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书名:绘梦十二星守 作者:洛羽俟 文案: 每名被星座所选择的人都有某种特殊能力,或是进行救赎,或者造成灾难,而这十二个人共同点就是都想有属于自己的诗和远方。 内容标签: 因缘邂逅 东方玄幻 古代幻想 异闻传说 搜索关键字:主角:白巧,楚少轩,苏无思、缕忧,荀生,仇沐霖,顾青锋,李丹月,醉花阴,花容钰,柯锦,南墨樱,秦桑,穆君,于寰 ┃ 配角:玄一帆,荀生,花思文,万道全,北风臣,齐南萧,不云,司徒星河,韶筝,缭君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十二篇代表着星座的轻松故事 立意:做自己的太阳 ================== 第1章 白羊座·今朝难休 序 以你炽热火,融我极寒冰。 壹 冬,风打落了院子里最后一朵梅花,还没等白巧走出去把它捡起来就被雪给掩埋了。 婢女颖儿给她披上了披风,说道:“小主,天凉,我们进去吧。” 白巧点了点头,没有看她,也没有动。 颖儿看她还是呆呆地望着那棵梅树,知道她是不会那么快离开的,只好让佣人端来一个暖炉在旁边站着。 “这棵树,砍了吧。”白巧启唇。 “今年冬天风大天冷,花落得早也正常,小主一定要三思而后行。”颖儿在劝,佣人在劝,大家都在劝。 这棵树是当初白巧和那个男人一起栽下的,这些年过去了,花开了又败却总也熬不过冬天,而那个男人也不会再回来了。 白巧看着眼前的皑皑白雪,又一次陷入了沉默。 贰 传闻她出生的时候,天降邪火,明明还是晌午却涌出来大片大片的火烧云。城中百姓皆以为是天降祥瑞,纷纷叩拜。 听说有人看见在云中出现了一只羊首神兽,一头冲进了相府。那一瞬间,白巧出生了。 “大……大人,不好了!”接生婆从房间里跑出来,额头布满了一层细汗,眼神里满是惊恐。 “怎么回事?” 原来白巧出生以后体温高出平常婴儿一些,起初接生婆也没怎么在意,但到后来,接生婆让人给她裹小被子的时候,佣人无一不没有被烫伤的。等接生婆去看的时候,周围都已经被热浪包围了,最后整个前院包括门口的街道都不能长久的留人。 丞相白华一向是宠夫人的人,而且白巧还是正房所生,要他们无论如何也要把白巧护好,随后又掏出了一个金元宝给了接生婆。 接生婆顿时眉开眼笑,眼疾手快的就把它揣进了怀里。 没办法,接生婆只好找了几个皮糙肉厚的莽汉,把衣服和小被子用水打湿才把白巧抱了出来。 关于白巧出生闹出的这档子事,对内都给了一些钱当做封口费,对外只说是天神考验,没什么大事。 面对白家的实力,就算旁人有疑问也不好再多嘴。 “老……爷,让我看……看看我们的孩子。”正房夫人崔莺莺正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可心里却还在想着她的孩子。 白华帮她擦汗,帮她把额头遮眼的头发撩到了耳后:“是个女孩,本相有了一个可爱的女儿。你先休息,等你养好了身子再好好去看看她。” 崔莺莺笑了笑,闭上眼就睡去了。 白华关上门走了出来,径直来到给白巧的小屋。 “没想到真是上天引示!” 原来在崔莺莺刚怀孕的时候,白华的好友同是占星院的掌事——于寰来贺礼的时候就把他拉到一旁,对他说:“华兄,我昨夜观星发现令千金命格不凡,恐有星象托生星守降泽。” 当初他还没在意以为是好友说的吉祥话儿,没想到却是真的。 “这是什么星象的星守,怎么如此的厉害?” 白华虽然也对占星术有些了解,但是研究不深,自己也不好意思再找于寰问个清楚。 叁 那年她十六岁,是相府的小千金,也是最不受宠的千金。 因为她天赋异能,所以尽管她娘是正房,白华也没有多给她一些疼爱。在这个“囚牢”里,对她最好的,只有娘。 “巧儿,你看谁来了?”崔莺莺叫住了从花园路过的白巧。 “娘,有事吗?”今天听下人说有贵客来访,所以白巧很“懂事”的选择不在前厅露面,只在后花园瞎转悠。 这些年因为白巧体温太高经常烫伤别人所以总是穿着特殊的冷却衣服见人。 她一袭白衣,身后长发过肩,宛若刚刚出尘的仙子。 崔莺莺的旁边还坐着一个女人,女人衣着华贵,举止端庄一看就不是寻常的大户人家。 女人身边还站着一个男人,看着有十九、二十岁左右。 崔莺莺叫她坐下,跟她介绍说:“这位是黎王妃,旁边的这位是他们的长子——玄一帆,来认识一下吧。” 白巧低眉问好:“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别走啊,犬子第一次来相府白小姐你就带他好好逛逛吧。” 还没等两个人反应过来,黎王妃就把发愣的玄一帆推了出去。 崔莺莺也搭腔:“巧儿平时在家也是一个人,不如趁这个机会认识一个新朋友。” 白巧拗不过,只好默许。自己在前面走,让他在后面跟着。 “喂,说句话嘛。”玄一帆在后面喊,白巧依然在前面走。 玄一帆闷得发慌,脑子一抽就想从后面给她一拳,来一个“兄弟游戏”。 等白巧有所察觉,玄一帆用了不到一分力的拳头已经落到她的背上了,可下一秒就从身后传来了类比杀猪声的惨叫。 “活该。” “怎么这么奇怪?” 白巧也不理他,还是自顾自的走着。 “我是象征灾难的邪火,任何接近的我的人除了受伤还是受伤,远离我才是上上策。” 玄一帆听完刚想去搂她的肩,但是一想到刚才,双手放在胸前尴尬的搓了搓:“你在瞎说什么,要不要跟我出去走走?” “什么?” “别来疑问了,走走走。” 这次轮到玄一帆在前跑,白巧在后面跟着了。 “走后门。”她不想被人注意。 肆 城外山上桃花始盛开,清香阵阵。 山脚,白巧好奇地看着周围的一切。这是她第一次出来,第一次看见外面的世界。 “既然出来了就别摆一副臭脸了,吃过烧烤吗?” 白巧点点头,她虽然没出过家门,但是在吃食这方面每天都有新样式,不过等到她那里时,都已经是冰凉的了。 玄一帆叫她在这里等一下,一会儿就跑没影了。跑到一半又折了回来,还是一起去的好。 玄一帆年轻归年轻,可却早就已经当上了千骑将军,号令军队所战披靡,所到之处无一不让敌军闻风丧胆。 可就是这么个人物唯一的爱好居然是下河摸鱼,上树掏鸟蛋这种小孩游戏。 现在他就有一件大事要做——摸鱼。 只见他把鞋脱下来整整齐齐的摆在河边,撩起裤脚,小心翼翼地下到了河滩。 “看好哦。” 玄一帆目不转睛地看着水下,双手悬在半空中时刻准备着,看准时机,猛地一扑,等双手再次伸出水面时手里就多出来了一条大鱼。 “我厉害吧!” 玄一帆把鱼丢上了岸,还告诉她今天的午饭有了。不到一会儿的功夫,午饭真的够了。 玄一帆左右衡量,找容易生火的木头,晃着晃着头还闻到了鱼香味,“着凉出幻觉了?”玄一帆闻着味儿看去,只看见刚才还活蹦乱跳的鱼现在都挺直的躺在地上,熟透了。 “你怎么做到的,太神奇了吧?!” 白巧低下头,递给他了一条鱼:“热的。” 小河,远山,绿树,一双人。 伍 自从那天和玄一帆去郊外捉鱼,爬树,掏鸟蛋,吃野味以后,虽然相府千金失踪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但是不可否认的是白巧越来越开朗了。 “看来以后还是要走大门啊!”被软禁五天的白巧在房间感慨道。 “啾啾,啾啾。” “?!”白巧从床上坐起来。 这是他们的暗号! 白巧的屋子在相府的角落,靠墙。所以玄一帆和她特意对了暗号,以备不时之需。 白巧打开窗户,探出半个身子左看右看也没看到个人影,是鸟叫?白巧失望的收身,刚打算关上窗户,“咻”的一下,玄一帆从屋顶上翻出了半个身子。 幸亏白巧拽着窗户,不然非得摔个四仰八叉。 玄一帆像鱼似的一个跟斗就进来了,往桌子上放了一个小盒子。 “这是什么?”白巧问。 玄一帆跟她卖了个关子:“打开看看。” 白巧冷笑了一声,整个神都的东西她什么没见过,居然还搞得神神秘秘的。 木盒子很精致,外表被磨得发亮,上面还刻有花纹——空谷幽兰。 打开盒子,里面安静的躺着一支玉簪,簪首中间还有一个红豆大的红宝石做点缀。 “这是?” “这是我从我娘那里拿的,我看别的王公大臣的女儿什么金银珠宝都往头上戴,只有你,寒酸得像个平民。” 白巧被呛的说不出话,倒不是自己没那么多首饰,而是自己反正整日都不出门,所以就把那些首饰都给娘了。 “这怎么能行,这礼物太贵重了。”说罢,就盖上盒子想还给他。 “又不是什么大玩意儿,你拿着就是。还有,你不是忘了什么事?” 白巧一想也是,他家是什么样的身份地位,又不是普通的商户之家。不过至于他的后半句话,她是挠破脑子也不知道自己忘了什么事。 “我真希望你以后能多出去走走,在相府闷得脑袋都不灵光了。今天是你被软禁的第六天了,可以出去了。” “第六天了吗?” 白巧有些不可思议,自己平时都是度日如年,怎么这次过得这么快。 白巧让他等等,自己马上下楼出去。可谁知他说太难了,刚走到门口走廊,就见玄一帆也跟了上去一把揽住了她的腰,一个轻功就飞走了。 佣人们也是后知后觉,只觉得刚才有大鸟飞过。 陆 第二年,还是春天。桃花谢了。 “什么时候回来?”白巧背对着他,咬紧牙关努力让他察觉不到自己心中的悲伤。 “我不知道。”这一次,他“身披坚执锐”来与她告别。 边境国家大举进攻,为了保家卫国,为了国域疆土,为了黎明百姓。这一次,他尝到了离别苦,相思痛。 玄一帆故作轻松地说道:“我可是千骑将军,在外面那也是一个响当当的人物,我不会有事的。”说罢,铁甲震地,他向她走去。 “跟我来,我带你去个地方。” 白巧没想到来的地方居然是她的屋前。 “来这里干什么?” “这次敌军进攻很凶猛,注定是场持久战。来这里留下一个属于我们的回忆,这样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你就不会感到孤独了。” “干嘛说的跟生离死别似的,要不然我和你出征,我应该能帮上忙。”白巧始终低着头,不敢看他。 出乎她意料的是,玄一帆二话没说直接就抱住了她。 “小心!”白巧想推开他,可他依旧无动于衷。 “有盔甲……等等巧儿,你身体不发烫了!” “真的吗!” 玄一帆点点头,然后把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给她看:“看吧,一点都不烫。” “真的,是真的!”白巧正视着他的眼睛,眼中泪光点点。 这一次,玄一帆终于能握住了她的手,将他精心挑选的梅花树苗栽种在她的房前。以后就让它代我陪伴你身旁。 生活很好,你笑起来真的很美。我给你的不只是憧憬,更是希望。 柒 边境一战持续近三年之久。边关吃紧,玄一帆在军帐中踱步,军队、粮草都纷纷告急。要是之前,三个月即可凯旋而归,可现在他们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邪术,每次军队进攻就会刮起狂风:步兵迈不开脚,骑兵牵不住马,炮兵开不出炮,就连玄一帆都差点架不住自己□□的那匹赤鬃白马。 白巧也只能在白华和别人谈论此事的时候在旁边偷听上几句,虽然只是从几句闲话里听来的,但是还是能听出边境困苦。 “娘,我有件事想与您商量。” 自从白巧能自由控制体温了以后崔莺莺别提有多高兴了,现在对她提出的要求基本上就是百求百应。就连白华也愿意平时有事没事的时候跟她多说两句话对她笑两声。 “跟娘说话还遮遮掩掩的,有什么话直说便是。”崔莺莺照呼她坐在自己的身边,脸上笑盈盈的。 白巧递给可她一杯茶,这才开始说:“我想要去关塞。” 崔莺莺拿着茶杯的手顿住了,就那样停留在胸前,喝也不是放下也不是:“这种事娘说了也不算,你应该去跟你爹商量。” 白巧无言,低下了头。 崔莺莺看出了她的顾虑,接着说:“别看你爹成天摆个臭脸,其实他对你是对所有孩子中最好的。只不过你爹身为命官对于别人的言论比一般人看得都要重,这点你应该明白,你身上这身衣服就是你爹又是托关系又是花重金才得来的,你想想这么多年了,他在你身上花的心思多不多?” 白巧诧异的抬起头,这些是她从来都不知道的。 “你爹劳苦功高,这辈子都不愁吃不愁穿,唯独这名声是需要一点一点积累的,你别怨他。” “娘……” “行了,现在出发最晚三四日就能到达,还不快走?”崔莺莺喝下了那杯茶。 “可是爹那里……” “你爹上朝未归,你还有心情等他?娘会帮你去和你爹说,你是上天选中的星守,你有你的使命。再说了,娘早就看出你和我‘女婿’是郎才女貌了。” 白巧只觉得脸上发烫,简单说上几句就出发了。 此时玄一帆已经准备孤独一注,开始准备最后一战,不是敌死就是我亡。 “将军,有人找您。”士兵来报。 “请。”玄一帆一脸胡子拉碴,撑着疲惫的身子坐在靠椅上,顶着重重的黑眼圈抬起了头,“巧儿?!” “你累了,去睡会儿吧。”白巧给了他一个微笑,他说过,自己的笑容能带给他温暖和力量。 玄一帆摇了摇头,他不能睡,将军都不在乎战事的话还哪能有机会讨论胜利呢? “我能帮你,我是上天选择的星守,我也有自己的责任。”这一刻,她的眼中出现了光。 相思离愁别绪苦,不舍得,家国几何。 战鼓吹起,硝烟弥漫。 “将军,城外狂风大作,我军寸步难行!”士兵来报。 玄一帆用拳头重重地砸了一下桌子,为什么,难道真的要失败了吗? 白巧摆摆手让那名士兵下去,整个主营现在只有他们两个。 “敌人的武器未必都对我们不利,我们可以来一招‘借东风’。” “‘借东风’?” “他们只能控制风力,并不能控制风,我们只需要让风为我们所用就好。” 白巧心里早就有了办法,她在来的路上发现风墙是有范围的,凡是从风墙外进来的东西不论大小都不会受到影响。 马上安排弓箭军队到风墙范围之外攻击,肯定能有胜算。 现在当务之急就是玄一帆亲自带兵,为弓箭军队争取到更多的时间。 “将士们,为了我们共同的家!冲——” 白巧则站在城墙上——将狂风升温。 将士们已经将盔甲打湿,做了降温处理。 马蹄声,嘶吼声,刀剑碰撞的声音。 整个战场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就哀鸿遍野,血流成河。 “首领,你看那。”敌方观测兵指了指城墙上的白巧。 首领擦了擦脖颈儿上的汗:“巫师,消灭她。” “是!”一个声音沙哑的老太婆颤颤巍巍的走出来,手一抬,一条似蛇的黑气飞快地冲了出去。 玄一帆也看到了那团黑气,纵身一跃,借助飞来的一块盾牌当踏板,挡在了白巧的前面。 “玄一帆——”白巧站在城墙上,什么也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狠狠地摔在地上。 白巧不知道哪来的力量,轻轻一跃就飞了下去。 “对不起,不能陪你看梅花开放了。”玄一帆费力地抬起手,轻抚她的面颊用尽力气才说出了最后一句话:“不烫。”说完,手就落到了她的腰间。任凭她再如何叫喊,他都不会再醒来了。 他的尸体变成了尘埃,随风飘去。 “玄一帆……不——” 她飞上空中,瞳孔泛出红光,空气都快变得稀薄了。 “玄一帆,是你教会了我笑,教会了我生活,教会了我不管怎样都不能放弃希望!所以,我是不会放弃你的!” 白巧的两边鼻翼显出两道红色韵纹,一直延伸到眼角,她的身体正在一点点的消失,化成了羊首神兽。 此刻弓箭手就位,万箭齐发。 羊首神兽俯冲而下,万箭皆为火矢,以燎原之势烧他们个片甲不留。 捌 就这样过了几十年,她当初并没还有考虑这么多,她也以为自己会死,可她没有,而且自己变得非常正常,像普通人一样。 “颖儿,我的时间快到了,帮我照顾好这棵树。” “小主,颖儿记住了。” 白巧让颖儿扶自己回屋,躺在床上,渐渐没有了呼吸。 这一天,天空飘着雪,像梅花一样。 第2章 金牛座·落子无悔 序 千归棋盘,落子无悔。 壹 翠竹山。 有两个人对坐在一个玉石棋盘,一个是银须白发,道家风骨的老头儿;另一个则是身披长发,身着华服的公子哥儿。 “楚公子,下棋就要讲究落子无悔,你都悔了多少步了?”说话的老头儿叫宋鹤,他在山里住了几十年了,没人知道他到底多大岁数了。 平常没事的时候就爱下下棋来消遣时间,可这么多年了,来的人一直都是同一个人——楚少轩。十几年了一直没变过。 “老头儿,你都让了我十几年了也不差这一次。”正说着,又明目张胆的收回了刚刚落定的棋子。 就见楚少轩拿着棋子在棋盘上空犹豫了半天,也没想好落在哪里。 宋鹤捻着胡子,一边指了指一处方位,一边笑道:“依我看,这里如何。” 楚少轩定睛一看:“好,是个好地方。” 他心中还在窃喜,丝毫没看见宋鹤眼神里闪过的一丝狡黠,就在他刚落子的下一秒,宋鹤紧随其后。 “楚公子,你输了。” “老头儿你框我?” “愿赌服输,愿赌服输,拿来。”宋鹤贪婪地伸出手。 楚少轩努努嘴,身边的小侍拿起了一个酒坛子放到了宋鹤的脚边。 “醉花酥,可是我们家的珍藏。几辈人都不能酿出几坛佳酿,你这么容易就从我这里翘出去了一坛,要是被我爹知道了我可就惨喽。” “你爹那老小子巴不得强塞给我一坛子呢,几十年没尝过这种味道了,老夫我还真是有些怀念。” “得了吧,我爹自从知道我有事没事来跟你下棋也不去做功课了以后,银子也不给我了,侍从也给我减半了,再这样下去我可就真成平民了。” 说话间,新的一盘棋局开始了。 贰 “我儿回来了?”楚伯安在柜台后面打着算盘,连头都没有抬。 楚少轩“嗯”了一声,把手背到后面示意身后的小侍快跑。 楚少轩赔着笑脸,小跑到柜台后面喊了一声:“爹——” “还知道我是你爹就好,我还以为你小子早就改名换姓,姓“宋”了。” “哪能啊爹,我这也是适当的培养兴趣爱好,也没什么坏处嘛。” “对你当然没什么坏处,偷了我一坛醉花酥真是讨打。” 楚少轩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跑出去一看,果然自己的小侍在代自己挨打,最终还是没跑了。 小侍房间。 “公子,我真搞不懂为什么你每天都要去找那个老头子,在商铺打理家族商业岂不是上上策?”小侍趴在床上,枕头垫在腰下,热毛巾敷在屁股上。 楚少轩倚在床框,“趁我爹身子骨还硬朗就交给他呗,他拿了一辈子算盘说不定以后不拿了他还会不习惯。我呢,有我自己的梦想,我还年轻才不想这么早就被困在柜台后面,整天和算盘打交道。” “公子还真是个怪人。” 小侍谷奈清,和楚少轩年纪相仿,和其他小侍一样,也是四五岁的时候就被买了进来。相比于从买来就干各种脏活、累活的小侍相比,他这个被安排照顾公子的小侍简直不要太幸福。 公子待他也很好,和兄弟一样。尽管有时候他都不能理解公子的做法和想法,但是他知道,公子永远都是对的。身为商家公子,他有着比他爹还缜密的心思。 叁 “谷奈清——谷奈清——”天才刚刚亮,楚伯安就在院子里扯着嗓子喊。 谷奈清旧伤未愈本来就获得楚少轩特批在房间里睡觉,结果突然被这么一喊,忙不更迭的下床牵动了伤口,差点就和大地母亲来了一个“亲密瞬间”。 “谷奈清,公子呢?”楚伯安见他这么久还没出来直接就推门闯了进去。 “看你那个矫情样,做下人的谁没挨过几下板子?公子不见了,准又是去找宋鹤了,还不快去把他拽回来!” “是,是。”谷奈清登上鞋就跑出去了。 楚伯安出门看着跑没影儿的谷奈清,又看了看翠竹山的方向,心里五味杂陈。 管家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说:“公子看起来是上心了,要不然老爷您就……” 楚伯安打断了他,说:“他能精通棋艺自然是很好,我也愿意花重金为他请名师。可是偏偏他被宋鹤那个老狐狸看上了,当年我在他那里栽了跟头,如今不想再让悲剧重演了。” 晨间的翠竹山云雾缭绕,飘飘乎让人有如临仙境的感觉。叶尖的露水打在竹下的水洼,“滴滴答答”“滴滴答答”……仿佛是有人在幕后操控,好为这难得的晨间谱上一首“仙乐”。 画眉来到这里一展歌喉,晨光下映,透过竹林,斑斑光点照在上面,是为了让她们更好的找到方向。 上山的山路两侧布满了石碣,更像是文人骚客的天堂。 谷奈清可没有时间去欣赏,他清楚,他要是不能及时把公子带回去那么他的下场会很惨。 可本就神秘莫测的竹林跟他开了一个大玩笑——他找不到通往山顶的入口了。 之前的几次他都是陪着公子一起来一起走,畅通无阻,可这次他来来回回的跑了好几圈,还是没有找到入口所在。 “难道山顶有结界?”不过很快这个想法就被谷奈清打散了,自己肯定是戏折子看多了。 “将。”宋鹤笑眯眯的走了最后一步。 “不算不算,再来一局。”楚少轩不服输的说。 宋鹤大袖一挥,又是一盘新棋。 “是法术?” “是幻术。” 一个时辰后…… “将。” “再来一局。” 三个时辰后…… “将。” “再来一局!” 五个时辰后…… “将。” “再来一局——” 十二个时辰后…… “将。” “再来一局……”楚少轩要崩溃了,但是碍于面子还是决定再来一局,万一就能一雪前耻呢? 宋鹤捻着胡子笑道:“小小孩童,心比金坚,心比金坚啊。不过今日时候以晚,我们明日再战,如何?” 楚少轩刚想反驳,就听到谷奈清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如今看来,也无法再战了。” 一阵云雾,宋鹤连同棋盘,都不见了。 “公子。” “你怎么灰头土脸的,还没休息好吗?是时候去备午膳了,等回去就去准备吧。” “公子……已经天黑了。” “?!”楚少轩刚想训斥他累晕了头,指着天说:“看清楚,现在是……日落了?” 明明刚刚还是顶足的晌午的太阳,怎么这么快就落下去了。 又是幻术吗? “沉浸在自己喜欢的事情里肯定会忘记一切的,公子我们回去吧。” 楚少轩点了点头,等回到家里早就已是空中明月高高挂起,满天繁星点点铺路。 肆 谷奈清回来后就帮公子安排了晚饭和洗澡水,刚打算回房就看见楚伯安一个人在门口站着。 谷奈清走上前去,恭敬地叫了声:“老爷。” 楚伯安走进屋里,让他跟上。 “今天怎么去了这么久?” 谷奈清把整件事情包括自己觉得诡异的地方都说了出来。 谁知楚伯安听完之后脸色大变,连忙叫他把楚少轩叫来。 “爹你找我?”楚少轩刚洗完澡,听到他爹找他,抽了条中裤就跑来了。 楚伯安让谷奈清出去把门,自己则忧心忡忡的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爹,到底什么事啊?” 楚伯安让他坐下,随便把谷奈清放在床上的衣服给他扔过去了一套,“现在虽然现在到了盛夏,但是你爹我也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衣冠不整的成何体统。” 楚少轩接过衣服也没挑,直接就穿上了。他们的衣服几乎是一个档次,有时候他单独出门还会被不少人误认为是哪家的富家公子。 “以后你不要再去翠竹山了,更不要再去找宋鹤了,对你没好处。” “为什么?” 对面楚少轩的发问,楚伯安不得不跟他说了自己年轻时候的一件往事。 伍 二十年前,是围棋盛行的一年。楚伯安那时候已经子承父业当了掌柜,而且嗅到了银子的味道。 可楚伯安根本就不不懂棋术,于是他便独自上了翠竹山,想要找到传闻中的棋仙宋鹤。 “该死,这竹林怎么没完没了。”楚伯安骂道。 天上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竹林云气弥漫,楚伯安心里更是烦躁。 又走了几公里,正准备打道回府的时候,突然打远处看见了一个伐竹的老人,跑过去问道:“老人家,你知道上山的路该怎么走吗?” 老人放下背篓,用手背擦汗,看见他的一瞬间眼睛里闪过了一道精光。 “上山?你上山做什么?” 楚伯安作揖道:“上山自然是去找传闻中的宋鹤仙人学习棋艺。” “你是真心想学?” “真心想学。” 老人哈哈大笑,大袖一挥,说道:“山,不在于眼前,而在于心中。” 看得见路的不是眼睛,是心。 说罢,刚才还郁郁青青的翠竹林,随着云雾消散,竹林忽然消失不见了,随即出现的就是只坐落着一间道观的平坦山顶。 “您就是棋仙宋鹤?” “棋仙不敢当,只是比别人技艺略高一筹罢了。既然大人来了,那就是看得起鄙人,可要与我一起讨论棋术?” 楚伯安本来以为拜师要废些周折,没想到竟然如此容易。 楚伯安就这样和宋鹤学了三年棋艺,三年学期已到,宋鹤把他叫来,来下最后一盘棋。 “徒儿,这次你可要拿出你全部技艺了。出了师,你就可以自立名号了。” 楚伯安才不在乎名号,他只在乎能不能赚到钱。 “棋者,应心存浩荡,切不可因小失大。看来,你还是不懂。” 楚伯安手心里已经开始冒汗,一滴汗珠淌过指尖。 “收官。”宋鹤落下黑子——胜负已分。 突然玉石棋盘闪过一道金光,但很快就黯淡了下去。 宋鹤看着玉石棋盘,喃喃道:“不是你,那会是谁?” “您在……说什么?” 再一看宋鹤,双眼通红,喉咙里发出轰隆声,发簪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披散的银发让他宛若地狱罗刹。 “离开这里!” 大袖一挥,楚少轩只觉得有一股无形的力量下一秒就把自己弹飞了。等他醒来的时候自己已经瘫坐在山脚巨石旁边了,想站起来,感觉浑身的骨头都断裂了。 陆 “哦——爹是考试不及格了对不对?”楚少轩“蹭”地站起来。 楚伯安真是想不明白自己儿子的关注点怎么这么奇怪,真是自己亲生的吗? “蠢蛋,我是让你小心宋鹤,他是个妖精,是个阴晴不定的眼睛,是个危险。你肯定是被他盯上了,你到底知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啊!” “他没你说的那么危险吧,我去他那里也有……也有……”楚少轩突然大惊之色,“爹,明天……正好三年!” “遭了!” 宋鹤那个老妖精会法术,他们两个凡夫俗子又怎么能斗得过呢? 翌日,楚少轩大老早的就从床上爬起来,连洗漱水都是自己打的。 “公子。” “公子。” …… 下人们看到他纷纷行礼,可他却好像没听见,表情呆滞地径直的朝门口走去。 今天的翠竹山格外静寂,雾重了,山路也更崎岖了。 “小生,老夫等候你多时了。”宋鹤立在观前,云淡风轻。 “棋灵宋鹤,久仰大名。” 宋鹤一惊随后又转惊为喜,道:“果然这小生就是天选的星守,三年前是我算错了,这次我不会再错过了!” 原来,楚少轩从出生开始就拥有不同寻常的学习能力,有些人学一辈子都完不成的学业,可到他这里简直就是轻而易举。他的外公不知道通过什么法子,认识了占星院的于寰。更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封印了楚少轩的能力,可是在那之后不久,楚少轩的外公和母亲就都分分离世了。 昨夜楚伯安担心他会被宋鹤勾去,不惜动用了于寰离开时留下的解开封印的密卷。 现在的楚少轩利用星守的力量,可以说是上晓天文,下知地理,对这个世界都有了全新的认识。 棋灵宋鹤,由和氏璧碎玉制成,千年来被掩藏在厚重的黄泥之下,逐渐滋生成灵。 “你也活了几千年,到底还是被对力量的追求所吞噬了吗?”楚少轩说道。 “我终归是灵,是灵就终有一天会消散,而星守的力量可以让我不老不死。” “星守的力量也是你区区棋灵能驾驭的?真是异想天开!” “能不能驾驭试了才知道。” 宋鹤拔下发簪,整个山顶被包进了幻境。 “以山体为棋盘,看来你真的等不及了。” “我没有那么多时间可以浪费。” 宋鹤大袖一挥,千归棋盘——出子。 “小生,若是老夫赢了,你就要自愿交出星守力量。”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黑子—— 白子—— 宋鹤自信的让了他三子,两个人针锋相对,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丝毫不肯对让。 楚少轩从刚开始的手足无措到现在的从容应对,真的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有破绽。” 原来是宋鹤有些得意忘形,一个老花眼竟然下错了尤为重要的一子。 “遭了!”宋鹤暗道不好。 楚少轩眼角的金光韵纹逐渐展现出来,高高抬手: “收官。” ——胜负已分。 柒 “不可能——不可能——”宋鹤瘫坐在地上,喃喃道。 “灵体消散是不假,可你本就是和氏璧上滋生的灵又怎么会这么容易消散,这一切不过是你杞人忧天,庸人自扰罢了。”楚少轩走上前去,他的周围充斥着灵。 宋鹤正在慢慢衰老,他的灵力快散尽了。 “小生,我命不久矣了,就让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 “什么?” 宋鹤重新坐到了玉石棋盘上,那是他的本体,能护他灵力一时半会儿的周全。 “你的外公和母亲,都是你害死的!” 楚少轩三四岁的时候就表现出的能力很让他的母亲感到自豪,可身后的外公却打从他出生那天起就忧心忡忡。 楚少轩的外公是十几年前退休的占星师,他在楚少轩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力量,只是这股力量现在还没被完全激发出来。 外公想法子通过关系找到了于寰,占星院的每一个人如果是被前辈找到寻求帮助的,只要有正当理由都要答应并且做到,这是第一代占星师就传下来的规矩,是为了弥补窥探天机的错误而立下的规矩。 于寰答应他可以封印楚少轩的力量,但是代价就是需要献祭一名至爱亲朋。 孩子还小,不能没了爹娘。外公一想到自己这把老骨头反正也没几年活头了,心一横就同意了。 乌云密布的一个晚上,外公把熟睡的楚少轩抱到院子里。 “为什么要在这么乌漆嘛黑的晚上,白天不行吗?” “这事还是谨慎一点的好。” 外公抬头望天,什么都看不到。 “我要开始了。” 于寰手持权杖,用力触地。外公的脚下出现了一个暗红色法阵,随后外公就传来了嘶哑的低吼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声音渐渐消失。等到天蒙蒙亮,楚伯安起夜的时候才发现躺在地上,浑身褶褶巴巴血液像被抽干了似的外公的尸体。 捌 “那我娘呢?”对于娘和外公,这两个人一直是他的记忆空白。 “你娘?” 宋鹤冷笑了一声,好像是听到了一个不太好笑的笑话。 楚少轩他娘更是个重感情的人,平时老爹就对她疼爱有加,这不明不白的就去世了无论是谁心里肯定都受不了,果然不出几个月就因为整日茶不思饭不想病死在床上了。 当然,这是楚少轩听说的。可宋鹤告诉他的真相,最是可怕。 当年外公被献祭的时候娘是知道的,与其说知道不所说是参与其中说的恰当。楚少轩被抱出去都是他娘看在眼里的,就连外公看见的“于寰”都是占星院的其他占星师冒充的。 而这么做的目的就是想获得楚少轩体内的星守力量,所以暗地里早就就和“于寰”串通好要先除掉日后可能会成为绊脚石的外公。 可没想到弄假成真,星守力量真的被封印了,他娘也成了被献祭的对象。最终尸骨无存。 宋鹤用着最后的力量说完了前尘,身体也开始慢慢变得透明。 一不得贪胜,二入界宜缓,三攻彼顾我,四弃子争先,五舍小就大,六逢危须弃,七慎勿轻速,八动须相应,九彼强自保,十势孤取和。 此围棋道也,亦是为人之长乐道。 第3章 双子座·花泣岁下 序 不晓天机,不知三邪。 壹 天枢城,城主苏平老来得女,给取名叫苏无思。希望她以后能无忧无虑,能幸福快乐的生活。 “小姐,不要跑了——” 天枢城,是负责国家边防的机关主城,城内居民无论男女老少都是机关术能手。 “小姐——” 阳光下,上一秒青草还顺着轻风摇曳着自己的身姿,下一秒天空就划过一道黑影,俯身而下几乎要贴近地面,霎时,折断了它们的腰。 “小,小姐——” 婢女芷柔在地面上边追边喊,天上飞的不是别的什么,正是坐着机关大鸟的苏无思。 苏无思坐在“大鸟”的背上,散开的黑发在后面飘扬,衣裳洁白的飘带交缠着黑发略过一道道轻云。 芷柔气的直跺脚,眼看着眼泪就要夺眶而出,就看那只“大鸟”直挺挺地站在了她的面前。 “走,带你去转转。”苏无思背着鸟背说。 “小姐,城主要您今天带着功课去见他。”芷柔说。 “功,功课?你饶了我吧,那种武装机关我真的不擅长,要不……” 还没等苏无思说完,芷柔就打断道:“武装机关术本来也不是我的专修,小姐你也该长大了。” “?不会吧!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些刀啊箭啊什么的有多危险。” “那也没有办法啊,武装机关是天枢城的命脉,您身份不凡,武装机关功课是真的万万不能耽误的。” 苏无思知道拗不住她,苦着脸跳下了“大鸟”,“知道了,知道了,这月的功课就做箭兵好了。” “我就知道……”芷柔扶额,苏无思从小到大就自己亲手做过三回功课,每次都是做完全不需要脑子的弓箭机关。 苏无思可不这么想,她本来就不擅长攻击性机关,要不是老爹非逼自己苦修攻击机关,自己早就稳居防御工事机关的二线了。 苏无思不仅做的快,做的弓箭机关也是别具特色,各种小型动物外形机关应有尽有,最普遍的就是蜜蜂和蝴蝶。 芷柔手捏了一只蜜蜂,说:“小姐你每次都做蜜蜂,城主都该烦了。” “他敢让我做就别怕烦,就这样多好啊,快去给我爹送去吧,我还要坐着我的‘小飞鹰’出城呢。” 苏无思跑到院子里,吹了声口哨,只听见一声鸟鸣,下一秒,‘小飞鹰’就降落到了地面上。 “走了!” 芷柔刚追出去,可天空就只剩下蔚蓝色。 贰 “城主,有人看见小姐出了城看着像是向忧栖山的方向去了。”辅城小跑进来报。 苏平刚刚还在整理卷轴,下一秒卷轴就撒了一地,“她不去做功课去那里干什么?” “这……还不清楚,城主,用不用让人去看看,要是小姐真的去了好把小姐叫回来?” 苏平沉默好久,才说:“不用了,孩子大了心也野了,就算有我命令在前她想去别人也拦不住她,那个人一向喜欢清净是绝对不会自找麻烦的,再说了,就凭无思一己之力也上不去那种地方,但是以防万一,还是派个人去看一下吧。” “是。”辅城弯腰退了出去。 忧栖山。 苏无思站在山顶,张开双臂,轻轻地嗅了嗅。 ?!好香。 苏无思又仔细地闻了闻。是烤鱼的味道! 她轻车熟路的来到了一块巨石面前,手在上面摸了摸马上就摸到了一块凸起,轻轻按了下去。旁边的湖泊缓缓出现了一条通道。 苏无思刚想走下去,身后就传来了一道清幽的声音,“小丫头,不经主人同意就进别人的家真的很没礼貌哦。” 苏无思扭头一看,不由得眉开眼笑,唤了一声:“缕忧姐姐。” 身后的女人身着一身素白的袍,盘起头发别上一根白玉簪子,额前的刘海被雾气打湿,遮住了一只眼,如同刚出浴的美人。手里还拿着两串香喷喷的烤鱼。 缕忧把烤鱼递给她,说:“小丫头今天没去学堂?” 苏无思接过烤鱼马上就咬了一口,嘴里嘟囔着:“今天是攻击型机关课,不学也罢,不学也罢。” “正所谓‘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守’,相比一味的防守,果断攻击才是上上计。” “可是攻击的话就代表会有伤亡,有伤亡就会有悲伤,我不想看到家破人亡。” “丫头果然是丫头,心思就像我这静心湖的水一样纯净。”