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组团回京搞事去》作者:篱木笺 文案 【冷静自持人美心善女医X沉稳执着可柔可刚将军】 京都康王府的嫡长女,白泽山庄富有盛名的女神医回京都了! 她回京的目的,是找出祖父死亡的真相,同时,借与乌孙和亲的机会假死以摆脱王府嫡长女"宋安然"的身份,远离权力旋涡,去游历江湖,安心过她的小日子去。 但没想到的是,在她忙着搞事时,在京协同她作战的队友却硬生生把她预谋的计划打乱,强行给她塞了个未婚夫。 如此,那群猪队友还不知错,接下来竟然围在一起苦口婆心地劝她接受这个意外…… 沈枳实:"他值得!" 梅江漓:"女人,你不答应也得答应!" 花信:"就先试试嘛!" 高尘陆:"我不管,我就认定你了,嫂子!" 魏水浚:"认了吧。" 傅烟雨哀嚎:"我……" 在一大堆叽叽喳喳的话里,她最终妥协,答应先和这位误打误撞"抢"来的未婚夫试试一个月。 一个月过后…… 傅烟雨:"唉,不得不说,这未婚夫还挺对胃口的哎!行了,就他了!!" 小剧场: 高江楠:"事是你们惹出来的,必须善后!赶紧用你们的毕生所学把她给我劝下来!!" 一群队友:"得勒!保准让你抱得美人归!" #结局he,1v1 #架空 #日更,每晚21点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天作之合 复仇虐渣 成长 搜索关键字:主角:傅烟雨(宋安然),高江楠 ┃ 配角:沈帜实,高尘陆,花信,梅江漓,魏水浚 ┃ 其它: 一句话简介:都起来!要搞事了! 立意:自己的人生由自己决定 第1章 入京 暮色下的京都高耸地立在远处,夕阳西下,火焰云霞挂在天边,映得城墙色彩浓烈。 建兴十九年,傅烟雨不得已再次回到这里。 宽阔的城垣上,她穿着墨绿纱袍,马尾高束,负手而立,静静地伫立在晚秋冰凉的寒风里,一双暗紫色的眼睛幽幽发寒。 傅烟雨盯着灯烛辉煌的京都,过了许久,最终无奈叹息:"终究……还是要回来一次。" 随后她戴上冷玉打造的面具,转身朝着火红色的城楼大步走去。 城门内,灯烛辉煌,人头攒动,千灯万火照高楼,临街两旁的各类铺子鳞次栉比。 虽已入京,但傅烟雨却并不着急前往康王府。 她慢慢地行走在京都繁华的大街上,夜风吹起她的衣袖,露出了系在腰间的白布袋。 她的目光落在腰间,脑海中不由得就想起了早在两个月前就寄来白泽山庄的书信。 白泽山庄南星殿内,梅轩衡眉目紧凑,面色阴郁,真心忧愁道:"京城局势险恶,居心叵测和心狠手辣之人更是不计其数,你此去,怕是免不了会遭遇算计,你需得尽早做好准备!" 傅烟雨屈脊躬身,神色冷淡:"师父放心,弟子会在半年内解决京城之事,尽早回山!" 梅轩衡抬起幽暗的眸子看着遥遥夜色,忧心忡忡,低沉道:"京城各府之间关系错综复杂,你所谋之事恐不会如你所想的那般轻易!" 傅烟雨抬起脸,沉默了一会儿,而后开口:"纵然如此,却也不得不做,弟子的一生不可由他人决断。" 梅轩衡了解自己徒弟的性子,但他还是提醒一句:"你已年满十六,京都的书信也到了,不用我多说,你应知道那边打的心思吧!" 傅烟雨微微一笑,"左右不过是因年纪已到,又适逢乌孙王请求同燕国联姻,拿弟子去挡刀罢了。" 梅轩衡侧过脸看着傅烟雨的面容,关切地说:"你脸上的淡青色胎记已治愈,这事白泽山庄没有告知康王府,你切记要及时涂上黑阳散隐藏。还有,你体性偏寒,京都不比白泽山庄,回京后要多加注意自己的身体。" "是!" "拿着这东西!"梅轩衡取下腰间的羊脂玉佩,一边将手移向傅烟雨,一边说道。 傅烟雨叩首,双手接过,可待看清手中之物后顿时一惊,"铃兰花玉佩!?这?" "山主特意嘱咐为师给你的,白泽山庄门下的长卿堂遍布九域,堂门中人无不识此玉。我同山主已经安排好,你到京都可凭此玉佩与京都长卿堂联络。" 傅烟雨抬头,愣了一下,问道:"这铃兰花玉佩能使唤九域各处的长卿堂,山主为何……为何会如此放心把它交给我??" "山主既知你所谋之事,就不可能坐视不管。"梅轩衡答道。 "还有!"梅轩衡补充,"除此以外,山主也早在京都安排了一个人去协助你。十一月十四日晚满月酒楼内身着全身黑衣的男子,你若到都城,需得尽快与他联络。" "师父!" 傅烟雨突然站起来,看着梅轩衡,疑惑道:"当年的事真的是意外吗?" 梅轩衡没有应。 静默了一会,他举手转向傅烟雨,紧紧地抓住她的胳膊,眼中满是恳切,沉声道:"这场持续了十几年的闹剧不知何时才能落幕,京都多风霜,你回去,要千万小心!!" 说罢,双目紧合,脑海中把前程往事渐渐想起—— 雪花纷飞中,大红鲜血浸湿了师叔的白衣衫,他久坐雪地,感受着师叔如冬日的湖水般寒凉的身子…… 大雪长宁,一夜无眠。 师叔为人良善,一生济世救人,最终却还是落得如此。 烟雨是他那一脉留下的唯一一个后人,白泽山庄怎会放心让她独自一人呆在京都呢? 这次,决不可让当年的悲剧重演。 纵使让白泽山庄支离破碎,也要护你无恙。 师父的话缥缥缈缈地传入傅烟雨的耳中,她沉思片刻,淡淡开口:"我身上既是流着宋家的血,命运当是如此,逃不过的,师父,这场闹剧终究还是得要有人谢幕。" 梅轩衡听到此,叹息道:"躲了这么多年,终归是逃不掉!" 来到一处酒楼,傅烟雨从记忆中回过神来,她仰起头,在看到红木匾额上"满月酒楼"四个大字后,便利落地走了进去。 进了店铺,她扫了一眼酒柜前那黑底红字的木牌,敲敲柜台,点道:"两壶清酒,一盘花生。" 今夜是十一月十四日,与那人碰面的日子,傅烟雨早早地来到了满月酒馆。 这时候喝酒的人很多,十分热闹,说书老儿在台子上摇着扇子,正在讲京城的奇闻逸事,大部分都是在讲京都城里稀奇的宫闱秘事,或者将军领兵打战等事。 傅烟雨挑了个临窗的干净位置,一边等人,一边听人家讲书。 "众所周知啊!京都虽是热闹繁华,高第世家数不胜数,但最是高贵的,地位最显赫的便是那永安街的康王府!" "咳,咳……"说书老儿捻了捻自己的长白胡,清了清嗓子,又道:"十几年前,这康王世子娶了京都刘家的庶女,几年后,生下一子一女,一家人那是个和和睦睦,美美满满,羡煞旁人啊!" "但是啊……"说书老儿眯了眯眼,又握住折扇摇了几圈。 "传闻这康王世子先前在交州任职时,曾明煤正娶过一民间女子,可惜的是,那名女子在回京后没多久后就因难产逝去了,只留下一女。" 说书老儿顿了顿,又咂咂嘴巴:"听闻此女落地始脸上便生有一淡青色胎记,当年康老王爷极看重面子,为了不引人非议,硬是狠心将年仅四岁的孙女丢至千里之外的白泽山庄,至今为止,十几年过去了,那位郡主可是从未回过都城呀!京都那些个有名的世家子弟,名门贵女愣是没人见过这位嫡长女的模样,更有人连这位郡主的存在都不知道。" 说书老儿一说,周围一堆人就乌泱泱地议论起来。 坐在门口那人嘲讽道:"怪不得,我说怎么一个庶女竟然进得了王府的门!合着这是续弦,去给人当后母呢!" "先不说什么后母不后母,单是这王府,也是她刘沛泽烧了八辈子高香才有这运气!"台下那人边喝茶,边说道。 "切!原来也不过只是个续弦!平日里看她刘沛泽高傲自大那样!" 听到这话,一男子显然不赞同,高声反驳道:"就算续弦,可她还不也是堂堂的康王世子夫人,也是我们这些人高攀不上的!" "不过!"窗边有一青衣女子趴在桌子上,托着下巴问道:"算年纪,这康王府世子的嫡长女也及笄了吧!到了这般年纪,康王府还不着急将她接回京都吗?" "我想康王府怕是早就忘了这位郡主的存在了吧!" "要我说,那位流落在外的郡主也不见得有多尊贵!在那个王府,没依没靠的,就算是回来,也难抵得过那心思深沉的刘沛泽……" "可鄙人收到小道消息!"说书老儿从扇子后探出头来,挑眉说道:"康老王爷两个月前已经传信给白泽山庄,似是要把那郡主接回来了呢!" "真的!"有人从桌上跳起来,兴奋道:"郡主要是真被接回京了,那康王府的门槛可不得被京都的名门世家给踏破啊!" "是啊!虽说刘沛泽的女儿京都第一才女的名号响亮,但毕竟人家是嫡长女,正牌夫人的女儿,族谱上白纸黑字写着,身份可比刘沛泽的女儿宋晚言高贵。" "再者当今圣上最是重视家族尊卑排序,若郡主回京,凭着圣上的性情,可不得有多优待呢!" "难说啊!谁知道刘沛泽会使出什么手段呢!毕竟当年……" "咳!咳!"有人干咳两声,插言道:"富贵人家的事我们又怎么知道呢?" 又有人说:"对了,高府骁勇善战的高江楠将军好像要从汉中领兵回城了吧?" "听说是明日入城吧!" "说起高江楠将军,那可真是英勇啊!" "是啊!益州那一战打的可真是漂亮!!八千兵士大败两万外敌,他宁死不屈,誓死守住益州一线,使得益州四都免于沦陷,这次回城,皇上不知会作何奖赏啊!。" "高江楠将军小小年纪便如此沉着冷静,临危不惧,将来必是能成大事啊!" "话说高江楠将军也到了该成家的年岁了,到底还是先成家再立业,这次回京也是要张罗婚姻大事了吧!" "是啊!传闻这次回京就是专门为了选婚呢!我今早还看见高府的门前挤满了一大堆的媒婆!" "唉……高府在朝中的地位高,高江楠将军又相貌堂堂,这次京都不知会有多少名门蠢蠢欲动。" "真不知最终会是哪家的小姐会有这运道!" 满楼的人都转了话题,正放声开笑,都在高声赞叹这位有着飒爽英姿,前程锦绣的将军。 作者有话要说: 开了!! 第2章 碰面 傅烟雨淡谈地支着下巴,安静地坐在位置上仔细关注着那些人的谈话。 关于京都康王府,傅烟雨提不起任何兴趣,但谈起益州一战,傅烟雨便有印象了。 傅烟雨记得当时梅江漓那个浑小子赶忙着琢磨研制毒药,把去梁州采购天冬的任务推给了她。 在前往梁州的路上,傅烟雨遇到了许多从益州逃乱来的百姓。 他们一群人围在一起,低声啜泣,抽噎着说:"中外兵力悬殊,前线战事紧张,粮草匮乏,大夫紧缺,很多军士都是忍饥挨饿上战场,打完战,身上的刀口子常常没有大夫处理,一群大男人都是胡乱应付了事,伤口常常都是裂开的模样……" "战事吃紧,没办法啊!" "咳……咳……是啊!我半夜醒来,每每看到高将军的帐篷,都是灯火通明的。"那人边咳嗽,边低声道。 傅烟雨是习医之人,在白泽山庄习医这些年,无论功课多么繁重,傅烟雨每月必会抽出几天时间下山,去为山下村庄的贫苦百姓施治。 她听到战事紧张,战场又缺大夫,自然不会安心。 她心里一直记挂着这事,因此在梁州采购完天冬后,便将后续事一并交代给同门师姐苏叶,自己驱马加急赶往益州。 可就在她到达若水时,傅烟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连接两岸进出楼衡桥竟然塌了!! 青石桥梁被截成了好几段,桥面坑坑洼洼,凹凸不平,有些许苔藓附在青黄的桥石边缘,废墟上,颓垣断石斜斜歪歪,破败不堪。 要知道,楼衡桥是益州战场出入的唯一通道。 楼衡桥断,意味着粮草压根无法输送至益州前线,援军无法到达战场,八千军士生生被断了补给! 军士饿着肚子是没有办法持续作战的,而且短时间内决不可能有能力把楼船调来。 益州决战迫在眉睫,单单益州的这八千守备军怎么能抵御那两万外敌呢?那这岂不是将益州四都拱手让人吗? 会是谁? 竟能在躲过重重防守,把这座战略地位紧要的桥梁一举斩断! 还如此悄无声息…… 傅烟雨脸色骤变,一时间有些天旋地转。 死是征人死,在那些王侯眼里,汉中十几万军民的性命竟然如此的不重要。 难道在权位面前,人的性命根本不值得一提吗? 若水的风吹划着傅烟雨的脸,寒风刺骨,如侵入骨髓。 傅烟雨闭紧眼,握拳不语。 短暂的沉默后,傅烟雨呼出口寒气,涩声说:"只能寄希望于这益州的高江楠不是个庸懦无能之辈了。" 话落,拎紧马鞭,调转马头,往江陵疾奔。 江陵位处若水最下游,在那里或许有机会能渡过若水。 "好!!再来一段!!!" 台下传来的喧哗声扰乱了傅烟雨的思绪。 傅烟雨循声望去,扑鼻而来的是浓重酒气,只见这男子戴着黑色斗笠,一身黑衣,靠着椅背,坐姿散漫,浑身上下散发着佻达轻薄的气息。 "难道师父说的是他?" 傅烟雨不住地拿目光瞧他。 他端起酒盏喝了几口,吊儿郎当地笑道:"说书老儿,合不再讲些个别的!!说些个京都外戚,派系分属啥的!" 说书先生喝了口茶水,道:"这京都啊!说来道去,无非就是这五大家族!如今风头正盛的康王府,掌着汉中一方兵权的高家,太后的母族魏家,还有就是握着六部职权的陈家。最近几年,这几家斗得更厉害了,都已经打到明面上来了!!" "怎么说?"傅烟雨奇道。 "诶呀!客官,你有所不知。" "前些年,高家还没如今的势力,西羌边疆敌兵夜里突袭益州边境,年仅十五岁的高江楠将军连夜带兵迎敌,最后虽是抵挡住了敌兵的袭击,但在那场战里,兵马等折损了不少。" "为了以防万一,汉中军士的装备要及时撤换。高老将军早早就将折子呈给了户部,可户部就是拖着,迟迟不上报,那时身处益州的高老将军就要违旨上京了,最后幸好是霖王出面,那件事才平息下来。于是自此之后,两家就不对付了,常常明里暗里地给对方使绊。" "还有就是,高家和魏家是世交,陈家当年此举直接也把魏家给得罪了,自那以后,魏家也常和陈家作对。" "不止这几家,这京都城里的事,可都不简单呢!!"那男人撑着椅把手,斜身看着傅烟雨,笑道。 傅烟雨同时也在盯着他,透过黑纱与面具,此刻两个目光对视,眼神里满满的都是警惕。 过了片刻,傅烟雨移开目光,开口笑道:"看来!您是着实了解京都城里的那些贵人贵事啊!那何不再说些其他的给我们听听。" 他放下手上端着的酒杯,高呼道:"听了!我怕你今夜就出不了满月酒楼的门咯!" "啪!"的一声,堂木一拍,说书先生笑着,拱拱手道:"鄙人所讲的到底是道听途说来的,咱这听书就图一乐呵!我看这……夜色已晚,今日我啊!便讲到这里了。" 说完,离座而去。 台下众人听书到此,均是乏了,看着先生离席,于是也就各自散了。 满月酒楼里,便只剩傅烟雨和那位全身黑衣的男子。 傅烟雨摩挲着酒杯边缘,眼底尽是寒意,留意着那人的下一步动作。 男子仍旧坐在位子上饮酒,规规矩矩,并没有多余的举动。 一片静默。 过了须臾,最终傅烟雨忍不住开口道:"大叔,你可是从南疆来京都的?" "大叔?呵!姑娘,你这是没听见过我京都贵公子魏水浚的大名啊!" 男人摘了黑纱斗笠,显露出了一张年轻俊俏的脸。 魏水浚走上前去,贴在傅烟雨耳边,半开玩笑地说:"姑娘,你可得好好看清楚了,再说话。" 傅烟雨愣了愣。 她确实没见过如此俊秀的男子,在白泽山庄时师姐们都说梅江漓那个浑小子相貌出众,可现在看来,竟也不及身旁男子半分。 魏水浚嘴角勾起了些弧度,又道:"我如此俊美绝伦,玉树临风,满京城的世家小姐都上赶着接近我,你却喊我大叔,哼……看来着康王世子的嫡长女被扔在外面,倒也不是没有缘由。眼睛都瞎了!!!" 傅烟雨:"……" 看来师父要她找的人就是他了。 傅烟雨紧抿薄唇,起身,拱拱手道:"先前言语多有不当,还请阁下见谅,不知阁下是?" 魏水浚坏笑:"傅姑娘,看来这些年在白泽山庄你倒是清闲啊!感觉这京都的事愣是没一丝了解!连我是谁都不知道!" "我……" 魏水浚两手交叉在脑后,眼神高傲:"本少爷乃是京都第一贵公子魏水浚。" 傅烟雨看了看身旁的男子,马上赔笑道:"原来是魏公子,在下常年在山上待着,着实是没见过世面,接下来的日子,还是得有劳公子多多关照啊!" 听到这话,魏水浚起身,看着傅烟雨,口气轻松:"我既接了这差事,自会履职尽责。不过傅姑娘,京城暗波汹涌。本少爷可得提醒你一句,能在京城生存得下去的,决不是什么善类!在京都,你做人做事都可得低调为上!" 傅烟雨低了低头,声音清晰:"多谢魏公子提醒!" "傅姑娘,我们会再见的!" 话落,魏水浚眺向门外,旋即快速投入茫茫黑夜。 傅烟雨回头,窗外枝叶稀疏,清冷的月光透过枝缝无声地打在她的脸上,凄清寒冷,砭人肌骨。 前路昏黑阴暗,不知道下一场等待她的会是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猪队友一号已出场!" 魏水浚:"谁说我是猪队友的!站出来,本少爷要好好敲敲他的脑袋!" 作者弱弱地把头缩回去,惹不起!!惹不起! 第3章 回城 "轰!轰!轰!" 京都城门大开,大路尘烟弥漫,急雨般的马蹄声骤然传来,马背上的男子负坚执锐,头戴兜鍪,直驱九玄门。 马蹄声逼近,宫门前,阵风忽起,背上的男子速即持缰,翻身下马,立于地面。 宫门前恭候多时的李喜赶忙上前行礼,满面含笑:"高将军,你可算是到了!" 高江楠作揖回礼,对李喜笑了笑:"李公公久等了。" 李喜瞧着高江楠,眯了眯眼,笑道:"先前已是通报了的,高将军跟着老奴,老奴这就带将军入宫。" "就烦请公公带路了!" 李喜小心领着高江楠,缓缓地穿过几道宫门,步行来到典安殿。 门前,李喜停下步子,回身对高江楠笑道:"高将军,咱这就进去。" "嗯!"高江楠回声,随着李喜进殿。 殿内充斥着冷峻威压的气氛,昌黎帝身穿黄色朝服,此刻坐在雕龙木椅上,端详着桌面的燕国疆域图,默不作声。 李喜叩首:"皇上,高将军到了!" 大殿上的昌黎帝挥了挥手,说:"朕知道了,你们都退下吧!" "嗻!" 待殿内的待从悉数退下,昌黎帝起身,走下殿阶,"江楠!这次楼衡桥断之事,查得如何了?" 高江楠眉间一皱,颔首答道:"待微臣收整好军队,火速赶到嘉郡时,城中的太守,刺史等相关人员已尽数被灭口,相关文书也全部失踪,追查到最后,只查到了一面腰牌。" 说着,从身上取出腰牌走上前。 昌黎帝转头瞥了一眼腰牌,眉眼阴沉:"又是这个图纹!" 高江楠有些诧异地看着昌黎帝。 "前几天,禁军在宫里抓住的刺客身上也有这个图纹。"昌黎帝说道。 高江楠迟疑半刻,像是隐约察觉到了什么,"皇上,这难道是…" 昌黎帝冷笑,颇为嘲讽:"当年念着手足之情没有杀他,如今他这模样,倒真是应了母后当初说的话。" 昌黎帝顿了顿,续道:"如果不是你誓死守城,汉中现在怕已是血流成河,把十几万军民的性命当做儿戏,我真是低估了他!!" 高江楠俯身,神色镇定:"皇上,这腰牌上面的图纹虽与霖王府兵身上的纹身有相似之处,但如今并没找到确切的证据证明是霖王所为,微臣觉得还是不要那么快判定为好。" 昌黎帝目光里渗着凉意,怒道:"朕的眼睛还没瞎!!" 一时间,殿内静谧,无人再出声。 半晌后,昌黎帝先开口:"好了!楼衡桥断之事我会再派人处理,先不说他了,说说你吧!当初在益州,传回京的密信里说你曾失踪了七天,是怎么回事?" 听到这话,高江楠噤声,定了一会,才道:"在追敌的途中,遇到敌军暗算,失意掉入了若水,后为船夫所救,方才保住了一条性命。" 高江楠没有将他中毒的事告诉昌黎帝。 "暗算?"昌黎帝停住脚步,问:"有没有伤到哪??" 高江楠:"多谢皇上关心,臣的伤势已被一位民间大夫治好了。" "民间大夫?"昌黎帝一皱眉。 高江楠抬起头,"是!江陵的一位散医。" "既是如此,那得好好感谢那位大夫了!" "是,微臣已是赏了!只是……"高江楠蹙紧眉头。 "只是什么?"昌黎帝疑惑。 "没什么!是微臣刚才出神了"高江楠回过神答道。 见他无碍,昌黎帝也就没再追问这事,只是边走向龙椅,边说:"你这次回京,高老将军也是要操心你的婚事了吧?需不需要朕……" "微臣这点小事,就不劳皇上费心了!"高江楠急忙打断。 "这样啊……"昌黎帝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高江楠,声音不急不缓,"如此,高将军,那朕就等着喝你的喜酒了!" 高江楠拱手,"谢皇上!" 高江楠刚出宫门,不远就瞧见了位娇美少女。 她站在宫门旁,穿着浅色的菊花衫,长发随意绾起,此刻正把玩着系在腰间的粉红丝带,看上去等了很久。 高江楠小心走到她背后,拍拍她的肩头,"尘陆,你干嘛呢?" "呀?!"小姑娘受了惊吓,赶忙回头。 待见着了高江楠,她立刻抓住他的手,开心道:"哥!!我可算等到你了。" 高江楠不解,问道:"你怎么来这了?" 高尘陆握紧拳头,睁着眼,很气恼地说:"你知不知道!要是我不来赶走那些人,你可是要被那些个名门贵女给缠住了!我不管,在我眼皮子底下,我的嫂嫂决不能是那些庸俗的臭女人!!" 高江楠抬头看了看,果然周围一片的人寥寥可数。 他忍不住笑了出来,抬手摸了摸她的头:"你可真是任性!" 少女小小的身子从高江楠的手中挣脱了出来,腮帮子鼓鼓的,"哥,你笑什么?!我又没做错!" 她踮起脚,捂住高江楠的大嘴巴,"不准笑,不准笑!" "好!好!我不笑,多谢妹妹为我排忧解难了!"高江楠拿开她的手,无奈敛了笑。 高尘陆看着他的脸,认真想了想,"这还差不多!" 高江楠唇边一笑,不再和她打趣,"好了!哥刚回城,还有些事要去处理,你先回府,有什么事回府再说。" 高尘陆见此,也不再打扰,乖乖"哦"了一声。 高江楠随后跳上马,双手持缰,上身挺直,偏过头,"今晚哥回去再陪你耍鞭子。" 说完便拉紧马鞭,飞快地策马往长卿堂赶去。 通南街,京都长卿堂书房。 "噗!!" 沈枳实一口茶水瞬间喷了出来。 "什么!你说什么?你……你……你在益州的时候中了生狼毒!!" 高江楠皱着眉,点头不语。 沈枳实下意识的往他身上扫了扫,茫然道:"可据我所知,中了生狼毒的人决计活不过三天,你如今这模样?!" "是有位姑娘救了我!不过,她提醒我,如今这毒只是暂时压制住了,若不尽快找到解毒之法,我恐怕活不过两年。" 听到这,沈枳实心里一颤,低头沉思:"生狼毒乃是西域奇毒,据史册记载,九域迄今为止中了此毒的人无一人幸免。那姑娘真是厉害,竟然还能把你救活!可是传闻生狼毒的研制秘法已在多年前便已随同天郁族人一起烧在了那场大火中,时隔多年,如今又怎么会出现在益州?" 高江楠端着茶盏喝了几口,沉声道:"我在益州跨野山追杀敌军时被箭刺中掉落若水,醒来便在江陵。救我的那位大夫说,是箭上被抹了毒。" "先是军资供给不及时,再是楼衡桥断,援军无法支援,现在又是你中了九域绝迹多年的生狼毒,江楠,看来,益州一战的水着实是深啊!!。" "枳实,有些事你我都心知肚明,益州一战背后必定有手笔,只是敌在明我在暗,我现在还需要时间去查。而今天来找你,最主要是想问问你,这生狼毒果真不可解吗?" 沈枳实沉默半响,愣愣摇头。 高江楠长叹一声:"连京都第一圣手都摇头了,看来老天爷是真没给我机会啊!"。 沈枳实沉吟片刻,倏地想了起来,"救你的那位姑娘能帮你把这毒压制两年,想必是位杏林高手,你何不找她,看她有没有什么良策?" 高江楠略一思索,回答:"她救我时不愿透露姓名,临走前也没有特意同我告别,只是留了一封书信,说有缘再见。茫茫江湖,我到哪去找她?" "你记不记得她的长相,我在江湖行医这么多年,积攒了些人脉,若是习医的姑娘,又是在江陵一带,我问问故友,万一能找到呢?" 高江楠想了想,"那姑娘长得眉清目秀,左手肘上长有一颗黑痣,打扮较为清素,许是习医的缘故,上下透着一股清冷的气息,待人诚善,村中的渔民们都极为敬重她。" 沈枳实听着这话,觉得似乎有些熟悉,脑海里半信半疑地渐渐闪出了一个人的影子,但又考虑到某些因素,他没有第一时间说出他的想法。 他拿起纸笔,小心记下,后对高江楠道:"我会尽快托人找到这位姑娘。但生狼毒毒发之时,中毒之人会浑身发热,神志不清,五脏六腑都会如撕裂般疼痛,你承受得住吗?" "这就是我来找你的第二件事!!" 高江楠从内衫中取出一张纸按在桌上,推给沈枳实。 "这是那位姑娘临行前给我的,你收集纸上写的几位中草药制成药丸给我。那姑娘说这样可以暂时压制住生狼毒。" 沈枳实看着纸上的字迹,顿了顿,有些确定了自己的预测,他小心收起了那张纸,随后说道:"好,我会帮你安排!" "嗯!那我就先回府了。"高江楠起身,正欲离开。 "等一下!"沈枳实抬手,叫住了高江楠,担心地说:"那背后之人见你安然无恙,必定不会善罢甘休,以后你在京都行事记得要谨慎!" 高江楠看着沈枳实沉重的表情,深深地吁了一口气,面色坚定:"放心,我不会给他们再害我的机会。" 作者有话要说: 高江楠:"终于到我出场了!" 第4章 身份 高江楠离开没多久,书房的门就被人叩响。 隔着房门,只听见沈书亦态度严肃,语气认真:"堂主,铃兰花玉佩。" 沈枳实此刻正在细细研究高江楠递来的药方,闻言不由得微微一怔,顿时有些紧张。 先前已经收到白泽山庄的信鸽,携带铃兰花玉佩进京的人,会是傅烟雨。 九域内凡是有在长卿堂待过的人,几乎无人会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 那位女子是白泽山庄梅轩衡长老的首席弟子。 她四岁学医,十一岁就可入长卿堂堂诊,医术精湛,凭着一双妙手,救了不少徘徊在生死边缘的人。 等到她十四岁的时候,白泽山庄更是破格准许她下山历练。在江湖游历途中,她行事低调,竟然不声不响地就解了云台阁阁主吴湛身上的西涣毒。 遥想西涣毒当年可是难倒了不少的医士,其中更是有众多资质高深,闻名九域的当世名医。 当时云台阁阁主是凭着些珍稀药物吊着一口气,在这种状况下,傅烟雨还能把他从阎王那拉回来,不得不说,沈枳实是真的佩服。 当年沈枳实的父亲沈柳华更是称赞,傅烟雨年纪轻轻就能在医学领域有那么大的建树,颇有些西域穆沙公主当年的风范。 因那位女子向来行踪不定,行事低调,她的许多事迹就只有长卿堂堂中人才知晓,江湖医界并没有多少关于这位傅烟雨的传闻。 所以至今为止,除了长卿堂,整个九域医界并没有多少人知道她。 而沈枳实三年前在白泽山庄研学时曾隔着窗户远远地见过那位女子。 皮肤白皙,气质出挑,是难得的美人 他还从白泽山庄其他弟子的口中知悉,这女子不仅医术精湛,在书法,剑术,茶道,诗词等领域还都有着过人的表现。 并且,他曾有幸在白泽山庄的铃兰书室里见过傅烟雨写下的药方——诊治方法独特,一笔行书笔酣墨饱,写得极好。 所以刚才在听到高江楠的所说时,他略有些怀疑,但是等见到高江楠的药方后,他的疑惑便都散了,百分百确定了自己的判断。 两张药方笔迹一样,无疑,救下高江楠的,就是傅烟雨。 想来也是,能有如此实力,整个九域也找不出几个人。 听书亦刚才的话,如今是要见到真人了,沈枳实内心激动,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回复。 "堂主?"沈书亦又叩了叩门,问道。 沈枳实轻咳一声,急道:"知道了!!我这就去!" 话落,沈枳实照着手中的纸飞速地写了一张一模一样的药方。然后取下床边的一块木板,小心翼翼地把原本的药方放入密匣子里。 检查完毕,合上木板,赶紧出门去了。 顺着回廊,沈枳实和沈书亦一起往外院赶去。 过了寒烟门,来到外院大厅。 和沈枳实在京中见过的那些温婉娴淑的名门贵女不同,这女子上下独有一番明月清风的气质。 傅烟雨兀自站立在厅上,原先的墨绿纱袍已换成了白泽山庄特制的白衣道袍,冷玉面具卸下,显露出了底下姣好的面容。 听到声响,她回过头,正好见到两位儒雅男子。 后面的少年穿着浅灰衣衫,约莫十三四岁的年纪,全身上下透着一股书卷气。 与少年相比,前面的男子略显成熟,容颜俊帅,一双眼睛精炼有神。 不用多说,找的人想必就是他了。 傅烟雨慢步上前,向沈枳实躬身行礼:"沈堂主,幸会!" 沈枳实内心虽是波涛汹涌,但面上却还依旧维持着镇定,回礼道:"梅姑娘,久仰!" 傅烟雨略略点头,随后低声问道:"关于我入京的要办的事,师父有没有向沈堂主说清楚?" 沈枳实松开攥紧成拳的手,俯身答道:"所有事情梅长老都已经在信中告知。" 傅烟雨看着沈枳实,提醒道:"这些事是有些麻烦和凶险的。" "梅姑娘若是想做什么,京都长卿堂必回全力倾助!"沈枳实不假思索地回答,加重了语气。 傅烟雨拱手,温和道:"就多谢沈堂主了!!" 两人移步到里间的茶几边坐下,沈枳实手指微微发抖着用沸水温了茶具,泡好茶后倒了一杯奉给傅烟雨。 傅烟雨没去关注沈枳实的小异样,默然接过,啜饮一口,方低低开口:"沈堂主知道魏水浚吗?" 沈枳实速速放好茶杯,问道:"梅姑娘和他碰面了?" "嗯。" 沈枳实仰头细细沉思,"怎么说呢?魏公子性子虽跳脱了些,但人还是极为热心肠的。" 傅烟雨想起昨夜魏水浚在满月酒楼的表现,不相信地喃喃自语:"是吗?" 她顿了顿,接着说:"沈堂主知道为什么他会愿意帮我吗?" "三个月前在交州长翟岛,他被海啸打入了海里,我当时正好坐船路过,就把他救了起来,事后他想报恩,所以在为你挑选人时,梅长老便挑中了他。" 傅烟雨迟疑了一下,问:"所以他这是刚回京没多久?你也是?" "嗯,我们两人是一同回京的。" 沈枳实看着傅烟雨,很郑重地说:"不过傅姑娘,你大可放心。别看他那人平时行事作风吊儿郎当的,可要是真遇到事,他一定会特别认真负责任地完成的,再者论对京都各事务的了解,我们手上的人没人比得过他。" 傅烟雨稍稍放松了眉头,"嗯,我知道了。" "还有……"沈枳实按按额头,最终还是提了出来,"明日傅姑娘是否有空??" "有事?" 沈枳实讪讪地解释:"我的一位至交好友身体不适,我医术浅显,没能找到解决之法,听闻傅姑娘医术精湛,想请姑娘去帮他看看。" "这个……"傅烟雨低头沉思,有些犹豫。 "姑娘放心,他性情沉稳,决不会给姑娘带来麻烦的!" 傅烟雨听到这话,神色有些缓和,"你的那位好友在哪?" "城西博雅轩。" "那要我什么时候去?" "明日未时。" "嗯……我尽力吧。"傅烟雨顿了顿,又道:"不过……我也不能确定能不能帮到你的好友!" 沈枳实低头感谢,"生死有命,姑娘尽力便好。" 傅烟雨轻声:"嗯!" 因为初到京都,傅烟雨还有许多东西还没收拾好,而沈枳实身为堂主,事务繁多,两人只闲谈了一会便很快分开了。 傅烟雨由沈书亦领着前往沈枳实早已为他准备好的院子-----归遥院,她整理房间,又安置好自己的物件,随后逛了一圈长卿堂,熟悉了大致环境。 等忙活完这些回到院子里的时候,夜色已经暗了下来。 月光澄澈明净,照亮了傅烟雨的脸,她突然停下脚步,开始静静地注视着天边的上蛾眉月。 京都的月光比其他地方更冷些。 记得四岁那年她从京都出去,也是这样的一个夜晚。 四岁的时候,突然有一天,府中挂满了红色罗纱,窗上贴满了大红喜字,听下人们说,爹爹要娶一位新娘子了,她不相信,红着眼睛问他们:"那我阿娘怎么办?" 他们看着她脸边的淡青色胎记,忽然咧开嘴,大声笑了,边笑边说:"你阿娘早就死了,就是被你害死的!" 四岁的傅烟雨颤抖着,圆滚滚的眼睛里有似有珠子在打转,"你们胡说!胡说!沈嬷嬷说……说阿娘只是……去了很远的……很远的……地方,我乖乖的……乖乖的……阿娘就会……会回来的,阿娘会回来!!" 他们撇撇嘴,笑着说:"沈嬷嬷是骗你的,那要不然为什么你都这么乖了,那么久了,你阿娘却从没有回来看过你!丑八怪,信不信由你!所有人都知道,你阿娘早在你出生的时候就死了,今天新夫人进门了,以后就没有人会记起到你阿娘了!" 年幼的她不由得往后退了两步,低头哭了起来,哽咽地说:"我不信,不信……" 他们笑着跑开了。 高门大院的墙角里,四岁的小姑娘泣不成声。 小时候每到学堂放课时,总是能见到别家的小少爷在娘亲怀里撒娇。她见了,每每都跑去问沈嬷嬷,问阿娘什么时候回来看她,沈嬷嬷总是说,快了,快了。 十几次都是同样的回答,后来她干脆也就不问了,心想着只要自己多乖一点,功课做的好一点,阿娘终有一天会回来看她的。 可如今,他们说阿娘再也不会回来看她了。 小姑娘在地上鸣咽着,含糊地叫着:"阿娘!阿娘!" 院落里闪耀着一片又一片银光,大雪纷飞,透骨奇寒。 那一夜,是崇安七十八年十一月十日,那一夜,四岁的傅烟雨彻底地失去了娘亲。 府中上下都在忙着康世子娶亲的事,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寒夜里院落墙角的小姑娘。 等到第二天沈嬷嬷发现她的时候,她头发上积满了雪,手脚冰凉,小小的身子蜷曲在墙角,额头烫得要命,但却还沙哑地叫着:"阿娘……阿娘……阿娘……" 后来傅烟雨叫不出声来了,当时康王府所有人都以为她同她母亲一样,不会醒过来了。 康老王爷见着傅烟雨那幅模样,似乎怕她会坏了世子与宰相府小姐的婚事,于是连夜将傅烟雨送出了府。 但老天爷只是和她开了个小玩笑,到白泽山庄没多久,傅烟雨的病就痊愈了。 可自那之后,她就绝口不提她阿娘的事了。 没想到,命运兜兜转转,过了这么多年她又回到了这里。 那这次呢? 那些人是不是还会像当年那样待她呢? 第5章 重逢 大街上,商铺的招牌旗号随风飘扬,街道两旁上些许几个的小商贩正在高声吆喝,零星几辆车马从远处粼粼而来。 因为长卿堂距离城西有些远,傅烟雨又想在沿途多逛逛京都的街市,所以她弃了马车,改为步行,早早地就出了门。 可能是因为天气渐渐转凉的缘故,这当口的人很少,两旁的店铺都没什么人,十分冷清。 各家都一样,傅烟雨也判断不出哪个店铺会比较有特色。 左右时间还早,不急,可以一家家都逛过去。 随性而为,她懒洋洋地抬脚跨进了一家距离她最近的书店。 进了铺子,迎面就看见一个三十岁的左右的女子。 她长身玉立,身着红衣,正在整理书架上的旧书,听到有人进来的声音,眼皮也不抬,仿若无人似的依旧在忙自己的事情。 傅烟雨左右看看,发现这家店铺除了那女子和自己以外已经没有其他人。 她无奈上前,温言道:"店家……" "不必问了,自己看!"话还未说完,红衣女子就打断了她,语气略有不爽。 听到这话,傅烟雨也不好再打扰,微微敛衽,便自己逛了起来。 她绕着书架来来回回,目光在几排书上过了几圈,最终落在了墙上的一副画上。 那画的画工并不精湛,所画之物也不逼真。 相反的,它的笔触未经修饰、构图布局更是有些愚笨,显然是初学者画出来的。 促使傅烟雨关注它的是画上所画之物。 那是西域独有的一种草药——柳叶天。 柳叶天有剧毒,人若误服,肠子就会变黑腐烂,最终烂肠不治而死。 但幸好这种毒药对生长环境的要求极高,九域便是只有零国与宁州的交界地带才有,且它生在悬崖高处,平常人很难寻到和采到。 因此久而久之,世人便渐渐忘了柳叶天的存在。 要不是梅轩衡曾着重要求她去研究天郁族的毒药组成,傅烟雨也不会知道它。 这东西鲜为人知,傅烟雨以为整个九域便是只有白泽山庄的铃兰书室才会有关于它的记载。 没想到京都这么一个小小的书馆竟也会有柳叶天的画。 燕国都城果然藏龙卧虎,是自己见识浅薄了。 言千初野面上虽不耐烦,但实际上却在暗暗关注着傅烟雨的举动。 见她静静地驻足立在那副画前,内心不禁得一阵赞赏。 看来是个懂行的人。 言千初这个书店已经开了好几年,因为卖的一般是记载毒物或者教人制毒的书,与一般医者研究的方向相驳,所以生意并不好。 起初言千初还致力去宣传,但很多学医的书生在翻看了她书架上的几本书之后立马就破口大骂,厉声说:学医的初心是治病救人,怎么能去学那些害人的毒药呢! 骂得久了,言千初也就放弃了。 初见看那女子白净胜雪,以为又是一个固守传统的医者,她便没有理会。 但现在看来,倒是个可以提点的对象。 傅烟雨感觉四周好像有人在凝视着她,顿时回头。 言千初飞快地收回目光,可凭着傅烟雨那透彻的眼力,早已发现。 关于柳叶天,傅烟雨还有些不懂的地方。 她沉思片刻,最后快步走向言千初。 傅烟雨盈盈拱手,谦和地道:"店家,我……" 言千初不等她把话说完,马上开口,语气已没有了先前的锋利:"我姓言,名千初。" 傅烟雨见那人态度温和,内心的万般顾虑便全消,直言道:"言前辈!晚生有些事想请教前辈,不知前辈可有时间?" "你说吧!"言千初摆摆手,悠然道。 傅烟雨恭声道:"言前辈,不知那柳叶天可否用来解生狼毒?" "你?!"听到"生狼毒"三个字,言千初顿时一惊,但很快又平复心绪,用神秘的表情盯着傅烟雨,冷声问道:"你怎么知道生狼毒?!你想干什么?" 傅烟雨被她这一转变吓了一大跳,忙解释道:"先前曾在医书上看到过关于生狼毒的记载,知道那是奇毒,现今暂时无解药,我便想着若是传统的方法不行,那可否另辟蹊径,以另一种法子解毒。" 言千初冷笑:"哼!姑娘若是这么想那可是太天真了,这柳叶天与生狼毒相克,若是以它为引,这毒上加毒,别说救人了,那中毒之人更是会连一秒钟都活不了!" "再者,这毒就是毒,本就是害人的东西,又怎么救人?!" 傅烟雨皱了皱眉,显然是不认同言千初的这番话,"前辈,晚生认为毒是否为毒关键在医者的掌握和使用,用的正确毒便是药,用的错误,那再好的药也是毒。" 