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前任的残疾哥哥冲喜》作者:梓霂 文案: 顾若本是侯府千金,容颜昳丽,清艳窈窕,却不料珍珠蒙成,流落乡野。 一朝被迎回府中,不仅风风光光的成了侯府三姑娘,就连恭亲王府的赵世子也说要娶她进门。 本以为人生会就此顺风顺水,但一道圣旨将她的美梦打破。 将她指给了残疾又暴戾的燕王冲喜。 而先前还非她不娶的赵世子也立刻转身迎娶了她的嫡妹。 她幡然醒悟,什么亲情,爱情,全是欺骗她的谎言! 原来侯府将她找回来,是为了让她代替嫡妹冲喜,做一家人加官进爵的垫脚石。 顾若冷笑一声,发誓今后必定要他们付出代价。 至于前任赵世子,明天就叫你喊嫂子。 她转身坐上了去往燕王府的喜轿。 听说燕王残疾又疯魔? 不怕,她可是神医薛城的关门弟子! * 婚后,所有人都以为她嫁给暴戾嗜杀的燕王必死无疑。 没成想,她却风风光光的出现在众人面前,还将仇人一个个都踩在脚下! 不仅如此,她身后那个目光凛冽的男人,不仅站了起来, 还为她重披战甲,将万里江山都捧到了她面前。 * 燕王齐珣,原是百姓口中的战神将军,姿容出尘,清致无双。 一朝坠马落下残疾后,为了查出陷害自己的真凶,他假装昏迷,却被皇帝赐了个娇滴滴的美人冲喜。 一睁眼,却见女子眨着一双昳丽的杏眼,一瞬不瞬地瞧着自己,糯糯地喊了一声:“恩公!” 从此,她便像那黑夜里的一抹光亮,指引他奋力向前,走出了孤寒的深渊。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重生 甜文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顾若 ┃ 配角:齐珣,赵清和,顾明 ┃ 其它:预收:魔君和天帝拿错了剧本 一句话简介:王妃今天打脸虐渣了吗 立意:任何时候都不能放弃 第1章 指婚 当堂斥责生父 暮春三月,顾侯府内草长莺啼,杏花如雨。 闺阁内,祥云铜鼎燃起绵绵青烟,几缕碎光从雕花的窗棂里斜斜地落进来,带来融融暖意。 女子独坐案前静静捧着书卷,上身着淡月色绣花罗衫,下着珍珠白湖绉裙,身姿娉娉婷婷。 日光映得她容色晶莹如玉,杏眼,琼鼻,瑶唇,雪肤香腮如新月生晕,有一种不流于俗的出尘之美。 顾若本就生的好,只是先前生在乡下,每日不修边幅掩盖了原有的姣好的容颜罢了,如今侯府将她接回来,好好收拾打扮一番,着实端庄秀丽。 一旁的丫鬟春桃瞧着小姐如今这通身大家闺秀的派头,回想起三个月前她刚来府中时那落魄的模样,不禁感叹道:“小姐,您同刚来府中时真像换了个人似的。” 顾若淡淡一笑,这三个月来她确实经历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自己个儿都觉得如今要是她再回乡下那个家里,估计爹娘和兄长都要不认识了。 入侯府这三个月来,她无时无刻不在告诫自己要谨言慎行,克己复礼,学好这侯府里的大小规矩,以便更好地融入兄弟姊妹中,能在这候府里能过得安然自得些。 但现实往往事与愿违,她虽努力学习各类礼仪规矩,并身体力行着一步步变成一个落落大方的侯府小姐。 却从来没有被他们那几个自小就养尊处优,锦衣玉食的兄弟姊妹们接纳,并且放在眼里。 对于全家人来说,不管她再怎么努力,再怎么改变,于他们来而言,她都是一个格格不入的外来者,一个他们背后可以闲谈取笑的乡下野丫头。 甚至时不时还会借着由头肆意嘲讽欺辱她一番。 依照她过去常常与村妇斗嘴的性子,她必定早就同他们起了争执冲突,但如今的她却学会了忍气吞声。 因为入府前的那一年,她们一家的日子过得实在是太苦了。 永定十六年,朝廷为了打仗筹军饷,大肆征收农民的粮食和田地,导致为农者食不果腹,有些偏远地方甚至饿殍满地。 就在全家人家徒四壁,一筹莫展时,有一日家里突然来了许多侯府的兵马,并将他们的农户团团围住。 为首那中年男子锦衣华服,面刻沧桑,一见到顾若后,那双眼睛便将她牢牢锁住,半晌,发出一声慨叹: “像,实在是太像了。” 他一撩袍巨下马,径直朝自己走来,突兀地伸手拨开自己披于身前的墨发,看到自己脖颈上挂的那块螭璃纹青佩,点点头沉声道:“没错了。” 接着便躬身冲自己行礼道:“姑娘,你本是顾侯当年流落在外的女儿,今日末将特奉侯爷之命将小姐迎回侯府。” 一番话让全家人都惊在原地,半晌才反应过来。 爹娘便娓娓诉说了当年那段旧事。 原来当初顾侯行军途中,曾路过他们村上安营扎寨,不知怎么的就认识了自己的生母,两人便水到渠成地发生了一段风月,临别时他允诺此次得胜归来后会来接她进顾府。 可顾若的娘亲苦等了几年也没等到良人,最后郁郁而终,将三岁多的顾若托付给了自己的兄嫂,并让他们答应绝口不提当年之事。 顾若从小聪明灵慧,深得家人喜爱,虽然家庭生活清苦,但有父母和两个兄长的照顾,她的日子过得还是快活自在的。 爹娘诉说完当年之事,顾若只觉得内心翻涌不已。 她泪眼婆娑地瞧着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一家人,伏地给爹娘磕了个响头,一咬牙便登上了去顾府的马车。 现下只有自己去了钟鸣鼎玉的候府,才能让一家人不再受这饥寒交迫之苦。 要不然再这样下去,早已家徒四壁的一家人或许都活不过这个冬天…… 然后一转身,她便被接回了侯府。 还见到了自己生父,声名显赫的定北侯顾诠,生父态度冷漠,不苟言笑,只是叮嘱告诫她要认真学规矩,然后带着她和所有侯府子女们去祖宗牌位前重排了顺位。 就这样,她成了这府里的三姑娘。 秉持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顾若便在这衣食无忧的侯府住下了,每天跟着教养嬷嬷学习各种礼仪规矩,努力变成一个端庄的侯府小姐。 大夫人每月给自己的银子和物品跟其他姊妹比虽然不多,但是托人送去乡下给家里人用,已经是绰绰有余了。 思及此,顾若心中略微安稳了一些。 也不知道家里人当日有没有因为自己的离开而埋怨自己,特别是她那血气方刚的二哥,估计当日自己头也不回的离开,会被他暗暗骂作白眼狼吧。 她正思绪万千时,丫鬟碧溪突然从外屋匆匆跑进来,一张白稚的脸上挂着焦急的神色:“小姐,宫里来了圣旨,侯爷让所有人速去轩明堂接旨。” 圣旨? 难道是父亲加官进爵了?前些日子她确实听到过一些关于皇帝要褒奖父亲的风声话语,想来大抵是如此了。 来不及多想,顾若将便步履匆匆地来到前厅。 轩明堂是候府最大的厅堂,是顾侯招待贵宾之地,一般家中有重大事情商议,大家才会齐聚于此。 堂内陈设华美,朱白一片,门帘是水晶珠做的,熠熠生辉,各种花架上摆着奇珍异宝,价值连城,墙上挂着各种文人骚客的墨宝,异彩纷呈,无不彰显着候府的高贵典雅。 此刻屋内早已乌泱泱站满了人,大夫人见她来了,满脸笑意的迎过来,拉着她的手让她站到自己身边。 顾若正纳闷着,为什么今天大夫人突然对自己这么热情,为首一名身着太青色直裾宦官服的年轻太监,见人似乎都来齐了,便从一旁手下端着的木盘中,取出圣旨,仰着脖子朗声道: “顾侯接旨。” 一家子便跟着顾侯整整齐齐跪了一地。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定北侯之三女,娴熟温良,姿容秀丽,朕躬闻之甚悦。朕四子燕王年已弱冠,品貌出众。值顾家三女待字闺中,与燕王堪称天设地造之配,为成此之美,特将顾侯之三女许配燕王为妃。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共同操办,择良辰本月二十六完婚。” “钦此。" 太监拖着长长的尾音将圣旨宣读完毕。 众人磕头齐呼:“谢主隆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身边的总管太监李公公将那一道明黄色的圣旨递在顾侯高高举起的双手中,还不忘拍拍他的肩膀,躬身在他耳边谄媚笑道:“顾侯爷,好事还没完呢,等着过两天皇上给您加封的圣旨吧!” 李公公带着一群人浩浩汤汤的离开了,屋内跪着的人纷纷站起来。 只有顾若依旧一动不地跪在那儿,此刻她面色惨白,身子还有些微微发颤。 顾侯三女,那不正是她自己吗? 前几个月她刚来顾府没几天,父亲便带着一众儿女在祠堂里重新排了顺序,编了族谱。 她好巧不巧,如今正好是候府的三姑娘! 嫁给燕王殿下? 全天底下谁不知道那个曾经所向披靡,战功赫赫的四王爷前些年在征战中落下了残疾,一病不起后更是性情大变,杀人如麻。 如今将她嫁过去,不就等于让她送命吗? 一家子男女老少的目光齐齐地看着她,有同情的,有怜悯的,而更多的是幸灾乐祸的。 顾诠走过来,满露难色,蹲下身子试图将她扶起来。 顾若却坚持不起来,她抬起一双昳丽的杏眼恳求道:“父亲,求您,女儿不能嫁到燕王府去。” 顾诠眉头一蹙,像是劝慰道道:“若儿,你能给嫁给四王爷,是你的福分呀。” 若儿?这是顾诠第一回 这么亲昵的叫她,而目的竟然是为了劝她出嫁,将她推向深渊。 虽心中已经凉了一片,但她还是握住了顾诠的衣摆,企图获得他一丝怜悯:“父亲,请看在女儿对您一片孝心的份上,去求皇上收回成命吧!” 她见顾诠目光微微闪烁,继续恳求道: “谁人不知,这燕王重病后嗜血残暴,身边近侍死伤过半,女儿嫁给他,无疑是死路一条啊!” 在场众人皆倒吸一口凉气,没想到这平日里乖顺柔弱,默默无闻的三姑娘会公然提出反对意见。 顾诠瞧着伏地的女儿,不带感情地继续劝道:“这燕王虽喜怒不定,但若是你好好侍奉他,不触怒于他,他必不会拿你怎么样,况且当年他可是全京都女子都夹道相迎的战神将军,模样更是生的玉树临风……‘’ 顾若只觉胸口气血翻涌,忍不住打断道:“父亲!好汉尚且不提当年勇,何况如果他还是当年的燕王,恐怕也轮不到女儿来嫁给他了吧!” “你…”顾诠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大夫人秋娟面容精致,朱唇殷红,站在一旁见顾侯被她弄的哑口无言,场面一时十分难看,便察言观色走到顾若跟前。 蹲下来对她语重心长道: “三姑娘,侯爷这么说也是一片心意为你好,你怎么能如此忤逆?况且皇上金口玉言,圣旨都下了,这事便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啊!” 她话锋一转道:“难不成,你想拉着我们整个侯府抗旨不遵,让皇上降罪整个侯府吗?” 顾若抬头,对上大夫人那双笑里藏刀的眼眸,只觉得从头到脚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那种刺骨的冰凉将她全身都笼罩起来。 而大夫人刚刚那句话无异于平地惊雷,一时间斥责之声不断。 “三姑娘也得考虑考虑我们大家啊。” “要不是侯爷费尽辛苦寻她回来,她早饿死了,她怎么能对我们顾家恩将仇报呢?” 顾若听着耳畔不绝的斥责之声,面色越来越沉,怒气越来越甚,她紧紧攥着拳头,然后缓缓地站起身来。 她冷冷的目光扫视过在场的所有人,最后停在了她的生父顾诠身上。 她的眼神和声音皆不带一丝温度:“父亲,大夫人说的是真的吗?” 顾诠板着脸瞧着她:“没错,陛下圣旨,绝无更改。” 一句话,便让所有的父女之情都烟消云散了。 顾若在心中冷笑,她本就纳闷为何顾家好端端的这么多年不寻女儿,偏偏在这时候将她找回来,原来是存着这样的心思! 她幡然醒悟,原来顾诠是将她当做了一块加官进爵的垫脚石! 她的心已经凉的彻底,再没有半分余热。 既然如此,她也不必再那么辛苦地伪装这个大家闺秀了。 “很好。” 顾若颔了颔首,半晌无言后她冷笑一声。 指着顾侯道: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顾侯还是这么薄情寡义!” 第2章 师父 神医师父 她指着顾侯道: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顾侯还是这么薄情寡义!” 一句话,让所有人瞠目结舌,惊在原地。 “放肆!” 顾诠一张脸涨的铁青,显然是发怒了。 谁也没想到这个平日柔柔弱弱,寡言少语的三姑娘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顾若毫无畏色,继续说着:“当年你抛妻弃子的时候,就如今日这般无情!我今日才终于明白了,原来候府几番辗转找回亲生女儿,是为了让我代替四妹嫁给燕王啊!” 众皆哗然,这事怎么还跟四姑娘扯上关系了,四姑娘顾灵的脸上顿时染了几分尬色,想要发作却欲言又止。 她是大夫人的亲生女儿,从小生的仪容秀美无双,备受父母双亲的宠爱,所以她自然也知道母亲为她筹谋的一切。 大夫人当即斥责:“三姑娘,你在胡说什么呢?你目无尊长,丝毫没有教养就罢了,怎么还突然把脏水泼到你妹妹身上,灵儿从小良善,可是从未得罪过你啊!” 顾若冷笑一声,嗤道:“你们敢做,难道还怕我说吗? “天下谁人不知昔日的战神燕王,如今是个终日卧床的残废,嗜血残暴,杀人如儿戏,你们却偏偏要把我往火坑里推。” 顾若顿了顿,言辞犀利道:”恐怕此番你们不把我寻回来,这出嫁之人就该是你的宝贝女儿顾灵了吧!” 顾若抬手指着顾灵,目光盯着顾诠,凌厉无比。 “你们这一大家子合起伙来骗我一个,不累吗? “我想大概是这样吧,四王爷久病缠身,皇上爱子心切,要给他选妃冲喜,顾家被皇选上,栽了跟头,顾侯舍不得嫡女,但皇命难违,所以就找来我这个野丫头当替死鬼。” 她的目光一转,正对心虚的大夫人,开口道:“谁想出来的主意,真是妙得很呢,既帮顾侯赢得了圣恩,也不必承受丧女之痛。” 她话锋一转,继续讽刺道:“我说呢,自己的亲生女儿流落在乡野十余载都不着急寻,为何偏偏在这时要迎回府中?” “本当是顾侯转了性子,没想到真是应了这句老话,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依旧是当年那个抛妻弃子的绝情之人。” 她的目光牢牢的盯着顾诠,眸中满是恨意:“怎么?四妹是大夫人的女儿,是你的嫡女,金枝玉叶。” “而我这个生母是乡下女子的野丫头,就偏偏活该短命,要替她去蹚阎王殿吗?” “你……”顾诠瞧着眼前言辞激烈的顾若,被气得嘴唇发白,浑身发抖。 大夫人虽心中有亏,但任然不甘示弱道:“你分明是无中生有!侯爷一心为你,你怎能如此跟你父亲说话?难道我们这大半年来没有教你长幼尊卑的规矩吗?” 顾若反唇击讥道:“笑话,我心里从来都没有承认过他是我的父亲,又何必要敬他。” “长幼尊卑之序是对亲人而言的,我爹娘从小就教育过我。而你们这群人在我眼里什么都不是,我又何必在这儿惺惺作态?” 大夫人抬手指着她,叫嚣道:“圣旨已下,就算你再怎么巧舌如簧,搬弄是非,也逃不了这桩婚事!” 顾若一把将她的手拍开,盯着她:“对啊,我是逃不了,但在此之前,我会让你们一个都别想好过!” “混账!” 顾诠气急败坏地下令:“来人,快将这逆女拉到祠堂里闭门思过!” 顾若一甩衣袖,厉声道:“我看谁敢!” “就像你们所说,陛下圣旨已下,现在全天下都知道我是燕王的王妃,虽然我未出门,但身份已定。” “我看你们谁敢以下犯上,得罪王妃!” 一众侍从被她震慑住,一个都不敢上前。 顾若目光扫过众人,继续道:“不光是这群下人们,这府里的任何人若是开罪我这个燕王妃的话,我定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顾灵一张脸憋的通红忍不住骂道:“小人得志!” 顾若朝她讥讽地笑笑:“托妹妹的福!要不然我这个生在乡下的野丫头八辈子都不会有做王妃的命啊,你说是不是。” “随她去吧,她得意不了几天了。” “休要与垂死之人争长短了,过几天她就没这张巧嘴开口说话了。” 顾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轩明堂,不再理会身后人的闲言碎语。 这几日,顾若在侯府中过了几天最惬意的日子,不必再卑躬屈膝,看人眼色的感觉真是太舒畅了。 从前那几个她面前趾高气昂,恶语伤人的兄弟姊妹,如今见到她,便识相地避尤不及。 知道她不好惹,所以躲得远远的。 顾若瞧着府内一干姑娘公子如今见到自己一个个落荒而逃的样子,莫名在心中想笑。 从前欺负自己时趾高气昂的模样全没了,像极了一群欺软怕硬的纸老虎。 *** 三月的京都,微风拂绿柳,绿柳拂白堤。 京都最负盛名的玉明医馆内,一位精神矍铄的中年大夫身着青色衣袍,面色沉静如水,正坐于案前细致的替人诊脉。 大夫约莫四旬上下,面带沧桑,黑髯长鬓,一身宽袍大袖,颇有仙风道骨之感。 这大夫名唤薛城,乃是京城如今人人口耳相传的“神医”,有些寻常大夫治不好的疑难杂症,他都能手到病除。 所以他才来京城开医馆不过一年半载,就已经名声大噪。 此刻,一位身着湖兰印花烟罗裙的女子提着一个精巧的食盒,从外面走了进来,她轻纱覆面,一双昳丽的眸子却像闪闪发亮的银星。 她将食盒放在案上,朝正在替人把脉的薛城笑语盈盈道:“师父,徒儿今日得空,想着过来给您帮帮忙,还顺道儿给您买了您最爱吃的七星楼的点心。” 薛城抬首瞧见她,像是见到救星一般,朝柜台努努嘴冲她道:“丫头你可算来了,这两天抓药的一个小伙计没来,我这儿可忙坏了。” 顾若会意,赶紧跑到抓药的台子那里帮忙抓药,认真忙碌起来。 薛城瞧着桌上的点心和柜台上认真干活的女子,满意的点了点头,他真是没看错这个丫头。 当初他听先师的话,外出做游医历练的时候,曾路过他们的村子。 想当初他第一次见这个小女孩的时候,她还未及笄呢,当时那双圆溜溜的杏眼熠熠生辉,让人印象深刻。 他依稀记得,那是个下着大雨的日子,半夜她来敲自己的门,哭着求他去救一救自己多日高烧不退的母亲。 没想到,自己将他母亲的伤寒治好以后,这姑娘竟然直直的跪在他面前,要让他收自己作徒弟。 他本无心收徒,故而婉言相拒,看她诚心,所以送了她一本先师的医经作为纪念。 但那丫头却不死心,没过几天竟又在村口将他拦了下来,并将拿出那本医经一字不落的在他面前背了下来。 他震惊之余,也被那个丫头的诚意打动了,这才收了他当关门弟子,将一身医术毫无保留的传授给她。 而那丫头也不负他望,聪明巧慧,一点就透,在他的指点下将一手针灸之术练得如火纯青,平日里,那丫头将他的生活起居伺候的妥妥帖帖,师徒二人情谊愈发笃厚。 两年后,他去别处游历,这丫头没法跟着,才不得已分别。 没成想,后来再见面时,她竟然成了定北侯家的三姑娘,而自己也在京城开了一家医馆,那日她正好来自己医馆中抓药,那丫头见到自己顿时热泪盈眶,师徒便二人相认了。 听那丫头娓娓道来,他这才知道了她的身世,原来竟是流落乡野的侯府千金。 他更高兴的是没看错人,那姑娘虽说如今身份高贵了,但是依旧十分尊重自己这个师父,常常来店里帮忙不说,还经常把各种好吃好玩的往他这儿带,将她这个师父好好的供奉着。 暮色四合,路上的行人渐渐消散,医馆也到了打烊的时候。 门一关,薛城便来到医馆的后房,那是他的生活居所。 顾若见他进来,便将刚刚在后厨做好的菜端到了桌上,招呼师父坐下吃饭。 顾城瞧着一桌子热腾腾的饭菜,捋着短须瞧顾若笑道:“为师好久没吃你做的饭菜了,真是想得紧。” 他夹了一口放在嘴里,啧啧称赞道:“嗯!还是那个味道,真是一点都没变。” 顾若捧着一张白嫩的脸坐在一旁,“师父觉得好吃,就多吃点,徒儿以后经常给您来做!” 她眨了眨眼睛绽然一笑:“正好还可以让师父再多教我一些医术。” “你呀你呀。”薛城宠溺地拿着筷子点着她道。 两人一起吃着饭一起聊着天,中途顾若若有似无的说了一声:“师父,我要嫁人了。” 薛城微微一滞,旋即笑开:“赵世子上门来同你求亲了?” “那为师可要恭喜……” 话音未落,便被顾若抢断:“不是他,皇上圣旨已下,要我三日后嫁给燕王?” 薛城的脸上无比震惊:“那燕王不是落下了残疾,且如今患了疯症……” 他越说越气,将筷子拍在桌上:“他顾诠欺人太甚!” 顾若连忙站起来给他抚背顺气,安抚道:“师父,不要为了徒儿之事伤神,如今圣旨已下,徒儿不得不遵。” 薛城脸色慢慢恢复平静,沉思道:“不成,为师不能看你去送死,好徒儿,明日为师同你一起去恭亲王府找赵世子,让他父亲恭亲王去求皇上,恭亲王是皇上表哥,若是说是自己的儿子早先看上你,皇上不能夺人之爱,这事说不能还能有转圜的余地。” 顾若听着师父的话,眉头渐渐舒展,只见薛城执着她的手轻拍道:“好徒儿,信师父,上次你们一起来医馆,我看的出那赵世子对你有情!” 顾若心尖涌过一丝暖流,颔了颔首,为今之计,也唯有这么做了。 不然,她与赵世子的这场缘分,就不可能再延续了。 第3章 背叛 嫡女重生 不然,她与赵世子的这场缘分,就不可能再延续了。 顾若很珍惜这段缘分,这个她当初捡回家的白净公子。 当年还在村子里时,有一次她去山上采药,如果一片小树林,在树林边看到孤零零的一匹马,周围却并未见到生人。 正觉得奇怪,走上前去便看到一个奄奄一息的锦衣男子,长的眉清目秀,身上还背着弓箭。 显然是出来打猎被毒蛇咬了,此刻中毒了,昏迷不醒。 她救人心切,立刻将他把蛇毒吸出,见那公子还昏迷着,便将他抬上马背,牵着马匹带回了家中医治。 经过她日日喂药,敷药。 三日后,那男子渐渐苏醒过来,那蛇毒凶猛,他虽醒了,但任气若游丝,顾若又花了好几天时间给他将补,甚至杀了家里过年才吃的老母鸡,才慢慢让他恢复了身子。 本以为他好了便会离开,没想到他竟然在村上住了下来,还日日过来找她,一双眸子灼灼生光。 顾若正是情窦初开年纪,面对如此眉清目秀的公子,不免也生了情愫。 后来官兵找到了村子里来,顾若才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是当朝恭亲王的嫡子赵清和。 临别时,他允诺要来接她,但没成想,父母当夜就带着一家人搬走了,顾若当时不明白是为何,但现在想想,或许是怕她重蹈与母亲相似的命运吧,在他们眼中,高门大户的男人,没有真心。 直到三个月前她被接回侯府,一日赵清和随恭亲王来府中做客,遇见了自己。 他大喜过望,将自己视作失而复得的至宝,还在无人处信誓旦旦跟自己允诺,等时机一到,定要八抬大轿迎娶自己进门做正妻。 想到这儿,顾若的嘴角微微扬起,她并非不通情爱之人,这三个月的相处,赵清和为人清润如玉,做事体贴周到,她自然也是希望可以嫁给赵清和的。 翌日,旭日东升,晨光四射。 顾若一大早便去找师父,两人一起来到了恭亲王府的门口。 见到今日府门大开,地上摆着大大小小的红木箱子,上面还系着喜庆热闹的红绸子,一群家丁在里面忙前忙后,似乎是有什么喜事要操办。 薛城走上前去让小厮通传一声,那小厮见到薛神医,面露喜色,连连点头。 没一会儿,恭亲王走了出来,将薛城迎了进去,顾若今日一席男装,扮做小厮跟在师父身后。 恭亲王齐睿笑道:“今儿什么风把薛神医给吹来了啊?” 薛城不好意思道:“乃是有事相求。” 恭亲王爽快道:“薛大夫有事尽管说,你救过本王小女之命,你有什么困难,本王必不推辞。” 薛城刚想开口,手下人步履匆匆的走到恭亲王的面前回禀道:“王爷,彩礼都已备齐。” 齐睿开怀笑道:“好好,叫人抬去顾候府。” 他转头瞧着薛城道:“薛神医继续说,今日府中在置办彩礼,所以有些忙。” 薛城隐隐觉得有些不安,问道:“不知府内哪位公子大喜,与哪家姑娘喜结连理啊,老夫还真要好好恭喜恭喜呢。” “是我那嫡世子清和与顾候家嫡女顾灵的秦晋之喜。” 薛城满脸惊色,瞧着身后的徒儿,脸色苍白一片。 恭亲王察觉异样,问道:“神医怎么了?” 薛城强颜欢笑道:“没怎么,真是要恭喜世子和王爷了。” 恭亲王客气地摆摆手,继续问道:“对了,薛神医还没跟本王说那件事呢。” 薛城笑了一笑:“没事了,没事了,我刚刚一想还是不劳烦王爷了。” “这样吧,今日王府忙,我便先行一步了。” 恭亲王还没来得及追问,薛城便急匆匆离开了,弄得他有些纳闷。 —— 四下无人处,薛城瞧着一脸失魂落魄的顾若,不知该如何慰藉:“丫头……” 顾若抬起一双泛红的眸子,眼眶隐隐泛泪,强颜欢笑道:“没事,师父,徒儿没事。” “师父先回医馆吧,徒儿今日还有事,先回去了。”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走了,薛城瞧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没想到他也有看走眼的时候,这赵清和竟是个朝三暮四的负心之人。 顾若一转头,眸子里刚刚强撑着的不落的泪水才留了下来,她抬起袖子擦了一擦,吸了吸鼻子恢复常态。 她不许自己失态,更不许自己在侯府失态。 回到府内,便看到一大家子人围在院子里,瞧着那几十箱彩礼啧啧称叹,开心地谈笑风生,几个兄弟姊妹将顾灵团团围在中间,给她道喜祝贺。 顾若站在门口,冷眼瞧着这一切,只要她不在,他们才是其乐融融的一家。 自从她来这侯府,她一个都是个外来客。 身穿粉袄的六姑娘顾敏满脸希冀的望着她的长姐四姑娘顾灵,喜上眉梢道:“恭亲王府终于来提亲了,四姐姐,你一直以来都钦慕赵世子,此番真得偿所愿了!妹妹真是要好好恭喜你呢!” 顾灵娇嫩的脸颊倏然染上几片红霞,她羞赧地低下了头,笑而不语。 她今日特意打扮了一番,穿了一件兰色绣圆花对襟,下衣是褐色绣联珠裙,腰间系着海蓝丝攒花腰带,身姿娉娉婷婷,发间挽着一根芙蓉簪子,衬得肤色如雪。 她的同胞哥哥二公子一席青色锦服,爽声笑道:“那赵世子不仅生得一表人才,而且德才兼备,是京城公子哥中出了名的人品贵重,气宇不凡,全京城多少女子做梦要嫁给他啊,妹妹能嫁给他,真是好福气啊!我们全家人也就放心了。” 顾灵温婉一笑:“二哥,休要打趣我了” 顾若站在大门口杵了半天,顿生无趣,便大大方方的走了进去。 众人见到她来了,全部噤了声,目光齐齐向她射来,带着戒备的样子。 她本不想与她们浪费时间,看都想不看他们一眼,径直从他们中间经过。 却听得二公子顾轩带着鄙夷不屑的声音讥讽道:“原来是燕王妃回来了啊!我们兄弟姐妹几个还真是没来及恭候呢!” 六姑娘见二哥如此暗讽她,也帮腔道:“燕王妃固然尊贵,可我们四姐姐也马上要变成世子夫人了,到时候四姐同赵世子一生一世一双人,这辈子别提多幸福了。” 顾若突然停下脚步,转身一脸无波的瞧着她们,然后慢到她跟前,目光牢牢盯着她,却并不言语。 顾敏被她盯得有些怯,但还是硬着嘴道:“伶牙俐齿了一张嘴,今日怎么不说话了?” 见顾若不语,她继续阴阳怪气道:“哦,我想起来了,燕王妃这副模样,应当是听了我们的话伤心了吧,我记得燕王妃刚进侯府时好像曾得过赵世子几次照拂,啧啧啧,我猜,你难不成是喜欢赵世子吧?” 顾敏看顾若一脸平静,丝毫没有攻击性的样子,便愈加张狂,拿出了以前欺负她的劲头来 。 “赵世子这般龙章凤姿的男子,是必定是要娶堂堂正正的嫡女为妻的,怎会看上一个来历不明的庶女呢!” “啪。” 话音刚落,脸上便结结实实的挨了顾若狠狠的一巴掌。 “你…” 顾敏捂着生疼的脸,一脸惊惧的瞧着气定神闲的顾若。 “出言无状,以下犯上,你说该不该打?” 顾若拍拍手,居高临下的盯着她道。 顾敏心中委屈,但确实自己理亏,又不敢她动手,只好转身拉着哥哥姐姐求助:“四姐,二哥,你们就这么看着她欺负我吗?” 顾灵将她拉到身后,示意她不要再冲动纠缠,转身一脸温雅地冲着顾若欣然一笑道:“三姐,今日是小妹不对,我这个做姐姐的,替她向你赔罪了。” “大家都是一家人,何苦自相伤害呢?事情闹大了,请来了侯爷和夫人,大家都不好看,是不是?” 顾灵的眼神清澈纯净,仿若天然无暇的水晶一般,说话声轻轻柔柔,明婉动听,如清泉流过山间一般。 这样一个温软明媚的女子,哪个男人会不爱呢?赵世子与她这个正真的候府嫡女着实是郎才女貌,相配的很的。 顾若这次没有再咄咄逼人,她的面上波澜不惊,却是不出一言的转身离开了。 顾灵瞧着她离开的背影,想着刚刚她隐忍了大半天不说话,只为在最恰当最有理的时机对顾敏扇那狠狠的一巴掌,心中有些不安,这丫头不是好对付的,她不是有勇无谋的那种草包。 顾灵心中很不平静。 要不是她不日便会嫁入燕王府,她肯定会是横在她与赵世子之间的一个心头大患,是自己此生必须要草除根的人。 不过好在圣旨已下,一切皆成定局,她马上就要嫁到燕王府了,生死不过须臾间,据宫中太医的意思,燕王活不过今年,要是燕王崩逝,作为王妃,她必需陪葬。 更有可能,她会在陪葬前就被那个发病时神志不清的燕王斩于刀下了。 顾灵回想起自己上辈子。 上辈子她就是因为皇帝的这道圣旨,将她赐给了杀人如麻的燕王齐珣。 她不想死,她想活,可抗旨不成,她便只好大胆勾引了敌国质子庆丰,并与他私奔回了庆国。 来到庆过后,本以为自己成了庆丰的恩人,便能逆天改命,有朝一日成为庆国的皇后,可没料到庆丰本性风流,登上皇位后更是纳了后妃无数,而她慢慢人老珠黄,也被渐渐冷落于后宫,惨死一生。 所以再来一世。 她定要为自己寻得一个世间顶好的夫君,再不受世人欺辱。 恭亲王的嫡子赵清和是出了名的人品贵重,清润贤达。 便成了她的目标,而如今,恭王府的彩礼和喜帖都已下,目标达成了。 这一世她终于要顺风顺水了。 至于自己如何恳求父母,把那个乡野丫头拉过来做垫背,也全部在自己的计划之内。 只是没想到,这个被她当成垫脚石的乡下丫头竟会如此厉害,看似一副娇弱无骨的模样,但其实心中深藏计策,而且她蛮横起来甚至让人难以应对。 而且,更让她头疼得是,赵清和似乎对她存着些心思。 不过,就算她再有能耐,也活不到明年这个时候了。 一个将死之人,她自然不会与她多费精力。 这一世,她定要过的风风光光,不管用任何手段。 第4章 斩断 斩断前缘 安宁阁内,顾若坐在铜镜之前,对镜梳妆,默默不语。 她朝着身后随侍的春桃蓦然开口道:“春桃,帮我拿个炭火盆来点上吧。” 春桃疑惑不解,惊问道:“小姐,现下日子早已暖和,您用什么炭盆啊。” 顾若淡淡一笑:“你拿来便是,我自有用处。” 炭盆被点亮,火星乱窜,照的整个屋子暖烘烘的,顾若独自一人坐在炭盆前发呆,半晌定在那里一动不动,瞧着炭盆里闪烁不定的火苗发呆。 蓦然,她像是下定决心一般突兀的站起来,将自己的梳妆台上一个精美的奁盒取了过来,打开后一口气将里面的信件和珠玉全部倒在炭盆里,火苗突然窜起来,她受惊往后退了一步,盒子也脱手掉在地上,发出啪嗒一声响。 她立在那儿,长久的出神。 或许在昨日之前,她还对赵清和抱有幻想,甚至拉着师父一起去找他,希望他可以出面求皇上,但没想到,他动作那么快,转身就要迎娶顾灵。 既然如此,她同赵清和之间的那些际遇也就让它灰飞烟灭吧。 或许他们之间的相知相许,全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吧。 她脸上泛起淡淡苦笑。 想想也是,恭亲王的嫡子赵清和怎么会看上她这个乡野来的丫头呢,他要明媒正娶的妻子必定是堂堂正正的嫡女啊,是她太傻了,竟然会异想天开的以为他是对自己真心相待的。 一时新鲜对于男人来最正常不过,就像顾侯当年对自己的亲生母亲一般,长情于他们男人来说,本就是一种负担和累赘。 她想通了这些,炭盆子中的东西也差不多烧了个干净。 许是被烟灰迷了眼睛,她抹了抹眼角,便将屋门打开,喚春桃进来。 她脸上恢复了寻常的神色,对春桃温声道:“春桃,我给你寻一个好人家嫁了吧,要不然等我嫁去了燕王府,这侯府里的人定会将对我的怨气撒在你身上。” 身后的春桃盈盈欲泣,扑通一声,跪下道:“三小姐,您不要春桃了吗?” “从小到大,除了娘亲,就属您对春桃最好,这几个月来您从来没把我当成下人,有什么吃的,用的都会分给我,甚至还给我银两接济我的家人。 “在春桃心里,您是天底下最良善的人。我娘从小教育我,要知恩图报,所以春桃不要离开小姐,就让我陪您一起去燕王府吧!” 顾若叹了一口气,看着一脸真挚的春桃,这个白净清秀小巧玲珑的姑娘,她才只有十四岁,她又怎么舍得让她陪自己一起去闯这生死场呢。 “好春桃,你可知道这燕王府去了以后会怎么样?你别看我这几日在府里借着这王妃的头衔张扬跋扈的,可若是真的进了燕王府,咱们是生是死还未可知呢。” 春桃目光坚定:“春桃不怕死,春桃就是死也要跟着小姐。” 顾若心中动容,将她扶起来,认真询问道:“春桃,你当真想清楚了吗?” 春桃用力地朝她点了点头:“春桃愿意誓死追随小姐。” 顾若心中感动,暗下决心:“好春桃,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 这几日顾府的库房内可真是人声鼎沸,大夫人和二夫人得了顾侯的令,在为顾若和顾灵准备出嫁的嫁妆。 小厮和婢女们正忙忙碌碌,搬运东西,整理物品,将嫁妆归置妥当整齐。 大夫人自然不会真心为顾若准备,她只打算草率地将她的嫁妆置办几样,一应物件更是比自己的嫡女出嫁时要少掉一半不止。 二夫人俯身翻开那些嫁妆盒子,蹙了蹙眉,侯爷可没说要将这三姑娘的嫁妆缩减成这样啊!她心中明白大夫人是为了出心中的恶气,但若是被侯爷知道了,恐怕也不好交代,毕竟他知道这侯爷虽然因为那日三姑娘触怒自己而大发雷霆,但他心中对这丫头总归是存着一丝歉疚的。 二夫人迟疑开口道:“大夫人,这三姑娘的嫁妆如此单薄,人家燕王府会不会传我们苛待庶女啊。” 大夫人瞧着他一副胆小的模样,讥讽道:“怕什么?你以为她嫁到燕王府能活几天?这些东西都算多的,便宜他了。” “可是……” 二夫人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大夫人冷冷地打断:“我知道你怕什么,不就是怕侯爷知道了怪罪你吗?” “你放心,侯爷不会过问的,他这几日闭门不出,那丫头那日如此顶撞他,我看的出来他的气还没消呢。” 话音刚落,只听外头传来一阵争执声:“三姑娘,这库房重地您不能进来啊!” “我是燕王妃!我看你们别谁敢碰我!” 随着一声高亢的呵斥之声,那素衣乌发,明眸皓齿的女子推开门口的几个侍从就往里闯。 大夫人与二夫人皆是一怔,没想到这没规矩的野丫头竟然敢闯到这库房里来了。 大夫人一时间只好尴尬地冲她笑笑:“三姑娘,就算您是王妃,可此地是库房重地,没有顾候令便不得进。” 二夫人也在旁边打着圆场:“是啊是啊!三姑娘,你不能进来的。” “哦,必须要有侯爷令是吧,这个好办。“顾若淡淡一笑,转头朝身后的丫鬟道:”春桃,快去将侯爷请来,就说我在库房等他。” 春桃朝着小姐乖巧地点点头,转身便要去请侯爷过来,可下一瞬便被被大夫出声制止了,她也深知虽然侯爷确实被那丫头气的不轻,但毕竟他对这丫头心中有愧,若是他过来看到自己克扣姑娘的嫁妆必定会怪罪。 “春桃,别去麻烦侯爷了,你家小姐既然非要进来看看,怕我们给她的嫁妆动了手脚,便留在此地查看吧。” 顾若冲她们莞尔一笑道:“大夫人说笑了,这姑娘嫁妆的置办府内从来都属你和二夫人操办得最好,若是我的嫁妆短了,缺了,恐恐怕您和二夫人的名声也就不好听了。” 她走上前去瞧着那些七零八落的箱子,突然发出一声惊呼:“哎呀,这些箱子里不是本该装满布帛的吗?怎么只有不到半箱?还有这箱子,不是本该装满金玉的吗?怎么只放了一个箱底?” 大夫人在一旁面不改色道:“三姑娘,你放心,这嫁妆才刚刚开始备起来呢,所以这些箱子才会只装了一半,等你出嫁那天,侯府一定会给你备齐的。” 顾若颔首,若有所思:“不光要备齐,这规格还要同已经出阁的两位姐姐一样,对吧?” 大夫人心中不快,高声道:“三姑娘,你说这话就有点强人所难了,自古嫡庶有别,你的嫁妆自然要比你两个姐姐少一些。” 顾若不卑不亢道:“可我觉得我的嫁妆应当比两个姐姐更多一些才是,你看,大姐姐嫁的是秦相府二公子,二姐姐嫁的是关国公家的三公子,他们虽都是世家大族,但总不比四王爷那样的天潢贵胄来的尊贵。” 她继续开口:“我怕要是我的嫁妆比两个姐姐少的话,燕王殿下怪罪下来,我们全家都没有好果子吃啊!” 大夫人脸上登时青红皂白,却也没有理由辩驳,只好忍气吞声地站在一旁,二夫人垂首不语,明哲保身。 顾若瞧着他们两个憋地那么辛苦,继续施压道:“若是我的嫁妆不够丰厚的话,我去了燕王府定会向燕王乃至圣上如实禀报的。” “你……”大夫人没想到她会搬出皇上,气上心头。不过这野丫头行为举止常人难以预料,说不定她真会进宫告御状。 顾若不等她说完,便带着春桃一路扬长而去,根本不给她辩解的机会。 他顾候将女儿送出去给嫁给燕王冲喜这事儿,肯定没少在皇帝面前获得赏赐和恩宠,这些好处全让侯府得了,她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财多不压身,多要些嫁妆,不仅可以让爹娘兄弟过上好日子,也能为自己出口气。 第5章 出嫁 救命恩人 旭日东升,霞光万丈,皇帝赐婚的吉日来临了。 顾若凤冠霞帔,带着十里红妆风风光光地嫁入了燕王府。 不同于来时路上的喧声笑语,热闹非凡。 整个燕王府庭院里冷冷清清,布置异常简单,往来人丁零零落落,丝毫没有半点结婚的喜庆,反而弥漫着浓浓的肃杀和萧条之气。 一位身着喜服的管事嬷嬷身后跟了几个丫鬟,走上来迎接自己。 那个管事嬷嬷一脸和善地同自己说:“我是燕王府的管事刘嬷嬷,王妃今后叫我刘嬷嬷即可,任何事宜都可以找我。今日燕王身体不适,一切礼仪只好从简,还望燕王妃见谅。 ”王妃,请随我来吧!” 顾若有礼地朝她淡淡一笑:“有劳刘嬷嬷了。” 刘嬷嬷是当年燕王的奶娘,她眼看着这个从前风光无限的杰出少年变成了如今这副残破不堪的模样,心中又痛又无力,如今这燕王府大概都靠她撑着,若是没有她,早就乱套了。 她瞧着眼前这个姿容娇美,脾气和善的王妃,心中不禁存了几分惋惜和同情,这么好的一个小姑娘,若是被那小子不小心发病杀了,就太可惜了。 这些年,因为他时常发病,且精神失常时会以为自己在战场之上,故而失手伤害身边之人。 顾若随着刘嬷嬷来到喜房门前,看着满脸担忧的春桃,顾若冲她安慰似的笑笑,并嘱咐刘嬷嬷将春桃安置妥当。 然后伸手推开那扇楠木大门,只听吱呀一声,门便被推开。 顾若瞧着屋内井然有序的一应陈设,古朴素质,清雅淡然。 走近内室,一股浓烈刺鼻的中药味席卷而来,顾若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硕大的内室中间放了一张宽大的鎏金喜床,喜床旁还摆着一架轮椅。 虽说日光从窗棂外洒进来,将屋子照的亮堂堂的,远远望过去,床上似乎安详地躺着一个男子。 应该是燕王无疑了,他似乎昏睡了过去。 顾若继续壮着胆子往前走,她屏住呼吸,脚步轻极了,生怕将床上的人清醒。 她慢慢挪动,终于慢慢走到了床边,也终于看清了床上的那个男子。 竟然是他! 顾若瞧着床上男子熟悉的面容。 鼻子一酸,眼眶一热,一行清泪滑落下来。 竟然是他! 顾若瞧着静静躺在床上的男子,那棱角分明的脸庞,却苍白如纸,再没有半点当年容光焕发的样子。 昔日初见,是在村子里流寇横行之时。 当年,山中流寇肆意横行,经常流连于莫关山一带,抢夺过往商客行人,甚至闯入附近村子抢掠财物,当地百姓们怨声载道。 他们还经常将一些年轻女子俘回山寨,逼迫她们就范。 顾若有一次同母亲一起在在山间采药的时就遇上了这档子事,两个痞相横生的流寇见到她们便朝她们奔来,面上荡漾着不怀好意的笑声。 母亲拉着她当即就在林中飞跑,可母女二人哪跑的过身后的山匪,那两人越逼越近,很快便将她们抓住。 那两个山匪满嘴污言秽语,将她们母女两人推倒于地,欲图谋不轨,正在此时,两支箭矢直直地飞来,刺穿了二人胸膛。 同一时刻,正中心脏,分毫不差。 两人低头看着身前汩汩流出的鲜血,面上皆是不可置信的神色,然后缓缓的倒了下去。 顾若惊魂甫定,目光所至,不远处那个身姿挺拔的男子正端坐于红鬃烈马上,张弓搭箭,注视着她们的方向。 那男子一席墨青色缂金丝劲装,黑发高束,那张脸上线条明朗,眸似星,鼻悬梁,日光洒落,少年仿若浑身镀金,更显得英姿勃勃。 当真是积石如玉,列松如翠,艳郎独绝,世无其二。 顾若愣在在了那里,她这辈子从未见过长得如此惊艳的男子。 那男子凝视前方,张弓搭箭的样子,仿佛日月山川都尽失颜色。 后来她才知道,原来那时候朝廷正好派了军队来她们村上剿寇,平息祸乱。 至于那个救了母亲和自己的男子,当年的她自然认作是剿匪队的某个将领。 直到今日她才突然发现,原来当日救了母亲和自己的人竟然是就是躺在自己眼前的人—— 燕王殿下。 只是如今的他丝毫没有半点昔日荣光。 如同坠入夜色中一般,毫无生气。 面色苍白,昏迷不醒。 不仅如此,更让人纳闷的是,当初那个保家卫国,锄强扶弱的战神将军又怎会变成如今人人避而远之的杀人恶魔? 她不敢相信,也不想相信。 但无论如何,他是自己和母亲的救命恩人。 这份恩情她不能不报。 百姓口中苟利国家生死以的战神,她不能让他就这么死了,她一定要让他好好活下去。 顾若俯身将手搭在他的手腕处替他诊脉,发现齐珣的脉象还算平稳,只是身子有些虚,但他迟迟不醒,看来急需进行一番大补,顾若暗暗思忖着如何将药补食补双管齐下才好。 顾若心叹,不过齐珣目前更需要医治的,应当是他的心病,不能站立的他像是折了翼的雄鹰,再也无法建功立业,实现凌云壮志,这于他而言,或许是最痛苦的事了吧。 所以他便如传闻说的一蹶不振,甚至得了疯魔吧,听说还常常会突然发病,以为自己身处沙场,对身旁之人横刀相向,分不清是现实还是虚幻,误杀了许多无辜之人。 顾若瞧着他那双浮肿发青的腿,伸手上去前后按了一按,却发现这骨骼其实完好如初,经脉虽然全部受损,但似乎还没有完全消失。 或许……他的腿还有得救。 她心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那是早年前自己看着师父替人看腿疾时,学到的一招。 说不定,用在齐珣身上,会有效益也未可知啊。 “反正都已经这样了,那不如死马当活马医好了。” 说完这句话的时候,齐珣的眼皮微微动了一下。 顾若并未察觉,依旧自言自语,心中拿定了主意。 她唤来春桃,让她今日去城中各个药铺采购药材,务必将自己所需的各类药材购置齐全。 *** 暮色四合,天色晦暗。 傍晚时分,一个身材颀长,生的白白净净的年轻侍从拎着两副食盒送了过来。 他于门口拱手行礼道:“参见王妃,属下名叫南竹,是王爷的贴身侍卫,负责照顾王爷的饮食起居。” 顾若示意他将木盒放进屋内桌上,吩咐道:“本宫记下了,今日你便退下吧,王爷由我来照顾。” 那侍从面露难色,见顾若一脸正色,也不好辩驳,毕竟这是人家的新婚之夜,自己也不便呆在里面。 一番思虑后,方才回道:“小的遵命,那王妃别忘了给王爷喂饭。” 顾若郑重地点点头,南竹这才退了下去。 顾若将食盒打开,见到里面的菜虽然都是补身体的,可见王府的管家必定也是下了心思的,但是这样大补的菜式是不适合身体虚弱之人的进补的。 身体虚弱之人势必脾胃功能低下,如要将补,还需要多重健胃消食的料材一起炖煮才行。 顾若暗暗想着明日定要让春桃去将食材买来,自己亲自下厨才行。 顾若一边想一边将食盒里面的菜一道一道地摆了出来。 她既然嫁来了这燕王府,不管前路如何,都还是要先填饱肚子。 不得不说,她今日累极了,顾若快速吃完以后,便随手将那碗燕窝鸡丝粥端了出来,打算喂给齐珣喝下去。 顾若端着碗走至床边,将齐珣的身子扶起来靠在床沿上,便一口一口,仔仔细细地开始给他喂起粥来。 一边喂还一边不自觉哼起小时候娘亲常常在自己生病时,哄自己吃药的话语: “乖乖听话,咱们喝粥咯。” 她并不知道,此刻自己的声音是如此的温软动听,如珠玉落盘。 她一口一口的往他嘴里舀着粥,但那昏迷着的男子却并不领情,他牙口禁闭,粥便从他口中滑了出来,落在顾若刚为他换好的干净被褥上。 顾若惊呼:“这可不行,把这么好的床单都弄脏了,今晚上我还要睡呢。” 她一面从怀中掏出绣帕将床单上的脏污擦除,一面在口中絮叨地威胁道:“若是你再不乖乖配合,好好把粥喝了的话,我就只好用嘴巴喂你喝啦!” 过去行医时遇到昏迷无法进食的病人,她见到师父也用过这招,不过,不是万不得已一般是不会用的。 齐珣醒着,但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给他喂饭的女子,他咬紧牙关,不想接受。 顾候家平白无故送来的女儿,恕他不能接受。 他这几日都在装着昏迷,连南竹也骗了过去,就是想调出府里给他下毒之人。 因为自从他坠马残疾以来,他是不是就会觉得全身躁动不安,然后控制不住自己,提剑杀身边人,几次一来,他慢慢觉得并非自己打击过后,心智崩溃而发的疯魔,或许是有人一直在加害自己…… 包括当时征途中突然坠马,那之前,他眼前似乎也出现了那种扭曲的画面。 想到这一点后,他不是没有展开调查,可是那人藏的太好,或许也是有所察觉,所以迟迟查不出来。 他这才开始装作昏迷,若是府内之人有鬼,或许就会趁此机会向他下手,这样一来,就能引蛇出洞,一举擒拿。 只是没想到,他装的太认真,屏住半副呼吸后,宫中太医纷纷以为他病入膏肓,命悬一线,活不过今年? 一群庸医…… 而他父皇竟然真的以为他不行了,还找个了女人来给他冲喜? 而且这个突然出现,给他喂粥的女子竟然会说出如此恬不知耻的话? 他微微惊愕之际,不经意间吞下了几口她喂过来的粥。 顾若满意地看着齐珣一口将自己喂下去的粥喝了进去,欣喜开怀道:“这就对了嘛,真乖,啊,再来一口。” 顾若一边喂粥一边继续喋喋不休:“对对对,就是这样,继续,你能把这碗粥喝掉的。” 齐珣听着她在耳边的喃喃细语,心中犯起了嘀咕,这女人莫不是把自己当成嗷嗷待哺的稚子了? 竟然对本王如此说话,真是大不敬。 一碗粥喝罢,只听那女子心满意足地发出了啧啧称赞之声,遂又将自己小心翼翼地扶躺于床上。 齐珣躺在那里,本想着这女人什么离开,却听得那女子在屋内一个人自言自语起来。 “你可真是可怜,谁能想到当年气宇轩昂的四王爷会变弄成如今日这副田地呢?” 嗯?竟然说本王可怜? 顾若瞧着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齐珣,心中突然感慨万千,想到人生遭际犹如浮云苍狗般变化万千。 “我也很可怜,被顾侯迎回府后却没过过几天好日子,还得罪了顾家一大家子的人,她们如今大概一个个都巴不得我快点死呢。” 齐珣听着她的话语越来越低沉,本以为这小姑娘会一直这么自怨自艾下去。 不过,出乎他意料的事,下一刻,那女子便话锋一转道:““不过,我可不会让他们如愿,我要好好活着,并且让他们看着我过的越来越好,我才不怕他们,我本来就是乡下出生,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索性跟他们这群朱门绣户撕破脸。” 顾若一个人发着牢骚,越说越起劲。 “唉,身逢乱世,有谁不可怜呢?这两年朝廷为了打仗横征暴敛,多地民不聊生,饿殍遍地。活着已是难能可贵,多少人想活而不能活?只因苛政猛于虎。 “古话说的好,好死不如赖活着,活着才能有无限可能,古有司马珆双目失明却成一代鸿儒,洪之观双耳失聪却编出光辉史册……努力活着,就没有什么做不到的。 若是死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躺着的齐珣眼皮微微动了一下,他隐隐约约觉得这女子的话,看似是对她自己说的,但又像是为了鼓励床上的他才如此侃侃而谈的。 顾若又自言自语了一会儿,看着床上男子安详的睡容,便轻轻地替上他掖好被子,一切收拾整齐后,方才躺了下来,睡在大床的另一侧。 身旁的男子虽然如今人人畏惧,但她不会,她怎么会惧怕自己昔日的恩公呢? 第6章 苏醒 王爷醒的不是时候… 身旁的男子虽然如今人人畏惧,但她不会,她怎么会惧怕自己昔日的恩公呢? 躺在床上,透过窗棂的缝隙,她看到窗外月色已经空明,朗朗明月,让她思念起自己的家人来,也不知道如今爹娘和兄弟们都过得如何了,他们会不会也睹月思人呢? 翌日,旭日东升,万物复苏。 春桃一大早便跑了进来,着急忙慌道:“小姐,侯府托人送喜帖来了,您快看看吧。” 顾若披衣而起,接过春桃手里的红色喜帖,上面赫然写着: “赵清和同顾灵永结秦晋之喜。 “恭贺燕王妃驾临。” 春桃满脸担忧地瞧着顾若的神情,关于自家小姐同赵世子曾经往来密切之事,她都看在眼里且讳莫如深,可如今…… “小姐,要不您别去了吧,就推说自己身体不适……”春桃欲言又止。 没想到顾若面不改色,还冲着自己莞尔一笑道:“春桃,自家妹妹结婚,我岂有不去之理? “去,而且要风风光光的去,春桃,下月初五,你陪我去。” 春桃瞧着她一脸平静的样子,这才放下了悬着的心,看来是自己多虑了,小姐对赵世子并没有存着多大的心思。 “好叻。”她爽声答道。 “好春桃,此番去恭亲王府,我可是要向他们讨要东西的。” 接下来的几日,顾若每日亲自去厨房准备好食补药膳,然后定时喂给昏迷中的齐珣。 虽不知道他究竟何时才能醒来,但顾若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给他补好身体,将他的生活起居照顾妥当。 这几日,齐珣虽然心中排斥顾若这个突然来的女子,但他能感觉到每日她都在用尽心思给自己准备不同的膳食,然后小心翼翼地喂给自己吃。 她做的东西比原来的厨子好吃,自带一股甘甜之气,而且喝了以后,胃里异常舒适。 更奇怪的是,他好像并不排斥那女子给自己喂食了,他顺从的将汤药咽下,那只温软如玉的手托在他的肩头,莫名让人内心安定。 夜凉如水,月色空蒙,树影横斜。 顾若刚给齐珣喂好汤粥,扶他躺下后,打算去外头打盆子水来进,给他擦拭身子。 可刚踏屋子,还没走几步,房顶上便翻下来一个身着夜行衣的男子。她还未来得及惊呼出声,那黑衣人便将她的口鼻捂的严严实实。 身后那人将她紧紧禁锢在怀中,见怀中女子不停挣扎,便低头贴近她的耳边道:“不要叫,是我。” 温热的鼻息扑在的脖颈间,牵引出一丝复杂的感觉。 这熟悉的声音……顾若心头一紧,大惊失色。 是赵清和!他怎么会来! 那黑衣人一个侧身,便将她一起裹挟着翻身进了屋内,一只手灵敏地把门关了起来。 整个过程无声无息,并无一人发现。 顾若被他抵在门案上,动弹不得,只好瞪着眼睛,惊惶失措地瞧着他。 只见那人腾出一只手来,轻轻地将面罩摘下,露出一张的清润如玉的俊秀脸庞。 他的声音温润动听,如清泉一般:“别怕,是我,若若。” 他幽深的眸子如深潭般,牢牢的盯着她,似要将她吸附。 顾若做梦都不会想到这个平日里端方持重,诗礼簪缨的世家公子,如今却打扮成这副飞贼模样出现,还擅闯王府。 真不知道这全京所有对他魂牵梦萦的女子知道这件事后会作何感想。 顾若眸中满是不敢置信,问道:“你怎么来了?” 赵清和一脸温存瞧着她道:“若若,我实在是太想你了。你不知道,这几日…” 赵清和话未说完就被顾若打断:“赵世子请自重,我如今已为人妇,是大齐名正言顺的燕王妃,也是你的表嫂,你不该再对我有任何肖想。” “况且赵世子不日也将娶顾家嫡女为妻,成为我的妹夫,我们两个乃是姻亲关系,你今日却做出如此冒失行径,若是此事传扬出去,将至我的名节于何地?” 赵清河眸中暗了一暗,语带失落道:“若若,你如今怎对我如此冷淡?是否在怪我要娶顾灵一事?” 顾若一脸平静道:“赵世子多虑了,自古高门大户的子女婚姻从来由不得自己做主,古往今来皆是如此,赵世子应当明白,你我二人注定是有缘无份罢了,我又何来对你怪不怪呢?” “只是你今日所作所为,实在太过罔顾规矩,若是被有心人拿住把柄,势必闹得满城风雨,如此的话,岂非置您乃至恭亲王府的名义于不顾。” 赵清和闻言急上心头,抓住顾若的手目光灼灼道:“若若,你觉得我赵清和是贪慕虚名之人吗?” 他目光如炬的瞧着顾若,一字一句真挚无此:“我今日来,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要把你带走,你不知道,你嫁到燕王府这几日,我日日饱受锥心之痛,追悔不已,我恨自己的懦弱无能,不敢顶撞父亲和圣上,求圣上收回旨意,将你赐给我,也不敢提出要与候府嫡女顾灵退婚。” “但这几日的身心煎熬,让我明白,我赵清和可以没有那些虚名,但不能没有你。所以今天我冒着大不韪过来,做了我这辈子最疯狂的事,我一定要将你带走。” 赵清和目光中满是柔情:“若若,我们一起隐姓埋名,做一对寻常夫妻,一生一世,可好?” 顾若看着他对自己的情真意切的样子,看似句句都是铭于肺腑之言,但又怎么可能呢? 若是他二人真的私奔,那可是抄家灭门的大罪,那约莫他是想金屋藏娇,那自己也绝对不会同意。 心中泛起了层层波澜。 她承认,曾几何时,自己是有过他所描述的那番愿景的,但那就像是一个可望而不可即的梦一般,摆在现实面前,一击即碎。 如今他又来假意勾勒这个美梦,但早已时过境迁,如今他的心境已变,怎会看不出他的花言巧语? 若是原先的自己,她或许还会被他的言语所蒙蔽,选择将一切都抛弃,然后随着他远走海角天涯,只是如今,一切都变了,时过境迁,心境不再,或许有些事有些人,错过了,就不能再重来吧。 人心若要缝补,就更难了。 顾若用力缓缓抽出被他执着的手,看着他一双凤眼里那些带着希冀的光芒,一点一点黯淡。 她狠心开口道:“赵世子请回吧!莫要再做纠缠了,今时不同往日,一切都成定局,你我身份有别,再说这些又有何用呢?” 赵清和瞧着顾若冷若冰霜的神情,脸上渐渐出现无比颓然的神色。 半晌,垂下双臂,凄然笑道:“是啊,好一句一切都已成定局啊!” 顾若瞧着他这副颓唐不已的模样,忍不住劝道:“夜已深,赵世子快请回吧!眼下若是被人发现就说不清了。” 赵清和听了顾若这番看似安慰的话,眸中兀然又闪起两点微光:“若若,你看,你还是担心我的,对不对?” 他复又将手攀上顾若的肩膀,就像抓住救命的稻草一般,狭长的凤眸里满是急切:“若若,我知道你对我还是有情意的,跟我走好不好?你若执意待在燕王府,到时候按照祖宗规矩,少不得落个殉葬的下场,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送死,你有所不知,如今宫中太医都道,燕王活不过今年了。” 顾若的肩膀被他牢牢钳制住,动弹不得,想挣脱也挣脱不开,而此刻的赵清和已经有些失去理智了,丝毫没有半点往日的泰然沉稳。 顾若正在心中暗暗苦恼,不知该如何将他劝走时,里屋冷不丁传来一个声音,那声音如一汪冷泓,低沉又带着磁性,两人皆是一惊。 “谁说本王活不过今年?” 第7章 往事 战神陨落 顾若正在心中暗暗苦恼,不知该如何将他劝走时,里屋冷不丁传来一个声音,那声音如一汪冷泓,低沉又带着磁性,两人皆是一惊。 “谁说本王活不过今年?” 二人循声望去,隔开内外两室的水墨屏风后,慢悠悠转出一辆黑色檀木的鎏金轮椅,齐珣端坐于上,面色肃然,唇角微抿,此刻正一瞬不瞬的瞧着他们。 目光中有一种浑然天成的王者威严。 他身披玄色大氅,多日来的食补让他的面色不再那么憔悴,身形虽依旧羸弱,但此刻他的精神面貌看上去似乎还不错。 想来他应当是醒来多时了,才会把自己全身都穿戴整齐,还悄悄地坐上了轮椅。 也就是说,他躲在屏风后面偷听了他们刚刚的全部对话? 顾若在心中欲哭无泪起来,也不知道这燕王的心够不够大,会不会对这件事耿耿于怀? 赵清和一把将顾若拉到身后 ,满眼警惕的看着齐珣,确定他神色无异后,方才敛眉垂目道:“臣弟参见燕王殿下。” 齐珣不怒反笑:“赵世子穿成这样,深夜来造访我燕王府,所谓何事啊?” 赵清和脸上登时窘迫无比,但还是硬着头皮扯道:“清和太过记挂表兄,皇上又不让闲人出入燕王府,这才出此下策。” 齐珣瞧着他半晌,见他依旧面不改色,勾了勾嘴角,笑道:“堂弟真是有心了,让本王铭感五内啊。” 齐珣带着玩味的目光瞧着他:“本王还真是从未看到过你为了谁这副样子呢?” “从小到大,你可是所有弟兄中最恪守礼节的那个啊!” “此番真是令人唏嘘。” 赵清和被他如此暗讽,脸上的神色愈加难看,但又只好一言不发地听着。 只听他继续道:“大抵这世上没有人可以一白到底吧!毕竟人无完人,表弟,你说是不是?” 见赵清和面色惨淡,不言不语,他加重了说辞:“不过,虽然本王现在身体欠佳,但只要是本王身边的人和物,这天下便无人可以觊觎!” 齐珣的目光直直的射向杵在一旁垂头不语,此刻只想当个透明人的的顾若。随后又转头牢牢盯着赵清和道: “这一点,还望表弟铭记于心才好。” 赵清和脸上羞愤交加,目光闪烁不定的瞧着顾若,欲言又止。 齐珣警告完后便冲他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赵世子既然已经看到本王身体无碍,想必也该放心了吧?夜已深,堂弟还是速速请回吧!” 赵清和被他说的哑口无言,他瞧着一旁敛眉不语的顾若,无可奈何却也只好作罢,最后瞧了一眼悠然坐于轮椅上的齐珣,愤然挥袖,转身离去。 于是乎,屋内就只剩下齐珣和顾若两人了,场面顿时生出了些许尬意。 齐珣瞧着面前那个低眉顺目,垂手而立的女子,她露出衣襟外那段纤长白皙的脖颈犹如天鹅一般,乍一看,这女子真是柔若娇花照水,但不知为何,他脑子里却又会蹦出她之前在自己昏迷时大放厥词说的那些话。 他甚至有些迷糊了,之前那个日日在他床边絮叨的女子真的是她吗? 半晌,他轻笑一声道:“我这个表弟平日里最是秉节持重,能让他做到如此地步的,你是第一个。” “再者,赵清和平日里温润贤良,才貌俱佳,你今日为何死活不愿意跟他走?” 齐珣的话语掷地有声,明显是话里有话,顾若抬首,看着他道:“顾若既然嫁进了燕王府,就要当好这个燕王妃,又岂会做朝三暮四之人?” “况且我与他,早已斩断情丝。” “你倒是看的开。”齐珣轻描淡写的来了一句。他发现顾若刚刚同自己说话时,一双昳丽的眸子一直直视着自己,不禁问道:“你不怕我?” 语毕,他垂下眼睑,手指落那黑檀木的轮椅扶手上轻轻敲击着,声音低沉喑哑。 “不怕我杀了你吗?” 顾若心中一惊,复又恢复平静道:“自然不会。” “当真?” 燕王转动轮椅,倾身逼近她几分,一双幽深的眸子牢牢地锁着她。 顾若不温不火道:“您曾是救万民于水火的战神,我为何要怕?” 齐珣狭长的眸子微眯,仔细打量着顾若,那女子雪肤香腮,当真是一丝惊惶的神色都没有。 他面上露出一抹所有似无的笑意,像话家常一般:“前几日才听说父皇有意要给我娶妃,没想到动作这么快,我才昏睡了这几天,人就送来了。” 他掀了掀眼皮道:“你是哪家姑娘?” 顾若直视着他,不卑不亢道:“我是顾侯家的三姑娘,顾若。” “哦?顾侯家的三姑娘我记得好像不叫顾若,叫什么来着……对了,好像是顾灵。” 齐珣从小记性好,对一些事有过目不忘的本事。 顾若瞧着直勾勾的望着自己的齐珣,没想到他竟然记得顾侯家每个姑娘的名字,只好向他解释道:“本来我没进府之前,她确实是三姑娘,但我回来以后,侯爷便在祖宗牌位面前重排了家里姊妹的顺序。” 齐珣越发来了兴趣,唇角微勾道:“你的身世好像挺有趣的,说来听听。” 顾若淡淡道:“没什么的有趣的,不过和话本上那些流落在外,后被寻回的千金无异罢了。” 齐珣调笑道:“怎会无异?本王依稀记得这两日好像有人在我的床头哭哭啼啼絮叨自己的身世呢!” 顾若心中一惊,没想到前两日自己在他床头絮叨的那些话语竟然被他听了去,顿时涨红了脸。 她又羞又怒,质问声却比蚊子声还要小:“你是装的?你听去了多少?” 齐珣见她一副娇憨可趣的模样,全然不似刚刚的淡定自若,不禁轻笑出声:“并非装昏迷,只是半昏半醒之间听到了七七八八吧。” 好一个七七八八,这齐珣分明在打趣自己,顾若恨不得找个地洞藏起来。 但她还是轻咬齿贝道:“夜已深,我来伺候王爷洗漱更衣。” 说罢,便要来推他进去,齐珣却立刻抬手将她阻止:“不必了,本王既然已经醒了,便不需要人在跟前侍奉了。” 顾若心中顿生不快,照顾他这么多日,一醒来就翻脸不认人了吗? 她眉头轻蹙,语带不快道:“我既然做了燕王妃,伺候王爷便是我的本分,王爷又何必拒我于千里之外。” 齐珣见她面带薄怒,却是淡淡一笑道:“本王知道你这几日为我操劳辛苦,不过……” 他话锋一转,轻轻一扯着顾若纤柔的胳膊将她带到身前。 顾若没来由撞进这个带着药香的胸膛,抬头对上一双似笑非笑的墨眸,心跳莫名加快起来。 只听那人不紧不慢道:“若你真要好好伺候本王,可就不是前几日那些端茶送水的活那么容易了。” 顾若知道他说的什么意思,他是在暗示自己若要在跟前侍奉,便要同他行夫妻之实。 见她双目如受惊的小鹿一般,我见犹怜,身子微微发颤却强撑着纹丝不动。 那双抓着她的手开始不老实起来,一只手捏住她的细腰,一只手开始一点一点给她宽衣解带。 外衣一件件滑落,顾若如同五雷轰顶般不知所措,虽说嫁人了都要进行这一步的,但她的内心告诉她,她不想在这个时候。 终于,一瞬间的清醒,让她奋力挣脱了那人的怀抱,然后飞快的捡起地上的衣服披在身上,步履匆匆的离开了此地。 齐珣瞧着她匆忙离去的背影,摇了摇头,到底是个没经验的,吓成这样。 这姑娘身份不明,且与赵清和似乎颇有干系,这样的人,他自然不能将她放在身前。 齐珣捏捏自己的眉心,哎,父皇送来的,不能杀。 姑且留着,让南竹好好盯着她便是。 —— 顾若气喘吁吁的跑出院子,正好撞到要去后房诵经的刘嬷嬷。 刘嬷嬷见她衣衫不整,行色匆匆的跑出来,便知情况不妙,焦急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顾若稳定了心神道:“王爷醒了!” “可是又发病了?我这就去叫护卫过来将他稳住!”刘嬷嬷脸色一变,转身就要喊府兵。 顾若一把将她拉住:“刘嬷嬷莫急,王爷没有发病,身体正常的很。” 刘嬷嬷方才松了一口气,神色缓和起来。却听顾若道:“只是,他不愿意让我在近前照顾。” 刘嬷嬷闻言叹了口气道:“他从来如此,什么事情都想一个人担着。” “自从他失手杀了几个侍从后,便再不愿让人近身伺候。” 刘嬷嬷瞧着一脸纯良的顾若,拉着他的手道:“王妃,今日随我这个老人一起去后房念经吧,我有好多话要告诉你。” 顾若微微颔首,跟着刘嬷嬷来到后方,只见屋内放着许多书架,架上陈着诸多经卷。 一张青烟袅袅的案桌,成列着一排排祖宗牌位。 刘嬷嬷拉着顾若来到一张紫檀木的桌案边坐下,顾若一眼瞥见桌上还有未抄完的经卷。 她问道:“刘嬷嬷是日日在给王爷抄写经书吗?” 刘嬷嬷翻了翻桌案上厚厚一沓经卷,摇头苦笑道:“抄了再多,王爷的病也依旧没有起色啊。” 顾若安慰道:“刘嬷嬷诚心所至,必能感动上天,我相信王爷总有一天会好的。” 刘嬷嬷叹息道:“王妃有所不知,燕王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他从小聪慧过人,且生性好强,虽说他的母亲只是个宫女出生,但皇上却因他从小在一众皇子中出类拔萃而格外赏识他。” “后来他不负圣望,从戎报国,驰骋沙场后更是立下战功赫赫,皇上甚至把整个西北营的军马都给了他,让他手握雄兵十万,为国效力,甚至当时有些人会传皇上喜爱燕王超过了太子。” 刘嬷嬷目光一滞,语气一变道:“或许是天妒英才吧,谁能想到昔日风光无限的少年郎会变成如今这副样子。” 顾若听着刘嬷嬷诉说当年的往事,不禁感慨万千,原来齐珣曾是众星捧着的那颗明月,却不小心落入了深渊。 刘嬷嬷突然起身,在她面前跪了下去,泪眼婆娑的看着她道:“燕王妃,如今只有你能救王爷了!” 顾若着急忙慌将她扶起来:“刘嬷嬷,你这是做什么,折煞我了。” 刘嬷嬷一边抹泪一边说:“我知道你这几日对王爷的照顾,也知道你颇通医术,这几日你在厨房忙前忙后也都是为了王爷的身子。” 原来刘嬷嬷一直在暗中观察自己的一举一动吗? 她为了齐珣也可真是用心良苦了。 “宫中太医都将他放弃了,说他的身体情况已经坏到活不过今年,但是请你一定不要放弃他,救他!好吗?” 顾若看着一脸激动的刘嬷嬷,心下动容,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心中有了计较。 