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你绿意盎然的窗口》作者:执江子 文案: 楼下咖啡店新来了个漂亮小哥,看着乖巧又腼腆。 许南粥生怕吓坏他,即便偶尔调戏,也把握着分寸。 直到某日参加聚会,斑斓灯光下,驻唱的男人穿黑色深V衬衣,狐狸眼撩起,像妖精闯入人间。 许南粥才得知,原来这是疯美人披着羔羊皮。 一曲唱罢,他走到吧台,给自己调了杯酒,仰头灌下。 许南粥上前搭讪:“给我也来一杯?” 男人微微垂眸,沾着水珠的食指点在她手腕,勾唇道:“姐姐不是已经醉了?” – 在一起后,许南粥问:“当时为什么不给我调酒?” 顾亭亦:“因为姐姐容易醉。” “胡说。”许南粥不爽,“这还能一眼就看出来?” 顾亭亦没答话,随手拿起矿泉水含了一口,倾身覆上她的唇。 许南粥忍不住脸红了下。 顾亭亦附在她耳边轻笑:“你看,喝水都能醉。” “姐姐不醉酒。”他低声道,“姐姐醉我。” – 许南粥把顾亭亦捡回了家,常在应酬之后醉醺醺地抱着人喊“小漂亮”。 终于有一天,她从不属于自己的房间醒来。 顾亭亦漂亮精致的脸就在枕侧,那双魅人的狐狸眼里满是笑意: “狩猎结束。” “我是姐姐唯一的猎物。” – 让我做你窗口的那抹绿意,做枝头上冒出的新芽, 在你白雪皑皑的冬天里,开绚丽浓艳的花。 【姐姐,今夜我不关心人类,我只想你。 ——海子《日记》】 美御姐×男妖精 姐弟恋/双向暗恋/五岁年龄差 一句话简介:我是你唯一的猎物 立意:人生每一个阶段都有最美的模样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甜文 姐弟恋 搜索关键字:主角:许南粥,顾亭亦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还挺骚。 晚上九点,聚会进行到第二轮,一伙人前呼后拥地挤进酒吧。 这会儿夜生活才刚开始,里面人声鼎沸。 许南粥跟在人群后方,在沙发最角落的位置坐下,只要了杯橙汁。 “不喝酒啊?”坐在她旁边的男人凑过来问。 “嗯。” 许南粥眼睛盯着手机,闻言头也没抬,噼里啪啦打着字: 【你什么时候到?再等五分钟,不来我可走了啊】 “来酒吧不喝酒,怪没意思的。”旁边男人又道。 许南粥依旧只漫不经心“嗯”了声,没等手机对面回复,退出当前界面,又点进备注为“姑姑”的聊天界面。 对方发过来几条五十九秒的语音,被转化为一大段一大段的文字。 许南粥瞄了两眼,实在没耐心看,直接回复道:【好的】。 “看你一晚上都没什么精神,是因为寇海没来?”虽然她很敷衍,但旁边男人丝毫没被挫败,坚持不懈地找着话题,“这小子真是好福气啊,能被女神这么惦记。” 许南粥终于抬头看他。 男人旋即露出笑容:“果然要提到寇海你才感兴趣。” “并不是。”许南粥用温和而礼貌的语气道,“我听见他的名字犯恶心,希望你理解一下。” 男人微微一怔,正想开口补救,许南粥忽然站了起来。 顺着她的目光,一个身材纤瘦的女孩儿小跑过来,笑嘻嘻扑进了她怀里。 其余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纷纷笑着打招呼:“嘉嘉来啦!” 许南粥也弯起嘴角:“可算来了,再过五分钟我就真走了。” “哎呀——”贝嘉嘉挽着她手臂,一屁股挤在方才那男人和许南粥之间,捏着嗓子撒娇,“这不是堵车嘛,别计较啦!” 许南粥睨她一眼,压低声音抱怨:“要不是为了见你,我才不来参加这劳什子的同学聚会……” “再忍忍再忍忍。”贝嘉嘉一边安抚她,一边顺手端起服务员刚送来的橙汁,“我先去跟大家打个招呼。” 许南粥没说那橙汁是自己的,点头应了声。 十多分钟后,贝嘉嘉终于跟那群同学寒暄完,回到许南粥身边坐下。 “好多人问我你跟寇海怎么回事。”放下已经空荡荡的玻璃杯,贝嘉嘉好奇问道,“怎么你没跟他们说吗?” 许南粥表情淡淡:“没什么好说的。” “嗐,也是。”贝嘉嘉砸吧下嘴,“算了,今天不提渣男,免得扰了我姐们儿的兴致。” 她抬手朝服务员招了招,“咱们好久没见了,今晚一醉方休啊。” 许南粥嘴唇动了动,还没来得及拒绝喝酒的提议,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 “谁啊这么扫兴?”贝嘉嘉不满地蹙起眉毛。 “我姑姑。”许南粥脸色也不大好,站起身说,“我出去接一下。” 一月份的天气冷得出奇,刚拉开酒吧玻璃门,许南粥便猛地被风扑了一脸。 耳边长发轻轻扬起,露出她纤细挺直的脖颈。 “喂,姑姑。” 接电话的同时,许南粥下意识侧身躲风,抱着手臂跺了跺脚。 细长的鞋跟磕在瓷地板上,发出哒哒轻响。 “粥粥啊——”姑姑拖得很长的腔调从手机里传出来,“姑姑给你发的消息你有没有认真看了啦?” “我……” 许南粥正要回答,忽然感觉肩上一重。 她微微侧首,发现自己不知被谁披上了一件深蓝色的夹克外套。 错愕地回过头,她身后却并没有人,只能透过玻璃门看见酒吧内部熙熙攘攘的人群,分不清谁刚刚进去。 电话那头,姑姑还在滔滔不绝地讲话,许南粥偶尔回应两句,脑子却走神地猜测方才给她这件夹克外套的究竟是谁——她记得今晚前来参加聚会的男同学没有穿夹克的。 好不容易听完电话,许南粥立刻进门,张望着扫视酒吧内部,试图找到刚刚那个人,但一无所获。 抱着满心疑惑,她表情古怪地回到方才位置。 “咦,谁的衣服啊?”贝嘉嘉一眼看出她的变化。 许南粥摇头:“刚刚有人从后面披到我身上的,不知道是谁。” “还是男式的。”贝嘉嘉捏了捏夹克袖子,扭头环顾一圈,没看见其他人有什么异常。 过了会儿,她忽然想到什么,瞪大眼睛问:“不会是寇海吧?” 许南粥登时嗤笑:“不可能。” 她脱下夹克叠好,顿了顿,又说:“而且这衣服不是他的风格。” “也是。”贝嘉嘉认同地点头,“那家伙一向装腔作势,今天这种场合肯定会穿西装过来。” “算了,”许南粥将夹克摊在腿上,很快放弃思考,“不管了。” 她今天加了一天的班,完事又立刻跑来参加同学聚会,在饭桌上强打着精神和一群好几年没见过、而且原本也不怎么熟悉的大学同学周旋许久,这会儿早已经精疲力尽,闭上眼睛下一秒就能直接睡着。 贝嘉嘉是许南粥的大学室友,两人关系一直特别好。后来贝嘉嘉去国外留学,毕业后也留在了国外工作,这次趁着出差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明天就得走,同学聚会特地照顾着她的时间,所以许南粥只能在聚会的时候和她见一面。 服务员将贝嘉嘉刚才点的酒端了上来,许南粥看见酒就头疼,但还是端起酒杯和贝嘉嘉碰了碰,仰头喝掉一小半。 因为工作原因,许南粥以前常常喝酒喝到吐,直到最近半年升了经理,她才能稍微改善一下生活习惯,平时能不沾酒就尽量不沾。 但好友难得相见,她不想因此扫了贝嘉嘉的兴致。 两人一边聊天一边喝酒,随着时间推进,酒吧里越来越热闹,渐渐地两人说话都得扯着嗓子才能听见,旁边的同学更是完全注意不到她们这边。 趁这个机会,贝嘉嘉开口问道:“你姑姑刚打电话给你说什么?” “还能有什么?”许南粥苦笑,“催婚。” “嗐,就是想让你早点搬出去住。”贝嘉嘉说,“要不你直接把房子买了?钱不够我借给你,工作这几年我也攒了些。” 许南粥摇头:“没事,我其实攒得差不多了,刚升职,工资也涨了不少,最多明年,一定买房。” 贝嘉嘉撇嘴:“那你不是还得遭一年罪么……” “嗐,也没什么,顶多就是被唠叨几句。”许南粥笑着说,“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不差这一时半会儿,而且小轩对我还挺好的。” “那能不好吗,你都快成他半个妈了!”贝嘉嘉哼了声,“我记得你以前还去给他开过家长会。” 许南粥不禁笑起来:“还说呢,想我年纪轻轻,竟作为高中生的家长代表在台上讲过话。” “他现在大学毕业了吧?”贝嘉嘉问。 许南粥:“大四,正准备考研呢。” 贝嘉嘉点点头,没再多问,将话题扯到了别的地方。 不知不觉聊到十二点,酒吧内的音乐忽地停了。 紧接着,灯光也由原先的绚丽刺目变得稍微柔和了些。 “咦——”贝嘉嘉扭头望了望,指着侧后方说,“好像有人要唱歌。” 酒吧里有人唱歌多正常,许南粥没往心里去,随意“嗯”了声。 “哎,有帅哥。”贝嘉嘉拉着她起身,“走,去看看!” “嗯?” 熬到这会儿,许南粥原本已经很累,但一听说有帅哥,便立即不困了。 年纪小的时候,许南粥总觉得看脸是件特别肤浅的事儿,现在她只觉得食色性也,帅哥么,看看又不吃亏的。 此时周围许多人都在往那边走,许南粥顺手拿起包和夹克外套,被贝嘉嘉拖着挤到人群最前方。 这酒吧的装修风格比较复古,舞台地板全是木质,中间摆着一张深棕色木椅,木椅前方则是立麦,看起来简朴而低调。 许南粥扫了一眼,侧首低问:“哪儿有帅哥?” ——舞台上空空荡荡,根本没有人。 “我刚刚看到他拿立麦上来。”贝嘉嘉摸摸鼻子,“其实我也没看见正脸,但看背影感觉挺帅的。” “……” 许南粥的兴致顿时去了一大半。 不多时,酒吧里的人基本都围到了舞台前方。大家又等了一分钟,才看见一个穿黑色上衣的男人上来。 这男人生得很高,肩宽腰窄,长腿抬起时勾勒出饱满的臀部弧线。 台下当即有人吹了几声流氓哨,许南粥和贝嘉嘉默契对视,两人都看见对方脸上意味深长的笑。 大概是因为平时经常碰到头,男人上台时习惯性微微弓着身,怀里还抱了一把天蓝底的花色木吉他。 许南粥第一次看见这么花里胡哨的吉他,不由得轻笑两声:“还挺骚。” 贝嘉嘉在国外待久了,说话也不怎么矜持,当即附和道:“我就喜欢骚男人。” 许南粥正想说还没看见正脸呢,那男人就已经面对着舞台正前方坐了下来。 他头发烫了卷,染成夜空般的深蓝色,发尖上不知弄了什么东西,在橙黄的灯光下闪着细碎的星点,给人一种温柔又张狂的矛盾感。 须臾间,灯光又有变化,斑斓却不刺眼。 舞台上的男人穿着件黑色深V衬衣,脖子上没戴任何配饰,只露出性感的喉结,和其下一对若隐若现的锁骨。 因为离得近,许南粥甚至能看见他左侧锁骨旁有一颗淡淡的红痣,像光洁白玉上绽放的一朵火莲。 调好琴,男人稍稍抬头,漫不经心地微撩起眼帘,现出一张五官精致的脸。 那脸上有双尤其夺目的狐狸眼,眸子又黑又亮,带着点儿懵懂无知般的引诱,仿若不谙世事的妖精误闯人间,骨子里却有着与生俱来的魅惑本能。 他轻烟似的目光漫无目的从人群头顶掠过,最后落在许南粥身上。 两人视线相触,男人缓缓翘了下唇角。 看清对方模样,许南粥嗓子一噎,霎时卡壳。 “草,这是真的帅!”贝嘉嘉震惊地爆出一句粗口,不断拿手肘戳她,“哎哎,你的菜啊!” “……” 许南粥抿紧唇,沉默两秒,忽地低头看了看手里抱着的夹克外套。 ——不出意外的话,她可能知道这衣裳是谁给自己的了。 第2章 一块钱,也可以。 台上唱歌的男人许南粥认识。 不仅认识,还几乎天天见面。 两个月前,许南粥公司楼下的咖啡店里来了个新的小哥,脸长得帅,脾气又软,很是招人喜欢。 许南粥第一次看见他是在那天中午,趁着休息时间,她本打算按照惯例下楼买杯咖啡,却发现咖啡店里的顾客比往常多了一倍。 进去才知道,这多的一倍都是来看新人帅哥的小姑娘。 许南粥嫌帅哥面前队列太长,便选了另外人少的一边。 这样正好避开前方人群遮挡,能从侧面看见帅哥的脸。 他留了一头蓬松的短发,刘海隐约遮住眉毛,梳得服服帖帖,看起来很乖。 因为戴着特制的透明塑料口罩,他耳朵上方几缕碎发被勒得乱糟糟扎起,露出两只绯红的耳朵。 ——前来买咖啡的有些姑娘们性格比较活泼,便趁着点单时出言调戏,惹得他面红耳赤,却又碍于顾客至上的原则不敢说什么,只好腼腆地抿紧唇。 走到近处,许南粥随意瞟了一眼,看清小哥胸前刻在铭牌上的名字:顾亭亦。 她没什么表情地收回目光,继续低头戳手机。 等待几分钟,队伍终于轮到许南粥,里边负责点单的女孩儿忽然捂住肚子弯下了腰。 “怎么了?”许南粥探头问。 “我、我突然有点不舒服……”女孩儿脸色煞白,十分抱歉地说,“不好意思,麻烦您去旁边点单可以吗?” “那……”许南粥扭头,发现这边竟然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她立时闭嘴,颔首应道:“行,那你赶紧去休息吧。” 顾亭亦那边的队列比刚才更长,许南粥瞟眼一看,叹了口气,认命地往后面走。 刚提起脚,顾亭亦蓦地开口:“姐姐。” 他声音很好听,像被晨露润过似的,清亮里带着点儿软糯。 “……” 许南粥诧异回首,挑了下眉毛,指着自己问:“叫我?” 顾亭亦点点头,有些害羞似的,小声说道:“姐姐,您过来吧,我先给您点。” 言罢,他那双狐狸眼不经意地微眨了下,转而问面前的女生:“这个姐姐刚刚已经排到了,我先给她点,好吗?” 任谁都拒绝不了这样漂亮且温柔的男孩。 那女孩儿立即猛点头:“好的好的!没问题!” 许南粥穿着高跟鞋,本来就等得脚疼,闻言也没有推辞,抬了抬下巴道:“美式,谢谢。” 顾亭亦正要按键盘的手指一顿,看着她道:“这个很苦。” 许南粥颔首:“嗯。” 顾亭亦没再多话,利落地下了单。 站在旁边等待的过程中,许南粥余光发现顾亭亦看了自己好几眼,似乎对她颇为好奇。 回完手机上最后一条消息,许南粥抬起头,视线直直地挪向他。 “!” 顾亭亦连忙垂首,像只受惊的兔子。 他越是这样,许南粥就越想逗他。 于是她主动凑过去开口搭话:“你怎么知道我比你大?” “啊?” 顾亭亦有些没反应过来,怔了两秒才回答:“叫姐姐是尊称。” 许南粥一笑:“头一次听见这种说法。” 顾亭亦愣愣地盯着她。 许南粥以为他担心自己对他不满,又笑了笑道:“没事,我就是随口一问,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嗯。” 顾亭亦抿抿唇,转身从后面咖啡师的手里去接做好的咖啡。 短暂的几秒钟时间里,站在许南粥旁边的一个女孩忽然半捂住嘴,侧首对她低声说:“他叫你姐姐的时候好乖哦。” 许南粥勾唇笑了笑。 此时顾亭亦已经回身,将咖啡杯放在吧台上推向许南粥,“您的咖啡好了。” 许南粥探手握住杯子,抬眸看向他,没有立即要走的意思。 顾亭亦与她对视,愣了两秒,喉结滑动,嗫嚅着道:“姐姐……慢走。” 许南粥点点头,身子已经转了一半,又忍不住回头调侃他:“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怕我。” 顾亭亦耳根霎时绯红。 队列里好几个女孩儿笑出了声音,还有人附和着调戏他:“弟弟被漂亮姐姐撩到了,好容易害羞哦。” 许南粥没再说话,高跟鞋发出规律沉稳的声音,逐渐远离咖啡店。 这之后连续小半个月,咖啡店每日都人满为患。 到半个月后,这“网红效应”终于逐渐减弱,顾客数量回到以往正常的时候。而顾亭亦则已经从前台点单的小哥,升级成了在后方做咖啡的咖啡师。 许南粥中午下楼买咖啡时,看见后方做咖啡的人是他,熟稔地打招呼道:“这么快就学会做咖啡了啊?” 她每天都来买咖啡,虽然和顾亭亦说不上几句话,但两人关系也算是走在路上都会互相打招呼的程度。 再加上许南粥的工作性质,即便对方态度冷淡,她也可以表现得相当热情——只要她想。 负责点单的小姑娘可能是担心顾客疑虑,连忙开口:“他以前学过做咖啡的,本来就是应聘咖啡师岗位,之前只是轮岗适应店里的流程制度。” 顿了顿,小姑娘补充道:“他咖啡做得特别好,拉花特别漂亮。” 许南粥意外地挑起眉毛,思索片刻道:“那今天给我一杯拿铁好了,在店里喝。” 没等点单的小姑娘回应,顾亭亦已经靠近过来,一手撑在前台,问道:“姐姐想要什么花纹?” 许南粥语气随意:“你决定就好。” 付完账,她走到L型吧台远离收银处的另外一侧,这里能够没有遮挡地、更近距离地观察顾亭亦。 因为今天来得稍早,这会儿还是午饭时间,咖啡店内顾客寥寥无几,吧台前只坐了许南粥一个人。 她一手支着下巴,懒洋洋地瞧顾亭亦忙碌。 自从升职以后,许南粥的工作虽然更加复杂,压力也更大,但表面上的闲余时间多了不少,所以才能在午休时悠闲地坐在咖啡店里喝咖啡。 若是换成以前,不论顾亭亦长得多帅,她都不可能这么安静地待在店里。 片刻后,小巧的咖啡杯被放在许南粥面前,咖啡表面是一只白色的可爱小熊。 由于暂时没有新的顾客点单,顾亭亦也没有立即离开吧台,隔着一臂宽的台面,静静等待许南粥评价。 许南粥盯着那只小熊看了会儿,笑着打趣道:“我还以为你会画个桃心或者玫瑰花什么的。” “……” 顾亭亦脸上顿时又有些红,好一阵才说:“如果姐姐喜欢,下次我给您做。” “那这次这个是什么意思?”许南粥不依不饶地问,“跟我卖萌呢?” 顾亭亦不大好意思似的垂下头:“……没有。” 过了会儿,他声音很低地问:“那姐姐觉得萌吗?” 许南粥看他一眼,端起咖啡杯抵在唇边,喉咙间含糊不清地应了声:“嗯。” 顾亭亦便笑起来。 两人没聊多久,前台很快又来了客人,顾亭亦只好回到操作台那边。 制作咖啡过程中,趁着许南粥没注意,他悄悄侧首偷瞄这边好几眼,目光里莫名含着几分恋恋不舍的情绪。 不到十分钟,许南粥放下咖啡杯,捏着手机起身。 工作这些年,她早已养成风风火火的性格,属实没有耐心慢慢品尝一杯咖啡。 见她要走,顾亭亦下意识往这边迈出半步,“这么快就要走了吗?” 许南粥动作一顿,勾起唇角问:“怎么,舍不得我?” “我……”顾亭亦咽了口唾沫,低声说,“我做的咖啡,是不是不好喝?您……您是不是不太喜欢……” “没有,挺好的。”许南粥屈指在台面轻敲两下,“我明天再来。” 顾亭亦眼睛一亮:“您明天,还喝拿铁吗?” “嗯。”许南粥抬了抬下巴,“以后都喝这个。” 说完,许南粥心里愣了一下,表面却不动声色,大步离开了咖啡店。 直到进入公司电梯,许南粥才皱着眉吐了口长长的气。 她没想到自己会说出明天还去店里喝拿铁的话,因为在那之前,她从没有这样的计划。 按照许南粥一贯的作风,她肯定不会每天都浪费十分钟来喝咖啡。 有这个时间,她更愿意躺在按摩椅上短短地睡一觉。 但是转念一想,能够用十分钟悠闲地发会儿呆,再欣赏调戏一下小帅哥,也不失为一种放松的方式。 于是自那以后,许南粥每天都会抽出十几分钟,下楼去咖啡店里,坐在吧台前静静喝完一杯拿铁。 她选的时间总是人流量较少的时候,而顾亭亦也几乎都能有空闲和她说上几句话。 两人关系并不算亲密,甚至,或许也不能说是朋友。 但许南粥一直对顾亭亦保有良好的印象,除了觉得他长得帅气以外,也觉得他性格乖巧,为人不错。 日子一长,公司里逐渐有人发现许南粥新添的习惯,常聚在一块儿打趣她。 销售部和许南粥同级的还有另外两位经理,其中一位叫董欣,也是个女孩儿,和许南粥前后脚进入公司,是许南粥在公司内关系最好的同事。 因为关系好,董欣自然成为最早发现许南粥这个新习惯的人,一直怀疑她是看上了楼下咖啡店里的小帅哥。 某日部门聚会,就在咖啡店隔壁吃饭,董欣喝醉了酒,非得拉着许南粥去给顾亭亦表白。 到了旁边,咖啡店已经准备打烊,只剩下顾亭亦一个人在店里,正在做最后的清洁打扫。 董欣拽着许南粥大踏步进去,啪地一声把包拍在吧台上,嚷着问道:“帅哥!包夜多少钱!” “……” 顾亭亦手里捏着帕子,整个人僵直地站在原地,看看董欣,又疑惑地将视线投向许南粥。 许南粥也很震惊,完全没想到董欣说的“表白”原来是这种意思! 缓了两秒,许南粥平静道:“她喝醉了,不是故意冒犯你。” “噢。”顾亭亦点点头,面朝董欣,认真地说道,“女士,我不做鸭。” 听见他对董欣的称呼,许南粥眉毛微动,但什么也没说。 “不是我想睡你!”董欣醉醺醺地在许南粥肩上攘了一把,“是她!” 许南粥:“……” 说着,董欣已经拉开了自己的包,从里面抓出一把钞票,揽住许南粥,扯着酒嗝道:“说,你……你想包几个晚上?姐姐我……我请你!” 没等许南粥回话,董欣再次不耐烦地拍了下吧台,“帅哥,你到底什么价啊?!” 顾亭亦:“三百。” “……” 许南粥看向他。 顾亭亦又说:“两百也可以。” “……” 顾亭亦垂下眼睫,嘴角仿佛带着笑意:“一块钱,也可以。” 第3章 姐姐不是已经醉了? 董欣完全没有能够计算价钱的清醒,大喇喇将所有现金往前一推,豪气干云地说:“给我姐妹儿包年!” 小半沓钱滑了出去,撒落一地。 许南粥实在没眼看董欣继续胡闹,也顾不上看顾亭亦的反应,强行把人扛出去,好不容易才送董欣回家,然后返回咖啡店去找撒落的钱。 然而一来一回折腾不少时间,咖啡店早已关门,里面空荡无人。 许南粥摸出手机,又想起自己根本没有顾亭亦的电话,只好先行回家,打算等到明天再正式给人家道个歉。 第二日中午,许南粥特地买了盒包装精美的巧克力,去咖啡店里跟顾亭亦解释昨晚那些荒唐事。 顾亭亦接过她的巧克力,嘴唇动了动,但没有说话。 “她昨晚喝得太多,今天身体不舒服,请了半天假,下午应该会亲自过来给你道歉。” 停顿片刻,许南粥说:“但昨晚她给你的那些钱,原本是要给下面员工发奖金的,所以……” “我知道,这么多钱,我肯定不敢乱拿。”说着,顾亭亦弯腰从下方抽屉里拿出包好的一沓钱,推到许南粥面前,“但这些钱昨晚撒得到处都是,我不确定我有没有找全,您还是数一下吧。” “不必,本来就是我们的过错,有什么问题我们自己会承担的。”许南粥朝他颔首,“多谢你了。” 她正要走,蓦地被顾亭亦叫住:“姐姐。” “嗯?”许南粥回身。 “我昨晚的话……都是开玩笑的。”顾亭亦似乎十分不好意思,话没说完,脸已经红透了,“我确实很缺钱,但是我……我肯定不会做那种事的……” “嗯。”许南粥应声,“我没当真。” 顾亭亦松了口气。 看见他这副乖乖的模样,许南粥玩心又起,忍不住道:“既然缺钱,那怎么还说一块钱也愿意?” “我……”顾亭亦紧张地舔了舔唇,“我就是开玩笑的……乱说的……您、您不要取笑我了……” “哦——”许南粥佯装失望地摇了摇头,“我还以为你喜欢我呢。” 顾亭亦一怔。 “逗你的。”许南粥笑起来,“还有昨天那个姐姐说的话,你也千万不要往心里去,她这人就是那样。放心,我不会祸害你这种乖乖的小男生。” 顾亭亦不言不语地盯着她,直到她走出那扇玻璃门,身影消失在转角处,他才缓缓收回目光。 - 许南粥记得自己当面评价顾亭亦乖也就是前几天的事儿,没想到今天看见他,这人就已经完全颠覆了以往的形象。 这风流又桀骜的做派,哪里还有半分一撩就脸红的乖乖小男生模样。 许南粥甚至怀疑眼前这小子会不会是顾亭亦的孪生兄弟。 舞台上方璀璨的光华洒落,抱着吉他的男人看起来比电视里的明星更加耀眼。 他前额处原本乖乖的刘海被撩了上去,只在两侧漏下几缕碎发,隐约透出几分狷狂。 许南粥与他对视的时间短暂得难以察觉,转瞬间,男人的目光已经挪向别处。 “顾亭亦!”旁边一个女孩儿大声喊道,“今天可以点歌吗?” 没等台上男人回话,人群里已经开始七嘴八舌地报起了歌名。 许南粥讶异地侧首,问刚才最先说话那女孩儿:“你们都认识他?” “他是这儿的驻唱啊!好多人都是为了他才来这家酒吧的。”女孩儿说着撇了下嘴,“不过他不是每天都来,我连续等了好几天才等到他。” “这么任性?”许南粥挑眉,“老板也由着他?” “他本来就只是兼职而已啊,酒吧还有别的驻唱嘛。”女孩儿脸上露出些引以为荣的表情,“他唱歌就是爱好,根本不在乎这点儿工资的。” 许南粥嘴唇蠕动两下,到底没说什么。 舞台上,顾亭亦很快调整好立麦,拨了下琴弦道:“今天先给大家唱首新歌。” 人群里立时迸发出热烈的尖叫,旁边那女孩儿再顾不上和许南粥说话,小小地蹦了一下,对另一侧的同伴嚷嚷:“他亲到话筒了!呜呜呜我宣布我就是那个话筒!” “……” 许南粥不常见到这种场面,有些难耐地揉了揉耳朵,弯腰凑近贝嘉嘉说:“我们好像误入了什么演唱会现场。” 贝嘉嘉不以为意地瞥她两眼:“如果能年轻几岁,我估计你也这样。” “那不至于吧。”许南粥摸了摸下巴,“我挺高冷的。” “真的吗?我不信。” “……” “我还不知道你?这种长相就是你天菜。”贝嘉嘉说,“当初你不就是色迷心窍才会被寇海那种渣男骗吗?” “哪有。”许南粥一脸正经,“明明是因为他经常请我吃早饭。” “瞧你这……” 话没说完,贝嘉嘉及时将后面“穷酸样儿”四个字吞了回去。 因为许南粥以前是真的穷酸。 “不管怎么说,这男的可比寇海帅多了。”贝嘉嘉转开话题,问道,“怎么样姐妹儿,上吗?” 音乐已经响了起来,仗着台上人听不见,许南粥随口嘴炮:“上啊,这必须上。” “光说不练假把式。”贝嘉嘉扬了扬手机,“等他下台我就帮你要微信去。” 许南粥笑了笑,没有出言阻止。她知道贝嘉嘉明早六点的飞机,肯定等不到台上人唱完就得走。 前奏结束,顾亭亦微微俯身靠近话筒,略有些低沉的嗓音溢出来,听得许南粥耳朵酥麻。 这和他平时说话的声音不太一样,更加性感了些。 “好听欸!”贝嘉嘉抚了下巴掌。 许南粥轻笑两声。 看惯了这人平时的乖巧,陡然瞧见他迥然不同的一面,许南粥觉得有些滑稽,就好像看见小孩学穿大人的西装。 唔,虽然这不属于他的“西装”似乎还挺适合他,比平时的乖仔“学生装”要帅得多。 顾亭亦这首新歌节奏挺舒缓,看他唱歌的神情,貌似还是首情歌。 然而不看文字的时候,许南粥很难听出里面的歌词,仔细分辨半晌也没听出那歌里到底唱了什么。 听到一半,贝嘉嘉忽然掏出手机看了眼,扭头对许南粥说:“我得走了。” “嗯。”许南粥目光在台上停顿几秒,点头应道,“我送你。” “不用,有人接我,已经到了。”贝嘉嘉侧身与她拥抱,“下次回来咱们再聚。” 许南粥拍拍她的背,“在国外要多保重。” “你也是。”贝嘉嘉松开她,抬起手揉了一把她的头发,“赶紧找个男朋友疼疼你吧,别让我那么担心了。” 许南粥知道贝嘉嘉还惦记着自己之前胃出血进医院没人照料的事,闻言只笑了笑:“我尽量。” 她将贝嘉嘉送到酒吧门外,又腻腻乎乎地说了几句话,才目送对方离开。 再回到酒吧里时,顾亭亦刚刚那首歌已经唱完了。 音乐尚未彻底结束,顾亭亦捏着麦克风,在钢琴的尾声里说:“这首歌的名字,叫作,‘经过你绿意盎然的窗口’。” 许南粥没有回到舞台面前,远远地隔着人群看他,听见有女孩儿声音很大地问:“是你自己写的歌吗?” 顾亭亦勾着唇,语调缓慢地答道:“是我写的词。” 没等人群里发出更多疑问,他忽地站起身,“今天就唱到这里吧,后面还有别的表演,祝大家玩得开心。” “啊……” 众人纷纷发出失望的叹息声,顾亭亦却恍若未闻地抱着吉他离开了舞台。 许南粥掂了掂怀中已经被自己熨得温热的夹克外套,目光追随着顾亭亦,看见他走到吧台,和调酒师相谈甚欢。 刚刚提起脚步,她骤然感到自己肩膀被人拍了拍,便疑惑地转过头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十分熟悉的脸。 这张脸模样端正,浓眉大眼,是非常符合传统审美的一张帅哥脸。 但许南粥看着只觉得恶心。 她深深皱起眉毛,不自觉后退两步。 “粥粥。”寇海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框眼镜,温和地与她打招呼,“好久不见。” 许南粥微笑,“既然长了嘴,那么下次打招呼的时候,希望您不要用您的脏手来碰我。赚钱不容易,衣服挺贵的。” “……粥粥……”寇海表情有些受伤,上前一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吗?之前的事情,我都可以解释的……” “不要那么自信,谢谢。”许南粥的语气毫无起伏,“我早就,不,我从来没有生你的气。因为我不在乎。” 说完,她不想再与眼前这人周旋,转身迈向吧台。 那边,调酒师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只剩下顾亭亦一个人。 他直勾勾地注视着许南粥,在她朝自己走来的过程中给自己调了杯酒,然后仰头灌下。 杯子磕在大理石台面上的同时,许南粥停下脚步,坐在身旁的高脚凳上,伸手在台面敲了敲,漫不经心地搭话:“给我也来一杯?” 顾亭亦微微垂眸,目光落在她皓白的手腕上,那里还戴了一条红色的编织手链。 手链样式十分简单,也没有吊坠,一看就是某个人亲手编了送给她的。 他没有答许南粥的话,只是抬起眼帘朝她身后瞟了一眼,说道:“刚刚那个人朝这边走过来了。” “不用管他。”许南粥表情如常,带着笑意说,“一条疯狗。” 顾亭亦:“哦。” 许南粥看着他,有些不满地再次敲了两下台面,提醒道:“酒。” “还喝什么酒?” 顾亭亦微微抬起手,目光一直没有从她身后收回,唇边笑意却越来越深。 他刚刚调的那杯酒里有冰块,一松开酒杯,手指便沾上许多水珠,随着抬手的动作,水珠从他指尖滑落,沿着微有青筋的手背和小臂一路往下,莫名有些色气。 许南粥饶有兴致地观察着他的动作,看见他似乎想摸自己的头发,但还没触到就又将手收了回去,食指点在她手腕内侧。 水珠顺着他的指尖滚落到许南粥手腕上,冰凉的触感霎时浸透皮肤,仿佛沿着血管蔓延到心脏,令那里微微蜷缩。 许南粥神情不变地瞥了眼他的手,感觉到他俯身靠近时的气息。 “姐姐……” 顾亭亦附在许南粥耳边,勾唇盯着已经近在咫尺的寇海,用一种魅惑般的语气轻轻道:“你不是已经醉了?” 第4章 原来是个疯美人。 从寇海的角度,顾亭亦先是亲昵地抚了许南粥的头发,继而靠近她,仿佛在亲吻她的耳廓。 他脚步登时顿住,鹰似的目光狠狠钉在顾亭亦脸上——对方挑衅的笑容在他看来就仿佛是淬了毒。 而许南粥却像是什么也没有察觉,连后脑的头发丝都显得极其平静。 但许南粥内心其实不算平静。 她内心相当郁闷。 见到寇海这个瘟神,许南粥今晚心情原本就不算好,又想着反正先前已经喝了酒,不如破罐子破摔再来一杯,谁知竟然被顾亭亦这小崽子拒绝了。 他平常不是有求必应么?今天这是怎么了?本性暴露?还是迟来的青春中二叛逆期? 怀中夹克外套还沉甸甸地压在手臂上,许南粥回想先前打电话的场景,尚能体会到当时心中一暖的情绪。 或许她过来跟顾亭亦搭讪的行为不仅仅只是为了一杯酒,还有别的说不清的意味,连她自己也未曾深想。 但无论如何,既然被拒绝,她也绝不会再过多纠缠。 许南粥收回手,低垂眼睑,将叠好的夹克放在吧台上干燥洁净的一处,正要开口,身后又传来寇海的声音: “粥粥,这是你朋友吗?” 许南粥皱起眉,对这狗皮膏药已然十分不耐烦。 她没理会寇海,将夹克往顾亭亦那边推了推,站起身道:“谢谢你的外套。” 顾亭亦张了张嘴,似乎要说点什么,话音却被寇海截断:“粥粥,同学们都还在等你呢。” 许南粥对寇海的话恍若未闻,又从兜里掏出手机,调出二维码,将屏幕对着顾亭亦,用调戏的口吻道:“帅哥,加个微信?” 她大概可以猜到,顾亭亦刚刚那些看起来有些暧昧的行为应该是在故意挑衅寇海。 毕竟她和顾亭亦平时关系不错,而寇海这人看起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顾亭亦察觉到自己不太想理会他,出手帮个忙,是很合理的。 但许南粥压根儿不在意什么寇海,此时她只想加顾亭亦微信。 然而顾亭亦只是目光沉沉地看着她,没有任何动作。 等待几秒,许南粥“啧”了一声:“还挺冰清玉洁,有女朋友?” 顾亭亦很快回答:“没有。” 这答案在许南粥意料之中,因为这两个月以来她从未见过顾亭亦身边有什么关系亲近的女性。 “既然没有女朋友,怎么加个微信都不行?”许南粥晃了晃手机,“看不上我?” 顾亭亦:“我……” 话没说完,寇海蓦地从许南粥身后靠近,一把捏住了她的手腕,语气里隐有怒意:“你怎么变成这样!” 先前见两人举止亲密,寇海还以为这男人是许南粥的现男友。 可刚刚听许南粥说要加微信,寇海就知道这两人根本没有任何关系,甚至很可能今天才刚刚认识! 在寇海的印象里,许南粥是个十分乖巧,甚至有些内向的性格,也不知这些年经历了什么,竟变得如此随便。 这完全打乱了他事先的计划。 寇海眉毛深深蹙起,面上难掩失望。 许南粥红唇一勾,连眼皮也未曾掀起,似乎懒得看他,“关你屁事。” “你!” 缓了缓,寇海深吸一口气道:“你不用为了气我做这种事。” 说着,他似乎在内心说服了自己,不屑地瞟了顾亭亦一眼,“你看不上这样的。” “哟。”许南粥又笑了下,“感情您是神仙下凡呢?天生高人一等?看不出来人家比你帅啊?” “……我们好好谈谈,行吗?” 许南粥扫了一眼自己被寇海捏住的手腕,那里已经有点泛红。 她扭头用另一只手拨电话,语气波澜不惊:“故意伤害,我报警了。” 寇海:“……” 许南粥拨出“110”三个数字,手指悬在绿色的通话键上,回首看向寇海,“还不滚?” “……” 寇海知道她真做得出来报警的事儿,迟疑一阵,还是缓慢松开了手。 顿了顿,他犹不死心地开口:“同学……” 许南粥不想多话:“滚。” 她才不管什么同不同学的,反正关系就那样,别人说什么她也不在乎。 贝嘉嘉和寇海以前都是班里最擅交际的人,今天这场聚会主要也是想请他们两个,许南粥只是为了见贝嘉嘉才来的,平常和这群人完全没有联系。 现在贝嘉嘉都已经走了,别人估计并不在乎许南粥的存在,最多就是八卦一下她和寇海那点儿破事。 比起许南粥,那群人和寇海的关系更好,这会儿她不在,人家指不定聚在一块儿说她什么坏话呢。 许南粥连招呼都懒得过去打,准备一会儿直接走人。 寇海要面子,估计不太想当着顾亭亦这个“外人”的面跟许南粥闹,被她说了两次“滚”后终于离开。 许南粥收起手机,朝顾亭亦点了点头,“不好意思,让你看笑话了。” 顾亭亦没说话,沉默地从里面提出个医药箱放在吧台上。 正好先前那位调酒师回来,见状惊了惊,“谁受伤了?” 许南粥也觉得好笑,扭了下手腕道:“就有点儿红,你拿医药箱做什么?” 顾亭亦平静地吐出两个字:“消毒。” “……” 思索片刻,许南粥煞有介事地点头,“说得也是,谁知道他手上有没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那还是消一下毒吧。” 顾亭亦埋着脑袋从医药箱里取出酒精和棉签,唇边带上一点儿淡淡的笑意。 “卧槽!咱们酒吧有人闹事?”调酒师走到近前,看见许南粥手上的红痕,立即摆出一副要干架的模样。 顾亭亦在里面踢他一脚,“调你的酒。” “这不是没人点单嘛!”调酒师翻了个白眼,“还以为你在这儿能给我吸引几个顾客呢,白瞎了这张脸。” 许南粥看着顾亭亦用棉签沾酒精,听见调酒师的话,思绪微微一顿。 她转头看向舞台,发现上面不知什么时候多了几个小男生,长相都挺不错,各自还背着吉他贝斯等乐器,看起来像是个乐队。 而围在舞台周边的观众并不比先前顾亭亦唱歌时少,几乎整个酒吧的人都汇集在那里,怪不得这么半天都没人来吧台点酒。 “Shake,一支地下乐队。”注意到她的动作,顾亭亦主动解释道,“他们人气很高。” 旁边调酒师立即插嘴:“咱们亦哥以前就是Shake的主唱,不过后来退出了。” “嗯?”许南粥好奇问道,“为什么退出?” 顾亭亦低着头,用沾了酒精的棉签擦拭她的手腕,全程没碰到她一点儿肌肤。 “因为……创作理念不太一致。”顾亭亦似乎在思索,回答时有些卡顿,“嗯……我后来,比较喜欢轻柔一点的音乐。” 许南粥兴味盎然地看着他。 “我……”顾亭亦抬头撞上她的目光,又迅速垂头,莫名变得更加结巴,“我年纪大了……” “噗——”许南粥笑出声,“你这是在内涵我吗?” “……不是……”顾亭亦似乎有些紧张,喉结滚动着说,“我、我和他们不一样,我是心理……呃,总之……” “亦哥最近确实稳重了不少哈。”调酒师截断他的话,“以前那叫一个疯……” “总之,”顾亭亦没有理会调酒师,按照自己的节奏继续说道,“我现在比较喜欢舒缓的,嗯,平静的,那种生活。” 许南粥却笑着问道:“以前很疯?” “……”顾亭亦小声反驳,“也没有很……” “真看不出来,我还以为你是个乖小孩儿。”许南粥用另一只手支着下巴,眸中满是戏谑的笑意,“原来是个疯美人。” “……” 顾亭亦捉摸不出她话里隐含的喜好,手上一顿,抬起脑袋,眼神复杂地看向她。 “嗯?好了吗?”许南粥扭了扭手腕,“谢谢,感觉干净多了。” “……嗯。” 顾亭亦收好医药箱,瞟了眼自己被放在吧台上的夹克,问道:“姐姐要走了吗?” “草!” 没等许南粥回答,站在一旁的调酒师突然爆出一句粗口。 她刚要出声的话被堵了回去,略带疑惑地瞥向调酒师。 调酒师立刻捂住嘴,看了看顾亭亦的脸色,对许南粥讪笑道:“没,我脑抽,不好意思。” 许南粥不甚在意地点了下头,看向顾亭亦的夹克,有些懊恼地笑了笑,“忘了我的外套还在座位上,看来还得回去一趟。” 说着,她朝顾亭亦做了个“拜拜”的动作,转身要走。 “姐姐。”顾亭亦叫住她,身体不自觉地微微前倾,语气担忧,“刚刚那个人……” “那条疯……”许南粥话音忽地停顿两秒,回头看向顾亭亦,轻笑着说,“对,现在不能说他疯了,毕竟他也不是美人。” 顾亭亦:“……” “嗯,那条哈巴狗。”许南粥很快更改对寇海的称呼,满不在乎地说,“不用在意,人何必跟畜生过不去。” “……” 顾亭亦沉默地看着她走远,许久没有收回视线。 直到再也看不见那道背影,顾亭亦才回过神,放好医药箱,又拿起夹克穿好。 调酒师在旁边观察他,一直啧啧个不停。 “姐姐~” 调酒师学着顾亭亦的口吻叫了一声,接着双手狠搓自己手臂,打了个寒颤道:“草,恶心死老子了!没想到你竟然喜欢这样的!” 顾亭亦面无表情地抬眸,“哪样的?” “年龄……嘶。” 调酒师说着不知想起什么,顿了顿才道:“草,长得那么漂亮,年龄好像也不是问题。” 他瞄了顾亭亦一眼,心虚地说:“我不是说她年龄大的意思啊,我就是觉得你太小了,她这一看就是工作了很多年的那种女强人,气场贼强,你肯定比她小得多啊是吧?” “那又怎样?” “……那……那当然也不怎么样!”调酒师忙说,“亦哥,你就说,你打算怎么追?兄弟我肯定帮忙!” “不用。” 顾亭亦垂下眼睫,将夹克拉链拉到顶端,让冰凉的链头抵着自己下巴。 “我看中的人,我自己会追。” 顾亭亦睨向调酒师,唇角勾出一抹淡薄的笑,“你少看她。” “……草!”调酒师被他那刀口舔血似的危险眼神瘆得后退半步,“你他妈果然还是那么疯!” 第5章 妖精就是妖精。 回到卡座这边,许南粥果不其然没能立即离开。 先前大伙儿不怎么跟她聊天,是因为她冷淡又无趣。现在寇海也在场,大伙儿看热闹不嫌事大,明里暗里要将他俩凑到一块儿。 许南粥臂弯里抱着自己的外套,看见只剩下寇海旁边还有一个空位,干脆站着不坐,摆出一副立马就要走的模样。 见她如此,众人一时都有些尴尬。 最后还是寇海开口打破沉默:“粥粥,大家都挺久没见了,要不你就坐下来,跟大家好好叙叙旧吧?” “哦?”许南粥似笑非笑地问,“你是指叙哪方面的旧?” 寇海脸上的表情僵了一秒,但很快恢复过来,“咱们可以……一起聊聊以前大学的事情,还有生活近况之类……大家都挺关心你的。” “那真是多谢大家关心了。”许南粥一副云淡风轻的口吻,“但是呢,我和寇海两个人就不能呼吸同一立方千米的空气,否则我俩必然有一个人要空气过敏。” 她拉了拉衣袖,露出手腕上还未消散的红痕,“瞧,我这已经有不良反应了。” “……” 寇海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 “所以我得赶紧逃命。” 说完,许南粥微笑着颔首示意,也没理会众人的反应,转身就离开了酒吧。 已是凌晨,外面温度越发低,寒风打着旋儿从裤脚领口往衣服里钻。 许南粥稍稍躬身以抵御寒风,一边从包里摸出车钥匙,朝街尾停车的地方走去。 夜猫子们尚在酒吧内狂欢,此时外边很是冷清,道旁路灯也显得昏暗。 走到拐角处,许南粥余光瞥见自己身后似乎还有一道人影,心里突地打了个鼓。 稍稍稳神,她停下脚步,回头看过去。 竟然是顾亭亦。 与先前在酒吧里的风骚打扮不同,他这会儿已经穿好了夹克,领口高高束起,就连头发都理得柔顺了几分。 “怎么,”许南粥不由得笑起来,促狭地问,“赖上我啦?” 顾亭亦两只手都揣在兜里,立在昏黄的路灯下,彷如一棵挺直的松。 “姐姐先前问我要微信。”他用陈述的口吻说道。 “嗯。”许南粥点头,“所以呢?” 顾亭亦没有直接回答,只道:“姐姐前几天还说,要……” 顿了顿,他似乎有些羞涩,小声地吐出两个字:“包我。” “所以……我只是在等。”顾亭亦缓缓吸了口气,露出一个乖巧柔顺的笑容,“姐姐什么时候捡我回家?” 许南粥一愣,过了几秒才想起几天之前的晚上,同事董欣对顾亭亦说的那些荒唐话。 她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那可不是我说的。” 顾亭亦抿着唇不说话,眼睛里仿佛盛了一汪深夜的潭水,就那么目光沉沉地注视着她。 许南粥打量他片刻,忽然问道:“缺钱?” 顾亭亦神情有刹那怔忪,继而很快点头道:“嗯。” 听见他这么肯定的回答,许南粥忽然想起先前那个歌迷小姑娘一脸自豪地说他不差钱,内心有点儿说不出的唏嘘。 “行吧。”她一抬下巴,朝着停车的方向偏了下头,“先上车。” 紧接着,她解开车锁,拉开后排的车门,率先坐了进去。 顾亭亦几乎是立刻跟了上来,自觉地坐在她旁边,然后系好安全带,双手放在膝上,坐得端端正正。 许南粥瞟他一眼,笑道:“紧张什么。” “……” 顾亭亦喉结滚动,只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嗯”。 “我叫了代驾,还得再等会儿。” 许南粥随口解释了一句,又问:“你现在有住的地方么?” “今天房租到期。”顾亭亦说。 许南粥并不感到意外,又问:“行李呢?” “没什么行李。”顾亭亦答道,“就一个人。” 许南粥有些诧异:“衣服也没有?” “有两套换洗的。”顾亭亦说,“都在咖啡店里。” “……唔。” 镇定如许南粥,此刻也觉得有些无语。 “所以,”想了想,她问,“如果今天我不带你走,你就要无家可归了?” 顾亭亦认真地点点头,“嗯。” “那咱们先去买两套睡衣。” 许南粥低头在手机上搜最近的商场,继而扭头端详他须臾,面无表情地补充道:“还有内裤。” 顾亭亦:“……” “还有牙刷,浴巾……嗯,洗发露什么的,也得再买男士的。” 许南粥说着不禁笑了起来,“算了,今天先不买这些,你今晚只能住酒店。” 顾亭亦呆了呆,磕磕巴巴地问:“姐姐……不想带我回家吗?” “如果我是一个人住,我肯定就带你回去了。”许南粥神情淡淡的,“可惜,我现在还住在别人家呢。” 顾亭亦疑惑地问:“为什么不自己住?” 没等得到回答,他便立时有些懊恼似的,喃喃地问:“姐姐也没有钱吗?” “钱倒是有一些,虽说要想在市中心买豪宅还差点儿,但租个环境不错的也简单。只是……”许南粥自嘲一笑,“总之,就是有那么些理由,不得不寄人篱下。” “噢。” 顾亭亦很懂事地没有多问。 “明天我正好休假,可以带你去看看房子。”许南粥说,“你一个人,租个单间,应该不贵。” “我自己解决吧。”顾亭亦说,“姐姐能帮我解决今天晚上,我就很感谢了。” “哦?”许南粥揶揄地问,“你打算怎么感谢我?以身相许?” “……” 顾亭亦垂眼不答。 “得了,怕什么,我不强迫小弟弟。”许南粥淡然地说,“你这点儿小心思不难猜,我以前也不是没遇见过你这样的小男生。但是呢,姐姐我不太喜欢心思多的,也不太喜欢小男孩儿。” 确认好待会儿的目的地,许南粥放下手机,迅速瞥了眼旁边的人,没看出他有什么表情变化。 “唔,我是对你挺感兴趣,毕竟谁不喜欢帅哥呢。”许南粥说,“但我也不是看见个帅哥就想睡,我暂时没有那么强烈的欲望,懂?” 顾亭亦嘴唇动了动,“……嗯。” “之所以想加你微信,是因为几天前的那个晚上,我本想着回咖啡馆找钱,结果发现我竟然没有你的联系方式。”许南粥说,“咱们毕竟是楼上楼下的,天天见面,也算熟人,要个联系方式以防万一,不过分吧?你们那儿收银的小姑娘也有我的微信。” 顾亭亦:“……嗯。” 他这么一副乖乖巧巧认真听话的模样,让许南粥一时想不起来还要说些什么。 刚刚的话都是她没经过思考的话,但说出来却分外流畅,好像她早就在内心琢磨过。 她甚至难以分辨,那话到底是在教育顾亭亦,还是在给自己洗脑。 短暂的沉默后,许南粥再次开口:“我家里有个弟弟,嗯,表弟,关系挺亲的表弟,你看起来和他差不多大,他还在念大四。” 她这话其实是想套顾亭亦的情况,但表现得很委婉,只要顾亭亦不愿意,他就可以装傻不说。 但顾亭亦没有隐瞒,直接道:“我也还在念大四。” “嗯?”许南粥问,“那你怎么有时间做这么多兼职?” “我之前参加了秋招,已经拿到offer了,只等六月份毕业就入职。”顾亭亦说,“但现在还得生活,所以要做兼职。” 许南粥:“既然是大学生,那你的能力应该不差,为什么不做点更有技术性的兼职?咖啡店和酒吧的准入条件都比较低,应该无法体现你的能力。” “也有做其他的兼职。”顾亭亦说,“我平时会接一些和自己专业相关的私活。” “即便这样,你的生活还是难以保证?”许南粥有些诧异地问,“你父母呢?既然还在上学,父母应该会供养吧?” “我从十八岁开始就自己赚生活费和学费了。”顾亭亦说,“我父母常年不在国内。” “……听起来你的家庭情况还不错。”许南粥简直难以理解,“为什么要让你这么辛苦?” “我也不知道。”顾亭亦笑了笑,“可能这就是他们的教育方式。” “……”许南粥皱起眉头,“我不赞成这样的教育方式。” “嗯。”顾亭亦侧过脸,认真地看着她,“姐姐是个很有责任感的人。” 许南粥还想说点什么,车内突然响起电话铃声。 ——她的手机上车后会自动连接蓝牙,接电话也是默认外放的模式。 车载屏幕上显示来电人的备注为“小轩”,许南粥瞟了眼,不甚在意地说:“是我那个表弟。” 她毫无避讳地摁下接听键,车内立刻响起一连串的撒娇声: “姐~姐姐~姐姐姐~我亲爱的好姐姐~” 许南粥失笑:“有屁快放。” “给点儿零花钱呗姐姐~”杨子轩掐着嗓子叫嚷,“我妈抠死了,只能找姐姐救命了,帮帮忙嘛!” 许南粥:“用途。” “想出去旅游一趟,之前就和同学约好的。”杨子轩大声说,“这可是我最后一个寒假了呀姐!” “你最近不是在准备考研复试么?”许南粥问,“还有心思出去玩儿?” “放松一下嘛!”杨子轩说,“我每天在自习室都要闷死了!” 许南粥忍不住看了看顾亭亦,深觉自家弟弟和人家差距之大,叹了口气道:“既然是要出去玩,那就自己想办法挣钱。” “别啊姐!”杨子轩哭丧道,“我一个未毕业大学生去哪儿弄钱啊!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啊姐姐!你怎么变得和我妈一样了!” “如果你是要去医院看病,我可以给你拿钱,但是出去旅游,没有。”许南粥绝情地说,“大学生赚钱的路子也多了去了,又不是未成年。自己想办法吧,挂了。” 说着,许南粥没给对面争辩的机会,直接挂断了电话。 不知是不是被自家表弟影响,这会儿再看顾亭亦,许南粥莫名觉得顺眼了很多。 “你大学都没时间出去旅游吧?”她语气温和地问,“趁着假期,想出去玩一玩吗?” “不想。”顾亭亦摇头。 “拒绝得这么干脆?”许南粥诧异地瞟他,“我还说你要是想去玩,我可以资助你呢。” 顾亭亦勾着唇,“刚刚您跟自己的亲表弟可不是这么说的,姐姐。” “他能和你比么。”许南粥笑骂道,“个败家子。” 顾亭亦盯着她,眼神里满是羡慕,“有你这样的姐姐真好。” “你不用恭维我。” 既然他不想要自己的帮助,许南粥也没打算强迫他。 说话间,代驾已经抵达,许南粥调好导航,让代驾先开去最近的那家商场。 待车子驶入地下停车场,许南粥一边开门一边对顾亭亦道:“下车。” 顾亭亦下车关好车门,乖巧地跟在她身后。 两人安静地前行,进入电梯,顾亭亦忽地开口:“其实我还有一点钱,买衣服可以自己给,晚上住酒店,也可以自己给。” “那你找我是为了什么呢?”许南粥抱臂看着他,“可别说是因为你喜欢我。” 顾亭亦:“……” “行了,省着你那点儿钱明天去租房子吧。” 电梯抵达,许南粥站直身子,“走了。” 出电梯不远,便是一家名声不错的日用商店。 许南粥领着顾亭亦过去,径直走到卖男士内衣的区域,停在一排挂满了内裤的货架旁边。 她伸手拿起两条,语气随意地问:“小朋友,你穿什么型号?” “……” 顾亭亦看她一会儿,才答:“最大的那个号。” “嗯?” 许南粥侧首,上下打量他片刻,笑道:“别逞强。” “……” 顾亭亦没答话,脸上戴了面具似的看不出情绪。 许南粥又笑起来:“想什么呢,我是说腰围别逞强,你这么瘦,能穿最大号么?” 顾亭亦不动声色地深深吸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没有起伏:“我这个身高,就是要穿最大号的。” “哦。”许南粥恍然大悟地点点头,“那倒是。” 她将手里两条内裤挂回去,“那你自己挑吧。” “……” 既然要他自己挑,那刚才问那么多做什么? 顾亭亦差点没绷住表情,低声问:“姐姐是不是故意捉弄我?” “是啊。”许南粥笑着说,“就看不惯你装模作样的劲儿。” “……” “妖精就是妖精,装什么小白兔?”许南粥盯着他,“装给谁看呢?” 顾亭亦面无表情地和她对视一会儿,突然翘了翘唇角。 “给你看啊。”他声音很轻,狐狸眼勾得人心里发痒,“不装小白兔,姐姐怎么会撩我?” 第6章 真人玩偶? “小妖精我也撩。” 许南粥一副心如磐石不为所动的淡然神情,语气更是如同身经百战的海王一般,隐含着“你这种套路我见得多了”的意味。 然而她心里想的却是“这种套路我还真没见过”,对眼前的男人生出几分警惕心理。 ——因为她摸不准对方到底有什么用意。 许南粥并不觉得顾亭亦真是对自己情根深种,毕竟这人在酒吧里和方才的表现都表明他是个经验丰厚的老手,绝对不是什么纯真小白兔,不可能轻易交付真心。 可若是为钱……他似乎又不是那么热衷,刚才还主动说自己给钱呢。 难道他想憋个大的?那他可真是找错人了。 思索一阵,许南粥决定懒得过分计较。 无论顾亭亦有什么目的,她一个快奔三的人,总不至于轻易被这种毛头小子骗。 ——花钱没事儿,图个高兴,只要守住心里那道防线,她就能无所畏惧。 在顾亭亦挑内裤的间隙里,许南粥走到睡衣区域,选了两套纯棉的睡衣,一套是十分大众的蓝白格子样式,另一套为粉色底,上面有许多草莓图案,是情侣款的可爱风睡衣。 许南粥一想到顾亭亦那副假惺惺装乖的模样,心里就充满了恶趣味。 她将粉色睡衣叠在另一件睡衣底下,经过顾亭亦身边时顺手抓过他手中的两盒内裤,随后也没询问他的意见,径直走向收银台。 离开商场,许南粥又让代驾把车开到酒店,当着代驾的面给对方打了个五星好评。 目送代驾骑自行车离开,顾亭亦欲言又止好一阵,直到走进酒店大厅才问:“姐姐今晚不回家吗?” “嗯。”许南粥从包里掏出身份证,又朝顾亭亦摊开手。 顾亭亦连忙将自己的身份证放在她皓白的掌心里,脚步莫名变得轻快,仿佛有些雀跃。 许南粥走在前面,没注意到他这点儿小动作。 时间已晚,前台值守的小姑娘眼皮直打架。 许南粥在台面敲了两下,将身份证递过去,“两间大床房。” “好的。”小姑娘点点头,将目光挪向她身后。 看见顾亭亦时,这姑娘眼睛一亮,立即来了精神,笑着问:“两间房需要连在一起吗?” 许南粥颔首,“最好是。” 顾亭亦看她一眼,先前的雀跃情绪瞬间烟消云散。 拿到房卡后,许南粥问:“有洗衣机和烘干机么?” “有。”小姑娘解释道,“洗衣房在十二楼,餐厅在十三楼,进入电梯先刷房卡再按楼层。” “嗯,多谢。” 许南粥心想今晚这时候都还没睡觉,明天估计不会想起床吃早餐了,干脆直接带着顾亭亦去外面吃午餐,下午再去找房子。 她一边计划明天的行程,一边朝电梯走去。 顾亭亦提着两只购物袋,全程安静地跟在她身后。 待两人进入电梯,顾亭亦紧紧捏着购物袋的提手,忍不住似的开口:“姐姐既然并不想睡我,那又为什么要给我花钱?” “嗯?”许南粥好笑地侧首,像是觉得他这问题莫名其妙,“追星的小姑娘也睡不到偶像,她们为什么愿意花钱?” “不知道。”顾亭亦语气恹恹的,“我又不追星。” “因为开心,因为乐意。”许南粥说,“虚拟的换装游戏还有人成千上万地充钱,这么个真人大帅哥摆在面前,我给他买两件睡衣怎么了?” “那……”顾亭亦喉结滚了下,“姐姐要我穿给你看吗?” 许南粥深深地看他一眼,笑着问:“小东西,你把自己当什么呢?” 顾亭亦想了想,答道:“按照姐姐刚才的说法,那我应该是……真人玩偶?” “……” 无言两秒,许南粥弯了弯唇,“听起来不错。” “那……” “我先去十二楼,你回房间洗澡。”许南粥说,“睡衣烘干了我给你送过去。” “到时候……”她勾起嘴角,视线在顾亭亦身上逡巡,“你换给我看。” 电梯抵达十二楼,许南粥率先出去,找到洗衣房,然后将新的睡衣扔进洗衣机。 顿了顿,她没把内裤也扔进去,走到旁边的盥洗台前,手动搓了起来。 虽然内裤都是新的,但许南粥一边洗着,心里还是觉出几分荒唐。 ——她这辈子还从来没给谁洗过内裤呢,谁能想到第一次干这种事儿,竟是为一个连男朋友都不是的小男孩儿。 刚刚出电梯的时候,许南粥其实有过一瞬犹豫,想要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把新内裤扔给顾亭亦,管他要不要洗呢,反正又不是她穿。 而且顾亭亦穿在身上她也看不见,眼不见心不烦。 但她最终没那么做。 许南粥知道这小子只是表面看起来乖巧,内里说不清有多少弯弯绕绕,但他做了很多份兼职是真的,大半夜无家可归也很有可能是真的,再加上他长了那么一张人畜无害又擅于勾引的漂亮脸蛋,实在很容易令人同情。 这种境况让许南粥难以避免地回想起自己曾经的遭遇,那时候,寇海似乎也是这么评价她的—— “谁能忍心看见这么漂亮的姑娘受苦呢?就连她鞋底沾上尘埃,我都觉得是老天的罪过。” 可惜,寇海这人面兽心的畜生一向只是嘴巴上说得好听,转头就能和他的“妹妹”们滚床单。 那会儿也是年轻,竟会被这种花言巧语骗得迷失了心智。 将洗好的内裤放进烘干机后,许南粥躺进旁边的按摩椅,打算休息一会儿。 但不知是不是刚才想得太多的缘故,她一闭上眼睛,脑海里便无可遏制地回忆起曾经的某些片段。 她和寇海其实是大四才在一起的。 因为长得漂亮,许南粥自打踏入大学校园就没缺过追求者,而寇海是其中坚持得最久的一个。 但许南粥没有心思谈恋爱。 她整日为了生活奔波,害怕自己上不起学,于是就像如今的顾亭亦一样做很多兼职。 一直到大四,许南粥拿到公司offer并且提前进入实习,有了稳定且高昂的薪资以后,她才有心思考虑恋爱的事儿。 到这个时候,她身边还在坚持追求的只剩下寇海一个。 晚上和贝嘉嘉聊天时,许南粥开玩笑说和寇海在一起是因为他经常请自己吃早饭。 然而那时候许南粥其实已经不缺早饭钱了。 也不是因为她有多么喜欢寇海的脸。 寇海在普通学生里面确实算长得帅的,甚至能担得上一个“系草”的称号。 但许南粥见过的美人多了,她自己一家子都是美人,表弟杨子轩在外面也是风云人物。 比起顾亭亦这种仅凭一张脸就能让无数人上赶着给他花钱的,寇海更是不算什么。 许南粥在意的,只是他对自己好。 不过现在回想,寇海的“好”永远仅体现在嘴上,只是她那会儿看不清。 在一起后,许南粥因为实习的工作非常忙碌,能够和寇海约会的时间委实不多,经常一整个星期见不了面。 即便见面,两人也就是在一起吃个饭,连电影都没时间看。 尽管如此,寇海却几乎没有抱怨。 若是如今的许南粥,肯定立刻就能发现问题——当时的寇海已经收到了留学院校的offer,时间上相对宽裕,可他似乎满足于和热恋期的女朋友一周见一次,从来没有主动去公司找她。 彼时许南粥竟然还觉得他善解人意。 寇海出国之前,许南粥特地请了一天假,想补他一个踏踏实实的正式约会,不至于如同之前那般总是很匆忙。 然而寇海满脑子只想着开房。 要知道他们那时候确认关系还不到一个月,算下来也就见过三四次,连接吻都还没有过。 许南粥难以避免地觉得有点儿恶心,但还是耐着性子,不动声色和寇海周旋,直到把他送上飞机。 关于滚床单,许南粥自认不算特别保守。 她并不是觉得和喜欢的人做这事儿恶心,而是觉得,被对方当做取乐的工具而上床,非常恶心。 如果两个人之间只能选择一个人享受愉悦,那么许南粥希望享受愉悦的是自己。 比如顾亭亦这样的……唔,就算什么也不做,只是看着他那张脸,就挺让人愉悦的。 更何况,他还挺会取悦人。 “……” 许南粥闭着眼睛捏了捏眉心,告诫自己不要过度脑补。 “当然最好还是两个人都很愉悦……” 许南粥喃喃地低语了一句,强行让自己将思绪转回去。 寇海出国留学之后就很少回来,两人的恋爱更像是网恋,一年到头也见不到一面。 后来,许南粥某次去国外出差,正好和寇海在同一个城市,便想着给他个惊喜。 她按照寇海之前给的地址找过去,敲门后看见开门的是个赤.裸着上半身的外国男人,顺着门缝朝里面看,客厅里一片狼藉,遍地都是散落的衣服,其中大部分很明显是女性的衣物,甚至还有内衣。 “是谁?” 许南粥听见里面有人用英文问了一句,随后卧室门被打开一条缝隙,露出寇海半张脸,以及裸.露的脖颈和半边肩膀。 “哟。”许南粥勾起唇,微笑着问,“忙着呢?” “……” 寇海愣了足有五秒,慌张地关上门,又过了两分钟才打开门出来。 这次倒是穿得整整齐齐的。 “粥、粥粥……” 他刚唤出许南粥的名字,许南粥便看见卧室门后又走出来三个金发碧眼的漂亮姑娘,个个都满脸迷茫,不解地看向寇海。 “……” 许南粥无言以对,呆滞片刻,朝寇海竖起大拇指,感慨道:“牛逼。” 寇海:“粥……” 许南粥懒得听他说话,扭头就走,紧接着马不停蹄地回了国,仿佛和寇海待在同一片土地上都觉得脏。 再以后,就是在今天的同学会上,她和寇海才再次见面。 寇海毕业后留在国外工作,估计也是近期才回国。 说起来,许南粥和寇海谈恋爱的时间不短,有两三年,但彼此留下的回忆确实没多少,美好的回忆更是聊胜于无。 和寇海分手,许南粥一点儿也不觉得难过,每次回想起当时在国外看见的那些场景,她就觉得想吐。 贝嘉嘉说,她可能压根儿就没喜欢过寇海。 许南粥没有深入想过,反正不论是否曾经喜欢,如今她都没有半分留恋了。 而且多人运动这事儿,正常人应该都觉得挺恶心。 她只庆幸自己和寇海之间没有纠缠过深,趁早就痛痛快快地分了手。 胡思乱想间,许南粥在洗衣房待了近两个小时,终于将内裤和睡衣都洗好烘干,也不知这会儿顾亭亦会不会已经干脆赤.裸着窝在被子里睡着了。 她没有顾亭亦那间房的门卡,站在门口敲了两下,打算没得到回应就先回自己房间睡觉。 谁知她刚敲响门的下一秒,房门便立即被打开了。 顾亭亦安静地站在门口看她,似乎已经等待良久。 他打扮相当滑稽,身上裹了两条浴巾,上半身一条,下半身还有一条。 许南粥忍不住笑出声:“你这是防我呢?” 顾亭亦摇了摇头道:“我怕姐姐说我耍流氓。” “那倒不会,毕竟是我占便宜。” 说着,许南粥毫不客气地推门走了进去,将手中一套粉红色睡衣连同里面包裹的内裤一起递给他,吩咐道:“去换上。” 顾亭亦没动,视线锁定在她手中另一套蓝白格子的睡衣上。 “哦,这个。”许南粥低头看了眼,说,“今晚我就住在隔壁,这套睡衣借我穿一晚,明天洗了还你。” 顾亭亦:“……” “别问我为什么不买新的,”许南粥说,“因为家里睡衣多得穿不完,买了浪费。” “嗯。”顾亭亦点头,“但是您手中那一套明显更适合我。” “不是说自己是真人玩偶?我就喜欢看你穿粉色的。”许南粥一抬下巴,“去换。” “……哦。” 顾亭亦没再挣扎,乖乖地接过睡衣,进入浴室,反锁上门。 “啧。”许南粥哭笑不得地想,“还真是在防我。” 两分钟后,顾亭亦换好睡衣,开门出来。 许南粥抱臂倚在墙边,认真地打量他半晌,点头道:“可以,挺乖。” 顿了顿,她又笑着摇头,“应该说,挺骚。” 顾亭亦:“……” “什么感想?”许南粥看着他问。 “……嗯?”顾亭亦没听懂。 “被人摆弄,然后在人前展示,你有什么感想?”许南粥说,“或者,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我有什么想说的……” 顾亭亦喃喃地垂下脑袋,摸了摸自己几乎开到胸膛的睡衣领口。 安静须臾,他忽然笑起来,狭长的狐狸眼微微上翘,里面似乎氲满了水汽。 “姐姐,”他垂下手,一副任人评头论足的顺从模样,看着许南粥问,“我这样好看吗?” 第7章 江湖救急! 因为不知道顾亭亦的具体身高,只能凭肉眼判断他应该有一米八几,所以许南粥买睡衣时直接买了最大的号。 顾亭亦人长得高,手长腿也长,身材却劲瘦,最大号的睡衣在他身上显得松松垮垮,好好的可爱风睡衣,被他穿得像什么引人遐想的情趣服装。 这和许南粥先前设想的情况截然不同。 大概是为了舒适,顾亭亦身上的睡衣领口很宽松,露出他深陷的性感的锁骨窝。 在那截锁骨下方,一颗妖冶的红痣若隐若现。 许南粥面无表情地欣赏片刻,点点头道:“好看。” 顾亭亦抬起头,只觉得她神情淡漠,仿佛不为所动。 “看来姐姐不太喜欢。” 他叹了口气,想起许南粥先前那些话,表情严肃地纠正道:“不过我没有在人前展示,只在你面前展示了。” 许南粥:“有什么区别?” “不一样。”顾亭亦说,“姐姐是好人。” “……”许南粥无语,“这话早八百年前就过时了。” 顾亭亦弯唇笑了笑,“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许南粥轻哼了声,不置可否。 顾亭亦猜不出她的情绪,沉默一会儿,他突然脱口问道:“今天晚上那个人,是姐姐的男朋友吗?” 这话在他脑子里转了许久,一直没敢问出来。 此时可能因为气氛过于诡异,倒令他潜意识里有点儿不管不顾,没怎么思考就问了出来。 许南粥却并不诧异似的,从容地笑着反问:“好奇?” 顾亭亦点头。 “是前男友。”许南粥没有隐瞒,直接道,“他在国外乱搞,我就和他分手了。” “你们在一起很多年吗?”顾亭亦立刻问。 许南粥眉毛微微动了动,仿佛觉得好笑,“你怎么这么八卦?” 她走到小客厅的沙发处坐下,拧开一瓶矿泉水喝。 顾亭亦跟在她身后,坐在旁边的单人小沙发里。 许南粥不动声色地瞟了眼两人之间不近不远的距离,一时有些怀疑自己先前的判断。 ——顾亭亦这想要巴结讨好却又有点儿不情不愿的态度可拿捏得太好了,他真该去做个演员。 若不是见过他在酒吧里的张狂模样,许南粥就真信了他演出来的人设—— 一个穷困潦倒的漂亮小男孩,为了钱不惜出卖色相,然而心里又保有傲气,不愿意轻易低头。 可惜他在酒吧时露出的马脚过于明显,两种人设实在过于矛盾。 许南粥甚至觉得他就连这种矛盾也是故意装给她看的。 虽然不明白顾亭亦到底想干吗,但对于许南粥而言,目前的情况还想要坐怀不乱是真的挺难。 因为顾亭亦表现出的这两种矛盾人设,都深深戳中了她的喜好。 她也实在想不通自己身上到底有什么东西,是值得顾亭亦贪图的。 “再勾引几次,姐姐可真要收了你了。” 许南粥心里哭笑不得地想着。 然而她面上却不动声色,斟酌几秒,开口道:“我和他在一起近三年吧,除了最开始那几个月,后面都是异国恋。” 之所以说得这么清楚,不是许南粥想解释什么,而是因为,她耻于和寇海这种人扯上什么关系,如果可以,她希望尽可能和这个人撇得远一点。 顾亭亦从她的语气里察觉出这种情绪,心里顿时松了口气,难以自制地生出几分喜悦。 “那姐姐在那个人之前或者之后,还有过别的男朋友吗?”他问。 许南粥看着他,没有立即回话。 “我就是……好奇。”顾亭亦咽了口唾沫,低声说道,“姐姐这么好看,一定有过很多男朋友吧?” “……” 这什么绿茶语气? 许南粥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两句,嘴上却非常诚实地交代道:“没谈过,整天忙着搞事业,哪儿来的时间谈恋爱。” “嗯。” 顾亭亦立刻赞同地点点头,又似乎无意地提了一句:“我也一直忙着做兼职,还没谈过女朋友呢。” 许南粥打量他,“长得这么帅,没有小姑娘追你?” “没有。”顾亭亦摇头道,“可能因为我穷。” 许南粥:“……这谎撒得太不走心。” 顾亭亦有些腼腆地笑了笑,仿佛对这种话题感到羞涩,一副纯情小男生的模样。 许南粥想起自家那个和他同龄的表弟,内心深深感慨,这两人要是遇上了,表弟能被骗得裤衩都找不到。 她正要说点什么,兜里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这大半夜还能打电话过来的,百分之百是和工作有关。 今晚怎么总有各种扫兴的插曲? 之前和好友聊天,姑姑打电话来催婚,想撩一下小帅哥,寇海这瘟神又来搅局,现在正和小帅哥同处一室呢,怎么还有工作? 看见来电显示,许南粥微微皱眉,对顾亭亦颔首示意,“不好意思。” 她站起身,朝靠窗户的方向走了几步,接通电话问道:“怎么了?” “粥!江湖救急!” 打电话的是公司同事董欣,这么晚还跑来联系,肯定是有什么棘手的大事。 “出什么事儿了?”许南粥语气镇定而冷静,“你慢慢说。” “我之前那个客户你知道吧?”董欣说,“很难搞那个。” “知道。”许南粥回忆了一下,“应该是近几年最大的单了,总监说签完这单让你休年假。” “对!就是这单!我本来明天就得去见客户了!”董欣嗓门很大,一字一顿地说,“但是我他妈的!来!姨!妈!了!” “……” 许南粥一下放松,“别告诉我你以前来姨妈都不见客户。” “那能一样吗!”董欣颓丧地说,“你知道我每次姨妈都痛经的,以前坚持一下就过去了,但这次这个……我真的不敢出差错。你知道的,这不是提成的问题,这是会不会丢工作的问题。” “不至于。”许南粥笑道,“行业里能找出几个干四年就升经理的销售?有的是公司愿意要你,干吗给自己这么大压力?” “……你这是夸我还是你自己呢?”董欣吐槽了一句,又叹口气道,“你就别说风凉话了,这事儿搁你身上你压力不大?” “我倒想搁我身上呢。”许南粥开玩笑说,“但我挖不到那么牛逼的客户嘛。” “现在这机会不就来了吗!”董欣立刻说。 “……”许南粥愣了愣,难以置信道,“你想让我去见客户?