闻言,言千初一怔,内心悸动一下,随后缓缓开口:"可世人却并不这么想!姑娘!" 傅烟雨垂下头,低低答道:"是,确实。" 言千初看着傅烟雨,与其他学医者相比,眼前姑娘的睿智与通透胜过许多人,那已经是她十几年没见到过的东西了。 "言前辈!"过了片刻,傅烟雨的声音突然响起,她缓缓行礼,"晚生还有些事,需先走了!" 言千初看着傅烟雨,不知是不是想起了些不太好的往事,只见她神态落寞,低声道:"姑娘!如若没事,就多来这坐坐吧!" "嗯!"傅烟雨应了一声,转身缓步离开。 "砰砰砰砰!!" 刚出店门,一群乞丐就兴冲冲地围了过来,直往傅烟雨的左手边挤,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手上就多了封信。 "唉!你们……"傅烟雨抬眼,惊讶于那群乞丐的速度,一转眼人竟都不见了。 她抬手柔了柔眼,略加思忖就明白了一切,心想如今花信的花招可是越来越多了,定是那浑小子教的。 傅烟雨一面在心底吐槽着,一面已走到了博轩苑。 门前已有下人在等候,傅烟雨戴上面具上前说了几句,那下人立刻反应,带她入苑。 红墙灰瓦,院内东南角设有几处黄石假山,左右闲栽几树木槿。 晚秋风已入闲时人家,庭内木槿花也开的正浓,红艳芳香,惹人心怜。 树下小径铺以白石,蜿蜒曲折,另有一条长廊临池而建。 待走到一处亭子,领她的那下人忽然停了脚步。 下人面色平静,躬身道:"傅姑娘,你在此等侯就可,奴婢就先下去了。" 傅烟雨淡淡"嗯"了一声。 那下人快步离开了。 左右人还没来,傅烟雨便随意走到亭内。 亭内无人,石桌上却有一壶茶。 傅烟雨抬手摸了摸,还是热的。 今日的天气没那么寒凉,但傅烟雨还是俯身倒了杯热茶。 热气入胃,身体暖合了不少。 养好了自己,便开始思考接下来的事了。 阳光温柔,是难得的好天气。 傅烟雨坐在石凳上缓缓拆开来时刚才街头乞丐送来的信,信开后是一张白纸。 她把白纸平铺在石桌上,随手洒了些粉沫,纸立马被点燃。 火光中,纸上突然弱弱闲现出五个字:"六日晚亥时至,花。" 字显了一瞬,那纸便化为无形了。 傅烟雨面上平静,像是刚才什么也没发生似的,拿起茶杯抿过一口,就仔细观察起这个庭院来。 不得不说,这博雅轩的布局主次分明,倒是清新别致。 她正思索着,清风微过,吹起傅烟雨的左袖,也吹散了她的黑发,长发飘飘,迷了高江楠的眼。 他立在木槿花下,亭上的女子却已占据了他的灵魂。 沈枳实昨夜送来的信中果然没有说错,救他的那人就是她——傅烟雨。 他一眼就认出了她。 聘婷秀雅,皎然出尘,般般入画。 身上那股冷傲孤清的气质世上无人能与之相同,左袖掀起后她手肘露出的黑痣更是确定了他的判断。 长风将树上遥遥欲坠的木槿花打落,高江楠的身上粘了不少的花瓣。 傅烟雨无意侧首,心里咯噔一下。 几处假山遮了她的视线,先前竟没看清这院里还有个人。 傅烟雨眨了好几次眼,终于看清了树下人的脸。 一身水墨色衣袍,身材高挑,五官轮廓分明,长眉入鬓,英气十足。 竟然是他!! ——那位身中生狼毒的将军! 那次傅烟雨到达江陵后,不知道为何,若水的河水突然上涨,无数水花腾空飞蹿。 河水汹涌,整个混沌一片。 傅烟雨无法渡河,洪水又让那个小渔村多了许多受伤的百姓,她只好留下来,帮忙救治。 那个男子是在洪水退下,渔民在显现出来的石滩边上找到的。 不知道他在水里泡了多久,渔民把他抬到傅烟雨那的时候,他全身浮肿,身上,脚上,手上都遍布着许多深浅不同的刀口,左心脏旁扎有一支箭,箭上还被抹了九域奇毒生狼毒。 好在傅烟雨在白泽山庄时有专门研究过这种天郁毒药。 没几天,傅烟雨就把他从鬼门关给拉回来了。 拉是拉回来了,但这毒还没解。 正当她想再一步治疗时,师父却突然寄来了信件——要她速回白泽山庄准备回京事宜。 她没办法,只好把目前所知道的抵御生狼毒的法子写下,留给了男子,并对他说今后有缘再见。 其实傅烟雨当时想的是,她既然回京,怕是以后都没法再见面,他那毒应是没有机会解决了…… 没想到的是,他们竟然在三个月后又能在京都遇到。 高江楠把肩上几片花瓣拍落,后穿过池子,沿着长廊走向亭子。 她也收回来目光,望着桌上的热茶,盘算着接下来该如何和男子谈话。 第6章 火起 第六章火起 "傅姑娘!"高江楠走近了些,向她行礼。 傅烟雨也立马起身回礼。 她打算先不戳破和那男子的关系,装傻道:"敢问公子如何称呼?是哪里不适?" "我姓高,名江楠,姑娘可以叫我江楠,还有……" 高江楠停顿想了一会,最后说:"我这条命都是你救回来的,我哪里不适,你应该是最了解的。" 傅烟雨闻言踌躇了些,没有料到他比自己还要干脆,于是就没有隐藏。 她脱了面具,移了步子,叹口气道:"高将军,这生狼毒我暂时还没找到破解之法,恕在下无能为力了。" 话说到这,高江楠神色有些黯淡,失落地道:"这些话你早在江陵就对我说过了,我懂。" 傅烟雨听到话里的无奈,便安抚道:"不过……我也会尽力去寻找的。" "嗯!"高江楠淡淡地应了一句。 眼见高江楠表情忧伤,傅烟雨心里也不好受,便赶紧转了话题:"你知道京都城都有哪些好玩的地方吗?我出门游历,第一次来燕国都城,想多逛逛。" "我吗?"高江楠收了表情,说:"我常年待在汉中,这次在京也是待几个月便会走,并不知道哪些个地方好玩好看,不过听说最近城南的雅琚棋馆来了一批新货,挺稀奇的,我还打算明日去看看,不知你是否感兴趣?" 说完,高江楠又加问道:"你是来京城游玩的?是长卿堂内中人?现住在长卿堂?" 傅烟雨想了想:"嗯。我自小便在长卿堂学医,不过明天的话,我可能没有时间。" "没关系,我们还可以下次再约。" "那就看下次了!" "嗯!" …… 之后两人又谈了好久,从京都聊到江陵,又从江陵聊到汉中,等傅烟雨从博轩院出来的时候,已是夜晚了。 傅烟雨想起来京前师父的嘱托,还有收到的花信的信,觉得时间也到了,便没有回去长卿堂,而是戴上面具,掉了个方向,往城北走去。 第二天,城北康王府。 傅烟雨在冷风中等了一晚上。 "吱呀!"一声,大门开了。 走出来的是位看门的下人,他见着了戴面具穿着纱袍的傅烟雨,脸上显露不满,以一种异样的眼光看着傅烟雨:"姑娘!这里是康王府,你莫不是走错地了?!" 傅烟雨心里自嘲地冷笑了一下——这府里的人果真还是和当年一样呢! 傅烟雨侧眸扫过他,从手里取出先前康王府送往白泽山庄的信件与银锁,清清冷冷地说:"把这信和这条银锁拿给你们家老王爷,我不着急进去。" 见她一开口就说见老王爷,下人以为又是哪个乡下来的远方亲戚来打秋风的,便轻藐地看了眼傅烟雨,冷笑一声,转身进府去了。 他来到清露厅,见世子夫人与少爷正在用早膳,便规规矩矩地站在一旁候着。 康王府有个规矩,饮食时所有人都需噤声,无论大小事,总是要等府中的当家人吃完饭后才可禀告。 过了许久,桌上的人用完早膳将要起身时,那下人走到刘沛泽跟前,低声说:"夫人,今早府门前来了位奇怪的姑娘,那姑娘戴着面具,小的看不清楚长相,不过看她那模样像是刚到京城来投奔康王府的,今天老王爷与世子不在,夫人您看……" "这种小事还要说吗!!给些银子赶走!这康王府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宋晚砚翻了个白眼,朝下人吼道。 那下人吓了个激灵,忙说:"是!是!是!小的这就去办" "等一下!"刘泽沛叫住了下人,而后用随意的语气开口道:"那姑娘有说什么吗?" "有,有的……她叫我把这两样东西拿给老王爷。" 说着就俯身,将手中的信与银锁递给刘泽沛。 她仔细瞧着,在看到"傅烟雨"三字后陡然站了起来,茶水"砰"地溅了一地。 刘泽沛盯着那两样东西看了好久,随后艰难地挤出笑。 这么多年了,你果然还是回来了! 只是一瞬,刘泽沛便收敛了笑,淡谈地:"你去把那位姑娘请进来罢。福兰,你在今晚之前派人把月厢院里里外外都打扫干净,还有,小里,你到高府告诉老王爷和世子,就跟他们说,大小姐回来了。" 宋晚砚暗暗听着,呼吸一滞。 是那位回来了?! 府下众人听到夫人的吩咐,脸色立马变了,面面相觑,没有做声,赶忙跑去做自己的事。 宋晚砚呆坐在那里,疑惑不解:"母亲,在这个节骨眼上,她竟然回来了,那难道之前说安排宋家女进高府,那个宋家女不是阿姐而是她?如果真是这样,阿姐怎么办?" 刘泽沛看着他,说:"不必担心,不论老王爷如何打算,如今她回来了,我当年有本事把她弄出去,如今也一样有能力制住她。" 华丽雍容的妇人高抬起头,远远地审视着月厢院层叠起伏的檐角,无声无息的,在计划着下一步动作…… 高江楠清晨打马从府里出来,正想着前往城南的雅琚棋馆,刚到通南街,就忽得听到前面一阵喧闹,街上众人乌泱泱向皊星阁看去。 高江楠抬眼,刹那间,脑海一阵空白。 远处火光烛天,滚滚浓烟从皊星阁腾空升起,火速蔓延得极快,赤红的火焰犹如旋风一样席卷了整个南方的天际!! 怎么回事?! 发生了什么?! 高江楠来不及思索太多。 "驾!!!!" 一声叫声响破天际,大街上密密麻麻的人群火速往两旁躲避,高江楠拉紧马鞭,脚蹬马肚,直策冲向皊星阁!! 而此时,楼上一个不起眼的雅间里,一位仪态大方的女子孑然立在窗户前,目光如炬,盯着马上高江楠渐渐模糊的背影,心里暗笑——高江楠,这件事,你管不了的! 随后,她默然低头,阖目沉思。 过了一会儿,一位黑衣侍卫走了进来,在门口微微叩首,说道:"宗主,事情都办妥了。" 女子顿了顿,没有吭声。 黑衣侍卫一凛,但还是提起勇气,压低声音毕恭毕敬地说道:"宗主,您吩咐的事……" 还没来的及等他说完,一道幽冷的声音骤然响起:"知道了,下去准备接下来的事吧!" "是!"黑衣侍卫吓得抖了抖,唯恐惹怒了这位主子,连忙躬身退下了。 窗外皊星阁的大火越烧越旺,漫天大火将天边染成了血红色。 站在高处,女子能清楚地看到此刻京都城的混乱景象。 通南街的百姓脸上惊恐交加,正在漫无目的地四散奔逃,哭声,叫喊声,泼水声……一片嘈杂。 大规模的禁军往通南街涌去,人群一阵一阵骚动。 女子面无表情,不动声色地关上了窗。 昏暗的房间里,她眼中冰冷覆雪,清贵幽寒:"宋承颐,这次,我也要让你尝尝这种滋味!!" 高江楠骑马赶到时,皊星阁门前,大批大批的学生捂住口鼻,争先恐后涌出,脸色苍白,满是慌恐,还未及站稳,便猝然倒地。 高江楠急忙上前一个个扶好学生,随后抢过街上百姓装满水的木桶,陡然往自己身上倒,转身径直冲入了皊星阁内。 "皊星阁是学术重地,是燕国的最高学府。它为燕国培养出了无数的能人志士,国之重臣。今天若是让大火毁了了它,那日后该如何向天下读书人交代!!" "管不了那么多了!!" 皊星阁内,细细的红瓦缝隙间冒着红烟,大火仿佛吞噬着一切,阵阵热浪将高江楠的脸烧得通红。 在黑烟里,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救人,救人! 先生、学生、先生、学生,在哪? 他们在哪? 噢!找到了。 他使劲抬起滚烫的梁木,小心扶住受伤的人,快速地把他们送出皊星阁。 还有人,还有太多人! 高江楠再次闯入火场,而瞬间,一柱火光刹那间灼痛了他的眼,一排正在燃烧的书架猛然砸在了他前面。 若是早一步…… 高江楠没有时间犹豫,他翻开一个个灼热的木板,慌忙地找着……找着…… 等下,这里有一个人! 这位先生已经昏迷了,高江楠转身把他背起来,穿过浓烟,一路疾跑把人送出火场。 高江楠出来,进去,出来又进去,全身已狼狈不堪,衣物早被刮破,血肉相连。 他浑身发热,背靠人群,大口喘着气…… 街道那端,宋晚言远远地就注意到了高江楠。 今早她受母亲的吩咐前来皊星阁送信,刚从里面出来没多久,就听到"噼里啪啦"的爆裂声,回过头发现里边已经着火了。 火势极大,漫漫大火肆无忌惮地在屋檐上舞蹈。 她赶紧叫陪同的婢女跑去叫禁军,没想到,禁军还没到,高江楠却来了。 不过她没有高江楠那种魄力,她不会闯进火中的皊星阁去救人,纵然它于国而言确实极为重要。 没过多久,禁军急急忙忙地赶到,大群大群的人往皊星阁泼水,但奈何火势实在是太大了,那么多水,怎么都浇不灭…… 大火一直在烧着,火势蔓延得愈来愈快,禁军很快乱成一团。 高江楠依旧往火场里跑,可是很快,他就感到呼吸困难,胸口微痛,喘不过气,头脑昏沉。 怎么回事?我……? "砰!"的一声,高江楠一头倒在了火焰里…… 作者有话要说: 高江楠:"终于见到媳妇了!!" 第7章 入局 第七章入局 皊星阁外,众人忙碌着,用力泼水! 最近的一条河的水都被取光了,可大火依旧没有停止的迹象。 人群中的哭声渐多,人们脸上的恐惧更深了。 一个十几岁左右的学生拎着空木桶,惶然站在旁边,"怎么办啊?" "火是灭不了了吗?" "灭不了了!水都没了!" "嘤嘤嘤!!!!" "我老师还在里面!"有人惨叫大喊。 "爹爹!你在哪里呀?!"人群中一位小姑娘被吓傻了,含着泪喊道。 "呜!呜!呜!不要啊!不要!" …… 宋晚言抬起眸子看着眼前惊慌失措的人们,不由得担忧:"真的,没办法了吗?" 忽然,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宋晚言,你怎么在这?!" 宋晚言回头,隔着人群,看到了对面的魏水浚。 宋晚言还没理清楚,魏水浚就跳到了她身边。 "咔!咔!" 魏水浚出手迅速,动作利落直接。 宋晚言脚下微微一绊,一声惊喘,向前倒去,眼前模糊中隐约看见个熟悉的身影跑进了火场。 魏水浚摊开双臂,低头,"抱歉了!" 宋晚言整个被抱起,魏水浚在街边找了一辆无人的马车。 "来人!" 有禁军将士循声赶来。 魏水浚:"把车上的人送回康王府!" 那将士战战兢兢地应下。 身后,大火依旧在燃烧,疯狂的火焰往皊星阁更深处烧去。 京都西南方整个天空被黑烟笼罩,阴森森的,暗如黑夜。 腾空而起的火焰把皊星阁尽数吞下,空气里流散着可骇的气味,人们脸上的恐惧感更深了。 火场漫漫,这场弥大大火好似没有尽头。 可就一瞬,寒风突然大起,皊星阁的屋瓦噼噼啪啪往下掉落。 火势在风的加持下烧得更加猛烈。百姓们看着大火里的皊星阁,失声痛哭。 皊星阁在于燕国而言是何其重要啊!!!! 先祖当年一声令下,不顾旧派的反对,大肆改革,开始从江湖选拔大量的人才,无论家世,门第,男女,凡有真材实学,皆可来朝自荐。 当年那些从燕国各地赶来的学子,先祖无一不以礼相待,尽心为他们建造了一处宫殿供他们研究学问,教育子弟,这便是皊星阁的前身。 皊星阁历经几代国君的精心经营,早已从当初小小的一个别宫发展成了燕国的学术中心,培养了无数的人杰和各个领域的高手。 前朝能枯骨生肉、着手成春的医术高手沈柳华;引领燕国诗词流向,文采斐然,才思敏捷的卫凌泉;有着雄才大略.赤胆忠心,敢单枪匹马闯漠里边沙敌军军营的女将军唐霁华……这些能在燕国史册上留下浓重一笔的人无一不是从皊星阁出来的。 如今在天下人眼里,皊星阁就是燕国的圣地,是燕国兴隆的希望!! 今天一把火把它烧了,先祖留下来的国家重器都保不住,怎么不让人心痛!!! 百年基业,就这样没了啊!! 一位坐在墙边的学院先生望着皊星阁,脸色苍白,眼里噙着泪水,说不出一句话。 大群学生们定定站着,吞声饮泣。 百姓们抱头咆哮着,痛哭着,啼哭哀嚎不止!! 哭声擂天倒地,寒风刮的愈来愈大。 遽然,遥遥天边有一阵阵急急声传来,哭声中的人们纷纷抬头望着,远远地模糊好像见到一张极大的水帘。 水帘愈来愈近,大雨疯狂地被风赶着。 顷刻之间,砖头大的雨点狠狠地砸在人们身上,砸到皊星阁内,声势浩大,轰轰烈烈,苍穹的暴雨迅速席卷了京都。 刚才嚣张无比的大火在暴雨的击打下渐渐没了气息。 翻滚的大雨给在绝望中的人们带来了希望。 混乱中的人们见着眼前的景象,止住了哭声。 然而,他们没有欢呼,只一动不动,呆呆地望着皊星阁,看着大滴大滴的雨点慢慢把大火扑灭,看着这皊星阁从黑暗中渐渐明亮…… 过了半响功夫,雨过天晴。 皊星阁的大火最终被天际赶来的暴雨扑灭。 纷乱过后,全身湿透的人们站在皊星阁前,安静地注视着大火过后的这座燕国最高学府。 斑驳陆离的废墟上,房梁倒塌,焦黑的房屋横七竖八,满目疮痍,死气沉沉,一片灰烬。 人群中的魏水浚默默地看着已成废墟的皊星阁,心里不详的预感渐渐浓重——京都的天,注定了不能太平…… 康王府门前一阵喧哗,看门的下人们此刻正纷纷望着城南天际腾腾升起的黑烟,饶有趣味地猜测起火的府邸会是哪位世家的。 与此同时,一辆从城南驶来的马车在康王府门前缓缓停下,赶马的人匆匆卸下车身后便跨上马,急忙掉头离去。 下人们满脸疑惑,上前查看情况,可在细细看清车身内的人后,脸色剧变,转头就快步跑向内院,脚步急促,高喊着:"夫人!夫人!不好了,不好了!" 他们跑得飞快,在即将到内院门口时,其中有人好像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一群人迎头就朝地上砸去。 刘沛泽正在细算账目,吵吵嚷嚷的声音传到耳边,厌烦极了。 她抬起头来看着地上的一群人,冷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值得你们这样慌张!!" 有人边爬边跪地哆嗦起来:"夫……夫……夫人,小姐……小姐她……她晕倒了!!" "什么!!" 刘沛泽心里咯噔一下,立马直起身子,怒喝道;"小姐现在在哪?派人去找大夫了吗?" 地上那人嘴唇苍白,抖抖索索地说:"小姐……小姐已被送到……送到芳菲阁了,福嬷嬷去请大夫了!" "一群废物!" 刘沛泽恼怒的声音响彻房间,冰冷刻骨。 她脸色铁青,大步上前,无视地上的那群人,直接从他们的手上踩了出去。 地上的那群人神情僵硬,内心早已冰凉一片。 府中上下谁都知道,刘沛泽极其看重宋晚言,在府里还专门为宋晚言设置了一处医馆。 平日里,宋晚言哪怕受到一点点小磕小碰刘沛泽都会心疼的要命。 去年,刘沛泽生辰,宋晚言特意下厨精心准备了一桌子的饭菜,这原本是挺开心的事,可在刘沛泽看到了宋晚言手上的水泡后一切就变了。 家宴上,刘沛泽大怒,也不管旁边老王爷和世子的目光,飞快地拉起宋晚言的手,转身便走向医馆。 并且事后,还狠狠责罚了伺候宋晚言的婢女们,连府里的厨娘都挨了三十大板。 这次,地上那群人恐怕凶多吉少了…… 刘沛泽赶到芳菲阁时,宋晚言正躺在床上,一群下人战战兢兢挤在床头,不知所措。 下人们听见脚步声立马闭上了嘴,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目睹到躺在床上的宋晚言,刘沛泽脸刹那间转为煞白,勉强压住颤抖着的手,走到那群下人面前,沉声道:"谁最先找到小姐的?" 有位下人赶紧俯身跪在地上,低了低头,轻声道:"是小的。" 刘沛泽抬起眼眸,朝着他冷声问道:"小姐不是去皊星阁了吗?!怎么会晕倒的?!" "小的……小的不知道。" 刘沛泽肃立,清冷的眼睛死死盯着跪在地上的那个人,怒喝道:"那你又是在哪见到小姐的?!今早陪小姐一起出去的人呢?!" "小的,小的是在府门前的马车上见到小姐的,那时小姐独自一人躺着马车里,已经昏迷了。" "小的只遇到了送小姐回来的人,没见到今早陪小姐出门的人。" 刘沛泽警惕:"谁把小姐送回来的?!" 跪在地上的那人思索了半天,开口道:"小的之前没见过那人,不过那人穿着禁军的服饰。" 刘沛泽下意识地一颤,某个名字陡然闪现在脑海里,心里隐隐不安。 "夫人,大夫说小姐身体无恙,只是受到了惊吓,很快便可醒来!"候在边上许久的的福嬷嬷低声说。 听到这话,她暗暗深吸一口气,怒气减了几分。 她转身靠在床头,仔细握住宋晚言的双手,垂下眼睫,看着躺在床头的人,越看越害怕。 在沉思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 老王爷的贴身内侍忙跑了进来,对着这位尊贵极致的夫人行了行礼,说道:"夫人,老王爷和世子回府了,还叫您去一趟。" 刘沛泽牙关绷紧了一下,心里暗暗戒备,她知道,这是要和她商议傅烟雨的事了。 她顿了顿,对来人"嗯"了一声。 接着,她朝福兰看了一眼,那嬷嬷立即会意,很快凑到刘沛泽身旁,陪着她一同走向大殿。 同时,刚被请进月厢院没多久的傅烟雨也被下人领到了大殿上。 第8章 认亲 第八章认亲 这世上,换做旁人,再次见到多年未见的亲人,总是会产生某些复杂的情绪。 可傅烟雨没有,大殿之上,她见到那几个号称是她祖父,父亲,姨娘,弟弟的人时,内心极为平静。 在她眼中,亲情早在十二年前的那个夜晚就被涅灭掉了。 眼前的这场相认,只不过是做做样子,各取所需罢了。 此刻,老王爷正坐在中央,世子与夫人靠两边坐着,那位跋扈少爷宋晚砚也坐在椅子上,一脸好奇地盯着傅烟雨的面具。 刘沛泽仔细端详着她的脸,又看了看她的左手,沉吟片刻,缓缓开口:"安然,你受委屈了,当年祖父让你留白泽山,是让你在江湖多见见世面,你可千万不要怨恨你祖父!" 傅烟雨面上平静无波,对着坐在中央的老王爷躬身行礼,说道:"孙女自知祖父的决定,多年来并无怨言。" 老王爷目光稍稍一抬,在傅烟雨脸上停了会,说:"你无怨言便好,如今,你就安心留在京城,不要想其他。你身上毕竟流着宋家的血,康王府不会亏待了你的。" 话落,一旁的世子赶忙接口,露出个温和的笑容:"安然,在府里若有什么缺的,记得要说出来。对了!你刚到京城,许多事物怕还是不熟悉的吧,这样,叫晚砚多陪你上街逛逛!!" 还不等傅烟雨回复,宋晚砚抢先开口:"父亲,我可是从没有见过我这个大姐,今日凭着几张纸和那个银锁就说她是傅烟雨,我怎么不知道她是不是假冒的,这街,我可不陪她逛!!" 傅烟雨听到这话,抬眼看了眼宋晚砚,神情平静。 刘沛泽抬眼示意福兰,那嬷嬷赶紧绕过椅子,来到殿前,朝老王爷深深叩拜,说:"王爷,奴婢自知此刻说这话不妥,但为了康王府,奴婢还是觉得这话必须说!" 她顿了顿,接着道:"这位姑娘从进门开始就戴着个面具,说着是大小姐,可只凭借那几样东西和手肘上的黑痣到底还是不慎重,奴婢斗胆,请王爷叫姑娘脱下面具,王爷,世子,夫人都是见过小时的大小姐的,虽说多年过去了,这模样会有变化,可到底轮廓大致还是一样的。" 说完,她静静地趴在地上。 傅烟雨听了这话,心里不禁冷笑,师父说的没错,康王府确实是不好待,这嬷嬷这么一说,她今天是必须把这面具给摘下来了。 面具落下,明日她面容丑陋的事恐怕就会立马在京都城散开。 这样,京都就没有什么高门世家愿意娶她,康王府就有充分的理由把她留着,最终在乌孙使团进京时以宗室女的身份许配给乌孙国! 不过可惜了,这事做的正合她的意,她这次回京都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坐在椅子上的宋晚砚冷哼一声,"我看福嬷嬷这话在理,认一个人单看那些有什么用!怎么也得见到人脸吧!" "喀!喀!喀!" 老王爷提起手放在唇边干咳了几声,朝傅烟雨开口:"既然如此,那就……" 世子宋承书截口打断老王爷:"父亲!安然手肘上的黑痣已经表明她就是您的孙女,再且,烟雨一出生脸上就有胎记的,这才常年戴着个面具,小姑娘年纪轻轻还是要面子,面具就不用摘了吧!" "但怎么能让一个来路不明的姑娘进康王府!!"宋晚砚瞪眼道。 "晚砚!不可胡说!"刘沛泽一喝,开口打断了宋晚砚。 傅烟雨在一旁听着,心里突然觉得他们这几位不上戏台委实是可惜了。 她无奈地笑了一下,良久,才开口道:"安然觉得嬷嬷和这位少爷说的话在理,我这就摘下面具。" 傅烟雨这话一出,宋晚砚顿时一个激灵,嬷嬷之前跟他说,说他的这位大姐一出生脸上就长了个胎记,她的脸已经不能再看。 没想到这个人真的会愿意在众人面前把自己丑陋的脸露出来,难道嬷嬷说的是假的吗? 他不由得攥紧了自己的拳头,使劲睁大眼睛。 傅烟雨眸色冷淡,一手捏住下巴,一手摘下面具。 待面具落下,一时间,殿上众人竟说不出一句话。 傅烟雨的脸已被淡青色胎记布满,一部分皮肤正在溃烂,一部分皮肤已经坏死。 整个脸触目惊心,除了大致轮廓,其他已经完全看不清。 宋晚砚背后汗毛竖了一大片,打着冷战用力地呼吸着,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而宋承书则脸色苍白,用力咬紧了牙关,吃力地勉强压制住情绪。 饶是刘沛泽已有心理准备,在看到傅烟雨的脸后内心也是一阵恶心。 许久,许久,还是老王爷率先开口:"好了!!别在这丢人现眼!在京都,你以后还是老老实实戴着面具吧。" 傅烟雨默然低头,算是应下了。 "那浑小子研制的黑阳散还是有点用处!"傅烟雨这么想着,随即抬手,不慌不忙地将面具戴上。 宋晚砚眼中惶恐不散,呆呆地盯着傅烟雨。 而傅烟雨却神情自若,丝毫没有自己丑陋的面容被人看到后的慌张与害怕。 这一刻,宋晚砚突然改变了之前对这个大姐的看法。 "既然已经鉴别清楚了,安然,我看你这几天赶路也是很辛苦了,赶紧回房歇息吧!"宋承书终于回神,轻声说道。 傅烟雨听到这句话,便朝老王爷行了行礼,转身大步走出了大殿。 身后,老王爷嘴上狠狠训斥了地上那嬷嬷,但看在刘沛泽的面子上,没有叫人动手。 老王爷偏头看了刘沛泽一眼,说道:"还有,我知道皊星阁的大火时晚言也在那,这几天先管好晚言,不要让她出府门!" 皊星阁大火?刘沛泽心里一沉,隐隐觉得不安,但表面上还是保持镇定,对着老王爷小声应下了。 "好了!今天就这样吧!"说完,老王爷起身,在世子的搀扶下走出了大殿。 背后,刘沛泽和宋晚砚一同站起来,目送老王爷离开,在他们走出大殿的那一刻,刘沛泽终于定下了心。 她抬起头,长叹一口气,心想,今天这事,总算是成了。 因为府中人手不够,领她来的那位嬷嬷被派去其他地方了,傅烟雨便自己一个人回去月厢院。 刚下过雨的地有些泥泞,傅烟雨的鞋上沾上了不少的土。 傅烟雨是个有着严重洁癖的人,那鞋子上的泥土惹得她有些心烦。她便忙加快了脚步,想着希望能快点脱下这双不适的鞋。 可她在经过云初院时,一道声音让她急促的脚步不由得停了下来。 云初院是康王府下人居住的地方,这是傅烟雨在她师父扔给她的那堆书里看到的。 傅烟雨天生就有超凡的记忆力,凡是她看过的书,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都会像是刻在她脑子里似的,怎么忘都忘不了。 此刻院落里几位下人围在一起,正小声讨论着今天的皊星阁大火。 "今天城南的黑烟你们都看到了吧!" 黑烟?怎么回事?傅烟雨内心疑惑,忙侧身,低头暗暗听着。 那声音落下,立即有人接口道:"看到了!对了,这次是哪位世家的府邸着火了啊?!" "唉呀!那哪是什么府邸啊!着火的那是皊星阁!"那位下人纠正他的话,大声说道。 "皊星阁?!天啊!"众人纷纷惊讶哗然。 有人瞪大眼睛,忙问道:"那有没有人受伤,伤得重不重啊!" 有位下人补充道:"死了好多人呐!听说今天刚回来的高江楠将军就因为跑进火场救人,现在都还躺在高府生死未卜呢!" 人群中又有位婢女低声说道:"我们小姐好像就是因为去救火才被人抬回来的!!" "还有,你们是不知道那火有多大啊!听说整个皊星阁都被毁了,百年积累啊!都没了!"那下人绘声绘色地讲道。 "是啊!现在街上一群人都在痛哭!" 又一位下人凑过来,疑惑道:"不是说没烧光吗?皊星阁的藏书局不是没受到损害吗?" "唉!得亏这藏书局离这主殿远,又刚好有一场大雨把这火给灭了,要不然皊星阁可就切切实实啥都没了啊!"先前那位开口的人叹息道。 "不知道这场大火是怎么烧起来的,这次啊,皇上肯定要大发雷霆了!!" 右侧的那位侍女无奈道;"这些事我们这些下人怎么知道!就是可惜了,明年二月初乌孙的和亲使团就进京了,给那群人看到我们燕国最高的学府被火烧了,还不知道怎么笑话我们呢!" "好了,想那么多干嘛!咱们做下人的,做好本分就行了,对了!今天的衣服你洗完了吗?!" "没呢!没呢!" "那还不赶快去做,小心嬷嬷罚你!" …… 众人很快一窝蜂地散了。 "高江楠?皊星阁?"傅烟雨这么想着,又联系起楼衡桥断一事,思量片刻,不确定地想:一件件事接踵而至,这几者难道有什么关联? 傅烟雨正疑惑着着,眼神飘忽,不由自主地落到了脚下,眉头一皱,内心一阵不适。 算了,还是快点把这鞋子给换下吧! 第9章 入局 第九章得令 一路上,宋承书的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最终还是鼓起勇气,说:"父亲,安然毕竟刚刚回京都,您一见面就让她把面具脱了,怕是不妥吧!" "我要是不怎么做,怎么能和了你那位夫人的心意呢!!!" 老王爷顿了顿,抓起宋承书的手拍了拍,续道:"你的那位好夫人不是个省油的灯!我敢保证,不到明日,康王府嫡长女面容丑陋的事立马会传遍全城!这样,高家的族长们就决不可能再去考虑宋安然。" 宋承书嘴唇微微颤动,低声道:"父亲,她也是为了晚言着想!照皇上如今的心思,乌孙的和亲之人,皇上必是在晚言和烟雨俩个人中选,如果这次晚言没能嫁入高家,那明年远嫁的人就会是晚言!" "我知道她的顾虑,再者,和亲?"老王爷目光幽暗,冷笑道:"呵呵!我怎么可能会让我的孙女去呢!" "这……" "对了,皊星阁的大火现今如何了?" 宋承书回过神,说道:"儿子已派人查清楚了。除了藏书局,皊星阁的其他地方都被毁了!并且,前几日刚回城的高江楠因为跑进火场救人,身受重伤,至今未醒!" "宫里呢?"老王爷警惕问道。 "听说一众大臣都被紧急召进了进去。" 老王爷默默抬起头遥遥望着天边,良久,才说:"这件事,不简单啊!" 宋承书附和着说:"是啊!那可是皊星阁啊!" 老王爷回道:"所以准备好!明天认真上朝吧!" …… 康王府另一边,芳菲阁内,床边两个身影面对面坐着。 幽暗的灯光下,刘沛泽面无表情盯着宋晚言,一言不发。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艰难地开口:"今日你去救火了?魏水浚把你送回来的?" 宋晚言蜷缩在床头,不敢大声呼吸:"母亲,我……" 刘沛泽大声怒喝着,脸上愤怒交加:"我不是跟你说不要理那些事吗?我不是……不是和你说不要再和魏水浚来往吗?你不是也答应我了吗?" 宋晚言吓得往后退了几步,眼睛一下子就红了,眼泪一滴一滴地往下掉,咬着嘴唇不敢吭声。 "你……"刘沛泽看见宋晚言眼中的泪水,顿时说不出来一句话。 亦明亦暗的房间内,两人就这样沉默了许久。 最终,刘沛泽叹了口气,起身对宋晚言说:"晚言!高府暗中已与康王府联姻,你和魏水浚已经不可能了!" 话落,转身朝门外大喊:"来人!" 那门外的嬷嬷听到声音,赶紧快步跨门跑了进来,在看到房间内的情景后不禁得一惊。 刘沛泽抬了抬手,示意她过来。 嬷嬷大气不敢喘,忙低头上前。 刘沛泽背对着宋晚言,冷声说道:"从今往后!未经允许,小姐不得踏出府门半步。" 听到这话,宋晚言猛地一惊,从床上坐起,瞪大了眼珠,"母亲!!" 刘沛泽这回是真是下定决心了,没理她,说完转身便走出了芳菲阁。 第二日,大朝会上,昌黎帝昌黎帝一上来就大发雷霆,把前天晚上那些官员递上来的一堆折子当庭抛出,大声怒喝:"朕要你们这些人是干什么?!堂堂天子脚下,眼睁睁地看着皊星阁被火烧完!刑部查了一晚上,连起火原因都没查出来!干什么吃的!还有,还有你!" 他怒气冲冲,指着禁军统领周贺师骂道;"负责皊星阁治安的人是你?为什么?!为什么皊星阁着火前你一点都没有察觉到!如此作为,朕要你干什么用!" 说完扫视左右,拿起桌上的酒杯就朝他头上砸去。 "咔!"的一声,周贺师头上被咳了一个口子,鲜血立刻顺着脸流了下来,他立马跪下,眼睛盯着地面,一言不发。 顿时,大臣们都齐刷刷地低下了头,朝堂里一片安静。 犹豫了很久,陈绍最终站出来,言辞恳切:"皇上息怒!皊星阁大火背后之人极为狡猾,周统领刚刚掌管禁军,政务繁忙,难免会有处理不周到的的地方!" 昌黎帝冷哼一声,森然道:"小小的皊星阁都保护不住,朕要这样的一个人有什么用!看来,禁军统领这个位置是该换……" 没等他说完,高老将军忽然出列,声音低沉:"皇上,皊星阁的大火烧毁了不少的房屋建筑,百姓伤亡惨重。并且,再过几个月乌孙使团便会进京,若是被他们见到了现今皊星阁的样子,难免会有损燕国形象,老臣觉得,当务之急是做好善后工作,追究责任的事,待查出幕后之人之后再说不迟。" 高老将军说完,特意看了一眼在旁的霖王。 昌黎帝一方面碍着高老将军的面子,不好再发火,另一方面也觉得老将军说的在理,便长呼了一口气,说道:"那如此,你们觉得该如何解决这事才好?" 陈绍抢先一步,说:"皇上,微臣觉得如今应先及时选出得力之人查到幕后黑手!" "哦!那陈尚书可有什么人推荐?"昌黎帝接口道。 陈绍迟疑了一会,目光从朝堂众多人身上掠过,才道:"老臣觉得,此事还是应按规章交由刑部全权处理,且刑部侍郎唐酒典,为人刚直不阿,在职期间破了不少错综复杂的案件,政绩斐然,可担此大任。" "霖王觉得呢?"昌黎帝又转过头,朝霖王问道。 霖王听到皇上叫他,不禁眉头一皱——这又是怀疑到他头上了。 他出列,上前一步,开口说道:"皇上,恕臣弟愚钝,对这些事不甚了解,因此也说不出什么有效的提议。但……" 他停下,朝康老王爷看了一眼,又补充:"或许康老王爷会有什么高见!" 听到有人叫他,康老王爷朝左右看了几眼,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都往他身上聚集。 他朝皇上拱拱手,缓缓说道:"依老臣之见,当下的第一件事便是先收整好皊星阁的藏书局,藏书局虽历经大火,但并没有受到多大的伤害,及时把燕国著名的文献,书画保住这才是最重要的。 "其次,要安抚好在这场大火中受伤的百姓和及时稳住燕国士子的心。最后,便是选出位有能力之人,查出引起这场大火的幕后之人。" "那依王爷所见,这人该是谁好?"昌黎帝朝康老王爷开口。 "依老臣之见,此事还是交由大理寺主理为好!" 待他说清,大理寺卿魏水浚蓦地愣在朝堂上,一脸不可置信。 听他如此说,陈绍有些恼了,随后正色说道:"这决案之事,本应当由刑部处理,如今刑部都没插手,康王爷又为何提议将这如此大的案件交由到大理寺!" 康王爷想,还不是因为这刑部是你的,我能让你插手这事吗! 他冷冷地回到:"从皊星阁大火至今,刑部一直都在查,可直到今日,却连起火原因都还没查清,如此效率,怎么能信得过?且大理寺司职本来就是掌刑狱案件审理,刑部办不了的案子,交由大理寺有何疑问吗?" 这话噎得陈绍哑口无言,他顿时闭了嘴。 因是康老王爷,朝上众人也不敢再说什么。 而昌黎帝以一种奇异的目光看着康老王爷,好像已经把他的心思看穿,良久,收回目光,朝众人开口:"如此,那便按着老王爷的意思去办吧!" "大理寺卿!!"昌黎帝朝廷下厉声道。 魏水浚一脸迷糊地出列跪地。 "皊星阁大火今后将由大理寺卿全权处理,朕限你一个月内把此案侦破!!" 魏水浚:"是……" 第10章 往事 第十章往事 从朝会上下来,魏水浚心里一直就堵得慌,他就纳闷了,大理寺已经多年不理刑务,今日这康老王爷是抽了哪门子风?这么大的案子怎么就敢放心交给他这个京都第一大纨绔??? "魏少卿!恭喜啊!"陈绍一边走下殿阶,一边祝贺。 陈家与魏家因当年高府的事,至今互相都看不顺眼。 听到声音,魏水浚眼色一沉。 他立马回过头,朝陈绍喊道:"是啊!!陈尚书," 他拍着自己的脸,贱贱地说:"皇上连皊星阁这么重要的事情都敢交给我这么个不学无术的人。害……没办法,谁叫我长得那么好看呢!凭着这张脸,我就能赢得某些人抢都抢不来的东西呢!!" 陈绍板着脸,冷笑一声:"有些人脸长的俊秀,但脑子却不聪明。魏少卿记得小心!这次要查不出个所以然来,你这……" 说着抬手指了指魏水浚的脑袋,"不太好说!" 魏水浚笑道:"陈尚书您大可放心,我不仅脸俊,头也精着呢!" 说话间,霖王已走到魏水浚身旁,他慢悠悠地拨弄着腰间的鱼目玉佩,随口道:"魏水浚!皇上既把这案子交由于你,你可不要出岔子,态度可得认真!" 陈绍的目光从魏水浚身上移开,看向霖王,两人对视,双方眼神里都有说不出的锐利明亮。 "是啊!魏公子,这次不能任性。"高老将军此时双手背负,一边走下殿阶,一边接口道。 