正说着,忽然好像察觉到了什么,拉着她下到了湖里。 静心湖是缕忧建台引水的人工湖,湖水清澈,宛若一面单面镜子,外面的人看到里面,里面的人却能看到外面。 “缕忧姐姐,发生什么事了?” 缕忧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指了指上面。湖的下面是楼台小筑,清雅得很,缕忧从一旁的盒子里拿出了一枚墨玉色的宝珠,放进了一个凹槽里,一面铜镜从水里慢慢托出。 “什么都不要说,看。”缕忧启唇。 苏无思看着铜镜,镜面显露出的不是她,而是外面的世界。 缕忧在她的身后注视着铜镜小声地说:“真是难缠的臭虫。” 叁 外面,是辅城派出的武者。 武者先是来到了山脚中央的空旷处,蹲下来放了一个小物件,那个小物件能够制造结界,用来阻绝结界里的所有事物与外界的联系。之后武者又在四角放置了箭器。 做完这一切,武者便开始四处摸索上山的机关。背上的行囊,武器、暗器数不胜数。 缕忧转动宝珠,正式启动了机关。 山林间突然发生了猛烈的晃动。 武者一个纵身飞上了树,等再下来的时候,刚刚还是宽阔的空地,现在却布满了一排又一排的石像——迷魂石林。 武者大惊,这种原生机关阵法就连当今城主都不了解多少,更不用说他了,如今看来要想过去,只有硬闯了。 进到了石林,石像的移动没有什么规则,让人摸不着头脑。武者走来走去,绕来绕去,好几次又都回到了原点。 武者骂了一声,从腰间掏出了一个小的圆形的木桶,放到了地上,之后迅速跑开了。 只听“轰”的一声爆炸,石像被炸断了好几根,被毁掉的石像无法移动,导致了整个机关阵法瘫痪。 “啧,不过如此。” 苏无思通过铜镜看着着急:“缕忧姐姐,石像被毁了怎么办?” “没事的,断像重生反而是件好事,从山脚到山顶还有段时间,接着看吧。”缕忧一脸无所谓,反而像是在看一场猴戏。 第二阵也就是最后一阵——金、银、铜三武士。 金武士擅刀,银武士擅剑,铜武士擅锤。它们是被机关操控,灵活而又招招致命。 刀光剑影间,武者的双刃已经卷了,身上的衣服也被划破,割破血肉,鲜血染红了地面。 “哐当”一声,武者的武器一不留神就被挑飞了出去,想去捡,还没等拿到,手就被重锤砸得血肉模糊。再回首。 “铜镜脏了。”缕忧的大袖遮住了镜面,严严实实的。 一个闪光,武者的头被大刀砍下,伴着鲜血滚下了山。身体则被利剑切成了肉渣,丢进湖中喂了鱼。 天空传来了几声鸟叫,轻风撩动沙土覆盖住了猩红的血,山脚的碎石重新回到了石像上,又是一阵晃动,石像陷进地里。花还在泛着香,树还在映着绿,湖水清澈,鱼儿嬉戏,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一切又都是那么的平静。 肆 “缕忧姐姐,刚才那个人怎么样了?” “去到他该去的地方了。” 缕忧又说:“还真是不死心啊。” “什么不死心?” “没什么,今天来找我又有什么事啊?”缕忧笑道,收起了刚才那副冷漠的面孔。 不知不觉间苏无思已经吃完一条鱼了,看着另一条,咽了咽口水。 “吃吧。” 得到许可后,苏无思一边狼吞虎咽,一边说道:“我爹整日就知道没完没了的逼我学习攻击机关,我实在是心中烦闷,所以就来你这里了。” 缕忧取出宝珠,铜镜缓缓落下,“我这儿清修的地方怎么还还成了你消遣之所了,也罢,也罢,你的到来倒也为我这添了几分乐趣,除了偶尔的一些小麻烦。” 缕忧让她坐,取出了两盏茶,“天枢城也算是掌握了神都的命脉,你爹逼你也不为过,要我说你倒不如去尝试一下,没试过怎么会知道不喜欢呢,说不定这会成为你以后人生的转折点。” “这就是我烦闷的地方,所有人都让我去尝试,总觉得只有尝试过才是做出选择的最好时机。可是,永远都不会有人告诉你,有的尝试当你迈出第一步的时候,结局就注定是万丈深渊。” 天上星光闪烁,我于地上快活,便好。 “丫头,你的心,不仅像湖水一样清澈,还像湖水一样深不见底。” 缕忧撤了茶,笑道:“你来我这里,我自然要好好招待你。我这地下楼阁名叫水月洞天,你可知是什么意思?” 苏无思摇了摇头。 “你先回去,等到了晚上你再来,自会知晓。这段时间你可以去做别的事,就比如你的那只‘大鸟’就很好。” “真的吗!” 缕忧点了点头。 苏无思备受鼓舞,当即就决定等回到家一定要多做一些小动物,来让这个看似豪华实则冷清的水月洞天充满一些生气。 缕忧把她了送出去,自己重新回到了水月洞天。 “苏平,你的心真的好恨!”缕忧捞出了水里的铜镜,衣袖拂过,看着苏无思骑着“大鸟”离开了忧栖山。 伍 等苏无思回到了天枢城已是晌午,城中百姓面色凝重,看见自己回来面面相觑不知道嘀咕些什么。 “小姐,你总算回来了。”芷柔跑到城门楼来迎。 “他们怎么了,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是……是城主。” “我爹?我爹怎么了!”苏无思双眼一瞪,眼神烁动,屏息凝神的听着。 芷柔这才意识到自己话没说清楚,伸手自行“掌嘴”:“呸呸呸,不是小姐你想的那样,是城主发火了,限你今日前去见他。” 苏无思暗叫不好,这准是自己去忧栖山的事被人告密了。 苏无思在芷柔的陪同下,进了主殿。娇滴滴的叫了声:“爹爹。” 主殿空无一人,苏平正坐殿中,眼神复杂,凶厉没见多少,反而仁爱更多,“无思今天又去哪里了?” “出城,去玩儿……去玩儿……”苏无思强装淡定,应答着。 “玩儿?玩好啊,可不可告诉爹爹去哪玩儿了?” “女孩子就去女孩子该去的地方,爹爹问这么多干什么?”苏无思嘟着嘴,身子倚靠在柱子上,左脚脚尖点地,在和苏平撒娇。 “爹爹是担心你,你一个女孩子,平时出去玩儿还总是独来独往连个侍从都不带,你叫爹爹怎么能不担心你呢?” “好了——那下次,那下次我再出去的话把芷柔也带着,好不好?” 苏无思跑到他身边,又是端茶又是倒水还帮他捏捏肩。 “下不为例,下不为例,下午时候就留在家里陪陪你娘吧,她昨天没看到那支神都戏班子的戏,现在还在家不高兴呢!” 苏无思恍然大悟道:“神都戏班每年只到天枢城一回,难怪昨天娘那么闷闷不乐的。” 苏无思一副“放心,有我”的表情,喝了给他爹倒的茶,吃了给他爹做的点心,乐呵呵的连蹦带跳地走了。 “这死丫头!”宠妻爱女的苏平始终还是没能板住脸。 辅城从侧庭走出来,说:“城主,我们的探子到现在都还没回来,恐怕……” 苏平拿起茶壶想要倒杯茶,举起,放下,踌躇不决,“她就这么绝情,竟然没有一点交流之意了吗?” “城主,虽然小姐现在年龄尚小还可以说是古灵精怪,可是以后,早晚遭人非议,我们要不要……” “不必,还不到时候,我现在只想让她快乐,你先下去吧,此事日后再议。” “可是城主!我们……” “我说日后再议,你是听不懂还是不想听?”苏平打断他。 “臣下不敢。”辅城退了出去。 离开的路上,辅城双手隐于袖中紧握拳头,同是眼神复杂,他的眼神中充满了不甘与怨恨。 陆 苏无思刚进家门口,就听见叶蓓蓓还在房间里嚎啕大哭,苏无思倒吸一口凉气,赶紧跑到后院叶蓓蓓的房间。 “娘,你就别哭了,不就是一场戏嘛,明年再看呗。” 这不说还好,一说起来叶蓓蓓哭的更厉害了,“你知道什么啊!今年神都戏班来的主角是他们那的名角——醉花阴,听说那个醉花阴雌雄难辨,生的俊美,娘我不过是想和姐妹们去饱饱眼福,谁承想票居然被人偷了,只有我孤零零的一个人听她们在我跟前没完没了的炫耀。” 叶蓓蓓说得委屈,趴在桌子上又哭上了,“我要是知道是谁偷了老娘的票,老娘绝对把他的骨头架子给撅了!” “啊嚏!”还在主殿批事的苏平打了个喷嚏,不小心碰倒了茶杯,茶水打湿了被砚台压着的戏票,“谁在骂我?” 苏无思就这样听叶蓓蓓哭诉了一个下午,眼看着太阳落山,暗夜降临,苏无思心里那叫一个急。连忙让芷柔来当自己的替补。 自己驾着“小飞鹰”扬长而去。 “小飞鹰”在空中飞着,伴随着的是星,是云,是永无尽头的夜。 这次苏无思总觉着心里不大舒服,回头去看也没有发现异常,是风吧。 “小飞鹰”降落在山顶,缕忧早就等候多时了。 “缕忧姐姐!”苏无思从“小飞鹰”的翅膀上滑下来。 缕忧还是只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你先下去吧,今天的云排得很好,配上漫天的星,你到了下面就能看到真正的‘水月洞天’。”缕忧的声音很是平淡,听不出什么别的情感。 “缕忧姐姐那你呢?” “今晚有故人到访,我要在此迎接。” 苏无思没想那么多,去了湖下。 缕忧又拧动了一处机关,在湖下,只能看到满天星河。 柒 “来都来了就不要做缩头乌龟,赶快滚出来!”缕忧大喝了一声。 “缕忧?真不知道我是该叫你缕忧还是该叫你苏难忧呢?小姐。”辅城笑着,坐着“飞马”在半空中。 “是他让你来的?果然,事到如今他还是一个胆小鬼,一个懦夫!” 辅城眯缝着眼,回忆起了往事:“二十五年前,夫人生下了一个女儿,女婴不哭反笑,整双眼睛乌黑甚是怪异。苏平用重金找来了占星院掌事——于寰。” 于寰一语点破:“本应该是星守降泽,可怎么少了一个?” “少了一个什么?” “孩子,少了一个孩子。”于寰说,“按天运,令夫人应该生两个孩子取凤鸾和鸣之意,定能让你们家蓬荜生辉。可如今却只降生了一名孩子,恐怕留下她将来也是个祸患。” “为什么?难道我们不能等第二个孩子出生吗?” “那就是破坏了天运,现在只有一个办法,抛弃这个孩子,我强改下一个孩子的命数。” 辅城降落到地上,接着说:“苏平当然也是不情愿,可为了整个天枢城,整个神都,他不得不这么做。十八年前,苏平的第二个女儿也就是苏无思降生了,她的眼睛是洁白的,只可惜是个‘傻子’,自幼只知道吃喝玩乐其他什么都不懂。于寰说是因为你俩本应该是一人,是天运让你们成了两人,如今他又强改天运,这才让你们神识分半。” “所以呢?和我有什么关系?当年他抛弃我,将我一人扔在这忧栖山,春夏秋冬,岁月更替,都是我一个人,他又知道些什么!” “别激动,我的话还没说完。”辅城清了清嗓:“苏平心中有愧所以对她一直很好,可对你,却处处想置你于死地,你就不恨吗?” “恨,又有什么用?” “你就不想复仇吗?和我联手,你手刃苏平,我当天枢城城主,怎么样?” 谁知缕忧听完,仰天大笑,好像听见了一个好笑的笑话:“你都清楚了吧,爹。” “什么!” 捌 巨石后面,苏平慢慢走了出来。 辅城跌落下马,话都说不利落了:“苏,苏平!” 缕忧失笑道:“你真是太自以为是了,今早那人也是你的手下吧,你和他的衣服,包括苏无思的衣服上印着同样的印花。” 苏平走过来,说:“芷柔说了,无思今天回来坐的是“小飞鹰”,既然你的人找到了她,那她已经坐着‘飞马’回来。” 原来当初竞选新一任城主的时候,辅城与苏平差之毫厘,可以后在身份上却差之千里,辅城新生怨恨早就想找机会除掉苏家,而缕忧和苏无思的出现就是他的机会。 “你的心,脏得很。”静心湖开出一条路,是苏无思。 “无思,你怎么出来了?”苏平问。 “‘水月洞天’虽美,但太过于单调无聊,于是就像上来透透气,没想到……”苏无思话没说完,眼睛却一直在盯着辅城。 辅城不知怎的就陷入了癫狂,吹了一声口哨,身后马上就出现了一个大家伙——黄金甲! “丫头,爹你们快躲好,黄金甲是上世遗留世间的东西,没想到一直在他那里。”缕忧也召来了三武士。同样是上世的机关,也能算得上势均力敌。 黄金甲双面六臂,双面能喷水吐火,六臂各执武器,丝毫找不出破绽。 几个回合下来,三武士就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损坏,就连缕忧也显得有些憔悴。 苏无思想要冲出去,几次都被苏平按住了:“不要去给你姐姐帮倒忙,爹爹不能再没有你了。” 苏无思甩开他的胳膊,说:“难道你还要重蹈覆辙吗?”说完,就跑了过去。 苏无思掏出了好几个“蜜蜂”“蝴蝶”用来扰乱黄金甲的视线,可惜作用不大。只见那黄金甲一个大摆锤,铜武士就被压成了圆饼,她们两个也被强大的气浪震飞了出去。 幸亏苏平接住了她们两个。 “你们本就是同心的姐妹,只要你们心连心说不定就能发挥出于寰说的星守的力量。”苏平说。 两姐妹点了点头,稳住了脚,双手握在一起向前伸去。 忽然一点点的荧光慢慢汇集到了她们的周围,三武士也被一股力量环绕,合三为一。 现在的三武士和黄金甲等大,三头六臂,只是左臂还少了一把武器。 “用这个吧。”缕忧把白玉簪子拔了下来。 那白玉簪子好像有了生命,飞去三武士的过程中逐渐变成了一把长剑。 两姐妹的眼睛渐渐有了黑白,衣袖被风吹起,青色的韵纹盘绕在姐妹俩的胳膊上。 “疾!去!” 三武士高举宝剑,向黄金甲砍去。 “不自量力。”辅城自信的说。 可这次,辅城错了。宝剑刺穿了黄金甲,直逼辅城面门,辅城不过是一个普通人,在这强大的力量面前还不没来得及惨叫,就化成了齑粉。 天明了,苏无思她们悄悄地回了家,只不过这回是两个人出去三个人回;叶蓓蓓还在那里哭,苏平赶紧拿着神都场的戏票去哄,听,刚刚还是只能听见哭声的苏家现在除了笑声什么都听不到了;芷柔也有了半个月的休息时间,这段时间她甭提对攻击性机关有多感兴趣了。 第4章 巨蟹座·南风知意 序 怎敢负了年华,又负你。 壹 阴森的雨夜,一个邪魅的身影身披斗篷在慌忙躲雨的行人中来回穿梭,那人与行人相向而走,可没人来得及注意这一反常。 那人左转右转拐到了一个巷子里。 房檐落下的水形成了帘幕,那人摘下帽子,是个女人。 不久,又来了一个身穿斗篷的蒙面黑衣人,蒙面人在女人身后的一段距离,单膝跪了下来,抱拳说道:“奉阁下命令,枭蛇特来接少阁回家。” “家?好啊。”女人笑道。 忘机城内月初轩。 女人换上了一套华丽的衣裳,淡紫色的薄纱搭在奶白色的内衬之上,显得是那么空灵。额前是一朵泛红的荷花,头上别着一个黄金淬炼、打造的凤翎簪子,女人浓妆艳抹,一颦一笑尽显妩媚。 “沐霖,我的好女儿,欢迎回来!”月初轩阁主,仇沐霖的母亲——仇曾柔笑道,可那个笑容却让人觉得寒冷。 仇沐霖落座在她的旁边,抬头看着台阶之上,高高在上的仇曾柔,皮笑肉不笑的说:“此去神都女儿收获颇丰,要是有机会,母亲也应该出去看看。” 仇曾柔忽的顿住了手,但也不好发作,只说:“神都有什么好,倒不如在我月初轩快活,你这次特地赶回来给娘过生辰也算是有心,就不要再讨论别的事了。” “娘过生辰女儿就算在天涯海角也是要赶回来的,这是我从神都带来的特产娘一定喜欢。” 仇沐霖拍了拍手,一名侍女托着托盘,托盘上是一个高高的礼盒,从容的从她身旁走出来,跪在堂前。 仇沐霖也跟了过去,打开了礼盒。是一尊汉白玉观音。 “这是我请神都最好的玉匠连夜打造的,希望娘喜欢。” 仇曾柔乐得合不拢嘴,赶紧让身边的婢女连带着托盘把东西拿了上来,拿在手里止不住的观赏、抚摸、把玩。 “沐霖真是有心了,娘喜欢,喜欢得不得了。” 宴会开始了,舞女起舞于堂前,边上鼓、瑟、笛、琴、箫、唢、埙齐聚一堂,附舞而鸣。大堂金碧辉煌,众人神采飞扬。满堂宾客嘴上说说笑笑,可眉心无一不显露一抹惆怅。仇家母女不和人尽皆知,人人都怕她们会因为什么小事而大动干戈。然而并没有。 仇沐霖躲了好几杯酒,挤挤搡搡地来到了外庭,来到了仇曾柔跟前,“娘,我们能聊聊吗?”头上的凤翎簪子被光反射的耀眼。 仇曾柔没有拒绝。 仇沐霖深呼了一口气,说道:“我想知道以前的事,所有。” 仇曾柔怔了一下,她本来想永远保守这个秘密,永远,永远不能让人更不能让她知道的秘密。可事到如今,随着仇沐霖慢慢长大,这个秘密怕是不能再守下去了,过了越久才缓缓说道: “十九年前,我生下了你,那是一个月黑风高的雨夜。你爹,也就是上一任月初轩的阁主村白霖,一直在产房外面等着,等了许久天空突然划过一道惊雷,一团淡青色的光随着惊雷落下,还没等他看清楚那团光是什么东西,它就冲进了产房,不久,你就出生了。” 那年,连年干旱的忘机城罕见了降下了三天三夜的甘霖。 村白霖知道那是因为什么,可他不敢说,对外只能说是这么多年来城中百姓的诚心诚意打动了天上的神仙,所以显灵降下甘霖。 村白霖和占星院掌事于寰是旧友,于是赶紧修书一封绑在了飞的最快的信鸽脚上。 不到两日,于寰就到了。 “霖兄恭喜恭喜,令千金的出生乃是星守降泽,是千年难遇的福禄啊!”于寰的兴奋溢于言表。 一旁的村白霖则是愁眉不展,问道:“我不希望我的女儿卷进任何一场混乱的漩涡,有什么破解的办法吗?” 而于寰给出的答案却是无路可通。唯一的办法只有躲,否则别无他法。 村白霖早就该想到了,送走了于寰。 可自己乃是一城之主,月初轩更是江湖的一股中心力量,自己携妻带子该逃去哪里,又该怎么逃? 仇沐霖三岁那年,村白霖不知道和仇曾柔说了什么,只是在她的印象里,那天娘收拾东西收拾的很急,带着自己匆匆忙忙的就离开了家。 她不知道的是,也是那天,村白霖在她们离开之后,遣散家丁,整个月初轩只有他一个人手持牛皮鞭正坐大门牌匾之下,以一人之力挡万夫之关。 牛皮鞭子好像一条银蛇,灵动的游走于人群之中,在一阵“噼里啪啦”的节奏中,银蛇划破了风,把他们打的皮开肉绽。 可双拳难敌四手,乱斗中一道利剑刺穿了他的胸膛,接着,一剑一剑又一剑,对村白霖施行了“乱剑穿心”。 “那……后来呢?”仇沐霖问。 仇曾柔坐在了石凳上,接着说:“我们早该想到的,江湖是不干净的,总会有人觊觎你的力量,可我们没想到会来的那么快。后来,我将你改名换姓把你带到了一个渔村消除了你那天所有的记忆,苟且偷生了三年。那三年我动用了我所有的关系,甚至不惜向我爹低头寻求帮助,好不容易才又回到了月初轩坐上了阁主的位置。” “娘……”仇沐霖从没想过原来自己还有这样一段身世。 “可这力量并不是什么福禄,而是灾厄,你出身以后浑身冰凉大家都认为你活不长,这就是星守的力量。除非你能遇到一个让你发自内心感觉温暖的人,不然你一辈子都只能活在黑暗与寒冷之中。” “既然如此不如把这力量让出去。” “要是真这么容易你爹又何必赔上性命,你的出生是上天的选择,转移力量就必须付出生命的代价。你连个招呼都不打就回来知道有多危险吗?我让你去神都是因为那里是核心,旁门左道不敢轻举妄动,而且于寰也在神都,多少还能有点照顾。听娘的,过了晌午马上动身!” 仇沐霖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 晌午,仇沐霖顶着烈日纵马而去。 “夫人,神都那边的关系都打点好了,不过现在就告诉少阁实情会不会太早了?”老管家喜叔也走了出来,也拿着一个檀木箱子,打开箱子,里面是一根陈旧的牛皮鞭躺在里面。 仇曾柔拿出鞭子在太阳底下看,眼里没有一丝柔情,“能让她这么心甘情愿的去神都难道不是件好事吗?当年我没有除掉她已经是看在白霖的面子上了,如今,是生是死全看她自己的造化。”说完,“啪”的一声把牛皮鞭子扣在了箱盖上。 看着仇曾柔离去的背影,喜叔哀叹了一声:“到现在还是把先阁的死追究在少阁身上吗?” 贰 等仇沐霖到了神都天已经黑了,仇沐霖来到了一家客栈,要了一间上好的房间和酒菜。花的钱没少让她唏嘘。 明明是一个人的餐桌,可仇沐霖每次都会要两副碗筷。 我总是孤零零一人,何尝不曾惧怕孤单。 仇沐霖每次都会这么和自己说。 忽然,外面刮起了大风,冲开了窗户。 “什么人!” 仇沐霖一个转身到了窗户跟前,刚才她感觉到有一个黑影闪过,决对不是飞禽。 还没等她关上窗户,就看见几队士兵神色紧张,但又不敢太过张扬的从小巷子里小跑了过去。 那些士兵腰佩白玉环,身着青丝衣裳,手持二尺暗金纹路大刀,各个青面獠牙,金丝暗纹的斗篷之下银灰色长发若隐若现。 仇沐霖大惊道:“这哪是普通的士兵,这分明是猛鬼道的人!” 猛鬼道,江湖重要的一股力量,江湖有句话说:猛鬼出,人必诛,说的就是他们。他们心狠手辣,只注重结果,所以就有了“猛鬼出关日,血雨腥风时”的箴言。 上一次“猛鬼出笼”早就被写进历史,沉在时间的长河里了。 “猛鬼出,人必诛。猛鬼出,人必诛。”仇沐霖嘴里重复着,为了不惹麻烦还是决定“装瞎”保平安。 谁知刚回过身就看到一个着凤羽广袖,披肩散发,丹凤眼,高鼻梁的美男坐在了自己的位上大吃大喝了起来。 “!你是什么人?怎么进来的?什么时候进来的?”仇沐霖怒目圆瞪,警惕地问。 男人放下酒杯笑盈盈地说:“就在刚刚你观察猛鬼道的时候,我正大光明的从门口走进来的。” 仇沐霖看得出,男人只是故作轻松,其实他是外强中干,是只“纸老虎”。 “猛鬼道的人找的就是你吧,你到底是什么人,居然能让猛鬼道出手?” “逍遥快乐一闲人。”男人说完直接抄起酒瓶就灌,“在下荀生,多谢姑娘的款待。” 仇沐霖一头黑线,说道:“你擅自闯到我的房间,好一个反客为主,我不管你犯了多么罪该万死的事,总之别连累我。”说着,走到门口打开房门,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荀生失笑道:“不要用‘罪该万死’这么严重的词嘛,香泽客栈的酒菜就是好吃,这顿饭你先记下,我明日便还。” “明日?你别告诉我你想……” 还没等仇沐霖说完,荀生的行动就证明了她的猜测:荀生走到床前,一屁股就坐下,一转身就躺下,四仰八叉的一点没留空余的地方。 “我现在的身份不便开房,谢谢了。” “滚出去!” 仇沐霖推开桌椅,紫纱衣袖化为“利剑”向他刺去。荀生只是轻轻往旁边一闪就躲过了攻击,衣袖被荀生顺势绕在胳膊上,一缠,一绕,一拽,仇沐霖就是一个踉跄。 “明明已经受了伤……他不是等闲之辈。”仇沐霖心里想。 衣袖在房间里乱舞,每一下都是那么有力,可每一下都能被荀生轻松躲过。 “等一下,等一下。”荀生叫停,“打架可以,但别在这里,这里的东西贵得要死,碰坏一件都十辈子还不起。” 荀生说的不错,福泽客栈是皇宫主管,东西也大都是皇家直供,对于平常老百姓来说真是可望而不可即。 两人还在斗嘴,就听见下面一阵吵闹。 一楼的掌柜杜姐一手叉腰,一手直接一个人高马大的“官兵”骂道:“你们这些个当官儿的别以为穿了身官服就真把自己当爷了,整个神都谁不知道我福泽客栈的本事,想翻就翻说查就查,把我们福泽客栈当什么了!” 猛鬼道教徒在普通人跟前与常人无异,这次他们暗中行动身份更是得保密,身上穿的正是官兵的衣服,也难怪杜姐不怕他们。 “臭婆娘,居然刚挡我们的路!”为首的头子骂道,拿着大刀就要砍。 杜姐也不是吃素的,撩起裹裙就是一个飞踢,只击他的面门,“敢在老娘的场子闹事,我看你们是活得不耐烦了!” 此时店小二早就疏散了客人,现在留下的全都是杜姐手下的门人。 杜姐认出来大刀,说道:“猛鬼道的人,还是要我春芳居来收拾。” 杜姐从抹胸里掏出一把匕首,匕首小巧,是一朵花的造型。 “那个什么生,我们要不要下去帮忙?” “这是你的事又不是我的事,春芳居和猛鬼道隐匿了这么多年居然同一天现身真是奇观,这两个门派的‘爱恨情仇’真是一直没有变啊。” 仇沐霖扭头看他,他真的很不简单。 叁 能进猛鬼道的大都是亡命之徒,他们不在乎生死,只在乎能否完成上峰交给的任务。 可就凭这几个鼠辈也就能对付像店小二这种等级的人,面对雷厉风行的杜姐就显得弱不禁风了。 杜姐三下五除二的就把那几个小喽啰收拾了,唯独放跑了那个头子,“春芳居永远不会忘记与猛鬼道的情义,但是猛鬼道也别忘了自己当初的承诺。”杜姐警告那个头子,即使他已经跑远,但她觉得他应该能听见。 肆 杜姐面露歉意的重新揽回了客人,还特意宣布今天吃食全免,晚上请醉花阴来演出。 仇沐霖两人重新回到客房,还要了一盘花生米。 “神都真是个神奇的地方。”荀生笑道。 荀生接着说:“月初轩,猛鬼道,春芳居,永生堂,江湖的名门真就不约而同的齐聚一堂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仇沐霖突然想到了什么,月初轩几十年都在忘机城很少来神都,来的人只有自己,永生堂更是神秘,早就已经几百年隐居深山没出来过了,他既然知道自己的身份,那么他就是…… 荀生点点头,说道:“永生堂大弟子——荀生。” 仇沐霖真是惊掉了下巴,还没等她开口,门外响起了敲门声。走进来的是杜姐。 “我说今天客栈怎么乌烟瘴气的,原来是有高人。”杜姐扭动着风情万种的身姿坐了下来。 荀生站起身拱手道:“小生参见杜家主,未能高堂拜见还给杜家主惹了麻烦,是小生冒昧了。” “这种小事不必放在心上,二位的到来倒是让客栈蓬荜生辉。”杜姐看向仇沐霖,“你就是白霖的女儿吧,大姑娘就是漂亮,比你娘还漂亮。”说罢,一个探手就攥住了她的手,“果然阴寒。” 荀生也注意到了她的手,但不好下手,问道:“姑娘可是有什么隐疾?” 杜姐听完“噗哧”笑了出来,对仇沐霖说:“他们还真是在深山老林里待傻了,星守力量比你小时候又强了几分,你想好以后怎么办了吗?” 仇沐霖摇头,自己又不是戏折子里的主角,怎么能那么容易遇见命中注定的人。 一旁的荀生怯怯地说:“能否让小生摸一摸,永生堂什么都不会就这医术了得。” 杜姐松手,荀生刚碰到仇沐霖纤纤玉手的指尖,软软的,不知不觉耳根就红了。 他接下来说的话却惊到了两人:“不凉啊,是温暖的。” “当真?”杜姐问。 荀生用力的点点头。 杜姐面露喜色,递给了仇沐霖一个眼神后就出去了。 “你知道你刚才在说什么吗?”仇沐霖问。 仇沐霖和他讲了所有关于自己的所有。 “那就交给我吧!” “?!” “就当是医者济世救人了。” 伍 那晚以后,猛鬼道的人果然没有再出现过。仇沐霖也回到了家,是一座三房三院的宅邸。当然,不仅她自己回来了。 “沐霖,快看我给你带回来什么了?”荀生刚到门口就高声大喊。 可仇沐霖却显得不那么高兴,她整日都在想,遇见他,到底对不对? 荀生进了她的屋子,她正把鸟捧在手心里逗着玩,这在以前是她连想都不敢想的。 “这是藏珍坊新到的样式,你快戴上试试。”荀生从身后拿出了一条头绳。头绳上还带着两朵玉做的花,花上还点着一颗红色的红豆大小的圆玛瑙。 仇沐霖“嗯”了一声,示意他放在桌子上。 “怎么了吗?”荀生问。 仇沐霖回答:“没事,只是你每天都送我这么多小东西我这匣子都快装不下了。” “医者普度众生是常理中的事,我只不过是对症下药,要想温暖一个人的心就要先去了解那个人的心。” “还真是个呆子,和刚开始的时候完全不是一个人,月初轩什么时候缺过这些首饰,不要白费力气了。” “还真是冷冰冰的,不过我有信心医好你。”荀生笑道。 院子里的柳树吐出嫩绿,垂柳打在水面上,荡起一片涟漪,柔柔的打着转儿。 从那以后荀生几乎是每天都变着花样儿的往仇沐霖的房间里塞东西,吃的、喝的、用的甚至猫猫狗狗,应有尽有。 一日晌午,仇沐霖从床上起来,明明已经日晒三竿可是荀生还是没有来。只是拥有的太过轻松,所以才会觉得是理所应当吗? 仇沐霖难得走出房门一步,可院子里的一片狼藉却让她大惊失色。 闹出这么大动静自己不可能没发觉,除非是有人不想让自己发觉! “是猛鬼道做的吗?可是……不可能,那还能是谁?”仇沐霖喃喃自语。 忽然,仇沐霖被地上的一个什么东西反光射到了眼睛,走近一看,是一片羽毛,荀生衣服上带着的羽毛。说是羽毛其实是一种金属薄片,荀生说过那样可以羽毛之下藏一些薄片能让自己更神秘,更吸引人。 它的旁边还遗落了一块碎片,隐约能看出是一个“生”字。 仇沐霖的心脏突然骤停,虽然只是一瞬间,但是之后那传遍全身的寒冷却是永远。果然,她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自己本就出生于寒冷之中,能遇到短暂的温暖已经是最大的福分,有一天温暖消失的话自己果然真的无所适从。等到乍暖还寒时候,自己会疯掉吧。 仇沐霖将往事浮现在脑海里,他的温柔如沐春风,打在心尖儿上,让人晕乎乎的;停在那里,暖洋洋的,让人不管怎样,都是忘不掉的。 仇沐霖知道自己的本事太小,所以找了杜姐帮忙。 “他说过,他为了隐藏身份所以没有带玉牌,他决对是被人绑了,而绑他的人就是玉牌的主人——永生堂的人。”仇沐霖大胆的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杜姐面露难色的说:“永生堂早就和众门派断了关系,这事我不好插手,我能把你带到那里,之后的事就要看你俩的造化了。” 仇沐霖谢过。 永生堂坐落在大山深处,是古之圣人愚公凿山开路的结果。 “再往前走二十里就到了。”杜姐说完就离开了。 仇沐霖拔下发簪,握在手里隐于袖间,走一路,杀一路。一路杀到了大殿。大殿空无一人。 陆 “月初轩的人如今也这么嗜血,世道真的变了。”一名老朽杵着拐走出来,颤颤巍巍的坐在上座,声音却是那样的有力。 “前辈说笑了,月初轩一直过着平淡生活,这次,晚辈仅代表自己,来向薛堂主要人。”仇沐霖恭恭敬敬地说。 “真是好大的口气!”薛楠拐杖一挥,飞出了几根银针。 仇沐霖将衣袖一挥,一揽,一推,又把银针回敬给了对方。 千钧一发之际,薛楠居然把被五花大绑的荀生给拉了过来当挡箭牌。反而扎醒了昏迷的荀生。 荀生被打的皮开肉绽,衣服上浸满了污血,脸色苍白,看到仇沐霖后仍然用尽力气大喊:“沐霖快走,师父……薛楠他想要你的力量——” “什么!” 原来,薛楠十几年不出山根本不是苦心研究医术,而是想着法儿的想要把星守力量从仇沐霖的身上剥离下来。当年也是他和猛鬼道交易,害死了村白霖。就连这次也是他的手笔,只不过这次多加了一个人,那就是荀生。因为如果要是让仇沐霖遇见命中注定之人,星守的力量更会入骨三分难以剥离。 “让我没想到的是春芳居居然也在神都,不然猛鬼道的教徒决定能除掉你们。”薛楠脸色阴沉,不满的说。 “力量力量,你们就这么在乎力量吗?”仇沐霖问。 忽然狂风大作,气温骤降,仇沐霖的眼睛里出现了一丝阴寒。 “既然想要,还要看你有得没有那本事!”仇沐霖声音空灵,庄严,给人一种压迫感。 薛楠自知骑虎难下,把荀生丢到一边,在地面上重磕拐杖,仇沐霖的脚下慢慢浮现出一个光阵。 “雕虫小技。”仇沐霖额前的荷花渐渐成了一朵泛着黑光的蓝色彼岸花。轻轻跳起,脚尖点在地上,光阵就破碎成了碎片,薛楠也吐了一大口鲜血。 “好可怕的力量!”薛楠惊呼。 “你也不能放过。”仇沐霖看着薛楠,一字一字的从嘴里挤出来。 袖口飞出一条白色纱巾,像游蛇似的朝薛楠飞去,到薛楠跟前铺展开,将他裹了起来包成了“粽子”。 “坠入无限的寒冷深渊吧。” “不——”一转眼,只留下一声哀嚎和地上的一条纱巾。 仇沐霖走到荀生面前,手指轻轻一转,就帮荀生松了绑,身上的伤也好了。 “你是我的生命火,可我始终给不了你想得到的,现在放弃还来得及。”仇沐霖不再抱有希望了,她爱的人都是因为自己才会死亡,受伤甚至和自己不和,像他这种天煞孤星就活该独孤终老。 谁知荀生就说:“我这辈子早就活得无欲无求了,最让永生堂得意的不是医术,而是永生术,不老不死不就是人最渴望的吗?是你让我重新有了欲望,那是一种想要拥有,保护一个人的热烈且浓烈的欲望。” 按照荀生的话来说,他已经活了三百多岁了。 “荀生……” “以后就让我来保护你,给你温暖,好吗?” 那天,永生堂周围的杂树杂花都枯萎了,崭露头角的是代表爱与希望的花。 而仇沐霖书信则一封让信鸽带去了月初轩,说出了罪魁祸首。之后也不再以月初轩少阁身份自居,取而代之的是永生夫人。 人活着,肯定会有一段时间孤孤单单的,没有人在乎,没有人陪伴,没有人倾诉,感觉整个世界都离你而去。可不要忘了,我们呱呱坠地之后,比翼成双之前,也一直都是自己一个人在负重前行啊。 又是一个夜晚,夜空之上铺满了明亮的星。 “沐霖,走了——”荀生催促道。 “来了来了。”仇沐霖“啧”了一声,这是她第一次取下簪子,在头发中间束发的是那条发绳,头发还是垂下来的。 “我娘可不好惹,到时候你可别吓跑了。” “像我这种乘龙快婿怎么可能会害怕。” 荀生一个跃起,在空中幻化成了一只云鹤。仇沐霖就坐在他的背上。 两个人乘着夜色,以星为引,踏月而行。 第5章 狮子座·丽将山河 序 金戈铁马嘶吼,轻歌曼舞怀忧。 壹 壁垒森严的军营里响起一阵阵整齐划一的号声。 在这里面训练的是神都最强的军队——威□□。 而训练他们的不过是一个十八岁的孩童,威□□大将军之子——顾青锋。 “不够!再用力!你们是没吃饭的废物吗?”虽然顾青锋刚过十八岁生辰,可训起人来从不拖泥带水,眼神冷的好像能把人“大卸八块”似的。 士兵们虽然心中不悦,觉得被这么个小东西训斥很没面子,但是手握□□、大刀的手不由得握得更用力了,因为他们都曾亲眼看过五六个训练有素的士兵被小公子打得满地找牙,其中还有昨天才被准回乡养伤的先锋。 顾定国,威□□大将军,久经沙场几十年战功无数,双眼如虎,目光如炬,虎父焉得犬子。 “爹!”看顾定国走过来,顾青锋拱手道。 “军队管得越来越像样了,不愧是为父的儿子。”顾定国两眼散打出的精光让士兵不寒而栗。 “爹谬赞了,孩儿还有很多不足的地方,还需要爹的指点。” 顾定国欣慰的点点头,随后又说:“今天就先到这吧,赶紧回家,你娘有事找你。” “是。” 将军府。 “娘——我回来了——”到底是个孩子,回到家马上就能看到娘的顾青锋还是展现出了孩子的那一面。 厅堂里坐着两个女人,一个是他娘——安素梅,另外一个他没多大印象了。 安素梅张开双手去迎他,“跑慢点儿,别摔了。”接着说:“这是太公主,柔平公主,还不快拜见。” 顾青锋行了跪拜礼,“参见贵妃娘娘。” 柔平公主上下打量着他,他也在打量着柔平公主。 柔平公主看起来三十多岁,可却保养的极好,皮肤水嫩几乎看不见一点皱纹。身着杏黄色锦衣,上面还绣有三两只起舞的银蝶,简单又不失身份。若是在宫中,应该会更加华丽吧。 “几年没见已经长这么大了,上次见他他还哭着喊着要奶呢。”柔平公主失笑道。 “是啊,现在他在外面可威风了,一点都不虚他爹当年,现在他都能把他爹训练军队了。”安素梅接话。 “还是男孩好,不像我那丫头整天就知道胡闹,看看,又不知道跑哪去了。”柔平公主环视了一下,没看到人,赶紧让人去找。 “公主那是活泼可爱,我儿子这样一板一眼的才让我头疼。青锋,你也很去找找。” “是。” 花园。 一个古灵精怪的丫头躲在一座假山后面笑眯眯地眯缝起了她的两颗大眼睛,等着不远处的丫鬟离开。 突然,一只手从后面伸出,搭在了她的肩头。女孩一惊,刚想扯着嗓子喊,刚张嘴就被那人捂上了。 那人正是顾青锋,不用猜也知道,那个丫头就是柔平公主的女儿——花思文。 要说花思文,其实并不是当今皇帝的女儿。相反,柔平公主却是先皇的女儿,当今皇上的妹妹。 当年一个擅长巫术的边境国突然进犯,当时的大将军玄一帆携其夫人白巧一同作战,最后他们二人带领军队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才取得了战争的胜利。 而在这期间的发生事却很少有人问津。柔平公主就是其中之一。 当年的柔平公主还是个小姑娘,那时朝中大臣皆认为胜利无望,纷纷上谏用通婚来换取一时的和平。