提成三七分,你真舍得?” 关于提成,公司有严格而详细的分成制度,并不完全是结果导向。 拿这一单举例,若是董欣真愿意让许南粥去谈客户,最终签单成功后,许南粥将会得到十分之七的提成,而董欣只能拿到剩下的十分之三,用以奖励她维系客户的功劳。 对于公司而言,肯定是成功签单那个人的功劳最大,所以得到的提成也最多。 但对于员工而言,维系客户所要付出的精力绝对不比成功签单少,许南粥亲眼看见董欣为这个客户掉了多少头发,肯定没办法心安理得地拿这七成提成。 况且,她对这个单子其实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果然,董欣啧了一声道:“就算我舍得给你,你有那个胆子接吗?” “那你有什么打算?” “咱俩一起去见客户啊!”董欣说,“本来总监也不放心我一个人去,昨天他特地把我叫到办公室聊天,话里话外那意思,就是他想陪着我去。但这事儿如果是让领导出马,那性质又变了,你懂的吧?” “嗯。” “我如果还是个底层职员,那领导带就领导带咯,我光脚不怕穿鞋的。”董欣说,“但我现在好歹是个经理了嘛,底下小朋友多少双眼睛都看着呢,我不能那么丢脸。” “理解。” 说完,许南粥在心里迅速计算了一下,提醒道:“但就算是咱俩一起去,我也会分走四成。” “没事儿,钱太多我怕烫手。”董欣嘶了一声道,“真的,你别说,这钱要真是让我一个人拿了,我半夜可能都睡不着觉。” “……” 许南粥心想我可不会,我只希望钱越多越好。 “而且我跟你说哈姐妹,这客户签完单会立刻打款!你说说这什么意思啊?”董欣嗓门猛地拔高,“意思就是下个月咱们就能拿到提成!粥啊!姐妹我睡男模的梦想就靠你了!马上就要过年了,这新年礼物有点刺激啊!咱俩一起出马,我相信再难搞的客户都绝对手到擒来!” “行。”想到下月就能拿到那么多奖金,许南粥脑子也有些发热,“你把资料发我一份,我现在就做准备——明天是几点?” “下午七点,约了吃饭。” 顿了顿,董欣问道:“你最近身体怎么样?能喝吗?” “还行,养了一阵,状态不错。”许南粥心情愉悦地笑起来,“签完这单,我应该也能混个年假,到时候再补回来。” 她和董欣都是经理,肯定不会一起休年假,但前后脚休假还是可以的。 而且快要到春节了,这前后都不太忙,公司说不准会直接连着春节一起给假,那应该得有小半个月了。 挂掉电话,许南粥才想起之前说好了明天陪顾亭亦去租房。 眼下她肯定是没时间了,只能问问他愿不愿意在酒店多住几天。 思忖片刻,许南粥回首,刚想开口说话,顾亭亦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 今晚这是什么情况,全城不眠夜?怎么凌晨打电话还有赶着趟儿的? 察觉到她想说话,顾亭亦没有立即接电话,只看着她,似在等待。 许南粥闭上嘴,朝顾亭亦抬抬下巴,示意他先接电话。 顾亭亦点头,瞟了瞟手机屏幕,又莫名看她一眼,停顿片刻,才将手机拿起来。 还没等他发出声音,电话那头就已经嚷了起来:“哥们儿!江湖救急!” “……” 顾亭亦已经猜到对方要说什么了。 “有钱吗?”对方问,“能给借点儿不?我保证下个月就还你!带利息!” “利息倒是不用……”顾亭亦问,“你要借多少?” “三千。” “呃……”顾亭亦迟疑地说,“我闲钱不多,你很急吗?” “急!”电话那头立刻道,“我本来是想问我姐要点儿再问我妈要点儿,但是我妈那抠门劲儿你知道的……我姐本来很大方的!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居然让我去打工!我、我也不是不可以去打工,但是这他妈的……我就算现在去打工也来不及了啊!” “……” 顾亭亦下意识看向许南粥。 察觉到他的动作,许南粥眉毛一挑,“要我回避?” 顾亭亦立即摇头,“不用。” “……” 电话那头沉默几秒,猛地爆发:“草!这谁啊?声音好他妈耳熟!怎么那么像我姐啊我靠!” 第8章 你怎么这么机灵。 “……不是。”顾亭亦咳了一声,故意装傻,“你先说你怎么回事。你知道我穷,如果不是救命钱,我是不会借给你的。” “救命啊!”杨子轩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连声大喊道,“真是救命钱啊兄弟!” 顾亭亦:“……” 你刚刚在你姐面前好像不是这么说的。 “之前跟女朋友约好了寒假出去玩,结果现在去不了了,这大半夜的还跟我闹脾气呢。现在我被关在厕所里思过,今晚上很可能就睡这儿了。”杨子轩恳切地说,“哥,亦哥,求你了,兄弟的幸福就指望你了!” “……你好好跟她解释一下,或许她能理解。” “女朋友那是能讲道理的么!”杨子轩大吼,“那就要哄着!” 声音大得像是故意要说给谁听。 顾亭亦猜到对面的情形,面色严肃地问:“真那么严重吗?” 因为没办法听见电话那头说了什么,许南粥只能观察顾亭亦的表情变化,看见他难得严肃,不禁猜想是不是有什么比较严重的事态。 “是啊,关系到终身幸福啊!”杨子轩打了一晚上电话都没借到钱,这会儿有种终于找到知音的感觉,险些要声泪俱下,“兄弟,我知道你是个好人,我上高中那会儿第一眼看见你就知道你是个好人,要不我怎么把你当兄弟呢!” “……嗯。”顾亭亦摸了摸裤兜的位置,顿了下,似乎想起自己穿的是睡衣,他有些尴尬地放下手,语气不舍地说,“那……我明天早上再把钱转给你行不行?我钱在好几张卡里,跨行转账还得给手续费……我去取了现金给你。” 许南粥盯着他,一会儿觉得他这模样很可能是装出来博取自己同情心的,一会儿又觉得这下意识的动作实在太真实了,谁能演得这么像? “……兄弟你咋这么惨啊?”听了顾亭亦的话,杨子轩也有点儿纠结,“算了,我这就是出去旅个游,不能把我兄弟逼上绝路……” “没事,没事。”顾亭亦连忙说,“我就是这两天紧点儿,我……对,我明天晚上就发工资了,没事儿的。还是你的事情比较重要。” “啊?”杨子轩这回是真的快哭了,“兄弟你真是个大好人啊!这笔账我记下来了,来日一定做牛做马报答你!” “没事,你赶紧去解决你的事吧。”顾亭亦脸上流露出同情,“毕竟是影响一生的大事,不能再拖了。” “好!”杨子轩万分感激地说,“好兄弟!大恩不言谢!” “嗯。” 挂掉电话,顾亭亦望向许南粥,仿佛有些难以启齿,嘴巴张了张,半晌没说出话。 “给朋友借钱了?”许南粥问。 “嗯。”顾亭亦乖乖点头,解释道,“我有个朋友,他……下楼的时候,不小心把腿摔断了,正在医院等着用钱……呃,因为他家里人不太接受他现在的工作,所以不想跟他联系……嗯,他现在在做直播,他长得挺帅的,我觉得他应该会火,但是万事开头难,他现在很缺钱……” “嗯,那是可以帮一帮。”许南粥颔首,又问道,“所以你把钱都借出去了?身上没钱了?” “……嗯……”顾亭亦有些惭愧似的点点头,声音变得越发低,“不好意思啊姐姐,本来说好一起去看租房的……” “没事儿,我本来也要跟你说这个。”许南粥抬手看了眼表,“明——不对,已经是今天了,怎么还老说明天——总之,晚上七点我有个重要的客户,在这之前要做一些准备,所以肯定没时间陪你看房子。你看……要不你就先在酒店将就几天?等我那边完事儿,我再陪你去看看。” “不用……”顾亭亦摇摇头,“姐姐去忙您的事情吧,本来您也不用管我的……至于酒店……这里实在太贵了,我还是去青年旅馆住几天吧,等到……下个月,我发了工资,再去找房子……” “下个月才发工资?”许南粥挑眉,“刚才不是说明天就发?” “那个是骗我朋友的……他知道我没什么钱,担心我……”顾亭亦嗫嚅道,“但是骨折要尽快治疗,所以我就撒了个谎……” 说着,他抬起头,真心诚意地看着许南粥的眼睛,“对不起啊,姐姐。” “……跟我道歉做什么?”许南粥无奈一笑,“行了,酒店你先住着,顶多三天我就能抽出空来,钱的事儿你也别操心,就当你借我的,以后正式工作了再还。” “谢谢姐姐。” “没事,因为以前我也……” 无意识吐出半句真心话,许南粥立刻反应过来,笑着改口:“没事,小朋友还没进入社会,本来就需要有人拉一把。” “嗯。”顾亭亦又说了一句,“谢谢姐姐。” 不等许南粥回话,他忽然问道:“姐姐是不是打算买房了?” “嗯?”许南粥怔了下,轻笑着说,“你怎么这么机灵。” “因为之前听姐姐的语气,应该不是很想寄人篱下,但是又没办法立即摆脱这种情况。”顾亭亦说,“刚刚听见姐姐打电话,好像工作上会有很多提成,所以我就猜姐姐可能要买房了。” 许南粥赞许地点头,“你猜得不错。” “那姐姐有没有想好要买哪里的房?”顾亭亦说,“我有个朋友,和岳诚集团有点关系,如果姐姐考虑买他们的房,我可以帮您联系一下这个朋友。” “岳诚……”许南粥思索道,“好像还真有合适的。” 顾亭亦面上一喜,“要是能帮到姐姐,那就太好了。” “现在市中心的新房不多,恰好岳诚之前开了个楼盘。”许南粥点点头,“等我成功签完这单再说吧,到时候去看看,叫上你一块儿。” 她笑着说:“上千万的房子,随便打点儿折也不是小数了,我先谢谢你。” “应该的。”顾亭亦连忙说,“何况姐姐帮我这么多,是我要谢谢姐姐才对。” “别谢了,我事儿还多,就先走了。”许南粥从包里抽出一张名片,“你要是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我微信也是这个号码,一会儿你加我,再把你手机号发给我。” “好。” 顾亭亦将许南粥送到门口,看着她刷开隔壁的门,然后朝他轻轻点头,进屋关上了房门。 回到小客厅,顾亭亦半躺在沙发里,盯着手里的名片出神。 两分钟后,他已经把名片上的号码背得滚瓜烂熟,指腹不停摩挲名片上许南粥的名字,动作几分缱绻。 在手机里存下号码,又将添加好友的请求发送出去后,顾亭亦犹豫片刻,再次拨通了杨子轩的电话。 对面很快接起:“怎么了兄弟?” “没什么,”顾亭亦说,“就想问问,你现在被放出去了吗?” “嗐,哪那么快,还在厕所待着呢。”杨子轩砸吧下嘴,“得等拿到钱了才行。” “……” 顾亭亦沉默一会儿,委婉地问:“两个人出去旅游,三千够吗?你们是去哪儿玩?” “够了啊,就我一个人花,我女朋友不花我的钱。”说着,杨子轩忽然反应过来,“你是不是担心我被女朋友坑钱啊?哈哈哈,那肯定不会哈!我哪有什么钱能被人看上啊?我也就长得帅而已啦!” 顾亭亦:“……” “哎,兄弟,要不你就借我两千吧?或者一千五也行。”杨子轩说,“你还是给自己留点儿,至于我嘛,本来三千就只是计划,实际上勒勒裤腰带还是可以省的,东西什么的少买点就行。” “嗯。”顾亭亦说,“那就一千五。” “……” 对面顿时陷入沉默。 顾亭亦忍不住笑,“两千吧,你能省就省点儿。” “谢谢啊兄弟!”杨子轩生怕他再压价,连忙恭维道,“我真的太感动了!你真是活佛再世啊兄弟!” “不用谢。”顾亭亦说,“希望我以后有女朋友的时候也能得到你的帮助。” “那必须啊!”杨子轩拍胸脯道,“别说以后了,就现在你有哪个看上的,兄弟我帮你追!” 顾亭亦笑笑,没说话。 等待两秒,杨子轩震惊地骂了句脏话:“草!真有看上的啊?” “唔。”顾亭亦含糊地应了声。 “牛逼啊兄弟!”杨子轩听起来比他还激动,“说说,哪个天仙能被咱们花美男看上啊?” “嗯。”顾亭亦依然没有正面回答。 杨子轩也并不介意他的敷衍,立即便说:“没事儿啊兄弟,这事哥们儿有经验,我跟你讲……” 滔滔不绝地说了十多分钟恋爱史,杨子轩终于停下来问:“你现在进展到哪一步了啊?” “什么都还没做。”顾亭亦说,“还在幻想阶段。” “我草这也太惨了!”杨子轩吼道,“你得抓紧啊!” “嗯,向你学习。” 顿了顿,顾亭亦问:“你和女朋友已经住在一起了吗?” 杨子轩:“没啊,怎么可能,咱们平时不都住在宿舍嘛!” “那现在……?” “当然是酒店啊!”杨子轩语气里带着炫耀,“就那种,情侣主题房,特唯美,那小粉红的,啧,女人喜欢的东西——对,就是女朋友挑的,她就喜欢这种。” “……” 顾亭亦环顾了一圈自己所在的酒店房间,虽然没什么粉嫩可爱的装潢,但也是许南粥挑的。 他又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心里越发满足——睡衣也是她挑的。 看起来和普通小情侣也没有多大差别嘛。 “唉,就是可惜了,本来以为今晚能抱着女朋友睡觉的,谁能想到现在只能抱着马桶睡觉呢?”杨子轩叹气道,“惨,太惨了。” “所以你现在也没有体会过,和喜欢的人住在一起,是什么感觉。”顾亭亦笑笑说,“还以为你有经验,想着从你这里找点素材,让我的幻想更丰满一点。” “……不是吧兄弟?别把自己想得这么惨啊,对你的脸有点信心好吧?”杨子轩说,“我跟你讲我以前追我女朋友的时候也没想到这么轻松,现在的小姑娘压根儿不在乎你有没有钱,她们就喜欢长得帅的。所以我说你要对自己有信心,不要怂就是上!兄弟加油!” 顾亭亦勾着唇,“好的。” “嗐,不过你说也是哈,我每天照镜子也觉得自己挺帅的。”杨子轩不知道是不是正在厕所里自我欣赏,语气迷之自恋,“这怎么就看不腻呢……” “……” 顾亭亦不想听他自夸,语气平淡地说:“我遇见你姐姐了。” “……啥?”杨子轩一惊,“你遇见我姐了?!在哪儿?!什么时候?!” “别激动,不是现在。”顾亭亦说,“你之前不是跟我讲,你姐姐在国贸这边工作吗?” “是啊。” 顾亭亦:“我最近正好也在这边做兼职,有一次远远地瞧见她了。” “那挺有缘啊!”杨子轩说,“怎么没去打个招呼?” “她好像不认识我了,我就没去打招呼。”顾亭亦不好意思地说,“你知道她以前来给你开过家长会,挺严肃的,我一直有点儿怕她。” “她没认出你也正常,这都多少年了,而且你俩也就见过三四次吧。”杨子轩说,“不过你怕她啥啊?她人挺好的啊!你不是还去过我家吗,她还给你削苹果了,这你都忘了?” “我记得。”顾亭亦面不改色地说,“但我还是怕她。” “……行吧。”杨子轩道,“没事儿,反正你俩平时又不会有什么交集。你要是真那么怕她,就躲着她点儿。” “我也是这么想的。”顾亭亦说,“所以就想问问你,她平时都有什么喜好,喜欢去什么地方?我尽量避开。” “她……好像没什么特别的喜好吧……”杨子轩想了想,灵光乍现,“对!她喜欢喝咖啡!每天都喝!” “这个我知道。”顾亭亦道,“你以前吐槽的时候说过了。” “哦,说过了啊?那让我想想哈……” 杨子轩抠着脑袋想了半天,苦哈哈地说:“那我真想不出来她还喜欢什么了,可能就只喜欢钱吧。我姐就像金刚人似的,没什么弱点,也没什么喜好,太强大了,不是一般的女人。” “嗯。”顾亭亦赞同地说,“她是很不一般。” “我估计她平时除了公司和咖啡店,应该不会经常去别的地方。”杨子轩说,“反正你就离这两个地方远点儿就行了。” “好。”顾亭亦说,“谢谢。” “客气!”杨子轩一拍大腿,“以后有什么事儿直接开口啊!兄弟我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 隔壁房间里,许南粥洗漱完毕后躺到床上,第一时间通过了顾亭亦的好友申请。 这边刚通过,那边顾亭亦就发来了几条消息: 【[一杯玫瑰拉花的拿铁咖啡.jpg]】 【想到姐姐今晚要熬夜,正好酒店里有工具,我就做了一杯咖啡】 【姐姐,我能现在给您送过来吗?】 第9章 来接我。 大半夜的有人送温暖,许南粥自然不会拒绝。 她先给顾亭亦发送肯定的回复,然后重新穿上bra,从床上下来,将电脑搬到茶几面前。 没多久,顾亭亦端着咖啡过来敲门,门一开,看见穿着蓝白格子睡衣的许南粥。 这衣服对她来说太大了,裤腿和袖子都只能高高挽起,肩膀处则完全撑不起来。 本来蓝白格子的这套睡衣领口要紧一些,但穿在许南粥身上,效果和顾亭亦身上那套粉色的差不多。 怪不得她不愿意穿粉色的,那穿了和没穿有什么区别。 “谢谢。”许南粥从顾亭亦手中接过咖啡,笑着说,“真是及时雨。” “应该的。” 顾亭亦送完咖啡便站在门口,没有立即离开,也没有要进门的意思。 他目光落在许南粥光洁的脖颈处,想起她晚上站在酒吧门口打电话的模样,即便有着强大的气场,也无法掩盖她身体的纤瘦,好像狂风一刮就会折断。 所有人都觉得她金刚不坏、坚韧强大,而在他面前,她也从未表现出软弱,不论面对什么,她都冷静而理智,沉和无波的目光看着人,好像能洞察一切。 可他就是毫无道理地觉得她像个易碎品。 快递在运送精致的玻璃瓶时,总会包裹上一层厚厚的泡沫,然后在纸箱外部写上“轻拿轻放”的字样。 顾亭亦想做那层泡沫,然后用凶狠的眼神吓退所有人,告诉他们这是件易碎品,请务必轻拿轻放。 当然。 别人最好不要有“拿”和“放”的机会。 若哪天他有了站在她身边的资格,那么这个“最好不”,将会变成“绝对不”。 思绪一顿,顾亭亦又想起和杨子轩的电话聊天。 虽然他跟杨子轩说话时谎话连篇,但有一句话是真的——他目前真的仅仅处于幻想阶段。 胆大妄为的,厚颜无耻的,自作多情的,幻想阶段。 因为还要工作,许南粥打扮得很利落,袖子挽到了手肘处,头发也盘了起来。 她后脑底部的发根处微微湿润,显然是刚才洗澡时弄湿的。 ——她刚洗了澡。 这想法一旦出现在顾亭亦脑海里,幻想便无法遏制地发散开来。 “姐姐工作完了就早点休息吧,熬夜伤身。” 为了制止自己发散的思维,顾亭亦主动握住门把手,将敞开的门关到只剩下一条缝。 即将阖上门的那一秒,他蓦然出声问:“姐姐去见客户,会喝酒吗?” “会。”许南粥微笑道,“显而易见。” “那……”顾亭亦迟疑着问,“安全吗?” 许南粥:“你是指哪方面的安全?” “……” 看见他仿佛被噎住的样子,许南粥展颜一笑,“如果你是担心我喝醉酒跑到马路上被车撞死,那肯定不会,因为我还没有醉过。” “……嗯。” “如果你是担心我被人劫色……那这个和醉不醉酒没关系,和我长得怎么样以及归家时间有关系。”许南粥说,“如果你是担心这方面的问题,并且你又恰好有驾照,那么你可以来接我。” “好。”顾亭亦立刻说,“您应酬快要结束的时候,就给我发个消息。” “我们公司的助理日薪折合下来大概是三百块钱,现在是周末,所以他们不上班,你就算是我临时外聘的助理。”许南粥颔首道,“你可以选择让我支付现金,也可以选择让我请你吃饭。” 听到前面,顾亭亦本来想拒绝,听到她最后一句话,他又瞬时改了想法,点点头说:“想要姐姐请我吃饭。” “行,”许南粥答应得很痛快,“全市餐厅任你挑。” “嗯。”顾亭亦从门缝中看着她,缓缓拉上门,同时轻声道,“姐姐晚安。” 顾亭亦离开后,许南粥抱着咖啡杯坐在沙发上,眼睛盯着电脑,不知怎么的有点儿走神。 无知无觉地喝掉小半杯咖啡后,许南粥突然拿起手机,将顾亭亦发过来的电话号码存了下来,备注“小朋友”。 其实这号码存不存都无所谓,她对数字一向敏感,仅先前看的那几遍,就已经把号码刻进了脑子里。 但她还是想存一下。 好像在输入这串号码,写下备注并存入手机之后,她和顾亭亦之间就有了更多的牵扯。 明明只是一串数字而已。 人和人的关系真是很奇妙,在今天之前,她和顾亭亦不过是点头之交。 而今晚细论起来也并没发生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她却觉得两人之间已经不是能够随随便便就断绝来往的关系。 许南粥平时并不是一个自来熟的人。 因为工作缘故,她在人际交往中游刃有余,但越是这样,生活里就越不想和人交谈。所以在亲戚朋友眼里,她甚至算得上冷漠。 可是在面对顾亭亦时,她有一种主动交往的欲.望。 或许就如贝嘉嘉所说,她真是色令智昏。 又或许,是因为顾亭亦太会讨人欢心。 许南粥从来没有觉得和哪个人交往有这样轻松,即便自己说些云里雾里的话,他也能够听得懂。 甚至自己什么都不说的时候,他依然可以戳中令她喜悦的点。 就连顾亭亦偶尔的拒绝或者反抗,许南粥也觉得相当顺眼。 可是这样太可怕了。 每一个方面都令她满意,令她欢喜。 这样的人,实在太可怕了。 就像每个人都渴求得到神灵眷顾,可若是真的有神灵,他们又会感到恐惧。 因为若是真的存在神灵,那么也必然存在恶魔和鬼魂。 - 董欣早已经把客户资料通过邮件发送了过来,喝完咖啡,许南粥挨着下载资料,认真翻看。 虽然董欣在电话里一直表现的是她不怎么在意提成,但许南粥知道,如果真的不在意,她就不会等到现在才跟自己联系了。 来姨妈是压倒董欣的最后一根稻草,可能她原本还想咬牙试试,现在却因为痛经,不敢承担过大的风险。 女人在职场里面本来就很容易受到排挤,再加上这些生理上的原因,属实举步维艰。 许南粥很愿意对同事——尤其是女同事——伸出援手,也并不眼馋别人的巨额提成。 但她现在正是缺钱的时候,若人家愿意犒赏她的劳动,她也断然不会拒绝。 早上九点,许南粥终于背完董欣发来的那些资料。 之后她睡到下午三点,起床随便吃了点儿东西,又要赶着回去换衣服。 因为跟顾亭亦说好了晚上应酬结束后来接她,董欣那边也说开车过来接她一块儿去饭局,所以许南粥直接把车钥匙交给了顾亭亦,自己则打了个车回家。 姑姑和姑父两个人都是朝九晚五生活规律的上班族,晚上休息得比较早,许南粥每次加完班都会在酒店将就一个晚上,避免太晚回来打扰到他们。 今天是周末,姑姑和姑父都在家,这个时间点,姑父正躺在沙发上玩手机,姑姑则在做大扫除。 看见许南粥满脸倦容地回家,姑姑关掉吸尘器,从她换鞋的时候就开始唠叨: “昨天又加班了吧?上午给你发消息你都没回,在补眠呀?还有昨天给你发的那些,你都看看,有没有看得上眼的呀?那个小孙其实挺不错的,人家在国企上班,家里就他一个,爸妈人也很好相处,虽说身高是矮了点儿……” 说着,姑姑上下扫视着她,叹气道:“你说你一个姑娘家长这么高做什么啦,很不好找男朋友的。” “家里基因好嘛。”许南粥笑着说,“总会有比我高的男人,您就别担心了。” “哎唷,工作也总是这么忙……”姑姑完全没听她的话,自顾自地继续念叨,“按我说你这个工作就不适合女孩子做的啦……” 许南粥脸上保持着微笑,心里却已经冷了下来。 “姑姑,”她放下包,打断姑姑的话,“我晚上七点还有应酬,今天就不回来了,你和姑父早点休息。” “啊?你又要应酬呀?”姑姑瘪着嘴抱怨,“那你什么时候去见见小孙小李他们呀?我这也是挑了好久,到处求爷爷告奶奶才找到别人消息的……” “您就不要担心我了。”许南粥无法,只好搬出杨子轩救命,“小轩昨晚打电话问我要钱,说想出去旅游一下。我倒不是舍不得那几个钱,就是觉得他马上要复试了,您看……” “哎唷这个臭小子真是要气死我!”没等她说完,姑姑拍着腿哀怨道,“他老是问你要钱做什么啦?!我一会儿就打电话说说他!考研还要不要考的啦!现在男孩子读个本科都没什么出息啦!” “……” 许南粥扯了扯嘴角,进屋关上门,将姑姑的声音彻底隔绝在外。 迅速化好妆,许南粥装了两套换洗的衣服在包里。 刚要打算出门时,她脚步忽地一顿,又返回屋里,拖出行李箱,将日用品之类的都装了进去。 虽然已经在这个“家”里生活了许多年,但许南粥的东西并不多。 毕竟是寄人篱下,她不喜欢在别人的家里留下太多痕迹。 将东西打包完,许南粥拖着行李箱走出门。 看见她这副模样,姑姑和姑父都愣了一下,问道:“你要出差啊?” “对。”许南粥点点头,笑着说,“我后天一早的飞机,就想着干脆明晚也直接住在机场附近的酒店好了。” “哦。” 姑姑看着她走到门口,仿佛心有所感似的,骤然嗫嚅着开口:“那你……注意安全哦。” “……” 许南粥心里觉得好笑,又难以自制地感到酸涩,“嗯。” 她换好鞋,拎起包,打开门,面朝客厅,扫了眼这个居住了八年的地方。 “姑姑,姑父,有一件事情,我觉得还是提前跟你们说一下。”许南粥脸上保持着永恒不变的微笑,语气很温和地说,“我今天出去谈客户,是一个很大的单子,如果谈成了,我就能在市中心买房了。” 看见姑姑动了动嘴唇,似乎想问什么,许南粥笑着继续说道:“你们放心,我会全款买房,不会贷款的,这样,爷爷奶奶也不用再担心我了。” “那……”姑姑讪笑一声,“挺贵的哈……” “嗯,所以耽搁了这么多年,实在太麻烦你们了。”许南粥说,“谢谢姑姑和姑父这么多年的照顾,如果真能买房,我一定请你们去外面吃顿大餐。” 没等姑姑再说话,她微微朝屋内两人鞠了一躬,提起行李箱跨过门槛,毫不留念地关上了门。 一路走到小区门口,许南粥看着马路上奔驰的车流,心里突然有点儿堵。 她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叫车软件,呆愣两秒,果断退出软件,继而拨出顾亭亦的电话。 那边只等了两声便立即接通。 “顾亭亦。”许南粥的视线有些模糊,唇边还挂着浅淡的笑意,“来接我。” 第10章 小漂亮。 电话那端语气如常,几乎没有什么起伏,但顾亭亦仍然敏锐地从她的话里察觉到几分怅然。 一路开车过去,顾亭亦将车速保持在限制速度的临界点,即将抵达定位地点时,他远远地看见许南粥拖着行李箱站在路边。 风吹起她额鬓间的碎发,令她看起来就像一场轻雾般的梦境,稍不注意便会消散。 车子甩尾转过一道弯,随后掉头停在了许南粥面前。 顾亭亦解开安全带,小跑着过来,伸手接过她的行李箱。 “姐姐要出差吗?”他一边将行李箱放进后备箱,一边开口问道。 “不出差。”许南粥的视线一直追随着他,脸上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绪,“我在酒店住两天,之后去看房,然后搬家。” 顾亭亦听出她话里不同寻常的意味,但没立即发问。 他拉开车门让许南粥坐进去,然后回到驾驶座,将车子开出去,才出声问道:“姐姐是想买可以立即入住的现房吗?” “嗯。”许南粥点头,“越快越好。” “岳诚在市中心有这样的楼盘,去年就收楼了,现在只剩下一些尾货,楼层可能不太好,但我们可以先去看看,万一有合适的。”顾亭亦解释道,“这个楼盘是两年多以前开盘的,地段很好,比他们今年新开的那个楼盘地段还要好得多,所以价格也更贵。” “嗯。”许南粥显然早就了解过,脸上表情没变,“我知道。” 顿了顿,她说:“如果可以,麻烦你帮我问问你的那位朋友,他们那里买房能不能全款分期,最好是两年内。如果只能一年……也勉强可以。” 顾亭亦用余光瞟她一眼,点点头说:“好。” “如果实在不行……也没关系。”仿佛是自言自语,许南粥声音很轻地说,“贷款也挺好……那样我压力小很多……就是……” 她没把话继续说下去,顾亭亦也猜不出她那句“就是”后面原本想接着什么。 但这不妨碍他做个“贴心小棉袄”。 “姐姐放心,绝对可以全款分期的。”顾亭亦宽慰道,“我会跟我朋友好好谈一下,让他帮您争取最大的分期年限。” 得到他如此肯定的保证,许南粥心里松快许多。 “谢谢。”她转头看向顾亭亦,露出几分真诚的笑容,“我再欠你一顿饭。” “不用谢。”顾亭亦说,“他们的房剩下这么几套一直没卖出去,本来就应该有点优惠的。再加上您是全款,他们高兴还来不及呢,我朋友说不定还会谢谢我给他带去一个客户——这么说起来,还算是您帮了我。” 许南粥含着笑意看他,过了会儿才问:“你生活里朋友是不是挺多的?嘴这么甜。” “没这么跟别人说过话。”顾亭亦一本正经地说,“因为姐姐是个好人,我才这样的。” “……唉。”许南粥无奈地笑着叹气,“你怎么又来了……” 顾亭亦有些羞涩似的抿着唇,没再说话。 因为时间已经有些紧,许南粥没打算再回酒店。 她给董欣发了个消息,然后让顾亭亦直接把自己送到餐厅。下车时,她将房卡给了顾亭亦,让他帮忙把行李搬回房间。 顾亭亦接过房卡,趴在车窗上注视着她,欲言又止片刻,只道:“祝姐姐马到成功。” - 晚上谈判出乎意料的顺利,由于前期准备足够充分,许南粥的应对游刃有余。 就是酒喝得太多。 因为董欣来姨妈喝不了,又痛经,全程不怎么跟得上话题,许南粥只好连她那份也一起喝。 对面四个男人,个个都千杯不倒,一边谈话一边灌酒,喝得许南粥眼睛发直。 好不容易熬到结束,许南粥先冲进厕所吐了一通,又整理好自己的仪容,才摸出手机给顾亭亦发消息。 董欣痛经厉害,也熬得十分艰辛,许南粥让她自己打车先走,自己一个人留在包厢里等顾亭亦来接。 从酒店到餐馆不堵车也要开半个小时,许南粥本以为自己还有的等,没想到她给顾亭亦发完消息不到五分钟,人就出现在了餐厅门口。 餐桌上一片狼藉,许南粥一手支着下巴,笑盈盈地瞧着他说:“走不稳了,得让你扶我一下。” 顾亭亦走到她面前,然后蹲下身来,仰着头看她,“不是说自己从来不醉吗?” “王八蛋,太他妈能喝了。”许南粥笑着说,“但是我现在也没醉,就是走不稳。” “……姐姐。”顾亭亦微微垂眸,勾了勾她悬在腿边的手指,轻声问,“那我背你,行吗?” “像什么样子。”许南粥一边笑一边摇头,“我要走出去。” “那……” 顾亭亦的话音顿了下,声音越发.缥缈,像是屏着呼吸说话: “牵手吗?” “……” 许南粥松开支着下巴的手,微微俯身靠近他,缓慢地问:“小朋友,你在撩我吗?” 这个距离,顾亭亦能够闻见她身上浓重的酒气,以及一点儿说不清的、醉人的清香。 他喉结滚动两下,声音低沉地反问她道:“如果我说是,姐姐要怎样?” “不怎么样。” 许南粥坐直身体,没再继续方才的话题,朝他摆摆手说:“牵吧。” 顾亭亦盯着她的指尖看了几秒,小心翼翼地探出自己的手,与她掌心挨着掌心,牢牢地捉住她的手。 可能是因为喝多了酒,她的掌心很烫,但是软软的,与她这个人表现出来的外在截然不同。 顾亭亦觉得自己此生好像第一接触这么软的东西,几乎有点儿不知所措。 愣了半晌,他才缓缓起身,一只手紧紧握着她,另一只手扶住她的肘部,让她借着自己的力气站起来。 “能走吗?”他低声问。 “能。”许南粥说,“其实能走稳,就是走不了直线,你扶着我,我就能走。” “嗯。”顾亭亦语气柔和,哄小孩儿似的,“车在地下停车场,我们直接坐电梯下去,很近的。” 许南粥好笑地看他一眼,没说话。 两人一路走到停车场,许南粥完全不像个喝醉酒的人,和顾亭亦这么搀扶着,倒有点儿像一对情侣。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顾亭亦仿佛很是拘谨。 许南粥本以为他会扶着自己的腰,毕竟这样比较容易使力,但他全程只是挨着自己的手臂。 上了车,顾亭亦倾身过来替她系安全带,即将离开的时候,许南粥突然拽住了他的衣领。 顾亭亦动作一僵,垂下眼睫看她。 “小漂亮。”许南粥脑袋仰在靠枕上,满脸都是调戏的笑意,“靠近点儿,让姐姐仔细看看。” 第11章 考虑一下短暂的快乐。…… 顾亭亦一手撑在车门上,喉结难以自控地不断滑动。 缓了缓,他稍稍俯下身,乖顺地凑近她。 许南粥有些出神地盯着他那双勾人的狐狸眼,片刻后,她抬起手触了下他狭长的眼尾,指尖顺着脸边轮廓,一路滑到他的下巴。 等待一会儿,顾亭亦问:“好看吗?” 声音里带着点儿哑。 “嗯。” 许南粥手上用力,将他拉得更近了些。 炽热的呼吸在空气中交缠。 顾亭亦不由自主地放低视线,盯着她殷红的唇。 车内响起轻微的衣料摩擦声,许南粥的头离开了靠枕,腰部稍稍挺直,鼻尖几乎挨着他的。 这个极近的距离使她的嘴唇进入了顾亭亦的视野盲区,但眼睛看不见,脑海里的画面却越发清晰。 他已经幻想出和她唇舌交缠的画面,下巴无意识地抬了抬。 许南粥却忽然从他脸侧蹭过,附在他耳边说:“我今天心情不太好,你看出来了,是吧?” “……嗯。”顾亭亦心猿意马地发出一声模糊的回应。 “真是小机灵鬼。” 许南粥笑着夸了他一句,又问:“会安慰人吗?” 顾亭亦闻着她头发上的清香,唇角勾了勾,“很会。” “嗯?”许南粥问,“怎么安慰?” 顾亭亦没说话。 安静一阵,他拉开了自己的外套拉链,后退脱离了两人间暧昧的距离范围,然后打开驾驶座车门,从车前绕到副驾驶座面前,拉开车门。 许南粥抬头望着他,眼里不复平常的锐利,显得散漫又茫然。 顾亭亦垂眸看她两秒,抬起一只手捧住了她的脸,随后指尖轻缓地从她耳畔擦过,穿入她的发丝间。 直到那只大手罩住了她的后脑勺,许南粥感到一股温柔但不容抗拒的拉力拉着自己向前。 她的视野被黑暗笼罩,脸颊上是柔软而温热的毛衣触感。 紧接着,顾亭亦将敞开的外套罩拢,把她整个人裹了进去。 有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许南粥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体会。 不由自主地,她伸手环住了顾亭亦的腰。 他的毛衣很薄,体温从里面透出来,令人说不出的熨帖。 这时候许南粥还有心思调戏他:“身材真好。” “……嗯。” “我好像感受到腹肌了。”许南粥说,“能摸一下吗?” “……姐姐。”顾亭亦有些无奈地叹气,“我们现在在停车场。” 许南粥:“有人吗?” “……没有。” “那摸一下。” 说着,许南粥一只手从他衣摆处探了进去。 “……” 顾亭亦身体顿时僵硬,连脸部线条都绷得冷峻了几分。 他感觉到许南粥冰凉的指尖自下而上地游走,仿佛在描绘肌肉的轮廓,像个严肃的画家,一寸一寸,极细致地折磨着他。 “她真的醉了”——顾亭亦在脑中确切地得出这个结论。 不知过了多久,许南粥重新紧紧地抱住他,有些惋惜似的叹了口气:“唉。” 顾亭亦垂首看着她蓬松的发顶,思绪还沉浸在方才的感受里,只是下意识问话:“怎么?” “还是不够有钱。”许南粥说,“养不起你这种尤物。” “……”顾亭亦吞了口唾沫,低低地说,“我不费钱。” “不是你费不费钱的问题。”许南粥说,“是我有没有安全感的问题。” “怎样才能让你有安全感?”顾亭亦问。 “拥有一百亿。” 想了想,许南粥又道:“算了,这个不现实,十亿吧,十亿就够了。” 顾亭亦不解,“为什么一定要有钱?” “因为钱不会离开我,只要我记得银行密码。”许南粥说,“有了钱,就会有漂亮的小男生。” “……哦。”顾亭亦点头,“那就挣它十个亿。” 他没有说诸如“我也不会离开你”这种话。 若是许南粥真信这种口头承诺,她也不会说想要一百亿。 “姐姐。”他俯下身,声音里带着蛊惑般的轻缈,“或许你可以考虑一下短暂的快乐。” “嗯?” “暂时拥有,不也挺好吗?”顾亭亦说,“漂亮的小男生在这儿,能有一天是一天,姐姐又不亏。” “……” 许南粥从他的外套里钻出来,望着他问:“你愿意啊?” 顾亭亦点点头,狐狸眼中泛着水亮的光,“愿意啊。” 许南粥迷醉地看他一会儿,蓦地摇头说:“小男生脑子太机灵,不好。” 她可能是酒劲儿上来了,身体比先前更软,一离开他的怀抱,便立刻没骨头似的躺进座椅。 那姿态,颇有点风情万种的意思。 顾亭亦的视线牢牢锁着她,好半晌才问:“为什么不好?” 许南粥皱着眉说:“总骗人。” “……” 顾亭亦正要开口,听见她又道:“长得太漂亮,也不好。” 他眉梢一挑,问道:“这又为什么不好?” 许南粥笑,“总勾引人。” “是吗?”顾亭亦翘起唇,目光深深地探入她眼底,缓慢道,“我以前也觉得不好,现在突然觉得好了。” 他话音刚落,许南粥却不知想到什么,骤然一把推开了他,冷淡道:“开车。” “……” 顾亭亦摸不准她态度变化的原因,没再多说,沉默地回到驾驶座,发动了车子。 许南粥瘫在座椅上,微微侧身看着他,脑子里思绪混乱地想:他以前一定也这样勾引别人。 就像在酒吧里那时一样,染一头风骚的蓝色,用沾着冰水的手指去烫别人肌肤,用狐狸眼朝人施魅,用蛊惑的腔调掏别人的心。 否则他图什么。 她明明什么也没有。 不管他图什么都不能轻易相信。 狐狸精哪儿来的真情。 - 回到酒店,将许南粥扶回房间后,顾亭亦转身就要离开,却又被许南粥拽住衣摆。 尽管明知道她已经醉了,但他仍然为她先前那突来的冷漠感到不是滋味。 所以他本想着要尽快离开,免得又在这儿碍了她的眼。 然而许南粥却说:“你留在这儿。” “……”顾亭亦错愕地回过头,“什么?” “照顾我一下。”许南粥说,“我觉得我可能需要照顾。” “……姐姐,”顾亭亦十分无奈地看着她的手,“你真的很考验人。” “嗯,对,你说对了。”许南粥点头,“我在考验你。” “……嗯?” “如果你考验过了,”许南粥说,“我就让你住在我家。” “……”顾亭亦无意识地捏紧了拳,“你说……什么?” 许南粥:“买了房,留一个房间给你。” “……” 顾亭亦屏住呼吸,许久才问: “那我要是没能受得住考验,怎么办?” 第12章 你要看吗? 许南粥摇了摇头,肯定地说:“你受得住。” “嗯?” “主动问我是不是要买房,主动提供关系,当着我的面接你朋友的电话,还刻意详细解释你朋友的家庭背景,让我知道你把所有钱都借给了他——不就是为了这么间房?”许南粥笑道,“你心思好明显,还当我傻?” “不愧是姐姐,喝醉了酒也这么条理清晰。”顾亭亦半分没有被戳穿的慌张,从容地与她对视,“我心思这么明显,但姐姐还是满足了我。” “不是满足你,是满足我。”许南粥面上露出愉悦的表情,“你说得对,短暂的快乐也是快乐。” 言罢,她朝顾亭亦抬起一只手,女王似的说:“我要洗澡。” 顾亭亦失笑,微微躬身扶住她,一边往浴室走,一边低低地问:“姐姐需要我照顾到什么程度?扶到浴室?还是——?” 许南粥瞟他一眼,懒得答话。 顾亭亦心领神会地笑了笑,将她扶到浴室,把浴缸的水放好,然后倚在门边看着她。 许南粥仿若没有感受到他的视线,淡定地先刷了个牙,继而脱掉外套扔给他,又转过身背对着他,吩咐道:“帮我拉一下。” 她今天穿得很薄,毛呢大衣内部只有一条酒红色的连衣裙。 顾亭亦到饭店的时候她已经穿好了大衣,所以没发现里面这条裙子竟然这么性感。 ——肩带只有细细的两条,后背则几乎露出了整片漂亮的蝴蝶骨。 顾亭亦记得,当时餐厅的桌面上一共有六副碗筷,其中四个位置都有烟头,说明里面很可能有四位男性。 就算考虑女性抽烟的情况,也很少一次性遇见四个抽烟的女性。更何况,她是去应酬。那样的场合,原本就是男性居多。 思及此,顾亭亦眼眸愈发深暗,眸底隐约透出些难以压制的疯狂因子。 “姐姐晚上喝酒的时候……没有穿外套么?” 他缓慢上前两步,一只手捏住裙子后方的拉链,一只手轻轻搭上了她的肩。 圆润滑腻的触感传递到指腹和掌心,毒药似的,令人头脑麻痹,令人深度上瘾。 顾亭亦闭了闭眼,勉强克制住自己微微凌乱的呼吸。 “当然不穿,裙子不就是给人看的?”仿佛知道他在猜测什么,许南粥不以为意地说,“我从不出卖自己的身体,但我同时也并不认为凭借漂亮皮相得到某些好处是可耻的。这可能并不那么光明正大,但它很有效果。” “……” 顾亭亦没说话,只是手指紧了紧。 “又想远了?”许南粥微微侧首,嘲笑似的说,“我没让别人碰过我,毕竟我也会觉得恶心。但是把自己打扮得漂亮一点,让他们对我心生好感,这应该也没错?” “……嗯。” “男人在谈判桌上有男人的手段,聊女人,聊烟,聊酒。”许南粥说,“女人自然也有女人的手段。这些虽然都只是辅助手段,最主要的肯定还是看能力,但不得不说,辅助手段用得好,也会有奇效。” “……” 许南粥:“如果你对这种事情感到介意,那我们可能就连短暂的快乐也不适合拥有。” “……” 顾亭亦觉得自己快被她的话折磨得疯了。 他恨不得现在就把眼前这人绑起来,关在只有自己知道的地方,让她眼睛里只能看到自己,也让她只能被自己看。 想把自己揉成一团嵌入她的心脏,也想把她嵌入自己的心脏。 但他沉默许久,最终也只低低应了一声:“嗯。” 许南粥俯下头,示意他赶紧动作。 顾亭亦盯着她纤细的后颈,目光从后颈那块凸起的脊骨一路往下,落到拉链链头的位置。 他拽着这颗链头缓缓下移。 许南粥的背部实在生得漂亮,一点杂质也没有,没有痣,也没有任何疤痕。 挺直的脊骨,光洁的肌肤,瘦削的腰。 顾亭亦一直盯着,像要把这幅画面刻进脑海里。 ——他没有像往常那样羞涩闪躲,因为此刻许南粥无法看见他的表情。 他的目光直勾勾,赤.裸裸。 像把凌厉的刀,能将眼前的人拆骨入腹。 如果再侧一点,他还能看见前面。 但顾亭亦的双腿就像生了根似的定在原地——他正在努力地压抑自己一切不合时宜的欲.望。 “好了。”许南粥的声音突兀地响起,“你可以出去了。” 顾亭亦抬起眼睫,重新盯着她的脖颈,喉结滚动地发出一声“嗯”。 他用这短促的应答来掩盖自己嗓音的沙哑。 答完后,他没有过多停留,乖巧地退了出去,顺便带上了门。 浴室内,许南粥身体没什么力气,任由裙子掉落,扶着墙一步一步踏入浴缸。 躺进水中后,她长长地舒出一口气。 她知道自己可能有点儿醉了,很多暧昧的行为,她平常并不会这样做。 但可能也是因为醉了,她明知这行为暧昧,却还是想这样做。 既期待着会发生点什么,又十分害怕会发生什么。 前者是由于自己的欲.望,后者则是害怕顾亭亦会让自己失望。 半小时后,许南粥泡完澡,洗漱完毕,裹着浴巾出门。 顾亭亦就站在门口,视线不可避免地在她胸前停顿了两秒,随后克制地抬起来,看着她的脸。 其实许南粥的浴巾捂得很严实,只露出了圆润的双肩和锁骨,再往下一点儿痕迹也没露。 但就是这样的场景,反倒让顾亭亦更加难以招架。 “我困了。”许南粥看着他。 “好。”顾亭亦捏住她的手臂,带她往卧房的方向走,“姐姐睡衣在哪儿?我帮你拿。” “不穿了,”许南粥奄耷耷地摆手,“没力气。” “……” 顾亭亦垂眸看着她还泛着水汽的小臂,尽量让自己不要去想浴巾下的春光,以及她刚刚那句话里所包含的意思。 “等我睡了,你就走吧。”许南粥说,“这边没有多余的床。” “嗯。”顾亭亦点头,“我等姐姐睡着了就走。” 许南粥本想说不用,但又懒得开口。 她被顾亭亦搀着走到床边,转身坐下,一只手捏着浴巾上那个结,抬头看向他,“你要看吗?” “……” 顾亭亦沉默地转过身。 许南粥摘掉浴巾,随手扔在地上,然后将自己裹进了被子里。 顾亭亦等待好一会儿才回身,看见她已经闭上眼,仿佛睡着了。 他将房间内的灯全部熄灭,然后捡起浴巾,走进浴室,看见隔离玻璃上一条又一条还未干涸的水迹。 洗漱台上放着一只用过的牙刷和水杯,上面挂着一条用过毛巾。 顾亭亦走进浴室隔间,一只手覆上那片蒸腾留下的水汽,额头抵着玻璃,释放自己压抑了许久的、急促的喘息。 等他整理好自己,回到卧室里时,许南粥显然已经深入睡眠,呼吸平缓而稳定。 顾亭亦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她许久,然后从衣柜里取出一套多余的被子和褥子。 卧室内的地毯打理得很干净,顾亭亦将褥子铺在床边,随后抱着被子合衣躺了上去。 转过身,他看见许南粥不知什么时候垂下了一只手,掉落在床边。 注视了十多分钟后,顾亭亦小心翼翼地探身凑近,捉住那只手,将自己滚烫的唇印了上去。 第13章 催婚。 顾亭亦胸腔内的声音震耳欲聋,极度剧烈,仿佛他正在做什么渎神的事,令他既兴奋又紧张。 许久,他缓缓离开,倒下去躺好,掌中仍然紧紧捏着许南粥的手。 这一夜实在难眠,顾亭亦睁眼盯着天花板,内心充满说不出的喜悦和苦涩。 第二天清晨,许南粥被生物钟叫醒时,室内还弥漫着浓郁的黑暗。 她觉得自己右手手臂有点儿麻,等眼睛适应黑暗后,便坐起身想去看。 身子已经有一半离开被子,她才蓦然想起自己昨晚睡觉没穿衣服,连忙又钻了回去。 接着她尝试着动了动那只几乎没了知觉的手,感受到那只手似乎被什么东西牢牢拽住了。 许南粥使劲儿把手往回收,但没能成功。 正想着反正屋里只有自己一个人,干脆直接起来看看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她就听见床下有什么动静,继而是顾亭亦沙哑的声音:“……姐姐?” 许南粥愣了下,“你昨晚没走?” “嗯……”顾亭亦缓缓坐起,从床边冒出一个脑袋。 看起来可可爱爱。 “姐姐早安。”他笑着朝许南粥招了招手。 许南粥:“……你抓着我的手做什么?” “哦。”顾亭亦仿佛才想起来,连忙放开她,不好意思地说,“我睡觉不太老实。” 许南粥狐疑地看他一会儿,“我记得我昨天说了让你回自己房间睡。” “我怕姐姐半夜不舒服。” “就算我半夜不舒服,你打算怎么照顾我?”许南粥按着胸前的被子,“我衣服都没穿。” 顾亭亦眨了下眼睛,朝她乖乖巧巧地笑,但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算了。”许南粥摆手,“去帮我拿套衣服吧,在箱子里。” “好。”顾亭亦站起身,十分自然地问,“要拿内衣吗?” “……” 许南粥勾起唇,“要。” 顾亭亦:“内……” “内裤也要。”许南粥打断他,“谢谢。” 顾亭亦羞赧地摸摸后脑勺,点头跑到外面去找她的箱子。 没多久,他拿过来一套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上面除了内衣之外是一件高领毛衣,下面则是长长的牛仔裤。 “我没看到外套。”顾亭亦解释道。 “嗯,箱子装不下了,先穿昨天的外套吧。” 许南粥接过衣服,看见高领毛衣,想起他昨晚的问话。 她喝醉酒后基本不会断片,也不会失去理智,所以之前顾亭亦问,她才会说自己从来没醉过。 直到昨晚之前,她是真的相信自己不会醉。 没想到,只是没遇见那个能让自己撒酒疯的人。 她喝醉了酒之后,在顾亭亦面前还真是挺能疯的,说的都是些什么虎狼之词。 顾亭亦这都能忍住没要了她,要么他真能忍,要么他确实对自己不感兴趣。 大概率是后者吧,毕竟这男人看起来像是万花丛中过的那种,估计已经见得多了。 谁要是跟他睡,那还是他被占了便宜。 许南粥自嘲地笑了声,让顾亭亦出去,自己在里面换衣服。 她今天还得上班,没办法实现之前对顾亭亦的承诺,只能让他再委屈两天。 等到昨天签的那单在公司的程序走完了,自己才有可能请到一天假。 洗漱完,许南粥带顾亭亦下楼吃早餐,得知他今天也要去咖啡店上班,便顺便开车把他带了过去。 进入公司,一路上遇见的所有人都在朝许南粥道喜,她笑着一一应过,跑到董欣的办公室问:“我们能拿多少提成啊?昨天事情太多我都忘了算。” 董欣神神秘秘地给她比出一个数字。 “那假呢?我有份吗?”许南粥说,“我想休个和春节假期连在一起的假。” “应该可以,这不还没开会呢嘛,你急什么。”董欣啧了声,“放心啦,我不会跟你抢假的,我打算尽快把这个假休掉。” 许南粥:“为什么?春节连休不香吗?” “我不喜欢待在家里好吗!我并不想拥有那么长的春节假期!”董欣哭丧着脸说,“一回家就被催婚催婚催婚!” “噢……”许南粥深有其感地点点头,“那是哦。” 随后她莫名想起了顾亭亦。 “……” 奇怪。 明明在说催婚的事儿,想顾亭亦做什么? 那小屁孩儿…… - 上午开会之后,许南粥终于确认自己春节可以得到超长假期,也大致算了一下自己目前的存款和所有理财。 和这次的提成加在一起,如果能有个两年全款分期,那么顾亭亦提到的那套房子,她就可以拿下,并且不影响目前的生活质量。 中午吃完饭,许南粥照旧去咖啡店喝咖啡。 顾亭亦先给她做好一杯表面有玫瑰拉花的拿铁,自己也泡了杯柠檬水,坐在她的对面。 “帮我和你那个朋友约一下吧。”许南粥说,“后天我去看房。” 顿了顿,她想起什么似的问:“你后天有空吗?” “我随时都可以。”顾亭亦说,“我可以跟同事调班。” “行。”许南粥点点头,“这次去看房,我应该会直接定……” 话没说完,她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是姑姑打来的。 许南粥下意识皱眉,拿起手机道:“稍等一下。” 她走到一边接电话,刚接通,便听见姑姑有些焦急的声音:“粥粥啊……你奶奶到惠市了。” “……什么?”许南粥差点儿没拿稳电话,失声问道,“奶奶一个人来了?她在哪儿?” 她还是头一次这样失态,顾亭亦皱着眉从椅子上起身,担忧地注视她。 “说是快要下火车了,借旁边人的手机给我打的电话。”姑姑显然有点儿不知所措,“她一个人过来也没跟我说一声,你说这人生地不熟的,这么大个城市,她又不识字……” “姑姑您别着急。” 许南粥知道现下这个节骨眼她不能慌,缓了缓,镇定地问:“奶奶有跟您说她在哪个火车站吗?” “没……没有……” “那您还有通话记录吗?把她打给你的那个号码发给我。” “好,行……”姑姑连声说,“我立马发给你啊。” 挂掉电话,许南粥将收到的号码回拨出去,对方说火车已经到站,不知道奶奶去了哪儿。 不过通过这个人,许南粥知道了奶奶所在的火车站。 她立马跟总监打电话请假,一边讲电话一边就要走。 顾亭亦见她没心思理会自己,连忙脱掉围裙,跟同事打了声照顾,小跑着跟了上去。 许南粥直到停车场才发现自己身后跟了个人,她也没有矫情,直接点头道:“上车。” 顾亭亦坐到副驾驶座上,刚系好安全带,车子便如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 他有些诧异地侧首看她一眼,张了张嘴,但最终什么也没问。 到火车站,许南粥给顾亭亦发了一张奶奶的照片,让他去地下的出口找人,自己则去地面上那几个出口找找。 二十多分钟后,许南粥依然没找到人,正急得想报警,便接到了顾亭亦打来的电话。 “我接到奶奶了。”他语气温和地说,“她找不到路,一直站在出站口等着呢。” “好……”许南粥松了口气,“谢谢你。” “没事,姐……”顾亭亦习惯性吐出一个字,又莫名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过了几秒才说,“你先回车上吧,我一会儿带奶奶过来找你。” 许南粥又说了一遍“谢谢”。 终于回到停车的位置,她远远便看见顾亭亦和奶奶站在路边聊天,身旁堆着七零八落的蛇皮口袋。 也不知道他说了什么,把奶奶逗得直乐。 “你这个朋友真好哦!”待许南粥走到面前,奶奶向她直夸,“长得好看,又乖,又懂事,一点都不嫌我这个老太婆麻烦。” “怎么会麻烦。”顾亭亦笑着说,“奶奶是我见过长得最漂亮的老太太了,跟您说话我都觉得荣幸。” 奶奶便又开始笑。 “……” 许南粥无声地叹了口气,让奶奶在车里坐好,系上安全带,然后发现顾亭亦不知怎么也没去副驾座,而是到后面去陪奶奶聊天了。 ……这小朋友…… 但凡用点心,还真是让人很容易投降。 因为这会儿时间还早,许南粥先把顾亭亦送回了咖啡店,再送奶奶回姑姑家。 今天不是周末,但姑姑他们此时都在家里,连杨子轩都从学校赶了回来。 一开门看见人,杨子轩立刻把奶奶攘进怀里抱住,大声抱怨道:“外婆!您来怎么也不提前和我们说一声啊?!吓死我们了!” “小轩你轻点儿。”许南粥打他,“你把外婆抱得喘不过气了!” 杨子轩嘿嘿一笑,松开奶奶说:“不过既然外婆平平安安来了,那也是好事,就是怎么让外公一个人待在家里了……” “你外公得在家里看鸡看牛,离不开的。” “行了小轩,哪儿那么多话。”许南粥将车钥匙扔给杨子轩,抬了抬下巴,“下楼去把奶奶带的东西搬上来,都在后备箱里。” 杨子轩接过钥匙,应了一声,蹬蹬蹬地跑下楼。 姑姑和姑父将奶奶迎进去,倒茶、摆水果,忙得不可开交。 “我就是想来看看你们。”一家人终于在沙发上坐好,奶奶才开口说,“这不马上要春节了嘛,我就想给你们带点东西过来,那个土鸡蛋哦,我不敢给人寄,我怕弄坏了,你知道吧?” “到时候我们回去拿就行了。”许南粥皱着眉,“您这么折腾干吗呢。” “就不乐意让你们过年回去嘛!”奶奶说,“大老远的,开车一两天,麻烦不啦?!” 姑姑笑着说:“春节回家怎么会麻烦呢?” “哼,我又没说你,你大年三十又不回我们那里。”奶奶瞟她一眼,拍了拍许南粥的手道,“我是心疼我们粥粥哦,工作那么累,好不容易放假,还要回来照顾我们。” 许南粥:“奶奶,我没……” “你先别说话,让我说。”奶奶打断她,“我这次来呢,其实还有一件事。” 许南粥愣了下,“什么?” “我想把你的终身大事给定了!”奶奶握着她的手,笑着说,“我就知道你不肯听你姑姑的话,一定得要我来盯着!” “……” 许南粥看了姑姑一眼。 “你不要怪你姑姑,是我天天给她打电话,让她对你的终身大事上点心!”奶奶说,“她选的那些人我都看过啦,我觉得不错的嘛!” “奶奶,我现在还不是……” “你都快二十七啦!老是一个人,我不放心的!”奶奶没给许南粥说话的机会,当机立断道,“反正我看那个小孙就不错,明天你见见他!” 许南粥:“……啊?” “我们都跟人家约好啦!地点都定啦!”奶奶一拍巴掌,笑眯眯地说,“就在你那个公司楼下,那个什么咖啡店,你一下班就过去,很近便的!” “……” 许南粥一时没反应过来,“您说在哪儿?” “你们公司楼下的咖啡店!” “……” 第14章 我刚刚看见寇海了!…… 不知为什么,许南粥不太想让顾亭亦看见自己相亲的场面。 虽然她和顾亭亦之间并没有什么明确的关系,但当着他的面相亲……莫名会让她有种劈腿的罪恶感。 沉思片刻,许南粥开口道:“我知道了,你们把那位小孙的联系方式给我吧。” 闻言,姑姑面上一喜,正要说话,蓦地被奶奶打断:“别给她。” 许南粥:“……?” “要是把联系方式给你,你肯定就和人家说你不相亲了,对吧?”奶奶噘起嘴哼了声,“你屁股一动我就知道你想做什么,别想唬我。” “……”许南粥叹了口气,“那换个地方总可以吧?” “为什么要换地方?”奶奶问,“你公司楼下不好?” 许南粥绞尽脑汁地找借口:“离我公司太近了,万一被同事撞见,影响不好……” “那有什么不好的?你都下班了,相个亲碍着谁了?”奶奶摇头,“不行,不能换地方,万一换个远点儿的地方,你又有乱七八糟的借口了。” “……” “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奶奶点了点她的额头说,“你从小就机灵,我不知道你说话的时候是不是又打什么鬼主意呢,所以这次你说什么我都不听,我就是故意突然袭击,要打你一个措手不及。” “……行吧。” 许南粥想着反正明天见面也能跟那位小孙说清楚,干脆先应承下来。 至于顾亭亦——些微罪恶感,她还是可以克服的。 相亲的事终于告一段落,奶奶喝了一口茶,又提起另外一件事:“听说你打算买房了?” 旁听的杨子轩瞪大眼睛,“啥?!我姐要买房?!” 他在许南粥肩上狂攘,“你要搬走啊姐?你别啊!在我们家住着多好啊!你……” “杨子轩!就你屁话多是不是!”姑姑难以忍耐地吼了声,“你攘什么攘!把你姐午饭都快攘出来了!” “……” 杨子轩委屈地闭上了嘴。 许南粥朝他笑笑,又面向奶奶点点头,“嗯,我是有这个打算。” 跟姑姑说这件事情的时候她就没想瞒着奶奶,所以现在奶奶问起,她也并不惊慌。 “房子在市中心,我之前了解过了,各方面都很不错。”许南粥说,“钱的事儿您也不用操心,我早就存够了,到时候全款买房,不会贷款的。” “好,不贷款就好,免得以后有个万一,我们谁也帮不了你。”奶奶点点头,又想起什么,“那你买了房子是不是就没钱了?我听说那个市中心的房子可贵了。” “有钱的,不会影响我生活。”许南粥笑笑,“更何况,我不还在工作呢嘛。” “那你什么时候能住进去啊?”奶奶问,“现在不都是那什么……期房?” 许南粥:“这个是现房,我买了很快就能搬进去。” “哦,那还蛮好的哦。” 奶奶刚要点头赞许,突然皱了皱眉,狐疑地问道:“你这一桩桩一件件的,我怎么寻思着,像是你早就计划好了,故意堵我的嘴呢?” “……没有。”许南粥扯着唇角,“我是知道您会担心,所以尽量不想让您担心嘛。” 奶奶看了看姑姑,又看向她,“你是不是不想在你姑姑这儿住啊?她欺负你了?” 这话一出口,姑姑和姑父的脸色立马变了,杨子轩也忍不住想要辩解几句。 许南粥观察着众人的反应,连忙笑道:“没有的事儿,奶奶怎么能这么说呢。” “你姑姑是我生的,我还能不知道她啊?” 奶奶说着便去拍了下姑姑的腿,抱怨道:“我都跟你讲了,让你收她的房租!你不收她房租,她住着不安心,你也老看她不顺眼,何必呢?你这个人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哎——奶奶。”许南粥有些尴尬地觑了眼姑姑,“您别这么说姑姑,我在这儿住得挺好的,挺安心的。” 顿了顿,她道:“我是因为……现在小轩不是也大了嘛,也要到谈婚论嫁的年龄了,改天他要是带女朋友回家,人家一看怎么家里还住着个表姐,那肯定印象不好……” 奶奶:“这倒也是。” “以前我上大学的时候刚到这个城市,姑姑和姑父一直照顾我,已经很让他们费心了。”许南粥离开沙发,蹭到奶奶面前蹲下,仰头望着她说,“后来我都工作了,您又担心我在外面租房住得不好,姑姑和姑父就一直收留着我,到现在都八年了。奶奶,您说的话多伤他们心啊。” “她是你亲姑姑,你爸妈没了,她让你在这儿住几年怎么啦?又不是不愿意给房租的。”奶奶摸摸她的头,“更何况,当年你爸妈……” “奶奶!” 许南粥迅速瞟了眼杨子轩,及时打断了奶奶的话。 旁边姑姑和姑父一直没出声,姑姑更是将头扭到了一边,脸上没什么表情,似乎早已对奶奶的话感到麻木。 许南粥知道,自己父母还在世的时候,确实给姑姑提供过许多帮助。 那时候的姑姑就和前几年的她一样,一个人到陌生的城市求学,孤苦伶仃,无依无靠,所以父母一直让她住在自己家里,还给她生活费,帮她交学费。 基于这样的原因,许南粥一开始借住在姑姑家中的时候也没觉得特别愧疚,只是有些寄人篱下的孤独感。 而那时候的姑姑也没像现在这样苦恼于许南粥的存在,对她颇为周到。 ……但时间一长,任谁都会心生埋怨。 许南粥每天都在这种无形的埋怨中生活,也已经压抑到极限。 可她好像没办法怪谁,不能去怪收留了自己八年的姑姑和姑父,更不能怪从小抚育自己长大、到现在还总是为自己操心的爷爷奶奶。 所以她心里也没有过多想法,只不过是想要通过自己的努力,尽早独立出去。 可能察觉到她这种心理,奶奶叹了口气,点头道:“行吧,那就按你的想法做,尽早买房!” “好。”许南粥点头,“我过两天抽出空来,就去把房子定了。” “还得尽快把男朋友定了!”奶奶说,“等你买了房搬了家,你就是一个人住了。你一个女孩子,单独住着,多不安全。” “……” 听见“单独住”,许南粥想起顾亭亦,忍不住心虚了一把,讪笑着说:“现在安保做得多好啊,不会有问题的。” “那安保再好也防不住有心人。”奶奶不赞同道,“还是要有个靠谱的人照顾你我才放心。” “……嗯。” “那明天那个小孙,你要好好考察一下哦,这要是不靠谱,那我们……” “哎哟!”没等奶奶说完,姑姑忽然拍了下巴掌,“粥粥明天还得出差呢!我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 许南粥:“……” 实不相瞒,她也忘了自己还撒过这么一个谎。 “啊?你要出差啊?”奶奶看着她,“这能推一天吗?” “……”许南粥硬着头皮点点头,“能。” “哦,那就好。”奶奶松了口气,“我这后天一早的火车票都买好了,再要去退还怪麻烦的。” 许南粥:“……嗯,能推,您放心吧。” 因为爷爷奶奶对城市里的生活有点儿水土不服,稍微多待几天就要生病,所以他们俩都不愿意来这边,每次来都是待一个晚上就走。 许南粥知道奶奶这次是非得盯着自己相完亲才肯离开,如果再说要出差,奶奶就得多待几天,到时候再生点什么病,那她真要自责死了。 谈定关于相亲和买房的两件大事,许南粥把奶奶留在姑姑家,自己还得赶回公司继续上班。 下午下班,她得去姑姑家陪奶奶,没法回酒店,所以临走时给顾亭亦发了个消息。 发完消息她才觉得莫名其妙——自己和顾亭亦又没有什么实际性的关系,干吗去哪儿还得给他报备? 这小狐狸精,近距离接触不过才一两天,竟把她蛊惑到了这种程度。 许南粥随手将手机扔到一边,刻意不去想会不会有顾亭亦的回复。 将车子驶离停车场后,许南粥并没去姑姑家的方向。 奶奶中午来的时候只在火车上吃了一桶方便面,她便想着晚上让奶奶吃点好的,在外面定了一桌餐,让姑姑一家和奶奶都过去。 抵达餐厅后,许南粥看见杨子轩站在门口张望,像是在等待自己。 她停好车,刚从车子里露出一张脸,杨子轩立刻锁定了她,撒欢似的奔了过来。 “姐姐姐!”他一边跑一边嚷,“你猜我刚刚看见谁了!” 许南粥失笑:“这么激动,看见马云了?” “……你怎么满脑子都是钱!” 杨子轩吐槽一句,很快回到自己的情绪中,手舞足蹈地说:“哎我跟你讲,我刚刚看见寇海了!就是你那个前男友!” “……”许南粥脚步一顿,“他也在这儿?” “是啊,他好像在这儿见客户。”杨子轩说,“我刚刚想出来接你嘛,往大门走的时候路过他们包厢,被他看见了,他就把我叫住,问了些你的情况。” 许南粥:“问什么了?” “就问你现在有没有男朋友啊,在哪儿工作啊之类的。”杨子轩挤眉弄眼地蹭她的肩,“姐,我瞧着我前姐夫对你好像还有点儿意思啊?他是不是想找你复合啊?你要跟他复合吗?不是我说,前姐夫当年可是我们学校风云人物啊,人帅又多金,你要不再重新考虑一下?只要姐姐你说一声,弟弟我……” 许南粥听见他在这儿噼里啪啦放鞭炮似的提问,忍不住头疼地扶了扶额,打断他问:“你告诉他了?” 杨子轩话音一噎:“什么?” “他不是问我在哪儿工作,”许南粥重复道,“你都跟他说了?” “说了啊。”杨子轩自然而然地答道,“这又不是什么秘密,他随便找个人问问都能知道,而且他也不是来问我,他已经知道了,就是找我确定一下……” “……杨子轩。”许南粥咬牙切齿地微笑道,“你上辈子一定是蠢死的。” 第15章 一个顶俩! “啊?”杨子轩无辜又委屈地朝她眨眼睛,“干嘛啊?干嘛突然骂我啊?” “……” 许南粥看他片刻,心累地叹气:“算了。” 自家表弟智商并不算低,说起来成绩比她当年还好一点,最后也和她一样考入了本市最好的大学。 但这小孩儿可能是从小生活太顺了,一点儿都没有看人眼色的能力,情商低到令全家忧虑。 “先进去吧。” 若是平常聚餐,许南粥肯定就换个地方了。一想到自己和寇海待在同一个地方,她就浑身不对劲,真像是空气过敏了似的。 但今天还有奶奶在,突然换地方肯定会让奶奶担心。 许南粥没把寇海的腌臜事儿跟家里人说过,事实上她只跟贝嘉嘉吐槽过这件事,毕竟多人运动让她过于恶心,简直是一提起就想吐的程度,所以一般她都避免谈及这个。 进餐厅之前,许南粥特意向杨子轩询问寇海在哪个包厢,本想绕着那个地方走,谁知那里竟是必经之路。 “……” 许南粥让杨子轩走在靠近那个包厢的一侧,希望能借他高大的身体遮挡一二,自己则尽量缩减存在感,试图避免被寇海发现。 倒不是她怕了寇海,而是她看见寇海心情必然会不好,若不幸还被寇海抓住硬聊,她可能会想杀人。 上一次这种极度郁闷的心情被顾亭亦那张漂亮小脸拯救了,这次可没有谁能来拯救她。 然而今天还得面对一桌子长辈,她必须保持一个平和的心态。 见她这样,杨子轩又疑惑又好奇,一个劲儿问:“你俩到底怎么回事?” 许南粥被问得不耐烦,使劲在他手臂上拧了一下,“你能不能别那么话多?知道我不想看见他就行了,懂?” “那我好奇嘛!”杨子轩小声抱怨后,语气突然兴奋,整个人都几乎要蹦起来,“来了来了来了!” 许南粥恨不得捶他一顿:“你是不是有病?!” “不是!”杨子轩大笑着说,“你别躲了姐,人家就在门口守着你呢!” “……” 许南粥顺着杨子轩的视线看过去,瞧见旁边包厢门口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正是寇海。 他今天也一如既往地穿了套纯黑色的西服,鼻梁上戴一副金丝框眼镜,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是个披着英俊人皮的畜生。 许南粥认命地挺直脊背,轻轻推了杨子轩一把,淡淡地说:“你小时候是你妈从垃圾堆捡的。” 杨子轩:“哈???” “你和我没有血缘关系。”许南粥说,“我没有这么冷血无情又愚蠢的弟弟。” 杨子轩嘿嘿一笑:“那我也没办法嘛。” 说着他还朝寇海挥手打招呼:“哟!前姐夫!” 寇海似乎对他这称谓很是满意,也矜持地笑着朝他点头。 许南粥最见不得寇海这人模狗样的做作,忍不住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 “我跟你姐姐说几句话。”寇海对杨子轩道。 “啊?”杨子轩挠了下脑袋,杵在原地没动,“你说啊,我这不是等着呢嘛。” 寇海:“……” “我听不懂畜生说话。”许南粥拉着杨子轩就要走。 “……粥粥!”寇海连忙叫住她,“我刚刚去跟奶奶他们打过招呼了,让你跟我聊聊。我就说几句,行吗?” 许南粥脚步顿住,冷着脸回头,“你最好不要触到我的底线。” 寇海愣了下,随后点点头道:“我知道,我知道,我不会去打扰奶奶的。今天是刚好遇上,我作为晚辈,肯定应该去打招呼的,这是礼貌。” “不需要。” 许南粥不想再和他讨论自己的家人,只觉得“奶奶”两个字从他口中吐出来就十分让人难以接受。 “你有屁快放。”她烦躁地跺了下脚。 “我……”寇海看了一眼杨子轩,说道,“我听小轩说,你明天要去相亲了,是吗?” “……” 许南粥用不可理喻的目光看向杨子轩,“你跟他说这个干什么?” “啊?我……” 因为许南粥说话足够直白,杨子轩终于迟钝地看出自家姐姐和寇海之间奇怪的气场,讷讷答道:“他问我你有没有男朋友,我、我顺口就……” “行了。”许南粥在杨子轩头上狠点了几下,“以后给我管好你这张嘴!” 她头一撇,“先给我滚回去。” 杨子轩:“……嘤。” “我相不相亲关你屁事。”待杨子轩回到自家包厢,许南粥才扭头看向寇海,“你最好不要招惹我,如果不想你的破事儿人尽皆知的话。” 寇海脸色白了一下,结结巴巴地说:“粥粥……那件事情,我可以解释的……” “解释什么?你还想给我描述详细过程?”许南粥嗤笑道,“我可不想听,我怕我耳朵抗议。” 寇海下意识上前一步,“粥粥……” “你离我远点儿。”许南粥警告地说,“你一靠近我就觉得我周围空气都变脏了。” “……” “我再说一次,我不想听你的任何解释。” 缓了口气,许南粥尽量冷静地说,“就算你当初真的有什么苦衷,那也和我没关系了,因为我对你一点儿感觉也没有了,我不恨你,更不喜欢你,所以你不必做什么挽回的事情。