《纵情》作者:梦里長 文案: 又强又狠冷漠攻·又疯又野病娇受 大概就是一心想上攻的疯批病娇受反被攻狠狠制裁,两个疯子相爱相杀,互相折腾的故事。 - 裴云也【攻】*明央【受】 又强又狠冷漠攻·又疯又野病娇受 - 两年前,裴云也一时兴起将几乎半死的明央拣了回去。裴云也对明央令人惊颤的攻击力感兴趣,而明央则是对裴云也的脸感兴趣。 直到裴云也发现明央对他的兴趣,实则是X 趣,老房子还没来得及着火,点火的明央却又忽然消失不见。 - 两人再度重逢,明央摇身一变成为了明家继承人,依旧不知死活地纠缠着裴云也。 裴云也:“明少,我们不熟吧。” 明央:“睡过,还不熟吗?” - 两人不是在打架就是在做()(不是) Tips: 背景架空,任何极端()控都不适合观看,攻受不是什么好人但都是大美人,怎么都可,骂人不行,骂作者更不行。 ps:受对攻死缠烂打,且没有火葬场,没有火葬场,没有火葬场!主攻视角。 第01章 君悦嘉城坐落于宜陵市中心最繁华的地段,每当夜色降临便是这栋建筑焕发生机的时刻,琉璃灯光如星海铺散开,大气恢宏的灯牌异常醒目。 随着一道亮白灯光闪过,引擎声由远至近,一辆铁灰色的阿斯顿马丁超跑减速停在门前,车门徐徐打开,裴云也一手举着电话,一手将车钥匙丢向走过来的泊车员。 “已经到了。”他音色清冷,四个低沉的字从舌尖刚一吐出便直接掐断了电话。 甫一抬头便看到从会所走出来的陈亦鸣,陈亦鸣瞥见那辆车眉梢微微一挑,朝着人走过来。 “哟,你今儿怎么开这车,不是说这车太招摇过市么。” “再招摇也只是辆车。”裴云也淡声道,两人一块往君悦大门走去。 陈亦鸣笑了一声,抬眼瞅着裴云也冷峻的脸,笑道:“也是,这车还没你这张脸吸睛。” 闻言裴云也瞥了他一眼,不予置否。 室内暖气扑面而来,裴云也脸上的寒冰也没能化掉,他伸手解了外套扣子,穿着改良旗袍裙装的应侍小姐立即走过来,微微颔首接过裴云也脱下的黑色外套。 陈亦鸣早就习惯裴云也这张冷脸,总之人来了就已经让他心情不错了。 两人穿过大堂直接往鱼水阁的专用电梯走去。 “今儿非得叫我来什么事儿。”裴云也低垂着眼,整理衬衫袖口,电梯的镜面正好映着他的侧脸,鼻梁直挺,下颌线利落分明。 “也没什么事儿。” 陈亦鸣支吾了一下抬眼就对上镜面里裴云也抬起的眼眸,那一闪而过的淡漠当即令他改了口:“不是,有事儿。” 电梯里的应侍生替他们按了楼层,微微颔首退了出去。 “还是《寻觅》这部电影的事儿,林远东想掺一脚,” 陈亦鸣说着观察裴云也的脸色,发现他没什么表情,不意外也不反感,心里便清楚一年前那事儿裴云也压根是没放在心上,所以他接受林远东投的那笔钱也不打紧。 “钱这块是没什么问题了,虽然这次投资大,但我对小悠的本子有信心。”说到这陈亦鸣眉宇间原本轻松地骄傲神情逐渐染上了一丝烦闷,“只是公司签的几个导演,小悠看不上,说是配...达不到他的要求。” “嗯。”裴云也应了一声,淡声问:“他想要谁?” 陈亦鸣难得迟疑了一下,开口说了个名字。 “柏风,柏导。” 闻言,裴云也抬了下眼捷,“口气倒不小。” “可不是么。”陈亦鸣摇了摇头,无奈中隐含着一丝宠溺。 何止口气不小,野心更大。 柏风。 这名字已经离开国内娱乐圈十五年之久,但这并不代表他不在江湖,江湖就没有他的传说。 只不过柏风这些年一直在国外发展,从没有涉足过国内娱乐圈,要请来难度不小。 “柏风要回国的消息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陈亦鸣说:“是真的话,我们去试一试也无可非议,万一真的能拉来柏导...” 叮一声,电梯门开,裴云也却没着急出门,而是侧眸瞥了一眼陈亦鸣。 “真的。” 陈亦鸣眨眨眼楞了一下,接着脸上就露出惊喜:“草!真的?” 这话从别人嘴里说出来,陈亦鸣还要考虑一下真实性,毕竟这消息刚开始传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当笑话听。而现在说这话的是裴云也,那么真实性就不需要考虑。 陈亦鸣前一秒还在觉得陈一悠在做梦,现在看裴云也这沉着的模样,心里已经畅想到拉来柏导之后陈一悠有多开心,而他又是如何赚得满盆金钵。 裴云也丢下两个字就往外走去,陈亦鸣立马跟上去:“这消息你怎么从来没说过,你是不是早有打算?” 君悦的包间由一道长廊相连,鱼水间便是在28层最里面的一间,视野最盛也最高档,来来往往总是圈子里顶层的那几个人。 两人往里头走去,裴云也没开口回答,忽听一道高调的男声插了进来。 “哟,这不是裴少吗?稀啊。” 一侧的包厢门打开,裴云也循声望去,看见从鱼水阁旁边包厢走出来一高一矮两个男人,正是陆辰和邵斌,出声的正是后者。 “陆少,小邵总。” 裴云也嘴角微微勾起很浅的弧度,笑意并不明显,目光也只是落在长相俊秀的陆辰面上,所以后头那句‘小邵总’要敷衍的多。 因为这声‘小邵总’,也因为那句‘陆少’,邵斌脸上的笑意僵了半分,接着又很快地敛了表情,瞥见裴云也身后的陈亦鸣,笑呵呵地捧道:“陈少也在,还是陈少面子大,能请得动裴少。” 遇到‘熟人’陈亦鸣没再问裴云也关于柏风的事儿,也端出一副疏离的人模狗样,朝着陆辰笑着点点了点头,才开口:“小邵总也不遑多让,能让陆少出演新电影的男主角。” 说完陈亦鸣又转向陆辰笑道:“陆少现在可是国民男神了。” 陆辰笑了笑,脸上颇有些腼腆,“什么男神不男神的,我就是喜欢演戏。” 裴云也从一开始招呼了一声之后就没再开口,他目光错过邵斌,径直落入他身后开着的包厢门,里面男男女女烟雾缭绕,只扫一眼就瞧见不少眼熟的二代们,其中明家旁支甚多。 明家刚挂上白绫,这些人倒是在这玩得高兴,裴云也嘴角的弧度逐渐消失,将视线收了回来不发一言。 陈亦鸣也没打算跟眼前的人多聊,寒暄两句就和裴云也往鱼水间走去。 “明家真的让陆辰进了娱乐圈也是挺意外的,还是跟着邵斌搅合在一块儿。” 陈亦鸣一边走一边说,“以明盛雅那老古板的思想怎么会同意自己外孙去做什么戏子?” 裴云也:“你也说是外孙。” 陈亦鸣:“亲孙子明风出事儿之后,外孙不也就等于亲孙,” 虽说明盛雅因为发妻难产去世而不太喜爱明慧兰,连带着也不看重陆家两兄弟,但毕竟明家两代继承人先后去世,到了如今这地步,也只有这俩亲外孙了。 陈亦鸣啧了一声,又接着说:“明家这家产说不定还真的会到陆家手上,我听说陆明已经开始接手明家的产业,明盛雅已经把天明交给了陆明。” 应侍生拉开包厢大门,裴云也听完轻笑了一声,否定道:“不会,明盛雅不可能让明氏改姓。” 说完裴云也便已经走进包厢。 以明家古板守旧的门风,还有明盛雅的手段,的确不会让明氏百年家族一朝改姓成陆。 对于这一点陈亦鸣还是非常赞同的,但眼下明家凋零,明盛雅三代单传到明风这一个独孙,前两天也因为医疗事故没了。 点头点到一半,陈亦鸣喃喃道出了疑问: “可是明家现在已经没人了啊。” 包厢里已经有五个人在其中,三男两女,林远东端坐在对门位置,一男一女成对分别在他手侧,不同于邵斌那间,这间包厢气味清幽,低吟浅唱的背景乐混着交谈声并不扰人。 裴云也一进门就吸引了所有视线,包厢陷入短暂的安静,交谈也不继续了,只能听到巴赫小调寂寞的歌唱着,所以陈亦鸣这句话格外清晰。 裴云也没回答径自走过去在单人沙发上坐下,然后挥手招来应侍生,“朗姆,加冰。” “什么明家没人了?”林远东先是问了一句,这才将目光投向裴云也,斟酌地喊了句:“裴少。” 裴云也既没有很热络也没有完全不搭理人,但他仅仅是往那一坐,周身的气场就已经让人不敢开口,除了林远东以外的两个男人都惊讶裴云也真的会来,而他们带来的女伴则是目光落到裴云也的脸上之后呆了呆就又畏惧似的低下头。 陈亦鸣没回答那句问话,而是嗔怪似的朝着林远东使了眼色, “什么裴少不裴少,你以前可是喊裴哥的,怎么一年不见还生分了?” 闻言对面的林远东却是扯着嘴角朝着裴云也笑了一声,喊了句,“裴哥。” 裴云也对陈亦鸣的话不置与否,接过应侍生端上的酒杯,抿了一口酒之后才抬眼将目光落到林远东脸上。 裴云也是标准的柳叶眼,该是一幅眼含秋水的模样,却因为他眉骨略高,锋利的剑眉挑出他独有地锐利,这一眼没什么情绪,但瞳孔深处漆黑的眸光还是让林远东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静默了那么两秒,裴云也忽然勾起嘴角,“瘦了。” 随着他这亲昵的两个字一出口,一瞬间的锋芒都化成了秋水。 林远东松了口气儿,脸上这才露出笑容,他端起手边的玻璃杯与裴云也碰了一下, “亦鸣昨天还说我壮实了。” 裴云也浅笑,将杯底的褐色酒水尽数饮尽,林远东瞧见也跟着一杯到底。 他俩这破冰一杯,在场的人心思各异,林远东和陈亦鸣是真的松了口气儿,而另外那两个男人对视一眼,压下彼此心里的惊疑,随即摆出一副笑脸。 看来之前说的裴林两家交恶多半是假的了,能在他们这个圈子里混的都是人精,三言两句就又将气氛带动起来,迎来送往地对着杯。 林远东虽然是林家人,但并不是第一继承者,两年没见,裴云也接手裴家部分家业之后整个人气质便更加凌厉,甫一见面还是有点怵。更别提他出国前还和裴云也有点摩擦,之后在生意上,裴云也也没跟林家气。 说是因为《寻觅》选导演的事儿才叫来裴云也,但陈亦鸣进门之后就一直在跟林远东聊着他这一年在国外的趣事儿,反正柏风是真的要回国,陈一悠的要求已经成功了一半。 鱼水间楼层高,落地窗可以清楚地将宜陵市夜景尽收眼底,灯光闪烁尽是喧嚣,隔着玻璃却又绚丽又静谧,坐在这里就好像能够将这座城市的繁华看尽,临江的地标性建筑也不过是脚下一点萤火。 来君悦的人都喜欢这间包厢,但真正进到这间包厢的人却是少之又少。 裴云也就坐在一旁安静地喝着酒,脑子里思索着这两天纷纷扰扰的各路消息,明风去世,陆明开始接手明家部分产业,邵斌和陆辰搅合在一起,明家这潭水,已经有人迫不及待的想要漟进去了。 “对了,你刚说明家没人了什么意思?” 聊着聊着又聊了回来。 “嗐,”对面双手不停搓揉女伴的男人接口道:“两年前出车祸成植物人的明风终于咽气儿了林少不会还不知道吧。” 在这个圈子里,事关继承人生死的事儿,不可能有人不知道。 林远东挑着眼皮,冷冷瞥了一眼对面手脚不规矩的孙铭。 “三代单传的独孙没了,”孙铭似乎是喝多了,丝毫没有感觉到林远东的不满,笑的格外肆意:“可不就是明家没人了,哈哈哈。” 他一说完,对面的赵熙飞也跟着笑了起来,两人看笑话似的对着乐了起来。 对明风的死他们这些人可能惊讶,也可能惋惜,也可能会难过,但根本不可能有几分真心。 蛋糕一共就那么大,明家盘踞已久,霸得太多也太久了,是该换换人了。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像孙铭这样乐得看热闹的人自然不在少数,他们这个圈子,向来利益至上。 “前段时间还听说明风已经恢复了些神志,说不定还真的有可能清醒过来,嘿,我还想说这真是医疗奇迹了,没想到最后结果却是医疗事故。” 赵熙飞也揽着自己女伴靠在沙发上,十分遗憾地摇摇头叹道:“死于麻醉过量,这明家也是倒霉,真不知道祖辈做了什么孽。” 自从明风出事之后明家多多少少受了影响,也给了机会让他们这些世家争抢,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所以邵家这种外来企业才有机会碰上他的这些本土世家圈子边儿。 “也是该他们倒霉了,明家占着这头一份多久了?”孙铭哼笑一声,“明家老爷子也没多少活头了,还真不知道这家产也不知道落到哪个外孙手里。” 这个外孙也就是说的明慧兰的两个儿子陆明和陆辰,陆家从政,两年前因为政治立场被拉下来,但明家还在,裴云也方才那声陆少,卖的不是如今没落的陆家面子,而是明家。 以陆明的手段,再加上陆辰被默许进了娱乐圈,这个‘继承人’也就很明显了。 裴云也两杯酒见底,扫过眼前谈笑风生的人,再看远处星亮的夜景忽然就没了兴趣。 “落不着,”林远东接话,他晃了晃酒杯随口丢出一个重磅炸弹:“明正新死之前还留了个私生子,已经被明盛雅接了回去。” 他这话一出,包厢再次陷入静默,一两秒后孙铭和赵熙飞两个人对视一眼,皆是满脸惊诧。 陈亦鸣也是一惊,不过他下意识地转头去看裴云也。 裴云也倒是一直神色淡淡,他眺望着远处灯光,眸光深沉,玻璃杯与大理石桌面轻轻碰撞,一旁的应侍生走上前又替他倒了一杯酒。 难怪刚才裴云也说‘明盛雅不会让明氏改姓’,他还以为是说陆明当继承人以后的子嗣得改姓明,没想到竟然是这个意思。 有私生子这事儿在他们这个圈子里太过稀松平常,明面上的,暗地里的,谁没几个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 但是明家不同,明家百年世家,家风古板正经,不允许当家者有一点儿道德败坏,所以就算在外有点什么也一定会捂得严严实实,或者胎死腹中。 两年前明风就已经出了事儿,既然还有个孙子没道理明盛雅那时候没将人接回来。 “当真?!”孙铭回过神,猛地抽出放在女伴胸口的手,“林少没开玩笑吧。” 赵熙飞:“是啊,林少,明家怎么会有私生子。” “我像是会拿这事儿开玩笑的人?”林远东抬了抬下巴,说:“过两天明风的葬礼上,你们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林远东的确没必要那这事儿开玩笑,再说了林家和陆家还有姻亲关系,林远东知道一点他们不知道的事儿很正常,孙铭酒醒了一些,笑得谄媚:“还是林少消息灵通,这刚回国就已经什么都清楚了。” 明家新任继承人出现这一消息不胫而走,几乎是瞬间就从鱼水间如鱼入海的四下传开,对于这位‘私生子’,各家可都是十分好奇,也都想看戏。 “也不知道这位‘明少’能不能撑到继承家产那天。” “这私生子到底是谁,叫什么啊?” 裴云也食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杯壁,他对私生子没什么兴趣,所以当时查到一点苗头之后也就没有继续往下深挖。 是人是鬼总要浮出水面。 林远东喝完杯里的酒,随口说了个名字。 裴云也手指蓦地一顿,脑海里的纷杂思绪一瞬间消失,又一瞬间猛地冒出开始纠缠勾勒。 那边交谈声还在继续,只是声音开始变得缥缈。 眼前绚丽的灯火倏地熄灭,脑海里挤挤攘攘的画面最终只留下一张颇为艳丽的青年面容,他被黑雾吞噬又被光线勾勒,如雾一般显露出沾了血的眼尾,那坠着若有似无的带着野性难驯的笑意让裴云也不由自主微微眯起了眼睛。 “明央。” 第02章 明风葬礼前一夜,注定不会太平。 零零散散的消息流出又汇总,关于这位私生子更多的传言也逐渐流出水面。 有人说这位私生子其实一直养在明家眼皮子底下,藏的够深所以这么多年毫无存在感。 又传言说他是明正新病逝之后才被明家知晓,一直都是不管不顾地任其死活的状态,直到明风出事儿才被明盛雅带回本家,送出去养了两年,如今明风咽下最后一口气儿才无奈的接回来。 也有人说这人精神状态不好是个没用的疯子,也有人说这人其实是个天才,手腕强劲儿,心机深沉。总之人云亦云,谣言四起,人人都好奇这位突然出现又被明盛雅破格提成继承者的私生子。 只有裴云也,他眸色淡淡地一目十行的看着助手林现发来的调查结果,只有一开始在看到姓名栏上‘明央’二字时,有一瞬间的动容,不过很快便又被接下来平平无奇的履历抚平。 薄薄的一张纸,上面清楚地写着明央的个人信息,甚至连血型都标注清楚,包括他从小学到大学,甚至于取的国外名校MBA学位的一系列教育经历也是条律清晰。 完整,挑不出错,这份履历甚至算得上是‘豪华’。 看起来的确是个高材。 如果不是认出照片上略显阴翳的那张脸,裴云也也会这么认为。 手机屏幕里的是一张半身照,年轻男人倚在一辆黑色越野车前,低头整理手上缠绕着的白色绷带,露出的半张脸线条分明,一双明亮的凤眼半抬着望向镜头方向,嘴角微微勾起,如好整以暇盯着猎物的黑豹,看似漫不经心却又威慑十足。 镜头拉的够近,裴云也能够清楚看到他左边上扬的眼尾下一块细小的三角行疤痕。 白纸上同样的个人信息,照片里同样的一个人,时隔两年,再次出现在裴云也面前,生平履历却是截然不同。 “明央。” 他低声喃喃的喊出这个阔别两年的名字,漆黑的眼眸渗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 还真是让人.....出乎意料啊。 参加葬礼的前一天,裴云也回了一趟本宅,紫荆山庄位于宜陵市中心,环山绕水,清净悠远,是宜陵市底蕴所在,占地广袤,但住户却是屈指可数,在寸土寸金的宜陵,能住在这的必然是非富即贵。 裴家自裴云也父辈就住在这,裴云也在这长大,直到成年之后开始接触生意上的事儿才搬到市中心盛和苑的公寓独居。 他这一回来,裴家上上下下都很欢喜,从伦敦聘请的管家詹姆斯一早便在门前迎接。 詹姆斯穿着一身英式黑色燕尾服,金色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远远见到裴云也下车便迎上前来,微微俯首将臂弯的擦手巾递过去,同时用流利的中文说了句:“欢迎少爷回家。” 裴云也露了个浅笑,将外套递给他之后接过温热的毛巾擦了擦手。 詹姆斯接着说:“先生今天在家,夫人亲自下厨做了水煮鱼。” 进了门,看到裴凌风正端坐在沙发上看着财经杂志,厨房里飘来了淡淡的食物香味儿。 裴云也沙发都还没坐热徐婉便出来招呼他们吃饭。 一顿饭吃的沉默,他们家三个人都不是话多的性子,安静的吃晚饭之后,裴凌风才开口让裴云也跟他去花园转转。 裴云也毕业之后裴凌风便把他安排到裴氏旗下一家小公司,如今五年过去,这家小公司已经成了裴氏旗下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裴凌风对裴云也这个继承人是满意的,但也是严厉的,这两年逐步放权的过程中更是考验不断,在他进入裴氏中心被自家弟弟裴凌云针对的时候也没有施以援手,全靠着裴云也一己之力逐渐服众。 “听说林家那小子回来了?”裴凌风年过半百,两鬓却并没有什么白发,一头黑色短发干练又精神,即使是唠家常似的和裴云也说话也是板着脸十分肃穆。 “嗯。”裴云也说:“昨天见了。” “我以为你真打算和林家划清界限呢。” 裴凌风意味不明地开口,“当初抢了林家到手的那块地,林成义前几天还跟我念叨,说你这小子够野也够狠。” 裴云也:“那是他们负责人没能力,光靠几顿酒就想搞定Z府那帮人太想当然了些。” 听见他这般毫不气的言论,裴凌风哼笑一声,“真不是为了出气儿?那块地你拿,和林家拿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 “出什么气儿?”裴云也对上裴凌风的视线,问得真诚。 裴凌风斜了他一眼,走到花园长廊的棋桌旁坐下。 裴云也和林远东因为一个小明星交恶的传闻既然在二代圈子里传起喧嚣,自然也到了他耳朵里。 裴云也性子冷,这些年身边也的确是没什么人出现,所以对于裴云也感情生活这块,裴凌风也不免在意。 以裴云也的身份养个小明星不是什么事儿,和林远东交恶也不是什么事儿,但若真的是因为一个不相干的蝼蚁争锋斗气掉了他裴家的身价,那就不同了,他这几句话也有提点几句的意思。 裴云也跟过去坐下,顿了一会儿还是开口说:“我想拿那块地,仅仅是因为我想要。” 不管是卜重瑶这个人,还是卜重瑶跟林远东之间的事儿,他从来都没放在心上,他做什么,要什么,究其缘由,不过是他想与不想。 那些谣言,随着他昨天出现在君悦嘉城已经不攻自破。 裴凌风看了他一会儿轻笑着摇摇头,眼前逐渐成长的儿子真的是越来越狂妄,但这样没什么不好,他该有这样的气魄。 既然在棋盘旁坐下,裴云也也就随手陪着裴凌风对弈一番,两人一边下棋裴凌风又随口问了几句关于天辰娱乐的事儿。 娱乐行业裴凌风虽然不曾涉足,但商业上的事儿大同小异,尤其是最近邵氏势头很足,裴凌风本想提点提点,裴云也却是说不需要。 裴凌风挑眉看了他一会儿就不再多言,让他放手去做。 翌日,裴云也是被一声沉闷的轰隆声响吵醒的,紧接着便是一阵阵‘隆隆’的倒塌声,身下的床板甚至都有细微的晃动,裴云也第一反应是地震了,而下一秒震颤便又停了下来。 细听不远处传来的朦胧噪音,像是拆除施工的声音。 天已经亮了,已经醒了裴云也也没打算继续睡,遂起床洗漱。 楼下训练有素的佣人们已经开始准备早餐,轰鸣坍塌声停下之后,就又重归于寂。 吃过早餐之后裴云也便离开了本宅,司机早已在院外等候,那辆阿斯顿马丁再次放到车库里落灰,今天停在裴家门前的是一辆黑色奥迪,价格不过是那俩阿斯顿马丁的三分之一,却是裴云最常用的一辆车。 车辆徐徐离开盛和园,道路两侧的庭院洋楼在后视镜倒退,经过一幢破碎别墅的时候裴云也多看了一眼,忽然开口对助手说:“上午的会议推迟到明天。” “好的,先生。”助手姓林,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甫一说完他便将通知发了出去,等着裴云也接下来的安排。 二十分钟后,司机将车开到了南山墓园门口。 裴云也并没有直接下车,林现也没有动作,他觑了一眼自己老板,见裴云也将车窗降了一半,然后坐在车里沉默地远眺着不远处墓园入口。 透过车窗他也能清楚地看到前方排着长龙的漆黑车队,还有一行行身穿黑色衣服的形容肃穆的人群。 林现只是扫了几眼就已经将财经杂志常驻的几位老总们看了个全,各种名车低调的宛如黑金系列车展,而在那其中也不乏自家老板的亲爹。林现有些意外裴云也会改了行程来参加葬礼,两天前他将消息告诉裴云也,裴云也只是随口应示意自己知道了,视线压根就没离开手里的文件。 他跟在裴云也身边五年,在他的印象里裴云也和明风并没有什么交情,点头之交也算不上,裴凌风来参加是给明盛雅面子,裴云也出现就可有可无,但是现在裴云也却推了一场重要的会议赶来参加葬礼。 还不下车。 当然老板做事他们只需要听从吩咐,所以裴云也不下车坐在车里静默地远眺,他也就跟着默哀。 裴云也默视大概有三分钟,然后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林现一看这个动作就知道老板这是看够了打算离开,他正准备开口让司机开车,车窗外却出现了一张熟悉的脸。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陈亦鸣穿着一身黑色西服,领口还别着一朵白色小花,低头撑着车窗,问:“我们一块进去?” 裴云也犹豫了那么两三秒,然后下了车。 城南墓园远离市区,算是宜陵市郊最‘繁华’的地方,这里和盛和园差不多,不过这里住的都是非富即贵的‘死人’。 林现并没有跟进去,而是站在车旁看着自家老板和陈少一块往前走去,逐渐的融入那黑色的人流之中。 裴云也和陈亦鸣先后接过应侍生递来的白色雏菊,沿着小道走了半分钟,就远远看见前方一片草地上站着的明家人,还有一群群前来吊唁的宾。 明家为首的是两位妇人,两人都是穿着黑色的衣裙,一个身形笔直,妆容精致;另一个身躯佝偻,面容憔悴。 前者是明盛雅的女儿明慧兰,后者则是明盛雅的儿媳妇,也就是明风的母亲——穆杏。 丧夫丧子的中年女人满是妆发细心装点过也掩不住的颓态,几乎是依靠着身旁两位年轻女人拉扶着才站直身体,还以吊唁人群感谢。 裴云也的目光停留不过半秒就移开来,陆明,陆辰还有一些明家人站的浩浩荡荡,脸上悲伤却并没有多少。 陈亦鸣在一旁唏嘘地感慨,抬头看着裴云也的目光依旧四处巡视,以为他在寻找明盛雅,他小声说:“明家老爷子不在,刚我听说是被送去了医院。” “医院?”裴云也闻言回过神,总算是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是啊。”陈亦鸣像个八卦记者,绘声绘色地说:“就在你来之前,气晕过去直接被抬上的救护车。” 气晕? 裴云也有些疑惑,就听陈亦鸣凑近低声道:“就是那个私生子,明央,你知道他干什么了吗?” 裴云也听见这名字的时候就收回了视线,他并没有接话,陈亦鸣就自己给了他答案。 “我靠,这小子是真的疯,谁也没想到他回来第一件事,竟然是拆家。”陈亦鸣瞪着眼睛,满脸地不可置信:“字面上的意思,今儿一早,直接将铲车开进了明家老宅。” 裴云也眉梢一挑,有些意外,却又觉得在意料之内。 “紫荆山庄的安保也不知道干什么吃的,就让他这么开进去了,艹,听说还带了爆破。”陈家在紫荆山庄也有房产,不过陈亦鸣和裴云也一样早几年就搬出来住了。 “疯子,”陈亦鸣笑着摇了摇头,“我现在算是信了,这人就是个疯子。” 所以今天早晨的‘地震’就是这个疯子的杰作。 裴云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底沁出一丝意味不明地深沉,他随口附和说了一句“的确是个疯子。” 说完他便往前走去,将手里的白菊放在明风的碑前。 或许是他这句话的寒意过于明显,陈亦鸣在裴云也离开之后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跟过去,两人一块行了三鞠躬,接着又朝着穆杏的方向弯了弯腰。 明盛雅去了医院,那些同辈的当家人吊唁之后也就离开了,也有部分明家人赶着去尽孝心。 现场前来吊唁的人依旧很多,除了这个圈子里的人,也有不少黑白两道的人,这些人除了慰问明家人是脸上施舍般得露出一点悲伤,其他时间皆是浅笑寒暄,本该是肃穆沉郁的氛围,却因为他们脸上挂着的笑容,将葬礼变成了一场交际会。 裴云也自出现也有不少二代和生意上的人过来跟他打招呼,他大多都是点点头,并不说话。他沉默的站在一旁注视着那些沉默地碑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裴云也的面相随他父亲,生的正气凌厉,独独一双细长眼随了徐婉的美艳,硬生生将正气柔和成颇具魅力的英气,俊美却并不显女气,但因为他很少有情绪显露,多年来也就练出一副冰山脸,他独自肃穆着没人敢来打扰,也就只有陈亦鸣赶往他面前凑。 “来了来了。”随着陈亦鸣话闭,不远处的人群爆发出一阵纷哗,像是原本沉凝的油锅落入了一滴与众不同的水滴,人声瞬间躁动起来。 裴云也朝陈亦鸣示意的方向看去,那边人群喧嚣,人头攒动的黑色中,一抹亮红色格外扎眼,他在阳光下一点点走近一片墨色,却并没有被融合,突兀又亮目的一点点清晰,浓艳的红刺得裴云也微微眯起了眼睛。 “这人谁啊这么张扬。” “这是明央。” “明央?那个私生子?” “是啊,除了他还有谁。” “这是葬礼,又不是婚礼,穿的跟他妈来结婚一样。” “他现在是明家独苗,可不比结婚还高兴。” “有毛病吧。” 熙熙攘攘间谈论声并不低,那一抹亮红色像是徐徐破开黑幕,从黑色人潮中踏浪而出。明央旁若无人的走至最前,将手里的白菊放在明风墓前,接着转身朝着穆杏弯腰鞠躬。 本该收礼的人并没有站在原地,而是突然上前,接着那朵白色的雏菊便离开冰冷的泥土划过一道残影猛地砸向那抹亮红。 裴云也并没有听清明央说了什么,也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从周围人群反应来看,并不是什么好话。 原本秩序井然的追悼会,因为明央的出现,忽然乱做了一锅粥,满面怒容的穆杏,慌张劝慰的家属,还有漠然围观的群众。 只有明央,他浅笑着站在人群之中,好像一个旁观者始终不为所动。 荒谬感再次来袭,裴云也刚想移开视线,距离他十米开外的明央忽然抬眼,准确地捕捉到他的方位,那张木然的脸瞬间绽放出一个谑浪笑傲的笑容。 他微微张了张唇,无声地吐出两个字。 “阿也。” 第03章 裴云也坐在办公桌前,转着手里银灰色的拆信刀,眸光透过落地窗落到对面大楼上鲜红的‘明恒集团’四个大字上。 林现站在一旁简洁的将这两天明氏的动向汇报,诸如‘明盛雅明天出院’‘陆明所在的天明最终拿下了城东G57地块’‘明氏股票已经回升到....’ 明风死亡带来的躁动随着葬礼结束也逐渐停息,而明盛雅进了医院之后,众人所期待的明家大乱却并没有出现,虽然明氏股票出现一些波动,但虎视眈眈的猎手们并没有捞到什么好处。 而明央高调的‘吊唁’也让他在圈子里‘名声大噪’,不过奇怪的是后续却并没有什么水花,昙花一现之后明央许久都没有露面。 这倒是让裴云也有些意外。 旋转的拆信刀划过一道亮光倏地消失,裴云也停下动作的同时,林现的声音也随之停下。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裴云也心里闪过这么一句俗语。 接着转过身将手里的拆信刀换成了钢笔利落地在文件上签上名字,“明氏那边先放下,将天辰娱乐的报表拿过来。” 林现颔首,离开不过两分钟就又再次回到裴云也面前,将文件递过去的同时也将邵氏这两天的动向汇报了一下。 诸如:‘邵氏集团的星海娱乐签了当红女星吴灿然’、‘柏风已经回国,目前一直拒绝见’、‘陆辰和邵斌两天前和柏风的御用副导演在天香楼见面’。 裴云也一目十行扫过文件,听到后面一条消息的时候眯了下眼睛。 邵家这两年在邵东溪的掌控下势头劲猛,接连吞并收购好几家公司,一步步拓展旗下产业甚至走到裴家眼前,不然裴云也未必会对邵氏做多关注。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 毕竟邵家是从娱乐行业起家,而裴云也现在也逐渐开始涉猎娱乐圈,两年前和陈亦鸣玩票弄得天辰娱乐没想到发展的还不错,裴云也不介意让它发展的更好一些。 裴云也:“今天的酒会几点开始?” “晚八点。” 晚八点。 夜色降临,宜陵这座繁华夜市也才刚刚苏醒。 应侍生推开宴会厅大门,灿金色的灯光倾泄而出,悠扬的交响乐也随之流淌,巨大而璀璨的琉璃吊灯下,俊男靓女们轻歌曼舞,身穿燕尾服的侍者穿梭其中,筹光交错交杯换盏间皆是娱乐圈有名有姓的人物。 甫一踏入华雁亭,裴云也就察觉到数道视线朝他投了过来,他神情不变,就连嘴角的弧度都未动分毫,他并没有因为这些寒暄放慢脚步,微微颔首便朝着人群中央,这场宴会的主办人——周越走去。 “你终于来了,”陈亦鸣忽然出现在裴云也身边,“还以为你又放我鸽子。” 裴云也淡声道:“既然进了这个圈子,影帝的面子还是要给。” 陈亦鸣不予置否,挑眉轻笑了一声。 自从裴云也那得到消息确定柏风会回国之后,陈亦鸣就已经让人去联系柏风,剧本还没送过去就被柏风直接否了,这么多年就没人敢这么不留情面的拒绝陈少。 这个柏风还真的是太过倨傲。 十五年前柏风二十三岁,电影学院还没毕业,凭借一部低成本文艺片《语情欲》崭露头角,斩获国内数项最佳影片,名声大噪。而他却在最盛名的时候离开了娱乐圈,直到五年前他带着一部新作出现在戛纳,一举拿下金棕榈奖,再次唤醒了国内乃至世界对这位天才导演的记忆。 所以柏风回国这一周的时间,大大小小邀约纷如雪花,无一例外皆被拒绝。就只有今天这场小型酒会算是柏风应下了,主办人则是柏风处女作品《语情欲》的男主角郑越,如今声名显赫的大满贯影帝。 两人还未至周越面前,周越便已经发现他俩,端着笑容过来招呼,“裴总和陈总能来真的是我的荣幸了。” 三人不咸不淡地寒暄几句,今天的主角终于是出现了。 周越立即笑开迎了过去,人群也开始朝着柏风那边聚集,只有裴云也还站在原地没动,陈亦鸣本想跟过去,但看到裴云也没动他也就没去。 柏风不过三十八九,保养得当看起来像是刚过三十,长相倒是颇为俊秀,看着不像导演倒是像演员。他并不是一个人出现,身旁还跟着一位中年男人,而在那中年男人身边站着的一高一矮正是陆辰和邵斌。 “看来邵斌还真的是和那个副导演搭上线了。”陈亦鸣说。 宴会厅里二三十人逐渐往那边聚集,裴云也和陈亦鸣便像是被隔离开,间距这一块空地与那边的热闹毫无干系。 人群里的邵斌视线扫过来,朝着他们这边颔首的同时露了个颇为得意的笑脸。 裴云也没什么表情,陈亦鸣却是蹙了下眉,地啐了句“什么玩意儿。” 陈亦鸣看不上邵斌不奇怪,除去他们的竞争关系,更多的还是因为邵家到底不是宜陵本地世家,比之明、裴、陈、林四大家要低那么一筹。 不然怎么一个个‘裴少’‘陈少’就连政治倒台的陆家小儿子陆辰也能尊称一句‘陆少’,到他邵斌这就只能得一句‘小邵总’。 那边的低声寒暄不断,人人皆是面带笑容,周越和柏风打过招呼之后便靠近柏风在他耳边低语几句,两人的视线便朝着裴云也这边看了过来。 接着柏风便抬脚往他们这边走来,陈亦鸣的眉梢扬了起来。 这个周越是个聪明人,柏风也还算识相。 “裴总,”柏风脸上挂着和煦地笑容,伸出右手递到裴云也面前,“又见面了。” 这话一出,在场不少人心里都犯起了嘀咕,从未听说裴云也和柏风有什么交情,先不说两人相差十几岁的年龄,柏风这么多年在国外从没回来过,也没听说过和裴家有过接触。 裴云也嘴角微微勾起,右手抬起即将握上的时候突然一道刺耳的碎裂的声响起。 哗啦一声,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视线。 循声望去,宴会厅左侧的茶歇台边,站着一个长相俊美的男人,长发及肩,额发微卷,因为他微微微垂着头,所以遮住了眉眼,但只露出下半张侧脸也是令人惊艳。 酒红色西装外套随意的披在肩膀上,里面那件黑色的V领衬衫,扣子大开到胸口正中,下摆掖进黑色长裤,两条腿又长又直,整个人的姿态随意又放松,颇有些肆意的俊美。 而在他的脚边碎裂的红酒杯底座还在轻轻摇晃,深红的酒渍如血液一般在乳色瓷砖上晕出一朵花来。 他好像没注意到人群的视线,兀自伸手从外套口袋里抽出一块白色手帕,一边擦拭着他沾了红酒的右手手指,一边抬眼目光直直地射了过来,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人,唇线微微勾起,迈着长腿踩着碎玻璃走了过来。 这一切不过两三秒,明央已然行至人前,他伸出刚刚擦拭过的右手一把将裴云也未收回的手握住,“好久不见,裴总。” 后两个字他故意拉长语调,意味不明又颇为暧昧。 手心的触感有些凉,还带着酒渍的湿润,裴云也表情不变,他没有收回手却也没有回握,用同样意味不明地却更加冷淡的语调回道:“久仰大名,明少。” ‘明少’两个字从他舌尖滚出,分不清是揶揄还是挑衅。 陆辰率先回过神来,语气惊疑:“你怎么会在这里?!” 裴云也喊出明少,再加上陆辰的反应,明央的身份显而易见。安静地宴会厅再次喧闹起来,人群三言两句低声谈论此起彼伏。 自从明风的葬礼之后,这还是明央第一次公开露面,今天来参加宴会的虽然大部分是娱乐圈的人,但资本圈也不是没有,明央的事儿也都有所耳闻,稍一提点大家心里都清楚。 陈亦鸣也回过神来,他盯着眼前相交的两只手,忽然不太能理解‘好久不见’这个词了。 明央的目光始终凝在裴云也的脸上,对于陆辰的诘问恍若未闻,裴云也没有挣开他也就没松手,就这么在人群中低哗中拇指轻轻蹭着裴云也虎口处的细腻皮肤,刚蹭两下裴云也就不着痕迹地抽回了手。 因为他的突然出现,柏风和裴云也的‘叙旧’没能继续,裴云也抽回手就没再分给明央一个眼神,而是朝着柏风颔首,继而两人往一旁走去。 明央眯了眯眼睛下意识便想跟上却被一旁的陆辰一把拦住。 “你为什么会在这,谁让你出来的?” 明央垂眼看着捏住自己胳膊上骨节凸起的手,眼中的亮光熄灭,只剩下冷淡的锐利,下一秒他便伸手捏住这人的手腕,手碗发力,将人拉的踉跄。 骨节翻转的疼痛令陆辰便低呼一声,他低喝道:“你放开我!” 明央身高在一八三以上,比陆辰还要高一些,他微微俯下身靠在陆辰脸侧,笑得真诚,“明慧兰没告诉你,要离我远点吗?” 明央的力气大的出奇,陆辰如论如何用力都挣脱不开,而他捏着陆辰的手腕的动作也被垂在身侧的外套遮住,在旁人看来他俩这姿势就像是好兄弟靠近低语。 只有陆辰听到明央低声的威胁。 “要想好好活着,就得乖乖听话。” 说完明央松开手,冲他露了个灿烂的笑脸这才转身离开。 而陆辰因为惯性猛地后退,脱离桎梏的手腕因为疼痛指尖还在不住颤抖。 。 裴云也和柏风聊得还算愉快,说了一会儿话之后,副导演也跟了过来寒暄两句,接着不知道跟柏风说了什么,就先离开了。 “你还有多少事儿是我不知道的?”等人走了陈亦鸣再也憋不住了,“你怎么会认识柏风?还有那个明央又是怎么回事?你俩认识?你俩怎么会认识呢?” 一连串的问题裴云也只是随口答了一句:“上个月在加州拍卖会上见过一面。” 见得是谁他没明说,但陈亦鸣听懂了,方才通过裴云也和柏风两人聊天的内容他已经知道的七七八八,所以裴云也是回答了一句废话。 如果只是见过一面实在算不上认识,况且看今天柏风对裴云也的态度并不像只有一面之缘。 裴云也和柏风的确算不上一面之缘,严格来说应该是两面,拍卖会上竞拍一把古刀算一次,飞纽约的头等舱算第二次,裴云也知道柏风要回国的消息也是因为这短暂地一次旅程。 有了这两次的缘分,再加上裴云也的身份,柏风特意过来和裴云也打招呼非常合理。合理到尽管方才裴云也和柏风一句没聊合作的事儿,陈亦鸣都觉得签下柏风是板上钉钉。 华雁亭除了室内,还附带一个室外花园,草坪上一支管弦乐队正在演奏,光鲜亮丽的男女们结伴跳舞。 裴云也和陈亦鸣没带女伴,就站在一旁,舞池中的人都是熟面孔,比如搂着当红女星吴灿然的邵斌,还有站在对面喝闷酒的陆辰,而柏风依旧是被各路人马团团围住。 陈亦鸣目光环视一圈,凑到裴云也身边问:“那明央呢?我怎么觉得他认识你。” 裴云也侧首凉凉地瞥了他一眼,陈亦鸣说完也意识到自己这话有点傻了,都是一个圈子,他们会通过各汇总渠道了解明央,明央自然也会了解他们。 但是他还是觉得奇怪,方才明央和裴云也之间你来我往的两句话氛围太不同寻常。 “阿也,”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清朗男音,他音色低且细,拖着调子忽然出现颇有些毛骨悚然的感觉。 “你可让我好找。” 第04章 “阿也,你可让我好找。” 陈亦鸣当即转头,就看到身后不知何时出现的明央,他依旧披着那件酒红外套,衬衫扣子也依旧大刺刺的敞开到胸前,手里倒是多了两杯褐色酒水。 阿也? 也不知道是突然出现的人让陈亦鸣惊讶,还是这声称呼更令人惊讶,总之陈亦鸣一双眼睛睁得老大。 裴云也转过身来,目光却是淡如水。 明央脸上带着笑,旁若无人地朝着裴云也走过来,他胸前的衣料随着动作左右错开隐约间露出一片白皙的肌肤,细看的话还有些不太明显的红痕,只不过这里灯光灰暗,没人注意到。 明央将左手上的酒杯递了过去,冰块碰撞出清脆的声响,还有明央颇为愉快地声音:“这么久没见,裴少不陪我喝一杯吗?” 他又换了称呼,语气也在变得正经。 裴云也的目光从面前的那杯加冰朗姆缓缓移到明央那张映着笑容的脸上。 这里的灯光朦胧,模糊了他面容的张扬,眼角的疤痕也被抹平,倒是有些温柔和煦的模样,好像真的是许久不见的老友带着久别重逢地愉快来与你示好。 “不过一周,不算久。”裴云也伸手接过这份‘示好’。 闻言明央嘴角垂下了些许,不过在昏暗里不太明显。 明风的葬礼刚刚过去一周,距离他们上次见面的确是只有一周。 那奇怪的氛围又开始浮现,陈亦鸣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转,明央表现得熟稔和裴云也可以划清界限的冷漠实在是令人捉摸不透。 “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明少。”被忽视地陈亦鸣没忍住开口。 明央像是才注意到裴云也身边的人一般,微微侧过头漆黑的眼珠看向陈亦鸣,不远处的摇光正好划过,落到他眼睛里,像是深潭之中渗人的黑珍珠,莫名的让陈亦鸣心头一怵。 只一瞬间光亮便消失,明央嘴角的弧度又被提起,“陈少也在这。” 还真是才注意到他,被忽视地陈大少爷眉头轻蹙,“看来明少不仅名声不好,眼神也不太好。” 他这话说得不气,明央对他的冒犯没什么反应,目光再次回到了裴云也面上。 因为陈亦鸣的不气,气氛莫名开始紧绷,陈亦鸣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对明央有这么大的敌意,但一想到关于这人的各种传闻,以及他前几天干的荒唐事,陈亦鸣还是决定离这人远一点儿。 正好有位女明星朝他这边递来视线,暧昧地喊了句“陈总。” 就像是忽然出现的一根针,打破了三人之间紧绷的气氛,莺莺燕燕打扮张扬的女星们三三两两结伴朝他们走过来。 陈亦鸣眼尖儿,一眼看到落后她们几步的长发女人,她长相明艳,一袭红裙张扬娇丽,目光却是错过他看着裴云也的方向。 她便是让裴云也和林远东先后上心的当红小花卜重瑶了。 陈亦鸣看了一眼裴云也,就见他抿了一口手里的朗姆酒,放回应侍生手里的托盘。 “我还有事,先走了。” 裴云也这话当然不是跟明央说的,陈亦鸣点点头,完全忽略了还站在身前的明央自顾自地朝着美女那边走去。 而被留下的明央,眯着眼睛看着裴云也的背影,嘴角缓缓垂下。 。 华雁亭通往停车场有专门的电梯,裴云也接过侍者递来的外套,并没有往电梯走去,而是走向了楼梯通道。 虽然楼梯用的人不多,但依旧干净明亮,吊顶的琉璃灯下,长长的螺旋形阶梯一阶一阶像是一朵徐徐盛开的花朵,宴会厅里的悠扬音乐逐渐降低,只有他富有节奏的脚步声轻荡回音。 旋转楼梯的末端则是个Z字形的长廊,尽头的出口才是停车场。 按照裴云也的习惯,他离开的时候林现就已经收到消息安排司机在停车场等候。裴云也垂着眼,视线不着痕迹地扫过往头上阶梯处落下的小片阴影,不疾不徐地一步步踩着脚下的影子走出旋转楼梯。 踏上长廊之后裴云也脚步就开始放缓,一直坠在他身后可以与他同步的脚步声却并没有停下,声控灯并没有亮起,身后旋转楼梯的灯光投下两道人影,裴云也好似没有察觉径自拐过第一个斜角处。 突然间,脸侧空气迅速流动,一道灰影划过。裴云也眸光一凛,迅速抓住眼前偷袭者的手臂猛地往前一拉,同时侧身手肘外推一把将人抵在墙面。 砰的一声,声控灯迅速亮起。 裴云也抬眼,对上的是明央笑意盈盈的脸,他说:“阿也,反应慢了。” 话音刚落,裴云也只觉手心一空,五指划过细腻皮肉的触感还没消失,同时后腰受力,接着他就被明央以同样的姿势摔在冷硬的墙壁。 肌肉记忆令他下意识反击,另一只手从下方勾拳,明央好似知道他的动作,侧首躲开,裴云也迅速手肘回撤用力撞上明央胸口,而眼前的人却像是不知道痛似的纹丝不动,而他刚抬起的膝盖也被明央制住。 电光火石间,两人交手数招,从制服到被制服不过两三秒。 明央抵着人,在裴云也耳边轻声说:“身手也落下了。” “是吗?”裴云也嘴角勾起。 他手腕翻转,像蛇一般划过明央小臂捏住他腕关节用力扭转,剧痛袭来,趁明央短暂吃痛,就是这一瞬间裴云也挣脱开来,朝着明央下颌处狠狠劈下。 金属与人骨的碰撞,明央闷哼一声,稍稍退开些许,红色外套也随之落地。 裴云也皱着眉立刻与他拉开距离。 两人分开之后,裴云也没再动手,他转了转手腕,目光落在手腕处碎裂的表盘之上。 脸侧和手腕的痛感久久不散,而因为疼痛明央脸上的笑意更甚,他摸了一下自己咬破的唇角,抬眸看着正在整理衣衫的裴云也,忽然笑了起来。 先是低笑,接着一连串的笑声回荡在长廊中,裴云也恍若未闻,垂眸凝着手腕上的价值百万的银色腕表,表盘上面碎裂的纹路在灯光下像是一朵银色烟花。 “明少跟着我就是为了试试我的身手?”裴云也一边问一遍整理衣袖,遮住了那破碎的痕迹。 “是啊。”明央不笑了,他站起身,看到裴云也隐在暗色里的半张侧脸,和记忆里一样,线条冷峻,眸光锐利,只是视线却不是投向他。 这一认知忽然让他有些不爽,他猛地上前拉过裴云也的手腕,几乎是瞬间两人再次交手。 不过这次明央有备而来,他太熟悉裴云也的起手式,而裴云也也的确是许久没有动过手,这一次他没再能挣开明央的钳制。 明央以一个擒拿氏反手将裴云也抵在拐角处,手臂揽着他的腰肌,姿势危险而贴在他耳边说出的话像却是情人间的呢喃,“阿也,你瘦了。” “明少,”腰腹处的触碰让裴云也脸色冷得几欲结冰,他眯着眼睛冷声道:“我们不熟吧?!” 明央全然不在乎裴云也是不是在愤怒的边缘,好像裴云也的情绪起伏越大他越兴奋,他的唇几乎贴在裴云也耳尖上,“睡过,还不熟么?” 他说完还伸出舌尖在裴云也的耳尖上舔了一下,一抹血色在他耳尖上划过,同样也映在明央眼底,令他说出的话也如沁雪般冰冷,“难道还有别人也尝过裴少的滋味么?” 闻言,裴云也忽然不再挣脱,静默片刻他额头抵在冷硬的墙壁上忽然低笑出声,早已熄灭的声控灯再次亮起,笑了数十秒左右,裴云也才微微侧首掀起眼皮看了明央第二眼。 总是绷着的面容随着眼尾压下的弧度变得柔和,裴云也那双眼柳叶眼映着灯光,熠熠生辉间寒冰都化作秋水。 明央眸中怔楞一闪,他从没有见过裴云也这样明显的笑容,尽管这笑容并不达眼底,但依旧让他整张脸的美的夺目。 就在明央愣神的同时,裴云也锋刃一般的目光猝然狠戾,瞬间翻身挣脱同时抬腿一脚将明央踹开,他这次没再留情,这一脚直接将明央踹翻在地,甚至还令他下意识地捂了胸口做出一个防护的姿态。 裴云也脸上的笑容早已经烟消云散,他眯着眼睛,漆黑的眸光尽是危险的气息。 这一脚之后他并没有收手,接二连三的攻击全都在他脚下。 理智告诉他他应该停下,但回过神来明央已经蜷缩在地,低咳呻吟,而他身上的白衬衫也早已布满了灰尘与脚印。 裴云也喘着气停下动作,他高高在上的俯视着,眼中冰冷漠然。 打扮精致的明少爷,此刻宛如蓬头垢面的流浪汉,沾了灰尘与血迹的头发散乱的铺在脸侧,露出的侧脸灯光下白地几乎刺目,而他沾了血的嘴角甚至还是上扬的姿态,昭昭满是桀骜的野性。 这一幕神奇地与两年前重合,只是这一次裴云也依旧没有任何的怜悯与愧疚。 “明央,”裴云也弯下腰,伸手用力捏住明央的下颌,冷冷道: “捡来的野狗,也配做梦。” 。 林现看着自家老板从拐角处的楼梯通道走出的时候,心头当即一凛。 裴云也身上的高定外套被他捏在手上,脖颈处的领带被他扯得松散,眉宇间是未散去的戾气,他长相本就锋利,这会儿拧着眉与来时淡然从容的状态大相庭径,不像刚参加完宴会,反而像是刚寻完仇。 林现当即快步走上前去,裴云也眼尾一抬手里的捏成一团的外套便朝着他飞来,林现迅速接过,垂眼看到精致的高定此时沾满了白灰,甚至还破了好几道裂口。 裴云也已经径自越过他往车前走去,林现跟了上去,“裴总,这是....” 话还没问完,裴云也一扬手又是一块什么东西朝他飞来,还有冷冷的一句指令。 “扔了。” 林现看着手里碎裂的腕表,识趣儿的没再多话。 上车之后裴云也就倚在后座闭上了眼睛,林现一边开车一边觑着后视镜,即使是闭着眼,裴云也脸上的阴翳也没散去,林现仔仔细细在脑海里将今天的宴会名单筛选一遍,又将所有人与裴云也的关系梳理一通,还是没能弄明白如今会有谁和裴云也起冲突,还到了让裴云也动手的地步。 真是太久没有看到这种状态下的裴云也了。 就在林现瞎琢磨的时候,裴云也脑海里也在回想他今晚的失控,腕骨的刺痛感愈演愈烈,这并没有让裴云也感到不适,他缓缓地睁开眼睛,凝着腕骨上红肿的凸起。 骨头的碰撞声,肉体的搏斗声好像都还在耳边,他能够清晰的感受到他皮肤之下的血液是如何的加速涌动,手指握拳,划开气流猛地砸向对方那一瞬间的肆意,让裴云也有些抑制不住的想要宣泄。 “停车。” 甫一说完,林现收了思绪踩下刹车,打转向灯将车停在路旁。 十秒钟后,黑色的车辆轰鸣着叫嚣再次冲进夜色,只留下林现抱着一件沾满灰尘的西装外套站在路边。 等到黑色的车逐渐缩小再到消失与狭长街道,林现才摸出手机给自己叫了辆车,等车间隙回想起方才裴云也离开前丢下的那句‘华雁的楼梯间该清理了’,思忖片刻便拨通了华雁酒店的负责人的电话。 第05章 车速一再提高,引擎的轰鸣却并不真切。 通向城市边缘的快速通道人烟罕至,道路旁的绿植宛如折服在黑暗中的异兽,随着裴云也踩下油门,它们沉默地扑上来,继而又而被撕碎甩开飞速后退。 裴云也打开车窗,浓稠的晚风猛地闯了进来,轰鸣的喧嚣声在这一刻被放大,合着血液躁动的鼓点让裴云也紧绷的脸颊有一瞬间的放松。 车灯撕裂黑暗,远方影影绰绰逐渐出现霓虹灯光,错落有致的建筑逐渐清晰。 裴云也眯着眼睛,并没有减速的意图,眼前火红的招牌不断放大,直到红光映在他的眼底。他才猛地踩下刹车同时用力扭转方向盘,刺耳的刹车声遽然响起。 一道长啸停下,黑色的轿车也如游蛇一般猛地甩尾堪堪停在深巷口的霓虹灯牌下,再近一分,价值六位数的后视镜就要与布满斑驳的灰墙亲密接触。 而因为这突然出现的豪车,巷子里喧闹地打斗声短暂地停下,三三两两转过头来看着这突然闯入的异类。 裴云也并没有下车,借着闪烁的霓虹灯光,恰好能够看清巷子里的情形,他微微侧目,目光正好落到长巷里靠在墙壁上面露痛苦的少年面上,那点亮光照亮了少年眼里微弱的契机与渴求。 车门打开,下了车的裴云也神色淡漠的走了过来,尽管他只有一个人,但周身的气场却让人生出丝丝畏惧,围在少年身边手持棍棒的几名壮汉如临大敌一般转向裴云也的方向,甚至还有人微微后退。 少年眼里的希冀被点燃,却又在裴云也目不斜视地离开中逐渐熄灭。 裴云也径自从他们身边穿过,不疾不徐地脚步最终在长巷尽头的一删陈旧铁门前停下。 狭窄的阶梯一直往下,直到传来鼎沸的喧闹声,裴云也面上冷漠的表情才有一丝松动。 这是一家地下拳场,巨大地宛如兽笼格斗台映入眼帘,密密麻麻攒动的人头环绕其中,叫喊,嘶吼,狰狞的面容都在刺激着台上两位争锋相对的拳手。 裴云也径自穿过人群走到类似于前台的位置,正端坐躺椅上喝酒的男人在看到裴云也的瞬间便飞弹起来。 “也...也哥,你怎么来了。”施让视线定格在裴云也完全暴露的面容上,心头一跳,迅速环绕一圈见没人注意到裴云也,下一瞬间就低下头开始翻箱倒柜翻找。 “不用找了。”裴云也这句话被人群骤然爆发出的一阵尖叫隐藏,施让也终于从最底层的抽屉里翻出一个黑色口罩,裴云也没接,而是直接朝着前台拐角处的通道走去。 施让连忙跟过去,“您今天怎么突然过来,也没个通知...” 这话还没说完施让就闭了嘴,老板过来还要给他员工通知吗? 不过裴云也没给反应,施让松了口气儿忙不迭又问:“今天就是来看看?还是要玩玩?” 这个两年前也是废话,裴云也来这只有一个目的。不过这两年裴云也来的少,而且今天裴云也的穿着打扮也不像是来打拳的,所以施让才多此一举的问问。 “玩。”裴云也转了转手腕,腕骨散去的疼痛又因为他的动作被唤醒。 施让闻言迅速摸出手机给拳场的负责人发消息。 两人沿着通道一直往前走,直到身后的喧闹逐渐降低,施让发完消息抬眼就看到裴云也垂在身侧的右手拇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按着食指关节。 他眉头一跳,立即窜上前殷切地替裴云也拉开门,两人一前一后的走进去。 这间地下室不算宽阔,除了中间的直径5米的拳击台以外就只有一张桌子,上面摆放着一些基础的拳击护具,门一关就彻底隔绝了外面的喧嚣,安静的有些渗人。 没一会儿便有一个带着口罩的小青年领着一个肌肉蓬勃的男人走了进来。 男人个子不高,目测只有一米七左右,穿着一件普通的红色背心,但是裸露在外的盘扎肌肉却一点也不普通,鼓鼓囊囊每一块都昭示着力量。 他进门先是朝着施让看了一眼得了讯号这才将目光放到裴云也身上。 裴云也进门就已经将自己的衬衫袖子卷起到手肘,这会儿正站在长桌前一圈一圈地往手上缠着拳击绑带。 “也哥,这是阿亮,是我们这近期的常胜拳手,您看可以么?”施让问完,朝着阿亮使了眼色,阿亮走上前也跟着喊了句“也哥”。 裴云也不置可否,眼皮都没抬,慢条斯理的将缠手带邦完之后才对着施让摆摆手,接着走上了空置已久的拳击台上。 得了指令的施让眼神示意在场的人都出去,自己离开之前还朝着阿亮做了个手势。 阿亮走上拳击台,对着裴云也低头示意,接着问:“也哥需要先热身吗?” 裴云也:“不用。” 闻言阿亮便摆出进攻的姿势,他并没有直接动手而是在打量着裴云也,眼前的男人个子虽高却并不健硕,衬衫西裤皮鞋无一不是价值不菲,他闲庭信步般的活动手腕,不像是来打拳,倒像是来拍画报的明星。 对于他们这种拳头底下讨生活的人来说,就是一花架子。 再加上他来之前有人提点过他,和裴云也动手不能打脸,所以阿亮心里又给裴云也贴了标签,一个自恋的花架子。 就在阿亮心里琢磨的时候裴云也就已经出手了,缠着红色绑带的拳头携着厉风袭来,阿亮立即侧身躲过,紧接着第二拳便有从肋下迎击而上。 仅仅是两招,阿亮心里也惊了一瞬,再抬眼对上裴云也沉静锐利的双眸,如同被猛兽盯上的猎物,右边臂膀传来的刺痛告诉他,他太轻敌了。 两人你来我往的招呼起来,裴云也的拳法凌厉但也的确是太久没有动手,破绽也不少,阿亮好歹是在拳头底下讨生活的人,但他心知这场比试不过是玩玩而已,况且对面还是自己的老板又不能打脸,他有意放水又因为顾虑掣肘并没有压制裴云也。 肌肉与肌肉的碰撞声,两人的喘息不断,汗水打湿裴云也的额发,散落的几缕黑发让他多了些野性,不过很快他强烈的攻击性就在阿亮的退让中消失殆尽。 出手的攻击也从一开始的凶猛逐渐变得力不从心,在一脚踢开眼前壮硕的男人之后,他站在原地喘着气儿,忽然觉得没什么意思。 他停下阿亮自然没有再继续,手腕上的缠带已经侵湿,裴云也一边解开一边往外走,阿亮就站在原地看着那一圈圈的绑带散开,同时方才那个野性难驯的暴力分子也逐渐从裴云也身上消失。 从他下了拳击台的那一瞬间,他又变回了那个可以拍海报的电影明星。 施让就在门口,见裴云也出来,楞了一下就立即走上前来,见他脸上没有伤的时候松了口气儿,却又因为拳击台上的还站着的阿亮心头一紧。 “也哥,您没事儿吧。” 闻言裴云也抬眼看向他,那眼神没有丝毫温度,施让觉得自己完了,却没想裴云也忽然勾起嘴角,说了一句,“假拳打多了,就不知道怎么动手了。” 说完裴云也径自离开了,施让站在原地觉得自己职业生涯到头了。 “让哥,怎么了?”阿亮走了出来,看见施让丢了魂似的不解问道,“老板走了?” “你刚刚放水了?”施让目光锐利。 “嗯...”阿亮点头:“不是你朝我使眼色,还说不能打脸。” 草! 施让气结,一巴掌拍在阿亮憨厚的脸上,“我他妈是让你悠着点别打老板的脸是这个脸,结果你呢?直接打我脸。” 阿亮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赢几场拳就开始膨胀了?”施让冷声道:“也哥是什么人?用得着你放水?” 阿亮不知道裴云也和‘破风’的那些过去,施让可是什么都清楚,不然他看到裴云也露着张脸过来也不会大惊失色的翻口罩。 两年前的破风所有人都知道云也,却没人知道裴云也。 那时候的‘破风’还只是个半吊子消遣拳击擂场,施让也只是小打手,还是最边缘守大门的打手。 ‘云也’算是这里的擂主,他来的次数不多,但每次都要挑个最强的人跟他动手,又因为他从来不露脸,每次与人动手都会带着黑色口罩,保持神秘的同时也是在无声挑衅。 专业的不专业的拳击手,或者是单纯爱打架的混混们都和‘云也’交过手,也都想撕下他的面具,知道这人到底是谁。 玩票性质的‘切磋’、拼了命的厮打、各种各样的人挑战,又被打败,始终没有任何人能够撕下‘云也’的伪装,甚至连云也的脸都打不着。 这些人在暴力与疯狂之间畅游,或是宣泄情绪,或是寻求刺激,又或是肆意挥霍,逐渐也都开始认可‘云也’的实力。 云也莫名其妙的倒成了破风的老大。 直到‘云也’捡回了一个真正的疯狗,被打败,被撕开面具。 施让才知道云也还就真的是破风的老板,但他并不姓‘云’。 他姓‘裴’。 宜陵市随处可见的裴氏集团的裴。 第06章 衡水巷远离宜陵市中心,简陋的门面,破败的筒子楼、低矮老旧的平房杂乱无章的排布,这里是繁华城市的荒僻一面。 声色犬马、灯红酒绿各种不上台面的娱乐会所毗邻相接,又因为势力组成复杂,鱼龙混杂算是三不管地带。 隔三差五的闹事大家并不少,不过一直以来也没弄出人命,f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其发展,还能创造税收。 这会儿已经晨光熹微,霓虹灯下的长巷蒙了层雾气变得朦胧,施让隔着污渍斑驳的风窗,看着裴云也走出长巷上了车。 那辆黑的锃亮的豪车并没有直接驶离,黑色的玻璃窥不见其中分毫,但施让莫名的觉得裴云也的视线是投向长巷之中,霓虹灯彩色的光线投在那一片深沉的墨色之上,一如两年施让第一次看到裴云也没戴口罩的脸。 冷风横扫,残叶哗啦的细小声响在寂静中格外明显,空荡斑驳的地板上只有一片晃荡残叶,随风飘移最终停在一根沾了血的钢管之上。 有人追喊着,叫嚣着,巷子尽头传来一串密而急促的奔跑脚步声,一道道细长黑影从巷口划过,接着就是不断传来的金属碰撞声、呼哧喘息声,还有偶尔闷哼的人声。 这种斗狠寻仇的戏码在衡水巷不足为奇,让施让停下脚步躲在破风铁门后看热闹的还是因为那道红色人影强势的又迅速地掠过他的眼底。 因为奔跑扬起的发尾都带着潇洒魅力,惊鸿一瞥中令人惊艳的容颜。 那红色身影刚一拐弯停下,四五个身穿黑衣的壮硕男人便紧接着涌上前来将其包围,他们并没有直接上前而是颇为忌惮的与他隔着空荡长廊对峙着。 借着闪烁的灯光,那抹亮红被染的绚丽,也让施让看清了那红衣美人的模样。 个子很高,劲瘦却不单薄,齐肩的长发已经湿透,额发一缕缕的垂在眉骨之上,鲜红血液蜿蜒而下,漫过她上扬的眼尾,漂亮的眉目间是血色浸染出的狠厉,而她破损的嘴角竟然还是带着笑,这让她整个人都有一种妖冶的吸引力。 身上红色的衬衫似乎是因为打斗已经破损,正好让施让看到她胸前平整的胸....肌? 是男的? 不等他惊讶完,那边的人已经再次动起了手,尽管是以一敌五,这位长发帅哥也没有落下多少,他动作干练,招式潇洒,无论是格挡还是出招都带着一股子狠劲儿。 饶是施让天天看各式各样的人斗殴,也被这场精彩的打架吸引全部视线,更别说主角还长了一张妖孽的脸。 “劝你别在做无谓的抵挡。” 人群开始语言叫嚣,被围困的男人会以一个不以为然的嗤笑,他劈手躲过一个大汉砍过来的钢棍,挥手就是一棍子将人打趴下。 “你们还不够格。” 这声音音色浅,本该是如玉石清脆,此时却如寒冬冷冰。 夜色渐明,靛蓝透出些许光亮,却又被晨间雾气所弥漫,那一抹红色是深巷中来来回移动的唯一颜色,施让看得痴了,也没注意到巷口出现了一辆黑色越野车。 虽然这个红衣美男很强,但到底是五打一,难免也挂了彩,虽然对面虽然下手狠,但似乎还是顾虑着避开红衣美男的要害。不过红衣美男却没这么贴心,有了武器就更加肆无忌惮,他好像并不在意是不是会将人打死,招招狠厉。 先前那个放狠话的男人已经被他一脚踹翻在地,他踩着人的手臂抬手猛地将钢管插下,痛呼的低吼骤然拉长,红衣美男脸上笑容更甚,他撑着钢棍低头睨视着脚下叫喊的男人,狞笑着说了句话。 隔得太远,施让没听清,依稀听着像是‘无畏吗?明什么给的钱够不够买你的命。’ “买你的命”这几个字听得人胆寒,施让不敢再看,想挪开腿却发现他根本动不了。 眼睁睁看着地上男人无谓的挣扎,一旁忌惮着围视想要上前的男人们又被红衣美男一个眼神逼退。 “劝你们别动,”他悠然闲适地说道:“我下手可没个轻重。” 夜风骤起,雾气中寒意几乎渗进人骨头里。 猩红的血色不断从钢管底部流下,没一会儿便在地板上聚了一摊鲜血。 “你们来抓我,老爷子知道么?”他又问道。 没人回答他,窒息的静默半晌,红衣美男似乎也觉得没劲儿,他神色淡漠地抽出钢管,在男人凄厉的抽气声中,宛如修罗一般用蘸着鲜血的钢管缓慢划过男人的侧脸,像是在用朱笔描绘一副鲜血淋漓的图画。 “趁我现在不想要你们的命,滚。” 甫一说完,那几个人如梦初醒,踌躇片刻小心翼翼地扶着那个受重伤的人,离开了巷子。 施让也被震慑住,深呼吸一口气儿还没输出,就瞧见巷子中间原本气场全开的睥睨杀神也卸了气场,钢管落地,叮当的金属声中,还有人体重重倒地的声音。 夜雾中的男人像是一株燃烧殆尽的血色玫瑰就这么栽倒在斑驳夜巷之中。 施让不是什么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善心人,他在衡水巷生存第一准则就是远离是非,明哲保身。但是这一刻,他却生出一丝想要去看看那人的冲动。 不过还没迈开腿,余光瞥见看着地上那一滩未干的血迹,他迅速地打消了这个念头。 正当他拖着颤颤巍巍地双腿打算离开,听见不远处脚步声再次响起,施让没忍住回头,看到两个穿着一身黑色西装,像是保镖的男人从巷子口走了过来,而在他们的身后是一个再次让施让惊艳的男人。 一双璀璨的柳叶眼,眼尾微微上挑,该是多情的眸光却如寒潭冰面冷淡,高挺的鼻梁,薄而饱满的唇形,无一不是恰到好处的完美。他并没有穿着黑西装,仅仅是简单的黑色运动衫,整个人的气场也比那两个全副武装的保镖强上好几倍。 那两个‘保镖’走到红衣美男身边弯腰检查了一番,接着对身后的男人说:“裴少,暂时晕过去了,受伤不轻。” 被称为裴少的男人垂着眼看着地上的人,那神色比地上的美男先前的眸光还要淡漠,没有同情,也没有好奇,就像是无意扫过路边一只濒临死亡的流浪狗。 “弄醒。”语气也是一如本人的冷傲。 施让听见这熟悉的两个字,宛如雷击一般杵在原地,先前一直颤抖的腿肚子都因为震惊短暂地消停了一会儿。 这是...云...云也的声音。 在‘破风’云也将人揍晕过去的时候,说的最多就是这两个字,混迹于破风的人无一不熟悉。 那边红衣美男已经被弄醒过来,施让却是不再敢偷听下去了。 无论是关于这个突然出现打架狠戾的美男,还是百打百胜的神秘云也的真实面容,都不是施让这个小打手能够窥探的秘密。 他几乎是用尽了自制力才让自己没有发出声音,强迫着自己身下失去知觉的两条腿听话地抬起、踩地,一点点地离开这是非之地。 远处晨曦终于是越过薄雾投下一道金橘色光芒,天空泛起鱼肚白,霓虹灯依旧闪耀,而长巷中却不再绚丽。 引擎声响起,黑色轿车碾着晨光离开了寂静的长巷。远处太阳刚从稀薄云层冒出头来,城市一如往日般照例苏醒。 放在车座上的手机开始震动,裴云也按上车窗隔绝掉冷厉风声,瞥一眼来电然后按了接听。 “裴总,华雁亭楼梯间已经清扫过了。”林现的声音传了出来。 以往林现汇报工作的语言都相对简洁,很少会在一句话末尾加上助词‘了’,此时这句话不仅加了助词,甚至还带了些犹豫试探的意味。 若是平时裴云也只会直接掐断电话,但这会儿发泄之后精神有些疲软,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倒是给了两秒的默认时间让林现接着说了下去。 “在您离开十分钟之后,明少自行离开,行走看起来.....” 远处的天空逐渐明朗,薄云层已经不能遮住太阳的金芒,车辆拐进城市高架,灿金色的阳光朝着挡风玻璃倾泻而来,裴云也下意识眯起了眼睛,眉宇间划过一丝烦躁。 他沉声打断了林现汇报,“八点的会议推迟到九点半,让经纪部做一下准备。” 林现当即闭嘴,沉声道“是。” 此时刚从华雁亭出来站在路边吃冷风的林现敏锐地发现,一整晚过去,自己老板的心情并没有好转半分,反而有越来越燥的趋势。 多半还是因为昨夜遇见的那人。 林现再次回到华雁亭的时候宴会已经接近尾声,他先是去楼梯间转了一圈,除了在地上发现一件沾了灰的红色西装外套,什么也没瞧见。 林现将外套捡了回去,接着径自去了监控室,因为提前跟华雁亭的负责人钱青联系过,监控室已经有工作人员在等他。林现刚到,钱青也跟了过来,殷切地粘着林现旁敲侧击。 华雁亭来来往往的人大多都不是普通人,虽然处处都有监控,但为了保护这些人的隐私,监控室虽然开着但一些隐秘位置并不会有人实时监控。 调监控这事儿本就不同寻常,更何况来的人还是裴云也的秘书林现,钱青只需要稍微一想今天出现过的各路人马就不能不把这件事儿放在心上。 林现何许人也,他虽然也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裴云也走之前留的那句‘清理’就是让他来清理监控或者是某些不知好歹的垃圾,无论是什么都不能外泄。 他三言两句将钱青打发之后,自己留在监控室处理掉监控记录下来的那忽明忽暗的十五分钟。 裴云也这几年的成长已经让人不可小觑,以他的身份没人会正面与他作对。 所以监控显示有人胆敢跟踪裴云也甚至于对他动手的时候林现的眉头不受控地跳了一下,没想到这人不仅动手,还动手动脚,将自家老板以一个怪异又亲密的姿势压在墙壁上。 看到这一幕的林现心惊曲线倏地拔高,在心里默默给这人点了蜡。 这人胆子是真的大,林现难得的好奇心起,放大视频看清楚了这个不知死活的人。然后林现就感觉道自己脑海里那根起伏不定的曲线猝然被拉平,然后咔嚓一声就这么崩断。 ...... 明央, 如今的明少爷。 接下来长达五分钟的单方面施暴,林现看的心惊肉跳。看到那人在十分钟后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林现终于是松了口气儿,心里的蜡烛也灭了。 屏幕里身形有些佝偻的男人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撑着墙壁往外走去,那张脸上隐约有血迹,眉头皱着,但是嘴角却还挂着笑容。 还好这疯子没被打死,林现想着。 第07章 睁开眼,眼前依旧一片昏暗,意识也有些昏沉,但是鼻尖嗅到的消毒水气味却是迅速让明央意识恢复清明,他猛地坐起身,手背牵扯到一旁不知道什么东西叮叮哐哐一串声响。 灯光骤亮,晃晃灯光下明央眯了下眼睛,骤然清晰地大片血白玫瑰让他原本锐利眼神徒然放松下来。 “醒了?”门口传来一道低沉苍老的男音。 明央置若罔闻,没应答也没朝着来人投去目光,他坐在床上醒了醒神,身上的衣服不见了,几道破裂的伤口缠着白色的医用绷带,胸口处的疼痛感也消失了,只是还有些闷闷的不适。 同站在门口的老人一块进门的医生早在灯光亮起的时候就已经进门将摇晃的吊瓶扶稳,在明央愣神的时候朝着他扎着针的左臂伸出手。 原本静坐的明央眼尾动了一下,瞧见自己手背上已经泛红的软管,在医生碰到他之前回撤用力,染了血色的点滴划过一道珠线,随后落在雪白的床单上留下一道红痕。 “滚开。”因为高烧昏睡许久,他的嗓子干涸磨砺,出口的音低却不容置喙。 老人眉目肃然,对于他的动作一点儿不意外,朝着不知所措的的医生挥挥手,示意他先离开。 等到房间只剩下他们俩,明盛雅才走过去在床边的沙发坐下,他随手将拐杖放在一边,目光落到明央缠着还在冒出血珠的手背上,问了句:“怎么回事?” 没人回答他,静默半晌,明盛雅又开口问道:“谁动的手?” 这句比前一句音调更沉,更似关心的言语,语气里却没有丝毫该有的担忧。 嗓子干得难受,明央伸手将床头柜上的水杯端起,温热的液体划过喉间,刺痛感消失了许多,他依旧没有要开口的打算。 手背上的血珠凝聚又破碎划出一道红色小尾巴,没人在意。 明央仰躺着盯着对面墙壁上那副巨大地红色油画,就好像身旁坐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团会发出声音的空气。 “明央。”明盛雅声音提高了一些,带着些警告。 明央这才微微侧过头,瞥了一眼明盛雅,然后他垂眸看着自己腰腹肌肤上青紫相交的淤痕,还有几道已经结了浅痂的伤口,明央忽然笑了一声,很低,却清晰。 他说:“你啊,这么快就忘了?” 那伤口看着有些可怖,尤其是在一片白色之中更显得深重,明盛雅始终肃穆的目光终于在对上明央的笑眼时闪动了一分,只是还不到心疼的地步。 这当然不是他这个半截身子入黄土的老头子打的,不过在明央看来也没什么区别,那些混在他身边的所谓保镖无一不是明盛雅授意。 明盛雅:“他们不是你的对手。” 很早的时候明盛雅就知道明央不是个善茬,毕竟明风还活着的时候没少找他麻烦,而明央却没吃过多少亏。之后又躲到了地下拳场混迹半年,如果不是明风出事儿,明盛雅也不会将人带回来,在那之后让明央‘乖乖听话’还是让明盛雅费了不少功夫。 在明央大闹葬礼之后,明盛雅将人关了几天,让人看着明央,别让他乱来。不过既然明央能够受伤,那几个保镖只怕是更惨。而明盛雅也不是真的明知故问,他刚一出院就听说明央突然跑走,回来之后伤更重,如果不是保镖在楼下将昏迷的人捡回来,只怕明家丧子又要登上头版头条。 明央不予置否,他垂眸看着自己胸口多出来的几道淤青,脑海里浮现那人眉目狠戾的面容,笑容散了去。 他的对手从来只有一个。 明盛雅活了大半辈子有几个人敢在他面前这样目中无人,更别说还是个小辈。但他此刻除了耐着性子,也没别的办法。或是年纪大了,此刻面对一点儿都不配合的明央情绪都平和了许多。 “闹也闹够了,让你回来不是来丢明家的脸,你姓明。” 这些话明央懒得听,他目光再次回到对面墙壁上的大幅壁画上,这幅画几乎占据了整片墙壁,色调浓郁深重,大片的墨绿,黑色铺就,那些红的白的玫瑰点缀其间,像是血色与白绫,一朵朵的绽放开来,瑰丽却又诡异。 明盛雅只看了两眼便移开视线,他撑着拐杖起身,侧眸看了一眼目光游离的明央,留下一句话就离开了。 “休息够了就去盛世报到,该做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机铃声打断了明央的游离,那些花好像一瞬间在他眼睛里枯萎凋谢,化作黑色的污泥尽数被淹没。 手机屏幕上是一连串的图片,明央随手点开,酒红色地毯上,长相俊美的男人迈着长腿从车上下来,眉目锋利,自带一股生人勿近的气势。 明央眼里的漠然散去,这才浮现出一点点生动,一张张照片随着他拇指滑动,直到最后显示出一张宴会内庭的照片。 金碧辉煌的庭饰,轻歌曼舞的美人,明央的眸光准确地定格到人群中只露出一个侧脸的裴云也面上,他眉目依旧锋利,嘴角却是带着笑,微微侧首靠近身旁另一个长相儒雅的男人,姿态亲密相谈甚欢的模样。 明央眼里那点生动猝然被狠戾取代,笑意也浮在表面未达眼底。 他拨通发照片的人的电话,声音比窗外月色还冷。 “地点,经过。” 闻言电话那边的男声一个字废话没有,将裴云也进入拍卖行之后的举动一一汇报,诸如,八点二十分竞拍第十一件拍品‘两颗极海黑珍珠’,举价一次未得;八点五十五分竞拍一对‘翡翠绿袖扣’举价一次未得;九点二十分竞拍一副现代油画‘瑰影’,举价三次未得;十点竞拍一副和田玉所制围棋棋子,最终以三百九十万拍下。 而整场拍卖会裴云也与在场来宾寒暄并不亲近,唯一打破明央叮嘱的安全距离——肢体接触或是间距小于十公分的只有柏风了,也就是那几张照片。 随着男人的汇报结束,明央的眼尾缓缓压下,瞳孔中落下的灯光逐渐被长睫掩藏,对面墙壁上的大幅黑色玫瑰在他眼中绽开,充斥漆黑一片, “那副油画的照片以及买家信息发过来。” 话音落,还有玻璃杯落地碎裂的声音。 。 “金晟拍卖行已经将拍品送过来,除了361颗和田玉棋子,还有两个汉白玉棋盒。”林现跟在裴云也身后,等着裴云也交代这价值四百万的棋子该放在何处。 裴云也性格淡漠,除了一些不方便表露的嗜好,拍卖收藏算是他广为人知的兴趣之一,而品类却颇为广泛。 参加大小拍卖会通过拍卖收回的藏品不少,诸如现代先锋艺术的雕塑摆件,十七世纪的欧洲油画,还有那把据说是上世纪英国王妃用过的拆信刀,不论价值高低他都是随意的摆在办公室。 以往林现都是直接送到办公室,只是因为昨晚拍回来的这幅和田玉棋子是裴云也亲自到场拍回来打算送给裴凌风的生日礼物,所以林现在多问了一句。 “放桌上。”裴云也说完,思考两秒又接着说:“将棋盒换成上次从纽约拍回来的那副榧木棋盒。” 今晚回紫荆山庄吃晚饭正好带回去。 “好的。”林现应完正欲开口,裴云也的私人手机响了起来。 裴云也接了电话,林现也就退到一旁。 “裴哥,”打电话来的正是陈亦鸣,他语气带笑,“你昨天去金晟拍到了什么好东西?今儿一早就上了个头条。” 裴云也面无表情,“一副棋。” 相比询问拍了什么,陈亦鸣本意更多的是调侃他上了热搜,裴凌风爱好围棋这不是什么秘密,他自然是知道裴云也花几百万拍了个什么东西。 陈亦鸣笑了一声说:“昨天柏风也在,你俩说话的时候被拍了,因为你这张脸容貌出众,那几张照片这会儿已经热搜第一了。” 裴云也很轻地蹙了下眉,金晟拍卖行的安保意向做得不错,因为私密并不被允许私下拍照,而以他的地位,主流媒体也不会上赶着触他的霉头。 多半还是因为柏风,他算是被误伤。 “是家小媒体,跟了柏风半个月了。”陈亦鸣自然也清楚这小媒体盯得是柏风,他前两天带着陈一悠去见柏风也被拍了,还好陈一悠够敏锐及时发现,虽然没有流传到网络上,但陈亦鸣并没有瞒着,柏风有意和天辰合作的消息已经小范围散了出去。 “这热度正好压了邵斌新电影的宣发,现在网上都在讨论柏风的新电影你是不是男主角。”陈亦鸣颇为幸灾乐祸,啧啧声道:“这下邵斌估计气得不轻。” 裴云也已经在电脑屏幕下看到了弹窗广告,是他和柏风从拍卖行一前一后走出来的时候,被拍几张照片牵扯出几句议论而已,裴云也并不在意,况且陈亦鸣能用上这波热度带来的利益更为广泛。 “看样子,你和柏风谈得不错?”裴云也问。 自华雁亭之后裴云也就没再关注过这事儿,昨天遇见柏风也纯属偶然。 “小悠的本子柏风既然看了,怎么会没有兴趣。”陈亦鸣相当自信。 如果不是柏风名气够大带来的收益无可预料,再加上陈一悠格外坚持,陈亦鸣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上赶着‘求人’。 陈一悠这个人颇有些恃才自傲,但在剧本创作上的确是妙笔生花、无人能及。让人不得不服,再加上他和陈亦鸣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陈亦鸣自然把他当个宝予求予取。 陈亦鸣的电话挂断,林现也已经知道了网络上的各路消息,他稍一调查自然发现在这之后陈亦鸣也放了两条柏风和他见面的消息,顺带澄清了裴云也的身份。 算是彻底将柏风要和天辰合作坐实了。 只是还没到第二天,关于裴云也和柏风的照片被删得一干二净,舆论反转的同时,裴云也收到了一个未署名的同城速递。 第08章 眼前的纸盒长宽尺寸约4K大小,厚度十厘米左右。除了表面贴了一张白色面单,什么也没有。 面单上收件人处黑色签字笔写着飘逸潇洒的‘裴云也’三个字,类别则写着格外突出的‘礼物’二字,在其下的寄件人姓名处却是画了一株拇指大小简笔玫瑰。 裴云也从不网购,更不会将东西寄到公司,林现回想起方才送件员一脸纠结又郑重地将这‘礼物’交给他,并嘱咐他一定要交于本人。等他细问,送件员却并不知‘礼物’是谁寄的,寄件地址又是何处。 这‘礼物’来的特别,林现虽有思虑却并没有什么担忧,他目光在那朵白玫瑰上停留了两秒,稍一思忖便将这东西拿到了裴云也办公室。 “裴总,有一份您的快递。” 林现说完便将盒子放在桌上,重量不轻,磕在大理石桌面上碰出沉闷声响。 “谁寄的?”裴云也头也不抬,银灰色的钢笔在他手中划出一道游线。 林现:“不知。” 闻言裴云也手上顿了一瞬,“扔了。” 林现一点儿也不意外,他抬起这玩意儿刚离开大理石桌面,裴云也放在一旁的手机响了起来。 裴云也这才放下笔,目光掠过眼前黑色纸盒上一小片白色面单停了一瞬,再拿起手机前他伸出食指在桌上点了两下。 林现就又将盒子放了回去,站在一旁听裴云也接电话。 “柏导?” 裴云也语气惊讶,脸上却是没什么表情,落地窗外的阳光斜斜射进来,刚好将他笼罩其中,但随着电话那边不断说着什么,裴云也将座椅转了个方向,面上的阳光散去开始逐渐布上乌云。 “亦鸣有提过。”裴云也的目光再次落到那桌上那份‘礼物’上食指和拇指不住地磨蹭着钢笔盖。 林现瞥了一眼心里就清楚这通电话多半不是什么好事儿。 但依然不到坏的地步。 “这样的话,只能说可惜了。”虽然这样说,但裴云也语气却没有丝毫可惜,说完之后默了两秒“嗯”一声就挂了电话,接着对林现吩咐道:“去查一下柏风和邵斌最近都见过谁。” 天辰和柏风即将合作的消息昨天才被陈亦鸣推波助澜,今天柏风就一个电话打了过来,再观裴云也的脸色,林现心里清楚看来这合作八成是黄了,而且多半是因为有人从中作梗。 林现离开之后,裴云也又签了几份文件,没过一会儿办公室的门再次被推开,进来的人却是陈亦鸣。 “这是什么?”陈亦鸣走到裴云也办公桌前,瞥见那黑色的未拆封纸盒随口问了一句。 裴云也:“什么事儿?” “林远东在映月居组了个局,我顺路接你一块去。”陈亦鸣拉过一旁的椅子坐下,“那儿的刺身不错。” 裴云也这才抬起头,看陈亦鸣心情不错的样子,眉梢微微吊起,他刚想说什么,陈亦鸣的手机响了起来。 “小悠,怎么你改主意了,和我一块去....你说什么?”陈亦鸣脸上的喜色转瞬间变得沉重,“谁告诉你的?柏风?” 裴云也瞥了一眼,心知柏风应该是先联系了陈一悠,随着陈亦鸣的眉头越皱越深,他语气也从一开始的狐疑变得气愤。 不知道对面的陈一悠说了什么,陈亦鸣深吸一口气儿压下了怒气,开始安抚陈一悠:“你先别急,不就是一个破导演吗,你放心我一定给你找个更好的。” 挂了电话陈亦鸣不再隐藏怒色,他立即又拨了个电话,言语几句多半是去核实陈一悠方才跟他说柏风那边拒绝和天辰合作,转而和邵斌签了合同。 就在陈亦鸣像个急毛的狮子乱转的时候,林现又走了进来,裴云也倒是岁月静好的在批阅文件,在林现靠近将自己方才查到的一些信息汇报的时候也没有停下。 柏风从上次宴会之后就不在拒,娱乐圈的人也见了不少,昨天晚上的确是见了一个比较特殊的人,特殊在于这个中年男人在他们这个圈子里名不见经传。 林现大致查了一下,这人正是邵氏三年前收购的一家快捷酒店的老板——付远。 付远既是邵氏的人,出现的时机也颇为蹊跷,想来就是令柏风临时变卦的原有。 裴云也听到这眉梢抬了一下,方才柏风电话里有隐晦的提到过他此举意在报恩,他对林现说:“查一下柏风十五年前那部电影和这个付远的关系。” 说完他顿了一瞬,又道:“网上的舆论处理了。” “柏风耍我玩呢!” 他俩这刚一说完,陈亦鸣也挂了电话,此时捏着电话满面怒色,没忍住低声啐了句脏字,“我合同都拟好了,这孙子倒好,一声不吭的和星海签约。” 林现得了吩咐替陈亦鸣倒了杯水之后就退出了办公室。 陈亦鸣端起水一口气儿喝了个干净,猛地将杯子磕在了大理石桌面上,“砰”一声,裴云也眉梢动了一下,停下手里签字的笔。 “先前谈得好好的,小悠还在巴巴地改剧本,他说变卦就变卦,这不是光明正大的打我们的脸!” 昨天裴云也和柏风的舆论只算是海浪一角,之后关于柏风即将和天辰合作铺天盖地的消息亦是陈亦鸣推波助澜的手笔,他昨天看邵斌吃瘪有多得意,今天邵斌签了柏风他就有多生气。 这一巴掌打到可真的是惊天动地。 陈亦鸣一通嚷嚷,吼完发现他对面的裴云也面色平静,“你怎么不生气?” 打他的脸也不亚于打裴云也的脸,毕竟他和裴云也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所以方才陈亦鸣说的是‘我们’。 裴云也气定神闲的将笔盖合上,陈亦鸣这才发现他不仅不生气还一点儿也没有对于这个消息感到意外,“你已经知道了?” 裴云也:“嗯。” 陈亦鸣:“......” 而从上次宴会之后裴云也就没怎么管这事儿,况且在天辰一直都是陈亦鸣负责签约这块,裴云也除了在前两天的一场小型拍卖会碰到过柏风一回儿,就没和柏风有什么来往,而就这次碰面两人也只是聊了几句关于拍卖会的事儿,电影的事儿一个字没提。 陈亦鸣这回是真的气了,合着他是最后知道的?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陈亦鸣问。 “两小时前。”裴云也上身微微靠着椅背,拇指点了一下手边的手机屏幕:“柏风打了电话。” 陈亦鸣点点头,默了两秒更生气了。 气柏风一个小时前给裴云也打电话赔礼道歉却没有给他一个准确通知,告诉陈一悠不算。 像是知道陈亦鸣的爆点,柏风的电话就是这时候打了进来,陈亦鸣眉梢吊起,压下不爽想听听柏风会怎么说。 其实和裴云也说得说辞差不多,言辞恳切,似有苦衷,虽有歉意却也并没有降了身价,陈亦鸣的火气也没降多少,但他也不可能真的和柏风闹僵,虽然和陈一悠作保一定会找个更好的,但这‘更好的’无疑是大海捞针。 两人你推我往的寒暄,柏风有意组局赔罪,陈亦鸣给拒了。虽然不能得罪,但这事儿柏风理亏,陈亦鸣耍个脾气无可厚非,不然平白让人下了面子他以后还怎么混。 等他一个电话打完,林现又回到了办公室,他将方才整理的一份文件递到裴云也手边,“思源酒店十五年前还是个青旅。柏风大学时曾在这里住过一个月,也是他成名作《语情欲》的主要拍摄地,付远当初将酒店免租给柏风拍电影,似乎还帮了些忙。” 虽然只是免了场地费这一件小事,但对于当初合作捉襟见肘的柏风来说无疑是一件好事儿。 裴云也颔首,雪中送炭,无谓多少。 付远以此携恩,让柏风改注意,这样就说得通了。 林现说完发现裴云也眯了下眼睛,知道这是他在思考便停下汇报,没有打扰裴云也。 裴云也也的确是是在思考,对于柏风此举说得通,但是对于邵斌却是说不通。 早在柏风回国时,邵斌也是花重金才搭上柏风的专属副导演,却还是没能说动柏风合作。他既然有这一层人脉在,没道理迂回前进。 这个付远压到现在只是为了打他一个措手不及吗? 邵斌不会,陆辰也不会。 只怕想让裴云也措手不及的人另有其人。想到这裴云也眉头松开,倒是嘴角勾起一丝细微地冷笑。 林现接着道:“还有,网上关于您和柏风的新闻已经被删的一干二净,是谁做的没有查到。” 他说的时候陈亦鸣也在听,说完这句侧首看向陈亦鸣:“陈总后续的推波助澜倒是还在。” 陈亦鸣眉头皱起,想到这就有些后悔。 他讪讪道:“我这不也没想到他会变卦。” 说到底都是他在没签合同的时候大肆‘吹牛’,但陈亦鸣也不是傻瓜,昨天那波操作也是变相的在给柏风施压,左右只不过是一纸合同的事儿,却没想到柏风真的敢公然打他脸。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算是深有体会。 陈亦鸣从裴云也这里搞清楚原有之后就离开去处理网上的舆论以及安抚陈一悠去了。 星海娱乐和陆辰双双微博宣发圈了柏风,这会儿网上的舆论正一边倒的嘲讽天辰,好在林现第一时间就已经操作了一番,除了嘲讽以外还有不少陈一悠的粉丝说是可惜。 关于裴云也的消息已经删的干净,并没有波及到他,虽然裴云也也不是很在意这些,相较于此,他更好奇这横插一脚的人是谁。 左右这事儿有陈亦鸣操心,好奇也就在裴云也心里留了那么一瞬间,他按部就班的处理公务,等到所有事情处理完毕,他目光再次落回到一旁备受冷落的‘礼物’上。 那一丝好奇又被勾了起来。 黑色的包装盒被撕开,露出里面宝色泡沫包裹严实的一块4开板子,除去塑料的气味更多的是一股略重的刺激性气味儿,裴云也闻到便知道这份‘礼物’其实是一副——画。 黑色木框,白色底纹装裱,表面并没有覆膜和玻璃隔开,只一眼裴云也便认出这幅画。 墨绿近黑的大背景铺色,红株如血的红玫瑰从画面最低处朵朵累积,花苞半开,环绕簇拥着其中一株雪白玫瑰,白色玫瑰全力绽放,在浓墨暗色背景中恍若一抹鬼影。 细看那白玫瑰花边边缘上却是沾了红色星点,如血如泣。整张画的画面压抑又窒息,却又隐含的挣脱的撕裂美感。 这也是当初在金晟见到时吸引裴云也举牌的原因。 名为‘瑰影’倒是十分相衬。 只是眼前这幅画却是与之前多出了一只沾了血点的苍白手掌,寥寥几笔却是勾勒出折花的悠闲肆意。 裴云也可以清楚地看到画面上丙烯颜料的纹理笔触,艳丽色彩明暗相交,那只手手指修长,掌心宽厚,是男人的手,还带着一枚银色戒指。 因为颜料未干而泛着冷冷的水光,中指上戴着的银色戒指上刻画了一朵简笔玫瑰花纹,与快递面单上笔触如出一辙,只是更为精细。 裴云也嘴角微微勾起细小弧度,狭长眼底却是逐渐续起寒意。 第09章 网上舆论先后翻转最后在柏风转发星海和陆辰的微博之后达到了高潮,邵斌主投陆辰主演的电影《无名》前两天被裴云也几张照片压下去的宣发,在这之后补回来了两倍不止。 陆辰也算是正式步入大众视野,之后星海趁热的宣发跟上,《无名》票房在同期中一路领先,邵斌这回算是赚了个满盆金钵。 不过赚钱远比不上让陈亦鸣吃瘪更令邵斌心情通爽,更别说天辰这里面还有裴云也的一份。邵家如今发展势头强劲,再加上邵斌和陆家交好,这一次的扬眉吐气后发制人,得意的同时邵斌在二代圈子里可没少阴阳怪气。 这些话传到裴云也这里,也就是两句闲话,还不足以让裴云也又什么情绪波动,陈亦鸣倒是气得牙痒,原有却是因为陈一悠对导演的坚持与挑剔。 陈亦鸣说得好听,要给陈一悠找个更好的,但娱乐圈里头有实力的资深导演就那么几个,要么档期排不开,要么陈一悠看不上,要是真那么容易找到陈亦鸣也不会巴巴的等着柏风回国。 他忙得团团转自然是没时间去管圈子里的传言,任由邵斌出尽了风头。 陆辰如今正是打响名头,网上关于他的消息更是铺天盖地。 本该是春风得意的大明星正端坐在一间空荡房间里却是满面焦虑与愁容。 “外公真的将盛世给了明央?”陆辰此时眉头紧皱,俊秀的面容不满之意十分明显。 陆辰遂了心愿去做演员,忙完通告这会儿好容易得了空回明宅就得知这么一个消息,怎么能不震动不惊诧。 与他这般情绪外漏不同,对面与他长相相似却更为阴柔一些的男人却是一脸平静,“不错,” 这人正是陆辰同胞亲哥哥——陆明。 陆辰深吸一口气儿,就又听陆明接着道:“除了盛世,还有明恒百分之四的股份。” “什么?!”这下陆辰脸上维持的镇定碎了个干净,就连陆明也是微微蹙眉,眸中也逐渐深重。 明恒集团旗下子公司、外协公司大大小小十几家,其中以明恒,天明和盛世发展最为强盛,明恒作为母公司一直都是都是明盛雅把持,只有钦定的继承人才会持有一部分股份。明风还活着的时候,股份把持也不过只有百分之六。 天辰的股份把持一直在明慧兰手里,后来才到了陆明手里,明风去世之后,子孙凋零,明盛雅有意培养陆明,这才将天辰全权交到陆明手上。 如今明央不仅得到与天辰相当的盛世,还持有明恒的股份,这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难不成还真的要让这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私生子当家?就因为他姓明?!”陆辰气愤地猛拍桌面,“外公还真的是...” 陆明神色讳莫,下颌绷紧,放在膝上的手也握紧成拳。 陆明抬眸盯了一眼陆辰,让他止住了话头,这会儿毕竟是在明宅,有些话纵使彼此心知肚明也不好直言于口,免得落人口实。 他自小就知道明盛雅和他们陆家不亲,一方面是因为他外婆郑美玉因为生下他母亲明慧兰难产去世,明盛雅对此有心结,另一方面也是因为陆家的政途不顺,锒铛入狱污了明家声名。 明家分到明慧兰手上的资产少得可怜,好不容易明风意外没了,陆辰也志不在此,陆明有了优势可以争上一争,却没想到明盛雅还是更加看重这个上不了台面的明央。 陆辰所说也是他所想,明盛雅有时候真的是古板的愚不可及。 他俩这会儿正在负一层的小花园里,围墙上的花圃圈出一小块空间颇为私密,沿着墙壁往南五十米处圈着一栋小楼,能瞧见其中一大片花圃,那里正是明宅后院里自带的一栋花园小屋。 花园小屋处于明宅深处,当初是明盛雅为了让发妻郑美玉安心创作所建造的一栋小楼,郑美兰是美院老师,放假的时候偶尔也会在此处带着学生写生。后来郑美玉去世之后,这里也依旧保留,留给了郑美玉有一年下乡支教带回来的孩子——谢柔。 据说这小姑娘家庭悲惨,却有一双巧手,绘画天赋灵气不亚于郑美玉,更别说她容貌非凡,眉眼与郑美玉十分相像,郑美玉见她便喜欢,后来谢柔双亲去世郑美玉就给她带回了明家,悉心教导。 明盛雅古板偏执在郑美玉身上体现非常,郑美玉难产去世之后,明盛雅悲恸之下连带着不喜明慧兰,却随着谢柔年纪渐长与郑美玉愈加相似,对谢柔颇为照顾,让她一个外人长住明家,宿在花园小筑专心创作。 如今这间屋子已经无人居住,掩藏自一片绿荫中颇有些阴森。原先与明家主宅相连的院墙此时已经被打通,强土石壁上的修葺痕迹还很新,就像是一道裂痕将花园小屋从明宅生生撕裂开来。 那处痕迹便是明央归来时用铲车直接破开的地方,如果保卫再晚一点出现,明央还真的可能直接将小楼拆了。 陆辰刚记事儿没多久陆家就出了事儿,父亲入狱,他和陆明便跟着明慧兰回到明家生活,懂事以来就知道花园小筑是明家禁区,那里住着一个疯女人,还有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男孩。 便是明央,不过那时候他还叫谢明央,性格阴翳,行为诡谲。 如今十几年过去,他今时今日目光掠过那洋楼,还是会产生那种阴森的感觉,又想到那天清晨被巨响震醒,透过窗户看到明央开着铲车之上堪称癫狂的冲撞,心底胆寒之意更甚,“谢柔是个神经病,她儿子也是个疯子。” 陆明不予置否,明央行事的确疯狂,可尽管他又是拆家又是大闹葬礼,置明家脸面于不顾,明盛雅恼怒过后却也只是将他扔在小楼里关了几天。 还好那几个打手懂事儿,让明央吃了不少苦。 想到这,陆明松开了拳头。 “真想不通外公为什么要把他带回来。”陆辰依旧不解。 谢柔和明央对明家来说无疑皆是污点,从前知道谢柔生子的时候,明家众人皆是认为这孩子可能是明盛雅的,毕竟明盛雅移情谢柔的可能更大,只是没想到率先打破诱惑的却是明正新。 “你刚不是说了么,”陆明眼底漫上一层阴霾,“因为他身上流着明家的血,他现在姓明。” “我们不也是....”陆辰正欲辩驳他们也是明家血脉,却又被后一句‘姓明’生生堵了回来。 明央是明正新唯一留下的血脉是不争的事实,而他们姓陆也是既定事实,更不是简简单单改个姓的事儿就能让明盛雅改变看法。 不论明家家风如何,明盛雅也不可能真的让明家断根,都已经后继无人了私生子又算得了什么。 再说如果不是两年前明风出事,他们也不会知道一直住在花园小屋的谢明央是明正新和谢柔的私生子。 难怪之后明风对谢明央的态度转变如此之,对于明风来说,明央的身份从一个不能宣告于世的‘叔叔’变成同父异母的弟弟,甚至于后来明正新的维护,明盛雅的默许,明央或有可能威胁到他继承人的地位,明风如何能够忍耐。 一再打压欺凌又算得了什么? “两年前他跑出去没多久明风表哥就出了事儿,谁知道是不是和他有关。”陆辰随口说道,“毕竟当初表哥对他是真的下了狠手。” 陆明倒是因为这句话眸光一闪,他对着陆辰说道:“没证据的事儿不要乱说。” 即便他语气重了一些,却也没有多少训斥的意味儿。 陆辰讪讪没再说什么,这些陈年往事毕竟是明家的秘密,两人沉默片刻,就又换了话题。 “对了,哥,一周后剧组开机发布会,”陆辰问道:“邵斌让我问你去不去。” 原本陷入沉思的陆辰闻言,问道:“和柏风合作的那部?” “没错,”陆辰点点头,脸上的神色又恢复了得意,“邵斌倒是比我想的有些东西,十几年前和柏风有丁点儿交集的‘恩人’也能找来,不然这回怕是抢不过裴云也。” 明家的产业并不涉及娱乐圈,虽然有资金,但人脉确实比不上邵家,不然陆辰进娱乐圈也不必借邵家的力。 这次的电影陆明所投不少,自然也是要到场的。原本他还没什么兴趣,只要陆辰安心待在娱乐圈就行,但提到裴云也陆明倒是有心去一趟了。 两人又就着这部电影筹备说了些话,没注意到长廊尽头站着一个身穿红衣的俊美青年,交谈声中偶然传来的熟悉名字让明央止住脚步,他抬眸看着站在阳台尽头的两个男人,嘴角缓缓勾起一个近乎嘲讽的笑容。 接着他便转身往回走去。 天已经黑了,明央刚一走到主宅门口,一直跟着他的两个彪形大汉毫不意外地将他拦住。 两个男人个子很高,肌肉壮硕,并肩而立便将车门挡得严严实实,他们虽然低着头颇为恭敬地喊了句:“明少,” 行为却没有多少恭敬之意。 “先生让您今晚一起用餐。” 这个先生自然就是明盛雅了。 明盛雅这回找的人倒是有点东西,来之前明央留了力,左右无事便回了明宅,但是这会儿他不想待在这,所以也就只是多费点儿功夫的事儿。 明央眉间一皱抬手就又打算动手,但随着不远处车灯闪过,明央眯了下眼睛正好看清的那一闪而过的车牌,眉宇间戾气一瞬间就散了。 第10章 “算了。”明央说。 随着他松手,三人之间的紧绷气氛松懈下来。 富丽堂皇的正厅处处都透着价值不菲的精致,雕梁画栋前的复古真皮沙发上正端坐着一位精神矍铄的老人,在他身旁精神奕奕体态恭敬的秘书正在说着什么。 