而她,就是那枚棋子。 “父皇,不……不要,父皇——不要——” “为了黎明百姓,由不得你!” 可那边境国背信弃义仍然大举进攻,在边境国的五年,是她生命中最黑暗的五年。 后来,战争胜利了,她才被接回来。 可那时,先皇已经仙逝了。皇上对她心中有愧,封她为太公主,而她已经有了身孕,别人表面不说,其实背地里不知道说了多少次那个遗腹子是“野种”。 好在柔平公主宅心仁厚,没有追究他们,后来这事也就没人再提了。 “你就是顾青锋?”花思文问。 “是,公主塘边危险还是不要轻易靠近的好。” 花思文在宫里早就听说了眼前这个少年的威名,如今看到真人,确实有些英俊。 “公主恕罪,在下冒犯了。” “无妨。”花思文转着圈的把他看了个遍,“果然和他们说的不错,你这个人正经的过头,和你爹一样!” 花思文朝他做了好几个鬼脸,可他依然无动于衷。即使她使出浑身解数,顾青锋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厅堂里。两个女人正说着话,要说与柔平公主最交心的,普天之下除了安素梅再无他人。 看到丫鬟进来,柔平公主问道:“找到公主了?” “公主和少公子在一起,奴婢就没有打扰。”说完,就重新站到了柔平公主的身边。 安素梅为两人斟满了茶,说道:“两个孩子年纪相仿,就让他们闹去吧,将军府还经得起他们两个折腾。” 柔平公主笑道:“这丫头被我宠坏了,没大没小的,让姐姐见笑了。” “孩子天性管不得,看看我家那小子,被他爹管教的这么小就学会在他爹前是一个人,他爹之后又是一个人了。” 在花园的顾青锋好不容易有了个反应——打了个喷嚏。 贰 天空飞过两只燕子,它们在衔枝筑巢。 “大将军这么厉害,这么大的将军府里应该会有很多战利品吧?” “缴获的东西都交由皇上处理,将军府很干净。” 两个人一问一答,净说一些有的没的。 “文儿,回宫了。”柔平公主从厅堂出来,朝花思文喊。“今天就找到呢,赶明儿姐姐上宫中找我,我定厚待。” “来了。”花思文应了一声,“哥哥,改天我再和你玩。”说完一溜烟的跑走了。 等她们走后,安素梅坐在凉亭的石凳上,问:“你觉得公主怎么样?” 顾青锋汗颜,“公主古灵精怪甚是讨人喜欢。” “收起那套客套话吧,柔平公主有意将公主许给你,你意下如何?” 顾青锋一惊,小小年纪的他还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你同不同意没什么作用,因为这是皇旨,由不得你。” 原来新皇根基尚不牢固,一些边陲古国又开始蠢蠢欲动了,柔平公主见文武百官议论纷纷恐有再行通婚之势,宫里的那些金枝玉叶不可能这么轻易的说被带走就带走,最佳人选只有自己的女儿。 柔平公主爱女心切担心她重蹈自己的覆辙,所以去皇上寝宫前跪了一天一夜才得到这道皇旨。 “虽然还是八字没一撇的事,但是这事你要格外上心,没有几年了。” “可我与公主还不太熟识,只怕会委屈了公主。” “远嫁他乡受尽屈辱,觅得郎君平常一生,这两个下场哪个会更屈辱呢?” 顾青锋低头深思。 长洛宫。 院内的一棵桃树正泛着红,花思文折了一枝下来,“娘觉得他怎么样?” “家境殷实,背景雄厚,也算得上是如意郎君。” 花思文捏下了一朵花苞,用手把它剥开,笑而不语。 叁 “公主来将军府越来越频繁了。” “就是,都快把这当自己家了。” “你们知道什么,听说啊小公子和公主有了婚约,还是皇上做主呢。” 将军府的丫鬟在私下里总是喜欢三五个围在一起嚼舌根。 聊的正欢,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来人了。 “你们应该不是新来的吧,将军府的规矩应该都懂吧。” 来的人正是顾青锋和花思文。 “小……小公子……”那几名丫鬟战战兢兢的转过身,说话都哆哆嗦嗦的。 顾青锋眸子冷的很,语气也冷冰冰的,吓得她们牙齿打颤浑身发寒,半天说不出来一句话。 “算了算了,随她们说去吧。”花思文往前走了一步,“还不快去干活?” “是是,谢公主开恩。” 看着跑远的丫鬟,花思文袖下的手握的更紧了几分。给身边的丫鬟使眼色,丫鬟会意的离开。 “哥哥我们去吃饭吧,听说福泽客栈请了新的厨子,咱们也去尝尝?” “嗯。” 两年过去了,花思文早就成了心思缜密的大姑娘,可是到了顾青锋这里还跟个小姑娘似的三句离不开吃。 顾青锋看着点了半个菜单的花思文,说道:“公主还要量力而行。” “谁说这些都是我吃的?”说完就跑到跃层,说道:“全场消费由顾青锋买单!” 人群里传出一阵阵欢呼,只留下顾青锋一个人在角落里一头黑线。 花思文要了一间包间,上了两桌子的酒菜。 “怎么愁眉苦脸的,和我出来不开心吗?” “不敢。” 看着顾青锋一本正经的样子花思文“噗嗤”一声笑了,说道:“你已经开始领俸禄了,虽然不多但是还不至于花你几个钱就生气吧?” 顾青锋默而不语,花思文接着说:“你们这些武将真是没有长好嘴巴,都说吃什么补什么,好好补补吧。”说完拍了三下手,丫鬟在屋外走进来,还端着一个瓷碗。打开盖子一看,两个舌头正飘在汤水中。 “?!这是?” “在背后嚼人舌根死后要进拔舌地狱的,我只不过是让她们先感受一下。” 那碗浓汤时不时还冒几个气泡搅动着舌头,看得顾青锋侧过脸胃里一阵翻腾。 抬头一看花思文正戏谑的看着他,说道:“哥哥居然连人舌、牛舌都分不清,也怪我不懂事,拿出来的不合时宜,吃饭吃饭。”叫人把瓷碗拿了下去,拿起筷子就开始夹菜。 忽然从窗外吹进了一阵凉风,顾青锋去关窗户,就见一只幼燕被风吹下,毛还没长齐只能在地上无助的叫喊,等成燕发觉的时候,早就成了车轮底下的冤魂。 “哥哥在看什么?” “没什么。”顾青锋关上了窗户,扭头一看,“给我留点啊!” 才一转眼的功夫一桌子的菜就被花思文“消灭干净”了。 “不是还有一桌,你急什么?” 从早上一直吃到晌午,这顿饭吃得可真够久的。 两人走到门口,花思文转过身感叹道:“真是个不错的厨子,真想连人带锅的带回去。我还想带点小物件回去,哥哥就先回去吧。” 虽然已经订了婚约,但是尚未完婚,所以顾青锋还是规矩的拱手道:“公主万事小心,在下告退。” 看着顾青锋的背影,花思文轻笑着喃喃道:“还真是个傻哥哥,竟分不清人肉和畜生肉的区别,拔舌地狱?难道不知道地狱空荡荡,魔鬼在人间吗?” 肆 黄道吉日,八抬大轿,明媒正娶,满座高朋畅酒言诗。 花思文身着凤冠霞帔,红盖头隐约的遮住了灵动的双眸。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 花思文坐在红褥盖的榻上,盖头被一根玉如意挑了起来,上面还挂着一个小小的金元宝。 “公主。” “你我既然结为夫妻还叫我公主岂不见外?” “娘子。” 顾青锋也坐在床上,伸出手抚摸着她的脸,这多年这是他第一次这么仔细的看着她。白皙皮,鹅蛋脸,樱桃小嘴,丹凤眼,可不就是活脱脱的美人相。 “哥哥真是心急,宾客还在外面呢,有什么事晚上再说。”花思文轻轻的推开他,站起来,把他拉起来。 宴会一直办到晚上,新人一直被敬酒,虽然顾青锋帮着挡了不少,但是花思文还是有些醉了。 “哥哥,看!”花思文只想天空,“烟花!” 顾青锋也抬头看,一炮炮烟花从地上窜上天空,在最高点绽出最美的花。颜色各异,形状各异,漂亮极了。 “喜欢吗?”顾青锋醉醺醺的问。 “哥哥送的当然是喜欢。” 宾客渐渐散了,两个人也准备回房休息了。顾青锋喝的也是尽兴,走起路来都腿脚软绵绵的,还是花思文喊了两个丫鬟把他架了回来。 “公主,婚房附近有人。”贴身丫鬟青麦走过来说。 “想必是来闹房的宾客,不必担心。”花思文遣散了别的丫鬟,接过顾青锋转手就交给青麦架着。 刚要走到门口,三个莽汉就从旁边跳了出来。 “顾青锋那个小子还真是艳福不浅啊,娶了这么个美人儿。” “不能就这么便宜了这小子,要不要先跟哥儿几个玩一宿?” 都说酒壮怂人胆,他们本以为花思文会害怕,没想到花思文“咯咯咯”的笑了起来,脸色一遍完全没有了刚才的温柔,取之而来的是满脸的阴狠。 “小娘们儿你笑什么?” “这里除了你们我还能笑谁?” “果真是个野种,说话都疯疯癫癫的。” 这句话可是触碰到了花思文的底线。花思文走到为首男人面前,手轻轻放在他的脖子上,踮起脚尖对着他的耳边说道:“你真是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如此和本公主说话,我看你真是喝多了忘了什么叫尊卑有别。” 还没等那男人反应过来,花思文的指甲就疯狂生长扎进了他的脖子里,指甲被染成了红色。 “妖……妖怪——救……”剩下两个人见势不对想跑,结果没跑出两步就被青麦嘴里吐出的毒虫给腐蚀的连渣都不剩了。 花思文就好像习惯了似的还怪青麦没给自己出手的机会,放下三条毒虫清洗地上的痕迹。 “今天是公主大喜的日子,这种事情交给青麦就好了。” “无妨,以后说不定就再也没有出手的机会了。” “嫁进来以后公主就能过普通人的生活了,今天是公主的喜事,青麦先离开了。”青麦把顾青锋放到床上,自己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花思文坐在床上,说道:“既然醒了就别装了,堂堂少将军酒量怎么会如此的差,你都看到了吧?” “看到了。”顾青锋缓缓睁眼,“娘说的没错,你才不是什么‘野种’,你是蛊虫女。” 伍 蛊虫女是边境古国三鸩传说中的存在,传闻她们从被母体孕育,出生后生活在装有蛊虫的坛子里,能活下来的就是蛊虫女,在坛子里的时间她们吃蛊、饮蛊,所以身体里充满了蛊虫,与其说她们是人,不如说是半妖。 “你想杀我?”顾青锋问。 “不想。你说得对同时说的也不对,我只是个半成的蛊虫女,是我娘救了我。” “嫁给我的目的是什么?”顾青锋猛地坐起来攥住了她的手腕。 “活着。当年我娘与敌国通婚刚到那里就被卖给了三鸩,而今交战的就是三鸩,我必须要有一座屹立不倒的靠山,不然到时候不止我危险,我娘也会受到波及。” 花思文早就做好了被他嫌弃的准备,就算再不受待见,就算被夫家嫌弃,只要活着,就好了。 花思文闭上眼认命的准备接受他的责骂,可没想到眼前这个男人居然一把把自己搂了过去。 “忘记以前吧,我们会更好。” “哥哥……你放心,我常年泡药池现在已经可以完全控制蛊虫了,我能帮你做很多事情。” “不用,一切有我。” 花思文抬头看他,正对上他充满坚韧的眼睛,“哥哥。” 陆 新婚燕尔,翌日,等花思文起床的时候洗脸水已经被打好了,顾青锋却不知道在哪。 “遭了,肯定误了请安。青麦——青麦——快帮我梳妆。” “时辰还早,娘子急什么?”花思文刚准备出去就碰上了回来的顾青锋。 “急着去请安,我虽然是公主但还不能忘了礼数。” “爹上朝去了,娘跟昨天来的蓓姨逛街去了,再去睡会儿吧。” 前线告急,三军三战三战皆败,顾定国临危受命,重掌帅印。 将军府。 一家人齐聚一堂,可各个都脸色凝重。 “虽然不忍心拆散你们小夫妻,但此事关乎到我神都危亡,唯独不得不带青锋走了,还请公主见谅。” “大丈夫理应把国家放在心中以防敌护国为己任,奴家知道。” 刚刚完婚不到三天就要分离,任谁都不会好受吧。 花思文把他带到房间,从自己的首饰盒内阁里拿出了一个小盒子,说:“这是我养的护心蛊,关键时刻能救你一命。” “护心蛊?我要是拿走对你可有影响?” “不打紧的,没几年就能重新养一个。” 顾青锋接过盒子,把它揣进怀里,时间紧急,留给他们说话的时间不多。 顾青锋走后,青麦走了进来,说:“公主就这么轻易的把护心蛊给他了?那可是你用了十年心头血养大的啊!” 花思文惨笑道:“从我十年前见到他第一眼的时候我就不后悔了,那年池塘的水真的好凉,是他救的我,就算他忘了我也不会忘。” 柒 边境艰苦,军粮紧缺,三军士气低落,在这么下去战败只是早晚的事。 “少将军,你快去看看将军吧。”军医提着药箱走出营帐。 顾青锋走进去,虽然不想接受这个现实,但是这却是事实。 昨日他们按计划去劫敌军粮草,计划很顺利可偏偏在最后一步出了差错:其中一辆粮车上竟然夹杂着蛊虫,蛊师死前用尽力气将其掷出,顾定国眼疾手快一把捏住了蛊虫,没想到醉翁之意不在酒,他的目标不是顾青锋而是顾定国。 只见顾定国的左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脓,就连军医也束手无策。 “爹。” 顾青锋叫了一声,没人答应,顾定国的脓肿几乎遍布全身,嘴唇干裂,脸色惨白,完全像个将死之人。 顾青锋从怀里掏出一物,是护心蛊。 这个能救我,应该也能救我爹吧。 刚想打开盒子,后面忽然伸出一只手,盖住了盒子。回头一看,居然是花思文。 “护心蛊珍贵的原因不仅是因为养的时间极长,还有它要是认了主就会一辈子保护主人。”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边境危险,娘子还是回去吧。” “回去干什么?回去等你战死沙场的消息?”花思文一针见血的说。 顾青锋没说话,因为她说的是事实,看如今这形势能不落个马革裹尸的下场就算好的了。 半月前。 花思文正在房间梳妆,就听外面有人喊:“公主,夫人找您。” 还没等花思文出去,安素梅就自己走了进来。 “娘。” “公主。” “娘是有什么事吗?” “娘今天过来是有个不情之请,可自觉对不起柔平公主实在不好开口。” 花思文早就看透了她的心思,说道:“娘可是想让我去前线助哥哥和爹爹一臂之力?” 安素梅面露难色,说道:“如今边关告急,娘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你意下如何?” 花思文想了想,说道:“即刻启程。” “那你就真的过来?”顾青锋难以置信的问。 “不然呢?要是没有我你们靠什么取胜?当务之急是把爹爹医好,你先出去吧。” 花思文坐在床边,食指压住顾定国的眉心,眼疾手快的用刀子划开了一条口子。从袖中掏出一个瓷瓶,打开瓷瓶从里面爬出来了一条巴掌大的金翅六翼蜈蚣。 那蜈蚣闻到血腥味马上就活跃了起来,顺着那条口子就钻了进去。 等蜈蚣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浑身乌黑,身体圆润,想必吃了不少虫子。 花思文把蜈蚣召回瓷瓶收了起来,又拿出一瓶药粉涂在顾定国的伤口上,伤口马上就愈合了,一点痕迹都看不出来。 花思文走出营帐,就看在顾青锋在不远处用拳头击树。 “哥哥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日后还怎么带军打仗?” “都是我太没用了,谁都保护不好。” “哥哥还真是妄自菲薄啊,谁说你谁都保护不了?十年前,就是哥哥你保护了我啊!” “十年前……你是?” “就是我,十年前在宫里被皇子欺负,被扔进池塘里的那个小丫头。” 只因心中有了希望,所以生活才会出现光明。 “所以哥哥千万不要小瞧自己,当年玄将军都能携夫人上阵杀敌,现在让我们也来试试吧。” 捌 最后之战,不是敌死就是我亡。 “爹让孩儿领兵前去吧。”顾青锋主动领命。 征得顾定国同意后顾青锋马上率兵出城。 “哥哥小心,对面有一位厉害的蛊师。”花思文提醒道。 “那又何妨。” 顾青锋刚想带一队人马去打头阵,地底突然传来一阵声响,定睛一看,一双双枯手从地底伸出来。 花思文马上就反应了过来,大喊:“这是尸傀,不死不灭,拿火把来。” 花思文接过火把,一手捏住了一只蝴蝶,毫不犹豫的放进了火里。 尸傀正一步一步逼近。 “去!”花思文抛出火把。 火把并没有掉到地上,而是火焰化作一只飞蝶向尸傀袭去。所到之处,皆是枯骨。 “这只是对面蛊师在试探咱们,你还要带军取胜,我去。”说完,花思文一跃而起飞了过去。 花思文撒出了一群蛊虫,蛊虫落到敌军的身体上,马上就化为了一滩脓水。 “阁下还不出来?” “一个半成的蛊虫女也敢在此班门弄斧?”一个身披黑斗篷的男人穿过血海走了出来。 “毒貉你还真是死不悔改。” “原来还记得我啊,你娘还好吗?她可是个很好的蛊虫女。” “你不配说我娘。” 花思文眼睛泛红,大喝一声召出了金翅六翼蜈蚣。 “还是只珍蛊,放你手里还真是暴殄天物,不去交给我吧。” “那也得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 蛊师也召出了命虫,是只尾巴勾着金环的青纹蛇。 花思文掩面失笑道:“原来是条小虫啊,十七年真是一点进步都没有。” 正说着,脚下蛊虫如潮涌般向蛊师冲去,“我虽然是半成蛊虫女,但我也算是个半妖。” “你怎么可能化成半妖!” “少说废话。” 无数的蛊虫爬上蛊师的身体,不到片刻地上就只剩下一袭黑袍。 可让花思文没想到的是蛊师还留了一手,青纹蛇飞起自爆还是炸伤了花思文。 “小心!” 顾青锋驾马接住了她。 “哥哥我没事,蛊虫伤不了我,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顾青锋叫人带花思文回营休息。 顾青锋驾马而去,带兵直冲敌军。 第一个蛊师被灭,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蛊师出来,很快顾青锋带领的军队就陷入了下风。 “别再做无谓的挣扎了,你们赢不了。” “你们这么努力有什么用,谁都拯救不了。” 一支利箭刺穿了顾青锋的胸口,隐约中听见敌军在说: “五马分尸吧。” 等顾青锋再次醒来,发现自己置身于黑暗之中。 “主人。” 顾青锋循声望去,在不远处发现了一名女童。 护心蛊?! “这是夫人给你的锦囊,你如今没了全尸,我也只是帮你还魂一个时辰。” 顾青锋接过锦囊,刚一打开就见一点红光钻进了自己的眉心。 二十年前。 “夫人,公子如今有了星守的力量更能担起保护神都的责任,这难道不是好事吗?” “是好事没错,可我更希望所有的荣耀是靠他用双手打下来了,而不是投机取巧。还请掌事暂时将小儿身上的力量收起。” 犬吠不止,鸟飞于林,周围陷入一片寂静。 “我已将星守的力量一半放置在锦囊之中,需要时打开即可归位,剩余的事就全看夫人。” 玖 战场上早已是尸鸿遍野。顾青锋一死,军心不稳,就算是顾定国亲自带兵也无济于事。 突然在一处偏角冒出了一阵红光。所有人定睛一看——是顾青锋。 顾青锋站起来,擦了擦嘴角的血,“旁门左道也敢出来卖弄。” 忽的,眸子变成了血色,两条猩红的韵纹从手腕一直蔓延到手肘。 “众将听令!杀!”顾青锋首当其冲,化为一头猛狮向前冲去。 “哥哥!”花思文预感大事不妙,顾不上身上的伤赶忙追了上去。 顾定国若有所思的说:“历史真的重演了。” 敌军首领大惊,说道:“神都果然是个妖国,当年我的兄弟就是被这种力量所灭,如今……进攻!给我进攻!” 烈火雄狮不顾一切的向前冲去,敌军在他眼里不过是一群蝼蚁,蜉蝣撼树之举着实可笑。 “哥哥住手,你若连仅有的余力都用掉的话就真的回天乏力了!” “我早就回天乏力了,如今回光返照不就应该再尽自己最后一份力吗?” 话说着,顾青锋就已经深入敌营,取了首领首级。 一个时辰后,虽然他的身体还是完整的,但是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 神都还等着他们凯旋,顾定国不能把失子之痛流露于颜表,免得扫了大家的信。 入夜,最后一个晚上大家一致决定举行篝火晚会。 “可有看见公主?”顾定国寻了半天,也没看见花思文。 在一处偏僻地方,花思文给顾青锋建了衣冠冢。 “我马上就来陪你,哥哥。”花思文放走了金翅六翼蜈蚣,一滴泪打在它的翅膀上,只见它终于能展开翅膀,飞走了,去寻找自己的自由。 众兵将皆围着篝火跳舞,突然刮过一阵风,火苗“蹭”的一下长起来了。 突然听见有人惊呼:“看!公主在里面!” 等众人定睛一看,早就为时已晚。 花思文在火焰中翩翩起舞,眼神却始终没有离开过那座衣冠冢的方向。 当年只有白巧一人回到了家,她回来时一头白发,神都上下传出歌谣: 思悠悠, 爱悠悠, 披身白发死至休。 如今顾定国一人回府,神都上下再传歌谣: 将军身, 将军魂, 将军荒冢孤人坟; 丽人心, 丽人魂, 丽人身死不筑坟。 第6章 处女座·绝代风华 序 几度春来几度秋,别是滋味。 壹 远郊的一片森林里发现了一具女尸,女尸浑身惨白、赤果,身上不仅都是红色的红印子还布满了紫色的脉络,一直到脖颈处戛然而止。 “怎么样?”一个独眼男人走过来问。 独眼男人正是巡审司司审,人送外号独目阎王的万道全。 “像是死于某种邪术,具体是什么还不太清楚。” 检查尸体的是巡审司的副审——李丹月。 万道全离老远就闻到了腐臭味,蹲在尸体旁边,用手指撑开她的右眼,里面蝇蛆乱爬,偶尔还飞出几只苍蝇。掰开她的嘴,舌头被人拔了。 李丹月强忍着恶心,靠过来说:“看样子死了有三四天了。” 万道全“嘁”了一声,说道:“既然知道不是常规死法,就别按照常规方法去判断死因啊妹妹。” “注意场合,司审大人。”李丹月冷着脸说道。叫人把女尸带回了巡审司。 万道全担心这件事会引起恐慌,所以安排人就近把女尸搬到了绵阳城衙门。 “县令大人给您添麻烦了,这段日子你就当休沐吧。”李丹月把县令拽到角落,掏出了一袋银子给他。 “上面办事我们自然应当尽心辅佐,姑娘这是做什么?”虽然嘴上是这么说,但是手还是很诚实的把钱袋子揣进了怀里,脚底抹油似的跑了。 万道全叫人把尸体摆在院子里,受着阳光的暴晒来减轻煞气,朝李丹月喊:“丹月关门,把仵作找来。” 李丹月找来仵作,三个人一起研究女尸。 仵作姜二伯验尸五十年了,还是第一次碰见这么棘手的尸体,真可谓是百年难得一见。 女尸刚送来不到半个时辰,脖颈处的紫色脉络就已经蔓延到了脸上,腐臭味更浓了。 “仵作可有看出来什么?”万道全问。 “怪在下学艺不精,五十年来从未见过这样的尸体。” “那老伯就先回去吧,有事我们再找您。”李丹月送姜二伯出了衙门,走之前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还说自己思想古板,找一个平常仵作看不寻常的尸体难道就不古板了吗? “怎么样?”李丹月送完姜二伯回来就看见万道全划开女尸的右臂在放血。 女尸流出的是乌紫色的血,伴随着蛆虫流到了地上,在阳光的照射下连同血水刹那间化成了浓浓白烟,只有地上被腐蚀的石板才能证明出它们曾存在过。 “看来是不能用血引术了,这女人到底是什么人,居然招惹了这么厉害的仇家。”万道全也是倒吸一口凉气,她生前绝不是普通人家。 “让开让开,真不知道你这种废物是怎么当上司审的。”李丹月一把推开他,坐在尸体旁边。 “你还真是……你就这么自信她还魂魄留体?”万道全站在一边,环抱着胳膊颇有兴趣地说。 其实李丹月也并没有十分的把握,看如今这形势恐怕眼前这个尸体马上就要被炼成尸鬼了,等再过一段时间魂魄消散,就算是过黄泉,下地府也无济于事了。。 李丹月抽出佩剑用剑锋划破手指,用鲜血在女尸身上开始画一种奇异的符号,从头顶一直画到两只脚的脚心。 “呼鬼,命鬼,召鬼,三令同和,调鬼!”李丹月拿出了一个通体乌黑的令牌,上面还刻着一个“诡”字,咒印随着令牌的祭出渐渐融进女尸的身体里。 “还不出来,难不成要我请你出来?”李丹月此时说话声如洪钟,雄厚中又带了些慵懒,闭眼听和男人无异,可仔细听却还是李丹月自己的声音。 话刚说完,伴随着尸体冒出淡红色的烟雾,女尸的魂魄渐渐升起。 “万道全还不遮住阳光!”李丹月真想一个大耳刮子上去扇他个满地找牙。 万道全“是是”连说了好几句,摘下披风向天上一甩,刚好遮住了李丹月。 “你姓甚名谁,家住哪里?” 女鬼一脸痴呆。 “为何被人炼成了尸鬼?” 女鬼一脸迷茫。 李丹月是能耐得住性子一句一句的问下去,可万道全可耐不住性子,大喝一声道:“大胆,幽冥转轮王问你话你竟然敢装傻?” 女鬼突然惊醒了,还没等李丹月接着问,女鬼却突然掩面痛哭起来。 “李丹月”瞪了他一眼,怪他多舌,“给你三秒的时间,收起你那副恶心的嘴脸,既然没有被人封住嘴舌,那就有话说话别哭哭啼啼的。” 说着,真就抬起了三根手指。 这招果然好使,那女鬼果真不哭了,开始说起了自己的身世。 女鬼名叫温莲,是田王半月前偷偷收的小妾,做了五夫人。可她是歌伎出身,别说正房看不起她,就连剩下那三房也看不起她,田王平时就爱沾花惹草,惹得风流债数不胜数。所以温莲受尽欺负,田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两天前她半夜睡不着,穿衣在院子里溜达,突然一阵雾气升腾,等温莲再睁开眼时,院子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天空泛着神秘的紫色的光,田王院子里亮着灯光,温莲走过去一看,可把她吓得不轻。 田王、二房、二房和三房围在一起,青面獠牙,披头散发,叫喊着听不懂的话。温莲刚想逃跑,刚向后退了一步就感觉撞到了什么东西,一扭头,正房正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也是青面獠牙。 之后的事温莲就不知道了。 “看来你也是那时候被邪祟害死的。”“李丹月”说。 “李丹月”偏头接着说:“你都记下来了吧,还差一天她也要被炼成尸鬼了。”把头正回来接着说:“你是被邪祟害死魂魄不全入不得轮回,我口信一封你带下去,让你不用受地狱之苦。”说完,打了个手印点在她的眉心,调鬼令向地面一指,温莲的身体渐渐变得透明,最后化成一抹轻烟钻入地底。 “事儿办完就走,别总占着她的身体。”万道全看他完全没有走的意思,“好心提醒”道。 “还真是过河拆桥,你想这样护她到什么时候?” “用不着你管。”万道全没跟他废话,直接拽回了披风。 忽的,李丹月见了光身子就软了。 贰 等李丹月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回顾了一下四周,李丹月猜想自己应该是在县衙的厢房。 李丹月正想着案子的事,万道全拿着一个三层饭盒推门而入,“醒了?赶紧起床吃点东西,你今天把转轮王给召上来了身体哪能吃得消。”也不知道万道全这几年怎么了,总是喜欢买一些红的,绿的的衣服穿。旁人穿倒没什么,只是他一穿上,只有一身的纨绔气。而且这家伙似乎也想改变自己,还给自己买了一套。 “看什么呢还不快下床,看我给你带什么回来了。” 李丹月只是穿个鞋的功夫,万道全就把饭菜摆好了:红烧肉,糖醋鱼,山药红豆糕,糖醋排骨,香辣花甲,蚂蚁上树,海鲜汤还有一大盆白米饭。 万道全摆好碗筷说:“你应该都记得吧,明天去田王府上坐坐。” 李丹月“嗯”了一声,低头吃饭。 田王是唯一一个在神都建府的亲王,他与皇上感情甚好,又曾倍受先皇的宠爱,选太子的时候也是他主动退出,所以皇上这才特许他在神都建府。 不过不知道从什么时候田王就喜欢上了炼丹,有时竟能一两个月在炼丹房里不出来。 “司审大人,我们没有搜查令,就这样进去会不会有麻烦?”李丹月站在门口,手指抵着下巴问。 万道全才不管那些,直接就推门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都说了我们只是去坐坐,你没看到门口连个站岗的人影都没有吗?” “没有帖子没有搜查令,你这样分明就叫私闯民宅啊。”虽然嘴上是这么说,但是李丹月还是跟了上去,还好心的关上了门。 说来奇怪,两人在院子里逛了半天也没看见一个人,倒是后院逐渐闹出了声响。 万道全颇有兴趣地说:“过去看看。” 后院莺歌燕舞,座上宾客各个衣着华丽眼光贪婪似虎的看向台上的舞姬歌女。 田王身体肥大臃肿也是左拥右抱,脚边还躺着两个。 “王爷真是悠闲啊,听着小曲身边还有美人相伴,真是叫人羡慕。”万道全大张声势的进了场。 宾客们都看着他们,身边的士兵也将佩剑抽出一半。 田王看清了是谁,笑呵呵地说:“别紧张别紧张,你们连巡审司万司审都不认得了?别见怪别见怪,二位坐。” “是我们该向王爷赔不是,看门口无人我们就私自进来了。”万道全带着李丹阳坐在了一个角落。 “无妨,快坐快坐。” 旁边的女人附在田王的耳边问:“放巡审司的人进来不会有事吗?” “两个人能掀起多大的风浪?”说完用他肥腻的厚嘴唇亲了一下大夫人的小嘴。 李丹月“啧”了半天,“我印象里田王应该是个栋梁之才,现在怎么成这个样子了?” 万道全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自己大吃特吃还不忘往李丹月手里塞。 “你进来的时候就没发现院子里有古怪?我猜除了那些舞姬歌女包括田王都已经成了尸鬼,你先去温莲说的那座院子看看,别冲动。” “嗯。”李丹月悄咪咪的离了席。 叁 李丹月左拐右拐的走进了一座别院。 刚一进门一股煞气扑面而来,明明是艳阳高照可脚刚踏进来就感到了一股刺骨的寒冷。 李丹月没有久留,撒了一把银粉作记号拿脚用沙土盖住,左右环顾了一圈就走了。 李丹月前脚刚走,后脚就从房间里飞出了一个黑影吹起了一阵风,吹散了沙土和银粉。 等李丹月刚一回去,就见宴会一片狼藉,不见万道全。 突然背后有风,李丹阳转身抽出调鬼令去挡,“万道全?!”结果还是晚了一步,被万道全这颗“肉弹”撞飞到了石头上。 两人纷纷陷入了昏迷。 再醒来的时候两人只身在阴冷的地牢之中。 “查的如何?”万道全早她一步醒来,靠在墙边。 “田王府确实有古怪,等我稍后再与你说,先说说你,我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不说还好,一说这个万道全就气得不打一处来,盘坐下来说:“你走后我就发生庭院邪气大增,再一看满堂宾客变得青面獠牙,身影缥缈,舞姬歌女被吓得四散而逃,田王和他那四房夫人早就不知去向了。” “你竟然连一些半吊子的怨鬼打不过?” “都说双拳难敌四手,你又不在我自然是落了下风。” 李丹月白了他一眼,摸了摸身上,调鬼令还在。 看来只是把他们关起来了。 “那间别院里冤气冲天我感到了无尽的怨气,我怀疑田王在饲鬼炼丹。”李丹月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饲鬼炼丹是古时候炼丹士用的一种下三滥的手段,他们不仅养鬼还用鬼饲鬼,留下所剩无几的几只鬼力强的鬼投入炼丹炉里,这样炼出的丹即使是废丹也能有滋阴补阳的作业,所以一些没有本事的炼丹士也会通过这种方法炼丹讨生活。 不过这种方法极损阴德,所以一般的炼丹士都会去乱葬岗抓一些孤魂野鬼,没想到田王居然也会饲鬼炼丹,更没想到的是他居然用生魂炼丹。 直接从人身体里直接剥离出的魂魄叫做生魂,李丹阳现在回想起那些人的长相,各个形销骨立都是行将就木的面相。 “想必那些是田王养的门客,曾经那个敦厚善良的田王现在竟如此残忍!”李丹月倒吸了一口凉气。 “没那么简单,你看那。”万道全指了指地牢门口,来回来去巡逻的士兵竟然没有脚,是飘着的。 又看了看其他牢房,男犯一个个都蜷缩在角落,时不时地看向牢门,好像很怕什么东西过来。 女犯半推半就的把衣服脱到一半,嘴里□□着,尽情的卖弄着自己的身姿,好像很期待什么东西过来。 李丹月皱眉:“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这里的犯人已经没有人性了,男人是被无情压榨精虫的工具,女人是下贱的让人玩的狗,这里堪比地狱!” 正说着,两个士兵正架着一个骨瘦如柴的男人回来,就扔在隔壁的牢房。 这里的两间牢房之间只隔着几根木头,这倒是为两人的审问提供了便捷。 “我看你还是直接审问他的魂魄好,他这个肉身都快被玩废了。”万道全在牢门两侧以血为引画了咒印,这样外面的士兵就看不见里面发生的事了。 “多舌。” 李丹月先是掏出了一个荷包,从里面拿出了一根又细又长的金丝,打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扣,看似是轻轻一抛,实际上扔的恰到好处,正好套在他的拇指上。 李丹月只是轻轻一拉,那男人就被拉过来了,可是男人现在筋疲力尽,只能无能□□。 “借点血,把他那间牢房也‘藏’起来。” “真是不客气,我的血很值钱的。”万道全虽然嘴上那么说,但是甩甩手,两滴血就飞到了男人牢房的墙壁上。 现在外面的士兵只能看到他们睡觉的幻象,看不到他们在做什么。 “三令同和,调鬼!”调鬼令一出,李丹月的身体马上就抽搐了起来,头一低一抬,就换了个人。 “魂力这么弱,真是造孽。”这次混杂其中的是一道雄厚的声音。 “怎么把谛听给召来了!”万道全头痛扶额。 “李丹月”把调鬼令拍在他的眉心,向上一提,男人的魂魄就出来了。 肆 “我是死了吗?”男人呆呆的问。 “李丹月”笑道:“将死未死,你也是个可怜人。说说你的事吧。” “李丹月”说的话真的很能宽慰人心,那男人竟掩面抽泣了起来。 男人名叫燕瓷,是田王招揽过来的门客,本来自己资质平平靠着每月统一发放的俸禄生活,没想到有一天居然能受到三夫人的“厚爱”。 就是每晚都去三夫人房间行云雨之事,起初燕瓷还畏手畏脚的觉得对不起田王,可后来自己也有些兽性大发,从此便一发不可收拾。 可纸终究包不住火,还是被田王发现被打进地牢。燕瓷早就想到了自己的下场,所以当他被士兵带走的时候早就一心赴死了。可令他没想到的是,自己居然又被带到了三夫人的房间。 三夫人脱了衣裙,赤果裸的躺在床上,卖弄着风骚。 燕瓷也是年轻气盛,哪能经受得住这种诱惑,头脑一热就又干了龌龊之事,可这次却有些与众不同。平时自己完事之后只会感到些许疲惫,休息一两个时辰便好,可这次以后他足足在床上睡了两天。 可那种酥软的感觉对于男人来说太美妙了,让他不能停下。 地牢里的犯人“放风”有个规律,凡单数日子是女犯的时间,凡双数日子就是男犯的时间。女犯出去一次回来后皮肤会越发紧致,像返老还童一样,可男犯却像被掏空了身体,只求时间过得慢点。 说到此处,燕瓷还面露羞涩。“李丹月”的脸色可不好看,但还是强颜欢笑,“行了行了,回去吧。”拿起令牌把他的魂魄压了回去。 站在一旁的万道全要不是碍于地点早就拍着大腿哈哈大笑了,“隔一天就行一次房事是个男人都受不了吧,你有什么高见?” “善哉,高见谈不上,本尊认为应该擒贼先擒王,有时候你看见的未必都是真相,天机不可泄露。”说完就身子一软,把李丹月交给了万道全。 还好谛听走前有帮李丹月恢复体力,没过多久李丹月就醒了。 李丹月刚醒就看到燕瓷的牢房里又被扔进来了一个人,连裤子都没来不及穿。 “非礼勿视。”万道全捂住了她的眼睛。 李丹月“啧”了一声,好像她喜欢看似的。 万道全问她:“下面怎么做?” “冲出去,杀了田王。”李丹月说。 万道全好像就在等她说这句话似的,卷起衣袖,双手握拳,一个飞拳就击碎了牢门,惹得女犯们一阵尖叫。 “哗众取宠。”李丹月只丢下了这一句话。 