更何况,当初是我亲眼所见,我相信你不会有什么很好的解释。” “粥粥……” 寇海张了张嘴,犹豫片刻,说道:“行吧,既然你现在不想听我解释,那我就不说。” 许南粥点头,正要离开,听见他在自己身后说道:“我会去向你负荆请罪,每天都去,直到你愿意听我解释为止。” “……” 这人是不是有病! 许南粥回头想骂他两句,寇海却已经回到包厢,关上了门。 “……” 算了算了,不气不气,气坏身子没人替。 许南粥抚着胸口站在原地缓了半晌,才抬起脚步朝自己定的包厢走。 进入包厢,屋内众人看她的表情都有些微妙。 沉默好一阵后,还是奶奶先开口问:“刚刚有个小伙子过来找你,说是你的前男友,我怎么没有见过哦?” “他之前一直在国外。”许南粥不想解释太多,简单说道,“我和他分手是因为三观不合,不可能重新在一起的,所以你们也不用在意他。” 杨子轩嘴巴动了动,似乎想说点什么,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奶奶和姑姑见她语气决绝,最终也没多问。 吃完饭,许南粥开车载着一家人往回走,杨子轩坐在副驾驶座,频频扭头朝她看。 许南粥知道自家表弟这好奇心估计快憋到爆炸了,一回家便将他拉到一边,低声说道:“先警告一遍,这事儿告诉你了你不许告诉别人。” 杨子轩捂着嘴连连点头。 许南粥看他一会儿,叹了口气,语速飞快地道:“寇海在国外的时候劈腿搞多人运动。” “……” 杨子轩好半晌都没反应过来。 许南粥又叹了口气,“事实就是这样,所以你别跟你爸妈还有奶奶说,这要是让奶奶知道了,她得气晕过去。” “……” 杨子轩又反应了一会儿,猛地爆出一句粗话:“我草!” “你小点声!”许南粥捶他一下。 “草!”杨子轩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我草他大爷!草!” 他骂骂嚷嚷地就要往外面冲,许南粥连忙拽住他,“你干什么?!” “我他妈要去揍这孙子一顿!”杨子轩大声吼道,“我他妈要气炸了!姐你别拦我!这什么极品垃圾杂种!我非把他揍出屎来不可!” “……你冷静点!”许南粥使劲在他脑袋上拍了一巴掌,“冷静点!奶奶还在家呢!” “……” 杨子轩动作一顿,喘着粗气,眼睛发红地回头瞪她。 他这样看起来有点吓人,但好歹算是稳住了。 许南粥松了口气,声音降下来:“我跟你说这事儿不是想让你出去揍他,是怕你不知情再搞出什么让我为难的事情。” “……对不起啊姐。”想起自己晚上给寇海透露的那些事儿,杨子轩抬手就朝自己脸上招呼了一巴掌,“我他妈真是个蠢货!” “行了别打了!”许南粥赶紧拉住他,“这么帅张脸,打坏了谁给你赔啊?” “……”杨子轩又想笑又想哭,“你真不怪我啊姐?” “我怪你干什么?”许南粥揉揉他的头发,“不知者无罪。行了,你也别多想,要记得以后嘴巴牢靠点,不要别人一套你话你就什么都招。” 其实许南粥内心还是有点儿怪罪杨子轩,但她理智知道不能朝他出气。 寇海这人表面看起来确实人模狗样的,在学校的时候又是学生会会长,名声特别好。 杨子轩入校以后也加入了学生会,估计听说过不少关于寇海的传说,对他的印象是带了滤镜的,再加上这人曾经是自己姐姐的男朋友,滤镜更上一层。 许南粥当初分手后,跟别人说的都是性格不合而分手,因为她真的很厌烦别人来问她和寇海的事情,而只有这个原因,别人不会多问。 对于杨子轩,许南粥只觉得他老犯蠢,所以很多事情不想告诉他,怕他这大嘴巴到处说,导致杨子轩到现在依然对寇海保有良好的印象和信任。 说起来她自己也不够坦诚。 “我知道了。”杨子轩举着手发誓,“这次是惨痛的教训。” “别跟奶奶他们说这事儿啊。”许南粥再次强调。 杨子轩双手合十,用力一拍,“我保证!” 想了想,他问:“那我明天下午要不要去你公司楼下守着啊?” “嗯?”许南粥一时没明白,“为什么你要去守着?” “寇海知道你明天要相亲啊!”杨子轩说,“而且他今天还说每天都要给你负荆请罪,那他明天是不是想去扰乱你相亲啊?” “……” “我还是去拦着他吧。”杨子轩思索着说,“就算你不喜欢那个小孙,那你也得好好跟人家说,是吧?不能让寇海这孙子跑去搞事儿。否则人家小孙回头跟我妈一说,那奶奶也就知道了。” “……嗯。”许南粥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点点头,应允道,“那你明天下午过来吧。” 其实除了不想让奶奶知道以外,她也不想让顾亭亦看见寇海。 本来她要同时面对小孙和顾亭亦的场面就已经够混乱了,再要加个寇海,那简直不敢想。 还是让杨子轩拦着点儿吧。 虽然这小子平时看起来不靠谱,但大事面前他还是有用的。 “你知道我下班的时间。”许南粥说,“不用来那么早,也别来晚了。” “好!”杨子轩一拍胸脯,“姐你就放心吧!你弟出马,一个顶俩!” 第16章 我只是个见不得人的情夫…… 许南粥一晚上都没睡好, 半夜还做了个噩梦,梦见顾亭亦掐着自己的脖子,声音凄厉地问:“姐姐你为什么要背叛我!” 早上醒来, 许南粥坐在床上呆了好一阵,直到奶奶都想带她去医院了, 她才缓慢地回神。 这天中午吃完饭后,许南粥没有像往常一样去咖啡店。 她不知道在心里装着事儿的情况下要怎么去面对顾亭亦, 明明她对顾亭亦没有任何责任, 但为什么她就是这么心虚呢? 她怎么就这么心虚呢?! 下午部门开会, 总监说财务已经收到了那位大客户的款项。对方应该是早有准备,那么大一笔钱居然一次性就打过来了。 正好现在是月底, 等财务那边结算完,下个月发工资的时候许南粥和董欣就能拿到提成, 算起来也就一周多的时间。 董欣已经决定明天就去休假了, 坐在会议桌上时满脸都是喜气。 许南粥抱着泡了枸杞的玻璃杯,焦虑而烦躁地不停抖腿, 完全没有心思嫉妒董欣的假期。 总监看见她这副模样,还以为她工作上出了什么问题, 会议结束后把她单独留下来询问。 许南粥又是叹气又是苦笑, 想到下午即将面临的场景就觉得头大,忍不住跟总监抱怨了几句。 总监是一位近四十岁的单身男性,不婚主义者,工作上手段凌厉,生活里却是个很好相处的温和的人。 当初进公司的时候, 总监还只是销售部的一名经理,许南粥和董欣都被他赏识,跟在他手底下, 被他一手带着,坐火箭似的直升到现在这个位置。 所以许南粥内心对这位总监还是挺亲近的,偶尔生活上有什么难处都会跟他讲。 “我以前也老被催婚。”听了许南粥的烦恼,总监笑着说,“你知道后来我怎么处理的?” 许南粥好奇道:“怎么处理?” 总监一脸淡定,“我去做了结扎,不可逆的那种,然后告诉他们我没有生育能力。” 许南粥:“???” “我爸气得揍了我一顿。”总监说,“但是木已成舟,没办法了。他们就觉得不能祸害别人小姑娘,只好让我单身了。” “那他们现在心里怎么想?能接受吗?” “能啊。”总监说,“先让他们接受最沉重的打击,然后我日复一日地跟他们讲道理,恩,给他们洗脑,现在他们已经完全可以接受我不结婚这种小事了。每次外边亲戚朋友问起,他们就说我眼光高谁也看不上,还有种莫名的优越感。” “……虽然但是……”许南粥哭笑不得,“您这个办法太绝了,我无法适用。” “那是。”总监点点头,上下瞟她几眼,评价道,“你还是很需要婚姻的。” “……” 许南粥第一次听见别人对自己的这种评价,不由得愣了愣,问道:“为什么?” “你内心比较脆弱。”总监说,“需要有个足够强大的人来支撑你。” 许南粥笑起来,“别人都说我内心很强大的,总监。” “外强中干。”总监淡淡道,“你自己心里清楚,你已经很累了。” “……” 许南粥沉默下来。 “所以,下午相亲还是好好对待,多去接触几个人也是好的。”总监说,“但是千万不要为了‘合适’而结婚,不要因为他有钱而结婚,也不要为了安抚家里人而结婚。” 许南粥有些怔怔地望着桌面,似在沉思。 总监:“要为了爱情结婚。” “……” “这听起来好像很童话,但对你而言是必须的选择。”总监说,“一个没有爱情的人只会让你更累,因为在物质上你已经不缺任何东西了,婚姻能够帮助你的只有精神上的补充。” “当然,也不是说必须要有婚姻,不结婚,只是单纯谈恋爱也可以,因为结婚证并不那么重要,重要的是那个人。”总监继续道,“不过我一直认为结婚证是两个相爱的人之间一个美好的见证,一个仪式,如果你们足够相爱,那么多一个浪漫的仪式就是锦上添花,如果不爱,那将成为枷锁。” “那总监觉得……”许南粥有些迷茫地问,“我需要一个什么样的人?” 总监看着她,脸上露出些神秘的微笑,“一个能让你,产生冲动和欲.望的人。” “嗯?” 许南粥没太听懂。 “如果面对这个人的时候,你脑子里能够产生除了赚钱以外的欲.望,那就是了。”说着,总监打了个响指,“当然,对方对你的忠诚度也同样重要,这个我就无法判断了,需要你自己去考察。” 产生除了赚钱以外的欲.望…… 许南粥想起寇海,面对他的时候,除了赚钱的欲.望,许南粥还会产生呕吐的欲.望。 呃,这个明显不是总监所说的那种“欲.望”。 既然是想和对方一起生活,那必定是积极的“欲.望”吧。 有利于生活,或者说生存的欲.望。 - 接受了总监的开导后,许南粥短暂忘却了对顾亭亦的奇怪愧疚感,只觉得相亲是自己必须要经历的一个过程。 但这种短暂的忘却仅仅持续到了下班前,临近下班的时候,许南粥再次开始产生焦虑情绪。 她中午没去咖啡店,但顾亭亦也没发消息来询问,两人的消息记录还停留在昨天,她说晚上不回酒店,顾亭亦回了个“好”和一个卖萌的表情包。 这很正常,本来他们两个人之间也没有特别紧密的关系,就算未来很可能成为“室友”——或者说“包养”与“被包养”的关系——但毕竟现在还没成为那种关系。 顾亭亦没有必要关心她的行程。 而且如果她中午收到了顾亭亦的询问,她很可能只会更加焦虑。 因为那表明顾亭亦真的在意她,继而说明他会在意自己下午的相亲。 然而……没收到消息也让她觉得烦躁。 说不清为什么烦躁。 但就是无法压制。 到了下班时间,董欣立即拎包走人,她的下属们——销售三部的员工也全部陆续离开。 而许南粥管辖的二部员工们则全都埋着脑袋不敢动,因为老大还没走,他们即便没有工作了,也还是不敢走。 许南粥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这种情况,连忙在群里说了声让他们先走。 平日里销售部加班是常态,到了年底,大伙儿好不容易才轻松点,能够每天按时下班了,她可不能当恶人。 没多久,公司只剩下她一个人。 许南粥还在脑子里考虑一会儿见了顾亭亦要怎么跟他讲,或者他压根儿不在意,那她到时会是个什么样的心情。 即便是短暂的快乐,两人之间也不可以有第三个人的吧?那他怎么能不在意? 按这个道理,她这样算不算是劈腿? 可是顾亭亦根本没有明确说过,那算什么劈腿?他们之间别说情侣关系,哪怕是炮友关系也还没落到实质呢,劈哪门子的腿? 唉。 都怪那晚喝醉了,迷迷糊糊地,也没问清楚到底什么叫“短暂的快乐”。 是单纯炮友关系;还是表面情侣实际各自没有任何责任;还是暂时的完全情侣,各自需要负责,只是确认不结婚。 又或者,是单方面的“包养”——她不对顾亭亦负责,但顾亭亦却必须“洁身自好”。 不过这种情况对他也太不利了吧?他能提出这样的请求? 思绪纷杂间,许南粥放在桌上的手机忽然震动两下,她垂眸看了眼,是杨子轩发来的消息。 点开一看,里面是条语音: “姐你怎么还没下班啊?我看到寇海那孙子从停车场那边过来了!我先去堵他!你赶紧下楼,别撞上了啊!” “……” 许南粥如梦初醒,连忙收拾东西下楼。 “挡他十五分钟。”许南粥一边往电梯跑一边发消息,“事情办好了姐请你吃大餐。” - 地下停车场的出口前,寇海一手抱着鲜艳的红玫瑰花束,一手揣好车钥匙,然后掏出手机确认许南粥公司的具体地址。 他没打算直接上楼,那样会显得十分唐突。他打算就在楼下等待,这里人流量也比较大,许南粥大概率不会当众做得太难看,就算生气,她也会给自己留几分薄面。 收好手机,寇海心情颇好地抬起头,视线与迎面走来的男人撞上,不由得一愣。 这人五官英俊,身姿挺拔,穿着一套运动装,头发张扬而散乱,从眉眼间漏出肆意的少年气,一看便是心思单纯乃至有点儿“单蠢”的阳光型小男生。 正是杨子轩。 看清来人,寇海很快调整好表情,掂了掂手中的花束,仿佛有点儿不好意思。 他朝杨子轩微微摆手,满脸温和的笑容,带着一种长辈看晚辈的慈爱目光,彬彬有礼地开口道:“小轩,你也来接你姐姐吗?” “是啊。” 一瞧见寇海,杨子轩的拳头就痒得厉害。 因为生怕给姐姐找事儿,他极力克制着想要暴揍对方的情绪,咬着牙挤出一个笑:“但是我刚给我姐打电话,她说她已经走了,让我自己回去。” “……啊?”寇海脚步一顿,尴尬地说,“那真是……不太巧。” “是啊。”杨子轩走上前,一把搂住寇海的肩,“你也是来找我姐的吧?反正她已经不在这儿了,不如咱俩去喝点儿?” 他力道大,搂寇海的时候也没收着,拽得寇海一个踉跄,差点儿摔个狗吃屎。 好不容易稳住,寇海扶了扶金丝框眼镜,一副脾气颇好的模样,半点没有因为杨子轩的粗鲁而生气。 “我不喝酒的。既然她不在,那我就先走了。”他温和道,“喝酒伤身,你也少喝点。” 他越是这样一幅温文尔雅的虚伪做派,杨子轩就越想揍他。 谁能知道这张衣冠楚楚的人皮底下竟装着那种畜生的魂? “你要走就捎我一程呗?”杨子轩压抑地喘了口气,说,“我也懒得再挤地铁了。” “行啊。”寇海笑着道,“顺便帮我把这束花给你姐姐带回去。” 顿了顿,他意有所指地问:“她晚上应该会回家吧?” “……” 草你妈的!你在这儿意淫他妈个球! 杨子轩快忍不住了。 寇海却毫无所觉,低着头沉沉笑了两声,说道:“她一向都很洁身自好的,以前我们在一起那么久,她还一直保持着童贞。” “……” 童你大爷的贞!草! 杨子轩扭头狠狠剜了他一眼。 “这样的女孩,特别适合做妻子。”寇海还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叹了口气道,“可惜我当时不够珍惜,伤了她的心,希望以后能够挽回。” “……” 挽你个粪球回! 寇海:“她现在的工作也挺辛苦的,如果是我,肯定不会让她这么辛苦。”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地下停车场,靠近寇海停车的位置。 杨子轩飞快地四处扫了几眼,没看到监控。 寇海仍然在自说自话:“她真是一个特别有魅力的人,可惜了……我是真的很想和她复合,如果可以,小轩你能不能帮帮我?” “呵。” 杨子轩发出一声冷笑。 寇海终于察觉到些许不对劲,停下脚步问:“小轩,你……” 咚—— 话没问完,寇海只觉得眼角猛烈抽痛,随后自己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后方倒去。 砰—— 寇海重重摔在地上,手中鲜艳的玫瑰花飞落出去,绯红的花瓣散了一地。 头顶灯光炽白,晃得寇海眼花,令他下意识闭上眼。 杨子轩捶了他一拳还嫌不够,两步上前拽起寇海的衣领,压着人狠命地揍。 “我帮你他妈个鬼头!”他边揍边骂,“老子今天不把你揍死在这儿老子就不姓杨!” “还洁身自好?你他妈也配说洁身自好这种词?草!恶心死老子了!” “你他妈就跟个草履虫似的嘴里蹦屎!叭叭叭的叭你他妈个球!说不出几句人话是吧!” “看你他妈这幅恶心样!我呸!恶心他妈给恶心开门!草!” “我真是……” 杨子轩一下卡壳,想不出还能骂什么话。 他从小就不怎么骂人,这次实在是被寇海恶心到了,但翻来覆去也就会几句“草”和“他妈的”。 “嘁……” 杨子轩有些挫败地吼了声,感觉自己就像屎拉到一半硬生生憋断了般难受,迫切地需要发泄。 于是他干脆就不骂了,只管手上越发用力。 “……” 寇海起先还能叫几句他的名字,试图解释什么,但很快便被打得说不出话。 - 走出公司大楼,许南粥最后瞟了眼手机,依旧没收到杨子轩的回复。 她刚刚在电梯里才想起自己忘了强调不要打架,杨子轩从小性格就比较冲动,这次被寇海气得狠了,让他俩单独待着其实不算什么好办法。 唉,都怪她一整天都在胡思乱想,要紧的事反而考虑得不够周全。 到咖啡店附近时,许南粥还有些纠结。 杨子轩那边不知道怎么样了,打电话也没接。而小孙这边,她又实在不想面对。 就算考虑总监那些话,许南粥也不认为自己会对小孙产生什么感情。 她是个实打实的颜控,真的不可能对一个长相一般而且还比自己矮的男人产生什么冲动。 可能对方的灵魂很有趣,但她也只愿意和这样的人成为朋友。 更何况,如果进入咖啡店,她还得应对情绪未知的顾亭亦。 要不……就干脆逃避一次? ——小轩那边很可能已经打起来了,她得去阻止,否则闹到警局就不好了。 给自己找好理由,许南粥暗自点了下头,转身就要朝远离咖啡店的方向而去。 然而她刚迈出两步,身后便传来一道熟悉的男声:“姐姐。” “……” 许南粥回头,看见顾亭亦面上带着嘲讽般的笑意。 “您去哪儿?”他说,“店里还有位先生正在等您呢。” “……” 许南粥脑子里一下炸开来,那种莫名其妙的愧疚感达到了顶峰。 “怎么。”顾亭亦倚在门边,闲闲道,“姐姐以前相亲也这么不准时么?听那位先生说,姐姐已经迟到十多分钟了。” “……”许南粥咽了口唾沫,故作镇定地说,“我公司事多,刚处理完。” “哦。” 顾亭亦收起脸上所有表情,站直后转身背对着她道:“那姐姐快进来吧,别让人家等久了。” 许南粥:“……” 这小家伙,是在跟她闹脾气吗? 咖啡店里此时正是客流量小高峰期,排队的人很多。 许南粥疑惑顾亭亦为什么这么闲,往吧台里边张望了几眼,才发现原来里面还有两位咖啡师。 ……奇怪,难道顾亭亦今天不用轮班? 大抵猜到她在想什么,顾亭亦回过头说:“我今天原本下午四点就下班了,但是店里招了新人,我得留下来培训。” “哦。” 许南粥颔首,心道你也不过只是兼职两个多月的新兵蛋子,竟然就有资格带新人了,你们咖啡店不是很规范的样子…… “虽然我来咖啡店的时间不长,但之前也是专门去国外接受过相关培训的。”顾亭亦就像她肚子里的蛔虫似的解释道,“唔,因为姐……呃,因为我很喜欢咖啡,所以作为爱好钻研了一下。” “哦。”许南粥看他一眼,镇定地点头,“知道了。” “姐姐的那位相亲对象五点多就到了。”说着,顾亭亦朝某个方向抬了抬下巴,语气莫名有点儿阴阳怪气的,“喏,人家把办公室都搬到这儿来了,生怕相亲迟到。” 许南粥顺着他的视线瞧过去,看见咖啡店角落里坐着一个穿西装的男人,正聚精会神地盯着笔记本电脑打字,似乎是在工作。 “现在已经快六点五十了。”顾亭亦提醒道,“你们不是约的六点半么?” “……嗯。”许南粥不动声色地深吸了口气,勉强挤出一个微笑,“你怎么知道他是来找我的?你问他的?” “我还需要问吗?”顾亭亦深深地看她一眼,嗤道,“人家拿着你的照片,一进门就问我有没有见过你,还说像你这么漂亮的姑娘,要是来过咖啡店,我肯定见一次就能记住。” 许南粥:“……” “没什么,换我我也炫耀。”顾亭亦语气淡淡地说,“毕竟不是谁都能有这么漂亮的相亲对象。” “……” 许南粥很想问他这话里的意思怎么酸溜溜的,但自己理亏在前,她不好多说什么。 嗐,主要是现在店里人太多,不然她就算理亏,也必定会抓住机会调戏顾亭亦一番。 “帮我做杯咖啡吧。”许南粥拎着包往角落走,一面吩咐道,“还是按之前的口味。” “我不。”顾亭亦抬脚缀在她身后,优哉游哉的模样,“我已经下班了。” 许南粥脚步一顿,“那麻烦你帮我点一杯?” “不要。”顾亭亦抬眼瞥她,“我又不是姐姐的仆人,干吗要听姐姐的使唤?” “……” 许南粥缓慢地吸气吐气,皮笑肉不笑地说:“你中二期没过吗?” 顾亭亦轻哼,“反正在姐姐眼里,我本来就是个小孩儿。” “……算了。”察觉到小孙已经朝自己这边看来,许南粥不想再跟顾亭亦扯皮,妥协地说,“我不喝了,行吧?” 语罢,她没再理会顾亭亦,径直走向小孙所在的位置。 见到她来,小孙连忙合上电脑腾空桌面,然后站起身,殷勤地伸出手。 许南粥微笑着点头,与他握了握手,在他对面坐下。 “许小姐,”小孙很是局促地捧着喝了一半的咖啡,“很高兴见到你。” “我也是。” 许南粥将包放在一边,习惯性翘起二郎腿。 这个动作令她身体稍稍后仰,下巴微抬,显得气场极为强大,不自觉便有了凌人的效果。 小孙顿时姿态更低,“我是收到您姑姑的消息,应邀来和您见面的。” “嗯。” 许南粥看着他,感觉这场景怎么就像在公司面试,心里觉得有些好笑。 “孙先生不用这么拘谨。” 顿了顿,她道:“您的大致情况,我姑姑都已经告诉我了,不知您是否了解我的情况?” “我知道,我知道。”小孙连声道,“许小姐年轻有为,又长得这么漂亮,想必追求的人不在少数吧?怎么会出来相亲?” “这是个好问题。”许南粥说,“如您所见,我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贤惠女性,按照普遍观点,我并不适合结婚。” “啊……这……” “我的工作需要应酬,要喝酒,要和很多不同的男人打交道。”许南粥说,“我在公司的地位不低,大部分时候都是我管束别人,所以我没有伏低做小的习惯。如果说男人有大男子主义,那么相应的,我有大女子主义,很少有男人能受得了这个。” “……” 小孙的脸色渐渐发白。 许南粥一直在观察他,见到这种变化,不由得笑了一声,继续道:“不知道孙先生能不能接受做家庭煮夫?唔,我胃不太好,希望有人能在家里照顾我,最好是可以到公司来给我送午饭。” “……我……”小孙磕磕巴巴地说,“我也有自己的工作,并且我的工作还不错……” “您月薪多少?”许南粥打断他。 “一……”小孙看她一眼,“两万左右。” “还可以。”许南粥点头,从容地说,“但是远不如我。” “……” 看见小孙满脸吃了屎的表情,许南粥知道对方一定觉得自己不可理喻,内心叹了口气。 她嘴唇微动,正想迅速结束这次相亲,头顶突然传来一道声音:“第一次看见姐姐这么强势。” “……” 许南粥抬头,对上顾亭亦戏谑的目光。 他唇角上翘,有种刻意的恶劣,躬身将一杯咖啡放在许南粥面前时,还扭头朝她眨了眨眼。 许南粥面无表情地垂眸,看见眼前那杯咖啡上的拉花很简单,是个不开心的哭脸表情。 “……” “以前姐姐来店里的时候,对我们都很温柔的。” 放好咖啡后,顾亭亦后退两步,倚在旁边靠墙的高脚凳上。 他的腿比高脚凳还要长,裹在休闲的长裤里,笔挺而随意,令人几乎移不开眼。 “孙先生千万不要上当。”顾亭亦嘲弄地对小孙做鬼脸,“她是故意吓你的呢。” 许南粥:“……” 她确实是故意吓唬小孙的,因为看见小孙的第一眼她就很明确自己不会动心,所以也不想含糊其辞地和对方纠缠不清,只想迅速了断,再无瓜葛。 但凡小孙稍有情商,估计也能看出来她的故意。 可是被顾亭亦这样专门说出来,那性质又不一样了。 他虽然嘴里口口声声让孙先生“不要上当”,然而实际却是在明明白白地告诉小孙“她看不上你”。 比起许南粥那样,顾亭亦这行为简直像在刻意侮辱,偏偏还让小孙没办法指责。 若是照许南粥这种说辞,旁人看在眼里只会觉得这女人很强势,男方接受不了实属正常。 可按照顾亭亦的说法,旁人更会觉得小孙懦弱,配不上许南粥。 “我、我自视甚高……”小孙大抵也察觉出此时的尴尬,慌乱地站起身,一边收电脑一边说,“许小姐和我不合适,还是、还是……” “……孙先生。”许南粥连忙也跟着起身,“您不用这样,我没有那个意思……” 她本意其实是不想惹怒小孙的,毕竟这是奶奶看上的人。 按照原本的计划,许南粥宁愿让对方觉得自己不可理喻,也不想让对方感到气愤。 因为如果是前者,对方一般会顾及表面的情分,只跟姑姑和奶奶说两人不合适,但如果是后者,对方很可能在姑姑面前说些冲动的气话,那时许南粥打的就不是小孙的脸,而是奶奶的脸了。 “我真的没有什么别的意思。” 眼见小孙要走,许南粥连忙拎着包跟上去解释:“刚刚说的话全都是我的心里话,我不是故意要敷衍您……” 小孙大抵觉得被羞辱得狠了,完全没听许南粥的话,拎着电脑包夺门而出。 许南粥穿了双高跟鞋,实在跟不上对方的速度,跑出咖啡馆后没追多远便停了下来,眉头拧得死紧,迅速思考接下来的对策。 她不在乎小孙怎么看自己,主要是担心让奶奶烦闷。 想了半天没想出什么好方法,许南粥急切地需要找个人出气,扭头看见跟上来的顾亭亦,立刻便绷不住,气急败坏地吼他:“你到底什么毛病?!” “……” 顾亭亦停下脚步,站在与她两步远的距离,目光深沉而默然地注视着她。 “我是经常说你是个小孩儿,但你已经二十多岁了,难道还真把自己当个小孩儿?”许南粥愤怒地将挎包砸向他,“说话前不能先想想后果?” 顾亭亦抬手接住包,停顿片刻,将包挂在自己肩上,随后抬脚靠近她。 “有什么后果?”他高大的身躯压迫感十足,“我思来想去,都是对我好的后果。” “……” 许南粥难以理解地蹙起眉毛,“你什么意思?” - 地下停车场内,杨子轩冲动的热血被汽车鸣笛声兜头灌灭。 他手里动作一顿,紧张地看向声音来源,发现那车只是经过,并没往这边开来,才松了口气。 再垂头看寇海,这货已经满脸是血,趴在地上起都起不来,也没力气再朝自己叫嚷,真像一条落魄的死狗。 杨子轩的怒气顿时消散大半,缓慢从寇海身上站起,决定暂时停手。 他其实也没完全丧失理智,知道不能下重手,否则自己很可能要铁窗泪,所以打的地方都是又疼又不容易受伤的地方。 至于脸上,那都只是看起来吓人,实际没多久就能好。 因为寇海爱面子,杨子轩看见他这张脸就烦躁,所以总是克制不住地朝这里动手。 “今天就暂时放过你了。”杨子轩咬着牙威胁道,“你可千万不要想着去找警察叔叔给你评理,你想想你以前干的那些破事儿,那视频要是送到警察叔叔手里,保不准他们也想揍你一顿。” “……” 寇海愣了一下,呜呜呜地想要说话,但嘴角被杨子轩揍破了,痛得他开不了口。 杨子轩猜到他想说什么,呸了一声道:“我姐那么聪明的人,肯定会记着给你拍小视频啊,真当她好欺负呢?” 说着他又开始烦躁,忍不住在寇海身上踢了一脚,“我警告你,别再想打我姐的主意,她身边帅哥一大把,看不上你这种人渣,听懂了没?!” “……” 寇海不吭声了。 “嘁,垃圾!” 杨子轩又给了他一脚,甩了下头发,扭头朝停车场外面走去。 因为地下没什么信号,离开停车场杨子轩才看见许南粥发来的消息和几个未接来电,连忙给许南粥回电话。 “喂,姐。”杨子轩邀功似的说道,“我把寇海那杂种搞定了!” “嗯。” 另一边,许南粥想起寇海,方才的怒火也消减下去。 她隐晦地看了眼顾亭亦,决定暂时避开这小祖宗,假装自己很忙地应着电话:“我知道了,我马上过来。” “啊?”杨子轩一头雾水地揪着头发,“你过哪儿去啊?我去找你啊。” 许南粥:“嗯……我去开车。” “哦,你车也停在这儿啊?” 杨子轩回头望了眼停车场——也不知道寇海现在走没走。 他刚刚说的话都是胡扯的,他根本不知道许南粥当时有没有录视频,但是猜测可能没有,否则许南粥早就用视频威胁寇海了,还能忍受这人渣狗皮膏药似的往上贴? 在这个前提下,他姐大概率是不会赞同他打架的,因为闹到警局怎么也是他理亏,到时候又是一溜麻烦。 想到这儿,杨子轩心虚得一笔,连忙说:“姐!姐,姐,我饿了,咱能先去吃饭不?” 许南粥脚步一顿,“你想吃什么?” “随便什么,就你公司附近的就行。”杨子轩加快了脚步,“你现在在你公司楼下的咖啡店是吧?你等着啊,我马上就来!” “呃……” 许南粥看了看亦步亦趋跟在自己身后的顾亭亦,犹豫片刻,终究退让道:“那行吧,你过来,我们一块儿吃饭。我这里还有个……呃,一个小朋友,和你差不多大……” “啊?谁啊?”杨子轩好奇地问,“不是小孙啊?” “嗯,小孙已经走了。”许南粥提起这个就头疼,“行了,别说了,你赶紧过来吧。” 杨子轩:“好耶!” - 挂掉电话,许南粥正想开口,听见顾亭亦问:“姐姐还生我的气吗?” “……”许南粥忍不住发笑,“你觉得呢?” “你就是看不上他,我说实话有什么错?”顾亭亦仿佛还很不服气,“何况我又没直说,他自己想那么多。” “你自己听听,”许南粥点了点他,“你哪儿学的白莲花语气?” “……” “我是没有看上他,但是那和你有什么关系?”许南粥问,“我让你多话了?” “我没有资格插话,是吗?”顾亭亦哼笑,“原来姐姐是这个意思。” “……顾亭亦,你……” “原来是我一厢情愿。”顾亭亦腮帮紧了紧,有些委屈地抬起手,用手背蹭了下嘴唇,“我真不知道姐姐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了。趁着喝醉酒,就可以肆无忌惮地撩人,自己亲口答应过的话,也可以不认账。” “……” 他力道大,蹭得嘴唇发艳,许南粥差点儿就被这妖精摄了魂,瞬间忘记自己要说什么。 “我以为姐姐当时说漂亮小男生的时候,是指我一个。”顾亭亦自嘲地笑了声,“原来是泛指。” “……行了,你别说了。”许南粥屈指敲了敲额头,指着顾亭亦道,“你现在就跟观世音念紧箍咒似的,念得我头晕。” “哦。”顾亭亦说,“原来没醉也是可以装傻的。” 许南粥:“……” 之前怎么没看出他嘴皮子这么厉害! 刚刚不是她先生气的吗! “反正今天的事情,是姐姐先做错的。”顾亭亦声音低下去,“你不能生我气。” 许南粥气笑了,“我有什么错?” “你说了要跟我在一起,转头却又在和别的男人相亲。”顾亭亦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地说,“而且是在我工作的咖啡店里,在我的面前!” “……” “你知道那个人得意洋洋地拿着你的照片跑来炫耀,跟我说那是他的相亲对象的时候,我是什么心情吗?” “……” “你不知道。”顾亭亦吸了吸鼻子,眼睛发红,“我甚至觉得你就是故意选在这种地方,故意要来羞辱我的。” “……”许南粥终于找到自己能插话的地方,不解地问,“我羞辱你什么?” “你羞辱我,让我明白我不配和你站在一起。”顾亭亦说,“我没有和你相亲的资格,因为我只是个见不得人的情夫。” “……”许南粥哭笑不得,“你戏挺多。” 顾亭亦:“无情的人戏当然不多。” 许南粥:“……” 绝了!他怎么这么能扯! “行了……今天就算我错,我不怪你了,行吗?”许南粥捏了捏额头,“你真的不要再讲了……我被你讲得,现在思绪相当混乱。” 顾亭亦终于露出一个正常的笑,“早知道姐姐吃这一套,以前我就不那么害羞了。” “……哈?” “就是因为经常害羞,所以很多真心话我都没好意思跟姐姐说。”顾亭亦赧然地埋下头,“只有趁着姐姐喝醉酒的时候,我才敢说几句真心话……” 许南粥:“……” 所以你是想说你以前装出来的羞涩其实都是真的? 那我可不信。 她很想和顾亭亦掰扯一下,又怕待会儿他继续念叨,只会越扯越混乱。 想到杨子轩马上就要到了,许南粥决定先把这团乱麻扔到旁边,等解决完家里的事,再来解决顾亭亦这个大麻烦。 ——一个让人即便烦心也舍不得扔掉的大麻烦。 “奶奶明天就会离开,然后我就可以回酒店住了。”许南粥说,“你还有什么真心话,就等到时候再跟我说吧。” 顾亭亦嘴唇动了动,但似乎又想到什么,脸色微微发红地点头,低低道:“好。” 许南粥不想深入思考他脸红的原因,迅速交代接下来的行程:“反正你现在已经下班了,估计还没吃晚饭,我表弟一会儿过来,我就带你们俩去外面随便吃点吧。” “……” 顾亭亦愣了下,不确定地问道:“您的……表弟?” “嗯。”许南粥点头,“他叫杨子轩,你知道的,就是上次给我打电话那个。” 顾亭亦:“……” 第17章 不行吗,姐姐? 和姐姐一起共进晚餐, 是顾亭亦非常期待的事情,即便这顿晚餐会有一只闪闪发亮的电灯泡,也无法降低他的这种期待感。 他已经一天半没见到许南粥了, 因为担心打扰她,中间还一直忍着没主动发消息, 谁知好不容易见面,竟看见她和别的男人相亲! 起先确实嫉妒恼怒, 甚至想让那男人原地消失。 但经过刚才一连串的抱怨, 看见许南粥在自己的“攻势”下难以抵抗, 发现她对自己颇为纵容之后,他的心情得到了暂时的缓解。 此时此刻, 顾亭亦就像根缺水的草,迫切想要和许南粥多待一会儿。 然而即将到来的杨子轩不仅仅是只电灯泡, 还是个不定.时炸.弹。 犹豫两秒, 顾亭亦在“马甲”暴露的风险和与姐姐共进晚餐的诱惑中做出艰难抉择,决定向诱惑妥协, 并努力解决风险。 思索后,顾亭亦拿起手机, 打算提前给杨子轩打个电话, 和他对好口供,以免暴露。 可惜他还没来得及拨出号码,杨子轩的身影便出现在了视野内。 这个距离属于能认出人,但看不清眼色的距离,所以顾亭亦不动声色地往许南粥身后侧了侧, 避免被杨子轩一眼认出。 待走到近处,杨子轩终于看清顾亭亦的脸,下意识惊呼道:“哎——” 顾亭亦目光沉沉, 皱着眉,丧着脸,隐晦地朝他摇了摇头。 面对发过誓要为其两肋插刀的好兄弟,杨子轩脑子里那点儿寥寥无几的情商突然爆增了。 “哎——呀!” 杨子轩嗓子短暂地噎了下,迅速想好对策,话音一转道:“你就是我姐说的那个小朋友啊?怪帅的哈!” 顾亭亦微笑着偷偷对他比出一个大拇指。 杨子轩瞬间得意,一撩头发,开始超常发挥:“姐,你上哪儿捡这么帅个哥们儿啊?怪不得看不上小孙呢,诶嘿!” 说着,他暧昧地撞了下许南粥的肩。 “……” 许南粥自然不想把自己和顾亭亦的那些事儿告诉表弟,闻言立刻顺杆而下,随口道:“路上遇到的,看着面善,一起吃个饭,走吧。” 呼应杨子轩前面的问话,她这句话里的“看着面善”相当于“看见别人长得帅所以见色起意”,符合她一贯的作风,毕竟她颜控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亲近的人都知道。 如果是面对姑姑或者奶奶,许南粥可能还需要认真想一个说得过去的借口。 但面对杨子轩,那就不用了,什么借口都无所谓,反正他也不会深想。 “嘿嘿嘿,我就知道。”杨子轩猥琐地笑起来,“你就是看上人家长得帅了是吧?” “唔。” 许南粥懒得多说,含糊地应了声。 顾亭亦一手插兜,面带笑意地跟着许南粥,走在距离杨子轩较远的那侧,一副和他不熟的模样。 杨子轩也没留意,在许南粥的刻意引导下,他的注意力已然全部转移到“今晚吃什么”上去了。 “请两个帅哥吃饭,总得吃点儿好的吧?”杨子轩动作自然地揽住许南粥,“怎么着也得吃个大闸蟹啥的。” 许南粥好笑地瞥他,“快二月份了,还吃什么大闸蟹。” “那就大闸蟹那个层次了,不能更低了。”杨子轩说,“可不能亏待我哥……俩!” 他险险吞下“哥们儿”这个词,换了个听起来不那么亲近的“哥俩”。 知道自己差点露馅儿,杨子轩吁了口气,心虚地扭头瞅顾亭亦的脸色,却看见他目光定定地盯着自己揽住许南粥的手,似乎有点儿走神。 这看得,杨子轩不知怎么就下意识放下了手。 大概察觉到他的动作,顾亭亦面不改色地转开目光,与他对视一眼,轻轻笑了笑。 杨子轩便权当他刚刚那样是因为他在自家姐姐面前比较紧张,没太往心里去。 许南粥原本是打算带两个小朋友出去随便吃点,但转念一想,自己还欠着顾亭亦两顿饭呢,就算这顿不算还他的,那也不能吃得太差,于是带他们去了附近一家高档日料店。 这地方东西不怎么好吃——准确地说是不太符合许南粥的口味,因为她不喜欢吃生食——但公司同事请客聚餐都喜欢来这里,因为装修看起来比较上档次,又没有贵到离谱的地步。 杨子轩倒是挺喜欢吃这类东西,一看姐姐要在这里请吃饭,高兴得山呼好几遍“姐姐万岁”。 进了店,三个人被服务生引到走廊深处的小包厢,包厢内是铺着蔺草席的榻榻米,中间有个四四方方的木桌,最多能容纳四个人。坐在木桌前,脚垂下去,里面不知道弄了什么,暖烘烘的。 杨子轩让许南粥先坐,自己挤在许南粥旁边,然后十分“贴心”地拍了拍许南粥对面那个位置,示意顾亭亦坐。 这木桌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隔桌相坐时,那宽度有种既疏远又亲近的微妙感,平衡在“友人”这个距离,和“恋人”的距离有着显著差别。 顾亭亦深深地看了杨子轩一眼,随后礼貌微笑着坐在了许南粥对面。 许南粥敏锐地注意到了顾亭亦这种难以言喻的小情绪,但什么也没说。 因为她觉得先前跟自己闹脾气的小朋友有点儿恃宠而骄,再托着他,他就要蹬鼻子上脸了,所以她也干脆做出一副和他不是很熟的模样。 点完菜,顾亭亦站起身说:“我去趟洗手间。” 语罢,他似是无意地将视线在杨子轩身上停留了几秒。 若是寻常,杨子轩肯定不会注意到顾亭亦这种微小的动作,但今天他脑子里一直绷着根弦,生怕顾亭亦被许南粥认出来,所以顾亭亦一使眼色,他立马就领会到了: “我也去上个厕所!” 两男人一前一后地离开包厢,刚关上门,杨子轩就迫不及待地捶了下顾亭亦的肩:“到底怎么回事!” “就是在路上遇到了。”顾亭亦叹气,“你知道我本来就在这边兼职。” “唉,也是,这地方就这么点大,你们要遇上还真挺容易的。”杨子轩愁眉苦脸地说,“我姐真是的,怎么就这么饥不择食呢?见着个帅哥就要拉着人家吃饭……” “也不是。”顾亭亦笑了笑说,“她刚刚从咖啡店里跑出来,我以为她出了什么事,就过去问了一下。她可能觉得我眼熟,又一时没想起来我是谁,只觉得很面善,于是说请我吃个饭。” “唉,太轻浮了!”杨子轩摇着头说,“还是太轻浮了!” “是善良。”顾亭亦说,“虽然我没真的帮到她什么,但她觉得我过去询问就已经帮助了她,所以一定要请我吃饭答谢。” “屁!”杨子轩不屑地说,“换个长得丑的你试试,她最多跟人家说个谢谢。” 顾亭亦但笑不语。 “那你怎么不拒绝她啊?”杨子轩问,“你不是特怕她吗?” “我还没想好理由,你就过来了。” 顾亭亦语气平静,脸不红心不跳,撒谎技术炉火纯青。 杨子轩:“啊。” “而且我看见她就走不动路,腿软。” 说完,顾亭亦垂眸低低地笑了声,心道,这半句话可是真的。 “不是吧哥们儿,你这么怕她?!”杨子轩震惊地瞪大眼睛,“没必要啊哥们儿,真的没必要。” “嗯,我也控制不了。”顾亭亦不紧不慢地说,“我是生理性腿软。” “唉……都这样了,你还会担心她,还能第一时间冲上去问她有没有事。”大概是又回想起自己借钱的经历,杨子轩感慨道,“哥们儿,你真的是个大好人。” 再一次收到好人卡的顾亭亦十分心安理得,淡笑着回道:“应该的。” “你叫我出来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吧?”杨子轩问。 “嗯,就是跟你通个气。”顾亭亦说,“你姐姐现在还只觉得我眼熟,但没想起我。所以你就假装不认识我,不要让她想起来。” “就算我假装不认识你,咱们也得坐在一张桌上吃饭啊。”杨子轩疑惑地问,“那你不还是很紧张吗?” “会好一点。”顾亭亦道,“我对她,总有种学生面对老师的紧张感,只要她不想起来我是学生,我就可以尽量假装她不是老师,控制一下自己的恐惧。” 杨子轩震惊,“还有这种说法?” 顾亭亦表情认真,语气凝重:“是的。” “……那行吧。”杨子轩抓了抓后脑勺,突然想起什么,“那你也帮我瞒着我女朋友的事……呃不对,你本来也不会跟她说这个。” 顾亭亦微微挑眉,“为什么要瞒着她这个?” “嗐,我就是暂时不想让家里人知道。”杨子轩叹气,“我妈很能唠叨的,要让她知道这事儿,她天天能叨死我!至于我姐……她要是知道了,那我妈肯定也就知道了,她从来不会帮我瞒事儿!” “唔。”顾亭亦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行吧,知道了。” 两人到了洗手间,各自进入隔间,再出来一起洗手时才继续聊天。 “你姐姐今天好像是在相亲,”顾亭亦问,“那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姐有个烦人的前男友,我过来帮她挡一下。” 杨子轩想起寇海就有点儿暴躁,说话时忍不住呲了呲牙。 “前男友……” 顾亭亦低喃着这个词语,想到酒吧里见到的那个男人。 他垂下眼,专注地盯着自己被冷水冲刷的手,勾着唇角问:“她前男友做了什么,为什么让她觉得很烦?” “草!那孙子……” 杨子轩原本下意识就要交代,突然想起许南粥说过不能把这事儿告诉别人,连忙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反正……就,一点破事儿。”因为想起寇海,杨子烦得想揍人,却又无法发泄,所以语气里带着憋屈的低落,“我姐不让我跟别人说这个,你别问了。” 顾亭亦瞥他一眼,点头应道:“嗯。” 其实就算杨子轩不说,顾亭亦也大概能猜出来。 之前他问许南粥的时候,许南粥说前男友在国外乱搞。虽然她没具体说是怎么乱搞,但是看杨子轩这表现,就能估计个八九不离十。 “没事。”顾亭亦状似不在意地安慰着,“恶人自有恶人磨。” 他语气轻飘飘的,明明听起来很正常,但不知为什么,杨子轩忽然感觉自己脊背麻了一阵,好像有人在冲自己背后吹冷风。 “……” 杨子轩莫名其妙地瞅向顾亭亦。 此时顾亭亦终于洗干净那双冷白的手,十分自然地抬起身,看向杨子轩问:“怎么了?” “没……”杨子轩摸了摸后脖子,“就是突然觉得你有点儿吓人,鬼上身似的。” 顾亭亦抽出一张纸,慢条斯理地擦手,微笑道:“我什么也没做。” “我知道……”杨子轩用手背蹭了下鼻子,“算了,可能是我的错觉。” 回到包厢,刚刚还聊得你来我往的两人立刻陷入沉默,恰到好处地表现出两个不熟悉的人共同上厕所之后的尴尬氛围。 之后杨子轩专注于吃,也不必再刻意装不熟。 他连和许南粥说话的时间都没有,全程都在埋头苦干。 倒是顾亭亦,因为也不太喜欢吃生食,所以经常和同样无聊的许南粥对上目光。 每当对上,他都会勾引似的眨他那双狐狸眼,偏偏瞳孔内又无比清澈,让许南粥没来由地生出几分惭愧。 尤其是自家表弟还在场,更让她有种偷偷调情的罪恶感。 于是之后她就干脆不再抬头,避免和顾亭亦直视。 吃完饭,杨子轩因为果酒喝得太多,再一次去洗手间。 包厢里顿时只剩下许南粥和顾亭亦两个人,空间内弥漫着短暂的沉默。 过了会儿,许南粥说:“那我先去结账。” 她刚拿起包,想要起身,顾亭亦蓦然开口:“姐姐为什么不敢看我?” “……”许南粥将包扔了回去,撑着下巴问,“我怎么不敢看你?” 顾亭亦没说话,只是直直地注视着她。 “……” 安静几秒,许南粥败下阵来,随口说:“因为我烦,所以不想看你。” 顾亭亦:“烦什么?” “烦……” 稍有停顿,许南粥说道:“烦你给我留下的烂摊子。” 顾亭亦:“?” “你气走了我的相亲对象,回头他肯定得跟我奶奶告状。”许南粥说,“我在想回去之后要怎么让奶奶消气。” 顾亭亦一笑,“这还不简单。” 许南粥挑眉,“你有什么办法?” “奶奶之所以生气,表面上看是因为你气走了相亲对象,但归根结底,她是担心你迟迟找不到男朋友。”顾亭亦缓缓道,“那你就直接告诉她,你已经有男朋友了,她一定会很开心。” “……”许南粥轻哼一声,“我哪儿来的男朋友。” “我啊。”顾亭亦笑着看她,“不行吗,姐姐?” 第18章 因为我暗恋你。 “……” 许南粥认真想了想, 觉得这说法好像还真的可行。 奶奶总说担心她独自生活没有人照顾,但是这年头,找个会照顾人的男朋友哪有找个称职的保姆简单? 可惜奶奶那辈人的观念不同, 许南粥自知很难说服她。 原本许南粥以为奶奶主要是不想让自己在外面租房,又不想让她把房子买在偏远的郊区, 所以才一直要求她在姑姑家住。 现在看来,即便她努力咬牙在市中心买了房, 奶奶还是会操心。 现在只是让她和小孙相亲, 没说一定要成功, 但如果不成功,后续肯定还会有小李小王小刘……真真无穷尽也。 而且因为担心自己一个人生活, 奶奶以后可能会经常过来看望自己,就算她来不了, 也会隔空吩咐姑姑过去, 姑姑为了逃避这种“责任”,将会更加卖力地帮许南粥寻找相亲对象——真是恶性循环。 不过, 这所有的烦恼,都可以用一个“男朋友”来解决。 顾亭亦是最好的人选, 因为他已经和自己有了暧昧不清的关系, 甚至之后还会和自己住在一起。 若说撒谎,这谎简直天衣无缝。 更何况,好像也不算完全撒谎。 许南粥在内心采纳了顾亭亦的提议,暗暗想道:就算以后还会被催婚,但至少近两年内可以保持安宁。 “那你今晚……” 顿了顿, 许南粥摇头道:“算了,还是明天吧。既然刚刚才在一起,这么快就去家里不太合适……唔, 明天上午吧,如果你有空的话,陪我一起去车站送下奶奶?” 顾亭亦点点头,问道:“所以我的人设是……?” “今天才确定关系的男朋友。”许南粥说,“因为撞见我相亲,所以你嫉妒吃醋,一时冲动对我表白,我答应了。” “逻辑缜密,能够解释为什么我会翘班陪你去火车站找奶奶。” 顾亭亦赞同地肯定了她编造的人设,随后直视她,弯着唇缓缓道:“因为我暗恋你。” “……” 许南粥有片刻的失神。 编出这个人设的时候,她确实考虑过昨天中午的事,因为正好奶奶在昨天就已经见过顾亭亦,给他一个早就暗恋自己的设定,能够增强他突然给自己表白的说服力。 但她没想到顾亭亦能这么快反应过来,而且说出那样一句话。 “因为我暗恋你。” ——不知道为什么,许南粥觉得这句话有些微妙。 “嗯,大概是一个双向暗恋的故事吧,否则我也不会立刻接受你的表白。”许南粥假装没有方才片刻的失神,像个严肃的编剧,以一种完全不带感情的口吻描述道,“你比我小,看起来很单纯,而我也没有什么丰富的情感经历,所以我们在接下来两年内将会专注恋爱,暂时不考虑结婚的问题。” “……” 顾亭亦沉默地注视她,好一阵才低声回应:“嗯。我明白了。” 又安静片刻,他蓦地笑起来,“如果短暂的快乐能够持续两年,那姐姐还挺专情的。” “如果你不会主动逃跑,这个时间可以比两年更长。” 稍顿两秒,许南粥无情地补充道:“前提是我不会遇见比你更帅、更讨我喜欢的男人。” 说完,她拎着包起身,“我去买单。” 顾亭亦坐在原地没动。 待许南粥离开包厢一分钟后,他才不慌不忙地站起身,微笑着自言自语: “怎么会有比我更会讨你喜欢的人。” “更帅的倒是有可能。” “……但一定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 晚上到家,许南粥果不其然遭受了来自奶奶的冷漠。 那个小孙当面没说什么,回头肯定越想越气,就跟姑姑吐槽了他悲惨的遭遇。 姑姑用出色的语言能力将这一情况转述给了奶奶,于是奶奶一整个晚上都不愿意跟许南粥单独相处。 直到睡觉,两人躺在同一张床上,许南粥才终于有机会开口解释:“其实今天的事情真不怪我。” 奶奶:“哼。” “……”许南粥拽着枕头凑近她,柔声说,“昨天中午去火车站接您那个人,您还记得吗?他叫顾亭亦。” “那个小男孩哦?我记得。”奶奶终于扭头看她,“他怎么啦?” “晚上我相亲的时候遇见他了,然后他跟我表白了。”许南粥平铺直叙地说,“他暗恋我好久了,今天撞上我相亲,可能太冲动了,就跟我表白了。” “……” 奶奶沉默了一会儿,才问:“他是不是比你小哦?” “嗯……”许南粥忽然有些难以启齿,“他……其实比小轩大不了多少……所以我都没好意思当着姑姑他们的面提这个事儿……但是奶奶,我蛮喜欢他的。” 奶奶没说话。 许南粥忐忑地等了一阵,忍不住再次哀求地开口:“奶奶,他人很好的……” “……那也太小了……”奶奶不满地叹气,“男孩子懂事总比女孩子晚的,他这么小,我怎么放心让他照顾你啦?” “他不一样。”许南粥忙说,“您昨天不还夸他吗?” “那我又不知道他是你男朋友啦。”奶奶哼哼道,“他要是你男朋友,那要求就要高得多了。” “……那……” “算了,我也不问他在哪里工作了,反正你也不会靠男人生活的。”奶奶嘟囔着说,“我是想问一问,他会做饭不啦?” 许南粥:“……” 这她怎么知道? 没等许南粥回答,奶奶又问:“他在家里勤不勤快啊?会做家务吗?体贴人吗?” “……”许南粥硬着头皮点头,“会的,他什么都会。也特别会体贴人,您见过的嘛。” 答完话她默默地想,如果顾亭亦不会,那就按头让他学。 至少要在奶奶下次过来的时候装装样子,不要引起奶奶的怀疑。 又纠结了好一阵,奶奶终于首肯,“那好吧……但他还是太小了,年轻男孩子,心性不定的,你得好好考察他一下,轻易不要跟他结婚。” “这我知道。”许南粥心里想着正中下怀,忙不迭点头,“我肯定好好考察他。” “明天我就要走了,如果他不忙,就让他来送送我。”奶奶说,“昨天都没仔细看他。” “我跟他说了。”许南粥应道,“他会来的。” “嗯。”奶奶转身面朝着她,摸摸她的脑袋说,“那你赶快睡觉吧。” “好。” 许南粥口头上答应着,脑子里却在思考明天要怎么样和顾亭亦相处才能显得自然一点。 毕竟她每次和顾亭亦相处的时候都不太正常,仿佛一个色.欲熏心的渣女,总忍不住开口调戏他。 即便不能随时照镜子,许南粥也知道自己看顾亭亦的眼神一定不怎么纯洁,或许也和别的女孩看他时一样,掺着赤.裸的欲.望。 所以说,男孩子长得太漂亮,也是相当危险的。 这一次见家长虽然只是逢场作戏,但许南粥还是免不了紧张。 以前和寇海在一起的时候,许南粥从没想过带他见家人,就连杨子轩也是在学校里听来的八卦。 这一方面是因为寇海自己没提见家长的事,一方面也是因为许南粥觉得自己和他没到那地步。 谁能想到,连正式男朋友都不算的顾亭亦,竟会早早地就与奶奶见面。 希望他明天能保持一贯的高水准演技,不要轻易被奶奶戳穿。 许南粥转过身,将手机藏进被窝里,偷偷给顾亭亦发消息: 【明天上午八点,还是昨天那个火车站,你直接去入口等我们吧,高峰期堵车,我就不去接你了】 顾亭亦很快回复: 【好的】 【姐姐晚安】 顾亭亦盯着手机屏幕,轻轻地说:“晚安。” 微弱的屏幕光亮映照着他清澈的眼眸,里面隐约能瞥见一抹绿色的倒影。 顾亭亦和所有人的聊天界面都是一片惨白,唯独和许南粥的界面上有一张背景图。 那张图乍一看绿油油的,只能瞧见满屏苍翠茂盛的香樟树叶。 再仔细看,便能看见掩映在绿叶后方的一扇窗户。褐色的窗框,和倒映出湛蓝天空的窗玻璃。 窗户另一侧朝外打开,有个长发白裙的女孩儿倚着木框,微微抬首眺望远处的一行归雁。 她的侧脸精致而脆弱,脖颈修长,眼神如同风吹过的旷野,有无边孤寂,也有浩瀚和漠然。 那是六年前的许南粥。 是顾亭亦的第一眼沉溺。 是他辗转难眠不敢告知于人的少年悸动。 是他一切心虚和痛苦的来源。 是扼住他咽喉,高高在上掌控他所有情绪的神明。 是令他欲.望与疯狂滋长的罪魁祸首。 顾亭亦垂眸,睫毛颤抖,虔诚地吻屏幕上那张侧脸。 第19章 绿意盎然。 近几年来, 但凡了解顾亭亦的人——除了杨子轩这种情商极低的——都认为他情感淡漠。 他可以温和礼貌地对人微笑,也可以狠戾决绝地与人拼命。 但不论是哪种状态,其实他都没有太在乎。微笑也好, 拼命也好,状态切换的条件, 主要是看他心情。 心情好的时候,别人对他恶语相向他也可以保持温和。 心情不好的时候, 小姑娘对他表白他也能面无表情地无视。 从小到大, 顾亭亦因为他这张脸得过不少好处, 也遭受过不少欺负。 两三岁就能看得出精致,在那个性别模糊的年纪里, 每次被母亲带出去,别人都夸他漂亮得像个小姑娘。 其实别人那意思不是说他长得像小姑娘, 而是因为在众人潜意识中, “小姑娘”这个词和“漂亮”这个词更加贴合,所以称赞他漂亮的时候, 顺口就会添一句“像个小姑娘”。 但母亲把这话当了真,又或者不是当真, 而是她本身就有这样的恶趣味—— 她让顾亭亦留长头发, 给他穿小碎花裙子。 母亲生他的时候太年轻了,二十岁刚出头,自己都还没进入过社会,心智纯真得像个半大小孩,又哪里知道如何教育更小的孩子呢?一切全凭着自己的心意和喜好罢了。 顾亭亦直到念小学的时候头发还长长的, 有时候穿男孩子的衣服,有时候穿女孩子的衣服。 倒是都挺好看,钱花得不少, 衣服一看就很高档。 可是小孩子哪里看得出衣服高不高档,他们只会问:“顾亭亦,你到底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呀?” 熟悉之后,班里的男孩子开始扯顾亭亦的头发,掀他的裙子,扒他的裤子,在他上厕所的时候闯入他所在的隔间,然后指着他笑: “是男的!娘炮!娘炮!” 约莫三年级的时候,母亲姗姗来迟的“独立人格”突然苏醒了,而这时候她也终于知道原来自己的丈夫一直在外面乱搞,于是她想要离开家庭,追求她自由的爱情。 母亲和父亲原本就是毫无感情基础的家族联姻,父亲事情败露后,母亲倒也没觉得难受,只觉得自己有了更加充足的底气去追逐自由。 于是两个人一拍即合,开始了只维持表面夫妻关系,实际上各玩各的相处模式。 顾亭亦成为了被遗忘的存在。 他理智上知道自己是个男孩子,因此,终于摆脱母亲的控制后,他把衣柜里所有女孩装扮全部搬出去,摞在后花园里,堆成一座小山。 家中阿姨看见他一趟又一趟地搬东西,好奇问道:“亦亦,你在做什么呀?” 九岁的顾亭亦满脸淡定,平静地回答:“我在玩过家家。” 说完,他一把火将那座裙子小山烧成了灰烬。 那天晚上火光漫天,家中几个阿姨吓得差点儿报火警,顾亭亦却站在二楼房间的窗口边,面无表情地朝下看。 鲜红的火焰将他瞳孔也映成红色,灰烬被风卷起,沾在他额前的碎发上。 第二天,顾亭亦独自跑去理发店,让理发师把自己的头发剃得很短。 他对理发师说想修理一下眉毛,假装好奇地拿起刮眉刀,在自己眉毛上方划了条小指长的血痕。 那时候,顾亭亦以为自己所有苦痛的来源都是因为别人经常夸他长得漂亮,漂亮得像个小姑娘,所以他恨不得毁了这张脸。 然而理发师反应很快,见到他脸上出了血,立刻从他手中夺走刮眉刀,没再给他接触刀具的机会。 等回到家,被阿姨们监视着,他也没能把疯狂的想法变为现实。 后来长大一些,他才懂得,永远不要因为别人的过错惩罚自己。 三年级以后,虽然顾亭亦再也没有穿女孩的衣服去上学,但是学校里的男生还是看不惯他,上课的时候扔石头砸他,下课的时候把他堵在厕所里、巷子里踢打。 ……即便他从来不比兰花指,声线也并不细弱,但在同学的印象里,他就是个娘炮。 这印象根深蒂固,难以拔除。 升入初中以后,顾亭亦的遭遇也没能得到改善。 因为他所在的初中和小学都在一个学区,里面那些同学大同小异,最多只是不在同一个班里而已。 他小时候经常穿裙子的事情全年级都知道,照片被传得满天飞,走在路上,即使不用刻意去听,他也知道必定有人在对自己指指点点。 只是这时候他已经学会了打架,又狠又不要命,所以倒没几个人敢来招惹他。偶尔有那种拉帮结派来找麻烦的,也会被顾亭亦的狠劲儿吓到。 但他长得实在太漂亮了,过于显眼,与别的男孩儿都不一样。 连老师都忍不住经常感慨,说这小孩儿长得这么好看,就算成绩一塌糊涂也没人忍心指责他。更何况他成绩还这么好。 表白写情书的女孩儿自然是不少的,但顾亭亦都没什么感觉,也没因此得到什么安慰,因为他已经麻木了。 从男生那里得来的欺辱,与从女生那里得来的赞赏,是无法抵消的。 这种欺辱直到顾亭亦上了高中才完全消失。 其实他早就长出了分明的轮廓,别人也许会说他精致漂亮,但绝没有人说他娘炮。 所以在他凭借全市前几的中考成绩到城市另一边的高中念书后,他就没有再遭受过歧视。 只是从小的经历让顾亭亦显得不太容易接近,刚上高中的时候,愿意主动和他说话的男生只有杨子轩一个。 到了高中后期,虽然也有很多人乐意与顾亭亦交朋友,但在外人眼里,能称得上是他朋友的人,大概仍然只有杨子轩一个。 这倒不是因为顾亭亦和杨子轩有多么亲密,而是因为杨子轩这人没心没肺,顾亭亦冷脸与否他根本就看不出来,所以他俩在一起的时候总会显得特别热闹。 毕竟杨子轩说单口相声也挺热闹的。 这是一个和顾亭亦完全不同的男生,每天都有很多精力,好像从来不会产生什么消极情绪。 顾亭亦非常羡慕他的阳光和自信。 高中军训结束后,学校放了两天假,杨子轩已经在短短一周多的军训期间交了好几个朋友,便趁着假期请他们去家里玩。 顾亭亦本来不太想去,谁知放学的时候被杨子轩硬拽着上了公交车,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被拉到了杨子轩的家里。 杨子轩父母都是单位职工,住在单位分的房子里,是老式小区,绿化不很多,但全是十分高大的乔木。 顾亭亦觉得这种树很好看,难得主动开口问道:“这是什么树?” “香樟树!”杨子轩殷勤地凑到他面前,指着某个方向说,“你看那边,那棵最大的香樟树后面就是我家!” 顾亭亦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第一眼却没看见树,而是看见树后倚在窗边的那个人。 夕阳西下,她穿着一身雪白的仙女裙,黑而直的长发被风吹得微微扬起,像个美好的梦境。 “真好看。” 顾亭亦下意识举起手机,拍下了那颗巨大的茂密的香樟树,和树后掩映的画中人。 那一刻顾亭亦真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后来很多次午夜梦回,他都会怀疑自己当初看见的人不是真实存在的,需要依靠手机里储存的照片来找到真实感。 一直以来,顾亭亦对于性别的认知都相当模糊。 他理智知道自己是个男生,和女生不一样,但情感上很难辨别清楚。 直到即将正式步入高中生活之前的这一天,他遇见了许南粥,才知道原来自己和女孩子真的有很大的区别。 真正的女孩子,美丽,脆弱,像个梦,和自己完全不一样。 但他之前不曾在别的女孩儿身上体会到这种感觉——能够令自己完全分清性别、不会有丝毫迟疑和含糊的感觉。 于是自那以后,在顾亭亦眼里,这世上的人只分为两种性别: 其他人,和许南粥。 顾亭亦从未如此明确地感受到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仿佛某位掌管万物的神明在他心野漏下几滴甘露,于是他荒草遍生的世界突然阳光明媚,生机勃勃。 连荆棘也不愿踏足的地方刹那间生出一棵高大茂密的树,树的枝丫如同他的情意一般疯长,眨眼便抽出嫩芽,发出新叶,蓬勃的树冠遮天蔽日,掩盖住整片苍穹。 抬头只见绿意盎然。 绿意盎然。 她刚才所站的地方哪里是毫不起眼的老旧窗口。 那分明是他的心。 可能是对顾亭亦的视线有所察觉,在他刚拍完照,收好手机后,许南粥的视线随之落了下来。 “姐!”杨子轩兴奋地朝她打招呼,“我带朋友回家来玩!” 许南粥笑了笑,嘴唇微动,似乎小声说了什么,顾亭亦没听清,只看见她从窗口离开,心里几乎是瞬间便重归荒芜。 “刚刚那个是你姐姐吗?”一群人进入楼道,顾亭亦紧跟在杨子轩身侧,状似随意地问,“亲姐姐吗?” 在周围人看来,还以为顾亭亦是在主动找话题与杨子轩攀谈,殊不知他只是想打听那个女孩儿的消息。 就看了那么一眼,便满脑子都是她,全是她,疯了似的,只想知道有关她的一切。 “不是,是我表姐。”杨子轩对身旁这人的异常毫无所觉,兴致勃勃介绍道,“她人特别好,特别温柔,特别聪明,是个学霸,而且长得还好看。这么漂亮的老姐可遇不可求啦,你们不要嫉妒,嘿嘿。” 看得出来,杨子轩对他这位姐姐相当崇拜。 顾亭亦漫不经心地扫了他一眼,瞥见他脸上洋洋得意的炫耀表情,嫉妒得发狂。 但又有些庆幸。 不是自己的表姐,和自己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可以肖想,可以觊觎,可以拥有。 顾亭亦并不因自己这突来的情感而感到恐惧或是惊讶,他一向很能看清自己。 别人和他打架的时候骂他是条不要命的疯狗,顾亭亦笑着回道:“我就是不要命的疯狗。” 疯子的情绪不需要解释,疯子的感情也不需要解释。 但疯子不傻。 他想要一样东西,必定不会和别人争得头破血流。 也不会让这样东西沾染上一丁点瑕疵。 他要把自己伪装成弱小可怜的猎物,让那人心甘情愿地收留他。 一步步踏上阶梯上行的时候,顾亭亦脑海中已经开始编制一张缜密的网。 六年,是他念完大学所需的期限。 他要酝酿一场为期六年的狩猎。 一场,费尽心思,让猎人主动诱捕自己的狩猎。 虽然这时候他甚至还不知道对方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对方究竟是神灵还是恶魔。 但无所谓。 他不在乎。 他什么都不怕。 恶魔固然令人恐惧,身处地狱的人却只渴望神灵。 “到了。” 抵达家门,杨子轩率先上前,敲了敲门。 门打开,许南粥站在那儿,穿一身雪白的纱裙,泼墨般的长发垂落,五官浓艳,腰肢纤瘦。 顾亭亦看着她,露出清纯无害的笑。 “姐姐好。”他语气温软,抢在所有人之前开口,“我叫顾亭亦。” 第20章 让我爱你。 “你好。” 因为杨子轩带来的朋友挺多, 许南粥只晃眼觉得这小朋友似乎长得不错,没仔细看,随口应了一句, 便侧身让他们进去。 姑姑和姑父还没下班,杨子轩粗枝大叶的, 不知道怎么招待客人,许南粥主动肩负起这个责任, 去厨房洗了水果给他们端过来。 一群小男生坐在沙发上, 叽叽喳喳讨论着篮球和游戏, 谁也没注意到许南粥。 只有顾亭亦安安静静地坐在角落,没有放过她任何一个动作。 许南粥刚把果盘放下, 顾亭亦立刻起身要去拿苹果。 “苹果只是稍微洗了一下。”许南粥笑着提醒,“果皮吃起来有点涩, 还是削了皮再吃吧。” 顾亭亦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讷讷答道:“好。” 他拿起桌上的水果刀,动作笨拙地削苹果皮。 男生安安静静的, 肤色白净,手指匀长, 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小少爷, 估计从来都没做过这种事情,拿着刀时腕部微微颤抖。 许南粥看他好几次差点划到手,夺过他的刀,在旁边坐下道:“我来吧。” “嗯。” 顾亭亦动作拘谨地往后挪了挪,埋着脑袋, 将窃喜的笑容藏在阴影中。 杨子轩抽空往这边看了眼,瞧见许南粥在削苹果,立刻嚷嚷着说:“姐!给我也削一个!” 顾亭亦侧首, 目光在杨子轩身上停留两秒,又沉默地回过头,专注地盯着许南粥的手。 “你怎么不去和他们聊天?”注意到身旁少年似乎格外孤僻,许南粥主动跟他搭话,“不喜欢吗?” 顾亭亦低低应声:“嗯。” “那你喜欢什么?”许南粥笑起来,“你这个年纪的男孩子,除了游戏和篮球,还会比较喜欢什么?” 顾亭亦定定地看着她。 等待一会儿,许南粥疑惑抬首,“嗯?” 到这个时候,她才看清面前男生的脸,不由得怔了下。 这颜值,属于原地出道不必包装就能凭空圈粉成为流量的程度。 世界上真的有人十几岁倾国倾城——原来这种夸张的网络评论不仅放在女孩儿身上适用,放在男孩儿身上也适用。 但毕竟是弟弟的同学,许南粥没什么太多的想法,也不好意思一定盯着人家看,所以没来得及仔细观察便重新低下了头。 “我什么也不喜欢。”她听见顾亭亦缓缓地说,“我没有什么爱好。” “唔……行吧。”许南粥点点头,一本正经地说,“没有爱好也好,专注学习,以后考个好大学。” “姐姐在念大学吗?”顾亭亦立刻问。 “是啊。”许南粥说,“我大二了。” “姐姐的这个大学好吗?”顾亭亦问,“我能把它作为目标吗?” “我这个大学……还可以吧。”许南粥叹了口气,“但我高考还是有些发挥失误,没考上梦想中的那所大学。” “那姐姐梦想的大学是什么?” “当然是清大啦。”许南粥削好苹果递给他,笑着鼓励道,“虽然清大收分线高,但是你既然能和小轩考到一个学校一个班,说明你也是很厉害的。你们这样的班,每年应该能有六七个上清大的吧?你努努力,考进去不难。” 她全程没有再与顾亭亦对视,总觉得这小男生漂亮得扎眼,即便没有任何不合时宜的心思,与他对视的时候,依然会有点儿不好意思。 倒是人家态度自然得多,每次说话都很礼貌地看着自己。 “嗯。”顾亭亦小小咬了一口苹果,郑重道,“我会努力的。” - 许南粥和奶奶赶到火车站时,顾亭亦已经在那儿了。 清晨风有点儿大,他穿了一件齐膝的毛呢大衣,身高腿长的,站在风中有种别样的韵味,类似于古言小说中翩翩公子的气质。 “你们吃饭了吗?”待她们走近,顾亭亦掂了掂手里的纸袋说,“我买了烧麦和灌汤包。” “在家里吃过了,但吃得不多。”许南粥看向奶奶,“要不奶奶把东西带着,一会儿火车上饿了可以吃。” “那我去买个保温饭盒。” 顾亭亦说着就要转身,被奶奶拦住,“不用那么麻烦啦,我早上都没吃饱呢,等上了火车我就立刻把它吃掉啦!” 许南粥瞟了眼纸袋上的logo,状似无心地提道:“这家店挺火的,一般都买不到,你什么时候去排的?” “五点多,没特别早。”顾亭亦不在意地笑笑,“人是有点多,但他们家的灌汤包很好吃。” 两个人一唱一和,果然给奶奶留下了好印象。 “哎唷!五点多那么早啊!”奶奶惊讶地瞪大眼睛,在顾亭亦肩上拍了拍,“辛苦你了呀小——是叫小顾对吧?” “是。”顾亭亦笑着说,“奶奶您叫我什么都行。” “哎唷,真是个好孩子。” 奶奶一边说一边拽着顾亭亦往前走,许南粥一看就知道她是想问问顾亭亦的情况,便没拦着,安静地跟在另一侧。 “小顾今年多大了呀?”奶奶问。 “二十一岁了奶奶。”顾亭亦说,“就快二十二了。” “这么年轻呀?”奶奶又问,“那不是还在读书吗?” “念大四。”顾亭亦答道,“今年六月毕业,已经找到工作了,年后就去实习。” 奶奶:“已经找到工作啦?哪个大学的呀?” 听见问题,顾亭亦短暂地停顿了两秒。 他扭头瞟一眼许南粥,又迅速垂头,舔了舔唇,低笑着答道:“清大。” 许南粥看向他。 “我是清大的。”顾亭亦说,“奶奶。” “……” 许南粥从来没问过顾亭亦是在哪个大学念书。 一方面是觉得没必要,另一方面,她觉得自己和顾亭亦的关系还没有到可以相互打听隐私的程度。 她也猜测过顾亭亦很可能在本地某所比较好的大学念书,因为他之前说自己能接公司外包的活儿,有这水平,估计学习不会太差。 但她没想到这人竟然会是清大的。 那可是她一直梦想,最后却遗憾地与其失之交臂的大学。 …… 许南粥忍不住有点儿嫉妒。 “这么厉害呀!”奶奶感慨道,“我们粥粥当年也是天天嚷着说要考清大呢,唉,都怪我和她爷爷,当时应该多花点钱让她住个好点的酒店……” 许南粥自从初中以后便一直住宿,由于学校离家比较远,所以放假也极少回去。 