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妖怪当月老的日子 作者:斯通先生 文案 受最近很烦恼,因为老妈告诉他:咱家祖传的副业是给妖怪当月老。 于是他被一群恋爱脑的妖怪给缠上了。 妖怪A:我就想和你们学校那个帅哥哥睡一觉。 妖怪B:自从见了他,我就茶不思饭不想。 妖怪C:五百年前,他答应要娶我…… 受:别再介绍妖怪过来了!我已经被当成渣男了! …… 攻收到一封情书,送情书的人是学校里新晋的话题人物,人称白莲渣男。 情书内容火辣,直接邀请他共度春宵。 攻:…… 受:不好意思,送错了,送错了。 情书转眼又送到了他发小手上。 攻:…… 这个花心的男人!!!! ↓ 1.主CP颜蓁(受)×元骅(攻)。 2.五对CP,不喜欢多CP的同学注意一下~ 3.大概是个傻白甜文。 内容标签: 欢喜冤家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颜蓁,元骅 ┃ 配角:妖怪若干 ┃ 其它: 作品简评: 一场大病之后,颜蓁发现自己异于常人的能力——能够发现妖怪。继承母亲的衣钵,他成为了一名为妖怪和人类结缘的结缘师。初期他屡屡受挫,还被谣传为玩弄他人感情的渣男,开始怀疑自己的能力。直到狐妖胡一捋儿的出现,让他成功为妖怪与人类结缘,在各种机缘巧合之下,也引来了男神元骅对他的误会。 更多请求结缘的妖怪出现,他也迎来了一个崭新的妖怪世界…… 文章以轻松的语调讲述了都市中的妖怪与人类的爱情,设定新颖有趣,节奏明快,故事情节引人入胜。文中的单元小故事诙谐有趣,妙语连珠,是一篇适合在忙碌的空隙间治愈心情的小甜文。 第1章 .高岭之花与狐01 “姓名。” “颜蓁。” “性别。” “男,”颜蓁抬起头,露出他那张白皙秀气的脸,“老师,东西真不是我……” “专业和班级?” “真不是我弄坏的。” 那个老师明显不相信他,露出一种近似于鄙夷的神色,他觉得现在的年轻男孩子,尤其是皮相好的,都是这幅德行,不诚实,没责任感,没担当。“那你说说是谁?只有你在现场。” “您可以去看监控,我……” “专业和班级?”对方又重复了一遍。 颜蓁:“……” 颜蓁有一个秘密。 他一边飞快地跑着,一边拿出手机给他老妈打电话。但那边只有“嘟嘟”、“嘟嘟”的忙音,分不清是他这边的信号问题还是他老妈又去了哪个深山老林采风,总之就是没法接通。 眼看着身后追来了一句:“你跑什么跑啊!” 颜蓁啊啊大叫,随便扯开一间房门跑进去,猛地摔上了门。 “呼——呼——”他这边气喘吁吁,满头大汗,抬起头时,又被眼前的场景吓了一大跳。 一个男人。 还是个正提着裤子往腿上套、全身上下只剩一条裤衩的,裸.男。 裸.男见到他,有些吃惊地抬了抬眉毛。 颜蓁记得他,大一的学弟,理工学院的院草,元骅。他个子高,长得又俊朗,在去年的篮球新生杯上出足了风头,一战成名之后,就成了h大公认的理想男友。不仅仅是那些春心萌动的少女这么觉得,春心偶尔萌动一下的少男也这么觉得,比如颜蓁。 没想到他这么瞎鸡儿跑一通居然能跑进篮球队的休息室。 本着万年难遇的机会不看白不看的想法,颜蓁飞快地把这个裸美男从头到脚看了一遍,顺便数了数腹肌。 只有六块吗?居然只有六块吗?这和颜蓁私下里脑补的完全不一样,他不死心地又数了数。 这目光强烈到元骅想忽视也忽视不掉,他一边抓过旁边架子上的衣服挡住上半身,一边用一种一言难尽的眼神回看颜蓁:“也该看够了吧?” “不,不好意思。”颜蓁本来就红扑扑的脸,这会儿更是像滴了血一样。他手足无措,眼睛飞快地移向别处。本来他不是这么大胆的人,这会儿色令智昏,他脑子差点转不过来。“我不是故意……” 他想解释,又觉得此地无银三百两。元骅看他的眼神也很不对劲了,解释只会越描越黑,他自暴自弃装作没事儿发生:“总之不好意思了打扰一下!” 元骅本来想再嘲上几句,但看他仓促的表情,还有一双干干净净的眸子,像个小动物似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继续穿衣服。颜蓁的耳朵听着外边儿的声音,眼睛又不受控制地朝元骅身上看。 只有六块啊…… 元骅拉下衣服下摆,警觉地一回头,颜蓁反应迅猛,马上整个人做壁虎状死死贴在门上以示清白。 元骅:“……” 外边彻底安静了,颜蓁什么都听不到,想着外面的东西应该是走了,但不能完全确定,一口气都不能松。 就算走了这一时,之后还是会被缠上,也联系不上老妈,他完全不知道现在的情形该怎么处理。他正头疼着,身后突然盖上来一片阴影。 元骅:“你还要多久?” 这距离有点近了,颜蓁按着门,心脏激动得砰砰直跳,脸上波澜不惊:“不好意思,现在可能还不行,能再等几分钟吗?” 元骅一歪头,又挑了挑眉毛,帅得一塌糊涂。 “有人在追我。”颜蓁说。 元骅轻飘飘地“哦”了一声,嘴角勾起了个一言难尽的弧度。“有所耳闻。” 颜蓁:“……” 为什么他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呢? 元骅还真没强行去开门,就在门口站着。他脖子上挂着副耳机,穿了件简单的polo衫,下身一条长裤,清清爽爽的一个帅哥。元骅的性格跟传言里的一样好,被人莫名其妙堵在门口,居然也不发脾气。颜蓁心里的歉意一阵阵发酵,最后理智做出了让步,他打开了门。 “不躲了?”元骅问。 颜蓁没顾得上回答,他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左右打量了一下。 在他身后的元骅看他这个样子,没忍住笑了。 “不躲了,没事儿了。”颜蓁低着头,让出空间,他觉得自己可能又脸红了。 元骅看他一眼,带上门径直走了出去。颜蓁想了想,说:“谢谢你啊。” 元骅背对着他摆了摆手,意思是不用客气。 四月底的傍晚,天色却还亮着,这栋挨着体育场,平时来的人不算多,这会儿更是见不到一个学生,走廊里空荡荡的。颜蓁松了口气,刚迈出步子想走,脖子上突然圈上来了一团毛茸茸的东西。 颜蓁整个人都僵住了。 “哎呀,你跑得还蛮快的嘛,在里面干嘛呀,和男人调情呀?” 脖子上的毛团拱呀拱,湿漉漉的鼻子抵在他的脸上:“你看你也和男人调情,怎么就不能帮我……” 颜蓁:“我没和男人调情。” “行吧行吧,谁管你这个,我说你呀,你一个结缘师,为什么一见到我就要跑?”毛团又扭了扭身子,“我就想你帮我个小忙,帮完我就不缠着你了。” 颜蓁嘀咕:“你今天打碎了玻璃害我被罚款的事儿我还没找你算账呢,我凭什么帮你?” “这好办呀,作为补偿,你看中了哪些小哥,我给你打包回来一块儿睡呀。” “要是我不想要这种补偿呢?”颜蓁完全不想和这只妖怪扯上关系。 毛团笑眯眯地说:“那我就把你睡了,看你也细皮嫩肉的,你们人类有句话叫什么来着?三年血赚死刑不亏?” 颜蓁:“……” 颜蓁有一个秘密。 他和普通人不一样,能够判断出人群中的“妖怪”。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妖怪慢慢地和人类同化,他们受一个人妖共同建立的联盟管制,遵循人类的作息生存。 妖怪进入法制社会,法律体系自然也要逐步完善。妖怪和人类谈恋爱就成了一个很要紧的问题。一则是妖怪的寿命比人要长,彼此总会许诺下辈子再见;二则是有遵纪守法的好妖怪,自然也会有借着爱情的幌子吸食人类精气的坏妖怪。 为了规范婚姻,一项特殊的职业应运而生,那就是“结缘师”。 所谓结缘师,能够用法术为相爱的人和妖建立婚姻契约。建立契约的妖怪就能够光明正大和人类在一起,并且可以在爱人过世之后追寻去下一世,再次唤醒爱人的记忆。而没有意愿结缘的妖怪,对人类耍流氓就等同于犯罪,会被联盟制裁。 所谓的结缘,其实更像是一种报备。看上了普通人的妖怪,就会去找到结缘师,得到结缘的承诺之后再去追求这个人。而本来就已经自然相恋的人和妖,为了能顺顺利利在一起,也必须找到结缘师缔结契约。 颜蓁目前了解的其实也就是这些,因为他成为结缘师,也就是两个月前的事。 而他脖子上这团毛茸茸的东西,正是他今天刚碰上的一只棘手的妖怪,一只只刚刚从百年的沉睡中苏醒的白狐。 “你都被联盟教训了,为什么还不知悔改?” 狐狸已经化作了一个白衣少年,乱糟糟的一头天然卷发,大双眼皮小酒窝,一张小嘴粉粉嫩嫩,看起来真是人畜无害,像个小精灵。 他坐在颜蓁的对面,一边啃鸡爪一边说:“谁知道现在还有这么个鬼东西,我好冤啊……刚能化成人型就被天雷劈了,睡一觉一百年就过去了,我堂堂狐妖,还没睡过男人呢!醒过来第一件事当然就是找个男人睡一觉,谁知道裤子都脱了,居然来了个母老虎坏我好事,还要抓我去默写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颜蓁:“……” “一千遍!整整一千遍!”狐狸委屈巴巴,声泪俱下,“我写我的名字都费劲儿!” 颜蓁默默问:“你叫什么名字?” 狐狸说:“胡一捋儿。” “胡什么?”颜蓁以为自己听错了。 “胡一捋儿。”狐狸把骨头都仔仔细细地嚼碎了,打了个饱嗝,“我娘说贱名好养活。” 颜蓁:“……” 吃饱喝足了,胡一捋儿翘着二郎腿剔牙。颜蓁看了眼桌上的盘子,有点心疼自己的钱包。 “既然强行上不行,我就来找你了。”胡一捋儿说,“我可是打听了很久的,才知道有你这么个人,继承了结缘师颜韵蓝的衣钵。结果你看见我就跑,还不想帮我,你怎么当结缘师的?” 颜蓁看了他一眼,无奈地扶着额头,低声说:“不是我不想帮你……” “反正我不管,”胡一捋儿小性子闹起来了,相当霸道,“我就赖上你了,你一定要帮我!” 这种不受管束的妖怪,颜蓁还是有点怕他乱来,权宜道:“你先说说你要我帮你什么?” 胡一捋儿满意了,又笑弯了一双眼睛:“我就想和你们学校那个帅哥哥睡一觉。” “哪个帅哥哥?”颜蓁说,“总得有个具体目标啊。” “我不知道他名字,只知道他是那个最好看的,一群人在打球,我就相中他了。” 打球的?最好看的?颜蓁心里涌起一个不祥的预感。 “等等,你说的不会是元骅吧?” 胡一捋儿托着下巴想了想,“他是那个最好看的吗?” 颜蓁现在有点心疼元骅的颜:“好看是最好看的……” “那就是他了!”胡一捋儿也坚定道,“我喜欢他!” 颜蓁心情复杂,他是真的喜欢元骅那张脸,难道他现在要亲手把元骅推进火坑里吗? “你说了要帮我的!”胡一捋儿看他的表情,马上装成凶狠的样子,虽然效果并不明显还有点萌,“我生气了,后果可是很严重的。” 颜蓁支支吾吾:“我又,又没说不帮你,所以你想和他谈恋爱?” “谈恋爱?不谈,”胡一捋儿露出了一个天真烂漫的微笑,“我只想和他合法睡觉。” 颜蓁痛苦地捂住了脸。“……” “怎么了?”胡一捋儿脑袋顶上还真的有一绺头发微微地翘着,一晃脑袋就随风摆动,他着急起来,“你答应我的,可别跟我说你反悔了!” 颜蓁做好了心理工作,勉强挤出来一个“嗯”。 既然决定要给他们牵线,颜蓁觉得自己不能对不起元骅。他谨慎地说:“我可以帮你,但是我们需要先约法三章。” 胡一捋儿高兴得差点变回原形,听到“约法三章”四个字,又皱起了眉头:“你说。” “首先……不能硬来,现在只是你喜欢他,我们不知道他是不是喜欢男人。” 胡一捋儿张嘴想抱怨,但眼睛滴溜溜一转,又爽快答应了。 “这个没问题,然后呢?” “然后,然后……”颜蓁忧心忡忡地想,“总之,出于礼貌,先写一封情书吧。” 第2章 .高岭之花与狐02 颜蓁自己知道现在这年头还鸿雁传书真的很过时,但结合他此前的经历来看,这是最谨慎的选择。 成为结缘师的颜蓁做过几个新手任务,但是差不多都失败了。 第一个来找他的妖怪是个格外难缠的家伙,颜蓁的妈妈曾经答应帮他结缘,但最后也没能成功。时隔多年他又来找颜韵蓝,但她老早不干这行了,反而是替她去老家出席婚礼的颜蓁被逮了个正着。 颜蓁莫名其妙就被纠缠上了,就此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虽然是被迫从老妈那儿接盘,一开始颜蓁还是新奇多于忐忑,试着去学怎么为别人牵桥搭线。 厉害的结缘师会用法术将两人之间的缘分联系起来,大大增加结缘的概率。而颜蓁这样的新手菜鸟,就只能自己摸索,甚至自己上阵。颜蓁像个刚得到工作的人,充满了革命热情,但很快被现实打倒——他的热情和临时抱佛脚学的三脚猫法术反而帮了倒忙。 “你写过情书吗?”胡一捋儿的呆毛一直在他眼前晃,导致他看着看着就容易发呆。 听到这个问题,颜蓁下意识回答:“没有啊。” 胡一捋儿开始觉得他不靠谱了:“那你还让我写!” “嘘!这是在图书馆呢!”颜蓁一把捂住他的嘴,“所以我这不是带你来补课了吗?” 胡一捋儿:“……” 颜蓁所在的h大虽然是一所综合型的211高校,但理工科才是主项。颜蓁作为一只标准的工科狗,高考语文只打了一百零几分,这辈子也没见过几个合胃口的男人,基本上没机会点亮情话技能。 这会儿他站在书架前晃荡,找到的书都是“提升情商的100个小秘密”、“如何做一个有气质的人”等等等等,根本没看见类似于情话大全或者情诗合集之类的东西。 胡一捋儿无聊得要命,化成原型在书架上甩尾巴:“还行不行了哟……” “再等等去那边找找吧,”颜蓁倒是翻到了几本言情小说,拿出来随便翻了几下,抬头时发现胡一捋儿的尾巴在他眼前摆动,一把揪住:“不许在这儿变回原形!” 胡一捋儿抖抖毛发,很不高兴似的。颜蓁又催他:“快下来,被人发现怎么办?” 但狐狸并没有急着下来,反而拔腿往书架的另一边跑。颜蓁一颗玻璃胆都给他吓碎了,边追边低声喊:“一捋儿!” 他眼疾手快把胡一捋儿撸下来,紧紧扣住嘴。胡一捋儿哼哼唧唧用腿蹬他,颜蓁怕被抓伤,皱着眉放开他的嘴。胡一捋儿嚷嚷:“干嘛啊!我刚看到他了!” 看到谁?元骅?颜蓁扒住书架往外探出脑袋,果然看见元骅的身影出现在前面不远处的桌子旁边。站在他身侧的还有另一个身材高挑的男生,颜蓁隐约记得这是元骅的好基友,俩人经常成双入对的。 “你让我也看看……” 胡一捋儿还保持着狐狸的样子,拼命把脑袋从他胳肢窝里往外挤。颜蓁本来想稍微放他出来一点,没成想元骅突然回头,他吓得马上蹿了回来。过了会儿,他看见胡一捋儿的尾巴还露在外面,又把尾巴也扯了回来。 这时一个男生正巧从另一边书架绕过来,迎面撞上怀抱狐狸的颜蓁,目光死死地钉在胡一捋儿身上。颜蓁心里大呼不妙,马上说:“这是玩具。” 男生目露怀疑。 颜蓁一脸无辜地慢慢走开,胡一捋儿这时候反而很配合,真的像个玩具一样,安安静静让他搂着。走出了好几个书架,颜蓁回头一看,见那个人没跟上来,轻轻抚了抚胸口。 他很快忘了这个小插曲,回味起了另一件事。刚刚他好像和元骅对视了。 颜蓁抱着这样的想法,心里有种迷弟一样的开心。再低头看看怀里的狐狸,他又有种迷弟一样的忧愁。 元骅还盯着刚刚那个人消失的地方看,也真是凑巧,这两天总是能遇见他。 或许也不是巧合呢? “你看什么呢?”许白术说着也往后看了一眼,“看到什么了?” 元骅撤回视线,突然笑了一下。“没什么,你听说过颜蓁吗?” “颜蓁?”许白术摇了摇头,“不认识。” 元骅垂着目光,“最近听说了一些他的事,有人说他是个渣男,男女通吃,之前还去勾搭有对象的男生。” 许白术露出一种不敢苟同的神情。 “虽然是个渣男,但是长得确实好看,我们学院的女生都叫他‘颜如玉’。” “为什么突然和我说这个?”许白术不解地问。 元骅拉开椅子坐下,笑了笑没说话。 因为他好像被这个渣男盯上了。 * 颜蓁带着变回人形的胡一捋儿一路飞奔到一楼,狐狸的视线马上又被几台免费使用的电脑给吸引了。 “那是‘电脑’吧?”胡一捋儿说,“我想玩儿。” 虽然是只刚醒了没多久、还在联盟的看守所待过一阵的狐狸,但胡一捋儿接受能力相当强,他在人群里潜伏的这段时间就已经学会了普通人的生存方式,上个网也是小菜一碟。 颜蓁也想顺便在网上查查看,于是坐下占了台电脑,胡一捋儿去了另一台。 网络上的东西丰富,但是很多内容也很俗气。颜蓁百度出来了一堆土味情话,一句比一句做作。那些情书模板也都像少女思春一样,要么直白得不得了,要么含蓄得像十二指肠。颜蓁没忍住打了个哈欠,这些东西要是让胡一捋儿看见了还怎么得了。 他去看胡一捋儿的进度,发现他居然肩膀一颤一颤的,像是在哭。 “怎么了?”颜蓁吓了一跳,一边拍着狐狸的肩膀一边凑近了电脑屏幕,下意识念出了自己看到的文字,“顾北城,你真狠……” 颜蓁:“……” 他伸手去关了网页,胡一捋儿一边抹眼泪一边说:“你干嘛呀?” “你才干嘛呢,”颜蓁叉着腰说,“咱们在干正事儿呢!” 胡一捋儿嘤嘤抽泣:“女主角好惨哦,噫呜呜噫……”说着还去扯颜蓁的衣服来抹眼泪。 颜蓁一脸嫌弃地打开他的手。 研究了大半天,颜蓁感觉效率实在太低。趁舍友都不在,他搬来一块小黑板竖在胡一捋儿面前,用筷子充当教棍戳在小黑板上,胡一捋儿则撑直腰板看着他,两人表情都很严肃,宛如在开国际峰会。 “首先……”颜蓁推了推从舍友那儿薅来的平框眼镜,“要让他感受到你的诚意,把你的感情传达给他。” 胡一捋儿说:“这个不是很简单吗?我知道怎么写。” 颜蓁看他胸有成竹的样子,勉强点点头:“然后是第二点,你必须给自己重新取个名字。” “为什么?”胡一捋儿不满道,“你对我的名字有什么偏见!” “我如果收到一个叫胡一捋儿的人给我的情书,”颜蓁拿筷子在自己下巴上点了点,“八成会觉得这是别人拿来打趣我的。” 胡一捋儿一双黑眼又转了转,答应道:“好吧。” “名字要取好听的,让他对你有个好印象。”等胡一捋儿提笔开始写,颜蓁又叮嘱道。 胡一捋儿的大耳朵蹭地冒了出来,扇了扇自动合上了,堵得严严实实:“知道了知道了,你好烦。” 脾气这么差,以后可怎么过日子啊。颜蓁看着胡一捋儿咬笔杆的动作,像个老母亲一样开始担心起了元骅的未来。 情书写好了,胡一捋儿却不让颜蓁看。越是不让看,颜蓁就越是抓心挠肝想看看内容,他眼巴巴地说:“不给看就不给看嘛,但是你要是把事情搞砸了可别怪我。” 胡一捋儿甩甩尾巴:“别磨蹭了,带我去找他。” 他们去了篮球队经常活动的运动场,颜蓁指着前面正对着的那个窗户说:“篮球队周三一般是下午五点半开始集合,那儿是他们的休息室。” 胡一捋儿动了动呆毛,仰着头问:“你为什么这么清楚?” 颜蓁:“……”他完全不好意思承认早就摸清了篮球队未来一个月的活动情况,方便过来膜拜男神。 虽然现在知道了男神只有六块腹肌,但是这并不十分影响他对男神的爱——只影响了一点点。 “我直接进去吧,”胡一捋儿说,“趁他们还没过来,我穿墙进去。” 颜蓁四处打量了一下,觉得此计可行。他上次进过篮球队的休息室,知道元骅的柜子是哪个。 他们做贼似的,跑到休息室外面,胡一捋儿猛地搂住他,竟然是要带着他一起进去。颜蓁第一次体会到这种感受,身上轻飘飘的,像是变成了一片纸。只是一眨眼的工夫,他们就进到了休息室的内部。 “太厉害了!”颜蓁说到底也还只是个普通人,不由得有些激动。他抓住胡一捋儿的手还想说点儿什么,在这个本该只有他们两人的屋子里,却猛地听到了另一个人的声音。 “呵呵,果然是狐妖。” 颜蓁:“?” 他身边的胡一捋儿神色马上变了,动了动鼻子,按着颜蓁说:“你待在这儿别动!” 说完这句话,他居然又跑出去了,留下颜蓁一个人在原地目瞪口呆。 喂喂喂……颜蓁看着留在了自己手里的情书:“这个东西该怎么办?” 墙上的石英钟还有五分钟就要指向五点半,颜蓁有些着急,想着赶紧帮胡一捋儿办完事儿得了。 他打开元骅的柜子,因为紧张舔了舔嘴唇。谁知道刚打开,就听见了门口有钥匙拧动的动静。 颜蓁躲闪不及,煞白着一张脸,和开门走进来的元骅打了个照面。 “……” “……” 元骅抬高了眉毛,目光落在颜蓁开自己柜门的手上面。颜蓁被火烧了似的把门推了回去。 “那,那个,”颜蓁一张脸红成了猴子屁股,他心想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坦白好了,“其实我是来帮人给你送情书的……” 元骅接过情书,脸上写着四个大字:果然如此。 他就当着颜蓁的面打开了情书,所谓的“情书”上只写了一行字:春风十里,不如睡你。 落款人是颜如玉。 第3章 .高岭之花与狐03 元骅第一次听见颜蓁的名字是在新生开学的时候,军训期间,男生们都喜欢在睡前讨论游戏和女生。 大家都处在青春躁动期,荷尔蒙就像奔腾的野马,说起了异性就滔滔不绝。元骅被他们吵得睡不着,不耐烦地问:“你们就只有女生可以聊了吗?” 他本来是想发脾气的,没想到那些精虫上脑的家伙完全没有get到他愤怒的点,反而更兴奋了。 “还有男生啊,”舍友吊儿郎当的声音在黑暗里听起来更加暧昧,“高分子那边的那个男生,你们看见了吗?白得像女孩子。” “没注意看,”元骅忽然来了兴致,“谁?” “好像是叫颜蓁吧,听说之前比我们高一届的,因为生病降了一级。” “是真的白,我原本还在想怎么漂亮姑娘怎么胸都跟飞机场似的,结果一听声音是男的,我操……” 后来元骅在新生杯上拿了三杀,好不容易从女生们的包围圈里逃出来,边擦汗边走,忽然看见前面有个在和女生聊得兴起的清秀男生。追上了他的队友撞了他一下,说:“哎,那个就是颜蓁,听说是材料院那边的院草。” 队友用一种羡慕的语气说:“现在的女孩子都喜欢这种斯文的小白脸吗?看着就觉得像渣男。” 当时元骅听了很不高兴:“也不能以貌取人吧?” 但没过几个月就有传闻跑出来打他的脸,说是颜蓁纠缠他的亲表哥颜强,被人家甩了之后还把人揍了一顿。大部分人觉得他是请的校外混混去教训了颜强,因为颜蓁的小身板看起来明显没有把人揍进icu的能力。 这之后陆陆续续也有一些传闻,通过各种渠道钻进元骅的耳朵。 绯闻的主角如果容貌出色,就会变得相当博人眼球。颜蓁就像个行走的话题,衍生出了不少故事,虽然他本人对此似乎没什么自觉。 事实上,直到昨天之前,元骅都只把那些传闻当成传闻来听。 他垂眸看着手里的纸张,陷入了沉默。 颜蓁没想到他居然会现场就拆,抬眼一看时间,感觉篮球队其他人应该也在来的路上了,于是开口说:“那东西我也送到了,你好好考虑一下,那我就……先走了?” 他这会儿几乎是横着在走,就想赶紧溜去门边,元骅却先一步用脚踢上了门。 颜蓁:“……” “你以前也是这么干的?”元骅迫近他,颜蓁只好不断后退,直到后背抵住了墙壁。 这是什么情况?是要被壁咚的节奏吗? “没,没,这是第一次。”颜蓁内心激烈动荡,但表情仍然稳如老狗,面色微红理直气壮地回看元骅,宛如一个情场高手。他没说谎,以前帮别的妖怪都是制造契机甚至当面传话,送情书什么的还真是第一次。 “哦?是这样吗?”这个回答本应该在元骅意料之中,但真的听到之后,他又莫名地有些来气。他想了一会儿,脸上又挂上了那种邪气的笑,把颜蓁整个人都压在墙上。 颜蓁:“……” 所以这到底是什么情况!为什么一言不合就开始壁咚了!他只是帮别人送了个情书而已!要是被胡一捋儿知道了可怎么办! 颜蓁的大脑在这一瞬间高速运转,为了小命最后还是决定站胡一捋儿这边,于是他遗憾地偏开头:“等等,这样不太好吧……” 他越是这样,元骅越想揭穿他这种做作的纯情姿态。一个纯情的人会在情书里直接邀请男人睡觉吗?元骅觉得很矛盾,他捏着颜蓁的下巴让他看着自己。“你这是欲擒故纵?” 颜蓁一脸懵逼。所以说到底跟他有什么关系啊,胡一捋儿那家伙到底写了什么? 元骅盯着颜蓁的眼睛,这个人最吸引人的地方,明亮清澈,像是能让人掉进去。这或许就是颜蓁放纵的资本了。 “别,真别这样。”颜蓁觉得不自在,他的小心脏很脆弱,经不起美男子这么盯着他看,尤其是元骅的手指好像还有再往上捏他嘴唇的倾向。 不对吧?到底是哪儿不对? “等等!”颜蓁忽然跟开窍了似的,摆出尔康手,“稍等一下,我可以看一下情书的内容吗?” “怎么着,把给我的情书和给别人的弄混了?”元骅轻佻地笑了,脸和颜蓁挨得更近了,几乎要亲上去。 场面实在太尴尬了,颜蓁活这么多年都没这么尴尬过。这会儿就是四千年一见的美颜也没法儿诱惑颜蓁了,他意识到肯定是胡一捋儿给的情书出了问题,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推开元骅。 结果推不动。 元骅的胸膛这会儿是绷紧的,硬得像一块铁。要不要这么结实啊,颜蓁要被气哭了。 “这不是你想要的么?”元骅说,“还是说你其实比较喜欢被强迫的那种角色扮演?” 角色扮演又是个什么鬼? 颜蓁被雷得外焦里嫩,差点咬着自己的舌头。他明白这个误会是大发了,用尽了这辈子的力气,闭上眼大声喊:“这位同学,请你自重!” …… 元骅表情冷漠地把情书递给颜蓁,等颜蓁伸手去接,他又猛地把手撤回了。 颜蓁委屈巴巴地说:“给我吧。” 即便知道他是装的,这副小模样儿也格外奏效。元骅心一软手一松,颜蓁就把那个已经捏皱了的小信封扯走了。 看见里面的内容,颜蓁面临了今天的第二次爆炸,他惊慌失措把信捏成一团,心里呐喊: 胡一捋儿!!! 他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要帮妖怪办事儿! 旋即他又收起表情,居然给元骅鞠了一躬。“对不起,打扰了,”他看见元骅一副吃惊的表情,解释道,“我送错情书了。” 这回元骅换上一副吃了鲸鱼的表情。 第4章 .高岭之花与狐04 颜蓁离开休息室的时候简直像如获新生。 他走出很远之后仿佛都还能感受到元骅那种能够洞穿他的视线,后背发麻。好在刚刚篮球队的几个人走了过来,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尴尬。颜蓁忙不迭找借口跑了出来,拐进了洗手间洗脸压惊。 他看着自己镜子里那张脸,忍不住伸手去戳了戳。 很多人都觉得他长得像女孩子,曾经也有男生以为他是女生向他表白过。颜蓁虽然是个gay,但也不是随便什么男人都能交往,拒绝了不少人。久而久之,就会有人觉得他是端着,他也知道不少人在心里轻视他。 元骅也是这类人吗? 这么一想,颜蓁心里还是有点难受的。不过再想想元骅马上就要被胡一捋儿收拾了,他心情多少好上了那么一点。 胡一捋儿! 颜蓁想到那封情书就来气,他脾气好归好,但不能让人坑到马里亚纳海沟里去了还毫无怨言。他决定今天就跟胡一捋儿摊牌,这事儿他不干了,他爱找谁找谁去。 话说到这儿,颜蓁忽然反应过来:胡一捋儿现在在哪儿?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忽然出现在休息室里的那个声音,明显来者不善。而胡一捋儿就这么追了出去,也不知道结果会怎么样。他记得妖怪不能随便使用妖力,尤其胡一捋儿刚从联盟出来没多久,身上肯定有禁制。 如果是碰到了厉害角色,胡一捋儿肯定是凶多吉少了。 胡一捋儿任性归任性,但颜蓁和他相处了两天,不觉得他是坏妖怪。他没忍住圣父病发作,开始担心起了那只狐狸的安危。 他转了一圈也没发现狐狸的踪影,有些失落地想:别是已经成狐狸火锅了吧…… 这么一想他都不忍心责怪这个猪队友了,毕竟胡一捋儿活了小几百岁,毕生理想就是睡男人,结果师出未捷身先死,实在是太惨了。 颜蓁仰头叹道:“我就说我这辈子不是当结缘师的命……” 他刚说完这句话,面前的灌木丛就悉悉索索响动着,白色的球状物直直弹射出来,撞在他胸口。 “颜蓁!蓁蓁!”胡一捋儿嚎啕大哭,“我被人欺负了!” 再怎么毛绒绒,这也是只十几斤的公狐狸,加速度的加持让他变得格外有份量。颜蓁一口气没喘上来,整个人朝后摔了个四仰八叉。 他决定再也不同情胡一捋儿了。 “你还是去当狐狸火锅吧……”颜蓁决绝地说。 “怎么能对我这么凶!我一直抄过一千遍核心价值观的狐狸!做错什么了我!” 胡一捋儿嘴里嚼着鸡腿还不消停,哼哼唧唧地抱怨。他屁股上烧焦了一撮毛,看起来确实狼狈得很,但颜蓁的重点完全不在这里,他震惊于居然能在一只狐狸的脸上看到这么多表情。 “臭道士!”胡一捋儿团成一团,“等本大爷恢复元气,就去吸干他的元气!” 颜蓁这才知道,今天来追捕胡一捋儿的正是他们在图书馆碰见的那个男生,他似乎觉得胡一捋儿是个扰乱秩序的妖怪,一心想要除掉他。好在胡一捋儿机灵,躲过了致命的伤害,但也因为修为反噬导致被打回原形。 颜蓁问:“那你现在是没法儿变成人了?” “嗯。”胡一捋儿的耳朵耷拉下来,很是没精打采。颜蓁刚想安慰他,又听见他说:“本来还打算今天去把他睡了的,现在也睡不成了。” 颜蓁:“……” “我说你啊,真的只想跟他……睡觉的话,”颜蓁说,“其实不是喜欢他吧?” 胡一捋儿用一对棕褐色的圆眼睛盯着他,歪了歪头:“怎么不是喜欢他?我都愿意和他睡觉了。” 颜蓁深深地感受到了无力。他觉得胡一捋儿压根儿就没搞清楚感情这种东西,而感情本身解释起来也麻烦。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觉得你可以换一个人喜欢。” 通过今天的事儿,颜蓁深深觉得吃亏的反而是胡一捋儿,因为元骅在他心里的男神形象已经彻底崩塌了。 胡一捋儿撅着鼻子:“为什么?我就喜欢他!” 讲道理讲不通,颜蓁又提出另一个很现实的问题:“你有没有想过,可能他……那个地方不行呢?” 胡一捋儿惊呆了,鸡骨头吧嗒一声掉了下来:“真的吗?” 他信得这么快,颜蓁反而有负罪感:“我不知道,只是一个猜想……” 胡一捋儿沉思一阵,最后用爪子拍了拍桌子,严肃地提出解决方案:“没关系,行不行睡一次就知道了。” 因为胡一捋儿同志暂时无法变回原形,宿舍又是不能带宠物进去的,颜蓁只好带他去校外的宾馆开了个房间。 他出门的时候和舍友报备了一声,发现舍友看他的眼神很不对劲,奇怪地问:“怎么了吗?” 舍友连连摇头。 颜蓁这段时间其实明显感觉到了舍友们的冷落,仿佛他已经被隔出了圈子。他虽然不解,却也没有多问——本来他和舍友不是同专业,能够交流的话题也不多。 胡一捋儿被他揣在背包里带进了宾馆,刚一打开,狐狸就嫌弃地说:“这儿味道好大啊。” 颜蓁倒是闻不到什么味道,可能动物的鼻子比较敏感,讨厌消毒水的气味。“你就忍忍吧,我这两天快财政赤字了,住不起太贵的。” “你们人类小孩儿,不是都啃老吗?”胡一捋儿跳上枕头踩了踩,又去嗅了嗅床头柜上摆的假花。 啃个屁的老哟。颜蓁现在都不知道他亲妈到底去了哪儿,亲爹早和他老妈离婚了,现在在别的城市有了自己的家庭。 老妈虽然给他留了一张卡,但颜蓁总怕有什么万一,一般是自己赚生活费。 “哎哟,”吃饱喝足了,也有了临时安乐窝,胡一捋儿终于想起了情书的事,他问颜蓁:“蓁蓁,我的信你送到了吗?” 不提这事还好,一提颜蓁就来火。 他拎着胡一捋儿的脖子把他提起来,然后把拧巴巴的一张皱纸摆在狐狸面前:“你还好意思问!你看看你都写的什么东西?” 胡一捋儿看了一眼,语气无辜:“你说的,我要把我的感情传递给他啊,我查了好久的情话全集呢。” 虽然是土味情话。 简直是强词夺理,颜蓁又问:“那这个名字呢?为什么要叫颜如玉?你知不知道我被当成写信的人了?” “娶妻莫恨无良媒,书中自有颜如玉。”胡一捋儿更无辜了,“不是你让我取个好听的名字吗?我可是认真想了很久的,这不是显得我很有文化吗?” 他说得理直气壮,颜蓁一时无言以对。他觉得憋屈,但是又发不出火来,只好闷闷地把揉成一团的信纸扔进垃圾桶。 “算了,就算我倒霉吧。” 胡一捋儿情商再低也能感觉到他生气了,舔了舔他的手指:“好吧,这回是我的错。” “别认错认得这么勉强啊。”颜蓁嫌弃地甩开他,走过去打开窗户。现在夜深了,但学校门口的小摊都还没有撤走,很热闹。 在这热闹劲儿里,颜蓁忽然听到了一声娇媚的呻.吟,像是欲望得到了满足。 不会吧?颜蓁嘴角抽了抽,单身狗好不容易出来开个房就能碰见这种事? 他面红耳赤,想把窗户关了,胡一捋儿却猛地跳了过来:“等等。” 仔细地嗅了一阵之后,胡一捋儿皱起了鼻子,咧开嘴露出牙龈。这是闻到了危险的信号:“有妖的味道。” 颜蓁也吓了一跳:“这儿还有别的妖怪?” “有,”胡一捋儿说,“而且和我一样,也是狐妖。” 篮球队在五月份要去打一场友谊赛,所以最近训练的力度不小。年轻的男孩子们体能消耗大了就容易肚子饿,队长为了犒劳他们,带他们出来吃夜宵。 大学城的好处就是吃的东西多,而且种类繁杂物美价廉。 烧烤摊上的香味格外勾人,青年男女们三三两两坐着,聊天的打牌的喝酒的,热闹非凡。 但是元骅他们不敢去吃烧烤,转而去了一家川菜馆。饭桌上不能少了桌游,大一的新生被派去跑腿买道具。有人开始抽烟了,许白术不乐意闻烟味,主动说:“我去吧。” 元骅心情不怎么好,附和道:“我也去。” 夜风比较凉,确实能解闷儿。许白术问道:“你今天怎么好像都没什么兴致?” “有吗?”元骅还在想下午的事儿。明明是颜蓁自己凑过来的,最后反而搞得像他在自作多情,他是真的有点不爽。 许白术说:“有事儿别放心里闷着。” 即便是好哥们,元骅也说不出今天下午的窘况,他摇了摇头,说:“真没事儿,我可能是累了。” 他们买了东西出来,许白术明显感觉元骅的身形一顿。 “怎么了?”许白术问。 他顺着元骅的视线看过去,对面的宾馆里正巧有两个男生走出来。远远的看不太真切,隐约能看出来其中一个男生像女孩子,阴阴柔柔的。 “认识的人?”许白术听到元骅磨牙的声音,有些意外。 “就是他,”元骅冷着脸看着那边的狗男男,“上次跟你说过的,那个渣男。” 第5章 .高岭之花与狐05 “还有一只狐妖?”颜蓁探出半个头想去看看,胡一捋儿就趴在他的脑袋顶上,用尾巴挡住了他的眼睛。 “省省吧,别让他发现了。”胡一捋儿小声说,慢慢撤回了尾巴。 他这样警惕的态度,让颜蓁觉得奇怪。