陈家与高家向来不对付,陈绍见着了高老将军,神色更不好了。 他把从康老王爷那受的气往他身上发,挖苦道:"哟!原来是高老将军啊,不知道今日高将军可醒了?" 高江楠刚刚回城没几天,便因冲进皊星阁救火受伤,至今未醒。 提起这事,无疑戳到了高老将军的痛处。 高老将军脸上凝着冷光,不满地开口:"犬子伤势如何好像与陈尚书无关吧!" 陈绍淡淡一笑:"是与我无关!可这不得提醒一下高老将军嘛!您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万一出了什么事……" "好了!!"一旁霖王突然开口打断了陈绍的话,面色转为冰冷。 接着一脸严肃,掉转话头,朝魏水浚问道:"魏水浚,你还不回大理寺查案?这么闲的吗?!" "好啊!那我先走一步了!" 话落,也不等霖王反应,立马跑了。 高老将军担忧着高江楠的伤势,看魏水浚离开,于是也朝霖王行了行礼,说:"殿下,微臣府中还有些事,也先行一步了!" 霖王好像也没有多少精力理他,只冷冷地"嗯!"了一声。 高老将军领命而去。 高石阶上,陈绍留在原地,风直吹在脸上有些生疼,他双手合拢,把手放在嘴边,呼出了一口白汽。 "是你做的吗?"霖王宋承翰站在殿阶上,背对着他,眉眼阴霾。 陈绍早有预料他会这样问。 他望着城南,眼角轻轻抽动:"承瀚,这样很好不是吗?" "陈绍!!你到底想做什么?"宋承翰回过头,声音沉沉的。 陈绍没有接霖王的话,只依旧盯着皊星阁的方向,自言自语:"太像了……太像了……" 他转过头,看着霖王,越说越激动:"承翰,你不觉得是报应吗?" 宋承翰知道他说的是天郁族被灭的事。 当年的大火,与昨日相比可谓是有过之无不及。 一万天郁族人都尽数在那场大火里被屠。 血光滔天,遍地尸骨。 十九年过去了,这件事对于他和陈绍来说,一直都是过不去的噩梦。 宋承翰鼻子抽动了一下,自嘲地笑道:"报应?!那我们呢?当年西域的那场火,可有我们不少功劳呢?!" 陈绍目光呆滞,喃喃自语:"是啊!承翰,我们都逃不掉的!" "可怎么办呢?我想她了!"陈绍望着西南方的天空,若有所思。 "听闻你的书法写的很好!教教我呗!!"少女银铃般的声音在凉州的夜里突然响起,带着些许笑意。 那时的他二十岁,因家族没落而被先帝安排去陪同当时还是皇子的宋承翰到凉州。 正当风华正茂的年纪,他远离京城,一身抱负无从施展,整日闷闷不乐,只会窝在一方小院以诗词歌赋为乐。 而在凉州某一天的夜里,那位少女就这样闯入了他的世界里。 之后,少女总是时不时就会在夜里来找他。 十六岁的少女天真烂漫,眼睛明净清澈,高鼻碧眼,生得极为好看。 她脸上蒙着青色的丝巾,穿着不同于中原人一般的服饰,每次来的时候衣服都会沾上许多的沙子。 她跟陈绍说,她叫胡掖千行,天郁族人,对中原文化极其喜欢,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那边的族长们都不让她接触。她最近听闻凉州来了个文人学士,这才偷偷跑出来找他。 陈绍起初并不搭理她,可缠得久了,他便招架不住,答应了。 可其实陈绍也是存有私心的,在这样无人问津的西北之地,有个人愿意欣赏他,愿意爬过沙丘去找他研学文化,他心里的某个空了的地方也算是有个东西填补。 少女天资聪颖,许多知识一点就会。 陈绍后来才知道,她原来是天郁族那个十五岁就闻名九域的穆沙公主。 天郁族世代制毒,所研制出来的毒药毒性极强,害人于无形。 最骇人的是,天郁族只制毒,不解毒。 他们在研制毒药的时候并不会去专门研制解药。 所以九域世人便有一个共识——凡是中了天郁族人所制之毒,决无生还的机会。 所幸的是,天郁族人远离世俗,只安安稳稳地待在乌孙国一带以制毒为乐,并不常出来接触世间。 可这位穆沙公主不一样,她十三岁就已将天郁族所有的制毒书籍看完,十四岁就研制出了九域至今为止最毒的毒药——生狼毒。 她立志出世,十五岁那年将生狼毒献于乌孙王,此毒被运用在乌孙与大宛的战场上,乌孙立即扭转战局,大败大宛。 穆沙公主也因此闻名九域。 可是,这样的人,也避不了红颜薄命。 史册上记载,崇安七十六年,年仅十七岁的穆沙公主葬身在天郁族的灭族大火中。 一代天骄,还未彻底展开双翼,便已陨落世间。 而那场火,离不开他这位中原师父的助力。 想起这些,陈绍胸口疼闷,极力按耐着汹涌漫过心间的苦涩。 霖王沉默了一会,波澜不惊:"如果我们当初没有那么做,又何致如此?我们没道理去指责昌黎帝当年的所做所为,更没资格谈起穆沙公主!!" 话落,不再看他,掉头走向南兴门。 寒风凛冽,陈绍回过头去,看着霖王渐渐远去的背影,无奈叹息:"宋承翰,十九年了呢!" 魏水浚没能出宫,李喜在宫门前把他逮住,并将人拉到了后殿。 走在长廊上,魏水浚全程问号脸——皇上这又是干嘛呢? 李公公最善察言观色,他看出了魏水浚的疑惑,提醒道:"魏少卿不必担忧,左右不过是皊星阁的事,皇上自有打算的。" 听到这话,魏水浚犹豫了一下,不明就里,还是没想出个所以然出来。 没过多久,两人便到了典安殿。 还没走进殿内,魏水浚就听到了昌黎帝与康老王爷的谈话声。 魏水浚随着纪川贵进殿,昌黎帝和康老王爷两人在内似乎已经谈了很久,见到魏水浚,话语就停了下来,不再继续。 魏水浚在殿前跪下,朝昌黎帝叩首:"皇上!" 台上的昌黎帝瞥了一眼魏水浚,说:"水浚!知道朕为何找你吗?" 魏水浚低头回答:"不知!" 昌黎帝与康老王爷交换了一个眼神。 康老王爷接话开口:"那想必魏少卿应该知道高江楠将军已经回到京城了吧!!" "是!这我知道!" "那如果皇上让高将军协助你查清皊星阁大火的真相,你可愿意?" 话一出,魏水浚心里一跳,终于把一直存在心里的疑惑弄清。 他想,皇上怎么会把放心把皊星阁这么大的案子交给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少爷? 原来这是暗藏后手呢!! 如此,那皊星阁大火的背后决不可能仅仅只是烧毁书院那么简单。 难道是涉及到了一些秘闻? 否则皇上又为什么要兜那么大的圈子。 魏水浚沉默了一会,又追问道:"高将军不是受伤了吗?" 昌黎帝站起身,答道:"高府刚刚传来消息,高将军已经醒过来了!" 魏水浚沉吟片刻,低下头,随后道:"不知皇上想要微臣怎么做?" 殿内突然没人吭声。 许久,一股冷森森的气息突然侵袭而来,魏水浚疑惑,抬头一看,见昌黎帝已经走下殿阶,来到他的脚边。 昌黎帝脸上泛着杀伐气,蹲下,稍稍低头,一手捏起他的下巴,一字一顿:"朕要你,彻底查清这件事!谁人做的?为何而做?这些都要一五一十给我查清!" 魏水浚从没见过昌黎帝这般奇怪的模样。 皇上突然像是换了一个人,眼中带着凶狠的目光,仿佛要将引起皊星阁大火的背后之人千刀万剐。 魏水浚尽可能平息心底的忙乱,抬手应道:"是!" 昌黎帝没出声,久久,只见他换了脸色,陡然站起身,凝视着殿外,缓缓走向门口。 殿内静谧,只有昌黎帝的脚步声。 一旁的康老王爷疑惑,沿着他的目光看去。 第11章 醒来 第十一章醒来 院外的地上不知何时已经落了一层薄薄的银白。 原来是下雪了…… 洋洋洒洒的雪花漫天飞舞,银光颤动、沉浮、飘落…… 殿外那棵梅树的枝叶间挂上了不少银条。 一阵寒风把屋檐上的初雪与落在地上的败花一同吹起。 雪白与红色交叉混合,飘落空中。 一时间,院内飞雪漫天,红花散落,恍若梦境。 昌黎帝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初雪,眼前突然一阵黑暗。 不知道是过了多久,再度睁开眼时,昌黎帝已经身在木制床榻上。 大红的帐幔,精致的雕花木床,稀有的木质让他一下子就意识到自己此刻正身处在皇后宫中。 皇后房间内淡淡的檀木香让他的思绪放松了不少。 他扶头坐起,微掀帐幔,朱红木门此刻开了半边,正好让他能将院外女子的举动一览无余。 冬日初雪已停,但地面却积了不少的白雪。 女子站在树下,正小心清扫着院落。 她身着大红衣裙,微红丝带系在腰间,发间只插了一支梅花木簪。 昌黎帝透过屋门呆呆地望着她。 女子一双杏仁眼悦目温柔,笑容宛若星华,一瞥一笑都像极了他记忆中的人,三十岁的年纪却还有少女般明艳动人的身姿。 昌黎帝看她做事的模样,竟与寻常民间女子无异。 皇后淡雅温柔,贤良淑德,顿时让他有了一些幽静美好的错觉。 许是察觉到他的目光,女子突然转过头,正好与昌黎帝的视线相撞。 她含笑望着宋承宪,那一瞬间的眼中,清澈莹亮。 她微微一笑,柔柔俯身,随后穿过房门,移步来到床前。 她伸手小心把帐幔收起,后又抬手轻抚昌黎帝的额头。 烧已经退了。 她松了一口气,才低声道:"皇上,秋冬换季之时最是易感风寒,您怎么这么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 说着又帮他理了理被褥。 女子乃是昌黎帝的皇后,封号仁徳。 这位仁徳皇后与历朝其他中宫娘娘有些不同。 她并非出自世家大族,也没有什么出色的技艺。 但本朝皇帝的后宫却只有她一人。 坊间传闻,当年皇上微服私访京都城,在经过翠竹街时一眼就相见到了当时正在卖草药的皇后娘娘。 过后没多久,她一跃龙门。 皇上封她为后,凤冠霞披,千里红妆,明煤正娶把她纳入自己的后宫。 此后数年,没再立妃。 好在这位皇后娘娘肚子也争气,先后为燕国生下了两位皇子,一位公主。 后宫少了无端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一家人过得也算是和睦温馨,与民间普通家庭无异。 仁徳皇后善解人意,俭省素朴。 虽是来自民间,却能把后宫治理得井井有条,为时人所称赞。 单是吃穿有度就为国库省了不少的银子。 并且,在自己的宫中只留了几位侍奉的人,许多杂事大多是亲力亲为。 此刻她又从茶几上倒了杯水,捧着杯盏,对着昌黎帝说道:"我已经把康老王爷和魏少卿叫回府了。高将军那边,他们会去谈。我知道这几天你政务繁忙,可也要多注意自己的身体啊!" 看她担心的模样,昌黎帝心下微动,将手一抬,接过杯盏,喝下茶水,笑道:"这不是有你吗?" 皇后接下杯子放在茶几上,语气温柔:"你可别和我贫嘴!" 她转过头,见昌黎帝半倚在枕上,神思有些恍惚。 她还是担忧,不自觉地开口:"皇上,今日下了初雪,天气寒凉,您还是多躺会吧!" 昌黎帝的头依旧有些昏沉,便无奈"嗯"了一声,语气有些无力。 皇后抬头握住昌黎帝的手,无奈又有些心疼地瞧着他,声音低低的:"别想太多,安心躺着,我在呢!" 昌黎帝的胸腔渐渐升起一股暖流,安心躺在了床榻上,内心的不安渐渐平息下来。 昏昏欲睡中,他感觉到皇后已经起身,放下帐幔,又灭了几盏灯,关好门窗,出门去了。 不知是现实还是梦境,暗淡的房间内,他就这样沉沉睡去。 次日,高府,早晨。 "啊啾!" 高江楠躺在床上,裹着被子,下意识地打了个喷嚏。 "这身体是越来越差了!"高江楠动了动身,倚靠在床塌上,提着鼻子,自言自语道。 "你这位大将军无所不能,还知道关注你的身体呢!"沈枳实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他不慌不忙地打开门,端着药,走近床榻,把手一抬,一脸仇恨:"喝下!" 鼻尖嗅到刺鼻的气味。 高江楠盯着面前那一碗黑不溜秋的汤药,内心极为抗拒,"能不喝吗?" "爱喝不喝,病死你算了!"沈枳实重重把茶碗摔在茶几上,神情沉郁。 高江楠意识到这次那位是真生气了。 他赶忙又重新从茶几上端起那碗黑乎乎的汤药,拼命压抑着内心的不适,一咬牙,把那碗药整个喝了下去。 喝完,脸上的眉头紧紧皱起。 他赶紧把碗放在茶几上,随后偷偷瞥了一眼在旁沈枳实。 沈枳实察觉到了他的目光,转过头,喝道:"看什么看!!" 平日那么沉稳的人难得发一次脾气。 高江楠看他那模样,觉得十分稀奇,嘴角竟不自觉地弯了弯。 沈枳实顿时被气到了,冷眼看他,厉声道:"高江楠!要不是我刚好路过通南街把你给救出来,你就烧死在皊星阁里了!你还笑得出来!" "你知不知道尘陆有多担心你,她就你怎么一个哥哥,你要是出了什么事,她怎么办!"沈枳实拍拍茶几,语气急促。 提到尘陆,高江楠想起自己身上肩负的责任,内心不由得有些许内疚。 他顿了顿,艰难地开口:"当时见到火起,一时激动,没想那么多!" "那……皊星阁现在怎么样了?"高江楠弱声问道。 沈枳实见高江楠小心翼翼的样子,长叹了口气,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他缓缓坐下,看着高江楠,微微皱眉,开口道:"皊星阁的事皇上会去处理,你不必再担心了!我再问你,你知道为什么这次你会晕倒在火场里吗?" 高江楠也疑惑,算起来,他久经沙场,常年遭受风吹雨打,在火场不至于那么轻易就倒下。 高江楠静默,摇了摇头。 沈枳实盯着他的脸,声调略高:"因为,生狼毒!" 高江楠愕然,但一双眼睛还是凝视着沈枳实,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沈枳实续道:"关于生狼毒的文字记载很少,我回去翻了好久,才终于在父亲的旧物中找到。那本医书上说,有些人虽能暂时压制生狼毒,短时间内不会轻易死亡。可这毒素也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侵入中毒人的体内,伴随而来的是人的身体素质会越来越差,行动越来越迟缓,武功也会渐渐失去。而且……" 沈枳实停下,别过头,用最平静的语气说道:"这几天……我替你把脉,发现你的脉象越来越弱了。在皊星阁会晕倒,应该就是因为此。你的身体已经开始往坏的方向发展了,江楠!" 高江楠头皮顿时发麻,他没想到这毒竟然比先前预料的还要恐怖。 对于一个将军来说,失去了武功,无疑是失去了安身保命的根本! 沈枳实尽量不去看他,暗地里深吸了一口冷气,说道:"不过,你放心!我和傅姑娘会尽力找到解药的。" 高江楠内心知道,这生狼毒绝技九域多年,连研制之法都已经消失。 对于一个古老的,又是天郁族人所研制的剧毒,怎么可能那么轻易找到解药? 但他终究没有拂了沈枳实的好意,没把这些话说出口,只是呆呆地回了句"嗯。" 沈枳实见他神情恍惚,想把他拉回来,便扯了个话题:"昨天,皇上把皊星阁大火的案子交给了大理寺。" "大理寺?"高江楠回过神。 高江楠奇道:"为什么?这大理寺不是多年不处理刑狱案件了吗?" 沈枳实随口道:"是康老王爷当庭提出的,皇上也应允了。不知道那群人又在打的什么鬼主意!" 高江楠听到这番话,好像想到了什么似的,口中喃喃道"康老王爷……" "哦,对了!提起康王府,我忘了跟你说。昨日听说你已经醒来,那康老王爷和水浚派了书信过来,说今早上要来看你,好像还会带位女子。" 女子? 高江楠一愣,随后想起尘陆昨夜说的高府与康王府暗中的联姻,便只觉头疼。 高江楠扶额,"你怎么不早说!" 沈枳实撇嘴:"你不也没问我吗!" "……" 高江楠叹息,知道沈枳实那人一门心思都扑在医术上,对这些名门贵女向来不怎么留意,只好把苦往肚子里咽,不说话了。 "不用问了!他们已经来到府门前了,正在下马车!"一道清脆嘹亮的声音远远从院外传来,伴随着"哐哐"的脚步声。 脚步声渐近,突然,"咣当"一声。 第12章 初识 第十二章初识 房门砰地被踢开,进来的人满脸怒气。 在府里能如此随意,自然是高尘陆无疑了。 高江楠听到高尘陆的话,内心默哀,看来今天是没法再逃了。 见她进来,沈枳实倒了杯茶水,放在茶几上,起身走到窗户旁,双手交叉靠在墙上。 高尘陆火冒三丈,忍无可忍道:"哥!这康王府也太无耻了吧!竟打着看病人的幌子来相亲。!" 沈枳实悠悠地道:"哦!看你那脸色,是不太喜欢这门婚事?" 高尘陆坐在沈枳实原先的位置上,看到茶几上有杯倒好的茶水,便自觉地喝了下去, "喜欢个屁!那康王府嫡女不就是那宋晚言吗!宋晚言那人我倒是不觉得什么,我就是看不惯她那个高高在上的母亲。" "不就是个世子妃吗?她再尊贵能尊贵过皇后吗?!人家皇后都没她那做派!平日说话做事总是自认为高人一等,好像自己多有能耐似的!" 她把杯盏放下,接着道;"再说了!人说有其母必有其女,我怎么知道那宋晚言平日里的贤良不是装出来的,反正以后我可不想和她们母女打交道…" 沈枳实在一旁调侃,"可那康王府如今可是京城最为显贵的世家,能和他们联姻,对高家可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高尘陆朝他翻了个白眼:"呸!我才不管什么有利无利,我只知道,往后携手共度一生的两人需得相知相爱。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那宋晚言分明就倾心那魏水浚,哥哥又不喜欢她,她何苦又来扰我哥的姻缘!" 听到从高尘陆口中说出的"往后携手共度一生的两人需得相知相爱"时,沈枳实的眼中蓦然闪过一抹难以言语的慌乱。 高尘陆低头没再看他,口中轻轻嘟囔:"要是哥哥有所属之人就好了…" 一直未开口的高江楠听到这话,脑海随即浮现起山涧中那一抹清冷的身影。 心怡之人啊…… 沈枳实柔了柔眉心,侧首道:"好了尘陆!想来康老王爷他们也快到了,我们还是赶紧离开这吧!" 高尘陆啐道:"哼!我才不走!我倒是想看看这宋晚言脸皮有多厚。" 高江楠皱眉,终于出声:"尘陆,不能任性!" 这话逼得高尘陆不得不走了。 她从床沿起身,不依不舍的看了眼高江楠,才和沈枳实一起退下。 沈枳实和高尘陆出了高江楠的院子之后,一起沿着长廊,往外院走去。 高尘陆盯着前路,茫然地问:"枳实哥,你说哥哥当真没有心怡的人吗?" 显然,她还在为她哥的婚事纠结。 沈枳实悠悠叹气道:"有或没有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若是哥哥有所属之人,那可以和父亲说,直接把人娶过来了呀!就可以不和康王府扯上关系了!" 沈枳实苦笑,这孩子还是太年轻。 他扬起头看着白色的天空,淡淡一笑,"或许,没有的吧。" "嗯……那……"高尘陆顿了顿,最终把心里话说出:"枳实哥,你和我哥年纪相当,也到了议亲的年纪,你可有倾心的人?" 话音刚落,沈枳实的脚步突然停滞。 "怎么啦!"高尘陆侧身,疑惑不解。 "没事!" 沈枳实强压着内心的慌张,故作镇定:"我……算是有了吧!不过……我还不着急的,可以再等几年……" 听到这,高尘陆胸口突然一阵微痛,她尽力抑制着,抿嘴一笑:"真好!不知是哪位秀外慧中的姐姐,能让枳实哥甘心等她!" 沈枳实回忆着,清楚地说道:"一位很平常的女子,喜欢了很久了很久了的。" 莫名的,高尘陆心里有点酸,喜欢了很久的啊…… 沈枳实定定地看着她,笑道:"不过,等到合适的时候,我会告诉你她是谁的!应该很快了!" "哦——"高尘陆淡淡回了一句,不作声了。 沈枳实看着远方的屋瓦,思绪不知飘到了何处。 两人不说话后就走得很快,没多久,就到了内院与外院交叉的路口。 此刻高尘陆的贴身婢女小童正在墙边等她。 高尘陆侧身,问:"枳实哥是从后门离开,还是?" 沈枳实确实是不喜欢和那些人打交道,赶紧道:"我还不想……" 话音未落,高尘陆目光突然转向外院的方向,眼睛一下子就被惊艳了。 另外两个人的目光也不约而同地投向了外院。 傅烟雨经过打扮,身姿已与前天大有不同。 只见她一袭白衣,肩披大氅,清尘脱俗,迎着日光徐徐而来。 她的一举一动都散发着雅人深致的气质,犹如深夜里的月光,明亮洁白。脸上虽戴着冷玉面具,看不清长相,可也见得定是容貌不凡。 高尘陆望着这个女子,这是个怎么样的女子???竟有着如此的……仙姿佚貌!!! 随着女子的靠近,高尘陆已听不到旁边的任何声音。 傅烟雨缓缓走到交叉路口,正面与他们相遇。 旁边带路的嬷嬷朝高尘陆和沈枳实行了行礼,介绍道:"小姐,沈公子,这位是康王府的大小姐,宋安然小姐。" 嬷嬷转过头,又对傅烟雨道:"宋小姐,这是高府的高尘陆小姐和京都长卿堂的沈枳实公子。" 傅烟雨特意盯着沈枳实看了几眼,才颔首行礼,淡淡道:"沈公子!" 沈枳实往她身上扫了扫,微皱眉头,朝她回礼,并顺势用胳膊肘拐了拐旁边呆滞的人。 高尘陆"啊"了一声才反应过来,忙低头回礼:"哈!哈!你好!你好!" 傅烟雨被高尘陆的真实反应给逗笑了,心想,这小姑娘还真有趣! 莞尔,带路的嬷嬷轻声说道:"小姐,沈公子,我们需得赶到楠木院,就先行一步了,还请见谅。" 沈枳实平静道:"无妨!" 只打了个招呼,傅烟雨便在那下人的带领下离开了。 原地,高尘陆还低着头,一愣一愣的,摸不清楚头脑。 沈枳实弹了一下她的额头,笑道:"想什么呢!" 高尘陆一脸懵逼,茫然不解:"那什么……康王府的大小姐不是宋晚言吗?!怎么又……" 候在一旁的婢女小童赶紧说道:"我听说啊,这康王府的嫡长女另有其人!" 高尘陆忙问:"怎么说!" 小童低声说道:"小姐!这几天你没出门,不知道坊间早就将这事给传遍了。" "这康王世子年轻的时候曾娶过一名女子,那个才是原配夫人,可惜这原配夫人命不太好,刚把孩子生下就死了。幸好有留下个女儿,但这女孩在四岁的时候就被康王府送去了外地,所以京都城很少有人知道这位郡主的存在。要不是年纪已到,要回都城议亲,都没人知道原来康王府还有位嫡女。" 高尘陆用手指指着傅烟雨刚才离开的方向,瞪大眼睛,语无伦次:"所……以,刚才的那位……才是正儿八经的康王府嫡长女!!!" "嗯!"小童答认真答道。 高尘陆听了这话,顿时控制不住,仰头大笑,边笑边说:"哈哈!!太好了!那哥哥娶的也不一定就是那宋晚言了!刘沛泽原是续弦来的!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小童俯身,又道:"是的呢!并且,如今的这位世子夫人未出阁时原是之前原配夫人的好友。闲暇时,她总是动不动就往康王府跑,这一来二去就和康王世子看对眼了。那世子在原配夫人丧期满了之后不久就立马把现在的世子夫人给娶了进来。" 高尘陆嫌弃地道:"合着这世子妃还是挖墙脚挖来的呢!" "不过看那大小姐的风姿,想来原先的世子妃也是极为好看的吧!"一旁的沈枳实淡淡开口。 听到这话,小童跺脚,赶紧解释道:"不是的呢!沈公子,你看到了吗?刚才那位大小姐可是带着一个冷玉面具呢?" "这有什么稀奇的?许是容貌太过俊秀,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罢了。"沈枳实不慌不忙道。 小童道:"可我听说啊!这康王府的大小姐虽是气质出众,那脸可是长得极为丑陋。前日堂上康老王爷命她脱下面具,背后的脸可是吓到了不少的人呢!!" "这样啊!那议亲可是难了呢!"沈枳实背靠墙壁,用手支着下巴,喃喃道。 小童无奈道:"是啊!原本想要去求亲的世家一听到面容丑陋,好多都放弃了……" 高尘陆想了好久,还是不愿相信,争辩道:"怎么可能!那位大小姐一看就是人间绝色!我看定是传闻有误!" 她又加重了语气,捂嘴笑道:"我觉得这位宋大小姐倒是个的好姑娘!性格肯定是极好!这次哥哥要是能娶了她,我肯定举双手赞成!" 沈枳实笑道:"你只见过她一面,怎么会知道她性格好不好?" "长得好看,性格肯定也好啊!" 沈枳实扶额叹息,实在是佩服这位小姐以貌取人的能力。 高尘陆又说:"反正都是要和康王府联姻了,那为何不选个事少的,再者,要是最终是那位嫡长女嫁入高家,刘沛泽怕是不会被气死!哈哈!我一想到刘沛泽那脸色……哈哈!哈哈哈哈哈!" 高尘陆捂着肚子,笑得气都快喘不过来了! 沈枳实:"……" 高尘陆从小跟她哥在军营里打滚长大,性子率真,做什么事向来都是直来直往的,如此看不惯刘沛泽,自然是有原因。 第13章 出现 第十三章出现 要说高尘陆有什么极为痴迷到近乎疯狂的事,绝对便是收藏字画。 高尘陆打小便混迹军队,算是个小兵器迷,但假若说把一房间的兵器和一张字画放在一起供她选择,她肯定是二话不说先把那字画拿走。 可恰好那康王府嫡女宋晚言也是极为热衷收藏字画。 两个人志趣相投,倘若有机会结为好友一同欣赏好物,也算是会成为京都城里的一段佳话。 可偏偏有一天,约莫是她刚随父来京的时候吧,京都最大的书画店铺一品天下古斋来了一副传世佳作,号称是燕国大文豪卫凌泉逝去前的最后一副作品——《燕南春山图》。 不用说,她肯定是看上了。 偏偏,康王府的宋晚言也看上了。 拍卖会上,两人针锋相对,叫价也随着两人的怒气水涨船高。 不过,宋晚言终究稳重,有分寸,没她疯狂。 反正最后是她赢了,投下一千两把那画收入囊中——后来回府没差点被她父亲打死。 以为事情就这样结束了。 可好巧不巧,拍卖会那天刘沛泽也在一品天下古斋,她那么疼爱自己的女儿,自然不会愿意看到她的宝贝女儿伤心。 第二天天还没亮,她便以康王府世子妃的身份正式登门高府。 高尘陆不记得刘沛泽当时具体说了什么了,反正就是一堆罗里吧嗦,阴阳怪气的话——什么康老王爷生辰啊!什么孙女孝顺啊!什么割爱啊!什么什么的…… 说话看似体贴人意,可话里的意思无非是你们这些小门小户的人哪有什么资格和她康王府的嫡女争…… 最后的最后,高老将军愣是逼得高尘陆把那幅书画交了出来。 可最最最最让高尘陆生气的是,高府出了一千两买来的书画,第三天就被康王府的那个纨绔少爷当纸烧了…… 高尘陆当时那个气啊!!! 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整两天不吃不喝默悼那幅绝世名画,再加一个暗咒刘沛泽喝水塞牙塞死,吃饭被鱼刺噎死,上茅房被自己的浑水臭死……的叱骂。 那次之后,高尘陆就发誓,以后绝对要和刘沛泽对着干。 刘沛泽舒服,她高尘陆就不舒服。刘沛泽不舒服她高尘陆就倍感舒服。 怎么对着干怎么爽! 好不容易听到刘沛泽的秘闻,还是如此劲爆的,眼里心里能不乐开了花吗!! 那边高尘陆还在傻乐,这边傅烟雨已来到了楠木院。 领她来的那嬷嬷见已把人带到,闲说了几句就退下了。 那人刚一离开,傅烟雨就盯着远处的屋檐,高声说道:"魏公子,你还要在那藏多久!!" 话落,长廊上突然出现了位形容英俊的男子。 见到傅烟雨,魏水浚走近她,说:"宋大小姐,送封信想把你找出来可真难呢!!" 傅烟雨朝他开口笑道:"您堂堂魏府大公子,又身兼大理寺少卿,因那千年难遇的美貌轻松拨得了京都贵公子的名号,集千万人的目光于一身,身边更有不少的达官贵人,找我出来这种小事,怎么能难得倒你呢 " "哦!前几天你不还不知道我吗?那么快就把我的底线摸清了?"魏水浚看着傅烟雨的眼睛,半开玩笑地说:"说,你是不是看上我了?唉……不过你没机会了,我五岁那年就把我自己给卖出去了,现在你要是想追也来不及了……" 傅烟雨知道他和花信的那档子事,又想起几天前在街上收到的信,便挑了挑眉,"魏公子还是安安等着那买主来寻你较好。我就不淌水了。并且,我早就了解到魏公子了,只是您与那书中描述的差距过大,第一次见面没认出来罢了!" 傅烟雨回京前,在梅轩衡的提醒下在玲兰书室看了些介绍京都城里各个权贵的书。 那晚,傅烟雨在魏水浚离开后没多久就记起了先前书里描述这位贵公子的文字——"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额…… 果然不能尽信书…… 书里与现实差距如此之大,也难免她认不出来了。 魏水浚没接傅烟雨的话茬,反而支着下巴,沉思了片刻,喃喃开口:"不过,我现在手头上是真有件麻烦事!" 傅烟雨心头迷惑:"是什么样的事能难到你这个大公子??" "嗯……"魏水浚语气无奈,随后问道:"皊星阁的大火你知道吗?" 傅烟雨顺口答道:"听府里的下人提到过!" 魏水浚忙问:"你有何想法?" 傅烟雨淡然道:"我对它不感兴趣,没有想法!" 魏水浚顿了顿,目光凝在傅烟雨的面具上:"我有时候是真的是好奇,宋大小姐真的是为了嫁人才回来的??" 傅烟雨:"嫁往它国,逃离京都,一生富贵有何不好?!" "切!!"魏水浚闻言一脸嫌弃地道:"大小姐,这种话你就不要对我说了好吗!?你是白泽山庄庄庄的人,世人也许不知白泽山庄庄庄。但我清楚,你要是想,白泽山庄庄庄有的是能力帮你逃离京都,更别说一生富贵了!!" "魏公子,你想多了,白泽山庄庄庄没那么大的本事。" "哎呀,我这是扯哪去了?!说回皊星阁!额……那个……那个我听沈枳实说过,你有过目不忘的本领,这次皊星阁的案子需要你帮我一下。" 傅烟雨犹豫,"这个……" 魏水浚头双手合实,道:"到了这个份上,你就先帮我解了这个案子先吧!你这次帮我,我保证,明年的西羌和亲你要是想我帮忙做什么,我一定为你赴汤蹈火!" 见他提起明年的西羌和亲,想着自己还要别人的帮助,傅烟雨便不好意思拒绝,"你想要我怎么做??" "我和高江楠商量好了,想要你明天去城西安和苑帮忙整理文书,你仔细看看那些文件记录中有没有什么可疑的线索,我总觉得那些文书有点不对劲。" 傅烟雨皱眉,问道:"高将军??" 魏水浚偏头避开傅烟雨的目光,半响后才道:"其实这个案子,表面上是由我这个大理寺少卿负责,实际上真正负责调查的人是高江楠,是皇上暗中交代的。" 傅烟雨神色紧张:"可??高将军怎么会知道我的??" 魏水浚忙解释:"我还没跟他说清你的真实身份,只是跟他说我会找个记忆力好,书法又好的江湖中人去办这事。" 傅烟雨闻言无语地瞥了他一眼,追说一句"你这是算准了我会答应的吧?!" 魏水浚被她说中,不禁摸摸后脑勺:"呵,没有!没有!" "不过……"魏水浚凑近了些,"明日宋小姐还是以傅烟雨的身份去和高江楠接触比较好,毕竟少一个人知道就少一番风险。" 傅烟雨白他一眼,冷眼说道:"多谢魏公子提醒,这点脑子我还是有的!!" 魏水浚后来又稍稍嘱咐了些明日去皊星阁的注意事项。最近大理寺新接了皊星阁的案子,需大改以前慵懒的作风,事务繁多,他交代完事就匆匆走了。 同高尘陆认为的不同,今天这趟不是专门为相亲而准备的,因此傅烟雨并没有同高江楠碰面。 康老王爷刚从高江楠的院子里出来,傅烟雨就陪同他一齐上了马车,草草地离开了高府。 马车回到康王府已是戌时,一到房间,傅烟雨就以身体不适为由锁住了门窗,并把住处所有的婢女给遣叫了出去。 静谧的房间里,傅烟雨点上香,烧好火炭,煮好清茶,端坐桌前,阖目沉思,静静地等待着那人的到来。 长夜漫漫,四周幽静,窗外冷风作响。 许久,香尽,亥时至。 "吱扭"一声,木门不知怎么突然被人从外面打开,一个身穿白衣,头戴白色斗笠的人缓步走了进来。 察觉到声音,傅烟雨掀开眼帘,幽幽开口:"你终于到了!" 白衣女子放下长剑,脱下斗笠,竟露出了一张几乎与傅烟雨一模一样的脸。 但在细细观察之后,两人的模样又有些不同。 白衣女子鼻梁高挺,眼神锋利,一双剑眉加成更是比傅烟雨多了份英气。 傅烟雨眼神示意白衣女子坐下。 女子盘腿坐席,说道:"嗯,我处理完长卿堂在荆州的事后就加急赶了过来,怎么样?有没有耽误什么事??" 傅烟雨边煮茶边说:"我的事情得需过完这个年后方可谋算,不急,你们不用过多担忧。" 白衣女子松了口气:"那就好!!" 白泽山庄庄庄有两位声名赫赫的女子,两人合称"一花烟雨"。 "烟雨"自然指的是傅烟雨,而这"一花"指的便是现今眼前的女子花信了。 傅烟雨拜于梅轩衡门下,最擅治病救人。花信为白泽山庄庄庄郑泽业长老弟子,身上最为人称赞的,是那出神入化的剑术。 但九域长卿堂人不知道的是…… 第14章 办事 第十四章办事 花信那精妙高深的剑术并不是白泽山庄庄庄郑泽业长老所授。 花信,本是交州长翟岛剑术阁掌门人之女,可后来长翟岛惨遭意外灭门,数千人被突如其来的海啸吞没,花信也被卷入海浪当中。 但幸运如她,花信意外被长卿堂堂中人所救,她无处可去,便留在白泽山庄庄庄当了郑泽业长老的弟子。 花信从小天资过人,到达白泽山庄庄庄时仅仅六岁,但那时的她却已将剑术阁的众多剑法记在了脑海里,凭着那些薄薄的记忆,小孩子自个摸摸爬爬练了起来。 剑术阁的招式胜过白泽山庄庄庄许多,并考虑到花信身世的缘故,郑泽业对于剑术就没有多加指导。 可却在医术方面对她要求更严格了些,以至于花信每每向傅烟雨诉苦都不忘提起她的那位魔鬼师父。 傅烟雨与花信常年一同出入,两个人平日里穿的都是白泽山庄庄庄特制的白衣铃兰纱袍,身上那飘然出尘的气质又十分相近,都是面容景秀之人,若不细看,真的很容易将两人混淆。 "不过除了和亲,我还要办另一件事。"傅烟雨用热水温了茶具,倒了盏茶,伸手递给花信,"所以这一个月可能需要你帮我个忙。" 花信捧过茶杯抿了一口,平静道:"什么事?" 傅烟雨把最近几天发生的事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花信。 花信沉思一会,随后说道:"所以你是叫我先替你在康王府待着?然后自己出去找当年那件事的线索,随便帮魏水浚的忙?" 傅烟雨慢慢地喝茶,"嗯!" 傅烟雨回京除了要摆脱康王府嫡长女的身份之外,还有一件事要去做…… 她的母亲名为傅冉秋,乃是白泽山庄庄庄山主梅鹤的师弟傅臻的女儿,当年傅冉秋难产而亡的消息传到白泽山庄庄庄后,傅臻就立刻连夜从白泽山庄庄庄赶往京都。 可让人没想到的是,傅臻刚见到女儿的遗体没多久,就在京都郊外意外身亡。 当年刑部给出的说法是——遭遇歹徒抢劫,是在劫匪与纠缠的过程中被刺死。 那时适逢新皇登基,刑部上下都在整改,根本无人愿意彻查此案。 白泽山庄庄庄当年也没有如今的江湖势力,对刑部施不了压。 新皇践祚,康王府那群人又一心忙着争权的事,更是无暇顾及他的一个小小的亲家的过世。 最后的最后,是远在千里之外的梅鹤派他的徒弟给傅臻收的尸,是冒着暴雪从白泽山庄庄庄赶来的梅轩衡将那位救了无数人的医者给接回了家,而康王府全程没对傅臻的死过问过一句。 所以那件案子的结果显而易见——没能抓住凶手。 白泽山庄庄庄山主梅鹤因此受到刺激,原先不理世事的他,在十年内迅速积累力量,大肆改造白泽山庄庄庄。 如今的白泽山庄庄庄虽然低调,但势力却已暗暗遍布九域,俨然成为了江湖一个不可忽视的存在。 傅烟雨次行的另一个目的,就是查出当年那件案子的幕后之人。 花信偏头往门外看了一眼,笑容可掬地道:"行吧,反正我和魏水浚那事也不着急,再加上最近我那师父又给我捡了些医书,那还有几本没看完,正好趁着这几个月把它们给解决了!" "好,那我去换一身衣服!"傅烟雨起身,走到床前。 她从自己的床匣子里取出套黑衣,以最快的速度换上。 穿戴好一切,傅烟雨立于门前,回头朝着坐在远处的花信,说:"记得隐藏好自己!!" 花信朝她随意地摆摆手,笑道:"这事咱在白泽山庄庄庄都不知做了多少遍了!连那么熟悉你我的师父们都没有察觉,你就放心吧!!" "好" 话音落下,傅烟雨身形一掠,瞬间就消失在了黑夜里。 花信看着空无一人的门口,慢慢整理茶具,嘟喃道:"烟雨这轻功,都快赶上我了……" 魏水浚这些年虽然沉溺于吃喝玩乐、常年不务正业,但浪荡的同时被家里人逼着,终究还是任了个大理寺少卿的职位。 这几年他里里外外还算办过些事,所以这次皊星阁火起的许多后续事务处理还算规规矩矩。 城南皊星阁火起的原因还未查清楚,为了避免破坏一些重要线索,他把书院的许多先生,学生们都暂时安置在了城西安合苑。 为了更好地从那些杂乱的文书档案中查找线索,魏水浚派人小心保护着,把一部分文书给迁到了城西。 次日傅烟雨到达城西时,天才刚刚蒙亮,高江楠还没有到,安合苑大门紧闭着。 目光环顾四周,发现两旁的商铺都还未开门营业。 再往前走两步,却见那小书馆已是木门大开。 傅烟雨思来想去,还是走了进去。 言千初依旧是一袭红衣,但态度却比它第一次来的时候大有不同,见她进门,像是专门在等她似的立刻抬起头,眼神熠熠,忙道:"你来了!!" "嗯"傅烟雨答话间已走到了桌前,言千初顺手为她倒了杯热茶。 傅烟雨伸手接过,看着她喝尽,言千初才道:"冬日天凉,你身子偏寒,多喝点热茶,我这茶可不同你们中原……" 说到这,她忽然住了口。 傅烟雨刚才正在整理衣襟,并没有察觉到言千初的异样,她把雪白大氅脱下,才笑道:"多谢言前辈关心,不过言前辈是怎么发觉我体寒的??" 言千初回过神来,边拨弄着茶具边说:"你脸色不对,我是学医之人,自然能看得出来,这是打小落下的病根吧?" 