高考时没法住学校,她为了省钱,住在一家特别便宜的小旅馆里。 小旅馆隔音效果不好,半夜的时候总会从隔壁传来不和谐的声音,吵得人睡不了觉。 好不容易到清晨能消停些,外边马路上的汽车又开始鸣笛。 许南粥在高考那两天基本都是整晚不眠,第二天强打着精神去参加考试,发挥确实有失水准。 但她私心觉得还是自己学得不到位,否则闭着眼睛都能答出那些题。 “这些外界影响都不大,只能说这就是我的真实水平。”许南粥安慰奶奶道,“和是不是有钱住酒店没关系。” “你啊……”奶奶叹气,“总是这么要强。” “而且我现在过得挺好。”许南粥说,“也没有很遗憾。” “唉……” 奶奶不再跟许南粥说话,转而拉住顾亭亦的手,“我们粥粥前半辈子过得很辛苦,她性格又好强,有什么苦楚从来不会开口跟人家讲,也没怎么谈过朋友。听说之前谈了一个,但估计她不太走心,没带回来给我瞧。小顾啊——” 顾亭亦连忙答应:“奶奶您说。” 奶奶:“你是她第一个带来给我看的男孩子,以她的性格,肯定也就是最后一个了。” 许南粥:“……” 这还真不是。 顾亭亦低眉顺眼地笑道:“是,奶奶,我明白。” “我倒是没有要求她的对象多高多帅,也不想要求人家多有钱,这些我们粥粥都不缺的了,我和她爷爷也不看重。”奶奶说,“就想找个对她好的,你知道吧?” “我知道,奶奶。”顾亭亦答道,“我会对她很好的。” “她工作忙,以后要是一个人生活,肯定饭也不好好吃,你……” “我做了饭给她送公司去。”顾亭亦连忙说,“家务也我做,绝对不让她操心。” “……” 奶奶沉默一会儿,不太信任地看着他,“小顾你家里只有你一个吧?我瞧着你在家里肯定是养尊处优的,小少爷样儿,长得这么白白嫩嫩……” “我家里不怎么管我,这些事情我从小就会。”顾亭亦说,“奶奶,我就是看着少爷,其实一点都不少爷,我一直都是自己生活。” “你爸爸妈妈不管你哦?” “嗯。”顾亭亦点头,“他们都在国外。” “哎唷,也是个可怜孩子。”奶奶心疼地抬起手,想要摸摸他的头,又因为太高够不到,只好退而求其次地拍他的肩,“辛苦你了哦。” 顾亭亦下意识躬身,“没事的,不辛苦。” “我知道我的要求提出来让人家听了都觉得不好,”奶奶说,“我们那个年代的男人哦,都那个什么,大男子主义,叫他做个家务哦,简直要了命——还好她爷爷是个勤快人,烧火做饭什么都做——但是我看现在的男孩子好像也没有什么进步,都要找什么贤惠的媳妇,那我们粥粥肯定不干的……” “我不在意。”顾亭亦顺从地说,“我贤惠就够了。” “粥粥的工作现在是忙了一点,再过个一两年,她肯定就没有那么忙了,以后你们可以一起做家务的。”奶奶说着有些不好意思,“就是我们粥粥从小被我惯着,也没干过什么活,我一直说她那双手是用来读书的……” “奶奶。”许南粥感觉自己被揭了短,不服气地说,“我现在什么都会的。” “哎呀,不会也没事。”奶奶笑着打马虎眼,“现在科技那么发达,你们就去买那个什么,洗碗机,扫地机,什么这个机那个机,粥粥给我和老太爷买了一大堆,我们都不会用,你们年轻人会用的。实在不行,那就去请个保姆阿姨放在家里。哎呀,年轻人,多赚点钱,赚钱才是要紧事。有了钱,那什么难处不能解决嘛!” 许南粥玩笑道:“你这小老太太,还怪摩登的哦?” “讨厌!”奶奶瞪她,“你打趣我做什么啦?坏得很!” 说说笑笑地将奶奶送上火车,时间才刚走到九点。 许南粥和顾亭亦一起回到车上,忽地想起什么:“你是不是没吃早饭?” 先前顾亭亦提了一大袋东西,约莫原本是要跟她们一起吃早饭,结果最后都给了奶奶,她也忘了问顾亭亦有没有吃。 “没事。”顾亭亦系好安全带,乖乖巧巧地说,“我已经不饿了。” “时间还早,去吃灌汤包?”许南粥自动忽略他的客套,偏过头问,“真是凌晨五点跑去买的?” “嗯……”顾亭亦不好意思地笑笑,“真的很好吃……” “以后不用这样。”许南粥将车子开出去,“奶奶不在意这些形式的。” “不是形式。”顾亭亦认真地看向她,“就是想买给你们吃。” “那你自己肯定也很喜欢吃了。”许南粥说,“走吧,虽然那家肯定是买不到了,但今天先将就一下,吃别家的。” “嗯。”顾亭亦拽着安全带说,“姐姐真好。” “……干嘛呢……”许南粥注视着前方,唇角不经意地弯起一道弧度,“像个小孩儿似的。好好说话。” “嗯。” 顾亭亦舔舔唇,问道:“姐姐今天不上班吗?” “我今天有个外勤,应该上午就能解决,下午可以不回公司……”说到这儿,许南粥突然想起什么,“之前我让你帮我跟你朋友约今天看房,你约了吗?” 因为当时奶奶突然过来,这事儿还没说清楚两人就急匆匆去了火车站,后来许南粥一直也没想起这茬,不知道顾亭亦有没有记着。 “我跟他说了一声,但也说了您突然遇到点事,不一定能按时过去,所以跟他约好了今天再跟他联系。”顾亭亦问,“您今天要过去吗?” “去。”许南粥瞥他一眼,“你呢,今天有空吗?” “有空。”顾亭亦立即掏出手机,“我可以跟同事换班。” “能换么?”许南粥不在意道,“不行就改时间,我也没那么急。” “能换。” 顾亭亦心道你不急我急,连忙拨出同事的号码。 打完电话,车内短暂安静一阵后,顾亭亦开口:“姐姐今晚……” 许南粥:“回酒店。” “……好。” 顾亭亦上次就注意到了,许南粥每次说去酒店的时候用的都是“回”这个字。 虽然这很可能只是一个习惯性说法,但他还是难以遏制地感到喜悦。 “如果可以,我希望房子能够尽快入住。”许南粥道,“我知道就算是现房,办好手续到入住也还需要一段时间,如果你这位朋友有相关权限的话,我想问他能不能帮我加快一下这个进程。” “嗯。”顾亭亦有求必应,“我现在就给他打电话……” “不用。”许南粥笑着说,“别这么着急,我们下午去了再问吧。” “……好。” 顾亭亦讷讷地收好手机。 注意到他的表情和动作,许南粥有些唏嘘地说:“你这人真挺难懂的。” 顾亭亦愣了下,“为什么?” “演技太好,人设又前后矛盾,挺割裂的。”许南粥直白地说,“我看不清楚。” “……” 顾亭亦垂着头,过了会儿才说:“因为我不知道姐姐喜欢什么样的。” “嗯?” “我在咖啡店的时候,以为姐姐喜欢乖巧的。”顾亭亦低声说,“在酒吧的时候,又觉得姐姐喜欢……浪一点的。” 许南粥:“……” 那当然是因为两个都喜欢了,这还用纠结? 重点根本就不是乖还是浪。 重点是长得好看。 她叹了口气,“所以你为什么要迎合我的喜好?” “就是……”顾亭亦喉结微微滚动,“想跟您近一点。” “……” 许南粥无言。 顾亭亦仔细观察她,见她面无表情,一时也没敢出声。 许久,许南粥自嘲地笑起来,摇摇头说:“算了。” 顾亭亦:“什么?” “我就是个傻的。”许南粥道,“以后再也不问你这种问题了。” “……为什么?” “因为即使你回答了我也不会相信。”许南粥说,“一是我本来就不怎么容易相信别人,二是你一看就是那种很会骗人的小狐狸。” 顾亭亦:“……” “夸你呢。”许南粥笑道,“夸你聪明。” “……哦。” “即便你说的全是真的……” 思索片刻,许南粥翘起唇,缓慢地说:“我谈恋爱,其实挺冷漠,具体细节你可以问问寇海。” “那一定是因为你并不喜欢他。”——顾亭亦在心里这样想道,但并没有说出来。 “可能是因为我不喜欢他,也可能是因为别的。”许南粥不在意道,“反正我没什么浪漫细胞,这一点毋庸置疑。我的生活除了赚钱还是赚钱。” “……嗯。” “我不信你是真的喜欢我。”许南粥平静地说,“但如果你是真喜欢我,想跟我在一起……玩儿玩儿,可以,就如同我们现在这样,谁都不用有什么心理负担。牵手接吻什么的,都行,我不在意,也不觉得我吃亏,倒是觉得你比较吃亏。” “……” 许南粥:“以后如果气氛到了,上床也行。当然这种事情我不喜欢太过刻意,所以还是希望自然一点。” “……” 顾亭亦垂着眼,依然保持沉默。 “如果你的喜欢到了一定程度,希望我们能够长期保持恋爱关系,甚至结婚,那可能……有点儿难度。” 说到这儿,许南粥扭头认真地和顾亭亦对视一眼,强调道:“我是指,要让我因为爱情而结婚,比较有难度。我更可能不结婚,或者因为合适而结婚,而你显然不是合适的那个,因为你比我小五岁,和我的表弟一样大,家里的亲戚朋友肯定会有意见。我不会为一个不爱的人承受别人的指点——除非我爱你。” 听见她说这三个字,顾亭亦呼吸短暂地停了一拍。 即便这三个字是混在一整段话里,表达的也并非那个意思,但还是令他心脏蜷缩,发疯一般,想紧紧攥住她,想掰过她的脸,让她的眼睛里只装下自己。 “这么说来……”许南粥笑道,“可能我确实需要别人来勾引我。” 说完,她想起之前总监对自己说的那些话。 她认真思考过总监话里的意思,尝试深入地剖析自己,并且觉得总监说得挺有道理。 ——她是个外强中干的人,因为家庭原因,缺乏安全感,渴望得到情感上的支撑。 但这并不意味着她会轻易接受这种支撑。 她是个外强中干的人,同时也是个极度好强的人。 她不会轻易接受别人的帮助,也绝对不会允许自己在情感上依赖另外一个人。 所以潜意识里,许南粥一直有种自我保护机制,避免与他人接触过深,避免让自己的情感与他人纠缠不清。 即便是与朋友结交,许南粥也向来处于主导地位,从来不会因为失去某个朋友而难过,也不会接受朋友物质和情感上的任何帮助。 “可能真是需要被骗一回。” 顿了顿,许南粥对顾亭亦说:“但我毕竟也不是什么蠢人,不那么容易上当受骗。你的表演天衣无缝,在我看来却也有瑕疵。我赞赏你,却不相信你。” “嗯。” 顾亭亦也很平静。 “你要是没那么喜欢我,就不必费那么多心机了。”许南粥道,“要是有那么喜欢我,就再努力一下吧。” “嗯。” “让我信你。或者,也不必信。”许南粥说,“让我爱你。” “……嗯。” “我允许你骗我。” 叹息一般,许南粥轻声道:“只要你能成功。” 第21章 可以接吻,是吗? 直至抵达目的地, 顾亭亦都没再开口说话,似乎在思考许南粥的那些长篇大论。 但其实他并没往心里去,不过是想给许南粥一个自己在思考的假象。 毕竟他原本就不在意许南粥的态度。 在决定去那家咖啡店工作以前, 他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甚至考虑过如果她现在有男朋友那应该要怎么办。 ——当然, 这些年他一直有意无意地向杨子轩打探许南粥的情况,只是无法肯定许南粥是否有跟杨子轩说真话。 而且杨子轩这人并不细致, 就算许南粥没有刻意瞒着, 他也很可能什么都看不出来。 进入早餐店, 两人选了个靠墙的座位。 许南粥还记着顾亭亦早上买的那些东西,特意点了灌汤包和烧麦。 这些她在大学的时候很喜欢吃, 那时候杨子轩念高中,他们学校附近有一家味道不错的早餐店, 许南粥每次放假回姑姑家都会叫上杨子轩一起跑去那边买。 至于现在……因为工作又累又忙, 比起吃早餐,她更想多睡几分钟, 所以每次都是提前一天晚上买好面包,第二天在路上边走边吃。 许久没吃这么热腾腾的早餐, 还挺怀念的。 想不到顾亭亦竟和自己有相同的爱好。 没多久, 灌汤包被端上桌,顾亭亦抽出一双干净的筷子先给许南粥夹了一个,然后才再夹一个放在碗里。 他轻轻戳开薄薄的包子皮,浓郁鲜香的汤汁流出来,散发出腾腾热气。 “闻味道, 这家的好像也不错。” 顾亭亦煞有介事地评价道,像个美食家。 许南粥觉得他这样一本正经的模样有点可爱,便没立即吃东西, 好笑地撑着脑袋看他。 顾亭亦端起小碟子咬了一口灌汤包,汤汁沾上去,烫得他嘴唇艳红。 许南粥:“啧。” 小妖精。 “怎么了?”顾亭亦茫然地抬起头。 他这模样纯真懵懂,看起来毫无破绽。 许南粥玩心顿起,突然开口道:“其实我喜欢浪的。” 一秒钟的犹豫都没有,顾亭亦立即探出舌尖舔了下唇,勾着眼尾笑道:“真巧。我就很浪。” 许南粥:“……” 看见她的表情,顾亭亦放下筷子,赧然地抿着唇问:“像这样吗?” “……” 太能演了。 许南粥叹气,“赶紧吃吧。” “噢。” - 吃完早餐,许南粥先将顾亭亦送到咖啡店,自己则去见了客户。 事情结束之后,她又和顾亭亦去吃了午饭,才赶往售楼处。 停好车,许南粥张望着问:“你那位朋友呢?” 正午时太阳挺大,虽然冬天的阳光不晒人,但还挺刺眼。 顾亭亦打开一把伞撑在她头顶,才道:“他说刚到,可能也在停车——那边。” 他指了个方向,许南粥顺着看过去。 一个个子稍显矮小,长相清秀的男人正从车上下来。 那辆车…… 价格能抵得上许南粥即将要买的小半套房的价格了。 许南粥扭头看向顾亭亦,“你这朋友什么身份?” 顾亭亦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那位朋友已经走了过来。 “老顾!”他笑着张开双手,似乎想和顾亭亦拥抱一下,“好久不见!” 顾亭亦躲开他,语气平淡地说:“别来无恙。” 说完,他对许南粥介绍道:“这就是我说的那位朋友,岳凯。” “……” 听见这个姓氏,许南粥大概猜到点什么,眼皮不由得跳了下。 “我没什么恙,挺好!”被拒绝拥抱,岳凯也没怎么在意,转头便朝许南粥伸出手,“您好,久仰久仰。” “您好。” 许南粥微微点头,正要伸手出去和岳凯握一下,顾亭亦突然侧身挡在两人中间。 “外面晒。”他高大的身影罩住许南粥整个人,“咱们先进去吧,姐姐。” 许南粥看他一眼,没立即说话,转身向里面走去。 “哟。” 岳凯大概看出两人之间不同寻常的气场,吹了声口哨,也非常理智地没有打算探一探顾亭亦的底线,落后好几步,不急不忙地跟着。 许南粥余光估计了一下岳凯和自己的距离,知道对方听不见自己说话,才好笑地勾了下唇,低声调侃道:“握个手也不行?” “嗯。”顾亭亦一边收伞,一边慢吞吞地答,“我心眼小。” 他收伞的时候很细致,像有强迫症,每一褶都叠得整整齐齐。 修长的手指拈住纯黑色伞面,看起来赏心悦目。 许南粥垂眼观赏他的动作,嘴里还不忘继续撩拨:“我上午见客户的时候和七八个男人握了手。” 顾亭亦手指微顿,没什么情绪地答道:“……嗯。” 目光依然专注于手中的伞,连身体幅度都没有丝毫改变。 “就这样?”许南粥挑眉。 “我只能管我看得见的,而且……”顾亭亦转头看向她,“只要姐姐喜欢。”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姐姐刚才如果叫我让开,我就会让开。”顾亭亦声调平缓地说,“哪怕你要当着我的面和别人接吻,我也是管不了的。” “……” 顾亭亦:“毕竟我没有什么束缚你的资格。” “……唔。” 许南粥想了想,好奇地问:“那如果我真的当着你的面和别人接吻,你心里会怎么想。” 顾亭亦笑了下,用春风般和煦的语气说道:“想杀人。” “嗯。”许南粥点头,“不愧是疯美人。” “……” 眼看距离售楼大厅只有两三步,许南粥稍稍加速,背着手,歪着脑袋,轻声说道: “在我的癖好上跳舞。” 她回过头,隔着小半步的距离与顾亭亦对视。 “为了避免让你犯罪,我肯定不会在你面前和别人接……” 顿了顿,她道:“不会和别人有任何肢体接触。” “……” 顾亭亦停下脚。 “怎么了?”岳凯跟上来,看见许南粥已经消失在门后拐角处,攘了顾亭亦一把道,“愣着干吗?” “太沉了。”顾亭亦说,“迈不动脚。” 岳凯:“……啥?” 顾亭亦露出一个延迟的笑,低低地说:“因为过于满足。” 岳凯:“???” - 两男人进入大厅时,许南粥已经站在绘制着楼盘地图的那面墙前,一边仰头看地图,一边听身后售楼处的小姑娘讲解。 待他俩走近,小姑娘刚好介绍完岳诚集团的公司背景,说道:“女士,麻烦您先到这边签到。” 说是签到,其实是要验证资产。这类价格昂贵的高端楼盘,基本都得有个这样的过程。 按理说没有提前预约是没办法看房的,但售楼处的销售人员都受过培训,倒也不至于给主动上门的客户甩脸子。何况许南粥气场强大,全身上下的穿戴也都十分讲究,一看就是个潜在客户。 听见小姑娘的话,许南粥回头,还没开口,不远处岳凯蓦地扬声说:“她不用签到。” 小姑娘愣了下,转身看见岳凯,表情有一瞬的惊慌:“您……您怎么来了?” “这我朋友。”岳凯一抬下巴,“我带就行,你去吧。” “……” 小姑娘嘴巴一瘪,看起来十分委屈,又不敢说什么,就要走的时候,许南粥突然叫住她:“没事,你再给我讲讲吧。” 语罢,许南粥看向岳凯,笑着说:“我对楼盘其实不是太了解,听她讲得还挺好的,你们公司对员工培训下了苦功吧?” 因为猜到岳凯的身份,她这话就是在恭维,免得回头岳凯怪罪这个小姑娘。 岳凯也是个人精,立刻便笑着对小姑娘说:“那你就留下来吧,好好讲,到时候这单算你头上。” “!”小姑娘立刻转忧为喜,看样子差点儿蹦起来,“谢谢小岳总!” 果然…… 许南粥不动声色地睨向顾亭亦。 他倒是挺坦然,一副“我又没有主动隐瞒”的神情。 听完讲解,小姑娘带着许南粥去看房。 许南粥情商高,即便与不认识的人也能很快打成一片,应付这看起来像是个新人的小姑娘自然游刃有余,一路上有说有笑。 顾亭亦和岳凯落在后面,想起许南粥先前的吩咐,淡淡问道:“你这房能立刻入住么?” “如果是别人那当然不行,如果是你么——自然是想什么时候住就什么时候住。”说着,岳凯调侃地朝他挤眼睛,“至于你这位姐姐,要看你俩什么关系。” “明天搬家。”顾亭亦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直接道,“今天找几个人收拾一下吧,她不喜欢屋里有别人来过的痕迹。” “放心吧,这房子本来留着我自己住的,没让别人来看过。”岳凯说,“我这还没住进去呢,你就过来打招呼了,那可不得给你留着么。” “嗯。” 沉默一会儿,岳凯试探地问:“她一个人住?” “不关你事。” “这么小气?”岳凯唏嘘道,“好歹帮你个忙,透露点儿?” “……” 顾亭亦隐晦地朝前方看了一眼,简洁道:“还在骗。” “……骗?” “阳谋。”顾亭亦笑着说,“懂吗?” 岳凯:“……不太懂。” “她知道我在骗,”因为心情好,顾亭亦大发慈悲地多说了两句,“但还是会被我骗。” “……” 岳凯竖起大拇指,“不愧是你。” - 看完房,许南粥当场就签了合约。 由于岳凯在场,她不仅拿到了不少折扣,还可以享受五年的全款分期优惠。 但她并不喜欢这样。 “时间太长,全款分期和贷款也没太大差别了。”许南粥不在意地说,“就两年吧,够了。” 旁边小姑娘默默在心里算了一下贷款的利息,不知道她怎么能说出“没有太大差别”这种话! ……不愧是小岳总的朋友,好几千万给出去眼睛都不眨一下。 由于合约比较多,一行人在售楼处待到了天黑。 出门时岳凯已经不像之前那样显得生分,走路时和许南粥的距离拉得不远。 许南粥注意到这种变化,不由得感慨顾亭亦这位朋友真是个人精,各方面都把握得恰到好处,看来岳诚集团后继有人了。 “许女士竟然是完全靠自己打拼出来的,真叫人佩服。”围观了签约过程,知道许南粥的工作职业之后,岳凯非常真诚地称赞道,“像我们这种啃老的富二代,见了您简直要无地自容了。” 许南粥敏锐地从他话里察觉到“我们”这个词。 虽然也有可能是口癖,但在当前顾亭亦就走在身边的情况下,这更可能是如实描述。 “我一向知道您这行确实赚钱,以前见过比较厉害的,年薪也就三百来万。”岳凯笑着说,“您可真是……行业顶尖了。” “还好,背靠公司罢了。”许南粥谦虚地勾了勾唇,“我这点儿钱,还不够您一晚上娱乐的花销。” “那不至于不至于!”岳凯迅速地瞅了眼顾亭亦,连忙摆手道,“我和老顾,那都是,挺宅的。我俩就不爱出去玩。” “是吗。” 许南粥垂首低笑,心道我要是没在酒吧见过顾亭亦那副模样,还真就信了。 不过岳凯这人虽然说话注水,但聊起来还是挺有趣。 三个人一齐去吃晚餐,许南粥开了瓶挺贵的酒,用以答谢岳凯的帮助。 因为是顾亭亦的朋友,她知道即便给对方什么实质性的感谢对方也不会接受,所以只好用这种方式表个心意。 岳凯倒也不拘,十分给面子地将那瓶酒喝完了。 许南粥陪着喝了小半瓶,离开餐厅时已有点儿微醺。 顾亭亦全程没有沾酒,与岳凯告别后,便扶着许南粥回到车上。 夜色已深,停车场没几辆车,也看不见什么人。 顾亭亦帮许南粥系好安全带,自上而下地近距离看她。 外套从进了餐厅就再没穿上,刚刚出来时披了一下,一上车便被顾亭亦扔在了后座,此时她身上只穿了件雪白的衬衣。 领口解开一颗扣子,脖子染着淡淡的粉红,耳垂上的钻石耳钉晶莹剔透,与微红的肌肤相映,有种脆弱的美感。 “姐姐。”顾亭亦凑近她,低低地问,“你先前说,可以接吻,是吗?” 第22章 是我香。 许南粥仰头看着他。 顾亭亦今晚没怎么吃东西, 酒也不沾,就坐那儿捧着一杯白开水,目光幽幽地, 盯着自己和岳凯说话。 他是故意这样表现的,许南粥知道。 岳凯也是故意把他晾在一边, 和许南粥聊得热火朝天的。 两个人的表现都很好理解,顾亭亦是在表达自己的不满, 而岳凯则是好奇想看看顾亭亦对许南粥在意到什么程度。 但两个人都没达到自己的目的, 因为许南粥不是看到美人生气就上去哄的性格, 她是看到美人生气还要恶劣地调戏他,让他更生气的性格。 而顾亭亦也不是心里不爽便立刻爆发的性格, 他是即便不爽到极点,也一定会在许南粥面前忍耐的性格。 这会儿终于没了外人, 他可能想讨点儿什么安慰。 猫似的, 抬起软耷耷的爪子来勾人。 不过许南粥现在没什么心情。 倒不是因为顾亭亦不够吸引她,而是因为自己满身酒气, 总觉得会把他弄脏。 这么清丽的一个人,第一次接吻, 弄脏了可不好。 车外夜色浓重, 几缕昏黄的路灯光芒洒进来,经过车窗过滤,淡得像层纱。 顾亭亦头发松软,眉眼却极艳丽,狐狸似的眼型狭长, 扇形双眼皮开得极窄,褶皱却很深,介于明显的双眼皮和内双之间, 垂眼看人时更显得魅。 男性很少有这种眼型,即便在女性身上,这也会是风情万种的大美人配置。 可能小疯子的情绪比常人简单,欲.望都写在眼睛里,所以顾亭亦的瞳仁总是更加澄澈,目光也更直勾勾。 许南粥懒洋洋地躺在座椅上打量他,并不应话。 两人视线撞在一起,车内温度似乎有所升高。 过了会儿,许南粥抬起一只手罩住顾亭亦的脸。 由于喝酒的缘故,她掌心很烫,顾亭亦的脸则有些凉,接触起来十分舒适。 这感觉令许南粥越发懒散,笑着抚了抚,手挪到顾亭亦下巴处,拇指按住他唇角。 顾亭亦凝视着她,喉结滑动。 片刻后,他幅度微小地缓缓侧首,启唇,用干燥的上下唇瓣轻轻挨着她的拇指,视线却仍与她交缠,深而诱地盯着她。 “……” 许南粥脑子开始发热了。 顾亭亦探出了一点舌尖。 “……” 许南粥的呼吸微不可察地变得快了些。 手指一侧的丁点儿肌肤接触到温温软软的东西,有一下没一下的,试探一般,若即若离。 “我也不是什么柳下惠。”许南粥无奈笑道,“不要这样勾我。” 顾亭亦含住了她的手指。 许南粥眼眸一沉,猛地用力,揪住他衣领将人拉近,飞快地在他耳尖上吻了一下,然后放开他。 “……” 顾亭亦表情错愕地怔在原处,似乎还没反应过来。 许南粥没再看他,将脸侧向窗外,闭上眼睛,淡淡道:“开车。” “……嗯。” 顾亭亦退回去,又过了一阵,才发动车子。 想到他现在郁郁寡欢的模样,许南粥不禁偷偷笑了下。 她偶尔非常冷漠地对顾亭亦说话,看起来阴晴不定,其实不是。 只是因为担心自己多说几句就会被这狐狸勾得忍不住,只能干脆利落地斩断所有旖旎。 到酒店后,许南粥进屋便直接关掉了门,完全无视顾亭亦在身后期期艾艾的目光。 她洗了个澡,躺在床上,手指上那若有若无的触感依然没有消失,连带着顾亭亦当时蛊惑的神情也常在脑海中闪现。 陈酿似的,愈久愈醉人。 - 第二天,许南粥早早起床,将自己的东西收拾好装进行李箱,拖到顾亭亦房间里。 她今天还得上班,而顾亭亦下午才去咖啡店,所以让他上午先帮忙把东西搬进去。 除了箱子里这些常用的换洗衣物,许南粥还有些零碎的东西丢在姑姑家,但她暂时不想回去搬。 自己有“男朋友”的事她只告诉了奶奶,到家后奶奶跟姑姑打电话,叫她不要再拾掇许南粥相亲,姑姑才知道她已经有了“男朋友”。 许南粥也不是故意瞒着,只是这事儿跟奶奶说和跟姑姑说一定得分开,因为奶奶问得细,必定会知道顾亭亦的年龄,这要是让姑姑一家知道,难免有点儿尴尬。 而姑姑只在乎她有没有男朋友,并不关心她男朋友怎么样,不会问得很细。 许南粥原本打算送走奶奶以后就跟姑姑坦白,结果昨日事情多给忘了,今天早上接到姑姑电话,被她阴阳怪气数落了一通,许南粥便暂时不太想回去面对她。 反正姑姑数落她的时候应该也没想着她会再回去,毕竟以前就算两人之间有点儿风云涌动,也还是藏在暗处,现在可能是因为知道她很快就要搬走,两人不必再抬头不见低头见,因此姑姑说话没有往常那么客气,拿出了作为长辈的气派。 许南粥心知肚明,但并不多么买账。 从昨晚住在酒店没给姑姑打招呼的时候起,她就在有意地拉远关系了。 希望以后就做普通的亲戚吧,她的父母已经去世,不必奢望从别的地方得到母爱。 “一会儿你离开的时候就去把酒店房间退了吧,晚上直接回那边。”将行李箱交给顾亭亦后,许南粥吩咐道,“主卧房间留给我,其他房间你随便挑。” 语罢,她把自己车钥匙丢给他,“今天车子归你。” 顾亭亦愣了下,“姐姐怎么办?” “我有助理。”许南粥轻轻颔首,“走了。” “那晚上呢?”顾亭亦叫住她。 许南粥回头,“你什么时候下班?” “……大概九点。” “太晚了。”许南粥皱皱眉,“到时候我让助理送我,你下班后自己开车回去吧。” “……好。” - 下楼坐到助理开来的车上,许南粥回忆方才对话,内心叹了口气。 可惜顾亭亦貌似是个隐形富二代,估计对钱没什么兴趣。 否则她真花钱养着他,随手送辆车什么的,这小狐狸说不定会更乖一点。 说来也奇怪,她这么爱财的一个人,如果想到是要给顾亭亦花钱,她还真挺乐意的。 这心理可能确实和那些追星的小姑娘一样,即便花钱也觉得开心。不一样的是,她们追的是个梦,而她可以得到一切。 太爽了,想想就很爽。 “许总什么事儿这么开心啊?”助理从后视镜看见她的表情,调侃地问道,“说出来让我也乐乐呗。” 许南粥平时在公司没什么架子,只要不涉及工作,她一向都很亲和,所以下属跟她说话不会太拘谨。 “让你不要叫我许总,一个经理而已,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要篡位。” 教训完助理,许南粥神情一缓,笑着回答他方才的问题:“倒也没什么开心事,就是不小心捡了个大便宜。” 助理好奇问道:“什么便宜?” 许南粥勾着唇,神棍似的说:“人生大喜事,不过财色二字。” “哇!”助理也不知道听懂没有,赞叹道,“那就恭喜许——姐姐啦!” “也别叫我姐姐。”许南粥说,“这词听起来不对劲儿。” “啊?”助理懵了下,“哪里不对劲?” ——因为已经有人预定了,所以别人叫起来就是不对劲。 少了那股撩人的味儿。 “总之你换个称呼。”许南粥板着脸说,“老老实实叫经理,别整天贫嘴。” 助理:“……哦……” - 下午许南粥下班早,回到新家先把东西拿出来整理了一下,又亲自做了一遍自己卧室的清洁。 其实房子里不脏,本来平时就经常有人过来打理,昨天岳凯又让人来重新打扫过。 但许南粥始终不太习惯,非得自己动一次手才安心。 这房子楼栋位置和层数都挺不错,听岳凯说是他留给自己住的,只是因为这一两年他不在本地,所以还没来得及住。 至于昨天,岳凯还是因为收到顾亭亦的消息,特地飞回来的。 也不知道他俩什么关系,本来这种事也不必非得亲自跑一趟,以岳凯的身份,他肯定打个电话就能解决。 要不是顾亭亦每次盯着自己看的时候目光过于直白,许南粥险些要怀疑他俩才是一对。 这得是共同拼过命的兄弟情义吧。 做完事情,许南粥洗了个澡,然后躺在沙发上看电影。 约莫九点半,外边响起指纹锁被按开的声音。 许南粥把电影按了暂停。 门被打开,然后关上。 啪嗒一声轻响,似乎是车钥匙被放在了鞋柜上。 屋内开了暖气,许南粥赤着脚往外面走,看见顾亭亦正低着头换鞋。 在他面前,摆着一双崭新的蓝色毛绒拖鞋。 下午她回来的时候就发现了,除了主卧,其他房间的摆设都和昨天进来时不一样,想必顾亭亦也整理过。 尤其令她惊讶的是,外面所有东西都放了双份,而这些是她的行李中没有的东西,应该都是顾亭亦新买的。 入户处有一蓝一粉两双情侣款拖鞋,外边的公共洗漱间里有情侣款的电动牙刷,情侣款漱口杯,情侣款毛巾和浴巾…… 顾亭亦毫不掩饰自己的小心思,却莫名并不令她反感。 倒像是谁用爪子在心上轻轻地挠,痒得很,也暖得很。 换好鞋,顾亭亦抬眸看见许南粥赤.裸的双足,目光微微一凝。 半晌,他问:“姐姐不喜欢吗?” 许南粥歪了下头,“嗯?” “我买的拖鞋,”顾亭亦看着她,“姐姐不喜欢吗?” “不喜欢粉色。” “……” 顾亭亦垂下头,“不好意思……我记住了,以后不会再买粉色的东西。” 许南粥勾着唇,一步步朝他走近,缓慢地说:“但是我挺喜欢那双拖鞋。” “……” 顾亭亦手指紧了紧。 “因为过来得有些急,所以忘了穿。”许南粥说,“这不是赶着出来见你么。” “让我看看……唔。” 许南粥靠近他,揪着他腰侧的衣服,往自己这边扯了扯,然后低头去嗅。 “全是咖啡味儿。” “……嗯。”顾亭亦几乎难以控制自己的呼吸,声音低沉道,“晚上店里来了一批新的咖啡豆,我尝了一下。” “哦。” 许南粥的姿势从弓着身到缓慢挺直,脑袋也从他胸前移到颈边。 她脸很近,呼吸湿润而微热。 “昨天喝了酒,不太想接吻。”许南粥攀住他的肩,踮起脚,附在他耳边说,“今天刷牙了,什么也没吃。” 顾亭亦:“但是我没……” “让我尝尝。”许南粥打断他,“你们店里新来的咖啡豆,到底是什么味儿?” “……” 顾亭亦抿着唇,情难自已似的,喉结滑动。 许南粥抬眉,“不想亲?” “想。” “那你是在等我主动吗?” “……” 沉默两秒,顾亭亦突然掐住她的腰,转身将她放在了鞋柜上。 “我以为姐姐想主动。”他拽住她的手腕放在自己肩上,仰头逼近,“当然,我也很想主动。” 鞋柜不算高,许南粥坐上去,仅仅比顾亭亦高小半个头。 她抬脚抵住顾亭亦后腰。 趁这个机会,顾亭亦立即挤进去,一手撑住柜面,一手环住她。 “姐姐腰好细。” 顾亭亦凑到她唇边,呼吸间全是浓郁的咖啡香。 许南粥一抬下巴,轻轻触到他的唇,只隐约感觉那地方极软,但没能尝到更多。 ——她不太会。 顾亭亦轻笑一声,嗓音略哑:“尝到了吗?” “……嗯?” “咖啡什么味?” “苦……” 许南粥没来得及说完,整个人被顾亭亦逼得贴在了墙上。 他隐忍而低微的喘息声一片混乱,越靠越近,近得再也听不清,只有触觉还在缓慢运作。 “这样怎么尝得到呢?” 顾亭亦学着她的动作在她唇上挨了一下,但力道比她方才更重。 许南粥不由自主地抓住了他脑后的头发,似乎想将他拉远,又似乎想将他摁得更近。 “要这样……” 男人深吻住她,话音变得含糊。 他的嘴唇润而不湿,和看起来一样嫩。 或许是被他引导,又或许是自发,许南粥微微启齿,啃食一般咬住他。 顾亭亦强势地逼迫着她卸了防,唇舌深入。 许南粥终于尝到苦涩的咖啡味,带着余留的浓香。 她后脑勺被顾亭亦罩入了掌心,难以自制地仰头,与他近得不能更近。 感觉自己快被他吞了。 良久,顾亭亦松开她,轻而缓慢地舔她的唇,像在打理战场,耐心又细致。 许南粥急促地喘着气,艰难地维持镇定道:“新来的豆子不行,太苦了。” “嗯,确实不好,太劣质,已经退掉了。” 顾亭亦一只手捧着她的脸,用拇指指腹温柔地为她擦拭残留的液体,目光比先前更加深沉。 许南粥煞有介事地评价:“但还是挺香的。” “是咖啡豆香吗?” 顾亭亦轻轻吻了吻她的下巴,低笑道:“是我香。” 第23章 折磨。 见他仰着脸, 一副等待被夸的模样,许南粥反而不想夸他。 她仍然用脚跟紧紧地抵住他后腰,抬手按住他的唇, 用了一点儿力气蹭过去,“怎么这么艳?跟涂了口红似的。” “天生的。”顾亭亦说, “被姐姐亲过,就更红了。” “嘴真甜。” “那能再亲一次吗?”顾亭亦立刻说, “这次可能是甜的。” 许南粥好笑道:“得寸进尺?” 顾亭亦眨了下眼睛, “姐姐不喜欢吗?” “哪能不喜欢。”许南粥漫不经心地说, “我也不是随便来个男人就愿意和他接吻,自然是因为喜欢。” “姐姐喜欢长得好看的。”顾亭亦说, “再来个更好看的,姐姐可能就愿意了。” “不一定有你这么会讨人欢心。”许南粥勾住他的衣领, 食指轻轻绕圈, 一下挨到领口,一下挨到他脖颈肌肤, “而且我也不是第一次看见你就要拉着亲,这不是考察过了么。” “那真是很荣幸。” 顾亭亦垂眸看了眼她的手, 继而捉住她手腕, 侧头吻一下她的手心,顺着手臂的方向往上靠近,在她颈边嗅了下,然后挨到她的唇。 “不过姐姐要小心了。”他一下一下地啄吻,温声道, “这世上不会有人比我更合姐姐的胃口了。” 这一次他没深入,只是不断地轻轻撕咬。 幸好这会儿是素颜,否则口红都要被他啃干净。 许南粥的手臂略显无力地搭着他的肩, 腰部方才还勉力挺直,这会儿已经彻底放弃,整个人懒洋洋地靠在墙上。 两人的唇都变得滚烫。 愈烫愈软。 顾亭亦的力度逐渐变轻,唇瓣缓慢摩挲,从她的唇上吻到下颌,再至颈边。 许南粥短促地喘了口气,心底腾升起难以言喻的欲念。 虽然已经洗漱过,但因为不是一个人在家,所以她没立即换睡衣,此时身上还穿着件很薄的V领毛衣,脖颈肌肤光洁,平直的锁骨露出了一半。 情难自禁似的,顾亭亦握住了她的膝,迟疑片刻,将脸埋进她颈窝。 许南粥感受到他灼热的呼吸,温软的唇似有若无地一下下触她脖颈,像在试探。 “你有点贪心。” 她勾住顾亭亦的肩,侧过头,眼神警告。 “嗯。”顾亭亦直起身,带着她也脱离了墙面,满脸意犹未尽,语气却相当克制,“我过界了。” 许南粥一笑,无所谓地勾了勾他的下巴,“原谅你了。” 顾亭亦探出了她目前的底线,打消了更进一步的想法,只是凑近了些,仰起头看着她,再一次露出想要索取的表情。 他这双眼睛可以表达的情绪太多了,像一台精密的仪器,即便什么都不说,也能让人看懂他的心思。 许南粥捏住他的脸,捏得那张唇被迫嘟起来,然后俯首咬住。 顾亭亦发出几声低笑,双手环住她,将她往自己身前拉了点儿。 ——他胯骨抵着柜子,已经不能更近了。 许南粥揪了下他的头发,“我要掉下去了。” “不会,我抱着。” 顾亭亦用鼻尖蹭她的下颌,唇瓣微启,撒娇似的说:“姐姐,再亲一次。” “假得很。”许南粥将手指插.入他发间,令他抬头,盯着他的眼睛,“刚刚亲那么多次,也没见你问过我。” “不一样。”顾亭亦说,“想要更深的。” “……” 许南粥意味深长地含笑看他,没说话。 “……好吧。”顾亭亦稍稍后撤,乖巧地说,“姐姐累了。” “寇海真是个废物,”片刻后,他有些迷恋地凝视她,笑着说,“和姐姐这么漂亮的人在一起,竟然能忍住不接吻。” “……” 又开始了。 许南粥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你怎么知道我和他没接吻?” 顾亭亦黏黏腻腻地又蹭过来吻她唇角,“因为姐姐好青涩。” 许南粥挑了下眉,对此保持沉默。 顾亭亦便不笑了。 他松开握着她膝盖的手放在一边,低头缓缓地喘息几次,手指不自觉蜷了起来,手背连着小臂都冒起了青筋,似在极力压抑什么。 看见这小疯子跟要发病似的,许南粥安抚地摸了摸他的头。 顾亭亦喉结滚动两下,收紧手臂将她抱进怀里,将下巴放在她肩上,又过了会儿,才开口问:“吻过吗?” “……唔。”许南粥有一搭没一搭地顺他的发,含糊地说,“不知道,没印象了。可能没有吧,毕竟是异国恋。” “姐姐在安慰我。”顾亭亦闷声。 许南粥勾起唇,“实话。” 顾亭亦安静地蹭她脖颈。 许久,他自言自语一般开口:“我好嫉妒。” 许南粥手指微顿。 顾亭亦咬她的唇,喃喃重复:“我好嫉妒。” 他觉得自己几乎失去了正常思考的能力。 明明之前就想好了,不论她有过几个男朋友,曾经到什么程度,他都不介意。 可还是好嫉妒。 想让曾经拥有她的人在世上消失。 “……” 许南粥以前从来没发现自己原来这么恶劣。 看见小疯子撒娇、生气、吃醋,甚至发疯,她都觉得非常愉悦。 又想起总监说的那些话。 ——难道她的安全感需要这种扭曲的方式来满足? 那也太变态了。 她不会是被这小疯子传染了吧? 想了想,许南粥觉得还是不要让这小疯子钻牛角尖为妙,便开口问:“那你呢?” 顾亭亦立刻说:“我所有第一次都是给姐姐的。” 许南粥轻笑,“这我可不信。” “爱信不信。” “你还发脾气了。”许南粥耐心十足,语气温和地说,“你刚才不是挺熟练的么,哪里像个新手?” “有些事情是不需要特意学习的。”顾亭亦说,“看见姐姐就会了。” “我这么大魅力呢?”许南粥啧了声,“你看上我什么了?” 顾亭亦盯着她,认真道:“漂亮。” “还行吧。” 虽然从小被夸到大,但许南粥确实也没觉得自己漂亮到什么地步,只觉得可能比寻常人养眼一点。 而且家里人都长得好看,她认为自己并不算突出,也不会因此而产生任何优越感。 但她还挺好奇顾亭亦眼中的自己是什么模样,于是厚着脸皮问:“有多漂亮?” 顾亭亦看她一会儿,抬手描她的眉毛。 “像仙女。”他声音很轻,像是害怕把她吹走,“尤其是姐姐素颜的时候。” “嘴这么甜?”许南粥笑着问,“那化妆的时候呢?像什么?” 顾亭亦停下动作,回想片刻,答道:“像女王。” “……” 许南粥忍不住笑出声,“你怕不是彩虹屁大学硕士毕业。” 顾亭亦这些话,但凡换个人,换张脸来说,许南粥都会觉得油腻,甚至还想翻个白眼。 但是从他嘴里说出来,不知怎么的,便叫人很容易相信,甚至有些招架不住。 “行了。”怕他再说出什么更腻歪的话,许南粥摸摸他的脸,吩咐道,“时间晚了,去洗漱睡觉吧。” “……嗯。” 顾亭亦退后一点儿,把她从柜子上抱下来。 “我还欠你两顿饭。”许南粥将耳边掉落的碎发勾到耳后,问道,“你什么时候有空?我先还你一顿。” “我随时都可以。”顾亭亦说,“看姐姐的安排。” “那就周末吧,我这周应该不加班。”许南粥道,“想吃什么?” 顾亭亦看着她,“想吃姐姐亲手做的饭。” “……”许南粥叹了口气,“我不会做饭。” “煮面也行。”顾亭亦连忙说,“姐姐会什么我就吃什么。” “……” 许南粥思索几秒,说:“只会泡方便面。” 顾亭亦一点儿犹豫没有,立即道:“那就吃方便面。” “……你确定?” “嗯。” 许南粥:“你可以随便挑的,倒也不用这么亏待自己。” 她本来想说演戏差不多就行了,不必这么刻苦,毕竟她就连泡面也泡得很难吃。 但转念又想万一人家不是演戏呢,于是最终没把那话说出口。 “你就没什么喜欢吃的东西?”许南粥继续问道,“小吃也可以,甜点也可以,只要是你想的,都行。” 然而顾亭亦相当固执,“我就想吃你做的。” “……行吧。”许南粥有点儿郁闷,嘀咕着说,“反正我就只会把调料包拆开放进去,倒点儿开水,泡几分钟……既然你喜欢受罪,那你就受吧。” 顾亭亦轻笑起来,“怎么会是受罪。” 许南粥瞟他一眼,觉得和这人真是说不通,挥了挥手,扭头回自己屋了。 顾亭亦在原地怔了会儿,随后缓慢而仔细地环顾屋内,通过观察屋内的变化,许南粥回家后的行动轨迹清晰地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仿佛魔怔一般,他抬起脚,沿着这条行动轨迹行动着,在每一个许南粥待过的地方待一会儿,在她坐过的地方坐一会儿。 顾亭亦知道自己的行为很不正常,但他克制不住。 这对于以前的他而言都是奢侈,所以现在便想一寸一寸地、珍而重之地察看自己目前所拥有的东西。 就像极端吝啬的葛朗台,在获得宝石之后,总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地观赏它,擦拭它。 高中时,他偶尔遇上许南粥,想要和她说句话都得绞尽脑汁地找借口。 后来连面也见不上。 像现在这样,能和她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简直如同美好易碎的梦。 但仍然不够。 葛朗台再富裕,也依然渴望金钱。 顾亭亦也一样。 明明已经得到了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亲吻,却仍然贪心地渴望更多。 将许南粥的行动轨迹复刻之后,顾亭亦看了眼她紧闭的房门,然后回到自己的卧室。 这套房子有四间卧室,其中除了主卧有配套卫浴,另外两套较大的次卧也有配套卫浴,顾亭亦选了其中一间。 他本不想显得自己很贪婪,但自己欲念太多,无法总是在公共浴室里解决个人卫生问题。 他并不担心被她知道她有多么吸引人,但他担心自己的贪婪会将她吓跑。 狩猎和被狩猎的过程都需要足够的耐心。 猎人不会轻易对凶恶的猛兽出手,但他们一定会顺手捉一条温顺无害的小白兔。 即便明知这小白兔可能不简单,但对猎人而言,小白兔的心思再多,又有什么值得害怕的呢? 进入浴室,顾亭亦先洗了个冷水脸,然后撑着洗漱台看镜子里的自己。 他此时表情实在有些可怕。 缓和许久,顾亭亦垂头看了眼。 从看见许南粥赤着脚朝自己走过来开始,他的反应就没停下来过。 顾亭亦退后两步,靠着墙,打开花洒,连衣服也不脱,任由冷水冲刷。 约莫十多分钟后,顾亭亦仰起头,后脑勺抵着冰凉的墙面,低哑着声音吐出两个字:“……折磨。” 第24章 猎物也要学会勾引人的本…… 因为冷水并没能浇灭他脑海中炽热的欲念, 顾亭亦索性换了热水,将衣裤剥下来扔到一边,手动解决问题。 先前的画面一帧一帧浮现, 许南粥每一个细小的神情,和他每一处细微的感受, 都在重复地播放着,令人愉悦, 却又极端痛苦。 他想起自己在她面前近乎乞求的话语, 想起她的默许和纵容, 继而想起很久以前从杨子轩那里套来的话—— “我姐吧,她不喜欢那种上赶着的男人, 她经常说,最好的永远是自己努力挣来的, 而不是轻而易举送上门的。” 杨子轩说这话的时间已经非常久远, 但顾亭亦记得很清晰。 那是在高二下学期,期末考试结束后的家长会上。 别的学生都提前放假了, 而顾亭亦因为考了年级第一,还得留下来作为学生代表发言。 除他之外, 还有另一个留下来的学生, 是杨子轩。 若是往常,杨子轩肯定和其他人一样,放了假立马就撒着欢跑出去玩儿了。 但今天他妈公司有事,所以来给他开家长会的人不是他妈,而是许南粥。 这会儿杨子轩还没养成有事找他姐的习惯, 对许南粥来帮他开家长会抱有愧疚心理,觉得姐姐在里面帮自己开家长会,自己转头出去疯玩, 这样挺不是东西,所以就留下来等家长会结束。 由于留下来的学生不多,顾亭亦和杨子轩被征用劳动力,站在门口当迎宾小哥哥,把每一位家长带到相应的座位上去。 许南粥一来,杨子轩甚至跑到校门口去接人。 她也还是个学生,下完课连忙赶过来,单肩包里还装着砖头重的专业书,跑得满头都是汗。 杨子轩临时跑路,顾亭亦就更不能走了,乖乖站在教室门口接家长。 许南粥过来的时间已经很晚,教室里乌压压坐满了人。 她第一次作为家长来开会,又来得有些晚,一时不太好意思进教室,走到楼梯口的时候脚步便放缓了些。 顾亭亦看见她,卷紧手中的发言稿,两步走过去,局促而羞赧地唤道:“姐姐好。” “你好。”许南粥礼貌地朝他点点头,明显没认出他。 算起来,这时候顾亭亦已经去过杨子轩家五次,但只遇见了许南粥两次,而且这两次都有一大群人,所以她记不住也很正常。 顾亭亦并不在意这个,甚至他希望许南粥最好不要记住现在的自己。 亲表弟的同班同学——这层身份说便利也便利,说碍事也相当碍事。 便利的是,他能有机会接触她,靠近她。 碍事的是,有了这个身份,他基本也就只能止步于暗恋了。 比自己小五岁的弟弟的同学。 如果真要发展,那么对于她来说,这应该是几近于禁忌的恋爱关系,会让她产生莫须有的负罪感。 顾亭亦自己百无禁忌,不怕天不怕地,可以为了一时喜好做任何事。 大五岁怎么了?只要他喜欢,大十岁大二十岁他也不在乎。 但他理智知道不能这样揣测许南粥。 他知道她必定是循规蹈矩的,乖巧的,公认为好学生好姑娘的人。 接受了杨子轩的加油打气,许南粥赶在老师到来之前进入教室,于是外边只剩下顾亭亦和杨子轩两个人。 他站在窗户边沿,侧头往教室里面看。 许南粥坐在杨子轩的座位上,正好在教室最后排。即便脸都不露,顾亭亦也能很轻易地看见她。 “哎,今天你爸来还是你妈来啊?”杨子轩觉得无聊,拉着顾亭亦说话,“你长这么帅,你爸妈应该也挺好看的吧?” “他们都不来。”顾亭亦淡淡道,“长得也就那样。” “卧槽!都不来啊?”杨子轩嚷嚷道,“那老朱怎么说必须来一个家长呢?你看我都把我姐给叫来了。” 老朱是他们的班主任。 “因为我爸妈都在国外,没有别的亲属。”顾亭亦说着瞥了他一眼,目光让人脊背发寒,“也没有姐姐。” “……” 杨子轩莫名一顿,随后摸了摸后脖子,不知怎的就想多解释两句:“我、我跟我姐说好了……等开完家长会,我请她吃火锅。” 顾亭亦没什么表情,“嗯。” 可能是因为觉得尴尬,杨子轩脱口而出道:“你要一起吗?” “……”顾亭亦缓慢地扭头看向他,“我?” “啊……” 杨子轩说完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 他零花钱不多,本来只打算和许南粥两个人去吃火锅的! 可是话已出口,撤回也来不及了。 杨子轩心想顾亭亦这么高冷的人肯定不会答应,硬着头皮道:“是啊……你要去不?” 顾亭亦盯着他,像是能把他看透似的,片刻后才笑着答应:“好啊。” 杨子轩:“……” 就这样,家长会结束之后,许南粥发现这个不认识的小男生一直跟着自己,不禁感到疑惑。 杨子轩主动解释:“他和我们一起去吃火锅。” “嗯?”许南粥也知道杨子轩的钱不多,有些惊讶地看他两眼,但没多问,“行,那就一起。” 三个人走出校门,许南粥叫了辆出租车。 她平时是舍不得叫出租车的,但有弟弟的同学跟着一路,她觉得不能太寒碜。 因为要付车费,许南粥上车时自觉坐到了副驾驶,杨子轩和顾亭亦两人坐在后排。 杨子轩喜欢热闹,经过最初的金钱烦恼后,他很快就调整好情绪,反正钱不够还有他姐兜底,大不了以后有钱了再还。 于是上车之后他就像往常一样热络地和顾亭亦聊天,顾亭亦则充当着称职的听众,一直向他那个方向侧着头。 其实顾亭亦并没有在看他,而是在看副驾驶的许南粥。 因为杨子轩和她恰好在一个方向,所以他便假装在认真听话思考的模样,聚精会神地盯着许南粥。 今天气温很高,许南粥穿得非常清爽,体恤衫配一条牛仔短裤。 那短裤站着的时候倒没什么,一坐下来便显得很短,露出细长雪白的大腿。 顾亭亦注意到司机时不时会朝旁边瞟,内心涌起难以抑制的冲动,想揪住对方的头发将他狠狠拍在方向盘上。 若是初中那会儿,他就真的这样做了。 但高中以后,准确地说是遇见许南粥以后,他在所有高中同学——尤其是杨子轩面前——的人设变成了一个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乖巧高中生,只会轻声细语地说话,再也不会动用暴力。 当然,即便是高中以前,只要别人不来招惹他,他也不会使用暴力,他个人比较厌恶这种方式。 而且他底线还挺低的,只要心情没差到极点,别人揍他也不会激起他还手的欲望。 可眼前这位司机只是多看了许南粥两眼,他就满脑子都是暴力情绪。 其实许南粥腿上还放着她的包,只是遮不了侧面。 而司机频频看她也不完全是因为短裤,还因为她长得太漂亮。 但在顾亭亦这里,什么理由都一样。 “我觉得有点热。”他打断杨子轩的话,对司机说道,“师傅,能麻烦您把空调温度再调低点儿么?” 说完,他又从自己书包里取出校服外套。 这外套只穿过一次,是因为前几天下了次暴雨,风吹着有点儿凉,所以穿了一会儿,之后天气便一直保持炎热,再没用上外套。 “姐姐。”顾亭亦身体前倾,将外套递给许南粥,“你那里正好是出风口,容易着凉,稍微搭下腿吧。” “……啊?” 许南粥确实觉得对风吹有点儿冷,一直咬牙忍着,刚才还寻思着要是再调低温度她可能要忍不住发抖了,没想到这小男生会突然给自己递外套。 还挺贴心的。 她接过外套,笑了笑道:“谢谢你。” 经过这么一茬,司机估计猜到了顾亭亦的用意,之后再也没朝许南粥瞟过一眼,就连后来给许南粥找钱,他也只是伸长了手,没把脑袋转过去。 毕竟车上两个男生都一米八好几,人高马大的,真惹恼了能打趴十个他。 下了出租车,三个人进入火锅店,选了个临窗的位置,刚好一人坐一方。 杨子轩大爷似的,岔开腿坐在那儿。 顾亭亦低眉顺眼地站着,微微躬身,给每个人的碗里添调料。 每添一样调料,他都会细致地询问本人的意见。 “姐姐吃蒜吗?” “吃。”许南粥笑着说,“吃火锅不吃蒜,容易上火。” “吃葱吗?” “吃。” “香菜呢?” “吃。” “小米辣?” “吃。” …… 于是顾亭亦摸清了许南粥的口味——她很喜欢吃辣,不仅要小米辣和香辣酱,还要从锅里舀一勺辣油汤底。 然而正儿八经开始吃的时候,顾亭亦发现许南粥其实很不能吃辣。 刚开始吃第一口,她的嘴唇就被辣得红彤彤的,还一直喝水,斯哈斯哈的,不停给自己扇风。 杨子轩看得大笑:“老姐你就别逞强了行不行?不能吃辣就别吃,一会儿犯胃病咋办?” 许南粥朝他翻白眼,“我偏要吃。” 顾亭亦于是又知道了,这女孩儿好强。 真好。 他就喜欢这么好强的。 其实顾亭亦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好强的人,但自从发现许南粥是这样的人,他就知道自己确实喜欢这样的人。 和杨子轩不一样,顾亭亦没劝许南粥别吃辣。 他沉默地起身,去隔壁超市买了一大包奶糖,回来放在许南粥的面前。 “甜的和牛奶都能解辣。”顾亭亦说,“姐姐要是觉得辣,就吃颗奶糖。” 许南粥摆摆手,“吃火锅哪来的时间吃糖啊?” “姐姐明天要上课吗?”顾亭亦问。 许南粥:“没课啊。” “我们明天也不上课。”顾亭亦说,“所以今天时间很多,我们可以慢慢吃。” “是啊是啊!”杨子轩连忙应和道,“你就慢慢吃嘛,我们就一个菜一个菜地下,等你吃完这一盘咱再下另一盘,行不?” “……” 犹豫几秒,许南粥推开了自己面前那只碗。 “重新换个新油碟吧,这次不要辣。” 她放弃挑战自我了。 调好新油碟,一抬头,许南粥看见对面的男生笑得眉眼弯弯,忽然想起他在出租车里的举动。 ——这是只小狐狸。 她在心里下了结论。 吃完火锅,杨子轩一算账单,比自己预算多出一百块。 许南粥笑着揉他的脑袋,起身说:“还是我去结账吧。” “哎——姐!”杨子轩赶紧拎起书包跟上去,嚷嚷道,“算我欠你的!” 三个人走出火锅店时天已经完全黑了,许南粥回身,正想问顾亭亦要怎么回家,迎面看见几个同班的男生走过来。 这几个男生里有两个都是跟她表过白被她拒绝了的,撞在一起实在太尴尬了。 许南粥一把抓住杨子轩,扭头就要走,那几个男生已经看见了她。 “许南粥!”其中一个人惊喜道,“你也在这儿吃火锅啊?” “……”许南粥只好停下脚,扯了下唇,点点头道,“我们已经吃完了,正打算走。” “别啊!”那男生说,“这么有缘遇上了,一起喝点儿呗!叫你旁边两个小弟弟一块儿!正好寇海刚还和我们聊起你呢!” 许南粥随口问:“聊我做什么?” 几个男生心照不宣地笑起来。 许南粥还以为他们是在笑寇海之前表白被自己拒绝,但同为男性的顾亭亦知道,这群草包刚才准没说什么好事儿。 他第一眼就直觉感受到那里面有个戴金丝眼镜的草包尤其令人反感,隔着镜片也无法掩藏他恶心的视线。 后来看这几个人的反应,那草包果然就是寇海。 他被许南粥拒绝过——顾亭亦作出这样的判断。 因为寇海看许南粥时,眼睛里不仅仅有喜爱,还有更多的欲.望,不甘心的、想要将她征服的欲望。 只有曾经失败过的人才会产生这样强烈的欲望。 杨子轩显然也看出了什么。 他虽然情商低,但有着敏锐的直觉。 “没事。”他像自我安慰一般,附在顾亭亦耳边说,“我姐吧,她不喜欢那种上赶着的男人,她经常说,最好的永远是自己努力挣来的,而不是轻而易举送上门的。” “嗯。” 顾亭亦点点头,心道:如果是我,就装成猎物让她捉。 是猎人费尽心机设下陷阱捉到的猎物,而非主动送上门的蠢货。 然而几年后,当顾亭亦安安分分待在咖啡店装了两个月白莲花,许南粥却依然毫无反应的时候,顾亭亦简直想回到过去把杨子轩捉出来暴揍一顿。 神他妈的。 猎物也要学会勾引人的本事。 因为这猎人懒得出奇! 第25章 吃我不长胖。 寇海他们最终没能约到女神一起喝酒。 许南粥虽然没看出那几个男生之间的猫腻, 但她肯定不会带着两个小弟弟和这群男生喝酒。 尤其是顾亭亦,看起来就乖乖的,估计家里管得很严。 她扭头看一眼杨子轩, 又看一眼顾亭亦,迅速思考要找个什么样的借口才不容易被找到漏洞。 顾亭亦反应很快, 立刻就抱住她的胳膊,怯生生瞧了瞧几个陌生的同学, 又摸了摸腹部, 可怜巴巴地对许南粥说:“姐姐, 你要是忙,那就算了吧……我一个人也可以去医院的……” 许南粥瞬间接上戏, 有些焦急又有些生气地瞪了寇海等人一眼,语气也变得生硬:“我弟弟犯胃病了, 正赶着送他去医院呢, 你们自己吃吧。” “……”先前开口邀请的男生狠狠剜向顾亭亦,觉得这小崽子真是怎么看怎么刺眼, 说那话就像刻意给人添堵。 明明他只是随便邀请了一句,被这小崽子一说, 怎么搞得像是他们非要逼许南粥喝酒似的。 顾亭亦确实是故意的。 他本来可以好好解释, 直说自己胃疼要去医院,也没这么膈应人。 但他就是想膈应人。 寇海对外的形象向来是温和有礼,听见许南粥这话,他立刻便问:“要不我送你们吧?我车就停在附近。” “不用了。” 许南粥没给他更多献殷勤的机会,抬手就招了辆出租车。 三个人坐上车, 许南粥回头向顾亭亦比了个手势,笑着说:“给你颁一座奥斯卡小金人。” 顾亭亦腼腆地抿了抿唇。 杨子轩这会儿才回过味来,震惊道:“卧槽!我说呢!怎么突然就说到什么医院什么的!这剧本咱也没对过啊!你俩也太默契了吧?!” 许南粥已经习惯他这么一惊一乍的样子, 根本没注意听他说了什么。 倒是顾亭亦,注意到杨子轩最后那句话,勾着唇应声:“是啊。” 他们第一次无剧本演出就进行得很顺利,所以后来在奶奶面前进行有剧本的演出,当然只会更加完美。 再以后,他和许南粥的情侣扮演也会非常成功。 成功到难分真假。 那就是真的了。 - 周五晚上,许南粥加班到半夜,提前给顾亭亦发了消息让他早睡。 其实她原本是没这个习惯的,好不容易可以一个人生活,她实在懒得给别人报告自己的行踪。 但前两天晚上她都加班,第一次加班回去,发现顾亭亦居然还没睡觉,而且还做了夜宵,问她要不要吃。 许南粥以为他是自己饿了,所以才半夜起床做吃的,顺便给她多做了一些。正好她确实有点儿饿,便点头答应,和顾亭亦面对面坐在餐桌上。 然后她看见顾亭亦面前空荡荡的,根本没要要吃东西的打算。 “你是专门做给我吃的?”许南粥皱皱眉,“你特意等我到这时候?” 顾亭亦点头。 “……” 许南粥放下筷子,面上不大高兴,“谁让你自作主张的?” 顾亭亦从来没遇到她真生气的时候,一时愣在原地,有点儿不知所措。 “以后不要这样。”许南粥也不想吓他,重新拿起筷子,淡淡道,“下班了你就直接休息,把我当成普通室友就行,不用等到这时候,更不用给我做夜宵。” “……嗯。” 顾亭亦做的虾皮紫菜小馄饨,也不知他什么时候包的,馄饨煮熟了晶莹剔透。 许南粥喝了一口汤,被这鲜美的汤味勾得想吞舌头。 之前顾亭亦跟奶奶说他会做饭,许南粥还以为他是吹牛,没想到还真会。 她在心里夸赞了一通,表面却仍然冷冰冰地:“不要给我压力。” 顾亭亦知道她的意思。 越是这样没有安全感的人,越是容易因为别人对自己的好而感到不安。 一旦承了情,她就总是惦记着,想要还给别人。 可有些情是还不了的。 许南粥不想承他的情。 又或者,她其实不愿意承任何人的情。 顾亭亦丝毫没被许南粥的话伤到,因为他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她不愿意承别人的情没关系,迟早有一天,他会成为她的特例。 第二天加班回去,许南粥发现顾亭亦还是没睡。 不仅如此,他好像又做了夜宵,而且还和昨天不一样。 许南粥一进门就闻到了红烧牛肉的香味,转过去一看,顾亭亦果然正端着一碗牛肉面从厨房出来。 她面色冷淡地扫了他一眼,什么话都没说,扭头进了卧室。 顾亭亦并不惊讶,将碗放在桌上,仍然坐在昨天晚上那个位置,静静地看着主卧的门。 不到一分钟,许南粥穿着睡衣走了出来。 “刚刚好。”顾亭亦把面碗朝她那边推,“已经不烫了。” “我昨天说了什么?” 许南粥走到餐桌前,但没有坐下,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顾亭亦平静地与她对视,开口道:“既然姐姐非要和我算这么清楚,那就和我聊聊房租吧。” “……” 许南粥看他一会儿,问道:“那么‘短暂的快乐’又怎么算?” “可以给我房租打折。”顾亭亦说,“姐姐这儿真要租起来,我是给不起房租的。” 他没有直接说因为自己也觉得快乐所以谁也不欠谁,那个不能作数。 ——他知道许南粥喜欢掌控主动权。 如果是他欠着她,那么在很多方面她都可以随心所欲,就像前天晚上,只要她想结束,他们就得立即结束,哪怕顾亭亦忍到爆炸,也不能提出多余的要求。 如果谁也不欠谁,那和谈恋爱也没什么区别。 许南粥现在并不想谈恋爱,她的工作让她没有太多闲暇时间,而谈恋爱就意味着对另一方负有责任,会有矛盾和争吵。 所以她目前只想要一段不需要负责任的关系,一段不会有矛盾和争吵的关系。 “你觉得你做的夜宵可以抵消打折后的房租?”许南粥问。 顾亭亦笑着说:“姐姐觉得可以,那就可以。” 许南粥沉默地看他一会儿,然后点头:“行。” ——没法抵消更好,就喜欢让他欠着。 “但我不是每天都想吃夜宵。”许南粥说,“有时候不那么饿。” “姐姐不想吃的时候,可以提前跟我说。”达到了目的,顾亭亦变得相当温顺,“有什么想吃的,也可以提前跟我说。” 许南粥表示应允。 “但我还是会每天都等姐姐回家的,因为这是……” 顾亭亦想了想,微笑着说道:“职责。” “……” 屋内安静几秒,许南粥突然揪住他的领口,压下腰吻他的唇。 顾亭亦表现得十分顺从,仅仅眼神里流露出些许惊讶。 嘴唇一触即分,许南粥直起身问:“这也是职责?” 顾亭亦不在意地笑笑:“只要姐姐愿意,它也可以不是职责。” “不用。”许南粥松开他,“职责就职责,挺好。” “……嗯。” 顾亭亦垂下头整理领口,方才还上翘的嘴角立即压了下去。 “但是我让你早睡你就得早睡。”许南粥慢条斯理地补充,“这也是职责。” 顾亭亦:“……” “以后加班,如果不想吃夜宵,我会提前给你发信息。”许南粥在餐桌前坐下,强调道,“不必等我。” 顾亭亦没说话。 “如果你不听话,”许南粥面无表情地说,“那我就换个听话的。” 这一次顾亭亦答应得很快:“我知道了。” 他果然说到做到。 周五这天,许南粥提前给他发过消息,晚上回家就看见屋里漆黑一片,顾亭亦已经睡了。 然而她心里却莫名空落落的。 不得不承认,她其实蛮喜欢晚上回家之后有人等待的感觉,也很喜欢在这种冷天里端着一碗热腾腾的夜宵的感觉。 但没必要让顾亭亦跟着她一起熬夜,这又不是什么好事。 换好鞋,许南粥轻手轻脚地回到自己的卧室。 洗漱之后,她躺在床上发了两封邮件,觉得肚子实在饿得不行。 今天下午太忙了,没来得及吃晚饭,再加上前两天被顾亭亦养成了习惯,这会儿特别想吃点什么。 ……但每天吃夜宵也不是什么好习惯。 许南粥放好电脑关掉灯,躺下去准备用睡眠解决饥饿问题。 二十分钟过去了,她不仅没睡着,肚子还饿得直叫。 没办法,许南粥只好从床上爬起来,摸到厨房找东西吃。 她打开冰箱,里面全是生的食材,能直接吃的只有一个苹果。 “……” 以前家里这些东西都有姑姑准备,她只管给钱,从来没有买东西填充冰箱的习惯。 现在冰箱里的食材全是顾亭亦买的,就连这个苹果也是他买的。 许南粥都不知道他到底什么时候准备了这些。 想象一下顾亭亦逛超市的场景……还挺违和的。 就像看见飞鸟爬行,游鱼着陆。 她把仅剩的那个苹果拿出来,洗洗就要啃,蓦地从身后伸来一只手,将苹果抢走了。 许南粥下意识转头,看见顾亭亦穿着睡衣站在面前,表情恹恹的,仿佛不是很高兴。 “果皮吃起来有点涩,”顾亭亦语气平淡而缓慢地说,“还是削了皮再吃吧。” 说着,他抽出一把水果刀,转身离开厨房。 许南粥这时才回过神,发现顾亭亦身上穿着的是她买的睡衣。 粉色那套。 ……那天晚上,他看起来明明不是很喜欢这套…… 顾亭亦走到客厅,将茶几上的小纸篓拖到面前,坐在沙发上削苹果皮。 许南粥跟过去,坐在旁边看他。 顾亭亦头也不回地说:“我今晚不会给姐姐做夜宵了,是姐姐自己说不要的。” “……”许南粥哼了声,“我又没说想吃。” 顾亭亦没说话,比她声音更大地哼了一下。 许南粥比赛似的再哼。 顾亭亦也跟着继续哼。 许南粥觉得两个人都好幼稚,停止了这场无聊的游戏,安静地看着他。 过了会儿,她忽然向前倾了倾身,将下巴搭在顾亭亦肩上。 这是个相当依赖的姿势。 顾亭亦身体瞬间僵硬,手里的动作完全停了下来。 好半天他才问:“怎么了?” “没怎么。”这个姿势说话费力,许南粥声音有些含糊,“就是感受一下。” “嗯?” “感受一下……妖精的血,是不是热的。” “……”顾亭亦笑起来,侧首向下瞥她,低声道,“妖精的血当然是热的,姐姐不是尝过么?” 许南粥抬眼看他。 顾亭亦将刀和苹果都放下来,抽了张纸擦手。 还没把废纸扔掉,许南粥猛然发力,将他压倒在沙发上。 “肚子饿了想吃东西。”许南粥说,“但是又不想长胖,怎么办?” “那吃我吧。”顾亭亦将她的长发勾到耳后,引诱道,“吃我不长胖。” 第26章 我是特殊的。 许南粥笑起来, “吃你确实不长胖,但也不能饱肚子。” 顾亭亦目光幽幽的。 许南粥被他看得受不了,煞有介事地点点头, “行,虽然不管饱, 但能解馋。正好,苹果解饿不解馋。” 她垂首在顾亭亦唇上舔了下, 砸吧嘴道:“柠檬味儿。” “柠檬味牙膏。”顾亭亦若有所指地说, “和姐姐屋里那个一样。” 其实这根本不需要他“指”, 因为这家里的日用品基本都是顾亭亦买的。 许南粥不知道他的卡号,微信转账他又不肯收, 昨天特地去取了现金塞给他,至于后来他到底是收了还是偷偷藏在哪儿许南粥就懒得管了, 争来争去的费事儿。 “那沐浴露什么味儿?”许南粥明知故问地在他颈边嗅了嗅, 笑道,“哟, 牛奶味儿。” “导购说这款对皮肤好。”顾亭亦满脸正经,“我没注意是什么味道。” 许南粥盯着他不说话, 几秒后, 解开了他的第一颗睡衣扣子。 顾亭亦喉结滚动,眸色变得深了些。 许南粥恶劣地笑了笑,撤回双手,趴下去咬他的耳朵。 那耳朵立刻通红一片。 以前没这么捉弄过他,没想到还挺敏感。 许南粥觉得怪好玩, 上手又揉又捏,时不时凑近吹口热气。 “……”顾亭亦有些难耐地唤她,“姐姐……” “嗯?” 顾亭亦喘息微微粗重, 似是无奈,又似自嘲:“好歹把我当个人……” “什么时候不把你当人了?” 许南粥撑起上半身,看见他额前碎发已经汗湿,不由得惊讶:“我也没做什么……” 顾亭亦轻笑:“那我又得骂一遍寇海这个废物了。” “……你这哪是在骂他?你这是拐着弯儿骂我不知分寸。” 许南粥叹口气,侧身躺在沙发里,将顾亭亦往外边挤了挤,“算了,你有分寸,你来。” “没骂你。”顾亭亦也侧身,与她面对着面,“我是高兴。” 许南粥哼了一声,又问:“你承认你确实很有分寸了?” “当然。”顾亭亦说,“因为我阈值比较低,能够轻松撩动我的,不一定能够撩动姐姐。所以我只需要保证自己的情绪可控,就足够了。” “……” 许南粥有些心虚地别开脸,心道她的阈值可能也并没那么高。 顾亭亦不知有没有看出她的心理,勾着唇,抬手罩住她脸侧,拇指轻而缓慢地蹭她。 沙发狭窄,两人离得很近。 许南粥几乎只能看见顾亭亦的眼睛,也看见里面浓厚而深重的情意。 她不了解演员,不知道这种眼神究竟能不能伪装出来。 但她总是不由自主被这种眼神勾动,陷入那双深不见底的瞳孔。 等她有所知觉,唇已经被顾亭亦牢牢摄住。 他做这种事总是很自然。 与他相比,许南粥每次都显得非常生硬。 她发誓自己在每一次亲吻的时候欲.望都绝对真实,但动作起来却十分突然,如果拍成电影,这是必定会被导演卡个好几百次的程度。 顾亭亦不一样。 他擅于营造氛围,擅于蛊惑人心,往往在许南粥毫无防备的时候出击,让事态发展毫无不和谐的痕迹,好像原本就该这样,如同水往下流,是自然而然的定理。 如果这时候顾亭亦突然撤走没有吻她,那么许南粥会怀疑今天的生活是不是出了什么bug。 她伸手勾住了顾亭亦的脖子,仰头迎上去。 这也是十分自然的动作,是在对方带领下毫无意识的一个动作。 似乎对她的反应感到满意,顾亭亦更深地探入,漫天欲念如同狂风一般席卷而来。 许南粥感到自己的后腰被人紧紧搂住,朝他的方向靠近。 然后她和沙发靠背拉出了一点儿距离,足够她翻身仰躺,被人罩在怀里。 许南粥的身高有一米七三,无论在哪里都算是高个子女性。 记得以前有一次坐地铁,前面一对情侣腻腻乎乎地抱着,女孩儿依偎在男孩儿怀中,看起来安全感十足,她就想自己什么时候能被人罩在怀里,一定也很有安全感。 然后她扭头看了眼玻璃上的画面,自己这块头竟然几乎和前面那男生都差不多了……要不是她身材比较纤细,她应该会更适合把别的女孩儿罩在怀里。 也不是没遇见过比自己高大很多的男生,寇海就算一个。 但许南粥并没有从他那里得到安全感。 和寇海在一块儿的那点安全感,还没有和杨子轩在一起的时候多。 毕竟杨子轩看起来比寇海能打。 然而安全感肯定不是由能不能打决定的,因为顾亭亦也斯斯文文的,表面上不如杨子轩抗揍,但他似乎莫名给人一种威慑力,可能是小疯子的特殊气质。 也可能和颜值有关,因为和顾亭亦走在一起,许南粥很难分心去想别的事情。 此时此刻,窝在他怀里,许南粥又想,安全感这种东西大概对拥抱的姿势也是有要求的。 是一种完全占有的,严密的拥抱。 而这种下意识的拥抱姿势,是由对方内心的情感决定的。 如果顾亭亦真的只是个“演员”,那么许南粥相信他是一个深入角色的,连他自己也能骗过去的优秀演…… ——舌尖突然被重重碾了一下,许南粥的思绪顿时断了。 “姐姐不专心。”顾亭亦不大高兴地问,“在想谁?” “……嗯?” 察觉到顾亭亦在远离自己,许南粥无意识跟了上去,唇蹭着他的,迟钝地发出一声疑惑的询问。 顾亭亦垂着眸,嗓音冷淡地问:“姐姐和我接吻,心里却在想着谁?” “……” 想你呢。 吃醋精。 许南粥笑起来,并不回答他的问题,只摸摸他的脸,“今天好像憋着气呢。” “嗯。” 许南粥想了想,问道:“如果我说现在想吃夜宵,你还给我做吗?” “不做。”顾亭亦说,“姐姐再三强调不让我做,还说要换个听话的,那我肯定要听姐姐的话。” 许南粥:“我现在要你做了。” 顾亭亦盯着她,“这次也是不听话就要换个人?” “这次你可以选。”许南粥道,“你可以发脾气不做,也可以为了满足我而做。” 顾亭亦轻轻扬了下眉,“为了满足你?不是为了考验我听不听话?” “嗯哼。”许南粥点头。 “那还差不多。” 顾亭亦从沙发上起身,把她也拉起来。 “这个还吃吗?”他看了看桌上削了一半皮的苹果。 许南粥不甚在意,“都有你做的夜宵了,还吃这玩意儿干什么。” 顾亭亦有些迟疑,“都削了一半了……” “你吃吗?”许南粥问。 “姐姐削,我就吃。” “那一人一半。”许南粥坐下来,拿起水果刀,想了想说,“今天夜宵我想吃点甜的。” “好。” 顾亭亦去厨房忙活,许南粥坐在沙发上削苹果,削好了切成块儿,装在盘子里端进厨房。 一进去就听见里面有搅拌的声音,许南粥看见顾亭亦穿了围裙,但懒得系腰后的系带。 她放下水果盘,上前去扯住两根系带。 “不用。”顾亭亦随口说,“我就穿一会儿,弄完就不穿了。” 许南粥没说话,用力地将两根系带扯到一起。 顾亭亦宽松的睡衣被系带绑紧,勾勒出劲瘦的腰部轮廓。 “上次我喝醉的时候……好像摸你腹肌了。”她想到哪儿说哪儿,“什么感觉?” “……” 顾亭亦停下手中动作,回想当时的感受,立即起了反应。 许南粥看不见前面,还在自说自话:“挺唐突的,忘了给你道歉。” “……嗯。” 顾亭亦声音有点儿哑。 “以前没发现,”系好后面的带子,许南粥倚着流理台,从侧面欣赏他,“男人穿围裙,还挺性感的。” “……嗯。”顾亭亦缓缓吸了口气,故作轻松道,“好看的男人穿围裙才性感。” “你在咖啡店的时候也穿围裙。”许南粥轻轻拍他的后腰,“但是系得太松了,没显示出魅力。” 顾亭亦笑着说:“这么性感的模样,本来也不想随便给别人看。” 许南粥觉得再夸下去他就要上天了,转开话题问:“做什么呢?” 顾亭亦终于想起自己还在做夜宵,手上重新搅动起来,同时答道:“双皮奶。” “唔。”许南粥点点头,“不错。” 她随手叉起一块苹果塞进嘴里,又叉一块放在顾亭亦唇边。 顾亭亦扭头看向她。 许南粥一抬下巴,“不是说我削了你就吃?” “……” 顾亭亦不知为何停顿了一会儿,蓦然问:“姐姐以前给别人削过苹果吗?” “嗯?” 许南粥歪头沉思片刻,犹豫道:“长辈不算,同辈异性的话,应该没有吧……不太记得了……最多,给我表弟削过。” 她还在回忆,陡然听见“啪嗒”一声轻响。 顾亭亦放下了手中的碗,欺身过来,将她禁锢在背靠流理台的窄小一隅。 “姐姐总是勾引我……” 顾亭亦抱怨似的低喃,垂头撕咬她的唇。 “……嗯?” 许南粥莫名其妙,觉得自己刚才没招惹他。 顾亭亦捉住她撑在边缘的手,与她十指相扣,神情有些魔怔: “我是特殊的。” 第27章 没有谁能比我更贴心。…… 许南粥笑了笑, 懒得纠正他。 反正,从某个角度而言,他也确实蛮特殊。 许南粥纵容地仰着头让顾亭亦亲吻, 等他发泄够了,刚一离开, 许南粥便把手中那块苹果塞进了他嘴里,催促道:“快点, 我都饿得不行了。” “……嗯。” 顾亭亦擦擦她的唇, 退回去继续忙碌。 许南粥依然倚在流理台边, 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以前住在姑姑家的时候,她很少在家里吃饭, 即便偶尔在家吃,她也会买些熟食回去, 总之是不好意思白吃姑姑做的饭。 那会儿只要看见姑姑在厨房忙碌, 许南粥不论在做什么都会停下手里的事情,主动进厨房帮忙——她削皮切菜什么的还是挺熟练的, 只是没正儿八经上手做过菜,因为不感兴趣, 也从没仔细观察。 不论是爷爷奶奶还是姑姑, 他们做菜多是煎炒蒸煮之类油烟比较大的方式,所以许南粥对厨房的印象就是烟雾缭绕,一进去就让人想要咳嗽。 家里的灶台用了很多年,不管平时打理得多么频繁多么彻底,也总还是无法避免油污。 但许南粥并不厌恶这些, 因为烟火气正是家的气息。 而现在…… 可能因为房子是新的,也可能因为顾亭亦做的这个不需要煎炸炒,他这画面规整洁净, 看起来还挺赏心悦目,像在看节目表演。 许南粥将目光挪到他穿着的围裙上,莫名也觉得温馨。 她突然意识到,原来烟火气不是“烟”和“火”,而是“人”。 顾亭亦做好双皮奶的时候,许南粥也把苹果解决完了。 她自己吃一块,给顾亭亦喂三块,因为手中忙碌,顾亭亦毫无所觉,最后那盘苹果大部分都是被他吃掉的。 许南粥故意留着肚子吃双皮奶,果然不负她所望,顾亭亦做出来的这个小点心奶香浓郁,比外边卖的好吃多了。 “从哪儿学的这门手艺?”吃得差不多,许南粥放下小勺子,躺在椅子上问,“可以去下午茶餐厅当厨师了。” “杂学。”顾亭亦说,“报过培训班,也自己琢磨过。每次寒暑假闲着没事,就去学一学。” “真看不出来,”许南粥啧了声,“你竟然会有这一类爱好。” “嗯。”顾亭亦似不在意地说,“讨人欢心的手段罢了。” “……” 他又在暗戳戳隐喻些什么了,许南粥不想掉进他的陷阱,索性没去深思,站起身道:“行了,今晚辛苦你了,去休息吧。” “没事。”顾亭亦盯着她,别有深意地微扬唇角,“报酬丰厚的加班总是甜蜜的。” “……” 许南粥不想理他。 - 第二天起床,许南粥才想起之前承诺过顾亭亦,今天要请顾亭亦吃顿饭,还得是她亲手泡的方便面。 洗漱完走到餐厅,顾亭亦已经准备好早餐,是皮蛋瘦肉粥。 许南粥早上有轻微起床气,不大喜欢说话。 两个人沉默地面对面坐在餐厅吃早餐,结束后许南粥主动收了碗,顺便看了眼橱柜和冰箱。 家里果然没有方便面。 有顾亭亦这种级别的厨师在家,也确实不需要买方便面。 许南粥无论如何都想不通他干吗非得吃这玩意儿,出去吃顿好的不香吗? “唉……” 许南粥长叹一口气,关上冰箱,准备回卧室换衣服,然后去超市买方便面。 她换了套休闲的运动装,头发高高束起,扎成马尾,没化妆,只擦了点唇膏,显得比平常青春许多。 收拾完毕,许南粥正在门口换鞋,便看见顾亭亦也穿着运动装走过来。 她动作一顿,“要出门?” “去超市。”顾亭亦说,“冰箱空了。” 许南粥想起自己刚刚在厨房翻箱倒柜,看见柜子和冰箱里分明都满满当当的。 她皱皱眉,“东西吃完了再买吧,别浪费。” 顾亭亦笑起来,“没什么能吃的,都是干货或者榨菜之类的。” “……哦。” “别看冰箱这么满,实际上都是可以长期储存的东西,一般都用来当配菜,干吃容易腻。”顾亭亦说起这些头头是道,“还是得再买新鲜的。” 许南粥看他一会儿,不知想起什么,弯着唇道:“漂亮小保姆。” “……” “不错。” 许南粥换好鞋,点点头,煞有介事地评价:“捡便宜的竟是我。” 两人出了门,步行到离家最近的大型超市,推了个最大号的购物车。 因为许南粥的目的只是买方便面,所以逛超市的行程主要是顾亭亦在安排。 他们先抵达调味品区域,顾亭亦站在货架前,非常仔细地比对各个品牌的酱油。 许南粥站在旁边等他,百无聊赖地把购物车推前推后。 十多秒后,她不耐烦地开口:“有那么难选么?随便拿一瓶就行了。” “味道和制作材料都不一样。”顾亭亦认真地说,“有的酱油偏甜,有的偏咸,还有的是蒜香味。有的酱油用大豆制成,有的用小麦……” “行了行了。”许南粥举手抗议,“和尚念经似的……我不催了,你慢慢选吧。” “嗯。”顾亭亦终于挑了一瓶老抽放进购物车,边走边说,“还得买一瓶蚝油,这次买大瓶,小瓶的不经用……唔,上次买的豆豉油不太香,这次我买一点豆豉回去自己做好了……还有,我想想……” “小漂亮。”许南粥忽然打断他。 顾亭亦扭头,“嗯?” “我请个保姆阿姨回家做饭怎么样?”许南粥说,“我捡你回来可不是为了让你做私厨的。” “……” “美人就该好好美着。”许南粥说话的语气像个渣男,“老计较这些柴米油盐的做什么?” “可这样才不那么容易被替代,不是么?”顾亭亦垂下眼,缓慢地说,“姐姐很容易找到一个既听话又好看的,但很难找到一个既听话又好看,还会给你做饭的。” “……” 许南粥停下脚步,拽住他问:“你还记仇呢?” “没有。” “答得这么快那肯定是记了。”许南粥叹口气,“你至于么?我就是觉得没必要让你跟着我熬夜,才用那种话威胁你,从来也没想过真要换个更听话的,我……” “粥粥?” 她的话被人突然截断,扭头一看,竟然是寇海。 “……” 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逛个超市也能撞上这瘟神。 许南粥拉着购物车就要走。 “哎——别走!”寇海一把抓住购物车另外一端,“粥粥,我不是故意要纠缠你……” 说着,他看了眼顾亭亦,才继续道:“粥粥,有些事情,咱们单独聊聊,行不行?” 许南粥松开购物车,仰头对顾亭亦道:“这个购物车脏了,咱们重新换一个。” 顾亭亦:“嗯。” “粥粥!”见他们打算弃车而去,寇海立即也抛弃了那辆购物车,语速飞快地说,“我之前和小轩有些误会,闹了点儿矛盾……我伤还没全好,本来是说过两天再去找你说清楚,没想到今天会恰巧遇上……” 他说“恰巧”,倒还真的不假。 许南粥买房的时候特地选了离公司比较近的房子,而这一片是企业聚集地,寇海回国以后就在这边工作,租房或买房也在附近,都是可以预见的事情。 而这附近比较大型的超市也就这么两三家,今天刚好周末,遇上的概率太大了。 听见他说“伤没全好”之类的话,许南粥回过头问:“小轩揍你了?” 寇海摸摸脸上两处明显的疤痕和肿块,点了点头。 沉默几秒,许南粥无所谓地说:“揍了就揍了,难不成我还得给你道歉?” “不是,就是……”寇海又看了顾亭亦一眼,含糊道,“我们之间有些误会,你能不能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跟你解释清楚……” 许南粥没理他,反倒向顾亭亦询问:“你说呢?” “嗯?” “我和前男友见面,是不是让你挺不高兴的?”许南粥问,“你要是不高兴,我肯定不见他。” “嗯。”顾亭亦立即说,“不高兴。” 许南粥一笑,面向寇海道:“听见了?我家美人不乐意我跟你见面。” “你……”寇海还记得之前在酒吧见过这个男人,不死心地问,“他……真是你男朋友?” “关你屁事。” 许南粥扯了扯顾亭亦,示意他赶紧走。 她是一秒都不想在这个地方多待,拉着顾亭亦转身就走。 顾亭亦则伸长手拽住购物车,被许南粥拖走的同时,他也将购物车拖走了。 过了好一会儿,许南粥才发现他还拖着购物车,不悦道:“去换个购物车吧。” “不至于。”顾亭亦淡淡道,“姐姐又何必这么在意他。” 他掀起眼睫,目光里含着说不出的意味:“难道姐姐对他余情未了?” “……啥?” “每次遇见他,姐姐反应都很大。”顾亭亦说,“如果只是觉得他恶心,以姐姐这样的性格,不会每次遇见都这么针锋相对。” “……” 顾亭亦用陈述的语气说:“姐姐放不下他。” “……呵。”许南粥冷笑一声,“我要是还惦记他,就让我这辈子穷死。” “……” 这次轮到顾亭亦无语了。 毕竟“穷死”这个诅咒对于许南粥而言真是最恶毒的诅咒了。 “我反应大,不是因为对他念念不忘,而是在气我自己。”许南粥深吸一口气,像是真的非常恼怒,“我是在后悔,枉我聪明一世,竟被这么个狗男人骗了,烦!” 顾亭亦:“……” “就算是被骗,好歹也得是你这种颜值水平。” 许南粥瞟他,“这样即便被骗了也不亏。” “……哦。” “算了,不提这个。”许南粥抬手揉他头发,“购物车不换就不换,走吧。” 顾亭亦又观察了好一阵,确定她一切如常,真的没将方才发生的小插曲放在心上。 随后他慢半拍地回忆起方才许南粥的各种行为。 ——她在哄自己开心。 顾亭亦侧首,从旁边光洁的金属货架表面看见自己影子。 他脸上带着几分不自觉的笑。 - 总算逛完超市,许南粥一到家便立刻拿出一袋方便面。 顾亭亦将买回来的食材分门别类地放好,回头发现许南粥面色严峻地盯着锅。 锅里装满了水,看起来似乎水还没开,但面饼已经被放下去了。 “我觉得不对。”许南粥自言自语地说。 “怎么了?”顾亭亦走过去。 “我觉得方便面好像快被泡烂了。”许南粥说,“但是水还没烧开。” 顾亭亦:“……” “为什么会有煮方便面这么逆天的吃法呢?”许南粥关掉水,严肃道,“事实证明,泡方便面才是正确的吃法。” “……” “我本来以为煮方便面会比较好吃,想先尝试一下来着,毕竟是请你吃饭。”许南粥说着摇了摇头,“废掉了,还是泡面吧。” “唔,所以……”顾亭亦问,“为什么不等水烧开了再下面条呢?” 许南粥猛地看向他,“?” “……把面捞起来吧。”顾亭亦好笑地叹气,“一会儿我做个炒面,还能救。” “厉害。”许南粥竖起大拇指。 “嗯。”顾亭亦一本正经地颔首道,“我肯定是比保姆阿姨厉害那么一丢丢的。” 许南粥:“……” 这小变态真的很记仇。 “更重要的是,保姆阿姨遇到这种情况,肯定就按你说的,直接把面条扔掉了。”顾亭亦缓缓道,“这可是姐姐亲手拆开,亲手放进锅里的面条。” “……” 顾亭亦:“没有谁能比我更贴心。” 第28章 小漂亮。 这小崽子越来越会卖乖了。 许南粥假装没有听见他自卖自夸的话, 将面条捞起来,重新给锅里加水。 这次她记着要先把水烧开,然后再放入面条。 顾亭亦全程在旁边指导, 最后许南粥终于做出一碗能入口的方便面。 还是很难吃,面煮得有点狠了, 因为她没听顾亭亦的话,总觉得面条还很硬, 固执地多煮了一分钟。 许南粥尝了一口, 觉得也还行, 不算黑暗料理,便把那碗推给顾亭亦, “喏,请你的。” 再要让她单独煮一碗, 可就不是这水平了。 顾亭亦看了下时间, 又瞟了下面碗,说道:“现在才十一点, 这个面不是完全由姐姐煮的。” “十一点和十二点有什么区别?”许南粥说,“你在旁边指导, 全程由我操作, 也算完全由我煮的。将就吃吧,别墨迹。” “……” 顾亭亦抿着唇不说话。 许南粥生怕再拖一会儿这面就更坨了,无意识软了声音:“你就饶了我吧……真不擅长这个。” 顾亭亦立刻破防,笑着说:“那行吧。” 他端起碗,认认真真将那碗面吃完, 连汤都没剩下。 许南粥感觉再不阻止他就要连碗一块儿嚼碎,连忙夺过碗筷,“也不用这么拼。” 她把碗放进洗碗机, 想了想,决定长痛不如短痛,于是说道:“我还欠你一顿饭,晚上……还是明天吧,明天请你,想吃什么?” 本来想着今天一块儿解决,又担心顾亭亦万一还想吃她做的,那一天吃两顿她做的东西,未免也太残忍,于是挪到明天。 然而这提议被顾亭亦拒绝了。 而且还不是直接拒绝。 听完许南粥的话,他便垂着眼问:“姐姐是不是已经厌烦我了?” 许南粥:“……嗯?” 顾亭亦:“想要早点斩断和我之间的一切联系。” “……”许南粥捏了下额角,改口道,“行,下个月再还你。你要是嫌下个月时间也太短,那就两年后还你。” “好。” 听见“两年”这个时间限定,顾亭亦明显开心起来。 他再一次看时间,估摸着说:“这会儿做午饭差不多,姐姐想吃什么?” “……” 刚刚才给人家吃了难吃至极的方便面,许南粥实在不好意思再让他给自己做饭。 “我点个外卖吧。”她随口道,“突然想吃灌汤包。” 顾亭亦本来还想像昨晚那样,趁着做饭的时候占点便宜,但又觉得自己的索取似乎有些频繁,担心被她嫌弃,忍了忍,点头答应:“那行吧。” - 许南粥度过了有史以来最颓废的一个周末,除了给顾亭亦煮泡面有些费心力之外,其余时间她基本就是瘫着等顾亭亦做饭,和被顾亭亦投喂两种状态。 两天内,许南粥看了七部电影,其中两部动作片,三部爱情片,和一部恐怖片,都是和顾亭亦一起待在客厅内看的。 除了工作赚钱,许南粥唯一能称得上爱好的大抵就是刷剧和看电影了,但她不太喜欢去电影院,因为电影院不自由。 她喜欢穿着宽松的睡衣,瘫在柔软的大沙发上,一边吃零食一边看电影。 在姑姑家的时候显然没有这样的条件,所以许南粥以前基本是在学校宿舍里满足自己的小小乐趣。 宿舍的床是上床下桌的规格,许南粥在床上安了遮光帘,每次看电影的时候就架起一张小桌子,将零食和电脑都放在上面,然后拉上遮光帘,营造一个私密的空间,舒舒服服地躺着看。 现在终于有大房子了,有专门用来看电影的家庭影院,有舒适柔软的沙发床,还有个给她做新鲜小零食的大厨。 大厨兼职电影陪看员,全程安静不喧哗,没有乱七八糟的问题,只有当许南粥想要讨论的时候他才给予回应。 如果是看爱情片,这位陪看员还可以提供牵手接吻拥抱等安慰服务,以免电影对单身狗造成严重伤害。 太棒了。 以前只想着买房就能赶紧独立,谁能想到她还会拥有这么一个小宝贝呢。 周末结束,再回到公司,许南粥的工作基本就是年度总结这类比较轻松的工作了。 临近放假的最后一天,公司在外面包了一家餐厅开年会,许南粥作为销售部经理之一,上要对各部门总监和总经理等人敬酒,下要接受自家下属和其他部门员工的敬酒,喝得头晕眼花,平常应酬都没这么惨。 她已经在尽量避免喝酒了,但年会真的没法逃。 如果她只是个小员工,不来也就不来了。坐到这位置,真就不来不行。 顾亭亦的咖啡店放假比许南粥还早一天,所以今天她提前就跟顾亭亦打了招呼,让他到点儿过来接。 否则她很可能还得再去第二轮,被灌得家都找不到。 其实咖啡店还在正常营业,过年也不会休假。许南粥问了咖啡店其他员工,都是需要轮班的,只有顾亭亦能放连续的年假。 有能力的人同时也会更有话语权,这话似乎在哪儿都适用。 和顾亭亦约定的时间是九点整,快到点儿的时候,许南粥强忍着醉意,提前去了一趟洗手间,想要将自己打理得整洁一点。 她在面对顾亭亦时总不愿意显得太狼狈,即便是在家懒着,她也会把自己收拾得整整齐齐。 倒也不是多么在意形象,只是觉得和这样的极品美人待在一块儿,太邋遢会显得很不和谐。 从洗手间出来,许南粥抬腕看表,好半天才费力地看清时间,刚好九点。 她正打算给顾亭亦打电话,对方的消息就发了过来。 是条语音。 真难得,顾亭亦以前基本不发语音的,今天应该是担心她醉得看不清字了吧? 许南粥点开语音,将手机凑近耳边。 顾亭亦的声音传出来:“姐姐,我在地下停车场,要上去接你吗?” 餐厅里全是同事,如果被他们看见,以后又得好一阵调侃。 许南粥懒得惹麻烦,一边给顾亭亦回消息说不用,一边摇摇晃晃地离开餐厅,走到电梯口。 这一层楼被公司整个包了下来,大部分员工还等着第二趴,不去第二趴的则早就提前离席了,因此等电梯的只有许南粥一个。 没多久,电梯抵达,许南粥抬眼看见里面还有个男人,脸和脖子全是红的,显然比她还醉。 如果是平常,许南粥肯定就等下一趟电梯了。 但今天她思维迟钝,进入电梯按下楼层才反应过来目前的情况。 还好那人倚靠在角落,埋着脑袋,似乎已经睡着了,并没注意到她。 许南粥强迫自己清醒些,一直分神注意着后面那人的动静。 好不容易抵达停车场,她迈出电梯,后面那人也跟了上来。 许南粥想要加快脚步,但腿脚都不听使唤。 一着急,她前脚跟碰后脚尖,差点儿摔倒,往前小跑了好几步才稳下来。 因为上午还临时出去见了个客户,许南粥大衣底下穿的是职业化的包臀短裙。 这种装扮在正常人眼中只会觉得她专业,但在有心人的眼中,便会带有一些别样的色彩。 尤其是她正有些醉酒。 于是刚刚站稳,许南粥就听见身后那男人嗤了一声,骂道:“骚货!” “……” 这可不能忍。 许南粥立刻转身,心想你我都是醉鬼,打起来指不定谁赢谁,脱了高跟鞋就要往上冲。 这会儿她脑子都是热的,忘了顾亭亦也在这停车场里,更忘了保持什么形象。 高跟鞋脱一只走不稳,她索性两只都脱掉,正打算扔出去,手腕突然被人握住。 “别脏手。” 许南粥还没能分清楚这话里的意思,只听见一声哀嚎,先前醉酒骂她的男人已经被踹出了三四米,倒在地上,痛苦地蜷了起来。 紧接着,她感到额头被温热又柔软的东西碰了碰,顾亭亦声音很轻地在她耳边说:“回家。” 她有些发愣地站在原地,手里还拎着高跟鞋,下一秒人就倒在了顾亭亦怀里。 抵达停车的地方,许南粥被放在车子引擎盖上,一双赤.裸的脚悬落下去。 “脚疼吗?” 顾亭亦蹲下来,握住她的脚踝。 “还行。”许南粥扔掉高跟鞋说,“头晕。” 顾亭亦侧首在她膝盖上吻了下,随后站起身,从车里拎出一双拖鞋,弯腰套在许南粥脚上。 他这一串动作过于自然,行云流水般,令许南粥很久之后才感觉到膝盖被吻过的地方有点儿酥麻。 套好拖鞋,顾亭亦将她放进副驾驶座,又给她揉了揉脚后跟,继而跑去捡起被她扔掉的高跟鞋。 一切做完,顾亭亦回到车里,给她系安全带。 许南粥已经很迷糊了,估计无论做什么她都不会知道。 顾亭亦垂眸看着她,停顿两秒,低声道:“果然骗我。” 他越想越气,忍不住自言自语—— “还说从来不醉,看这样子一定经常喝醉。” “以前也有别的男人来接你?” “如果有……” “他最好没动过歪心思。” - 回到家,许南粥稍微变得清醒了些。 她在车里睡了一阵,下车之后,不知道为什么,顾亭亦的动作有些粗鲁,抱她的时候勒得她很疼,便把她弄醒了。 进入家门,许南粥习惯性要换鞋,低头才发现自己本来就穿着拖鞋。 她扭头看向旁边的人,问道:“你帮我换的?” 顾亭亦没出声。 “挺贴心。”许南粥自顾自地说,“奖励。” 这一次顾亭亦接得很快,“奖励什么?” “不知道。”许南粥脱掉大衣扔在一边,抬手勾住他领口,眼波流转,“你想要什么?” 顾亭亦呼吸慢了一拍,面上却不动声色地勾起了唇:“你说呢?” “……嗯?” 许南粥目前的大脑无法处理这么复杂的信息,想了一会儿就觉得头晕,一脑袋栽进眼前人怀中。 “小漂亮。” 她搂住顾亭亦的腰,说话办事全凭本能欲.望:“给姐姐摸摸腹肌。” 顾亭亦:“……?” 第29章 我想和姐姐打个赌。 经过上次的教训, 顾亭亦这次没由着许南粥。 他拉下许南粥的手钳在她身后,面容正经而冷峻,沉默地把人抱起, 走到主卧的洗漱间,然后把她放在洗漱台前, 在牙刷上挤好牙膏,将牙膏手柄放在她手中。 许南粥愣了一会儿, 机械地刷起牙。 洗漱完, 顾亭亦把她抱到床上, 蹲下身说:“晚安。” “哦。” 顾亭亦:“晚安。” “……” 顾亭亦固执地看着她,跟一个醉鬼杠上了:“晚安。” “……”许南粥拉了拉被子, 说,“晚安。” “嗯。”顾亭亦起身, 刚准备走, 屁股被人踢了一下。 他回过头,看见许南粥把脚从被子里探了出来, 耀武扬威一般朝他摇晃。 “……” 顾亭亦想起方才给她洗脚的场景。 醉成这样,要指望她弯下腰洗脚是不可能的了, 顾亭亦便把她抱起来放在洗漱台上, 一只手握着花洒,一只手帮她搓脚。 因为经常穿高跟鞋,许南粥脚后跟有点儿薄薄的茧。 顾亭亦用拇指细细摩挲,想着什么时候帮她修理一下。又想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得到这种资格,情绪不是很好。 许南粥醉醺醺的, 没有他这么多心思,只觉得小腿悬空的感觉很舒服,不停晃悠腿, 湿漉漉的脚在顾亭亦腿上蹭来蹭去,蹭得他裤子一片湿。 谁能想到呢,逃过被摸的命运,还有这种事情在这儿等着。 强硬地将她的脚塞进被窝,然后用被子将她牢牢裹紧,顾亭亦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主卧,第不知道多少次地回自己浴室手动解决。 他有时候真想什么都不管,反正许南粥曾经说过不在意和他睡,而且她明显也不是对自己毫无感觉。 但还是不敢。 就算她亲口说“找个更乖的”这种话只是玩笑,但顾亭亦不敢赌。 万一她真去找个更乖的呢?那他这六年的白莲花修炼都白费功夫了。 - 第二天,许南粥睡到中午才起床。走出卧室,她看见顾亭亦正抱着笔记本电脑坐在沙发上,随口问:“干嘛呢?” 顾亭亦手指翻飞,噼里啪啦打着字,闻言只看了她一眼,没顾得上答话。 被他这么一看,许南粥才记起自己昨晚喝得烂醉,又仔细回忆了一下,觉得自己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 啧,是越来越不行了,上次还摸了腹肌,这次什么也没摸到。 她抬手顺了顺自己的头发,走到沙发上,懒洋洋地斜靠着,面朝顾亭亦,没什么情绪地盯着他,消散自己的起床气。 又过了一会儿,许南粥的起床气消散得差不多了,顾亭亦也打完那段话,回答道:“在写论文。” “嗯?现在才写?” “之前写了初稿,前两天才收到导师回复,现在是修改。” “唔……那你什么时候答辩?”许南粥随心所欲地提问,“什么时候正式入职?上次你跟奶奶说年后要去实习?” “嗯。”顾亭亦盯着电脑,一边思考这地方要换个什么公式看起来才更高级,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我们答辩早,一辩可能三四月份……唔,答辩完了就去实习……” “在哪儿?” “国贸附近……” “那不是离我很近?” “嗯。” 许南粥:“以后下班一起回家?” “……”顾亭亦终于抬起头看她。 “嗯?” 许南粥眉毛一挑,不觉得自己这话有什么不对,但也没有继续聊的欲望,转念又说:“我有点饿。” “饭菜都做好了,我去热热。” 顾亭亦说完却没有动作。 许南粥等了一会,将脚从拖鞋里拿出来踢踢他,催促道:“去啊。” 顾亭亦捏住她的脚踝。 许南粥:“?” 沉默片刻,顾亭亦突然起身,将她的脚勾到自己腰上,欺身压近她。 这要是刚才,许南粥就踹他了,但现在没有起床气,她只是很温和地摸了摸他的头。 “姐姐说一起回家。” 顾亭亦在她颈边蹭蹭,说话时声音很低。 “是啊。”许南粥想了想道,“但我要是加班的话就没法一起了,到时候你自己先回,走路,或者骑个共享单车。” “不加班的话,姐姐来接我吗?”顾亭亦问。 “可以。”许南粥说,“不过我其实不太喜欢开车,如果下班早,我们可以一起走路回来。” “然后路过超市,进去买一点晚餐要吃的食材。”顾亭亦补充。 “嗯。”许南粥赞成地点点头,“可以。” “买两杯奶茶。”顾亭亦说,“买一送一那种。” “……” 虽然感觉聊天朝一个不可控的方向发展了,但许南粥还是点了点头。 “天气热起来了,要重新买短袖的睡衣睡裤了。”顾亭亦说,“还有姐姐的睡裙。” “……嗯。” “我们……” 顾亭亦顿了顿,着重地咬出那个字:“家。” “我们家附近有一家煲汤的店。”他说,“这家店的乌鸡汤很好喝,但是价格很贵,双人套餐能便宜十块钱。” “……” “他们家还有会员区,在楼上,我从来没上去过。”顾亭亦喃喃道,“如果能经常和姐姐一起去,我们就办个会员,每次都不用排队,直接去楼上点餐。” “……” 许南粥听着他的描述,心里突然生出难以言喻的情绪。 ——原来她的生活可以这样悠闲舒适吗? 以前怎么……好像从来没有认真生活过。 她垂下眼,脸上露出不自知的温柔表情。 “还以为你是个喜欢泡夜店嗨歌蹦迪的小浪蹄子。”许南粥轻笑着说,“原来是向往这种生活。” 顾亭亦没直接回应她的话,只道:“姐姐说回家。” “嗯?” “你说一起回家,意思是,回你的家,也回我的家。” “这有什么毛病?”许南粥理所当然道,“你住在这儿,这儿当然就是你的家。” 顾亭亦立刻反问:“那姐姐以前也住你姑姑那里,你觉得那里是家吗?” “那不一样。”许南粥说,“那是我姑姑的家,他们是完整的一家三口,我是个外人,我……” “都一样。”顾亭亦打断她,“对我来说,是一样的。” 许南粥沉默下来。 “在姐姐认可我之前,”顾亭亦缓慢地说,“这里也是别人的家。” 许南粥:“……”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确实惹上了一个麻烦,不是能随便甩掉的那种麻烦。 ……并不令她感到厌烦的麻烦。 虽然在平时的生活和工作中许南粥经常和别人绕圈子,但她不太喜欢和顾亭亦绕圈子,于是她直白地点了出来:“你想让我承认什么?承认我和你是正儿八经的情侣关系?” 顾亭亦面色平静地说:“显而易见,我甚至并不满足于情侣关系。” 许南粥听出他的意思,皱眉道:“我暂时没考虑结婚。” “意思是可以考虑谈恋爱吗?”顾亭亦见缝插针地问。 “……”许南粥缓缓吸了口气,“暂时也没有。” 顾亭亦继续找她的漏洞:“也就是说过一段时间就可以。” “……你非要这么说,我也没什么好反驳的。”许南粥不在意道。 “行。”顾亭亦说,“那我再等等。” “嗯。” 许南粥点头,正想问能不能吃饭了,忽然感觉自己手腕被他抓住,“……怎么?” “姐姐昨晚喝醉了,说想要摸我的腹肌。”顾亭亦撩起自己的衣服下摆,引着她探进去,“我想着,姐姐喝醉之后肯定不记得这种感觉,不如等姐姐清醒的时候再感受一下。” 许南粥:“我昨晚没摸你。” “摸了。”顾亭亦满脸严肃,“看来姐姐真的断片了。” 许南粥立刻道:“不可能。” 顾亭亦幽怨地看着她。 许南粥被他看得差点儿投降,但仍然咬牙坚持,“绝不可能,我同事以前都说我喝醉以后非常清醒,也从没有断过片。” “每次喝醉的程度是不一样的。”顾亭亦说,“何况,你要是真的断片,又怎么知道自己没断片?同事说的也不一定是真话,你也只是道听途说。” “……不……” “姐姐是想逃避责任吗?”顾亭亦勾了下唇,“我也没有责怪什么。” “……” 许南粥说不出话了。 仔细想想,不管她有没有断片,好像都没什么关系。 不就是在清醒的时候摸摸他么。 摸呗,也不是没摸过,而且又不吃亏。 别说,上次喝醉了,还真是有点儿记不清那种触感了。 她闭上嘴,任由顾亭亦牵引着自己,甚至还忍不住主动用手指蹭了蹭。 “练得真不错啊……”许南粥赞叹道,“这还挺需要毅力的。” “讨人欢心的手段罢了。” 顾亭亦再一次重复之前的话,又说:“只要能讨到,它就没白练。” “……” 许南粥不知道说什么,轻轻啧了一声。 她脑子里的思绪已经跑远了,只顾着仔细体会指腹传来的那种感受。 以前还以为会很粗糙,没想到挺滑的。这应该和腹不腹肌的没啥关系,主要是皮肤好。 因为过于专注,许南粥没察觉到顾亭亦的呼吸逐渐加重。 他不动声色地侧了侧身,喉结滚动地干咽两下,尽力让声音平稳地说:“姐姐在喝醉酒的时候,其实也是保持了一部分理智的。” 许南粥心不在焉地“嗯” 了声。 顾亭亦继续道:“否则,姐姐不会只说想要摸腹肌。” “……”许南粥回神几分,好奇地问,“那我会说什么?” “你会说……”顾亭亦附在她耳边,低低道,“想要我。” “……” 虽然她没说话,但顾亭亦似乎对自己的猜测十分肯定,揶揄一般轻笑两声,炽热的气息裹进她耳蜗,直入心底,痒得难耐。 许南粥干脆承认:“是。但那又怎样?” “不怎样。”顾亭亦道,“如果下次还有这样的情况,请姐姐直说。” “然后呢?” 顾亭亦:“我没什么不能满足你的。” “是吗?”许南粥饶有兴致一般侧过头。 “在意的其实是你。”顾亭亦说,“你口口声声说不介意和我睡,但其实你很介意随便和人发生关系。” “……” 许南粥保持着镇定,“就算你说的都对,又怎样呢?” 顾亭亦:“我想和姐姐打个赌。” 第30章 一个灰度的人。 顾亭亦是个心思深沉的小狐狸精, 这一点许南粥早就看出来了。 然而明知他很可能是在给自己挖陷阱,她却仍然不由自主地顺着他的话问:“什么赌?” “姐姐下次喝醉酒,”顾亭亦缓缓道, “会说想要我。” “不可能。”许南粥摇头,“最多再说一次想摸你腹肌。” “姐姐不承认, ”顾亭亦一点儿也没因为她的反驳着急,“所以我说打赌。” 许南粥嗤笑:“行, 我赌了。赌注是什么?” “和我谈恋爱。”顾亭亦毫不犹豫道, “我想和姐姐谈恋爱, 正式关系,出门遇上熟人都要介绍我是你男朋友的那种正式。” 许南粥:“……” 妈的果然是个套! “我本来不想这么快, 是姐姐先说这里是我的家。人的欲望一旦被激发,就很难再重新摁下。”顾亭亦盯着她, “姐姐不敢赌吗?” “……” 虽然只是很简单的激将法, 但许南粥确实受不得激。 她从小就要强,打赌从来没输过。 这与谈判桌上不一样, 客户说的那些话都没激到她的点上,因为客户针对的往往是公司, 而她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小职工, 不会把自己带入罪恶的资本家身份里。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是,她不是特别害怕这个赌注带来的后果。 原先确实不想谈恋爱。 可是刚才顾亭亦描绘了一些场景,让她觉得如果谈恋爱的生活就是那样,也很不错。 反正又不是结婚,不合适就分手呗, 和现在的生活也没什么差别。 顾亭亦嘛,又不是寇海,不吃亏。 不过在这之前她还得考察一些东西。 “你说你没谈过恋爱?”许南粥问。 “嗯。”顾亭亦点头, 坦然道,“姐姐是我初恋。” “感情和身体不能等同。”许南粥问,“约过炮么?” “……没有。”顾亭亦无奈地笑了下,“身心干净,姐姐。” 许南粥不太信他,“趁着医院还没放假,明天跟我去做个体检。” “……” “去不去?” “去。” “行。”许南粥说,“我也会做的。” “我不怀疑……” “我说做就做。” 言罢,许南粥叹了口气,嘀咕道:“应该早点去做体检的,都接过吻了……唉,真是色令智昏。” 顾亭亦:“……” “还有你的学生证,我得看看。”许南粥说,“最好带我去你宿舍看看,或者让我去看你答辩。” 说完她又自我否定:“不行,答辩还得等好几个月,而且我不一定有空,还是看你宿舍吧——女生能进么?” “……能。” “嗯。”许南粥说,“正好你放寒假了,顺便去搬东西。” “好。” “别的就算了。”许南粥自言自语,“家庭因素是结婚才需要考虑的。” “……” - 距离春节已经没几天,虽然奶奶上次来说让许南粥不要回家,但她还是打算回去吃个年夜饭,否则让两个老人在家待着太寂寞。 这么一算,许南粥空余的时间就不多了。 因此,在决定要去顾亭亦学校看一看后,许南粥当即买了两个人的机票,明天去做体检,隔天就出发。 自从上大四以来,顾亭亦几乎没怎么待在学校,寝室里其实也没什么东西,这次去主要就是让许南粥查验一下他到底是不是清大的学生。 她倒不是在意顾亭亦的学历,而是在意他是否说谎。 如果这件事说了谎,那么其他的很多事情也可能说谎。她绝不会和一个满嘴谎话的人确立正式关系。 定好了机票,顾亭亦在寝室群给室友们发消息打报告,毕竟这次去宿舍的是个女生。 由于时间紧迫,许南粥定的是当天往返的机票,上午八点登机,十点多抵达目的地,辗转赶到清大时已经快十二点了。 大部分学生早已放寒假返乡,走在校园里只能遇见寥寥几人。 许南粥以前来清大参观过几次,当下并没什么再一次参观的心思,跟着顾亭亦直奔男生宿舍。 他寝室里有两个男生寒假不回家,但许南粥过去的时候,这两个男生都去食堂吃饭了。 顾亭亦的床铺已经被腾空,下边桌面上空空荡荡,手指一抹还能揩上一层灰,明显已经很久没人住过。 “看看你有什么东西要带走的,一并收拾好。”许南粥擦了擦他的椅子,施施然坐下,吩咐道,“下学期你也只有答辩的时候回来了吧,东西堆在这儿积灰。” 顾亭亦愣了愣,问道:“搬去哪儿?” “还能有哪儿?”许南粥理所当然道,“当然是搬去我那儿。你不是要在国贸实习?我那儿比较近。” “……” 顾亭亦沉默一会儿,低声说:“我所有东西都在这儿了。” “嗯?” 许南粥没明白他说这句话的意思。 她当然知道他所有东西都在这儿,因为之前他就说无家可归,全部身家只有几件换洗的衣服,而且还全都放在咖啡店,那么剩下那些自然是在学校。 不过思索片刻,许南粥就想清楚了。 因为顾亭亦很少提起自己的父母,所以她总是下意识把他的情况和自己等同。 但顾亭亦和她不一样,他的父母还好好地活着。即使父母经常生活在国外,但儿子在国内,他们肯定会在国内有一个固定的居所。 也就是说,顾亭亦有属于他自己的、从小到大生活的地方,那才是他真正的家。 即便要搬东西,大部分也应该是搬回他真正的家,而不是搬到她的房子里。 这像什么话呢?毕竟他们又没什么正当的关系。 许南粥正要开口,转念又想:他为什么说所有的东西都在学校? 就算父母对他的教育理念是放养,他的生活轨迹也应该有极大部分在家里,这是不可磨灭的,怎么会所有东西都在学校? 他不想回家。 ——许南粥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都在这儿也好。”她假装自己什么也没想,自然而平淡地说,“反正你毕业之后正式工作还是在国贸,全搬去我那里,一步到位。以后你要是有能力自己租房或者买房,想搬出去,随时都可以。” “……嗯。” 顾亭亦从柜子顶部取下一只空的行李箱,打开柜子,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这和之前在嘴上调侃不同,这是真的要把家搬到许南粥那里了。 他用“家”这个字给许南粥下套,没想到套子还没收紧,他的目标已经成功了一大半。 见他打开行李箱,许南粥将椅子拖到旁边坐,以免碍他的事。 顾亭亦行李并不多,除了衣服就是书籍,外加一些生活必备的用品。 从这些就能看出来,他的日子过得着实寡淡如水。 许南粥想起在酒吧时看见他弹吉他唱歌,又想起他熟练地调酒做咖啡,原本以为他是个娱乐生活丰富多彩的人,没想到他连吉他都没有一把。 那天演出时的那把骚蓝色吉他,自打从酒吧离开,她就再也没见过,也没看见他去酒吧唱歌。 “好歹曾经也是乐队主唱,”许南粥开口调侃,“怎么平常也不弹弹吉他练练手?” “我是主唱,不是吉他手。”顾亭亦解释道,“我对吉他只懂些皮毛,是组建乐队后从吉他手那里学的。平时我不在惠市,只有假期回去,学得断断续续,不很用心。” “那把骚蓝色吉他不是你的?” “不是。”顾亭亦摇头,“是借吉他手的。” “你学吉他,连把吉他都不买?”许南粥讶然道,“舍不得?” “……不是……”顾亭亦笑了笑,“只是觉得没必要,随便学学而已。又不能讨人欢心。” “就为了讨人欢心?”许南粥觉得不可思议,“那唱歌呢?” “唱歌也不能。”顾亭亦不在意地说,“所以我已经不唱了。” “……”想起自己曾经的猜测,许南粥忍不住唏嘘,“我以为你真是为了赚钱才兼职……你的套路真的挺多。” “这些工作赚不了几个钱。”顾亭亦笑笑,“脑力活才值钱。” 许南粥:“所以在咖啡店也不是为了赚钱。” 顾亭亦大大方方承认:“嗯。” “但是你依然在咖啡店工作。”许南粥说,“因为这项工作能讨人欢心。” “是啊。”顾亭亦弯了弯唇,“这是回报率最高的工作。” “……哦。” 顿了顿,许南粥说:“你真是挺难懂。” 这句话她以前也说过,但这次说这话的感受比上次更复杂。 她很早就知道,无论是乖巧的还是风流的,都不是真正的顾亭亦。 但她以为这个人至少应该是个精神世界非常饱满丰富的人。 即便他拮据到四处打工,拮据到租不起房,只有一两套换洗的衣服,但他内心应该是个浪漫的人。 原来不是。 从顾亭亦嘴里吐出来的意思,他去学做咖啡,学做饭,学吉他,都是为了取悦别人。 若能达到目的,便认真学,若不能,就随便学。 许南粥原本没把他这话放在心上,谁都会觉得这只是玩笑话。 但现在看来,这似乎都是真的。 从顾亭亦的宿舍中,许南粥无法看出他的任何喜好。这个人生活里好像只有按部就班的吃饭睡觉和学习。 来宿舍这事完全是许南粥的突击检查,顾亭亦再怎么扮演,也不可能连生活四年的寝室都提前布置,并且毫无异常痕迹——他们才只认识两个多月而已。 综合所有判断,许南粥必须承认,顾亭亦和她以前所猜测的模样完全不同。 他既不乖巧也不浪荡。 他是一个灰度的人。 一个……游离在世界之外的人。 这样一来,很多事情都能得到解释。 为什么会觉得他的人设如此割裂,酒吧里的骚包小妖精,咖啡店的乖巧男学生,都是他在努力模仿,却无论如何都模仿不到精髓的人设。 他的演技如此精湛,但当他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语言都在表达我好乖、我好浪荡的时候,他的眼睛却在表达着茫然与淡漠。 许南粥嘴上说他难懂,可这时候她已然明白,其实顾亭亦很好懂。 因为他并不怎么隐藏情绪,所说所做都出于真实欲.望——至少在她面前是这样。 说难懂,是因为她不知道为什么如此淡漠的顾亭亦会有欲.望。 为什么他要这样费尽心力讨人欢心? 谁的欢心这么精贵? 她的吗? 她何德何能。 “我不难懂。”顾亭亦平静地说,“姐姐问,我就会答。” 许南粥看着他,安静许久,叹息道:“我不问。” “为什么?” “我有点怕。”许南粥自嘲一笑,“我怕我承担不起你那些回答的重量。” - 收拾完东西,顾亭亦出了一身汗,打算洗个澡。 从浴室出来,他看见许南粥已经不在寝室了。 他的手机放在书桌上,锁屏显示微信有接收到消息。 点进去,消息是杨子轩发来的—— 【兄弟,今天家里大扫除,我在我床底下找到了你以前送我的那箱CD,他妈的现在看到还是很感动!】 【我那时候可太迷这个乐队了,天天在家放歌,逼得全家人跟我一起听,我姐一开始还说这乐队的歌挺好听,后来都烦得想砸我的CD机哈哈哈哈!】 【这CD超级难集!连我都懒得找!兄弟你真的……太让人感动了!】 【改天请你吃饭!】 顾亭亦盯着这几条消息,沉默地看了好几分钟,缓慢地打字回消息: 【你记错了,你以前跟我说的是,你姐姐特别迷这个乐队,是她带着你入坑的】 【也可能是我记错了】 【没事,随便买的,不必在意】 第31章 可能会发疯。 杨子轩这人说话一直不太靠谱, 常常带有吹牛的成分,少年时期尤其如此。 顾亭亦大概能猜到他那时候撒谎的心理。 因为在杨子轩眼中,表姐就是最牛逼的人, 又高冷又女神又学霸,能和她喜欢同一样东西, 好像显得自己都高级了几分。 所以每次杨子轩说自己的爱好时都会带上姐姐。 姐姐讨厌,那就是觉得一般;姐姐不厌烦, 那就是很喜欢;姐姐觉得还行, 那就是超级无敌喜欢;姐姐要是夸了一句挺不错, 那就是她着了迷。 想来杨子轩当初在家里放歌的时候许南粥很可能夸了一句,所以从他嘴里出来就成了姐姐对这个乐队入迷, 入迷到给别人卖安利,主动拉他入坑。 其实顾亭亦当初听杨子轩吹牛的时候就持怀疑态度, 因为许南粥和那个乐队的风格格格不入。 但他只能选择相信, 就连送礼物也只能间接地送给杨子轩。 那会儿还在上高二,顾亭亦仔细搜寻了有关那个乐队的各种消息, 知道他们曾经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在酒吧驻唱。 于是他开始混迹于全城各个酒吧,仔细观摩那些乐队成员, 学习他们的神态动作和穿着打扮。 顾亭亦的确想过要认真学习吉他, shake的吉他手就是他偶然在琴行遇见的。 彼时shake还没组建起来,这位吉他手只是琴行的一位培训老师。 因为只是初学,顾亭亦买了一把质量普通的吉他,报了这位吉他手的培训课,在他手下学习几个月后, 自己尝试着弹唱,被吉他手听见,夸他唱歌有天赋。 之后他们组建了shake乐队, 顾亭亦作为主唱,跟着乐队一起辗转各地,渐渐有了些名气。 闲暇的时候,顾亭亦就让吉他手教自己吉他,一直延续到大四。 也就是最近,某次坐火车的时候,吉他不小心摔坏了,正好当时和杨子轩在网上闲聊,听他吐槽说自家姐姐最近开始养生,酒也不喝了,夜也不熬了,整天端着杯枸杞茶,除了爱喝咖啡这事儿改不了,其他方面简直过得像个老大爷。 顾亭亦突然意识到许南粥已经二十六岁,或许早已不喜欢那种闹闹腾腾的地下乐队,所以他干脆退出了乐队。反正由于他经常不在惠市,乐队也早已有了另一个主唱。 谁知道呢,原来许南粥从未喜欢过什么乐队。 再之后,顾亭亦去咖啡店工作,揣摩“老年人”审美,觉得许南粥或许喜欢乖巧听话的那一类。 一开始许南粥确实经常调侃他,然而两个月后,她依然只是口头调侃,两人没有任何实质性进展,连个微信都没加。 顾亭亦正猜测着她或许并不喜欢这样的,恰巧听见她助理跟人聊天,说她人好,自己加班从来不会强迫助理也跟着一起加班,还说她晚上要去参加同学聚会,很可能会喝酒,但也没让助理加班去接。 于是当天晚上,顾亭亦就去酒吧守株待兔了。 能在酒吧遇见她虽然有些运气成分,但其实也不算完全偶然。 Shake驻唱的那家酒吧是惠市最著名的酒吧街里最大的酒吧,小团体聚会不一定,但大团体聚会百分之九十都会选择这家酒吧。 那天晚上,顾亭亦特意打扮得非常风骚,还借了吉他手中二时期定制的最花里胡哨的一把吉他。 连吉他手自己都耻于在公众面前展示这把吉他,顾亭亦却面不改色地抱着吉他完成了演出。 之后顾亭亦如愿以偿地被许南粥主动要微信,可当时还有个烦人的寇海在场,所以他不确定许南粥要他微信的目的。 看到寇海第一眼,顾亭亦就认出他是当年吃火锅遇见的那个人。 眼见许南粥对寇海的态度明显发生改变,顾亭亦猜到些什么,觉得嫉妒,却只能暗戳戳地做些小动作挑衅寇海。 原本他还打算循序渐进,寇海的出现让他没办法冷静,头脑一热,就跟着许南粥离开了酒吧。 他仍然摸不准许南粥的喜好,所以做事只能凭靠直觉,从她的每一个神态中揣测她此时的情绪,借此以不同的人设面貌来应对。 许南粥说他难懂,说他演技虽好,但人设矛盾,都是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要表达什么人设。 他越是努力地迎合她,越是无法找到自己的准确定位。 但他从来不在意。 即便演得失去自我,即便知道她喜欢的不是真正的自己,顾亭亦也不在乎。 若是能得到这个人,他愿意演一辈子。 只要耐心足够、时间足够,假的也能变成真的。 这是他这辈子唯一的执念,他愿意为此用尽手段。 回想过去这六年,顾亭亦实在不算容易。 自从当初在杨子轩家楼下惊鸿一瞥,他便对那个仙女似的人念念不忘。 有了许南粥表弟同学的这层身份,他却仿佛比别人更多困难。 因为顾亭亦一向沉默寡言,在人际交往中相当被动,所以不好意思主动提出去杨子轩家里玩,每次都是杨子轩邀请,他再假惺惺地拒绝两次,然后被杨子轩强迫地拖着走。 然而就这么寥寥几次去杨子轩家里的时候,他也不是次次都能遇见许南粥。 虽说许南粥平时住宿在学校,但他每次去杨子轩家里都是假期,而且是类似于国庆五一这样的长假,许南粥却总有各种原因不在家。 杨子轩说,除了寒暑假,许南粥平时很少回家里,就算寒暑假她也会去外面实习,只有早晚能看见人。 顾亭亦能第一次去他家就遇见许南粥,倒还真说得上有点儿缘分。 只是这缘分并非他所独有,因为那日去杨子轩家里的男同学没有十个也有八个。 于是顾亭亦猜测许南粥可能不太喜欢住在杨子轩家里。 他以为许南粥工作以后一定会立刻搬出去自己住。 所以,酒吧那晚,他跟着许南粥离开,听见她说还住在别人家,他便有些惊讶。 现在看来,许南粥是一定要买了房才能从杨子轩家中搬出来。 其中原因大抵是有爷爷奶奶的要求,或许也有她自己的性格缘故。 从买房一定要全款这件事情中,顾亭亦就看出来了,他表面强大的姐姐其实极其缺乏安全感。 倒也不是说买房不能全款,而是许南粥这个情况,如果贷款的话,她明显可以生活得更好。 她的工资很高,可以轻易负担房贷,首付也只需要消耗存款的一部分,不必抛出全部身家。 可她似乎很不愿意背负债务。 甚至就连年限较久的全款分期她也不愿意,五年的分期改成两年。 她把自己逼得很紧,人为地制造了一条鞭子,在后边不断地鞭笞她自己,让她无法停下脚步,非得要榨干自己全部精力不可。 好像一旦停下,就会永远停下。 顾亭亦一边觉得心疼,一边又为这样的许南粥所折服。 他从来不觉得有任何人能配得上许南粥,即便是他自己,他也从没想过配不配得上的问题。 他只是坚信自己一定会比任何人都更加令她愉悦。 六年前的第一次相遇,顾亭亦确实为之心折。 但他那时年纪小,后来愈加成熟,欣赏的角度也有变化。 然而随着时间流逝,从杨子轩那里了解到的许南粥,和后来他亲眼看见的许南粥,都只让他愈发爱慕。 年深日久,暗恋的情愫却没有丝毫减弱,每次听见她的名字都是一种折磨。 像在胸口剜刀,疼痛难堪,却又真挚炽热。 顾亭亦迷恋这种疼痛。 他喜欢这种真挚炽热的疼痛,让他切身体会到自己是鲜活的。 他在晦暗的泥泞中摸爬滚打太久,少年时期撞进眼中的绿意,是他生命中第一抹盎然明亮的色彩。 并非那棵树有多么特殊,而是在许南粥的映衬下,那棵树仿佛带上了滤镜,比其他的树都更加唯美,更加有生机。 二十岁的许南粥有漠然而冷寂的眼眸,她莹白的长裙如同孤寒的冬雪。 顾亭亦的内心第一次那样剧烈地跳动。 他第一次从行尸走肉的状态中脱离,涌现出想要存活于世的意志。 许南粥为他带来的并非仅仅是看见色彩的能力,还有企图成为那种色彩的欲.望。 天气寒冷才能体现出温暖,太阳炎烈才能体现出凉爽。 存活意志寡淡,才能反衬出生机盎然。 顾亭亦第一眼就知道,许南粥和他一样。 他们都在拼命地、努力地创造更好的生活,但如果下一刻就失去生活的权利,好像也完全没有关系。 可是这么美好的人,怎么能和他一样? 所以,他想要成为她窗口的那抹绿意,做枝头上冒出的新芽。 在她白雪皑皑的冬天里,开绚丽浓艳的花。 - 收好手机,顾亭亦推开寝室门,看见许南粥就站在门口。 和她面对面站着的,还有他两位室友。 他们似乎刚刚结束聊天,听见动静,齐齐扭头看他。 猜到他们很可能在聊自己,顾亭亦神色如常地问:“怎么站在外面?” “打听你。”许南粥也没绕弯子,直白地说,“当然不能让你听见。” 顾亭亦:“那姐姐打听清楚了吗?” “差不多。” 许南粥一点头,轻轻推开他,进入寝室,再次懒洋洋地瘫在他椅子里,笔直修长的双腿交错舒展,腰肢与胯骨之间勾勒出曼妙婀娜的曲线。 她似乎不知道自己多美,总是在不经意间展露出极其性感的魅力。 刚刚还是高冷疏离的女神姐姐,转眼就变得风情万种,两个室友看得眼睛都直了。 “草!”其中一个室友压低声音向顾亭亦询问,“你怎么从来没跟我们说过你还有个这么极品的表姐?!” “……” 顾亭亦转头看向他,“她说是我表姐?” “啊?不是吗?”室友愣了下,连忙道,“她说她是奉你爸妈的命令,专门过来查你有没有认真学习的,我可全说的好话啊!” “嗯。”顾亭亦点头,“谢了。” “不谢不谢。” 说着,室友朝他挤眼睛,谄媚地笑道:“你表姐有男朋友了吗?没有的话介绍一下?” “有。” 顾亭亦刻意说得很大声,引得许南粥朝他看了过来。 他目光紧锁在许南粥脸上,勾着唇说:“她男朋友嫉妒心很强,凶狠又小气,你们不要盯着她看。” “否则……”顾亭亦缓缓道,“那男人可能会发疯。” 正目不转睛地打量着许南粥的另一个室友:“……” 第32章 姐姐好喜欢我。 对于顾亭亦的“造谣”, 许南粥并不打算澄清,直接转开话题道:“咱们晚上的飞机,下午还有点时间, 要请你两位室友一起吃个晚饭么?” 她当着顾亭亦两个室友的面这样问,其实就是决定了要请。 因为刚才在寝室外没聊几句, 她还想了解更多有关顾亭亦的信息,想知道他和他认识的熟人之间究竟如何相处。 顾亭亦觉得她请自己室友吃饭莫名有点儿情侣公开之后请朋友吃饭的意思, 立即点头答应:“就在学校附近吃吧, 下午我带姐姐在学校逛逛。” 两个室友则认为这是“家长”来学校“视察”后顺便请自家小孩儿的室友吃饭, 原本没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只是许南粥长得实在太漂亮, 主动提出要请他们吃饭,搞得两个人都相当受宠若惊, 连说了好几遍谢谢。 顾亭亦把收拾好的箱子立在角落, 打算一会儿再回来取。 随后他从架子上取下许南粥的大衣,给她披在身上——先前走路走得热, 一进寝室许南粥就把外套脱了。 “外面风大。”顾亭亦攥紧大衣两边,目光深入她眼底, 意有所指地说, “姐姐当心着凉。” 然而许南粥却像是故意似的,从椅子上站起了身。 大衣顺着她的肩膀滑落,她回身用一只手指勾住衣领,“还热着呢,一会儿再穿。” 说完, 她就那么用一根手指将大衣提起来,递进顾亭亦怀里,看他时眸光里带着揶揄的笑意。 明明完全没挨到, 顾亭亦却觉得她那根手指是在自己心上搔痒。 他沉默地接过外套挂在自己臂弯,面无表情地朝两个室友点头示意,跟在许南粥身后离开寝室。 刚关上寝室门,他立刻展开大衣,从后边将许南粥完全裹住。 “嗯?”许南粥微微侧首。 顾亭亦上前半步,高大的身躯覆上来,隔着两个人的外套,他的胸膛与许南粥的脊背严密相贴。 “姐姐故意捉弄我。” 顾亭亦的声音又低又沉,混着热气贴在许南粥耳边,令人下意识想要瑟缩。 但她却毫无瑟缩的迹象,反倒更加放松地往后靠了靠,脸转向他,嘴唇几乎挨着他下颌。 “我就是好奇,”她轻笑着说,“你要怎么发疯?” 放假期间,宿舍楼里一片空荡,走廊更是寂静无声。 然而不远处就是楼梯口,只要有人上楼,他们就会被人看见。更别说身后就是寝室门,两个室友也随时有可能出门。 许南粥心跳得很快,只是表面维持镇定。 而更应该担心被人撞见的顾亭亦却全不在乎,满心满眼都只有怀里的人。 他喉结滚动好几下,才发出低哑的声音:“想挖掉他们的眼睛。” 上一次去接醉酒的许南粥,看见她穿裸背的长裙,顾亭亦就已经濒临疯狂了——那时候他们的关系还不如现在这般。 顾亭亦原本以为,这是因为得不到,所以他才会产生强烈的占有欲。 可是眼下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变得越来越亲密,他的占有欲却如同疯长的荆棘,将他的心脏绕得密不透风,愈刺愈深。 “这是挺疯的。”许南粥笑着说,“你可别吓我。” “有些事情只是想想,比如刚刚说的,我绝不会真的那么做。”顾亭亦说,“毕竟情绪无法消除,只能用理智控制自己的行为。” “哦,那还行。”许南粥点点头道,“不过听你这意思,你还有既敢想,也敢做的事情?” “是啊。”顾亭亦笑起来。 “嗯?”许南粥好奇地再次仰了下头,嘴唇从他下颌线擦过,“是什么?” 顾亭亦没立即答话。 他松开一只手,用另一只手揽住许南粥的腰,微微使力向后,再一旋身,将许南粥牢牢摁在了旁边的墙上。 这动作十分突然,许南粥还没反应过来,脑袋轻轻在墙面上磕了下,刚要抬头,顾亭亦已经压了下来,精致的一张脸迅速放大,与她鼻尖相触,嘴唇只有咫尺。 “……” 许南粥下意识地剧烈喘息,垂下眼,看见他只有一用手就完全控制了自己,让她动弹不得。 那手宽大有力,一掌就能牢牢把住她的腰。 “姐姐撩我,我就会上钩。”顾亭亦的拇指微微用力,将她贴身的毛衣掐出一个小窝,“所以,比起教训他们,我更想……” 他声音放得很轻,语气像是安抚,眼睛里却满是欲念。 “把姐姐按在这里接吻。” “……” 许南粥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被夺走了全部呼吸。 她其实没什么经验,对于接吻的全部认知都来源于顾亭亦。 以往几次,他都是极温柔的,头一次这么强势且霸道。 下唇被人发狠地咬住,口红全没了,唇却被浸出的血迹染得更红。 “……痛……” 许南粥拽住顾亭亦的衣领,想要推开他,却被他抓住破开齿关的机会长驱直入。 她感觉自己难以喘息,想要抬腿踢他,又被他轻易地用膝盖抵住,一时气闷,衔住他的舌尖用力咬了下。 血腥味遍布口腔,顾亭亦依然没有退出的意思。 许南粥第一次后悔捉弄他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恶劣,明知这是个小疯子,还总是忍不住地要去撩拨他。越是看见他失控,她心里就越高兴。 只能说她自己可能也病得不轻。 但许南粥从不认输,既然推不开,那就把他抱紧。 她抬手勾住顾亭亦的脖子,一边将自己送上去,一边临时抱佛脚地学习在深吻的情况下换气。 察觉到她的示弱,顾亭亦的手挪到她腰后,动作终于变得轻柔起来。 许南粥顺毛似的摸了摸他脑后的头发,觉得自己暂时把这小疯子安抚好了,正要松口气,蓦地看见楼梯口转过来一个人。 这人明显认识顾亭亦,看见他就立刻停了下来,嘴巴一开一合,震惊地愣了半晌,才发出声音:“顾亭亦……你、你……” 顾亭亦动作一顿,终于舍得离开她。 “……” 许南粥羞愧地转开脸,额头抵在他颈窝里装死。 顾亭亦却相当淡淡定,还有工夫擦拭她嘴唇上残留的液体。 那人没得到回复,忍不住再次开口:“你们这是……” 顾亭亦面无表情地看过去,眼神里满是烦躁:“滚。” “……” 那人立即捂住嘴,埋着脑袋往寝室走。 许南粥没想到顾亭亦这么不给面子,扯了扯他胸前的衣服,小声教训:“你那么凶做什么!” 顾亭亦嗤笑着哼了声:“一个懂得礼貌的人,在撞见别人接吻的时候,应该假装视而不见,而不是特意跑来打断。” 他说话的声音不小,显然是要故意说给那个人听,而那人听见之后脚步也明显加快了。 没多久,走廊传来清脆的关门声,之后再次陷入沉寂。 “……” 沉默片刻,许南粥问:“尴尬吗?” “不。”顾亭亦淡淡道,“我的确不太喜欢别人看见你被我亲吻时的模样,但我不介意让全世界看见我亲吻你时的模样。” “……” 许南粥理了一会儿才听懂他的意思,下意识想调侃两句,想到方才遭遇,又将那话咽了回去,只幽幽地叹出一口气。 顾亭亦垂眸看着她,瞧见她唇角被自己咬破的地方,愧疚地说:“把姐姐弄疼了。” 许南粥翻了个白眼,“你知道就好。” 顾亭亦又看了看自己的手,刚刚他用拇指替许南粥擦过嘴唇,现在指腹还是湿润的,带着点儿微微的粉,分不清是她的口红颜色还是血的颜色。 凝视两秒,他将拇指抵在唇边,探出舌尖舔了下。 许南粥:“……你干嘛?” 顾亭亦笑了下,喃喃地说:“甜的。” “……” “姐姐的味道。” 他将指腹剩余的湿润擦在自己唇上,又俯首下来,似乎想要吻她。 “……别……”许南粥拦住他的脸,“我舌头都痛了……” “听说唾液有助于伤口愈合。”顾亭亦不由分说地凑近,“我帮姐姐舔一下。” 许南粥脱口道:“你舌头也被我咬破了。” “那正好。”顾亭亦笑得眼睛微眯,“姐姐也帮我舔一下。” “……你这叫咎由自取,自己想办法。” 许南粥没让他舔自己的伤口,也并不打算帮他舔伤口。 她还为刚刚那事儿生气呢。 “走了。” 大衣还被她压在墙上,要掉不掉的。 许南粥穿好外套,看都懒得看顾亭亦一眼,径直往楼下走。 顾亭亦连忙跟上,讷讷地说:“姐姐生我气了。” “不然呢?”许南粥冷笑,“我当你要发什么疯,原来是不敢欺负别人,只敢欺负我。” “不是不敢欺负别人。”顾亭亦说,“只是欺负别人的时候控制不好轻重,万一下手重了,姐姐后半辈子就只能去监狱探视我了。” “欺负我能控制轻重?”许南粥指了指自己的嘴唇,“你属狗的吗?” “因为太喜欢了。”顾亭亦心疼地说,“再也不会了。” “哦。”许南粥哼声道,“喜欢得想吃了我是吧。” “是啊。” “……” “但是吃掉了就没有了。”顾亭亦轻笑着说,“所以只想好好捧在手心里,时不时就舔一下。” “……”许南粥像看智障一样瞟他一眼,“顾亭亦,你是真有病。” “我是有病。”顾亭亦说,“姐姐不是早就知道吗。” “对,我早就知道。”许南粥恨恨地说,“所以我也有病。” “姐姐不就喜欢这样的。” “呸。” 顾亭亦看着她,不知为何突然发出一声低笑:“姐姐好喜欢我。” 他攥紧她的手腕,呢喃着重复:“姐姐好喜欢我。” 第33章 我喜欢许南粥。 许南粥挣开了顾亭亦的手, 略带讽刺地弯了下唇,似乎不屑于回应他的话。 然而顾亭亦却并不因此而感到沮丧。 他愈发喜悦了。 这件事他也是刚刚才发现的。 ——许南粥总说他是个演员,原来她演技才更加精湛, 因为她不仅骗别人,也骗她自己。 他早该发现的。 许南粥怎么会是个风流的人呢?她明明古板又传统。 从第一眼看见她的时候顾亭亦就该知道, 这个人一定从小到大都没有叛逆过。 许南粥在她最该叛逆的年纪失去了父母,被爷爷和奶奶抚养长大。 老人年纪都大了, 不仅很多事情都没办法帮助她, 甚至还得仰赖她的帮助。 她从来没有少年时期, 从父母去世的那一天开始,她就成为一个需要肩负责任的大人。 她几乎不和同龄人一起玩耍, 日常生活中接触更多的都是长辈,耳濡目染之下, 她的思想也更接近老一辈的人。 老一辈的人都很保守, 不谈恋爱怎么能接吻?不结婚怎么能上床? 对于许南粥而言,这些都是叛逆的、逾矩的行为, 所以她的表现总是那么别扭。 她的大胆永远只在嘴上,伪装的泡沫一戳就破。 她自欺欺人地装作不在乎, 却像普通情侣一样和他发展, 认识两个月才愿意接近他,牵过手才会和他接吻。 嘴上说着不在乎上床,却又在情浓之时警告他不要过界。 这样的许南粥,怎么会愿意吻一个不喜欢的人?怎么会允许这个男人和她共同居住在一个屋檐下? 她分明喜欢他。 喜欢到纵容他在人来人往的楼道里接吻,喜欢到被他疯狂地咬破嘴皮也不生气。 明明紧张到身体僵硬, 羞涩到将脸埋进他怀里,却依然会主动拥吻他,温柔地安抚他的焦躁。 顾亭亦总算意识到, 她其实在认真考虑和他谈恋爱这件事,只是过分慎重,像一个严谨的工程师,一定要把图纸上每一处微小的数据都测量得极其精准,才敢迈出下一步。 上一个让她恋爱的男人追了她四年,而他只用了两个多月。 顾亭亦脑中涌现出这个念头,还没来得及喜悦,便被铺天盖地的嫉妒浇了满头。 ——她一定也认真考虑过和寇海度过余生。 考虑过要在什么样的情境下和那个男人接吻,甚至更进一步…… 一想到这里,顾亭亦嫉妒得眼睛发红。 其实他们的第一次接吻,许南粥也是做过准备的。 那是他们正式搬入新房子里的第一天,她特地洗了澡,特地坐在沙发上等他,特地不穿拖鞋来勾引他…… 她从来没有把和他接吻这件事当成一件随意的事情。 她总是恶劣地捉弄他,喜欢看他失控的模样,因为这种时候顾亭亦对她的爱意最为明显。 她只是…… 不相信他有那么爱她。 顾亭亦从来没有认真地跟她表白,害怕给她增添负担。因为许南粥表现出来的模样就是不想承担责任的模样,所以他也不敢用情感来束缚她。 他愿意做一个不需要感情的工具人,只要能让她觉得轻松舒适。 但是工具人终究会被替代。 顾亭亦不想被替代。 如果有机会转为更加正当且长久的关系,他当然要趁机而入。 - 冬日午后的阳光有些醉人,许南粥走到楼下时停步望了望,一只手挡在眼帘上方,露出微微沉迷的神情,像只餍足的猫。 顾亭亦站在她身侧,看见她脸上还有接吻后未消散的红晕,轻声说:“可以买个懒人沙发放在阳台上。” 家里装修确实美观又大气,但是为了美观而舍弃了一点儿人性化的舒适。 “嗯。”许南粥懒洋洋哼了一声,随口道,“你帮我挑一个吧,回头把链接发我。” “好。” 顾亭亦脑子里已经想象到抱着她躺在沙发里睡午觉的画面了,心道一定要买个大一点的沙发。 两人慢悠悠地在校园里闲逛,天南地北地聊着天。 许南粥想到哪儿说哪儿,很多时候上一个话题还没结束,就又开始了新的话题。 神奇的是顾亭亦总能跟上她的节奏,从不为上一个话题感到纠结。 因为之前来清大逛过,许南粥原本没想着要再逛一次。 她在买机票时留足了时间,主要是考虑到顾亭亦需要收拾东西,没想到他东西那么少,下午就闲了出来。 顾亭亦主动提出带她逛,她随口答应,还以为会很无聊。 然而顾亭亦就像个称职的导游,一路给她介绍每栋楼每条路背后的故事,听着还蛮有趣。 “我以前梦想考这所大学,后来没考上,一直都挺遗憾。”许南粥感慨道,“听你这么挨着给我讲一遍,感觉好像真的在这儿生活了四年,突然就不那么遗憾了。” “以后姐姐如果再有想做而不能做的事,都可以这样。”顾亭亦说,“我会认真地帮姐姐做一遍,然后讲给你听。” “……” 许南粥看向他。 “我想要的报酬也很简单。”顾亭亦笑了笑,“姐姐都知道的。” “你今天话挺多。” 许南粥抬腕看了看表,转开话题:“五点多了,给你室友打个电话?” “嗯。”顾亭亦从善如流地应道,“我给他们发消息。姐姐想吃什么?” “随便,你决定。” 顾亭亦点点头,给室友发了个消息,然后带许南粥提前去餐厅占位。 “我室友的口味都偏重,姐姐口味清淡,这里比较容易满足每个人。” 他们去的是一家中餐厅,顾亭亦一边点菜一边解释。 “你怎么知道我口味清淡?”许南粥撑着下巴问。 顾亭亦笑笑:“猜的。” 许南粥怀疑地看他一会儿,待侍应生拿着菜单离开,她忽然开口:“其实之前我就想问了,咱们以前是不是认识?” 顾亭亦平静地反问:“为什么这么觉得?” “我不太相信一见钟情,我是说短时间内对另一个人产生很深的感情。”许南粥道,“我认为我们认识的时间不算长。” 顾亭亦:“挺长的。” “两个多月,怎么能算长?” 顿了顿,许南粥继续道:“我之前觉得你是个海王,这样就能解释你为什么那么容易答应我,还表现得对我一往情深的样子。但你说你全部都是第一次。” 顾亭亦勾着唇:“姐姐相信我的话?” “原本不信。但是中午和你室友聊天,他们说你从不谈恋爱,对待女生很高冷,甚至有人怀疑你是gay。”许南粥扬了扬眉毛,“当然,如果你提前跟室友串好了口供,那当我没说。” “我不是gay。” 顾亭亦微微皱眉,首先否定了这个荒唐的猜测。 看起来他似乎对这种说法有些反感。 当了这么多年销售,许南粥对自己看人的本事还是足够自信的,当下也将这种猜测pass掉,颔首道:“这么一来,我只能猜测你很早之前就见过我,并且暗恋我很久了。” 顾亭亦垂眸一笑:“虽然姐姐不信,但我得说,我确实对姐姐一见钟情。” “呵。” 许南粥冷笑了一声。 顾亭亦补充道:“我也确实暗恋姐姐很久了。” 许南粥面上终于露出点儿饶有兴味的表情,“比两个月更久?” 顾亭亦点头,“比这要久得多。” “所以你的意思是……”许南粥立刻反应过来,“你在很多年前对我一见钟情。” 顾亭亦并不撒谎,坦然道:“对。” “……你现在也才二十出头……”许南粥既觉得荒唐,又觉得怀疑,“很多年前——你多少岁?” “这对我来说也是难以启齿的事情。”顾亭亦难得不敢看她,“我为自己年少的肖想向姐姐道歉。” “……不……倒是我比较有罪恶感。” 虽然早就知道他比自己小很多,但许南粥从来没有认真思考年龄的问题。 