恩人她必须救。 第8章 喜宴 精心谋划 寅夜,恭亲王府中。 赵清和身披灰色鹤氅立于花厅中,似乎在等什么人前来。 没过多久,一人身披绯色斗篷,身前跟着一个打着明黄色灯笼的小书童,步履匆匆的走了进来。 屋内灯火通明,花架上的各种珠玉翡翠晃人眼球,那人一边脱下斗篷,一边在口中喃喃抱怨: “清和,到底有什么大事儿?非要这个时辰差人把我叫过来。” 那男子脱去斗篷后,露出一张棱角分明,斯文白净的脸来,语气中充斥着不满。 赵清和眸中锋芒尽显,开口道:“表哥,他醒了。” 那眼中满是不敢置信,急切地走至他跟前盯着他询问道:“你是说,四弟,他醒了?” 赵清和不容置否的点点头:“没错,是臣弟亲眼所见。” “你如何见得?” 赵清和不急不徐的朗声道 :“臣弟今日夜探燕王府,亲眼所见,他面色如常,神色清醒,一点也不似病了的样子。” “当真?” 见赵清和坦然自若的点点头,那男子面色突然一变,惊慌失措起来,开始在厅前来来回回的踱步,摩拳擦掌,喃喃自语:“怎么可能?不应该啊。” “莫非他先前的病入膏肓……都是装的!” 男子的瞳孔倏然放大,心中如热锅上的蚂蚁,惶惶不安起来。 他转身停下脚步,向赵清和招招手,等他行至跟前,便侧身在他耳畔低声云云了一番。 赵清和听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犹豫道:“表哥,这么做对他会不会太残忍了些?” 那男子闻言轻蔑一笑道:“清和,你不记得他以前在兄弟中间是如何趾高气扬的模样了吗?他可曾有把我们一众兄弟放在眼里过?” “他一个宫婢之子,竟然妄想骑到我们头上,妄图父皇会让他做未来的储君吗?” 赵清和见他有些夸大其词,忍不住插道:“燕王性格虽有些张扬,但他应当不至于存了这份心思。” 对方闻言气道: “清和,你就是太过仁慈了,才会什么事都做不了主,什么想要的都被人夺了去。” 赵清和听闻此言,脑中蓦然想到顾若被他占去一事,心中没来由激起几分义愤填膺,他不禁紧紧地攥起了拳头。 “好,我答应你。” *** 这几日春日正浓,顾若每日依旧去厨房准备好各种药膳,然后亲自端到齐珣房中。 她知道他不愿让自己靠近,所以每日她总是放下食盒就离开了,这几日齐珣的状态似乎还不错,白日偶尔见他坐于轮椅上俯首看书。 顾若知道他故意装聋作哑,甚至不抬头看自己,不想同她有任何的交流。 入夜,星子高悬天际。 偏房的院内突然走进一个素衣若雪的女子,顾若发丝轻挽,手提了一篮子花灯,一步一步踏上屋宇回廊的台阶。 她将花灯点亮,一盏盏挂在回廊的高出,一排排花灯被悬于高处,本来寂静黑冷的院落顿时灯火通明,无比璀璨。 齐珣正在屋内静静的坐着看书,自从他落下残疾以来,他故意搬来这偏院住,就是为了让自己能够远离人群和嘈杂。 不过,这偏院孤远,自然与寒夜为伴,夜里总是幽深漆黑一片。 点点灯火透进屋内,齐珣侧目,眸子微微一滞。 多久没有看到这么亮的灯火了,真是有趣。 顾若站在回廊上望着满院的灯火,绵延亘绝,满目都是明晃晃一片。 这院中的树木,池塘,睡莲……所有景致在灯火的映照下显得尤为静谧可人。 顾若拍拍手心里得意极了,真是个完美的杰作啊。 “你在做什么?” 冷不丁一个声音自她背后传来,顾若转身,灯火明灭下,映照出那人温润若玉的脸庞。 她粲然一笑道:“在点花灯啊。” 齐珣瞧着不远处女子一席素衣若雪,在灯下明媚可人。 “为何要点?” “因为有灯的地方才不会觉得那么寂寞,才会有家的味道。” 齐珣垂眸不语,将她的话在嘴中嚼了嚼:“家的味道?” 顾若点点头,继续道:“是啊,家的味道,我小时候回家晚了,我娘都会在外屋点一盏等我,不论何时,只要我远远的看到那个灯,心里就会安定下来。” 齐珣见她一脸神采飞扬,终是淡淡的说了一句:“那便留着吧。” 然后将轮椅转了个方向,又回到了屋内。 顾若看着他的背影愣愣的出神。 不论如何,他不排斥自己的做法,便已经是很好的开端了。 这样一个将自己封闭起来的人,要让他打开心扉,可能有很长的路要走。 不过顾若从小就是乐天派,喜欢接受新的挑战,所以她有信心要彻底将王爷的身子医好。 一场春雨过后,天气愈发炎热起来。 天光破云,旭日东升。 顾若一大早便嘱咐春桃将自己收拾整齐,打扮妥当。 今日她身穿桃夭色绣花上袄,下着天青色绉裙,耳带珊瑚珠,发间着一只天珠琉璃簪子,整个人衬得熠熠生辉。 春桃瞧着今日格外显得身姿纤柔,面容昳丽的顾若,不禁赞叹道:“小姐,你今日可真好看。” 顾若淡淡一笑:“走,春桃,咱们一起去会会那群故人。” 今日的恭亲王府格外热闹,嫡子登科,恭亲王大摆筵席。 宾客络绎不绝,大家寒暄应和,鼓乐声不绝于耳,热闹非凡。 暖玉阁里,顾灵一席凤冠霞帔坐于正坐,迎接着一众亲戚妯娌的面见,大家坐于一堂,说东道西,家长里短,聊的不亦乐乎。 顾灵如今是世子妃,身份地位更是今时不同往日,如今日子有些暖和,她堆满笑意的脸上染了几片红霞。 她的娘家人六妹顾敏今日着一席绯衣,坐于她身侧娇滴滴道:“要说着恭亲王府可真是气派,恭亲王不愧是皇上最疼爱的弟弟,这王府里的一应器件摆设,那一样不是上上品啊。” 一众家眷皆附和道:“是啊是啊,世子妃嫁到恭王府,可真是好福气啊。” 一位侯家千金在一旁曲意逢迎道:“不说别的,就说今日的喜宴排场吧,足能跟皇子结婚媲美了!可见恭亲王和赵世子对妹妹的看中啊。” “四姐,这身出嫁的凤衣穿在您身上,可真是通身的派头,想当时那个乡下丫头出嫁时,跟您真是不能比啊。”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不时发出一阵阵应和和赞叹之声。 就在大家闲谈甚欢,笑闹声不断时。 太监的一声高呼打破了原本的吵闹:“燕王妃到。” 大家瞧着那个身姿绰绰,姿容明丽的女子缓步走来,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她怎么来了?” “听说她先前早跟顾家闹翻了关系,怎么还会过来。” “对啊,燕王没有发病把她杀了吗?” 顾灵最先起身向她行了个大礼,众人方才觉悟过来,跟着俯身行礼:“参加燕王妃。” 顾若并没有立刻让她们起身,环视四周朗声道:“哟,妹妹结婚真是热闹,来了这么多女眷,本宫还真是一下子认不清了呢。” 她打量了半晌方道:“大家快起来吧。” 众人方才起身入座,顾若坐在顾灵一旁的位置上,春桃一言不发的立于她身后。 场面顿时冷了下来,在没有半点刚刚的热闹气氛。 顾若轻笑一声:“刚刚大家不是说的好好的么,怎么我一来,大家都停下了。” “今日席面我本也不想来的,毕竟王爷还需要我照顾,不过,前几日四妹盛情相邀,都是一家人,我总不能不给面子,你们说是不是?” 顾灵温婉一笑道:“燕王妃说笑了。” 一众人皆跟着附和道。 却听太监又是一声通传:“世子爷到。” 便见一人身形颀长,着大红吉服,红色皂靴步了进来。 一张脸上虽然被吉服映衬的绚丽多彩,但眉眼间似乎藏着愁云惨雾一般,并不开霁。 众人皆行了一礼,他的目光却牢牢的锁住了顾若的方向。 对,他正是听说她来了,才抛下前厅的应酬,忙不迭的跑来了。 顾若见场面尴尬,便试图打破僵局:“赵世子过来,想必是亲自传我们去前厅开席的吧。” 赵清和突然清醒过来,发觉自己刚刚的冲动过失,微微颔首应承下来。 顾灵眼珠一转,翩然步至他身侧,勾住他的臂弯,亲昵的在他耳边道:“世子爷,那咱们快去吧,别让宾客们等急了。” 赵清和瞧着红光满面的顾灵,终是点了点头。 一行人便浩汤来到了府院门厅,顾若瞧着前边一对身着礼服的璧人,门当户对,男才女貌。 顾若突然泛起一抹没来由的酸涩。 不过没一会儿,她便被厅堂中那摆放地大桌大桌的流水席给惊住了,珍馐美味,菜式不重,恭王府可真是大手笔。 大家接连入座,顾若因为身份高,所以同赵清和他们同座主桌。 恭亲王面南而坐,他是当今圣上的表哥,如今约莫四旬,面容精神依旧,他本是肃穆严肃之人,但今日眼角眉梢的笑意却从未停过。 同坐一桌,赵清和的目光一直时不时的盯着顾若,然后一杯一杯的喝着闷酒。 顾若站起身来,朝这对新人敬一杯酒:“祝世子同世子妃永结同心。” 顾灵笑着喝下杯中酒:“多谢燕王妃。” 赵清和一双眼眸中带着些氤氲,始终瞧着她默默不语。 顾若又斟了一杯酒,敬给恭亲王道:“王爷,久闻这王府里奇珍异宝众多,随便一件便是价值不菲,顾若知道王爷素来豪爽,所以突然想了个提议,可以让这喜宴的气氛变得更热闹些。” 恭亲王捋了捋短须,沉吟道:“哦?燕王妃不妨说来听听,要是提议好的话,本王又何乐而不为呢?” 顾若美目流盼,俏皮道:“王爷今日若是能设下游戏,让大家博个好彩头,我相信今日的喜宴大家会更尽兴的。” 在场的人听到顾若的提议,纷纷表示赞同,开始高呼起哄起来,整个厅堂一片喧闹沸腾。 恭亲王齐宣临起身向下摆摆手道:“大家静一静,我倒是觉得这王妃的提议倒是未尝不可。” “只是,比什么呢?” 顾若接道:“最近官家公子小姐中最流行的游戏莫过于投壶了。” 第9章 治腿 说服那个倔强的少年 在场的人听到顾若的提议,纷纷表示赞同,开始高呼起哄起来,整个厅堂一片喧闹沸腾。 恭亲王齐宣临起身向下摆摆手道:“大家静一静,我倒是觉得这王妃的提议倒是未尝不可。” “只是,比什么呢?” 顾若接道:“最近官家公子小姐中最流行的游戏莫过于投壶了。” 恭亲王大手一拍,笑道:“那好,咱们今日就比投壶,凡事获得前三甲的,本王都有奖赏。” 顾若追问:“荣获甲子如何呢?” 恭亲王闻言,正在暗暗思索之时,顾若再次提议:“不如让一等者在王府中选一件自己喜欢的摆件带回家,沾沾喜气,王爷觉得如何?” 众人开始窃窃私语起来,都觉得顾若这个提议好极了,全京城谁不知道,恭亲王府任何一件摆设都是价值连城的宝贝。 恭亲王迟疑了片刻,在众人起哄声此起彼伏之时,终于大手一挥道:“今日为了祝贺我儿小登科之喜,本王便破例答应王妃这个提议,让大家都能博个好彩头,沾沾好运气。” 众人高呼王爷英明,只见恭亲王容光满面,便叫婢女去准备投壶要用的一应器具。 众人欢欣鼓舞,本就是几番酒巡过后,一个个皆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起来。 不一会儿,几个上窄下宽,通体幽黑的黑耀石瓶便摆在了场中央,大家心知肚明,光是那一个黑玉瓶子,想必就足够普通人家吃上好几年的。 几个婢女手中端着箭,乖顺地立在一旁。 恭亲王兴致颇高:“谁先来啊?” 一个年轻的青衣公子站了起来,高声道:“我先来。”说罢便撸起袖子走到厅堂中央,从侍女手中拿过一只箭,站在红线开外,轻轻一掷。 “哐嘡”一声,箭稳稳当当的掉进了瓶子里,众人一声赞叹叫好。 可欢呼声还没过,第二支便栽了跟头,划出瓶口,落在地上。 那位青衣公子失落而归,回到座位上。 接下来又有好多位公子小姐纷纷一展身手,但最多的也就投中九支箭,未有十只箭都投中的。 热火朝天的场面渐渐冷下来,恭亲王站起身来笑着问:“还有人要比试吗?若是没有,本王便宣布结果了。” “我来试一试。” 一个灰袍少年,剑眉星目,约莫十五六岁光景,站起身来走到场中央。 一双圆亮的眼睛灼灼生光,轻轻一掷,箭落瓶中。 一支,两支,三支…… 一直到第九支都稳稳的落在了玉瓶里。 大家屏息以待。 “咣当” 正中瓶中,人群一阵欢呼鼓掌,议论纷纷。 “这不是谢将军的嫡子谢昀吗?” “虽说谢家一脉单传,但可真是虎父无犬子啊,这谢昀年纪轻轻,准头就那么好。” 身材高大的谢将军的从人群中走出,爽朗的笑着着拍拍儿子肩膀道:“阿昀,你真给爹争气。” 他本就是一个兵丁出生的草根将军,如今儿子如此给自己长脸,满脸都充斥着笑意。 要说着骠骑大将军谢侯可真是痴情种,戎马一生,被皇帝加封万户侯了,还是只爱原配孙夫人一个,从未纳妾,谢夫人只生了一个儿子,三个女儿,所以谢家等于是一脉单传。 大家都对谢昀寄予厚望。 恭亲王如沐春风的走过来:“谢将军,你这儿子可真是人中龙凤啊 。” 少年谢昀侧了侧脑袋,黑眼睛灵动有光的,朝父亲调皮的眨了眨眼睛。 恭亲王喜逐颜开道:“看来今日大家都被谢家小侯爷抢去了风头啊,既然如此,本王就来宣告比赛名次吧!” “这荣获甲等的就是……”他执起少年的手就要宣告。 “慢着!” 一个清亮的声音传来,众人定睛望去,女子衣摆翩然若蝶,自人群中缓缓走出,来到恭亲王面前宛然一笑:“王爷,我也想来试一试。” “燕王妃想试,自然可以。”恭亲王做了个请的动作,让她走到红线之前。 顾若环视了那放在前面的两个玉瓶的大致位置,在众人的瞩目下拿起两支箭矢。 “她要干什么,为什么一下子拿两支?” “她不会连规则都搞不清楚吧。” 众人窃窃私语间,只见两箭同出,分别落入两只瓷瓶之中。 场上的人目瞪口呆,啧啧惊叹。 说时迟那时快,顾若又是两箭齐发,稳稳中的。 五番过后,十支箭稳稳落在两个瓶中。 众人赞叹不已,拍手叫绝。 顾若转身朝一脸惊愕的恭亲王笑着开口道:“王爷,现在可以宣读结果了。” 恭亲王脸上讳莫如深,他没想到这个燕王妃竟然在投壶上能赢过一众将门子弟,真是不容小觑。 但下一刻,他便脸色一边,开怀道:“本王公布,今日投壶三等为刘中丞二子刘康,二等为谢家小侯爷谢昀,一等为燕王妃。” 春桃在一旁欢喜雀跃道:“小姐,你获得一等了!” 顾若朝她微微一笑,想当初自己小的时候天天跟着哥哥用弹弓射鸟,到后来几乎百发百中,所以这这投壶的准头,她才练了几日便可以将这一众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和小姐们比下去。 “哼。” 刚才那个少年谢昀突然走到她跟前,满脸不服气地撅着嘴:“下回,我要跟你再比。” 顾若瞧着那张秀气俊逸的脸上一双明朗的眉眼高高扬起,心中顿觉好笑,气定神闲道:“随时恭候。” 谢昀秀眉一拧,直挺挺地转身走了,顾若心道:这个不服输的谢家小侯爷,倒是颇有将门之风。 —— 一场笑闹游戏过后,酒席继续,酒过三巡,恭亲王兑现承诺让侍从用白玉盘呈上来几件珍宝,送至壶获得前三甲之人的跟前。 大家又是一番交口称赞,称赞宝贝的精巧还有恭亲王的阔绰。 侍女把玉盘端到她面前,顾若站起来扫视了一遍里面的东西,并未选择。 而是转头瞧着恭亲王道:“王爷,您刚才不是答应说拔得头筹的可以在王府里自选一件摆设吗?” 恭亲王虽有不满,但还是只好硬着头皮问:“那燕王妃可是看中了王府里哪件珍宝?” “本宫看中的乃是世子妃房中的那块青雀石做的玉枕。” 话音刚落,同坐的顾灵脸色便刷的一下子变得十分难看,这是王府中历代世子妃的专享之物,一定程度上是世子妃才有的尊荣。 再说这朱雀石冬暖夏凉,最有安神补心的共用,这朱雀石除了皇宫里有数十块,是曾经波斯进贡给皇室专用之物,皇帝只赏赐给了外界一块,就是恭王府这一块,历代都给世子妃所用。 为何她有意针对自己?莫非是为了赵清和? 顾灵心中一惊,这乡下丫头都已经嫁给那个残废了竟然还没对世子死心? 场面就这么僵持在那里,恭亲王黑了一张脸坐在那里,显然也是心中不忿。 若是自己不同意,便会让自己的信誉扫地,若是同意,这块除了皇宫,世间绝无仅有的青雀石他又实在是割舍不下…… 顾若见他迟迟不语,站起身来,倒了一杯酒递给他道:“王爷,身外之物是小事,跟您在天下万民心中的信誉比起来,可就不值一提了,您说是不是?” 顾若故意加重了天下万民这个字眼,很显然,她的言下之意是若是今日你恭亲王不答应,明日这事便会在京城传开去。 一桌人齐齐抽气,顾灵心中奴役盎然,但只好克制着情绪,坐于一旁看恭亲王行事,毕竟她今天刚刚嫁过来,要做好贤惠端庄的典范。 这时,一言不发的赵清和突然一脸惋惜道:“父亲,青雀石虽好,但诚信价更高,您今日开了尊口,就是为了让大家博个好彩头,让儿子的婚事办的更加热闹,但若是现在反口不认,那儿子今日的喜事可就要变得没那么欢喜了啊。” 恭亲王听完赵清和一席话,左思右想片刻后,便大手一挥道:“取玉枕来给燕王妃!” 顾若盈盈一拘礼道:“多谢王爷相赠!”转头又朝顾灵望去,假情假意道:“对了,刚刚忘了问了,世子妃妹妹不会有意见吧。” 顾灵看着刚刚赵清和帮着顾若这一幕早已怒火中烧,现下恭亲王首肯后更是气的有些心绞痛,但到底她上辈子经历了那么多事,让她知道她此刻不能起身就走,更不能发作骂人,只好隐忍下来,做好大家闺秀的样子才能不让人拿住把柄。 她强撑微笑道:“怎么会,王爷既然同意,我这个做媳妇的自然没有意见。” 酒宴过后,夜已阑珊。 一对新人在大家的欢声笑语中被送入了洞房,喜房外人声鼎沸,笑闹不断。 顾若冷眼瞧完了这一切,便携着春桃一起登上了回燕王府的马车。 她瞧着那块躺在车厢里的玉枕,心中安慰多了。 救王爷,靠你了。 ** 回到王府的时候,夜已经深了。 顾若抱着玉枕来到宝翰堂内,今日齐珣还未歇下,照就捧着书卷侧身读书,见有人进来,便缓缓转过身,眸带慵懒道:“王妃这么晚了,有何贵干?” 顾若满心欢喜的捧上玉枕,“王爷,今天晚上您务必枕着它睡觉,定会觉得心神安宁,这枕头对您的先前的疯魔之症,有很大的疗效。” 齐珣瞧着面前女子灿若桃花的脸庞,烛火通明下,他手中的青雀玉枕散发着幽绿色的光泽。 原来她今日去恭亲王府赴宴,并非为了赵清和,而是为了替他求玉枕。 自己竟然也有失算的一天。 再说这玉枕实在珍贵,宫中只有几位太妃和皇帝有,宫外便只有恭亲王府这一块了,恭亲王平日将它视若珍宝,又怎会将她拱手送人? 她又是如何得到的呢? 他问出心中的疑惑:“你如何得来?该不会是求的赵清和吧?” “才没有,”顾若立刻解释道,“王爷不要多心了,这玉枕乃是我今日在恭王府的喜宴上投壶获得了头筹得来了。” 这种话没有理由编造,看来是真的了,齐珣若有所思,带着玩味道:“哦,没想到王妃不仅医术高明,在投壶上也技艺高超啊!” 顾若将玉枕放在桌上,淡淡一笑道:“王爷谬赞,顾若不过是小时候在田间玩惯了,打鸟的准头好,所以这投壶嘛,在我看来也是异曲同工而已。” 这话似乎在齐珣听来很是有趣,他竟然低头轻笑出声。 但抬眼间,眼神又变得疏离起来:“行,本王收了你的玉枕了,你出去吧。” 第10章 宫宴 引人注目 连声道谢也没有,就迫不及待要把自己赶走吗? 顾若心中顿时郁闷,但她并未挪动脚步,因为今日她还另有目的。 “王爷,我话还没说完呢!” “嗯?你说。” 齐珣并未抬头,显然一副不想搭理他的样子。 顾若踱步至他身前,蹲下瞧着他一字一句认真道:“王爷,若是我说想要给你治腿,您愿意吗?” 齐珣瞧这眼前这个乖巧蹲在她身前的女子,一双眸子真挚无比,楚楚动人的模样。 眼神微微闪烁。 他怎会不想? 只是,他的腿连宫中太医都束手无策,她一个女子,虽然颇通医术,又怎能有法子将他的腿治好呢? 况且虽然她今日为自己求来了青雀玉枕,看似对自己十分用心,但这样一个身世不明的替嫁王妃,由于赵清和似乎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面对这样的女子,他绝对不能放下戒心! 他一开口,态度冰冷道:“王妃有心了,不过,本王的腿,无人可治!” “王妃请回吧!” 他转动轮椅进入了了内室,留下顾若还独自蹲在原地。 顾若虽然心中失望,只好无可奈何的离开了。 她不明白,为何昔日心智坚定的战神,如今却如此颓废,不愿意配合她治腿。 不过她绝对不会放弃,她相信,只要她一直努力下去,王爷终有一天会愿意配合她的。 —— 翌日,顾若一大清早起来,正在自己屋内读书习字。 春桃从外面跑进来,气喘吁吁,着急忙慌道:“小姐,赵世子来了,正在前厅呢!” 顾若惊愕道:“他怎么来了?谁放他进来的?” 皇上不是从去年起就有旨意不得他人探视燕王府,为的是防止常常突发疯魔之症的齐珣会不小心伤人性命。 怎么他赵清和竟敢违背皇命不成? “春桃,随我一起去前厅。” 顾若放下手中执着的笔,披上紫罗兰青丝绣罩衫,便起身往前厅走去。 两人快步走在回廊间,春桃问道:“小姐,要不要去叫王爷过来。” “不必了,这等子小事便不要让他烦心了,我去将人打发了便好。” 主仆说话间来到了前厅,刚进去,便见一人长身玉立,青袍锦带,腰间还挂着一枚淡青色的珇绶,如闲庭散步般观赏着殿内的一应摆设,发现她来了,便转过身子,依旧是一副淡月清风的模样。 见到她时赵清和双眸突然亮了起来,上前几步温声道:“若若,你终于来了。” 顾若退了一步与他保持距离,敛眉淡淡道:“赵世子摆着大驾光临我燕王府,难不成忘了陛下的旨意了?” 赵清和见她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略带不快道:“我今日来,就是奉了陛下的旨意来的。” “哦?”顾若这才抬首正眼看着他,问道:“不知陛下有何旨意?” 赵清和瞧着她那双清丽的眼眸,长叹了一口气道:“若若,如今难道只有听到与他有关的事,你才会拿正眼看我一下吗?” 顾若淡淡一笑道:“那是自然,我既然已经嫁了燕王,定是要以夫君之事为大。” 赵清和恼羞成怒道:“你就这么急不可耐地要跟他共赴黄泉?若若,你为何如此固执,你明知……” 顾若高声打断他:“住口,你一而再再而三的语出不逊,诅咒王爷,到底是何居心!” “我自然是为了你!让你看清楚现实!”赵清和突然提高了音量,没有了丝毫风度可言,一步一步将顾若逼到花架边,退无可退。 “若若,你为何就是不懂我的用心呢!”他高大的身形将她紧紧的制压着,顾若奋力想将他推开,但奈何他力气太大,推搡不开。 顾若蹲下身子避让来去,找着空子便从他的身下钻了出来,赵清和一个重心不稳,竟然生生将花架推翻了。 七零八碎的一阵巨响,整个厅堂变成了一片狼藉。 “你们在做什么?” 一个质问的声音自前厅北面的珠帘后传来。 两人皆是一惊,便见南竹推着齐珣,进入了厅堂。 齐珣面带讥诮,刻薄道:“赵世子此番前来,是要拆了燕王府的凌云堂吗?” 赵清和见状,登时垂身拱手道:“是清和一时莽撞了,还望表哥恕罪。” “表弟不必在意。”齐珣淡淡一笑,随即冲着身后的管家招了招手,拉近距离后同他道:”赵管家,一共多少银子,算好了,记得这两日去恭亲王府问表弟讨要。” 赵清和脸上顿时变得青红皂白,气丧的点了点头,憋着一口气不说话。 顾若站在一旁终于忍不住开口了:“赵世子,你闹够了没有?你今日前来,说是奉了陛下旨意,问你是何旨意,你却顾左言右。” “现在王爷来了,你可以说了吧?” 赵清和一改脸色,俯身朝齐珣恭敬回道:“陛下近日听闻表哥身体日益康健,特命清和前来邀请表哥同燕王妃共赴陛下的寿宴。” 大齐国皇帝陛下齐临的寿辰在每年的五月初八,届时普天同庆,承天门大开,全程百姓可以在城楼下共赏烟花。 烟花一晚不绝,大街小巷各种杂耍舞龙表演精彩非凡,各种集市摊贩,行人络绎不绝。 齐珣并未立刻答话,他思忖着。 看来父皇对自己还是如同以前一般重视的,并未就此将自己遗忘。 可是,万一寿宴上他病情复发,可如何是好。 一旦自己发病,在场那么多人,众口铄金,一人一口唾沫星子就能把自己淹死,到时候自己岂不是成了穷凶恶极之人,永无翻身之日了? 赵清和见他默默不语,继续施压道:“表哥考虑的如何了?父皇寿宴邀请,表哥可别辜负了父皇的一片美意啊!” 不去必会被父皇视为不孝,可去了,他无法保证自己不会受到刺激,突然发病…… 齐珣左右为难,面色变得越来越难看,他抿了抿唇,却依旧没有作声,扶着轮椅的一双手攥的越来越紧,骨节泛白。 可就在下一刻,一双皓白纤柔的手便覆了上来,那掌心的温度似乎有传入心尖的暖意和力量。 他一抬头,对上一双沉着镇定,兀自带笑的漆黑眸子,只听那女子温婉一笑道:“王爷,让妾身陪您一起去。” 齐珣微微点头,算是答应了下来。 赵清和瞧着两人伉俪情深的模样,眸光黯淡到了极点,嘴角勾起一抹酸涩,躬身道:“既然表兄同意了,那我这就回宫向陛下禀报这个好消息。” 说完,他转身离去,刚刚暗淡无波的眼眸突然一点一点席卷上了深不可测的笑意,嘴角亦不可察觉地微微扬起。 所谓树欲静而风不止,而今日的风,刮的还真有点大呢。 *** 三日后,皇帝齐临的寿辰如期而至。 群臣皆来恭贺,太辉殿内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万盏琉璃灯将整个皇宫照的犹如白昼,珍馐佳瑶,美酒佳酿,玉壶光转,一派喜庆祥和,歌舞林立,凤箫声动,一派锦绣繁华。 大殿广场上人来人往,喧声不断,几个官家女子披红戴绿,穿金戴银,正围聚在一起轻声细语的闲谈着。 “哎,你们听说了吗?这次寿宴,陛下将燕王也邀请过来了。” “真的吗?他不是病入膏肓了吗?如何过来?” “你们还别不信,听说这顾候家的三姑娘嫁过去冲喜还真的让燕王的病好了大半!” “可是,他确保不会再发病吗?听说燕王先前狂躁之症发作时,把身边的人全杀了呢!” “啊,这么可怕,那今天咱们可要离他们远点。” “怕什么,太辉殿暗处全是羽林卫,一有动静便会顷刻出动,咱们陛下是何等人物,岂会不做准备。” 一行人正聊着,只听得太监一声高呼:“燕王殿下驾到。” 众人齐齐望去,便见一名身材玲珑的俏丽女子,上着一席淡色穗花小衫,下身穿一席素色缂金丝襦裙,束着秀丽的飞天髻,姿容秀美无双,资质仿若天成。 她此刻正推着一人,缓缓往大殿内走,这鎏金黑檀木轮椅上坐着的那人,身形虽然瘦削,但生的芝兰玉树,丰神俊貌,一双眸子仿若藏着星河。 只见他身着玄色锦衣,青玉带横陈腰间,还挂着一枚通体碧蓝的龙纹翡翠绦佩,一把黑羽扇握在手中来回敲打,神态闲然自得,此时飞云杳杳,月色空灵似乎都入了他的怀中。 众人皆从见识到人间至美的惊艳中回过神来,皆躬身行礼道:“见过燕王殿下。” 齐珣的目光淡淡瞥过在场众人,微微抬手示意大家起身。 顾若将他推到原本安排好的位置边,扶他起身坐在座位上。 不一会儿,皇帝同皇后在一群人的前呼后拥下珊珊而来,尾随着的还有一众皇子嫔妃,吸引了众人目光。 众人齐声叩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在众人的山呼万岁声中,皇帝齐临不紧不慢地踱步过来,路过齐珣的位置时,略略停顿了一下,亲切道:“珣儿不必多礼,你能来,便是父皇最大之喜了。” 齐珣面露微笑,朝齐临躬身道:“多谢父皇。” 齐临脸上挂着慈爱的笑容,将他躬着的身子扶正:“珣儿,今日看到你身子好了许多,还能亲自来为父皇祝寿,父皇真是不知道有多高兴!” 齐临转头瞧向立在一旁垂首不语,福身行礼的顾若,笑道:“看来朕病急乱投医,为你选来顾侯家的三姑娘冲喜,是选对了!” 见齐珣嘴角微勾,欲言又止的样子,齐珣哈哈大笑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珣儿,你可要好好珍惜这个姑娘啊!” 齐珣微微颔了颔首,一张恬淡疏璃的脸上一点不似刚才与自己相单独处的模样,原来这燕王在人前竟是个冰块脸,顾若心道。 齐临示意众人入座,钦天监禀报吉时来到,寿宴便正式开始了。 一时间启辉殿内觥筹交错,推杯换盏之声不绝于耳,场面热烈起来。 宫宴按部就班地继续进行着,似乎是对那些舞乐管弦疲乏了,皇帝突然提出让在场的青年才俊们当场表演节目助兴。 齐临的话音刚落,顾侯就第一个就把自家才名动京城的嫡女顾灵推了出去。 “小女自幼精通琴棋书画,今夜可给陛下与太后弹琴助兴。” 顾灵今日身穿着一件葱绿织锦的轻衣,自众人中翩跹而出,眉目如画,肤光胜雪,一下就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目光,她在众人的期盼目光中款款走到了场中央,坐在古琴前,弹奏了一曲山河醉。 洋洋乎有笑傲沙场的铁骨,气壮山河,绵绵乎也有丝丝缕缕的柔情,缠绵悱恻。 这收放自如的一曲琴声赢得了场上的叫好声不断。 虽然顾若听不太懂,但是看到在场众人放光的眼神,她也知道,顾灵弹的得好极了。看着在场青年才俊向她投去的灼灼目光,便可可见一斑。 就在顾若沉浸在自己小世界里时,萧皇后的一句话让她成为了全场的瞩目。 “久闻顾侯家几代书香,诗礼簪缨,今日得见顾侯嫡女的表现,果然艳惊四座,不过,本宫倒是更好奇咱们的燕王妃,同为顾家女,想必诗书造诣定也不凡,本宫倒是很想看看燕王妃的表现呢。大家应该也想看看吧,是不是?” 第11章 解围 斗舞出风头 这皇后虽然慈眉善目的,可关键时刻却给了顾若当头棒喝,她知道当年皇后乃是四皇子的养母,对燕王自然更关心些,但她想看老四媳妇的才艺,也不用这么直接吧。 看来皇后一定不知道她是后来才被顾家从乡下被接来的,在琴棋书画的本领是一点也无啊! “是啊是啊。”一群人纷纷附和,其中最起劲的便是顾家那群姊妹兄弟,他们都知道顾若是个无德无才的乡下丫头,正巴不得想看她的笑话呢。 在众人齐刷刷的目光下,顾若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一旁的齐珣见她犹豫不决,坐着正了正身子,欲开口替她解围。 下一刻,却见顾若兀自站了起来,步履翩跹的走到场中央,冲着皇后莞尔一笑道:“皇后娘娘,我家四妹可是是京城第一才女啊,她弹奏的琴曲自然非比寻常,如此珠玉在前,顾若实在不敢再在才艺上献丑。” 见皇后的脸色变得有些失望,她顿了顿又道:“不过,顾若自幼便喜欢读各种杂谈和史志,不如,让媳妇给您讲个故事如何?” “哦,你还会讲故事,那就说来给大家听听。”萧皇后突然来了兴致,坐直了身子,满脸笑意的打量着她。 顾若清了清嗓子,不疾不徐的娓娓道来:“话说前朝时,有个人叫陆之昂,机智善谈。 恰巧邻家有一妇人,不苟言笑。 有一日,朋友对陆之昂说:“你若能说一字,逗此妇人发笑;再说一字,令此妇人骂街,我就请你吃饭。” 陆之昂欣然答应,于是二人同去找那妇人。 只见那妇人正站在门口,门外还有只狗。 陆之昂急走几步,来到狗跟前,扑通一声跪下了,大喊一声: “爹!” 那妇人见到这一幕,一愣,随即笑了起来。 陆之昂又抬起头,对着那妇人张口便说: “娘!” 那妇人脸上顿生恼火,当即破口大骂。 顾若的故事讲完,全场便响起一阵哄堂大笑。 萧皇后更是笑得珠佩乱颤,上气不接下气。 顾若看着全场哈哈大笑的样子,顿觉自己这个故事是赌对了。 想当年自己还小,经常跟着哥哥们去村里的戏台子上听说书先生讲书,听到过很多有趣的桥段,她记得说书先生讲到一些有趣的桥段时,场下的反应就像现在一样炸开了锅。 顾若从小记性特别好,对有些事甚至闻之不忘。 没想到自己小时候暗暗记下的这些故事,今日竟派了用场,能让这些王公贵族们乐成这样。 “小小故事,不成敬意,博大家一乐,恭祝皇上寿比天齐,福比山高。” 顾若鞠了一躬走下场,看到正对自己而坐齐珣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那双眼神里带着些扑朔迷离,清冽无比又深藏着若隐若现的笑意。 顾若的身子微微一滞,但下一刻她便稳了稳心神,缓缓走到齐珣身侧坐下。 似乎有一道如炬的目光正直直的地瞧着自己,顾若转头瞧过去,撞上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眸。 正是赵清和! 顾若转头撇开他的目光,但她心中不安的很,隐隐约约感觉到似乎有什么事情就要发生。 接下来,又有一众年轻的世家公子和小姐站出来为齐临歌舞祝寿,启辉殿上阵阵欢声笑语,一片吉祥和乐。 蓦然间,几个容貌艳丽,妆容浓墨重彩,身穿靓丽简短的胡人服饰,头戴飞絮花翎的女子列成两排鱼贯而入。 大皇子齐轩一撩袍锯,站起身来,两下击掌,丝竹管乐立刻响了起来,美女们纷纷扭动身躯,盘旋起舞,姗姗而动。 大皇子爽朗的笑道:“父皇,是儿臣特意为您准备的节目,胡旋舞。” 舞女们身姿轻盈,盘旋转圈的时候头顶的花翎随风舞动,整齐划一,婀娜多姿。 不一会儿,音乐节奏越来越快,舞女们的动作开始渐渐加快,排列的队伍也开始慢慢四散开来,他们的衣服极短,露出鲜嫩白皙的腰部,手腕间纤薄的丝袖洋洋洒洒,往在座的各位王公大臣,皇家子弟走去。 她们个个媚眼如丝,一边跳,一边靠近案桌前,冲着男子们舞首弄姿,不知勾去了多少人的心魄。 一位姿容娇美的舞女此刻正围着齐珣的案前摇摇摆摆,一双玉手恨不得勾上他的脖子,那朱唇殷红夺目,弯身下腰时,似乎要贴到他的耳畔。 齐珣却仿若未见般,岿然不动的坐着饮酒,仿佛这周遭一切都跟他无关。 反观有些官员大臣,乃至几位皇子都被这勾人的舞女弄得心旌摇曳,一副醉生梦死的模样。 看来大皇子今日这出戏,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顾若瞧着齐珣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面色越来越沉,似乎下一刻就要站起来将那舞女推开。 不对,为何他的身子在微微发抖,好像在艰难的抑制什么… 这舞女窈窕旋转间,似乎有浓烈的芳香在慢慢袭来,让人精神逐渐恍惚起来。 顾若瞧着对面的大皇子斜斜地勾着嘴角,满脸堆笑的瞧着他们,眸中竟是深不可测的笑意。 齐珣的身子好像振动的越来越厉害了,顾若瞧着他的眸子似乎氤氲了一阵水汽,渐渐染上了一层淡红色。 不妙!这舞女身上的香味一定有问题! 顾若望着眼前巧笑倩兮,眉目顾盼神飞的胡人美女,顷刻间拿过酒盏到了一杯酒,然后直直的泼到了那美女的身上。 那美女柳眉倒竖,怒气满满的瞧着她,顾若挑衅地扬起了眉毛,扬起一双玉手,轻轻击了击掌。 一个优雅的转身,繁复华丽的穗花裙摆像蝴蝶飞舞般荡漾开来。 女子皎洁如月的面颊在琉璃灯展下闪闪生光。 她转身之间,挑衅的朝那胡女勾了勾手指,那胡人女子被她刚刚的举动早就犯起了怒意,此刻又见她如此挑衅自己,想要与自己斗舞,便立刻满面怒气地朝她而去。 顾若虽没学过跳舞,但是刚刚看了那么久,至少也能学着瞎比划一些。 齐珣从那舞女刚开始靠近他身边开始,便开始觉得不对劲,尤其是闻到那女子身上的气味,更是浑身开始躁动不安。 但此情此景,他又不能将那女子推开,只好忍气吞声,憋着一口气硬撑着。 耳边的鼓乐声开始变得越来越嘈杂,振聋发聩。眼前的各种人影和场景也开始变得越来越扭曲,越来越晃动。 就在他难以抑制时,身旁的顾若却突然一杯水泼在了那个舞女身上,接着那个舞女就在她的挑衅下离开了他的身边。 没有那个舞女在自己身边来回晃悠着,那种压抑的气息突然就消失不见了,眼前的画面也渐渐平息了下来,不再那么癫狂和扭曲。 齐珣独自斟了一杯酒,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清列甘甜的味道在唇齿间流动,整个人方才镇静下来。 他意味深长地瞧着不远处的顾若,却不知她何时已经扬着裙摆,摇曳生姿着与那个胡人女子斗舞,一直斗到了场中央。 她何时学会跳舞了? 不过这聘聘婷婷的身姿灵动旋转间倒是别有一番风情呢。 随着鼓点声越来越大,两人斗舞的气氛也越来越热烈。 你退我进,张弛有度,着实是一番好戏呢。 大家看到这样的场面,都津津有味的围观起来。 面对来势汹汹的娇艳胡女,顾若毫不怯场,她灵动的模仿着对方的动作,两人一来一往,场面竟然格外的扣人心弦。 最后,她一个侧身翻,动作轻盈灵动,裙摆飞扬间,像一只蹁跹飞舞的蝴蝶。 这一个高难度的动作,赢得了场上人的阵阵掌声,那胡女做不了这个动作,垂头丧气的立在一旁。 却也是爽气道:“我输了!” 顾若冲她淡淡一笑,一拘礼道:“方才泼茶乃是无奈之举,唐突了妹妹,还望妹妹不要见怪。” 她爽快地扬了扬手道:“姐姐放心,我们狄国女子从来不拘小节。” 转眼,她又疑惑道:“不过,你这舞步倒是奇特,是你们大齐独有的吗?” 要说是小时候跟着哥哥们在田野上翻跟头学来的,估计大家都会惊掉下巴吧。 顾若温然一笑:“我大齐女子个个精于舞蹈,此番雕虫小技,实在不足挂齿。” 那胡人女子悻悻地立于一旁,不再言语。 这时,坐于高位的齐临突然开口道:“没想到,咱们的燕王妃还真是深藏不露啊!” 顾若垂首道:“陛下谬赞了。” 齐临开怀大笑,打趣道:“没想到你为了老四,竟然不惜跟个舞女置气,当堂斗舞。哈哈,朕今日真是要封你个拼命三妹的名号才行!” 皇帝的一席话,让在座的众人都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 一时间,调侃声不断。 不少人夸赞道:“这燕王妃可真够大胆的。” “她对燕王可真是一片痴心啊。” 也有不和谐的声音插进来:“将争风吃醋这等小女子做派搬到堂上来,真是将我们顾家的脸丢光了。” 顾家二公子顾轩在父亲顾诠背后小声嘀咕。 却被顾诠一个白眼也封住了嘴,他严厉道:“住口,皇上都没说什么,要你在这儿多什么嘴。” 顾轩悻悻垂肩不语,但心里始终憋着一口气无处发,每次都让这野丫头占尽了风头,明明自家京城第一才女的亲妹妹才应该获得这些赞赏。 顾若缓步走到齐临坐下盈盈一拜道:“多谢皇上恩典。” 齐临略带思量的打量着她,笑道:“呵,你这丫头还真是不客气。” 顾若勾了勾嘴角,恭敬道:“皇上给的荣誉,顾若自当感恩戴德。” 齐临又是一阵开怀大笑,没想到,这顾侯家的三姑娘还真是巧舌如簧的很。 这时,大皇子齐玉走上前来,笑着对齐临道:“父皇,这胡女本是我为各位皇弟和大臣们挑选的,想着他们收入府中可以做个侍妾,岂不美哉?” 他话锋一转,笑着朝顾若道:“不过,看来燕王妃是头一个不允了。” 顾若朝他礼貌一笑,温婉道:“大皇子,您说这话可就折煞我了,四王爷若是想纳妾,顾若便是有心阻挠又有何用呢?” “一切还得全凭四王爷做主。” 说话间,她就把问题重新推给了燕王。 齐珣额头的青筋几不可见的跳了一跳。 齐玉冲着齐珣急不可耐道:“四弟,你意下如何?大哥为你挑的这位胡人美女可是这支队伍中最娇媚的那个呢。” 齐珣镇定自若,想也没想便道:“大哥虽有美意,但恐弟弟不能接受,弟弟家中已有娇妻,自然不便再纳妾。” 大皇子故作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勾着嘴角邪笑道:“我知道了,行,既然四弟不愿意笑纳,那我便将她们转赠他人便是。” 皇帝突然开口道:“好了,玉儿你不要胡闹了,这些胡人女子一个都不能留下,全部送回狄国去。” 大皇子不解道:“父王,这是为何?儿臣好不容易将她们找来为父皇助兴的,你不知道这些胡人女子虽说能歌善舞,但是如此绝色的,乃是世间少有,父王可别辜负了儿臣的一番美意啊。” “况且,就算四弟怕媳妇,不肯领情,别的弟弟和大臣们可不会这么想……” “大皇子!”一个清亮的女子嗓音打断了他的话语。 第12章 信任 愿意配合治腿 顾若略带讥诮地瞧着他道:“狄国今年屡犯我边界,皆因为我大齐将士能征善战才将他们赶走,转眼间,他们却送来这些美女,你觉得他们安的是什么心思?” 大皇子气急败坏道:“一派胡言,如今狄国顺服我大齐,你这翻话语难道是想平白无故地让两国生出嫌隙吗?” 顾若不咸不淡道:“据我所知,狄国如今虽臣服我大齐,但是他们始终因为地广人稀,资源匮乏而屡屡在边境滋生事端,况且,自古以来番邦靠美人计来获得好处的,又何其少过!” “若是大皇子一意孤行,迟早会中狄人的计。” “你……”齐玉气的面红耳赤,正欲发作,齐临的话语将他打断:“如此浅显的道理,连燕王妃一介女子都能明白,你为何就是搞不清楚?” “齐玉,父皇真是为你感到失望!” 齐玉被说的哑口无言,一双眼眸带着滔天的怒意,此刻正一瞬不瞬的盯着顾若,似要将她撕碎一般。 “还不快把舞女们送回狄国去!”齐临见大皇子站在原地迟迟不动,大声呵斥道。 齐玉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安排人将这群胡女全部连夜送回狄国去。 他回到座位上坐着饮酒,心中不甘心极了,他满眼怒火的瞧着顾若同燕王的方向,一杯一杯的喝着闷酒。 今日的计划全部被顾若打断了,可谓满盘皆输。 不仅没让齐珣当众发病,让父王对他彻底失去希望,还让自己被父皇骂了一番,颜面尽失。 顾若,他定与她势不两立! ———————— 寿宴在欢声笑语中结束了,大家开始陆陆续续地离场。 顾若推着齐珣,一步一步走出了大殿。 殿外月明星稀,淡淡的月华晕染在天际。 顾若瞧着齐珣如青松般挺拔的背脊,温婉道:“王爷,今日可觉有何不适?” 齐珣淡淡一笑道:“你且放宽心,本王一切安好。” 顾若没想到齐珣今日对自己的态度竟然不是很冷淡,有些诧异,微微勾起嘴角。 “真的么?我明明看到,那个舞女靠近你的时候……” 话音未落便被他打断:“你这是在吃醋?” 谁在吃醋?吃哪门子醋? 顾若登时有些无言以对。 “放心,本王向来不近女色。” 齐珣淡淡的话语随风消逝在夜色中。 顾若暗自腹诽,今日的王爷真是太不正常了,干嘛突然要跟她说这些? 她摇摇头,把这些奇怪的想法赶走。 顾若推着齐珣一路往宫门口走,一路树影婆娑,光灯璀璨。 那个小小的身躯倒映下长长的剪影,她抬头遥望四周,四周巍峨的宫墙,漫天的星子,皆坠入了她的眼眸。 仿佛这浩大天地间,唯有他们二人相依相伴一般。 走了没多久,便见着燕王府的车马已在第一道内宫门口等候了。 几名侍从上前来将齐珣搀扶上马车,顾若亦随后登上了马车。 车轮辘辘,走在空旷悠长的宫道内,随行的侍从们点着一排排灯笼,将长长的甬道照的亮堂堂的。 车内唯有顾若同齐珣二人,狭小的车厢内,二人默默无言,场面顿时有些尴尬。 顾若低垂着眼睑,纤细柔嫩的脖颈露在外头,尖尖的下颚白皙光洁。 这女子真是长了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啊,但一想到刚刚她在大殿上那股子与大皇子针锋相对的劲头,那不甘示弱的模样,齐珣竟然不可自持地轻笑出了声。 看着顾若一脸迷惑地瞧着自己,齐珣一双清澈的眼眸直勾勾的瞧着她,嘴角藏着若有似无的笑意:“怎么?刚刚在大殿上那副张扬劲儿怎么一点都没了?” 顾若见他打趣自己,莞尔一笑道:"王爷休要调侃我了,我今日在大殿上做出的那些行径,还不都是为了您吗?" 接着,她做出面带不快的样子:“王爷,今日我替你解围,救您于危难,没让您报答就算了,您倒好,竟然还有心情来打趣我。” 齐珣面色如常,一双幽深的眸子牢牢地盯着她,嗓音清冽如水:“那你想让本王如何报答你?” 顾若转了转眼眸,狡黠一笑道:“顾若别无所求,只希望王爷能够愿意配合治腿就好。” 齐珣瞧这女子灿若桃李的脸庞,嘴角边若隐若现的梨涡仿佛让人沉醉一般,心中柔软的角落像是生根发芽起来,那种暖意流淌在心间的滋味,这么多年了,自母亲离世后,他几乎没有再感受到过。 可如今,身旁这个女子却能常常给她带来这种感觉。 说实在的,今天晚上顾若为自己做的这一番解围之事,他对她不再抱有那么大的疑心了,反而从她身上,他看到这个女子的睿智,以及对自己的保护。 他或许…………先前误会她了,不该对她那么不信任的。 齐珣几不可闻的点点头道:“好。” 顾若的眼中倏然间闪闪发亮,她大喜过望,就差惊叫出声了。 “那我们明日便开始,好吗?” 齐珣又点了点头。 顾若又惊又喜,回到府中,跳下了马车就开始连忙开始张罗府内一群下人开始准备各种各样的东西,等着明日一大早就冲到宝翰堂提齐珣治腿。 翌日,晨光微亮,顾若便带着一众人风风火火来到了偏院。 一行人有的抬着木桶,有的提着篮子,有的携着药箱,浩浩汤汤的进了齐珣的屋子。 齐珣才刚刚起来,被顾若的阵仗弄得有点手足无措起来。 他疑惑道:“这是……” 顾若微微一笑:“自然是来治你的腿呀。” “不是把脉吃药吗?” “非也非也。”顾若一面摇头一面吩咐春桃道:“春桃,你们将木桶放下,然后去打热水过来。” 那木桶略略齐到人的胸膛处,宽大无比,里面还放了个木制的小凳。 顾若将篮子中前不久让春桃准备好的所有草药齐齐倒入木桶中,然后嘱咐下人将热水灌入。 随着水面不断升高,一股子浓浓的药香已经沁满屋子。 到水面快有大腿根部那么高时,顾若让下人们停下。 她朝齐珣莞尔一笑,伸出手做了个请的手势道:“王爷,请吧。” 几个侍从将他慢慢扶入木桶中坐下,深赭色的药水刚好浸泡过他的大腿。 待他坐稳后,顾若便嘱咐几个侍从将拼合的盖子盖在他的腰部,这样水汽蒸腾,药气能更好的浸入齐珣的下肢。 顾若看着正襟危坐的齐珣,解释道:“此乃药浴法,我见王爷您的腿部常常浮肿,应当是寒气入骨所致,故将去湿去肿的药物泡入水中,让水气携着药物浸入您的腿部,这样一来,您的腿必定会慢慢好转。” 齐珣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虽说他并不相信顾若能把他的腿治好,但听她一席话说得倒是娓娓动听。 顾若继续道:“假以时日,若是您的腿不在那么肿胀无力了,我们便可以慢慢地让您试着拄拐杖走路,然后再慢慢地丢掉拐杖,徒步行走,这样循序渐进着来,势必会事半功倍。” 顾若说这些的时候,眸子里神采奕奕,像是带着无比希冀。 一转身的时候,她直直的对上了齐珣的一双眸子和眸子下面……□□的胸膛。 两人仅仅一桶之隔,他似笑非笑,嘴角略有几分凉薄,眸中却又带着几分探究似意味瞧着她。 他的身材现在虽然瘦削,但依旧紧实无比,古铜色的皮肤上一块块肌肉的线条充实无比……还有几处明显的刀疤痕迹似乎在彰显着他曾经战场上辉煌战绩。 一个清冷的声音自头顶传来。 “看够了吗?” 顾若一团乱麻的大脑被他的一句话拉回了现实,她的脸上登时染了几分红霞,尴尬的快速别开了脑袋,转身步至一旁,垂首而立,不再言语。 齐珣望着那个垂头乖顺站着的女子,心里想,她可真是不一般啊,竟然敢直直的盯着自己的裸体看那么久。 但除此之外,他突然又有些疑惑。 她到底为何要对自己和燕王府如此死心塌地,不肯离开? 若是别的女子,恐怕早对自己避之不及,怎么还会傻到对自己这个残废如此不离不弃? 真是有些……太不合常理了。 第13章 落水 宸贵妃的警告 日子过得飞快,自从齐临寿诞以后,顾若因为当日的出色表现赢得了皇帝与皇后的赞赏,也渐渐在后宫中成为了萧皇后身边的红人。 一时之间,风头正盛,后宫人人艳羡。 或许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是注定的,萧皇后格外喜欢顾若,就像她当年格外喜欢年幼时的燕王一般,可能也存着几分爱屋及乌吧。 萧皇后宽厚温和,面善心慈,每次邀顾若去她宫里,两人都会聊上很久,顾若与皇后也很投缘,每每都会同皇后说些乡间趣闻,或是些妙趣横生的故事,博皇后开怀一笑。 就像今日,顾若一大早便梳妆打扮整齐,去赴皇后娘娘的约。 萧皇后前几日喊了一些宫妃和贵族女眷们一起去御花园喝茶赏鱼,顾若也被邀请在列。 顾若一过去便见着一堆莺莺燕燕的后宫佳丽围在那里,对着池塘里的金鱼评赏议论,于是也凑上去看。 只见池中锦鲤翻腾,争相进食,霎是活跃。 她今日上身穿着件春绿色锦软缎,下身是花青色线裙,头发绾成个祥云鬓,耳上挂着软玉翠珠耳环,柔美异常。 她找到众人簇拥着的萧皇后,向她行完礼后,便顺其自然的站在了角落。 无意之中感到有道目光盯着自己,抬眼望去,那人明眸善睐,长眉入鬓,一袭紫衣飘飘摇摇,竟是顾灵。 她竟然也来了。 见她目光不善,顾若心想:难道她对自己积怨很深?此番是来报寿宴上抢她风头之仇的? “噗通。” 果然,人是不能瞎想的,不然下一秒就会灵验,不知道是谁躲在暗处推了她一下,让她失足跌落湖中,冰冷的湖水瞬间将她淹没。 “天呐,燕王妃掉水里了,快来人呐!” 宫人的喊叫声不绝,可是在场的一群宫妃,个个都是旱鸭子,一个会水的都没有,更别提救人了,虽是初夏,但天气微凉,顾若在水中扑腾了半天,终于没有力气了,开始慢慢往下沉。 难道今日自己就要命丧于此? 就在思绪越来越混沌时,她突然感到身体一轻,下一刻便被人拦腰托起,再接着,她身体一重,离开水面,被人抱到了岸上。 “太子殿下……”在场的众人开始议论纷纷。 顾若好不容易睁开被水雾蒙住的双眼,慢慢清眼前那人的模样,只见他的玄色丝织衣衫全湿,一条暗黄戏龙纹腰带系在腰间,一头飘逸的长发此刻也在滴着水珠,毓秀的脸庞上那双明亮的眼眸,此刻正一瞬不瞬的瞧着自己。 竟然是当朝太子齐珉,顾若当时在皇帝寿宴上见过他,当时只觉得他一副冷冷清清的样子,眉眼间尽是疏离,是个冷俊的少年。 顾若呛岀两口水,虚弱道谢:“多谢太子殿下救命之恩。” “不必,孤刚巧经过,举手之劳而已。”太子淡淡开口,脸上一如既往的淡漠。 皇后在众人齐齐让开的一条道中急急忙忙地赶过来,看着顾若狼狈的模样,便立刻吩咐宫女带她去偏殿更衣。 顾若被两个宫女带到了一处偏殿,她们极快的备下热水让顾若沐浴更衣,顾若泡在桶中,一边驱散身上的寒气,一边却想起刚刚太子那张冷清坚毅的脸庞。 今日明显是有人要暗害自己,还好太子正巧经过方才救下了自己。 推她的一定不是顾灵,顾灵离她那么远,那究竟会是谁呢? 更衣后她坐在镜子前擦拭头发,身后突然传来一声低柔的话音:“燕王妃刚刚落水可有受凉?” 顾若一惊,转过身去,一人穿着天兰深衣和紫鸾缂丝裙,精致的云鬓里点缀插着珠环翠玉,耳上挂着绿松石耳珰,肤如凝脂,华贵异常,向她款款步来。 顾若认得她,是冠绝后宫的宸贵妃,亦是大皇子的生母。 “多谢贵妃娘娘关怀,顾若无碍。”顾若虽不知她的来意,但也猜的八九不离十,必定是当日寿宴自己让大皇子在陛下面前颜面尽失一事。 顾若起身行礼,宸贵妃抬手让她起来,只见她凤眼半眯,殷红的嘴唇充斥着浓郁的妖艳之气:“燕王妃请坐,本宫想同你谈谈心罢了,不必拘束。” 她朱唇轻启,话语掷地有声:“刚刚人多找不到机会同燕王妃单独说话,方才出此下策,还望燕王妃不要介怀。” “方才……是贵妃娘娘安排人……推我下水?” 顾若大吃一惊,背脊窜过一阵凉气。大脑飞速运转,刚刚明显是她故意对自己的警醒报复之举,而她现在如实说出来,显然是毫无忌惮,或许自己对她来说,轻贱如蝼蚁吧。 不过,这宸贵妃难道在后宫可以只手遮天不成? 她环顾四周,却见屋子里空荡荡的,一个宫人都不见了,顾若从头凉到了脚后跟。 宸贵妃嘴角带着微笑,犹如一朵的带毒的罂粟一般:“我早已安排好了熟悉水性的人在一旁候着,不会让燕王妃受伤,不过没想到太子正好路过,抢先一步救了你。” 顾若心头越来越冷,刚刚明明迟迟无人来救,若不是太子及时赶到,自己就算不被活活淹死也会因为过度呛水失了半条命吧。 顾若心头恼怒,冷言讽语道:“宸贵妃为了同我说话,可真是煞费苦心了,却不知贵妃如此大费周章,到底有何指教?” 宸贵妃的眸中几经变换,盯着自己道:“指教谈不上,只是希望燕王妃今后谨言慎行,不要目中无人才好。” 看来自己同宸贵妃的梁子是彻彻底底的因为大皇子齐玉结下了。 顾若装作不懂,问道:“贵妃娘娘有话何不直说,何必拐弯抹角?” 宸贵妃见她装作一脸无辜,神色顿生不快,嘴唇微翕道:“那本宫便开门见山了,不知燕王妃何故要与本宫的皇儿过不去?” 顿了顿她竟略带悲戚道:“可怜天下父母心,不知本宫的麟儿,何时开罪了燕王妃?你要在大庭广众之下与他针锋相对,让陛下轻视于他?” “荒唐!”顾若言辞犀利道:“贵妃娘娘您怎可如此毁谤我,我何曾有过如此心思,若非看在您是我的长辈,我可真的要去陛下那里告您造谣了!” “你!“宸贵妃秀眉一拧,脸涨的通红,一把扯住她的胳膊,满腔怒火道:“别忘了!今日之事本宫可以悄无声息地做一回,便也可以做第二回 ,第三回。 “本宫警告你,不管你是何目的,若你还敢再对我的玉儿做出什么不利的事,我必将让你付出惨痛的代价。” 顾若不卑不亢地掰开她的手,一脸正色道:“宸贵妃的话,顾若真是越来越听不懂了,若没别的事的话,顾若便去梳妆了。” 她不给宸贵妃回话的机会,便立刻披头散发的跑出去找宫女给她梳头,外殿人来人往,宸贵妃没有再跟过来。 不过回想起刚刚宸妃的一番警告,顾若心中还是有些不安的,这宸妃竟然能在后宫翻云覆雨,只手遮天。 而且这事,就算她告诉了皇后也没有用,因为没有证据,是不会有人相信的。 看来接下来自己入宫还得更加谨慎才好,不过,顾若一直信奉敌不犯我,我不犯人,况且她听说大皇子自从陛下寿辰后便尽失圣心。 陛下最近对太子和三皇子格外上心,甚至有些冷落了他,怪不得宸贵妃要找茬找到自己身上了。 顾若收拾整齐后,步履匆匆的回到御花园里。 萧皇后同一行人正在赏花喝茶,见她过来了,一双杏眼里满是关切,问道:“燕王妃可无碍了?” 顾若淡淡一笑道:“无碍了,刚刚人太多,不幸失足落水,劳皇后娘娘记挂。” 一旁的赵婕妤云鬓杳杳,簪着一支精致的丝绒步摇,掩唇笑道:“得亏太子殿下来给皇后请安将燕王妃救下,不然,燕王妃要是有任何损伤,皇后娘娘恐怕要内疚一阵子了。” 循着赵婕妤的目光看去,此刻太子齐珉也早已换上了干净的衣服,芝兰玉树,如一棵青松翠柏一般立在皇后身旁,面色无波无澜,亦不言不语。 顾若朝他福了福身子,再次答谢:“多谢太子殿下相救之恩。” 齐珉淡淡一笑,朝她摆了摆手道:“燕王妃不必客气。” 萧皇后面带微笑道:“好了,别客气了,快坐吧,本宫看你现在面色无常,也就放心了,咱们就当是虚惊一场了。” 皇后指了指身旁的位置,示意她坐过去。 顾若顺从着走了过去,在皇后身边坐下,一旁的刘贵人瞧着她缓缓挪步,身姿绰约的样子,眉开眼笑道:“如今燕王妃可真是皇后姐姐身边的大红人啊,连座位都要挨在一起,真真是要让我们姐妹几个吃味呢。” 见顾若垂首难为情的模样,皇后连忙解围道:“刘妹妹,休要打趣这孩子了,我与她有缘,所以亲近些,你们这些老姐妹们就不要在这儿瞎起哄了。” “难道你还要跟一个孩子争风吃醋不成?” 众人皆因皇后的一番话哄笑起来,刘贵人娇羞道:“皇后娘娘你看你,还认真了,我那是开玩笑呢。” 大家又是一番笑闹。 笑罢,皇后转向太子问道:“珉儿,今日你同父皇一起谈政论事,父皇可有对你说什么?” 齐珉淡笑道:“父皇觉得儿臣近日的策论写的不错,夸了几句,此外……父皇还让儿臣提醒母后,下个月可是您的生辰呢,您可别贵人多忘事,忘了提前准备啊!” 在场的嫔妃们闻言,一个个都起哄起来,发出啧啧艳羡之声。 皇后正了正身子,朱唇轻启道:“皇上记挂我,是本宫的福分,不过每年本宫都希望自己的寿辰可以过的清简一些,但皇上最后都喜欢大操大办,这次……不如各位姐妹给我出出主意吧。” 一旁的刘贵人笑语吟吟道:“皇上喜欢大操大办,是对皇后娘娘的看中,我看,不如就顺着皇上的意思来。” “是啊是啊。”几个宫妃赞同地点头。 肖贵妃美目一转,莞尔笑道:“皇后娘娘不如听听燕王妃的意见,您不是一贯夸她聪慧过人嘛。” 众人皆齐齐向顾若看去,那目光中有期待的,也有幸灾乐祸的。 第14章 发烧 替媳妇出气 顾若不卑不亢道:“皇后娘娘仁者爱人,心泽百姓,不想劳民伤财,但皇上的心思咱们自然也不能违背,这看起来确实是一件难办的事儿。” “不过,若是能找个人来说服皇上,这事儿不就成了吗?” 萧皇后问道:“皇上在这些事上喜欢体面,恐怕不会听本宫的意思。难道你有自信可以说服皇上?” 顾若言之凿凿道:“皇上既然不肯听娘娘的,当然也不会听我的。” 见皇后眸色暗淡,她话锋一转道:“不过,若是能将住在五台山王太后请来,陛下定会考虑到太后的性子减少一些排场。” “皇后娘娘您想,太后这些年诚心礼佛,最不喜铺张了。皇上最是仁孝,必定会体谅太后娘娘的心思的。” 皇后听言,开怀笑道:“若丫头,你说的没错,若是将太后娘娘请来,皇上知道太后勤俭自持的性子,必定会因着太后的面子,一些仪式从简些。” 但下一刻她又犯难了:“可是,太后在五台山隐居三年了,中途都没有下山过,谁能有法子去将她请下来呢?” 顾若目光如炬,站起身来,瞧着从始至终一言不发的齐珉道:“若是太子殿下亲自去请,我想太后必然不会推辞。” 齐珉淡淡一笑,点了点头,其实他刚刚一直在暗暗观察顾若的一举一动,觉得她的思路清晰,说话严丝合缝,绝非普通女子。 而她的想法也与自己刚刚心中所想的不谋而合,太后当初是为国祈福才去的五台山吃斋念佛,皇祖母一生忧国忧民,她最想看到的就是未来大齐能风调雨顺。 她从小就对自己这个太子寄予厚望,宠爱有加。如今自己长大了,想当初皇祖母离开皇宫时,自己还未弱冠。 要是皇祖母看到如今的长大成人的自己,定会欣喜万分吧,而他,其实心中也是十分想念皇祖母的。 正想着,母妃的一句话打断了他的思绪:“珉儿,你愿意去一趟五台山,请太后娘娘回来吗?” 齐珣一脸温文道:“儿臣自然愿意,说心里话,儿臣也想念皇祖母了,此番正好借母后寿辰为由请她下山,我们一家人好团聚啊。” 顾若在一旁瞧着他们合乐融融的样子微笑不语,却见齐珉向她投来的善意目光。 诶?这平日里如冰山一般的太子爷竟然在对她笑? 她没有看花眼吧? *** 回到府里的时候,已经日影横斜。 想着今日还未给齐珣的腿进行针灸,顾若便急匆匆地来到宝翰堂,此刻南竹正在屋内服侍王爷喝药。 这几日,配合着药浴,针灸,吃药,齐珣的腿渐渐开始有了知觉,所以这几日他的心情也比较舒畅,对顾若常常面带笑意。 顾若从南竹手中接过药碗,吩咐他退下,然后一口一口喂给齐珣。 齐珣一双幽黑的眸子瞧着一脸小心翼翼的顾若,愉快的接受着她对自己的伺候。 顾若喂完药,便将齐珣扶到床上,开始为他的腿施针。 齐珣突然察觉到顾若今日所穿的衣服像是宫内女子的服饰,问道:“怎么今日换了内宫服饰?” 顾若不想让他知道自己被推入水之事,徒增烦心,便含糊其辞道:“在皇后娘娘那儿不小心打翻茶盏弄湿了衣服换的。” 齐珣见她眼神闪躲,含糊其辞,便觉不对。 而且她脸颊泛红,还时不时打了几个喷嚏。 莫非…… 等顾若施完针走后,便叫来南竹。 他嘱咐道:“南竹,你去打听一下,今日后宫中可有发生什么事?” 南竹领命而去,片刻后进来回禀道:“回王爷,今日王妃去后宫赴娘娘的赏鱼会不幸落水了。” 果然…… “她并非如此不谨慎之人……” “属下还听说,似乎有人看到王妃换衣服的时候,宸贵妃进去过。” 齐珣闻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不出所料,她应该是被人安排推下水的,如今在后宫敢一手遮天,做下如此行径,并且目标是顾若的,唯有大皇子的母妃…… *** 半夜,顾若感觉自己的头烧的厉害,迷迷糊糊唤来春桃。 “春桃,我口渴的厉害,给我到点儿水……” 春桃起身去倒水,回头瞧着满脸通红的顾若,急声道:“小姐,你怎么脸这么红?” 她将手覆上顾若的额头,惊呼:“怎么这么烫!” 她一边将水喂到顾若嘴边,一边着急忙慌道:“小姐,你准是发烧了,我去请大夫。” 顾若拉住春桃,“这么晚了去哪儿找大夫,这样,没事,只是发烧而已,这样,我写了方子,你明日帮我去抓药。” “那今天晚上怎么办?” 春桃着急道。 顾若轻描淡写,“不碍事,睡一晚就好了。” 春桃出去拿笔墨的时候,一人坐着轮椅推门而入。 她惊呼出声:“王爷!” 齐珣比了个嘘的手势,推着轮椅进去,他想着白日顾若替自己针灸时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便觉得她一定是受了风寒,放心不下。 所以半夜披衣出来了,正好看到她们的屋子亮着灯,便想也没想就闯了进来。 顾若晕晕乎乎之际瞧见齐珣进来,惊愕道:“你怎么来了?” 齐珣一双眸子里满是关切:“半夜睡不着,便出来转转,正好看到你们屋里亮着灯。” 顾若相信地点点头,齐珣叫来春桃:“你去把南竹叫来,让他去买药,他一个男子,半夜出去方便些。” 春桃得令,赶紧去偏房叫南竹。 屋内只剩二人,齐珣瞧着顾若通红的脸颊,此事难受不已,难以睁开的双眸,便抬手又倒了一杯水,拿到她嘴边。 喝了好几杯水后,方才见她舒服了一些,才将她扶着躺下去,替她盖好被子。 瞧着女子长长的羽睫,禁闭的双眼,眉头紧锁地睡着。 他心中隐隐生出了一丝怜爱。 奇怪,他何时变得如此优柔寡断了…… 他转动轮椅,转身就要离开。 “王爷,我一定会将你的腿治好的,我打包票。” 他回头,看到顾若依旧闭着眼,想来刚刚是在不清不楚的梦中呓语。 他又将轮椅转了回来,这一夜再没离开过。 *** 后半夜顾若及时喝了药后,第二天早上精神便好了许多,春桃告诉自己王爷守了自己一夜,天亮了才离开。 顾若很是惊讶,她没想到平时对自己不苟言笑的齐珣竟然见到自己生病,会如此关心。 或许是因为自己替他治腿,所以对自己的还报? 更让惊讶的是,到了下午,春桃告诉她今日宫里发生了一件大家都意想不到的事。 皇上今日一大早收到一封奏折后,突然下令禁足宸贵妃半个月。 大家都推测是不是上次三皇子在大殿上被皇帝怒斥之后,彻底失了势,连带着宸贵妃也在皇帝心中也没了地位,所以原先她嚣张跋扈犯了那么多错,皇帝都没有责罚,这次却因为一道参奏,就被皇帝禁足了半个月。 不过不管怎么样,听到这件事的时候,顾若心中还是很爽快的,她可真是要感谢那个参奏之人替自己出的这口恶气。 *** 齐珣听到南竹同自己说这件事的时候,面上虽不动声色。 但嘴角却微微勾起。 他与父皇参奏昨日自己的王妃入宫被或许是被推落水之事,并没有直说是何人所为,但以父皇多疑的心性,势必会暗中调查,想到当日顾若在大殿上得罪了三皇子一事,他必会心知肚明。 那么那个大摇大摆明着做此事的宸贵妃必然逃不过父皇的眼睛,而父皇因为当日三皇子之事,估计还在气头上,宸贵妃暗自惩戒顾若一事,等于是又把旧事重提,让父皇想起昔日受寿辰上大皇子那一番荒唐事。 所以就算是深得宠爱的妃子,他也势必会狠下心惩戒一番。 ** 和玺宫内 宸贵妃还在为上午皇帝突然来自己宫里对自己大发脾气一事气闷不已。 她依稀回想起皇上将奏折扔在地上的样子,面对自己出声辩解时那气愤的斥责声。 “就是你这副嚣张跋扈地样子,才把一双子女带成跟你一样的德行!” 皇上的此番斥责明显是冲着她和她的儿女,是对他们三人失望至极地表现。 她的心拔凉拔凉的,眼睛牢牢盯着奏书上那燕王府的印信。 心中燃气团团怒火…… 无论如何,她都要让那人早点动手,她不能再留着这个残废给自己添堵了! 第15章 发病 王爷突发疯魔 春蝉阵阵,天气逐渐变得闷热起来。 经过这一阵子的治疗,齐珣的腿渐渐不再那么肿胀,也日益变得更有知觉起来。 再加上那玉枕的功效,他的情绪状态也比较稳定,没有再出现过发狂之症。 这日一大清早,顾若便奔到偏院,手里还捧着一副墨色的檀木拐杖。 这是前几日她找到城中有名工匠特制的一副,所以拿到后便着急忙慌的想让齐珣试一试。 齐珣今日心情不错,近日他愈发觉得自己的腿开始慢慢有了知觉。今日他起了大早,此刻正坐于轮椅上捧着书卷,垂首读着。 晨光明媚,屋子里还点着袅袅的龙涎香,那人着一席干净的竹叶锦袍端坐看书,温雅寡淡的模样,侧颜棱角分明,见之翩若惊鸿,让顾若的心跳都慢了几拍。 顾若淡淡一笑:“王爷今日好兴致啊。” 发现有人来了,齐珣微微侧身,转过头来,却依旧是一副淡雅疏离的模样。 “嗯,日清风暖,便早早地起来了。” 顾若一脸惊喜得捧出那副拐杖道:“瞧,我给您带来了什么?” 齐珣淡笑着道:“你是想让本王练习行走?” “对啊,这两日我看你的腿好了许多,是时候练习行走了。” 顾若一边说着一边将他搀扶起来:“来,王爷,我们试一试。” 齐珣强撑着让身子站定,然后将拐杖架在双臂和身子之间,一摇一晃地慢慢行动起来。 顾若在一旁观仔细观看着,原来他倒是也能勉强走几步,但是一旦时间长了就会支撑不住摔倒,而且一瘸一拐的走实在难看。 不过如今有了这拐杖,倒是能走得稍微轻快和正常一些了,顾若在一旁陪着他一步一步往外行走,一直步出了昏暗的屋子,来到了日光正亮的院子里。 或许是太久没见太阳,齐珣微微眯起了眸子,用一只手挡住那灿烂的日光,环视起周围的环境来,他有多久没有观察过外面的世界了啊。 此刻院内杏花如雨,一点两点落在碧绿清澈的池水中,天空瓦蓝的几近空明,僻静的竹林葱葱绿绿,曲径通幽处是自己以前最爱弹琴饮酒的亭子。 最后他的目光回落到身边那个白衣若雪的女子身上,她昳丽的眉眼此刻充满了喜悦,长长的羽睫在她脸上投落下淡淡的弧影。 顾若温声笑道:“王爷,是否感觉豁然开朗了许多啊!” 见齐珣面上不再如以前一般疏离,露出淡淡的笑意时,顾若的心仿佛也被牵动起来,似有一汩暖流流过心尖。 