明盛雅微微抬眼瞧着门口有人走进,便朝着秘书挥了挥手,那男人稍一点头也就先离开了。 刚一进入其中,明央便闻到了一阵淡淡地檀香味儿,他眉宇很轻的蹙了一下刚走到沙发旁边,陆辰和陆明就从另一边的拐角走进了厅。 “表哥来了啊。”陆明率先开口,表情说不上热络,却也不冷淡。 陆辰先是朝着明盛雅喊了句‘外公’,这才颇为不情愿地看着明央也叫了声“表哥。” 明央就跟没听见似的,在明盛雅对面坐下,长腿交叠十分不耐地问道:“叫我来什么事儿。” 对于他的忽视陆辰颇为不满,瞧见明盛雅丝毫不生气便也忍了下来,陆明倒是一点儿也不在意,他在另一边的沙发坐下,“表哥莫不是忘了每月十八的例行家宴?如今你也是明家一份子了,一家人自然是要齐聚。” 明央怎么会不知道呢,自他有记忆以来就住在明家,两进两出,前前后后也有七八年,对于明家的习惯他比谁都清楚。 陆明这句‘如今’倒是让神色淡漠的明央眼里划过一丝玩味儿,他笑说:“一家人?我跟你?” “明央,你...” 这话毫不气,讽刺更多,先前陆辰就因为明盛雅因为姓氏厚此薄彼心有不甘,这会儿听了这话,一时没忍住开了口,陆明睨了他一眼才让他闭了嘴。 就是从前的明风也不曾对他们如此不气儿,但明盛雅始终沉默的默许姿态,陆明纵使心里气愤却也只能受着。 明央笑说:“别了吧,我没兴趣。” 明盛雅对他们之间的唇枪舌剑置若罔闻,过了一会儿沉声道了“开饭吧。” 随着他说完,佣人们便有序的从厨房开始往餐厅而去,淡淡地檀香味儿很快便食物的香味儿掩盖。 明盛雅说完就起身径自去了餐厅,陆明和陆辰也就殷切地跟着走去,明阳倒是多留了几秒才起身。 刚进餐厅,明慧兰正好也从楼上施施然地走下来,跟父亲儿子们含笑问好。 明盛雅长相偏儒雅,但因为眉毛浓黑颇有些板正,明慧兰的眉眼与他如出一辙,只是面部线条更加柔和,看起来颇为端庄温婉,不过扫到明央面上的视线却一点儿也不温柔。 “嫂嫂情绪不高,就让她吃完药先睡下了。”明慧兰朝着明盛雅皆是穆杏为何没跟她一块下楼。 情绪不高或是事实,但众人心里清楚,穆杏若是下楼来见到明央怕是又要歇斯底里,寻了个由头不来倒是免了一场争闹。 明盛雅点头,便直接于主位坐下,之后明慧兰便携二子端坐左手侧,右侧从前都是明风的位置,如今便是明央。 明央走过来只扫一眼,便去了明盛雅对面的位置坐下,餐桌足有两米长,明央这一落座便与他们拉开了一段距离。 一桌人五个人心思各异,话都不多,只有明慧兰和陆明偶尔提到公司的事儿明盛雅才会提点几句,祖孙三辈其乐融融,而与他们拉开距离的明央倒像是旁观者一般。 明央倒是一点儿也不在意,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副蓝牙耳机戴上,接着点开手机,在先前发过来照片的页面又发过来了一段音频。 大约两三秒的白噪音混着一些磕碰的声音之后,才传来一道清朗的男声,这声音明央不算熟悉,却也并不陌生,正是裴云也的助手林现。 林现不疾不徐地说着诸多事件,偶尔停顿时才会有另一道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响起,词句简短,语气从容。 耳机里传来的声音并不清晰,很多时候都是嗡嗡的噪音,明央却是听得兴致勃勃。 语音内容有些倒是算得上裴氏机密,不过这些明央不感兴趣,只有林现提到一些裴云也的行程的时候,明央才眉色微动。 裴云也没有将这幅画扔掉,而是留在办公室却这让他有些意外,他心情一好,连带着看眼前的人都觉得顺眼。 一顿饭吃得顺利,明盛雅将明央叫去书房谈话的时候,他都难得乖顺的去了。 或许是急于表现陆明和陆辰今晚都宿在明家,明央破天荒的也留了下来,不过却是去了后院的花园小筑。 明盛雅没说什么,任由他去了,倒是陆辰脸色变了几变,像是生怕这人又发神经。 花园小筑占地很广,与明宅之间连着七八百平方的花园,入了正门穿过一片绿荫长廊,尽头是约十米的葡萄架,左侧则是种了一棵高大的梧桐木,其下橘子树,苹果树也有许多,园林设计讲究自然,景致也适合创作。 如今虽然没人居住,倒也有人时常过来打理,与从前别无一二。 进门则是空旷的大厅,对面的落地窗将空间割裂,一左一右墙壁上相对画着两幅巨大地油画,一边阳光明媚,绿意悠长,另一边却是深雾浓重,暗色氤氲。 时隔许久,明阳再次进到这间房子,心情倒是比之前平静的多,他目光掠过落地窗外一片墨绿株叶,定格在右手边那副暗色调的油画之上,大片大片的玫瑰,或许是因为颜料放置太久,艳红色已经脱色几近灰褐,像是干涸的血迹。 如果裴云也在这里就能认出这幅画,与他收到的那份礼物属于同一系列,笔触如出一辙,出自同一人之手。 如果不是那副画,明央也不会起了兴趣走进这间房子。 他没在一楼停留多久,转身走到落地窗前的的右侧沿着楼梯往上走去。二楼只有两间屋子,是郑美玉的独立空间,朝东的那间是当初郑美玉的卧室,朝西的则是画室。明央在很小的时候躲进去过一次,不过出来之后还是没逃过谢柔歇斯底里打骂。 明阳脚步不停,直接上了三楼,他径自走向东边的房间, 和几年前没什么区别,甚至于窗台上的那架小型望远镜的摆放位置都不曾变过,明央径自走过去,通过圆形玻璃片,能够看到东南方一栋红白庭院中正在对弈的两人。 他微微挪动镜头,将焦距调整到整个画面都被那张俊美的侧颜占据,他偶尔嘴角微翘,或是嘴唇微动,让这暗无天日的房间都变得特别起来。 前两天裴云也带回来的那副棋子深得裴凌风喜爱,兴致起了裴云也也就陪着裴凌风下了会儿棋。 夜风簌簌,深秋倒也还算凉爽,两人你来我往间,裴云也却是有些心不在焉,很快败下阵来。 他目光越过西北处的一片园林,几近墨黑的树影像是盘踞着的野兽,只余一弦月色撕开缺口,不知为何让他想起了那副‘瑰影’,以至于让裴云也心底生出一丝被窥视的感觉。 大约是皇天不负苦心人,在柏风临阵倒戈之后,陈亦鸣千方百计倒还真的找来一个颇有才华的小导演,算是让陈一悠满意。 名叫沈星,早先一直都是副导演,这两年才主导拍了两部小成本的网剧,其中一部玄幻古装剧以画面精美拍摄手法诡谲小火了一把,这才开始崭露头角,之后沈星又和天辰旗下的艺人易嘉艺有所合作,这次听闻易嘉艺提到公司有意寻找合适的导演参与一部大制作科幻电影,沈星这才来联系了天辰负责人。 陈亦鸣敲定沈星之后,第一时间告诉了裴云也,毕竟裴云也算是比他投的也不少,裴云也对倒是没什么意见,经过陈亦鸣提起,裴云也才想起来两年前裴氏参加了一个‘圆梦计划’,他的确是给了一部无人问津的小导演投了一笔钱。 这人无疑就是沈星了。 裴云也记得他看过沈星拍了一部短片,倒是觉得这人有些才华,不然也不会投钱。 因此对于陈亦鸣定下沈星没什么意见。 这部《寻觅》筹划许久,各项投资都不是小数目,如今终于是顺利凑齐了主创团队,陈亦鸣连连感慨还是当个甩手掌柜省事儿,如果不是为了陈一悠,陈亦鸣大可不必费这么多心思。 裴云也不置一词,嗤笑他‘自作自受’。 《寻觅》除了男女主角还没定下,各项事宜准备完毕。 大抵是好事多磨,一波刚平一波又起。 男女主选角之前,却有一位投资商公司惹上了官司,不得不撤资,甚至连累到这位投资商之前投过天辰的一部电视剧,天辰便难得的出现了资金周转困难的问题。 关于钱的事儿对于背靠裴陈两家的天辰来说无疑是最不是问题的问题,但偏偏缺钱缺的不是时候,裴云也怔筹备子公司上市,现下并没有过多的流动资金,而陈亦鸣不务正业又因为和陈一悠的关系和父母关系僵硬,更不会有资金支持。 其他投资商一早便在听闻柏风临阵倒戈的时候就有了撤资的想法,不过是怕得罪人才按下不表,更不愿意多加投资。 裴云也自身资产并不低,但这部电影是陈亦鸣为陈一悠所组,后续的收益虽然他有信心,但世事难料,他又怎么能厚脸皮的让裴云也继续加投,这不是平白消耗情谊。 林现将情况告诉裴云也之后,他也只是应声表示知道,陈亦鸣乐意自己解决,裴云也自然也不会过多干涉,只是那两家出事儿的公司,稍微留心关注了一下,也就能发现这两家公司恰好最近和邵氏旗下一家子公司最近有些往来。 裴云也没什么指示,两天之后,邵氏旗下那间子公司的股价却是忽然直线下降,逐渐趋于崩盘之势。 而就在这时,陈亦鸣那边传来消息,说是资金问题已然解决,新加入的投资甚至还高于原本的预设资金,就是后期邀请国外顶级特效团队也是足够的。 只是投资的公司却是令人意外。 裴云也眉尾微动,漆黑的眼珠转了一圈,目光掠过遥远大楼顶端鲜红的明恒集团四个字。 “盛世?” “不错。”语音通讯的另一边陈亦鸣说道,他自然也清楚盛世如今在谁手下,因此语气带着疑惑和试探,“就是那个明央,他前段时间刚接手了盛世你知道吧。” 裴云也‘嗯’一声,示意自己了解。 明盛雅此举无疑是确定了明央作为明氏继承人,这消息早在陆明得知之后就已经喧嚣甚远,如今再没人轻视明央,即使背地里如何看不上又或是如何猜忌,面上总要喊一句‘明少’。 从那天将人揍了一顿之后,明央也没再来找过麻烦,裴云也也一直忙碌,至今不曾和明央有何交集。 裴云也问道:“他打算投多少?” “五千万。”陈亦鸣说。 五千万对于他们来说不算什么,但是这部电影显然是绰绰有余。而明氏从不曾涉足娱乐圈,它本身资产运作足够明氏利益周转,确实不必要那这么一笔钱来做这些个投资。 显然明央不是冲着电影而来。 那是为谁,就不言而喻了。 裴云也目光掠过柜子上随手放置的油画,嘴角勾起细小弧度,“大手笔啊。” 可不是,就连陈亦鸣也是十分惊讶,他们和明氏算不上对手,却也不是什么合作伙伴,八杆子打不到一起的两个行业,明央出手就是五千万,而且似乎并不计较得失。 他摸不准裴云也和明央之间的关系,不然也不会这事儿还要来问裴云也的意思。 陈亦鸣想起负责人替明央传话的那句‘老朋友’,又忆起上次见到明央时的这人与裴云也之间奇怪的氛围,斟酌片刻还是问了出口:“裴哥,” “你和这个明央到底什么情况?” 第11章 什么情况。 裴云也目光幽深,眼前灰白的玫瑰逐渐变得鲜艳,凝聚的颜料似乎也在逐渐融化,一点点,一滴滴如血液一般流淌下来。 他想起两年前初见明央时的情景,晕过去的明央像是一片狼藉里的艳丽花朵,容貌被黑色长发遮住一半也依旧艳丽,略长的发尾和下巴沾着鲜血,脆弱却又血腥。 其实裴云也当时可以让随行的保镖将这半死的人丢出巷子。但两分钟前明央对敌时的那双明亮凶狠的眼睛闪过裴云也的脑海,既是一片漠然又是征服一切的野性眼神让他做了另一个决定。 醒来的明央有一瞬间的不清明,眼里蒙了血雾,但依然能够在发现自己受制的一瞬间反手挣开拉住他的那名保镖,并且迅速朝着裴云也攻来。 裴云也反应迅速,他微微错开身便躲开了明央的袭击,那名保镖也再次将人制住,这一击明央大概是用尽了最后的力气,一记凌厉眼风扫过裴云也的眉眼,接着便骤然松动再次晕了过去。 裴云也倒是微微挑眉,仅仅是一瞬间的交锋那眼神都足以让裴云也悸动,于是让人将明央捡回去丢在跑破风的一间休息室里,自己则带上口罩上了拳击台。 喧嚣的叫喊声,对手如蛇蝎的凶狠视线,这些都让裴云也的感到放松,只是对手还是不够强。 裴云也从小就被当作继承人培养,方方面面皆是俱到,格斗技巧自保手段也不会少,裴凌风就这一个儿子自然是万分上心,却也格外严厉,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裴云也对暴力的痴迷愈渐加重,他喜欢挥拳时的放纵,也沉迷对抗时的激情。 衡水巷虽然鱼龙混杂,但这里的人也远没有到穷凶极恶的地步,裴云也并不是无牵无挂可以肆无忌惮挥霍生命的人,相反,作为裴家的继承人,他有他该承担的责任所以足够惜命,权衡之后才会暗地里买下了破风,隐秘一角肆意宣泄。 这里没人知道他的身份,不会惧怕他,更不会因为害怕伤到他而拘谨,他们同样疯狂,同是崇尚暴力的困兽,而这里的一切又都在裴云也的掌控之中。 等到裴云也宣泄之后,休息室里的人已经不见了。 裴云也的确是存了想和明央交手的想法,但还不至于让他去费这个心思去找,亦或是摆平明央带来的麻烦。 纵使那天没听清那些打手与明央的交谈,他也清楚明央该是惹了什么人才会被逼至此。 只是没想到很快他们就又见面了,明央出现在破风引起了一小阵骚乱,因为他过人的长相,也因为他过肩的头发,他似乎很爱穿红衣,衬的面目更是近之既妖。 破风的擂台并不正规,但也有其规则,在擂台左侧高架之上有一块黑色木板,上面挂着对战信息,还有根据积分排名的拳手名牌,最高处的擂主便是云也。 每天开放挑战的拳手名牌会亮白灯,被选择的拳手应战名字则会变成红色,而休战的拳手名字则不亮灯。 明央径自冲着最顶端的‘云也’二字而去,在看到高排之上的名字变成红色时露出了愉悦的笑容。 围观群众一点哗然,有人低声嗤笑他不自量力,也有人瞪着眼睛等着看好戏,还有人目光呆愣地对着明央那张灼眼的笑容发呆,施让也是其中一个,但他见过这位美男打架有多凶狠,很快就在惊颤中醒过神来。 裴云也有些意外明央的到来,那是他们第一次交手,虽说来破风的大部分拳手都是为了打败‘云也’而来,但只有明央让裴云也久违的感受到了一丝威胁与.....激动。 两人身高相差无几,但明央显然更为瘦弱一些,这也是观众不看好他的原因。 裴云也显然不这么认为,明央出手动作狠戾,他的拳风看似毫无章法,但其中也不乏专业格斗技巧,裴云也的意图也会被他识破,两人交手数十招,谁也没被谁压制住。 “身手不错。”明央嘴角勾着微笑的弧度,再次抬手拳风狠狠朝着裴云也袭来,裴云也当即闪身躲过,同时抬肩,手肘用力撞向明央胸侧,对于明央的夸赞不予置否。 明央立即躬身却还是被撞到,他眉宇微蹙随后翻身躲过裴云也的勾拳,同时猛地伸手将裴云也的手腕握住,看着裴云也笑意盈盈,却不达眼底:“那天是你。” 裴云也不予置否,手腕旋转挣脱开来。 明央接了他一拳,又问道:“你叫云也,姓云?” “为什么打架还要戴着口罩。”明央一边出手一边说话,“藏头露眼,你长得很丑?” 裴云也没理他,明央便伸手朝他脸侧而来,似乎要掀开口罩看看他是不是真的不好看。 在破风要想摘下裴云也口罩的人太多,他几乎是凭着直觉反应抬手擒住明央的手腕。 两人距离骤然拉近,明央的头发甚至都垂落在裴云也手背上,带起一阵轻微的痒意。 而明央的视线紧盯着裴云也露在外的一双眼睛,这双眼睛眼型精致,黑白分明,其中眼神凌厉更显风范。 “你眼睛好看,”明央收回手,点评道:“应该不算丑。” 裴云也不为所动,抬腿扫过明央腿膝,明央身形有一瞬间的不稳,就是这一瞬间裴云也将擒住明央的右手用力下拉,左手手肘砸向明央后背,明央闷哼一声,却是被裴云也短暂制住。 接着是裴云也淡漠的声音。 “你废话很多。” 明央似乎是笑了一声,被捏住的右手手腕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转了半圈,硬生生将被钳制的手腕抽了出来,与此同时他抬膝前踢,手肘用力捣向裴云也肩头,趁着裴云也躲之时从他的挟制中退了出来。 明央站在裴云也对面半米的距离,揉了揉自己被捏的泛红的手腕,眼中的笑意褪了去,“下手真狠。” 你来我往的交手裴云也已然是被勾出了兴趣,他转了转手腕,拇指不住地按着食指关节。微微抬起眼睫,目光如利剑一般射向眼前游刃有余的青年,那双好看的眼睛里淡漠散了些许,露出其中一闪而过的近似征服的欲望。 两人又是缠斗数分钟,谁也没有留手。 在裴云也一拳打到明央下颌之时,两人短暂僵持,明央虽然还是笑着,但眼底已经彻底冷了下来。 他嘴角流下一缕鲜红,接着便被一只白皙的手指抹去,血色晕开,本就明艳如血的唇色更加艳丽,明央扯了扯嘴角,扑上去与裴云也纠缠在一块,毫无章法的缠斗,或许是因为血色相映衬,这双眼睛中的野性让裴云也为之沸腾, 铃声响起,两人停下动作,明央璨然一笑,将手指上那抹血色抹到了裴云也的眼帘。 “阿也,下次再见。” 。 “裴哥?” 久不见回应,陈亦鸣再次出声,倒是让微微出神的裴云也回过神来。 “没什么,不过有些交集。”裴云也语气淡淡,将目光从那副画上收回之时忽然顿了一下。 “既然明少愿意慷慨,便遂了他的意。”裴云也起身走到那副画之前,说完这句便将电话挂断。 陈亦鸣点头应下,这么一笔投资送上门没道理还要拒绝,毕竟有钱不赚王八蛋,这下后期宣发的经费也不用愁了。 只是关于两人的关系裴云也语焉不详,两句话带过的那些交集还是让陈亦鸣内心腹诽,要真的是没什么裴云也会因为他随口一问沉默数秒?若是旁人陈亦鸣不至于如此多想。 但这是冷硬如铁的裴云也,重重诡异他不得不多想。 虽是如此他也不敢在多问,只盼着明央别给他找事儿,老老实实赚钱才是正途。 不过找事儿他也不怕,左右裴云也应了,他必然也是能够降得住他。 而被陈亦鸣此般惦念的明央此时脸色就没那么好看了。 “有些交集。”裴云也淡漠地声音通过耳机传递的有些失真,但其中的淡漠与不在意还是令明央微微眯起了眼睛。 接着没过一会儿,耳机里传来些许放大的碰撞声,随后便彻底没了声响。 明央嘴角微微勾起,他透过车窗看着远处有些朦胧地的高楼,按下车窗,喧嚣的车声争先恐后地扑了进来,明央的额发被风扬起,那双狭长的眼眸中是不加掩饰地遗憾。 他将耳机摘下随手扔出了窗外,随着脚下用力黑色小点很快便被急速行驶的跑车吞噬。 车速一再增加,明央不断扭转方向盘,一连超越十几辆匀速行驶的车,在前方本该直行的路口打灯迅速右转。 远处的高楼逐渐清晰,于他眼尾划过之后便又被甩在身后,明央拨了通电话,只响一秒便被接通。 “明少。”一道浑厚暗哑的男声响起,语气带着些许歉意:“通讯被切断,设备应该是被发现了。” “嗯。” 明央却是一点儿也不意外,能撑到现在才被发现已经是意外之喜了,只是那副画却是可惜了,裴云也必然不会再留着。 明央眼里有些可惜,“再准备一套微型设备送到‘蓝郡’,”说完他顿了一下,接着嘴角弧度却是翘得更高,他轻声说道:“我亲自去。” “是。” 电话切断,明央透过后视镜瞧见那逐渐远去的‘裴氏集团’四个字,眼底逐渐浮现出跃跃欲试地期待来。 第12章 来历不明的快递经过林现的手送进总裁办公室,一连好几天其中隐藏的窃听器都没有被发现,这事儿虽然裴云也没有大发雷霆,但林现依旧惭愧难当,尤其是在他没能查到幕后之人是谁的时候更是脸色沉重。 于是乎整个公司都进行了一次‘清扫’,却是除了裴云也办公室这一枚其他什么都没有发现,总裁秘书处的气氛也愈渐紧张起来,总归是他们的失职。 裴云也却是捏着那枚小型窃听器,神色淡淡,丝毫没有公司机密被泄露的紧张,但跟了他七八年的林现确是能够发现他眉宇间不易察觉的一丝恼怒。 他没说什么,让人将东西扔了,连同那副画。 林现应下,心里琢磨着自家老板多半是已经清楚这画是谁送来,那窃听的人又是谁,左右老板没怪罪,林现只有提醒自己以后更加注意一些。 而秘书处没能安稳多久,便有不速之上门来,林现一听来人是明少,顿时头都大了一圈,不过他神色未显,让人好生招待,自己便进了会议室。 裴云也正端坐在会议桌首座之上,两侧高管脸色各异,而裴云也冷峻的面容上神色淡漠,从容不迫。 “诸位有什么意见可以现在提出来,”裴云也十指交握,目光巡视一圈,顿了两三秒接着说:“出了这间会议室,我不希望再听到质疑决策方向的风言风语。” 前一句话裴云也说的算是和颜悦色,而后面一句音调却是低了两度。 这好似威胁的话语一出,在座各位董事脸色变了几变。 坐在裴云也身侧的两位中年男人眉宇间似有微词,抬眸对上对面首座上一位面容冷峻中年男人的视线,却是压下了到嘴边的话。 这三位元老级别的董事没说话,其他人自然也是摇了摇头不置一词。 总归裴云也领导的会议如此沉默不过常态。 若是在两年前裴云也如此狂妄,只怕这些老古董们会你一言我一语地生吞了他。但如今,却是无人再敢对他提出了方向多加置喙。 几年前裴云也刚刚进入生意场上,仅仅用了两年的时间就将裴氏旗下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做到首屈一指。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这点儿成绩算是一块敲门砖,让裴云也有资格进入裴氏权利中心。 但谁都清楚,他能够拉来哪些合作业务还是因为背靠大树,这块敲门砖能敲得动进入裴氏董事会是因为他姓裴,而裴凌风也还没真的退下去。 纵使有裴凌风的护持,这些在裴氏待了十几年的老一辈却没几个真的忌惮他这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直到两年前裴云也一意孤行转变裴氏经营方针,而之后一系列的阻碍都被他扫平,同与他争权的二叔裴凌云立下对赌协议更是险中求胜,甚至挖出裴凌云手下最得力的董事崔华绩做假账的证据。在将人踢出裴氏之后虽然让裴氏重创,但在之后的一年里他依然让裴氏当季盈利高出此前两个点。 这下再无人敢轻视了这只新生的老虎。 “裴总的能力如何,相信大家也是有目共睹,”那位面容冷峻的中年男人眉头松开,露出了个类似欣慰的笑容,“按裴总说的办,必然不会有什么差错。” 裴云也对此恭维没什么反应,他松开交握的手,随口道:“既然如此,今天就先到这。” 裴云也说完之后,脸色好看脸色不好看的董事们就都相继离开。 林现这才走到裴云也身侧,低声道:“明少来了。” 裴云也眼睫抬了一下,轻应了一声“嗯”示意自己知道了。 会室的装修风格和裴云也给人的感觉相差无几,冷硬的黑灰色调,无论是沙发还是茶几无一都是冷硬几何形状,透着一丝不近人情的冰冷中,室内倒是摆了不少绿植鲜花,两相一合,倒是透着些鲜冷生气。 只是这沙发太硬了些,明央只是坐了二十分钟就有些耐不住,刚进门的时候还有个女秘书陪着他聊几句,而林现出现之后,会室变就只剩下他一人。 或许是因为这人值得等,明央又等了三十分钟,左右还没人过来,明大少爷这会儿才真的是从无聊里体会出那么一点儿无奈地趣味儿。 这是故意晾着他。 裴云也在生气。 看来上次打他那一顿没让阿也消气儿啊。 这一结论令明央心情愉悦,他摸了摸下颌浅笑着勾起嘴角起身往外走去。 既然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 会室在17楼,而总裁办公室却是在27楼,明央早已经将帝星大楼的构造了解清楚,轻车熟路地成从会室长廊走到了专用电梯,明央扫了一眼,便从口袋掏出一张卡片贴上电梯刷卡处。 “嘀”一声,楼层数字灯亮起。 明央今天穿了件亮红色的漆皮工装外套,漆红色外套敞开,只用一条黑色方扣腰带固定,而他齐肩的长发窝在颈侧,欲遮未掩的露出好看的锁骨,细看里头却是什么都没穿,胸膛到腰腹露出一道性感三角区域,下身是一条黑色休闲长裤,身高腿长,明亮又张扬。 趁着总裁办公室外的两名女秘书愣神的时候,明央已经飘飘然了飘到了总裁办公室门口。 一位面容冷艳的女秘书率先回过神,起身欲去拦他,他已然推开总裁办公室的门,直直望向办公室里端坐着的冷峻男人。 裴云也没抬头,倒是林现看着突然出现的人有一瞬间的惊诧,他朝着那位女秘书摆了摆手,心里思量着公司的安保真的得换了。 “出去吧。”裴云也将签完的文件合上,林现接过说了句“是”便往外走去,经过明央身边时朝着明央颔首唤了句“明少”。 明央好似未闻,他面上带笑,一步步走近裴云也面前。 “裴少可让我好等。” “明少倒是耐心不错,”裴云也瞥了一眼腕表,等了足足一个小时才找过来还真的是令人意外,说完他接着又翻开了一份文件,“不知明少有何贵干?” 明央目光始终焦灼在裴云也脸上,可是裴云也自始至终都未曾抬眸看他一眼,明央眯了下眼睛,在裴云也对面的椅子坐下,却是说道:“会室连杯咖啡都没有,这就是裴总的待之道?” 闻言,裴云也按下通讯朝着秘书处吩咐:“给明少送杯咖啡进来。” “是,”通讯那边林现问道:“不知道明少需要什么咖啡?” 裴云也这才抬起视线看向明央,似在询问。 “阿也平时喝什么,”明央璀然一笑,语气温和:“我就喝什么。” 裴云也松开手,通讯挂断。 室内再次归于寂静,裴云也专注地处理着眼前的文件,对于明央的突然造访他既没有在询问也没有表现出反感,倒是当这人不存在一般。 明央此时见到人了,被忽视倒也不恼,他环顾四周,好整以暇地打量起裴云也的办公室来,与会室风格相差无几,只是没有那么多的绿植,柜子上除了一些书籍文件,更多的是一些各种稀奇古怪的装饰品,诸如异形雕塑,瓷器花瓶,又或是一些小玩意儿,当然最夺目的还是墙壁上挂着的那副油画,色彩鲜艳,生机勃勃。 明明风格违和,却又奇异地容在一个画面里不显突兀,倒是让眼前的冷漠男人多了一些鲜活。 明央在柜子前流连一番,落到了左上方空出的一块区域,大约4K大小却只是摆了一块手掌大小的玫瑰摆件。 明央眉梢一挑,目光带了些笑意,他将这朵含苞欲放的黑色玫瑰拿了起来,一边把玩一边欣赏美人认真的侧脸。 第13章 办公室的门再次被打开,一位身材婀娜的女秘书端着两杯美式走了进来,这位秘书容貌娇艳,眉宇间却带着一丝冷漠,看向明央的目光不卑不亢,敛眉放下咖啡时也没有弯下背脊。 正是刚才想要拦他的人。 瞧着的确像是裴云也身边的人,明央饶有兴趣地打量这人,放下玫瑰摆件十分绅士地走过去接过咖啡,还道了句谢谢。 这声十分柔和地‘谢谢’倒是吸引了裴云也的一分注意力。 明央自然没错过裴云也这一瞬间的神情,待人走后,他才开口:“裴总的品味还真超凡,就连身边的人也如此脱俗。” 裴云也不为所动,专注的做着自己的事儿,明央目光又重新将目光聚焦于裴云也专注地面容之上,一如记忆中令人惊艳,眉目如画,却不失英气,尤其是他面无表情正襟危坐的禁欲模样,让人忍不住想要染指。 他抿了口咖啡接着说:“不过有阿也珠玉在前,旁人也自然黯然失色。” 裴云也大概是打定主意对他不理不睬,明央的目光便愈加放肆。 裴云也穿着件印了暗纹的白色衬衫,没系领带,领口开了两颗扣子,明央的目光便流连于那若隐若现的脖颈与锁骨,目光似是一把无形的刀,欲将那些遮挡的衣物尽数割裂,窥见其下无尽瑰丽。 他一边用目光尽情抚摸裴云也,一边又将他桌上能拿起来的摆件玩了一遍, 半小时后,明央面前的咖啡已然凉透,裴云也总算是起了话头,“明少今天来就是为了一杯咖啡?” “当然不是,”明央手里正好拿着那柄拆信刀,他微微倾身缓慢地将银色刀尖划过桌面低到裴云也放在桌上的指尖,那一点粉白晕开来像是在刀尖儿开了一朵桃花。 “我是为了你啊,阿也。” 哪一点沁凉被微微的刺痛掩盖,裴云也收回手,双手交握倚着椅背抬眸看向他,目光冷静无波,“是吗?” “不知道明少是想从我这儿知道什么?又或是....想得到什么?” 只一句话,两人彼此都清楚,窃听器的事儿裴云也知道是他,明央却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他站起身,隔着办公桌微微俯下上身凑近裴云也面前诚恳说道:“阿也愿意给我什么,我就要什么。” 裴云也嘴角勾起细微弧度,眉目却是没有丝毫笑意,他从明央手里夺过那把银灰色的拆信刀,银白色在指尖转了个圈,明晃晃的锋刃便抵在明央那张潋滟的脸上。 “看来上次给的教训还不够。”他说。 “自然不够。”明央轻笑一声,视线缓慢地划过脸侧沁凉银色,交织出一道湿滑银线缠绕住裴云也的手背。 他伸手握住裴云也的手腕,拇指摩擦着他腕骨凸起部分,低声呢喃:“我想要的还远远不够。” “明少可别乱动,”裴云也冷冷道:“你也就这张脸还勉强能入眼,毁了可就什么都不是了。” 明央笑容更开了,他松开裴云也的手,全然不顾那锋利的刀锋,逐渐低下头靠近裴云也冷峻的面容,那双漆黑无波的眼睛依旧淡漠,却是刺的明央心头突跳。 “那我这张脸还真是有点用处了。” 说完这句之后他便骤然低头薄唇朝着吻上裴云也锋利的唇线而去,甚至伸出舌尖在裴云也唇上留下一道湿滑。 几乎是在明央动作的一瞬间,裴云也握住拆信刀的手腕已然先于意识移开来,两人嘴唇想触不到一秒,但利刃的锋芒还是在明央脸上留下一道红色血线,裴云也可没有半点怜惜,抬手便朝着明央招呼而去。 如果要问除了裴云也自己,谁对他的招数最熟悉,那必然是明央,所以他在占到便宜的瞬间便躲开了,两人你来我往交手数回,桌上的文件散落在低,那把沾了血色的拆信刀亦是落到地毯上。 眨眼间井然有序的办公桌已然一片狼藉,如狂风四起。 明央挨了一拳退开来,目光灼灼地盯着对面眼含怒意的人。 裴云也难得的呼吸起伏明显,他看着对面笑盈盈的人,忽然生出些无奈,这个人还是这么容易就激起他的暴力情绪。 明央拇指抹过脸侧,凝着指尖鲜红血迹,轻微的刺痛确是让他嘴角弧度却更加放肆,“阿也,你还是这么危险,” 他舔了舔唇接着说:“又这么甜蜜。” 裴云也情绪已经平复,他垂眸整理方才弄乱的衣袖,淡淡道:“明少的滋味却有些令人恶心。” 对此明央不置一词,他再次在裴云也对面坐下,上衣的腰带在方才动手的时候已经松开来,胸腹处的风光大刺刺地敞露着,他面上笑容不减,“上宜G1235那块地你想要。” 打了一架,剑拔弩张的氛围松弛下来,两人终于可以坐下来好好谈正事儿了。 “G1235地块虽然属于郊区地块,但市政府也不会放低地价,而且听说临市C地块也会被划分为建设用地,两块地一起拿的话光靠帝星应该也吃不下。”明央勾了勾嘴角:“这么大一块蛋糕,相信裴总也不想让其他人分了去。” 落地窗外的夕阳洒了进来,朦胧地一片橘芒将他们一齐包裹,金灿灿的阳光下映得裴云也脸色都逐渐回暖。 明央弯腰捡起那把拆信刀,“邵氏那边已经有人在接触临市的土地管理部,如果我没记错邵氏有个股东就是临市人,似乎还和相关部门关系不错。” 临市土地规划局的意向不过是刚透出些许风声,裴云也也只是收到了一点儿消息而已,明央知道的这么清楚倒是让裴云也有些意外。 或许是因为明央带来的消息有用,裴云也周身的气场也松弛下来,阳光笼罩着他们,氛围近乎温馨。 明央又随手捡了一分文件,恰好是不久之后B地块的招标文件,他扫了两眼接着说:“如果不下点功夫,将临市C地块土地规划改为建设,只有上宜G1235这块地就有些鸡肋了。” 上宜B地块与临市C地块相连,上宜那块地虽然面积够大,但因为属于郊区,周边设施也不算完善,无论是商用住宅还是其他建设方案开发起来收益时间线会拉得很长。 而且前不久两市交接处的山脉出现了一片小型温泉眼,临市政府有意在C地块附近建设公用交通,所以临市土地规划局将C地块从农业用地变更为建设用地也不是不可能,到时候两块地同时拿下,周边何时开发完善,所得的收益1+1必然大于二。 “所以?”裴云也的目光从那份文件上落到明央脸上。 明央捏着这张纸,拇指在上面点了两下,他说:“我可以帮你。” 裴云也淡漠的目光这才透出些许兴趣。 “盛世并不缺现金流,而且...”明央伸出去的长腿脚尖抵着裴云也的脚尖,轻轻地碰了一下,带着些许意味不明地撩拨。 “你想要的,我都愿意给你。” 明央既然知道临市的规划意图,必然有他的方法掺上一脚。这笔投资可不是几千万的事儿,风险也要比电影高得多。如果两块地一起拿下他们双方的投入可能会超百亿。 而明恒集团从未涉及地产行业,明央初次试水就是如此高风险的投资。纵使裴云也相信盛世有这个资产,但也对明盛雅会不会纵容明央挥霍有所存疑。 对于明央的慷慨深情裴云也不置可否,“明少这么大度,你家老爷子知道么?” 明央抬眸盯着他,道:“不需要别人知道。” 裴云也微微一笑,这便是要考虑明央所言。 总归便宜也占了,合作也谈了,该做的事儿也没拉下,明央起身将手里的文件放到桌上,“你好好考虑,我等你电话。” 说完明央便起身离开,他走到办公室门前,又转回身对裴云也道:“阿也,这回可别让我等太久。” 室内唯一一抹鲜亮红色随着明央离去而消失,裴云也目光落到那薄薄的一张白纸上。 鲜艳的血色逐渐变得暗沉,透着指纹的血色印出一朵鲜艳的红玫瑰也好似枯萎。 第14章 对于明央知道裴云也想要拿下上宜和临市两块地这事儿裴云也不奇怪,毕竟那枚窃听器也算是有点用处,而明央无事献殷勤提出的合作,亦或是所谓帮他,裴云也也就左耳进右耳出听过算了。 倒不是不相信明央的能力,明央能在明家留到最后,甚至还让明盛雅将盛世给了他,就说明他不是什么庸才,也必然有明盛雅看重的点。 只是他这个人性格多变,行事更是诡异,还有他所表现出的毫不掩饰地暧昧,这都是不确定因素。 所以明央自然不会等到裴云也的消息。 天辰娱乐那边明央的资金到位之后,陈亦鸣就已经开始如火如荼的筹备《寻觅》开拍,除了男女主还没定下演员,其他可谓是一切就绪。 明央的加投,可谓是让陆辰跳了脚,邵斌和柏风合作的电影名叫《对手》,陆辰是男主,而陆明也加了不少投资。 《对手》本就和天辰的《寻觅》因为争夺柏风而有摩擦,双方都见不得对面好,明央着大手笔的投资无疑是明着和陆明作对。 网上甚至有人透露出两部电影背后投资商都是明家,明里暗里弄出一场明家孙子与外孙争权斗胜的阴谋大戏。而因为《寻觅》的投资之大,网上反而更加期待这部大制作的现代科幻剧。 一时间《寻觅》的选角的风头倒是压过了《对手》的开机发布会。 选角当天,陈亦鸣联系了裴云也邀请他过来看看,裴云也不置可否,因为上宜地块的拍卖即将进入公告期,裴云也少不了要和相关部门打交道。 这些事儿原本不至于让裴云也亲自出面,只是这次见得梁部长和裴凌风因为下棋相识,父亲的半个棋友,也算是裴云也的长辈,有这层关系,裴云也便亲自去见一见也无妨。 司机一早便将车开到楼下,裴云也目不斜视地往前走,林现刚拉开车门,就听一道刺耳的长鸣笛。 裴云也微微侧目,便见到一旁停留已久的红色超跑,以及倚在车门旁的红衣男人。 明央今天穿了件丝绒的V领无扣衬衫,领口依旧开的很低,阳光下胸前沟壑分明,或许是因为今天阳光热烈,他及肩的头发扎在脑后,一副宽大的墨镜遮住半张脸,纨绔阔少范儿十足。 裴云也:“明少怎么在这?” 明央摘下墨镜,目光将裴云也从头到脚扫过一遍,不答反问:“裴少这是要去见谁?” 随着他走近林现拎着公文包往后退了些距离。 裴云也说:“这不是见到了明少。” “让我猜猜,”明央挑眉,目光掠过一旁的加长轿车,“裴少要去上宜?” 裴云也出行的车多是极简,两年前那次意外之后他在市区内用车一般都是那辆低调经过改装的奥迪,更偏远或者是在车上待得时间超过两小时就会是眼前这辆更加舒适的加长轿车,而超跑这类车,这两年裴云也开的次数屈指可数。 裴云也不予置否。 “裴少今儿应该不是去看电影选角,”说到这,他又瞥了一眼裴云也身后的林现,颇为自信道:“那就是去见梁部长了。” 裴云也目光幽深地盯着他看了两秒,“明少还真是耳目通天。” “这并不难猜。”明央笑了一声,又接着道:“裴少不介意我一起去?” 裴云也没说话,总归明央在这等他一早,他说好与不好明央都不会善罢甘休,避免明央暗地里跟着他,不如直接一点,光明正大的一块儿去。 上宜位于宜陵市西北方,紧邻着临市,穿过宜陵市中心两个小时的车程,这会儿虽然不是行车高峰期,但也没有通畅到哪儿去。 更何况市内处处限速,明央那俩红色的跑车一直压着车速不远不近地坠在他身后,瞧着还真的是有点像只憋屈的螃蟹。 裴云也和梁部长约在了一家私房菜馆,两辆车相继在餐厅门口停下,裴云也的车先到,他下了车并没有直接往里走,而是站在门口稍等了一会儿。 明央将车钥匙丢给泊车员,从上车就微蹙的眉头在看到裴云也站定门前的时候瞬间就松开来,就因为他这稍稍等候的一秒,明央这一路的憋屈就都消失了个干净。 明央:“裴少这是在等我。” 裴云也对他的明知故问不置一词,率先往里走去。 梁部长今年五十好几,头发有些花白,虽然面相温和但依然可见其行事的不苟。他见到裴云也时笑容满面,掠过一旁姿态散漫的明央却是有一瞬间的不满。 “好久不见啊,裴总,”梁部长朝着裴云也伸出手,“不知道令尊最近怎么样?” 虽然与裴凌风有些交情,但毕竟他的职位不算高,在裴云也面前也拿不得乔,尊敬有余的礼貌问好。 裴云也嘴角带笑,握住他的手,“挺好,前几天对弈时还提到梁部长棋艺高超。” 一旁的明央进门就将四下环境扫了一遍,目光只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停了两秒。 两人寒暄几句,梁部长笑呵呵地收回手,这才将视线挪到了一旁张扬刺目的明央面上,“这位是?” 眼前的人眼生得很,而且行为举止格外散漫,梁部长只看一眼就生出些许不喜,但因为是裴云也带来的人,瞧这姿态更不像是手下,所以他也依旧保持礼貌与尊敬。 裴云也看向明央,并没有替他做身份介绍的打算。 明央这才收回乱飘的视线看向了梁部长身上,纡尊降贵的伸出了手,简短地说了个名字。 “明央。” 梁部长咂么一下这个姓氏,很快就意识到这就是最近横空出世的明少,与人礼貌地握手,几人就相继落座。 虽然梁部长的职位没到正级位,但他所知道的消息也不少,关于临市土地规划变更的消息就是梁部长向裴云也透露的。 因为有明央在,梁部长这次有所顾虑,他略微提了一点消息,见裴云也并没有瞒着明央的姿态也就放心的将一些事儿说与他们。 明央进门开始目光就一直在裴云也身上,梁部长那些消息他早就已经查了个底儿朝天,今天来不过就是想看看裴云也对他的态度。 从那天之后裴云也没联系他这并不意外,他本以为裴云也会生气,那枚放在玫瑰雕塑里的窃听器也很快会被发现,只是什么都没有。 今天见面裴云也的态度竟然还挺好说话。 与梁部长见面结束之后,林现到裴云也耳边说了些什么,之后林现就带着一位负责人先离开了,留下他和裴云也。 没一会儿司机将车开来,裴云既没和他告别,也没说什么,就这么直接上了车。 车刚一启动,轰鸣里突兀的混了两声敲窗的声音,裴云也瞥了一眼站在车外的人影,降下车窗,“明少还有什么事儿?” “车坏了,”明央撑着车窗,跟他商量着:“裴少顺路载我一程。” 裴云也抬眸看了他一眼,眼皮掀起锐利弧度。 这家私房菜馆虽然没有君悦那般高档,但也不是什么路边大排档,明央那俩价值不菲地车必然也会被好生接待,怎么也不可能说坏就坏。 瞎话张口就来,裴云也冷漠地按上车窗,让司机开车。 在车窗即将关闭的一瞬间,明央忽然将手伸了过来,接着那四根白皙修长的手指就被卡在车窗缝上。 裴云也看着那四根手指逐渐涨红,泛白又再次涨红,他眼珠微动透过那一丝缝隙看到明央脸上表情依旧正固执地盯着他。 就算车下一秒就会启动,明央也不可能松开手。 “咔哒”一声,车锁打开,铁灰色的玻璃徐徐降下。 明央嘴角一勾,拉开车门上了车。 “谢了。” 这辆加长的轿车空间极大,两人相对而坐也隔着一定距离,裴云也自明央上车之后就开始处理公务,有条不紊地一场一场地线上会议,完全忽略明央的存在。 与来时的行程不同,从上宜返回市区时,司机走了高速,恰好会经过市郊,入秋之后,夜色降临的更早,如大雾遮掩一般将光亮吞噬。 明央右手指关节已经破了皮,甚至沁出丝丝血迹,不过无人在意。 明央看着裴云也毫不避讳地在他面前提及公司事项,心里却没有丝毫欣喜。 这并不是信任明央的表现,而是不甚在意。 这和前两天在他办公室的忽视又有着细微的不同,那时候裴云也还会问他一句有何贵干,这会儿裴云也一个眼神都没给他。 夜色晦暗,电子屏幕的光照亮的裴云也的面容,明央目光放肆的描绘着他的轮廓,最终落到他偶尔张合的唇上,和裴云也给人的冷硬感不同,这人的唇舌是格外柔软的,却也是十分危险。 脸侧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也就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粉色细线,不仔细看压根注意不到,明央拇指蹭了蹭那微微凸起的一道细线,继而又抚上自己的唇。 不同于那天简单的唇舌轻触,明央记得他第一次与裴云也的亲吻是带着血腥味儿的唇齿纠缠,要比想象中滋味儿更好。 车程过半,即便裴云也全身心的投入工作,也并没有完全做到忽视明央的视线。 好像从再见之后,明央的视线就越来越放肆,也越来越露骨,那其中的情绪似乎也越来越浓。 待到结束最后一场会议结束,裴云也颇有些疲惫地捏了捏眉心,接着就听到一阵叮叮哐哐地轻响,裴云也睁开眼,就看到眼前多了一只盛着褐色液体的玻璃杯。 车内浅淡的酒香在鼻尖变得浓郁起来。 裴云也目光扫过对面坐姿散懒明央,继而看到一旁被打开的酒柜,里面摆放整齐的酒瓶变得凌乱,桌子上还放着一瓶开封的朗姆酒以及一应酒具尽数摆了出来。 “明少还真是不气。” 明央笑了笑,又将手里的朗姆酒往前递了一些,大有裴云也不接他就不收回的姿态。 裴云也接过酒杯,加了冰块的冷冽液体划过喉间,先前的疲累才被清扫而去。 “还要么?”明央问。 “不劳烦明少。”裴云也将酒杯放回桌上,没有要跟他再来一杯的意思。 长时间盯着屏幕让裴云也眼睛有些干涩,他转过头看向窗外放松眼睛,却在玻璃上看到明央又拿起酒瓶将空杯子里倒了半杯酒,然后端起酒杯转了一下圈,找到那处还湿润的杯沿,贴在自己唇上将酒一口饮尽。 裴云也皱了下眉,正好对上镜子里明央抬起的笑眸。 “啊,忘记说了,裴少酒柜里就这一只酒杯我能看得上,”明央食指点了点他们先后亲密接触的杯沿,那不怀好意的笑意分明在说,况且在给你之前我就已经喝过了。 裴云也冷眼移开视线。 明央笑了一声,接着说: “热吻都不止一次了,这点小事儿阿也还要跟我计较么。” 第15章 两侧的路灯一盏接一盏的亮起,如游龙点缀与黑夜之中,裴云也看到远处城市的霓虹闪烁,那些五颜六色的陌生灯牌因为明央这句话逐渐变得有些熟悉。 热吻? 笑话。 但尽管如此,裴云也还是不受控地被勾起了些许回忆。 。 两年前。 在裴云也刚进入裴氏中心的时候,裴凌云以及一众董事并没有因为他是裴氏继承人而对他有所推崇,反而处处为难与作对,裴云也到底年轻,缺乏经验没少在他们手上吃亏。 重重压力下,裴云也的情绪也逐渐浮躁,拳击沙袋已经无法令他宣泄,所以才会需要破风这个地方。 捡回明央不过是一时兴起,而明央给他的‘反馈’也的确是值得裴云也多看一眼。明央够狠也够强,虽然与他动手之后裴云也也多半会受伤,甚至有几次被明央当众摘下口罩,但他依旧享受这片刻的宣泄与刺激。 明央在破风出现的次数开始变多,几乎每次裴云也去都能见到他,也没几乎是每一次,两人都会有一次交手,但却始终没有分出一个胜负。 任何一个不迟钝的人都能发现明央来破风的目的只有‘云也’,更何况裴云也并不迟钝,相反他格外敏锐,只是他不甚在意,明央的身份或者是明央的目的。 裴云也是典型的利益至上的商人思维,如果抛开明央算是个好的对手这一点,这个人也就只有长相还值得他多看一眼。 但明央是个男人,所以这一点对裴云也来说也无甚用处。 在明央与‘云也’几次交手之后,他的名牌也就仅次于‘云也’之下,从一开始明央单方面的喋喋不休,到后来裴云也偶尔会回答两句,如果明央没有扯下裴云也的口罩做出那个令人意外的举动,两人之间或许还真能生出些‘惺惺相惜’地错觉。 “你今天似乎心情不错?”明央抬手架住裴云也挥来的拳头,小臂上的痛感让他微微蹙眉,而裴云也难得出现情绪起伏显然更让他在意。 如果说先前几次的裴云也是蛰伏的野兽,那么今天裴云也就是卸下防备的凶兽,他动作依旧干脆狠厉,却和之前压抑的发泄有着细微的不同。 裴云也有些意外明央的敏锐。 他和裴凌云之间的对赌协议胜率天平几乎已经朝他倾斜,甚至还查到一些意外收获,虽然算不上心情不错,但的确是总算有了一件好事儿。 “那么,我们玩点特别的如何?”明央收回手,站在裴云也对面笑意盈盈的盯着裴云也眼睛。 裴云也同样停下手,看着他不置可否。 这段时间的交锋,明央对裴云也已经有一个大概的了解。 这个男人实力强劲,无论什么时候都有着一种上位者的高傲姿态,却并不会令人反感。 裴云也不是多话的性格,相比说话他的行动更能直接表明想法,此时直接停手就是颇有耐心地在等着明央的下文。 “这么久以来,我们似乎还没分出个胜负。” 明央将手腕上的散开的拳击绷带扯开扔在一边,提议道:“今天赌一场如何?” 裴云也眉梢微微扬起,他目光循着明央的面容,似乎在考虑明央身上是有什么值得他赢来的东西。 “赌一个要求。”明央走近,语气也变得温柔,“如果我赢了,阿也帮我一个忙如何?” 裴云也眯了下眼睛,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心里想的是:他果然是有所图谋么。 对于明央的称呼他并没有将不满表现,也没问是什么忙,而是倨傲地反问:“你能给我什么?” “我么,”明央朝他粲然一笑,语气狡黠,“什么都可以给你。” 裴云也勾起嘴角,不以为然的轻笑一声,他当然不觉得有什么是需要明央“给”他,但他思忖两秒也没有拒绝这个赌约。 他想看看明央会为了赢他做到哪一步,又或是想知道明央在破风逗留这么久,究竟是想从他这得到什么。 擂台之下人声鼎沸,裴云也许久没有生出这种酣畅淋漓的兴奋感,明央的认真,又或是他被勾起的胜负欲,让这一场比赛充满了刺激。 裴云也依旧戴着口罩,而明央也是第一次将他齐肩的长发扎了起来,他整张脸都暴露在吊顶上的白炽灯下,眉目深邃,眼含秋波,眼下还没消失的些许伤痕更添野性。 在哨声响起的一瞬间,两人如蓄势待发的猎豹一般冲向对方,几次交手两人对彼此都些了解,裴云也并不喜欢先发制人,他更擅长于根据对手调整进攻。 而明央则是迅速出拳,被格挡的一瞬间转身抬腿踢向裴云也,裴云也像是了解他的意图,很轻易地躲过,趁着明央右脚落地的一瞬间错位,右勾拳直接出手。 两人交手数回和谁也没有讨到好,明央脸上挨了一拳,裴云也腋下肋骨处也隐隐作痛。 明央拇指蹭了蹭脸侧,些许埋怨似的说道:“还真下这么狠的手。” 裴云也一双眼睛隐藏在暗处,难得的露出些许笑意。 “那我也不气了,”明央握紧拳头,语气危险:“阿也你可要当心。” 说完就又朝着裴云也扑了过去,这一次出手要比之前更加凌厉,带着不死不休地凶狠。 裴云也眉梢微扬,兴致也随之兴起。 两人你来我往的出手,躲避,格挡,每一次碰撞台下的叫喊声都一波高过一波。 喧闹声响彻擂台周围,人头攒动,每张脸的表情都极其亢奋,除了刚从门口进入三个彪形大汉,他们的面容肃穆,带着审视环顾一圈,待看清台上的交手的两人,为首的朝着另外两人微微点头,接着三个人便四散开融入人群之中。 台上的两人此时眼里只有彼此,并没有注意观众的增加或是减少。 体力消耗迅速,额发尽数被汗水打湿,裴云也这次出手明显比之前更狠,但是对面的明央却是连皱眉都很少,他就像是一只狡猾却又凶猛的毒蛇,难缠也难驯,这让裴云也心底深处的征服欲达到的巅峰。 裴云也不得不得拿出十二分精神,趁着明央短暂地失神将人制住抵在擂台围栏上。 人群又是一阵高昂的叫喊。 还有裴云也冷漠地声音。 “你输了。” 明央脖颈卡在绳子上,脸色也越来越红,但他嘴角却是带着笑,他斜眼看向裴云也刚想说什么,却发现裴云也的目光在扫过观众席之后眉间骤然皱了一下,而手腕处的挟制也有了一丝松动。 就是这一瞬间,明央逮到了机会猛然转身从裴云也的挟制里挣脱开来,他迅速与裴云也拉开距离,余光掠过方才裴云也所看向的方向,一张张面容因为声嘶力竭而变得扭曲,所以那个面容严肃的男人格外扎眼。 一点细微的红光闪过,明央瞳孔微缩,瞬间将目光盯在那个肌肉男外套口袋的黑色圆形按钮上。 微型摄像头。 再观裴云也的脸色,很显然这些人是冲着裴云也来。 倒是变得有趣了起来。 裴云也此时的确是分了神,台下那几个人让裴云也感到熟悉,他几乎是瞬间将那几张脸在记忆中搜索,然后定格到昨天刚查到的一位做假账高层手下的保镖之中。 明央嘴角噙着玩味儿的笑容,抬手再次朝着裴云也攻去,“阿也在看什么?” 裴云也回神,反应迅速伸出手掌握住他的拳头,同时右手如刃斩向明央手肘。 明央扭转手腕躲过,问“冲你来的?” 裴云也眉头紧皱,并没有回答。 接着明央嘴角一勾,右手错开裴云也的掌心,直直朝着裴云也下颌而去。 裴云也立即偏头躲开,那双好看的眼睛紧盯着明央,好似威胁。 这个动作明央此前做过很多次,除了前两次裴云也有过躲闪,之后就已经习以为常。 此前数次明央的确没有真的想要摘下裴云也口罩的意图,但这一次,他却是通过裴云也微不足道地闪躲意识到, 此刻,口罩成了裴云也的‘弱点’。 因为台下那几个人让裴云也产生了顾虑。 裴云也在破风戴着口罩出现并不奇怪,这些世家少爷,和他这种见不得人的私生子不同,他们一举一动都要行为规范,就好像明风在外时也是一副人模狗样的精英形象,而那些不敢摆上台面的下作勾当也只能带着面具示人。 “你在害怕?”明央像是找到了新的乐趣,他乐此不彼地朝着裴云也的脸上攻去,而身躯却是挡着那几个壮汉的视线。 手腕被猛地捏住,剧烈的疼痛几乎让明央产生一种腕骨都会被捏碎的错觉。 裴云也的眼神也因为明央的纠缠变得锐利非常,其中的冰冷并没有震慑到明央,反而让他的兴趣如野草疯长。 裴云也越是生气,越是在意,明央就越是兴奋。 他双手皆被裴云也制住,两人膝盖互相制肘,身躯几乎紧贴,明央都能在鼎沸喧闹声里听到裴云也急促的呼吸声。 明央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疼痛令他激动,甚至呈现出一种隐秘地癫狂,而就在这时,裴云也犯了个小失误,以至于失去平衡身形不稳。 往下倒的一瞬间,明央不顾手腕的疼痛,强行扭转挣脱了裴云也的钳制,而在他脱手的那一瞬间,他并没有趁这个机会朝着裴云也脸上的口罩而去,而是拉住了裴云也的衣领。 只是这动作并没有止住裴云也砸向地面,反而让明央压在裴云也身上一同倒地,而那只被针对的口罩也莫名地被蹭掉了下来。 “砰”的一声,明央抬眸便撞进裴云也微微紧缩的瞳孔之中,犹如黑珍珠一边夺人心魄,那一瞬间几乎所有的光亮都被那双眼眸所吸进去,连同明央的癫狂。 裴云也只觉得呼吸一轻,他酝酿许久的风暴还没朝着明央喧嚣而去,一片阴影迅速投下,口罩粗糙的触感被一片柔软代替。 背后观众的视线挡的严严实实,不透分毫。 台下的喧嚣在这一瞬间达到了顶峰,如雷贯耳的轰鸣让裴云也短暂地的失了神,也给了明央可乘之机。 湿滑柔软的舌尖舔舐着裴云也的嘴唇,随后变成啃咬撕扯,唇齿交缠见混着浓郁地血腥味,他们湿热的呼吸交缠在一起,好像全身的血液也跟着沸腾,在血脉里不住地喧嚣着。 吵闹却又令人亢奋。 前后不过两秒,唇舌的疼痛令裴云也回神,抬手猛地砸在明央胸口,在他吃痛的瞬间翻身一把将这不知死活的东西掀翻在地。 明央脸上还是带着笑,他脸上布着红肿伤痕,嘴唇也是鲜红如血,甚至还泛着水光。 随着裴云也一拳拳下去,水光更甚,鲜血沿着嘴角蜿蜒而下,血腥和暴力氤氲交织,在他这张本就明艳的脸上更添一笔浓墨重彩的瑰丽。 不知道是因为暴力还是因为什么其他的原因令裴云也血液沸腾,他脑海里充斥喧嚣的愤怒中莫名地渗出一丝丝不易察觉地欣赏与惊艳。 明亮的炽光将裴云也环绕,明央看不清他的表情,但通过他动手的力量判断,此刻应该是气得不轻,想到这明央却是笑容更大。 这愤怒因他而起,掌控裴云也的情绪远比他想象中更令人痛快,那么掌控他是不是会更加刺激。 明央近乎失神的想着。 暴力并没有停下,他失控了吗? 明央脑海变得有些不清明,他缓缓地抬起手,因为腕骨骨折指尖还在不住的颤抖,但他依然固执的坚定地抬起手。 却不是还手抵抗,而是伸出指尖勾起那只还挂在裴云也脸侧的口罩,一点点将他的面容重新遮住,只留下那一双漆黑的眼睛,那其中好像有他的身影。 狂风暴雨的攻击停了一瞬,裴云也听见明央低弱地声音: “我认输了。” 第16章 车依旧在高速公路上匀速行驶,明央就着那只裴云也用过的酒杯喝了大半瓶朗姆,他品着唇齿间充斥的淡淡甜味儿,目光流连裴云也的面容。 裴云也偏好淡朗姆,这种酒入口甜味儿并不明显,甚至有些涩涩的苦味儿,回味却是足够馥郁,还真的挺像裴云也的滋味儿。 方才两句交谈,那些曾经发生的亲吻,明央没有错过裴云也眉间微不可查的轻蹙,他知道裴云也想起了什么。 远方的霓虹灯牌越来越近,近到可以看清哪如火烧的几个大字,明央眉梢一挑,还真是巧了。 他看到了,一直注视着窗外的裴云也自然也没有错过。 “裴少当年为什么会混迹在衡水巷,”明央忽然开口,接着又问:“做个神秘地‘拳王’?” 裴云也将问题踢回去,反问道:“那明少道:“当然是被追杀没地儿去了。” 他转过头来朝着裴云也笑道:“还得感谢裴少的救命之恩。” 追杀。 裴云也记得那天的情形,虽然围攻明央的人很多,但却都没有真的下黑手,不然明央不知道死多少次,显然明央嘴里没一句真话,所以这句‘救命之恩’更是无稽之谈。 “明少福大命大,又怎么会因为几个杂鱼受制呢。”裴云也说:“倒不如说追你的人感谢明少不杀之恩。” 车窗外一片巍峨山岭逐渐扩大,明央的目光远眺幽怨,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扯了扯嘴角勾起一个讽刺的弧度,“你说得对,我的确命大。” 这一点情绪变化恰好尽入裴云也眼底,他随着明央的视线望去,远去的崇岭山脉浓墨巍峨,荒无人烟,如蛰伏的野兽,透着些危险的氛围。 他突然觉得明央这神情有些熟悉,甚至没由来地生出一丝好奇,好奇明央那些不为人知的身世与经历。 当然这好奇也就一瞬间,如果没有有效的利益诱使,裴云也并不会去花费精力来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而他对明央产生的兴趣也的确不够。 两年前裴云也的确因为明央姓明而有所怀疑,但当时林现所查到的身份信息并没有什么问题,他也就没放在心上,毕竟天下姓明的人多了去了。 所以他才会再知道明央是明家人的时候产生一种被戏弄的荒谬感。 明央从始至终都知道他的身份,无所谓摘不摘下他的口罩。 “既然都到这了,裴总赏个脸去玩玩?”明央忽然提议,他脸上又恢复了那种玩世不恭的表情。 不远处衡水巷霓虹招牌晃过车窗,映在他带笑得侧脸有些蛊惑人心的诡丽。 裴云也眼尾挂了丝笑意,“却之不恭。” 明央微怔,他想着: 今天的裴云也的确是有些过于好说话。 他提起曾经那个令裴云也大发雷霆的亲吻,又多次试探,裴云也一扫先前的不耐,甚至还算和颜悦色的跟他聊了几句。 这让明央有些不爽,相比裴云也的平和,明央似乎更想让他生气。 破风和从前没什么不同,两人出现之后,很快便吸引了众多视线。 施让看清裴云也进门的时候有些惊讶,但很快就平复下去,迅速让手下的人清了场,别挡道。 上次之后裴云也虽然‘提点’两句,但事后并没有说什么或是处罚他们,所以渐渐的他也就把这件事儿放下了。 今儿裴云也一出现,施让立即腆着笑脸恭敬地迎了上去,结果转脸看清裴云也身后的俊美男人,他这颗小心脏又骤然停了一瞬。 “明..明...明央?” 明央不咸不淡地瞥了他一眼,压根没想起这人是谁。不过当年他在这也没跟裴云也似的遮挡面容,被认出来不奇怪。 施让目光甫一触上明央的视线便畏惧地低下了头,毕竟当初他可是亲眼见过这位的狠手段。 “进去吧。”四周来往探寻的视线过多,明央往前一步挡在裴云也面前。 裴云也眼尾抬了一下,朝着施让摆了摆手,然后领着明央进了那间独立的拳击室。 施让让人守着长廊,避免有些人误入扰了裴云也的兴致。自己则是识趣儿的没跟着去,愣在原地望着两人的背影百思不得其解。 当年那场轰动破风的对决,以及后来突如其来的亲吻,没人比施让记得清楚,毕竟他当初就在台下,虽然不是在观众席,却也是正对着裴云也面容的方向。 在裴云也震怒之后明央还能‘好好活着’,甚至今天还能和裴云也同时出现在这里相谈甚欢,无一不昭示着这人的不简单。 这些不是他该去探究的事儿,施让只希望这两人别在这出事儿。 这间拳击室和从前没什么不同,明央也不是第一次和裴云也在这里拳脚相加,两人沉默着缠好拳击绷带就走了上去。 重逢之后两人也交手了两回,你来我往的试探与挑衅,这一次站上了擂台却是真的只是玩玩而已。 裴云也脱了西装外套,他今天没系领带,只是解了扣子,他慢条斯理的将衣袖卷起到手肘的位置,动作随意,却又处处透着一丝漫不经心的精致,那双深邃的眼眸中也不是从前的宣泄与炽热,而是满不在乎的随性。 明央倚在台边的护栏上,他像是欣赏一部电影似的,看着裴云也脱衣解衫。 宽肩细腰,肌肉并不壮硕却也处处蓄着力量,与他那张堪称美丽的脸却是有些违和,但是当他抬眼,如深潭寒冰一般的瞳孔却又将那份瑰丽冻住,奇迹般的融合整个人的气场,再无丝毫突兀。 “有没有人说过,裴少的脸很适合拍电影。”明央说。 裴云也抬了下眼尾,“明少也不遑多让。” 明央不予置否,他笑了一声,目光里的戏谑堪称露骨。 “怎么不问我拍什么电影。” 既然是玩玩,裴云也衬衫外的马甲都没脱下,拳击绷带自然也懒得缠上,他活动了一下手腕,看向明央。 这一次裴云也没有等明央先手,直接朝着明央的脸砸了过去。 明央侧头躲过,紧接着裴云也第二拳闻风而至。 不用问他就知道明央的脑子里在想什么,总归不可能是什么好话。 裴云也冷嗤一声,手肘迅速回撤,捣在明央肋下,“拍什么都没人请得动吧。” “是吗,”明央吃痛,退开些许,他揉了揉下肋笑得兴趣十足,“裴少说个数,我倒是非常有兴趣投资裴少。” 不等裴云也回答,明央再次朝着裴云也攻去,问道:“动作片如何?” 他拉住裴云也的手腕,同时转身错着裴云也往后旋身以一个环抱的方式扣住裴云也,在他耳边问得暧昧:“邀裴少参演,要多少钱?” 裴云也自然听得出明央一语双关,不过这次他没有恼怒,甚至还勾起了嘴角,同时躬身后踢,手腕一转捏着明央的手腕从他怀里脱身而出,骨节错位“咔”的一声,明央却连眉头都没皱。 他脚下勾住裴云也的膝弯,稍一用力,两人便往地上倒去,这一幕与两年前无甚差别,甚至明央脸上的笑容都如出一辙,他转过身,将整个人的重量压在裴云也身上,同时低下头朝着他紧闭的唇而去。 “明少还想故技重施?”裴云也抬手挡过,一拳打在明央肩头,“只可惜今天没有观众欣赏明少发疯。” 明央看着裴云也近在迟尺的面容,“裴总如今不惧旁人看到你的脸,还真的是少了些趣味儿。” 当初因为裴云也有所顾忌,所以明央才能够得逞,趁其不备占够了便宜,现在的裴云也比从前更加强大,也更加无所顾忌,以他如今的地位,混迹地下拳场算不得什么把柄。 其实明央也明白,两年前裴云也选择遮住面容也并不是害怕什么,只是他觉得那些随之而来的麻烦没必要让他耗费心思。 越是与他接触,明央就越清楚,如今的裴云也几乎没有弱点,他情感淡薄,手腕强硬。 是他们圈子当中最不愿与之作对的头号人物,可是明央不信邪,他对裴云也欣赏是真的,想要毁掉也是真的,渴望得到更是真的。 裴云也没给他机会,明央对着他的脸愣神的这一瞬间让裴云也皱了眉,他迅速抬腿同时小臂挡着明央前颈将人翻到在地,“面对敌人的时候愣神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后背猛地砸地,疼痛令明央清醒过来,“敌人?” 他看着裴云也漆黑的瞳孔,那眼中的不满与轻蔑,说道:“你可不是我的敌人。” 对此裴云也不置一词,他松开手,眼中的情绪瞬间敛了去,起身说道:“今天就到这。” 但明央显然不乐意,他左手握住裴云也的脚踝,在裴云也踢开他之前伸出那只骨折的手,压低嗓子说了一句:“拉我一把。” 裴云也垂眸不为所动。 “真的疼。”明央又说。 裴云也冷眼看着他悬空弯折的手掌,白皙的皮肤上红痕明显,以及他脸上露出了近乎痛苦的可怜兮兮的表情,依然冷漠地转身走了。 躺在地上的明央看着这人走下擂台,开门转身,门“哐”的一声关上,明央面上的表情迅速敛了去,高举的手腕也无力地砸向地面。 脚步声逐渐远离至消失,明央这才坐起身,他举起那只骨折的手端详片刻,接着又伸出左手将其握住,猛然用力将错位的骨头掰回了正位。 “咔”一声。 明央晃了晃右手手腕,始终面无表情的脸上这才出现了一丝类似于笑意的情绪。 还真是一点儿也不会心软。 第17章 从破风出来的时候时间刚过八点,司机将车停在路口,裴云也踩着月色往外走的时候,忽然听到身后有人试探喊了句“裴总?”。 “还真的是裴总,”那人走近,眼里满是惊喜与笑意,“没想到会在这碰到裴总。” 裴云也回头看到来人,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 他的西装外套挂着手腕上,衣袖依旧卷在手肘,平时一丝不苟的头发因为先前的一场运动落下了几捋落在眉前,没了平时的生人勿进,看起来随和了许多。 所以即使这声应答十分冷淡,也没有稍减易嘉艺的热情。 “您是要去试镜现场吗?”易嘉艺问。 裴云也忽然想起陈亦鸣所说的试镜地点的确是在这附近,而易嘉艺是天辰的演员,如今正当红,去参加试镜会也无可厚非。 裴云也不予置否,易嘉艺也就自顾自己继续找话说,他并没有问裴云也为什么会在这,他倒是解释了一下自己为什么在这:“我听说这里有一家地下拳场,就想在试镜前过来放松放松,还是只有打拳的时候最能缓解压力。” 在天辰的众多艺人当众艺人当中也就只有易嘉艺赶在裴云也面前侃侃而谈,毕竟他进入娱乐圈之前还和裴云也有过近距离接触——他曾经和裴云也打过拳。 陈亦鸣第一次知道裴云也喜欢拳击这玩意儿的时候去看过他打拳,那时候天辰正在寻找新人,恰好就这么看上了正在陪裴云也练手的易嘉艺,易嘉艺家庭条件并不算好,能进天辰自然没有拒绝。 易嘉艺长相端正,是属于现在鲜肉中很少见的硬汉类型,出道作和卜重瑶合作一部网剧小火了一把,之后又和正当红的陆辰拍了一部喜剧电影口碑也不错,接下来还有一部高制作的关于拳击的电影《拳风》要上映,如今也算是小有名气的演员,在天辰的艺人地位也不低。 裴云也并不热络,除了一开始的一声“嗯”就没开口,听易嘉艺提到打拳倒是抬眼看了一眼易嘉艺。 破风在衡水巷并不出名,尽管他的老板是裴云也。 在衡水巷的混迹人们只知道破风的老板是个很有钱的大老板,到老板到底是谁就没人深究了。甚至还有些人因为它的入口过于破旧,连个招牌都没有,在背地里吐槽这个老板抠门。 如果不是常年混居在这里的人不会知道那里往下还有一家地下拳场。 易嘉艺还想说些什么,正好裴云也收到了陈亦鸣的电话,让他过去试镜现场把把关,裴云也思忖两秒也就应下了。 这倒是让易嘉艺有些惊喜,“裴总现在去试镜现场吗?” “嗯。”说完裴云也点了下头,也没有邀请易嘉艺同行的打算。 司机替他拉开车门,他便直接上了车。 易嘉艺敛去了失落,微微颔首笑道:“那一会儿见。” 其实陈亦鸣让易嘉艺过来试镜也也是存了私心,易嘉艺现在发展不错,在天辰艺人中也还算有潜力,这一年多的刻苦钻研,演技也有所提升,他还挺符合男主形象。 但是看完试镜片段之后陈亦鸣却是皱了眉头,他瞥了一眼一旁的裴云也问道:“裴哥,你怎么看?” 裴云也却是将目光移到了沈星脸上,沈星一张圆脸变得紧绷,尤其是当裴云也说了句“听导演的”更是心头一颤。 他可是知道易嘉艺和裴云也有些关系,他纵使不满意也不敢直接说什么。 虽然有自己对电影的坚持,但有时候也不得不向资本低头,此时却没想不用他出头,陈亦鸣身边的陈一悠倒是直接开口:“表演过于浮于表面,不行。” 他声音不高,但因为现场安静,所以刚走到门口准备离开的易嘉艺也听得清楚,但他也只是僵了一瞬间就镇定的离开了。 沈星也的确是不太满意易嘉艺的表现,他觑着裴云也的脸色,发现这位气场强大的裴总对此并没有什么反应。 之后又有几位演员走进来,裴云也一直都兴致缺缺,他看过剧本,对故事也有一个大概的了解。 裴云也虽然对电影涉足不深,但一向眼光独到,这也是陈亦鸣非得让他过来的原因。 直到最后一个试镜女主的女生走进来,裴云也的目光才聚焦了那么一瞬。 但也仅仅只有一秒不到。 偏偏这一瞬间被一旁的陈亦鸣捕捉到了。 看惯了娱乐圈俊男靓女的陈亦鸣倒也没觉得如何,更何况他常年面对着裴云也的脸,在看旁人就总是会差了些(当然陈一悠除外),所以他就更加好奇眼前这位美人到底是哪里吸引到了裴云也。 眼前这位女演员看起来不过二十左右,齐肩的短发并没有好好打理,反而有种凌乱的随意感,一件很普通的红色紧身上衣勾勒出的曲线也并不突出,但她那张脸的确有些惊艳,眼尾上扬,魅而不妖,很是别致。 只是做自我介绍的时候有些怯懦,弱化了她面容的张扬,倒是显得有些小气了。 但是当她对着镜头开始表演的时候,那双藏着局促的眼睛一瞬间变得凌厉,妖冶也就化为了野性, 显示器前的几位主创面色不显,看不出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倒是陈亦鸣一直注意着裴云也,在看到裴云也目不转睛盯着这人的时候,又将目光移回到女演员脸上,忽然发现这女演员在镜头里看起来有些眼熟。 等到试镜结束,她又恢复了一开始的局促,陈亦鸣也就没将这事儿放心里。 这么多年他就没看裴云也对谁上过心,除了一开始对卜重瑶多看了两眼,后来还因为林远东不懂事儿闹了些矛盾。 陈亦鸣跟裴云也认识这么久也逐渐对裴云也的喜好有些了解,卜重瑶和眼前这个邓雨儿都属于长相明艳却并不风情,反而带些锐利的飒气的类型,刚才邓雨儿试镜的表现的确是有点这味道,倒真的有几分女主角不羁的模样,难怪裴云也多看了两眼。 所有演员试镜结束之后,陈一悠和沈星两人讨论着谁的表现更为出众,自然也问过了陈亦鸣的意思,陈亦鸣倒是挺看好易嘉艺和邓雨儿,但是陈一悠觉得易嘉艺不行,陈亦鸣也就只提了邓雨儿。 “裴总怎么看?”沈星没忘了这位金主爸爸。 这回裴云也倒没有踢皮球而是简要地说了句‘还行’,其实沈星更偏好另一个更加洒脱的女演员,但因为陈亦鸣和裴云也都提了这位邓雨儿,再加上陈一悠也没有反对,而邓雨儿在镜头前的表现也的确还不错,所以主演就这么定下了。 而易嘉艺则是与男主失之交臂,再怎么说也是天辰自家的艺人,陈亦鸣捡了个戏份挺重的男二的角色给了他。 主演定下之后没多久,剧组就开始准备开机发布会,因为《寻觅》筹拍前期波折不断,在网络上的讨论度虽然有一些,但到底热度不够,所以这次的开机发布会就办的比平时高调一些,结束之后还有一场小型酒会。 裴云也自然也在受邀之列,而明央作为投资商也同样在受邀之列。 明央到场的时候正好看到裴云也正站在人群之中,一圈人各个俊秀俏丽,站在一块有说有笑,言笑晏晏。 陈亦鸣,陈一悠,还有易嘉艺,这些人的脸所对应的信息都在明央的脑海里一一闪过,包括陈亦鸣和陈一悠不清不楚的关系,以及裴云也对易嘉艺的贵人之恩。 接着又有一位高大英俊的男人进入了他们的聊天圈,这是林家二少林远东,明央环视一圈,目光落到了站在裴云也对面容貌娇丽的女人脸上,结合他先前收到了电影选角通知,明央认出这个女人便是裴云也钦定的女主角邓雨儿了。 她黑发挽在脑后,身着一袭黑色露背连衣裙,前襟点缀一串珍珠边,裙摆上也缀着白色的荷叶花边,略显娇俏可人的模样,瞧这的确是有几分姿色。 邓雨儿和男主角相继给他们这几个投资商敬了酒,接着又朝着编剧陈一悠敬酒,一圈下来已然是喝了不少。 所以当林远东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脸色微红,目若含水的微醺冷美人,林远东稍稍抿了一口,在邓雨儿欲将饮尽的时候伸手拦了一下。 陈亦鸣扫了一眼林远东,揽着陈一悠说:“站着怪累人的,咱们去那边坐着。” 林远东紧随其后,裴云也落后一步,邓雨儿和男主角本来就只是来敬个酒,打个招呼,这些金主爸爸们聊天可没有他们小演员的份儿,便自觉地往另一边导演所在的地方走去。 易嘉艺瞥了一眼裴云也,顿了一秒还是跟着男女主往导演那边走去。 恰好这会儿一位应侍生推着餐车经过,邓雨儿转身时不小心撞到,下一秒她就这么直直的撞向了裴云也。 裴云也立即微微伸出小臂将人挡了一下,止住了她往地上到的趋势。 邓雨儿今天短发都被梳起挽在脑后,而大开的露背长裙一片雪白肌肤只贴过裴云也衣袖,见她身形稳住,裴云也也就收回了手。 邓雨儿连忙道歉:“对不起,裴总您没事吧。” 裴云也垂眸理了一下衣袖,“无事。” 邓雨儿脸又红了不少,抬眸看了一眼裴云也,低声道谢。 陈一悠不想跟着陈亦鸣,也就去找沈星聊剧本去了,陈亦鸣随他去了,回头看到裴云也那边的情形,朝着林远东使眼色:“你小子可别再色令智昏。” 这说的是当初林远东没搞清楚状况就直接包了卜重瑶,差点和裴云也交恶。虽然上次裴云也也不是真的在意这个女演员,可是不管在意与否,林远东一而再的撞上去可就不太秒了。 “你是说裴哥看上了这个小演员?”林远东目光扫过那边裴云也正朝着邓雨儿微微颔首,对美人我见犹怜的道谢丝毫没有怜香惜玉之意,他眉梢一挑,低声道了句:“我看不像。” 陈亦鸣同样挑眉对他的话不置一词。 “这么说来,”忽然一道声音插了进来,低沉的声线透着丝丝危险的气息,“这女人还真是裴少钦点的女主角了。” 他语气带笑,着重点了‘裴少钦点’这四个字。 陈亦鸣立即回头,就看到明央倚在一旁的盘龙柱上,虽然是跟他们说话,但目光却是略带阴沉的盯着朝他们走来的裴云也。 “明少来了啊。”陈亦鸣被他那如狼似虎的目光怵了一下,也的确意外明央真的来了,他先前无论是选角还是各种关于电影的事儿通知到盛世,明央都没什么反应。 这五千万甩进来,明央那边屁都没放一个。 林远东并不是第一次见到明央,他也跟着打了招呼,喊了声,“明少。” 明央却是恍若未闻,直直地盯着裴云也,说了句: “裴少还真是艳福不浅。” 第18章 “裴少还真是艳福不浅。” 陈亦鸣嘴角抽搐,怎么莫名的有种捻酸挟醋的意味儿是怎么回事。 他和林远东对视一眼,相比对明央的不满,更多的是生出一丝此地不宜久留的感觉,尤其陈亦鸣还从裴云也那里知道了这两人从前‘有些交集’,现在看来这点交集怕是相当不简单。 但他俩也没走,难得可以看裴云也的八卦,这可比娱乐圈那些个绯闻有意思多了。 裴云也就像是没听到明央的话,淡定的将手里的酒杯放到应侍生的酒托里,然后解开西装扣,在沙发上坐下了,然后对陈亦鸣说道:“接着说你之前说得安排。” 陈亦鸣瞥了一眼被当空气的明央,也就和林远东在对面的长沙发坐下,接着之前的话题开口将天辰接下来的一些安排说了一下。 “除去正在上映一部小成本电影,今年也就只有一部电视剧,和一部贺岁片。”陈亦鸣说:“电视剧上星倒不是问题,只是几大卫视今年的档期已经满了,再往后拖这剧就没什么意思了。” 明央被裴云也忽视习惯了,他眼梢一挑,就在裴云也身旁的单人沙发坐下,一点儿也没有避嫌的自觉。 “所以我打算直接网络投放,”陈亦鸣说出了自己的打算,“易嘉艺现在虽然有些名气,但粉丝受众还不够广,网投扩大粉丝群更加有利于贺岁片的预热,贺岁档排片竞争压力不小,这剧小火一下,后面的几部电影排片也会更好谈一些。” 天辰成立不久,签的新人里目前也就易嘉艺还有些样子,接连投的几个本子都没有大爆。年末的贺岁档算是重头之作,本子虽然是陈一悠早期作品,但无论是后期制作还是接下来的宣发天辰都花了不少心力,这部电视剧也是在给电影铺路。 提到易嘉艺,明央的眼睫动了一下,他看着对面裴云也似乎认真考虑的样子微微眯了下眼睛。 “嗯。”裴云也颔首应了一声,就算是赞同陈亦鸣的做法,他两聊起工作,完全没有林远东和明央插嘴的余地。 “别聊工作了,咱们去楼上找点乐子,听说梦莎今晚有个特别的活动,”林远东站起身,一脸神秘地朝着裴云也和陈亦鸣说道:“裴少应该会很感兴趣,咱们上去凑凑热闹?” 陈亦鸣被勾起了兴趣:“什么活动?” 林远东笑得不怀好意:“上去不就知道了。” 陈亦鸣瞥了一眼不远处正在跟付星侃侃而谈地陈一悠,不放心道:“先说好,那种活动我可不去。” 他刚说完裴云也眼风就扫了过来。 林远东嗤笑:“放心吧,知道你是有家室的人了。”说完他又看向明央:“明少要不要一块去?” 陈亦鸣也转头看向了明央,“明少要是觉得无聊就一块去吧。” 除去因为明央被晾着这么久还没发飙的惊讶之外陈亦鸣心里也生出了些许过意不去,怎么说也是给他‘雪中送炭’的合作伙伴。 一直被当空气的明央忽然被重视起来,这盛情邀约令他脸上多了些笑意。 “行啊,”他又对着裴云也说:“裴少感兴趣的东西,那一定非常有趣。” 梦莎和君悦差不多,只是这里才建没多久,所以并没有像君悦在他们圈子里那么有名,也是林远东偶然发现的一个有趣的地方。 四个人鱼贯离开宴会厅,在应侍生的引导下走进专用电梯,出了电梯林远东在前面领路,陈亦鸣则跟着问东问西,明央落后半步走在裴云也身边。 裴云也今天穿了套铁灰色的西装,还特地系了领带,明央今天倒是和从前差不多,只是今天的衬衫扣子有好好的扣在胸口以上,似乎是被那几棵规矩的纽扣封印了,一直到现在明央都乖得不得了,在进门之前还替裴云也拉开门,摆了个请进的姿势,端的是一幅温文尔雅的绅士模样。 而裴云也依旧没多给他一个眼神。 “阿也什么时候能看我一眼。”明央忽然幽怨地开口,见裴云也没反应,他又恢复正常的语调,声音也冷了一些,“裴总就这么对待合作伙伴?” 裴云也不咸不淡地道:“如果明少能够在称呼上正常一点儿,我不介意多听明少说几句。” “怎么,阿也不好听么?”明央摸了摸嘴角,“我倒是很喜欢。” 林远东所说的特别的活动其实梦莎在顶楼办了是一场拳赛,拳赛没什么特别,特别的是站在台上的人两人是颇有名气的职业拳手。 这也是梦莎与其他会所不同的地方,梦莎顶楼有一处环绕式拳击擂台,今天算是擂台开放赛,特地花了重金邀请了这两个拳王来热场子。 拳击赛最令人心情激荡的不过就是氛围,在喧嚣的呐喊声中体会格斗带来的乐趣。 所以在擂台四周圈出一块环形区域作为观众席是必不可少的部分,而金沙定位是高端娱乐场所自然也会为那些有身份有地位的人考虑,在环形观众区之上二楼设有独立包间,每间包间都有开放式阳台,拥有最佳的观看视角,也拥有足够的私密性。 裴云也一行人就坐在视角最佳的临渊间,底下的叫喊喧闹并没有影响包间里的幽静的氛围。 落座之后没一会儿便有以为身着燕尾服的侍者带着一群打扮艳丽的女人鱼贯而入。 看着那一个个穿着清凉的女人,陈亦鸣脸黑了一两秒,他瞪了一眼林远东,林远东抿着嘴笑了笑,招手便有一个穿着白裙子的乖乖女模样的小姐坐到他身旁,林远东揽着人 朝着明央道:“明少看着挑一个?” 明央勾了勾嘴角,随手点了一个穿红裙子的女人,那女人身材丰满,相比面容更加吸睛的是她胸前裸露之处盛开的一丛玫瑰刺青,三两只玫瑰若隐若现的盛开在锁骨之下,性感的同时又藏着些野趣。 如果是平时这些个小姐就自行上前殷勤,但眼前的人都身份贵重,只能等着被挑。 陈亦鸣抿着唇起身从林远东身边走到另一边的单人沙发坐下,免得沾上香水味儿回去不好和小悠交代。 明央揽着那位玫瑰美人看向裴云也,裴云也没什么表情也没有要挑选的意思,明央便自己做主点了个穿黑裙的冷美人,“去,好好伺候裴少。” 那女人觑了一眼裴云也,见他没反对也就坐了过去,不过没敢靠的太近, 裴云也倒是抬眸看了一眼明央,对他此举不置一词。 “开始了。”林远东开口,他拍了拍美人的大腿,那乖乖女就贴心地端了杯香槟跟在他身后往看台前方走去。 陈亦鸣也走了过去淡淡地扫视下面正在缠斗的两位肌肉壮硕的男人:“你什么时候也喜欢上拳击了?” 林远东:“有意思啊。” 陈亦鸣不置一词,瞥见台下两人其中一个倒地时都吐了口血,他皱了皱眉,不理解这有什么好看的。 “怎么样?”林远东兴致盎然,看向裴云也,“这可是切尔森第一次和加纳交手。” 裴云也并没有像林远东一样表现出沉迷之态,他依旧面无表情,甚至在底下人潮叫喊声突然拔高的时候皱了眉,但是通过他未曾移动的视线来看,裴云也的确是对这场比赛感兴趣。 底下的叫喊声一浪高过一浪,台上的两个人出手也越来越激烈,林远东满眼热烈,在其中一个被打倒在地时,还高声叫了句“好!”接着揽过美人就着她的手灌了口酒。 陈亦鸣无语的摇摇头,实在没眼看这色胚调情。 三分钟后那两位职业拳手一回合结束之后分作两边开始休息。 林远东兴奋劲儿去了一些,转过身问陈亦鸣,“听说你们公司那小演员也是拳手出身?” 他一说陈亦鸣就反应过来说的是易嘉艺。 “没错。” 林远东:“身手怎么样?” “这你得问裴哥。”陈亦鸣看向裴云也:“这人还是我从裴哥手里挖过来的呢。” “是吗,”明央忽然出声,他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看台的区域并不狭窄,明央偏偏挤到了陈亦鸣和裴云也中间,撑着栏杆靠地裴云也更近一些。 “没想到这人竟然还和裴少颇有渊源。”明央低笑了一声,转过头靠近裴云也耳边轻声说:“他能满足你么。” 他这句声音刻意压得低,藏着些暧昧,隐藏在欢呼声里旁人并没有听到。 裴云也八风不动,并没有因为他突然靠近而让开,却也没有理他。 对明央这样意味不明地一语双关他总是沉默以对。 第二回合再次开始,台下的叫喊声此起彼伏,林远东没再询问关于易嘉艺的问题,专注的开始看起比赛。 明央的目光却不再投向擂台,他微微邹眉做出苦恼状,自问自答:“应该是不能吧,除了我,还有谁能挑起裴少的兴趣呢。” 他刻意在‘兴趣’二字上拖延半秒,嘴角挑起的弧度笑得意味不明。 裴云也垂下的眼皮冷冷得撩了一下,目光扫过明央端酒杯的手腕上缠着的白色绷带,讥讽道:“明少似乎对自己过于自信了。” 明央:“在压倒性的实力面前,自信点不应该么。” 他勾了勾嘴角,低笑了一声接着说:“毕竟当初在破风,裴少的那些个陪练在我手下都没少吃苦呢。” 的确,在那场以明央认输结束的比赛之后,裴云也不再和明央有过交手,而明央却是将破风所有的拳手都挑战了一遍,或者说是单方面地发泄,下手要比之前狠得多,七八个拳手都在医院躺了半个月才下得了床,而他就像个不怕死不怕疼的小强,一身伤得了个擂主的称号。 裴云也那时候也才是真的意识到这人的确是值得他高看一眼。 “在打架这方面,明少的确是得天独厚,”裴云也淡淡道:“只是兴趣这种可有可无的东西值得惦记至今么?” 明央微微一愣,盯着裴云也冷峻的侧脸,半晌自嘲地笑了一声。 。 职业拳手三回合结束之后就是一些拳手热身赛,倒没有之前有吸引力了,欢呼声都低了许多。 他们从看台坐回到沙发上,那边林远东正和小美人如荼似火地调情,低低地娇笑声不时传来。 陈亦鸣独坐在另一边琢磨着梦莎开的赌局。 明央靠在沙发上两条长腿交叠,左手搭在沙发靠,他身边的玫瑰女人在明央坐下的瞬间便倒了杯就没骨头似的倚了过去,柔情似水地唤了句‘明少’,还没贴上明央的手臂就对上明央淡漠的眼,眼前这人周身散漫的气场瞬间冰冷,女人当即一惊,迅速收回身势并没有真的靠上。 明央嘴角微翘,伸手接过她递来的酒杯,目光却是转过去看向裴云也,裴云也依旧独坐一处,明央钦点的那位黑裙女人也倒了杯酒递过去,不过没敢往裴云也身上凑。 裴云也并没有接,很轻地撩了一下眼皮,黑裙美人动作一僵端着酒杯的手也就收了回来。 明央将杯子里的酒一口饮尽,玫瑰美人立即接过空杯子,他抬了抬手,一旁等候的侍者迅速走了过来。 “明少。” “没瞧见裴少不满意么,”明央说:“还不去换几个更好的过来。” 他这话一出,那黑裙女人当即一抖,在这个包厢伺候不好人,出去可没什么好果子吃。 领班朝着她使了个眼色,继而赔笑说了声是就欲往外走。 “不必了,”裴云也忽然开口。 领班左看右看瞧见明央由阴转晴的表情最终还是听了裴云也的话退了回去,他朝着黑裙女人摆摆手,那女人便退出了包厢。 “裴少这是看不上?”明央转头伸手捏住身边女人的下巴,垂着眼冷漠道:“也是,这种货色给我们阿也提鞋也不配。” 玫瑰女人下颌被捏得生疼确实不敢动弹,明央冰冷的视线令她心底不住发寒,先前那种阴森的气息又开始如游蛇一般沿着下颌扩散而去,说完明央松开手,她便情不自禁地从沙发上摔倒在地。 他这动静不小,林远东和陈亦鸣都看了过来,包厢的气氛忽然变得紧张。 明央伸出脚尖点着地上的女人,目光落到她胸前黑白相间之中那一抹绽放的鲜红,眸光猝然染了寒霜,但他还是笑着,嘴角上扬的弧度十分明显。 “这些人都没什么看头,唔....” 他伸出食指点了点太阳穴,做出一副思索的模样,两三秒后,接着说: “咱们的女主角还算有点姿色,大明星玩起来一定更有趣,是不是?” 第19章 有了答案,明央脸上笑容更大,他抬眸盯着裴云也微蹙的眉,吩咐道:“去,将人叫来。” 很快便有人应声出了包厢。 也不知道明央忽然抽什么风,或许是因为他脸上的笑容过于渗人,地上的女人吓得都在轻轻颤抖,却又不敢轻易离开。 “明少这是喝多了?”陈亦鸣皱着眉开口道。 他朝着侍者摆了摆手,那侍者便走过去将明央脚边的女人扶了起来。 明央眼尾轻轻一瞥,伸手拍了两下身旁的沙发,还在腿软的女人只好又坐了回去。 明央转着酒杯,“陈少看我像喝多了么?” 我看你像发神经了。 陈亦鸣内心腹诽。 他刚说完包厢门便被打开,率先进门的却是一个清隽青年,他穿着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白色折叠纹衬衫,像个矜贵的小王子。 陈亦鸣立即站起来,“小悠,你怎么来了。” 陈一悠先是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跟着的邓雨儿,这才走到陈亦鸣身边。他聊完剧本正准备来找陈亦鸣就看到有人过来叫邓雨儿,听说是资方那边点名叫人过去陪着,陈一悠问清陈亦鸣在这也就跟着一块过来了。 “我什么都没做,就喝了两杯酒。”陈一悠一来,陈亦鸣的不爽就少了许多,跟人咬耳朵小声说,“不信你闻。” “嗯,”陈一悠板着脸:“很臭。” 距离他们不远的林远东一字不落的听了个全,没忍住低笑一声,然后就得到了陈亦鸣一记眼刀。 进门的邓雨儿就像一只入了狼窝的小白兔,根据先前经纪人提点过的信息一个个对上号,低着头礼貌地问候了一连串的总。 最后才又朝着明央问道:“不知道明总叫我来是有什么事儿吗?” 邓雨儿十分紧张,垂在身侧的手不住地捏着裙边,问出口的声音柔得发颤。 明央掀起眼皮,将人从下到上打量了两三秒,然后朝着裴云也抬了抬下巴。 “去给裴少敬杯酒,能得到这个角色可得好好感谢我们裴总。” 明央似乎有些思维混乱,他对裴云也称呼短时间内变了三次,不过却没什么人在意,反正明少爷反复无常是个疯子的印象已经深入人心。 从明央开始自作主张将人叫来,裴云也就一直没有开口,他目光落在虚空某一点,不知道在想什么。 邓雨儿抖抖索索地从侍者酒托里端了杯香槟,往裴云也身边走近了一些,试探着唤了一声“裴总?” 这幅受惊的模样将她面容的张扬锋利掩去了不少,她这温顺的姿态虽然不够撩人,但也有些含羞带怯惹人怜爱之感。 裴云也却并没有看她,她目光掠过那杯酒径自落到明央面上,终于是开口问道:“明少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明央将交叠的腿挪开,双肘撑着膝盖,他食指拇指捏着酒杯晃了晃,微微垂眸看着手里摇晃地鲜红色液体,“裴少不喜欢?” 裴云也还没回答,明央将酒杯放在桌上,起身起身走到邓雨儿面前,“既然不喜欢,”说到这他顿了一下,然后忽然伸手捏着邓雨儿的下巴居高临下的端详两秒,微微蹙眉道:“那就换了吧,正好我也不满意。” 明央这句“换了”可不是先前说的换个姑娘,而是要换电影女主角,在场的人都听出他这弦外之音。 而刚刚得到女主角的邓雨儿更是直接白了脸,她并没有什么大的背景,能得到这个试镜的机会已经是用尽了手段,好不容易得到了这个角色慢慢被公司重视,如果因为她今天表现的不好而丢了角色,那么她在公司,或者说在娱乐圈也混不下去了。 那双上扬的凤眼瞬间便氤氲出了水汽,下巴的疼痛都不算什么,她低声道着歉:“明总,对不起,是我有哪里做的不好吗?我会努力...” 明央眉梢一挑,啧啧声地摇了摇头,邓雨儿没说完的话便又生生吞了回去,眼眶盈着的泪水凝聚划出一道晶莹细线,砸到明央虎口处。 那一点凉意令明央眉头微蹙,他松开手,抬手招来侍者,从托盘里拿起块方巾,一边仔仔细细地将触碰邓雨儿的手指擦干净,一边转头似笑非笑地看向裴云也。 美人落泪没能从明央这里换来丝毫怜惜。 陈一悠和陈亦鸣都对明央此举生出些不满,陈亦鸣则是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接受明央的投资,就应该离这疯子远一点。 他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就听裴云也的声音突然响起: “明少想换谁?” 裴云也和明央说话的语调全然不同,这五个字平铺直叙,没有丝毫情绪波动。 听他这一问,陈亦鸣放了心,他安抚性地拍了拍陈一悠的肩膀,陈一悠也就不再说什么。 邓雨儿却是如坠冰窖,她眼尾泛红看着裴云也冷峻的脸,到底是没敢开口求讨。 明央也就随口一说,娱乐圈演员他连个名字都说不出来。他目光戏谑地环视一圈,伸手点了一下坐在沙发上的玫瑰美人,“你叫什么名字?” “沈玫落。” 明央点头,“就你吧。” “裴少觉得怎么样?”明央问。 裴云也目光掠过沈玫落落在明央那张笑脸上,对他的提议不置可否,他看了明央两秒,然后拿出手机拨了通电话。 没过两秒电话接通,裴云也淡声对着电话那边吩咐:“明天一早给盛世打五千万,从天辰的账面上走。” “好的,收到。” 林现说完,裴云也挂了电话,他站起身将西装外套扣上,“亦鸣,电影上线之后,记得送明少一张电影票。” 陈亦鸣看着一旁明央的脸色逐渐发黑笑意也僵住,他没忍住扯了扯嘴角低笑了一声。 “那肯定不会忘了明少。” 说完裴云也就直接离开了包厢,陈亦鸣和陈一悠也紧跟着打算离开,陈亦鸣走之前还不忘和明央打招呼,“明少继续玩儿,我们就不奉陪了。” 陈一悠没忘记这位女主角:“邓雨儿,还不走?” 邓雨儿经历了一番大起大落,听见陈编这句话立即回过神,连忙跟着一块出了包厢,生怕再给这几位资方爸爸得罪了。 看够了热闹的林远东也揽着美人跟上,这一晚还真的是精彩纷呈,他目光掠过前头楚楚可怜的小美人,到底是绝了心思。 裴云也这一举动还真是令人意外啊。 没一会儿,包厢就只剩下脸色阴沉的明央和瑟瑟发抖的沈玫落。 包厢内氛围开始变得冰冷,原本风流不羁的美男忽然变得阴郁起来,沈玫落努力降低存在感,慢慢朝着包厢门口挪动,在离开包厢的最后一刻,她看见那个俊美的男人嘴角勾起一丝淡漠的冷笑,随着那弧度逐渐放大,包厢里响起一声玻璃碎裂的声音,还有不甚明显的笑声。 “还是你牛啊,裴少。”陈亦鸣揽着陈一悠,吊儿郎当地看着裴云也。 “不过你这五千万弄得我压力很大啊。”陈亦鸣皱了皱眉,略显苦恼,在这个项目筹备伊始裴云也就已经投了三千万,后续又有其他投入,一部电影前前后后让裴云也投入近亿的资金,饶是陈亦鸣都有些不好意思。 “这万一要是赔了,我拿什么赔你。” 他这话刚说完便被陈一悠白了一眼,陈亦鸣又露出讨好一笑,对陈一悠说道:“我开玩笑的。” 裴云也轻哼一声,“赔了,你就从天辰卷铺盖滚蛋。” 陈亦鸣:“......” 他哭丧着脸挂在陈一悠身上,然后陈一悠看了他一眼,便转头对着裴云也郑重开口:“不会赔。” 裴云也对他的自信不置一词,瞥眼瞧见两人的亲密的姿态立即转过眼继续往前走去。 “对,不会赔,咱们小悠那可是天才编剧!”陈亦鸣夸起陈一悠那是满脸喜色。 三人没再去楼下酒会,而是直接从专用电梯出来,因为陈亦鸣喝了酒,陈一悠便拿了钥匙去将车开出来,留下陈亦鸣和裴云也站在地下停车场出口。 “你开车了没,我们顺路送你一程呗。”陈亦鸣对裴云也说。 裴云也现在住在盛和苑,和陈亦鸣的住处离得不远。 “不用。”裴云也说:“我还有事儿。” 陈亦鸣点点头觑了他一眼,这都快凌晨了,鬼知道裴云也还有什么事儿,他没再坚持也没问有什么事儿,反正问了裴云也也不会说。 两人站在夜色里等了一会儿,深秋的冷风并不冷冽,只是朦胧的月色洒下倒是添了几分萧条。 “明央这人的确有些捉摸不透,”陈亦鸣跟他闲聊:“当初忽然要投资,后来屁事儿也不过问,今天却跟个神经病一样一直找茬,你说他图什么呢?” 明央这会儿不在,他可没有什么忌讳,将不满都宣泄,用词也就毫无顾忌。 明央今晚的一系列操作都有些琢磨不透,反而像是情绪失常,明家本可以和他们井水不犯河水,明央偏偏上赶着往裴云也身边凑,陈亦鸣想起在包厢里明央看向裴云也是那露骨的表情,以及偶尔蹦出来对裴云也亲昵的称呼。 阿也。 陈亦鸣认识裴云也这么多年,还没人敢这么叫,关键是裴云也的反应也很值得琢磨。 “我怎么觉得他是冲着你来的啊。”陈亦鸣觑着裴云也,过了两三秒又试探地问了一句,“你和他的一些交集……” 路边绿化带里的野蔷薇被蒙了层黑色的纱,沉沉地一片片绵延往前,像是一块块深色的斑驳。 裴云也落在上面的目光深沉,只是有了月色遮掩并不明显,他并没有因为陈亦鸣今晚好奇心旺盛的多话表现出不耐或是不满,沉默两三秒之后反而开了口: “两年前,崔华绩被我送进监狱之前,用了些不入流的手段。” 这事儿陈亦鸣也知道,崔华绩就是裴云也二叔裴凌云的得力干将,在裴氏也举足轻重,他这个把柄算是裴云也扳倒裴凌云最后一步棋,而在彻底赢得对裴氏的掌控权之前,崔华绩也的确是狗急跳墙兵行险着,在裴云也并不打算放过他之后甚至想要放手一搏,死也要了拉裴云也的命垫背。 陈亦鸣:“然后呢?” 裴云也抬起左手手腕,右手捏着表盘转了转,接着说: “那时候明央算是帮了我一回。” 第20章 陈亦鸣恍然似的点点头,他就觉得两人之间的交集应该不简单,倒没想到是那个时候,毕竟裴云也很少吃亏,吃一次亏承了别人的情就更不容易了。 关于明央是怎么帮了裴云也,裴云也没说,陈亦鸣也没再问,他今晚也是醉意上头,放在平时他都不一定敢一而再再而三的好奇。 但细想他又觉得好像哪里隐隐有些不对劲儿,他酒劲儿上头晕晕乎乎想不明白也就暂时就这么接受了这个理由。 两人在冷风中又站了一会儿,车灯闪过,陈一悠将车停在他面前,陈亦鸣立即将这点好奇压下,利落地上车和裴云也说了再见。 上了车,暖风一吹,陈亦鸣酒意散了一些,他看着后视镜里不断缩小的裴云也,忽然发现哪里不对劲儿了。 裴云也和明央两年前的缘分并不是什么不能宣于口的事儿,那么在柏风的酒会上相遇为什么要装不认识?而《寻觅》资金困难,明央上赶着来救急,说是要还裴云也这个老朋友的‘情’,怎么听都像是裴云也帮了明央,怎么裴云也却说是明央帮了裴云也? 而且按照裴云也所说:两年前是明央帮了他,如今又接受了明央的投资,他应该是对明央更加友善才对,但根据陈亦鸣的观察,裴云也对明央连友善的边都算不上,反而有些针锋相对的意味儿。 不对劲儿。 但他又一细想,如果两年前明央真的那么巧在裴云也被困的时候出现,裴云也第一反应也是这人有所图谋,或者是跟那些找麻烦的人是一伙的,谨慎怀疑与权衡利弊才是裴云也为人处世的本质。 那这么一看,明央的出现是不是巧合还不一定,裴云也对明央的态度也不奇怪了。 勉强算是认识,所以既不热络也没有放低身份。 陈亦鸣自己说服了自己,晃了晃脑袋没在纠结这事儿。 事实也的确如陈亦鸣所想,在明央凑巧出现的时候,裴云也的确是满是怀疑与警惕。 从那几个人在破风出现之后,被跟踪这事儿没少出现。 而那天裴云也也的确是大意了,发现自己被跟踪的时候并没有当回事儿,直到被那些人动市区逼到郊区以外的快速通道。 后视镜里黑色的面包车紧追不舍,裴云也眯了下眼睛,脚下踩下油门,迅速变道,加速超过前面几辆大货车,利用一个视角的偏差,在一个偏僻路口转弯之后就甩掉了跟在背后的尾巴。 这些人能跟到破风倒是让裴云也有些意外,甚至还带了拍摄装置,显然是有备而来,裴云也混迹地下拳场传开并不是什么大事儿,但他接管裴氏在即,被拍下正脸视频显然不会对他有利,这时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在那之后的几天裴云也并没有再去衡水巷,公司的争斗逐渐进入白热化,就连前台小姐都意识到公司近期会有大事儿发生。 黑色的大众车在破旧的泊油路行驶不过五分钟,夜幕四合下,蒙了灰纱的建筑被甩得老远,一望无际的荒林杂草丛生人烟罕至,拐过一个公路岔口,裴云也便看到前方停着的一辆黑色面包车堵在了路口,十几个身穿黑色T恤的高大男人,正在前方等着他自投罗网。 裴云也勾了勾嘴角,从口袋摸出手机,却在看清屏幕上无信号显示时眸光一凛,他上扬的眼尾逐渐压下,漆黑的瞳孔中逐渐氤氲出一丝慎重。 倒是小看了崔华绩的智商和胆量。 裴云也打开远光灯,两道白光如利剑一般猛地射向前方碍事儿的路障们,裴云也也借着灯光环顾四周迅速将环境刻进脑海里。 道路左侧是个十米高的土坡,右侧则是荒土与池塘,的确是个设伏的好地段。 随着车辆不断逼近,裴云也丝毫没有减速的打算,刺目的光线愈渐亮眼,引擎轰鸣,如野兽咆哮,凶猛且迅捷地朝着那些路障冲了过去。 路障们显然是怕死的,本能的躲闪开,就在这瞬间,裴云也猛地扭转方向盘,轮胎几乎擦着池塘边堪堪冲了过去。 