“你认识他?” “不认识,但是我不喜欢他身上的妖气,”胡一捋儿踩着他的肩膀跳下来,慢慢悠悠地踱着步子,“应该是个靠□□气修炼的妖,我们还是小心点吧。” 在这个时候颜蓁才意识到他是那只有点狡黠的狐狸,没忍住问:“你不是□□气的妖怪吧?为什么还想……” 胡一捋儿炸毛了:“那能一样吗!没勾引过男人的狐狸,怎么能叫狐狸精!” 颜蓁:“……” 胡一捋儿说的那只妖怪肯定不是什么好妖怪,颜蓁略一思忖,觉得这件事应该报去联盟那边。 修士们大都会传消息的法术,颜蓁临时抱佛脚学过,不过学完就忘。他从老妈那儿继承了一个本子,但是因为当结缘师的意志消颓,早就压了箱底。他决定明天就找个时间回家一趟,把本子翻出来。 “他带人来这种地方,那不就是害人吗?”颜蓁拉上窗帘之后还在想,肯定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怎么联盟都不作为? “真奇怪,”胡一捋儿在屋子里转来转去,“为什么他就没人抓呢?” 他越想越委屈:“我之前还什么都没干呢!就把我抓走了!今天那个臭道士也是,有这种妖怪他不去收拾,非要来收拾我!” 颜蓁实在不想安抚他,有些敷衍地说:“可能你比较倒霉吧。” 胡一捋儿生气归生气,但是这会儿他还真不能干什么,只好气呼呼地摊平在床上。 仔细想一想,最近学校里也没有出什么大事儿。当然也有可能是颜蓁不怎么关心身边情况的缘故——他每天不是忙学习就是忙兼职,偶尔还得帮麻烦的妖怪找对象。 颜蓁推出了一个猜测:或许是这个妖怪不敢有大的动作,挑不同的人下手,混迹在人群里掩盖罪行? 他把这个想法给胡一捋儿说了,胡一捋儿也觉得很有道理,并且给出了另一个思路。 “可是如果是这样,他肯定要有一个人类的身份来打掩护,”胡一捋儿说,“没有结缘师的帮忙,人类的身份有这么好安排吗?” “我先报告给联盟吧。”颜蓁发现自己可能会救不少人的命,心里隐约有些高兴。 胡一捋儿看起来却不是很乐意的样子。“你这样可是给自己找麻烦。” “联盟里有不少厉害的人,”颜蓁倒不担心被报复什么的,“交给他们去对付就好了。再说了,其实也没多少人知道我是结缘师……” “你就没想过,万一这个妖怪,”胡一捋儿懒懒地摇了摇尾巴,“其实对你很了解呢?” 颜蓁愣住了。胡一捋儿说:“你想管这些破事,我管不着,但是你答应了我的事,不能被耽误了。” “如果我真的被那个妖怪找麻烦了,你不会帮我?” 胡一捋儿翻了个白眼,他哼哼唧唧地扭屁股。“谁知道啊,你们人真是麻烦。” 得到了这个回答,颜蓁开心地笑了,抱住胡一捋儿狠狠亲了一口。“人类都是很重感情的。” 胡一捋儿从他怀里挣扎出来,狠狠甩了甩脑袋。“你要是想让我帮你,就快点让我睡到元骅!” 又提到元骅,颜蓁心情低落下来,叹了口气。 他翻出手机,发现自己的手机壁纸还是元骅。上头的元骅看起来又阳光又朝气,谁能想得到他私下里会有那样的一面呢。而且只有六块腹肌。颜蓁又在心里吐槽了一次。 “这是谁?”胡一捋儿蹭到他的身边,小眼睛溜圆溜圆的,被手机屏幕反射得有些发光。 颜蓁说:“就是元骅啊。” 说完他忽然感觉到了不对劲,猛地坐了起来。 “等等,你不认识元骅?” 胡一捋儿也是一脸懵逼:“啊。” “那你那天看上的是谁?” “最好看的那个呀,”胡一捋儿说,“长的高高的,在那儿打篮球,长得最显眼……” 颜蓁猛地意识到很多事情好像从一开始就搞错了,抓住胡一捋儿一顿乱晃:“这不就是说的元骅吗!” 胡一捋儿:“……” “所以其实是你自己喜欢元骅的脸,就觉得元骅就是最好看的吧,”胡一捋儿鄙视地看着他,“这个没法儿怪在我头上了!” 颜蓁痛苦地捂住脸:“对不起。” 他回想起这两天发生的种种,真的恨不能在地上找个缝把自己埋进去。 敢情不仅是情书写错了,连送的对象都都错了! 所以胡一捋儿看上的不是元骅,那会是谁? “我不是说了么,”胡一捋儿舔了舔自己爪子上的毛,“那天去查东西的时候,我看到他了。” 颜蓁迅速在脑子里搜索了一下记忆,回想那天和元骅在一起的人,迟疑问道:“许、许白术?” “你确定?”胡一捋儿眯起了眼睛。 颜蓁不敢确定了,但胡一捋儿的眼神让他觉得自尊心受挫,硬着头皮说:“明天再去篮球队那边看看,就知道了。” 第二天满课,颜蓁中午的时候准备回去给胡一捋儿投食,刚出教室门就被舍友华明宇喊住。他回头看了看,见华明宇脸色看起来不太好,询问道:“怎么了?” “有点事想跟你说。”华明宇说,“你……别再那样了。” “那样?”颜蓁觉得莫名其妙,“我哪样了?” 华明宇皱了皱眉,飞快地说:“反正我不信你真的是那样的人,不要因为颜强的事儿,你就自暴自弃……” 颜蓁:“?” “我就说到这儿了,”华明宇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好好想想吧。” 留下颜蓁一个人在原地莫名其妙:他怎么就自暴自弃了?一个二个的怎么好像都在给他加戏? 他抱着一肚子的疑惑回去见胡一捋儿,这只狐狸在吃饱喝足之后,跟着他去上体育课。他报名的课程是拓展,上课的地点分两个:主运动场,拓展基地。今天正巧就是在主运动场,他们的计划是在颜蓁下课之后去篮球场看看,认一认许白术。同时颜蓁也在心里暗暗祈祷:可千万别单独碰上元骅。 然而根据宇宙惯例,是不可能不碰上的。颜蓁在课间休息的时候去上厕所,正好和站在镜子面前洗脸的元骅打了个照面。 元骅刚练完球,后背上的球服都湿透了,胳膊上也还沁着透明的汗珠,覆在结实的肌肉上。 颜蓁从隔间出来,正巧碰上元骅抓着衣服下摆在擦下巴上的水。然后元骅回头,用湿漉漉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他一眼。 这一眼看得颜蓁从头麻到脚。 “哟。”他不说话,元骅就主动打招呼。 颜蓁回答也不是,不回答也不是,只能僵硬地扯了扯嘴角。 “昨天晚上我看见你了,”元骅看他躲得远远的在另一头洗手,忽然就起了逗弄的心思,他把门一关,自己靠在门上,懒懒地说,“在xx宾馆。” 颜蓁只能低头装没听见:“……” “眼光不行啊,颜如玉同学,”元骅挑衅似的,不肯放过他,离他越来越近,“你还不如找我呢,那个男的一看就虚,他能满足你吗?” 这话就过分了,颜蓁觉得很生气,一是气自己被人这样轻视,二是气胡一捋儿也被搭进这种荒谬的揣测里,他抬头愤怒地看着元骅。他的脸因为情绪的波动而变得通红,而且有越来越红的趋势。 “你觉得……”颜蓁这辈子就没骂过人,以至于现在一句脏话都蹦不出来,“你觉得这样侮辱人,很好玩吗?” 他这个样子像是真的生气了。元骅分辨不出来,他只觉得这个人身上有种神奇的矛盾感,明明是个毫无节操的男人,却又有种要人命的清纯。 这算是侮辱吗?元骅心想,你早就暴露了,在我面前还装什么呢? “我是说认真的——”话说到一半,外面有人敲门。 “元骅?”许白术的声音穿进来,“这是公共厕所,你锁什么门?” 元骅“啧”了一声,不耐烦地回头看了一眼,还是走去开了门。 “你一个人?我还以为有别人在。”许白术也一身的汗,他越过元骅走进来,打开水龙头往胳膊上搓水。 一个人?元骅回头一看,看见窗户大开,颜蓁早就没了踪影。 说不上失落还是什么,元骅瞥了眼许白术,头一次觉得他挺碍事儿的。 许白术对他的目光浑然不觉,洗完胳膊,很自然地走到窗户前吹风。这会儿的温度还是很宜人的,既不过分地热,也不会突然变冷,太阳也不算晒,一切都刚刚好。 “你坏我好事了,”身后的元骅闷闷地说,“我刚撸管儿呢。” 许白术一愣,嗤地笑了,“你嘴里还能不能有个正经?” “那是比不上你,”元骅说,“你是正经人。” “你最近是怎么了,说话总是……”许白术边说话边抬眼睛,猛地对上了一对吊垂的狐狸眼,顿了顿才继续说,“阴阳怪气的……” 下一秒,一只雪白的狐狸直直掉进了他的怀里。 第6章 .高岭之花与狐06 颜蓁绕着弯跑回去上课,休息还没结束,他走去拐角那儿看胡一捋儿,这只狐狸本来是趴在观众席的小角落里睡觉的,这会儿也不见了。 别是又看上别的小子了,或者又遇上了那个道士? 有个可怕的念头腾地冒了出来:难道胡一捋儿自己去找许白术了? 他现在还是只狐狸的样子呢,到处乱跑到底想干嘛?颜蓁心里着急,后面的老师却喊集合了。不能放着胡一捋儿不管,颜蓁捂着肚子说:“老师,我肚子疼。” “这个月我是第五次听到这个借口了,”老师毫不留情地说,“刚还活蹦乱跳的,你肚子疼个屁!你也有每个月那么几天?” 众人哈哈大笑。颜蓁脸皮子薄,嘴上也不好逞强,只能装出一副悻悻然的样子。 为了胡一捋儿他也是操碎了心。 一直到下课胡一捋儿也没回来,颜蓁只好自己去找他。下节课是大班课,像这种理论基础课,很多人一学期也不见得去上几节。颜蓁平时不爱逃课,但是现在也只能逃一逃了。他抓起背包往室内的运动场跑,没走几步居然看到了一个面熟的男生。 他的身体先意识一步躲进了墙壁拐角,藏起来之后他才想起这个人就是图书馆偶遇的那个道士。 他也在这儿,那胡一捋儿已经被消灭了吗!现在的胡一捋儿碰上道士只能是灰飞烟灭,一点渣儿都不剩了。 颜蓁痛心地想,这还不如被做成狐狸火锅呢。 道士男拿着一叠档案离开了,颜蓁猜他是在这边勤工俭学的学生。现在不仅仅是妖怪越来越少,道士行业也不怎么景气,基本靠几个老门派在支撑。颜蓁看他的样子,感觉像是大门派出身,因为他身上的气场很厉害。 等道士过去之后,他侧耳听到了篮球在地板上敲击的咚咚声,还有鞋底在地板上的摩擦。篮球队还有人在练习,也不知道是不是元骅。再提起元骅,颜蓁还是忍不住会想起他崩掉的人设。果然看人是不能看脸的,谁能想得到这个人其实本质上是个流氓呢。 他改变了先去篮球场看看的想法,而是暗搓搓地跟上了那个道士。道士进的房间正是颜蓁上次被叫去赔款的办公室,后勤质管部门。 他走去门前看值班信息,值班的老师仍然是上次那个跟他过不去的地中海,值班的学生分别叫李庚寅和刘娇儿。 颜蓁心想那就是叫李庚寅了,大老爷们怎么也不可能叫刘娇儿。 这下线索大概就能够穿起来——之前胡一捋儿来找他的时候撞破了玻璃,颜蓁被带到这间办公室来办手续,李庚寅在办公室帮忙,所以感知到了狐狸的妖气,他肯定是把胡一捋儿和那只害人的妖怪搞混了。 这是个误会啊!胡一捋儿虽然是个妖艳贱货,但是一点也不正宗,什么都还没实践啊! 介于地中海也在,颜蓁不能现在就去解释,只好等下次找机会了。 门突然从里面打开,走出来的人和颜蓁迎面撞上。颜蓁差点摔倒,吓得抬手揪住了眼前人的头发。 李庚寅疼得龇牙,及时扶住了他:“……” “哎呀,没事吧?”李庚寅身后的女孩儿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颜蓁看了眼李庚寅,又看了眼女孩儿,深觉现在不是好时机,道完歉一溜烟走了。 狐狸到底去了哪儿还是个未知数,颜蓁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应该去篮球场看看。他悄摸摸地进去,垂着眼睛往下看,居然在一个运动包上看到了团成一团的胡一捋儿。 颜蓁眼睛都瞪直了,敢情他都是白担心,人家在这儿快活着呢。 练球的人大概有五六个,没看见元骅,倒是看见了许白术。这时许白术正好下场休息,走到运动包前,俯下身子摸了摸胡一捋儿,居然还挺喜欢这只小动物的。 胡一捋儿简直不要脸,借着小动物的身体各种吃豆腐占便宜,一副乖巧的样子。 颜蓁抱着一种悲观的想法:许同学,你知道你手里这只小可爱想睡你吗? 元骅不在,颜蓁的底气就足了不少,他决定先把胡一捋儿要回来谈谈正事。 他一边走一边在脑子里编辑说法,一边从侧门往球手的休息区走。胡一捋儿最先感觉到了他的靠近,眯起眼睛看他,用眼神警告:你别来破坏气氛! 颜蓁没理他,径直走向许白术,指着他怀里的狐狸:“打扰一下,我宠物跑这边来了。” 胡一捋儿委屈巴巴地抬头看许白术,就差没挤两滴眼泪下来。毕竟是别人的宠物,许白术再喜欢,也只好笑着说:“不好意思。” 他把胡一捋儿抱给颜蓁,狐狸死也不干,抓着许白术的衣服不松手。颜蓁说:“一捋儿,你的鸡腿还想吃吗?” 胡一捋儿瞬间乖了,缩回了颜蓁的怀里。许白术惊诧道:“他能听懂吗?” 颜蓁实在不忍心告诉他真相。 许白术才是真正的男神,虽然长相太小白脸了,不太对颜蓁的胃口,但是他身上的温润气质是真的很打动人。不得不说,胡一捋儿的眼光是真的好。 离别的时候,颜蓁能感觉到许白术的视线还停留在胡一捋儿的蜷起来尾巴上,很遗憾的样子。 “他喜欢我!你看见没!”胡一捋儿可得意了,“我刚还亲到他了!” “是是是……”颜蓁敷衍道,“你别说话了,让人看见不得了。” “我觉得我今天就能睡到他了,”胡一捋儿说,“今天晚上我能变回原形了就去找他!” “你去找他只会吓到人家,”颜蓁说,“他现在喜欢的是你狐狸的样子吧?” 胡一捋儿骄傲地扬起头颅:“我已经通知他了。” 说完他又嘿嘿笑:“我还顺便从他包里偷了一支笔。”他把尾巴一舒,一支自动铅笔就掉了出来。 颜蓁:“……”他已经懒得说胡一捋儿了,转而说正事:“我今天要回家一趟,拿笔记本。” 他家就在市里,坐公交来回大概两个半小时的车程。他这么急是有原因的:不清楚李庚寅是联盟的人还是普通的散修。如果李庚寅打不过那只吸人精.气的狐妖,反而把自己折进去,就太不值得了。 胡一捋儿不解道:“什么笔记本?”他又闻了闻颜蓁的手,不满道:“刚才我就想说了,你身上怎么一股子臭道士的味道?” 颜蓁:“……” 该不该告诉他刚刚碰见了李庚寅的事儿呢。 没有外带包,颜蓁再三叮嘱胡一捋儿不要突然说话,然后抱着他打了个车。 他已经有一阵子没回家了,老妈平时也很少回来,从地板上那层薄灰就能看出来。胡一捋儿嫌弃地打量着房间:“这儿真闷。” 颜蓁没回答,打开了窗户通风。他把沙发上的防尘罩摘下来之后,胡一捋儿就自动跳过去在上面窝着,完全没把自己当外人。 趁他在上面打哈欠,颜蓁进书房找东西。笔记很全,颜蓁凭借记忆翻到传信的术法,把这边出现害人的狐妖的事情传送了过去。结束之后又去找结缘的术法,上面记载了施术需要的媒介:被施术者的随身物品、头发或血液。用的东西不同,术法的功效也不同。 胡一捋儿今天顺来的笔就正好派上了用场。颜蓁练了一遍怎么画阵,准备打肿脸充胖子,现在就给胡一捋儿他们结缘。 阵法比较复杂,颜蓁画的时候其实很紧张。失败过几次,他其实希望这次能够成功。胡一捋儿在沙发上一边旁观他画阵一边舔雪糕,突然来了一句吐槽:“你怎么画得这么慢,那个道士比你快多了。” 那是因为我是新手啊!颜蓁在心里疯狂反驳,这能比吗!能比吗!干脆让那个道士帮你结缘怎么样啊! 有压力在,他紧张得手都在抖,最后一步画完的时候,他抬手擦了擦汗,叉着腰露出了一个欣慰的微笑:“好了。” 胡一捋儿叼着木棍过来,在阵法周围左闻闻右嗅嗅:“看起来像模像样的嘛。” “你别把口水滴阵上了。”颜蓁伸手要去摘他嘴里的棍子,胡一捋儿不干,站在阵眼说:“来吧。” 颜蓁把许白术的笔放在胡一捋儿脚边,嘴里念动咒语,阵法渐渐泛起一阵光芒。胡一捋儿感觉爪子发热,浑身都不自在,把木棍吐掉了,正巧掉在阵脚。 “哎——”颜蓁看见了,想去把雪糕棍捡起来,但阵法已经启动,不能中途干预,颜蓁只能眼睁睁看着结缘阵法结束,光芒渐渐泯灭。 “这是成功了?不会有影响吧?”胡一捋儿说。 “应该不会……”颜蓁自己心里也没底,“阵法是没错的,如果这次失败了,就再来一次吧。” 可能是施法的原因,胡一捋儿身上的禁止提前解开了。他猛地变回了人形,赤条条出现在颜蓁的面前。 颜蓁下意识捂住眼睛。 胡一捋儿反而被他搞得害羞了:“都是男人,你捂眼睛干嘛!” “你还是先把衣服穿上吧,”颜蓁说,“我挺怕你的。” 胡一捋儿:“……” 他嘟囔着往身上套颜蓁招来的衣服,这还是颜蓁高中时候的校服,套在他身上刚刚好。 “咦。”胡一捋儿仔细看了一眼,发现自己的小指上,多了一根红线。 晚上九点。元骅正写着六级真题,听见有手机的嗡嗡声。他没抬头,直接叫在上铺的许白术,“竹子,你电话。” 许白术在打游戏,偏头说:“帮我接一下,手机在包里。” 嗡嗡声还在继续,元骅只得去翻许白术的包。和手机在一块儿的还有一张对半折的白纸,晃晃悠悠掉在了地上。 元骅低头捡起来,不留神看到了上面“颜”的字眼。他鬼使神差打开了纸张,看清楚了上面写着的内容: 今晚子时过,我来你的床上找你。颜如玉 元骅:“……” 第7章 .高岭之花与狐07 元骅没想到那个渣男的手居然能伸到许白术身上来。 许白术是他最好的哥们儿,他不可能容忍这种行为。 其实再仔细想一想,这种近乎弱智的勾引方式真的能勾引到男人吗?难道颜蓁之前的那些相好,也都是靠这种粗暴的情书得手的? 元骅神情复杂,一时不知道该作何评价。 可能确实就有只看脸的人,愿者上钩吧。 元骅把情书揉成了一团,他没有告诉许白术这件事,而是决定找“颜如玉”同志谈一谈。 颜蓁握着胡一捋儿的手,激动得差点落泪。这还是他第一次成功召唤出来这根传说中的红线,可以算是里程碑式的成就。 颜大仙的职业生涯可谓坎坷而多舛。 第一次来找他帮忙的妖怪,他什么都还不会呢,等他学会了怎么施术,结果发现攻略对象已经找到男朋友了。 第二次来找他的妖怪,暗恋的是有妇之夫。 第三次来找他的妖怪,喜欢的是个病秧子。那时颜蓁也是做足了功课,甚至差点让双方两情相悦——但他们其实连结缘的机会都没有,因为当事人的阳寿已经快到头了。 结缘术充其量只是增加谈恋爱的契机,并没有锁定姻缘的作用。爱慕上人类的妖怪并不多,而最后能达成缘契的其实少之又少。 说到底,妖怪其实是寂寞的。 彻底打击到颜蓁积极性的是第四次来找他的妖怪。这个妖怪眼光很独特,看上的是他的表哥颜强。 颜强这个人在颜蓁的心中有一定的分量。颜蓁从小父母离异,在外婆家住过几年,那会儿比他大两岁的颜强就是他最好的伙伴。直到后来又被老妈接走,过了几年奔波的日子,慢慢地和颜强淡了。 直到去年他回到h大上学,他才和同在h大上学的颜强重逢。颜强仍然像从前一样,对他很照顾,但颜蓁就是感觉出来了颜强身上明显的变化。 他似乎变得不太认识这位表哥了,也渐渐地发现,这位表哥对他的想法,不仅仅是对弟弟那么简单。 知道有妖怪看上了颜强,他的第一反应是松了口气。也许是因为他这个结缘师带有自己的私心,结缘的术法非但不能成功,反而导致了反效果。 胡一捋儿在他眼前使劲儿晃爪子:“行行好,我胳膊要被你捏碎了喂!” “不好意思。”颜蓁马上放开了他。 胡一捋儿揉着手臂,不满地说:“你怎么老是发呆。” 颜蓁看见他手指上拴着的线,心情好了一点,笑着说:“你别因为有了红线就乱来,有了这个东西,人家也不一定就会马上喜欢你。” 胡一捋儿的耳朵又自动封上,低声说:“知道了知道了。” 初步解决了这只狐狸的问题,颜蓁又开始操心另一只狐狸。联盟那边给他回信说,之前就有人报告了那边的异常情况,现在由龙虎山的一个实习弟子负责那边的情况。 菜鸟如颜蓁也知道龙虎山是个大门派,实习弟子的实力应该不容小觑。 没想到李庚寅的来头这么大,颜蓁这才勉强放心,收拾了一下东西打道回府。 胡一捋儿真像个小高中生似的,跟着他一路回了学校。他们在宾馆的房间还没退,今晚可以再住一晚。 吃完晚饭之后,他又接到了华明宇的电话。华明宇问他今晚怎么还不回来,辅导员今天可能要突击检查宿舍。 颜蓁早有二手准备,跟华明宇说自己早就和辅导员请假了。 华明宇的声音听起来却没有轻松多少,他问:“你今天还是住宾馆吗?” 颜蓁知道现在天渐渐热了,以为华明宇想过来吹空调:“你是想过来蹭床吗?” 华明宇听起来却像是生气了:“你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 “我怎么样了?你今天真的好奇怪,”颜蓁莫名其妙,“我怎么了?” “你昨天跟我说的话你都忘了?”华明宇说,“还是说你真的觉得我们怎么看你都无所谓,你只要自己潇洒快活就好?” 颜蓁:“???” 他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 他正要辩解,猛地想起来今天元骅和他说过的话,脊背忽然一寒。 元骅说:那个男的一看就虚,他能满足你吗? 当时他以为元骅说的是胡一捋儿,但其实昨晚他们来宾馆的时候,胡一捋儿还是只狐狸。 元骅看见的“他”和“有点虚”的男人,又到底是谁? 他脑子里马上就冒出来了一个答案。 “明宇……你等等,”颜蓁手心里冒出了汗,“昨天你和我说话,是在什么时候?” 华明宇还在生气的情绪里,语气不太好:“你连这个都记不得,昨天下午,你忘了吗?” 昨天下午,颜蓁当时和胡一捋儿都在运动场。 现在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颜蓁被人顶替了,那只狐妖,正是借着他的身份在学校里为非作歹。 “我要生气了,我要骂脏话了,”颜蓁狠狠锤了一下桌子,“我靠!” 胡一捋儿:“你确定你这是骂脏话?” “怎么办?”颜蓁几乎能想到别人都是怎么说他的了,“我现在就想把他抓起来,让联盟的人狠狠处置他!” “安心啦,”胡一捋儿又变成了原形,滩成液体状,“就算你现在去找他,你也打不过他的嘛。” 颜蓁生气地戳了戳他的肚皮:“你以后别吃东西了,狐狸腰都吃没了,要改名叫猪精吗?” 胡一捋儿:“……” 颜蓁的脑子里其实缺根弦,有时候火气和担忧汹涌而来,他就会心急如焚。但过了最急的那个劲儿,他又没事人似的,变回了温吞的样子。 狐妖只能交给那位龙虎山的大兄弟来搞定, 他洗完澡,接到了老妈发过来的视频电话。她精神看起来还不错,跟他解释说前几天在山里和妖怪朋友打麻将,信号不好。 “妖怪朋友啊……”颜蓁说。 “你也能交到的,”颜韵蓝哄着他,“但是不要被骗了,你要学会分辨好妖怪和坏妖怪……” 颜蓁明白老妈其实一直不愿意让他知道妖怪的事,十八岁之前他也像个普通人一样,完全不知道妖怪的存在。但突如其来的一场大病像是打通了他的灵识,他忽然就能感知到“妖气”这种东西。 有长达半年的时间,他看不清楚东西,其他方面的感官却突飞猛进。 老妈对此的反应是长叹一口气:“该来的还是来了。” 从这之后颜蓁终于明白了老妈为什么要四处奔波,明明没有一个正经工作,却有不菲的收入。 她也是联盟中的一员。 “我交到这样的朋友了,”颜蓁向来报喜不报忧,隐瞒了狐妖的事,想把胡一捋儿介绍给她,“他是个狐妖……” 颜韵蓝:“狐妖?在哪儿呢?” 颜蓁回头一看,本来靠在枕头上呼呼大睡的胡一捋儿还真的不见了。 胡一捋儿撒开四条腿,在月夜下狂野地奔跑。 他性子急,想去确认一下红线确实是栓好了。然后他也有自己的策略:现实还不能马上睡到么,他就去梦里睡,就算脖子以下不能描述,精神上也要开一波车。 这就是狐狸精的精神! 他追着许白术的气味,从他们寝室的窗户里穿了进去。 篮球队的人睡得早,这会儿已经熄了灯,还能听见有人在被窝里打呼噜。胡一捋儿轻手轻脚攀上了许白术的床,趴在他身上,仔细地嗅了嗅。 是许白术本人没错了。胡一捋儿伸出爪子拍拍许白术的脸:“大美人儿,你一捋儿大爷找你睡觉了。” 大美人儿被他的鼻子蹭得有点儿痒,抬手挠了挠。胡一捋儿就低头看许白术的手,端详一番之后,感觉好像有哪儿不对。 ——许白术的手上没有红线。 那红线被牵到哪儿去了?颜蓁的那个阵法果然是被破坏了吗? 胡一捋儿低头看许白术的脸,实在中意得很,把心一横:管他红线系到了谁身上,现在不干点儿什么他就不是狐狸精! 许白术半梦半醒间好像看见了一只雪白的狐狸。 或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吧,白天刚见到了一只狐狸,所以晚上就梦见了。许白术低头笑着问:“你是来找我的吗?” 他大概还在梦里,因为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时,就像正住在自己的耳朵里。 也只有梦里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原本玲珑可爱的狐狸,忽然就变成了一个赤.身.裸.体的少年,妖精一样缠上他的身体,吃吃笑着:“我就是来找你的呀……” 头顶上却乍现一道白光,随即男人愤愤的声音如雷霆一般响起:“不知廉耻!” 旋即雷声滚滚,黑云压顶,像一座沉沉的大山,压得他天旋地转…… “呸!又是你这个死道士!”胡一捋儿头顶上的呆毛变成了炸毛,他一丝不.挂站在屋顶上,气得直跳脚,“烦不烦!烦不烦!” 他光着身子,李庚寅不敢直视他,但语气仍然是不屑的:“你害人性命,伤天害理,上次让你侥幸逃了,这次我不会再放过你的!” “你哪只眼睛看我伤天害理了!”胡一捋儿最讨厌他们这些道士,知道他是狐妖就往他身上乱安罪名,用人类的话说,就是键盘侠地图炮。 李庚寅反驳道:“两只眼都看见了。” “呸!”胡一捋儿啐了一口,两手叉腰,“你眼珠子都不敢转过来一下,你看见个屁!” 他这种粗话让李庚寅很不悦,但又偏偏很能激怒他,因此他中了全套,强迫自己去看胡一捋儿。这狐狸没羞没臊啥也不穿,大半夜的在半空里露.蛋.蛋,简直是个飞行的变态。真是……真是有伤风化! “哈哈,不敢看了吧,”胡一捋儿见他躲开视线,知道自己抓住了他的弱点,得意地大笑,“就你这道行,还来跟你胡大爷斗——” 但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因为他发现这个辣鸡道士的小指上,也牵着一根红线…… 正好与他相连。 第8章 .高岭之花与狐08 颜蓁用智齿都猜得到胡一捋儿这个小浪蹄子去哪儿鬼混去了。 他匆匆忙忙挂了电话,走出去找胡一捋儿。 理学院的宿舍楼其实和他的宿舍挨得很近,但每栋楼都有门禁,需要刷本学院的学生卡才能进去。 颜蓁站在楼下,抬头望向宿舍。绝大部分的房间都已经关灯了。他在猜许白术住在哪儿,转而又开始想胡一捋儿应该不会霸王硬上弓吧? 等了半天也没见有晚归的学生,反而是前面的保安开始注意到了他。颜蓁琢磨着这会儿要是走开了更可疑,于是可怜巴巴地蹲在门口。 他再抬头的时候,好像听到了上面有胡一捋儿的笑声,猛地站了起来。 那笑声又忽然消失了。 声音像是从天上传下来的,颜蓁感觉到有人在施法,不由得睁大了眼睛。难道说李庚寅也在这里? 颜蓁急得团团转,看见身边灌木丛脚下的碎石子块儿,灵机一动捡出来开始画符。 下午刚用过传信符,这会儿他的记忆还很清晰。他蹲在地上写写画画,又引起了保安的注意。 但颜蓁管不了这么多,翘起屁股拼了单身十九年的手速。 这位道友这是误会啊!你要收拾的狐狸不是这只啊!退一万步讲,大半夜的收妖容易扰民啊!冷静一下我们先聊一聊啊! 颜蓁恨不能在里面多加几个感叹号以表达自己强烈的情绪,深深觉得这种通讯方式应该与时俱进改良一下。 传信符发了过去,如同泥牛入海,颜蓁不好再干巴巴地等着,想转去宿舍楼对面的亭子里坐一会儿。 保安大叔看了他很久了,颜蓁路过的时候还笑着给他打了个招呼。 保安:“……” 颜蓁一路小跑上了台阶,一只雪白的狐狸猛地跳出来,抱着他的脑袋大嚎:“颜颜!蓁蓁!臭道士欺负我噫呜呜噫……” 颜蓁:“……” 这一幕为什么似曾相识? 他捂住胡一捋儿的嘴,怕这小疯子引来别人围观。李庚寅踩着剑飞过来,表情冷峻地看着他们。 颜蓁第一次看见有人御剑飞行,忍不住张大了嘴:“帅哎。” 他这样涨敌人志气,胡一捋儿不满地哼哼唧唧,使劲晃着尾巴。 这是重点吗! 胡一捋儿心情不好,李庚寅的心情更不好。 “你给我用的什么妖术?让我和这孽畜有了姻缘?”刚刚他明明可以一招收伏这只妖怪,偏偏到了关键时候下不去手。 颜蓁心想最近怎么老有人给他推锅,他是锅成的精吗?背景音里,胡一捋儿在大吼:“孽畜叫谁呢!”颜蓁再一次捂住他的嘴:“误会吧?我明明结的是……” 他也看见了李庚寅手指上的红线,目瞪口呆。 什么情况!这线是自己连错了吧! 李庚寅的脸色阴得能出水:“给我把这妖术解开。” “对啊!快解开!”胡一捋儿比李庚寅还要积极,“我才不喜欢这种死人脸呢!” 颜蓁:“……我不会。” “什么!”胡一捋儿崩溃了,化成人形抓住他的衣领前后晃,“怎么可能!我不要啊!” “你就是把我脑子晃出水来也没用啊……”颜蓁哭笑不得,“我真不会。” 理论上来讲,既然可以结缘,也应该有撤销的法术。颜蓁表示自己可以回去问问前辈,有没有解决的办法,李庚寅将信将疑,最后还是选择跟他们一起过去。 胡一捋儿穿进房间就变成了人的样子,抱着怀坐在椅子上,一脸幽怨地看着他们。 “你……”李庚寅撇开脸,在灯光照射下居然显得有些羞赧,“真是不开化,穿上衣服。” “哈?凭什么你让我穿我就穿?”胡一捋儿叉着腰站起来,故意去他面前晃,“大爷我就不穿,就不穿!” 李庚寅猛地亮出他的剑,这只狐狸脸色马上变了,刺溜一下变回原形,圈在颜蓁的脖子上。 “蓁蓁!他欺负我!” 颜蓁:“……” 先撩者贱好吗? 他拉开椅子,长叹一口气:“李道长,你也看到了,这只妖怪和你想抓的那只不一样。” 李庚寅不屑地看了胡一捋儿一眼,看出这只狐狸确实没多大出息,颔首道:“你说这是误会,那请你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你和这只妖怪,我都会带回联盟去,由他们处置。” 颜蓁整理了一下思绪,老实说最近他压力很大,也很委屈:“我是结缘师。” 李庚寅点头:“直接说正题。” 这个人性格硬邦邦的,难怪不讨人喜欢。颜蓁的乖乖脸对他也没什么作用,只好直接说:“这只狐狸是我的客户,你要抓捕的那只狐妖,伪装成我的身份,在学校里害人……” 颜蓁第二天照常上课。 昨晚李庚寅听完他的陈述后,简单做了一下安排。 颜蓁平常的生活模式过于简单,以至于狐妖对他的行踪了如指掌,所以他才挑颜蓁不在的时候出现,对自己瞩意的对象下手。 “这只狐妖名叫尢易,九百多岁,再有一段时间就能变成大妖,”李庚寅说,“他曾经被师祖镇压,封锁在昌明塔底,今年年初逃了出来。” “尢易擅长变化,能扮成人形,引诱成年男子,吸食他们的精气。他的个性也变化多端,生性狡猾,”说着他看了一眼胡一捋儿,后者马上翻了个白眼,“既然他藏匿在人群中,我们只能以静制动,等他再次出手。” “那个混蛋肯定是以为我要替他当冤大头呢……”胡一捋儿可怜兮兮的,“我招谁惹谁了,要替他挡这么大一口锅……” 颜蓁恨不得把他从窗户扔下去:“你害我背的锅也不少了,谢谢。” 李庚寅听完却若有所思,提议道:“不如我们来演一场戏。” 今天是英语大班课,颜蓁和华明宇的专业都在一起上。颜蓁主动跟华明宇说话,但华明宇看起来还是有点别扭:“你来得挺早啊。” 颜蓁不知道狐妖借用了多少次他的身份,也不可能和一个普通人解释这些事,只能暂时安抚华明宇:“你不用担心我,我不会乱来的。” “还不够乱来啊,你都……”华明宇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李晏他们都让我离你远点,他们说……” 说什么,华明宇没说完,但颜蓁能通过他的表情来判断内容。 好在尢易落网之后,其他人的记忆关于他的就会慢慢消失,不然这个渣男的锅得背一辈子。 颜蓁深吸一口气,内心又是酸楚又是感动,他抓住华明宇的手,认真地说:“谢谢。” 虽然他不够信任自己,却从朋友的角度给出了自己的忠告,颜蓁觉得这点很难得。 大班课结束之后,颜蓁磨磨蹭蹭等到最后一个才出教室。刚跨出教室门,一条长腿横亘在他脚下,差点给他绊个狗啃泥。 然后一条长胳膊一捞,又让他牢牢地站在了原地。 颜蓁:“……” “干什么?”他现在看见元骅的脸居然还能觉得赏心悦目,颜控病是真的没救了。 “谈谈?”元骅展开手心里的纸,露出里面的内容让颜蓁看了个清楚。 颜蓁:“……” 他决定回去就把胡一捋儿剁吧剁吧做成冷吃狐狸,那身皮就扒下来给老妈做个狐狸毛围脖。 元骅把他带去了学院附近的一家创业茶吧,这儿的装修很暖,最角落的卡座相当僻静,室内还有宁静的纯音乐,搞得氛围不像摊牌反而像约会。 “我先把丑话说在前头,”元骅说,“许白术是我的兄弟,我不可能让你动他。你随便怎么玩是你的事,但是许白术不可能奉陪。” 颜蓁揉着太阳穴,叹气道:“我没想对许白术怎么着。” 元骅挑着眉毛,没说话。 “其实……”颜蓁不太能受得了这种眼神,说不上看不起,但总带着一种轻蔑的情绪,他下意识解释道,“我如果说你看见的那个人不是我,你信不信?” “你想说是我眼花看错了?不可能,”元骅斩钉截铁,“你当我和你之前遇见的那些蠢货一样好糊弄?” 颜蓁说:“信不信都随你了,但是我对许白术是真的没有你想的哪种意思。颜如玉根本就不是我,是我的一个朋友,想拜托我帮忙追他……” “然后把情书塞进了我的柜子里?”元骅嗤笑一声。 “……” 颜蓁无语望天,真的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做人最重要的是诚实,颜蓁同学,”元骅看他推卸责任,心里不由得失望,“你连做过的事都不敢承认,随便说是朋友做的,别人就会相信你?” “确实是我朋友对许白术有意思,情书是我送错了,”颜蓁来了脾气,反驳道,“这张纸也不是我写的,你可以和我的字迹对比……给人定罪都是需要讲证据的吧?落款是颜如玉就一定是我吗?如果你当法官,要出多少冤假错案——” “那那天我亲眼见到你从宾馆走出来呢?”元骅冷不丁打断他。 颜蓁:“……” 你见到的是妖怪啊!妖怪! 他想这么喊出来,但是对面的人只会当他是神经病。颜蓁无力地说:“大概是我失散多年的亲兄弟……” 说完他自己都想打自己一巴掌,这还不如说妖怪呢。 