士兵闻声赶来,刚和万道全打了一个照面就魂飞魄散了。 “去别院。”李丹月说道。她有预感,田王就在那里。 出来的时候明明是大中午,可到了别院怨气竟比早上不知道强了多少分,光是站在外面就觉得阵阵寒冷。 伍 “你有没有闻到血腥味?”万道全问。 李丹月闻了闻,空气里果然还充斥着一股血腥味。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院子里的门突然飞了出来。万道全先反应了过来,挡在她的年前,长剑抽出长剑三下五除二的就把木门给砍得稀碎。 之后房间里发出了一阵“咯咯咯”诡异的笑声。 三夫人只披了一条薄纱裹体,白嫩的大腿先伸了出来露在外面,半个身子躲在屋内,嘴里不停地发出娇嗔,一颦一笑尽显鬼魅。 不过她并没有出来,只是在那里笑,没过多久又进了屋。 “这婆娘是不是脑袋不太好?”万道全刚骂完,就听地底发出响动,万道全一个跺脚,累累白骨破土而出。 白骨渐渐幻化出了身体——是尸鬼。 正好万道全因为这档子破事心烦,正好可以借此机会“大开杀戒”,面对源源不断涌出来的白骨,竟然觉得还有些上瘾。 “尸鬼不生不灭,还不快点结束,别误了大事。”李丹月就站在门口,看这个“杀红眼”的万道全,李丹月不知道多少次偷偷在背后说他“嗜血”。 万道全“哦”了一声,以血为引点在自己的眉心,突然身体猛的增大数倍,长剑周围萦绕着黑色的气云,人也变得豹头环眼。 “尔等孤魂野鬼也敢在此放肆!”万道全大喝一声,操起斩鬼剑一个横扫就斩断了他们的肉身,斩鬼剑鬼力充盈,断骨复生再无可能。 李丹月站在一旁:“原来是钟馗。” 再看万道全那边,尸鬼没了寄生的白骨,战斗力大减,一眨眼的功夫全都被万道全吃进了肚中。 “丫头跟上,咱们去吃他个片甲不留。”万道全只是跟她说了一声,完全没有询问李丹月的意见,提剑就飞了进去。 “真是个莽夫!”到底是请来的鬼神,李丹月不敢当他面说,怕他一个不高兴扭头就走不管这档子事了。 万道全刚一进去就进入到了迷幻空间,大夫人、二夫人和三夫人纷纷不知道从哪走了出来。 身上一件蔽体的衣物都没有,只有一条白纱挡住眼睛,只为多显一份空灵。 白嫩的□□一个接一个的往万道全的身上挤,喉咙里止不住的发出娇嗔,三五只手在他的身上乱摸。 万道全也不装正人君子,面对三个美人的挑逗当即就脱了裤子云雨一番。 李丹月进屋的时间跟他也就是前后脚,可却进到了不同的迷幻空间。 李丹月不敢大意,拿出调鬼令防身。 身边忽然响起了一阵唢呐声,李丹月循声望去,是一支迎亲的仪仗队。说不出的诡异。 “猛鬼娶亲!是田王!” 果然不出李丹月所料,等仪仗队走近她再一看,排头骑白马的新郎官正是田王。 再低头一看自己穿的衣服,居然是婚服。 “新娘子快上轿吧。”田王坐在马上笑盈盈地说。 “娶我,也要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李丹月手持调鬼令,心中默念口诀,手上不停变换着手诀。 “还真是烈性。”田王纵身下马,仪仗队也消失在黑暗之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万道全那里才完事,“爷爷的功夫和那些凡夫俗子的比怎么样?” 万道全穿好衣服,看着躺在地上不停抽搐的三位夫人,“你们享受完了,这回该我了吧。”说完,张起血盆大口把她们吃进了肚,连同她们的骨头都咬得嘎吱响。 斩鬼剑只是往地上一立,幻境就消失了。万道全等了许久,也没见李丹月出来。 用旁光一扫,发现墙上有一处凸起,走过去一按,一块地板缩起,显出了一条地道。 万道全沿着楼梯一路到底,就看见一个还在冒烟的赤红色的丹炉,旁边桌子上还摆放着一大堆古籍。 万道全随手翻了翻,心里暗道不好,赶忙跑了上去。 陆 李丹月这边拼尽全力才只能和田王打个平手。 在田王的幻境里,他才不承认自己是头蠢得流油的肥猪,在这里他还和以前一样的玉树临风。 李丹月一个不留神被他一掌拍倒在地,只觉得喉咙里发出血腥味。 “本王还不真忍心打伤你,可要不这样本王还真不知道该怎样制服你这只‘红鬃烈马’。”田王一步一步朝她靠近。 “你也配!”李丹月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甩出了调鬼令。 “牛头马面,黑白无常随便给我来一个!” 可出乎意料的是这次调鬼令只在空中转了几圈,忽然就掉在了地上。 田王蹲下来捏住她的下巴,说:“一个活死人也想妄图使用这等宝物,你还真是很傻很天真。” “你在胡说什么!” “看来美人儿真是对此一无所知,让本王来告诉你吧。” 原来田王通过翻阅古籍得知地府每一百五十年就会派一名鬼使从人间选出一人做代判,能做代理判官的人多半是将死之人或者缺魂少魄之人。 代判说白了就是活死人,有鬼使在旁时能用地府给的法器调鬼,调来些鬼差上身供自己差使。 按理说这应该是好事,对于那些将死之人来说相当于又活了一次,可是等代判死后他们的魂魄并不会进到地府,而是成为滋养鬼使的养料。 “你没了鬼使,还妄想使用法器?” “万道全是我兄长,虽然他比我官职大,但从不会压我,虽然他有时不着调,但从不会欺我,你如今一席话你简直一派胡言!” “果然人最擅长的就是自欺欺人,到头来大梦一场又有什么意义。” 田王见她心里有些动摇,接着说:“古籍记载,能唤出鬼使以上的代判,代判与鬼使之间绝对有着非比寻常的关系,通常这层关系的纽带是从过怨气构成的。老实说温莲其实是我抛出的诱饵,你连转轮王都能召出,想必你们之间的积怨绝不是短时间就积累起来的。” 李丹月的眼神暗淡下来,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与其作为养料滋补鬼使,不如嫁给我,每日还有鬼丹滋补。” 边说着,就一步接着一步的脱去了李丹月的衣服,面露贪色。 “碰我的人你想死啊!”厉声划破黑暗。万道全从上空飞下。 “那三个婆娘还算有点用处,竟然能拖你到现在,我的目的达到了,本王还有要事在身你们好好玩吧。”说完,田王的身影慢慢与黑暗相融。 万道全没去追,而是来到李丹月身边想帮她穿好衣服。 “滚!”李丹月耸肩把他的手抖掉。 李丹月穿好衣服,语气平淡的说:“我曾经一直不懂被发现被人利用之后是什么感觉,现在我懂了,说说吧,你打算什么时候一脚把我踢开?” “你在瞎说什么,是不是那头死肥猪跟你说什么了?” “我死了多久了?我也算是英年早逝,活着的时候被当成傀儡就算了,没想到死了也逃不过。” “我是你哥,你是我妹,你只要记住这点就好了。” “到现在你还想要控制我吗!”李丹月玉手一挥,恰好甩了他一个耳光。这个耳光把两个人都打愣了。 万道全摸了摸脸,脸上不见怒气:“不管怎样,先去阻止田王再说。”说完,一掌砍在她的脖颈儿,扛起她就飞了出去。 柒 田王来到地宫,站在丹炉面前,“该死的鬼使灭了我不少鬼魂,鬼丹即将炼成不能出一点差池。” “老东西你就不怕遭报应吗?”万道全把李丹月安置在一旁。 “鬼使大人怎么还带着她啊,不如把她交给我让她发挥出最后的作用。”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搞什么名堂,一旦你吃了鬼丹就再也不能回头了。” “既能得到永生,当鬼又如何?” “你现在非人非妖非鬼,而且业障太深,成了鬼也只能下地狱,你不会真以为懂些炼丹的邪术就可以占山为王吧,别忘了,这里是神都。” “少说废话,只要除掉你,她就为我所用了!” 田王打开丹炉徒手从里面拿出了一颗尚不纯粹的鬼丹吃了下去,力量瞬间暴增。 万道全拿出斩鬼剑迎击。 “钟馗宝剑?!”田王大惊,他只以为万道全是鬼使,不足为惧,没想到他居然是地府的逍遥客——钟馗。 田王自知敌不过,击两步退三步的退到了李丹月跟前,放出了些鬼气,只为让李丹月快点醒过来。 “没想到大名鼎鼎的钟馗居然甘心为地府卖命,你可想过就算你心甘情愿的保护她,等她醒来不仅不会感激你,反而还会恨你入骨,这样做值得吗?” “哪有什么值不值得,只要是我行我所想,那便值得。” 万道全一剑接着一剑地砍,丝毫不给田王喘息的机会,可也没留意到一团黑气正向李丹月伸去。 万道全打得正起劲,就听身后的李丹月发出一阵哀嚎。 “丹月!”万道全立起一道结界,去查看李丹月的情况。 “万道全?”李丹月嘴唇发白,虚弱得不想说话。 “李丹月,趁现在!”田王大喝一声,随后李丹月双眼通黑,手持调鬼令,刺进了万道全的胸膛。 调鬼令,所击之鬼,心脉必封。 即便是钟馗也是如此。 李丹月在田王的操控下,一步一步走进丹炉。 “丹月不要!不要!”被封住心脉的万道全连走路都困难,只能无助的嘶吼。 等李丹月走近丹炉,说什么都不肯再走。 捌 李丹月的心境里一片漆黑,只有一线曙光照耀,是她身上的光。 “我只是一个死人傀儡而已,就算再死一次也没什么吧。”李丹月嘟囔着。 “你在说什么傻话,你这样想值得他为你做的那么多吗?”一道白光从她的身体里飞了出来。 “?!” “我都替你别扭,别问我是谁,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现在要告诉你一些往事,你听也得听不听也得听。” “李丹月”和本尊完全就是两个性格,使得李丹月都是在震惊中听完她的讲述。不过听完之后,更震惊了。 二十多年前,李丹月她娘为了生她难产而死,她也险些死在娘胎中。这时候有个人出现说能救她,前提是要拿她的自由做交换,她爹当然是答应的,而救李丹月的人正是事业当红的于寰。 而救她的方式就是把她卖给地府。 那时她还小什么都不知道,但是酆都大帝还是修改了她的记忆,还把她交给钟馗照顾。 阳间的事被钟馗在阳间留下的皮囊“万道全”打理的极好,等他们从地府重返阳间后,万道全已经混上巡审司司审了,就等李丹月长大给她个副审当着玩。 钟馗那老小子嘴上说着讨厌李丹月什么的,可是心里对她喜欢得不得了。可是碍于凡间的层层规矩,他们只能以兄妹相称。 “你这个榆木脑袋怎么就是不开窍呢,他喜欢你喜欢得不得了,为什么你还要想尽法子推开他。可惜我只是你的一抹护心灵,不然我一定跳出来打醒你,你就没听说过放不下的是过去,拾得起的是将来,你如此这般就别等以后来不及了再后悔!” “李丹月”言尽于此,用尽力量才帮她打破黑暗。 见李丹月恢复了意识,田王担心功亏一篑,直接上前想把她推进丹炉。 “滚!”李丹月一个侧身,顺势又来一个推手,田王险些被推了进去。 “丹月。”万道全恢复了些力量,现在已经能站起来了。 田王不甘心就此失败,直接就从身体里推出了一半的鬼力,自己也躲进了丹炉。 李丹月想打破丹炉,可惜丹炉被鬼力保护,李丹月也没有办法。 “丹月。” “先别说话。”李丹月打断了他,点了他几处命穴帮他恢复精气。 “和三个大美人偷欢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么脆弱,你那时明明可以躲开。” “如果杀了我可以让你出气,我无所谓,反正我也是无牵无挂。” “那我呢?” 万道全被她问住,许久后失笑道:“看来我也是有软肋的人了,等把那个东西除掉以后咱们回地府怎么样?很酆都老儿要个差事,就当鬼使吧平日里还能来人间走走,老七老八也该去做无常院的管事了。” “你就这么冒犯谢必安和范无救不怕他们来勾你吗?” “他们敢——看我不吃了他们。” “还真是个莽夫啊,我也想明白了,可能因为我身上背着星守的力量,所以阎王才想留我到五更,去地府也好,多逍遥啊,和你一样。” 两个人趁这段时间谈笑风生,之前闹得矛盾仿佛都随风烟消云散了。 突然丹炉发生了猛烈地晃动,像是随时会爆炸一样。 “我们先上去吧。”万道全逞强地又把她扛了上去。 就听“轰”的一声,地宫开始坍塌,田王从废墟中飞了出来。 此时的田王集牛头马面于一身,头顶六眼,蜘蛛的身体,双手却是毛猴的。 “他明明用人的生魂炼丹怎么会变成这样?”李丹月问。 万道全炼丹术也不是很了解,猜测道:“可能是因为先被用来炼丹的生魂怨气冲天,导致后面的生魂还来不及融入到鬼丹之中就被冲散了,炼制鬼丹本来就不好把控,出现这种怪物也正常。” 田王大吼一声,嘴里面竟然是一张张生魂的脸,还在喊着“救命”。 “破坏我的计划,我要让你们付出代价!”田王头顶上的六只眼睛分别又变幻,一只眼睛里面又分裂出了千只眼睛,纷纷射出骇人的怨气。 怨气聚集在空中像下刀子似的落在地上,让两人好一阵闪躲。 “为我护法。”李丹月觉得总躲着也不是办法,必须要反击,于是掏出了调鬼令让万道全给自己护法。 “范无救上来!范无救上来!范无救上来!”要是在以前李丹月调鬼是全看下面人心情的,不过现在她感觉身体里除了鬼气还有其他力量在体内,所以她决定赌一赌。 神识中有一道声音和她说话:“你这丫头但是会使唤人,不知道八爷忙得很吗?” 下一秒,范无救就上了她的身。 “你这丫头想干什么?” “八爷把伞借我一用。” “你可知你在借什么?那把伞是我的执念,你当真要借?如果遭到反噬,到时可别怪八爷,死了下地府到阎王爷那里告我的状。” 李丹月边躲怨气边用神识跟他说话当然是着急,赶紧说:“反正我都死过一次了,再死一次也没关系。” “什么啊,你都已经知道了。”范无救失望地说道,给她留了把伞就回去了,“回头记得还我——” 李丹月觉得范无救一走整个人都轻松了,当即就打开了那把油纸伞。 纸伞一开果然煞气逼人,甚至比田王身上的煞气还要重上几分。 打开纸伞的一瞬间,李丹月感觉心脏都受到了挤压,就连呼吸都是困难的。 “八爷的执念竟然这么大,这么大的怨气足够镇压你了吧!”李丹月借万道全搭桥的手一跃而起,伴着李丹月婀娜的身姿轻盈摆动,在空中踏着利剑般的怨气跳起了灵动的舞。搅散了怨气。 “尔等蝼蚁还不快快臣服于本王,往事我既往不咎。”田王的两条手臂短小的像摆设一样,只能胡乱的在胸前晃。 “悔恨,自责和失信,来自这些的怨气应该够和你抗衡了吧。”李丹月收起伞,像利剑一样向他冲去。 “真是狂妄,看本王如何收拾你。”田王汇集了怨气形成一道气波和李丹月抗衡。 李丹月被强大的气浪击飞,手被震得发麻,险些连伞都握不住。幸亏被万道全接住。 “接住了,那这次呢!”又是一道气波,躲闪指定来不及了。 万道全想都没想就飞身挡在了她面前。 “万道全!” 万道全摔在地上,要是换作常人早就摔得四分五裂了。 田王仰天大笑:“鬼使也不过如此,我先送你们回去复命吧!” 李丹月被悲伤模糊了眼,被怨恨遮蔽了心,竟然将油纸伞融入到了调鬼令里。 “要是再加上我的怨气呢?”李丹月再一次飞身跃起,只不过这次,她的眼白里布满了黑紫色充满了怨气的韵纹。 “怨·星引!”李丹月把调鬼令摆在胸前,调鬼令化成一圈,“百鬼·出!” 调鬼令中间的光圈渐渐放大,最后成了一个黑洞。 随后从洞中发出一片狼嚎鬼叫,十大阴帅率先出圈,随后出来的是千万精锐鬼兵。 黑白无常,牛头马面和日夜游神居左;鬼王,豹尾,鸟嘴,鱼鳃和黄蜂居右。十大阴帅各自统兵,天空黑压压的一片压得人喘不上气。 “这丫头居然弄坏了我的伞!”八爷怪道。 “算了算了,等回去我亲手为你再做一把就好。”七爷安慰道。 “谢兄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在外办事不要胡闹。”七爷对李丹月也是颇感震惊,她居然能行阎王之能号令鬼将。 “右五帅留下照顾万道全,其他兵将听令,杀!”李丹月一声令下,众鬼得到命令如潮涌一般冲了过去。 田王张开血盆大口,放出无数冤魂厉鬼。 鬼兵和冤魂厉鬼缠斗在一起,连田王的身都近不了。 “不够不够!还不够!”李丹月怨气大增,不过这些怨气通通都被星守力量所吸收,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只要力量能够增强,不管怎样都无所谓。 “不管是谁,给我出来——”李丹月将调鬼令放大数倍,就为了能拎个厉害点的鬼上来。 “能将两股力量一起使用,孺子可教也。”是一个熟悉的声音。 “他奶奶个腿儿嘞,这妮子怎么敢把转轮王给召唤出来。”不知道右五帅里哪个人喊了一句。 转轮王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万道全,心里骂了一句:“这老鬼睡得倒香,自己的娘们儿都要被耗死了。” 骂完,心情愉悦的只身飞到了田王面前。 田王看到他就像老鼠见了猫,只知道一味地放出厉鬼。 “不知死活。”转轮王废话不说,直接掏出了鬼印。毕竟急着打麻将的人,耐心能有多好。 还没等田王聚集怨气放出气波,就被转轮王从中间劈开了。 “你们还真是废物,连这么个怪物都解决不了。”对其他鬼帅冷嘲热讽一遍了以后,赶紧着急回到到下面打麻将。 八爷真是气不打一处来,说道:“他是眼瞎吗?这么多鬼兵还没解决呢,别擦屁股只擦一半!” 七爷与他背靠背作战,“多舌,小心被他听了去将你扔到寒冰炼狱,冻你个七八百万年。” 旁人汗颜,这两个人的性子怎么人间戏本子上写的恰恰相反啊! 玖 田王是被灭了,可这些冤魂厉鬼着实有些难办,鬼差收鬼也要把他们进到地府受审,数量这么多可让那些早死鬼该怎么等得起。 “那就再来一次吧。”李丹月耗尽最后一丝怨气,“呼!命!召!三令同和,调!” 忽的,地下亮起一道金光,升腾起一个“卍”字法阵,谛听昂首而出。 “善哉!我佛,普度众生!”随后金光法阵逐渐扩大,一直包围了整个王府。 而那些冤魂厉鬼也在法阵中消失了,他们的灵魂随着业障的消除,化为了世间因果中的一点尘埃。 “谢谢——” “谢谢——” “谢谢——” “谢谢——” …… 任务完成,邀功喝酒。一眨眼的功夫,刚才还乌漆嘛黑的一片,现在都已经拨云见日了。 李丹月失魂落魄的坐在万道全的身边,心如一潭死水,“你这个莽夫起来啊,你不是死过一次了吗?你不是阴间逍遥客吗?你不是阴兵大元帅吗?你赶紧起来,就凭我刚才的做事,我完全可以取代你,信不信?” 李丹月豆大的眼泪都落到了万道全的脸上,到最后都分不清是眼泪还是鼻涕了。 “我们马上就回地府,我们去当鬼使,让七爷、八爷当管事,咱们每日出来游山玩水,你醒来,好不好?” 李丹月还想说什么,嘴唇就被两层柔软堵住了。 “说这么多话,吵死了,不过我爱听。” “万道全?!太好了,你没事!” “我都死过一次了怎么可能还会死,我只是想看看那些鬼兵阴将有没有长进,所以打了一个盹儿,不过好像睡得时间有点长。” “那你肯定没看见我刚才的做事。”李丹月突然感觉有些失望。 “我眼睛睡着了可心是醒着的,你要是个千年妖精再配上你现在的力量,说你就是酆都大帝都有人信。” “耍贫,我们弃了这副皮囊回地府吧。” “由你。就像你所说,放不下的是过去,拾得起的是将来。” “?!你怎么知道?” 万道全看着傻傻的她,心里偷笑:“那护心灵是我给你的” 拾 关于万道全和李丹月的番外 李丹月坐在石凳上,用手撑着脸:莽夫,我后悔了。 万道全拿着酒葫芦躺在树上,一听这话直接来了一个“倒挂金钩”:?后悔和我在一起了? 李丹月手指一勾就把酒葫芦拽了下来:也是也不是,我说出来你别生气。 万道全也是好奇,所以点了头:嗯。 李丹月还是不放心,又问了一遍才说:我就是后悔让你弃了那副皮囊了,你别误会啊,就是我和那副皮囊待的时间长,一时间接受不来。 万道全还真装成一副在认真思考的模样:皮囊这种东西死后过了奈何桥也就不在乎了,你若想看“万道全”和我说便是。 万道全摇身一变,又变回了“万道全”。 李丹月看着旧相识“万道全”满意的点了点头:还是这样看着顺眼。我们去捉鬼吧,我想吃人间的糖葫芦,酸酸甜甜的,我是甜的,你就是那酸的。 万道全翻身跳了下来:好,不过为什么我是酸的? 李丹月笑眯眯地说:不可说。 关于谢必安和范无救的番外 八爷抱着七爷的大腿:谢兄,我的伞,那是我的伞—— 七爷本来就不白的脸此时变得更黑了:知道了——不要在黑天月夜之下骚扰良家夫鬼了。 八爷从七爷的腿一直爬到他的腰间:既然咱们现在当了管事,那你就快帮我做好不好? 七爷的脸色堪比阎王包拯:看来真应该把人间写戏的、说书的和唱戏的都应该勾下来,省的抹黑我的形象。 八爷马上就来了精神,直接搭在了他的肩上:那我们现在就去勾魂好了,太久没做老本行手都要生疏了。 七爷像看孩子似的把八爷拎起来,敲了两下他的头:……认真审核新到无常的信息。 听到这话八爷马上就躺在地上耍起了无赖:整天看这些太无趣了,还不如把我打进寒冰炼狱。 七爷侧眼垂眸:今天干完事,去人间买糖葫芦。 八爷“腾”地一下就挂在了他的脖子上:谢兄最好了!果然整个地府最喜欢的就是谢兄了! 七爷脸颊两边出现了不一样的颜色:做事。 第7章 天秤座·极衡两盏 序 悲情苦楚现人间,定不叫两茫茫。 壹 神都有一家戏班子,生旦净丑皆有能人,其中最让人拍手称绝的无非就是男旦醉花阴。传闻他雌雄难辨,秀丽脱俗,若在眼下点上一颗红痣就是活生生的一副美人相。一颦一笑间他的眉眼尽是含情脉脉的万般风情。 “醉花阴可是戏班子的顶梁柱,你说班主会放他走吗?” “我看不会,班主还靠他赚钱呢怎么可能会这么容易放他走。” “这可说不准,这次对方背景那么硬班主可不想碰钉子。” …… 戏班子里的人在后台鸡一嘴鸭一嘴的讨论着正在台上唱戏的醉花阴。 “你们准备在这里讨论多久,没多大本事整天就知道在背后嚼舌根。”班主过来把她们一顿训斥。 原来戏班子走南闯北二十多年早就打下了不小的名气,去年华南城演出之后城主的儿子韩知乐竟然追了一路,说什么都要醉花阴跟自己回去,班主劝说无果后没想到他直接把自己老爹搬出来了。 华南城是除了神都以外最富有的地方,那里人杰地灵,物产丰富,一直被誉为是“小神都”。 但即便这样,班主依然是一口否决。 韩知乐临走前放下狠话,叫班主有种就一直留着醉花阴,一年之后定来抢人。。 班主也不是被吓大的,不仅下了逐客令还下了禁令,让他以后都不能再进戏班子一步。 可现在离韩知乐说的日期不剩几天,要是把他逼急了指不定会干出什么事,到时候还真不知道戏班子还经不经得起这番折腾。 班主坐下来叫人上了一盏茶,“柳生,柳净,柳丑过来。” 醉花阴还在演出,班主只好先叫来“柳四家”的另外三家。 “班主。”没一会儿另外三家就过来了。 班主放下茶杯说:“你们应该知道我叫你们过来是什么事,有什么法子说出来大家一起讨论讨论。” 这是上好的龙井,平时班主是不会轻易拿出来的,看得出班主今天忧心忡忡。 柳生率先提议:“来一个打一个,来两个打一双,韩知乐应该不敢让他爹知道这事。” 柳丑表示赞同。 “真是匹夫之勇,据我所知现在华南城一半多的实权都被韩知乐握在手里,就算他真的想干什么他爹也管不了他了吧,最多让他落个骂名,不过就凭他那没皮没脸的行事作风应该也不会在乎。”柳净反驳道。 柳丑表示赞同。 “柳丑你能不能有点主见!”柳生柳净异口同声的说。 柳丑是最小的孩子,前几日才过了二十岁生辰,这种事情要他能有什么主见。 柳净接着说:“别这么快就低头丧气的,不能强攻我们还能智取啊。韩知乐既然想要人咱们给了便是。” “你是不是脑袋傻了,这种话都说的出来。”柳丑“腾”的一下坐了起来。 腿还没伸直就被柳净按了下去,“能不能听完我讲话?他想要人咱们就给,这样华南城那边也说得过去,不过他们回去的路可就要有点坎坷。”说完用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两下。 这时前面散了场,醉花阴也下了台,恰巧就听见了柳净说的。 “给班主和兄弟们添麻烦了,柳旦真是问心有愧。” 班主打断他,说:“你是有了名号的名角,‘柳旦’这个名字平时就不要叫了,你们都是我的孩子,就算是神都皇帝想来抢走你们我都不会同意的。”看了看他们四个,补充道:“就按柳净说的做吧。” 说完就让柳净带他去卸妆。 “真想不到台上像个莽汉的净角在台下竟然也会用脑子。” “你就损我吧,倒不如说说你这副皮囊给你惹了多少麻烦,值得吗?” “当然值得,当年我用尽一切才换来的皮囊怎么能不值得,这件事我去处理你继续帮我保密就好了。” “既然要做就做的干净,别给戏班找麻烦。” “你信不过我?我做过很多次,记得接我回来。” 柳净帮他卸干净脸,醉花阴看着铜镜反射下自己的脸,他的手放在脸上,镜子里的那张脸他越看越喜欢,越看越入迷,一记梨涡浅笑更是勾魂。 “行了快别傻笑了,你这几天就别出去了,想要什么让柳丑去买。” “你就天天指使弟弟小心被班主骂。” “弟弟难道不是用来指使的吗?你好好待着,班主改了下午的戏的名单,下午咱们‘柳四家’一同上台。” 贰 三日过后,韩知乐带人如约而至到了柳府。 柳丑跑进来通报:“我看韩知乐是动真格的了,我看他带的那帮人可都是练家子。”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去看看他收拾的怎么样了,我去会会姓韩那小子。”班主今天穿的非常正式,脸上也收起了往日慈善的面容。 还没等班主走出去,韩知乐就已经带人进来了,班主见多识广一眼就看出那帮人至少练了二十年。 “韩公子真是守约,不过你带这么多人用意何为啊?”班主叫人上了两盏茶。 韩知乐一屁股坐在座上,翘着二郎腿,脸上得意洋洋好一阵威风。 班主早就把戏班子打点好了,所有人都被安排出去了,现在还在府上的人只有班主,“柳四家”还有一个高高在上的韩知乐。 “我们戏班子建班几十载,走南闯北几十载,不知道韩公子看上我们戏班的醉花阴什么了?” “老东西少说废话,赶紧把美人给我叫出来,小爷今天就要带走。” “小东西真是为老不尊,竟敢口出狂言!” 班主这一嗓子下去,柳生柳净向前跨了一步,那帮莽夫也向前一步抽出佩剑,气氛“蹭”的一下冷到了极点。 “有什么可大动干戈的,空手过来还有理了?”醉花阴和柳丑并排走进来。 看到醉花阴进来,韩知乐马上眉开眼笑摆手让人退下,又招手让七八个人搬来了几个大红箱子。 “空手而来怎么可以,这是我下的聘礼还请岳丈过目。” “岳丈?!你是说,你是说你要娶他?”柳丑大叫了一声。 醉花阴给柳净递了眼色,柳净会意的把柳丑拽到了一旁。 醉花阴坐在韩知乐的旁边,笑盈盈地说道:“我怎么说也是名角,就这点聘礼未免有些太过寒酸了吧。” 韩知乐连忙说:“若是嫌这些不够,等回了华南城我定为你举办一场震惊神都的婚宴。” 醉花阴没说话,伸手勾住他的手指,把他的手翻过来,手指在他的手心里打转,身上散发的香味把韩知乐迷得七荤八素。 柳生捂住了柳净的眼睛,柳净捂住了柳丑的眼睛。 此时班主轻咳了一声,看了一眼“捂眼三人组”又看了一眼醉花阴,喝了口茶,意味深长的说了句:“去吧。” 肆 韩知乐他们来得快去得也快,柳生往门口的方向看了一会儿说:“就这么放他走不会出问题吗?” 班主伸出手立起了两根手指说:“两个时辰,两个时辰后定会有人送他回来。” “有什么可担心的,他离不开戏班离不开柳府这是众所周知的……柳净不知道,不过也是奇怪,他跟醉花阴走的那么近居然不知道。”柳丑刚把聘礼搬下去,累得他像烂泥一样瘫在椅子上。 “他说不定也惦记着醉花阴呢,不过说起来,他去送醉花阴怎么还没回来?”柳生给柳丑倒了杯茶。 “多嘴,你们四个什么都没学明白但是先学会了两副面孔,以后这种话就不要再说了。”班主呵斥道。 “知道——”柳生柳净一起拉长声音说,两个人都知道班主有多宠醉花阴这个名角,两人只不过是痛快痛快嘴。 去往华南城的路上要经过一片树林,韩知乐更加肆无忌惮的在马车里一直对醉花阴动手动脚,言语轻薄。 “美人这一去,可会想你的戏班?”韩知乐把醉花阴固在身边。 醉花阴幽幽的说:“班主收养了我们四个,含辛茹苦的带我们长大定是不舍,可不舍又有什么用呢?我想要一件东西不知韩公子能否答应。” “美人尽管说,小爷定能办到。” 醉花阴掩面露出了一抹狡黠的笑容,随后表情变得阴森可怖,“我想要你的心。” 还没等韩知乐反应过来,胸脯就被开了一个大洞,醉花阴的手里血淋淋的抓着一个还在跳动的心脏。 醉花阴面露饥色,把心脏放在胸口渐渐的被吸收了。 “没想到是贪婪之心,比贪色之心差些味道。” 醉花阴做事静谧,马车外的人无一人察觉。 醉花阴叫停了马车,叫了一声:“柳净。” 不到片刻,帘子就被人掀了起来,掀帘的人正是柳净。外面已经收拾妥当了。 “留一匹马给我,你就先回去吧。”醉花阴走下来,身上早就没了那股妩媚劲儿,反而是一脸的“生人勿近”充斥在身边。 柳净挑了一匹骏马,大喊一声“驾”后扬长而去。 车外算上莽汉和车夫总共十六人,无一活口。醉花阴掏出他们的心挨个儿品尝,大都是些贪婪欲望之心,即便是吃了也没多大用处。 那些尸体没了心脏不一会儿就腐烂埋进了地里,这倒是省了醉花阴的力气。 醉花阴刚跨上马就听见林间有风声,知道此地不宜久留,可对方似乎并不想让他离开,不知道从哪里飞来三只飞镖射中了马的三条腿,另外一条腿折在地上整个身子翻了过去,醉花阴跃身下马反手抓起一把沙土扔了出去。 醉花阴用了三成力,沙土只把树叶拍打作响。一道黑影从空中飞下来,蓑衣配草帽,脚下穿草鞋看他的衣着打扮应该是名江湖侠客。 “你是什么人?”醉花阴警惕地问。 “在下北风臣,你杀这么多人真是十恶……”那名侠客一步一步走近一看有些傻眼,问:“容在下先问一句,你是男的女的?” 醉花阴掩面失笑道:“你说呢?我劝你别淌这趟浑水,就当刚才什么都没看见。” 北风臣“啧”了一声,“可惜我打小就目光如炬记忆超群,我看你这么漂亮不如贿赂贿赂我?” 醉花阴没跟他废话,一个跃身飞到他的头顶一脚踹了下去,北风臣提刀格挡,没想到醉花阴耍阴招,一个翻身之后纤手一挥一把沙石就扑到了北风臣的眼睛上。 北风臣向后退了两步使劲儿的揉眼睛,等再睁眼醉花阴早就策马而去,只留下满地灰尘。 柳府里班主正坐堂中柳净在旁边斟茶,等着醉花阴回来。醉花阴走到门口拱手道:“班主我回来了。” 班主“嗯”了一声,却没让他进来,“你把不干净的东西带回来了。” “我这就去处理。”醉花阴转身就要走。 “不用了,交给柳净。你过来,我有事要问你。” 醉花阴向门口一看,柳净带着柳丑已经出去了。 “你是哪里来的乞丐?”柳丑扔出一袋银子就想打发他。 北风臣低头看了眼脚边的银袋子二话不说就弯腰捡了起来,毕竟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北风臣掂量着估摸着至少三十两,俗话说得好“拿人手短”,北风臣收起钱袋子说:“我知道那个妖怪就在贵府,我既然收了你们的银子就有义务帮你们收了妖怪。” “呸呸呸,张口妖怪闭口妖怪,看你这身打扮我看你是穷疯了,眼红了吧。”柳丑不愧是扮“丑”的角,嘴说起话来比老头儿还好使还伶俐。 “跟他不必多说,动手便是。”柳净道。 现在正好是吃午饭的时候,街上本就人少,再加上柳府宅门坐落在巷子里,这条街一天下来都没多少人走动,这可给他们三个提供了大展拳脚的地方。 “柳四家”从小就舞刀弄枪,真本事自然是没话说。尤其是柳净,台下功夫比台上功夫还要了得,就算没有兵器光凭拳脚功夫也能和北风臣打上几个回合。 北风臣也是讲江湖义气,见他们双手空空怕自己落得个乘人之危的名声,所以甘愿放下武器和他们赤手空拳的打一场。 要论拳脚功夫柳丑肯定要第一个上,虽然他们三个经常嘲笑柳丑连刀剑都拿不住只会些花拳绣腿,但是干一行爱一行,柳丑的“花拳绣腿”在关键时刻也能起到大作用。 柳丑首当其冲飞身就是一脚,被北风臣硬生生的接住了。 柳丑三转两转的就把北风臣耍得团团转,幸亏他的蓑衣之下穿的是玄色衣裳,要不然白色也能被柳丑踹成黑色。 “你这人怎么耍阴招,我衣服要是踹脏了你给我洗吗?”毕竟双拳难敌四手,北风臣也显得有些吃力。 柳净每招每式都下了死手,拳拳到肉,步步生风,连眼神都是狠厉的。趁北风臣一个分心,把他推飞了几米远。 “哥,差不多得了,点到为止点到为止。”要不是柳丑拦着,看柳净那架势真有可能让北风臣命丧于此。 “喂,那个人真的是妖怪!你们一定……哎呦!”北风臣还想说什么,话还没说完就被柳丑一脚踹翻在地。 柳丑一边安抚着柳净的情绪往回走,一边扭头朝北风臣挤眉弄眼让他赶紧走。 谁知北风臣爬起来走到巷子口突然转过身朝他们两个大喊:“我就住在附近的福泽客栈,有事去找我!” 柳净一听就要追上去,幸亏有柳丑拦着,“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还这么冲动?” 柳净没说话,闷着头走了进去。 醉花阴和班主有说有笑的,看见柳净进来马上就起身了给他让位。 “辛苦了。” 班主看日照当头他们还是腹中空空,就给了柳净一袋银子让他带他们出去下馆子。 今天没有“柳四家”的场次,就连班主都不想去戏班了。班主把自己关在屋里,转动桌脚,一间密室的大门就从墙壁上凸显了出来。 班主走了进去,空荡荡的密室里只摆放着一张木桌上面摆放着三盘祭品,两只燃得正旺的白烛,桌子正中间是四个牌位,牌位正中间放着四个小的稻草人,用金蚕线缠住稻草人的脖子和牌位绑在一起。 四个牌位上赫然写着柳生、柳旦、柳净和柳丑的名字。只不过柳旦牌位前的稻草人的半边脸已经烂了。 班主拿起那个稻草人,小声道:“这副溃脸本就是回天乏力,到底还是被人盯上了。” 班主又在四个稻草人的脖子缠了三根金蚕丝使劲拽了拽,一切做好之后才把稻草人放回原处,出了密室。 福泽客栈的包间里,四个人的脸色发青,四个人互相会意的谁都没说话,拿着筷子的手悬在空中,手止不住的发颤。 霎时,才红着脸喘着粗气,大口呼吸着珍贵的新鲜空气。 柳生喝了口酒,说道:“我感觉班主施加的封印加强了,是不是因为那小子?” 醉花阴自责的低头说:“都是我不好,我先自罚三杯。” “咱们是兄弟说什么好不好的,当务之急是想办法除掉那小子,不过现在咱们兄弟之间应该坦诚相待了吧。”柳生若有深意的看着柳净和醉花阴。 柳净闷着头自顾自的吃饭,这把急坏了柳丑,“你们说话怎么藏着掖着的,既然是兄弟就把话摆桌面上讲明了。” 原来对于封印的事“柳四家”并不是谁都知道,至少柳净和柳丑并不完全清楚。 “柳四家”原本是被抛弃在一条小山沟里的弃婴,那条小山沟偏僻得很,要不是班主那时候着急赶路抄了近路,他们肯定不是被冻死就是被饿死,再或者被山间野兽叼去。 班主看他们可怜又年龄相差无几就把他们抱走了,想他们无父无母于是就让他们跟了自己的姓,用四个行当作名,教他们本事带着他们走南闯北。 一直到柳生二十岁那年,他送喝醉了酒的班主回房休息,班主觉得他作为大哥是时候告诉他了。 原来就在班主带他们的第三年,他们纷纷出现了病态,尤其是柳旦甚至出现了溃脸的症状。 班主见多识广,似乎明白了为什么他们会被抛弃,他们本来应该是一体,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成了四个人,所以才导致了他们四个性格各异。 班主觉得他们可怜,所以利用人脉找了很多人才求得一术法,把他们的灵魂禁锢在柳府,肉身禁锢在戏班,所以他们现在是“合则生,分则死”。 