齐珣又在院中走了几个来回,面上累出了一层汗珠,但他并没有气馁,一鼓作气继续行走,一直到筋疲力竭,支撑不住,竟倒在了地上。 顾若连忙上前将他扶坐起来,劝慰道:“王爷,您今日的练习已经很好了,咱们不要急于一时,一切还得循序渐进啊。” 齐珣转过脸肃穆道:“我并非不懂这道理,不过,本王做事,一向喜欢拼尽全力!” 顾若看着依旧喘着粗气的齐珣,最后真挚地点了点头:“好,那我便陪着王爷一起拼!” “扶我起来。” 齐珣坚持道。 “好。” 顾若慢慢将他扶起来,然后又陪他走了好几个来回。 在齐珣的咬牙坚持下,他走得一次比一次稳,一次比一次快。 顾若瞧着他如此坚定不移的模样,眼中突然蒙上了一层氤氲的水汽。 他依旧是那个永不言败的战神燕王啊! 无数次的跌倒,但他又无数次的站起来,重新开始一步一步地练习行走。 一直到夕阳旁落,齐珣才允许顾若将他扶回轮椅之上。 顾若心中暗暗欣喜,或许不出几个月,王爷就可以离开拐杖,成功站起来。 ** 初夏,晨光明媚。 今日皇后又召她进宫,顾若一大早便收拾整齐,今日她上身着浅褐色绉纱衣衫,下身是粉紫绣璧凤仙裙,头发绾了个精致的彩云髻,精致的云鬓里点缀插着熠熠生辉的紫金玉蝶拆。 衬的整个人姿容夺目,神采飞扬。 来到皇后殿内,硕大的泰安殿内一应陈设变了大样,大部分是崭新的,此刻正散发着浓浓的朱木气息,整个屋内顿生富丽堂皇之感。 青铜三羊方尊鼎内燃着淡淡的紫逐水草香味,将整个屋子熏的暖洋洋的。 顾若隔着珠帘,朝着半卧在玉榻的萧皇后俯身请安行礼。 皇后抬手示意她起身,然后让她坐到自己身旁来。 顾若忍不住问道:“皇后娘娘,可是皇上下令将你屋内的一应陈设都换成新的了吗?” 皇后揉揉自己的太阳穴,慵慵懒懒道:“可不是嘛,本宫几次三番向皇上谏言,说本宫不需要这些铺张陈设,可皇上就是不听啊!” “皇上说这是体面,他昨日来了我这泰安宫,里里外外兜了一圈,最后说我这儿铺陈太过简朴了些,他说我是一国之母,有些体面不能少。” “本宫在想,最近黄河水患严重,西蜀一带民生怨道,皇上虽下旨派人去救灾,但此事一时间恐怕难以有所成效。再加上下月初五便是本宫的寿辰了,本宫隐隐觉得不安,这次皇上若是不管不顾,还像以往一样极尽铺张,恐怕这事情传扬出去,百姓会对我这个一国之母多有怨言啊!” 顾若一边坐下一边问道:“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去五台山请太后了吗?” 萧皇后叹了一口气道:“未曾,珉儿过便两日动身,而且这一来一回,还要十几天光景,恐怕太后请来了,皇上的那里的那些排场也都布置的差不多了。” 萧皇后走起了身子,整了整衣冠道:“前两日本宫听人说皇上还传了钦天监查天星曜月的时辰,像是要在那个时辰安排盛大的烟花会。” 顾若垂首沉思道:“皇后娘娘您莫急,此刻您只需将太后的来意提前透露给皇上,这事儿便不难办了。” 萧皇后颔了颔首道:“嗯,说的有道理,本宫明日去书房给皇上送点心的时候试试看吧!” 萧皇后说完,倾身坐过来,执起顾若的手道:“这只镯子是本宫娘家祖传之物,如今本宫想送与你。”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自己手腕上那只青玉翡翠镯子摘下来,脱到顾若的手腕上。 无瑕光泽的镯子待在顾若肤如凝脂的手腕上,倒是相得益彰极了。 顾若焦急着连连推辞:“皇后娘娘使不得,顾若这怎么敢当!” 萧皇后一脸真挚,亲和道:“本宫一片心意,你便收下吧,在推辞……” “本宫可要不高兴了啊。” 顾若瞧着萧皇后温情脉脉的看着自己,情真意切的样子,心中暖意顿时,不禁跪倒在地,向皇后磕了个响头。 她一个出生乡下的丫头,竟然有一天能得到当朝皇后的垂青,她何德何能呢! 顾若心里其实早已激动万分,她真诚开口道:“多谢皇后娘娘恩典,顾若日后定不负皇后娘娘厚爱。” “好孩子,快起来,好端端地磕什么头啊。”萧皇后一双杏眼弯弯,赶忙将她扶起来。 萧皇后拍着顾若的手道:”你呀,要是能将老四照顾好,本宫也就放心了。” 顾若笑语盈盈道:“放心,皇后娘娘,我一定会的。” *** 从泰安宫走出来的时候,日影已经横斜了,今日顾若一个人来的宫里,并未带着春桃。 顾若步在悠长的宫道里,思索着今日皇后娘娘对自己的嘱托。 萧皇后跟自己说了很多齐珣小时候的事情,原来他的童年竟然如此凄惨。 齐珣的生母乃是前高太妃宫里的一个宫女罢了,只因皇帝一时兴起宠幸了她,但皇帝是个好面子的人,事后又不愿承认。 一直到宫女怀孕了,才不得已认了那桩荒唐事,将她的母亲封为了徐贵人,但齐珣打一出生起便不得皇上的宠爱,皇帝为了忘却自己身上这个污点,几乎从来不踏进他们母子的院子。 被父王冷眼相待的齐珣从小就常常被兄弟姊妹们欺负和打压,但或许他天性不服输吧,竟然在挫折中越来越坚强和勇敢,他愈发的刻苦勤奋,习文练武,很快就在几个兄弟中崭露头角。 但好景不长,就在他刚刚得到父王的垂青,能让母亲过上好日子的时候,王贵人却突发恶疾,不出三月,因病去世了。 那一年齐珣才十岁,他在母亲灵前跪了三天三夜,却始终没有流一滴眼泪。 皇帝一半出于愧疚一半因齐珣的出色,特加封其生母仁善贵妃的称号,以全了她死后尊荣。 后来齐珣就过继给了萧皇后,萧皇后本性良善仁慈,格外喜欢齐珣,将他视如己出,同自己的儿子齐珉一样看待。 在皇后的悉心照顾下,齐珣就这么慢慢的长大了,变成一个杰出的少年,被皇帝极为器重。 直到……那场嘉平关战役。 原本以少胜多的一场战局,全军气焰高涨时。 却在再度交兵时,主帅不幸从战马上摔下来断了腿后一败涂地。 主帅受伤,必定军心不稳。 从此一役后,齐珣一蹶不振,不仅成了残疾,还患上了疯魔之症,人人避而远之。 一代战神就此陨落…… 只是,让顾若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为何当年战无不胜的齐珣会突然在征战中坠马? ** 回到府中,已经接近傍晚。 想到今日王爷似乎还没喝药,她赶紧来到厨房给王爷煎药,半个时辰后便连忙端着药碗来给他喂药。 在煮药这件事儿上,她常常喜欢亲力亲为,可以更好的把握火候,来使得药效更好的发挥。 见齐珣喝完药后面色平和,她便安心的离开了。 顾若又来到厨房想要给王爷准备第二日药膳的材料,可没忙活多久,便有侍从急匆匆的跑过来,上气不接下气道:“王妃,不好了,王爷他又发病了!” “什么?” 刘嬷嬷气喘吁吁的赶来,拉着她的手抽泣不已:“王妃,你快去救救他吧,只有你能帮他了。” 顾若闻言,便立刻着急忙慌地往里奔,一路来到了宝翰堂外。 屋内,一人步履蹒跚,跌跌撞撞,手里执着一把带血的剑,地上躺着几名被斩杀的侍从。 屋外的侍从披坚执锐,站满院落,却一个都不敢向前,更不敢入内。 虽然齐珣现在是一个路都一瘸一拐的残废,但依旧无人敢近身。 顾若拨开一众侍卫,站在门口,冲齐珣大声呵斥道:“住手!” 男子缓缓转过头,目眦泛红,瞳孔涣散,一张苍白的脸上无一丝表情。 显然已经没有了半分理智。 莫非是失心之症? 第16章 误会 找出下毒之人 突然,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微动,剑光幽寒锋利,直指着顾若。 “齐珣!别动,放下剑,放下!” 顾若冲他喊着,看着齐珣目光微微一动,继续道:“想想你是谁?你在哪里?” 她高声道:“你是大齐国的大功臣,你是百姓心中的战神将军,为国家开疆拓土,击退外敌,你为大齐立下百世功劳!” “你快醒醒!你不能再这样!” 齐珣的神色微微晃动,似乎是听到了自己的呼喊,手中的剑也缓缓的放了下去。 顾若一步一步向他靠近,一边温声道:“是我,王爷,我是顾若,我是你的王妃啊!” 齐珣今日用过午膳后便开始躁动不安,心中气血翻涌,身边的安息丸也寻不到,再加上平日顾若每天都会借着送吃食来他房中数次,次次都会同他说话,今日却一次都没来,他想到这个心中便愈发的不能平静。 终于在暮色四合时,他再也忍受不住,精神错乱的让他不能分辨任何东西,再也没有半分理智可言。 他好像杀了两人人,还夺了他们的配剑,他分不清此刻自己是不是在战场上杀敌,他已经彻底失控了, 可是刚才,满目血红之间,好像有一个女子在呼唤他的名字,还让他放下剑。 她还说,自己为国家开疆拓土,立下百世功劳。 她让自己放下剑,说自己是他的王妃。 在一片赤色暗影中,所有东西都仿佛扭曲虚化一般对他张牙舞爪。 只有那个女子,是鲜活明亮的,她朝着自己,一步步走来,让自己安定下来。 她说她叫顾若,是他的王妃。 他想起来了,他好像有这么个王妃。 脑中扭曲一片,各种思绪乱成一团,各种画面缠织交叠,让他喘不过气来,他又想举起剑来杀人了,但另一个声音告诉他你不能杀她,她跟别人不一样。 他握着剑的手一直在用力的颤抖,脑子像有把锯子一般不停的拉锯,疼得他青劲爆起。 顾若终于走到了他跟前,她一把抱住他的胳膊:“王爷,我来了,来,我们一起去睡一觉就好了。” 满院的侍卫皆看得又心惊又震感,这新来的王妃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有胆魄且聪慧过人。 可是,她不怕王爷杀了他吗? 顾若紧紧抱着那只颤抖的手臂,慢慢将他手里的剑夺下。 “哐当”一声,剑终于落在地上,所有人这才放松了警惕。 下一刻,却见齐珣不停的敲着自己的头,好像头疼欲裂的样子。 “不要伤害自己!王爷,冷静下来,我们进去睡一觉,睡一觉就什么都好了。”顾若紧紧地抱住齐珣,不让他再做出伤害自己的行径。 怀中的男子渐渐冷静下来,但是下一刻,一大口鲜血自他口中喷出,落在地上,刺目而又殷红。 齐珣再次晕倒过去,不省人事。 顾若赶紧让侍卫们将他抬回屋内,让将青雀玉枕给他垫在脑袋下,让他平定心绪,不再狂躁。 顾若瞧着齐珣昏迷中的面容,看到他紧紧蹙起的眉头渐渐舒缓开来,那是一种在他身上从未出现过的轻松模样。 “小姐,这玉枕看起来有效果,王爷好像舒服多了。” 春桃在一旁又惊又喜道。 顾若心中微微一松,看来这青雀石对他的狂躁之症确能有缓解之用。 只是……顾若心中沉痛,刚刚齐珣喷出那么一口鲜血,显然可见他的身体已经有了极大的受损,是心脉尽失之兆。 原先给他补的全部白费了! 顾若真是心疼那些白花花的银子,又要重头再来了。 只是,让她想不明白的是,今日为何王爷会突发魔怔呢,明明前几日自己在府里,他都好好的,一切正常。 为何今日却突然发病呢? 真是奇怪。 顾若询问侍卫:“王爷今日是为何发作的?“ 见侍卫们惶惶不安着不敢回答,南竹站出来冷声道:“是吃了王妃送来药后!” 见他义愤填膺,顾若气道:“胡说,你这是怀疑本宫吗?” “属下不敢。” 顾若瞧着不信任自己的南竹,气愤道:“本宫对王爷绝无恶心,本宫相信等王爷醒来,自会定夺。” *** 第二日,齐珣便清醒了,为了调查昨日之事,他把所有人都叫到了前厅里。 顾若一脸泰然自若的走了过去,却见到齐珣脸色深沉坐在轮椅上。 一脸神色难辨得瞧着自己。 见顾若不语,他半晌才开口,“昨日之事,你可有何解释?” 顾若脸上露出失落的神情:“王爷怀疑我?” 齐珣垂首敛眸,面无表情道:“那碗药,昨日恰恰只有你一人经手,你让本王如何不怀疑你?” 确实,昨日那碗药确实只有她一人经手,但她那是为了自己煮药让药效更显著,让齐珣喝了效果加倍…… 顾若瞧着一脸冷淡的齐珣,试图辩解道:“王爷,真的不是我,你信我。” 齐珣抬起眸子的看向她,见她一脸真挚,转头朝一旁的南竹问道:“昨日的药渣验过了吗?” 南竹拱手道:“王爷,查验过了,确实有毒。” 齐珣冷笑一声,面色顿时沉了下来,盯着顾若:“你还有何话说?” 顾若顿时遍体生寒,怎么会……她全程都守在这药炉边,这药又是怎么被人动了手脚的? 她不敢相信:“拿来我看看。” 南竹让下人将昨日未倒掉地药炉取了过来,一脸鄙夷低声道:“真是不到黄河不死心。” 顾若取过药渣细细一闻,闻到一股淡淡地并非她所选用地药材的气味,这味道特别熟悉……就像…… 对了,就像那日大殿上跳舞地胡女身上地气味。 会让齐珣发病地那股味道。 齐珣冷不丁地打断,“怎么?看出什么来了吗?” 顾若只好皱着眉头回答道:“回禀王爷,确实有毒。” 齐珣的面色又冷了下去,“那你可还有何解释?” 顾若一时百口莫辩,直直跪在地上,恳求道:“求王爷信我,给我几天时间……” 却被齐珣冰冷地眼神打断,“本王不想在听你巧言令色,南竹,传我地令,将燕王妃关到偏院里,无令不得出。” 齐珣冷漠地话语让顾若心中凉了一片。 原来他中就不信自己。 “那王爷这几日不要忘了吃药。” 她淡淡留下一句话,便不再辩解,任凭一群侍卫带着,去了王府孤寂冷清地偏院。 齐珣瞧着那个纤弱的背影渐行渐远,微微发愣,他并非真的怀疑她,若是她真的这么做,这手段也是太愚笨了些。 可是如今证据确凿,他实在没法在心中为她开脱,他并非优柔寡断之人,铁证如山他不得不信。 而且这么多人看着,他也没有道理不处置她。 *** 王府地偏院破旧不堪,常年无人居住,幽冷异常,顾若被一群侍卫看管了起来,且必须人探视。 估计春桃要急坏了。 她坐在窗前,开始细细思考,这件事情全程到底哪里出了纰漏,让图谋不轨之人有机可乘。 昨日煎药送药,完完全全是她一个人经手的。 除非…… 那人是在自己煎药之前动的手脚? 可是煎药之前,所有药材她都细细清洗过一遍,若是有问题,她也会闻出来,这推测又变得不太可能。 唯一没有当场清洗的便是药炉,因为在前一天倒完药渣,就会及时清理。 莫非,问题在那个药炉? 可是她放药材前也会看一眼药炉底部,若是有人下毒,一眼便看到了,怎么可能一点没发现。 或许…… 顾若突然脑子里灵光乍现,她想到了曾经师父说的一种下药引子的方法。 想到这儿,她急急忙忙冲了出去,却被侍卫抬手拦住。 顾若没有法子,只好回到屋内,等待夜深了再想法子出去。 终于到了夜里,顾若趁着侍卫松懈,偷偷溜了出去,她疾步来到厨房,直奔那药炉而去。 却找来找去都不见,怎么会,莫非已经被有心之人销毁? 这时,刘嬷嬷正好拿着食盒从外面进来,见她出现在此地,且面带焦灼。 关切问道:“王妃,王爷放您出来了?我正打算拿点点心去王爷屋里替你求情呢。” 顾若拉着刘嬷嬷急切问道:“刘嬷嬷,今天白日里那个药炉呢?” 刘嬷嬷虽不知她为何如此问,脸上片刻地愣怔,然后又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道:“哦,对了,白日里好像被打扫厨房的丫鬟打碎了,我正好在,亲眼瞧见的。” 顾若心头一紧,立刻问到:“碎片呢?碎片倒哪儿了?” “喏,就在那桶里,还没来得及去扔。” 顾若三步并做一步走到墙边的木桶查看,心中长舒了一口气。 她拿起那些碎片,果然看到瓷片内部泛着微微乌青。 刘嬷嬷一边走上前来一边道:“王妃仔细手。” 顾若冲着她微微一笑:“嬷嬷,劳烦您去把所有人请来,就说我抓到谋害王爷地真凶了。” —— 宝翰堂内重新掌灯,一瞬间灯火通明。 一行下人都被喊起来,满满当当站在厅堂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没一会儿,齐珣被南竹推着出来,他一双漆黑地眸子一瞬不瞬地注视着顾若。 她竟然跑出来了,还真是有本事。 顾若一脸欣喜地冲齐珣道:“王爷,我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了?” 齐珣却是神色未变,淡淡开口:“哦?说来听听?” 第17章 冷淡 遇前任 “这药炉被人浸过毒,所以我昨日一煎药,毒遇热便慢慢渗出,进到王爷地药里。” ‘’这法子本是为了冲淡相冲的某味药的药性才用的法子,但是用作下毒,可以让毒不易察觉。” 齐珣接过药炉碎片,看到瓷片接口处果然泛着阵阵乌青,而他似乎又问到了那种让自己浑身躁动地气味,他将瓷片往地上一掷。 冷声道: “看来那人为了下毒,可真是费尽心机呢!” 顾若连声应和道:“是啊,而且此人为了事后销毁证据,今日还装作失手将药炉打碎,真是费劲了心机!” “你血口喷人!” 这时人群中一个身穿紫色衣服的丫鬟终于忍不住辩解起来。 她走出人群,跪在齐珣面前哭诉道:“王爷可要替露珠作主啊!奴婢在王府后厨呆了五年,从来都是尽职尽责,怎么会想着谋害王爷呢!王爷,您不能就这样让王妃误会奴婢啊!” 顾若高声盖过他道:“你说我误会你,我便让你死个明白,你既然受人指使来谋害王爷,屋内必能查出证据。” “来人,去露珠房里搜上一搜,有什么不对劲地东西,通通拿上来。” 一行侍卫领命而去,跪在地上地露珠脸上顿时出现紧张不安的神色。 没一会儿,侍卫便搜出了一个泛黄地纸包,里面似乎有残余地药粉。 顾若呵斥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她盯着露珠质问道:“说,到底为什么要害王爷,是受何人指使?” 那露珠从刚刚侍卫搜到东西开始,便瘫在了地上,惊魂未定。 听闻顾若如此问,却强撑了一口气急忙摇头:“无人指使,无人指使。” 顾若刚想逼问,却见齐珣转动轮椅,慢慢移步向前,灯火下齐珣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与此同时还有他浑身散发着的彻骨寒意。 露珠死定了,顾若心中蹦出一个念头。 齐珣面露寒光,幽黑的瞳孔牢牢地盯着她道: “为何要害我?” 此刻顾若只觉得他说话时那种震慑四方的感觉,有种天生的王者之气。 这种非凡的气度,仿佛当年那个大杀四方的战神将军又回来了。 露珠似乎被他这种周身的杀戮之气惊吓到,战战兢兢的俯身在地:“奴婢从未有过谋害王爷之心,还望王爷明察啊!” “噌。” 剑光出鞘,一把通体银光锃亮的利剑,登时架在了露珠的脖颈之上。 齐珣抽出了南竹腰间地佩剑,将露珠地脖子划出了一道鲜血印记。 面色晦暗,沉声道:“不说,立刻杀了。” 露珠吓得三魂丢了七魄,浑身战栗,求饶道:“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奴婢说就是了。” 全天下人哪个不知道燕王殿下做事从来是言出必行,所以若他不说实话,下一刻必定命丧剑下。 齐珣眸子微眯,手上的剑紧了紧,幽幽地吐出两字:“快说。” “是……是……宸贵妃娘娘,是她……是她……买通奴婢,让我……让我……在王爷的汤药中做手脚的!” “王爷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啊……” 露珠瞧着齐珣越来越冷得脸色,吓得跪在地上,连连求饶。 宸贵妃是大皇子和三皇子的生母,为何要对他下手,是何居心,由此可见一斑。 “将她带下去吧。” 齐珣淡淡的嘱咐了一句,侍卫们便将已经吓得六神无主的露珠拖了下去。 顾若瞧着脸色讳莫如深地齐珣,小心试探道:“王爷,既然已经查到凶手,那我……” 齐珣清越地嗓音传来:“若是你还想去那个偏院呆着,本王绝不拦你。” 顾若急忙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垂首不语。 南竹有些不好意思地走到她面前,俯身拱手道:“燕王妃,先前是属下误会您了,还望您不要计较。” 顾若笑着摆摆手道:“放心,我知道你也是一心护主,又怎会怪你。” *** 翌日阳光璀璨明媚,别院樱桃熟烂。 顾若一大早便来到齐珣的宝翰堂内,想给齐珣继续进行针灸治疗。 远远便瞧见齐珣在院子里练习行走,她不由得面带微笑,兴高采烈的走了进去。 齐珣转头见到她,却是有些淡漠地转过头,并不理睬。 他淡淡开口,“以后你不要来了。” 顾若心头一凉,问道:“为何?” 齐珣微抬眼皮,“本王不需要人照顾。” 然后一瘸一拐的转身往屋内走。 顾若心中一急,立刻跑商前去将他拉住:“王爷,你为何要突然说这样的话?莫不是因为昨日误会了我,所以还是不信任我?” 齐珣仿若未闻般,只是淡淡道了句:“放手。” 见顾若不松,他便轻轻一推,脱离她的拉扯,可谁知道他的轻轻一推,竟生生的将顾若推倒在地。 他眉头一蹙,想弯腰伸手去拉,但又一狠心,转头不再看她。 继续一撅一拐地往屋内走。 顾若见状,立刻爬起来追上前去,却见齐珣自屋内将门一关,再没了声音。 原来王爷始终不信自己。 顾若苦笑着摇了摇头,默默离开了。 屋内的齐珣缓缓坐在轮椅上,终是叹了口气。 这姑娘挺好,他不想她死,所以自己还是与她保持距离,才能不将她卷入这是非之中啊。 *** 这几日,顾若心有虽有不甘,很想去看看齐珣在做什么,是否重新开始练习了,但还是忍住了。 他不信任自己,但有些事情,自己此刻急于去辩解或许无用,但或许让他静下心来想一想,就会认清自己对他的用心。 她相信他会一个人自己想明白的,就像当初的她可以瞬间看透人心,然后一夜长大一般。 当然,她不愿再过去,其实还夹着一丝情绪,是因为赌气,他那日发脾气,将她推倒在地。 虽然她知道他不是故意的……也看到了他当时一闪而过的愧疚神情。 但她心中还是不愉快极了。 不愉快就要买东西,买东西就要花银子! 反正银子是王府的银子,不花白不花。 顾若思及此,便拉着春桃往京都的最热闹的汀华街坊而去。 今日的街坊异常热闹,开了一年一度的市集,赶集的,卖货的,吆喝声不断。 人声鼎沸,摩肩接踵,码头船只连绵不绝,还有各种表演杂耍,精彩极了,围满了看热闹的人。 顾若拉着春桃在人群中穿梭,春桃看着自己同小姐提满东西的双手,无奈道:“小姐,咱们今天到底要买多少东西呀!” 顾若冲她笑笑:“春桃,还不够,走,咱们去京都最大的成衣坊做几身衣服去。” 春桃虽不知道小姐为何今日要如此大手大脚的买东西,但想到这样能让她开心一些,便默默跟着。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京城最大的成衣店——玉林成衣店。 掌柜是个人精,见顾若衣着不凡,便知定是从大户人家出来的,立刻迎上来开始自卖自夸:“这位姑娘,一看您就是识货的,我们店里的衣服都是京城最新的款式,你喜欢哪件,尽管试!” 顾若环视了一圈,看中了一件翠绿纹银丝的广袖流仙裙,便指着朝店家道:“掌柜的,我想要这件。” 但掌柜却有些为难的摇摇头道:“不好意思,姑娘,这件衣服有人预订了,要不您再看看别的吧。” 已经被人预订的衣服还挂在这儿,不是存心给人添堵吗?顾若心中顿时有些气愤,加上这几天来的心情不快,跟掌柜杠上了:“若是有人预订你就不该挂在这儿,你这是欺骗顾客。我今日就要这件,你看着办吧!” 顾若眼尖,发现了屋内不远处的一把太师椅,便自顾自得走过去坐了下来,架起二郎腿,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 “这……你怎么不讲理呢!这衣服乃是……”那掌柜一边说着时突然瞥到了店门口进来的一对男女,立刻转了脸色,噔噔噔朝着门口跑去,对着进来的一对男女点头哈腰起来:“是赵公子和赵夫人来了啊,小的有失远迎,你们来的正好,刚来了位姑娘不讲道理,非要霸着夫人原来预订的衣服不放。” 顾若寻声望去,只见门口进来的两人如金童玉女一般,生的龙章凤姿,穿着绫罗绸衣,非富即贵。 两人见到她,面上皆生出了惊愕之色,四目相对间,顾若亦瞪大了眼睛。 这对男女不是别人,正是赵清和同顾灵。 “若若?” “三姐?” 顾若此刻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冤家路狭,谁能想到要买件衣服也会同他们撞在一起! 她尴尬的站起身来,冲着二人干笑道:“既然是四妹先看中这件衣服的,我便不夺人所爱了。” 她转身朝身后一脸惊惶的春桃道:“春桃,我们走。” 但刚走到门口,却被人一把拉住了。 一转头,看到一双清亮灼灼的眸子。 她一把拨开他拉着自己胳膊的手:“赵世子,请自重。” 赵清和脸上闪过一丝尴尬,顾左言右道: “若若,别着急走,既然你看中了这件衣服,我让灵儿让给你又何妨。” “灵儿温婉乖顺,最是谦和礼让,她一定会同意的。” 她凭什么要让? 顾灵站在一旁,瞧着这一幕,整个人气的微微发抖。 为何总是她!要横在自己同赵清和之间!她就像是一根自己如鲠在喉的刺一般。 这几日,她靠着自己前世的手段和这一世的真情,已经勉强让赵清和对自己起了一些怜爱之心,今日竟然还愿意带着自己一起来成衣店,为自己挑选过两天春日宴的衣服。 但为什么!每次顾若一出现,都会让他方寸大乱! 虽然心中怒火中烧,但她还是强装镇定,压住心中的愤懑,漫步地走到顾若跟前,不动声色地挽过赵清和的手,巧笑嫣然道:“三姐,清和说的是,既然你看中了这件衣服,我这个做妹妹的自然应当礼让姐姐的。” 顾若着瞧着她那双带有攻击性的狭长凤眸,突然觉得没意思极了,她从来不喜欢这种女子间因为吃醋而生出的针锋相对。 所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她不想因为误会被针对,也不想挑起事端。 顾若板着的脸突然绽开了微笑:“多谢四妹妹一番好意,只是君子不夺人之美,这衣服妹妹还是自己留着吧!” 说罢,她转过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转头的那一瞬间,她的脸色又沉了下来,恢复成了之前的波澜不惊。 原来假笑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啊! 顾若一路行色匆匆终于回到了停在街口的马车上,车夫老王远远的到了她们,便跑过来帮他们拎东西。 大包小包的东西被拎上了马车,紧接着顾茹和春桃便提起裙子,准备登车。 “若若,等一下。” 正在这时,追来的赵清和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真是阴魂不散啊! 顾若恼羞成怒,质问道:“赵世子,你究竟想怎么样?” 面对顾若的高声质问,赵世子温润如玉的脸上,闪过一丝落寞,但他还是强颜欢笑,从身后拿出一个包裹的很精致的布袋,呈到顾若的面前来。 赵清和带着满脸希冀的微笑道:“若若,这件衣服穿在你身上,一定很美……” 但话音未完,便被浇了一盆冷水。 “不必了!赵世子快请回吧!”顾若冷漠回拒道。 赵清和沉默了半晌,淡淡地笑了一下,一言不发地将包裹放在马车的案板上,看着顾若人冷若冰霜的面容,不想同自己说一句话的样子,无言的扯了扯嘴角。 他的心突然有些疲累了。 这回他没有再多言语,只是静静的转身离开了。 他转身的背影像一颗孤寂的青松一般,一步一步离开了顾若的视线。 在街口的拐角处,他似乎看到了粉衣若蝶的顾灵正在等着自己,左右张望着,满脸写着焦急和等待。 他或许,是该做出选择了。 念念不忘,未必有回响。 顾若对于他,或许只是自己年少时那遥不可及的梦吧。 而顾灵才是他明媒正娶的正妻,也是他肩头不可磨灭的责任。 他瞧着那个惊惶不安的身影,想着顾灵入府以来,为这个府邸尽心尽力,宵衣旰食,为自己照顾体贴,事事顺从。 她不管受了多少委屈,遇到多大难题,都愿意一个人默默承受,只是不愿自己劳心伤神。 古话说的好,何不怜取眼前人? 他叹了一口气,径直地走向顾灵,拍了拍她的肩膀,见她转过身来,那双因欢喜雀跃而激动的热泪盈眶的眼睛。 原来她找不到自己,竟然会如此惊慌失措啊! 赵清和冲她绽开了笑脸,和煦道:“灵儿,我们回府吧。” 顾灵破涕为笑着点点头,亲昵的挽上赵清和的手臂,如果在平时,赵清和必定会将他推开。 但这一次,他没有,而是默默的接受了。 顾灵的眼角虽然还残留着未落的泪花,但她的嘴角几不可见的上扬起来。 等她在赵世子心中的形象树立的更加完美一些后,等赵世子进一步对他敞开心扉后。 她定会将今日乃至过去受到的的种种耻辱一点一点的从顾若这个狐狸精身上讨回来。 第18章 齐戎 路见不平一声吼 这几日她与齐珣并未见面,正好皇后最近频频宣她进宫,让她帮着自己筹备寿辰,出出点子,顾若才没心思去想前两日郁闷之事。 今日顾若帮皇后忙活到下午才离开了泰安宫。 回去的时候,她不知不觉行至宫内一处蹴鞠场,却听不远处传来一个骄横无理的女子嗓音:“齐戎,我告诉你,除非你从我大哥的kua下钻过去,本公主今日才能放了你那贴身小太监。” 顾若停下脚步,发现不远处一群衣着不凡的王公子弟们正在玩着蹴鞠。 在蹴鞠场的一角,两个一男一女的背影正气势汹汹地抱臂站着,对着一个穿着灰色衣袍的俊朗少年叫嚣,其他人闻声,纷纷停下了当下的蹴鞠比赛,围过来凑起了热闹。 只见一个趾高气昂地女子,约莫豆蔻年华,穿着广袖金锦曲裾袍,披了一件花锦薄氅,华贵无比,面容娇艳。 此刻正竖着柳眉要眼前那个灰衣男子受他大哥的□□之辱。 顾若认得,那颐使指气的女子便是平日里陛下宠爱有加的五公主齐琳,早听传闻说她持宠而娇,脾气大,今日得见,果然如传言一般。 与她站在一起的大皇子齐轩,两人乃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都是宠妃宸贵妃所出,想到宸贵妃,顾若不由得眯了眯眼睛。 这个女人真是危险的很啊。 她定睛望去,被他门欺负那个少年,听她刚刚喊的名字应该是六皇子齐戎,说到这个六皇子,也是可怜,他同齐珣几乎有着相似的命运,她的生母出生低微,乃是一个江南之地普普通通的官女子,再加上他资质平平,不够出众,从小便不被皇帝重视。 “还不跪下!”人群中不知是谁重重地踢了他一脚,华戎一个踉跄没站稳,跪倒在地。 “跪下才能爬啊!” 一群人不怀好意的起哄着,大皇子歪着嘴角似笑非笑,让身边的随从跪下,他一撩衣袍,抬起腿就架在那个随从背上,用手指着自己的□□,示意跪在地上的华戎爬过去。 起哄声一声接着一声,跪在地上的华戎悲愤交加,他紧紧的攥起了拳头。 下一刻,脸上蓦然起了肃杀之气,他站起来,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举拳便要打在大皇子的脸上。 但还未得手便被一群人牢牢架住,任凭他再怎么用力地扭动挣脱,都无济于事。 齐轩刚刚其实没料到一直以来都胆小懦弱的齐戎会突然一下子冲上来,所以吃了一惊。 但一下子他便又恢复了痞气横生的模样,走上前便给了齐戎的肚子两下重拳,冲着疼痛难忍的齐戎邪笑道:“若大哥今日不教训教训你,你还真是要目无兄长了!” 一旁的齐琳不知何时找来了一根粗壮的木棍,阴狠地朝着齐轩道:“皇兄,用这个打才解气!” 大皇子眼神闪过一丝卑鄙,他接过木棍,在手里掂量了一番,突然间面露狠色,将木棍高高举起准备挥下。 “住手!” 一声清脆的嗓音打断了他的动作,在众人的惊讶中,只见顾若穿着一身淡紫色锦月华裙,徐徐走来。 那五公主见着是她,脸上立时带上了鄙夷不屑的神情,讽刺道:“我当是谁,原来是四皇嫂,如今皇后娘娘跟前的新晋大红人啊。” 顾若不疾不徐的走到他们跟前站定,启唇反击道:“五公主说的没错,想必你们应当也听说了,我一直是靠着讲故事博得皇后娘娘的欢心。” 她垂头思忖着,突然抬眼瞧着他们,勾起嘴角道:“你们说,若我将今日之事编成一回书,事无巨细地说给皇后听,你说她会作何回应?” 那大皇子顿时面露怯意,似乎被顾若唬住,但那齐琳却依旧不开窍地死不认输道:“大哥莫怕,此地都是我们自己人,只有她一个外人,饶是她把白的说成黑的,我们只管死不认账便是!” “ 况且,我想皇后娘娘也不会为了这个出生卑贱的人与我们姐弟俩动怒的。” 听到卑贱二字的时候,那奄奄一息的少年眸中突然生出了怒意,冷冷地瞧着她,杀气腾腾。 顾若见状,继续道:“五公主,我只想奉劝你一句,身份地位的优劣卑贱是天生的,不能选的,但是人品上的优劣卑贱却是后天的,可以选的,很可惜的是,在人品上你们选了后者。” “你……我看你嘴皮子还能不能再说!”那五公主怒不可遏,走上来便想狠狠地扇她一巴掌。 却没想到,该来疼痛并没有来,她本想着生生受下这一巴掌,然后借着缘由拉着这对张扬跋扈的姐弟去皇后那里评理,让他们自识苦果。 “二哥!” “太子!” 顾若眼见着刚刚气焰冲天的大皇子和五公主脸上纷纷露出了吃惊的神色。 五公主一双手被人牢牢的用力攥着,几乎疼得她龇牙咧嘴。 顾若转头看到为自己挡住巴掌的男子,毓秀的眉眼此时却轻轻地皱起,眼中似有冷月如霜。 太子今日穿着玄色纹锦袍子,一条祥云纹金缕带横系在腰间,黑发用玉冠高高暑气,一双清澈明亮的凤眼此刻微微眯着,浑身充斥着凌厉的气息。 那一行被大皇子喊来玩蹴鞠的纨绔子弟们吓了一跳,急急地跪了一地,此刻知道大事不妙,瑟瑟发抖地齐呼:“参见太子殿下。” 太子将五公主的手狠狠的甩下,面带薄怒问道:“大皇子,五公主,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大皇子知道理亏,站在一旁垂首无言,不敢多说一句话,打算静静的看自己的妹妹去应对,自己反而作壁上观。 五公主从刚刚的惊痛中回过神来,揉着胳膊叫嚣道:“是她先骂我,我气不过才动的手,太子哥哥,你可要替琳儿做主啊!” 齐珉冷冰冰道:“你确实欠骂。” 齐珉不客气的一句话让五公主顿时下不来台面,但太子殿下的训话她又不能还嘴,她憋着一口气,欲发不发。 齐珉继续朝她开口道:“燕王妃毕竟是你的长辈,是你的皇嫂,不管她再怎么样,你也不能以下犯上,你此番做法便是目无尊长,这件事不管是何缘由,你都是错。” 五公主铁青着脸一言不发,忍得很是辛苦。 齐珉复又神色一凛冲着五公主道:“还不快向燕王妃赔礼道歉。” 五公主一脸不情愿的模样,拉着一旁大皇子的袖子低声求救:“大哥,你快帮我说说话啊。” 但此刻的齐轩却恍若未闻一般立在一旁垂首不语,别看他平日里那么不可一世,但他对齐珉的话却是不敢有任何违背的。 在他世界里,这个弟弟自小比他矜贵,比他出色,他从来都只有屈居于下的份,但他倒也没有任何嫉妒或者不愿,毕竟他是皇后的嫡长子,是大齐最尊贵的血脉,也是大齐未来的继承人。 齐珉冷冷的话语继续给五公主施压:“还不快去!” 顾若此刻扶着受伤的齐戎站在一边,见五公主不情不愿的走过来,讽刺道:“五公主不必向我赔礼道歉了,你们更需要道歉的人,是六皇子!” 五公主闻言,目光中闪过一丝怨愤,但在齐珉逼视的目光下,还是只好躬身向齐戎鞠了一躬,道了一声歉。 齐戎微微扬起下巴,清高又倔强,顾若看着少年那副坚忍又委屈的模样,不禁想起到了齐珣,这是命运多么相似的两个人啊!齐珣年少遇到这种事情的时候,又会是怎样一种心情呢? 顾若想到刚才大皇子用拳头重重打这少年的时候,是那么卑劣,不禁怒上心头。 她的目光径直落到了本想躲事,从而不发一语的大皇子身上。 顾若漫不经心道:“今日这事,看在五公主年幼,便也就算了,但是…… 顾若话锋一转:”大皇子,你必须要来跟你的六弟道歉!不然……” “此事我定会告到皇上跟前!” 齐轩听言,蓦然抬头,恶狠狠的看着顾若,却无计可施。 他站在哪儿,左右为难起来,不道歉的话,照着今日这事的态势,这事会闹到父皇那里去也未可知。 道歉的话,他在一干公爵子弟面前的尊严可就都毁于一旦了,这些世家子弟平日里闲着没事,尽喜欢到处张扬生事,到时候这件事传出去,他岂不是颜面尽失? 他气急败坏的瞧着顾若,为何每次她一出现,都要弄得自己颜面尽失! 他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大皇子沉一张脸无可奈何,场面很是尴尬。 他只好求助一般的看着齐珉,为难道:“太子,你看……” 没想到齐珉想都没想便神色凛然道:“大皇子,孤以为做错了事情向人道歉,没什么丢人的。” 太子真是把他的心理摸得门清啊,齐轩被他如此一说,更加下不来台,便只好一步一挪地走到齐戎身前,讪讪地开口:“六弟,今日之事是大哥不对,向你赔罪了。” 齐戎瞧着他怒不可遏地啐了一口,别过头不看他。 齐珉见事情就此解决,朗声道:“今日之事,就这么算了,望你们两个牢记!” 五公主和大皇子听他如是说,如赦重负,齐齐点头。 齐珉看着一群跪在地上的世家子弟,冷声呵斥道:“置于你们,若下次还在一旁怂恿撺掇主子,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话,我便将你们通通拿去问罪!” 不得不说,齐珉这个太子拿出身份架势的时候颇有王者之尊和强大的气场。 一群人点头如捣蒜,他冷笑一声:“既然听懂了,还不快滚。” 一群人急急忙忙站起来,做鸟兽散。 一旁的大皇子见状,察言观色道:“太子,那我同五妹也先行告退了。” 见太子微微点头,他立刻侧头朝五公主小声道:“琳儿,我们快走!” 然后拉着五公主还尾随着一群战战兢兢的下人落荒而逃。 *** 于是,刚刚嘈杂的蹴鞠场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只剩齐珉,齐戎和顾若三人还在原地。 想到今日太子殿下又替自己解围,顾若走到齐珉身前小声道: “多谢。” 齐珉见顾若说话间那低眉顺目的样子,与刚刚的言辞犀利判若两人。 他顿时觉得有些异样的感觉。 他瞧着身前垂首而立的女子,语气带着一丝寻味:“不敢看孤,是否觉得孤刚刚太严肃了?” 顾若抬起一双明眸,淡笑道:“并未,若非太子殿下对他们冷言冷语,他们估计不会那么乖乖就范。” 齐珉闻言,嘴角几不可见的微微上扬,抿唇温言道:“你很聪明。” 他一改刚刚冷酷的样子,说实话,他对这个自己这个弟妹还是很有好感的,因为她常常能与自己的想法想到一块去。 有一个人与自己的心思,往往不谋而合,跟这样的人聊天,是一件非常让人心情舒畅的事。 “太子殿下谬赞。”顾若谦虚地摇摇头道。 齐珉说话间瞧到一边面色苍白的齐戎,走到他跟前,关心道:“六弟,你还好吧?” 齐戎咬了咬嘴角,目光倔强道:“我没事,不劳烦太子殿下挂心。” 齐珉知道齐戎必不会领自己的情,因为齐戎的母妃当年曾同皇后生过矛盾,至于当年具体发生了什么,宫里的人都不知道。 第19章 反击 借他人之手,除心头大患 但从那以后,齐戎母子便被宫中人人排挤,导致他们母子本来就不好过的日子更加艰难。 所以他这个六弟自小与他不亲和也是情理之中。 顾若瞧着两人一言不发,尴尬万分的场面,便猜到了几分,便上前化解尴尬道:“太子殿下,您放心吧,我来带六皇子去太医院问诊就好了。” 齐珉微微点了点头,目送他们离开。 顾若一路扶着那少年皇子往太医院去,见他面色惨白,咬着唇怔怔不语。 关切的询问道:“六皇子,你还好吧?” 齐戎满脸的倔强却在这一刻被彻底击溃,他握住顾若的手臂哽咽道:“皇嫂,求你救救小金子。” “小金子?” 齐戎嗓音委屈道:“他是我的贴身太监,每日随我一同去上书房读书,那日大皇子污蔑他偷了自己的贴身玉佩,便不由分说的把人抓回了安王府,小金子如今生死不明,我今日来找他理论,反而被他……” 齐戎说到难过之处,眼眶盈泪,说不下去了。 他还是个十岁未弱冠的孩子啊,顾若见他稚嫩的脸上红了眼眶,一时心软,便想帮一帮他。 她本就不喜大皇子平日的做派,但他光天化日,在皇宫随意抓人,欧打皇子,也真够胆大包天的。 与宸贵妃付出一辙,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 再加那个五公主,三个人如出一辙的张扬跋扈,目中无人。 宸妃仗着父亲是当年为先皇打下半壁江山的镇国大将军,在后宫中如日中天,甚嚣尘上,经常都不把皇后看在眼里。 顾若听着齐戎将事情讲的清清楚楚后,方才知晓事情的来龙去脉,原来前两日皇帝在上书房夸奖了齐戎习字的进步,顺便贬低了大皇子在习字上的原地踏步。 此事让大皇子心中不痛快了,便想着法儿给他使绊子,实在找不到由头,便将气撒到了他的贴身太监身上。 真是欺人太甚,顾若踌躇良久,半是同情半是出于私心,咬着牙对齐戎道:“你若想救出小金子,便必须要让自己强大起来,不在受人欺负。” 齐戎的目光却变得灰暗起来:“只是我无论多努力,都不会得到父皇的一丝眷顾。” 他满目凄凉:“可能有些人生来就活在阴影之下吧。” “不试试,怎么知道行不行。”顾若一脸正色道:“若你信得过皇嫂,便按照我说得去做,让皇嫂帮你。” 她看着眼前少年目光中重又燃起斗志。 很好。 如此一来,她不仅可以帮齐戎博得皇帝的一些恩宠,也可以假借他人之手,先治一治宸贵妃同她一对子女的气焰,毕竟那两兄妹实在是太过可恶,应当被惩治一番。 *** 接下来几日,顾若三天两头都会往六皇子住的微明殿跑,好在齐戎住的宫殿偏僻,几乎无人察觉。 两人秘密筹谋,就等下月初五萧皇后的寿辰上一举成功。 要说这次萧皇后的寿辰,皇上本想风风光光的大肆操办,热热闹闹的与百官同庆。 但因为太子去五台山将王太后也请了过来,皇上便顾虑起了老太后的心思,放弃了原本预定的要宴请群臣的大肆操办的计划。 他这一次依着皇后的意思,只在宫内御花园摆一桌家宴,将后宫嫔妃及其皇子公主齐聚一堂,正好也可以借此机会同老太后叙叙旧,共享天伦之乐。 日子飞快,萧皇后的寿辰如期而至, 这一日,皇宫花灯璀璨,大红灯笼高高的四处悬着,垂下的丝绦流苏欢快的在风中舞动,琉璃制成的宫灯,光华流转。 花团锦簇的回廊,到处洋溢着喜乐的气氛,满目的祥和欢乐。 宫女太监们穿着喜庆,来来往往,穿梭其中。 明辉殿内,后妃和皇子公主们齐聚一堂,穿着精致的礼服,互相寒暄着。 一地贵重的寿礼,金块珠砾,绫罗绸缎,皆是后妃们为皇后精心挑选的。 皇帝今日气宇轩昂,一席明黄色龙袍,携着妆容精致,盛装出席的皇后,踱步走了进来 他拉着皇后,两人伉俪情深,一齐站上了高台,坐在了龙凤宝座之上,开始接受子女们的祝寿。 皇帝每年都会让子女们在皇后的寿辰上为她献上寿礼,以更好的维系后宫的和乐安宁。 顾若今日也被邀请在列,齐珣今日依旧闭门不出,所以顾若只好单独出席。 她今日特意将自己打扮了一下,着一身淡紫色衣裙,绣着点点落梅,朴素又不失典雅,轻丝披纱上坠着些许紫色印花,头发随意的挽了一个松松的髻,斜插一根兰花白玉簪斜插发髻,简单却显得大方,额前一缕散落的发丝衬得清瘦的脸庞些许娇柔,略施粉黛的皮肤衬得眼睛流盼生光。 王太后与太子坐在一起,像是有说不完的体己话,皇太后年过半百,依旧精神矍铄,面容慈善祥和,一看就让人很想亲近。 两人坐在离帝后最近的位置,身后事一众皇子公主的席位,而离他们最远的角落里坐着六皇子齐戎。 齐戎今日听从了顾若的建议,穿了件淡蓝色的长袍,领口袖口都绣着云纹的滚边,腰间束着一条青色带子,乌黑的头发用一根淡绿色的玉簪簪起,淡淡的玉色衬的他的脸庞温润如玉,他本是翩翩少年郎,如此一打扮必然光彩照人。 顾若看到些许宫眷女子都朝齐戎投去阵阵羞涩的目光,并且回头还窃窃私语,顾若顿感这计划似乎已经成功了一半了,不经弯了弯嘴角。 却突然感觉有身旁一道深邃的目光向她射来,抬头一看,对上了那双幽深的眸子,像是要吸附她一般。 太子齐珉。 今天他身着一身淡月色直襟长袍,腰束月白祥云纹的宽腰带,上挂一块质地通透的美玉,黑发用镶玉雕花冠束着,神色疏离,骨节分明的手指,随意把玩这面前的白玉酒盏,白玉映衬着手指带有光泽,耀的人心神荡漾。 顾若看着他有些发愣,如此谪仙般的人物,面上却总是冷若冰霜,似乎总是藏着重重心事,真是奇怪。 顾若了定心神别开眼,不再与他对视,今日她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走好自己布的局。 在她思绪万千时,皇帝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一身黄袍华服衬得整个人精神熠熠。 “今日朕甚感欣慰,朕的子女们皆来为皇后贺寿。” “一眨眼啊,朕与皇后都已过不惑,想当初,皇后嫁给朕的时候,朕是太子,才刚刚弱冠。 “皇后陪朕经历了这么多年风风风雨,看着你们这么多孩子慢慢长大,对你们各个视如己出,所以朕希望你们每年的今天都可以给皇后准备一份礼物,聊表你们的孝心。” 贺寿开始了,没一会儿,各位皇子和公主便纷纷给皇后送上贺礼。 三皇子齐赫一马当先,他穿着一件蓝色劲装,容貌刚正,眉目间略有些英气,向皇帝磕了个头,然后拿过其夫人手中的篮子呈到皇后面前,里面是许多蟠桃,个个鲜嫩多汁,色彩粉嫩,十分诱人。 “祝母后,寿比天齐,福攀王母。” 接着,太子走上前来,恭敬行礼后取出一个梨花木匣子,上面纹了金边,翻开匣子,是一方端砚,砚身墨黑无比,质地醇厚,雕刻着许多精细的祥云图章。 萧皇后淡淡的笑着,齐王看了那块端砚半晌,才发出感叹说:“太子有心了,知道你母后最喜用端砚。" 太子之后是其他的皇子和公主,再接着是顾若,她站起来走到皇后面前,给皇后送上一把洁白无瑕的玉如意。 她转身回座时,一个娇俏的女孩在她身后拍了拍她的背,顾若转身,对上了一双纯真带笑的大圆眼。 “燕王妃,好久不见。”她落落大方的冲顾若眨了眨灵动的大眼睛。 是皇帝的义女赵凝儿,顾若在皇后的茶话会上认识的她,她本是朝歌城赵太守的幺女,因缘际会下与齐王一见如故,对答如流,便被皇帝收作义女。 她约莫豆蔻年华,身穿一袭桃红色衣裳,一件青色的石榴裙,外批一袭粉色纱衣,上层头发绾了百花髻,插着几根镶着宝石的簪子,垂下许多璎珞,下层将头发轻轻散落在肩膀上,白皙红润的脸庞,朱唇亲启,声音甜美可人:“凝儿祝贺皇后娘娘寿比天齐。” 说着呈上了一把象牙的折扇,扇面雕刻精美无双,真是件稀世珍宝啊,顾若心想。 “凝儿真是出落的越发水灵了,你为皇后如此用心的搜寻宝贝,朕真是要好好谢谢你!” 齐王满面笑意。 “哈,父王干嘛说谢呢,凝儿可受不起。”赵凝儿笑盈盈得说着。 顾若心想,如此可爱灵巧的女孩子,怪不得齐王那么喜欢她。 等所有人的寿礼都呈上以后,顾若知道该是时候让齐戎出场了。 她朝六皇子比了个眼神,齐戎会意,在众人的注目下走了出来,长身玉立,面如朗月,恭敬叩拜道:“齐戎祝皇后娘娘,福寿安康,百岁无忧。” 以往每年齐戎不会因为没有门道,从而拿不出好的寿礼。 就在众人都觉得他拿不出贺礼,窃窃私语想拆他的台时。 齐戎从衣袖里拿出一幅精巧的卷轴,卷轴的轴心骨是用玉石制成的,闪着皎洁的莹绿色。 在所有人疑惑不解的神色中,齐戎一个眼神看向坐的很近的顾若:“还请四皇嫂帮个忙。” 顾若假装不解的样子由齐戎指导着自己拿住卷轴的一端,而他自己拿住另一端,两人徐徐走开,将画卷缓缓的展开在齐王面前,两人目光交互中越走越远,一直到画卷全部展开,足足有十尺之长。 整个厅堂,一片鸦雀无声。 皇帝满脸震惊,眼神放光,缓缓站起的身子,快步走下龙座,趴近画卷上仔细端详。 整个画卷上满目的亭台楼阁,小桥曲径,花草树木。 墨色绚烂,妙笔生花。 作为这个国家的最高统治者,有什么能比在你的眼前把整个皇城展现出来,更让你充满成就感,更让你感受到你此生的辉煌功绩,更让你的心欢心雀动呢? “好!好!好一张京都大观图!” 皇帝的兴高采烈的看着这幅长长的画卷,在画前来回踱步,激动不已。 在激动过后,皇帝终于抬起眼,打量起眼前这个被他忽视已久的六皇子。 只见齐戎一身正气,眉清目秀,如此一个德才兼备的好孩子竟然被他忽略了那么久,他心中带着些内疚语气慈爱道:“戎儿,数月不见,没想到你的字画功力又精进了啊,你还有这份玲珑心思和孝心,朕心甚慰。” 他拉着齐戎的胳膊,轻轻拍了拍,满目欣赏的笑意:“时辰差不多了,戎儿,快随朕一起去御花园用膳。” 皇帝同皇后摆驾去御园,齐戎紧跟其后,在场的众人也都尾随而去。 顾若一边走一边看到人群中五公主同大皇子的脸色比较难看,他们应该是没想到今日竟会让齐戎这个出生低贱之人占尽风头。 *** 寿宴在皇宫的紫竹林里举行。 紫竹园是御花园内最大的林子,此时正直夏日,茂林修竹苍翠,亭亭而立,竹子清凉的气息铺散开来,让人倍感神清气爽。 夜色朦胧,天际明月高悬,散发着迷离的光晕,天上的星子散乱的洒落在湛蓝的夜空里,星星点点,荡漾的人心旷神怡。 八宝琉璃宫灯铺成一地,一盏盏都流光溢彩,把园子照的如同白昼。 些许翠竹被挂上了璀璨的夜明珠,淡淡的散发着绿色的光晕,把四周的紫竹和花木映照的青葱欲滴,光华流转。 丝竹管弦动人的响着,随风恣意飘散。 真铺张啊,顾若心下感叹,想当初自己嫁给齐珣时的婚宴也不曾如此过。 几台楠木的八方桌已经排开,皇子公主,宫中嫔妃及家眷们都已就坐,互相说话间,欢笑声连连。 皇帝坐在为首的大桌上,面南而坐,和他同桌的是太后,皇后还有几位贵妃。 开宴了,宫女们提着精巧的篮子鱼贯而入,不一会儿桌上便摆满了各式珍美佳肴。 乳酿鱼、葱醋鸡、吴兴连带 、八仙盘、仙人脔、遍地锦装鳖、汤浴绣丸。 顾若此时正好坐在太子齐珉一桌。 累了一天,此刻看到这些美味,焉能不动心,但是她深知此刻不能失了礼数,旁边的齐珉似乎是知道她心中所想,于是夹了一块酱肘子放在她碗里,同时小声的附在她耳边说:“你身子单薄,多吃些补补。” 顾若抬头,对上一双清澈的眸子,似乎藏着温和的笑意,她感激的对齐珉笑笑,别看太子平日里不苟言笑,但关键时刻还真是颇通她的心意,顾若二话不说,便开始自顾自的大块朵颐了。 晚宴很快在欢声笑语中结束了。 第20章 冲突 六皇子的反击 晚宴很快在欢声笑语中结束了。 皇帝兴致颇高,带着大家来到了吟风楼,这是宫内皇帝接待文人墨客的地方,里面文房四宝俱全,每次皇后过寿他都喜欢与大家在此地舞文弄墨一番。 厅中林立着许多书桌,白色的宣纸工工整整的铺排着。 只听皇帝笑道:“朕同皇后平日里最大的而愿景便是看着皇儿们在学业上能有所精进,所以今日正好趁此机会,带你们来吟风楼吟诗作对,看看你们今日写诗的功力如何了。” 一行人连连点头附和着,尾随着皇帝进了花厅。 皇帝思忖片刻,望着楼外明月高照,水中月影清浅,沉吟片刻道:“今日月色正浓,要不大家便以月为题吧。” 众皇子公主听闻题目后皆暗暗沉思起来,走到书桌前开始铺纸研磨,跃跃欲试起来。 顾若听到这个题目的时候,嘴角不可抑制的微微上扬起来,果然不出六皇子所料,那他们商议的计划便可以按部就班的进行了。 接下来她只需准备看好戏即可。 围在书桌前的皇子公主们有的来了灵感,提起笔开始写了起来,有的却站在那儿迟迟未动,满脸愁云惨雾,比如现在的大皇子就一脸煎熬的站在角落里,始终下不了笔。 他故意站在角落,也是不希望父皇注意到自己如此艰难落笔的模样,他平日就是个纨绔,对于读书之事从来未曾上心过,更别提即兴作诗了。 倒是他对面的齐戎,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落笔速度极快,不出片刻便写完了诗稿,顾若悄悄地走到齐戎身后。 假装观看众人写字的模样,手攀在桌上的片刻,齐戎写好的诗稿便落到了她的手里。 并无一人察觉。 顾若再慢慢踱步到大皇子身边,将纸不留痕迹的留在他的桌前。 不出意外,他待会一定会偷偷拿来用的,毕竟他今日一字未写,一会定时会被陛下痛骂一番的。 又过了一会儿,皇帝看大家差不多都写好了,就示意身边的李公公逐个来取大家写好的诗过目。 他先同皇后一起看了大公主的,看完后他满意的点了点头,不置一词。 接着是太子的,太子的诗写的颇有意境,赢得了他的阵阵夸赞,皇后在一旁也满意舒心的笑着。 皇上又看了多位皇子公主的诗,都文采平平,直到看到齐戎的诗的时,他也禁不住啧啧称赞起来。 “好,好,此诗别出心材,世人都由月思乡,略显寂寥,而此诗却生出几分高贵和不羁,着实高人一等啊,妙啊。” 齐戎俯身恭敬道:“父王谬赞了。” 皇帝走到他跟前,拍着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好孩子,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就有如此诗才,真该好好培养你啊!从前是父皇疏忽了你,你不会怪父皇吧?” 齐戎善解人意的摇摇头,一双眸子带着感激的神情:“怎么会,父皇这么说,儿臣感激不已,今后必定在作诗上更加用功才是。” 皇帝感怀的点点头,瞧着齐戎满心欢心,又带着满心的愧疚。 “好孩子,以后你可以随时来父皇的书房同父皇讲诗论书,这事父皇给你的特许。” 众人闻言皆是一惊,除了太子,这皇宫中没有人可以随意出入皇帝的书房,但他却把这特许给了六皇子齐戎。 这事多么大的恩宠啊,也就是说齐戎以后可以随时随地去见皇上,这样一来,这宫里大概不会有人再敢欺负他了吧。 顾若心中跃上阵阵暖意,为他感到开心,齐戎大概终于是熬出头了吧。 齐戎闻言,立刻跪在地上,感激的朝皇帝磕了个头,声音带着激动道:“多谢父皇厚爱,儿臣必不辜负。” 齐王面上如沐春风,亲自将他扶起来:“好孩子,起来吧。” 大家都没留意到,齐戎站起来身来时,向着顾若投来的感激目光,想到前几日,她陪他多日提前准备猜测今日的题目,并给每个题目都提前想好一首出色的诗歌这件事,真可谓是费尽心思。 好在,题目还是被她们压到了。 顾若冲他挑了挑眉毛,让他安心应对便是。 此情此景却被站于他们左侧的一人尽收眼底,太子殿下齐珉。 他的嘴角止不住得微微上扬,似乎明白了一切,今日这个局,让齐戎获得父皇的宠幸,可不就是这女子设计的吗? 可真是有趣。 众皇子的诗都已看过,最后只剩下大皇子还迟迟未交答卷。 他本想站在角落一言不发蒙混过关,却没成想父皇却沉着脸一步步向自己走来,他情急之下捧起身边那张不知是谁遗落的诗作,妄图借用一下来过关再说。 皇帝本来看到大皇子迟迟不交,就有些愠色,在看到他拿上来的那首的诗时,漠然脸色大变。 铁青着一张脸愤怒到说不出话来,他把纸往地上一丢,冷哼一声,冲着大皇子怒叱:“看来是朕平日太惯着你了,让你恃宠而骄,不知天高地厚了。” 一脸迷茫的齐玉被吓了一跳,腿一抖立刻跪在地上,他平日里虽不学无术,但却不知为何这首诗让父王如此动怒,明明自己刚刚读了一下,并无任何问题啊。 而此刻父皇正在气头上,辩驳只会错上加错,只好伏地叩首道:“父王恕罪,儿臣乃是无心之失。” “你且独自跪在这里好好反省思过!”皇帝怒气未消,气的拂袖转身不在看他。 一群人赶紧跟在他身后劝慰,顾若一面站在皇帝身后一面想到今日偷偷放在大皇子身前的那首诗: 皇城明月挂西楼, 却从冷淡遇繁华。 暖风拂面人心醉, 直把朝歌作青州。 齐戎这孩的城府没想到会如此之深,没想到他对大皇子的怨恨竟已经到了如此深的地步,甚至恨不得借此机会让他永无翻身之日。 为何这么说呢,因为朝歌是大齐如今的京都,而青州乃是上个王朝的京都,在新朝缅怀前朝,写如此大逆不道的诗,若他不是皇子,恐怕皇帝早就将他处斩了。 好在大齐文风开明,没有什么言论和文章上的拘束,所以文坛也很繁荣。 但是皇帝看到这么大逆不道的诗,不气才怪呢。 皇帝整个人气的背上起伏不定。 众人大气都不敢出,无一人敢上前去求情。 可是,六皇子齐戎却突然站了出来,在众目睽睽之下跪倒在父皇面前,一脸真挚道:“还请父王饶恕大哥之罪,大哥向来是性格直爽,不会拐弯的,儿臣以前也曾误会过他,但后来就想通了,大哥他或许只是先生说的血气方刚罢了,他绝无坏心的。” 皇帝见到是乖巧的齐戎在求情,方才不再那么冲,问道:“哦?你们兄弟之间还有过误会?说来听听。” 他见六皇子心善仁厚,怒气消了一半,便仔细听他说话。 “父王,前几日,大哥的玉佩不见,便一口咬定是我身边的小金子偷去了,还将他关了起来,儿臣当时心里埋怨过大哥,但后来儿臣便想通了,应当是大哥天性如此,直率冲动了些,而我们手足兄弟间自当和睦相处,就应该宽容相待,便又在心中释然了。” 齐戎垂着眉眼字字句句清晰地说着。 可是他一边说,皇帝的脸色却愈发的沉。 “你……”大皇子气极,眼前的齐戎面上像是在为自己求情,实际上口口声声都在状告自己的罪行。 皇帝垂首看了看他们两个,沉着脸神色难辨。 他心中有些明白了,看来平日里自己这个老大一定没少欺负小六,小六却依旧如此善良,一心为他人着想,多么难得啊。 看来自己平时真的太少关心自己这个六儿子了。 他心中顿时溢满愧疚,关心地将齐戎扶起来,关切道:“好孩子,那你的那个贴身小太监如今怎么样了?” 齐戎低声略带委屈道:“如今还被大哥关押着,生死未卜。” 皇帝顿时怒火中烧,看着那个跪在地上那个不成器的大皇子,气不打一出来,狠狠地踹了他一脚: “逆子,竟敢在府中私自关押宫人,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了!还不快把人放了!” 众人扶着颤巍巍的皇帝,只听到他继续怒斥道:“你真是要气死朕啊,朕怎么会生了你这么个不成器的啊!” 听到此言,刚刚强忍了一晚上的,大皇子的亲妹妹五公主齐琳终于忍不住了,她挣脱了母妃宸贵妃的禁锢,冲出来跪在皇帝面前,高声道:“父皇,是六弟管教手下无方,才让手下人偷了大哥的玉佩,大哥这才想着要替六弟管教下人,难道这都有错吗?” “再说那小太监偷了东西难道就不该受罚吗?” 她眼里噙着泪光,替亲哥哥求情的模样一点也没了当日那张扬跋扈的样子。 皇帝却是一点也不留情面地冷哼一声,骂道:“是否是他偷了玉佩咱们姑且不论,但是否要受罚那得由刑理司说了算。 “哼,朕素知你们二人平日里骄横跋扈,却没想到会到如此目无法纪,到草菅人命的地步!” “你还把不把宫规放在眼里了,还把不把朕!放在眼里了!” 皇帝越说越严重,话语越来越严厉,吓得两人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再也不敢多说一句,生怕父皇给他们降下什么大罪来。 宸贵妃见此事闹大,如今已经实在没办法了,只好出来哀求,跪在地上哭的梨花带雨:“皇上切莫动怒,是臣妾教导无方,都是臣妾的罪。” 皇帝却没了昔日而温存,他想到这一双在生母的教养下而变得只会仗势欺人的儿女,冷冷地盯着她:“你是有罪!朕一会再来收拾你。” 他一声令下:“来人呐,将这目无王法的逆子给我庭杖四十,以儆效尤。” 话音刚落,大皇子在一阵哭喊声中被强行带走,他面如死灰,一双眼睛却死死地盯着齐戎不放。 场上是宸贵妃和三公主的阵阵声嘶力竭地哭喊声,皇帝却置若罔闻,他今日瞧着如此可怜的齐戎,出类拔萃却竟然被自己忽视了这么多年,反观自己平时宠爱的一双儿女,却无才无德,还品行不端着,实让他气的不轻,这才动怒将大皇子严惩了一番。 大家亲眼看着大皇子被庭杖了四十,哀号声不绝,鲜血印透了裤腿,奄奄一息地被抬走了。 皇帝始终没有皱眉,但他心里说是不心疼却是不可能的,他在李公公的搀扶下一言不发默默离开了现场。 一场闹剧收场后,一切都归于平静。 顾若在回府的马车上心想,今日也算借六皇子之手惩戒了宸贵妃和她的一双子女,料想这两人接下来在宫中必定会收敛一些。 要知道这大皇子的伤势估计半载之内都没法好全,肯定没法在这宫里兴风作浪了。 不过,她心中又隐隐有些不安,毕竟皇宫是个弱肉强食的地方,她将六皇子带上了这样一条前方布满荆棘的道路,对他来说,究竟是好是坏呢? 第21章 救美 战神归来 车轮辘辘,行走在长安街的悠长街道上,夜已经深了,街道两边的店铺也都熄了灯,只有路边几盏高高悬着的灯笼,将路面照的清晰可见。 一轮明月高悬,几缕清风拂动悬挂在店门口的旗幡,夏天的夜晚总是那么安静祥和,点点星子洒在天际,银光闪闪。 车夫老刘赶着马车走在四下无人的长安街上,心中不免有些着急,今日他左等右等都不见燕王妃出来,后又听说皇后寿辰因为生了一些变故,所以王妃出来的时候晚了一个时辰。 此刻月黑风高,路上只有打更 之人还在游荡,虽说京都守城将士每晚都会在大街小巷定时巡逻,但他还是觉得早些回到燕王府比较安全。 想到这儿,他一扬马鞭,将马赶得更快了。 马车内的顾若本来有些昏昏欲睡,但因为车夫突然加速,马车剧烈晃动,便将她的睡意赶的烟消云散了。 她知道老刘的心理,定是顾虑到自己路上的安全,故而将马车赶的那么快。 有老刘这样一个可靠又谨慎的得力车夫,可真是燕王府的福气。 正想着,一阵马的嘶鸣打破了长安街的寂静,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发生了什么事吗? 顾若心中一阵不安, 她立刻撩开车帘,一边冲老刘道:“老刘,发生什么事了,怎么突然不走了?” 话音刚落,她便立刻觉得不对劲了,她看到一群挡住他们道路的黑衣人,片刻间四散开来,瞬间将马车团团围住。 接着,为首那个黑衣人一把明晃晃的大刀便直直的架在老刘的脖子上,他蒙着面,一双眼睛凶神恶煞,声音沙哑难听,嘱咐身后的人,“将他绑了,省的他回去通风报信。” 身后两人齐齐应声,冲上前来便将老刘绑了个严实。 老刘气急败坏的在一旁喊着:“你们究竟是谁,到底想干什么?” “你们难道不知道,车内坐着的主子是燕王妃吗?” “你们要是识相,就赶紧放我们走,一会儿官兵来了,将你们捉住,你们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老刘还在骂骂咧咧,却被为首那个黑衣人一掌劈在脖颈后面,瞬间眼一黑,晕了过去。 那黑衣人声喑哑粗糙,嫌弃了地皱了皱眉头,吐出两个字:“聒噪。” 然后翻身上马车,一把掀开了车帘。 车内的女子衣着华贵,面容更是昳丽夺目,此刻正满脸戒备的看着他。 要说一点都不害怕,那是不可能的,顾若此刻唯有强装镇定,与那黑衣人对峙。 她声音清冷,“你们是何人派来的?” 那黑衣人却并未回答,一步一步朝自己逼近。 “燕王妃,得罪了!” 下一刻,顾若只觉得脖颈一疼,便失去了意志,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顾若只觉得自己身处一间灰暗的屋子里,她好不容易适应了屋子里的光亮,四处打量了一番,并未找到老刘,看来那些人是将他们分开关了起来。 顾若环视了四周的环境,觉得此处似乎是一所废旧的屋子,这里的一应陈设让她觉得有些熟悉。 窗帘上的雕花像是鸢尾花的形状…… 只有皇宫内苑的窗户才会选用这种鸢尾花的图案。 她在宫内! 那就是说,抓她的人是…… 正想着,那扇朱红色的木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吱呀”一声,在寂静无声的环境格外清晰。 穿着深赭色金贵华服的宸贵妃一脸阴郁地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几个宫女。 几人进来后,朱门又被牢牢的关上。 宸贵妃居高临下的瞧着顾若,柳眉倒竖,语气阴狠:“我早就跟你说了,若是你再给我的皇儿使绊子,我定会让你付出惨痛代价。” 她疾言厉色的下令:“来人,将她架起来。” 几个宫女便冲上前来将顾若的手臂牢牢的架在身后。 顾若被他们束缚着不能动弹,但还是装作不解,冷静道:“宸贵妃为何突然将我抓来?” 宸贵妃嗤笑一声:“燕王妃可真是好伎俩,都到这个时候了还装的一脸无辜呢?” “顾若实在不懂,到底哪里得罪了贵妃娘娘,要让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找我麻烦。” 顾若牢牢地盯着她,企图威胁道:“难道你不怕这么做被皇上知道后,会令龙颜大怒吗?” 宸贵妃又是一阵冷哼,快步走上前来,一把捏住她的下巴,阴沉道:“少拿皇上来压我,本宫要是怕,又怎会把你拘来。” 顾若瞧着宸贵妃一双带着滔天怒意的眼睛,似要将她撕碎,心中一紧,看来还是被她知道了。 她没想到自己本来周密安排好的计划,竟然百密一疏,最终还是被她发现了端倪。 宸贵妃捏着她的下巴的手紧了紧,逼问道:“说,到底为什么要同六皇子串通一气,来害我皇儿?” “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顾若自然不能说出真实想法,只好一言不发的站在那里。 任凭宸贵妃在那大发雷霆也不为所动。 宸贵妃见她扬着头对自己的话置若罔闻,心中怒意更甚,阴沉道:“看来不让你吃点苦头,你是不会说的。” 她回首吩咐道:“玉珠,给她点颜色瞧瞧。” 顾若瞧着她身后走出的宫女,手里端着一个银盘,里面全是密密麻麻,粗细不一的银针。 