果然,元骅的表情像是失去耐心了,语气也变得冷硬起来:“那些我不关心了,我来是想警告你,我的脾气没白术那么好,你想自己上门来找麻烦,我随时奉陪。” 颜蓁揉了揉头发,叹息道:“要我说多少遍,我对许白术真的不感兴趣。” 也许是他语气里的无奈让元骅觉得搞笑,他追问道:“强.奸犯会承认自己想强.奸受害者……” 颜蓁打开手机屏幕,亮在元骅眼前。 “……吗。”元骅看见屏保上自己的脸,一时忘了说话。 “明白了吧?”颜蓁说,“我根本不喜欢他这个类型的。” 元骅脸上的呆滞还没散去:“……你喜欢我?” “准确地说是喜欢你的脸……”颜蓁想要解释,元骅却根本不想听。 他的心情非常微妙:那还不是喜欢我? 第9章 .高岭之花与狐09 不论如何,颜蓁暂时摆脱了“喜欢许白术”的嫌疑。但他不知道的是,刚从一个误会中走出来,他马上又进入了第二个误会里。 解决了矛盾,元骅的心情看起来格外地好,也没了刚来的时候那股子要吃人的劲儿。 颜蓁看了眼手表,觉得自己该走了,元骅反而拿起菜单,慢吞吞地开始点东西。 “额……” 颜蓁想说话,元骅指着那些五花八门的茶茗点心问,“你喜欢喝什么?” 这明显一副想跟他聊一次大的的架势,颜蓁有点懵了。“啊?” “肚子不饿吗?”元骅低着头,他这个角度看起来尤其帅气,颜蓁觉得自己是挺没出息的,居然还真觉得饿了。 他点了杯果茶,又上了一盘绿豆糕。元骅笑了:“就吃这么点儿?” 这儿也有饭菜,但是他总觉得和元骅在一起吃东西怪怪的,巴不得赶紧垫垫肚子然后走人。 颜蓁扯扯嘴角,看在对面那张脸的情分上,露出了一个招牌微笑:“我减肥。” 元骅打量了他一下,笑了:“瘦成这样还减肥?再瘦就成白骨精了。” 抱着也硌手啊,元骅心里补了一句。 你连腹肌都只有六块,凭什么说我白骨精!颜蓁也在心里疯狂吐槽。 两个人忽然就在一块儿气氛和平地开始吃饭了,颜蓁不由得感觉世界很神奇。 更神奇的是元骅压根儿不问“那个喜欢许白术的朋友”的事,颜蓁自己也不好再主动提。 不提或许是对的……当初送错情书的尴尬还历历在目,颜蓁连甚至不想回想。 元骅挺能聊天,半个小时下来奇迹般地没有冷场。颜蓁基本上处于“嗯嗯哦哦”的敷衍状态,眼睛不自觉地往元骅的脸上瞟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这么一张脸摆在自己面前,不看白不看了。 元骅注意到了他的视线,忽然笑了一下。这一笑真是神佛看了也动容,颜蓁遗憾不能拍下来。 “这么好看?”元骅直视他的眼睛,笑着说,“你口水都要出来了。” 颜蓁下意识摸了摸嘴,然后在元骅促狭的目光下红了脸,急忙说:“说话不就是要看着人家的脸吗?这是基本礼貌吧?” “哦,是这样吗?”元骅于是一直盯着颜蓁瞧,那视线不怀好意,像是一根毛绒绒的尾巴,在颜蓁的脸上心上扫荡。 颜蓁脸上的温度越来越高,简直能用来煎鸡蛋,他坚持不下去,别开了眼睛:“喂……” 元骅被他这模样取悦了,哈哈大笑,心里越发觉得有意思。 “你是这么单纯的人吗?”元骅没再逗他,低头看着手里的红茶。 我怎么就不是这么单纯的人了! 我单纯到单身了十九年! 内心的os疯狂刷屏,颜蓁说:“那你觉得我是什么样的人。” 元骅却没有再接这个话茬,突然说:“喜欢我的姑娘还挺多的。” 颜蓁:“……” 怎么还突然开始秀优越了! “哪天要是被男生看上了,”元骅说,“也还蛮有意思的。” 颜蓁一脸呆滞:“……哦。” 元骅觉得自己暗示得够明显了,结果面前这个人死活不接茬,心里有点着急:“你没什么想说的?” 颜蓁心说我能有什么想说的啊,摸了摸鼻子心虚地说:“……啊,恭、恭喜?” 他这个样子被元骅理解成了不高兴了,在闹别扭。“其实如果哪天有男生跟我说喜欢我,我没准儿还真能和他试一试。” 颜蓁皱着眉头看他。刚刚建立起来的一些好感再次被清零了——这人是觉得跟男人谈恋爱很新鲜? 看看,看看,明显是吃醋了。 元骅的手指都快飘起来了,笑着说:“我去结账。” 第10章 .高岭之花与狐10 “你是回宿舍吗?”元骅推着他的山地车过来,“送你一程?” 颜蓁看着他的车座,一阵无语:“您这车还有我能坐的地方吗?” “坐前面?”元骅暧昧地笑着,“你瘦,挤得下。” 颜蓁总觉得这话怪怪的。 他当然不可能和元骅挤他那辆高富帅,去旁边开了辆小黄车。元骅就放慢了速度慢悠悠走在他身边,颜蓁说:“要不你骑快点儿吧,我看着都替这车憋屈。” 怎么就能这么不解风情呢?元骅不满地看了他一眼,竟然有点恨铁不成钢。这个段位难怪只能和那些看起来就肾虚的男人纠缠。 颜蓁不知道他心里想什么,也不想知道。 今天是多云的天气,太阳被云层挡住了,树荫底下透着一丝清凉的风。学校里的晚樱还没谢,玉兰花也还在枝头强撑着生命力,柏油马路一直向前延伸,像是到不了尽头。 元骅看了眼颜蓁,他的侧脸尤其好看,鼻子像女孩儿的,挺却不坚硬,有种柔和的弧度。 这种感觉还有点浪漫,元骅心想,他还蛮喜欢的。 “连狐火都烧不断,”胡一捋儿低头看着自己手指上的线,深沉地叹道,“这都什么事儿哟,要是让娘知道了我和道士有一腿,一定要骂我的。” 他这话刺激到了李庚寅,本来装作闭目养神的道士终于忍不下去了:“别往自己脸上贴金,谁和你有一腿?” “你以为我愿意这么说?”胡一捋儿瞪着他,“成天一张臭脸摆着给谁看啊?以为自己了不起了?” 李庚寅扫他一眼,懒得再开口,干脆不说话了。 “真闷。”胡一捋儿拿出颜蓁的平板开始玩消消乐,“无趣。” 游戏可比这个臭道士好玩多了,胡一捋儿很快被那些沙雕关卡搞得无法自拔,完全忘了有这个人的存在。 他玩着玩着,尾巴就不自觉地冒了出来,有一下没一下地晃动。李庚寅的视线不知不觉被那条大尾巴吸引了,慢慢地又转移到了胡一捋儿的身上,脸上,还有他不时眨一下的睫毛上。等反应过来时,他又觉得恼火。 都是结缘术的作用。 “不玩了不玩了,垃圾游戏。”胡一捋儿死也过不去,又没钱买道具,想动用妖法作弊吧,身边又有个冷面道士在,郁闷得要死。 他把平板一扔,翻了个身子,又坐了起来,无聊地说:“我想蓁蓁了。” 李庚寅嫌他麻烦,连眼神都不想给他一个:“那你找他去?” 胡一捋儿伸着懒腰说:“好啊。” 他还真的转身要往外面走,李庚寅气不打一处来:“回来。” “你烦不烦?一会儿出去一会儿回来的!”胡一捋儿说,“到底想怎么样?” “你现在出去,是想要尢易陪你玩?” 胡一捋儿马上怂了,瘪着嘴爬回了沙发上,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尢易盯着颜蓁,昨晚我装作把你掳走的样子,是为了让他放松警惕,”李庚寅说,“这些天都要注意,所以你得和我在一起。” 胡一捋儿看了眼手指上的红线,又想了想许白术,失望地说:“哦。” “喂,你就一个人住在这儿?”静了一会儿,胡一捋儿又没话找话,“真冷清。” 李庚寅翻了一页书,轻轻“嗯”了一声。“反正也只住这么久。” 他来这边是为了任务,并不是h大的学生,联盟为他安排了转学生身份,等抓了妖,他还是要走的。 胡胡一捋儿看见他挂在墙上的剑,心里来了好奇心,又问:“我能摸摸你的剑吗?” 李庚寅慢悠悠地说:“我这把剑,是我师祖传下来的。” 胡一捋儿背着手围着剑打转,越看越觉得好看,顺嘴问:“啊,所以呢?” “斩过的狐妖没有十只也有八只了。” 胡一捋儿迅速往后漂移,两只爪子抬起来放在胸前。他瞪了李庚寅一眼,脸颊微微地鼓起来,胸脯也一起一伏,很明显是要发脾气。后者见他这个样子,居然破天荒笑了。 他的五官生得冷,胡一捋儿每次见他,都只能看见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看了就没好感。没想到笑起来还挺招人,胡一捋儿想,这个人该多笑笑的。 “我们出去玩玩吧!”闷了一天,胡一捋儿实在是受不了了,他爱热闹,爱新鲜,根本想不通李庚寅怎么能受得了这种淡出蒸馏水的日子。 李庚寅练完了吐纳,慢条斯理看他一眼:“不行。” “我快憋死了,我会疯的!”胡一捋儿说,“你不带我出去玩,可别怪我自己出去给你们捣乱。” 李庚寅叹了口气,像是不太会应付这种小性子:“你想去哪儿?” 胡一捋儿马上笑了,两只眼都亮晶晶的:“我要去玩抓娃娃!” 出门之前,李庚寅拦住他:“你等等。”他拿出来一张符纸,贴在胡一捋儿背后。胡一捋儿被道士吓怕了,看见这种东西就发憷,缩着脖子问:“什么东西?” “禁制,能把你的妖气暂时封住。”李庚寅垂着睫毛在他背上按了按,似乎在确定符纸是否稳贴。后背被摸过的地方烫呼呼的,胡一捋儿觉得不自在,时不时就扭一下腰。 李庚寅严肃地说:“别动了,掉下来被人发现我可不管。” 胡一捋儿能出去玩,这些都顾不上了,拉着李庚寅催他:“快快快。” 他倒是心眼儿大。李庚寅看着抓住他胳膊的爪子,不过一天的工夫,这狐狸就不怕他了。 “这个这个我要这个!左边左边,不对太过了,哎你使剑不是挺活的怎么抓个娃娃就不行了!” 胡一捋儿在旁边跟个猴子似的,叽叽歪歪,李庚寅额头上出了一层浅浅的汗,不悦道:“你自己来?” 胡一捋儿理直气壮:“你今天是胡大爷的跟班,这种小事怎么能让胡大人亲自动手。” 李庚寅嗤了一声,转身继续抓娃娃。 “你这准头不行啊,”胡一捋儿继续叽叽歪歪,“我要那个阿狸,你抓那只狗干什么!” 李庚寅没说话,胡一捋儿说:“别抓那个了,脑袋那么大,能抓得中才怪了。” “……” 果然,那只白色的小狗公仔颤颤巍巍又掉了回去。 废了十几个币,李庚寅终于是把那个娃娃给抓了上来,胡一捋儿勉强还是得到了胜利的喜悦,笑着要去接:“辛苦啦辛苦啦。” 李庚寅却不给他:“谁说我是帮你抓的了?” 胡一捋儿:“……” 他撸起袖子要自己去,李庚寅却说:“你非要那只红色的干什么?” “因为是狐狸啊,”胡一捋儿抓住操纵杆,“而且长得可爱,”他回头扮了个鬼脸,“像我。” 李庚寅看着手里的小狗。“我倒是觉得这只更像你。” 胡一捋儿小脸一皱:“什么啊,你是在说我是狗吗?” 李庚寅一手揣兜一手抓着刚抓出来的公仔,扬起下巴说:“抓你的吧。” 胡一捋儿的手气大爆发,一连抓了好几只上来,得意地显摆给李庚寅看。 “你是不是第一次抓?”胡一捋儿一副过来人的样子,拍了拍他肩膀,“第一次能抓到一个,很不错了。” 他又看上了边上隔了没多远的街机,一群小孩儿正围着在玩,其中一个男生接连输几把了,胡一捋儿凑上去跟人家说:“你太弱了,看我的!”小孩儿不服气,他就要和别人比赛争个输赢。 李庚寅扶额叹息。 好歹也两百多岁的狐狸了,怎么看着跟个智障儿似的。 他们玩到晚上□□点,胡一捋儿吃了黄焖鸡,满足地打嗝儿。“现在真好啊,鸡都有这么多做法,一种比一种好吃。” 李庚寅问:“你是怎么修成人形的?” 胡一捋儿翻了个白眼儿:“怎么,看不起我啊?” “没有,只是觉得我当初居然把你当成了尢易,眼神不好。” 胡一捋儿:“……” 所以说他最讨厌这些臭道士了! 颜蓁给李庚寅打了个电话,他这会儿已经回宿舍了,宿舍的人看他的眼神果然不对,但是颜蓁已经释然了,没事人似的该做啥做啥。华明宇买了水果分发给他们,颜蓁知道他在给自己解围,笑着接过来,边吃边走去阳台上。 “今天晚上我住宿舍,”颜蓁说,“也不知道那只狐妖今天打算怎么办。” “他现在肯定警惕,不会出来活动,”李庚寅说,“我在住所附近设置了结界,隐匿了我们的踪迹,这两天都不会再露面了。你多观察一下,听听身边的人的口风。” 身边的人?颜蓁苦笑着说:“我估计他们现在正在猜我在和我的哪个炮友打电话呢。” “炮友”俩字让李庚寅有些不自在,他其实不适应现在的人的说话用词,都太开放,他看了眼吃饱了撑着在窗台上消食的胖狐狸,叹道:“如果是胡一捋儿,有你这样的传闻在身上,还会觉得自豪。” 颜蓁忍不住笑了。是啊,确实还是看人,不想那么多就好了。 和李庚寅对好了信息,他匆匆去洗了个澡,出来就听见一个舍友对他说:“刚元骅给你打电话了。” 说完还用力看了他一眼,那眼神里夹杂着钦佩,显然认可了颜蓁踩几只船的本事。 颜蓁:“……” 他犹豫了一小会儿,还是给元骅把电话打了回去。元骅那边有打游戏的声音,慵懒的嗓音传过来:“谁啊……” 颜蓁还没说话,他又笑了:“颜蓁?我还以为你不会这么快回我呢。” “找我什么事吗?” 元骅说:“每个人给你打电话你都要这么问吗?” 又不是每个人都跟你似的没事儿打电话玩儿。 “我想起来,你不是有个朋友么,”元骅说,“不是对白术有意思吗,就这样没有后文了?” 第11章 .高岭之花与狐11 “我想起来,你不是有个朋友么,不是对白术有意思吗,就这样没后文了?” “……” 颜蓁想到胡一捋儿和李庚寅就这样阴差阳错结了缘,如果能找到解开结缘术的法子还好,如果找不到,和许白术的发展可能也会比较坎坷,于是回答:“他可能……” “可能?”元骅重复了一遍。 “可能现在不太敢去追许白术了,”颜蓁说,“出了点意外。” 元骅沉默了一小会儿,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再恢复声音的时候嗓音里带着笑,“挺巧的。” 颜蓁心说我这也不算撒谎啊,确实是出了意外嘛。 元骅笑着说:“感觉这样真的是绕圈子。” “?”颜蓁感觉他还挺遗憾的。 “不过现在挺有意思,”颜蓁说,“太直接了反而少了很多趣味。” 颜蓁明白了,这是说胡一捋儿之前直白的各种情书。确实太直接了,换他是许白术,这辈子都不会看上这只聒噪的狐狸。 他不由得有点不服气,之前元骅以为是他中意许白术,就各种冷言冷语的,现在换成胡一捋儿,他又说这样有意思。 简直不能再双标了,这就是看他不顺眼吗? 颜蓁说:“都顺其自然吧。” 万一胡一捋儿和李道长因为红线真的两情相悦了,不会打扰到许白术,就是最好的结局。 “顺其自然吗?”元骅低头看着自己桌子上摆着的钥匙扣,“你落下饭卡了,现在在我这里。” 颜蓁:“……” 这个就顺得太自然了。 颜蓁说现在就过去他那边拿饭卡,元骅却问:“这么着急吗?你不应该明天过来拿?” “不,还是今天……” “明天吧。”元骅说。 事情发展得有点不对,老实说他其实不太想和元骅再有深一步的交情了。 长得好看远远看着赏心悦目,了解了才会明白金玉其外败絮其中,颜蓁怕知道元骅更多的□□,幻灭感更加严重。 约好了第二天再去拿东西,晚上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那只聊尢易的狐妖。 听李庚寅的说法,这只狐狸出身青丘狐族。在青丘加入联盟之后,他无法忍受被人类所约束,叛出族群,杀了不少人。后来被李庚寅的师祖封印,镇压了百年。 这么一只穷凶恶极的妖怪,却顶着他的模样在学校里,和他的朋友同学打交道,真是想想就不寒而栗。 他今晚和华明宇仔细问了问他最近的情况,说自己很多方面都想不起来了。华明宇是个二货,一本正经地问:“颜蓁,你有没有想过,你有人格分裂?” 颜蓁:“……” 不过按照普通人的认知,也只能得出这个结论了。 他慢慢推定出来一个规律,尢易喜欢亲近那些看起来不算强壮,意志也不坚定的人。再仔细打听,发现那些人也都是花花肠子的类型,而且都没有性命危险,仍然在正常上学。 看来尢易也不敢玩太大,主要目的是在人群中长期藏匿。 胡一捋儿似乎也看中那种小白脸类型,比如许白术,难道说狐妖的审美都是这样的? 他心里隐隐担心,万一尢易还看上了许白术该怎么办? 夜半时分,他渐渐沉入梦乡。今天他破天荒地梦见了胡一捋儿,这只狐狸看见他就泪汪汪地扑上来,然后说:“蓁蓁!” 颜蓁一脸无奈地着摸他的头发说:“李庚寅没把你怎么样吧?” “我不喜欢那个臭道士!蓁蓁,你快来带我走好不好?”胡一捋儿在他怀里使劲儿蹭,呆毛也轻轻晃动,“呜呜呜……” 颜蓁隐隐约约觉得哪儿不对劲,但说不出来哪儿不对劲,低头看胡一捋儿,问:“咦,你的红线呢?” 胡一捋儿愣了一下,很快又反应过来:“这是梦里,怎么会有红线。” “蓁蓁……”胡一捋儿又瘪着嘴,“你就一点也不担心我吗?” 担心?担心什么,李庚寅又不会把你吃了。 颜蓁想这么说,话到嘴边又被挡住了。 他想起来老妈跟他说过的话:在说话之前,舌头和牙齿要先商量一遍。 心里那种违和感一直挥之不去,颜蓁说不好胸腔里的那种不适是什么,安慰胡一捋儿说:“你放心吧,没你想得那么严重。” 胡一捋儿抽抽搭搭的,不依不饶:“怎么可能?你和臭道士联合起来骗我对不对?” 话说到这儿,颜蓁终于明白了心中的那种违和感从何而来。 胡一捋儿虽然不情愿和李庚寅在一块儿,但明明是商量好了才被送过去的,为什么现在还要来问他这些?反而像是在套话。 虽然在梦里,但他的思维却异常地清晰,迅速推断出来了一个让他感到害怕的猜想:怀里的这个家伙,并不是胡一捋儿。 这个念头使他一激灵,头皮发麻,费了老大的劲儿才按捺住把怀里的东西甩开的念头。 “你怎么不回答呀……为什么要害怕我,蓁蓁?”胡一捋儿的声音还在问,“你是不是也希望我被他抓走?” “怎么会呢,”颜蓁强忍着恶心说,“联盟是公正的地方,只要你说明情况,不会让你顶罪的……” “我不信,我不信。”胡一捋儿说,“你和道士联手在骗我!” 当然是在骗你啊!颜蓁一边担心对方能听见自己的想法一边又忍不住疯狂吐槽,边推“胡一捋儿”边说:“我们不是都说好了吗?你回去跟他们说清楚,在你身上有我下的结缘术……” 这时“胡一捋儿”终于笑了,他死死抓住颜蓁的胳膊,冷笑道:“真是只傻狐狸,居然信你们道士的这种胡话。” 颜蓁脸色一变,没想到他连装都懒得装了。“胡一捋儿”渐渐变成了他的样子,颜蓁第一次体会到这种照镜子的感觉,有些新奇,更多的是害怕。 “你是……谁……”哪怕是害怕,他也没忘了演戏,恨不能给自己点一万个赞。 “我是你啊,”尢易柔和地笑着,眼神里却露出凶光,“装成你的样子,风险还是太大了,所以你就乖乖把你的壳子借给我吧。” 颜蓁猛地睁大了眼睛,尢易居然想直接取代他! “不,不行!” 他疯狂挣扎,手脚却没有力气。这时尢易推开他额前的刘海,用长长的指甲戳中他的额心,似乎是想凿个眼儿出来。 颜蓁第一次感觉到死亡离自己这么近,他目露绝望,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老妈不希望他跨进这个领域。 妈!妈!颜蓁眼角溢泪,身体因为太过于恐惧反而开始麻木。李庚寅呢,李庚寅能感觉到他有生命危险吗?为什么李庚寅不在? 他还不想死,他才十九岁,连恋爱都没谈过…… 尢易的指尖狠狠地扎进了他的额心,颜蓁终于大喊出声:“啊——” 但很快,更大的嚎叫声遮盖住了他的声音,而且更加凄厉,像是动物正被烈火灼烧。 颜蓁:“……” 他的身体也恢复了自由,眼睛猛地睁开了。寝室里亮着灯,华明宇正往他床上爬,另外两个舍友在底下站着。 “你没事吧?”华明宇说,“做恶梦了?出了这么多汗。” 颜蓁心底残余的恐惧感还在,虚弱地摇了摇头。 “等等,你的玉怎么了?”华明宇指着他的脖子,颜蓁也低下头,托起自己脖子上的玉来看。 本来翠绿的弥勒佛已经变成了墨绿色,里头还有一丝丝的黑。而玉的表面已经龟裂,仿佛随时都能碎掉。 这是老妈留在他身上的玉,她曾经千叮咛万嘱咐,绝对不能把这块玉弄丢,现在看来是它救了他一命。 这时他才有了死里逃生的实感,差点哭出来。 “没事了……”颜蓁鼻音很重,“你们接着睡吧。” 华明宇再三确认,颜蓁坚持说自己没事儿,另外两个舍友也说没事就睡吧,明天还要上课呢。 颜蓁躲进厕所,一边不放心地看窗外,一边拨通李庚寅的电话。电话被挂断了,但李庚寅却御剑出现在了窗户外面。 “这画面有点惊悚啊……”颜蓁小声说,“你下次能不能通报一声再来找我?被人看见了怎么办?” “没人看见。”李庚寅说,“我刚刚感知到了妖气,虽然很模糊,但确实有,是尢易过来找你了?” 颜蓁心有余悸地点头。 “看来他是上当了……”他皱起眉头四处闻了闻,“有血腥味,你伤了他?” 他的目光停留在颜蓁的脖子上,用手指指了一下:“你这块玉要摘下来,上面施了伏魔术。” 颜蓁大睁着眼,忙取了下来交给李庚寅。 李庚寅说:“看起来是我师叔下的术……” “是我妈给我的玉佩,”颜蓁说,“这还能用吗?” “没用了,不过足够了,这种术法杀伤力强,虽然不至于要尢易的命,但也能重创尢易,他暂时不会再来找你才对。” 颜蓁放心了,李庚寅的表情却不轻松。 “还有什么问题吗?”颜蓁问。 “你舍友在偷听。”李庚寅用传音术在他的脑海里说。 颜蓁:“……” 第12章 .高岭之花与狐12 颜蓁马上去打开门,发现门口果然挤了两个人。 “你们在干什么?”颜蓁皱着眉问。那两个人马上要走,却被已经走进来的李庚寅一手一个打晕了,一块儿放在地上。 颜蓁低头看着他们:“……这么粗暴的吗?” “里头还有一个吧。”李庚寅抬脚往里走,颜蓁来不及出口阻拦,刚抬起头来看动静的华明宇就脑袋一歪,倒下去呼呼大睡。 “我用了点法子,”李庚寅说,“不能完全消掉他们的记忆,但是能让他们以为是幻觉,如果明天他们问起,你就说他们做了场梦。” 颜蓁:“别了吧,明天学校的传闻就变成我的炮友骑着扫把从五楼的窗户飞进来和我幽会了。” 李庚寅看了他一眼:“你真幽默。” 颜蓁:“……” 第二天颜蓁去找元骅要饭卡,地点就在食堂门口,他拿过卡,觉得毕竟算是欠了人家人情,不还一下说不过去,于是主动说:“我请你吃一顿吧。” 元骅似乎早料到了他会这么说,毫不意外地答应了:“好啊。” h大的食堂是出了名的会做黑暗料理,是个正常人请客都不会选食堂,结果元骅居然答应得这么爽快,还一副兴头上的样子。 颜蓁不由得猜想,这小伙儿脑回路是不是和普通人不一样? 颜蓁点了份卤肉饭,元骅饭量大,吃的是颜蓁的两倍。夏天要到了,元骅穿了件短t,两只胳膊看着就格外有劲儿。 其实像颜蓁这种外表极其正经的小基佬,内心偶尔也是会很不正经的。 他曾经幻想过自己未来的对象,一定是体型健美的,性格爽朗的,长相阳光的,总之要是完全符合他设想的。元骅曾经就很符合这三点。 不混现在么,颜蓁也不敢确定了。 吐槽归吐槽,他不能否认元骅的脸蛋和身材对他来说还是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哪怕知道他可能是个游戏人间的浪子,他也还是容易被外表影响。 “又盯着我看,”元骅抬手托着下巴,“你有这个自觉吗?” 颜蓁现在说话已经有了十足底气:“你长这张脸不就是让人看的吗?” “有道理,”元骅点点头,“需要我把头再往前伸一伸吗?” 他这话说得促狭,颜蓁脸皮厚度撑不住了,别开视线说:“我眼神是不好,但是还没瞎呢。” 元骅每回看见他这个小模样,心里都抓心挠肝地痒。 他有时候希望颜蓁能表现得更明显些,他就能顺水推舟,把这个有意无意撩拨男人的小狐媚子摁住,让他尝尝乱撩人的后果。 但这也就是想一想,他更希望的是颜蓁能多投入一点真心进来,更享受这种暧昧的感觉,然后陷入这张复杂的情网。 他和颜蓁曾经勾搭的男人可不一样,会被一个花心的男人迷惑,他更想去迷惑一个花心的男人。 颜蓁被他的视线看得全身发麻:“你一边不让我看你,一边又盯着我看,太双标了吧?” 元骅用他自己的的话来堵他:“你长这张脸,不也是让人看的吗?” 吃饭的时候,食堂的电视机里在放球赛,他们也自然而然地聊到了足球,发现正好喜欢同一支球队。 虽然他们的目的不一样,元骅主要看中了实力,颜蓁主要看中了颜值。 有了共同爱好,话题也会变多,以至于告别的时候颜蓁还有点儿意犹未尽。他发现这种情绪的时候大惊失措,提醒自己:清醒一点颜蓁,渣男总是要有一点自己的个人魅力和技能的! 这还是颜蓁你一个比较轻松的周末,没有兼职没有补课,他和李庚寅约在小型西餐厅见面,李庚寅带了个人进来,他一时没有认出来。 “这谁?”颜蓁问道。 “是我!”胡一捋儿瞬间炸了,他瞪大眼睛说,“才多久你就记不得了!渣男!负心汉!” 颜蓁被说多了负心汉,现在免疫能力大幅提高,淡定地洗茶杯:“你哪儿长得像胡一捋儿了?我都没感觉出来你是狐狸。” 胡一捋儿看了李庚寅一眼,后者解释说:“是我给他施了法术。” 不愧是龙虎山的大弟子,颜蓁现在对他的信任度一天更比一天高,膜拜地说:“李道长,我能拜你为师吗?” “这种小法术……”胡一捋儿插嘴说,“我也……” 颜蓁:“你也什么?怎么不说了?” 胡一捋儿明显看见了李庚寅看笑话的表情,闷闷道:“没什么。” 看起来现在的情况是李庚寅把胡一捋儿压得死死的,这小狐狸跟个受气的小媳妇儿似的,颜蓁看着格外舒爽。 “我来问问你,”胡一捋儿说,“怎么拆掉我身上这根红线,你找到办法没有?” 颜蓁还真把这事儿忘了。尢易占据了他所有的思绪,让他没空去想别的。 看他犹豫的神色胡一捋儿就明白怎么回事儿了,但破天荒没再闹,反而说:“昨晚尢易真的来找你了?” 颜蓁点点头:“他想要我的命。” 胡一捋儿明显还不知道这一层,脸色明显变了:“他怎么能这样呢!” “你担心我啊?”颜蓁笑了。 “我才没担心你,”胡一捋儿说,“我是担心你要是死了,我就没法和这个道士解除那个什么结缘术了。” 他的话说得这么别扭,让颜蓁觉得有意思极了。他去看李庚寅的脸,却发现后者看起来并不算高兴。 第13章 .高岭之花与狐13 李庚寅从小在山上修炼,他是个弃婴,被师父捡回去抚养,遵循的也是山上的生活方式。 二十多年来他都是以拼命修行来回报养育之恩,字典里不存在玩乐这个词。 时过境迁,现在的道士不像以前一样戒荤腥,也能自由结婚组建家庭,一部分道士留在联盟效力,一部分在人间混社会,当当神棍,驱驱作乱的小妖小鬼。 李庚寅属于前者,他甚至瞧不起享乐主义,认为修道者不应该被那些东西扰乱了心神。这么多年,克己二字就像是一道枷锁,他把自己安排在这个圈里,对外界毫不关心。 打破他这个铁则的人,胡一捋儿是第一个。 这家伙就像永远也玩不累似的,见他得空就要拉着他一块儿出去转。 和别的狐狸不一样,他不会诱惑人,反而爱撒娇,也很会撒娇——李庚寅总是会心软。 他不是轻易会动摇的人,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清楚此中缘由,只能归咎于结缘术。 居然会被妖法影响到这个地步,以至于现在听到那只狐狸想解除现在的关系也会觉得不快。李庚寅在心中长叹一声,但仍然是什么都没说。 “老实说吧,我还是新人……”颜蓁说,“等我问过了有经验的结缘师看看有没有办法。” 李庚寅说:“现在着急的不是这件事,当务之急是先抓到尢易。” 尢易重伤,极有可能会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再出现,但在修整之后,尢易肯定会急着卷土重来。 只是这卷土重来的地点不知道还会不会在h大。 “他报复心重,这次在我这儿栽跟头,之后应该不会放过我的。”这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颜蓁只想想昨晚的情形后背就发麻,“……唉,愁人。” “我们要先发制人,把尢易引出来。” “引?”颜蓁觉得这个操作的难度太大,“怎么引?” 胡一捋儿不满被他们隔离在话题外,插嘴说:“给他找个男人当补品啊。” “找谁当补品?”颜蓁忽然起了开玩笑的心思,故意说,“找许白术?” 李庚寅看了胡一捋儿一眼,只见这狐狸生气地说:“你敢?” 这话音还没落,李庚寅撇就开了视线。 “那让李道长当引子吧,”颜蓁瞅见李庚寅的动作,“李道长仙风道骨,肯定大补。” 李庚寅还没表态呢,谁知道身边的人比他反应还快:“啊?他不行!” 这下两个人都很吃惊,颜蓁笑了笑:“为什么不行啊?” “当然不行了,就他这个样子,一张邦邦硬的扑克脸,”胡一捋儿说得理直气壮,“人家怎么可能看得上他呀?再说了,尢易见过他,怎么还会上当?” “哦,我是开玩笑的,”颜蓁看见他的样子就想笑,感觉自己太坏了,“不要太着急啦。” “谁着急了!”胡一捋儿差点跺脚。 玩笑归玩笑,正经事儿还是得想。李庚寅提出了几个办法,颜蓁觉得都容易闹出动静,现在他已经是话题人物了,不想再引人注目,所以一一否决。 讨论陷入了僵局,胡一捋儿忽然说:“我说你们……就没想过我吗?” 颜蓁看着他:“你有什么好主意?” “我们狐狸好歹也是犬科的,”他指指自己的鼻子,“他如果受伤了,用法术藏得再好,也瞒不过我的鼻子。 颜蓁眼睛发亮,站起身来握住胡一捋儿的手:“一捋儿!你在我心里的形象从来没这么高大过!” 周围的人都投来奇怪的眼神,胡一捋儿不好意思了,又有些嘚瑟:“是,是吧,现在知道我的好了吧。” 找尢易的方式出来了,但尢易具体藏在哪儿还是个问题。 h大这么大,要找起来也不是容易事,更何况他不一定就躲在h大。 他和扮成人类的胡一捋儿在下午人少的时候围着学校转了转,从颜蓁的宿舍出发,沿途还有些残余的血味和恶意修炼的狐妖腥气,但再走一段,气味就渐渐淡了,甚至被小吃街的味道完全冲散。 “好气啊!”胡一捋儿说,“我闻到了一鼻子的脆皮鸡的味道!” 颜蓁:“……” “我饿了……”胡一捋儿委屈地看他,用眼神疯狂暗示。 颜蓁可怜兮兮,甚至含情脉脉地地回望他,嘴里说着无情的话:“干完活之前,不许吃。” 他们搜寻无果,胡一捋儿忽然一摸背上:“啊,法术要失效了。” 颜蓁表示可以送他回去,路上他看见狐狸手指上那根漂亮的红线,再想到李庚寅的反应,忽然觉得这或许也不是一段孽缘。 胡一捋儿是真的希望解除结缘术吗? “话说回来,”胡一捋儿说,“臭道士的身材好好哦。” 颜蓁:“嗯?” 怎么突然出现了这种话题! “我想吓他一下,就趁他洗澡的时候进浴室,然后突然出现在他面前,”胡一捋儿说到这儿脸上难以自抑地露出微笑,“我真是只坏狐狸,嘻嘻嘻。” “等等,你直接进去了?”颜蓁吃惊地说,“你居然还活着!” “有红线在啦,”胡一捋儿现在看起来才像个渣男,吊儿郎当地说,“他舍不得杀我滴。” 颜蓁现在感觉这两人是真的有情况了,但是他们似乎都没有这个自觉。 “你现在还讨厌李道长吗?”颜蓁旁敲侧击,如果这两人能在一起,他是很开心的,也省了不少的麻烦。 “讨厌啊,不讨厌我吓他干嘛呀,”胡一捋儿晃晃呆毛,“不过么,现在也没那么讨厌了……他多笑一笑,还是很好看的嘛。” 说到这里,他忽然凑近了颜蓁的耳朵说:“主要是他有八块腹肌。” 八块!颜蓁忿忿地想:看看,这才男神的标准身材!现在元骅真是除了脸没啥吸引人的地方了,这不是逼着他爬墙头吗! “我打算等她他睡觉的时候摸一摸。”胡一捋儿继续暴露他危险的想法,差点连狐狸尾巴都绷不住冒出来。 “……别吧,”不作死就不会死,颜蓁真怕红线都没那么大的力量,这小子迟早有一天要被李庚寅弄死,“你小心他拿剑把你捅个对穿。” 胡一捋儿“哼”了一声:“就凭他?” 这只心里没一点b数的狐狸进了结界就变回原形,蹦蹦跳跳跳上了二楼李庚寅所在的窗口。 真是越看越觉得他俩合适。颜蓁盯了好一会儿,脑子里开始幻想正经道士和蠢萌狐狸的爱情故事,越想越激动,忧伤地感叹道:“我都想谈恋爱了……” 找谁谈恋爱呢? 颜蓁第一个把元骅排除了:理想男友也只是理想而已,本人到底如何还是要实践出真知。 要不干脆就找许白术算了,反正误会都闹出来了…… 他乱七八糟地想了一堆,晚上找了华明宇一块儿吃饭。这回两个舍友也破天荒跟了过来,而且态度还和往常没有太大的差异。 华明宇说:“傻站在这儿干嘛?你不去占个位置一会儿就没了!” 颜蓁:“哦。” 他还不明白事情的走向,就被华明宇拽了进去。四个人坐了一桌子,一个舍友还给他打了一碗粥。颜蓁感觉今天的太阳是打西边儿出来的。 “不是,什么情况啊?”回宿舍的路上,颜蓁偷偷地跟华明宇说,“怎么了?” “他们昨天晚上都做了个梦,”华明宇说起来还想笑,“王鼎梦见自己被妖怪附体了,跟肖一青在谈恋爱,是你棒打鸳鸯他俩才分开的,他们醒了恶心坏了,就觉得特别庆幸你在。” 颜蓁:“……” 李庚寅这个法术还蛮特别的,颜蓁哭笑不得,只好说:“这也太搞笑了。” “还有件事儿,”华明宇说,“我最近觉得自己太闲了,想再找点事做,看见篮球队在招男经理,就想进去试试。” “去啊,”颜蓁觉得挺好的,“去吧。” “是这样的,”华明宇还有点不好意思,“那什么,想让你帮个忙……” 他这样扭扭捏捏还是第一次,颜蓁想不明白自己能帮上什么忙,但是华明宇现在是他最好的朋友,他也愿意尽自己的能力:“你先说说看。” “你和元骅是不是,关系挺好的啊?”他说的是元骅之前大半夜还给颜蓁打电话的事,“因为想进这个位子的人还挺多的,所以我就想,能不能,让他帮忙跟他们队长说说。” 颜蓁犹豫了。 他和元骅绝对算不上关系好,但在别人眼里是怎么回事又得另说,如果他拒绝了,他不知道华明宇会怎么想。毕竟他和元骅是真的有交集,所以华明宇才会来找他帮忙。 “我……” 他再三想了还是决定拒绝,话还没出口,华明宇自己先给他一个台阶:“不行的话也没事儿……这事儿也确实不是说说情就好的,我不想让你为难。” 他这么一说,颜蓁又觉得不好意思了。他说:“其实我和元骅不算关系好,他对我……有误会。” 华明宇点点头表示理解:“我懂。” “……”颜蓁说,“我觉得你不懂……” “没事儿,兄弟真不是想让你为难,”华明宇说,“明天我还是去试试,这个不行,我就找找别的吧,没事儿。” 颜蓁想稍微补偿一下,又想起来明天李庚寅在那边值班,正好顺便一起在那边找找尢易的踪迹,于是说:“明天几点?我跟你一块儿去。” 元骅在更衣室里狠狠地打了个喷嚏。 “感冒了?”许白术说,“别因为是夏天了就放松警惕啊。” “没感冒吧,我哪有这么弱,”元骅说,“说不定是有人想我了。” “那想你的人可不少吧?”许白术打趣道,“你今天下午什么都不用做,坐这儿打喷嚏就行了。” 另一个队友说:“队长,你太实心眼了,这是很明显有情况了。” “什么情况?”男人也是爱八卦的,这会儿全聚拢了过来问。 “去去去,”元骅狠狠拍上一个人的肩膀,打得他嗷嗷叫,“凑什么热闹,八字还没一撇呢!” “哦——”众人起哄。 元骅揩揩鼻子,忽然在想:颜蓁一直是这么不远不近地撩他,完全不像对其他人一样直接下手,应该是对他另眼相待的。如果是这样的话,他要不要也认真考虑和颜蓁谈对象的事? 第14章 .高岭之花与狐14 华明宇去面试篮球队的经理,颜蓁就趁着这会儿得空去找李庚寅。 他们不老见面,隔着一段时间才交流一回信息。今天只有李庚寅值班,办公室连个老师都没有,正好方便她们讨论。 李庚寅昨晚半夜在学校里搜寻了一遍,发现四周都格外宁静,反而显得不正常。颜蓁说:“会不会他已经走了?” “这个可能性比较小。h市市内有联盟的据点,很大概率会遇见联盟的人,他受了伤,又以为我已经带胡一捋儿走了,现在应该在这附近养伤才对。” “还是应该引他出来,”李庚寅说,“他在暗处,我们这样找也不是办法。” 能引尢易的只能是男人,还得是对他胃口的男人。 “这几天他应该是不会露面了,我打算先布阵,等他有行动能力之后再引他去阵眼,就地收了他。” 这就需要画一个大阵,耗时耗力,颜蓁跃跃欲试地问:“我能稍微帮上忙吗……” 李庚寅看了他一眼:“你真幽默。” 颜蓁:“……” 你总是这么讽刺别人的吗!太伤人了!太打击人了! 好吧,颜蓁也知道自己究竟几斤几两,郁闷一阵之后又没事了,问起了胡一捋儿:“他这么喜欢凑热闹,天天待在结界里岂不是要闷坏了?” “不会,”李庚寅说,“我给他买了台switch,现在叫他出来他都懒得动。” 颜蓁差点儿没跪下叫大佬。 “你对他也太好了吧……”颜蓁羡慕得要死,他也好想有人愿意给他买switch!顺便包养他让他一辈子都出不了门! “反应过来就已经是这样了,”李庚寅看起来也有点苦恼,面瘫脸上终于有了点其他的表情,“受结缘术影响。” 结缘术对一个人的影响力能有多大呢? 颜蓁有时候自己搞不懂这个问题,在他看来,结缘只是牵引两个本来没有缘分的人的视线,让他们能够看到彼此的存在。 这一个个的把锅推给结缘术,是想怎样? “如果我找到了给你们解除结缘的办法?你们就真的会忘了这些吗?”颜蓁说,“结缘术的威力没这么大。” 李庚寅迟迟没说话。 “如果你们都觉得这样比较好,今天回去我就会去找解决的办法。” 李庚寅点点头:“……嗯。” 他这个反应让颜蓁觉得有些失望,事实证明李庚寅确实是个固执的人,外界因素很难改变他的想法。 这件事被他们抛下没再提。 华明宇面试出来找他,颜蓁就出了办公室,迎面碰上从洗手间出来的元骅。 “……巧啊?”颜蓁挂上假笑。 元骅也笑了:“巧,今天有空来这儿转转?” “我陪舍友来篮球队面试,”虽然知道元骅不一定会卖自己的面子,颜蓁还是提了提。 “谁?”元骅果然问了。 颜蓁说:“华明宇,皮肤特别黑的那个。” “那小子……”元骅脑子里大概有个印象,像解除了危机似的,他松了口气,笑着说,“他啊。” “他做事认真,打球也不错。” 元骅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单手揣兜,点了点头。 “他是自己想过来的吗?” 他想了半天,居然只问出来这么一句,颜蓁觉得莫名其妙:“当然是他自己想过来的。” 元骅点点头:“那就让他留下好了,有经验也方便。” 他这话说得爽快,但颜蓁总觉得哪儿不太对。元骅又说:“过几天我们有场友谊赛,h大主场。” 颜蓁隐隐有些雀跃:“什么时候?” “五一假过了就开赛,所以我们五一的时候也要训练。” 这是暗示颜蓁在放假的那几天也能过来玩,颜蓁没听懂暗示,也没听懂暗示背后隐藏的含义。 他其实在想别的东西。等放假的时候,学校里的人要走一大半,到时候是收拾尢易的大好时机。 一是因为李庚寅要布的阵法范围很大,他怕再让尢易跑了,所以需要准备周全。同样的,到时候闹出来的动静也会格外大,肯定会惊扰到不少人。 联盟有对付这方面的办法,像之前李庚寅所做的那样,扰乱别人的记忆,让梦境和现实混淆,妖怪所带来的记忆,包括这件事也会渐渐被遗忘。 目击群众越少,善后的时候就越方便。 二是因为垂死的困兽尤其危险,如果波及到普通人,后果不堪设想。 尢易毕竟是个九百年的老妖怪,奸诈无比,肯定会想着找人当人质。人越少,对他们就越有利。 元骅看他在发呆,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颜蓁思绪被拉了回来,还愣了愣:“啊?” “发什么呆?我刚刚问你,友谊赛你来不来看。” “来啊,当然要来。”他身体比较弱打不了球,所以很喜欢看别人打球,一般这种赛事,他都是能参观就去参观。 他回答得很笃定,这点又取悦了元骅,华明宇找到他们的时候,元骅嘴角还勾着。 颜蓁没有把刚刚的事儿告诉华明宇,他总觉得说了就像是在特意邀功。而且华明宇自己看上去也是信心满满。 他们离开的时候元骅突然说:“我们是不是还没加微信?” 他一副刚想起来的样子,当着华明宇的面他又不好说不加。其实加就加咯,其实加个微信好友也不会少条命。 “你到时候来看比赛,微信或者电话和我说一声,带朋友来捧场就更好了,”他偏头看了眼华明宇,“给你们腾最好的位置。” 这话让他说得像“随你买买买”一样豪气,颜蓁不由得想笑,应了下来。 目送元骅离开,华明宇说:“元骅人还挺好的。” 在不久之前颜蓁也是这么认为,而且他在表面功夫上确实做得到家,让人挑不出错。颜蓁敷衍地回答:“是挺好的。” 华明宇像个老母亲似的,轻轻感叹:“是他我就放心了。” 颜蓁:“???” 另一头元骅回到休息室,许白术正和队友们一块儿看球赛,这会儿正到酣处,气氛很热闹。 “你去上个厕所怎么跟去了一个世纪一样?” “路上碰见颜蓁,他想过几天带朋友来看友谊赛,我们就多聊了会儿。” “颜蓁?是那个‘颜蓁’吗?”队友里的知情人士惊讶道,“你也中他招了?” “说什么中招,”元骅皱眉说,“难听。” “大家都这么说的嘛,”队友说,“不过最近看他好像挺老实的,也没怎么见到过他吧?” 元骅心里的滋味儿就不一样了,他莫名生出来一种优越感:废话么,也不看看他是遇见了谁。 第15章 .高岭之花与狐15 颜蓁打了个哈欠,眼泪差点洪出来。 自从那只老狐狸精来闹了他一回,现在每回睡到一半都要惊醒一次,睡眠质量明显下降。他这样在打工的时候也显得很没精神,进学生家门的时候,家长关怀地问他要不要歇会儿,他也只说不用。 好在给高中生的辅导不算难,颜蓁勉强熬到了辅导结束,接到老妈的电话。 “哟,儿子,”颜韵蓝的声音听起来还是没心没肺的,“对不起哦妈妈又没听到你电话。” 颜蓁早就习惯了,这会儿还有兴致问:“您这次又去哪儿玩了?” “和我的小男友去马尔代夫了,要不要给你带土特产回来啊?” 颜蓁:你就编吧。 表面上他还是乖乖顺顺的:“您别累着啊。” 颜韵蓝马上一脸娇羞地说:“哎呀这孩子,怎么现在这么不正经了!” 颜蓁:“……” 到底是谁不正经啊? 他给颜韵蓝说了胡一捋儿和李庚寅的事,问有没有解决办法。颜韵蓝思考了一阵儿,为难地说:“还有这种事儿?” “而且我现在也弄不明白,到底为什么会弄错……明明我用的是许白术的笔……” “既然结缘成功了,那肯定是阵眼里有那小道士身上的东西,”颜韵蓝悠悠道,“现在这个也不重要了。” “您也没有解决的办法吗?” “没有,”颜韵蓝说,“有缘就是有缘,无缘就是无缘,如果注定没有缘分,就是系上了红线,也没什么用,看他们两人的造化了。” 颜蓁稍微轻松了点:“可是他们现在一心要把结缘术解开,怎么办?” “他们要是心里没鬼,要这么着急干什么?” 老妈一语点醒梦中人,颜蓁这下彻底放下了心。 颜韵蓝要和他视频,但颜蓁怕她瞧出端倪来,不敢开摄像头,借口说自己累了挂断了电话。 他脖子上挂的玉已经摘下来了,老妈要是看见了肯定要担心。 其实他自己也担心得不得了,生怕李庚寅不能斩草除根留下祸患,到时候那只狐妖还要出来找他寻仇。 “说起来,李小道友的事儿我也知道一点,”颜韵蓝说,“听说他是去你们学校收一只小浪货?” 颜蓁:“您不是人在马尔代夫么,怎么消息这么灵通?” “哎呀,”颜韵蓝马上打岔,“讨厌啦。” 颜蓁这两天在联盟的论坛里看过关于狐妖的帖子,里面记录了曾经被收服的妖怪,还有现在在逃的妖怪。综合排名里面,尢易排在二十名开外,已经算是垫底的了,难怪只让李庚寅一个实习生来收。 而李庚寅收服了尢易之后,就能在联盟里有一个正式的岗位。 单是李庚寅就能这么厉害,颜蓁觉得老妈的实力应该还在李庚寅之上。每次光是这么想想,颜蓁就觉得不可思议。 颜蓁没直接回宿舍,而是偷偷在临时小据点和李庚寅他们见了面。李庚寅的精神看起来也不好,三人里面只有胡一捋儿最有兴致,点了一碗加大粉的兰州拉面。 “我有一件事想问问你,”李庚寅嘴里朝颜蓁说话,眼睛却是在盯着胡一捋儿吃面,“为什么尢易会选上你做替身,你有没有想过?” 颜蓁犹豫了一下,李庚寅又说,“如果你觉得为难,也可以不说。”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颜蓁叹了口气,“我还挺不想提起这个的。” 颜蓁大概有点头绪,这一切的起源,应该是因为颜强。之前有妖怪喜欢上了表哥颜强,颜蓁欣然答应为他们结缘。但这件事被颜强发现了,他觉得颜蓁是在践踏他的心意,所以愤愤不平,不仅对那个妖怪恶言相向,还在学校里散步谣言。 “什么谣言?”李庚寅问。 “就是……说我是gay,对自己的亲表哥有意思,而且对他性骚扰……之类的。” “这也有人信?”胡一捋儿拼命找自己的存在感,“你这么弱不禁风的,怎么骚扰他?给他下药然后强行把他这样那样那样这样吗?” 颜蓁叹了口气。“可能我天生比较招人恨吧,反正那会儿,学校的论坛里说过这件事……后来我以为被人忘了,其实根本没有。可能尢易听说了我的事,就觉得有可乘之机。” 胡一捋儿一拍桌子:“太过分了!我知道找谁当引子了,就让你那个表哥去吧!” “这样不好吧?” “怎么不好?他这种人,被狐狸精吸干都活该!” 他现在越来越有个人类的样子,提起许白术的次数也越来越少,颜蓁怀疑他忘了自己其实也是个狐狸精。 没想到李庚寅也点头赞同道:“我觉得可以。” 颜蓁说:“不是吧?他毕竟是个普通人,牵扯进这里面,说不定会丧命……” 但是李庚寅看起来很坚定:“我自然有办法,而且,你难道不想洗清你的冤屈吗?” 上完课后,华明宇过来撞了他后背一下,兴高采烈地说:“我过了!” “哦哦……”颜蓁毫不意外地说,“恭喜恭喜。” “怎么这么敷衍我?”华明宇低头看微信群,“吕一清问下午要不要一块儿吃饭。” “一起啊。”宿舍活动恢复之后,之前的那些隔阂就像不存在了一样,颜蓁觉得这两个人反而比当初刚认识他的时候更殷勤了。 颜蓁经历了之前的质疑,现在心态稳了很多,对于那两个人的刻意亲近不咸不淡的。 “吃完饭陪我去趟篮球队那边吧?”华明宇忽然说。 男生之间很少刻意结伴去做事,但是华明宇愿意依赖他,这让颜蓁很高兴。他也想顺便观摩一下篮球队的训练,让自己放松一下。 “行啊。” 来篮球队的唯一一件坏事是,不得不和元骅打照面。 元骅看见他们来了,先是过来打了个招呼。华明宇脸上的那个笑哟,简直像是宜春院的老鸨,看得颜蓁直起鸡皮疙瘩。 元骅走到他面前,低声笑着说:“得空了?” 他这样的语气,好像情人之前亲昵的示好,越是这样颜蓁就越觉得不自在,往后退了一步:“今天晚上晚自习不点名……” 元骅笑了一下,在队友的催促下抱着球进了场。 “今天元骅很卖力啊,”在旁边围观的教练忽然说了句,“这小子,跟打了鸡血似的,给谁看呢。” 颜蓁目不转睛地盯着场上看,还是觉得元骅是里面最抢眼的。他身材高大,但是不笨拙,行动的时候仿佛带风,团队的合作能力也很不错,颜蓁简直要觉得他是专业的球员。 颜蓁听说过h大的篮球队每次都会去参加大运会,但是之前的名次都很一般,有时候甚至止步于半决赛,也不知道现在这些新鲜血液的加入能不能让篮球队有起色。 华明宇说:“谁来的次数少就给谁看呗。” 他这话指向性太明显,颜蓁忍不住要觉得他多嘴,瞪了他一眼。 就是这一眼的余光让他瞧见了观众席上坐着一个人,明明是陌生的装扮陌生的脸,可颜蓁就是认出来了那是胡一捋儿。 这小子肯定是奔着许白术来的! 颜蓁真是恨铁不成钢,刚以为他已经对许白术死心了呢。 他从旁边的楼梯绕上去,把胡一捋儿扯去了二楼的走廊。 “你干嘛呀!”胡一捋儿不满地吼道。 “你才干嘛呢!”这已经不是他们第一次这么说话了,“现在这么关键的时候,你跑出来干什么?” “又不会被发现,”胡一捋儿说,“我就出来看看也不行了吗?” 颜蓁叉着腰,和胡一捋儿对视着,发现这家伙其实是很心虚的,无奈地说:“被李道长发现了怎么办,你就不怕他生气吗?” “哼,”胡一捋儿垂下视线,“他生什么气,我还没生他的气呢……反正我现在不想看到他!” 大概是发生什么了,胡一捋儿提到他的时候,脸上半是愤怒半是害羞,红晕占了一大半。 颜蓁一开始的焦急慢慢散去,有了心情取笑他:“他不是对你挺好的吗?又是大鱼大肉又是游戏机。” 胡一捋儿老大不高兴:“你别替他说话!” “所以你就想过来看许白术?”颜蓁说,“你现在还想睡他吗?” “现在倒是不想睡了,所以我才觉得奇怪,”胡一捋儿目露迷茫,“现在再看到他,也觉得就这样嘛。” 他这个样子让颜蓁想起情窦初开的少女,像是为情所困,不知所措。 许兄得以脱离魔爪,实在是可喜可贺。 胡一捋儿说自己渴,他们顺着楼梯走去了主运动场的大厅,准备去便利店买瓶水。 路上遇见了一伙要去上乒乓球课的学生,有男有女,个个看起来高高兴兴的。 忽然胡一捋儿回头去看,还动了动鼻子。 “怎么了?”颜蓁问。 “有味道,”胡一捋儿紧紧皱着眉头,有仔仔细细地闻了闻,“虽然味道很淡,闻起来还是有股子腥味。” “好球!” 许白术大笑着说:“好久没见你投出三分了,今天怎么回事?” “也没多久吧,”元骅掀起衣服下摆来擦汗,恰到好处地露出腰腹上的肌肉,然后才慢慢地放下来,“今天手气好。” 许白术笑了:“保持住,过两天比赛的时候用得上。” “那还用说。” 他一边笑一边回头,到一半脸上的笑就慢慢没了。原来坐着颜蓁的地方,现在空空荡荡。 第16章 .高岭之花与狐16 这一瞬间元骅心里有种凄凉的,一身风情卖弄给瞎子看的感觉。 “人早走了。”许白术忍着笑说。 元骅落得没趣,横他一眼:“我又不是为了给谁看。” “不是吗?”许白术很给面子,“不是就不是吧。” 但他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元骅隐约有些恼火,把球往框里一扔,抓过毛巾胡乱擦了两下。 “喝点凉茶降降火?” “不喝!” 许白术说:“我看你挺需要降火的。” 元骅不爽地接过来,喝完才问:“这不是盐水吗?” 许白术笑了出声:“你今天是傻了吧?” 后来打球的时候,元骅偶尔会分心回头看,但颜蓁始终没有回来。 “是血腥味儿。” 胡一捋儿踩在颜蓁的肩上,透过小窗户往里面看。乒乓球教室里面正在分配小组,仔细一看,里面的女孩子倒是比男孩儿更多些。 “确定吗?”颜蓁有点承受不住胡一捋儿的重量,皱着眉头说,“你先下来,越吃越胖,快砸死我了……” 胡一捋儿噘着嘴跳了下来,两人靠着墙壁坐下,颜蓁说:“所以他在里面?” 如果真的是尢易,那胆子也太大了,这儿是李庚寅经常会过来的地方,他不可能不知道。难道是觉得“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我看见有个女孩儿身上,有两个影子。” 这话听得颜蓁一身鸡皮疙瘩:“什,什么意思?” “不知道,所以才觉得奇怪,等我回去问问臭道士。” 他不知不觉总把李庚寅挂在嘴上,颜蓁提醒他:“你不是说再也不要理他了?” 不提还好,一提这狐狸就要炸毛,眉毛竖起来,眼睛也瞪得大大的,如果不是身上贴了符,恐怕现在耳朵和尾巴也都要炸出来。 “我知道我知道,”颜蓁马上先一步投降,“是我错了。” 胡一捋儿扭过头去生闷气,耳垂通红的,像是能滴血。 “他怎么你了,你这么生气。” “我就是亲了亲他,他就发脾气,”胡一捋儿蹬了蹬左腿,“再说了,我那又不是故意要去亲他的,他至于吗?”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狐狸和道士已经进展神速,颜蓁心里居然生出了一种老母亲的安慰。 “好像我欺负了他一样,看见就烦,看见就来气!”胡一捋儿还在抱怨,说着还有些伤心,“算了,还是你自己跟他说吧,我不想看见他。” “人家李道长是个正经人,又是修道的人,碰上结缘术,又被妖怪亲了,这么多事加起来,肯定会生气的。” 胡一捋儿听了更火大,扭过头来看着颜蓁:“我就想跟他结缘吗?我就不正经吗?我想睡的还不是他呢!他先生起气来了,他算老几?” 颜蓁知道这些东西他全都不懂,也急不来这一时,只好哄着他:“他确实不应该生气,现在咱们干正事儿要紧,你大人有大量,就不跟他一个小道士计较了。” “他岁数还没我零头多呢。”胡一捋儿又说。 颜蓁就一味说着好好好,总算成功顺了狐狸毛,带着胡一捋儿走了。 他们在路上又讨论了一会儿刚刚看见的事,颜蓁以前听说过类似的鬼故事,总觉得怪渗人的。胡一捋儿倒是冷静很多,分析了起来:那个女生身上的影子应该是尢易的,但是她身上没有明显的气息,看起来也不像是被附体了,更像是被寄生。 颜蓁越听越是心里发寒:“别人难道看不见吗?” “不知道,”胡一捋儿说,“寄生在她体内的恐怕只是个分.身。” 颜蓁一点就通:“难道不止这一个人?” “我们这些天都找不到他,可能就是这个原因,他分得太散了,一点也不引人注目。” 他们把这个推测告诉了李庚寅,李道长全程没有看他们的脸,低声说:“有点麻烦。” 他越是不肯对上视线,胡一捋儿越是死死盯着他看。 “我觉得他会忍不住跳出来的,”颜蓁还在认真分析,“这种办法恢复得比较慢吧?过了这两天的风险期,可能就会忍不住出来了。” 李庚寅隔了会儿才点点头:“嗯。” “一捋儿,我觉得去找颜强的事儿还是得你去……” 胡一捋儿也点头:“嗯。” “为什么我觉得你们都心不在焉的?”气氛越来越诡异,颜蓁意识到自己在两人中间闪闪发光,忍不住往后缩了缩。 胡一捋儿跟李庚寅闹别扭,非要和颜蓁一起睡,颜蓁不想再让舍友误会,就让胡一捋儿进公寓之后变成了狐狸,揣在怀里带回的寝室。 舍友对小动物的接纳度倒是很高,还高高兴兴逗胡一捋儿玩,胡一捋儿烦死他们了,躲在颜蓁的床上不下来。 第二天就是五一假期,舍友约了一块儿出去通宵,颜蓁借口说没心情就没去。宿舍里空了,他一下放松了不少,对着胡一捋儿说:“行了,你可以说话了。” 胡一捋儿一动没动,过了会儿才说:“蓁蓁,你说臭道士是不是其实喜欢我?” 他在床上憋了半天也就憋出这么一句,颜蓁忍俊不禁,一口水差点没喷出来。 “他喜欢你,你是高兴啊,还是不高兴啊?” 胡一捋儿摇摇尾巴,颜蓁以为他又要嘚嘚瑟瑟说当然是高兴,但没想到他慢慢地说了句:“反正也是因为那根线。” 他语气里好像在抱怨,颜蓁说:“所以你是不高兴了?” “他喜不喜欢我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关心。” 他就保持着狐狸的样子在床上打了半天的滚,颜蓁也不说他,坐在下面玩手机。 胡一捋儿又说:“道士有什么好。” 他絮絮叨叨个没完,颜蓁也没再多说话,就由着他抱怨。手机震了一下,颜蓁低头看了一眼,是元骅发来的消息,只是一个表情,没头没脑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元骅:测网速。 颜蓁:“……” 明明知道这是套路,元骅可能也不止用了一次,但颜蓁心里居然莫名被撩动了一下。 他回复消息说:收到了。 元骅隔了会儿才又发过来一条:明天你是和华明宇一起过来? 颜蓁这才记起来自己之前好像答应了要去看篮球队的训练。他抬头看向胡一捋儿:“一捋儿,明天要不要一起去运动场?” 胡一捋儿探出个脑袋来,故意用嗲嗲的声音问:“去看白术哥哥嘛?” “对啊,”颜蓁笑眯眯地说,“去看看你的白术哥哥,顺便散散心。” 去见许白术,胡一捋儿肯定没有拒绝的理由。颜蓁马上回了元骅:不,我和我弟弟一起去。 有了“弟弟”这个话题,颜蓁又和元骅有了共同话题,一聊就聊了小半宿。 宿舍里格外安静,还有窗外的月光透进来,看起来舒服又惬意。睡觉之前,胡一捋儿躺在枕边,忽然问:“我怎么去接近那个颜强好?” “你们狐族都会易容术吗?” 胡一捋儿是个半桶水的妖怪,很多东西都不去学,郁闷地说:“不会啊。” “那你就用你会的吧,反正按咱们商量好的来,在他身上做好标记,引尢易上钩就行了。” 有本事的狐妖如果看上了自己中意的猎物,暂时又不打算下手,就会提前留下标记。而狐妖之间也很喜欢争夺猎物,不管有没有用,都会抢夺被别人标记的人。 对于刚受伤的尢易来说,被别人标记过的猎物看起来就更美味。 颜蓁贴着墙,有些失神。胡一捋儿在黑暗里看他的脸,用鼻子去蹭了蹭他:“蓁蓁,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我好倒霉啊,”颜蓁说,“先是生了一场大病,然后就是妖怪找上门,现在还遇上这种事。” “你们人不是经常说,人生起伏无常吗?都倒霉成这样了,应该没有比现在更倒霉的时候了。” 颜蓁被他的鼻子蹭得痒痒,一边躲一边笑:“你怎么突然这么会说话了?” “你们人啊,想的无非就是这些事,”胡一捋儿翻了个身露出肚皮,爪子也搭在肚皮上,“看不开啊看不开。” 他说得这么洒脱,入睡前还是忍不住问:“等尢易被收服了,臭道士是不是就走了?” 颜蓁摸着他的肚皮,困意一点点卷上来,带着鼻音“嗯”了一声。 “走就走吧。”胡一捋儿翻了个身,抱着颜蓁的手臂,低声嘟囔了一句。 第二天颜蓁是被胡一捋儿堵在自己嘴边的狐狸毛给闷醒的,这狐狸整个的围在他脖子上,箍得他难受。 他把胡一捋儿赶开,洗漱完之后就带着这只狐狸去了运动场。胡一捋儿还是白狐狸的样子,一去那边就吸引了全场的眼球。 许白术是最开心的,他见到胡一捋儿就抱在了怀里,颜蓁看这狐狸待得挺开心,也就没管。 “没想到你还养狐狸。”元骅坐在颜蓁身边,刚练完球,他身上的热度还没消,他爱的痕迹,颜蓁能感受到他身上蓬勃的力量。 颜蓁抱着自己的膝盖,看着远处的胡一捋儿,笑了笑。“不可以吗?” “挺好的,这小家伙挺可爱。” 元骅忽然靠近他,嘴挨着他的耳朵,热气全打在了他的耳垂上。“像你。” 第17章 .高岭之花与狐17 颜蓁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快烧起来了。 要夸他可爱就直接夸,干嘛搞得这么煽情? 那张他喜欢的脸近在咫尺,说着撩人的话,眼睛里好似有明亮的火焰,年轻又热情。 “别别别靠这么近,天热……”颜蓁推开了元骅,抬起手一个劲儿地扇风,“哎哟天气预报说今天三十五度呢……” 元骅往后撑着手臂,忽然笑了出声,引来几个人望这边望。颜蓁横他一眼,一双眼睛里都写着谴责。 这个小动静没有引起更多的注意,篮球场里呲呲的摩擦声仍然占主场。身边的人没再说话,但颜蓁知道他在看自己,不自在地低下头,装作看人练球的样子。元骅正盯着他侧脸看,冷不防一个球砸了过来,他下意识伸手接住,不满地瞪了回去。 “练球了!” 元骅无奈地站起身,俯看着颜蓁:“你今天还有别的安排吗?” 颜蓁飞快回答:“有了。” 这语速快得堵住了元骅剩下的话,他有些恼火,面上却按捺住了,还是一副笑脸:“那就没办法了。” 叫他的人是许白术,他和华明宇一起买东西回来,就看见球队的王牌正事儿不做在角落里撩汉子。 胡一捋儿仍然圈在许白术脖子上,远远看着跟一圈围脖似的,真的是有够腻歪,也亏许白术不觉得热。 “你在这儿干什么呢,”许白术平常看着温温柔柔的,这会儿还真有当队长的气质在,拍怕元骅手臂,轻轻推了他一把,“好好准备。” 胡一捋儿被交到了颜蓁手里,颜蓁摸着他脑袋,低声说:“你倒是快活啊。” 狐狸尾巴卷住他的手,往右边拉,颜蓁一开始没明白,看他拼命示意的眼神才反应过来,抱着他往右边出口走了。 “我在路上又看见一个,也是女生,”胡一捋儿说,“选的人一个比一个丑,眼光真差。” 颜蓁现在听到这种事还是没有完全习惯,尤其在他们之前的推测被证实之后,也不知道是害怕还是气的,他忍不住发起了抖。 “那些被寄生的女孩子不会有危险吧?” “顶多就是身体变差,没事儿生个小病什么的,不会死的啦,”胡一捋儿打了个哈欠,“你担心也没用,管不过来。” 颜蓁觉得他说的有一定有道理,抱着胡一捋儿往回走,现在气温一天天高了,抱着这么一团毛茸茸的东西,他却不觉得热。胡一捋儿就跟他肚子里的蛔虫似的,笑了笑:“抱着我舒服吧?” 篮球队的练习成员之间正在比试,两个人护鸡仔似的,张开胳膊挡元骅进球。但元骅猛地做了个假动作,把其中一个人骗了过去,侧身越过他们继续往前跑。颜蓁靠着栏杆,目光完全被他吸引了,眼看后面的人追上来要拦截,心猛地提了一下。 元骅有个子高的优势在,长胳膊一伸往上抛球,长腿一跨又自己接住了,一个助跑往上一跳,球稳稳地被扣进了球框。 进球之后,元骅往后看,和颜蓁的目光对视上。颜蓁的笑脸马上收了,咳嗽了几声。 胡一捋儿再次打了个哈欠:“一个破球,有什么好玩的。” 他不懂人类的运动乐趣,在颜蓁怀里腻了一会儿,又跑去得了空的许白术那儿腻着。颜蓁抱了一上午也觉得手酸,一边活动胳膊一边给李庚寅打电话,告诉他胡一捋儿的发现。 李庚寅:“我一会儿过来。” 挂断电话之后,他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叹了口气。 篮球活动室现在反而成了比较热闹的地方,年轻男孩儿的声音和地板被摩擦的声音此起彼伏,李庚寅看了一圈,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他们之前都没怎么考虑的事儿。 现在学校里的人走了大半,留下的人里面就很容易出现受害者。 他从侧门进去,没有感觉到除胡一捋儿以外的妖气,暂时安心了。但进去之后,他第一眼看见的就是胡一捋儿趴在一个男人的腿上,摊平了四肢由着别人来摸,一副放松的状态,不由得觉得刺眼。 颜蓁招呼他过去,见他视线停在许白术身上不放,故意说:“胡一捋儿真是见色忘友,把我晾在这儿好一会儿了。” 李庚寅的目光胶着在那边,没有接话。 他知道胡一捋儿之前想结缘的是另一个人,阴差阳错才和自己交接上,但在这个人出现之前,他都没有什么实感。 “我去把胡一捋儿叫回来吧?” 李庚寅终于垂下了眼皮,语气听不出什么波动,但颜蓁还是能够听出一点情绪的变化。“不用了。” 李庚寅似乎想快点解决尢易回去复命,他告诉颜蓁自己已经选好了阵法的布点,阵眼就安排在主运动场。 “只要尢易跨进阵法,就会被法阵降住,长了翅膀也飞不出去。” 他打定了主意,颜蓁知道收服尢易就是这两天的事了,又是觉得紧张又是觉得兴奋,他问了自己一直好奇的问题:“抓到尢易之后会怎么处理啊?” “先收押在联盟刑司,根据罪行决定关押多久。” “不杀了他?”颜蓁觉得就算判无期徒刑也没什么用,害人的妖怪难道还会突然向善么。 “罪大恶极的妖怪会被处以死刑,”李庚寅说,“罪行不足以判死刑的妖怪,就会先关押,他的能力也会为联盟所用。” 他难得这么耐心,颜蓁还想多问几个问题,李庚寅忽然说:“胡一捋儿有没有跟你说过,标记猎物是怎么标记?” 这语气听着很有几分丈夫向朋友打听妻子去向的味道,颜蓁一听就明白了,故意慢慢地说:“好像提过吧,嗯,好像就是先把人骗过来,再亲一亲……” 这是他信口胡诌的,没想到李庚寅好像真的相信了,沉声道:“我不需要他这么做,我也能想别的办法引尢易出来。” 颜蓁觉得自己真是狡猾死了,戏精上身似的继续扯谎:“哎,胡一捋儿应该乐意着呢,你得给他一个表现的机会呀道长。” 李庚寅的脸色越发难看,冷冷地哼了一声。 练习告一段落,几个人扎堆在一块儿做肌肉放松的动作。元骅活动完筋骨,抬头看见站在颜蓁身边的李庚寅,轻轻地皱了皱眉:“啧。” 好在那男的没待多久就转身出去了,颜蓁一个人傻乎乎地站在原地,还对着他这边笑。元骅暗暗感叹自己也是不争气,这小狐狸精就这么笑一笑,他心里那点不舒服居然就慢慢地散了。 小狐狸精养的小狐狸还在他好哥们的膝盖上趴着,元骅插了一胳臂过去,在胡一捋儿身上抹了一把。胡一捋儿很嫌弃他身上的那股子汗味儿,跳上了许白术的背盯住他。 颜蓁往这边走过来,元骅不死心地继续摸狐狸毛:“这小家伙叫什么名字?” “叫一捋儿。” 颜蓁说完,元骅一副怀疑的样子:“叫什么?” “一捋儿,”颜蓁搬出那个百用不爽的理论,“贱名好养活。” 胡一捋儿用小眼神盯着他,一脸不爽:乱说些什么?一会儿你就完蛋了。 颜蓁也努力往回传递信息:你敢捣乱,我就把你送回李道长那儿去。 许白术温温柔柔地看着他们的互动,由衷羡慕道:“你们感情真好。” 胡一捋儿:“……” 颜蓁:“……” 行行好,可别这么说。 他们已经在这儿待两三个小时了,光是练习没什么好看的,再待下去没什么意思。华明宇让他们先走,颜蓁就提前带着胡一捋儿离开,准备去找颜强。 他早就说过自己今天另有安排,元骅忍不住多问了一句:“是和今天那个来找你的朋友一块儿出去玩?” 颜蓁八百辈子没出去玩过了,表示自己是要去兼职。元骅虽然在意,但也不得不闭嘴,他只能给自己心理安慰:说不定只是在一块儿打工的,反正长得也没你帅…… 这心理铺垫没什么效果,元骅越想越心情沉重。颜蓁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误会了,实在不想再陷入新的绯闻纷争里,于是解释道:“那是我一个好朋友的男朋友,今天过来帮我忙的。” 借口听着生硬,但是元骅愣是从里面得到了安慰:他居然会跟我解释,甭管是不是真的,至少他是因为心里有我才会怕我误会。 于是他宽宏大量地说:“没事儿,我不介意。” 颜蓁:“……” 所以你不介意什么? …… 颜蓁刚进学校的时候,基本上都是颜强带着他,所以自认为对这个表哥还算比较了解。他在学校放假的时候也不会去别的地方,基本上就在网咖里泡一天。他固定去一家网咖,又不爱闻别人的二手烟,待的都是无烟区,所以很容易锁定目标。 颜蓁和胡一捋儿躲在另一排的椅子后面,一个脑袋叠一个脑袋。这要是换成别人肯定得被人看成贼眉鼠眼的小偷,但是换成他们俩,画面居然还有点萌。 “就是他,跷二郎腿那个,”颜蓁说,“以前不觉得,现在越看他越觉得他面目可憎,真是要感谢他让我认识到他的真面目。” “哼哼,知道了,”胡一捋儿抬手一刮鼻子,“就交给我吧。” 颜强已经玩了个通宵,早上补了会儿觉,但是杯水车薪,现在又忍不住打哈欠。他推了推身边的人:“我眯会儿,你们打竞技场的时候再叫醒我。” 身边的人沉浸在游戏里,胡乱应了一声。颜强困得不行,爬去旁边的单人沙发上,随便扯了个抱枕抱在怀里,沉沉睡去。 但他很快感知到了不对劲。 他明明记得自己已经睡着了,可下一瞬他又觉得自己清醒过来,而且精神抖擞地站在宿舍里。最让他感到奇怪的,是他怀里抱着一个人。 温温暖暖的,皮肤很柔软。 他低头一看,在他怀里的,正是之前被他用舆论中伤过的,他的表弟,颜蓁。 第18章 .高岭之花与狐18 他看到颜蓁的第一反应就是狠狠地推开他,没想到不仅推不动,还被紧紧地吸附着,根本动弹不得。 怀里的颜蓁比平常看着更可爱,更楚楚可怜,他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就好像要被那水盈盈的一双眼给吸进去,从尾椎骨开始发麻,那麻麻痒痒的感觉延伸到头皮上,忍不住全身都筛糠似的哆嗦起来。 “表哥,”颜蓁娇滴滴地喊他,手也顺着他的腰往上摸,“表哥,你想不想我呀?” 这声音真是听得颜强又是激动又是发怵,他的手发着抖,身体却动弹不得,像是梦魇了,十分沉重。 “你,你……”他脑子昏昏沉沉,脑子里全是颜蓁的皮肤触感,还有潮湿的呼吸,也剧烈地喘息着,喉头滚动了几下。 “我呀,这段时间一直在后悔,当时为了面子,就拒绝你了,其实我是欲擒故纵呢,你怎么就不明白呀?” 他的声音和身体一样柔软,弄得颜强只有点头的份儿,五迷三道的,也没了害怕,眼睛仍然死死地盯住他,身体也慢慢没那么紧绷了。 “表哥,我最近总是梦见你,想和你……”他的嘴轻轻碰了下颜强的耳朵,颜强像是终于恢复了力气,紧紧地回抱住他一通乱亲。 “蓁蓁,蓁蓁!”他眼睛闭着,把人推到了一边亲一边揉,但慢慢儿地,手里的触感就变了,原本光滑的皮肤迅速地干瘪下去,甚至能摸到一根根的骨节。他猛地惊醒,下意识抬头,这才看见怀中人哪儿是他那个漂亮精致的表弟,明明是个烂了半边脸的干尸! “啊——”他瞪大了眼睛,想推开却推不动这玩意儿,吓得整个人都差点抽搐过去,“颜蓁”再一个劲儿往他面前凑,终于成功把他吓晕了过去。 “切,我还以为有多大的本事呢,这就晕了。” 胡一捋儿蹲了下来,撑着下巴俯视着他,长长地吹了口气儿,把人又给叫醒了。 颜强吓得半死,被强行唤醒之后,看见干尸还在眼前,七魂六魄又给吓散了,眼见着又要昏死过去。胡一捋儿连忙阻止:“不好意思先别晕,我忘了变回来了。” 这是在他自己布置的幻境里,想变什么就变什么,为了方便,他就又变成了颜蓁的样子。 颜强鼻涕眼泪一块儿往外蹦,哆哆嗦嗦不敢动弹:“救,救,救命……” “喊破喉咙也没人来救你的,你就认命吧。” 颜强呜呜哽咽起来,胡一捋儿又变出来一把瓜子来嗑:“还是个早.泄,啧,就你这样还来泡我们家蓁蓁呢?” 惊心动魄的一幕过去了,颜强也找回了神智。