在裴云也越过路障之后,那几个人也都迅速上车跟了过来,两辆车在黑夜中不断追逐,身后的汽车轰鸣似乎越来越近,裴云也眸光掠过显示屏上逐渐缩短的红色油线,眉头也越皱越紧。 这么下去被追上是迟早的事儿,裴云也心绪飞转思考着该如何应对。 随着油耗黑色汽车的速度不得不变慢下来,后面紧追不舍的面包车来不及降速直直撞了过来,巨大的碰撞声响起,裴云也猛地握紧方向盘堪堪稳住因为惯性前冲的身体。 碰撞声消失之后四周似乎变得格外寂静,裴云也匐在鼓起的气囊之上,微微聊起眼皮瞥了一眼后视镜,后车黑衣人一共五个,从驾驶位下车的男人身材较为瘦小,其他目测都在一米七左右,体格壮硕,还有武器。 那些人迅速朝着大众靠近,在脚步声靠近停下的一瞬间,裴云也突然推开车门,撞开那个企图查看他是否昏迷的男人,然后迅速窜下车,一脚将车头的高个男人踹开,同时扣住方才打算开车门的男人右臂,从他手里夺过那把钢管,一把将人敲倒在地。 剩下那三个男人见他没事,立即包围了过来,却没有直接动手。 夜色渐浓,裴云也转了转手腕,他贴着车身站的笔直,目光也染上了夜色的深重,虽然他只有一个人但气场却不容小觑。 “倒是小看了崔华绩的胆量。”裴云也拇指按着食指关节,“咔”一声,在夜色里格外清楚。 对面领头的男人脸侧又道刀疤,在夜色里看起来就更加骇人,不过当他听到崔华绩这个名字的时候有一瞬间的不明所以,不过这没影响裴云也的判断,崔华绩兵行险着,自然不会泄露身份。 裴云也轻笑了一声,他声音缓慢语气冰冷问道:“想要我的命?”他往车尾挪了一步,又按了一下食指关节第二节 ,“崔华绩给了你们多少钱?” 那男人狞笑不语,因为裴云也所展现的身手,他此刻也意识到眼前这人的不简单,“你不用知道。” “是吗?”裴云也说:“你们应该知道我是谁,那应该也清楚这么做的下场是什么。” 说完裴云也脚尖踩着地上捧腹的男人的手腕,抬腿一踢将那人手里的武器踢到车下。 “管你是什么身份,就算你是天皇老子也得把命留下。”领头的刀疤脸啐道,逐渐朝他逼近。 裴云也眸色一凛,看来崔华绩的确是穷途末路了。这些人不知道他的身份,就算裴云也这会儿表明身份,提出给更多的钱也无济于事。 因为空头支票远没有直接入账的钱有说服力。 既然没得谈,那就没必要费口舌了,他握紧手里的钢管直接朝着寸头男人而去。 接着便是一阵打斗,地上那没晕过去的男人也爬起来加入了战斗。 如果一对一,这四个男人都不是裴云也的对手,但此时以多对少,纵使裴云也格斗术超强,也双拳难敌十二手,更何况他们还带了东西。 这里荒郊野岭,鲜有人至,而缠斗到现在裴云也体力也在急速下降,他思绪飞快转动,既然能在他车上做手脚屏蔽掉手机信号,那么只要离开屏蔽器范围,裴云也就能发出求救信息,但是对方显然也是清楚裴云也所想。 早在裴云也下车之后就有人趁乱将他车上将一切通讯设备全部切断。 到底是人多势众,裴云也身上受了不少伤,隐隐有些力不从心之态,握着钢管的手指都在微微颤抖。 现在唯一可能离开这里的方法就是那辆车头缺了一块的面包车。 裴云也一边和这几个人缠斗一边朝着往那辆面包车靠近,后背手臂相继都受了不轻地伤,在极度紧张地时候裴云也越是冷静,他甚至还在思考暗地里地不露声色地除掉他的法子那么多,崔华绩为什么会选择用这种方式。 这么愚蠢又破绽百出的方式。 想到这裴云也嘴角甚至还勾起了一道类似笑容的弧度,这在那刀疤脸看来无疑是赤露裸地挑衅,下手越发狠厉。 不过裴云也已经从方才的试探里摸清楚,这四个人武力值最高的就是这个刀疤脸,他下手狠还脏,而那个开车的寸头男人则是要弱一些,最关键的是车钥匙就在他口袋里。 他们撞车的这个地方背靠一侧矮坡,上面杂草比人还高,裴云也被限制在面包车尾部,而那个寸头男正站在驾驶位旁边断了他后退的路,裴云也眯了下眼睛,往前一步卖了个破绽,前头与他对打的刀疤脸迅速抬脚将他踹倒,裴云也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嘴角微翘,就着这股力道向后侧方倒去,一直站在他身后的那个寸头男的男人果然上前趁势将他按住。 见他被控制,其他人也就停下手。 “倒是比我想的要麻烦点儿,”刀疤脸吐了口带血的唾沫,面上勾起一道狞笑,他阴恻恻地说道:“不过今天还是要交代在这。” 裴云也低着头,即使是半跪的姿势,他膝盖也没着地,趁着他们短暂地松懈,裴云也手腕微动正准备朝着寸头男大腿袭去,忽然远处传来一道引擎声。 一道远光灯刮过矮坡上嶙峋的石壁映出刀疤脸微变的脸色,轰鸣声越来越近,在寂静的夜里如野兽咆哮一般,踩着光亮撕破黑暗,道路尽头一辆破旧的摩托朝着他们呼啸而来,黑影一闪而过,引擎声便又径自越过他们而远去。 裴云也微微提起的惊喜之情又迅速随着那人远走缓慢消失,他趁着疤痕脸慌神的瞬间手腕一转拉着寸头男人的手,猛地起身将人过肩摔摔在地上,“砰”的一声同时也有一道极其细微的骨骼错位声音响起,不过只有裴云也自己听到了。 他拖着那只脱臼的胳膊,忍下剧痛凭着意志夺下那人口袋里的钥匙。 在他动作的一瞬间,剩下的几个人也回过神再次朝着裴云也攻去,裴云也右手脱臼,战斗力大减,这次如果他没能上了面包车,那还真的是有可能会在这丢了命。 就在这时,没人注意到的草丛间,一道黑影逐渐浮于夜色之中,如幽灵一般悄无声息地朝着争斗的人群靠近。 第21章 “哐——” 金属相撞的声响骤然响起的同时还有一道带着笑意的声音。 “还真是热闹啊。” 裴云也循声望去,借着破碎的一点车灯看清了那个如幽灵一般忽然出现的人影,他立在土坡之上,双手交叠撑着一根手腕粗的木棍,正垂着头看热闹似的看着他们。 看清来人的脸的时候,裴云也瞳孔微缩,惊讶一闪而过,而土坡上的明央对上裴云也的视线,甚至还笑着朝他眨了下眼睛。 刀疤脸抬眼看了一眼,然后朝着身旁的一个男人使了个眼色,那男人便后退朝着土坡绕去。 无论这人是路过还是裴云也找来的帮手,这个时候都不可能将人放走。 那两人正往上爬,明央却是粲然一笑,将他一直撑着的木棍拔了出来,然后纵身一跃,直直朝着包围圈中跳了进来,裴云也这才看清他拿在手上的‘武器’。 是一把农用铁锹,上面还粘着铁锈泥土。 很快那四个人就将他俩团团围住,一起围攻了上来。 而因为明央的加入,裴云也的压力轻了不少,他挡住攻击的同时还有空去看明央那边的情况。 明央下手可没留情,铁锹虽然还粘着荒土,但前刃却十分锋利,他将困住他后背的男人过肩摔倒在地,长腿将人踩在脚底,锋利的锹刃便直接朝那人肩头插下。 痛苦的叫喊声也被黑夜染上了深沉,血迹意蕴而下,这一幕与裴云也第一次见到明央时如出一辙。 裴云也心底的恶之花好像在逐渐复苏,血腥味逐渐弥漫,不管明央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眼下明央的确是和他站在一边,裴云也也压下心里种种疑惑继续朝着眼前的人攻去,钥匙已经拿到,只要上了车就可以离开。 显然寸头男人已经发现了他的意图,大喊一声,“他要抢车。” 明央眉梢一挑,抬手一锹下去直接将人拍在地上,寸头男人脸呜咽一声直接栽倒在地,是死是活不清楚。 他头发被风扬起,眼里也尽是凶狠,在夜色中如索命的鬼魅,饶是眼前这些刀尖舔血干着杀人勾当的亡命之徒也生出一丝丝畏惧。 这些人的确是视生命如草芥,但这必然不包括自己的生命,裴云也下手虽狠,但并没有显露出这种要人命的凶残。 明央显然和他们一样,他对别人的性命不屑一顾,甚至对自己也是如此。 其中一个矮个子吊梢眼大汉拔出一把尖刀朝着明央肩头插去,明央抬手将人掀翻,然后还能面不改色地将胳膊上的匕首拔下扔掉。 他面上似笑非笑,眸光冷冽,渐渐地这些人都开始远离明央继而朝着裴云也而去,反正他们接到的任务就是要裴云也的命。 这些人畏惧的躲避,让明央心里生出一些不爽,根据他先前观察已经确定那个刀疤脸是他们的头目,明央拎着铁锹便朝着刀疤脸人而去。 一把农用铁锹愣是在他手里挥出了长刀的气势。 就在他们两人交手的同时,裴云也已经推开仅剩两个还能动弹的男人终于是爬上了面包车。 车辆启动声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明央侧眸一看,眉梢微扬,倒是闪过一丝类似于赞赏的情绪。 而刀疤脸眼看着裴云也要逃,脸色一变,趁着明央出神的一瞬间,将人踢开躲过那把铁锹便朝着明央脑袋砸去。 破空声在耳边响起,明央迅速躲开,但还是被砸到肩膀,短暂地麻痹之后就是一阵阵刺痛,痛感令明央眉目愈渐冷寒。 而在这时裴云也也将车开出来,车辆急速倒退甩尾停在明央身侧,他从车窗将左手伸向明央,朝他喊道:“拉住我。” 明央不为所动,他盯着刀疤脸,好像下一秒就会像野兽一样朝他扑过去将人吞吃入腹。 裴云也当即皱眉大喝道:“明央!” 明央猝然回神,他转头看向裴云也,看到他伸出的手心,眸中迷茫一闪而过,对上那双明亮的黑眸像是迷雾之中一点星光,他倏地回神握住那只手,然后借力一跃同左手抓住后视镜攀上了车门。 裴云也冷峻的脸突然变得清晰,明央甚至能看清他被汗水打湿的睫毛,他定定地盯着着裴云也的侧脸,脸上的冰冷逐渐散去。 裴云也右臂脱臼能控制方向盘将车倒出来已经是极限,他见人趴了上来,说了一句‘抓稳了’就松开手,猛地打转方向盘踩着油门将车开了出来。 后视镜里的还站着的几个人立即追了过来,可随着车速提高,他们逐渐变成黑色小点被黑暗吞噬。 裴云也松了口气儿,余光瞥见后视镜里明央微楞的表情,他眼尾动了一下,瞥了一眼明央说道:“换你来开。”说完他便从驾驶位挪向了副驾位。 明央嘴角勾起,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这段公路地方偏僻,裴云也一时也分不清自己所在何地,而车又是往何处开去。他挪到副驾驶之后第一件事儿就是摸手机看看有没有信号,却发现方才在打斗之中他手机已经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 “手机。”他朝着正在开车的明央说。 “嗯?”明央侧了下眸,“1382233....” 裴云也睨了他一眼,明央笑了一声,闭嘴开始在口袋里摸了起来。 五秒钟后。 明央撑着头朝裴云也笑道:“忘了,我没这玩意儿。” 裴云也看着明央欠揍的脸,没再指望这人,自己动手开始在车上翻找,手机以及其他能够发送信号的东西没有找到,倒是在操控台下摸出一把黑色的土枪。 明央瞥见裴云也手里的东西,稍显惊讶地出了声口哨,挑眉说道:“看来是真的想要你的命,你最近得罪了谁?” 裴云也低嗤了一声,没回答他的问题。 他将那把枪随手丢在挡风玻璃前,摸了一下自己的右胳膊,确定只是简单地脱臼就暂时松了口气儿。 “你为什么会在这?”裴云也忽然开口问道。 即使两人刚才还在一块携手对敌,裴云也也没有真的全身心相信明央,明央或许和那些找他麻烦的人没关系,但是不是有其他目的就未可知了,毕竟他今晚出现的时机太过巧合。 凌晨一点,荒郊野外,无论是地点还是时间都不对劲儿。 “我啊,”明央左手撑着车窗,“路过而已。” 夜风将明央的头发吹得更乱了,他的面容被黑夜侵蚀,看不清表情,裴云也听到他带着调笑的声音:“也没想到有机会英雄救美。” 裴云也冷着脸一个字都不相信。 他没再纠结明央为什么出现,看着前方黑暗的道路,“这是去哪儿?” 明央:“不知道。” 裴云也:“你不认识路?” 闻言明央侧眸看了一眼裴云也,反问:“我为什么要认识路?” 所以你是哪门子的路过?不认识路你路过?谁路过还带着把铁锹? 如果是平时,裴云也可能会拉开车门一脚将人踹了下去,但折腾了大半夜,纵使是铁人的精神也跟不上,所以裴云也难得好脾气地直接闭了嘴。 这静谧的休息时间没有维持多久,很快后面便又微微透出些许车灯,裴云也眯了下眼睛,看着后视镜里不断逼近的灯光,忽然直觉觉得不对劲儿,他当即一凛。 随着后车靠近,裴云也也看清了那是一辆摩托,明央显然也注意到车后的情况,也认出那俩摩托就是他丢在山坡后头的那辆。 他忽然有些后悔丢下那辆路边摸来的车的时候没拔掉车钥匙。 明央感慨:“还真是阴魂不散呐。”说完又露了个玩味的笑容问道:“到底是谁这么想要你的命?” 他话音刚落,“咻”的一声,后视镜突然炸裂,崩裂出些许玻璃碎片弹进车里,在明央脸侧留下了一道红痕。 是枪。 裴云也低骂了一声草。 明央倒是有些意外地一挑眉梢,他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裴云也,像是意外裴云也也会有这么气急败坏说脏话的时候。 脸侧的血迹被风吹的有些凉,明央全然不在意,飞快地转着方向盘脚下踩着油门飞速浅前进, 那枪装了消音器因此听不到枪响,只能听到‘咻咻’的破空声,接二连三的子弹不断朝他们射来,突然—— “砰”的一声,车身猛地颠簸,裴云也身子不受控地朝右歪到下去。 车胎炸了。 车速不得已变得缓慢,裴云也肩头被撞的疼痛令他眼前一黑,他拧着眉用那只还能动的左手一把拿过前面那把土枪,回手朝后连开数枪。 这把枪可没装消音,枪声打破了黑夜的寂静,星星都颤了颤。 明央踩油门的同时也侧眸看了一眼裴云也,歪着身躯的男人面色苍白,眉宇紧皱,阴云密布有种山雨欲来之势。 他分明已经动了真怒,但明央却忽然透过他不断鼓动的咬肌看出裴云也正在压抑着什么。 透过后视镜去看明央发现裴云也射出的子弹都是擦着摩托下方而去,随后他又开了两枪。 细小的火花一瞬即灭,身后的摩托车车胎终于是同样的命运,砰的一声金属摩擦地面的声音被拉得老长,身后的尾巴连人带车在路面滚出老远。 “停车。”裴云也沉声道。 明央瞥了一眼他手里的枪,乖乖地将车停下,裴云也拉开车门提着枪往车后走去,明央思忖了两秒还是跟着下了车,看着他气势汹汹地往回走。 即便大半夜都在疲于奔命,裴云也此时的背脊也依旧挺直,身上的灰尘血迹以及破败的布料并不显邋遢,反而添了些野性。 目光扫过地上两个翻滚的人,很明显人包车不比车包人,他们翻车翻得很彻底,已经没有了行动能力。 明央忽然开始好奇裴云也会不会杀了这些人。 随着裴云也走近,那吊梢眼还战战兢兢地匍匐往前去捞丢在一旁的手枪。 裴云也朝着他的手臂开了一枪,吊梢眼立即缩成一团惊呼数声,求着饶命。 裴云也将人翻开,低喝了句“闭嘴”,然后在他身上翻找起来,一无所获之后又转向那个晕过去的刀疤脸。 翻找数秒照例依旧没有找到通讯设备,倒是手上沾了一堆殷红血迹。 “找什么?”明央走了过来,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递了过去,“手机?” 裴云也瞧着那块还算干净的手帕,犹豫了一秒还是接了过来。 “谢谢。” 他仔仔细细地擦干净手指,然后微微抬眸打量起明央。 这人穿着整齐,黑色V领T恤,黑色休闲裤,黑色运动鞋,倒真的像是出来散步的行头,只是一身黑黑的有些彻底。 明央似乎总能令他感到不解和意外。 比如擂台上莫名其妙的试探,认输前‘一鸣惊人’的亲吻,方才出人意料的现身,还有现在不合时宜地干净手帕。 手里的手帕触感细腻,用料上乘,必然不便宜。 第一次裴云也因为好奇生出了一些探究的想法,不过很快这个想法就在接下来的突发状况中消失。 耳边风声呼啸的同时还有一道锐利的破空之声,裴云也眼前黑影一闪,自己已经从明央身前被揽到身后,而明央一手环着他的后背,一手从他手里夺走那把土枪朝着他身后开了一枪。 “嘣”的一声,枪声在耳边炸开,应激反应下裴云也猛然心头一空。 白色的烟雾从枪口冒出,除了硝烟味儿还有一股淡淡地香味儿,随着风晃晃悠悠地缠绵着钻进了裴云也鼻腔,继而进入他空荡的心头。 混着血腥味并不明显,但他依旧清楚这是属于明央身上的味道。 第22章 意识到被偷袭的裴云也愣了一瞬间便回过神,而明央也在同一时间放开他,朝着身后不知什么时候醒过来又或是一直装晕的那刀疤脸快速走了过去。 他脸上满不在乎的玩世不恭已经消失,冷冰冰地蹦出杀意,将人手里的枪支一脚踢开,然后踩着他中枪的小臂用力碾着。 “啊——” 刀疤脸的痛呼出声,手臂上涓涓血流将明央的鞋底染红,他脸上的痛苦也随着明央弯腰而逐渐生出恐惧之情。 明央蹲下身,用还留着余热的枪口盯着着他的脑门,只要他轻轻扣下扳机,刀疤脸的脑袋就会像一簇鲜红烟花般炸开。 没有人在临近死亡威胁时还能面不改色,即使他亲手结束过别人的生命。 但寸头男人依旧没有求饶,他瞪着明央痛苦地低吼:“你...不敢杀我。” “哦?”明央扯了扯嘴角,扳机又往下扣了一毫。 “我为什么不敢?” 他的声音比这夜风还冷,刀疤脸瞳孔骤然紧缩,颤抖着说了句笑话, “杀...杀人犯法。” 明央嗤的一声笑出声,他垂眼看着脚下任人拿捏的生命,漠然地毫无畏惧。 一个杀人犯跟他说杀人犯法。 他好玩似的脚下一点点加重力道,鲜血不断的从伤口涌出,明央甚至能感觉到那坚硬的弹头在血肉中滚动,一点点地碾过骨骼摩擦出轱辘声响。 “啊啊啊啊——” 男人痛苦的叫喊也一声高过一声,他另一只完好的手无力地想要推开明央的脚踝,但显然如蜉蝣撼树,徒劳无功。 裴云也站在身后冷眼的看着,看着这个想要他命的男人痛苦的面容,还有明央嘴角越咧越开的笑容,不合时宜的,裴云也心里也生出些许的畅快。 或许在这一刻他和明央一样在享受着这人无力地痛苦与嘶吼。 明央他真的会开枪,他并不畏惧杀人,甚至还会因此感到愉悦。 裴云也心里清楚。 忽然起了阵风,汽车燃油味儿混在风里掩过了血腥味儿,裴云也好像又闻到了一点儿花香,这一点不合时宜的气味将裴云也拉回神,他上前在明央按下扳机之前捏住了他的手腕。 明央回头对上了裴云也的双眼,借着微弱的车灯光,明央看到了裴云也眼中毋庸置疑的拒绝。 癫狂与平静,冲动与理智。 一滴两滴的雨水逐渐落下,砸在两人相握的手上。 过了四五秒,明央周身气场徒然一松,方才将明央包裹的疯狂状态在裴云也冷静的视线中缓缓褪去,他冲裴云也挑眉无所谓地笑了一下然后丢开手枪往面包车走去。 裴云也捡起那把枪,走到另一个更加明显更加恐惧的吊梢眼身边:“这里是什么地方?” 既然能追到这里来,他们必然更加清楚地形。 吊梢眼男人畏畏缩缩地看着裴云也,显然是被吓得有些懵了,听他问话猛地摇头。 裴云也不耐烦地皱了眉,踩着他的喉管,直到吊梢眼面容因为窒息而涨得青紫他也还是不住的摇头。 看来是真的不知道地方。 那么能追上来可能就是面包车上有定位器,既然如此,这两人身上必然有信号器,或者通讯设备。 裴云也才松开脚,“通讯器交出来,你还能在监狱里多活几天。” 吊梢眼比寸头男人怕死得多,他可没开枪,就算进了局子也不会判死刑,一回生二回熟,某种程度上说局子要比外面安全,他忙不迭地交出了藏在身上的通讯器。 裴云也拿到那只堪称古老的手机直接联系了林现。 在等待林现过来接人的时间里,裴云也避免一会儿还有人追过来,便和明央离开了面包车,往前又走了一公里左右进倒是发现了一间房子。 这两排平房是一间废弃工厂,一推开门就闻到了非常重的硝烟味儿,因为闲置太久电路已经报废,裴云也用那只仅剩一格电的手机照亮四周打量一番确定这是一间废弃的烟花爆竹厂。 右胳膊脱臼的疼痛已经几近麻木,等到现在终于安全下来,裴云也才分出一丝心神想要将脱臼的胳膊复位。 等到他简单处理完自己的胳膊,额上已经沁出一层冷汗,在这过程中裴云也也就只有在正骨那一瞬间发出了一声闷哼。 他试着活动活动手臂发现并没有其他不适,环顾四周这才发现明央不知何时已经不在室内,裴云也眉头皱了一下,忽然听到头顶传来细微响动。 外面漆黑的天幕也逐渐透出靛蓝,裴云也借着这点光亮也看清了在他身后许多废弃爆竹的旁边有一道长长的阶梯通向房顶,上头的木门已经被打开,隐约透出些许亮光。 随着裴云也走上去,鼻尖的硝烟味儿变淡了许多,倒是闻到了先前嗅到的淡淡香味儿。 房顶是个很宽阔的天台,两边堆着些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门的对面倒是一片空旷。而明央这会儿就站着那处边缘眺望着远方,夜风掠过吹起他的头发,衣摆飞扬,莫名地有些萧瑟,好像他下一秒就会被吹落。 或许是因为两人刚才一块经历生死,裴云也石头做的心难得的生出了一丝柔软。 不过这一点柔软很快就在明央猛然回头,朝着裴云也丢出一道黑色的东西之后消失。裴云也眉头微皱,迅速侧身躲开。 裴云也垂眸看清的脚边掉落的东西,正是一支小臂长类似于箭矢的东西。 “干什么?” 明央听见他说话,看清他的脸时眼中迷茫一闪而过,很快便又恢复,然后他拍了拍手,“没什么,玩玩而已。” 裴云也并没有错过明央表情的变化,尽管夜色依旧不明朗,就像他听到楼顶动静时第一反应是警惕,他忽然出现在明央身后,明央在警惕下攻击他也无可厚非。 所以裴云也并没有因此生出不满,他捡起那只烟花棒,语气没了平时的冷漠:“这东西可不是这么玩儿的。” 明央走了过来,看着他手里的东西饶有兴趣地问道:“这是什么?” 裴云也闻言侧眸看了一眼明央,他脸上表情认真,像是真的不知道这是什么。 “嗯?”见他不答,明央又问:“是什么?” 或许是因为明央迷茫的样子难得的让裴云也生出些有趣的感觉,他多了些耐心了,“烟花棒。” 明央点点头,恍然地‘哦’了一声,又问:“所以怎么玩?” 裴云也也有些疑惑:“你小时候没玩过?” 虽然城市严禁燃放烟花爆竹,但这种小玩意儿应该是孩童时期都玩过的东西,逢年过节,大街小巷,处处可见。 听到这话明央脸上的兴趣瞬间消失,他没回答裴云也的问题,像是对这东西失去了兴趣又走回了天台边缘。 裴云也视线挪了过去,越过明央的背影看到了他面前,或者说在这间厂房的后面所对的是一片绵延的花田,微风中淡淡的花香便是源于那处,裴云也走到明央的身边,嗅出这花香是玫瑰。 因为靛蓝的天幕,一切的美景都蒙了层暗蓝的滤镜,大片的花田像是平地上一幅暗黑风格的墨画,深色的黑,深色的红,而远处的夜空却是繁星满天,梦幻又温柔,它们截然不同,却又奇迹相融。 “为什么不让我杀了他?”明央忽然开口。 裴云也并没有直接回答,看了他两秒然后问:“你杀过人?” 这问题锐利且沉重,但裴云也语气却是稀松平常,轻飘飘地和方才那句‘你没玩过’如出一辙。 明央并没有觉得被冒犯,他反而玩味儿侧眸看了一眼裴云也,“如果我说杀过呢,你像处理他们一样把我送进监狱?” 裴云也笑了一声,不置可否。 过了一会儿,明央忽然开口: “还没有。” 这句话声音很低,混在风声里裴云也并没有听清,只听到了句‘没有’。 裴云也眉梢一挑,他打量着明央,看见他将视线移回了正前方的花海上。 “他们想要你的命,你杀了他们不是理所当然。”明央说。 这话裴云也不予置否,以他的性格当然不会就这么放过这些杂碎,他不动手只是没必要因为这些杂碎脏了自己的手。 而幕后主使崔华绩走投无路下的放手一搏,下半辈子在监狱里裴云也也不会让他好受。 “如果有人想要毁了你,你报复、反击、毁了他们不是应该的吗?” 阵阵夜风拂过,那片花海犹如深海之上的波澜起伏,神秘却又透出丝丝诡异。 明央的声音很低,相比问裴云也他更像是自言自语。 明央这几句话所透露出的信息都在证实着裴云也的测写,他和他一样都不是什么善良大度的人,睚眦必报是他们的共同点。 裴云也早就清楚,但他却是说:“报复是人的劣根性。” 余光里的明央出神地看着那片黑红的花田,像是陷入了某种癔症,视线甚至有些恍惚。 他微微皱眉侧首去看,这时明央忽然转过头对上他的视线,接道: “但天性使然不是吗?” 说这句话的时候明央表情认真,好想方才的恍惚不过是裴云也的错觉,而裴云也并不是什么好奇心重的人也就没有深究。 他‘嗯’了一声算是应承了明央的话。 明央嘴角咧开,笑得有些真心实意,然后他起身往天台右边走去。 夜风开始变得柔和,混着花香让裴云也紧绷的神经逐渐放松,手臂的疼痛缓解之后就是一阵阵疲惫,他并没有去管明央又发什么风,沉默着抬头看着星空,看着那些星星点点闪烁。 报复或许是不对,但确实天性使然。 活在这个世上,总会有各种各样的束缚,法律束缚,道德束缚,天性束缚,自由是一可言不可及的虚无缥缈,或许他只有掌控的更多,才能拥有更多的自由。 “喂。”明央忽然出声。 裴云也回头,眼前亮光一闪,像是无数颗星星齐聚,拥挤着争先发着光,欢呼雀跃的占据了他的视线。 明央举着手里燃烧的烟花棒朝着裴云也走近,他笑着问:“是这么玩的?” 裴云也凝着那簇闪亮的火花,“嗯。” 烟火的光照亮了明央的脸,他面容变得清晰,眼角弯弯,漆黑的瞳孔里映着那簇烟花不断地闪耀,闪耀,这一瞬间,裴云也好像在明央脸上看到了一个孩子天真的笑脸。 这张脸要比平时更加生动,更加美丽,也更加的迷人。 不受控地,裴云也在这一瞬间对明央的脸产生了一种类似于欣赏的情绪。 他嘴角弯了弯,在昏暗晨曦时分无人发觉。 直到烟花逐渐缩小,然后熄灭,那张笑脸也随之消失。 “没了?”明央垂眸看着手里只留一缕白烟的,眉宇间的平和瞬间被不满遗憾取代。他像是丢掉垃圾一样将燃完的烟花棒丢掉。 两人已经在此逗留了一个小时左右,没过一会儿,远方的天空逐渐越出些许鱼肚白,裴云也正想拿出手机联系林现,忽然察觉到风中混着一股热浪,同时硝烟味儿也将花香全部掩盖。 他回过头,橙色的火光刺目,天台两侧那堆积的废弃烟花爆竹不知何时已经被明央点燃。 深秋气候干燥,夜风拂过火光绵延迅速,不过几秒钟火焰便冲天之上。 那些明亮灼眼的火舌汹涌着随风扑上去,噼啪的燃烧声里偶尔传出几声爆破,随着爆竹炸开,天台之上火星四溅,绵延一片汹涌着几乎将一切吞噬,连同裴云也脑海里那些繁杂的胡乱思想。 不然他怎么会觉得眼前火光熠熠犹如一场盛大的美丽烟火。 而明央就站在火光之前,他笑着,很开心的样子,可惜热浪将他的面容扭曲,看上去更像癫狂之后的狰狞。 可裴云也并没有觉得眼前的画面难看,反而有种瑰丽的壮美之感。 扑面而来的热浪让裴云也回过神,很快天台之上入目即火,裴云也在片刻的肆意之后生出危机感,夜风裹挟着硝烟猝然窜进他的口鼻,烟雾堵在喉间,裴云也咳嗽不止,连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 他抬起头,看向明央的方向,他看到明央依旧站在那里,仿佛毫无畏惧,接着明央从口袋里掏出那块沾了血的手帕,扔进了火海里。 “明央!”裴云也喊了一声。 那边的明央循声望来,脸上的笑容看起来莫名地有些悲伤,只一瞬间他便又笑了起来穿过火海奔至裴云也身边。 裴云也只觉得手腕受力,下一秒后他便被明央拉着跑向天台边缘。 “怕死吗?”明央问他。 在这一刻,裴云也几乎所有的情绪都化为了愤怒,但越是愤怒,裴云也越是冷静。 他看着眼前的人,在被热浪包围之中他感受最深的竟然是捏着他手腕的…属于明央的体温。 或许是在一同跳下天台时短暂的失重令他大脑停止思考。 裴云也第一次承认所谓‘吊桥效应①’并不是无稽之谈。 第23章 发布会结束之后,梦莎包厢里发生的事儿也经由各种渠道四散开,裴云也和明央因为一个小明星针锋相对,裴云也甚至直接将盛世的五千万退回,可算是在圈子里掀起了不小的风波。 因为明家,也因为明央本人,他在这个圈子里可算是相当有‘声望’,或是艳羡,或是谄媚的人更是不尽其数。 而裴云也一向是圈子里的头一位,他们两人撞上,可算是让不少人津津乐道。 有人感慨也就裴云也敢这么直接不给明家面子,也有人感慨明央刚进圈子还不了解规则,被裴云也这么弄一遭或许会收敛一些。 好事者巴不得这两人闹得更凶一些,让他们多看些戏。 当然也有人听听不当真,因为裴云也怎么看也不是会冲冠一怒为红颜的人,没想到第二天就又传出了裴云也探班邓雨儿的传闻,这才让人又更信了几分。 邓雨儿的照片被有心人发到群里,一群纨绔子评头论足,的确是有几分姿色,联想上次那位让裴林‘交恶’的卜重瑶,看来裴云也的喜好还真的是一如既往。 当然这些事儿还没人敢杵到裴云也面前。 上宜G1235地块竞拍距离政府公告期结束还有一个星期,除了上宜B地块后续还增加了少地皮参与此次竞拍,比如面积稍小靠近山脉的G78,还有临近叫去地铁扣的G90。 数据报表上附录了公告期内所有的待拍地块的详细数据,包括土地性质预估的起拍价以及增价上限,这次裴氏参与竞拍报得公司是裴云也当年接管裴氏的敲门砖——嘉汇建设。 负责人陈桉也是跟着裴云也四五年的老人,了解裴云也的习惯,这份报表除了该呈现的数据,陈桉还罗列的各项地块的预备资金以及后续如何开展建设预估收益。 裴云也一页页的看过去,各个地块的数据分析图都在他的脑海里,心里也有了更多的计较。 等到他全部翻完之后,林现才又从手里一摞文件夹里抽出一份黑色封皮的文件夹。 “这是您吩咐的一些补充资料。” 这份文件与先前的文件略有不同,他并不是什么数据报表,而是个人资料。 翻开首页的一张纸裴云也已经看过好几次,他一目十行的掠过那些简历,这次与先前的每一次都不同,母亲那一栏多了个名字。 “谢柔。” “是,”林现说:“谢柔女士出生宜陵下级县区偏远的小山村,是明盛雅先生发妻郑美玉下乡支教时的学生,之后被带回明家,在郑美玉女士去世之后也一直留在明家。” 除了名字还有一份详细的个人资料,裴云也目光停留在那张两寸照片之上,照片里的女人眉眼如画,目光沉静,有种岁月静好的温柔气质。 而明央的容貌显然是遗传了母亲,眉眼与她如出一辙,只是多了些男人的英气与野性,显得更有攻击力。 裴云也见过明正新也见过明风,明央的长相和他们不能说十分相似,可以说是毫无相关,不然第一次见面裴云也就该产生怀疑。 资料中也介绍了谢柔的绘画天赋,还附录了一些作品名,裴云也的目光匆匆掠过最终停留在家族遗传史那一栏。 “明少的先天性痛觉缺失症便是遗传于谢柔女士。”林现解释道。 裴云也抬眸目光落与虚空,捏着文件的食指一下没一下的点着,喃喃地重复了一遍‘先天性痛觉缺失症’。 见此情景林现没再说话,心里却是好好思量了一番。 《寻觅》发布会结束那晚具体发生了些什么林现虽然不清楚,但退回盛世的五千万必然和明央有关系,而后邓雨儿经纪人带着邓雨儿过来道谢,还有那些诸如‘裴少和明少为小美人大打出手的传闻’,林现已然将事情的始末猜的七七八八。 裴云也当众下明央的脸不令人意外,能让裴云也忍着不爽还给面子的人应该只有他爹裴凌风。 但具体明央是怎么让裴云也不爽,林现却是不敢再猜,他只是意外裴云也又一次吩咐他去查明央。 还是特地点明让他查明央的疾病史。 除了两年前明央第一次出现在破风,当时林现谨慎起见查了一次并没有什么问题。之后裴云也主动提出前后一共查了明央三次,这是第四次。 第一次是在崔华绩查到破风时企图拍摄对裴云也不利的视频,而明央以一个令人意外的举动阻止了这件事儿。 林现记得那天的裴云也格外愤怒,他虽然是压抑着不动声色,但周身的气场林现只需一眼就知道他已经濒临爆发,以至于那几个进入破风的人都没有好下场,崔华绩也直接被裴云也送上法庭听候判决。 那时候林现也以为明央是有所图谋,可是所查到的内容依旧没有任何问题。 明央的确是因为好玩才会在那个时候邀请裴云也上台赌一场;也的确是因为觉得‘我摘你挡’这件事有趣儿才和裴云也开个玩笑。 但是那一吻是因为什么.....也就只有明央自己知道了。 先天想痛觉缺失乍一听并不是什么严重的病症,但它其实要命在生活中的方方面面。痛觉某种意义上是人体的保护机制,在感受到疼痛的时候人就应该警惕。而因为这种病症,病人无法意识到自己受了伤,及时发现及时治疗,严重时或有可能会耽误最佳治疗时间。 裴云也想起和明央数次动手,明央的确是要比平常人更不怕痛一些,相比自己他更在意对手的痛感宣泄。原以为是他性格所致,却没想他受了伤仍然不依不饶的狠劲儿,是因为他痛觉不灵敏。 当年从烟花厂得救,裴云也除了胳膊骨头有些错位以外并没有什么伤口,而明央不同,他要严重得多,除了胸口腹部一些严重的击打伤,肩头更是有一道长至十厘米的刀伤。 可是他依然在裴云也醒来的第二天,带着一身伤从医院消失了。 “除了这个,精神方面呢?”裴云也开口问。 林现微微一愣,裴云也抬眼看他,林现立即回答:“没有,查到的病历显示明少除了痛觉缺失,其他指标都非常正常。” 正常。 如果明央正常那这个世界大概都不正常。 裴云也冷嗤一声,随手将文件丢在桌上。 “盛世今天早晨差人送来了一份方案,明少希望您过目。”林现将手里最后一份文件递到裴云也面前。 裴云也凝视两秒才纡尊降贵般地伸手接了过来,翻开第一页是熟悉的简笔画玫瑰,只是这一次是笔迹颜色是鲜红色,玫瑰更加逼真。 在其下写了一排加粗黑体字,裴云也眸色不显,又想到了前天晚上那个配酒女胸前浓艳的玫瑰刺青。 明央似乎格外喜欢红色,格外喜欢玫瑰。 随着他不断翻页,林现发现裴云也的表情也在发生着变化,从一开始的漠然逐渐趋于一丝讶然,又或是赞赏。 林现瞥见方案上写着诸如‘土地拍卖’、‘上宜地块’、‘现价567...’等等加粗黑字,凭经验也猜出这份文件是干什么用的。 “将这份方案拷一份送到陈桉手上。”裴云也合上文件,眼里划过一丝玩味儿,“顺便告诉明少,我同意了。” “好的。” 林现接着将接下来的一些工作简要汇报,离开之前又问:“关于网上您和邓小姐的绯闻是否需要澄清?” 闻言裴云也抬了下眸,对上那双凌厉的眼林现当即心头一怵,他也是傻了才会问这个问题。 只是也不怪他多此一问,毕竟这里面还有明央牵扯在其中,而根据他的经验判断,只要有明央的地方裴云也的决策总会有些不太一样。 就比如同意天辰接受盛世的五千万。 裴云也当然知道明央‘来者不善’,但他依然放任其靠近,或许是因为裴云也闲了太久,明央的出现让他又生出些许兴趣,又或是因为明央的确是个值得让他费费心思的对手。 两年前明央占了裴云也便宜之后,理所应当的林现以为明央也会‘命不久矣’。 可是后来,当他在凌晨接到裴云也的电话之后,赶到现场看到明央将裴云也从火海里救出来也就知道明央这次死不了了。 那是裴云也第二次查明央,在之后他就成了明家私生子——明少爷。 被追杀那次裴云也对明央的凑巧出现全然不信,可事实再一次证明,那晚明央的出现的确是巧合。 那间烟花爆竹厂房地处宜陵郊区,与破风不过相隔三十公里,裴云也当时被逼车慌不择路地迷路,其实并没有离开破风很远,而明央从在破风出现之后就一直住在破风附近的一家旅馆,根据监控显示,那晚明央的确是出门散步,破风附近有一处杉木林,明央就是在那里看见裴云也的车呼啸而过。 最后一个公交车车站的监控显示,当时明央并没有在意,又过了五分钟左右才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辆破摩托跟了过去。 用明央的话来说就是: “我和阿也有缘分。” 有缘分或许是真的,但到底是不是孽缘就不得而知了。 第23章 林现刚一出去,裴云也的电话就响了起来,他瞥了一眼屏幕上陌生的电话,待铃声第二次响起的时候按了接听。 听筒隐约传来背景乐,还有一声微微沙哑却清晰的“阿也....” 裴云也面无表情地将手机从耳边拿下,按了挂断。 没过两秒,电话铃声再次响起。 等到铃声重复第三遍,裴云也按了接听。 “阿......” 电话再次被掐断。 来电铃声继续不厌其烦地响起,裴云也倒是老神在在的拇指点着桌面,在铃声重复第四遍的时候,按了接听。 “...阿也这....” 电话那边大约空了一秒的时间,紧接着两个字刚出口裴云也又挂了电话。 明央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嘟嘟嘟”忙音,眉梢微微挑起,他将手里的酒杯放在桌上,再次拨通了电话,这一回等待的时间格外长,就在明央以为电话会自动挂断的时候,裴云也接了。 明央没着急开口,他大概沉默了两三秒,瞧见电话并没有被挂断他眼里才逐渐续续起笑意。 “裴少这是在跟我玩游戏?” 裴云也不置一词,他转动椅子,面向了落地窗的方向,窗外华灯初上,灿烂如星。 “明少不妨闲话少说,我不确定我还有耐心再玩一轮。” 明央眼里的笑意更浓,他一手举着手机一手将耳朵里的耳机摘掉,然后从沙发上起身走到阳台之上,“送去的方案你看了?” “嗯。”裴云也收回伸手拿起了那份文件,电话里边的人声和悠扬的钢琴曲都在逐渐降低,等到最后几乎听不见,明央的声音才又响了起来。 “那你的回答呢?”明央明知故问。 裴云也却是开口问了个问题:“为什么?” 没头没尾的问题。 就连裴云也都不清楚自己指的是什么?又或是想要得到怎么样的一个回答。 明央望着不远处灯光闪烁的高楼,低喃地重复了一遍:“为什么呢?” 为什么。 人都是奇怪的东西,什么事儿都喜欢问为什么,好像凡事寻到一个理由,以此为依仗,好像就都是正常。 正不正常又是谁来定义,所谓‘定义’是否都需要理由。 玻璃窗外的城市灯光一盏盏亮起,逐渐汇聚成一片,它们未必没有天上星星明亮。 这一次明央意外地没有顾左右而言其他,而是认真的就这这次的土地拍卖规则解释了裴云也为什么要和盛世合作。 明央下结论道:“盛世最为合适。” 裴云也不予置否,手里这份方案详细的根据这次拍卖地块制定了竞拍计划,包括其中参与的各家公司详细资料,预估资金。 临时地块土地性质最终定位商用,那意味着上宜B地块之后的收益只会增不会降,自然也就成了必争之地。 除了邵氏,还有临时几家公司也将会参与竞标,裴氏在这一行独占鳌头已经,邵氏必然也会联合其他公司对付他。 而上次明央所提到的资金问题,的确是让裴云也有些许顾虑。 盛世从未涉及地产行业,是在意料之外,并且拥有雄厚资金链,裴云也要在以最优的价格和条款拿下想要的土地,盛世的确是是个不错的合作伙伴。 反正这水注定不清,不如让它更浑一些儿。 “所以这游戏裴少还有耐心继续玩么?”明央接着问。 电话那边静默两秒,接着裴云也颇为期待的声音穿了过来,“明少盛情难却,我也只好却之不恭了。” 明央莞尔一笑,觉得这“嘟嘟嘟”的忙音似乎也挺悦耳。 这次合作裴云也会答应明央并不意外,只是他也没想到裴云也会答应的这么干脆,虽然他方案里写得头头是道,但裴云也并不是非他不可。 只是以裴云也的性格,权衡利弊之后会答应的可能性大那么两分而已。 夜幕之中华灯遍地,远处高楼上的裴氏logo醒目又特别,亮白如夜空中一轮明月。 明央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听见身后嬉笑声才回过头。 “明少在这看夜景?” 身后脸色酡红的男人搂着女伴的腰,回头看了一眼包厢里搔首弄姿的莺莺燕燕,调笑道:“景虽好,但人儿可是更美,明少莫不是觉得没意思了?” 说着他还嘿嘿的笑了两声,色胚模样尽显。 明央嘴角微微翘起,目光掠过远处的明月,意味不明道:“怎么会没意思,这美人儿可是越来越有趣了。” 君悦能做到宜陵市娱乐会所第一可不仅仅因为这儿的老板肯投钱,这儿装修精妙,服务更是周到,就连随便一个保洁阿姨都依然风韵犹存,更别说那些个‘公主’‘少爷’,手段高,还干净。 包厢里的人几乎都是圈子里的二代,赵熙飞和孙铭皆在其中,哪怕上次在这个包厢里,他们还在谈论明家那个见不得人的私生子,言语讽刺,姿态高傲,今儿也能面不改色的在明央明少爷面前阿谀奉承。 毕竟他们家族或多或少都和明恒有合作。 赵熙飞今儿叫来的女人无一不是这里的绝色,明央回到座位当即就又两位美人倚了过来。 明央并没有拒绝却也没有多亲近,那两位美女也不是没有眼力见儿的人,只是规矩的倒酒递水果。 圈子里就那么些事儿,谁和谁家又合作了什么项目,那家少爷又和哪家公子明里暗里争斗不断,还有两位小姐坐在一起谈论最近很火的陆辰和易嘉艺,提到陆辰,这群人立刻就都聊了起来。 关于明央和陆家两兄弟不和的传闻,稍一打听也都清楚,单看姓氏,这些人也知道屁股应该往哪儿歪,不免明里暗里将陆家兄弟贬低一通讨好明央。 “前几天邵斌还在这儿大办了场开机宴。”孙铭嗤道:“从陈少手里抢了个破导演,看把他得意的。” 这事儿已经过半个多月,如果不是因为邵斌时不时就在圈子里秀一秀存在感,他们也不至于记这么久。 闻言明央眼里倒是掠过一丝笑意,只是因为不太明显,昏暗灯光下落到旁人眼里看起来就更像是冷笑了。 谁都知道陆辰和邵斌走得很近。 “陆辰前两天那电影票房跳水跳得厉害,虽然有邵氏自家影院的排片量兜底,但陆明和邵斌这回也亏的也不是小数目。”一个染了头红发的青年摇了摇头,他夹着香烟瞥了一眼明央又说道:“还是能力不行,哪像明少刚接手盛世就直接做出了成绩。” 明央但笑不语,不咸不淡地瞥了一眼红毛,“什么成绩?” “被踢出局的成绩?” 明家和娱乐圈八竿子打不着,但从陆辰进圈之后就不同了,陆明的投资和明央的投资,在外人看来就像是互相争斗的互搏之举。 而明央这话一出,在场人都想到前两天明央掺和天辰的电影然后被裴云也直接退资的事儿。 进都没进去,还算什么成绩? 红毛当即一凛,包厢里的气氛也瞬间变了味道,他就一暴发户的儿子,能搭上这些二代已经是不容易了,可得罪不起明少。 红毛立即讪笑道:“不是,明少我不是那意思,我是说盛世在您的领导下越来越强...” “是啊,明少别误会了,盛世的成绩咱们可都是清楚的。”赵熙飞开口说。 虽然他们这些二代或多或少都有些看不上暴发户,但今儿这局是赵熙飞组的,他当然不能看着人得罪明央,他朝着明央身边的女人使了个眼色,女人便替明央倒了杯酒,风情万种地递到他面前。 赵熙飞接着朝红毛说道,“去,给咱们明少赔酒道歉。” 红毛忙端起酒杯站起身走到明央面前鞠躬赔笑。 明央却是没动,他垂眸看着眼前的水晶杯在琉璃灯下变幻着不同的颜色,而其中橙黄色液体却是始终如一。 过了数秒他才推开了女人的手,放松地靠在沙发靠上,抬眼笑得和善: “开个玩笑而已。” 他这皮笑肉不笑的笑容简直比毒蛇还可怕,在场人都内心腹诽,却没人敢表现出来。 红毛糟了赵熙飞一顿白眼,缩回座位不再敢说什么。 红毛怕得罪明央怕的要死,但总有人不忌讳。 “难不成裴少还真是冲冠一怒为红颜?” 这带着嗤笑和高傲的声音清脆娇媚,正是坐在赵熙飞对面的一位妙龄少女,穿着时尚,妆容精致,正是赵熙飞的表妹宋瑾儿。 她不怕明央则是因为她家从政,是在宜陵走哪儿都被捧着的真正的“公主。” “明少,你说说,” 她侧着头看着明央,一脸的好奇与不解:“那女人真有那么好看?让你们两位大帅哥为她大打出手?” 明央抬起眼皮,淡漠的目光瞬间变得玩味儿,他饶有兴趣地环视一圈包厢里所有的女人,“唔....倒是比这些要能入眼。” 宋瑾儿皱了皱眉,有些生气。 孙铭笑了起来:“瑾儿你不是吧,一个不入流的小演员而已,明少怎么可能会为她大打出手。” 宋瑾儿冷哼一声,目光还是紧紧地盯着明央。 对此明央不予置否。 是啊,他怎么会为了一个小演员和裴云也大打出手。 圈子里的人都清楚,但个中缘由却只有明央自己知道。 瞧见明央并没有发作的样子,他们也就放开了聊。 “这小明星说起来还和兴民的周总有些渊源,” 孙铭又说:“当年周总曾经想要和她玩玩,这小丫头性子烈,硬是撑着被封杀了都没低头,磨得周总没了兴趣这才放了人。” 赵熙飞接道:“倒是个有骨气的,这在圈子里可不多见,难怪裴少看得上。” 他又道:“她现在有了裴少做靠山,以后必然是顺风顺水。” 明央将手里的朗姆一饮而尽,倒是忽然扯了扯嘴角笑了一声。 不过在音乐里并不真切,除了宋瑾儿无人发觉。 邓雨儿敢得罪周总,可不敢得罪裴总,周氏和裴氏压根不是一个量级,单看脸裴云也就甩那老头地球一圈,被裴少看上无一不是天上掉馅儿饼的事儿。 孙铭晃了晃酒杯,看了一眼宋瑾儿,“还是裴少魅力大。” “裴少真看上了?”有人问。 “是啊,前两天好像还去剧组探班被拍了,没看上裴少会费那个神仙时间没事往剧组跑?” 宋瑾儿嗤笑:“裴少好像就喜欢这种风格的,先前那什么卜重瑶也是这种妖艳贱货风。” 她这带着些幼稚地捻酸醋劲儿的骂人逗的他们哈哈大笑。 裴云也这张脸在他们圈子里的确是个抢手货,不少家的小姐都对裴云也抱着幻想,宋瑾儿也不例外,只是她的格外自傲,今儿也是喝了酒才多了几句嘴。 明央却是没笑,他“哦?”了一声,忽然开口: “裴少看上的女人,玩起来一定非常有趣。” 笑声顿了一瞬,众人都有些怔楞。 赵熙飞:“明少这是.....” 明央没回答,撑着下颌似笑非笑地看着窗外明亮的裴氏logo。 这可真是太有趣了。 第25章 在梦莎流出的传言,这回在君悦明央可算是给它坐实了。 这下所有人都提起兴趣看着明央是如何去招惹裴云也,他们两人又是如何‘争风吃醋’。 明央还真的是言出必行,第二天就去邓雨儿面前招摇了一番。 以明央的身份仅仅是一点儿小举动都会被放大,更别说他还有一张让人过目不忘的脸。 他只需要开着那俩骚气的超跑出现在剧组,再跟邓雨儿和颜悦色的聊会儿天,就已经足够让人津津乐道。 原本邓雨儿就因拿下《寻觅》女主小火了一把,接二连三的绯闻虽然只有几张模糊不清地照片,但已然让不少人心生芥蒂。 没想到和裴云也那几张照片被处理之后,又和明家少爷弄出些牵扯。 这对于邓雨儿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不过大家并不关心一个小演员的处境是否为难,只在意裴云也对此会是什么反应。 陈亦鸣也不例外,虽然明央这样三天两头让他电影女主角上一次热门(还不是什么正面新闻)对他们电影来说有些影响,但邓雨儿也的确演戏颇灵,不然试镜的时候裴云也也不会开口。 “我说裴哥,你再不做点什么,这明少爷可真的要踩着你的肩膀抱美人了。” 陈亦鸣当然不觉得裴云也和明央是真的对这邓雨儿情根深种,明央显然是为了和裴云也作对才会在圈子里放话,所以他这话也是玩笑居多。 裴云也淡淡道:“他站的还不够高。” 所以踩不着咱们裴少,抱不抱美人裴少压根不cara。 陈亦鸣低笑起来,“都说这位明少爷轻易惹不得,但我怎么都觉得...你是这位疯少爷的克星。” 克星么? 裴云也嘴角弯了弯,似笑非笑眼里玩味儿闪过。 对于那些看戏的围观群众裴云也不出意外的令他们失望了。 裴少照例是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只是没两天就有好事者发现,关于上宜地块拍卖的公告名单上多了一排眼生的公司名。 在土地市场网上陌生的公司名,在宜陵有点资本的公司看来可不陌生。 盛世会突然掺和土地拍卖这的确是令人意外的,毕竟盛世从未涉足地产行业。但等他们看清盛世所投标的地块里面无一不例外都有裴云也的嘉汇建设时,众人也就明白过来明央此举为何。 这简直是在明显不过了。 上宜B地块作为热门土地,竞拍者本就众多,这回盛世的加入可算是将这水搅得更浑了,所有人都清楚盛世是针对裴氏而来,以邵氏为首的对家们不由自主地微微笑道。 他们不一定抢得过裴云也,但若是能拉来盛世助力,抬高竞价,让政府增加成交规则限制住嘉汇,他们得手的几率可就高太多了。 正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果然也的确如他们所料,上宜土地竞拍会上,裴云也和明央虽然没有出现,但两家公司的代表可并没有手下留情。 尤其是盛世代表徐冉可真的是乱举一通,只要有嘉汇竞价的地块,徐冉必然跟价,几乎是在竞拍规则内能捣多大乱就倒多大乱。 除了一块没什么价值的G70地块被嘉汇以稍高的地价拍下以外,嘉汇一无所获。 邵氏负责人可算是在心里乐开了花,根据此次竞拍规则,一家只准拍一块地的原则,裴氏旗下资金最为雄厚的嘉汇已经没有了竞拍上宜B地块的资格,尽管裴氏还有其他几家子公司参与其中。 邵东溪听完负责人汇报,摇着头说了句:“年轻人呐,就是容易冲动。” 虽然语气遗憾,但他脸上露的表情却是透出些许愉悦之色。 因为这次拍卖的土地众多,拍卖会一直到结束时间也没能将所有地块竞拍结束,所以剩下的土地便推迟到第二天同一时间同一地点继续进行。 第二天就有人发现盛世股票突然出现不一般的波动,而在其后出手的庄家却是和裴氏有些关系。 这回坐山观虎斗的看可是激动不已,裴云也终于被逼急了,没忍住出手教训了明央。 两家龙头公司在股市谁也不让谁你来我往,正所谓神仙打架凡人遭殃,或许是裴云也出手突然,盛世股票短短一天之内直接跌平。 拍卖会第二天,这回到场的人与前一天却是截然不同,除了他们这些资本圈的这个总,那个总,就连国土局都来了不少领导到场。 裴云也亲自到场,陈桉和林现两人也抱着笔电跟在他身后,邵东溪也带着邵斌出席,还有林家大少和林远东也来了。 众人皆是西装革履,唯独明央别具一格,还带了位女伴——邓雨儿。 他虽然也穿着西装,但显然任何着装要素都被他抛开,领带没有,袖扣散开,长发也透着凌乱,像是刚从温柔乡出来,整个人处处都透露着纨绔子的气质,独独酒红外套胸前口袋里规规矩矩地塞了块叠的整齐的银灰色手帕。 裴云也目光掠过那银色小角,脑海里忽然闪了四个字。 人模狗样。 虽然众人心里鄙夷,面上却是笑着寒暄不断,毕竟是明少爷,谁让明家如今依旧很能打。 明央进来就直接晃到裴云也面前找存在感,他点着酒杯直直地盯着裴云也,开口道:“裴总今晚想要哪块地?” 裴云也抬眼,眼里笑意一闪而过,“我想要什么,明少不是很清楚了?” 是啊,几乎所有裴氏竞标的地块都有盛世的身影,明央既然打算和裴云也斗上一斗,自然是打听的比谁都清楚,在场的人心里都清楚。 他们乐得看裴云也和明央鹬蚌相争,他们这些渔翁才能得利。 围观群众视线从挽着明央的柔弱美人转移到面色冷峻的俊美男人,目光中就多了些看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玩味儿。 “明少可真是不拘小节,”邵斌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邓雨儿,“看来这美人甚得明少欢心啊,这种场合也带在身边。” 邵斌这话可没安好心,在场谁不知道明央这美人是从谁手里抢来的。 明央眼尾微抬,瞥了邵斌一眼,“怎么?小邵总这意思是这种场合不流行带女人,流行带老爹?” 这话一出,在场不少人都忍俊不禁。 “这开家长会呢,还是拍卖会?”明央又接着说。 他这两句话可是一点儿面子也不给,林远东都没忍住笑出了声。 邵斌脸色难看,邵东溪却是摆出长辈的姿态哈哈一笑, “没想到明家还有这么风趣的小辈,真不像是明先生这么板正的人教出来的。” 哦,这话是说明央没家教,还出身不正。 邵东溪又接着说:“不过年轻人活泼有趣些也好,这生意场上偶尔也需要点儿新鲜事儿乐上一乐。” “邵总说的是,年轻人就该活泼些,” 明央面色不显地晃了晃酒杯,刻意咬中了‘活泼’的时候还抬眸瞥了一眼颇为得意地邵斌,“缩头缩脑躲在后头的确只能让人看笑话图个乐呵。” “明央你...” 邵斌这下可气坏了,只是刚一开口便被邵东溪瞪了一眼,只好悻悻憋了回去。 邵东溪完全不恼,甚至脸上的笑容更开了,“那就预祝明少接下来可以如愿以偿,” 说完他还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裴云也的方向,“旗开得胜了。” 明央嘴角的笑容一如既往,看向裴云也的目光也逐渐透出其中显而易见的志在必得。 裴云也一挑眉梢,微微举杯毫不气回道:“拭目以待。” 。 接下来的拍卖开始要比上一场平和得多,一直到拍卖会进行到一半,裴云也身边的陈桉才忽然举了一次牌,果不其然接下来盛世也跟举一次。 “明家这小子还真是脑子不太好,你说他这样跟裴云也作对有什么好处?”人群中有人小声议论。 “谁知道呢,人家有钱爱怎么玩怎么玩,只是他们这些神仙打架,遭殃的不还是我们这些凡人,你看这地价涨得,政府接下来又是一堆的限制,真特么烦。” “这块G80位置又不是很好,怎么林家也举了牌。” “我看他们也不是真的想要,应该就是在上宜B地块开拍之前玩玩而已,大餐前的小菜。” 他刚说完,下一次轮裴云也果然就选了放弃,而紧接着明央也不再继续。 最终这块地的成交价比他们预估地价高了一个亿被林家旗下的开发公司拍下。 “看来明少这是打算和裴少死磕到底了。”男人摇摇头,“我得赶紧再去买点裴氏的股票。” “裴云也的确有点厉害,昨天直接压得盛世都快崩盘了都。”邵斌摇了摇头,“明央这回的损失可不小。” 邵斌鄙夷且不解,“就为了个女人至于吗?” 接着又说:“难怪之前我听陆明告诫陆辰说这明央是个疯子,最好别招惹他,看来还真是个疯子,还是个没脑子的。” 邵东溪看了一眼斜侧方姿态随意的明央,“他要真的是个没脑子的疯子,明盛雅又怎么会将盛世给他,不给陆明。” 邵斌微楞,“爸,你这是什么意思?” 邵东溪低笑一声,“他这回突然冒出来,看上去像是没做任何准备纯粹来捣乱,但你注意到没有他之前拍下的G50地块,虽然看上去条件苛刻,但对于资金雄厚的盛世来说,哪怕住宅总建筑面积自持100%也不算什么。” 自持就等于开发商将变成房东,所建商品房不能够拿来出售,只能出租,这对与一些习惯了用银行贷款来建设,用销售回款来还债的开发商来说无疑是‘枷锁’,但对于盛世来说则是无伤大雅。 邵斌接过一旁负责人发过来的文件细看,瞬间明白了过来,他的确是轻看了明央。 “你要学的还有很多。” 邵东溪拍了拍邵斌的肩膀,“不过也不用担心,你老头子我还在这呢。” 邵东溪能看出来的事儿,裴云也也能看得出来。 几年前几乎零门槛的‘价高者得’竞拍模式一去不复返,那时候政府为了吸引项目投资,开发商只需要缴纳极的土地出让金便能拿地,之后启动项目开始销售,从而以几乎空手套的方式迅速回金。 如今的调控政策一波接一波下达,虽然依旧以拍卖的方式进行,但地管理部门在招拍挂说明书上附加的一系列条件,给开发商出了一道又一道难题。 所以开发商对资金链的把握,对开发节奏的掌控,比任何时候都重要。否则再好的地块,都有可能成为烫手的山芋。 这也是裴云也为什么会考虑和明央合作的前提,的确在资金链雄厚这方面,盛世首屈一指。 拍卖厅上的锤子再次敲响,主持人开始介绍今晚的重头戏上宜B地块,原本昏昏欲睡的各路人马也都开始打起了精神。 参与上宜B地块一共有六家公司,起拍价32亿,最高限价58亿。 根据每轮叫价不得低于五千万的规则,第一轮报价下来起拍价就已经增加到37亿。 邵氏倒是首轮没有举牌。 第二轮, 裴云也加价2亿。 明央就加价3亿。 前十轮其他三家还能跟价,一直到邵氏开始竞价直接将底价拉到46亿,溢价直接超出45%,根据宜陵国土局文件规定这时候开发商拿地之后超出部分便不能计入房价成本。 随着溢价增高,政府对于开发商的限制也就更多。 当然这也还在他们预算之内,因此依旧有人加价。 之后又十轮,竞价达到最高限价的80%也就只剩下裴云也、明央还有邵氏三家。报价已经到达54.8亿,根据规则,此价成交开发商必须现房销售。 这也就意味儿这从开始拿地到房子建成领到销售许可证,开发商必须有完整的资金链供应和适合项目的盈利模式以及自身的盈利能力。 拍卖会场座位分为两列,中间隔着一条通道正对着大屏幕,而这两列首座坐的便是明央和裴云也,屏幕上的蓝光投在他们脸上,一张冷峻淡漠,一张神情闲适。 而在他们身后两米的邵斌却是眉头紧皱,满面愁容。 “爸,咱们还加么?这已经快超过我们的预算了吧,还能回本吗,临市那块地周叔靠谱吗?” 始终神色不显的邵东溪也有些迟疑了。 屏幕上土地价格不断滚动,第二十一轮,轮到邵氏叫价。 主持人第三次开口提醒,邵东溪微微颔首,一旁的秘书再次举牌。 55.3亿。 数字刚一跳出,下一秒裴云也继续加价: 56.5亿。 这下会场内不少人低呼出声,邵东溪垂在身侧的手虚虚用力握了一下。 轮到明央,他侧眸看了一眼裴云也嘴角微微翘起,接着拿出手机点了几下,随后再次加价: 58亿。 盛世出价58亿。 那一串的零令现场又是一阵惊呼,不少人都在惊呼明央疯了,这块地之所以值得他们大打出手是因为可以和临市C地块合作,但眼下临市还未公告招标,如果最后拿不到临市C地块,这块地可能就是一场镜花水月。 再次轮到邵东溪举价。 裴云也口袋里的手机微微震动,他看清屏幕上的那句话的同时,邵氏负责人举牌放弃。 “阿也还继续玩么?” 根据明央那份方案里的计划,邵氏的放弃基本上奠定这块地就是裴云也的囊中之物了,他微微侧眸瞥了一眼明央,收起手机没有回复。 陈桉在竞价出现的时候就已经快速估土地成本以及各项限制条件,这个价格虽然算不不上最优,但也还在预料之内,他刚一抬头就看裴云也朝他颔首,再次加价五千万。 全场都在等着看明央是赌一把继续跟裴云也斗下去还是直接认输退出,明央却是看着裴云也的方向迟迟没有动作。 等到裴云也终于侧首将目光投了过来,那些喧哗都逐渐消失,明央这才莞尔一笑,举牌放弃的同时,嘴唇微动无声地朝他做了个口型。 第26章 最终裴云也以58.5亿拿下上宜B地块,虽然没有超过最高限价,但土地出让金缴纳时间却还是被缩短到一个月内,加上最初的3亿保证金,这块地以六十多亿的成交价格是在宜陵掀起了一阵风波。 拍卖会结束之后,就又进入到他们习以为常的商业互吹环节,因为裴云也的大手笔,各种来酬酢、恭贺、寒暄的络绎不绝,就连邵东溪也领着邵斌过去道了句恭贺。 裴云也始终将嘴角的弧度提到一个恰当的弧度,看着像似笑非笑的模样,却又因为那双格外黑的瞳孔显出那么一丝丝真诚。 可能会有人觉得他有些冷傲,却并不会因此心生反感。 所有人都知道明央在裴云也手里没讨到好,有好事者想要来跟明少搭话,但看到明央的表情却又都不敢来触霉头。 于是明央站在人群之外,身边只跟着个邓雨儿。 他靠着盘龙柱盯着那被人群的簇拥着裴云也,看他游刃有余地和各色人虚与委蛇。 裴云也这样从容淡漠地模样的确很迷人,但明央却只想将他这张虚假的面具撕开。 相比裴云也表露给大众地模样,他更想看那张脸上露出真实的表情,无论是愤怒、激动、还是讶然。 当然前提条件,这些表情都是因为他。 这会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激动甚至于生出一丝丝的成就感。 真的是很想得到呢。 明央想着。 “明少?” 一旁的邓雨儿觑着明央愈渐可怕的表情,壮着胆子开口唤了两声,“明少爷?” 明央回过头,双眸中那势在必得的野性令邓雨儿心头一怵,开口都有些结巴,“这..这里已经结束了,我可以离开了吗?” “唔...结束了啊。”明央意味不明地低叹了一句,余光瞥见裴云也从人群里离开,走向了门口,他便朝着邓雨儿摆摆手,接着就跟着裴云也而去。 邓雨儿得了准,忙不迭地跑了,就算外面传言传的再厉害,她也不敢真的信裴云也和明央这种身份的人会对她有真心。 她心里也清楚,裴云也会多看她一眼,也仅仅是试镜的时候对她有一分的认可。 而明央,多半也是因为裴云也的这一分认可,这些少爷们想找些乐趣,哪里会在乎这些‘兴趣’乐不乐意。 她不敢得罪明央,更不敢得罪裴云也,只盼着两位大佬相爱相杀放过她们这些小虾米。 裴云也刚进洗手间,就察觉到有人跟了过来。 微凉地自来水冲刷着他的手背,他微微抬头,掀起眼皮果然对上了镜子里属于明央的一双笑眼。 他手刚从水龙头前移开,明央就从他上衣口袋里抽出了那块银色手帕递到他面前。 随身携带手帕这事儿放在明央身上其实是有些违和的,因为在破风,他从没见明央带过,而他和明央刚刚重逢的时候明央的口袋里也没有。 裴云也忽然想起两年前那个夜里那块同样违和的手帕,似乎也是现在这个时节。 裴云也看了一眼手帕,和两年前一样自然地接了过来,也同样说了句“谢谢。” 明央:“都这么熟了,阿也还这么气,怪让我难受的。” 裴云也这次没有反驳不熟,只是抬眸盯了他一眼之后,又垂下视线慢条斯理地将手指擦干净,却在对于手帕是还回去还是丢进垃圾桶产生了一秒钟的疑虑。 而明央似乎是看出来他一瞬间的犹豫,直接从他手里抽回了手帕。 “我以为你又要说我们不熟。”明央似乎心情不错,“那我可就又要回味一次咱们睡....” 他刻意咬重了这个‘睡’。 裴云也冷声打断了他:“明少是不是脑子不太好?” 明央将手帕叠得整整齐齐,又放回了上衣口袋,“可能是吧。” 不是可能,是百分之百,因为裴云也可不记得他和明央有任何睡过的经历。 当然两人躯体纠缠地躺在地上肯定不算。 裴云也没打算跟他继续这个话题,侧身正想出去,明央却是直接伸手将人拦住。 “我已经让裴少拿到想要的了,阿也是不是该给我点甜头。” 两人靠的距离很近,裴云也甚至在卫生间充斥着的茉莉香味儿的香氛里分辨出闻一丝属于明央身上的浅淡木质香味儿。 然后裴云也微微退后一步,抬眼看着明央:“怎么,让你美人在怀还不足够?” 明央嗤笑一声摇摇头,“当然不够,” 这美人说的是邓雨儿,就算现在所有人都在认为裴云也看上的小明星爬上了明央的床,在裴云也看来也是他‘让’的。 还真是一点儿亏都不吃。 让裴云也认输简直比登天还难,不过这样才更有挑战性,更有趣儿。 裴云也退他就进,他往前一步目光缱绻地流连裴云也面容之上。 “光是回味儿可不够。” 明央打哑谜似的前言不接后语,但他知道裴云也清楚他的意思,在脑子里意淫裴云也不够,那他要什么不言而喻了。 明央虽然说话喜欢拐弯抹角,但目光与行动却是赤裸又直白。 裴云也嘴角的讽刺还未提起,明央就已经突然伸手捏住他的手腕,趁其不备将人抵在洗手台,同时另一只手将人拦腰扣住。 他出手迅速只比之前更快,而场地受限,即使裴云也第一时间抬腿回击,却还是被明央勾住膝盖窝抵在洗手台的角落动弹不得。 “这才是我要的美人在怀。” 明央双臂将人搂紧,果不其然看着裴云也脸色越来越冷,因他而起的就算是恼怒也格外迷人。 卫生间的门没关,随时会有人进来,他们这亲密的姿势给谁看了估计都要惊掉下巴。 裴云也额角突跳,被扣在背后的手腕转了一圈,后拉的瞬间让明央的腕骨磕在瓷台之上,在明央吃痛的瞬间将人猛地推开。 而就在这时卫生间门口一串着急慌忙的脚步逐渐远去。 裴云也深吸一口气儿,没有朝着明央挥拳,只是冷着脸右手拇指一下一下的按着食指骨节,警告道:“明少想再上一次头条?盛世的股票还能遭得住几回?” 手腕上的疼痛并不突出,只是有些麻痹的感觉,却让明央的心情很好。 “生气了?” 裴云也不予置否,一把将人推开,径自走了出去。 或许是因为明央近期反常举动过于频繁,所以落在他身上的视线就更多,他跟着裴云也进卫生间就被人看到了,之后就有了‘明少恼羞成怒,对裴云也大打出手。’的传闻。 甚至在第二天财经新闻“裴氏以‘天价拿地’”的头版头条下占得一席之位,还有一张他抬手对着裴云也的模糊照片。 暖黄色的灯光下,古朴板正的家具都变得没那么生硬,只是坐在书桌前的老人却是表情肃穆。 好在盛世这个季度的财务报表足够好看,明盛雅脸色才好了那么一两分。 他将报纸扔在桌上,“招惹裴家那小子对你有什么好处?” 明家的守旧体现在各个方面,就比如纸媒没落的现在,明盛雅也保留着看报纸的习惯。 “好玩啊。”他对面散漫如‘葛优躺’的明央答道。 明央捡过那份被明盛雅丢在桌上的报纸,一目十行地扫过那些新闻最终目光落在他和裴云也的那张照片之上,点评道:“写得狗屁不通,照片倒是拍得不错。” 明盛雅:“你想玩可以,但不能拿明家的名声去玩儿!” 还比如他这死要面子的清高姿态。 明家家风严谨,对于负面新闻的容忍度更是为0,更别说这段时间属于明家的非常时期,明央先是和小明星传出绯闻,又是被裴云也‘整治’一番,盛世股票几乎崩盘,甚至还被拍到动手的照片,这无疑已经让明家失了颜面。 明央听着没说话,低着头专注地...撕报纸。 明盛雅沉声道:“记住你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因为你姓明,既然进了这个家有些规矩就必须遵守。” 报纸一点点沿着照片被撕开,明央举起那张照片端详,嘴角勾起讽刺地弧度,“姓明?我记得我以前一直都姓谢。” 明盛雅眉头微动,他还想说什么,但看了一眼明央的脸,他最终还是冷哼了一声。 接着他起身从书桌前走出来,对着明央吩咐:“画展那天也会有你母亲的一部分作品展出,所以你跟我一块出席。” 画展。 母亲。 明央的视线越过那张照片,看向挂在墙壁上的日历。 又到了那个日子呢。 明盛雅瞥了一眼桌上被撕乱地报纸,瞧见前一页还贴着明央和小明星的偷拍照,他又补了一句警告:“你最好老实一点儿,还有那些不干不净地男女关系都处理了。” 明央没什么反应,日历上纸张上投映这一团橘色灯光,比那鲜红色日期还要刺目一些,刺的他微微眯起眼睛,目光也逐渐变得有些失神。 “画展当天省委的宋书记会出席,还有她的千金,到时候你好好招待。”明盛雅又说、 郑美玉生前是很有名的现在油画家,去世之后那些作品也就水涨船高,明盛雅自然舍不得卖掉,也没有私藏。为了怀念爱妻,每年都会都会举办一场画展,展出郑美玉那些作品。 “会拍卖么?”明央忽然开口问。 明盛雅看了他一眼,眸光微动。 “不会,只是展出。” 明央没说是什么,但明盛雅明白他问的是什么。 沉默蔓延了两秒之后,明盛雅瞥了一眼明央垂在身侧握紧的手,不放心的又补了一句: “我不希望那天出现任何意外,你明白吗?!” 明盛雅多看重那个日子,整个宜陵市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因为那天郑美玉的忌日。 但是没几个人知道那天还有个特殊意义。 坐在沙发上目光失神的人依旧没反应,好一会儿他手心传来尖锐的刺痛感,明央才眨了下眼睛,他看着手里被揉成一团的照片。 过了一会儿他才微微张口,低声说了句“我会去。” 第27章 郑美玉留下的画作包括各种手稿,水彩画,油画,一共接近三百多幅。 谢柔没离开明家的时候,那些画都存放在花园小筑,由她在照料整理,明盛雅偶尔会来小坐,看看郑美玉的画,也看看谢柔画画。 后来谢柔怀孕,生下明央,明盛雅就鲜少踏足花园小筑。 而产后的谢柔情绪极度不稳定,创作也受到了非常大的影响,画风从一开始的明亮变得灰暗。 此后,明盛雅几乎不再踏足花园小筑,除了一楼墙壁上的那一幅画,其他作品都被他迁了出来,不需要一个情绪不稳定的人来照看这些画作。 这些画作每年都会挑选出一部分联合一些油画协会举办一次画展并慈善拍卖会。 当然郑美玉的作品不会拍卖。 从五年前明风买回一艘名为‘寻梦1958的’的游轮之后,画展就一直在这艘游轮上举办,今年也不意外。 明家在宜陵的地位虽说不上一呼百应,但也是十分有影响力,宜陵有些脸面的人都会受邀来参加,哪怕对画展丝毫不感兴趣的人,也会为了一张邀请函趋之若鹜。 毕竟在这些商人眼里,处处皆是交际场。 而裴云也自然也在受邀之列,但因为某种不欲言说的个人原因他对游轮感到不喜,所以在明家将画展改到游轮上之后,他本人就不再前往,只是会派代表送去一份礼物。 邀请函送来的时候,帝星大楼几乎是忙得天旋地转。 自从裴云也花大价钱拍下上宜B地块,裴氏的财务部各个员工都夜以继日的忙碌着,一半因为季度审计,一半因为资金周转困难。 裴云也更是一场会议接一场,就连裴凌风都听闻过来参加了一场。不过很快就被裴云也给安抚好送了回去。 因为这块地的超高溢价,所以土地缴纳金时间被缩短到一个月,除此之外还被限制了开发时长不得超过两年,这上宜B也就意味着除了土地缴纳金所需要的60亿以外,还有不得少于百亿的后续资金进行开发建设。 原本陈桉所在的团队讨论出来的方案,成交价应该低于55亿才是最佳,包括后续补全缴纳金的时间也会更加宽限,这对于他们的资金周转也就更加简单,也不会面临着逾期受罚的可能。 这原本不算什么,但因为与裴氏合作的一家公司出了些问题需要延迟了回款时间。 裴云也面无表情的听着底下的高管吵得面红耳赤,互相纠错,互相拆台,就是没人提出该如何解决。 对方负责人说是会延迟两周,虽然超过了缴纳金最低期限,但依旧在他们合同的最低汇款期内,裴氏无法究责。 听着他们吵得一轮又一轮,彼此争论地口干舌燥,裴云也抬了抬手,林现便让人送了茶水进来。 各位高管们也的确是吵得累了,终于偃旗息鼓,这时候裴凌云倒是微微一笑,看着裴云也道:“看你也不着急,是有办法了?” 裴云也抿了口咖啡,“没有。” 裴凌云一挑眉梢:“这不像你的风格啊。” 自两年前裴云也从鬼门关完好无缺的回来,裴凌云就彻底认可了这个青出于蓝的侄子,也从一开始的打压变成扶持。 “这块地溢价太高,你应该清楚资金回转必然受限,难不成真为了争口气儿一拍脑门就抢了?” 裴云也弯了弯唇角,但笑不语。 在裴云也身侧做着数据报告的陈桉微微分了一丝神,旁人或许不清楚,但拍卖全程他都一直跟在裴云也身边,他可知道自家老板不是会一直冲动的人,而当时他拿到来自盛世的那份方案里除了预估成交价和他估算的不一致,其他后续开发,资金回笼都是十分详尽。 如果盛世真的能够如承诺一般,提供大量资金参与后续开发,裴云也这般放宽心的模样也不奇怪,只是这都过去十天了,盛世那边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总归没能讨论出什么结果,各位高管们也就臭着脸从会议室离开了。 陈桉犹豫许久还是向裴云也开了口:“裴总,盛世那边的负责人一直没有回复,我担心他们是不是....” 他还没说完,林现就走了进来,裴云也抬了抬手,陈桉也就闭了嘴。 裴云也接过林现递来的文件,表情逐渐生出些许笑意,只是那点笑意却比外面的风还要凉。 “盛世那边不用联系了。”裴云也对陈桉说,“配合嘉汇先去将G70地块的合同走完。” 陈桉虽然不解,但也知道遵循裴云也的安排必然不会错,于是说了句“是”就先离开了。 陈桉不知道裴云也为什么让他不用联系盛世,林现却是很清楚。 从一开始裴云也就没打算和盛世合作,或者说是没打算和‘习惯作死’的明央合作,他在将方案送去给陈桉的时候,裴云也还吩咐他彻查了明央归来之后见的所有人。 他当时只觉得自家老板对明少爷关注过多,但等他查到那些事儿的时候,就明白为什么裴云也会如此提防明央。 按照他方案里的约定,明央的确是帮着裴云也抬高了地价,让邵氏不得不出局。 在邵氏放弃之后明央本可以顺势放弃,让裴云也直接竞拍成功,但在最后一轮时,他是报出比预计高了一亿的价格。 那时,林现就明白裴云也的用意何在了。 裴云也放下文件,单手撑着下巴,笑容逐渐变得玩味儿。 过了两秒他忽然开口问:“明央最近在忙什么?” 林现:“是在忙明氏每年一度的画展,这次画展除了会展出郑美玉女士的部分作品,还有谢柔谢小姐的一些画作。” 林现本不该说这么多,但想到上次裴云也上次举牌想拍的那副‘瑰影’,他还是多解释了几句。 裴云也点点头。 难怪这段时间这么消停。 林现又说:“邀请函已经送来,就在后天,您去参加吗?” “不去。”裴云也敛了表情,目光在扫过林现西装口袋的银灰色一角的时候顿了一瞬,过了一两秒他又开口问:“还是在‘寻梦号’上?” “是。” 裴云也没再说什么,摆了摆手让林现离开了。 林现将那份文件拿起出了会议室。 他垂眸看着手里的文件,越发觉得明央难以捉摸,这里面都是他查到的关于明少爷针对裴氏的一系列‘骚操作’。 就连影响柏风决策的关键人物付远,都是明少爷送到邵斌面前,这是林现没想到的。 林现一边觉得明家大少爷的心思难以捉摸,一边又觉得自家老板也没好到哪里去。 明明每次明央上赶着送来‘糖果’里头总是会混着不怀好意的杂质,但裴云也偏偏总是笑着接受,然后耗点精力给‘糖果’验毒,哪怕下一秒他尝都不尝直接扔掉。 裴云也是个十分的利己主义,追求高利益与高效率,他讨厌麻烦,却始终放任明央这个定时炸弹在他身边招摇。 真是奇怪啊。 画展前一天,裴氏总裁秘书处忽然起了阵小风波。 起因是一份快件,不过这次不再是匿名。 打眼一看相比信件这更像是一份匿名恐怖快件,因为红色的信封纸上贴了把银灰色的拆信刀,银色锋刃上还留着枯红色的痕迹。 当时裴云也仍在会议室开会,依旧是讨论着那些车轱辘话,大概是因为裴云也执权以来,裴氏很少会陷入缺钱的窘迫,所以这一次这些高层们终于找到了裴云也的一点儿差漏就穷追不舍地明里暗里阴阳怪气儿。 对于这些裴云也始终不表态,任由陈桉去和他们扯皮,他一边转着手里的钢笔一边沉默地听着财务主管同样的一句话重复了三遍不止。 “裴总,您到底什么打算,倒是给个准话。” “是啊,这么大的资金窟窿就真的不管?” “逾期的话,政府那边要怎么交代。” 根据规定,拿地企业逾期未能全数补齐缴纳金就会被拉入失信名单,没收保证金的同时,两年内不得参与任何性质的拿地。 裴云也不说话,目光巡视一圈,会议室每个人的表情都不尽相同。 “我看大家都吵得累了,就先到这吧。” 说完裴云也就率先离开了会议室。 等他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就看到新来的一个脸生的秘书,正战战兢兢地站在办公室门口不知所措。 这小秘书一看老板冰山脸就紧张,说话都有些底气不足,“裴总,有一份您的快件。” 自从上次那副匿名油画里面出现窃听器,之后所有的快件秘书处都会先检查,再由林现决定要不要送到裴云也手上。 今天林现不在,这份快件只看一眼小秘书也不敢送进办公室,但偏偏她看到了寄件人的姓名,而又巧了她是知道这位明少爷的。 她只好在这赌一次了。 “...好像份邀请函。” 裴云也已经推开了门,听见后一句话才将视线落到那有些骇人的信封纸上,只一眼他就认出那把拆信刀正是上次明央顺走那把是,甚至与上面一条深红色血线都还残留之上。 小秘书等着老板将快件取走,等了两三秒却也只等了一句无比冷漠的“扔了。” “咔哒”一声,办公室的门合上,小秘书如负释重地将这‘烫手山芋’丢进了垃圾桶。 裴云也坐下没多久,他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就亮了起来,浅蓝色的锁屏页面跳出今天的日期,下面还有一串未读短信。 全都来自一个未储存的号码。 “邀请函收到了?” “你会不会来。” 裴云也拿起桌面上那张印着绿水青山图的邀请函,郑美玉为人素雅,所以邀请函也用了米白和淡黄,浅蓝这些素雅颜色,配合一副山水画设计的简单,清新。 他看着,脑海里却浮现出方才那张深红色的信封。 眼前蓝光一闪,素色的邀请函变得深沉起来。 裴云也面前的电脑屏幕骤然亮起,初始的锁屏颤动两秒接着就跳出一片模糊的画面。 同时音响里传出‘呲呲’的电流声。 裴云也盯着那模糊的黑白画面眉间轻蹙,直到画面清晰,明央一张俊脸出现在屏幕正中,长发有些凌乱,背景看上去是在室外。 裴云也看到他正靠着一块灰色石板。 明央似乎是在调整角度,一闪而过的喉结滑动,接着喊了声‘阿也。’ 透过音响传出来的呼喊比平时更加低哑,甚至还有些不正常的黏腻。 “为什么不理我?” 他问。 裴云也脸色阴沉,他对上屏幕里明央有些迷离不解的神情,眸底闪现一丝不易察觉的恼怒,然后伸手拿起桌上的手机。 镜头不断晃动,裴云也看到明央终于没有穿红色上衣,而是一件黑色衬衫,屏幕里一会儿灰色,一灰白色,偶尔还会闪过几道黑色笔锋。 当屏幕里划过一片浓烈地红色玫瑰虚影时,声音音又传了出来。 “邀请函你收到了么?” 镜头又对上了明央的脸,似乎映着暖光,白皙的皮肤附上了一层蜜色,他笑了笑,眉梢微微扬起还有些得意的样子。 “我亲自做的。” 裴云也手上打字的动作一顿,抬眸目光落到屏幕里明央眼尾下那一小块暗色。 因为他的笑容那小块疤痕变得格外明显,像是给这个笑容打上了烙印,莫名的裴云也心底划过一丝异样。 裴云也既没有关电脑,也没有回答他,屏幕的光映在他眼底,这让他的视线看起来格外专注,专注地都有些渗人。 但屏幕里面的人毫无所觉,他还在自顾自的低声呢喃: “我第一次过生日,希望你能来。” 那张总是挂着漫不经心地玩笑的脸第一次出现了一丝类似于天真期待的样子。 就像是当初在火海中裴云也见到的一样。 “你来吧,我想你来。” 第28章 视频被切断的时候,眼前的手帕正好燃尽,留下一堆随时都会被风吹散的黑灰。 明央的视线也随风而起,忽上忽下没个着落。 “你说他会不会来?” 四周荒凉,只有一排排沉默的墓碑,自然是没人回答他。 明央低笑了一声,“还真要多谢你,挑了这么个好日子把我生下来。” 说起来他和明慧兰应该是有点共鸣的,在这个明家,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的生日,却不会有人去帮他们庆祝,就连身份证上的日期都要错开这个特殊的日子登记。 还真是有够悲伤。 他侧眸看者墓碑上笑得恬静的女人,接着说:“明盛雅要把你的画展出,和你最亲爱的老师一起。” “我猜...你也不会开心吧。” 忽然起了阵风,那块黑灰又被扬起,空气里燃烧的焦糊气味儿正在消散,明央嗅到了淡淡地玫瑰味儿,那一点儿怅然也北风吹散了去。 “你不开心,那他也别想如意。” 说着他眸光掠过一丝凉薄笑意,“这样,我才会高兴啊!哈哈哈。” 笑声在寂静的墓园回荡,苍凉又有些诡异,不过无人在意。 收到裴云也信息的时候林现立即联系了公司安保部,技术人员很快就就查到了入侵总裁办公室网络的人,短短地几分钟,保安就已经在大楼地下负一层发现了可疑人物,不过没能抓到人。 监控屏幕里只看到一个裹着军大衣蜷缩在角落里的邋遢男人。 “裴总,这....需要报警处理吗?”安保负责人满头大汗的站在裴云也办公室,低着头不敢去看裴云也只好觑着一旁的林现。 裴云也目光扫过屏幕里那个像煮熟粽子一样的男人,然后落到右下角今天的日期。 20XX\/11\/20。 他朝着林现摆了摆手,林现立即会意带着人出去了,走到门口的时候林现又听到了裴云也的声音。 “将那份邀请函拿过来。” 顿了一秒他又说:“查一下视频来源地。” 几分钟后,那份贴着拆信刀的信封再次出现在裴云也的面前。 其实带着欣赏艺术的眼光来看这份邀请函,它还挺有设计感的。 银亮的刀锋与深红色对比强烈,那一丝暗红又将他们相连融合。 拆开之后里面的确有份手掌大的邀请函,暗红色的硬壳纸做了镂空处理,透出下面一片明亮的橘黄色。 裴云也闻到了淡淡地类似油漆的刺激气味儿,和上次收到的匿名快件如出一辙。 的确写着生日邀请函。 如果裴云也没记错,他查到的资料上面明央的生日是10月22日,而眼前这份邀请函上却是写着11月22日。 是画展开幕当天。 也是郑美玉的忌日。 翻开邀请函镂空页,里面画着一幅画。 画的是一片绵延的火浪之中偶尔爆出星星点点灿烂的烟火。 寂静又沉默的璀璨着,明亮炙热。 就像是两年前的今天,在废弃的要花爆竹厂上明央点燃的那堆烟火。 裴云也凝着那点亮色,眸光微微地闪动。 正好此时林现已经查到了视频来源地。 鱼跃区的静安墓园,就在那件烟花爆竹场向西五公里外。 裴云也眉梢微动,记忆再次被掀开一条缝隙。 两年前他遇袭的那天,拍到明央的监控就是静安墓园附近的公交车站摄像头。 所以当年明央恰好在他遇袭的时候出现,真的只是巧合。 是一场缘分。 他视线落在屏幕上定格的笑脸上,脑海里不受控地忽然闪过一张苍白又失神的脸。 那是在明央身份转变之前,他最后一次见到明央的时候他的样子。 在他们从火海得救的第二天晚上,明央又忽然出现在裴云也盛和苑的公寓楼下。 因为有之前差点丢命的经历,那段时间的裴云也十分敏感,所以在察觉到公寓楼下门禁有被打开过的痕迹时留了个心眼,只是没想到那一团黑色墨迹是明央。 “你怎么会在这?” 那团黑色缓缓地动了一下,接着曲着的长腿伸直,裴云也看到他湿透的裤子上还沾着些许暗红色,接着是一双苍白的手缓缓举了起来,白皙的手背上也同样沾些一块块鲜红液体。 明央似乎受了伤,他缓慢地从地上爬起来,“来求救。” 这幅脆弱不堪的姿态让裴云也眉头皱了一下。 明央随手撩了一把他湿透了的头发,露出那张苍白的脸,他眸色无光,却还是朝着裴云也扯了个笑脸,“救我吗?阿也。” 最后两个字他唤的气若游丝,好像下一秒就会栽倒下去,但他面前的裴云也依旧冷着脸不为所动,然后抬脚从他身边绕了过去,径自往自家公寓大门走去。 身后的明央似乎笑了一下,他不依不饶地跟了过来,“怎么说我也救了你一次,阿也,考虑一下,收留我一回?” 闻言裴云也脚步顿了一下,然后他转过身,丢下一句“去警局比在这有用。” 在明央停住的一瞬间,进屋关门,留下一个转瞬即逝的潇洒背影和冷漠紧闭的大门。 明央扯了个讽刺的笑,抵着门低笑了好一会儿才像是撑不住了慢慢地滑坐在地。 进门之后的裴云也并没有离开,他盯着可视门铃看了两三秒,看着屏幕里的男人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门,看着那只手抬起又落下,抬起又落下。 等到裴云也洗完澡,那不疾不徐地敲门声还没消失,仔细听就会发现间隔也逐渐被拉长,每次他都以为会停下的时候过个几秒又会再次响起。 即便已经和明央又过一次生死相交的经历,裴云也也没有对这个人放松警惕。 他出院第二天崔华绩就已经被关进了监狱,连带那些追了他一整夜的杂鱼。涉及到枪支的事儿没那么好处理,或许是因为不管出于什么目的明央的确是救了他一回,所以裴云也把自己摘出去的同时也帮了一把明央。 裴云也觉得自己这么做已经十分的大发善心,但他显然低估了自己的善心。 他也不清楚自己是不是脑子抽了,拉开门让明央进了门。 后来的后来,他给自己找了个理由,或许是因为那时候身体反应产生的激素未能全部消失殆尽,所以他才会如此。 等到明央进屋,裴云也才从屋子里浅淡的气味中分辨出明央身上并不是血腥气儿,而是淡淡地刺激的气味儿。 所以明央那一身鲜红不是血,而是油漆或是什么其他。 进门之后的明央十分沉默,裴云也丢下一套干净衣服还有一个小医药箱就回了房间。 他以为明央会作点妖,却没想一直到他睡着,厅的人都一直安分。 只是没睡多久,天气骤变,渐渐起了道道闷雷。 本就浅眠的裴云也被骤然响起的一声炸雷惊醒,雷雨天气在深秋并不常见,更别说这种只有炸雷不见风雨的天气。 窗外电闪雷鸣,酝酿着一场暴风雨。 这大概是为什么之后两年裴云也会一直记得清楚这一晚。 第29章 晨光熹微,如暮寂静,躺在大床上的裴云也却是睡意全无。 在雷鸣间隙裴云也忽然听到了一声微弱地叫喊,像是小兽的呜咽,紧接着一阵叮叮哐哐地碰撞声从厅传来。 裴云也出来的时候就看到躺在沙发上的明央。 这套公寓空间极大,家具很少,但该有的也什么都不缺。 明央换了裴云也给他的衣服,像是自己家一样随意,一条长腿伸直,另一条曲着,枕着手,目光无神地盯着液晶屏幕。 还真是一点儿也不气。 液晶电视屏幕的光照在他的无神的脸上像是一张鬼脸,但细看的话,其实就能发现他眼眶有些晶莹,瞳孔之中也还藏着些许惶恐。 但屏幕忽然亮度降低,裴云也并没有注意到这些。 柔软的地毯吸收了足音,所以裴云也出来他并没有发觉,微弱的光亮恰好将他隐匿在黑暗中。 但随着裴云也走近,明央猛地从沙发上起身,脸上神情也迅速变得警惕,目光灼灼地盯着裴云也所在的方向。 裴云也忽然有些想笑,他一时好心,招蛇入室,蛇反倒提防起他来。 他从黑暗中走出来,还未开口,沙发上那条蛇就已经迅速朝他飞了过来,裴云也当即一凛,身体先于意识的出手反击。 他捏住明央击来的手腕,瞬间就又被明央挣脱开来,裴云也忽然发现明央的力气变大了许多,而且两人交手,靠近,无论是明央的体温还是呼吸都过于灼热。 裴云也发现此时的明央有些不正常,大概是因为他一时分神给了明央可乘之机,明央拉过他的手腕从背后将他勒住。 窒息感朝着裴云也袭来,他不由得生出些许怒气,手肘用力后捣,身后的人却是纹丝不动。 裴云也气急,用力掰过明央的手指,低喝道:“你发什么疯。” 听见他的声音,身后烧糊涂的人大概是回神了,被钳制的力量松懈下来,但明央依旧没有松开手,裴云也正欲挣脱,他又忽然用力将人抱住。 “阿也。” 这声呼唤几近喃喃,或许是因为发烧,声线也变得过于沙哑,甚至有些可怜的撒娇意味儿。 混着灼热的呼吸喷薄在裴云也的耳侧,像是下了一场细蒙蒙地雨,湿润沁凉却又有些撩人的痒。 裴云也心头一滞,下一秒,他捏住那只在他腰间作乱的手,猛地转身扣住,“咔”一声响,还有裴云也冰冷地声音:“滚出去。” 滚出去是不可能滚出去的。 不仅没有滚出去,明央还得了兴趣更加死缠烂打。他手指无意识地磨蹭着,指尖像是在回味儿裴云也肌肤的触感,一双眼睛在黑暗中亮的渗人。 裴云也右手脱臼显然没有好全,明央很容易就从他手里挣脱开,手腕一转就扣着他的手腕将人推倒在沙发上,一双眼睛亮的渗人,“你既然让我进来,就应该知道我想做什么。” 裴云也冷笑一声,他还真是没想到明央会做什么。 不过不等他想清楚明央就又像只大型哈士奇一样朝着裴云也扑了过来。 或许是因为两人之前都收了不轻不重地伤,这次的厮打显然要比擂台之上轻一些, 明央反手扣住裴云也右胳膊,好心地劝导:“你的胳膊可没好全,小心点儿。” “给我滚开!”裴云也右手的确是有些使不上劲儿,他掀不开身上的人,但这也不妨碍他反击明央,但眼前的人就跟不怕疼似的,所有的拳头他都硬抗。 击打带来的疼痛对于明央来说并没有多么明显,相比存在感更强的是两人紧靠的身体,是他鼻尖嗅到的浅淡沐浴露的香味儿,还有手心划过的细腻而坚实的腹肌。 明央一点儿也不在意裴云也的怒气,他像是发现了什么宝贝,双手不住地在裴云也身上游走,两人缠斗之中身上的衣袍都被不同程度的掀开。 这可真是便宜了明央。 那双灼热的手心滑过肌肤,裴云也不受控地战栗,倒不是因为有什么快感。 他纯粹就是气的。 他现在知道明央想做的是什么了。 他的确是没想到明央竟然是真的对他抱有这种想法,并且此时还想要付出实践。 擂台上那个吻是个意外也好,试探也好,那些什么吊桥效应的激素反应也好,怒气上头的裴云也顾不得胳膊是不是又会脱臼,他猛地抬膝,同时用力一把将明央掀倒在地。 “砰”的一声,茶几上的装饰品都被明央的身躯扫落撞倒在地。 裴云也脸色阴沉,他眼中的怒火如实质一般,几乎将眼前不知好歹的人撕碎,他走过去一把拎起明央的衣领,手心被什么硬物隔了一下不过他完全没心思去在意,接着就是一拳一拳砸过明央的脸。 这下可有些疼了。 明央想笑,可嘴角刚咧开就又被裴云也一拳砸下去,口腔内壁被牙齿磕破,满嘴的血腥味儿刺激着他的味蕾。 明央看着裴云也模糊的面容微微眯了下眼睛,再又一拳落下之时抬手捏住裴云也的手腕,同时抽过一旁的睡袍带子将他手腕缠住,翻身将人压倒在地。 他跪坐在地上,看着裴云也因为暴怒而明亮的眼睛,然后扣着人的下巴,弯腰吻了上去。 他啃咬着裴云也的唇瓣,在他不住地反抗里渐渐品出些许征服的快感,血腥味儿充斥在两人唇齿间,明央甚至还尝到了一丝微凉的薄荷味儿。 这可太令人惊喜了。 那条湿滑的舌头像狡猾的游蛇一般,强势又灵活的攻略着裴云也的口腔,裴云也几乎气结,在这场缠斗里理智也所剩无几,所以他才会被野兽同化,血水从两人嘴角流下,分不清是谁的,也分不清是撕咬还是亲吻。 渐渐地裴云也竟然也生出了些许畅快。 荒诞却又莫名地令人战栗。 大概是他停止反抗令明央有转瞬的怅然,所以裴云也有了机会,他挣脱开那条腰带朝着明央的脖颈而去,却是忽然受阻。 这时候他才发现明央的脖子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条银色的链子。 而因为他的动作,银链上挂着的一枚银色圆环像荡秋千一般滑了下来。 两人皆是微怔。 裴云也率先回神,他继续用力,银链猝然崩断,明央偏头躲开,同时捏住他的手腕。 他们对峙着,只是这时裴云也发现,明央的目光的落点不是他的脸,而是他手上缠着的银链,或者说是那枚银色戒指。 似乎是这枚戒指令他从先前的癫狂与迷离的状态中短暂地抽离出来,莫名地裴云也的怒火中又多了几分不爽。 这时明央将那条链子从他手心扯了出来,连带那枚戒指。 接着明央又做了一件令人匪夷所思的事儿。 他微微勾起嘴角,张开五指扣着裴云也的手心,将那枚戒指套在了裴云也中指之上。 这一切发生不过在转瞬。 金属的触感带起的一丝丝痒意并不明显,在裴云也回神的瞬间,拳头也如约而至的吻上明央脸侧。 裴云也终于又将明央掀倒在地。 又是一拳砸下去,这一次金属碰撞留下的刺痛感倒是让裴云也分了一丝心神。 裴云也猛地喘着气儿,看着明央眼尾沁出一点红珠,像是在那张本就明艳的脸上点了一颗妖冶的泪痣,接着血泪滑落,艳丽近妖。 裴云也极速跳动地心脏似乎是空了一瞬间,有什么东西落了进去,触到一小片柔软。 液晶屏幕里的电影还在继续,光线变换下两人的表情都有些难以捉摸。 他没有再动手,长舒一口气儿将脑袋里复杂的思绪压了回去,一颗心也重新变得坚硬。 过了两秒,他忽然听到明央低笑声,一声两声,接着是一串不停地愉快笑声。 裴云也听见明央说: “你硬了。” 第30章 大概是因为邀请函上那幅画画得还不错,又或是熟悉的画面令裴云也回想起那段记忆,曾经出生于火海中多巴胺又神不知鬼不觉地再次作祟,总之不明缘由的,裴云也起了去看一看的想法。 当然最后令他决定去的还是他父亲裴凌风的电话。 因为前段时间的针对,明家的盛事儿裴家若是没人出现,怕是又要带出一系列风言风语,对于明央裴云也可以下手打压,但这回明盛雅的面子,就是裴凌风也得给。 所以裴云也上了那艘船。 这算是明恒每年最看重的一次活动,整艘邮轮都装点着灯光秀,奢华又别致。 来往的人群衣香鬓影,豪车更是停了一排排不重样。 随处可见穿着黑色西装的保安,港口附近一公里以内几乎都被管控清场,游轮入口更是设有重重门禁。 这艘游轮一共有四层,一楼左侧设有餐厅以及宴会厅,另一侧则是半开放展区,来宾们多在这里聚集,二楼则是未开放的区域,里面放着首次展出的三十几幅画作。三楼,四楼则是休憩与娱乐区了。 看得出来明盛雅的确是对郑美玉用情至深,对这些画作也是十分重视。 上了游轮之后在入口处也还有一道门禁,而站在入口招待的不是别人正是陆辰。 陆辰虽然进了娱乐圈,但在他们圈子里依旧被称为陆少,所以站在这里接待也并没有轻怠来宾。 进到一楼展区,里面熟人倒是不少,陆明跟在明盛雅身边招呼着几位年长的老人,裴云也目光,林现则在身边将那几个人的身份告知,正是文化局和绘画协会的几位领导,还有市委的宋书记也在其中。 剪裁合体的西装令明盛雅看起来年轻了不少,他没杵拐杖,虽然看着精神奕奕,但脸上还有有些不易察觉地疲态。 一旁的陆明倒是满面春风,跟在明盛雅身后和各种大佬寒暄,就差在脸上写着神气两个字儿。 裴云也目光巡视一圈,没看到明央。 难怪陆明这么得意。 这几年裴云也从没来参加过画展,所以他的出现挺让其他人意外的,不过大家都清楚明裴两家不可能真的撕破脸,裴云也给明盛雅面子出现也无可厚非。 裴云也礼貌地和明老爷子打了招呼,刚说几句话就有工作人员过来叫走了明盛雅,紧接着陆明也跟着离开。 其他人也就三三两两的朝着裴云也围了过来,这里面也有不少和裴氏有合作的老总们,交谈几句就发现裴云也脸色就越来越冷,于是这些人也就识趣儿的离开了。 裴云也乐得如此,端了杯香槟去了人少的清净地儿。 其实裴云也没什么艺术细胞,对于画作的欣赏,他最多只能得出一个最直观的感觉,合他的眼缘便是好看,不合眼缘也就无所谓好不好看。 郑美玉在绘画上的造诣的确非凡,当那些明亮和谐的色彩相继从眼前划过,裴云也虽然欣赏不出好与坏,但心情却是放松了一些。 他沿着展廊往前,拐进了一个颇为私密的角落,旁边的楼梯连通二楼的待开放区域。 吸引裴云也目光的并不是那待开放区域,而是站在角落的稍显佝偻的身影,老者目光微微下垂,眼尾的褶皱像水波一圈又一圈的堆叠,明明看不到表情,却让人觉得他周围萦绕着淡淡地感怀与悲伤。 这人正是明盛雅。 裴云也循着他的目光看清了那幅人像画,画中的女人一袭青花旗袍,端坐静淑,优雅恬静,是郑美玉。 而明盛雅的目光却是停驻在画像的右下角,裴云也看不太清,但凭着印象猜测那应该是作者的名牌所在处。 这倒是有些奇怪了,眼前的老人没了人前的精气儿神,像是一瞬间苍老了许多。 裴云也没打算打扰别人怀念过往,正准备离开,那边的明盛雅却是发现了他。 “原来是小裴总。” 甫一开口,明盛雅周身那种忧伤孤寂的氛围迅速消失。 旁人称呼裴云也断然不会加上一个‘小’字,但明盛雅无论是身份,还是辈分都要高过裴云也,这声‘小裴总’裴云也受得起。 裴云也走上前,语气颇为谦恭:“打扰明老先生了。” “画儿本就是为了让人欣赏,又何来打扰。”明盛雅笑着说,他话锋一转,又道:“倒是明央这小子,最近没少扰你吧。” 裴云也面色不显,“明少行事率真,倒也有趣。” 说好听了是率真,但在生意场上率真可就是没脑子。 有趣多半也是耍起来好玩儿。 明盛雅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整个人又开始变得严肃,“小裴总倒是比你父亲多些胆量。” 