像这种灵魂和肉体发生分离的状况,班主也是不久前在天枢城时听说了城主女儿的情况才明白是怎么回事,所以对他们天生神力就不怎么惊讶了。 只是班主担心自己百年以后神都皇帝会派人来找麻烦,所以就才会告诉柳生随意牵动牌位只会让中术者暴毙,若想牵动只有向牌位引血暂时削弱封印。 而醉花阴也是误打误撞才知道的,他是旦角,在台上虽然浓妆艳抹美丽动人,但是到了台下他还是一副鬼样子,直到有一天他晚上活捉了一只老鼠,情不自禁的就挖出了它的心脏,把它贴在胸口渐渐被吸收了,他的脸也明显的有所好转。 从此以后他的性情大变,只要不是大场合台上就唱着闺怨戏,台下勾搭那些不三不四的花花公子,专挖他们的心脏来滋养自己的脸。 班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告诉了他牌位和稻草人的事。 至于柳净和柳丑,柳丑只知道他们一辈子都离不开柳府和戏班,柳净也只是知道醉花阴一直靠挖心永葆青春。 伍 “柳四家”交心长谈,四个人的情意比之前更深厚了。 醉花阴这些年酒量突飞猛进,就连柳生都喝不过他了,看着被灌醉的三人,醉花阴走了出去独自去找了北风臣。 就凭醉花阴的名气,三下五除二的就从店小二那套出了北风臣在哪个房间。 醉花阴出于礼貌的敲了两下门,等北风臣走去开门又没发现人,醉花阴很乐意耍这种小把戏,又敲了两下门以后躲了起来,直到第三次,醉花阴刚抬手门就被打开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被北风臣拉了进去,压在门上。 “好你个妖怪,我不去找你你倒是几次三番的来找我,你到底有何居心!” “别发火嘛。”醉花阴轻轻的推开他,“我这主动过来找你你还不乐意了,真不知道你们这些武夫整天都在想什么。”说完就靠坐在床上,借着酒劲好是妩媚。 “你别乱来啊,我可是清白之身,再说了,虽然你长得漂亮,但是我对男的可不感兴趣。”北风臣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你们这些武夫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啊,我是名角又不是名妓,从小我就知道“台上做戏台下做人”的道理,没你想的那么不堪。”醉花阴有些气恼。 北风臣走过去一把把他拽了起来,说道:“少给自己列贞节牌坊,我亲眼看到你剜人心你就别狡辩了。” “我狡辩你奶奶个爪儿,我杀的都是喜欢沾花惹草的纨绔子弟,他们是罪有应得。” “好好说话骂什么人啊,没有素质。少跟我耍贫,你来干什么?” “还不是你多管闲事搅得我生活鸡犬不宁,你说说这笔账该怎么算?” 醉花阴一个踢腿就把他压到了墙上,按理说这算两清。 “我这是除魔卫道伸张正义,哪有账和你清算。”北风臣紧贴着墙,连大气都不敢喘但是还是嘴硬道。 “你这人!”醉花阴放下腿,用胳膊勾住他的脖子,“我美吗?” ?? 北风臣被他问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醉花阴眸子低了下来,流露出一丝伤感,说:“我早就该死了,是班主养大了我还救了我,所以我必须活下去,即使是戴着一张丑陋的脸活下去。” “你奶奶的,你还丑?”北风臣刚坐下来喝了口水,还没润到嗓子就一滴不剩的喷了出来。 醉花阴丝毫不掩饰的表达自己的厌恶与嫌弃,猛地起身说:“这张脸是我的又不是我的,你先回答我的问题,我美吗?” 北风臣随便用手擦了两下桌子,托腮道:“你要是个女人的话确实美,可你是个男人,用那群大姑娘小媳妇儿的话来说你简直是个妖孽。” 醉花阴勾唇一笑,如果世界上都是妖精的话,那他一定是只狗妖,还是只傻狗成妖。 “你看我这么可怜,是不是不准备收我了?”醉花阴慢慢伸出手,搭在他的手背上。 北风臣打掉他的手说:“休想!” “怎么这么凶啊,你肯定还没有讨到老婆,要是讨了老婆脾气肯定不会这么臭。” “一个人在险恶的江湖当个流浪侠客多自在,只有觉得自己命长的人才会这么早急着讨老婆。” 醉花阴又一次验证了自己的猜想,他果然是只傻狗。 醉花阴站起来走到他的身后,在他背上打圈圈,“今天就到此为止,只要你不走我就天天来找你。” 等北风臣转过身,房门敞开醉花阴早就跑得不见踪影了。 过了好大一会儿北风臣才反应过来,大叫:“我不是要收了他吗?” 回到包间,看到呼呼大睡三人醉花阴一个人又喝了杯酒,摇晃着酒杯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去找他了?”北风臣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 醉花阴放下酒杯,垂眸点了点头说道:“他很特别,要是吃了他的心我定能容貌永存,就不用一直去看那些下流贱人的脸色了。” “他是会真功夫的人,你要知道一步错步步错,这是步险棋。” “怕什么,我看他就是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蠢货,再说了,还有你们三个和班主帮我。” “得了吧,班主才不会淌这趟浑水。” 醉花阴没说话,只是低头喝着酒。 陆 醉花阴果然没说谎,一连好几天都来找北风臣,而北风臣总是找不到理由把他拒之门外。 “小道长你不是说要收了我吗?” “别让我抓到你害人!” 醉花阴敬了他一杯酒,说:“你住了这么多天身上盘缠应该没多少了吧,要不要搬到柳府住?” 北风臣不知道他安了什么心,总之没安好心。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人在江湖就没有永远的敌人,让你白吃白住还不好?” “无功不受禄,况且我们……” 还没等北风臣说完,醉花阴拉着他就走,连北风臣都没想到他哪来这么大的力气自己竟然挣脱不开。 柳府里所有人都面色沉重,都对这个不速之客赤果裸的表示不欢迎。 醉花阴想做什么班主也清楚,说道:“既然少侠想来柳府住下,那就要守柳府的规矩明白吗?” 北风臣被醉花阴按着机械式的点了点头。 北风臣的房间是柳府较为偏僻的一间,一天里只有中午的时候阳光才能照进房间里,其他时候尤其是早上能冻得人脚失去知觉。好在还有一日三餐,不至于落个饥寒交迫而死。 “你们柳府招待人的方式还真是特别。”北风臣每天都在院子里散步,一天能和醉花阴见十来次面。 “是我力排众议你才能在这里住下,你要学会知足,跟去我房间多拿几床被子。”醉花阴走了两步没听见脚步声,扭头一看,北风臣还呆愣在原地,“走啊,你该不会是想让我亲手帮你搬到你的房间里吧。” 北风臣“哦”了一声,跟上了他的脚步。 醉花阴的房间不知道比北风臣的房间好多少倍,华丽的装潢,丰富的植物盆栽和珍贵的名人字画,简直是天壤之别。 “被子在柜子里自己去搬,暖炉在仓库里你要用的话我带你去拿。”醉花阴坐在椅子上,懒洋洋的喝着茶。 北风臣站在门口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怎么不去拿?你放心,房间里就一个柜子,柜子里也没有机关暗器。” “我没那意思。” “没那意思就去拿啊,你是不是想冻坏了身子然后好到处说我们柳府招待不周?” “我没……” 还没等北风臣解释,醉花阴就甩袖走了。 “他这是生气了?他生什么气啊?”北风臣小声嘀咕着。 醉花阴刚走出去,柳丑就从外面急匆匆地跑了过来,气都来不及顺地说:“柳净出事了!” 等醉花阴和柳丑赶到戏班时已经散场了,柳生也已经把柳净的脚包成了粽子。 醉花阴询问他的伤势如何,还好只是扭到了脚。 班主让醉花阴把柳净带了回去,让柳丑替他。 柳府又一次陷入了死一样的沉寂,除了下人和家丁,他们三个之间真是充满了火药味。 醉花阴一个下午都在照顾受伤的柳净,半步不曾离身,北风臣也是整个下午都在房间里闷头大睡,省的找不自在。 “你什么时候杀了他?”柳净抓住他的手。 醉花阴顿了一下,撇开他的手说道:“还不是时候。” 夜里,睡梦中的北风臣脑海里不断浮现出醉花阴的身影,吓得他虎躯一震,睁眼醒来时背后已经被汗水打湿。 北风臣披了件衣服想去房顶吹风,飞身上墙,一个没抓稳差点掉下去,幸亏被一只手抓住,北风臣想都没想就抓住了那只手借力飞了上去,上去之后才发现是醉花阴的手。 “你怎么在这?”北风臣问。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醉花阴失笑道。 两个人贴的很近,但是都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星,谁都没有说话。 过了很久北风臣忍不住发问:“你是不是对我下咒了?” “你说什么?” “我现在只要一闭眼满脑子都是你,你的一颦一笑都让我的心不得安稳,今天下午没有你的世界好像连太阳都不愿意施舍温暖似的,一定是你对了下了咒对不对?” 如果说以前的北风臣是只不管不顾只会横冲直撞的傻狗,那他现在更像是一只叼着骨头摇着尾巴,渴望主人再施舍自己一丝关爱的老狗。 “我确实有神力,可我并不会下咒。”醉花阴平静的说。 “可是我……” 话还没说完就感觉唇上多了丝冰凉,是醉花阴俯身亲上了他。 “我后悔了。”醉花阴忽然说了一句。 这一切都被打开窗户的柳净看了个一清二楚。 柒 柳净用了班主给的创伤药,才用了三天就能跑能跳了。 “柳净我有事想和你说。”醉花阴在柳净房间里布置了一桌子的好酒好菜。 “你后悔了,对吧?”柳净一语中的。 醉花阴顿住手,丝毫没注意到杯中的酒已经溢了出去。 “随你,你开心就好。”柳净只说了这一句,低头吃饭没受那杯酒。 两个人的这顿饭吃的要多压抑有多压抑。 翌日中午,北风臣的房门被人敲响。北风臣懒散的打开门,下一秒就被人迷晕了。 等再睁开眼时,北风臣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的绑在椅子上,周围是一片陌生的环境。 班主、柳生、柳净和柳丑坐在他跟前。身后木桌上摆放着牌位。 班主先开口:“你还真是狡猾,这么短的时间就骗走了我的名角的心。” 柳丑随之附和:“要是想到你如此居心叵测,当初就应该打死你。” “和这种人多说一句话都是在浪费口水。”柳生起身随时准备动手。 柳净也是对他虎视眈眈,就等班主一声令下。 北风臣被问的无话可说,因为他现在也说不清楚自己对醉花阴是什么感情。 临死前北风臣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他剜心和他的脸有什么关系?” 班主看向柳净,让柳净告诉他,柳净走到他跟前说:“我们在小时候就命不久矣,醉花阴甚至还出现了溃脸的病症,是班主救了我们让我们活到现在。我们四个天生神力,所以他可以靠别人的心来让自己永葆青春。实话告诉你吧,你本来就是他的目标,只要吃了你的心他就不用再去剜心了,但是不知道你对他做了什么竟然让他换了主意。” 班主补充道:“你知不知道他现在剜心成瘾,一旦停止便会有万箭穿心,万蚁蚀骨之痛,你口口声声说他是妖精,我看你才是妖精。” 班主给柳净使了眼色,柳净高举匕首朝北风臣刺去。 北风臣认命的闭上了眼睛,好像因为他,把一群人的生活都给搅乱了。 只听“叮”的一声,随后就传来了匕首落地的声音,北风臣迟迟感觉不到疼痛,睁眼扭头一看,醉花阴正站在门口怒目圆瞪。 柳净心虚的坐了回去。 醉花阴没说话,只是走过去帮北风臣解开了绳子。 “醉花阴我们这是在帮你。”柳生说道。 “还是叫我柳旦吧,听着舒坦。”拧着北风臣的耳朵把他拽了起来,“你怎么这么废物,还是不是侠客啊?” “下三滥的偷袭手段。”北风臣嘟囔了一句。 柳旦阴着脸看向班主说:“我见过于寰了,金蚕丝束魂,柳木牌镇鬼,你为了得到我的力量真是煞费苦心啊。” “柳旦你这是什么意思,是班主救你养你,你怎么能恩将仇报?”柳丑站起来说道。 一炷香前。 柳旦在柳府翻了个底儿朝天也没找到北风臣,就想他可能是上街闲逛。 谁知刚开门就看到要有贵宾等候,浩浩荡荡的进来两对人马拍成长队,一个身披斗篷身边跟着一个同样身披斗篷手提星盘的小童的男人走了进来。 柳旦进过皇宫,知道这是占星院的人的打扮。 果不其然,来的人正是占星院掌事——于寰。 “不知于掌事大驾光临,班主和几位兄弟去了戏班还没有回来。” “他们真的在戏班吗?”于寰说话空灵诡谲,“你可知道一种镇鬼束魂法术?你家班主用的就是这种咒术,你真以为他是为你们好?这种咒术是相生相克,换句话说,用了这种咒术以后施术者和中术者会绑定某种东西,他绑的就是你们的命。” 柳旦警惕地问:“于掌事和我说这些干什么?” “我在你身上察觉出了一股力量,但这股力量是分散的。你的那些兄弟应该被迫和你分离的,你们本来应该是一体,现在他们应该在密室,你应该知道那个地方吧。”说完,也不管他有没有听懂,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柳旦将信将疑的来到班主房间,发现桌子果然有搬动的痕迹。 捌 柳丑听完表示难以置信,就连柳生听完眼神里也闪过一丝慌乱。 柳净虽然左右为难,但是他还是把目光放在了北风臣身上。 “柳净我劝你不要胡来。”柳旦上前一步打断了他的视线,“班主不准备解释一下吗?” 柳生和柳丑看着班主,就连柳净也转过身准备听他解释。 班主还想解释,可看这架势,突然就哈哈大笑:“于寰那个小贼居然跟我玩阴的,你说的不错,当初我路过那个小山沟的时候确实只有一个孩子,那孩子身边还有神力护体,我费尽周章才把孩子一分为四成了你们四个,目的就是把我和你们的寿命相连。”说完就跑到了木桌前。 班主一把拿起四个稻草人,说:“我既然能决定你们生,也能决定你们的死。”说完向后猛的拉绳子,“柳四家”顿时面色铁青,不能呼吸。 “喂,你怎么样?”北风臣扶住柳旦,搀扶他坐下。 “死了一批‘柳四家’又怎样,老子还能培养新的‘柳四家’!”说完,班主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拽绳子。 柳旦坐在椅子上浑身发颤,无助地靠在北风臣的怀里。 一瞬间,北风臣脑子里“蹭”的冒出了只想保护他的想法。 北风臣上山学艺二十几载,也学了些法术,只见他捏动手诀以后一个跃身向班主飞去。 眼看着离班主只剩不到半米,齑妖剑受到召唤飞了下来,剑柄不偏不倚的落在北风臣的手里,北风臣双手持剑朝班主劈了过去。 班主向旁边一个跨步就躲过了这一击,“还真是莽撞,怪不得连那两个小子都能打败你。” 班主灵活地绕到他的身后,用多余的金蚕线缠住了他握剑的手。金蚕丝虽不锋利但有韧性,任凭北风臣怎么挣扎也挣扎不开,反倒是手腕上已经出现了好几道血痕。 “柳四家”的情况越来越恶劣,柳丑甚至出现了昏厥,柳生勉强爬到他的身边,手指割破手腕喂了他不少血才让他勉强清醒。 柳旦深知这样下去北风臣撑不了多久,所以想帮他最后一把,谁知刚刚伸出手就被柳净握住了。 “你还真是被冲昏了大脑,之前的善后工作都是我做的,这次也应该是我做吧。”柳净硬着头皮还是冲他笑了一下。 柳净双手结印,身体逐渐化成了一道光束冲向了班主。 班主为了脱身只能放开北风臣,但是为时已晚还是硬生生的接下了这一击。 班主向后退了两步紧贴着墙,用袖子抹掉嘴角的血,金蚕丝一甩就把北风臣撞飞老远,接着就想一鼓作气拽掉稻草人的头。 北风臣飞到了柳旦的脚边。 “北风臣……” “你吃了我的心,应该会变强不少吧?”北风臣的脸色苍白,就连说话都没了底气。 柳旦想到他想干什么,连忙说:“不可以!我是绝对不会接受的!” 可他也无能为力,他现在连动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北风臣抬手挖出自己的心。 可是这颗心还没等北风臣送到他的胸口,他就倒下了,那颗心就滑落在柳旦的怀里。 柳旦红着眼睛哭喊:“北风臣——” 那颗心在他的怀里被泪水打湿,渐渐被他吸收。 柳旦突然有了力气站起来,这是班主没想到的。只见班主用力一扯,随着柳生和柳丑的一声惨叫,稻草人的头齐刷刷的掉了下来。 只有柳旦的稻草人完好无缺,就连被毁坏的脸也恢复如初。 “像你这种自私自利的人,就应该下地狱啊!”柳旦张开双臂,“柳三家”的尸体逐一化成光球钻进他的体内。 “上走天地,下调阴阳,物极必反。”柳旦的眼角向上勾出一条墨绿色韵纹。 班主先发制人,把金蚕丝的一端缠在手指,另一端甩出向柳旦刺去。 “你们成了我一时的傀儡,那便生生世世都是我的傀儡。” “冥顽不灵。”柳旦在身边放出三个光球,缠住了三根金蚕丝。 还有一根,是他的。 柳旦顺着金蚕丝飞到了班主身后。 “好……好快!”班主惊呼。 “是你老了,班主。” 本就男生女相的他现在声音更像女人,对着班主脖子后面吹气,“物极必反的道理你懂吗?”说完,双手画成一个圈,一道光束从圈里射出,只听“轰”的一声,地上出现了一个大坑。 金蚕丝脱手而出,被柳旦接住。 等班主“呼哧呼哧”的站起来,身边出现了一阵旋风,等风停了才发现自己被金蚕丝捆的结结实实,金蚕丝的另一头,在柳旦手里。 “你比那些嫖客……”柳旦往金蚕线里注入了力量,让它变得不仅坚韧还锋利。 “更恶心!” “不要……” “更下流!” “不要!” “更肮脏!” “不要——” 柳旦每说一句话,手上的力量就更强劲一分,只见金蚕丝先是划破了他的衣服,接着割破了血肉,最后把他四分五裂切割成了肉块。 柳旦只是一个挥袖就让密室恢复如初,看着倒在地上,胸口的大洞还淌着血的北风臣,柳旦除了抱着他失声痛哭,其他,无能为力。 “你若还有心,哪怕你下了十八层地狱我也敢去捞你回来,可如今,你叫我怎么办?” “你还真是条头脑简单的傻狗,做事之前就不能先考虑后果吗?” “你知道吗,在客栈那天我去找你,是我喝醉了酒突然想到的,如果你没经过诱惑我就剜了你的心,可是你真的是没有脑子居然没着我的道。” “还有那夜在房顶上,本来我是想最后考验你一番,但是我没想到你居然能说出那种话,我也不知道怎么就突然亲上去了。” 柳旦越说鼻子越酸,最后眼泪止不住往下流“嘀嗒……嘀嗒”的落在北风臣的脸上。 柳旦抹了眼泪,大袖一挥,柳生,柳净和柳丑就出现在了他身边。 “我们不是死了吗?”柳生问道。 “太好了,我们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柳丑兴奋地说道。 柳旦站起来,把北风臣抱在怀里往外走,“以后就由我们四个撑起戏班,至于班主的位子,柳净来当吧。” 柳生和柳丑自然无所谓,跟在后面走了。 柳净跟在最后,眼神复杂的看着柳旦。 第8章 天蝎座·深蓝邀约 序 潮起潮落,终是一双人。 壹 海云城的一座小渔村里,一个及笄年纪的女孩在海滩上捡着贝壳,传说在一天之内要是能捡到十六颗遗留在河蚌里的珍珠穿成项链装在瓶子里扔进大海,就能讨到海运娘娘的欢心,以后出海打渔就能一帆风顺,满载而归。 可惜花容钰已经找了一个多月了,每次都是刚找到□□颗天就黑了,每次天黑的时候花容钰就会想:这个海运娘娘还真够倔的,一个河蚌里挖出来的珍珠不行吗? 在花容钰小的时候她娘就因为生她落下了病,没过多久就撒手人寰了,只剩下父女俩相依为命,花容钰她爹甄能發是出了名的赤脚医生,同时为了思念亡妻还特意让她随母姓。 所以花容钰才更想快点找到十六颗珍珠穿成项链,保佑爹爹每次跟船出去都平安归来。 花容钰背着手沿着海边走,海风吹过她的发丝,海鸟划过天际偶尔鸣叫两声。浪花打在岸上,拍在她的脚背上,她故意的等在浪花涨起来的时候狠狠踩下一脚,溅起的水花打湿了她的衣裙,紧紧地贴在她白嫩的腿上。 花容钰看着木桶,今天她有超常发挥,太阳刚刚立到头上,她就已经找到十一颗珍珠了。 荡漾的海面上忽然从上游漂来了一大片红色,紧接着花容钰就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花容钰提着木桶跑过去查看,桶里的珍珠“噼里啪啦”的乱响。 其实这是花容钰有意为之,她这丫头机灵得很知道可能会有危险,所以故意制造出声响就算有人也能把他们吓跑。 可是等她跑过去根本就没有看到想象中人山人海的贼人,只有一个看起来十八九岁的男人遍体鳞伤的倒在地上,血迹渗到了沙子里。 “还能听到我说话吗?”花容钰蹲下来拍他的脸问。 可是脸都扇红也没见他有什么动静。 花容钰走也不是不走还不是,走的话万一贼人再回来怎么办?可不走的话自己要怎么找人把他搬回去呢?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载着甄能發的渔船刚从远处返航,就看到花容钰在岸边抓耳挠腮,左走走右走走,好是聒噪。 港口距离花容钰百把米远,甄能發下了船健步如飞三步化作两步地跑了过去,看到花容钰的那一瞬间傻了眼:“钰儿,你把他打成这样的?” 花容钰连忙摆手解释:“我怎么打得过他,爹你快救救他,救救他。” 甄能發一拍脑门,是自己忙晕头了,自己女儿那么小想想也知道不可能。 甄能發简单查看了一下,男人的伤势太重了必须马上就医才行。 甄能發小心谨慎的抱起他生怕再伤了他,一刻不敢耽误的回了家。 男人不仅外伤严重,就连体内都受了重伤,要不抓紧根治恐怕以后就成为废人了。 外伤好治,甄能發三下两下就把男人包裹的严严实实,可内伤难治,看样子只有仙草海生洋能治,没办法,甄能發只好把他和花容钰都留在家里,临走前对着花容钰千叮咛万嘱咐:“钰儿在家好好照顾病人,爹爹马上就回来,有什么事就去找村长,别乱跑,别乱吃,别乱拿也别乱用,乖乖在家里等爹爹回来。” “爹爹每次都这样说我都背下来了,爹爹早点回来我在家会照顾好自己和大哥哥的。” “钰儿真乖,爹回来的时候给钰儿烤鱼吃。” 花容钰看着甄能發逐渐走远,“砰”的一下关上了门,插了三道门闩又上了三道铁链,锁得不能再锁了。 花容钰坐在床边就那样直勾勾的看着他,男人白皙的皮肤不见一点血色显得更加惨白,手上覆着一层薄薄的茧,摸起来居然还有些舒服。脸上五官深邃,浓眉大眼,这副脸要是睁开眼睛,肯定会是风情万种中的一种吧。 贰 海生洋是一种只生长在大海深处的蓝紫色的海草。传说海生洋是能和地府抢魂的仙药,只有鲛人一族才会种植。 海云城之所以地处偏僻也能建城,就是因为他们的祖先曾冒天下之大不韪与鲛人通婚,这里的人都有鲛人的血统,善于潜水,寿命极长。 除了海里的原住民以外,有些从出生开始鲛人特征就格外显著的,也会被送进大海,由鲛人抚养。 甄能發走到岸边脱下草鞋,坐在沙滩上双脚踏进水里,就见那双脚遇水就并到了一起,渐渐地从脚尖开始化成鱼尾,接着往上出现鱼鳞,最后腰部以下完全变成了鱼尾。 硕大的鱼尾拍打水面,掀起了一番巨浪,甄能發就顺着巨浪潜入深海。 鲛人生活在大海深处,阴沉沉的一点生气都没有。 甄能發轻车熟路的找到鲛人栀子。 深海中出现了唯一的光亮,一个巨蚌坐落在药田中间,蚌壳缓缓打开栀子就躺在里面:“甄神医已经好多年没来了吧,什么风让你又一次光临寒舍?” 甄能發过去把她牵出来:“几年未见怎么这么生疏了?我这次前来是有事求你。” “你每次来都带有目的,我早就习惯了,这次来要什么?”栀子见怪不怪的带他来到药田。 “海生洋。” “什么?”栀子顿了一下,“口气倒不小,海生洋是我们的族中秘宝确实有起死回生之效,但却有极强的反噬效果,凡是使用者死后不得入地府不能上九重,每日受人间骄阳曝晒直到魂飞魄散。原谅我无可赠送!” 甄能發知道有些强人所难,也知道栀子的性子,她不肯拿出来的东西不管费多大的功夫也要不来。 甄能發刚转身想走,就被栀子叫住:“你难得下来一回,把这个拿去吧。” 甄能發定睛一看,是青铃草。 栀子拿起一个贝壳把青铃草放了进去,递给他说:“你的病人要是真命不久矣你就不会来了,青铃草开花的时候顺着花蕊点燃它。” 青铃草点燃以后能囚禁魂魄,就连地府鬼差都勾不走。 甄能發道谢后就回去了,栀子看着他的背影不知道骂了多少声“白眼狼”。 甄能發伴着黄昏回家,手里还提着一条刚刚顺手捞来的鱼,昏黄的阳光照射在他被海水打湿的肌肤上,闪的发光。 “扣扣……扣扣……”甄能發敲了好几下门也没反应,“这丫头。”甄能發扒开门缝看到门闩和锁链还在,悬着的心多少也安定了点。 花容钰趴在床边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手上还攥着一串刚编好的珍珠手串。 忽然一阵烤鱼的香味儿从外面飘进来,花容钰猛地睁眼露出两颗乌黑明亮的眼珠左右闪烁。 花容钰三下五除二的就拆了锁链拔了门闩,像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结果差点摔了个大马趴。 “爹爹什么时候回来的?”花容钰嘴上问着,可身体却很诚实的目不转睛地看着篝火上的烤鱼。 “我女儿居然关心起她爹了,不得了不得了。”甄能發咂舌道。 花容钰嘿嘿一笑:“谁让我爹是世界上最好的爹爹呢。” 甄能發弹了一下她的脑壳,拿起最先放的烤鱼撒上一些盐粒粒,扑鼻的鱼香钻进花容钰的鼻腔充斥在脑子里。 “你先吃着,爹爹去给他治病。” 甄能發揉了揉她的头,不出意外的把她头发搞得一团乱,看着她一边吃鱼一边埋怨,心满意足还毫不掩饰地哈哈大笑的回了屋。 深海药田的海水能够加速植物的生长,甄能發打开贝壳的时候青铃草在水里扎了根,已经开花展出花芯了。 甄能發把贝壳放到他的枕边,点燃了花蕊,眼看着一缕青烟被他吸了进去。 甄能發拿出针灸针想给他治疗,却发现他身上的伤已经好了大半。现在只需要用青铃草固好魂魄,让他慢慢恢复就好了。 至于他为什么突然就捡回了一条命,甄能發心里只有一个猜测——花容钰! 这时候花容钰也吃完进来了,手里还拿着半条给她爹的,“爹爹你治好他了吗?” “当然了,爹爹是谁,是甄神医。”甄能發选择隐瞒这个秘密。 花容钰走到床边,把那串珍珠手串戴到了他的手腕上,“本来是想给爹爹的,但是你貌似更需要它。” “貌似十一颗珍珠并不能请动海运娘娘,你捡到大便宜了。 ”花容钰心里想。 叁 这样平淡的日子过去了十几天,甄能發不在的一天男孩总算是醒了。 “这是什么地方?”这是男孩醒来说的第一句话。 “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嗯。” “你知道你家在哪里吗?” “嗯。” “我叫花容钰,你叫什么名字?” “齐南萧。” 他说话冷冰冰的,喜欢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蹦,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这是花容钰对他的第一印象。 在花容钰和甄能發的照料下,三五天的功夫齐南萧的伤就好的差不多了。 “不知道齐公子是哪里人,怎么会遭此横祸呢?”甄能發问。 齐南萧起身拱手道:“晚辈乃海云城城主之子,奉父亲之命来这里找甄神医,没想到却遭到了贼人的毒手。” 花容钰听完眼前一亮:“爹爹又是来找你的。” 甄能發干笑着让他坐下:“公子谬赞了,我不过是对医术略懂三分。” 谁知齐南萧突然跪下说:“还请甄神医随我去海云城救城中百姓。” “发生什么事了?”甄能發问。 肆 海云城四面靠海,水是城内百姓的命门,可就在半个月之前各地大坝泄洪却流出了不少腥臭的秽物和鱼的内脏,起初并没有引起人们的注意但到后来百姓纷纷出现昏厥、暴毙的症状,城中医生都束手无策。 这种怪事甄能發也是头一回听说,要想得到解决之策只能亲眼去查看,不过甄能發这次想让花容钰去试试。 花容钰错愕的瞪大了双眼,连忙摆手说:“我不行的,这种大事还是爹您亲自去看看吧。” “你能行的,咱们行医救世怎么能说自己不行,我不久还要随船出海,刚好你可以借这次机会出去历练历练。”甄能發接着又对齐南萧说:“小女性格顽劣但是医术尚佳,要是路上有什么地方冲撞了您,您多担待。” “小姐要是能去必是要好生招待。” 甄能發为齐南萧把了脉没什么大碍,饭都没留他们吃就打发他们走了。花容钰坐在船上,看着在岸边摆手的甄能發,突然觉得自己之前的努力都是白费,这种人死在海里才好呢。 虽然说的是气话,但是这么一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一想到这花容钰就鼻子发酸。 航船渐渐消失在甄能發的视线里,甄能發也开始了行动。只见他一个猛子扑到了海里,只留下一条尾巴在海面上一上一下地摆动。甄能發拿出那时候栽青铃草的贝壳,对着它说了几句话就把它抛入深海了。 伍 一路上花容钰都愁眉苦脸满脑子想的都是要怎么撑到甄能發回来救场。 海风轻柔柔的吹拂而过,海水映照着她的侧脸,同在仰视她的还有一双猩红的眼睛。 一直到黄昏时候齐南萧还站在船头撑船,手腕上的珍珠手串被阳光反射的闪耀。 “你还戴着它啊,我还以为你会扔掉它。”花容钰认命的和他闲聊起来。 齐南萧刚看到那条手串的时候也十分诧异,为此花容钰还特意解释了半天。 “小姐所赠,不敢轻易抛弃。” 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反倒惹得花容钰脸上一阵火热,不知道怎么聊下去。过了好大一会儿才学着甄能發的样子问起了事情的始末。 齐南萧被她问住了,想了许久才说道:“之前有一位自称南湖仙人的老者来过城中找过我爹谈些什么,但最后闹得不欢而散,事出之后我们也派人找过他可早就人去楼空了,当务之急是赶紧救人。” 海面上依然吹着风,花容钰直直的看着他,被围在他的影子下。 日薄西山,两个人半天没吃东西说不饿那是假的,可齐南萧已经垂钓两个时辰了还是一无所获。 “花容小姐再稍等片刻,鱼马上就上钩了。”齐南萧脸上也有点挂不住,现在是淡季,虽然现在的船就是蜗行牛步,但还是钓不上一条鱼。 “这点小事就不劳烦齐公子了。”花容钰扒在船边撸起袖子把手伸进水里开始翻搅,霎时,手带着水卷伸了出来,里面还夹带着几条大鱼。 花容钰不顾他的目瞪口呆,说:“鱼是有了,那烤鱼的事就麻烦你了。” 齐南萧进船舱拿火炉,花容钰负责收拾。 “花容小姐,为什么你要把乌贼给扔回去?” “你们城里有海运娘娘庇佑不知道也不稀奇,像我们这种小地方都知道的,边海城是鲛人族和海族一起管制海洋,海族里又分好几个族长,里面最不能惹的就是乌贼的族长乌魈。” 花容钰绘声绘色的讲乌魈的恐怖: 听老人讲,乌魈是喝过人的精血才能活千年的乌贼成精,是个不折不扣的奸诈妖怪,他睚眦必报对任何伤害乌贼的人都进行过疯狂的报复。 花容钰刚刚讲完齐南萧那边也架好了火炉。不管怎么说也算是渡过了一晚。 天刚蒙蒙亮,花容钰揉着惺忪的睡眼从船舱里爬了起来,就看见齐南萧精神十足的在船头舞剑,展现足了他这个年纪的意气风发。 “抱歉,我吵醒你了吗?”见花容钰从船舱里出来,齐南萧悻悻的收起了剑。 “我自己醒的,我们还要多久才能到?”花容钰看着水中倒影勉强梳头束发。 “最快也要三四天。”齐南萧眼睛里的光暗淡了下来。 花容钰一拍船边,站起来说:“那我们今天便到怎么样?” 齐南萧只是觉得天方夜谭,苦笑着没说话。 花容钰见他不信自己,翻身就跳进了水里。 “花容小姐——”齐南萧趴在船边喊着,手在水里乱划。 下一秒,一个庞然大物跃出水面又跌进海里,溅起的水花打湿了齐南萧的衣服。 “花容小姐?” 花容钰浮在水面上,说:“我载你,下午便能到。” 齐南萧推脱道:“男女授受不亲,这样不合礼法。” “什么礼法不礼法的,济世救人放在第一位的永远都是人命。” 不容齐南萧拒绝,花容钰用尾巴一个横扫就把他扫了下来用腰接住他。 “我们村都是鲛人的后代,那些血脉纯粹的鲛人早就回到深海了,生活在陆地上的除了村长、爹爹和我,其他人只能使用潮汐之力不能化腿为尾。”花容钰和他解释了一番,尾巴拍在水面上荡起了巨大的浪花,天蓝色的水面上划开一条银白的线。 花容钰果然说到办到,下午临近黄昏的时候就到了海云城,“坐好了。”花容钰说了一句,齐南萧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身体腾空,就连空气都稀薄了。 花容钰腾空而起,轻而易举的越过了海云城的城墙。 海云城的人自古便认定鲛人是尊贵的象征,所以就算是被越过城池也会被认为天降吉祥。 花容钰带着齐南萧落在城墙上,“我们从这里下去吧,贸然下去必然会造成骚乱。” 石阶上不少士兵都倒在地上口吐白沫,身体还时不时的抽搐。 花容钰随便检查了几个人的身体,说:“按道理说这只是简单的中毒而已,怎么会成不治之症呢?” 齐南萧向她说明情况:“他们确实是中了毒,但是似乎不是一种毒,因为他们一旦吃了解毒药后马上就会浑身溃烂没过多久便会暴毙。” “真是险象环生。”花容钰在心里搓了搓手,她已经不怎么担心了,相反,她现在信心十足。 “那我们要不要先去大坝看看?”齐南萧问。 “不用了,毒源不在那里。” “为什么?” 花容钰说出了自己的猜测:“你们用的是大坝水,如果毒源在大坝的话为什么你们没事?他们用的是什么水?” “百姓用的都是从护城河引进、净化的……难道是海水!” 两个人对视了一秒,花容钰拉着他重新跑到了城墙上。 海云城由一座座岛屿组成,主城周围是一圈人工挖掘的护城河,河内是城河外是林,而林的外面就是海洋。护城河的水就是外面的海水通过林地的管道灌进来的。 花容钰走上前去伸出一只手,靛青色光斑萦绕在她的胳膊上渐渐成了几条丝线。 海水逆流汇聚在她的掌心,随之而来的腥臭味也越来越浓厚,最后浊气突然爆开,一只小乌贼渐渐消散。 “是乌魈干的,让人暴毙而亡的应该不是毒,而是乌魈的诅咒。”花容钰郑重其事的对他说。 “那我们该怎么办?” “引他出来,杀掉他。” 陆 花容钰双手放在胸前画了一个圈,一个光圈缓缓向前开始吸水。 “你怎么知道他在这里?”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一定在这里,但是我知道他一定会过来。” 果不其然,天空风起云涌,海洋波涛澎湃,滔天巨浪拍打着树林。 “乌魈,难道你就会些唬人的手段吗?”花容钰挽起齐南萧的手臂飞到了半空。 “哪里来的小兔崽子居然敢管老夫的事。”水里出现了一个漩涡,一个体型肥大的中年男人飞了出来。 花容钰在齐南萧的眉间点了一下,让他没有自己也能飞起来,“肥头乌贼你别欺人太甚。” “我欺人太甚?他们捕我同族的时候怎么不说欺人太甚?”乌魈随便一甩就甩出了三颗强有力的水球。 花容钰赶紧推开齐南萧,一拳打出去了一条水蛇还击。 “花容小姐你有几成胜算?”齐南萧悄悄地问。 “十成。”花容钰满怀信心地说。 花容钰眼睛盯着乌魈身后看,乌魈也察觉到了异常,转身一看,鲛人如潮涌般向这里过来。 栀子一跃而起,腿上还滴着水,“乌魈你又惹事,还不停手。” 