他一脸懵地看着面前的颜蓁,结结巴巴:“我,我这是,做梦吧?” “说是梦呢,也可能不是梦,”胡一捋儿吐了个瓜子皮在他脸上,“因为我要是在这儿弄死你,你就算醒了也是个死人了。” 他这话说得一点道理逻辑没有,偏偏能唬住现在的颜强,他的脸有点儿扭曲:“为,为什么找上我?你是颜蓁的什么人?” 他是造谣了,是他对不起颜蓁,但是他被颜蓁吊了那么久胃口,不报复回来,他怎么能甘心? “我不是人呀,”胡一捋儿嘻嘻笑着,边笑边去撕自己的脸皮,“我呀,是颜蓁请来的大仙,专门来吸你精气,教你好好做人的。” 颜强这下又吓破了胆,捂着脸往后缩:“我错了!我错了大仙!饶了我吧!求你饶了我!” 胡一捋儿沉迷于这种坏人的角色,啃着鸡腿步步逼近:“饶你倒是也可以,大爷我吃素多年,已经不喜欢杀人啦。不过呢,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颜强看着他手里啃得残缺不全的鸡腿,咽了口口水。 “您,您说……”颜强只觉得裆部一热,居然是自己被吓得尿了裤子,他瘪瘪嘴,怕自己是凶多吉少了,哭都哭不出来。 “你呢,我什么时候找你,叫你做什么,你都必须言听计从。怎么败坏颜蓁名声的,就怎么澄清回来,”胡一捋儿摇摇手里啃剩的骨头,“三天之内,我要看到效果,不然的话……”他掰断了骨头,“这就是你的下场。” “好,好,我一定,一定!”他管不了那么多了,管这怪物说什么,一概答应了下来,“只要您不杀我!” “嗯,还算识趣。”胡一捋儿俯下身来,捏起他的胳臂,在他的手腕上留下了一个印记:“这个标记,只有你和我看得见,记住你对我的承诺。” 胡一捋儿的脸像泡沫似的,慢慢在颜强的视线里淡去,留下了空荡荡的回音。 一片爆粗声里,颜强满头大汗醒了过来。他是真的湿了裤子,冷飕飕一片,跟跳得火热的心脏形成鲜明对比。 他脑袋还是晕乎的,勉强支撑着身体起来,看见自己还在网吧,不由得松懈下来,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 “什么啊,做梦而已……” 但当他视线下垂,看见自己手腕上的印记时,又倏然变了脸色。 “搞!定!” 胡一捋儿拍醒倒在椅子里打瞌睡的颜蓁,揉着他的脸,把人家的脸都挤变形了。 颜蓁迷迷糊糊地任着他揉:“哎?” “快带我去吃好吃的,我完成任务了,让臭道士买单!” 被狠狠地拍了两下肩膀,颜蓁成功被砸醒,晃了晃脑袋,露出了笑脸:“这么快?” 收拾好了颜强,他们离开网咖去找李庚寅。颜蓁以为自己只是睡了十几分钟,出来时却发现太阳已经开始向西,这边的一条街都藏进了阴影里。 他戴着胡一捋儿走最近的道,现在学校的人少,大学商城里过路的人两只手就能数过来,但偏偏这么少的人,也能让他们碰上晕倒在路上的女孩儿。 颜蓁小跑过去,见女孩的面色苍白,但呼吸还在,俯身去扶起了她。胡一捋儿略一打量,惊讶道:“哎,这不是那个人嘛。” 女孩儿正巧是被尢易寄生的人之一,今天胡一捋儿看见过她,一眼就认了出来。 “尢易已经不在了,”胡一捋儿摸着女孩的脉搏,又在她脖子附近嗅了嗅,确认道:“真的不在了。” 他和颜蓁对视一眼:“回去告诉臭道士吧。” 女孩儿被放在颜蓁身上背着,意外地轻,背了很久也不觉得累。 胡一捋儿的表情看起来也不好看,还有点生气:“她现在身体很虚,尢易补了场大的。” 尢易的□□大概都已经被收了回去,想来是快要恢复行动了。 他们把女孩儿放在校医院,骑了车跑回主运动场找李庚寅。 李道长正忙着布置陷阱,按照计划,颜强这两天会被胡一捋儿操纵,引诱尢易上钩。等尢易上当,再让颜强把他往阵眼引。 这是最理想的状态,如果计划有变,他可能也要采取非常手段,放弃生擒尢易。 等结束任务,他就能离开这个地方,回联盟复命。过了实习期,他就会被派去其他地方,侦查其他的妖怪。 到时候……哪怕结缘术还在,他和胡一捋儿,应该都不会再有联系了。 李庚寅看了眼自己手上的红线,慢慢握紧了拳头。 他是不可能会被这种术法扰乱心神的。 “臭——李庚寅!”胡一捋儿的声音远远地就传了过来,李庚寅愣了愣,马上回头去看。 只见白衣服的少年像只快乐的百灵鸟儿,扑棱扑棱着飞向他这边,他的半边侧脸被夕阳打着光,显得眼神格外地清澈。 “过来,有事儿告诉你!”胡一捋儿在他愣神的工夫三两步到他面前,抓起他的胳膊就把他往后拉。 或许是这两天都没做接触,李庚寅还真就由着他拉了一会儿,然后才问:“怎么了?” 后面赶到的颜蓁补充说明情况,李庚寅摸着下巴,沉吟道:“他这么着急,肯定是想快点跑了,我们随机应变。” 胡一捋儿隐隐有些害怕:“我可不会帮你们太多忙的,别指望我了吧?” 但他的犹豫咩什么用,胡一捋儿被用力抓住,眼看着不再动弹。 第19章 .高岭之花与狐19 元骅脱光了衣服,穿着条裤衩在地板上坐着吹风扇。手机里放着动感的英文歌,他一边跟着唱一边晃脑袋:“i\m a cksheep,i\m a ck sheep~” 窗户外面天已经开始黑了,泼了缸蓝墨水似的,从澄澈的蓝渐变成沉沉的墨色,一抹月牙儿浅浅地笑着,旁边悬挂了几颗小巧的星星。 他喜欢晚上的时候一个人独处,所以在队友撤退之后,他一个人还要在休息室里再待一会儿。 这个习惯目前只有和他一块儿长大的许白术知道,如果再多几个人,估计他在这儿也待得不清净。 他慢吞吞地擦着球,招了经理之后他还是不想让别人来碰他的东西,力所能为的,他也不想麻烦别人。 身后“咔哒”响了一声,居然是门开了,他以为是许白术半途折回,回头才发现进来的人是颜蓁。 “你怎么……”元骅觉得自己肯定笑了,“这么晚还在这边?” “你不也是吗?”颜蓁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他穿的是前几天见面时的那件衣服,卡其色的大嘴猴t恤,又青春又可爱。 元骅很喜欢他这一身,视觉效果确实是赏心悦目。他从而想起自己还什么都没穿呢,忙扯过来裤子胡乱套上。 “你打完工回来了?”元骅看着他走近,发现他脸上有些虚,好像大病初愈的样子,“发生什么了?脸色这么差。” 颜蓁轻轻笑了一下,平常他很少这样笑,妩媚得像女孩子。“有点不舒服。” 之前元骅总是能察觉到颜蓁刻意保持的疏离感,他觉得这是欲擒故纵,是变相的勾引,今晚的颜蓁则不同,他给了元骅一种直接的感觉——他是奔着自己来的。 也不知道他怎么知道的这个习惯,或许是和许白术打听的。 “坐着歇会儿吧,我给你倒杯热水。” 果然是忍不住要出手了吗?元骅边想边觉得可乐,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他能感受到颜蓁的视线,明明安安静静,却又直勾勾地撩人。 他总觉得是颜蓁的段位变高了,更能让人心痒痒。 “要泡点什么吗?维c片之类的。” 颜蓁站了起来,从他身后抱住了他。元骅的脊背一下绷直了,他设想过这一幕,真的实现之后,隐隐有些兴奋。“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颜蓁又笑,似乎是在笑他假正经,又似乎在引诱他干些别的,“你应该希望我这么做吧?” 他的手掌揉着元骅的胸口,往上延伸至锁骨,再用一根手指摩挲着喉结,感受它细小的滑动。 元骅的呼吸慢慢变了,他能闻到颜蓁身上的香气,像被一张蛛网捕住,又像陷入了沼泽地里。不得不说,颜蓁的手法让他觉得舒服,很舒服,舒服得过了头。大脑的皮层却有个信息一直在让他犹豫着,不敢往下掉。 或许有哪儿不对,元骅伸手摸着在他胸口捣乱的一对爪子,可能有哪儿不对。 “咯吱——”门被打开了,许白术看见里面的景象,又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就是这一声把元骅给吓醒了,他顾不得许多,把颜蓁推开。也不知道是他力气大还是颜蓁的身子真的虚,只这一下就给他推到了椅子上,颜蓁皱起了眉,吃痛地叫了一声。 “对不起对不起,”元骅没想到会变成这样,心下十分愧疚,忙半蹲下来看他哪儿磕着了,“没伤着吧?” 颜蓁戗他一眼,委屈兮兮地说:“不喜欢就直说,你推我干什么?” 元骅一边讨好道歉一边对门口说:“别听了,进来吧竹子。” “那我进来了……我可不是故意要打扰你们。”许白术推开门,半个身子探进来,特意确认了一下没有异常情况。他这个样子让元骅哭笑不得,还来不及解释,许白术又说:“下次别在这儿乱来了,让别人看见了不太好,活动室也不是做这种事的地方。” 颜蓁的表情看起来还是不太爽快,但眼神开始围着许白术打转儿。元骅赔笑说:“知道了,下次绝对不会了。”他说完就看到颜蓁盯着许白术的那种眼神,有些不爽,挡在他俩中间。 “我先走了。” 颜蓁起身往外面走,元骅挽留不住,又说:“我送你吧。” 颜蓁回头看他:“不用了。” 这是明显不高兴的意思,元骅想想觉得也难怪,情到浓时突然被打断,还被狠狠推了一把,换谁都生气。颜蓁走得飞快,一会儿就没了踪影。元骅有些懊恼地拍了拍脑袋,恨自己今晚这么不争气。 许白术抱着手臂在门口看热闹,“是不是被我给气跑了?” 元骅幽怨地看着他。 “再来二十串儿烤鸡皮!” 沸沸腾腾的夜市,胡一捋儿盘着腿,左手烤翅右手馒头片,双管齐下大快朵颐。颜蓁说:“你吃那么多,我可没钱给你结账啊,你就自己留在这儿刷盘子抵债吧。” 胡一捋儿满嘴是油,一脸不屑地说:“真留我下来,我也不会刷盘子的。” “那你打算怎么着?”颜蓁喝了口橙汁,看着头顶棚子上一闪一闪的电灯泡。 “肉偿啊,”胡一捋儿抛了个媚眼,“想要几次来几次。” 颜蓁一阵恶寒,挥挥手:“你放过人家老板吧。” 说起来这还是最近胡一捋儿第一次说起要睡男人,和李庚寅待在一块儿的时候,这小色狐狸就跟遁入空门似的,清心寡欲满脑子只有吃和游戏。 手机微微一震,颜蓁捡起来看一眼,是元骅发来的微信:明天请你吃饭当赔罪好不好? 颜蓁:“……” 没头没脑的,这是什么新套路? 吃饱喝足之后,胡一捋儿没跟着颜蓁回宿舍,他给自己贴上符纸,伪装成人类的样子偷偷地溜回了主运动场。 夜渐渐深了,大草坪上一片黑暗,四周空空荡荡一个人都没有。这是当然的,现在谁来这儿才容易出事呢。胡一捋儿一个人坐着,感受着周围寂静的氛围,忍不住回想李庚寅说过的话。 臭道士说自己小时候会被扔进山洞里修炼,经常一个月也很难和别人说上几句话。 到底怎么能忍住寂寞呢?其实也是很怕寂寞的吧? 他坐了一会儿就坐不住,起来想去找李庚寅,没几步就被人捂了嘴,拖进了黑暗里。 “唔!唔唔唔!”胡一捋儿瞪大了眼睛,,没想到他堂堂一个妖怪,居然也有被人暗算的时候! “闭嘴。”捂嘴的人贴着他耳朵低声说。 胡一捋儿马上安静了下来,他一双大眼睛还瞪得溜圆,夹紧着腿,脸红了一片。 拉进结界之后,李庚寅才放开胡一捋儿,手心里沾了口水,他皱着看着,看样子有些嫌弃。 胡一捋儿说:“你还真在这儿守着啊?” “你来干什么?”李庚寅淡淡地说,“添乱。” “怎么就添乱了!”胡一捋儿叉着腰坐他面前,见他目光始终不肯看自己,不满道,“你别嚣张,我们好多账都还没算呢!” 李庚寅:“我和你有什么账可算。” 胡一捋儿说:“要不是你,我早就逍遥自在去了,何苦在这儿待着受罪。” “你不是要去和别人结缘?我没碍着你的事,你去找那个许白术,谁拦着你?” 他这话句句都撞在枪眼上,胡一捋儿气炸了:“好啊,我今天晚上就找他去!” “今天晚上不行。” “怎么不行?你不是不拦我?”胡一捋儿反唇相讥道,“别口是心非啊。” 李庚寅却没有和他杠的意思:“尢易已经出现了。” “出现了?!你为什么不趁机收了他?” “不是时候,你以为他跟你一样没有防备心。” 胡一捋儿没再吱声,他抱着膝盖生闷气,心里后悔死了跑到这里来。 颜蓁第二天醒过来,胸上沉甸甸压着一坨,揉起来又软又滑像皮草,用手推推不开,一摸还会咬人。 “我快被你压死了,”颜蓁说,“你到底看我多不顺眼啊?” 胡一捋儿吸了吸鼻子:“蓁蓁,结缘术真的解不开吗?” “怎么了?又想解结缘术?” 胡一捋儿偏过头,有气无力地说,“哼,我要和臭道士绝交。” 颜蓁只当是小俩口吵架,胡乱安慰了一通,然后起床去洗漱。门被敲了两下,颜蓁宿舍里只有他和华明宇在,华明宇睡得跟死猪一样,他只好叼着牙刷去开门。 来人居然是颜强。 他熬红了一双眼睛,很明显昨晚睡得不好,看见颜蓁,就像看见了救星似的,扑通跪了下来。颜蓁被这个动作吓得牙刷都掉了,眼疾手快捡回来,迟疑道:“你这是干什么?” “我错了,表弟,我真的错了,求求你原谅我吧!” 颜蓁没经历过这场面,很怕被人围观,把他拉进了宿舍。 “对不起,对不起,我是鬼迷心窍了,真的对不起!”颜强个男人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看得颜蓁心口疼。他问:“该做的你都做了,我名声也早坏了,你现在才来叫我原谅你?” “我会澄清的,我会澄清!”颜强发誓,“我会公开向你道歉!” 颜蓁看着他,一时不清楚该怎么回应,他性子一向好,也说不出什么狠话,只能揉着太阳穴发愁。 “不是,这是搞什么呢……”在他们身后的华明宇终于醒了,抱着被子一脸惊恐,“求婚吗?” 第20章 .高岭之花与狐20 尴尬归尴尬,该处理的状况还是要处理。颜蓁扶着额头:“你自己知道做了亏心事就行,也该还我清白了。” 颜强跟得了特赦似的,说完谢谢就欢天喜地走了。 华明宇看不懂这个发展,怀疑自己还没睡醒,于是倒头又睡了过去。 “我当初还觉得他特别靠谱呢,一口一个强哥的叫。”颜蓁回想起曾经的跟屁虫经历,恨不能穿越回去给自己好好涨涨教训。 再想想他当初还觉得元骅温柔又帅气肯定是个好男人,现在才发现天下帅哥一般渣。他恨铁不成钢地拍自己的脸:“啊啊啊,我觉得我和我妈一样都没有看男人的眼光,又不是不知道十个帅哥九个渣!” 胡一捋儿跳上他的腿,用尾巴蹭他胳膊:“什么样的才叫渣男?” “就是玩弄别人感情不负责任的男人。” 胡一捋儿兴奋地说:“那我不也是吗?” 颜蓁:“……” 并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好吗? 昨晚他忘了回复元骅的微信,元骅之后又发了三条消息。第一条是“真不回复我了啊”,第二条是个“委屈”的表情包,最后一条是“晚安”。 这么委曲求全,愣是给颜蓁勾出了几分愧疚。他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忘了,只好临时补救:睡得早。 这么敷衍的理由,颜蓁自己都不是很相信,他放下手机,提上胡一捋儿出了门。 今天是他兼职的日子,日子再怎么难过也不能和钱过不去。胡一捋儿被他塞进包里带出了学校,全程也挺老实,窝在包里睡了一觉。 他和李庚寅保持着网络联系,但李道长在通讯软件里也沉默寡言,能说的话非常少。 他只透露了两个消息,一是尢易确实已经出现了,二是现在不是抓捕的时机,他在等今晚尢易放松警惕心。 颜蓁表示对李道长的能力很放心,并且询问需不需要他尽绵薄之力。 李庚寅:帮我管好他就行。 过了会儿又补上一句:多谢。 这个“多谢”可谓是非常不把自己当外人了。 颜蓁猝不及防又咽下一口狗粮,终于理解了那些cp粉的心情,恨不能现在就按着他俩的头让他们去结婚。 而在另一边的篮球场,元骅一直在回想昨晚的情形,再联系颜蓁后来的态度,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 具体是什么东西搞错了,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真的会有人能够展现出完全不同的两幅面孔吗?还是说…… 他抱着球站在球场中央,忽然提出一个问题:“难道他是人格分裂?” 正准备拦截他的许白术一脸懵逼并且反问了一个问题:“什么?” “算了,反正哪一个都行吧。” 等他自言自语结束,许白术已经抢走了他手里的球,传给了其他人。 “训练的时候走什么神!”许白术把他单独叫过去,“虽然是友谊赛,也是拉了场赞助的,喜欢你的姑娘都会过来看球赛吧,到时候输了你不怕丢人?” 只要颜蓁过来看,元骅就觉得自己不能输,这点底气还是有的。但许白术吃软不吃硬,他没有硬杠,服了个软:“是我做得不对,不会有下次了。” 许白术的怒气一下就被捯饬匀了:“嗯,知道就行。” 本来队里打算围观一下竹马吵架的小伙伴一脸惊奇。 华明宇给大家发了水,坐在元骅身边休息。元骅趁机问:“你觉得颜蓁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个问题针对性太强,华明宇潜意识里把自己当元骅丈母娘了,心知这是未来姑爷在考察自家闺女的品行,于是果断回答:“我这辈子见过最可爱的男孩子!” 可爱是明摆着的,元骅忽略了这句废话,问得更直接了:“我的意思是,你们平常有没有觉得,他有时候像突然变了个人似的?” 这个好像还真的有,华明宇思及这段时间颜蓁身上发生的变化,点点头算承认了。 果然如此吗?元骅托着下巴沉思,真的有人格分裂这么神奇的东西? 设定竟然变得如此复杂,真是叫人越来越欲罢不能了。 晚上八点,元骅像是抱着某些微小的希望,又坐在躺椅上擦球。这回他连许白术的球也一块儿擦了,都快给篮球磨成橄榄球了,才等来姗姗来迟的颜蓁。 他的脸色看起来还是略显病态,颜蓁忙过去接着他,低声问:“是这两天身体都不舒服吗?我还以为你今天是还生着我的气所以没来看我。” 颜蓁抬起眉眼,神态间似乎有挑逗的意味:“我这不是来了吗?” 就是这个,让元骅百思不得解的东西。明明是同样的面孔,同样的触感,甚至是同样的气息,流露出的气质却截然不同。 “其实你身体不舒服告诉我一声,我去看你照顾你不就好了,根本没必要自己跑这边来。” 他说这话的时候,发觉自己说的东西其实并不走心,真是奇怪,他明明是真心相对颜蓁说的,但似乎却无法在颜蓁身上起到他想起的作用。 “不行啊,元骅,我要等不及了……”颜蓁没有骨头似的,倒在元骅怀里,手臂顺势攀上他的脖颈。 “等不及什么?”颜蓁随口调侃道,“等不及要和我谈恋爱了吗?” 颜蓁歪了歪头,贴近了他的脸,看着他的眼睛说:“好啊。” …… 颜蓁抱着胡一捋儿,坐在乒乓球桌上看星星。 他们喝着碳酸饮料,一口一串儿气泡。颜蓁看着今天明显胖了一小圈的月亮,突发奇想道:“你说嫦娥住在月亮里,会不会也跟着月亮变瘦变胖啊?” “没见过嫦娥,但是我祖奶奶说,你们人迷信的嫦娥,其实就是玉兔精。” “是这样吗?”颜蓁头回听到这个说法,很是稀奇。 “都是炒作啦,反正大家都不见面,瞎说点什么都有人信的,”胡一捋儿俨然一个“凡间通”,“听说她还出过一本书,叫《论成功女人如何包装自我》。” 颜蓁:“……” 这个操作确实就很窒息了呢。 “我怎么觉得今天的月亮颜色有点奇怪?好像长了毛,周围的光看着都是糊的。” “有吗?”胡一捋儿这才仔细去看月亮,脸色刷地变了,“不好!” 颜蓁被他吓得屁股一滑:“怎么了?” “我们去看看臭道士,他今天晚上可能没那么顺利!” 就在这一瞬间,胡一捋儿挣破了身上所有的禁制,狐狸的身躯涨大了好几倍,好似一头大型犬。颜蓁爬上他的背,胡一捋儿就飞腾起来,疾风似的穿越长空,化成一道影子,转瞬即逝。 他们几乎是瞬移到了主运动场,四周仍然是一片吃人的黑,死寂沉沉令人害怕。但再继续往前,就能听到利剑划破空气产生的哀鸣,铮铮然令人浑身发毛。颜蓁第一次见这种阵仗,手脚发软,几乎站立不稳。 “快去救元骅!”胡一捋儿丢下这么一句,就隐没进了黑暗之中。 颜蓁站在结界之外,惊慌道:“怎么救啊!” 到底学了点皮毛,他还是摸到了结界入口,钻进去之后,正好听见尢易用自己的声音在咆哮:“你们龙虎山不是向来自称是君子吗!现在也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了!” “正人自在心中,君子不能除妖。”李庚寅的声音冷冷道。 眼前的黑气渐渐散去,颜蓁这才看清里头的情形。李庚寅悬在空中,手持长剑却不敢妄动,胡一捋儿龇牙咧嘴蹲在一根树杈上,红了一双眼睛。而正对着他们的,正是他自己。浑身冒着寒气的“颜蓁”手里抓着元骅的脖子,快一米九的大男孩儿,这时垂着脑袋,毫无生气地被捏在别人手心里当成人质。 颜蓁心头大骇,这只妖怪,正是用他的模样去害人! 只是他怎么能让元骅这样精明的人上当? “同是狐族,却甘心为狗贼驱使,”尢易又拼命用言语攻击胡一捋儿,“真是为狐族抹黑,是狐族一大耻!” 傻子都能看出来他在拖延时间,颜蓁这边着急得很,却不敢轻易动弹。 胡一捋儿本事不大气势不小:“死到临头还嚣张,有本事咱们单挑,看你胡大爷不咬死你!” 尢易不理会这样的挑衅,反而李庚寅闪到他的身前,轻缓却坚定地说:“一捋儿,退下。” 第21章 .高岭之花与狐21 胡一捋儿马上识相地退下了,非常怂。 见这道士马上就要动真格的,尢易把元骅拎小鸡仔儿似的横在自己眼前,冷笑道:“放我走,不然我就杀了他。” “你杀了这一个,我杀了你便可永绝后患,放你走了,你还会杀更多的人。”李道长开始念咒,冷芒似的宝剑跃起正对着尢易,有灵性似的,寒气逼人。 没想到他这样油盐不进,尢易脸色一变,但仍然拿元骅做挡箭牌,为自己寻找退路。 放在平时他不一定把这种新鲜出炉的小道士放在眼里,但眼下他负伤在身,难以一敌,只能赌一把手里的人能拖一点时间。 李庚寅说得这样笃定,颜蓁几乎要相信了,他不确定联盟的人是否真的会为了保护大众而牺牲小众。 这样一想他就着急了起来,他不愿意元骅死。 更不愿意他就这样死在自己眼前。 他轻声念了个小咒语,之前做着完的几个小纸人轻飘飘地从他的衣服口袋里飞出来,排成一列听他的差遣。 还好还好。颜蓁说:“你们,飞去狐妖的身后待命,以防万一。” 剑锋凝聚了一定的力量,嗡嗡一声低鸣,刺得人脑袋疼。紧跟着它就直直刺向尢易和元骅,没有一点迟疑。尢易边施术抵挡边躲藏,离颜蓁是越来越近,几个小纸片人悄声吸附在了元骅的身上,周身泛起一丝橙色的光芒。 “为什么会闪光啊,听话啊别闪光!”颜蓁着急得要死,他满额头都是汗,“悄悄地搬回来!” 但纸片人似乎不受控制了,反而被尢易察觉,冷笑一声收进了手里。 完了。颜蓁心里咯噔一声,脸色越来越白。 傀儡人在妖的手里作用明显大得多,只见空中迅速多了好几个尢易,元骅被控制着丢来丢去,胡一捋儿的攻击他们也都能挡住,一时间难以分清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要命了!”颜蓁后退几步藏进结界的边界,黑雾重新缠绵在他的视野里,他不敢再出手,怕给李庚寅惹麻烦。 李庚寅脸色不变,让胡一捋儿先去旁边躲避,然后剑刃一转,直直射向其中一个残影,残影嘶吼一声,重新化作纸片人飘荡下来,身躯残破不堪。 恰好在这个时候,颜蓁大睁着眼,看见其中一个尢易夺过元骅,直直摔落在他眼前。 狐妖得到了空档,居然打算直接吸食元骅的灵魂增强灵力。 元骅感受到压力,呻.吟一声,紧蹙着眉,似乎要醒了。 也许我会害我们所有人死在这里。 颜蓁知道自己刚刚的纸片人一定给李庚寅添了麻烦,现在尢易要是杀了元骅,肯定会让事态更麻烦。抱着赎罪的心态,他狠狠心,从黑雾里冲出来,边画阵边念念有词。 尢易没想到后面还有这样的埋伏,尤其上次被颜蓁大创,他至今还有心理阴影,居然心生怯懦往后一缩。 颜蓁眼疾手快把阵法往尢易的眼睛一指,尢易一声哀嚎,捂着眼后退,手里一道紫光飞出来胡乱打在地上,出现了一个拳头大的坑。 妈呀。这一下让颜蓁意识到实力悬殊,他用了吃奶的劲儿往上一扑,在一片紫光璀璨里,扑到了元骅身上,两只手臂紧紧裹住元骅的身体。 元骅醒了,平时那双明亮的眼睛此时看着还有些迷蒙,嘴唇轻轻地动了动。 颜蓁带着他,心下一横,使劲儿往旁边滚。 他们的身体紧紧相贴,像对连为一体的娃娃,不分你我。 元骅的手指动了动,也回抱住了颜蓁,两人的动作顺利许多,飞快地滚除了结界。 尢易也想跟出来,却被结界反弹了回去,身上也着了火。不像真火能让妖怪焚烧,普通的火焰只是打了个滚就被熄灭了,尢易身上狼狈,阴狠地回头盯着扔在和一个幻影打斗的胡一捋儿。 “没事儿吧?”颜蓁还伏在元骅的身上,用手去捏他的脸,“能看见我吗?能听见我说话吗?” 元骅仍然一声不响地盯着他,连睫毛也不曾抖动一下,脸也比往常僵硬,傻了似的,看得颜蓁心慌。 “喂,你不会变成了傻子吧?喂,喂,元骅!” 他那样紧张他,元骅的眼睛弯了起来,终于是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你骗我!”白担心了一场,颜蓁几乎要落泪了,鬼知道他今天经历了这些有多不容易,结果元骅居然还有心情开玩笑。 “没有,我是真的……咳咳,”元骅咳嗽了一声,眼神仍然纠缠在他的身上,颇有些缠绵悱恻的意味。颜蓁察觉到了,脸上一热就要躲,结果被元骅抱了个结结实实。 再次紧紧相拥,感触却不同于刚刚急着救人的时候,元骅身上很热,甚至有些烫,这是一具健康男性的肉体,这种意识让颜蓁一阵眼晕。 “你救了我。”元骅贴着他的耳鬓,轻轻磨蹭一下,暧昧地说,“谢谢。” 颜蓁感觉这不太像正经道谢的举动:“不,不客气。” “我喜欢你紧张我的时候的样子……”元骅越抱越紧,搞得他几乎要喘不过气来,在心里吐槽你这到底是想报恩还是想报仇,然后听见元骅说了一句,“我喜欢你。” 颜蓁心里又是咯噔一下。 转瞬元骅的胳膊一松,突然间卸了力气——睡着了。 “咳——”尢易吐出一口血水,他被逼到阵脚,眼看就要没有退路了。 胡一捋儿腿上受了伤,但是不敢说,偷偷地停在了地上观战。 老狐狸还是老狐狸,尢易背水一战,愣是在阵前挡住了李庚寅的一击,整张脸皱巴巴的,那张颜蓁的脸此刻显得异常狰狞。 李庚寅打了半个晚上,此时也有些累了,他似乎受了些内伤,胸口有些不舒服,不能再拖下去,必须一鼓作气收了狐妖。 因此他的攻势没有任何收敛,反而越打越猛,直直让尢易进了阵里。 一沾法阵,轰然间大地也颤动起来,巨大的伏魔阵光芒乍现,让尢易无所遁形,露出了本来的面目。那是张干干净净的脸,和他的所作所为完全不符。 “啊——”尢易仍然不死心,拼了老命飞起来要去靠近李庚寅,伸手大喊,“不要——” “不要!” 听在李庚寅的耳朵里却是变了声音,他仔细一看,现在在阵中的居然是胡一捋儿! 怎么回事? 胡一捋儿还在哭诉,他的腿已经开始变形了:“救我,救我!” 那个声音这样凄厉,李庚寅失魂落魄地往前扑了过去,竟然是真的要去救他。 阵法一旦开启,就不是人力能够轻易控制的,他只能自己冒险进去拉他出来,自己取而代之。如果胡一捋儿死了里面怎么办? 李庚寅不敢去做这个设想。 “喂!臭道士!你在干什么!”胡一捋儿瞠目结舌,眼睁睁看着李庚寅往阵法里扑,着急上火地飞了上去,死死拉住了李庚寅. 听见了正主的声音,李庚寅这才如梦初醒,浑身一阵激灵,睁开了双眼。 胡一捋儿带着他飞出了阵法的影响范围,仍然死死抱着他,似乎怕被他再吸引过去。 “啊——”尢易的全身都燃起了真火,身形被无限地拉长,源源不断吸进地面的阵眼里。这时还能听见他的咒骂:“我不甘心!等我逃出来,我定要挖了你的心肝,剥了你的人皮,拿你的眼珠子下酒!” 李庚寅抚着胸口,一眨不眨地看着这一幕。 尢易终于被拉出了原形,一只巨大的赤狐长了八条尾巴,长啸着被收入阵眼,最后化成了一道光。 结界慢慢散去,黑雾化成白雾,世界渐渐恢复了清明。此时他们身处在主运动场的大草坪上,四周一片静谧,天边渐渐现出了鱼肚白,有几颗晨星挂在上头。 “居然差一点就能修炼成九尾狐了……”李庚寅额上冷汗涔涔,有些庆幸赶在尢易发生质变之前解决了他。 而胡一捋儿早已被这个伏魔阵的威力给吓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松开了他,小腿肚子发着抖。 李庚寅扶了他一把,正要安慰说没事了,忽然被凶巴巴地推开了手。 “你说!”胡一捋儿什么时候都不会输阵,叉着腰,夜叉似的大喊,“你说你说你说!为什么要去救他!你不要命了?你是不是就是看他好看所以舍不得他死了?你说啊!” 李庚寅沉默着低了头,要去捡落在地上的玉葫芦,这东西装了尢易的元神,不能忘了。 “不许躲!”胡一捋儿紧紧跟在他后面,无理取闹道,“你快说你是不是喜欢他了!你是不是喜欢他了!” “我是因为中了招才分神,被他用法子给弄进去了。” “狐妖只能勾引会被自己勾引的人,你那种事时候还能分神,还说你不是喜欢他!”胡一捋儿好气啊,一想到他差点被那个老东西勾走,他就火得要原地自燃。 李庚寅却不退了,把玉葫芦收进手里,反问道:“你是站在什么立场来问我这句话?” 第22章 .高岭之花与狐22 “你是站在什么立场来问我这句话?” 李庚寅低声问出这句话,像是期待,又像是有些害怕听见答案,他缓缓地,慢慢地抬起眼睛,却不敢完全和胡一捋儿对视。 “什,什什么立场不立场的,我,我这么问有,有什么错吗?”胡一捋儿一边说一边去挡自己的脸,“你别看我!” 李庚寅被他这个动作逗笑了,把剑收回背上,一步步走近他。 “别过来!我喊了啊!救命啊!非礼啊!”他喊得很大声,步子却不挪动分毫,只捂着眼睛装看不到离得越来越近的李庚寅。 熟悉的温度慢慢透过来,却在即将拂上面颊时戛然而止。胡一捋儿等了好久都没等到动静,只好叉开手指缝,把幽怨的小眼神露出来。 “干嘛停下啊?” 李庚寅一本正经地说:“我以为你会比较愿意我停下。” “我——”胡一捋儿又急又臊,只好一拳头打在对方身上,“你是傻子吗!” 李庚寅闷声捱了这一拳头,喉头上忽然涌上一阵腥苦的味道,他咽了下去,上前一步,紧紧抱住了胡一捋儿。 胡一捋儿被他一抱,脸更红了,“哎。” “你们两个……”远远坐在环形跑道上的颜蓁喊道,“现在能不能来帮把手啊?” 元骅被抬到了校医院的床上,说是忽然昏倒的,校医给他检查了一下,只说是疲劳过度需要休息。 他大清早昏倒的原因也被编好了,他是自己出来买早餐半路昏倒的,管他自己自己信不信,反正他是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他的记忆也要被消除?”颜蓁低头看着睡得一脸宁静的元骅,有种淡淡的失落。 李庚寅摇摇头:“不是消除,记忆无法被彻底抹杀,我们做的只是扰乱记忆,大部分人会在记忆错乱之后把关于妖怪的事情当成一场梦,最后慢慢遗忘。” 元骅安详地躺着,并不知道即将发生什么。 颜蓁走出病房,向李庚寅道歉:“对不起,我不该自己法术不精就去救元骅,反而给你们添了麻烦。” “我明白你是救人心切,”李庚寅说,“那种情况下,我确实不能完全保证他的安全。” 颜蓁:“……” “如果你想学法术,日后得空可来龙虎山找我,这是我的名帖。”李庚寅手指一转,一方小小的符咒就飘到他的手上,上头有八卦图案,还有一行小字,看起来倒是很精致。 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儿,颜蓁反而惶恐起来:“龙虎山的法术,可以外传吗?” “你身上曾有师叔的术法,说明你和师叔有关联,我再教你一些防身的术法保全你自己就好,”李庚寅迟疑了一下,继续说:“也当是给你的媒人谢礼。” 颜蓁:“哦……哦!” 这是给cp党发糖了!颜蓁在心中泪流满面。 李庚寅憋住的那口血最后还是没憋住,跑进洗手间呕了出来,颜蓁在外面听着,心想,好事成双啊,这么快就有了? 李庚寅出来的时候脸色反而比之前好了一点,他面露疲倦,再次向颜蓁道谢,表示要带胡一捋儿歇息。 “好的好的,”颜蓁一脸老母亲的欣慰,“好好休息,注意节制,别太累了。” 李庚寅:“……” 变成了狐狸的胡一捋儿从病房里探出个脑袋,睡眼惺忪,耳朵也耷拉了下来:“你们在说什么呢?” 李庚寅带着狐狸走了,颜蓁就坐在元骅床边打瞌睡。 俗话说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他直觉元骅是因为自己才陷入这场危机,总得守着他平安醒过来才算放心。 顺便也能看看元骅的脸。 他怀疑元骅出生的时候自带ps系统,不然怎么能哪个地方看起来都这么好看。他变着角度看,都不能找出一个死角,于是托着下巴看元骅的鼻子和眼睫毛。 听说元骅的爸爸就是h大的一个教授,所以他就在h大上学,本来他的体质很适合去体育学校,但最后还是顺承家里的希望正常升学,把运动当成爱好。 如果元骅正式去篮球队,未来会怎样呢?变成正式的球星的话,喜欢他的姑娘会更多吧? 他忽然想起早上的那句告白,眨巴了一下眼睛。 元骅是认真的吗?还是只是一时错觉? 错觉的可能性比较大吧,他觉得自己救了他,所以把那种感激的心情当成了爱情。 能喜欢上他的男生,大部分都是因为他长得像女孩子,抱着一种轻浮的消遣心态接近他,颜蓁没有觉得元骅和那些人有什么不同。 想着想着,他有些支撑不住,就这样伏在床边睡了。 他做了个梦,梦里是他还不能感受到妖怪的时候。老妈出远门回来之后,都会给他带回来各种小东西,手表,手环,手链,美名其曰特产,让他随身带着。 梦里他看得更清楚,所有的东西里都装着一个符咒,那是老妈留给他防身的东西。 再往回追一阵子的记忆里,其实他的身边经常出现妖怪,在乡下的时候他经常发烧或者受伤,那是妖怪在捉弄他。 包括曾经给他告白过的一个男生,那也是妖怪。 老妈给他的东西里,曾经偷偷保护过他不少次吧。 再往前走,他看见自己小时候躲在门口,听老妈在屋子里打电话:“我不愿意让我儿子也像我一样,你不懂普通人生活里出现这些东西会有多累,我就是为了儿子才不当结缘师……谁在那儿?” 