裴云也不予置否,目光撇过画作下方的作者名牌上倒是顿了一瞬。 明盛雅也没有再打算和一个小辈多做计较,说完就离开了,一会儿二楼的开放还需要他过去发言。 铭牌上的确是写着画家的名字,还附了一张半身照片。 裴云也目光掠过画中温婉的妇人,又回到照片里同样笑容恬静的少女。 照片中的谢柔看起来十分年轻,无论是长相还是坐姿,都与画中的郑美玉极其相似,只是眉宇间多了一丝丝忧愁,但她笑得很开心。 难怪在郑美玉去世之后,明盛雅会留着谢柔长居明家,这里面未免没有借人思情的嫌疑。 只是方才明盛雅看着谢柔照片露出的情绪就更耐人琢磨了。 裴云也看着明盛雅走远的背影想着。 他没那么八卦,正打算离开时余光瞥见照片上谢柔交叠的手亮光一闪。 这时候他才注意到照片里的谢柔左手无名指上戴了个戒指,银环与手指间还空了一些缝隙,很显然戒指并不适合她的手指。 但她依然攥得很紧,没让戒指滑落。 裴云也眯了下眼睛,忽然想起了两年前那晚明央沾了血泪的脸。 这太奇怪了。 记忆总是这样,不管你情愿不情愿,一点细微的关联就能让它掀起狂风。 它出现的总是这么没道理,牵连出的情绪也是。 裴云也忽然对自己来参加这场画展的原有产生了疑虑。 不过没等他细想,游轮上的广播忽然响起,甜美的女声开始播报游轮即将起航,并提醒来宾画展揭幕仪式将于二十分钟后开始。 总归是来都来了,裴云也也就从这离开准备去往开幕仪式的前厅。 他刚拐出角落,走向通往待开放区域的楼梯,奢华水晶灯照亮了楼梯转角的未开放的展区,裴云也猝不及防地对上一双迥然有神的眼睛。 微怔之后裴云也看清那其实是展区里的一副人像油画,光亮透过那两指宽的缝隙正好照亮了那双精心描绘的眼睛。 那双眼给人的感觉却莫名地有些锐利和温柔综合的深沉之感,还有点熟悉,他没在多看,收回目光抬脚继续往上走,刚一转头就又对上了前方两米开外的另一双笑眼。 就在这时,游轮启动,惯性下裴云也脚步踉跄,手里的酒杯也跟着摇晃,微凉的酒水沁过虎口,短暂地眩晕感袭来,裴云也只觉得眼前的灯光绚烂不断斑驳。 这让明央的笑容变得璀璨。 他说:“你来了。” 笑脸从记忆力化作实体,裴云也迅速敛了神情并且站稳,平淡地嗯了一声。 这好像是他们第一次没有针锋相对,也没有阴阳怪气,没有那些尊敬的称呼,也没有那些泄愤的脏话,简单又平和的交流。 明央的笑容收敛些许,目光落到他湿润的手上,他走上前,从口袋里掏出一方手帕,想要去抓那只手,裴云也却是很快地躲开了,手帕也没有接。 “不劳烦明少。” 平和都是假象,维持不到了几秒钟。 正好有侍者端着空的酒托经过,裴云也抬了抬手,将酒杯放下拿起湿巾擦干净了手。 明央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船舱外飘进来的交谈声打断了。 是女人的声音,用艳羡的语气感慨着明盛雅的深情,这让明央嘴角的笑意逐渐被变冷。 听这女人对郑美玉的称呼想来应该是郑美玉的学生。 接着又有一位接话:“是啊。每年都办纪念画展,还都亲力亲为,不让旁人插手。” 裴云也听到一旁的明央轻嗤了一声,侧眸看去,明央挂在嘴角的笑容也变成了讽刺。 “不是。”一道更加年轻的女声带着严肃的否认加入进来。 “什么不是?” “前年的画展是明老先生让明风少爷办的,”接着那个有些严肃的女生认真的回答:“那时候还出了乱子,所以我记得很清楚。” 明央的笑容又变了,眸光更是渗出丝丝冰冷。 这倒是有意思了。 “啊,就这事儿,我还以为你要质疑老先生对老师的感情呢。”那人又笑骂:“当年老师收你的时候你才几岁。” 几人哄哄笑笑。 “出什么事儿了?我怎么不知道?” “是有人偷走了一副拍卖品。”年纪最小的女孩儿接着说:“好像是谢柔师姐的画。” 谢柔。 这名字就像是不能触碰的禁忌一般,稍一提起气氛就变得更冷,那几个女人沉默片刻干笑着生硬又别扭地换了其他话题,都没人问那个偷画小贼抓住了没。 裴云也微怔,这样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所以那时候明央会从医院逃走,又像只落水狗一样又忽然出现在裴云也家门口...求救。 他是那个盗贼。 裴云也其实应该早点发现明央身份不一般,但或许他那时候急于摆脱明央给他带来的激素影响,又或是他的确是对明氏画展漠不关心,并没有将这么点儿小事儿放在心上。 “怎么,” 明央忽然侧过脸迎上他的视线,他问道:“阿也想说什么?或是想问什么?” 裴云也的确有很多疑惑,不过他却不想知道,于是冷眼移开视线没说话。 明央摸了摸下巴,自说自话:“那个毁了明风精心准备的拍卖会的人的确是我,没想到吧。” 裴云也斜了他一眼,嗤笑道:“所以明少当年像只落水狗一样摇尾乞怜,就是因为偷走了一副属于你母亲的画?” 明央没有对裴云也的用词感到生气,倒是对于裴云也主动提起当年而有些惊诧。 他浅笑着看着裴云也,轻轻地摇了摇头:“不是。” “不是谢柔的画,也不是为了那副画。” 他没有用母亲,而是直接称呼了谢柔的名字。 明央说话总是没头没尾,他有着自己的一套逻辑,也不在乎别人是不是能听得懂。 可裴云也似乎每次都能听明白。 那晚明央身上除了多出来的那枚戒指,并没有其他的东西,他身上沾染的颜料也不新鲜,而是画被水溶之后留下的痕迹。 所以明央的目标根本不是那副画,而是藏在画里的戒指。 他好像对母亲并不太尊重,可是却又会带着一身的伤,去偷那枚谢柔曾经戴着的戒指。 为什么戒指会在画里,为什么明央作为明家的人想要一幅画却还要用‘偷’的,明风当年又是怎么对待这个身份不正的弟弟,他和谢柔的关系又是怎么一回事儿。他到底是明正新的儿子,还是明盛雅的呢? 明央就像是裹着一团迷雾,这里面疑问太多,而裴云也却只是稍一想想就放弃了深究,他的确好奇太多,而往往好奇的背后并不是什么好事儿,就像那只猫。 聪明人之间的交流就是方便,明央看了裴云也一眼就知道他听明白了,他朝着裴云也露了个笑脸,嗔怪似的:“我费尽心思弄来的戒指,阿也却一点也不珍惜。” 裴云也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一下,因为笑容,他眼尾的小疤痕在灿烂灯光里更加明显。 裴云也冷眼错开视线却又撞进了他明亮的瞳孔之中,映着明亮灯光像是在漆黑的海面点了一盏灯。 裴云也忽然觉得他的笑脸有些碍眼,于是他的声音也冷了下去:“我为什么要珍惜一个垃圾?” 明央的笑容僵住,他盯着裴云也的目光也开始变得冰冷。 他对这个词很不满意,甚至动了怒气。 裴云也嘴角微微勾起,明央这表情倒是比笑容更有趣。 “明少,原来你在这。” 一道甜美女声打破了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明央眼中的冷意逐渐散去,他又恢复了先前的漫不经心看着来人。 正是宋瑾儿,宋书记的女儿。 “明爷爷叫你过去呢....啊...裴少也在这呢。” 她穿着一席水红色的小礼裙,灿烂灯光下像是一朵含苞待放的娇艳蔷薇,走到明央面前才看到旁边的裴云也,目光掠过两人变得有些玩味儿。 广播再次响起,提醒各位来宾开幕式即将开始。 裴云也开口打了招呼:“宋小姐。” 宋瑾儿笑得有些腼腆,她站在明央身边,伸手拉了一下明央的胳膊,“要开幕了,我们走吧。” 明央却是侧首看向裴云也,他问: “一场好戏即将上演,裴少有没有兴趣去看上一看?” 第31章 对于明央的提议裴云也不置可否,宋瑾儿却是兴趣颇高,问了几遍明央是什么好戏,明央却只是目光看着裴云也但笑不语。 虽然明盛雅有意和宋家联姻,明央的脸和身份也的确是值得宋瑾儿多看两眼,但对于心不在自己身上的男人,宋瑾儿也不会死缠烂打,她可不是没脸没皮的上赶着的女人,今天这样也只是不得不给明家面子而已。 三人进了正厅,宋瑾儿也就完成任务回到了自己父亲身边。 揭幕仪式不过就是这场展重中之重的一幅画的揭幕,据说这幅画是郑美玉巅峰时期的作品,以她和明盛雅的感情为基础的爱情意象化的创作,当时更是拿下了国内数座金奖,这是第一次展出面世。 所以除了他们这些金融大鳄也有许许多多名画家到这儿来一观。 虽然不知道明央所说的好戏是什么,裴云也的确是没有兴趣,可也不得不去看上一看。 红色幕布前,明盛雅正和陆明陆辰站在一块,明央没过去,而是跟着裴云也一块上了阁楼之上。 “明少不过去?”裴云也说。 明央摇了摇头,“这儿的视野好,更方便看戏,也更容易逃跑。” 裴云也眉梢微动,忽然对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产生了一丝好奇。 那团迷雾好像被拉开了一条缝,勾引着裴云也进入其中去探索。 仪式并不复杂,明盛雅掌声的簇拥下走上台,然后致辞,揭幕。 随着红色幕布徐徐落下,其后的画作出现在众人面前,鲜艳明亮的色彩似乎都让厅内更亮了一些,观众顿时爆发出一阵轰鸣,此起彼伏的喝彩在众人痴迷的目光中渐渐消失。 裴云也看不出这幅画的好坏,只是底下观众的反应怎么也不像是明央所谓的一场好戏。 他侧眸看向明央,明央却是勾起嘴角冲他挑了眉头。 接着二楼的展区大门轰然拉开,露出展厅的正中摆放着的一个半人高的环形钢结构展架,设计的简洁,顶上的琉璃灯灯光朦胧,却也足以照亮展架上挂着的那副半身人像。 就像是泄洪的闸门打开,原本低落下去的人声又在看清厅内的情形是忽然拔高。 裴云也眉梢微动,再次对上了不远处那双锐利的双眼。 难怪他觉得熟悉呢,那副画像上画的不是别人,正是这场画展的主人翁——明盛雅。 “这幅画画得真是太棒了,惟妙惟肖,惟妙惟肖。” “可见画家对这幅画所倾注的感情是何其不凡,明老先生和明夫人当真是伉俪情深。” “不错不错,方才那副是些意,这幅就是写实了。” 明央冷眼听着那些来宾不住地喧哗,夸耀,又或是疑惑,这些都没有明盛雅的反应令人愉快。 明盛雅在看清那副画的时候就僵在原地,他几乎是有些失神的怔愣,很快就又回过神维持好了体面谦逊地笑着接受那些赞誉。 但随着人群聚集,那副画下面的作者介绍再次令展厅喧哗起来。 先前那些夸耀明盛雅和郑美玉的人脸色尴尬,急忙忙地找补。 无他,因为这幅画的作者是谢柔。 明盛雅维持的体面碎了个干净,朝着身旁的助手使了眼色,那助理也是个聪明人,连忙让人将名牌取走。 明央十分满意明盛雅的反应,他看着底下慌乱的人群乐得哈哈大笑。 裴云也很快也反应过来,这幅画和他先前看到的那副郑美玉的人像画风有些相似,应是出自同一人手。 所以这就是明央所谓的好戏。 在本该专属于郑美玉画作的展厅正中摆上了谢柔的画,画的内容还是明盛雅的人像。在两个人的爱情赞咏中加入了第三个人。 很久没有看到明盛雅如此反应,或者说很久没看到明家会丢了如此大的面子。 这场画展的确是有意思。 那些不足为外人道的明家秘辛,赤露裸地展露在大众面前。 陆明和陆辰也是一惊,但很快他们就捕捉到明央的笑声,相比生气,他们心里更多的是窃喜,尤其是看到明盛雅面沉如铁。 明央这回可是作大死了。 明盛雅维持的体面碎了个干净,朝着身旁的助手使了眼色,那助理也是个聪明人,连忙让人将名牌取走。 而始作俑者却是十分愉悦,“怎么样?你看那些人,明明心里都装满的看笑话的八卦之心,却腆着脸自谦眼拙。哈哈哈哈。” 裴云也看不出所谓画作寄托的情感,他目光掠过先前揭幕的那副属于郑美玉的作品,忽然开口问:“为什么不换那副?” 明盛雅当众揭开这不为人知的情愫,岂不是效果更好? 明央笑声停下,他皱着眉有些苦恼道:“那儿太高了,我挂不上去。” 裴云也一愣,随即嘴角翘起,竟然笑了一下。 他的确是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 这一声笑,不是冷笑,不是嗤笑,也不是讽刺的笑。 就是简简单单地嘴角上扬,眼尾下压,甚至连笑声都没有出现。 但的确是令明央眼睛一亮,他好像看到的冰山在逐渐融化,烟火在逐渐点燃。 只可惜只有一瞬间,短暂地稍纵即逝。 人群中的骚动很快就在谢柔的名牌撤下去之后平息下来,展厅大开,几乎所有人都朝着展厅而去,所以那几个逆着人流朝着明央走过来的黑衣壮汉就格外明显。 明央眉峰一凛,对裴云也提议道:“还有更有趣的,阿也赏光一起?” 大概是裴云也现在心情不错,所以他应允下来,并且难得的对这声‘阿也’不置一词。 明央领着裴云也在游轮上七拐八绕摆脱那几个保镖之后,最后停在一艘中型游艇前。 裴云也看着在海浪里摇晃的游艇,眉角抽搐了一下。 明央纵身一跃跳到快艇之上,回头却看到裴云也依旧站在游轮上, “怎么了?” 裴云也:“游艇?” “是啊,难不成游泳去?”明央沉吟道:“也不是不行,但我不会。” “……” 裴云也唇线抿紧,船灯摇过来,照得他脸色更加冷白。 明央见他不动于是又问:“怎么不上来?还要我请你吗?” 说着他就十分绅士地朝着裴云也弯腰伸手。 裴云也冷声拒绝:“不用。” 明央上船之后就去了驾驶室,而裴云也则是进了船舱,这艘游艇内里空间不小,两侧是L形真皮沙发,酒柜果盘一应俱全,而最特别的应该就是他中间有段舱顶是透明全玻璃,可以欣赏苍穹夜空。 裴云也对黑黢黢的夜空没兴趣,游艇的速度比游轮快得多,裴云也坐在沙发上就没在动弹,他并不知道明央会将这艘游艇开到哪里去,但他的的确确在后悔自己的一时脑热。 身后的游轮轰鸣渐渐远去,海浪声变得清晰,裴云也察觉到速度逐渐慢了下来,直到引擎声逐渐停下,船体从一开始的颠簸变得轻缓摇晃。 裴云也才逐渐睁开眼睛,从果盘里挑了一块橙子塞进嘴里。 明央回来正好看见他吃橙子,他走到酒柜旁边倒了两杯朗姆,问:“你饿了?” “没有。” 酸甜味儿充斥着裴云也口腔,他接过明央递来的酒杯并没有喝,而是侧眸看了一眼外面一望无际的黑色海水。 遥远的城市灯光像一条彩带摇摆出一道海岸线,窗外还有几只海鸥盘旋着。 裴云也在海浪声中听到了两声海鸥低鸣。 “明少说的趣事儿就是跑到海中央看鸟?” 明央坐到他对面,低笑了一声,“不是。” “是把你拐来。” 裴云也盯了他一眼,一点儿也没觉得好笑。 明央抿了口酒,其实裴云也真的会来还挺意外的,更意外的是他十分配合的上了游艇。 这比让明盛雅不高兴还让他感到高兴。 “然后呢?”裴云也又拿着一瓣橙子咬了一口。 “什么…啊…”明央回过神,似笑非笑说:“你说呢?” “孤男寡男,夜黑风高,我费尽心思把你拐来还能是想做什么?” 这话和两年前进裴云也家门之后说的那句话意思差不多。 当年裴云也不明白,现在可再清楚不过明央对他的心思。 他嗤笑一声,“明少别的不行,就是敢想。” 明央浅笑着低喃,桌下的长腿伸直,脚尖抵着裴云也的小腿往上:“没试过,你怎么知道我不行?” 裴云也抬脚踹了过去,有些不耐烦:“行不行我没兴趣,明少去找别人试试或许更好。” “没兴趣?”明央嘴角勾起,他倾身上前,膝盖正好低在裴云也大腿内侧,“你这儿可不是这么说的。” “你硬了。” 他说。 两年前,明央也这么说。 当时裴云也是什么表情呢? 他记得他当时在心里骂了句脏话, 操! 但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漠。 记忆力的裴云也站起身,高高在上地俯视着明央,像是在看路边一只摇尾乞怜的野狗。 接着摘下指尖的圆环,轻蔑又嫌弃地扔在明央脸上, “滚出去。” 而明央呢? 他满脸是血,可笑容是真的觉得愉悦,他露骨的目光循着裴云也身、下微微凸起,甚至还想伸出手去触碰裴云也的欲望。 只是裴云也更快的一脚将他踢开,声音也更加冰冷,“趁我现在还不想要你的命,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那之后,明央的确是没再出现在他面前。 就在裴云也几乎将这个人遗忘的时候,他又成了明家继承人,招摇过市地在他身边晃荡。 现在依旧恬不知耻地攀上来招惹他。 裴云也现在当然没有硬,他抬眸看着对面目光露骨的男人。 凭良心说,明央这张脸的确是有蛊人的资本,再加上他的背景不凡,在外人看来的确是十分的吸引人。 可面对他的人是裴云也。 “为什么?” 他忽然问。 “为什么,”明央喃喃重复一遍。 这不是裴云也第一次这么问,他也的确没想到裴云也会再问一次。 “没有为什么。” 这一次也是一样明央没有给出回答,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答案是什么。 他了解裴云也吗?其实不然。 虽然他在阁楼一隅看了他许多年。 当年裴云也会让他进门其实挺让明央意外的。 这件事儿好像意外又好像不意外,他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从游轮上逃掉又跑到裴云也那里去。 可能他真的就是个疯子,而疯子往往都不需要理由。 那裴云也呢? 裴云也是典型的世家公子,却又有些不一样,或许相比明风、陆明,裴云也更加自我,尽管他们身上又同为商人的相似之处,但是在权衡利弊之下,自我感受才是是裴云也的第一要素。 想与不想,要与不要,都是他的自我感受最直观的表达。 他有这个能力,他也的确是一直这么做。 那么,裴云也会上这艘船,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放纵,他多次问出口的‘为什么’,是不是也是因为他想知道,他在因明央产生好奇。 裴云也不知道明央在想什么,但他显然是对这个回答不满意,他靠着沙发靠,十指交握,看着明央的目光从探究变得漫不经心。 接着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黑色的小玩意儿丢到明央面前,就像当初丢那枚戒指一样毫不在意。 “那明少不如说说这是为什么?” 桌子上骨碌碌转个不停的东西正是那枚被明央放在玫瑰雕塑里的微型窃听器。 明央眨了下眼睛,作乱的脚尖顿了一下,“没什么,就是想知道阿也平时都做些什么。” 裴云也眉梢一挑:“明少的确清楚了,在背后的动作也没少做。” 明央不予置否。 “让柏风改变主意转头和邵斌签约的人是你。”裴云也说:“现在晨鸣卡着最后时间不付款,以至于上宜B地块后续的缴纳金可能会逾期,不仅拿不到地,还会上黑名单。虽然表面上看上去是邵氏做的手脚,但明少在这其中也不干净吧。” 明央的脚收了回去,他看着裴云也的目光也从轻浮变得惊讶,他背后做的那些事儿被裴云也点破他也没有丝毫不好意思。 裴云也接着说:“上宜B地块拍卖送来合作方案看上去非常合理,明少的确是帮了点儿小忙让我拿到了那块地,先不说在最后一轮竞价明少抬了一手高价,盛世承诺的资金被明老先生卡着无可厚非,那么明少又为什么要帮着邵东溪卡着我的资金链呢?” “明少如此两面三刀,凭什么觉得我还有兴趣继续和你玩下去?”裴云也的目光猝然凉薄,“你又还有什么把戏值得我多看一眼呢?” 对这一切,明央没有反驳,但他看着裴云也的眸光却逐渐炽热,那双眼睛如火苗被点燃一般亮的出奇。 如今裴氏遇到的资金难题,他这般轻描淡写、绰有余裕,必然是已经有了对策,或者说这一切早在他的预料之中。 裴云也的能力的确不可小觑,甚至比他想象中要更加敏锐。 这可太令人惊叹了。 虽然这也代表着他对明央的不信任。 但那有什么关系呢? 明央唇角上扬,他拍了拍手鼓掌称好, “阿也果然厉害。” 怎么办,这让我更想得到了呢。 第32章 宜陵市应该没几个人不乐意和裴氏合作,所以对于裴云也来说,合作伙伴他不缺。 情人,他就更不缺了。 不说裴云也的家世和他的人格魅力,就他这张出众的脸,男男女女,不论身份的人更是趋之若鹜。 所以他为什么还要和明央玩呢? 无论是合作伙伴,还是情人,明央都不是裴云也的最佳选择。 尽管他们有过两年前的缘分。 明央当然清楚裴云也的想法,所以他才会觉得人真的是很奇怪的东西。 会问为什么,会需要理由。 需要理由足够充分,才会做出决定付出行动。 那么他自己呢? 如裴云也所说,以他们的身份,要谁不能要,什么样的玩物找不到,他又为什么要执着于裴云也呢? 一阵海浪打了过来,船体猛地摇晃,明央微微散乱的眸光逐渐聚焦与对面的裴云也身上,他看着裴云也身形晃动,皱着眉猛地闭了下眼睛,他唇线抿紧,嘴角似乎也在用力压下,接着喉结滑动做了个吞咽地动作。 你看,他苦着脸的时候也好看。 喉结上下滑动也似乎比别人更性感。 果盘里四散的橙子一瓣一瓣相继撞上了明央的手背。 就连先前吃橙子都比别人可爱。 橙子…… 明央跑偏的思绪顿了一下,余光里裴云也放在桌子上的手也逐渐握紧,脸色似乎也更加冷白。 好像看起来有些不舒服,在忍耐着什么.... 明央忽然福至心灵的灵光一闪,“你晕船?” 裴云也脑海里一阵晕眩感袭来,他没回答明央的话,而是端起那杯朗姆猛灌了了下去,辛辣的味道掩过了喉咙间阵阵窜上的反胃感。 明央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般,瞪着眼睛看了他两秒忽然哈哈地开始大笑起来。 “你竟然晕船,哈哈哈哈。” 这的确是有些意外,裴云也给人的感觉就像个冰冷强大的铁人,他游刃有余的和他周旋,逗趣,条理清晰的处理明央每一个骚操作,即便被围追堵截陷入陷阱,他也是坚毅的不可一世。 可在这一艘游艇上,明央发现了他的弱点。 所以裴云也也是个血肉之躯的普通人,还会晕船。 晕船的感受并不好,更被说还有扰人的笑声,这让裴云也更加后悔上了贼船, “笑够了没?” 明央难得看他恼羞成怒,笑声不但没停下,反而还又给他倒了杯酒。 拧着眉头忍耐晕眩感的裴云也,可比刚才那样冷静镇定条律清晰地细数他的杰作有趣得多。 甚至明央竟然觉得这样的裴云也有些可爱。 ‘可爱’这个词,和裴云也可太不般配了。 可的确就是可爱。 所以他当然要得到,当然也非这个人不可。 毕竟他从来没觉得人是可爱的。 裴云也理解不了明央的奇怪笑点,海浪过去之后船体再次平稳下来,那一阵的眩晕感消失之后,裴云也又吃了块橙子才好受一些。 明央笑够了,起身去了一趟驾驶室,没一会儿拿了一板锡箔包装的药丸递到裴云也手边,还附带一杯温水。 “这是什么?” “茶苯海明片。”明央说。 裴云也眉头皱了一下。 他在不解。 这样的裴云也更可爱了。 明央笑说:“晕船药。” 裴云也乜了他一眼,并没有要吃的打算。 “怎么?怕我给你下药?”明央嗤了一声,“那也应该在你看不见的地方下才对。” 裴云也对明央的人格不予置评,但谨慎是他的习惯。 “这里离港口的距离可不近,咱们在海上最起码还要漂泊两个小时左右。”明央抠出一片白色药丸,递到他面前温柔劝道:“吃了会舒服一点儿。” 裴云也垂眸看着明央手心的白色药片,终究还是难受压过了谨慎,他拿过药盒重新打开了一颗就着温水吞了下去。 “明少将我拐到这里到底要做什么,现在可以说了吗?” 不知道是药效起得快,还是心理作用,裴云也觉得胸口舒坦了一些,所以他语气也没了先前的锐利。 明央看了一眼时间,对裴云也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然后又去了驾驶室。 没一会儿,快艇再次启动,这次的速度要比之前快许多,裴云也万分庆幸他吃了那片晕车药,不适感没有先前那么强烈。 裴云也的性格强硬体现在各个方面,也包括他惊人的意志力,他虽然不像明央那样痛觉失常,但对疼痛的忍耐力也很强。 可偏偏他有一个脆弱的胃,所以他晕船难受的程度比常人更难耐。 所以裴云也又一次的问自己为什么要来参加这场画展,又为什么要跟着明央上这艘游艇。 前者或许是因为他最近对明恒股票打击太过,不得不来给明盛雅一个面子,最起码做些表面功夫维持两家平和。 那后者....纯粹是因为明央这个人吗? 无疑是的。 毕竟这艘船上除了明央也没有什么其他的东西了。 这和两年前脑子一热让明央进门一样莫名其妙。 两年前的行为裴云也可以用吊桥效下的激素作祟影响了他当时的心理来解释。 他当然不觉得那时候对明央一时的心软是所谓的心动,就像他在明央的挑拨下勃*也不过是生理反应下的一种状态,这不能代表什么,也不能说明什么。 可是现在..... “阿也,抬头!” 没等裴云也给自己找出个理由,他忽然听到明央带着笑意的声音。 “砰”的一声,爆炸声在他头顶响起,沉闷闷地擂在他心头。 裴云也怔然抬头,隔着透明的玻璃他看到一朵绚丽的烟花在漆黑夜幕炸开,星星点点闪烁铺满黑夜。 只一瞬间,那些细碎的光点就又徐徐滑落画出一条条长尾巴,游鱼一般相继奔向广袤大海。 接二连三的绚丽烟花相继炸开,闪耀着铺满了夜空,远处城市的光带像是将黑夜与海面链接。 裴云也置身于无数绚丽的光点之中,它们声势浩大,轰鸣着震颤着裴云也的耳膜和视网膜,掩过了他短暂地不正常心跳。 船速在变缓,时间也是,在这一刻,他和明央瞳孔里看到的是一样的灿烂景色。 怔然散去,裴云也收回视线扭头看向了船头站着的明央。 夜风裹着海浪,摇晃的游艇带着裴云也跟着摇晃,色彩斑斓的光影落在明央那张漂亮的脸上。 裴云也不是什么未经人事的小姑娘,灿烂浪漫的烟花带给他的震撼也就只有那一瞬间,但这一瞬间似乎在他硬邦邦紧紧闭合的心上开了条细小缝隙。 所以他才会觉得这晕船药不仅没用,或许还可能有副作用,不然他怎么会在晕眩感里,想起了两年前失重下落时看到的明央的感觉。 那种莫名地无从抵抗地心悸。 船头的人微微欠下身再操作台按了个按钮,接着那透明的玻璃就徐徐打开,朝着两边收缩,夜风裹着海浪的湿咸兜头灌了进来。 爆炸声像是按到了音量增加键,它们呼啸而来不管不管地乱炸一通。 明央像是察觉到他的视线,转过头来与他四目相对。 裴云也忽然被惊醒,他甩开了那些思想,敛了情绪开口问: “这就是明少所谓的‘更有趣’的?” 他们一个面色冷峻,一个面含笑意,只不过端的都有些虚情假意的模样。 明央嘴角噙着的笑容变淡了一些,走过来在裴云也身边的长沙发躺下,看着星空忽然问:“你都是怎么过生日的?” 那些烟花还在继续,裴云也想起他收到的那个所谓生日邀请函,还有视频里那句他第一次过生日。 明央又说:“办一场生日宴会,很多人围着你,认识的不认识的,说过话的,没说过的,一起祝你生日快乐,真心假意的送上生日礼物?” 裴云也不答反问:“今天真的是你的生日?” “嗯哼。” 明央侧首去看裴云也的侧脸,从他这个角度可以看到裴云也凸起的喉结,还有被风吹乱的额发,那种生人勿进的精英气场似乎正在离开。 “身份证上的日期是后来谢柔带我去改的。” 于是明央第一次主动提起自己的过往。 “可能她觉得在这个日子生下我冒犯了她亲爱的老师吧。” 裴云也配合地问下去,“为什么?” 又是这个问题,明央笑了一声,“你还真是有原则。” 裴云也没听清:“嗯?” “没事,”明央接着解释:“在郑美玉的忌日,明家是不会有人去庆祝什么,明慧兰也是,陆明曾经有一次悄悄买了个蛋糕替明慧兰庆祝,被明风发现告到了明盛雅那里去,你猜后来发生了什么?” 明央忽然卖了个关子。 但裴云也没给反应,他也就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明风以为那是谢柔偷偷给明央买的,被发现之后陆明也的确这么说。 其实明家除了他的存在是个秘密以外还有一个秘密,那就是郑美玉其实不是死于难产,而是产后抑郁,尤其是在明慧兰生日将近的那段时间更是病情反复,后来竟然也选了那一天发病意外去世。 今天这个日子就像是被诅咒一样,在明家就像是黑色星期五,充满了诙谐的残讽。 明正新有严重的恋母情结,每到郑美玉的忌日,相比明盛雅,明正新的反应更为强烈,蛋糕是个导火索,那明央就是用来堵枪口的炮灰,理所应当的受到了教训。 所以明央生日的时候第一次看到蛋糕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这不过是他长大过程中普普通通的一次构陷。 直到他和谢柔被扫地出门。 过了好一会儿,裴云也的声音才忽然响起,混在爆炸声里并不清晰。 明央回过神,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但裴云也并没有再重复一遍,于是他们平和地交谈就止于这段沉默。 离开海上之后,如陆明所料,明盛雅的确是暴怒,这位七十多岁的老人从把明央带回明家之后几乎是极速的衰老。 陆明和陆辰坐在厅都能听得到书房传来的暴喝。 “哥,这回明央死定了吧。”陆辰小声说:“外婆的画他也敢动,真是找死。” 陆明皱着眉,脑海里回想起明盛雅看到画时的表情,那种怀念与悲伤似乎和以往有些不同,书房又是一声斥责声,打断了他的思考,总之这回明盛雅的确是动了真怒。 手机上有秘书发来的消息,盛世的股票又跌了不少,陆明不由自主地翘起了嘴角,回复道:裴云也收手之后,再添一把火就撤,记住要做的干净点。 一旁的陆辰瞥见,喊了声:“哥”接着支支吾吾地开口:“你让人做空盛世的股票,是不是不太好啊,怎么说也是一家...” “一家人?”陆明冷声打断了他:“你还真把明央当哥了?如果不是他又突然回来,盛世现在就是你的了,你想拍什么电影不能拍,还用得着去借邵斌那小子的东风?” 陆辰嘴唇微动,听到后面一句还是闭了嘴,叹了口气儿。 虽然天明在陆明的手上,但能动用的资金却没有盛世自由,就比如明央可以不经过董事会随随便便花个十几亿拍个破地。他哥赞助个几千万拍电影还要在被股东背后诟病。 他的确不太看得上邵斌,不管是为人,还是那些稀奇古怪的上不了台面的爱好,可是他要想在娱乐圈就又不得不和邵斌合作。 他自然也巴不得明央早点作死成功,屏气凝神听着书房的动静。 “我是不是说过,我不希望今天出现任何意外!” 书房里的明盛雅脸色铁青,梳理整齐的白发都随着他暴喝抖落几缕,他对面的明央却是一点儿也不在意。 “这怎么算是意外,这是惊喜。” 明盛雅气结,咬牙切齿道:“惊喜?!” “不惊喜吗?”明央耸了耸肩说:“它可是谢柔给你的…礼物。” 明盛雅拳头紧握,听见谢柔的名字的时候脸侧咬肌猛地滑动,猛地捞起桌上仅剩的东西就又想朝着明央砸过去。 桌上能砸的东西已经砸的差不多了,就只剩一个竖琴形的陶瓷笔架,明盛雅重重拿起又轻轻放下。 明央瞥了一眼那玩意儿,笑得讽刺:“就像那些人说的,那副画可是寄托了画家全部的感情。” 明盛雅越生气,明央就笑得更开,可是他心里一点儿也没生出畅快的感觉。 一室沉默,满地狼藉,他们就像是两只对峙地凶兽,互不相让地彼此的怒气之中僵持着。 半晌之后,明盛雅才徒然卸去了满身戾气,颓然地坐在椅子上,这位老人身上附满了疲惫,隐藏在灯光下的脸,甚至闪过一丝丝难以察觉的悲恸。 明央抬了下眼尾,在心里将代表明盛雅的底线那根线挪低了一分。 或许在郑美玉离世之后,在那几年的相处里动了情的并不是只有谢柔。 不然为什么明盛雅会对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放纵呢? 只是有些事儿,错过就是错过,晚了就是晚了。 后悔不过是最没用的东西。 第33章 明央的五官几乎都遗传于谢柔,只是气质不同,但那双眼睛相比谢柔它更像从前的郑美玉。 在郑美玉去世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明盛雅出现最多的地方就是花园小筑,他看着谢柔画画,看着她照料和屋后的那一片蔷薇花园。 后来那片花园变成了玫瑰。 而他目光所触之地也从谢柔的身影变成了她的眼睛。 一个错误的开始往往是上一个错误延续。 就像他过不了自己心里那一关,不可能给谢柔一个结果。 也没能早点发现明正新对谢柔的过分依赖。 甚至有了明央这个错误。 明盛雅最终还是没有把明央怎么样,只是又把他关到了花园小筑。 这是惩罚。 那两个把明央从快艇上弄下来的保镖在回到明宅之后就离开了,明央想跑的话其实很容易,但他没有。 回到了花园小筑,明央直接上了三楼。 窗台上的望远镜依旧保持着那个角度,明央走过去在旁边坐下。 紫荆山庄的园林设计的确不凡,窗台框像是圈出一幅风景画,天色渐明,山林间的绿林逐渐褪去灰暗,不远处的红白建筑静谧悠远。 只是庭后光秃秃的花圃破坏了这片景色的美感。 那里原本是一大片的玫瑰花田,明央记得以前谢柔最喜欢坐在落地窗前看着那一片片玫瑰,所以她画了那么多的玫瑰。 在她画不出清新靓丽的颜色之后,这片玫瑰花田就成了她的噩梦。 也成了明央的噩梦。 所以现在这儿成了一片光秃秃的斑驳荒野。 谢柔就像是这个世界上另一个郑美玉,她们画风相似,喜好相似,就连命运都极其相似。 产后抑郁摧毁了她们创作的激情,只是谢柔比郑美玉幸运。 在四十多年前抑郁症并不普及,郑美玉情绪失常只会被当成精神病对待,所以她疯的彻底。 或许是有前车之鉴,谢柔的病情有被很好地控制,出院以后和明央还有那么一段算是和平的时光,所以才会有那一枚戒指出现。 他不记得他是从哪儿弄来材料,磨出一枚不算均匀地银戒,将戒指送给谢柔时谢柔的表情他也记不清了。 只记得在那天之后,谢柔就带着他去改了名字,改了生日。 明央以为他不会再想起那些事儿,可今天竟然主动向裴云也提起了。 其实裴云也在游艇上说的那句话他听见了,也听清了,但他还是此地无银地又问了一句。 “也可能她是觉得这个日子不吉利。” 这实在不像是裴云也会说出的,近似于安慰的话。 安慰,这个词和可爱一样,和裴云也太不搭了。 想到这,坐在窗台上面无表情的男人嘴角缓缓上扬,清晨曦光透过云层直射而下,如春和景明,冬雪初融。 明央在花园小筑待了两天,秘书送来了一系列关于上宜B地块后续开发的资料,接着他召开视频会议,让规划部门出了一份全新的投资开发方案,并且让相关部门拟好合同,同时财务部准备好资金。 如裴云也所说,虽然卡着裴氏资金回款的主谋是邵氏,但这背后明央的确做了些手脚。 如果非要说他这么做的理由,那应该是想要逼得裴云也主动联系他一次吧,可裴云也偏偏跟他反着来。 这次明央可没有两面三刀,也是真心诚意地想要和和裴云也合作,就连方案里各项收益也都是以裴氏优先。 只不过他准备好了一切送到裴云也手边,却被裴氏直接拒了。 甚至东西都没到裴云也手上,在进入裴氏大门的时候就被拦了出来,曾经黑了裴云也电脑的技术人员也刚一靠近裴氏大楼就直接被扭送警局。 而明央的短信,电话也都石沉大海,裴云也愣是一个眼神都没给他。 明央听着电话那边的手下汇报,眉梢微动,啧了一声,忽然觉得有些不妙。 这不是生气,而是不打算陪他玩了。 裴云也从一开始就知道明央所有的行为,最初那副画里的窃听器他知道是明央的手笔,但还是让明央进了他办公室有机会放下第二枚窃听器。 他放任陈亦鸣收下那五千万,又当众将资金退回盛世,让明央下不了台。 到之后明央示好地提出合作,裴云也明明可以拒绝,但还是任由明央肆意靠近,接受他的提议。 裴云也行事的确是非常随心所欲。 重逢之后,明知他的心思不纯,却还是对他的接近默认放纵。 或许这是在试探他,又或许是在他明里暗里给裴云也使袢子的时候,让裴云也寻得那么一一丝丝趣味儿。 但现在....裴云也好像将那点兴趣儿收回了。 就像裴云也说的,一点儿可有可无的兴趣,值得他们这种人惦念至今吗? 显然,裴云也觉得不值得,并且没必要。 可是怎么办呢,他现在还不想就这么罢休。 即便和他想要的性趣不同,明央也想要得到裴云也的注意。 不过令人意外的是,裴云也没有接受盛世的资金支持,也没有寻求任何其他合作。 其实邵氏卡着的那条资金链还不足以让裴氏陷入绝地,眼看着期限将至,裴云也却是自己选择站在绝地里。 裴氏没有补缴完后续缴纳金,直接宣告放弃已经到手的上宜B地块。 根据规定,裴氏参加竞拍的子公司将直接进入黑名单,两年内不得在宜陵市参与土地竞拍,并且没收3亿保证金。 而令几家商业巨头争抢的上宜B地块峰回路转地又到了邵氏手里。 至于为什么没到盛世手里,那当然是因为明央还在被关禁闭,而陆明也没少在明盛雅面前走动。 对于陆明来说,只要这块大饼不在明央手里,在谁手里都差不多,而他和邵氏最近合作频繁,邵氏拿地对他来说自然是更好不过。 人人都说邵氏捡了个大便宜,邵氏也的确是捡了大便宜。 紧接着临市C地块的竞拍开始进入公告区,不过这次不采用拍卖形式,而是直接发布招标文件,各家公司在规定时间内竞标。之后再由相关部门根据各家报价以及开发方案综合考虑来决定花落谁家。 显然临市对这块地的规划相当看重,后续开发政府也不会吝啬支持。 临市C地块本就和上宜B捆绑属于热门地块,这次竞争的企业自然不少,拿下了上宜B的邵氏自然也要参加,意外地是裴云也也没有缺席。 即便此时裴氏旗下建设子公司进了政府黑名单,处于劣势之中。 裴云也这次放弃补全缴纳金的确是令人大跌眼镜,不少人都说裴云也这回贪心不足蛇吞象,终于栽了个大跟头,就连裴氏股票动荡了一段时间。 一时之间看笑话的人更多了。 明央却不这么认为。 裴云也既然从一开始就能猜到他所有打算,又怎么会没有防备? 这么轻易就将到嘴的鸭子放飞,这太不附和裴云也的行事风格。 裴云也或许还有其他打算。 但由于现在明央已经被裴云也拉入了“黑名单”,裴云也的打算明央自然无从知晓,他换了张卡再次拨通那串数字,响一声之后就又被掐断。 明央啧了一声,目光从手机屏幕移到了桌上摆放着的一小瓶白色药瓶,忽然想起那天在船上哄着裴云也吃晕车药的场景。 晕车药... 明央拿起那瓶白色药盒,药丸晃荡轻响,他垂眸凝着那个药盒目光逐渐变得玩味儿。 使点非常手段,先吃到嘴也未尝不可。 难得栽跟头的裴云也这回似乎是真的没兜住,不仅外界众议纷纷,裴氏内部都有不少高管颇有微词。一向一言堂的裴云也这回却没有压住这些蜚语,第一回 在会议上任由这些人大放厥词。 因为有竞拍上宜B失败的先例在前,这回他还要参与临市的竞标自然是受阻不小,一场股东会议,裴云也几乎成了众矢之的。 毕竟上了政府黑名单这事儿对裴氏的名声影响的确很大,而裴云也一意孤行不管不顾地行为更是令人气愤。 “我们并不是不相信裴总的判断力,只是眼下与上宜B失之交臂,再拿临市那块地得不偿失。”其中一位大腹便便的董事开口。 “郑总说的有理。”另一吊梢眼的董事附和道,他抬眸觑了一眼那位郑总,两人交换个眼神接着说:“况且临市那边的企业资质审查颇为严格,因为裴总违约....嘶...这样我们可一点优势没有。” 他省略了违约后面的话,但在场的人都知道说的是什么,两人看着是在讨论裴氏再次竞拍中的优劣势,但言语之间还是对裴云也的苛责更甚。 偏偏他们说的事实,不少董事都频频点头颇为赞同,平时以裴云也马首是瞻的几位高层也无话可说。 “其实也不能说是裴总的决策失误,”另一位圆脸憨厚的中年男子开口,帮着裴云也说话,“如果不是明家那小子横插一手,价格也不至于虚高到这个地步。” 这位正是一贯擅长和稀泥,看起来和和气气的孙副总,裴云也闻言抬眸看了一眼孙副总,孙副总还朝他露了个和善的笑容。 周总闻言面露轻蔑,嗤了一声没说话,倒是忽然有另一位低声说了一句:“所以说年轻人就是意气用事。” 哦,这是说他不该和明央争一时之快。 裴云也在心里想着,他交握的食指点了两下,“各位说的都对,”说着他目光环顾一圈顿了两秒才接着用毋庸置疑的语气说:“但临市这块地我还是要拿。” 话音一落他就自顾地宣布回忆结束,然后起身离开。 留下一群董事对于他不可一世目中无人的态度气得拍桌子,在那些怒骂和不满的宣泄声中,也有人嘴角微微勾起。 裴云也对这些全然不知,手机再次震动,他看了一眼屏幕上那串陌生的号码直接按了挂断,然后随手加入黑名单,之后没过两秒又是一串陌生号码,裴云也索性直接将手机关机丢到桌子上。 和之前没什么区别,往往裴云也关机之后,林现的手机就会响起,他可不敢像裴云也这样挂明央的电话,不过接了之后,无论明央说什么,他就只有礼貌气地‘无可奉告’和‘会替您转达’,然后进门之后就始终处于闭嘴状态,除非裴云也问起。 一旁的林现瞥了一眼那黑屏消停的手机,将一摞资料放在裴云也的手边,抬眸却对上了裴云也的视线,他开口说着明天要见的是哪几位临市的国土局领导时,裴云也才眨了下眼睛回神似的伸手去拿那些资料。 林现嘴上说着公事儿,脑海里却开始分析起老板的行为。 想着想着忽然就发现方才裴云也收回视线的时候目光似乎是掠过了他上衣口袋的位置。 而那里放着他的...手机。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脑海里形成。 接着他又忽然想起裴云也电脑被明央黑了的那晚,在收到那份视频之后,他看见裴云也在完成工作后,坐在办公室翻看那些他搜集来的关于明央和谢柔的资料。 裴云也工作效率奇高,看过一次的文件不会再看第二次,就连当初弄垮崔华绩的那些资料,裴云也都没多看一眼,更别说在忙得昏天黑地的时候还有空去翻看一份他看过一遍并且无关紧要的个人资料。 如他所想,裴云也对明央的好奇似乎是太多了一些,他还从来没见过裴云也对谁这上心。 但现在的裴云也显然是已经收回了好奇心,从画展那天和明央摊牌之后,他就和明央划清了一切关系,那些小把戏他也不再视而不见,真的就是没兴趣再搭理这个疯子。 裴氏的资金回款最低期限都是公司机密,而邵东溪能够正好卡着时间阻断了那家子公司的回款,必然是有人泄露了消息。 查到明央也在其中做手脚的时候,裴云也也怀疑过是明央推波助澜,毕竟在柏风那件事儿上他就这么干过,还有那两枚窃听器,但细查之后他就知道不是明央,那就只能是裴氏内部的人出了问题。 上宜B地块如邵东溪所愿到了邵氏手里,他必然会奋力去抢夺临市C地块,而裴云也想要掺上一脚,邵氏埋在裴氏的钉子必然不会坐视不理,裴云也等的就是他动作再大一点儿。 如今临市C地块也和裴云也预想一样采用了竞标的模式,经过明央这么一闹,明盛雅必然不会再让盛世去参与无意义地土地竞标。 在明央身上裴云也能拿到的最大利益已经差不多足够,的确是不需要再和明央玩下去。 关于为什么会跟着明央上那艘游艇,如果裴云也非要强行找个理由,也能找得到,比如他要和明央摊牌表明立场。 所以他之后没必要再在明央身上浪费时间,也不该有更多的耐心和奇怪的激素反应。 第34章 裴云也虽然将明央踢开,但毕竟都是一个圈子的人,明央只要稍一留心,就能发现他们的社交网处处都能重合。 就比如圈子里某个老总在君悦举办的某场酒会。 明央从花园小筑溜了出来,到了酒会现场打算守株待兔。 不过不凑巧的是,一直到酒会即将散场裴云也没有出现。 大概是这株的吸引力不够强,兔子没有兴趣。 既然没有兔子,明央也就对这场宴会没了兴趣,不过也不是一点儿收获都没有,他就从赵熙飞知道了陈亦鸣打算在近郊远山的空中楼阁办一场私人生日宴。 如果他没记错远山那块地是裴云也刚进入圈子时买的第一块地,前两年准备开发的时候意外发现了一个温泉眼,因为泉眼不大没办法开发商用,所以裴云也就建了栋园林别墅作为私宅,倒是个私密又有趣的地方。 既然是陈亦鸣借了裴云也地方,裴云也怎么也不可能不出席,明央嘴角微微翘起打算离开。 刚从梦莎宴会厅出来迎面就撞见了眼熟的人,明央目不斜视地走了过去,错身之后迎面最前头的邵斌却是停住脚步主动开口招呼:“明少这是要走了?” 明央停住脚步,眼尾微微掀起侧目看了过去。 邵斌面若春风,身边站着一女两男,个个都面容不凡,所以衬得他没那么出众,不过看他和身边那位高挑的美人亲密姿态,这春风吹得倒也不算磕碜。 邵斌瞥了一眼宴会厅的方向,里面传来轻缓地小提琴曲,一群中年男人拥着女人们正跳着不伦不类的华尔兹。 “这的确是没什么意思,难怪明少看不上,”邵斌笑着提议,“我这边倒有个不错的局,明少要不要一块玩玩?” 前几天游轮画展上的事儿他自然也听说了,明盛雅虽然生气,但最后也还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罚了明央几天的禁闭而已。 这足以说明,明盛雅对明央的看重,所以即便他和陆辰走得更近,明央这边他也不能完全交恶,视而不见。 既然碰巧遇见,多一句邀约也无妨。 只是没想到明央一点儿面子不给,看了他两秒,问了句:“你谁?” 邵斌脸色一僵,但还是很快地压下了脸上的不虞。 她旁边的美人吴灿然倒是娇笑一声,开口圆场:“明少真是爱开玩笑,邵总....” 她剩下的话没说完,就被一道不满的男声打断了。 “小邵总怎么还不进去?” 喊他小邵总的没几个人,来人正是其中之一的陆辰,而他旁后还跟着一个更加健壮的青年。 明央闻声回过头眉梢一挑,目光掠过脸色不好看的陆辰,径自落到了易嘉艺脸上。 天辰的人。 这倒是有趣了。 “正好碰到明少,这不就多聊了两句。” 邵斌看看陆辰,又看看明央,不尴不尬地笑了一声接着说:“明少既然没兴趣,那就....” “谁说我没兴趣。” 明央嘴角勾起,说完他走到易嘉艺面前,“听说你会打拳?” 易嘉艺不知道明央在打什么主意,但还是点了点头。 “你要干什么?”对明央的视而不见,陆辰脸色很不好。 陆辰刚出道是和易嘉艺合作过,两人关系还算可以,不然方才在楼下邵斌忽然邀约的时候他也默认了。 一旁的邵斌连忙朝他使了个眼色,接着提议道:“正好楼上有拳击室,明少既然有兴趣,嘉艺不如去陪明少玩玩?” 反正易嘉艺是天辰的人,一颗棋子而已他可一点儿也不在乎。 易嘉艺眉头很轻地皱了一下,《寻觅》的戏份他还没有杀青,身上自然不能出现伤痕,但在场的人身份又很不凡,他也没办法拒绝。 最终易嘉艺还是和明央一起上了拳击台。 易嘉艺思索良久,还是在开始前委婉的表示他还要拍戏希望明央别打脸,他也会点到为止的。 明央嗤笑一声,问:“阿也揍你的时候不打脸?” 这声阿也让易嘉艺愣了一下,默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这说的是裴云也。 裴云也的确不打脸,在他进娱乐圈之后,甚至不再和他有过交手。 不然他也不会在试镜前跑到破风在附近碰运气,人的确是碰到了只不过没能得到过多的关注,那次试镜之后,他连和裴云也说上话都非常难。 “裴总很强。”易嘉艺说着,目光有些出神。 明央若有所思地浅笑着点了点头,易嘉艺以为这是答应不打脸了,开始之后他就知道是他想多了。 他就没资格跟明央提要求。 明央的招式和裴云也完全不同,他出手刁钻,且非常凶狠,总在易嘉艺没想到的地方给他一击。 脸上接连挨了拳头的易嘉艺也有些难以控制情绪,看着对面明央游刃有余的笑脸怎么都不顺眼,出手也越发凶狠。 很多人都说他运气好,遇到了裴云也这么个贵人,做陪练也好,签了天辰也好,都是何其幸运的事儿。 的确,与到裴云也的确是件幸运的事儿,能和裴云也这样的人有些交集对于他们这些底层娄娄来说无疑是够到了云边。 可是当他进入这个浮华的圈子,渐渐地有了名气,有了一些资本,就发现他想要却怎么也得不到的更多。 对于这些天之骄子来说,他依旧是可以随意把玩的玩物。 甚至他还丢了陈亦鸣本打算给他的男一号,就连裴云也也对他失望。 明央给人揍了一顿心情也没好很多,他看着易嘉艺乱了节奏挥拳,想着裴云也这两年可真的是无聊的很。 这样的人怎么能够比得上他呢。 也只有他明央才是最适合裴云也的。 所以裴云也也非他不可。 于是明央更加坚定了要把裴云也弄到手的想法。 。 陈亦鸣这次办的生日会并不是给自己办的,而是为了陈一悠。 《寻觅》有一段逃亡场景选址在西北的一片荒山,陈一悠作为编剧自然是跟组跟了过去,陈亦鸣都快有一个月没见到人,这回好不容易西北的剧情拍完,陈一悠回了宜陵,陈亦鸣哪舍得放人。 正巧陈一悠生日,陈亦鸣直接大手一挥给剧组放了假,让那些疲惫的演员们都好好休息休息,调整调整状态,反正现在经费充足不怕造。 这本来就是一个让陈一悠放松的party,所在以这次邀请的人多是两人的一些好友,办得并不隆重,但他也的确上心,就连酒水蛋糕他都亲自过问。 但裴云也从林远东那里知道他在蛋糕里藏了戒指的时候还是有点无语。 真是有够老土。 远山虽然叫山,但海拔也就三百米左右,它位于宜陵两座高峰之中,周围风景十分秀丽,东南方还有一片一公顷左右的菊花园,倒是有些‘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意境,原本是要叫南山的,但因为宜陵的南山公墓撞名,后来就改名为远山。 如果不是要举办什么宴会,裴云也也很少会来这里,现在初冬将至,泡泡温泉倒也适宜。 陈一悠作为这次宴会的主人翁,自然是一直忙着招呼来宾,因为性格的原因,陈一悠其实没多少朋友,来的大部分也都是与陈亦鸣更为相熟,于是陈亦鸣跟个花蝴蝶似的揽着陈一悠的四处招摇。 “呼...累死了...”陈亦鸣长舒一口气儿,一屁股坐在裴云也对面的单人沙发上,端了杯水猛灌一口,然后对裴云也说:“你怎么一个人坐这儿?你带来的小美人呢?” 对了,裴云也今儿不是一个人,难得的他带了个女伴儿。陈亦鸣忙得没空招呼裴云也,听说人来了还带了个美人好奇的不得了,这会儿可总算是逮着个机会来看看了。 裴云也撩了下眼尾,朝着玻璃窗外正在打电话的女人抬了抬下巴,女人穿着一袭颇为保守的黑色紧身长裙,黑长直的秀发简单束在脑后,身材婀娜,整个人都透着干练的成熟感。 陈亦鸣“啧”了一声,看着人转过头,对上那张熟悉的脸,翻了个白眼,“这不是金秘书。” 裴云也抿了口酒,“嗯。” “我靠,你不是吧,”陈亦鸣吐槽:“你这是来消遣,还是来工作啊。” 他当然不会觉得裴云也是个无良老板,潜规则自己的员工,裴云也身边带着秘书除了工作就是工作。 “天辰最近如何?” 说来就来,裴云也简直是个工作狂。 两人都忙着各自的领域,陈亦鸣也的确是许久没和裴云也聊过工作,既然裴云也问了他也就捡着一些重要的消息说了一下,比如年底要上的影片,还有一些正在筹备的电视剧。 “等这部电影上映,易嘉艺的名气应该会在涨一波,到时候对寻觅也是个不错的宣传。”提到易嘉艺,陈亦鸣眉头蹙了起来,“只是这小子现在心思有些浮了,换了个经纪人之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在片场没少挨小悠地骂。” “倒是邓雨儿令人惊喜,”陈亦鸣觑着裴云也笑了一声,“难怪你当初对她多看一眼,这小姑娘肯吃苦有灵气,是个好苗子。” 裴云也瞥了一眼陈亦鸣,发现眼前的人说话越来越老成,从前那股子纨绔的气质正在一点点的沉淀下来。 他浅浅地勾了勾嘴角,陈亦鸣还以为是因为邓雨儿,他又想到邓雨儿和明央那些事儿,“你和明央那些血雨腥风我在剧组可都听说了啊,你俩真的在拍卖会动手了?” 裴云也斜了他一眼,余光瞥见茶歇桌上摆放着的精致蛋糕,目光忽然就顿了那么一秒。 “你都是怎么过生日的?” 烛台上的烛光微微摇晃,那张脸在脑海里浮现不过一秒就被裴云也迅速地抹掉,他放下酒杯,对陈亦鸣说:“动手算不上,交手倒是有几回。” 提到明央裴云也的表情都有些不对,陈亦鸣也就换了话题,只是他刚起了个话头,门口忽然传来两声“叩叩”。 说曹操曹操就到,熟悉地阴阳怪气腔调就这么插了进来。 “没打扰二位吧。” 明央今儿穿了一身黑衬衫,白西装,长发散着潇洒又不羁,他抬眸对上裴云也的视线,眼尾压了下来,一步步朝他走了进来。 桌上的烛光又开始摇曳起来。 第35章 “明少怎么会在这?”陈亦鸣怔楞过后,干巴巴地开口招呼。 明央轻笑一声,反问:“我为什么不能在这?” 陈亦鸣内心咆哮,你当然不能在这,我压根就没邀请你! 没过两秒,一位身穿黑色燕尾服的侍者也出在门口,身后还跟着两位黑西装的保镖,那名侍者瞧见明央,再一看裴云也也在就连忙进来。 “啊,陈少没邀请我,我就只好不请自来了。” 明央笑了一声,瞥了一眼那两位保镖,“看来动静大了些。” 陈亦鸣朝保镖摆摆手,让人退下去了。 总归来都来了他也不能直接将人赶走。 明央目光扫了一圈,然后从一旁的桌子上拿了块白色湿毛巾开始擦手,裴云也这才注意到他的白西装上沾了些许泥点子。 远山这栋别墅四面环山,除了一条盘山公路上山没有其他出路,私密的同时也非常安全,只要在山下设下路障,闲杂人等一般进不来,看来明央真的是费了些功夫。 “没邀请明少的确是我的疏忽,” 陈亦鸣说着场面话,然后朝着明央扯了个假笑又接着道:“只是明少的心思一般人难以理解,还是各自安好为妙。” 这是说明央阴晴不定,不想与他为伍。 可不就是阴晴不定,先是花五千万投资,接着又仗着自己是大投资商要换女主,现在退资了,他又在梦莎给易嘉艺打了一顿。 陈亦鸣话说得明白,可明央却是装糊涂。 他朝着陈亦鸣笑了一下,然后在裴云也身边的空位坐下,“要见裴少一面,可真难呐。” 说完他便又往裴云也身边靠近了一些,甚至伸出手指,点在裴云也的翘起的膝盖之上,挑逗意味儿十足。 裴云也眉梢似乎跳了一下,他垂着眼,目光盯在那两根如白玉的手指上。 就在陈亦鸣以为裴云也会动手的时候,他却是十分放松地倚在沙发靠上,语气淡淡说了句一语双关的玩笑话:“明少就是这样一点点爬上来的?” 明央嘴角一勾,“是啊。” “山不来就我,我只好去见山。” 那奇怪的氛围又来了,陈亦鸣左看看右看看,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儿,无论是明央的目光还是动作,意味儿都太明显了一点。 这想法他曾在脑子里过了一遍都觉得不可思议,他是个弯的,也的确承认裴云也的脸有点审美的都会生出些非分之想,但是裴云也的气场却是令人望而生畏的。 靠,这个明央还真是个疯子。 外面的侍者正好进来提醒陈亦鸣蛋糕已经准备好,陈亦鸣赶紧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屋子里就剩下裴云也和明央。 “为什么躲我?”明央作乱的手收了回来。 裴云也稍显惊诧地侧目看了过来,“明少何出此言。” “嗯哼。”明央说:“电话不接,短信不回,连公司门都不让我进。” 他语气幽怨,越说越像个找渣男要说法的深闺怨男。 裴云也现在是真的觉得这人脑子有病。 懒得跟他多费唇舌,裴云也起身欲走,明央却是忽然发难,伸手拦在裴云也面前。 裴云也垂眸冷淡道:“明少想要试手,我乐意玩玩。但现在,我没兴趣,所以明少还是别再来招惹我为妙。” 明央不置可否,却也没有让开的打算。 裴云也侧眸,端详了他两秒,十分好心的提了个建议: “有时间明少应该去看看脑子。” “看了,”明央迎上他的视线,含情脉脉道:“医生说里面都是你。” 裴云也懒得理他,推开他的手起身大步走了出去。 而坐在沙发上的明央转着手腕,手背好像还留着裴云也的温度,冷漠又炙热。 他欣赏着裴云也离去的背影,眼里逐渐漫起志在必得的期待来。 真令人亢奋啊。 这栋别墅之所以被称为空中花园,当然不仅仅因为它被群花环绕,还因为它的地理位置特殊——它被建在半山腰。 三面环山,一面临崖。 楼阁之上更是见了玻璃房,仿佛置身于深山之中,方才裴云也所在的屋子就是玻璃房中的一间会厅,可以将庭院景色一览无余。 此时灯火通明,庭院泉水涓涓映着悠扬的钢琴曲,白烟袅袅如雾弥漫更添几分缥缈氛围。 随着陈亦鸣将蛋糕推出来,穿桌靓丽的年轻人们也欢笑着聚集到一处,钢琴曲也逐渐变为《生日快乐》。 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容,他们的哄笑声,音乐声,隔着玻璃都变得有些朦胧,明央听不太清,但能看到站在一旁的裴云也嘴角也噙着笑。 然后一名穿着黑色长裙的女人走到裴云也身边耳语了几句,因为角度明央看不到女人的容貌,他眼尾压了下来,招手唤来了应侍生。 等他转过头就看到那边的黑裙女人转过脸,明央认出这是裴云也的秘书,他眉目松了一些,看着那名应侍生端着酒托走到裴云也身边。 随着陈亦鸣从蛋糕里翻出那枚不知所踪的戒指,耳边的欢声笑语又掀得更高,此次彼伏的‘生日快乐’在耳边跌跌撞撞。 裴云也身处热闹之中,忽然又想起了那晚在游艇之上明央说的话。 “办一场生日宴会,很多人围着你,认识的不认识的,说过话的,没说过的,一起祝你生日快乐,真心假意的送上生日礼物。” 裴云也并没有端起那杯朗姆,而是侧眸看了一眼明央的方向。 隔着一面玻璃,好像隔着一个欢笑的世界。 热闹和明央全然无关。 他看到明央朝他举了举杯,喝了一口,放下酒杯转身离去。 裴云也这时候想了一下他过生日的情景。 其是裴家并不是很注重过生日,裴云也也就只有在成人礼的时候举办了一场生日宴,那天的确是和明央说的那样,认识的不认识的全都围着他祝他生日快乐。 快乐不快乐,其实没什么感觉,他只觉得很没意思。 年轻的裴云也更加不可一世,他懒得应付这些虚与委蛇的人,偷溜到院子里的坐着看了一会儿烟火。 人群中的陈亦鸣傻蛋似的单膝跪地,在陈一悠不知所措中自剖心意,字字真情,句句情深。 也还是很没有意思。 裴云也抿了口酒,往一旁退了些许距离,他独自站了一会儿,那边陈亦鸣告白结束之后瞧见他便走了过来。 陈亦鸣端着酒杯他在杯子上碰了一下,然后瞥了一眼空空如也的玻璃房,“那个神经病走了?” 裴云也点头:“嗯。” 陈亦鸣“嘁”了一声,然后看了一眼裴云也,斟酌着开口:“他是来找你的吧。” 裴云也没说话。 陈亦鸣又说:“我怎么觉得他对你的心思不单纯啊。” 裴云也还是没有说话,不过这在陈亦鸣来看就是默认。 陈亦鸣猛地灌了口酒,一脸不解地看着裴云也:“那你还能让他在你身边这么招摇?” 裴云也依旧默然不语,但这一次不是默认,而是他在思考。 为什么呢? 他曾经问过明央两次,这次是问自己。 第36章 不等他回答,那边的人群又有人在高声唤着陈亦鸣的名字。 等到陈亦鸣离开之后,裴云也酒杯里的朗姆已经见了底,他站了一会儿夜风吹来,忽然觉得有些头晕。 他转身正想将酒杯放下,却忽然撞上了一位侍者,短暂的晕眩之后裴云也站稳身形,酒托里的红酒却是尽数泼洒在他昂贵的西装上。 欢笑声停了一瞬,紧接着就是道歉和各种关怀,大概是酒喝的有些多,裴云也被吵得有些晕,正好借此机会退了场。 金秘书立即打电话叫人送一套备用西装过来,裴云也摆了摆手直接回了卧室,没让金秘书跟着。 他这段时间的确是太忙了一些,疲倦感一点点袭来,所以今晚就没打算再回市区。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室内暖气太足,沾了酒水的外套被脱下,那燥热感也没有降低多少,裴云也扯了领带,紧接着门被敲响。 “进来。”裴云也将领带随手扔到桌上。 地毯吸足了音,所以脚步声轻不可闻,来人进门直到却没有说话,裴云也解扣子的手顿了一瞬,然后他回过头就看到倚在门口的明央。 这人正悠然地看着他,目光一如从前带着毫不掩饰地露骨情态。 “怎么不脱了?” 裴云也的衬衫刚解了三颗扣子,正好可以看到他紧实的胸肌,明央的目光落在那处,他舔了下嘴唇然后又看向了裴云也冷峻的脸。 “见到我很意外?”明央走了过来,“阿也宽衣解带的模样我可不想被旁人看了去,所以就自告奋勇的来了。” 说意外其实也不太意外,裴云也可不相信明央费了这么大的劲儿来这见他一面,然后说两句话就又落寞离开。 果然,明央没走。 明央也的确够很执着,裴云也单方面的划清界限并没有什么用。 他就像个牛皮糖一样,在他失去兴趣前是不会善罢甘休。 裴云也问:“衣服呢?” “碍事儿东西当然是扔了。” 明央走到裴云也面前,伸手要去碰他的衬衫,“我来帮你。” 随着他走近他的面容也一点点在水晶灯下变得清晰,裴云也目光落在上面,想着这张脸的确很值得一看。 虽然不想承认,但裴云也知道他自己也不是一点儿兴趣没有,不然为什么陈亦鸣问他的时候他没有答不出呢? 既然赶不走,那么是不是可以继续玩一玩呢? 玩够了是不是就没兴趣了...... 尽管心里想了许多,但他面上还是敛了情绪,抬手挡开明央的手,问道:“你究竟想做什么呢?” “我想做什么你不清楚吗?” 拇指擦过裴云也的脖颈,那一丝凉意很快就被暖风侵蚀,消失无影踪。 “当然是想要和你做…。” 他一边说一边伸手捏住裴云也衬衫衣领,垂着目光在哪片裸露的皮肤上肆意流连,“况且你也有反应,岂不是一拍即合。” 裴云也迅速回手捏住他的腕骨,手腕一转,将人以一个擒拿的姿势扣在沙发上。 “你要?” 他目光落到明央眼尾的小疤痕之上,低笑了一声眼里尽是不屑,“我就一定要给吗?” 明央挣扎了一下,于是裴云也用了些力,“在旁人那里你是明少爷,敬你、畏你又或者讨好你。” 他欣赏着明央因为疼痛紧皱的眉头,语气飘忽惑人,用词极近凉薄,“可是在我这,你就像是摇尾乞怜的一只野狗。” 一只野狗,他要不要,玩不玩,只能取决于他。 “是吗,”明央眼里精光闪过,“那...对野狗起反应的你...又是什么?M狗吗?” 下一秒他手腕猛地用力一转,手肘后捣趁着裴云也吃痛从他手里挣脱开来。 他扣住裴云也的手倾下身贴近他的脸,露出一副心疼的模样, “阿也,别骂自己,我心疼。” 微热的气息喷薄在裴云也面上,淡淡地酒香漫过唇瓣随着呼吸钻进了他的鼻腔之中,像是被蛊惑了一样,裴云也竟然生出一种想要往明央身上靠的冲动。 身体那股闷燥好像更强了,但随之更多的是一阵阵地晕眩空虚感。 裴云也用力挣了两下,这时候他终于是发现哪里不对劲儿了,脑海里疲惫感越来越重,甚至觉得手脚都在变得无力。 裴云也没了戏谑的心思,拧着眉怒目盯着明央,“你做了什么?” “也没做什么,” 明央另一只手已经揽上了裴云也的腰际,轻笑着朝着裴云也逼近,几乎是贴着他的唇,“就是在给你的酒里面加了点儿东西。” 其实明央不说裴云也也猜到了一些,只是没想到明央还真的敢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他还真的是言出必行。 下药要在他看不见的地方。 裴云也只觉得那股燥热一股脑冲上脑门,拳头已经招呼了上来。 骨关节吻过明央的脸,打得他猛地朝右侧倒去。 疼痛清晰且明确,这是明央没想到的,他看着脸色阴沉站的笔直的裴云也,目光变得更加炙热。 看来他计量放少了。 但这样自然是更爽了,毕竟他可不想上一具一动不动的‘尸体’。 “我还真是小瞧你了。”裴云也扶着额,一双眼尽是怒气。 先前的种种考量都被随之而来的愤怒冲散。 玩,玩他妈个*。 裴云也在脑海里崩了句脏话,紧接着第二拳挥下。 这回明央早有防范,直接扣住他的拳头,然后将人推到身后的大床上,直接压了过去。 和之前很多次一样,明央朝着那紧抿的唇而去。 他们扭打着,纠缠着,明央吻着他的唇,伸手钻进他的衬衫之下。 微凉的手心擦过皮肤,裴云也甚至感受到他的皮肤在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而他全身的气血都在疯了一般往他头上涌,裴云也这二十多年从来没有哪一刻是像现在这样的愤怒。 狡猾的舌头钻进他的唇齿,裴云也猛地用力咬了下去,而明央并没有退缩,他甚至还睁开眼睛,看着裴云也因为愤怒而暴起的青筋,眼里逐渐续起笑意。 血腥味逐渐弥漫,明央似乎是更兴奋了,他一把将裴云也的衬衫撕开,衣扣猛地蹦弹四散,落在柔软的地毯上一丝一毫的声音都没有发出。 明央终于抓到他肖想许久的东西,每一寸,每一分都是和他想象的一样有韧性,有力度,甚至比他想的要滋味儿更美妙。 亲吻的动作蛮横,几乎是泄恨般的用力撕扯,却也感受到彼此的呼吸逐渐深重。 床上的人似乎是放弃了抵抗,明央当然不觉得这是裴云也顺从于他。 多半是药效起了。 他松开裴云也的唇,血水从他嘴角留下,明央嘴角勾起拇指擦过那道红色,抹在裴云也的嘴唇之上。 黏腻的温湿在空气中逐渐冷却,让裴云也却产生了一种如热浪逐渐绽放的错觉。 裴云也咬着牙低吼:“明央,你知道你这么做的后果是什么?!” 明央对他的威胁不管不顾,专注地品尝着他终于到嘴边的果实,一点点撕开果子的外衣,露出甜美的果肉。 而裴云也那里早已如他所想一般。 明央浅笑一声,说:“阿也,你看,你起反应了。” 接着凉意被温热取代,这感觉全然不同,裴云也呼吸难以自抑制,头顶的水晶灯灿烂且刺目,那朵热浪裹挟的花终于还是绽放开来,虽然很快就又被裴云也的怒火轰然吞噬。 但到底还是留下了痕迹。 第37章 “我会让你爽的,阿也。” 明央的亲吻并没有章法,相比接吻更像是啃咬,但依旧给裴云也带来了不可忽略的愤怒。 “我杀了你!” “杀了我吧。”明央还有空说话,“阿也身上死,做鬼也风流。” “滚开!”裴云也真的是想杀了他,“我艹**,明央!” 裴云也的确是气得不轻,他平时维持的格调碎了个干净,但也显示出裴云也的确不擅长骂人,骂来骂去也就这一句。 明央又凑上来吻着他的唇,“都死多少年了,放过她。” “让我…你。” 这四个字及几乎是让裴云也眼前一黑。 “你算个什么东西?!给我滚开!” 明央没再理他,起身将自己身上的衬衫脱掉,他在进门的时候就已经起了欲望,忍到现在早就快要爆炸了。 裴云也的身体要比他想象中还要有吸引力。 他皮肤很白,却不是那种死白,盛着水晶灯的暖色亮光,像是一块无瑕的玉。 身体上肌肉匀称,却并不显得羸弱。 明央:“阿也真厉害。” “厉害你妈*,明央,卧槽...嗯....” 刺激与愤怒,理智与冲动,它们就像是战场上各执一方的战士,互相博弈,不死不休。 那朵花绽放又消失,余烬一点点积累,蚕食着裴云也所剩不多的理智。 明央勾了勾嘴角, 想要,想要,想要更多。 他久久压抑的火山终于一点点的震动起来,欲望如岩浆一般喷洒而出,每一个细胞,每一滴血液都在叫嚣着刺破他。 他的确是太过专心与眼前的人,没注意到裴云也手臂一点点挪动,直到够到床头柜上放着的水晶摆饰,下一秒那水晶饰品就朝着明央脑袋而去。 水晶脱力砸到地面,沉闷的一声“砰”打破了室内旖旎的情欲氛围。 额角的疼痛后知后觉地传来,黏腻的湿滑一点点渗出,明央扶额抬起头来,血水沿着额角往下,划过眼帘留下一道靓丽红线,眼前的景色都蒙上了红纱一般。 裴云也已经趁着明央愣神挣扎着坐起身,却在抬眸看上明央的那一瞬间心头猛然一滞。 像一根尖刺扎破充满欲望的气球,独属于明央的那种奇异地瑰丽感又出现了。 ...... 怔愣之后,明央忽然就笑了起来,他嘴角上扬,眼尾叠下柔软的弧度,一双眼睛在水晶灯下透亮如珠。 血色与白色交融成一片艳丽绯红,红与黑,黑与白,色彩鲜明的在他脸上铺就成了一幅秾丽美图。 裴云也压抑地情绪像是被开了的口子,紧接着来的更多是空虚。明央像是画里的妖魔,笑声更是蛊人的敲在裴云也心头,一点点勾着他,勾着他移不开视线。 填不满的空洞,捉不住的渴求,这些纠缠在一起吸引着人沉溺其中,但到底还是愤怒占了上乘。 他抬腿将明央一脚踹开,因为药物的作用,并没有大的力气,但明央这会儿不设防就这么被踹到在地。 裴云也立即起身,但随着他猛地站起身脑中晕眩感猝然强烈,他只觉得眼前一暗,接着黑暗如潮水席卷而来,尽数将他淹没吞噬而去。 倒在地上的明央猝不及防地被人扑了个满怀,怀里的人砸得他胸口沉闷,笑声蓦地停了下来。 紧接着他就发现怀里的人一动不动,突如其来的安静令明央满脑子的黄色废料短暂地停了下来,那些充斥着想要征服、想要撕裂的欲望因为这个出乎意料的拥抱被撞开了一条细缝。 明央目光失神地愣了两秒,然后像抱着玩偶一样,一点点收拢手臂将怀里的人圈紧环抱着。 那种癫狂的疯劲儿正在悄然褪去,化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柔软情绪。 。 裴云也意识恢复清醒的时候,先是闻到了淡淡地血腥味儿,接着就觉得胸口有阵压迫感,他睁开眼,先看到的就是一片洁白里黑色的毛茸脑袋。 明央几乎是像个树袋熊一样压在他身上,两人就这么个亲密的姿势盖着被子睡了一觉。 昨夜的记忆逐渐回笼,裴云也猛地将明央的脑袋推开,他黑色的长发掠过他的胸膛之上,还有点不易察觉的痒意。 外面的天色大亮,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射了进来,满室暖橘,不过裴云也可没觉得半点温馨之意。 药效虽然褪去,但身体还有些无力感,裴云也费了点力气将身上的人掀开,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一丝不挂,白皙的胸膛之上不了不少吻痕,但其他地方都干干净净,屁股也没有任何不适感。 这一点点意外将裴云也让裴云也的怒火稍减些许,他侧眸去看床上另一具一动不动的人。 明央闭着眼,双颊泛绯,如樱如瓣,额角的血迹已经干涸,在他平和的脸上画出斑驳的裂纹,两相一合,竟然令他隐隐透出些许脆弱感。 狗屁的脆弱,这就是个纯种神经病! 裴云也火气上头又想挥拳,目光却忽然掠过他发尾上可疑的白痕上,紧接着昨夜的景象再次出现在脑海里,那绮丽的一幕令裴云也心绪一滞,竟然跟着起了些许莫名的心软情绪。 “操!” 裴云也无奈地骂了句脏话,身侧握紧的拳头徒然地又松开了。 昨晚的疲惫感并没有因为他睡了一觉散去多少,头脑里像是被塞了一朵云,软绵绵的思维都变得有些迟钝,他沉默地看了两秒明央,忽然抬腿踢了他一脚,然后下床去了浴室。 床上的人并没有因为这一脚清醒过来,依旧是睡得无知无觉得模样。 裴云也简单的洗漱完之后在床尾找到了自己的手机,他刚把手机打开,无数的消息纷至沓来,叮叮咚咚的响个不停,床上的人似乎动了一下,裴云也没去管消息,而是直接翻出金秘书的联系方式发了条信息。 消息刚发出去没几秒,敲门声响了起来。 裴云也走过去才发现房门被从里面锁上了。 他打开门,门外站着的不是金秘书而是没眉宇间略显急促的林现。 林现已经在这候了一上午了,这会儿看到裴云也终于是松了口气,他将手里准备好的干净衣服递到裴云也面前,接着把今儿一早发生的事儿汇报一遍,没成想裴云也对易嘉艺吸毒的新闻不置一词,只是开口吩咐他去找些些结实的绳子过来。 虽然不解,但林现也还是照做。等到裴云也换好衣服,林现也找来了绳子。 裴云也昨晚吃了这么大一亏,当然不可能就这么放过了明央,所以等明央睁开眼的时候,先是看到铺撒进来的阳光,接着就发现,床上就只剩他一个人依旧不着寸缕,被子也不翼而飞。 他刚想动作,忽然发现双手……正确来说是四肢都不得动弹。 他像条待宰的鱼一样被大字型的绑在了床上。 除了裴云也也没别人了,明央放弃挣扎,无声地提了提嘴角。 余光瞥见门口黑色一闪,明央转头就看到裴云也穿着整齐的站在卧室门口,目光不善地看着他。 “阿也喜欢玩这种?”明央勾着嘴角,笑说:“你早说啊,我一定乖乖配合。” 也不知道明央想到了什么,又或是因为裴云也的目光,他的一双眼睛也逐渐被点亮,璀璨如星。 裴云也没理他,看着他的目光依旧冰冷。 明央大刺刺地让裴云也瞻仰,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裴云也慢慢地踱步往床边走来,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明少知道我想做什么吗?” “什么?”随着他靠近,明央更兴奋了,“杀了我?” 裴云也嘴角勾起讽刺的弧度,然后随手拿起房间角落的一根银色撑衣杆,明央话音刚落,Y形尖头便抵在他的喉结处。 撑衣杆是金属制,前头的衣托部分尖锐且冷冽。 杀了他吗? 只要他稍稍用力就能刺破他脖颈脆弱的皮肤,再准确一点就可以直接插进他的动脉之中,明央会在三到四分钟之内因为失血过多休克或直接死亡。 鲜红的血色一定比任何颜料都令人惊艳,铺就着将满目的白都染红,那一定会是美得惊心动魄的一幅绝作,比昨晚明央那副面容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好像能够通过这根金属杆感受到明央皮肤下跳动的脉搏,像冬日的雨,冰凉却又热烈,跳动着催促他快点下手似的。 “我嫌脏了我的手。”裴云也开口说。 他不会杀了他,裴云也的确不会让自己的手沾上鲜血。 明央想着。 “那..”明央接着又说:“阿也也想上我?” “上你?”裴云也冷声道:“你也配?” 明央笑了一声,目光戏谑的盯着他没说话。 裴云也便提着银杆动作,那点尖锐便沿着他的锁骨往下,一点点的缓缓移到他起伏的心脏之上。 微凉的痒意刺的明央胸膛起伏更快,银杆前端都因为他的体温附上了一层如霜雾气。 “明少先天痛觉不灵敏,”银杆在抵上明央胸前肌肤停下,裴云也接着说:“那么其他感觉呢?” 裴云也一点点的加重力道,冷冽和刺痛同时刺激着明央,更别说还有裴云也磁性的声音,冷漠的视线,这一切都像是一场盛宴。 明央压根分不出心思去思考为什么裴云也会知道他痛觉不灵敏,只觉得无数的热流从那银色尖刺传递到他身体里,独属于裴云也带来的刺激感哄挤着他,轻微的刺痛有些酥麻。 裴云也嘴角勾起,他手下猛地用力,尖锐的顶端刺破了明央胸口娇嫩的皮肤,银霜染了血色,点点红珠如花蕊在他冷硬的躯体上徐徐绽放。 他冷静地像是执笔作画的禁欲之神,手里的银杆是他的笔,也是明央的欲。 明央猛吸一口气儿。 凉…… 又很热…… “看不出来明少还有受虐心态,”裴云也问:“喜欢疼?” “喜欢...”明央喘着气儿,“阿也给的,我都喜欢。” “是吗?”裴云也看他这幅模样,也逐渐沁出些许兴趣。 看着他如痴如醉,看着他求而不得,看着他甘心情愿的露出不会在人前的状态。 原来掌控别人的情绪是这种感觉,渐渐地裴云也似乎也被某种情绪牵动。 这场雨下得更大了,可是还是不够。 裴云也看着明央的脸,血迹变得模糊,像是涂了胭脂一样绯红如雾,那双眼虽然蒙了情,但依旧存着野心勃勃,亮得像是黑夜中的海中月。 他不禁地想起那晚在游艇之上他透过玻璃窗看向黑暗无际的大海,遥远的灯光,月光洒在漆黑的海面上,那些闪烁的星点亮光,很快又被一阵更加凶猛浪掩盖下去。 海中的月亮,不过是虚影而已,毫无意义。 无论是两年前的火海爆竹,还是那天夜里的灿烂烟火,这都是转瞬即逝的东西。 那么兴趣又能维持多久呢? 裴云也眼尾微微压下,“我毁了这玩意儿,你也喜欢?” 这般威胁,这般举动,明央不仅没有惧怕,甚至生出了想要裴云也更用力的想法。 如饮鸩止渴,甘之如饴。 他一声声地唤着:“阿也。” 阿也,阿也,阿也...... 结束之后,明央整个人都被一种奇异地情绪包裹着,他看着裴云也紧抿的唇,微皱的眉,还有他没有任何温度的目光。 明央第一次在这种空虚感中品出了一丝近似于平和和温暖的情绪。 好奇怪,可是一点儿也不讨厌。 反而他很喜欢。 幸好。 他想。 裴云也站在一旁冷眼看着,然后十分嫌弃地将那根沾了点点的银杆丢掉。 接着他转身大步离开了卧室,眉宇间的冷漠神情也随之渗出一丝丝类似于郁闷的情绪。 无他,因为他在明央的呼唤声里, IN了。 草! 第38章 林现虽然不知道裴云也要绳子做什么,但还是去取来了,接着他就看到裴云也拿着绳子进了卧室,以他的角度看不清室内的情况,只能看到裴云也闪过的影子。 两分钟后裴云也又走了出来,脸上冰冷的情绪似乎是散了一些。 昨晚出事儿的时候裴云也就处于一个失联的状态,林现还是从金秘书那里知道裴云也留下一条“别烦我”的短信之后就关了机。 所以他一早在这等着,见人出来林现赶紧将昨天凌晨发生的事儿和裴云也说了。 这会儿易嘉艺吸毒已经飙上了热搜第一,连带着裴氏股票都受了些影响,出现了不小的波动。 对于裴氏参与临市C地块的竞标也是影响颇大,临市政府一向对竞标公司的声誉更为看重,裴氏本就因为缴纳金的事名声有损,而在此时沾上毒品类负面新闻无疑是雪上加霜。 林现将情况一点点汇报之后,发现裴云也的脸色还是一如之前,甚至还没有他刚开门的时候冰冷。 裴云也穿上西装外套,一边系领带一边问:“天辰那边怎么说?” “陈总一早就去了公司,公关部已经去处理网上的舆论,只是现在还没能联系到易嘉艺。” 裴云也点点头。 接着卧室里传来的些许声响,裴云也脚步一转又回了卧室。 这次裴云也停留的时间比较长,虽然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但林现也从里面偶尔泄露出的声音猜出里面的人是谁。 纵使心里已经翻江倒海,林现也能面色不改,甚至还生出些果然如此的想法。 毕竟明央的心思他一直都知道的,只是裴云也的态度太令人意外了。 不过从裴云也出来时的阴沉脸色来看,明央应该没落着好处。 果不其然裴云也离开之前吩咐山庄的人“好好照看”明少。 裴云也下山之后没去帝星大楼,而是去了天辰。 裴云也作为天辰的老板之一,来公司的次数不多,但前台在看到他的一瞬间就已经起身领着他去了总裁办公室。 还没进去,裴云也就听到里面传来陈亦鸣的声音。 “什么叫人联系不上?!” 易嘉艺的经纪人苦着个脸战战兢兢沉默不语。 “电话不接,你就给我去他家里找,去查他最近的行程!”陈亦鸣的确是气得不轻,“我他妈让他放假调整状态,不是让他给我捅这么大的娄子!” 裴云也进门的时候经纪人忙不迭地跑出去找人。 他走过去捡起陈亦鸣扔在地上的文件,在陈亦鸣对面坐下,“公告发了?” “还没有。”陈亦鸣抹了把脸,看见裴云也气定神闲的样子逐渐冷静了下来,“不清楚具体的情况没办法发声明,暂时只是将热度压了下去。” 裴云也点点头,拿起桌上关于易嘉艺吸毒的报到以及网上流传的‘证据’,几张视频截图,烟雾缭绕的一群人只有易嘉艺录了正脸,依稀能看到脸上的伤痕。 这事儿的起点是因为易嘉艺被拍到脸上的伤痕,猜测他是不是拍戏期间去打了拳击。 易嘉艺打过拳这是公开的秘密,接着营销号挖出他并不是什么正规拳手,而是在地下拳场打黑拳,引起了大范围的讨论。 紧接着又有人匿名发出易嘉艺出道前曾经故意伤害进过局子照片,还有一些打黑拳赛吸食兴奋剂的黑料。 没多久营销号又爆出了那几张烟雾缭绕的照片,这时候易嘉艺吸毒的热搜才逐渐出现在词条中,网上舆论到这一步才是真的压制不住,搂着陈一悠睡得正香的陈亦鸣被挖出来处理危机公关。 打黑拳是真的,当然这在他进天辰之前陈亦鸣就已经处理干净,也不知道怎么又被扒了出来。 真真假假的消息迅速扩散,大规模的水军一窝蜂涌了出来,很显然是有人有规模有预料的要搞易嘉艺,又或者说是要搞天辰。 易嘉艺算是天辰的发展潜力高的艺人之一,先不说这波负面新闻对他本人星途发展的打击,就是天辰接下来的贺岁档也大概率面临撤档无法上映,包括正在拍摄的《寻觅》也不得不受到影响。 如果不能及时处理,几个亿的亏损都是轻的,还会影响天辰在业内的口碑。 先不管易嘉艺吸毒是真是假,沾上这个词条就已经足够易嘉艺吃一壶了。 裴云也看完之后和陈亦鸣一块去公关部召开会议,一直到经纪人在易嘉艺曾经打过拳的一家犄角旮旯的拳场里将人找到。 确定易嘉艺并没有碰过毒品之后,天辰才发布公告,直接给最先散播易嘉艺吸毒的营销号发了律师函。 一直忙到深夜总算是先压住了热度,公关部商量出个章程,裴云也看了一眼之后就没在管这事儿。 临市C地块竞标在即,邵斌既然往天辰身上泼脏水,邵东溪又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不贱裴云也一身泥点子呢,这也是林现一大早着急忙活的原因,一个艺人吸毒能有多大事儿?还不是因为邵东溪又将这事儿扯到了裴氏头上。 不过所幸在裴云也下山的时候,他就已经意识到这事儿不简单,让林现找人去盯住那几位不老实的董事。 果不其然,第二天就已经有各种风言风语在公司传开来。 诸如裴云也领导不当,公司接二连三出事儿,甚至还有一些扯出裴云也不务正业擅自挪动资金非要去搞什么电影,这下好了,亏钱就算了还影响裴氏名声。 这话到裴云也耳里简直可笑,他用他的钱还能扯出一个‘擅自’。 看来这些人已经不加掩饰地想要针对裴云也了。 唱完了黑脸自然要来唱一唱白脸,几位慈眉善目的高层到裴云也面前连番相劝让他放弃竞标临市C地块,别逞一时之勇,与其花时间和邵氏作对,不如先将手上的地块先开发完善。 端的是一幅为大局着想的模样。 裴云也一向睚眦必报、不肯服输,他既然说出这块地他一定要拿,又怎么会因为这点压力就放弃呢。 规划部门照例在陈桉的领导下准备参与竞标的规划方案,裴云也坐在会议室听着他们谈论。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明央给他下的药有什么后遗症,裴云也这两天精神有些难以集中,不仅工作的时候总觉得乏累,甚至心底总有些许压抑不住的烦躁之感。 他把这归结到明央的确是惹火了他。 陈桉将方案表述一遍之后等着裴云也开口,却发现首座上的男人撑着额头垂眸看着他黑屏的手机微微出神。 这可实在是稀奇了,底下的高层们面面相觑却也不敢开口打断。 最后还是林现推开会议室的门让裴云也倏然回神,他揉了揉眉心,就着陈桉的方案提了几点意见之后就宣布散会。 而后面色微微凝重的林现走到他身边说:“明少不见了。” “嗯?” 裴云也眉梢动了一下,忽然想起明央还被他关在空中花园,难怪手机这么消停。 “明少失踪了。” 失踪。 裴云也眼尾猛地抬了起来。 “按照您的吩咐,明少房间让人看着,没有给水,没有送吃的。”林现语速都变快了一些:“但就在今天下午房间里突然没动静了,安全起见保安进去查看,房间里没人。” “他跑了?” 裴云也一点儿也不意外明央会在他重重看守下逃走,他右手拇指一下一下地按着食指骨节,神色也冷了下来。 只是饿两天就让他跑了也太便宜他了。 “没有。” 林现脸色更难看了,“山下的岗哨确定没有任何人离开过远山,而别墅所有地方都派人找了,并没有找到明少的踪迹。” 裴云也手指蓦地停住,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眉宇间凝重一闪而逝,随后十指握拳,沉声吩咐道:“联系虞警官,让他协助一起找。” 接着他连外套都没拿直接出门去了停车场,找到那辆他很少开的越野,拉开驾驶位就坐了上去,然后回头对林现说了句‘先封锁消息,让徐医生立刻去别墅’,就开车朝着远山而去。 下山的路只有那一条,既然明央没有下山,也不在别墅,那就只能是在还没开发的后山荒林之间。 以明央这个疯劲儿还真有可能跑去了荒山里。 远山被买下之后就只开发了别墅附近一块地,其他地方都还属于荒山,虽然裴云也让人检查过没有大型凶兽,但也不能说绝对安全。 裴云也为了让明央吃点苦头,没让人给他送水送吃的,两天就是铁人也扛不住,更别说明央这孙子又是先天性痛觉不灵敏,就算他被毒蛇咬了一口他可能都不会当回事儿。 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无名的怒火混着隐隐的担忧,裴云也很难有个好脸色。 他的确很生气,比前天晚上知道明央真的给他下药时的怒气也没少多少。 气明央这个疯子变着法的作死。 这会儿正是下班高峰期,裴云也被堵在高架上,窝了一肚子的怒气,他猛地拍了一把方向盘,低骂了句‘草’。 自从他认识明央之后,几乎是补全了他前二十多年从没说过的脏话。 林现已经很久没见过裴云也露出焦急的一面,但事关人命他也不得不提心吊胆,抛开明央和裴云也不清不楚的男男关系,就明央的身份而言他也万万不能出事儿。 明家的独苗若在裴云也手上出了点什么事儿,只怕明盛雅会跟裴家拼命。 等到越野车呼啸着上了山,天色已经黑了,沉沉的天幕压了下来,灯火通明的别墅更是人心惶惶。 裴云也先是去了他的房间,房间里弥漫的淡淡血腥味儿,还有不易察觉的麝香味儿,不过裴云也没心思注意,他扫了一眼床,绳子已经散开,白色床单上面还残留着些许血迹。 看来明央挣开绳子应该是费了不少劲儿。 房间里窗户玻璃都完好,明央只能是从门走出去了。 裴云也回想起他离开之时明央一丝不挂的样子,紧接着他皱眉检查了一下房间,明央昨天脱掉的衣服还在地上,他那件沾了红酒的衬衫和西裤却是不见了。 好歹明央还要点脸,没有什么都不穿跑出去裸奔。 没开发的荒山就像是危险重重的迷宫,一个身体虚弱的人待在里面绝对没好事儿。 好在裴云也恼怒的同时还保持着理智,第一时间让人送来了地形图,虞警官已经先一步带着警犬上山搜索去了。 裴云也查了一遍房间也一道跟了进去。 初冬的夜里山风很像鬼叫,混着荒林里野猴子的叫声,在夜色中凄厉的颇为惊悚。 不过这时候无人在意,时间一点点过去,依旧毫无踪迹,裴云也脸色也越发沉重。 他甚至在想把这山推平的可能性有多大。 终于又过了一个小时的大搜寻之后,对讲里终于传来了欣喜的‘找到了’。 裴云也倏地松了口气儿,夜色深沉的阴霾徐徐从他身上褪去。 他想着:他迟早要弄死明央这个疯子。 亲手弄死。 第39章 找到人的地方就在远山东南方向的一片荆棘丛林里,林现当时就在附近,在听到对讲里虞警官通报的位置他就第一时间赶了过去。 很显然明央的情况很不好,他身上那件白衬衫几乎被血迹染红,还没靠近林现就闻到了风中一阵阵的血腥味儿。 一名穿着制服的警察正蹲在他身边试图叫醒他,地上的人悠悠转醒,几乎是在睁眼的瞬间就猛的抬手捏住那名警察的手腕,紧接着一跃而起反手扣住他的脖颈将人挟持住。 一旁的警犬立即狂吠,林现连忙开口喊道:“明少,明少,你醒醒,这是警察....” 不过他这喊声没什么用,明央阴沉着脸,手下用力直接将身前的人打晕了过去。 紧接着赶来的警察呈包围的趋势将明央围住,明央半蹲在地十分警惕的与他们对峙,沾了血的面容狠戾尽显如嗜血凶徒。 “我们没有恶意,我们是来救你的,放轻松。”虞警官一边说一边靠近。 “滚——”明央低喝,完全不让人靠近。 裴云也就是这时候赶来的,他看着荆棘丛林里满身是血的人心猛地空了一瞬间。 接着他就大步朝人走去。 他可不管会不会刺激到明央,他现在就很受刺激。 明央抬眸看向他的时候和看那些警察没有什么区别,显然他现在神志很不清楚。 如果这时候还有人跟他说明央的精神没有任何问题,裴云也只会觉得这人精神有问题。 随着裴云也走近,明央也出手攻击了裴云也,不过他到底是两天没吃东西了,方才那一击几乎是用了他最后的戾气,裴云也倒是很轻易地就将人制服,扣着手腕锁在怀里。 大概是因为和裴云也交手的两招太过于熟悉,刺激到了明央的记忆,他周身的攻击力逐渐消失,挣扎都变得顺从起来。 裴云也朝着徐医生使了个眼色,让他过来给明央检查,不过徐医生刚要靠近明央就又开始暴动。 明央满身的血腥味儿刺激着裴云也的神经,他眉头皱成了个川,好像更愤怒了,却也只能更加用力地将人抱住。 这时候裴云也才发现明央的体温已经高到灼手的地步,他在山里找了一个多小时已经是一身热汗,但他还是隔着衬衫,清楚地感受到明央皮肤更高的灼热。 他在发高烧。 或许是因为这灼热的温度令裴云也的冷硬一点点软化,他竟然也试着放柔了语气安抚性地唤了两声“明央”。 明央一边挣扎,一边低吼着什么,不过夜风太吵,裴云也听不清,他只能听到明央脖颈处血脉鼓动的脉搏和自己前所未有的温柔的呼唤。 很快随着镇定剂逐渐推入明央手臂,怀里的人逐渐安分下来。 夜风吹散了紧绷的氛围,心跳却没有平静,不过裴云也却在这时候听清了明央胡乱地在说什么。 看着一个争强好胜的人在自己面前,露出一种几近于脆弱,甚至是寻求安慰的弱小模样。 这种感觉很奇妙。 说不清是哪一点被触动,但那一瞬间,裴云也的确是清楚地知道他对明央生出了一丝丝近似于怜惜的情绪。 所以在给明央送到医院之后,裴云也没走,而是留下来等明央的检查报告。 毕竟是明家的人,在他的地方出了事儿,处理起来非常麻烦,而裴云也最讨厌麻烦。 “没什么大碍,身体只有一些擦伤和几道野猴子的划伤,加上他两天没有进食,身体虚弱,伤口发炎导致高烧。”徐进说:“住院观察几天,没其他问题休息几天就好了。” 裴云也点点头,瞥见一旁护士拿出来的沾满血的衬衫。 他的动作徐进也发现了,于是解释说:“不是明少的血,是一只野猴子的血。” 野猴子。 在发现明央的荆棘林附近的确是有一只死猴子,裴云也没看到,大概也猜到死相不会很好看。 裴云也问:“精神方面呢?为什么会失控?” 徐进眉头皱了一下,“明少身上比较严重的是他头上的打击伤,检查之后发现有轻微脑震荡,精神恍惚应该是跟这个有关系,具体的还得要神经系专家做更详细的检查。” 脑袋上的打击伤。 这就是裴云也的杰作了。 不过他可不会有什么愧疚感,敢下药企图他,没杀人都是裴云也做好事儿了,轻微脑震荡又算得了什么。 总之人没事儿能给明家一个交代就行,裴云也听完结果就离开了医院。 第二天一早就又被医院的电话吵醒。 明央醒了,又从医院跑了。 同时徐进还给他传来了一份监控视频。 明央对医院的抵触情绪非常明显,几乎是在清醒的瞬间就将那些插在他身上的针管拔掉,并且对于病房里的仪器产生了暴力倾向。 厌恶又畏惧的复杂情绪,很像是某种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 不过具体形成的原因谁也不清楚。 所以当初明央才会从医院逃走吗? 因为他讨厌医院,又或者是是他畏惧着医院曾经发生的事儿。 裴云也忽然想起昨天夜里明央嘟囔的那句话。 “你骗我,为什么要丢下我。” “你别死。” “要死你自己死。” 明央对谢柔的冷漠称呼,他曲折多难的身世,还有他在明家二十多年隐形的生活。 或许这都是原因。 不过在那一点点的怜惜之情消失之后裴云也又恢复了无情无义地冷漠状态。 他没那神仙功夫去管明央为什么又发神经,又是因为什么而造成了创伤后应激障碍,于是直接让人联系了明家。 明家抓到人之后果然就给明央丢进了私人医院,剩下的事儿自然也不用裴云也操心。 他们本就应该自扫门前雪。 他也本该对明央冷漠无情。 裴云也因为明央的事儿忙了一个通宵,网上舆论也因为一条视频再次掀起波浪。 视频里的易嘉艺被司法机关直接带走调查,这几乎是坐实了易嘉艺参与吸毒的真实性。 随后网上又冒出了一段经过剪辑的监控录像,视频是一个昏暗的包厢里,易嘉艺和几个中年男人一起饮酒,吸烟,紧接着又拼了一段易嘉艺表情虚幻,手舞足蹈的癫狂模样,这一嫁接看起来的确是像吸毒之后的状态。 这次易嘉艺就算有十张嘴也说不清,即使现在尿检正常也没有任何说服力。 天辰这次的贺岁档必然面临着撤档,寻觅也必须更换男二。 紧接着更有媒体披露和易嘉艺一起饮酒的某个中年人是裴氏的高层,明里暗里的映射裴氏是天辰最大的股东,并且裴氏也不干净。 在如今这个信息爆炸的时代,在消息发出的一瞬间就被幕后推手推上了热门,裴氏和贩毒扯上了关系,真假尚来不及辟谣,裴氏的股票就已经是一落再落。 不用想裴云也也知道这背后推手是谁。 第40章 裴氏公关部反应也极其迅速,直接给相关媒体发了律师函,声明裴氏从不曾参与违法犯罪,而那名所谓‘高层’也不是裴氏的员工。 将会保留所有证据,以诽谤罪起诉相关媒体。 取证调查,到弄清事实真相需要时间,裴云也当然不会觉得这点谣言真的会对裴氏造成什么打击,他照样有条不紊地工作,同时让林现盯紧了周总,又让人把视频里的人一个个都找了出来。 网上那段视频里包厢的陈设,很快就锁定到是在梦莎,不过在林现去拿监控记录的时候收到了阻碍。 梦莎当天的监控全都被清理了。 这时候他才知道梦莎背后的股东是邵斌,他又怎么会留下证据? 如果没有完整的监控,单凭口述没办法让舆论反转,而过了时效的澄清效果也不必监控的效果明显。 裴云也却没有多着急。 但会议室里的其他人可就没有他这么放松了,毕竟这时候裴氏股票已经跌到近一年的史低线了,沉闷肃穆的气氛蚕食着每一个人,更多的人开始对裴云也能不能拿下临市C地块产生疑虑。 这时候裴云也的手机响了起来,打断了公关部主管的发言。 裴云也拿起手机瞥了屏幕上有些熟悉的一串号码,默了两秒直接挂了,然后开口:“继续说。” 不过公关部主管还没说两句,裴云也的手机又响了起来,这次不是电话,而是提醒。 叮叮咚咚响个不停。 裴云也皱着眉点开屏幕,看到屏幕上‘宝贝’两个字眉梢一抖。 他可不记得他里什么时候多了个‘宝贝’。 不过不用看他就猜出这是明央的手笔。 他晕过去那晚,明央不仅拿他手机将自己的号码放出了黑名单,还自作主张的加了,还改了个肉麻的备注。 裴云也扫了一眼满屏的白色框框,正准备拉黑的时候,又看到白色框框跳出来一张照片。 握着手机的拇指一顿,接着他点开了图片。 这张图正是梦莎的监控视频的截图。 下一秒屏幕又跳转出了一串手机号,裴云也这次没有挂断,他盯着那串数字看了两三秒,然后抬手示意暂停了会议,接通了电话。 “阿也....” 电话那边过于沙哑的声音让裴云也眉间很轻地蹙了一下。 大概明央也发现他这会儿开口说话有些困难,他拔掉手上碍事儿得针管,端起杯子喝了口水,清了清嗓子幽怨道:“还以为你又会挂我电话呢。” 裴云也不予置否。 明央直接道:“那份监控在我手上。你想要的话,我可以给你。” 面前的笔记本电脑屏幕画面里烟雾缭绕,男男女女个个露出醉仙欲死的癫狂神情,明央没有任何温度的视线落在角落搂着半裸女人的邵斌脸上。 