乌魈看见她连眼神都变得色眯眯的:“族首要是来得再晚一些,我水漫海云城的计划可就成功了。” 栀子一个跃身上前,抬手就是一个响亮的巴掌,“平时你小打小闹我能睁一只闭一只眼,但是你做事别太猖狂!” 乌魈脸上挂不住刚想还嘴,结果另一边脸上又挨了一巴掌。 栀子嫌弃的甩了甩手,说:“把我的手打在你油腻的脸上都是对我的侮辱,给你的权利太多了,是我的疏忽。” 栀子引水变成牢固的锁链把他捆的结结实实,临走前乌魈冲花容钰干动嘴说:“我给海云城准备了一份大礼。” 栀子也走到花容钰的跟前,说:“这是你爹让我交给你的,早点回家。”给她的是一个珍珠手串。 柒 花容钰把齐南萧带回了城墙上,等着乌魈说的那份“大礼”。 天空的乌云还没有散去,海水逆流形成水柱升天。 “遭了,乌魈想要吸干海云城的水!”花容钰以前听她爹提起过,妖王级的妖能使天地反转,海水倒灌,所以才会在千万种妖族中选出一族妖王当族首来权衡四海。 “那我有什么能帮忙的吗?”齐南萧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好好活下去。”花容钰把珍珠手串交给他,“我体内还有一股力量,不是潮汐之力却胜于潮汐之力,如果我幸运的话我就还有一线生机,不然的话请你把它交给我爹。” “不可以,你不值得冒这么大的险,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可说什么都晚了,花容钰渐渐升空,齐南萧死死地拽住她的手。 “因为有你,所以才值得,你知道一见钟情吗?我知道的。”花容钰笑着说。 花容钰的手逐渐脱开,整个人很快就卷进了一个水龙卷里。 你的眉眼会永远印刻在我的心里,不管什么时候都是忘不掉的。 花容钰的脚上显出了两圈靛青色韵纹,环在脚腕上。 “如果还有机会,你教我钓鱼吧。”花容钰透过水龙卷看了齐南萧最后一眼。 一团青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了上去,没过多久就在空中炸开一大片青云,冲散了漫天乌云。 他还是没有等到吗? 齐南萧瘫坐在地上,手里拿着手串,眼泪不停地掉在上面。 “齐南萧——下来扶我!”城楼下传来他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齐南萧向下望去,花容钰拖着硕大的尾巴侧躺在一片空地上,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动了。 捌 关于甄能發和栀子的番外 栀子刚在海底狱牢里狠狠地抽了一顿乌魈,刚回到药田就看到甄能發躺在药田里:我给你三个数的时间滚出来,不然我扒了你的鳞,断了你的尾。 甄能發悻悻地游了出来:孩儿她娘别那么凶嘛,你也知道的我好不容易才下来一趟。 栀子咬紧牙关,用尾巴给了他一耳光:那时是我懵懂无知受了你这老家伙蛊惑,你再瞎说的话我会让你再下一层。 甄能發:就算是冲动不懂事,你还是生下了钰儿啊,不过白白便宜了那小子。对了,我那天给你的贝壳你还留着吧? 栀子错过他准备回去休息:扔了。 甄能發赶紧追了上去:你怎么能扔了呢,那可是宝贝。 栀子把甄能發挡在外面:扔就扔了,哪来这么多废话。 栀子的枕边,贝壳就被安置在那里,栀子偷笑着打开了它:这可是你对我说的情话,怎么可能会扔呢? 快去给我们的女婿撑腰,不能让我们的宝贝女儿还没嫁出去就受了委屈……还有一句,栀子我爱你,这份爱意还像甚至远超我们刚见面时那样浓厚且热烈。 第9章 射手座·久爱重逢 序 相逢即相知,相思即相逢。 壹 又是一年桃花开,花溪城外的花溪正荡漾着清波,杨柳依依,河里游鱼三两条不停地朝水面上吐泡泡。 一个女人蹲在岸边,手里的棒槌时上时下敲打着什么,走近一看,不是待洗的衣物,而是一个纸人。 女人的身边摆放着一个竹篮子,里面都是些祭祀用的祭品。 女人一边敲打,一边嘴里念念有词:“花溪柯家罪该万死,欺我王氏,断子绝孙!花溪柯家罪该万死,欺我王氏,断子绝孙……” 突然江面上出现了一圈漩涡,一条鲤鱼跃出水面,立在漩涡上。 “我要是帮你就有违天纲,我要是不帮你就会坏了我的名声,你说我该怎么办才好?” “不管付出怎样的代价,我都愿意承担后果!” “既然这样的话,你绝不反悔?” “绝不反悔!” 一听这话,鲤鱼竟然咧嘴笑了:“你的愿望,会在最后一场春雨中实现,等价的代价我也会在那一天讨要。” 春风吹拂而过带下几瓣桃花,一片落在漩涡上,一片打在女人的额头,剩下的则顺流而下。女人只是觉得眼前一黑。 等女人醒来的时候太阳正慢慢隐去光芒,旁边的祭品被一扫而空,纸人也不知去向,只有一个棒槌孤零零的伴在身边。 女人不敢久留,把棒槌放进竹篮子里匆匆忙忙的就走了。 女人衣着华贵,一看就不是农妇,挎着一个竹篮子走在街头实在有些格格不入,可旁人最多也就看几眼不敢多舌,因为这个女人就是柯家老爷柯卓的二夫人——王宝珠。 王宝珠回到柯府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插上门闩谁都不让进来,看着桌上一盒子的金银首饰就心烦,一股脑儿的就把盒子推翻在地。 响动引起了外面丫鬟的注意:“二夫人您没事吧?” “没事,手滑而已。”王宝珠说道。 王宝珠看着铜镜里人老珠黄的自己,“明明明二十六岁,我刚嫁进来的时候是何等的风光,要不是因为那个贱人……都是因为那个贱人!”王宝珠的眼神突然狠厉起来。 郊区的狩猎场里正举办着一年两届的马狩赛和一季一届的青天花茗会。 马狩赛是男人参加的,一年中会举办两次,一次是在春天,男人们挑选出上等马进行评选和赛马,还有一次是在冬天,分成几个小组进行野外狩猎;青天花茗会则是女人和孩子们参加的,每过一个季节都会举办一次,几个人围在一起品茶、赏花,是互相交流技巧增进感情的好去处。 马狩赛和青天花茗会每年都会由花溪城的大户人家轮流做东,今天轮到的是柯家。 每年的马狩赛都会有一个别样的风姿,一匹小白马如同天上的星星飞快地略过其他人,马上的小人身体微微前倾,嘴脸扬起自信的笑容,长长的束发被风吹得飘逸好是潇洒。此人正是柯卓的女儿——柯锦。 就因为赛马这件事刚开始的时候父女二人没少发生争吵。 “姑娘家家的就应该学好琴棋书画,你现在这样哪有一点女儿家的样子。” “自古就有巾帼不让须眉,试都没试过你怎么就知道我不行?” 那年柯锦十五岁,刚开始的时候连上马都不会,一直到去年她十七岁的时候首摘桂冠,她终于名正言顺的跟柯卓说了一句:“谁说女子不如男!” 贰 柯锦是大夫人陈菲菲的女儿,可是陈菲菲在生下她以后就落下了病,身体经不起折腾了这才帮着柯卓又纳了一房妾室。 柯锦是陈菲菲唯一的女儿,可她性子太烈了活像个假小子似的没少让陈菲菲头疼,可柯锦却不以为然依然我行我素。 这天柯锦从狩场回来替陈菲菲拿东西刚准备回去就恰巧碰上也准备出门的王宝珠。 “锦儿可是刚从狩场回来?不是姨娘说你,你老大不小了也该考虑考虑女儿家的终身大事了,整天混在男人堆里还怕找不着如意郎君?” “多谢姨娘惦念,我还小小年纪不用太过着急,倒是姨娘你嫁过来这么多年肚子怎么一点动静没有呢?” 两人不和在柯府人尽皆知,谁也不想触霉头只能任由这两位主不停的唇枪舌战。 “姨娘出门注意安全,这阵子街上可不太平,锦儿先走一步。” 柯锦朝她嘿嘿一笑,挺立的高马尾甩了过去。 王宝珠阴沉着脸,从丫鬟手里夺回了竹篮子:“我自己出去就好了,你先去青天花茗会吧。” 一家专卖清香宝烛的杂货铺子老板早就和王宝珠熟识了,打远看见她过来就早早的准备好了祭品,“王夫人,这是最后一份了,过了今日还需要准备吗?” 王宝珠把篮子给他让他装好,“不用了,到今天就够了。” 临走前老板和她说了最后一句话:“王夫人,多行不义必自毙,望您能够谨言慎行。” 王宝珠只是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出门拦了辆马车去了花溪。到了地儿还给了车夫一大笔封口费。 “我等不了那么长时间,我要柯家马上就断子绝孙!” 王宝珠从竹篮子里拿出一个纸人,拔下簪子刺破了食指用血在纸人后面写上了柯锦的生辰八字,又在纸人的眉心处点上一笔,就听见“刷”的一声纸人就身首异处了。 刹那间,河水上涨涌出一条喷泉,那条鲤鱼就跃然于水面。 “你有极大的怨恨,先来说说你的故事吧。” 鲤鱼又一次吐露人言,它两眼放光似的看着王宝珠。 王宝珠哑着嗓子说道:“我嫁进柯府八年了,怎么说也是八抬大轿明媒正娶,可他却一直对我不冷不热甚至碰都不愿意碰我,我明白他不是真的爱我只是把我当成了工具,但是爱情也好工具也罢,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鲤鱼又一次咧嘴笑了起来,比上一次程度还大:“被玩弄的感觉很不好受吧,要想马上实现愿望你必须付出更高的代价。” “不管是什么我都愿意付出!” 显然鲤鱼很满意她的答案,高高跃起甩了她一脸水后坠入河里,“你的愿望将在马狩赛上实现。” 春光明媚,狩猎场里好是热闹,内场的人都在炫耀着自己良马。 “我这可是上等马,今年一定能赢!” “那可未必吧,是骡子是马拿出来溜溜不就知道了。” 比赛还没开始参赛的人各个都摩拳擦掌,每个人都对冠军势在必得。 柯锦在外场的青天花茗会上抓耳挠腮坐立不安,时不时地就往内场瞟。 “锦儿注意礼节,家里人还没齐再等会儿吧。”陈菲菲沏了一盏花茶分给众人。 柯锦百无聊赖的靠在陈菲菲肩头,左等右等也不见王宝珠过来索性大腿一拍,起身走了。 陈菲菲手刚抬起想叫住她,想了想还是作罢,要是她们两个见面指不定又得闹出一阵血雨腥风。 一条“长鞭”划破太阳,马蹄踏在草地上踩出浅坑。 “柯老爷的令嫒真是后生可畏,不过今年我可不会放水了。”宝财钱庄的金老板驾着马摸着大肚子说。 柯卓摸着马头连头都没有回,一边逗马一边说道:“小女不过是会些皮毛,是金兄言重了。” 赛马的规则很简单,按着规定的跑道跑圈,路上设置了各种路障和陷阱,能跑完全程的前十五名就可以获得参加冬季狩猎的资格。 “柯小姐这次我当仁不让了。”金老板驾着马走到柯锦的身边。 “金老板还是一如既往的自信,那我就祝您真能马到成功。”柯锦失笑道。 随着判官一声令下,百名烈马飞驰驾马声和嘶吼声夹杂在一起草地升腾起灰尘。 柯锦毫不出意外的跑在前位,就连擅长马术的柯卓也被甩在了后面。 “驾!”柯锦一挥马鞭,只留下滚滚轻尘给身后的人。 蓝天之下,云层渐渐散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太阳就爬上了天空正当头。 柯锦毫无疑问的再次夺冠,而那个金老板却排在了三十名开外。 “金老板承让了。”柯锦纵身下马,把马交给牵马的小肆。 金老板呵呵一笑:“我这把老骨头真的折腾不动了,不过这一遭倒也玩得尽兴。” 柯卓也开始招呼众人去青天花茗会:“没想到时间过得那么快,贱内沏了茶还请诸位移步。” 叁 陈菲菲坐在最上面位置的右边,沏了一壶又一壶花茶叫人拿下去。 王宝珠坐在左边,沏的是凉茶,拿走一半留下一半。 王宝珠身边的丫鬟看她喝了那么多杯茶水还是不满足,担心地问:“夫人您没事吧?” 王宝珠摇了摇头,为什么会这样她自己心知肚明,为了达到目的她才不在乎。 “娘——”柯锦火急火燎的跑了过来。 “刚赛马回来好好休息吧,这是刚沏的花茶。”陈菲菲拿了两盏茶给她,“给你爹拿去一杯,我怕他再说下去嗓子都该冒烟了。” 柯锦抿唇一笑,帮忙把整壶花茶都拿了下去。 “妹妹怎么一个上午都无精打采的,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没事,想来是着了凉过几天就好了。”王宝珠敷衍着,眼睛时不时地瞟向柯锦。 青天花茗会总共分为三轮。 第一天和最后一天是东道主请茶,第一轮从第二天开始。 第一轮赏花,第二轮品茶,第三轮鉴茶,一共和马狩赛一起举办三天。 外场花香漫漫,陈菲菲走在前面挑选最优质的花瓣用来做夏天青天花茗会花茶的材料。 “柯夫人真是心灵手巧,不愧是花溪有名的制茶大师。”金夫人说道。 金夫人也是花溪有名的制茶师,不过多年前因为意外失去了嗅觉所以就再也没有制过茶了。 陈菲菲笑道:“都是姐妹们高夸了,我也只是对制茶技艺略懂一二罢了。” 柯锦对这不感兴趣,找准机会偷偷溜出了赏花队伍,爬到一棵不高不低的桃树上睡觉去了。 结果忘记了时间,一直到太阳落山才醒,不过让她醒的不是徐徐凉风,而是一阵嘈杂的呼喊声。 柯锦翻身而下,拍了拍身上的土问:“发生什么事了?” 管事下人向前一步说:“回禀小姐,二夫人不见了。” “不见了?她身体不适是不是先回家了?” “已经派人回府看了,二夫人没有回府。” 柯锦虽然不喜欢她,但是好歹也是自己家的人,马上就让他们分散开找,自己也加入的队伍。 天空飘来了几片淡淡的残云遮住了月光,森林被几束月光照得惨白。 柯锦早就听说王宝珠这半个月喜欢用花溪水沏茶还亲自去取水,所以决定去花溪看看,可不知怎的,柯锦越是往森林走心里就越是发慌。 猫头鹰站在一根树杈“咕咕”的惨叫,不知名的虫子在草丛里叫的人心烦。 草丛里先是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声音,突然一个黑影从里面窜了出来。 柯锦眼疾手快的躲到了一边,定睛一看是个似人似蛙却通体长毛的怪物。 那个怪物红着眼嘶哑着嗓子发出闷哼,柯锦环视四周发现上山路和下山路都在怪物的后面顿时满头黑线,满脑子想的都是自己马上就要香消玉殒了。 “难道今天本小姐就要命丧于此了吗?”柯锦拳头一紧,不管对方是什么只要对自己有威胁,先出手肯定没错。 柯锦随手抄起地上的一根树枝就抽了上去。 那怪物体型庞大但是动作十分灵巧,一个跃身跳到了她的身后同时还伸出利爪想要还击,柯锦用余光一扫把树枝抛了出去。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柯锦边跑边喊,就连受了惊的兔子都比不过她。 可好巧不巧的是柯锦因为天黑走错了路,一路跑到了花溪。 花溪城千年前就有传说称花溪河里有妖怪,午夜过河过的就是忘川水,现在前有豺狼后有虎豹,除了有神仙降临否则自己插翅难逃。 柯锦听着身后的脚步声缓缓靠近,“真是天要亡我!”柯锦骂道。 “今天就算死我也要咬下你一块肉。”柯锦像猴一样爬上了离自己最近的一棵树。 怪物闻着味追了过来,环视四周寻找目标,柯锦看准时机一脚踹了下去,不偏不倚的踹到了它的脖颈儿,随后借怪物甩出的力一个鹞子翻身平稳落地。 可怪物力量还是太大了,柯锦一脚踩进了水里,不过就在那一瞬间柯锦在它的眼神里看见了闪躲。 柯锦见势折了一根柳条沾了花溪水,一个箭步向它抽去。 可没想到柳条打在它身上不痛不痒,甚至还激怒了它。 ?! 柯锦心想完了现在她和怪物之间的距离不足一臂,肯定是要被撂这了。 突然从身后射来一道金光把怪物击飞数米远,柯锦听见有人踏浪而来,一只大手揽过她的腰把她带到了一旁。 柯锦扭头一看,是名和尚。 “施主请在此地等候。”和尚把她安顿好,飞身而去。 和尚唤出法杖向怪物打去,金光闪烁看似柔情但是打在怪物身上却像利剑般锋利。 “这和尚招招见血,不是说出家人都以慈悲为怀吗?”柯锦靠在树上,看这一场好戏。 怪物眼看情况对自己无利转身就要跑,和尚掷出法杖一举击在怪物的心头。 看着奄奄一息的怪物,和尚先是用阵法将它困住,然后喊来了柯锦: “天色已晚,小姐怎么还在花溪附近徘徊,可是在找什么?” “多谢大师搭救,小女是城内柯家的小姐柯锦,此次过来是为了寻找我家二姨娘。” “小僧不云,柯小姐找的人正在此处。” “?!大师这话是什么意思?”柯锦也吓了一跳,她宁可相信王宝珠是失足溺死了也不敢相信这个怪物是王宝珠。 不云没有回答她,而是继续施法,阵法里的妖怪发出痛苦的惨叫,身上冒出浓浓的白烟。 随着白烟消散怪物的体型变小,渐渐变成了人形,果真是王宝珠。 肆 “我们先把它带回去吧,此地不宜久留。”不云把她扛起来,让柯锦在前面带路。 明明已经到了半夜,柯府却亮如白昼,倒不是柯卓想找都是陈菲菲一直在张罗。 “娘,这是不云大师,二姨娘也找回来了。”柯锦推开门喊了一声。 柯锦赶紧招呼了两个人把王宝珠架到了厅堂。 “乖女儿这是怎么回事啊?”陈菲菲和柯卓异口同声的问。 柯锦还没从王宝珠就是怪物这件事中缓过神来,坐在椅子上看看王宝珠又眼巴巴的看了看不云。 不云接收到了柯锦的求救,跟他们说出了实情:“小僧也是昨日刚来到此地就觉得这里妖气弥漫,果不其然,只不过这位夫人并不是妖气的来源,当务之急是赶紧让夫人醒过来问个明白。” 不云赶紧给王宝珠布针,“柯老爷小僧失礼了。” 费了好大一阵功夫王宝珠才恢复了神智。 “夫人你醒了,是不是该说说你为什么会变成那个样子了?”不云开口道。 “花溪诅咒切莫说,花溪诅咒切莫说……”王宝珠虽然捡回了一条命,但是心智却毁了,模模糊糊的说不清楚。 柯卓眼看生出这番事端,就知道花溪的秘密不能再瞒不下去了。 “不云大师可否听我一言?” “小僧定当洗耳恭听。” 花溪千年以前天降一条鲤鱼,那鲤鱼号称“福使”只要付出代价就能获得一次实现愿望的机会,只不过在它那里代价和愿望永远不会等价。 花溪之所以能够建城不只是因为制茶技艺。 若是能一直这样还好,只是它靠着人的贪欲助长修为所以找它许愿的人都会被它放大欲望,终究是人心不足蛇吞象,被放大欲望的人们把丑陋的人性彻彻底底的展露了出来。 最后实在是没有办法只好编造了一个故事世代传承,来阻止人们再靠近花溪。可不知怎么的,这件事居然被王宝珠知道了。 “花溪的诅咒根源就是那条鲤鱼,没想到千年过去了它还是死性不改。”柯卓叹气道。 “还请柯老爷为小僧准备一间房间,小僧明日一早便去花溪查看。”不云说道。 “不可,青天花茗会的水源就是从花溪引进的,到时候大闹一场坏了水源不仅青天花茗会无法再开,就连城内百姓的生活也会受到影响,不如等大会结束之后再议。” 柯锦过了好大一会儿才缓过神,主动请缨带不云去了厢房。 “小姐可是有事?” “大师你年纪轻轻的法术居然那么高,教我两招不用剃发的法术呗。别误会啊,我这人自来熟没有恶意的。” “平常人学的法术倒有,不过修炼佛门法术此生不得动情,动了情无疑就是自废经法,小姐可想好了?” “还是要当尼姑啊,修佛道还不得闷死。” 两个人边走边说,没多大功夫就到了厢房。 “我看小姐骨子里的烈性并非常人,不如我教你一招防身术?” 不云叫她摊开双手在她手上画了一道符咒,说:“这是神火奔雷,在我离开之前一直有效,姑娘常年纵马想必手劲儿定然不小,这双拳头可不能浪费。” “大师果然是大师居然能看出我常年纵马,本小姐早就想痛痛快快的打一场了。” “小姐误会了,我并不想让你帮我什么。此去危险,那条鲤鱼肯定会来找你们的麻烦,这只不过是你的保命伎俩罢了。” 柯锦咂咂嘴,头也不回的就走了,只是说要是有什么事可以找她。 伍 两日后早上雄鸡啼鸣报晓,不云早早的就收拾好了东西谁知道有一个人比他还早,柯锦一大早就带人把柯府大门小门围了个水泄不通,简直连狗洞都派了恶犬把守。 不云被逼无奈只好把她也带上。 这种事人多了反而不好,况且青天花茗会还在举行,所以只有不云和柯锦去了花溪。 “不云,你知道那条鲤鱼的来历吗?” “每每过年家家都会在门上贴鲤鱼娃娃寓意着‘年年有余’的好兆头,而这鲤鱼就是这娃娃的宠物,不过这是道教的事小僧也不甚清楚。” 不云和柯锦来到花溪,溪水潺潺流动没有什么异常。 还没等不云做法,花溪表面就升腾起了滚滚浓烟,溪水倒流形成了一个漩涡,一个小童从水里浮上来踩在漩涡上面。 “佛家弟子怎么也来淌这趟浑水,这是我与花溪城的事与你们无关。” 不云拱手道:“福使下凡已有千年,还和凡人这般过不去岂不是有失风度?” “我已经下凡千年那帮老家伙还记得我吗?我只是帮人实现愿望而已,他们种下的因如今自食其果有什么不对吗?” “可你却放大他们的贪欲,这就是不义!你对他们的纵容就是不仁!” 福使突然戾气大作,花溪暴涨狂风大振,“好一个不仁不义,这一切都是他们咎由自取,得的时候就满心欢喜。失的时候就百般抵赖自己的错误,你们这群自称侠义之士的人最是肮脏可怖!” 福使调动花溪水,巨浪扑面而来。 不云结阵去挡,可后天逐渐的法术远没有仙术强烈,面对滔天的巨浪也只能挡个一时半刻。 千钧一发之际溪水逆流重回到了原处,福使手持荷叶飞上半空,“望尔等小辈童言无忌,马上回去我便不予追究。” 柯锦察言观色知道要是不云再说下去肯定会横生事端,赶紧打岔道:“福使别动怒,是我朋友说话急了,城里现在出了怪异我们怀疑是有人向您许愿,还请福使告知一下。” 福使看着窜出来的她眼神里有一丝动容,“那日有人找我许愿我也有些错愕,她自称王氏想要柯氏断子绝孙,不过她太急功近利了居然可以拿身体做赌注,我还是那句话,有因必有果,我只不过是推波助澜而已。” “柯家断子绝孙?!”要不是身后有不云挡着柯锦早就倒在地上了。 “她拿身体作注,我答应她青天花茗会后她的愿望就会实现。” “那,那可有破解之法?”柯锦紧张的问道,要是她的愿望实现了那死的不就是自己吗! 福使笑道:“找我许愿或者让许愿者主动放弃愿望。” 福使把荷叶给了柯锦当作簪子别在她的头上,“我看你这丫头着实讨喜,这个送你说不定还能救你一命。”说完就回到了水里,只留下一汪清水还在此中。 “今天就是青天花茗会的最后一天,我该怎么办?”柯锦回头看着不云。 “如今只有先回去再做定夺。” 柯锦只好听他的带他去了青天花茗会再想对策。 最后一天是鉴茶,一群人茶娘们相互说着奉承的话交流制茶技艺,柯锦悄悄地捅咕不云:“想不想去骑马?” “宴会还没结束,现在离去恐怕有些不妥。” “妥的,现在狩场无人看守没人会发现我们的。” 偷偷溜走这种事陈菲菲早就习以为常了,最后也就不管了。 柯锦长这么大很少穿宽袖衣裳,所以到了马场能马上骑上马跨过栅栏飞奔到狩场。 “不云你也快选匹骏马和我疾驰一番!” 不云好像没听见似的边走边用法杖敲击地面。 “不云你在干嘛?” 不云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随后梵音四起形成四条金色锁链从四面包住了狩场。 突然地面上裂开无数沟壑,大批大批的山妖地鬼从里面爬出。只听阵法之外传来一声刺耳的尖叫,一个怪物从天而降,仔细一看居然是王宝珠。 “柯小姐小心,二夫人的愿望开始实现了。”不云一个跃身把法杖插在狩场的中心形成了一个进不来出不去的结界。 趁结界关闭之前,柯锦骑马跑到结界的边界把马放了出去。 “小白快跑!快去告诉我爹娘让他们带人快跑!”柯锦心想这踏雪寻梅跟了她十多年应该能听懂她的话。 回头再一看不云双拳生风,来一个打一个,来两个打一双。 柯锦不甘落入下风也用神火奔雷把它们打的魂飞魄散。 可它们越来越多,柯锦和不云却渐渐显得力不从心。 “不云你能逃就逃吧,这本就与你无关。”柯锦还在咬牙坚持,已经坚持了这么久其他人已经逃走了吧。 “我本就是为了济世救人,哪有什么相不相干的。”不云那边的情况也不乐观,佛珠和金印有之用之也只能勉强抵御一阵。 在外看来狩场并没什么两样,可里面却乌云密布,百鬼横行,眼看不云的结界就要被冲破,里面的两个人还在顽强抵抗。 柯锦双拳雷火交错缠绕,被击飞的山妖地鬼还没有落地就魂飞湮灭。 “答应小姐的事小僧一定会完成,我佛慈悲。”不云盘坐在地上双手合十,身上散发出万道金光镀成了金身。 “金佛?活人修得大成本就不易,你如今脱离凡胎便是不给自己留退路了。”柯锦眼睛一片模糊再也看不清眼睛景物,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他可是和尚啊。 万道金光从天而降,结界又被加固的一番才让柯锦有了喘息的机会。 “明明素不相识,佛,从不曾慈悲。”柯锦摘下那只荷叶簪子,到了手上又变成了普通荷叶大小。 “能帮我实现愿望吧,福使。” 陆 话音刚落,荷叶上涌出一汪清水,水面倒影着福使的大圆脑袋。 “我要你抵消王宝珠的愿望,不仅如此还要把不云还回来!” “这还真是很难完成的愿望,不过世间任何愿望都可以用等价的代价来交换,你愿意吗?” “我愿意,你说便是。” “果然豪气,你的愿望马上就会实现,你的代价我将会在有朝一日来取。” 荷叶挣开她的手飞向空中开始旋转,那股清水被四散溅开到那个山妖地鬼身上,从它们身上再次溅开填到沟壑里。 其中一滴正好溅在了柯锦的眉心。 “小丫头,好好睡一觉吧。” 荷叶的水流光了,福使坐在荷叶上。 “群妖百鬼听我令,速速退散!” 福使揉着小肚子站在荷叶上,肚兜上的“福”字发出神光,神光过后一片祥和,狩场还是那个狩场,柯锦和不云头并头躺着。 柒 时隔半月,当初是柯卓左右不放心派人来找才捡回了他们的命。 “多谢柯老爷和柯小姐的救命之恩,今日小僧就要回寺疗养了。” 不云也没想到自己还能活下来,他修炼多年好不容易修得金身,没想到这次出寺祸不单行,不仅金身没了命还差点搭进去。 而且他是半路出家,他先前修的是比翼双情道,但是一直未曾尝过情是什么滋味,这才皈依佛门重修大日如来道。 如今,他不敢再尝试了。 柯卓也曾提过为他买匹良马载他,但被他拒绝了。 “柯小姐呢?要是没有她小僧也难逃一劫。”不云问。 “小女早上起来就把自己关在屋里不知道在干什么,我这就派人把她叫来。”陈菲菲叫人拿来了一盘银子。 “不必了,到时还请代我向小姐道谢。” 最后不云也没有收那些银子,杵着法杖就走了。 谁知他走了没多久,下人就悄悄地趴在柯卓的耳边通报:“小姐不见了!” 就在柯府乱成一团的时候,城外花溪不云正在取水饮用。 “小和尚找我有什么事?”福使显然还没睡醒,头发还是湿的。 “我想知道柯锦需要付出的代价是什么,我愿替她承担。” “瞧瞧你说的,像从和尚嘴里说出的话吗?再说了,如今你功法全无拿什么来和我交换?” 不云语塞,他之所以这么着急赶回去就是因为他不仅金身被毁,就连功法也损失殆尽,但是他还是不由自主的来到了花溪。 突然从不云的身后抛出一块石头,正中福使的脑袋。 “小娃娃没大没小,看我不收拾你。” 听见熟悉的声音不云扭头一看,柯锦整装待发,手里还掂量着三两块石头,活像个街头混混。 “柯小姐?你怎么……你不能……” “别说那些有的没的了,跟他白费口舌,我们走吧。”柯锦一把把他拎起来。 “柯小姐这是做什么?你出来你爹娘知道吗?你以后想干什么?想去哪?” “你哪来这么多为什么,以后你去哪我去哪,先说好我没带银子,我可就算是赖上你了。”说完就把自己带的包袱甩给了他。 “可,可这是为什么啊?” 柯锦嘿嘿一笑:“不云不云不可云。” 福使看着远去的他们,砸了咂嘴:“也不算我白等这千年,老头儿们我要回家了。”语音刚落,花溪向天而流形成一道龙卷,福使向上一跳化为了一条鲤鱼随着龙卷飞入云端。 “小丫头,你的代价我不来取了,我也不敢取了。” 柯锦一路上跟不云说个没完,无疑问的都是为什么要当和尚,当和尚有什么好。 “不云你给我的这个咒还有用吗?你看看,你看看。”柯锦跑到他前面把双手伸出来给他看。 不云看了看她的手,一红一黄两条丝线从手腕上一直交错盘绕到整只手。 “这不是我的神火奔雷。” “那是什么?当日用它很厉害,这样回去的路上我就能保护你了。” “我什么时候说要你保护了,你可要想清楚我这次回去要重修比翼双情道,你现在走还来得及。” “走什么走,没了我谁跟你比翼双情。” 捌 关于不云的番外 不云去城里之前特意去了一趟花溪:福使在吗?有你的信。 一条鲤鱼微微探头吐出一个泡泡:天上的那帮老头儿居然还想着我这天鲤鱼,多谢多谢。 不云把泡泡戳破:福星让我给你告诉你,你等了千年的机缘来了要是把握的好这次就能重返天界。 鲤鱼一条直接变成了一个大胖小子:老头儿真是那么说的?你快说谁是我的机缘,不管是金银珠宝还是倾城之色要什么我给他什么。 不云向后退了几步一个加速就跨过他的头顶跳到了花溪的另一边:只要你看我眼色行事,我保证你能回去。 福使看着大步流星进城的他大喊:大家都是仙使你有什么好得意的! 第10章 摩羯座·垂暮三千 序 追忆者难思,思忆者追苦。 壹 上元节街上张灯结彩,十步之内就有猜灯谜赢花灯的摊位,往往这个时候总会出现几个“文豪大作”大放光彩出尽风头。 街上一个卖汤圆的犄角旮旯处,一个带着兔子面具的少女一声不响地吃着,眼神飘忽不定像在刻意的闪躲着什么。 汤圆好吃但不宜多吃,少女吃了一碗往桌子上放了几枚铜板就匆匆的走了,混进了人海里。 到了街上少女的胆子也放得开了,跑到大大小小的灯笼铺子猜灯谜,不为彩灯,只为好玩。 “瞧一瞧看一看,这是本次上元灯节最好的灯笼重金难求,各位文人雅士要不要猜三两个灯谜?”铺子老板说的天花乱坠,旁边展台上也摆满了琳琅满目的礼品,就算得不到一等奖得个别的什么也是好的。 少女也挤进来凑热闹,老板看人来人往的差不多了也就宣布活动开始。 “大伙儿可挺好咯,就说一遍不再重复。请听第一题,:流水已逝去,孤树竟成荫。” “老板你这么做可不厚道,哪有人上来就出这么难的题?”有人不服气的说,紧跟着后面越来越多人小声附和。 “我这些礼品可都是上乘的佳品,若与那些平淡货色如出一辙岂不跌份,有哪位想来尝试尝试?” “是‘梳’字。”少女淡淡的说道。 “呦,这位小姐一看就是有大学问,诸位可要努力了。”老板笑呵呵的说道。 “一对燕子天空飞,一只瘦来一只肥;一年四季来一次,一月倒要来三回。” “八。” “句中有一字,每月猜三次,就是秀才猜,也得猜十日。” “旬。” “柳畔兔半隐,分明成双对。” “田月桑时。” 少女越战越勇,好几次都是截胡,周围的人都吵吵着不玩了,结果人数不但没少反而越来越多了。 因为按照规矩连续答对五次就算夺魁,大家都好奇有没有人半路截胡杀杀她的锐气。 “小姐请听最后一题:云盖中秋月,雨淋元宵灯。” “下落不明。” 谜底是对的,可身后众人听后却有人发出一阵“吁”声,有人拍手叫好,有人则是喜忧参半不言不语。因为最后一题被人截胡了。 截胡的是一位唇红齿白,面容上有几分坚毅又有些秀气的少爷模样的公子。 “呦,司徒公子今儿怎么有雅兴来灯会这种喧嚣地方闹来了?”老板刚开始也有几分诧异,等看清他的面貌后立马换了一副表情。 被叫司徒的男人微微点头,失笑道:“今日上元灯节门下弟子贪玩偷跑了出来,正与这谜底应景在下便不禁脱口而出了。”说完,皮笑肉不笑地扭过脸看着身边的少女,“墨樱,玩的可还好?” 后面的人包括老板都一阵哗然,原来眼前这位聪明伶俐的小姐居然是司徒星河的青梅,旁人眼里的准媳妇儿——南墨樱。 “不好,非常不好。有你在简直是如芒刺背,如坐针毡,如鲠在喉,坏人心情。”南墨樱踮起脚指着他的鼻尖骂了一通。 司徒星河没有恼,想把她搂过来,谁料司徒星河的手刚碰到南墨樱的腰窝就听见“噗”的一声,刚才还是名少女现在只剩下一缕青烟。 “这丫头,跑都跑了还要用移形术骂我一通。”司徒星河心中苦闷但也没有在外人面前发作。 南墨樱也没闲着,一口气跑了八条街,心想着这次总能甩掉他了。 南墨樱刚跑到街口就看见一群人站在告示牌前面议论纷纷,再三确认面具完好无损的戴在脸上以后也凑了进去。 看了没多久就悻悻地退出了人群,南墨樱低着头,握着拳,脸色难看,小声怒骂道“好你个司徒星河,为了抓我回去还真是煞费苦心居然通缉我。” 可还是被耳朵好使的人听了去,不知道从哪大叫了一声,吓得南墨樱兔子似的跑不用想也知道身后肯定是人潮人海。 还在“逃命”的南墨樱忽然觉得手腕一阵灼热,低头一看,手链上面的一颗玛瑙石就传来了司徒星河的声音:“跟我服个软,我就撤销对你的通缉。” “做梦!等我回去我一定告诉师傅!”南墨樱一咬牙眼一闭一个箭步跳上了房顶。 可还没跑一会儿南墨樱就后悔了,这些人好像都不会累的傀儡人似的都追了自己八条街了连大气都不喘一下。 突然,南墨樱灵光一闪,“他可不就是擅长幻术,我被他摆了一道!” 南墨樱当即站住脚,用了最简单粗暴的一招——咬舌尖。 果不其然,霎时周遭景象风起云涌,南墨樱只觉得一阵眩晕,等再抬头睁眼的时候就看到司徒星河一脸邪笑的在远处看着她。而她还是站在街口那里,一个时辰纹丝未动。 司徒星河向她徐徐走来,南墨樱心中一惊转身就想跑,谁料站久了脚麻了来了个左脚踩右脚眼看着就要摔个狗吃屎。 司徒星河一个箭步冲上去把她拦腰搂住,“刚想夸你还不算太傻,你还是每时每刻都在冒傻气儿。” ……到底是怎样的厚脸皮才能说出这种话,南墨樱现在只想啐他一脸。 司徒星河笑道:“别气了,瞧瞧我拿了什么给你?”说罢,张开手,一柄六角走马灯笼就抓在了手里。 “这灯笼……不是那个一等奖吗?” 南墨樱接过灯笼仔仔细细地转着圈地看了一番。 灯笼用檀木做支架,宣纸做面在上面勾勒出三副水墨丹青,外面还有琉璃保护,上头翘起的角还挂着三条艳红的流苏被风轻轻吹动。 “见你喜欢就讨来了,回去吧,门中还有弟子准备了宴会。”司徒星河说道。 南墨樱收起灯笼,朝他撇了撇嘴,大步流星的走了。 司徒星河在心里笑道:“盛装少女两腮醉,踏碎石阶一片红。美哉,美哉。” 贰 墨玉岛是坐落在远海的一座大岛,分里岛和外岛,外岛是百姓生活的地方,里岛住着的则是最神秘的修行阴阳道的道人,相传墨玉岛和神都四大派并肩。两座岛之间有一圈百丈宽的水壑,普通人难以进入。 “师姐,这是刚从桃树下面挖出来的醉花酿,是现在就开坛还是温热一下?” 南墨樱刚进里岛就被一个小师弟叫住了去路。 南墨樱看着满脸泥渍的辰字辈小师弟李瀚辰和那两坛刚出土同是带着泥渍的酒,蒙蒙雾气下有种别样的香。 “师父喜欢喝冷酒,可岛里太过冷清你们也需要喝点热酒暖身子,反正也有两坛酒这种事应该不用我多说了吧。” “师姐说的是,我这就去准备。”说完就一溜烟儿的跑了。 李瀚辰本以为他们这些徒弟讨不到热酒喝,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讨到了。 南墨樱提着灯东拐西拐一路躲着别人来到了一间没开灯的小房子,房子里布置简单,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和两个凳子。 南墨樱轻轻推开门就连呼吸声都变得轻轻的,“丸子……丸子……”南墨樱悄悄地喊。 忽然桌子上的蜡烛“蹭”地一下冒出火苗,紧接着刚还平整的被子不知道被什么顶了起来,下一秒南墨樱手里的灯笼的火苗变成了青绿色,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南墨樱满意的笑了笑,提着灯笼又轻悄悄地退了出去。 等南墨樱走到内院宴会才刚刚开始,墨玉岛岛主兼掌门的司徒长恭正襟危坐在正中间,虽然已过而立之年,但仍是神采奕奕。司徒星河坐在右边,笑盈盈的看着台下。 南墨樱自小被司徒长恭当女儿看,自然要坐在他的左边。 