或者说,她一直在尽量避免去思考年龄的问题。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潜意识避免这个问题,她只知道自己并不想背上太多压力。好像一旦想明白了,她就没办法继续和他保持这样的关系了。 和顾亭亦在一起的时候,她只想享受和他在一起的愉悦。 可是今天毫无防备地谈到年龄这个话题了。 许南粥突然有些不安。 “算了……也没多大点事……那都是你的想法,我又管不了。”她不知是在安慰顾亭亦还是自我安慰,视线飘忽着,没落在他身上,“就这样吧……你也没什么好道歉的。” “……嗯。” 顾亭亦看她片刻,也微微垂下了眼睫。 他是真心想要道歉的。 因为年少时的他思想也并不怎么纯洁。 幼时的经历,令顾亭亦对性别方面的概念十分模糊。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他第一次梦遗也特别晚。 初中时上生理课,老师说正常情况下男孩初次梦遗的年龄会在十一、二岁左右。 下课之后,男生们上厕所都在讨论这件事,顾亭亦默默听着,发现好像只有自己没有梦遗过。 不过这时年龄还小,他只觉得那些男生特别恶心,并且为自己没经历过这事而感到骄傲。 直到上了高中,顾亭亦开始住宿,晚上经常听见男生们聊天,才知道原来大家都在十二岁左右就经历过那件事,之后自发学会用手,并且需要经常纾解。 而他此时在这方面的认知还属于一片空白的状态。 他以为自己是不正常的,也从来不敢参与男生们的聊天。 直到看见许南粥。 那是他第一次真正意识到自己的性别。 当天晚上,顾亭亦经历了初次梦遗,梦里全是许南粥。 为此,他甚至有一两周的时间不敢跟杨子轩说话。每次看见杨子轩,就想起许南粥,想起自己亵渎般的梦。 明明理智上觉得自己可耻,情感上却难以自制地感到兴奋。 “我不喜欢男人,也不喜欢女人。” 顾亭亦一边回想,一边低低呢喃道:“我喜欢许南粥。” 第34章 她有一个荒唐的猜测。 由于涉及到年龄问题, 许南粥没有心思继续深入探查顾亭亦以前到底有没有见过自己。 至于他自言自语的那些话,她不知作何回应,也只好假装没听见。 点完菜没多久, 顾亭亦的两位室友也都到了。 互相打过招呼后,两位室友坐下来, 都有些沉默。 可能是因为顾亭亦先前说许南粥有个疯子男朋友,两位室友似乎不知道怎么和许南粥正常交流, 显得很是拘谨。 许南粥只好率先打破沉默:“你们要不看看菜单?刚才的菜都是顾亭亦点的, 不知道合不合你们的口味。” “合!”两个室友看也不看菜单, 当即点头,“肯定合适, 以前都是他点菜。他这个人很细致的,一直记得每个人的口味。” 许南粥:“……” 这人设真不符合她认知中的顾亭亦。 提及双方都熟悉的人, 两个室友终于自在了一些, 开始讲述顾亭亦的大学生活,从他一天洗两次澡说到他担任社团社长和学生会干部, 再说到表白墙上关于他的光辉事迹。 聊到兴处,几个人干脆掏出手机, 翻看以前的表白墙内容。 顾亭亦刚进校就被发到了表白墙上, 因为表白墙同时还接受匿名表白,所以顾亭亦的名字后来也有多次出现。 每次有他时,底下的评论都很丰富。 许南粥翻到最近的那次,是一个女生跟顾亭亦表白,而且最后还留了名字。 下面评论很多: 【第不知道多少次看见表白顾亭亦的, 一看名字果然是学妹,老学姐都知道顾亭亦撬不动的】 【呜呜呜他马上就要毕业了,再不表白没机会了啊】 【顾亭亦对给他表白的女生真的好高冷哦, 我有时候都要怀疑他是不是gay】 【明显不是gay,他对男生更高冷】 【卧槽楼上暴露了什么?!还有男的给他表白?!】 【男女通吃的脸好吧,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难道是无性恋?】 【人家就不想谈恋爱呗】 【怎么会有人这么清心寡欲啊!二十多岁的大男人!他是不是不行!白瞎了那张脸!】 【人家就不能用手?就不能买个飞机杯?就不能约.炮?】 【顾亭亦上哪个软件找炮.友啊?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看看软件开发得好不好】 【顾亭亦上哪个软件找炮.友啊?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研究一下网络时代的人际关系】 【顾亭亦上哪个软件找炮.友啊?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做个交友软件测评】 …… 一连串整齐的队列下面,突然出现了不和谐的一条回复,是表白那个女生发在底下的评论: 【给墙墙发完消息之后,我去找顾亭亦当面表了一次白,他说已经有喜欢的人了,还有想表白的姐妹都放弃吧[大哭.jpg]】 【艹!我说呢!果然!上大学之后遇到的帅哥不是gay就是有对象了!】 【看这描述,应该是暗恋吧?还没追到呢】 【我屮艸芔茻!为什么连顾亭亦这种极品也会追不到女朋友!对方是仙女吗连顾亭亦都看不上!】 【啊,平衡了。我卑微地喜欢的人也在卑微地喜欢着别人】 【楼上,难道不是更心酸了?】 【好想知道顾亭亦未来女朋友长啥样,太嫉妒了吧呜呜呜……】 …… 看完评论,许南粥确定顾亭亦的确是在咖啡店工作以前就认识自己了。 除非他之前说的暗恋对象不是她,或者他是故意骗那女孩儿的。 但许南粥直觉认为这种可能性很小。 因为先前就已经讨论过这个问题,而且当下还有别人在,所以许南粥没有多说,波澜不惊地将评论扫完,关注了表白墙的公众号,打算在飞机上慢慢看。 两个室友看见许南粥似乎对表白墙不是很感兴趣,继续做报告似的给她描述顾亭亦的大学生活。 虽然他们都只挑好话说,可能不尽真实,但许南粥仍然能够从他们的口中依稀窥见大学里的顾亭亦。 他情商很高,对每个人都非常温和,所以人缘非常好。 除了学习上努力用功之外,顾亭亦在参加社团学生活动这一方面也十分积极,而且还会用闲暇时间打工赚取生活费,整个大学过得极其充实。 吃完饭,许南粥和顾亭亦取了行李赶往机场,坐在车上,她回想顾亭亦两个室友的描述,不由得疑惑地说:“你的大学过得和我想象中完全不一样……感觉……不像任何一个你。” 没等顾亭亦答话,她又感慨道:“倒是我,如果真考上了清大,或许会像他们描述的那样去生活。” “嗯。”顾亭亦点头,“姐姐就是这样积极向上,努力又强大的人。” “……” 许南粥扭头看向他。 “这世上多少人庸庸碌碌,需要被别人催赶,需要仰赖别人的力量才能成活。”顾亭亦与她对视,缓缓地说,“但姐姐走到今天的地位全凭自己,没有倚靠任何人。” “……” 许南粥不知想到什么,呼吸变得急促,“你、你是不是……” 顾亭亦笑着歪了下头,“嗯?” “……” 许南粥抿紧唇,将到口的话咽了回去,转首看向车窗外。 她有一个荒唐的猜测。 顾亭亦的室友说他人缘好,说他为人温和,但今天在走廊上,他对待那位同学的态度实在算得上恶劣。 哪个才是真的他? 许南粥不觉得室友会在这方面撒谎,因为今天他们当着顾亭亦的面抖了他很多小秘密,连洗澡这种私密的事都没避讳。 如果不是因为顾亭亦平时对他们态度温和,他们提起这些内容时绝不会那么自然。 可是顾亭亦今天的表现又实在和他们塑造出来的不符。 除了走廊事件以外,顾亭亦今天在饭桌上也不太热情,全程几乎没和室友说过话。叫外人来看,人家可能会觉得许南粥和他室友的关系更亲密。 那是为什么? 因为顾亭亦以前都是装的,而他认为今天可以不用继续假装了? 还是因为他今天是装的? 如果是后者,许南粥实在想不通他的用意。 如果是前者,那么又回到了那个问题。 ——顾亭亦究竟是什么时候认识她的?又是什么时候喜欢她的? 许南粥拼命回忆,电光火石间好像抓到点什么,却又稍纵即逝。 她回头看向顾亭亦,企图从他的脸上找到一点痕迹。 这么好看的人,如果真的认识,她不应该记不住的…… 除非他和自己其实没见过几次。 如果真的已经过去了很多年,那么论她记忆力再好,顾亭亦的脸再漂亮,她也不可能记住一张几年前看过的脸。 顾亭亦现在的头发不算很长,但对于中学生而言是过长的。 若他们是在四年以前就见过,顾亭亦的发型肯定和现在不一样。 他的头发再短一点…… 许南粥费力地想象着顾亭亦头发更短一点是什么模样,但没等她想出结果,顾亭亦便蓦然开口:“我们快到机场了,姐姐。” 他一直平静地任由许南粥注视,既希望她能记住自己,又害怕她真的想起自己。 “今天辛苦了。”车子停下来,顾亭亦打开车门,一只腿已经迈了出去,“一会儿在飞机上,姐姐好好睡一觉吧。” - 许南粥确实在飞机上饱饱地睡了一觉。 她本来还打算上了飞机看一下表白墙,结果刚坐下就开始发困,只好要来一根毛毯睡觉。 下飞机后,许南粥感觉自己似乎做了一个十分真实的梦,然而一旦醒来,她的梦就变得模糊,只隐约记得梦里有个高高的男生,看不清脸,只觉得很乖。 离开机场,两人往停车场走。拐弯的时候,许南粥瞟了一眼身侧的人,猛地意识到梦里那个人好像就是顾亭亦。 但她不记得自己梦见了什么,也不知道那梦究竟是真实的过往,还是因为自己想他太多,夜有所梦。 天色已经很晚,许南粥没打算在外边逗留,径直将车子往家里开。 下午在清大走了一圈,又长途跋涉,两人都感觉有些困倦,到家后洗了个澡,各自回房准备休息。 然而先前才在飞机上睡过,许南粥躺在茶茶床上反而又精神了,便想着把没看完的表白墙看完。 她看得很仔细,慢吞吞地往前翻,终于在接近十二点的时候翻到了第一条有关顾亭亦的内容。 那时候顾亭亦才刚入学,军训时,有人拍了他的照片问是哪个院系的。 底下评论把顾亭亦个人信息全部抖落了出来,包括他的高考分数,和他在哪个中学念书。 这个中学许南粥很熟,因为她还去那学校开过好几次家长会。 那是杨子轩所在的中学。 ……顾亭亦和杨子轩一样大…… 许南粥隐约觉得自己抓住了什么,手机陡然响起——是杨子轩打来的电话。 思绪被打断,她轻轻叹口气,接通了电话。 “姐!”杨子轩嚷嚷道,“我妈让我问你过年回不回老家!” “……回。”许南粥有点儿无奈,“你为什么总在半夜给我打电话?” “年轻人!白天睡半夜嗨!哈哈哈,开个玩笑。”杨子轩听起来好像挺高兴,“我今天去参加了高中同学聚会嘛,这不是,刚刚才结束。” ——高中聚会。 许南粥心念一动,脱口问道:“你们高中同学都去了吗?” “那肯定不会啊。”杨子轩说,“一个班那么多人,很难凑齐的,人家也有自己的事情嘛。” “哦。” 杨子轩笑嘻嘻地随口问:“怎么突然关心我高中同学啊?” “就问问。” 许南粥不确定杨子轩会不会认识顾亭亦,但她得避免让杨子轩知道自己认识顾亭亦,于是只能委婉地打探。 她先把话题拐回春节回老家的事,将行程和杨子轩确认完毕,才状似无意地提了一句:“你高中是不是人缘挺好来着?” 杨子轩:“那当然!” “那你玩得好的朋友都有哪些?” 许南粥想了想,补充问道:“有我见过的吗?” 第35章 因为他怕你。 “那肯定有啊!”杨子轩立即说, “我好多同学都去过咱家啊!” “有谁?”许南粥道,“你说名字我看看有没有印象。” “……啊?”杨子轩察觉到不对劲,再次询问, “你怎么突然对我高中同学这么感兴趣啊?” “……” 许南粥叹了口气,一本正经地说:“最近感觉自己老了, 记忆力已经开始衰退了。这不正好你打电话过来,聊到这儿了, 我就问问, 看自己还有没有印象, 是不是真老了。” “啊?”杨子轩连忙说,“哪能啊姐, 你才二十多岁,年轻着呢!” “……” 许南粥微笑着将话题兜回来:“可是怎么回事儿呢, 你高中同学我怎么一个也记不住了。” “那也正常!”杨子轩道, “你不是总不在家嘛,他们去了也最多跟你见过一两次, 哪能记得住。” 想了想,他说:“要不这样吧, 我给你发张高中毕业照, 你看见脸说不定能想起来。” “行啊。”许南粥欣然应允。 挂掉电话没几分钟,杨子轩就把毕业照发了过来。 因为人多,照片里每个人的脸不是特别清晰,许南粥换了个趴着的姿势,将手机调亮, 图放大,一张脸一张脸地看过去。 首先找到的人还是杨子轩,毕竟这些年看着他长大, 对于许南粥而言他基本没什么变化。 杨子轩旁边几个都是男生,和他勾肩搭背的,看起来关系很好。然而许南粥认真辨认后没有任何印象。 主要是杨子轩每次带回家的同学都太多人了,许南粥只觉得他们闹哄哄的,从来没仔细观察过每个人。 就算观察了又怎样?只见过一两次的人怎么可能记得住那么多年? 退一万步来讲,学校里一个年级的人那么多,顾亭亦和杨子轩在同一个班的概率也不是特别大。 只是再加上顾亭亦之前就认识自己这件事,许南粥才有所怀疑。 她思绪纷杂混乱,内心莫名紧张且激动,将照片上的人挨着认了一遍,连女生也没放过,却没能找到疑似顾亭亦的人。 又找了好几遍,确认照片上没有顾亭亦,许南粥略感失望,又暗暗松了口气。 ——如果顾亭亦真是杨子轩的同班同学……回想自从认识他以后对他做的那些事和说的那些话……简直社死现场。 即便只是同校,许南粥就已经觉得挺郁闷了。 她关掉手机,转身瘫在茶茶床上,决定不再纠结这件事。 即将进入睡眠时,枕边手机再次震动。 许南粥迷迷糊糊看了一眼,竟然又是杨子轩发来的消息。 ……这小崽子怎么回事?大半夜都不用睡觉的吗? 许南粥本来不想理他,但行为已经先于意识,点开了那条消息: 【姐,突然想起刚刚那张照片上人不全,因为这小子当时被校长找去谈话了,没赶上拍毕业照,后来高考结束我们班重新拍了一次】 【这上面人才是全的[图片.jpg][图片.jpg]】 许南粥迟钝了反应了一会儿,突然猛地清醒了。 她对杨子轩说的内容有印象。 那时候距离高考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样子,学校统一组织提前拍毕业照。 杨子轩提前好多天就开始兴奋,嚷嚷着让姑姑给他买新衣服,还想跑去理发,就是为了毕业照能拍帅点儿。 姑姑和姑父嫌杨子轩不务正业,在家里大骂了他一顿,只让他好好复习。 同作为学生,许南粥倒是挺能理解杨子轩想要留个纪念的心态,便找了个借口偷偷带他出去买衣服理发。 本来一切都准备得很妥当,结果拍完照当天,杨子轩回家后却并不是很开心。 许南粥问他怎么回事,他说有个玩得很好的朋友没赶上拍照,觉得很可惜。 杨子轩玩得好的朋友可太多了,许南粥压根儿没往心里去,但当时看表弟实在低落,便安慰了他几句。 应该是随口问过那位朋友的名字,但许南粥当时的确太敷衍了,杨子轩说的那些话她都左耳进右耳出,怎么可能还记得? 也就是今晚这个情况,许南粥脑子里灵光一闪,依稀觉得顾亭亦这个名字似曾相识,好像曾经听杨子轩提过。 她越想越激动,点开照片的时候,手指竟有些发抖。 自己班里找的摄影师果然比学校统一分配的技术要好,杨子轩发来的新照片是电子档原图,比先前那张清晰多了,许南粥一眼便看见了自家表弟。 ——也看见了被杨子轩攀着肩膀的,面容还未完全脱去青涩感的顾亭亦。 他这张脸长得卓越,身高显著,身姿也比旁人挺拔,在几十个人的毕业照里仿佛熠熠生辉,甚是夺目。 再加上杨子轩也长得阳光帅气,两个人攀在一块儿,实在很难不引人注意。 许南粥将照片放到最大,让屏幕里只能容下两个人。 这两个人都很高大,站在最后一排,杨子轩笑嘻嘻地揽着顾亭亦肩膀,身体前倾比了个“耶”,脸却还没来得及正对镜头,看起来像是抓拍。 顾亭亦则显得懒洋洋的,双手插在兜里,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肩膀耷拉着,眼神冷漠地盯着镜头。 他那时候头发比现在短很多,露出被太阳晒得发红的耳朵,额头没被碎发遮挡,更显得他眉毛浓密,狐狸眼自然地勾着尾部,墨瞳大而明亮。 杨子轩发来两张照片,许南粥关掉第一张,打开第二张,发现这一张照片上同学们的姿势都要端庄许多,便确认刚才那张照片是抓拍,现在这张才是正式拍摄的。 紧接着,她从这张照片里看见了一个完全不同的顾亭亦。 他不再面无表情,而是微微弯着唇,露出青涩腼腆的笑容,手也从裤兜拿了出来,规规矩矩地束在身侧,是一看就很乖巧的模样。 许南粥想起在咖啡店第一次看见顾亭亦的时候,他也是这样笑的。 ……真奇怪,明明知道他这乖巧是假扮,但每次看见他这样笑,许南粥还是会不由自主地信服。 即便有前后两张照片作对比,她也完全看不出饰演的痕迹。 更奇怪的是,顾亭亦为什么要在照毕业照的时候假装乖巧?他平时在学校也这样装乖? 耗费约莫十分钟看完照片,许南粥才慢吞吞地给杨子轩回消息: 【你这个朋友为什么会被校长叫走?他犯了什么事?】 杨子轩立刻回复: 【哎哟,他能犯什么事啊?人家是模范尖子生,从来不违反校规校纪的好吗?】 许南粥:【……】 杨子轩: 【他去面见校长当然是因为他成绩好啊!当时他和我们学校另外一个同学是最有希望冲击省状元的预备役,校长当然想跟他好好聊一下啦~】 【但是我们班主任担心影响尖子生的心情,平时不放人,那天全校都在拍毕业照嘛,相当于休息半天,校长才能有时间跟他聊嘛】 许南粥:【他平时很乖?】 杨子轩:【那岂止一个乖字可以形容!实话跟你说吧姐,我小杨这辈子没佩服过几个人,姐姐你是一个,我这朋友顾亭亦算另一个】 许南粥:【地位这么高?】 杨子轩: 【因为真的很牛逼!】 【他家里挺穷的】 【……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穷哈,他也没跟我说过】 【反正从我认识他起他就经常在外面勤工俭学,给初中生当家教,上网接兼职……反正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做不到的】 【然后还经常拿奖学金[嫉妒.jpg]】 【后来他还真考上状元了,不是我吹,开国以来长得最帅的省状元】 【现在他在清大念书,听说要直接工作】 【这种人不去搞科研属实是有点浪费人才了哈,不过人各有志,他好像只想搞钱,嗯他前几天跟我说的只想搞钱,不知道为什么那么想搞钱,不能有点崇高的追求吗!有那智商就去建功立业报效社会啊!望子不成龙!害,爸爸叹气】 许南粥: 【……】 【他脾气怎么样?看照片挺冷漠的,人缘一般?】 杨子轩:【脾气超级好哇!反正我从来没见他跟谁红过脸,别人说啥他都不生气,而且特别热心肠,经常帮我忙,我感觉他就老好人一个,出去估计容易挨欺负】 “……” 许南粥感觉自己才是真的想叹气。 她家表弟不仅对自己认知有偏差,对别人的认知也有很大偏差。 杨子轩: 【不过他人缘确实挺一般,好像就和我关系好点儿,我也不知道为啥,可能学神太有距离感了吧,一般同学不好意思跟他说话】 【我就不一样了,我脸皮厚】 许南粥:【这倒是】 杨子轩:【哎对,姐你见过他啊,你真不记得了?】 许南粥:【虽然你知道我那天在公司附近偶遇过他,但看你这说法,我应该很早就见过他】 杨子轩: 【那是,见过好几次呢】 【有一次是在咱家,你还给他削苹果呢】 【你平时都不做这些的,所以我对这事儿印象深刻,我还怀疑你是不是看上这小弟弟长得帅了呢,毕竟你颜控】 许南粥:【……】 杨子轩: 【后来他也来过我们家里几次,但是我不记得你俩有没有见过了】 【不过还有一次我印象也挺深刻的,就是家长会结束之后咱们去吃火锅】 【哎你这不应该不记得啊,当时咱们还遇上寇海了呢】 许南粥:【啊……】 她记起来了。 这件事对于她而言其实也算记忆深刻,只是平时基本没有回想,杨子轩一提,她立刻就记起来了。 她就记得当时是和杨子轩还有他的同学一块儿。 ……原来那个人是顾亭亦。 真奇怪,这么漂亮的小男生,既然见过好几次,还一起吃过火锅,她不应该没有印象的。 应该是……她一开始就觉得人家长得好看,但是谨记着这是弟弟的同学,不能想歪,所以刻意没去仔细观察这个人,导致顾亭亦这张脸在她的印象里极其模糊。 如果在咖啡店遇上的时候她就知道顾亭亦是杨子轩同学,那么便绝不会发生后来这一系列的事情。 她压根不可能天天跑去咖啡店喝拿铁,就为了多看几眼帅哥。 她会刻意忽视这个人,刻意不让自己去仔细观察他。 关于情感,许南粥一向喜欢掌控在自己手中。 但凡她认为不合适的关系,她一开始就不会任其发展。 如果说对一个人的喜欢是从感兴趣开始,那么许南粥完全拥有控制自己兴趣的能力。 不关注,就不会感兴趣。 怪不得顾亭亦要瞒着她,连面对杨子轩的时候也能装成陌生人,甚至还能说服杨子轩这种大老粗配合他演戏。 真是只狡猾的小狐狸。 【你是不是真对他感兴趣啊姐?问这么多】 杨子轩继续发来消息。 【你要是真对他感兴趣,老弟帮你啊!】 许南粥:【……】 杨子轩: 【我说真的,姐,你千万不要因为他是我同学就有压力,没那回事儿】 【我姐这种天仙似的人,那肯定得配个帅气的小鲜肉啊,一般老男人配不上我姐】 【说真的,我认识的所有男生里面,好像也就顾亭亦能勉强配你一下,虽然他现在是没啥钱,但他绝对是个潜力股!牛逼的人在哪儿都会牛逼的!】 许南粥:【你话真多,还不去睡觉?】 杨子轩: 【我说最后一句!】 【那啥,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没跟你说,主要是顾亭亦让我别跟你说,他毕竟帮我挺多忙,嘿嘿】 许南粥:【?】 杨子轩: 【但是既然姐姐你问起了!那我肯定要说的!】 【姐姐是手足!兄弟是衣服!】 许南粥: 【……】 【你有屁快放】 杨子轩:【是这样哈,其实顾亭亦他最近就在你公司附近做兼职呢,他说遇见你好几次了,你没认出他】 许南粥:【这我已经猜到了,毕竟我还请他,以及你,吃过饭:)】 杨子轩: 【哎就是那事儿】 【你知道他为什么不让我告诉你吗?】 【为什么?】 杨子轩:【因为他怕你。】 许南粥:【???】 杨子轩: 【觉得你像咱老师,看着有点儿严肃】 【可能是因为你领导当久了,自带一种强大的气场】 【顾亭亦你别看他长得高高大大,其实脾气软得很,胆子贼小,你在他面前那就是权威一般的存在,你知道伐?有压力的】 许南粥:【……】 那可真是不巧,他今天还在走廊上把“权威”压在墙上接吻。 杨子轩:【反正……你要是真看上他了,追夫之路漫迢迢啊……】 许南粥:【……】 许南粥:【:)】 第36章 双 面 间 谍 话聊到这儿, 许南粥已经基本了解了事情真相,便没有继续和表弟周旋的心思了。 这小崽子扯起来能三天三夜不停嘴,许南粥困得不行, 迅速结束了聊天。 一觉睡到大天明,许南粥打着哈欠去餐厅吃早餐。 顾亭亦已经坐在那儿等了。 她神色如常地瞟了他一眼, 照旧满脸不爽的起床气,沉默着低头吃饭。 早餐之后, 许南粥对今天的安排是要去买点年货。 明天就得回老家, 她今天需要将所有东西备好, 晚上去姑姑家吃个晚餐,也送点东西, 以示礼貌。 至于顾亭亦,他吃完饭就开始打扫家里的清洁。 其实他们才搬进来不久, 也有固定时间请保洁, 但顾亭亦觉得亲手做一下清洁有过年的气氛。 许南粥换好衣服出来,看见他在吸地毯上的灰, 倚在沙发旁喊他:“小乖乖。” 这是个从来没叫过的新称呼,顾亭亦一时没反应过来, 等她又唤了一声, 他才停下动作,抬头来看她。 “陪我去外面逛逛,买点东西。”许南粥抬了抬下巴,“家里这个意思意思就行了。” “好。” 顾亭亦立即收拾东西。 许南粥看着他忙忙碌碌,脑子里还在回想昨晚那两张照片。 她没打算立即找顾亭亦讨个说法。 一是因为她自己也还没考虑清楚, 到底要不要继续和他保持这种关系。 如果是在事情发生之前就知道他是杨子轩的同学,那许南粥肯定不可能和他有现在的关系。但现在他们已经是这种关系了——她是个不太喜欢改变的人。 二是因为许南粥好了伤疤忘了疼,恶劣根性难以铲除, 每次见到顾亭亦出糗都想再逗逗他,让他糗得更厉害一点。 她就喜欢看见顾亭亦发疯发狂,窘迫或者慌乱的样子。 这男人摘下平静面具的所有模样,她都十分喜欢。 当然,她也并不因为被欺骗而生气。 她还记得自己对顾亭亦的承诺——允许他骗自己,只要他能成功。 而杨子轩那边,由于他在自家姐姐面前毫不犹豫地就把兄弟卖了,所以他暂时也不敢在顾亭亦那儿露面,只等着什么时候被戳穿了,顾亭亦主动去找他兴师问罪,那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 买完东西回家收拾,许南粥想起自己似乎一直只顾着自己,忘了考虑顾亭亦,便停下手问:“你什么时候回家?” 顾亭亦愣了一下,随后抬起头直视她,什么话也不说,显得很委屈的模样。 思及他与父母的关系,许南粥试探道:“你春节不回家?” “可以回,也可以不回。”顾亭亦缓慢地说,“对于他们而言,我回不回家都没有关系。” “怎么会这样?”许南粥皱眉,“就算平时放养,过年总要团圆的吧?” 顾亭亦满脸平静,“他们有自己的团圆。” “……” 沉默了十多秒,许南粥才问:“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爸妈并不是只有我一个孩子。”顾亭亦说,“他们儿女双全,并不需要我画蛇添足。” “……”许南粥不能理解,“可你不也是他们的孩子吗?” 顾亭亦笑了笑,“是累赘。” “……我实在是……”许南粥下意识摇头,“我难以想象。” “唉。”顾亭亦有些无奈地勾着唇,“姐姐非要我说得这么明显。” “?” “我的父母,他们各自有自己的小孩。”顾亭亦说,“父亲有父亲的,母亲有母亲的,这样说,姐姐能明白吗?” “……我听懂了,但还是不太明白。” 许南粥没想到只是随口问他要不要回家,就能听见这么爆炸的消息,一时觉得脑袋疼。 她放下手里的东西,到沙发上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掉,然后才缓过来似的,继续说:“我以前只听说过重男轻女的家庭,父亲会出去和别人生个男孩带回家。但你本来就是个男孩……我、我无法理解你父亲的这种行为。当然,也不能理解你母亲的行为。” “我父亲看不上我,我母亲追求自由。总之,这事儿说起来很复杂。”顾亭亦微笑道,“姐姐就当他们都是变态。” “……” 许南粥又缓了好一阵,决定暂时抛开他的父母,转而问道:“那你的爷爷奶奶呢?外婆外爷呢?你不想回去看看他们吗?” “他们也不太喜欢我。” “怎么会?”许南粥越发疑惑,“你长得多好看,又聪明,为什么会有人不喜欢?” 顾亭亦笑得眼睛都眯起来,“姐姐这么夸我,真叫人开心。” 顿了顿,他解释道:“他们不喜欢我,和我聪不聪明好不好看没关系,主要是我小时候常常丢人……唔,总之,我脾气怪异,不讨人喜欢。” “……” 这个理由倒是颇令人信服。 如果顾亭亦小时候也和现在一样疯,那么即便他不表现出来,长辈们也可能会下意识觉得他“邪”得很。 察觉到自己问这些问题很可能是在揭他伤疤,许南粥不打算继续问下去了,点点头说:“那你过年跟我走吧,反正奶奶已经见过你了。要是过年也能见到你,她应该会很开心。” 顾亭亦立刻点头答应:“好呀。” 他不怕遇见杨子轩的父母,因为他们并没见过他。高中时每次去杨子轩家里他父母都不在,也只有父母不在杨子轩才敢叫朋友去家里玩。 至于杨子轩,那就更不怕了,反正他们已经有过扮演经验。而且加上之前的铺垫,这一次再见,他们就不是陌生人了,要好演得多。 只是身份上有点问题。 但问题不大,毕竟杨子轩很好糊弄。 许南粥原本并不想让顾亭亦跟自己回老家,这事儿太麻烦了,老家一堆姑姑伯伯,过年的时候轮番过来吃饭,肯定得把顾亭亦介绍给他们。 他一看就比自己小很多。 这不是外貌上的差别,而是气质上的差别。 ……唉,只能寄希望于顾亭亦的演技了。 至于杨子轩……问题不大,反正他很好糊弄。 - 由于明早要和姑姑他们一道开车往回赶,许南粥决定今晚就把顾亭亦带去姑姑家吃个饭,免得明天直接见面顾亭亦会觉得尴尬。 虽然许南粥其实挺喜欢看他尴尬,但她并不希望让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下不来台。 于是下午收拾完,许南粥抽空打算先给杨子轩打个电话编故事,免得他露馅儿。 谁知还没等她打电话过去,杨子轩那边已经主动打电话来了。 “姐!”他语气一惊一乍的,“顾亭亦刚刚来找我了!” - 半个小时之前,顾亭亦借口要收拾自己的房间,锁了房门在自己洗漱间里打电话。 杨子轩昨晚才背刺了兄弟一刀,今天接到他电话,还以为他是来算账的,语气一度十分卑微,“喂,兄弟,新年好啊!哈哈哈!您有何贵干啊?” 顾亭亦听着觉得这人语气莫名很微妙,但他心里装着事,所以没在意。 他开门见山地说:“我想请你帮个忙。” 一听竟然不是来算账的,杨子轩大喜过望,连忙道:“好说好说!你要我帮你什么忙?” “是这样……” 顾亭亦用平淡而简练的话语将他和许南粥假装情侣的事情招了,然后说:“当时姐姐主要是想让奶奶安心,才会想出这个法子。她来问我愿不愿意帮她演这出戏……你知道的,我肯定没办法拒绝她。就像以前老师叫我去收作业,我也是没办法拒绝的。” “啊……我就知道,她果然看上你了!”杨子轩感慨道,“没想到她是从上次遇见你之后就看上你了!怪不得她昨晚还……” 杨子轩的声音戛然而止。 顾亭亦等了一会儿,疑惑地问:“昨晚什么?” “啊……那个……”差点儿说漏嘴,杨子轩紧张得一批,咽了口唾沫说,“就是,昨天晚上我和她聊天嘛,她提起你来着,说你长得好看。” 顾亭亦轻笑:“是吗。” 杨子轩被他笑得十分心虚,生硬地转开话题:“靠啊!我姐昨天居然没跟我说!” “她可能觉得没必要。”顾亭亦说,“反正是假的。” “那也不应该啊!”本来只是转移话题,说着说着杨子轩真上心了,“就算我姐不跟我说,那也很不应该啊!我外婆知道她谈恋爱,那我妈肯定也知道了吧?我妈居然不告诉我?!” 顾亭亦开玩笑道:“看来你在家里不是很受重视。” “嗐,算了,我一会儿再去拷问我妈。”杨子轩说,“对了,你之前说让我帮忙,是什么事儿?” “我过年跟你们一起回老家。”顾亭亦说,“今晚也去你家吃饭。” 电话那头一片安静。 好半晌,顾亭亦听见杨子轩爆出一句粗口:“卧——槽!” “因为我过年没有地方可以去,姐姐看我可怜,就说带我一起回家。” 说到“回家”两个字,顾亭亦嘴角不自觉扬了起来,语气也轻快几分。 杨子轩的注意力立刻就被转移走:“你过年不回家啊?你咋这么可怜啊?” “嗯,一直挺可怜。”顾亭亦轻轻叹气,“总之,事情就是这样,希望你还是能陪我演好这出戏,别让你家人知道我是你高中同学。” “唉……” 杨子轩也不知道说什么了,他实在不会安慰人,只好拍着胸脯保证:“兄弟你放心吧,我还欠着你好多情呢,这次的事儿我肯定给你办得妥妥的!” 顾亭亦忍住笑:“谢谢你。” “说那些!”杨子轩就差发誓了,“为我兄弟两肋插刀!” - 挂掉顾亭亦的电话,杨子轩气都没喘匀,立刻又给许南粥打电话交代了一遍。 许南粥心道小狐狸精办事还挺麻利,倒省了她的事儿。 “我了解了。”她面不改色地对杨子轩道,“我暂时会假装不知道顾亭亦就是你高中同学的事儿,毕竟这算是你偷偷告诉我的,我也不能破坏你们的朋友关系。” 杨子轩感激涕零:“谢谢姐!你太棒了!我姐就是全天下最善解人意的仙女!” 许南粥失笑:“别贫了。” “唉,不过这事儿你昨晚怎么不跟我说啊,”杨子轩夸完又开始抱怨,“搞得我今天差点儿露馅。” “昨天太困了。”许南粥随口敷衍,“忘了说。” “行吧,唉。” 杨子轩连叹好几声,还是忍不住哀嚎:“但是姐!我现在真的好苦啊!我感觉自己现在就是个双面间谍!太难了吧!” “……”许南粥微笑道,“加油,扮演好这个角色,姐姐就不必天天担心你被拐去挖煤了。” 第37章 想听姐姐说喜欢我。 晚上去杨子轩家里吃饭, 顾亭亦还特地去买了礼物,花他自己的钱,搞得很正式, 真像是女婿上门。 许南粥没拦着他,任由他把为数不多的一点儿存款用了个精光。 临出发的时候, 顾亭亦在镜子面前弄了半个小时头发,将以前乖巧的刘海全部撩上去, 还换了一身十分正式的西装。 许南粥倚在门边欣赏他, 点头评价道:“不错, 挺人模狗样的。” 顾亭亦:“……” “像个已经在工作的精英人士了。”许南粥继续说,“去了之后他们要是问你的职业, 你就直接说你拿到offer的那个岗位和公司,也不算撒谎。” “嗯。” “不用隐瞒你比我小的事儿, 只要说得比小轩大就行了。姑姑姑父就算有什么想法也不会表现出来, 明天那些亲戚就不一定了……”许南粥啧了一声,“没事儿, 就当他们在放屁。” “好。”顾亭亦露出乖巧的笑,“都听姐姐的。” - 两人在傍晚时分到了姑姑家, 杨子轩给他们开门, 热情地叫了一声“姐”,然后看向顾亭亦,嘴角抽了抽,和他握手打招呼:“……姐夫。” 顾亭亦眉眼弯弯的,“弟弟好。” 许南粥憋着笑, 没理会二人之间的暗流涌动,扭头向姑姑姑父问好。 晚饭是在外面吃,许南粥提前订好了包间, 将礼物放下后便领着一家人过去。 为了避免露馅,杨子轩之后吃饭的时候干脆一句话也没说,姑姑和姑父见他今晚格外乖巧,还以为他见了外人害羞。 吃完饭,许南粥没打算多留,担心杨子轩再撑会儿就憋不住了——姑姑和姑父说话时一口一个“你姐夫”,搞得杨子轩心态非常爆炸。 第二天,许南粥和姑姑家各开各的车往回走,只是提前聚了个头。 虽然一辆车也能坐下五个人,但一来回乡之后可能会有用车的地方,二来她担心顾亭亦在长辈面前拘谨。 从惠市开回老家需要五个多小时,因为起床比较早,许南粥开了前半段,觉得又累又困,便换了顾亭亦开,她躺在副驾驶上闭目养神。 一觉睡醒,看时间竟然只过去了半个小时。 许南粥觉得腿疼,想要动一动,发现自己的手被人攥住了。 她扭头看向驾驶座上目不斜视一本正经的人,觉得十分好笑:“跑高速呢,能不能专心点?” “我很专心。”顾亭亦捏了捏她的手指。 “赶紧松开。”许南粥笑着说,“让我吃点东西,饿了。” “那我能亲一下再松开吗?”顾亭亦问。 许南粥:“?” 没得到回答,顾亭亦当她默认,执起她的手放在唇边吻了一下。 “……” 亲完,顾亭亦放开她,说道:“我也饿了。” “想吃什么?”许南粥回身在后座上拎过来一大包零食,一边翻一边问,“饼干还是面包?” “都不想吃。”顾亭亦面不改色道,“昨天不是还买了葡萄干吗?我想吃那个。” “行。” 许南粥没察觉到有什么不对,拆开那包葡萄干,拈了一颗喂到他唇边。 顾亭亦看也没看,探颈咬住她的手指。 “……”许南粥后知后觉地发现他不怀好意,哼笑一声,“松口,狗变的吗,怎么总咬人?” 顾亭亦将葡萄干卷进嘴里,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似的,松开了她的手指。 因为刚刚被他咬,许南粥一时不察,下意识把葡萄干捏得有些紧,指尖沾上了黏黏糊糊的糖粉。 她垂眸看了眼,再次将手指凑过去,吩咐道:“舔干净。” 顾亭亦终于变了表情,勾着嘴角,探出一点舌尖,在她指腹舔了一下,然后含住她的食指,细致地抿干净了,又含住拇指。 许南粥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顾亭亦天生唇色红,皮肤又白,像自带滤镜的妖精,做这种动作时,显出一种极具美感的色气。 “……小东西。”许南粥咬了咬牙,“也就仗着你开车的时候我不敢弄你。” “我没有仗着。”顾亭亦说,“我遗憾姐姐不能弄我。” 许南粥:“……” 她说的“弄”原本是“弄死你”的那个“弄”,怎么从顾亭亦舌头上拐出来,这字就变得不太对劲了? “姐姐别愣着。”顾亭亦笑着提醒,“我好饿,一颗葡萄干怎么够?姐姐再喂点儿。” “……” 许南粥本来想干脆直接抓一把葡萄干塞进他嘴里算了,又怕影响他开车,思虑再三,还是只拈了两三颗放他嘴里。 这一次顾亭亦没搞小动作,许南粥倒是忍不住在他嘴上掐了一下。 刚刚看他抿自己手指的时候就想掐了。 路边见着朵长得漂亮的野花会想采回去,见到长得这么好看的嘴唇肯定也是想捏一捏揉一揉的。 掐完,顾亭亦探出舌尖舔嘴唇,不太走心地笑着抱怨:“姐姐下次要捏我,就先让我舔干净,不然糖粉沾嘴上黏得很,我舌头没那么长。” “……你手里开车就够了。”许南粥想翻白眼,“怎么嘴里也要开?” 顾亭亦满脸纯真,“我什么也没说。” “……”许南粥叹气,“一会儿回去了你可别再这么放荡了,村里的房子隔音不好。” 顾亭亦轻笑:“说得好像我能做什么。” “你最好不想做什么。” 说完,许南粥对这小疯子还是有些不放心,又补充道:“回去之后安安分分的,不要惹事,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商量。” 原本让顾亭亦跟自己一起过年只是觉得他可怜,当时也是被迷了心窍,看见他那副卖惨的模样她就心软,何况他确实很惨。 然而事后许南粥就意识到自己可能还是有些欠缺考虑,顾亭亦毕竟不是个能随便拿捏的人,他不仅强势聪明,还疯癫癫的。 平时只有他们两个人还好,反正许南粥容忍能力强,不管他做了什么,看见这张脸就能消气。 但是爷爷奶奶都比较传统保守,还有那么一大堆亲戚,顾亭亦稍微出点儿什么差错他们俩都会被指点。 许南粥不怕被人指点,只怕顾亭亦被人指点之后会发什么疯。 所以她提前作出这样的保证,是为了在顾亭亦眼前悬一块大肥肉,免得他分心去在意别的。 说完那话,许南粥转念想到杨子轩对顾亭亦的评价,心道他既然能整整三年都把面具戴得好好的,这么几天应该不在话下。 顾亭亦一听她的保证就要笑:“姐姐总是给自己挖坑,我想要什么,姐姐还不知道?” 许南粥:“……” 还真不知道。 即便她有所猜测,他也亲口承认过,但她还是不太信。 “但我相信姐姐是个聪明人,一定不会做这种给自己挖坑的事。”顾亭亦继续道,“那我只能认为姐姐其实并不在意给我那样东西了。” “嗯?” “想听姐姐说喜欢我。”顾亭亦表情有些漫不经心的模样,语气却十分认真,“想要你说,这辈子只喜欢我一个。” 第38章 我在心里肖想你。 许南粥挑眉笑起来:“这么简单?那我现在就可以兑现。” 顾亭亦直勾勾地盯着前方的路, 一声不吭。 许南粥扭头看向他,笑意还未消散,然而嘴唇开合几次, 她却不知怎的,无论如何说不出那句话来。 真奇怪, 明明只是一句空口无凭的胡话而已,怎么好像带着几分分量十足的压力, 叫人轻易许不出来。 顾亭亦那目光分明是向前的, 许南粥却莫名觉得他的视线黏在了自己身上。 欲言又止半晌, 许南粥在心里给自己找了个理由。 ——现在还什么都不是呢,这小兔崽子就敢□□把她抵在走廊上接吻, 如果真给了他什么承诺,哪怕只是口头上的, 估计他以后也能凭此做出更疯的事情来。 “算了, 干吗这么便宜你,我又不傻。”许南粥喟叹着笑了声, “等你安安分分地从老家离开以后再说吧。” 顾亭亦脸上也渐渐漫出一点笑意。 她如果真那么容易就说了出来,他并不见得会有多高兴。反倒是她这一副难以开口的模样, 将来要是真说了, 他可能会兴奋得一整个周睡不着觉。 - 到了老家这边的镇子上,许南粥和姑姑一起去买了点儿肉菜之类,然后再次跟顾亭亦换了位置。 之后有一段崎岖蜿蜒的山路,许南粥担心他因为不熟悉而出什么事故。 经过半个多小时的低速行驶,一行人终于抵达老家, 将车开进院子里。 顾亭亦提前摇下了车窗,老远就看见房子模样,是一排L形的两层楼木屋。 车还没停稳, 屋里走出来三四位老人,其中一位就是顾亭亦见过的奶奶。 姑姑家的车在前面,刚驶到位,杨子轩立刻如同出笼的公鸡,扑腾着翅膀就从车里飞了出去,一把抱住奶奶撒了会儿娇,然后冲坐在屋檐下躺椅上的爷爷挥手打招呼。 爷爷手里把着一根老烟枪,见状只淡淡点了个头,直到看见许南粥从车里下来,他才站起身,露出一个笑容。 眼前有好几个长辈,许南粥挨着打了招呼,又把顾亭亦介绍给他们,才指挥着杨子轩和顾亭亦把车子后备箱的东西搬出来。 他们带回来的东西很多,许南粥还买了几大包衣服回来,挨着让爷爷奶奶去房里试。 爷爷一边骂她就知道败家,一边笑呵呵地把老烟枪扔在一边,擦了擦手,才接过新衣服往身上穿。 从堂屋里出来,顾亭亦耳尖地听见先前那几位许南粥叫什么“婶婆姑婆”的老太太聚在檐下小声议论她: “许老二家里这个女娃子可是不得了哦!” “这些年在外面赚了大钱了!” “她这个男朋友看起来比她小……” “那可不是,长得白白嫩嫩,怪好看的,一瞧就是有钱人家的小孩,真是积了德了。” “怎么有长得这么好看的小男生哦……” “我看未必是有钱,人家女娃子才是赚了钱,做什么要去嫁男人啦?许老二家没男丁的呀,人家肯定是要讨个漂亮男孩子回来入赘的!” …… 顾亭亦轻笑了下,垂头避开对他而言有些低矮的门梁,假装没听见这些三姑六婆的议论。 来的路上许南粥特地嘱咐他不要在意这些,他还以为会听见什么难听的,没想到也就这种程度而已,比起他以前听过的,这几句话根本全是表扬。 他才不在乎什么入赘不入赘,要是真能和许南粥去民政局,那可不能叫许南粥积德,得是他积了八辈子的德。 但这些话传到许南粥耳中就不那么动听了。 从小到大她没少听过这类话,总说她家要绝后了,以后不会再有姓许的。许南粥以前还反怼几句,现在已经懒得开口了。 对牛弹琴还能指望牛听出个好歹来吗?反正对她指指点点的这些人基本都是半只脚踏进土里的人,而她还有大半辈子好活呢,犯不上惦记他们这点破事。 奶奶就是知道许南粥不爱听这些话,所以才特地跑了一趟惠市,想劝她干脆别回来。 老两口也不是没考虑过撇开这群嚼舌根的亲戚邻里,跟着孙女去城市里享清福。但他们一辈子都快走到头了,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这种生活,去城里怎么待都难受,实在没法。 何况这些人也就是嘴碎了点儿,真要有什么事,他们还是愿意出手帮忙的。 到了春节时候,家家户户都会端出最好的饭菜,谁也不吝啬,大家聚在一块儿吃个饭,热热闹闹的,比城里有年味儿。 许南粥没有爷爷奶奶那么爱热闹,但她也愿意为了哄他们开心而忍受这些闲言碎语。 反正每年就这么几天,她不至于连这都忍不下来。 奶奶是想得好,让她不必回来,可她怎么可能不回来? 他们也就嘴上说不想,真回来了,爷爷眼里那笑意就没淡下来过。 忙忙碌碌地将东西收拾完,先前那几位姑婆婶婆也已经离开,奶奶便叫他们上桌吃午饭。 爷爷酒量不怎么样,但就是好这一口,姑父和顾亭亦一边一个陪他喝,喝到兴头了,爷爷才放下架子,盘问起顾亭亦的个人情况。 顾亭亦比许南粥小五岁的事,奶奶先前已经知道,爷爷自然也早就知道,但是当着姑姑一家的面,他们都没提年龄的事儿。 这还是头一天晚上奶奶特地打电话跟许南粥提的,让她别把小顾的真实年龄跟她姑姑一家人说。 其实顾亭亦和杨子轩的年纪一样大,这原本也不是太大的问题,放别家也就是多谈论几句,倒不必这么避讳。 主要是许南粥在姑姑家住了很多年,那会儿杨子轩十三岁,正是不尴不尬的年纪,说成熟他还没成年,说不成熟他又什么都懂了。 许南粥十八岁住进姑姑家里,期间有过一个男朋友,但家里人都不知道,在他们眼里,许南粥就是自从在姑姑家住就没谈过男朋友,现在刚搬出去,立刻就有了个男朋友,还和杨子轩一样大…… 就算许南粥自己不怕闲话,姑姑一家也是很在意的。 这种事在背地里说起来,那话就太难听了。 奶奶想得比她多,让她就算以后结婚都不要跟这些人说顾亭亦的年龄,反正他们也没办法去查顾亭亦的身份证。 吃完午饭,爷爷喝得醉醺醺的,姑父开了一上午车,之后又陪爷爷摆谈一中午,早就累得睁不开眼,两人便都回房里去睡午觉了。 奶奶说晚上有几个亲戚过来,收拾好厨房后,拉着姑姑一块儿上街去买菜。许南粥本来也要跟着,奶奶心疼她上午开车累,又看见小顾满脸酡红,便没让她去。 老家房间不少,床也不少,但是亲戚朋友太多了,很多嫁出去的隔得远,来一趟不容易,晚上就得留下来歇,所以床位依然拥挤。 再加上每个房间里都有两张床,大家都是将就着睡,所以奶奶安排的时候没顾忌太多,给许南粥和顾亭亦安排在同一张床上。 杨子轩吃完午饭便窝回房间打游戏,奶奶和姑姑一走,整座房子里都安静下来。 许南粥把顾亭亦带回自己从小生活的房间,刚落上锁,便被人压在了门板上,后背被门上横栓硌着,不太舒服。 他们中午喝的白酒度数挺高,许南粥不清楚顾亭亦的酒量,只能看见他原本瓷白的脸已经全红了,猜测他可能醉得厉害,便没跟他一般见识,好声好气地哄道:“喝醉了就去睡会儿。” 顾亭亦用鼻尖蹭她的脸,撒娇似的说:“想接吻。” 许南粥无奈地仰了仰头,“来的时候跟你说了什么?别在这儿发.浪。” “没人知道。” 顾亭亦低低地在她耳边唤:“好姐姐,让我亲你。” “……” 许南粥下意识想推开他。 在惠市的时候怎么样都无所谓,但回到这里,再和顾亭亦以这种不清不楚的关系做亲密的事情,她总觉得禁忌感太强了,心里有点抗拒。 可是拒绝的话涌到嘴边,她却无论如何说不出口。 顾亭亦是为了讨爷爷欢心才喝酒的,同样年龄的杨子轩可以不喝,他却必须得喝。 因为在爷爷心里,杨子轩还是个没毕业的小孩,顾亭亦却是未来孙女婿。肚子里馋酒的虫子一勾,谁还管他俩是不是一样大。 许南粥内心的愧疚刚冒出个头,顾亭亦就像能看穿她似的,垂首吮住了她的唇。 兴许是被醉意熏昏了,这男人今天格外粗鲁,舌尖重重地舔进来,让许南粥忽地想起他在车上含住自己手指时的画面。 接吻看不见他的神情,但他此时眼睛里的欲念一定比那时候更加深重。 那画面便越想越诱人。 许南粥抬手揉了下他的耳朵,随后勾住他脖颈。 这男人全身都被酒蒸热了,耳朵变得比平常更加柔软,也似乎更加敏感些,被她一搓,嘴里动作都滞涩了几分。 紧接着,顾亭亦报复一般吻得更深。 明明滴酒未沾,许南粥却感觉自己仿佛被他浸透了,七窍都在冒着酒气。 许久,她被放开,睁眼时感觉视线有些模糊。 顾亭亦低下头吻在她睫毛上,呢喃地说:“姐姐被我亲哭了。” “狗屁。”许南粥笑骂,“中午水喝得多。” 顾亭亦没跟她争辩,认真而细致地抿干她的唇。 “……行了,”许南粥喘着气侧首,“不用每次都这样。” 一般而言,顾亭亦的唇每次结束之后都还是干的,因为许南粥没他那么粗鲁。然后他就会把她唇上的润意全部蹭过去,再自己抿掉或者擦掉。 也不知道他怎么会有这种“清扫战场”的习惯,但许南粥觉得这简直是多此一举——“虽然湿哒哒的是不太舒服,但我自己能擦。” “那怎么行。”顾亭亦笑道,“纸那么糙,哪能比得上我。” “……” 许南粥无语地瞟了他一眼。 就这一眼,她突然发现顾亭亦脸上的潮红退了不少,惊奇道:“你这么快就醒了酒了?” 顾亭亦摸了摸脖子,笑道:“本来也不是醉酒上脸。” 许南粥愣了下,“那是……?” 顾亭亦含笑看着她,缓缓吐出三个字:“害相思。” “……” 顾亭亦:“我酒量还行,但是姐姐说了不能惹事,所以我也不敢冒险,就只能用这种手段让自己看起来像是醉了,免得还要继续被爷爷和姑父灌酒。” “这种手段?”许南粥没太懂,“什么手段?” “不是说了么,害相思啊。”顾亭亦眉眼弯弯的,“这不,一进门就得找姐姐解我的相思。” “……嗬,还真厉害。”许南粥半是嘲讽半是玩笑地说,“我就说你这种脸皮厚的人怎么可能被人撩一下就脸红,感情你是可以控制的。” 顾亭亦听出她的弦外之音,不紧不慢地说:“至少面对姐姐的时候,我的脸红从来不是装的。” 许南粥:“意思是你确实可以控制。” 顾亭亦只是笑。 许南粥觉得这事儿实在匪夷所思,忍不住好奇地问:“到底怎么控制的?” “脸红不必控制,故作镇定才需要控制。姐姐撩我,我就会脸红。”顾亭亦说,“想姐姐撩我的画面,也会脸红。” “少来。”许南粥才不上当,“我第一次撩你之前你就会这招了——说说,到底怎么控制的?” 如果可以,她也很想学一学,这样以后对付客户就有更多手段了。 顾亭亦却像是有些难以启齿:“姐姐真想知道?” “是啊。” 许南粥点头,她真的很需要这种诀窍,学会以后说不定还能教给手底下的人,让他们…… 没等许南粥的思绪回转,顾亭亦意味深长地开了口: “我在心里肖想你。” 第39章 姐姐会心甘情愿等我的。…… 许南粥原本还没体会出他话里的深意, 看见他的表情,瞬间什么都明白了。 他那脸上哪里有半分难以启齿的羞涩,分明全是欲念与试探。 他在试探自己会不会生气。 这事儿其实没什么好生气的, 但许南粥知道,今天她若是退了一寸, 明天他就敢进一尺。 ……这小崽子,怎么这么多弯弯绕绕? 许南粥故意板起脸推开了他, 冷声道:“适可而止。” 顾亭亦正要去捏她头发的手指顿了顿, 略带沮丧地垂了下来, “我错了。” 许南粥把他赶去床上睡午觉,自己则坐在另一张床上玩手机。 这屋子是她幼时居住的屋子, 但一直都有两张床。平时用不上这么多床位,奶奶便把其中一张床上的床褥都撤掉, 用来堆杂物, 等到快过年的时候,才将床板挨着擦干净, 换上新的床褥。 许南粥从小到大都讨厌过年,尤其是晚上亲戚们在她的房间歇下, 总要聊一两个小时才睡觉。 这种时候他们会挨着问许南粥的功课, 谈论她的父母,开玩笑问她以后要找个什么样的老公……许南粥烦不甚烦,每次都只能假装睡着不理他们。 今晚……多了顾亭亦这么个谈资,估计她会更烦。 - 下午三四点左右,院子里多了两辆面包车, 车上下来七八个人,全是许南粥一年都不一定能见到一次的亲戚,每年看见都对不上脸, 要靠奶奶介绍。 亲戚们说的话也千篇一律,基本没什么变化: “粥粥又漂亮了呀!” “哎哟怎么都不认识我了,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粥粥可真有出息啊,这下你爷爷奶奶可享福咯!” “粥粥今年带男朋友回来没有啊?去年聊起的时候还说不想谈恋爱,哈哈哈,这孩子,今天是不是也……什么?今年带了男朋友?!快带他出来给我们瞧瞧!” 许南粥没法,只好把睡梦中的顾亭亦拽起来,让他挨着给亲戚们打招呼。 顾亭亦在房间的时候迷迷糊糊,非要许南粥又亲又抱地哄着才肯起床,一出房门他就像变了个人,精神得仿佛压根没睡过觉。 这小子演起戏来的确是一把好手,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把一干亲戚逗得眼睛都笑没了。 倒是许南粥,平常在外面见客户的时候八面玲珑,一对上这群亲戚就脑袋疼,简直坐立难安。 好不容易熬到吃过晚饭,许南粥本来想坐一会儿就找个借口先睡,免得半夜还得被拉着聊天。 谁知他们打麻将两桌凑不齐,顾亭亦又不会这个,只能她亲自上阵作陪。 在惠市的时候许南粥从来不打麻将,她不喜欢打这个,因为技术太一般,每次都要输钱,输得心里滴血。 她这一手麻将是在爷爷那儿学的,老人家就好这个,平时想打个麻将还得骑半个小时摩托上街找麻将馆,过年的时候人多,能让他过足了瘾。 爷爷打麻将的技术也很一般,总是输钱,输了又舍不得,所以平时也打得不多,许南粥专门学这个,就是为了过年的时候输钱给他,逗老人高兴。 一沓沓厚红包他不爱收,麻将赢来的钱他可一点儿都不手软。 除了爷爷,别的亲戚也是长辈,奶奶提前嘱咐过让她不要赢钱,还说给她报销。 许南粥怎么可能让奶奶报销,肯定得自己掏腰包。一家输三家,想想就心痛。 所以晚上被架上麻将桌的时候,许南粥简直是绝望的。 想到之后还会有别的亲戚过来,爷爷每天都想打麻将,凑不齐人,她就得每天都去作陪……这可都是钱啊! 许南粥恨不得明天就拍屁股走人。 不过想想姑姑他们家两个人都在麻将桌上,一输输双倍,貌似比她更惨一点,于是她又平衡了些。 终于凑齐了人,爷爷兴奋得直搓手,许南粥有些郁闷,瞟了眼坐在沙发上的顾亭亦。 杨子轩这货打了一整天游戏,自己打还不够,非得拉上顾亭亦当观众。 除了打麻将的亲戚,还有几个只喜欢聊天的,先前一直拉着顾亭亦说话。 顾亭亦也被他们揉搓得没脾气了,好不容易能找到个逃脱的机会,立刻将计就计,跟着杨子轩溜走。 这会儿被许南粥一看,他又屁颠屁颠地跑过来,搬个小板凳坐在许南粥旁边,围观他们打麻将。 顾亭亦脑子灵,虽然从没学过麻将,但看他们打完几圈,他就差不多看懂了。 再看两圈,他还学会了记牌,偷偷跟许南粥咬耳朵。 可惜记了牌也没用,到头来还是得输。 许南粥叹气摇头,没理会他。 顾亭亦知道许南粥爱财,看她每把牌都输钱如流水,忍不住拉住她的手道:“让我试试吧。” “……嗯?” “我觉得这还挺有趣的。”顾亭亦一本正经地说,“你让我打几把,过个手瘾。” 许南粥有些犹豫。 她不是怕顾亭亦输得多,而是担心他不肯输。 “哎呀,都说新手手气好,我肯定不让你输得太难看。”顾亭亦朝她眨眼睛,“让我试试。” 桌上两个亲戚跟着帮腔:“粥粥,你就让小顾试试,学会了明年还能跟我们凑一桌。” 许南粥从顾亭亦的话里听出了“他会输”的潜台词,正好自己实在打得无聊,便顺着杆子下:“行,那你来吧。” 顾亭亦坐上桌,开局先赢了两把,而且还都是大的,一把清一色的巧七对,一把杠上开花,瞬间将许南粥先前输掉的钱赢回来大半。 赢了他还要卖乖,惭愧地冲亲戚们笑道:“嗨呀,看来新手手气好是真的,瞧我这运气。” 亲戚们先前赢了不少,看见他赢也没往心里去,只当他是新手踩了狗屎运,听见他卖乖,还笑着夸他聪明上道。 整张桌上只有许南粥被他赢得眼皮直跳,心里暗暗做好打算,如果他下一把还赢,就把他从桌上掀下来。 然而顾亭亦仿佛能看穿她似的,下一把就输了,但是输得不多。 接下来,顾亭亦一直保持着赢一把输两把的记录,只是赢都赢得比较大,输却输得挺小。 打到后半夜,几位老人终于熬不住要去睡了,许南粥收完桌子,算了算钱,居然只输了一百来块。 其他三家都在赢,但是各自都只赢了一点儿,不像姑姑他们那桌,输赢特别大。 更重要的是,姑姑他们那桌赢了的亲戚也不见得特别高兴,反倒有些不好意思。 而他们这桌每个人都挺高兴,爷爷睡觉前还特地夸了顾亭亦。 其实许南粥也知道,亲戚之间打麻将只是凑个乐,她本来就不必输得特别多。 可惜她没那个技术,只能每把都输,摸了好牌也要故意打成烂牌。 收完桌子,许南粥觉得脚冷,接来两盆热水,和顾亭亦并排坐在坐在屋檐下泡脚。 这会儿大家几乎都睡了,四下寂静,只有清风穿过山林的唰唰声。 许南粥双手撑在膝上,扭头问顾亭亦:“你真是今天才学会打麻将的?” “是啊。”顾亭亦笑着说,“姐姐教得真好,一下就把我教会了。” “少来。”许南粥差点翻白眼,“我可不敢当你师父。” “其实没什么,就是记牌。”知道她疑惑,顾亭亦解释着说,“我从小没别的优点,就是记性特别好,记牌记仇都记得很牢。” 顿了顿,他语气里带了点儿莫名的意味,缓声道:“记人也记得特别牢。” 许南粥从他的话里听出点什么,想起自己还抓着他的把柄,当下便试探起来:“所以你记我挺多年,现在找上门来,是报仇还是报恩呢?” “非要说的话,算是报恩吧。”顾亭亦从善如流,“以身相许那种报。” “既然是报恩,那怎么藏着掖着的?”许南粥问,“什么时候的恩啊?” “少年时候的恩。”顾亭亦垂下眼帘轻笑,“那会儿懵懂得很,被姐姐一眼惊了魂,身魂归位,才清清醒醒地当了个人。” “……” 这话许南粥实在听不懂,不禁蹙起了眉,嘀咕道:“文绉绉的,乱七八糟……” 顾亭亦对她的吐槽毫不在意,忽地“啊”了声,故作惊讶道:“这么说来,其实也可以算仇。” 许南粥瞥向他。 “不是有句话么,说年少时不能看见太惊艳的人,否则要误终身。”顾亭亦一手撑脸,目光幽幽地融入她眼中,“魂都被姐姐惊了,哪还能看得上别人呢?姐姐害了我,原本就该对我负责的。” “听听,”许南粥啧了声,“哪像个要脸的人说出来的话。” 顾亭亦逮着缝就钻:“寇海要脸,所以他成了前任。” “……提他做什么……”许南粥一听见这名字就烦,“他才是最不要脸的人。” “那可不行。”顾亭亦说,“姐姐怎么能把我和他归位一类。” 许南粥将脚从水里提出来,气闷道:“不是你自己提的?” “我吃醋,酸得很,可以提。”顾亭亦好整以暇道,“姐姐却说他和我都不要脸,那怎么行?” “……” 许南粥也不太喜欢把顾亭亦和寇海混为一谈,一边擦脚一边说:“他有什么值得你酸的。” “唉。” 顾亭亦叹了口气,伸手夺过她的帕子,又拽着她脚腕放在自己腿上,细致地帮她擦水。 “我酸他跑得比我快。” 说到这儿,他手上微微滞了一下,叹惋一般道:“是我迟到了,以后再也不会。” “……” 许南粥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比自己小五岁,迟不迟到,那可不是他能决定的。 “姐姐总说我疯癫——” 擦干了水,顾亭亦将帕子扔在一边,手指细细抚她脚背上蜿蜒的青筋,语气淡淡的,语调却拖得很长,听来有些瘆人。 “我要是真的够疯癫,就应该什么也不顾,在很多年前,第一次有想要得到你的冲动时,就给你打个标记。” 说“标记”两个字时,他躬身垂下头,在她脚背连着脚腕的地方咬了个牙印。 “……” 许南粥呼吸都停了一瞬。 “哪还有寇海什么事呢。”顾亭亦低声道,“姐姐会心甘情愿等我的。” 第40章 我不要你委曲求全的承诺…… 沉默地看他一会儿, 许南粥猛地收回脚,“你想得挺美。” 然而她也就在嘴上倔强几句,到底没能从顾亭亦那儿讨到什么好, 踢出去的问题也没得到正经的回应。 许南粥越发气闷,只管自己洗漱, 没再理会顾亭亦。 这会儿其他人都已经躺在床上,但还没睡着。许南粥一进去, 睡在另一张床上的一对叔婶便热情地跟她摆谈起来。 直到顾亭亦洗完澡回房, 他们的聊天还没能结束。 屋里没开灯, 黑漆漆的,顾亭亦关上门, 在门口站了会儿,适应黑暗之后才进屋。 许南粥的床是偏里面那一张, 她习惯性睡在外侧, 顾亭亦一来,却非要把她往里面挤。 鉴于还有别人在场, 许南粥不好和他争,忍着踢他几脚的冲动, 抱着自己的被子, 舍弃了好不容易暖热和的外侧。 顾亭亦躺上床,觉得枕头底下有什么东西硌人,伸手一摸,没摸出来是个什么东西,只觉得软绵绵的, 面料上还有蕾丝触感。 许南粥整理好被子以后才恍觉自己忘了个重要东西,连忙伸手去拿,与顾亭亦尚未来得及缩回去的手碰了个正着。 两个人都愣住了。 安静几秒, 顾亭亦低声用气音问:“是……?” “嗯。”许南粥打断他。 “……哦。” 顾亭亦讪讪地收回手,感觉指尖有些发烫。 许南粥动作飞快地把内衣拿出来,塞在靠墙的枕头底下。 很多人在同一个房间睡觉就是这点不好,她洗澡的时候就换好了睡衣,但还不敢脱内衣,得回到房间,关了灯,藏在被子底下,才敢脱掉,最后还得压在枕头底下,方便明天醒来藏在被子里穿。 本来万无一失,谁知道顾亭亦非要跟她换位置呢。 虽说两人平日里嘴上都说得相当大胆,但实际上他们都未经人事,遇到这种情况,免不得有些尴尬,就连向来骚话连篇的顾亭亦都短暂哑了火。 另一张床上的叔婶们不知道他们这边发生了什么,还在滔滔不绝地讲话。 方才顾亭亦没来,他们一直在聊许南粥的工作,现在顾亭亦来了,话题立马转到了他身上。 顾亭亦回话时语气奄耷耷的,一副困倦的模样,别人问好几句,他才吝啬地回答一句。 他心里烦着呢,实在没那耐心周旋。 好不容易能许南粥同睡在一张床上,简直堪称划时代的进展,屋内却有两只硕大程亮的电灯泡…… 被子也是分开盖,近在咫尺,却恍若隔天涯,还不如先前在檐下泡脚时亲近。 叔叔婶婶被顾亭亦敷衍了近半个小时,渐渐也有了困意,不再说话。 没几分钟,屋内响起了叔叔轰雷似的打鼾声。 许南粥原本还有几分困意,这下被吵得彻底清醒了。 她睁开眼,侧过头借着窗外洒进来的浅浅月色,看见顾亭亦一双晶亮的眸子,正直勾勾地盯着她。 “……” 许南粥被他盯得受不了,伸出手去盖住他的眼睛,低声埋怨:“你烦不烦?” 顾亭亦没回话,也探出手,捏住了她的手腕,将她的手从眼睛上拉下来,让她的手掌罩在了他的唇上。 许南粥感到自己无名指的第三节 被他钳在了两片柔软的唇瓣之间——那是戴结婚戒指的地方。 顾亭亦目光紧锁着她的眼睛,唇内一吸,叼住了指节内侧那一小块儿皮肉,吮舔撕咬。 许南粥:“……” 这人真是狗变的。 片刻后,顾亭亦松开那处,如同每次接吻之后一般细致“打扫战场”,但仍没放开她的手腕,反倒带着她探进了他自己的被窝。 男孩子正是血气方刚的年龄,身体热度确实远胜于她,才这么一会儿,他的被窝里便暖得几乎有些灼人了。 “姐姐。”顾亭亦向前凑近,顺势将她掌心摁在了自己胸口处,“想摸腹肌吗?” 他得寸进尺,将脸挨得很近,说话时热气就洒在她耳廓上。 许南粥原本是半侧半平地躺着,被他这么一激,下意识想收回手,但没能抽出来。 “你有毛病?”她气音里带着点儿紧张的愠意,“屋里还有人呢!” 顾亭亦一笑:“那不是更刺激了吗?” 许南粥:“……” “姐姐要是不想,那就算了。”顾亭亦像在说什么了不得的悄悄话,语调勾得人心里发痒,“别生我气。” 说完,他松开许南粥的手,看见她重新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整个人挤过去贴紧了她。 “之前来的时候,姐姐没跟我说过还有这种同床共枕的好事。”顾亭亦与她耳语,“否则我肯定要提前做一番心理建设,免得像现在这样,激动得睡不着觉。” “……”许南粥懒得跟他兜圈子,“你想做什么?” 顾亭亦立刻收起桀骜不驯的笑容,卖乖道:“我想抱着姐姐睡觉。” 许南粥果断拒绝:“不可能。” 长辈们大多保守,他俩还没结婚,能在同一张床上分被而眠已经是最大尺度了,要是明天起来之后他俩抱在一块儿的画面被别人看到,再传进爷爷奶奶耳中,非得气坏他们。 不过顾亭亦原本也没想要得太多,闻言从善如流地做出让步:“那牵着手。” “……” 这个许南粥勉强能接受。 只是在伸出手后,她还是没能忍住吐了句槽:“你这也太腻歪了。” 顾亭亦笑道:“能和姐姐腻歪,是上辈子求来的福气。” 许南粥不想再听他这酸不溜秋的话,闭上眼睛不再理他。 顾亭亦平躺着拉住她的手,安分了一会儿,突然又窸窸窣窣地翻了个身,凑到她耳边。 许南粥以为他还要说什么,镇定地瘫着,谁知她却并未等来只言片语,只感觉自己耳尖被锋利的东西夹住,继而有温热湿润的触感蔓延上来,令她浑身僵硬、头皮发麻,连手指都短暂失去了知觉。 “你……” “总觉得不太甘心。”顾亭亦咬她的耳垂,呼吸时溢出的热气仿佛在她耳边卷起风暴,“好不容易进展到这里,要不做点什么,明天起床之后,我会骂自己是个废物。” “……” 一想到同屋之内,两三米之距的另一张床上还躺着两个长辈,许南粥羞耻心快要从胸腔内迸出来。 她不禁失口承诺:“回去再说。” 顾亭亦动作一顿,“什么?” “回去……”许南粥的意识还停留在方才耳朵上的触感中,眼睛里浸出水润的雾气,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承诺些什么,“回去之后……让你做今晚想做的事……” “……” 顾亭亦缓慢地退了回去。 半晌,他低声道:“姐姐不是不强大,只是软肋太多。” 许南粥咽了口唾沫,闭着眼平复呼吸。 “我也不是真的有多疯,只是没那么多在意的人和事。”顾亭亦安抚似的揉捏她的手指,声音极其温柔,“我就在意姐姐一个。” “所以我天不怕地不怕,但是怕你不开心。” “我哪能做什么。” “我只是把一百分的欲望压到一分,求姐姐满足我。” “如果你一分也不想满足……那我就再多求几次。” “我不要你委曲求全的承诺。” 第41章 小漂亮,你别怕。 许南粥不记得自己昨晚是怎么睡着的了, 只记得当时她感受到顾亭亦情绪上有些失落,但又不知怎么接他的话。 他从来不正经跟她讲以前的事,问起来也是含含糊糊一句带过, 但又仿佛受了许多委屈,总忍不住语焉不详地在她面前抱怨。 换个人这样, 许南粥早觉得烦人,懒得理他了。 放在顾亭亦身上, 许南粥容忍度格外高, 竟然忍住没说他两句, 沉默着就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许南粥发现自己的手还好好被握在顾亭亦掌心, 手肘有点儿酸疼。 顾亭亦出乎意料地没有一点儿过界,睡相也相当好, 一晚上没变过姿势。 隔壁床上的叔婶已经起床, 被子叠得整整齐齐。 许南粥看了顾亭亦一眼,小心翼翼将自己的手抽回去, 活动两下,然后从枕头底下扯出内衣, 艰难地闷在被子里换衣服。 不知是不是被她的动作惊到, 顾亭亦也把手缩回被窝,还翻了个身背对着她。 换完衣服,许南粥将被子叠好,出门去洗漱。 她前脚离开,顾亭亦后脚就睁开了眼睛——他睡眠浅, 其实早在隔壁床有动静的时候就已经醒了,只是贪恋和她躺在一起的感觉,一直装睡。 吃完早餐, 一大家子人坐在院里烤火聊天,只有杨子轩有特权,还能窝在屋里打他的游戏。 许南粥小时候本来也是有特权的,可以假装做作业,实际藏在屋里看电视,现在却没这个待遇了,得当一个称职的陪聊。 顾亭亦作为她的“男朋友”,当然也无法拥有特例。 明天就是除夕夜,几个亲戚下午就离开了,只剩自己家的人。 年夜饭许多菜都比较麻烦,得从头一天就弄起,傍晚时分,大家便一块儿开始准备了。 许南粥什么都不会,只能坐在厨房里帮忙添柴,倒是顾亭亦,和姑姑还有爷爷三个人共同承担起烧菜大任。 除夕这天没有别的亲戚,只有自己家里人,虽然顾亭亦仍然要陪爷爷喝酒吹牛,但对许南粥而言过得还算轻松。 到了初一,拜年的亲戚日渐增多,后面许南粥和顾亭亦被拆开,各自带了两个小朋友一起睡。 晚上小朋友踢被子,两个人都没睡好,第二天顶着偌大的黑眼圈打招呼。 算起来,自从回到老家,这整个春节假期除了大年三十那天以外,许南粥就没轻松过。 她每年都这样,虽然觉得有点儿烦躁,但好歹也习惯了。 本来担心顾亭亦不能适应,没想到他似乎挺喜欢这种生活,就连被两个小朋友折腾得整晚睡不了觉,第二天起床以后他还乐乐呵呵的,跟谁说话都特别有耐心,半点没有那个冲同学说“滚”的小疯子模样。 终于熬到初五,姑姑一家得提前离开,因为他们夫妻俩初六上班。 之后其他亲戚也陆续离开,家里总算清静下来。 许南粥把春节假连着年假一块儿休,早就计划好了要带爷爷奶奶出去旅游。 顾亭亦因为是兼职,也不忙,所以和许南粥一起陪爷爷奶奶玩到了正月十五元宵节结束。 俩人开车将爷爷奶奶送回家才离开,临行前,爷爷奶奶不知道要干什么,悄悄咪咪将顾亭亦拉到小屋子里聊了半天。 