裴云也眯了下眼睛,目光落到对面投影上的各种数据分析图上,其中以股市不断下跌的曲线格外突出。 他问道:“所以为什么这份监控会在你手上呢?” 明央当然不会这么好心,他自然是有他的条件,不过裴云也现在不关心条件,而是在意为什么明央会拿道这段监控。 他虽然查到了明央才是梦莎的老板,但是他忽然从一个放手不管的状态到突然心血来潮去存了监控视频,的确是令人深思,更别说易嘉艺出现的那天明央也在。 又或这本来就是明央和邵氏一起设下的圈套。 反正他也不是第一次两面三刀。 明央不以为然道:“这有什么奇怪的。” “你想要临市C这谁都知道,而邵东溪既然拿了上宜B当然要阻止你跟他抢临市C,在地产这块他要是想搞你或者是能搞得动你,早在和你争上宜B的时候就动手了,裴氏毕竟涉足地产行业已久,他既然没有做,就说明他没有把握,或许说他没能找到你的把柄。” “你有你的主场,他自然也有他的。”明央继续说:“在娱乐圈,天辰还算不得是一块撬不动的铁壁,你们天辰的傻蛋艺人出现在邵斌身边不就是上赶着送靶子了。” “邵斌那小子一查就能查出来的癖好,跟他在一块还能做什么事儿,不外乎喝酒上床抽大麻。” 说完他又卖乖,“我这还不都是为了你才提前留了个心眼。” 他说的的确有道理,但能因为一个无关紧要的艺人出现在一场聚会上,就能联想到这么多后续,这一点让裴云也很意外。 明央虽然看着疯,但他不是没脑子。 裴云也不禁也生出一丝丝的赞赏,或许这次明央是真的没再想着和他作对,而是纯粹的想要帮他。 “这么蠢的人,能力也不行,你是当初怎么会找这样的人来练手呢?” 明央不解的声音接着传来,不等裴云也回答他又得意地笑道:“所以说,还是我最合适啊,你就应该只跟我玩。” 这个玩可不是打拳击,怎么个玩他俩心知肚明。 那一点点赞赏又在明央的作死里消失了。 裴云也移开视线,神色也冷了下来,“那么你想要怎么玩?” 明央将屏幕上碍眼的视频关了,漆黑的屏幕里倒映出一个头上裹了白纱布的青年,他脸色憔悴,唇色苍白,几乎融于雪白的背景之中,独一双眼睛漆黑透亮。 “我要你。” “要你心甘情愿地让我上一次。” 听完裴云也嗤笑了一声,眼中的寒意更甚。 所以明央没有在他昏迷的时候动他,就是幡然醒悟想要他自愿吗? “明少凭什么觉得一份监控记录就能拿捏住我?”裴云也语气冰冷。 “这怎么能叫拿捏呢,这是交换。”明央仰躺在白色的病床之上,“利益交换。” 对于他们来说利益交换太过稀松平常,争名逐利的商人也没什么是不能拿来交换的。 但显然让裴云也交换的前提是值得,并且他愿意。 他当然不觉得自己被上一次能和一个监控视频划等号,所以他也给了明央一个威胁: “如果明少不想在明天的头版头条上看到自己的裸照的话,就应该老实一点儿。” 其实裴云也根本无所谓能不能拿到那份监控,这事儿也不能够影响到他那道临市C地块。 听完他的威胁,过了两秒,躺在床上的明央开始低沉地笑了起来,只是他脸上的表情并不能算得上愉悦,甚至看向天花板的目光也开始变得有些空洞, 几乎是喃喃自语,他道: “阿也,” “我后悔了。” 裴云也微微眯起眼睛,长睫重合逐渐遮住了他瞳孔中的森寒之意。 后悔这个词在明央嘴里出现还真是新鲜,就像当初在破风擂台上的‘认输’一样。 他可不会认为明央是后悔给他下药,要后悔也应该是后悔没有趁机强上了他,还白日做梦地寻求心甘情愿。 可为什么明央在他昏迷的时候没有这么做呢? 他知道明央不可能是真的求一个心甘情愿,不然也不会走到下药这一步。 裴云也眼睫很轻地颤了一下,漆黑的瞳孔中的冰冷不知道何时散了去。 为什么? 是什么令他改了主意。 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明央的声音接着响起: “后悔在你睡着的时候只顾着摸着你身体打飞几,没多拍几张你身上沾满了我...液的照片……” 明央的声音还是很沙哑,但他这句话说得很快,就像是生怕他还没能说完就被裴云也挂了电话。 果不其然他话音刚落,森寒气场卷土重来,裴云也脸色黑了下来,他迅速掐断电话,并且再次将明央的电话加入黑名单。 明央躺在床上听着忙音,呢喃般地补完了他没说完的话。 “那可是…我见过最美的一幅画啊。” 第41章 明央当然清楚裴云也是不可能因为一份监控就答应他的条件,他自然也相信没有这份监控,裴云也也能渡过这次危机。 不过是捕风捉影的谣言,纵使一开始能够让裴氏陷入舆论危机,但之后司法介入调查清楚之后自然能够还裴氏一个清白。 虽然这样也会让裴氏有所损失,但按照裴云也的习惯,这点损失他不必放在眼里,日后也会在其他地方找邵氏讨回来。 明家出资建的这家私人医院的设备很先进,环境也很好,落地窗外的阳光铺洒进来将所有的白色都染上了一层金,可明央也没觉得多温暖。 在他将手上的针管拔掉的时候门口的保镖就已经叫来了医生。 或许是因为方才裴云也的通话令他想起了愉快的回忆,所以这次明央并没有什么激烈的反应,只是冷漠地吐出一个‘滚’。 不过他这幅冷淡蛮横且不配合的样子医生早已习以为常,吴医生沉默着进来检查了各项数据,确定人退烧之后就又退了出去。 明盛雅应该是清楚他有多讨厌这家医院,可他还是将明央送了过来。 自从郑美玉生日那天明盛雅和明央大吵一架之后,明央被关的那几天或许让明盛雅消了气儿,又或是没有,总之明盛雅一直不曾出现,倒是陆明带着虚情假意的问候来看了他一次,接着他医院附近就多了更多的保镖。 所以也有可能送来这家疗养院是陆明的主意。 问候必然是假的,看他死没死、又或者是来看他真疯还是假疯才是真的。 或许还有了圈禁他的想法,当然明央如今也不再是任人拿捏了,陆明的那些把戏也就只有明风这个傻逼看不破。 昏迷前后的记忆明央其实记不太清,他只记得前一天玩弄裴云也身体的满足感,还有在裴云也眼前高潮之后超乎寻常的美妙快感,以及裴云也离开空中花园时的背影。 裴云也或许真的考虑过杀了他也不一定,虽然他嘴上说嫌脏了手。 但他堂堂裴少要想让一个人不声不响干干净净地消失还是很容易做到。 那只能是碍于他明家继承人的身份,下手之后太麻烦。 而裴云也讨厌麻烦。 他应该是气急了吧,竟然也会拍他的裸照用来威胁他。 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应该是明央用在裴云也身上才对。 明央木讷的嘴角缓缓提起细小弧度。 所以啊,他的确是后悔了。 他当时怎么就没想起来趁机多拍几张照片呢。 毕竟能看到裴云也毫无防备任人摆布的样子可太不容易了。 但同时他也是真的庆幸。 当然不是庆幸裴云也放过了他的身下二两,而是幸好....还没有走到不可挽回的一步。 最起码现在裴云也还能压着脾气跟他说几句话。 果然,裴云也在拒绝了明央的提议之后,网上针对裴氏的舆论短暂的消停下来,而是集中在了娱乐圈易嘉艺身上。 虽然明央现在行为受制,但那些消息还是一一都到了他的手里。 根据临市招标文件要求,对投标申请人的开发资质、诚信记录等进行审查,裴氏既然投了标自然也需要审查,虽然裴氏的子公司因为未按时付清上宜C的缴纳金被拉入黑名单,但并不影响嘉汇建设,这也是邵东溪选这个时候泼脏水给裴氏的原因。 而这次的舆论被裴云也压下之后,明央派去盯梢的人查到裴云也在投标截止的最后一天去见了临市土地行政部门主管郑呈。 之后裴氏嘉汇顺利通过了企业审查。 在这种大型招标活动中见相关领导不奇怪,邵东溪能联系上土地规划部门的一把手周青,裴云也自然也能找上行政部门的郑主管。 方案和人脉各站一半罢了。 不过令明央感到奇怪的是,和裴云也一起去见郑主管的人不是林现也不是陈桉,而是林远东。 明央看着电脑屏幕上的几张照片,目光落到林远东和郑主管交握的手上,他微微眯了下眼睛。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次临市的招标林家并没有参与。 明央稍作思虑,忽然想起上次上宜C拍卖时,林家拿到了一块不算好的G80地块。 他拿起手边的关于地块拍卖的的地图,发现这块不起眼的G80正好在上宜B的旁边,距离临市C地块也并不远。 但如果要和临市C一起联合开发的话,单是舍弃那片温泉眼就有些可惜了。 裴云也从来不打没有把握的仗,就像他从来不做吃力不太好的事儿,更不会在重要的合作中带上不相关的人。 明央凝着手里那份地图,沉思半晌忽然眸底一亮,接着他嘴角上扬,露出了个近乎于赞美和惊讶的笑容。 然后他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视频上传之后,再去查一下这个郑呈的履历,越详细越好。” 。 在拒绝了明央的提议之后,裴云也一边向媒体施压,一边将监控里的人员找出来发声明,网上的舆论终于是暂时消停下来。 临市C地块的开标日期临近,裴云也抽空去见了临市土地行政部门的主管郑呈。 其实早在裴云也放弃上宜B的时候,他就已经和郑主管互通有无。 如果不是有十足的把握,裴云也又怎么会放弃到嘴的鸭子,然后逞一时之勇的去拿另一只毛都没拔干净的肥肉呢。 他和林远东的那两块地联合临市C一起开发的确是比不上拥有上宜B的邵氏。 但所有人都忘了裴云也两年前意气用事从林家手上抢来的那块未开发的地块,也是在宜陵靠近临市的近郊。 两相综合,再加上裴云也在开发方案中更多考虑到两市之间的往来,所以他拿下临市C地块的可能性更大。 只是邵氏这次利用舆论的确是打了裴云也一个措手不及,裴氏声誉受损自然会影响郑部长去说服其他领导。 所以这次会面就连郑主管也旁敲侧击向裴云也问起此事儿。 不过在裴云也承诺的更大的利益面前,这些可有可无的传闻自然就无足轻重。 郑呈对裴氏的‘方案’十分满意。 在开标的当天,所有参与竞标的企业全都到了临市的月华酒店。 裴云也也不例外。 自那天明央的电话之后,这人果然老实了不少,当然裴云也可不觉得是他的威胁有用,只能说明明央又在憋什么坏主意。 而就在这时,网上发生了一件大事儿。 梦莎完整的监控视频被发到了网上。 这份监控视频显然要比网上流传的片段要更为清晰,时间线也更加明朗。 视频中的易嘉艺之所以会呈现出‘吸毒状态’不过是因为他喝多了酒,而另一个角度的监控恰好拍到易嘉艺的酒杯里被一只手下了点东西。 很明显是一场有预谋的栽赃嫁祸,诱骗吸食。 虽然不能完全将易嘉艺吸毒的嫌疑洗清,但已经足够证明这是有人故意针对。 而这份监控最大的爆点还不是这个,而是在这份监控里出现了当红女星吴灿然,很快就有人指出和吴灿然搂在一起的憨厚青年是邵氏娱乐的小邵总邵斌。 吴灿然潜规则,邵氏参与吸毒等等话题尽数被推上热搜,邵氏更是想撤都撤不掉。而陈亦鸣自然也是逮着机会添油加醋,诸如#易嘉艺被陷害#等等对天辰有力的话题也被一起顶到前排。 更有匿名账号指出那位所谓高层在被裴氏辞退之后和邵氏某位高层频频联络,含沙射影的之处邵氏采用不正当手段倒卖商业机密。 裴氏公关部也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直接起诉此前对于裴氏各种抹黑的言论,后续也将会保留追究法律责任的权力。 裴云也听完林现的报告之后倒是愣了一下。 明央这个‘坏主意’倒是令人意外了。 果不其然,明央的电话又来了。 不是手机号,而是一串有些奇怪地电话号码。 打得还是林现的手机。 明央这通电话挑的时机正好,网上的舆论正好翻转,裴氏的危机瞬间解除。 所以当林现拿着手机进来的时候,裴云也犹豫两秒接过了手机,给明央说话的机会。 他刚喂了一声,明央带笑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新闻看到了吗?不用谢我,这算是我的赔礼。” 裴云也:“明少指的是哪件事儿?” 他当然没有要谢谢明央的意思,这句话问得自然是所谓‘赔礼’。 是他下药,还是他言语下流,又或是这本来就是明央自导自演的圈套。 “你想算哪件都行,”明央放柔了声音:“不生气了好不好?” 裴云也微微一愣。 这近乎是讨好地状态还真的有点意外,不过显然他不吃这套。 “明少这又是演哪出呢?” 他既没有承认自己还在生气,当然也不可能说一句自己不生气。 怎么?他俩还真是小情侣斗气吵架?示个弱哄一哄就和好了? 但显然明央是这么认为。 “既然不生气了,谈个条件,”他自说自话说:“把我从小黑屋放出来。” 裴云也绷着脸抿了下唇。 在明央说出下一句之前,裴云也承认对这个提议他是真的考虑了一秒。 “或者给点甜头,下次见面让我亲一下。” 第42章 裴氏和天辰这回因为视频完美翻身,而邵氏却又陷入了更大的麻烦。 邵斌此时可算是热锅上的蚂蚁,他第一时间向梦莎负责人问责,怎么也没想到在自己的场子会有监控泄露出去。 就连梦莎的主管也很懵逼,这份监控他明明已经毁了。 “去给我查!到底是谁将视频放出去的!他妈的,我弄死这个孙子,查不到你们一个也别想好!” 房间里的男人面色爆红,他赤裸的上半身还留着道道抓痕,几乎将手上的手机捏碎! 随着他的怒吼,床上的女人悠悠转醒,一脸惶恐的蜷在床上不知所措。 紧接着电话又响起,邵斌一看来电脸色变得惶恐但还是接了电话,“爸。” “陈叔马上去接你,到了警局什么都别说,剩下的我来处理。”邵东溪此时正在临市,他怎么没想到裴云也会在这时候一举翻身。 邵斌一听警局神色蓦地变得惊恐起来,“爸,爸,你这是什么意思,我....” 邵东溪虽然气的半死,但现在也不得镇定下来,宽慰了一句:“放心,不会有事儿!” 现在舆论已经被翻转,陈亦鸣几乎是第一时间联系了警方,邵斌也不得不配合警方调查,总归离那天已经过一周,邵斌就算被带去查也查不出什么,邵东溪也自然有办法弄他出来。 邵斌不知道为什么梦莎的监控会泄露,邵东溪可是已经查得清楚,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是明央。 除了邵斌手下的娱乐公司邵东溪会留点心思关注不让他出乱子,在邵斌的其他投资上他一向没留心,也就是这点疏忽,他没能发现和邵斌合作投资梦莎的另一位大股东会是明央的人。 那么明央能拿到监控也就不意外了。 只是没想到明央会去帮裴云也。 当然同样意外地还有陆辰,因为那天的监控里也拍到了他,好在并不明显,他只有半身出境。 虽然他没有参与那些事儿,但有时候事实的真相并不重要,谣言也一样能够让他在娱乐圈混不下去,或者说他在明家也会失去地位。 “哥,你帮帮我,这事儿千万不能让外公知道,更不能让人知道我那天也在其中。” 陆明当然知道这事儿不能让明盛雅知道,明家的家风有多严肃他当然是清楚地,和邵氏商业往来没什么,但若是沾上毒,影响到明家声誉,明盛雅还会将公司股份交给他吗? 吴灿然陷入潜规则传闻,邵氏也陷入吸毒的风波之中,陆明投的那部电影自然是黄了,包括后续和邵氏的各项合作都得面临暂停。 天明这个季度的亏损必定会让明盛雅大怒,此消彼长,他还怎么能斗得过明央呢? 而本应该被关在医院确诊为精神病并且进行后续治疗的明央却从医院离开了。 显然他低估了明央的手段,他派去的那些保镖不仅都被处理,竟然还让明央在他眼皮子底下捣乱。 但眼下并不是怨天尤人的时刻,陆明没工夫去管明央又逃到哪里去了,只得赶快去公司处理各项事宜。 随着邵氏深陷负面新闻之中,就算临市土地规划部门的部长周青也没有办法让邵氏在这场竞标中获胜,更别说其他参与竞标的企业各项技术标和商务标都不差。 随着台上的陈桉一点点介绍着方案中的各项规划,临市土地局的领导们满含笑意不住点头,而邵东溪却是脸色黑如锅底。 裴云也倒是没什么喜色,他脸色平静,似乎对这一切都早有预料。 只是对上邵东溪不善的目光时才勾了勾嘴角,笑得像个狐狸。 而后邵东溪在听完嘉汇的技术标之后就板着脸匆匆离开了,也不清楚是去捞儿子还是去处理邵氏的负面新闻。 从上午那通电话挂断之后,明央就机械地重复着拨打那串烂熟于心的号码。 一直到开标会议结束,手机里的声音都还是机械地电子女音提示着‘您所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这次明央十分的有耐心,他躺在酒店的躺椅上在机械女声的背景乐下翻看着手下发来各种资料和照片。 几乎是在开标结束的瞬间,他就看到了嘉汇出具的方案,果然如他所想,这里面有林远东手上那块地,这份出人意料的方案从各个方面来说都很完美。 难怪裴云也不在乎他手里那份监控视频,因为就算没有这份视频,就算裴氏有一些负面新闻,他依旧能够将邵氏踢出这场竞争。 没有临市C,上宜B地块就很难发挥它的最大利用价值,更别说这块地成交价超过了60亿。在成本如此之高,后续要想盈利无疑是难上加难,更被说邵氏现在还深陷丑闻。 这回邵氏无疑是彻底地栽在了裴云也手里。 明央的嘴角缓缓翘起,他凝着手里文件上的裴氏logo,低声喃喃道:“阿也啊阿也,你可真的是机关算尽啊。” 裴云也的城府之深,胆量之高,还有他运筹帷幄的自信,在令人生出畏惧的同时也令人深深着迷。 这样的一个人,明央又怎么能够轻易放弃呢? 这场竞标的最终结果会在三天后公布。 开标结束之后裴云也并没有急着离开临市,他经过郑呈的引荐去面见各种各样的领导,接着又和临市本地的开发商应酬一场,既然要在临市打开一个缺口,这些都是必不可少的社交。 而在这过程中,裴云也从各种应侍生手里收到了十几张写了字的卡片。 第一张是在他刚进入餐厅的时候,那名应侍生在给他倒酒的时候将卡片放在他的酒杯之下。 如果不是瞥到那张卡片上熟悉的简笔玫瑰,裴云也可能就会误会那名应侍生别有企图。 但显然有企图的人是明央。 阿也,不生气了好不好? 裴云也扫过那那一排潇洒的手写字,很轻地抿了下唇然后将卡片丢进了垃圾桶。 可接下来,明央就像是在他身边按了眼睛,各种各样写着讨好句子的卡片在裴云也眼前出现。 诸如看着我、陪我玩、打给我、来见我、我想你,各种幼稚没头没尾写着要求的句子,夹杂着几句讨好的求和好。 频繁出现的这些卡片令裴云也脸色越来越冷。 到最后同行的领导们都不敢再让他喝酒。 裴云也当然知道明央这是在逼他将他从黑名单放出来,只是没想到明央会用这种颇为童趣的办法。 莫名其妙地裴云也想到了那些偶像剧里费尽心思哄女朋友的男人们。 当然在这个想法冒出来的一瞬间,裴云也就及时止住了思绪。 他觉得自己可能是酒喝得太多了。 所以接下来所有的卡片他一个眼神都没拉下,对于明央所做的一切,他又回到了最开始的冷漠应对。 而另一边的明央好像对这个游戏乐此不彼,他住的这间酒店就在悦华对面,而他这间屋子也正好可以看到裴云也所住的那间酒店。 面前的桌面上放了一份文件和两只手机,其中一只手机依旧处于拨号界面,机械女声依旧重复着同样的语调。 “暂时无法接通……暂时无法接通……” 明央俊秀的脸猝然一沉,忽然抬腿一脚踹向了面前的桌子,‘哗啦’一声,桌上的文件散落在地,而那只手机的声音却并没有停下。 “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明央忽然变的烦躁起来,但紧接着他目光掠过地摊上那张白纸上印着的照片,他紧蹙的眉倏地松开。 明央的卡片游戏在裴云也离开宴会厅之后消停了下来,但当裴云也回到酒店房间的时候他就知道没这么简单。 他刚推开房门,就看到门缝下掉出来的一张照片,而照片里的男人半身赤裸,面露情态,往下再看就能看到一棵黑色脑袋匍匐在他胯下。 这人不是别人,是郑呈。 裴云也凝着这张照片的目光猝然变得深沉。 两三秒之后他眉目又倏地放松下来,嘴角勾起一丝寒凉笑意。 接着他拿出手机将那串号码从黑名单里放了出来。 几乎是在他点下‘解除阻止此来电’的一瞬间。 明央的电话就拨了过来。 裴云也往屋里走去,他一手扯开领带,一手按了接听。 “好玩吗?” “不好玩吗?”明央反问。 他看着对面亮起灯的那块方格,先前的暴躁尽数褪去只留下越来越兴奋的笑意。 “明央,”裴云也将领带丢在床上,“你觉得我还能容忍你几回?” 明央可不在乎裴云也的警告,反正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裴云也主动将他的号码从小黑屋里放了出来。 能让裴云也主动服软,虽然手段不正,但这种感觉还是令明央感到愉悦。 于是他的笑容更大了,他说:“你还欠我一个吻呢。” “看见对面闪着霓虹的大楼了吗?419套房,我在这等你来兑现。”明央笑着提议:“多简单呐,只要你来亲我一下我就把这份文件销毁,在你拿下C地块之前没人动得了他。” 裴云也当然不觉得这个提议有多好,他忽然后悔没有将明央丢在山上喂猴子。 “别做梦了,明央。” “不来啊……”明央惋惜的语调一瞬间变得冷厉:“你不来的话,这份文件明天一早就会出现在监证局。” 如果放在其他任何时刻,这几张照片裴云也不仅不会在乎,甚至可能还会多打包几张一起送到监证局,可现在临市C地块还没有出最终的结果。 郑呈也不能在这个时候出事儿。 裴云也咬着牙低喝:“我劝你别再发疯。” 裴云也现在是真的动了怒,却不完全是对明央,还有对自己,因为这是他放任明央一而再再而三的试探与靠近该得的结果。 或许在更早的时候他就应该收手,应该把心底对明央的兴趣一点点扼杀,不让它有机会生根发芽。 “疯了,又怎么样呢,” 明央表情逐渐渗出一丝丝癫狂,他低声说:“你来杀了我吧。” “阿也,来杀了我。” 第43章 明央没等多久,很快敲门声……不,应该说是踹门声,就接二连三地响了起来。 他拉开门就看到门外一脸怒色的裴云也,还没开口,脸上就先挨了一拳。 “好玩吗?” 又是一拳砸了下来,明央摸了摸脸侧,嘴角挑起,无比温柔地说了句“你来了。” 裴云也动作一顿,接着猛地呼口气儿停了手。 接着明央就朝他扑了过去,他一手揪住裴云也衣领,另一只手握住门把手迅速将裴云也抵在了门上朝着他的唇吻了下去。 “咔哒”一声,门被锁上的同时裴云也也迅速扭过头。 但明央还是吻在了他的脖颈右侧的冷硬线条之上。 明央像只发情的犬类,他压着裴云也,一口咬了下去。 吃痛的裴云也一把将人推开,紧接着他们又想曾经的很多次一样扭打在一起,这一次裴云也没收着力,明央也没有收力。 两个人就像是失去理智的野兽,不止不休地纠缠在一起。 疼痛已经被他们遗忘,成为他们脑子里最微不足道的感受,他们现在只想要征服对方,撕碎对方,吃掉对方。 酒店的摆饰撒了一地,两人也从门口一路扭打到了套房外的一处悬空阳台之上。 这间套房的设计十分别致,十平方的阳台几乎是全开放,护栏修成了高低错落的山石状态,最高也不过到大腿的高度,配合花园的园林,的确很像就像山林间山崖翘石。 或许是因为裴云也喝了酒,又或许是因为明央感觉不到疼,这一次裴云也占了下风。 他被明央压在阳台沁凉的一块峭石之上,明央的唇终于是吻了上来。 好像是终于尝到了猎物的滋味儿,他身上的凶性逐渐褪去,一点点舔舐着,品尝着裴云也唇齿的味道。 浓烈地酒气和浅淡的古龙水香味儿混杂在一起,酝酿出的情欲交织成网,一点点收紧包裹着他。 唇齿的滋味儿还不足够,明央的手也开始不老实。 不过他手心刚一附上裴云也的身体,就被裴云也猛地掀开。 “够了!” 明央喘着气儿,他坐在地上看着裴云也也坐起身,两人在小片阳台上相对而坐。 扭打中两人身上的衬衫都有不同程度的损坏,明央的阴险体现得淋漓尽致,因为裴云也此时的衬衫就只剩一颗扣子还算完好,胸前到腰腹的风光也因为这半遮半掩更加迷惑人心。 裴云也拇指用力擦过自己的唇瓣,口水混着血水在夜风中逐渐变凉,但他的身体却依然火热,腰腹多处传来的刺痛感。 “东西拿来。”裴云也朝着明央伸出手。 明央一愣,“什么?” 裴云也不耐烦地道,“别让我说第二遍。” 明央‘啊’了一声做出恍然状,然后随手在满地的白纸中抽了一张。 他看着那些合成的照片,漆黑的眼珠微微转动,然后他说:“我变卦了。” “来都来了,做一次吧。” 裴云也拧着眉,看向他的视线锐利且冰冷。 明央接着又说:“你知道吗?上回掺在酒里的不是什么催情药,只是一点儿会让人四肢无力的镇定素①。” 说到这明央的目光循着裴云也前襟一点点往下,最后停在他双腿之间,他舔了舔唇角,像个循循善诱的妖精,“阿也,你的身体可比你的嘴诚实得多了。” 裴云也当然清楚那不是催情药,他当然也清楚他对明央三番五次的起反应是因为什么。 他裴云也再冷静自持,到底也不过是个血肉之躯的俗人,他欣赏明央好看的脸,因为他的挑拨起反应,这些生理反应他法抗拒。 甚至不得不承认,在那一瞬间他也是同样享受其中。 “你对我也有欲望不是吗?”明央跪在地板上朝着裴云也靠近。像是引诱主人的高贵猫咪一般,只是主人不为所动,却也没有表现出任何抗拒。 于是猫咪就越发的得寸进尺,“那么,试过一次,说不定我就没兴趣了呢,就不会再纠缠你。” 说完他已经长腿折贴跨跪在裴云也双腿两侧,双手撑在裴云也的腰侧,距离骤然拉近,几乎能感受到裴云也灼热的呼吸。 这姿势实在是太亲密了,只要他们任何一个人微微抬一抬下巴就能吻到一处。 但明央没再往前,他在等裴云也的态度。 试一次,说不定就没兴趣了。 说的还真是简单,但裴云也凭什么要去试这一次呢? 他一角眉梢微微吊起,“试一次?” “嗯哼。”明央勾了勾嘴角,垂眸看着裴云也的唇。 他双唇很薄,面无表情的时候只能看到两道重合的殷红色的细线,弧度锐利,显得冷硬淡漠,明央却只记得它们的柔软。 明央不再动作,十分耐心地等着可以吻下去的时机。 下一秒,裴云也动了—— 不过却并不是明央所期待的吻,而是被猛地掐住的脆弱脖颈。 “明央,” 裴云也唇线微微提起,翕动着吐出最冷漠的话语, “你算个什么东西?” 被掐住咽喉的感觉可不好受,虽然疼痛并不强烈,但难以呼吸阻滞的还是令明央脸色涨红,他看着裴云也漆黑的瞳孔,问道: “你要杀了我吗?” 裴云也五指又收紧了一些,背光的黑暗如阴霾一般披在身上,但他的目光却又被灯光点亮。 “你以为我不敢?” 氧气随着裴云也的用力渐渐稀薄,明央微微张开嘴唇,双手一点点攀住裴云也的后颈,“你没什么不敢的。” 说着他还费力地抬高下巴,想去吻一吻裴云也紧抿的唇。 拇指下的脉搏鼓动得更加迅速,一点点的和裴云也胸腔中擂动的心跳重合。 在这种情况下明央的脑子里依然只有占他便宜,裴云也实在是有些看不懂明央的举动,更看不懂他眼里的情绪。 但不能说一点儿触动都没有产生。 因为他在越来越快速的心跳里,一边想要用力收紧手心,却又产生了一丝丝想要答应他的欲望。 于是裴云也猛地松开手,一把将人推开,将一颗心重新封印成石头,冷眼看着明央蜷缩着不住咳嗽。 这幅脆弱的模样让他想到了那天在山上被他抱着的时候,记忆与情感的链接又开始作祟,石头缝里泄出的一丝柔软,让他的理智在一点点崩坏。 所以裴云也现在只想离开。 而当他穿过厅走向房门的时候,身后的明央沙哑地声音传了过来。 “裴云也。” 不再是亲昵的昵称,也不再是气的尊称,简简单单地三个字绊住了裴云也的脚步。 他微微侧眸,看向了明央的方向。 明央踩在那块峭石之上已经站起身,远处浓墨一般的园林是他几乎完全悬空的身体的背景色。 那种脆弱感更强了。 好像只要轻轻一碰,他就会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飘然落下,摔成碎片。 “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你。” 夜风吹起明央的衣摆,也拂过裴云也骤然收缩的瞳孔,里面是明央掉下去之前几近真诚的笑脸。 在那抹身影消失的瞬间裴云也的心跳也好像随之而停滞,他的确没想到明央会疯到这个地步,连命都不要的地步。 “明央!——” 身体先于意识的反应过来,裴云也猛地扑向了阳台边缘。 “哗啦”一声响起。 出现在裴云也视线中的不是血肉模糊的鲜红一片,而是一片蔚蓝之中的水花四溅。 巨大的庆幸如潮水一般淹过裴云也的愤怒,他一颗心终于是徐徐落回到实处,一点点将他的理智之弦重新续起。 泳池之中的水花逐渐平息,裴云也的怒气也卷土重来。 他也真的是疯了才会因为明央一次次的发疯而担心。 或许他早就应该把明央这个不确定因素踢出生活。 身上的衬衫已经衣不蔽体,裴云也在这间套房里翻出了一件明央的外套,他穿好外套正准备离开,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除了落水那一瞬间的水花四溅,之后的水面平静没有任何动静。 明央曾说过他不会游泳。 他落水之后不仅没有任何挣扎,现在也没有露出水面。 裴云也心头一跳,他大步走向楼梯,透过波澜的水面看到水底一动不动漂浮着的人的时候,他脑海里的理智之弦终于是绷断了。 冬日的泳池即便有恒温系统也不能算是温暖,被水流包裹住的时候一切都变得遥远,他眼里只有越来越靠近的明央,还有他越来越快的心跳。 泳池并不深,所以当然不需要什么人工渡气,前后不过半分钟,裴云也就捞着明央钻出了水面,而他的眉宇也难得的染上了焦急。 “明央?!!” 裴云也的声音依旧低沉,却也逐渐泄露出一丝不易察觉地惶恐。 明央脸色苍白,双眸紧闭,对裴云也的呼唤无动于衷。 “醒醒!” 见人没反应,裴云也只好费劲儿地拖着明央游向池边,这时候装死的明央也悠悠地睁开了眼睛,然后他像只八爪鱼一样缠上了裴云也的后背。 长睫下的瞳孔盈满着笑意,他近乎是欣喜的轻声问:“你为什么回来?你怕我死了?” 裴云也几乎是瞬间就知道自己又被耍了。 可是在察觉到明央动起来的那一瞬间,他心里第一反应是欣喜和安心,尽管短暂。 湿透了的衣物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他们躯体紧贴,明央汲取氧气间隙还能咬着裴云也的耳朵点火。 “你在担心我。” 一双手更是肆无忌惮的在裴云也身上摸索,他可不会放过这么好的亲密机会,甚至还想往他身下而去。 裴云也扣住他的手,眉宇间的水珠像是凝了层冷霜,担忧尽数被冷漠取代。 “担心你?” 接着他扭过身一把抓住明央的头发,迫使他微微仰起头。 “你是不是觉得我真的不会要了你的命。” 明央反问:“你会吗?” 他们四目相对,互相对峙着,好像这样就能得到一个答案。 裴云也眼神冷得已几乎将睫毛上的水冰冻,他很轻地眨了下眼睛,水滴落在了明央嘴角。 接着明央就提起嘴角笑了起来,“你不.....” 几乎是在那个字出口的瞬间,裴云也猛地将他按到了水下,就好像他在用行动回答明央。 池水猝不及防地将明央淹没,窒息感朝他挤压而来,这一次他没再装死,方才在池底已经耗尽了他体内的氧气,求生的本能反应下他不由自主地开始扑腾起来。 濒临死亡的本能反应就是明央这样不怕死的人也不能抵挡。 那么裴云也呢?身体的本能反应他又怎么可以忽略,当它不存在。 水花四溅,一串串气泡浮上来又碎开,裴云也看着水面下明央扭曲的几近痛苦的表情,却没有生出什么畅快的感觉。 他会杀了明央吗? 显然不会。 虽然在知道明央给他下药的那一刻,他的确是动了这个心思,可最后明央却没有趁机上了他。 而后来在远山明央自己找死,那时候裴云也可以以明央在他的地盘出事会很麻烦来麻痹自己。 可刚才呢? 有人当着自己的面跳楼,正常人都会在惊吓下心绪一空,这不过是正常人的心理反应,裴云也当然也不例外,只不过如果对象不是明央,裴云也可能也只是好心的帮忙按响泳池旁的警铃而已。 在看到明央跳下去了那一瞬间,在看到明央在水底一动不动,他的担心和紧张都做不得假。 明央说的对,他的身体要比他诚实的多。 在那一瞬间裴云也心里所产生的一切害怕与担忧,所有的惊悸难平,都是因为这个人是明央。 就像他会因为一场烟火而产生多巴胺这种东西。 唯一的变量,是明央。 裴云也或许应该早点承认这个事实。 然后将这个变量剔除。 但现在他好像没机会了。 那么如明央所说,他们玩玩,试一次,说不定试一次就没兴趣了。 池面的气泡逐渐减少,就连一圈圈的水波纹也逐渐趋于平静。 裴云也紧绷着的那根线终究还是断了,他猛地将明央从水中提起,在他大口呼吸的瞬间,朝着他湿润的唇吻了上去。 欲望,不就是是用来满足的么? 那么,在他尝过之后,是不是就不会再生出惦念。 第44章 这个吻来的太过突然,但很快明央就反应过来,他抱紧了裴云也,几乎是贪婪的从裴云也口中汲取着氧气。 这可是他意料之外的收获。 这个吻没有之前几次殊死搏斗的凶狠,却也算不上温柔。 从前都是明央上赶着撕咬吞食,这一回裴云也完全没给他机会,他咬着他的唇,舌头像是攻城略池的刀剑,长驱直入舔过他口腔内壁每一寸。 而当明央开始给他回应企图争夺主导的时候,裴云也便开始展露凶性,扯着他的头发,咬着他的舌头,就连空气都吝啬施舍给他。 由裴云也激起的阵阵战栗感从头皮而下漫过全身,明央几乎在这沉溺的一吻中濒临窒息,这感受比他被按在水下无法呼吸的溺水感还要强烈。 呼吸间都是彼此的气味儿,混合不清的水渍从两人唇边涎下,他甚至觉得泳池的水都开始沸腾。 而就在这时裴云也松开了他。 淋淋水光映着两人浓墨般的眼,急促的呼吸间,明央就又朝着裴云也嫣红的唇而去。 这一次裴云也没有推开他,任由他胡乱地亲吻,在泳池中环抱在一起,微凉与湿热交替着与肌肤上起伏划过。 裴云也垂眸看着明央兴奋地眼睛,长睫沾着的水珠明亮闪耀,一点点的将他心头的气闷与怒火蚕食掉,留下最纯正的情愫。 明央不是第一次与裴云也这般亲密想触,但显然这一次的感受比上一次更要直观,也更令他激动,因为这个时候裴云也是完全清醒的状态。 这时候他脑海里闪过四个字——心口不一。 裴云也这个人非常善于隐藏情绪,这张面无表情冷静自持的脸十分具有欺骗性。 但现在他的面具正在一点点被明央撕下来。 他微微抬头对上裴云也沉欲的一双眼,“承认吧,阿也。” 而裴云也只是沉默的看着他,对他的动作既没有迎合也没有反抗,好像他在体会明央给他带来的感受。 ...... 很苦,而他看不到裴云也的表情,这一点很不爽。 恰好,裴云也也是这么想的,他眼底映着水光一闪,直接伸手抓住明央的头发将他从水里提了出来。 明央猛地抹了一把脸,看着裴云也不解道:“怎么?不玩了?” 他脸上的伤也还没好,长时间在水下已经泡的泛起了白边,完全暴露的整张脸在水光下白的过分,只有那双唇稍有血色。 裴云也盯着他看了两秒,然后转身往池边走去。 “玩。” 他撑在池边跃起坐下,然后看着明央亮晶晶的眼睛说:“但得换种方式玩。” 明央一边朝他走过去,一边将自己身上的湿透的衣服撕掉丢开。 两人一个坐在岸边,一个站在水池,高度差让明央微微抬头才能对上裴云也的眼睛。 他伸手抵着裴云也的胸膛,想看看他的心跳是不是也像他的脸一样冷静。 明央:“你想怎么玩?” 裴云也微微弯下腰,他伸手捏住明央的下颌,贴近了他的唇轻声说:“我,艹,你。” 明央眉梢一挑,不意外裴云也的提议,但他不觉得这是个好提议。 不过裴云也这话纯粹就是通知他,而不是跟他商量的意思。 所以下一秒他霸道至极的吻就又落了下来。 同时他另一只手穿过明央腋下,借着浮力将人直接抬出水面,扔在了泳池边的柔软草坪上。 裴云也翻身压了过去,再次吻上了明央的唇,这回显然是要凶狠的多,吻技算不得多好,全凭着本能行事,互相撕咬着,吞食着。 ... “阿也,”明央喘着气儿问道:“怎么?你帮我?” 裴云也轻哼了一声不置可否,然后修长的手指慢条斯理的替他解开皮带扣。 然后他并没有继续去解拉链,而是一点点将他裤子上的皮带抽了出来。 明央看着他的动作,看着那条泛着冷光的黑色皮带缠上自己手腕,不过他可没有乖乖配合,手腕一转就挣脱开来。 皮带没缠上,裴云也眼皮一抬,大手一挥。 “啪——”的一声,黑色的皮带就在明央的肋下留下了一道红痕。 疼倒是不疼,但这一声响却是清晰入耳,明央看着裴云也楞了一下,刚到嘴边的骚话变成了一句低‘艹’。 这一下之后裴云也却是停下动作,他放松地屈膝坐在一旁,握着皮带的手搭在膝盖上,抬起眼皮看向他的眸光极其冷漠。 他问:“还想继续玩么?” 明央眼里浮起淡淡笑意,“玩,阿也既然肯和我玩,我又怎么会不玩想继续呢。” 裴云也眉梢一挑,嘴角也随之微微勾起,然后从一旁的茶几桌上挑挑拣拣翻出了一瓶身体乳丢到明央面前。 “自己来。” 他说:“我看着你。” 对于他这般命令,明央眉梢微微扬起,看着裴云也的目光不仅没有不满反而更加兴奋。 裴云也喜欢掌控,也习惯掌控。 或许在他选择放弃乘人之危的时候,明央就已经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可是即便如此,他也想要。 因为,裴云也的情绪起伏,生理反应都是源于他。 这一认知比任何情况下都要令明央战栗。 而明央的服从也让裴云也渐渐地也品出丝丝畅快,酥麻的感觉一点点沿着血脉钻进他的大脑里,被点燃的记忆、情愫交织着激素‘轰’的一声绽开来。渐渐地附上他的双眼,裴云也看着眼前的明央竟也觉得前所未有的顺眼起来。 或许从一开始他就是因为这张脸才对明央多看了那一眼。 从那时候就埋下了一粒种子,在明央的不断纠缠,也在他自己一次又一次的失控下,逐渐生出欲望的枝丫。 ... 漆黑的夜幕一颗星星也没有,但裴云也仰躺在地上,注视着明央得意地双眼时,却好像看到了星星一闪而过。 他忽然低笑了一声。 就像是那天在游轮上露出的笑容一样,仅仅是因为感到愉悦。 明央爽到极致的时候满口胡乱的骂着脏话,一口一口的叫着裴云也的名字。 “艹amp…ampamp¥#@你*^$*#妈*%¥的,*^¥*…” 到后来他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而裴云也是不是也给了他回应。 他沉浸其中,好像忘了所有的一切。 .... 明央被抵在他跳下去的那块峭石上,上半身几乎完全悬空,他能看到远方一片黑暗,也能看到眼前灯火通明。 池边塌了一大片的草地,上面还有点点白色,昭示着这里方才经历过什么。 冷风环抱着他,又拂过裴云也的身体,将他们一起包裹在这夜色之中。 远处山林静谧且深沉,他们却火热又喧嚣。 蓝色的池水粼粼波动,在风里、也在裴云也的撞击下变得摇晃,破碎。如一场海啸将至,狂风呼啸着掀起大浪,想要将他淹没其中。 他好像随时都会掉下去,被海浪吞噬淹没,或是摔得粉身碎骨。 可裴云也在身后掐着他的腰始终不曾放开, 拉着他在死亡的边缘纵情沉沦。 第45章 到最后明央晕死过去,裴云也才停下,他给林现发了消息,让他送了干净衣服过来,之后裴云也完澡换了衣服也就离开了这间凌乱至极的房间。 林现不清楚自家老板怎么换了间酒店过夜,甚至还露出了些许疲惫之感,但经验告诉他这和明少脱不了干系,毕竟那些卡片他不小心看到了那么一两张。 不过裴云也的疲惫没影响他今天的发挥,和郑主管一起见过国土局的李副局之后,基本上也就确定能够拿下C地块了,裴云也没再久留,婉拒了午餐邀请之后上了那辆加长轿车让林现开车回宜陵。 裴云也刚一上车,车门另一边就被拉开了。 林现踩上油门的脚换成了刹车。 明央直接坐了进来,发话道:“走吧。” 裴云也看了他一眼不予置否,林现的脚又换了回来,然后将车开了出去。 车辆一动,明央眉头猛地皱了一下,然后将屁股往前挪了一点调整了自己的坐姿,然后靠着车座倚在座位上。 “见过李副局了?”明央问。 他脸上的伤口贴了个创口贴,脸色倒是没有昨天那么苍白,反而泛着淡淡的粉,穿了件高领的毛衣和宽松外套,头发也熨帖的垂在额前,这会儿看起来竟然有些乖巧的意思。 裴云也没问他是怎么知道,目光掠过他张开的长腿淡淡地嗯了一声。 他一夜没睡,强打精神应付完那些官员,这会儿实在是有些疲惫,没心思再和明央阴阳怪气儿的争口头之风。 好在明央也没有作妖,只是靠着那里静静地看着裴云也。 前头开车的林现心里犯起了嘀咕,他可从没看过这两个人这么平和的相处,裴云也放低了座靠,躺着闭上了眼睛,而明央则在他对面一声不吭。 车内只有暖气轰鸣声徐徐萦绕。 这昨晚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难不成两人和好了? 这念头一出他又觉得奇怪,之前也没怎么好,怎么他就想的是和好这个词呢。 裴云也闭眼本意只是假寐休息一会儿,却没想竟然就这么睡了过去,等他睁眼的时候已经进入宜陵地界,车窗外的大厦高楼已经变成了广袤田野,而他身上还盖了件外套。 他抬手捏了捏眉心,正想将身上这间衣服丢掉,忽然瞥见对面明央也歪倒在车座上也睡着了,长发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能看到紧皱的眉头和高挺的鼻梁。 裴云也手腕忽然一顿,将衣服拿起来轻轻地放到了一旁。 补了一会儿眠之后精神好了许多,裴云也拿出笔电开始工作,但不知为何他的视线总是跑偏到对面睡着的明央身上。 随着车厢轻轻摇晃,他脸上的头发滑落下来,裴云也看到他脸上的创口贴翘起一角,露出里面已经几近溃烂的皮肤。 裴云也眉头轻蹙,心疼算不上,顶多是觉得那块皮肤像块污渍污染了明央这张脸,所以看起来有些碍眼。 车辆经过一段修路地段,车厢摇晃间裴云也都有些晕船的感觉,但明央却还是睡得很熟,或者说更像是无知无觉,就连他脑门磕在了安全带扣上撞出一声响也没动静。 这可有些不对劲儿。 但因为有池底装死的前车之鉴,裴云也并没有什么表示,直到前头的林现突然刹车,车轮滚过一块凹槽,惯性下明央整个人直接从车座上滚到了车位之下。 还是没动静。 裴云也这时候才发现明央整张脸都透着不正常的红,他犹豫两秒纡尊降贵地弯下腰伸手碰了一下他的额头。 这高的烫手的温度他太熟悉了。 “下午的会议推迟,先去就近的医院。”裴云也朝着林现吩咐,说完他思忖两秒,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改口道:“算了,去破风附近的私人医院。” “是。” 听见裴云也声音的时候林现当即一凛,他还以为他让老板受伤了,但通过后视镜看清情形的时候他就又松了口气儿。 那间私人医院叫是在裴云也买下破风的时候一块买的,他在破风打拳没少受伤,而这些伤他也不会让别人知道,所以顺手买了间医院,徐医生也被他高价买下来做院长。 林现在到医院之前就已经打了电话,车一停下就有护士推着担架过来给明央推了进去。 裴云也昨夜大概是真的做的狠了,在明央身上留了不少痕迹,在医生说到明央后庭撕裂的时候裴云也心底竟然产生了一丝羞赧,不过他表情却依旧淡定。 这医生大概是不知道裴云也的身份,说到再送来晚一点儿后果可能更严重的时候都带上了责备。 好在有人识时务,连忙给医生拉走了。 明央现在这样高烧不醒其实也有裴云也的责任,他可不是拔吊无情的渣男,对待任何情人,裴云也都会保持他该有的绅士风度,就算和明央只玩这一回,他也没丢掉他的素养,所以他并没有离开。 等到明央的检查做完,身上的伤口也都尽数清理上药,还挂上了消炎退烧点滴之后,他才走进病房,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床上躺着的人。 早在昨晚他就应该发现明央的不正常,只是当时他的理智也所剩无几,好像也被明央同化变得有些不正常,所以才会跟着他一起疯。 大冬天的跳泳池,然后穿着湿衣服在池边做ai。 现在想想昨晚的这些事儿真的是疯了。 可是...... 一起疯的感觉竟然意外地不错。 裴云也想着。 午后的阳光明亮又炙热,退烧之后的明央脸色逐渐恢复白皙,他依旧紧皱着眉,嘴唇抿紧,眼皮下的眼球不住转动,像是在做噩梦。 明央的确是在做噩梦。 就像很多次一样,一会儿是笑容温婉年轻女人,一会儿又是满面病容歇斯底里的疯子,前一秒可能还是颜悦色的笑脸,下一秒就会面容模糊如泣如诉。 有时候会在入目皆白的室内,有时候又会在昏天黑地的荒野,那些人影追着他咆哮,嘶吼,从洁白的室内到荒郊的野外,最后留下他一个人在布满荆棘的花丛中。 被惊惧包围,被惶恐侵蚀,无论他怎么求救讨饶都不可能有人出现。 只是这回梦境的最后有些不同,他躺在荆棘丛里竟然没有觉得冷,反而像是被什么人抱在怀里,温暖的热源从身后传来,而那些张牙舞爪的荆棘枝丫都在远去消失,世界又恢复了一片苍白,却并不寒冷孤寂,甚至明央还听见了有些温柔地声音在喊他的名字,轻柔柔地像是安抚。 这可真是新鲜了。 所以明央很清楚的意识到他是在做梦。 因为只有在梦里他的哭喊和求救才会有那么幸运的一两次得到回应。 虽然很快又会被更加汹涌的黑暗和张牙舞爪的鬼怪吞噬,他早就习惯这种黑暗与恐惧,所以这一回对温柔与温暖竟然生出了惧怕之意。 第46章 只是明央没想到睁开眼的时候会看到床边坐着个人,窗外朦胧的阳光斜斜地洒了进来,笼罩他的黑暗都在褪去,只留下被阳光镀上金边的人,看不清脸,可明央却知道这是裴云也。 这也很奇怪。 不,这不奇怪,毕竟两年前离开之后,他也做过有裴云也出现的梦,不过往往都是和烟花一起出现,转瞬即逝。 “这梦还没结束?”明央闭上眼嘟囔了一句,不过嗓子有些哑只发出了唔哝声。 室内一片寂静,只有极轻微地滴答声,明央试着动了动手臂,发现有牵扯的时候又睁开了眼睛,紧接着入目的吊瓶以及很浅的消毒水味让他瞬间从放松地状态进入戒备。 这不是梦,他在医院! 明央猛地欲坐起身,忽然余光瞥见一旁的阴影,他猛地转头去看就看到裴云也坐在椅子上撑着头假寐,接着他的动作就像是被按了暂停,半躺着僵在病床之上。 这不是梦吗? 明央瞪着眼睛盯着离他不足两米的男人,从他这个角度可以看到裴云也被夕阳染成金色的侧颜,刀削一般的轮廓甚至变得柔和,他眼睫微合,整个人有种放松的倦态。 乍起地一身地尖刺奇迹般地都被这一幕抚平,明央放缓动作又躺了回去,也没再拔掉手上的针管,任由冷流注入到他的血管,一点点平复掉他的过激反应。 记忆渐渐回笼,他记起他好像是上了裴云也的车,看着看着不知怎么就睡了过去,或者说晕了过去。 因为发烧带来的不适感正在缓缓复苏,明央脑袋里面像是塞了好几斤的棉花,但这不妨碍他思考为什么裴云也把他送到医院之后没有像上次一样离开。 难不成是因为自己给他上了吗? 那还真是不亏。 明央嘴角弯了弯,身边的刺目白墙都觉得顺眼了。 裴云也并没有睡过去,他不过是打了一会儿盹,睁眼的时候就对上明央一双明亮的眼睛,因为脸色苍白,所以一双眼黑的格外透亮。 亮的裴云也心头一空,不过他很快就敛了情绪,冷冰冰地问:“有没有哪里不适?” “啊…”明央张了张嘴,忽然一笑:“阿也这是在关心我?” 裴云也抬手看腕表的时候斜了他一眼,“是啊。” 闻言明央眉梢猛地扬起,就又听他接着道:“我可没有把人玩死的嗜好。” 紧接着他站起身理了理上衣和衣袖,明央立即问:“你要走?” 裴云也没说话但长腿已经朝着门外迈了出去,明央立即坐起身、掀被子、拔掉针管,一串动作利索地跟下了床。 不过他忘了他还是个病号,两条腿也还发软,刚一下床就差点栽倒,于是明央顺着这劲儿奋力一跃扑到了裴云也背上。 裴云也回头冷声问:“你又发什么疯?” “你都走了,我还留在这做什么?”见人没有扶他一把的打算,明央直接上手抱了过去,不过被裴云也躲开了。 “啧,上都上了,还不给抱一下。” 明央站直了身体,忍着不适感绕到裴云也面前挡住了病房门,目光紧盯着他的脸,嘴角勾起很高的弧度,“昨天晚上你可不是这样,阿也。” 裴云也盯着他看了两秒,然后忽然问:“你想出院?” 虽然明央现在说话依旧油腔滑调,行为也好像符合他的性子,但裴云也却觉得他这会儿处处透着怪异。 他脸上的伤口已经重新上药贴了纱布,身体上其他的伤口也都处理过,而他因为对疼痛不敏感,即使是昨夜做得最凶的时候他也没有因为疼痛而皱眉。 但从明央醒来到现在,他的眉头始终很轻地蹙起一道褶皱,甚至目光一直都聚焦在他身上,没有一点看向周围的迹象,甚至连脸上的笑容都有些夸大的成分。 “你害怕医院。”裴云也接着说。 明央嘴角的笑容收敛下去,目光终于是错开裴云也的脸,缓缓地扫视了一圈四周,然后从裴云也面前错过,他走的并不快,慢悠悠地像是赏景一般朝着窗台走去。 这间单人病房的陈设十分简单,病床,吊瓶,中心供氧装置,这些该有的必要设备,还有两沙发和茶几,桌上还摆了盆绿植,在夕阳里依旧生机勃勃。 “害怕…” 明央重复一遍这个词,在那盆绿植前停下脚步,回头看向裴云也的目光变得沉静,嘴角微微提起细微的弧度,像是觉得这个词很可笑。 “你觉得我会害怕?” 裴云也说:“既然如此,明少还是留在这里好好养伤为好。” 说完裴云也就转身往门口走去,但当他手刚放在门把手上,身后传来明央有些低落的声音。 “待在这里会死。” 裴云也一愣,他回头看向明央的方向。 明央这会儿坐在他方才坐着的软沙发上微微低着头,他一条腿随意伸直,另一条腿曲着,脚跟踩在沙发上。 背后的窗户阳光倾泻,他明明坐在阳光里,却依旧满身黑暗。 裴云也看不清明央的表情,只觉得这样的明央有些渗人的可怕。 “一针下去可能会死,睡着了也可能会死,吃东西也是掺了致命药物,就连系统里面的药品都会被更改参数。” 他的声音又轻又低,语气确实平直,不疾不徐地诉说着死亡与杀人。 “就像马路上飞驰的无形杀器一样,车祸令杀人变得简单,在这里,医疗事故同样让死亡也变得平凡。” 裴云也的眉头越皱越深,尤其是听到后面的‘车祸’、“医疗事故”,这些带来的疑惑与多思令裴云也嘴角绷直,看着明央的目光也从疑惑变得审视。 他走近明央身边,像是一点点把光引了过去,让他能看清明央的表情,看到他整个人像是陷入了某种癔症之中,神情恍惚。 那双始终注视着他的瞳孔这会变得飘忽不定,如蒙了灰的曜石,任何光亮都驱不散阴霾,只剩下黑沉沉的浑浊一片。 裴云也眉梢一跳,沉声唤了句:“明央?” 如梦初醒般明央整个人瑟缩了一下,然后他一把抓住裴云也的手腕,缓缓抬头视线逐渐凝聚在裴云也脸上。 “你要杀了我吗?”他问。 这个问题昨天明央问过,当时他的语气是带着笑,是笃定裴云也不会真的杀了他。 而现在他却是用那种又轻又怕的仓皇语气,握住他手腕的手也逐渐移向他的手心,像是寻求安心一般与他十指交握。 当时裴云也并没有回答。 现在的裴云也没有抽开手,任由明央握着他的手心,垂眸看着眼前的人,终于是给了一个回答。 “没人要杀了你。”裴云也说完顿了一秒又补了一句,“这里很安全。” 闻言明央忽然蹭了蹭他的手心,抬眸露出得逞地一笑。 “阿也,你在安慰我,你关心我。” 甫一看到这张笑脸,裴云也就意识到他又被明央骗了。 他没有恼怒,而是眉梢微扬,嘴角一点点勾起,一边无情地将明央的手指一根根掰开,一边轻声说: “既然上了明少,总要付点嫖资不是吗。” 第47章 上宜C地块开标最终结果尘埃落定,裴氏竞标成功的毫无意外,当开发部门将所有后续开发方案公布之后,那些股东也就词穷理尽,尤其是最开始反对最强烈的周总,倒是和气的孙总笑眯眯地恭维了几句裴云也。 裴云也此时有多风光,邵氏这会儿就有多倒霉,因为邵斌的事儿,邵氏股票一跌再跌,虽然邵东溪弄了点儿手段将邵斌捞了出来,同时声明网上所传不过谣言,但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依旧影响了邵氏后续好几部电影上线,光是亏损都高达好几个亿,更别说还有上宜B地块这么个烫手山芋,邵东溪差点没气到进医院。 陈亦鸣这回可算是出了口气儿,虽然天辰损失了易嘉艺,但相比邵氏损失当红女星吴灿然,那可是小巫见大巫了。 双方的贺岁档都上不了线,但因为天辰的投资小,所以陈亦鸣也不亏,只是《寻觅》这部电影得换男二补拍有些麻烦,但因为裴云也这回的风头,递来橄榄枝的资本也不少,总归是问题不大。 裴云也从医院离开之后就又开始投入工作之中,虽然拿地的事儿尘埃落定,但后续的各种事宜也够裴云也忙好一阵子,更别说年关将至,琐事儿本就多。 不过意外的是明央在他走后没有离开医院,每天除了骚扰裴云也就是骚扰裴云也。 裴云也大多是不予理睬,却也没有再给他拉到黑名单。 后来或许是知道裴云也正忙,明央也从电话变成了短信,专门踩着裴云也休息的点发过来,从早上的晨、渤问候,到晚上的自己裸照,比之在临市的小卡片有过之而无不及。明央可谓是将下流演绎的登峰造极。 令裴云也意外地是第三天早晨没有收到晨、渤问候,一上午过去连电话也没收到一个,忽然的消停还令裴云也有些不习惯,听林现汇报之后才知道明央今儿一早从他的私人医院离开了。 裴云也没有问明央离开之后去了哪里,但林现自动补全了明央的行踪。 “明少去了恒爱医院。” 恒爱医院也是一家私人医院,不过这是明氏底下的医院,也就是上回从远山下来之后,明家给明央转去的医院。 明央既然抵触医院,能在裴云也的医院乖乖(除去那些骚扰短信和电话的话,勉强算乖)住三天就已经挺令人意外的了,没道理会主动从他这里离开而去了恒爱。 谢柔是因病去世,而的那份资料里的确提到过她在三十岁之前曾经在恒爱住过很长一段时间,而明央就是在那段时间出生。 从明央的出生到明风的死亡,这段时间明央就像是一个透明人一样从不曾出现在大众视野,那几年或许他就是和谢柔一起被藏在恒爱也说不定。 他对医院产生的PTSD可能就是因为那段过往。 从远山转院去恒爱之后,明央醒来不过时待了一天就跑去了临市找他,他这么不愿意待在医院,还会主动去那里,只能是因为他有非去不可的理由。 明央的确是有非去不可的理由,因为明盛雅病了。 除了明央以外,明家上上下下都接到通知都一早到了医院,就连在国外的穆杏都买了最早的机票。病房门口明慧兰这一家三口就没一个待见明央的,明盛雅不在更是连一个招呼也不打,表面的气都懒得维持,明央自然也不可能主动上去凑热闹。 陆辰一看到明央就恨得牙痒,虽然视频的事儿已经被陆明压了下来,但是有网友发现他在这其中,风浪虽然不大但依旧对他今后的发展造成影响,更别说他好几部电影都被撤了档,一年的辛苦全都白费。 陆辰冷嘲热讽地刺了几句,明央就跟没听见似的,一双眼冷冷地看着他,看的陆辰都快起鸡皮疙瘩了才闭嘴作罢。 很快医生打开门,通知家属可以进去看望,但要注意保持安静。 明央并没有进去,他坠于人后,透过门缝可以看到明盛雅半坐在病床上,被几台高级的仪器环绕着,他往日的精神面貌彻底消失,整个人面容憔悴,脸色蜡黄。 明盛雅竟然病到这种地步是明央没有想到的。 所以那时候才让陆明来看着他吗。 这念头只在明央心里一闪而过,他又接着想明盛雅能超过人类平均寿命也是不错了,说不定还是托了他早死的儿孙的福。 屋子里那些宽慰以及悲痛的声音并不低,明央觉得扰人,他冷眼看着这场父慈女孝,想着这些人有几个人是真的在难过,但这些虚情假意明央的懒得表现。 没一会儿,明慧兰走了出来,她眼眶微红,对明央这幅漠然的样子很不满地皱着眉。 “我父亲叫你进去。” 我父亲… 明央咂么了一下这个称呼,的确这么多年他就没听过明慧兰喊过一次‘爸爸’。 和明正新不同,在明家明慧兰称呼明盛雅都是以父亲相称,尊敬有余,亲近不足的一个称谓。 看来这红眼眶里也没几份真情。 来都来了,明央也就没有耍性子,他刚拧开门,身后的明慧兰忽然又开口说了句警告: “我不管你平时怎么荒唐随性,今天请你有点分寸。” 明央闻言眉梢微挑,然后推开门走了进去。 这时候才发现房间里还有一个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正站在明盛雅的床边,如果没记错是明恒法务部的律师。 室内阳光倾泻,明明是晨时却有种日薄西山的苍凉,明盛雅看了他一眼然后朝着陆辰和陆明挥了挥手,两兄弟出去之前还盯了明央一眼。 那一眼里的不满和愤恨都快淹过他们脸上的悲伤,明央在心里嗤笑,已经清楚了明盛雅今天叫他过来是做什么。 他挑了一把没人坐过的椅子,拉到了床尾阳光照不到的位置坐下,接着不说话也不去看明盛雅,而是将目光移到了窗台上的那盆绿萝之上。 “伤都好了?” 明盛雅先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和以前没什么区别,只是少了些中气。 这突如其来的关心也没能让明央视线挪动一分,他们之间一点儿也不适合这种互相关心慰问的交谈。 明盛雅自己也清楚,所以也就直接敞开天窗说亮话,他朝站在一旁的林律师使了个眼色,林律师就将拟好的遗嘱送到他手边,接着就离开了病房。 明央其实对明家的财产如何分配不感兴趣,但他对明盛雅的筹码好奇。 当年明风出事之后,他被明盛雅当做‘替补’放在国外培养两年,直到明风逝世他才被接回来正名。 明风生前这么忌讳他得到的东西,陆明想尽方法也想得到的东西,却在明风死后成了明盛雅拿来诱惑他的筹码。 那他接手也没什么不好,再说了,他要接近裴云也,有明家这个助力也更方便。 所以他回来接手了盛世,成了明家的继承人。 成了明盛雅眼里明家的‘根’。 他回来这半年,明盛雅起初还希望他好好管理公司,后来大概是发现他的不受控,所以开始物色各家名媛小姐企图联姻,反正明央生个儿子,明家就不会断根。 那么现在他快死了,也管不着明央以后会不会替明家传宗接代,那么明盛雅想让他乖乖的生根,会拿什么来牵制他呢? 于是明央翻开了那份遗嘱。 财产分配并没有什么大问题,除了盛世以外,明恒的股份大部分都会给到明央名下,剩下的给到明慧兰,也就是陆明和陆辰各分一半。 随着成排的文字从眼前划过,明盛雅的打算也逐渐清晰,还真是令人意外又不意外。 他给明央的股份当然不是白给,而是那部分股权其中一半设有一项限制条件: 明央需要在半年内和明盛雅满意的女人结婚,这样他就可以得到这部分股份的一半,而另一半则需要明央给明家留后才可以继承。 如果没有这项限制条件,他手上的股份就和陆明持平,但因为明慧兰手上还有一小部分的股份,综合下来明央还是会受制于陆明。 明央的确低估了明盛雅对血脉的着迷程度,为了所谓香火的延续竟然弄出这种可笑的条款。 生孩子…… “费这么大心思留着我就是为了给明家续香火。”明央简直想笑, 笑明盛雅的愚蠢,也笑明慧兰和陆明的可悲。 “怎么,怕死了之后没办法给你们的老祖宗交代么?”明央又道:“但是你凭什么觉得我会愿意接受这份遗嘱呢,替别人留种我可没有兴趣。” 明盛雅不意外明央的反应,两年前他还不信明央会对万贯家产不感兴趣。 但明央这大半年闹出的动静来看,或许相比对金钱的欲望,他对明家的愤恨却是更甚。 那时候他认为明央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他有的是办法将他扭回正途。 但如今他的时间不多,只能用点强制性手段。 “你母亲留下的画作也在其中,”明盛雅顿了一秒接着说:“包括她离开明家之后的画的画。” 前一句的时候明央还是一脸无畏,但在他说到‘离开明家’的时候,明央长睫很轻地动了一下。 这一点细微的变化也在明盛雅并没有错过,“明风没有毁掉,是因为那些画都在我这。” 室内一片死寂,从明盛雅提到那些画开始,明央就不再说话。 明盛雅耐心地给明央考虑的时间,但他这副自信的模样令明央十分不爽,于是他嘴角勾起凉薄道:“这就是你的底牌?” 他随手扯了一片绿萝的叶子,然后那片残叶从他指腹飘落在地,一点尘埃不曾激起。 “那些画对你们来说或许还有点意义,” 他刻意加重了这个‘你’,但这个们自然不包括他自己。 明央嗤笑一声又道:“对我来说不过就是一些垃圾。” “或许你可以考虑一起烧了带下去。” 说完他便站起身,脚尖正好踩着那片绿色碾了下去,看着明盛雅的目光冰冷无情,“你要死了再通知我。” “我可以替你烧。” 第48章 明央记事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在医院度过,谢柔的病情也一直反复,明央觉得这或许是有他在的缘故。 或许谢柔后悔将他生下来,总之每当明央进入那间白色的放着仪器的房间,床上的人都会歇斯底里的喊叫,然后就会有一群护士医生将她控制住。 强硬又无情。 后来他被明正新送到外面养着,直到谢柔病情好转,才又被接回了花园小筑。 未婚生子并不是什么拿的出手的事儿,但他和谢柔却在家风严谨的明家留了下来,虽然无名无分。 这么一看明家对谢柔的确是仁至义尽,但或许是因为他们都以为明央其实是明盛雅的私生子,不敢置喙罢了。 就连明央也这么认为,因为他不止一次的看到谢柔画过那个男人。 或许一开始明盛雅留着谢柔的确是存了睹人思人的念头,但等他发现出现不该有的感情的时候就已经决然地抽身离去。他和谢柔之间再清白不过,只是谢柔单方面的陷得太深而已,所以才有后来的明正新和谢柔那么一段露水情缘,也就有了明央的存在。 他不过是明正新和谢柔的一个错误,从一开始就没人希望他出生。 所以意识到这个错误的时候,就要把他修正。 当年穆家并不比明家差,所以穆杏在明家能说的上话,于是为了维持明家的名声也为了维持明正新的婚姻和平,他和谢柔就被扫地出门。 或许是因为远离了明家,远离了那些人,谢柔的情绪开始变的平和,甚至对明央也一点点展露柔情,她送他去学校,手把手教他画画。 周末还会带着明央去附近的公园、野外写生,她的画开始变得明亮,好像一切都在变好。 如果没有这几年的相处,明央或许会恨她恨的更彻底一点。 直到明央笨拙的送出一份生日礼物之后,谢柔选择了自杀。 还带着他一起。 如果不是明盛雅出现,或许明央真的就和谢柔一起死了。 但谢柔也还是没活多久,明央不知道谢柔和明盛雅说了什么,只知道后来明家表面上是接纳了他的存在,他成了明家一个存在又不存在的透明人。 明盛雅会拿那些画来威胁他并不意外,如果说在明央逃离明家之前的黑暗人生中,有过那么一些光亮,就都在那些他和谢柔一起画的那些画里了。 所以当年明风也用了这招。 明正新的遗言里不过是提了一句明央,明风就迫不及待的想要他的命。 他从明家离开之后消失无踪,明风为了逼他出现,利用那些画即将拍卖的消息骗他去了游轮,可最终明央也只看到他画的那副涂鸦。 可是同样的坑,明央又怎么会栽两次。 明盛雅病重的消息并没有被公开,但立遗嘱的事儿却是被传了出来。明央拒绝遗产的事儿陆明更是第一时间就得知,这可的确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因为如果明央达不到要求继承遗产,那么明慧兰作为直系亲属将会成为这部分遗产的第一继承人。 四舍五入也就等于到了他陆明手上,那么先前对于财产分配的不满也就一扫而空。 而外界虽然早就知道明央是明家独苗,但因为陆明这会儿春风得意,也就多想了那么一些,一时之间明家各大旁支都隐隐有些倾向站队陆明这边的苗头。 而另一边的明央却是从那天之后就没了消息,也没再联系骚扰过裴云也。 裴云也自然也没有主动联系过明央,好像他们真的就从试过那一次之后,就对彼此失去了兴趣。 自从裴凌风当家之后,除夕一直都是在紫荆山庄的裴家主宅过,裴凌云一家三口,还有裴凌风一家四口,一大家子热热闹闹的吃一餐团圆饭。 裴凌云的一双儿女比裴云也年长几岁,不过他们对经商没什么兴趣,很早就投身于科研事业,前几年也各自成家。 裴家的除夕夜和以往没什么区别,如果要说区别可能就是今年裴云也二叔家添了孙子,今年的年夜饭裴家餐桌上多了一个只会牙牙学语小baby。 因为有个小孩的缘故,所以这一回用餐气氛松快了许多,就连一向严肃的裴凌风也都一直挂着和蔼的笑意,还偶尔逗逗宝宝颇为童趣。 裴家三个后辈,除了裴云也还单着其他都快三年抱俩了,所以在夸完裴云也这回拿下临市C地块在临市打开一个缺口之后,裴凌云也就提了提裴云也年纪也不小,虽然整天忙公司的事儿也是时候考虑考虑终身大事儿。 “云也再这样忙下去,我什么时候才能抱上孙子。”裴云也母亲吴素绮放下筷子,看向裴云也,“就没见你身边有过谈得来的女孩,这么久就没遇到合适的?” 就算是裴云也也逃不过被催婚的命运。 裴云也默了一秒才开口,像是在思考有没有合适地。 “没有,还不着急。” 怎么会不着急。 吴素绮叹了口气儿,他这个儿子虽然长得讨人喜欢,但这性子也太冷了,这么多年连朋友都寥寥无几,更别说什么真心喜欢的女孩。 虽然和两个小明星传过一些绯闻,但他们都清楚那些当不得真。 裴凌风倒是忽然瞥了一眼裴云也,接着开口道:“秦家那小姑娘不是从国外回来了,改天请到家里来坐坐。” 倒是吴素绮眼睛一亮,“我差点儿把这事儿给忘了。”她又转向裴云也说:“舒语,你还记得吧,小时候总跟着你后头的那小姑娘。” 裴云也眼皮微抬,“记得。” 他的确记得,不过记得不是秦舒语这小姑娘,而是秦家。 秦家也算是宜陵一大世家,只是和他们并不是一个方向,算是宜陵的艺术世家。 两家早在裴云也爷爷那辈就已经相交甚笃,互通有无。直到十年前秦家全家移民去了海外,联系这才少了许多。 近两年秦老先生思乡心切才又打算带着老伴回国养老,这小孙女秦舒语也就跟了回来。 裴凌风这时候提到秦舒语,这意思太明显不过了,但到底没有挑明,所以裴云也也没说什么。 晚餐结束之后,女人们凑在一起聊着圈子里的各家名媛,裴凌云和裴凌风去了书房,裴云也和裴肃就留在厅,裴肃一边给自己儿子喂奶粉,一边和裴云也聊天,没聊几句,这小家伙忽然不耐烦开始哭喊起来。 裴云也被吵得有些扰,于是无情地留下奶爸自己去了院子透透气儿。 刚站一会儿就接到了陈亦鸣的电话。 先前的舆论风波过去之后,易嘉艺因为被陷害拉了波好感,上不了贺岁档的那部电影也改成了网投的形式,直接放到林远东的网站免费播放。 不指望它赚钱,但是这样也能少点损失,虽然易嘉艺没有彻底被封杀,但《寻觅》换角是避无可避的事儿,陈亦鸣这段时间一直忙着物色新演员,以及后面一系列的补拍,甚至都没回陈家过年。 不过不用猜裴云也也知道他不回陈家过年的原因还是因为陈一悠。 裴云也从前无法理解会有人因为爱情丧失理智,甚至为了和这个人在一起轰轰烈烈的出柜,不惜和父母决裂脱离世家。 盲目又任性,冲动且疯狂。 这其实不像陈亦鸣性格会做出来的事儿。 倒是像明央这种疯子..... 想到这,裴云也蓦地收了思绪。 电话那边隐隐传来陈一悠的声音,似乎是在问陈亦鸣炖汤炖的怎么样了。 大概他们两个人现在正在为了年夜饭忙活,裴云也忽然想起生日会那天陈亦鸣发自内心的笑脸,大概现在也是这样的一张笑脸。 裴云也又忽然觉得,好像也不难理解。 理解,但并不代表裴云也也会这样,爱情这种东西对于他来说实在是可有可无,无足轻重。 今天这通电话陈亦鸣除了告诉裴云也一声演员定了谁,还有就是因为补拍那段公路追杀的戏份需要到山道取景,陈亦鸣已经提前联系到了一家赛车俱乐部,这个俱乐部新开发了一条山道,十分刺激,想邀请裴云也去拍戏现场看看,顺便约几个人组个局趁这个机会好好放松放松玩一场。 如果说陈亦鸣第一爱好是陈一悠,那第二爱好就是赛车了,不过自从他和陈一悠在一起之后就一心扑到拍电影这事儿上,很少再有机会好好玩一次。 所以这会儿裴云也也没拒绝,他也的确是需要好好放松一回,将那些多余的思绪好好发泄。 刚挂电话身后传来裴肃的声音,“云也,你在这啊,”紧接着他就抱着宝宝快步朝着裴云也走来,“快来帮我抱一会儿,我有点事儿。” 说完裴肃就将小baby塞到裴云也怀里,自己就离开了。 裴云也单手抱着这小东西压根不敢用力,他拧着眉和怀里这小东西面面相觑。 在裴云也讨厌的事儿中,前三名一定有小孩的一席之地。 小宝宝压根不怕生,吃饱喝足不哭闹了,一双眼炯炯地盯着裴云也看了一会儿,然后伸手抓住裴云也的衬衫领朝他‘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上一个敢在他拧眉的时候扯他衬衫的人还是明央,当然明央那次的下场可不怎么样。 可是眼前这小东西裴云也也不能怎么样,他盯着这张稚嫩的笑脸,眉宇间郁闷在一点点变得柔软,好像乌云也在慢慢变白,天气转晴无声地滋润出些许无奈的宠溺。 就在这时候明央的电话打了过来。 第49章 这么几天明央一直无声无息,若不是放弃纠缠他,那就是又在憋什么坏主意。 裴云也拇指都已经悬在红色按钮之上,怀里的小屁孩手一挥儿他就这么碰到了绿色之上。 裴云也无奈地低笑了一声,听见电话那边传来明央的声音。 “阿也,新年快乐。” 或许因为那点柔软还没恢复坚硬,他对待明央还算是好脾气。 “还没到时间,明少的祝福送的有点早。” 明央:“不早,这样我才是第一个不是吗。” 小宝贝听见他说话,手松开了裴云也的衣领上下挥舞着,裴云也低头就对上了一双黑曜石一般的天真瞳孔。 还真是挺有童趣。 裴云也:“算是吧。” 或许是因为他这句回答包裹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夸奖?总之明央顿了一秒才又接着说:“那有什么奖励?” 怀里的小宝贝不安分,小手又摸上了裴云也上下滑动的喉结,带起了轻微的痒意。 得寸进尺,裴云也想道。 于是他微微让开,还没开口说话,小baby糯糯地哼叫了一声。 “嗯?”明央的声音倏地就冷了下去,“阿也这是在做什么?” “我做什么需要跟明少汇报吗?”裴云也说。 或许是因为裴云也的躲闪,小宝贝开始不满地扭动起来,两只手挥舞的更快了,咿呀咿呀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裴云也顿时觉得头疼,他松开的眉头又开始拧了起来。 虽然裴云也长得好看,但他拧起眉来的样子还是有些吓人,所以毫不意外的前一秒还天真好奇的小宝贝瞬间就憋着嘴哇哇的开始哭了起来。 他这哭声通过听筒传到明央那边,几乎是瞬间明央就反应过来裴云也在做什么,他先是噗嗤笑了一声,紧接着就开始哈哈大笑起来。 带孩子。 裴家大少在带孩子。 冰山一样的裴云也在带孩子。 这可真的是比裴云也晕船还要令人惊喜的发现。 还真是想看看啊。于是明央一边笑,一边走向窗台打开了那台微型望远镜,将镜头对准了裴家大院。 裴云也这会儿是真的头大,哭声笑声交替着在他耳边,吵得他脑仁发麻。 好在很快听见孩子哭声,他嫂嫂从室内走了出来从他手里接过了孩子。 于是乎调好焦距的明央就只捕捉到裴云也将孩子交出去的背影,没能观赏到裴云也当奶爸的奇葩景象。 “笑够了没?” 裴云也的声音再次传了过来, 他没挂电话! 这令明央更开心了,他眉梢不受控地扬起,但他也清楚再笑下去可能迎接他的又是‘嘟嘟嘟嘟’的忙音。 于是明央停下笑声,但脸上的愉悦却是分毫不少,语调也变得轻佻起来: “我还以为阿也在做呢。”他说完下一秒又变的危险:“如果还有其他人爬上了阿也的床,我可不保证我能忍住不杀人。” “哦?”裴云也往院子里走了一些,远离了孩子的哭喊声淡淡道,“明少这是在威胁我?” “当然不是,” 镜头里的男人一点点清楚,明央的声音也越来越哑,“既然上了我,总得付些嫖资吧,一点点关心可不够呢。” 当初裴云也这样说不过是为了贬低讽刺明央,但他的确没想到明央疯起来面子里子都不要了,看来明央对他的兴趣还真不是一般的高。 “阿也上了我几次呢?”明央的声音变得低小,光是想想那晚的疯狂程度就令他兴奋,沉寂多时的情念又因为这一点火花被点燃。 看来他还没失去兴趣,甚至还想要更多。 “泳池里,草地上,床上,浴室里,还有阳台……”随着明央一点点细数,那些记忆被悉数翻开的可不只有明央一个人。 欲的深渊一点点张开大口,不容抗拒的吸引力拉着他们沉入其中。 明央一边回味一边伸手调整望远镜的焦距,他的声音变得低哑紧绷,“上了我的感觉爽吗?” “还不错。”裴云也回答。 或许是没想到裴云也会这么回答,明央心头突跳了两下,漫过耳膜的低沉声音激起一阵阵酥麻,好像流过了全身,而明央也因为裴云也难得的诚实感到更加兴奋。 “只是没有再玩下去的欲望了。”裴云也又接着说。 闻言明央低笑了一声,握着望远镜的双手也用了些力地,他盯着镜头里站在树下的黑色人影,目光炽热,心里那股劲儿并没有因为裴云也冰冷的拒绝而散去,反而越来越兴奋起来。 这可不行。 “阿也,你说的话可没有可信度,还有没有欲望继续玩下去,你的身体可比你诚实,我们试试不就知道了。” “哦?你这回又打算用什么来威胁我呢?”裴云也似乎是来了兴趣,想看看明央还有什么筹码,又或是还能做到哪一步。 他好像对明央的期许越来越多了。 但这也没什么不好。 很有趣不是吗? “怎么会是威胁,这是诱惑。”明央说。 裴云也:“你该不会以为你对着手机说几句下流的话,我就会答应和你继续玩?” 当然没这么简单,明央自然清楚,他让裴云也服一次软几乎送了半条命,结果还是自己被上,就这么轻易放弃怎么可能呢? 那么他又能用什么换来裴云也继续和他玩呢?又用什么让裴云也重新有兴趣呢? 明央没再动作,他在思考,想了两三秒,忽然问:“你为什么不挂电话?” 裴云也被他这跳跃的思维弄得怔了一瞬。 接着明央就笑了起来,这还叫没兴趣吗? 明央细细想了一下和裴云也相识以来的所有经过,好像只有愤怒居多,而他也的确擅长挑起裴云也的愤怒,虽然之后他的下场都不太好,但也有意外收获不是吗? 想讨裴云也欢心的人很多,但能让裴云也怒火中烧之后还和他上床的人应该只有他一个吧。 那么现在要怎么让裴云也生气呢? 生气,远山那次应该是最吧。 于是明央开口道:“阿也想不想知道远山那晚我对你做了什么?” 从他揭穿裴云也的口是心非开始裴云也就不再说话,明央接着说: “慢慢地撕开你的衣服像是拆一件礼物,看着你的身体一点点在我面前展露,”明央笑了一声,光是想想那场景,他就不行了,“唔…,你安静的样子实在是太美了。” 裴云也的身体出现在他的脑海里,并不壮硕却十分精悍的躯体,每一寸的肌肉都恰到好处,他像是鉴赏一幅佳作一般,一点点的用目光描绘,一寸寸用意念抚摸,然后在上面留下属于他的痕迹,让裴云也在他手下成为一幅绝美的画。 明央开始不满于这种全程静默,他喘着气,一边说话一边从抽屉里翻出了一只激光笔。 “我吻过你的唇,比我想的滋味还要好。” 随着他的声音再次响起,一点红光穿过静谧山林直达裴云也面前,这个时候裴云也近乎木然的表情才逐渐发生变化,他微微抬眸看向了明宅的方向,眸光幽深。 所以明央现在是一边用什么在看着他,一边和他打电话在脑子里幻想YY他。 还真的是会享受。 声音、视觉、幻想,一样不拉下。 那点红色停在裴云也的嘴唇上,接着明央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这回是有些遗憾的语气,“只可惜你像死鱼一样没有回应我。” “但你的身体却很诚实。”明央喘息声变得粗重,说到这里几乎已经理智全无,但裴云也依旧没有挂电话,所以是他的底线又被拉低了吗,还不够生气吗? 这可真是太有趣了。 而那激光笔也一点点沿着明央说的路径徐徐移动到裴云也胸前,像是一只无形的手,一点点按照明央的话抚摸过裴云也的身躯,红色一点在褐色布料上晕出一团红光,就像他说的一样。 ....... 随着他的话语改变风向,激光笔的红点又移回到了裴云也嘴角,在他紧抿的唇线上点出一株红梅,这张冷峻的脸都变得艳丽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明央忽然大笑起来,笑了好几秒之后又忽然遗憾道:“一动不动,太没劲儿了。” 裴云也眉梢动了一下,他很意外自己没有如上回一般怒火中烧,甚至还在想,明央没有上他是不是因为他觉得不会动的他没乐趣。 那点红光又徐徐往下移动,直抵上他的欲望之源。 ...... 明央将望远镜放大到最高倍,透过昏暗的高倍镜片他可以看到裴云也模糊的表情。 他一定是微微蹙着眉,脸色冰冷,但明央知道他这时候一定是全身火热的,就像他一样。 说到后面,明央几乎开始胡言乱语,甚至于从回忆那天的情形变成了对裴云也的幻想。 裴云也依旧没有挂电话,他抬眼沿着那点红光的来源看过去,山林中静谧的小楼影影绰绰,似有微微光亮,却又很朦胧,那种阴森感都变成了旖旎的诡谲,而他的眸光也一点点变得深沉,像是酝酿着一场风雨。 电话一边的沉默并没有打消明央的热情,结束之后明央倚在窗台看着远处漆黑的夜空却像是在看白昼,刺目的光线一团团的炸开,他完全沉浸在高潮的余韵之中,手里那只作恶的激光笔早就不知道被丢到哪里去了。 静默了那么十几秒,裴云也的声音又从耳边传了过来。 “就设了?” 明央这会儿就跟软了骨头似的,但裴云也的声音还是瞬间让他的大脑变得精神。 艹!还没挂! “十八分钟,”裴云也悠悠地语调接着损了一句:“明少不行啊。” 明央低笑起来。 十八分钟。 裴云也听完一了场以自己为主角的动作大戏,不仅没有破口大骂,甚至还好声好气地跟他讨论时常。 这可正是令他愉悦又郁闷。 明央的懒洋洋地说:“只怪阿也太过迷人。” “要试试吗,对象换成你的话,我一定不止十八分钟。” 他可不相信裴云也一点反应都没有。 裴云也没有说话,电话那边依旧一片沉默,但明央忽然从耳机里分辨出细微的风声,还有一点点哔啵的细小声响。 这时候他再去看望远镜,才发现镜头前的人已经消失了。 明央没有继续说,他在等待裴云也给他回答。 又过了几秒钟耳机里传来一声低笑,“没兴趣。” 明央高昂的情绪因为这三个字低了下去。 他在想是不是远山那次他就不该示弱,管他会不会有以后,上了裴云也是不是也很不错。 紧接着裴云也的声音再次响起,这回明央楞了一瞬,代表着情绪的曲线猝然又被拉高,而他紧抿的唇角也徐徐扬起,庭院前的火光猛地跃起落到了他的眼睛里。 “但我不介意再上你一次。” 第50章 这通电话前后不过二十多分钟,庭前空地上的那团火堆依旧烧的热烈,所以裴云也很轻易地就分辨出明央所在的位置。 紫荆山庄既然是富人区,所住的人大多都是非富即贵,虽比邻而居却并没有多么亲近,裴云也这么多年步入明家的次数屈指可数,所以在看到明宅后面的花园小筑被独立出去的时候还有些意外。 想来只能是明央的手笔。 眼前这座独栋的小楼立在沉郁的山林间,与明家主宅的灯火通明对比鲜明,莫名地有些萧瑟之意。 借着外面的细微光亮,裴云也扫视了一圈一楼的景象,在右手边那副巨大的油画上顿了一秒,紧接着他踏上了楼梯。 “我不介意再上你一次。” 裴云也说完这句话之后并没有挂电话,电话里的风声消失了,划过一丝极轻的‘吱呀’声响。 而明央却是凝着庭前的火光沉默了下来。 他想,这通电话到底是挑起了裴云也的欲望,所以这不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 紧接着电话里传来细微的脚步声。 明央忽然回过神,他笑着问:“所以阿也现在是承认自己的诚实了吗?” 对于他的问题,裴云也没有回答,这时候他已经走到了二楼,他脚步停下不过一秒,目光扫视一圈接着走向了更加黑暗的三楼。 “那么你什么时候来上我呢?”明央又接着问,他的声音又低又小,隔着听筒依旧清晰,像是羽毛轻佻地诱惑着谁似的。 地毯收足了足音,所以裴云也上到三楼也无人发觉,他再次停下脚步,侧首看了一眼西边大开的卧室,夜色晦暗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场景,空荡的有些凌乱。 外面的火光照进走廊,树影如鬼魅一般在夜风中轻轻游荡。 明央不在其中,于是裴云也直接朝着东边虚掩着的门走去,他抬手推开门的同时回答了明央的问题。 “现在。” 门被打开的一瞬间,耳机里和身后的声音重合,裴云也如鬼魅一般出现在明央面前,手机的灯光一闪而过映出他冷峻的脸,漆黑的眼睛竟然透进了光亮。 这是明央没想到的,但他也只是愣了一秒,就从窗台一跃而下朝着裴云也快速跑过去,在夜色里准确地捕捉到裴云也微凉的唇直接吻了上去。 明央一边啃咬着裴云也的嘴唇一边伸出手臂将他抱住,吻了两三秒之后又急不可耐地去扒他身上的衣服,因为是家宴所以裴云也没有穿正装,长大衣里面只有一件儿宽松无扣衬衫,发现撕不下来,明央只好从下摆伸了进去。 他坐在窗台许久,整个个人都透着冷冽的寒意,裴云也被他凉得一个机灵,更别说他手上还有一堆黏糊糊的湿润。 裴云也一把抓住明央的手腕,低声问:“洗手了没。” 明央笑了一声,他那还管得了这个,他吻着裴云也的嘴唇,又徐徐下移到下颌,到耳侧,他一边含着着他的耳垂一边移开手去抓裴云也的腹肌。 “这没露bricant,这玩意儿正好。” 裴云也这一路逐渐平息的欲望轻易地就被明央给挑起,但他也没有丧失理智,他来可不是给明央上的。 所以他扣住了明央的手腕,反手将人按在墙上,欺身压上去的同时伏在他耳侧开口问:“这么说,明少是已经给自己准备好了?就等着我来是吗。” 裴云也举着电话在风里走了好一会儿,这会儿五指冰凉如玉,凉意刺激的明央几乎是发颤,他不受控地抖了一下,顿时就老实了下来。 “唔…”明央低喘了一声,冷硬的墙壁让他脸上的热度散去了一些,但身体却一如既往的燥热。 “啧,这么急?”裴云也咬住明央的耳垂,牙齿碾了两下忽然又放开了他,扣着他手腕的手转而猛地扯住了明央头顶的长发。 “明少刚才是怎么YY我的?” ...... 明央不受控地昂首,脖颈绷出好看的弧度,头皮的细微刺痛感在这种刺激下几乎察觉不到。 裴云也欣赏着明央半张着唇喘着气儿,他看着到明央微蹙着眉,长睫下的眼睛因为爱爱变得朦胧,而他眼尾的疤痕的确是令他多了些旁人没有的魅人野性。 这是裴云也给他的,独一无二的标记。 这一想法奇迹般的令裴云也生出些许愉悦的满足感,于是他侧首温柔地在明央的眼尾亲了一下。 接着就又如兽一般钳着他的下颌撕咬着他的唇瓣。 ...... 明央对疼痛不敏感,所以裴云也不能根据明央的话来确定他是否无碍。 他从那想要用力的念头里抽离出来,欣赏着明央此时的模样,甚至还分出了一点儿心思,思考他为什么会突然过来,而他刚才是不是在照顾明央的身体。 就像明央说的,他在关心他。 但很快明央就又吸引了他的注意力,许久之后,裴云也才后知后觉地开始打量这间屋子,窗外的的火堆还在燃烧,微微火光照亮了室内一隅,所以最先入目的就是这张书桌,和火光照亮的那台微型的望远镜。 这玩意儿多半就是方才明央用来偷窥他的东西。 而这间卧室的窗口正好对着裴家的院子,或许在更早之前,明央就从这里看到过他无数次。 这一想法,令现在情欲中的裴云也从心底生出一丝动容。 桌上除了望远镜以外摆着一些书本,多是和绘画相关,甚至还有一本儿童绘本,这倒是有些新鲜。 或许是不满与裴云也的出神,明央开口问:“这时候还要出神?” 裴云也脑海里却是在思考这里是不是明央在明家的房间,而他眼前明央布满情,态的脸也因为火光照耀进来,逐渐和当年火海里的天真笑脸重合。 他童年是怎么过的? 为什么会对医院产生应激反应,又为什么会总是将死亡和杀人挂在嘴边。 他曾经害怕谁杀了他呢。 裴云也忽然好奇。 但也因为这一点好奇,裴云也心里忽然对于他过来的原因得到了确认——他的确是在担心明央,担心他的精神状态。 而此时的明央却并不知道裴云也在想什么,他享受着也在思索着。 …… 裴云也眯了下眼睛,迅速捏着明央的手腕反手一转,语气危险道:“不乖啊,明央。” “啊——” 手腕的疼痛感加剧着这种刺激,明央惊叫了一声。 待缓过去之后他才又喘着气开口说:“打个商量,” “让我来一次,我一定让你爽……” “咔”一声打断了明央后面的话。 裴云也一手拉着明央的胳膊,一手抬着他的腿直接将明央翻了个身变成了背对势,他将人压在窗台上,然后微微俯下身贴在他耳边的语气堪称温柔,“是不是和你说过,别做梦了。” 明央伏在窗台上半身探出窗外,冷风拂过,像是要将明央身上的细汗凝聚成霜,只不过很快又被身后属于另一个人的火热温度所融化。 就连那燃烧的刺鼻气味儿也都被裴云也身上冷冽的木香驱散。 底下的那堆火还在燃烧,只是要小了许多。大概是因为西北风的原因,东南方向的那堆画并没有被烧完,依稀还能看到那沉闷的颜色在火光下变得明艳,好像先前的深沉不过是因为上面蒙了一层阴霾。 它们原本就颜色亮丽。 “我还真的希望能不做梦。”明央忽然低喃了一句。 大概是明央这句话里的低落与自讽太过明显,裴云也愣了一下,就连钳着他手腕的力度都松懈了一分。 他忽然想起之前好几次曾看到明央在睡梦中拧着眉痛苦的模样。 远山那次胡乱地呓语,临市酒店睡梦中的低泣,医院里昏迷时痛苦的表情。 因为梦,因为做噩梦。 裴云也虽然对明央做什么噩梦不感兴趣,但他对明央这时候的走神不满。 所以他又将明央翻了过来,让他不能看看见那堆燃烧的画,只能看到他。 就像明央知道他那里敏感一样,他也同样了解明央,他可以轻易的找到让明央专心的办法。没过多久室内属于他们彼此契合的节奏声渐渐掩过了窗外燃烧的声音。 他们一同沉沦在欲望之海,恍惚间成了彼此的浮木。 第51章 明央应该很少在这里住,卧室里除了床和窗台还算干净,其他地方都积了一层薄灰。 好在基础的生活用品都有,裴云也裹着浴袍从浴室出来的时候,明央已经不在窗台上了。 他看了一眼自己沾了白*的上衣,然后十分自然地走向了卧室里的衣柜。 拉开柜门的时候裴云也注意到把手上很干净,衣柜里有股淡淡地腐朽木头味儿,混着熏香并不难闻,里面的礼服也都有防尘袋,只是太久很久没有更新,都是些成旧款式,一眼扫过去还只有红黑两色。 明央第一回 去裴云也办公室穿的那件漆红色工装外套在里头独树一帜,裴云也随手挑了件黑色的衬衫穿上,正准备关门的时候忽然瞥见角落的抽屉开了一半,露出其中的一摞手帕。 款式各不相同,各个品牌的都有,他实在没想到明央还有收藏手帕的爱好。 可是这么久裴云也也只见过他带了两回而已。 空气里情、欲的气味儿也逐渐被塑料燃烧的刺激气味儿取代,裴云也下楼的时候看到明央正站在庭院的火堆旁边,他应该是又往里丢了一些东西,火堆烧得更加旺盛了,浓浓黑烟袅袅而上,遮住了明央的面容。 “要走了?”明央忽然开口。 裴云也:“嗯” “陪我待一会儿吧。”明央忽然说。 这话让裴云也脚步一顿,他侧眸正好对上明央转过身看了过来的视线。 “就当付嫖资了。”明央扯了扯嘴角。 火光映在他脸上,照得他笑容有些失真。这场景有些像两年前天台前的样子,只不过这会儿明央身上穿着的是白色的浴袍,还只穿了一半,另一半因为胳膊脱臼只是虚虚地挂在身上。 裴云也的目光落到他的手臂上,沉默两秒朝他走了过去。 这算是答应了,明央勾了勾嘴角。 走到明央身边的裴云也绕到右侧,忽然伸手捏住他的肩膀。 “怎么?”错骨的疼痛令明央皱了下眉。 裴云也并没有回答他,而是扯开了他的浴袍,他发尾还湿着,水迹映着光在他胸前的红痕上划过两条银线,鼻尖的刺激气味儿里也多了一丝淡淡的果香。 明央应该是洗过澡,那么也应该给自己做过清理了。 不会再发生给他做到发高烧送医院的地步。 “还要做?没想到我对阿也的诱惑力这么大。”明央自然是清楚裴云也在做什么,但看着裴云也指尖沿着他的肩膀往下一点点摸着他的肩头判断他脱臼的位置,他还是忍不住想要说点什么。 这样半遮半掩、明暗恍惚间的肉体的确很吸引人,尤其是他身上的红痕更是令人想入非非,但裴云也这会儿刚泄完欲,所以冷冰冰地不为所动。 “再做一次,我想要的嫖资可就不止陪我一会儿这么简……嘶…啊!” 随着裴云也拉着他的手臂猛地用力,‘咔’的一声,他剩下的话都被痛呼给截断。 “动两下试试。”大概是明央的他痛呼激起了裴云也为数不多的同情心,他冷冰冰地语调缓和了许多,“有没有哪里不适。” 明央侧眸看了他一眼,忽然觉着这样板着脸关心他的裴云也很可爱,他嘴角翘起无声地笑了一声,然后伸手朝着裴云也的腰揽了过去。 两人距离本就近,明央本该轻易就能得逞,但显然裴云也动作更快,微微侧身就躲开来,冷眼看着明央:“不想再进医院就老实一点。” “好。”明央没再招惹他,好不容易给人弄来了,又让裴云也答应陪他一会儿,给人气走了就得不偿失。 从进入这间屋子,看到那些画具还有画,裴云也就猜出这里是什么地方,而那些还没烧完的燃烧物也令他感到熟悉,正是前不久在游轮上展出的谢柔的画作,就连明央戏谑明盛雅的那副人像画也在其中。 明央这几天没纠缠他,在忙些什么他也不清楚,但多半是和明盛雅相关,所以他才会在今天将那些画烧掉。 两人沉默地看着火舌一点点将那些画作吞噬,木框颜料还有一些布料残片的燃烧味儿混在一起刺鼻又难闻,冷风呼啸而来搅着灰烬四散纷飞,像是一场纷飞大雪。 裴云也往后退了两步,率先打破了沉默问:“明老爷子病重的消息是真的?” “嗯。”明央点了下头,也挪到了裴云也身边,“他早该死了。” 虽然他嘴上说着幸灾乐祸的话,表情却并没有真的愉悦。 “这么想他死?”裴云也侧眸看了一眼明央。 明央并没有回答,他盯着前面的火堆,火舌一点点将明盛雅的面容吞噬掉,化成一把黑灰,随风而逝。 “因为谢女士?” 因为他的称呼明央侧眸看了他一眼,脸上逐渐转露出一个浅淡的戏谑笑容。 裴云也也会八卦,这些问题代表着他的确是在对他好奇。 明央眼珠转了一下,接着提议道:“咱们玩个小游戏怎么样?” 没等裴云也答应明央接着说:“一人问对方一个问题,不答对方就继续问,回答了才可以反问。不限范围,不能说谎。” 明央压根就没有征得裴云也答应的打算,直接就宣布游戏开始。 “算不上想要他死,”明央无所谓道:“但对他好好活着也的确没什么期望。” 所以才会一直瞎胡闹弄出这么多事儿吗? 他这种报复手法的确有些稚拙,但竟然有些可爱,这让裴云也嘴角翘起了非常细微的弧度。 “因为恨他?”裴云也说。 明央很轻地笑了一声,“恨他们吗?恨这种东西产生的前提是得有爱,我对他们没有这种东西,如果有那应该也是单方面。” 他言语混乱,逻辑也不清不楚,于是裴云也的目光从火堆移到了他的脸上。 谁对谁单方面的什么他没说,按照他语句顺序理解,最后一句指代的应该是爱,但裴云也却下意识地认为他说的是‘恨’。 并且他用的是‘他们’这个词。 涵盖了明盛雅和谢柔。 明央接下来的话也的确是证实了他的想法。 “毕竟他们都曾想杀了我,” 那些回忆因为这些问题被勾起,明央以为自己除了在梦里被迫想起以外不会在主动提起,但他却三番两次的向裴云也倾诉。 他对裴云也的感情的确是超过了他的预料。 “包括谢柔。” 明明是骇人听闻的事,明央却说的稀松平常。 裴云也的确是有些讶然明央这样的经历,却又觉得这些非常合理。 远山那次明央烧糊涂的时候地呓语,医院里因为噩梦紧蹙的眉头,还有清醒后应激反应下的‘杀人论’。 或许不是演的也说不定。 那些碎片信息都在逐渐拼凑完整,一点点在裴云也面前展开明央那些过往。 明央长成这样的性格,和生长环境脱不开干系,他身份的确不正,加上谢柔和明盛雅之间不清不楚的关系,的确是家风严谨的明家想要抹去的存在。 裴云也的目光落到明央的脸上,借着火光他可以看清明央脸上凉薄地笑,还有不易察觉地怅然。此时的裴云也很难描述自己现在的心情,但他知道这并不是同情、难过中的任何一种,更像是趋于怜惜和漠然之间的复杂情绪。他似乎天生对情绪不敏感,共情能力也寥寥无几。 他能理解一切情绪,却缺乏感知,所以成了他现在这个冷漠的性子。 “你是不是还怀疑过我其实是明盛雅的儿子?”明央忽然问道。 裴云也的确是怀疑过,所以他没有否认。 “是。” 明央笑了一声,“有这种怀疑太正常不过了,明家就没一个正常人,” “包括我。”说完这句他的笑容就消失了。 这点裴云也倒是很赞同,像他们这种家庭多少都有些旁人看不到的‘不正常’,比如陈亦鸣和名义上的陈家养子产生不伦的感情,甚至出柜脱离家族;再比如裴凌云曾经放任过手下的要裴云也的命,今天他们两家还能和和睦睦地一块过除夕。 看起来干干净净的世家大族,背地里不知道有多少不为人知的反常秘辛。 而他在除夕夜没待在家里做他该做的事儿,反而是因为一通电话跑到这里来和明央上床,现在还跟他在这玩我问你答的幼稚游戏。 这也是不正常。 但他却还是跟着问了下去。 “为什么要烧了这些画?” 明央:“不知道,想这么做,所以就烧了。” 在裴云也看来他这个回答其实等于没回答,但这的确是明央能给出的真实回答。 在明盛雅用那些画威胁他的时候他就想这么做了,或许明盛雅知道他会做什么,所以花园小筑里所有郑美玉的作品都被取走了,而谢柔的那些画他没能找到,眼前能看到的就是这些。 忽然起了阵风,残破的画卷被掀开,露出底下没烧完的手帕残料。 “那手帕呢?”裴云也又接着问。 他记忆里明央两次带着违和的手帕似乎都是在谢柔的忌日前后,两年前烟花爆竹厂里,明央也是将手帕投进了火海里,甚至还出现了类似于悲伤地情绪。 明央并没有追究他犯规,他凝着火堆中仅剩一点儿残角的手帕,好一会儿才说了句: “她总是哭。” 这声回答声音又轻又飘,很快就随着那些黑灰飘远了。 但还是在裴云也耳边留下了痕迹。 谢柔的画裴云也看过不止一副,大片的黑红铺就,有种暗黑的疯狂之意,而代表浪漫爱情的玫瑰是最常出现的东西,却总是灰暗破败的出现。 