南墨樱小心翼翼地把灯笼放在脚边,然后跟没事人似的嗑瓜子找乐子。 司徒长恭见准备的差不多了,就举手拍了三下示意宴会开始。 元宵节这天是墨玉岛难得的自由日规矩比平时少了多,尤其是到了晚上当灯的时候,更是可以稍稍逾矩些。 酒过三巡,一些年轻的弟子不胜酒力早早的回去睡觉了,走之前还千叮咛万嘱咐放灯的时候一定要叫醒自己。 墨玉岛门规严格,只要进来了想要出去就没那么容易,刚入门的弟子只有在过年和清明的时候才被允许回去探亲,算上脚程才给一个月的时间。 南墨樱自诩酒量过人,可今天竟然有些醉了,为了不破坏气氛找到了个机会就跑出了内院,扶着一棵大树吐了出来。 “没事吧?”司徒星河走过来说。 “没事,今日有些高兴过头。”南墨樱说完还打了个酒嗝儿。 司徒星河莞尔一笑,把她遗落在会场的灯笼还给了她,“三年了,你该放它走了。” 南墨樱狐疑的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灯笼,“它还是个孩子,我要是让它此时离开万一遇到危险怎么办?” “它只是受了伤被你收养,又不是刚从蛋里孵出来。”司徒星河看着攥紧灯笼杆的南墨樱笑了笑说:“你也应该知道岛上的规矩,不允许有其他生灵进入里岛以免破坏气场。” 南墨樱撇了撇嘴,把灯笼对着外面抖了抖,就听见“噗通”一声,一道蓝光掉进了水里,一双莹蓝色的眼睛正在海底注视着她。 司徒星河说道:“你向下游到最深处那里有一道结界缺口可以去外岛,然后一路向北就可以去海云城,相信有鲛人的帮助你能马上恢复真身。” 海底那物仿佛通人言,拍打着水面微微荡漾,在月光的照射下波光粼粼用作告别。一头扎进了海底。 “行了,又不是当娘的嫁女儿别苦着脸了,烟火要开始放了,这可是里岛一年中最热闹的时候别误了。”司徒星河一把把她搂过来,肩并着肩的回去了,另外一只手却忽地向海里一指:一条锁妖绳悄悄地下到了水里。 靠着司徒星河南墨樱成功地挤到了前面。 霎时,人群接踵而至站满了里院和外院,烟花声和狂欢声不绝于耳,整个里岛亮如白昼。李瀚辰独坐高轩之上,纵情奏笛,随心谱曲,无忧无虑。 南墨樱抬头看,火光映照在她的脸上;司徒星河扭头看她,眼神里闪过一丝痴,别有千金笑,来映九枝前。 今夜终将无眠,后续的歌舞也十分有趣,让人丝毫产生不了睡意。 百年三万六千夜,愿长如今夜。 与此同时,一黑暗处。 “事情进展如何?”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其中一人笑了笑,甩了衣角隐匿在黑暗中,手上的凝玉扳指被月光照的发亮。 叁 次日,司徒长恭郑重其事的找五堂来大厅议事。 “岛主,我们五堂自迁至此处便设立,中间历尽沧海桑田,除了老岛主外的历任岛主都要敬我们三分,像今天这样兴师动众的召集五堂还真是百年难得一见。”砺金堂堂主聂砺锋独坐金蛇座上淡淡地说。 司徒长恭干笑了两声,“五堂各司其职是墨玉岛的主心骨自然是让人敬佩,不过我这次召集大家过来是有好物与大家共享。” 一听有好东西,在场的所有人都闭上了嘴准备大开眼界。 司徒长恭打了个响指,两名弟子合力抬着一条长方箱子进来,一个是内门弟子李瀚辰,另一个是外门弟子吴廉桂。箱子表面是原木本身的艳红,上下四角有金汁勾勒的花纹,中间挂着一个银晃晃、明亮亮的貔貅纹翡翠大锁。连箱子都那么与众不同,众人一下子来了精神想看看里面是什么不凡之物。 李瀚辰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锁,箱子里顿时射出一道金光,待金光消失,急性子的辞木堂堂主汉良森走过去一瞧,震惊的嘴张开的仿佛都能放下一颗鸡蛋,忙说不得了,转身回座。 “我倒是想看看是什么东西让辞木堂见多识广的辞木堂主如此震惊!”肆水堂堂主姜柔儿甩出一条纱布披帛把箱子拉了过来,“这是……横公鱼的筋?不对,这根筋晶莹剔透还尚有雄厚的力量,莫不是消失已久的赤鱬?” “不错,正是赤鱬的筋。前些日子鄙人有幸得之,正想与各位分享。”司徒长恭摘下手上的银玉扳指赏给了吴廉桂,让他们出去了。 姜柔儿顿时厌恶心头起,一脚把箱子踹了回去,与聂砺锋面面相觑。 赤鱬一族曾遭到了灭族之灾,天火从天而降就连海上都是火光冲天,大火在海上烧了三月有余,浓烟滚滚迷的人睁不开眼,海中万物更是死寂一片,之后二十年不见活物。 那件骇人听闻的惨事是他们无论如何都忘不掉的。 因为当年的天火就是他们引来的。 当初老岛主之后的第三任岛主司徒楠和当初的五位堂主共修天睛南潇术,可他们学艺不精不仅没学到天睛南潇术的精髓,还意外引来了天火,虽然最后他们合力抵御保护了墨玉岛,但不曾想却害了烟江海族。 “司徒长恭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明知道我们墨玉岛对不起烟江海族尤其是赤鱬一族,你现在这是何为!”聂砺锋拍座而起。 突然聂砺锋和姜柔儿抖了个机灵。“我看这厮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如今在我们面前公然亮出赤鱬筋恐怕是因为眼里早就容不下我们了!如今湮火堂无人坐镇只派了首席弟子出面,戊土堂的臧述这些年委曲求全难成大事,光凭我们三个还是谨慎些好。”汉良森将手藏于袖中,用心咒联通了聂砺锋和姜柔儿的神识,暗中交流。 聂砺锋愤愤地剜了他一眼,甩袍而座。 汉良森站起来笑着打圆场:“大家都是一家何必伤了和气,这古人云‘和气生财’和气生财,我们的见识没有岛主远见,还请岛主赐教。” 司徒长恭笑道:“赤鱬肉治百病是就连三岁孩童都知道的事,可却很少有人知道赤鱬的筋更是上乘佳品:食之,可以功力倍增,修为大涨;用之,便是刀砍不断,火烧不断,力拉不断的上等器物。本岛主思虑良久决定将它赠与戍土堂主,各位意下如何?” 臧述本就想着过来蹭杯茶喝,一听这话,倒是一脸的不知所措。 突然,大厅大门被撞开,吴廉桂被人从门外一脚踹到了司徒长恭的脚边,“与其问他们,不如问问我如何?”南墨樱一脸怒气地冲了进来,司徒星河悻悻地跟在后面。 南墨樱一并向五堂行了礼。 “岛主这是怎么回事?”起身聂砺锋问道。 肆 南墨樱昨夜喝了太多酒,一直睡到日晒三竿才醒过来,简单洗漱过后南墨樱走到院子里看着檐下挂着的灯笼便觉得好是赏心悦目。 忽地,灯笼无风自动,还泛出了点点微弱的光。 南墨樱警觉的把灯笼摘了下来,灯笼一到她手上仿佛活了一样一个劲儿的往一个方向飘,南墨樱不知怎的心里一阵慌乱,仔细想想,那是议事厅的方向。 南墨樱带上灯笼,还在路上,就看到李瀚辰一边嘟囔着,一边心不在焉地走过来。 “小辰子你这是怎么了?” 李瀚辰被这么一惊,猛地抬头却直接和灯笼的底座来了个“亲密接触”,头上马上鼓起了一个包。 “师姐,你醒了?” “不然你在和谁说话?你没事吧,我们的‘活宝’今天怎么这么安静?”南墨樱调侃道。 李瀚辰干笑着挠了挠头,说:“我只是搞不懂师父心里在想什么。” “为什么这么说?” 李瀚辰清了清嗓子,“昨夜我在房顶上吹笛,忽然看到一暗处有两个人不知道在说什么不过我感觉他们已经蓄谋已久,而且其中一个人手上戴着的扳指我刚才在师父手上也看见了,我在想会不会……” 南墨樱打断了他,说:“你刚才有看见师父?在什么地方?” “议事厅啊,大师兄让我和一个外门弟子把一个极好的红木箱子搬了过去,师父还把他那扳指给了那个外门弟子呢!我本来还想听听他们说些什么,可那外门弟子一得到扳指就好像得到了个无价之宝似的兔子似的跑了,最后我也无法久留只好跟在他后面走了,不过我有听见姜堂主提了一句‘赤鱬’。”一说到这里李瀚辰就气不打一处来。 南墨樱心里闪过一道晴天霹雳,随口安慰了他几句把灯笼塞给他让他帮自己带回去。顾不上里岛不让用轻功的规矩,独自走了,只留下李瀚辰歪着头呆呆地看着灯笼,傻傻地看着飞走的南墨樱。 刚到庭院外面就看着司徒星河在外看守。 “滚!”南墨樱握紧拳头紧咬牙关,身体微微发颤。 “你怎么?”司徒星河想搂她。 “我叫你滚!”南墨樱用右手掐住他的脖子把他提起来,“告诉我,丸子还活着,它还活着!求求你,告诉我,告诉我!”南墨樱把他放下,蹲在地上失声痛哭。 司徒星河一时语塞,只能在那呆呆地站着,等她哭够了才启唇:“丸子是这片海为数不多的纯血赤鱬,咱爹需要它来‘服众’。” 南墨樱冷笑着淡淡地说:“咱?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小子天生随老子!当年丸子死里逃生遇上了我我偷养了它三年才让它勉强有点生气,怪不得它不想被人发现,怪不得——司徒星河,从今以后你我再无瓜葛,婚约不再作数了。” 正说着,吴廉桂大摇大摆地走出来,手上不停摆弄着戴在手上的银玉扳指,显然他刚才一直在偷听。 “不要仗着岛主对你的宠爱就无法无天,得意忘形,岛主宅心仁厚对我们每个人都一样。”说完还不忘故意把扳指露出来显摆。 南墨樱不怒反笑:“别人不要的垃圾当成宝贝还沾沾自喜耀武扬威的人,十人九卑,还有一个枉为人。” 吴廉桂刚想反驳,刚张开嘴,耳边就听见有风呼啸,下一秒就感到脸上火辣辣的疼,然后后背又是一阵剧痛,接着五脏六腑都搬了趟家似的,最后眼巴巴地抬头就看见了司徒长恭铁青的脸。 “星河我不是叫你在外看守吗?”司徒长恭故作镇静地说。 司徒星河吃瘪没做应答。 南墨樱双拳紧握走到箱子前,冷冷地说:“它的皮肉呢?” 司徒长恭一脚踹开吴廉桂,起身说:“休的在议事厅胡闹,星河你还不赶紧带她下去!” 只见南墨樱用千斤力盖上盖子,箱子顿时粉身碎骨,“小徒近日觉得功力提升缓慢,还请岛主赐教。”说罢,一个箭步就冲了上去。 “不可!”司徒星河反应不及,只能让她衣服一角略过手心。 五堂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决定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伍 “你私自豢养海兽本就触犯门规,如今竟还敢来兴师问罪!”司徒长恭也飞出去,两人掌对掌强大的掌风直接将功力弱的一些弟子拍了出去。 “是你收留我,器重我,所以我一直尊你、敬你,可如此心狠手辣的事原谅我不能理解!” 眼看着两个人越打越凶,从屋里打到屋外,汉良森打趣道:“少岛主还真是沉得住气啊,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打自家人,还不去管管?” “这等私事不劳辞木堂主费心。”司徒星河一咬牙也追了出去。 汉良森重新回到座上冷哼了一声,:“好戏开场,不如咱们就在此看看谁才是最终赢家?” 姜柔儿随后落座,“当初司徒长恭不忠不孝用了何等卑劣的手段才坐上这岛主之位,如今也只能说是天道有轮回,苍天饶过谁,今日他若死了,也就当是给湮火堂偿命了。” 聂砺锋从金蛇座上起身,大步流星地走到了台上坐到了金龙座上,“这位子千百年都不会动,可人却在一代一代的更迭,我们要做的只要尽心辅佐就好了。” 陆 司徒长恭和南墨樱谁也不让谁,院中桃树尽毁,鱼池浑浊,一片狼藉。 司徒星河担心在这么下去会引起没必要的骚动,当即作了一个法阵,把整座院子都包进了院子里。 “墨樱你莫要再执迷不悟,你若就此收手我可以既往不咎!”司徒长恭正神道。 但是南墨樱并没有减缓攻势,反而越战越凶打得司徒长恭节节后退,“别把自己说的那么高尚,你苦心经营这么久甚至都能把自己的儿子当成棋子,你还有什么话说?” 此时司徒星河跑到中间挡住了他们,然后跑到南墨樱这边愠怒道:“别闹了,趁我爹还没生气赶紧向他老人家赔声不是,要不然连我都救不了你。不就是一条海兽嘛,你若真心喜欢改天我陪你去抓一只更好的。” 南墨樱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你怎么成了这样?还是说,这才是你本来面目?” 司徒星河默然许久,突然面容狰狞的发笑道:“本来面目?看来你还不是很了解我啊,我本就如此。” 突然一阵烈风吹过,南墨樱抬头一看,司徒长恭跃至半空月映之下宛若游龙惊鸿,刀光剑影衬着月光如瀑倾下。 南墨樱一个欠身躲了过去,低头一看,地面被劈出了一条裂痕。 “我与我儿所做皆为大道,尔等小道义者怎能触及,又怎能明白其中奥秘!” “一派胡言,你明明就是一个追名逐利的市侩小人,装什么正人君子!” 南墨樱抵不住心里的震撼,身体止不住地抖,这些年师父和师兄在她心里伟岸的形象在这一刻全然崩塌了。 “司徒星河我知道你是一时冲动被你爹迷了心智,现在我给你一个选择,与我为伍,亦或与我为敌。”南墨樱慢慢地从腰间扒出了佩剑,指向司徒星河的眉间。 然而结果也在她意料之中,只见司徒星河也拔出佩剑说:“对不起,父亲的命令不容违背。” “好,好——今日你我父子二人就一同杀了她免得她碍事!”司徒长恭仰天长啸一声,操剑袭来。 南墨樱握剑的虎口又紧了几分,迎了上去。谁知两人刚要擦肩,司徒星河大步向前侧身挡在他们两个中间,“进入虚幻大如同世界。”司徒星河快速捏动手诀,只见一道白光从他身上发出,白光散尽后,三个人瘫倒在地上,庭院瞬间陷入一片寂静。 聂砺锋站起来拍手笑道:“看来墨玉岛该易主了,天道好轮回世事难料我倒要看看他还能翻出什么风浪。” 姜柔儿接话道:“这些年墨玉岛风气不正,不如我现在就去结果了那老贼断了这股歪风邪气?” 聂砺锋走下台,玩弄着手上的凝玉扳指,“这等差事不用我们动手,父子相杀至爱相残的戏码看的不过瘾吗?我们苦心经营这么大一局是为了什么,还不是因为世人就喜欢自欺欺人,他们只相信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让我们就让他们睁大眼睛看个清楚!大家都回去准备准备,百年一遇的长星撞日该到了。” 柒 不知道过了过久南墨樱才艰难地站起来,只觉得头痛欲裂,心中苦闷,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身处一间水上楼阁。 突然,“嘎吱”一声门开了,南墨樱来不及躲避就想着拼死一搏,可谁知来的人根本看不到自己,细一看,来的人竟然是司徒长恭。 但是眼前的这个司徒长恭不知道有多年轻,南墨樱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进到司徒长恭的记忆里了。 “嫣儿你看我给你带什么了?”司徒长恭笑盈盈地走了进来,轻轻地唤着眼前女人的名字,再向前走走,一个婴儿床里还躺着一个大胖小子。 女人小心地掖好了小被子,回头看向他说:“不用那么麻烦,只要今世君心似我心便足矣。” 南墨樱仔细端详着女人只觉得她看着眼熟,突然脑海中闪过一道灵光,这人她在湮火堂厅堂里见过,她是被传失踪多年的湮火堂堂主——楚嫣。 司徒长恭扶她坐下,楚嫣拆开盒子一看,一条用玉石打造的梨花形状的项链静好地躺在里面。司徒长恭为她戴上,用手抚摸着她的秀发。 楚嫣握住他的手,“只要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这座阁楼南墨樱从没在里岛见过,想必应该是他们专门在外岛建的幽会之地。 天空突然划过一条流星,场景也发生了变化,南墨樱再一睁眼,刚刚还一片和睦的阁楼现在早已是火光冲天,浓烟滚滚。 楚嫣灰头土脸地抱着一个三五岁的半大孩子瘫坐在一个角落,眼神涣散,披头散发,“不,你不能这样做!这是我们的孩子,他不是什么工具!”楚嫣声泪俱下地喊。 “把他交给我。”司徒长恭淡淡地说,提剑一步一步走过来。 楚嫣真是后悔瞎了眼没看出他是一个如此的衣冠禽兽,他为了权利可以毒杀自己的父亲,为了权利可以利用自己的儿子,为了权利可以利用自己,不,应该是利用任何人。 楚嫣双手撑地,手脚并用地爬了起来,一把扯下了脖子上的项链,“你不想要灭口可以,可是星河是无辜的他什么都不知道,只求你以后能好好照顾他。”说罢,拔剑仰天自刎。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鲜血染红了四周包括司徒长恭,但唯独司徒星河没有沾到半点。 大风起,悲鸣。 南墨樱走出阁楼,下一秒就又到了一个场景。 刚十来岁的司徒星河脸上早已经失去了他这个年纪应有的童真与笑脸,取而代之的是杀伐果断的老练。 南墨樱记得这天,这天是司徒长恭把她带进岛的日子。 她第一眼看见他的时候说不害怕是假的,可后来越来越觉得他这股正经劲儿正经的可爱,忍不住的想逗他,再后来她就成了墨玉岛人人口中的准媳妇。 南墨樱还想再多看看,可突然天空之上传来了铃声,南墨樱只觉得一阵眩晕,再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回到现实了。 刚睁眼就看见司徒星河忧心忡忡地看着自己,“没事吧?”司徒星河不敢多说,怕又惹恼了她。 “你这些年都对你爹言听计从,生活应该很无趣甚至可悲吧。”南墨樱不知怎的突然还有点心疼他。“其实你一直没忘杀母之仇,你也知道你之所以能活着是因为他要利用你塑造他仁慈大度的形象,对不对?楚嫣阁主至死都还爱着他,她是个烈女子不是传言中的水性杨花的。” 身后传出一声闷响,司徒长恭杵着剑站了起来,怒目圆瞪,青筋暴起,“逆子!”说罢划出一道剑气冲了过去,紧接着又横扫出去了一道剑气。 司徒星河反应迅速的挡在了她前面,躲闪不及被剑气伤了眼睛,挑了手筋,只能蜷缩在地上无助的哀嚎。 “师兄!”南墨樱查看他的伤情,即使点了他的穴道以免伤上加伤。 “司徒长恭,虎毒还不食子,你怎么能如此歹毒!” “不能为我所用着,皆诛。我做的最错的一件事就是把你带进来,没想到你居然能动摇他的心性,让他心里重新充满柔情。”司徒长恭得意洋洋地朝她走过来。 千钧一发之际大厅里的红木箱子突然飞了出来,赤鱬筋落在南墨樱的手上。汉良森双手叉腰,看热闹地说:“丫头,别这么容易就放弃,你身上可还背负着别人的希望。” 天空渐渐落下帷幕,群星星罗棋布的在天空上,明月高挂天头,月光照在她的身上。 南墨樱抻了抻赤鱬筋,“丸子……”又看了看不省人事的司徒星河,“师兄……” 忽地,南墨樱周围亮起了洁白的光,待光消散,南墨樱锁骨连肩处显现出了两条鹅黄色韵纹。 手中的赤鱬筋也成了一条洁白如玉的长鞭。 “星守?不可能,我推算不可能有错,我儿子才应该是星守之力的继承者,这不可能!”司徒长恭惊诧地说道。 “汝怎敢窥探天机,不自量力。”南墨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话刚说完,长鞭如流星疾驰,缴了他的剑。 司徒长恭还想做最后的挣扎,可是南墨樱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只是眼神微微一动就挑起了五块巨石,四块巨石把他围起来插翅难逃,还剩一块巨石从天儿降,瞬间把他咋成了肉酱。 南墨樱走到司徒星河跟前,多少恢复了一些自己的意识。只是手指轻轻朝他眉间一点就让他恢复了意识。 “你走吧,离开这里,一切都是我罪有应得。” 他也曾在某在雨夜声嘶力竭的大哭一场,有时候一个人要顾虑太多太多,不容他有半点差池。 既然如此,只要如他所愿当个听话的傀儡就好了,他把心放进冰里投进心河,沉得很深,很深,寒得彻骨。 一直在迎合别人,渐渐忘了自己是谁,可突然有一天有人意外闯进他的生活,化解了寒冰,可终究是他辜负了。 南墨樱用手指堵住了他的唇,“你本无辜,天罚已免何来罪过?罪有应得的人早已伏诛,不必太过自责。” 南墨樱又张他眉间一指,他的瞬间痊愈到了全盛,连休养都免了,可还没等司徒星河开口道谢,南墨樱就倒在了他的怀里。 “岛主不必担心,星守之力太过强力岛主夫人只是体力不支晕过去了而已。”聂砺锋打破结界,带着其余四堂堂主和所有内门弟子走了过来。他已经把司徒长恭的事全盘说出。 “你叫我什么?” 聂砺锋携墨玉岛众人跪下说:“墨玉岛上下拜见岛主,古籍有训‘参大如同者,岛主也。’还请岛主重振宝岛正气与辉煌!” 其他人也跟着附和。 捌 天空长星划过留下一道白痕。 南墨樱睡足了也就醒了,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房间内布景与梦中楼阁极为相似。 司徒星河站在门口吹笛,察觉到了动静就走了进来,“醒了?这是我靠着记忆重建水上阁楼,今后我们就在此生活,不再过问俗世。” “可岛主要谁来当?” “我觉得李瀚辰是个可塑之才,有五堂辅佐定能光复墨玉岛。” 南墨樱失笑道:“你就胡说,明明就是想把担子随便丢给别人而已。” “管它呢,现在,有你我二人在这缠绵一生足矣。”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黎明划破夜幕,给大地重新带来光明。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第11章 水瓶座·皓月桑梓 序 遇月兮与情,遇还家。 壹 天下着蒙蒙细雨,激起泥土的气味。 “先夫子——先夫子——秦公子不见了。”书童跌跌撞撞地跑到后山百草园。 “还不快去找,跑这来浪费时间!”先夫子立马放下锄头,把背篓一把扔到书童的怀里,自己健步如飞地跑下了山,完全忘了自己是个六十八岁的老头。 盛夏的阳光催动着蛐蛐懒散着躺在叶子上悠悠地哼着小曲,本来以为是一场动人的戏,没想到就被一阵鼾声打破。 接着草里就发起了骚动,昆虫四散而逃,一个庞然大物四仰八叉地躺着,嘴里还不停说着别人听不懂的呓语。 “秦桑——” 突然从他的正上方传来声音,那声音他再熟悉不过了,脑子里闪过一道惊雷,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 定睛一看,秦父怒目圆瞪眉头皱得老高,手握成拳头捏的发响,先夫子侧立在旁,脸色很不好看。 秦桑吓得直打哆嗦,要不是被两个人搀扶住可能早就像滩烂泥一样瘫坐在地上了,“……爹。” “带少爷回去,家法伺候!”秦父一声令下,下人也不敢违背,只好把秦桑架起来让他脚不沾地只能胡乱地扑。 “犬子让先夫子费心了,若实在不行……就让他弃文从武吧。”秦父看着像小鸡仔一样被架走的秦桑心里难免有些担忧。 “古人云:‘子不教,父之过。’要是连您都不信任他那您还能指望他过什么呢?令郎只是顽皮了些,但是本性是很好的,您把他交给我希望您也对我抱有信心。”先夫子毕恭毕敬地说道。 “如此便好,以后还有劳先夫子了。” 两人相谈甚好,可另一边的秦府却差强人意。 此起彼伏的闷哼声接二连三的从里面传出来。 秦桑在庭院当中趴在一条长凳上面,两条胳膊被绑在长凳下面,腿放在地上,腰部也被一条软绳绑了三圈让它能和长凳有更加亲密的接触。 下身蔽体的衣服都就被打烂了,大腿间被打得非青即紫,臀部早就是血肉模糊。脸色苍白不见一点血色,嗓子早就哑了,像个快要死了的鸭子。 秦母不知道哭晕了多少次,实在是他死性不改,她也不能搭救。 二百四十条铁棍终了,秦母坐在秦桑前面抱着他的头嚎啕大哭。 “没事的娘,不疼。”秦桑强颜欢笑地说。 “傻孩子,痛就叫出来干嘛强撑着,你要是犯错一两次我还能保下你,可你一而再再而三的犯错,你……你叫娘怎么办?你叫娘怎么办才好啊!” “先夫子是顶好的老师没错,可能我天生不是学习的料。” “你胡说什么呢,先夫子是皇帝钦定的‘先达夫子’,集百家思想于一身的集大成者,能有这么好的老师教你你就知足吧。” 秦桑还想说什么,就被秦母打断了,秦母叫人“你们是瞎了眼了吗?还不快带公子去敷药好好伺候着,要是出了什么问题我要你们好看。” 入夜,秦母拎着秦父的领子开始哭诉:“你真是好狠的心,他可是你自己的亲儿子!我生他养他十八年难道你想用三天就打死他吗!” “夫人你先别生气,听我说听我说。”秦父安抚住她的情绪,陪她坐在床上,“都说慈母多败儿,我现在要是不对他狠一些说不定他以后会成什么样子。” “好啊,你现在还反说我的不对,那你说说,你现在压抑他的天性对他真的好吗?” “压抑他的天性?难道我要放任他每天上树捉鸟下河抓鱼才是对他好吗?我可是一品高官,他将来是要接我衣钵的,他如果成了一个废物蠢材不止他可能我们家都会受到蒙羞受到非议!” 秦母被他说的哑口无言,随手拿起桌上一块点心塞到了他的嘴里。 贰 秦桑回到房间像块石像一样一动不动地趴在床上,生怕一不小心牵动了伤口再经历一次生不如死。 “扣扣……”几声敲门声之后,一个下人走了进来,“公子可好些了,这些是夫人让我送来的。”韶筝端来了一盘饭菜放在床头。 秦桑仿佛一下子抓住了救命稻草,“韶筝你总算来了,那个先夫子真不够义气……先不说他了,我这次可有大收获,快拿来看看。”说着,不顾身体上的伤痛伸出手指了指身后的木盒子。 韶筝轻车熟路地把箱子拿来,打开一看,一只翠绿色的蟋蟀正躺在那里,奄奄一息。 “公子你又把箱盖搞反了,下次还是把四面都打上通气孔好了。” “这可不行,要是通气孔太多它叫的太大声被我爹发现了我又免不了一顿毒打不说,就我爹那个老顽固说不定会让我吃了它。” 秦桑把秦父说的宛若从地狱上来的恶鬼,稍有怒气就会吞噬一切。 “老爷是希望公子成才,这次还真不能怪先夫子,先夫子本来想自己去找你,可没想到才到半路就碰到了老爷。公子还是先吃些饭恢复恢复身子吧,吃完了就把东西放到地上明天我来收。” 秦桑努了努嘴哄他出去,还让他带上木盒子不管用什么方法都要救活那只蟋蟀。 秦桑勉强撑起身子胡乱吃了两口,不知不觉就梦寻庄周去了,没承想深深陷入的却是梦魇。 叁 少年时,秦桑四岁便能作画,五岁通晓音律,七岁书法扬名,十二岁领悟商道,十五岁在家论政。可在六岁之后他笑的时候不多了,尤其当秦父在家时,他只能是一副正经做派。 “如果人生不能如自己意,那么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梦魇深处传来声音。 “活着……意义……”翌日中午秦桑还躺在床上,嘴里呓语着,谁叫都叫不醒。 先夫子带着书童翻遍了现有的医书也无能为力,只好认为是癔症让他自然苏醒。 又过了一天一夜,秦桑才浑浑噩噩的从床上爬起来。 梦里的一切似幻似真深深地烙印在心上。 “先夫子我儿子怎么样了?”一听到秦桑醒了秦母急匆匆的就带着先夫子跑了过来。没过一会儿秦桑的床边就站满了人。 先夫子看看这摸摸那,就差让秦桑光着身子站在人群当中示众。 “公子脉象平稳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先夫子抓了些药让他们拿去煮。 “既然没什么事就赶紧收拾收拾跟先夫子去学堂。”秦父还是那么不近人情。 秦桑没有拒绝,却提出了让韶筝给自己当书童的要求。 韶筝愣了好半天才发出了一个“啊”字。 秦父也没有拒绝,男子需要读书女子更需要读书才无愧称为书香门第。 肆 先夫子的学堂内挂着皇帝御赐的“先贤之师”牌匾,要不是秦父再三请求他可能早就在药田里过往后余生了。 秦府离学堂只有十几里路,韶筝自从离开秦府就耷拉张脸闷闷不乐,就连路边的音乐家都提不起她的兴趣。 “别这么沮丧,是去上学又不是上刑,我跟你讲,学堂后面的药园子里有的是奇虫异草,还有一条小溪里面有鱼还有虾爬子,我们没事的时候就逃课去捉怎么样?” 韶筝还没说话,先夫子就一阵狂咳。 秦桑撇了撇嘴,小声说:“中午先夫子有午睡的习惯,他睡觉的时候雷都打不动最少要睡到下午,我们那个时候再去。” 到了学堂,先夫子让书童打扫出了一间房间,又让秦桑带她随便逛逛。 “都说百草园是先夫子毕生的心血,如今一看果然名不虚传。”韶筝难得找到一片空地,看都没看就一屁股坐下了。 秦桑在旁边笑而不语。 韶筝坐了会儿手撑在地上想站起来,结果刚一用力手就陷了进去,接着整个身子都向后倾斜,幸亏被秦桑一把拽住。 “你摸一下你的衣服,你坐在蓄水地上都没有感觉吗?”秦桑边笑着边把她身后的衣服撩到前面,沾满了湿土。 “你还笑,要不是因为你我怎么会来这里,我对读书写字可没兴趣,抓鱼捉鸟才是顶好的事。” 韶筝比秦桑只大了不过两岁,如果是个男孩的话大可以说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这么多年在秦桑身边耳濡目染也算是彻底褪去了女子的柔情,只留下了顽气在身。 “这话你小声说,要是被先夫子听见了管你男的女的,吊起来就是一顿打。” “你被打过?”韶筝问。 “那倒没有,先夫子隐居之后就开始修身养性就连戒尺都扔下山崖了,这些也都是我听先夫子的书童说的。据书童说,先夫子年轻时候在皇宫教皇子,打人时候光训诫一人就要打断一根戒尺,听说现在的皇上都有着五根戒尺的‘丰功伟绩’。” “那你可要小心了,说不定哪天先夫子气你不过可有你苦头吃了。”韶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嘲笑道,一边手又不停地搞动作。 秦桑凑近想一看究竟,头刚伸过去一条薄纱就盖住了他的头,等秦桑揭下纱巾,韶筝已经把袍子脱下来,只留一件中裤。 袍子被甩在了秦桑的身上。 “咱俩孤男寡女的你又在这种场合做这种事,一会咱们又大摇大摆地走出去万一被人看见会被传闲话的,你不怕?” 韶筝剜了他一眼,恶狠狠地说:“整座山就咱们四个我都不怕你怕什么,还有,晚上你给我洗衣服,明天我就要穿。”说完,没了袍子的约束,韶筝像一阵风似的就跑走了。 肆 月亮伴着夜幕升起,晚风凉凉拨动着星的弦。 秦桑坐在院子里拿着瓜瓢舀了一勺冷水倒在衣服上,然后用棒槌敲打,骨节分明的手指被冻得通红。 “冷吗?”韶筝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他身后。 “还好,比我之前所经历的要好得多。”秦桑嘴上应答着,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止过。 韶筝当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秦桑小时候就知道了雪天在雪地里赤膊打滚受戒挨罚的滋味,那天雪下得很大,地上也是积起了一层厚雪,他只是因为没有在规定的时间里完成画作的要求,就被要求赤膊在室外受十六道鞭刑,之后还要在雪地里滚上半天。那年,他八岁。 “深夜风凉,回去吧。”韶筝说。 “不急,还差最后一步。”说完就站起身,“靠后。”秦桑手握着衣领把它高高提起,往前面一甩,水花溅射到草丛里,顿时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秦桑把衣服晾上,湿手胡乱在衣服上擦了擦。 “晚上会有萤火虫,想去看吗?”秦桑说。不等韶筝回应,拉着就走。 秦桑拉着她一直跑到后山山顶,那里比邻百草园,两个人默契地躺在地上,手背后环抱着头,药香夹杂花香沁人心脾。 “天阶夜色凉如水,卧看牛郎织女星。今天风卷残云群星崭露,你说牛郎织女真的在一起了吗?”韶筝问。 “当然了,他们彼此之间心意相通,不管相距多远都会找到对方。”秦桑仰望着星星,伸出手去抓。 韶筝先用手按压了一下地面确保安全之后用手撑起地面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走吧,明天还要上早课。” 伍 时间就像一条永无止境的长河,不会回头只能前进。转眼秦桑和韶筝就已经来这里两个多月了,除了秦母定期派人送些零食以外其他人都被秦父命令的死死的,没有得到许可不敢轻易上山。 “先夫子,公子身体不适今天的早课恐怕又要缺席了。”韶筝轻车熟路地来到案前对着正前方的簿子勾了秦桑的名字。 “秦桑有好些日子没来了,可是身体有恙?”先夫子从旁边的书架上拿了几本医书。 韶筝有眼色地接过书说道:“可能是没休息好吧,公子这几日总是睡不踏实问他什么也不肯说,待会儿我去给他煮些安神的汤送去。” “刚好我要下山一趟,今天的早课就不用做了。”先夫子又从书架上拿了几本书,随后就叫来书童拿来背篓把书背着先走了。 先夫子在后又叮嘱了几句:“药房里有安神的药,要是出什么事了就拿给他吃。” 韶筝应了一声,送先夫子到门口后目送他在书童的扶持下下了山。 忽然一阵阴风扑面而来让韶筝打了一个寒颤。 “哪来的风——也不知道公子醒了没有,我先去熬些清粥好了。” 韶筝向外张望了两眼就关上了门,完全没发现风吹来的一枚纸钱。 陆 秦桑笔直地躺在床上,面部扭曲脸色发青,两只手死死的抓着床单。 梦魇深处,秦桑还是被困在漆漆黑暗当中,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 “别再自欺欺人了,他们都不知你、解你、懂你,你只能卑微的不停后退,委屈自己只为了能迁就他们的心情。可是他们真的爱过你吗?没有——” “你是谁?住口!” “他们不过是为了满足自己那一点点的虚荣心,你明明一直都很清楚,为什么不敢承认?” “有本事出来,别用这种下三滥的花招。” 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惹得秦桑心里恼火。 “你真想见我?哪怕结果会让你大跌眼镜?” “混账东西,出来!” 无边的黑暗在远处好像裂开了一条口子,发出一道白光。从里面走出来一个人。 “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那人从黑暗中一个近身来到了秦桑跟前。竟然跟秦桑长得一般无二。 “怎么会?”秦桑惊诧道。 “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那人又问了一遍,“不要否认,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们心意相通是错不了的。”“秦桑”一步一步向他逼近,笑盈盈地说。 秦桑连忙向后退,身后却仿佛多了道屏障,让他寸步难行。 “秦桑”接着说道:“你嫉妒那些可以自由玩耍的孩子,对父亲的严厉手段感到厌恶,想逃走却又不能逃走,因为娘还在,可要是娘不在了呢?” 秦桑感觉背脊发凉,心里突然产生了一种不好的感觉。 “你早就知道爹娘已经日益生疏,只不过谁都不愿意捅破这层窗户纸,你不在的这几天爹娘矛盾逐日激化,前天娘已经被爹失手打死了。” 秦桑头顶落下一番霹雳,呆愣在原地。 “不信?不然你以为为什么先夫子金条急匆匆的就下山了?你不知道也正常,你这几日昏昏沉沉,不过韶筝一定知道。真是笑话,不论什么事只有你一个人被耍的团团转,以前是现在也是,你怎么这么窝囊啊?现在,借助我的力量,去复仇,去把这些年受过的委屈通通讨回来。” 说完,向秦桑伸出了手;秦桑好像受到了蛊惑似的,目光呆滞的也伸出了手。 