傅烟雨沉思,随后唇角微扬,淡然道:"是啊!十几年了,四岁那年被雪冻僵,那时候落下的了。" 言千初默默地在火盆里多加了些炭火,"你等一下!"言千初弄完火盆起身,转头走向内院。 不知她在里面干了什么,过了片刻,等她出来的时候,傅烟雨见她的手中多出了两个布袋。 走近木桌,她把袋子一放,解开,里面的有几本书还有袋茶叶。 傅烟雨投以疑问的目光。 言千初扫扫手,缓缓坐下,说:"这茶叶你带回去,茶叶来自西域,御寒的功效极好,你多喝喝,能治好你的体寒!" "那这书……" 言千初呆呆看着袋子里的书,长久才回答:"我凭着记忆写出了生狼毒的属性组成,研制秘法及一些能暂时缓解它毒性的草药,你看看,看对你的研究有没有什么用。" 傅烟雨闻言一惊:"言前辈怎么会知道生狼毒的研制秘法??" "年轻时闯荡江湖接触过,记得一些。" "原来是这样。" 言千初斟上热茶,"刚才看你在门口徘徊,今日不是专门来书馆的吧?来城西是办什么事?" "和一个朋友约好的,没有想到来得早了些,那位朋友还未到,便先进来书馆躲一下寒风。" 傅烟雨口上讲的还未到的朋友此刻正策马往安合苑急奔。 高江楠本是早早离府了的,没承想在路上不注意让马踢伤了两位早起的行人,他急急下马道歉,并留下自己的身份信息,叫他们去医馆看看伤势,赔偿费用到高府获取,这才往城西赶。 耽搁的时间太久,等他到达安和苑的时候,安和苑大门已开,傅烟雨也已经从书馆里出来,又在那等了好一会儿了。 高江楠下马,牵着马鞭,看到傅烟雨时十分惊讶,"原来魏水浚说的那位江湖中人竟然是你?"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和高江楠待在一起,傅烟雨总会感到十分舒心,说话的语气也会一改平日的清淡。 傅烟雨脸上带着笑意,道:"怎么样?是不是很意外。" 高江楠微微皱眉,脸露为难之色,"是,是挺意外的,我没想到傅姑娘你也愿意掺和进这些事。" 在高江楠心里,傅烟雨是一个霁月高风的存在,她应在她的天地里驰聘,他并不愿意将她引入京都的风波里。 他记得在江陵的那段日子,傅烟雨为了尽快救治好伤患,夜夜明灯钻研医书。 仅是为了他这个从未熟识之人,也能几天几夜不眠研制汤药,陪侍左右。 从她身上,高江楠看到了在京都那座富丽堂皇,暗波汹涌的皇城里从不会看到的景色。 午时金黄阳光洒在白衣纱袍上,满山□□遍开,时不时有几只蝴蝶飞过,白衣女子肩负背篓,信步山涧——那是他此生见过最美的风景。 傅烟雨瞄了高江楠一眼,勉强笑道:"高将军,这皊星阁是燕国第一学府,我仰慕多年,今日能有机会帮忙修复藏书局的书籍,心中万分欣喜,又怎么会拒绝呢?" 高江楠深吸一口气,抬头看看,"可这并不适合你,傅姑娘?" 傅烟雨偏头问道,"你的意思是说我的能力不足?" 高江楠赶紧说:"不,不是的,我没这个意思,只是这……" "只是这件事牵扯众多!"傅烟雨笑道:"先是楼衡桥断,再是皊星阁火起,两件事接连发生,难免不让人起疑这前后两者是否有关联?再者,从目前的形式来看,西羌恐怕早已同京都里的某群人建立了利益关系,京都城里各方势力盘旋曲折,此案若想查清定是会遭遇各种阻碍,你是怕我一区区江湖中人会受到牵连吧!" 高江楠闻言顿时大惊,两眼看着傅烟雨,"你怎么会对京都的情形局势如此了解??"他神色略显不安,追问道:"你来京都的目的真的是游玩吗?" 傅烟雨但笑不语,想了想,说:"你不必那么紧张,我刚才讲的那些都是我在满月酒楼听书听来的!" "还有!"傅烟雨望着高江楠的眼睛,肯定地说:"我来京都是真的来游玩的。" 是的,傅烟雨是来游玩的,可宋安然不是。 听到这话,高江楠暗自深吸了一口气。 看着眼前这个长相清秀的女子,他思考了很久,无奈道:"你真的决定淌这趟浑水吗?" "我已经决定了!" 高江楠心想,以她的性格既是下定决心了,那也是难以劝她退出了。 他叹息,"那你今后办事可要小心!" 傅烟雨微微一笑:"高将军!放心,我会的。" "行。" 傅烟雨把从小书馆收到的布袋挂在马身上,高江楠将马绳交给门卫,两人一前一后进苑。 第15章 解释 第十五章解释 安合苑原是先皇修建的一处皇家小园林,专供皇家使用。 可自昌黎帝登基以来,这园林就闲少被用到,原因就是现今的皇帝勤政敬业,一门心思只在朝政上,不喜娱乐,几乎不出宫游玩。 后来明德皇后入住皇宫,昌黎帝在后宫有了牵挂之人,更是没心再要出宫,也就少去理会安合苑,渐渐的,那地方也就废弃不用了。 时隔多年,安合苑如今再次被收拾起来,倒还是可以看得出从前的富丽。 他们来的好像不是时候,这当口学生们正在早读。 郎朗书声传入耳中,纵使经历大劫,那群书院先生和学生们还是兢兢业业地在苦研学术,傅烟雨这样想着,不禁想起自己之前在白泽山庄庄的那些日子。 常年深陷书室,夜夜明烛火到深夜,每日与医学纠缠。 旁人都说她天赋异禀,可谁又知道那些无数个四下无人的夜她是怎么过来的,又有多少次想要放弃。 "傅姑娘!傅姑娘!"高江楠的手指不断地在她的眼前晃荡。 "啊!什么!"傅烟雨从回忆中抽离出来,满是迷惑。 高江楠用手指指着远处的楼阁,"我们要去那!" 傅烟雨顺着高江楠指的哪个方向看过去,"哦!那……" "快走吧!别让人等急了!"高江楠不由分说地就拉起她的手,小跑向楼阁的方向。 眼前的人肃立栏上,背对着傅烟雨,从她的视线上看去,只见他穿着玄衣长衫,左边头上的几绺黑发被编成了发辫,咋看上去有些异域男子的气质。 高江楠上前躬身行礼,后面的傅烟雨也有样学样。 高江楠:"殿下!" 霖王回过头,特意看了眼傅烟雨,说:"这就是你说的人?" "此女子一笔行书写的极好,符合唐先生要求的条件"高江楠小心答道。 "既是你找的人,那就留下吧!" "是!" 霖王简单地挥了挥手,"高将军去柏心室叫唐先生安排任务给她吧!" 高江楠顺着他的话意,不再打扰,转身便把傅烟雨领了出去。 "他就是霖王?"傅烟雨走在前往柏心室的路上,问道。 "你知道他?" "嗯!"傅烟雨淡淡开口,又望着刚才走上去过的楼阁的方向,懵懵地说:"听说他一直没成婚,你说……他是不是在等什么人?" "等人?"高江楠微皱眉头,回答:"我不太清楚他们那一辈的事" "也是,高府前些年才在京都定下来,你又常年在外打战,自然是不知道的!!" "哦,对了!"傅烟雨抬头,问道:"我听人说高府最近好像是在为你选婚吧?你有见到中意的姑娘了吗?" 话题突然转向他,高江楠愣了一下,"还……还……还没呢!" 傅烟雨低头思考,"这样啊!" 见她沉默,高江楠沉思了一会,顺着话题问她:"你有心仪之人吗?" "你问我啊?"傅烟雨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子,很惊讶地问。 "嗯!" 傅烟雨顿了顿,歪着头,笑着答道:"放心,我此生都不会有心仪之人的!!" 话一出,高江楠失了神,心里突然有些空荡荡的。 在他沉思间,傅烟雨已经越过他,走到了前面的长廊上。 两人隔了有一段距离,高江楠才怏怏跟上去。 傅烟雨不熟悉安和苑,所以在走到一处路口处就停住了脚,叫高江楠跟上,才一起往柏心室走去。 等他们赶到的时候,柏心室内已经有人在等他们了。 满头银发,白胡子垂到了胸前,皮肤深皱,两眼深邃明亮,这是傅烟雨对唐徐英先生的第一印象。 唐徐英似乎和高江楠很熟,他一进门就拉着高江楠围炉坐下,忙道:"小兔崽子,外面天冷,赶紧赶紧烤烤火。" 等高江楠依着规矩坐下,唐徐英才看清楚藏在高江楠身后的傅烟雨。 他站在那,一面上下打量着傅烟雨,一面扶着下巴正正点头,呼道:"小崽子,眼光真是不错啊!是个好女娃!" 他招呼傅烟雨坐席,等傅烟雨把高江楠倒给她的热茶喝完,急不可耐地问道:"女娃,你们日子定下了?什么时候正式成亲?哦,还有啊,帖子什么时候给我啊? " "啊!什么"面对这一连串的疑问和唐徐英那八卦的目光,傅烟雨顿时有些懵了。 "哎呀!就是那个……" "师父,她不是!"高江楠还没等唐徐英把话说完就打断了他,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 唐徐英震惊:"什么!你婚事还没定下来?!" "额……嗯!"高江楠心虚地点了点头。 唐徐英脾气上来了,他气滚滚地骂道:"你这小兔崽子,我不是说你婚事再不定下就不要再来我这了吗!?" 他任性地叫喊,完全不顾一旁傅烟雨诧异的目光,"我不管,你给我出去,出去!我都给你半年时间了,你还不给我娶个徒媳回来,你赶紧出去,以后别来我这了!!" 高江楠朝傅烟雨投以一个尴尬的笑,随后迅速把那个正在气头上的老头给拉到房间外面。 傅烟雨一脸疑惑地看着他们在外面挤眉弄眼。 他们在外面谈了大概十几分钟,期间唐徐英还时不时地回头看看傅烟雨。 不知道高江楠使用了什么招式,等唐徐英再次回到房间,脸上已经完全没有了先前的愤怒,反而是笑容晏晏地看着对面的高江楠和傅烟雨。 傅烟雨迷惑地看着这唐徐英一系列反常的举动,这书院的唐先生,是这样的吗? 唐徐英坐在席上,朝傅烟雨笑道:"嘿嘿,姑娘,你是来整理文书资料的?" 傅烟雨转头看着高江楠,有些不确定地答到:"是……是吧……" "工作可累了哦,姑娘确定要去?" "嗯……" "确定吗?"唐徐英又问。 傅烟雨再次看向高江楠,见此,他偷偷地在桌子下踢了踢傅烟雨的脚,用眼神传递着"应下来,等一下再和你解释"的信息。 傅烟雨接收到高江楠的暗示,便朝唐徐英很利落地答道:"嗯!" "好啊!"唐徐英听到这话立马从席上跳起来,激动地说:"姑娘,来,跟着我,老夫我这就带你去常书局看看去!" 转了一大圈,来到常书局。 等见到眼前那排成长队的书架和上面汗牛充栋的文书时,傅烟雨才明白为什么唐先生要反复问她。 那么多书,要等到猴年马月才能修复完啊!! 唐徐英还沉浸在找到人手的喜悦当中,完全没有理会一旁傅烟雨幽怨的表情,依旧一脸兴奋地带着傅烟雨穿梭在书架间。 期间还给她科普文史知识,还讲了许多整理文书的注意事项,还有文档的分类,书架的排号等等甚至在霖王派来的小厮来找他离开时,最后还不忘叮嘱一句——明天之前记熟今天讲的东西。 高江楠在他们忙活的时候一直在旁边候着,直到唐徐英离开,他才机会和傅烟雨讲上话。 高江楠靠在一旁的书架上,打趣道:"怎么样?我这师父有趣吗?" 傅烟雨慢条斯理地摆弄着书架上的书,随口应道:"唐先生,热情奔放,行动迅速,年过花甲,还能对周围事物保持着如此的热情,我佩服。" 傅烟雨整理好书架上的文书,把它抱在怀里,往西南角的书架上走去。 高江楠跟在傅烟雨的后面,追问道:"那你不问点什么吗?" 傅烟雨停步回头,说:"你不是说等一会再解释吗?我在等你自己说呢?" "啊!我还以为……" "所以呢?解释解释呗!从我们今天为什么要去见霖王说起!"傅烟雨把书放在书架上摆好,拍拍手上的灰尘,学着高江楠先前的姿势将头靠在书架上。 高江楠挠了挠后脑勺,说:"那我先讲讲霖王的事吧,昨天霖王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自己进宫向皇上申请要参与调查皊星阁火起之事,皇上应了。所以今天得要先带你去跟他告备。" 傅烟雨耸耸肩道:"所以以后我们的行动?" "我们的行动按原计划。" 傅烟雨扶住下巴,淡淡开口:"那就好!" 高江楠走到傅烟雨的对面,也靠在书架上,双眼看着她,"其实这次的皊星阁火起还有几个月前的楼衡桥断之事,朝堂上有不少的人都认为是霖王所为!" 傅烟雨闻言微微皱眉,疑惑道"为什么?" 高江楠看了看腰间的木牌,抬头说道:"因为今年中秋夜晚,他派人暗杀了皇后。" 傅烟雨大吃一惊,"那他现在为何还好端端的?" "只从刺客身上搜到了霖王府兵的腰牌,现有证据不足,无以定罪。"高江楠顿了顿,又说:"更何况,皇上其实打心底里挺疼爱他的这个小弟的,也不愿杀他。" "哦!" "所以我想,皇上这次愿意让他参与进来,应该也是希望他能自己找到线索,去澄清自己的嫌疑吧!" 傅烟雨点点头,又问:"那唐先生呢?" 第16章 知道 第十六章知道 高江楠:"唐先生是我在汉中的师父,前些年,父亲搬到京都,他也跟了过来,后来考进皊星阁当了先生,他教导了我十几年了,我们关系很好。" "我想问的不是这个!!"傅烟雨按了按自己的额头,郁闷地说:"我是想说,我们在皊星阁的安排是什么?还有唐先生在书院是负责什么工作的?我在这里整理文书的日子,是唐先生带我吗?" 高江楠抬起左手,抓了抓脸,"哦,呵呵,不好意思,说偏了。" 他放下手,回答傅烟雨的问题:"唐先生虽来书院没几年,但如今已经是皊星阁里的三大支柱,除了院长和石齐平先生,便是他的职位最高了。他负责的是管理文档记录方面的工作,所以以后你在这儿,就是归他管。" 他接着讲:"昨晚水浚已经查清了皊星阁火起的原因,如我所想,是由□□爆炸引起的。" 傅烟雨一时迷惘,"你们怎么知道的??" "水浚在皊星阁东北角的一个破旧的小杂房里找到了许多□□。"高江楠耐心地答道。 "这样的吗!!" "嗯!"高江楠抬头望着书架上的书,"□□是朝廷严加管制的东西,关于它的来源去处皊星阁都有详细的记载。所以我们现在的主要工作是翻看今年内关于□□进出的记录,看看从里面能不能找到线索。" 听了这话,傅烟雨好奇地问道:"皊星阁不是一个研究学术的地方吗?怎么也会管□□的进出之事?" 高江楠解释道:"皊星阁是燕国著名的学府,其中的藏书局更是燕国重要文献,档案的储存之处,每年年底朝廷六部都会把他们一年内的各种档案资料转移到皊星阁的藏书局。" 傅烟雨四处望了望,面露愁色:"可那么多资料,我们怎么找?" 高江楠苦笑道"还不止呢?"他抬手往远处划了一大圈,说:"这只是水浚运过来的小部分,大部分的资料还留在通南街的藏书局。" 他还补充:"并且,这一场大火弄乱了藏书局书籍资料的编排顺序,关于□□进出记载的记录的那一部分已经丢失,现今眼前的那部分书籍,已经是水浚尽量按照编号找到的最有可能存在那份资料的书了。" 傅烟雨看着高江楠,挑了挑眉,"我不太认为这些书里面会有关于□□的进出记载的资料!" "为什么?" 傅烟雨抬头仰视书架,脱口道:"我刚才粗略地看了这书架上的书,发现这些书写的都是关于中草药物进出的记录。" "比如这本……"傅烟雨随手从书架上抽出本书,翻开,指着书页上的文字,念道:"崇安七十七年十月六日,尚书刘府二女刘沛泽取合暗香八两,崇安七十七年九月八日,尚书刘府二女刘沛泽取合暗散十两……" 看到这些文字,傅烟雨有些惊讶,脑中好像察觉到了什么,极其不安,她急忙接着翻下去,"崇安七十七年十月十五日,尚书刘府二女刘沛泽取合暗香十五两,崇安七十七年十一月二十日,尚书刘府二女刘沛泽取合暗香十六两……"书中的记录一直写到"崇安七十七年十二月十日"截止。 而傅烟雨看到这,脑中受到重锤,内心就像是被人刺穿了一个口子,脸色也变成了死人般的白色。 崇安七十七年十二月十日,是她出生的那天,同样的,也是她阿娘难产去世的那天。 阿娘难产死去的原因是早产大出血,而这暗香散,作用之一就是促使产妇提前生产。 暗香散,平日里使用的剂量少的话倒是没什么,但要是长期使用,大量使用…… 她又想到先前那刘沛泽本是阿娘的好友,在阿娘待产期间又常来康王府陪伴阿娘一起作息,而刘沛泽在阿娘死后又嫁进康王府…… 这一切的一切怎么会那么巧合? 难道是?难道是阿娘当年?? "傅姑娘,傅姑娘,你怎么啦?你怎么啦?"高江楠见她脸色不对,忙攥住她的手,目光里满是担忧。 她双手紧握,狠狠地咬住下唇,涩声说:"没事……没事……没事……" 原来啊!这一切都只是一场彻彻底底的阴谋。 原先一腔孤勇去追逐爱情的人,到头来也不过是一无所有。 傅烟雨低着头,说着说着就把手上的书丢下,眼泪控制不住地一滴一滴掉落地上,在寂静的书室里响起嘀嗒嘀嗒另人绝望的音色。 面对眼前突如起来的变况,高江楠愕然,急忙说:"傅姑娘,你……真的没事吗?" 突然有一段时间的静默。 高江楠见状赶紧默默地把她护在怀里,抱紧了些,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慰道:"别怕,有什么事跟我说,我帮你分担!" 令人意外的,傅烟雨并不逃避这样的拥抱,她就这样静静地躲在那个温暖的臂弯里。 许久,许久,傅烟雨才从高江楠的怀里钻出来,她勉强笑了笑,声音有些变了:"江楠,对不起,我想回去静静!" 高江楠仔细盯着她,而傅烟雨也不回避他的目光,两人对视着,"好,有什么事记得来找我,我……我……"他还想再说点什么,但话到嘴边变成了,"你先冷静一下!" 傅烟雨"嗯"了一句,声音里有淡淡的忧伤。 "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我想一个人静静。" "好!" 傅烟雨从安和苑出来,从高江楠的马上卸下布袋,拎着它恍恍惚惚地朝长卿堂走去。 独自一人走在大街上,她细想了许多,冷静下来之后,又觉得刚才自己的推测好似有点错误。 阿娘真的是因为暗香散才会早产大出血的吗?真的是刘沛泽吗? 可暗香散是受朝廷管制的中草药,它的取出纳入都会有详细的记录,这刘沛泽不可能会不知道。 若是她专门做的,又怎么会留下如此明显又重要的证据? 再者阿娘出生于白泽山庄庄,自幼学医,又怎么会不识得暗香散的存在? 并且后来祖父不也是跑了一趟康王府吗?若是如此,祖父又怎么会没有查到暗香散? 难道当年她真的只是单纯地取暗香散做药用? 可白纸黑字的记录,祖父当年后来又发生那样的意外? 这未免也太巧合了不是吗? 不行!但靠猜测不能定论,她必须得找到证据才行。 看来,必须得跑一趟永安寺了。 傅烟雨回到长卿堂,刚迈进内院门口,里边就传来一阵嘈杂之声。 其中有一个声音听起来更是极其的熟悉。 傅烟雨疑惑,走了进去 甫一进门,一个茶杯就扔了过来,"咔"得一声,正好砸在傅烟雨的脚下。 站在大厅中央的男子身穿白衣,叉着腰,眉头紧拧,正怒气冲冲地朝她吼道:"傅烟雨!你把花信给我藏哪了!我不管,你快点把她给我放出来!" 他拍打着桌子,"老子打不过也得把她给绑回白泽山庄庄去,决不能让她到京都来嫁给魏家那纨绔!!" 说话的人是梅江漓,这人性格高傲暴躁,最不把人放眼里。 待在白泽山庄庄的那几年,傅烟雨虽然要整日与梅江漓一同学习,但傅烟雨和他向来不和,两人见面必扯架。 可奇怪的是,傅烟雨看不顺眼梅江漓,但她的好友花信却相中了那浑小子。 就在傅烟雨打算为了朋友和睦,咬牙接受他的时候,那家伙给做出了一个让她极其气恼,狠不得一脚把他给踢晕了的事。 说起这事就不得不提提梅江漓这位公子哥了。 第17章 掐架 第十七章掐架 这人虽然自大,但他自负也有他自负的资本。 梅江漓是梅轩衡的儿子,更是白泽山庄庄山主梅鹤的独孙,妥妥的家财万贯。 更何况,梅江漓也不是个单纯无能的人,他对于毒药使用与把控的准确,这是九域长卿堂内人众所周知的事。 也是因为这个,傅烟雨才还会对梅江漓留有一丝丝的敬佩之情。 不过也就是因为他的制毒技艺,让他硬生生把自己追到手的媳妇给作走了。 这位公子哥从小就把穆沙公主当做偶像般摩拜,一生的追求便是制作出比生狼毒更毒的毒药。 为了此目标,他年少时曾狠心发过誓——研制不出来就不成家。 他左左右右也研制了十几年,还是没能制出比生狼毒毒性更强的解药。 等着等着,花信就到了该成婚的年纪了。 花信对待爱情的态度和傅烟雨不一样。 傅烟雨因为她阿娘的结局和想要安心游历江湖济世的缘故,对男子提不起多大的兴趣。 但花信不一样,她生性追求浪漫与自由,向来对爱情有着最美好的憧憬与期望。 所以在她过完十八岁的生辰后,就向梅江漓提出了成亲的想法。 可那浑小子是怎么回答的! 他竟然要花信再等他几年,等他研制出毒药再说。 这…… 傅烟雨当时是真觉得照花信那性格没一剑把他刺死都是那小子命大。 京都魏家多年前曾在交州长翟岛剑术阁住过一段时间,那时候,由长辈们决定,定下了掌门人之女花信和魏家嫡长子魏水浚的婚约。 因为剑术阁被毁,表面上掌门人之女也死了,花信本以为这婚约不作数了。哪曾想,偏偏这时候让她得到了了这十几年魏家人一直在找她的消息。 一方面为了逼逼梅江漓,一方面又担心傅烟雨在京都的情况,还有,她想去魏府把这婚约给退了。 所以一气之下,她就离开了白泽山庄庄庄,走前还跟梅江漓说,他不娶她,她嫁别人去。 这便有了这浑小子的千里寻妻。 傅烟雨收到消息,还以为这位公子哥要过几天才能到达京都。没想到,仅在花信到达的第二天他就追来了。 傅烟雨抬头,见沈枳实和沈书亦都在一旁,可另她意外的,高尘陆竟也在。 她只好压抑住心底的怒火,弯腰捡起废瓷片,上前一步,无视那浑小子的大红眼,看了看高尘陆,又朝沈枳实点了一眼,开口便道:"怎么回事?" 沈枳实知道她是在问为什么高尘陆会在这,回道:"梅公子独自一人第一次来京都,找不到长卿堂的位置,刚好,高小姐经过城门的时候听到沈公子在问路,便把他带了过来。" "这样啊!"傅烟雨玩弄着手上的瓷片,嘲弄道:"真没用!" 梅江漓就气刚才傅烟雨无视自己,现在听了这话,火气都要把头顶上的黑发给点燃了。他指着傅烟雨,暴喝:"傅烟雨,你给老子闭嘴!!!" 碍于高尘陆,傅烟雨没有立马上手把那浑小子给剐了。 她再次无视梅江漓,偏过脸看着一旁眼睛挣得大大的圆滚滚的高尘陆。 她没有向高尘陆道谢,反而是毫不客气地道:"高姑娘,我们有点事要谈,还请你避让一下。" "啊!!"高尘陆惊讶。 一旁的沈枳实也对今天傅烟雨的态度有些纳闷。但事出反常必有妖,他来不及处理太多,先叫书亦把高尘陆带了出去。 人刚走,傅烟雨就一改往日的语气,面对着梅江漓,反击道:"梅江漓,你吼什么吼!!自己把媳妇惹生气了,弄丢了,就来找我撒气来了!!" 她迅速把手上的废瓷片重重地扔在地上,"滚!我不知道她在哪!有本事自己找去,别来烦我!!" 听了傅烟雨这番语气与平日差别如此大的话,沈枳实虽不清楚个中缘由,但还是憋不住"噗"得一声笑了出来。 自己的丑事被傅烟雨当面讲出来,梅江漓的脸涨得通红,立马指着傅烟雨,气愤道:"你给我闭嘴!!傅烟雨,在荆州我可在她柜子里发现了你写给她的信。你还说不是你怂恿她来的?还说不知道她在哪?" 梅江漓高声痛斥:"你知不知道要是她找到魏家了,她就……" "她找到了还能怎么样?嫁了呗!"傅烟雨转身坐在太师椅上,随意说道。 傅烟雨一脸云淡风轻:"还有,不是我把花信叫来的,至于花信为什么会来京都,我相信某人比我更清楚。再者魏家找了她那么多年,听说今年六月魏水浚还专门去交州长翟岛找她,更是险些命丧海里。人家那么坚持,你说花信是选你还是选她!" 梅江漓听了这话,更是急了,他连连跺脚,完全不顾及十多年在傅烟雨面前树立的形象,"傅烟雨,你还说!你还说!她真嫁了魏水浚,那我怎么办啊!!" 傅烟雨倒了杯茶,抿了一口,与梅江漓斗嘴的这会功夫,她已经把从安和苑那受到的忧伤情绪给整理得差不多了,现在正是有兴趣捉弄眼前这个浑小子的时候。 她捧着茶杯,扬起嘴角,"找其他人,反正你不是说不娶人家吗?怎么,不娶人家还不允许人家嫁其他人了。" 说到这,傅烟雨眯了眼,笑道:"还是说你后悔了,又想娶了?唉!现在知道着急了,早干嘛去了!" 梅江漓深低着头,声音轻得如细雨,"我……我这不是找来了吗?只要她还要我,我……我立马回去娶她……" 傅烟雨摆摆手,把杯盏放好,"晚了!!花信已经找到魏家了,婚礼都办了。" "什么!!"梅江漓通红的脸瞬间变得煞白,他嘴唇颤抖着,双目赤红,"五天,就五天,我从白泽山庄庄追到荆州,又连夜不停,跑坏了三匹马才赶到京都,怎么……怎么就赶不及了呢?" 梅江漓双眼含泪,脸色越来越难看,声音也越来越低:"她……真的生气了啊,她真的……真的……嫁给别人了啊……" 眼看着他眼泪就要掉下来,傅烟雨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受不了这位一向高高在上的公子哥在她面前哭。 她赶紧解释:"不逗你了,花信在我那帮我办着事!还没嫁人!" 梅江漓顿时抬头:"真的!"他伸手擦掉眼泪,忙说:"那她在哪?我……我得找她去!" 哪那么容易,真以为眼红几阵我就放过你了? 傅烟雨坐直了身子,"想见她也容易,帮我个忙,忙办好了,我就帮你。" 梅江漓靠近:"什么忙?" 傅烟雨看着梅江漓,挑了挑眉:"帮我找书,查案,找线索,打探消息!" 梅江漓退后几步,"傅烟雨,你这是把我当苦力了??" 傅烟雨把身子靠背,歪着头,"对啊!就是办苦力,爱干不干!!" "不干就别想见到花信!!" 梅江漓沉吟了一下,为了花信,我忍,他又走近,"姑奶奶,我办还不行吗?" 他又问:"那我什么时候开始,现在可以吗?" 傅烟雨伸了个懒腰,"明天吧!明天会有个人去招待你的!" 她又转过头,"沈堂主,你现在有时间吗?我想和你谈谈!" 沈枳实深吸了一口气,你们终于意识到还有个我了…… 第18章 离京 第十八章 离京 书房内,傅烟雨和沈枳实面对坐在桌前,沈枳实察觉到了了傅烟雨的不对劲,于是率先开口:"是查到什么了吗?" 傅烟雨没了刚才和梅江漓斗嘴时的轻松,她的手指有意无意地敲打着桌面,面上一脸严肃,"嗯。有些头绪了,所以我得去一趟雍州永安寺。" "那里会有什么线索吗?"沈枳实询问。 傅烟雨盯着窗外阴沉的天空,喃喃地道:"有故人在那,应该能查到什么。" "还有!"傅烟雨转过头,她还是想再准确地证实一下,"暗香散是隶属于受朝廷管制的药物的范筹吗?如果想找,在哪才能弄到这种药?" 沈枳实惊讶,好端端的为什么要问起暗香散。 他沉思了一会,后道:"暗香散因其毒性特殊,历来便被朝廷严加管控住,它的进纳与取用都有严格的文书记录。因是京城内比较有实力的医馆,我们长卿堂这边会有一些,但并不多。不过我记得,皊星阁内的药房倒是有不少。你怎么突然要问起这个了?" 见他如此问,傅烟雨便不再隐瞒,她闭上了眼,语调渐低,"今早我受魏公子之托,在安和苑内整理皊星阁藏书局的文书时,无意间发现了十几年前的一项记录暗香散取用的资料。" "那里的文字里写着,在十六年前,我阿娘生产的前几个月,刘沛泽在皊星阁取用了剂量不少的暗香散。" 说到这,傅烟雨睁开眼,目光灼灼灼地凝在远处高高的城楼上,"你知道,在我阿娘去世后的第五天,我祖父就从宁州白泽山庄赶来了京都,可在京都没过几天,便意外身亡。联系起这些,我总觉得刘沛泽取暗香散的这个举动不一般。" 沈枳实一怔,脑海快速地思考,"你是怀疑你母亲和祖父的事和刘沛泽有关??" 傅烟雨重重点头,道:"还没有确切的证据,只是怀疑,所以我得修书回白泽山庄,问问师父当年我祖父的死因是什么,当年是师父把祖父带回白泽山庄的,他应该会有所了解。" "可你去雍州是?" 傅烟雨的视线回到沈枳实身上,她回答道:"当年我阿娘那件事的知情人在那里,我再去向她问问一些细节,应该会有些收获。" 沈枳实一皱眉"你会去多久?" 傅烟雨淡淡开口,"不清楚,大概要半个月吧?" "半个月啊……"沈枳实眉头拧成一块,小声自语道:"那江楠的生狼毒……" "生狼毒的研制秘法我找到了。"傅烟雨从衣袖处取出了今早从言前辈那得到的纸,按在桌上。 闻言,沈枳实眸子掠过一抹惊敬,表情十分意外,傅烟雨不愧是傅烟雨。 虽然他内心早就如如海啸般翻腾,但表情仍是平静,问道:"你是从哪得到的?!" 因为与沈枳实有合作,傅烟雨可以说出自己查到的线索和下一步的计划,但言前辈和自己在京都要办的事情无关,且依据言前辈那性子,也不愿自己多向别人提起她。 傅烟雨于是就没有回答沈枳实的问题,只是用手指着纸上的几处文字,说:"你仔细研究一下这几种毒物。若有什么需要探讨的地方,去找梅江漓,那小子对于毒物的了解比我强。" 傅烟雨又补充,"还有就是,在我们还没决定出下一步的解毒方案前,若江楠毒发,那就先按照我之前药方写的那样解毒。你若需要帮忙,可以去找梅江漓,这方面的技术,他懂。" 沈枳实"嗯!"了一声,但好似想起了什么似的,猛地抬头,问道:"你不是要查案?那安和苑那边?还有你无缘无故失踪半个月,康王府那边你怎么向他们解释?" "康王府那边我已经安排好,你不用担心。我接下来要和你说的是安和苑的事。" "明天你帮我和江楠解释一下原因。"傅烟雨眉眼黯淡,"这件事是我违约了,这次我欠他一个要求,等我从雍州回来,他要是想要我做什么,我定会答应他。至于梅江漓,你明天去找江楠的时候把他带上,那人书法也是不错的,能帮上一些忙。" "明天?"沈枳实疑惑,"那你是今晚就要走??" "嗯!" "可……"沈枳实看着窗外黑幽幽的天空,"看天色,今晚会有大暴雨的。" 傅烟雨弹了弹衣角,从席上起身,缓步走到窗前,沈枳实见她如此,随之站起,两人一前一后移步窗前。 长卿堂地处京都城南,这里各式模样不一的建筑雕梁画栋,商贾云集,是全京最为繁华的地段。 书房建在高处,从傅烟雨的视角俯瞰过去,不仅能一览无余城南的街市,向北看,还能望见高高的宫门院墙。 而与北面相对的南方,正是京都城门,此时正被黑云笼罩着,一副暴风雨欲来的姿态。 傅烟雨凝目看着南面的天际,眸子深处的表情难以捉摸。 她微扬起下巴,笑道:"为了能尽快到达,必须早点动身,再说了,我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什么困难没有见过,还能怕了这一夜的暴雨吗?" 沈枳实见她表情如此不屑一顾,又想起之前听到的关于傅烟雨的传闻,便没了担忧,道了句"好吧"就下去帮她备马了。 仅用了不到一个时辰,傅烟雨就把所有需要的东西准备齐全。 她出门时,外面的雨已经下了起来。 黑云压城,阴雨如瀑从天际倾倒而下,整个京都被雨水给覆盖着,乌蒙蒙一片。 见状,十六岁的少女依旧没一丝退缩,她攥紧马鞭,飞身上马,宛若要逃离囚笼一般,径直冲向暴雨。 马蹄声被暴雨的击打声掩盖,雨声可以盖住马蹄的声响,但这京都怎么也困不住一颗想要追求真相的心。 马匹出了城门,傅烟雨的身影渐渐远去,慢慢地,化为一个点,最后,隐入夜中,直至不见…… 第二天一早,梅江漓就被沈枳实给逮着一起赶往安和苑。 马车行驶在古城的街道上,此时天色已亮,红日从地平线上升起,东方散发出的光照耀着这座昨夜已被雨水洗透了的古都。 金色的日光穿过车窗射进梅江漓的眼睛,刺痛的感觉令这位刚从梦中醒来的公子哥清醒了不少。 他放下车帘,揉了揉酸痛的眼,声音满是不满和抱怨,"我说沈堂主,我们这是去哪?傅烟雨那家伙怎么啥也没和我交代清楚就连夜跑啦!我这上哪找花信去啊!" 沈枳实看他那个晕沉沉的样子,笑着安抚他:"梅公子放心,等你到了地方会有人去接应你的,到时候你就知道你要干什么了!!" 梅江漓向沈枳实摆摆手,"好吧!我也懒得想那么多,反正最后能让我见着花信就行。" 他接着哈了一大口气,精神疲倦地说"我困,再睡会,等到了地方再叫醒我,就这样!" 说完立马靠头"呼呼"睡了过去。 见他如此,沈枳实内心实在佩服于这位少爷倒头就能入睡的本事,又想起昨夜傅烟雨的举动,不得不感慨这两位从白泽山庄下来的真的是一个样。 一样的……心大。 因昨天路上的小插曲,高江楠今天特意早了半个时辰出门,到府门前时还不放心地问了管家昨天是否有人来高府索要赔偿。 管家说没有,这让高江楠十分纳闷,他昨日骑的是汗正。 那匹马陪了他五年,从短兵相接的战场到的歌舞升平的京城。 汗正是上沙场厮杀的宝马,曾经从敌人狠毒的刀口下救出过高江楠,高江楠对于它一脚的杀伤力极为熟悉。 昨日汗正的那一脚力度不小,那人必是受了极重的伤,要想治愈,得需要不少的名贵药材,价格不菲,且从他们的打扮上看,三人都不是什么富贵人家。 如此,那为什么不来高府寻求帮助呢? 难道是还没来得及? 到底还是高江楠把人踢伤的,要是那人出了什么事,他的良心也会不安。 于是他再一次叮嘱管家,要是有人来高府索要药费,一定要及时向账房申请,把银两支付给对方。 之后还交代他的管家派人在京都寻找那两人的综迹,若是有他们的消息要及时告诉他。 还要查案,高江楠便不再分心,快速骑上马,赶往安和苑。 等他安置好马,进了柏心室,眼前见到的场景却令他大吃一惊。 第19章 追踪 第十九章追踪 柏心室内,沈枳实坐在一旁慢悠悠地喝茶,而另一边,一位身穿白衣,身形修长的陌生男子正和唐徐英交谈正欢。 陌生男子的语言像是有魔力一般,把唐徐英逗的哈哈大笑,祖宗笑得两眼弯弯,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这……"高江楠站在门口,十分不解。 他这个师父,从高江楠认识他以来,不知是什么缘故,内心便对男子保持着很大的敌意。 想当年,他是付出了一年多的努力才把祖宗给伺候舒坦,让他愿意收自己为徒,而这今天是来了哪方神圣,能让他如此中意开心? 还有,烟雨呢?今天她怎么没来? 为了弄清楚这些,高江楠走近他们,刚到桌前坐下,沈枳实就倒了杯茶递给他,他伸手接过,喝了一口,正想开口就被唐徐英给噎在了嘴边。 唐徐英的目光都在梅江漓身上,连高江楠来了都不知道。 他笑意盈盈,抬手拍了拍梅江漓的后背,嘿嘿笑道,"小子,你有师父了不?看和你聊得那么投缘,要不要拜老夫为师啊?!" 听到这,惊得高江楠脸色瞬间变成了猪肝色。 梅江漓朝唐徐英露出个微笑,"唐先生,我已经有师父了。" "这样啊!"唐徐英像是丢了什么极为宝贵的东西一般,失落地喃喃自语。 他那么自信的人也会被人拒绝,而祖宗竟然也没立马跳起来骂他,这真的是惊得他眼珠子都要跳出来了。 沈枳实在一边注意着几位的谈话,看出了高江楠的震惊。 他当然知道唐先生为什么会如此特别对待梅江漓——还不是因为梅江漓来自白泽山庄,想来唐先生已经从他的举止中看出来了。 唐先生年轻时对医学有较大的兴趣,曾参加过白泽山庄的入学考试,可没有通过。 后来便转了文学,一心研究学术去了。 可纵是如此,唐先生的内心深处还是对医术保持着独有的敬意。 五年前,来到皊星阁,第一步便是接管了皊星阁的药房。 现在见到从白泽山庄出山的人,他更是格外的赞赏和看重。 但为了保护住梅江漓的真实身份,沈枳实没有向高江楠解释,只投过去一个了同情的目光。 梅江漓难得如此尊敬地和人说话,"不过啊!先生,您可以教我整理文书啊,您若肯教我,我铁定叫您一声老师,但拜师的事,可能就……" 唐徐英皱眉,"整理文书?你今天是??" 梅江漓"呀"了一声,拍了自己的额头一下,"刚才没来得及说。" 他搓搓手,"今天我是来替傅烟雨来帮忙的,她有些事要去忙,以后不能来安和苑了。" "啥?!"高江楠闻言又一惊,他想起昨天傅烟雨的异常举动,不禁有些担心,大声发问:"她怎么了?!" 高江楠这声音量不低,震得唐徐英哆嗦了一下。 他转头,这才意识到高江楠也在场,他正想骂那臭小子在他们面前没有分寸时就被沈枳实抢先开口,"她去雍州城办事去了,一时会回不来,叫我今天特意来跟你说声抱歉,还说欠你一个要求,等她回来,你要是想要她做什么,她再履约。" 沈枳实接着补充,"你现在面前的这位是她叫来帮你的,你放心,他本事不小,能帮忙的。" 尽管沈枳实说了那么多,但高江楠只关注了一个信息——傅烟雨去雍州了。 他联系起昨日收到的线报,支着桌子,面凑近沈枳实,心慌地问道:"她去雍州哪里了?" "永安寺!"梅江漓不假思索地把昨夜偷听沈枳实和沈书亦讲话的内容给说了出来。 "什么?!"高江楠瞬间站起来,神色慌张。 "怎么了吗?"沈枳实问。 高江楠眼珠转动着,出口的声音格外的大,"雍州城出现了瘟疫!!" 沈枳实赶紧问:"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昨晚刚收到的廷报!" "不行!"高江楠双手微微颤抖着,高声直言道:"她有危险,我得去一趟雍州!" 话落,着急忙慌地往院门跑去。 "唉!你别着急!"沈枳实想起了什么,赶紧追出去阻止。 等他追到大街,最终还是扑了个空…… 望着没有高江楠的身影的空荡荡的街道,沈枳实内心哀嚎,高江楠,你这是忘记了你身上的毒了吗?! 后面,梅江漓慢悠悠地跨过门槛,迈着步子走过来。 他站在安和苑门口,双手抱胸,看着西边高江楠出城的方向,问道:"那家伙谁啊!他懂医吗?都有瘟疫了还敢去雍州!不怕死啊!" 梅江漓"啧"了一声,"再说了!!