当时他慌慌张张走开,反而被老妈堵个正着,然后老妈把手掌按在他额头上,手心里冒出一阵温润的光。 他的记忆曾经被扰乱过,所以儿时的很多东西都变得模糊了。 老妈不愿意让他接触妖怪,但他还是被拉进了妖怪的世界。 这就像是命运注定如此,既然这样,他为什么还要一直逃避呢? 他是被一阵轻柔的触碰吵醒的,好像有手指撩过他的头发额角,温柔得像小时候老妈哄他睡觉时轻轻拍打他的手掌。 “妈……”他慢慢睁开眼,入目的却是元骅含笑看他的眼睛。 “睡成小懒猪了。”见他醒了,元骅伸出手指,轻轻刮了刮他的鼻梁,“怎么这么能睡,嗯?” 让颜蓁比较震惊的是他和元骅的距离。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被抱到了床上,就躺在元骅的怀里。 这种男友视角是什么情况! 颜蓁一脸惊恐想跑,却被元骅揽着腰,根本不好轻举妄动。 “我,那个,我……你,你怎么回事!”颜蓁觉得自己不能继续怂,猛地爬起来,抱着怀看元骅,“别随便动手动脚的!你知道你为什么在这儿吗?” “不是你在休息室晕倒了,所以我带你来看病?”元骅的语气里全是宠溺,“你啊,身体也太差了,以后跟我一块儿锻炼怎么样?” 所以记忆到底是怎么错乱成这样的! 但事已至此,也不能再说别的来圆谎,不然就破坏了记忆里的平衡,颜蓁只好顺着演戏:“不可能。” “别任性,”元骅又上来撸了撸他的刘海,把本来就乱的头发揉得更乱,“今天回去好好休息,我明天开始教你。” 颜蓁就这样稀里糊涂被一个刚从死亡线上回来的病人送回了宿舍,而患者本人神清气爽。颜蓁不太敢相信地问:“你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不舒服的地方?脑袋有点疼,”元骅笑了笑,“可能是陪你睡久了。” 颜蓁:是你自己睡久了谢谢! 但是这话他不能说出来,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好了,谢谢你送我回来,快回去吧。” 元骅有些不满,稍微有些赌气似的,抱怨道:“这就赶我走了?” 不赶你走,难道要留你再吃个午饭? 颜蓁:“我……还有作业没做,这不是,明天又要开始上课了嘛,哈哈……” 这个理由似乎说服了元骅,他只好妥协道:“好吧,我训练完再来找你,到时候电话联系。” 训练完了为啥要来找我?颜蓁又是一脸懵。现在的元骅给他一种非常怪异的感觉,但他又说不出到底有多怪异。 临走时,元骅握住他的一边肩膀,似乎是要再跟他凑近了说些什么,颜蓁怕越说越错,眼疾手快推开他,用冠冕堂皇的理由脱身:“华明宇还等着抄我高数作业!我先走了!” 他一溜烟往宿舍楼里跑,留下欲言又止的元骅。 跑进公寓之后,他从走廊的阳台往下看,元骅还站在原地,有些空落落似的看着自己的手。 颜蓁猜元骅是因为记忆错乱把自己当成了好朋友,因为他训练结束之后,真的过来找他一块儿吃晚饭。 其实这样也好,颜蓁叹了口气,就当是一种弥补吧,还能顺便跟万千少女的理想男友搞好关系。 也挺好的。 第23章 .高岭之花与狐23 李庚寅日常吐纳完毕,全身出了层薄汗,除去淤血之后,他的身体终于恢复了常态,好好休息一晚上,明天就可以回联盟复命。 他低头看着自己手指上拴着的红线,心想回去之后该怎么把胡一捋儿介绍给师门。如今道士娶亲已经是平常事,但他之前口出狂言说宁愿终生不娶,现在现实恶狠狠地把他的脸打得啪啪作响。 尤其胡一捋儿还不是什么普通人,他是只狐妖。 道士和妖怪成亲的例子不是没有,但是不多,而且总归会有点争议。 罢了罢了,事已至此除了一五一十告诉他们,别无他法。 李庚寅下定决心,打算去洗个澡,再告诉胡一捋儿师门的规矩,以免他出岔子。 胡一捋儿却没有在床上躺着,也不知道去哪儿鬼混了。李庚寅又暗暗记下一笔,等狐狸回来要告诉他,出门必须说一声。 他打开浴室门,只见里头已经变了天地。墙壁变成了粉色,地上、浴缸里,全都铺满了花瓣。而胡一捋儿穿着身半透明的睡衣,柔弱无骨地趴在浴缸沿上,见他开门进来,就哗啦啦地站了起来,故意摆了个妖娆的pose。 李庚寅:“……” “客官来呀,春宵一刻值千金,莫要负了好时辰。” 被打湿的睡衣结结实实贴在他的身上,让他纤细的腰、胸口上的红点、还有翘得很有美感的屁股都格外显眼,跟块磁石似的牢牢吸引视线。 李庚寅:“……” 他猛地别过头,把门摔上了。 里头又响起了哗啦啦的水声,是胡一捋儿从浴缸里拔腿走出来,转瞬就是一阵迅猛的敲门声:“臭道士!李庚寅!你什么意思!” 李庚寅沉默不语,跟死了似的,让胡一捋儿更生气了,穿过门飞出去抓着李庚寅的衣领摇:“你觉得我不好看?这要是尢易来你是不是就上钩了!” 李庚寅脸红得不像话,跟用熨斗贴过了一遍似的。胡一捋儿身上很香,睡衣的大v领直直开到了肋骨,又湿哒哒地诱惑人,李庚寅不敢看不敢闻,心里默念清心咒,却一点用也没有。 “怎么又和尢易扯上关系了?”他无奈地叹道。 “那你就是觉得我不好看”胡一捋儿瘪了嘴,看起来又委屈又生气。李庚寅见不得他这个样子,心一下就软了,正想安慰两句,却又听得他发狠说,“哼,就算你想分手我也要先睡了你再说!今晚你是逃不掉了!” 说着他就搂住李庚寅的脖子往上凑,作势要亲他,李庚寅招架不住,只好用颤抖的手搂着他的腰,声音低哑:“我本来打算一步步来的。” 胡一捋儿:“啊?” “不来了!疼……我不、不练媚术了!再也不练了!呜呜呜,娘!娘!”浴室里传来一阵儿鬼哭狼嚎,真是神仙听了也要动容。另一个男人的声音似在被压抑着,低声诱哄:“先放松,一会儿就好了!” “我不!我不来了!” 叫声一会儿又小了下去,只能听见某些乱七八糟的响声,还有身体沉进水波时咕噜噜的声音,水溅在浴缸壁上、墙上、洒落在地上的拍击声。 总之,今夜胡一捋儿夙愿得偿,但是否达到他的期待值,就不得而知了。 颜蓁起来的时候觉得自己的骨头快要散架,他废了老大的力气才扒拉着床沿爬起来,怀疑自己昨晚是不是胆大包天出去约了个炮。 今天又是满课,他破天荒想再逃一次,又倒下去睡了。 不睡懒觉的人生是不完整的,他不想当个有残缺的人类。 华明宇却把他摇了起来,催着他起床:“元骅让我告诉你,他打你电话你都不接,他已经在楼下等你了。” 颜蓁:“……元骅谁啊?不认识,我要睡觉。” 于是华明宇同学把原话转达,元骅同学马上自己上来,敲了敲他们的宿舍门。 另外两人被这阵敲门声惊醒,大骇道:“辅导员查寝?!” 华明宇狗腿子一般去把人放了进来,颜蓁马上把被子裹成一团,牢牢实实跟条毛毛虫似的,紧紧吸附着墙壁。 但这也防不住元骅脱了鞋去爬他的床,趴在他的身边问:“你就不怕热?” “不怕,”颜蓁的声音闷闷的,“反正我不起床。” “不起就不起吧,”元骅笑着说,“至少吃个早餐?一会儿凉了。” 颜蓁一听早餐,肚子还真有点饿,但疲倦还是占了上风,他坚持道:“我要睡觉。” “行吧,那就睡觉,”元骅用手去摸索被子的缝隙,“我陪你一起?” 颜蓁只当元骅是开玩笑,但当他补了回笼觉再醒来,居然真的看见元骅躺在他身边,和他脸对脸。学校的单人床很小,他俩几乎是挨在一起,稍微往前凑一凑就能亲上去。 这个好朋友也当得太称职了,还包括□□业务吗! 但美颜盛世横陈在自己面前,他又做不出把人从床上踹下去这种事。 颜蓁开始觉得热了,想要悄摸摸自己下床,结果被元骅拦腰搂住,还蹭了蹭。 太过分了,颜蓁泪流满面,这简直就是在考验他一个处男的意志力。 这下他彻底清醒,推了推元骅:“你醒着吧?” 元骅从鼻子里挤出两个音来:“没醒。” 骗傻子呢! 颜蓁说:“该起床了。” “春宵苦短日高起,”元骅还有心情背诗,“不起。” 太阳现在确实是晒了屁股,在颜蓁终于获得自由,点了个黄焖鸡的外卖之后,华明宇发了条短信回来说:今天点名了! 颜蓁淡然接受这个现实:我知道的,反正我不逃课就不点,我一逃课就点名。 他又看向元骅,说:“你不去上课没关系吗” 元骅比他更淡定:“不是我爸的课就没事儿。” 另一边,被虐狗气场逼得不得不去上课的两个舍友问华明宇:“宿舍里那是啥情况?” “还能是啥情况,”华明宇欣慰道,“终于有个能套牢他的人了。” 午饭的时候,学校的论坛突然爆出一条帖子,发帖人的id大家仍然眼熟,因为他曾经发过一个上过hot的帖子,就是曾经火了好一阵子的表兄弟骨科失败案例。 当时的受害者是颜强,现在颜强再次出来发声,引起了不少关注。 颜强现在还是校学生会的副会长,有一定的知名度,所以话题的热度就尤其要高一些。 虽然大家都知道这次的发言会带来新瓜,但是没想到新瓜的反转会这么大。 颜强说,当初他发那个帖子,纯粹是因为自己告白被拒后的报复,后来才知道给颜蓁的生活带来了困扰,觉得很抱歉,现在出来澄清。 此话一出,看热闹的群众就都出来发言了。有人说原来如此当初我就知道会有反转,有人说这个反转实在是有钓鱼的嫌疑,有人说难道你在当初造谣的时候就没想过会给你的表弟带来困扰吗,有人说现在才出来澄清难道副会长是被颜蓁要挟了才这么说……众说纷纭,但颜强没再在帖子里出现过。 唯一让人觉得欣慰的后果是绝大部分的人都在骂颜强。 帖子最终的走向被腐女控制,演绎出了一场狗血淋漓的苦情大戏。 颜蓁看到后面,觉得她们的脑洞太大,给他的人设也太多了。 元骅也在看这个帖子,而且看了很久,颜蓁不由得偷偷注意他的表情,想看看他相信了没有。元骅最后感叹道:“我相信你,原来你被他伤得这么深。” 颜蓁:“……”似乎有哪儿不对? “没关系,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全都不介意。” 这大概是说朋友之间要毫无芥蒂,颜蓁心情复杂道:“谢谢。” 元骅真诚地拉着他的手,看着他的眼睛说:“以前是我不对。” 颜蓁:“……哪里哪里。” “那天晚上,你过来找我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心里真正的想法。”元骅低下头,似是非常感慨,“现在知道我之前误会你很多事,觉得以前的很多行为都很对不起你。” 颜蓁一边说没有关系,一边想你现在好像对我也有点什么误会啊? 为了保持塑料花友谊,他脸上仍然保持着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回握住元骅的手:“以后就多拜托你罩着我了。” 元骅笑得那叫一个春风荡漾哟,用拇指摩挲了一下颜蓁的手背,一对好看的桃花眼眨了眨,然后轻柔而宠溺地说:“好,这是当然的。” 颜蓁被他的声音和他的行为苏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果然和理想男友型的男生当好朋友,还是很需要一定的心理素质的。 第24章 .高岭之花与狐24 颜蓁再次见到胡一捋儿,发现他动不动扶着腰,于是关怀道:“闪着腰了?” 每天再怎么卖萌,毕竟也是个老大不小的妖怪了,有点什么骨质疏松腰间盘突出的也正常。颜蓁发誓自己出于一片好心,被抓着肩膀疯狂摇晃的结果他还真是没想到。 胡一捋儿对于“闪着腰”的原因闭口不谈,但番茄色的脸暴露了他。颜蓁没吃过猪肉但至少见过猪跑,搞清楚了原因之后也忍不住脸红,两个人相对着红了会儿脸,最后颜蓁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感觉……怎么样?” 胡一捋儿清清嗓子:“本大爷的主场,你说呢?” 他毕竟是狐妖,颜蓁勉强信了:“但是你这腰……” “腰怎么了?”胡一捋儿清清嗓子,“谁征战沙场不得受个伤?” 颜蓁看着他挪来挪去看起来不太舒服的屁股,衷心感叹道:“好了,我一点不觉得好奇了。” 性.生活什么的听着真是令人害怕。 李庚寅买了饮料回来,看向胡一捋儿的眼神那叫一个温柔,颜蓁全身直发毛,深深觉得自己这个电灯泡的瓦数又高了些。 言归正传,他今天是专门来给两个人正式结缘的,为此他熬了夜练习,现在还眼圈发青。 虽然当初的结缘是个乌龙,但两人最后成了眷属,也算是误打误撞成了桩好事。 结缘的地方选在李庚寅租的房子,这儿不会被人打扰,很适合颜蓁自由发挥。 第一次做这个活儿,颜蓁紧张得手发颤。他端着杯子,杯子里的水一晃一晃,胡一捋儿说:“没见过大世面,万一我血滴歪了怎么办?” 颜蓁深吸一口气:“好了。” 这回稳了很多,胡一捋儿割开指尖,红宝石似的血液凝聚成一小滴,颤颤巍巍掉进了清水里,化成了一团舞动的血雾。等李庚寅滴进自己的血液,颜蓁把杯子放在桌上,以它为中心用血水画了个阵。李庚寅和胡一捋儿手拉着手站在颜蓁面前,颜蓁像个神婆附体,低声问:“自今日起,你二人必须通力同心,无论生老病死,不言背叛,能否?” 李庚寅看了眼胡一捋儿,两人同时说:“能。” 颜蓁又问了几个走过场的问题,最后捏着诀往法阵一指,温和的祥光化作光点缠绕在已经结缘的两人身上,慢慢融进他们的身体。 人妖结缘之后,其中一方如果变心,在两人达成一致的情况下,可找到当初结缘的结缘师挂名。日久之后,两人之间的缘分也就渐渐消散,再无瓜葛,也就是人间俗称的离婚。 但离婚的条件比较苛刻,妖怪要削去百年的修为,人要削去十年的阳寿。所以结缘之前,结缘师要再三确认两人绝不会后悔。 胡一捋儿问李庚寅:“你确定不是因为红线才喜欢我吧?” 李庚寅:“不是。” “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胡一捋儿说,“趁机夸夸我啊,说因为我可爱才喜欢我!” 颜蓁抬头望天,cp都在一起了,糖发太多也有点齁。 正式结缘之后,就到了离别的时候。在机场,胡一捋儿抱着颜蓁嘤嘤嘤:“我好舍不得你啊蓁蓁!” “网络这么发达……微信联系就行了。” “你居然反应这么冷淡!果然你们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胡一捋儿谈了恋爱之后比之前要更作,也更戏精了,颜蓁真怕李庚寅吃不消。反观李庚寅,一脸很享受的样子,敢情就是人家乐意惯的。 “对了,你那个表哥,他身上的标记我已经收回来了,他也不会记得发生了什么,万一再来找你麻烦,你跟我说,大爷我帮你对付他!” 说完他就抱住颜蓁吧唧亲了两口。 颜蓁愣是生出了两分感动来,颜强他已经不放在心里了,反正一切都已经过去。 送走了他们,颜蓁还真的变得有些失落。虽然他们认识的时间还不算长,但也是一起出生入死过的交情,忽然这样人各一方,下次见面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走出航站楼的时候,他身后忽然有人叫住了他,他回头一看,居然是元骅。 元骅的表情看起来十分复杂,快步走到他身边,一脸委屈地问:“你不是说今天有兼职?” 他这语气,一副颜蓁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儿一样,颜蓁一脸懵逼:“啊,我是这么说的吗?” 元骅:“……” 他本来是放在心里说的,没想到嘴上也说了出来,颜蓁及时补救:“那肯定是我当时不走心说错了,我今天是来机场送表弟的。” “那个是你表弟?”元骅的表情这才放松了些,但仍然紧张着,“你表弟还亲你?” “他……他国外长大的!”颜蓁说,“他从小受的这种礼仪!” 光是元骅来问他,就像他是个负心汉似的,颜蓁反问道:“那你来这儿干什么?” 元骅说:“我来接人。” 接人得去航站楼里接啊!颜蓁确认这次没把心里话说出来,你跟着我出来干什么? 元骅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本来是要来接人的,但是她放了我鸽子,现在打算回去。” “哦……”颜蓁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又怕气氛尴尬,于是问,“谁啊?” 元骅瞟他一眼,状似不经意地说:“前女友。” 颜蓁心里不知道为什么莫名不舒服了一下,他眨眨眼睛,“哦……” “骗你的。”元骅忽然笑了,凑过来说,“其实是我妈,我和前女友早就没有联系了。” 后面这句话颜蓁怎么听怎么感觉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他选择性地忽视了:“你妈还放你鸽子啊?” 元骅摇头叹气:“一直这样,想一出是一出,早上突然告诉我她要回来,现在又突然告诉我不回来了。” 颜蓁:“和我妈正好相反……” “岳母什么样的?” “她就是神出鬼没的,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就回来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又走了……”颜蓁忽然感觉哪儿不对,看着元骅,“你刚刚说什么?” “没什么,”元骅心说果然还是不能这么快,“那你妈比我妈还要坑一些。” 说曹操曹操到,颜蓁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是他亲爱的老妈的电话。 “嗨宝贝,你猜我现在在哪儿?” 通常她这么问,就是她已经回来,颜蓁惊喜地说:“你回来了?” “你们学校大门口,”颜韵蓝说,“乖儿子,快出来迎接我吧!” 第25章 .弯妖码头与蛟01 说什么去学校门口接,颜蓁一阵头疼,马上打车回去。 场在郊区,他们学校也在郊区,只是这俩郊区一南一北,距离非常愁人。 他大老远赶过来,又得大老远赶回去,一路归心似箭。 元骅厚着脸皮跟他拼车,路上聊些有的没的,并且主动问需不需要靠着他的肩膀睡一觉。颜蓁同学感觉这是对颜狗的挑战,十动然拒。 现在想要交个知心朋友真是太难了,颜蓁忧伤地想。 果然在一起之前和之后的态度截然不同,元骅忧伤地想。 下车的时候,颜蓁低着头看了眼结算完毕的滴滴账单,叹了口气。 元骅看他的表情,灵地问:“晚上请你吃饭?” “我今晚应该会和我妈一块儿回家,”颜蓁说,“下次再一块儿吃吧。” 元骅轻轻叹道:“唉。” 像是十分失落。 颜蓁说:“我明天就回来了。” “嗯,”元骅又自然地握住他的,“记得来看我比赛,后天下午。” 忙着收拾尢易,颜蓁早把这回事儿给忘了:“这么快!” “早就说了,五一假结束了就是友谊赛,这场打完了热身,六月份可能还要去隔壁市里打一场。” 颜蓁觉得很帅气。他从小体弱多病,开了灵识之后尤其身体弱,这辈子也不可能像元骅一样闪闪发亮。他激动地说:“是周六日吗?那到时候我要去看!” “当然要带着你去的。”元骅自然地说,然后揉了揉他的脸,“好了,快去见阿姨吧,别让她等急了。” 颜蓁朝他挥了挥,然后转身边小跑着边给老妈打电话。 颜韵蓝正坐在川菜馆子里头剔牙。 在她的宝贝儿子回来之前,她再不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八成就得留着一缕魂儿去见他最后一面了。 根据她简单粗暴的提示,颜蓁顺顺利利地找到了她占的包厢,看着桌上的杯盘狼藉,扯了扯嘴角。 “您这是……几百年没吃饭了?” “说什么呢?没大没小,”颜韵蓝拍了拍身边的椅子,“过来。” 颜蓁就老老实实坐了过去,任她一顿揉搓,“嗯,不错不错,脸上摸着还胖了点肉,最近伙食还行啊。” 说完她就把颜蓁搂在怀里,狠狠亲了一口,又仔细嗅了嗅:“怎么闻着一股子狐妖的味道?” 颜蓁说:“您忘了,我交了个朋友就是狐妖。” “没忘,妈妈怎么会忘呢,”颜韵蓝一拍脑门儿,很明显就是忘了,但是坚强地绝不认输,搜肠刮肚只蹦出来一句,“……是只小狐狸对吧,我记得的。” 颜蓁了解她的德行,没放在心上,反而美滋滋地开始报喜:“我终于学会结缘了!” 出乎他意料的是,颜韵蓝的脸上算不上高兴,反而更多的是遗憾。“你终于也还是走了这条路。” “结缘师不好吗?”颜蓁说,“我觉得很快乐。” 颜韵蓝无奈地揉揉他头发:“开心是一回事儿,保护自己又是一回事儿,你明不明白。” 颜蓁点点头。 这个儿子听话得过分,懂事得也过分。颜韵蓝找不到当妈妈的成就感,正暗自感伤呢,忽然察觉颜蓁的脖子上那块玉已经没了,拔高了声音问:“怎么回事?” 颜蓁猛地去摸自己的脖子,知道是不小心暴露了,马上解释:“妈,我……” “没问你,”颜韵蓝对着门口喊,“李玄静,你给我出来!” 这厢颜蓁正不知云里雾里,外头果然应声进来个年轻的男人,他长了一双丹凤眼,似笑非笑的,一开口就不是什么正经强调:“是什么让颜大美人如此大动肝火?可别伤了胎气。” 颜蓁瞪大了眼睛看着他老妈,很明显他老妈比他更震惊,怒火滔天:“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你过来给我解释解释,为什么蓁蓁脖子上的符咒破了,你却什么都没跟我说?” “哎,原来是为这事儿。”名叫李玄静的男人轻轻飘飘坐在椅子上,端起茶杯在腕上晃,玩儿杂耍似的,“咒是破了,却没有性命之忧,说给你听了不是白白让你担心?” 颜韵蓝一拍桌子似是还有怒火未消,李玄静对颜蓁笑了笑:“别怕,你妈这人脾气就这样。” “您……”颜蓁已经惊讶得快说不出话来了,每一个字都有点艰难,“您是,是我……后爸?” 李玄静上的杯子停滞了一个瞬间,又被扔回了桌上,转瞬他的表情就变得课外耐人寻味,似是忍不住笑了,以扶额,肩膀不停地颤。 颜韵蓝也看了眼颜蓁,一言难尽道:“怎么可能?” 李玄静已经控制不住了,朗声大笑:“哈哈哈哈哈!颜姐您这儿子可真好玩儿!” 颜蓁:“……” 你们说得跟真的一样,真的很难让人不怀疑好吗! “来自我介绍一下,”李玄静伸出,“我是颜姐的同事,也是李庚寅的师叔。” 颜蓁知道这就是曾经救了自己一命的恩人,激动地抖了起来,深深鞠了一躬,“谢谢您!” 言语是道不尽感谢的,颜蓁现在只要再回想一下曾经的那个晚上,都还觉得后背发寒,更难以想象如果自己死在尢易里,老妈要伤心成什么样。 “嗳,要谢谢你妈,”李玄静摆摆,“我只是举之劳。” 颜韵蓝也把他拉了回来,仔仔细细地又看了看他,像是下定了决心:“蓁蓁,你是真的想当结缘师吗?” “是,”自从促成了胡一捋儿和李庚寅,哪怕是阴差阳错,也给了他很大的鼓舞,让他明白了自己并不是一事无成,“我要当。” 颜韵蓝张了张嘴,又抿上了,眼神像是赞许,又像是藏着担忧:“好,从今天起,我开始教你法术。” 活了十九年,颜蓁第一次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快乐。回到家之后,他就按照老妈教的办法,开始学习吐纳。 他的学龄有些大了,胜在学习能力还算可以,加上好记性不如烂头的方针,老妈说的每一点他都会记下来。 晚上睡觉之前,老妈坐在他的身边,终于以联盟一员的身份给他说起了联盟内部的事儿。 联盟建立于百年之前,那会儿正是人间政乱,妖魔也开始肆虐。但道教被时兴的新化疯狂打压,只能暗地里结成联盟,联抵抗妖魔。雏形建立之后,就开始慢慢形成了分工,能说得通的妖族加入联盟效力,而有本事的道士也被编入正统。 “那结缘师呢?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颜韵蓝说:“第一位结缘师,其实是只半妖。” “啊?”颜蓁说,“他也加入了联盟?” “对,他不仅提出来联盟需要结缘师,并且还说明了利害。联盟当时认为这种方式的确有利于稳固基础,所以就同意了。之后结缘师的内部又开始细化,慢慢分布去了各个地方。再后来,政府也开始慢慢承认了联盟的存在,并且为了联盟设立了专门的部门,每四年都会有一次考核,用来吸纳人才。但是结缘师不需要太高的实力就可以做,没有考试只有考核,所以结缘师一开始很多。” “可是为什么后来结缘师变得越来越少了呢?” 颜韵蓝叹了口气:“有本事的妖怪和有本事的道士,都慢慢变少了,有些小妖因为灵气稀薄,也慢慢地退化,最后消失了。按理说妖怪没什么正经事儿做,谈恋爱正好做消遣,偏偏单身狗越来越多。” 颜蓁表示好像能够理解:“可能因为谈恋爱……比较麻烦吧,也很少有人愿意去绑定自己的一辈子,甚至下辈子。” 颜韵蓝:“也可能是工资太低了……” 话题眼看着走向伤感,颜韵蓝又说:“不过后来,联盟为了鼓励结缘师,更新了一些制度,可惜我那会儿没赶上好时候。” 颜蓁来了精神:“什么制度?” “你既然已经是正式的公务员了,”颜韵蓝点到为止,“就自己慢慢去探索看看吧。” 睡觉之前,颜蓁收到了两个传送符。一个是李庚寅发来的,表示自己和胡一捋儿已经成功安顿下来,另一个是来自联盟的,恭喜他成功度过实习期,正式录取为结缘师,实习税后薪资已经转账,让他注意查收。 当初他是填过一个单子,还在上面写过自己的银行卡来着,当时他还心存怀疑,想着填了银行卡应该也没什么作用。 但没想到还真的有报酬。 联盟的人薪水不低,颜蓁是知道这点的,毕竟老妈平时也没正经工作,偶尔兼职一下随行的翻译,主要经济来源都来自于联盟,存折上的钱是位数。 结缘师能有多少呢? 第二天他爬起来接到短信,看着上面的入款记录,有些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睛,仔仔细细数了一下,一个,开头,结尾,确实是四个数字。 在他大声尖叫之前,胡一捋儿给他打电话来,略有些忐忑地说:“蓁蓁啊……我有个朋友,听说了我的事儿……” “是妖怪吗?”颜蓁问。 “对,”胡一捋儿又说,“他比我好一点,已经在人间混了一段时间了……” “想谈一场轰轰烈烈永不分的恋爱是吗?”颜蓁又问。 “对……你等等!你全说了让我说什么!”胡一捋儿抓狂,“让我说完!” 颜蓁微微一笑:“我接了。” 第26章 .弯妖码头与蛟02 人逢喜事精神爽,颜蓁财运开了,走在路上都觉得如沐春风。 他回学校之后的第一件事不是见元骅,而是在上完课之后赶到约定好的一家咖啡厅,去见他的新客户。 毕竟他现在也是个正儿八经的业务员了,形象非常重要,因为他今天穿了身新衣服,头发也特意做了一下,整个人看起来倍儿精神。 听胡一捋儿的介绍,这位朋友是他在航班上遇见的,是个很厉害的妖二代,年纪不过百岁,却有很强大的妖力,两人因为脱线的性格一拍即合,不到二十四小时就差点儿拜了把子。 妖二代从小在人类堆里长大,家境殷实,一表人才,但却从来没谈过恋爱。 “为什么呢?”颜蓁追问。 “可能是因为,他长得太过于高大英俊,家里又实在有钱,让他身边的人都自惭形秽,觉得配不上他。” 颜蓁:“……” “他还说,事成之后,他愿意付私人酬金。” “多少?”颜蓁开始觉得这个单子恐怕不会很简单,私人酬金四个字敲了敲他的脑门儿,稍微留住了他一颗财迷心。 “他给你开张支票,随便你填。” 颜蓁:“……” 他怀疑胡一捋儿去的不是龙虎山,是传销窝。 在胡一捋儿的再保证下,颜蓁最后还是决定过来和这位神秘客户见一面。原本对方表示要派人来接他,但他心仍然存着一份警惕,表示自己可以打车过去。 他被侍者领着上了楼,看见预订的座位上已经坐了人,想必对方见他的心情也很迫切。 但见到客户本人的时候,才发现客户和他心里预期的形象有点出入。 非但不高大,反而看起来还有点老,客气地弓着背,不像传销头子,更不像混世魔王。 颜蓁迟疑着,被客户邀请着坐下,有些拘谨地问:“请问……是您要……” “啊,不是不是,您误会了,是我家少爷,”被颜蓁认成客户的人斯斯的,慢慢地端上来一个精致的小笼子,好好的一个笼子,愣是给弄成了洛可可式风格,“少爷,颜先生已经到了。” 颜蓁看着从镶了红宝石的门内慢慢爬出来的,胖嘟嘟的小仓鼠,再次开始怀疑自己接下这个单子,究竟是对还是错。 又看着那个小跟班从笼子里拿出一只袖珍的镶金带绒垫的扶座椅,一只配套的桌子,甚至还有一套茶具。 然后颜蓁又观赏完了跟班用指甲盖儿捏着小茶壶的壶柄倒茶的全过程。 “你好,颜蓁,”在跟班倒茶的时候,小仓鼠细声细气地打了招呼,又小声地招呼身边的人,“你先下去吧。” “你,你好。”虽然幻想破灭,但颜蓁还是很喜欢小动物的,面对这样一只可爱的小家伙,他连重一点的话都不敢讲。 “我叫焦大海,”小仓鼠很有礼貌地说明自己的情况,“今年正好满一百周岁,很想谈恋爱,但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会……” “焦大海……”颜蓁以为自己遇见胡一捋儿这个名字就已经是天大的奇葩了,万万没想到他们妖怪取名都这么随便,再次被雷了个外焦里嫩。他觉得这个小仓鼠精找不到对象不是没有原因的,话说仓鼠居然也能成精吗? 小仓鼠见他表情不对,关怀道:“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没有,”颜蓁猛摇头,拨浪鼓似的,“我就是在想,还好你不姓胖。” “哈哈哈哈哈哈,”焦大海趴在椅子上笑成了一滩鼠片,两只爪子搭在肚皮上一拍一拍,“你真幽默!” 颜蓁:“……” 他擦了擦汗,没敢接受这个夸赞,把话题扯回了结缘上:“为什么没有遇上合适的会呢?” “唉,说来话长,”焦大海小小的身躯居然叹出了一口长长的气,“我虽然每天都在一百平米的大床上醒来,但身边却没有一个能够让我觉得温暖的人。” 这么装逼!现在玛丽苏小说都不敢这么写了!颜蓁心里的s要拦不住了,也确实没拦住:“你……怎么不说你每天都从五百平米的大床上醒过来?” “啊,五百平米的床不是我的,”焦大海连忙解释,“我父母的床才是这个尺寸的,他们说我还小,不用睡那么宽的地方。” 颜蓁:“……” 苍天啊,到底是这个世界疯了,还是他疯了? 焦大海拿起茶盏,端到瓣嘴前,轻轻嘬了一口,非常精致。 “我实在有个疑惑……”颜蓁也迅速喝了口茶冷静下来,“仓鼠不是一般只能活一两年吗?真的可以修炼成妖怪?” 焦大海细细地笑了出来,萌萌地说:“这不是我本来的样子。” 见面居然都不用本体,行为非常可疑,颜蓁开始担心这是不是好妖怪了。 “我和父母本来是住在南海里的蛟龙,几十年前才开始上岸生活,父母为了在人间过好生活开始经商,现在已经小有积蓄。” 颜蓁听到这儿已经快压抑不住体内的吐槽之力了:不不不您真是太谦虚了都睡五百平米的大床了还小有积蓄? “我的人形比较高大,笑起来也不可爱,所以我不喜欢我人形的样子。有位道长为我做了现在的躯体,,能容纳下我的妖力,还让我觉得很舒服,所以现在外出时,我都尽量以这个形象示人。”焦大海说,“有很多人喜欢我的外形,但是为什么都无法爱上我呢?” 颜蓁端着茶,一时竟无言以对。 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两片完全一模一样的树叶,也不会有无缘无故单身的母胎sl单身狗。 “这一单,我可以接。”深思熟虑过后,颜蓁觉得还是不能和钱过不去,“但是我有个条件。” 焦大海喜出望外,两只前爪并拢在一起:“什么条件我都可以做到!” 颜蓁无视了这个少女心满格的动作,握起拳头抵在下巴上,清清嗓子:“第一个条件,谈恋爱不是撒大网捕鱼,捞着哪条是哪条,你必须要找到一个你真心喜欢,愿意为他奉献的人,并且得到他的一件贴身物品,我才能给你们结缘。” 焦大海点点头:“嗯嗯。” “而且,初次的结缘并不代表你们真的能在一起,只是给你创造更多的会去接近他。这是第二个条件,你必须自己去追求他,并且在一个合适的会告诉他你是妖怪,你们两情相悦之后,就可以来找我进行最后的结缘。” 焦大海举起爪子:“那我该怎么找我喜欢的人呢?” 这个问题再次问倒了颜蓁,他沉思片刻:“缘分到了,自然就遇见了。” 这么明显的敷衍话,焦大海居然听了进去:“好哦。” 颜蓁:“……” “那第个条件呢?”焦大海认真地问。 “第个……”颜蓁说,“从今天开始,尽量用你人的形态出现在别人面前。” 焦大海犹豫了。 似乎做了很久的思想斗争,焦大海再开口的时候还有几分委屈巴巴:“一定要这样吗?” 他现在这个声音配上这个语气,听得颜蓁都要心软了,但他的立场不能动摇,于是狠狠心咬咬牙:“必须这样。” “那好吧。”焦大海深沉地叹了口气,然后伸出爪子在肥嘟嘟的胸口上摸来摸去,认真的样子萌得人心肝儿颤。 “怎么了?”颜蓁不由得也温柔起来,“身上不舒服嘛?” 焦大海仍然埋头,说了声“没什么”,然后颜蓁就听到“呲啦”一声,焦大海的胸口上居然开了个细微的小口,而他的爪子正捏着个米粒大小的东西,还在不断地往下拉。 居然还是拉链的! 颜蓁震惊了! 就在这一瞬,颜蓁也终于感受到了被胡一捋儿夸赞过的妖力。外衣露出破口之后,被抑制了许久的强压全部释放出来,让颜蓁隐隐有些头晕目眩,忍不住往后退了两步。 蛟龙蛟龙,蛟是这个世界上最接近真龙的生物,威压和龙有八分相似。 颜蓁不自觉有下跪的冲动,他稳住自己发颤的两条腿,脑门上也冒了不少汗。这是人对超自然能力本能的恐惧,颜蓁感觉自己当初见尢易也没怕得这么厉害,果然是见的世面不够。 仓鼠的皮囊落在了桌上,涌出来的青色雾气缓缓凝聚成了一个高大的身形,先前流泻出来的妖力也被收了回去,最后成了一个约有一米九几的男人,身材虽然高大,但面孔却仍显稚嫩,看起来和颜蓁同龄,只有十八九岁的样子。 从颜蓁坐着的角度往上看,简直就跟看巨人没差别。 这个反差太大,颜蓁看了眼男孩,再看桌上那片仓鼠皮,再次无言以对:“……” “我就知道,”焦大海看见他的表情就明白了一切,马上捂住脸,“我就知道!不会有人喜欢我这个样子的!” “不不不,没有没有没有,”颜蓁马上摆出尔康,“你这样子很好!非常好!” 焦大海从指缝里露出半只眼睛:“真的吗?” “真的,”颜蓁摆出百分之两百的真诚,“我怎么会骗你呢?” 