脸色顿时煞白一片,手心生出许多冷汗。 宸贵妃冲她似笑非笑的开口道:“燕王妃什么时候肯告诉本宫真相了,便知会一声,我在一旁等着你。” 她一面轻飘飘地说着,一面缓缓走到不远处的椅子上坐下,气定神闲地观赏着这一切。 顾若的头脑中顿时闪过无数的念头,额头上也生了一层密密的汗珠,她该怎么说? 如果说实话,是因为大皇子欺人太甚,所以帮着六皇子出气,这样只会让宸贵妃怒上加怒。 若是编造假话,说自己是被逼无奈的,似乎也没有什么可以扯的理由。 难道今天她真的逃不过这惨无人道的刑罚了吗? 眼看的宫女将银盘放在一边的案桌上,转头朝她阴恻恻道:“燕王妃,你是想试试这根呢?还是这根呢?” 顾若咬着嘴唇,脸色煞白如纸,惊恐的瞧着她拿了一根最粗的向自己走过来。 她的眼神阴狠极了,“奴婢觉得,这根最能让您说实话。” 她转头又像另外两个按住顾若的宫女吩咐道:“你们两个可要把人给按住了,要不然刺错了地方,可是会出人命的。” 顾若心中大骇,却已然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眼睁睁的瞧着那宫女走到自己的身前,一把抓住自己的手,牢牢的攥紧不放。 “十指连心,燕王妃,你可准备好了。 “现在说实话,或许娘娘还能饶你一命。” 顾若闻言,心头发怵,只好拼命挣扎,但哪抵得过三个人的力气。 只见那宫女将手高高的举起,那极其粗的银针下一刻就要扎到她的手指里。 嘭—— 大门突然大开,发出了很大的动静。 那宫女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吃了一惊,握着银针的手还未落下,扭头望向门口。 脸上竟露出了惊恐万状的模样,像是见到了什么修罗恶煞一般。 众人齐齐望向门口,皆是目瞪口呆,惊惧不已。 只见那男子身着宝蓝纹绮直襟,腰间系着草色龙凤纹角带,墨黑色的长发半束,朗眉星目,身形颀长,玉树临风。 他在众人的惊愕中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一把抓住那个手中拿着银针的宫女的胳膊,轻轻用力,只听一声清脆的“咔嚓”声。 是胳膊断裂的声音。 那宫女便发出一声惨叫,捂着自己的胳膊,晕倒在了地上。 齐珣! 他竟然站起来了! 顾若一瞬不瞬的瞧着他,满脸的不可置信。 自己没去偏院的这么多天,他究竟发生了什么? 顾若身后的那两个宫女见此情景,吓的三魂丢了七魄。 顿时将她急急的松开跪在地上,身体抖成了筛子,止不住的求饶:“燕王殿下饶命,燕王殿下饶命……” 齐珣冷冷地瞧着她们,嫌弃的吐出一个字:“滚。” 那两个宫女闻言,立刻连滚带爬的离开了屋内,消失的无影无踪。 顾若揉着自己刚刚被她们捏的生疼的胳膊,看着一脸冰霜的齐珣,此刻他脸上刚刚进门时焦急神色已然不见。 齐珣皱紧眉上下打量了一遍顾若,淡淡开口问道:“你没事吧?” 见顾若缩在一旁睁着大眼睛地摇摇头,眉头这才微微舒展。 可下一刻,他又换上冰冻的眼神,扫到了坐在一旁瞠目结舌的宸贵妃身上。 她自然是怎么也不会想到此刻齐珣会出现在这里,而且他的腿竟然好了! 他抿了抿唇朗声道:“宸贵妃敢在自己的偏殿内动用私刑,莫不是真的不把父皇放在眼里?” “抑或是真的把自己当成了这后宫的主人,忘了我母后的存在了吗?” 宸妃此刻面露惊恐,早已没了昔日的半点高傲自大,只是忍不住喃喃道:“你的腿……腿……好了?” 齐珣冷漠道:“托父皇替我冲喜的福,如今已经彻底恢复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目光不经意的撇到顾若这边来,顾若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了头,总感觉像是小时候读书时闯祸被私塾先生抓包的样子。 第22章 恢复 要开始甜咯 齐珣的目光冷冷地瞧着她。 宸贵妃从一脸震惊中回过神来,将一贯的笑意堆在脸上,装着激动不已站起身来,对齐珣道: “珣儿,本宫日夜都盼着你能站起来,这回可真是上天开眼,让你重新站了起来!” 她一边说,一边慢慢向齐珣走过来,试图拉着齐珣的衣袖,上下打量,做出一副关心不已的模样。 齐珣不着痕迹的躲过她的手,面色冷冷清清。 宸贵妃空着手站在那儿,脸上染了几分尬色。 齐珣未掀眼皮,漫不经心道:“宸贵妃若是真有心,也不会在本王病重这么多年,从未踏足过燕王府的大门一步了。” 宸贵妃脸上尬色更浓,她没想到昔日对自己热情洋溢的齐珣会变成现在这副冷冰冰的模样。 只好继续解释道:“珣儿你误会本宫了,当年你嗜血疯魔后,你父皇不准任何人踏入燕王府一步,本宫就是心里再急切,再想去看你,也无能为力啊!” 宸贵妃妄图用言语打动齐珣。 齐珣一边看似面色无常地听着,却一边暗暗的将拳头攥得更紧了。 半晌,掀起眼皮瞧着她,一字一句道: “人,我今日便带走了,至于你今天无故将我的王妃抓走,意图在宫内动用私刑之事,我便念在你从小对我有所关照的份上,不去向父皇禀报了,但若是还有下次。 “我必将不会给你任何脸面!” 他气冲冲的说完这些,不再看宸贵妃一眼,走到顾若身前,将她的手牵起,然后拉着她一起走出了这阴暗的屋子。 顾若本来正一脸不知所措的站着,见他俩一来一去,明枪暗箭架势,只好垂着头瞧着自己鞋子上的绣花图案发愣。 恍惚间,突然一双大手覆盖上了自己的手,掌心的温度传来,是一股莫名让人安心的力量。 然后她便被拉着,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地出了屋子。 屋内的宸贵妃瞧着他俩一起出去的背影,眼神隐隐约约透露着不安,垂在身侧的手不由自主地攥住了自己穿着的那条花青色天蚕丝裙。 这两个人都不是省油的灯,再加上齐旬恢复了腿,必将是自己和皇儿是最大的威胁! 而且,她隐隐约约觉得,齐珣似乎发现了什么,故而刻意与她保持了距离。 既然已经被他发现,不如,先下手为强…… ** 刚才那个和玺宫的偏殿里阴冷昏暗,一走到外面却是艳阳高照,微风习习。 顾若长长的吸了口气,顿觉神清气爽,压抑的心情也终于平复了下来。 拉着她一路前行的齐珣也突然停下了脚,这一下子让来不及收脚的顾若直直的撞在了那高大颀长的身躯上。 顾若有些吃痛的摸了摸鼻子,下意识的抬头却撞上了一双清冽如水的眼眸。 那人居高临下,似笑非笑的瞧着她,一双眸子深不见底,仿佛要将她吸附一般。 顾若被他盯的有些发毛,不知不觉间挣脱了他的手,默默的向后退了一步。 没想到,这个动作仿佛点中了那人的笑穴一般,让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一双眸子幽幽地盯着她,开口道:“你也同他们一样,开始怕我了?” 顾若稳定了心绪,将头摇的跟拨浪鼓一般,干干的笑着:“怎么会?王爷英明神武,救我于危难,我感激还来不及,又怎会怕呢?” 他欺身靠近她一步,高过顾若大半个头,正好将她身前的太阳挡的严严实实。 他悠悠开口:“那你刚刚为何刻意与本王保持距离?” 近在咫尺的一张俊脸,顾若缩了缩脖子,脑子飞速运转:“王爷突然能站起来了,而且健步如飞,顾若实在不能不惊讶。” 齐珣勾了勾嘴角:“本王恢复了腿脚,难道燕王妃如何只是惊讶,难道不是更应该惊喜吗?” 顾若瞧着他莞尔一笑:“王爷说的对,我自然是惊喜的,王爷恢复了昔日的矫健身手,从今往后,顾若便有王爷罩着,再也不用受人欺负了。” “只是,顾若实在想不到,这短短数日,我没来你的院子,你的腿怎么会好得那么快?” 齐珣瞧着她困惑不已的娇俏模样,淡笑着摇了摇头,起了捉弄的意思。 下一瞬,他便换上了冷漠的表情,语气不快到:“本王的王妃欲弃本王于不顾,且终日不在府中,让本王找的辛苦。” “所以本王心想,要是我再不将腿练好,本王的王妃估计要跟人跑了。” 顾若瞧着他冷言冷语,暗中责怪自己这几日不在府中陪他,那模样怪像是的一脸受气小媳妇。 顾若只好陪笑似的冲着他安慰道: “王爷多虑了,前两日皇后娘娘看得起我,定要让我为她的寿辰出谋划策。 顾若这才为了皇后寿辰忙前忙后,不小心将王爷给疏忽了,还请王爷勿要多心才好。” 齐珣瞧着她道:“当真?” 一直到顾若认真的点了点头,他才恢复了原来正常的神色。 *** 那日顾若走后,他本来心中郁结难耐,想着今后再不见她。 但几个月来她与自己相处的画面却历历在目。 在她心中他始终是大齐的战神,是百姓心中的希望。 她曾说过就算前方有再多艰难险阻,她都要陪王爷一起闯…… 当夜雷雨交加,风声大作。 他却静静的冥想了整整一个晚上,思绪突然豁达了。 不管如何,他都不能自私的只因为看到生活中的那些黑暗面,就将所有的光亮都遮挡,从此堕入无边黑暗。 她说的对,他应该拼尽全力,再为自己和身边的人博上一搏。 所以第二天,雷雨刚停,他便拄着拐杖开始在庭院内练习行走。 这次他拿出了前所未有的状态和信心。 当然还有前所未有的拼命和努力。 在他的日夜练习和努力下,他慢慢可以脱离拐杖了…… 再接着,他徒步行走的时间越来越多了。 七天以后,他的腿脚几乎复原。 刘嬷嬷见状,高兴地流下泪来,立刻托人去宫内找来了太医院的太医们来为他看看情况。 太医们都啧啧称奇,说他的腿已经恢复如初! 他欣喜若狂,恨不得第一时间把这个消息去告诉顾若,但等他来到王妃院子里的时候,却发现她昨天去了宫里一夜未归。 听着春桃的描述,车夫老刘也不知所踪,他突然想到了过往顾若因为自己得罪大皇子同五公主之事。 想到这儿,他便着急忙慌地进了宫里,却听守门的侍卫说,昨日看着燕王妃坐上马车离开宫门的。 他顿时觉得大事不妙,脑海里想到的,唯有一人。 宸贵妃! 所以他着急忙慌的赶过去,一路上疾步如飞索性赶到及时,顾若还没有受任何委屈。 他瞧着眼前姿容明媚,巧笑嫣然的顾若。 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第23章 回归 磕糖 他瞧着眼前一脸明媚的女子,同她道:“走,今日入宫还未来及去给父皇请安,这会子你陪我一起去吧。” 顾若乖顺地点点头,跟在齐珣身后往乾明宫去。 皇帝此刻下了朝,一般会在乾明宫批阅奏章,所以齐珣便领着顾若一同前去。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顾若低头瞧着路上光洁无暇地白色大理石,不知不觉间,自己的右手被一直大手包裹住。 她愕然抬头,对上那人转过头来的双清亮如水地眸子。 他抿了抿唇,嗓音低沉。“这儿人多,莫要落人口舌。” 顾若听了他的话后,环视四周,发现不远处宫门口有宫人来往,冲着齐珣点了点头。 她被齐珣牵着,一步步走上了宫门口地台阶。 那些宫女太监见到齐珣竟然恢复了腿脚,都大惊失色,一个个怔在原地窃窃私语。 围观之人愈发多了起来,皆躲在角落议论纷纷。 “燕王的腿怎么突然好了?” “他看起来精神也不错,先前太医不是说他病入膏肓了吗?” “对啊对啊,太医不是说他的腿疾无药可医吗?” “真是太奇怪了。”那群宫女站在宫门口议论着,一转身却发现燕王已在跟前。 齐珣的目光扫视过去,她们方才吓得跪倒在地,声音颤抖:“参见……参见燕王殿下。” 齐珣冷漠开口:“本王要见父皇,还不快去通报。” 那在皇帝跟前奉茶地侍女战战兢兢地回道:“是……是。” 这才急忙转身一路小跑进了宫内通传。 齐珣同顾若在宫殿外等了一会,此刻围观地人越来越多,都躲在远处瞧着他们议论纷纷。 顾若瞧着齐珣一脸泰然自若,知道他今日便是打定主意要让大家都知道自己已经恢复腿疾之事。 不一会儿,皇帝便将他们传了进去。 虽然皇帝刚刚已经在宫女支支吾吾的回答中大概知道了此事,但当齐珣真真正正站在他面前时,他还是被震惊了。 但是错愕只是片刻,更多的是大喜过望。 齐珣恭恭敬敬俯身行礼:“儿臣参见父皇,来给父皇请安。” 顾若跟在他身后亦行了个大礼:“儿臣参见父皇。” “珣儿!”皇帝目光闪烁,欣喜若狂的从坐上站起来,三步并做一步冲到他面前,扶着他地双手。 “快快请起,”他打量着齐珣地一双腿,“你的腿真的好了?” 齐珣认真地点点头:“回禀父皇,真的好了。” “真是天佑我大齐啊!”皇帝突然开怀大笑道,拍了拍齐珣的肩膀目光灼灼道:“珣儿,你知道父皇真是做梦都想着你的腿能好啊。” 他的眼中盈盈似犯有泪光:“珣儿,你真是不负朕望啊!” “自从你残疾以来,父皇常常夜不能寐,你为大齐立下多少汗马功劳,父皇都不曾忘记,百姓更不会忘……” “如此一来可太好了,有你在军中的威望,在百姓中的号召力,父皇又可以让你统帅三军了!” “想必北狄那群狼子野心之人必不敢来犯了!” 齐珣听着父皇满面喜色的在自己面前的激动之语,终究还是忍不住道:“父皇,统帅三军之事,父皇还是依旧让太子殿下做吧。” “不然,儿臣恐怕朝中会有非议。” “怕什么?朕的意思谁敢非议?” 皇帝拍了拍齐珣的肩膀道:“况且,这统帅三军之事原先就是交给你的,只不过你突发顽疾,这才不得已交托给珉儿。” “你且放宽心,一切皆有朕来作主。” 齐珣似乎还要再说什么,却被身旁的一只柔荑攥住了衣袖,感受到身旁那股柔弱但固执地力道。 他回首,瞧见那张隽秀皎洁的脸上,一双清丽的眸子锁着自己,微微摇晃的样子。 他内心一动,终于放弃了原来的念头,只是瞧着皇帝恭恭敬敬道:“但凭父皇作主便是。” 皇帝的脸上又露出了灿烂的笑容,他冲身旁的到现在还一脸发懵的太监李玉道:“替朕拟旨。” 李玉这才活动了神色,“喳。” “如今燕王身体恢复如初,朕想将三军之责还于燕王,以战神归来之名震慑北狄。” 皇帝说完这番话,淡笑着瞧着齐珣,“珣儿,你意下如何?” 齐珣连忙跪倒在地,低下头道:“儿臣必不付父皇所托!” 皇帝瞧着齐珣点点头,一脸孺子可教的模样,朗声道:“明日早朝,朕会颁布圣旨,届时群臣皆可见证,朕的珣儿,终究是天之骄子,所以才能逢凶化吉!” 齐珣恭敬道:“多谢父皇厚爱。” *** 回王府的马车上,齐珣瞧着沉默不语地顾若,问道:“刚刚为何要阻止本王向父皇请辞?” 顾若抬起双眸,温言道:“王爷明知故问,皇上早已在心中决定了的事,王爷莫非觉得可以改变?” 齐珣淡淡一笑:“所言不差,是本王刚刚一时情急了。” “若不是你拉着我,或许父皇便要多心了。父皇素来多疑,说不定要怀疑我不肯为国尽力了。” 顾若笑道:“王爷这话在我面前说说便罢了,若是被有心人听去,可是大不敬啊。” 齐珣瞥了她一眼:“本王自然是信你才同你毫无顾忌。” 顾若心中纳闷,明明前不久还对她不肯信任的燕王,怎么突然一下子转了性,将她推心置腹了? 顾若冲他微微一笑,不再言语,两人无言坐于车内,只听车轮辘辘。 没多久,外面便人声鼎沸起来。 顾若掀开车帘子瞧向外头,此时马车行至大德街口,今日街头似有闹事,人群熙熙攘攘,街头热闹非凡。 是不是有街头小贩的叫卖声,一声接一声,嘈杂不已。 顾若正在看着热闹,突然听到齐珣让车夫老刘把马车停了下来。 “老刘,停车。” 顾若刚想转过头去询问,却见齐珣已经翻身下了马车,动作行云流水,看来他的腿脚彻底恢复如初。 顾若不知缘由,问道:“老刘,王爷去干什么?” “王爷说要去买点东西,让我们等一等。” 顾若闻言只好独坐车内,继续看着车帘外的小世界发呆。 直到一串又红又亮地糖葫芦出现在她的眼前,她微微惊愕,瞪大眸子,红唇微张。 瞧着眼前齐珣那张冷峻秀气的脸上带着一丝孩子气的笑意。 他唇角微微勾起,抬了抬手。 “吃吧。” 顾若有些羞赧地将手伸出,接过那串晶莹透亮地糖葫芦,垂首低声道:“多谢王爷。” 齐珣一脸自得地瞧着她难道的瑟缩模样,嘴角的弧度扬地更高了。 在齐珣的注视下,顾若秀口微张,一口洁白地牙齿整整齐齐地咬下一口糖葫芦。 然后斯文秀气地咀嚼起来。 她吃东西的样子还真是挺……秀色可餐。 顾若瞧着齐珣盯着自己,愈发不好意思,垂着头,眼睛都不敢看他。 那糖葫芦酸甜可口的滋味,一股脑儿地窜进口中,吞到胃里,实在是让人心情愉悦。 想到齐珣只给自己买了一串,他自己却没吃,她想都没想就将糖葫芦递到他面前,“王爷,你也吃一个,可好吃了。” 突然又觉得不对,他堂堂一个王爷,怎么会吃这些小孩吃的玩样儿,一瞬间又想把递上去地手收回。 却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牢牢握住,那人浅浅一笑:“好啊。” 然后顺势也在糖葫芦上留下来一排齿印。 他在嘴中嚼了嚼,品了品。 “啧啧,味道真是不错,怪不前几天有人发烧的时候一个劲儿地叫着嚷着要吃。” 梦里?叫嚷着要吃糖葫芦? 顾若吃惊地抬头,瞧着眼前那人一脸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的样子。 幽黑的眸子带了些许玩味。 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羞红了脸颊,一直红到了脖子根。 她垂下头,默默不语。 齐珣瞧着眼前女子纤柔娇羞的脖颈微微低垂,乌黑油亮的发髻如黑云扰扰,嘴角又一次微微上扬。 *** 回到燕王府,春桃满脸焦急地跑过来抱住自己。 一张脸上满是担心道:“小姐,昨晚你一夜未归,我们都急死了,你没事吧?” 顾若宽慰着摇摇头,“没事,春桃不要担心。” 春桃这才松了口气,嗔怪道:“小姐,你以后切不可如此了,你不知道,我跟王爷,都快急死了!” 春桃说话间,顾若把眼神瞟向齐珣。 却见齐珣将眼神飘忽地望向别处,别开头不言语。 真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扭。 春桃继续添油加醋道:“你不知道,王爷听到你一夜未归的消息时,脸上是我从未见过的着急……” 话未说完,便被齐珣轻轻咳嗽两声打断了,“咳咳,本王先去处理公务了。” 然后他一脸不自然地转身离开了。 春桃瞧着齐珣地背影,捂着嘴巴笑:“小姐,王爷这样子啊,是不好意思了。” 顾若嗔怪:“休要胡说,行了,折腾一天我也累坏了,咱们回屋里去吧。” 春桃一脸暧昧不明的笑意:“好啦,我知道了,我不说就是了!” 第24章 兵权 兄弟同心 六月的暖风扑面而来,人们的衣裳也渐渐削减了许多。 今日齐珣一大早便进了宫,此刻天光破云,落在红墙碧瓦上仿佛渡了一层金子。 汉白玉砌成的拱桥直通启辉殿,上朝时间将至,群臣熙熙攘攘,皆往大殿而去。 齐珣今日穿着暗灰色纹锦袍,一条白杏色纹金缕带系在腰间,墨发高高束起,眉目清朗,面容深邃冷艳,在人群中格外引人注目。 一路上群臣议论纷纷,瞧着他的目光中满是震惊之色。 一行人无人敢上前搭话,都远远地避着他走,就这么一路走到了启辉殿。 皇帝齐临在群臣等待下,慢慢踱步走上台阶,端坐在龙椅之上。 身旁的太监李玉,见皇上坐定后,这才高声喊道:“皇上上朝,群臣跪。” 声音拉的长长的,响彻整个启辉殿。 群臣一齐跪倒在地,高声齐呼:“皇上万岁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爱卿平身。” 皇帝示意众人平身。 “谢皇上。” 一众人各怀心思,站了起来,为首几个皇子瞧见齐珣之时,更是神色难辨。 为首的几位的皇子虽说昨日都早已知晓齐珣腿脚恢复了消息,但是真正看到他本人光明正大地出现在大殿之上的冲击力,还是足以让他们面带惊愕。 皇帝的目光扫视着在场众人,泠泠开口:“今日燕王回朝,是我举国之喜,正好最近北狄屡犯我边境,朕昨日草拟圣旨,欲将三军之责还于燕王,如此一来,想必能够震慑北狄。” 齐临的话音刚落,朝堂上就响起阵阵切切私语之声,大皇子走出队列,一脸严肃道: “父皇,这三军之责太子殿下担任已久,燕王先前病重,这全军上下,全部仰仗太子殿下管理,若是燕王一回来就要将太子的功劳全部拿去,这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啊。” “一派胡言,太子的功劳朕和三军将士都不会忘,只是先前太子本就是暂代,况且,”齐临的眼神瞟向一脸神色凌然,默默不语的太子齐珉。 “太子自己都没说什么,你就更没资格说了。” 大皇子一时语塞,只好小声朝着一旁的齐珉道:“二弟,你倒是说句话啊?” 齐珉紧紧抿着唇,甚至都没看他一眼。 见朝堂上低声议论不断,皇帝看向齐珉问道:“太子,你同意朕的提议吗?” 齐珉抬起来,一双清冽的眸子正对皇帝:“儿臣绝无异议。” 皇帝大袖一挥,笑道:“好,真是朕识大体,顾全局的好儿子。” “既然如此,李玉,将朕拟过的诏书拿了来,宣读朕地圣旨吧。” 李玉冲着皇帝一笑,“是,奴才遵旨。” 然后从容不迫的转身从小太监手里接过诏书,清了清嗓子念到: “燕王接旨。” 齐珣一撩袍裾跪倒在地。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先前燕王突发顽疾,故令太子暂替统摄三军,如今燕王康健归位,三军之权理当奉还,望汝今后励精图治,再创辉煌供绩。” 齐珣抬起手接过圣旨,高声道:“儿臣领旨谢恩!” 群臣见大势已定,也不再议论,纷纷跪下齐呼:“陛下英明,恭贺燕王重掌三军之喜。” 所有有人在恭贺燕王从跌落谷底重新站上高位神坛,但从始至终,齐珣的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疏离,那双深邃的眉眼没有半分喜色。 大皇子在脸色气的微微发白,他自然不喜燕王重掌三军,燕王与他从来都是宿敌。 不过,他不会让他得意太久,既然当年他能把他从最夺目耀眼的位置拉进深渊,他一定还可以做第二次。 “众爱卿快快起来。” 皇帝从龙椅上站起来,走到齐珣跟前,将他扶起来,将一块通体碧绿的虎符交到他手里,面带笑意道:“燕王,今后保卫大齐江山,父皇还是要仰仗你啊。” 齐珣接过那块沉甸甸的虎符,看着父皇略显苍老的面容,心中闪过许多念头,没想到在父皇心中竟然如此看重和肯定自己。 他将虎符牢牢攥在手中,面容坚毅无比,“儿臣必不付父皇所托。” 此刻,群臣皆拱手称赞道贺,却没有人看到太子脸上一闪而过地落寞。 *** 早朝结束后,众臣皆退,齐珣却没有立刻回府,他几步并做一步,追上了那个颀长的背影。 “二哥。” 齐珉停下脚步,缓缓转身,见到齐珣,温雅笑到:“四弟。” 见齐珣如今腿脚利索,容光焕发,他继续道:“四弟如今恢复了身子,我真是为你感到高兴。” 齐珣淡淡一笑:“多谢二哥记挂。” “二哥是去母后宫中吗?我正好也要去,不如我们一起?” 齐珉微微一笑,做了个请的手势。 两人一路畅聊闲谈,不过一路上,齐珣心中一直埋着一个想法没说。 终于在快到皇后宫门口时,他忍不住问了出来:“二哥,今日父皇将兵符交托给我,不知二哥心中是否……” 他的话未完便被齐珉打断了,他笑着说:“四弟说笑了,你我兄弟本来就应当一心,共同为大齐效力,不分彼此,你放心,为兄不会将此事放在心上。” 齐珣这才放心地点点头,二哥清风霁月,宰相肚里能撑船,是他多心了。 不过此事就算是二哥心中有所芥蒂也是应该,毕竟他也觉得父皇这样做,太过不考虑二哥的心情,若是二哥心中对自己生了嫌隙,那就麻烦了。 皇后今日正好在屋内同几位嫔妃说话聊天,见他们两个进来,笑得合不拢嘴,她直接拉过齐珣左看右看,这才放下心来。 “珣儿,你果然恢复了!” 齐珣展颜一笑朝萧皇后请安,萧皇后赶紧将他拉到身边坐下,结果齐珉却被冷在了一旁。 刘贵人最是长了一张巧嘴,在一旁察言观色道:“哎哟哟,燕王一来,皇后娘娘眼里就没别人了。” 皇后并未看她,“我与珣儿好不容易见面,你就休要打趣了。” 皇后一边笑着一边赶人,“我们母子有一车子话要讲,你们姐妹几个今日我就不留了。” 几个宫妃笑语盈盈地福了福身子,然后懒洋洋的告退了。 皇后看向站在一旁被忽视了的齐珉道:“珉儿,母后与珣儿太久不见,今日必定有许多话要说,你莫要介怀。” 见齐珉摇了摇头,她将头转向齐珣,脸上绽放起笑容,“珣儿,你既然完全恢复,势必也要回归朝堂,今日朝堂之上,父皇可有说什么?” “多谢母后记挂,今日早朝父皇让我重新掌管西北营。” 萧皇后眸子里闪着银星,“好啊!好啊!西北营本来就听你号令,只有你回去了,北狄才会有所忌惮。” 萧皇后转头又对齐珉道:“珉儿你过来,你可千万不要多心,知道吗?” 见齐珉摇摇头,她对二人语重心长道:“你们二人,母后一视同仁,绝不会又一丝偏待,若论文,你得第一,但论武,珣儿可得第一,你俩皆有所长,相辅相成,必能让大齐国泰民安。” 两人心中皆流过一阵暖意,萧皇后的一番话夹着的唯有一片深深的慈母之爱。 她将二人的手牢牢地握在一起,认真道:“答应母后,今后无论发生什么,你兄弟二人都不可相互伤害,知道了吗?” 两人讳莫如深的对望一眼,然后郑重的点了点头。 齐珣一字一句认真道,“母妃放心,不管时局如何,我都会辅佐好二哥的。” 萧皇后瞧着自己的一双儿子,满意的点了点头。 三人围坐着聊了一会天,萧皇后突然想起什么一般道:“对了,老四的媳妇我真是满意的很。” “这丫头聪明机智,常常能给母后排忧解难。” 齐珣温文一笑:“能得母后喜欢,是她的福气。” 萧皇后一板一眼道:“珣儿,你能娶到她也是你的福气,你莫要看人家是庶出就看不起她,你一定要好好待那丫头,知道吗?若是你待她不好,母后可要跟你生气的。” 齐珣淡笑着点了点头,“儿臣记下了。” 他可不会看不起那丫头,除非是那丫头看不起他,不过,那丫头的本事可真大,竟然能让母后对她如此推心置腹。 萧皇后举起茶盏,撇了撇杯盖,低头喝了一口,又将话题转向了太子。 “珉儿,你看珣儿比你小两岁,都已经娶了媳妇,你呢,你都弱冠三年了,还没有个像样的太子妃,母妃真是为你着急。” 她又开始絮絮叨叨:“先前每次跟你说替你选妃,你每次都不肯,说是要先将学业有所成了,可是你入主东宫也一年有余了,这太子妃位一直空缺着……总归不是个事儿……” 齐珉瞧着母后如此絮叨,却依旧是坚定地摇了摇头,想要拒绝:“母后,儿臣如今还是觉得作为皇储继承人,所缺少的地方太多了,实在没有心思去纳妃。” 见萧皇后面带不快,欲言又止。 齐珣顺势解围道:“母后,二哥励精图治,您在纳妃这件事儿上就再宽限他几年吧。” 萧皇后叹了一口气,“只怕我愿意,你们父皇不同意啊。” 齐珣齐珉脸上皆露出了惊愕地神色,母后地这番话,便是暗示了父皇一定是有所打算了。 而父皇一旦做的决定,天下便无人可以转圜。 两人一路无言的离开了泰安宫,齐珣见齐珉眉头深锁,试图开解。 “二哥,其实你也不必太过忧心,既然纳妃这件事终究是不可避免,不如大大方方去接受,就像弟弟当初一般,父皇也没有经过我的同意便随随便便往我府中塞了人进来……” 齐珣话音未落便被齐珉打断,他目光泠泠,像是带着不快:“我怕我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会被父皇塞进来一个像你这样好的媳妇。”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走了,齐珣瞧着他的背影愣愣出神。 虽然不知道他为何突然如此生气,但还是隐隐约约觉得有些奇怪,为何每每听到自己提到王妃的时候他总是面色不快。 既然一时想不明白,他便不再去想了,齐珣兀自走在长长的宫道里,想着母妃今日说的关于燕王妃之事,他心中舒快愉悦,嘴角微微上扬。 “四哥!” “四哥!” 身后有一个焦着的声音在呼唤自己,齐珣停下脚步,回过头去。 瞧见眉清目秀的六皇子齐戎正一脸高兴的奔向自己,嘴里不停喊着自己。 第25章 回乡 夫…夫君??? 齐珣瞧着一年前还没有他肩膀高的六弟,如今个头长的与他相差无几,此刻正站在自己面前,一脸欣喜的瞧着自己。 齐戎白皙的脸上一脸欣喜道:“四哥!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好的!” 齐珣笑着揉了揉他的黑发,一脸宠溺道:“小六,一年不见,你长这么高了。” 齐戎一脸憧憬道:“长的高才好,我立志要像四哥一样,将来戎马倥偬,报效国家。” 齐珣轻声笑着道:“你呀,总是将理想抱负挂在嘴上,对了,我不在宫里这么多日,可有人欺负你?” 齐戎面色一沉,“怎么没有,左不过看我母妃势弱,都是一群捧高踩低地小人,”他神色一顿,复又开霁道:“不过,四皇嫂已经帮我出过气了。” “四皇嫂?” 齐戎一脸笑意道:“对呀,就是四哥的王妃啊。” 见齐珣面露不解,显然是不知道此事,齐戎便将皇后寿辰上顾若如何帮自己出谋划策,一举报了大皇子欺负自己之仇的前后经过全部说了出来。 齐珣一边听着,眉头一边微微皱起,所以这两人是完完全全把他蒙在鼓里吗? 怪不得皇后寿辰后,宸贵妃会如此大发雷霆,竟然敢冒着陛下震怒地危险将顾若抓回宫内出气,原来是自己儿子在顾若这儿吃了这么大一个亏,才会如此气急败坏,乃至失去理智。 这丫头,真是不要命了,竟然敢如此恣意妄为,真的把别人都当成是傻子了? 还真是让人不省心。 齐戎见他眉头紧蹙,问道:“四哥可是有何心事?” 齐珣突然反应过来,这才展眉一笑:“无碍,不过,四哥既然如今已经回来了,今后你有任何麻烦都可以来找四哥,四哥必定将你护地好好的,你就不必去找你四嫂帮忙了。” 齐戎闻言,竟然笑出声来:“四哥,你这护短,护得也太明显了吧!” 有吗?他怎么没觉得? * 齐珣与齐戎又聊了一会子,直到暮色四合,他才回到府里。 刚回到府里,南竹就来迎自己,高兴道:“王爷,你可回来了,今日王妃做了一桌子好菜,等你回来吃呢。” 嗯?今日刮的是什么风,这丫头竟然会亲自下厨? 齐珣来到前厅,看到一席水袖莲花裙的顾若正在桌前忙前忙后,不亦乐乎。 瞧见他来了,便笑语盈盈地将他拉过去坐下,笑的灿若莲花。 “王爷,您快坐下。” 齐珣几乎是被她按着坐了下去的,他瞧着顾若戒备道:“这又是演得哪一出?” 顾若瘪瘪嘴巴,表示委屈:“王爷,我好心给你准备这么多吃的,您怎么可以怀疑我的用心呢?” 齐珣的脸色这才微微缓和,示意立在一旁地春桃和南竹:“既然王妃如此有心,做了这一大桌子菜,那我们一起坐下吃吧,不要浪费王妃一下午的辛苦。” 四人这才全部落了坐,瞧着一桌子花花绿绿的菜,却没人先动筷。 顾若招呼着,“吃呀,干嘛不动。” 见大家继续一动不动的瞧着自己,微微有些尬意,“这样吧,那我先吃咯,我先吃,你们随意。” 说着,夾起一筷子菜放到嘴巴里,一边吃还一边不住地点点头:“嗯,好吃,味道真是鲜美。” 其余三人这才开始动筷子,顾若见他们开动,连忙眼疾手快替齐珣倒上一杯酒,恭恭敬敬递到他面前:“王爷,请喝。” 齐珣瞧着眼前这个女子美目流盼,素手芊芊将酒盏递到自己面前。 一把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只是她今日如此乖诞行径…… 到底是为何? 只听顾若脆声道:“我今日请王爷吃饭,乃是有一事想向王爷请求。” 齐珣前一口菜还没吃完,就差点被噎着。 他就知道…… 他面色平静无波,淡淡问道:“何事?” 顾若一脸期待:“我想去一趟明里乡,去瞧瞧我爹娘和兄弟。” “不成,”齐珣想也没想就出声拒绝,“明里乡与京城相去甚远,坐马车最少也得三日脚程,你独自去太过危险。” 顾若闻言,顿时垮下一张脸,整个吃饭过程都无精打采起来,满脸都写着不悦。 四人就这么悄无声息各吃各的,南竹和春桃把头低的都快埋进饭里,场面顿时尴尬极了。 突然,一个清冽的嗓音道:“这样吧,本王向皇上告几天假,陪你一起走一趟吧。” 顾若闻言,内心一阵狂喜,她转头看着那个面容俊逸深邃的男子。 不敢置信下还是忍不住问道:“王爷此言当真?” 齐珣挑了挑眉毛,反问:“你不想本王去?” 顾若将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不不不,王爷若是肯去,我家必定是蓬荜生辉,蓬荜生辉……” 齐珣撇了她一眼不再言语,一旁埋头吃饭的春桃和南竹皆不可置信地瞧着这一切。 然后跟着激动起来,笑意盈满脸颊。 顾若高兴地站起身子,全程止不住地给齐珣布菜,齐珣虽面无表情,但好像一脸受用地全盘接收,尽数吃了下去。 直到顾若将一片竹笋夹到齐珣碗中,南竹急不可耐地制止:“王妃,王爷平生最讨厌吃……” 可他话音未落却傻了眼,齐珣正气定神闲地夾起那一块竹笋,斯文地咀嚼了一会咽了下去。 他的话就这么停在了嗓子眼,顾若一脸诧异地转过头来,惊奇道:“什么?王爷最讨厌吃什么?” 齐珣的两道目光射过来,南竹摇了摇头,悻悻地闭了口。 得,当他什么都没说。 *** 三日后,一切收拾妥帖,顾若登上了回乡的马车。 齐珣同南竹不坐马车,两人皆骑着骏马,一路看山看水,倒也悠闲自得。 终于在三日后,几人来到了明里乡,顾若来到村子里,那儿的人见到她都不认识了,只觉得这一行人锦衣华服,必定富贵无比。 回到家里,才发现家中机会没变什么样子,虽然朴素,但是整齐干净,门口院子里养着鸡鸭,此刻母亲正在撒着稻子喂它们。 顾若见到母亲,不禁泪眼婆娑,她站在门口喊了一句:“娘。” 那农妇转过头见到她时,先是片刻地楞怔,然后冲上来抱住她,流下泪来。 齐珣见状,便带着南竹一起去将马匹安置好,然后再回来。 顾若瞧着面容依旧,甚至有些微微发福的母亲,便知她们这些日子必定过的不错,她擦了眼泪笑着问道:“父亲和哥哥他们呢?” 母亲微微一笑:“你父亲去田里干活了,你两个兄弟,还都是不成器的,你二哥一直在铁匠铺里帮忙,你大哥如今娶了媳妇,你嫂子是个手巧地,他跟你嫂子一起开了个成衣店,住出去了。” 顾若高兴地听着母亲家长里短地跟她说叨着,“我们家能有如今这好日子,全是因为你啊,若儿,你真是我们家的福星。” “娘,你这说的什么见外的话,咱们都是一家人。” 说话间,齐珣他们安顿好马匹回来了,母亲瞧见走在前头的齐珣气度不凡,神色疑惑道: “这位是……” “这位是我在侯府的……” 三哥两个字还未来得及说出口。 便被齐珣抢断:“我是若儿的夫君,了解了她的身世后,特陪她回来看望旧日双亲。” 顾若盯着一脸镇定自若地齐珣,暗自肺腑。 诶?不是先前套好的说辞,说两人是兄妹的吗。 “若儿已经找到如意郎君了?” 齐珣见母亲瞧着自己满脸激动,甚至激动的有些浑身发抖的样子,淡淡一笑,郑重其事点了点头:“正是,我与若儿一见倾心,便八抬大轿迎她进了门。” 顾若一眨不眨地瞧着他镇定自若的说着谎话,暗自肺腑,这人说谎难道都不会脸红的吗? 齐珣说话间,恭恭敬敬朝母亲拜了个大礼:“母亲在上,受小婿一拜。” “哎哎哎。” 母亲顿时笑逐颜开,乐不可支,着急忙慌的地将齐珣迎回屋子,端茶倒水不亦乐乎。 一下子,刚刚还备受瞩目的顾若一下子就成了那个做冷板凳的人。 没一会儿,父亲也从田里忙活完回来了,了解了情况后。 一番大喜过望,立刻提出去杀猪宰鸡好好款待姑爷。 * 屋内,顾若一张秀气的脸蛋带着薄薄的愠怒,一言不发的坐着,大口大口往嘴巴里灌杯子里的水。 这一幕被齐珣全部看在眼里,他竟然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 顾若嗔了他一眼。 齐珣眨了眨眼睛,一脸自得,“没什么,本王同你这样白跑一趟,这顶好的待遇总不能全让你受了,你说是吧?” 顾若瞟了他一眼,“是是是,您说什么都对。” 说话间,便到了晚饭的时间,爹娘端上来了许多菜,招呼着几人坐下吃饭。 晚膳在欢声笑语中进行着,吃到一半,大门被推开。 顾若望向门口。 是二哥。 他穿着一席灰色布衣,身形瘦长,一张清瘦的俊脸带着些许灰黑,想来事打铁铺里沾上的。 四目相对,二哥此刻正神色难变地瞧着她,那眼睛里加杂着太多情绪了,让顾若一时间竟然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母亲见他愣愣站在门口,连忙招呼他进来吃饭:“丁儿,你妹妹回来了,快进来一起吃饭。” “哼!” 没想到,他却眉毛一横,目光一凛,冷声哼了一声,转身而去。 “二哥。”顾若站起来想去追他,却被母亲拉住了。 “让他去吧。”母亲道,“当日你离开以后他心里便一直不太痛快……” 顾若微微惊愕地瞧着母亲,她并不知道,她当初一走了之后,家里人会是怎么样的心情。 她一直以为她这是舍身为大家的举动,却原来,她的不告而别,竟然狠狠伤了二哥的心。 乃至这么久以来,二哥都不让家里人提到自己,也绝对不用自己寄回来的任何一分钱。 第26章 刺杀 王爷命悬一线 一晚上,顾若都心不在焉,满脑子都是二哥临走时那眼睛里复杂难辨的神情。 一旁的齐珣突然凑上来,勾了勾嘴角道:“与其担心,不如去找他问明白,岂不是更好。” 顾若瞧着齐珣一双气定神闲的眸子闪闪发亮,一副胸有成竹地模样,没来由地点了点头。 “走。” 下一刻,手便被牢牢攥住,不一会儿两人便来到了顾丁的房门口。 顾若迟疑着不敢敲门,齐珣却兀自敲响了木门。 片刻后,门开了,顾丁瞧见他们,想也没想就想把门关上,却被齐珣用手臂挡住了。 顾丁瞪大了眼睛瞧着他,表示不满:“你做什么!” 齐珣淡淡一笑,“谈谈,可以么?” 顾丁撇过头,“没什么好谈的!” 顾若见二哥在气头上,连忙拉住齐珣道:“算了,我们走吧。” 齐珣却不为所动,依旧朝着顾丁道:“你不肯谈谈,说明你心中有愧,对不对?” 顾丁瞬间被激怒,“谁说我心中有愧!谈就谈!” 于是三人坐到了屋内,气氛落到了冰点。 顾丁一张脸上怒意盎然:“你们究竟想说什么?” 在齐珣目光的逼视下,顾若方才缓缓开口。 她语气温软道,“二哥,你为何不明白妹妹的苦心呢?当日我走……” 没想到这番话却引起了。顾丁的勃然大怒。 “既然走了,就又何必回来?” “你想做英雄,做拯救一家人的英雄,但我可不会买这个帐,当初,可不是我们全家人求着你去攀高枝儿的。” 齐珣见他情绪激动,又看着顾若眼中似染的氤氲,泪眼汪汪。 忍不住打断道:“顾丁,你莫再出言伤人了。当初要不是若儿去攀你所说的高枝,恐怕你们全家都早已经饿死了!” 顾若怕他愈发激怒二哥,急忙打断,“齐珣,别再说了!” 顾丁的脸瞬间沉了下来,冷冷道,“我们全家当年就是饿死,也不会做这种卖女求荣之事!” “当年就算饿死,我又怎会希望舍弃亲妹,从而自己苟活呢。” 顾若瞧着他义愤填膺的样子,心中顿时了悟了。 原来他竟然一直是这样的想法,或许对自己有内疚,有埋怨,全部化作了一腔难以言喻的愤恨,发泄了出来。 “愚笨。”听完他的话后,齐珣仿佛并未触动,只是轻飘飘的吐出两个字 “你说什么?”顾丁怒目圆睁。 “我说你愚笨,你一心护妹没错,但你想拉着一家人一起死却是愚不可及。” “当年她不辞而别固然有错,但你对她不应当是一腔怨愤,你应当理解你妹妹。 你自以为自己很伟大,不愿舍弃妹妹可以同妹妹一起死。但你想过没有,你妹妹是否真的赞同你的想法,想要跟你一起曝尸荒野呢?” 顾丁的一双眸子微微闪烁,显然是动容了。 “你想要的,其实并不是大家一起抱团而死,而更应该是像现在这样大家开开心心的活着。彼此之间心连着心。” “而这份幸福,现在就摆在你们面前,你为何还要放弃呢?” 齐珣说完这番话,瞧着顾丁睁着眸子,全身如触电一般纹丝不动,知道他内心一定非常不安定。 那就姑且让他好好想想吧。 齐珣拉起顾若的手,“走。” 顾若瞧着齐珣一脸任何事尽在掌握中的气定神闲,将他的手抓的更牢,任凭他将自己带出屋子。 两人踏着一地细碎的月光,人影斑驳,有一种格外静谧的优美。 两人没走一会儿,身后就传来一个焦急的声音。 “站住。” 两人转过头,月色下,顾丁脸上是难以言喻的表情,他拧着眉毛,眼睛闪烁不定。 片刻后,他仿佛下了决心似的,一咬牙,走上前来,将手里捧着地一件新衣裳送到顾若怀中,“拿着,这是我去年过年前买的,后来你走了,也就没机会……” 顾若瞧着那件崭新的衣裳,虽然是布做的,针脚也很粗陋,但是她最爱的月白色,是二哥对她的一番兄妹之情。 “二哥……”顾若抬起一双亮晶晶的眸子瞧着顾丁。 “好了,别矫情了。”顾丁别开眼,有些不好意思道。 瞧着顾若只是定定瞧着他无语,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转身就要离开。 但下一刻,顾若便冲上去,伸出双手在背后环住了他,脸上露出幸福的微笑来。 “你永远是最疼妹妹的二哥。” 顾丁身子一僵,缓缓地将妹妹的手握住,终是眼中蒙上了一层水雾。 *** 这几日,顾若在家中度过了最幸福的五天,全家团圆,其乐融融。 不仅与二哥解开了矛盾,而且感情甚至比以前更深了,大哥和嫂子也因为听说自己回来了,赶回家里团聚,顾若第一次见到了大嫂,大嫂是个长相大气的农妇,与大哥站在一起到也是相配。 五日后,齐珣向皇上所告之假就快用尽。 所以他们只好辞别,赶回京城。 顾若坐在马车里,依旧沉浸在别离的愁绪中,春桃瞧见她一脸忧愁,开解道:“小姐,别再悲伤了。您不是给家人留下咱们府的住所了吗?他们想您的时候自然可以来找您。” 顾若这才勉强点了点头,心中微微舒畅起来,二哥性子直爽,说是要经常来看自己,那就应当会愿意经常来府中看自己的。 马车走在悠长的乡间小道上,过了晌午,日头开始毒辣起来,让人不免有些口干舌燥起来。 树影落在两边的地上,没有一丝风吹,所以一动不动,车道上只有车轮滚动的辘辘之声,平静中还夹杂着几声不知名的鸟啼。 春桃见顾若额头上冒着薄薄一层细碎的汗珠,便赶紧掏出帕子替她擦拭。 “小姐,是否觉得口干?我给您倒点水吧!” 顾若垂眸,微微点了点头,她确实有些渴了,但不知为何,今天她的右眼皮一直在跳,整个人心神不宁,总归觉得不踏实。 她从春桃手中接过牛皮水袋子,喝了几口,心中方才微微安定了一些。 马车外,齐珣和南竹驾着马一前一后走着,今日他也觉得有些奇怪,这车道上未免也有些……安静的过头了…… 正当他这么想时,树影间突然窜出几支利箭,直直的朝他们而来。 齐珣和南竹登时抽出腰中的佩剑。 身形游走间不仅避开了箭矢,还将要射入马车的剑打偏了方向,直直的钉在了马车前的木板上。 “噔。” 箭强力射入木板的声音,将顾若和春桃瞬间激起了个机灵。 顾若心头一紧,赶紧掀开车帘往外望去。 没想到,她预想到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一群看起来是想暗杀他们的黑衣人不知从什么地方窜了出来,此刻正跟齐珣和南竹兵刃交接,一时间打斗声不断,有如风声鹤唳,让人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儿。 齐珣和南竹武艺高强,这些区区黑衣人,就算是武功高手,加在一起也并非他二人对手。 黑衣人渐渐被斩杀,鲜血飞溅,落在齐珣玄色素锦衣袍上,齐珣和楠竹杀红了眼,一瞬间,小树林就成了修罗场一般。 可就在他们占上风时,齐珣却突然浑身躁动不安起来,他突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低垂下头,浑身都颤抖起来。 正在这时,几个黑衣人举起到便向他砍去。 “齐珣,小心!” 顾若瞧见这一幕,尖声喊道。 可已经晚了,那些刀齐齐砍在他身上,顿时血流如注。 但他仿若失去了知觉一般,一动不动。 然后缓缓的抬起头来,在众人的惊愕中睁开一双赤红的双眼,那几个黑衣人见状全部吓得退了好几步。 齐珣瞬间化身成魔! 大肆的屠杀便开始了,剑锋凌冽,速度之快乃至让人看不清他的身影,刀刀致命下,所有黑衣人应声而倒。 最后还剩下一个躲在远处的黑衣人,转身拔腿就跑,却被早早就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南竹一把利剑架在脖子上,瞬间抓获。 齐珣睁着一双赤目,浑身鲜血流淌,颤颤巍巍的行走着,最后终于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单膝跪倒在地,然后倒了下去。 “咣当。”一声,手中的银剑落在地上。 “齐珣!”顾若心头一痛,赶紧跳下马车跌跌撞撞跑到他身前,跪倒在地上,将他牢牢的抱住。 泪水潸潸而下。 他将齐珣牢牢地抱在自己怀中,用手抚着他的脸庞,泣不成声道:“齐珣……齐珣……你一定不会有事的,我一定会救你的。” 一旁的南竹已经将那个黑衣人一把拽了过来,那黑衣人踉跄着跪倒在地。 南竹看着王爷浑身染血,仿佛已经去了的模样,双目猩红,嘴里发出一声怒吼:“我杀了你!” 转身就举起刀要将那仅剩下的一个黑衣人碎尸万段。 “住手!”顾若别过头高声喝斥道。 南竹手中的刀顿在那里,憋着一口气,满目狰狞,怒气冲冲:“为何不让我杀了他替王爷报仇!” “你将他杀了,到时候才不能为王爷报仇!” 顾若的声音清冽极了,她抹了一把眼泪,平复了平静的语气。 “放心,王爷尚有气息,这些刀伤虽重,但并不致命。你先将那黑衣人绑了,然后将王爷扶到干净的地方。” 顾若恢复了冷静后又向一旁又惊又惧,现下已经哭成泪人的春桃。 “春桃,不要哭了,去车上把我的药箱拿来。” 春桃这才像是活过来一般点点头,转身去了。 第27章 恢复 惩治恶人 春桃很快将药箱取了过来,顾若打开药箱,将里面的针囊和止血药取了出来,赶紧给齐珣清理伤口,包扎,止血。 好在这些刀伤虽重,但好歹没有伤到筋骨,所以齐珣暂时没有性命之忧,看着齐珣长眉紧蹙,顾若的心情也揪了起来。 将齐珣安顿好以后,顾若便满脸恨意地走向那个被南竹绑着的黑衣人,一把扯下他的面巾。 面巾后竟然是一张年轻的脸,此刻正带着躲避的目光,不安又惶恐。 “何人指使你们来害王爷?”顾若的声音冷冷清清,逼视着他。 “无人指使!”那黑衣人冷声回答,别过头去不敢看她。 顾若心中一怒,将地上的剑拿起来,架在他的脖子上,继续逼问:“是否是三皇子和宸贵妃?” 那黑衣人微微一顿,遂又转头看向她,一副要杀便杀的模样,“不是,要杀要剐随你。” 顾若见他满脸倔强,不怒反笑,“一刀毙命将你杀了,岂非便宜了你。” 那黑衣人脸上突然闪现了惊慌:“你想怎么样?” 顾若的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像是一朵淬了毒药的罂粟一般,突然转头喊道“春桃,将我的药箱拿来。” 春桃取来后,她从里面拿出一把银色小刀,刀锋尖锐,那是给人治病有时候要化脓排污用的。 她将刀在手中来回把玩,“若是你不想说实话的话,我便用这把将你身上所有的经脉都割断,让你的血一点一滴慢慢流干,痛苦七日而亡!” “你这个毒妇!何不一刀杀了我,给我个痛快!”看着顾若举着刀越走越近,那人满眼惊惧,开始无措的叫喊起来。 顾若牢牢盯着他,突然话音又软了下来:“我知道他们必定是拿了你的软肋要挟你,你若说出实情的话,家人必定遭殃,是不是?” 那人目光闪动,嘶哑的声音带着哭腔:“我妹妹在他们手里,我实在不能说,望王妃心存仁德,饶了我罢。” “我知道你必有你的苦衷,但你可知道,你这是在助纣为虐!”顾若声音高亢道:“他二人暴虐成性,你以为你死了,你妹妹就一定会有活路?你如何断定他二人会好好善待你妹妹?” 那黑衣人瞳孔倏然长大,惊恐万分,看来这妹妹是他可以舍命保护的人,顾若继续晓之以情:“你若是听我的,做我和王爷的人证,便可让他二人再无翻身之日,你同你妹妹今后也再不用受他们胁迫。” 顾若见少年目光依旧带着惶惶不安,继续道: “这些年我和王爷收集了他二人不少罪证!还有同你一般被胁迫加害王爷之人,如今也愿意出来作证,我想,此番定能让恶人落网。” “而且只要你答应出来作证,我向你保证,无论如何,拼尽全部我都会保你妹妹无虞。” 听到这句话后,少年终于微微点了点头,顾若这才放下了心来,她笑着说:“好,此番回京后,等王爷身体一好,我们去找皇上告御状!” *** 和玺宫内 宸贵妃丹蔻妖娆,指尖裹挟着一颗晶莹剔透的荔枝往嘴里送着,她歪在榻上,舒服地眯着眼睛。 大子急匆匆从外面跑进来,气喘吁吁,满脸焦急道:“母妃……母妃,大事不好了!” 看着自己失态的儿子,宸贵妃嗔怒道:“有什么事慢慢说,急什么!怪不得你父皇总是要说你毫无气度。” “母妃,儿臣那还来得及管什么气度不气度!” 大皇子带着微微愠色,气愤着将宫人全都赶了出去。 宸贵妃见事态严重,方才坐正了身子,正色问道:“究竟出了什么事?” 大皇子压低声音道:“儿臣派出去刺杀的那群人到现在一个都没回来。” “怎么可能!不是带了那让他发狂的药粉了吗?”宸贵妃惊呼。 “千真万确,而且我还从安插在燕王府的眼线那儿打听到,四弟他昨日回来了,但是好像受了重伤。” “只是这样?可有什么别的端倪?可千万别被他抓住了我们的人!” 大皇子冷笑一声,“就算被抓住,那些人也会想法子畏罪自尽,他们都有家人在我们手里,怕什么。” 大皇子嘴角阴损的勾起:“母妃,如今他身负重伤,正是个好时候,你赶紧通知露珠再次下毒,这一次,咱们定能彻底废了他。” 宸贵妃神色复杂地点点头,但心中却始终充斥着惊慌不安。 *** 宝翰堂内 王爷还在昏迷中,顾若坐在外室,听着露珠向自己诉说近日宸贵妃又让她动手谋害王爷之事。 其实早在上回事情以后,顾若就已经在恩威并施下,将露珠收为己用了。 露珠感怀顾若接济自己的亲人,决定向王府报恩,答应顾若,等时机一到,就帮忙指认宸贵妃。 “王妃,如今人证物证都有了,不如我们早些去向圣上禀报,省的夜长梦多。” 顾若沉着着摇摇头,“露珠,你先将王爷再次发病昏迷的假消息告诉他们即可, 其他事情,咱们一步一步来。” 露珠领命后退了下去,顾若起身进房,望着床上昏迷不醒的齐珣很是发愁。 就在此刻,齐珣突然嘴唇微翕,发出一些呜呜咽咽的怪声,顾若顿时情急道:“王爷,你说什么?” 可是她拼命想听还是听不清,只好将头越贴越近。 就在这时,一双清亮入水的眸子忽然张开,齐珣唇角微微勾起。 “王妃想在我睡着的时候对我做什么?” 顾若瞧着近在咫尺的一张俊脸,登时羞的面红耳赤,急忙避让开。 连忙摆摆手道:“没有没有,只是方才你昏迷中一直……”顾若一边解释一边瞧着一脸笑意看着自己的齐珣。 这才反应过来,脸上挂着薄怒,“都什么时候了,王爷竟然还有心情开玩笑。” 齐珣清咳了一声,方才正色道:“看你太过紧张,所以才跟你开个玩笑。” 顾若立刻给他倒了一杯水,“王爷醒了多久了?” “刚好听完你和露珠的对话。”他轻笑一声,“不愧是本王的王妃,说的全是本王心之所想。” 齐珣这家伙每次都喜欢偷听她讲话,还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真是不由得让人心中憋屈。 顾若忍不住娇嗔道:“世人皆道燕王殿下光风霁月,却不知竟是个喜欢听墙角的。” 齐珣瞧着她脸上的红霞还未退尽,娇嗔的模样甚是可爱,忍不住道:“本王只听你的墙角。” 顾若抬起狭长的睫羽,一双黑漆漆的眼眸对上齐珣灼灼生光的眸子。 诶? 王爷为何醒来后突然对她的态度如此奇怪。 齐珣见她怔怔不语,便言归正传道,“眼下最重要的事,还是如何让真凶落马。” 顾若恢复了正色,“王爷说的正是,我已经全部部署好了,明日一早,咱们可以带着人证物证上朝揭露他二人的罪行。” “不急,再此之前,我还想再与他单独见一面。” “王爷预备如何?” “给大哥发张请帖,邀他来府中一叙。” “好。” *** 翌日,燕王府后院。 大皇子满脸愁容的走进来,瞧着端坐在那儿,一身月白风清,正端着茶盏喝茶的齐珣,关切道:“四弟近日身子不好,怎么还跑出来吹风?” 齐珣抬起头来,一张皓月般的脸上却没有丝毫不佳的气色,淡淡一笑道:“大哥是从哪儿听来的,说我身体不佳?” 大皇子震惊之外,支支吾吾道:“许是我太过担心了,从前你因为坠马落下病根,前不久才好的,不是吗?” 齐珣嘴角微微勾起,“那我可要多谢大哥关怀了,只不过,我这几年来一直有个困惑,所以今日才想把大哥叫来问一问。” 大皇子满脸不解,却听他悠悠开口:“当年弟弟坠马一事,到底是不是跟大哥有关?” 大皇子闻言顿时不淡定了,怒意浮上脸颊,高声道:“四弟,你这是什么话?原来在你心里,大哥一直是个一心要害你之人吗?” “我真是对你感到失望!” 大皇子气冲冲的说完这番话后,似乎是察觉到哪里不对,便拂袖急不可耐的离开了。 “不知露珠和蓝衣,大哥可还记得安排他们做过事?” 齐珣轻描淡写的说出一句。 “什么!” 大皇子目眦欲裂,惊叫出声,整个人再也没了一丝风度。 他心中早已是无比的惊慌失措,胸口起伏不定,但是他还是得一口咬定自己并没有做过这事:“四弟说什么,我实在听不懂!” “你若是想给我安个莫须有的罪名,也不必随便说两个我不认识的名字来指控我。” 大皇子一边说着一边后退,齐珣却步步紧逼,目光如暗夜幽火一般盯得他全身发毛。 声音冷的让人刺骨生冰,“我只想知道,我坠马一事,到底是不是大哥暗中加害?” 大皇子脸上冷汗都吓了出来,战战兢兢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若是没别的事,我先走了。” 然后转身就走,那步子极快,像是身后有凶猛野兽一般。 还没踏出院子呢,院门口突然来了一阵整齐的脚步声,王府的侍卫披坚执锐分涌而进,为首的女子艳容独绝,一双眼眸散发着慑人的光芒:“大皇子意图谋害王爷,来人,将大皇子拿下!” 第28章 罪证 皇帝震怒 一众人立刻将大皇子团团围住,大皇子被围困着不能动弹,沉着一张脸叫嚣道:“你们想干什么?想造反吗?” 下一刻,一声凌厉又浑厚的呵斥声响彻庭院“朕看,想造反的人是你!” 一人身着明黄色龙袍,满脸怒气冲冲的走进来,竟然是皇帝齐临! 大皇子吓得腿都软了,仓皇失措的喊道:“父皇,你怎么来了?” 皇帝满脸不悦,冷声斥道:“朕若不来,又如何知道你做的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大皇子闻言浑身一震,愣在原地,复又委屈道:“父皇在说什么,儿臣不解啊!” 皇帝面上怒意更深,震怒道:“你这个逆子,事到如今,竟然还敢装傻,看来不把人带到你面前,你是不会说实话的。” “来人,将那两个人证带上来!” 不一会儿,数名侍卫便簇拥着露珠和蓝衣上来了。 大皇子在见到两人时,瞳孔倏然放大,满脸的惊慌失措藏也藏不住,但下一刻,他便努力做出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不让人看出他的心虚。 为今之计,他唯有强忍着心里的惶惶不安,平复面容,说不定才能有一线生机。 他装作不解地朝着皇帝道:“父皇这是何意?儿臣根本不认识他们?” 皇帝冷哼一声:“你不认识他们,他们可认识你!” 在皇帝的注视下,露珠率先开口,她不卑不亢的瞧着大皇子,“云王殿下,是您和宸贵妃娘娘买通奴婢给燕王殿下下药的,难道您都忘了吗?” 大皇子被一群人束缚着无法挣脱,他瞪大了眼睛,咬牙切齿,“你是哪里来的贱婢,为何要平白诬陷本王,还要拉着我母妃下水,到底是谁让你这么做的,说!” 就在大皇子骂骂咧咧之际,蓝衣忍不住站起来道:“云王殿下,您若是因为日子久了不记得露珠姑娘了,那总该记得我吧,您前不久还派我在燕王殿下回京路途中杀人灭口,您该不会也不记得了吧?” 大皇子满脸杀气的瞧着蓝衣,早已是气的浑身发抖,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他,却是隐忍不发,又见蓝衣又从怀中掏出自己交代给他的一包致齐珣发狂的药粉,拿到自己眼前。 “云王殿下若是真的忘了在下,那这包您交代我要我在刺杀时用的,可以让燕王发狂的药粉,你总不会忘了吧!” 大皇子瞧着蓝衣临阵倒戈,心中早已怒不可遏,真是恨不得挣脱出来将他撕碎,他气血翻涌,刚刚憋着的一口气,终于忍不住了,“你个没有良心的东西,我不认识你,你为何要这样对我!你别忘了!你妹妹还……” 他说完后又顿觉失言,立刻噤了声,睁大了惊恐的眸子看到一脸铁青的皇帝正在冷冷的注视着他。 “继续说,怎么不说下去了!” 大皇子浑身一震,再也没有了那股子架势和力气:“父皇……父皇您听我解释,事情根本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全是……全是” 他支支吾吾,眼神四处乱瞟,然后落到了顾若身上,他恶狠狠道:“对,都是她,一定是她!一定是她搞的鬼,是她找人来故意诬陷儿臣!” 他紧紧盯着顾若,语无伦次,“父皇您忘了吗?她屡次构陷儿臣于不义,这次一定也是她想的阴谋诡计,父皇,你快派人将这妖妇拿下!快将她拿下啊!” 齐珣瞧着大皇子这如疯魔一般的架势,知道他此刻已经神志不清了。 清隽的眉头微微蹙起,他忍不住执起顾若的手,轻轻将她拉到身后。 顾若的手冷不丁被人拉起,她抬头,看到一双关切的眸子,她淡淡一笑,一双杏眼温和的瞧着齐珣,冲齐珣轻轻摇了摇头,让他放心,然后抽出被牵着的手,走到大皇子跟前。 顾若对着那双满是杀意的眸子,一张白璧无瑕的脸上绽出了讥诮的微笑。 “大皇子,你口口声声说我诬陷你,可是刚刚蓝衣一出来,你就骂他是个没良心的,若不是认识他,怎么会一上来就如此称呼,而且……方才你又说到他妹妹。” 顾若转身朝皇帝盈盈一拜,“陛下耳目清明,必定也听得真切,大皇子,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你和宸贵妃娘娘必是拿了人家妹妹的性命做要挟吧……” 大皇子越听越心惊,他气急败坏道:“你血口喷人!你个妖妇,毒妇!” “混账!朕还没聋呢!” 皇帝气冲冲地上前就是一脚,踹在大皇子的腿上,大皇子终于站不住,倒在了地上。 皇帝气得不轻,捂着胸口骂道:“你还不给朕跪下,朕平日最恨兄弟阋墙,你却残害手足,无所不用其极,简直罪无可恕。” “曾经你任性妄为,朕只当你脾气直爽,并无坏心,没想到你的心思却恶毒至此!” 皇帝气的胸口起伏不定,失望透顶下转身拂袖不再看他,“来人,将这逆子先押到大理寺,有多少罪证让大理寺少卿宋青石一并查清!再做发落!” 大皇子惊惧交加下整个人已经完全瘫软下去,几乎失去了理智,只好不停地叫喊:“父皇!儿臣冤枉啊,父皇……” 见父皇并不转身看他一眼,他又转而大叫:“母妃!您快来救救儿臣啊!母妃!” 被侍卫带走到皇帝身后的时候,他的语气带着哭腔:“父皇,您看在母妃的面子上,绕过儿臣吧!” 没想到皇帝怒气腾腾地转过身来,一双眼睛里满是嫌恶,“你还有脸喊你母妃,别急,朕还没来得及找她算账呢!” 一席话让大皇子噤若寒蝉,他的眼里只留下了绝望,然后被一路带了出去。 *** 和玺殿内 宸贵妃在梳妆台前梳妆打扮周到,然后整了整华服,等待着皇帝的驾到。 她一早就听到了皇帝被请去了燕王府后,大皇子被发落到大理寺的消息,所以她知道今日皇帝必定会来她这儿大发雷霆,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拿出她最柔软的那一面,以期皇帝能对自己有最后一丝怜惜。 她静静地等待着,一双眼睛如一汪死水一般,毫无波澜。 终于,一声“皇帝驾到。” 让她的眼神重新活泛了起来,她拿出一贯温婉的笑意,迎了出去。 “臣妾参加皇上。” “哼”皇帝甩甩袖子,避开她走到前面的座上独自坐下,抬起头,一张冷若冰霜的脸,“宸贵妃,你可知罪?” 宸贵妃瞪大杏眼,泪眼盈盈,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皇上此话何意?” 皇帝怒不可遏,吼道:“你同你那个好儿子做了那么多缺德事,难道你都忘了?” 宸贵妃连忙跪倒在地,垂首道:“皇上息怒,过往种种,皆是臣妾一时糊涂,是臣妾一人所为。” 她深吸一口气,抬首泪眼婆娑,”还请皇上顾念臣妾多年侍奉您的情分上,放玉儿一条生路。” 皇帝被她这举动着实惊了一下,见她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心中也并不是没有动容,但想着她们母子二人犯下的滔天罪行,还是咬牙切齿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放玉儿一条生路?你可知道,他犯得条条都是死罪!” “皇上!”宸贵妃一声叫唤,泪如雨下,她连滚带爬地拉住皇帝的衣角,哽咽道:“皇上,是臣妾教导无方,才会让他犯下这滔天大罪,不过,皇上难道忘了您曾经是如何宠爱玉儿,如何喜欢玉儿的吗?” 宸贵妃见皇帝眼中闪过动容,磕头道:“皇上,臣妾愿意一力担下所有罪责,只求皇上给玉儿一条生路,我就算是死……我也……” “你……”皇帝眼中闪过一丝怜惜,“你这又是何苦?” 他将哭成泪人儿的宸贵妃扶起来,严声道:“把你的命拿去,又有何用?你与此事自然也脱不了干系!你且先去大理寺接受调查,不然这事儿,朕同天下都不好交代!” 宸贵妃靠在皇帝怀中边哭边说:“求皇上垂怜。” 皇帝瞧着靠在自己怀中那张如玉般的脸上满是泪痕,终于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朕知道了。” 宸贵妃靠在皇帝的怀中哭的更厉害了,眼中却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 * 顾若在庭院内来回踱步,总觉得哪里不对,皇帝真的会就此将宸贵妃和大皇子秉公处置,让他二人再无翻身之日? 齐珣瞧着顾若在院内不停踱步眉头紧锁的模样,走到她身前,温声道:“在想什么?如此出神?” 顾若抬头,对上一双清澈的眸子,“王爷,你说皇上会将大皇子绳之以法吗?我总觉得,有些隐隐的担心……若是皇上心一软,怎么办?这可是他的宠妃和亲儿子。” 齐珣的眉眼弯了一弯,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那就让他没法子心软,让这件事再大一点?” “如何再大一点?”顾若一头雾水,“难道有什么比谋害皇子还要大的罪证吗?” “比谋害皇子还要大的罪证……”齐珣嘴角微微勾起,眼神的那汪深渊似乎要将顾若吸入其中。 “或许……通敌叛国的罪名若是坐实的话,你说父皇还会不会心一软,放了他?” 第29章 罪证(二) 宋青石 大理寺是大齐最高的刑狱,在大齐,不管是王公贵族还是平民百姓,若是犯了重罪或者有重罪嫌疑的都要被送到大理寺,进行审判。 大理寺卿宋青石本是寒门出生,一路凭借着自己出色的破案和断案能力,年纪轻轻就坐上这大理寺的最高位置,且在京城百姓中口碑极佳,人人皆称其刚正不阿,有勇有谋。 真可谓少年英杰,但如今,他面对今日这桩牵扯到当朝皇帝最爱的宠妃和儿子的案子,却着实有些束手无策。 毕竟圣心难测,虽然如今人证物证具在,但说不定皇上会顾念旧情和亲情,要自己放他们一马,那可如何是好,若是自己铁面无私,真将他二人打入死牢,那说不定天子雷霆一怒,整个大理寺都要受到牵连。 宋青石坐在偏院里喝着茶,一身上好的青竹文锻锦黑墨袍,斯文典雅,白瓷般的手捧着青花瓷茶盏,抿着一口清茶,秀气的俊美微微挑起,心事重重的模样。 不一会儿,手下西罗进来汇报:“宋大人,外头有人找您。” 宋青石放下茶盏,眉头微动,问道:“何人?” “小的也不知道是谁,是一姑娘,蒙着面纱,说是有证物要呈给您。” “什么证物?” 那手下附身俯下身子在宋青石的耳边,低语道:“那姑娘只说是同大皇子有关!” 宋青石身子微微一滞,目光凌冽道:“快,让她进来。” 不一会儿,西罗便将那姑娘领了进来,那姑娘头戴斗笠垂下洁白的面纱,一身素月色轻纱罗裙,走起路来步步生莲。 没一会儿,便走到了宋青石的面前,朝着宋青石盈盈一拜。 “宋大人。” 面纱后面的脸看不真切,但依稀能看出女子俊俏的面容轮廓。 宋青石温和道:“姑娘快快请起,刚刚西罗说,你是来送证据的?” “正是。”女子嗓音如山泉般泠泠作响,说话间她扭头四下望了望,并未将证据呈上来。 宋青石会意,开口道:“此地人多眼杂,姑娘随我去里面说话吧。” 他转身朝西罗道:“西罗,你带姑娘到我的书房来。” 然后转身径直先一步离开了。 面纱后的顾若这才松了口气,看来这宋青石确实如传言一般是个刚直不阿,可靠的好官,见他刚才一脸急于了解情况的样子,便可见一斑。 