脑海里忽然闪过明央送来的卡片上的简笔玫瑰,它们笔锋相似,应是同出一脉。 明央对谢柔的态度平淡无奇,甚至可以称得上目无尊长,毫不在意,但其实在他身上处处都能看到谢柔的痕迹,或许明央几次三番因为玫瑰情绪趋于失控都是谢柔的影响。 他对谢柔的感情应该不单单是爱和恨那么简单,这些交织着组成了明央无法割舍的一部分。 轮到明央,他却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你喜欢什么颜色?” 裴云也微微抬眸,明亮的火光划过他的眼底,“黄色。” 他问:“明盛雅死后陆明能拿到多少明恒的股份?” “百分之七。”明央问:“你喜欢吃甜还是喜欢吃辣?” “甜。” 这个回答令明央眼睛亮了一下,裴云也猜明央应该也是,他在为这个巧合愉悦。 裴云也:“陆辰呢?” “唔…遗嘱没细看,应该差不多。”明央又问:“更喜欢男人还是更喜欢女人?” 明央的问题和他行事一样跳脱,却始终绕不开裴云也的喜好。 裴云也侧眸看了他一眼,“女人。” 这回答令明央眉头蹙了一下,他‘啧’了一声,猛地将手里的一幅画扔到火堆里,像是小孩子得到不满意的回答闹脾气事儿。 裴云也觉得轮到他下一个问题,他应该会问‘喜欢什么样的女人’,或许是因为思绪被带偏了,所以裴云也鬼使神差的问了句“你问这些做什么?” 这个问题倒是让明央有些意外,所以明央蹙着的眉头也倏地松开来,看向他的目光都带着明显的讶然,接着他上扬的眉峰落了回去,眸底闪过一丝愉悦之色。 “喜欢你啊。”明央说的坦然,他又随口问道:“你喜欢我么?” 摇曳火光令裴云也看向明央的目光变得很轻,明央的回答一点儿也不意外,他甚至有一秒是被明央这个近似真诚的笑容蛊惑了,只是他前科累累,而他们之间也的确不太适合谈论这些。 于是裴云也缓缓勾起嘴角,目光一点点巡视这明央的面容,嘴角噙起一丝讽刺弧度, “你觉得呢?” 睡了还不够,还想要感情吗? 对于他们来说未免太可笑了一点。 裴云也会这么说明央自然也不觉得意外,他低笑了一声又将视线移回了刺目的火光之上,眼底的戏谑逐渐被遗憾取代。 冷风袭来,火势渐长,温度也同他表情一般变得冰冷。 第52章 明央在病房和明盛雅大放厥词之后,就一直待在花园小筑,连明家的年夜饭都没参加,不过和裴云也厮混在一起倒是意外的收获。 裴云也仍然保持的兴趣,和做完之后大发善心的一点点‘嫖资’让明央度过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愉悦新年。 在明央拒绝明盛雅的遗嘱要求之后,明盛雅没有再提过要见他,但并不代表他就放任明央继续肆意下去。 虽然住进了医院,但这位老人也还没到不能动弹的地步,依旧牢牢把持着明家,盛世毕竟是明家的产业,明盛雅到没有对它多做打压,但明央这些年培养的其他势力却都受到了不小的针对。 明央也不是傻子,他对明家从来没有归属,所以除了明盛雅给的盛世以外,他暗地里资产自然也不少,梦莎就是其中之一,但他的确没想到,明盛雅竟然将他的后手摸清楚了大半。 明盛雅和明央之间无声地战争,陆明是看的最清楚的,他自然是希望明央更加玩物丧志一些,最好是让明盛雅对他失望透顶,所以背后也没少动手脚,在明盛雅跟前煽风点火。 从明盛雅病重后为了表孝心他和陆辰可算是跑医院跑的最勤快,但尽管如此,明盛雅也没有要改遗嘱的想法,只是让陆明去忙工作,不必总往医院跑。 表面上陆明恭敬地应下,出了病房脸色就冷了下来。 明央这样的反叛的确是表明了要放弃那部分遗产,可人的欲望啊就是填不满,他拿不到这些,陆明就想让他什么都拿不到。 “那小子连雅美都去找了?”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的明盛雅淡淡开口问道。 虽然传闻中明盛雅命不久矣,但他看起来到完全动不了的地步,满头白发梳得一丝不苟,脸色苍白却不显病容,反而有种运筹帷幄的悠闲姿态。 “是,”一旁的中年男人应道,接着又说:“明央少爷派去的人是学校毕业的优秀学生,如果不是您早有预料,还真没怀疑到他头上。” “雅美”是郑美玉在世的时候明盛雅为其投资所建的一所美术学校,当年薛柔也曾在这任职过一段时间。 沈秘书这话既恭维了明盛雅有先见之明,又点出了明央的心思缜密, 白发苍颜的老人,脸上肃穆淡了些,那双浑浊的眼睛里也生出一丝轻嘲。 到底是谢柔的孩子。 明央嘴上说的再绝,但对谢柔他还是做不到全然不在意。 明盛雅不意外明央会暗地里派人去找那些画,只是没想到他背着明家积累的资本比他想的还要多,也要比他想的还要聪明。 他的确低估了这小子的才能。 如果不是难以驯服,也的确不必走到这一步,将明家交到明央手上会比交到陆明手上收益更大。 只是已经晚了。 另一头正在君悦玩飞镖的明央在接到电话的时候也不意外毫无所获。 “虽然没能找到,但是却有个意外的收获。”电话那边的助手说道:“谢小姐早期的作品有几幅将会在一个慈善拍卖会上进行慈善拍卖。” 明央眼尾动了一下:“哪里?” “XX慈善基金会。” 这家慈善基金会明央还有点印象,是明家的产业。 当初郑美玉下乡遇到谢柔就是因为这个基金会的一场慈善活动,后来这家基金会到了明风手里,为了逼迫明央,谢柔的大部分作品都被明风拿到了这家慈善机构出去参加了慈善拍卖。 “什么时间?”明央又问。 “一周后。” 明央目光幽幽,“既然遇上了,就买回来烧了吧。” 电话那边应了声是,明央就挂了电话,他盯着包厢墙壁上的一副后现代绘画作品出神的想着: 能找的地方明央也都派人找了,就连明家主宅他都找人搜了一遍。明盛雅不会笨到将那些东西放在这么容易找到的地方,但想要逼明央服软这也还远远不够。 毕竟现在该着急的也不是他,而是时间不多的明盛雅。 包厢里的嬉笑谈论声还在继续,压过了轻缓的钢琴曲,忽然一个熟悉的名字拉回了明央的思绪。 他大脑后知后觉地运作起来,回想了一遍方才他们似乎是在讨论刚从都城来的那位‘少爷’,还有刚回国的另一位‘才女’。 “秦家的这位仙女儿可是和裴少定了娃娃亲的,”一位盯着酒红鸡冠头的青年不屑道:“轮得到你们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吗?” 明央微掀眼皮:“什么仙女?” “怎么,明少也对秦舒语感兴趣?”另有一人打趣问道。 这里的人没几个不知道当初明央和裴云也为一个小明星‘大打出手’的趣事儿,说这话自然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这名字耳生得很,如果不是关系到裴云也,明央都不会开口。 见他不解,众人也意识到明央刚进这圈子才一年多不知道秦家也很正常,三两句就给这秦舒语介绍了一番。 秦家算是宜陵世家的一股清流,并不以财力立足,而是艺术文化,秦家三代以上都是国内外有名的艺术家,秦老爷子秦升是国内外知名的钢琴家,他儿子女儿一个是著名作曲家,一个则是著名舞蹈家。 而秦舒语更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当年没出国的时候就已经是圈子里的红人,从在国外进修回来之后气质更是出尘,所以他们才戏称一句仙女。 这不刚回国就又成了圈子里最热的话题。 还有人找来了照片给明央看了,的确眉目如画,五官并不张扬出彩,但合在一块就有一种出尘的温婉气质。 明央凝着那张照片,眼底晦暗,过了几秒钟才低声喃喃了一句“娃娃亲”。 倒是有趣,裴云也这样的人会把这种事儿当真吗? “明少觉得如何?”有人嬉笑着问, 明央眼尾压了下来,他将手里的照片丢在桌上,然后倚着沙发靠,抬了抬下巴问道:“你觉得比我怎么样?” 那人被问得一愣,没明白明央这又是什么意思,不过一秒就在求生欲的压迫下腆着笑脸笑道:“那自然还是明少更胜一筹。” 明央嘴角微微勾起,像是对这回答感到满意,但他眼底的笑意却并没有什么温度,回答问题的那人十分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多嘴问这一句,好在明央并没有再搭理他,而是拿起手机拨了通电话。 第53章 极越赛车俱乐部在宜陵算是比较老牌的赛车俱乐部了,旗下车队曾在国际赛事上拿下不少荣誉,身受各位赛车爱好者的喜爱与推崇。 俱乐部最新开发的山道位于宜陵五环外的一处高山,环山赛道全长在30公里左右,并没有用为职业赛事用地,多是用来消遣娱乐为主。 这座山比远山海拔更高,部分地势也更加险峻,虽然比不上职业赛场山道惊险刺激,但因为其间有一段临崖的山道,也吸引了不少赛车爱好者前来体验。 因为《寻觅》补拍的事儿,陈亦鸣直接包下了其中一段赛道一周时间使用权,紧锣密鼓的终于是在最后一天将进度赶得差不多,只剩最后一个黄昏的场景。 裴云也就是在这时候过来的片场,虽然他投了不少电影,但这还是第一次到拍摄现场来,看到演员正在走戏,裴云也也就选了个空地在一旁看着。 他们选的这块拍摄地正好在山道间一处大平台上,拍的是女主逃亡被男主追杀的那段戏。 演员的确是挺令人意外的存在,随着打板声响,邓雨儿像是从娇小软糯的小黑猫化身身姿灵活的黑豹,她在两车之间来回翻跃,眼神犀利,动作潇洒,挥拳踢腿干脆利索。 尤其是她毫不犹豫地将匕首刺进对方心脏时的狠戾,黄沙铺就,越野飞驰,还真的让裴云也感到了一丝逃亡氛围该有的熟悉刺激感。 眼前的景象忽然与以及中的一幕重合,只是记忆中的那个人身形更加颀长,动作也更加狠戾,那双眼中的野性也是演不出的令人震颤。 随着导演喊咔,裴云也也就敛了思绪,看着邓雨儿从越野车顶一跃而下,等着导演说话的时候就又恢复了怯懦无趣的模样。 他刚收回视线,转头就看到了一旁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陈亦鸣。 “这回拍的要比上次在西北好得多,”陈亦鸣脸上还挂着笑,拍起了裴云也马屁,“你选演员还真是有两把刷子,” 裴云也不予置否,虽然都说是裴云也选的,但他自己却不这么认为,如果不是邓雨儿表现足够抢眼,她也不会拿到这个角色,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她自己。 “到时候看能不能给她挖来天辰。”陈亦鸣又‘啧’了一声,“这回得好好约束,可别又让赚钱的好苗子折在了垃圾手上。” 这说的是易嘉艺的事儿,那件事儿影响最大的还是当红大花吴灿然,最后闹得承认她和邵斌是正常恋爱才揭过去潜规则的丑闻。 易嘉艺虽然是被迫,但也因为种种丑闻无望继续攀上一二线,天辰虽然不会弃了他,但也不会再多费心思栽培,这些事儿裴云也没说什么,就都由陈亦鸣拿主意了。 最后一场戏拍完之后场务就开始撤场,陈一悠要和导演去商量后续拍摄的事儿,陈亦鸣也就和裴云也去了俱乐部。 拍摄这几天他在陈一悠眼皮子底下只能看不能玩可是憋坏了,终于是逮着机会好好去玩一玩车。 裴云也过来的时候开的就是俱乐部准备好的车,陈亦鸣一见到车就忙不迭地坐上了驾驶位。 既然让他过瘾,裴云也也就上了副驾。 两人刚开出一公里左右,经过一个弯道时,右侧岔路忽然冲出来一辆红色的越野山地车,引擎呼啸而过,陈亦鸣的车吃了一屁股的灰。 “这么嚣张?”陈亦鸣不满地皱眉,下意识就踩油门,但等灰尘散去他看清车上的人,脚下就又松了力气。 裴云也倒是对于他宽宏大度有些意外,眉梢一挑侧眸看了一眼陈亦鸣。 “怎么了这是?” 陈亦鸣满不在乎道:“我跟邵斌这傻逼逞一时之勇多掉身价。” 两人相视一笑心照不宣。 邵氏在和裴氏的斗争中失利让邵家低调了许多,邵斌的事儿也被邵东溪找关系压了下来,邵斌毕竟不是娱乐圈的人,网上的热度散了也就没人记得,而他本人进了一次局子之后,也算是老实了一段时间,听林远东说圈子里的聚会他都不怎么出现了。 但也只是老实了一段时间。 这不新年刚过没多久,就又出来招摇过市。 听说邵家一位小辈傍上了京圈里的某位新贵,而那位新贵的舅舅正是近期调到宜陵市担任市长的徐市长,因为这层关系,邵氏峰回路转地又得了便宜。 甚至还有可能会在政府的支持下将几乎废掉的上宜B地块盘活。 “听说邵斌最近攀上的新贵来头不小,”许久不碰赛车还真没什么手感,因此陈亦鸣开得并不快,摸索着熟悉山路,所以他还有心思和裴云也闲聊感慨: “这新官上任三把火,风头无两啊,就连陆家那两个见风使舵的也上赶着和邵斌重修旧好,企图搭上市长公子这艘船。” 他们这个圈子最不缺的就是趋炎附势,追名逐利。哪里有好处,哪里有权利,哪里就有他们。就像当初明央横空出世时,各方势力也上赶着巴结明央一样。 裴氏如今的发展前景并不需要他上赶着去巴结谁,所以他对这个新来的少爷也没什么兴趣。 陈亦鸣问:“你让邵家那老狐狸吃那么大一亏,他就没给你找麻烦?” 裴云也淡声道:“算不上麻烦。” 临市交锋之后邵氏的确看上去低调了一段日子,但也没有光看着裴云也如日中天,不管是股市也好还是工地也好,总会有那么些事儿闹出动静,这些大多到林现那里就被解决,的确是算上麻烦。 这些事儿还不如明央给他的骚扰多。 大约是心有灵犀,裴云也这边刚想起明央,明央的电话就在这时候打了过来。 “现在在哪儿呢?”明央单刀直入。 裴云也:“极越。” “枫山的那个赛车俱乐部?”明央提起了兴趣,又问道:“你会玩赛车?” 在国外那两年除了学习以外明央玩的最多的就是赛车,不管是摩托,还是拉力他都玩过,他喜欢这种速度提到极致甩开一切濒临死亡的刺激感,但没想到裴云也也会玩这个。 还以为打拳击就已经是裴云也最出格的事儿呢。 裴云也嗯了一声,又问了一句“要过来么?” 对与裴云也的邀约明央并不意外,因为就算裴云也不说,他也会直接过去。 而开着车的陈亦鸣却是微微侧目,能让裴云也主动邀约的人他还真的有些好奇。 电话那边的明央应了声之后,裴云也就挂了电话。 “谁要来?”陈亦鸣随口问。 “明央。” 这名字一出,陈亦鸣愣了一秒,手下方向盘都忘了转,轮胎碾过石子颠簸了一下。 裴云也冷声道:“看路。” 陈亦鸣一边转着方向盘往前方的俱乐部入口靠近,一边问:“你叫明央过来?” “不可以?” “不是,”陈亦鸣用一种复杂的目光看着裴云也,脚下踩着刹车直到车辆停稳才磕磕巴巴换了个较为合适的形容词。 “你和他好上....不是......和好了?” 裴云也冷淡地‘嗯’了一声,随即拉开车门下了车。 陈亦鸣瞪大了眼睛看着裴云也潇洒的背影,不知道他这一声嗯,嗯的到底是‘好上了’还是‘和好了’。 但这两个无论是哪一个,对于裴云也来说代表的意思相差不了多少。 如果一个人在明知另一个人对自己心思不纯的时候还放任对方靠近,甚至于主动邀约,那这个人对另一个人是什么态度就很明显了。 总归不会是讨厌。 所以陈亦鸣脑海里瞬间蹦出了七个字: 卧槽,明央,牛逼啊!! 第54章 赛车俱乐部不比那些高级会所,所以包厢里的装修并不奢华,反而有种极简的运动风,落地窗正对着底下赛道起点,全开的电子屏幕可以实时转播底下赛场的比赛情况。 今天陈亦鸣叫的人不多,都是以前一起玩车的朋友,赵熙飞和林远东也一早在包厢里等候他们。 极越的开发的山道并不只有一条,但他们今天来都是为了新开发的极限赛道,所以底下车队的赛车手们也换了地方训练,电子屏幕里正在转播前段时间的比赛视频。 陈亦鸣和裴云也刚一进门,俱乐部的经理就迎上来领着他们去往包厢,“陈少的车已经准备好了,裴少是要用刚才那辆还是再去车库里重新选一款?” 在收心之前陈亦鸣之前是这里的常,在这里自然也有他专用的改装赛车,而因为陈亦鸣提前吩咐过,所以经理也准备了裴云也的车,就是裴云也开去片场那辆。 今天纯属娱乐放松又不是专业比赛对车倒没有那么多讲究,刚才那辆开着的手感倒也不差,于是裴云也说了句“不必换了。” “对了,再去准备一辆,一会儿明少也要来。”说完陈亦鸣又沉思了两秒:“还是等他自己来选吧。你觉得呢?” 后面那句问的是裴云也,不过裴云也瞥了他一眼没说话,兀自进了电梯。 明央的身份不比眼前这两位低,自然是马虎不得还是得好好盯着选车为妙,于是经理得了消息之后就先离开亲自去车库准备车。 他刚到车库吩咐工作人员安排好最新的几辆车,转身迎面遇上了刚从车上下来的邵斌,还有最近圈子里谈论最频繁的市长公子——徐希承。 邵斌也是极越的常,之前自己还玩票弄了个车队放在极越下头,听说徐希承也喜欢赛车,他这不就邀了徐希承来了。 不过徐希承在都城跑的赛道,可玩性远要比极越的赛道高出不少,所以这会儿跑完一圈也就觉得就那样,不免有些兴致缺缺。 跟他们这些个少爷打交道必不可少的就是察言观色,经理一看徐希承脸色不算满意,立即笑着迎了过去,这位可真的是得好好招待,毕竟是从上面空降下来的。 邵斌看他弄这么多车,这阵仗比他带徐希承来时也没差多少,就问了句这是给谁准备的。 经理三两句说了情况。 天辰投的那部电影在这拍戏邵斌也听说过,不过没想到会这么巧的碰上,甚至明央一会儿也会过来。 一想到裴云也邵斌的脸色就变得难看,如果是之前他可能也就咬咬牙忍了下来,毕竟就连他爸在裴云也手上也没讨到好,但现在他们邵家有了和徐家的关系,他又怎么能忍的下这口气儿呢? 更别说还有个明央,他可记得就是因为明央最后那一手视频,他才会被推上风口浪尖。 于是邵斌口风一转跟徐希承提起了陈亦鸣当年在宜陵赛界的名声,既然遇上了他们不如就留下来再玩上一玩。 怕徐希承没兴趣,他话里话外还特地点出裴云也这么些年在宜陵一直是头一位的名头,而徐希承在都城当惯了少爷这么一听可不就有了去交交手的想法。 邵斌勾起嘴角扯了个颇为阴险的笑容。 一旁的经理却是忽然打了个惊颤,心底突然升起了一股不太好的预感。 徐希承的身份在这,他进陈亦鸣的包厢自然不会有人不欢迎,或真或假的恭维问好,邵斌就借着话锋提出来赛一场。 林远东和赵熙飞率先看了一眼裴云也,又瞥了一眼检查头盔的陈亦鸣。 他们这几个除了陈亦鸣赛车有两把刷子以外,都只是玩玩的水平,裴云也也不例外,如果只是徐希承就还好,给这位少爷一个面子应下,是输是赢都好说。 但这会儿是邵斌接着徐家公子的势儿做大旗,他们直接拒绝就是不给徐公子面子,就这么应了到时候输给邵斌就又心有不甘。 “陈总头盔都戴上了肯定要来一场的,”邵斌笑着将视线落到了始终不动声色的裴云也脸上,“这么些年裴总在圈子里可谓是样样争先,今儿可少不了裴总你啊。” 邵斌几句话就给裴云也架上了高位,刚一说完徐希承就对着裴云也开口了。 “裴总赏光来一局?” 徐希承的长相虽然不如裴云也出众,却也有种温文儒雅的俊秀,但到底是身居高位的公子,身上那股沉静内敛的锋芒并不逊于裴云也的气势。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裴云也要是拒绝就是不给徐希承面子,他微微颔首,浅笑着应道:“徐少盛情难却,那就请吧。” 说罢已经起身正待去往赛场上,他都答应了林远东他们自然也是应下,几个人便一块下去赛场,明央就是这时候推门进来的。 他迎面撞上裴云也,四目相对,明亮的眼眸几乎是瞬间绽放出光彩,笑着说:“我来了。” 紧接着明央在看清他身旁人的时候笑容迅速就变得虚假起来,宜陵市官员更换他自然也是清楚的,“这位是徐少?” “明总。”徐希承朝他颔首打了招呼。 邵斌皮笑肉不笑对明央说道:“明总来了正好,一块下去比一场?” 明央又跟先前一样完全当他不存在,而是看了一眼裴云也,“阿也也参加了?” 他和裴云也说话无论是称呼,还是语气都截然不同,除了陈亦鸣心里有数,其他人眉梢都不受控地微微扬起,都看向了裴云也。 视线焦点的人倒是很平淡的‘嗯’了一声。 明央也就爽快的说了句“那就走吧。” 众人这下就有些意外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这明争暗斗的两人,关系竟然缓和了? 但想到先前明央那一手视频解了裴云也的困境,再看裴云也这态度也不奇怪了。 这会儿天色尚早,夕阳的余晖将在赛场边一排崭新的漆红色改装赛车照得明亮夺目,风旗猎猎声响,整齐划一的赛车如蔚为大观的火海,不由得让人心情激昂。 除了明央其他人不是有自己的专属赛车就是已经选好了各自的车,到了场地就已经各自换好赛车服去暖车,陈亦鸣更是呼啸着已经冲进了练习场地。 经理一边引着明央走向那排赛车一边滔滔不绝的地介绍各种赛车性能。 明央却是注意力都在裴云也的那边。 裴云也坐上了他那辆赛车驾驶位,旁边还站着一位穿着极越赛车服的男人,那男人应该是是个职业车手,年纪和他们相仿,长相颇为阳刚的俊朗,穿着赛车服有种飒爽的魅力。 他此时撑着车门低头和裴云也说话,裴云也大概是问了个问题,车手就弯下腰凑近车辆操控盘,似乎是在替裴云也调试赛车,不知道他说句了什么,裴云也很浅地勾起了嘴角,明央的目光倏地就冷了下来。 他抬手打断了经理的介绍,忽然开口朗声唤了声“裴少”。 裴云也闻声抬头看了过去,那位车手也直起腰让开了些距离。 明央眼里又有了笑意,“帮我挑一辆?” 裴云也本不想理他的,但或许是他穿着这间红白的赛车服站在夕阳里的样子颇为养眼,裴云也抬眸扫了一眼那排赛车,然后抬手指了一辆红底白漆的赛车。 明央吹了声口哨:“我也喜欢这辆,”接着又扫了一眼裴云也那俩白底红漆勾起嘴角笑道:“咱们还真是心有灵犀啊。” 裴云也没理他,和车手说了两句之后就关上车门,将车开到了旁边的平地赛道。 最新的那条环山赛道鸟瞰图看起来像一个数字9的形状,因此被称为9号赛道,环形赛道长度二十公里,直行赛道十公里,起点即为终点,车手需跑完两个环形赛道和两个直行赛道,全长约六十公里,目前在极越挑战者的最好成绩在二十五分七一秒。 最为险峻的临崖山道就是环形与半环形相交的部分,这部分有个连续S弯转直行道再过弯道,这最后一个弯则是一个月牙形弯道,极限过弯的地方只能容纳一辆车漂移过弯,几乎是决胜关键点的地方。 因为是山地所以要比在平地赛道更加刺激也更加危险,每个人的车上都装载了和总控室相连了蓝牙耳机和自动降速装置①,保证有问题车手可以第一时间反映,自动降速也大大保证了这些贵公子们的安全。 这场比赛除了裴云也他们七个人以外,还又找了三个车手跟他们一块比,这样十位车手抽签正好可以分为两组,第一组分别是裴云也、明央、邵斌加上另两位车手分为第一组,剩下的人也就自动分成第二组。 徐希承本就是想要和陈亦鸣比一场,这分组他没什么意见,邵斌更是非常满意,早就知道裴云也赛车不怎么样,避开徐希承和陈亦鸣他直接赢得比赛几乎没有悬念,想到一会儿可以直接赢过裴云也,邵斌就感到兴奋,而明央……他也早就有了准备,自然不会威胁到他拿下这场比赛。 发车位置是随机抽签,裴云也并不太关心,他对比赛结果也不太关心,更别说只是一个位置而已。 五辆赛车整齐划一的排列,除了引擎轰鸣几乎听不见任何声音。 裴云也脚用力踩下油门,一点点感受着车辆不受控地震颤,连带着他血液也开始沸腾,心里那只想要宣泄的凶兽也逐渐苏醒,等待着计时器归零的那一瞬间就将前方的一切撕碎。 轰鸣声达到了极限,随着计时器归零,五辆赛车如离弦之箭冲出起点线。 在冲出去的那一瞬间,好像一切都随之远去,只有眼前不断拉近的山道,裴云也的确挺享受这种震颤的一触即发,紧接着另一道引擎声加了进来,裴云也微微侧目,看到了与他并驾齐驱的另一辆赛车。 是明央。 还真是心有灵犀,裴云也侧眸看向明央的同时,明央也看向了他,头盔包裹下其实看不到对方的表情,但裴云也脑海里却出现了明央肆意的笑脸,不过一瞬间裴云也就又收回了视线。 看台上的陈亦鸣也有些惊诧裴云也会在一开始将速度提到这个地步,相比他对赛车的热衷,裴云也对赛车的态度和开会没什么区别,并不值得他耗费精力或者说冒着危险去追寻刺激,但此时裴云也驾驶的那辆白色赛车像是一道光剑一般披荆斩棘,和明央那辆车齐头并进冲向了最前方。 不过他在赛车上的造诣的确是不高,直线路段凭借速度拉开的距离在进入环山赛道的第一个连续的弯道之后就被追平,红色的车划过一道残影从他身边掠过,远超他一个身位。 在这极速的追赶之中,裴云也似乎也从原本的无所谓中的状态抽离出来,代表理智的小人在提醒他他该松开油门,而代表疯狂的小人却在踩着他的脚迫使他更加用力踩下油门。 就在这时裴云也听到耳机里的滋滋电流声传来一道轻微的男声。 很快那道人声变得清晰,他试着喂了两声,唤了句 “阿也。” 裴云也眉梢一跳,“明央?” “能听到?”他笑了一声,“惊不惊喜?” 裴云也瞥了一眼他的通讯屏幕,和总控台的语音链接毫不意外地变成了红色。 明央这是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黑进了他的语音系统里。 “明少这是跑的不过瘾还要聊聊天?” 说着裴云也脚下又往下压了两分。 前方的红色赛车车速加快,刺耳的刹车声骤然响起,红色赛车猛地甩尾插进前方赛车与山壁之间的缝隙,迅速转弯超了过去。 紧接着明央的声音又响了起来,“的确不过瘾,咱们玩点刺激的怎么样?” 被明央超过的那辆车避闪不及车尾撞到栏杆,裴云也就趁着这一秒的时间踩下油门也超了过去。 极致的速度里裴云也心跳不受控地猛地狂跳,“嗯?” “你说如果在这种极速下做、爱是什么感觉?” 这种情况下,这种话从明央嘴里说出来还真是一点儿也不意外,裴云也或许就不该对明央能有什么就建设性提议有所期待,但有那么一秒钟的时间他还是试着想象了一下在这种速度下和明央做是什么感觉。 心跳声合着轰鸣几乎令他颤抖,赛车服下逐渐升温的身体,燥热的感觉似乎一点点传递到小腹,好在前方一个急速弯道将裴云也理智拉了回来,止住了他欲望抬头的趋势, 他踩下刹车猛地扭转方向盘,问道:“你脑子里除了做、爱还有别的吗?” 紧接着明央痴痴地笑声传了过来,他说:“你啊。” 或许是因为方才狂跳的心跳并没有变缓,裴云也在听见这两个含笑的字的时候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还有自己带笑的声音。 “怎么,你这是又要来一场电话py?” 第55章 与裴云也和明央两人语音调情的愉悦气氛相比,邵斌这边可是一点都不好受,他的确没想到明央的赛车技术有如此高的水准。 明央的表现的确是令所有人意外,他从一开始就将车胶着在裴云也附近,像是在跟他玩游戏一样给裴云也制造麻烦,在裴云也放缓车速之后他像是失去兴致一样朝着前方的车辆追逐而去。 一个又一个的弯道,明央驾驶的那辆车如游蛇一般潇洒的过弯超车,邵斌被迫压着速度无法反超拉开距离,甚至连裴云也的车都和他咬的很死。 赛程几乎过半,再这样下去可不是什么好预兆,前方即将进入9号赛道最为惊险的交汇区域——月牙弯,邵斌眸光变得凶厉,他伸手在屏幕上的通讯器上点了两下,紧接着开始放慢车速。 另一辆黑色赛车从他右手边加速超了过去,两车相会时邵斌侧眸看了一眼黑色赛车上的车手。 太阳早已经隐匿于云层之下,山体背面的山道变得昏暗,夜风也丢开了柔和的一面,变得冷冽凶狠,交织出一张漆黑的大网等着猎物自投罗网。 明央虽然说要玩点刺激的,但他想了好几分钟也没想出要玩什么,在这种极速下车、震的确是疯狂又刺激,光是想一想明央就快要起反应了。 可裴云也必然不会答应他,他可没有疯到不要命。 而电话py什么的明央的确是不打算再玩一次,同样的把戏只能得到同样的结果。 但现在的明央,想要的不仅仅是这些了。 极限的车速下视线都在变得模糊,眼前的弯道似乎在扭曲着变窄,弯道尽头的山体嶙峋凶悍,明央踩着刹车猛地扭转方向盘。 这应该就是最为惊险的‘月牙弯’了。 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连续不断,山体下红色赛车在如陀螺一般旋转九十度。 就在这时一直紧追在它身后的黑色赛车并没有减速让弯,而是以更快的速度入弯抢占了那辆红色赛车的转折点! 刺耳的刹车声混着引擎轰鸣声几乎让山林间的鸟儿纷飞,而更令人惊讶的是邵斌那辆蓝色赛车也迅速加速如炮弹一般冲向了月牙弯道! 就连看台上的几个人都不由得瞪大了眼睛,猛地站起身。 在出口极其狭窄的弯道超车几乎是不要命的超车方式,这不仅要求车手对赛车的掌控力强,还有踩下刹车的时间点,扭转方向盘的角度,无一不是要求极高,稍有一点差池就是直接撞向山体的结果。 两辆车并驾就已经够呛,更别说还是三辆车! 落后几个车位的裴云也也有些意外驾驶这辆黑车的车手会如此认真对待这场比赛,毕竟他只是个凑数的陪玩。 但很快他们就发现这辆黑车的车手并不是在为自己超车,而是为了占去明央的车位,好让邵斌在第一时间冲过这艰险的月牙弯! 倒是小看了邵斌。 不少人心里都不由得想起了这句话,或赞或贬不尽相同。 三辆车全都进入弯道之中,这种惊险的过弯方式除了邵斌以外,另外两辆车都捞不着好。 几乎是在邵斌进入弯道的一瞬间,裴云也的目光就聚焦于被逼到弯道外围、距离山石峭壁只有短短几十米距离的红色赛车上。 而车里的明央几乎是瞬间就发现他们的意图,但他并没有减速,也没有继续进入弯道,而是任由轮胎继续旋转,在转过一百五十度左右时猛踩油门将方向盘打死,如神龙摆尾一般将那辆碍事儿的黑色赛车撞向山壁。 敢阴他的人必然是不会有好下场。 巨大的碰撞声令所有人心头突跳,砂石漫天,遮天蔽日几乎让人看不清弯道的情形,但通过那声巨大的碰撞声也知道并没有什么好结果。 总控台几乎是第一时间派遣了医疗队下去,就连陈亦鸣他们也坐不住了。 而裴云也却在这轰鸣声里,听到耳机里传来的一声呼唤,紧接着他就看到那辆红色的赛车刺破烟雾直直地朝他驶来。 红色赛车在裴云也眼前放大,急速下即将相撞的压迫感下,裴云也喧嚣跳动的心脏几乎要破出胸腔,以至于他什么时候松了油门都没发觉。 烟尘散去,明央戴着头盔的脸逐渐变得清晰,那双眼睛即使在砂石漫天里也依旧璀璨如星。 耳机里再次传来了明央的声音。 有些低却并不虚弱。 “阿也,我要吻你。” 这几个字好像令裴云也疯狂跳动的心脏停了那么一瞬,他下意识地踩下了刹车,却还是不受控地朝着明央靠近。 在极险的山崖边,他们就像是互相吸引的磁极,无形的拉力令他们越靠越近,直到两辆赛车车首相触轻轻地吻在一起。 一切的喧嚣好像都因为这一触及分的吻而停止。 裴云也依旧面容紧绷,神情肃漠。 这和他很多次面对明央时的表情一样, 但他心里清楚,这一次的他并不是因为生气, 而是因为,他在对陌生的心动感到无措。 这并没有结束,在这一吻之后明央就再次后退,同时扭转方向盘掉头朝着月牙弯而去,这一次没有任何车可以阻挡,所以明央以一个极其潇洒的漂移过弯将裴云也留在了原地。 “现在,比赛继续。” 明央接着说,这回他的声音不再温柔缱绻而是冰冷肃杀。 他当然不打算放过邵斌。 明央在拐过弯道之后就从裴云也眼前消失,所以等裴云也回过神继续提速追上去的时候已经错过了这场精彩的追逐战,而看台的各位可没有错过。 除了徐希承和陈亦鸣还算镇定的坐在沙发上,赵熙飞已经站起身瞪大眼睛盯着屏幕上如流星一般提速的红色赛车,右下角的代表速度的数字不断翻滚上涨。 125km\/h—— 130km\/h—— 138km\/h—— 时速在超过140km\/h之后还在不断上涨!!! “我艹,他是不要命了?”有人低呼出声。 这时候就连陈亦鸣都有些微微色变,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大屏幕上不断变化的数字与画面,低声说了句:“真是个疯子!” 明央这疯子还真敢。 徐希承的眸光倒是越来越亮,他舌尖很轻地滚过‘明央’两个字,心里久违的出现了惊艳与欣赏的情绪。 赵熙飞整个人都被震撼,“我靠,他妈的竟然将速度提高到145!” 最高级的汽车拉力赛中也就只有公路段才会有人敢将速度飙到140以上,更别说他们不是专业赛车手,现在也不是在公路赛段,而是路况更加复杂的山地! 而现在天色渐晚,他们并没有专业车手的领航员随时播报赛道情况。 这有多危险不言而喻,可是明央却以这样的速度一点点将落后的距离缩短,甚至于在弯道都保持着120以上的时速连续过弯,几个呼吸间就已经追上那辆蓝色的赛车。 裴云也虽然看不到前方战况多么激烈,但他通过耳机里越来越高昂的引擎轰鸣声,还有前方若隐若现不断变小的红色赛车也能猜到明央这是将速度提到了什么地步。 在这种风驰电掣般的氛围之下,没有人能压抑住自己澎湃的心情,观战去的观众们如是,赛场上的裴云也也不例外,他也逐渐变得畅快,好像忽然领悟到了赛车的魅力。 那种不顾一切只想要往前冲破的畅快感将他整个人包裹其中。 此时环形赛道已经过半,还有五公里他们将再次经过月牙弯,之后才是直行赛道回到起点,宣告比赛结束。 邵斌此时已经紧张到满头大汗,手套里的汗几乎将手套打湿,但他依然死死地抓住的方向盘,他的确没想到明央会这么快追上,但他也知道,那辆车的极限也能到这了,只要他在下个弯道彻底甩开明央,后面的直行赛道明央就不可能在追的上他。 如果他还是一意孤行的拉高速度,那会发生什么事就没人清楚了。 看台上的五个人现在满脸震惊,心情激动,甚至还在打赌明央今天会不会打破极越有史以来的最高速纪录。 而最为焦点的明央却好像依旧游刃有余,他甚至还在通过蓝牙耳机向裴云也讨要赢下比赛的彩头。 “我赢了,阿也说句好话听听怎么样?” 对于在这时候明央还能记得他,还有心情跟他开玩笑,这让裴云也感觉到了一种奇异的满足,是那种丢开一切其他情绪,只剩下真实的愉悦心情。 “你想听什么好话?” 他听见自己接下了明央的话问道。 接着耳机里静默了一会儿,裴云也能听到耳机里明央逐渐变长的呼吸,他似乎是在思考,没过两秒他带着笑意的声音说又响起: “说你爱我吧。” 与此同时月牙弯也近在眼前。 裴云也并没有给回应,他也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他很想像上次那样薄凉的讽刺回去,但他没有。 视线中是前方不断缩减的赛道,脑海里有无数的念头涌出来,无数的讥讽话语到嘴边却又被一种莫名的力量阻挡回去。 裴云也当然觉得这个彩头很可笑。 可即便如此,他在头盔下的嘴角也没有落下去,也没有变得薄凉没有温度。 邵斌瞥见后视镜里红色的赛车,眼中逐渐迸出不甘与怨毒,还有一丝孤注一掷的狠戾,油门被他踩到底,他抢先进入弯道,这一回他选择的拐点比上一圈时明央选的更早,所以明央除非直接撞翻他的车,不然不可能从这狭窄的赛道超过他。 但他显然高估了自己性命在明央眼里的重要性,红色的赛车并没有因为蓝色赛车的阻挡而降速,在邵斌扭转九十度的一瞬间,他对上明央那双冰冷的眼睛就知道——明央不可能减速。 所以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邵斌几乎是本能地继续扭转方向,避开呼啸而来的杀意朝着另一边的空地冲去。 明央嘴角勾起,冷漠地看着那辆赛车偏离赛道朝着石壁而去。 他赢了。 第56章 这场比赛精彩至极,但比赛结果却是令所有人都意外。 在撞开邵斌的车之后,明央一马当先进入直行赛道,就在所有人都期待他将数据刷新的时候他竟然开始放缓了速度。 直到最后几百米的时候,几乎被人遗忘的属于裴云也的那辆白色赛车后来居上的呼啸而过,拿下了第一。 这个结果让所有人意外,包括裴云也,他挑了眉梢,不知道明央这又是什么意思。 但透过后视镜看着那俩红色赛车在他屁股后头徐徐停下,他忽然笑了一声。 而错失第一明央也因为这一声笑,将心里那点郁闷情绪一扫而光,只是余光瞥见后面那辆蓝色赛车时眼尾依旧冰冷。 下了车明央摘了头盔就朝着裴云也走去,“赢了第一开心么?” “还不错。”裴云也正在摘手套,他的确是出了不少手汗,手套摘得有些困难,因此他还用牙齿叼着指尖扯了一下,然后抬眸看了明央一眼,问:“你故意放水?” 裴云也额发侵湿,有种凌乱的风采,穿上赛车服更是肆意帅气,就这淡淡地一掀眼皮差点没给明央直接看硬了。 摘了手套的裴云也见他不答话,才又抬头看过去,这一眼就直直撞进了明央漆黑地眼底。这一对视彼此都楞了一瞬。 明央:“没有,发动机出了点故障。” 故障。 裴云也侧眸看了一眼那辆前后都有破损的红色赛车,目光闪过一丝疑虑。 这些赛车都是经过改装,这点撞击并不会对发动机造成影响,明央既然提出了那个彩头就不可能到最后放水,也没必要骗他。 既然不是意外,那只能是人为了。 “真是精彩啊!” 从总控台出来的徐希承打断了他们的聊天,两人也就没再继续说下去。 这场比赛如此惊艳,让徐希承也对明央多看了一眼,他的确没想到眼前这个过于俊美的青年有如此胆识,以至于生了想要和他比一场的想法。 不过这会儿明央刚比完一场他也不可能乘人之危,于是开口邀约,下次一定要很明央赛一场。 市长公子的邀约,明央自然不会拒绝,他笑着与他谈笑两句就应了下来,在回神就发现裴云也已经不在这了。 裴云也对这个第一没什么留念,赛车服下一身的汗令他有些不舒服,站了一会儿就直接去了更衣室冲了个热水澡。 到底是高级俱乐部,浴室都是独立空间,但更衣室却是半开放。 冲完澡出来的裴云也正好看到明央坐在窗户边的高台上,他裸着上半身,腰间围着一条灰色浴巾,两条长腿一条曲折,一条随意的垂在地上,搭在膝盖上的手指夹着一根点燃的烟。 这似乎是第一次看到明央抽烟,空气中的微香湿气沾染了淡淡的烟草味儿,中和掉了甜腻,有些苦涩的性感。 裴云也站在原地欣赏了一会儿明央性感的背肌,那边的明央却忽然转过头来,对上裴云也视线的那一瞬间就提起嘴角笑了起来。 手里的烟灰簌簌落地,然后明央脚踩着地,踏过烟灰与尘雾,朝着裴云也迎了过来。 不需要说话,只是一个眼神,他们就知道彼此要的是什么。 或许是因为这个吻掺杂着微苦的烟草味儿,所以和之前的凶狠莽撞完全不同,无论是吮吸与啃咬甚至算得上温柔。 亲吻又怎么够呢,裸露的肌肤相贴,掌心在彼此身上流连,就在明央伸手想要扯掉裴云也碍事儿的浴袍的时候,裴云也松开他的唇。 “你确定要在这?” 明央:“你怕了?” 裴云也低笑一声,他虽然不怕但也没有在别人眼前上演活,chun宫的想法。 明央可没有那么多顾忌,手已经抓住了浴巾边缘,又朝着裴云也的唇吻了上去,刚一碰上,外面就隐约传来脚步声。裴云也拉着明央的手,一转身带着他进了他方才用的那间独立浴室。 脚步声逐渐靠近,紧接着外面传来两道低沉男声,似乎是在讨论刚才的那场比赛,很快说话声又被淋浴间里淅淅水声掩盖。 一隅之地水汽开始弥漫,烟草味儿逐渐湿气中蒸腾消失。 空气里水雾浓密,覆雨为云,水声里也夹杂着几声不清不楚的闷哼,时而上扬时而又被掐断尾音,隐隐约约地沉闷低吼又被一阵叮叮哐哐物体落地的声音粉饰。 待脚步声远去,水声淅沥沥地逐渐停下,不加掩饰地喘息声一点点的泄露出来,喝着窗外又传来的引擎轰鸣,盘旋不止,余音阵阵。 水雾不断升起又随着空气流动摇晃,终于是在一声低吼后趋于平静,满室旖旎,云雨散去。 赛场上的最终结果也终见分晓,裴云也和明央出现的时候正好看到徐希承的赛车率先冲过重点线,陈亦鸣紧随其后。 最后根据冲线时间来看,还是徐希承快了裴云也十秒钟,所以这场比赛也就是徐希承拔得头筹,一群人各个面带笑容围着徐希承一通恭贺恭维。 姗姗来迟地裴云也和明央脸上也带着放松的笑,他们来得巧倒也没人过问他们方才去了哪里,既然比赛已经结束,裴云也也就没打算多留,坐了一会儿就要告辞。 陈亦鸣大概是比出了兴趣,他现在还不想离开,还打算和徐希承其他再去赛道再玩上一玩。 徐希承自然是无不应允,还问了一句明央要不要一起。 这一声倒是让他身边的邵斌脸色难看。 明央看了一眼裴云也,笑得意味不明,然后开口婉拒了徐希承,说是他方才撞车的时候碰到了手,手腕有点不舒服,不能陪他玩个尽兴了。 裴云也嘴角动了一下,他哪里是撞到了手,分明是撸太久。 手酸。 当然别人可不知道,明央这话一出,不少人都觑了一眼邵斌,邵斌的脸色更不好看了,他额头上这会儿还肿着个大包呢。 但他能说什么呢?月牙弯撞车本就是他先手,明央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还真能跟明央甩脸子吗? 那他未免也太不识抬举,更别说徐希承现在对明央多看一眼。 现在时间还算早,几个还有兴致的人留了下来,其他的人也就散了各自去找乐子去了。 明央跟着裴云也身后出了俱乐部,完全没有分道扬镳的打算,一直到裴云也车前,裴云也才看了他一眼,是在问他这跟屁虫的行径是什么意思。 “没开车,载我一程呗。”明央笑得讨好。 裴云也从他身边走过绕到自己那辆奥迪的驾驶位,正好瞥见他右侧不到一百米的一整排豪车里亮眼的红色跑车。 后头的明央立即改口道:“车坏了。” 而这时俱乐部的泊车员不知道从哪来冒了出来,送上了明央的车钥匙,还特恭敬地对明央说了一句他的车已经保养完毕。 闻言裴云也眼皮微抬,不咸不淡地瞥了一眼明央。 他这睁眼眼说瞎话的本事还真的是渐长。 明央:“……” 被拆台的明央眼尾的笑意冷了一下,但撇见裴云也微微提起的嘴角他又开心了起来,他接过车钥匙,慢悠悠地晃着手腕,嘀咕道:“手酸,开不了车了呢。” “你可以叫个代驾。”裴云也好心建议,心里却想看看还能再找出什么理由来说服他。 对他的不解风情明央啧了一声,颇为遗憾的拿着钥匙走向了自己的车。 甩了尾巴的裴云也还挺意外明央就这么离开,等他坐上驾驶位刚把车倒出来,就听见后面传来一声巨大的碰撞声。 他后侧不到一百米明央那辆红色的超跑与右侧方另一辆蓝色的保时捷来了个亲密接触,原本靓丽的蓝屁股已经缺了个大窟窿,明央的车倒只是瘪了个车头。 果然没那么简单。 紧接着明央下了车,又朝着裴云也走了过来,无耻地朝他摊了摊手, “这回是真坏了。” 坐在车里的裴云也看了他两秒,无奈地按开了车锁,明央立即窜上了车。 裴云也没问他去哪儿,直接将车开了出去,经过那两辆相撞的车的时候瞥到那辆蓝色保时捷的车牌号忽然问了一句“你故意的?” “嗯?”明央还在睁眼说瞎话,“不是,真的是手酸,一时没扶稳方向盘,还不是都怪你太持……” 裴云也侧眸盯了一眼明央,开口打断了他,“那是邵斌的车。” 明央眨了眨眼睛,“那还真是巧了。” 鬼才相信这是巧合,大概是明央这幅记仇的样子挺有趣,所以裴云也笑了一声没在说什么。 他当然也没有给明央带回了自己家里,而是给明央送到蓝郡。 明央对于裴云也知道他的常住地址一点儿也不惊讶,还十分自然地邀请裴云也上去做一做。 “阿也特地送我,我怎么也要好好招待招待对吧。”说着明央的手已经附上了裴云也的大腿。 这时候裴云也才发现他左手手指上有两道一厘米左右的伤口,大概是因为之前遇了水的缘故吗,边缘泛白,伤口里还有血迹。 所以在那两次撞车下,明央的手的确是受了伤。 而裴云也在说完“不必了”之后,还多加了一句“你早点回去休息。” 裴云也有种神奇的魔力,就是近似于关心的话语从他嘴里说出来就会变得冷冰冰的不近人情,不过这样已经足够让明央满意,他就更不想裴云也走了。 于是他直接扑过去吻住了裴云也的唇,手也已经沿着大腿直接附上了他的腿间。 对于明央这样随时随地发,情,裴云也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他虽然没有回应明央的吻,但在他掌心不断地揉搓下,还是一点点地起了反应。 他们之前在更衣室没做到最后一步,所以即便都泄了一次,明央也还是轻易地挑起了裴云也的兴趣。 明央吻着他的下巴,到他喉结,又伏在他耳边喘着气儿,一边舔着他的耳垂一边蛊惑人心:“做吧,我还没试过在车里做。” 刚一说完,裴云也就又扯着明央的头发将他拉开。 头皮微微的刺痛感令明央哼了一声,他在琢磨着是不是要去剪个头发,每次被裴云也这么扯着动弹不得真的很碍事儿。 不过他琢磨不到一秒,接下来又被裴云也粗鲁的亲吻给夺了注意力。 好吧,这样也不错。 裴云也好像很喜欢扯着他的头发吻他。 什么毛病。 第57章 在极越明央对裴云也的亲密称呼,还有两人一块离开的景象,已经让很多人知道裴云也和明央的关系有所缓和,这并不奇怪,他们这个圈子里明面上就不会有永恒的敌人。 之后徐希承也真的存了结交明央的想法,几次聚会都邀请了明央,邵斌自然是不爽了,他那辆心爱的跑车被撞,最后也只得了明央的一句不小心,甚至连修车费明央都懒得出。 这可给邵斌气的牙痒,却也只能装大度。 在明盛雅病重的时候明央还是这花天酒地,四处逍遥,自然就传出了不孝的名声。明央本就不怎么样的名声更臭了一些,邵斌可是功不可没,不过当事人却是一点儿也不在意,他甚至都不再管盛世的事儿,做个甩手掌柜该怎么玩就怎么玩。 但在玩乐之余,他也没有忘了裴云也,毕竟现在和裴云也玩,是最令他感到开心的事儿。 而裴云也依旧忙碌,公司的事儿好像没有尽头,只不过他早已经习惯,确定完临市土地开发最终方案之后,裴云也接到了家里打来的电话,之后他就提前离开了公司。 从公司出来的时候就看到明央正倚在他的车旁边抽烟。 这不是明央第一次在这等他忙完公事,之后他们不是直接去蓝郡就是去附近酒店,总之两人见面多半都是做、爱。 他们不再像从前一样针锋相对,也不会再动手打架,在越来越契合的床伴关系里,他们似乎是学会了怎么和平相处,但尽管去蓝郡的次数较多,裴云也也从来没有留下来过夜过,最多也就留下来和明央一块吃顿晚餐。 “饿了吗?先去吃饭。”明央抽完最后一口烟,将烟蒂抬手丢进了垃圾桶。 “不了。”裴云也说:“今天回紫荆山庄。” 明央:“家宴?” 裴云也:“嗯。” 明央颇为遗憾地啧了一声,“看来今天白准备了一番呐。” 闻言裴云也倒是侧眸瞭了他一眼,按照明央这满脑子黄色废料的想法,他这准备是准备的哪方面不言而喻。 裴云也还挺好奇,但现在有正事。他拉开车门正准备回头问明央要不要顺路捎他一程,明央就已经从后面贴上来蹭着裴云也的耳垂咬了一下, “总不能白来一趟。” 搂着还不够,他还想继续动作却被裴云也转身一把推开。 公司楼下停车场并不是什么私密位置,更别说马上到了下班高峰期,裴云也可不想成为明天公司热议对象。 “你属泰迪的么?” 他的反抗令明央微微蹙了下眉头,但听到裴云也这句玩笑话,他就又笑了起来。 越是和裴云也相处,就越是发现,过了那道坎之后的裴云也其实脾气挺好,对于明央随时随地的动手动脚他并不会真的生气,偶尔两句带刺的冷言冷语也别有一番风味儿。 尤其是做的时候,冷着脸闷哼喘息都是不可多得的绝美画面。 那么以自己被上为代价,让裴云也答应和他继续玩下去,实在算不得亏。 毕竟有时候稍稍退后一步,某种意义上也是往前进一步,更别说他也享受着现在。 “行了,等你有时间再联系我。”说完明央还朝着裴云也眨了下眼睛,接着他就这么离开了。 裴云也上了车之后并没有直接将车启动,而是凝着后视镜里逐渐走远的人影,脑海里也在琢磨着明央。 在接受这场游戏之后,明央变得顺从,几乎没有在做出什么令裴云也气的跳脚的举动,所以他们变成这样的关系并不奇怪。 和明央上床,他不仅乐在其中,还能让明央这个定时炸弹变得稳定,何乐而不为呢? 但偶尔,也只是很偶尔的那么一瞬间,对于明央的稳定,裴云也也会生出一些不易察觉的无趣感,当然这点无趣微乎其微,在享受性的时候就被冲刷消失不见。 所以他做出这个决定到目前来说并不算差。 等到明央转弯远去看不到的时候,裴云也才收回视线,启动车子往紫荆山庄开去。 这场家宴除了裴云也一家以外,还有归国的秦老先生和秦舒语,所以对裴云也来説这并不是一场简单的家宴,准确来说是一场相亲宴。 早在裴凌风提到秦家小姐归国的时候裴云也就有所预料,秦舒语第一次登门的时候裴云也在公司处理事务并没有见到,但想来应该是谈得非常愉悦,所以才会有这么一次隆重的会面。 尽管两家没有明确的挑明,但这其中的意味儿也足够明显。 两家到底是世交,即便多年未见,餐桌上也并没有隔阂,聊一聊国外见闻,和国内变化很轻易地就打开话题。 秦舒语其实没有外界传言那么缥缈,和她本人相处下来就只觉得是个邻家小姑娘,吴素绮看着就欢喜,话里话外都在拉裴云也一起加入话题。 “听说舒语现在在国家剧院工作?”吴素绮问道。 秦舒语笑得腼腆:“算不上正式工作,我有个同学是那儿的编导,她那儿人手不够就拉着我过去帮帮忙。” 吴素绮露出了兴趣:“编什么?歌剧吗?” 秦舒语答道:“音乐剧,过两天就要首演,阿姨感兴趣的话可以一块去看看。” “为了排这剧她可是费了大心思,”秦家老爷子秦升忽然插话道:“还非拉着我替他们编了一段钢琴曲。” 虽然年近七旬,但秦老先生依旧精神奕奕,这话说的像是责备,但其实无论是脸上的笑容和语气都是格外宠溺。 吴素绮惊喜道:“是吗?!那更得去听了一听了。”说完又对裴云也道:“阿也到时候也一块去,你秦爷爷的曲子可是难得一闻。” 裴云也这个冷性子要让他自己主动太难了,所以吴素绮免不了替他做主。 闻言秦舒语一双杏眼带着些许期许朝着裴云也看了过来。 话都到这份儿上了,于情于理裴云也都不会直接拒绝,他微微颔首算是应下了。 裴云也的确是到了成家的年纪,但关于婚姻他也的确是没有过多想法,当然不是因为他还存着要娶一个心爱的女人的想法,而是纯粹的没考虑过这件事。 他能明白裴凌风和吴素绮的想法,也承认秦舒语各方面非常符合做他妻子,裴秦两家无论是家世还是交情都十分相当,联姻百利而无一害。 但婚姻对裴云也来说也真的是还不着急,所以他并没有表现得多么热衷,却也始终保持着该有的礼仪。 一顿晚餐吃的愉悦,等到人告别离去之后,吴素绮意犹未尽地看着车辆远走,“艺术世家培养的女儿就是不一样,我瞧着真喜欢。” 就连一向寡言的裴凌风也附和的“嗯”了一句。 “阿也觉得呢?”吴素绮又问一旁更加寡言的裴云也。 裴云也当然知道他母亲是什么意思,但他却沉默了。 吴素绮又问:“喜欢吗?” 喜欢吗? 当然不,可是肯定的。 甚至与他们都不熟,但裴云也也不觉得商业联姻需要喜欢亦或是爱情。 当和秦家联姻带来的利益足够大,喜不喜欢是最不需要考虑的事儿,所以这个问题他不需要回答。 “现在不喜欢也没关系,感情是需要培养的,你们多相处相处感情就有了……”吴素绮还在絮叨,裴云也垂眼听着,思绪却已经跑远了。 喜欢,这些词对裴云也来说其实算是的上陌生,好像没有什么东西、或是人给他的感觉能称得上喜欢。 包括除夕夜那晚明央那些关于喜好的问题,都是他随口而来的敷衍而已,或许算得上是偏好,但远远达不到喜欢的程度。 不自觉地,裴云也又想到了明央那句‘你喜欢我吗’,还有赛车时他向他讨的那句彩头。 或许是因为最后赢的人是裴云也,明央没在提起过。 裴云也忽然发现,似乎他想起明央的频率在逐渐增多,无关的、有关的,这个人好像已经在他的世界留下了无法忽略的痕迹。 于是他再一次的审视了他们的关系。 明央对他可能是认真的,也可能只是单纯的想要上他的贼心不死。 相比前者,裴云也更愿意相信是后者。 但是为什么在远山那次,明央没有这么做呢? 裴云也有时候的确不太能猜透明央的想法,可这也是明央对他的吸引之处,他的确喜欢掌控一切的感觉,但意料之外的惊喜却也十分不错。 而他自己呢? 对明央—— 喜欢应该是有的,他承认。在明央一次又一次的试探下他的确给出了那一点儿喜欢,不然不会和他玩下去。 继续玩下去裴云也也不知道会走向什么方向,相处下去是会失去兴趣,又或是产生感情…… 这种可能性几近与无。 他和明央的这种人,真的会愿意付出真心,甚至愿意长久地受到另一个人的牵制吗? 裴云也清楚他自己不会,明央也不会。 所以一点喜欢并不代表着他们需要谈感情,玩玩也就只是玩玩而已,到他们双方任何一个人失去兴趣也就意味着结束。 那么现在,享受就很不错。 第58章 裴秦两家见面的消息不是秘密,传到圈子里自然也就传到了明央的耳朵里。 第二天秦舒语的资料就和极越赛车故障的调查报告就一起发到了明央手上。 明央率先点开了秦舒语的资料,一边看一边往卧室走去。 和他从那些纨绔子那里听来的没什么差别,艺术世家的才女,不仅容貌出众,履历更是精彩,还非常有爱心,国内外做过的慈善项目占了整张纸。 明央一目十行的扫过,却有些乏善可陈的感觉。 但做裴家的联姻对象,的确是足够了。 他都会产生这种认知,那么裴云也自然也会是这个想法,不然不会有昨天的那次会面。 所以裴云也是真的可能会娶这个女人。 想到这明央的目光猝然变得寒凉。 那可不行。 他可还没有玩腻,又怎么能让裴云也中途退出。 而另一份关于他在极越那辆突然出故障的赛车调查却是要精彩得多,就连撞他的那名车手账户里突然多了一百万,怎么花掉的明细都写得清清楚楚。 这个邵斌也太没脑子了,干‘买凶杀人’这种事儿用匿名账户打款也不多批几个马甲,账号持有人的人际关系稍一排查就能够锁定目标。 明央嗤笑了一声,在懒得搭理和教训一下之间来回摇摆。 他食指点着屏幕目光忽然扫过秦舒语资料下方的行程里一行黑字。 XX慈善基金会今天的那场慈善拍卖会,秦舒语也在受邀之列。 明央忽然有些些想法,他拿出手机拨了通电话,对着电话那边吩咐了一句“XX慈善拍卖会不用派人去了。” 说完明央眼里露出些许笑意,又说:“我亲自去。” 挂了电话明央打开了衣柜,精挑细选的选了一件儿西装,又取了一块手帕叠的整齐放在胸前口袋里,甚至于他还刮了他稀少的胡茬。 明央盯着镜子里的男人看了几秒,然后他又在头上抓了几把,稍长的头发虽然凌乱,但每一根都透着精致。 啧,面容俊秀,气质更是出众。 出门前,明央甚至还喷了点儿香水。 在明风去世之后,这家慈善基金会落到了陆明手里,不过因为规模很小,所以毫不起眼,如果不是明盛雅来这么一手,明央也不会找到这家基金会上来。 因为谢柔的作品价值不高,所以这几幅也都被人遗忘了,还是院长去年年底清出来才发现,于是就给放到了这场慈善拍卖会里再次参加拍卖。 这场拍卖会十分简单,参加的人也并不如明家举办时邀请的人有来头,最起码明央就没见到几个熟面孔,他来得晚,于是挑了个靠后的座位,正好可以看到斜前方的秦舒语。 本人要比照片更加出彩几分,她仪态端正,举手投足都有种和风细雨的温柔气质。 很快就到了那几幅画的拍卖时间,明央出手阔绰,那几幅画拍出了远超画本身价值的价格,一下子吸引了不少视线,加上他面容出众,更是引人倾慕。 但这些目光中并不包括秦舒语,只是一个眼神的交汇,明央就清楚秦舒语和裴云也身边过的任何女人都不同,无论是金钱,还是牺牲色相都不一定能达到目的。 更别说她背后还有个和裴家是世交的秦家。 就单从这一点来说,裴云也对她的态度也会不同。 想到这,明央的眸光就愈渐暗沉,他盯着前方举止优雅的女人,心里计较着直接杀了会不会更好。 或许是他的目光过于炙热,前方的秦舒语竟然回头看了过来,对上明央些许不善的目光甚至还朝他莞尔一笑,这一笑所释放的善意令明央楞了一下。 他可不会认为这是秦舒语对他有意思,只能说明她有涵养,对明央不善的目光也能大方的接受并予以回应。 于是明央也回了她一个笑容。 但心里却是敌意更甚。 画也拍了,人也见了,明央就没再多留,他开车离开的时候忽然发现后面有辆黑色的车不远不近的跟在他后面,车牌号不是平时跟着他的那几辆,明央眯了下眼睛然后摸出手机拨了通电话,将车牌号报了一遍吩咐人去查。 挂了电话之后他直接改道驱车去了静安区的鱼跃墓园。 门口的保安一看到明央就立即迎了过来,明央将朝他摆了摆手,自己提着那几幅画往里面走去。 这里远离市区,所以人烟稀少,甚至于园区里的杂草都没有被除去,枯黄缠绕着一排排的老旧墓碑,在寒风里发出欷歔的杂音。 唯独最里面靠近一片人工湖的地方还算干净整洁,墓碑上一根杂草都没有,明央走到跟前将那些画一幅幅的摆出来,亮丽的油画是这片沉寂墓地里唯一的亮色,似乎连冷风都带了些春意。 只是很快又在明央冰冷的视线下被火光吞噬。 燃烧的刺鼻气味儿不断弥漫,黑色的烟雾纠缠着往空中飞去,又被一阵阵春风给吹的消散。 明央这回没有说话,他沉默的看着那几幅画被火焰吞噬,遥远的天际似乎都被这把火烧着,大片大片的火烧云偶就漫天,明央眺望天际,然后静静地坐在这里看了一场日落。 或许是相似的场景勾起了回忆,明央回想起谢柔第一次带他出来写生,就是在这片人工湖附近,那时候这里还不是正规墓园,荒山里偶尔有几座孤坟,春天会长出许多野花野草。 谢柔总是会在他画画的时候编排几段恐怖故事故意说给他听,明央多半都是充耳不闻,逞强故作镇定的挥动画笔。 谢柔呢?她会在发现他笔触细细抖动的时候乐得哈哈大笑。 他们曾有过一段非常快乐的日子。 在谢柔将他丢在荒山里之前。 夕阳西下,火光燃尽,记忆也都到了头。 。 明央回到花园小筑的时候,手下的人也发来了调查资料。 跟踪他的人是陆明的人。 这倒是有些奇怪。 在一开始遗嘱公布时,陆明和明盛雅都有派人盯着他,后来大概是发现明央整天不务正业,甚至于和明盛雅对着干,对他没了威胁,陆明就已经放弃,没道理这时候又忽然开始将注意力放到他身上。 明央稍一思索,又让人去查了查这个慈善基金会,他目光从文件上落到床头放着的一根黑色毛衣。 这是裴云也上回落在这儿的,明央将那件毛衣拿到手里,放在鼻尖嗅了嗅,隐约能闻到裴云也惯用的木质香味儿,还有一点点不易察觉的腥味儿。 是他的体液,混着裴云也独属的气味成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旖旎香味儿。 他就像是吸毒一样一点点品着这残留的气味儿。 各种各样的裴云也开始在他眼前出现,冷着脸的,皱着眉的,嗤笑的,低笑的,还有陷入情欲中的,他见过的没见过的,都占据在他的脑海里,不容撼动分毫。 明央察觉到自己正在一点点起反应,然后他点开手机里的隐藏文件,屏幕上的接连出现一片视频文件,他随手点开一个,室内就想起了一串窸窸窣窣的声音,紧接着“.....嗯啊....我ampampamp操,..amp%$a哈~~……*你**……%¥#”一连串和脏话伴随着闷哼传了出来,屏幕里两个人在床上交叠起伏。 明央伸出手,食指拂过屏幕里裴云也凸起的背脊,接着停在他挺翘的臀部之上,视频的拍摄角度并不算好,但依旧可以看清裴云也健壮的身体,像是上帝亲自雕琢的完美之躯体。 视频的声音和毛衣上残留的的气味儿并不能够满足明央,于是他又翻出了一部手机,点开通话记录,随手点了个号码就拨了出去。 “嘟嘟”声伴随着明央难以抑制地喘息,等待的煎熬终于是在电话接通的那一瞬间达到顶峰。 “什么事?” 裴云也的声音低沉悦耳,明央微微用力才止住了想要倾泄的念头。 明央嗓音紧绷沙哑:“你说什么事儿?” 电话那边的裴云也轻笑了一声,“发、情了?” “嗯哼。”这直白的话让明央没忍住哼了一声,他拇指蹭到平板屏幕上,视频里的声音倏地被拉高。 裴云也自然也听到了这暧昧的声音,不过他所处的环境有些嘈杂,因此没能察觉到这声音十分耳熟。 大概是明央也注意到电话那边的声音过于嘈杂,而隔着电话现在已经不能满足于他,于是他直接问:“什么时候过来?” “今天不行,”裴云也又说:“你自己玩吧。” 明央的眼睛微微眯起,遗憾和不满足占据了他全部的心理,连带手心带来的快感也被这种不满足的不爽碾压。 他非常讨厌从裴云也那里听到拒绝。 这是从前没有的感受,或许是因为得到过,所以现在就更加难以忍受。 黑暗的念头一点点滋长,他慢悠悠地说道:“自己玩多没意思。” 好想要,想见就能见得到,想做就能直接做。 最好是把裴云也绑在身边,让他哪里都不能去,让他说不出任何拒绝。 只能看着他,只能和他玩,只能是他。 明央偏于寡淡脸色逐渐在这些遐想中浮现出丝丝兴奋。 “怎么,明少想找其他人玩?”裴云也声音低了几分。 他这近似于不满地语调,令明央眼睛一亮,不爽立即被兴奋取代,那些探出头的黑暗念头更是欢欣鼓舞起来,叫嚣着:得到他! 他迫切的想要见到裴云也。 “阿也这是吃醋了?” 裴云也嗤笑了一声,顿了一秒又道:“我只是不喜欢玩别人玩过的东西。” 明央并没有因为裴云也轻率的措辞感到不满,反而真心地开始愉悦了起来,填不满欲望的空虚感被另一种奇怪的满足感填补。 这种情绪并不陌生,在泳池里察觉到裴云也没走的时候、在裴云也着急唤他名字的时候、还有在医院裴云也生硬地告诉他‘这里很安全’的时候。 他都感受过这种纯粹的开心,甚至隐约要超过他想要上了裴云也的念头。 大概这种感觉具有成瘾性,占据着在明央的心脏开了一个窟窿,并且永远也无法填满,拉着他沉溺于其中。 但这种满足感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他发现裴云也拒绝他的原因是他此时正和秦舒语在国家剧院欣赏一场音乐剧。 他高昂的欲望因为这消息带来的愤怒戛然而止,心底那些疯长的想法一点点变得黑暗。 秦舒语....秦舒语....秦舒语.... 要不然还是杀了吧。 第59章 如果不是秦舒语打来电话,裴云也可能已经忘记他还答应过一场音乐剧的邀约。 不过既然都答应就没有反悔的道理,即便他没有什么想要和秦舒语发展下去的欲望。 这场音乐剧是根据俄罗斯作曲家拉赫玛尼诺夫真人故事改编,讲述的是在《第一交响乐》的首演劣评如潮之后,拉赫玛尼诺夫深受打击,并陷入了为期三年的精神崩溃和创作停滞,“失落的3年时光”这次算是中文版首次演出。 裴云也其实对这些并不感兴趣,他欣赏音乐的水平和他欣赏画作的水平差不了多少,但这场舞台剧的确是废了大心思,各方面都十分用心,不懂欣赏的裴云也也渐渐随着故事走向生出一丝兴趣。 近两个小时的音乐剧结束之后,秦舒语还有些意犹未尽,她虽然参与编导知道故事走向,但也还是第一次自己的作品在舞台上完整呈现。 秦舒语今天穿了件白色羊绒外套,雪白的狐狸领衬得她更加出尘,他和裴云也站在一块吸引了不少视线。 “pe...云也哥觉得怎么样?” 虽然两人算是旧识,但到底是多年不见,彼此的性格也都和年少大相庭径,所以相处还是礼貌与拘谨居多,她这声‘云也哥’还是在吴素绮的要求下改了口。 裴云也微微颔首:“不错。” 秦舒语知道他性格冷淡,能得一句不错已经让她欣喜,于是她浅笑着提议道:“时间还早,附近有家不错的杭帮菜,去尝尝?” 作为一个绅士他自然不会拒绝秦舒语的提议,并且在用完餐之后他也会将秦舒语安全送回家。 而在他和佳人用餐的时候却是发生了一件大事儿,裴氏旗下某个项目负责人卷款潜逃,被拖欠工资的负责人联合工人们联络到媒体准备曝露‘资本恶行’,而这一切都在发生之后才到裴云也耳朵里。 这可不太寻常,以裴云也的耳目没道理会在东窗事发之后才有所耳闻。 林现消息过来的时候,裴云也正好用完餐,即使听到这个坏消息他也没有露出什么怒容,甚至还没有知道明央装死骗他生气。 他朝着秦舒语颔首,紧接着对着电话那边的林现吩咐下去该如何处理,挂了电话他又恢复了先前的从容,只是目光掠过右后方一桌时顿了一瞬。 秦舒语并没有错过他微微蹙起的眉,“是有急事吗?” “不着急,我先送你回去。”裴云也说。 秦舒语忙道:“没事儿,你有事儿就先去忙,我自己打车回去。” 裴云也并没有采纳这提议,起身时还顺手从应侍生手里接过那件白色的羊绒外套递到秦舒语手里。 将秦舒语送到家之后裴云也并没有直接开车离开,他坐在车里停了好一会儿,直到秦舒语进到小区里面看不见他才摸出手机,拨了一通电话。 嘟声刚想一声电话就被接听。 裴云也利索地一句“过来吧”就挂了电话。 在他车后一百米的另一辆黑色大众中,明央眉梢一挑,因为这三个字,眼底的阴翳逐渐散开露出其中的笑意。 他下了车走到裴云也的那辆奥迪旁,拉开车门直接坐了进去,“什么时候发现的?” 裴云也没说话,他直接将车开了出去。 明央也没再问,舒舒服服的倚在副驾驶上,只是看向别墅的目光在夜色中有些冰冷晦暗,尤其是闻到车里一丝极淡的不属于裴云也身上的甜腻香味儿。 这可真是太难忍受了。 于是他拿起车上的车载香氛用力的挥洒了几下,好歹是将这气味掩盖掉。 明央的想法难以预料,但有时候的行为却是很好揣测,就比如现在。 很幼稚的张牙舞爪。 但竟然有一点点可爱。 这种对于裴云也来说有些荒谬的情绪他并没有表露出来,他表情依旧淡漠,在明央将车内到处弄得都是佛手柑的气味之后,才忽然开口问了句:“你干的?” “什么?”明央没跟上裴云也的脑回路,他又在车窗的夹缝里发现一根洁白的毛。 裴云也言简意赅:“飞毅。” 飞毅就是那个出问题的项目所处的子公司,明央浅笑了一声,否认道:“不是我。” 车辆拐上高架,裴云也脚下用力,车速逐渐提高,闻言瞥了一眼正摊着撮毛的明央,“但你早就知道。” 他并没有说什么事儿,只是说了一家小到他自己都不一定记住的子公司名称,明央就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如果不是明央做的,那就只能是明央默认别人做的。 “不比你早多少,就在你挂了我电话之后没多久。”明央说完打开车窗将他一点点捡干净的毛丢出窗外,冷风从窗缝呼啸而来,轰鸣的噪音里还有明央不爽地埋怨:“所以说,下回别那么快挂我电话。” 这事儿明央没必要骗他,稍一查证就能清楚事情始末,于是裴云也没再说什么。 明央也的确是就比裴云也早那么一点儿知道,当然他如果想拦也的确能够栏的下来,但看到裴云也和秦舒语一块从国家剧院出来有说有笑的时候,明央就改了主意。 只是他没想到裴云也竟然一点儿也不着急,还让那女人上了这辆车,并且一路将人送回了家。 明央思忖了两秒又道:“还有,这车扔了吧。” 裴云也没搭理他,打了转向灯准备下高架直接拐去伍元路。明央瞥见他的意图立即拉了一把他的方向盘,沉声道:“去你那吧。” 车身猛地扭了一下,紧接着后车就传来的长笛警告。 裴云也皱着眉盯了一眼明央,声音冷了几分:“别作死。” 虽然这么说,但他也没再往右转道变道,而是往盛和苑的方向而去。 这不是明央第一次来这间屋子,但还是第一次和裴云也在这做,进门之后他就迫不及待的扑到了裴云也身上,近乎是疯狂地吻着他的唇舌。 因为在车里待的时间久,所以彼此身上都沾上了香薰的气味,同样的味道令明央痴迷。 不需要过多的言语,两个人就已经纠缠到了一起,跌跌撞撞地进了裴云也的卧室里,两人相拥着躺在大床之上,呼吸间都是彼此的气息与温度。 他们彼此太过熟悉,所以很轻易地就调动起彼此的情绪。 这时候明央忽然开口问了一句“好看吗?” 闻言裴云也抬眸对上了明央的视线,并没有问他指的是什么,而是在用力的同时回答了明央的问题。 “还不错。” 明央很轻地哼了一声,身体都抖了一下,他盯着裴云也的眼睛,因为他这声还算愉悦的‘不错’眸底掠过重重不爽,但还是欲望占了上风。 完全契合之后,两人身躯紧贴,明央一手攀着裴云也的胳膊,一手拥着他小声提议道:“那下次在钢琴上做怎么样?” 裴云也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更加用力了。 明央里的黄色废料是真的多,千奇百怪,什么事儿他都能扯到上床这件事儿上。 但的确很有意思,裴云也承认。 或许是因为两个人的确许久没做,也或许是因为两个人心里都憋着气儿,这回两个人都有些不受控。 比起上床更像是打架,野兽似的撕咬着彼此。 裴云也后背、胸肌都有明央抓出了数道痕迹,肩膀上更是留下了一个带血的牙印。 而明央也没有好到哪儿去,他后颈被裴云也掐出了红痕,白皙的身体也留不少鲜青紫痕迹,不过他感觉不到疼,反而赢了一筹。 结束之后,两人都有些力竭,明央瘫在床上没动,听着浴室传来的水声就又挤了进去,他本想再来一次,结果裴云也给他压在镜子前接了个吻,让他老实点,然后就抽了浴袍去了书房。 留下明央和一室水汽面面相觑。 透过镜子上的指印明央可以清楚地看到镜子里的男人满脸情态一点点褪去,阴霾一阵阵的附上,红肿的嘴唇被牙齿咬得变形,咬肌滑动,含情眼逐渐被阴翳覆盖。 裴云也答应和他玩玩也就真的只是玩玩,等他不想玩了,自然就会抽身而去。 明央的意愿似乎不在裴云也的考虑范围之内。 他好像得做点什么才行。 第60章 卷款跑了的负责人名叫肖泽艾,在飞毅待了有七年,算是老员工,为人老实,工作认真,但却有个好赌成性的儿子。早在两年前肖泽艾就已经私自挪用公款替儿子还债,但当时并没有人发觉,现在更是直接卷款逃了。 抓人的事儿交给了警方,欠钱的事儿并不难解决。 只是因为这事儿已经发生有一月有余,飞毅对外没有任何回应,让很多工人拿不到工资,甚至不能回家过年。 而这么大的事儿裴氏总部甚至都没察觉,很明显是公司内部有人将这事儿压了下来。 裴云也食指点着屏幕上的财务报告,目光落到最后一页周景明的签名上,神色沉思。 如果他没记错,这个周景明和邵氏曾经合作过一个项目,在裴云也和邵氏抢夺上宜C的时候,他们也有过来往。 第二天董事会果然对周景明口诛笔伐,一致认为是他的疏忽,甚至还隐约提出当年肖泽艾挪用公款没被发现说不定就是因为周景明的包庇。就连一向老好人的孙总这回都点了几句周景明。 裴云也静坐高台之上始终不发一言,只有当孙总开口的时候,才看过去一眼。 周景明自然是不服,他甚至连肖泽艾跑了他都是昨晚才知道。当然他们这么吵是没什么用的,两边互相拉扯账目的疏漏。 “眼下还是安抚好工人们最为重要,闹大了闹出人命更是不得了。”有人说。 孙总点头:“资金周转这方面倒没什么问题,只是这次这么大的财务疏漏都没能发觉,不彻底查清楚实在是……” 不用说完大家都清楚是什么意思。 他这么一说以周总为首不少董事都脸色难看,谁手里没有几本烂账,私下里藏着掖着没什么大问题,这么瘫在台面上可就过不去了。 孙总提出要查周总的帐,周总又怎么会示弱,自然提出要查一起查。 孙总:“我们这又没出问题,更何况年终审计也不是没查过。” “年终审计有用的话,这几千万不翼而飞的事儿还会现在才被捅到咱们跟前来?”一直不说话的徐行终于是有了机会。 这话说得毫不留情,孙总张了张嘴也就没在反驳,沉默这没再接话。 “那就查吧。”裴云也就在这等着,大手一挥就拍板了。 “彻查。” 结束会议之后,裴云也就又签署了几份资金调动的文件让几个心腹去将欠款付清,甚至还提高了百分之2的分利作为安抚,公关部那边也已经发了声明,网上暂时是没掀起什么风波。 只是没想到这幕后之人动作更快,还没到下班时间,竟然有一批工人冲到了帝星大楼楼下示威,甚至还有人拉着‘欠钱不还’的横幅,声势浩大,令裴氏的保安都有些无措,被裴云也钦点做善后工作的工作人员也第一时间出来安抚工人,还叮嘱着保安千万不能伤人。 明央到裴氏楼下的时候正好撞见这么一幕,他坐在车里看着那边喧闹的人群们,各地的方言夹着普通话,叫嚣着欠债还钱。 里面大多都是穿着沾着水泥灰工作服的工人,还有几个穿着黑色羽绒服稍显体面的中年汉子更是不停地煽动人群,鼓噪着裴氏的恶行。 很显然这里面真假工人掺半,为首的那俩中年大汉明显就是过来带节奏,明央目光掠过那名大汉时微微眯了下眼睛,然后他拿出手机对着那几个人拍了几张照片,接着拨通了一个号码对着电话那边吩咐了几句,接着将照片发过去,做完这些事儿之后他才提着他打包好的食物下了车从侧面进了帝星大楼。 林现知道他和裴云也的关系自然不会再拦着他,所以这一回他进裴云也的办公室畅通无阻,只不过没想到裴云也这会儿正在补觉。 室内拉上了遮光窗帘,昏暗的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但明央也还是看到了裴云也脸上的疲惫之感。他忽然有些后悔昨天没将这事儿拦下来。 但也就只有一点点后悔。 这并不是他第一次看到裴云也这样毫无防备的熟睡姿态,但这次的感受和远山想要撕碎,想要侵犯的冲动全然不同。 裴云也安然的面容,平缓的呼吸,昏暗的光影构图成了一幅静谧的图画,目光流连之上竟然让他心里生出一丝丝近似于柔软的感觉。 不想打扰,不想叫醒,只想静静地看着他,看多久都可以。 这很奇怪,比他忍住没有乘人之危上了裴云也还要奇怪。 但明央清楚这不是因为他和裴云也之间的关系从敌对变成床伴,而他对上了裴云也这件事儿没了兴趣。 只是因为他自己内心发生了变化,他对裴云也的感情发生了变化。 不然他昨天是怎么忍得住在秦舒语上了裴云也的车之后,没有直接撞上去呢。 究其源头不过是他有了顾虑。 那么还玩不玩,玩多久就不能随着裴云也的心意了。 裴云也并没有睡熟,恍惚间似乎有什么拂过他眼帘带起轻微的痒意,所以没一会儿他就醒了过来。 出来就看到明央正坐在他的办公桌前,双腿架在大理石桌面,手里把玩着那把拆信刀。 “醒了?”明央朝他看了过来,“楼下闹成那样,你倒是在这睡的爽。” 裴云也:“什么事儿?” 明央三两句就把楼下工人闹事儿的事儿说了,裴云也没说什么,既然没惊动到他自然就是处理好了,这点儿小事儿不需要他去操心。 明央:“饿不饿,吃点东西?” 空荡的胃里并没有什么饥饿感,更多的是不适。昨晚做完之后他就去了书房忙工作,到清晨才眯了一会儿,紧接着就又一早来到公司处理事儿,补觉之前也就喝了两杯咖啡。 裴云也记得他早晨离开的时候才发现明央昨晚没走,而是躺在他的床上裹着乱糟糟地被子睡得正香。 走近了裴云也发现明央此刻穿的衣服都是他的。 还真是不气。 “你猜带头闹事儿的人是谁的人?”明央站起身,一边将他打包的食物一样样的拿出来摆在裴云也面前,一边卖关子。 裴云也:“邵氏?” “Bingo!”明央打了个响指,夸张地夸赞道:“阿也厉害啊。” 这段时间和裴氏作对的除了邵氏也没几个,趁乱浑水摸鱼并不奇怪,要说这事儿邵东溪这老东西没掺上一脚才奇怪呢。 裴云也对他的夸赞不置一词,目光扫过眼前一道道眼熟的菜品,又看了一眼包装袋上的杭帮菜logo,继而发现眼前这些菜和他昨天和秦舒语在那家餐厅所点的菜品一模一样。 “怎么样?”明央拿着餐具递给他,问道:“这些应该合你胃口吧。” 裴云也抬眸定定地看了一眼明央,明央以为他会说什么,但他什么都没说接过了餐具沉默着填饱肚子,明央就坐在一旁看着他吃东西。 “你吃过了?”裴云也问。 “嗯。”明央看了一眼满桌菜肴,撇了撇嘴嫌弃道:“不好吃。” 那种奇怪的孩子气儿又出现了,裴云也眉梢微微扬起,问他:“所以你买来这些就是为了难为我?” 明央笑了一声,又拿起了那把拆信刀,一边把玩一边幽幽道:“没有啊,看阿也昨天吃的很开心,我以为你喜欢。” 裴云也抬眸看着明央,默了两秒忽然勾起嘴角评价了一句:“的确喜欢。” 刀尖落在桌面上,‘咚’的一声,很轻又很重,明央脸上似笑非笑的笑意也倏地冷了下来。 他盯着裴云也似乎是在思考裴云也这句喜欢说的是什么,又或是想从裴云也脸上看出这句评价的真假。 最后什么都没有。 但无论喜欢什么,是真是假,都让明央心底生出一阵危机感。 他十分确定、百分之一百确定——他不能接受裴云也身边出现任何其他人。 无论出于什么原因。 喜欢也好,联姻也罢。 都不行。 用过午餐之后没多久,裴云也继续工作,而明央就在一旁安静的待着,正好这个时候关于XX慈善基金会的调查结果发到了明央手机上。 的确如他所料,这家基金会近几年的慈善活动多多少少都有些漏洞,而在去年下半年更是漏洞频出,实际收到的捐款和派发出的物资百分之八十都对不上数。 所谓基金会不过是个披着伪善羊皮的恶狼,里面的猫腻不知道有多少。 难怪陆明会那么紧张。 更令人惊喜的是牵涉其中的资本还有邵氏和裴氏的一位高层。 这个可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 明央甚至还想要谢谢陆明。 他盯着裴云也工作的身影,心里思量着这一回,他能用这个意外之喜从裴云也那里换来点什么? 让他上一次么? 不,裴云也肯定会拒绝。 那让他不许去联姻。 这个念头冒出来,明央自己都笑了。 这实在是太可笑了。 裴云也肯定也是这么觉得,他不仅会拒绝,或许还会觉得他脑子有病。 可是他本来就脑子有病,不然怎么会越来越痴迷于这一场游戏,甚至还会担心裴云也没了兴趣想要先结束这场游戏。 所以有病就有病吧,反正他本来就不正常。 第61章 明央在办公室待了一会儿,就先离开了,一直到裴云也忙完他才又出现在裴氏楼下,裴云也走过去才发现车位上他惯用的那辆奥迪变成了一辆崭新的奔驰。 “我车呢?”裴云也问。 “扔了啊。”明央无所谓道:“你开还是我开?” 裴云也盯着他看了两秒,忽然道:“明少是不是有些越界了?” 这段时间裴云也已经很少会用‘明少’再来称呼他,这两个字就像是一个拉开距离的开关,背后的意义令人讨厌。 更别说这句话里还藏着一丝不满,对明央此举而感到的不满。 裴云也有些意外他会因为明央这个小举动而生出奇怪的不满,但他也不会真的因为一辆车对明央怎么样,毕竟他还没打算和明央结束这段关系,这话比起提醒更像是一个玩笑。 明央因为他这句越界眉头皱了一下,但他脸上还是带着笑。 界限。 的确他们之间存在这个。 所以明央才想要打破。 而就在他准备开口的时候,忽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回荡在空旷的停车场。 紧接着十几个挥着棍棒的男人突然从停车场拐角冲了出来,为首的男人甫一看到他们就指着裴云也所在的方向大喝一声:“在哪里——就是他!!!” “兄弟们!!上!!好好教训他们!!!”十几个工人装扮的男人声势浩大的叫喊着冲过来。 裴云也迅速看了一下身后,发现他和明央所处的位置正好是个死角,后退无路。 再回头那边的工人们已经冲了过来,甚至有人挥洒着朝他们砸过来什么东西,裴云也心头一跳,立即拉着明央躲闪,同时另一只手臂挡住了朝着明央飞过来的矿泉水瓶。 塑料瓶“砰”的一声炸开,水花四溅,打湿了裴云也的衣袖又在地上晕开一片深色。 明央被他拉得踉跄,却并没有将目光分给那些叫嚣着的工人们,而是直直的看着裴云也,下一秒耳边破空声响起,明央勾唇一笑,回手挡住了工人们挥舞而来的棍棒。 这些人甚至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直接将两个人围在这里开始就开始动手,很明显是为了泄愤而来。好在裴云也和明央的身手不错,反应够快。 这些人多数都还穿着工地派发的工作服,裴云也很轻易地就明白过来,这是下午来闹事儿的那批工人,所以他并没有下狠手,多是格挡为主。 但很快他就发现,人群中除了真的泄愤和打酱油凑人数的普通工人以外,还混入了一些‘行家’。 裴云也几乎是瞬间就分辨出这人的身手绝对不是普通工人。 他能发现明央自然也能发现,两人对视一眼就都朝着那几个人而去。但对方人多势众,防守不及之下,他们还是被棍棒砸了好几下,疼痛刺激着裴云也的神经,他险些控制不住手上的力气。 那些闹事儿的工人也没想到这两个养尊处优的有钱人这么能打,不少人都生了退却之意,但也有人穷凶极恶,竟然掏出了一把水果刀。 棍棒还能硬抗,刀就不行了,更被说对妨害人多势众,那持刀的人双眼通红,理智所剩无几,明央一个没注意就被银刃划破的手臂,裴云也眉梢猛地一跳,一脚踹开了那男人。 这回他可没有收着力,那男人愣是被踹出了两米远,痛呼一声摔倒在地,那柄沾了血的水果刀也滚出老远。 见血之后不少人都生了退意,正好这时候发现不对劲儿的保安组已经冲了过来,大喝着威慑他们,于是原本斗志高昂的工人们立即四下逃窜。 裴云也停下手,接着拉过明央受伤的手,沉声问道:“怎么样?” 明央摇头的动作顿了一下,接着低声说:“有点儿疼。” 裴云也嘴角绷直,因为这四个字脸色又沉了一分,明央见他皱眉,眉梢却是染上了笑意,他得寸进尺的伏在裴云也肩上,脸上无所谓的神情迅速变得可怜兮兮, “好疼啊。” 闻言裴云也瞥了一眼他小臂上的伤口,淡声道:“戏演过了。” 虽然他这么说,但也没有推开明央,而且方才打斗中满身戾气也在明央近似于撒娇的喊疼一点点褪去,只是看到那深红的血迹还是难以压制心底的丝丝怒意。 而就在这时,裴云也视角盲区里,一个卧倒在地的男人正慢慢爬起来,他看了一眼裴云也的方向,又看了一眼三步开外的那把沾了血的水果刀,最后还是舍远求近捡起手边的木棍朝着裴云也攻去。 “啊——” 怒吼压过了棍棒挥下产生破空声,裴云也只觉得腰间一紧,紧接着眼前的景象迅速旋转,那根忽然出现的木棍就这么直直地砸向了明央的后脑。 疼痛令明央闷哼一声,而裴云也的呼吸也在这一声闷哼中有一瞬间停滞。 他看着明央因为疼痛紧皱的眉头,胸腔里的心脏也不由地跟着皱缩了一下,这与他当初看到明央跳楼时的情绪相差无几。 等他回过神来,搞偷袭的人已经被奔来的保安制住,而怀里的明央正在一点点变重,揽在他腰间的手也逐渐松了力气。 裴云也用力将人抱住才止住了他下滑的趋势,这时候他听见了明央小声地喃喃:“这回是真的好疼啊。” 这声疼令裴云也的手抖了一下,他好像也在这一瞬间也感觉到了切身的疼,一点点在他胸口绽开然后传到心底。 还没等他来得及说什么,明央就已经晕了过去。 一旁的安保队队长已经傻了,他一时不知道是该打120还是110,战战兢兢地拿出手机刚解了个锁就听见裴云也冷得几欲结冰的命令:“过来开车!” 他侧眸去看裴云也已经将明央抱到了那辆大奔车门口。 “哦哦哦!!!好好好!!”保安队队长连忙过去拉开车门,帮着将人抬上去,然后忙不迭地爬上了驾驶位。 保安队长一路风驰电掣的将人送到了最近的医院,裴云也冷着脸跟到急诊室里才被护士小姐给拦在了外面。 在明央做检查的这段时间里,裴云也始终在外面等候,还是林现过来提醒他去检查,他才去处理了一下身上的打击伤。 明央手臂上刀伤的确不严重,简单的处理之后就已经止血,更为严重的是他后脑右侧的打击伤,因为木棍上有裂缝,所以还在他脑袋上开了个口子,处理过伤口也做完脑部CT之后,明央就被安排进了VIP病房。 确定只有轻微脑震荡之后裴云也松了口气儿,但这一回,‘轻微脑震荡’五个字带给他的感受却不是上一次简简单单的放心,还多了一丝庆幸。 因为后脑有伤口,所以明央躺着的姿势是微微侧躺,半边脸窝在柔软的枕头里,露出苍白的半边脸有种憨态可掬的宁静。 裴云也坐在一旁看着他的侧颜出神,想着明央进医院的次数未免太多了些,还次次和他有关。 就算裴云也的心硬成了金刚石,也在这一次次中松懈下来变得柔软。 第62章 在等待明央醒来的间隙裴云也处理了一些事务,又让林现直接联系了虞警官。 这事儿绝对不仅仅是工人闹事儿那么简单,想到这,裴云也眉宇就染上了寒霜。 因为事发突然裴云也甚至都没来得及封锁消息,另一边得到消息提心吊胆裴家二老就已经冲来了医院,因为有两年前的那次意外,所以吴素绮可是被吓得够呛,好在看到裴云也没事也就放了心,只是听说是明央救了裴云也脸色变得有些古怪,但到底是救了自己儿子的恩人,吴素绮还想去看看明央,被裴云也以明央还没醒给拦下了。 一直到第二天清晨明央才醒过来,忙了一整晚的裴云也并没有离开,他胳膊撑在沙发靠上假寐了一会儿,听到‘叮铃’的碰撞声才睁开眼睛。 这间病房在医院的最里面,采光极好,并且安静,裴云也睁眼就看到明央侧着身子躺着目光沉静且专注地凝视着他。 他还没开口,就听明央先问了一句,“你怎么样?” “没事,”裴云也揉了揉眉心,“你呢?” 他没想到明央第一时间是在关心他,所以他也没有吝啬自己的关心。 明央扯着嘴角浅笑,“没事,死不了。” 他及肩的长发因为缝合伤口被减了一半,现在长长短短乱七八糟有些不伦不类,裹着白纱布像是带了条非主流的白色发带,即便是配上他这张好看的脸,此时也看起来…… 有点傻。 两人这样互相问候关心的对话实在是非常少见,所以一旦停下,气氛就有些尴尬,裴云也似乎从来没有应付过这种情况,少有的也感觉到了一丝的不自在,但他看着明央头顶上翘起的两撮毛,还有他有些傻气的面容,忽然就又差觉出一丝放松。 “需要联系明家么?”他问。 如果是以前裴云也可能直接就联系了明家,但现在他竟然会先问过明央的意见。 “联系谁?”明央扯了扯嘴角:“明盛雅还是陆明?他们现在应该巴不得我直接死了吧。” 这句‘死’令裴云也眉宇很轻地蹙了一下,他语气缓和了一些,“那你就先待在这。” “嗯?”明央环顾一圈,问:“这里是哪?” “医院。” “医院?”明央有些惊诧了,打量着四下装修现代的房间,除了他手边多了一个输液架,怎么看都只是一间属于温馨风格的卧室而已。 甚至空气里还漂浮着淡淡地佛手柑香薰味儿,没有消毒水的气味儿。 即使是最高级的医院,也不可能完全和卧室一样,那么这间只能是特地改的。这时候明央也注意到墙上和医院相关的区域都被遮挡起来,甚至他身下这张病床都被改造了一下,让这间病房看起来像一间卧室。 这一发现让明央愉悦起来,甚至于脑子里的胀痛感都消失了一些。 他看着裴云也笑问:“你干的?” 裴云也不予置否。 “你安分一点儿,会给医生省许多事儿。” 明央噗得笑出声:“你分明就是关心我。” 裴云也并不想跟他再次谈论关不关心的事儿,“既然你醒了,我就先走了。” 说完他又转身看向了明央补了一句:“你老实待着,别作死。” 明央眉梢猛地扬起,他看着裴云也缓缓地勾起嘴角,露出了个戏谑的笑容,“我可是为了你连命都不要了,还对我这么凶?” 裴云也瞥了他一眼,凉凉地问:“所以你想我怎么对你?” 窗外的阳光铺洒进来,刚好落在床位,那一道黄色光线像是一道天堑将两人隔开,加湿器的水雾在空气中碰撞凝聚,又消散,无端的生出些许缠绵的意味儿。 “唔......”明央似乎真的在认真考虑,他撩了一把额前散落的头发,默了两秒之后抬头看着裴云也说道: “你让我上一次怎么样?” 他还真的是无时无刻都在想这那档子事儿,裴云也无奈地看了他两秒,从他苍白的脸到他黢黑的眼睛。 乱糟糟的头发顶着白纱布真的有点傻,整个脑袋像是杂乱无章的一盆盆栽。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明央这个傻样戳到了裴云也心里柔软的地方,鬼使神差的裴云也问了一个他一直很好奇的问题。 “你既然这么想上我,为什么那次下了药却又放弃?” 这问题一出,室内再次陷入寂静。 丁达尔效应下水雾中又分散出无数可见的光线,这一切寂静无声,但又像是喧嚣鼎沸,光影里两人的表情都被模糊。 明央没有回答,而是沉默的和裴云也对视了两三秒,他好像是在探究裴云也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又好像回忆中在思考答案。 然后他忽然朝着裴云也笑了一下,“你觉得呢?” 裴云也并没有回答,既然是他提出的问题,他自然不会自己回答,所以他看了明央两三秒之后移开了视线,然后起身打算离开没再追究这个问题。 但当他走到门口的时候,身后的明央忽然开了口,声音低小飘忽。 “因为害怕。” 这的确是个令人意外的答案,模糊不清却又十分讨巧。 裴云也甚至怀疑他听错了,他侧眸看向了坐在床上的明央,越过无数纷杂的光线,准确地撞进了明央漆黑的地瞳孔里,撞上他眼底的真挚和不易察觉的一些落寞。 这让裴云也心头微怔。 他想过很多答案,比如希望他心甘情愿,又比如觉得他昏迷过去无知无觉没什么意思,又或是是他耍的一个小心机,想要勾起裴云也的兴趣。 但他的确是没有想过这个答案。 “什么?”他听见自己问。 明央脸上的戏谑与期待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众几近于迷离与恐惧之间的状态,和上次在私人医院时的状况很像,但裴云也知道此时并不是明央的应激反应在作祟。 他这幅样子或许是演的,或许是真的。 然后明央又接着开口回答了他: “怕你杀了我。” 这五个字分明很轻,但裴云也却产生了一种被击中的错觉,他眼底中划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莫名地忽然确信明央没有说谎。 是怕死吗?当然不是。 那么是什么他们彼此心里都很清楚。 这个答案是明央自己都没想到的,当然也是裴云也意料之外的,但这不妨碍他们心中出现了一个共同的认知。 从征服到臣服,从想要撕碎到害怕触碰。 这场博弈里,明央从一开始就输了。 第63章 因为明央是后脑受伤,加上他有过数次脑震荡,安全起见还是留院观察,以防有什么后遗症,裴云也自然是没有异议,而明央在他走后竟然也老实的待在医院。 那些闹事的工人大多都已经被抓住,但混在其中的几个打手却都逃了,警方目前还没抓到人,核实了那些工人的身份之后裴云也也看了供词。 的确是受人挑拨,包括去帝星大楼闹事也是,只是鼓动施暴和挑拨闹事的不是一拨人,这倒是有些令人意外,闹事儿的人裴云也清楚和邵氏脱不了干系,所以一开始他也以为鼓动工人施暴的人也是邵氏的人。 现在看来想要针对他的人还不少。 两人遇袭受伤的事儿也已经传了出去,明家却一点儿表示也没有,更没人过来看望,倒是徐希承听说了之后,和几个朋友来医院看望了一次明央。 还跟明央说如果需要帮助的话就尽管跟他提,明央浅笑一声道了句谢过,在宜陵,明央还真是没什么朋友,但徐希承这个人还挺令他意外的。 算是除了裴云也有外,明央勉强能看得上的人。 几次相交下来倒成了关系不错的朋友。 裴云也在圈子里的人缘显然要比明央好,一天下来接了无数个慰问电话,更是塞满了红点,秦舒语也不知从哪儿得了消息,打了通电话过来慰问。 裴云也依旧是礼貌和气的回应,秦舒语知道他现在又很多事儿要忙也就挂了电话。 没过多久就连在剧组拍戏的陈亦鸣也收到了消息打来电话慰问。 “怎么回事,你没事吧?” “没事。”裴云也正忙着处理工作。 “是明央救了你?”陈亦鸣又问:“他怎么样?” 裴云也应了一声,忽然开了个玩笑:“被打傻了。” 不然怎么会说什么害怕。 “啊?”陈亦鸣有些懵,显然是没get到这个玩笑。 裴云也敛了情绪,眉头皱了一下,“没什么,有些脑震荡。” 陈亦鸣‘哦’了一声,默了两秒才又草了一声,嘀咕道:“他对你还真是来真的了?这都舍命相救了。” 裴云也没说话,不过这在陈亦鸣看来就是默认了, 于是他又问:“那你呢?你打算怎么办?” 默了两秒,裴云也才淡声道:“凉拌。” 电话那头的陈亦鸣彻底懵逼了,他再三的确认了一下这的确是裴云也的电话。 这傻的不是明央,而是裴云也吧。 他脑海里再次蹦出了那五个字。 牛逼啊,明央。 结束这通电话之后,裴云也盯着眼前的各种报告忽然开始走神。 从明央说出那句话,给了他答案之后,明央就没再联系过他,没有电话,也没有。 两年前那次意外搭救,让裴云也对明央一点点放低自己的底线,致使他们之后的纠葛越来越深,以至于发展到现在的关系。 现在明央再次舍身相救,如果说裴云也没有受到一点点震动是不可能的,身体真实的反应,和心里藏不住的感受做不得假。 心里代表明央是不是认真的那条线已经越过了否定值,甚至已经完全偏向于肯定。 裴云也也的确是没想好接下来怎么办,但他清楚自己在和明央越来越靠近、越来越纠缠的关系里,早已经压过了他给自己设定的安全阈值。 所以他在听到那句话的时候,说不出冷嘲热讽的讥笑之语。 甚至他心底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柔软,像是一股热流一点点的将他冷硬的心脏温热。 那么继续玩下去也不是不可以。 之后没过多久,裴云也也拿到了公司内部审计的结果。 查到的账目除了肖泽艾卷款潜逃的那两千万对不上以外,其他的账目都没有任何问题。 但就是没有问题才有问题,裴云也在有所怀疑的时候就已经让人在孙总旗下的子公司动过手脚,而这次却没查出来,谁知道孙总又从哪里挪了几百万来补这个窟窿呢? 就在这时候他派去调查孙总资产情况的私家侦探也顺藤摸瓜查到了一点猫腻,除了做假账,甚至还参与洗钱。 只是他没想到这个可能是洗钱池的慈善基金会会是明家的产业。 “明少两天前曾去过一次这家基金会。”林现接着说:“还有秦小姐。” 裴云也眉梢动了一下,“去做什么?” 林现斟酌不过一秒,答道:“拍了几幅谢柔谢小姐早期的画作。” 对于他的回答裴云也并没有说什么,所以此时的林现心里也清楚,这位秦小姐会不会走进自家老板心里不一定,但明少必然是已经占了一隅之地。 于是他接着道:“在我们查到这家基金会之前,明少也让人查过。” 裴云也点着桌面的食指顿了一下,接着又用更缓的速度一下没一下地点着桌面,大脑却是飞速运转。 他没有太过关注明央的行程,但这也的确是有些太过巧合。 明央既然对这家基金会有了怀疑,他刚去查了就出现了意外,那么有没有可能这回施暴者的目标人物其实是明央呢? 毕竟如明央所说,明家的人大多都巴不得他出意外。 “他查到了什么?”裴云也问。 “不清楚。”林现说:“但应该比我们掌握的更多,毕竟明少是明家的人。” 对此裴云也嘴角勾起一个凉薄的笑。 只怕明家没一个人把他当家人。 现在明盛雅病重,遗嘱的事儿更是直接将陆明和明央的关系划到对立,加上明央和邵斌之间结下的仇怨,陆明和邵斌站到同一条线也不奇怪。 