他也不算是说谎,因为焦大海确实长得耐看,五官搭配很好,浓眉大眼的,像邻家小弟弟。 焦大海慢慢放下了,腼腆地笑了笑:“那就好。” 他这一笑是真的可爱,不像大妖反而像条大狗。颜蓁没那么害怕了,擦了擦汗:“你应该多这样出门的。” 焦大海当仓鼠当久了,变成人的时候还保持着仓鼠的神态。他坐在椅子上,两只习惯性地搭在肚子上,然后说:“这个椅子好硬。” 颜蓁不想说什么了,他恨有钱人。 “既然我们已经谈好了,”焦大海本来的声音听着就没当仓鼠的时候那么可爱了,是个正常变声过的男孩的声音,“那就请你先收下我的订金吧。” 之前的那个跟班不知道什么时候默默地又进来了,托着个盘子,毕恭毕敬地走到颜蓁面前。盘子上垫着红绸布,绸布的央是一张看起来就很有身价的银行卡。 “这个里面……”颜蓁没有急着去拿卡,试探性地问道,“有多少钱?” “二十万,”小跟班马上回答,“事成之后,少爷还有重谢。” 颜蓁:“……” 焦大海见他整个人都僵了,眨了眨眼睛问道:“是太少了吗?” “不……”颜蓁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我觉得我,需要出去冷静一下。” 颜蓁没出息地给颜韵蓝打了个电话,老妈隔了好一会儿才接,悠闲地说:“怎么啦?我跟李玄静在做spa呢。” “妈,有人,不对,有妖怪说要给我二十万让我帮他找对象,您说我接了算受贿吗?” 颜韵蓝:“冥币?” “现金!”颜蓁激动得声音发颤,脑子里自动回荡过年必备金曲:“我恭喜你发财~我恭喜你精彩~” 颜韵蓝一拍大腿,豪迈道:“接啊!干这行底薪低得要死,不接外快吃什么?要靠那点儿津贴早喝西北风了!” 一语惊醒梦人,颜蓁不敢置信地问:“所以今天的那么多钱只是假象吗?” “是这样,我们其实还行,但结缘师不是每个月都固定有单子接,有时候很闲的,偶尔来一单,就给你发奖金。”颜韵蓝说,“因为不是正经编内人员,待遇没那么好的啦,说真的蓁蓁,我还是建议你大学毕业好好找工作……” 颜蓁回到包厢的时候已经非常冷静,他凝视着桌上又变回了仓鼠的焦大海:“怎么……” “能不能慢慢来?”焦大海抱着自己的仓鼠肚子不肯撒,“突然一下让我那样见人,我很怕的嘛。” 颜蓁一时语塞,仓鼠那双圆溜溜的眼睛又实在太萌,颜蓁终究心软了:“那给你天的缓冲时间吧。” 承载着那张卡的托盘还端端正正摆在他的位置上,颜蓁咽了口口水,伸拿起了卡。 “接了你的单子,我就会对你负责,”颜蓁做了个深呼吸,把卡慢慢地推了回去,“现在一切还没有起步,我不方便接这个订金,等你找到了心仪的对象,也能成功结缘,你再给我这二十万作为全部的报酬吧。” 人人都渴望暴富,但这么大的ase突然出现,简直像天上掉馅饼似的,让人感觉不可思议,还隐隐不安。 颜蓁是个俗人,喜欢钱,但是也对钱有一定畏惧心理。 焦大海用那双水灵灵的小眼睛看了他许久,然后两爪捧心:“我觉得……” 颜蓁意识到哪里不对,马上伸阻拦:“我拒绝!” “为什么!”焦大海明显受到了打击,委屈地嘟囔,“你都没听我讲完……” 在言情小说里,霸总都是因为女主角的清新脱俗而爱上女主,颜蓁初就包揽了家门口书店的所以言情小说,对于这个套路简直了如指掌。 “真正的喜欢,不是肤浅的好感,”颜蓁说这话的时候莫名想起来了元骅,“你应该多去接触一些人,然后再慢慢想想,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人。” 焦大海动了动鼻子。“那我能不能跟你住一段时间?” “不行,”颜蓁说,“我住宿舍,不方便。” “……哦。”焦大海失落地垂下脑袋,他身边的跟班说:“没关系,少爷现在的样子是仓鼠,可以进宿舍的。” 焦大海的眼睛又刷地亮了,lnglng看着颜蓁。 之前有胡一捋儿在宿舍待过,再带只宠物回去倒是没什么。之前胡一捋儿他都是谎称是朋友的狐狸,大不了这次再把“朋友”拉出来背锅。但考虑到焦大海平时的吃穿用度,再想想他们那个二十平的破寝室,迟疑道:“我怕……少爷住不惯。” 焦大海摆摆,小跟班立马会意,马上又搬出一个亚克力的仓鼠笼,二层小别野设计,转盘小窝鼠砂磨牙石小浴缸一应俱全。 颜蓁:“……” 这位朋友的名字叫哆啦a梦? “其实住哪儿都无所谓,我不挑的,”焦大海真诚道,“之前听狐狸前辈说,他和你也经常在一起住,所以我觉得,跟你在一块儿,可能会更有效果。” 敢情是有备而来。 颜蓁决定收回他之前的想法,原来以为焦大海是个天真不谙世事的小少爷,但是人家爹妈毕竟是做生意的,儿子多多少少也能沾点灵劲儿。 于是颜蓁又带着一只仓鼠回了宿舍,其他两个舍友都还在上课,只剩华明宇在宿舍睡午觉,准备下午出门。 华明宇看见了焦大海,吓得崩了尺高:“老老老老鼠!” 颜蓁抱着笼子,远远地安慰道:“仓鼠而已,不要怕,之前狐狸你都不怕呢。” “狐狸和老鼠能一样吗!”华明宇抱着床柱不为所动,“老鼠多吓人啊!” 焦大海忍不住出声纠正他:“是仓鼠。” “谁!谁在说话!”华明宇看起来分分钟就要被吓哭了。 颜蓁捂着笼子门,睁眼说瞎话:“没谁说话,你出现幻听了。” “你看!都吓得我幻听了!你还说老鼠不可怕!” 没想到他这么好糊弄,颜蓁不禁开始同情他了:“那我还是把它带走吧。” 华明宇钻出一个脑袋来:“带去哪儿?” “扔了。”颜蓁说,“你都害怕了,我哪还能放在宿舍?” “别啊,”华明宇说,“你,你你你把它放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就行,扔了多不好!” 颜蓁忍不住发笑,抱着焦大海的新房子,放在自己的桌子上。“大海啊,这段时间委屈你了。” “你叫他啥?”华明宇从上铺发问。 颜蓁就重说了一遍:“大海。” “上个狐狸叫一捋儿,新来一个又叫大海,”华明宇说,“这什么起名水平?” “不是我养的哦。”颜蓁耸耸肩。 颜蓁缩在椅子里歇了会儿,把焦大海放在桌子上,用一点一点打字给焦大海看:在这儿不要随便说话,处理起来会很麻烦。 焦大海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他们一人一鼠就用打字的方式进行交流,颜蓁用指点屏幕,焦大海用脚板踩。 和谐交流进行到一半,元骅来了个电话。最近他的电话和邀约都很勤快,颜蓁见怪不怪了,顺接起来:“喂?” “我这边下课了,老师拖堂十几分钟。”元骅那边的声音听着确实杂,是正走在路上呢,“你今天下午有课吗?” “没有,”颜蓁今天本来只有一节英语,还被调课了,得了一天的空闲,只晚上有节选修,“怎么了?” 元骅说:“昨天不是答应了要请你吃饭?我带你去我表哥的西餐厅。” 刚从市里回来,颜蓁不想再走。元骅说:“不远,我骑车带你去。” “你的山地车啊?” 他语气里好像很嫌弃那辆车似的,元骅笑着说:“不是,换车了,换了带后座的。” 这话说得,像是为了自己换了车。这么脑补一下,颜蓁没出息地一阵心跳,跳完过后他又失落下来。 元骅在他面前表现的,都是想让自己看到的东西,真的要选男朋友,他不会选元骅。 脸长得再好看,也只能远观,不能当饭吃。 焦大海在他的亚克力小屋里午休,让颜蓁放心去做自己的事儿。颜蓁就按照约定在宿舍楼下等元骅,旁边也有个女生,打扮得花枝招展,看起来是在等男朋友下楼。 颜蓁欣赏不来她化妆的技术,默默数地上的蚂蚁,比女孩儿先等来了人。 元骅从拐角过来,确实骑了辆新的自行车,堪堪停在他面前:“等久了?” 说完扫了眼颜蓁今天的造型,总觉得是特意收拾过了,于是问:“知道要和我约会,特意准备捯饬了捯饬?” “没有。”颜蓁感受到女生注视过来的目光,爬上座位。他还是穿的上午的衣服,头发也没放,可能看起来确实像为元骅收拾的。 临走时他还听见女生的嘀咕:“这年头,帅哥都和帅哥搞基了……” 颜蓁没忍住笑出声。 元骅见他笑就想逗他:“想什么好事儿呢?自个儿偷着乐。” 颜蓁没说话,元骅又说:“我建议你抱紧我。” “为什么?”颜蓁问。 “因为我要加速了。” 加速的后果是,颜蓁同学的头发在风凌乱,早就看不出发型这种东西了。 他一脸不满揉着自己的头发,被元骅两句话哄了,拉着往前走。“你喜欢吃什么菜?” “我都随便啊,”颜蓁说,“有选择恐惧症,别让我点菜。” 等进了餐厅,看见别人暧昧的眼神,他才察觉到自己一直被元骅牵着,连忙抽了出来。元骅回头看他一眼,抬在他好不容易捋顺的头发上又是一揉:“不用不好意思。” 颜蓁:谁不好意思了!!! 只能在心里喊喊,不过瘾。颜蓁心想,什么时候真得把元骅这个喜欢随便拉别人的坏毛病给他说一说,总这样不是叫人误会么? 他们在大厅吃的饭,用餐时间很愉快,颜蓁喜欢和元骅聊天。慢慢地他感觉,自己其实很享受和元骅一块儿的时间,很舒适,总是会觉得时间过得很快。 吃完东西也才下午,元骅又提出来去看电影。这行程真跟约会似的,颜蓁来不及思考,元骅把屏幕放在他眼前,上头一排电影可选座:“想看哪个?” 最近烂片盛行,这会儿去看电影实在是矮子里面拔将军。颜蓁纠结了会儿,从元骅视角看,他想东西的时候就喜欢眨眼睛,睫毛蝴蝶似的一张一合,很是勾人。 “就……这个吧。”颜蓁随便指了一下,他平时不爱去电影院看,都是自己在视频网站上搜搜,有会员不用白不用。 他选的是新上映的一部爱情片。元骅看了会心一笑:“好,那就看这个。” 现在的爱情片,前半段都喜欢搞笑,后半段又拼命煽情。前后都非常刻意,反而显得毫无味,到处是槽点。他们看的这部电影也逃不过俗套:女主角和男主角时空交错,居然误打误撞开始同居。然后他们才慢慢发现一切都是阴谋,如果不解决现状,一切都会乱套。 看到一半颜蓁开始犯困,偏头看一眼元骅,他也正盯着颜蓁看。 相对两无言,气氛总有些古怪。 颜蓁只好又把视线调回大荧屏上。这会儿正放到女主角得知了男主如果不能回去,他就必须消失。 片子烂,但演员的演技确实好,女主走在回家的路上,那一段哭戏真是看得人肝肠寸断。颜蓁没怎么认真看电影,还是被她带动了情绪,湿了眼眶。 旁边的元骅伸过来一只,搭在了他的背上。 “颜姐,”在陪颜韵蓝做美甲的时候,李玄静忽然说,“我想起来,昨天见蓁蓁的时候,还有件事儿忘了说。” 颜韵蓝仔细地看着自己的指甲,问:“什么事儿?” “令郎八字,说一下。” 颜韵蓝指甲染完了,就等烘干,于是趁姑娘走了才说。李玄静掐指一算,然后露出一个神秘微笑。 “怎么了?” “昨日我看他红鸾星动,今日一算,果然桃花入命,流年大运,是有喜之兆,”他拍了拍颜韵蓝的背,露出好闺蜜之间的八卦微笑,“令郎桃花正盛,姻缘将近啊。” 颜蓁被元骅送了回去,路上又被叮嘱早点去球场,他给他留了个特等座。 车开到半路,元骅接到一个电话,是许白术让他去买个灯管,宿舍里已经黑灯瞎火了。元骅只好匆匆把颜蓁送到楼下,什么都还来不及说呢,颜蓁先催他:“你快去买吧,别让他们等。” 目送元骅离开,颜蓁一偏头居然又看见了之前出门时看到的女生,她抓着男友的袖子抱怨:“我生日不想再吃自助了。” 颜蓁默默看了一眼,男生已经哄着哄着就亲上去了。 这一幕对于单身gay来说也十分刺眼,颜蓁揩揩尖,心里唾弃道:大猪蹄子! 他回了宿舍,看见焦大海居然已经和舍友们相处得十分和谐了,连之前嚷嚷着怕的华明宇也暗搓搓坐在对面的椅子上盯着。 “你怎么天天都有人送你小宠物?”吕一清羡慕地说,“我就没碰上过。” “不是送的,是帮忙照顾。”颜蓁走了过去,他们就自动让了个空间。 颜蓁把他们遣散,见焦大海在用爪子敲亚克力的墙板,把他放出来,递了过去。 焦大海抬着爪子在上面一跳一跳,慢慢出来一行字:我听说你明天要去看比赛? 颜蓁点头,焦大海又打出一行:我也想一起去。 变成人形的样子去? 不不不。焦大海打字否认:那么多人,我有点怕怕的。 颜蓁:“……” 总之,我想和你一起去。焦大海又说了一遍。 颜蓁还能怎么办,他只能答应了,谁让人家是金主呢。 第二天上午颜蓁满课,下午有节大课,但他现在浪的飞起,已经加入了逃课的大队伍。 篮球赛在下午两点正式开始。 颜蓁跟着华明宇先过去的,元骅给他留的特等席位就在华明宇的旁边,能在底下近距离看到赛况。 焦大海藏在他随身带的背包里,他故作惊讶:“咦,这是什么时候钻进来的?” 他这个演技很拙劣,华明宇却还是被糊弄过去了,自觉往后退了两步:“让它离我远远远点。” 颜蓁把仓鼠收在心里,焦大海却要爬他的肩膀,还附在他耳边小声说:“世界上居然还有不喜欢我这个身体的人!” 颜蓁保持沉默,并不想发言。 观众席上慢慢坐上了人,没有多久就坐满了一半。今天是周四,大部分人都是没有课的,除了像颜蓁这样的工科狗。h大的篮球队进场,现场爆发了一阵女生的欢呼声,大部分是在叫“元骅”,也有一部分是在叫“白术”。 焦大海一双黑不溜秋的小眼睛在前面几个人身上扫了一遍,然后才锁定在了走在最后的许白术身上。 许白术是第一个看见焦大海的,他走了过来,低头用指去碰他的额头。这仓鼠就跟傻了似的,死死看着他,也不动。 “怎么还带了仓鼠来?”许白术笑着问:“是来给我助威的吗?” 焦大海这时反而开始点头,还抱住了他的指。许白术惊讶之余又控制不住笑容:“这小家伙,怎么跟听得懂人话似的?” 颜蓁慢慢察觉到了哪儿不对。他低头看了眼焦大海,又抬头看了眼许白术,心“咯噔”一声。 不会吧? 许白术感受到焦大海灼热的视线,干脆把他捧了起来,用鼻尖轻轻碰了碰。“我觉得他好像喜欢我。” 不不不真的喜欢你就不得了了,怎么一个二个都看上许队啊你们!颜蓁内心慌得一批,脸上还要坚持尬笑:“哈哈哈……” 元骅似是不满颜蓁的视线完全被他们霸占,走过来挤在他旁边坐下。他身上的球服应该刚洗了没多久,还有皂液残留的香味。 “如果这场打赢了,要不要给我点奖励?” 颜蓁:“?” 什么奖励? 难道要给你亲亲抱抱举高高吗? “不给吗?”元骅眯起眼睛,语气危险地说,“那我可不敢保证我这次发挥的水平了……” “给给给,”颜蓁说,“想要什么都给你!” 元骅满意了,再次揉乱了他的头发:“这可是你说的。” 颜蓁:“……” 不,他已经开始后悔了。 对方的球队也已经进场,同样带来了外校不少女孩子来看,只是颜值稍加对比,颜蓁就觉得元骅一个人顶他们一群。 “他们也很厉害的!”华明宇却是对方的技术型迷弟,“尤其是他们队长,有必杀技,所以一点要重点对付他才行。咱们这边要不是有元骅,本来没什么胜算的。” 颜蓁:“你到底是哪边的?” 一人一鼠同时向他投去目光,华明宇举起双投降:“自己人,自己人,别开枪!” 一声哨响,比赛正式开始了。 h大这边抢得先,裁判的球刚离,元骅就跳起拍开了球,紧接着许白术跑去接过球,两人配合相当默契。 接下来就是激烈的争球战,对方的队长确实骁勇,脚法快得不像一般人,看得颜蓁心惊胆跳的,生怕他摔在地上来个碰瓷。 但元骅似乎早有了对付他的方案,即便被多次围堵也游刃有余。 这场面让颜蓁想起来他在新生杯上第一次看见元骅的时候。那会儿他还属于大病初愈后的病弱款,军训都只训了两天,之后也没加任何社团。因此在比赛场上看见了元骅,他的眼睛一下就亮了。 元骅拥有很多他没有的东西,身高,体能,身材。人总是会向往和自己截然不同的人,颜蓁当时不可避免地被元骅吸引,甚至开始看元骅的练习、比赛。 他还想过去加入篮球队,每天都能合理欣赏到他们的英姿,但是他对于篮球懂得并不多,所以只好作罢。 “进球了!”华明宇忽然的一声咆哮,把颜蓁从走神状态拉了回来。他打眼一看,元骅投了个篮板,却让对方把球给抢了过去。 局面马上开始往回跑,颜蓁看着看着两不自觉握紧:“加油加油啊!” 趴在他腿上的焦大海也“吱吱”两声,表示非常紧张。 大概是现场的姑娘们目光太强烈,元骅上半场大杀四方,超常发挥,比分高出对方十多分。场休息的时候,守在边上的几个姑娘纷纷递水,颜蓁也弱弱地递了一下,但是完全没有竞争优势。 颜蓁看也没看那些水一眼,直接越过她们的臂过来拿了颜蓁的水。 颜蓁突然有了被校园男神疼爱的殊荣,遭到几个女孩儿的目光攻击,表示压力非常大。 元骅坐在椅子上休息,颜蓁临时受命给他捏肩,元骅一脸享受,耍赖说:“怎么办?完全不想回去比赛了。” 这话遭到了许白术的橫眼:“别这么放松,下半场肯定没有这么轻松了。” “好吧好吧。”王牌选元骅同学被押着去进行战术商讨,上场之前又看了颜蓁一眼,嘴角勾着笑,用嘴型说:别忘了我的奖励。 颜蓁心想一会儿果然还是偷偷溜号吧。 下半场开始了,对方之前失势,这次果然进行了大力反扑,两个人死咬着元骅不放,想要消耗元骅的体力。雄狮难敌二虎,元骅只能放弃了速战速决,传球给其他队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在最后十秒的时候,比分已经快被追平了。颜蓁的心脏都跳到了嗓子眼儿——对方果然不是吃素的。 他开始坐不住了,站起来看比赛。 所幸元骅最后还是抢到了球,但是已经被围堵去了赛场的边缘,情形看着十分不利。 如果双方保持这个状态持平到时间结束,就会再来一场加时赛。但两边状态看起来都没有之前好了,也不知道最终能花落谁家。 时间还剩八秒。 颜蓁把焦大海搂到自己身前,心里都沁出了汗。 。 元骅就在这个关头,起身往上一跳,看架势是打算在这儿直接投球! 六。 球从元骅上离开了,对方一看情势不对,马上回防。 五。 篮球在灯光下像个发光的小行星,以优美的弧度划过半空,直直奔向篮筐而去。 四。 球离得越来越近,颜蓁觉得全场的人都跟着把心悬了起来。 。 篮球直直坠入篮筐,晃荡了两下,眼看像是要往外跑,但最后还是受了地球母亲的呼唤,掉进框里,落在了地面。 分球! 现场沸腾了,颜蓁更是开心得想跳起来。 他早忘了跑路的事儿,所以等元骅过来拉他的时候,还一脸懵逼跟着走。 “怎么了?要去哪儿?我们不去庆功吗?” 一连个问题都没回答,元骅停了下来,猛地把他压在墙上。 这场景似曾相识。 颜蓁看着元骅靠得越来越近的脸,哆嗦着大喊:“壮士请自重!” “自什么重?”元骅看着反而比他还委屈,“都在一起这么多天了,我连亲都没亲上一口!” 颜蓁:“不好意思,你刚刚说什么?” 元骅:“……” “你不是吧?”元壮士终于明白过来了哪儿不对,“我们不是在谈恋爱吗?!” 第27章 .弯妖码头与蛟03 “我们不是在谈恋爱吗?!” 元骅的世界好像被人颠了个个儿,什么树呀花呀爱情海啊,搅成一团,搞得他十分狼狈。之前颜蓁突然过来找到他,对他表白,说喜欢他的记忆,忽然变得模糊了起来,就好像是他的一场梦。 说起来他到底怎么突然爱上了颜蓁,其实连他自己也说不清。 那天清晨醒来,他看着颜蓁的睡颜,忽然就接受了他们在一起了的事实,并且变得越来越喜欢颜蓁。 然而被他质问的人似乎比他要更吃惊,颜蓁用同样的声贝回应他:“我们什么时候谈恋爱了?!” “……” 元骅不敢置信地晃了晃他的肩膀,想要问什么,又忽然卡住了,突然无力地松了。 颜蓁摆脱桎梏,心慌得厉害,不敢直视他,也不敢说话。 他现在才终于明白了这几天元骅表现奇怪的原因。 动不动牵,还揉头发,还有一些亲密的小动作,语气和眼神,都是看恋人的时候才会有的举动! 颜蓁不得不佩服自己水泥板一样的神经,明明都这么明显了,他居然什么都没有发觉! 也有可能是他察觉了,但下意识把那些端倪都藏了起来。 元骅的表情看起来并不好受,有尴尬,有懊恼,有疑惑,还有不甘心。颜蓁心里渐渐有了愧疚,他也不清楚元骅怎么记忆错乱成这样的,但最后形成这种局面,肯定主要还是他的原因。 “你是在开玩笑吧?”元骅深深吸了口气,“今天是愚人节?还是你跟谁玩大冒险?” 颜蓁从来没遇上过这种情况,他感觉很抱歉,因为不管他怎么解释,最后听起来都像是他玩弄了元骅的感情。他完全没有解决的办法,也没想过李庚寅的法术会招来这么大的麻烦,这还不如直接消除记忆呢! “你,你再……”憋了半天,颜蓁只憋出这么一句话,“你再好好想想?说不定其实不是这么回事儿呢?” 元骅陷入了混乱,他捂着头,语气不太好:“你想说这都是我自己臆想出来的?” 确实是你自己臆想出来的啊!颜蓁欲哭无泪。 “你真的记得,确实是我……说了要和你谈恋爱?”颜蓁的动作和语气都变得小心翼翼,很怕自己下一句就伤了元骅,他人高马大的,要揍他就跟揍小鸡仔儿似的,他肯定打不过的。 元骅沉默了,他看了眼颜蓁,那一眼里饱含的情绪让瑟瑟发抖的“小鸡仔儿”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总之,总之我大概清楚你误会的原因!不是你的错!可能是我的错!”颜蓁生怕他下一秒就会抡起拳头揍下来,“可是我要是告诉你理由你也不会相信的!你要是实在没法儿原谅我,就,就就就,把我当成渣男……打我一顿吧!只要你能解气!” 他一边用两只死死拦住脸,一边说出这种让人真的想打死他的话,元骅心里该死地一片柔软,居然还觉得他这个小怂样,也挺可爱。 可去他妈的吧,他真是疯了。 “什么理由是我不会信的,”元骅轻轻叹口气,“说说吧。” 颜蓁从掌里探出来一只眼睛:“啊?” 他们坐在主运动场的天台上,大概是为了应景,今天的风儿格外喧嚣。途许白术打来了一次电话,被元骅应付了几句就挂断了,然后天台再次恢复了尴尬的寂静。 元骅看着一脸乖相的颜蓁,又撇开眼睛:“你可以解释了。” 颜蓁迅速梳理了一遍剧情梗概,然后开始陈述:“说来话长……” “长话短说。”元骅偏着头,像是想听,又像是不想听。 “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妖怪吗?”颜蓁问。 元骅一脸不可置信地偏头看他:“什么?”难道还真的打算编故事? “你看,”颜蓁泄气地说,“我就说了你不会信的。” “不,你说,我听着呢。” 颜蓁把自己怎么遇见了妖怪,怎么成为了结缘师,颜强怎么恼羞成怒反咬他一口,尢易又是怎么伪装成他的样子在学校里害人,甚至假装成他的样子去骗元骅,等等事件一桩桩给元骅说了。其的曲折被他说得活灵活现,跟玄幻小说似的,愣是让元骅把画面感都脑补出来了。 “大概的经过就是这样,”颜蓁说,“我说的都是实话,绝对没有一句造假。” 元骅此刻的表情非常精彩,明显不是相信他的样子。 其实能够理解,任何一个正常人都很难因为这个就全盘相信,如果换了是颜蓁,他肯定会觉得自己是被忽悠了。 “如果你不信,”颜蓁不抱什么希望了,“我可以……” “不用了。”元骅忽然出声打断他,语气听着有几分颓败,“这些其实都不重要,所以说了这么多,你其实……一开始就没有喜欢过我?” “是喜欢你,但是不是那种喜欢。”颜蓁舔舔嘴唇,着急地想解释,“就是……” “就是喜欢我的脸,对吧?”元骅自嘲地说。 哎,这个倒是记得挺清楚的。 “也不只有脸,你打球的时候很帅气,很有……魅力,但是怎么说,太有魅力了,所以……” 颜蓁不知道自己今天用多少省略号了,越是解释越是无力,破罐子破摔地想,干脆还是让元骅揍他一顿吧。 两人之间再次恢复沉默,元骅看着远方的天,似乎在思考什么很哲理的问题。颜蓁觉得他想的可能是怎么花式把自己揍到喊妈妈,反正不会是在想晚饭吃什么。 这阵沉默持续了大概得有五分钟的时候,颜蓁开始觉得自己屁股坐得有点疼,换了个姿势。 “所以从一开始,就是我自己一个人多想了?”元骅沉着声音说,“情书确实是你递错了,你从来没想过要主动接近我,从一开始,就是我自己在自作多情。” 这天大的误会也难为他能脑补得这么全面,虽然真相很残忍,但颜蓁还是硬着头皮回答:“……嗯。” 这小小的一个字看起来给了元骅不小的打击,他低着头,最后闭了闭眼睛。“走吧。 回到场地的时候,其他人走了,华明宇还在原地等他们,见人回来了,一脸八卦地说:“其实不用这么快回,我能再等等的。” 颜蓁无地自容,很想捂住他的嘴求他别说了,飞快转移话题:“焦大……我的仓鼠呢?” “哦,被许队带走了,让我跟你说一声。他们先去订今晚庆功的位子,我等你们回来了再带你们直接过去。” 元骅一声不响收拾自己的包,然后拧开一瓶水,仰头咕咚咕咚喝了起来。 华明宇察觉气氛不太对,然后小声问:“怎么回事儿啊?什么情况?” “我都能听见呢。”元骅说。 颜蓁:“……” “走吧,”元骅提起背包,一揣兜,挑起半边眉毛,“带路吧华公公。” “得嘞,”华明宇态度灵活,“两位爷这边请。” 颜蓁发出无声的叹息。 庆功宴本来挨不上颜蓁什么事儿,但考虑到焦大海还在许白术里,他不得不硬着头皮过去。 进了包厢,里头都是年轻的男孩子,青春洋溢,闹腾得很。 元骅和他一前一后进去,里面的氛围又转向高潮,叫元骅的时候一口一个英雄,叫颜蓁的时候一口一个嫂子。 许白术给他解围:“别瞎起哄,颜蓁害羞跑了怎么办?”在他的脑袋上,赫然趴着焦大海,十分瞩目。 华明宇也跟着说:“就是就是,我们蓁蓁脸皮薄,我劝你们都善良一点。” 这情形更让颜蓁浑身火烧了似的尴尬,他又不能解释,不然就是让元骅下不来台,只好默默受着,还在盛情邀请之下坐了挨着元骅的位子。 元骅低声说:“不用尴尬,我之后会解释清楚。” 他这个淡然的态度反让颜蓁不好受,只得点头说谢谢。 再看向焦大海的时候,这只肥仓鼠正从许白术的脑袋跳去肩膀,顺势打了个滚。 颜蓁说一个人回去,元骅也就没勉强他,目送他离开。 截然不同的态度让颜蓁心里忽然有了落差,还能不能再做朋友这种话他也说不出口,只能想,大概缘分就到这儿了。焦大海玩累了,趴在他脑袋上一颠一颠,忽然问:“你是不是失恋了?” “你才失恋了。” “我没有,”焦大海说,“我才刚刚坠入爱河。” 颜蓁明白他说的是许白术,又想起之前的胡一捋儿,不以为意。焦大海却化身诗人,深情地说:“看见他的那一瞬,我就知道,这是命运。” 他一路抒发感慨,直到颜蓁走到宿舍,让他先闭嘴。 走进宿舍楼的时候,宿管盯着他头上的仓鼠看,但没说什么。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颜蓁又后知后觉松口气,忽然听见外面有人喊他。 “颜蓁,”元骅立在地上,显然刚停的自行车,“我有话想对你说。” 第28章 .弯妖码头与蛟04 我有话想对你说。 此情此境下听着像“你出来我保证不打死你”。 颜蓁花了足足半分钟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然后才捧蛟龙,不,捧仓鼠,慢吞吞,慢吞吞地,走出了宿舍楼,站在离元骅足有两米远的地方。“可以说了。” 元骅哭笑不得:“咱们不在这儿谈。” 不在这儿谈,难道是打算找个地方毁尸灭迹吗? 颜蓁说:“不,不太好吧?” “你怕我对你做什么?” “怎么会呢……”颜蓁顽强地牵起一抹尬笑,“我相信你。” 元骅推着车,两条长腿这会儿失去了本来的作用,几乎是用龟速在行走。颜蓁就更慢了,抱着只仓鼠在旁边,走路的时候心里还一边在算步数。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到了学校的人工湖旁边。 这儿是h大最好看的一处风景。湖的面积不小,夜晚的时候,灯光映射下的湖面波光绚烂,垂下的柳绦也温温柔柔地,倒影在湖面上。远处一簇簇的睡莲收了瓣儿,剩下米粒似的小白点栖息在层层叠叠的莲叶上,映着微微的光。情侣的私语声能隐隐约约乘着风飞过来,模糊不清断断续续,暧昧得很。夏天的时候情侣尤其喜欢在这里私会,所以学生们也戏称它为“情人湖”。 谈话就好好谈,干嘛来这儿? 元骅看了会儿湖面,终于开口了:“我仔细想过了。” “什么?” “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当初你是被妖怪陷害,所以才发生了那么多的……误会,”元骅说这话的时候,出奇地紧张,“我不想就这么结束。” 不想结束,那就是想发展。 朋友是没得朋友做了,那就明摆着是要做男朋友。 这就是元骅思考之后得来的结果。 “你不……负起责任来吗?”元骅见他表情犹豫,紧跟着又说,“如果就这么结束了,我该怎么办?确实,我不记得是出于什么原因喜欢上了你,虽然不真实,可喜欢是确实的喜欢。如果就这么结束,我这颗心又该放哪儿去?” 这番话说得颜蓁心乱如麻,他张了张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好像不管怎么说,都很不负责任。 “如果你觉得为难,也可以听我的建议。”元骅说,“从今天开始,由我来正式追求你,怎么样?” 这个发展也超出颜蓁意料之外,他眨眨眼睛,更加说不出话来了。 “如果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元骅又说。 颜蓁不由得抱怨:“哪有这么耍无赖的……” 他说不出来好,也说不出来不好,只觉得元骅这个人真是狡猾,故意带他来这个地方,让他受氛围影响,变得摇摆不定。 “随你的便吧……”颜蓁飞快地说,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实在是不好意思,“难道我说不可以,你就会放弃吗?” 他想不通如果元骅真的喜欢自己,喜欢的是什么地方呢? 之前他们之间有那么多误会,现在再仔细回想,真是很多东西都是鸡同鸭讲,毫无逻辑和道理。记忆追溯到收服尢易的那个晚上,他舍身去救元骅,而元骅紧紧抱住他,对他说了“喜欢”两个字。 所以那句话其实不是被救之后的玩笑,而是真的告白? 元骅伸想去摸摸他的头发,途生生停住了,改成了弹他的额头:“你就做好准备吧。” 颜蓁看着湖面,心想干脆一头撞进水里淹死算了——什么叫让我做好准备啊!你故意说这么羞耻的台词是根本不打算让我回答吧? 元骅说喜欢他,想追他,这些对于颜蓁来讲,都有些不现实。因为家庭带来的不安全感,从少年时开始累积的失望,他其实不是很信任感情。 元骅说的话固然让他高兴,还能够满足他的虚荣心,可是实际上他心里是害怕的。 而且他不能确定自己是否喜欢元骅,这种复杂的情感也很挑战他纤细的神经。 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个状态,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控制。 “说起来……”元骅收回,突然四处看了两眼,但这会儿周围没人在,只能听见草丛里蛐蛐儿求偶的声音,“从刚才开始我就有被人盯着的感觉……” 缩在颜蓁怀里的焦大海老实巴交举起爪子:“不好意思,实在太有意思了,所以就多看了会儿。” 元骅:“……” 颜蓁:“……” 元骅慢腾腾地举起,指着焦大海:“它……会说话啊?” 仓鼠君替颜蓁回答了这个问题:“会哦。” 元骅不易察觉地后退了一小步,睁大了眼睛。他之前对于颜蓁说的“妖怪”之谈还半信半疑,疑的成分居多,正常人都很难接受“妖怪”确实可能生活在自己身边。 “行了你别说话了,”颜蓁按下他的脑门,“别吓着别人。” 元骅还看着焦大海,一脸新奇,跟打量外星人似的。 “我上次就想说了,”颜蓁十分汗颜,“你看见妖怪的反应,真的挺淡定啊?” 他第一回 遇上妖怪这件事的时候,一整天都没有胃口吃饭,内心慌慌张张的,拼命给老妈打电话。 元骅抬起眼睛,里面除了好奇就没有别的别的波动了:“没有,我很紧张很惊讶,你看不出来吗?” 真的是完全看不出来。 “所以你真的是‘结缘师’?”元骅舔了下嘴唇,表现得有点兴奋。 颜蓁看了眼旁边,有一对情侣过来,拉过元骅的袖子往前走。“别在这儿说。” 路上颜蓁又把自己怎么当上结缘师,之后的一些经历和元骅说了一遍。这样一来,之前颜蓁说的那些,还有前段时间颜强发的帖子,也都说得通了。 “这个职业岂不是会很危险?”元骅听完之后说,“如果那个妖怪没有达成目标,反而来找你撒气,你又毫无还之力呢?” “一般不会有这种情况吧……”颜蓁回想起自己接触过的妖怪,最坏的也就是尢易了,而像尢易这样的狐妖,本性就不善,也不会想到结缘这条路子。 元骅却摇摇头,似乎在说他的想法太理想化了。 “我只是想提醒你注意安全,不要太和妖怪交心……” 窝在颜蓁怀里的焦大海再次默默发言:“我是不会做这种事的。” 元骅:“……” 忘了这里就有一只现成的妖怪。 不知不觉就回了宿舍楼前的岔路口,颜蓁说:“就到这儿吧,你早点回去休息。” “你忘了我现在的身份?”元骅把搭在他肩上,“我是你的追求者,走吧,送你回去。” 颜蓁别别扭扭地被运送到目的地,他一路上都在想:他之后真的会和元骅在一起吗?还是现在把话挑明了比较好。 未来浮浮沉沉,他实在是不敢做出保证。 “元骅,我也想和你说明白……”颜蓁有些不安,他不想伤害别人,但长痛不如短痛,“我觉得你不用做无用功。” “怎么,你这话的意思,是觉得我配不上你?”元骅开玩笑地问。 “不不不,不是这个意思,是我自己的原因。”颜蓁低下头说,“我不希望吊着你,你应该适合更好的人。而且,你本来是喜欢女孩子的吧,实在没必要因为我……” 元骅仍然笑着,但笑容看起来竟然有几分失落:“你觉得我只是一时兴。” 颜蓁没说话。 “我之前确实喜欢女孩子,但我现在只喜欢你。”元骅说,“可能言语听起来比较单薄,还是实际行动比较有说服力。” 他的话听着却不单薄,铿锵有力,砸在颜蓁的心上,居然让他产生了几分动摇。 “我现在比较担心的是,”元骅的目光转移去了焦大海的身上,“我看见了妖怪,你会不会再把我的记忆消掉?” “这个……如果你能保密,我也可以保留。”颜蓁实在不好意思说,他还不会那个扰乱记忆的法术。 元骅笑了笑:“按我就放心了。” 这一笑真可谓是倾国倾城,直接把颜蓁给看呆了。元骅低声说:“如果我的脸能成为竞争优势,也挺好的。” 颜蓁知道自己又犯病了,马上收回目光。 “明天给你带爱心早餐,”元骅转身跨上车座,摆了摆,“别睡懒觉哦。” 