顾若便随着那西罗一路带着自己来到了书房,宋青石凭轩而立,见自己进来,着急忙慌的转过身来,一双眸子熠熠生辉,“姑娘,现在可以说了吧?” 顾若莞尔一笑,从怀中掏出一个信封呈上,“请宋大人过目。” 宋青石忙不迭接过信封,打开后细细读起来,只是越读越心惊,他的脸色越来越沉,半晌,将信压在桌案上,紧紧盯着顾若:“姑娘,这信你从何处得来?” 顾若一字一句认真道:“家父乃是当年大皇子手下的得力副将。” “家父临终前将此书信遗留给我们兄妹,说是若那一天大皇子对我们兄妹下手,便将此书信呈给大人,若是没有这一天的话,就将此信永远封存。” 顾若瞧着宋青石满目震惊的模样,缓缓跪倒在地,“不过我和哥哥还是没忍住,读了信后知道了当年的真相!大人,求您替我父亲伸冤。“ ”当年我父亲无故枉死,实际是被大皇子所害,请大人为小女子做主,替天L行道!” 替天L行道四个字让宋青石的身子微微一震,这何尝不是他毕生追求,还世间真正公道,让大齐有一个清明盛世。 只是这事实在太大,若是这信直接递交给陛下,恐怕大皇子性命休矣。 不过这白纸黑字,还有大皇子齐玉的印信必定是真的,假不了! 他要好好静一静,他现在的头脑太乱了,一遍遍的回放着信里的内容: “耶律齐,你们北狄的药物果然有效,能让燕王发疯坠马,不过此次我为你除去心头大患,你可不要忘了我们先前的约定。” 落款处是齐玉的亲笔印信。 没想到这大皇子平日里张扬跋扈,竟然到了做出通敌叛国的事情! 见宋青石脸色发白,顾若继续解释道:“宋大人,当年父亲一方面是知道齐玉心黑手毒,自己作为知情人必定会将他灭口,害怕我们两个孩子也受到牵连,便把这封信留下,给我们兄妹两个做自保的筹码,另一方面他又觉得若是真将这信送出去,自己也是半个帮凶,愧对列祖列宗,所以思来想去,并未将信送出。” “后来,父亲便在关外被人暗害,齐玉同落下残废的燕王一起班师回朝,将那一场嘉平关战役的功劳全部揽在自己自己身上,累累罪行真可谓是罄竹难书!” 宋青石听言,心中愈发触动,此刻,他面对大齐如此罪名昭昭的恶人,不管他是什么身份,他着实都不能再犹豫了! 宋青石将顾若扶起来,一脸正色问道:“所以姑娘你是苏将军的遗孤?” 苏将军当年虽然是大皇子手下的副将,但总归也是一代名将,为大齐立下不少战马功劳。 “我叫苏墨儿,我哥哥叫苏蓝衣。” 见顾若点点头将自己和兄长的名字说了出来,他感怀道:“你放心,这件事我一定会清清楚楚禀明皇上,让皇上按大齐律法秉公处置,让九泉下的苏将军也可以安息!” 宋青石又问了问顾若的住处,知道她现在待在燕王府很安全后,便让西罗送她出去了。 看着顾若离去的纤薄背影,他突然间晃了晃神,心下琢磨,这苏墨儿为何要带着面纱,不肯以真面目示人? 而且这女子说话间谈吐不凡,字字句句针砭利弊,令人信服,这实在不像是一个普通女子该有的风度。 不过他现在也没有功夫去管这些细节了,他现在首要做的,便是将这证据呈给皇上,让皇上还苏将军和燕王一个公道! *** 顾若回到府中,见着众人都在厅堂内等着她。 齐珣面南而坐,悠闲地架着腿坐着喝茶,着一席淡绿色常服衬的整个人面若桃李,见她进来,朗声问道:“事情办得如何了?” 顾若脱下面纱,绽开一个清丽的笑容:“放心吧,宋青石完全相信了我的话,或许明日,就可以将罪证交到皇上手中。” 一旁的蓝衣拉着妹妹跪倒在地,感激地向她磕了个头,“多谢燕王妃,您不仅救了我们兄妹的命,还替我们的父亲伸了冤。” 顾若见他们如此模样,连忙将他们扶起来,“你们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快起来!你们愿意配合我和王爷,我才应该谢谢你们呢。” 两人站起来,苏墨儿拉起顾若的袖子,脸上飞上一片红霞,低头不好意思道:“王妃姐姐将我从云王府救了出来,对我有救命之恩,我却还那么胆小,不敢将证据交去大理寺……” 顾若握着她的胳膊浅浅一笑,安慰道:“真是让你去,我才要担心呢,墨儿你年幼我几岁,也没经历过太多场面,若是到了大理寺,见到那严肃的场面被吓得说不出话来,那王爷的计划岂不是前功尽弃?” 齐珣瞧着她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想起来让顾若去送证据这事,自己确实也同意了,便不自在道:“王妃聪明灵慧,去走这一趟差事,实在是绝佳的人选。” 顾若冲他伸出一只手比划着,“这一趟差事值五百两,王爷可别忘了。” “咳咳,”齐珣不自然的点了点头,这丫头果然是个贪财的,昨日自己实在是没法子了,才想出让她替自己跑了一趟。 毕竟这案件他是当事人,亲自出面举证显得不太有说服力,而苏墨儿年级小,若是让她去说,万一临场怯了,这事儿也没法办得那么妥帖,蓝衣本来就是证人,再去举证恐令人生疑。 所以想来想去,唯有顾若。 宋青石这人平日自己接触的多,知道他脾性爽朗,必不会给顾若麻烦,便同意了顾若去走这一趟,谁料,这丫头竟然张口就问自己要五百两银子,真是让他哭笑不得。 顾若齐珣点头,复又转向兄妹二人,“只是没想到,蓝衣和墨儿竟然是苏将军的遗孤。” “你们两个这么多年呆在云王府,在齐玉的爪牙下,想必定是吃了不少苦头,”顾若一边说着,苏墨儿的眼眶便泛红了,苏墨儿长得眉清目秀,是个清纯可人儿,想必在齐玉的身边必定受了许多委屈。 顾若见她这副模样,想着定是触及了什么伤心事,忍不住将她搂在怀里,轻声安慰道:“好了,墨儿不哭了,以后你和你哥哥就住在燕王府,有我罩着你们,再也没人敢欺负你!” 苏墨儿破涕为笑,顾若瞧着她就像自己的小妹妹一般,怜爱之情泛滥,“墨儿以后尽管把我当成你的姐姐便是,有什么麻烦都可以来找我,姐姐都会替你做主,好不好?” 苏墨儿睁着一双乌黑透亮的眼眸,止不住的点头。 顾若笑着冲着蓝衣道:“好了,蓝衣你先带墨儿回房去休息吧,我还有话要和王爷说。” 蓝衣走后,顾若冲着齐珣眨了眨眼睛,齐珣挑眉,神色有一些不解。 顾若冲着齐珣神秘兮兮道:“王爷,你是如何断定宋大人一定会相信我的话?不会有所怀疑呢?” 齐珣不疾不徐地开口:“青石曾与我相处甚近,我素来知晓他的为人,并非是惧怕强权之人,他只认公理,这次铁证如山,他定会如实禀明皇上,就算皇上在再不忍心,他都会向皇上要一个说法。” 顾若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在脑海中思索着,依稀还有一处不解,“王爷当时如何知道蓝衣与已故苏将军有关?” 齐珣淡淡道:“当年我与苏将军一起出征,对苏将军印象深刻,尤其是他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最是令人难忘,而初见蓝衣时,他的眼睛同苏将军长得一模一样。” “苏将军当年又是大皇子的副将,所以我便猜测到了,当年苏将军被人暗杀后,留下了两个孩子在云王府。” “而那两个孩子就是蓝衣和墨儿。” “本王当时被人害的卧病不起,也无力去管那两个孩子,不过,如今蓝衣和墨儿都活着,且平安接到了府中,苏将军泉下有知,应当也能瞑目了。” 顾若听着齐珣诉说当年之事,一切迷雾似乎都渐渐散去,事情的真相也都渐渐在眼前变得明了。 原来当初齐珣在征战中坠马,落下残疾,乃至患上疯魔之症。 全是大皇子和宸贵妃一手促成,她亦能理解齐珣如今的心情,他与大皇子之间,必定是不死不休的。 顾若见齐珣一脸沉思回忆的模样,劝慰道:“王爷放心,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大皇子和宸贵妃做了那么多上天害理的事情,在宫内早已臭名昭著,此番证据确凿,皇上若是再偏私,那将再也堵不住悠悠众口。” 齐珣微微颔首,目光落在顾若的脸上。 顾若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还以为是自己脸上沾了什么东西,眼神飘忽间伸手就想拿出秀帕擦拭自己的脸颊。 “王爷何故盯着我一直瞧?可是我脸上落了什么东西?” 齐珣起身,高高的身影将她遮蔽,一双清泉般清澈的眸子锁着她。 两人离的极近,顾若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齐珣却将手抚上了她的发髻,顾若被这没来得及举动惊了一下,呆呆地抬头看着那一张俊逸清秀的面庞。 齐珣抿了抿唇:“无他,一缕头发垂了下来而已。” 顾若头脑一热,登时从脸颊红到了脖子跟。 但下一刻,身前那淡淡的龙涎香和香连气息便烟消云散,一抬头,只见齐珣早已背过身子,款款走出了厅堂。 顾若瞧着他的背影,不自觉地微微勾起了嘴角。 *** 旭日东升,霞光普照。 太辉殿内,群臣皆至,皇帝在李公公的搀扶下慢慢悠悠步上了朝堂。 李公公尖着嗓子喊到:“皇上上朝。” 群臣纷纷跪倒在地,磕头,山呼万岁。 待皇帝坐定,李公公又呼:“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平日里,早朝基本无事的多,因为有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大臣们只需要将奏章交给皇上批阅即可,不必在朝堂上与大臣们共同商议。 李公公见无人出来,刚想宣布退朝,却见大理寺少卿宋青石自朝臣中走出,不紧不慢的走到御前跪下。 “皇上,臣有要事上奏!” 皇帝的微微抬首,眸子转了一转:“哦,宋爱卿有何事要奏?” 宋青石声音清冽,掷地有声:“臣这里,有一份云王殿下通敌叛国的证据,望皇上过目!” 一席话,惊得在场,众人都瞠目结舌起来。 坐在龙座上的皇帝更是没忍住惊色,晃了晃身子。 皇帝的胸口起伏不定,想来已是万分焦虑不安,一双眸子微微颤动,“宋青石,你可知,你这话若非属实,可是会落下诬陷皇子的大罪名!” 第30章 两更合一 宸贵妃结局+王爷吃醋 皇帝的胸口起伏不定, 想来已是万分焦虑不安,一双眸子微微颤动, “宋青石,你可知,你这话若非属实,可是会落下诬陷皇子的大罪名!” 宋青石跪伏在地,他知道此刻皇帝一定是动怒了,不管今日结果如何,皇上势必会对自己这番不计后果的冒失行径记在心上的。 不过,他可不能因为个人得失,而将此事就此作罢, 在公道二字面前。他这个大理寺少卿有着他应该做的职责。 在皇帝带着威严的目光的逼视下, 群臣大气不敢出, 宋青石的额头亦冒出了一层薄薄的汗珠。 但他还是压抑住心中的不安和惶恐, 高声回道:“皇上息怒,臣若非有十足把握, 也不敢当堂呈供,此时非同小可, 臣审理时也是惊惧万分, 臣无能, 只能来求皇上圣断。” 宋青石跪在地上又磕了一个响头。 “求皇上给天下百姓一个说法!” 宋清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分量却是极重的。 皇帝的身子有些颤动,他深知,宋青石两袖清风, 他的话大抵不会有假,可若事情真的属实,那自己的亲儿子就算是天潢贵胄, 也难逃大齐律法的制裁。 若真的是通敌叛国,那必将是死路一条。 可如此时刻,群臣都在场,他没法将此事就此揭过,若是执意将此事压下来,必定堵不住悠悠众口。 皇帝左右为难,一张略带沧桑的脸上此刻的表情异常严肃。 一双眸子牢牢的锁着宋青石,手里的拳头越攥越紧,身子微微有些发颤。 过了良久,他才只好开口道:“将证据呈上来!” 宋青石这才立刻将待在身上的密信捧了出来,站起身来,快步走至圣驾之前。 不卑不亢地将那一纸密信拿出,呈给皇上。 皇帝强忍着内心的不安,终于还是拿起书信读了起来。 只是没过片刻,他那面带苍白的脸颊顿时变得铁青,整个身子颤动的更厉害了。 他因为怒意整张脸沉的发黑,胸口起伏不定,似乎是气的不轻。 蓦然间,他抬起头,两道威严的目光正对着宋青石。 声音犹如浑厚的洪钟,让人不寒而栗:“此信内容可属实?” 宋青石临危不乱道: “皇上,这信上的云王印信。臣昨日已在大理寺比对查验过,实属千真万确!” 皇帝再也没法忍住这通身的怒火了,他将信往地上一丢! 站起身子暴跳如雷道:“这逆子!朕真是恨不得立刻杀了他!” 皇帝的身子晃了晃,终于支撑不住,像是要往后倒去,李玉眼疾手快,立刻将皇帝扶住。 皇帝将将坐在龙椅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他现在气得五脏六腑都痛。 李玉在一旁用手替皇上抚背,帮着皇上顺气, 群臣见此情状,全部跪倒在地,呼喊道:“皇上息怒,保住龙体啊!” 皇帝一边气息未定,一边气愤而语:“朕怎么养了这样一个逆子啊!” “朕平日里最恨见到皇儿们兄弟相争,手足相残,所以严禁结党营私,如有发现,严惩不贷,可这逆子,竟然私通外邦,谋害燕王,手段之恶劣,着实令人发指!” 整个朝堂之上,只有群臣齐齐的抽气声,一时无人敢发声,安静的有如无人之境。 皇帝在龙椅上慢慢恢复了平静,一时间,整个人无比颓然,满目苍凉,像是一瞬间苍老了数十岁一般。 这是大家从未见过的皇帝,在此之前,他永远是威严而气势的,给人与生俱来的压迫感。 但此刻,他的脸上是绝望苍凉,是无助的。 半晌无语后,他终于稳定了心绪,再次抬起头时,面上无波也无澜。 “宋青石,按照大齐律例,通敌叛国,该如何处置?” 宋青石面色一僵,支支吾吾道:“臣……臣不敢说。” 若非帝王家,寻常人家通敌叛国的话,必定是要诛九族的。 可大皇子身份金贵,乃是皇家之子,他犯了此等大罪,并不会牵连到身边的天潢贵胄们。 只是,大皇子的命我怕是保不住了…… 皇帝叹了一口气,“说吧,朕准你无罪。” 宋青石深吸了一口气,朗声而语。 “按照大齐律例,通敌叛国,当午门问斩!” 皇帝面色一滞,像是猜到了一般。 面色瞬间变得灰败无比,他的眼神停在朝堂之上,却像是被人施了咒一般,一动不动,无人知道他心中究竟在想些什么。 皇帝似乎在隐忍,这可是他的亲生儿子啊,虎毒尚且不食子,教他如何做出亲手屠戮儿子的事情呢? 但如今在朝堂上,在文武百官面前。 在律法面前,若是他作为一国之君,循私枉法,势必会被大臣们拿住话柄,会被史官们记录史册。 过了半晌,皇帝竟然不可自抑地笑开了。 “哈哈,谁能想到,朕的儿子竟然干下了通敌叛国之罪啊!” 他笑的声嘶力竭,像是发疯了一般。 “那便斩首示众吧。” 就在群臣都大气不敢出时,皇帝突然不咸不淡的扔下这句话,然后跌跌撞撞的走下了龙座。 他在李公公的搀扶下,像是用尽力气,才一步一步的迈出了朝堂。 群臣俯首贴地,高声齐呼:“恭送皇上。” 宋青石这才抬起头来,目光所至,抬头望向那个走出去的背影。 他今日走出朝堂的时候,身子摇晃的像是个垂垂老朽,而不是至高无上的九五至尊。 宋青石心里虽然惴惴不安,但至少还是松了口气。 虽说虎毒不食子,但大皇子这罪实在是滔天,被自己当堂揭露后,皇上虽然可能会在大皇子受刑以后记恨自己一段时间。 但至少今日在朝堂之上,在众目睽睽下,皇上是没办法徇私徇情的,这就是为何他今日定要在朝堂上揭露大皇子罪行的原因。 若非这般,皇上说不定会私下里会将事情按下不动,时间一久,这事情过了风头,就说不定还会有转圜的余地。 而此刻,在朝堂上,皇帝素日又是最好面子的,看到自己的亲儿子看下如此恶行,他定是怒怒发冲,且面对着满朝群臣,他便没法不秉公处理。 *** 大理寺的监牢内阴暗逼仄,如今大皇子和宸贵妃,都被关押在此地,等候审判。 宋青石一席墨青色直裾长袍,手里捧着皇帝宣判的罪名的文书,一步一步走下台阶,来到关押大皇子的那间屋子。 那屋子阴暗潮湿,独一方小小的方窗,并无多少日头可以照进来,只见一人披头散,形容枯槁般坐在那。 谁能想到?昔日风光无限,日日锦衣貂裘,光鲜亮丽的大皇子会变成如今这副落魄不堪的阶下囚模样。 大皇子听到动静,立刻抬头往外看,见到宋青石的来临。 眼睛里迸发出希冀的光,连滚带爬的站了起来,扶着那冰凉的铁栏杆,焦急道:“宋大人你可来了,是不是父皇愿意把我放出去了?” 那声音慌乱不堪,带着乞求的意味。 宋青石瞧着他如此模样,心中感慨物是人非,只是静静不语,面色如水般无波。 大皇子只好再次张嘴询问,目光中带着些乞求:“是不是啊?宋大人。” 宋青石依旧无言,只是将手中的宣判文书徐徐展开。 念到:“皇上有令,大皇子奸恶成性,残害手足,勾结外邦,实属罪无可赦。判处明日午时午门斩首!” 听完这句话的大皇子,整个人晃了一晃,眼中最后一点希冀,泯灭了。 声音颤抖道:“勾结外邦?”他心下思绪万千,想来是思考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但一抬头却又是一副凶气凌然的模样。 “本王何时勾结过外邦!宋青石,你这大理寺卿是怎么当的!为何要给本王安上这莫须有的罪名!你是何居心!” 见宋青石依旧冷冷瞧着他不语,他愈发猖狂起来,用力拍着门锁张狂喊叫:“本王不服,我要见父皇!我要见父皇!” “云王殿下!”宋青石清冽的声音将他打断,他牢牢的盯着大皇子:“你莫非忘了,当年您托苏将军送给北狄太子的那封信了吗?” 大皇子听言,整个人不敢置信的怔住了,他的眼中从一开始的癫狂,一点点平静下来,然后是充满绝望。 却还是咬牙切齿道:“你胡说!你诬陷本王!” 宋青石见他如此癫狂,决定让他死个明白,他一字一句道:“想必你不知道吧?当初苏将军并未将此信送给北狄太子,而是将此书信交托给了自己的亲生女儿苏墨儿,他知道自己为你做此事,最终定会遭你毒手,为了保全儿女,便将此把柄交托给了女儿,让她关键时刻能保全自己同哥哥性命。” 见大皇子一脸震惊的瞧着自己,他嗓音冷冷清清,继续说道:“另外,忘了告诉你了,今日朝堂上,皇上看了这封信后龙颜大怒,亲口下旨。” “斩立决。” 大皇子大惊之色,不敢置信的瞧着宋青石,带着最后一丝力气嘶吼着:“我不信,父皇怎么可能……的脸上扭曲一般的骇人,不可置信的喃喃:“父皇怎么可能要我的性命!” 宋青石见他如此模样,却是将讥讽挂在了脸上,他勾了勾嘴角。 “怎么不可能!通敌叛国乃是株连九族的大罪!皇上在群臣面前,难道不该大义灭亲吗?大皇子,从前你做那些恶贯满盈之事时,就应该想到今日了!” 大皇子闻言,蓦然间瞪大了眸子,怒吼道:“宋青石,你算什么东西?一个出身低劣的家伙!竟敢教训本王!你给本王去把父皇喊来,快去叫父皇来!” 宋青石瞧着他这副狰狞模样,本欲开口,但还是什么都没说,叹着气摇了摇头。 转身一步一步地离开了地牢。 大皇子的声音愈加急躁起来:“宋青石,你别走,我要见父皇,我要见父皇!” “父皇不会杀我。他绝不可能要我的命!” “快去把父皇找来!快去把父皇给我找来!” 黑暗的地牢中,只剩下他一遍又一遍的呐喊和嘶吼。 但再也不会有任何回应了。 *** 翌日,午时一到,大皇子便被推至承德门口,刽子手手起刀落,大皇子在一脸绝望中没了性命。 或许这是大齐第一个被处斩的皇子吧。 不过大皇子平日里的作风,行径确实在百姓中早已臭名昭著,所以此番皇帝大义灭亲之举,不仅赢得了京城百姓的一致认可,大家还都争相称颂此次皇上公正无私之举。 史官更是将此次事件写到了史书中,洋洋洒洒全是歌颂皇帝陛下的伟大和无私。 *** 和玺宫内 宸贵妃被一群侍卫禁足在宫内,无法出去。 任凭她哭吼嘶喊,也无济于事。 “皇上!我要见皇上!你们放我出去。” 一遍又一遍的哭喊声回荡在门窗紧闭的屋子里。 “皇上怎么会杀玉儿呢!皇上不可能杀玉儿!快放我出去,我一定要见皇上,我要找他说个明白啊!” 她不停地拍打着门案,一双白皙的手此刻也早已经是伤痕累累。 屋内的宫女见她这副癫狂的模样,一个个都离的远远的,无人敢上前。 宸贵妃突然停了下来,似乎想到了什么一般。 一转身,开始在屋内的绣帘后翻箱倒柜的寻找东西。 终于,她在倒翻的匣子里,摸出一把剪刀,一步一步走到门口,对着门外凄厉喊道:“你们听好了,若是你们再不让我出去,本宫便自戕在这宫里,看你们到时候如何跟皇上交代!” 那门外的护卫们感觉到大事不妙,面面相觑,若是这宸贵妃真的死在里面,那他们确实无法与皇帝交代,为首的那个侍卫如此想着,便一咬牙。 将门打开了,果然见到宸贵妃在众目睽睽下,拿着剪刀对着自己的脖颈,此刻正一脸慷慨赴死的模样瞧着他们。 那侍卫见事态不对,急忙道:“贵妃娘娘,您有话好好说,何必为难我们几个小的不是?” 宸贵妃厉声道:“本宫今日必须出这院子,见到皇上,不然本宫就横死在这里!” 她一边叫嚣一边慢慢挪动脚步,那些侍卫见她将剪子对着喉咙,似乎已经捅进去几分,此刻脖颈上已经有一抹献血流淌下来,看来她是真动了真格。 侍卫们见此情状,便只好让着路,一个也不敢上前。 宸贵妃见他们不敢上前,便立刻加快脚步往外走去,但还没走到院门口。 总管太监李玉就带着一群宫人急匆匆的进来了。 一行人很快就将她团团围困住,为首的李玉一张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 他踱步进来,阴阳怪气道:“娘娘,您这是在做什么?” 宸贵妃像是握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带着哭腔:“李公公,你快带我去见皇上,他们不让我去见皇上,我要救我的儿子啊!” 李玉一步步将她逼近,脸上似笑非笑,“贵妃娘娘,你以为事到如今,皇上还会见你?” 宸贵妃的脸上露出了惊慌失色的神情,“公公在说什么?皇上为何会不见本宫?” “哦,忘了跟你说了,刚刚大皇子已经被皇上斩了。” 宸贵妃闻言,登时三魂丢了五魄,一声惊呼,倒在地上。 她满脸悲戚,哭的撕心裂肺:“本宫的玉儿!不可能!皇上不可能杀玉儿!” 李玉继续不咸不淡道:“怎么不可能?皇上不仅能够对大皇子大义灭亲,也能对娘娘……”李玉的话让原本一脸绝望的宸贵妃抬起了头来。 李玉从一旁的小太监手里接过圣旨,“娘娘,这道圣旨是皇上给您的,您且听好了。” 宸贵妃早已瘫软在地,只能听着李玉字字句句传到自己的耳畔。 “宸贵妃,品行不端,柔奸成性,屡次教唆儿女为恶,犯下累累恶行,此等德行缺失之人,实在不配为人母,不容于后宫,传朕令,从即日里,迁入惠明宫,不得踏出一步。” 惠明宫是后宫最偏僻的一个宫殿,相传那里经常闹鬼,是无人踏足的冷宫。 宸贵妃面如死灰,惊骇从四肢百骸传遍全身。 李玉走至她跟前,将圣旨拿到她面前,居高临下道:“娘娘,接旨吧!” 宸贵妃瞧着那道明晃晃的圣旨,像是见到什么可怕的东西一般,高声惊呼,甩着手就要它打翻在地,见那圣旨在地上滚了几滚,更是吓得跳开了几部步。 她尖叫道:“本宫不接旨!本宫不接旨!皇上不会这么对我的,皇上不会这么对我的!” 那癫狂欲绝的模样,显然已经像是个疯子一般。 李玉朝着一众侍卫道:“你们几个是死人吗,还不将贵妃娘娘带去惠明宫!” 一群侍卫领命后立刻围了过来,将宸贵妃牢牢抓住,宸贵妃发了疯一般挣脱:“你们谁敢碰我!我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子!你们要做什么!我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子!哈哈哈,我永远都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子,你们谁也没法比,没法跟我比,哈哈哈……” 李玉瞧着一群侍卫拖着宸贵妃朝惠明宫的方向走去,耳边终于清净了,他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也是,突然遭那么大的变故,不疯也奇怪。” *** 京都最大的酒楼明月楼内,齐珣今日一席便装,头戴紫金琉璃玉带,秀发半束,泼墨般的黑发垂在身后,一席天青色直襟长衫,用一根墨黑色的金丝带束着,整个人面若冠玉,风度翩翩。 顾若坐在齐珣身侧,今日穿着一袭湖绿珠缂丝软缎,穿了一条石白绦荷叶裙,绾成了蝴蝶髻,云鬓别致更点缀着錾花方柱石耳环,显得俏皮可人。 两人坐在朱红木漆的圆桌前,桌上摆着许多可口诱人的菜式,顾若望着那些菜,顿时有些犯了馋虫。 齐珣瞧着她对着那几盆菜眸子发着晶亮的光芒,掀了掀眼皮戏谑道:“今日这顿饭可是你提出来要请宋大人的,客人还未至,可不能操之过急。” “我就看看,没想动。”顾若讪讪地笑了一笑。 齐珣笑着她那双明媚的眸子,亦淡淡一笑。 正在这时,房门被推开,一小厮迎着身后一人踏了进来。 “宋大人,您这边请。” 宋青石今日穿着一席彩蓝帛袍子,一条紫罗兰色蛛纹金缕带系在腰间,黑发全部盘了起来,一把折扇握在手中,整个人斯文儒雅,风度翩翩。 瞧着齐珣,他眉眼具笑道:“齐兄,真是好久不见。” 两人本是私交,齐珣的身份平日在外头也尽量不要张扬,所以两人私下见面时,总会用兄弟相称。 “青石弟,快进来坐吧。”齐珣起身相迎。 宋青石坐了进来,这才看到了顾若,他冲着微笑了一下,看向齐珣, “这位是……” 齐珣温雅开口:“我家内子,今日这饭局便是她让我设下的,内子想好好谢过宋大人。 “谢我?” 宋青石一脸疑惑不解。 顾若站起身来,展颜一笑,声音泠泠如泉水:“正是,我们一家都要好好谢谢宋大人此番为国除恶之事。” 宋青石瞧着眼前巧笑倩兮的女子。 这声音熟悉极了!他突然想起来,正是那日来自己府中的那个头戴斗笠纱巾的女子。 他诧异道:“你是……苏墨儿?” 顾若与齐珣相视一眼,俱笑开了。 “非也,不过那日来大理寺交证物的苏墨儿确实是我假扮的。”顾若见宋青石脸上渐渐变得严肃起来,她继续道:“宋大人有所不知,当日情势紧急,墨儿年龄尚小,若是非要强她所难,让她来您这儿呈堂证供,恐怕那小妮子会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顾若有些不好意思的继续说着:“所以我也是没法子,才想了这么一个冒名顶替的法子,事后,我和王爷也觉得有些不妥,心中有些愧对大人,所以……今日我才想着要设宴给大人赔罪。” 顾若见宋青石面色渐渐缓和,便立刻拿起桌上的杯子将一壶酒倒在杯子里,恭恭敬敬递到宋青石面前:“还望大人海涵才好。” 宋青石瞧着眼前这个明眸皓齿的姑娘,她的行事作风稳当又合时宜,着实不是一般女子可比,所以他那日关于来人并非苏墨儿本人的猜测,也是完全猜对了。 只是没想到,这聪慧过人的女子竟然是当今燕王妃。 他的面色渐渐缓和,既然这事一个欺骗并非恶意,只是计出无奈,而如今他二人又来给自己赔罪,面对真诚之人,他宋青石自然也不是什么斤斤计较之人。 他将顾若斟满的一杯酒饮尽,自嘲道:“海涵谈不上,以后莫要再愚弄我这人蠢笨之人就好。” 齐珣在一旁笑道:“青石弟真是说笑了,你是世人皆道的耳清目明,若你愚笨,这天底下就没有聪慧之人了?上次只是因为事态紧急,你瞻前来不及顾后,才被我们钻了空子罢了。” 宋青石故作端然道:“如此说来,这件事齐兄也参与了?” 顾若在一旁察言观色道:“这点子可不是王爷想的吗?我看王爷你呀,应该自罚三杯才是!” 齐珣瞧着顾若一脸狡黠的笑意,无奈的摇了摇头,看着面前斟好的三杯清酒,一口气喝了下去。 宋青石见着齐珣喝完三杯酒,开怀笑道:“没想到齐兄有一天也会栽在一个丫头手里,弟弟以前真是想都不敢想。” 齐珣将一杯酒斟给宋青石,“弟弟别急,等你娶了媳妇你也会有这么一天的。” 二人开怀大笑 他二人高谈阔论间,顾若只觉得馋虫又犯了,所以开始自顾自的大快朵颐。 正埋头吃呢,碗里就突然多了许多菜,堆着堆着,就成了一座小山。 顾若抬头,看着那个自顾自为她夹菜的男人,齐珣一面跟宋青石说话,一面将菜堆在她碗里。 顾若有点头大,这齐珣,是真的把她当做饭桶了吗? 酒足饭饱之后,三人坐在一起喝茶,顾若瞧着宋青石一派儒雅秀气的模样,完全没法将他与那么多残忍血腥的凶杀案联想在一起,但是想到先前常听人说到的有关于大理寺少卿宋青石破的一些悬疑惊险的案子,不免心中产生了浓浓的兴趣。 顾若支着脑袋朝宋青石问道:“宋大人,您先前破的那些离奇的案子,都是真的吗?” 宋青石嗓音温润,“嫂子具体说的是哪一件?” “比如说那些……”顾若一脸兴趣盎然,“就是百姓传的神乎其神的,到底真相都是如何的啊?” “那就说来话长了,”宋青石淡淡一笑,“有些是真的,有些呢,又被传言传的面目全非,总之……真真假假吧。” 宋青石见她满脸兴趣,便爽快道:“若是王妃愿意听,我就给你讲几桩。” 顾若眨着一双大眼睛,激动地连连点头。 “好好好!” 无人注意到此刻坐于一旁的齐珣面色似乎有些不悦,他看着顾若对着宋青石一脸崇拜的模样,不知为何,心里翻滚起许多情绪,没来由的怒火让他他微微攥紧了拳头,他强忍着一口气,不让自己的面色表现的那么难看。 本来这一下午坐着喝茶或许会无聊,但是如今有了宋青石像说书一般给自己讲那些案子,顾若顿时来了兴致,一脸激动和欣喜,藏也藏不住。 但正在她在听完宋青石眉飞色舞讲了几个故事的时候,坐在一旁的齐珣再也绷不住了,他突然站起身来,拉着一旁顾若的手,大把将她拉了起来。 顾若正在兴头上,自然有些不快,回头朝着齐珣不解问道:“王爷这是做什么?” 第31章 开解 王爷吃醋后续 齐珣瞧着顾若一双明媚的眸子闪着微微惊愕, 还有一旁地宋青石正一脸不解的神情看着自己。 他一时间面露尬色,有些无措。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突然控制不住自己站起来做出这个举动, 或许是刚刚突然的头脑一阵发热吧。 “咳咳”他微微轻咳两声缓解气氛的尴尬,但并未松开顾若的手,只是正了正身子,不咸不淡道:“时候不早了,本王想着今日府里还有公务等着本王处理,这就不耽搁时间了。” 然后他朝着宋青石轻轻拱手道:“青石弟,为兄改日再单独与你一叙,今日着实公务缠身,还望青石弟包涵。” 宋青石瞧着齐珣突然对自己说这些, 有些愣怔, 但下一刻就展开了一个温文的微笑:“齐兄, 这有何妨, 下回我来做东,再约齐兄一聚。” 顾若在一旁见着宋青石如此说, 知道今日的故事是听不完了,顿时有些悻悻, 她一脸无奈的瞧着宋大人道:“宋大人, 那这故事……” 宋青石瞧着顾若一脸企盼的目光, 开怀一笑道:“下一回吧,下一回有时间,我再说与你听。” 顾若登时喜上眉梢,笑着道:“太好了!宋大人, 那我们一言为定哦。” 话音刚落,就被一旁的齐珣拖着离开了此地,她还不忘转头朝宋青石叮嘱道:“宋大人, 千万别忘了我们的约定哦!” 一边兴奋的说着还一边不忘朝着宋青石神秘的眨了眨眼睛。 宋青石见着顾若如此期待的模样,满脸笑意的点了点头。 齐珣一边拉着顾若往外走,一边将这二人的眉来眼去看在眼里,心里愈发不是滋味,将顾若的手攥的更紧,然后拉着她一路上了马车。 顾若被他大力的牵着手,手被握得生疼,忍不住皱眉,大声道:“王爷,你拽疼我了。” 上了马车,齐珣这才将顾若的手松开,顾若揉捏着自己那只被握得发疼的手,怒视着齐珣,刚想开口发作,却见齐珣一脸不快的瞧着车窗外头,一言不发。 看起来一副生了气不好惹的模样。 遂悻悻的闭了口,但她心中却很是不快,明明今天该不开心的人是她好吧,明明自己听故事听得好好的,被人半路拉走,还那么用力,将她的手握得那么疼,这会儿竟然还不搭理她,一脸理所应当的模样。 两人一路无言。 到了王府,齐珣率先跳下马车,也不扶顾若,径直去了书房,似乎真的有重大公务要处理的样子。 顾若在他之后跳下了马车,瞧着齐珣的背影踢了两脚,心里有些不痛快,这什么人嘛! 说不开心就不开心,真是怪脾气。 *** 顾若气鼓鼓的回到自己的房间,坐在太师椅上就开始大杯大杯的喝水来缓解心中的怒火。 一旁的春桃瞧见了,一脸急切的将她手中的水杯夺过,“小姐,你这是在做什么?谁招你惹你了啊?” 顾若一脸不悦,垂着眼睫道:“王爷,王爷惹得我不高兴。” 春桃将她手里的杯子放在桌子上,一脸正色道:“哎哟喂,小姐,王爷怎么你了,惹得你如此不快啊!” “他莫名其妙突然给我甩脸子,“顾若一脸愤愤不平,”哼,有什么了不起的,仗着自己王爷的身份就了不起了吗,还真当我非得顺着他不成。” 春桃皱了皱眉毛劝解道:“哎哟,小姐,您明明知道王爷不是这样的人啊!” “他在你面前可从未敢仗着自己的身份看不起您过,这一点全府上下都可以作证,你可千万别冤枉了王爷!” 顾若依旧气冲冲道:“那你说他为何突然如此对我?” 春桃走过来,扶着顾若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小姐,今日你们设宴款待宋大人,都做了什么?说了什么?” 顾若想了一想,回道:“也没做什么,做不过吃了饭,吃完饭后我让宋大人给我讲了一些他曾经破案时的故事……” 说到这儿,顾若声音小了下来,似乎是有些察觉到了,春桃一双眸子绽开了笑意,笑道:“小姐,你自己都觉得了吧,王爷他那是……吃醋了?” 吃醋?他吃的哪门子的醋啊? 见顾若瞪大了眸子不语,春桃继续道:“王爷啊,他那是吃你和宋大人的醋了!” 她和宋青石? 这怎么可能呢?再说了,她平日也没觉得齐珣那厮对自己有意思啊。 顾若抬起一双瞳孔放大的眸子,瞧着春桃:“你是说,王爷对我有意?” “那是自然,”春桃一脸认真,“小姐你莫非没察觉到?” 春桃一脸嫌弃的模样道,“哎,小姐,全府上下看出来王爷对王妃独一份不同,对您情意深厚,你怎么到现在还没明白?” “与众不同,情意深重?” 顾若喃喃自语,她怎么没觉得,在她看来,她一直觉得齐珣对自己若即若离,似有若无,怎么会在其他人看来,是全然不同呢? “是啊,小姐。”春桃继续絮叨着,“你不记得了吗?” “那日你半夜高烧不断,王爷坐着轮椅守了您一夜。” “知道您喜欢吃明月楼的枇杷糕,就日日叫小厨房备着,以便您想吃的时候就能随时吃到。” “还有你要回乡下看父母,王爷竟然向皇上告假陪你去。” “还有还有……” 春桃在顾若耳边声情并茂的说着,似乎心里藏着一车子的话,说也说不完。 “别说了,”顾若越听心里越发不安起来,原来齐珣竟然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替他做了这么多?可是他若真的对自己有意,为何不直接同她说出来呢?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春桃见顾若神色有些张惶,还是直言不讳道:“小姐,今日之事,错不在王爷,大理寺少卿宋大人,年轻有为,尚未婚配,你对他殷勤,你说王爷如何不介怀?” 见顾若垂着眼睫不语,若有所思,春桃慢慢地退出了屋子。 顾若坐在原地,心中思绪万千,或许春桃的话是对的,自己过去或许并未将齐珣对自己的关照太过放在心上,才会产生齐珣对自己根本无意的想法。 可是,她总觉得,齐珣对自己好,是出于自己为他治腿疗伤的感激…… 又或者,他是真的对自己如春桃所说的存了几分心思? 想起过往种种,顾若心中的疑窦越来越深。 或许,她真的该转变一下思想了。 *** 到了晚膳的时间,却迟迟不见齐珣进来,平日里两人都会在一起吃饭,今日却迟迟未见人影,顾若等了半晌,却见南竹走了进来,毕恭毕敬道:“王妃,王爷今日公务繁忙,嘱咐我过来告诉王妃自己先吃,不必等他了。” 齐珣这家伙,难不成还在生气? 顾若朝着南竹点点头,“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见南竹走后,顾若飞快的用完了晚膳。 然后来到厨房,亲自动手做了几个菜,装到食盒里,挎着食盒就来到了齐珣的书房门口。 南竹守在门外,见着顾若直直的走了进去,急声道:“王妃……” 可他还未来得及叫住顾若,顾若就已经进了屋子。 见到齐珣正在伏案读书,低着头的齐珣见她进来,抬头,目光微微错愕。 这哪是在处理公务啊,分明是不想跟她一起吃饭的借口。 齐珣被顾若瞧的十分不自在,轻咳一声道:“你怎么过来了?” 顾若将食盒摆在他桌前,莞尔笑道:“王爷不来吃饭,我便只好亲自送来了。” 一边放下食盒,一边将里面的饭菜都端了出来,“王爷,这些都是我亲自做的,您尝尝看。” 齐珣瞧着面前面若桃李,巧笑嫣然的顾若,伸着雪白的素手替自己布菜,脸色没来由有染了几分红晕,这小妮子今日怎得突然对他如此殷勤备至。 齐珣点了点头,坐了下来,一双银筷便递到了他手中,他抬头,瞧着顾若笑意盈盈的瞧着他。 “王爷,请用。” 齐珣骨节分明的手微动,开始对着面前的菜吃了起来。 正吃着,齐珣对着正一脸满意的立在一旁,瞧着自己吃饭的顾若道:“说吧,这次又有什么事?” 顾若面色微微一愣,想到了上次自己请他吃饭,是为了让他陪自己回明月乡,所以这一次自己如此殷勤对他,他也会觉得自己是另有所图吧。 顾若旋即笑开了,“王爷,您放心,这次我是真心实意的给您做饭,并没有别的意思。” 见齐珣一脸狐疑的瞧着自己,似乎是不相信的样子。 顾若比出三根指头,信誓旦旦,“王爷,您安心吃吧,我这次真的无事相求,” 顿了顿她复又开口:“我只是觉得,先前您帮我做了那么多事,多少心里觉得会对您有些亏欠吧。” 没想到一句话让齐珣的身子微微一滞,下一刻,他放下筷子。 玉箸落在案上,啪嗒一声响,在这安静的屋子里,十分引人注意。 顾若不解的瞧着他抬起一双清冽如泉的眸子,定定的瞧着自己,嘴角似笑非笑:“一顿饭,就想把本王打发了吗?” 齐珣边说着,边站起身来,嘴角的笑意愈深,他一步步靠近顾若,高大的身躯逼得顾若步步后退,一直退到了书架边。 身子撞在书架上,顾若退无可退,只好抬起一双眸子,满脸惊慌失措的瞧着他。 齐珣一只手撑在顾若的肩膀边。 一双深邃的眼眸几乎要将她吸附,齐珣微微侧目,眸子灼灼生光:“当本王是要饭的吗?” 第32章 发糖 花灯节表露心迹 “怎么会?”顾若讪讪地笑着, 摇摇头道:“王爷您真是说笑了,我怎么会存着这般心思呢。” “一顿饭就想打发本王?”齐珣嘴角微微勾起, “本王可不接受这样的道歉。” 齐珣的身子又微微压迫了几分,那坚实的胸膛几乎要靠到顾若的身体,龙涎香的气息牵引出一丝复杂地感觉,顾若的耳根子有些发红,“那你想怎么样?” 齐珣笑了笑,那眸子犹如一汪清澈的山涧,纯净透明,他低头靠到顾若的耳边,温热的鼻息翻涌着潮湿的热气, 让顾若瞬间从耳根红到了面颊, 只听他用磁性的声音低语道:“花灯节那天, 还请王妃作陪!” 嗯?花灯节? 顾若惊讶的瞪大了眸子, 瞧着齐珣面带霞光,一副万事了然于心的模样, 不免有些讶异。 她突然想到,后日是花灯节, 大齐京都会举办热闹的花灯会, 到时一夜鱼龙飞舞, 火树银花,别提有多好看了。 行人如织,大伙儿都会打扮得鲜艳亮丽出来逛热闹的集市,夜市一夜不关, 吆喝叫卖声一夜不绝,敲锣打鼓,热热闹闹到天亮。 顾若自然是想去的, 她早已跟春桃打过招呼,说是要在花灯节去看热闹,但是没想到齐珣会在这样的情形下提出要自己陪他去观灯这件事。 顾若有些讷讷的瞧着齐珣不语,齐珣抿了抿唇,笑意含在嘴角,“怎么,王妃不愿意?” “不不不”顾若急忙摇头。 “嗯?”齐珣眼角的笑意收敛,慢悠悠吐出一个字,却带着千钧一发的压迫感。 她可不愿意得罪这个爱记仇的家伙,顾若见状,立刻把头点的像拨浪鼓似的,睁着一双明亮的眸子,“愿意……愿意……” 齐珣见她欲言又止,掀了掀眼皮,悠悠开口:“王妃看起来不情不愿啊!” “不会,”顾若谄媚的笑着,“怎么会不愿意,王爷真是多心了。” “那就好,”齐珣轻飘飘地扔出一句话,才将那只撑在顾若身前的手收了回去。 顾若见身前的身影离开,那股子压迫的劲便立刻消失了,她这才松了口气,齐珣这家伙,还真是个难伺候的主。 顾若垂立在一旁,见齐珣慢条斯理的将自己做的饭菜的吃的一口都不剩后,这才轻轻走上前去,将所有的碗筷盘子收拾起来。 全部放好后,她才像是松了一口气般,向齐珣道了声告退:“王爷,若是没有什么别的事儿的话,我就先走了。” “唔”齐珣慢条斯理的吐出一个字,见顾若乖巧的低眉顺目站在自己面前,转身时身姿翩跹犹如蝴蝶飞舞,心中不禁有些动容,他不咸不淡道:“慢着。” 顾若被他叫住,转过身来不解的瞧着他。 齐珣未掀眼皮,淡淡道:“从明日起,你天天给本王送饭来。” “嗯?”顾若诧异抬头,瞧着齐珣一脸理所应当的模样,瞠目结舌,久久无言,齐珣这家伙,这是将她当做了丫鬟?敢对着自己呼来喝去?简直就是得寸进尺。 “怎么,王妃不乐意?”齐珣抬起眼皮瞧着顾若,慢悠悠道。 还别说,他气定神闲坐在楠木圈椅上,一瞬不瞬瞧着自己的模样,还真有些王者之气的威严感。 顾若眼珠一转,泠泠一笑:“照顾王爷本就是我的本分,不过……”她话锋一转,俏皮道:“我每日亲自给王爷下厨的话?可有什么好处?” 齐珣瞧着她巧笑嫣然的样子,心中没来由有些好笑又好气,这丫头,竟然还是如往日一般贪财。 齐珣一本正经道:“将本王伺候好了,好处自然少不了你。” 顾若讪讪一笑,“那王爷打算一个月给我多补贴多少银子?” 齐珣清咳一声,拿出一只手掌比划了一下。 顾若喜上眉梢,“五十两?” 齐珣平静道:“五百。” 顾若倏然瞳孔放大,脸上登时已经溢满笑意,言笑晏晏道:“好勒,那您等着!我天天都给您做我最拿手的来!” 然后一本满足的退了出去。 顾若信奉的原则是,只要多给银子,别说一天一顿饭,就是十顿她也愿意。 齐珣瞧着脚步轻盈几乎是跳着出去的顾若,终是微笑着摇了摇头。 真是拿这丫头没办法。 *** 大齐国的花灯节,一年一度,热闹非凡。 到了晚上,千万盏灯火通明,照的大街小巷一片亮堂,人影憧憧。 廊桥和店铺门前都挂着各式各样,五彩缤纷的花灯,美不胜收,每个花灯上还会写着谜语,供大家猜谜游戏。 护城河边,满是少年少女捧着点好的花灯放在水中,荷花形状的花灯在水中犹如一只只小船,飘飘摇摇,熠熠生辉。 着盛装的男男女女们都在岸边双手合十,通过自己放出的花灯,乞求一年的健康顺遂。 顾若今日上身穿着明黄色无袖银勾短裾,纤长白嫩的胳膊露在外头,下身着雀绿绣水波锦荷叶裙,披了一件嫩鹅黄的纱衣,头发绾了个飞天髻,精致的云鬓里点缀插着一只银色珠差,耳上挂着青海色玉玦,衬的面如皎月,灼灼生辉。 她瞧着满大街的花灯,犹如行走在一片灯海中,顿时心旷神怡,心情大为喜悦。 一时兴起还时不时拉着齐珣的衣袖道:“王爷,快看,快看,那个兔子的灯笼真是做得太逼真了吧。” 齐珣面色如玉,一席冰蓝色织锦缎衣,玉带横成腰间,更衬得身姿纤长,玉树临风。 点头微笑间,一双墨色的眸子闪闪发亮,似乎身后的万盏灯火都映入了他的眸中。 一路上顾若都兴致勃勃的拉着齐珣看来看去,顿时觉得新奇无比,兴奋的跑来跑去。 两人走至街角,见一个摊贩支起一个小摊子,连声叫唤,顿时吸引了一批男男女女围过来观看。 “大家看好了,我剪得小像,那是跟真人一模一样,不信我给你们免费剪,若是您觉得还满意,就随意看着给点小钱买下,怎么样?” 听这小贩的吆喝,倒是觉得是个做实诚买卖的,顾若寻声望去,那个长相清秀的年轻小贩,正拿起剪刀唰唰唰,飞快的剪着。 不一会儿,一张栩栩如生的小像便出现在众人眼前。 “哟,剪得还真像!”众人议论纷纷,纷纷称赞这小贩的技艺高超。 不一会儿,这小贩的摊子前,围着的客人便越来越多起来,看热闹的,议论的络绎不绝。 齐珣和顾若站在不远处看了良久,他发现顾若看的出神,知道她定然是心中欢喜,想去看看热闹,便拉着顾若一起走了过去。 顾若本想着远远观望就算了,不去凑这个热闹了,王爷必定是不喜欢这等末流小技的,但正在远远看着时,便被一只手拉住,带着自己往那摊子上走。 顾若诧异抬头,只见齐珣一双眸子带着淡淡笑意,他附身在自己耳边说:“走,既然想看,就去看看。” 两人行知摊前,那小贩眼尖,一眼就看到了他们这样一对郎才女貌,姿容出尘的璧人,急忙起身相迎,笑问道:“公子和夫人可是要剪个小像带回家?” 顾若本想婉言拒绝,想着王爷必定不要这类市井小玩意。 却听一旁的齐珣慢条斯理的吐出一个字:“是。” 那小贩喜上眉梢,恭维道:“公子和夫人模样俊美,气度看着也非一般人,有你二人做样子来剪,真是我的福气。” 那小贩说完一番恭维话后便让二人入座,那小贩剪顾若坐的离齐珣有些远,便使了个眼色道:“夫人,还请您坐的离公子近些。这样剪出来的小像您两才更显得恩爱啊!” 顾若闻言,脸上顿时染了些尬色,顿时有些坐立不安起来,抬首看到一旁的齐珣,此刻一双眸子正闪着银光,嘴角似笑非笑,正一瞬不瞬的瞧着自己。 那小贩见顾若一动不动,还在发愣,便开始催促:“夫人,夫人,您再靠过去一些。” “哦,”顾若的声音几乎比蚊子还小,垂着眼睫,微微挪动身子。 但还没动几分呢,便被只壮实的臂膀给搂了过去,身子没来由贴上了那人精装的胸膛。 两人贴的极近,顾若甚至可以听到身后之人的心跳之声。 夏日的夜晚本就有些闷热,而那炽热的胸膛,温度的包裹,瞬间让她有些燥热难安,让她变得有些面红耳赤起来,那一股子龙涎香的淡淡气味传来,这才微微又让她狂跳的心宁静了一点。 那小贩面露喜色,不住的点头笑道:“对对对,就这样,这样才好嘛。” 看着周围人来人往,熙熙攘攘,顾若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 齐珣的嘴角微微勾起,似乎颇有兴味的模样。 那小贩一边笑着一边拿起剪子开始“嚓嚓嚓”剪了起来。 没一会,一幅两人坐在一起,活灵活现的小像便剪好了。 “好了,公子和夫人可以过来瞧了。” 闻言,顾若如释重负,立刻站起了身子,走到那摊贩跟前,瞧着那对栩栩如生的肖像,愣愣出神,小像上,二人的表情和动作都展现的生活鲜动。 两人眉眼具笑,齐珣牢牢搂着自己的肩膀,那样子着实像极了一对恩爱的夫妻。 那小贩小心翼翼的问道:“公子,可还觉得满意?” 见齐珣微微颔首,他又继续道:“那公子就看着给点赏钱吧?” 齐珣不紧不慢的从袖间掏出钱来,放在桌上。 顿时惊掉了在场所有人的下巴。 那是整整一锭金子! 那小贩虽然诧异无比,但到底是个机灵聪慧的,立刻接过那一锭金子,点头哈腰道:“多谢公子,多谢公子!” 顾若惊讶的瞧着一脸气定神闲的齐珣,在心中暗自腹诽,这家伙今天没发烧吧?用一锭金子买这副小像? 第33章 烟火 危机似乎又要开始了 顾若瞧着一脸镇定自若的拿着那小像的放入怀中的齐珣, 心中暗自腹诽,王爷可真是个败家子啊! 在自己目光的注视下, 齐珣竟然还朝着自己微微一笑,让她很是费解。 * 护城河边,顾若瞧着那些少男少女们都在放着花灯,一时眼热,便拉着齐珣也一起上前买了两盏。 从店家手里接过那两盏花灯后,顾若转身递给了齐珣一盏。 顾若笑着道:“王爷,我也替您买了一盏花灯,咱们一起去河边点吧!” 齐珣淡淡一笑,两人一起踱至河边。 今日的护城河似乎是被花灯包围的海洋, 墨绿色湖水被一盏盏灯火照的犹如翡翠一般, 灯火通明间, 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顾若拿起火折子点燃一盏花灯, 齐珣站在她身后,自顾自的坐了下来, 他一向不喜这些也不信这些。 但瞧着顾若小心翼翼的将花灯放入湖中,对着花灯双手合十拜了又拜, 在湖中万展灯火的映射下, 她的脸颊灿若桃花, 垂眸闭目间,温婉似水。 齐珣的嘴角没来得勾了一勾。 顾若放完一盏花灯,许完心愿后,转身朝着坐在石阶上的齐珣喊道:“王爷, 你怎么不来放一盏?” 见齐珣摇摇头,她慢慢走到他身边撩起裙摆坐了下去,一双乌玉般的墨眸眨了眨, “王爷可是不喜欢这些?” 齐珣笑了笑,淡淡开口,“我不信这些。” 顾若巧笑倩兮,“王爷还真别不信,这有些事儿,看似是迷信,但是有的时候还真的很灵验呢!” 齐珣面色无波,“都是巧合罢了,若是真的灵验,那天上的菩萨岂非忙都忙不过来了?” 顾若见他如此说,只好悻悻的闭上了嘴,端坐在一旁不语。 却听齐珣又突然道:“我不信这些,是因为我经历的许多事情让我觉得,命这个东西,其实更多的时候是握在自己手里,与其去求那些神佛,还不如自己多做筹谋。” 顾若一脸若有所思的瞧着他,但见齐珣一边说着,一边将刚刚自己买给他的那盏兔子灯点着了,然后轻轻放到了水中。 齐珣嘴角挂着清浅的微笑,“小兔子,去吧。” 顾若站到齐珣身侧,瞧着他望着兔子灯缓缓漂去的地方愣愣出神,不解道:“王爷既然不信,为何还要放?” 齐珣微微侧目,挑了挑眉毛,“这灯煞是可爱,不放可惜了。” 顾若一时语塞,这齐珣脑子里想的,她往往是猜不到的,罢了罢了。 正这么想着,河对岸的城楼上突然有无数烟花飞舞上天空,一时间照的整个黑夜犹如白昼。 烟花齐齐升空,在墨黑色的天空绽放出最美的花朵,一阵阵烟花窜上空中的声音,让在场所有人的心都开始雀跃起来。 顾若忍不住拉着齐珣的衣摆,兴奋地呼喊:“王爷!快看,这烟花太美了!” 看着这五彩缤纷的色彩绽满天际,每个人的心里似乎都有什么东西变得柔软起来。 这京都的烟花盛宴,说实在她是第一次见到,先前只是听传闻说这烟花异彩纷呈,煞为壮观,如今得以见到,顾若激动地连连拍手。 齐珣看着顾若一脸激动不已的模样,执起她的手,低头道:“走,本王带你去个地方。” 顾若一边看着烟火一边被齐珣拉着走,突然间,腰肢被人一把紧紧搂住,然后身子一轻,瞬间腾飞起来,顾若惊魂甫定时,便见地面上的屋子还有灯火全部变小起来,齐珣带着自己在暗夜里飞身略过屋檐,树木。 没一会儿,两人竟然登上了承天门的城楼之上。 足尖点地上,顾若一个没站稳,重心不稳,竟然直直地往齐珣身上扑去。 然后姿势极为不雅的扑在了齐珣身上。 顾若惊魂未定,好不容易才站稳了身子,一抬头却看见齐珣一双眸子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夜色下,那双眸子犹如墨色的宝石,熠熠生辉,仿佛身后漫天的烟花都入了他的眼眸。 然后一个清冽的嗓音自头顶传来,带着三分戏谑,“王妃打算在本王身上靠多久?” 顾若顿时脸颊泛红,生生往后退了几步。 抬头面带羞赧的瞧着齐珣,语气带着不悦:“王爷为何突然将我带上来,也不提前说一声。” 说话间,却被齐珣拉到了身侧,正对着城楼正面而立。 “嘘,你看。” 顾若朝着齐珣目光所至处看去,此地正对漫天飞舞的烟花,一朵朵五颜六色的烟花在他们头顶绽开,赏心悦目外是更大的震撼之美。 顾若瞧着那漫天的烟花,沉静在这美丽景象中久久无言。 全然不察,身侧的齐珣正一直牢牢握着自己的手没松开。 “若是,能一直这样,那该多好。” 齐珣的话犹如夜空中的烟花转瞬即逝,专心看烟火的顾若没有听清,问道:“王爷刚刚说什么?” 齐珣淡淡道:“没什么,随便感叹几句罢了。” 顾若并未转头,只是顺势点了点头。 蓦然间,她发现那只执着自己手,攥的更紧了。 * 今日街市上,人流如潮。 一清贵公子身着薄氅,身边跟着一打扮娇艳的女子,此刻正站在廊桥上看着月色。 在前几日顾灵的再三要求下,赵清和终于答应自己愿意一起在花灯节出来游玩一番。 所以她今日特意盛装打扮,穿着锦衣华服,妆容精致靓丽。 可是她的夫君却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靠在廊桥的栏杆上,并不看自己,面色平静的如同这护城河的河水一般。 这一年来,赵清和虽然说开始慢慢对自己敞开心扉,也渐渐愿意接受自己的嘘寒问暖,但是她始终觉得,他内心深处还是藏着那个抹不去的人——顾若! 所以就算她现在怀了他的孩子,他还是不愿意在她身上多花些心思。 他对自己,从来都是一派冷静自持,就像世人口中的端方公子一般,从来都没有男女之间的那份热情。 顾灵瞧着赵清和默默不语,似在沉思,忍不住问道:“清和,你在想什么?” 赵清和转过身子,脸上挂着一如往常的淡淡笑意:“没什么,今日这花灯还真是挺耀眼夺目的。” 顾灵微微一笑,“清和,既然你喜欢这花灯,不如我们也去买两盏来放放,求个心愿,如何?” 赵清和愣怔了一会,终于还是淡淡的摇了摇头,“不必了,我不喜欢凑热闹。” 顾灵精致的眉眼微微一蹙,心情顿时跌到了谷底,她也不知道,今日自己为何会如此不自持,她几乎是脱口而出:“如果是她叫你,你也会不愿意?” 赵清和微微一震,没想到平日里柔弱端庄的顾灵会说这样的话,清隽的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但还是保持一脸平和道:“既然你这么想去放,咱们就去吧。” 顾灵知道他是并不情愿的说这些话,心里怒意更甚,但她自知自己刚刚有些语失,便压下心中的那口气,冲着赵清和微笑得点了点头。 两人来到了摊子上,买了两盏花灯,顾灵将一只递给赵清和,赵清和脸上并未见欢喜,只是静静地接过,然后两人并肩望石阶的方向走去。 正走着,赵清和突然停下了脚步,怔怔望着前方不语。 随后,他丢下手里的花灯,往前面跑了过去。 花灯落在地上,跌成几瓣,赵清和嘴里不停地唤着:“若若……若若……” 在翻涌的人潮里,赵清和拨开人群,追着那一抹棕黄色身影,虽然只是一个侧影,但他可以断定,那就是顾若。 可是人群太过拥挤,他在人群中挤了大半天,那抹身影终究还是在他的视野里消失的无影无踪,他有些力竭,弯着腰扶在桥杆上,瞧着静静的湖水喘着粗气。 回过身,只看到顾灵正站在自己身后,一双眸子一瞬不瞬的瞧着自己。 她的身子微微发颤,似乎在隐忍着什么。 到了最后,她终于隐忍不住了,冲着赵清和发了一顿脾气,“赵清和,你到底在做什么!” 赵清和瞧着她如此模样,却没有丝毫安慰,他只觉得浑身疲惫,径直想往顾灵身后走去。 却被顾灵一把抓住了胳膊,顾灵一张脸上已经没有了丝毫的端庄,她声嘶力竭道:“你到底要把我逼到什么地步!” 赵清和瞧着顾灵拉着自己的那只手,终是淡淡开口,“我不想逼你,松手。” “我不松!”顾灵一边说着一边落下泪来,“你到底还要将她记到何时?” “你是不是太过分了点?你是不是一定要把我逼疯了才满意?你知不知道,每次午夜梦回,你叫的都是她的名字!还有,自从我怀了孩子以来,你何曾有过当父亲的欢喜?我知道你为何不欢喜,因为这个孩子不是跟她生的!所以对你而言,就没有意义,是不是?” 顾灵一番声嘶力竭的控诉,将这么久来,藏在自己心中的所有怨愤都一通诉说了出来。 赵清和微微惊愕,一来是没想到顾灵心中对自己藏着这么多怨念,二来是她一贯的温婉模样竟然都是装的。 赵清和一甩衣袖,将顾灵的手甩开,语气冷冷淡淡,“我不想逼你,当初是你求着顾侯定要我们赵家娶你进门,如今又来做这副样子给谁看?我不会逼你,所以也请你不要来逼我。” 赵清和说完这番话后便面色不快的离开了。 顾灵惊在了原地,他知道了吗? 他竟然知道是自己求着父亲去向恭亲王说的这门亲事?顾灵只觉得犹如晴天霹雳一般,心中的恐惧一点一点放大。 半晌,她低头抚着自己的肚子,喃喃道:“孩子,你放心,母亲一定不会让你出来受苦的。” 所有挡在他们之间,不让她的日子好过的人,这辈子,她都会亲手除去! 第34章 侯府 好像又有挑事儿的了 一夜好梦, 翌日清晨,云开现日。 顾若一大清早便被春桃叫了起来, 说是侯府派人送来了请帖,顾侯邀自己和齐珣后日一起回门,参加秋日宴。 顾若问道:“王爷可曾知道了?” 春桃笑道:“王爷一大早就看了这请帖,便让我来给小姐过目,让您做定夺。王爷说,若是您愿意去,他定会陪您一起,若是不愿意,那就随便寻个由头帮您回了便是。” 顾侯这个时候怎么突然想起她这个女儿了?当初让她替嫁过来的时候可是将她当做一脏水给泼出来的, 恨不得立刻将她赶出来, 恐怕自己脏了侯府的家门, 但此刻又假惺惺的要自己回门, 真不知道葫芦里买的什么药。 不过这秋日宴在大齐属于阖家团圆的大事,若是自己借口不回去, 恐遭人非议,到时候那群素日看不惯自己的人说不定又会拿着这个事儿说东道西, 滋生事端。 她可不能让燕王府被自己的一时任性抹黑。 “那便去吧, 春桃, 你去准备一些东西回门礼,好在我与他也算是父女一场,一些场面上的东西不能少。” “好勒,”春桃笑道:“那我这就去告诉王爷。” *** 三日后, 侯府秋日宴。 今日的顾侯府热闹非凡,宾客盈门,秋日宴设在了后花园内。 一张张紫木长桌铺陈开来, 遍地的灯盏飘扬着红色的丝绦,一派热闹祥和的气氛。 夕阳西下,暮色四合。 王府的马车停在了侯府门口,齐珣先下了马车,然后转身扶着顾若下来。 门口早已围满了迎接的人了,顾侯和几位夫人都早早站在门口。 见二人下来,立刻迎了上来。 顾若不动声色的挽住了齐珣的胳膊,齐珣微微一愣,但下一刻便恢复了神色。 两人一起走上前去,顾侯满面红光,带着身后一群人迎身上来,笑道:“可把四王爷和若儿盼来了。” 顾侯边说着边伸手朝里面做了个请的动作:“走走走,大伙儿都在等你们了,快进来,快进来。” 顾若淡淡一笑,也未接话,就挽着齐珣随着一行人一路走了进去。 到了后花园,她才发现一大家子的人都早已落座,此刻正在后花园内赏菊喝茶,好不热闹。 一群人见他二人进来,立刻站起身来躬身行礼,齐珣抬手示意众人起身。 顾侯将自己和齐珣迎上主桌,一群人站起身来等他二人入座,待二人坐下后,顾侯方才笑着让众人落座:“都是一家人,何必拘束,大家快坐下吧。” 众人这才落座,顾若环视了一圈坐上的人,今日不仅自己和王爷来了,家里的兄弟姊妹们也都在场,另外还有顾灵和赵清和也在受邀之列。 平日里那群看她不顺眼的兄弟姐妹们此刻都垂头无言的坐在那儿,极为恭敬的模样,场面一度有些尴尬。 顾侯看着坐在自己身侧一双女儿和女婿,笑逐颜开道:“老夫今日可真是太开心了,有燕王殿下和赵世子来我侯府光临这秋日宴,真叫我顾家蓬荜生辉啊!” 齐珣同赵世子皆是淡淡一笑,可两人的目光皆不约而同的落在了顾若身上。 顾侯看破不说破,又道:“既然都是一家人,大家就不要客气了,大家开席吧。” 众人这才开始动起了筷子。 众人正吃着,顾灵突然笑意盈盈地开口道:“今日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大家。” “什么好消息?”几个兄弟姐妹们一脸期待,纷纷问道。 顾灵转头朝着顾侯的方向,言笑晏晏,“父亲,我有喜了,三个月了。” 顾侯面色一顿,随意开怀大笑起来,“好女儿,这可真是个好消息,你怎么现在才同父亲说,我们全家人都来不及好好准备一番,来恭喜你呢!” 顾灵面带娇羞,笑道:“准备什么?父亲可真是太见外了。”她复又转身拉着赵清和,一脸嗔怪道:“我之前没说,是因为清和他不喜张扬,可今日回门,这好事儿我还是忍不住要跟家人分享一番,清和,你可不要怪我呀。” 赵清和见顾灵如此行径,刚开始绷着一张脸不说话,但在众目睽睽之下,还是只好开口道:“你为我赵家添子添丁,我怎会怪你。” 顾侯在一旁看着,打趣道:“赵世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平日为人不喜张扬,可这事儿,你怎么还能藏着掖着呢!” 一番话后,见赵世子面色不佳,顾侯连忙找了个台阶给他下,他斟了一杯酒递到他面前,笑道:“赵世子今日定要罚酒一杯才行。” 赵清和虽面带不快,但出于情面还是接过酒杯一饮而净,众人纷纷鼓掌称快,他却面无喜色,只是静静地坐下,不再言语。 他现在的心情是极为复杂的,这件事他本想藏着,但是现在却被公之于众,而且顾若还坐在对面,让他生生憋屈的紧,当真是叫他五味杂陈。 “恭喜姐姐姐夫喜得贵子。”六妹顾敏最先起身,笑语盈盈地向二人敬酒道喜。 几个兄弟姐妹见此,都站起身来,殷勤的对着顾灵和赵清和二人敬酒道喜,赵清和只好一杯一杯面无表情的喝着杯中酒。 待大家一圈都敬完酒后,顾灵的目光突然落在了对面一语不发的顾若身上,只见齐珣时不时替顾若夹菜,顾若抬头,二人相视而笑。 顾灵瞧着两人相敬如宾的模样,心头没来由燃起熊熊怒火。 她巧笑嫣然,眸子转向顾若道:“三姐,您是不是忘了给妹妹道喜了啊?那妹妹可要伤心了呢!” 顾若本来好好吃着菜,这一下子却被她给将住了,坐在那儿神情有些无措,大夫人在一旁笑道:“是啊,若儿快给你妹妹道个喜,也能沾沾喜气啊,侯爷你说是不是?” 大夫人一面说着,一面将眼神飘到顾侯那儿。 顾侯笑容满面,止不住的点头,“是啊是啊。” 却见大夫人眯着一双笑眼道:“这样,也能快点给王爷怀上个孩子。” 大夫人的一番话让在场众人都低声议论了起来。 “是啊是啊,这都大半年了,怎么燕王妃的肚子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这燕王妃的肚子是不是……” 顾若面色无常,在大家的注目中,慢慢站起身来,又慢条斯理的倒了一杯酒,然后朝着顾灵和赵清和淡淡开口祝贺:“恭喜妹妹和妹夫喜得贵子。” 赵清和在她说话间倏然抬头,那道目光微微闪烁,像是在躲避些什么。 顾若将酒饮尽,赵清和却站在那儿,迟迟未饮下那酒,举着酒杯僵在那里。 齐珣瞧着这一幕,眉头微微一蹙 ,他站起身来,执起酒杯和酒壶就径直走到赵清和面前,抬手就为自己斟了一杯酒,“表弟,我敬你一杯。” 他的目光扫到赵清和身上,“祝你早生贵子。” 赵清和面色一滞,片刻间便沉了下去,眸光不定似在隐忍。 “表弟莫非不想给皇兄这个面子?” 赵清和神情一震,只好拿过酒杯,而后一饮而尽。 然后愤愤然坐在位置上,不置一词。 齐珣轻笑一声,走了回去,路过顾侯身边时,斜靠在顾侯的座位上,冲着一旁的大夫人浅笑道:“大夫人平日对侯府里的事情想必是不用操心吧,所以才这么喜欢管他人闲事,有这闲工夫,还是先关照好自己亲闺女吧,别成日想东想西的,连自家闺女怀了孩子都不知道。” “你……”大夫人被他说得哑口无言,憋着一口气涨红了脸,但看到顾侯扫视过来的威严目光,只好冲着齐珣点点头:“多谢王爷提醒,老身记下了。” 齐珣的一番话让在场窃窃私语的众人一致闭了口,他重新走到顾若身边坐下,看见顾若带着感激地目光瞧着自己,他冲着顾若勾了勾嘴角。 这一幕正好被顾灵看到,她心中的怒意愈发泛滥了,说实在的,上辈子她并未见过齐珣,只知道他是个身患疯病,杀人饮血的残废,所以她才会想到要逃婚。 实在没有法子了,才会想到勾引敌国质子,逃到庆国去,明知道这是可能会害的家族为她送命,但是侯府不仁,就别怪她不义,在危难面前,她只能除此下策,只为远离这场嫁给齐珣的冲喜。 她放弃了原本锦衣玉食,无忧无虑的生活。 可眼下的齐珣哪有半分身患|重症的模样,分明就是个眉目出挑的翩翩公子,而且皇上又重新将那西北营的兵马交由他掌管,他现下在朝中的地位现在可谓是如日中天。 顾灵看着齐珣瞧着顾若时那带着宠溺的眼神,她心中泛起一阵阵酸涩,为什么所有好处都要让顾若占了! 这个乡下来的野丫头到底有哪里好,赵世子说自己装,可她那副柔弱单纯的模样又何尝不是装的呢?可为什么齐珣和赵世子都要对她这么痴迷! 顾灵暗暗攥紧了拳头,桌子下她的手复又抚摸上自己肚子,好孩子,等着吧,一会儿,她定要让这丫头出丑,将她此刻这一副乖顺的形象全部毁掉! 第35章 事端 又是个阴谋诡计 酒席过后, 顾侯便嘱咐下人端来茶水,给在座的众人解酒。 几个婢女鱼贯而入, 将一杯杯茶盏端上了桌,放在了众人面前。 一个婢女来到顾若身边时,不知是脚下绊了一跤还是怎么了,一个倾身向前,便将茶盏打落下来,眼看就要倒翻在顾若身上。 齐珣眼疾手快,一把侧身将顾若搂了过来,可滚烫的茶水还是有一部分透过衣衫打在了顾若的身上 “嘶。”顾若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茶杯打在地上,“哐当”一声, 碎片七零八落散了一地。 顾侯立时站了起来, 大声呵斥道:“你这没长眼睛的东西, 怎么做事的!” 那婢女吓得三魂丢了五魄, 立刻跪在地上求饶。 “奴婢不是故意的,侯爷饶命, 侯爷饶命。” “拖下去,杖责四十。”顾侯厉声道, 然后转身去看顾若的情况。 此刻齐珣扶着顾若, 一双眼睛里满是担忧, “你怎么样?还好吧?” 顾若吸了一口,勉强压住那疼痛,然后摇了摇头,宽慰齐珣, “我没事,这水不是滚水,王爷不必太担心。” 跪在那婢女眼看就要被人拖走, 惊声呼喊道:“饶命啊,王妃,饶命啊,侯爷,奴婢不是有意的。” 顾若皱了皱眉头,循声望去,这婢女好像是红妆,未出嫁前,她是顾灵房里的丫鬟,虽不是贴身伺候的,但总归是顾灵身边的旧仆。 