如果真的是瘟疫,雍州那边长卿堂会有人去接应她的。" 他大手一挥,"这货啥也不懂,去了,铁定帮倒忙。" "梅公子,咱能别站那说风凉话了吗?!!"沈枳实掉头打断了他,一双眼睛满是忧伤与无奈。 梅江漓双手摊开,耸耸肩,"好!我不说,不说。" 高江楠驭马奔至西城门,临到城门时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掉头直往城南跑去。 晨起没多久,魏水浚吃完早膳后正安安心心坐在案几上,一边滋滋有味地喝茶,一边看着这个月以来京都小名小巷中互传的小道消息,享受着这难得的休憩。 就在魏水浚看得正入迷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砰"得一声响,有个人影快速地从窗户外翻了进来。 这动静大得使魏水浚手上的书纸从手上直接震落,他心底一惊,抬头正想喊"救命"的时候,高江楠阴沉的脸直直地进入了他的眼睛。 魏水浚压压胸口,半响,才回过神来。他站起来,踢踢案角,一脸的怨意,"我说高将军,你能别吓我吗?" 高江楠的脸沉着,说:"我来找你事有急事?" "别!"魏水浚把手挡在高江楠身前,退后几步,表情一脸快哭了的模样,"我这几天已经被皊星阁的事给闹的头昏脑涨的了,高将军,您大人有大量,可别再给我找事了好不好!?" 高江楠走上前去,可他上前几步,魏水浚就退后几步,这样纠纠缠缠了一分钟后,在高江楠强硬的气压下,魏水浚败下阵来。 他退到墙角,攥紧双手,深吸一口气,摆出一副即将赴死的的样子,说:"高将军,你想我帮你干嘛?" 高江楠沉默地后退几步,让魏水浚从墙角处出来,待魏水浚重新坐回案几上,他才开口,嗓音含着前所未有的严肃,"我要离开京城一段时间。" "离开一段时间?!"魏水浚左手握拳紧紧压在案几上,一脸的不可置信,"高大将军,您是不知道你在京都还有多少事要去办了吗?您要是贵人多忘事我可给您数数!"说着就要掰开出手指数数。 高江楠:"我知道,要不然我也不会来找你!" 高江楠从进内开始神情就一直没变过,魏水浚查觉此,语气转为正经,试探性地问:"是又有什么大事发生了吗?" "嗯!"高江楠低声道:"雍州城发生了瘟疫。" 听到瘟疫,魏水浚叫魂似的跳起来,"天杀的!!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 "不!"高江楠抬头否定他,"是几波未平!益州一战疑点重重,皊星阁火起幕后之人更是一点踪迹都没有。" 魏水浚眉头拧成一团,说:"几个月接连发生大事,幕后之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高江楠面沉如墨,"背后那群人手脚做得太干净,前几件事我暗中派的人一点有用的线索都没能找到。" "所以……"魏水浚摸着下巴,问:"你是要亲自去一趟雍州城?" "嗯!" "那里会有线索?!" 高江楠摇头,"不确定。" "那你去那干嘛?" "找人!"高江楠抬头又重复一次,"找想保护的人!" "可……"魏水浚犹豫,"你还有那么多事要去查!" "所以我才来找你!" 魏水浚:"啥!" "我想把我手头上的一些事先交给你。处于我内心一个很重要位置的人去了雍州,我害怕她会有危险,我得去找到她。" "我知道我现在在京要处理的事很多,那些事很重要,可和她的安全相比,我更在乎她。" "她曾竭尽全力护过我,这次我也想和她当初护我一样,守在她身边。再者,京都城里还有你和枳实,你们帮我先稳住京都。你放心,等解决完雍州的事后,我会尽快赶回来的!" 魏水浚眯起眼,"你心里很重要的人?什么人?" 高江楠沉默,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哎呀!好了好了。"魏水浚摆摆手,"你不说我也不问了!" "不过……"魏水浚若有所思道:"我是可以帮你先对付京都的事,沈枳实那边应该也不用担心,但你无缘无故离京,皇上那边你怎么交代?" "如实禀告。"高江楠说。 "你确定?" "嗯!"高江楠的目光飘向远方,说:"雍州城无缘无故出现瘟疫,皇上势必会派人去查,而我会主动修密信向皇上申请去当这个探查之人!" 魏水浚一怔,忙问:"你怎么知道皇上就一定会同意你去!" "我都在路上了,皇上能不同意吗!" 魏水浚吃了一惊:"你这是打算先斩后奏啊!" 高江楠点头,"我等下就会出发去雍州!" 魏水浚脸僵了僵,"你也太着急了吧……" 高江楠神情沉重,说:"路上我会修书给枳实交代好所有事情,你们配合好,京都的事就暂时先交给你们了!拜托!" 谁叫自己老爷子和高家关系那么铁呢!要是被老爷子知道自己不愿帮这个忙还不得被抽死! 魏水浚内心虽有一百个不情愿,但无法子,只好干巴巴地回了一句,"早去早回!" 第20章 异样 第二十章异样 风凉入骨,雪落无声。 皑皑大雪仿佛封住了世间所有的声响。 雍州城城门紧闭,周围静悄悄的,连一声鸟叫都没有,一片死寂。 大雪紧紧裹住古城,将空气中浓浓的的血腥味盖住了不少,若不是傅烟雨多了个心思,差点没察觉。 她牵着缰绳,静静地立在城门下,雪花纷纷扬扬落在她的肩头,与她身上所穿的白衣融为一体。 她抬头,望着头顶上"雍州城"那三个鲜明的大字,心里狠狠地揪了一下。 身为三州交通枢纽的雍州城,本该是热闹非凡,人声鼎沸,各地商贾络绎不绝,而现在,却是没一丝生气,整座城池遍布的气息竟然是安静,还是绝对的安静。 以傅烟雨多年行走江湖的经验来看,雍州城,绝对是出事了。 大雪还在下着,雪花飘飘悠悠,有些遮住了宋烟花的视线。 她当即后退几步,盯着地面默然了半晌,最后,还是决定入城探查一番。 她偏头,将缰绳系在一旁的城门下,随后身形一跳,腾空而起,不过几秒,就越过城门,稳稳当当地落在了地面上。 这雍州城,果然有异样。 城内甬道两边小贩的摊子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像是被盗贼抢过一番,一片狼藉。 各家门窗严闭,街道上空荡荡的,犹如一座死城。 狂风掠过,卷起地上的雪花拍在屋檐上,高楼远处商家的招牌旗号被震得呼呼作响,在这风声中,竟然隐隐约约夹杂着几声清脆叮咚的宛若玉石撞击般声音。 有些不真切,以为是幻听。傅烟雨攥紧了拳头,竖直耳朵,警惕它下一次响起。 "玎玲!玎玲!" 它又响起了,这次傅烟雨听得十分清晰,声音从左边的小巷子里传来,响了两声。 "什么人!"她瞬间转身,嗓音坚硬无比,目光死死地盯着那个安静幽深的小巷子。 寂静,无人应答。 她皱眉,犹豫了一下,为了内心深处的疑问,她最后还是小心地移着步子,慢慢地走进去。 第一步走进,目光所及之处,还是和大街上一样,死寂,半个人影都没有,只是见到了小巷墙角边的几个磕碎了的积水大碗。 她攥紧手,接着谨慎地往小巷更深处走去。 小巷深处更加幽暗冰冷,冬日雪花一片一片落下,地上积了厚厚的几层雪。 傅烟雨脚踩在上面,鞋底早已经湿了,冷气透过脚底渗进她体内,冻得她哆嗦了一下。 她本就畏寒,又连夜不停赶了五天的路,身子现在十分的虚弱。 寒气入体,她终于忍不住,低头抬手拉了拉肩头的雪白大氅,可就在她低头的那一瞬间,身侧突然扑过来一道白影,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是什么,"咔"得一声,头就猛不丁地被人闷头一敲,登时就晕了过去。 雪雾弥漫,天寒地冻,很冷。 许久,许久,睁开眼。 这是哪里?发生了什么? 傅烟雨站在结冰的湖面上,茫然地环顾四周。 此处旷野皆无人,周遭死气沉沉的,无一丝生气。 日光下射,湖面像是一面镜子,反射出刺眼灼目的阳光,她下意识地低头,抬手遮住眼眸。 目光穿过手指间的缝隙,落在冷冰冰的湖面上。 她的眼神如雪,沉沉地盯着湖面上那一道欲裂的口子,心中顿时清醒。 原来,是这样? 她抬脚刻意地重重一顿,湖面上的裂缝瞬间快速地扩大,"扑通"的一声,正在扩张的口子猝然将她卷进湖水里。 冰寒湖水入体,一种窒息的感觉立马袭来,她紧闭双眼,心中竟无一丝一毫的惊慌。 湖底暗黑沉寂,死亡的感受将她包围着,渐渐的,她的意识开始昏沉,体内寒冷与温暖交替,一时间,辨不清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 就在她意识迷离之际,日光闪耀处有人伸出手,她本能地抬手,刹那间,光处的那手一扣,将她用力从湖地抽了出来。 她狠力睁开眼,立马从梦境中剥离,回到了现实。 坐起的瞬间,抓着她左手的另一只手也立马松开。 高江楠睁大眼睛,神情复杂地盯着她。 室内暖烘烘的,案几边的烛火在燃烧,烛光暗淡,光线迷离,傅烟雨恍惚不清地与高江楠对视。 这是怎么了?这是哪里?江楠怎么在这? 傅烟雨内心疑惑不已,以为还没脱离梦境。她摇了摇脑袋,低头闭眼,抬手按按自己的太阳穴,可再次开眼,却还是高江楠的脸。 她眨眨眼睛,一脸迷惑,如果是梦境,为什么江楠会出现在我的梦里? 高江楠不知是中了什么邪,竟和她同步眨着眼睛,眼睫毛一张一闭。 他这举动,落在傅烟雨眼里,更是确定了自己还身处梦中的猜测。 她暗暗攥紧拳头,想着给他一拳彻底敲碎梦境,就在拳头离高江楠鼻子几毫米的距离时,窗外传来熟悉的焦急的叫喊声。 "她怎么样了?" 这声音…… 不是苏师姐吗? 傅烟雨听见动静,即刻止住拳头。 高江楠还没反应过来,愣愣地看着鼻头的拳头。傅烟雨的思绪快速地旋转着,目光飘忽地望着高江楠。 就在两人在纠结如何开口的时候,房门被人推开,有人抬脚迈进房内。 "烟雨是醒了吗?"门口那白衣女子问。 高江楠:"拜你所赐,醒了!!" 听到这话,门前那女子转身合拢房门,往傅烟雨的床塌上走来。 傅烟雨瞪大眼珠子,懵懵地看着白衣女子向她走来,苏师姐? 苏叶在傅烟雨床前坐下,抬手摸摸她的额头,又翻开她的手,特地把了她的脉象。 高江楠用力地抓着衣襟,紧张地盯着苏叶,片刻,见苏叶紧皱的眉头松开,才暗自长吁了一口气。 苏叶把傅烟雨的手放回被子里,又把被子拉直傅烟雨的脖子前,放心地说:"冬日里你连夜赶路,身体虚弱,又适逢大雪,寒气侵入你的体内,致使你旧病复发,这里不是白泽山庄,没法为你行复合之术,于是便兵行险招,为你调了花案香。我就知道你有能力识别出花案香为你织出的幻象,这步棋算是我赌成功了!" 傅烟雨还沉浸在疑惑当中,不觉地用手指着苏叶和高江楠,恍恍道:"你们?这里?我?" 见她把手伸出被窝,高江楠忙不迭把案几上的小手炉塞到她的手上,炭火的热量传送到傅烟雨的手上,热气入体,她才从恍恍惚惚中惊醒。 傅烟雨倚靠在枕头上,揉揉眉心,依旧有些疲惫地说:"原来是苏师姐,我还以为会是什么人想把我困在里面呢!是师父之前为我用过花案香,所以见到那个场景,我才能很快出来!" 每次若使用那种香,梦境里出现的都是大雪铺天盖地的景象,她自然能辨得出来。 "那……你还记得你昏迷前发生了什么吗?"苏叶俯头问道。 傅烟雨扶额紧皱眉头,有些不确定地说"我好像……" 说到这,她的脑子突然之间就被线扯了一下,想起了昏迷前怪异的雍州城。 她忙凑近苏叶,声音提高了好几个调,"雍州城发生了什么事?" 话一出,苏叶和高江楠表情转为凝重,皆低头无言。 最后是身为雍州长卿堂堂主的苏叶开口,嗓音沉重,"雍州城,出现了瘟疫。" "瘟疫"一词一出,傅烟雨脖子上顿时冒起一阵凉意,心开始重重地下坠,果然,和她进城前想的一样。 她想了想,没接下去问瘟疫的具体情况,反而是调转话头,问道:"那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 "还有!"她看着高江楠,问:"你怎么在这?" "怕你有危险,我是来找你的。等你解决完这边的事,我们再一起回京。至于你为什么在这……"说起这,高江楠看向苏叶的目光中饱含怒气,"这个,就得问问苏堂主了。" 苏叶脸僵了僵,弱声道:"不是找到你的,就是我把你敲晕的。" 傅烟雨诧异,睁大眼睛看着苏叶。 苏叶捂着自己的脸,有些为难地道:"雍州城已封城多日,那日大雪,我看不清你的面容,只见有人行踪诡异,轻飘飘地越过城墙进入城内,便以为你同那群投毒的人是一伙的,就……就把你诱至小巷,给了你一棒子……" 高江楠冷哼了一声,话里是少有的讽刺,"苏堂主的眼力可真是好呢!" 苏叶无奈干笑,最近几天,这位高将军为了烟雨的事已经挖苦她好几次了。 苏叶不明白,一个常年镇守边疆的将军为何会突然处处关心烟雨的事,还为了她专门从京都赶来雍州,按理说烟雨不会与他有交集啊? 傅烟雨侧过眸定定地看着高江楠,不知是不是室内太热,她心里竟然无端地升起一股暖意来。 高江楠扭头看苏叶,声音凉凉:"且不说抓到什么人,如若烟雨醒不来,苏堂主打算怎么交代?!" "什么抓什么人?"捕捉到话里的关键词,傅烟雨冷静道。 高江楠抬抬下巴,看着苏叶,傅烟雨的眼神也随着高江楠的动作停留在苏叶脸上。 见傅烟雨在等她的解释,苏叶咬住下唇,长叹了一口气,说:"雍州长卿堂调查发现,瘟疫发生的源头是永安寺。" 第21章 决定 第二十一章 决定 "曲槐山上的永安寺?"傅烟雨问道。 "嗯。" 苏叶垂下眼皮,放缓语调接着道:"十天前是永安寺的庙会,病情是从庙会举办之后才发现的,刚开始,病状只是在一两个人身上出现,可到后来,有相似病症的人越来越多。" "十天前?"傅烟雨疑惑,忙接着问道:"可照苏师姐对病状的敏锐程度,不应该是早就会发觉,及时把她控制住吗?" 苏叶扯扯嘴角,说:"庙会后的第二天,病人陆续出现,我见相同病例的人实在太多,第三天的时候就开始查,当天便查到了瘟疫发生的原因,是有人在永安寺的水中投了毒药。" "那日庙会当天,凡是饮用了永安寺井水的人都患了那种病,恐怖的是,那种病可以在人和人之间传染。查到事实,我即刻报告给了知县,可那群官员却不以为意,就是不愿相信这是瘟疫,还封锁消息,硬是等到病情不可收拾的时候才下令关闭城门,向京报告。" 苏叶低头一顿,无奈道:"可这时再防疫有什么用了,如今整座城的人几乎都被感染了!" "投毒的人……"傅烟雨摸弄着手上的小火炉,若有所思。 高江楠一赶到雍州城就照沈枳实在后来路上传来的信中给他的指示,冲到雍州长卿堂找到了躺在床榻上昏迷了的傅烟雨。 在了解到她昏迷的原因后,内心就一直不安,还没来得及了解清楚雍州城发生瘟疫的原因,现在从苏叶口中听到这事,内心有个强烈的念头呼之欲出。 他想,看来,益州楼衡桥断,京都皊星阁火起,这些事,都能在这里找到答案。 高江楠不知道的是,傅烟雨也和她想到一块去了,但她此时此刻最关心的却不是这个。 傅烟雨此行是来永安寺找故人查清当年事的真相,现在却在雍州城遇到了瘟疫。 没有几个月乌孙使团就要进京,留给傅烟雨继续查案的时间不多,可作为一位医者,她更绝对不能对这场疫情袖手旁观。 "只好,先解决眼前的事先了……"傅烟雨在心里想。 她微微侧头,朝苏叶问道:"中毒之人的症状是怎么样的?" "头发将会在一夜之间变白,肠子会溃烂,病人最后会因肠子变黑粘连在四天内死去。" 听到这,傅烟雨紧张地回想着,随后心底一惊,赶紧拉住苏叶的手,"这种症状不是……" "我知道你和我想到一块去了?"苏叶微微点头,握住她的手,"八天前我已经传信给白泽山庄,梅轩衡长老此时正在路上,应该不日便会赶来,长老和你都是专门负责研究这种类型的毒药,我想你们肯定会比我更知道怎么用药?" 高江楠在一旁插上一句,"什么叫这类型的药?" 苏叶转头正想向和眼前的将军解释,可她还没开口,就已经听到了傅烟雨的声音。 傅烟雨扶正手上的小火炉,向高江楠解释:"如果照苏师姐的描述,那雍州城瘟疫中病人中的毒就是西域的一种毒药,叫柳叶天。柳叶天毒性仅此于生狼毒,是西域天郁族榜上排名第二大毒药,极难破解,我和师父已经研究了十几年,现在还是没能找到最好的解决这种毒药的方法。" "那这毒是无解吗?"高江楠问。 傅烟雨叹息道:"不是无解,只能说是看病人的身体状况受不受得住我们开的药。" 听到这,苏叶咬住下唇,骨节泛白,说:"那群投毒的到底是什么人,心肠如此歹毒,那可是雍州城几万百姓的性命啊……" 傅烟雨听言顿了一下,接着问道:"苏师姐,你说瘟疫是从永安寺起源的?" 苏叶低低"嗯"了一声。 傅烟雨思索片刻,最后看向高江楠,正色道:"江楠,看来我们必须要去一趟永安寺了……" 听到这,高江楠抬头对上傅烟雨的眼睛,语气重重道:"好!" …… 京都,城西满月酒楼二楼的包间里,霖王宋承翰和陈绍坐在桌前。 陈绍抬起眼皮,问:"霖王是怎么看待这次雍州城的瘟疫?" 宋承翰慢慢地品茶,声音冷静:"瘟疫已经发生,这件事皇上和康王爷会安排好,陈尚书不必担忧。" 听到这,陈绍眼睛瞬间转为赤红,他极力抑制自己发抖的手,高声道:"宋承翰,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宋承翰:"噢——,那陈尚书说的是?" "砰"的一声,凳子被陈绍一脚踹翻,他竖起身子出声发问,话语里怒气勃发:"宋承翰,你别给我装傻!" 他目眦尽咧,手指对着宋承翰,怒道:"你既然申请参与了皊星阁火起的查案一事,就说明你和我一样,或者说和昌黎帝一样,已经察觉到了事情的异样!" 宋承翰瞥了他一眼,声音平静至极,"你说什么?陈尚书,我不太听得懂。" 陈绍冷笑一声,面上显现出变幻的神情,"皇后遇刺,西羌莫名挑起益州一战,楼衡桥断,皊星阁被毁……这一系列的事你之前应该一直以为是我做的吧!" 他双手支着桌面,一双眼睛定定地凝视着宋承翰的脸,嘴角微弯:"可这次这事,让我们都明白了……" 宋承翰放下茶盏,不咸不淡地抛出一句:"明白了什么?" 陈绍干笑两声,"宋承翰,别再自欺欺人了!雍州城的瘟疫和当年大火前天郁族人中毒的症状一样,绝对是她,她绝对是回来了!" "她?穆沙公主吗?"宋承瀚微微抬眼,勾起嘴角,冷冷道:"如果你是那么想,那我奉劝陈尚书一句,别做梦了!" "那我们就接着看看吧!" 冷哼一声,陈绍毫不迟疑地大步离开,可在走到门口时又突然停下脚步,背对着宋承翰,神情冰冷地道:"霖王殿下,我真期待接下来会发生的大事了呢?" 陈绍一走,室内没人再出声,安安静静的包间里,宋承翰静静望着窗外,弯了眼眸。 "十六年了,终于,我赌对了。"他想。 …… 常书局内,梅江漓仰天长啸:"傅烟雨啊!你他妈的赶紧给老子快点回来啊!" 沈枳实正在闷头整理文书,耳边传来梅江漓的声音,他慢悠悠地起头回应:"梅公子,我们就快整理完了,你再有点耐心。" 沈枳实表面上话里是这么说,可其实他也确实是被这个给搞的心力交瘁了。 身为京都长卿堂堂主,他本就有好多事务要处理,现在又因高江楠的请求加了许多事情,要是还找不到想要的那份文书,饶是他这样有耐心的人也快放弃了。 听沈枳实这样说,梅江漓垂下头,失魂落魄道:"我们都连续找了五天了还没找到!" 他抬手往后面一挥,"还有那么多文书呢!" 他委屈地说:"照这个速度,我什么时候才能完成任务见到花信啊!" 高尘陆从后一排书架探出头来,朝梅江漓说;"放心吧,再过几天我们就会找到了!" 高尘陆是后来被拖来帮忙的,因为是自己哥哥留下的摊子,又是沈枳实来找的她,所以她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可她着实也没想到这忙会帮得如此累人。 梅江漓哭喊:"你前几天也是这样和我说的!" 高尘陆挠挠脸:"额,这个……" 沈枳实见此不由得叹气摇头,把他手上的文书撤下,拍了拍梅江漓的后背,说:"既然累了就歇会吧!也确实是累了。" 听到沈枳实发话,梅江漓赶紧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高尘陆也因着这话离开书架走到他们身边。 沈枳实走到案几边上,坐下倒了两盏茶。梅江漓和高尘陆也跟着他依次坐下。 这几天的整理文书的工作已经使高尘陆和梅江漓两人混得特别熟,两人一坐下,高尘陆就八卦道:"自认识你,你的嘴里就一直嚷嚷着花信花信的,花信到底是你什么人啊?" "我媳妇!"梅江漓喝了口茶水,肯定地说。 沈枳实上次过后在傅烟雨口中了解到了梅江漓和花信两人的恩怨情仇,听到这,沈枳实和上次一样忍不住笑了出来。 高尘陆迷惑,睁着大大的眼睛问:"可你找媳妇和你要整理文书有什么关系?" 梅江漓表情纠结,捻着小手:"额……这个就说来话长了……" 沈枳实见他表情如此,帮他解围,朝高尘陆问道:"对了,小陆,昨天的宫里的宴会办得怎么样?" 按例,每年十一月份皇后便会在宫里主持举办几场宴会,宴会上会进行诗歌,骑射,剑术等技能的较量。 皇后宴会邀请的都是京都城里各个显贵家待字闺中的姑娘和尚未婚配的少年郎。 所以举办宴会的目的就显而易见,是给那些姑娘和少年提供个机会认识结缘。 至于结果,那就得看各家的本事。 而昨日,正是今年十一月份举办的第一场宴会。 但可惜的是,今年诗会的焦点人物的高江楠却没有参加,这让不少原本为了高将军而来的少女们伤心了好一阵。 第22章 唠嗑 第二十二章 唠嗑 高尘陆摇摇头,"别说了,我是真的没想到那个康王府的嫡长女原来确实如传闻中的那么不堪一击。" 听她提到康王府的嫡长女,沈枳实眉心抽了抽,放下杯盏,忙问:"哦?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高尘陆长叹了一声,"哎!昨日比的是诗词,我本以为她这位正版嫡长女回京能挫挫宋晚言的威风呢,可没想到,等轮到她作诗的时候,她竟真的是一首都作不出来。" 高尘陆垂头,遗憾地说:"其实对我来说她会不会都无所谓,我就是觉得,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暴露出了她的这点,那之后族长们在为哥哥挑选对象的时候她会因为这点减掉很多分。" 听到此,沈枳实不由在心里感慨,"看傅姑娘找的这人是不错,挺会演戏的。" 梅江漓知道宴会上的人并不是傅烟雨,昨天也从沈枳实的口中了解到了宴会举办的目的,亦清楚康王府的那些事,便不想讨论这个话题,只是挤着眼睛问:"尘陆,宴会上你有没有遇到称心的少年郎?" 高尘陆听了,摆摆手,不在意地说:"我都还没及笄呢!" "你没及笄去参加什么诗会?!" 沈枳实偏过头来向梅江漓科普:"今年高江楠高将军因事没能参加宴会,皇后便让尘陆代替他哥去参加,主要是瞧瞧有没有看得上眼的姑娘。这次,京都城里几乎所有待嫁的贵女们都已经来了,未来的高夫人不出意外的话就是从在那一堆人里选择了。" "哦!这样,那你有没有看上哪个可以当你嫂子的姑娘?!"梅江漓不知道高家已经暗中和康王府联姻,便朝高尘陆投过去一个问号。 高尘陆摇头叹气:"我觉得除了康王府那个新回京的郡主气质有些特别外,其他那些贵女都长得一个样,化着一样的妆,穿着差不多的衣裳,红青蓝绿的,亮瞎死我的眼睛了。" 沈枳实皱眉,问:"特别?" "对!"高尘陆肯定地点头,"走到她身边,就能体会到一种特别的感受,那种感觉就像月光洒在身上一样,有点冷,但却很安稳。" 梅江漓听到这,眼睛不自觉地闪耀了一下,这描述的感觉,有点熟悉是怎么回事? 沈枳捧着茶杯,笑道:"你这是对那些贵女们有偏见才会有这种感觉的吧!" 高尘陆小表情有些无辜,扁着嘴说:"才不是呢!" "就是太可惜了,昨日的诗词较量中宋晚言博得了头筹,那郡主在宴会上被宋晚言全方面碾压。" 高尘陆垂头丧气,低声说:"你说真要是宋晚言嫁入高家了可怎么办啊!" "如果新回京的郡主不行,那为什么一定就是宋晚言嫁入高家呢?其他人不可以吗?"梅江漓闻言挠头疑惑。 沈枳实提醒;"康王府早已暗中和高府提出了联姻的事。" 梅江漓呆了呆:"高府同意了!" 高尘陆脸色发僵,苦笑道:"不然呢?谁叫康王府有权有势,高家的族长们脸都巴不得贴过去,又怎么会拒绝康王府提出来的联姻呢!" 梅江漓哼笑一声道:"娶妻是你哥的事,又不是他们娶,关他们什么事!" 他顿了顿,又说:"再者,这婚事还是你哥同意才行,你哥要是不同意,他们能怎么办!" 高尘陆哭丧着脸,说:"我哥这不是不在京都吗!我就怕他们悄悄就把这婚事在皇上面前给定了。" 沈枳实在一旁默默的看着高尘陆,这半个月以来,她一直在为他哥的事发愁,现今脸色都没以前红润了。 见此,沈枳实有些心疼,为了安稳住高尘陆的心,便不再打算隐瞒事情,直接说:"你们别在这吓操心了,这婚结不成的。" "为什么!"梅江漓和高尘陆齐齐转头,大声发问。 沈枳实转动着杯盏,语气平静道:"皇上内心深处不愿高府和康王府联姻,因为他不想将京都两个如此有权势的世家大族捆绑在一起。但凭着皇上这些年对江楠的信任,要江楠是真心喜欢康王府的郡主的话,皇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 "可若江楠是因为康王府的权势不得已才应下那门婚事,皇上知道的话势必会阻拦。高家的族长们也是深媖皇上的心思,才会答应和康王府联姻。" 他放下茶盏,又缓缓说道:"明年二月初乌孙和亲使团将进京,照我们如今皇上的想法,为了削弱康王府的权势,这和亲公主定是会从康王府的两位郡主里选。 "等皇上定好了和亲公主,那剩下来的那位郡主就会是和江楠联姻之人,到那时,江楠再随便挑个理由让皇上出面解了这婚约可不比现在高府直接拒绝康王府好!" "所以!"说到这,沈枳实扭头看向高尘陆,点了点她的额头才又说:"你没见你爹和你哥一直都不着急吗?" "皇上出面比高府出面好,再者,现在皇上最近一个月来都忙着准备乌孙使团来京的事宜,前几天又出了皊星阁被毁一事,还有雍州城的瘟疫,那边正忙得焦头烂额,高府也不好这时去提退婚的事。" "真的吗!"高尘陆摸着额头,激动地说:"高府真的不用和康王府联姻了!" 沈枳实确定地说:"你就安心吧!" 高尘陆心下欢喜,"太好啦!哈哈!" "可是……"梅江漓微思,又说:"你这么知道你哥不会倾心康王府的郡主?!" 高尘陆把沈枳实给她倒好的茶喝下,又咽了咽口水,摇摇手,坚定地说:"别的我不敢说,但我哥现在是绝对不会喜欢康王府那两位郡主中的任何一个的。" 梅江漓皱眉不解,"哦!为什么?!" 高尘陆玩弄茶杯,语气轻松道:"我哥常年镇守汉中,每年就是到过年的时候才会回京都,和康王府的那两位郡主基本都没有过接触,怎么可能会对那两位郡主有爱慕之情。" 高尘陆把茶杯放下,调整了一下坐姿,接着开口:"再往细了说,刚刚回京的那位嫡长女,我哥连面都没见到过,怎么可能会喜欢! "还有,京都几乎人人都知道,这宋晚言喜欢的是魏家的魏水浚,我哥又不会自己没事找事去娶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 听到"魏水浚"这个名字,梅江漓双眼一亮,惊诧道:"魏水浚?!" "嗯!"高尘陆思索道:"说起魏水浚!那公子真是一言难尽。明明自己已有婚约在身却不收心,还要去祸害宋晚言。" 梅江漓自两个月前知道了花信和魏家的婚约后就开始对魏水浚有着很深的敌意,现在有人在他面前说起,他的第一反应便是想了解更多信息以便于接下来对付那个情敌,忙问;"那男子怎么祸害宋晚言了?!" 高尘陆拍拍梅江漓的肩头,"这个你就不知道了吧!我得先跟你说说这个魏水浚。" 她干咳两声,开口道:"魏水浚是当今圣上的侄子,长了一副绝世容颜,凭着身份和那俊帅相貌,在京都不知道俘获了多少贵女的芳心,而那些贵女之中就有宋晚言。 "宋晚言曾写过一首诗,名为赠君,因为是京都第一才女所作,赠君一在诗会上作出便传遍了大街小巷。那首诗的字词,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写的是魏水浚。 "不过可惜的是,魏水浚早在五岁的时候就定下了婚事,定的是交州长翟岛剑术阁掌门人之女花信。婚约的事在宋晚言没写下赠君前魏水浚并没有告诉宋晚言,所以才说那纨绔公子祸害人。" 梅江漓若有所思:"看来那什么第一才女的一腔情义终会成空啊!" 沈枳实听他这样说,质疑道:"也不尽然,十几年前剑术阁被毁,掌门人之女失踪,万一找不回人呢!" 高尘陆听了这话,眨了眨眼,笑道:"若真的找不回那姑娘,魏水浚可是得终身不娶咯!去年魏老爷可是发话了,魏家无论如何只会认花信那一个儿媳。" "对了!"高尘陆一顿,想起了什么,问道:"那公子哥前几个月好像是去了一趟交州长翟岛吧!这回可有找到花信了吗?" "找到了我还能这么忙吗!"说曹操曹操到,魏水浚那响亮的声音从常书局室门外传来。 他脚步飞速走到室内,先是自己动手迅速倒了杯茶喝了下去。 等茶杯见底,他才再次开口说话:"要是找到了,我现在就沉浸在佳人怀里了,哪会像现在这般焦头烂额!" 梅江漓从这话里猜出了来人的身份,自那人进门伊始眼神就一直扎在他身上。 如果说梅江漓的目光能当剑的话,那魏水浚现在应该就是千疮百孔的模样。 高家与魏家虽是世交,但高尘陆向来不喜魏水浚。见到自己讨厌的人出现在自己的视野里,她一把抢回魏水浚手上的茶盏,没好气地道:"这茶是枳实哥泡的,人家同意你喝了吗你就喝!" "哟呵哟呵!"魏水浚斜她一眼,随后跳到一旁坐下,左手肘撑着案几,轻嗤:"你不是说这茶是枳实泡的吗!!那人家都没说什么,你着急个什么劲!" 说完就偏头朝沈枳实挑了挑眉,"你说是吧!枳实!" 沈枳实默默地喝茶,不打算掺和他们二人的事。 "你……"高尘陆指着魏水浚的鼻子,脸上怒意更甚。 第23章 主意 第二十三章主意 进内许久,坐下后魏水浚注意到了梅江漓的存在,他一脸狐疑地看盯着梅江漓看,不知道是什么回事,这男子怎么越看越不顺眼呢! 他收回停在梅江漓脸上的目光,正指着梅江漓,向对面的沈枳实问道:"怎么,枳实,不介绍介绍?" 沈枳实闻言沉默几息,后慢慢地放下茶杯,对上魏水浚疑惑的眼神,噪音平静道:"白泽山庄,梅江漓。" 听到白泽山庄的那一瞬间,魏水浚的脸色有些轻微的变化,但这一小小的异样并没有很明显地表露出来就被魏水浚用笑声给掩盖。 魏水浚虽然每年必会出京到江湖上游玩几个月,但在交州遇海啸被人救起前并没有听说过白泽山庄的名号。 因那次机会,魏水浚知道了原来遍布九域各州的名为长卿堂的医馆竟是白泽山庄所设,同时也听闻了白泽山庄门下的几位比较有名气的医者的名号。 魏水浚笑着,拱手说道:"原来是梅公子,久仰久仰!" 梅江漓闻言一声不吭,埋头依旧在弄着茶具。 场面顿时有些尴尬。 高尘陆在旁一边看着戏,一边在心里戏笑,梅江漓,这事干得漂亮! 魏水浚见这人不理会自己,内心虽气但却没有表现出来。 他压下心底蠢蠢欲出的火气,换了个话题,说:"你们找到我们要的那份文书了吗?" 高尘陆想也不想就回了一句"没有!"说完话她才意识到自己回答了魏水浚的问题,内心顿时有点堵。 "你们没找到,我找到了!"魏水浚说着就从衣衫底下取出件文书记录。 放到案上,那文书的封面写着"□□进出记录"七个大字。 听到这,沈枳实终于不再弄他的茶杯,立马动手翻书开始查找起来。 可他刚翻开书没几页就被魏水浚给打断了。 魏水浚:"别翻了,里面最可能有线索的那张纸被撕了!"说完就翻到那一页,指着书面给他看。 纸张的页数明显不对,沈枳实翻了翻,又对了对文书记录的内容,果然发现不对劲。 确实,最重要的那一页纸不见了。 沈枳实抬头,满脸的疑问。 魏水浚叹息道:"我动用了我在京都里所有的关系,才终于在城西一乞丐的手里找到这个。可惜的是,里面什么也找不到!" 高尘陆这时抛弃了对魏水浚的成见,开始干正事。 她低下头去细细观察那个被撕了一页的地方,随口说道;"那乞丐可有说是怎么得的这本书的?" 魏水浚皱眉:"说是几天前的早晨在城西的街上捡到的。那时候还早,街上空荡荡的,没有什么人,所以找不到失主。" 沈枳实低头思付了一会,又问:"那乞丐有没有可能说谎?!" 魏水浚摇头,说:"不会。" 梅江漓想他的任务应该是不用去做了。他用力敲了敲案几,说:"所以我是不用再在这里整理文书了吗?沈堂主!" 沈枳实漫不经心地道:"嗯!" 文书那么多,整理工作如此辛苦,沈枳实之所以不找其他的人来做这个事主要是怕有人浑水摸鱼将线索毁掉。 那现在已经找到了线索,这样累死累活的事那何必还要他们这些人自己动手呢! 梅江漓对此不意外,他抿了一口茶,又问:"那接下来还要我干嘛吗?" 魏水浚看着梅江漓,终于觉察到不对劲的地方,"咦,枳实,梅公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有,傅烟雨她人呢?" 沈枳实:"这几天你没收到她的消息吗?" 魏水浚低声道:"这几天太忙了,所以就……" 沈枳实打断他,声音清晰地道:"傅姑娘去办别的事去了!把查案的事情交代给了梅公子。" 高尘陆纳闷,"傅姑娘?" 梅江漓:"你把我送到长卿堂那日见到的那个女人!" 高尘陆了然;"哦!原来是她!她也参与了查案啊!" 梅江漓点头,嘴上又问:"所以呢?说了那么多,我接下来要干什么!" 魏水浚扶着额头,思考道:"思绪断了,我还没想好!" 梅江漓听了,斜眼看了魏水浚一眼,不到一瞬就收回目光,端起茶杯平静地回了一句:"没想好就等你们先想好先,我只负责执行任务,不参与思考。" 魏水浚:"呵呵!" 高尘陆的心一直念着他哥的婚事,现在脑子里翁翁回响的是刚才沈枳实说的话。 她撑头想了想,又说:"枳实哥!照你这么说,那这次我哥是不是还是不能挑到合适的姑娘?!" 沈枳实内心苦闷,怎么话题又转回这里了! 梅江漓事不关己道:"你这么说好像是对的!!" 高尘陆反应:"不行啊!他年纪都多大了,这次必须得成婚了啊!" 和高江楠同岁的沈枳实和魏水浚,"……" 高尘陆支着下巴思考,"看来,接下来的几场宴会我得好好替我哥观摩观摩了。" 梅江漓拆台:"你不是说那些贵女都是一个样吗!" 高尘陆不服输道:"刚回来的康王府的郡主是不行了,可万一还有漏网之鱼呢!" 高尘陆思考着说:"我寻思着,要不要给我哥来个比武招亲?" 魏水浚一惊,大声道:"你没发烧吧!" 高尘陆盯着魏水浚,恶狠狠地道:"你有意见?!" "不是!"魏水浚不可思议,说:"你着急也不能着急成这样吧!江楠又不在京都,你怎么比武招亲啊!" 高尘陆不愿看到魏水浚的脸,侧头回道:"可以在皇后举办的宴会上搞,我哥不在我可以上!整个京都能打得过我的名门女眷没几个,我可以先为我哥寻几个看得过眼的姑娘。" 高尘陆唇角露出笑意:"再说了,想进我高府的门,没点武功怎么行!" 沈枳实想起高江楠离京前对傅烟雨态度上的特别,皱着眉头担忧道:"你就别乱办了,万一你选的人里面没有江楠喜欢的呢!" 高尘陆提出观点:"枳实哥!皇上的耐心没那么好。我哥的婚事拖了那么久,这次回京他最主要的事就是成婚。" "可要是今年他自己还没有挑到中意的姑娘,皇上铁定要自己亲自动手赐婚了。趁着还有时间,先挑姑娘总比皇上挑好。" 魏水浚先前没考虑到这点,现在听了这话想了一会觉得这话说的挺对的,于是改变了想法,点头赞同道:"是啊!现在主动权在高府手上,高府有的是能力去挑去选,可要是等到皇上赐婚的话,高府又得成为皇上制衡朝堂的工具了。" 沈枳实想起高江楠离京前的行为,还是不放心:"但是……" 高尘陆试图说服他:"你放心,我会在比赛前说好规则,比武招亲只是初选,终极选择在我哥手上。我先物色一群姑娘,等我哥回来他自己挑。要是他都不喜欢,那可以再退,反正比赛前已经说明了是初选。" 沈枳实想起傅烟雨回京的原因,又联系起她的性格追求,觉得傅烟雨和高江楠应该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那件事怕是郎有情妾无意。 最终沈枳实同意,"好吧!" 梅江漓对此不理解,"所以就算是赢得了比赛,那也不一定就能成为将军夫人。你这样,那些贵女们会去吗?" "你放心吧,高府是京都内比较有权势的世家,我哥又长得好看,你是不知道有多少名门贵女想嫁给他!"高尘陆十分自信。 魏水浚问:"那你打算怎么办这件事?!" 高尘陆看了魏水浚一眼,清了清嗓子,说:"我想先前找皇后去商量商量这事,皇后那么善解人意,通情达理,肯定会同意的。" "再来就是……"高尘陆说到这突然转头望向梅江漓,"你最近这段时间是没事做了吧?" 