许南粥大概能猜到他们的用意,忍着没问。 直到开车回家之后,上了高速,许南粥才问:“爷爷奶奶找你说什么了?” “夸我了。”顾亭亦说,“还给我拿了红包。” “嗯?” “我拒绝过,但他们执意要给,我怕伤了老人家的心。”顾亭亦以为她在意这个,解释道,“我后来把红包塞到你包里了。” “谁问你红包了,该收就收。”许南粥笑道,“我是问,他们夸你什么了?” “夸我……” 顾亭亦沉吟着回想片刻,爷爷奶奶夸他的词很多,但最令他高兴的只有一句:“和你很配。” “……” 许南粥眼皮跳了下。 “说了很多关于我们结婚的安排。” 其实是先考察了一下他,看出他确实很喜欢许南粥,想和她永远在一起之后,爷爷奶奶才提的这些。 “别的也没什么。”顾亭亦说,“主要是让我对你好。” “……嗯。” 许南粥不打算再问了,怕自己当着顾亭亦的面哭出来。 她少时因故失去双亲,一路被爷爷奶奶拉扯大。 老人没什么文化,也没什么钱,但从没让她受过委屈,不让她做任何家务,也不像村里其他人家那样,早早让女孩儿嫁人,一心只想着要她好好读书。 现在他们年龄大了,总觉得自己即将不久于人世,所以才会催她恋爱结婚,希望能找个人照顾她。 不求那人高帅有钱,只求那人对她好。 过年之前,爷爷奶奶听说她要把顾亭亦带回去,两个人都挺高兴,就是因为想着能有时间亲自考察一下这个人。 他们始终是不放心,没能从她这里享受到多少,倒是把半辈子的心都操在了她身上。 许南粥总想有时间带老两口出去旅游,又担心他们跟着旅行社吃住不习惯,担心他们生病,所以每次都是自己亲自作陪。 然而她目前空闲时间还是太少了,算下来也就带他们出去玩过两三次。世界这么大,她只能寄希望于爷爷奶奶活得长久一点。 - 回到惠市,许南粥继续自己三点一线的规律生活,顾亭亦则去那家拿到offer的公司提前进入实习。 年初时,许南粥这边还不怎么忙,顾亭亦因为是新人,要学的东西挺多,晚上常常加班到十一二点才回家,倒比她还要忙碌得多。 因为实习工作太忙,顾亭亦不得不将咖啡店的兼职辞掉,据他所说,酒吧那边的兼职也早就辞掉了。 到三月底,顾亭亦回了趟学校参加毕业答辩,之后继续在公司实习。 他人很聪明,学什么都快,经过两个月的实习,已然算是半个老油条,再没有加过班。 顾亭亦那工作是技术性的工作,只要上手了就不怎么加班,所以习惯工作生活之后他每天不到六点多就到家了。 而许南粥自从进入三月就开始忙碌,由于底下有个老员工跳槽,她组里边暂时人手不够,只能亲自去谈客户,自然也就时不时得出去应酬。 每次应酬完,晚归回家,许南粥都是一副醉醺醺的模样。 但不管她回家多晚,顾亭亦总是会等着她。 其实许南粥酒量挺好,大部分时间都并没有喝醉,只是最初喝醉的那么几次尝到了甜头,还不用负责,她就开始装醉。 装醉的感觉太好了,能肆无忌惮地对顾亭亦“上下其手”,还能抱着人一遍又一遍地调戏,一会儿叫他“小乖乖”,一会儿叫他“小漂亮”。【注】 顾亭亦表面看起来疯疯癫癫,实际竟然是个正人君子,每次她醉酒,不论撩得多么过分,顾亭亦都不会有半点逾矩,最多也就是亲一亲。 他们住一起这么久了,一直保持着这个尺度,顾亭亦没法更进一步,只能换着花样儿地折腾,许南粥早就被他带得技艺十分纯熟。 但是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 某日,许南粥再一次酒醉,打电话叫顾亭亦来接。 她以前应酬之后极少叫顾亭亦接,算下来拢共也就一两次。 大部分时间,许南粥都是有助理接送的,偶尔撞上助理休假,她也会自己叫代驾,不让顾亭亦接。 而这一次,她助理并未休假,眼睁睁看着她赖在餐厅不走,非要打电话给顾亭亦,是因为她真的醉了。 醉得人事不省,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厉害。 打通电话,许南粥一句话也说不清,还是由助理代劳。 顾亭亦接完电话便马不停蹄地跑去餐厅,看见助理站在旁边,满脸无奈,哭笑不得地对他说:“许总不愿意跟我走,说我是人贩子。” “嗯。” 许南粥这助理是个男的,顾亭亦每次看他都没什么好脸色,闻言只是冷淡地点了个头,道:“你先走吧。” 助理只当这人高冷,也没在意,把车钥匙交给他便利落地下班了。 顾亭亦站在许南粥面前,尝试跟她对话:“能走吗?” 许南粥抬起头,满脸笑意地看着他,并不答话,顾亭亦便知道她真是醉得厉害。 ……以前从来没见她醉得这么厉害。 顾亭亦脸一沉,直接把人抱了起来。 到车里,他将座椅调到最低,让许南粥躺着睡觉。 许南粥睡了一觉还是不太清醒,回到家,顾亭亦给她灌了一碗蜂蜜水,让她痛痛快快地吐了一通,又帮她清理身上。 这是真没办法,她自己毫无知觉,不可能自己清理,但如果不清理,第二天起床她肯定会受不了。 顾亭亦也受不了让她这么脏兮兮地睡觉。 他在浴缸里放好水,将许南粥抱起来放在洗漱台上,抵着她以免她掉下去,用一只手解她的衬衣纽扣。 天气已经暖和起来了,许南粥最近喜欢穿职业装,大多数时候都是衬衣配包臀裙,外面披件风衣。 她身材太好了,被这套装束勾勒得凹凸有致,女人见了都要眼馋,更何况男人。 顾亭亦一想到她在办公室肯定不穿外套,出去应酬坐在包厢也不会穿外套,他就烦躁得想杀人。 可是他不能干预许南粥的穿着,所以只能控制自己不去想。 此时却无论如何无法不想。 顾亭亦甚至想起她上次醉酒让自己去接的画面,露背的酒红色吊带裙衬得她肌肤雪白,两扇漂亮的蝴蝶骨至今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这么好看的她,别人也看过。 顾亭亦恨得牙痒。 他忍着胸腔内翻腾的炽热,尽量只专注于指尖小小的纽扣。 除掉衬衫后,顾亭亦忍得额头见了汗,隐隐爆出几条青筋。 若不是难以操作,他简直想像电视剧里那样蒙上自己的眼睛——这哪里是在侵犯她,这是在折磨他自己。 他没打算再除掉裙子,反正只有衬衫沾上了一点儿污渍,就这样给她冲一下好了,谁让她喝得这样醉。 将人放进浴缸,顾亭亦把花洒也打开,侧身过去,看也不看,对许南粥劈头盖脸一通冲。 冲完才发现把她头发也弄湿了,只好蹲在旁边给她吹头发。 好不容易弄完,顾亭亦用浴巾把人裹起来,然后才笨手笨脚地隔着浴巾去解她湿掉的内衣和裙子。 “……我实在不喜欢占这种便宜……”他一边忙碌,一边嘟囔着抱怨,“谁要占你这种便宜……” 十多分钟后,顾亭亦终于艰难地将人剥干净,只剩下外面一条浴巾。 他在许南粥身后扶着她,垂眸看她许久,旋即微微躬身,在她肩骨处落下一吻,喟叹道:“姐姐不清醒的时候,连肤色都是冷的。” 不知想到什么,他蓦地笑了声:“我就是贱的,想要你这时骂我。” - 因为担心许南粥半夜还想吐,或者她迷迷瞪瞪想要喝水却找不着,顾亭亦洗漱完以后照旧在她床边打了个地铺。 家里不比在酒店那次,卧室里没铺地毯,地板硬得很。 顾亭亦铺了两层棉絮,还是被硌得睡不着。 到后半夜,好不容易他有了点儿睡意,突然听见床上窸窸窣窣的。 片刻后,床头灯被打开。 顾亭亦下意识抬头,看见许南粥露出赤.裸的肩背,正趴在床边看他。 “……怎么了?”顾亭亦愣了下,才问,“口渴想喝水?” 许南粥摇头。 虽然明知她这会儿可能还是不清醒,顾亭亦仍然认真地问道:“那你想要什么?” 许南粥没说话,目光紧紧盯着他,然后垂下一只手,触上他的鼻梁。 “想要你。”她声音很低,但语气坚定,听着和没醉的时候一样。 顾亭亦彻底怔住,好半晌才开口:“你要我……你清醒吗?” “嗯。” 许南粥点头。 “……” 顾亭亦缓慢地呼吸两次,声音略哑:“姐姐以前和我打过一个赌,你还记得吗?” 许南粥歪了下脑袋,眼神迷茫。 “姐姐下次喝醉酒,”顾亭亦模仿着当时的语气,缓缓道,“会说想要我。” 许南粥仍是那副不解的模样。 顾亭亦捏住她的手,继续道:“如果真的应验了,姐姐就要和我谈恋爱,出门遇上熟人都要介绍我是你男朋友的那种正式恋爱。” 许南粥不言不语,眼睛一瞬不眨地看着他。 顾亭亦知道她还醉着,轻轻叹气,松开了她的手。 许南粥的指尖顺势在他鼻梁上滑了一下。 “小漂亮。”她呓语一般道,“你别怕。” 第42章 你怎么不给钱就走啊?…… 许南粥其实不是因为应酬才喝醉的, 她工作多年,在与客户交谈时早已游刃有余,除非遇上那种极其难缠的, 一般她都有能力保护自己,更何况今晚助理也在旁边。 她今天喝醉, 是因为她想喝。 顾亭亦至今还不知道,她早已通过杨子轩得知他就是自家表弟的同学。 许南粥最初是想捉弄他, 所以没立即和他摊牌, 但后来更多的原因还是她自己也不知道如何面对。 然而不摊牌是一回事, 信任却是另外一回事。 因为这个,许南粥对顾亭亦那点儿原本就不多的信任再次减少, 所以她想找机会在私底下多了解他一些,再谈后续打算。 起初她的情报来源只有杨子轩, 然而表弟太傻, 看不破顾亭亦的伪装,问来问去都只能从他那儿听到一个乖巧励志穷学神的形象, 于是许南粥只能另寻出路。 她想到顾亭亦兼过职的酒吧,去找过好几次, 直到最近才和shake乐队的人攀上话, 然后从shake乐队的其他成员那里窥见了一个不一样的顾亭亦。 冷淡桀骜的,顽固偏执的,甚至是疯狂的。 他能笑嘻嘻地和歌迷们聊天,与酒吧老板周旋,也能在遇到人闹事时将人揍得头破血流。 那次事情闹得不小, 不仅乐队成员,酒吧员工和老板也对此心有余悸。许南粥之前听见调酒师说顾亭亦疯,大抵也是因为那次的事情。 这男人阴晴不定, 变脸飞速,前一秒还和颜悦色地同人说话,下一秒抄起凳子就往人脑袋上砸。 所以酒吧里很多工作人员对他又爱又怕,即便他后来日常与人结交都还算友善,大家仍然担心他突然发疯。 自此以后,顾亭亦在酒吧的人缘就不是特别好了,大家表面对他客客气气,但都是些车轱辘话。 就连乐队的成员也与他逐渐疏远,逢年过节都难得发两条信息联系,索性他也早就不是乐队的人了。 而顾亭亦对此毫不在意,去酒吧的次数日渐减少,去的日子也非常随心所欲。 再后来他干脆不再过去,也没给任何人打过招呼,只跟老板说了一声。 提起这个,乐队成员都说他是真的潇洒,做事情全凭心情。 许南粥却知道他后来没去酒吧唱歌大概率是因为她,莫名觉得心虚。 之后她继续不动声色地套了些话,但队员们并不想透露太多,还是她用上自己和客户谈判的能力才撬出一点儿信息。 借由这点儿信息,她在网上搜寻许久,查到了顾亭亦的家庭背景,不敢说百分百正确,但通过他和岳凯的关系来看,这正确率应该能达到百分之九十。 毕竟,岳凯那个阶级的人,若非同处一个圈层,平日想要见一面都难,遑论他们还有那么好的交情。 按理说,许南粥真要想知道点什么,从岳凯那里下手是最快的,毕竟这两人看起来从小就认识,岳凯了解的信息必定更多。 但之前和岳凯接触过一次之后,许南粥就知道这人是个人精,想从他那里套出什么话并且不让顾亭亦知道,简直比登天还难。 Shake乐队这几个虽然不像杨子轩那样好打发,却也还算能够应对。 况且许南粥实在想不出什么正当理由去找岳凯,酒吧倒是大门常打开。 几经辗转,许南粥得知顾亭亦的初中,隔三差五就去那所学校附近的老店里吃饭买东西。 顾亭亦这张脸像个活招牌,即便过了这么些年,店里的老板们也基本都还记得他。 听他们说,顾亭亦以前经常被人欺负。是好端端买个文具,都会被好事的男生扔石头的程度。 她再要深查原因,老板们却不知道了。 这一个星期以来,许南粥打探得越多,心情就愈是烦躁。 她担心被顾亭亦察觉,这几天都假装加班疲累,到家没说几句话便去睡觉,直到今天出去应酬,她没能管住自己的情绪,不由自主便多喝了些。 许南粥实在想不通,怎么会有人欺负他呢? 她不是没见过校园暴力,但是被暴力的对象要么因为家境,要么因为成绩,要么因为长相,要么因为性格——顾亭亦哪一个都挑不出毛病。 总不能是因为他长得太漂亮?就算因为这个,被暴力的对象往往也是女孩儿,他一个人高马大的男生,谁闲着没事儿去招惹他? 难道是不小心惹上了哪个混混?或者某个被混混看上的女生暗恋他? …… 许南粥脑补出一百零八部言情小说狗血套路,还是不能说服自己。 再联想顾亭亦对她的态度,联想到他说的那些话,许南粥便越发郁闷了。 之前听不懂的话,什么“身魂归位,才清清醒醒地当了个人”之类,她仿佛也能从中体会到一些东西。 只是越能体会,她就越是难受。 她总觉得顾亭亦受到的磨难还不止这点,不仅是被同学欺凌这么简单。 若早知道…… 她该再对他好一点的。 - 醉酒做梦,许南粥的梦里全是漂亮小男孩被人欺负的画面,醒来看见那人就躺在自己身侧,她浑然分不清现实与梦境,只想着要安慰他几句。 可是她能安慰什么?她自己也并没有多大的能耐。 顾亭亦却被她那句“别怕”说得思绪恍惚,许久没能回过神。 他是个极敏锐的人,只从这么一句呓语中便猜测出许多。 再联想前些天许南粥反常的疲惫,顾亭亦立即就想明白,许南粥大抵是知道了些有关他的事情。 现下她还醉着,也问不出什么,顾亭亦考虑良久,在心里下了决断。 他打算先发制人。 - 翌日天色大亮,遮光窗帘掩住日光,给屋内笼上轻纱似的朦胧感。 滋滋—— 伴随着吵闹不休的震动声,暗色中陡然亮起一团光。 许南粥脑中全是炸裂的抽痛,半晌才反应过来,是她的手机响了。 艰难地睁开眼睛,侧过头,她看见手机屏幕上正不停地滚动着消息。 又过了好一会儿,许南粥猛然惊醒,从床上坐起身。 她动作与先前的想法延续,正要去拿手机,蓦地感觉身上有些凉。 低头看了眼,她尚且有些难以置信,又用手摸了一把,终于确认自己未着寸缕的事实。 许南粥脑子一懵,又反应了会儿,才转头朝旁边看去。 “……” 顾亭亦果然就躺在她身侧。 没挨着她,但确确实实和她裹在同一床被子里。 许南粥脸上腾地一下红了个彻底。 她下意识缩回被子里,小心翼翼地将手探出去,摸到手机,点开一看,全是公司同事发来的消息,问她今天怎么还没去上班,未接电话也有好几十个。 已经快到中午十二点,她无故旷了半天的工。 想到要被扣那么多工资和全勤,许南粥心凉了一截,先点开给自己发消息最多的董欣的头像。 因为许南粥和董欣两人平时都去得比较早,所以离迟到还有十分钟的时候,董欣就发消息问她怎么回事。 九点多,一直没有得到回复的董欣又给她发了消息,说刚刚开完早会,总监问她怎么没来上班,董欣顺势帮她请了个病假。 许南粥每个月有一天带薪病假,所以这次请病假不会扣工资和全勤。 她暗暗松了口气,想着改天要请董欣吃顿饭。 回复完同事的消息,许南粥便不得不处理眼下这个棘手的麻烦了。 她扭过头,看着枕侧这张年轻精致的脸,想死的心都有。 ——往常确实经常嘴炮,但嘴炮是嘴炮,行动是行动。 何况她昨晚醉得那么死,什么都没感受到! 就算这事儿是真的,凭空担了责任,至少得让她爽一把吧?!怎么能在喝醉酒的时候?! 太亏了!这也太亏了! 她倒没考虑过是顾亭亦霸王硬上弓,毕竟从以往的表现来看,顾亭亦确实是个柳下惠。 大概率是她主动,甚至是她逼迫顾亭亦也未必不可能。 沉思一会儿,许南粥觉得眼下这样肯定是不行的,待会儿等顾亭亦醒了,两个人大眼对小眼,那画面想想就尴尬得要死。 还是暂且避开这种尴尬画面,之后再找机会好好谈谈吧。 打定主意,许南粥从床边的小沙发上摸了一条睡裙套上,掀开被子悄悄下床,准备溜之大吉。 都快要逃到门口了,她骤然听见屋内有细微的响声。 许南粥脖子瞬间僵硬,握住门把手,一时没敢动弹。 几秒后,她身后传来慵懒的声音:“姐姐。” “……” 许南粥回头。 便见那男人一只手抵着额,勾人的狐狸眼撩起,笑吟吟地问:“你怎么不给钱就走啊?” 第43章 你这辈子都收不到这一块…… “……” 许南粥咳嗽一声, 镇定地回头:“给什么钱?” “姐姐之前不是说了要给钱?”顾亭亦缓缓坐起,被子从他肩颈处滑落,露出整个上半身, 里面什么也没穿,“哪怕一块钱, 姐姐也是要给的。” “……” 两人虽然同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好几个月,但除了醉酒的时候占便宜, 许南粥没在清醒时见过他这副模样。 窗帘还关着, 屋内晦暗不明, 却仍然能看出他皮肤耀眼的白。 头小颈长平肩直锁骨……妖精勾人的时候不是只凭一张脸。 许南粥挪开目光,将注意力放在他的话里, 手下意识在身上摸了一下,想起自己穿着睡裙。 就算没穿睡裙, 她也没有一块钱。她已经很久不用现金, 钱包里有以防万一的常备现金,也全是整百的, 一直没机会拆成零钱。 “转账行吗?”许南粥说,“要么你给我找零。” 顾亭亦笑起来, “不要, 就要一块的,纸币。” 许南粥面色如常地点点头,“行,那先欠着。” “嗯。”顾亭亦从善如流,“那得加利息。” 许南粥明知他这个利息有点儿问题, 却还是问出了口:“你想要什么利息?” “姐姐先前和我的赌约得兑现,除此之外,还应该加一个年限。”顾亭亦说, “这就是利息了。” 许南粥脱口就想问:“什么赌……” 话到一半,她想起来了。 她醉酒后会有些晕乎,但不会断片,只要有人提示,她就能想起来。 顾亭亦这么一说,许南粥立即便回想起他昨晚说的那些话,也记得自己确实和顾亭亦打过那个一个赌。 但许南粥早已不在乎这个赌了,否则她何必四处奔走,去查探顾亭亦的身世背景呢。 这几天以来,她除了查探这个人,同时也在反思自己。 或许早在去他学校的时候她就在认真考虑和他在一起的事了,拖拖拉拉这么几个月,只是因为她还没下定决心。 对自己没有足够的信心,也对顾亭亦没有足够的信心。 直到这几天,了解了顾亭亦的一些过往,不知为何,她忽然没那么害怕了。 这很奇妙,顾亭亦的过往分明和她没有半点关系,而且越是深入地了解他,越能发现这个人和他在自己面前表现出来的模样有很大差别。 可是许南粥的心却因此而安定了下来。 这两天她一直在想总监对自己说的那些话,在想自己的安全感能够从何而来,在想她究竟需要一个什么样的人。 在想……为什么她明知道顾亭亦藏着很多小秘密,却还是受了他的骗。 难道仅凭这张脸? 那怎么能。 世上漂亮的男孩多了去了,换个比顾亭亦更好看的,她也未必会上心。 直到现在,她才感觉自己仿佛有些明白了。 顾亭亦以前说过自己没什么朋友之类的话,许南粥当时是不信的。 这人能言善辩花言巧语,还会变脸,怎么可能交不到朋友? 只有自己亲自去查过,许南粥才终于相信,他确实没什么朋友。 不是因为别人不愿与他结交,是他这人骨子里过于孤僻。 一个人的性格,即便藏得再好,也总会从他的言语或神情间透露些许。 许南粥平日里面对客户时揣摩得太多,私下便不想那么费心,反正她对自己看人时的直觉也很有自信。 她一直觉得顾亭亦这人不够真实,但从没从他身上感受到任何恶意,所以最初才愿意出手帮他。 但她从来懒得认真去思考顾亭亦这个人,她在顾亭亦面前一向很随心所欲。 现在想来,这种随心所欲其实也是有原因的。 与其说是“随心所欲”,不如说是“恃宠而骄”更为恰当。 她早看出顾亭亦压根儿不在乎自己那点钱,却仍然会有一种牢牢把控着主动权的感觉,女王似的吩咐他,撩得过了火,也完全不负责。 可她凭什么认为自己能拿捏这个人呢? 往常她没想过,到近几日才想明白,她是凭他在乎。 即便那时候没有认真思索,没有像对待客户一样地认真分析顾亭亦这个人,许南粥仍然凭直觉感受到了,她在这个人面前是可以放纵的。 从酒吧里追出来的那个晚上,顾亭亦浑身上下没几句真话,唯独眼里浓重的情意是真的。 那是孤绝到甘愿引火自焚的人,回头凝视自己唯一留念之物时的眼神。 他常用这种眼神看自己。 于是许南粥忽然知道自己的安全感从何而来了。 自从念大学以后,爷爷奶奶强制她借住在姑姑家,一年到头也看不见一次。 两个老人都不识字,买了手机他们也不会用,除非有十分要紧的事,否则他们从不给许南粥打电话。大部分时候,许南粥要想联系他们,还得是趁他们给姑姑打电话的时候抢着说两句。 爷爷奶奶是有意这样的。 他们总觉得自己老了,不知什么时候就撒手人寰,所以不愿意许南粥总念着他们,不仅不在物质上提供帮助,也希望她不要在情感上依赖他们。 父母去世时许南粥已有十多岁,之前没怎么和爷爷奶奶相处,本来情感也不算特别深厚,之后不过几年,又被他们推了出去,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丝丝缕缕亲情也被一刀斩断。 如今留下的更多不是依靠,而是责任。 她自己孑然一身,便总希望也找个和她一样孑然一身的人。 否则,若是对方哪天觉得自己这里实在冷清,便抛下她回他的温暖乡了呢? 她不想要一个随时都有后路的人,非得是全心全意只能依赖她的人才行。 顾亭亦就是这样的人。 每每与他对视一次,许南粥便更加确定一分——这个人无法离开她。 她不需要流于表面的宠爱,她的安全感来源于对方的依赖。 人与人之间总是要互相需要,才能够走得长远。 至于性格摩擦什么的,经过几个月的共同生活,许南粥也基本不用再操心了。 这几个月以来,她和顾亭亦的关系可比当初和寇海的关系亲密多了。而这小子惯会讨好人,还从来没让她费过心,更没让她生气过。 以前担忧的包袱和责任一概不存在,她还能有什么不满足? 许南粥笑了一声,想着既然已经说到这儿了,也不必再择日讨论,眼下就是最好的时机。 “行吧。”她松开门把手,回身缓步朝顾亭亦走去,“说说你的利息。” “加个年限,姐姐和我在一起的年限。”顾亭亦看着她,“从现在起,姐姐每迟一分钟给我那一块钱,咱们在一起的年限就得增加一年。” “哟,那可不巧。”许南粥勾着唇,“你这辈子都收不到这一块钱了。” 第44章 我是姐姐唯一的猎物。 顾亭亦似乎没反应过来她这话里的意思, 一时愣住,半晌说不出话来。 许南粥笑了笑,点头道:“行, 既然说清楚了,那就先这样吧。我下午还得回公司上班, 先走了。” 说完,她不再看顾亭亦的表情, 扭头离开了卧室。 虽然董欣帮她请了一整天的假, 但组里下午有个重要客户, 她得去盯着。 整理收拾完,许南粥临走时看见客厅没人, 以为顾亭亦还在卧室,不曾跟他打招呼, 拿了车钥匙就直接出门。 刚到地下车库, 许南粥听见身后有人朝自己这边跑来的脚步声,便停下来看了一眼, 未想竟是顾亭亦。 他穿了一身居家休闲服,手里拎着个保温饭盒。 以前他休息在家, 而许南粥加班的时候, 他总会做好饭让许南粥带去公司。 可今天他分明和自己一样睡到这个点,哪来的时间做饭? 许南粥怔了怔,从他手里接过保温饭盒,“你早上起来做的?” “嗯。”顾亭亦言简意赅,“午饭。” “……行。” 许南粥感觉很是窝心, 当下也不再急着走,多问了一句:“你今天不上班?” “提前请过假了。”顾亭亦说着似乎有些幽怨,“我以为姐姐今天也会请假。” “是请了, 但下午有事。” 许南粥想了想,说道:“晚上一起吃饭吧,去外面。” 顾亭亦眼睛亮起来,“好,我定位置,你有什么想吃的?” “都行。” 语罢,许南粥揶揄地朝他眨了下眼睛,“纪念日,定个好点儿的餐厅。” “……好。” 顾亭亦又被她这“纪念日”三个字镇住了。 从许南粥说不给他那一块钱开始,他就一直没回过神,后面见她要走,他急急忙忙赶着送饭过来,一直没来得及深想。 许南粥临走的这句话,将他的思绪又拉了回去。 ——他们在一起了。 不是假扮,是真真正正如同别的情侣一般,在一起了。 虽然他已经肖想多年,也为此费尽心力,每一步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考量。因为生怕自己越过了界,他连说话都得再三揣摩。 按理今天也算是水到渠成,但他依然没什么真实感。 他感觉自己像是捧着一掌镜花水月,虽然提前计算过月亮出来的日子,也尽力捧了最多的水,但仍然担心月亮不知何时就会消失,担心掌中的水不知何时就会从指缝漏走。 他原本应该继续努力,让这镜花水月更加真实,可他突然很是茫然。 他知道怎么去计划月亮,也知道怎么去捧那一掌水。 但当月亮就在他掌中的时候,他就被占去了双手,变得局促起来,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车库内汽车驶离的回声已然消散殆尽,顾亭亦却还愣怔在原地,盯着她离开时的位置。 良久,他低下头,从兜里掏出手机,调到与许南粥聊天的界面,再次没了动作。 很想说点什么,但又不知道可以说什么。 他好像还从来没认真地对她说过喜欢。 而她亦然。 那她为什么这么容易就答应了呢? 以前分明还敢信誓旦旦地在她面前说她喜欢自己,真到这时候,他却有点不敢信了。 - 因为总监以为许南粥病了,所以下午处理完事情,就让她提前下了班。 许南粥一边往停车场走一边看手机,打算跟顾亭亦发个消息,问他餐厅定在了哪儿。 谁知消息还没发出去,一抬头,她就看见那人正站在自己车子旁边。 “你……”许南粥难以置信地看了眼时间,“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刚。”顾亭亦换了身十分正式的西装,头发撩起来,用摩丝固定住,露出光洁的额头,更显得眉眼昳丽,“我不知道姐姐提前下班,餐厅那边定的是七点……咱们要直接过去吗?” 许南粥走到近前,上下打量他几眼,摇头道:“不,先去买衣服。” “嗯?” “你穿得这么正式,我也不能太随便吧?”许南粥笑着将车钥匙塞给他,“陪我去买件漂亮的裙子,最好是你喜欢的。” “……” 顾亭亦呼吸都快停了。 他木偶似的,机械地坐上驾驶座,发动车子,心不在焉地问:“去哪儿?” “就附近的商场吧。”许南粥随口问,“你有什么喜欢的牌子么?” “我……”顾亭亦皱了皱眉,有些懊丧似的,“我不了解女士品牌……” 看见他这表情,仿佛他很为自己没认真了解女士品牌而感到后悔。 许南粥因此联想起什么,忽然按住他打算换挡的手。 “?” 顾亭亦疑惑地侧头。 许南粥不喜欢跟他绕弯子,开门见山地问:“考清大是为了我?” “……” “所以大学四年都是在模仿我的生活是吗?”许南粥说,“什么八面玲珑为人良善,根本不是你的性格。如果是你,你不会参加那么多社团,也不会跟舍友的关系处得那么亲密。只是因为在你眼中,我应该会这样生活,所以你才违背本性去过这样的生活,是吗?” 沉默一会儿,顾亭亦松开放在方向盘上的另一只手,低声道:“你已经知道,我是杨子轩的高中同学了。” 他昨晚就有猜测,今天许南粥这么一问,他就越发确定了。 凭借他们俩之间那寥寥数次相见,他不可能那么了解许南粥的性格,更不可能知道她大学如何生活。 这些都是从杨子轩那里听来的。 许南粥只要稍加思索,就能猜到他全是从杨子轩那里听来的,因为杨子轩眼中的许南粥和真实的许南粥必定会有差距。 在杨子轩眼里,许南粥是全能女神,不仅学习拔尖,在社团活动方面也有一番建树,而且经常参加比赛,各种奖金拿到手软。 杨子轩从来没觉得自家表姐缺钱,因为许南粥给他花钱一直都很大方。他就觉得自家表姐兼职赚了很多钱,再加上奖金,简直花都花不完。 只有许南粥自己知道,她其实每天都在奔波于各种活动和兼职之中,一切只是为了让简历好看,以及让自己不至于喝西北风。 但凡有半点闲下来的时光,她都只想窝在宿舍里喝冷饮看电影,谁愿意没事儿顶着大太阳天天出去跑? 至于和舍友的关系,也就是她本来性格比较圆滑,从小到大都比较会看人眼色罢了。所以只要她愿意,便可以和舍友相处得不错。 室友朝夕相处,她才不愿意得罪,班里同学不怎么来往,她就懒得维系关系了。 总体而言,许南粥知道自己的大学生活过得挺势利,能得到好处她才愿意花心思,否则她只想瘫着。 两相比较,顾亭亦的生活可比她要积极向上得多。 不过许南粥自己也说过,如果她真考上了清大,或许也会像顾亭亦那样生活。 因为彼时年轻气盛,高考没考到自己梦想中的学校,骨子里是有点儿轻视身边同学的,自然也懒得与他们结交。 如果当初真考上清大,她应该没那么浮躁,会沉下心来好好享受一下大学生活,而不是每天都为了当下和未来的“钱”字奔波。 说起来,顾亭亦确实算是帮她活了这一段人生。 可他帮她活了,他自己又该去哪里弥补那段人生呢? 许南粥的确希望他满心满眼只有她一个人,但她并不愿意看见他连自己都丢掉。 “你俩是高中同学的事儿,我早就知道了,懒得戳穿你而已。”许南粥转头看向他,“为什么不告诉我?” 顾亭亦张了张嘴,没来得及说话,又被许南粥截断:“因为怕我有负罪感,觉得如果让我知道你是我弟弟的同学,那我一定不可能和你在一起,对吧?” “……” “确实。”许南粥点头,“如果真让我知道,我一开始就不会让你进我家门。” 顾亭亦意料之中地“嗯”了声。 “但是现在知道已经晚了。”许南粥叹了口气,“动心之后才知道这个,早就来不及了。” 顾亭亦猛地侧首,似乎想问她到底什么时候动的心。 许南粥看出来他的意思,但没理会,自顾自地说:“我承诺过,允许你骗我,只要你能成功。” “……” “你赢了。”许南粥说,“我认栽。” 顾亭亦一直没说话,只是极其认真地盯着她。 许南粥等了一会儿,弯起唇角催促:“别看了,逛街很费时间的,一会儿到七点都搞不定。” 顾亭亦应了声,将车子开出去。 两人到许南粥常去的几家店逛了逛,最后选中一条深紫色的V领吊带裙。 她以前还从来没穿过这么骚的颜色,看见顾亭亦挑这条裙子出来,她差点儿翻白眼,没想到最后上身会那么好看。 现在天气还有些寒意,许南粥换好裙子之后还在外面裹了件外套。 坐到车上,许南粥忍不住感叹:“还以为你不喜欢我穿这么露的裙子,没想到……啧,男人。” 顾亭亦平静地说:“没给别的男人看。” “……” 还真是。 岂止没给别的男人看,他也没让别的女人看。 当时换好了裙子,导购让许南粥出去给男朋友看看,因为外面灯光比试衣间亮一些。 谁知顾亭亦立即便说“不用”,随后他只将试衣间的门推开一条缝,人高马大地挡在那儿,瞟了一眼,点点头,就让许南粥把外套穿上。 这原本是顾亭亦身上那件外套,对她而言有些长,几乎要抵到脚踝,将她整个人裹得密不透风。 以前和寇海在一起的时候,那玩意儿也有一些占有欲。但他素来喜欢装得像个人,并不直接评论她的穿着,只是特别喜欢给她买情侣装,每次出去都让她一定要穿情侣装。 他买的那些情侣装和“美”字一点儿不沾边,大夏天的热得许南粥要死。 但寇海所有的手段加起来,也不如顾亭亦这点儿小心思。 不让别人看也就罢了,还丝毫不亏待他自己,真是绝了。 许南粥不喜欢别人对自己指手画脚,但如果他能方方面面考虑到位,不需要她操心,那她也乐意惯着。 何况他那副小心翼翼的样子还怪有趣的,好像看见小动物悄悄咪咪往自己窝里扒拉食,生怕被人偷走。 - 餐厅位置有点远,处在郊区,两人开车开了一个多小时。 到地方有一扇大门,里面看起来是个园区,门口侍立着两个清秀的小帅哥,上前来给了顾亭亦一张座位卡,然后做手势请他们直接开车进去。 园区里有两条弯弯绕绕的沥青路,路上看不见别的车,显得很是寂静。 车道之外,便是草坪花卉和修理过的灌木乔木,看起来应该是有人专门精心照料。 草坪上,每隔两三百米左右,便有一座两层高的中西结合式小楼,有的小楼门前站着七八个穿统一制服的人,里面男女都有;有的小楼门前则一个人也没有。 许南粥看了眼先前收到的座位卡,又朝外面望去,才发现每栋小楼外边都立着牌子,上面的号码俨然就是座位卡上这种格式。 她面朝车窗外四处扫视,感觉有些新奇。 由于工作性质缘故,许南粥也算见过些世面。以前偶尔有特别大的客户,见面地点通常是由总监甚至老总亲自定的,便会定在本市人甚至都不一定听说过的高档餐厅。 然而眼下这地方连许南粥都没听说过,却修得这样阔绰,一看就不是仅仅有钱便能来的地方。 她正走神,顾亭亦缓缓将车速压了下来,然后停在一栋小楼面前。 小楼门口立即跑来几个男人,有的帮他们开车门,有的从顾亭亦手里接过车钥匙去停车。 “这里私密性比较好。”顾亭亦走到许南身侧,介绍道,“是我一个朋友开的。” “朋友?”许南粥挑了下眉,戏谑地看他,“岳诚集团董事长独生子那种朋友?” “……嗯。”顾亭亦似乎有些愧疚,“或者不能算朋友,就是邻居。” “你和岳凯都不能算朋友吗?我还以为你们俩是发小。”许南粥有些诧异,“那你和我表弟算朋友吗?” 顾亭亦垂眸笑了下,含糊道:“大概吧。” “啧。”许南粥感慨地摇摇头,“这要是让我表弟听见了,他心都要碎了。” “……不一样。” 可能是担心她为表弟抱不平,顾亭亦连忙解释:“我自己毛病多,对小轩确实不算交心。但他如果遇到什么困难,我肯定会出手帮忙。” “嗯哼。” 许南粥其实不太在意他和杨子轩的关系,反正自家表弟没心没肺,也不缺这么一个朋友。 相较起来,她对岳凯倒是更感兴趣:“那你和岳凯又算是怎么样的关系。” “落难时互相取过暖。”顾亭亦简单说道,“一年到头没什么联系,只是彼此觉得对方可怜,帮忙的时候也不计较罢了。” 此时两人已经被侍者引到小楼内部,通过古典木质楼梯往二楼去。 许南粥回头看见侍者到楼梯口便不再往上,暂且忘掉对顾亭亦的打探,好奇道:“他们不能上去?” “是我要求的。”顾亭亦说,“让他们提前把菜备好了。” “……” 许南粥想到自己身上的裙子,心道这男人还真是滴水不漏。 楼上是推拉门,顾亭亦让许南粥先进去,然后将门落了锁。 “菜点得不多,我怕久了凉掉。” 顾亭亦上前两步帮她拉开椅子,继续道:“不够一会儿再加。” “嗯。”许南粥往桌上看了眼,“挺多的。” 顾亭亦拉开椅子后便将两手放在了她肩上,低声问:“脱外套吗?” 里面暖气开得很足,许南粥早知道他打这个主意,偏头笑道:“脱。” 顾亭亦替她脱掉外套,挂在旁边的衣架上。 许南粥已经坐了下来,而他挂好外套却一直没动,站在她身后,自上而下地看她肩背。 “怎么?”许南粥仰首瞧他。 “这里空落落的。” 顾亭亦扶着她的椅背,缓慢蹲下身,将脸凑到她耳边,轻声说:“我送姐姐一样东西。” “嗯?” 顾亭亦从怀中取出一只小盒子,打开盒子,里面是条精致透亮的项链。 项链坠子是颗紫色的宝石,恰和她身上这条裙子相称。 许南粥:“原来你早计划好了。” “我从来不打无准备的仗。”顾亭亦取出项链为她带上,“姐姐知道的。” 许南粥捏着坠子低头欣赏,漫不经心地问:“现在你又有钱了?” “几个月工资都拿来买这个了。”顾亭亦扣上项链,握住她的肩。 许南粥笑着骂了句:“败家子。” “有钱,只是不想用。”顾亭亦说,“自从我成年,家里就用钱把我打发出去了,应该是不想让我再回去找麻烦吧,钱倒是不少。” “那为什么不用?”许南粥哼声,“该是你的,你就拿着。” “有道理。”顾亭亦笑着说,“但是给姐姐买东西还是要用自己的钱,我嫌他们给的那个不够干净。” 许南粥勾起唇,“都是钱,我不嫌弃。” “我嫌弃。” 顾亭亦似乎不想和她聊这个,迅速转开话题:“姐姐还没夸我呢,我眼光好吗?” “挺好。”许南粥点头,“裙子和项链都不错,表扬你。” 顾亭亦垂头凑近她后颈,声音愈发低:“还有呢?” “……” 许南粥感受到他滚烫的呼吸,一时有些晃神:“……还有什么?” “不是说今天是纪念日吗?”顾亭亦道,“在一起第一天,姐姐还没说喜欢我。” 许南粥:“……你好像也没说过。” 顾亭亦不假思索:“我喜欢你。” “……” “只喜欢你。”顾亭亦郑重道,“全世界几十亿人,我就喜欢你一个。” 许南粥垂下眼睛,嘴唇动了动,有些难以启齿。 她从来没表过白,以前跟寇海在一起时也没说过这类话。 感觉很肉麻,尤其是第一次,实在太难说出口了。 顾亭亦仿佛也并没奢望听见她表白。 他缓缓俯下身,炽热柔软的唇落在她蝴蝶骨上。 许南粥难以自制地轻轻颤了一下。 顾亭亦便低声笑起来:“姐姐骗我一天了。” “顾左右而言他,话也不好好说,我还以为姐姐有多镇定……” “许南粥,”他在唇间缠绵地唤她名字,“你是在乎我的。” 这小疯子又开始了,好好的情话,也能被他说得带出几分森气。 许南粥沉默着,暗自叹了口气。 疯就疯吧,疯子专一,比别人更离不开她。 这么一想,她自己貌似也不怎么正常。 “姐姐以前老说不在意,让我觉得你随时可以抛弃我,换个更漂亮的,更听话的。”顾亭亦的吻从蝴蝶骨挪到后颈,“我就觉得姐姐像是围猎场的猎人,明明已经捉了一只兔子,却还觊觎着别的。” “我嫉妒死了。”他语气里有笑意,说出的话却像混着血腥味,“每天都想长出獠牙,把别的猎物都咬死,埋在姐姐看不见的地方。” “真意外,狩猎结束得比我想象的要早。” “从今往后,我就是姐姐唯一的猎物。” 第45章 谁也不许看你。 许南粥听这小疯子的疯话听得多了, 虽然内心还因为他的吻而动荡,表面却还能勉强保持冷静。 “既然答应你了,我就不会再去看别人。”她语气平缓地说, “当然,你也不能。” 顾亭亦从她身后拥住她, 下巴抵着她脖颈,“我从来不看别人。” 许南粥垂眸看了一眼他的手, 忽然侧首说道:“昨晚的事情, 你是骗我的。” “嗯?” “你的手刻意避开了我胸口。”许南粥说, “你不好意思。” “早知道你能看出来。”顾亭亦满脸淡定,“但是晚了。” “仗着我纵容你。”许南粥抬手在他脑袋上拍了下, “滚去吃饭。” 顾亭亦听话地在对面位置坐下,但没立即动筷, 只撑着下巴瞧她。 “你有毛病?”许南粥轻笑, “看我能饱?” “能。”顾亭亦立即道,“姐姐好漂亮。” 他又想起第一次见许南粥的场景。 但凡是个审美正常的人都会觉得许南粥漂亮, 但他们眼中许南粥的漂亮和其他女孩的漂亮并没什么不同。 只有顾亭亦能看出这种不同。 许南粥年纪还小的时候气质并不如现在这般风情万种,身段打扮也没有现在这般窈窕有致。 但顾亭亦第一次见她, 便觉得连拂在她发尾上的风都比别处的更加眷恋缠绵。 他看别人时都觉得浑浊不堪, 只有在她身上能看见通透的清澈。 “姐姐想听我讲以前的事情吗?”顾亭亦说,“关于我如何喜欢你,又如何暗恋你的事情。” 许南粥愣了下,没想到他突然这么坦诚。 但想想也是,以前他瞒着自己, 只是因为中间横着他是杨子轩同学的事情。 现在两个人都确定关系了,想必他无所畏惧。 “行啊。”许南粥放下筷子,“洗耳恭听。” - 许南粥原本打算今晚不喝酒的, 然而听着顾亭亦讲过往的那些事,她总觉得不用来下酒有些浪费,便小酌了些许,喝到微醺。 小楼里吃住一体,楼上餐厅旁边就有准备好的客房。 反正第二天不上班,许南粥索性懒得走。 到了深夜,楼下服侍的人员要回到他们统一的住处,只留下一两个人值守。 顾亭亦将他们全部打发走,一个人也没留。 偌大的园区内静悄悄的,洗完澡后,许南粥坐在飘窗上消散醉意。 窗户被大大打开,夜风携着凉气进来,将她脸上的酡红冲淡了不少。 没多久,顾亭亦也洗漱完,走进这间卧室。 其实小楼内的客房不少,但许南粥并没对他的来临表达什么看法,仍然安静地注视窗外。 园区内小楼看似分布杂乱、错落有致,但实际上这些小楼大体呈半弧形伫立,从任何一栋楼的任何窗户望出去,都无法看见其他小楼的卧室。 而主卧这边的窗户外则是被那半弧形圈住的区域,里面布置得很漂亮。 许南粥没看见那边白天是什么景象,但此时那里挂满了漂亮的各式各样的彩灯,俨然一个小型灯会。 “那里的灯会通宵开着吗?”待顾亭亦走近,许南粥随口问。 “嗯。”顾亭亦不甚在意地瞟了眼窗外,在她身旁坐下,盯着她说,“这也算园区一景。” 许南粥笑了声,“有钱人的奢侈生活。” ——逢年过年市里搞灯会也不会通宵都开着的。 “这对他们而言不算什么。”顾亭亦无所谓地说,“姐姐要是不喜欢,以后不来了。” 许南粥没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道:“来的时候我观察了一下,这边的建筑分布……总让我想到不好的东西。” 顾亭亦一秒明白她的意思,“这里管得很严,不会有问题。” 许南粥意味不明地看向他。 “姐姐想试试?” 顾亭亦沉默两秒,笑道:“虽然我不喜欢这种玩法,但只要你想,我都可以。” “谁想了。”许南粥忽然跪坐起来,凑近瞧他,“是你把我带到这种地方来,我还以为你想。” “我只是觉得这里私密。”顾亭亦垂眼,轻轻握住她手腕,声音低下来,“我还没肖想到那地步。” 顿了顿,他道:“就算肖想过,也没打算玩得那么过分。” 许南粥用另一只手撑住他的肩,在他耳边吹了口气:“是吗?” “……” 顾亭亦喉结一滚,微微使力便将她拉得不稳,旋即转身将她压在下方,居高看她。 许南粥腿动了动,正要往上抬,陡然听见哗啦两声——顾亭亦泄愤似的拉上了窗帘。 “谁也不许看你。”他压下腰,咬着牙低喃,“风也不许,树也不许,灯也不许。” 许南粥侧首看向大亮的室内灯。 顾亭亦头也不抬,取下她盘头发的夹子往床头一砸,啪嗒摁灭了屋内的灯。 夹子是金属的,滚到地上发出咕噜噜的清脆响声。 “……” 许南粥肉疼地倒吸一口凉气,“小疯子,那玩意儿很贵!” “我给你赔十个。”顾亭亦垂首吻她锁骨,“碍事的东西没有了,我能把昨晚那个谎言变成真的么?” “假模假样。”许南粥哼声,“你都不经允许进我的屋了,还问我做什么?” “难道不是姐姐邀请?”顾亭亦道,“否则姐姐为什么洗了澡还穿这条裙子,还戴着我送你的项链?” “我乐意。” “那我就当是邀请了。” “便宜都让你占了,嘴上还不饶人。” 飘窗上垫着软垫,但还是有些硬。许南粥抬起腿,赤脚踩在墙上,手臂环住顾亭亦的脖子,抱怨道:“这地方硌得腰疼。” “是这儿吗?”顾亭亦帮她揉了下,“还哪儿疼?” “嘶——”许南粥痒得叫出声,“你挠猫呢。” 顾亭亦便笑,“姐姐比猫还妖。” “……”许南粥忍不住捶他,“换个地方,或者你在下面。” 顾亭亦不为所动,“求我。” “蹬鼻子上脸了是吧?”许南粥瞪着他,“这才第一天,就学会变着花样欺负人了?” “姐姐怎么不懂我的意思。”顾亭亦亲了亲她的耳朵,“这地方窄,真动作起来施展不开。姐姐撩我,撩得我受不了,我自然就换地方了。” “……” 许南粥受不了他故意这样慢吞吞地磨,尝试着想要自己起来。然而两人体型悬殊,顾亭亦看着手上没用力,却依然可以让她动弹不得。 无奈之下,她只好妥协抬起手,手指一勾撩开他衣服下摆,学着以前醉酒时调戏人的模样,用指腹和指甲顶端轻轻地蹭。 “不行。”顾亭亦摇了摇头,连声音都没有变化,“我要是连这都忍不住,搬家第二天早上咱们就会在同一张床上醒。” “……” 许南粥理了一会儿才知道他的意思,只好再想别的策略。 虽然她以前经常嘴上逞能,但实际行为基本都是借着醉酒才能放得开,今晚那点儿醉意早被风吹散了,眼下她简直不能更清醒,实在想不出什么别的调戏法子。 安静片刻,许南粥抬起眼,正想着要不求下他算了,便借着窗外的灯光看见了他悬在上方的修长脖颈,和偶尔滑动的性感的喉结。 当下她也没想太多,动作先于意识地抬起了上半身,启唇含住了他的喉结。 顾亭亦捏住她腕部的手指立刻收紧了。 借着这个姿势,许南粥不由自主地去摸他脖子,只觉得触感一片炽热。 “……你脖子好烫。”许南粥仰头看他,蓦地嗤笑出声,“顾亭亦,你羞得要死,还跟我这儿装狐狸呢?” 顾亭亦缓缓将目光挪到刚刚戏弄过自己的那张唇上,“这怎么能叫羞?” 他吻住她,含糊地纠正道:“这叫动情。” 第46章 我跟你表过白了。 许南粥完全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被挪到床上的。 她被顾亭亦吻得失神, 晕头转向的,稍微找着点儿理智,便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宽阔的大床上了。 顾亭亦躺在她身后, 手臂横在她腰下,让她觉得不太舒服。 他肌肤滚烫, 即便隔着衣服,也令人觉得难受得想逃。 “你……” 许南粥扭头, 正想要提示他一下, 肩上忽地一热, 又将她的话堵了回去。 几个月以来,顾亭亦几乎不乱亲她, 可能是怕她生气,每次只敢吻在脖子以上。 然而今天他就仿佛是拿到了赦令, 三番五次地放肆。 许南粥以前从没发现自己会这么脆弱——怎么平日里粗糙得像没有神经纤维一样的地方, 现在却只需轻轻一碰,便会让她难以自制地瑟缩战栗。 顾亭亦先前只拉了帘子, 外面的窗户却还开着,夜风从长满灌木与青草的院子里灌进来, 凉意直渗进骨子里。 里外一致的凉意与男人仿佛在火里滚过的指尖与唇碰在一起, 迸裂出危险的火星。 许南粥便不再感到冷,只觉得自己好似挂在烤架上的鱼,被翻来覆去地煎得熟透了,就连手臂的骨头都变得酥软。 她叹息着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用游丝般的声音催道:“你磨蹭什么……” “丈量一下……”顾亭亦掌心灼灼, 真像是在以手作尺地比划,继而附在她耳边低笑,“姐姐每个地方都生得好漂亮……” 许南粥被他低笑时滚出的热息烫得皱眉, 下意识偏开头,“……灯都没开,你又知道漂亮了?” “不用眼睛也可以看。”顾亭亦吻了下她的耳垂,又意味深长地在她手心里挠了挠,“它们都说漂亮。” 他声音又轻又缓,故意撩拨人。 “……你直接开灯……”许南粥受不了他这样,一巴掌推开他的脸,“别到处点火……” “头一回不开灯。”顾亭亦笑着说,“我怕姐姐害羞。” “……我不害羞。”许南粥“嘶”了一声,捏住他作乱的手,“你去开灯……” 顾亭亦从善如流地顺着她松开了手,撑着枕边抬起身,似乎是借着窗外透进的稀薄灯光看了她一眼,又缓缓沉下去道:“那我害羞。” “……你害个——” 许南粥的话音戛然而止,紧紧抿住唇,没让自己发出声。 “别哭……” 顾亭亦顿时僵住,慌得不敢乱动,摸了摸她汗湿的鬓角,懊悔道:“你催我……我以为你准备好了……” “……” 许南粥不愿意承认自己对此一窍不通,侧过头,咬住食指指节,好半晌才说:“没事……” 她等了一会儿,发现顾亭亦还是没有动作,不由得有些疑惑,正想询问,便感觉那人压得更低了些。 “好姐姐,”他用哄骗一般的语气道,“说你喜欢我。” “……” “就说一次。”顾亭亦软着声音,讨好地说,“求你。” “……” “求求你。” 许南粥用力揽住他,借着脉搏频率感受到他平静语气下急促起伏的呼吸,又触及一手的湿润汗渍,咬了咬牙,忍着羞耻道:“我跟你表过白了。” “嗯?”顾亭亦皱眉回忆片刻,仍没想起来,“什么时候?” “你总觉得我没跟你表过白,那是因为你忘了我说的话。”许南粥叹气,羞涩又郁闷,忍不住挠他了一下,“我说过,因为你比我小五岁,和我的表弟一样大,家里的亲戚朋友肯定会有意见,但我不会为一个不爱的人承受别人的指点,所以我不想跟你在一起——除非我爱你。” 而现在他们已经在一起了。 许南粥这话不知怎么拨动了顾亭亦的神经,只觉得自己肩上一痛。 力道有些大,她不禁蹙眉,好不容易才堪堪忍住没踢他一脚。 良久,顾亭亦细致地舔舐牙印,语气隐忍,沉声道:“再说一次。” “……” “好姐姐,再说一次爱我。” “……” 许南粥觉得这样不上不下的实在难受,纠结几秒,索性豁了出去:“我——唔!” “听见了。” 顾亭亦将她的声音揉得稀碎,后面两个字明明全部梗在了喉咙里,他却温柔地问她额角,一边又一边地重复:“我听见了。” 他暂时不敢真的听她说那三个字。 他从小就喜欢把最爱吃的东西留在最后,害怕一次性吃完了就没有了。 今天刚在一起,第一次,他只想听许南粥说个喜欢,没想让她说“爱”。 他怕今天听了,以后就再也不会有,所以即便她愿意说,他也不敢继续听。 尤其在这种时候。 万一控制不住发了疯……他连呼吸都怕太重,怎么舍得用力。 顾亭亦将人捞起来,从身后紧紧拥住她,轻轻握住她的脖颈。 “姐姐脖子好细,”顾亭亦语气中透露出他十分满足的情绪,“我一只手掌就能握住。” “……” 许南粥咬紧牙,想骂他一句“小疯子”,但到底没能发出声音。 顾亭亦垂下头,喟叹般地吻她后颈,“我好喜欢。” 第47章 我这是在追光。 许南粥再次清醒已是第二天午后。 小疯子一开荤就不得了, 摁着她折腾了一夜,搞得她也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才得到沉睡过去。 园区内树木繁密,温度比市里低一些, 再加上最近倒春寒,正午也有些凉意。 昨晚弄得热, 半夜时顾亭亦关了暖气,屋内温度和室外也差不多了。 许南粥本想起床, 手刚探出就觉得有些冷, 连忙又缩了回去。 顾亭亦人年轻, 血气也旺盛,从后面拥着她, 烤得她身上暖烘烘的。 许南粥背脊与他相贴,越发觉得整个人都慵懒许多, 不禁仰着头往后靠了靠。 这轻微的动作将顾亭亦弄醒了, 连带着别的地方也苏醒过来。 他还没说上一句话,许南粥就敏锐感觉到, 嘶了一声,躲避着说:“别来了……累死我……” “嗯, 没打算来。” 顾亭亦声音微哑, 额头在她后颈蹭了蹭,搜寻着要捏她的手。 “别乱摸!” 许南粥拍他一下,被他眼疾手快地捉住了手腕。 她腕上有一条编制红绳,顾亭亦老早就想问,但以前没什么名分, 让他不得不憋到现在。 这会儿正好摸到,他立即不悦地哼唧道:“这绳子谁给的?” “嗯?” 许南粥这红绳戴在手上从来不摘,洗澡的时候也没摘过, 顾亭亦不问,她都要忘记自己戴着这玩意儿了。 “怎么,”她笑起来,故意逗他,“吃醋啊?” 顾亭亦倒也不否认,直接应道:“嗯,醋了小半年。” “就是个小东西,也值得你醋?——这玩意儿是小轩送的。”许南粥把手抬出来看了一眼,“他以前出去旅游的时候在哪个寺庙里买了几根红绳,说是开了光,回来他就用这绳子编了手链,家里每个人都有一根——好多年了,都戴旧了。” 顾亭亦嫌弃地撇了下唇,“没看见别人戴。” 他本来想说就杨子轩那样儿,估计是被谁忽悠着买的,东西看起来也就几毛钱一根的样子,也不知道他被骗了多少钱。 不过杨子轩毕竟是许南粥的弟弟,感觉她挺宠这个弟弟,顾亭亦虽然嫉妒,但不敢在她面前说杨子轩的坏话,只能委婉提一句。 春节的时候他把许南粥家里人都见了一遍,没看见谁戴着这根红绳,就连杨子轩亲妈都没戴,只有许南粥这么稀罕。 “嗐。”许南粥轻轻笑着说,“那会儿我刚去他们家,总觉得自己是寄人篱下,没什么归属感。小轩当时年纪还小,心性很纯真,又是个男孩,按理说他不算细心,但是当时他出门旅游不仅记着给爸妈带礼物,也把我放在心上,而且还不厚此薄彼,送的礼物都一样,让我有一种……嗯,家的感觉……所以这东西虽然廉价,但我觉得它珍贵。” “我给姐姐送个更珍贵的。”顾亭亦咬着她耳朵,“能不能不戴他的?” “行啊。”许南粥无所谓地说,“反正都戴了七八年了,估计小轩自己都不记得这回事儿了。嗯,换新的吧。” “好。”顾亭亦用力捏了捏她的手指,“换新的。” “但我不想要太贵的。”许南粥说,“昨晚那条项链那样的,以后别买了。” 顾亭亦微怔,“那……” “要你亲手编的。”许南粥侧首瞥他,“杨子轩中二时期都能亲手编条手链给我,你如果真要送,再怎么也不能比他随便。” “行。”顾亭亦一口答应,“我送姐姐最好的。” “……也别太费心思。”许南粥怕这小疯子走到另一个极端,“工作重要,别让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扰乱生活。” “姐姐是在催我挣钱吗?” “不然呢?”说到这个,许南粥语气都不由得严肃了几分,“这是当下第一重要的事。” 顾亭亦沉默一会儿,突然幽幽地叹了口气。 许南粥:“怎么?” “姐姐是因为缺乏安全感,所以才总是想要赚钱。但我以为和我在一起之后你就不会再那么患得患失了。”顾亭亦问,“你是不是不信我?” “……我是为以后考虑。”许南粥也叹气,“小朋友,你恋爱脑,我不能也跟着恋爱脑。” 顾亭亦:“……姐姐好像对我有什么误解。” “难道不是吗?”许南粥挑眉,“你不是恋爱脑?” “这怎么能说是恋爱脑。”顾亭亦低声道,“我这是在追光。” “……肉麻死了……” 顾亭亦对她的吐槽毫不在意,自顾自地说:“姐姐不愿意承认也没关系,咱们慢慢来,总能让你相信我。” 顿了顿,他道:“最初我还以为你是因为渣男,所以对恋爱关系没有安全感。现在我才知道,你是对所有人际关系都没有安全感。” “……” “和我一样,真好。”顾亭亦笑嘻嘻地说,“姐姐有我一个人就够了,不需要再从别人那里找安全感。” “美得你。” “我也是。”顾亭亦声音还带着笑意,语气却已稍稍低沉下来,呢喃地说,“我也只想要你一个……有这一个就够了。” - 两人在园区待到下午才返家,许南粥表示再也不想去那个地方了。 倒不是因为那里太奢侈,而是有了那一整晚的经历,她觉得那里所有地方都不堪回首,一想就要从地缝里钻进去的程度。 本以为到家能休息片刻,谁知顾亭亦就像头饿狼似的,叼着块儿肉死活不松口,索求无度。 整整两个休息日,许南粥就没有松口气的时候。 终于熬到周一,去了公司,她反而觉得轻松了。 上午公司总监以上的高层去集团总部开会,群龙无首,员工们都挺懈怠。 许南粥周末过得太累,也忍不住偷了些懒。 下午总监一回来就把她叫去办公室,还特地关上了门,她本以为要挨批了,结果总监开口便问她想不想升职。 许南粥:“……” 这世上还有不想升职的员工? 不过总监既然这么问,肯定有他的深意。 许南粥思索片刻,谨慎地说道:“我这刚升了没到一年,再升……我恐怕消受不起。” 总监便笑起来:“逗你一下,还真把你吓死了。” “……” “升职是没有的,但有个别的机会。”总监手指在桌上敲了敲,语调平平地说,“营销部空了个职位,周总让我问问你的意见。平调,虽然工资是比不上现在,但那边轻松许多。” 调去营销部,就意味着不再跟着销售总监。 虽说公司调任实属平常,但许南粥和总监的关系算半个师徒……眼下销售部正缺人,她要是走了,不知道总监心里怎么想。 许南粥和他说话向来不怎么虚与委蛇,当下便直接问道:“您好像不怎么在乎我是不是要走?” “哟,小丫头还揣测起我来了。”总监笑道,“我试探你做什么?你这调任的机会还是我找周总争取过来的。” 许南粥愣住,“您为什么……” “我为什么?我把你当亲徒弟。”总监点了点他放在桌上的枸杞茶,“前段时间你请病假,我就在琢磨这事儿了。销售不好当,你又最是卖命,上次某人喝得胃出血进了医院的事我还记着呢。这不,看见有个轻松点儿的岗位,我第一时间去周总那儿预定了。我说——你去是不去啊?” “……” 许南粥垂着眼帘沉默一会儿,抬起头,郑重道:“我不去。” “……小兔崽子。”总监骂她一句,“钻钱眼儿里去了?有命挣你也要有命花!” 许南粥勾了勾唇,意有所指地说:“江北不是在筹备着开分公司吗?” 总监眉毛拧起来,明白了她的意思,又很快舒展,“你野心还挺大。” 江北开分公司,总部肯定得调去一个高层当总经理,以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个人极大概率会是市场总监。 许南粥再往上升便是总监,但她既不想篡师父的位,也不想和董欣争同一个岗。 市场部员工没那么多,人才匮乏,以前那位就不是从本部升上去的,而是从销售部升上去的。她有前例可考,自身能力业绩也到位,所以老早就盯着那位置了。 “我主要是想在这个岗位上多干几年。”许南粥不想把野心表现得太明显,委婉地说,“这位置的工资不是其他位置可以比的。” 总监不太理解她:“为什么这么着急赚钱?等咱们公司上市,以你能分配到的股利,届时肯定立马就财务自由了。” “没办法,我还得养猫呢。”许南粥不知想到什么,垂眸笑了笑,“我家的猫,很金贵的。” 第48章 小疯子。 因为调岗的事儿, 总监临下班前又来找了许南粥一次,确认她是真的不想去营销部,然后才给周总那边回话。 又过了一个多月, 公司的调令终于发下来。 许南粥随手打开邮件一看,被调走的竟然是董欣。 她觉得不可思议, 在董欣离开前和对方聊了聊。 “我才不像你,金刚人似的。”董欣说, “我前几年确实只想赚钱, 但现在我想好好生活了。” “也好。”许南粥若有所思地点头。 董欣目光里含着笑意, 半晌,有些不好意思地说:“粥粥, 其实我是要结婚了。” “……”许南粥愣了下,“什么时候?” “具体日子还没定, 前几天见了双方父母。”董欣朝她挤眼睛, “这事儿我只跟你和总监说过,公司里其他人我不想请, 到时候给你和总监发请帖,你可一定要来。” “行。”许南粥笑道, “我肯定去。” “把你那小男朋友也带来。”董欣调侃道, “催催他,让他赶紧求婚。” 许南粥:“……” 虽然她和顾亭亦是最近一个多月才在一起,但自从两人住在一个屋檐下,顾亭亦只要有空就会过来接她,又经常给她做饭让她带去公司, 公司里许多同事都早以为顾亭亦就是她的男朋友。 “唉,不过我看他倒不一定着急。”董欣真心诚意地说,“姐弟恋就是这点不好, 他还正青春年少,咱们都已经奔三了。你是想要定下来,他可不一定。小孩儿心思活得很,三心二意是常有的事,你可要看紧了。” 这话说出来其实有些得罪人,董欣一路做到销售经理,情商并不低。她能这样说,是真为许南粥着想。 许南粥并不因她的话而生气,只是忽然想起之前顾亭亦问自己是不是不信他。 她当时没有正面回答,因为她是真的有些不信。 这和以前不一样。 以前她只是不信顾亭亦真心喜欢自己,觉得这只小狐狸看起来就很会骗人。 现在她能确定顾亭亦对自己的喜欢,也知道他的喜欢一定比别人更加深重,但现实摆在这里,年龄差距无法消除,说不在意是不可能的。 五年的距离并不长,但也足够一个人情根深种,然后腻烦厌恶,移情别恋,继而对另外的人情根深种。 许南粥相信顾亭亦对自己全心全意,甚至觉得他喜欢自己比自己喜欢他更多一点,可是未来的事情谁也说不清楚,许南粥不敢下定论。 ……即便如此。 即便如此,若顾亭亦真的求婚,她也依然会答应。 人不能为了不确定的未来提前给自己缚上枷锁。 她也不会为了不确定的未来拒绝现在的顾亭亦。 - 下班前,许南粥给顾亭亦发个了消息,知道他今天要加班,便打算自己先回去,点个外卖吃。 刚到停车场,手机忽然震动不止,点开一看,是贝嘉嘉打来的电话。 她俩平时聊天都是发文字消息,偶尔发语音,但很少打电话——因为空闲时间太散了,没办法挤出一整块儿时间即时通话。 许南粥不知贝嘉嘉怎么会突然打电话,直觉她可能有什么要紧事,便往回走了几步,找到个信号好一点的偏僻位置接通。 “我可能要回国了。” 从贝嘉嘉的语气里,许南粥听出她不太开心。 “是要出差吗?”许南粥问,“最近工作压力很大?” “不是。”贝嘉嘉叹了口气,“回国定居,回国嫁人。” “……” 今天怎么都在说结婚的事儿? 许南粥沉默好半晌,才问:“你连男朋友都没,回来嫁给谁?” “所以啊,”贝嘉嘉郁闷地说,“这不就是回去相亲么。” “……” “我奶奶身体不好了。”贝嘉嘉说,“她老人家给我打了好几次视频电话,说想在死之前抱上重孙。” “……太儿戏了。”许南粥不赞同道,“哪能为了结婚而结婚?” “这世上大部分人都是为了结婚而结婚。”贝嘉嘉酸溜溜地说,“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能找到个那么喜欢你的对象。” 和顾亭亦在一起之后,许南粥主动跟贝嘉嘉讲过自己目前的情感状态。 她其实不太喜欢跟别人讲自己的私事,但这事儿要是不告诉贝嘉嘉,以后让她知道了,肯定得跟自己闹绝交。 贝嘉嘉这人刨根问底,许南粥只好将顾亭亦对自己做过的那些事都交代了一边,听得贝嘉嘉直砸吧嘴,说世上不会有更好的男人了。 许南粥心想世上还有没有好男人不一定,但肯定不会有这么疯的小疯子了。 “好了,反正我就是跟你说下这个事儿,我已经在准备离职了。”贝嘉嘉说,“我定个周末的机票,你到时候一定要来机场接我啊!你知道我爸妈肯定是不会来的,但是回国没人接机也太惨了!” “行。”许南粥笑着说,“我一定来。” “把你小男朋友也带过来吧,上次在酒吧没仔细看他。”贝嘉嘉嘱咐道,“让我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男人能把我姐妹拐跑。” “嗯。”许南粥应声,“到时候一起吃饭。” 两人又聊了小半个钟头,许南粥才挂掉电话。 想了想,她决定还是晚上回家再和顾亭亦说这事儿。 许南粥揣好手机,正打算离开,忽地看见拐角处闪进来一个人影。 “!” 她未及反应,被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往后面退了一步,随后才看清来人——竟然是寇海。 因为懒得和他说话,许南粥只是皱了皱眉,避过身就想走。 步子还没迈出去,寇海骤然拽住了她的手臂。 许南粥冷着脸,“有屁快放。” “你……”寇海将她禁锢在墙角,极具压迫性地问,“你是不是有别人了?” “……”许南粥差点笑出来,“你没毛病吧?” 自从回国,寇海时不时就会来公司这边和她装偶遇,许南粥都当没看见。 两人公司离得不远,他要过来找自己实在太容易了,许南粥又不可能为了他离职,只好捏着鼻子忍了。 没想到他还敢跑到停车场来堵她。 “我的事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麻烦你滚远一点。这里是公司楼下,人来人往,你……” 许南粥话音顿住。 ——寇海完全没听她讲话,自顾自地往她身上凑,离得近了,许南粥便闻见他身上浓重的酒味。 她立刻蹙起眉,危险预警直蹦到嗓子眼儿,“□□的你喝这么多酒做什么?” “我错了……”寇海神志不清,明显听不进她说话,喃喃道,“我错了……可是你怎么就不理解我……” 见唤不醒他,许南粥懒得继续白费力气,用另一只没被束缚的手摸出手机,打算打给顾亭亦。 他公司也很近,叫他过来比叫警察还要快。 手机有点儿大,许南粥单手操作不太方便,半晌才艰难地给屏幕解了锁。 然而还没调到拨号界面,她的手机就被寇海一巴掌打掉了。 许南粥:“……” 她原本还在庆幸顾亭亦之前强迫自己设置了快速拨号,结果她连快速拨号也没来得及。 寇海还在醉醺醺地说话:“我是真的喜欢你……我追你那么多年……我都舍不得碰你……我只能在别人身上发泄,我舍不得碰你……你竟然这么容易就给了别人……” 许南粥快被他恶心死了,抬腿想推他一脚,又被寇海摁住了腿。 “……” 她现在非常后悔以前没去学个跆拳道什么的,否则也不至于一点儿还手之力都没有。 “……明明是我先来的……是我先……” 寇海喝醉了酒,力气比平时还要大。 他的脸越凑越近,眼看就要碰到自己。 许南粥本来顾忌着不想被同事看见这幅场景,现下也管不了那么多。 她扭过头,刚打算喊,身上的力道突然全部卸了个干净。 “!” 许南粥惶然地回首,看见寇海衣领被人拎了起来,勒得他满脸通红,眼看就要喘不过气。 “别——”许南粥立即出声,“别勒死了!” 顾亭亦面沉似水,看也没看她,手指反倒收得更紧。 “顾亭亦!”许南粥担心真闹出人命,一时也顾不得身上疼痛,大步扑过去握住顾亭亦的手,“你冷静点!” 她垂头一看,寇海两只脚都离了地,再这么下去非得出大事不可。 “松手!”许南粥声音都在打颤,“小疯子!你要勒死他了!” “我岂止要勒死他。” 顾亭亦手臂一甩,将寇海整个人重重掼在了墙上。 他声音里仿佛浸着血:“我扒了他的皮!” “……” 许南粥直觉他这话不像吓唬人,连忙抱紧他,安慰道:“你跟他较什么劲?走在路上被狗咬了,难道你还要咬回去?” “咬回去?脏了我的牙。”顾亭亦冷笑一声,“谁要是咬我,我就把他吊起来剥皮,剔骨煮肉!” 许南粥:“……” “你先离开。”可能是发现自己吓到了她,顾亭亦眼里恢复几分清明,摸了摸她的头道,“洗个澡,吃点好吃的,我很快就回去。” “你跟我一起回去。”许南粥不敢留他一个人,“我不想吃外卖,你回去给我做饭。” 顾亭亦垂眸看着她。 “冰箱里什么都没有了。”许南粥说,“咱们还得去逛超市。” 沉默几秒,顾亭亦终于点头,“行。” 许南粥得到应允,赶紧捡起手机将他拉走,也没顾得上瘫在墙角的寇海,生怕顾亭亦看见这人又要发疯。 “你怎么现在过来了?” 走出一段距离,许南粥死死抱着顾亭亦的胳膊,手心里还留有未干的冷汗。 她假装刚才什么事也没发生,尽量平静地跟顾亭亦交流:“你不是说今天要加班吗?” “你四十多分钟以前就跟我说你下班了,现在还没发消息说到家。”顾亭亦淡淡道,“我肯定要过来看看。” “……嗯。”许南粥有些愧疚,“抱歉,跟贝嘉嘉聊了会儿电话,忘了跟你说。” “没事。”顾亭亦若有所指,“还好你忘了。” “……”许南粥觉得嗓子发干,咽了口唾沫,“那你……还回公司吗?” “不回。”顾亭亦无所谓道,“我有更重要的事,没心情加班。” “……” 许南粥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但见他情绪似乎已经稳定下来,她略微松了口气,想着回家再好好安抚一下他。 两人如平常一般逛超市买菜,到家以后顾亭亦也没再提刚刚的事情,自觉进厨房去做饭。 许南粥想起自己身上沾了寇海的酒气,一刻也不想再忍,钻进浴室打算洗澡。 厨房内,顾亭亦把玩着手机,倚在墙边沉思。 片刻后,他点亮屏幕,给杨子轩发去一条消息: 【找机会约寇海出来见一面,时间你定】 第49章 恶人自有恶人磨。 杨子轩可能正在玩手机, 很快就回了消息过来: 【?】 【什么情况?你找他干吗?你和我姐假戏真做了?现在你要找她前男友算账?】 顾亭亦:【他今天喝醉酒跑来你姐面前撒酒疯】 杨子轩:【艹】 顾亭亦: 【被我撞见了,近期可能不会出现在你姐面前】 【你把他骗出来】 杨子轩:【我怎么把他骗出来?我上次还揍了他】 顾亭亦:【这很难?你随便找个借口圆一下,假意道个歉, 装作不知道他今天撒酒疯的事儿,再找个和你姐有关的理由约他出来吃饭。他这么念念不忘, 肯定很希望得到你的帮助。】 杨子轩:【然后呢?咱俩一块儿揍他?】 顾亭亦:【看情况】 杨子轩:【这不能看情况啊我的哥!咱俩要教训人总得提前做好安排吧?!】 顾亭亦:【我有打算】 杨子轩: 【???你有什么打算?】 【回话啊!】 【哥你是不是气疯了,我感觉你今天说话语气和以前不太一样】 【你不会真喜欢上我姐了吧???】 【艹!回个话!】 【……行吧我先去把他骗出来】 【但是你答应我千万别乱来啊, 我可不想让我姐跑去警局捞我们】 【看到就回个话!不然我不干了!】 