不过还是要抓到那个施暴的人才能确定这幕后黑手到底是谁。 这些人裴云也要一个个揪出来好好收拾一番才对。 思忖了两秒他又拨通了一个许久没打过的号码——破风负责人的电话。 接着裴云也让林现督促警方那边早点抓到人,并且继续沿着基金会这条线查下去。而孙总那边既然有了收买审计的证据,裴云也也没有再让他蹦跶。 之后裴云也离开了公司,驱车七转八拐,等他回过神的时候已经将车开向了医院所在的方向,还顺路经过一家有名的小吃店打包了一份粥和几分小食。 下了车,裴云也往住院部走去的时候正好遇到徐希承的车离开。 徐希承停下车和他打招呼,目光掠过他手里提着的食物包装袋的时候顿了一瞬,“裴总上去吧,我就先走了。” “嗯,”裴云也点头和他告别,往病房走的时候忽然觉得徐希承方才看他的目光有些奇怪,并不是一开始的平静和礼貌,而是近似于讶然和调笑?不过他没多想,直接去了病房。 进门的时候明央正在坐在阳台上抽烟,室内的烟味压过了香薰的气味,有些苦,并不算难闻,但还是让裴云也的眉头皱了一下。 明央似乎是没想到他会来,目光落到他手里那的东西的时候也怔了一瞬,不过很快又被他的假笑给遮掩过去。 “我还以为阿也把我给忘了呢。” 裴云也没说话,他将手里的餐盒放到桌上,然后走到明央面前将他手里的烟拿了下来,丢进了垃圾桶,然后他就看到垃圾桶里堆积着的无数烟头。 “你有烟瘾?”裴云也问。 明央这回是真的愣了,听见问话才眨了下眼睛,说:“算不上。”复又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这里疼得有些烦躁。” 裴云也微微皱眉:“伤口?” 明央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走到沙发边看着桌上的食盒,眉宇间的因为疼痛的烦躁散去,倒是笑了起来,“给我带的?” 裴云也不予置否,将餐盒打开取出里面的粥推到他面前,大概是裴云也这关心的举动令明央愉悦,他甚至觉得脑子里的胀痛感都散了不少, “事情都处理好了?” 裴云也:“嗯。” “查到是谁干的?”明央舀了一勺粥。 裴云也:“嗯。” “谁?”明央又问,他刚把粥放到嘴里,眉头就很轻地皱了一下,但还是塞进嘴里咽了下去。 或许是因为他吃粥的样子过与乖巧,裴云也对于他的明知故问也难得有耐心, “邵斌。” 明央却是偷偷勾起了嘴角,想着裴云也今天地耐心也太好了,看来他这一棍子没白挨。 提到这人明央又想起从徐希承得到的消息,于是他问:“那他被几个流氓阴了揍进医院,不会是你让人干的吧?” 闻言裴云也瞥了他一眼,“你这不是都清楚。” 他连邵斌被揍进医院都清楚没道理不清楚这次意外的幕后指使者都有谁。 明央眉梢一挑,立即又乖了起来:“我不清楚啊,就方才听徐希承提了一嘴。” 裴云也忽然问:“你们还说了什么?” “也没说什么,”明央很轻地抬了下眼皮,看着他问:“阿也这是吃醋了?” 闻言裴云也瞥了他一眼,像是无语,也像是默认。 明央直接认为是后者,他笑了起来,但也清楚见好就收,于是他说:“没想到你会用这种粗暴的方式报复回去。” 他一边和裴云也聊天一边吃粥,不知不觉倒也吃下去不少,胃里的酸胀感似有减轻。 “那你觉得我会用什么方式?”裴云也问。 明央舔了下嘴唇,随口答:“直接弄死吧,省事儿。” “……” 裴云也盯着明央看了好一会儿,这带着审视的视线看的明央都有些如坐针毡,于是他笑了一下说了句“开个玩笑。”才接着回答他的问题。 “搞垮邵东溪这老家伙,直接吞了邵氏,在将这丧家犬直接送进警局,接受警察爱的教育。” 说得倒是轻松。 如果这么简单,裴云也又怎么会三番两次陷入邵氏给他带来的麻烦里。 他这天马行空的大口气儿令裴云也轻笑了一声,“倒也不是不行,只是要复杂一些。” 因为他的笑容,也因为他自信,明央顿时笑开了,长睫遮住了眼下青黑,原本暗淡的眼睛都逐渐有了神采,他问:“要不要我帮你?” 裴云也抽了张纸巾递到他手边,“你先把身体养好再说其他。” 明央并没有接,而是垂着眼看着那张洁白的纸巾看了好一会儿,印花的纹路在光线下透出星星光点,点亮了明央黯淡的眼眸,他忽然抬眸看着裴云也道: “你关心我。” “是怕我会死吗?” 第64章 “你怕我会死吗?” 怕他死掉吗? 裴云也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看着明央那双灰暗的眼睛一点点聚起光彩,忽然福至心灵地看到了明央所谓害怕。 这是明央第几次问了? 他如此执着的想要从裴云也这里得到一个答案。 用尽一切想要吸引他的目光,百般威胁出他的一点担心,捕风捉影地确认他冷漠表面下的关怀,想要从他这里确认自己正在被珍视的证据。 “你关心我。” 这是明央所期望的结论。 他想要,那么他给就好了。 所以裴云也没有否认:“嗯。” 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截了当的承认,明央愣了一瞬,接着眼中的光亮就都化为了笑意,眼角眉梢都染上了愉悦之色。 而看着明央笑脸的裴云也竟然也同样感到了一丝丝的开心。 这似乎是第一次,他会因为别人的愉悦而感到了开心的情绪。 所以,裴云也也逐渐确定了一件事—— 他的确是不能再如从前一样对明央冷漠,甚至还可以给他更多。 裴云也并没有待多久,离开之后就又去处理后续的各种事儿,就像明央说的,给邵斌揍了一顿并不能解气,邵氏这个绊脚石,还是砸碎了比较好。 孙总那边的调查出了结果,甚至还顺藤摸瓜查出先前泄露上宜C竞拍底价的人也是孙总,这人老早就和邵氏搭上了线,裴云也并不意外,直接给他送去了警局,而邵氏那边裴云也也明里暗里使了不少绊子,没让邵东溪好过。 花了两天的时间肃清公司内部的蛇虫鼠蚁,裴云也也终于是从紧绷的状态中松懈下来,临市C地块的开发案也即将落实,裴云也抽时间和林远东一块接待了临市来的领导。 结束之后,林远东也没忘记慰问他受伤的事儿,两人聊起了明央,这时候裴云也才知道为什么徐希承那天会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看他。 他不清楚明央原话说的是什么,但显然两个人的暧昧关系已经在圈子里小范围的传开了,这可比他们俩为一个小明星大打出手要劲爆一百倍,甚至还有人在群里开了赌局,赌这事儿是真是假,裴云也又会作何反应。 有明央舍身救人的事实做依据,又有从徐希承那里知道裴云也亲自带着食物去看望明央,压他们是真的搞在一起的人还不少,甚至于八卦的赵熙飞都问到陈亦鸣那里,而陈亦鸣丢下一句模棱两可的‘你猜’更加令人好奇他们的关系。 不然林远东也不可能壮着胆子从裴云也这里旁敲侧击,不过他也没有得到什么确切答案,裴云也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就让他不敢再问下去。 每当裴云也露出这种笑容就会有人要倒霉,林远东可是再清楚不过。 所以他转头就去压了一百万压不可能。 和林远东分开之后,裴云也就上了车,司机将车驶离酒店的时候,他才开口说了句去医院。 车刚停在住院部楼下,裴云也的手机就开始‘嗡嗡嗡’的震动起来,裴云也皱着眉看着屏幕上的一串号码,思忖两秒接起了电话。 “裴总,袭击您的嫌疑人已经抓到了。”电话那边传来一声青年音,“也已经招供了幕后指使者。” 裴云也:“谁?” “是一个叫傅霄的退役军人。” 这个陌生的名字令裴云也眉梢动了一下,他拉开车门的手顿了一瞬,接着对电话那边说了句知道了,又让对方将这人的资料发过来就挂了电话,转而对司机吩咐:“去警局。”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改造病房里的明央也同时接到了一通电话。 “王毅被抓了,”电话那边低沉的男声变得慎重,接着又说:“裴总应该很快就会查到您这边。” 明央坐在窗台上听到这话并没有什么表情变化,他木然的看着高楼之下一排排汽车被夜幕侵蚀,又被昏暗的红光蒙上一层血色轻纱,诡谲又阴森。 或许是因为他最近脑子受伤次数有点多,这一次头疼和头晕要比之前更严重,不过他惯会忍耐疼痛倒也觉得还好,只是晕眩感里他处理信息变得缓慢。 半晌他才“嗯”了一声,算是应答。 楼下的一辆黑色奔驰车灯亮起,明央眼尾动了一下,接着视线落到那刺目的车灯之上,距离较远,只能看到灯光像烟花一样一簇簇绽开。 紧接着这辆停了没多久的车再次被启动,一点点驶出了停车场,带着那几簇烟花一起离开。 “需要我们怎么做?”电话那边的人又问。 明央垂着的眼睫很轻地抬了一下,但他还是没有移开视线,等到那辆车拐出医院汇入车流之中,再也看不见了他才收回视线,目光一点点掠过这间被裴云也精心改造过的病房。 很早之前明央就清楚地意识到,他想要从裴云也那里得到的东西不再是仅仅靠一些消息,或是利益才能得到。他必须付出更多才有可能在裴云也石头似的心里开一条缝,并且在其中占据一席之地。 所以有了这场自导自演的舍己救人。 他想起早上裴云也带来的粥,还有那句肯定的‘是’。 裴云也的确是在关心他,并且现在不吝啬表达。 担忧和关怀这种东西,对明央来说就像是奢侈品一样,是他家财万贯也买不来的东西。 从出生就不被期待,又何来感受过关心。 血缘是这个世上割舍不开的纽带,但和明央拥有这样纽带的人却都渴望着他死亡,他们都曾想要了他的命,担心的不过是他死不了。 而裴云也却成了例外。 原来被人担心、被人在意的感觉是这般的令人无可救药,更何况这人还是裴云也, 是他的阿也。 “明少?” 许是他久不回应,电话那边的人又试探地唤了句明少,过了两秒明央才有些疲惫地开口道:“不怎么做,”顿了一秒又接着说:“将查到的慈善基金会的资料整理好送过去吧。” 挂了电话,明央还是没有动,脑袋里的疼痛好像更加剧烈了,恍惚间他甚至觉得这种疼传遍了全身,尤其是胸口的沉闷更甚。 他往后挪了一下位置,这样可以将后背靠在墙壁上,他贴着墙壁眺望着远去车海涌动。装了壁暖的室内处处温热,可是明央却觉得很冷,冷风刮骨似的往他身体里钻,让他不由得微微蜷缩着身体。 他在想: 骗局被戳破之后,裴云也会怎么做呢? 而他自己又还能用什么来换到想要的东西呢? 。 从医院离开之后,裴云也去了一趟警局,虞警官给他开了个后门让他去见了一下被抓的这个凶徒,抓到的人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常年混迹于宜陵的地痞流氓,经过和停车场监控比对,确认最后那一棍子是这个人没错。 “老板老板,我都招了,我也是收钱办事,我也没杀人,求求你放过我吧,我上有老下有小……” 裴云也一进门这人就开始叫喊求饶,还是一位警官拿那警棍震慑了之后才消停下来,但依旧用乞求的目光看向裴云也,只是碰上他冷峻的表情又瑟缩地将视线转移到警察脸上。 虞警官将查到的信息简单说了,这男人叫王毅,曾在飞毅的建筑工地干过一段时间,早在飞毅出了拖欠工资的事儿之前就辞职不干了。后来听说出了事儿,又听说工人们要去找说法,他也就浑水摸鱼就跟着工人们一起起哄闹事,企图混一份补偿。 闹事之后裴氏工作人员将这群工人安抚好之后,他们离开没多久就又有人找到他们其中一个包工头,寻了个由头花了一大笔钱让他们去教训裴氏的老板,也就是裴云也。 至于花钱的人也已经查到了,的确是和邵氏有些关系,但那个叫做傅霄的退役军人却是和邵氏无关。 既然已经审问清楚,裴云也也就没有多费口舌,这时候虞警官也将傅霄的调查资料拿了过来,裴云也简单的扫了几眼,然后目光在文件最后一排写着经历的地方停驻。 这人给明家做过安保,还给陆辰做了一段时间的保镖。 看到这条消息裴云也首先怀疑的是——这人是陆明的人,而他袭击的目标本来就是明央。 但这太过显而易见的关系又透着蹊跷,裴云也让警方继续查并且让他们好好照顾一下这位行凶者。 离开警局之后又暗地里让林现去查了这人和明家的关系。 结果还真是令人意外。 林现拿到报告的时候也以为是他哪里弄错了,但经过手下反复确认,这个傅霄的的确确是在为明央做事儿。 但他也只是震惊了一刹那就又恢复了表情,毕竟这位明少爷的心思真的是太过诡谲,相比明央为什么这么做,其实他更好奇裴云也的反应。 林现敛着眉站在一旁,余光瞟着裴云也的表情。 坐在宽大的真皮座椅上的裴云也背脊挺直,微微低着头看着那份调查,林现可以看到他斜飞入鬓的浓眉并没有蹙起,反而十分平和,只是长睫遮住瞳孔看不清神色。 但林现知道,他没有在生气。 过了几秒钟,裴云也的目光从那份调查文件上移开,继而落在那柄拆信刀上,放在扶手上的手指也毫无规律地轻点着桌面,好一会儿之后他平直地唇角却忽然扬起了细小的弧度。 林现心下震惊,他实在是看不懂这两个人之间的情趣。 但他清楚,明央对于裴云也来说,的确是十分特别的存在。 “需要将调查报告送去给裴先生吗?”林现问。 这裴先生指的是裴云也父亲——裴凌风。 有了两年前那次险些丧命的意外,裴凌风对他的安全也格外重视,所以在知道他遇到危险的时候就吩咐过调查结果需要让他清楚,而裴凌风自然也不会放过这背后的人。 裴云也沉思两秒:“关于明央的部分不必了。” 这个回答再次印证了林现的猜测,他应声之后就先离开了。 裴云也的确没有生气,老实说在知道是明央做的之后他并没有感到很惊讶,反而有种果然如此的情绪。 甚至很轻易地他就能猜透明央这么做的原因。 在他身上,明央的确是费尽了心思想要得到。 但竟然,在这个时候裴云也心里生出了一种十分怪异的餍足感。 没错,餍足感。 对裴云也这种心比天高的人来说,餍足是个稀罕的感受。 这点餍足恰好弥补了他那天提点明央过界的那种怪异的、微妙的不满。 裴云也几乎是一点点地将自己剖析,一点点理清自己对明央的感情。 他发现这种不满竟然早在他和秦舒语看音乐剧那天,发现明央只是跟在他身后就出现了,于是有了他之后的言语戏弄。 他在享受着明央因为秦舒语产生的妒忌与醋意,却又不满足于对于秦舒语的出现明央给他的平淡反馈。 想到着裴云也忽然无奈地勾起了嘴角。 他或许是被明央同化,变得不正常了,又或许他本来就不正常。 第65章 明央想过很多种裴云也的反应:冷漠的、不再理会他的、又或是怒气相向的,同时他也思考着面对这些时他应该怎么做。 但显然一夜无果,他也一夜无眠。 医护人员照例送来的早餐,还有一些助眠药物,但一靠近就会明央冰冷的眼神给震慑回去。 脑袋里的疼痛变得难以忍受,明央不再配合检查,拒绝一切人靠近。 他顶着乱糟糟的头发还有苍白的面容,加上眼下明显的青黑,这令他整个人都显得颓废暴戾,但他整个人却又很安静。 这两种奇怪的气氛在他身上融合,让他整个人透出一种阴郁的气质,尤其是他一言不发坐在窗台抽烟。 面对这幅艺术氛围破丰的景象一众医护都束手无策。 而这时候却有个意外的访到来。 阴郁褪去,明央忽然就恢复了先前淡漠的模样,像是收敛锋芒狩猎的捕猎者。 彼时裴云也刚拿到明央送来的关于XX慈善基金会的调查报告,账单和各项报告都不算全,但也比裴云也查到的要多一点。 看着手里的文件,裴云也忽然低笑了一声,所以这就是明央说的‘帮他’吗? 他随手翻了几页,心里琢磨着该怎么使用才能发挥最大的价值,忽然发现这份文件的调查截止日期恰好在明央受伤的前一天,也就是意外发生之前就已经准备好了。 而它被送到裴云也手上的时机又是这么的巧,他这边刚查到了袭击的始作俑者是明央,明央就送来了这份报告。 明央的行事风格还真是一如既往,背地里打一巴掌,再腆着脸送来一颗甜枣。 但裴云也竟然觉得这种暗戳戳地试探与讨好,有一些些可爱,让他生不起气。 另一边明央在医院的各种不配合自然传到了裴云也这里,裴云也思忖了两三秒,让林现将去临市的行程改到了明天,自己则开车去了医院。 陆明来看望明央是裴云也没想到的,不过他们没遇上。 裴云也到了之后并没有先去病房,而是去见了明央的主治医生——宜陵市有名的脑科专家。 明央的脑震荡算不上严重,但后遗症遗留显然要比一般人更长,头晕头痛,食欲下降,还有失眠,但除了好好休息也没有别的办法。 除了第一天因为昏迷乖乖在床上睡了一觉觉,明央在之后的几天都没怎么入睡,就连进食也非常少,除了裴云也送来的那份粥他一口不剩的吃完了。 不过那几天他还算配合检查,但依旧拒绝吃药,也拒绝一切安眠性的药物,昨天夜里更是坐在窗台抽了一整夜的烟。 房门再次被打开,明央没想到会是裴云也,他不耐地视线和烦躁的表情瞬间被按下了暂停,他怔楞地看着裴云也,傻乎乎地问:“怎么是你?” 裴云也瞥了一眼,问:“你以为是谁?陆明?” “不是,”明央抓了下头发,看着裴云也走近问道:“你今天不是要去临市?” 走到明央身前,裴云也直接伸手捏着他的下巴,让他微微抬起脸,借着日光可以清楚地看清明央整张脸,他眉宇间始终很轻地蹙着,那双眼睛也不复往日明亮,眼下的青黑与倦态更是显而易见。 裴云也淡声道:“你乖一点我也不必这么麻烦。” 他这颇为宠溺的责怪令明央非常愉悦,他扯着嘴角笑了起来,然后伸手揽住裴云也的腰身,问得暧昧:“所以你是来教训我的?” 说着他的手已经沿着裴云也的衣摆钻了进去,掌心轻轻地拂过他紧绷的腰肌。 裴云也却是忽然问:“你多久没休息了?” 明央的手顿了一瞬,又说:“休息什么,你不是来教训我的么?来吧,狠狠地教训我。”说着他的手已经附上了裴云也的臀部,轻挑有暧昧的揉搓着。 裴云也轻蹙了下眉,扯着他的头发将人拉开,然后用那双漆黑的双眸居高临下地盯着他。 明央被迫仰起头直视裴云也冷峻的脸,他舔了下唇,问了句“真不做?” 心里则是在琢磨着出院第一件事就去剪头发。 裴云也依旧不为所动,明央啧了一声,无奈地松开作乱的手,思索了两秒无所谓道:“也没多久,两三天吧。” 裴云也扣住明央头发的指节松了些许,手心顺着他的发顶抚摸到他后脑刚刚结痂的伤口上,语气也缓和了一些:“你需要好好休息。” 大概是他动作太过温柔,一时明央都有些没有反应过来,他忽然有些弄不明白裴云也的想法了。 但这不妨碍他意识到这是裴云也的关心。 这对他来说就如罂粟一般令人上瘾,那么不上床也没关系。 裴云也叫人送来了食物,又让明央躺到床上去,明央脑子还有些懵,但也乖乖照做。 也就只有对裴云也,明央能够压抑住自己的烦躁与不耐,开始吃医院准备的食物。 裴云也坐在一旁盯着他吃东西,看他吃下不少之后才开口跟他闲聊。 “陆明来见你什么事儿?因为慈善基金会?” 明央问:“文件你收到了?” 裴云也:“嗯。” 他们默契的没有提关于那场自导自演的意外,好像是不是人为与欺骗已经都不重要。 早在明央说出害怕的时候,他就已经交付出了真实的欲望,不过是用了点手段而已又有什么关系呢。 “不是因为这个,他应该还不知道我查到了那些东西,”明央嗤笑了一声,又说:“大概是为了做给老爷子看吧,不过他倒是提出了个交易,阿也想不想知道?” 裴云也抬眸看了一眼明央,看着他的眼眸逐渐恢复了光彩。 “嗯。” 明央:“他说他能帮我找到谢柔的那些画,以我放弃明恒的股份为条件。” 想起裴云也还不知道明盛雅对于遗嘱的要求,明央三两句将那奇葩的要求说了,裴云也的神情变得有些哭笑不得,这的确是太意外了。 所以明盛雅根本不在乎明央,只是在意他能不能替明家传宗接代。 裴云也心里涌出的情绪并不陌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要比怜惜更多。 “你答应他了?”裴云也问。 吃完东西之后明央也乖乖地躺在床上没在乱动,饱腹感压过了胃里的酸涩,他竟然产生了些许睡意。 但他还在接裴云也的话,“你知道我最讨厌的事是什么吗?” 裴云也:“是什么?” “威胁”明央低声吐出这两个字。 裴云也很轻地勾起嘴角,明家的人行事还真是如出一辙,所谓讨厌,不过是作为承受方来说,作为施与者的一方,明央该是享受威胁带来的乐趣才对。 “他们都想用各种条件威胁我放弃什么,我就偏不让他们如愿。”说到后面他的声音变得低弱。 裴云也没有讥讽回去,也没有再接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明央的眼皮越来越重逐渐阖上,疲倦被睡眠的安逸取代,呼吸也逐渐趋于平缓。 好像裴云也心里的情绪也跟着变得平静下来,只有偶尔溢出的一丝丝近似于怜惜的思绪激起轻微涟漪。 所以明央几次出现在各种画展、拍卖会、又或是和收藏家们联系,都是想要找到那些画。不管是他想要摆脱挟制也好,还是真的在意那些画也好。他的目的清晰明确,陆明会认为那些画重要并且以此为条件也不足为奇。 窗外的阳光朦胧又明亮,裴云也依旧静静地注视着明央平和的容颜,他可以清楚的看到明央毫不设防的脆弱与稚拙,还有他不加掩饰地欲望与依赖。 室内只有彼此的平缓的呼吸声,合在一起如一曲悠远小调,这场景平和且安逸,恬静又温暖。 裴云也的心一点点变得柔软松快,怜惜堆积地越来越多,几乎溢出了些许酸涩。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在期许明央因为他而产生疯狂的过程中,他也会因这种疯狂给明央带来的伤痛而感到丝丝苦涩与尖锐的心疼。 对于明央,他的在意远比他想象中要多得多。 第66章 临市的项目正式开工,裴云也一早就去了工地参加开工仪式,逗留了两天处理完各项事宜他才回到宜陵,刚一回来就收到明央出院的消息。 那天明央吃了掺了安眠药的粥之后睡了许久,醒来之后裴云也已经去了临市,明央没再出现抗拒的情绪,还乖乖的配合了检查,这两天两人就通过一次电话,聊的也是一些工作上的事儿。 明央缺的就是休息,好好休息之后出院也不打紧,所以裴云也并没有什么表示,但他还是让医院将明央的检查报告发了过来。 脑部CT显示并没有什么大碍,包括他身上的伤口也恢复得很好,的确是可以出院的状态,只是一些轻微的头痛失眠还是需要足够的休息才会好转。 “他出院之后去了哪儿?” 林现早预料到裴云也会问,他收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派人先跟着明央,只是裴云也一直有正事儿他没来得及说。 “明少出院之后先去了以撒造型工作室,之后就和徐少一起离开了市区。”去了哪里林现没说,因为他派去跟着的人跟丢了。 裴云也眯了下眼睛。 徐希承,他俩还真是越走越近。 原本徐希承是想去极越玩赛车,但考虑到明央刚出院,实在不适宜去玩这么危险的运动,正好赵熙飞打来电话说在君悦组了个局,于是两人甩开后面跟着的车之后就又回了市区,直接去了君悦。 两人去的时候他们一群已经在三楼的赌桌玩开了,十几个公子哥或是挽着小姐,或是揽着小男孩,依偎着亲亲热热,闹闹哄哄。明央扫了一圈瞧见都是眼熟的人,林远东和孙铭也在其中。 既然赵熙飞组的局,自然是他坐庄,只是现在他的脸色看起来有些臭,一旁替他按着胳膊的小姐都被他甩在一旁不敢动作。 看来今晚的幸运女神并没有照顾他这个庄家。 倒是他右手边的孙铭,和对面的林远东面露春风,美人在怀好不快活。 几个人打了招呼之后,明央和徐希承也就一块加入其中。 徐希承来了,赵熙飞直接就从庄家位上退下来,被众人嬉笑一番输怕了,他倒也不恼,笑嘻嘻地抬了一手徐希承:“徐少来了,还有我坐庄的份儿?” 以他的身份在这其他人自然没什么异议,徐希承上坐之后,侧眸看了一眼明央,正准备往他左手边坐下的赵熙飞立即站直身体往左给明央挪了个空位置出来。 自从极越那次之后,徐希承和明央关系越来越好这是他们都看在眼里的,赵熙飞自然不会说什么。 即便这段时间明央在明家的地位被打压,也有传言说明家继承人的位置可能还会落到陆明手里,在座的任何人都没办法因为明央的身份而轻视他,更别说明央还和裴云也关系暧昧。 明央倒是一点儿也不在乎,他坐下之后就加入了赌局,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脑震荡的后遗症没有好全,又或是因为裴云也不在宜陵,明央今儿一直兴致缺缺,出手也不负以往的‘勇猛’,他这副寡淡平和的模样惹得一桌人都频频侧目。 能在君悦混的人个个都是人精,就连一直发牌的荷官都注意到明央微蹙的眉和他时而揉着太阳穴动作,没过一会儿包厢里就又进来一位手艺高超的美女坐到明央身侧想要替他按摩纾解。 对于这位忽然靠近的女人,明央本能地想拒绝,但一旁的徐希承说了一句这位小姐手艺不错,让他试试。无视掉众人调笑明央也就任由这位女技师上手了。 一桌人就这么囫囵的玩了几局之后,各有输赢,不免有些无趣。 就在这个时候明央丢在一旁的手机开始震动起来。 而明央原本蹙着的眉也在看清来电之后倏地松开了,无精打采一整晚的面容也瞬间变得明亮起来。 他悠哉地接通电话,语调都变得欢快:“阿也?” 在他接通电话的瞬间牌桌上就倏地安静下来,众人面色各异地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拿出手机,点开了一个名为“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群聊。 赵熙飞:都听到了吧。 敢这么喊裴少的人一只手数的过来吗?要说没猫腻我第一个不信。 孙铭:一个称呼而已,瑾儿还一口一个阿飞哥…阿飞哥,你俩也有猫腻? 赵熙飞:屁,那丫头我可消受不起。 XX:裴少的反应我看不准,但明少这双标的态度,要说对裴少没那意思我可不信。 SS:就是啊,没那意思能舍命救人?再好的兄弟也没这勇气吧。 我赌五十万,明少就是那意思。 孙铭:这显而易见的事儿不用赌了,不如猜猜裴少会不会来? 赵熙飞:你更无聊吧,没听明央都在说地址,不来能问? 林远东:滚蛋吧,先不说裴哥压根就不喜欢男人,你们看他对谁多看过一眼吗? 赵熙飞:那可不一定,陈少当年可没说过自己喜欢男人,还不是一玩就弯得彻彻底底,出柜出得轰轰烈烈。 陈亦鸣:…… 赵熙飞:!!你为什么在这? 紧接着又一名为“赌一赌不怕事儿小”的群聊跳了出来。 赵熙飞:加注吧,就赌他俩到底有没有一腿。 孙铭:可以。 徐希承:一百万,有。 林远东:一百万,没有。 …… 等他们下完注,明央这通电话也就结束了。 赌桌上的游戏还在继续,明央的兴致显然是因为这通电话被吊起了,就连脑子里的晕眩感和阵痛感都减轻了不少,给他按摩的女技师技术的确不错,也足够细心,甚至还能再按摩的间隙体贴地替明央端茶递水,点烟斟酒,面面俱到将他服侍的十分舒坦。 裴云也进到包厢的时候就看到明央倚在红木椅上,打扮靓丽的女人依偎在他身侧,葱白玉手拿着火机替他将烟点着,然后又递到明央嘴边,而明央一手翻着桌面上的一张牌,一手端着酒杯轻轻摇晃,好不惬意。 赌桌上不知翻出了什么牌,瞬间爆发出一阵惊呼声,裴云也走近都无人发觉。 这时候裴云也才发现明央的及肩长发被剪短到了耳后,只留了发顶的长发依旧潇洒的落在额前,整张脸都露了出来,脖颈和耳侧没了长发的遮掩,琉璃灯下有种干练的明艳之感。 他这张脸的确是什么发型都好看,尤其是露出笑容的时候。 但此时的裴云也却觉得他这笑容有些碍眼,于是他走过去,直接伸手将递到明央嘴边的香烟夺了过来。 明央当即一愣,皱着眉正待发作,抬眸却对上了裴云也冷淡地眼眸。 “赢了?”裴云也问。 明央眉头松开来,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手里的烟,忽然笑了起来,“赢了。” 他摆了摆手让身旁的女人退开,又伸手去拿裴云也手里的烟。 裴云也微微挪开手,然后将烟直接在桌上的水晶烟灰缸里直接碾灭,在明央右手边坐下之后才将目光移向了牌桌上的众人。 “继续?” 他这一开口,围观群众才大梦初醒一般,眨着眼睛开始思考自己方才看到了什么。 而明央却是觑着裴云也面无表情的脸,笑得开心,他大手一挥直接将面前的筹码推到了赌桌之上,朗声道:“继续啊。” 赌局继续,裴云也来了之后,牌面上的局势就开始发生了改变,明央的风格也变得比之前更加‘勇猛’。 几轮下来,就属裴云也和明央赢得最多,当然这并不算什么,而真正让赌桌上的人开始踌躇的是裴云也的态度。 他并没有给明央放水,反而处处针对,两人你来我往的试探与交手,但在他赢下所有筹码的时候,他做了个令人费解的举动。 早在注意到他出现就已经有人过来伺候,替他倒酒,裴云也没接,反而无比自然地端起了手边盛着半杯朗姆的酒杯一饮而尽。 这下赌桌上的人可都是楞在原地,僵住动作。 无他,那杯是明央的酒。 就连明央自己都楞了一瞬,不过很快他又恢复自然,招来侍者续杯的时候,裴云也忽然抬手挡了一下,同时还瞥了一眼明央。 这意思太明显不过了。 明央嘴角都快翘到天上去了,他摆了摆手让侍者退下,乖乖的没再抽烟也没再喝酒。 这下围观群众可真的是惊掉了下巴。 两人没待多久,就一块离开了,之后“赌一赌不怕事儿小”的群聊可算是直接炸了。 当然两位主人公还不清楚,明央跟这裴云也上了那辆奔驰,问道:“去哪儿?” “你想去哪儿?”裴云也反问。 “都可以,”明央眉梢一挑,目光露骨地巡视着裴云也上衣下的身体,“近点最好,我等不急了。” 他什么意思裴云也再清楚不过了,他没说什么直接将车开了出去。 明央撑着手看着窗外,车辆刚拐上高架,他就注意到后面有两黑色的奥迪不远不近地跟在他身后,明央皱了下眉,目光变得慎重起来。 裴云也自然也注意到明央的情绪变化,他透过后视镜也发现了那辆车,接着转着方向盘,超过前面一辆货车的间隙直接从另一个出口拐出了高架。 将身后的车甩掉之后,裴云也直接将车开回了盛和苑。 进了门,裴云也将外套脱下还没挂上,明央就朝他扑过来了,紧接着他的唇舌就准确地碰到裴云也的嘴唇,这一吻并不凶横,反而有些缱绻的旖旎,他一点点的舔舐着裴云也的唇瓣,然后伸出舌尖触上裴云也坚硬的牙齿,很快裴云也就开始回应他,他们纠缠着发出‘啧啧’的暧昧声响。 只是一吻两人就都有了些反应,许久没做,裴云也有些失控,他顶撞的越来越用力,扣着明央腰腹的手几乎掐出了痕迹,却还记得用手护住明央随着身体颠簸的后脑。 头晕目眩的明央完全陷入裴云也的凶狠之中,他能清楚地感受到裴云也在生气。 他并不清楚是因为哪一件事,又或是都是,但此时的他的确在享受裴云也宣泄怒意。 这是不是也代表着在意。 明央一遍又一遍的吻着裴云也肩膀上没好全的牙印,在他脖颈喉结上留下属于他的痕迹,他放浪形骸不掩情态,直到真的力竭晕晕乎乎的睡过去。 等到明央累得睡过去,裴云也才逐渐从方才失控地欲望中抽离出来,他起身看着明央隐在被褥间的侧脸,温和平静的情绪一点点冲刷掉他过度的欲念。 而当他看到明央手臂上伤口渗出丝丝血迹时,心底未散去的怒气又被丝丝近懊恼所取代。 明央并没有完全睡过去,近似于一个迷迷糊糊的状态,他似乎能感知到周围,却又觉得好像被蒙了一层薄膜,他无力的四肢被摆弄,一会儿像是温热的触感抚过皮肤表面,一会儿轻柔沁凉覆于身体之上。 之后便是一阵细微的刺痛感从手臂上传来,如无数细密的针扎破了那层薄膜,意识倏然清醒,明央缓慢地掀开眼皮,朦胧的壁灯下,周遭的景致正一点点变得清晰。 他最先看到的就是坐在他身侧的被暖光笼罩着的裴云也,还有他手里拿着的碘伏,以及一旁开着的小药箱。 明央没有出声,他静静地看着裴云也一点点将他手臂上的血迹清理干净,然后动作轻柔的抬起他的手臂,用纱布将伤口包裹,接着又去处理他身体其他地方的细小伤口。 这不是他第一次看到裴云也认真的侧颜,但现在这份认真是放在他身上的,这一认知令明央心里一片柔软,心底的窟窿一点点的塌陷,那种奇异地满足感,愉悦感将它完全占据。 皮肤表面的痛感很快消失,但明央心底却留下了难以磨灭的感受。他忽然伸手碰了一下裴云也的手臂。 裴云也微微侧目,就这么对上了明央黑的透亮的一双眼睛,听见他微弱又柔软的声音, “阿也,” “我们不玩了吧。” 第67章 “我们不玩了吧。” 这句话让裴云也合上小药箱的动作顿了一瞬,然后他像是没听懂似的问:“什么?” 明央抬起手看了看手臂上的白色纱布,很轻地眨了下眼睛移开了视线。 “没什么。”他轻声说。 裴云也侧眸深深地看了他两三秒,“睡觉吧。” 这是他们第一次躺在同一张床什么也不做,有些奇妙。 方寸之隅有了另一个人的存在,像是私密空间有了闯入者,却没什么反感,只是彼此都有些不适应,此刻,也没有人提出异议。 明央的睡意已经消失殆尽,身体的疲惫并没有打消他精神的高涨,他只要微微侧过身就可以碰到裴云也的身体,不需要刻意的听都能感觉到裴云也的呼吸起伏。 他的气味儿,他的呼吸声,还有他的体温,这些东西一点点将明央环绕着包裹住,像是陷入了令人安心的茧巢之中。 他能感觉到裴云也并没有睡着,但他们谁也没有打破这片静谧。 他也不知道裴云也会给他什么答案,但他忽然不想知道了。 不玩了。 那么然后呢? 裴云也当然清楚明央这句‘不玩了’不是要结束的意思,那么他想要的是什么也就不言而喻。 而他自己呢? 其实换个方式对他来说并不会有什么改变,裴云也好像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也没想,直到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之后,明央已经不在房间里了,床上只有他还裹着半张被子。 除了眼眶有些酸胀的疲惫感之外,第一次和别人同床而眠的感觉不算差,生物钟也并没有被打乱。 洗漱完出来,桌上已经摆上了做好的早餐,双份的。 裴云也刚坐下咬了一口点心,厅尽头运动室的门被打开来,穿着运动衫的明央走进门来。 “你醒了?” 裴云也‘嗯了一声,回头瞥了一眼明央。 他略长的额发被汗水侵湿,又被他一把薅到脑后,脸上还残留着运动过后汗水,亮晶晶的十分夺目,身上那套运动衫倒是十分眼熟,就是裴云也常穿的那套。 明央并没有坐下吃早餐,而是去了浴室冲了个澡。换了身衣服才出来坐到裴云也对面。 不出意外,他现在穿着的这件宽松无领衬衫也是裴云也的。 从里到外,包括内裤都是。 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不气。 明央咬了一口裹着果酱的吐司,“味道怎么样?” 如果不是裴云也熟悉自家家政阿姨的厨艺,他都要以为这两份早餐是明央准备的了。 明央三两口将一片吐司吃完,自问自答的点评了一句,“手艺不错,就是胆儿有点小,早上要不是我手快,你这位家政可就要一嗓子惊醒梦中人了。” “你醒那么早?”裴云也端起手边的咖啡,抿了一口忽然问。 明央楞了一下,然后点点头随口道:“听见开门的动静就醒了。” 开门的动静。 先不说卧室里离大门十几米的距离,就单以裴云也卧室的隔音效果来说,他也不可能听到那点细微的开门动静,更何况这位家政在裴云也这里做了很多年,动作一向轻巧。 裴云也审视地看了明央两三秒,然后收回视线朝着明央手边放着的牛奶抬了抬下巴,命令道:“喝了。” 明央的视线从自己手边的牛奶移到了裴云也手边的咖啡上,他如果没记错的话,家政来的时候他只闻到了奶香味。 那么这杯咖啡只能是裴云也自己磨的。 明央没有表现出什么,乖乖地喝完了牛奶。 等裴云也换好衣服再出来的时候餐桌上已经被明央收拾干净。 两人一块出门,却是不同的目的地,明央去忙自己的事儿,裴云也也就继续回到公司处理各项事宜。 被裴云也暴揍一顿的邵斌身上多处骨折,他在医院待得时间要比明央久的多,这会儿还在医院躺着呢。 虽然从那家慈善基金里查到一点儿涉嫌洗黑钱的猫腻,但裴云也并没有着急动手,一方面是因为证据不足,另一方面是这点麻烦不足以发挥它最大的价值。 因为和徐家搭上线,那块几乎废了的上宜B地块还真的做出了一份和Z府合作的规划案来,只是后续的投资金额非常巨大,邵氏没有独自啃这块难啃的骨头,扯着徐家的大旗还真的拉到了两三个投资商,陆明自然也在其中。 具体的规划还没开展,裴云也也就只是让人盯紧着重留意了一下邵氏近期的资金流转,就没再有什么动作。 到了晚餐时间,裴云也才接到了明央的电话,邀他一块共进晚餐。 裴云也没拒绝,下楼之后就看到明央站在那辆奔驰旁边,今天倒是没有抽烟。 两人去了附近的一家口碑很好的餐厅,不知道是不是为了照顾明央脑震荡的后遗症,裴云也主菜选的是鱼,甜品也是低胆固醇奶制品,还有一小碗蛋羹。 明央的食欲一直不太好,这几天嘴里更是淡出鸟了,点了个招牌剁椒鱼头还被裴云也给换成了酸菜鱼。 但他清楚这是为什么也就压着脾气吃了一点儿。 吃完晚餐之后两人就离开了餐厅,倒是遇见了从隔壁法国餐厅走出来的孙铭。 孙铭原本还没注意到前面两个熟悉的人影,还是他怀里搂着的新女朋友眼尖儿,一眼瞧见那两个并肩走在一块的出挑的帅哥,多看两眼,就看到裴云也转过脸和明央说话。 “铭哥,你看那是不是裴少?” 这样一张脸她怎么也不会认错,但那张脸上的笑容却是让她产生了疑虑,所以试探着问了一句。 孙铭循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果然看到那人熟悉地背影,“还真是,卧槽!?” 随着他看到裴云也旁边那个穿着宽松衬衫男人,他平淡的语调蓦地上扬。 “怎么了啊?”女人吓了一跳,看到孙铭脸色由惊讶变得疑惑,然后她又将视线转回到裴云也那边。 明央似乎是察觉到了这边打量的视线,转过头来正好对上孙铭他们的视线。 女人瞬间认出这是明少,又联想到最近圈子里的关于这两位的传闻,再一看他俩亲密的姿态,和谈笑的暧昧氛围,她心里也跟着惊讶了起来。 “裴少,明少。”几乎是瞬间孙铭就收拾好了表情,走过去跟他们打招呼,“这么巧。” 裴云也颔首跟他打了招呼,偶遇之后套地寒暄流程结束之后,他们正好到了停车场。时间还早,孙铭顺嘴问邀请他们一块附近的会所玩一玩。 他清楚裴云也现在很少出现在这种场合,所以他目光直接看向了明央,而明央却是看了一眼裴云也,似乎是在等裴云也拿主意。 不出意外,裴云也拒绝了,接着明央也遗憾似的扬了下眉梢。 裴云也不去,他也不去。 孙铭没再说什么,跟他们告辞往自己的车位走去,心里却是满腹疑虑。 他实在好奇这俩到底是不是真的搞上了,所以上了车之后没直接开走,而是坐在车里观察那两人,接着他就看到了两人上了一辆车。 正好顺路,跟了一路看到裴云也那俩车在开过明央住的蓝郡没停下,直接朝着盛和苑的方向而去的时候,心里的大石头终于是落在了确定的那一方。 一起共进晚餐,再一起回家,要说没一腿他可不信。 “靠,这下输大发了!!” 而前头坐在奔驰里的明央却是一早就发现后面那辆车,根据他查到的消息,昨晚跟着他们的那辆奥迪也是孙铭他们的人。 还真是闲得慌。 他嘴角勾起一个玩味儿的笑,他问:“昨天跟着我们的那辆车,你猜是谁的?” 裴云也自然也发现了后面的车,但因为顺路他没想那么多,“谁的?” 明央朝着后视镜里的那辆跑车抬了抬下巴,裴云也自然就明白了过来。 “你猜他为什么跟着我们?”明央忽然又问。 这说的是昨天。 于是裴云也淡淡道:“那个赌局?”顿了一秒他又浅笑着开了个玩笑,“想看看我把你带走,是杀人灭口,还是春宵一度?” 这回答是明央没想到的,他眉梢微微扬起,转过头看到裴云也同样微微上扬的嘴角,“你知道了?” 裴云也没说话,但明央不用他的回答也知道答案是什么。 那么他昨天为什么还会过来呢?又为什么在众人面前毫不避嫌地和他关系暧昧。 明央很想问,但他没有,他盯着裴云也的侧颜看了好一会儿,然后开口提了个建议: “阿也要不要也赌一把。” “赌什么?”裴云也侧眸对上他的视线,城区的霓虹灯光划过两人眼底,眸色从晦暗到清明。 “赌你是真的假的,还是赌我是什么反应?”裴云也带笑的声音接着说:“这两个答案没人比我更清楚了不是吗?” 是啊,没人比裴云也更清楚了。 与其说他赌裴云也是什么反应,不如说他想要裴云也什么反应。 从一开始他们的关系主导地位就在裴云也那里,不管是玩还是什么,都是明央渴求裴云也给个回应。 可这也没什么不应该,毕竟是明央想要得到,作为祈求者,付出是在所难免。 “那么阿也不如猜猜我赌的什么?”明央脸上的笑意更甚了,语气却染上了一丝认真。 裴云也问:“是什么?” 在明央开口的瞬间,道路上一辆货车鸣笛声起,刺耳的汽车鸣笛掩过了明央的说话声,裴云也只看到朦胧路灯光影中明央嘴唇阖动几下。 第68章 喧嚣的货车呼啸而过,黑色的奔驰车也随之拐进了盛和苑的楼下,寂静随之而来,随着车辆停下沉默席卷着车内每一个角落。 裴云也侧首看向了明央,路灯下车窗的阴影刚好将他面容笼罩,他看不清明央的表情,却莫名地感受到明央看向他的视线格外认真。 车内的气氛莫名地开始变得紧绷,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旖旎暧昧。 他们谁都没有说话,没有冷嘲热讽的讥笑,也没有认真考虑的回答,好一会儿裴云也才开口问:“你刚说什么?” 明央解开安全扣,微微朝着裴云也靠近,然后抬起手直接揽过他的后颈,朝着他的唇吻过去。 “我说,我赌你会爱上我。” 语毕明央没有给裴云也说话的机会,舌尖舔舐着他的唇瓣开始攻城略池,很快裴云也就开始回应他,这几乎是撩拨下的本能。 两人回到公寓里,一路吻着到了卧室。 这回比昨天温柔的多,顾及到明央手臂上的伤口昨天被撕裂,今天裴云也仅仅是保持正面的姿势避免他手臂用力,但显然明央没体会到裴云也的良苦用心,一双手张牙舞爪的兴风作浪。 于是乎裴云也就只做了一次,结束之后裴云也去了浴室,出来之后没在房里看到明央,他出去才看到明央躺在隔壁的一间卧里。 盛和苑这套房子不算小,健身室和影音室也都有准备,卧室也有两间,但裴云也一直都是独居的状态,卧几乎没有任何人睡过,家政也不是会天天打扫。 但现在这间卧室显然是被收拾过了,今天不是家政会收拾的日子,只能是明央特地吩咐过。 既然他要宿在这里,裴云也也没有意见,自己回了卧室。 只是夜里半梦半醒的时候似乎听到了细微地动静,但很快他又睡过去了。 明央就这么住到了裴云也的卧里,也就前两天两人的生物钟还算同步,还能一块吃早餐,之后裴云也出门的时候明央多半是在熟睡。 虽然出院好几天了,但对于明央头疼和失眠的后遗症裴云也并没有完全放松,起初看到他睡懒觉还以为他有在好转。 直到第四天夜里,裴云也突然醒来,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忽然闻到了淡淡地苦涩烟味儿,他起身打开房门,先是看到他门边遗落的几簇烟灰,接着又看到影音室的门边透出不断变幻的光影。 越是靠近,那股苦味儿就更是浓厚,等他推开门就看到明央坐在正中间的沙发上,他一手撑着额角,另一之后搭在膝盖上,指尖的一点猩红袅袅白烟徐徐上升。 屏幕上正在播的画面被拉出一段远景,广袤的大海出现室内也随之寂静下来。 脚步声轻轻响起,明央猛地回过头,有些讶异地看着裴云也走进来,“你怎么醒了?我吵到你了?” “没有。”裴云也说。 在裴云也走过去的过程中,明央已经坐直了身体还将自己手里的烟给碾灭了,顺便往旁边挪了一点 裴云也在他身边坐下,“怎么这么晚看电影?睡不着?” “还不算困,看电影容易睡。”明央说。 过了一会儿,见裴云也没有离开的打算,明央又对他道:“你去睡吧,不用管我,再看一会儿我就应该要睡过去。”他声音很轻,带着些许倦意并不明显。 明央捏了捏眉心,又吐槽道:“这电影真无聊。” 裴云也没说什么却也没有离开,目光掠过他的面容落到了一旁放着的烟灰缸上,那里最起码有四五根烟头。 裴云也没有烟瘾,对烟草味儿算不上反感,但绝对不喜欢。他印象里明央也不是有烟瘾的人,似乎就是从这次受伤之后才开始频繁抽烟。 借着微弱地光,裴云也可以看到明央眉头微微皱起,他右手有意无意地揉了一下太阳穴,裴云也很快就明白过来,明央这是借着抽烟压制脑袋里的刺痛感。 再联想到他卧室门口落下的些许烟灰,或许他前几天夜里听到的那声音,就是明央在他卧室门口抽烟的动静。 睡到卧来,是怕打扰他。 大概是黑夜容易让人卸下伪装,也容易泄露出柔软。裴云也看了明央两三秒,忽然开口:“躺着。” “嗯?”明央疑惑地看着他。 裴云也看了一眼自己的大腿,示意他躺下。 两三秒后,后知后觉明白过来的明央敛去震惊的表情立即乖乖躺下下去,他调整着姿势枕着裴云也的腿,不算柔软,却意外地舒适。 接着他就感觉裴云也的手掌附上了他的头顶,紧接着拇指便放在他太阳穴的位置,轻缓地按摩着。 明央整个人都傻掉了,但他却没有动,依旧保持者这个姿势接受裴云也突如其来的体贴。 屏幕里的电影还在继续,随着主角在钢琴前坐下,悠扬动听的钢琴曲从音响中倾泻而出,偶尔附和着轻柔的海浪声,宁逸的放松感像是通过裴云也的指尖传进了明央的大脑里。 那些不安地神经末梢好像都在被安抚,焦躁和刺痛一点点被抚平,明央好像置身于大海中的一叶孤舟之上,摇摇晃晃地坠入了梦乡。 。 因为餐厅外的那场偶遇,裴云也和明央的关系可算是在圈子里直接被证实,压‘他们是假的’、‘裴云也会直接踹开明央’的那些公子哥可谓是输了个彻底,尤其是林远东,前后直接输了两百万,看到孙铭拍到的照片之后更是觉得世界观崩塌,连夜打电话到陈亦鸣那里疯狂输出了一通震惊、疑惑加崩溃三连。 陈亦鸣正在审《寻觅》的成片,听完之后可没忍住狠狠地嘲笑一通,但他也惊讶裴云也还真的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在裴家和秦家有联姻打算的时刻,裴云也此举意义颇深。 眼前的屏幕上正好是邓雨儿从完成特效的越野车上一跃而起,镜头拉近于她充满野性的双眸,这种野性迸发的锋芒冲击下,陈亦鸣猛地呼吸一滞。 他终于是知道为什么他看着邓雨儿是会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这双微微上扬,眼皮锋利,眸光锐利的眼睛,和明央几乎一模一样。 卧槽,难怪当初裴云也会多看她一眼。 陈亦鸣再次蹦出了那五个字。 牛逼啊,明央! 《寻觅》的成片最后剪了出来两个版本,陈一悠和沈星各执己见,陈亦鸣被吵得烦了,直接送到了裴云也这里让他决定选哪一版本。 裴云也本来想说他哪有这神闲工夫选片子,稍一思虑他就又改了主意,丢给明央用来助眠应该不错。 在回到盛和苑之前,忙完工作的裴云也接到了吴素绮打来的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回紫荆山庄吃饭。 从那次遇袭之后已经过了一周左右,在此之前裴云也也是许久没有回家用餐,仔细算来前后已经有了半个多月没回过紫荆山庄了。 这段时间的事情发生的事太多,裴氏因为上次全面查账挖出了不少有问题的高层,吴素绮和裴凌风自然也清楚裴云也的忙碌,眼下裴氏逐渐回到正轨,这才打电话过来让裴云也回家一趟。 裴云也应了好,在挂电话之前,吴素绮却是忽然提到了明央。 “听说明家那孩子已经出院了?” 裴云也‘嗯’了一声,又补了一句“他没什么大碍。” “那就好,那就好。”吴素绮似乎是放下心,沉吟两三秒后又开口让裴云也周日回来的时候邀请明央一块回家用餐。 前段时间一直忙碌没能去医院看望,所以借着家宴表示感谢。毕竟这次意外是明央救了裴云也,作为父母他们理应表示感谢。 这并不是什么难事儿,而裴云也也不认为明央会拒绝,所以他直接应了下来。 明央这几天都闲在公寓,除去一些必要的文件需要他的过目,他真的是安分的好好休息。 从他拒绝陆明的提议之后,陆明没再试着联系过他,他在医院待着的那几天,明盛雅没有给他找麻烦,但从他出院之后,他手底下的各方面投资都出现了不少问题。 明央清楚,这多半是因为他和裴云也的关系传到了明盛雅那里,这不奇怪,就算明盛雅没怎么关注他的花边新闻,陆明也会找机会添油加醋的描述一番。 这对可比他和小明星传绯闻要严重的多。 他现在可算是个同性恋了,先不说传闻有多难听,就是这个‘不正常’的性取向已经足够让刻板固执的明盛雅愤怒了。 传统又古板的明家能接受吗? 当然不能。 不过明央也没有考虑过要在乎明盛雅怎么看,遗产收回也好,资产冻结也好,明家那些东西他本来就不甚在意。 但是那些画……也不过就是一些画,并不重要。 于是他放任明盛雅对于公司的打压,继续将注意力放到了那家慈善基金会上,等他掌握了足够的证据,那么现在的情况就是完全扭转过来。 从明央搬过来之后,裴云也回家的时间也比平时更早一些,两人有时候会出去用餐,偶尔也会提前让家政准备,在家里用餐。 睡前裴云也不忙的时候会陪着明央在影音室看一场无聊的助眠电影,而明央的失眠症状似乎也有减轻。 今晚的助眠电影变成了《寻觅》的样片。 虽然女主角这他俩都有这不清不楚的关系,但他们心里清楚那些不过是些无关紧要的谣言,所以也没什么影响。 反正看着看着他们的注意力总会转移到别的地方。 做完之后电影已经过了大半,明央枕着裴云也的胸膛享受着情事后的余韵。 裴云也就是这时候将吴素绮的邀请转告明央。 简单的一句邀请从头顶传来,明央楞了一瞬,接着就又反应过来裴云也父母的用意多半是为了感谢他‘舍己救人’。 他清楚,裴云也自然也清楚。 但是那件事儿的真相是怎么样的,需不需要所谓的感谢他们彼此也都明白。 沉默许久之后,明央没忍住开口问了句“为什么?” 这个问题他们之间出现过许多许多次,但多数都是裴云也提出,而现在提问者变成了明央。 为什么在知道真相后闭口不提,依旧和他相处,并且不再吝啬自己的关心。 明央无头无脑的问题,裴云也总能抓住其中最准确的意思,但他并没有直接回答。 电影进入尾声,悠扬的片尾曲中,明央可以清楚地感受到裴云也的胸膛随着呼吸起伏,甚至于还能听到那不易察觉的心跳声,接着细微地震动一点点从两人想触的肌肤传递过来,还有裴云也极其简单的回答。 “因为有趣。” 第69章 在家宴到来之前,明央神神秘秘地消失了两天,据说是在准备惊喜,裴云也对此不置一词。 没多久他就从旁人那听来明央在一场拍卖会上高价拍了一个榧木棋盘,据说有原木有百年木龄,这棋盘更是有日本知名工匠的绝笔之作,价值更是不菲。 明央可没有下围棋的爱好,所以裴云也一听就明白过来,明央这惊喜不是要给他,而是要给他父亲裴凌风。 倒是和他之前在纽约拍的那副榧木棋盒凑成了一套。 不过这棋盘倒是没能到裴凌风家里,因为家宴当天明央根本没有出现。 这天裴云也有工作,上午陪这几个市领导巡查了工程进展,下去又和几个开发商开了一下午的会。 早晨出门前他曾和明央约好直接在紫荆山庄汇合,但一直到他结束工作返程回到紫荆山庄也没有接到明央的电话,也没有见到人。 裴云也回拨电话过去却没人接听,过了大概两分钟才收到了一条短信。 明央说突然有急事需要处理,晚点再联系。 这一晚晚到裴云也回到家坐上餐桌明央都没有出现,也没有电话,打电话过去依旧没人接,裴云也发了条消息问他什么时候过来,明央两分钟后回他事情没处理好,今天不过去了。 裴云也眉头很轻地皱了一下,一半因为明央忽然放鸽子的行为,一般因为明央这两句回复有一点点微妙。 正好吴素绮开口问了一句明央怎么没有过来,裴云也便又略过了这点微妙,向父母解释了一番明央突然有急事绊住身。 吴素绮倒是没有不满,点点头说了句“没事,既然有急事儿就下次吧。” 裴凌风放下手里的棋谱,面容肃穆看不出喜乐,他抬眼看了一眼裴云也,沉声吩咐开饭。 用晚餐之后,裴云也没有着急离开,而是陪着父母说了几句话,吴素绮顺便告诉了裴云也秦家老爷子秦升几天后要在东方宴会楼办生日宴的事儿,特地叮嘱裴云也别忘了准备贺礼,到时候一块出席。 裴云也点点头,示意他知道了,并且会准备好相应的贺礼。 说到秦家,毫不意外地吴素绮再次提到了秦舒语,问裴云也和他俩相处的怎么样。 怎么样?也就见了两三次那样。 当然裴云也并没有这么直白,但也好不了哪儿去。 “我还没有要结婚的打算。”裴云也淡声道,“您不必操心。” 裴云也有他的原则,他不会同时有很多的床伴,也不会一边和明央谈恋爱,还试图寻找一个合适的结婚对象。 所以和秦舒语联姻,就意味着和明央结束。 说实话,裴云也现在还不想结束。 “没有结婚的打算?”裴凌风忽然开口,接着轻嗤一声,问道:“你是打算一直这么玩下去?” 他声音低沉肃穆,久居高位养成的习惯,光是听着就令人不自觉绷紧身体。 裴云也眉头动了一下,倒不是因为畏惧,而是因为裴父口中这个‘玩’。 看来那些传闻也他父母也多有耳闻。 今天邀请明央,虽说是为了感谢,可能也是为了看看他的态度。 “我有分寸。”裴云也淡声道。 “分寸?”裴凌风声音又沉了两分,甚至夹杂着不易察觉地恼怒,“你指的是那些传言,还是你的想法?” 裴凌风看向裴云也的目光带着威慑与审视,似乎是想看看裴云也对此有什么辩解。 裴云也微微垂下视线没有立即回答,他好像也在思考自己的想法究竟是什么。 一旁的吴素绮看看板着脸的老公,又看看冷着脸的儿子,这两个一个比一个有主意,一个比一个性子硬。 最终她还是很轻地叹了一口气儿没再说话。 静默三四秒之后,裴云也抬起眸光,脸色不变地开口道:“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裴凌风看着裴云也沉静的目光,眼底情绪翻涌,好几秒之后冷哼一声没再说开口说些什么。 这时候忽然一阵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打破了室内逐渐压抑的氛围。 裴云也先是朝着父母点了下头,才拿着手机出去接了电话。 这通电话倒不是来自明央,而是林现。 “邵东溪出车祸了,就在今天上午。”林现直接说出了重点消息。 如果只是简单的一场车祸,林现是不会在裴云也回家用餐的时间特地打电话过来汇报,所以裴云也眉头皱了起来。 “继续说。”他道。 电话那边的林现说道:“车祸地点在市医院附近,邵先生今天是去接邵公子出院,在去的过程中于转弯处和一辆重型运输车相撞,根据监控显示,是这辆运输车司机为了抢黄灯加速行驶最终酿成惨祸,初步判定是意外。” “但邵公子不认可,他坚持声称这是一场有预谋的报复。”林现接着说:“因为那辆肇事车辆属于裴氏旗下的建筑公司。” 难怪,裴云也心道。 以邵斌的脑子会有这样的联想不奇怪,毕竟他刚被裴云也给揍了一顿。更别说这段时间裴氏处处和邵氏作对。当然这并不都是裴云也的手笔,还有他父亲裴凌风的杰作。 裴凌风虽然已经很少再管公司的事儿,但到底在商场驰骋多年,伤害裴云也的性命无疑是太岁头上动手,按他的脾性自然是要好好教训邵氏。 这段时间不仅从邵东溪手上抢了几个大的合作商,还动用关系让邵氏上宜C地块的开发直接陷入了暂停。 不过车辆属于裴氏这倒是让裴云也意外了,他的确是没想到这件事儿是在肇事车辆上和裴氏扯上关系。 很快裴云也脸上的表情就恢复了自然,他‘嗯’了一声,吩咐林现让相关人员配合警方调查。 一直到这通电话即将结束,裴云也才想起来问了一句:“邵东溪怎么样了?” 林现答:“据说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但是还没清醒过来。” 挂了电话之后,裴云也并没有回到室内,而是原地站了一会儿,脸上的表情也逐渐变得难以捉摸。 一场意外,伤者是邵东溪,肇事司机却是裴氏的建筑用车。 他忽然也有点怀疑这还是不是一场巧合的意外事故了。 如果不是,那么这一回背后的人又是谁了呢? 想要邵东溪的命的人应该不少,但有胆子用这种方法的人应该不多。 一个接一个的人名在裴云也心里划过,又都被他否定,商场上虽然龙争虎斗,但如果不是真的穷途末路,要人命应该是最后的选择。当然也不否定有些人天生疯狂。 裴云也忽然想到那天在医院时明央说的话,还有他曾经对车祸的‘评价’。 “直接弄死吧,省事儿。” “车祸令杀人变得简单。” 裴云也眉头很轻地蹙了一下,但很快他就又松开了。 他当然不认为这是明央干的。 明央暂时还没有理由去要邵东溪的命,他要弄死也应该会先弄死邵斌这孙子,但即便如此他应该也不会让裴氏牵扯其中。 肇事车辆都有公司统一买的保险,倒是没有什么大问题,司机也供认不讳是他一时着急抢了黄灯,赔偿与司法鉴定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 各方的调查结果依旧是意外,唯一有些违和的可能就是邵东溪那天并没有乘坐自己惯用的车辆,而是让司机开了邵斌前段时间常用的一辆保时捷。 司机的说辞是因为邵总惯用的车辆送去保养,只有小邵总的那辆保时捷在车库最方便开出来的位置,所以才选了这辆。 裴氏也特地派了高层去医院看望了邵东溪,据说是被邵斌给轰了出来,裴云也没怎么在意,相比这个他更在意明央。这两天他不仅没有回到盛和苑,甚至是没有任何联系裴云也的举动。 在这之前明央不是没有过忽然消失个一两天,但这一次,裴云也莫名地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就在这时候手机忽然震动起来,裴云也精神一振,随即在看清屏幕上‘秦舒语’三个字之后又划过一阵失落。 裴云也虽然和自己的父母提过暂时没有结婚的打算,但不确定吴素绮会不会将他的意思转达给秦家,而就他们的联系频率来看,秦舒语对这场联姻也不见的有多热衷,毕竟他和明央的关系并不是秘密。 但不管她是什么想法,裴云也都该给出一个态度。 所以裴云也看了两三秒之后接通了电话。 “秦小姐。” “没有打扰裴总吧。”电话那边的女声十分温柔亲和,但因为她改了的称呼,平添了几分生疏。 裴云也心里对自己的想法多了两分肯定,“没有,秦小姐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秦舒语的确是有事找他帮忙,三两句说了情况。 秦老先生除了是知名钢琴家以外,还有一个广为人知的爱好,那就是书法,尤其是喜欢收藏一些名家字画,而秦舒语前段时间参加一场慈善会的时候正好听说了一位收藏家手里有一副齐白石的真迹,便想要买下来送给自己爷爷作寿辰贺礼。 但是这位收藏家性格有些孤僻,没有交集的陌生人求购他一般都会拒绝,秦舒语几番打听,还是从圈子里一位小姐妹那里听说,这位收藏家和裴云也多有交集,于是便来拜托裴云也出面引荐,好让她可以买下这幅真迹。 这对裴云也来说并不算为难,早些年裴云也出入各种拍卖会、展会的时候,和这位收藏家接触过许多次,几番藏品交流下来这些年也就有了一些交情。 所以裴云也应了下来,无论联姻与否,和秦家的关系都不能破裂。 挂了电话之后,裴云也又点开信息界面,看着屏幕上的那两条消息,明央所谓的急事儿是什么呢? 重要到他会放裴云也的鸽子,错过正式拜访他父母的机会。 那种不对劲儿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回拨过去电话,已经从无人接听转为电话关机,裴云也眉头皱成了川,他叫来林现,让他去查明央这几天的动态。 为什么偏偏是在邵东溪出事儿的这段时间? 车祸。 明风当年也是车祸意外成了植物人。 而之后明央就无声无息的消失了两年。 裴云也甚至猜想邵东溪的车祸是不是真的和明央有关。 那么他又会和两年前一样,忽然消失吗? 第70章 恒爱医院,高级病房里。 头发花白,面容略显枯槁的明盛雅正在护工的扶持下微微坐直身体,病床便除了一位穿着白大褂的中年医生拿着一本检查报告站在一旁,还有一位穿着西装地中老年男人,这是跟了明盛雅二十多年的秘书郑富成。 “明少爷的各项指标都很正常,血检和常规检查都没有什么问题,精检也都达到了标准,精子活力更是超过了正常水平,受精卵的成功率很高。”医生平铺直叙地将报告用简洁的话说了出来。 明盛雅敛着眉,略微放心似的点点头,然后他瞥了一眼郑富成,郑富成便开口问了一个他最关心的问题,‘会不会有遗传性疾病的可能。’ 关于谢柔的先天性痛觉缺失遗传给明央,明盛雅是清楚的,他关心的当然不是这个无伤大雅的毛病,而是明央和谢柔的精神方面都表现出了一定的疯狂,而郑美玉也有过同样的经历。 这名医生在恒爱待了许久,对于这事儿也知道一点儿,于是他斟酌答道:“染色体检查并没有发现问题,正常情况下不会有问题。” 听到没问题,明盛雅就放了心,又听医生说了接下来的采精安排之后就让医生先离开了。 等人离开之后这位老人长长地叹了口气儿,像是将那点强打起的精气儿神给卸了个干净,说话的声音都弱了下去。 “那小子怎么样了?” 郑富成替他将靠枕挪了个舒适的位置,“除了刚醒过来表现出了明显的戒备和抗拒,之后这两天并没有什么过激的举动。”顿了一秒又说:“之前明少爷脑部受伤诊断结果,也只是需要好好休息,按您的吩咐给他的食物中都掺了一定分量的安定,包括采J..采集的过程他也是熟睡的状态。” 似乎是那个词有些难以启齿,郑富成噎了一下换了个描述,又接着说:“这些事儿明少爷不知情,他只当是您在惩罚他关禁闭。” 明央有多能打他们都清楚,给人弄来也费了不少功夫。此刻的明央所在的房间外虽然有安排四个厉害的保镖,但还是不能大意。 为了防止明央有什么过激行为,在这几天里出什么意外,还是又用安定上了一层保险,正好让他补充缺失的睡眠。 明盛雅没说什么,他依靠着枕头远眺着窗外夕阳余晖,瞳孔逐渐变得浑浊,就连目都变得有些迷离,脸上的神色说不出是悲伤还是懊恼,又或者都藏着一些。 一旁的郑富成没有说话,他沉默地看着这个当年叱咤商场的风云人物,被岁月侵蚀成如今的模样。这么多年他几乎是一路看着明盛雅走到今日,青年丧妻,中年丧子,晚年丧孙,如今明家仅留得男丁不仅叛逆难驯,还和另一个男人纠缠不清,成了一个同性恋。 他在心底不禁唏嘘。 还好,现代科技还能让他如愿,给明家留下一个男孩。 明央在第一次醒过来就已经意识到他这是在医院里,即便没有刺鼻的消毒水味儿。 看到熟悉的医院标志,他也明白背后的始作俑者除了明盛雅也不会有旁人了,已经到了第二天下午,家宴是肯定错过了,也不知道裴云也会是什么反应。 明央身上的所有东西都被收走了,包括手机,这里显然不会有通讯装备让他联络外界。他没办法联络裴云也,这让他感到暴躁,但很快就在保镖和一生的压制下被一针镇定素压制了下去。 长时间的睡眠让他头晕脑胀,但他也从一开始的试探中知道此时的他不可能打的过门口那四个保镖,也没什么机会从这里逃走,明盛雅既然给他绑来了,应该就没打算让他轻易离开。 这一回,明盛雅应该是动了真怒。 明央猜想,八成是因为他和裴云也的关系。 看来这是触到了明盛雅的底线啊,所以老头子不打算再和他继续耗下去了,采用强制手段把他关着就能逼他去结婚生子,传宗接代吗? 不可能。 当然硬碰硬也不行,明央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这里,心里计较着该怎么办。 之后的两天他开始变得顺从,送来的饭菜也乖乖吃下,毕竟得保存体力才能逃出去。 当然在发现这些食物里掺了一定成分的助眠药物药物之后,明央就有意识地减少了摄取,但他依旧装作睡着。 这样就让他通过两名医生的聊天内容知道了明盛雅的真实目的。 他的确是没想到明盛雅对让他传宗接代执着到这种地步,不惜将他绑来采集精子,打算去做试管婴儿。 就是明央这个疯子也要骂一句神经病的程度。 根据医生的聊天内容来看,明央的一些列检查在他被送来的时候就已经做过了,并且结果让明盛雅很满意,这两天没动他并且限制他就是因为正式的采精需要禁欲三天。 三天之后就会将他送去采精室采集精子。 真的是荒谬啊。 。 另一边的裴云也找到明央的踪迹并没有花多长时间,毕竟明央这一回没有消失太久,行踪也还有迹可循,但看到‘恒爱医院’这个地址的时候裴云也还是皱起了眉头。 带走明央的人毫无疑问是明盛雅的人,只是送明央去医院显然不是为了照顾他的身体,不然不会在他受伤住院的时候漠不关心,等他伤好之后又用这种强制手段将人弄到了他会产生应激反应的医院。 而明央这么久没联系他,也一定是受限制的状态,不能联系外界,甚至不能逃出来。 明盛雅究竟想做什么裴云也不清楚,但他稍作思考就能猜出一些激发了明盛雅忽然的行动的原因,多半还和他有关。 对于血脉执着到疯魔地步的老古板,在得知明央是个同性恋,并且还和他搅在一起。明盛雅能毫无反应这才是不正常的。 但的确是没想到他会用这么直接粗暴的办法。 既然知道了明央的困境,裴云也自然不会坐视不管,于是他直接去了恒爱医院拜访了这位生病住院的‘长辈’。 听说裴云也过来拜访的时候明盛雅着实有些讶然。 早在他的住院不是秘密的时候,宜陵有名望的家族都已经轮番来过一趟,裴家也不例外。 他们两家的关系并不算亲近,还到不了常常看望的地步,所以今天裴云也的到来显然不是为了看望他这个长辈,那多半是为了明央而来。 恒爱医院虽然规模不大,但占地也不小,这是裴云也第一次进到这间医院,护士小姐一路领着他七拐八拐地走到一栋独栋院子外,门口站着两名保镖,院子里还有园丁再打理花圃。 能限制住明央的地方必然防护重重,这一路裴云也都在不动声色地打量这家医院,倒是没看到安保过多的地方。 进去之后裴云也就看到正在院子里晒太阳的明盛雅,眼前的老人坐在轮椅上,膝上盖着厚实的毛绒毯,是与上次见面截然不同的苍老病态。 “倒是没想到小裴总会突然来访。”明盛雅转头朝着裴云也露了个并不和善的笑容。 一旁的侍者提裴云也搬来的椅子,裴云也浅笑着坐了过去,“明老先生病重,作为晚辈怎么也该来看望。” 明盛雅轻笑了一声并没有说话。 “况且,明老先生应该是猜得到我会过来才是。”裴云也又接着说。 即便是疾病也没有完全将明盛雅身上锐利的锋芒掩盖,他双眸依旧犀利,盯着裴云也看了两秒,才说:“我以为小裴总会感谢我替你解决了一个麻烦。” 裴云也不卑不亢地迎着明盛雅的视线,很轻地勾起了嘴角,“不是麻烦。” “也不劳烦明老先生替我解决。” 裴云也本来就不是善茬,若是平时或许有他还会维持着一个晚辈该有的尊敬态度,但今天他的情绪显然是没那么平静,所以说话也没那么气。 他这模样毫不意外地令明盛雅动了怒,这位老人冷哼一声,正待开口斥责时,不远处一位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快步走了过来。 裴云也眉头动了一下,认出这是跟了明盛雅二十年的郑秘书,他面容焦虑似有急事儿。 郑秘书甚至都没和裴云也打招呼,直接俯首在明盛雅耳边耳语几句,面容凝重。 明盛雅却是面色平静,低声问了一句:“结果如何?” 郑秘书点头道:“采集很成功。” 明盛雅似乎是放了心,他意味不明地了一眼裴云也,然后对郑秘书说:“带小裴总过去吧。” 第71章 另一边的采精室内。 为了防止采精的时候明央转醒会有什么意外发生,在进行之前是给熟睡的明央补了一定的量的镇定素的。 尽管明央有意识地减少进食,但为了保持体力他还是吃了一些食物,不可避免地摄入了一定成分的安眠药。 当针尖刺入皮肤的一瞬间,明央几乎是用尽了理智才能阻挡住应激反应下的暴起,好在脑子里昏沉沉的睡意倒是压制了他一定的反应,轻微的挣扎是在医生预料之内,但随着镇定素的推进,明央也逐渐安分下来,陷入昏睡。 逐渐恢复意识的时候明央先感到了一阵快感,紧接着四周的声音开始窸窸窣窣的响起,像是将明央从哪个虚无的空间拉回了现实。 背对着他的医生正在处理采集到的精子,趁着他将精子放进冷冻器里的时候,明央睁开眼打量着四周,并且试着小幅度地挪动了四肢,身体里麻痹的感觉并不强烈。 大概是明央的抗药性强,所以镇定素的药力已经消退了许多。 这间房间空间并不大,除了这名医生和两名护士以外没有其他人,不过这两名护士打扮的都是男性,借着他们视线盲区明央迅速瞄了一眼门的方向,此刻正是上午,通过门缝下的阴影可以判断门口最起码有两名保镖,倒是不难处理。 他可以等着被推出这间房间的时候动手,逃跑的机会才会比较大。 那名医生准备好了针剂转过身来,明央迅速闭上了眼睛,紧接着他就察觉到小臂上一片清凉,在针尖与肌肤相触的那一瞬间,明央白皙的皮肤迅速战栗,浮起一层细小疙瘩。 完全清醒的他无法抗拒应激反应,在他回过神的时候身体已经先于意识一把抓住那支针剂,几乎是瞬间明央做出了决断,在睁开眼的一瞬间便抬腿猛地朝医生踹了过去。 “哐——”的一声便随着医生受创的惊呼,中年医生撞向了操作台倒地的瞬间,那两名男护士倏地回神,就欲扑过来想要制住明央。 而明央的反应不可谓不快,他先是一脚踹开了床尾的护士,接着又用先前里夺下来的针剂刺向了另一名护士。 听到室内传来的打斗声,门口的保镖立即推门进来,趁着护士闪躲,明央迅速从病床上翻滚而过,操作台上的一系列瓶瓶罐罐都朝着保镖飞去。 明央抓准时机从他们身侧穿过,那两名保镖躲过了瓶瓶罐罐,迅速伸手去拦他,三个人立即交起手来,保镖到底是顾虑着明央是少爷的身份,明老爷子叮嘱过不能让他受伤,所以明央并没有落下风。 但到底这屋里还有其他的三个男人,那两名护士爬起来就过来帮保镖。 被围攻下的明央逐渐露出了凶狠的真面目,脑袋里的晕眩感被打斗的刺激替代,一招一式的碰撞下他出手越发狠戾,不管是地上碎裂的玻璃片,还是各种针筒都是他的武器。 像是沉睡多时的狮子在逐渐苏醒,那两名男护士只是普通人,自然不是他的对手。在这一瞬间他们心里也清楚的知道为什么简简单单的采精流程,明老先生还会安排这么多保镖了。 就在这混战之中,明央虽然借着不要命地狠劲儿有一定的优势,但到底是双拳难敌四手,一名高大的保镖用完如铁壁的双手将明央抱住,另一名保镖则顺势将他双腿制住,他陷入了短暂地困境之中,这让他有些后悔应该再等一等的。 而那位医生早已经在惊吓中恢复神智,慌忙地爬起来从另一边完好的柜子里拿出了备用的镇定素。 明央被压制不得动弹,看着那穿着白大褂的男人取出一只针筒,一点点将针筒里的空气推出,亮银色的针尖冒出一点透明液体,随着有落在地上看不见分毫。 明央的瞳孔倏地放大,眼前的景象逐渐清晰又逐渐模糊,他好像看到医生狞笑的面容,还有四周叫嚣着的人群,而他喘着粗气,不断地反抗却始终毫无作用。 很多年前无数次在医院里看到的景象,一点点与眼前的景象重合。 女人歇斯底里的哭喊,男人慌乱地大叫,混杂着他粗重的呼吸,交织出一片噩梦, “啊啊——”明央开始嘶吼,口中不断叫嚣着,“滚开——滚!!都给我滚开!” 像是受了刺激明央的神志变得恍惚,剧烈的挣扎下他双目赤红,凶狠的视线盯着那名医生,宛如如嗜血凶兽。好像只要眼前的靠近一步,明央就会扑上去将他吞噬入腹。 “滚开……” 保镖更加用力制住明央,医生拿着针筒扑了过来,银色针尖冰冷无情锋芒刺的明央目眦欲裂,无力感和惊惧感几乎将他淹没,他赤红的眼尾甚至逼出了水汽,而身体也开始轻颤起来。 “我让你们放开她!!!”他爆喝一声,更加用力挣扎。 她? 听清这个宾语的时候,满头大汗的保镖和护士都面面相觑,对于明央胡乱的呼喊不明所以,但也知道如果再不将人放到他们也控制不住陷入疯狂地明央。 医生也被明央凶狠的眼神震慑,他握着针筒的手都在轻颤,虽然他知道这是明央先前那一脚击带来的后果,他深吸一口气儿,慌忙地将针管对准明央的手臂扎下去。 针管推进的同时在场的人都无声地松了口气儿,而就在这时明央抓准机会突然爆发一阵蛮力,将按着他右手的护士挣脱开来,他迅速挥拳打向了他身后保镖的脸部,趁他吃痛的瞬间双腿猛地踹开另外两人,接着又奋起用力将一旁的操作台推到。 “啊——”他嘶吼着,狰狞的表情令那两名护士不敢轻举妄动。 接着明央就猛地扑向了那名医生,他将医生猛地推到在地,用力地挥起了拳头。 在明央挣脱束缚时,那只针管也在混乱中断裂,针尖在明央手臂上留下一道细长伤口,很快青筋绷起的手臂都被血色覆盖。似乎是被这血色刺激,明央眼中早已不复清明,他用力地掐着医生的脖子,呼吸困难的一声在本能下不住地挣扎,明央面容中的凶狠竟然透出了一丝丝癫狂与畅快。 保镖大惊,立即爬起来想要拉开明央,而明央就像是陷入某种疯狂之中,好像弄死眼前的人他就不会罢手。 裴云也奔过来的时候就看到这么一副景象,他眉头紧皱,是从来没有过的凝重。 下一秒他就已经冲了过去,一把将濒临崩溃的明央抱住。 “明央,明央,醒醒。” 有人靠近明央本能的挣扎,但裴云也显然是了解明央,他伸手在明央手臂下两寸的位置捏了一把,明央的手就微微卸了力气,一旁的护士连忙将他手挪开,逃过一劫的医生大口呼吸的逃离了这位凶神。 松开手的一瞬间明央后肘用力回捣,趁着裴云也吃痛就要挣脱,挥舞着的拳头也砸到了裴云也脸侧,但裴云也依旧没有将他放开,只是更加用力的将人抱住。 混乱的室内数名保镖冲了进来,闻讯赶来的其他护士也拿来了新的镇定素,只是刚一靠近就被裴云也的视线逼退。 “都滚开!”裴云也低喝。 他依旧抱着明央,他跪在地上让明央的视线聚焦在他的脸上,然后极尽温柔地一遍遍地呼喊着明央的名字,直到明央紧绷的身体逐渐放松下来。 “放松,没事了……没事了……” 他的安抚与明央的嘶吼交织着起伏,不知过了多久等到室内逐渐安静下来,明央赤红的双目才逐渐回复一丝清明,他缓慢地抬起眼眸光看向了眼前之人,那些混乱的癫狂的景象随着他眼眶的水汽滑落也逐渐褪去。 他此刻脆弱的模样,让裴云也的心瞬间一空,他抱着明央的手微不可查地松了一瞬,随即就又恢复原样,比之更甚。 明央定定地看着裴云也,似乎在确定眼前是幻觉还是真实,然后他开口喊了一声‘阿也’。 裴云也在心里松了口气儿,他尽量调整表情,让自己看起来柔和一些,“感觉怎么样?” 明央没说话,只是伸手紧紧地抱住的裴云也,嗅着属于裴云也身上的气味,一遍遍地唤着‘阿也’。 而裴云也也就任由他这么抱着,无视掉所有围观群众,回抱住他的同时一声声地应着。 …… 第72章 在认出来人是裴云也之后,明央身上那种疯狂褪去的很快,等到护工推着明盛雅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恢复了平时无所畏惧的模样,甚至于那种脆弱感也都消失殆尽。 平静下来的明央想要离开,明盛雅这一回并没有阻拦,只是在离开前他又问了一次裴云也:“现在还觉得不是麻烦?” 裴云也没有回答,他只是带着明央一起离开了这间令人不爽的医院。 在离开的过程中裴云也一直留意着明央的举动,行动没受影响,应该没受伤,只有手臂上有些抓痕和红印,针头划出的口子也已经止血,问题不算大,更严重的应该是他的情绪方面,但此时的明央也只是脸色依旧有些沉并没有其他过激的行为。 一直到裴云也将车开出去,远离了那栋建筑,明央才忽然开口,问了一句“你要带我去哪儿?” 裴云也和从前一样反问道:“你想去哪儿?” 明央没有回答,他看着窗外,视线变得有些散乱,他也不知道去哪儿。 既然明央没有想去的地方,裴云也就擅自做了决定,他并没有将明央带去医院,哪怕他觉得现在的明央需要去医院检查。 于是两人回到了盛和苑,明央对裴云也的安排不置一词,顺从地一起进了门。 裴云也让他在沙发坐着,自己则是去将那个小药箱拿了过来,然后在明央身边坐下开始给他处理手臂上的一些伤口,碘伏擦过伤口的痛感,对明央来说微乎其微,但他还是在药水触碰到手臂的时候很轻地抖了一下。 “疼?”裴云也问。 明央没有趁机卖惨,他很轻地摇了摇头,然后沉默地看着裴云也替他处理伤口。 涂完手臂之后,裴云也看了一眼明央身上的破了好几个口子的病号服,“把衣服脱了。” 明央楞了一下,抬眸看向裴云也,很快他就反应过来裴云也这是要检查他身上的伤。 因为保镖和护士的顾虑,明央身上并没有受什么伤,只有胳膊和肩膀上留下了一些红痕,最严重的也就是针头划出的皮肉伤,裴云也检查了一下他的身体,发现他两只手的臂窝都有不少的针孔。 但他没问,他想知道明盛雅到底对明央做了什么,但清楚现在问不是什么好时机。 裴云也简单的处理的他身上的伤口,然后问他饿不饿,需不需要吃东西,得到否定的回答之后就让明央去躺着休息。 等裴云也将药箱收拾好之后,发现明央不在卧室里而是在影音室,但是没有放映电影,只是躺在那里沉默着发呆。 裴云也走过去在明央身边坐下,“想看什么?” 明央没回答,他自然地将脑袋挪到了裴云也大腿上,然后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裴云也任由他这样,然后点了部明央觉得最无聊的电影。 沉默被电影的声音占据,两人一坐一躺的在昏暗的影音室里接受电影催眠,裴云也十分自然地将手覆在明央头顶,不轻不重地揉按着。 明央的身体很疲惫,但他的意识却很清醒,他看着屏幕里的景物转换并没有多少睡意,只觉得脑子里很空,随着裴云也手指的按压好像出现很多想法,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而裴云也却是真的想了很多。 明央癫狂的模样好像还在他眼前,他不知道刺激明央发狂的缘由是什么,但多半是和他对医院的应激反应有关,而这反应则是跟他童年经历,或者是和谢柔有关。 根据这段时间的相处来看,明央有很好地控制能力,在神志清楚的情况下并没有表现出疯狂,毕竟他前段时间在得知那间房间其实还是在医院的时候都表现得非常正常。 应激反应下明央的确是有不低的暴力倾向,甚至会对他人的生命产生威胁,裴云也清楚地知道明央当时是真的想要杀死那个无辜的医生。 而明盛雅显然是考虑过这个可能,但他毫不在意,依旧用了这种手段去控制明央。 想到这裴云也眉目便沉了下来。 医院里的情况明盛雅应该会好好处理后续,那名无辜的医生也会受到价值不菲赔偿,这不需要他操心。 但是明盛雅这几天将明央关起来究竟是为什么呢?如果说是因为他们的关系而惩罚明明央,那又怎么会让他将明央带走呢? 又或是明盛雅认为他会在见过明央疯狂状态之后,认清明央是个麻烦,从而远离甩开? 那么,他自己也会这么做吗? 裴云也不禁问自己。 没等他想出个答案,明央忽然开口说了句话,他的声音很低被电影原声掩过去,裴云也只听到了带着疑问语气的‘生气了’三个字。 “嗯?” “你父母。”明央说。 裴云也被他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一愣,随即就反应过来明央这是在问他放鸽子的事儿。 没想到他还在担心这事儿,这让裴云也的心忽然一软,语气都轻了许多。 “没有。” “那你呢?”明央又问。 裴云也默了一两秒才回答:“没有。” 明央转过头看向他,低笑了一声没在开口,然后伸手圈住了裴云也的腰身,将脸埋在他的腹肌逐渐放缓了呼吸。 就在裴云也以为明央已经睡过去了的时候,明央忽然又开口说了句话。 “嗯?”裴云也没听清,又或是听清了但没听明白。 明央没再重复一边,只是更用力的将裴云也抱紧,沉默着汲取着属于裴云也的气息。 但裴云也却是因为他这四个字陷入了长久的怔楞之中。 ‘你爱我吧。’ 明央不是第一次提到这个字,但却是与之前全然不同的态度,不是玩笑而是近似于祈求,裴云也无法回答。 他说不出好也说不出不,所有的情绪都在这一瞬间变成了无言,却忽然让他确定了方才他在脑海里问自己的那个问题。 答案是:不会。 。 同一时间,另一边市医院加护病房外。 一位穿着优雅的中年女士捏着手帕,满面忧容的注视着病房里沉睡的中年男子,在她的身边则是比她高一个头左右,长相憨厚青年,青年皱着眉,面容同样悲伤。正是邵斌。 “妈,你去那边坐一会儿吧,爸肯定很快就会醒的。” 女士摇了摇头,目光依旧。已经过去三天了,邵东溪还没有转醒的迹象。 这三天公司大小事儿虽然有专业的人把持着,但这个意外对他们家的打击还是很大,尤其是上宜B地块开发进程的停滞,各方投资商甚至有了撤资的打算,这事儿邵东溪都没想到对策,现在到了邵斌手上更是解决不了。 邵斌烦躁地耗了一把头顶,眸中愈渐阴翳。 这一切都是因为裴家从中作梗! 紧接着长廊尽头传来脚步声,一位穿着黑色西装,戴着金丝框眼镜的青年走了过来,邵斌回神立即朝着那名西装青年走去,急切地问:“警察那边怎么说?查没查到是谁指使的?” 西装青年有些为难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警方坚持是一起意外事故。” 邵斌的面容的怒意越来越明显,他不耐烦地来回走动,没忍住低喝了一声:“意外!我去他妈的意外!” 早在怀疑这不是意外的时候,邵家就已经动用自己的关系联系上的市局的人,但现在调查出的结果也还是意外,邵东溪的司机开了近三十年的车,平时就连蹭挂都几乎没有,而那司机就这么巧是裴氏的人,而偏偏又是在接他出院的路上,就算是意外邵斌也不能接受。 更别说他受伤住院也和裴云也脱不开干系,所以这一切都是因为裴云也。 全都是因为裴家!邵斌几乎是咬牙切齿。 “但我们也不是什么都没查到,”青年律师又说。 邵斌眼眸一亮,然后他深吸一口气儿压下了怒气和律师一起离开了病房去了外面更加僻静的地方。 “查到了什么?” 青年律师开口:“关于那辆货车的确是没有什么线索,但是在小邵总你的车上查到了一些痕迹。” 邵斌眉头猛地皱起,他的车? 对,因为他爸常用的车送去了保养,司机当时的确是开了他的那辆保时捷,但那辆车他已经很久没用过了。 “车辆轮胎的部分零部件出现了松弛和脱落的迹象。”律师斟酌了用词,顿了一秒又试探着道:“您曾说过车库里的车每个月都会送去保养,按道理来说不应该会这样。” 他的话无疑是给邵斌的疑心上加了一把火。 “是人为!一定是人为!”邵斌怒目低喝:“草他妈的,我就知道这不是意外!” 律师没再说什么,他看了一眼怒气上头的邵斌,嘴角微微扬起细小弧度。 。 明央这一觉一直睡到了第二天,因为不确定明央的状态,所以第二天裴云也并没有去公司,他让林现将一些行程也都往后延迟,会议则改为线上,需要他签的文件也都让人送到了家里来。 上午九点左右的时候,裴云也在书房召开了线上会议,他没关门,可以看到厅的阳光倾泻,也可以看到另一边的影音室门缝里的一片黑暗。 蓝牙耳机里的某位高层正在进行阐述,裴云也忽然在人声之外听到了一些动静,抬眼就看到明央从影音室走了出来,对视了一眼,明央朝他扬了下眉梢,裴云也就知道他多半没事了,于是收回了视线专注于眼前的会议。 一直到会议结束之后,裴云也离开书房看到明央正坐在厅的阳台上,手里拿着个手机,他换了件居家服,额发也还湿着,看来是刚才去洗了个澡。 听见脚步声,明央侧眸看向他,“忙完了?” “嗯。”裴云也说:“过来吃东西。” 超过二十个小时没有进食,明央的确是有些饿,他收了手机走过来坐上了餐桌。 明央的手机是昨天离开的时候明盛雅保镖送过来的,连带着他的一些贴身衣物和那一副榧木棋盘。裴云也昨天丢到车里就没管,还是今天早上林现一块拿上来的。 他消失这几天除了裴云也联系不上他,他的那些手下也都联系不上他,手机一开机就被各种消息轰炸响个不停,明央索性就给它丢在一边,专心的填饱肚子。 等到那些消息终于停下,他才一条条的翻开看看这几天都发生了什么事儿。 就在这时裴云也的手机也响了起来,来自一串数字,但裴云也并不陌生,这是虞警官上回打来告诉他歹徒抓住的电话。 刚一接听,电话里就传来了低沉的男音,“裴总,邵氏车祸的案子已经基本判定为意外,但是我们又收到了另外一个消息。” 听到‘但是’的时候,裴云也眉梢很轻地动了一下,但声音还是平淡,“什么消息?” “邵先生去往医院时乘坐的那辆保时捷,似乎是被人动过手脚,具体是什么情况还没有查清楚。” 裴云也心头一动,他抬眼看向了正在看手机的明央,淡声道了句‘知道了’就挂了电话。 而明央正好也看完了他手下的汇报记录,抬眸对上裴云也的视线。 第73章 “邵斌的车是你动的手脚?” “邵东溪那老家伙被撞了?” 两人同时开了口,却是同时怔楞。 静默了大概两三秒,两人又异口同声地‘嗯’了一声。 因为他的答案裴云也的眉头皱了起来,而明央却是一点儿也不在意,他拨弄着餐盘里的吐司,随口问了句“死了没?” “没有。”裴云也说。 明央无所谓地点点头,有些遗憾他还活着,但很快他就又反应过来方才裴云也问他的问题。 “你怀疑他的车祸是我做的?”他问。 裴云也没有承认,却也没有否认。 他清楚邵东溪出车祸是意外,也猜得到明央做的手脚多半是针对邵斌,邵东溪会用那辆车是个巧合。 “不是我,”明央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怕他不信还又补了一句:“我要是想要谁的命,他就不会有气儿等来救护车。” 裴云也抬眸看向了明央,随着他的话眉头却皱地更深了一点,这转瞬即逝的反应明央并没有发觉。 就这么沉默了两三秒,明央后知后觉地发现气氛不太对劲儿,他发现裴云也身上那种平和的气场正在一点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带着细微不满地审视。明央不知道裴云也在想什么,但凭直觉感觉到裴云也思考的内容对他来说不是什么好事儿。 没等他琢磨出个所以然,裴云也又忽然收回了视线,对着明央手边的牛奶抬了抬下巴,平淡地说了一句:“喝了。” 气氛倏地松懈下来,但明央的警惕却没有消失,他乖乖地将牛奶喝了,看向裴云也的目光变得幽深起来。 之后的裴云也就又去书房继续工作,而明央则是去了影音室,他处理完手机里积攒的各种消息,然后才发现邵东溪出车祸乘坐的是他动过手脚的那辆保时捷。 他早晨匆匆一瞥只是知道邵东溪出了严重车祸,还和裴氏有所牵扯,并没有察觉到这一细节。 现在一看也就明白过来为什么裴云也会认为是他想要弄死邵东溪。 那辆车上细枝末节的线索被警察查到,并没有让明央产生慌张的情绪,早在他吩咐手下去做这件事儿的时候,就已经将痕迹抹得一干二净,查不到他头上。 当然他也没有想要就这么简单的弄死邵斌,那些小故障最多让他在路上出点事故,只是会不会要命就得看造化了。 没想到最后用那辆车的人会是邵东溪,还是在那点‘故障’发挥作用之前就出了意外。 那只能说邵东溪命中有这么一劫,该死。 明央并不关心邵东溪的死活,他更关心裴云也早上那审视的目光。 裴云也和他不一样,他理智且谨慎,偶有疯狂却也依旧遵纪守法,就算是报复他也会用合法的方式,就像明央自己说的,抓住把柄将邵斌这孙子送去警局接受爱的教育。 想到这,明央似乎抓住了什么。 所以裴云也是在对他的这种报复行为感到不满吗? 。 裴氏和邵氏交恶已经不是秘密,加上后来裴凌风的插手,这段时间从邵氏手上抢来了不少资源,邵东溪这一场意外牵扯进裴氏本引起了一些猜测十分正常。 前几日的谣言因为警方认为是意外平复不少,但现在邵东溪乘坐的保时捷被动过手脚这一新线索出现,外界的各种传闻也开始纷飞,更多的人开始认为这可能真的不是意外,而是一场人为的蓄意谋杀。 虽然不清楚调查细节是从哪里泄露,但稍一猜测也知道是邵斌在推波助澜,又或者一些其他的势力。 虽然不会对裴氏造成多大的影响,但频繁地出现负面新闻也不是什么好事儿。所以裴云也在明央干脆的承认之后,就已经安排人去盯着调查进度。 车祸意外发生的起因并不是在那辆保时捷上,就算查出来什么也只能算是未遂,但他依旧不想再出现什么岔子。 忙完这些,裴云也忽然又接到了秦舒语的来电。 他才忽然想起关于那幅齐白石的真迹的事儿还没个结果。 兰孟这位收藏家性格古怪是出了名的,他并没有直接答应直接将字画卖给裴云也,而是让裴云也用他早年拍回来的一副油画作为交换。 两幅字画的价值相差无几,裴云也并没有损失也就答应了下来,只不过几天前兰孟正好带着齐白石的字画去了国外,这两天才会回国,这时候秦舒语的来电多半是询问进度。 也的确是裴云也所料,秦舒语得到消息之后表达了感谢,并提出支付字画对等的金钱,裴云也没有拒绝,毕竟这是她要送给长辈里贺礼,裴云也不收不合适。 裴云也刚挂了电话,就听到了外面传来一阵逐渐远去的脚步声,大概是影音室的方向。 昨天够的休息让明央的状态明显好转,没有再出现很强烈的情绪波动,只是要比之前更加沉默一些。在裴云也工作的时候,他大多是时间都是待在影音室,偶尔也会处理一些公事,但几乎每隔半小时左右就会路过一次书房。 为了避免刺激到明央,裴云也并没有主动询问,当然他看着逐渐恢复正常的明央也没有放松警惕。 两人正常的工作,用餐,然后一起看一场睡前电影。 如果不是陈亦鸣打来电话,裴云也可能就忘了《寻觅》最终版还等着他做决定。 也是这两天发生的事儿太多,他实在分不出心思去留意这些小事儿。 两个版本裴云也虽然都看过,但他并没有什么印象,于是他将目光投向了一旁的明央,正好明央也看向了他,于是裴云也稍稍移开了手机直接开口问道:“《寻觅》AB两个版本,选哪个?” 电话那边的陈亦鸣“啊?”了一声,紧接着就听到另一个声音说了个简洁的“A”。 他听声音认出是明央,也瞬间意识到裴云也这不是在问他,到嘴边的吐槽也就吞了回去。 “嗯,”裴云也对着手机说:“那就B版本吧。” 明央:“……” “……行吧。”陈亦鸣抿了抿唇翻了个白眼,内心腹诽了一句‘什么鬼情趣’。 “不打扰你们了。”说完陈亦鸣就挂了电话。 明央也被裴云也这答案弄得楞了一瞬,很快他又莞尔一笑,“不相信我的品味?” “你有这东西?”裴云也反问。 能把电影当催眠曲看的人对电影鉴赏能有什么品味。 “没有吗?”明央倚在他身边打开了投影,“那我是怎么看上你的?” 裴云也凉凉地看着他,明央‘啧’了一声,吹捧道:“是阿也太有魅力。” 大概是昨天睡得太久,接连两部电影放完明央都没有丝毫睡意,倒是裴云也被困已席卷先回房睡觉了,不过他没关房门,明央那边有什么动静他也能有所察觉。 果然到了半夜,裴云也半梦半醒间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轻响,同时感受到床垫似乎塌下去,接着他身上多了个什么重物,被束缚住的一瞬间,裴云也就清醒过来,他猛地伸手格挡了一下,睁开眼就看到旁边多了一团黑色人影,短暂地惊吓之后裴云也就意识到这是明央。 “明央?”裴云也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朦胧,有些慵懒的沙哑。 “嗯。”明央低声应了一声。 裴云也松了力气,任由明央像个大型玩偶一样将他抱住。 “怎么还没睡?” 明央可不只是把他当玩偶抱着,听见这沙哑又温柔的声音,他更像是着了魔一样,毛茸茸的脑袋在裴云也颈侧蹭着,同时手已经伸进了裴云也的衣服里。 “睡不着?”颈侧的痒意令裴云也的躲闪了一下,紧接着明央就像是受刺激一样更加用力的将裴云也抱紧,同时嘴唇吻着他的皮肤,触碰之后又是啃咬他的脖颈。 裴云也被他撩的睡意全无,他伸手按开了壁灯,借着朦胧的看到明央此时略显呆滞的表情,一双眼灰蒙蒙的却又十分清醒。 在灯光亮起的一瞬间明央就抬头朝着裴云也的唇吻了上去,在裴云也身上点火的手也早已经滑到了他的腿间伸了进去。 “做吧。”明央贴着他的唇说:“做了我才能睡得着。” 裴云也看了他两三秒,默许了他的行为,接着他翻过身将明央压在身下,朝着他的唇吻了上去。 或许是因为顾及着明央的状态,这一回裴云也十分温柔,也十分体贴。 肌肤相贴,赤裸相拥,相比欲望,更多的是彼此心理上的满足感,这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多,交融着彼此难舍难分。 明央的情绪始终低落,即便是在最高峰也没有如以往一样喧嚣喊叫,裴云也也始终沉默,他注视着明央,似乎是在寻找让他愉悦的方式。 “那医生怎么样了?”情欲最浓之时明央忽然开口问了一句,他呼吸变得粗重,说话的声音却很轻。 裴云也反应了一下才知道他问的是谁,他说:“没什么事。” “你怎么不问我那天发生了什么事?”明央翻了个身跨坐在裴云也身上。 裴云也坐起身伸手搂住他,调整好姿势,看着他的眼睛轻声问:“你想说吗?” 明央没有立即回答,他沉默了好一会儿,忽然露出了一个嘲弄的笑容,“他想要个孩子。” 孩子。 裴云也很快就明白过来这个他指的是明盛雅,也就是说明盛雅给明央抓去是为了让他留个孩子。 总不会是将明央关起来找个女人让他们造小人,明央也不可能配合。 真是有病。 这时候裴云也才回想起那件房间的摆饰,不像是病房倒像是有其他用途。 在科技发达的现在,稍一思索,明盛雅究竟是打算做什么并不难猜。 明央啧了一声,摸着裴云也的脸侧,遗憾地说:“可惜了阿也不能生啊。” 裴云也轻笑一声,动作的频率更快了一些,同时开口说:“要能生,不也是你给我生?” “也是。”明央低笑了起来,笑了好一会儿之后他的笑声才逐渐低下去,然后又去吻裴云也。 万籁俱静的夜里,他们从颠簸到平复,一起享受着性带来的欢愉。 