四十大板若是打在这柔弱娇小的姑娘身上,恐怕怎么也得少了半条命。 顾若的目光转向了顾灵,既然是她的旧仆,依照顾灵往常的善良脾性,必定会去救她,但是顾若观察了半天,顾灵也没有半分要站出来说话的意思,眼看那红妆就要被拖走。 “慢着!”顾若忍不住出来打断,“父亲,这丫头并非故意,就不要处置了。” 顾侯面色微微一滞,但看着顾若坚持的目光,便松了口,“若儿良善,不忍见血,那便依你的。” 他转头朝着那两个将人拖走,此刻停在原地的侍卫道:“那便依王妃所言,放了她吧。” 那婢女如释重负,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多谢侯爷,多谢王妃,奴婢以后一定不会再犯这么蠢笨的错误了。” 这丫头刚刚动作确实蠢笨,但此刻一张嘴倒挺是灵巧。 “还不快滚!”齐珣一脸关切的瞧着顾若,听到那婢女的话怒上心头,朝着那婢女冷声道。 “是是,奴婢这就滚。”那婢女吓得急忙站起来就要走,无人察觉她走的时候目光还不忘朝着顾灵的方向忘了一眼。 但却被顾灵用恶狠狠的眼神给瞪了回去。 那婢女走后,顾灵装作关心道:“三姐,你的衣服湿了,要不我陪你去里面换了吧。” 顾若一回头,看到一双满带关心的眸子此刻正温柔的瞧着自己。 但心中却下意识的觉得有些古怪,平日里与自己并未投机的顾灵,为何突然要站出来说这样的话,难道就是为了在赵清和面前做出一副谦和有礼的模样? 顾若礼貌地摇了摇头,“不必了,多谢四妹好意,我让春桃陪我就好。” 没一会儿,小厮便唤来了等在外头的春桃。 春桃一进来就看到顾若的衣襟湿了一片,焦急跳脚;“小姐,你这是怎么了呀!” 顾若安抚的拉了拉的手示意她噤声,一双星眸瞧着她。 “春桃,别说了,快陪我一起去房里将衣服换了吧。” 春桃这才乖乖的点了点头,陪着顾若离开了后花园。 两人一路向客房,客房在侯府的较为偏僻的角落,在顾若原先住的屋子旁边,所以顾若自然轻车熟路,走的飞快。 可是,这一路过来,怎么一个人也没有,平日府里洒扫的小厮和丫鬟怎么都不见了踪影? “春桃,你说今天这儿怎么这么冷清?” 春桃笑道:“许是都去后花园伺候了吧,今日秋日宴,需要帮忙的人多。” 顾若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然后跟着春桃走进了屋内。 春桃找了一件干净的新衣服就要拿来替顾若换上,她扯开顾若的衣袖瞧了瞧,红了一大片,遂心疼道:“小姐,都红了。” “我没事,春桃。” “小姐,你先坐着,我去将门窗关好。” 顾若坐在床上,突然感觉心跳的厉害,她站起了身子,开始四处翻找起来。 春桃看着她问道:“小姐,你这是在做什么?”她一边说着一边走到门口,立刻就要将门窗关好。 “别关!”顾若突然高声打断春桃的动作。 春桃的动作僵在那儿,转头朝着顾若不解道:“小姐,怎么了?” 顾若一边抬手示意一边说,“总之,先不要动。” 然后撕扯下自己的衣袖上的布条,用桌上的那壶水淋湿后,扔给春桃:“春桃,捂住口鼻。” 春桃一脸疑惑,但还是跟着小姐一样,拿着那沾水的布条捂住了自己的口鼻。 然后,春桃便见着她将床头挂着的一个香囊解了下来,提着那香囊快步跑至门前,扔到了屋外。 “到底怎么了,小姐。”春桃满带惊慌,捂着口鼻问道。 “行了,现在把门窗关好吧。” *** 侯府后花园内 众人正在喝茶赏菊,此刻顾若迟迟未归,齐珣忍不住打断了众人好兴致,“侯爷,王妃迟迟未回,我过去看看。” 顾侯点点头,便唤身边的小厮道:“元兹,你带王爷去客房看看,看看王妃是否身体不适,所以迟迟未回。” 那小厮领命而去,齐珣便跟着步履匆匆而去。 身后的顾灵走到父亲身边,附身贴到顾侯耳边,小声道:“父亲,要不我们一起去看看吧,三姐她终归在咱们府里被烫着了,若是有什么闪失可怎么好,咱们全家都应该表现的更加关心一些才是啊!” 顾侯捋了捋短须,觉得女儿说的甚至有理,便招呼着大家过来:“若儿虽说只是受了点皮外伤,但咱们是她的亲人,先前她或许对咱们有些误会,所以这种时候,咱们更应该好好关心关心她,这样吧,你们姐妹兄弟几个随我一起过去,好好关心一下若儿,去看看她到底有没有怎么样。” “不过是杯茶水,能怎么样。”二公子顾轩在一旁斜着眼睛,一脸不屑道。 六妹顾敏在一旁帮衬道:“那她未免也太娇弱吧,原先在咱们府里头可没见她这么柔弱,倒是脾气大的很呢!” “你们两个给我住嘴!”顾侯骂道,“这么多人在呢,也不嫌丢人。” 两人悻悻的闭上了嘴,顾若便领着众人一齐快步往客房走去。 顾灵跟在父亲身后,将几丝狡黠的笑意深藏眼底。 众人前后脚来到了客房门口,此刻正好见到齐珣在敲着房门:“若若?” “若若?” 齐珣敲了好几下,里面都没人应答。 他转头见顾侯一众人也赶了过来,只听顾侯道:“我们一家人都有些放心不下若儿,便一起跟过来看看。” 齐珣淡淡一笑,他怎么会不知道顾侯这如意算盘是怎么打的,这副假惺惺的样子分明是做给自己看的,生生做出一副疼爱女儿的模样。 但他现在心里着急,忍不住继续敲门:“若若,要是你再不开门的话,我就破门了!” 里面还是毫无声响,齐珣隐隐觉得事情有些奇怪,心绪翻涌,便忍不住踹门而入。 “砰!” 众人只听一声巨响,门便被齐珣一脚给踹了开来。 可是里面哪有顾若的影子,众人举目望过去。 着实吃了一惊! 屋子里只有一个晕倒在地上的小厮,他穿着府内下人的衣裳,此刻正半昏半睡的样子,面色潮红,衣衫半裸,嘴巴里还在喃喃着一些淫|乱之语。 “小美人,看你往那儿跑。” “再跑,再跑也跑不出爷的手掌。” 显然是一副被下了媚药后的淫|乱不堪样子! 齐珣怒上心头,一把将人从地上拎了起来,拿起桌上的水壶就将人浇了个满头满脸。 那小厮在齐珣手里扭动挣扎起来,似乎渐渐清醒过来,终于慢慢睁开了眸子。 齐珣将他一把扔在地上,那小厮一时吃痛,瞬间清醒过来,发现自己衣衫不整,胸膛外露,抬头瞧着众人都围在自己身前,一脸怒意的瞪着自己,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他将头磕在地上,磕的砰砰响。 齐珣一把将他从地上拎起来,目光刺人的犹如利剑一般,“说,王妃在哪里?” “奴才不知道,奴才一进来就没见到王妃……”那小厮早已吓得丢了魂魄一般,不停的求饶,“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奴才误食了不该吃的,跌跌撞撞走到这里,但是进来的时候,真的没有见到王妃,更没有冒犯王妃。” 齐珣闻言,这才微微放下了心来,他环视了一圈屋子,屋子内颇为整齐,不像有过激烈的拉扯或动作的痕迹。 但顾灵听了他的一番话后,顿时不镇定了,她的目光微微闪烁,她逼问着那个小厮道:“胡说!刚刚王妃明明来过这里换衣服,你进来的时候,怎么就突然不见了!” “说!你有没有对王妃行不轨之事!” 那小厮被她说的浑身一震,他浑身都开始颤抖起来,难道……刚刚自己进来的时候,这屋子里有人,王妃在这里换衣服?那他是否在神思不清的时候轻|薄了…… 那岂不杀头的大罪! 他搜肠刮肚,但确实还是有些记不清了,他只记得自己好像吃了不该吃的东西以后浑身燥热难安,然后一转眼就来到了这里。 但是自己过来的时候,这屋子里有没有人,他真的记不清了。 他的记忆开始慢慢错乱起来,他一边带着哭腔一边说:“我……我真是不记得了,我一醒来就发现自己在这里……” 第36章 端倪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顾灵气势汹汹地走上前去, 用力扇了那小厮一巴掌,对着那一脸无辜的小厮狠厉道:“你不知道?” 她拎着那小厮的衣领, 叫嚣道:“你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说,你刚刚是不是将王妃轻|薄了!” 顾灵怒气冲冲的朝着那小厮一顿发作,言语内几近狠厉,紧紧的盯着他,似乎非要让他说出自己轻|薄过王妃的话语。 那小厮一时间手足无措,吓得就差尿了裤子,只好一边颤抖一边道:“我当时迷迷糊糊的走进来,然后我记得…记得房间里面好像……哎呀,天呐……我…我…实在是记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顾灵一副恨得牙痒痒的样子, 对准桌上的一把剪子就操了起来, 将剪刀抵在了那小厮的脖子上。 “让你欺负我三姐, 我杀了你!” 众人见她一副要跟那小厮拼命的模样, 立刻上前将她阻止住,拦住了她。 赵清和见她一副张狂似疯魔的样子, 不禁垂了垂眼睫,默默无言中, 走到众人身后去。 大夫人呵斥道:“灵儿, 你这是在做什么?你三姐还未找到, 这事儿就不一定,你可不要现在一时冲动错杀了人!” 顾灵一脸悲戚,像是泫然欲泣一般,“他都这个样子了, 你们当真还觉得什么都没发生吗?” “三姐这会子恐怕已经伤心欲绝,一定…一定是……跑去没人的地方躲起来了……” 她一边抽泣一边道,众人听了他的话, 又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仿佛顾若真的被人玷污跑了一般。 顾侯瞧着一旁面色铁青的齐珣,知道大事不妙,赶紧皱着眉头吩咐手下的人:“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将燕王妃找回来!” 顾灵跪在地上呜呜的哭泣声让众人听得愈加内心不安起来。 齐珣虽沉着脸,但却始终觉得事出有异,床上那套未换上的衣服。 还叠的整整齐齐。 可是原本站在一旁静默无言的赵清和却突然赤红了眼睛,他竟然信以为真了! 在听完顾灵的那番话后,他认定顾若真的被那小厮给玷污了,便扑了上来,掐着那小厮的脖子,就想将他拧断。 他双目猩红,目眦欲裂,“我定要杀了你为若若报仇!” 场面一时不好控制,顾灵急忙跑上来拦住他,奈何他手劲太大,扬手间,她整个人都被甩了出去,重重的跌倒在地。 她赶紧捂着自己的肚子,还好孩子没事。 她尖声叫道:“赵清和,你疯了吗!” 那小厮被掐的喘不过气来,眼看着眼睛渐渐翻白,似乎就要背过气去。 若是赵清和真的将人杀了,虽说恭王府定可以将事情盖过去,但是此时若是传扬出去,定会将让他名声扫地,那她岂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把自己夫君一辈子的前途跌在里面了! 顾灵眼看大事不妙,转头急忙慌慌张张的向身后的人喊道:“你们还愣着干嘛,大家快帮忙阻止他啊,快阻止他啊!” 身后众人早已被这突然齐来的一幕弄得瞠目结舌,全部愣在原地,经过顾若这一提醒,方才上前想要制止,但此刻赵清和已是赤红双眼,起了杀心,众人跑过来阻止拉扯他也是无济于事。 顾灵又惊又气,只好在一旁声嘶力竭道:“赵清和,快住手!你这样会真的闹出人命的!” “你就算不为了自己着想,也该为了我肚子里的孩子想想啊!” 眼看着那小厮就快要咽气,赵清和的一只手被人在那一刻给拉开了。 那小厮终于重新吸到了一口新鲜的空气,跪在地上咳得声嘶力竭起来,虽然如此,但是重活了新生。 赵清和双目怒火喷涌,转头却看到齐珣正将自己手牢牢握着,一双墨眸紧紧的盯着自己:“冷静!若若还没找到,事情还未查清,你不要错手杀人,将自己的名声毁了。” 顾灵早已吓得心胆俱碎,好在齐珣及时收住了赵清和的手,要不然,自己这后半辈子指着赵清和一路高升的美梦也就破灭了。 赵清和此刻神志稍微清楚了一些,但还是咬牙切齿,怒吼道:“你真是不配做若若的夫君!都这个时候了,你不想着为若若报仇!竟然还在说风凉话!” 他伸出另一只拳头,就要打上齐珣的面颊。 齐珣被当即挡住,他握着赵清和的一只手对他道:“你冷静点。” “发生这样的事,我怎么冷静!” 赵清和冲着齐珣又是一拳,齐珣被他弄得没了好脾气,两人就这么赤手空拳,扭打在一起。 屋内的桌子,椅子被砸的乒乓乱响。 这很个屋子一片狼藉。 众人都又惊又俱的缩在一旁,劝也不好劝,拦也拦不住。 就这么眼巴巴的看着二人将屋子砸得七零八碎。 正在两人打的不可开交时。 一声高亢又清亮的声音传来,让二人立刻住了手。 “都助手,别打了!停下!” 两人立在原地,眼睛随着众人的目光,定睛看去,房门口,顾若带着春桃站在那,说话间便见到顾若带着春桃步履匆匆进来了。 两人见顾若衣衫完好,并没有任何狼狈的样子,二人脸上皆是失而复得的喜悦。 顾若瞧着他二人,眼神明灭不定,憋着胸口的一口气,压抑着心中的火气道:“我没事儿,只是刚刚出去了一下。” 她本想同春桃躲在暗处观察众人的反应,她知道,今日会发生这样的事,一定是有人在背后搞的鬼。 至于这人是谁,她大概也有了猜测,只是苦于没有证据,可以将她当堂抓获。 所以刚才她让春桃和自己偷偷躲在外面观察这一切,就是想看看在场众人的反应,从而将这次谋划这场阴谋的那个人就出来。 看看这个要害自己的人会不会露出端倪。 这样或许就可以当场将要害自己的真凶揪出来。 可没想到的是,赵清和没来由的突然发作,接着他还和齐珣还打在了一起。 她这才不得不站出来,喊住他二人,让他二人停手。 齐珣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顾若,瞧着她的袖子处有一丝褴褛,脸色立刻变得铁青。 执起她的手急切地问:“这是怎么回事?” “王爷莫急,这是我刚刚自己扯下来,为了同春桃捂住口鼻用的。”顾若一边说着,一边看着齐珣一脸不解的样子,便将手里的半截袖子撕成的布条拿出来,春桃也眼疾手快的将那手里半截布条拿了出来。 “你看,在这儿呢。” 齐珣这才放下心来。 “王爷,此事说来话长,不过刚刚我在外头听了许久,这小厮应当也是中了奸人之计,被弄到这儿来的,他应该不是受人指使的。” 顾若一面说着,一面将疑惑不解的众人的心思解开。 “大家过来看。” 众人跟着顾若来到屋子外面,只见屋子外面的草地上赫然丢弃着一枚香包。 一个眼尖的婢女立刻站出来忍不住说道:“这香包不是原本挂在客房的床上,驱散蚊虫用的吗?” “正是,”顾若一面说着一面转向众人解释:“这香包是被我剪下来扔出来的,至于为什么,因为那香囊里放了一些下作的东西,如果我不将它拿出来的话,恐怕大家今日见到我和春桃的时候,我们两个都会像那小厮一般模样了。” 齐珣的面色突然沉了下去。 “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大家疑惑不解。 “烈性很强的合欢散。” 众人皆齐齐倒抽一口凉气,大家都知道合欢散气味浓烈,闻到者必会血脉喷张,无法自持,是一种极其下作的春|药。 “如果我猜的没错,那小厮今天应该也闻到了这样的味道。” 那年轻的小厮见她如此说,便理了理衣裳,跌跌撞撞地走到草地上,捡起那香包轻轻一闻,神色便突然又变得古怪起来,像是无法自持一般,他突然一个激灵将那香包扔在地上。 跑过来冲着众人信誓旦旦道:“王妃说的没错,小的今日确实闻到了这样的味道!” 顾若冲着那小厮点点头,随即对着众人朗声道:“看来,今日那个想害我的人,是想让我名节尽毁!” 她的目光凌厉的扫过在场的众人,言辞激烈道:“到底是谁,存了这么恶毒的心思!” 在场众人皆陷入了沉思,事态发生到现在,已经一团乱了,但大家都已经明了的事,今日这事一定是有人在捣鬼,可到底是谁呢? 顾侯见众人都站在这儿,面面相觑,议论纷纷,知道今日这事若是张扬出去,家中秋日宴出了这样的事情,必定会影响顾家声誉。 只好腆着脸冲着众人道:“我们在这儿也一时查不清楚,这样吧,大家一块儿都到前厅去商议吧。” 齐珣见顾侯面色有些难看,知他心中的心思,他是怕此事是家贼所为,影响家门声誉。 齐珣上前拦住要走的顾侯道:“顾侯,虽说家丑不可外扬,但今日之事非同小可,涉及到本王夫人的安危,本王把话撂下了,今日我必须看到你们顾家拿个说法出来!” 第37章 真凶 王爷发怒了 在场众人皆陷入了沉思, 事态发生到现在,已经一团乱了, 但大家都已经明了的事,今日这事一定是有人在捣鬼,可到底是谁呢? 顾侯见众人都站在这儿,面面相觑,议论纷纷,知道今日这事若是张扬出去,家中秋日宴出了这样的事情,必定会影响顾家声誉。 只好腆着脸冲着众人道:“我们在这儿也一时查不清楚,这样吧, 大家一块儿都到前厅去商议吧。” 齐珣见顾侯面色有些难看, 知他心中的心思, 他是怕此事是家贼所为, 影响家门声誉。 齐珣上前拦住要走的顾侯道:“顾侯,虽说家丑不可外扬, 但今日之事非同小可,涉及到本王夫人的安危, 本王把话撂下了, 今日我必须看到你们顾家拿个说法出来!” 顾侯眼珠一转, 迫于齐珣的压力,面色带着几丝尴尬,只好笑着道:“王爷放心,今天这事儿老夫必定会将真凶找出来!” “那本王便等着看了。” 齐珣一面说着, 一面方才将手放下,让开一条路,让顾侯过去。 *** 侯府的前厅里, 众人坐在一起,家丁奴仆们也都站在一起,几乎将整个屋子站的满满当当。 顾侯将齐珣请到上座,齐珣拉着顾若的手,二人一起坐到红木短榻上。 今日被人下了药的那个小厮叫青吾,此刻正跪在众人面前。 顾侯问道:“你将今日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的说来。” 那小厮抬起头来,循循而语:“今日后花园忙,奴才抽了空才到小厨房找了点东西吃,吃完之后,整个人就浑身燥热,迷迷糊糊的,然后不知不觉间就……就来到了客房里。” 他一边回忆一边说着,蓦然间他眸子一亮,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对了,今日那碗饭是莫如给我吃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在人群中寻找丫鬟莫如,那丫头瑟缩着脖子,被他的目光瞧到了,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 顾侯冷冷道:“莫如,你怎么解释?” 莫如战战兢兢走出来跪下,辩解道:“侯爷,莫如不知啊!奴婢没有下毒!更没有要害王妃的心思啊!” 青吾迟疑道:“那便奇怪了,我真的是吃了你给的饭后才开神志不清的。” 莫如看着他怒道:“你血口喷人,我好心给你留了饭,你怎得反而对我倒打一耙!诬陷于我!” 青吾被她说的有些不敢确信了,低声道:“可我真的记得是吃了那碗饭啊……” 顾侯见一旁齐珣的面色不好,立刻怒斥道:“你们两人混账东西,若是再不说实话,我可要动家法了!” 那二人吓得跪在地上连连磕头,“侯爷饶命,侯爷饶命……” 顾若朝着顾侯道:“父亲,先派人去厨房瞧瞧那碗饭有没有收拾掉,还在不在了。” 顾侯点头,立刻安排人去,不一会儿,便有下人过来回禀,“回禀王妃,厨房的碗筷早已都被那群奴婢洗干净了。” 竟然动作这么快…… 顾若暗自思忖,布置这个局的人心思缜密,想来今日这事儿一时半伙是查不到真凶了。 她抬头,目光不经意扫到了顾灵身上,此刻她又变成了一副温婉乖顺的模样,与刚刚在房间里突然发作时那副气焰骇人的模样完全不同。 她的手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像是刚刚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一般。 顾若不动声色,冷静道:“这碗饭若是只经手了你们二人,那你们二人中必定有一个人说了谎。” “好在那药味道极强,若是经了谁的手,必定会留下气味……” 顾若走进那个莫如身侧,瞧着做贼心虚的莫如道:“你身上有没有残留的气味,咱们一查便知。” 莫如倏然间抬起头,瞧着顾若不怕死道:“奴婢没做过,所以身上绝没有那种东西,奴婢不怕查。” 顾若话锋一转,“你自然不怕查,你事后处理痕迹那么快,谁能查的到你呢?” 莫如陡然一惊,惶惶地瞧着顾若。 “不过也正是因为你做的太过,今日才露出了马脚!” 顾若不疾不徐道:“要说今日大家都在厨房帮忙,身上必定不可能这么整洁干净,我想,你应该是换过了衣裳吧。” 莫如瞧着身边一众下人的衣服上或多或少都没那么干净,知道漏了马脚,立刻辩解道:“我的衣服不小心弄湿了,这才没法子去换了一套。” “行,”顾若点了点头,“那便去把那套旧的拿来,我们验一验。” 顾若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瞬间便让跪在地上的莫如浑身发抖起来。 当时时间紧急,她确实没有来得及去把那衣服洗掉,此刻还一团凌乱的扔在自己的卧榻上呢。 那婢女浑身抖得像筛子,顾若一把捏住她的下颚,逼她看着自己,“不是说自己没做过吗,那你现在怕什么?” 莫如被她看的瑟瑟发抖,只听顾若又话锋凌厉道:“若是现在承认,或许可以少个罪名,但你若是执意不肯认罪,非要不到黄河心不死,等证据确凿的时候,可就是数罪并罚了,不知道你吃罪不吃罪的起呢!” 顾若将莫如的下巴松开,只见她恍恍惚惚跌在地上,这时下人正好将衣服取来了。 他双手捧着衣服,走到顾若身边回禀道:“王妃,衣服已经取来了,可要奴才去叫人来查验。” 但如果还未开口,那莫如便吓得立刻爬到顾若脚边,一边磕头一边哭诉道:“王妃,奴婢知错了,奴婢知错了,奴婢认罪便是,只不过,还请王妃不要牵连奴婢的家人!” 顾若无声勾了勾嘴角,本想着或许还要再吓一吓她才敢认罪,没想到这么快就已经认了罪,还真是高看她了。 其实这衣服上不一定真沾上了气味,若是真沾上了,说不定混着厨房的油烟气也早已冲淡了,顾若只是吓了她一下,没想到还真管用了。 一旁的顾侯见状,立刻呵斥道:“好你个莫如,竟然敢谋害王妃!” 顾侯怒不可遏,立刻下令道:“来人,将她拖下去乱棍打死。” 莫如听了这话,顿时吓得跌倒在地,连连磕头求饶。 “侯爷饶命,侯爷饶命!” 绝望中,她突然抬头看向顾灵坐着的方向,连滚带爬地爬到顾灵脚边求助:“世子妃,求您看在曾经奴婢伺候过您的份上,行行好,向侯爷求求情吧!” 这一求饶,倒是让大家都想起来了,这莫如原是顾灵房里的丫头,顾灵嫁去了恭王府后,她才被分配到后厨做事的。 顾灵眼中眸光闪烁,明灭不定,面带一丝惊惶,却是眉头一蹙,立刻一脚将她蹬开,骂道:“你敢害我三姐,还想让我救你,做梦!” 见那丫鬟一脸错愕的瞧着自己,她凶狠的目光牢牢的盯着她,开口道:“念在你我曾经主仆一场的份上,我会替你照顾好你家人的,你就放心的去吧。” 莫如本来似乎还想挣扎着说些什么,但是听完这番话后却突然睁大眼睛禁了声,然后一脸面如死灰的模样,垂着头不再言语。 似乎已经认了命,所以不再挣扎。 顾侯不想让此事再牵扯出更多麻烦,所以立刻瞪了一眼那两个立在一旁的小厮道:“你们两个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人拖走!” “慢着!”齐珣突然高声打断顾侯的命令,语气带着雷霆万钧的逼人气势。 齐珣的如冰一般的目光扫过去,冷的让人直打哆嗦,顾侯立刻低声下气道:“王爷,可是还有什么吩咐?” 齐珣未掀眼皮,不咸不淡道:“顾侯可是想将此事就此盖过去?” 顾侯闻言心中一惊,知道齐珣是动了脾气,连忙虚与委蛇打着哈哈:“怎么会,王爷这话,老夫实在是有些不明白。” 齐珣见他一副惺惺作态的模样,抬起眸子瞧着他,眼中锋芒毕露,严肃道:“我说过了,今日之事,本王必须找到背后主使之人!” 见顾侯满目惊色,愣在那里。 齐珣复又低头轻轻摩挲着手里的青花瓷杯壁上的莲花图案,拿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放下时,只听“哐当”一声巨响,杯子直直的扣在茶几上,整个桌面都在微微颤动,连同顾侯的身子抖了三抖。 全场的人看着齐珣这突然的举动,知道他是动怒了,都没来由的倒吸一口凉气。 齐珣的眸子压迫式的注视着顾侯。 “今日这事,她一个丫头无缘无故为何要做?何来的胆子去做?顾侯难道一点也不疑心吗?显而易见是有人指使,我想顾侯应该还没老糊涂到连这一点都想不到吧!“ 顿了顿他又道,”顾侯若是一味想护着家里人,想将事情一笔盖过的话,本王今日可不会买你这个帐!” 齐珣的一番话让顾侯顿时下不来台面,不过他撂下的话,也相当清楚。 就是要找背后主谋,今日这事大家看到现在确实也都心知肚明,一个丫鬟,必不会有这么大胆子去谋害主人,定是背后有人指使她去干的,平日里侯府那群姊妹兄弟其实都看顾若不顺眼,保不准就是哪个被猪油蒙了心的公子小姐做的。 顾侯甚至第一个就想到了那两个平日里视顾若为眼中钉的六丫头顾敏和二公子顾轩,平日里他们两个明面上都对顾若都总是恶语相向,保不准这次见她风风光光回来,头脑发昏,怒上心头,就想到做些什么,来让她名声尽毁。 顾侯僵在那里,他本想着直接把这丫头打杀干净,回头再找那两个小的算账,这样也算是将事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但没想到齐珣却突然发了脾气,定要让他揪出幕后之人,让他此刻实在是下不来台面。 半晌,在齐珣目光的逼视下,他只好不住的点头,恭顺道:“是是是,王爷说的是,是本侯老糊涂了。” 然后朝着那就要被侍卫带走的莫如质问道:“说,今日之事,是不是有人指使你做的!” 第38章 暧昧 这种微妙的感觉 莫如跪在地上, 被顾侯这没来由的一问,吓得瞪大眼睛。 她面露惊慌, 嘴里支支吾吾,目光飘忽不定,却始终没有开口。 “说!到底有没有人指使!” 顾侯威逼怒吼道,目光扫视着屋内的一行人,此刻坐在一旁的顾灵身子微微一震,面露一丝张皇失措。 不过,她立刻告诉自己要稳定心神,既然她早已拿着莫如的家人性命做威胁,想必这莫必不敢说, 顾灵想到这儿, 定了定心神, 面色又恢复了正常。 莫如面色惊慌, 却突然咬着牙道:“没有人指使,全是奴婢一个人的主意。” 顾若瞧着她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 忍不住问道:“可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无故要害我。” 莫如面色微微一顿, 复又不怕死的冷笑道:“为什么?因为我看不惯你那副趾高气昂的模样, 看不惯你凌驾到我家小姐头上!” 莫如的一番话让众人的目光都瞧到了顾灵身上, 毕竟这莫如是顾灵的旧仆,这番话着实会让大家觉得这事与顾灵有牵扯。 但顾灵垂首一言不发,并不打算出声说些什么。 顾侯见状,面色一凛, 立刻上前将她踹倒在地,“你个不成器的东西,谁要你自已为是的忠心护主!” 他沉声道:“还不快将她拖下去, 还愣着干什么!” 莫如被两个小厮拉了下去,顾侯面露难色,瞧着齐珣面色依旧沉沉,为难道:“王爷,今日之事实在是我侯府守卫不利,才会出了这样的岔子,好在现在真凶已经抓获,王爷可以放心了。我向王爷保证,今后必定不会再出这样的事儿了。” 齐珣半晌不语,似在思考些什么,随后微微抬眸,冲着他抿唇道:“顾侯说哪里的话,今日夫人受惊,您最做的,不是像我说这些,而是该向我夫人赔礼道歉才对。” 顾侯的脸上的笑意僵在那里,只好腆着老脸朝顾若赔不是:“让燕王妃受惊了,父亲在这儿对你说声抱歉。” 顾若淡淡一笑,刚要说话,就被齐珣抢断, “行了,既然顾侯也道过歉了,那今日我们便不多留了,告辞。” 齐珣说完这句话,拉着顾若转身便离开。 众人俯下身子行礼:“恭送燕王殿下,恭送燕王妃。” 一场闹剧就此收场,顾侯只觉得心力交瘁,身体疲劳极了,没想到这齐珣对自己的女儿顾若竟然维护的如此之紧,真是让他先前想都不敢想的。 不过,或许男女之间就是那点事儿吧,毕竟顾若长得也是秋水丰姿,冰肌玉骨,燕王动心也是理所应当的。 众人渐渐散去,顾侯见着顾敏和顾轩也要离去,便出声将他们叫住:“顾轩,顾敏,你们两个留下。” 两人留下来,面面相觑,不解的朝顾侯问道:“父亲,你叫我们两个留下来,所为何事啊?” 顾侯怒斥道:“混账东西,到现在还装糊涂!说吧,今日之事,是不是你们两个叫人安排的!” 两人立刻摇头,面露委屈,几乎是异口同声道:“父亲,你真是冤枉我了!儿子(女儿)没有做过这样的事儿啊!” “还装!”顾侯愈发怒了,转着身子就想去找根东西揍他们二人,“不是你们还有谁,今日之事必定是家里人做的,你们真把大家都当傻子么?那莫如只是个替死鬼罢了!你们两个快快坦白,不然为父就要家法伺候了!” 二人吓得浑身一凛,顾敏立刻跪在地上,哭诉道:“父亲,真的不是我做的,我虽平日与那顾若不和,但也不会蠢到拿侯府的名声开玩笑啊,您说是不是,女儿还未出阁呢!” 顾侯转念一想,好像是有点道理,便立刻将目光转到了顾轩身上,“那一定是你!你个畜生啊!你非要将家门败坏你才满意是不是!” “你以为燕王今日是真的就此罢休了吗?他只是一时拿不出证据才只好将此事先按下不动。燕王平日里是出了名的不能惹的脾气,咱们家胆敢惹了燕王,一家子今后都没好果子吃!” 顾侯拿起长案上摆放着的瓷瓶内的一根青竹便对着顾轩抽起来,顾轩一边躲一边跑,“父亲,真不是我干的,我平日里虽然有时候莽撞,但我与那个顾若之间也没有那么大的仇,要让我冒这么大的风险来如此害她啊!” 顾轩一边哎哟哎哟的叫着,四处跑跳着,一边向顾侯解释着自己的清白。 顾侯停下了手里动作,站在原地,眸子闪烁不定,似乎在沉思、 两人说的似乎都有道理。 他们两个平日里虽然与顾若不和,但是也没有说苦大仇深到要冒着如此大风险来让她名声扫地。 顾侯面色一正,严肃道:“你们两个都给我出去!” 顾轩和顾敏的面上这才如释重负一般,两人一溜烟似的跑了出去。 顾侯站在屋内,一脸讳莫如深,那今日之事到底是何人所为呢! 指使莫如的到底是何人? 莫非……他突然想到了今日神情时不时有些不对劲的顾灵,想到她叫大家一起去找顾若,想到她对着那小厮一番声嘶力竭,癫狂吼叫的模样,似乎目的都是为了让大家知晓一点,那就是顾若确实被侵|犯了,不干净了! 想到这儿,他后背微微发汗,心头一紧。 或许,这女儿的心思现在已经不似从前那么干净了! *** 马车在王府门楼停下,顾若本想先跳下马车,齐珣突然开口道:“慢着,你先别下去。” 顾若心中一紧,心想着不会是今日之事让他耿耿于怀,惹他今日不高兴了吧,不过,今日让他陪自己侯王府确实突发了太多事情,齐珣心中不快也是正常。 齐珣在顾若身前跳下马车,然后瞧着她淡淡道,“下来吧。” 顾若不敢看他,只觉得心中有愧,她撩了裙摆刚刚蹲下身子,准备一只脚先踩下去。 却一脚踏空,身子却突然腾空而起,腰际被齐珣牢牢托起。 然后整个人被他托抱在怀里,顾若着实吃了一惊,慌乱中,一只手没来由的勾上了他的脖子。 齐珣低头,看着近在咫尺的自己,微微勾了勾嘴角,明亮的眼眸如银星般闪闪发亮。 四目相对,顾若脸上陡生红晕,不禁低下了头,鼻尖嗅到淡淡的龙涎香的气息,坚实的胸膛贴在身上,是令人安心的感觉。 不过此刻这姿势…… 实在是有些暧昧的紧。 齐珣就这么一路抱着自己回到了房中,顾若始终没有抬眸瞧他,这一路上,想必看热闹的府中下人们该将此事传个没完没了了。 回到房内,齐珣嘱咐身后的春桃道:“春桃,你将屋门关上,出去吧。” 春桃瞧着王爷如此抱着自家小姐走了一路,此刻回到屋内又说这样的话,突然就幻想出了许多旖旎的画面,她立刻抬头,机灵道:“王爷,您放心,我出去守着,保管不会让任何人进来!” 齐珣看她瞧着自己和怀里的顾若一脸暧昧不明的样子,无奈的点了点头。 “吱呀”一声,门被关上。 顾若的心跳都慢了一拍,她不敢抬头看齐珣,只是娇羞的垂着脑袋。 齐珣清越的嗓音自头顶传来,“为何不敢看本王?” 顾若这才缓缓抬起头来,整张脸已经绯红,此刻一双杏眼中有如春水流转,她嗫嚅道:“王爷你先将我放下来吧。” 齐珣瞧着顾若如此动人的模样,有些晃了神,片刻后他将她轻轻放在床上,淡淡一笑道:“你莫怕,我不想对你做些什么,只是今日你受了伤,我想你必定不方便,这才想到将你抱进来的。” 可她明明伤的是肩膀而已,并非伤了腿啊,再说了你让春桃关门做什么,很容易让人误会。 顾若心中一阵腹诽,面色略显尴尬,她干干一笑,道:“那王爷现在是不是可以出去了?” 齐珣淡淡一笑,勾着嘴角道:“这么快就要赶本王走啊!” 顾若心中一惊,睁大一双眸子,问道:“那王爷还想做什么?” 齐珣的身子微微靠近,一点一点将顾若逼近床角边,嘴角微微扬起,目光灼灼生彩。 顾若的心似乎已经跳到了嗓子口,只是呆呆地看着他不语。 齐珣慢慢贴近自己,一双手慢慢抚上自己的双肩,顾若下意识的刚想挣扎。 “别动。”磁性的嗓音传来,顾若就觉着按在自己的肩头的双手一紧,下一刻她就被牢牢握住不得动弹,顾若一脸惊慌失措,低声问道:“王爷,你这是做什么?” 第39章 赏月 圆球:喵喵猫 齐珣清浅一笑间, 一只手勾到顾若后颈上的衣角,见顾若浑身一震, 他勾了勾嘴角:“你别慌,我只是想看看你的伤口,给你上药而已。” 顾若脑中绷着的那根神经顿时缓了下来,面上的惊慌一转而逝。 齐珣淡淡一笑道:“怎么,你以为本王要做什么?” 顾若抬起眸子,一双眼睛闪着晶亮,带着一丝窘迫道:“我没想什么,王爷多心了……” 齐珣向她比了一个嘘的手势道:“好了,别说话了, 让我来看看你的伤怎么样了!” 顾若不再挣扎, 静静坐在那里, 纤长的脖颈在宽大的领口下衬的格外优雅白皙。 脖子下侧, 蝴蝶骨的地方确实红了一块,齐珣将事先准备好的烫伤膏拿出来, 伸出纤长的食指,蘸取了一点膏体, 然后替她轻轻的涂抹上去。 那冰凉的触感让顾若浑身一紧, 那指尖的柔滑和触摸, 让她又缓缓放松下来,舒适和缓解瞬间将她包裹,那火辣辣的感觉不再那么强烈,冰凉的膏体缓解了她原本的燥热疼痛。 涂抹完以后, 齐珣收了手,将顾若的领子理了理,翻了上去, 他站起身来,将那白玉小碟放在了桌上,嘱咐道:“这药一日涂抹三次,明日就让春桃给你上,知道了么?” 顾若瞧着他认真的点了点头,齐珣瞧着她睁大眼睛一脸乖顺的模样,突然轻笑一声,走上前来用指尖抚摸了一下她的鼻尖,眸中带着几分宠溺的笑着:“你呀。” 顾若瞧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呆呆地望着桌上的那个白玉碟子,心中没来由窜上一丝暖意。 没被打开,春桃自外头跑了进来,瞧着自家小姐脸上红晕未散,衣衫有一丝凌乱,脑中瞬间又补了一出香艳的画面,她捂着嘴揶揄道:“小姐,您和王爷……” 她的眼神飘忽着门口,暧昧不明的说着:“是不是……” 顾若瞧着她一脸无奈,解释道:“春桃,有时候你真是想太多了,并没有你想的那样!” 春桃闻言,一脸懊丧,“这王爷,怎么如此不开窍啊!这么好的机会,哎呀!就被他眼睁睁地错过了……” 顾若看着春桃如此模样,脸颊更红了,嗔怪道:“春桃,你闭嘴。” 春桃见顾若面带一丝不快,这才悻悻的闭上了嘴巴。 *** 入夜,风清月朗,树影婆娑,几点星子点在湛蓝色的空中。 顾若本想着在屋内看会书,没成想苏墨儿兴冲冲的跑进来,一张娇柔的脸上挂满了笑意,拉着顾若道:“若姐姐,今日月色好,你陪我出去赏月吧!” 赏月?没来由的,先前从未喊她出去赏月过,今日为何突然喊她出去赏月。 虽然心中疑惑,但瞧着苏墨儿一副期待的神情,她便微笑着点点头,跟了出去。 苏墨儿带着顾若走到了王府的后花园,一边走一边道:“若姐姐,咱们去花园里赏月,那里环境开阔,看的清楚。” 顾若淡淡一笑,这墨儿今日可真是热情,顾若就这么被她拉着走到后花园。 来到后花园里,顾若这才发现齐珣还有南竹和蓝衣早就已经坐在亭子里喝茶赏月。 齐珣穿着一席月白色花绫长袍,一条龙凤纹角带系在腰间,坐在亭子里神情自若的喝着茶,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 夜风疏朗,吹得人神清气爽。 苏墨儿拉着顾若过来走进来,笑吟吟道:“看我把谁给请来了!” 南竹和蓝衣立刻起身相迎,“参见王妃。” 顾若抬手浅笑道:“都是一家人,不必拘理” 顾若被苏墨儿拉着坐到了齐珣身边,苏墨儿黑色的墨眸认真的瞧着自己,软糯开口道:“若姐姐,其实呀,是王爷叫我喊你过来的。” 齐珣?顾若的眸子转到齐珣身上,只见他垂着眸子不语,有些不自在地轻轻咳嗽了一声。 一旁的蓝衣冲着苏墨儿嗔怪道:“墨儿,不是让你不要说出来嘛。” 苏墨儿被哥哥如此说,有些不好意思的地下了头。 顾若不解道:“王爷,不知道您找我过来,有什么事吗?” 齐珣拿起茶杯,微微抿了一口茶,方才转头朝着南竹道:“南竹,拿过来吧。” 顾若有些不解,却见南竹从身后的凳子上捧出一个精美的红木箱子,将红木箱子摆在桌上。 南竹笑道:“王妃,这是王爷送给您的,您打开看看吧、” 顾若一脸疑惑,瞧着着那精美的小箱子,好奇心深重。 她慢慢走到那箱子边,伸出一双洁白的柔夷轻轻打开那箱子。 倏然间,她的瞳孔放大,点漆一般的眸子散发出惊喜的光芒。 “呀!是一只小猫呀!” 那是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猫,毛色泽鲜亮,一双水蓝色的眸子在夜色下泛着蓝宝石一样的光泽,见到顾若打开盒子,那小猫探出圆溜溜的小脑袋,对着顾若“喵喵喵”,轻声叫个不停。 “太可爱了吧!” 顾若又惊又喜,伸出纤纤玉指抚上小猫咪的脑袋,小猫咪蹭了蹭她的手指,继续“喵喵喵”的叫着。 顾若见她可爱,忍不住将她抱在怀里。 那雪白的猫咪将头蹭在她的脖颈里,惹得顾若一阵阵的发痒,发出“咯咯咯”,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一边的苏墨儿也忍不住过来摸这小猫咪,她笑着道:“若姐姐,这小猫真是跟你投缘,你看它在你怀里就不叫了,多乖啊。” 那小猫趴在顾若的怀里,咕噜咕噜的发出舒服的呼噜声,好像十分惬意的半眯着眸子。 顾若眉眼俱笑,将头靠在小猫的脑袋上,弯弯的眼睛犹如新月一般,她对着齐珣道:“王爷,您从哪儿找来这么可爱的小猫啊!” 齐珣淡淡一笑,刚要开口,身边的蓝衣就忍不住道:“王爷这几日带着我和南竹在市场上找这通身洁白无瑕的猫咪,还真是废了很大功夫呢!” 苏墨儿在一旁抿嘴笑道:“哥哥,刚刚你还说我呢,王爷不是也交代了让你不要说嘛?” 蓝衣顿觉失言,瞧着一旁敛眸不语的齐珣,立时捂上了自己的嘴巴。 顾若心头一颤,齐珣这几日为了给自己找小猫竟然废了这么这么多心思吗? 她依稀记得当时在明月乡的时候,半夜无眠时,曾踏出房门赏月,正好齐珣也坐在院子里看着满天星月。 月光照的他的脸色皎白如玉,他瞧着自己出来了,便道:“你怎么出来了?” 顾若当时带着窘迫便随便寻了个由头,“出来……出来找我家小白。” 顾若在院子里四下张望了一番,果然见到小白躲在一处棚子下面,正安静的睡觉。 顾若抱着小白的时候,回看了一眼齐珣,那是他的眸子,似乎比这月色还要温柔。 记忆回溯完了,顾若带着几分感怀,眨了眨眸子,冲着齐珣道:“那可真是要多谢王爷了,这小猫我真是十分欢喜。” 齐珣朝着顾若淡淡一笑,微微扬唇,那眸子里的温柔似乎要溢出眼眶一般。 齐珣走到顾若身前,轻轻摸了那小猫的头顶两,小猫呜呜了两声。 齐珣笑道:“既然喜欢,不如你给她取个名字?” 顾若轻笑一声,“你看它这么圆滚滚的,不如叫圆球?” 齐珣面色微微一顿,带着几分尴尬,轻咳了一声道:“圆球便圆球吧,只要它不生气就好。” 说完还在那小猫身上摸了两下,那小猫似乎是听懂了他说话一般,咪咪咪又叫了几声。 “你看,她这么开心,一定是喜欢这个名字。”顾若笑眯眯道,摸着圆球喊个不停,“你说是不是呀,小圆球,圆球……” 圆球眨着一双碧蓝通透的大眼睛叫的更欢了。 齐珣的嘴角几不可闻的勾了勾,顾若抬头间,对上了齐珣乌玉一般的黑眸,她微微一笑:“王爷,你也喜欢小猫吗?” 齐珣浅浅一笑,开口道:“曾经不喜欢,现在喜欢了。” “为什么?” “爱屋及乌吧。” “诶?”顾若惊讶抬眸,对着一双清雅带笑的眸子。 顾若有些窘迫,环视四周,却发现此刻墨儿,蓝衣,南竹一个人都不在了,不知道是在何时集体溜走了,难道他们是串通好了的吗? “蓝衣他们呢?” 齐珣一脸自若,“刚刚就走了,本王看他们鬼鬼祟祟似乎不想让我们知道,就也没拦着。” 顾若抬手拧了拧眉心,这几个家伙,倒真是挺会看眼色的呀。 她抬起头瞧着齐珣,面露尴尬,干干一笑道:“王爷,那咱们两个,继续赏月?” 第40章 反击 替媳妇出气 齐珣冲着顾若淡淡一笑, 微微颔首。 顾若嗓音婉转,冲着齐珣道:“王爷, 我们去池塘边坐坐吧,那里风景好。” 顾若抱着雪球,缓缓往前走,慢慢走到小池塘边。 齐珣跟在她身后,两人来到了小池塘边。 月色空灵,洒在水面上,水面上波光粼粼,仿若漫天星子落入其中。 顾若将圆球放在草地上,圆球一开始不太适应地上的环境, 东嗅嗅西闻闻, 喵呜喵呜叫个不停, 然后滚到顾若脚边哼哧哼哧地用头蹭她的脚。 顾若蹲下来, 摸了她两下,将她放的更远些, 笑语盈盈道:“圆球,去玩吧。” 圆球围着顾若饶了几个圈子, 然后撒开腿跑起来了, 向着地上的一团花草扑去, 在地上打滚转圈。 见顾若蹲下身子,席地而坐在小池塘边,齐珣也一撩袍裾,席地而坐起来。 顾若略带惊讶:“王爷, 你怎么……” 齐珣冲着顾若淡淡一笑:“如何你坐得,本王就坐不得了?” 顾若悻悻地耸耸肩膀,不再言语。 二人半晌无言, 齐珣突然开口问道:“你真的觉得那日侯府害你之人,是那莫如?” 齐珣却突然提到这个,顾若心中一动,正色开口:“自然不会,王爷应当也猜到了莫如只是那人拿出来挡箭的替死鬼罢了,若是莫如真的一心护主,赤胆忠心到如此地步,那么顾灵当日为何不带着她去恭王府随侍?” 齐珣点点头,“跟我想的差不多,只是那日莫如一口咬定无人指使,所以这事儿,也就没法子再追溯下去。” 顾若道:“是啊,所以我总觉得那个人是拿住了莫如的把柄,让她丝毫都不会犹豫的就能为此事牺牲自己的性命,想来定是家人的性命之类的被那人捏在手上吧。” 齐珣严肃道:“此人心思歹毒,心机深沉,没有将她查出来,总是让人心生不安的。” 顾若道:“那王爷心中可有猜测,觉得是谁?” 齐珣道:“左不过是你家那几个不成器的家伙中的某个,亦或是……” “顾灵。”顾若轻轻吐出二字。 “顾灵?” 齐珣拖长了尾音,这倒是他没想到的,他对顾家的一大家子的人丁其实都不甚熟悉,所以自然猜不到这个已经嫁出门的四姑娘身上。 不过想到那日顾灵突然张狂的样子,那股子模样完全没有平日里的半点端庄,或许,真的如顾若所说的,是她设计的这场局? “可她人在恭王府,如何安排的莫如?”齐珣问出了心里的疑惑。 顾若回道:“这个好办,咱们私下去查查她前个月私下回门的次数大概就是能看出些端倪,另外,莫如不是她的旧仆么?二人互相了解各自的脾性,此事策划起来也更得心应手些。” 齐珣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你说的没错,明日我派南竹去调查一下,看看是否有所发现。” 顾若点点头道:“如此,多谢王爷了。” 齐珣支着脑袋,月色空灵,浸润了他的脸庞,他一瞬不瞬的瞧着顾若道:“那你说,顾灵为何要对你下手?” 顾若心头一紧,齐珣终究还是问出了口,但还是面不改色道:“或许是愤愤不平我现在身份地位比她高吧……” 齐珣却是一脸津津有味道:“我觉得,或许因为赵清和一直放你不下,她才会想要设计害了你吧。” 顾若的眼神飘忽不定,嗫嚅道:“王爷这是说的哪里话,赵世子与我早就没有了任何关系。” 齐珣斜瞅着顾若道:“可我看他对你,好像依旧是贼心不死。” 顾若眸光一动,挑眉道:“王爷,您这是在拈酸吃醋吗?”、 齐珣倏然间瞳孔瞪大,他仰着头略带心虚道:“本王怎么可能吃醋?本王只是觉得那赵清和实在是惹人厌烦,所以……” 顾若嗓音软软接道:“所以王爷预备如何?预备将他除掉吗?” 齐珣黑眸沉沉,面带不屑,“本王才不惜得与他多费精力。” 顾若见齐珣从未有过这副模样,忍不住抿着嘴笑了起来,那一串笑声惹来了圆球,圆球蹦蹦跳跳地跳到了她身上,顾若将圆球抱在怀里,被她身上的绒毛弄得脸上脖子痒痒,愈发笑的促狭,“好了,圆球,别闹了。” 齐珣瞧着顾若躺在地上与圆球嬉闹的画面,没来由的勾了勾嘴角。 他站起身来,对着顾若伸出了手,夜色下,他的脸上的笑意让人如沐春风。 顾若瞧着齐珣一脸温文的样子,攀上了那只温软的手心,借着力道站起身来。 齐珣高出顾若一个头,站在齐珣的身侧,顾若尤其显得小鸟依人。 两人往回走,人影在地上拖出长长的尾巴,一副温馨而和乐画面。 *** 第二日,南竹便去打探后回来了,他对着齐珣禀报道:“王爷,我今日去查了查这几日世子妃出行的踪迹,果然查到在此次侯府秋日宴前,世子妃多次回门。” 齐珣微微颔首,看来,此事同顾若所想应该是大差不差了。 这样,你帮我送一封帖子去恭王府,定要亲自交到赵清和手里。 “南竹领命。” 南竹领了命,便去了恭亲王府门口等候,好不容易见到赵世子从外头回来,这才将书信递到了他的手中。 见赵清和面露诧异,南竹继续道:“王爷说了,这信只能世子亲启。” 赵清和嗤笑一声,态度冷冷淡淡,“我知道了,你去回禀你家王爷,我定会亲自看的。” “那小的就放心了。”南竹拱手告退。 赵清和拿着那封书信,赫然见到上面写着“赵世子亲启”几个大字。 这确实是齐珣的手笔没错了,不过,这齐珣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非要让人亲自送一封信给他,还要他亲自起封,虽然他非常不想与他发生接触,但是,面对这样一封信,好奇心驱使他不得不看。 赵清和拿着信快步走回屋子,对着窗户开始就将信打开了,不稍片刻后,他将信扭成一团,脸色铁青,几乎是在爆发的边缘。 顾灵! 这个女人到底要背着他做多少事,才能罢手! 他气冲冲的捡起地上的信,就火冒三丈的来到了顾灵的屋子。 顾灵此刻正在屋内做着女红,那是给自己未出生的孩子做的鞋子,她绣得极为认真,此刻一双眸子带着温存的笑意看着自己手里绣着的那只鞋子。 门突然间就被人大力的推开了。 一抬头,赵清和怒气冲冲的逼问她:“顾灵,你看看你做的好事!” 赵清和怒不可遏,将手中的书信扔到顾灵面前,仰着头看都不再看她。 顾灵面露不解,但还是拿起地上的信看了起来,这一看,让她面露惊惶,但她还是企图辩解道:“这可真是无中生有!这是谁给你的信?清和,你可莫要被那些有心算计我的人蒙蔽了双眼!” 赵清和斜睨了她一眼,鄙夷道:“还能有谁,不过就是我那个表兄燕王殿下罢了!” 他冷漠的瞧着顾灵道:“顾灵,事到如今,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你知不知道,我现在看到你都觉得恶心,还有,你到底为什么不肯放过若若,到底为什么啊!” 赵清和的一番话彻底让顾灵恼羞成怒,她眸子微微闪动,强忍着心头的悲戚,冷笑一声道:“赵清和,你说我装,说我恶心,难道你的顾若就不装不恶心吗?” 顾灵的一番话让赵清和心头怒意更甚,他呵斥道:“你住嘴,你跟若若能比吗?” 顾灵笑得更大声了,“对,我是不能跟她比!你说我不肯放过顾若,那你去问问她,她愿不愿意放过我!” 见赵清和一下子愣怔不语,顾灵继续道,“她的人虽不在,但是她的魂一直在你心里!一直横在我们中间!她把我的丈夫抢走了!她让我每日都活在痛苦之中!” “所以,你就想害的若若名声尽毁?”赵清和满脸不敢置信。 顾灵瞧着赵清和,半晌,收拾完了自己的情绪,突然冷声道:“这件事绝非我所为,不管你信还是不信。” “那你如何解释这书信上对你指控” \"秋日宴前我多次回门,这事儿就一定跟我有关系?这证据未免也太不足够了吧!\" 顾灵说完后,便板着脸转过身去,自顾自的绣起鞋子来,不再搭理赵清和。 赵清和瞧着她这副将他隔离在外的模样。 一脸怒不可遏,却又无法反驳,只好扔下一句话, “你真是无药可救!”然后气冲冲的摔门而去。 第41章 选妃 太子殿下出场啦 一年过得飞快, 不知不觉,新年将至。 顾若早起梳妆的时候, 屋子里便踱步进来了一个人,一旁的春桃见到齐珣,立刻福身一拜,“参见王爷。” 顾若瞧着齐珣今日身穿件青缎色锦袍,外披一件银狐毛氅,身形挺秀,此刻正面带笑意的向自己走来。 他抬手示意春桃起身,春桃站起身来后冲着顾若道:“小姐,奴婢先出去给圆球喂点吃的。” 顾若微微颔首, 冲着齐珣笑靥如花, “王爷, 今日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齐珣一双眸子清澈, 带着浅浅笑意道:“年关将至,我想带你一起入宫, 去给母后拜个早年。” 他瞧了瞧窗外阴沉的天气,抿唇道:“今日这天气看起来不好, 估摸着晚一点会下雪, 不如我们早去早回。” 顾若笑道:“好呀, 正好我也好久没有去见皇后娘娘了,只是……”顾若顿了一顿,“王爷节礼可曾备下了?” 这事儿说起来惭愧,这节礼其实本该是顾若作为王妃的职责所在, 但是她没想到齐珣将拜年的时间提前了,若所以还未来得及好好准备。 齐珣瞧着顾若有些心虚的模样,略带戏谑道:“怎么, 王妃没有提前备下?这可就是王妃的失职了!” 顾若垂头略带不好意思道:“我怎么知道王爷突然心血来潮要把日子提前啊!” 齐珣抬手刮了一下顾若的玲珑的鼻尖,轻笑一声道:“好了,逗你的,本王早已经准备好了,行了,你快去换件衣服,陪本王进宫吧。” 顾若立刻点点头,快步走到水墨屏风之后,将春桃准备好的衣裳换上。 齐珣坐在屏风外头喝茶,眼睛时不时地瞄到那女子将衣服脱下来一件件挂在屏风顶端。 透过屏风,依稀可以看到女子窈窕有致的身躯。 齐珣的喉头不由得滚了滚,内心没来由一阵燥热,他勉强喝了口水,方才将这股子燥热压下。 不一会儿,顾若便从屏风后出来了,一袭浅粉色织锦软缎和深湖色彩缎长裙,衬得整个人娉娉婷婷,面若桃花,顾若勾出一个笑,瞬间让齐珣眼前一亮。 “王爷,我们走吧!” 顾若走到齐珣身边,将手伸向齐珣,齐珣淡淡一笑,将手递了上去,二人双手紧紧相握,顾若冲着齐珣笑的一脸甜蜜。 *** 泰安宫内 皇后见到顾若和齐珣进来了,笑逐颜开的迎了出来,齐珣和顾若施施然行礼:“儿臣,参见母后。” 皇后笑的合不拢嘴,“好孩子,快起来,拘什么礼啊!” 皇后将顾若和齐珣迎进了屋内,“快进来,这天冷,屋内烧着炭呢。” 顾若和齐珣跟着皇后进了内室,屋内的鎏金香鼎此刻正烧着上好的瑞炭,将整个屋子烤地暖烘烘的,有宫女上来将顾若和齐珣身上的大氅脱下,挂到了紫檀木架子上。 “秋菊,快去泡茶来,对了,别忘了将皇上前不久赏赐的云尖雪泡上。” 皇后一边吩咐着一边让二人坐下,顾若和齐珣坐定后,皇后继续道:“你们两个来的可真是时候,一会珉儿忙完事务也说要来看母后呢,我想你们兄弟两个也好久都没叙旧了,正好一会儿呀,一起在母后这儿吃午膳,大家一起说说话。” 三人正说着呢,小太监进来回禀道:“皇后娘娘,太子殿下来了。” 只见齐珉穿着明黄色织锦蟒袍,一条宝石蓝戏龙纹锦带系在腰间,一双狭长的凤眸带着淡淡的疏离,身姿挺拔,撩起布帘,缓步走进屋子。 瞧见齐珣和顾若也在此处,他眸中略带一丝惊喜,冲着皇后行礼:“儿臣见过母后。” 齐珣和顾若亦站起身来,朝他拘了一礼:“见过皇兄。” 齐珉朝他们淡淡一笑,示意他们起身,笑道:“多日不见,四弟愈发神采奕奕了。” 齐珣笑道:“皇兄这是哪里的话,臣弟还是这副老样子,不过皇兄今日可真是印着那句话,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母后刚刚前脚还提着二哥呢,二哥后脚就到了。” 皇后在一旁打趣道:“好了,你们两个别站着了,快坐下吧,一会儿一个都别想跑,都得在母后这里用完午膳才行。” 三人坐定,又聊了好大一车子话,齐珣和齐珉聊起来最近的国事,大概是最近岭南冰冻导致大片农田冻死之事,顾若同皇后不懂他们商讨的这些国家大计,方针政策,便在一旁扯起了宫闱之事,家长里短的聊着一些八卦,时不时捂着嘴笑个不停。 没多久,太监便进来传膳了,原来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晌午。 皇后带着他们三个来到了用膳的八仙桌前,顾若坐在皇后身侧,齐珣和齐珉坐在对面,四人坐定后。 宫女们方才将膳食一道一道传进来,片刻间就摆满了整张桌子。 顾若瞧着这么多看起来色香味俱全的菜式,全是宫中御膳房精心所做,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不料自己这个小细节被皇后看到了,皇后笑得一脸宠溺,道:“看来,这一上午的闲聊把若丫头的肚子弄饿了,好了,大家动筷子吃吧,别愣着了。” 四人正打算动筷呢,突然太监一声尖细的嗓音传进来:“皇上驾到!” 众人立刻放下筷子,站起身来迎驾。 只见皇帝齐临一边笑着一边走进了屋子内,见着齐珣齐珉都在屋内。 一席明黄色的龙袍下的他面带欣喜,开怀大笑道:“今儿皇后这儿这么热闹啊,竟然一家子都在呢!” 众人躬身行礼,齐声道:“臣妾(儿臣)参加皇上(父皇)。” 皇帝走到皇后身前,将她扶起来,笑道:“快快请起,”然后他又低声对着皇后道:“皇后呀,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今日珉儿,珣儿还有珣儿媳妇都在,你怎么也不喊朕过来啊!” 他转了转眸子,带着几分责怪:“要不是朕突然想到要来看看你,这可不就错过了吗?” 皇后难为情地笑着道:“皇上休要打趣臣妾了,皇上平日里日理万机,最是操劳,臣妾怎能为这些小事打扰皇上呢?” “诶~”皇帝拖长尾音,一脸严肃道:“这可不是小事啊,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共享天伦,这可是大事儿啊!” 皇帝瞧着齐珣齐珉还有顾若三人因为自己的突然驾到变得拘束起来,一个个杵在那里,冲着他们笑道:“好了,别杵在那儿了,都坐下吧,没得朕来了,反而打搅你们的好兴致了。” 皇后娘娘立刻接道:“皇上说什么话呢,您来了,几个孩子高兴还来不及呢!” 她转头冲着两儿子道:“珉儿,珣儿,你们说是不是?” 两人皆点头道:“母后说的是。” 五人重新坐下,但是此刻由于圣架在前,三人都不太敢放肆的说话倒还真的,气氛一时变得有些凝重起来。 皇帝一面吃着皇后给自己布的菜,一面将视线落到了一言不发的顾若身上。 他笑道:“老四媳妇今日怎得如此安静,朕依稀记得你先前在朕的寿诞上,好像挺能说会道的。” 顾若没来由被皇帝点名,着实吃了一惊,手上夹菜的动作一时顿在那里,只好对着皇上干干一笑:“皇上好记性,儿臣先前性子有些莽撞,不成大体,让皇上见笑了。” 皇后在一旁帮衬道:“皇上,您就别吓这孩子了,你看,她都被您的龙威吓得不敢吃饭了!” 皇帝握着皇后的手,带着调笑道:“你们看看,真不过就是问了一句,皇后就这般偏袒,怎得还埋怨起朕来了!” 众人笑作一团,气氛这才开始轻松起来。 吃完午膳,皇帝还是没有要走的意思,皇后便让秋菊又沏了几杯茶来,顾若看着秋菊过来,便下意识地接过秋菊手里的杯子,将茶杯递到众人手中。 皇帝笑着抿了一口茶,放下茶盏不温不火道:“珉儿,你看老四的媳妇多贴心啊。” 齐珉淡笑着点了点头,但是依旧无言,皇帝又呷了一口茶,漫不经心道:“其实今天朕过来呀,是有个事儿要跟你说一下。” 齐珉闻言,心中咯噔一下,脑袋中的一根弦顿时绷得紧紧的。 他一脸肃然的瞧着皇帝,只见皇帝不疾不徐道:“明年开春,朕会在宫里给你举办一场选秀,你的东宫太子妃位一日无人,这朝中众臣就一日不消停,最近几个老臣又频频跟朕提这个事儿,真是烦人,朕想着,你入主东宫确实也一年有余,这太子妃位一直悬空着,总是说不过去,所以朕想着让你开春后立刻选妃,日子朕已经定了,就定在三月初五,钦天监给朕算过了,这一天最宜嫁娶。” 齐珉听完皇帝的一番话,立刻跪倒在地,一脸郑重道:“父皇,你知道儿臣的意思,儿臣不想纳妃!” 皇帝站起身来,一拂袖子,气道:“此事岂非你想不想就可以决定的,你是太子,这事关系到国运!” “父皇,儿臣心中……”齐珉还想继续说些什么,却被皇帝冷冷地打断,他独断专行道:“行了,你别再说了,此事朕主意已定,再辩解也是无益!” “朕今日乏了,先走了,你们好生陪着母后吧!”皇帝气冲冲的转身而去,不再理会齐珉的任何言语。 “恭送皇上。” 一行人连忙行礼送走皇帝,皇后转身看着一脸不悦跪在地上的齐珉,立刻将他搀扶起来,轻声安慰道:“珉儿,你父皇也是一心为你好啊,你为何要忤逆?你平日里最是机敏多智,怎么在这件事儿上就犯了糊涂,你这婚姻大事,并非是自己可以做主的,你是太子啊,你不仅会有太子妃,将来你做了皇帝,你还要有三宫六院,无数妃子……” 皇后还在循循善诱,却被齐珉冷漠打断,“母后不要说了,儿臣今日有些累了,便不陪母后了,先行告退了!” 齐珉说完这番话,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皇后一脸无奈:“珉儿这孩子啊,什么都好,就是这件事儿上死脑筋,不肯听话,真是愁死人了。” 顾若冲着皇后开解道:“太子殿下心系政务,心无旁骛,有这么励精图治的好儿子,皇后娘娘应该开心才是,”看皇后一脸忧思,顾若继续道:“这样吧,我同王爷一起来想法子劝劝太子吧,皇后娘娘就不要再这么担心了。” 第42章 劝说 大家快系好安全带 因为答应了皇后要去劝说一下太子, 所以两人离开了皇后那儿,便一起来到了东宫。 二人进去的时候, 齐珉正在殿内的案前,看着一些文书。 齐珣将刚刚在皇后处准备好的食盒,摆到齐珣桌上,笑得如沐春风道:“二哥,这是平日里你最爱吃的芙蓉糕,刚刚母后还记着呢,要让我带给你。” 齐珉微微敛眸,心思却不在这上头,他略带疏离道:“四弟有心了, 那便放下吧。” 齐珉说完, 继续低头看书了, 好像此刻并没有心思搭理他们。 见二人迟迟未离去, 齐珉复又抬头,一双清冽的眸子带着淡漠, “四弟还有什么事儿吗?” “二哥,今日父皇所言, 还请二哥不要记挂在心才好……”齐珣试图劝慰他。 却被齐珉冷冷打断, “原来四弟这会子, 是来安慰我的吗?” 他突然冷笑一声,瞧着齐珣和顾若执在一起的手,面色愈发不快,说道:“四弟此刻有娇妻相伴, 自然心里舒畅,不过,若是哪天父皇也让你来纳妃, 你就知道为兄心里的苦闷了!” 齐珣没料到他会如此冷言冷语地对自己,一时愣在了那里,齐珉说的没错,若是父皇要让他再纳妃子,他必定不会愿意,肯定会拼命向父皇力争,不过……齐珣将他的心里话问了出来,“可二哥你并未有过正妃,为何如此排斥选妃呢?” 齐珣见齐珉面色不快,继续安慰道:“再者,父皇给你安排的是选秀,而非指婚,已经本着体谅二哥的心思了,届时二哥你自己挑选个自己钟意的姑娘,这辈子必定会和和美美。” 齐珉的脸色更冷了,目光直直的盯着他身旁的顾若,苦涩道:“四弟,你知不知道,有的时候,我可真希望自己是你啊。” 齐珣一脸不解,问道:“二哥这是何意?” 齐珉瞧着齐珣不解的模样,忍不住道:“你可知!我心中早已有了……” “太子殿下!”齐珉的话还未说完,顾若便将他打断了。 顾若瞧着齐珉此刻一双清冽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瞧着自己,心中曾经出现的一些念头又再次浮现在脑海中。 她好像隐隐约约猜到了些什么,所以太子接下来的话绝对不能让齐珣听到。 看着一旁若有所思的齐珣,顾若转头朝他道:“王爷,不如你先出去一会吧,我想单独同太子殿下说会话。” 齐珣满脸疑惑,顾若冲着他眨眨眼睛,低声道:“王爷放心,我定能将太子殿下安慰好。” 齐珣瞧着她如此打包票,便信任的点点头,“那我在外头等你。” 见齐珣出去后,顾若冲着太子粲然一笑道:“太子殿下,如今王爷出去了,刚刚你想说什么就继续说吧,我听着呢。” 齐珉的脸上讳莫如深,突然间还带着几分窘迫,美人在前,他反而说不出口,他支支吾吾道:“方才……方才我想说的是……” 顾若淡淡一笑道:“既然太子殿下不想说,那不如我来同你说个故事吧。” 见齐珉微微颔首,顾若开口道: “从前呀,有个书生,他有个从小就心心念念的姑娘,是他这辈子一直想求娶的,他跟姑娘家的人约定,等去外头考上功名了,就回来娶她,可不巧的是,没等回书生,那姑娘就另嫁了他人。这书生后来考取功名当了官回来,看见这姑娘被别人娶了,心里头便更加放不下这姑娘,日思夜想,终不能寐,终于有机会他想了个法子让姑娘改嫁给自己,但是好景不长,他同那姑娘开始一起生活后,才发现,这姑娘呀,完全并非他心中所想的模样,甚至跟他心中的那个样子差了有十万八千里,那姑娘身上有很多缺点,并不是他理想中的那么好,而原先的一切魂牵梦绕,也都是他心中的遐想罢了,有时候……” “所谓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但实际上,有时候得不到的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好!” 顾若说完这一席话,见到齐珉的眼神微微闪动,似是在沉思,顾若继续道:“太子殿下,我将这只发簪赠给你,希望您可以回到现实,可以从这场梦境中走出来。” 顾若一边说着,一边将发髻上的一根翡翠簪子拔下来,放到齐珉的案前。 齐珉的眼神微微一动,似乎在按捺着心里的情绪,抬头间,他已经整理好了情绪,他将那只簪子执起,拿在手中细细拨弄了一番,对着顾若淡淡一笑道:“多谢燕王妃馈赠,你说的话,孤会好好想想的。” 他勾出一个笑,“只是,孤的梦能不能放下,只能看孤自己的造化了。” 顾若亦冲他粲然一笑:“太子殿下励精图治,将来一定会是个好皇帝,怎可被儿女情长所牵绊?” 两人对视而笑,齐珉的眸子清冽又深邃,仿佛要将她吸附。 他眼尾带笑,似乎在顷刻间,所有的烦恼都烟消云散了。 *** 顾若出来的时候,齐珣已在外头等了半晌。 他问道:“二哥怎么样了?” 顾若冲他莞尔一笑:“没事了,太子殿下似乎想明白了。” 齐珣松了口气:“那就好。” 他所担心的其实也不无道理,若是二哥一意孤行,再次顶撞父皇,总会惹恼了父皇,到时候父皇雷霆一怒,那此事便不好收场。 回王府的一路上,齐珣忍不住问道:“对了,你今日是怎么说服二哥的?” 顾若清浅一笑:“我同他讲了个故事。” 齐珣饶有兴味:“你倒是怪会讲故事的,说说看,你讲了个什么故事?” 顾若将那个故事重新同齐珣说了一遍,齐珣听得津津有味,还复又将她说的话在嘴里嚼了嚼。 “有时候得不到的并未有那么好?” 齐珣眼珠一转问道:“那这个并未得不到的人,到底是谁呢?” 顾若面不改色道:“不管这人是谁,只要太子殿下愿意试着放下,那便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了,不是吗?” 齐珣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道:“唔,夫人说的有理。”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回到了府邸。 刚进府邸呢,刘嬷嬷就跑出来,对着二位道:“王爷,王妃,今日顾侯家拆人捎来口信了,说是王妃的四妹生了,这会子在娘家坐月子呢,要你们有时间去看看呢。” 顾若同齐珣面面相觑,齐珣瞧着顾若,张口就把决定权甩给她:“王妃,你觉得如何呢?” 顾若点点头道:“既然是妹妹生了孩子,自然是要回去看看的,不然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齐珣将顾若一把搂在怀中,笑着戏谑道:“哟,王妃何时开始讲情理了?” 顾若耳根子一热,在他怀里娇嗔道:“王爷,这么多人看着呢!” 齐珣一脸笑意,“怕什么,本王在自己家里,让他们看去呗!” 