梅江漓回:"傅烟雨那个女人叫我帮你们查案,现在线索间断了,我好像是没事去做了。" 高尘陆用手撞了撞梅江漓,眨眼说道:"行了!反正意思就是要我们替你安排事做是吧?!" 梅江漓:"我……" 高尘陆指了指沈枳实和魏水浚,说:"现在思路断了,捋线索这事交给他们两去就行了。在没决定出下一步的安排之前。" 她手指随着目光转向梅江漓,说:"你、先帮我准备比武招亲的事先!" 梅江漓望着高尘陆,发问:"为什么是我?" "因为……"高尘陆眨了眨眼,调皮地说道:"我信你啊!你要知道,被得到本姑娘的信任可是好多人求不来的!" 反正在傅烟雨从雍州回来之前也见不到花信,这姑娘帮过自己,那现在就帮个忙还个人情吧! 想到这,梅江漓便没想太多,应下了这门差事。 第24章 分析 第二十四章 分析 入夜后,雍州城的温度急剧下降,白日里下的雪到了夜里更加难以融化,高江楠特意叫苏叶往傅烟雨住的院子里加送了好几斤的炭火,这时候正在傅烟雨的房里帮她调节室内的温度。 睡了一天的傅烟雨入夜后醒来看到的第一个人是高江楠,她哈了一口气,揉揉双眼,慵懒地说:"江楠,你怎么还在这?" 高江楠蹲在火盆用镊子弄着炭火,闻言后快速地把一旁的黑炭加入火盆,随后拍了拍手,转身走到傅烟雨床边。 高江楠坐在床榻上,边理床铺,边问道:"不太放心你一个人!" 傅烟雨看着高江楠,面有愧色,低声道:"你其实不用这样的!" 高江楠把傅烟雨露出被子里的手推回去,温和地说:"外面现在病人那么多,长卿堂人手不够,我不来照顾你谁来照顾你!" 傅烟雨脸上带着苦恼之色,眼望着他说:"我身体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我自己可以照顾自己的。" 高江楠不信道:"你就别骗我了,你只是躺了一日而已,体力怎么会恢复那么快!" 傅烟雨压了压眉心,说:"江楠,我这病一直就是这样的,我恢复得差不多了,真的!" "病?一直?"高江楠敏锐,抬手轻轻摸了摸她的额头,皱眉发问。 傅烟雨抬头,微有诧异:"苏师姐没和你说?" "没有,你这样,我……"高江楠无措地睁大眼睛,"我以为你只是感了重风寒!" 傅烟雨叹气,"其实也没有什么,就是小时候在雪里被冻了一夜而已。" 高江楠抬眼凝视傅烟雨半晌,才说:"一夜?" "嗯!"傅烟雨望向高江楠,笑着说:"年纪小不懂事,贪玩!" 高江楠心疼,"那你现在?" 傅烟雨从容道,"体内偏寒,到冬日里会极易昏迷,不过这几年在师父的调理之下倒是好了很多!" "这病不可以根治吗?"高江楠问。 傅烟雨摇头,悠悠道:"打小落下的毛病,能控制好它就是极好的了!" 高江楠用心道:"那如果以后去一个没有冬天的地方生活,这病以后会不会就不会犯?" 傅烟雨盯着炭火,笑笑:"或许吧!" 高江楠默默地坐在那,眼神有些茫然,不知道在想什么,没再说话。 过了半晌,傅烟雨又回到原来的话题上,"怕时间赶不及,我们得尽快去一趟永安寺!" 高江楠迟疑了片刻,犹豫道:"我知道,可是你才刚刚恢复没多久,我怕……" "江楠,没什么好怕的!"傅烟雨神情平静:"我想你来雍州不只是来找我的吧?!" "嗯!"高江楠很直接。 傅烟雨对这个回答并不意外,继续追问下去,"你什么时候得到雍州发生瘟疫的消息的?" 高江楠低头,"在你离京的第二天!" 傅烟雨听了,十分震惊,"那你怎么能来那么快!" 高江楠叹了口气,有些不得已地道:"我原本没打算来的,但从枳实口中知道你已经动身往雍州去了,就驾马快速追来了!" 傅烟雨盯着高江楠细想,你这是怕我不履行先前说的要帮你的承诺了? 也是,毕竟是关乎生命的事,而且是自己一声不吭就跑出京都,江楠注意一点也是可以理解。 傅烟雨皱眉,满是愧疚地说:"不好意思,我……我不是要逃避查案的事的……" 她一顿,深思一会,很认真地说道:"我之所以加急赶来来雍州是有事是要办。你放心!我答应你的事不会反悔的!我不会逃的,一定会尽量帮你找到生狼毒的解药和查出最近发生的那几件事的幕后黑手。" "我没怪你!"高江楠听到傅烟雨以为自己是不信任她才来雍州的,心里顿时委屈十足。 他低下头,喃喃细语:"我知道你是因为雍州出现瘟疫才来这的,你毕竟是医者,人命关天,我能理解。并且,我追你追到雍州不是因为这个……" 不是?? 这让傅烟雨更不懂了。 她凑过头去,睁着大大的眼睛,十分纳闷,"那是因为什么?" 高江楠闻言抬头,一眼就对上傅烟雨的眼睛,头差点就撞上。 两人距离很近,高江楠的呼吸一顿一顿的,很不稳。 有人已经乱了,有人却还沉浸在其他事上。 傅烟雨没认识到这个距离有些暧昧,依旧大着眼睛,等着高江楠的回答。 高江楠克制了很久,最终还是绷不住。 一瞬间他立马偏过头,压了压胸口,平复自己的呼吸。"因为我担心你!"这话最终还是没敢说出口。 他脸色微微泛红,赶紧以其他事情缓解紧张:"你知道当年天郁族被灭的事吗?" 傅烟雨一愣,下一步立马接上:"知道,十八年前,乌孙和燕国开战前夕,乌孙天郁族不知何原因一夜之间族内一万多人全部被屠。" "天郁族的制毒秘方不会外传,乌孙国本是打算将天郁族人研制之毒用在战场上御敌,这时天郁族被灭,乌孙兵力不敌燕国,乌孙国王又没有天郁族制毒的秘法,只好不战而降。" 傅烟雨侧头看了一眼正在深思当中的高江楠,"你提起这,是觉得最近发生的事会和天郁族被灭一事有关!?" 高江楠平复了心绪,思付着说,"嗯!当年的事,史书寥寥几笔就带过,具体还发生了什么我不清楚,但我敢肯定,这两者绝对会有关联!" 傅烟雨想起一事,垂头思考,"你身上中的生狼毒是天郁族人研制的!" 高江楠点头,接着傅烟雨的思路,"还有这次的瘟疫是由天郁族人研制的毒药引起的……" "过几个月乌孙使团即将进京,会是乌孙国为了当年的事?"高江楠提出自己的猜测。 傅烟雨靠在床榻上默默摇头:"应该不是!最近几年乌孙国国力渐衰,西羌又在一旁虎视眈眈。乌孙此次请求联姻就是为了缓和和燕国的关系,以此求得个安稳。它们没有理由去干这种极易和他们扯上关系的事。" 高江楠想了想:"确实,这对它们一点好处也没有!" 他磨捻着被子的一角,思考:"可要是说是天郁族人的复仇的话……" "也说不过去!"傅烟雨否定他的想法,"当年那场大火绝对无人生还。" 高江楠有疑问:"你怎么知道?" "我师父见到过那个场景!"傅烟雨接着讨论:"那场大火,火光滔天,一万多人都像是被困在一个笼子里活活被烧死的鸟雀。那个夜晚,叫喊声震惊黑夜,火越烧越烈,凉州那一带都俨然变成了修罗地狱。" 傅烟雨又补充:"还有,若是天郁族人,益州那一战怎么都说不过去!" "怎么说?" 傅烟雨摸着下巴,眉头紧锁:"前头能和西羌联络好,后头又可以躲过重重的防守将楼衡桥弄断,甚至还能打败身经百战的你,让中了生狼毒。可见这股势力极其强大。" "可白泽山庄在江湖势力遍布,无论是明面上还是暗地里,从未察觉过这样一股势力的存在。想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就是,那股势力不是江湖势力,相反的,它的老巢在京都,是一股来自朝廷的势力。" "可若是天郁族人,他们绝对不敢待在京都。因为他们的长相与中原人不同,极容易被认出。那股势力能有如今的强大必然经营了许多年。可在天子脚下,天郁族人能安安稳稳地十几年不被认出来,这事不太可能!" 傅烟雨的这番话再一次超出了高江楠的意外,他紧皱双眉,问:"你是怎么知道这么多的?" 傅烟雨沉默地看着高江楠满脸震惊的模样,犹豫了一会,最后深吸一口气,咬紧下唇,神情严肃地说:"江楠,有些事我不能和你坦白,来京都我是有自己的事要去办,此行会来雍州也不是因为瘟疫。" "但我和你保证,我要办的事和你要查的事没有矛盾,也不会对京都势力什么造成影响。只是现在不能和你说。" "连我……也不能说吗?"高江楠错神,他听了那么多,最关注的还是最后这一句话。 "江楠,对不起!你以后会知道的……"傅烟雨看着高江楠紧绷的脸,声音弱如细雨。 高江楠听到这话,脸色泛白,脑袋有点滞了。 他顿了好一会儿,最后低低地说:"那你能和我说,你到底是谁吗?" "白泽山庄,傅烟雨。"傅烟雨回答得干脆利落,没有一丝隐瞒。 高江楠缓缓松开紧握着的手,抬头看傅烟雨,疑惑问道:"白泽山庄?是??" 傅烟雨眼睛看着高江楠,"在宁州,是一个很自由的地方!!" "哦……"高江楠看着傅烟雨:"你应该是很喜欢那里的吧。" "嗯!"傅烟雨低头承认,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抬起头,亮晶晶的的眼睛仔细地看着高江楠的脸,"谢谢你!江楠!" 高江楠受到一惊,问:"为什么这么说?" 傅烟雨侧首微笑着,"不为什么,就想和你说声谢谢!准备好吧,我们明天就去永安寺!很多事情,你到时候就知道了。" 高江楠默然点头答应:"好! 第25章 找人 第二十五章找人 第二天,傅烟雨和高江楠早早地就准备妥当,备好马,戴上白色斗笠和苏叶打完招呼后就飞速地往曲槐山赶。 一路上,雍州城区的街道尸体成堆,白雪融化后,空气中的血腥味浓重了很多。 两人骑马路过,见此情景,内心都是一样的酸涩无比。 马背上的傅烟雨在心中暗暗下决心,一定要快速找到解毒之法,早日结束这场人为的闹剧! 驾马行至郊外,大路空旷开阔许多,两人心照不宣地加快速度。 光秃秃的树干在眼前瞬间就掠过,马下尘土飞扬,两人的马就像箭一样射出。 曲槐山距离雍州城区本就不远,两人加快速度后没多久就到达了山脚下。 这时候正是冬日,抬头望去,山上的树叶几乎掉光,光秃秃的树干连着光秃秃的树枝自成一道别样的风景。 顺着山路往上走,应该是许久没人打扫山道的缘故,上山的路上积了好几层厚重的败叶。 山内环境清幽,见不到除他们俩外的第三个人,空气潮湿,早上的阳光从头顶漏下来形成了形状。 永安寺建在曲槐山山顶,山道上不能骑马,两人要走好长一段山路才能到达目的地。 傅烟雨多年前曾来过这里,对路况早有估计,便不觉得有什么,但高江楠对这山道却颇有微词。 "这是谁人修的路,竟然这么难走?"高江楠边搬横倒在山路中间的枯干老树,边说。 高江楠不准傅烟雨上前帮忙,她无奈就站在一边说:"也不是难走,只不过是最近瘟疫横行,山道没人打扫,多了些上山的阻碍罢了!" "好了!"没过多久,高江楠把树干搬到山道两旁的空地上,扫扫双手,说 :"走吧!" 傅烟雨依着他的指示,迈步往前走。 高江楠跟在她的后面,探手摸了摸空气,不知为何突然冒出了一句:"烟雨,你冷吗?" 傅烟雨无语地瞥了一眼高江楠,低头示意他看看出门前被他死磨硬泡最后强制穿上的大鳌。 "咳咳!"高江楠尴尬地干咳几声,没再说话。 上山的路很难走,两人之后又遇上了灌木丛,溪涧,还有几只野兽。 虽然很艰难,但在傅烟雨和高江楠默契十足的配合下,两人很快解决了那些物理因素,没过多久就到达了山顶。 最终真正到达永安寺门口,不知是不是受到了山道空寂环境的影响,两人对展现在他们眼前的场景,都并不感到意外。 寺庙古朴森严,寺门紧闭,空气中连一丝人烟气息都感觉不到,周围的空气阴冷的阴冷的,虽没下雪,但环境寒气十足。 傅烟雨和高江楠不约而同地望向对方,世界仿佛静止了几秒。 在静止的那几分钟里,两人通过眼神交替默契十足地确定了一件事。 高江楠在前,傅烟雨在后,两人轻手轻脚默默地绕过前门走到了寺庙的另一堵墙下。 虽然周围一点会有人的迹象都没有,但高江楠为了以防万一还是仔细检查了周围,确保万无一失之后,向傅烟雨点了点头。 傅烟雨接受到信号,随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翻过寺墙,高江楠紧随其后,两人利落迅速地进入了寺庙内。 寺庙内的环境和寺门前的环境别无二致,都是一样的空寂。 傅烟雨这样左右看看,通过院内的设计推测两人□□进来的地方应该是寺庙内和尚住的怀安院。 凭着微弱的记忆,傅烟雨开始带领高江楠顺着寺庙内的小路仔细查看情况。 不过让高江楠感到不舒服的是,他总觉得周围好像有什么人在盯着他们看,可细细观察了周围,又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傅烟雨察觉到高江楠的心不在焉,低声询问:"怎么了?是发现什么了吗?" 高江楠左右偏头注意着远处,"没、没什么?" 留意到傅烟雨没回答。他愣了愣,回过头却看见她盯着自己。 "真没什么事?"傅烟雨再问一遍。 高江楠放松神情,说:"真没什么?可能是这环境太安静了,我有点不习惯!" 说完扭过傅烟雨的头,指着前面的路,说:"我们赶紧先走吧!" 傅烟雨对高江楠这奇怪的举动留了个底,她边留意周围的情况边提醒:"江楠,你认真探查,要是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一定要及时注意,我心里不知道为什么自从进山起就一直泛毛。" "嗯 !" 走了有一段路,高江楠看着寺内各处长得将近人高的杂草,皱眉问道:"不过话说回来,瘟疫是从这里开始向雍州城蔓延的,为什么知府都不派人来看管,任由这里荒废。" 傅烟雨解释:"这事我问过苏师姐!"她说:"瘟疫刚开始的时候,苏师姐通过询问那些病人的行动足迹和联系永安寺的庙会,最终怀疑瘟疫的源头在永安寺,而后她派人暗中仔细查看了永安寺的情况,最终在寺内大厅的一口井里发现了病毒。" "苏师姐紧急联系知县,知县便快速查封了这里,不让人进出。" "衙门抓捕了几乎所有的和尚盘查拷问。但考虑到多年来永安寺在雍州城百姓中的名号和如今瘟疫横行的局面,为了安抚民心,知县还是留了方丈和几位和尚留在寺内照看。" 高江楠猜测,"所以你的打算是要偷偷去留意那留在寺内的几位和尚的举动?" "不!"傅烟雨否问,"我并不打算从他们入手,我有一个更好的选择!" "什么选择?" 傅烟雨看着高江楠的眼睛,说:"你跟我来就好了!" 高江楠跟在傅烟雨的身后,永安寺很大,为了不引起其他人的注意,两人专门抄小路走,再加上傅烟雨对路不太熟悉的缘故,两人糊里糊涂绕了好久才到达目的地。 目的地是寺庙的一个小偏室,两边有些杂菜,独留一条小路通向最里面的房屋。 两边的野草很密很高,傅烟雨和高江楠弯腰隐藏着走过去。 偏室的木门看起来有些年岁了,房瓦上缠绕着许多枯萎的木藤,木门上的铁环也看出了生锈的痕迹。 傅烟雨在准备敲门前特意回过头看着高江楠,眉头紧皱,很认真地说:"江楠,你进去后什么也不要说,什么也不要问,答应我,就在一旁安静着好吗?" 高江楠一愣,很奇怪,问:"为什么?" 傅烟雨抬头,语气有些怪怪的:"没有为什么!你照我说的做就好了可以吗?" 见傅烟雨神情如此严肃,高江楠就没多问,乖乖地道了声"好!"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傅烟雨调头,开始拉起木门上的铁环,轻轻叩了几下。 "稍等一下!"门内的人听到有人敲门,立马回应,声音温和。 门内时不时传出铜器相撞的清脆的声音,傅烟雨等了好一会儿,门内的人才起步开门。 隔着白色斗笠,看到门从里面打开,傅烟雨低声道:"沈嬷嬷!" 嬷嬷?! 高江楠抬眼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人,这是一位五十岁左右的和尚,身穿素衣,面上布满了细细的皱纹,眼窝下陷,看起来没有一点女性特征。 和尚听到傅烟雨的话,眯起了眼,"贫僧不太听得懂施主的意思。" "嬷嬷!是我!"傅烟雨下一步就脱了斗笠,露出了自己真实的面容。 那沈嬷嬷见到了傅烟雨的脸后,面上满是惊讶,她注视着傅烟雨,说:"小姐,是你!!" 傅烟雨把手覆在沈嬷嬷的手背上,嘴角扬起,温和道:"嬷嬷,是我,安然来找您了!!" "好!好!"沈嬷嬷激动地无措。 高江楠看着眼前的清景,顿时不知道干该什么。 它牢牢记得傅烟雨进门前的叮嘱,虽有万般疑惑,但始终还是没说出口。 沈嬷嬷赶忙叫傅烟雨和高江楠进内。 房内简陋,布局很小,但胜在干净整洁。 沈嬷嬷招待傅烟雨和高江楠坐下,随后转身在床下取出了个铜质的水壶,之后又把水壶放在火炉上,开始烧水。 沈嬷嬷摆弄好这些,走到傅烟雨身边,不好意思地笑了,"小姐,最近瘟疫横向,曲槐山山上的水不能用,这水是嬷嬷前几天下山打的,隔夜或许有些不新鲜了。" "没事,嬷嬷!安然没那么娇贵!"傅烟雨握住了沈嬷嬷的手,眼波明亮,温柔道。 傅烟雨见到了沈嬷嬷,心情愉快,话里竟然有了几丝孩子气。 沈嬷嬷见傅烟雨眉目舒展,眼睛明亮的模样,心中即有喜悦又有感伤。 她想,要是夫人也能见到小姐如今的样子该多好啊! "小姐!"沈嬷嬷突然想到了什么,紧张道:"现今雍州瘟疫严重,小姐你怎么这时来了,要是感染了可怎么办啊!" "嬷嬷!你放心!"傅烟雨看了高江楠一眼,随后安抚沈嬷嬷,"我们今天就是为了这事来的!" 沈嬷嬷一征,"来这查原因吗?" 傅烟雨默默点头,随后正色道:"不过,在这之前,我想问嬷嬷一些关于我阿娘的一些事!" 沈嬷嬷先前曾是傅烟雨的母亲傅冉秋的婢女。 傅冉秋待在京都的那段时间一直都是她在近身伺候。 后来傅冉秋难产去世后,沈嬷嬷谨遵傅冉秋临终前的遗愿,待在康王府照看着傅烟雨,直到傅烟雨被老王爷送到白泽山庄。 傅烟雨当年离开康王府后没多久沈嬷嬷也离开了康王府,可她离开王府之后就一直遭受追杀。 最严重的一次差点丢了性命,幸好当年有一红衣女子救了她,要不然的话她早已命丧黄泉。 为了逃避追杀,那时红衣女子看她的体型健硕,面庞黝黑,胜似男性,于是给她指了一条路——假扮男人进入寺庙。 沈嬷嬷思考了好久,她虽没有亲人在世,可内心还是牢记着傅冉秋的嘱托,惦念着小姐,为了活命,她最终接受了那红衣女子的帮助。 红衣女子把她改装送到雍州曲槐山,给她谋了个烧厨的生计。 自从进寺庙开始沈嬷嬷就一直担忧自己的身份会不会被人发现,可幸庆的是,十几年了,这里的主持和其他的和尚竟然真的没认出她来。 一时间,沈嬷嬷都不知道是自己隐藏的太好还是那红衣女子一直以来都有在暗暗地援助她。 在永安寺安顿下之后,过了几年,沈嬷嬷终于有机会能和白泽山庄联系。 她忐忑地把信寄出,期盼着能得到一点有关小姐的消息。 最后,她真的幸运地收到了白泽山庄的回信,信中说了好多宋安然的近况,信末还留言说过几个月就来看她。 沈嬷嬷喜上眉俏,那一年,她终于见到了惦念已久的宋安然。 昔日娇小瘦弱的小女孩已经出落的大方,面对她时眉眼温柔,一双杏眼笑起来像极了夫人。 当年夫人的死亡有诸多疑点,考虑到小姐年纪还小,当时她就没和小姐讲太多有关当年的事。 现在小姐主动问起,时机已到,她也不得不说了。 第26章 真相 第二十六章真相 沈嬷嬷低头长叹了一口气,望着门外,和傅烟雨说起了当年傅冉秋常在她耳边念叨的和她自己当年亲眼见到的事。 崇安七十六年,白泽山庄庄著名的医师傅臻下山游历,路过交州,见城内贫苦游民多,就决定暂时留下来。 他打算在城南一角布个小摊子,免费为贫苦百姓看病。 他的妻子早已病逝,那时跟在他身边的,只有他唯一的女儿傅冉秋。 傅冉秋对他的这番决定十分支持,在摊子开设的几天时间里一直在忙前忙后。 傅臻的医术精湛,他的这一举动救活了不少因没银两不去看病,已经在等死的穷人。 摊子仅仅设了几天就在交州城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引得知县都想来亲自拜访这位声明赫赫的大夫。 这交州知县就是宋承书,当时的他因为在京都犯了个小过错而被先皇贬到了蛮荒之地——交州。 透过木门间隙看到宋承书的第一眼,傅冉秋就沦陷了。 那时的宋承书眉目清秀,面庞英俊,穿着一身读书人爱穿的青衫,手持一把折扇,站在门前敲门。 他轻轻地点叩房门,音线柔和,"请问傅大夫是在住在这吗?" 当时傅臻正在外办事,恰好不在。 傅冉秋犹豫许久,随后紧张地开了门。 她神色羞涩,如实地向宋承书说明了情况。 宋承书听到后朝傅冉秋笑笑,说:"那我可以在这等傅大夫吗?" "父亲要好久才能回来的!"傅冉秋小声提醒他。 "没关系!我可以等!"宋承书嘴角轻弯,很有诚意地说。 "好……好吧!"傅冉秋顿了顿,同意了他的请求。 傅烟雨把他请进门,领入大厅坐下,给他泡了一壶清茶。 "公子!"傅冉秋耳根微红,磨捻着双手,轻声说道:"您先坐着等会,我还有些活得干,招待不周了。" "没关系!你忙你的,我就在这等就好!"宋承书又是看着她笑,看得傅烟雨脸颊红透透的,赶紧走开了。 傅冉秋并没走多远,就在呆在正对着大厅外边的院子里翻晒着草药。 四月阳光并不强烈,光线轻轻地打在傅冉秋的身上,让她身上泛了一层薄薄的光圈。 宋承书静坐在大厅的四方椅子上,端起茶杯,边喝茶边默默地看着院子里的人忙碌。 一边的火炉烧着给病人准备的药,空气中微微飘着中草药香,穿着白色纱衣的女子正在药架上翻动药材。 年轻时的傅冉秋是一个美人,长相秀气,鼻翼微挺。因为自小就和中草药打交道,身上总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气质。 傅冉秋的独特吸引了宋承书的注意,他开始留意起这位待人和善,说话总是轻声细语的姑娘。 他安静地看着看着,渐渐就忘记了时间的流逝。 过了很久,夜色渐浓,傅臻直到太阳下山才归家。 他背上背了一大筐的草药,这几天病人太多,草药用得急,得需要他去上山补充。 推开木门,看见大厅灯光明亮,女儿和一位陌生的男子正坐在饭桌上等他。 他有些惊讶,赶紧把背上的竹筐放下,见父亲回来,傅冉秋立马上前帮忙把竹筐搬到院子里。 傅臻坐下,从男子的打扮中他已经对来人的身份有了些猜测。 他坐下,友好地问道:"不知公子是?" 见要找的人已经回来,宋承书把视线从傅冉秋的身上移到傅臻身上。 听到这话,宋承书缓缓起身,对着傅臻行了一个极大的礼。 见来人行如此大礼,傅臻内心有些慌,赶紧扶住男子,语气里充满了好奇,"公子这是?!" 宋承书起身,感激地看着傅臻,说:"先生高风亮节,无偿为贫苦百姓救治,身为交州知县,我这次前来,是代交州城内的百姓感谢您的。" 傅臻听到这话,吁了口气,随后解释道:"身为医者,救治患者,本份罢了。" 雍州的月色很好,和着皎洁的月光,宋承书留下来和傅臻吃了晚饭。 树影斑驳,晚饭时候,宋承书总是有事没事找话谈,可傅臻对他提的话题并无多大兴趣,很多时候只是敷衍地回应。 自那之后,宋承书闲暇时常常往城南跑。 刚开始时他想去帮忙,可现实是他的手脚却并不像他想象的那么协调,说是帮忙,倒不如说是在捣乱。 后来傅冉秋细心地一步步地教他,耐心地告诉他什么药材叫什么名字,如何配药,如何煮药等等。 好在宋承书脑子还算清明,没多久就学会了。 渐渐的,在交州日常的相处中,傅冉秋和宋承书一步步走近,心合在了一起。 交州城的百姓们在看病的时候见到他们两人如此,经常是一脸笑意地打趣他们。 随着日子流走,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了宋承书和傅冉秋的事。 后来的后来,为了姑娘家的清誉,宋承书直接到傅臻面前求了婚。 在外人面前,傅臻往往是副和蔼可亲,凡事都是可商可量的样子,可傅冉秋知道,傅臻内心固执无比,他不赞同的事,很难有人能把他劝下来。 可谁让她是他唯一的女儿呢? 在傅冉秋的苦苦哀求下,傅臻最终还是心软,同意了这门婚事。 意气风发的知县和清雅高华的医女,在当时的交州百姓口中,是一桩极好的婚事。 傅冉秋当年也是这样觉得的。 傅冉秋永远记得,那年鲜衣怒马,妆容鲜艳,五里红妆,眉目如画的男子掀开红帘,她坚定地点了点头。 彼时的她以为,岁月美好,他和她能够一生一世一双人,在时光的洪流中坚守着他们永恒的约定。 可她不知道,他是京都城的王府世子,权力漩涡中心中走出来的人,冷漠和狠辣是他骨子里逃不掉的东西。 无论他如何压制,他始终都是避不开极强权力的诱惑 。 明媒正娶,红帘高挂,一年美好的时光就是他能给她的最好的东西了。 无声无息的,时光静静地流淌。 一年多后,先皇驾崩,太子宋承颐随即继位。 一时间,京都权力架构急剧变化,血色恐怖笼罩全城。 临时接收到康王府的消息,宋承书紧急赶回京都。 那时的傅冉秋已经怀有七个月的身孕,她从宋承书紧皱的眉头里察觉到了什么。 她不想去到那个父亲口中黑暗的京城,可为了不让宋承书为难,她还是选择静静地跟了过去。 大概那时她怎么也不会相信,三个月后她会是那样的结局。 在江湖生长惯了的鸟儿怎么努力都适应不了波谲云诡的京都城。 回京后,宋承书若有若无的疏离令她失望,康老王爷从言语中透出的嫌弃使她陷入自我怀疑,心思各异的名门世家贵女不屑的目光又让她生疼。 没多久,她从下人口中得知,经过几轮博弈,康王府最终成为最大的赢家,稳住了朝堂的动荡,牢牢握住权力,成为了京都城里最为显贵的世家。 而康王府世子的正室,却是一个出身低微,连四书五经都不懂,只会熬药晒药的江湖女子。 这说出去,京都城里大概谁都会笑话的吧! 为了逃避那些嘲弄,亦为了安心养胎,她迁退了各种各样的下人,选择闭门不出。 寂静的院子,幽幽的房间,秋日里,黄色树叶落了满地。 晚秋的空气像是人心,越来越冷。 康王府没人知道那三个月傅冉秋是怎么熬过来的,除了沈嬷嬷,还有、那个人。 那个人,是刘沛泽。 傅冉秋第一次见到她,是在回京后参加的一次诗会上。 那时她受到诗会邀请,本来想推脱掉,但宋承书适时地建议她,说去看看,或许能认识几位好友。 她想了想,最后顺从地答应了。 诗会上,众人皆在看傅冉秋的笑话——她抽到了作诗签,必须得面对着平静无波的湖面做出一首诗。 可她并不会作诗,就在她纠结的时候,刘沛泽站出来解了她的尴尬。 刘沛泽看了看湖面,不多久就作出了一首诗,引得在旁众人纷纷叫好。 就这样,诗会落幕后刘沛泽成为了傅冉秋在京都交到的第一个朋友。 可在这样一个暗波汹涌的地方又怎么会交到知心的好友呢? 傅冉秋以情义待她,她却把她当成了摆脱庶女身份的进阶石。 一腔真情纵是喂了狼狗。 在她来往康王府同傅冉秋坐谈的时候,另一时间另一边的院子里,她又和宋承书花前月下。 傅冉秋到死也不知道,刘沛泽的真实面目。 不知道是不是长久心思郁结的缘故,傅冉秋最后在那年的冬日里长眠。 沈嬷嬷永远记得,随着婴儿啼哭声响起,她的主子永远逝去了。 三个月的时间里,沈嬷嬷亲眼见她的眼睛从晶莹变得无神。 白雪簌簌落了满地,落成一地清冷的光,院子里是无边无际的寂静,就像空气被封锁住了一般。 有时沈嬷嬷在想,或许主子在那个冬天永远睡去并不是一件坏事。 因为这样,主子就可以不用见到宋承书后来鲜红的婚衣,看不见后来另外两人你侬我侬,相敬如宾,子女满堂的场景。 亦不用看到她的父亲为了她来往奔波最后不明不白死去的模样。 至少在当时,在主子的眼里,所有的一切都还没那么坏。 第27章 改变 第二十七章改变 "所以……\"听到这,傅烟雨咬住下唇,面无表情,"阿娘是到死也没看清那个男人和那个女人的嘴脸是吗?" 沈嬷嬷声音微微,低头有些不忍心地说:"小姐,人,总是会变的。" "呵呵!"傅烟雨神情冰冷,咬牙切齿, "变" 她缓慢起身,露出苦笑,"他们血液里流的就是这种东西,哪里来得变不变!!" 头顶传来的声音满是讽刺与嗤笑,闻言,沈嬷嬷失落地低头,默默没再吭声。 门口处的高江楠眼睛心疼地凝望着傅烟雨,静静无言。 空气在这一刻凝固,房间里只有窗外传来的细微风声。 "小姐!"安静了一会,沈嬷嬷再度开口,预言又止,"当年的事……" "嬷嬷!"傅烟雨站定想了很多,沉默片刻,转头看着沈嬷嬷,直截了当,"当年还有其他的事情发生吧?" 沈嬷嬷抬头长长地看着傅烟雨,疑惑小姐怎么会知道。 傅烟雨看着沈嬷嬷,眼神示意她继续往下讲。 沈嬷嬷表情伤感,沉声道:"当年夫人的死或许不是意外?" 傅烟雨心下泛起凉意,弯腰手撑桌面,神情急切,"真相是什么?" 沈嬷嬷艰难而无奈地说: "夫人在待产的最后两个月,没出府,安胎的药都是刘沛泽送过来的。" 傅烟雨毫不犹豫,立刻追问:"为什么是她?康王府里没大夫吗?" 沈嬷嬷懊恼地说:"府里是有的!但从发生那一次意外后夫人就不喝府里的药了" "什么意外!"傅烟雨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 沈嬷嬷缓缓道:"那次夫人喝了府里的安胎药之后,腹泻不止。这事不知怎么的被刘沛泽知道了,她后来特意跑来安慰夫人,还提醒夫人这是有其他的人要害夫人肚子里的孩子。夫人害怕再次中招,就没再喝府里的药。" 联系起在柏心室发现的有关暗香散的文字记录,傅烟雨顿时惊觉,迅速问:"那你知道刘沛泽的药是怎么来的吗?" 沈嬷嬷紧张地回想,"她好像是和夫人说是从外面的药房里买的?" "阿娘没有检查过药材的成分吗?" "没有。"沈嬷嬷摇头,"夫人对当时还是刘小姐的刘沛泽十分信任。" 等沈嬷嬷说完这些,再结合起下山前从白泽山庄师父那得到的线索,傅烟雨在脑海里已经大致推断出了当年事情的真相。 她死死地咬住自己的嘴唇,恨意布满了眼眸。 没想到啊!没想到! 太过信任的结果是背叛,所有的真心都崩解破碎。 不远万里,放弃自由自在的江湖生活,为了所谓的山盟海誓来到这吃人的京都,最终得到的,却只不过是个名头上的正牌夫人的头衔。 太讽刺了! 到这里,傅烟雨的脸色难看,骨节泛白,声音沉重,她强压住内心的震动,说:"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是从什么渠道?又是如何得知康王府里送给阿娘的药有问题?" 沈嬷嬷有些懵,"这刘沛泽当时没有解释。" 傅烟雨语调极低,神情严肃得可怕,"一个外人,未经通报,能随随便便进入王府,这康王府的门是那么容易进?" 沈嬷嬷弱弱地回答:"刘沛泽和夫人解释说是□□进来的。" "呵!"傅烟雨冷哼一声,眼神寒冷,"作为京都城权势最高的王府,每天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他们,康王府的守卫会那么松?" 沈嬷嬷神情诧异,"小姐你是说……" "嬷嬷!"傅烟雨打断她,眸色冷淡,"我相信当年阿娘意外腹泻不是意外。" 她目光十分冷静,"当年阿娘的死亡,他宋承书和刘沛泽绝对逃脱不了干系!" 沈嬷嬷骤然惊醒,"小姐,我以为当年的事只有刘沛泽参与,没想到世子也……" "嬷嬷!"傅烟雨叫住了她,双目闭合。 过了几秒,她复又睁开,表情冷得像是凝固成了冰,"我想知道阿娘去世后,我祖父傅臻从白泽山庄赶到京都后又发生了什么!" 听到这,沈嬷嬷沉默了一会,神色凝重道:"小姐知道当年我离府后为什么会被追杀吗?" "为什么?" "因为我不小心撞见了杀人凶手!" 傅烟雨一惊,"怎么回事?" 沈嬷嬷接着道:"傅先生来京后立刻去查看了夫人的遗体,我相信先生是看出了什么,所以后来才被人暗杀。" 沈嬷嬷慢慢地说:"傅先生下午看完了遗体后,当天晚上便从后门出了府。我当时正好在后院,见到刘沛泽跟着傅先生出去。她当时行迹很可疑,我怕有什么意外,就跟了过去。" "我老骨头行动慢,等赶到的时候,傅先生已经躺在了血泊里。" 沈嬷嬷惋惜,流下两行清泪,心中酸涩,"我还记得的,他紧紧攥住我的手,把一块玉佩交给了我,嘴里嚷嚷着说孩子,孩子。" 沈嬷嬷抽噎着说:"为了那句孩子,我跟在小姐身边呆了三年,那三年,我一直没敢和别人声张这件事。直到小姐离府后,我在离开京都的前一天,藏在行李里的玉佩被刘沛泽发现。" 傅烟雨赶紧问:"那块玉佩现在在哪?" "在我这,还留着!"沈嬷嬷起身从床柜底下取出了一块白绿相间,略有些缺损的,圆形的玉佩。 她把圆形玉佩递给傅烟雨。 傅烟雨伸手接过,拿起玉佩仔细端详,眉目紧皱。 沈嬷嬷擦了擦泪水,说:"当年要不是那红衣女子帮我,大概我这人早没了,这玉佩也不会能保留至今。" 傅烟雨疑惑,忍不住还是问:"那红衣女子是什么人?" 沈嬷嬷说:"他说她只是路见不平,叮嘱我不要挂记着。" 这样啊! 问完想问的事,沈嬷嬷早已疲惫,入夜后早早地就歇下了。 …… 山上的夜晚很安静,傅烟雨对着干净的月光,神情平静地观察着手中的玉佩。 静夜之中,传来高江楠的声音,"你……是康王世子的嫡长女?" 傅烟雨把目光从玉佩上抽离,看着高江楠,强行地笑了笑,"嫡长女那也得有人认吧!" 高江楠呆呆地望着她,这一刻的傅烟雨和之前他认识的那个姑娘相差太大了。 她静立在夜里,月光笼罩她全身,映出她骨子里的冷漠。 气质冷淡疏离,表情漠然,眼神里有傲视一切的冷光。 四周静谧,傅烟雨突然开口,微微一笑,"江楠,你觉得我的性子怎么样?" 高江楠默默地凝视着傅烟雨,脑海里换了几百个词语,最终说出:"善良,冷静。" 高江楠话一落下,傅烟雨紧接着凄凉一笑,"不!" 傅烟雨盯着高江楠的眼睛,不疾不徐,一脸淡漠,"我是个性格狠辣决绝,睚眦必报,冷血狠毒的人。" 高江楠一顿,茫然地看着她,"这个……" 傅烟雨笑笑,突然话锋一转,"江楠,你知道我是怎么度过在白泽山庄的十几年的吗?" 高江楠盯着傅烟雨的脸,问:"怎么、度过的?" "三岁刚被送到白泽山庄的时候,我一直认为是自己的错。"傅烟雨仰头说道。 "当时我想,要是我不去和那群下人争辩,会不会阿娘就不会死!至少啊,在我心里没有死。" 烟雨看着天边的繁星,自嘲,"我在八岁以前,一直以为自己是被人遗弃的孩子。我想,我或许会和这天边的星子一样,一直孤零零地呆下去。" 她目光深邃而幽远,"所以当时的我啊!性格孤僻,不太愿与人相处,以至于在白泽山庄山内闻名!" 傅烟雨偏头,问:"你知道他们给我取了什么外号吗?" "什么?" "白面鬼?" 高江楠惊奇:"啊?!" 傅烟雨看着他,嘴角勾起,"我在八岁前,不苟言笑,面部表情不会动,我不会主动去和人相处,别人叫我我也是一笑置之。"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傅烟雨的回答干脆利落。 傅烟雨笑笑,"不过我也挺感激那时的我,整天整夜地埋在书海里,勤奋得我现在想起来都有些害怕。" "要不是十四岁下山流历,看了某些世人自私的鬼脸,我或许还傻傻地认为被人丢在白泽山庄是我的错呢!" 高江楠脸色微有茫然,"可……康王府后来不是去接你回来了吗?" 傅烟雨神情冷淡:"是啊!接回来了,可暗中藏匿的鬼心思又有谁知道呢!" 她看着高江楠,目光颇有深意,"最近京都权力有些变动你不会不知道吧?" 高江楠向她点了点头,"嗯,我知道,接连而来的意外已经引起了皇上的注意,他已开始在暗中查探京都城里各家的底线了。" 傅烟雨冷冷一哂,"康王府占据京都权力最为高贵的位置那么多年,皇上难道不会有些戒备?" 她嘴角露出嘲叽的笑,"毕竟,康王府还是流着皇室的血脉的!" 高江楠睁大眼睛,问:"你是说?" 傅烟雨微仰下巴,淡淡道:"康王府表面看似尊贵,可十几年来屹立不倒,皇帝怕是早已起了压制之心。" "就算这三个多月以来的事不是康王府干的,康王府的地位也支撑不住了。" "这我知道。"高江楠回答。 "所以啊!"傅烟雨一脸淡漠,"康老王爷把我这个名义上的嫡长女接回来,说到底,不过是拿来挡刀,代替宋晚言去和乌孙和亲罢了!" 傅烟雨扬起唇角,"可他想的太简单了,我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三岁小孩了!" "高傲自大,真以为旁人都是傻子!!" 高江楠沉吟片刻,又问:"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对待康王府" 傅烟雨闻言嘴角上扬,锋芒毕现,满身寒意,"康王府吗?任何人都要为他们自己做过的事负责。接下来,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的!!" "所有人,都逃不掉!"傅烟雨再次开口,眼中是冰冷的光。 第28章 袭击 第二十八章袭击 天边显现出鱼肚白,曲槐山早晨的空气十分清爽,雾气飘散,阳光照在远方的山林,恍然间,让这座山有了些与世隔绝之感。 这天早上,高江楠轻轻地推开木门,就见到傅烟雨静静地站在沈嬷嬷院子里的井口前,盯着井底,若有所思。 