这一回两人躺在同一张床上在没有先前的不适,他们自然的相同而眠,感受着另一个人的温度和自己交融在这方寸之隅,意识完全沉眠之前裴云也忽然听到身侧的明央低声问了一句“你会想要孩子吗?” 回答他的是一片寂静,以及裴云也愈渐平缓的呼吸,明央怔怔地看裴云也也黑暗中逐渐变得舒缓的容颜,他没再问,只是一点点靠近,在他颈侧很轻地吻了一下。 然后调整自己的呼吸与裴云也一致,他试着让脑海里的纷杂的思绪全都停下来,那些不安的顾虑,仿徨的怀疑,还有一些不确定的惶恐,这些情绪好像也随着进入夜色深处,一点点逐渐放松下来,尽管它们不会消失,也没有答案。 好一会儿之后,带着睡意的低沉声音又忽然响起: “不想。” 第74章 裴云也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呼吸有些困难,睁开眼就看到明央还在沉睡,半个身子几乎都压在了他的身上,裴云也刚把胳膊抽出来,身上的人就不安地动了一下,裴云也怕把他吵醒,僵住动作过了十几秒之后才试着将明央的胳膊往下挪了一些,最起码让自己能够呼吸顺畅一些。 然后他并没有着急起床,而是就这么看着明央的睡颜,昨天一通折腾到了凌晨两点,他不知道明央什么时候睡过去,但应该要比他晚。 明央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因为不规律的睡眠让他单薄的凤眼些许浮肿,侧脸也被枕头挤出了一坨软肉,顶着一团乱糟糟的头发看起来……唔…… 有些可爱。 这张脸的确是十分出彩,哪怕裴云也自身也有不输他的容貌,但他看了这么久,也还是会觉得喜欢,想要碰一碰,吻一吻。 只是因为姿势受限,裴云也也就退而求其次的在他发顶上轻轻地亲了一下。 等到日光渐亮,裴云也估摸着林现该送文件过来,他才小心地将自己从明央手下挪了出来。 洗漱完之后,林现已经带着文件和各项报告进了厅等候。 裴云也领着他一起进了书房,然后让他将门关上了。 这两天裴云也和明央两人一直待在盛和苑岁月静好,外面可算是传闻满天飞。 首先就是邵氏董事长遭遇车祸疑似人为报复的传言引起不少猜测,之后查到邵东溪乘坐的车辆有人为破坏的痕迹更是侧面坐实了这不是意外,是人为。 也不知道怎么还传出其实这背后动手的人是明央的传闻,他的目的是为了报复邵斌,所以才在邵斌的车上动手脚,而邵东溪只是受他牵连。 鉴于裴云也和明央的关系,也有人说是他们联手干的也说不定。 接着又有人联想到当年明风也是同样的车祸意外成了植物人,继而猜测意外背后说不定也是人为。 早在明央刚刚出现在圈子里就有过和明央脱不开干系的传言,那么这个‘人为’也就直接指向了明央。 林现已经拿到了警方关于那辆保时捷的调查报告,他将文件递给裴云也。 “根据调查结果,那辆保时捷除了车轮部分零件有老化破损的痕迹以外,还在其他地方发现了一些关键零件过于陈旧,或是轻微损坏。虽然不是特别严重的损坏,但也有发生故障的风险。”林现说。 裴云也看着手里的文件,问道:“车祸的起因和这有关?” 林现忙道:“没有,车祸发生前保时捷并没有出现故障。” 裴云也点了点头。 也就是说,这场车祸还真是意外,和明央做的那点手脚没有关系。 明央在做手脚的时候也许并没有想要邵斌的命,只是因为邵斌在极越做的那件事简单的教训一下。 林现接着将破损零件的由来阐述清楚,“警方也已经查到这些违和地陈旧零件是4S店的一位员工做的,他利用工作的方便,用陈旧零件替换全新零件,然后再经过一些渠道倒卖出去赚取利益。” 这些豪车的零件的价格都不低,更被说还有一些价值不菲地专用改造零件,甚至于他还在某些豪车的车标上动了手脚。是个惯犯,细查下去倒是查出了一个地下倒卖交易会所,并没有查到他是受人指示,故意在这辆车上做的手脚,试图谋杀。 所以警方依旧将这场车祸定性为一场意外的交通事故。 虽然没有查到明央头上,但裴云也也不会觉得明央骗了他,只能说他的确心思缜密,他在计划给邵斌一个教训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清理可能留下痕迹的后手,自然是查不到他身上。 对于明央的睚眦必报他并不反感,就像他说的,报复是人的劣根性,但天性使然。 他也不是刚知道明央如此藐视生命,更不是第一次直面明央想要剥夺他人性命的场面,从前的裴云也即使不满也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最多只会称赞几句明央的手段高明,行事狠辣,不是善茬。 但现在……他心里更多的不满是来源于一些奇怪的顾虑。 也是在这个时候,裴云也才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明央的容忍度已经到了非常高的地步,相比不满明央对生命的蔑视,不如说他不满明央不顾后果肆意行事背后的风险。 不管是明央的稳定还是不稳定,他都在一点点侵蚀着裴云也的在意,甚至左右了他的情绪,让裴云也无论是思考着对策,还是权衡着利弊,都潜移默化地偏向了明央。 漠然片刻,裴云也将文件合上,问道:“公关文发了?” 林现:“是,在接到调查报告的第一时间就已经发了公告,涉事司机后续的保险赔付也有法务部的律师跟进。” 裴云也点点头,接过其他文件开始签字。 林现站在一旁等候,思忖了一会儿还是将这两天的传闻告诉了裴云也,原本警方的调查报告就足以让裴氏洗脱嫌疑,这些流言不必理会,但这里面涉及到了明央,根据裴云也对明央的重视程度,林现还是决定说出来。 果然提到明央之后,裴云也签字的手停了一瞬,他一边签字一边思考着。 保时捷上面查到线索警方不可能泄露,一开始的意外或许是人为的传闻就是邵斌故意宣泄,后来有了佐证他大肆宣扬也不是没可能,但牵扯到明央就有些可疑,毕竟警方都没能查到明央头上,总不会是邵斌自己查到了明央头上,那他没道理不交给警方。 甚至于还扯出了当年明风的事儿,空穴来风,捕风捉影。 但显然都是为了针对明央。 “明恒最近有没有什么动向?”裴云也忽然问,“陆明去医院见过明央之后都做了什么?” 从明央那里知道陆明可能能拿到那些画的时候,裴云也就已经派人注意着陆明的行踪,更别说他还在查XX慈善基金会的内幕,这段时间对陆明的监控不少。 “的确是有一件事儿。”林现首先就选择了和明央有关的事汇报:“盛世高层近期似乎对明少颇为不满,拟定举行的股东大会多半是针对明少。” “而这些股东近期或多或少都和陆总有过接触。” 裴云也眉梢一挑,难怪会有这么对针对明央的传闻。 自从除夕明央彻底因为遗产的事儿和明盛雅对着干之后,盛世的事儿他几乎就处于一个撂挑子不管的状态,加上他从前我行我素的行事风格,股东对他不满很正常,从前还有明盛雅替他压着,现在嘛,就前段时间明盛雅对明央的打压来看,这些股东只怕是早就有了谋反之心。 如今明央在违法边缘疯狂试探的传闻喧嚣,给盛世带来的影响不小,罢免明央这个总裁也算是师出有名。 而在裴云也带走明央之后,明盛雅虽然不再打压明央,先前为了小惩大诫的手段统统都收了回去,但也没有再像从前一般重视,基本属于一个放任不管的状态。 并且陆明做这些动作时也没有过多遮掩,如此光明正大,看来是明盛雅直接默许了这件事儿的发生。 果然在有了退路之后,明央就成了弃子。 思及此,裴云也的眸光逐渐幽深,他嘴角噙着意味不明地冷笑,表情严肃冰冷,但细看的话就会发现他眸底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惜。 林现等他签完文件之后就离开了,走之前还替裴云也将餐厅送来的午餐拿了上来,这时候明央正好醒了过来。 将食物摆上餐桌,明央也洗漱完闻着香味儿走过来坐下,还没开始吃明央就接了通电话,他没避着裴云也,所以裴云也听了两句就意识到这是在说盛世股东大会的事儿。 明央脸色平淡,只是看到熟悉的菜品时才抿了下唇,听完电话那边说完事儿之后,他‘嗯’了一声,示意自己知道了,就挂了电话。 接着明央盯着面前的白粥看了两三秒,忽然开口说:“咱们商量个事儿。” “嗯?”裴云也问:“什么事儿?” “明天能不吃这些了吗?”明央撑着手脸色和桌上的菜色差不多的苦。 这家餐厅是附近有名的粤系餐厅,口味偏清淡,虽然味道很不错,但连续吃好几餐也有些寡淡了,更别说明央前几天的饮食都不正常,都是些白粥白菜生理盐水葡萄糖。 裴云也一开始以为明央是想说关于盛世的事儿,没想到是不满意午餐,于是他浅笑一声,“你想吃什么?” 明央脱口而出:“炸鸡。” 裴云也低笑了一声,他倒是没想到明央喜欢吃这个,不过明央现在并不适合重油的油炸食物。 “可以考虑。”裴云也说完又朝着他面前的粥抬了抬下巴:“先吃完再说。” 明央:“……” 用完餐之后,明央去到阳台打电话,裴云也就将餐桌收拾了一下,出来之后正好听到明央的通话内容,明央将手机开着免提,自己躺在阳台的沙发上,电话那边的男人正在说着盛世现在的情况,各个股东的立场与态度。 裴云也并没有过问明央关于盛世的事儿他打算怎么办,一方面是因为他觉得以明央的能力平息这次风波并不会太难;另一方面则是明央未必真的想要将盛世发展好。 毕竟他和明家的关系算不上好,明盛雅这么对他,按照他睚眦必报的性格,不找麻烦就不像他了,相比于让盛世高层稳定,或许明央乐意看着盛世乱下去。 更别说他还有慈善基金会这个缺口,调查顺利的话直接将相关人员送进去也不是没可能,而裴云也也一早琢磨做空明氏股票,利用这件事儿好好赚上一笔。 只是没想到接下来他就听到明央打算‘被迫’放权。 明央并不打算和陆明他们纠缠,对着电话那边吩咐做做样子找几个股东试着交流交流,然后顺势就接受董事会的安排。 说完他就挂了电话,将手机扔到地毯上,像只懒猫一样躺在阳台的沙发上晒太阳,他精神依旧不算好,有种慵懒的散漫。 “你就这么顺从的放权了?”裴云也端了杯咖啡走过去,随口道:“这不像你啊。” 明央眯起眼睛看着裴云也笑问:“怎么才像我?” 裴云也沉吟几秒开口道:“盛世的股东们你应该早就查了个遍,威逼利诱总能解决几个。” 听到‘威逼利诱’这四个字明央露出了微笑,他并没有否认,等着裴云也继续说下去。 除开明恒作为母公司控股的大部分股份,在剩下的股东里明央所占股份并不是最高,但因为最开始他有明盛雅的支持,并且持有母公司明恒百分之四的股份,所以他才能服众坐稳那个位置。 但如今明盛雅陆明对明央的态度已经不比从前,更别说明央在恒爱医院大闹一场的事儿已经被宣扬出去,明眼人都知道这回应该站在哪一边。 所以明央在这场争权中落败并不算奇怪,而新上任的执行总裁多半也只会陆明的人。 估计所有人都会觉得明央这次落败理所当然,但裴云也却不觉得,他可不相信明央这段时间真的是在玩物丧志,不然他怎么能查得到隐藏颇深的慈善基金会有问题呢。 这一次的退让背后一定是一个更大的阴谋。 “又或者现在的盛世就是一个糖衣炮弹,”裴云也在明央身边坐下,接着说:“只是还不到爆炸的时机。” 明央这回是真的笑了起来,他将脑袋挪到了裴云也腿上,真心实意的夸赞:“阿也厉害啊。” 裴云也一挑眉梢,不予置否。 这并不难猜,当然前提是裴云也知道明央是真的不在乎明家的资产。 而在陆明那里,对明央认知却不尽然,他看到的明央或许只是个为了争夺家产的疯子。 盛世这回的动荡很快就会在明央的退让下平复,即便明央不再参与重要决策,但他依旧是股东参与利益分红,陆明下一步应该就会想要从他手里夺下这些股份。 不过明央并不在意。 的确如裴云也所说,他不会这么简单的放权,在陆明看来他是被迫服从董事会的决策,殊不知从明盛雅的遗嘱公布之后明央就已经猜到了有这么一天,他在查到慈善基金会的时候就已经做了安排,只是陆明的动作要比他想的更早了一些。 这大概也是因为他在恒爱医院大闹一通加速了陆明的行动。 明盛雅会用强制采精的方式让他留下后代这个有些出乎意料了。 想到那些个子子孙孙,明央的眸光就又变得幽深,他可不想成为明盛雅的移动精子库,更不想哪天喜当爹。 他不喜欢小孩,裴云也也是。 但现在毁了的话,他还真的就有可能成了明盛雅的移动精子库。 所以啊,防不胜防的偷袭只能灭其根源,全都消失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明央想着,眸光逐渐变得狠戾起来。 那天在医院记忆的翻涌着逐渐变得清晰,好像那些不受控的情绪也正在一点点的复苏,却又被身边熟悉的气味安抚下去。 裴云也并没有错过明央表情的变化,他不动声色地看了明央好一会儿,看着明央闭了下眼睛之后又一点点变得放松。 第75章 两人在阳台坐了一会儿,这午后的静谧时光里,裴云也也一点点放松下来,阳光中的暖意让他生出了些许困意,回到卧室补眠之前他手机响了起来。 这通电话来自收藏家兰孟,询问他能不能将见面的时间改到今天下午。 兰孟临时有其他的行程安排,之后一周只有今天下午有时间。 其实他完全可以派人将画送过来,但这位收藏家大概是有被迫害妄想症,他担心字画会在途中被损坏,除了自己他谁也不放心,只好亲自跑一趟。 裴云也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明央的方向,而当他反应过来自己的动作的时候,心里也划过一丝滑稽之感。 明央也不是小孩子,需要他时时看护。 兰孟话说到这一步,裴云也也不好拒绝,更不好不露面。 于是裴云也答应下来,接着又给秦舒语去了消息,说是今天会将画送到秦家。 明央此时正闭着眼小憩并没有注意到裴云也的动作,只听到裴云也似乎是要出门一趟。 “你下午要出门?”明央随口问。 “嗯。”裴云也自然地说出了他的目的地:“去见兰孟,就在附近。” 兰孟这名字明央并不陌生,他先前还从他手里抢了几幅画回来。 他没问去见这人做什么,只是凝着裴云也看了两三秒才移开视线看向了撒了满地的阳光,明晃晃的日光映在他的脸上,让他苍白的脸色看起来更加白皙,但漆黑的眼珠没透进一丝光亮,只有深沉捉摸不透的森寒。 被困意席卷裴云也的全然未觉,他离开阳台回了卧室进行午睡。 午睡的时候裴云也一般都不会进入深度睡眠,恍惚间感受到身边有人出现,似乎还拉了一下他的手,经过昨夜他清楚地意识到这是明央也就没什么反应任由明央爬上床抱着他。 只是等他半梦半醒想要伸手回抱这人的时候,忽然发现手腕动作受阻,裴云也眉宇轻蹙,就看到一张放大的俊脸。 明央痴迷地盯着他,眸中似有风暴。 睡意倏地散去,裴云也转过头就看到了他手腕上绑着的缎带,缎带另一头则绑在了床头的金属圆柱上,这也是他动作受阻的原因。 毫无意外,另一只手也同样如此,他被明央绑在了床上。 “这是做什么?”裴云也压着情绪问道。 明央依旧用双漆黑的眼睛盯着他,目光一点点变得炙热,说出的话无论是语气还是内容都是令人生寒。 “你哪儿也不能去!” 裴云也被这一句话给砸得一愣,但很快他的眉头就又皱了起来,盯着明央略显阴鸷的面容吐出了两个字,“解开。” 明央毫不畏惧的迎上他的视线,完全没有服从的意思。 “明央。”裴云也音量提高了两分,带着些警告的意味儿。 明央就当没听到一样,他整个人压在裴云也身上,沉得裴云也险些翻了个白眼。 “要么解开,要么滚开。”裴云也冷声道。 被威胁的明央依旧不为所动,他将脑袋埋在裴云也胸口,在裴云也试着挣扎的时候也伸出双手试图扣住了裴云也的手。 但因为他绑的时候让缎带留了一定的松弛度,所以裴云也很轻易的就躲开了没让他抓住。 明央也不纠缠,就保持原样附在裴云也身上。 裴云也用力了些力气发现挣不开也就没再挣扎,过了十几秒他深吸一口气儿,有些无奈地开口道:“你是想压死我吗?” 闻言明央这才微微挪开身子,没再将自身的重量压在他身上,但脑袋依旧蹭在裴云也的颈侧,身体也离他不超过一厘米。 两人就这么沉默地躺了一会儿,裴云也也从一开始的惊讶不满,到现在无奈地接受。 看来他的确是忽略了明央的不稳定性,这两天明央虽然表现正常,但裴云也也没有放松警惕,只是没想到他会来这么一出。 他在考虑要不要将明央带去医院丢去精神科,好好治一治脑子。又在考虑他真这么做的话明央又会是什么反应,他清楚这多半不会是什么好的结果。最后适得其反也不一定。 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让裴云也手臂泛起了细微的酸胀感,他在有限的活动范围内活动了一下手臂,一直沉默装死的明央终于是有了反应,抬眸看了他一眼,然后坐起身给他捏手臂。 裴云也:“……” 没脾气了。 没过一会儿,外面传来了一阵手机铃声,是裴云也的手机,裴云也记得他进卧室之前是将手机带进卧室了的,那只能是明央拿出去的,或许他还顺手将手机翻了个遍,然后受了刺激才有这么一出。 在铃声响起之后明央就已经出了卧室,没过了一会儿裴云也听见手机铃声停了下来,紧接着他听到了明央的说话声,言语正常,逻辑满分,三两句就说服……不……威胁兰孟将画交给他派去的人。 几分钟后,明央拿着手机回到了卧室,他再次凑到裴云也身边,像归巢的倦鸟蜷在裴云也身侧。 如果说在刚开始醒来的时候怀疑明央陷入了某种不正常中,那么现在裴云也很轻意地就知道明央并没有到完全没有理智的状态,给他绑起来这件事在明央玩命的作死事件里只能算是一件细枝末节的小儿科。 这种畸形的占有欲,藏不住的妒忌和醋意让裴云也感到愉悦,却也滋生出一些无奈和担忧。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裴云也忽然问。 他语气平淡,没有恼怒也没有警告,只是单纯的提出问题。 明央终于是不装哑巴了,他满不在乎道:“知道啊。” “那你想过这么做的后果?”裴云也又问,还是和之前一样的平淡语气。 明央再次沉默,裴云也察觉到他身体似乎是僵了一瞬间,但很快就又被他掩饰过去。 裴云也接着问,“还是你在试探我的容忍度?” 像是被猜中心思一样,明央沉默着不再开口。 他的确是将裴云也的手机翻了个遍,自然也看到了秦舒语回复见面的短信。 理智告诉他这只是一件很小的事情,他也知道裴云也出面是碍于裴秦两家的关系,但他依旧被倾泄而来的不安占据,只要一想到裴云也和秦舒语见面的画面他就控制不住自己,那些种在心里的黑暗念头疯了一般的滋长,叫嚣着将他的理智淹没。 这段时间裴云也的包容让他生出一种不真实感,午夜梦回他时常怀疑这是不是梦境,又或是这都是他精神崩坏后的想象。 或许是察觉到明央情绪的低迷,裴云也放松了下来,他侧首看着身侧的明央,忽然想伸手摸一摸他的发顶,但因为动作受限,动到一半也就放弃了。 而明央似乎是察觉到他的动作,伸手抱住了裴云也,贴在他的颈侧忽然低声问: “怎么样才能让你只属于我?” 这个问题是个悖论,没有人能够完全归属于另一个人,而裴云也也知道他自己不会属于任何人,所以他没有回答。 他垂眸看着胸前毛茸茸的脑袋,明央温热呼吸像是羽毛一样挠着他胸前的皮肤,阵阵痒意一点点的漫过皮肤钻进了血肉里,裴云也好像忽然感觉到了明央此刻的不安。 “杀了那些想要靠近你的人,或者直接杀了你呢?” 明央手上的力气又大了一些,锢得裴云也有些疼,说着杀了你的时候他还在裴云也颈侧的动脉处咬了一口,牙齿碾着他的皮肉,又道: “杀了你,吃掉你,让你住进我的身体里。” 一句句惊悚的话从明央口中说出,裴云也却没有什么感觉,他淡然的像是在听明央说今天想要吃炸鸡。 只不过他变成了炸鸡。 明央的声音变得低小,在他耳边悚然轻语:“是不是我和你一起死了,这样你就是我的了,只属于我的。” “一起死吗?”裴云也忽然开口。 过了一会儿他又说:“怎么办,我更喜欢一起活。” 明央一怔,在他颈侧啃咬的动作也停了下来,他抬眸看着裴云也认真的表情,怔楞着不知该给个什么反应。 裴云也忽然发现明央的眼眶有些红,那种心疼的感受再次来袭,他沉默着注视着明央,看到他那双略显迷茫的眼睛逐渐拨开云雾变得清晰,像是在迷雾中寻到了目标,一点点被点亮。 “一起活……”明央喃喃低语重复起这三个字,那种毛骨悚然的状态也逐渐从他身上缓缓褪去。 简单的三个字在他唇齿间流连数遍,从疑惑到坚定,从迷茫到希望,继而成为一个将他们绑在一起的承诺。 裴云也正准备开口让他给自己解绑,明央就已经急不可耐地吻住他的唇齿,从冲动啃咬逐渐变得温柔。 一吻结束,裴云也呼吸有些不稳,他正准备开口让明央给他解开,忽然听到明央又喃喃重复了一遍那三个字。 就在这时,手机铃声再次响起,明央并没有管它,又去撕咬裴云也的嘴唇,等到铃声停下,这个吻还没结束,电话那边的人并没有勿扰的自觉,手机铃声再次响起。 裴云也低笑了一声,松开了他的唇:“好了,给我解开。” 明央看了他两秒,并没有动作。 裴云也眉梢挑起,沉沉地“嗯?”了一声。 明央坐直身体,打量着裴云也此时被限制住的模样,双手被吊起,头发散乱,薄唇还留着绯红与水色。 怎么办,他一点儿也不想解开,甚至还想做点什么更过分的事儿。 “绑都绑了,咱们玩点刺激的。”明央邪笑起来,手已经沿着他的身体往下抚摸而去。 裴云也气得一滞,真的很想给他一脚。 但就在这时候,手机铃声再次响了起来。 明央的眉目倏地变得阴冷,他气势汹汹地拿过了手机,看清屏幕上的字时身体一僵,他瞄了一眼裴云也又瞄了一眼手机,在挂断电话和接听之间不知如何是好。 裴云也自然是发现了明央的异样,他的好奇心还没冒出头,明央就一把将手机怼到他面前。 屏幕上只有一个字——‘妈’。 第76章 “接吗?” 明央询问他的意见。 裴云也动了动被绑住的手,沉声道:“解开。” 就是要接的意思。 明央眨了两下眼睛,然后在电话挂断前按了接听,拿着手机举到裴云也耳边。 裴云也:…… 下一秒手机里面传来吴素绮的声音,“云也?” “嗯。”裴云也冷冷地看了一眼明央,开口对着手机喊了声“妈。” “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发生什么事儿了?”吴素绮关切的声音接着响起,“我听你二叔说你这两天都没去公司,是生病了吗?” 吴素绮的语速并不快,但言语密集,一连串的问题与关怀完全没有给裴云也插话的机会,等她问完,裴云也才答道:“没事,没有生病。” 即便是和最亲的家人说话,裴云也的语气也如平时一般冷淡,如果不是最开始那声‘妈’,不会有人猜得到电话那边是他的母亲。 “是吗?”吴素绮语气略显怀疑,她接着又道:“我煲了汤,一会儿给你送过来。你在盛和苑吧。” 从电话接通开始明央就一直沉默没再发出动静,他举着手机静静地看着裴云也,寂静之中自然也能听到电话那边的声音,一听到吴素绮要过来,明央眉头很轻地动了一下。 裴云也下意识地就想说没事,让她不用过来,但看到明央的神情他忽然又改了主意。 “嗯,在。” “……好,”吴素绮似乎也有些意外裴云也这么快的应允,她顿了顿又说:“我刚经过金茂,马上就到了。” 但这句话一出,明央毫无意外地变了脸色,垂着的眼睫几不可查地抖了一下。 金茂距离盛和苑不过五分钟车程。 裴云也倒是十分镇定,“知道了。” 等吴素绮挂了电话,他才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明央,然后开口道:“还不解开?还是说你要让我妈进来欣赏你的杰作?” 静了两秒,明央眼神一转,敛了情绪嘴角勾起道:“也不是不行,就是不知道她的心理承受能力怎么样。” 裴云也依旧用带着玩味儿的笑容看着他,僵持了两三秒,最终还是明央败下阵来,乖乖地给裴云也解开缎带。 解开束缚的裴云也揉了揉手腕坐起身,扫了一眼身上凌乱的睡衣,然后起身走向衣柜,经过明央身边的时候没忍住踹了他一脚,没用什么力气,纯粹是泻气。 “老实点。” …… 裴云也性格冷淡,搬出紫荆山庄之后与父母的关系就愈不亲近,盛和苑这栋公寓吴素绮来的次数是屈指可数,裴凌风更是一次没来过。 但他依旧保持着每周回去一次紫荆山庄和父母用餐的习惯,所以平时没事吴素绮也不会往这跑,而裴云也忙起来的时候不在公司也是常事儿,从前也没见吴素绮这么紧张,起初裴云也还以为是因为先前的意外让吴素绮有些杯弓蛇影,但很快裴云也就否定了这个原因。 金茂距离盛和苑不过五分钟车程,显然吴素绮此番前来是突发奇想,并且快到了才想起来给裴云也打电话,不若平时她在炖汤的时候就该来电话告知裴云也。 略一思索,裴云也心里有了猜测。 家宴那天裴凌风的提点裴云也没当回事儿,但不代表他父母不当回事儿,也不可能真的被他两句话说服坐视不理。更别说裴云也和明央现在处于同居状态,这事儿稍稍留意一下就能发现。 吴素绮进门之后先是朝裴云也身后看了一眼,像是在看屋子里是不是还有其他人,裴云也就清楚了吴素绮过来的真正目的。 当然吴素绮什么也没看到,明央在裴云也换好衣服之后就躲进了影音室,没有要出来见他母亲的打算。 对此裴云也有些啼笑皆非,方才那张牙舞爪的野兽这会儿倒是收了锋芒像只兔子似的藏了起来。 不过他也没说什么,由他去了。 吴素绮并没有久留,简单和裴云也聊了几句留下汤之后就离开了,没有提到明央,也没有再过问他和秦舒语的事儿,似乎真的是来看看他而已。 裴云也将她送到楼下,吴素绮数次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最后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他身后的公寓,叮嘱了一句注意安全,照顾好身体。 影音室内,厚重的深色窗帘将下午的烈阳完全遮掩,昏暗的室内只有投影仪投出的浅色光影,明央坐在其中,在幕布上投下一个一动不动的黑色剪影。 他也像是躲在幕布里的黑色影子,藏在这一片黑暗之中听着外面的动静。 亲情寡淡的明央这么多年就没和一位正常的长辈相处过,他不知道要怎么面对裴云也的母亲,更别说他还刚放了他们一次鸽子。 他一会儿想着吴素绮知不知道他和裴云也的关系,一会儿又想裴云也为什么没有拒绝吴素绮过来,在他还在这里的时候。 又会想裴云也是不是没打算瞒着他父母和他的关系? 但对于他躲在这里裴云也却也只是默许。 这些问题统统没有一个答案,明央好像真的脑子坏掉了,他有些费力地捏了捏眉心。 等到外面的人声消失,他才挪动身子,伸手将窗帘拉开了一条缝隙。 阳光笼罩的花园里打扮知性的中年女士正和原地站了一会儿,十几秒之后裴云也上前一步替她拉开了车门,等她上了车之后,站在车边的裴云也忽然抬头看了一眼楼上的方向,然后他绕到另一边同样上了那辆车。 明央眉头很轻地皱了一下,迷离的目光逐渐聚焦,但他依旧站在原地没有动,看着黑色的车辆驶离那片阳光没进树林阴影之中,一点点消失又出现接着转进车流之中消失不见。 …… 那辆黑色的车驶出公寓附近没多久,就又在街边的一家餐厅门口停下,裴云也下了车之后那辆黑色的车并没有着急离开,吴素绮坐在车里看着裴云也穿过马路走进了一家炸鸡店里。 坐在车里的妇人怔怔地看着那个背影看了好一会儿。 她记得裴云也并不爱吃这些,也记得盛和苑这栋公寓里只有一人份的生活用品。 直到后面的车开始鸣笛,吴素绮才收回视线轻声对司机道:“走吧。” 车辆再次启动,街边的景象徐徐后拉,倚着车窗的吴素绮打开手提包,垂眸看向提包夹层里放着的那几张照片,不需要再看一遍,照片里两个举止亲密的人就已经浮现在她脑海里。 漠然半晌,吴素绮才对着自己的专属司机吩咐道:“去查一查今天送来的快递是谁寄的。” 司机应下之后,吴素绮又补了一句:“这事儿别告诉凌风。” “好的,夫人。” 吴素绮合上手包,她闭了闭眼睛,许久之后才轻轻地叹出一口气儿。 裴云也回到公寓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室内一点光亮没有,只有阳台那一块区域偷了一些城市灯光,影影绰绰像是蒙了一层纱。 屋里寂静无声,和他离开之前没什么两样,裴云也喊了两声‘明央’也无人应答。 如果不是附近的保镖报备过明央没有离开,裴云也可能又要开始找人了。 他将手里的东西放下,直接走到紧闭的影音室。 推开门,走廊的橘色灯光与影音室的深蓝冲撞出一片模糊光影,明暗变化里明央半躺在宽大的沙发上,昏暗中只看到他一个模糊的轮廓,搭在沙发靠的手里端着个酒杯,影音厅里浮着淡淡酒香。 裴云也走过去看到一旁已经空了的酒瓶,微微蹙起了眉,他在明央身边坐下,从他手里拿过了仅剩的半杯酒。 坐在昏暗中的人影这才缓缓转过头,看着裴云也说了句“你回来了啊。” 裴云也看了他两三秒,看着他有些迟缓的动作,不满还没发作,明央就已经转过身撒娇似的一点点挪过来伸手将他抱住。 “你妈走了?” “嗯。”裴云也将酒杯放下,“你喝了多少?” “没多少。”明央将脸搁在裴云也肩侧,上半身紧贴着裴云也。 他又问:“她来干什么?捉奸吗?”说着他呵呵地笑了两声,好像觉得这事儿挺有趣。 许是没见过明央这种大狗似的撒娇模样,裴云也那点不满也被无奈取代,“你这不是躲得挺好。” 明央低笑了两声没再说什么,他整个人都趴在裴云也身上,酒气充斥着两人周围,两三秒后,明央忽然含糊着开口说了句话。 “你说什么?” 这一回,裴云也是真的没听清。 而这一次,明央也没有再沉默。 他贴在裴云也的耳边,一字一句的重复了一遍他方才说过的话。 “你爱我吧,阿也。”他说。 又一次。 同样这句话依旧让裴云也微微怔住,每一个字响起,明央的嘴唇都会碰到他的耳朵,温热的呼吸像是海风,卷着无可避免的海浪打到了裴云也的耳膜上,心里。 他看不到明央的表情,却能在脑海里勾勒出明央的模样。和眼前的人全完不同,没想到喝醉了的明央是这样的状态。 他和明央之间的关系,看似一直处于劣势一方的是明央,但从始至终,明央都不曾以这种近乎卑微的乞求着的姿态。 他一直是一只狡诈的黑豹,面对猎物从来都是自信且热烈。而此刻,这只小黑豹放弃了虚假的伪装,放弃了虚张声势的自信,像只撒娇求爱的黑猫一般,以低微的姿态坦诚的地表达自己的渴望。 “爱我吧。”明央退开些许,又说了一遍。 裴云也盯着半垂的眼睛看了两三秒,然后忽然伸手拂过他的头顶,“要我爱你?” 不算柔软的发梢扎的裴云也手心有些痒,他一路往下,沿着他的鬓角抚过明央的侧脸,然后托着他的下巴令他抬起脸来。 “那你拿什么来换?” 明央看着他,忽然自讽般地勾起嘴角。 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薄情。 拿什么来换呢? 金钱,名利,这些裴云也都有,甚至比他还多。 那他有什么呢? 明央忽然发现,他现在好像什么都没有了。 在明央思考的时候,裴云也微微靠在后面的软垫上,状似随意地提议道: “拿命换怎么样?” 明央似有怔楞,接着低笑一声反问:“你要我的命?” 裴云也点头。 明央:“好。” 他的答案不出意料,裴云也手指磨蹭着明央的下巴,继而又出碰到他柔软的唇角,他淡淡道:“命给了我,你就不能随意挥霍,明白吗?” 明央猛地僵住,他缓慢地抬起眼对上裴云也几近温柔的目光。 不能随意挥霍。 他在心里重复了一遍这几个字,被酒精麻痹的大脑在这一瞬间好像又恢复了它的运转速率,逐字逐句的分析这句话的意思。 不能——随意——挥霍。 这是命令,是要求,又或是条件,总之什么都好。 明央什么都可以答应。 裴云也落在他唇上的拇指用了些力,像是不满他的沉默,明央唇瓣上焦硬的裂口划过拇指传来轻微的刺痛感,带着一些些痒。 他接着说:“你是我的。” 你不能随心所欲地挥霍健康;不能毫不在意他人性命,更不能让自己置身险境。 记住,你的命是我的,你也是我的。 你要像爱我一样爱惜自己。 明央似乎也因为这点点刺痛恍然回过神,他眼中灰暗的深色一点点褪去,春风吹过荒芜草地,盈盈生机随着裴云也温柔的吻落下。 这一吻就像是开关,将明央从那种迷离迟钝地状态抽离出来,他忽然变得凶狠,像野地里是肆意生长的藤曼,张牙舞爪的将裴云也包裹住,抓住这唯一的生的机会,用积攒一个冬季的生命力去回应他的吻。 你是我的。 …… 我是你的。 他在心里重复,好像忽然明白了裴云也没有说出口的那些潜台词。 他不可以、不能,随意的挥霍生命。 我是你的,我们要,一起活。 “好,我拿命换。”他承诺。 第77章 明央虽然阻止了裴云也去见兰孟,也对他和秦舒语的联系表达了不满,但他拿到那幅字画之后还是让人送到了秦舒语手上。 裴云也没有过问,也没再追究他胆大妄为给他绑起来这件事儿,他对明央的纵容似乎是越来越没有下限,但他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在确定明央情绪稳定之后,裴云也恢复了正常的工作状态,只是每天下班的时间开始固定起来,两人回到了之前同居时的状态,但是多了那两个保镖尽职尽责地跟着明央。 明央对此不置一词,他或许没有察觉,又或是他察觉到了默许了他们的存在。 盛世新任执行总裁上任之后,明央算是彻底的不再过问盛世的相关事宜,而陆明并没有因此而满足,如明央所料,他从背后转到幕前,拉拢股东收购股份成为了盛世的实际掌权人。 对此明央并没有什么表示,他乐得清闲的整天和裴云也待在一块。 裴云也工作的时候他多是留在盛和苑,偶尔也会去处理一些其他的事儿,对于恒爱医院那边留下的东西,他倒是关注了一下。 明盛雅保密工作做的不错,他并没有找到机会毁掉那些东西,倒是知道了明盛雅这回是真的时日无多,现在他的身体已经不允许他再去处理公司的大小事宜。 明盛雅有没有更改遗嘱他不清楚,不过预想一下他如果改,也是会将大部分遗产留给那个‘明家血脉’。 所以明央只要找个机会,让人将这个消息透露给了陆明,按照陆明狭隘的心胸,应该不会让这个孩子出现。 当然这对于他想做的事儿来说只是其中一件很小的事儿。 裴氏因为邵东溪车祸受到的负面影响已经在警方发出公告之后完全消失,而没过多久邵东溪也醒了过来,裴云也甚至还亲自去看望了一番,以示慰问。 虚情假意的一番套之后,裴云也离开了医院,他上车之后拿出手机,先是看到了明央给他发的消息让他忙完之后去君悦接他一起吃饭。 裴云也回了个‘好’,接着手机就响了起来。 看着屏幕上‘秦舒语’三个字裴云也迟疑了两秒,下意识的就想到了明央,但很快他就敛了思绪接通电话。 秦舒语的声音依旧甜美,单刀直入:“裴总现在是否有时间?” “秦小姐有什么事?”裴云也并没有直接回答。 秦舒语轻声道:“是有一件事儿,不过电话里不太方便,还是见面说比较好。” 裴云也眉头轻蹙,没有应答而是又问了一遍:“什么事?” 电话那边的秦舒语轻笑了一声,她本想调侃两句裴云也还真是气的难约,但还是没有开口,只是说:“这事儿和明少有关,裴总现在想了解了吗?” 默了两秒,裴云也道:“地点。” 秦舒语又笑了一声,直接说了个地点。 这通电话刚结束,裴云也的手机又响了起来,这回是来自明央。 “刚在和谁打电话?”刚一接通,明央就问道。 裴云也并没有隐瞒的打算,但想到方才秦舒语的话,他决定见完再说。 “工作。”裴云也说:“还要处理一件事,一个小时之后去接你,嗯?” 电话那边的明央默了一秒,说了句好。 还是在国家剧院附近的那家餐厅,裴云也进门之后就被应侍生引导着进了一间独立包厢,秦舒语坐在里面,她穿着一件改良过的银月色刺绣旗袍,长发简单的梳在脑后,提着一壶青花瓷正在往杯子里添茶,一举一动都透着知书达理的温婉韵味。 “裴总,喝茶。”秦舒语将面前的青瓷杯推到裴云也面前。 “谢谢。”裴云也并没有喝,而是直接问道:“秦小姐所说的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秦舒语抬眼看他,莞尔一笑,“说这事儿之前,我可否问先裴总一件事儿?” 裴云也微微颔首。 秦舒语目光透出些许八卦:“裴总和明少真的在一起了?” 裴云也没想到她会问这个,愣了一秒然后点了点头。 这没什么好否认的。 秦舒语嘴角翘起,温柔地笑了起来,她并没有因为裴云也承认这件事儿而有什么其他情绪,似乎只是单纯的满足好奇心。 然后她打开随身的手包,掏出来一张白色的信封,“你看看吧。” 这个信封已经被拆开过,裴云也将信封打开来,里面装的并不是信件,而是十几张照片,这些照片拍摄角度并不正常,或远或近,里面的人毫无疑问都是他和明央,举止亲密,笑容肆意。 秦舒语端起青瓷杯抿了一口,淡淡道:“我不知道这些照片为什么会寄到我这里,但我猜这应该是为了给我爷爷看。” 她的猜测并不是没有理由,毕竟当初裴秦两家想要联姻并不是秘密,而裴云也和明央的关系捅到秦老先生那里,无疑是给裴家抹黑,严重点对两家的关系也有影响。 秦舒语放下杯子,又问道:“裴叔叔他们也知道了?” “嗯。”裴云也说。 秦舒语眉梢微扬,她目光戏谑地扫了一眼对面神态冷漠的男人,心里觉得讶然,又觉得果然如此。 如果他不想让人知道,他有的是法子断了那些传言,然他不仅放任流言,甚至坦然承认。 裴云也一张张的看完这些照片,又一张张的整理整齐放在信封里,然后他问:“秦小姐什么时候收到的?” 秦舒语收了思绪,答道:“应该是前几天就送到了,不过这段时间我都在外面巡演,今天才看到。我爷爷没有收快递的习惯,所以他没瞧见。” 她顿了一秒想到什么似的,又接着说:“还有,关于联姻的事儿我也已经和爷爷说过我的态度,相信我们已经达成了共识。” 裴云也点点头,“多谢告知。” “这没什么。”秦舒语手里把玩着青瓷杯,无所谓道:“就当是还了裴总替我买到那副字画的人情了。” 裴云也不予置否,对秦舒语多了一层欣赏。 虽然知道他和秦舒语之间对于联姻的事儿已经有了共鸣,但在和秦家表明态度之前他任由自己和明央的传闻喧嚣,某种意义上是有些不尊重秦家,而秦舒语非但没有怪罪,甚至还顺手给他一个台阶。 “我不知道这背后的人想做什么,”清茶见底,秦舒语放下手里的青瓷杯,抬眸看向裴云也,“但我希望不要牵扯到秦家。” 裴云也:“嗯。” “好了,我还有事儿,就先走了。”秦舒语站起身,拿起背包往外走去,踏出包厢之前她又回头对裴云也说:“爷爷的生日宴还请裴总一定赏光,带着明少一起也未尝不可。” 裴云也浅笑一声不置可否。 等到秦舒语离开,裴云也才将目光又落回到桌上那封微微鼓起的信封上,目光幽静,神思不明。 过了大概一分多钟,他才眨了下眼睛敛去了所有情绪,将那信封拿起走出了包厢。 司机将他送到餐厅之后,裴云也就让人离开了,他从餐厅走到停车场,刚一靠近那辆黑色的奔驰,忽然身侧拂过一阵风,接着他就被忽然出现的一人伸手抱住。 一惊之中裴云也下意识回手反抗忽听一道熟悉地声音,“是我。” 回头正是那张熟悉的俊脸,只是此时的表情不怎么好看,裴云也放松下来,一点也不奇怪明央怎么忽然出现,只是问:“来多久了?” 明央:“没多久。” “走吧。”裴云也拍了拍禁锢在他腰间的手,明央没松开,裴云也又问:“还是说你想在这吃饭?” 他可是记得明央说过这家餐厅很难吃的。 “你没吃?”明央问。 “嗯,不是你说让我去接你。”裴云也说。 或许是因为这个答案明央还算满意所以他松开了禁锢,老老实实地跟着一起上了车。 裴云也将车开了出去,明央舒舒服服地倚在副驾座位上看着裴云也,问道:“她找你什么事儿?” 裴云也瞥了他一眼,意味不明地问道:“窃听器没放在我身上?” 明央目光戏谑地看了他一眼,低笑一声没接话。 裴云也没有追究这事儿,将那个信封丢给了明央,明央拆开来,一张一张的照片看了下来,脸色也从一开始的森冷到最后逐渐露出笑意。 他将那些照片一一收好放回原处,然后啧啧评道:“这拍照片的人技术不行啊。” 感慨完,他掏出手机举了起来,然后喊了一声“阿也。” “嗯?” “看我。” 裴云也微微侧目,“咔嚓”一声,随着明央按下快门,手机屏幕里定格出两张俊脸,一张面容冷淡,一张笑容潋滟,但他们眼睛里却都映着同样的光。 之后这张照片就被明央发在了朋友圈里。 他堂而皇之、毫不避讳地让所有人知道他和裴云也的关系,当然他也没有完全不管这些照片的来源,不管这背后之人目的是什么,显然是带着恶意。 明央让将这事儿接了过去,他会查出这背后之人。 裴云也对此不予置否。 根据照片的拍摄地点和衣着来看,这些多是在明央被抓到恒爱之前,这并不难查,他们出入的地方都有监控,只是这偷拍的人显然是有一定的反侦察能力,明央还是花了好几天的时间才弄清背后的人是谁。 彼时明央刚和徐希承从极越的山道上下来,刹车声与引擎声同时停下,拉力赛车车位甩出潇洒的弧度堪堪越过终点线,没过几秒中,另一辆红白相间的车也随之停下。 率先越过终点线的徐希承拉开车门,摘下头盔朝着刚停稳的红白车走去,他看了一眼前方的计时器,然后似笑非笑地对着下车的明央说:“慢了不少啊,我长时间没来也就算了,你这玩物丧志的纨绔子怎么也只跑这么点速度?” 明央甩了甩汗湿的头发,朝他笑道:“我说我故意放水的你信不信。” 徐希承一挑眉梢,瞥了一眼自己领先的半个车位,“你这意思是要我谢谢你咯?” 明央将头盔丢给迎过来的工作人员,笑了一声,“我不介意听你说句谢谢。” “去你的吧。”徐希承笑骂一声,两人一块往休憩包厢走去,又聊了一些新车道的过弯技巧,刚到门口,经理就将明央的手机拿了过来, “裴少方才来过电话。” 第78章 一听裴少,明央脸上就露出了笑容,一旁的徐希承翻了个白眼说了句“先去洗澡”就率先走向更衣室。 明央点点头,接过手机正准备回拨电话,就接到了手下的电话。 关于那些照片的调查有了结果,傅霄三言两语将结果经过说了一遍,又提到这些照片除了送到秦家以外,裴宅也收到了一份,而且这件事除了他在查以外,前段时间还有其他人也调查过这件事儿,不过没有查到那么详细,只是查过那封快件的发件人。 而这人不是别人,就是裴家的司机。 明央的眯了下眼睛,“什么时候?” 电话那边说了个时间,明央稍一思索就和那天吴素绮出现在盛和苑的时间对上了。 难怪吴素绮会忽然过来。 她还真的是过来抓奸来的。 明央低笑了一声,又听着傅霄一点点汇报清楚照片寄出的时间经过。 日期是在明央被抓走之前,那时候正是陆明准备将明央从盛世拉下马的时间。 略一思索,各种缘由相继浮现在明央脑海里,所以陆明做这些大概是只是向上一层保险,让裴氏、或是裴云也不能插手帮他一把。 先不说裴凌风是不是知道他和裴云也的关系,就单看这事儿闹到秦升面前让裴家挂不住脸,不管裴云也是什么态度,裴凌风都不会让他插手。 想到这,明央的眸光愈渐幽深。 陆明的打算没毛病,毕竟裴家的态度某种意义上真的能够左右明央的处境。 当然最后阴差阳错,这些照片没有发挥作用,陆明还是在他的默许下得到了盛世的控制权。 傅霄说完这事儿之后,又将天明此时的情况汇报了一通,说到明央早些年在境外开的账户已经收到天明的大笔资金之时,明央眼底浮现出一丝笑意。 钓了这么久的鱼终于是上钩了,那么就别怪他不气了。 明央又吩咐了几句之后就挂了电话,他跟裴云也回了个消息,报备了位置之后就进了浴室。 洗完出来的时候,徐希承正坐在阳台的宽沙发上端着酒杯看着底下的赛场,明央也端了杯朗姆走过去。 夜风拂过,带着初夏的温热,两人站在阳台上谈天论地的聊着天,徐希承虽说是因为父亲上任才跟着到宜陵,但他早在都城时就已经进了监察部门基层,宜陵新市长上任之后,徐希承也正好调职到了宜陵,不过他并不喜欢官场里的那些事儿,多数也是跟着划划水。 只不过因为他的身份特殊,即便还没有进到权利,也能知道一些旁人不知道的政策变动,和他走得近了,明央或多或少也能知道一些,这也方便了他做一些事儿。 徐市长也不知道近期抽了什么风,盯着徐公子工作盯得紧,当初让他来宜陵也是为了让他历练多些功绩傍身,徐希承这段时间可没少为部门绩效发愁。 明央没提这些事儿,既然是叫他出来玩,自然多是聊得和赛车相关,两人都是爱好者,又在这一块多有造诣,聊起来自然是兴致热烈。 没过一会儿,俱乐部经理走了过来,朝两人打了招呼,“徐少,明少。” 两人停下来,看着面露难色的经理斟酌着对着徐希承开口说:“邵公子来了,他听说您在这要过来打声招呼,”说着经理就又看向了明央,这句话虽说是通知但更多的是询问的意思。 明央和邵斌不对付他可是太清楚了,上回车辆出故障的事儿最后虽然没有追究他们俱乐部的责任,但他们也不敢懈怠。 尽管邵斌和徐希承有点关系,但明央和他的关系看起来也不差,所以只好来问问。 徐希承随口应了一声,这段时间邵斌可没少各种意义上的偶遇徐希承,邵氏因为上宜B地块的停滞股票已然是一落千丈,内部更是风波不多,而邵东溪出事儿之后邵斌这初出茅庐的小子更是压不住那些心思活络的老东西们,即便邵东溪醒过来,风波也没平复多少。 邵氏不可得抓紧打通关系好歹是让上宜B那块地活起来,更别说最近上头的政策还有些变化,多耗一天就是一天的损失。不然怎么明知明央也在这,他也腆着脸的过来打招呼。 明央心里清楚,他喝完杯子里的酒,看了一眼时间对着徐希承说道:“我先走了。” “我可不想好心情因为看见什么脏东西给破坏了。” 徐希承浅笑着朝他摆了摆手。 “对了,”明央刚走两步又回头对着徐希承道:“接下来一段时间你最好也躲着他一点儿。” “哦?你打算做什么?”徐希承问。 明央笑了起来,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向门口,“总之你会感谢我的。” 徐希承笑着应了一声,“知道了。” 等明央离开之后他面上的笑容就彻底敛了去,该是温润的模样却莫名的有些冷冽。 如果不是徐希承的表嫂也就是邵斌的表姐在都城的时候和他关系还不错,他其实也是懒得搭理邵斌,当初刚来宜陵并不清楚邵斌的做派,几次接触下来也就没了深交的意思,碍于这点关系也只得敷衍敷衍。 刚走出极越大门,明央还没到停车场就看到了门口停了一辆熟悉地奔驰,明央一挑眉梢,脸上笑容更大了,他将自己的车钥匙丢给了一旁的工作人员,留下一句“明天送去盛和苑”就直接走向了那辆黑色奔驰。 “你来的还挺快呀,”明央直接上了副驾,看着裴云也笑问:“怎么,怕我玩命呐。” 裴云也凉凉地瞥了他一眼,“安全带系上。” 明央耸耸肩,他拉着安全带拉到一半,忽然窜起上身朝着裴云也扑了过去,然后在裴云也唇上用力地亲了一下,然后他又乖乖地坐回去,对上裴云也木着的脸道:“走吧。” 裴云也瞥了他一眼,嘴角无奈地翘起细小弧度。 车辆驶出极越,没一会儿到了市区却并不是去往天辰的路。 “不去天辰?”明央问。 《寻觅》已经制作完成,宣发也都已经到位,明央记得裴云也的行程里有今天参与为商讨《寻觅》的首映会和后期上映的相关事宜。 裴云也“嗯”了一声,“结束了。” 明央点点头,没再问去哪里,而是将关于那些照片的调查结果告诉了裴云也,裴云也倒是不太意外,联想到那些关于明央的传闻,多半也是陆明针对明央散播的。 “那些照片除了秦家送了一份,还有你家应该也也有,”说着明央转头看向了裴云也,“不过好像被你妈私下给处理了,她也派人查了,但应该是没查到什么有用的结果。” 闻言裴云也眼尾动了一下,陆明会给裴家送一份并不让人意外,明央能猜得到陆明此举背后的深意,裴云也自然也清楚,但他意外的是吴素绮的处理方式。 他想到那天吴素绮的忽然造访,还有她的欲言又止,在这时候他忽然明白过来吴素绮若无其事的表面下内心的挣扎与担忧。 两三秒后,裴云也才低声说了句“知道了。” 明央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没再说什么。 他心里知道如果按照吴素绮的行为来推测,她应该是默许了他们在一起的事实,但他并不了解裴云也的父母,也不想要面对这些,所以他提过之后就直接跳过了这一茬。 没过一会儿,明央忽然又问:“要收拾他么?” 车辆拐过高楼进入一条幽径马路,绿荫葱葱,夕阳细碎,映着明央的脸色都有些莫测,他语气变得冷冽,“慈善基金会那边应该很快就会出现突破口。” “你打算做什么?”裴云也问。 车辆穿过树荫,夕阳的余晖大刺刺的从天幕洒了下来,车内瞬间变得明亮,明央的面容也再次焕发了生机,他朝着裴云也坏笑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随后黑色的奔驰车便停在一栋现代风的高楼之下,裴云也侧眸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 明央立即道:“放心,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我也知道我答应了你什么。当然这一句他没说出来,但他清楚裴云也明白。 裴云也点点头,拉开车门下了车。 两人去了一块用完餐之后就又回到了盛和苑,车刚一进门,明央就注意到车库里多了一辆银色奥迪,待到门口就看到一位中年男士提着一个黑色的箱子站在门口等候。 “少爷,明少。”中年男人似乎并不意外明央也在这里,面不改色地和他们打了招呼。明央眉梢微扬,认出这是裴家的司机老陈,于是回以笑容算是打了招呼。 老陈接着对裴云也道:“这是夫人特地定做的礼服,夫人希望你可以穿上它出席秦老先生生日宴。” 裴云也点点头:“麻烦你跑一趟了。” 司机笑得和蔼,“应该的,我替你送上去。” “不必麻烦。”裴云也伸手那个黑箱子,“你早点回去。” 司机没再多说,点点头便离开了盛和苑。 明央倚在一旁垂着眼,目光虚虚地落在那黑箱子上,看了好一会儿才跟着进门。 进门之后,裴云也直接将箱子提到了衣帽间,打开之后将衣服取出挂了起来,这箱子里除了衣物意外,还有配套的领结,袖口,包括手帕都一应俱全,色调统一,搭配和谐。 明央倚在门口,目光扫过那些精致的配饰,状似随意的问:“怎么不试试?” “不必。”裴云也淡淡道。 这家私人定制为裴家服务很多年了,尺码什么都十分合适,的确是没有试一试的必要。 “穿上试试吧,”明央目光移到了裴云也脸上,定定的看着他道:“我想看。” 裴云也侧眸看了他一眼,然后将挂好的衣服又拿了下来,见他这般动作,明央的嘴角微微翘起,满是愉悦。 不过他还是没能看到裴云也换上这套衣服,因为裴云也在他面前一颗一颗的解开扣子的时候,明央的脑子里就都被随之升起的欲望充盈其中,最后一颗扣子刚解开,他精悍的肉体若隐若现间,明央就已经走过去一把将人抱住,然后替他脱掉这碍事儿的衣服。 当然再穿上衣服就是第二天了。 第79章 没过多长时间,裴云也就知道了明央所说的突破口是什么了。 天明突然因为一笔投资失误损失好几千万,从而导致另一个项目陷入了资金困难,具体什么情况外界传言纷纷,裴云也也没有查到具体的原有,不过这并不是什么大事儿,因为所有人都清楚陆明现在是盛世的实际掌权人,资金困难在盛世看来是最简单的麻烦。 盛世虽然是明恒的子公司,但因为它有完善且独立的运营机构,一直都是明恒的‘资金库’,算是明恒旗下最重要的子公司。 所以陆明才那么想要得到。 盛世就像是明恒集团的骨髓,它不断地运转纳新向着明恒集团输送血液,维持着这只巨兽的生命运转。 因为重要,所以出问题才是最致命的,明央深知这一点,在他把持盛世这段时间明面上他能做的并不多,但他也不是一点手脚也没做。 所以在陆明落入他在境外所设的圈套之中,想要从盛世这里寻求资金帮助是行不通的。 而明央一年前和裴云也争锋拍下的那块地误打误撞算是帮了大忙。那块地开发投资盛世作为全资投入占用了盛世大部分现金流,虽然对当时的盛世来说这几十亿不算什么,但因为后续收益时限拉长,造成了盛世暂存现金流只能供给盛世自身运营轮转。 所以这一回即便陆明得到了盛世,他也无法在短时间内筹集到足够的资金去补足天明的窟窿,他只能寻求一些‘非常规’的办法,那些不能放到明面上的钱自然要从那家慈善基金会里过一遍成为‘合法’的存在。 明央等的就是这个机会,他几乎不需要搜集到关键性的证据,直接将手上现有的一些账单报告直接送到了监察局,对于急需一项‘功绩’提高部门政绩的监察局来说,这无疑是瞌睡来了送枕头。 而这个时候,徐希承也明白了明央所说的‘会感谢他’是什么意思,如果最后调查结果属实,明氏参与逃税、洗钱,其中不少资本包括邵氏在内都将面临一次重大危机,罚款或牢狱之灾不可豁免。 他还真的是没想到明央会忽然来这么一手,悄无声息又一击致命。 就连在都城漩涡中心成长的徐希承也不得不赞一句明央的老谋深算,这也说明他看人的眼光真的很准。 而邵氏这段时间依旧没能从徐家那里拿到什么‘特权’,上头的政策说改就改,以至于上宜B地块周边的开发陷入了困境之中。 邵东溪的身体是好了不少,但公司面临的困境却是毫无转机,先前投资的那些投资商们也都闻风不安起来。如明央所说,邵斌这段时间还真的是缠上了徐希承,当然徐希承依旧是能躲则躲,在他表嫂打来电话的时候也多是推辞,他们徐家可不想沾上一身腥。 直到上宜B其中一个小投资商决定撤资彻底打破了平衡,而让所有人意外的是天明也跟着撤资,明面上是因为项目受滞,但其实明央清楚,陆明只是在拆东墙补西墙。 大厦将倾,只在一瞬。 明央再将那些材料交到监证局的时候有提前和裴云也打过招呼,裴云也在预料到天明出现财务危机时就已经有了猜测,这份材料不一定会让陆明去坐牢,但在这时候无疑是致命一击。裴云也也看准时机直接做空了明氏的股票,明家这只巨兽终于是迎来了群起而攻之这一天。 终于在秦老先生生日宴那天,天明几位高层先后被监证局请去喝茶,这下明氏上下可算是人心惶惶,而明盛雅这么久以来依旧没有任何动静。当然不是他选择漠视亦或是无能为力,而是他的身体已经到了行将就木的地步。 明央接到这通电话的时候,正和裴云也休息在家,裴云也刚洗完澡,准备换衣服去参加秦老先生的生日宴,吴素绮让人送来的那套衣服依旧挂在衣帽间,裴云也脱下身上的浴袍,换上了配好的衬衫,回头就瞥见明央拿着手机站在窗户边看着楼下出神。 “怎么了?”裴云也走过去问:“谁的电话?” 明央回过神,他将手机丢在一旁,淡淡道:“医院那边。明盛雅不行了。” 顿了一秒他又浅笑一声,接着叹道:“他终于要死了啊。” 裴云也微微愣住,他目光落到明央脸上,看不出他这笑容是幸灾乐祸又或是故作轻松。没等裴云也开口说什么,明央就敛了情绪,站起身走向那个装着礼服的箱子,问道:“宴会几点结束?” “不清楚。”裴云也答道。 这套礼服颜色深蓝色近黑,表面用细银线绣了简洁的暗纹,只有在动作时才能隐约看到流光闪过,低调却又藏着一丝张扬。这位设计师的确是了解裴云也,用最简单的裁剪方式,却勾勒出最能体现裴云也身材的版型。 而因为他面容颇为凌厉,穿上正装看起来会有些过于严肃,所以礼服搭配的不是领带,而是一只黑灰相间的尖角领结,让他看起来更加柔和一些。 穿上外套之后,裴云也正准备拿出箱子里准备好的袖扣,明央忽然递给他一个黑色的丝绒盒子。 “戴这个吧。” 裴云也没有拒绝,打开就看到里面有一对黑珍珠袖扣,水晶灯下,漆黑的珍珠竟然透出些许深蓝流光,一闪而逝的蔚蓝莫名地让裴云也觉得有些眼熟。看了两三秒之后,忽然记起这是他当初某场拍卖会上拍下那副‘瑰影’时举过牌子的那对黑珍珠。 “什么时候做的?”裴云也一边扣一边随口问。 明央微微侧头,随口道:“太久了,不记得了。” 裴云也一笑,戴好之后站在镜子前整理好袖口,他身高腿长,礼服精致,低调又优雅,加上他容貌俊美,略微凌乱的头发不需要特意打理就已经让他足够吸引目光,明央站在原地看了他好一会儿,目光逐渐变得有些痴迷。 眼前这个人好像是上帝按照他的喜好捏的,每一处都让他爱不释手,每一根头发丝都让他感到喜欢,他只是站在那里,什么都不做就让他想要触碰,想要拥有的欲望疯长。 被注视着的裴云也抬眼,对上明央怔楞地目光,忽然笑了起来,嘴角翘起,眼波一转,凌厉就都化为了情意。 每当明央对着他露出这种专注的视线的时候他都会感到愉悦,感到那种奇怪的令人沉醉的满足感。 “傻了?”他问。 明央回过神,浅笑着走到裴云也面前,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伸手将他的领结摘了下来。“只怪阿也太迷人了。” 裴云也并没有拒绝他的动作,站定着随他摆弄。 那只黑灰色的领结被明央随手丢在桌上,接着他扫了一眼衣柜,随手抽了条蓝黑暗纹的领带绕在裴云也脖子上,他收紧领带拉着裴云也微微低头,然后贴近他的脸,低声说:“怎么办,我一点也不想让别人看见你这幅模样。” 裴云也眉梢一挑,“所以…你这是又打算给我绑起来?让我哪儿也不许去?” 明央低笑了一声,将领带系好,一点点收紧,“也不是不行。” 裴云也看着他低笑不语,明央便在领带系好的瞬间朝着他的唇吻了上去,轻柔的吻触碰上裴云也便伸手扣住明央的后脑回吻着他,两人相拥着唇齿交缠,阳光从窗台透进来,将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在柔软的地毯上逐渐交融在一起难舍难分。 仅仅是唇齿的交缠并不足够,明央的呼吸变得急促,已然是情动,手也不老实的在裴云也身上流连,只是一附上他胸口,便被裴云也抓住。 他松开明央的唇,低声道:“好了,别闹了。” 明央撇撇嘴,意犹未尽地在他脖颈咬了一口,留下了些许暧昧地红痕。 裴云也乜了他一眼,也只有无奈地纵容。 他也的确和明央提过一起去参加晚宴,但明央并没有兴趣,裴云也并没有勉强。 在裴云也离开之后,没过多久明央也出了门,只不过他去了不是任何找乐子的地方,而是去了恒爱医院。 明央到的时候,天色已经沉了下来,只有远方仅剩的半轮夕阳执着着与侵染而来的黑暗抵抗,明盛雅所在的住院部楼下一眼扫去乌泱泱的男男女女皆是沉静肃穆,明慧兰和陆明、陆辰、还有一些明家的近亲见过的没见过的都出现了。 看样子他们是在告别,排队似的挨个和面露悲伤的明慧兰说着什么,陆辰站在明慧兰身边,扶着她的胳膊,陆明则是在另一边和几个中年男人交谈,他面色凝重,嘴巴快速阖动的说着什么。 明央扫了一眼,认出那些是明恒的一些董事。至于是在说什么,他大致也能猜到,相比明盛雅死没死,陆明应该更关心他能不能解决天明的资金窟窿,又或是能不能从监察局的调查里全身而退。 红色的超跑停在这里,让这一切都按了暂停。 明央拉开车下车,面上带笑,闲庭信步的往小楼走来,与他们那边的沉闷肃然气氛截然不同,而他今天恰好穿着一件红色衬衫,成了这场景唯一的亮色,这一幕和当初明风葬礼上的情形何其相似。 明慧兰已然是皱起了眉头,她不满地盯着明央,像是在看什么洪水猛兽。还在和董事争论的陆明也注意到这一瞬间的安静,转头就看到明央走了过来,他率先沉声喝道:“你来做什么?!” 明央不咸不淡地扫他一眼,“你是就只会说这一句话吗?” 说完不给陆明反应的时间,明央已然是从他们身边走过,他并没有打算和他们多做纠缠,反正他今天来只是看一看他留下的子子孙孙有没有解决干净。 顺便,看一看明盛雅要死的模样。 随着他走进那栋楼里,身后传来各种各样的议论声,那些前一秒还在柔声宽慰别人的人们在明央出现的瞬间站上了道德制高点,他们斥责着他大逆不道,数落着他不忠不孝、更有甚者低啐着咒骂他是丧门星。 但在明央停下脚步,又一瞬间静默下来,诚惶诚恐地置身事外。 明央脚步只是顿了一瞬,接着又恍若未闻地走进去。 只是没想到出来的时候,陆明还没走,似乎是特地留下候着他。 第80章 东方宴会楼算是宜陵老牌的宴会楼,它坐落宜陵近郊,占地四百平米,花园草坪一应具有。虽然名字听着有些俗套,但无论是建筑设计还是园林风光皆算得上是高雅,错落有致的建筑色调多是深沉黑与素白米,嵌于园林间如世外桃源。 建筑内的装修更是巧妙地融合了西欧的简洁与中式典雅,悠扬的钢琴曲低鸣着,进入其中便让人心境平和。 虽然秦家已经离开宜陵很长一段时间,但秦升只要还在,宜陵就永远有秦家的一席之地,衣香鬓影间皆是名门望族,秦老爷子一双儿女也都从国外飞了回来。 裴云也到的时候他父母已经到了,正在和秦老先生说话。 进门之后,他先和站在门口迎客的秦舒语父母打了招呼,顺手将贺礼送上,接着又是各种往来的认识的不认识的,熟悉的不熟悉的来宾相继打招呼,虽说是秦家做寿,但对于这些来宾这也就是一场交际。 秦舒语被父母叫了过来,领着他往秦老先生那边走,“裴总,这边请。” 秦舒语今天穿了一件深蓝色的紧身长裙礼服,肩披白色的短狐裘披肩,长发垂在身后,长裙曳地,裙摆上镶着的细碎锆石在她走动间像是星河洒了满身,衬的她气质温雅却又不失灵动。 “秦小姐。”裴云也微微颔首,与她一道往里间走去。 “明少没来?”秦舒语浅笑着问。 裴云也点点头,他放慢脚步,始终与秦舒语保持着二十公分的距离。 两人一路与往来宾客打招呼,随口*谈了几句,直到走到人少的地方,秦舒语才开口问:“照片的事儿处理好了?” “嗯。” “那就好。”秦舒语说完,又低声感叹了一句,“谈个恋爱也不容易。” 也不知道说的是谁。 进入大厅就看到正在裴云也父母正在和秦老先生说着话,秦舒语的小姨陪在身侧。 两人过去打了招呼,裴云也依次喊了人,几位长辈皆是笑容和蔼的应着,只有裴凌风板着脸沉沉地‘嗯’了一声,裴云也倒是没什么反应,他静静地站在一旁,提到他的时候他才偶尔开口答两句。 旁听几句就发现他们没有提起任何关于联姻的事儿,裴云也也就清楚双方应该是达成了共识,没过一会儿就又有其他来宾过来。 吴素绮被秦老先生的小姨拉着去赏樱花林,裴云也也就跟着裴凌风一起去和外面的来宾寒暄。两人皆是沉闷的性子,谁也不说话,还是相继遇到好几位合作商都在裴凌风面前毫不吝啬地夸赞裴云也时,裴凌风才看了一眼裴云也,脸上终于是露出了些许笑意。 之后又就这公司的事儿提点了几句,裴云也端着酒杯立在一旁静静听着,没过一会儿一位穿着黑色西装的青年走到裴云也身侧,对他耳语了几句。 裴云也不动声色地皱起了眉,转瞬间他就又恢复了平静表情,让人继续盯着,有什么事立刻告诉他。 裴凌风眼皮微抬,看了一眼那离去的青年,然后将目光落到裴云也面上,沉声问了一句,“什么事?” “没什么。”裴云也说。 裴凌风审视着看了他两三秒没再过问。 没过一会儿宴席开始,散落四处的来宾皆是回到宴会厅里,吴素绮也来到了裴云也身边,秦升在秦舒语的的陪伴下走向了舞台中央,他对着话筒说着致辞。 裴云也却是听得有些心不在焉,从方才知道明央去了恒爱之后他就有些莫名地不安。 下午明央提起明盛雅的时候他并没有多在意,明央不来参加宴会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当然明央要跟着一块来他也不会拒绝。 他知道明央最近都在忙着明恒的事儿,也知道如今的明盛雅已经不能将他怎么样,但是在知道明央去恒爱医院的时候,裴云也还是有一瞬间的隐忧。 舞台上的秦升致辞结束,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秦舒语也走到另一边的钢琴前坐下,悠扬轻缓地钢琴曲缓缓倾泄而出,裴云也忽然想要离开。 “怎么了?”吴素绮看了一眼裴云也微皱的眉头,“看你脸色不太好。” “没事。”裴云也低声说。 吴素绮默然两三秒,开口道:“陪妈妈去那边走走?” 裴云也‘嗯’了一声,让吴素绮挽着他的手两人一块往宴会厅一侧的小花园走去。 “上一回参加秦老先生的生日宴的时候,也是在这里,你还只有这么高。”说着她在腰侧比划了一下,然后抬头看着裴云也冷峻的侧脸,感叹道:“一转眼,十多年过去,你已经长这么大了。” 裴云也沉默地听着,他对多年前的事儿记得并不是很清楚,但随着吴素绮的话,他好像又有些记忆。 “你说你没有结婚的打算,这事儿我已经和秦家聊过了,”说着吴素绮笑了一声,只是笑意并不达眼底,“舒语那小丫头也是这么说,你们年轻人的想法我不懂,不过既然大家都没这意思,这事儿就这么算了。” 裴云也终于是“嗯”了一声。 吴素绮忽然又叹了口气儿,她站定脚步,看着裴云也,嘴唇微微阖动着欲言又止。 裴云也没有问,也没有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等着。 室内悠扬的钢琴曲传了过来,还有一些喧闹的人声,两三秒后,吴素绮像是做足了心理准备,她说:“你和明家那孩子……” 裴云也眼睫微动,但他依旧没说话。 “这么多年也没见你和谁谈过恋爱,你是……就是不喜欢女孩吗?像陈家那孩子那样,还是说……就是玩个新鲜?”越说到后面一句她语气就越轻,那句‘玩个新鲜’听起来像是底气不足。 “不是。”裴云也倒是很直接的给了答案。 吴素绮放心似的点点头,忽然又是一愣,不知道他回答的是前者还是后者,她正准备开口说什么,先前那位西装青年已经走了过来。 认出这人是裴云也的某位助手吴素绮没再开口,示意裴云也去处理工作。 青年走过来朝着吴素绮颔首打招呼,继而又对裴云也说了句话。 吴素绮没听到说的内容,但她看到了裴云也猛地皱着眉,嘴唇抿成了一条线,除了生气以外还有明显的担忧。 等到那位青年离开,裴云也就又恢复了表情,他将吴素绮带进了宴会厅,说他有急事儿,现在得去处理。 吴素绮没说什么,让他去忙,又补了一句“记得周末回家吃饭。” 裴云也点点头,他解开礼服扣子,快步地走出了宴会厅。 “那小子去哪儿?”裴凌风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 吴素绮随口答:“公司有事儿吧。” 裴凌风不满地皱起了眉,然后将那名青年叫了过来,三两句问出了出了什么事儿。 吴素绮听到明央在和恒爱医院和陆明起冲突的时候,眉头皱了起来,裴凌风已然是动了怒,他冷哼了一声,转身进了宴会厅。 而吴素绮依旧站在原地,回想起方才裴云也的神情,从裴云也成年之后她就鲜少裴云也情绪外露,也不是,其实还有那些照片,照片里从来不苟言笑的裴云也对着明央露出灿烂的笑容。 吴素绮忽然就明白过来方才裴云也那个‘不是’回答的是哪个问题。 真切地担忧与在乎,才会在第一时间赶过去。 裴云也上了车之后就从助理那拿来了手机,他给明央打了电话,只不过没人接听。那一声声的‘嘟嘟嘟’缓慢又绵长,裴云也却并没有因此而平静,反而生出了些许烦躁。 直到他派去跟着明央的一个保镖打来的电话汇报了明央的行踪,裴云也才逐渐将那股烦躁压了下去,明央虽然动了手,但并没有受伤,被打的更惨的应该是陆明。 知道明央已经离开医院回到盛和苑之后,裴云也就让司机改道回了盛和苑。 下车,走上台阶,打开密码锁,输入密码还剩最后一个确认的时候,门被打开了,明央一张笑脸出现在他面前。 “怎么回来这么早?” 说着他侧开身,让裴云也进了门,玄关的灯被明央打开,裴云也没有换鞋,他看着明央的脸看了两三秒,然后目光落到他嘴边的伤口上,他问:“没打赢?” 明央一怔,随即就又笑了起来,他摸了摸嘴角不甚在意的反问:“我有这么弱?” 裴云也没说话,明央将鞋柜里的鞋拿出来放在裴云也面前,然后说:“除了你,我可没输过。” 玄关的灯光明亮,将裴云也冷白的脸染成了暖色,看起来脸色像是缓和了一些。 对明央的身手,裴云也的确是非常了解,他也知道如今的明家已经没有谁能真的对他造成威胁,裴云也其实心里也清楚明家现在不能随意拿捏明央,但他听到‘恒爱医院’,听到‘动手’,听到‘受伤’,裴云也还是没能控制住情绪,忍不住的心悸。 在明央出现在他身边之后,失控似乎是常态,裴云也竟然也渐渐习惯放纵自己的情绪,不再克制内敛。 “陆明怎么样了?”裴云也解了袖扣,将那两颗黑珍珠取了下来,才将西装外套丢在沙发上。 “你不应该关心我?”明央半真半假地吃个飞醋,然后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接着说:“也就手腕脱臼,肋骨断裂,唔……鼻梁应该也断了。” 想到他离开时陆明满脸是血,目光愤恨却又带着恐惧的模样,明央的心情就非常不错。 注意到裴云也侧眸看过来的视线,明央又补了一句:“死不了。” 这倒是真的,明央压根没下死手,早在他知道明盛雅命不久矣的时候他就已经暗地里掌握了恒爱的控制权,今天过去还真的就只是随便看看,本意并不是去找陆明麻烦,只能说陆明自己找死往枪口上撞。 不然怎么会想不开来质问明央呢?天明的资金缺口、慈善基金会的检举、盛世资金的转移,这些事儿明央不需要留下痕迹,就算不是他陆明也会算到他头上。 当然明央也没有否认,他又用那种漠视的目光看着陆明,心情非常好的承认,“是我干的又怎么样?” 果不其然看到陆明愤恨的模样,明央嗤笑一声,“或者说你又能怎么样?” 他从头到尾就和陆明说了三句话,之后陆明的拳头就挥了上来,老实说明央也有些惊到,惊讶陆明有胆子对他动手。虽然他很快的避开,但因为距离太近,脸侧还是挨了一拳。 在这个世上,揍了明央还能让他不生气的人也就只有裴云也。 所以毫无意外接下来,就成了单方面的施暴,还是医院路过的小护士惊叫着引来的保安,明央这才停手。 “你这么早回来那边没关系吗?”明央忽然问。 “没什么事。”裴云也不甚在意。 只是没想到没过两天就接到了裴凌风的一通电话,语气不善地让他立刻回家一趟。 第81章 这天裴云也正在参加《寻觅》的首映会,据说这日子是陈亦鸣请大师算出来的好日子,诸事皆宜,所以就安排在了这天,裴云也要出席,明央作为投资方自然是要一起出席。 为此明央还特地定制了两套颜色相同、款式相似的礼服,两人的长相就是在美人云集的娱乐圈也排在前列,更别说还有他们的身份加持,一块出席更是直接将男女主的风头抢了,当然那些媒体也都是有眼色的,并没有将焦点聚焦在他们身上。 这场首映会除了电影主演之外,各家投资商也不少,这个总那个总的,少不了又是一场交际,自从明氏陷入资金危机之后,这是明央首次出席这种场合,圈子里的人瞧见他和裴云也一块出现就都露出暧昧的眼神。 虽然都知道明家已经远不如从前,但也没人敢看轻明央,先不说关于明央手段高明的那些传闻,就是看着裴云也的面上,也没人敢当面不给面子,只是随口就着电影恭维几句好话。 饶是陈亦鸣早就知道这两人的关系,甫一瞧见这俩人如此高调也有些无语,这一回再见,明央对他的态度可谓是好上了许多,这声“陈总”喊得真心实意,没有一丁点阴阳怪气。陈亦鸣自然也是好语相待。 电影开始之后,各家媒体就坐,裴云也和明央也坐在属于他们的座位上,一起看着前方的幕布。这电影两人看了不下五遍,自然是没什么兴趣,没坐一会儿明央的手机响了起来,裴云也瞥了一眼,瞧见‘徐少’两个字。 明央犹豫了两秒,拿着手机去了外面接电话。 他刚离开没一会儿,陈亦鸣也不知怎么摸到了裴云也身边坐下,他审片的时候也看了不下五遍,自然是更没兴趣。 “你俩这可真是高调啊,明儿的热搜指不定就不用买了。”陈亦鸣对着裴云也打趣。 裴云也视线还是落在屏幕上,淡声道:“那只能说你工作做的不到位。” 这场首映会到场的媒体无一不是和天辰有合作的,且事先提点过,若是真有人敢将裴云也和明央的事儿大肆宣扬,那还真的是陈亦鸣的责任。 陈亦鸣切了一声,没接茬。 他慎了半晌还是没忍住开口感慨了一句:“真是没想到你还真打算和明央这小子来真的,和秦家联姻都不了了之了。” 裴云也没接茬,反正这也不是什么秘密。 陈亦鸣又接着说:“哎,不过,明家这回可真的是麻烦大了,明盛雅没了,天明好几位高层特都进去了,甚至于邵氏也惹上了一身腥,我听说邵东溪差点又气得背过去。” 说着他幸灾乐祸的笑了两声。 邵氏受连累是在裴云也的预料之内,虽然邵东溪险些被气死,但也只能说一句活该,毕竟俗语说的好,子不教,父之过。 想到两大世家就因为这件事受创,陈亦鸣不免有些唏嘘,怎么说明家也是百年世家,这短短十几年,一代不如一代,终于是不复辉煌。尤其是在明央出现之后。 思及此他不免又想到了那些传闻,于是试探着问了一句:“我说这事儿不会真的都明央有关系吧?” 听到明央的名字裴云也这才神色有了变化。 他依旧没说话,像是默认。 陈亦鸣瞪大了眼睛,低声说了句草,接着又笑了一声,感叹道:“他还真是个疯子啊。” 闻言裴云也转过头侧眸瞧了他一眼,他这目光不咸不淡,但陈亦鸣还是立即闭嘴,没再多嘴,心里却是腹诽:只怕这事儿裴云也也没少掺和,这俩没一个好东西。 说到底明家有这么一天也是自作自受,如果陆明自己不作死,明央要想扳倒明家还真的有一定的难度,当然如陈亦鸣所想裴云也的确是没有少做手脚,这么大一块蛋糕,明央都将蛋糕盒自拆好了,勺子也递到他手边,他怎么会不吃呢? 没一会儿明央就回来了,陈亦鸣一转眼对上明央冷冰冰的视线,冷不丁地一怵就离开了,他可不想被这个疯子惦记上。 “他刚跟你说什么?”明央眯了下眼睛看着陈亦鸣回到自己座位上。 “徐希承又跟你说了什么?”裴云也问。 闻言明央立即收回视线看向了裴云也,他这带着些微拈酸吃醋的话,将明央心里的那点不满给挤到了一边。 他浅笑着问:“阿也这是吃醋了?” 裴云也但笑不语,喉间发出很轻了一声‘嗯哼’,恰好在电影静默时分,所以坐在他身侧的明央听得很清楚,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轻轻地吸了口气儿。 他说:“怎么办,我现在想亲你。” 裴云也低笑一声,正好电影进入一幕暗景,室内一下变得昏暗。 对于看过电影五六遍的两人,心里都清楚这一幕黑暗将会持续四五秒,于是明央再向裴云也靠近的时候,刚一俯首就碰到了裴云也高挺的鼻梁。 他的嘴唇擦过裴云也的唇角,还有他呼吸间的气音。 “为什么不呢?” 嘴唇相触不过两秒,灯光亮起,两人又是端坐着欣赏电影的模样。 只是高高翘起的嘴角,还有唇上一抹可疑的水光出卖了彼此。 黑暗中的一吻让明央心里塞了蜜一样,他越发觉得裴云也有时候比他还疯。 他们的确是天生一对。 裴凌风的电话就是这时候打了过来。 裴云也听到裴凌风低沉肃穆的声音就直觉不好,不等他问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儿,电话就被挂断,虽有疑虑但他也没表现出什么,只是和明央说他要回一趟紫荆山庄,明央虽是跟他上了车,但到了半路他就下了车,去见了徐希承。 车一进门裴云也就敏锐地嗅到了一丝不妙的氛围,裴宅和平时没什么区别,就连管家詹姆斯提起的嘴角都和平时弧度一致,但就是这样才让裴云也觉得违和。 不过他首先确定不是他父母身体出意外,这让他松了口气儿。 吴素绮正坐在客厅,她面容恬静地出神看着电视屏幕,只是身上穿着的不是家居服而是一件休闲衬衫,甚至连妆都没卸,似乎就是在等着裴云也。 “妈。”裴云也喊道。 听见他的声音,吴素绮才回过神,对他露了个笑容,但神色依旧恍惚,“回来了啊。” “嗯。”裴云也直接问:“爸呢?” “在书房里。”吴素绮脸色有些微妙。 裴云也点点头正准备去书房,身后的吴素绮忽然出声‘哎’了一声。 “怎么了?” 吴素绮看着他,面上闪过一丝忧愁,沉默两三秒最终还是说:“没什么,你进去吧。” 书房在二楼最左边靠近花园的方向,裴家这栋老宅虽然已经有几十年的历史,但装修还是很精致,地上铺着厚实的地毯,裴云也的走动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行至门前,裴云也敲了敲门,然后喊了声‘爸’。 里面传来裴凌风低沉的声音,“进来。” 语气不善,裴云也心里也有了数。 推开门,裴云也就看到站在红木书桌旁的裴凌风,桌上摆放着一摞文件,还有他送给裴凌风的榧木棋盒。裴凌风穿着较为休闲的黑色长衫,该是儒雅随和的模样,却因为他紧皱的眉头和阴沉的脸色,看起来令人畏惧。 裴云也倒是平静得很,迎上他的视线:“这么突然叫我回来是为了什么事?” “你说是为了什么事?”裴凌风沉声反问。 裴云也其实心里隐约有些猜测,他知道和明央之间的事儿在吴素绮那里算是已经过了,但总要摆上台面和裴凌风谈一谈,尽管一开始裴凌风并没有什么表示,甚至于是一个默认的状态,但他清楚这并不是裴凌风表示默许,而是他在观察、等待、又或是给他点时间让他自己想明白。 但今天裴凌风会忽然发作,是他没有想明白的。 见他不说话,裴凌风沉声问,“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 “您想听我说什么?”裴云也问。 他们的确是父子,脾气冷硬如出一辙,在噎人这方面更是青出于蓝。 裴凌风气得一滞,盯着眼前的高大青年,僵持半晌,还是裴凌风率先沉不住气,“说什么?” 想到吴素绮先前的叮嘱,他也懒得绕圈子,深吸一口气压下了怒火道:“说你立刻给我和明家那小子断绝来往!” 虽说是忍了又忍,但说到后面一句,裴凌风还是没忍住加重了语调。 裴云也皱了皱眉,“不行。” 好容易压下去的脾气,又被这生硬的两个字给点燃,裴凌风横眉怒扫地的低吼:“不行?!” “你是不是觉得你翅膀硬了我管不了你了?啊?”裴凌风猛拍桌子:“不和他断掉你还真的打算和一个男人过一辈子?!” 听到那句‘一辈子’裴云也眉梢动了一下,一辈子太久了,他也不能确定以后会怎么样,但眼下他知道他并没有打算、也不想和明央结束。 况且他都已经要了明央的命,又怎么能半途放手。 裴云也沉默不语,因为裴凌风说得对,某种意义上来说裴凌风的确是管不了他,无论是他的决策还是什么其他事儿,裴凌风或许是他会考虑的因素,但绝对不会是他盲目服从命令的对象。 工作或是生活,裴云也自己拿了主意就不会因为任何人而改变。 他越是沉默,在裴凌风眼里就更令人恼火,自从放权之后裴凌风一直都是修身养性的养老状态,他已经许久没有发这么大的脾气,气得他想一脚踹死眼前这个不孝子。 “我不管你是不是和陈家那小子一样,但是明家那小子就是不行!” 不用裴云也问出为什么,裴凌风就已经将桌上那摞资料扔向了裴云也。 哗啦一声,白纸翻飞,终是无声地落在地毯上。 裴云也眉头紧缩,他看着地摊上散落的白色纸张,密密麻麻的黑色字迹还有一张张彩色照片,照片不算清楚,但裴云也还是认出了里面的人是明央。 他将文件捡了起来,看清楚了照片,不是之前秦舒语给他的那些,而是更像监控截图,里面的明央目眦欲裂,而被他压在身下的男人更是满脸血色。 裴云也沉默地将这些文件翻过,也认出了这是明央在恒爱医院受刺激时的景象,甚至于后面还附带了一张明央的精神诊断报告。 ‘具有强烈的暴力倾向,精神障碍等较为严重的精神性疾病症状,建议……’ 一页页翻开这份报告,裴云也脸色就越来越难看。 “一个精神不正常的疯子,你也要跟他一起疯?!”裴凌风几乎低吼。 这话让裴云也倏地抬起头,他看向了裴凌风,说:“他不是疯子。” 裴凌风的自制力算是彻底被裴云也掀翻,他冷笑一声反问:“不是疯子?” “怎么,你觉得这病例是我伪造来骗你的?” 裴云也也不说话,他看着手里的报告,思索着这文件是从哪儿来的。 裴云也越是沉默,裴凌风就是越是愤怒,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无力感令他越发暴躁,终是没忍住一脚踹在了裴云也小腿上,言辞狠厉凶道:“他要不是个疯子会找人去围攻你?难不成你以为他是真心实意救你?!” 裴云也被被踹的身形不稳,但他依旧一动不动,听到裴凌风说这件事儿的是他并没有恼火,只是低声说了句:“这事我知道。” 这五个字让裴凌风的动作一顿,他呼吸急促,脸色涨红,抄起一旁的木制衣杆就朝着裴云也挥去,“你知道?你知道个屁你知道!我看你也是脑子不正常!” “一个不正常的神经病,你还打算搭进去自己一辈子!!” 木棍划破空气,重重地砸在裴云也后背上,他吞下了嗯哼,依旧一动不动。 不正常,精神病,很久以前,裴云也也是这么看待明央。可是就是这样的明央一点点吸引着他不断放低底线。 走到这一步,明央不正常,那他也应该是不正常。 可是正不正常又有什么关系。 接二连三的击打落在后背,肩膀,疼痛感很强烈,可裴云也的注意力并不在这,而是忽然想清楚了一件事儿。 两三秒后他抬起眼看着裴凌风,目光淡然却又坚毅, “我不需要他正常,” “我只是,需要他。” 第82章 裴凌风气得握着木棍的手都在颤抖,随着裴云也话音落,他挥棍的动作一滞,紧紧盯着同样沉着脸的裴云也。 这好像是他第一回 ,看到他这个性格坚毅的儿子露出这种认真的神色,就像是无论他做什么、说什么,都没办法改变裴云也的想法。 这种令他赞赏的坚毅,此刻却让他更加愤怒! 不需要他正常…… 疯了,一定是疯了!! “你——” 这一棍子他到底还是重重地挥了下去! 与此同时,窗边忽然一声巨响,玻璃碎裂的声音还有呼啸的风声,一起从打开的窗户灌了进来,同时还有扑进来的一团黑色人影,那团黑色人影刚一落地,就朝着裴云也冲了过来,一把将人抱住,用后背接下了裴凌风这一棍子。 屋里两个人倏地怔住,裴云也听到耳边响起一声很轻地闷哼。 两三秒后,他才回过神来。 “明央?” “嗯。”明央站直身体,依旧将人抱着没有松手的打算。 “你怎么来了?”裴云也还有些楞,夜风呼啸,地上的纸片哗啦声响。 “我来帮你。”明央朝他笑道。 “帮他?!” 被忽略地裴凌风也回过神,看见眼前相拥的两个人怒火直冲脑门,“你想怎么帮他?!帮他一起揍他老子吗?!!” 后面一句他几乎是吼出来。 明央身体一僵,他松开裴云也转身看着眼前怒发冲冠的老人,头一回感到不知所措,不尴不尬地解释道:“不…不是,我来帮他挨打。” 闻言裴云也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虽然只有一瞬,但还是让书房里紧绷的气氛松了许多。 裴凌风握紧了棍子,还想再招呼过去的时候,吴素绮已经听到声响跑上楼推开门,一瞧见裴凌风动作,她就立刻冲过来要去夺棍子,“好好说话,动什么手。” 这下裴凌风是彻底没法子再动手,他怒目而视,盯着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半晌,最终还是深吸一口气,猛地将木棍扔了出去,乒乒乓乓一阵声响,木棍砸到明央小腿上,他脸色一变到底是忍住了低呼。 紧接着撒完气的裴凌风大步离开了书房,吴素绮忙走到裴云也身边,“怎么样了?” 裴云也摇了摇头,又问明央:“你怎么样?” “没事。”明央无所谓地朝他笑了笑。 满目担忧的吴素绮瞧着了他俩这副互相关心的模样,纷杂的情绪里生出了一丝欣慰,“我去给叫医生过来瞧瞧。” 裴云也的不用还没说出口,吴素绮就已经转身离开了书房。 当然医生并没有来,吴素绮刚一下楼,手机还没拿到手就被裴凌风识破意图阻止下来。 这一通打显然还没让他消气,存心让裴云也吃点苦头。 不过他既然不让找医生也就说明他下手的时候有分寸,不会真的打出什么问题。吴素绮也没再坚持,两个都是固执的性子,只能随他们去了。 心知肚明的裴云也也就没再留在这碍眼,和吴素绮告别之后,裴云也就拉着明央一起往外走去。 “能开车吗?”不放心跟出来的吴素绮瞧了一眼两人,“我让司机送你们回去?” 话音刚落,屋里的裴凌风就低喝了一句,“不许!” 吴素绮:…… 明央眉梢一挑,识时务地保持沉默。 裴云也朝着吴素绮露了个笑容,安慰道:“没事,我们先走了。” 明央也朝着吴素绮点了点头,然后跟着裴云也往外走去。 出了大门,裴云也问明央:“你怎么突然跑过来了?” 明央虽然只挨了一棍子,但他从窗户上滚下来的时候扭了脚,但他还是忍着疼走得很稳,一点儿异样没让裴云也发现。 “担心你呗。”他说。 这说的倒是实话,他和裴云也分开之后去见了一次徐希承,聊了一下关于慈善基金会调查进度,回程时给裴云也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无人接听,左右放心不下他只好跑过来了。 他来的时候裴云也正在楼上挨打,吴素绮客客气气将他请进门,两人相顾无言,主要是明央觉得有些尴尬,他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和长辈相处,坐了没一会儿就找了个借口去了小花园。 接着就听到了楼上裴凌风的怒吼,他想都没想就沿着一楼的小阳台爬了上去,还没站稳就瞧见裴凌风朝着裴云也挥棍子,他脑子一热也就破窗而入了。 裴云也听完这回是真的笑了起来,他回头看了一眼二楼破裂的窗户,又看了一眼那面墙边只有十厘米不到的窗台,二楼并不算高,但还是很危险,于是他警告了一句,“下不为例。” 明央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不用裴云也说,他也知道裴凌风发这么大脾气是为什么。 当那棍子招呼在裴云也身上的时候,他的心就像是一同被用力敲打,疼得他真的想好好教训这位始作俑者,但他知道他不能。 一向放肆的明央也逐渐开始有了顾虑,但此刻他心里竟然没再有不安的情绪,只剩下心疼,还有满心满眼的愉悦。 他知道裴云也必然是没有听从父亲的话,不然不会被揍的这么狠。 裴云也到底是挨了一脚又挨了不少棍子,小腿疼得厉害,一个不小心差点踩空,还是明央眼疾手快一把将人拉住,然后拉着他的肩膀,说:“我背你吧。” “不用。没什么事。”裴云也拒绝道,然后正了正身子继续往前走。 明央没理他,直接拉着他的手臂,然后一扭身挪到他面前弯下腰,裴云也被他拉的踉跄,他脚下一歪,整个人就这么栽倒在明央背上。还没等他开口说什么,明央也跟着身形不稳。 “嗳——” 一声低呼两人一通同往地上栽去,还好裴云也反应及时伸手拦了一把调整了下坠的姿势没让自己完全压到明央身上。 只不过依旧没能避免双双倒地的惨状,好在他家花园的草坪足够厚实,没让他们伤上加伤。 柔软的草叶擦着裴云也的脸颊,有些痒,让他无奈又觉得好笑,“你怎么回事?” 脚腕的疼痛让明央脸都皱到了一起,但听到裴云也的笑声,他也不觉得这些疼算什么事儿了。 “大意了,”明央捂脸,支吾了一句,“马失前蹄。” 裴云也忽然呵呵地笑了起来,他也没着急爬起来,就这么躺在草地上,笑声一声接一声。 明央听见他笑也就没再动,拉着他的手一起躺下,他似乎是第一次听到裴云也这样笑,像是会传染,明央也跟着一起笑。 两人先是低笑,没一会儿就是止不住的哈哈大笑,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但就是停不下来,欢畅的两道声线缠绕附和着回荡在这寂静的夜里。 天空仍旧一片黑暗,但依稀可见一轮弦月,点点星芒也随着笑声起伏闪烁,夜风似乎也在变得柔软,雀跃着拂过他们身侧,绿草也跟着欢欣起舞,欢乐绵延一片,经久不散。 不远处的屋子里,暖橘灯光中吴素绮站在门边,她目光痴痴地看着草地上两个人影相拥,好一会儿像是也被感染似的,嘴角翘细小弧度。 在她身后还有看不清表情的穿着长衫的裴凌风,面容模糊下他似乎又恢复了该有的和蔼温煦的模样,好半晌后他才转身离开,懒得再看似的‘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和煦是个假象。 。 似乎是这一顿打让裴凌风撒过气了,又或是裴云也的态度让他没辙,总之裴凌风没再过提过明央的事儿,单方面和裴云也陷入了冷战之中。 裴云也没怎么在意,相比这个他更在意那份关于明央的调查报告,在明央进医院的时候他曾数次给明央做过检查,除了查出明央有一定的PTSD,并没有其他精神方面的疾病。 他当然不觉得明央真的是个精神病,之后也如他所料,经过调查证实那份送到裴凌风手上的病例是伪造而已。 而始作俑者便是心存报复的陆明,明央给他打的那一顿显然没让他老实,甚至他还将裴云也和明央的暧昧证据一起交给了媒体,当然为了避免裴家发难,他隐去了照片里裴云也的脸。只不过没想到有些媒体听闻过裴云也和明央之间的纠葛,还有点脑子,知道先和裴氏通了个气儿。 只是没想到这事儿到了裴凌风手上,他本就因为传闻对两人的关系多了份关注,瞧见这份病例报告自然是大发雷霆。 这些传闻并不好听,但有陈亦鸣这个先例在前,裴家倒也没有因为裴云也的性向问题收到什么影响,所以先前裴凌风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现在明央是个精神病,那自家儿子和一个精神病搅合在一起,就不得不的重视起来。 当然在裴云也送来病例伪造的消息之后,裴凌风也就暂时偃旗息鼓,所以有了这场单方面冷战。 陆明在背后挑事,裴云也自然不会放过他,不过还没等到裴云也出手教训,这人就被监察局带走调查。 之后没两天明盛雅也没能熬住一命呜呼,明家接连遭受重创,明央也就没有再躲在幕后,明盛雅的确是改了遗嘱,但尽管他分给明央的股份比之前少了一半,明央依旧拥有最高持股,当然这也要依靠于这几年他暗地里没少收购明恒股份。 所以峰回路转,明家这摊产业还是到了明央手里,只不过是一个全新的明氏。 监察局到底是查到了证据,这一回陆明再无翻身的可能,或许陆明也是知道自救无望,所以才会将伪造的病例四处宣扬,想要将明央推上了风口浪尖。 一个有暴力倾向的精神病如何能够领导这么大一个集团呢? 只不过他没想到裴凌风会出手压了下来。 棋差一招,满盘皆输。 陆明被带走调查之后没多久就查出邵氏也牵扯其中,偷税漏税,高层面临牢狱之灾,邵东溪也得补齐巨额罚款。 明盛雅的葬礼明央没有去参加,明慧兰应该不想见到他,或许想要杀了他也不一定。 那天傍晚,明央倒是开车去了一趟墓园,和裴云也一起。 当然不是明盛雅所在的墓园,而是鱼跃区的静安墓园,谢柔葬在这。 这是裴云也第一次来到这里,两人到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这墓园偏僻,前两天正好下过雨,山地湿滑并不好走,但明央走得很稳,他轻车熟路地带着裴云也越过一大片荒草丛生的石碑走到唯一一块算得上整洁的区域。 明央很少提到谢柔,也没说过他童年的那些事儿,裴云也也没有问,倒不是他不关心,而是他觉得没必要再让明央回想那些事儿,但今天明央主动带他来这里倒是有些意外,不过明央还是没有说什么。 他带了一束白玫瑰,放在石碑前,静默地站了一会儿,然后转身对裴云也说了句“走吧。” 裴云也微怔,“就走了?” “嗯哼?”明央似乎心情不错,“不然阿也还想在这过夜?” 裴云也没接话,和他一起往山下走去。 他好像真的就是忽然起意,顺便来送一束花。 但其实花只是次要,裴云也才是他的目的。 山路湿滑,裴云也不熟悉山路,腿又才受过伤,没走一会儿就都差点摔倒,为了避免上回双双倒地的事儿再度发生,明央没有再逞能地要背着裴云也下山,只是牵着他的手,两人一起走出阴暗山林,走进夜色深深,走进明亮人间。 尽管过程曲折,但好在,他最想要的已经被他抓到了手里。 。 回到盛和苑之后已经接近十点,两人洗漱完之后躺在床上却没什么睡意,随便聊几句就已经吻到一处,过于契合的身体即便是浅尝即止的亲吻也能燃起一场燎原情欲。 今晚的明央格外热烈,无论是亲吻还是其他,似乎带着一种宣泄的畅快,勾得裴云也也险些失控,一次比一次更激烈,一次比一次更绵长。 到最后沉沉睡去,天色已是渐明。 第二天,两人都没去工作,裴云也醒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午时,明央还在睡。 他轻手轻脚地起床洗漱,准备食物,又处理了一些工作,好像已经习惯这样。 一直到下午明央还没醒,睡太久也不是好事儿,于是裴云也就去了卧室叫明央起床,唤了两声,床上的人没有一点儿反应,如果是从前,裴云也可能就直接掀被子加踹一脚,但现在的裴云也显然是温柔的多,他仅仅是坐在床边伸手将被子扯开了,沉声喊了句:“明央。” 温暖的柔软被褥离开身体之后,明央就唔哝着朝裴云也这边翻了个身,他连眼皮都没掀开,精准的滚到裴云也身侧,伸手抱住裴云也的腰撒娇似的蹭了两下,嘴里呓语似的喊了句‘阿也’。 “嗯?”裴云也喉间发出了个很轻地语气词,然后并没有得到回应。 裴云也垂眸看着他依旧闭着眼的侧脸,先前侧睡的睡姿让明央的脸侧多了两条压痕,蔓着绯色,耳朵更是粉红一片。他还是睡着的模样,但是环在裴云也腰间的手却已经是从衣衫下摆伸了进去。 裴云也伸手捏住了他粉色的耳垂,“别装了。” 嘴上冷淡地拆穿了他的装睡,心里却在点评他的耳垂。 热热的软软的,手感还不错。 明央低笑一声,更加贴近了裴云也,无视掉耳垂的痒意,伸进裴云也衣服里的手心也随着他揉搓的频率在他腹肌上画着圈圈。 “好玩吗?”他问。 因为刚睡醒,明央的声音比平时更低更哑,又因为他的音色偏细,听起来有些像童音。 “还不错。”裴云也答道。 明央似乎比之前更加粘人了一些,这和他平时锋芒毕露的张扬不同,也和裴云也所期寄隐秘的疯狂相反。 但裴云也忽然发现,此刻这种柔软平和的宁静,他同样喜欢,并且享受其中。 好像这样过一辈子也没什么不好。 就这样过一辈子,什么都好。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