齐珣将顾若一把横抱在怀里,又同上次一般故技重施,顾若不好意思下,只好将头埋在他怀里,瓮声瓮气道:“王爷!你放我下来,我今天可没有受伤。” 齐珣哪里管她如何说,只顾着将她一路抱回了屋子,他压低眉眼,开怀道:“本王就爱抱着媳妇,别人管不着。” 回到屋内,齐珣将顾若轻轻放到床上,然后转身去关上屋门,见屋门紧闭,顾若一脸戒备的瞧着齐珣道:“王爷,你想做什么?” 齐珣扬起眉毛,慢慢坐到了床上,朝着顾若眨了眨眼睛道:“夫人何时可以给我生个孩子啊?” 顾若心尖一颤,没料到他会如此说,面颊瞬间红透了,低着头娇羞道:“王爷怎得突然说这个,臣妾……臣妾还没来得及准备……” “这事儿呀,没什么好准备的。”齐珣温声道,洁白修长的两指抬起了顾若的下巴,“小美人儿,要不我们择日不如撞日,今日就把事情给办了吧!” 顾若一双杏眸满是惊慌,瑟缩了一下身子,却被齐珣一把掐住了腰。 她刚想说话,嘴巴又被齐珣给堵住了,齐珣的月眼一弯,清冽如水的眸子牢牢的吸附着她,让她沉浸在这唇齿交融间无法自拔。 看来是个老手啊,顾若心中叹息,愿意为他是个纯的,没想到…… 温热的鼻息喷在她的耳畔,那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在想什么?” 顾若的嗓音软软糯糯,带着羞赧,“你……你到底睡过多少个女人啊?” 耳畔湿热的气息顿时停止,下一刻,是他咬牙切齿的声音:“就你一个!这辈子永远都只有你一个!” 第43章 生气 王爷撒娇 齐珣一面说着, 一面将手伸进顾若薄薄的纱衣内,一路游走, 攻城略地,顾若的脸上染了深深的红晕,像化也化不开的胭脂一般,格外的娇羞动人。 □□愉,一室旖旎。 没想到这齐珣平日里看着清润矜持,在床上折腾起自己来还真是没完没了,顾若只能忍不住求饶:“王爷,快停下,我受不了了。” 可话还没说完, 耳垂便又被他含在嘴里, 顾若忍不住“嘤咛”一声, 心尖一颤, 那种酥麻的感觉瞬间笼罩全身。 “若若,永远都不要离开本王好不好?” 他如温泉一般的嗓音落在顾若耳畔…… “好。” *** 顾灵的孩子是在年关将至的时候生的, 所以取名叫“赵临年”,那孩子是个男孩, 所以恭亲王府一家都格外欢喜, 恭亲王府的世子之位乃是世袭, 顾灵生下了嫡长孙,后半辈子想必都可以母凭子贵了。 今日孩子满月,所以恭王府大摆宴席,顾若和齐珣自然也在受邀之列。 顾灵抱着孩子, 脸上满是微笑,一群人坐在偏厅聊着,见齐珣和顾若走进来, 一行人立刻恭敬行礼道:“参加燕王殿下,参加燕王妃。” 二人示意众人起身,顾灵瞧见顾若进来,亲昵的上前拉起她的手,将她带到自己的座位旁,对着睡在摇篮里的宝宝,笑道:“姐姐快来看看,看看我的年儿可不可爱?” 顾若瞧着那孩子软软糯糯,肤白似雪,一双圆圆的黑眼睛尤为可爱,此刻弯着眉眼,似乎在对自己笑呢,顾若本就喜欢孩子,她微笑着点了点头,“年儿真是可爱。” 顾灵笑着合不拢嘴,“奶娘说,年儿乖巧,不哭不闹,尤其爱笑,所以十分好带。” 顾若瞧着她笑的一脸灿烂的模样,一双眼睛良善极了,立刻在头脑中那些将她害过自己的念头甩去,或许…… 现在的她,有了孩子,可以看淡先前的一切,不再对自己有那么大的敌意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或许,她也可以大度一点,不再计较曾经的那些前尘往事,毕竟现在她也有了齐珣,有了可以真心相待之人和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美好生活。 顾若的手不禁抚上了自己的肚子,这几日齐珣政务繁忙,她还来得及告诉他这件大喜事呢。 想到这儿,顾若不禁勾了勾嘴角,她回过神来,冲着顾灵莞尔一笑,想着要与她尽释前嫌,开口祝贺的道:“那姐姐真是要好好恭喜妹妹了,得了这么听话的一个乖宝宝~” 一群人笑得合不拢嘴时,齐珣却悄无声息的走到自己身边,一把将自己拉到身后,冲着顾灵礼貌道:“世子妃,本王想着还要去前厅陪恭亲王说会话,就带夫人先行一步了。” 顾灵的眉毛微挑,见他将顾若拉到身后,便知道他的意思,用绣帕捂着嘴娇声笑道:“燕王殿下同我姐姐还真是伉俪情深,羡煞旁人,你们看,到哪儿都要带着,还不能留下姐姐跟我这个妹子说会体己话了吗?” 众人闻言,皆偷偷笑了起来。 齐珣微微挑毛,倒是也不怕别人说闲话,笑着扫视了一圈周围的人,将顾若的手攥地愈发牢了,“本王出门在外,确实一刻也离不了夫人,各位,恕不奉陪了。” 看着一周窃窃私语,笑着打趣的众人,顾若真是很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然后她就被齐珣拉着出了偏厅,顾若被他的手握得有些紧,不禁有些吃痛,她皱起了眉头,试图挣脱:“王爷,您牵手就牵手,这未免也拉的太紧了些!” 齐珣这才将手松开,看着四下无人,睨了一眼顾若,严肃道:“你今日是怎么了?为何突然跟顾灵走得那么近?” 顾若瞧了一眼正经危色的齐珣,突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原来王爷是在关心我呀?” 齐珣一脸无奈,没好气道:“那你以为呢,我为何要突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你拉出来?” 顾若正色道:“我是觉得吧,或许有了孩子以后,顾灵会变良善吧,都说为人母,就要为孩子计长远,每一个女人做了母亲呀,都会有改变的,我相信她本性不至于那么丑陋的,或许,我们应该给她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齐珣一脸不悦:“你忘了她之前怎么设计你的了?那般恶毒的心思,你不觉得后怕,本王还觉得后怕呢。” 顾若善心道:“王爷,我只是说给她一次机会,如果她不再作恶的话,咱们就别再与她敌对,况且,咱们还是可以盯着她,若是她再敢伤害我,我定不会放过她。” 瞧着齐珣半信半疑的模样,顾若继续道:“王爷,你可以这么想,如今我与她故作融洽,她也会放松戒备,那么如果她还想干坏事儿,咱们也能轻而易举地看到她露出马脚,您说是不是?” 齐珣瞧着顾若皓齿熠熠的模样,终于还是宠溺一笑:“行吧,就属你鬼点子多。” 顾若垂头摸了摸肚子,瞧着齐珣一脸真挚道,“对了,王爷,这几日有个事儿其实想跟您说,但看您这几日政务繁忙,给耽搁了。” 齐珣一脸兴趣盎然:“什么事?” 顾若冲着他狡黠一笑:“你且附耳过来、” “到底是什么,还这么神神秘秘。”齐珣一脸期待的低下头,附耳到顾若跟前。 顾若用两只手搭着他的耳朵,一面通过相对的手掌心,轻声细语道:“你要做父亲了!” “什么?”齐珣又惊又喜,转过头来震惊不已的瞧着顾若。 顾若冲着他粲然一笑,“好事儿只说一遍。” 齐珣欣喜若狂,一双墨色的眸子神采飞扬,“什么时候的事儿,你怎么都不告诉我?” 顾若温文一笑:“王爷莫急,也没几天吧,就是前些日子觉得吃什么都想吐,便自己给自己诊了脉,这才诊出来的。” 顾若见齐珣一脸大喜过望的愣在原地,继续道:“算算日子,我这身子或许近一个月了吧?” 齐珣的眸子牢牢的锁着自己,突然,自己的身子一轻,竟然被齐珣抱了起来,齐珣一边抱着自己转圈,一边喜不自胜的笑着,那眼神里的温存几乎要将自己溺死:“本王有孩子了!若若,本王跟你有孩子了!” 顾若从来没有见过齐珣这副模样,活像一个没长大的孩子一般,他抱着自己一边转圈一边笑,好像这浩大的天地间只有他们二人一般。 顾若被他转的有些头晕,连忙想让齐珣打住:“王爷,您快放我下来,我头都被您转晕了。” “好好好,”齐珣立刻将顾若放下,顾若身子有些不稳,齐珣将她牢牢搀扶着,“是本王太高兴了,失了分寸。” 顾若抬起头睨了一眼齐珣,一脸嗔怪道:“王爷,您可真是高兴的忘了形,您别忘了,这儿可不是咱们自己的王府,是恭亲王府,万一被外人看到了,总归不好,您说是不是。” 齐珣一脸不屑,“这有什么?咱们夫妻恩爱,还怕别人说嘛。” 顾若见他仰着头,一脸得意的模样,用手碰住了他的脸,赖赖唧唧凑上去,娇声道:“齐珣,你知不知羞,知不知羞啊!” 齐珣勾出一个笑,啄了一口顾若的嘴唇,邪邪一笑:“旁人想说,尽管让他们说去,本王只管自己快活就好,本王从来不怕那些闲言碎语。” “哼”顾若忸怩的别过头去,垂下手不理他,齐珣见顾若似是动怒的样子,变得有些手足无措起来,只好死皮赖脸的欺身向前,低声问道:“王妃怎得突生不快了?” 顾若气鼓鼓道:“王爷您自然可以不怕流言蜚语,我却怕得很呢,还请王爷顾虑顾虑臣妾才是!” 齐珣一下子明白了顾若的意思,知道自己先前有些时候说话太过直接,没有顾虑到顾若的心情。 面对夫人生气,他这真的还是人生头一次,也没人教他该怎么做,真是有些不知所措。好在他记得先前好像有人说过,说是这姑娘生气啊,头一时间就应该去哄,而不能冷着。 齐珣心中一动,便依葫芦画瓢似的,凑上去,嗓音低沉又委屈道:“夫人,本王知错了。” 顾若心中大惊,做梦也没想到齐珣回来给自己赔礼道歉,她转过头,瞧这一双清冽如水的眸子此刻就像一只可怜兮兮的小猫一般瞧着自己。 顾若低低一声,笑出声来,“好了,王爷,我逗你玩呢!” 齐珣如释重负,下一刻,他便又不依不饶的欺身上来,将头靠在顾若的脖颈上扭扭捏捏道:“那夫人下次不可再与本王动气,本王会害怕的。” 顾若摇了摇头,看着一脸神色委屈巴巴的齐珣,心中惊叹,这王爷怎么突然便的像个稚嫩孩童一般了。 第44章 谢昀 射箭比赛 顾若和齐珣在后院聊天时, 并没有察觉到身后不远处站着的顾灵。 她立在圆形的拱门下,一身褐色大氅下, 面容如枝头的白梅一般冷艳。 顾若与齐珣正说笑呢,余光突然扫到了站在拱门下的顾灵,微微错愕:“四妹,你怎么来了?” 顾灵的脸上立刻挂起了笑意,娉娉婷婷地走过来,拉过顾若的胳膊笑道:“姐姐,王爷,你两可真是好兴致,竟然躲在这里闲聊, 公公让我来唤你们去前厅吃饭呢。” 顾若和齐珣来到前厅, 果然见到所有宾客都已然入席, 方才找到座位坐下, 开始用膳。 宴席上,恭亲王拿着酒盏到处敬酒, 乐呵呵地让顾灵抱着孩子到处走动。 他走到谢侯和孙夫人坐前的时候,同他们一同来的谢家小侯爷谢昀站了起来, 冲着恭亲王喝完杯中的酒, 然后开口道:“王爷, 我记得上次王府喜宴,王爷举办了投壶的比赛,不知今日可还有这样的活动?” 恭亲王面色一顿,转而笑道:“本王记得谢小侯爷上回好像差一点就拔得头筹, 是不是上次心生遗憾,故而今日想再比试一次呀?” 谢昀眨了眨晶亮的眸子,笑道:“王爷真是懂我的心思!” 恭亲王笑道:“上回本王由着你们比赛, 可是损失惨重,今日你们若要比,本王可不做这个冤大头了。” 恭亲王的一席话,让在场众人都笑出声来,下意识就想起来去年王府喜宴时被顾若赢走了那只青玉枕的事情。 谢昀秀眉一凛,神采奕奕道:“王爷放心,今年我只想分个高低,并不想赢什么彩头。” 说完,他便自顾自斟了一杯酒,走到顾若面前,冲她咧嘴一笑:“燕王妃,上一回我输给了你,心中总是有些不甘,不知今日你能不能给我个机会同你再次比试呢?” 他一面说着,一面将杯中的酒饮尽,微微歪着头,一双眼睛灼灼的瞧着她。 顾若僵在那里,这谢昀,一年不见,眉目依旧清秀,倒是身材高大威武了许多,想着上回他也是一脸稚嫩地同自己不服气的挑衅,顾若嘴角勾出了一个笑,她站起身来,也喝了一杯。 好爽道:“没问题啊!” “那今日比什么?还是投壶吗?” 谢昀扬起嘴角:“投壶未免太过简单,同样是准头的游戏,不如……咱们比射箭如何?” 一番话,让场上的看热闹的人不禁七嘴八舌起来。 “这射箭,燕王妃一届女流,怎么比得上谢小侯爷呢?” “燕王妃估计连拉弓射箭都没学过吧!” 谢昀见她不语,似在沉思,继续解释道:“放心,我并非想故意与你难堪,我早已给王妃备好了一把轻便的弓箭,保证王妃拉起来不费力,并且,我还可以让你十步……” 谢昀滔滔不绝的说着,似乎是在告诉顾若,这场游戏他早已经想法子,力求公平公正了。 场上的窃窃私语声方才渐渐平息。 谢昀挑衅的扬起嘴角:“怎么,燕王妃不敢接战了吗?” 顾若轻笑一声,刚想开口说话,齐珣站了起来,一把将她的手按下。 他面露一丝微笑,对着谢昀道:“谢小侯爷如果非要比的话,不如本王代替夫人来同你比。” 谢昀的脸色微变,谁人不知齐珣是当年威名赫赫的战神,骑射绝佳,如今身体恢复,就如猛虎脱笼,跟他比,他心里终归是没底的。 齐珣却不紧不慢继续道:“谢小侯爷放心,本王不会以大欺小,本王年长你多岁,不如,我让你十步,如何?” 谢昀面色陡然不悦,燕王这是看不起谁呢,他一咬牙道:“不必燕王殿下相让,直接比就好!” 齐珣几不可见的扯了扯嘴角,这孩子,真是个莽夫。 而在场众人却为他的那股子敢于挑战燕王的勇气,纷纷欢呼喝彩起来。 谢昀仰着脖子,一副傲气凛然的模样,走到了殿外。 院场上,早有下人准备好了射箭所需的一应的物件。 齐珣不紧不慢地携着顾若走了出去,顾若替他拿来弓和箭。 谢昀也自己个儿拿了弓箭,看着下人定好的那条起点线,嗤笑一声,“太近了。” 然后,在众人惊讶声中,一直退到了殿门口的台阶之下,如此一来,这射程目测大概有百步之远。 谢昀却气定神闲地举弓就射,“叭”的一声,正中靶心。 众人齐声喝彩,鼓掌不断。 谢昀射完一箭,挑衅的看了一眼齐珣,心中暗自肺腑,虽然齐珣先前有过战神之名,但单单就论射箭的本事的话,未必会比自己强,而他们谢家,历代都以骑射技能最佳闻名。 所以这一场,他准能赢下齐珣。 想到这儿,谢昀一鼓作气,接连又射出好几只箭,且箭箭正中靶心。 最后,他射完了十只箭,方才挑起眉毛轻哼一声,在众人的瞩目中退下了场。 走过齐珣身边时,他朝着齐珣眨了一下眼睛,清隽的脸庞带着挑衅的意味。 齐珣淡淡一笑,目光坚定的走上了场,他今日一席玄色锦衣,玉带横陈腰间,愈发衬的风姿秀逸。 他走到刚刚谢昀站着的地方,站定后,似乎是觉得哪里不妥,复又往后退了好了几步,方才站定。 不远处,谢昀的脸色微微一沉,众人眼中愈发惊叹,这么远的距离,射中都是极为难的,更别提射中靶心了,这一会,燕王估计要输了。 齐珣不紧不慢的张开弓箭,自背后的箭筒中取出一只箭弩。 他目视前方,神情严肃,手指微微松开时,那箭矢便噌的一下流窜出去,然后,将原来谢昀射在靶子上的箭生生劈开。 这是什么样的准头?什么样的力道,才会在百米开完,直接射穿原来钉在上面的箭。 众人皆惊在原地,愣住不语。 齐珣气定神闲的取出另外剩下的箭,一气连发,且每支都钉在了原来那只箭的位置,将原先的那支箭直直的破开。 就这样,十只箭都破开了原先的箭,层层叠叠,落在靶子上。 齐珣射完后,将弓箭交还给下人,然后一步一步走到瞧着发呆的顾若身前。 场上爆发出阵阵的惊呼声,一些姑娘小姐更是尖叫声此起彼伏,甩着绣帕对着齐珣呼喊着,一点都没有了往日的端庄和内敛。 “在想什么?”齐珣抬起手指,轻轻摸了一下顾若的鼻尖。 顾若瞧着眼前这个英姿飒爽的男人,心中的骄傲和喜悦感顿时爆棚。 她踮起脚尖冲着齐珣的耳侧,拉着他的衣襟小声道:“王爷可真是英明神武,把那么多姑娘小姐迷的团团转。” 齐珣咧开嘴角,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将她搂进怀中,笑容溺人,“本王不管其他人,本王只要能迷住你就够了。” 顾若的小心脏瞬间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她羞涩的垂下了头,小声抱怨道:“王爷,别这样,这么多人看着呢!” 齐珣轻笑一声,“本王为你与人在大庭广众下比赛,赢了难道还不能给点奖励吗?” 说着,他将顾若搂得更紧了。 这时,谢昀冷着脸走到了他们二人面前,垂丧的冲着齐珣道:“我输了,甘拜下风。” 齐珣放开怀中的顾若,瞧着刚刚还一脸神采飞扬的谢昀此刻成了一只泄气的鹌鹑一般,一本正经朝他道:“谢小侯爷,你已经非常不错了,要知道,本王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真的还没你这么高超的骑射之术。” 谢昀的眼中立刻又有了光彩,“真的?燕王殿下不曾骗我?” 齐珣郑重其事的点点头,“本王从不说谎。” 谢昀刚刚无比灰暗的眸子因为齐珣的这句话突然又生起了光彩,齐珣心道,毕竟还是个年方十七,毫无城府的少年。 只见谢昀若有所思了一会,突然朝着顾若躬身拱手道,谦逊道:“今日之事,是我太过莽撞,故意想让燕王妃难堪,我向燕王妃道歉!” 顾若微微错愕,但立刻扶起眼前那个真挚热情的少年,一双热血的眼眸总是能让人感到他的朝气与蓬勃。 谁又何曾没有过年少轻狂呢?知错能改,才是最好的成长。 顾若粲然一笑道:“谢小侯爷光明磊落,刚做敢当,我若是同你计较,岂不是显得我小家子气吗?走,一起进去喝一杯?” 三人摒弃前嫌,坐在一起喝酒,齐珣与谢昀格外投缘,相谈甚欢。 齐珣冲着谢昀开怀一笑道:“本王倒也是很喜欢谢小侯爷的这股子勇猛劲儿,他日若是上了战场,必定大有作为啊!” 谢昀目光灼灼:“燕王殿下,我从小的愿望就是上阵杀敌,拱卫城阙,不瞒您说,其实您在我心中,一直都是我敬佩的偶像。” 齐珣轻轻一笑,“谢昀,我能做到的,将来有一天,你也能做的,只要你心志不改,坚守下去,必能有所成。” 顾若举起酒杯,“来,谢小侯爷,咱们也算不打不相识,我敬你一杯,希望你以后可以实现理想,成为功勋卓著的大将军!” 谢昀的脸上神采奕奕,目光如炬,高兴的喝酒,同他们诉说人生理想,今日真是他人生中最开怀的一日。 碰上齐珣和顾若,似乎人生遇知己,从小到大,因为他是家里唯一男丁,一代单传,所以父亲总是希望他能够从文弃武,放弃沙场之路。 可今天,终于有人能理解他的内心了。 + 第45章 暖玉 君子若暖玉 说到这谢昀, 还真处在一个最最热情诚挚的年龄,经过上次的事情之后, 他不但跟齐珣还有顾若交上了好,还经常时不时地来府上找齐珣喝茶,与齐珣称兄道弟的,空闲的时候还要让齐珣在武艺上帮自己指点一二。 这不,今日顾若又被他二人拉来当陪练,不过看着二人在练武台上你来我往的切磋,不过他二人这点到为止比拼,她可没兴趣,要说前几回或许还有那么点兴趣盎然, 会站在那儿带着崇拜的目光鼓掌叫好, 其实更多地也是为了让谢昀得到鼓舞。 但是次次都让她这般瞧着, 到后来就有些索然无味, 这就像看一出折子戏,头一回, 会觉得十分精彩,甚至惊叹之情溢于言表, 可若是回回看, 次次看, 可不就会觉得无趣嘛。 冬日的暖阳柔和倾洒,但长时间对着也有些刺眼。 所以顾若就搬了个小巧的檀木桌子,坐在台子不远处的树荫下,翘着二郎腿, 端着小茶盏小口小口的品着茶,时不时地抱着怀里的圆球蹭两下。 圆球咕哝地在自己身前蹭来蹭去,时不时一双圆溜溜的黑眼睛冲自己眨巴着, 看着自己惬意的喝茶,似乎也有想上来舔上几口尝尝的意味。 这撸猫,晒太阳的日子真是别提有多舒服了。 顾若舒服的闭上了眼睛,她半眯着眸子靠在树干上,迷迷糊糊就要睡过去。心里还想着下次定要春桃准备个有靠背的椅子,再整几个垫子铺上才是。 树荫斑驳,细碎的金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撒下来,落在她白璧无瑕的脸上。 齐珣和谢昀切磋完后,各自会心一笑,然后一边聊着一边朝着顾若所在的树荫下走去。 齐珣远远地看到顾若惬意躺着闭目养神的模样,顿时有些好笑的摇了摇头。 谢昀也是觉得越多跟顾若相处下来,越觉得这女子的不同于寻常女子之处,她有时候看起来非常的…… 懒惰,但是有时候,却又给人一种十分透析事态和高深的洞察力。 顾若正迷迷糊糊的小憩着,突然鼻子上被人用手指轻轻的刮了一下,她慢慢掀开眼皮,齐珣和谢昀的两张俊脸出现在面前。 这个场景,让她不由得想到当初自己赖学,两个哥哥在窗前喊自己起床的模样,想到这儿,顾若一个激灵,便清醒了过来。 “嫂子醒了。”谢昀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整齐的大白牙。 顾若不好意思地笑笑:“是啊是啊,刚刚太阳有些晃眼,眯着眼睛,也不知怎么不小心就睡着了。” 顾若起身给两人各倒了杯茶,齐珣接过茶戏谑道:“昀弟让你来做这个看客,还真是叫错人了。” 顾若扯了扯嘴角,带着尴尬,嗫嚅道:“谢昀你可别见怪,再好看的东西,看多了,总会有疲倦的。” 谢昀开怀笑道:“我可不会怪你,嫂子,只是你这靠在树上睡着的样子,着实不像个王妃。” 见二人打趣自己,顾若心生尴尬道:“我什么样子?很不雅吗?” 齐珣见她脸色有些羞赧,对谢昀笑道:“你嫂子一贯这个样子,咱们知道就好,不必介怀。” 谢昀解释道:“嫂子误会了,并非不雅,不过……倒是挺有趣的,哈哈哈。” 见他乐不可支的样子,顾若睨了他一眼,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谢昀……你是不是欠揍啊!” 谢昀笑得更大声了,却是突然站起来,拿出手里的茶杯非要以茶代酒敬自己一杯,顾若甚至觉得他是不是被人戳中笑点,或者是脑子哪根筋坏了、 谢昀却是站直身子,拿起酒杯一本正色道:“齐兄,嫂子,人生得一知己足以,能跟你们这样率真坦诚之人为友,真是我谢昀一生之幸。” 见他突然如此,顾若和齐珣不禁也有些感怀,便将手中的茶杯举起来。 三人以茶代酒,将心连得更近了。 *** 齐珣告诉顾若,最近北狄虎视眈眈,经常在玉燕关附近蠢蠢欲动,抢夺附近村民的牲口、粮食,皇帝震怒,朝堂议论不断,部分朝臣主和,部分主战,各执一词,皇帝一时难以定夺。 顾若想着今年发生此事也是难怪,北狄大部分是游牧民族,今年的冬季又特别冷,大齐一贯富庶但有些地方还在闹雪灾,更遑论那些边陲的游牧民族了。 动荡之下必生霍乱,听说是北狄的一些边陲小镇率先生出了一些抢夺大齐粮食的军队,且抢回了不少粮食,听闻一个地方得了甜头,其他附近驻扎的军队便都依葫芦画瓢,侵犯大齐的国土,侵占百姓的资源。 北狄人从小生在大漠戈壁,环境恶劣的地方,风气相较大齐自然是野蛮不堪,不过他们的士兵相较于大部分大齐人却更显得身材魁梧,体格健壮一些,这跟当地的饮食和环境有关,并且他们更能适应恶劣的气候和环境。 所以玉燕城的将领虽然出城去迎战了,但是还是败下阵来,出去围剿敌军的队伍损失伤亡过半,无奈之下,城主燕翔只好一封奏章发至京城,让皇帝出兵相助。 顾若隐隐约约觉得,若是情况再严重下去。 齐珣,或许要离开自己一阵子了…… 虽然,他是万民心中的救世主,是威名远扬的战神,可她抚摸着自己腹中的孩子时,她的私心告诉她,她不想要他离开。 她宁可不要他做这个什么战神,做这个什么王爷。 顾若这几日很是忧愁,她的脸上先前的那些云淡风轻,悠闲自得的模样,这几日少见了许多。 是夜,她洗漱完毕后,躺在床上。 顾若瞧着屋子内点的那盆子银丝炭发出的闪闪光亮,愣愣出神,难以入眠。 今日她又听到一些消息,说是朝上皇帝命了谢明大将军不日出征,讨伐北狄。 谢明大将军乃是谢昀的生父,谢昀本想替父出征,但皇帝念其年幼,再加上谢明并不想让谢昀出征,因为谢家一脉单传,所以谢明才如此排斥谢昀从小到大想上战场这件事。 想必,最近出了这事儿后,谢昀这家伙必定是嚷嚷着要上战场杀敌,不出所料的话,他的结果就被他父亲狠狠的揍了一顿。 不过,齐珣…… 这次皇上没让他去吗?此番皇上没动西北营的兵马,是不是意味着齐珣不用出征了? 想到这儿,顾若心中甚至没来由地生出了一丝庆幸,对,她就是这般心胸狭,度量窄的女子,对她而言,她没有那么宽大的心胸去将自己的丈夫推到战场上去,去成全什么家国天下。 眼前,她只想顾好自己的家,一个温馨的,马上有个孩子出生的家。 可是……她转念一想又觉得奇怪,皇上怎么会放着这个可以震慑敌军的齐珣不用呢? 正在她闭目思索时,身边突然有一股龙涎香的气息扑面而来,顷刻间,一个高大人的人影便生生地贴在自己身上。 顾若连眼睛都没睁,只是娇滴滴地嗔了一句道:“王爷,你这样做贼进来,是要吓死谁?” 一个清冽的嗓音在她的耳畔呢喃:“本王此番专门是想来偷香窃玉的……” 正说着,那个呼吸沉重的身影便脱去了自己身上的外衣,然后一口咬上了她的脖颈。 顾若嘤嘤嘤,这家伙绝对是属狗的,贯喜欢咬人的。 “小心孩子。”顾若轻声道。 “放心,我不碰你,我只是想借个地方睡觉。” 齐珣翻过身子,就在顾若身侧安静地睡了,沉睡中还不忘将自己搂在怀里。 顾若却是睡意全无,借着淡淡的月光,她瞧着身旁呼吸平稳,安然入睡的男子,高挺的鼻梁,紧抿的薄唇,顾若忍不住用手抚过他的眉眼,鼻尖,还有下颚。 倏然间,齐珣的眸子微微张开,顾若有些不知所措地瞧着他。 干干一笑道:“王爷没睡着啊?” 齐珣瞳孔微动,“你觉得呢?” 他啄了一下顾若的鼻尖,然后将头埋进了顾若的颈窝。 活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他瓮声道: “本王现在要睡了。” “好。”顾若淡淡回应。 “放心,我知道你的心思,我早已同父皇说明。” 顾若听着齐珣突然闭着眼睛说这些,微微惊愕,却听他又道:“况且此次北狄朝中并未有侵犯我国的意思,全是几个边陲小地的部族因为天灾,自发生事,父皇派出谢大将军去讨伐,已是绰绰有余,你放心,我会安心留在家,等咱们的孩子出世。” “那你是怎么跟皇上说的……” 顾若欲言又止,她惊愕的是,没想到齐珣为了自己和孩子,竟然向皇上说明自己不想出征,这是让她意想不到的,齐珣在她眼中从来都是以天下万民为己任的舍身取义之人,她实在是无法想象,他会为了自己和孩子向皇上告假,那皇上知道后,竟然也听之任之了? 齐珣的声音格外温润,“我同父皇说呀,杀鸡焉用牛刀?” 顾若深吸了一口气,忍住想打人的冲动。 她瞬间明白了,这家伙可真是狂傲的很,竟然敢对皇上说这次的敌人太弱,都不值得他动手。 她真的很想问一句,齐珣,你都不害臊的吗? 不过她忍住了,瞧着自己怀里那个像是个孩子一般呼吸均匀像是已经睡着的齐珣,她的嘴角莫名勾了一个笑出来。 还有,把自己比作宰牛刀,真的好吗? 第46章 事端 家人遇难 顾若的孩子在第二年的春天降临了, 这半年里,齐珣对自己的照顾可谓是无微不至, 体贴细致,孩子降生的那一日,齐珣一直等在产房门口。 孩子落地了,是个女孩,齐珣喜欢的不得了,取名叫做齐思若,思若肌肤赛雪,一双圆圆的杏眼,像极了顾若, 顾若看着齐珣抱着孩子眼中全是宠溺的模样, 那种幸福的感觉顿时溢满心头。 为了庆祝思若的出生, 齐珣特奏请父皇要自己在府中风光置办满月宴, 皇帝大喜,不仅说要亲临, 还将请帖发至群臣府上。 所以齐思若的满月宴,办得极其隆重, 群臣皆至不说, 陛下还亲临现场抱了孩子, 说了祝词,大家愈发觉得陛下对燕王的重视。 联想到最近西北战事不利,大家似乎都觉得,或许燕王殿下将会是陛下提拔的对象, 也会是下一个派出去打仗的对象。 顾灵同赵清和今日也在宴会现场,顾灵瞧着身旁冷若冰霜的赵清和,转头又看到其乐融融的顾若一家, 还有皇帝对齐珣的重视。 这一切的一切,都看得她内心愈发压抑,似有一团熊熊烈火兀的窜上心头,为什么她总是这么不幸,上辈子如此,这辈子还是如此? 而顾若本该有的一切,应该是她的! 想到这儿,她面色一沉,手中攥着的酒杯微微颤抖,对着一旁的赵清和道:“清和,今日这么多人在,你也非得这般不给我脸面吗?” 赵清和的眼神微动,却是睨了她一眼,微微抿唇,“你想如何?” 顾灵瞧着赵清和依旧是那般死水无波的脸孔,愤愤的别过头,再没有言语。 *** 是夜,所有宾客都离开后,顾若在屋内给孩子喂奶。 齐珣进来时,整个人脸上红扑扑的,像是喝了许多酒。 顾若喂好奶,哄了一会孩子,看着齐珣一脸笑意的冲自己过来,别过头嗔怪道:“王爷满身酒气,还是离思若远一些好。” 没想到,齐珣却一把握住了顾若的手腕,将头抵在她的额头上含糊不清道:“本王就不走,就要跟你们在一起。” “王爷,你醉了。”顾若闻着齐珣身上淡淡的酒香,瞧着他白玉般的脸颊上染了许多红霞。 转头示意奶娘来抱走孩子,然后扶着齐珣让他慢慢躺倒在床上。 但她刚刚将齐珣放倒在床上时,就被齐珣一个侧身,压倒在身下。 顾若瞪大了眸子,瞧着眼前人微微睁开了眸子,那双清冽如水的眼眸中似有星河流淌,似乎要将她吸附。 她糯糯道:“王爷……” 齐珣扬唇勾了一个笑,轻轻在她鼻尖啄了一口,“若若,我爱你。” 窗外似有杏花飘落,夜风夹杂着阵阵花香吹进内室,有一种沁人心脾的芳香。 顾若深吸一口气,启唇道:“王爷,我想让把家里人接过来一段时间,让他们也看看思若。” 齐珣顿了一顿,微微一笑,“这有何难?明日我让南竹带人去走一趟便是。” 顾若粲然一笑,齐珣将头埋在她的锁骨间轻轻一吻,闷声道:“开心了?那现在可以伺候本王了吗?” 顾若别过头,嗔怪道:“王爷,你醉了。” 齐珣见她如此,一把掐住她的腰,一根手指将她的下巴抬起,嘴角笑意愈深,“既然小娘子不愿意,那就让为夫来好好伺候伺候你吧。” *** 过了几日,齐珣和顾若正在书房下棋时,突然有下人进来传了一份书信给齐珣,说是南竹在明月乡飞鸽传书回来的。 齐珣看着书信上的落款,微微蹙眉,将信打开后神情更为严肃。 顾若有些诧异,便走过来看了看齐珣手里的书信。 她神情一震,浑身像是脱力一般的倒在齐珣身上。 书信上赫然写着:“王妃一家不知所踪,屋内有打斗痕迹和留下的血迹。属下目前在寻找几天,却不知所踪,还望王爷定夺。” 齐珣赶紧扶助顾若,看着面色惨白的顾若,出言劝慰道:“放心,若若,会没事的,若若。” 顾若心中大骇,整个人都微微发颤,地上血迹,打斗痕迹,究竟是谁?难道是家里突然来了贼人?现在家人不知所踪,又会去了哪里?是逃走了,还是…… 她不敢想下去了,她一手拉住齐珣的衣袖,盯着齐珣急切道:“王爷,我得回去,我得回去找他们呀!” 齐珣知道顾若心中的焦虑,紧紧抱住她,“好,本王陪你,我们即可启程,好吗?” “你别担心,你爹娘兄弟应该不会有事,南竹既然说没有找到他们,那就一定还活着,我们一起找,一定能找到的!” 齐珣喊了一行护卫,陪着顾若连夜出发,人多找起来会比较方便,他就不信了,将整个村子翻过来,也定要找到顾若的父母兄弟们。 一路上,顾若的心都悬在那里,她需要急切的知道他们究竟怎么样了,好不好。 她脸色苍白如纸,毫无血色,齐珣看在眼中,他将顾若的手紧紧的握着,希望能让她平复一些心情。 由于日夜兼程,三日的车程缩短至了两日。 顾若一来到家门口,看到大门紧闭的家,心头便又是一惊,她立刻推门进去,家里一个人也没有,只见屋内被砸的七零八碎,有过明显的打斗过的痕迹,甚至在杂烂的桌椅上,她还看到了些许血迹。 她的心中又是一阵大骇,她来到院子里,正好看到回来的南竹在与齐珣说话,今日他们又寻了一天,但是依旧没有找到人。 顾若走上前去,看着南竹道:“南竹,可有问过村子里的人?” 南竹回道:“问了周边一圈,都说没看到王妃的家人们,也没听到那日有任何动静。” 那人怎么会突然就这么失踪了? 想必那一群人一定不是普通的劫匪,一定功夫很高,那父母和二弟岂不是更危险了! 顾若心中一阵惊骇,气上心头,看着南竹身后的那匹马,便翻身上去,扬鞭而去,这几年齐珣教过自己起马,现在的她骑术已经不错。 齐珣瞧着顾若如此冲动,生怕她有危险,便立刻也找了身边手下的马一跃而上,追赶上去。 “若若,你别急,我跟你一起去。” 顾若眼见着齐珣跟在身后,但她未曾停下等他,她现在脑中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去碧水潭。 “你看这儿多隐蔽,若是以后遇到危险,咱们就躲在这儿好了。” 那是二哥儿时跟她说的话,那时候村里流寇横行,二哥同自己出门采药走到了这个地方,就是这样对自己说的。 顾若来到了碧水潭,她翻身下马,碧水潭潭水清澈,四面绿树环抱,她脱下外衣,一跃而入,然后顺势来到了潭后的世界。 那里是一处天然的石壁形成的洞穴,顾若钻出水面,身后的齐珣也跟着一起浮出水面。 她看到石阶上坐着生火的青衣男子,惊喜之情溢于言表。 “二哥!” 那男子转过身来看到她,看到顾若全身湿漉漉的瞧着自己,眼中泛着连连水光,忽明忽灭。 “若儿!” 两人相拥而泣,顾明将自己和齐珣迎到刚刚自己生的那堆火架旁,娓娓诉说当日情形,顾若这才大致了解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当日他们一家五口都在,大哥和大嫂也正好回家一起吃团圆饭,结果一家人正喝着酒,吃着菜时,突然闯进来一群身手不凡的黑衣人,要将他们绑走,他们并不是为了钱财,顾明看得出来,他们是直接冲着他们的人而来。 虽然不知道是何人指使,但是一家人还是拼死抵抗了,最后虽然被抓。 但顾明却在一家人的拼死掩护下翻窗而跑,然后就躲在了这碧水潭后面,这几日似乎一直有人在村子里找自己,所以他更不敢出来,只好一直躲在这儿,过了这三五天。 白天就在附近打点野味充饥,想着等村里这批搜寻自己的人走了以后,再去京里找妹妹帮忙。 却没想到,妹妹不知何时知道了消息,今日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顾若一边掰下顾明烤着的野山鸡的腿来吃,一边在心中嘀咕,原来二哥竟然是因为南竹一行人的搜寻,才一直躲着没出来,这可真是…… 闹了个大乌龙啊。 听二哥的意思,那群人只是将他们一家人绑走,并没有谋害的意思,这才微微放下了心,三天没近事,顾若早就浑身无力。 顾若吃完了山鸡腿,有了力气,这才突然思绪清晰了一些,她说出了自己推测,“或许,绑匪们是想问我们要赎金?” 齐珣和顾明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顾明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从怀中掏出一枚令牌,递给齐珣,“这是我从绑匪身上摸下来的,王爷你看看可认得?” 顾若心叹,二哥可真是好本事,从小学的那一身偷鸡摸狗的本事还真是没白费功夫。 齐珣拿着令牌,神色凝重:“飞鹰令,恭王府?” 恭王府的人动的手?三人面色一惊,顾若更是咬唇不语,难道…… 她有些无法相信。 齐珣一脸正色:“现在当务之急,是快些赶回京城,若真是绑匪要问我们要钱,那此刻人应该已经到了京城了。” “若果不是,那咱们也要去恭王府讨个说法!毕竟这些贼人是从恭王府出去的,他们没有理由逃脱干系。” 第47章 突变 机智应对 三人立刻动身回了京城, 回到京城后,果不其然, 府里已经有人送来了绑匪的信,要的是十万两银子。 而且,他们还提出要求,只能让顾若一个人将钱送到惠山码头的一艘船上,若是发现有人偷偷跟着上传,立刻撕票。 瞧着齐珣一脸担忧的神思,顾若拉着他的手道:“王爷,我必须去,您知道的, 我绝对不能舍下我的父母和兄嫂。” 齐珣点点头, “我给你备好银钱, 你将这个收好。” 顾若瞧着齐珣将一只鸣笛放在自己手中, “我亲自护送你,保证不教他们发现, 等你上了船,若是发现危险, 立刻鸣笛, 知道吗?” 顾若郑重的点了点头, 让齐珣放心。 *** 交保释金的日子如约而至,顾若打扮成一位谦谦公子哥,带着十万两的银票一步步来到了码头,交接了暗号后, 便被一个船夫模样的人引上了一艘两层高的,布置华丽的大船。 顾若暗叹,这年头, 绑匪都这么嚣张,丝毫不用隐蔽的吗?还堂而皇之的用这么豪华的大船? 没想到,她前脚刚踏上船,后脚船便离岸了,顾若心中一紧,牢牢的攥紧了袖子里的鸣笛,然后随着那个满脸堆笑的船夫上了二楼。 二楼的船房布置精美华致,一张宽大的实木红桌上摆放着许许多多精致的糕点和水果。 顾若瞧着坐在她对面的一个彪形汉子,脸上有一道明显的刀疤,一看就是亡命之徒。 顾若努力让自己保持镇静,只听那彪形汉子粗粝的嗓音响起:“你是燕王妃?” “正是。” “钱都带来了?” 顾若点点头,环视了一周,问道:“我的家人在哪儿?我要先见他们。” 那彪形大汉站起身子,笑得一脸邪气,“放心,你将钱留下,我的接头人立刻见他们放了。” 原来家人不在船上,顾若有些气愤,甩袖道:“既然人不在这船上,我便不能同你在这船上交易。” “你在教我做事?”那彪形大汉走近了几步。 顾若后退几步,不卑不亢,“我必须看到他们,不然我不能把钱给你,若是我给了钱,你们不放人,到时候怎么说?” 顾若瞧着那刀疤脸,试图巧言说服道:“大哥,我一看你们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您就看在我一个弱女子的份上,先让我看一眼我的父母兄嫂,可好?只要我看到他们安全,我立刻将钱给您,可好?” 没想到,那粗莽汉子闻言竟然嘿嘿一笑,然后点了点头。 吩咐下去:“既然王妃如此坚持,便将他们带上来。” “去,将他们带到甲板上来。” 顾若心中刚刚一松,下一刻,那大汉的脸上便露出了浓浓的杀意,他一把将顾若的肩膀攥住。 “这样也好,王妃可以跟你们的家人一起喂鱼,黄泉路上也好有个伴。” 顾若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他一把拎了出去,顾若强忍着心头的恐惧,便看到甲板上被五花大绑,跪在地上的一群人。 一旁几个手拿大刀的蒙面人将刀架在他们的脖子上。 “若儿,你怎么来了,别管我们,你快走!” 父母兄嫂此刻还不忘自己的安危,她顿时泪水涟涟,但还是强撑着让自己镇定起来。 那刀疤脸一把将顾若提起来,拿起腰间的刀架着她,“急什么,今天你们五个一个都跑不了,都得死。” 他脸上绽出了一个诡异的笑,“谁先来啊?” 他将刀指着甲板上一处方向,对着手下吩咐:“将甲板放下来,我要让他们一个个跳下去喂鱼!” 顾若浑身一惊,扫视周围才发现船不知道什么时候,船已经开出去了很远,此刻岸边已然看不见了,她们深处茫茫海上。 鸣笛,此刻或许也不管用了。 顾若瞧着那刀疤脸,勉强保持镇定,将手中的银票拿出来,举到他面前,对着他好言道:“大哥,何必如此?我知道你们是为了钱,我全部准备好了,还请大哥放我们下船。” “再说,就为了这点小事背上人命,你们也不值啊。” 看那刀疤脸拿过银票微微迟疑的样子,顾若轻笑一声道:“大哥,你此刻只要给我们一艘小船,我们回到岸上绝对不会报官,若是你不肯相信,你也可以这么想,等我们几个到岸边的时候,你们的船早就不知道开出多远了,大罗神仙也追不上了,你说是不是?” 顾若将事先齐珣给自己另外多准备好的一张银票塞到他手中,继续道:“这事儿绝对保险,您就别杀我们几个了。” 那刀疤脸看着顾若一副细皮嫩肉的模样,又往自己手里塞了一张银票,哈哈大笑起来。 “你这番话,要是放在以前,本大爷一定放了你们,只是……“他顿了顿,啧了一声。 ”如今,有人买了我的生死状,要我杀你们,我不能不守信用啊!” “不过……”他将手一把握住了顾若的下巴,笑得极其猥琐,“若是今日你能陪得本大爷高兴的话,我或许可以考虑一下你刚刚的意见。” “你无耻!” “你个王八蛋,你要做什么?” “你要是敢动我女儿一下,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一家人瞧着那刀疤脸如此欺辱顾若,皆面红耳赤地怒骂起来。 那刀疤脸垂首捏了捏眉心,吩咐道:“太聒噪了,扔下去。” 那群手下立刻动手就要将人扔下甲板,顾若高声喊道:“住手!” 她眼看着父亲就要被推下去,连忙转身拉着那大汉的衣服,语带央求:“我陪你,我陪你就是了!” 那刀疤脸将手一挥,那行人瞬间停下动作,他低头看着一脸惊慌失措的顾若,一手捏住她的下巴,笑得极其□□,“小美人,这才对嘛,来,跟爷进来。” 他本想拖着顾若进去,但顾若却神情一变,将他的手推开,“我自己进去就好、” “呵呵,还挺有脾气。”那刀疤脸瞧着顾若下流笑道:“不错,本大爷喜欢。” 然后还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顾若进去。 “若若,别做傻事!” “若儿!” 顾若不顾身后父母的呐喊,只身走进了房间。 不出片刻,房内便传出那大汉的一阵□□笑声,但是就在下一刻,那笑声戛然而止,成了一声极为凄厉的惨叫。 顾若打开门,一具尸体便翻滚了出来。 那一群手下看的真切,吓得往后退了几步,就是他们的大哥,此时那大刀疤的头顶已被一枚袖箭钉着,鲜血还在汩汩的往外流。 顾若气定神闲地从那大刀疤的袖子里掏出那两张带血的银票,拿在手里抖了一抖。 高声对着那一群底下的弟兄道:“两万两银票,够你们几个吃几辈子的了。” “我家王爷知道你们是恭王府的人,也可以依此来查到你们的底细和家人,今日我若不能活着回去,我家王爷震怒之下,必定会血流成河。” “不过,若是你们今日愿意放我和我家人一马,让我们安全回去,我向你们保证。放你们一条生路!” “而且,这两万两银子,可保你们一世无忧!” 那几个手下人本来就是跟着这刀疤脸混日子每天刀尖舔血,好处也捞不到多少,听闻顾若此言,纷纷动了心。 “我母亲还在京城,不能放下她不管。”一个年纪尚小的这么说着。 “我母亲也是,我不能让她替我受罪。” “咱们相信王妃吧,我听说燕王妃是好人,经常为了百姓开仓赈粮,燕王妃不会骗我们的。” 那群人窃窃私语,商量完以后,派出了一个年级稍大一些的汉子出来说话。 “燕王妃真能不追究我们?” 顾若瞧着他怯缩的眼神,淡淡一笑道:“追究你们有什么意思,要知道,真正想要对付我的人,可并非你们。” “你们可知道,是谁买了那刀疤脸的生死令?” 顾若话音一落,那个年纪小的没绷住,立刻跳出来说道:“我知道,好像……好像是个女的,我在船上见到过她!” 顾若走到他身前,温声道:“她长什么样子,你可还记得?” 那少年大概的描述出了那女子的模样,顾若又道:“你可愿为我指控,我发誓定能保护好你和你家人性命!” 顾若见他面色沉重,复又道:“你这个年纪,本应该好好读书才是,我知道你一定也是不得已才做了土匪,毕竟,谁又是自愿要做这样的事儿呢,都是这环境逼的你们。 这样子,你以后跟着我,我给你寻个教书先生,教你读书识字可好?” 顾若的一番话说得在场的人纷纷叹息起来,顾若知道,这世道不好,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很多事情,又岂非一言能道? 那少年神情一顿,抬首时,眼睛闪烁出了希冀的光芒。 他依稀记得,那年冬天,全家人都快饿死接头的时候,是燕王府的接济粮,让他们一家活了下来,这些年落草为寇,又岂非出于他本心? 不过是环境所逼罢了,如果不是那场饥荒,那场雪灾,京城的救济粮迟迟不发到他们村上,不知道被多少中途的官员,中饱私囊了。 那如果这一切都没有发生的话,他现在应该还是一个在私塾读书的书生,每日可以早出晚归,可以有自己的理想抱负。 他可真是怀念那时候学堂读书的日子啊。 半晌,那少年像是经过了很大的思想斗争后,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他相信燕王妃,相信她会帮改变自己命运。 第48章 倒戈 恶有恶报 顾灵在府内受到消息的时候, 整个人都不安的站了起来。 惊呼道:“怎么会?大刀疤死了?” 可明明顾若是一个人上船的,她柔弱的身躯怎么可能将那样一个穷凶恶煞的杀人犯杀了呢? 顾若怎么会……她是如何做到的?大刀疤明明跟她约定好了, 要帮她解决了顾若一家子,怎么会,突然出尔反尔。 况且,为了彻底将大刀疤收买,她甚至都已经用自己的身体…… 可她还没来得及多想,门外小厮便来禀报说燕王带着一行人已经来到了恭亲王府。 说是要找她当堂对峙。 顾灵浑身一震,几乎站立不住,怎么会这样?这一切似乎都超出了她的想象。 *** 恭亲王府的元雅厅外 恭亲王见齐珣带着众人一路面容肃穆着向自己走来,心中隐隐不安。 齐珣朝自己微微一拱手, 便开门见山道:“王爷, 前几日您府上的人将我夫人在乡下的父母兄弟掳走, 意图谋害我夫人和她家人性命, 这事儿你可知晓?” 语毕,他将一枚飞鹰令交到恭亲王齐贺手上。 齐贺心中一惊, 急切想撇清关系,“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儿?本王一点也不知道啊!” 齐珣淡淡一笑道:“王爷别急, 此事的主谋已经找到, 人证物证具在, 不过,事态颇大,我觉得还是先来找王爷说清比较好。” 齐珣话锋一转,“不然, 若是直接将人带去大理寺,岂不是拂了王爷的面子。” 恭亲王闻言,面色有些绷不住了, 问道:“到底是何人所为,侄儿尽管说,我绝不包庇!” 齐珣一脸严肃道:“世子妃。” 恭亲王浑身一颤,他根本没想到齐珣会如此直接的指控他的儿媳妇,顿时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我此番来就是要将人带去大理寺,让少卿大人好好审理清楚的。” 齐珣语毕,便大步流星的往里走,一脸冷肃。 齐贺连忙试图将他拦住:“贤侄,你先别动怒,有话好好说,我想,此事会不会是误会了,灵儿她平日里秉性纯良,怎么会做这样的事?” 齐珣冷冷的目光扫过来,让齐贺心头一紧,“纯良?王爷未免也太过识人不察!” 齐珣冷着脸走到厅内,环视一周不见顾灵,便闯到后院去拿人。 顾灵正躲在屋内惶惶不敢出,却见大门被一脚踹开,齐珣跨步进来,脸上是从未见过的杀气腾腾。 “世子妃,还请跟我去大理寺走一趟!” 顾灵吓得脸色发白,却依旧强撑着叫嚣道:“王爷这是说的什么话?妾身不明白!王爷为何突然闯进来,王爷难道不知道后屋是女眷的居所,外人不得随便……” 话还没说完,却被齐珣一把掐住了脖子。 齐珣的目光似乎能将她冰冻,“本王不想再从你嘴里听到一个字!” 顾灵被齐珣一把推来,她颤巍巍的险些跌倒在地,看着齐珣那刺目的眼神,只好被那些侍卫带着走出房门,刚出房门,她的目光便瞥见了赵清和,他站在庭院里,正冷眼瞧着这一幕。 顾灵立刻求救道:“清和,快救我!” 赵清和见齐珣如此欺辱顾灵,半点不给情面,心中其实也生了怨愤,他走到齐珣面前,面带不快,冷声道:“表兄何故如此?” 齐珣脸色如霜,盯着赵清和,“她欲杀我夫人,你说我该不该将人带走?” 其实顾灵做到这份上,赵清和也有责任,若不是他一味盯着顾若,顾灵也不至于丧心病狂至此。 赵清和突然了悟,神色沉了下来,他又何尝猜不到这一点,他内心陡生的,有对顾灵的怨愤,也有对自己的自责,他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清和,你别听他胡说,你快救我,快救我啊!” 顾灵凄声喊着,但是赵清和却无动于衷,只是冷冷说了一句,“闭嘴。” 然后他转头对齐珣道:“我随你们一起过去。” 齐珣不再言语,几个侍从压着顾灵,来到了前厅。 * 元雅厅里 顾灵看着恭亲王面色不快地将那块飞鹰令扔在地上的时候,便知道大事不妙,她挣扎着想要解释,便见着顾若带着一个青衣少年进来了。 顾灵瞠目结舌的听着那少年在堂上指认自己做的所有罪行。 她虽不认识这个少年,但她可以猜到这根本就是大刀疤手下的一个小娄娄而已。 为何会胆子大到,公然指控自己?究竟发什么了什么,让他现在临阵倒戈站出来为了顾若指认自己! 顾灵变得有些张狂起来,她尖声怒吼道:“你算什么东西,为何要诬陷我!” 却见那青衣少年从怀中掏出一枚耳饰,朗声道:“世子妃莫不是忘了自己留在大刀疤房间里的东西了?” 那少年手中的珍珠镶玉石耳坠子此刻在顾灵眼中格外刺目,全场一片哗然。 看着少年那讳莫如深的表情,众人难免不会想入非非,毕竟如此私密的东西…… 想来也就只有激烈的行径后掉落的可能性比较大。 下一刻,她身边的丫鬟秀蝶突然跑出来惊呼:“呀,这不是小姐前几日丢了的绿幽然耳坠吗,为何在你手里?” 那丫鬟环视着周围的人道:“前两日小姐还因为找不到这耳坠子,罚了奴婢一顿板子呢,好了,现在可算找到了!” 众人震惊无言,屋子里登时静地跟地窖一般。 顾灵瞧着突然冲出来的秀蝶,目眦欲裂,她何尝不知是这丫头生了反骨,突然这般冒失行径,必定是因为前几日自己打了她,所以这才冲出来落井下石的! 她怒不可遏,冲上去就想一巴掌扇她,“你这贱蹄子,连你也来作践我!” 却被赵清和一把抓住了手腕,“你还想丢人丢到什么份上!” 顾若瞧着眼前那张曾经清朗绝伦的脸如今变得恼怒不堪,眼中满是鄙夷的神色瞧着自己,不禁发出了一声冷笑。 “呵呵”她的笑声尖酸极了,“如今嫌我丢人了,当初自己在大街上像个疯子一样追我三姐的影子的时候,怎么不觉得自己丢人!” “够了!” 啪—— 赵清和怒不可遏,终于忍不住一巴掌冲着顾灵扇了过去,他气急攻心,没有收住力道,竟然生生的将顾灵打倒在地上。 顾若看到赵清和明灭不定的目光,心中没来由的一惊,她没想到赵清和竟然对她如此念念不忘,以至于要像顾灵说的那样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顾灵坐倒在地上,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抬头不可置信的瞧着赵清和,又转头看着顾若,半晌,竟然不可自持的大笑起来,一直笑得癫狂又可怖。 半晌,她抬手指着顾若恶狠狠道:“为什么!为什么所有好处永远都是你得到!而我永远都只能活在你的阴影里!到底为什么,为什么啊!” 她的脸色一暗,似在自言自语,“你不过就是个乡下来的野丫头,而我却是侯府嫡女!可为什么你的命总是比我好!为什么我永远都比不过你!到底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顾若瞧着癫狂的顾灵,紧紧盯着她,一步步朝她走进,顾灵坐在地上一步步后退,像是见到了什么可怕的鬼怪一般。 “你别过来,你别过来!” 顾若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她身前蹲下,一把扣住她的下巴,冷声道:“我来告诉你为什么!” 顾灵的目光惊惧万分,却听顾若缓缓开口,一字一顿。 “因为,我永远不会踩着别人的尸骨往上爬!” 顾灵浑身一震,像是被雷击中一般,无法动弹,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呆呆地愣在那里,眸中惊惧又深了几分,像是什么了不得的秘密被人揭穿一般,不住的摇头抵赖。 “不不不,你胡说,我没有!我没有!” “老天不会这么惩罚我的,绝不会!” 顾若见她整个人缩成一团,喃喃自语,像是惊吓过度的痴傻一般,也不再与她置喙,拍拍身子站起来,走到齐珣身边,对着齐珣道:“王爷,我们走吧。” 齐珣瞧着顾若,摇了摇头,刚想说话,却被顾若制止了,“王爷,她看样子已经疯了,要不就这么算了吧。” 齐珣侧目,瞧着地上一脸惊慌失措,抓着头发,疯疯癫癫的顾灵,终于还是松了口。 “行,那便依你的。” 齐珣走上前来,冲着恭亲王不客气道:“恭亲王,以后还请你多多管好自己家的儿媳妇才是!” 恭亲王早已经气的鼻子冒烟,恨不得立刻就让赵清和休了这个品行不端的世子妃。 却还是忍者一腔的怨气,冲着齐珣赔礼道歉道:“本王一定牢记于心,多谢燕王和王妃大度,才不至于让本王的家丑外扬。” 齐珣冲他颔首后,转身来到顾若身前,顾若双手握住齐珣的手,抬头冲他莞尔一笑,“走,我们回家。” “嗯,回家。” 第49章 战事 前方战事不利 顾侯府内, 顾灵满脸悲戚的跪在顾诠身前,留着眼泪道:“父亲, 女儿错了,求您救救我,别让清和休了我。” 见顾诠无动于衷,她爬过去一把拉住顾诠的袍裾,声泪俱下:“父亲,若是清和执意休了女儿,那女儿名声尽毁,今后还怎么活啊!” “我还不如不如一头撞死在这里算了!” 说完,她便起身往厅中的红木柱子撞去, 却被顾诠挡住, 顾诠看着满面狰狞的顾灵, 怒斥道:“够了, 你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 顾灵拉着顾诠的衣袖,像是握着救命稻草一般, 尖声道:“父亲,求您救救我, 救救我, 您不能让清和休了我, 我也不能跟年儿分开,我不能!” 顾诠瞧着早已没有一点大家闺秀的风度的顾灵,心中恼怒不堪,仿佛面前站着的是个失去理智的疯婆子。 啪—— 一记耳光将顾灵打到在地。 他冷冰冰道:“你不许再胡闹了!快回恭王府去, 至于赵家怎么对你,为父也没有任何法子!” 顾灵失魂落魄的抬起头,颤声道:“父亲这是打算一脚把女儿踢开, 不管不顾了是不是?” 顾诠眸中晦明不定,终是叹了一口气,“这都是你的命啊,当初你非要取代若儿嫁入恭王府,现在又闹成这个样子,这些不都是你自己的主意吗?” “你这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啊!这一切都是你的咎由自取!” 顾灵愣怔了一会,突然冷声一笑,“咎由自取?” “父亲敢说自己当初同意女儿这桩主意,难道没有半点私心吗?” 顾诠被她质问住,当年自己同意顾灵这桩替嫁婚事,确实存了私心,将顾若找回来嫁给燕王,自然可以获得圣心,但是将顾灵嫁到恭王府,也可以跟恭王爷做好亲家,如此一来,不可谓是一箭双雕,双喜临门。 顾灵见他神色难辨,讽刺道:“难道,父亲不觉得侯府应该对女儿负责吗?” 但顾诠又岂是随便改主意的人,况且,他早已答应过燕王,不可再插手顾灵之事。 想到这儿,顾诠面色沉了下来,冷哼一声道:“负责?你将侯府的脸面丢尽,将为父的脸面丢尽,还觉得为父会管你之事?还觉得侯府要对你负责?” “为父如今真是觉得,白教养你这个女儿了!” 顾灵被他的举动惊住,一时无言以对,没想到昔日宠爱自己的父亲会对自己如此绝情,这是她万万没想到的。 她大惊,她压根没想到顾诠会说出如此决绝的话来,一时愣怔在那儿,神色变了又变,如今再跟顾侯卯下去,她定然也得不到任何好处。 她知道顾侯吃软不吃硬,所以她换上了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跪伏在地上,留着眼泪,期待能够有获取父亲的最后一丝同情。 “父亲,您怎么能说出如此狠心的话来,你难道忘了从小到大您对女儿的疼爱了吗?您不能这么对我,您不能不管我啊!” 顾诠瞧着一脸悲戚的顾灵,嘴角颤抖,眼眶酸涩,却始终没有开口。 顾灵又往前爬了几步,跪求道:“父亲,我知道您心里一定还是疼爱女儿的,您帮帮我吧,请您看在女儿从小到大都对您孝顺的份上,帮我去跟恭王府求求情吧,父亲!” 顾诠转了转脖子,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住了,事到如今,为了自己的官路不受阻碍,他没法子再管这个女儿,若是他再管,得罪的便是燕王还有恭亲王。 他背着身子,始终没有转身,身子隐隐颤抖,最后,他像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一般。 终于开口,声音却极为冷淡。 “为父不能帮你,你若还赖在这儿哭哭啼啼,丢人现眼,为父便立刻派人将你赶出府去。” 说完,他背着身子,拂袖而去。 顾灵看着顾诠的背影,终于止住了眼泪,她挺起了脊背,身子微微打颤,但却牢牢地攥紧了拳头。 * 顾灵失魂落魄地回到恭亲王府,一进暖玉阁,便见到了一脸沉郁,坐着等她的赵清和。 赵清和见她进来,目光冰冷,用手敲击了几下台面上的那封书信。 “这封和离书,算是我送你的体面。” 顿了顿他又道:“顾灵,你我二人今后再无半点瓜葛,至于年儿,你不必挂心,我们王府自会将他照顾的很好,将来我亦会亲自教养他,让他成才。” 他瞧着面如死灰的顾灵,继续用冷淡的没有一丝感情的话语道:“顾灵,既然你没什么要说的,那便这样吧,你我今后,再不必相见。” 说完这番话,赵清和便径直走过顾灵身侧,甚至看都不看她一眼,便要离开。 顾灵这才突然反应过来,枯死般的眼珠突然活动过来,一把扯住赵清和的衣袖。 面对着赵清和一脸嫌恶的面容,吐出几个字。 “你当真要做的这么绝吗?” 赵清和一言不发,轻轻拂开她拉着自己衣袖的手,眼神冰冷,不愿再与她多纠缠半分言语,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原来他对自己的厌恶,竟然已经到了这样深的程度吗? 顾灵抓起桌上那张和离书,一把将其撕掉,面容极度扭曲。 冲着他的背影,大声叫道:“赵清和!你如此绝情,我会让你后悔的!” * 一夜秋风一夜秋雨,入秋后,天气渐渐凉快起来了。 这几日,王府热闹极了,顾若将母亲和兄弟几个都接到了府里住,大伙儿都围着思若,笑得合不拢嘴。 远远看去,就像一副其乐融融的家庭和乐图。 不过,王府内太平安虞,朝堂上却又是另一番景象,谢将军兵败阵亡,嘉平关失守,此刻将士们正护送着谢将军的尸身回京。 顾若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一下子揪了起来。 谢昀,谢昀该怎么办,谢侯一家子人全部的依靠轰然倒塌,府里势必会乱成一团。 所以她想也没想,便冲去了谢侯府,看着一院子惊慌失措,乱成一团的家眷下人们,她举目寻找着谢昀的下落。 她拨开人群,拉住某个女眷问:“谢小侯爷呢?可曾看到谢小侯爷?” 女子慌乱着摇摇头,“谢小侯爷去了宫里,说是要去找皇上!” 顾若的心里咯噔一下,顾若快步走到门口,看到门口有人正好牵着一匹骏马要去马厩,便从他手中夺过马匹。 “我是燕王妃,借马匹急用,回头还你。” 她利落的翻身上马,一扬马鞭,扬长而去。 齐珣这几年教过她骑马,所以她的马术早已熟练。 来到皇宫的时候,她直奔南书房而去,每日的这个时辰,皇上基本上都在南书房处理政务。 顾若来到南书房的时候,正看到谢昀从屋内出来。 神情坚毅而凝重,一步一步往台阶下行。 顾若立刻奔上前去,来到他面前,盯着他气喘吁吁道:“谢昀,你来找皇上做什么?” 谢昀一脸沉重,神色凛然,“自然是求皇上派我出征,替父报仇!” 顾若心中一惊,没想到自己预料对了,谢昀来皇宫的目的果然如此。 “皇上同意了?” 见谢昀点点头,顾若心中忧惧更甚,她拉住谢昀试图劝阻道:“不行,你不能去!” 顾若瞧着一脸冷若冰霜的谢昀,语重心长道:“谢昀,你不能意气用事,你是谢家当下所留的唯一血脉,你知道吗?你不能有半点闪失,若是顾侯活着,定不会愿意让你奔赴战场!” “你想想你娘,想想你父亲生前对你的告诫,难道你一定要忤逆他们吗?来,快,现在还来得及,我们回去向皇上说明,就说你不去战场了!” 谢昀挣脱开顾若的纠缠,冷冷冰冰道:“燕王妃,你为何要管我家闲事?这是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管!” “你这是什么话!”顾若怒上心头,呵斥出声,但心中又感及其刚刚失去生父之痛,便又好声好气道:“谢昀,我比你年长多岁,有些事情比你看得透彻,我知道你现在心里十分悲怆,这样,我现在不逼你,但此事你真的不能一时冲动,意气用事。我们从长计议,好吗? 谢家世代忠君爱国,沙场报国,所出男儿皆是铮铮铁骨,更愿舍身取义,为国捐躯,可也正是因为这样,谢家留下的血脉极少,而到了你这一代,又是一脉单传,你爹生前为何不让你从戎,也是因为如此啊,你如今任性妄为,难道是想让他在九泉下难以安息吗?” 顾若看他神色难辨,便试图拉他:“谢昀,相信我,我陪你去向皇上说明,皇上体恤谢家,他必会听的。” 谢昀的神色冷了下来,他冷哼一声:“燕王妃废了那么多口舌,难道就是想让我临阵脱逃?” 他一把挣脱开顾若的拉扯,但是顾若那肯放弃,继续拦住他的去路,劝道:“谢昀!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到底闹够了没有!” 谢昀神色微微一变,扯了扯唇角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还是停住了,他的眼神直直地穿过顾若,望向了她的身后。 顾若转身,只见不远处,花木扶疏下,齐珣一席月色官袍,此刻正面带危色,步履匆匆地向他们走来。 顾若终于松了口气,看到齐珣来了,她悬着的心方才稍稍放下。 齐珣走到他们跟前,冲着谢昀郑重道,“谢昀,我知道你的心思,走,我来替你去向皇上一起领命。” 谢昀急不可耐地打断道:“齐兄!你不必劝我了!我心意已决,今日谁劝阻都没用!” 齐珣微微摇头,字字有声道:“我同你一起去向皇上……” “领命出征!” 顾若和谢昀皆是一惊,瞪大眸子瞧着一脸淡定的齐珣,顾若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现了幻听。 他如何要支持谢昀出征?难道他忘了谢将军临走时对他的嘱托了吗? 第50章 出征 山雨欲来风满楼 顾若怔怔的看着齐珣坚定的眼神, 反复将他的话在心里嚼了嚼,缓缓开口:“齐珣, 你疯了吗?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齐珣将顾若拉到一旁,语气认真极了,“若儿,相信我,我定会与昀弟一起平安归来的。” 顾若眼眶泛红,眼里泛着层层泪光,齐珣心中一疼,俯身在她的鼻尖轻轻一啄,安抚道:“若儿, 你在这儿等我们, 我们去去就回。” 顾若一时心中夹杂了千言万语, 但又无从说起, 如今国遭外敌侵犯,正是好男儿沙场报国, 保家卫国的最迫切之时,难道她还有理由不让自己的夫君出征吗? 想到这儿, 顾若只好眼睁睁看着齐珣和谢昀步入了南书房。 齐珣与谢昀齐齐跪倒在皇上面前, 高声道:“父皇, 儿臣愿同谢少将军一同出征,请父皇成全。” 皇帝瞧着跪伏于地的齐珣,眼中融开浓浓笑意,“真是知子莫若父, 珣儿,朕就猜到你回来,你真是跟父皇想到一起快去了。” 他一把将齐珣和谢昀搀扶起来, 正经危色道:“本来同意谢少将军出征一事,终归让朕心中不安,毕竟谢少将军乃是谢家现在唯一的独苗,朕就怕不能让谢家心安,想着若是有人站出来为谢少将军保驾护航,那朕便也放心了。” “而这个最合适的人选,自然是朕最优秀的儿子,珣儿你了,你看,父皇还没来得及宣你,你便自己来了,珣儿,在朕的诸多孩儿中,还是你最通朕的心意啊!” 齐珣郑重颔首,一拱手道:“父皇谬赞了,如今狄人猖獗,大齐山河惨遭践踏,儿臣本就该早些站出来,奔赴嘉平关才是。” “好好好,”皇帝连说了三个好,神色难辨的搀扶住两人的手道:“朕能得谢家为朝廷如此忠肝义胆,能得儿子如此心怀苍生,为国征战,真是我大齐之幸。” “这样,明日朕便在朝堂上颁旨,让谢少将军统领谢家军,现在谢将军亡故,正是谢家军群龙无首之时,谢少将军乃是谢家正统血脉,此刻出来,必定能号令三军。 另外,珣儿你便依旧率领西北营兵马,毕竟西北营是你的旧部,你用起来最得心应手些,你们二人听命,朕命你们不日奔赴嘉平关,将狄人赶出我大齐边境!” “儿臣(臣)领命!” 此事情况危急,齐珣和谢昀三日后便领命出征了,顾若虽然面上说着自己会放心,只要王爷安心在前线作战便好,但是心中的难安始终还是久久无法平息,生生将整日的忧思全部写在了脸上。 齐珣知道顾若的忧虑,这日,二人刚刚打算歇下,齐珣突然侧着翻身,支起脑袋,直勾勾的瞧着顾若。 顾若还没来得及将火烛吹灭,便见到齐珣目光如炬的瞧着自己。 红纱罗帐,四目相对间,顾若苦涩的抿了抿嘴角。 “王爷这是在做什么?” “自然是在看你。” “看我做什么?” “小娘子着实好看。” 顾若叹了口气道:“好了,王爷,别闹了,我没心思同你开玩笑。” 齐珣一个翻身做起来,将顾若还在怀中,将头埋在她的脖颈之间,呼吸着她发间的寸寸芳香。 顾若被他弄得痒痒,佯装挣脱,“王爷闻够了没?臣妾要歇息了。” 齐珣将她抱得更紧,声音带着浓浓的瓮气,“不够,永远都不够。” 顾若一时语塞,她有时候是真得猜不到齐珣到底是存着什么样的心思的。 “若儿可是生气了?” 半晌无言后却听齐珣突然开口道。 “诶?” 顾若一脸震惊,却听齐珣反复孩子气道:“若儿一定是生我的气了,我该怎么办才好?” “王爷,我没有生气,您想多了。” “我看到你这两日心神不宁,便能知道你的心思。” 齐珣突然将头抬起来,直直的盯着顾若,似乎想要将她看穿一般。 “若儿,我向你保证,我一定会同昀弟一起活着回来,毫发无伤的回来!” 顾若看着一脸无比真挚的齐珣,心中叹了口气,哎,既然齐珣那么懂她,她自然也懂齐珣的心思。 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 她试图让齐珣放下对自己放不下,顾若颔首,一字一句,情真意挚。 “王爷,您放心去吧,不必记挂我,家中大小事务,我自会处理妥当。” 她将手牢牢握住齐珣的手掌,眸中泛着点点银光,在烛火下显得格外动人。 “王爷,您这一路不仅要顾虑好自身安危,还要将谢小侯爷照顾好,臣妾和思若会在家中安心等您回来!” * 号角阵阵,三军与承乾门下整装待发。 顾若看着齐珣和谢昀翻身上马,一席银色铠甲下,面容坚毅无比。 大军即将出征,顾若将一枚平安符系在齐珣的腰间,然后默默站在城门口看着军队缓缓启程。 衰兰送客咸阳道,天若有情天亦老。 齐珣转身回望的时候,只看见人来人往的长街上,那女子一席红衣在风中猎猎作响,身姿纤长昳丽,气质出尘放如坠入人间的仙子一般,站在人群中格外引人注目。 她流连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似乎带了无数的叮咛和嘱托。 残阳在她身上镀了一层金色,红衣下她面色若雪,朱唇微翕,似乎在与自己说着祝福和祈祷的话语。 自古最伤是离别。 齐珣先前从来不信,是因为他一直没有心上牵挂之人,如今他终于懂了,是因为有了她。 * 顾若回到府中的时候,已经暮色四合。 母亲突然跑出来说二哥不见了,从今日一大早变没了人影,派了人去找,可找了一整天了也没找到。 这时,春桃捧着一封书信跑到自己面前来。 “小姐,这是我刚刚在您房间的桌子上发现的。” 顾若那道那封信,上面写着:“小妹亲启。”几个字,便知道定是二哥留下的。 顾若想也没想就立刻拆开,一行行狗爬式的字迹便出现在她眼前。 “妹妹,此时正值国家用人之际,你知道二哥平生理想便是沙场报国,这次不告而别,是因为怕家里人阻挠,不过,二哥知道小妹定会支持我的,对不对?” 对你个大头鬼,顾若读到这里简直哭笑不得。 “放心,二哥的本事你还不知道吗?那可是村里从小打鸟百发百中的冠军,此番上了战场,必定大展身手,到时候也被圣上封个侯什么的,到时候带着你享清福,你们不必寻我,此刻,我应该早已在出征的队伍里了,跟着妹夫一起出发了。” 顾若读完信,本来悬着的心反而放下了,这一切都在情理之中。 顾若心中反而一阵轻松,她赶紧让派出去寻二哥的人统统回来。 “春桃,吩咐下去,不必找二哥了,让他们统统都回来。” 顾若拉着母亲父亲道:“母亲,父亲请放心,二哥乃是偷偷跟着出征的队伍出城了,你们知道的,二哥从小投戎心切,此番有这么好的机会,可以一展抱负,他必定不肯错过。” 母亲担心的叹了口气道:“哎,这孩子,还真是不让人省心,他先前不说,一走了之,定时怕我和你父亲阻拦,不让他去。” 父亲蹙着眉头道:“只是这战场上刀剑无眼,可怎么办好?” 顾若瞧着忧心忡忡的父母,劝慰道:“父亲母亲放心,二哥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他自然有自己的主见,若是他此番不能去前线打仗,他定会憋屈一辈子的,既然是他自己的选择,我们就尊重他吧,另外,我也会修书一封,将此事告知王爷,王爷知道了,定会拖手下人照顾二哥的,你们就放心吧。” 父亲母亲这才微微松了口气,点了点头,“好孩子,真是多亏你了。” 父母走后,顾若望着天边一轮快落到山脚下的夕阳,双手合十,喃喃自语:“王爷,也不知道你们到了那里,行军途中风餐露宿,可一定要保重身子。” * 京都的夏夜多雨,到了晚间总是雷雨交加。 顾若被一声惊雷震醒,她轻轻抚了抚胸口,突然想到了刚刚做的那个噩梦。 梦里齐珣和谢昀被一行人围困在嘉平关,援军却迟迟未到,战况十分紧急。 还好是个梦,顾若如是想想着,便又继续躺下,但是却翻来覆去睡不着,如今嘉平关战局,他们王府是无法得知的,若是想要知晓最新消息,除非是皇上那儿,或者就是…… 东宫。 皇上近几年身子大不如前,许多事物都交给太子处理,所以前线战报最先知道的除了皇上,那必定便是东宫了。 翌日,顾若穿好一席华丽的宫装,梳妆整齐后,便让车夫架着马车去宫里给皇后请安,其实是打着为皇后请安的名义,去东宫打探消息。 顾若前脚刚踏出王府,便见到街角处站着一身姿瘦削,着装朴素的女子正远远瞧着自己。 “三姐。” 竟然是顾灵,不过此刻她脸上再也没有往日一丝一毫的轻世傲物,反而充斥了几分可怜和落魄。 从前她总喜鲜艳的衣物,爱打扮得雍容华贵一些,只是如今,却是一副极其寒酸的打扮。 听说是被恭王府赶出来后,顾侯也不让她回娘家,所以她如今只好在京郊租了一处客房暂且住着,顾侯每月会给她些银两,让她暂且生活着,不过那些银两只是将将让她不至于饿死。 顾若瞧着她一脸可怜相,她原先虽然可恨,但如今落得如此窘迫的下场,甚至于自己的儿子都无法得见,与她生离。 一时生出了几分悲悯,走到她跟前,“妹妹怎么来了?” 第51章 局面 太子相助 顾灵走到顾若面前, 眼眶突然一红,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声音哽咽:“三姐,求你救救我。” “你先起来,有话好好说。”顾若弯倒身子要将她扶起来,但是顾灵执拗地跪着不起来,坚持道:“三姐若是不答应,我便不起来。” 顾若拗她不过,只好问道:“那你说吧,若是我能帮得到,我定帮你。” 顾灵一抽一泣道:“三姐, 如今我这日子过得实在是艰辛, 父亲已经几个月没给补给了, 三姐若是能收留我在府里, 让我随便做点活计,我便心满意足了。” 顾若有些为难, 如今顾灵落魄成这个样子,让她住在府里也不是不可以, 但若是她还像之前一般…… 思及此, 顾若试图将顾灵拉起来:“妹妹, 这样吧,姐姐知道你的难处,只是,我怕王爷知道了, 此事会比较难办。” 顾若转头向着春桃道:“春桃,你去去一些银两过来给四妹,再差人给她寻个好地方住。” 春桃领命, 顾灵却依旧拉着顾若的裙摆哭啼不停:“三姐,求你别这么绝情。我……我如今有了身孕!” 顾若被她的话弄得瞠目结舌,惊呼出声:“那你为何不去找恭王爷和赵世子求情?” 顾灵脸上血色褪尽,一脸悲愤,“别提那个绝情之人了,恭王府一口咬定孩子不是他的,将我赶了出来。” “可这孩子究竟是……”顾若不禁想到那日当堂对峙时,小林拿出的顾灵留在大刀疤船上的那副耳坠子了。 顾灵突然高声盖过顾若道:“自然是他赵家的!赵清和他有一日喝了许多酒迷迷糊糊来过我房里,做过的事儿他自己倒是忘得干干净净,现在还翻脸不认账!” 顾若看着顾灵一脸义愤填膺,又看着她微微隆起的小腹,心中一软,若是此刻再不收留她,似乎太过残忍,毕竟孩子是无罪的。 不管孩子到底是谁的,等孩子生出来滴血验亲也能验的出来,不过,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保证顾灵能够平安生产,所以,为今之计,还是将她接到府里妥帖些,况且她现在怀着身孕,应该也不敢做什么不好的勾当。 那便保她这段时日吧,毕竟她现在怀着身子,没人照顾肯定不行,只好让她在孩子顺利降生前都住在王府里。 “妹妹,既然如此,你便在府里住下吧,安心等待生产吧。” 顾若又对春桃道:“春桃,你给四妹安排好房间和能照顾孕人的嬷嬷,让四妹在我们府里安心待产。” 春桃瞪大了眼睛,气愤地欲言又止:“小姐,你忘了之前……” 顾若用眼神制止她,“春桃,别多嘴了,你按我说的去做便是了。” 春桃无奈,跺跺脚便去了。 顾灵跪在地上对着顾若连磕三个响头,声情并茂道:“多谢姐姐,你对妹妹的救命之恩,妹妹一定铭刻在心!” 顾若将顾灵搀扶起来,淡淡一笑道:“好了,快起来吧,别说这些了。” 顾灵将将站起身来,神色却还是夹杂着悲戚,“姐姐,我知道,我先前犯得荒唐事太多,已经罪无可恕了,所以我不求姐姐原谅我,我向姐姐保证,孩子落地后,我便会立刻离开,绝对不会让姐姐为难。” 顾若安抚道:“别说了,你就安心住下吧。” * 因为顾灵的一番事情,顾若进宫的时候已经过了午膳的时辰,在皇后娘娘那儿叙了一番旧后,便径直去了东宫。 此刻太子齐珉正在书房里批阅公文,听太监禀报燕王妃求见,大喜过望,立刻将人迎了进来。 顾若今日一袭黄色素绡直裰,下衣微微摆动,是一件浅红凤仙裙,腰间系着水波束腰,身姿绰绰,面容皎若云霞。 齐珉抬首问:“燕王妃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顾若笑道:“太子殿下,今日我来,乃是有一事相求。” “何事?你且说。” 顾若开口道:“不知太子殿下对近日西北战况可有耳闻?我最近实在是忧心燕王和谢少将军他们,所以太子殿下若是知道些他们的动向,便同我说说,好让我也能放心些。” 齐珉神情微微一顿,然后立刻换上了一副平日里的儒雅,“燕王妃莫急,孤今日正好有父皇南书房发过来的西北战报,这样吧,既然你着急,便自己亲眼看看可好?” 顾若见齐珉将一份奏报递到自己面前,立刻接过,细细读起来。 “嘉平关首战大捷,剿获北狄数千兵马,北狄退兵至奇峡谷,重新整装待发。” 顾若将信念完,脑中那根紧绷的弦终于松了下来,她放下书信,同齐珉道:“多谢太子殿下给我看这书信,我看完后心情舒畅了许多。” 太子温文一笑:“燕王妃不必客气,此等小事乃是举手之劳而已。” 他继续道:“此次嘉平关大捷,想必皇上明日必会昭告朝堂,犒赏三军将士,让朝臣同乐。” 顾若淡淡一笑,想必现在陛下正在龙颜大悦吧,想必明日朝堂上定会是一片欢声笑语。 不过,这些于她并没有半点干系,她心中所念的,唯有那沙场阵前,二人的平安。 思君如流水,何有穷已时。 齐珉像是看出了顾若的心思,出声劝慰道:“燕王妃不必忧思,四弟他吉人自有天相,定会平安顺遂,凯旋而归的。” 顾若冲着太子微微一笑,轻叹道:“何日平北狄,良人罢远征。太子殿下不必为我担心,这天下之大,丈夫出去打仗不在身边的,又何止我一个,为军人之妻,必须更加坚强,只有这样,才能在丈夫不在的情况下,更好的管理好一个家。” 齐珉看着顾若一脸严肃又坚毅的模样,郑重的颔了颔首,“四弟能有妻如此,当真无憾矣。” 顾若对着太子绽开一个笑,“太子殿下,臣妇还有一事想请您帮忙。” “你说。” “如今这谢侯一家子,早已乱成一团,本该当家的少主又踏上了征途,大夫人一向为人淡薄,与世无争,所以谢家此刻定是群龙无首,乱成一团,况且,谢将军身前为将清廉公正,从不中饱私囊,故谢家虽看起来家大业大,但实则家产并不丰厚,如今非常之时,人人各怀鬼胎,想着树倒猢狲散的定不在少数。” 顾若顿了顿继续道:“我前两日变卖了许多嫁妆供他们周转,但据大夫人说局面还是有些不稳,此刻谢家正需要一个身居高位之人,将他们的人心稳住,如果太子愿意出面做这件事,我想定能保谢侯家宅安宁。” 太子若有所思,思忖了半晌,方才点了点头,“燕王妃说的有理,这个忙,孤没有不帮的道理。” “多谢殿下。”顾若感激之下提起裙摆,冲着太子殿下盈盈一福身子。 齐珉清风霁月,才能出众,在朝堂上,在世家大族心中皆颇有声名,有他出马,想必谢家的局面一定会稳定下来。 * 谢侯府 几房姨太太此刻正坐在前厅内商议着如何分家财的事,几个姨娘都为着如今的局势犯了愁,有些甚至说出打算着离开谢家另谋生路的话。 大夫人坐在堂前劝说着大家,她本是书香门第出生,不比几个商贾之家的姨娘们势力贪财,但此刻面对众人的不断质问,本性淑雅的她难免有些招架不住。 正在大家七嘴八舌之时。 小太监一声长长的拖调之声,打破了堂内原本的吵闹。 “太子殿下到,燕王妃到!” 众人立刻起身迎驾,恭敬的行礼问安。 太子坐到了上座,示意大家起身,并让顾若站在自己的身侧。 他清朗的话音悠悠传来,“孤与谢将军先前也算是忘年之交了,今日前来,本是想吊唁谢将军遗容,但是没想到这谢侯家堂里会如此热闹,一时好奇,便想着进来瞧瞧,你们刚刚在讨论什么?可否跟孤说说?” 几位姨娘面色一僵,大夫人察言观色,立刻走上前一步,回道:“太子殿下有所不知,如今侯爷不在了,这府里人心涣散,几位姨娘各有各的忧心,整日茶饭不好,愁容满面,所以今日在这儿商量要不要回娘家呢!” 大夫人的一番话让众人一惊,她面上好像将几个姨娘的理由说的合情合理,但实际上明眼人都能听出这几个姨娘想要背弃侯府的心思。 太子面色微微一滞,像是有些不快,他将下人泡上的清茶轻轻抿了一口,“啪嗒”一声扣在木桌上。 “几位姨娘这么快就忍不住要回娘家了?” 齐珉的一句话虽然云淡风轻,但其实话里有话,几个姨娘登时面如土色,惶惶不做声。 二姨娘是个爽快人,便站出来道:“太子殿下误会了,我们姐妹几个近日却是忧思,如今侯爷不在了,好几个姐妹也都没子嗣,真的是无法不为自己的将来打算啊,但我们几个也只是仅仅在商议此事,并没有真的要立刻走。” 太子的面色稍缓,但语气却十分严肃,“姨娘这话说得倒也是有理,不过,如今谢将军尸骨未寒,你们这么快就在商量离府一事,难免有些……太过枉顾谢将军先前对你们的照拂吧!” 几位姨娘的面色一沉,立刻福下身子齐齐道:“太子殿下教训的是,此事都是妾身们的错。” 太子并未叫他们立刻起身,威严的目光扫过众人,半晌方才恢复了平和的脸色。 他心平气和道:“几位姨娘今日之过,尚且情有可原,是以孤并不想多追究,孤知道,如今这府里没有了顶梁柱,大家必定不能安心,加之少主又奔赴边关,家里更没了主心骨,人心便更不能齐。” “只是谢家世代忠烈,谢将军为国捐躯,别说是孤,就算是天下百姓,都不忍看到如今谢家分崩离析的样子啊,你们说是不是!” “孤知道你们的难处,孤亦不想谢将军忠魂埋骨后家事不宁,这样,以后谢家一律的补给用度,东宫给你们提供背后的保障,如何?” 第52章 牺牲 谢昀殒身 在场的那些姨娘们先是面面相觑, 然后齐齐福身而语道:“多谢太子殿下恩典,臣妇领命。” 太子看着局势被摆平, 冲着身旁的顾若眉眼弯弯,绽开一笑,顾若亦冲着他感激地笑笑。 谢家的事情终于摆平,顾若松了一口气,回到燕王府。 却没想到燕王府里发生了不小的争执,顾若了解了原委。 原来都是为了顾灵住进来一事,顾若的父母兄嫂知道后,定然会心中不快,故而起了口舌之争。 顾若看着跪在父母兄嫂面前不停磕头的顾灵, 连忙跑过去将她扶起来。 “四妹, 你别这样了, 快先进屋里吧。” 顾灵泪水涟涟, “三妹,婶婶伯伯们现下不能容我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你就让我在这儿跪着谢罪吧。” 父母兄嫂见状,气愤的背过身去不说话, 顾若强制着让两个丫鬟将她扶起来, 高声道:“你这又是何苦?你现在怀着身子, 若是跪坏了,谁来负责!” 见顾灵一副委屈不已的模样,顾若心中突然生出一团火来。 “顾灵,你给我听着, 若是今日你没怀这个孩子,我是决计不会让你住在府里的!” “我如今救你,只是不想罔顾人伦, 我希望你能清楚这一点。” 顾若的话清晰极了,顾灵听完后,神情立刻变得有些无措,顾若不想再看她这副柔弱不能自理的模样,便吩咐道:“李嬷嬷,将四妹带回屋子里,平时让她少走动,安心养胎才是。” 顾灵不情不愿的被拉走,顾若这才朝着父母兄嫂略带歉意道:“父亲母亲,哥哥嫂子,我知道你们定会觉得此事,是我太过妇人之仁,不过,如今她怀了孩子,定不会有什么歪心思,只等她生产完,咱们就给她安置出去。 不管怎么说,在血缘上,她总归是我的妹妹不是,如今赵家和顾家都不肯容她,我实在不能坐视不理,看她一尸两命于街头。” 父母兄嫂听完顾若的一番话,方才神色勉强的点了点头。 解决完这些琐事之后,顾若顿时感觉这一天奔波的疲累之感席卷上来,不知不觉靠在屋内的睡榻上昏昏沉沉睡过去。 梦里,风沙大作。 齐珣坐于高头大马之上,陈胜追击北狄那些溃败残军。 马蹄轰鸣,短兵交接的嘶吼声不断。 可就在敌军溃败逃窜之际,原先埋伏好的弓箭手却躲在暗处,一只流矢飞射过来,直对着齐珣的后背。 “齐珣小心!” 顾若一声惊呼,自睡梦中惊醒。 她拍着自己的胸口,不停地给自己顺气,为什么明明自己前两日才听到中齐珣首战大捷的消息,但她却还是一直在做这种不吉祥的噩梦呢! 一定是她这几天心事太多,劳心伤神太过,才会这般做噩梦。 看来,明日定要出门去散散心,将这些天来的压抑之感驱逐殆尽才好。 * 春日的护城河畔风景如画,游人如织,顾若同苏墨儿轻装出行,到街市上游玩,二人在街市上穿行,看着琳琅满目的摊子,流连在其中。 却不经意,撞见了一个故人。 清隽的面容带着点点忧愁,却在见到顾若的那一刻目光中闪出了一丝丝光彩。 “赵世子?”苏墨儿轻呼出声。 顾若略带客气的朝他笑笑,出声道:“赵世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三人来到茶楼里,赵清和问道:“燕王妃可是因为顾灵的事儿找我?” 顾若没想到他早已猜到,便也不拐弯抹角了,回道:“赵世子,虽说你与顾灵已经和离,只是她现下怀有身孕……” 没想到赵清和突然变了脸色,“这孩子并非我赵家的。” 顾若反问:“赵世子如何这般断定,前几日顾灵同我说,此孩子乃是你一次醉酒后所得。” 赵清和脸色铁青,“休听她胡言乱语,我这大半年都未进过她房中,家里人皆可佐证。” “那……这孩子的父亲……”顾若不敢想下去了。 一旁耳闻目睹的苏墨儿突然惊呼出声:“我知道了,算算日子,大约是她与那帮土匪勾结的时候所得的吧。” 赵清和咬牙切齿:“这贱人,我真恨不得手刃了她。” 顾若心头一骇,若是赵清和说的没有假的话,那这顾灵的孩子或许真的是那已经死掉的土匪头子大刀疤的。 她连忙稳住赵清和:“赵世子,我知道你们赵家绝对容不下她了,只是眼下她是个身怀三甲的孕妇,咱们不能动她,她有罪,可她腹中的孩子无罪,这样吧,等孩子出世了,咱们再对她做处置吧。” 赵清和握着酒杯的手微微发颤,“真是便宜这贱人了。” 顾若这边缓和了赵清和后,便回到了府里,来到了顾灵的住处。 她逼视着顾灵问道:“顾灵,你今日与我实话实说,这孩子,究竟是谁的?” 顾灵嘴唇抖了抖,缺依旧一副不到黄河心不死的样子,“三姐,你为何又来质疑我,这孩子就是赵家的!” 顾若怒上心头,一把揪住她的衣领,冷笑道:“你猜我今日上街遇到谁了?” “谁?” “赵清和。” “他还同我说这大半年来从未碰过你,家中人皆可作证,顾灵,你究竟还要骗我到什么时候!” 顾灵浑身一激灵,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没法再辩驳,若是再说谎下去,顾若或许就要带着自己去赵家当堂对峙了。 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声泪俱下,“三姐!请原谅妹妹的一时糊涂吧。你可千万不要赶我出去啊,不然……不然我和我腹中的孩子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 顾若身心俱疲,也不想与她过多纠缠,冷声道:“我现在不会将你赶出去,不过,孩子平安生下后,我便不能再留你,你可听懂了?” 顾灵面上一片惊慌失措,对着一脸冷肃的顾若,只好委屈状地点头道:“好,我知道了,多谢三姐。” * 近几日,顾若时常都去东宫走动,想第一时间听到前线战报。 每次去,太子都是一副面带微笑的模样,只是今日,却换上了一副非常严肃的样子。 顾若心中咯噔一声。 她连忙走上前询问,太子默不作声的指了指桌上的公文,示意顾若自己看。 顾若两部并作一步走到书案前,翻看起来。 看完后,却是从头到脚都变得冰冷异常。 “嘉平关大捷,北狄全线退兵,少将军谢昀殒身,燕王及其余部不知所踪,副将蔡志奇三日后便班师回朝。” 怎么会这样? 顾若突然失去了所有力气一般滑落下去,像一片枯叶一般,毫无生气。 齐珉立刻将她扶助,去见她眼角挂满了泪痕,她抓住齐珉的前襟,就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什么叫不知所踪?他究竟去了那里啊?” “究竟、是死是活啊!” 那喑哑的嗓音最后变成一片低低的呜咽和悲鸣。 齐珉瞧着满脸泪珠的女子,心头喉头满是酸涩和心疼,没来由的将扶着她的手紧了紧。 “燕王妃,我们先不要自己吓自己了,四弟他身经百战,如今只是失踪,他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 顾若面如死灰,冷静下来后,大脑开始慢慢运转。 既然是大获全胜,为何主帅却一个阵亡一个不知所踪,而副帅却安然无恙,还要急不可耐的要班师回朝? * 谢昀殒命的消息传来,谢家祠堂里如今又多了一块牌位。 谢家世代英烈,到谢昀这一代,竟是终结。 大夫人孙若微几日米水不沾,跪在灵堂前像是块枯死的木头一般,她瞪着死鱼一般的灰败无光的眼眸,再也没有一滴眼泪可流。 丈夫和独子突然全部丧送了性命,任谁都受不了这打击。 顾若披麻戴孝走进灵堂,在孙若微身旁缓缓跪倒,将手合十在身前,伏地磕了三个响头。 她看着灵位愣怔出神,突然眼眶盈满泪水,高声道:“谢昀!你以身报国,你大公无私,你必将英名永存!” “只是,”顾若突然站起来身来,对着牌位控诉道:“你不觉得,你对你的亲人和朋友太自私了吗?” “你让孙夫人怎么活!你让谢家怎么办!” “你就是个混蛋!你现在到了地下一定会被你父亲骂,你,你还拐带了我的夫君,让我现在都不知道齐珣到底是生是死!” 顾若一边说一边哭,跌跌撞撞,声嘶力竭。 “你说你要平安回来的,你个混蛋,你个骗子!你不守信用!” 一旁的孙夫人像是突然有了些动静一般,一双无神的眸子缓缓抬起来,直直的看向她。 顾若跌跌撞撞来到她面前,跪倒在地:“孙夫人,我帮您说了这些心里话,帮您把心里的气出了。您不要再这么不吃不喝下去了成不成?您若觉得我不尊敬谢少将军,要打要骂我绝不还手,只是,我唯有一点要求,就是您别把自己的身子弄坏了成吗,谢昀临走时将您托付给我照顾,我不能不守信用的。” 顾若双目通红,强撑着笑颜,不让眼泪落下。 孙若微像是突然从将死的身躯回过神来一般,盯着顾若,眼眶的泪汩汩涌出。 顾若将她搂进怀里,“孙夫人,以后我将您当做娘亲奉养,好不好?以后我帮你一起撑着谢家走下去,好不好?” 孙若微哭得更为大声了,似乎是把这么多日的委屈全部倾吐而出。 她从来都是个隐忍不发的人,从嫁入谢家的那一天起,便知道自己的丈夫会过着刀尖舔血的日子,故而她将生死看的寡淡。 只是没想到的是,自己会短短两月,痛失丈夫和爱子。 她痴傻了,失魂了,任谁来都没法将她唤醒。 她甚至想着给谢昀守完这几天的灵,便随着丈夫儿子一起去了,也便罢了,一了百了。 只是,刚刚顾若那一番控诉,却让她突然回了魂,面前的顾若就像是菟丝花一般,说着自己对她儿子承诺,说着今后要将她奉为母亲,跟她一起面对所有的风雨。 可她自己的丈夫如今也生死未卜啊! 如此深明大义的女子,她这辈子还真没见过几个。 第53章 谢康 整装待戈 顾若扶着孙若微来到了房里, 几日米水不进后,她整个人都憔悴地脱了相, 顾若让下人准备了米粥,孙若微用完以后,便躺在床上睡了过去。 看得出来,她累极了,而且体力透支已经到了极限。 顾若瞧着她睡梦中还紧紧皱起的眉头,兀自叹了口气。 哎,今后这谢家一大家子人还真全部得仰仗这位年纪轻轻,文静淑雅的的孙夫人。 * 几日后,蔡志奇的军队班师回朝, 城中百姓夹道相迎, 为那些打了胜仗的将士们欢呼雀跃, 长安街上好不热闹。 顾若穿着目送齐珣出征时穿的那件红色纱衣, 骑着骏马来到城门外,目视着长长的队伍慢慢归城。 一直等到日影西斜, 行军的队伍全部走完,还是没有见到那个想见到的人。 看来, 他们并没有找到齐珣。 此外, 二哥也没有回来, 可是牺牲名单上并没有二哥的名字,难道,他也跟齐珣一起失踪了? 顾若失魂落魄的驾着马回城,城中满是烟花爆竹之声, 大家都在庆贺战士们打完胜仗的回归之喜。 望着那家家户户,其乐融融的温馨场面,顾若忍不住心酸地眼泛泪光。 为何独独是她的齐珣和二哥, 至今还是不知所踪,生死未卜? 她正暗自神伤的走在木桥上,突见一人身形高挑,着着青衣外衣,头戴纱笠,站在她面前。 一把将她拉过去,声音低沉道:“燕王妃,请跟我来。” 顾若只觉得这声音熟悉,变被那人带到了一处僻静的街巷内。 他拿下斗篷,顾若这才看清楚,原来是太子身边的太监刘景。 刘景一脸严肃:“燕王妃,太子今日不知为何被皇上软禁于东宫,还请您务必进宫一趟,去找皇后娘娘商量法子才好。” “好,我知道了,我这就进宫去。” * 泰安宫内 皇后娘娘正在宫内急得团团转,她自然一早便听到了皇上突然软禁太子于东宫的消息,也去求过了皇上,可皇上却执意连自己的面都不见。 她一时不知正如何是好,见顾若来了,她眼中刹那迸出了希冀的光芒,她立刻起身相迎,“若儿,你可算来了!” 她瞧着这几日同样憔悴了顾若,眼眶又犯了红,“如今珣儿不知所踪,连珉儿也被皇上软禁,本宫真是心都要碎了。” “皇后娘娘莫急,”顾若强撑着出声安慰,“如今我们谁也不知道早上太子跟皇上在南书房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惹得龙颜不快,若是皇后娘娘能想法子让我见上太子一面就好了。” 皇后面带愁容:“丫头,若是能见到珉儿,那便早能知道事情原委了,可就是皇上不得任何人探视,这才是麻烦所在。” “若是我扮成太监宫女呢” \"这……\"皇后左右为难。 “放心,皇后娘娘,我只要半柱香的时间就够了,保证不让人发现。” 皇后闻言,像是下了什么决定似的,目光一下坚定起来,将身边的管事宫女叫了过来,“崔娘,你让小颜同燕王妃换身衣裳,然后传我得令,去东宫给太子送些点心。” 崔娘得令,立刻带着顾若去偏殿更换衣服,然后拿着准备好的点心步履匆匆往东宫而去。 东宫此刻又羽林卫把手,看门的侍卫不让她们进入。 崔娘面带怒意,呵斥道:“你们是不认得我这个宫里的老人了吗?皇后娘娘派我来给太子送些点心,你们都要阻拦吗?” 那些侍卫自然认得崔娘,却是打着哈哈道:“小的们怎么会不认识崔姑姑呢,只是皇上有令,不许任何外人探视。” 崔娘柳眉一竖,怒道:“糊涂东西,就知道拿着金牌当令箭,皇后娘娘忧心太子,挂念不下,想找我们两个给太子殿下送些点心而已,你们要是执意阻拦,惹得皇后娘娘不高兴了,回头去皇上面前告你们,你们吃罪的起吗?” 几个侍卫面面相觑,显然是有些动摇了,崔娘继续暗暗推了一把道:“皇后娘娘知道你们几个辛苦,特让我给你们备了些酒水钱。” 崔娘将几块碎银子塞到那个侍卫手中,娇声道:“还不放行?” 那侍卫终于让开一条道来,顾若低着头,便跟着崔娘进了东宫大门。 来到正殿内,见太子一副愕然吃惊的模样,她低声正色道:“太子殿下,我们只有一炷香的时间,还请您长话短说。” * 从东宫出来的时候,顾若觉得自己的脚步是从来没有过的沉重,向使馆了前一半,每走一步都是用尽全力。 她来到宫门口,跨上骏马,立刻飞奔回了燕王府。 太子刚才的那番话语,还依稀在耳畔回响,“蔡将军当日是得了皇上的令,才会诛杀谢昀和四弟。谢昀乃是死在大齐将士的手中,听说四弟带着残部得以逃脱,现在依旧不知所踪。” 顾若捏紧了拳头,一直到那指甲抠破了掌心了的肉,落下点点殷红。 这一场搏命厮杀背后。 原来竟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谢昀殒命之时,齐珣该有多无助啊,好不容易苦战得胜,却突然发现大齐的士兵齐齐对他二人发难,那时候该有多么天塌地陷,苍凉绝望啊! 为何英雄埋骨无人问,那些屠杀英雄的走狗却领了全部的功劳,如今堂而皇之的活跃在朝堂之上,接受着万民的膜拜! 所有的罪名,皆是那句,功高震主。 谢家和燕王一倒,朝堂自然皇上一人独大。 原来,谢家和燕王只是这朝堂政治棋盘上的黑白棋子罢了,而那执起之手,便是帝王心术。 需要你的时候,可以将你捧若珍宝,不需要的时候,该杀就杀。 想到皇帝那张虚伪的面恐,顾若内心一阵阵气血翻涌,难以抑制。 齐珣,你现在到底身在何处,究竟是死是活? 你知不知道,这谢家和王府如今都靠着几个女人在苦苦支撑,快要支撑不下去了你知不知道! 几日来的忧心忡忡,奔波劳苦,加上此刻的气急攻心。 顾若喉头一阵腥甜,竟然生生咳出一口血来。 整个身子像是没有支撑的枯叶一般,缓缓倒在地上。 “小姐!”春桃见到,立刻飞奔过来抱住倒在地上的顾若,泪眼婆娑,“小姐,你怎了,小姐!” “快来人呐,救救我们家小姐!” 春桃喑哑的哭喊声回荡在空旷的院落之内。 * 自大齐开国以来,谢家军便世代辅佐帝王,忠心不二,抛颅洒血,谢家军经过历代发展,到了这十六代系,驻扎地也非常广泛,多个城池都有他们的驻地,可以说,是扎根在大齐这片土地之上。 谢家军最正统的血脉,乃是谢昀的父亲这一脉,所以京城的谢家军队是最为庞大和强盛的。 不过谢家旁支也非常的多,其中,最为鼎盛的乃是驻扎边陲的那一支,榭元城的谢康家。 谢康乃是榭元城的太守,位居三品,虽然先前很少入京,但是在当地人心中却是威望十足。 可以说,榭元城的当地人都将他视作最尊敬的人。 这一日,榭元城里进了一只陌生的商贾队伍,为首的那人,身着商人衣裳,周身却散发着一种说不出的非凡气度。 更奇怪的是,谢太守一见到他,便恭敬的行礼,还将他迎回自己的府邸。 谢太守谢康约莫四旬上下,他虽然生前入京次数少,但是曾经叱咤风云的战神燕王殿下,他自然是认得的。 他虽然不知道为何燕王打扮成这副模样来到榭元城,但也不敢多问,只是先将人迎回了府内。 他们这儿地处偏僻,消息并不畅达,所以此次战役谢昀身死之事,他还并未得知。 齐珣一进门便要去谢家祠堂,谢康心中疑窦陡生,但还是顺从的将他们带去了祠堂。 祠堂内,他见着面容肃穆地齐珣捧出身后的牌位,摆到了谢康家的祠堂的的诸多牌位之中,还让南竹和顾轩捧出一副早已残破不堪,满是血舞的铠甲和披风,放于灵位之前。 带领所有兄弟跪在地上,连磕了三个响头。 谢太守原本默不作声,却在看清楚灵位上的谢昀二字以后,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失声痛哭起来。 齐珣将谢康扶起来,安慰道:“谢大人,请节哀。” 齐珣面色肃然,突然半跪在谢康面前,垂首道:“谢大人,我曾答应谢家要将谢少将军平安带回,如今却负了谢家所托,真是九死尤悔。” 谢康叹了一口气,将齐珣扶起来,老泪纵横:“哎,是天要亡我谢家啊!” 齐珣正了正神色,出言道:“此非天意,乃是人为。” 谢康瞬间抬头,盯着齐珣:“燕王殿下此言何意?” 齐珣清清楚楚道:“此次谢少将军殒身乃是圣上之意。” 谢康不敢置信的盯着齐珣,颤悠悠开口:“王爷可知自己这番话若是被旁人听了,可是犯了滔天大罪。” 齐珣正经危色道:“谢家多年来手握大齐半数军马,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谢家世代军功赫赫,难道谢大人还不明白吗?” “功高震主啊!” 见谢康怔在原地,齐珣神色变得愈发严肃道:“谢大人,那日我和谢昀明明已经将敌寇杀回,可正在追击残兵时,蔡志奇埋伏在后方的部队却突然将谢家军和西北营的将士们团团围住。” “我们的弟兄本与敌寇纠缠数日,伤亡过半,体力不支,哪里是他们后方埋伏军的对手,蔡志奇一边大肆射杀我们的兄弟,还一直口口声声说奉圣上之命,要对我们格杀勿论!” “谢少将军就这么死在我方将士的乱箭之中,他临死前嘱托我来榭元城找你,谋求庇佑,好好活下去,所以我率领着剩下的弟兄奋力杀出重围,乔装打扮逃到了此地。” 齐珣说道后来,双目猩红,身体微微颤抖不能自持,他缓缓闭上眸子,谢昀死在他怀中的样子又浮现在眼前。 当时,万箭齐发,谢昀为他挡住了飞来的羽箭,死在了他的怀里,他说:“自古英雄祭苍茫,一抔黄土埋此身,他终于完成了谢家世代人马革裹尸的使命,无憾了。” 但是,谢昀身死,乃是君王无道,天下不公,他必须要为谢昀讨一个说法。 齐珣捏紧了拳头,深深吸一口气,睁开眼眸,眸中是一片坚定之色:“谢大人,请您集合榭元城的谢家军,同我一起进京,问皇上要一个说法!” 第54章 问责 造反? 见谢康面露难色, 齐珣上前一步继续劝说道:“皇上要灭谢氏一族,要将剿灭谢家军, 谢大人认为,您还能偏安一隅,保全一身吗?” 谢康连忙解释道:“王爷误会在下了,我谢康岂非贪生怕死之人,只不过,谢家世代忠于君上,此等违逆之事,在下实在是……” “谢大人错了!本王并非有谋逆之心,如今皇上刚愎自用, 倒行逆施, 天下百姓早有怨言, 我此番举事回京, 只想为昀弟,为谢家军, 为我西北营无数牺牲的战士,向皇上要一个说法, 同天下要一个说法!” “若是您同意, 本王明日便可发布檄文, 昭告天下,为谢家正名。谢大人放心,本王并不想起纷争,牵连无辜百姓。 届时本王会带着谢家军整整齐齐进京, 大人不必担心沿路的几座城池会有所阻拦,本王了解他们,先前那些城主或多或少, 都曾受过谢家和西北营战士的庇护,若是他们心存善意,看了本王的回京檄文,定然会给我们放行的。” 齐珣的一番话,说的入情入理,有理有据,让谢康不由得心中升起了熊熊的斗志。 谢康知道燕王的为人,又被他的一番话说动了,终于郑重地点了点头。 “谢昀是我侄儿,此事我不能坐视不理,燕王殿下,我跟您一同进京,向皇上要个说法!” * 顾若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三日后了,她强撑着身子坐起来,母亲一把将她搂住,哭泣道:“若儿,你可算醒了,你知不知道,你昏迷了三天!可把我们担心坏了。” 顾若喝了一口母亲递过来的水,方才又清醒了一些,原来自己竟然昏迷了这么久吗? 顾若看着泪眼婆娑的母亲,声音喑哑道:“母亲,我饿……” 母亲破涕为笑,连忙叫春桃去准备点心和吃食。 顾若吃了些清粥和小菜后,方才有了力气,开口问道:“母亲,这几日可有听到齐珣的消息?” 母亲的脸色变了变,似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一般,顾若心头一颤,将她的手握住,“母亲,快说啊,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若儿别急,珣儿他还活着,而且不日便要回来了。” “真的吗?”顾若眼中溢出激动的泪水,她伸出手指将眼泪抹去,大喜过望道:“母亲是如何知道的?可是齐珣寄了家书回来吗?快拿给我看看。” “没有家书,珣儿向皇上发了檄文,如今全天下都知道了,他此刻正带着榭元城的谢家军和自己西北营的余部正在班师回京,说是要……要向皇上讨个说法!” “什么?” 顾若大吃一惊,隐隐约约已经猜到了一些,定是齐珣被围剿逃脱后去投靠了谢家军的分部,至于回京向皇上要说法,依照他那刚直不阿的脾气,这么做也是在情理之中。 “如今珣儿应该在回京途中了,说来也奇怪,这沿路的城池都纷纷为他和谢家军打开城门,丝毫没有阻拦。” 顾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问道:“皇上可曾震怒?” “皇上自然是发怒的,但也无可奈何,那些守城的将士有些打着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的名头,公然抵触皇上,皇上因着那份檄文,如今民心尽失,再说,那开关放行之事是那么多将士一起做的,皇上还要那些将领保家卫国,自然不能一气之下,全部杀了。” “那皇上如何也没拿我们王府开刀?” 母亲叹了一口气,“皇上只下旨将我们软禁在府内,如今民心不稳,前几日为燕王和谢家请命的百姓,齐齐跪了一整个城门口。皇上现在在舆论的道口浪尖上,自然不敢公然那我们开刀,只说要等燕王回来后再一起发落。” 顾若心中缓了一口气,也不知道齐珣的那封问责檄文到底是如何写的,写的有多么地字字泣血,竟然能让天下将士和百姓都为之动容,为其请命。 不过齐临这么多年身居高鼎,却并非称得上是个好皇帝,他极其好面子,这些年大兴土木,更是做了许多劳民伤财之事。 去年河西水患,岭南雪灾,他都没有妥善料理,导致灾民满地,饿殍遍野,其实在无形中,他早已民心尽失,如今落得如此军民离心的后果,也不可谓是早有因果之故。 而齐珣从来都针砭时弊,自然是拿准了这一点,知道皇上必然不敢公然违背民意,才敢让在京城的顾若她们犯险,想着定能护住顾若他们安全,况且,若是他不走这步险棋,他将永无回京之日,又或者他回京之后,也会被皇上暗害。 皇上本就忌惮自己,要将自己铲除,再加上他如今知晓了皇帝做过的污点之事,又是当日谢昀身死的见证人,皇上生性多疑,他若不走这招险棋,必定不得好死。 所以他索性走这步险棋,将此事昭告天下,若皇上能有所悔改,便可换一个盛世清明。 不过,齐珣这家伙竟然一声不响便将自己和思若置于危险境地,实在是……可恶。 等到时候见面了,她定要扯着他的领口向他质问清楚。 想到这儿,顾若的嘴角竟然不可自抑的上扬起来。 太好了,齐珣还活着,他马上就要回京了,不知道他此刻是否挂念着自己和思若呢? 这几日燕王府被羽林卫包围住,任何人不得出入,顾若虽然着急,但也是无可奈何。 这日,顾若刚刚起来,便见宫里来人,口口声声要将自己和思若带走,顾若没法子,只好安抚好家人的情绪,然后抱着孩子登上了去皇宫的马车。 为今之计,她不得不去,参加一场变相的豪赌。 而这个赌注,便是她对齐珣的信任,是她对齐珣此番能够说服皇帝这件事情的信任。 进了宫里,抱着孩子的顾若便被带到一处偏殿软禁了起来,门外站满了把守的侍卫。 看这情形,是插翅也难逃了。 顾若定了定心神,便找了张椅子,坐了下去,她如今唯一能做的,便是一个字。 等。 * 宫门口 齐珣一身铁甲坐于马背上,目光凛冽,身后是一排排陈列整齐的军队,他陈兵皇城外,与皇城的御林军对峙着,成犄角之势。 不过大家都心知独明的是,此时齐珣若是一声令下,这些天天在天子脚下吃皇粮的御林军根本不会是他们西北营和谢家军那些身经百战的将士的对手。 但他今天并不是为了逼宫而来,所以他不会轻举妄动。 此刻,他在等, 等着皇上的口谕,等着皇上召见他进去。 没一会儿,果然有小太监将皇上的口谕传来,齐珣利落的翻身下马,让三军将士就地休息。 孤身一人进宫,步进了宫去。 他知道皇上不敢动他,因为一旦他发生点什么,他身后那谢家军的千军万马随时可以把这皇城踏穿。 齐珣身上的铠甲在日色下泛着银光,背上背着黑色的包裹,眼底是融不开的塞北之雪。 他一步一步迈到朝堂之上。 今日朝堂之上,没有一位大臣和公卿,昨日谢家军列队进城,那些大臣早就知道大事不妙,个个都是人精,自然是躲在家中,闭门不出,今日哪还敢来上朝。 齐珣看着坐在高位上的他的父皇,曾经是那么高高在上,如今看来,更像是个孤家寡人。 大齐皇帝——齐临 齐临见他一步步进来,走到自己龙椅下站定,目光肃然,不卑不亢。 他料想齐珣今日必然是不会给自己半点面子,要与自己死磕到底了。 他目光幽深,盯着齐珣道:“我儿意欲何为?” 齐珣并未答话,他瞧着坐在高位上的齐临,那个大齐的九五之尊,如今在这空荡荡的大殿里,显得尤为孤寡淡薄。 可就算是这样,齐珣也没法子在心中为他开脱。 他不疾不徐地将背在身上的包裹取下,从中拿出一副少将的红缨头盔和一块黑色的牌位,摆在地上。 齐临远远望去,赫然看到牌位上写着谢昀二字。 耳畔的嗡的一声响,让他几乎坐立不住。 他站起身来,伸出手指着齐珣骂道:“逆子!你这是要做什么!” 齐珣不卑不亢地跪下,朗声道:“儿臣携谢少将军英魂归来,只是想问陛下一句,谢家和西北营究竟所犯何罪?” “陛下非要对我们斩草除根?” 齐珣清亮的声音在这空旷的大殿之上,显得尤为响亮。 不知为何,这空旷的大殿似乎将他的声音回响了两三遍,有种特别的震慑力。 齐临似乎是被齐珣的这番问责冲击到了,他的面色突然煞白一片,嘴唇微微发抖,然后体力不支的坐了下去。 他颤颤巍巍的指着齐珣道:“你、你……” 齐珣见状,并未有任何反应,他依旧挺直了腰背跪在地上,反复问了一遍:“陛下今日若是不给我答案,我便同谢昀在此,长跪不起。” 齐临终于绷不住了,他气的目眦欲裂,怒斥道:“你这是要造反吗?” 第55章 逼问 终于团圆啦 “儿臣不想造反!”齐珣抬眸, 声音高亢穿透殿堂,“若是我真想造反, 父皇觉得,您如今还能坐在这高位之上,安泰无虞吗?” “你究竟想做什么!”齐临的胸口起伏不定,气的直喘粗气。 齐珣的眼中清明一片,牢牢盯着齐临。 “我要父皇,给死去的谢昀,给死去的谢家军,给死去的西北营的战士们一个说法!” “我想知道,为何要将我们赶尽杀绝!为何要让我们死在大齐人的刀下!为何这大齐江山, 竟然不能容下我们这群忠贞报国之人!” 齐珣的一连几问, 让齐临彻底坐不住了, 他站起来, 走下龙座。 指着齐珣破口大骂,“你个逆子, 你个逆子啊!你这是要逼死你的父皇吗!” 齐珣站起来,一双眸子冷冷的盯着齐临, 将他想要辱骂的话语生生的逼了回去。 “我不像父皇, 做不出此等残害亲人之事!”齐珣背过身子, 声音清朗:“父皇,我今日来的目的只有一个!” “我所要的,是您的一封罪己诏,仅此而已。 “只有这样, 方能还谢家世代忠烈和枉死的战士们一个安息!” 齐临听完齐珣的话后,突然顿住了,他仿佛受到了天大的打击一般, 杵在那里,许久不能动弹,过了片刻,定住的死水一般的眸子才开始微微一动,接着,竟然不可自持的哈哈大笑起来。 他笑得声嘶力竭,笑得几乎喘不上气来。 “哈哈哈,没想到,朕有生之年,竟然能有一日,被自己的儿子逼着写罪己诏,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滑天下之大稽啊!” 他笑完后,突然怒目凶光,盯着齐珣道:“逆子,你可真行啊。” 顿了顿,他又道:“不过,你今日胆敢如此胆大包天,是不是忘了什么人了,朕知道你不惧生死,但你难道也不顾你妻儿的性命安危吗?” 齐珣知道他的意图,顾若和思若在他手上,他想警告他不要轻举妄动。 齐珣双手微微攥紧,说实在的,事情涉及到了顾若和思若,他是十分不安的,不过,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他相信戎儿,此刻应该已经救得了他们母女脱困。 齐临见齐珣伫立不语,冷声而笑:“齐珣,朕可真是小看你了,你当真是个冷心冷血的,也是,你连朕都敢威逼,还有什么事情是你放不下的?” 他转身朝着躲在暗处的太监李威一声令下:“李威,将人带上来!我倒是想看看,我这个儿子,是否已经冷酷无情到可以亲眼看到妻女被杀,还毫无动容!” 李威得令而去,片刻后却弓着身子一路小跑,战战兢兢而来,他喘着气道:“皇上,皇上,大事不好了,燕王妃和孩子都不见了,门外一圈侍卫也全都晕倒了。” 齐临闻言,暴跳如雷,一脚揣在李威身上。 “废物!真是一群废物,这么多人都看不住一对母女不成!” 李威颤颤巍巍道:“皇上息怒,那些侍卫说,方才是有人用迷香将他们迷晕后,救走了燕王妃母女。” 齐临咬牙切齿,“究竟是何人所为?” “那群侍卫说他们方才被迷晕了,所以不知道是谁。” 齐临恨铁不成钢,气得目眦欲裂,“一群蠢货!那还不快去给朕找!” “皇上不必找了!” 正在此刻,一个清亮动听的女声自大殿外传进来。 三人循声望去,那女子一席素色缂丝百合裙,面容清雅无双,一双眼眸清冽无比,此刻正带着气定神闲之色,缓缓步入大殿之内。 “儿臣在此。” 齐珣看着那个自己魂牵梦萦,日思夜想的女子,此刻正安好如初的向自己走来,面容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她一切无恙,实在是太好了! 却见顾若走到自己的身前,一把扯住了自己的衣领,破口大骂起来。 “齐珣,你个混蛋!多大个人了,还玩失踪!你知不知道,这几个月,我是怎么熬过来的!你知不知道,我和谢家,是怎么撑过来的!” 顾若一声声埋怨,一声声控诉,骂到最后,眼睛里溢出了盈盈泪光。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啊!” 顾若垂着齐珣的胸膛,声声控诉,将头埋在齐珣怀中,不争气的留下来眼泪。 齐珣心中一片悲痛,他何尝不知,自己这么多天的销声匿迹,将会给顾若带来多大的苦难和伤痛,谢昀身死这几天,谢家必定一团乱麻,顾若苦苦支撑,再加自己却生死未知,那时的她该有多么无助,多么绝望! 他将顾若牢牢的搂在怀中,心痛不已,默默无言。 随着顾若一起进来的,还有身后跟着的齐戎,他这几年又长高了不少,身形修长,面容端方,落脱了许多少年稚气,平添了几分成熟之感。 齐戎径直走到齐临面前跪下,不卑不亢道:“父皇,是我擅自做主将四嫂放出来的,要杀要剐随您,但儿臣只求您莫要一错再错下去了!” 齐临瞧着这一幕,早已面色铁青一片,他从随侍的李威腰间抽出佩刀,便要砍向齐戎。 “逆子!我杀了你!” 齐珣见状,起身格挡,齐临那一刀并未砍在齐戎身上,而是砍在了齐珣的铠甲之上,不过金丝玄甲虽坚实,但那一刀却极为用力。 刀甲相接时,那极大的冲击力,直直的将齐临弹退几步,手中的刀也因着这股后劲落出几尺之远。 “齐珣!”顾若一声惊呼,看着齐珣那刚刚被砍的胳膊正在往外渗血,连忙冲过去,将他的胳膊抱住,心疼不已。 “不碍事,只是皮外伤。” 齐珣见顾若如此忧虑,出声安抚道。 顾若终于忍不住了,她转头将目光锁定在齐临身上,声音激昂道:“皇上!我如今还叫您一声皇上,是因为我对您还存着最后一份希望,希望您能够有所悔改!” “皇上可知,你今日这一刀,若是没有燕王阻挡,你的六皇子便会当场失去性命!” “虎毒尚不食子!但您现在的做法,跟一个不顾人伦,毫无人性的暴君有何两样!” 齐临因着刚才那一下,发髻也被冲落地,黑白相间的头发披散着,狼狈不堪。 他从来都是极度好面子之人,怎么能忍受的了如此公然的斥责。 他披头散发,眼中燃着满腔怒意,“住嘴,不准再说了!再说,朕便将你立刻处死!” 顾若冷笑一声,几步走到他跟前,“皇上不让我说,我却偏要说。” “皇上你知不知道,这些年您在这宫里,在这京都,乃至在这大齐,大家背后都是怎么说您的吗?” “你可曾听过这样的童谣,宫中夜夜舞笙歌,却不知,街边饿殍无人知!” “这些年您因为自私多疑,杀害了多少忠良?又因为好大喜功,做下了多少劳民伤财之事?您难道没想过吗?为何齐珣的一封檄文便可以一呼百应,让天下百姓皆为之请命?” “要知道,您的这把龙椅,并不会因为您诛杀多少手握兵权的忠臣而越来越稳固,你这么做,反而会让越来越多的人对您寒心,看不到大齐未来的希望。 到时候,若是有人揭竿而起,您这皇位迟早会被心存歹念之人所谋得!” 顾若的话字字清晰,仿若洪钟一般字字句句砸在齐临的心上,她的言下之意很清楚,今日若是齐珣是那个觊觎皇位,心存歹念之人,真的发动兵马,进来逼宫,他的皇位早已不保。 顾若的一番话,却是让他惊醒了不少,他何尝不知道这些道理,只是原来他从不愿意相信那些真相,大概是因为自己身居高位太久,容易被奉承和巧语蒙蔽自己的心智。 但今日顾若的一番话却是警醒了他,或许自己确实已经关闭耳目太久,太久没有听到真实的声音,也从来没有了解到天下百姓对自己的真正看法。 不得不说,这一场冲击,对他而言,非常之大。 “言尽于此,希望皇上可以好好考虑,还谢家和西北营死去的烈士们一个说法,也好让天下百姓不再对皇上心存芥蒂!” “还大齐江山一个盛世清明!” 顾若说完以后,变成跪在地上的齐戎搀扶起来,然后走到齐珣身边,柔声对他道:“王爷,咱们先回去吧,让皇上好好想想。” 齐珣瞧着顾若一脸坚定的模样,想着既然言尽于此,自己也没什么可多说的,现在唯一能做的,便是等皇上自己想明白了,悔悟过来了,再还谢家和西北营一个说法。 齐临看着他们三人退出去的背影,愣愣的站在那儿,一语不发,沉思而立。 身边的李威凑上前来,“皇上,要不要现在派人将他们……” 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却被齐临一把按下,“不必了。” 他叹了一口,瞧着自己身处的空空荡荡的大殿,回首看了看身后那把高高在上的龙椅,摇了摇头。 他在心中苦笑,高处不胜寒,孤家寡人的滋味,他可算明白了。 原来,这么多年来,他早已…… 众叛亲离,民心尽失! 呵,他本以为自己是那机关算尽的执棋之手,是那操控他人生死的权倾天下的帝王。 却没想到,到了最后,却成了全天下最自私,最薄情,最可笑之人啊! “哈哈哈哈……”他毫无形象的笑了起来,披头散发的模样让他再没有一点肃穆威严的帝王之相。 他笑得浑身颤抖,笑得弯下腰来,他一边笑,一边走出了大殿,身后的李威只好亦步亦趋的跟着,大气都不敢出。 皇上一定是疯了,他这么想着。 齐临突然停下脚步,看着天边残阳若血,红霞遍野。 “李威,你说朕是不是个疯子?” 李威登时伏下身子,跪倒在地。 “奴才不敢。” “哈哈哈哈……” 齐临笑得愈发大声了。 第56章 逼宫 ?? 齐珣执着顾若的手走出大殿, 向宫门口而去,齐戎跟在他们身后。 走至半路, 齐珣问道:“思若呢?” 齐戎一脸笃定道:“四哥,我方才已经差人将思若安全送出宫,送到四哥府里了,四哥大可放心。” 齐珣脸上挂着谢意,“此番真是多亏六弟了。” 齐戎爽朗一笑,“四哥这是说的什么话,四哥为国杀敌,保家护国,四嫂又对我有过恩情, 如今碰上这样的事, 我这个做弟弟怎么能坐视不理呢。” 顾若和齐珣相视一笑, 齐声对齐戎说了声:“多谢。” 齐戎略显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道:“真拿你们两个没法子。” 顾若换上了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道:“齐戎, 你可知,若是刚刚王爷没有替你挡那一下, 后果会是如何?” 齐戎面色丝毫未改,淡淡道:“大不了一死, 又有何惧, 若是我的死能换来父皇的悔改, 那才真是无愧此生呢!” 齐珣突然停下脚步,看着面前这个已经长得与自己个子差不多高的弟弟,心中突然涌上一阵暖意。 这孩子,可真是长大了。 他拍了拍齐戎的肩膀, 郑重其事道:“齐戎,你这条命可不能随随便便就丢了,知道吗?好男儿志当存高远, 你这条命,生来是要报效国家的,你可以血洒疆场,可以黄沙埋骨,但却不能死在这些无谓之事上,所以,以后千万不要随随便便以命相抗,知道吗?” 齐戎听完齐珣的一番话后又是感动又是热血沸腾,他的目光真挚而热烈,点了点头,“四哥,我记下了,我听你的!” 三人不知不觉间,已经步到了宫门口。 谢康和谢家军还在原地等候,见齐珣他们三人出来,谢康一人一骑立刻迎了上来。 “情况如何?”谢康着急问道。 齐珣目光决然,认真道:“我已尽人事,接下来唯有听天命。” 谢康那么聪明,岂会不知齐珣的意思,该劝的都劝了,该问责的也都问了,至于皇上会不会写那份罪己诏,那一切都还未可知。 接下来的,唯有看皇上的回应了。 谢康有些失落:“按照皇上的脾气,这事,我看还是很难。那王爷,咱们就驻扎在这京都一直等下去?” 齐珣淡笑着点点头,为今之计,只有陈兵京都,与皇上僵持到底了。 顾若上前道:“谢大人,如今要让皇上认输,还缺点助力,得再找些人来推波助澜才行。” 谢康一脸疑惑,“燕王妃,如何推波助澜?” 顾若气定神闲地一笑,“谢大人只管等着看便是。” * 翌日,天还蒙蒙亮,宫中太监刚刚打开宫门时,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宫门对准的长安街上,一片身披白绫素缟的夫人和军士们,整整齐齐跪了一地,说得更夸张些,是跪了一街。 为首跪着的,是燕王妃夫妇和谢家大夫人孙若微。 孙若微手中捧着黑色的牌位,乃是夫君谢宣之灵位。 而齐珣手中捧着的乃是谢昀的牌位。 她们身后熙熙攘攘还跪着的谢家的妇人们,此刻统统都抱着谢家祠堂内的世代忠烈的牌位,跪在宫门口。 远远看去,黑白一片,触目惊心! 宫门大开,为首的孙若微高声喊道。 “谢家所有女眷携谢家世代英灵,求见皇上!” 此刻,天光微微破云,长安街上的百姓渐渐多了起来,大家见此奇景,不由得驻足而立,感慨这谢家如今的境况。 男丁全部牺牲,唯有一群妇孺,还留在世上,苦苦支撑。 大家心知肚明,皇上对谢家的莫名忌惮,斩草除根,实在是惨无人道。 那几个开宫门的太监见此情状,早已吓得魂飞魄散,立刻撒腿跑进宫内,就要向皇帝回报。 跪在地上的顾若一脸坚毅,目光沉沉,她知道,今日她们如此做了,无异于逼迫皇上道歉,因为若是时间拖得越久,那么百姓便会围聚的越多,到时候事态也会闹得越严重。 等同于将了皇上一军,将皇上推到舆论的风口浪尖,若是皇上迟迟不出来面对,那便会让民意愈发膨胀起来。 一行人就这么在烈日下跪着,目光坚定,百折不屈。 来往驻足观看的百姓越来越多,整条长安街水泄不通,甚至有不少百姓被感召,自发跪在了队伍后面,帮着顾若他们一起向皇帝请命。 终于,到了日央十分,皇帝身边的太监李威终于带着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出来了,他手中捧着的是明黄色的——圣旨。 李威来到众人面前站定,瞥了一眼地上的顾若和齐珣,清了清嗓子,尖声道。 “诸位,皇上特命本宫来此地宣读罪己诏。” 闻言,在场所有人的脸上都不自觉洋溢出笑意,好像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终于胜利了一般。 只见那李威将圣旨打开,高声念到。 “朕以凉德,坐拥大齐江山,本欲天下更新,创开明盛世,奈何在位期间,为下多非,于灾伤前,闭其耳目,致民流散,又好颜,大兴土木,致使劳民,帑藏空虚。 其后,又将一心报国之谢家,为国尽忠之西北营,为胁制之威胁,实是小人之心。 朕自觉无颜对万民,特下罪己诏,愿即退位,更愿天下之民,可与朕一自新之路。” 李威将罪己诏读完后,是一时的寂静无声。 顾若最高叠双手,叩拜于地道:“皇上此举,足以让天下万民心安,皇上圣明!” 随着顾若的一声高呼,整条街都跪伏下来,山呼声响彻霄云:“皇上圣明!皇上圣明!” 正在此时,齐珣突然站起身来,目光突然一沉,朝着跪伏在地的军士们一声令下道:“三军听令,即可整装,随我入宫!” 顾若瞧着立于人群中突然下令的齐珣,错愕下竟然浑身不得动弹。 她同现场的若有人一般,只好眼睁睁看着齐珣身后的军队快速地列队整齐,整装待发,看着齐珣利落翻身上了手下牵过来的马,然后一骑绝尘,朝着大开的宫门奔进去! 身后的千军万马便跟着他一路冲进宫里,仿若无人之境。 顾若头脑发昏,眼前唯有齐珣方才临上马时,回眸冲她一笑的样子,那双眼睛,灼灼若鹰。 齐珣这是……要逼宫!? 原来,他竟是一直在骗自己吗?他的最终目的,竟然还是要逼宫? 顾若心头一慌,突然像是醒悟过来,在无数百姓的议论纷纷中,一下站起身子,提起裙摆,一路狂奔进了皇宫。 顾若冲进去的时候,齐珣的军队基本上已经将皇宫的守卫全部遏制住了,可他却没有伤害一兵一卒性命,只是将那些宫人们全部驱逐到了一处,并安排了人手看管起来。 他究竟要做什么? 顾若心头大惑,拉住一个行色匆匆的士兵便问,“王爷呢?王爷去了哪里?” 那士兵认出了顾若,支支吾吾回道:“王爷……王爷带着一大队人马朝东宫去了。” 他究竟要做什么? 顾若气急败坏,赶忙往东宫跑去。 来到东宫门口,顾若便见到齐珣趾高气昂地坐在马背上,望着立在他面前,被士兵们团团围住的太子齐珉。 看着就像是地痞流氓要欺负地主家的儿子。 “齐珣,你在做什么,快住手!” 顾若喘着粗气将将赶到,对着齐珣质问道。 齐珣翻身下马,转头对着顾若一挑眉毛,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若儿,你且安静呆着,不要出声。” 然后转头示意手下的人将顾若拉住,不让她近前来。 顾若更加怒不可遏,怒骂道:“齐珣,你到底要做什么!” 之间齐珣抽出腰间的佩剑,目露凶光,一步一步逼近齐珉。 他走到齐珉面前站定,四目相对间,他抿了抿嘴角道:“二哥,如今父皇已经颁布了诏书说要退位,所以,这皇位理应你来坐。” 齐珣一面说着,目光愈发幽深,他弯了弯嘴角,对着一脸冷漠不语的齐珉道。 “但是,四弟今日来,还是想问一问二哥的意思。”齐珣顿了顿,手中剑光一闪,落到了齐珉修长的脖颈之上。 凌厉的剑锋压着他暗云纹滚边的衣领。 “愿不愿意将这皇位拱手相赠呀?” 顾若闻言,周身像是被冰冻了一般,一直凉到了心里,原来,齐珣竟是这样的为人吗?为何今日的齐珣,陌生的让她几乎完全不认识了呢。 齐珉突然轻嗤一声,毫无畏色的对上齐珣的目光。 “乱臣贼子,你如何配做这一国之君!” 齐珣一怒之下,将剑又贴紧了齐珉的脖子几分,“你可知,现在惹怒我的下场会是如何!” 齐珉一脸生死不惧,上前一步,凌厉的刀锋生生见他的脖子划破了几寸。 血珠坠地,他的声音坚贞不屈,“哈哈哈,那有何惧!自古君王死社稷,我大齐江山要是落入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篡位者手中,那孤,唯有用头颅来警醒世人,用鲜血来告诫后人!” 他见齐珣的眸子微微闪动,继续上前了几步,反倒是逼得齐珣退后了几步。 “孤,今日愿以身殉国,用鲜血护我大齐江山!” 齐珉清朗嘹亮的声音回响在众人耳畔,只见他默默地闭上了双眸,然后身形一动,便要向前撞去。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太子这是要已颈吻剑,就地自戕! “不!” 顾若惊得心都快跳出了嗓子口,惊呼出声。 “哐当一声。”银剑落地,太子并没有死。 齐珣在太子撞剑的那一刻,将剑扔了出去。 在众人瞠目结舌间,齐珣毕恭毕敬的跪倒在齐珉身前,眉目一片清明。 “二哥,请恕弟弟此番鲁莽之罪!” 众人疑惑不解间,齐珣又道:“今日所为,乃是弟弟一人的主意,如今看来,二哥属实是我大齐最好的继承人!” “有二哥这样一心忠于江山社稷,将江山社稷看的比命还重要的君主,相信将来必定能让大齐再创开明盛世!” 齐珣这番话说完,在场的众人方才明白。 原来他此番所作所为,全是为了试探太子在危难关头会如何表现,而做的一出戏啊! 从而确定太子究竟是否初心依旧,是否能在危难面前坚贞不屈,究竟是不是大齐江山最好的继承人! 顾若挣开周围人的束缚,冲到齐珣面前,一把将他拉扯起来,对着他的胸口又拍又打,热泪盈眶。 “好你个齐珣,你知不知道,你这么一声不吭的做事情,会将人生生吓死!” 齐珣捉住顾若的手面带委屈道:“夫人,我错了。” 顾若将手挣脱开来,看着一旁面色沉着的太子,有些害怕他会一气之下将齐珣治罪。 便开始为齐珣说起好话:“太子殿下,齐珣他从来都是这么不按套路出牌,您知道的,您可别介意啊!” 齐珉淡淡一笑,转头目光幽寒地瞧着齐珣,一字一句道:“四弟,如今这皇位对你而言,唾手可及,你当真不要?” 第57章 HE 恩爱两不疑 齐珣瞧着齐珉, 眼中满是真挚,“二哥, 你了解臣弟的,臣弟所要的,从来不是大齐江山。” “那你要什么?” “如果放在以前,或许是自己潇洒的生活,又或者是诗酒江湖的快意,但是现在,我所要的,唯有身边的夫人而已。” 齐珣情至深处,回望身畔的顾若, 眼底满是化不开的浓情爱意。 “吾今生惟愿, 与夫人永伴, 从此隐居避世, 一生一世一双人,则此生无憾矣。” 齐珉牢牢的盯着他, “你当真想清楚了?不悔?” “九死不悔!”齐珣说话间拉着顾若跪倒在地,对着齐珉信誓旦旦道:“望陛下成全!” 陛下……吗? 齐珉瞧着齐珣一副斩钉截铁, 百死不悔的模样, 忍不住摇了摇头, 他的这个四弟,依稀还是当年那个热血刚直的少年啊! 齐珉伸出手将他扶起来,淡淡一笑道:“既然四弟都将大齐半数兵马相赠了,孤还有何道理不放你们二人走呢?” 齐珉话里有话, 意思是要让齐珣别忘了将军权相交,方可让让自己无后顾之忧。 齐珣会意,跪地高呼道:“多谢陛下成全!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场的所有人见状, 便也跟着跪下来,一时间呼喊声响彻后庭。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面对此情此景,齐珉的嘴角几不可见的勾了一勾。 * 三年后,江南水阳县 水阳县的商贾大户齐家,今日来了一位衣着华贵的贵客。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当今圣上,齐珉。 这半年来,他肃清了朝堂上一些腐朽势力,让政局得以清明,同时也扶持了一批新的可用之人,共保大齐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 他一进门便见到了满院子追跑打闹的孩子。 那几个孩子中一个女娃约莫三四岁,扎着灵巧的冲天髻,一笑起来,两个酒窝能让人甜到心里,还有一个软软糯糯的小团子约莫一两岁,留着满口的哈喇子,此刻正跟着姐姐身后蹒跚学步。 几个小孩子见到有人进来,也不怕生,围聚上来,“叔叔,你是来找我父亲的吗?” “你跟我父亲长得好像啊!”那女孩小脸红扑扑的,怯生生道。 “你叫思若吧?这是你弟弟?”齐珉问道。 顾思若睁着乌黑透亮的眸子点点头,“是啊是啊。” 齐珉摸了摸思若的脑袋,温声道:“我呀,是你们的伯伯,你们两个乖孩子,快去叫你们父亲母亲出来,可好?” 思若乖巧的点点头,转身冲了进去:“父亲,母亲,伯伯来了,伯伯来了。” “蓓蓓来了,蓓蓓来了。”口齿不清的思南也跟着姐姐身后,晃晃悠悠的往里跑。 齐珉无声的勾了勾嘴角,一晃三年过去了,这齐珣夫妻两,竟然又生了个孩子,还真是只羡鸳鸯不羡仙呢。 一抬头,看到从屋内出来的齐珣和抱着孩子的顾若,他长叹一声,原来是这三年抱两的速度啊! 这两人可真能生啊! “二哥,你怎么来了。”顾若和齐珣大喜过望,将孩子抱到自己面前,笑意满满:“来,思昀,快见见你伯伯。” 襁褓中的孩子眯着眼睛,嘴角微微弯着,十分可爱。 顾若让奶娘将孩子抱走,然后吩咐下人准备酒席,打算好好招待齐珉。 看着齐珣他们一家子其乐融融的样子,齐珉打趣道:“四弟,如今,可有将先前说的平生之愿达成?” 齐珣笑的一脸灿烂,“不仅达成了,还超标了!” 三人笑作一团。 * 要说当年顾若他们离京,带着一大家子来到这江南水阳县生活,可是考察了许久的。 这地方民风淳朴,山清水秀,着实是个的宜居的好地方。 所以齐珣便不由分说的买下了这里的一块地,带着一家人在此地住了下来。 他隐姓埋名做起了商贾买卖,要说这江南之地,最富余的便是丝绸,所以他靠着卖丝绸,竟然也在这一方小有名气起来。 至于顾若么,自然也是没闲着,开了个小药局,整日给人治病问诊,专治疑难杂症,还不受穷苦百姓的钱,所以当地人给她颁了个“玉面圣医”的金字招牌。 夫妻二人的日子过得可谓是有滋有味,两人日出而作,日落而熄。 红烛罗帐,恩爱两不疑。 “阿珣,你说这世上最幸福的事究竟是什么啊?” “于他人而言,或许是权利,或许是金钱,可于我而言,便是与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