顾亭亦:【嗯】 杨子轩: 【……】 【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这么高冷……】 【气疯了啊?】 【感觉你真看上我姐了……】 【虽然我以前开过玩笑, 但是兄弟我得说一句你千万别打我姐主意啊, 你他大爷的和我一样大,这像什么话?】 【……算了, 改天见面再详聊】 顾亭亦懒得看杨子轩在那儿絮絮叨叨,自己说完就将手机放在旁边, 没再看一眼。 他从来不在乎别人的意见, 只要许南粥答应了,天王老子的意见他也懒得听。 当晚, 顾亭亦的情绪一直很平静,许南粥以为他忘了之前的事, 渐渐也放下心来。 直到两人一起躺着睡觉, 顾亭亦却只是抱着她,破天荒没有进一步动作,许南粥才感到奇怪:“你要改吃素了?” 顾亭亦将她的脑袋摁进怀里,“今天没心情。” “?”许南粥蹙起眉,敏感地问, “你嫌寇海碰过我啊?我洗过澡了。” “……胡说什么……”顾亭亦叹气,“我是怕你受到惊吓,没心思做那个。” “我还行啊。”许南粥仰起头, 狐疑地看他一会儿,“是你在意吧?” “姐姐在猜什么?”顾亭亦问,“猜我在意你有过男朋友?” “不然呢?” “说不在意是假的,但那又怎样?别说你早已经不喜欢他,哪怕你现在依然喜欢,只要我抢到手了,你就是我的。” “……” “是我来晚了,谁也怪不得。”顾亭亦低低道,“以后再也不会。” - 杨子轩约好的时间是三天后,恰巧这天许南粥有应酬,他们这边也约了晚上。 顾亭亦没去参加饭局,让杨子轩吃完饭就把寇海带去酒吧。 他以前常在那边混迹,对那一块儿的地形比较熟悉,很容易就能找到个隐秘的地点。 有顾亭亦的教导,杨子轩情商突飞猛进,一顿饭的功夫便将寇海哄得服服帖帖。 至于他是真的“服帖”还是假意“服帖”,顾亭亦完全不在乎,只要能将人带过去就行。 两人好兄弟似的搭着肩往外走,然后杨子轩上了寇海的车,准备去酒吧继续下一趴。 酒吧街这边不仅一条街,杨子轩带着寇海七拐八绕,说要去找一家环境清幽点儿的小酒吧。 寇海到地方才察觉到不对——这儿实在过于清幽了。 然而他再想要折返却已经晚了,杨子轩身高力大,摁着他的脑袋强制把他推进了门。 这地方杨子轩也是第一次来,进门才看清里面是个地下酒窖,不过这酒窖大概已经被废弃了,里面没几瓶酒,倒是有几个挺大的桶,一股酒糟味儿。 顾亭亦穿着件黑色的夹克衫,戴着帽子,双手揣兜倚在墙边,整个人静得像具雕塑。 寇海一开始没认出他,直到顾亭亦抬起脸,他看清对方后吓得一缩,扭头又想跑,被杨子轩截住了去路。 “你们……”寇海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故作镇定道,“你们这是绑架……” “绑你妈!”杨子轩差点儿踢他一脚,“老子绑你了?” “你们限制我的人身自由,我有权利去警局告你们……” 杨子轩张嘴就要骂:“你告……” “如果你能活着从这里走出去,”顾亭亦打断他的话,“你就去告。” “……” 这回不仅是寇海,杨子轩也愣了:“……草……兄弟,你玩儿真的啊?” “开个玩笑。”顾亭亦微微勾唇,语气很是轻松,“请你来聊聊而已,别紧张。” 他一抬下巴,“请坐。” 寇海扭头,这才看见屋子中间摆了两张椅子。 椅子是普通的木椅,屋内也没有别的危险物品,但眼下的环境莫名就让人有种要被审讯的恐惧感。 “请坐。”顾亭亦再次重复了一遍,“不要让我说第三次。” 寇海谨慎地盯着他,内心飞快计较着。 他知道自己肯定打不过这两个高大的男人,决定好汉不吃眼前亏,暂且顺从对方。 待寇海坐到椅子上,顾亭亦侧首对杨子轩道:“这边没你事了,回去吧。” “……啊?”杨子轩一怔,“你不要我帮忙啊?” “你只是请他吃了一顿饭,又和他一起来喝酒。”顾亭亦淡淡道,“别的事和你没关系。” “……不是,你要干嘛?”杨子轩直觉不好,“哥,咱真不能乱来……要我说就揍他一顿得了……” “你上次揍过了。”顾亭亦微笑着看向寇海,“效果不怎么样。” 杨子轩:“……” “出去。”顾亭亦说,“记得锁门。” “别、别啊……” 杨子轩不敢留他单独在里面,还想挣扎一下,便见顾亭亦突然走近,一脚把他踹了出去,还没反应过来,门已经从里面锁上了。 寇海也坐不住,起身想往这边跑,被顾亭亦一个眼神钉在了原地。 待反应过来,他自己也没搞清楚为什么会被人用一个眼神就吓住。 “我希望咱们可以好好聊。”顾亭亦笑着说,“你最好不要激我。因为我本来就很想让你消失。” 寇海:“……” “我这个人脾气还可以,虽然之前你就找过一次麻烦,但我本来没打算把麻烦找回去。”顾亭亦缓缓到他对面坐下,“我已经很努力说服自己忽视你这个人了,可惜你总来找存在感,我也没办法。” “……”寇海咽了口唾沫,“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不是说了么,谈谈。”顾亭亦说,“在我还愿意好好商量的时候。” 寇海皱眉,“谈什么?” “一个交易。”顾亭亦说,“我放过你,你保证以后不再出现于许南粥的视野内,包括你的工作,我希望你换个地方上班。” “……你想得挺美。”寇海摘下金丝眼镜和他对视,“我凭什么答应你?” “凭你今天没有我的允许就走不了。”顾亭亦声音平缓,“而且只要我想,未来还会有一千种办法再次捉住你。” 寇海沉默好半晌,咬着牙说:“小子,你少吓唬我,当老子是吃素的么?” “还真是。”顾亭亦轻笑,“我是说,你还真不敢跟我赌。” “……” “我查过了,你家境不错,从小顺风顺水,三好学生。”顾亭亦说,“你这辈子在世上见过的最肮脏的地方,也就是你们滥.交的那点破事儿。” “你……” “有一句话,叫作恶人自有恶人磨。”顾亭亦没给他说话的机会,自顾自道,“你是恶人,我是那个来磨你的恶人。” “……就算我现在答应你,你就不怕我出去之后反悔?”寇海死盯着他,“你就那么自信离开这儿以后你能斗得过我?” “唔……” 顾亭亦停顿两秒,似在沉思。 随后他笑起来:“那干脆一次性解决吧。” 说着,顾亭亦从兜里摸出一只打火机。 “我小时候经常烧东西,练出了一点儿本事。”他道,“我总能找到那么一个地方,把东西烧得干干净净,还不让人发现。” 他站起身,从身侧的酒柜上抽出一瓶酒,“这里就是那样的地方。” “你……”寇海连忙起身,想要抓住他,“你疯了!在这里点火你也跑不掉!” 可惜他的手还没来得及挨到顾亭亦,便被对方踹在腹部,脚步难以保持平衡,倒退出好几米,整个人砸在后方空空的酒柜上,酒柜摇摇晃晃,眼看就要把他压在底下—— 顾亭亦却只是冷淡地瞟了一眼,“你刚刚不是还想找人主持公道吗?我觉得你活着肯定是没有这个机会了,不如我带着你一起下地狱,看看阎王爷能不能给你主持公道?” 外边杨子轩一直没走,听见动静,慌忙敲门大喊:“顾亭亦!你别乱来!我给我姐打电话了!” 顾亭亦无动于衷地剥开酒瓶瓶口的封纸,另一只手已经点燃了打火机…… “别!”寇海吓得声调都变了,“我答应你!” 顾亭亦终于停下动作,回头看向他。 酒柜摇晃一阵,最终还是没倒下来。 寇海吓得满头都是汗,浑身发抖,连裤子都仿佛浸出了深色的湿意。 “那你出去以后会反悔吗?”顾亭亦眼里倒映着灯光,看起来清澈无比,有种天真的残忍,“我不喜欢反悔的人,下次可能没这么轻松。” “唔,我的缝纫技术也还可以,”他声音温和地说,“下次扒了你的皮,缝个鸭子的模样——我看你挺喜欢当鸭子。” “不、不反悔……” 寇海声音打颤,也顾不上在意被他骂。 不知为什么,明明他只是受到口头威胁,但看着顾亭亦的表情,他觉得这疯子真做得出来,“草……谁他妈敢惹你这种疯子……自己的命都不要……” 顾亭亦笑了下,“那就好。” 他将酒瓶完完整整地放回酒架,临走时还礼貌地朝寇海点了点头,“希望我们后会无期。” 打开门,杨子轩还在外面,看他的眼神既惊恐又担忧:“你他妈是不是傻的!” 顾亭亦的表情又恢复成以前那种温顺无害的模样,甚至语气也很平和:“你给她打电话了?” “……打了……我怕你发疯我拦不住!”杨子轩呸了一声,“草!你还有心思问这个!你把人怎么了!” “没怎么。”顾亭亦不在意地说了一句,又问,“她现在在哪儿?” “不知道,可能在过来的路上……” 杨子轩扒着门探头朝里面看了眼,确认寇海真的没事,终于松了口气:“草……你跟他说了什么……把人都吓得尿裤子了……” “没说什么。”顾亭亦似乎一点儿也不在意寇海的情况,一边往外走一边说,“我去路口等她,你让里面那个赶紧滚,别让她看见。” “……”杨子轩犹豫了一下,“那你……” “以后不要给我惹这种麻烦。”顾亭亦脚步未停,“你姐没你这么好糊弄。” 杨子轩:“……” 第50章 骂得我好欢喜。 因为受到了惊吓, 杨子轩忘记质问顾亭亦是不是和自家表姐假戏真做,等回过神,顾亭亦已经和许南粥离开了这里。 拿出手机一看, 顾亭亦还给他发了个红包,让他看着寇海到家, 再自己打车回去。 许南粥其实并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杨子轩给她打电话时只说顾亭亦要发疯, 让她赶紧过去拦着。 这会儿两人坐在车内, 她一时也不知道如何开口问。 到家后, 许南粥问:“吃饭了吗?” “没有。”顾亭亦神情语气都正常得像是刚下班,“姐姐饿了吗?想吃什么?” “别做了, 点外卖吧。” 许南粥拉住他,嗫嚅一阵, 叹了口气:“咱们聊聊。” 顾亭亦一点儿犹豫也无, “好。” 两人并肩坐在沙发上,许南粥忽然拽起他的手, 凑到鼻子面前闻了闻,皱眉问:“你纵火了?” “没来得及。”顾亭亦知道瞒不过她, 索性直接交代, “就是吓唬他一下。” “寇海不是那么好吓唬的人。”许南粥目光锁在他脸上,试图将他看得更清楚一些,“除非你是真的想那样做,否则你骗不了他。” “嗯。”顾亭亦说,“骗人嘛, 总得先骗过自己。” “这种事,如果连自己都骗过,那就不能算是骗了。”许南粥深深吸了口气, “刚刚那个地方我看过,小轩也说你们那里是个地下酒窖,你还锁了门……要是真点着火,你也跑不掉。” “当然。”顾亭亦点头,“我就算跑出来也是有罪,所以我没打算跑。” “……” 许南粥一口气哽在喉咙里,不上不下的,哽得她说不出话。 “他欺负你,我本来想阉了他。”顾亭亦垂眸道,“但我觉得这样解决不够干净,会让你操心。” “……” “我以前做事不会考虑后果。”顾亭亦笑了下,“果然,人一旦有了挂念,就会变得畏首畏尾。” “你怎么……”许南粥拧紧眉咽了口唾沫,似乎想把先前哽的那口气咽下去,“我以为你最多就是揍他一顿,哪怕你把他打得头破血流,那也是可以私下解决的事情……” “我就是不想解决。我不想出了气以后还得把气重新憋回去,还得再去跟他道歉,更不想看见你对别人低声下气。”顾亭亦说,“要死一起死,这样最干净。” “……能不能不要轻易说死?”许南粥用力捶他一下,“多大点事,为什么非得这么要死要活的?” “他今天敢把你堵在哪儿试图强吻,明天就敢做更过分的——这不是小事。”顾亭亦看着她,“斩草不除根,这不是我的风格。” “……那你觉得你现在除根了吗?” “差不多吧。”顾亭亦淡淡道,“他胆子小,不敢跟别人赌命。” “那他要是躲在背后,找别的人来报复你呢?” “他大可试试。”顾亭亦平静地说,“我不是没见过比他胆子更大的人,也不是没见过更凶狠的人。在那些人面前,寇海就是朵娇花,别人轻轻摸一下他或许还敢用刺扎回去,倘若要折他的茎,我看他屁也不敢放一个。” 许南粥:“……” 这倒是实话。 她好歹跟寇海相处过很长一段时间,知道这人是个什么性格。平时是没遇上事,倘若真遇上事,他必定欺软怕硬。忍让一寸,他就敢更近一尺,但如果打回去,他却不一定敢再近半步。 “不过我到底没把他怎么样。”顾亭亦说,“他现在什么事也没有,你不用担心。” “……我是怕他受伤害吗?”听见这话,许南粥有些生气,“我是怕你铁窗泪!” “我知道。”顾亭亦笑起来,捏了捏她的手,“所以我不怕和他同归于尽。” “……” 许南粥仰头凝视他,心里蓦地腾升起一股酸楚。 她想起自己之前探查到的关于顾亭亦小时候的那些事,虽然还不算特别清楚,但她大概能理解顾亭亦为什么会养成这样的性格。 人之所以脆弱,是因为在意,之所以强大,是因为不在意。他知道恐惧不能改变现实,所以渐渐养成了这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 什么都敢豁出去,便什么都不怕了。 “……但是我怕。”许南粥垂下头,紧紧攥着他的手,声音不稳地说,“宝贝儿……你得怕死,知道吗……因为我怕……” “……” 顾亭亦似乎没想到许南粥会说这样的话,一时有些愣怔。 “你……”好半晌,他才磕磕绊绊地说,“姐姐这么漂亮,又这么厉害,总能找到更好的……我、我也不是很听话……如果我不在了,你也不用觉得愧疚……姐姐再找个更听话的……” “……顾亭亦!”许南粥猛地推开他,“你说什么混账话?!” “……” “寇海那种人值得你以命换命吗?!他不配!”许南粥想想觉得气不过,又踢了他一脚,“这世上解决问题的办法有成千上万种,伤害你自己那是最愚蠢的办法!” 顾亭亦沉默地受了她一脚,没等她收回腿,蓦地握住了她脚踝。 “……干吗?” 顾亭亦手上一使力,将许南粥拽了过去,俯身逼近她,低声说道:“姐姐心疼我。” “……” “我第一次被别人这么在意。”他笑着说,“姐姐多骂几句,骂得我好欢喜。” “……你有毛病。” “我以为姐姐没那么在乎我。”顾亭亦将她抱住,脸在她脖颈间蹭了蹭,呢喃道,“我以为姐姐只是有一点点喜欢我,但并不是非我不可……” “……你对自己这么没信心?”许南粥奇道,“你不是很笃定我喜欢你吗?” “大概是……自欺欺人。”顾亭亦说,“你知道,我擅长这个。” “……” “我只是……能看出来姐姐对我有好感,就想着要利用这点儿好感来抓住你……毕竟我无法猜到你对我的好感会越来越深,还是很快就消失……” “唉——”许南粥摸了摸顾亭亦的头发,“不是我不够喜欢你,是你自己不愿意敞开心扉。是你不让我了解全部的你,所以你总担心我喜欢的只是你的一个人设,总担心我只喜欢你表现出的模样……安全感是互相给的,只能说我们俩都不太坦诚吧。” 顾亭亦侧过头,“你担心什么?” “担心你变心。” 若是往常,许南粥必定没办法这么坦然地把心里话说出来,但她今天有意想安慰一下顾亭亦,又不知从何入手,便只好先自我坦露。 她希望自己的坦露能够带来顾亭亦的坦露。 两个人认识这么久,顾亭亦已经把她的家人都挨着见过一遍,她却从未见过他的家人,就连朋友也只是凑巧见过那么几个。 虽然在顾亭亦口中,无论是家人还是朋友和他的关系都不怎么好,但许南粥原本也没想过要和人家打好交道。 她只是想通过这些人多了解顾亭亦一点,知道他的喜好,知道他幼时的经历……若连这些都不知道,许南粥自己也会觉得自己喜欢的只是个捏造出来的人设。 “我还是不够了解你,而且你这人又撒谎成性,让我怎么看清你这个人?”许南粥说,“我连你这个人都看不清,又怎么信任你呢?” 顾亭亦开口反驳:“我后来没再骗你……” “你今晚就骗了我。”许南粥瞪他一眼,“虽然你现在坦白了,但你原本打算瞒我。” “……” “嗯?”许南粥轻哼一声,“我说错了?” “没……我错了。”顾亭亦软着声音在她耳边道歉,“我错了,姐姐,再也不会了。” 顿了顿,他道:“姐姐想知道我以前的生活,是吗?” “不然呢?”许南粥反问道,“我第一次见你是在咖啡店,你脸上带着□□,连脸红都是装出来的。后来我从酒吧领你回家,你也一直没露出真面目,再之后不明不白地跟你相处到现在,即便是去你的大学,也只能看见一个乌托邦式的虚假生活——顾小朋友,我没见过真正的你。” “嗯。” 应完这一声,顾亭亦良久没有下文。 许南粥等得腰都僵了,才听见他低声道:“我小时候不讨人喜欢。” “我有滤镜。”许南粥毫不犹豫道,“我看你哪儿都顺眼,哪儿都喜欢。” 顾亭亦笑出声:“姐姐说情话也这么好听。” 许南粥板着脸纠正:“是真话。” “好吧。”顾亭亦缓缓道,“你想知道,我就告诉你……改天,嗯,改天,我带你去我小时候居住的地方看看吧。” 许南粥顿时有些紧张,“你要带我回家?” “……不算家。”顾亭亦说,“现在那里已经没人住了,我父母常年不在国内,他们的小孩也都是在国外念书。” “噢……”许南粥点点头,“那行,找个周末,咱们都有空的时候过去。” “好。” “那你……” 许南粥本想让他别再压着自己,陡然想起什么,转而问道:“你确定寇海没什么问题吧?先前我过去怎么没看见他?要是有什么问题,咱们得提前想好解决办法……” “放心吧,一根头发也没掉,我只是踢了他一脚。”顾亭亦动作随意地扬了扬手机,“小轩发了消息,他已经到家了。” “小轩……”许南粥蹙起眉,“你别老是支使他,明知道他傻……” “他该得的。”顾亭亦语气淡漠,“姐姐舍不得使唤他,我帮姐姐使唤。” “你……” “姐姐不是想看我的真面目吗?”顾亭亦说,“这就是我的真面目。” “……”许南粥犹豫着问,“你讨厌小轩?” “不讨厌。”顾亭亦看他一眼,“我只是觉得他从你那里得到的太多了,理应还一点。否则,我怕他受不起那么多恩惠,容易折寿。” “……你怎么这么损!你……” 许南粥还想再骂他几句,茶几上的手机响了两声。 她侧身去拿,没够到,便推了一下顾亭亦,“给我拿过来。” 顾亭亦拾起手机,不经意瞟到屏幕,“贝嘉嘉的消息。” “嗯,我看看。”许南粥保持被他压着的姿势,艰难地点开消息—— 贝嘉嘉:【我的相亲名单】 贝嘉嘉:【懒得勾了,自己找重点[图片.jpg]】 许南粥查看大图,迅速浏览着图片上陌生的名字,好半晌,终于在中间看到个眼熟的: 顾亭亦。 “……” 她下意识抬眼和顾亭亦对视了一下,随后将目光挪回屏幕,再次仔细看了看。 随后她发现在顾亭亦名字的旁边还有一个姓顾的,叫“顾亭申”,而顾亭亦名字的后边则打了个括号,括号里标注两个字:“备选”。 第51章 我们在那里等日出。 “……” 许南粥无语死了。 顾亭亦在相亲名单里就算了, 为什么还是备选?他究竟哪里不配?凭什么只是个备选? 许南粥当即回复:【这名单一看就很水,呵呵】 旁边顾亭亦被她莫名其妙看了一眼,只感觉满头雾水, 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他小心翼翼问:“怎么了?” 许南粥翻了个白眼, 一言不发地把手机扔给他示意他自己看。 顾亭亦迅速浏览完,“我……” “你家里不知道你有女朋友?”许南粥打断他。 “……我已经很久没跟他们联系了……”顾亭亦一骨碌坐起来, “我现在就给他们打电话。” “啧, 急什么。”许南粥哼了声道, “你只是个备选。” 顾亭亦:“……” “什么破名单!”许南粥把手机扔到沙发那头,连贝嘉嘉回复的信息也没心情看了, “你怎么就备选了?你是学历不够高还是长得不够好啊?什么垃圾名单?这是在质疑我的审美?” 顾亭亦看她一会儿,忍不住笑起来:“原来姐姐没生我气。” “我待会儿再跟你算这账。”许南粥瞥他一眼, “现在是这‘备选’两个字更令人生气!” 顿了顿, 她忽地想起什么,问道:“那个顾什么申的玩意儿, 和你什么关系啊?” “我堂哥。”顾亭亦解释道,“姐姐的这位朋友……如果我没猜错的话, 应该是我听说过的那个贝家吧?贝家权势虽大, 但一向清廉,平时攀附不上,现在好不容易等到有适龄女孩儿要结婚,肯定已经被抢破了头,顾——我们家也不例外。但是顾亭申快三十岁了, 谈过很多女朋友,在圈子里名声不太好,除了他, 家里别的男性要么已婚,要么还未成年,所以只好把我也考虑上。” “听起来这个顾亭申不是什么好玩意儿,那你怎么还是个备选?”许南粥呵道,“就这么看不上你?” “自从我凭自己的能力考上清大,他们也没很看不起我。”顾亭亦笑了笑,“应该是觉得我不好把控,选我是下下策。” “……哦。”听见这个解释,许南粥稍微消了点气,又把手机捡回来,看见贝嘉嘉回复的消息—— 【为你的小男朋友着想,最好还是让他出来跟我走个过场】 【顾亭申是个什么玩意儿老娘我还是听说过的,你那小男友在这种垃圾面前居然只是个备选?看来他在家里地位确实很低,怪不得我从来没听说过这个人】 【这名单上百分之九十的男人以前巴结着要给老娘提鞋老娘都不带理的,我爹妈居然也看得上,可见现在青年才俊有多么贫乏】 【顾亭申我懒得见,让你小男友过来,我不介意你陪着一起,顺便咱仨出去吃个饭,上次约好了的,我还没正儿八经见过他,看看他对我姐妹怎么样】 【虽然我自己没什么出息,但是祖上阔过,这么一来,你男朋友在他家的地位绝对瞬间提升,多分的家产算是我给你陪的嫁妆吧】 【你也别生气,虽然你的小男朋友看起来很可怜,但也侧面说明他平时没跟名单上这些人混,我对他好感up】 “……” 许南粥没立即回复,只将手机屏幕转了个向,示意顾亭亦看。 大致扫完,顾亭亦立即道:“我不去。” “嗯?”许南粥挑了下眉。 “如果是以陪姐姐闺蜜吃饭的名义,我可以去。”顾亭亦说,“如果是相亲的名义,我不去。” 许南粥笑了声,“你还挺有原则。” 随后没等顾亭亦再说什么,她直接给贝嘉嘉回了消息:【行,具体时间地点你定,只要是周末我们都可以。】 顾亭亦:“你……” “我不在意啊,一个口头上的名义而已,又不能当饭吃。”许南粥无所谓道,“不是说这样能让你在家里地位提升多分点家产么?谁还嫌钱多了?何况他们原本就该补偿你,这些东西你不要最后也得让给别人,你能心甘情愿把自己的东西让给你爸妈在外面生的那两个?你能忍我还不能忍呢。” “……我不想要他们的东西。” “那你拿来给我吧,我喜欢。”许南粥轻笑,“你这小疯子,表面上看起来好像什么都不在乎,骨子里竟是个君子。” “……也没什么应该是我的。”顾亭亦神情冷漠,“就当我从小是个孤儿。” “你如果从生下来就没见过自己爹妈,那就算了,反正你对他们没什么感情,和陌生人差不多。”许南粥说,“但你不是。” 顾亭亦看着她。 “从未拥有,便不知哀乐。”许南粥摸摸他的脸,“比起那个,你所受的苦难要多得多。” 顾亭亦眷恋地在她手心蹭了蹭,低声说:“你爱我就够了。” 许南粥动作一顿。 “我只想彻底斩断和他们之间的关系。”他缓缓转头,将脸埋进她掌中,呢喃道,“我只想做一个全新的人,好好和你在一起。” “……行吧。但就算是不为钱,也为了争这口气。”许南粥说,“人活着就是为了这口气,你或许不在乎,但我在乎。我从小就要强,忍不了自己的人被这样轻视。” - 许南粥本以为在贝嘉嘉回国那天去接机时就可以顺便完成“走过场式相亲”的任务,谁知贝嘉嘉性子太急,人还没回来,便先在打给父母的电话里对相亲名单里面那些人评头论足了一番,直接表达出不想和诸如顾亭申等人相亲的意愿。 顾家那边不知怎么的听说了这件事,当即打电话让顾亭亦回家。 彼时许南粥恰好在旁边,便打字给他看:“说你有事,没空回。” 顾亭亦与她对视,笑了下,照着她的话和对方沟通。 往常和他说句话都觉得是自降身段的顾家人,今天却仿佛全都被打断了骨头,一个接一个地腆着脸来跟顾亭亦通话。 最后还是顾家老爷子亲自发来视频,纡尊降贵地让他回去聊聊,顾亭亦才勉为其难答应。 许南粥没跟他一起去,在家里等到凌晨,期间没收到顾亭亦的任何消息。 可能是因为夜深的缘故,她脑子里开始胡思乱想,继而有些后悔,觉得这口气争得很不值。 ——如果顾亭亦不开心,那她何必要逼着他去争这口气呢? 待顾亭亦终于到家,许南粥忐忑地站起身,仔细观察他的神情,没看出他现是否开心。 这个人一向有能力将他的情绪完全掩盖起来。 “怎么还没睡?” 换好鞋,顾亭亦走到她面前,掐着她的腰将她整个人提起来,让她站在沙发上,然后紧紧拥住了她。 许南粥摸摸他后脑勺柔软的头发,犹豫再三才问:“怎么样?” “还行。”顾亭亦嗤笑道,“还是老套路,说给我分多少钱,分多少股权,还说即便我想回公司担任要职也是可以的。” “这是谁的态度?你爸妈?” “老爷子的态度。”顾亭亦笑道,“我爸妈是敢怒不敢言。” “那你呢?” 许南粥对别人的情绪其实不太关系,问这么多只是为了缓解顾亭亦的紧绷感。 从他抱住自己的力道来看,他心情应该不太好。 “我?”顾亭亦仰起头,“我本来没什么感觉,但是想到这些都是姐姐喜欢的,我也觉得高兴了。” “我之前说那话是激你的,我哪有那么贪财?”许南粥一下一下地顺他的头发,“我刚刚坐在这里想了很久,越想越后悔……你要是不开心,咱们就不争了……” “我没有不开心,我觉得蛮有趣。”顾亭亦说,“看见他们明明不喜欢我,却还要放下身段来求我的模样,挺好玩的。” “但我觉得你好像不是很开心……” “没有不开心。”顾亭亦用力箍着她的腰,侧首吻她的脖颈,低喃道,“我就是想你……” 许南粥难得温柔地说:“我在这儿啊。” “还是想。”顾亭亦说,“还是很想你。” “……” 许南粥捧起他的脸,微微低头,“那你现在最想做什么?” 两人相距不过咫尺,顾亭亦看见她目光里透出的如水般的包容,眼睛里莫名泛起潮意。 这世上熙熙攘攘有无数人,有的此刻出生,有的此刻死去,有的此刻欢喜,有的此刻哀鸣,但他都不在意,他只想她一个。 几个小时前,他面对着许许多多被称为“家人”的人,心里也毫无波澜。 那些人和他有斩不断的血缘关系,有的亲眼看过他的第一声啼哭,有的教他说出第一句话,有的拉着他学会了走路,但他都不在意。 他只想她一个。 他急匆匆地赶回来,看见她也依然觉得想念,抱住她也觉得想念,甚至仰起头和她亲吻,他也依然在想念。 “……我想……” 顾亭亦觉得自己喉咙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声音听起来很可笑,只说了两个字便没再往下说。 许南粥亲了亲他的眼睛,再次问道:“你想做什么?” “我想……带姐姐回去,看我的过往。” 顾亭亦哽咽着说:“我总觉得不够……我想要你……喜欢全部的我……” “现在是凌晨三点。”许南粥确认般地问,“你想现在带我去你以前住过的地方?” “嗯。” “好。”许南粥直起身,“我们现在就走。” “我还想……” 许南粥动作微顿,“嗯?” “想去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顾亭亦说,“在太阳升起来之前。” 许南粥:“……我姑姑家?” 顾亭亦没回答,只道:“我要在那里等日出。” “好。”许南粥笑着说,“我们在那里等日出。” 第52章 (二合一)想住进你的眼…… 凌晨三点, 整个城市都静悄悄的,别墅区内一点儿人声都没有。 顾亭亦领着许南粥到他幼时生长的地方,刚开门便迎面扑来一股子灰尘的味道。 打开灯, 许南粥看见屋内的家具都被白布蒙了起来,空气里弥漫着不同于寂静的清冷——这里确实很多年无人居住了。 “我的卧室在楼上。”顾亭亦拉着她踏上旋转楼梯, 在二楼卧室门口停下。 “你在里面坐一会儿吧,我去三楼找个东西。”顾亭亦一边开门一边说, “或者你想看什么, 都随意。” “啊?”许南粥愣了下, “我一个人在这儿等你?” “怎么了?” “你这屋里太冷清了,怪吓人的。”许南粥拉住他的手, “我还是和你一起上楼吧。” 顾亭亦迟疑两秒,点点头:“行。” 三楼是主卧, 空置的时间比任何一个房间都要久, 所以里面柜子上都光秃秃的,像是刚装修好, 完全没有居住痕迹。 顾亭亦打开靠近窗边的一个小书柜,许南粥跟过去看了眼, 发现里面只放着一本相册。 “这里面有我小时候的照片。”顾亭亦解释道, “我自己那里的照片都被我烧掉了,所以只能看看这个相册里有没有。” “嗯。” 许南粥知道他会解释,所以没有立即询问他为什么要烧掉照片。 两人重新回到顾亭亦的卧室,腾出两把椅子来,并排坐着翻开相册。 厚厚的一本相册, 里面竟然只有两张照片,都是全家福。 而且还不是一家三口的全家福,是一大家子, 粗略一数可能有十多二十个人,站成好几排,拍下这两张全家福。 “这是年夜饭的时候拍的,一张顾家人,一张是我妈那边的人。”顾亭亦将照片取出来递给许南粥,笑着说,“姐姐看看能不能找到我。” “哦,好。” 虽然不知道他这样做的目的,但许南粥还是认认真真地寻找起来。 然而看了好几遍,她也没能从两张照片里找到顾亭亦。 “在这儿呢。”见她实在找不到,顾亭亦主动伸手指了指。 许南粥愕然抬头,“可这是……” “是个女孩儿。”顾亭亦微微垂眸,唇角笑意还未消散,“对,我小时候经常被我妈打扮成这样。所以姐姐应该知道我为什么不讨长辈喜欢了吧?” “……” 许南粥咬紧唇,沉默地盯着那两张照片。 很明显能看出他不受家里人待见。 在照片里,顾亭亦只被妈妈牵着,其他人都离他很远,仿佛他只是一个外人。 “其实我妈蛮喜欢拍照片的,但是最后只剩下这两张,还都不是她拍的。”顾亭亦回忆着说,“那一年春节过后不久,我妈就发现了我爸在外面干的那些好事,两人大吵了一架,屋里很多东西都被砸坏了。正好那天又下大雨,我爸把所有相册扔到院子里,相册浸了水,照片都没法看了,最后被我烧掉了。” 顿了顿,顾亭亦笑着说:“要不是因为这两张照片当时还没交到我们手里,应该也被一起烧了……那今天我还真是不知道怎么开口跟姐姐讲这个事。” 许南粥放下照片,抬头看着他,“什么事?” “一点儿……说来话长的破事——” 顾亭亦把自己小时候如何被母亲摆弄着穿女孩儿的服装,如何被亲戚朋友在背后嘲讽,又如何在上学后被同学欺凌的事情挨着给许南粥讲了一遍,事无巨细,讲得非常详细。 许南粥越听越胸闷,但是她担心自己的情绪会影响到顾亭亦,所以一直装得比较平静。 听完那些事,许南粥觉得实在不可思议,忍不住问:“你家里的长辈……都不劝劝你妈妈吗?” “我爸妈是商业联姻,我妈那时候还没开窍就嫁了人,我外婆外爷觉得愧对她,再加上本来就从小宠爱她,肯定不会责怪她,只委婉提过几次,但我妈只顾着好玩,也不在乎外人的议论和眼光。她觉得这是她自己的儿子,她想怎么养别人都管不着。至于我爸……”顾亭亦嗤笑一声,“他本来就是甩手掌柜,再加上自己外面官司一大堆,所以不敢轻易招惹我妈。” “……” 许南粥拧紧了眉。 “其实我爷爷奶奶他们也没嫌弃得太明显,就是出去不带我,因为我们那小圈子的人都知道这点儿破事了,别人只当口头谈资,家里人却很怕被人取笑。”顾亭亦说,“至于在家,我性格阴森森的,他们也不喜欢。” 许南粥脱口道:“你性格怎么会阴森森的?我看你情商挺高,挺会来事……” 说到一半,她的话音戛然而止。 因为她想起顾亭亦是从遇见她以后才变得——或者说装得温和的。 顾亭亦看出她的懊恼,笑了笑,无所谓地说:“我从小就是个刺猬,只是见了姐姐这么美好的人,我怕自己身上那些刺扎到你的手,就自己训练了一下,要在姐姐面前收放自如,学会迅速收刺,迅速翻身,袒露腹部给你揉。” 许南粥看着他,不知道说什么好。 半晌,她叹了口气,低声道:“我何德何能……” “是姐姐救了我。”顾亭亦在她腕骨处轻轻挠了挠,“要不是因为你,我可能早不知死在哪个犄角旮旯了。” 他声音变轻:“我后来活着的每一天,都是在为了更好地遇见你而努力。” 许南粥没说话。 她凝视着手中的两张照片,觉得幼时的顾亭亦打扮成这样确实也很漂亮,比很多小女孩儿还要漂亮。 但是听完顾亭亦的话,她越看越感觉这照片刺眼,刺得她眼眶瞳孔都在痛,有什么东西正要争先恐后地涌出来。 见她良久没有反应,顾亭亦伪装出来的轻松再也撑不下去。 “姐……你是不是……也觉得……挺好笑的……”他小心翼翼地,好像自己多说一个字都会把眼前这人吹走,“早知道……” “有什么好笑的。”许南粥打断他,“我就是觉得蛮好看,所以多看了两眼。” 顾亭亦一怔,“你……” “但是再好看也没用,让我家小宝贝儿不开心了。”许南粥吸了吸鼻子,强制自己忍住眼泪,然后故作随意地将照片还给顾亭亦,“把这两张照片也烧了吧。” 顾亭亦还有些回不过神,“你不觉得……” “不觉得。”许南粥扭头,板着脸说,“长得太好看了,所以从小就招人嫉妒,老天爷也嫉妒你。” “……” “但是以后都会好的。”许南粥起身跪在他的椅子上,捧着他的脸说,“我们小漂亮受苦了,以后姐姐会保护你的,别难过,好不好?” “……” 顾亭亦深深望进她的瞳孔,喉结滚了下,眼尾难以自制地泛起潮红。 许南粥摸摸他的脸,拇指按在他眼尾处,再次叹了口气:“姐姐嘴笨,不知道说什么才能让你不那么难过……” 她一手搭在椅背上,俯身去吻他的唇。 可能是因为憋着强烈的情绪,今晚的顾亭亦嘴唇格外烫,也格外软。 卧室的窗户开着,是顾亭亦刚刚讲述过去的那些事情时打开的,为了给许南粥演示他如何瞒着家里保姆在后面的小花园里烧衣服。 凌晨的风裹着微微凉意,从窗外卷进来,仿佛还带着十多年前烧焦了东西的糊味,呛得人鼻酸眼肿,谁也没能守住泪水的堤。 情绪的阀门一旦打开就很难再关上,许南粥一边抽泣,一边死死咬着顾亭亦的唇不放。 顾亭亦舌尖发麻,喉咙痛得吞咽都难,却也没主动推开她。 良久,许南粥抵着他的额头,鼻尖全是润意,分不清是汗水还是眼泪,与他的鼻尖相蹭,连呼吸都绞在一起,难以分割。 “姐……” “我喜欢你。” 两人同时出声,顾亭亦微弱的呼唤被许南粥笃定的声音完全掩盖,但他仍然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还有,”许南粥保持着这个姿势,勾住他的脖子,轻轻道,“我爱你。” “……” 顾亭亦几乎怀疑自己在做梦。 “大概是见色起意,一见钟情。”许南粥说,“在咖啡店的时候我就总是变着花样地找机会调戏你,公司同事都看出我喜欢你了,就是你不敢相信,我也很自以为是,还梦想做个花心海王。” “笑死了,海王见到你也得栽。”她低低哼了一声,“如果鱼塘里有那么一只鱼金光闪闪的一看就比别的鱼漂亮,放在一块儿衬得其他鱼都像杂草,哪儿还有心思去捞别的鱼?只希望把这只金光闪闪的鱼牢牢网住,千万别让他跑了。” “……” “以前的话我也收回,什么你是我表弟同学所以我就怎么怎么的,呸,都是假的。”许南粥说,“就是喜欢你,区区五岁算什么,再小十岁我也喜欢。喜欢你这么漂亮,也喜欢你一股疯劲儿,什么样的我都喜欢,全部的你,我都喜欢。” 一口气说完几大段话,许南粥觉得今天氛围尤其好,特别适合表白。 正打算再接再厉多表白几句,她突然想到什么,话音一顿,迟疑道:“小十岁的话……你是不是还没成年?” “……”顾亭亦破涕为笑,“嗯。” “那还是算了,”许南粥摇头,“有点儿罪恶。” 顾亭亦本以为今天的表白就到此为止了,冷不丁听见她继续道:“那我就等十年后再跟你说这句话吧。虽然确实老牛吃嫩草了,但是管他呢,就要占你便宜。” “多占点。”顾亭亦笑着说,“喜欢被姐姐占便宜。” “嘴这么甜。” 许南粥跪得有点累,索性坐在他腿上,拽着他胸前的衣服道:“还记得我之前说,担心你以后变心吗?” 顾亭亦忙说:“我不会……” “我以前不信,现在信了。”许南粥有些惭愧地弯着唇,“我这样是不是很坏?虽然对你来说,你以前那些经历是难以启齿的,但我觉得很庆幸,庆幸你把这些事情告诉了我——这让我对我们的未来,更多了几分信心。” 顾亭亦不在意道:“那我以前受的那些苦还挺值。” “胡说什么!”许南粥拍他一下,继续道,“我这样说,是因为你以前的经历让我更放不下你了,如果以后真有什么矛盾,至少我是绝对不会放手的那一个,你懂我的意思吗?” 顾亭亦静静地看着她,“姐姐同情我。” “同情也好怜爱也好,随便怎么形容吧。”许南粥倾身趴在他胸口,听见他胸腔内沉闷的心跳声,“我只觉得心疼,以后再也不想让你受这样的罪,更舍不得亲手伤害你……谁能舍得伤害你呢?只想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都捧到你面前。” “看来我的目的达到了。”顾亭亦有意缓解当前沉重的气氛,“我真把姐姐骗得死心塌地的。” 然而许南粥听了他的话并没有缓解分毫。 “顾亭亦。”她抬起头盯着他,“以后不用这样。” 顾亭亦没太听懂,“……嗯?” “不用绞尽脑汁地想计策想套路,不用小心翼翼地求,也不用伪装,不用欺骗。” 许南粥的声音缓慢而坚定,“只要你开口,我就会给。不管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的,知道吗?” “……好。” “早点出现在我面前多好,白白多忍了四年。”许南粥撩了撩他额前的头发,又懊悔地说,“也怪我眼瞎,竟然没有第一时间认出你。” “幸好没认出。”顾亭亦笑道,“要是认出来了,我们就没有现在了。” “……”许南粥想了想,“也是。” 顾亭亦:“不过,就算姐姐不说,我也早就知道了。” “什么?” “早就知道姐姐纵容我了。”顾亭亦得寸进尺地说,“知道姐姐无论如何都不会生我的气,知道姐姐会满足我的所有期望——否则我耍的那些小手段怎么能成功呢?我从来都知道,我能得到你,不是因为我的计谋有多么高明,只是仗着你对我有好感。” “不仅是好感。”许南粥严肃纠正,“是爱。” “……” 顾亭亦一愣。 许南粥挑眉,“怎么?” “就是……没想到……”顾亭亦喃喃道,“没想到,我竟然会在同一个晚上听见姐姐说喜欢和爱……感觉不太真实。” “那是你听少了。”许南粥随口道,“万事开头难,我今天说了第一次,以后就能说第二次第三次。你要是觉得没有真实感,以后我天天说。” 顾亭亦低笑:“卖惨真好用,能让姐姐这么内敛的人说出这种话。” “……我内敛?”许南粥像是听见什么笑话似的,食指抬起他的下巴,“我内敛?” 顾亭亦毫不留情地拆穿了她:“姐姐以前想对我做点什么,都要靠喝醉酒来打掩护。” “……啧。” 许南粥突然从他身上站起,拽着他往外面走。 “去哪儿?” “不是嘲笑我只有喝醉了酒才敢对你做什么吗?”许南粥头也不回地说,“现在我可没喝醉,也敢对你做点什么。” 顾亭亦笑着问:“姐姐想做什么?” “开房。”许南粥说,“睡你。” - 虽然嘴上说得霸气,但许南粥到底没能实现她口头上的壮举,因为现在时间已经不早,眼看就要日出了。 她答应过顾亭亦陪他看日出,肯定不能食言。 两人赶到杨子轩家的小区,在里面找了一根长椅依偎坐着,只等了不到半个小时,便等到了日出。 这个角度和顾亭亦初见许南粥的角度有些差异,但也能看见那棵高大的香樟树。 近来天气转热,清晨雾气稀薄,空气中只有少量水分。 太阳还没出来的时候,天光便隐约透了出来,映得天空水洗一般澄净湛蓝。 其实这里看不见日出,大部分天空都被高楼大厦遮掩,更别说远方的地平线了。 他们只能看见浓墨一般的夜色被光线划开,原本只有一团阴影的香樟树逐渐清晰,已经开出的嫩芽从黑色渐渐被光照亮,变成深灰,变成黛绿,变成浅青,最后变成柔弱的鹅黄。 还未到盛夏,但这棵巨大的香樟树已经生长成枝繁叶茂的模样。许南粥以前常常倚靠的那扇玻璃窗就在枝叶的缝隙间,此刻,那扇明亮的玻璃窗上倒映出湛蓝的天空和碧绿的树叶,窗框像画框一样将那一小片景色固定,永恒不变地,深深刻入顾亭亦的脑子里。 只是他现在再看这幅画面,已经和多年前不一样了。 那时候他只是一个看画的人,连开口询问那副画的名字都得找个借口。 现在,他把画里的神仙骗了出来,还能感受到她靠在自己肩上时的体温。 “天亮了。”许南粥抱着他的手臂,闭上眼睛,唇角带着笑意说,“真好。” “许南粥。”顾亭亦微微侧首,难得用这么温和的语气叫她全名,“我好喜欢你。” “那你还差我点儿。”许南粥哼道,“我都是爱了,你怎么还喜欢呢。” “六年前在这里第一眼看见你,我就好喜欢你。”顾亭亦说,“想捏你的裙角,想勾你的头发,还想……住进你的眼睛。” “……” 许南粥明白了,他是在说自己六年前没能说出口的那些话。 “那——”她坐直身体,凑近去看他的脸,随后指着自己的眼睛说,“看见了吗,你已经住在我的眼睛里了。” 顾亭亦认真的凝视着她,果然从她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的倒影,清澈得不像他自己。 “小宝贝儿。”许南粥微笑着说,“你每一次和我对视的时候,都在我的眼睛里。” - 看完日出,两个人赶在所有人起床之前离开了小区。 回到家,许南粥累得瘫在沙发上起不来,感慨地说:“真没想到,我都一把年纪了,竟然还会有熬通宵的经历。” 顾亭亦给浴缸放好水,又过来抱她。 许南粥有些抗拒,“其实我之前洗了澡,就是你凌晨回家之前,我是洗了澡才坐在沙发上等你的。” 顾亭亦停下脚步,“那就不洗了。” “……”许南粥挣扎了一会儿,“还是洗吧。” “嗯?” “万一睡醒了想和你做点别的呢?”许南粥说,“现在先洗,一会儿做之前就可以不洗了。” “……” 顾亭亦看她的眸色变深。 “现在不行!”许南粥连忙竖起一只手,“我累死了,真的,必须得睡一觉。” “嗯。”顾亭亦把她抱进浴室,将她放在洗漱台上,“姐姐要是觉得累,我帮你洗吧。” “……” “我会洗得很干净的。”顾亭亦笑了下,抬手去解她的扣子。 “!”许南粥一把抓住他的小臂,“我相信你能洗得干净,但我觉得你的想法可能不是很干净。” “姐姐怎么能这么说?”顾亭亦满脸正经,“我没想别的。” 说着,他已经熟练地解开了她的衣服,将人赤条条地放入浴缸。 几个月日夜相对,许南粥早已失去了“害羞”这种情绪,一挨到水便舒舒服服地往下面沉了点儿,瞬间忘记考虑顾亭亦是否不怀好意。 看见她一副十分享受的模样,顾亭亦退出浴室,动作轻缓地带上门,然后去另外一间浴室去冲淋浴。 半个小时后,许南粥洗漱完,发现顾亭亦已经躺在茶茶床上了,正在看手机。 “这大清早的,和谁聊天呢?”许南粥故意逗他,蹭到他旁边去,仿佛很好奇。 “没聊天,在翻照片。”顾亭亦将屏幕转向她,“之前只是跟你描述了一下,好像还没给你看过这张照片。” 是他六年前偷拍的那张照片。 因为不想给别人看,所以他没把这张照片设置成屏保或桌面,只设置成和许南粥的聊天界面,不过那会儿他和许南粥聊天的时间不多,外人也很难看见。 后来两人聊天次数越来越多,顾亭亦就没再把这张图设置成聊天界面,只存在加了密码的隐私相册里,偶尔拿出来看一看——那几年他靠着这张照片吊命,现在本人就在面前,看照片的时间确实不多了。 许南粥第一次看见这张照片,饶有兴致地接过手机,埋着脑袋认真观察。 “你拍照还挺好看的。”她赞赏地说,“这个氛围感也很美好,真像画似的,让我都要怀疑这根本不是我了。” “我日思夜想的,怎么会不是你。”顾亭亦凑到她耳边说,“不过姐姐本人比照片更好看。” “是吗?” 许南粥放下手机,下意识侧过头,嘴唇在他脸颊轻轻擦过。 两人离得太近了,许南粥完全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瞥见他的唇。因为刚洗完澡,这张唇现在又红又润,像在主动索吻。 许南粥下巴一抬,应允一般吻了上去。 这个姿势让她坐得不太稳,于是不由自主地,她往顾亭亦的方向靠了靠,一手撑在他肩上,压下腰,想离得更近些。 顾亭亦垂眼便能看见曼妙的弧线,一手握住弧线的凹陷处,用力地掐得很紧。 他已经忍了挺久,从在老房子里听见许南粥表白的时候就一直在忍,后来一起看日出,她又说了好些撩人的话。 这个人从来都不自知,既不知她有多漂亮,也不知她有多容易勾引人。 ……所以总是随时随地散发魅力,在哪里都散发魅力。 顾亭亦脑子里闪过她在餐厅包间里穿着吊带裙的画面,又闪过她在自己寝室以风情万种的姿态倚在椅子上的画面…… 越想越气,力道也有些不受控制。 他伸手钳住她的下巴,往下一扣,唇舌闯了进去,吻得又凶又狠。 许南粥一时不察,忍不住咳了两下,却没能发出声音,全被他吞了回去。 “……” 小疯子,又发疯…… 话骂不出来,许南粥只好报复似的捏住他后颈,激得顾亭亦更深地侵入。 然而他都动情成这样了,还能分心做别的小动作。 等许南粥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趴在了他身上。 “今天姐姐在上面吧。”顾亭亦捉住她的手腕放在唇边亲了亲,“好像还没试过这个姿势。” “……” 许南粥在嘴上确实比较大胆,可她经验不足,很多事情都是被顾亭亦占得先机。 更重要的是,这种事她一点儿也不想占先机,因为实在有些羞耻。 “怎么不动?不会吗?”顾亭亦坦然而悠闲地看着她,口头虚情假意地安慰道,“没关系,慢慢来。” 他将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处,牢牢摁住。 “不是姐姐说要睡我的?”他屈指在她小臂若有若无地勾了下,“任君采撷。” 第53章 般配。 贝嘉嘉回国这天是周六下午, 许南粥上午还赶着去见了个客户,结束后让顾亭亦去接她,打算两人一块儿吃个午饭便直接赶往机场。 从办公大楼出来, 许南粥看见顾亭亦将车子停在路边,人就倚靠在车门上, 正和一个小姑娘聊天。 她脚步微顿,低低“呵”了一声, 将文件夹啪嗒合上, 踩着高跟鞋径直走过去。 顾亭亦今天的打扮是轻商务风, 既不板正,又不随意, 外面是件带花色的深蓝西服外套,里面穿了件米白色的高领内搭, 下身则是条休闲裤, 束出他修长笔直的一双腿。 因为脖子长,他衣服的领口刚好抵在喉结处, 显得极其性感。 许南粥走近时,正好听见小姑娘问能不能要个微信。 顾亭亦早就看见她朝自己这边来了, 闻言便只是笑, 并不答话。 “不好意思。”许南粥稍稍提起鞋跟,踮脚一旋,伸手拽住顾亭亦的西服衣领,拉得他压低了腰,然后仰头吻了下他的唇, 侧首对小姑娘笑了笑,“他有主了。” “……” 小姑娘呆了下,继而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翻了个白眼,转身离开了。 许南粥看着小姑娘的背影,忍不住笑出声:“她走的时候可能在想,‘这对狗情侣,辣眼睛’。” 顾亭亦却完全没注意周围的情况,一双眼睛紧锁在她脸上。 许南粥回首对上他的目光,扬了下眉毛,“怎么了?” 顾亭亦夺过她手中的文件夹挡在两人脸侧,转身将她压在车门上,便要低下头来—— “……小朋友,”许南粥及时捂住他的嘴,“大庭广众的,注意点影响。” 顾亭亦目光沉沉,眼里全是欲求不满,“姐姐刚刚亲我的时候怎么没想着注意影响?” “那能一样吗?”说着许南粥便想起还没跟他算账,“你刚刚和那小姑娘聊什么呢?” 顾亭亦笑着说:“问路。” “问路问到加微信了?” “问着问着就想撩我。”顾亭亦捏住她的手腕,在她掌心吻了下,“吓死人了,还好姐姐及时来救我。” “……” 许南粥哼了声:“再让我看见你和别的小姑娘聊得那么开心,我就……” “你就怎么?” 许南粥停顿了一下,开玩笑地说着狠话:“我就打断你的腿,把你关在小黑屋里,一辈子不准出去。” “啊。”顾亭亦抬了抬眉,满脸笑意地说,“那还挺好的。” “……你这小疯子……”许南粥拍拍他的脸,“懒得跟你胡说八道了,赶紧上车。” 吃完饭去接机,贝嘉嘉还和以前一样毛毛躁躁的,在机场找了半天.行李箱。 找到行李箱,顾亭亦主动搭手替贝嘉嘉推着,还特别有眼力见地走在姐妹俩前面,不去偷听她俩说话。 贝嘉嘉挽着许南粥,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顾亭亦,感慨道:“你这小男友身材真不错。” “啧。”许南粥瞥她,“你少看我男人。” “哟,这就护上了?”贝嘉嘉笑着捂住自己眼睛,“行行行,我不看,我瞎了。” 然而不过安静几分钟她就又忍不住,开口道:“之前在酒吧的时候看他感觉还挺骚包的,今天看着怎么这么正经?他到底怎么回事?” “唔……”许南粥想了想,“基本上还是挺正经的……反正对外人是挺正经的。” “噫,意思是对你不正经是吧?” 许南粥笑了下,“他有很多面,正不正经要看心情,你就当他人格分裂。” “哇,那岂不是同时拥有很多个男朋友?”贝嘉嘉羡慕地说,“还都这么帅。” “嗯。”许南粥对她的语气不是很满意,“不要用这种花痴的语气说我男人。” 贝嘉嘉:“……你有病吗?谈个恋爱就变成恋爱脑了?” “我乐意。”许南粥得意地说,“姐姐我事业有成,如今只想搞男人,怎么了,有错吗?” “……”贝嘉嘉朝她竖起大拇指,“佩服。” “不过这事儿还是得谢谢你。”许南粥说,“本来我至少得等到公司上市才能实现财富自由,谢谢你提前让我们进入财富自由。” “打住!倒也不必。”贝嘉嘉不在意的说,“我这个就是锦上添花而已,就算没有我这出,他也挺有钱的。” 顿了顿,贝嘉嘉问:“他家到底什么情况啊?虽然我不是很了解他们这种商业世家秘辛,不过也还是有所耳闻,他是不是在家里受排挤了?需要我帮忙报复回去吗?” “得了,收起你那些小心思。你们家几代清廉,别砸你手里。”许南粥看着前面不远处的顾亭亦,叹了口气,“而且他不想计较顾家的事情了,本来家务事就是一团乱麻,恩恩怨怨的扯不清楚,我更是没什么资格替他插手,就这样吧,拿钱走人,以后也不联系了。” “那你们结婚怎么办?”贝嘉嘉立刻问,“不需要他们家人祝福啊?” “礼貌性给个请柬,爱来不来。”许南粥毫不在乎道,“就当我俩都无父无母,般配。” “但是……”贝嘉嘉还是有些担忧,“他的婚姻大事他能做主吗?你看这次,他不也还是上了名单?” “上了名单又怎么?顾亭亦三个字写起来又不复杂。”许南粥嗤笑,“你看他那样,像是能被人随便拿捏的吗?这次跟你出来,还是我说服他的,有便宜不占是傻子。” “那就好。”贝嘉嘉松了口气,情绪很快又高涨起来,“那你们什么时候结婚啊?我份子钱都准备好了!” “……不着急。”许南粥无语道,“我和他在一起才几个月,急什么?” “嘿嘿,是因为他没求婚吧?”贝嘉嘉嘻嘻笑道,“要不要我旁敲侧击一下。” “……”许南粥板起脸,很干脆道,“不。” 贝嘉嘉愣了下,“行……我就是开个玩笑……你别这么严肃……” “我只是觉得还没到时候,如果真到那时候了,我压根儿不在意是谁求婚,我求他也行。”许南粥解释道,“主要是我的问题,我工作上还有一阵要忙……我不想在解决好工作问题之前结婚。” “……懂了。”贝嘉嘉说,“我姐妹果然还是事业心比较强,毫无半点恋爱脑。” 许南粥的目光依然凝在顾亭亦背影上,闻言弯了弯唇,轻声道:“两个人中间,总要有一个是清醒的。” - “走过场式相亲”之后,贝嘉嘉随便找了个理由说和顾亭亦不合适,宣布相亲不成。 但她并没说顾亭亦的半点不好,倒是连带着把顾亭申批了一顿,让顾老爷子觉得贝家大小姐不是看不上顾亭亦,而是因为顾亭申对顾家有了不好的印象,所以才导致相亲失败。 听说顾亭申后来被老爷子拿着拐杖揍了一顿,不过到底也没把他怎么样。 顾亭申这人虽然私生活有缺,但在事业上还是有能力的,年青一代里,除了顾亭亦,便是顾亭申最有出息。虽然没能攀上贝家令人遗憾,但也不是什么特别严重的过错,因此顾亭申只挨了顿打,生活照样风生水起。 至于顾亭亦这边,可能家里人也知道他疯,担心他因为相亲失败而记恨上顾亭申,便仍然对他十分客气,先前应允的条件也都一一承兑了。 ——反正对于顾家而言,那些都不是什么举足轻重的东西。 之前在谈的时候,他们就有定两套方案,一套是相亲失败的方案,一套是相亲成功的方案。 若是相亲成功,顾家肯定想把顾亭亦拉回去,会让他回顾家总部担任要职。但若是相亲失败,那就只有钱和股权。 对于顾亭亦而言,后者倒是更好的结果。 许南粥知道他压根儿不想再和顾家有来往,更别说回顾家公司上班,因此听完他的转述后只觉得庆幸,安慰道:“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以后就当他们不存在。” “好。”顾亭亦枕在她腿上,将脸埋进她腹部,闷闷地说,“以后我就只有姐姐一个人了。” 听语气,还以为他不大高兴。 但许南粥知道他其实并不在乎这家人,现在这样,就是想卖惨卖乖。 她摸摸顾亭亦的头发,“我也只有你一个人。” 卖乖就卖乖吧,毕竟他是真的惨。 顾亭亦察觉到她的纵容,还想得寸进尺,忽然听见自己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响了。 许南粥一抬下巴,“你的消息。” 顾亭亦没动,“姐姐帮我看。” “啧,懒死你。” 许南粥倾身拿起他的手机看了眼,动作一滞。 “怎么了?” “小轩的消息。” 许南粥把手机给他看—— 杨子轩:【你事儿解决完了吗?咱俩聊聊?】 第54章 我自行惭秽。 自从上次寇海的事情以后, 杨子轩找过顾亭亦好几次,想问问他和许南粥到底怎么回事。 然而顾亭亦这些天一直被顾家的事情烦心,没怎么理会他, 现在终于腾出手来,总还是要去赴一次约的。 许南粥想都不用想就能知道他俩要聊什么东西, 当即道:“我和你一起去。” 顾亭亦笑了下,一边给杨子轩回消息一边说:“不用。” “行吧, 那我送你过去, ”许南粥没坚持, “在外面等你。” 顾亭亦放下手机看向她,“姐姐这么心疼我?” “别贫。”许南粥捏住他的脸, “小轩脾气急,我怕你俩吵起来。” “我怎么会和他吵起来?”顾亭亦说, “爱屋及乌, 我不会跟他一般见识的。” “……” 许南粥沉默两秒,叹了口气说:“我还能担心你吗?我是怕你把他骗得找不着回家的路。” - 杨子轩说外面谈话不方便, 正好今天他爸妈都不在家,便让顾亭亦直接去家里。 许南粥看到消息的时候都笑了, 难得这粗枝大叶的糙汉也能这么心细。 她没提任何意见, 将顾亭亦送到地方,便坐在车上处理文件。 顾亭亦一个人上楼,站在门口等了半天杨子轩才来给他开门。 开了门他也不让,就堵在门口跟顾亭亦两人大眼瞪小眼,表情高傲又冷酷, 一副审视的模样。 “咱们就在这儿谈吗?”顾亭亦憋住笑意问。 杨子轩继续上下打量他一会儿,才侧过身道:“进来吧。” 顾亭亦进了屋,坦然地坐在沙发里, 见茶几上空空荡荡,他还理直气壮地开口问:“没有什么喝的吗?” “……” 杨子轩翻了个白眼,给他倒了杯凉白开。 顾亭亦慢条斯理地喝了小半口水,才扭头转向杨子轩,语气平缓地说:“对,没错,我和粥粥是真的在一起了,你想问什么?” “……草!”杨子轩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你能不能别这么叫她?别扭死了,听得老子全身都是鸡皮疙瘩!” “行吧。”顾亭亦点头,“我和南粥姐姐在一起了。” “……靠!更别扭了!” “你真的很麻烦。”顾亭亦不耐地啧了声,“到底要问什么,不问我就走了。” “你他大爷的还这么叼?!”杨子轩难以置信,“现在是你骗了我!老子掏心掏肺的把你当兄弟!你竟然想泡我姐?!” “冷静点。”顾亭亦面色不改地问,“我骗你什么了?” “你不是说很怕她吗!”杨子轩大吼,“怕到做她男朋友?!” 顾亭亦:“你要是说这个,那我可就得好好跟你算个账了。” “???”杨子轩瞪大眼睛,“你还跟我算账?!” “你知道,我其实没和她见过几次。”顾亭亦说,“所以我对她的印象基本都是从你那儿听来的,正是因为你的描述,我才觉得她这个人很严肃,让人难以接近。但是这段时间接触下来,我发现她和你说的完全不一样——你一点都不了解她。” “屁!”杨子轩震怒,“老子和她一个屋檐底下生活好多年了,我还能不了解她?!” “了解一个人,不是凭借认识时间的长久。”顾亭亦淡淡道,“只能说你平时根本没有细心观察她。” “……” 杨子轩憋屈地沉默了好一阵,才问:“所以你意思是,你是因为最近跟她接触多了,才喜欢她的?” 顾亭亦撒起谎来一点儿都不脸红,当即点头应道:“是的。” “……不应该啊……”杨子轩不服气地说,“我到底怎么不了解她了?我怎么不细心观察她了?” “在你眼里,许南粥是一个强大完美,毫无缺点,也毫无喜好的人。”顾亭亦说,“但在我看来,她有很多弱点,也有很多喜好,只是不轻易展示给别人看。” 杨子轩难以理解:“你有病吧?强大完美怎么就不招你喜欢了?” “不是不喜欢,是望而生怯。”顾亭亦说,“如果她真的那么完美,那她还要我做什么呢?我自行惭秽,配不上她,哪来的勇气和她在一起?” “呸!”杨子轩嫌弃地说,“你现在也配不上!别给自己脸上贴金!” “是,但好歹我敢追求一下。”顾亭亦一点儿也没被他刺激道,平静地说,“毫无缺点的不是人,是神。神仙是要被供在神龛里的,只能远观,不敢亵渎。” “……” 杨子轩感觉自己快要被他说服了。 “而且,如果她没有弱点,我又怎么对她好呢?”顾亭亦说,“她总得有个什么地方让我有机可乘,才能投其所好,惹她欢心。” “……” 杨子轩咂摸一会儿,觉得这话不太对味,“倒也不用这么舔狗……” 顾亭亦笑了下,“我乐意。” 说着,他忽然叹了口气,语气里带上几分幽怨:“如果不是因为被你误导,我可能四年前就喜欢她了,那她也不会碰见寇海那种渣男。” “这话说得,”杨子轩瞥他一眼,“寇海是渣男没错,但你又是什么好东西了?” 顾亭亦微微垂眼,勾着唇,平和地问:“我哪儿不好?” 他语气过于真诚,杨子轩愣了下,脑子一空,脱口道:“长得帅的男人都他妈花心!” 顾亭亦立刻反问:“意思是你很花心吗?” “……草!” 杨子轩简直无语。 正吵着架呢!这人怎么还拐弯抹角地夸他帅! “我自己知道,其实我最大的毛病,就是有些冲动。”没等杨子轩再挑毛病,顾亭亦主动陈述道,“比如上次对寇海做的事情,我就……” 说到这儿,他没继续说下去,只是长长地叹息一阵。 杨子轩立刻想起来那事儿,觉得这简直就是天大的把柄,立刻顺杆子往上爬:“没错!你自己反省一下!你要是成天这么疯疯癫癫的,我能放心把我姐交给你吗?” “是,当时确实冲动了。”顾亭亦态度极好地说,“其实我本来没想对寇海怎么样,就是想吓他一下,威胁他一下,让他以后不要再找粥粥的麻烦,谁知道他竟然反过来威胁我,说要是让他出去,他肯定要在背后报复……我一时冲动,实在担心他真要出去报复,就想着与其让他伤害粥粥,不如我和他同归于尽算了……” “……” 杨子轩听得眼皮直跳。 他突然想起自己其实做过和顾亭亦差不多的事,也去威胁过寇海,也打过寇海,只是当时寇海被打得说不出话,没有反威胁,所以他才轻易放过对方。 如果寇海说要报复……那会儿他脑子正充血呢,说不定一气之下真能把寇海打死…… 很多事情平时想着觉得可怕,觉得不可能,但真到了那时候,人的情绪其实很难控制,有时候会做出一些难以预料的事情,也不是不能理解…… 何况顾亭亦在那种情况下竟然都忍下来了,最后也没把寇海怎么样,看得出他这个人还是挺靠谱的。 杨子轩摸了摸下巴,琢磨着说:“那……也行吧……这事儿就先翻篇……” 顾亭亦做出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不等杨子轩再说别的,他抢先开口问:“你和粥粥不是表姐弟吗?看你这么在乎她,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你亲姐姐。” “这话问的,她不是亲姐但胜似亲姐好吗!”杨子轩说,“我姐对我,那比亲妈都要好!” “嗯。”顾亭亦思索道,“我记得,你的生活费和学费好像都是她在给?” “学费没有,我妈不让她给,但是生活费……也不能严格说是生活费,就是有事儿没事儿会给我拿零花钱。”杨子轩说,“只要是她送我去学校,基本都会给我拿钱,每个月发了工资也会给……啧,我姐是真的好。” “嗯,因为她觉得她毕竟是寄人篱下,不给钱说不过去。”顾亭亦喝水润了润唇,神色淡淡地说,“不过这些应该早就超过房租了吧?” “……啊?”杨子轩怔住,“她这么跟你说的?她怎么想这么多乱七八糟的?她住我家算什么寄人篱下啊?我爸妈也从来没把她当外人啊,谁要收她房租了?” 顾亭亦动作缓慢地将水杯磕在茶几上,微笑着看向杨子轩:“你怎么这么多蠢问题?” “……” 杨子轩安静下来,不知道在想什么。 许久,他像是世界观崩塌一般,求助地望着顾亭亦:“你的意思是,咱家以前就是虚假繁荣,是吗?” 顾亭亦勾着唇,一点儿也不拖泥带水,肯定地答道:“是。” “……为什么啊?”杨子轩还是觉得无法想象,喃喃地说,“我一直觉得我爸……我爸就算了,他本来就不管这些……但是我觉得我妈对我姐挺好的……以前我妈买了草莓都不让我吃,非要等我姐到家才准吃……周末的时候我睡懒觉就要挨骂,我姐睡懒觉我妈还特贴心地去给她热早饭……怎么就对她不好了呢?” 顾亭亦面上依然温和,语气却十分冷淡:“你妈对客人应该也这么好吧。” “……” 杨子轩一震,呆滞地抬起头,目光无焦地虚落在某个点,似乎在回想以前的每个细节。 良久,他恍然大悟似的,轻轻吐出一个字:“哦。” “你知道爷爷奶奶为什么一定要让你姐姐住在这儿吗?”像是觉得火还不够烈,顾亭亦继续说道,“因为你母亲当年也和她一样,在她的父母家里住了很多年,接受了很多帮助。爷爷奶奶觉得这是还债——在他们眼里,人欠了债总归是要还的,如果这辈子没还清,就得带到下辈子去。所以他们是怕你母亲找不到机会报恩,故意把许南粥送到你家,给她这个机会清债。至于这债到底清没清——我是理不透了,你觉得呢?” 可能他这段话信息量太大,杨子轩许久没能说出话来。 过了十多分钟,杨子轩才低低地问:“我是不是挺混账的?我从高中的时候就从我姐那儿拿零花钱,这么多年……我这手都伸习惯了……” “是。”顾亭亦漠然道,“是挺混账的。” “那……” 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杨子轩话音一顿,紧张地看向顾亭亦,“我爸妈回来了?不应该啊,这个点儿还早呢……” “……是你姐。”顾亭亦站起身,“我去吧。” 他打开门,外面果然是许南粥。 “聊这么久,我以为你俩打架了,上来看看。”许南粥走进屋,看见杨子轩满脸苦相,笑着问,“哟,这是怎么了?你俩到底谁找谁的麻烦?” 一看见她,杨子轩眼圈立刻红了。 “姐……” 他缓慢起身,揉了揉鼻子,往前走了半步又收回脚,犹犹豫豫的,最后一弯腰朝许南粥鞠了个九十度的躬,大声道:“姐!对不起!我错了!” “……” 许南粥愣住,“你干嘛呢?” “顾亭亦都告诉我了……”杨子轩支支吾吾地说,“对不起……真的,我以前真没看出来你那么苦……我愧对你……你对我那么好,真的,对不起,我混账……” “……” 许南粥面色不明地看了顾亭亦一眼。 顾亭亦半点不心虚,还朝她笑了笑。 许南粥扯了下嘴角,决定一会儿再收拾他。 “没什么好对不起的。”她走到杨子轩面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我到这座城市的第一份归属感是你给我的,所以我乐意对你好。你那会儿也就是一个小孩儿,能看出来什么?何况你妈也没虐待我,一开始也是真的对我挺好。” 杨子轩没说话。 许南粥怕他晚上跟姑姑吵架,耐心安抚道:“小轩,人和人之间的关系是很复杂的,不能简单地说好,也不能简单地说不好。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立场,有时候咱们要学会站在对方的角度考虑问题。” 杨子轩看起来快哭了,使劲咬了咬唇,“你……你不恨我妈啊?” “我为什么要恨她,我跟她有仇吗?”许南粥失笑,“她好心收留我这么多年,给吃给住,我是白眼狼吗还恨她?” “……那我是白眼狼……”杨子轩埋着头说,“我还老给你找麻烦……” “倒也没多大麻烦,你就是心思糙了点儿。”许南粥说,“所以你记住今天也别给我找麻烦,那些事情都过去了,一家人不用这么念念不忘的。你这会儿从左耳朵听了,马上就得从右耳朵出去,别老惦记这事儿,更不要跑到你妈面前去胡闹,知道吗?” “嗯。”杨子轩点点头说,“姐,我最近在找实习,到时候工资都给你。” “饶了我吧。”许南粥叹气,“我不缺你这几个钱,以后遇事自己多想想,不要冲动,就算报答我了,知道吗?” “……哦。” “那我们走了?”许南粥问,“你对我和顾亭亦在一起的事情还有疑问吗?” “……” 杨子轩才想起来他今天找顾亭亦本来是要质问对方的,怎么到头来搞成现在的局面? “不管你有没有疑问,我也再多说几句吧。”许南粥说,“你知道你姐也没别的爱好,就是有点儿颜控,顾亭亦是你老姐我自己看上的,没谁逼我,也没谁骗我……我记得你之前还说帮我追他来着,怎么真到手了,你还这么多意见?” “……”杨子轩嗫嚅道,“我以为你就玩玩儿,谁知道……” “什么叫玩玩儿?”许南粥忍不住发笑,“我有那么坏吗?” 杨子轩:“那他也配不上你啊……” “那你觉得谁配得上我?” “……”杨子轩吸了吸鼻子说,“谁也配不上你。” “得了吧,我看你像是有病。”许南粥在他脑袋上拍了下,“你要是有什么恋姐情节之类的毛病就趁早治治,要么以后就离我远点,我不受这种膈应。” “……谁!”杨子轩憋红了脸,热血冲上大脑,慌不择言地说,“谁他妈有恋姐情节啊?!我有女朋友的好吗!盼你好你还不领情了!咒我干什么!” 顾亭亦:“……” 许南粥:“……” 杨子轩愣了会儿才反应过来:“啊……顾、顾亭亦没跟你说过我有女朋友啊?哈、哈哈……他嘴还挺严的……” “……我真的想不通你是怎么和我考上同一所大学的。”许南粥一言难尽地看着他,“我每次看见你,就觉得咱们母校牌子上的光辉都黯淡了些许。” “走吧。”顾亭亦拉住她的衣袖,“跟傻子在一起待久了也会变傻的。” “哎——姐!”见他们要走,杨子轩连忙喊道,“你千万别告诉我妈啊!” “放心吧,我没那么无聊。”许南粥背着身朝他挥挥手,“以后没事儿多吃点核桃。” - 回到车上,许南粥原本温和的表情顿时一凝,准备要算顾亭亦的账了。 “你跟小轩说那些事情做什么?”她板着脸问,“他天生大大咧咧没心没肺,我都不在意,你在意什么?我把我的事情告诉你,是因为想要对你坦诚一点,没让你自作主张。” “他是二十二岁,不是十二岁。”顾亭亦面无表情地说,“二十二岁的人早该长大了,整天想着找姐姐,是还没断奶吗?” “……” 许南粥哼笑一声,饶有兴致地盯着他。 半晌,她缓缓问道:“搞了半天,你跟他说那么多,不是因为要给我讨公道?” “……” 顾亭亦喉结滚了下。 许南粥笑意愈深:“你是在吃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