他想了一会儿,缓步走到井口前,弯下腰,也仔细地看着井底。 "看出了什么了吗?"高江楠问。 傅烟雨面色沉静,并没有回答他。 她转身在院子里荡了一圈,拿来了一个水瓢,一圈绳子,一个桶。 她默默地把绳子系在木桶上,顺着井沿,缓慢地放下去。 过了一会,一桶微微飘着白色颗粒的水被拉了上来。 高江楠安静地看着傅烟雨操作,她掀起袖子,用水瓢盛了一瓢,拿至鼻间。 傅烟雨闻了闻,半晌过后才说:"苏师姐的判断没有错误,就是柳叶天。" 高江楠脸色微变,说:"从中可以得到什么线索吗?" 傅烟雨默默地把水倒回井里,放下水瓢,"没有!" 她叹了口气,"我们再去寺里的其他地方逛逛吧,或许会有其他线索!" 高江楠站起身,"好!" "对了"高江楠突然脚步一停,问:"你的身体现在怎么样?" "还好!" 高江楠看着傅烟雨脸上淡漠的神情,心底暗叹,看来,过了一夜,她还是没从昨天的事中恢复出来。 想了一会,他朝她露出个灿烂的笑容,"所有事情都会好的,放心,我陪着你面对!" 微风扫过脸颊,四目相对之时,傅烟雨突然觉得压在头顶上的事情似乎没有那么难了。 温热的气息细若游丝地流在他们两个之间,她怔楞了一下,低头堪堪避开高江楠热烈的目光。 她心思细腻,其实从这些天的相处和观察之中,已经猜出了高江楠的心思。 怎么面对,傅烟雨还没有做出决定。 拒绝吗?还是…… 扪心自问,傅烟雨对他是有好感,可阿娘血淋淋的例子摆在她的面前,她不敢去赌。 再者,她不想同京都城里的高门世家牵扯上关系,只想好好地找出当年的真相,揪出凶手,然后用她自己的方式,解决该解决的人。 最后,顺着和亲的机会,随便以一个"假死"的借口结束这一切。 但现在,见到高江楠柔和的眼神,她突然就生出了放弃去和亲的念头。 傅烟雨努力地摇了摇头,尽力让自己清醒。 无论怎么样,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先把雍州城里的瘟疫解决,至于自己和他的事,等解决完当年的事先吧! …… 野草悉悉索索,脚步声一顿一顿。 傅烟雨和高江楠猫着身子,仔细地在寺庙里寻找线索。 躲在野草下,眼前走过两个熟悉的身影,高江楠盯着走过去的僧人,眯眼,眉目间突然露出疑惑。 傅烟雨看了看他,解释道:"这些都是知府留下来照看永安寺的和尚!" 高江楠依旧皱着眉头,说:"可……我在京都城的街头见过他们!" 他咽了下口水,迟疑道:"他们那时他们的样子明明不是和尚。" 听到这,傅烟雨一番惊醒过来,拉住高江楠的手,立马问:"是在哪遇见的?他们当时在干什么?" 高江楠声音低缓又清晰,说:"那天早上,我骑马不小心伤到了他们,事情紧急,就没有来得及把他们送到药房,只给了些碎银子给他们。他们的伤势看起来很重,我叮嘱他们要是银两不够的话可以去髙府找管家要。但我后来去问管家,管家却说没有人来找过他。" "你是什么时候见到他们的?" 高江楠迅速回想,"皊星阁火起后不久,也是我们在安和苑见面的那一天!" 说到这,高江楠一顿,猛地恍然大悟,"是他们!" 可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一声剑响,利刃破空而来,高江楠躲闪不及,当下就被划了一刀。 傅烟雨猛然一惊,抓住高江楠的肩膀就腾空而起,迅速避开了接下来的袭击。 她落到一处空旷之地,甫一站定,立马查看高江楠的手臂。 伤口只流出了淡淡的很少的血。幸好,躲闪及时,手肘只是受了轻伤。 傅烟雨回头,目光与那两人狭路相逢。 远处的那两和尚一高一矮,全身流着杀伐之气,眼神阴鸷,死死地盯着他们两人。 傅烟雨看了看他们的身形与站定的姿势,眼色一沉。 糟糕,这是遇到专业的杀手了! 说时迟那时快,光芒一闪,傅烟雨抽出鞋内藏好的冷剑,直接就杀了过去。 "哐!哐!哐!" 刀剑碰撞,铿锵声打破了寺庙内的静谧。 如此大的打斗声,竟然没有惊动寺庙内的其他人的注意,高江楠想,看来,这永安寺是一定不简单了。 高江楠见傅烟雨动手,立马也加入了战斗。 可就在他刚迎击之时,他面前的高个子和尚的脸上突然浮起了诡异的笑。 高个子和尚一闪,手上不知道何时多了一包白色粉末,迅速就朝高江楠洒了过去。 视野内一片雪白,高江楠以手遮面,快速地退后了两步。 "咳!咳!咳!" 他眉头紧锁,抓住胸前的衣裳,重重咳嗽,肺部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在哪里,呼吸不过来,腹部绞痛,似是要撕裂开来。 他额头上的汗水越来越多,高个子和尚的脚步越来越近,高江楠青筋暴起,努力撑住,尽力不让自己倒下去。 他挣扎着,突然寒光一亮,高个子和尚的剑已经稳稳当当地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也就是那一瞬间,高江楠终于支持不住,眼前一黑,整个人直直地坠落下去。 "姑娘!" 高个子和尚的声音高高响起,傅烟雨的注意力移到那一边,见到倒在地上的高江楠,心狠狠一跳。 和尚把剑从高江楠的身上移开,直指傅烟雨,眉头一挑,笑道:"他的性命,还要吗?" 听到这,傅烟雨一顿,随后利落地把剑往旁边一丢,直接道:"你想怎么样?" 高个子和尚见机眼神一偏,另外那个和尚立马上前把傅烟雨的手绑了起来,大力一踢她的脚,"扑通"一声,傅烟雨双腿跪了下来。 高个子和尚眼若深谭,捏起傅烟雨的下巴,看着傅烟雨的眼睛,厉声说:"我要,寺庙内所有和高江楠接触过的人,死!!" 闻言,傅烟雨内心咯噔一声,想起沈嬷嬷,悚然道:"你把沈嬷嬷怎么样了?" 那和尚只冷冷笑,没有回复。 "你到底把她怎么样了?!"傅烟雨挣扎,高高喊。 和尚目光如剑,狠厉地道:"所有背叛宗主的人都没有好下场,就算她,也不会例外!" "什么背叛?什么宗主?!沈嬷嬷什么也不知道,你到底把她抓哪去了!!" 和尚嘴角带着嘲弄,大手一勾,"带走!!" "你想带走谁!!" 等那和尚的声音落下,远处幽静的山林突然传来了一道低沉的声音。 来人轻轻地从山林里跃起,身着白衣,飘然而至。 傅烟雨抬头,呆呆地看着来人,师父? 梅轩衡神色疏离,说话客气,"少侠!你带走我的人至少得问问我的吧!" 见到来人是个老头,高个子和尚皮笑肉不笑地哼了一声,"我看你这老头是在找死!" 说着就抄起家伙朝梅轩衡那边飞去,梅轩衡冷冷地瞥他一眼,手指"嗖"地闪出几根针射了出去,目标准确,针一下子扎入了那两和尚的穴。 两人顿时脚步停滞,没挣扎几下就倒地沉入了深睡。 傅烟雨跌跌撞撞地从地上站起来,双眼茫然地看着梅轩衡。 梅轩衡同时也在看着傅烟雨,他微皱起眉头,缓步走到傅烟雨身边,沉默着去解绑在傅烟雨的手上的绳子。 "师父……我……"傅烟雨眼光暗淡,预言又止。 "有什么事,回长卿堂再说!"梅轩衡解了绳子,面对着傅烟雨,很平静地说。 第29章 确定 第二十九章 确定 在高尘陆两天两夜持之以恒的软磨硬泡下,皇后终于同意了"比武招亲"的事。 这事确实荒唐,明明是哥哥要娶亲却是妹妹在台上和一群贵女们打架。 高尘陆刚把这事说出来后就遭到了高家族长们强烈的反对,见和族长们谈不妥,高尘陆迅速调整行动找了皇后。 皇后深思熟虑后最终也不知道是怎么就同意了高尘陆的请求,排除众议,立马派人着手准备大会的事。 京都城里的百姓们最喜八卦吃瓜。 大会的告示一出,连着四天,京都城的大街小巷没有人不在讨论这件事,雍州城那么严重的瘟疫都被他们抛到了脑后。 借着高尘陆的福,这几天,城里的武馆,兵器馆生意大好,老板们银子哗啦啦地进账,心里都止不住地感激高家小姐。 满月酒楼还为此特意开了个栏目,实时在线讨论京都城里名门小姐的练武进度。 说书先生在台上讲得热情似火,台下观众听得有滋有味。 当下人气最高的夺冠选手是康王府京都第一才女宋晚言。 因为康王府的身份地位摆在那,百姓们猜测高府怎么也不敢得罪康王府,等到时候正式对决,高家小姐定是会放水。 还有就是,前一次康王府嫡长女宋安然在诗会上的表现实在是差强人意,因此大部分的百姓们便是觉得这嫡二女宋晚言或许会是最后的赢家。 高尘陆练完武,从小童的口中听到坊间这样猜测,嘴角嘲弄道:"哼!她宋晚言练过武吗就想赢我?!京都城里百姓们的眼睛什么时候变得这样瞎了!!" 小童候在一旁低声劝说道:"满月酒楼都在传,说高府已经和康王府暗中定下了婚约,等正式上台对打的时候小姐会放水给宋晚言呢!!" 高尘陆笑笑,"不过我是收到了康王府的信!" 小童:"啊!" 高尘陆玩笑似地说:"他们叫我放水给宋晚言!" 小童不解,"小姐同意了" 高尘陆眼尾勾起,"同意啦!" "可是……"小童难以相信,"小姐不是最不喜欢宋小姐嫁入府了吗?" 高尘陆眼底的笑意很奇特 "答应了就要去做吗?毕竟,谁也不敢预料到时在台上会碰到什么意外" 小童恍然大悟,"原来小姐打的是这样的主意啊!" 高尘陆不屑地说:"照宋晚言那个小身板,恐怕是连剑都拔不出来。在台上的时候应该不用我动手,风一吹,她大概就能倒了!" 小童嘴巴张开,又说:"小姐,你可不要粗心大意,我打听到刘沛泽花了大价钱请了个极有名的武者去教宋晚言了!!" "我管她怎么样呢!哼!!反正我绝对不会如了刘沛泽想把女儿嫁到高家的这个心思!!"高尘陆放下手中的剑,走到一边,从小童手上拿布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抬高声音道。 两人说话间,校场上有人缓慢移着步子向她们这边走来。 高尘陆远远地就猜出了来人是谁,她擦擦汗,喝口水,整理好衣服等那人靠近。 梅江漓看到高尘陆刚练完武的狼狈样子,皱着眉,满脸表示着"不忍直视":"高大小姐,连个小小的什么招亲大会你都要把自己练成这样,有必要吗?" 他捂住自己的口鼻,把手上的文件递给高尘陆,"我翻了翻里面报名参加的贵女,发现这些人当中不是不会武功的,就是半吊子一个,你有必要这么折腾自己吗?" "你懂什么!"高尘陆一把从他的手里把文件扯了过来,没好气道:"我这是以防万一,这可是我哥的终身大事,要是出了个黑马我打不过怎么办!!" "是!是 !是!"梅江漓捏住自己的鼻子,从鼻腔里发出这句话。 高尘陆侧头注意到梅江漓捂着口鼻,气道:"唉!我说梅大公子,我身上味道是有那么臭吗?你要这样和我说话!!" 梅江漓和傅烟雨一样,都有着严重的洁癖,他捏着鼻子无声息地后退,"呵呵!不是……不是!" "算了!"高尘陆摆摆手,无所谓地道:"本小姐忙着呢!懒得理你!" 说完翻看手上的资料,梅江漓捂着鼻子和嘴巴,看着这位大小姐,无语腹诽,"说什么忙,说什么关乎她哥的终生大事,可最后还不是把所有的有关大会的破烂事都交给我去搞!!" 梅江漓撇嘴,"心也真大,就不怕我把这事给搞砸了……" "嗯嗯!很好!!"高尘陆看完梅江漓的汇报文件,拍拍梅江漓的肩头,赞扬道:"事办得不错!!" "咳咳!"干咳一声,梅江漓默默地用两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把她的手移开,又退后了几步,才说:"明天大会正式开始,地点又在宫里,我一江湖中人没资格进宫,这以后应该就没我的事了吧!!" "那可不行哦!!" 高尘陆眯眼贼兮兮地说:"正是缺人手的时候,到时候大会上那些贵女们指不定会耍什么花招呢!你眼力劲好,必须得跟过去!!" "但是我不想去,再加上我又没有资格!" "安啦!安啦!"高尘陆眨了眨左眼,"早为你准备好了!!" 说完向小童勾勾手指,小童会意,赶忙从袖子里取出了个腰牌双手递给梅江漓。 梅江漓震惊地看着腰牌,一脸的疑惑。 高尘陆解释:"你拿着这腰牌,到时候和我一起入宫就行了!!" "可我……"梅江漓满脸都写着抗拒。 他哀哀号哭,"我真的不想去看你们一堆女的在那为了一个男的闹来闹去啊!!!更何况那些贵女们的武功是真的没脸看。" "什么闹来闹去!这个可是关系到我哥的后半生的大事!很重要的!!"高尘陆纠正他的说法,"再者,你先去嘛,万一遇见了个武功身手极好的,有惊喜出现呢?" "呵……呵呵……"梅江漓嘴角抽筋,很不满意地说:"看了那些标着名门贵女的名单,又按照你的吩咐去探看了那些人的底细……" "我最后得出结论。"梅江漓瞥了高尘陆一眼,很确定地讲:"这次你能为你哥找到一个合适的嫂子才怪!!" "梅江漓,你说什么鬼话呢!"高尘陆往梅江漓的膝盖上踢了一脚,叉腰皱眉道:"还没开始就灭我的威风!!" "那我不管!我不想进宫!"梅江漓试图反抗。 皇宫富丽堂皇,宏伟华丽全国闻名,换上其他的一般人,有机会进宫,还可以见到皇上和皇后,心里肯定又激动又欣喜。 但梅江漓是例外,白泽山庄一直对门下弟子灌输着皇宫各处都是危险的思想,这直接导致了梅江漓从小就对皇宫有着极大的排斥… 高尘陆笑笑,玩弄着指甲盖,"梅大神医,你说我要是和枳实哥反应反应,枳实哥再和傅姑娘讨论讨论的话呢,傅姑娘还会把你媳妇的行踪透露给你吗?" 梅江漓震惊,"沈枳实什么时候把我的事和你说了?!!" 高尘陆眼角一勾,哈哈笑,"你应该是忘记了前几天你喝醉酒然后把所有事情都说了的事吧!" 梅江漓敲敲脑袋,皱眉,"我……" "所以呢?明天去不去"高尘陆憋着笑,说。 梅江漓呆滞了一会,最后无奈望天长叹了一口气,默默低头不情不愿地从小童的手里拿走腰牌,抱怨道:"说到底还不是为了要免费劳动力,我去,我去!总行了吧!" "好嘞!!"得到了肯定的答案,高尘陆喜滋滋地跳了起来。 梅江漓心累地看着高尘陆,捂脸哀嚎:"老天爷啊!我什么时候才能找到我媳妇啊!!我好想回白泽山庄!!" 第30章 准备 第三十章 准备 红光微微亮,室内暖炉里的炭火在烧着,书案上密密摆满了制药器械,花信戴着面具,嘴里叼着小刀,坐在案前目不斜视地捣鼓草药。 白日里室内门窗紧闭,气氛有点阴沉。 门外的几个婢女站在门口百无聊赖地摆弄她们的小手手,一派无事可做的悠闲模样。 突然,远处传来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院子里常日安静无人打扰,婢女们好奇,忙伸长脖子张望。 脚步声越来越近,靠近了些,见是夫人独自一人,婢女们警惕,顿时端端正正地站好。 刘沛泽瞥了一眼她们,冷漠道:"大小姐最近有什么异常的举动吗?" 婢女们互相看了看,其中一个看着年纪略高的婢女站了出来。 那婢女福了福身子,小心应道:"回夫人,这几天大小姐都在弄药!并无什么异常。" "好!"刘沛泽点了点头,然后挥手,淡淡地说:"我知道了,你们先退下吧!" 婢女齐声:"是!" 等那群婢女躬身离开,刘沛泽抬头看门,神情叵测。 沉默了一会,她抬手敲了敲门。 听到敲门的声响,花信不在意地高喊了声,"进!!" 刘沛泽顿了顿,然后才推门迈入。 花信正在弄药,听到声音头也不抬,语气疏离礼貌,"有什么事请请说?" 刘沛泽沉默,沉脸看这她。 见那人没回复她,花信眉眼一挑,也不急,依旧安安静静地弄药。 顿时,周遭的空气仿佛凝固住了。 还是刘沛泽开口,她若有所思地看着花信的脸,说:"安然,这是明日宫里大会的帖子,你收好,明日可凭此入宫参加大会!" 花信放下药杵,没有起身,默默接过帖子,也没说话,反应寡淡,见花信这般无视自己的样子,刘沛泽按住怒火,眼珠在花信身上转了好几圈,最后语气拿捏得很微妙,"安然,明天就是大会了,要上台的,你不去练武" 花信吐出嘴里的小刀,随意道:"安然是有自知之明的,除了医术外我其他一概不懂,就算是练了武,明天也是会输的。" 刘沛泽静静地凝视着她,眉尖抽动,轻轻地说:"无论怎么样,还是得活动活动筋骨,万一明天伤着了可不好!" 花信抬起眸子,面无表情,"多谢夫人,安然有自己的考量,明日上台会多加注意的。" 见到她这番冷漠的反应,刘沛泽有些诧异,高家,难道她真的毫不在乎她把视线落在花信身上,书桌前,花信优雅淡定,坐姿端正,又在慢悠悠地捣药了。 好似周围发生什么事情都和她没有关系。 刘沛泽蹙眉,有些不可思议。 "既然这样……那我……就不打扰了!"刘沛泽犹豫了一会,试探性地说。 花信冷淡道:"那我就不送了!夫人,慢走!" 被碰到了一鼻子灰,刘沛泽的脸色看着看着就变了,最后直接头也不回地冷着脸离开了。 随着刘沛泽的背影渐行渐远,花信放慢了捣药的动作,最后等背影看不见了,才停下来。 她冷眼看着门外,嘴角勾起,"野狼装绵羊,毒妇装慈母,倒是好笑!" 花信呆在康王府的几天时间里,她可算是看透了这位夫人的小心思。 塞了好几位婢女来她院子里监视她,美其名曰要好好服侍她,实则不过是想把她当成个金丝雀关起来。 其中更是有一次设计想把她推入湖底,要不是花信机敏,差点就着了她的道。 还以为谁人都想嫁入名门望族,为了确保女儿能嫁入贵族,一点也不顾及自己的身份,连"陷害"这种腌臜的事都做得出来。 "假惺惺!" 花信"啪"得一声关上门,慢慢走回书案上继续去捣鼓她的药物。 什么大会,有那时间去准备我还不如好好捣我的药! …… 刘沛泽从月厢院出来后,不知道为什么走着走着就来到了校场。 空旷的训练场上,阵风起,一袭青衣持剑挥舞,一招一式既具有杀伐之意又具有美感。 刘沛泽望着校场上的人,内心感慨,看来,那武者算是没白选! 紧接着,宋晚言突然长臂一反,剑瞬间精确地入了鞘。 "好!好!好!"宋晚砚跳起来鼓掌称好。 宋晚砚满脸喜悦,"姐!你这一上台定是能把那高尘陆打得屁滚尿流!" 宋晚言没理睬他,她走到一旁把剑放好,用布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汗,神情默然,"又不是他,赢不赢怎么都行……" "母亲!" 刘沛泽突然走过来,宋晚砚的这声大嗓门震得宋晚言全身颤颤。 宋晚言微抿唇角,颔首行礼,"母亲!" "嗯!"刘沛泽语气淡然,点了点头。 "母亲!你去看了月厢院的那位了"宋晚砚见刘沛泽从那个方向走过来,疑问道。 "看了!"刘沛泽沉声道。 宋晚砚眼睛一亮,"那宋安然准备得怎么样了?和阿姐相比谁更强" 刘沛泽皱眉,神色凝重,"她没准备!连剑都没拿!" 宋晚言闻言眼睫毛突然跳了一下,暗暗疑惑,她这是真的放弃了? "那她是不想比了?"宋晚砚瞪大了眼睛,很惊讶。 刘沛泽摇头,慢慢地思考,"她收了帖子,也没说不去。" 宋晚砚拍手,"那我知道她想干什么了?" 刘沛泽问:"什么?" 宋晚砚毫不犹豫地说:"她就是嫌上次丢的脸不够,这次还想去丢脸!" 宋晚言神情冷淡,无语道:"你以为所有人都和你一样!" "要不然她想干什么!"宋晚砚下巴一抬,"我可不相信她内心里不觊觎高府……" 刘沛泽干咳几声,制止宋晚砚的胡言乱语。 她俯身看着宋晚言,叮嘱道:"你先不要管其他人怎么样,做好你自己。" 刘沛泽又劝告道:"你放宽心,我派人去打探了消息,从地位来讲,报名参加这次大会中除了月厢院的那位,就是是你的尊位最高。" "而且照现在那位的态度,怕是已经放弃了,只要你好好表现,这大会最后的胜家定会是你!" 宋晚言脸色不太好,"可……母亲,大会提前说了是初选,就算是赢了,高将军要是不愿娶我,还是可以退婚的……" 刘沛泽拍了拍她的手,"傻孩子,这场招亲大会如此荒唐,招亲的少爷不在,事情又操办得如此快速,你以为是什么?" 宋晚言迷惑,"什么" 刘沛泽补充道:"皇上一是为了压制住雍州城的瘟疫在京都城里的流传速度,引开百姓们对瘟疫的注意,二是正好称着高将军不在,暗暗谋虑把这婚事给订下来。" 宋晚言在一边叹道:"是啊,想起来,那高将军的婚事都不知道拖了多少年了!" 刘沛泽又说:"这些年来,皇上皇后最是偏爱高府,这次,皇上是铁了心要为高将军谋个婚事。" "这招亲大会是由皇后娘娘主办,到时候出了人选,只要皇后不松口,就算高将军不愿意也得娶,他不敢拂了皇后的面子的。" "再来,高府已经和康王府暗中定了婚约,高府那边也明确表示了到时会放水给你!" 刘沛泽沉吟一会,又说:"明日便是大会,所以准备好了吗?" 宋晚言征征地望着她,随后低头不情愿地"嗯"了一声。 刘沛泽看出了她的烦恼,微微皱眉,刻意道:"明日,魏家那位是不会去的!" 宋晚言抬头,急道:"母亲,我……" 刘沛泽冷静道:"晚言!他已经是有婚约在身的人,你又何必那么倔强!" 宋晚言闻言不敢再说什么,表情悲伤小声答:"母亲,我知道了。" 刘沛泽攥紧宋晚言的手,安抚道:"晚言,听母亲的,高将军会比魏水浚更好的。" "是啊!"宋晚砚在一旁附和道:"高府是这几年的新贵,深受皇上的偏爱,那高江楠又是高府唯一的男丁,阿姐要是嫁过去,以后日子肯定会安稳顺遂的。" 宋晚言弱声又应了一声,不再说话了。 第31章 大会 第三十一章大会 这天一大早,大堆大堆的人马把宫门前挤得水泄不通,衣着各异的贵女们穿戴明亮,绘着鲜艳的妆容,端端正正地坐在马车内等着宫门开。 高府是京都城这几年的新贵,深受皇上信赖,是现今京都大部分世家联姻的首要选择,而且,高家仅此一位嫡长子,以后爵位没有争议,定会是传给高江楠。 高江楠生得俊俏,文武皆通,性格稳重,前途无量,早在几年前就深得世家贵女们的芳心,只不过前几年高江楠一直以各种理由推脱婚事,打碎了那些贵女们的心思。 现下终于有个机会能和高府攀上关系,京都城里的世家无不闻风出动,都想把自己府里的女儿嫁入高府。 十二月份的天气,京都城早上的天气冻得直教人抖索,那些陪同的婢女们站在寒风中,鼻子耳朵都被冻得通红。 花信顶着康王府嫡长女的头衔,也被那群嬷嬷们早早地就叫了起来,整理衣裳,准备武器,收拾妥当后老早就在宫门前等候。 花信对这样的盛会一点都不感兴趣,她侧卧在马车内的座位上,空间太小,她把双脚架在了马车壁上,哈了一大口气,眯眼昏昏欲睡。 镜头转移到高府,高尘陆在火急火燎地准备装备,又是配件,又是伤药,忙活了一两个时辰。 梅江漓候在马车前,一边转着马鞭,一边等待高尘陆。 "女人真是麻烦!"梅江漓喝了口水后,喃喃道。 他一大早就按照高尘陆的要求来到了高府去接她,现在在门口已等了一个多时辰了,没承想这大小姐事真多。 他嗤道:"要是我媳妇,才不会那么磨叽呢!" 这话刚说完,高尘陆就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一大群婢女。 梅江漓探头往后看了看,那群婢女的手中都提着大小不一的箱子,他被吓到,"带那么多东西,你这是要搬家吗?" "我这是以备不时之需!"高江楠回头看了一眼要带的物品,皱眉,"再说了,这也不多啊!!" 梅江漓没时间和她闲聊,"快点吧,已经快来不及!!" 他跳下马车,和那群下人一起帮忙把东西搬到车上,随后高尘陆登上马车,梅江漓持鞭驾马快速地往宫门前进。 等到达地方时,宫门正好打开,梅江漓顺着车队,一路顺畅地进了宫。 每个参与大会的世家都有一处专门休息的棚子,梅江漓把马车上的东西卸下,准备搬到休息处时,突然,一个很熟悉的身影飘入了他的视野,他一愣,等回过神时那人已经走了。 梅江漓正想跟过去,高尘陆迅速把他叫住了,"别乱走动!" 高尘陆走近他,认真地说:"今天人多眼杂,那些人肚子里不知道藏了什么心思,你这一去,万一要是有人看你不顺眼,借此发挥,几个脑袋都不够你掉的!!" 梅江漓哭丧脸,"你以为我想来啊!不过是看那人有些熟悉,想着会不会是认识的人?" 高尘陆拉他远离,"你在京都除了我们几个还会有什么认识的人?!别想太多了,走吧,大会要开始了!!" 梅江漓在高尘陆的推推搡搡下离开,安安分分地坐在了该坐的位置上。 过了片刻,在众人的目光中,面庞严肃的皇上与身着华贵的皇后双手紧握,互相搀扶着入场。 冬日微光打在他们身上,朦胧迷离,梅江漓抬头看着他们一步步走近,内心不由得感慨,"好一对才子佳人!" 当朝皇后与皇上的爱情佳话流传甚广,梅江漓多年前也听说过。 因为白泽山庄有关皇宫的黑暗的教诲太过深入人心,梅江漓便认为这种什么相敬如宾的传闻只是朝廷放出的安稳社稷的假话,但现在亲眼见到后,他眼睛都看呆了,真的是发自内心的佩服与羡慕。 皇上小心扶着皇后坐在位置上,等安稳落座,皇后开口,眼里满是温柔,笑道:"各位姑娘们,可是准备好了?" 说来奇怪,京都世家歧视链严重,一般高等级的世家都会看不起比他低一级的家族,由此也导致了府里门下的贵女都互相有歧视。 这皇后娘娘出身低微,无论这么样,该是有些贵女会在暗中讽刺她,说得直接些,应会有些人会嫉妒她的好运气。 可自从她入主中宫以来,她做的所有事都像是有一种魔力,总能让人佩服得五体投地,那些贵女们也是真实地尊敬这位皇后娘娘。 做皇后能做到明德皇后这样,也确实是稀奇。 台下坐得端端正正的姑娘们齐声"嗯"了一声。 听到这话,皇后又去问高尘陆,笑道:"尘陆,你可好了?" 高尘陆起身颔首行礼,小心答道:"准备好了!" 听到这里,皇后偏头,面带微笑向李喜点了点头。 李喜会意,站在高处,"铛"得一声锣响过后,他扯开嗓子高喊:"大会,现在开始!!" 花信戴着面具,目光落在远处屋檐上的几只麻雀身上。她并不关心大会,再加上她抽中了最后一个上台,此时更是悠闲。 这边没动静,高府和康王府的休息处又隔得有些远,梅江漓没有注意到花信。 他把目光落在台上,第一个上台对打的是王家的二小姐,绑着利落的高马尾,今天的穿戴倒是有几丝武人的气息。 不过梅江漓查过这小姐的底细,她全无练武背景,连剑都拿不稳,这次也是被家里人逼着,临时抱佛脚,对着剑谱练了几招。 梅江漓支着下巴,看着台上过招的两个人,喃喃自语:"应该不用三招!" 这不,梅江漓话一落下,"铿锵"几声脆响,长剑落地。 高尘陆毫不留情,两招之内就把她的剑打落,引得台下一番喧闹。 高尘陆拱手,"承让!" 那姑娘想是从没在大庭广众下出过丑,见高尘陆一点面子也不给自己,红着眼睛也不回复,哭着急急跑下台了。 接下来上场的贵女和这王家二小姐的实力相比都是半斤八两。 高尘陆不想耽误时间,对打时瞄准要点,精准上招,打得对方哭唧唧。 一阵风吹过,梅江漓坐在台下,拖着下巴,眯眼已是将近入睡的模样。 过了不久,终于到中场休息。 高尘陆沉着脸走下台,梅江漓坐在位置上,抬手,把汗巾拿给她,她顺手接过,长叹了一声,说:"我真该听你的!" 高尘陆把擦过汗的汗巾递给梅江漓,又从他的手里取下水壶。 梅江漓:"早跟你说了你不信,你看看那些贵女,哪个是连过武的,都是一股脑热赶来丢脸的!" 高尘陆喝了口水,疲惫,说:"看看下半场会有什么比较优秀的人出现吧。要不然这大会真的是白办了!" 花信呆在位置上,闭目安神,突然有人把她拉起,说是要她到前面去准备。 花信暗自叹了口气,无奈只好起身,跟着队伍,一路向台上走去。 花信神态悠闲,无所谓地边走边看风景。 这不看不知道,一抬眼,梅江漓那张坏人脸直直地进入了她的视线。 她心脏猛的一沉,眼睛霎时亮起来,"梅江漓!!他怎么会在京都" 她按耐着心下的不安,一步步朝台边走去。 下一个上台的是宋晚言,花信对台上的情景一点也不感兴趣,她的目光凝在梅江漓身上,只见那小子面色舒适,边磕着瓜子,边欣赏台上的美人。 花信袖下的拳头不由得紧攥,微微挑了眉,从牙缝里挤出了句,"跑这来看美女来了,梅江漓,你可真是闲啊!" 正沉思间,台下突然炸了锅,花信一惊,抬眼看过去,台上宋晚言的剑被打落台下,一旁高尘陆的手被剑划过,有鲜红的血液流出。 紧急着,她就看见宋晚言低头可怜兮兮地走下台,她扭头去看刘沛泽的脸色,见她早已撂翻了茶杯,面色如墨。 她懒得理这对母女,调过头去看梅江漓,只见高尘陆径直走到梅江漓身边,那小子神色慌张地找药找绷带要帮高尘陆上药包扎。 花信目光冰冷,看着他们,沉着脸,冷冷道:"梅江漓,这才过多久,就有新人了,是我小看你了啊!" 花信微抬下巴,"包扎是吧害怕她受伤是吧" 她转了转手上的长剑,目光冰冷而轻蔑,"我不介意再送她几刀!让你多担心担心!" 高尘陆包扎完毕,想着最后一个对手是康王府的大小姐,便没有暂停比赛,又上了台。 花信一改平日的慵懒轻松形象,手执长剑,沉静冷然地缓步上台。 高尘陆内心隐隐有不太好的预感,她走近,目光和对手相遇。 目光一闪,高尘陆顿时打了个寒颤,对手如冰封般的气场压得她有点喘不过气。 梅江漓仔细瞧着台上的那人,越看越奇怪,突然,台上的女子目光一偏,用眼神警告梅江漓。 寒意满满,梅江漓的眼睛当下就被这个目光刺了一刀,他立马避开那女子的眼睛,内心的不安渐渐浓重。 花信眸子一动,毫不拖泥带水,握住剑柄,手一扬,剑一动,只是一瞬,就在高尘陆的手臂上划了一刀。 动作之迅速,身手之敏捷,剑法之奇妙,让高尘陆和台下众人皆瞠目结舌,众人张大了嘴巴,惊讶地看着这康王府的大小姐耍剑。 高尘陆被花信当成了剑靶,左一剑,右一剑,剑气寒光在她身边聚集,她完全被压制住,全无逃脱的机会。 高尘陆脸色骤变,一点也不敢相信这位大小姐的剑术竟然使得如此出身入化,刀刀切中,全都是无伤性命又极其疼痛的地位。 花信翻身上飞,高尘陆呆滞在原地,仰头又与头上女子的眼神对上,女子满面肃然,眼含轻藐。 高尘陆吞了口唾沫,满脸惊悚。 刺了十四刀后,花信终于把气撒完,最后青衣一闪,持剑一反,长剑直直横在了高尘陆的脖子上。 花信淡漠的眼神落在高尘陆身上,午后风起,把花信的青衣吹开,整个台上都安静得犹如落了好几层白雪。 看着台上的场景,台下坐着的众人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彻底地傻了眼。 而梅江漓原本茫然的脑子瞬间炸开,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这……这……不是我媳妇的剑法吗!! 第32章 结果 第三十二章结果 满月酒楼下堂满座,众人口中议论的,都是有关昨日宫里大会的事。 昨日大会的最终胜者是最不被看好的康王府嫡长女,百姓们知道结果后一阵惊讶,对此结果议论纷纷。 酒楼大拍桌子,喊道:"看来,这嫡长女原先的那一切做法都是伪装啊!" "是啊!是啊!"台下一中年男子附和着说,"你是没见到当时比武台上那郡主的剑法!高大小姐的身手什么水平我们都知道,放在京都贵女里面,那绝对是第一啊!" 他停下喝了口茶,接着道:"可是啊!也被那郡主一招就压制住了!" 他摆摆手,皱眉说道:"压根就没法逃,郡主用剑把高大小姐围得那叫一个严密!" "哎呀!"一位穿着华贵的少年插嘴,"我当时就坐在台下,亲眼见到的时候,人都傻了!" 他绘声绘色地讲着,"那郡主就像是身上长了翅膀,飞得那叫一个快啊!她一跃而起,剑法奇特,瞬间就刺了高小姐好几刀!" 他举起右手,"我发誓哈!我当时是绝对没有眨眼睛!但我最终还是没看清那郡主是怎么出手的,那速度,那剑法!" 他接着竖起一个大拇指,啧啧赞道:"绝了!" 又有人说:"我昨天也在现场,真的是,那郡主的剑法太震撼了,我看昨日就算是高将军亲自上场,那也未必赢得了那郡主!" 有人凑过身去问:"那看来,这高将军的婚事,就是这样定下来了?" 先前的中年男人急急道:"那不得的吗?皇后怕出意外,昨儿个就叫皇上下了诏,再说了,凡是看了昨日大会的人,哪个敢说康王府的嫡长女不是高将军夫人的最佳人选" "可是前一次诗会上那郡主的表现……" "哎呀大哥!还傻着呢?"那中年男人前移,笑道:"你当真因为那郡主是个诗词书画一窍不通的人?" 他靠回椅背上,"那不过是郡主用来迷糊人的手段罢了!" "你想啊,她要是过早地显出了自己的优秀,康王府还会让她去参加高将军的招亲大会吗?" 问这问题的人挠挠头,笑道:"说得也是哈!" "不过啊!"中年男人捂嘴笑道:"郡主来了这样一出,就是不知道现在刘沛泽的脸色怎么样了?" 有人跟着议论道:"哈哈哈!是呀!之前还着急蛮慌地想把自己的女儿嫁入高家,现在被人正牌夫人的女儿强了先,我猜现在脸色怕是已经黑得发紫了吧!" 台下有妇人悠闲着说:"不过按道理,这福气也该是这郡主去享,毕竟她刘沛泽的女儿留在京都好生好活地养着,人家正牌的女儿却被扔在外面,这福气啊,也该轮到别人了!!" 众人对此十分认同,点头赞同道:"是啊是啊……" …… 长卿堂的病床上躺了一位全身缠绕绷带的病人,那病人外在皮肤几户全被白色包裹,除了双眼,鼻孔,和嘴。 这样看上去,和木乃伊不同的,是她至少还能说话。 高尘陆平躺在床上,支支吾吾,"枳实哥!你……你……身手比我……比我好,你帮我……帮我打回去……打回去好不好……" 沈枳实坐在床边,捂头,深深叹了一口气,很苦恼地说:"尘陆,你和谁对打不好要和那个姑娘打!" 他手捂额头,很无奈地说:"那姑娘的剑法,在九域内都是出了名的。你要是想我变成你这样躺在这里,我也可以去找她。" 高尘陆不服,"呜呜呜!!我又没惹她……她……她为什么……为什么要用剑刺我!!" "还……还刀刀刺中……刺中全身……全身最痛的地方。" 沈枳实很想和她讲"你就是惹到她了",但考虑到她再说话伤口会有裂开的风险,就只好理了理床铺,温声道:"你别想那么多先,好好养伤,你现在这样,还不能回高府,安心先躺着哈!" 高尘陆很听沈枳实的话,见他这样说,也不闹了,乖乖"嗯"了声,闭上了眼。 沈枳实还有些事要去处理,便打算出门往外院走去。 谁料刚到大厅,就撞见了那两个人。 花信披着白色大鳌,长身站立在大厅上,神情自若,而另一边,梅江漓候在座椅旁,目光飘忽地望着对面的女子。 沈枳实轻咳了几下,花信看着他,深深颔首,"沈堂主,无意冒犯高小姐,抱歉了!" 沈枳实低声叹气,"花姑娘,你这几刀也确实是狠!" 他皱眉,心疼道:"没一个月,尘陆绝对下不了床!" 花信眼里闪过愧疚,低声道:"沈堂主,昨天的事确实是在下的错,等高姑娘恢复,在下可以让她刺回来,绝对不还手。" "不行!"听到这样,梅江漓立马跳起来,然而就在他想继续说下去的时候被花信一个眼刀杀过去,顿时蔫蔫不敢开口了。 沈枳实内心很无奈给这对,只能是道了声"等尘陆的伤好了再说吧。" 现在让沈枳实烦闷的,一是高尘陆的伤,二是这高府和康王府的婚约。 被花姑娘来了这样一场,傅姑娘想借以去乌孙和亲的借口逃离京都是不可能的了。 原本事情就没弄好,现在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又给她整了个与高府的婚约,这下等她回京,可得有多少事忙啊?! 昨天台上几刀,彻底让这个康王府嫡长女在京都出了名,真不知道等傅姑娘回来的时候看到现在的状况,会是作何感想。 难道傅姑娘在让花姑娘替代她呆在高府之前就没好好和花姑娘说过行事要低调一点吗? 可是在昨天之前,花姑娘还是很低调的啊? "花姑娘!"沈枳实头大得很,"你昨天……是怎么想的,为什么要在如此重要的场合……这样做?" 沈枳实虽问得隐晦,可花信还是听出来他话里问的是什么,她想起那天气急攻心的模样,很丢脸地说:"我一时情急,没想太多……" 沈枳实皱起眉头,艰难说道:"傅姑娘原先的计划是什么,花姑娘是知道的吧?" 花信垂首,"我知道。" 沈枳实小声说:"皇上的诏书已经下了,高府和康王府的婚约已经是明确的定下来了……" 花信想了一会,抬头问道:"这婚约不可以退吗?" "退是可以退,毕竟招亲大会前已经说了是初选。" 听到这,花信浮动的心稍稍安稳,可只安稳了一瞬,就又起波澜。 沈枳实又是叹息,"但退只能是由高府退!而且,很麻烦。" 花信内心纠结不安,但还是道:"多麻烦都要,自己做的事总得自己担。" 她双手紧握,抬眸看向沈枳实,说:"找谁能退了这婚约?" 沈枳实抬眼看向天空,目光迷离,"最近听闻雍州的瘟疫已经控制住了,算算日子,他也该是快回来了?" 花信疑惑,"他是谁?" 沈枳实看着花信,答道:"能解了着婚约的人。" 两人正在对话时,魏水浚突然面色凝重地径直走了进来,看到花信的那一瞬间,眼底显现复杂。 沈枳实见他进来,便知调查有结果了,再加上魏水浚现在如墨水一样的脸色,他已对结果有了些预料。 在取得了那份黑火药的文件之后,魏水浚和沈枳实顺藤摸瓜,仔细探查线索,最后在多日连夜不眠不休的纠缠下,终于找到了一些有关幕后之人的蛛丝马迹。 魏水浚和沈枳实确认,这放火的,是一个来自西域的组织,并且,那群人武功极其高,身手敏捷,很善用毒。 在魏水浚强大的关系网下,最后找到了那群幕后黑手的老巢。 魏水浚昨日去了通南街,带了一大帮人,就是打算一举把那群暗卫拿下。 沈枳实暗暗一咬牙,问道:"在通南街找到那个组织了?" 