柒 韶筝帮秦桑熬了些清粥想端进他的房间里,可前脚刚进去,就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推了出去,瓷碗瞬间四分五裂地躺在地上轻摇,韶筝撞在一棵树上,好在没有什么事。 秦桑猩红着眼出来,带动周围刮起阵阵阴风。他只是冷眼从韶筝身边走过去,没有多说一句话。 没多大一会儿,韶筝揉着肋骨出后院去找秦桑可根本看不见他人,韶筝忽然一阵心慌,感觉要出大事。当即决定下山 找秦母商量。 秦桑一刻没有耽搁,只用了半个时辰就到了家,果然还挂着白帐白绫,不远处还隐约能听见唢呐声。 秦桑寻声去,就看到秦父在队首抱着装有秦母遗物的木盒子。在他身后是八名轿夫抬着的金丝楠木棺材,先夫子在旁边念念有词。算上吹拉弹唱的足足有二三十号人。 “猫哭耗子假慈悲。”秦桑拦住丧队。 “你这逆子说什么?你娘因为你染上了风寒,再加上日日吊着心,提着胆,最后重病而亡,你不来悼念你娘反倒还说出这种话!”秦父怒目圆瞪,眉毛和胡须凑到一起了。 “花言巧语,拿命来!”秦桑一掌向秦父拍去。 秦父眼疾手快一个侧身躲了过去。其他人哪见过这种阵势,也不管忌讳不忌讳,除了先夫子都能跑多远跑多远。 “你杀了我娘,我要你血债血偿!” 随着秦桑攻势越发凶险,秦父渐渐有些招架不住。幸亏先夫子出来叫停。 先夫子手握七星四龙三角权杖说道:“事已至此孰是孰非先放一放,将夫人下葬才是大事。” 两人觉得言之有理,暂时“握手言和”,秦桑出奇的有力量,扛着棺材就走。 “先夫子……” “上天好轮回,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两个人在后面小声说。 到了地方,先夫子说这是块风水宝穴,秦桑想都没想直接一拳下去就砸出了一个深坑,然后小心翼翼的把棺材放平,最后埋上了黄土。 “该清算清算你的事了。”秦桑脖颈处不知道什么时候围了一圈黑色的韵纹。 先夫子早就看出了异常,只不过刚刚秦母尚未入土为安多说无益,现在他可没有精力再去主持一件丧事。 “还是先说说你吧,马上离开我徒儿。我这根七星四龙三角权杖乃是皇上御赐经蜀山掌门传道开光,不仅可以上打昏君下打奸佞,还可以训神明诛邪祟,我不管你是什么东西你最好给我想清楚!”先夫子执杖指着秦桑的鼻尖。 “先夫子你在说什么啊,我是秦桑,不然我还能是谁?” “少扯谎了,秦桑生性善为人慷慨,他身上的品质是你磨灭不了的。” “你所谓的这些东西我可不稀罕,从现在开始我与它们划清界限。” 先夫子见劝说无效只好将权杖立在俩父子之间表明态度。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件事与你无关,速速离开我便不与你为难。” “还算你小子没完全失了人性,不过不管怎么说我都要救我的学生。” “救?我很好,这才是最真实的我,才是真正的我。” 秦桑脚下升起气旋飞到半空中,将风化刃刺了下去。 先夫子将权杖一横格挡住了攻击,随后向上一挑,秦桑躲闪不及脸上被划出了一道口子。 “老东西有点本事,不过我的目标不是你。”秦桑声东击西向先夫子发射两道风刃,趁先夫子躲闪之时一个瞬步到了秦父跟前。抬手就要杀了他。 “不要!”听到动静匆匆赶到的韶筝刚好看见这一幕,来不及多想就冲了上去挡在秦父前面。 秦桑来不及收手,只见右手贯穿了韶筝的胸口,手里还握着发热的微微跳动的心脏。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把我喜欢的一切都夺走!为什么!”秦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忽然山体崩裂脚尖形成一条裂缝,从中飞起无数鬼魅。 秦父呆滞得站在原地。 捌 前天晚上,秦父、秦父在房间里发生争吵。 秦府坐在床上说道:“和你说了多少遍不要把儿子逼太紧,他现在在山上连我叫人去喊他他都不愿意下山。” “不下山才好,这样才能让他收敛收敛。” 秦父站在桌子边一杯一杯喝着茶水。 “你……你这哪是要儿子成才,你这是要逼死我,是我逼死我!”秦母站起身和他理论。 两人吵得不可开交,最终秦父失手将秦母推倒,秦母一头撞在了床角,不治而亡。 秦桑脖颈上的韵纹越来越黯淡无光。 “秦桑快清醒过来,你难道就不想知道韶筝最后想对你说什么吗?”先夫子把权杖立在地上形成一个防护罩,走到秦父面前,说:“只要你愿意,我可以用你的灵魂将韶筝复活,不过只有半柱香的时间。” “用我的可以吗?像他这种自私自利的人怎么可能丢掉自己的性命。”秦桑冷笑道。 谁知道秦父却说:“我愿意。”随后看向秦桑,“一直以来是我错了,是我让你错过本该是你的美好童年,是我让你错过了你最爱的人。对不起。” 先夫子将韶筝的尸体摆好,让秦父躺在她的旁边,用权杖在空中画了一个奇怪的符号。随后秦父身体渐渐发光,最后化成一个光球填充在韶筝的胸口。 “爹……爹!” 再一看,连件衣服都没有留下。 钱征缓缓睁开眼睛,坐起来看着秦桑,“公子你没事吧?” “韶筝,我……我只剩你一个家人了。可马上……就什么都没有了……” “人嘛,从出生开始身上就被装上了大大小小的担子,读书人也好,闲人也罢,有些担子可能用一辈子那么长的时间都不能卸下。所以呢,我们更应该学会如何享受当下。费尽心思去迎合别人,可最后,本应该放纵的年纪总是在迎合这,迎合那,等真应该照顾自己的时候,时间也所剩无几了。何苦呢?如果你选择在应该放纵的年纪隐忍坚持,想把一切都做得更好,那么就请以后不要再怨天尤人,伤害无辜。自己选择的路,最后做出的选择,除了你,还是你,只有你。” “韶筝……我……我明白了。” 韶筝的重心越发不稳,最终倒在地上。 秦桑问:“怎么会这样,不是说有半柱香的时间吗?” 先夫子看着秦桑脖颈上重新发亮且变成浅紫色的韵纹说:“你身上有一股力量压过了我的力量。” 秦桑来到裂缝跟前,抑制住了鬼魅,顶着裂缝看了很久说:“先夫子麻烦您帮我把韶筝葬个好地方,秦家家业以后就有劳您了。”说完一跃而下,用自己重新封印了裂缝。 这一刻,他像是解脱了。 他也曾想过声嘶力竭的大闹一场,可最终还是作罢,他顾虑太多太多。人情世故不许他出半点差错,既然如此,不伤害到别人就好了吧。于是他把心分成几瓣几瓣,投进心河,沉得很深,很深。心寒的彻骨,可他还是要装成没事人一样,就这样一直迎合着别人,迎合着,渐渐忘了自己是谁。 第12章 双鱼座·醉梦沉沦 序 余年相见恨少,不知往事多好。 壹 月亮高高升起,星星闪烁在云层之间。皇宫院内,占星院中,墙角最不起眼的一个书柜后面居然有着一个“地下世界”。 提灯小童单手捧着一个罗盘在旁侍奉,“大人,星缘命灯还差一盏就齐了。” 于寰正在演算台推演,淡淡地说:“最后一位不在我们的世界里又在我们的世界里。” “大人这是什么意思?”提灯小童见演算台开始发出莹莹的光,当即就把罗盘抛到了演算台的中心。可这次演算台只是出了发光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指出星守选择的人是谁。 于寰好像早就知道结果头也没回就下了台,“这人同我们身处一个世界,却是在不同的空间,看来这次我们要带着其他人主动去找了。”提灯小童用灯在台面上横扫了一圈,光渐渐消失了。 “可是大人这样做算不算是逆天而为?我们在人间生活了近两百年,有些人早就去世了,怕是有的已经投胎去了。” “他们早就在生死簿上被划去名字了,死后灵魂无所居最后也只能投奔我们来。” “大人的意思是……他们死后只能进修罗界,不生不灭永生永世不能投胎?” “不错,你马上放出消息就说我泄露天机死了,我现在设阵将那些死了的和没死的灵魂拘来,半个时辰后我们走。” 提灯小童应了一声,低腰退出。 于寰看着忽然自动推算的 演算台,冷战了一声,只是对着它凝眸一视就觉得有阴冷的凉气深入地底,随后鸟惊鸣飞。 于寰让提灯小童找来一具和自己体型相似的男尸将他易容成自己的样子安详地躺在床上。 时辰到了,于寰启动阵法发射出一道闪光,只是在一瞬间,密室里就空空荡荡了。 翌日,举国悲恸。 贰 一片黑暗中,陆陆续续地发出“哎呦”声。仔细一看,星守之力的继承者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 “我不说死了吗?”白巧最先起来,看了看周围,又摸了摸自己。 “你……你是白夫人?”顾青锋小心翼翼地走到她跟前细细打量,比画像上还要美艳动人,“晚辈顾青锋见过白夫人,我是神都靖年生人,比夫人晚生六十年。” “这么小啊,怎么年纪轻轻就死了?” “晚辈为国捐躯但也算是死得其所。” 两代人在一起聊的热火朝天,而其他人都聚在一旁围城一个圈看花容钰鱼尾化腿。 “这可真是个稀罕事,在地府可看不到。”李丹月像是发现什么了不起的事似的两眼放光。 柯锦把手插在胸前,说道:“是经书上记载的鲛人,真是百闻不如一见,果真美丽。” “你们适可而止,我不要面子的吗?”花容钰撇了他们一眼。 “果然是小姑娘脸皮儿薄,让我看看是怎么样的一个可人儿这么招人喜欢。”柳旦和苏无思手挽着手挤到了最前面。 “那就是神都名角儿柳旦啊,果真的是男生女相好看的不得了。”仇沐霖和南墨樱在一旁窃窃私语。 “真受不了你们这些人,满脑子都是这些肤浅的东西,谁来和我在棋盘上‘一醉方休’?”楚少轩在后面吆喝道。 “原来是棋圣楚少轩,不过我说大圣人你能不能看看场合,我们都不知道是怎么被聚到一起的,你还是先带我们逃出去才是上上策。”苏无思喊道。她用机械鸟试探过,可受这里磁场的影响机械鸟飞都飞不起来。 “这事确实有些古怪,补货算下来我死过一回了也见到我重孙辈的人了,值了。”白巧走到边缘,想烧出个洞,没想到火刚放出来就被黑罩子吸收了。 南墨樱跟楚少轩借了棋盘在上用棋子推演。可没一会儿南墨樱就被气的要摔棋盘,幸亏楚少轩眼疾手快把棋盘收了回来。 “这个黑罩子太过古怪,生门的位置总是在变化着。” 顾青锋初生牛犊不怕虎扬手就要打,但是被众人拦了下来。 “我们对外面一无所知难免会遇到危险,我们之中属白夫人资历深,还是由白夫人决定是守还是攻吧。”花容钰提议,其他人跟着附和。 白巧自然是赞同顾青锋的做法,顾青锋把力量凝聚在拳头上,手臂化成一头雄狮,空气中还飘零着些许火花。 听见一声巨响,浓烟随之四起,待烟雾散去黑罩子果然裂开一条缝。 正当顾青锋想乘胜追击的时候突然裂缝中发出一道光,紧接着罩子裂开,一名女人站在外面向里看。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轮回里?”女子警惕地问道。 “轮回?你是说这里是六道轮回?”白巧问。 女子盯着他们看了好久突然大喊大叫的跑了。不一会儿,一个身姿婀娜的女子走了过来。 女子彻底打散了罩子,救他们出来。 女子神情严肃的说:“各位先跟我来,路上切勿多言。” 其他人仿佛也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路上谁也没有多说一句话。 叁 到了女子的住所,女子谨慎的看了又看最后又加了一层结界。 “姑娘有话直说便是。”众人说。 女子变出一本生死簿,说:“我叫穆君是掌管轮回的使君。各位都是在生死簿划去名字的人,本应该是不能入轮回的,多问一句,各位是怎么来的?尤其是……”穆君翻动生死簿,“你们中间有的人阳寿未尽又是怎么来到冥界的?” 白巧如实相告:“我们也不知为何会来这里,若不是被刚刚那位使者搭救,恐怕我们还要被困在那个黑罩子里。” “那是黑壳,是用来困住那些不服从轮回安排的厉鬼的。” 说着,穆君拿出了一枚鸡蛋大小的黑壳。3 李丹月走出来说:“这里是冥界为什么我感受不到一丝鬼气?” 穆君认出了她,说:“原来是和钟馗鬼君在一起的那位大人,六道轮回是冥界最干净的地方,任何一点鬼气都会成为黑壳的养料。” “可恶,要是知道回来这里以前没事的时候就该多来逛逛的。”李丹月在一旁悔不当初。 穆君轻笑道:“大人不必这样,就算你经常来到轮回也未必能熟悉这里。轮回一共有六个世界不定时交替,每个世界虽说是大同小异但也是不尽相同,若是未得轮回资格的生魂误入经不住几个轮回世界就会迷失其中。而且轮回虽然五行之中但却不在三界之中,你想来也未必能来。” “那为何姑娘刚刚如此紧张?”白巧问。 穆君解释道:“各位有所不知,我手中的生死簿与判官手里的乃是同源,虽不能划人姓名勾人魂魄但却能通晓簿上人的位置,轮回世界每日进来的灵魂都是有定数的,轮回毕竟还在冥王的掌控之下,你们贸然闯入我怕会惊动冥王。” 正说着,屋外的结界产生了波动。 穆君变出观世镜查看,众人凑上去,就看见一个烟视媚行的女人像没事人似的走了进来。 女人腰间别着一条长鞭,手里拿着一只长烟斗,一颦一笑尽显风骚。 “原来是有客到此,这地方可不吉利不是个好去处。”女人进了屋看见了众人,说话时一股浓烟气也紧随而出。 穆君收回东西撤下结界,对众人说:“这是我的姐姐——缭君,负责找回迷失在轮回之中的灵魂。” 缭君只一眼就看出了他们的底细,说道:“要是平常小鬼我倒是带他们离开,可是各位身上不止有一道力量,你们是被另一股力量拘来的,这股力量之凶狠是我所不能解的。” 正当众人想求个解决之法时,突然阴风四起 ,大门被风吹开。 穆君大叫不好——是冥王的气息! 赶紧把人放进了黑壳。 “使君可曾看到星选之人来此?”来的人是冥王派来的使者。 “我要是说没看见你会马上从我眼前消失吗?” 缭君让穆君去里屋躲好,她来应对。 使者语气有些生硬:“我是奉冥王之命前来,还请使君如实相告,不然别怪本吏无理。” “真是狗仗人势,连个小小使者都敢跟我这样说话,真是反了天了。”缭君眼神凶狠起来,转手抽出鞭子一下就击中了使者的面门。 可怜的使者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化作了一缕青烟消失不见了。 穆君听见动静从里屋走出来刚好看见这一幕,说道:“就这么把他打的魂飞魄散真的没问题吗?” “是他出言不逊在先,别忘了,就算冥王亲访也要对咱们礼让三分,就算咱们杀一百个他那样的东西冥王也不会说什么。”缭君说完狠狠地吸了一口旱烟。 穆君没多说什么,只是打开黑壳把他们放了出去。 李丹月刚出来就闻到了一层淡淡的鬼气,“这不是纯粹的冥王身上的气息,他来干什么?” 缭君说道:“不过是个不懂规矩的传话鬼使,我已经收拾干净了。你们也尽快想想有什么事情是你们必须做的,做完今早回去,你们中死去的人但是没什么所谓,只是活人魂魄离体太久身体难免会受到影响” 穆君也说:“这里虽不比天上一天地下一年,但是三五个月也是有的,你们还是早些离开吧。” 叁 穆君与缭君一起开启观世镜送他们回冥界,临行前穆君嘱咐道:“你们到了冥界可以去找崔判请求进入幻梦空间一探究竟。” 只是合眼睁眼的功夫,众人就到了酆都城门口。 李丹月可来的精神,主动请缨给他们做向导。 “这么走太累了,鬼——差听令,速来——” 李丹月拿出调鬼令开始调鬼,不一会儿百十号小鬼就集结到了门口。 众人上轿,可刚走没多久就无端的刮起了风。 “谁这么大的官威敢在城里乘轿?”一个粗浑的声音拦住了车队。 “你们安心在里面坐着,我去处理。”李丹月蹭的飞出了轿子。 没用一盏茶的工夫李丹月就喊了一声:“起轿——” 等到了地儿,李丹月先下来,旁边还站着一个男人——钟馗。 “他是鬼君钟馗,有了他我们不靠崔判也能进幻梦空间。”李丹月给他们介绍。 钟馗陪笑道:“不好意思各位,刚刚是我没搞清楚,还请各位见谅。” “冥界果然壮观,都怪我死得太早,要不然等我回去我一定把这里画成画集一定能大卖。”楚少轩把棋盘变成算盘拨算着。 李丹月说道:“你这算盘可算精明,冥界光秃秃的有什么好看的。我们还是速战速决吧,我们几个死人早些晚些无所谓,可他们这群鲜活的生命可等不及。” 钟馗画出阵法,又祭出斩鬼剑启动传送大阵。 “你们放心的去吧,十殿阎王那里我替你们打圆场保证不会被冥王知晓。”钟馗最后以血为引,把他们送进幻梦空间。 肆 幻梦空间是个四季长春,欣欣向荣的世界,里面温暖的力量让李丹月觉得呼吸不畅,感觉再这样下去分分钟自己就要魂飞魄散了。 花容钰于心不忍,掏出一个贝壳让李丹月暂时钻进去。反正这里李丹月也不熟,少走些路正合她意。 “大圣人和占星小妹拜托你们带着我们找到一条路。” 白巧在周围逛了一圈发现这里除了植物就是动物,一点人类出现的痕迹都没有。 南墨樱一把抢过楚少轩的棋盘,推算半天无果,“果然人算不如天算,我又不是最伟大的占星师于寰,老天不想让咱们知道的事就算挤破脑袋也算不出来。” 楚少轩惊诧道:“你也知道于寰?算算时间,他应该投胎好几回了吧?” 谁知道秦桑却说:“前辈说的哪里话,于寰现在还在占星院当他的院士,容光焕发每日为皇上占星。” 楚少轩和秦桑之间差了一百多年,在楚少轩的时候于寰就已经二三十岁了,怎么可能一百多年过去了他还这么年轻。其他人也跟着附和,说 明于寰都曾出现在自己的生活中过,柳旦更是明说自己看过于寰,二三十岁模样,而他与楚少轩差了四十年。最终众人得出结论——于寰是始作俑者。 苏无思提出疑问:“那他大费周章抓我们过来又是什么意思?” 南墨樱猜测道:“我觉得他可能是要完成某种仪式,而仪式需要集齐有星守力量的人,据我了解这种力量应该有十二个,而我们只有是一个,少了一个让他无法完成仪式,现在应该是时间紧急所以迫使他要带上我们这群拖油瓶等找到最后一个人之后就地解决我们。” 楚少轩说:“就凭他几百年青春永驻就知道他肯定是个妖怪,不过我们人多力量大一定可以打败他。我看戏折子上都说迷失在困境里只要一直走不管好坏总会有一条出路,要不我们试试?” 众人觉得说得在理,主动推出楚少轩让他打头阵。 楚少轩:? 伍 “大人,他们已经注意到我们了,接下来该怎么办?” 提灯小童匆匆赶到,跪在地上捧起灯笼,灯火里映射着在幻梦空间里的众人。 此时的于寰身披黑色斗篷,手握水晶权杖,这次没有用到演算台,只是用手掐算,说道:“来去之间只不过是白费功夫,到头来尘归尘土归土,从哪来回哪去。你先回来不要去管了,免得暴露给我惹麻烦。” 提灯小童不敢有异议,站起来重新回到于寰身边。 另一边,楚少轩带头小心谨慎地一步一步向前走,生怕踩中什么机关射出什么暗器。 “照你这个速度要走到什么时候?”仇沐霖不耐烦的说,冲到前面伸展双臂,一阵风吹过,转眼仇沐霖就成了一只云鹤,“好在我学过变化之术,上来。” 众人就一直向前走,没一会果然看见了一棵粗壮树根的大树,可飞近一看,树上结的不是果子,而是一颗颗婴儿的头颅;再看树根,是一张张人脸。 “这里……就是终点?我看这树怪异的很,还是叫李丹月出来瞧瞧吧。”花容钰只敢通过指缝向外看,颤颤巍巍的掏出贝壳。 李丹月睡了一路,出来时还不忘伸个懒腰,“不用和我说我在里面都听见了,这是人面合欢树,和人间的人面树不同,人面合欢树每结出一个果子就意味着十八层地狱中有一个厉鬼历经了磨难可以回到冥界等待阎王审判了。不过人面合欢树只有修罗王和地藏王那里有,修罗王的那棵自从修罗界不超度往生亡灵之后就枯死了,现在只有地藏王那里还有一棵由谛听日夜坚守。它出现在这里还真是奇怪。” “会不会是因为这里是不同的空间所以物品的出现不受限制?”白巧问。 “应该不会,我在古籍上也曾了解过幻梦空间,这里面出现的东西都不是凭空产生的,尤其是世上独一无二的东西幻梦空间更是复制不了。只有一个可能,所谓的幻梦空间其实就是谛听的住所。” 李丹月刚说完不料马上就应验了,地面突然传来强烈的震动,人面合欢树上的人脸也痛苦的蹙缩到了一起。 “遭了,准是被他听见了,我不便与他见面,先溜了。”说完,李丹月一刻不曾耽误很快又钻进了贝壳里。 “各位来错地方了,晚了可就来不及了。”谛听开门见山的说。 “此事事关三界安危,还请神兽大人指点迷津。”仇沐霖开口问。 “尘归尘土归土,等尘埃落定梦终将结束,去吧,去完成你们自己的使命。” 众人还想问些其它问题,得到的却只有——天机不可泄露。 谛听打了个喷嚏,就把他们吹出了幻梦空间,吹回了轮回之中。 陆 此次回到轮回变化很大,缺少了当初人道轮回的平和气息。 众人回到穆君的住宅,刚一推开门就大惊失色:院子里狼狈不堪,有明显的打斗痕迹。 众人分散开里里外外找了一圈,发现一个人都没有。 突然水井里开始不断返水,一个人从里面爬出来,众人定睛一看居然是缭君。 顾青锋赶紧把她拉出来,缭君坐在地上发愣,秦桑帮她查看伤情。治疗伤势。 “这是怎么回事,其他人呢?”白巧问。 缭君逐渐恢复了神智,木讷地说:“有一个穿黑斗篷的人突然闯进了轮回大杀四方,我敌不过他,穆君为了保护我将我藏进水井里她却被抓走了。” “遭了!”白巧惊呼:“穆君可能就是最后一位星选之人!” 缭君疑惑道:“星选之人?” “没时间解释了,缭君,穆君身上可曾出现过这种韵纹?”说完,白巧和其他人纷纷显露出自己的韵纹。 缭君想了想,说:“穆君的胸口确实有一处相似的,不然以她那三五千年的修行根本不够格来到轮回。” 众人来不及多说,匆忙的问了他们离开的方向就追了过去。 谁也没有看到身后的缭君的那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柒 他们走后,缭君解除结界,那口水井就变回了穆君的模样,不过穆君却陷入了昏迷。 等穆君醒过来,发现自己被绑在床上,动弹不得。 “姐姐……缭君——你放开我,放开我——为什么要这么做!”穆君疯狂的扭动着身子,嘴里不停叫骂着。 就在不久前,缭君趁穆君不备迷晕了穆君,又杀了轮回中一半的灵魂。她早就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知道无关就是修罗王,虽然不知道他想要干什么,但还是决定把他们引向修罗殿。 “我的好妹妹你终于醒了,这下轮回可清净不少。”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一个疯子!” “我是疯子?我还不是为了保护你,混沌开元初就有了冥界,随后出现六道轮回和轮回之主,我们既然能与冥王平起平坐能力自然也是不相上下,我早就算出他们的来意更算出你要是去了就是九死一生,凶多吉少。我是在保护你,你以为你看着什么星守之力成了轮回的二把手就真的有能力打败轮回之主了吗?别做梦了,你去了也只是白白送死,更何况你已经死了一次,最后结果只会是你魂飞魄散。” 穆君怒斥她:“疯了,你真是疯了!” “我疯了也好,没疯也罢,你只需要知道只有我是真正爱你的人。”缭君俯身向她吐了一口烟圈,穆君应身而倒。 刚走了没多久,众人就感觉心慌意乱,很不自在。 就连李丹月也感觉胸口发闷: “我们现在要去的就是六道轮回里百鬼梦寐以求的一道轮回——修罗道,进了修罗道就可以说是成了半神,再加以修炼便可封神。修罗界危险重重,还望各位谨慎小心。” 白巧是最早来到修罗界的,可这次连她都觉得周围的空气里充斥着和以往不同的危险的味道。 有白巧带路仇沐霖鼓足了劲儿扇动翅膀,抓紧飞往修罗殿。 “李丹月我突然有些懂你了,我在修罗界的时候真应该多出来走走。” 仇沐霖东窜西窜了半天才看到修罗殿的一角。 顾青锋转动手腕扭动脖子想要硬闯,谁知刚到门口大门就缓缓打开了。提灯小童在里面等候多时。 “穆君在哪里?”顾青锋□□直入。 “各位请跟我来。”提灯小童没有回答他,自顾自的走了。 众人跟上来到一间侧房。 于寰坐在大殿之上,怀里还抱着一只猫,或许说是一具骨架更为合适。诡异的是猫骨架还会时不时的发出叫声,眼眶里闪烁着幽绿色的光,光秃秃的头骨直往他的臂弯里蹭。 “要人我这里没有,我有的只有你们想要的真相。” 白巧和楚少轩这两个年纪稍大的人把其他人护在身后,“什么真相?” “事关你们的真相,你们应该知道修罗界以前也有一棵人面合欢树,冥界传言说是因为修罗界不再超度往生亡灵所以树才会枯死,可事实上,人面合欢树的枯死是因为树本身的力量被抽离了,虽然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修罗道的通道被破坏了,修罗道已经两万年没有新面孔了。” 白巧问:“所以你找我们干什么?” “集合你们的力量足以让人面合欢树复苏,不过这力量只能由你们控制,我只能进行一个推波助澜的作用而已。” 楚少轩问:“我们为什么要相信你?” “你们相信也好不信也罢,我只能告诉你们如果你们再不去救最后那位星选之人那她就危险了,或者说她现在就处于危险之中。”于寰将猫扔出,骨猫张开血盆大口把底下人都吞了进去,最后一点一点消失。 “大人这是什么意思?”提灯小童问。 “留着她是个危险,不如交给他们做还能有我们的一个人情,既然要逢场作戏就必须要滴水不漏。” 捌 穆君已经脸色苍白被绑在床上一个多月滴水未进,缭君依旧每天兴致勃勃的过来看她,身上的烟味不减反增。 “我是烟火灵就算日日不食也无所谓,可你一个花精怎么能受得了呢?”缭君爬上床抚摸着她的脸。 穆君不理,她也不恼,只是说:“我晚些时候再来看你。” 突然缭君感觉有人闯了进来,赶紧下床出去查看。 “你们怎么这么早回来了?”缭君嘴上说的轻松,实际上手早已经摸上腰间的鞭杆儿。 “穆君在哪里?”他们已经浪费太长时间了,白巧担心有人等不及了。 缭君还想解释:“穆君不是被修罗王捉去了吗?” “我们可对你只字未提修罗王的事,把穆君还来,让我们兜圈子把我们当猴子耍吗?”顾青锋冲了过去,挥拳就要打。 一条烈焰雄狮随拳而出,白巧的羊首紧随其后,顿时院子里火光冲天,烈火熊熊。 缭君一跃而起拿出烟斗横扫散出团团浓雾。 “休想耍花招。”仇沐霖 腾空而起化成云鹤吹散了烟雾。 逼得想要从背后偷袭顾青锋的缭君被迫现了原形。楚少轩抛出一枚棋子迫使她侧身落地。 缭君稳了稳心神,掏出鞭子迎击,鞭鞭风驰电掣异常凶猛。 院子里的东西都被打倒在地,楚少轩祭出棋盘放出保护结界。 缭君突然灵力爆发天空风云突变,众人抬头一看——天空突然裂开了一条大口子。 李明月摆脱束缚只身飞天,“快阻止她,如果裂缝打开那么冥界鬼魂都会进入轮回,到时世间将会大乱。” 白巧带人给她争取时间,李丹月变出调鬼令试图用鬼气修复裂缝,“怨·星引——百鬼·出老鬼快来——” 正和十殿阎王打牌的钟馗忽然身子打颤,耳边传来了李丹月的呼唤,二话没说抓着十殿阎罗就跑。 “臭丫头不能说我老,瞧我把谁绑来了。” 李丹月剜了他一眼:“少跟我这耍贫,还不帮忙。” 其余九人相互帮助好歹也能和缭君抗衡。 混乱之中苏无思悄悄地从房间里走出来,白巧看见后暗示所有人后退。 缭君此时已经杀红了眼,见众人后退自己则想乘胜追击。 突然一声闷响,缭君就是一个踉跄。回头再看,穆君站在门口,精力恢复的差不多了。 楚少轩把苏无思护在身后,秦桑和柳旦负责照顾。 “各位去帮助鬼君大人吧,这里交给我。”穆君走出来,身上的韵纹隔着蔽体的衣服都显然易见。 白巧带着人飞上了天,给她们留出了空间。 “穆……穆君……”缭君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姐姐……”穆君软糯地喊着,来到缭君跟前。 缭君放下防备,穆君趁机抱住她:“让我们再看一回晨光暮色吧。” 穆君起身,摊开手掌变出一朵即将绽放的百合花,缭君收回长鞭,拿出烟斗在花上点了一下,烟雾倾泻而下。百合花渐渐打开,浓烟气四起。 突然,缭君身体不稳跌进黑暗之中,从烟雾中陆陆续续地走出千万只小鬼。 黑暗上空传来穆君的声音:“因果报应不爽,祸兮福兮皆看你造化。” 缭君一摸腰间,鞭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穆君顺走了,冤魂如潮水般涌上,缭君想上逃开,可惜根本没有机会。 穆君拿上黑壳去助他们修复裂缝,“各位让开。”穆君把黑壳扔进裂缝之中,随后拿出观世镜将他们的力量放到最大,眼看快要大功告成,突然于寰出现在最后那点空隙中。 “感谢各位帮助。”于寰高举权杖,里面释放出寒冷的幽冥之气居然正慢慢撕开已经修复好的裂缝。 只见一只大手从裂缝中伸出来,于寰用权杖碰触他的指尖,没一会大手就化成了黑气钻进了权杖里。 众人被于寰定住身体只能在空中干着急。 “这气息好熟悉——是修罗王!住手,你是想惊动三界吗?” 森罗王认出了这股力量,眼里出现了恐慌。 “是熟悉的感觉,当初三界之主合力用人面合欢树的力量将我力量打散,如今该轮到我来搅乱三界了。”于寰彻底吸收了力量,只是伸个懒腰就把他们震飞数米。 玖 于寰也飞下来,说:“多亏了各位我才能解除禁锢恢复力量,你们卖我一个人情我自然是要还的,选一个自己喜欢的死法吧。” 正说着,提灯小童带着修罗恶鬼赶来。 “修罗王你还真是死性不改,你就不怕冥王和玉帝追究吗?”李丹月眼睛死死的盯着他。 “如今我恢复了力量,就连天帝都得对我低三下四,冥王他算个什么东西。” “是吗?”裂缝中射出一道强光,死死地压住了于寰,“本王怎么不知道这天上地下还有本王应该低三下四的人?” 冥王从裂缝中现身,身后带着万千鬼众。 “参见冥王!”十殿阎王和钟馗行礼后归位。 “修罗王你野心真是越来越大了,看来是冥界容不下你了。” 冥王踏着阴风落地,周围的阴气在他身边打旋儿。 于寰站起身佛了佛衣袖,淡淡的说道:“承蒙冥王大人还没忘记本王,本王终日在修罗界发闷着实无聊就想着重新搅搅三界找点乐子。” “三界太平盛世已有千年,修罗王要实在无聊就去把修罗界的人管好,别今天丢一个人明天丢一个人,自己的人被别人拿去当阻止取经人的工具都不知道。” “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不管你的事你也休要来管我。” 于寰把权杖立在地上,顿时阴气肆溢,身后的修罗恶鬼吸进阴气,一个个身涨数尺,面露凶相。于寰一声命下后倾巢而出。 冥王一抬手变出十八般兵器加持鬼兵,阴风四起增进气势,大喝一声:“幽冥鬼将得令杀得他们片甲不留者,重赏。” 两兵对阵混乱之中尽是鬼哭狼嚎,刀光剑影下满地狼藉。 冥王找到众人,说:“修罗王说的不错‘道不同不相为谋’,我能对那些杂兵出手但却不能对他出手,他刚恢复力量肯定不会大张旗鼓的做事,所以能否重新将他打回修罗界全靠诸位了。” “定不负望!” 两边打的热火朝天,于寰匿去了身形不见了踪影。 “休跑。”李丹月率先察觉,带人去追。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追到了什么地方,终于在一处岩洞里找到了他。 “一,二,三,四——”于寰环抱着臂耐心的一个一个数着,“——十一,十二。” 于寰话音刚落,山体外的巨石就“轰隆隆”地滚落了下来,封闭住洞口。 众人意识到不对想要逃脱,可为时已晚,整个洞穴已经被于寰用法力困住,他们这次可谓是在劫难逃。 “穆君我也算是你的救命恩人,你们欠我一个人情现在该还了。”于寰打了个响指,地上亮起一道印有十二个法圈的法阵。而十二个人正不偏不倚地踩在法圈上面,众人站在上面身体忽然动弹不得,连眨眼都不能完成 ,更不用提开口说话了。 “我这个修罗王早就名存实亡了,当年本王无所事事只是睡了一觉那西天如来佛就频繁在我这偷人来解唐三藏的磨难,所以本王一气之下就把三界搅了个天翻地覆:人间天地颠倒阴阳倒转;天、佛每时每刻受业火焚烧;冥界更加混乱,本王直接把轮回推出了冥界,冥界魂魄在几千年的时间里不能投胎。本王很厉害是不是,不过最后那三个使诈将我的力量分成了三份,一份还在我体内,一份被封印在轮回虚空中刚刚已经回来了,剩下的那一份……很快也会回来。” 于寰立在阵眼中央,权杖立于地,强大的压力把众人压在地上。 “大家坚持住。”楚少轩额头青筋暴起才勉强抬起一根手指,“星灵·散。”楚少轩大喝一声,棋盘应声而出硬是把强压状态撕开一条口子,众人才有了一丝喘息的机会。 “蜉蝣撼树,本王很愿意同你们玩玩,有什么招数尽管使出来。反正我既然能搅乱三界一次,就能搅乱它第二次。” “少在那大言不惭。”楚少轩坐镇后方,努力让洞穴里的气场平衡。 “修罗界与外界失联太久了,看来要我们帮你重新认识一下这个世界了。” 秦桑背后展开了骨感的翅膀,从里面飞出魍魉鬼魅;白巧和顾青锋合力打出一颗羊型火种;南墨樱配阴阳之和,射出两道激光;花想容把贝壳项链扔到半空从中间的空心里激出一道水炮;穆君将提剑冲去;苏无思和柳旦负责帮他们恢复力量。 可光凭这种程度的攻击肯本不可能对于寰产生什么威胁,他根本不用动手,别说那些攻击,就连李丹月都难近他身。 几次进攻无果后白巧果断提议先防守商量对策,柯锦抽出九九八十一道佛经做壁垒。 突然李丹月提出:“当时在幻梦空间时谛听说过‘等尘埃落定梦终将结束’,我以前认为那个所谓的‘梦’是指穆君遇到危险,现在看来现在才是梦的开始。” 穆君问:“你的意思是?” 李丹月说出了自己的猜测:“据于寰所说他的力量是被三界的君主分散的,也就是说或许我们也可以利用这个法阵重新打散他的力量,不过这需要强大的力量……”李丹月看着还在调节气场的楚少轩。 楚少轩也是个豁达的人,当即说:“我一个死过一次的人还有什么好担心的,死了几十年又有了这么一段充实时间再死一次也算值了。白姐你说是不是?” 柯锦撤去佛经,花想容放出水汽打掩护。 等水汽散了,众人已经各司其职,各占其位了。 “已经放弃抵抗准备乖乖的把力量交给我了吗?” 白巧挥了挥衣袖,一脸豁然,笑道:“我活着的时候救了我的国家,死了又即将拯救三界——是谁说女子不如男,我等巾帼亦有须眉之势。” 突然,楚少轩的力量暴涨数十倍,毫无压力的碾压过了于寰制造的气场。 其他人也是如此,一道五彩斑斓交织的能量化成的箭向于寰刺去。 那箭来势汹汹,于寰想汇聚阴气凝成护盾,可无论怎么努力都汇聚不起来,只能硬生生的挨了这一箭。 刚开始于寰并没有在意,刚想开口嘲讽,脸上突然起了一条裂缝,紧接着越来越多,最后瞪大了眼睛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炸得四分五裂。 待浓烟散过后,白巧用手扇去残烟走到于寰刚刚还在的位置上,“都说你和世界脱节太久了,‘坏人都死于话多’这事连戏折子上都有写的事你怎么就不知道呢?” 众人身上的韵纹光泽渐渐暗淡,白巧释然地说:“各位,我们也该离开了。” 他们都是受制于神都管辖下,自然会跳神都的舞。 若是有其他人观看,定会觉得不论男女都能够惊艳全场。就像一壶醇香的清酒,嘴唇碰触微热的液体顺着嗓子滑下,经心再入胃,不仅唇齿留香,还让人回味无穷。 舞一曲惊鸿,戏一方游龙。芳华一揽灼其夭,水天一色伊人窈。 舞毕,众人化成点点星粒。一阵风吹过,世间仿佛从来没有过他们生活过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