魏水浚默然,点了点头。 "可我去的时候已经晚了,所有的暗卫已经都被皇上灭口。"魏水浚垂头,很沮丧。 沈枳实瞪大眼睛,觉出不对劲:"一切都在皇上的掌握之中?" 魏水浚轻笑,扁嘴说道:"我们只是皇上抛出的迷惑敌人的刀靶罢了!" 沈枳实奇怪,"可这皊星阁的幕后之人找到了,你为什么不开心?" 魏水浚身体微微一僵,低头"皇上完全不让我接触那些暗卫,我想知道真相?" "什么真相? 魏水浚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半晌,魏水浚开口:"他们毁楼衡桥,刺杀皇后,放火烧皊星阁。"魏水浚顿了顿,表情忧伤,"的理由。" 沈枳实略一沉呤,抬头问:"皇上没有和你说吗?" 魏水浚面色苍白,只笑道:"你知道我赶到的时候,是什么场景吗?" 沈枳实面露疑色,"什么?" 魏水浚语气如冰,一字一顿地说:"所有的暗卫都被□□刺死,院子各个角落都是尸体,鲜血汇聚一起,积满了地板。" 他目光寒意森森,接着说:"那群尸体被开膛破肚,每一具都是如此,内脏,肠子裸露在外,死无全尸。" 听到这,沈枳实胸口急剧起伏,梅江漓在旁嘴角抽搐了一下,花信不清楚原因,但听到做法如此狠毒,心头确是一凛。 沈枳实神色沉重,暗暗咬住牙根,"是有多大的仇恨?皇上要这样做?" "不知道?"魏水浚摇头,"所以?我想了解皇上到底是为什么要这样做?平日里,他绝对不是如此恐怖,变态之人?" "还有?"魏水浚眸色幽深,"那群暗卫,那个组织,到底,是什么?" 沈枳实:"水浚,现在看来,从一开始,皇上就没打算让你去查这个案子,可见这其中隐藏的秘密,此案确实不简单,我觉得,你还是下了这个台阶,接下来不要去深究了!" 魏水浚听着这话,眼中闪过茫然,他抬头望着天空,喃喃细语:"枳实,我们真的不要管吗?" 沈枳实目光不确定,无奈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低空阴云密布,黑云层层叠叠,笼罩着京都天际的一角。 魏水浚凝视着低空,亲眼看着那云向他越靠越近,越靠越近…… 第33章 迹象 第三十三章 迹象 雍州城昨夜落了场雪,大雪封城,屋顶和屋檐上都积满了厚厚的雪。 站在高楼上,举目四望,视野内一片空白。 那天,傅烟雨在取得了梅轩衡的援助后,安全地赶回了雍州长卿堂。所辛,送回来的及时,高江楠的毒很快就控制住了。 但遗憾的是,傅烟雨最后还是在山脚下发现了沈嬷嬷的遗体。 梅轩衡在赶来雍州的路上通过苏叶送来的资料,已经大概率对雍州城的瘟疫有了判断和对策。 他把傅烟雨领回长卿堂后,先安排了一部分人去处理从永安寺抓到的两个和尚,接着就告知知县,把永安寺里里外外又查了一遍。 最后发现,那寺庙从主持到烧菜的小僧,个个都是能手,武功值堪比杀手,用毒技艺极高,极妙。 他们下毒的时候,大概率也不会想到,原来世上是真的会有人专门去研究那些偏门的,几乎已经绝技了的毒药的解法。 最后,这场瘟疫在傅烟雨和梅轩衡师徒强有力地配合下,算是控制住了。 不过,这柳叶天毒性极强,再加上已经蔓延全城,病人也已经过了最佳强救的时间,凭着现在研究出的成果去配药,最终只是救了一部分人。 在这场人为的瘟疫里面,雍州城最后有三分之二的人逝世。 高楼上,师徒两人站在寒风里,望着远方的天际,任风雪翻飞。 傅烟雨站立在梅轩衡身后,颔首道:"师父,苏师姐刚才清理好了人数,长卿堂内现今已经没有病人了!" "能做的我们都做了。" 梅轩衡闭眼,沉声道。 傅烟雨无奈,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 "烟雨。"梅轩衡缓缓睁开眼,面露哀色,"堂内人员已经安置好沈嬷嬷了,这不是你的错,你无需自责。" 梅轩衡顿了顿,又说:"还有,那公子身上的毒,极难解除,你也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 "师父放心,弟子会调控好自己的。" 傅烟雨眼尾发红,声音略略颤动。 梅轩衡双手背负,长叹了一口气,"造化弄人啊!" "师父!"傅烟雨声音细微,"当年天郁族的那场火,是有人活下来的吧?" 梅轩衡偏头,眉头微皱,"你看出来了?" 大风吹得高楼的旗子沙沙作响,傅烟雨神色浓重,"除了这个,我找不到任何能解释最近这几个月来发生的一系列事的原因?" "是,是有人活了下来。" 梅轩衡想起雍州城外如山的尸骨,目光下垂,语气一重。 傅烟雨一时脑子紧绷,立马问:"怎么回事?谁活了下来?穆沙公主?" 梅轩衡默默摇了头,说:"不是穆沙公主,穆沙她啊,是真的早已经离开了。" "那是谁?" 梅轩衡仰头看天,感慨:"那姑娘是被白泽山庄的人救下来的,说起来,现在的一切都是以前埋下的祸根。" "师父?"沈嬷嬷的死刺激到了她,傅烟雨极想知道答案,"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天郁族的那场大火,到底是什么人干的?" 梅轩衡面色恢复平静,说:"当年凉州发生的一切都已经遁入迷雾当中,皇帝试图掩饰一切,在他眼里,那场大火已经泯灭一切。"他顿了顿,风吹起头的白发,泪眼迷离:"十九年了,就连我也以为,所有的沧桑,正义,艰辛和爱恨都悄然离去,可没想到,她还是回来报仇了。" "她,是谁?"见梅轩衡情绪不太对,傅烟雨内心犹豫,望着梅轩衡的眼睛,很诚恳的问。 "她啊……"梅轩衡眼里显现光芒,但只一瞬就暗淡下去,"是一个不亚于她姐穆沙的人啊……" "姐穆沙公主还有一个妹妹" "嗯!" 梅轩衡面色悲哀,诉说着当年的事:"在当年乌孙与大宛的那场战里,乌孙凭借着天郁族的毒药赢了大宛,这引起了燕国先帝的觊觎,所以他便派了当时的四皇子,也就是现在的皇上去天郁族寻药。" "我记得,当年穆沙寄给我的信里面,谈了不少四皇子的事。" "穆沙是不可能会把本族的制药秘籍交给别人的。" "可后来不知怎么回事,有一天,穆沙突然给我寄来了一份婚贴,帖子上写的,是她唯一的妹妹和燕国十皇子宋承瀚的婚事。" 梅轩衡回忆:"那时候,十皇子极不受先皇待见,被贬到了凉州,也就是在那里,它和穆沙的妹妹,穆沙千初相识。" "穆沙在信里和我讲了不少这个十皇子的不好之处,可到后来,她经不住妹妹的苦求,又考虑到十皇子不受先皇待见,再来十皇子也发誓,说此生只娶穆沙千初一人,绝不负他。" 梅轩衡叹息:"穆沙心软,最终同意了他们的婚事。" "可也是举办婚礼的前夜,天郁族全族被灭" 梅轩衡说到这,眼中的泪花闪闪,"我赶到的时候,火势已经止不住了,我和几个白泽山庄的人闯进火里救人,最后只救出了穆沙千初。" 他遗憾:"她那时穿着大红嫁衣,静静地躺在熊熊大火里,意识已经全没,要不是我们及时赶到,恐怕连她也救不回来。" 傅烟雨在一旁安安静静,仔细地听这梅轩衡的话。 梅轩衡说:"我们把她带回白泽山庄,后来发现,她是中了柳叶天的毒,才会昏迷。" "我们把她的毒解了,可是突然有一天,我们找不到她了。" "我们找遍了整座山,黑夜里烛火闪耀连绵起伏几座山头,还是没见她的足迹。" "她那时的伤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再加上山主不让我们理会太多有关朝堂的事,我后来就没再去找她。" 听到这里,傅烟雨惊醒,"大火?还有柳叶天?皊星阁雍州?师父,这不就是她……" "我知道,是她。" 梅轩衡转身,看着傅烟雨,神色极不好,"我本不想把她还在世的事说出来,可是……这次,她真的做得太过分了,雍州城死了多少无辜的百姓啊!" 傅烟雨低头,十分纠结:"师父,可当年,天郁族也被灭族了……大火里,连个全尸都没有。" "我知道!"梅轩衡嗓音喑哑,"斯人已逝,再探讨到底谁对谁错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师父?这事……" 梅轩衡拍了拍她的肩头,低声却清晰地说:"烟雨,他们的事,就留给他们自己解决。我们旁人是干涉不了的。 他再次开口,表情复杂:"我知道,你已经查出了当年的真相,人手我已经给你准备好了,就在京都,要解决谁,尽快解决,然后利用和亲的机会,尽点远离京都吧。" "师父?为什么这样说?" 傅烟雨觉得梅轩衡的表情有点奇怪,忙问。 梅轩衡偏头望向京城的方向,那边低云笼罩,他低声道:"天郁族有一种药物是能改变人的容貌的,这京都啊,很快又会起波澜了……" 梅轩衡在内心暗想:"她如此明显地使用和当年一样的做法,或许,她的本意就是为了让天下所有人都知道当年的事,激怒皇帝,再或许,她就是没打算继续活下去……" …… 刚从梦中醒来,高江楠意识还有些模糊,他费力起床,慢步走到衣架边,抽出了件衣服随意搭上就出了门。 这几天,吃过药之后,高江楠的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睁开眼没见到傅烟雨,莫名的,他的内心有点慌。 已是夜晚,夜色迷离,风有点大,吹得远处高楼屋檐上的风铃沙沙作响。 "叮叮琳林!!" "铃铃叮叮!!" 长廊上,高江楠提着一只小灯笼,烛火暗淡,但他把灯笼提至眼前,细碎的火光让他依稀能辨清坐在高楼屋瓦上的女子。 四周寂静,夜色茫茫,傅烟雨竖着高马尾,白衣戎装穿在身上,神情淡漠,手里拿着一支剑,另外一只手提着个酒瓶。 她也不喝酒,冷漠地转动着酒瓶,长风吹起她的黑发,清冷的月光落在她身上,在无人的夜里,显得她十分得暗黑薄凉。 高江楠站在檐下,呆呆地看着她。 第34章 告白 第三十四章 告白 皇帝处理了暗卫之后,立即发诏书昭告天下。 他给出的解释是,西羌敌国设暗卫潜伏京都,窥得汉中一带兵防图,借此趁着嘉郡官员疏忽之时,斩断楼衡桥,切断燕国援军的前行之路。 后来,又在重重的隐蔽下,西羌暗卫偷得一批□□,最终放火炸了皊星阁。 而高江楠从雍州带回来的一批和尚,皇帝也把他们划为了西羌暗卫。 关于雍州城的瘟疫,诏书写的是,西羌暗卫不甘于只烧毁皊星阁,之后又派了一批人前往雍州,试图引起百姓恐慌,造成燕国混乱。 诏书最后,还特意嘉奖了大理寺卿魏水浚和高江楠高将军。 自此,近两个月来发生的一系列事情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而之后,皇上就开始忙着选择前往乌孙和亲的宗室女,康王府嫡长女宋安然本是这次和亲的最佳人选,可前不久,皇帝才下诏书把她许配给了高将军。 没办法,皇帝只好退而求其次,定了康王府嫡二女宋晚言当这个和亲公主。 定选诏书也是随着定罪诏书一起下发,等诏书送到康王府的时候,传闻这世子夫人直接昏了过去。 定罪诏书下发后,魏水浚这个京都纨绔的名声好了不少,京都城里的百姓态度上对他改观很多,这给陈绍气得不轻。 高江楠本就在京都城名声赫赫,现今京都城里百姓期盼的,就是他和这康王府嫡长女的婚事了。 花信得知高江楠回京后,马不停蹄地赶去找他退婚。 花信以为,高将军是个知明理的人,他既然把自己的婚事拖了好多年,自然是想找到一个情投意合的人,而傅烟雨和他关系算不上太好,这婚事应该是极容易退的。 可没想到,她死磨硬泡,还动用了武力威胁,那家伙竟然就是不肯退婚。 更离奇的是,她自己还被他说服了,竟然觉得傅烟雨和他成婚也挺好的。 可更更更荒诞的是,这沈枳实,魏水浚,梅江漓都被高江楠拿下,自愿去充当高江楠的说客,想着怎么样能把烟雨劝下来,让烟雨能安安稳稳地嫁入高府。 花信不由得感慨,烟雨是找了一群什么队友…… 他们一群人准备晚上行动,这会儿正在想对策,打算按对策准备台本。 高尘陆这几天倒是能下地走动了,现在靠在轮椅上,也对此话题十分感兴趣,正想着怎么出主意。 但高尘陆站起来了,梅江漓又直直地躺在了她原来躺的地方。 那天过后,虽是误会,可花信想起来还是气不过,翻身动手拿剑又划了梅江漓二十几刀。 是自己把媳妇惹生气的,在花信动手的时候,梅江漓大气不敢出,呆呆地站在那,任由花信像切菜似得在他身上划。 不过奇特的事,伤是花信划的,这白色绷带也是花信仔仔细细包扎上去。 沈枳实全程看着花信的举动,不得不摇头叹气,"这届年轻人真是会玩。" "我们晚上就这样说!"魏水浚用手比划着,"就说高江楠对他情深义重,已经到了不可自拔的地位,她要是再不同意,高江楠这辈子就不娶了!" "不行!"高尘陆反驳他,"这样怎么树立我哥的伟岸形象,我哥不要面子的啊!!" 魏水浚眼尾一调,"想娶媳妇还要什么形象,你看!你看……" 他往梅江漓躺的那个房间的方向一指,"就得像那位一样,这媳妇才能追得回来哎!" "咳咳!"花信用手捂嘴,假意干咳几声。 正好沈枳实出来救急,"要不我们直接和傅姑娘说,这皇上的诏书下了,婚约退不了了" "也不行。"花信反对,"烟雨的性格我熟悉,做一件事,要不是她发自内心想去做,什么人都逼不了她,就算是皇帝也不行。" "可这件事,本来就不可能让她发自内心地同意啊!"高尘陆纠结,嘟嘴,"早知道会出这样的事,我干嘛要去办什么招亲大会啊,受伤了还不说,结果各方还不满意。" "那……"魏水浚突发奇想,"这傅姑娘,会不会倾心于江楠" 花信"嗯哼",苦笑,"魏公子,烟雨早些年就和我说过,她打算一生不嫁,江湖上,她见了那么多比高将军还优秀的男子,她都从未动过心,现今又怎么会倾心于高将军呢?" 花信在长卿堂袒露了身份后,不久就去找了魏水浚解释,好在魏水浚并不倾心于她,这些年会去找她也是因年少时的一份责任和承诺,魏府老尚书知道她这些年过得极好,有了中意之人,便不再强求她,顺顺利利地让她解了婚约。 现在两人对话,便没有了生涩尴尬之感。 "那这样说……"沈枳实眉头紧皱,"是没其他办法了?" 花信无奈,"只能是见机行事了!" 他们讨论了半天最后没有找到办法,所以等到当天晚上,他们一干人等,除了高尘陆,个个都豁出面子,抱紧了傅烟雨的大腿,哀求声连成一片,"你就答应吧!" "就认了好吗?" "别折磨我们了……" "就安心嫁过去好吗" "跪求啊,你不要再拒绝了好吗!" …… 他们的哀嚎声引起了在另一边等待结果的高江楠。 所以等他来到大厅,看到一群人抱着傅烟雨大腿,傅烟雨脸色惊悚的场景时,脸都黑了。 高江楠内心崩溃,果然还是得自己动手才稳妥,这都是什么猪队友啊! 他随即叫走了一干吃瓜群众,打算自己动手。 傅烟雨大概已经猜出了什么,看着高江楠目光飘忽,脸色尴尬的模样时,嘴角微微憋着笑。 她看着他,就等他的提问。 高江楠站立不安,吞吞吐吐:"傅姑娘,高府……高府和康王府的婚事,你知道吗?" "我知道。"傅烟雨答得很迅速。 "那……你打算……是怎么办?"高江楠看着她的眼睛,手心冒汗,很紧张。 傅烟雨叹息:"皇上已经下了诏书,乌孙和亲的人选已经定了,你说怎么办?" 高江楠后背紧绷,语气颤动:"我……我是……是想,要不我们,就依了那个婚约" "你是说我嫁入高府"傅烟雨问。 "嗯!" "可是……"傅烟雨沉思。 见傅烟雨犹豫,高江楠心头慌张,手忙脚乱,一股脑热,蹦出了一大段的话:"你放心,在下绝对,绝对不会负了姑娘你。" "其实早在你救我的时候,我就……就倾心于你,我……" "我一直没敢和你说明,是怕……是怕……你拒绝。" "虽然你现在还是会拒绝,但……但我还是想试试!" "想试试,傅姑娘,你愿不愿意嫁与我这个粗人!" "我知道你不愿呆在京都,你放心,我常年呆在汉中,一年回京都的次数本来就少,嫁与我,我不会让你长期待在京都的。" "还有,你身体偏寒,汉中四季如春,是适合你居住的。" "要是你不喜欢,我们还可以在闲暇之时去再偏南的地方住一段时间。" 说到这,高江楠停顿了一下,然后望着傅烟雨的眼睛,认真说:"我知道我还有好多不足,但你说,我会改。" 傅烟雨堪堪偏头避开他的眼睛,叹息,她没想过这件事会来得这么快,她全然没有准备,一下子让她下决定,突然有点茫然。 傅烟雨弱弱开口,"可我还有些事没处理好?" 高江楠很真诚,"你放心,婚期未定,我可以等你!等你解决所有事!" 可傅烟雨又想到她阿娘的结局,低声喃喃:"我有点不太自信,我不太相信我的眼光。" 高江楠听她如此说,知道有可能成功,眼睛顿时亮起来,"傅姑娘安心,在下决不会辜负姑娘,我知道口说无凭,但现今又找不到什么能验证我说的话,所以只求你先给我一个月的时间,我们来日方长。" 傅烟雨有些被打动了,她看着他的眼睛,人说,透过眼睛,能看透一个人的内心。 傅烟雨仔细看着,到底最后还是没看出什么。 她长叹了一口气,最后把自己摇摆不定的心摆正,说:"高将军,我们试试吧!" 虽然不一定会有结果,但好歹,给彼此一个机会,再来,若是要退婚,还得付出太多工程。 话一出,高江楠眼底的笑意止都止不住,他激动地语无伦次,慌手忙脚,直接竟把傅烟雨抱了起来,在原地转圈圈。 星点烛火,光晕柔和,一袭白衣与一袭黑衣交错,在皎洁月光的映衬下,画面极美。 藏在院子假山后面的队友们见到此情景,嘴角都勾起,露出了典型的姨母笑。 第35章 惩罚 第三十五章 惩罚 应梅江漓的要求,傅烟雨和花信换回了身份,而在那件事情被揭发出的前夜,趁着夜色,傅烟雨特意去找了她的父亲——宋承书。 书房内,傅烟雨抬头仔细瞧着现在坐在他面前的中年男人。 黑发中间夹杂着部分白发,眼角皱纹凸现,胡子有些长了,年华逝去,脸上苍老了不少,但认真细看,还是能看得出一些以前的俊秀痕迹。 傅烟雨默默地盯着宋承书看,看得宋承书面容有些不自然了。 他倒了一杯茶水,伸手放在傅烟雨桌边,面色柔和道:"安然,你今天怎么有时间来找父亲了?" 傅烟雨看着面前这个表面温和的男人,当年阿娘为了她放弃一切,可到底还是人心难测。 阿娘她大概永远不会相信,当年口口声声说过会好好待他的人,最后会为了另一个女人,下毒致使她难产而死。 傅烟雨手指覆在桌面上,嘴角勾起:"女儿和高府的婚约,父亲高兴吗?" "呵呵!"宋承书笑笑,面色不太好,"皇上已经下诏了,高府是个好归宿,父亲怎么会不为你高兴呢?" "女儿抢了晚言小姐的婚约,父亲真不怪我"傅烟雨看着宋承书的眼睛,玩笑似的说。 宋承书喝了口茶水,无奈道:"晚言有她自己的命数,她命中没有的东西,强求也强求不来!" 傅烟雨干笑,低声道:"可有些人就是喜欢强求,总是喜欢去抢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还用了动用了龌龊的手段,弄出了人命,父亲,你说,这样的人,要怎么处理" "若有足够的证据,自然是按律法处理!"宋承书说。 傅烟雨说:"皇亲贵族也一样?" "自然!"宋承书很坚定自己的立场,"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出了人命,那自然是得要付出代价!" 傅烟雨听到这,笑着起身,突然恭恭敬敬给宋承书行了一个极大的礼,"那女儿,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了!" 说完这句话,傅烟雨没再去看宋承书的回应,直接踏出了书房。 既然你这样说,明日,就如你所愿,该承担的,该付出代价的,一并了算吧! …… 翌日天刚刚亮,满月酒楼就炸翻了天,人群嗡嗡闹声响应不绝。京都百姓七嘴八舌地议论,男声,女声,妇人声,响成一片。 原来,今天皇帝又下了一道圣旨,前一次下诏书是把康王府的嫡二女宋晚言远嫁和亲,而这次,直接把康王府的世子和世子夫人给送进了牢房。 高江楠从傅烟雨的手中要来了沈嬷嬷留下的玉佩,又亲自去了常书局把之前傅烟雨发现的文书记录取了过来,把这两件东西打包进信封,直接一并呈给了皇帝。 皇帝一直就想打击康王府,现在高江楠又呈上来了这样的证据,时机正好,也不用另外找借口,他二话不说,当既以谋害的罪名把那两个人扣押了起来。 证据确凿,但康老王爷还是坚持力争,廷上言词激烈,无视众人。这一下,彻底激恼了皇帝,直接限了他的权,把他软禁了。 一时间,全城轰动。 傅烟雨和高江楠在满月酒楼边喝茶,边听着百姓们议论。 "原来啊,这康王世子的原配竟然是世子和刘沛泽一起杀害的啊!" "没想到啊!" "不过这世子也是真糊涂啊!杀害原配夫人和她的父亲,为了刘沛泽这样的女子,不值得,不值得!" "是啊!也不知道皇上是从哪翻出的这个案子,那么多年了,还能找到证据!" "听说是高江楠高将军找到证据的呢!" "咦,高将军他为何要这样做?" "原配夫人的女儿,宋大小姐可是高将军的未婚妻。高将军怎么会眼睁睁地看着仇人逍遥法外呢!" "害,出了这档子事,还不知道高将军的婚期要推到什么时候呢!" 楼上隔间,傅烟雨神情淡漠地喝茶,仿佛楼下谈论的不是她的事。 高江楠小声问:"烟雨,我这样做,你会怪我吗?" 傅烟雨嘴角扬起,"是他们自食恶果罢了。" "对了!"傅烟雨突然问:"你最近身体有没有什么异样" 高江楠:"吃了枳实给我的药,好多了!" "那就好。" 高江楠疑惑:"我们今天出门是?" 傅烟雨放下茶杯,起身,"去找一位前辈,关于你身上的毒,我还有些事要去问她。" "好!" 两人在满月酒楼吃完午膳后就往城西小书馆赶去。 城西小书馆,高江楠一进门就瞥见了站在书架后面的霖王,他皱眉疑惑,一脸茫然地看着后面绑着个小辫子的男人。 言千初依旧是一袭红衣,见高江楠眼睛落在宋承瀚身上,轻咳了一声。 高江楠反应过来,自觉无礼,赶紧低下了头。 傅烟雨颔首行礼,"言千辈!" 言千初奇怪,问:"这半个月来都没见到你,你是离京了吗?" 傅烟雨:"嗯。" "原来是这样!"言千初看了一眼高江楠,问:"这位是?" 傅烟雨向言千初介绍:"晚辈的未婚夫,高江楠!" "噢!"言千初恍然大悟,"原来是高江楠高将军,那你就是……" 傅烟雨回答:"康王府郡主宋安然。" 言千初看着他们,微笑道:"那你今天是来给我道喜来了?" 傅烟雨叹息道:"一方面是,一方面不是吧!" "那另一方面是"言千初不明。 傅烟雨深吸一口气,"言前辈,知道生狼毒到底要怎么样才能解除吗?" 听到生狼毒,言千初这次没有了惊讶,她看了看傅烟雨和高江楠,脸上浮现笑容,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傅烟雨感觉这笑容有点不太舒服。 言千初笑道:"我这几天有了些新思路,你跟我来。" 说完就拉着傅烟雨的手,打算往里间走去。 而就在高江楠跟着走了没几步后,言千初突然转身,说:"我们学医的人的话题,你也听不懂,就先在外面候着先吧!" 话说到这,高江楠也不好跟过去,就站在原地等候了。 等待的时候,高江楠眼神有意无意地瞥向霖王那边,见他安安静静地捧着本书读,已近深陷。 高江楠自觉无趣,也就不再看他,平静地站在原地等等傅烟雨出来。 言千初把傅烟雨领到里面坐下,随后拿出了一个信封,递给傅烟雨,傅烟雨伸手接过,正想拆开,却被言千初给打断了。 "过几天再打开吧!" "为什么?"傅烟雨不解。 言千初笑着,"关于生狼毒,你不用担心,很多事,时间会给你答案的。" 她看了看信封,"高将军是个好归宿,你挺幸运的。" 傅烟雨有点懵,"言前辈,你是要离开京都了吗?" 言千初笑笑,"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我觉得你今天有点奇怪!"傅烟雨看着言千初。 "我没事!"言千初指了指门外,"高将军可能等得急了,我们赶紧出去吧。" 快速解决事情,言千初和傅烟雨出来的时候,高江楠还是站在原地,言千初目光越过他落在后面书架旁的霖王身上,眼睛里流离出感伤。 她突然说:"烟雨,我这还有点事,你们……不好意思了。" "没事!"傅烟雨赶紧说,"是我们叨扰前辈了。" 言千初看着高江楠和傅烟雨离开的背影,暖黄阳光在他们身上蔓延,那一瞬间,她仿佛回到了十九年前的凉州。 她记得,那年,也有个人曾这样待过她。 …… 出了小书馆后,傅烟雨拿出信封,在京都的街道上仔细端详,见她的视线都落在信封上,高江楠疑惑,问她这是什么,傅烟雨答:"言前辈给的。" 高江楠问:"那你为什么不拆开" 傅烟雨:"言千辈说过几天再拆。" 说话间,前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傅烟雨抬头去看,见是一群人在为店铺挂哪种颜色的棋子争议。 傅烟雨这时才发现,街道高楼处各家的店铺都装扮得一片亮丽。 高江楠看到傅烟雨迷茫的眼神,笑着和她说:"你不在京都,不知道今晚是什么日子吧?" "什么日子"傅烟雨抬头看着高江楠。 高江楠挽着傅烟雨的手,边走路,边指着上面的招牌说给傅烟雨听:"是燕国的店朝节,每年到十二月中旬,燕国百姓都会在这一天上街,去购置元日里要用的东西,所以,每天的这个时候,各家店铺都会把自家的招牌装扮得特别喜气,以此来吸引顾客。" 高江楠很有耐心,"到今晚,皇上皇后都会出现在城楼上,为燕国百姓祈福。" "哦,原来是这样。"傅烟雨被点醒,"怪不得我说今天的街道怎么和往日里不一样了呢!" "不过我想起来,今日是尘陆的生辰,想来,枳实也应对尘陆表明心意了吧。" 傅烟雨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心意" 高江楠捏了一下傅烟雨的耳朵,笑着答:"原来你没看出来啊?!" 傅烟雨:"什么?" 高江楠看着傅烟雨的眼睛,解释给她听:"枳实老早就看上我家的那位活宝了,只是那活宝没及笄,他一直没敢说出心意。" "不过!"高江楠低头傻笑,"今天过后,那姑娘就及笄了,想来,他应该是等不及了吧!" 傅烟雨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沈堂主竟然有这样的心思,还藏得这般好,我都没觉察出来。" "呵!"高江楠看着她,打趣道:"我在江陵就对你动心了,你不没看出来。" 听他这样说,傅烟雨的脸有些红了,她低声反驳:"那还不是你隐藏的好,连我都是后来才发觉的。" 高江楠抱紧了傅烟雨,笑着说:"你之前不是说要好好逛逛京都的街市吗?今天是个好机会,今夜,我陪你把整个京都城都逛完!" 傅烟雨笑着,道了声"好。" 第36章 结局 第三十六章结局 月朗灯耀,夜幕下,红色的灯火浪漫。 古街两旁,有的店铺在卖着有江南刺绣的衣裳,有的店铺里有来自西域的民族服饰。 商贩摊上有老匠人在展示着古老的雕花技艺,有百姓在向游人推销为了今晚的节日而专门设计的面具。 人潮拥挤,灯火泼洒在行人身上,让节日的氛围特别浓重。 高江楠双手紧紧抓着傅烟雨,在前面为她开路,行人众多,挤得傅烟雨差点就松开了高江楠的手。 高江楠见此,改变了策略。 他和傅烟雨不再随着人潮走动,反而是换了个方向,来到了河边。 河面上正有几艘游船,彩灯满挂船身,和这喜庆的节日相对应。 河边行人相对较少,高江楠和傅烟雨买了一间河灯。 高江楠把河灯举起来,眯眼笑得喜气,"你想许什么愿望?" 傅烟雨看着河灯,撇嘴笑道:"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好!好!好!"高江楠依了傅烟雨的心思,"不说,不说!" 等两人闭眼,双手合十,诚恳地许完了愿后,听老板的话,一起点亮了河灯,把它放进了河里。 河面游船静静流淌,河灯点点装扮星河。 高空抬头可见满天烛火,百姓们的孔明灯点亮了原本暗淡天际,把清辉的月光映得温暖了许多。 京都城此刻繁华如仙境,百姓沉浸在节日喜庆的氛围里,热热闹闹,人群喧闹。 然而,就在如此平静的夜晚,突然"嗖"地一声,一支从天际射来的剑直直地,准确的,毫无偏差地射进了正在城楼上为百姓祈福的皇后娘娘。 冷箭一入胸膛,当即毙命。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皇后就顺着阵风,直接掉下了城墙。 等皇帝发觉时,皇后已经躺在了冰冷的青石古街上。 人群涌动,百姓震惊,恐慌不已。 "啊!"皇帝瞬间发怒,疯了一般,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号令禁军立即抓捕凶手,若有嫌疑之人,当即斩杀,不用犹豫。 宁可错杀一百,也不能放过一个。 禁军迅速调集人手,在这人潮拥挤的地方找人。 而在另一处的高楼上,霖王的身影立在栏上,面无表情地望着对面那个淹没在黑暗里的人。 他知道是她,他早就找到了她。 待在书馆里的那些天,宋承翰以为她已经放弃了,没想到,她只是在等一个时机。 宋承翰痛苦地闭上眼,苦笑。 你是我的妻,我当年说过的,无论你做了什么,我都会和你一起承担。 他睁眼,长风拂过暗夜,烛火照着他的身影,迅速地飞到皇帝身边。 地上一大滩血,周围都是禁军和群众的呼喊声和叫声。 宋承翰一步步地靠近皇帝,皇帝面色苍白,手上青筋暴起,嘴角有些血迹,手上满满的都是鲜红的血。 他抱着皇后,紧紧不撒手。 明黄色黄袍一部分已经全部染红,他面色呆滞,一声不吭,犹如活死人。 宋承翰看着他,就像是看见了当年荒凉的沙漠上的场景。 十九年前,穆沙公主死的时候,他也是这幅死气沉沉的模样。 皇后娘娘为何会如此深得宋承颐的宠爱,宋承翰和陈绍都知道其中的原因。 从宋承颐把皇后领回宫让他见到她面容的第一眼,宋承翰就预测到了那位皇后娘娘之后二十年的人生。 皇帝一定会对她宠爱有加,一定会为她清除后宫,明媒正娶,会给她最高的荣华,给她最尊贵的地位,会让她成为燕国最令人羡慕的人。 只是因为,她和穆沙公主长得很像。 这十九年来,宋承翰知道皇帝他也在悔恨,他对皇后有多好,内心就对当年的事有多耿耿于怀。 皇后只是他的替代品,只是他平息内心不安的工具。 可笑的是,当年他灭掉天郁族,杀死穆沙公主,并无人强迫他。 所有的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选择,并不是先帝的指令。 他当年在京都城里受到众人的嘉奖与赞扬,是众星捧月一般的存在。在他心里,他想得到的东西,绝对不会得不到。 十九年前,穆沙公主的盛名传遍九域,傲气的他拒绝了先帝为他定下的婚约,内心坚定九域能当他的妻子的,就只有穆沙公主一人。 有了这样的心思,他便和先帝申请,以向天郁族寻药的名义前往乌孙。 可穆沙公主对宋承颐并不动心,任他如何追求,她都无动于衷。 得不到的东西,就得毁了它,这是宋承颐的人身信条。 所以就在宋承翰和穆沙千初成亲的前夜,他放火烧了整个庄子。 宋承颐和陈绍瞒着宋承翰,让宋承翰这个完全不知情的人也当了这坏人。 可笑的是,陈绍是穆沙公主的师父,多年来口中说着愧疚。但那年,为了宋承颐许诺的职位,他还是背叛了穆沙公主。 宋承翰看着他现今的模样,只觉是可笑。 夜里燃着灯火,高楼竖立。 宋承翰抬头往上看,纷纷扬扬如雪花一般,一张张白纸从西南方向飞来,不多久就洒满了全城。 宋承翰无声地从地上捡起一张细看,上面是他熟悉的字迹,纸上写了当年天郁族被灭族的真相。 这些事,终使皇帝如何镇压,也会在百姓当中口口相传。就算正史不记载,名间野史也会留有几句记载。 无论这么样,在历史的长河里,他到底还是有了污点。 宋承翰看着宋承颐,皇帝已经完全呆滞住了,丝毫没有发现纸上写的是什么。 突然,人群中爆发出惊叫。 宋承翰眼睛沿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到了高楼上正在朝天空挥手扬发白纸的人。 宋承翰看着女子,红衣女子也在看着他。 她的眼跳跃着悲伤,宋承翰呆住了。 突然,她笑了,笑得越来越大声。 她看到了远处密密麻麻射过来的箭。 箭染着火光,她看着它,就像是看见了她的族人,姐姐在朝着她笑,张开双手要去抱她。 她满脸笑容,视线内看到的只有姐姐的笑,她张开双臂,在这满天烛火中,准备迎接这迟来了十九年的拥抱。 "不!!"宋承翰声嘶力竭,可禁军的箭已经穿透了言千初的身体,他如疯犬一般飞过去,接住了从高楼上掉落的言千初。 禁军来不及收箭,剩下的箭接二连三地刺在了宋承翰的身上,他为了护住言前初的遗体,没有避开如雨一般的群箭。 鲜血在空中绽开,宋承翰身上满是血液,两人的血流在一起,已经分不清谁是谁的了。 在意识弥留之际,他依旧抱紧了怀着的女子,用他细微的声音说:"我说过的,此生不负,便是不负。" 宋承瀚:"十多年前的真相终于暴露,被你害的那些无辜的人,就让我和你一起弥补吧。" 想到这,宋承翰闭上了眼睛。 等傅烟雨和高江楠看完纸上写的文字赶到城楼处时,见到的是血迹已经微干的三具尸体。 皇后娘娘被皇帝紧紧抱着两个多时辰,皇帝一直没放手,他就一直坐在那,不说话也不动身。 禁军见到皇帝这般模样,都安安静静地候在一边等候,大气不敢出。 霖王和言前辈的尸体被箭紧紧扎在一起,身上都是血迹。 傅烟雨看着眼前的场景,艰难地闭上了眼。 鲜血滚落,满眼刀光,原来,到这时候,所有的一切才是彻底的结束。 …… 城外的小亭子里,沈枳实在送别傅烟雨和高江楠。 傅烟雨拆开了言千辈送给她的信封,里面纸上记的是是生狼毒的解法。 傅烟雨看到的时候,眼睛涩涩的,内心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这段经历。 言千初从地狱里爬起,用了十几年的时间去谋划这一切。 她和西羌合作,设计了益州一战,造成生灵涂炭,战火纷飞。 她暗自放火,彻底毁了燕国积累了百年的皊星阁。 她下毒致死瘟疫蔓延整个雍州城,害得无数百姓为此付出生命。 她从刘沛泽的手上救回沈嬷嬷,护了沈嬷嬷十几年,可也是她,将沈嬷嬷杀害。 高江楠的生狼毒是她下的,可最后,也是她解的。 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傅烟雨不知如何评判。 可至少,这次,让她对京都城的人心有了更准确的判断。 生狼毒要解,在京都解不了。所有必须的药材,只有交州才有,所以他们要回去白泽山庄。 沈枳实和傅烟雨说花信已经和梅江漓早一日离京了。 梅江漓最是厌恶虚情假意之人,在了解了天郁族灭族的真相后,忍着伤痛,强烈要求回白泽山庄。 花信拗不过他,只好应了他的要求。 高府已经应下了沈枳实和高尘陆的婚事,沈枳实多年的等待与陪伴,纵究是有了结果。 而皇帝,在皇后逝去后,变得更加沉默寡言。 言千初和宋承瀚的尸身分不开,皇帝最后还是没能把他们拆开。只好,把他们一起埋在了乱葬岗。 远处飞鸟掠过低空,傅烟雨知道,时间到了,他们要走了。 她拉起高江楠的手,阳光落在他们身上。 傅烟雨看着高江楠的眼睛,心想,他们会是这样,但我相信,你不会。 岁月波折,我们就一起走下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啦! 感谢小可爱们一路来的陪伴! 下本《考古挖到了我自己》六月开,感兴趣的小可爱可以点个收藏啊! 文案: 【森系天真小绵羊X禁欲系深情老干部】"你要相信,在地球的某个地方,那里真的会有个人,偷偷爱了你好多年。" 南极岛屿发现一古墓,初一被同门师兄怂恿,费尽心思终于说服地主同意挖掘。 她把喜悦和新交的男友说了后。 男友秦枕淡定道:"别挖了,挖空了也是你自己的墓。" 初一生气:"秦先生,我也是有小脾气的,你再说胡话我就不理你了。" 秦枕心一横:"好,我闭嘴。" 考古挖掘到最后,等墓碑一出土,初一懵了:"这还真是她自己的墓……" * 陷入海底濒死之际,秦枕抬头问神明:"下一世,她会在哪?" 神明虚幻的声音在他耳边飘荡:"九百年后,大陆最南端。" 因为这句话,他选择不入轮回,以另一种身份,开启了他的漫长岁月。 他站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帮她蜕落枷锁,规避磨难,护她几世平安顺遂。 最后一世,南极岛屿上,海风吹过眉梢,再一起时,她的女孩笑着问他:"秦先生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小一的呢?" 秦枕:"朝朝暮暮,一见倾心。" #1v1,h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