说完他就骑车走了,十八九岁的男孩,活力四射,融入了热情的晚风里。 元骅离开了好一阵子之后,颜蓁还站在原地,被今天的事搞得回不过神来。 “哇……”他怀的假仓鼠精,忽然发出了一声感叹。 “你哇什么?”颜蓁好奇地看他,发现这耗子一双黑豆子似的眼睛看着元骅离去的方向,闪闪发亮,心不由得一惊,“等等,你不是吧?你又喜欢上元骅了?” “怎么会?”焦大海解释道,“我的心已经是白术哥哥的了。” 颜蓁:“……” 人家比你小谢谢。 “生是白术的鼠,死是白术的死鼠,我决定了,要向你的男朋友一样,这样直接表明我的对他的爱意。” 颜蓁脸上一红:“喂,他还不是我男朋友呢!” “不是,也快了嘛,”焦大海自顾自地说,“我该怎么样迅速得到白术哥哥的芳心呢?” 颜蓁内心一片窒息,彻底放弃了和这只爱情脑的妖怪的交流。 “那就祝你好运吧。”颜蓁真情实感地祝福。 焦大海也真情实感地回答:“谢谢。” 第29章 .弯妖码头与蛟05 睡觉之前,他开始修习吐纳的每日功课,居然清晰地感受到了吕一清藏在犄角旮旯里的臭袜子的味道,一时被熏得够呛,于是上微信敲了敲吕一清:亲,你袜子是几天没洗了? 因为华明宇平时跟个老妈子一样,见不得别人脏乱差,所以大家被说多了,都还比较爱干净,没想到吕一清被说过了那么多次,还在负隅顽抗。 吕一清刚在游戏上八连跪,被拉进次元之后还面临了臭袜子危,心态略崩:你变了。 颜蓁:我怎么变了? 吕一清:你以前至少不会嫌弃我的臭袜子。 颜蓁没给他面子:你熏着我仓鼠了。 吕一清:“……” 终于把舍友催动起来去洗袜子了,颜蓁把焦大海接上床,放置在靠墙的小窝里,顺嘴说了句“晚安”。 焦大海好像不太愿意似的,没像昨天晚上一样抬起爪子,示意他要用。 颜蓁就把递给他,看着他用两只粉爪子疯狂打字,然后被推了回来:我已经心有所属,要为他守身如玉,不能和你同床共枕了,抱歉。 一串儿话出现仨熟语,还挺讲究。 颜蓁觉得特有意思,打字问了回去:你昨晚怎么没介意这个呢? 焦大海回复得也特别快:因为没有遇见白术哥哥。 颜蓁:“……” 这小龙和胡一捋儿还真的不一样,至少不像胡一捋儿那样横冲直撞,看着还挺痴情。 在焦大海的强烈要求下,颜蓁又把他放回了小别野,自己爬上床睡觉。 但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他的思绪杂乱,一晚上都在想东想西,拿起打开网络,才发现元骅给他发了句“晚安”。 他想了半天要不要回复一个,纠结来纠结去,还是没能装作没看到:晚安。 元骅的晚安果然是假的,居然还能秒回:早点睡。 他这话实在是没有立场,颜蓁忍不住想怼一句回去:你不也没睡? 发到一半他又把话一个字一个字删了,不行,实在是像在打情骂俏。于是重新想了几秒后,他回复了一句“马上”。 说是马上,但马迟迟不来,周公也没接他入梦。颜蓁在床上翻来发覆去,饱受失眠的痛苦,闭着眼开始属羊。 一只羊,两只羊,只饺子,四只饺子…… 下午元骅凑过来要吻他的一幕突然出现,颜蓁尴尬和羞耻交加,疯狂在自己眼前挥:不行不行不行这个得忘了啊! 五只羊……六只饺子…… 说起来焦大海和许白术的事儿又该怎么办?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期考试,结缘师培训,老妈要教的新法术,李庚寅和胡一捋儿,元骅到底打算干什么等等事件卷进了思考的漩涡,搅得他脑子越来越混乱,神智却越来越清醒。颜蓁受不了了,干脆一下坐起来,揩了把额头上被自己闷出来的汗。 他决定上窗台上透透风。 五月的天气,晚上还是略有些热,他穿了件薄背心站在阳台上,感受着初夏带来的风。这个时候如果能有支烟就好了,可惜他不会抽烟。以前他看见过颜强抽烟,那时候颜强也才是初生,背着大人偷偷抽,被颜蓁看见了。 颜强让他保密,保密就给他尝尝烟的味道。 当时的颜蓁出于好奇心吸了一口,被呛得好半天说不出话,嗓子里肺里都说不出的难受,再也没碰过这东西。 怎么又提到颜强的名字了,他不烦,观众都得烦。 颜蓁趴在栏杆上,想到自己拒绝过不少人,里面印象最深刻的只有两个。一个是颜强,一个就是元骅。 前者是因为完全不能接受,后者是因为什么? 发生的事情太多,他反而说不明白自己对元骅的定位了。 “唉,愁人啊……”他默默发出感叹。 “哎,愁人啊……”他身边的人也感慨道。 颜蓁:“……” 他偏头一看,发现是已经变成了人形的焦大海,跟他一个姿势挂在栏杆上吹风。 “我怎么没感觉……”他记得焦大海变成人的动静很大,但刚刚他一点信儿都没察觉,焦大海就出现了。 “我变形的时候其实没威压的啦,那天是夏仁说要让你重视我,我才放出妖力的。” 颜蓁听了有点记仇:虾仁啊,真是好名字,清炒虾仁还是糖醋虾仁? 不知道他满脑子在上烹饪课的焦大海,继续叹气。 “你愁什么?”颜蓁说,“妖怪也有烦恼吗?” “有思考能力,就会有烦恼啊,”焦大海掰着指头,“我已经有六个小时没有见到白术哥哥了……” 颜蓁真实地感受到了黑线挂满他脑门:“还不至于吧?” “喜欢不是肤浅的好感,真的喜欢一个人,就会想时时刻刻待在他身边。” 颜蓁怎么听第一句怎么觉得耳熟,这不是他之前拿来说教焦大海的吗?这么快就被反击回来了? 两个人都睡不着,焦大海给颜蓁聊了他曾经的情史。 他喜欢上的第一个人,是二十几年前给他当家教的老师。那时候他还没有现在这么依赖仓鼠的外皮,但已经不出去上学了,父母请了专门的老师来给他教人类的知识,力图把他培育成一个学者。 但是因为他太怂了,一直到老师结束工作,他都没表明过自己的好感。颜蓁表示能够理解:“初恋嘛,都是这样的。” 第二个是来他家图书室里的管理员,是个高材生,很有化,他自己出过诗集,还喜欢唱歌。焦大海就很喜欢听他唱歌,当时把里面的每一首都录了下来,反反复复地听,直到他结婚了。颜蓁:“对不起我的重点居然在你家的图书室大到还要请管理员……” 第个是焦大海沉迷仓鼠皮之后的事了,是每天给他做饭的佣人,一个特别可爱的姑娘。姑娘不知道他是这家的少爷,以为是专门养的宠物,把他喂得白白胖胖,看着他的眼神里总是充满了老母亲一般的慈爱。颜蓁:“然后她也结婚了……” 焦大海补充道:“还带了她的孩子来摸我背上的毛。” 颜蓁深表同情。 然后第四个,第五个,第六个,焦大海发现自己越来越容易对别人产生好感,而这些好感也越来越浅薄,即使有低落的情绪,也很快就能散去。 “你也挺不容易的啊。”年纪轻轻就饱受感情挫折。 “所以我非常想,非常想找一个爱人,”焦大海看着远方的月光,“我的父母希望我可以和妖怪在一起,因为妖怪不会老,一般也不会死,但我对妖怪无法产生感情。我听狐狸前辈说了结缘师的事情,所以才来找你帮忙。” “那你对许白术……”颜蓁心想,不也是简单的好感吗?他算是看清楚了,焦大海就是喜欢温柔又对他好的人。 “白术哥哥当然不一样。”焦大海却反驳了他,“我也说不出来哪儿不一样,但是看见他的第一眼,我就开始移不开视线了,心脏跳得也很厉害,这是我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 他捂住自己的胸口,一副感激的样子。“这也许是我的会,我这些年的等待都是值得的。我愿意摘下仓鼠皮,以人类的身份接近他,努力让他也喜欢上我。” 颜蓁看着他虔诚的侧脸,一刹那被触动了。他回想从前近二十年的人生,几乎一片空白,儿时的记忆模糊不清,少年时代动荡不安,他甚至很少有固定的挚友。 他遇见了不少孤独的妖怪,同情他们,愿意帮助他们,是因为他在他们身上找到了自己的影子。 “你会愿意帮我牵线吗?”焦大海偏过头,用他那双属于人类的,宝石一样的眼睛看着他,“如果我能和白术哥哥在一起,我可以把我的一切都给你。” 真是个24k纯恋爱脑的妖怪,颜蓁能感受到他内心里属于感情的那份纯真。 老实说,他被感动了,还有点想哭呢。 “我不需要附加的报酬,”颜蓁现在才真的觉得自己这个结缘师当得有意义,“我会尽我的能力帮你,但是红线牵上了,缘分还是需要看你自己。” 在许诺之后,颜蓁的困意终于姗姗来迟,把他带进了梦乡。这一觉可谓是睡得黑甜,他连梦都没有做。 被闹钟吵醒的时候,他攀着床沿往下看,瞅见元骅和华明宇面对面在玩游戏,瞬间什么瞌睡虫都没有了。 “元骅?”他没记错的话,昨晚他们已经把全部的误会都说清楚了。 “爱心早餐。”元骅指指桌上,“还热乎着呢,你喜欢的左垅的汤包和银耳羹。” 颜蓁又一偏头看向华明宇,后者心虚地把脑袋埋进了屏幕。很明显就是他出卖了自己的喜好。 左垅离他们学校的距离不远,但也不算近。那儿的早点因为好吃,总是很快就卖光,颜蓁大一上学期的时候为了吃他们家早餐,总是喜欢特意起大早。 这个学期因为事多,反而很少能过去吃一次了。 倒是难为元骅有这份心。 “干嘛还愣着,”元骅抬头看他,笑了,“难道是被我感动了,准备以身相许?” “瞎说什么,”颜蓁没想到他是认真给他带了早餐,感动肯定是有的,更多的是不知所措,“我明天去给你买回来吧。” 元骅顺着杆就上,努力创造会:“嗯,你想和我一块儿去?那也很好啊。” 颜蓁:“……” 他终于明白这货为什么能自作多情那么久了。 第30章 .弯妖码头与蛟06 颜蓁的生活似乎恢复到了正轨,又好像还没有。 焦大海离开了他的宿舍,表示想用人类的身份对许白术展开爱情攻势。他们规划了一系列的追求计划——先送一只和焦大海长得一模一样的仓鼠给许白术,问他愿不愿意“帮忙代养”,然后焦大海作为“大海”真正的主人,和许白术建立初步联系。 理想是美好的,但实际效果要等之后问了许白术才能知道。 元骅宣布要追求他后,还真的是紧锣密鼓就开干。送完爱心早餐,又发展到了日常关怀:今天体感温度十五度,紫外线强度较高,空气湿度低,记得防晒补水。 颜蓁:……你是天气预报吗? 老妈这次回来,好像就真的是休长假了,每天优哉游哉逛街,买一堆衣服回家,暴饮暴食,然后打电话告诉颜蓁,她要减肥。上次她空闲这么久,还是在颜蓁开了灵识失去视力的时候,她请假半年,寸步不离守着他。 减肥是不可能减肥的,颜蓁晚上回家,看见零食包装袋塞满了垃圾桶。 颜蓁有些恨铁不成钢:“妈,您要是这么超重下去,不会被联盟开除吗?” “谁敢开除我?”颜韵蓝戴着眼镜抱着薯片,浑身散发着年老宅女的颓废气息,“联盟二把和我都是拜把子的兄弟呢。” 颜蓁听说他老妈在联盟是迷倒了万千同行的女神,现在看来这个传闻的真实性有待推敲。 他回家是因为老妈要教他混淆记忆的法术,这个东西用视频说不清楚,必须口述来教。 但这个法术听起来简单但实际操作起来有点难,颜蓁感觉自己长了个假脑子,练了半个晚上,好像没什么效果。他看着自己的掌心,对颜韵蓝说:“怎么知道自己有没有学会啊?能抓个人来试用一下吗?” 颜韵蓝一个白眼翻过去:“你意思是拿我试一下呗。” “我哪敢啊?”颜蓁舔舔嘴唇,“那如果是已经被施术过的人,再来一次会怎么样?” “不清楚,这个术法的不确定性比较大,全看个人,所以不能随便用。”颜韵蓝说,“之前教你的驱魔符怎么样了?来我检查一下。” 驱魔符的效力比较低,只能对付小鬼小妖,这种初级的邪祟。颜蓁之前自己练习过,这会儿得心应,成功交上作业。 “嗯……”颜韵蓝低头看着那些符咒,思绪却飘远了,“你可能也很适合做这些……” 颜蓁没听清,歪头问:“嗯?” “没什么,”颜韵蓝看了眼自己的儿子,年轻的俊小伙,眼神跟自己当年相差无几,“有件事,妈想问问你,你最近……是不是和什么人走得比较近啊?” 颜蓁下意识说:“没,没什么人啊。” “李玄静这小子跟我说,你最近正行桃花运,”颜韵蓝八卦兮兮的,“看上谁了,记得先给我说说,妈给你把把关。” “就您看男人的水平……”颜蓁语气充满嫌弃。 “我看男人的水平怎么了?”颜韵蓝拔高声音,“我要是不看你爸那张脸,你这张脸的基因能维持得这么好吗?” 颜蓁的童年记忆不多,关于父亲的就更是少之又少。上初的时候,父亲曾经来找过他几次,但因为关系生疏,每回见面都十分尴尬,后面干脆就断了联系。 “唉,”颜韵蓝又说,“好吧,确实只看脸不太好,所以你啊,绝对不要步我的后尘。” 颜韵蓝其实是那种典型的絮絮叨叨型的妈妈,只是平时不着家,唠叨属性才没那么明显。现在只要是待上一个晚上,颜蓁的耳朵一准能磨出茧子来。 睡觉之前,颜蓁自己铺好了床,又看见门缝里探进来的一张惨白的脸。颜韵蓝敷着面膜,说话的时候语气非常僵硬:“儿子,记得,有好对象了,要告诉妈妈……” 颜蓁又好气又好笑,红着一张脸:“知道了知道了。” 躺在床上之后,他回想起元骅的告白,又回想起老妈说的:你最近正行桃花运…… 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颜蓁又翻了个身,看着自己的指。在他的上,也牵着红线吗?红线的另一端是谁? 如果是元骅,加上现在的实际情况,他是不是就很难跑掉了? 这一晚他就做了个梦,梦见他不仅和元骅结婚了,还生了一窝孩子。孩子一个个水灵灵的,从蛋壳里钻出来,一个两个个,最后一个出壳的却是一只圆滚滚的仓鼠,长得特想焦大海。 元骅见了这个长得不一样的孩子,委屈得要命:你是不是背着我偷人了,这孩子长得不像我! 然后梦里的孩子们全都哭了起来,哭声跟闹钟似的,叮铃铃让人脑仁疼。 颜蓁醒了过来,揉着太阳穴叹气,这都做的什么乱八糟的梦。 他起来做了早饭,给他妈留了一份,然后坐地铁回学校。真是老天爷给的巧合,这也能让他碰见许白术。 篮球队开完庆功宴之后,又和老对来了场联谊,有女朋友的带女朋友,单身狗就带上自己,去唱了一晚上的歌。 华明宇比较惨,他老师给他留了作业,必须通宵赶工图,不能舍命陪君子。 颜蓁知道他们有聚会,因为元骅问了他要不要去唱歌,他说太晚了不方便,就拒绝了他,没想到他们还真能玩通宵。 年纪小的好处就是通宵之后还能神清气爽挤地铁,元骅走进车厢,正巧看见身边空了个位置的颜蓁。 他还来不及打招呼,隔壁学校的一个队员就冲过去要坐,被颜蓁及时拦住了,说这里有人。 元骅勾起嘴角,放慢了步子正要过去,又听见颜蓁招呼了许白术:“队长,这里这里。” 元骅:“……” “有点事要和你谈。”颜蓁这才看见元骅,递过去一个抱歉的眼神,很明显后者没有收到,已经充满怨念地抓住了旁边的扶。 “有什么事要我帮忙吗?”许白术平时和颜蓁的交集不多,之前他以为这俩已经开始处对象了,结果后来元骅又说还没处上对象,不免对颜蓁有些好奇。 许白术实在是太上道了,省了颜蓁不少开场白:“算是帮忙,你还记得之前那只仓鼠吗?” “大海?我当然记得,它怎么了?” “是这样!”颜蓁一看有戏,马上开始表演,“大海他……他的主人呢,现在特别忙,没法儿照顾它,所以才放在我这儿寄养,但是我最近也,有很多事儿,没法照顾的那么好,所以我就想问问……” “我能不能帮忙养?”许白术眼神一亮。 “对,他说可以送给你,只是需要你不定期说说情况,拍拍视频什么的……” 许白术笑了,春风和煦,一双秋水做的眸子熠熠生辉:“如果我能帮上忙,就再好不过了。” 不怪妖怪一个一个要争先恐后看上他,颜蓁感觉他是真的有种万人迷的魅力在。要不是他立场坚定,这么近距离,指不定也得沦陷进去。 初步策略成功,计划简直顺利得吓人。颜蓁就开始计划下一步,他在许白术的头发上瞅了一眼,演技浮夸地说:“哎,许队,你头上怎么有根白头发?” 许白术下意识去摸脑袋:“有吗?” “有有有,”颜蓁飞快地伸去拔了两根头发,“我给你拔下来了,平时别太累了,要注意好好休息。” 许白术愣了愣,然后微笑着才回答:“谢谢。” 不客气。颜蓁在心里泪流满面,苍天啊,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温柔的人。 隔壁篮球队的几个人在半路下车,空座位一下少了很多。元骅趁坐到了颜蓁的另一边,彰显自己的存在感。 他和颜蓁挨着咬耳朵:“你别是又开始看上……” 颜蓁推了一下他。自从老妈跟他说了桃花运的事儿,他看见元骅的时候心里就开始有点不对劲,总觉得心跳会加快:“没有的事儿。” “你还给他拔头发,”元骅充满怨念地说,“他居然也让你拔,连我都还没对他的脑袋动动脚过。” 颜蓁:“你这到底是嫉妒我还是嫉妒他啊?” 元骅不服气地一撇头:“都有啊。” 他这样赌气的样子像小孩儿,反而有几分可爱,颜蓁不由得笑了:“你不是吧?” 毕竟元骅还是个大男孩儿,总归会有幼稚的地方,颜蓁看他就跟看弟弟似的,忽然能明白之前元骅为什么喜欢揉他的头了。 这会儿他看见元骅低头时露出的发旋,也很想去摸一摸。 在他们俩看似针锋相对实则像是调情的氛围下,许白术自觉地往后退,一边摸了下自己的头发——为什么他刚才觉得颜蓁拔的不止一两根? 回到学校,颜蓁第一件事是和焦大海回合。昨晚焦大海在宠物店挑了很久,终于才挑出了一只跟自己长得最像的仓鼠,好吃好喝供着,送来了颜蓁这里。 “这是许白术的头发,我需要用它来给你们结缘。”颜蓁说,“还有个问题,许学长已经知道你的仓鼠名字叫大海了,那你的名字叫什么?” 这个问题非常尖锐,把焦大海给问住了。 “那就叫……焦大地?” 颜蓁捂住脸,对妖怪的取名水平深表怀疑。 第31章 .弯妖码头与蛟07 名字这种东西,是真的很难起。 颜蓁和焦大海商量半天,意见很难统一。 “焦向荣为什么不行?听起来不是很有生吗?” “你难道不会觉得这个名字很平庸吗?”焦大海理直气壮地问。 颜蓁简直无法吐槽:你现在的名字更平庸好吗!有点自觉行不行! “你有没有觉得焦明殇这个名字听起来非常酷炫?” 颜蓁及时阻止了他危险的想法:“你清醒一点,你爸妈不是还希望你当个学者吗?你老师没教过你‘殇’是什么意思吗?我一个工科生都知道!” “可是我是学渣啊!学渣不需要了解这些!”焦大海胸口挺得更直了。 “你们家白术哥哥不会喜欢这么非主流的名字的!” 焦大海只得作罢。 最后也没能选成名字,颜蓁放弃了挣扎,拍拍焦大海的肩膀:“别着急,慢慢来,反正你白术哥哥现在对你不感兴,你叫什么都无所谓,他不会关心的。” 焦大海:“……” 好像并没有得到安慰呢。 这次的结缘仪式应该比起上次来要轻松很多,因为颜蓁这几天自习的时候也会在草稿纸上画,细枝末节都熟悉了。 从前他不清楚内情,这次老妈回来给他把个因由讲清楚,他才明白了结缘具体的一些细节。 第一次结缘时,妖怪和人之间是否能够牵起红线,受很多因素影响。 一是结缘用的物件,如果只是物品,效力微乎其微。但如果是人身上的毛发或者体液,则能大大增强效果。二是两人之间本来存在的缘分,如果注定无法有缘——比如说人家可能已经心有所属——那即便找到结缘师,也不会出现红线。是求缘者内心的诉求,如果不是发自真心,愿望也不会实现。 偶尔也会有明明没能成功牵起红线,但最后还是在一起了的情况。 之前颜蓁问老妈能不能解除结缘的红线,老妈给出的答案是不能。但她只说了其一,没有说其二,虽然不能再强制解除,但红线是人为用术法牵起的,因此有时间限制。半年之内,如果两人不能在一起,红线就会慢慢淡化,最终消失。 红线的出现,会为两人提供契,但是否能抓住这些契,但看个人。 焦大海站在阵眼,不安地问:“会成功吗?” 这个问题得不到准确答案,颜蓁用一种老成的语气说:“看缘分啦。” 法阵倏然亮起,和胡一捋儿那会儿还不一样,因为焦大海身上的力量比较强大,但他自己又不能完全掌控,四周忽然涌起一阵带着湿气的风。 颜蓁张了张嘴:“大海,你……稍微控制一下……” 焦大海完全控制不住,他人类的身体都有点儿扭曲了,渐渐显出青色的影子来。 “我好想嚎一嗓子……”焦大海心疼地抱紧自己,“控制不住啊啊啊——” 法阵结束的时候,颜蓁的头发滴滴答答在往下渗水,他拿纸巾擦自己的脸,顺便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是咸的。 这些海洋生物是真的麻烦,颜蓁不禁开始庆幸,还好焦大海没有顺便搞两条鱼出来。 焦大海自己身上倒是一滴水也没有,看见地上一没了脚踝的水,他深感抱歉,两只点了一下,水又全都凭空蒸发了一样,全都没了踪影。 跟妖怪打交道打久了,很多超自然的事情也看习惯了,颜蓁心情格外平静,让焦大海去看看自己的指。 一根红线颤颤悠悠地拴在小指的根部。 “我好开心啊!”焦大海狠狠地擤了下鼻涕,眼眶通红,“真是好多年没有这样感动过了。” 颜蓁继续给他递纸巾:“这已经是你第十六次说这句话了。” 焦大海嘤嘤嘤:“我开心嘛。” 他这么大的个子,缩着肩膀像个洒水车一样哭鼻子,看着视觉效果真是又有点好笑又有点可怜巴巴的感觉。 “那我现在能去找白术哥哥了吧!”焦大海说,“今天就可以见到他了!” “还不行,”颜蓁想的比他要多一点,而且他和许白术约的是下午放学之后来接仓鼠,“你是因为忙所以才把仓鼠交给我的,怎么能突然变得这么有空?” 焦大海微微皱了皱眉:“好麻烦,我能不能换个人设?” 当然了,他自己也知道木已成舟,只得乖乖说:“我会忍耐的。” “先从朋友做起吧,找个借口总能见面的,不要太冲动,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嘛。”焦大海比胡一捋儿要乖巧太多了,实在让颜蓁省心。 “可是我还想像你男朋友一样,直接追求白术哥哥呢。” “追求也要建立在有感情基础的情况下啊……”颜蓁猛地反应过来,学他老妈一样狠狠一拍桌子,“都说了他不是我男朋友!” 许白术比预定的时间还要过来得早了点儿,他是真的喜欢小动物,上午补完觉之后就一直在想这件事,到下午去接他的小仓鼠时,脚步还有些飘飘然。 按照约定,颜蓁等在宿舍,正拿一把小刷子给里的“大海”梳毛,而真正的焦大海变成了仓鼠的样子,趴在颜蓁的枕头上等着见心上人一面。 今天的太阳大,许白术来的一路上都没碰上遮阴的地方,晒了一路过来,脸上脖子上都晒红了一片。 颜蓁给他倒了杯水,许白术说:“还有个事儿,想先给你说说,看你朋友觉得怎么样。我家里人对小动物的毛发过敏,所以我虽然喜欢,却从来没养过。现在也只能帮你朋友寄养,等到暑假的时候,我还是要把大海还给你朋友。……他能接受吗?” 当然能接受了,不过不能说。颜蓁只能拿起装作给焦大海发微信,说:“我帮你问问。” 为了把戏做全做真,他也是很拼了,愣是捱过了五分钟才对许白术说:“我朋友回复了,说没有问题。” “那我这边也没有什么问题了,”许白术说,“是要定期给他说一下大海的情况对吗?方不方便把他的联系方式给我一下?” 许白术坐在椅子上,用指逗着“大海”转圈圈。他也挺招小动物喜欢,颜蓁还没见过这么粘人的仓鼠,小猫小狗似的,摊着圆滚滚的肚皮让许白术随便撸,还主动扬起下巴示意许白术可以撸得更尽兴一点。于是颜蓁看戏法一样看了半天,津津有味。 而真正的焦大海,趴在颜蓁床上满床打滚,真实地羡慕嫉妒恨了。 这是哪儿来的妖艳贱货!这种妖艳贱货居然是他自己选的!啊啊啊白术哥哥不许亲他!你应该亲我!亲我!把我摁在墙上亲! 许白术听不到他的心声,但是神奇地停止了动作,提出告辞。 他平常的时间安排好像很有规划,颜蓁也就没再多留他。反正该做的他都做了,仓鼠送上门了,焦大海的微信号也让许白术加了,剩下的全靠大海自己。 许白术离开之后,颜蓁把丧成了一坨的焦大海端在心,笑着问:“怎么看起来不高兴啊?” “你这个骗子噫呜呜噫,”焦大海抱着肚子,迎风流泪,“万一白术哥哥移情别恋了怎么办?” 颜蓁:“……” 人家根本就还没有跟你恋过呢谢谢! “你注意控制你发微信的频率哇,”颜蓁指点着,“这会儿你们还是陌生人,不能发微信发很频繁,你很忙,忙着呢。” 焦大海很委屈地说:“问题是我一点也不忙啊。” “万事开头难,”跟老妈接触多了,颜蓁现在已经混成了小神棍,“你看越王勾践,也是卧薪尝胆很多年才能一雪前耻,厚积薄发。前途是艰辛的,未来是光明的,为了你之后的幸福,你要稳住。” 他引经据典,慷慨激昂,焦大海屏住即将脱眶的泪水,生出一种壮士断腕般的悲壮:“好,忍住。” 搞定了焦大海这边的负面小情绪,颜蓁又在想另外一个问题。 既然能牵上线,就代表着许白术没有喜欢的人,也很可能不排斥喜欢男人。但这件事不够确定,他跟华明宇打听,这回他学聪明了,先问篮球队有没有关于元骅的什么八卦。华明宇犹豫着说:“好像有一些?” 颜蓁本来想说有就有吧,但不知出于好奇心还是什么,问了句:“都有什么?” 华明宇就捡着几件事儿说了,然后保证道:“但是都是她们单独对元骅进行的骚扰,元骅真的没有回应过,还有不要告诉他是我说的!” 颜蓁眯起了眼睛,心情感居然有点复杂。 怎么说呢,元骅这小子身上飘的桃花,跟自己当年的那些传闻比,也少不了多少嘛。 问完了元骅的事儿,颜蓁又顺嘴问:“那许队长呢?许队长的八卦也有这么多?” 来了,这是来自女朋友灵魂的拷问:怎么一天天就你事多,你朋友怎么就没看见这么招蜂引蝶呢? 华明宇说:“队长不一样,队长就没有过女朋友,女孩子看见他恨不能把他供起来,更别说染指他了。” 没有过女朋友!颜蓁迅速划了重点,并且装出继续八卦的样子:“不会吧,他居然没谈过对象吗?” “不清楚,反正听队里的学长说,就没见队长和女孩子亲密接触过,也没有走得特别近的人,具体的情况就要问问元骅了,他跟队长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 这下反而不好判断了。 颜蓁自己作为一个gay,其实平时还比较喜欢和女孩儿们相处,因为女孩子们大多不是长得可爱就是性格可爱,而且比较体贴,聊天的时候会感觉到自己的情绪有被照顾到。 只是上大学之后,他身边基本上都是男孩子,大多还都长得不合他胃口,但在一个男女比例九比一的工科学院,他也没得挑剔的空间。 从华明宇这儿问不出更多东西,颜蓁又不好去问元骅,信息收集到此为止,具体造化,只能看焦大海自己了。 颜蓁不好意思去找元骅,元骅找他却找得很勤快。 男生在追求伴侣的时候,总是格外卖力表现自己,展现自己的竞争优势。于是他问颜蓁会不会打台球,要不要一块儿去打。 颜蓁默默地问:马上就要期考试了,你难道都不用复习吗? 元骅从善如流改变计划:那我们一块儿去复习吧。 于是就变成了现在这种元骅霸占着他身边位置的情况。元骅说是来复习,就真的是来复习的,做了一套练习,一点没开小差。反观颜蓁就不太淡定,他心思有点毛毛躁躁的,时不时想往元骅那边看两眼,硬生生给忍住了。 他还以为元骅平时吊儿郎当的,根本就是借着学习的幌子来接近他,谁知道真相完全让人无法猜透,元骅是个隐形的学霸。 算了,反正他也没期待什么。 受元骅的影响,颜蓁最终慢慢沉下心,陷入学习无法自拔。晚自习结束以后,元骅反而委委屈屈抱怨了起来:“你都只看书,不看我。” 颜蓁:“……” 讲讲道理,到底是谁先盯着书看的? 他们顺便去逛了下旁边的夜市,颜蓁纠结了好一会儿,才决定把有妖怪看上了许白术的事情告诉元骅。 一来元骅是知情者,告诉他也没有关系。二来许白术毕竟是元骅的发小,元骅应该能帮上些忙。 “我最近,又有妖怪来找我结缘。”颜蓁趁身边人少的时候跟元骅说了,“是个很厉害的妖怪,已经在人间混成了大佬的那种。” 元骅瞥了他一眼,似乎在考量他话里有没有隐藏的含义:“……哦。” “我看他是真心实意想结缘的,也很有责任感,就答应了。” 元骅想了半天没想出名堂来,直接问:“告诉我干什么?怕我吃醋。” “并没有谢谢!”颜蓁反应激烈了一瞬,又发觉自己太激烈了,了元骅的招,于是懊恼地说,“是因为那个妖怪,看上的是你发小,许白术。” 元骅的表情顿了一下,然后流露出了有的神情:“女妖怪吗?” “不,是……男妖怪。” “妖怪里还有断袖啊?还真是没想到。”元骅的心情看起来非常好,“什么样的妖怪,说说看呗。” 颜蓁纳罕道:“有男妖怪看上你朋友,你都不会觉得生气吗?” “有什么好生气的,我也想被男妖怪看上啊。”元骅满不在乎地说。 嗯???颜蓁睁大了眼睛,怀疑自己听错了。 “不要别的妖怪,只要我眼前的这一个能看上我,”元骅用眼神放电,“我就知足了。” 颜蓁:“……” 他酝酿了半天,没能酝酿出生气的情绪来,反而酝酿出来了害羞,终于恼羞成怒,涨红着脸:“我,我可不喜欢,油嘴滑舌的男生。” “嗳,好嘞,知道了,”元骅点点头,“那我换个别的款,你说说你喜欢什么类型的?” 颜蓁:“……” 当初高高在上的男神变成现在这种打哪儿粘哪儿的滚刀肉,已经不是幻灭两个字可以概括的了,颜蓁心想,要是让那些追着元骅不放的女生知道他实际的样子,还会那么喜欢他吗? 元骅按照惯例,把颜蓁送到了宿舍,并且厚着脸皮在颜蓁宿舍蹭了一顿点心——有个舍友是学食品安全的,经常会带吃的回来,今天是山楂糕,之前还有什么麻薯曲奇饼甚至泡芙。 “艺挺好,”元骅点评道,“就是卖相不太好看,有待改进啊。” 颜蓁扯扯嘴角:“你在我们的地盘白吃白喝还说这种话,要被揍的啊。” “那快来吧,”元骅的目光瞬间化成了春水,骚话张嘴就来,“蓁蓁,快用你的拳头来蹂躏我。” 颜蓁……颜蓁无言以对。 “看来骚浪贱货型的也不是很喜欢,”元骅嘀咕道,仿佛自己在脑子里备了小本本,又划掉一行备注,“行吧。” 颜蓁:!!! 这是要干什么?人格分裂吗? 分别的时候,元骅才终于恢复了正经,小声问颜蓁关于那只妖怪的事。 “他是南海里的蛟龙,长得……挺高挺俊的,而且性格很讨喜,”颜蓁绞尽脑汁想夸夸焦大海,但是满脑子都是他穿着仓鼠皮卖萌的样子,“挺……可爱的?” 元骅脑补了一下,总结道:“我这样的?” “你还要不要脸了?”颜蓁扑哧笑出声,“真是的。” “怎么能叫不要脸,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元骅说,“我从小到大都是香饽饽呢。” “哦,”颜蓁忽然介意起他这句话来,关门送客,“那请香饽饽同学去别的地儿待着吧,我们这儿庙小,装不下您这尊大佛。” 元骅低头仔仔细细地瞅他的表情,试探道:“生气了?” 他又说:“如果真是我这样的,那我就觉得没问题了,毕竟像我这种——别推了我说正经事儿呢。” “是个好妖怪就行,”元骅感叹道,“也是时候来个这样的人了。” 颜蓁一歪头,疑惑道:“嗯?” “别卖萌,一卖萌就想亲你。”元骅说完,颜蓁马上捂住自己的嘴。 “都说了别卖萌了……”元骅伸在他额头上点了一下,然后揣进兜里,“我走了,晚上别太想我。” 颜蓁还捂着嘴呢,闷声道:“并没有人会想你好吗?” 元骅宠溺一笑:“没关系,反正我会想你的。” 等颜蓁关上宿舍门,终于放下紧绷的神经时,回头收割了一波奇怪的眼神:“怎么了?” “没什么,”华明宇偏头伤心地说,“我一个单身狗,在自己宿舍还能被伤害,我还能说什么?” 另外两个也纷纷别开视线,不约而同地叹气:“唉——” “嫁出去的闺女,”华明宇默默拉上被子,“泼出去的水,麻烦把灯关一下,本孤寡老人要睡觉了,谢谢。” 颜蓁表情成迷,干脆听他的话关了灯。 黑暗,两位舍友的叹息听着格外忧愁:“唉——” 睡觉之前,颜蓁在思考元骅那些话里包含的信息量。 听到自己说有妖怪看上了许白术的时候,他第一反应是有些好笑地问是不是女妖怪。正常人会这么问吗?听着总觉得刻意了些。 之后他又说,早该有这么个人了,说明许白术确实一直单着? 难道说,许白术其实也是gay? 颜蓁一个没混过圈的gay,也不知道世界上有gay达这种东西,但凭直觉来看,他没觉得许白术是gay,因为一点也不像。 但其实他自己也不像就是了。 而在另一边,完全不需要睡眠这种东西的焦大海,变回原形,整条蛟蜷缩在自己一百平米的床上,面对着一百英寸的小型平板,用两只前爪搭在量身定制的键盘上,和他的前辈胡一捋儿进行情感友好交流。 胡一捋儿一直为自己那两封没排上用场的情书感慨不已,建议道:我给你推荐几本书,你自己去看看吧。 焦大海就静静等待胡一捋儿的书单。 胡一捋儿把自己最近沉迷的小说整理成了压缩包,一股脑儿给焦大海发了过去。 解压之后,焦大海点开一个个件,读出名:“豪门隐婚:霸宠重生娇妻……总裁爹地请克制……逃婚小娇妻:霸道总裁别太猛?” 看这些就能解决情感烦恼吗?焦大海发自内心表示怀疑。 胡一捋儿的回答是:不,我的意思是,这个世界上,白莲花小娇妻已经够多了,而你要好好学习,如何成为一个霸总。 第32章 .弯妖码头与蛟08 焦大海熬夜看了一晚上的小说,然后本着求知的态度询问胡一捋儿:为什么这里面的霸道总裁都喜欢强x女主角?这不符合礼仪吧?而且为什么女主角被强x了之后还会爱上霸道总裁呢?不会在被强x之后产生心理阴影吗?或者说是被强x之后打击太大以至于精神错乱…… 他开始分析女主角的心理变化,洋洋洒洒跟写了篇心理学论似的。胡一捋儿晚上差点过劳死,第二天一觉睡到晌午,拿起一看,一口老血差点吐出来:你tm看个小说,那么较真干什么? 焦大海:哎?怎么可以骂脏话? 胡一捋儿:…… 焦大海:既然你把我的心已经弄乱了,那你打算什么时候来弄乱我的床 胡一捋儿:???? 焦大海:我觉得这句话很棒!以后可能用得上呢! 胡一捋儿:…… 焦大海:前辈还有这样的句子推荐吗? 颜蓁一天没和焦大海见面,对方也没主动来联系自己,不免有些担心,上完课就拿出给他打电话。焦大海说:“我在钻研书籍。” “什么书?”颜蓁以为他一门心思都在钻研怎么追许白术呢,还有心思看书。 “《最沙雕土味情话100句》。” 颜蓁:“……” 现在连这么沙雕的书都出来了吗?而且还自带官方吐槽? “取其精华,去其糟粕。”焦大海感慨道,“我今天才知道,原来世界上还有这么多深情款款的求爱方式。” 颜蓁知道这傻小子肯定是和哪个半路神仙取了乱八糟经,现在脑回路走偏了。“谁给你出馊主意了,是不是胡一捋儿?” 焦大海却很有革命意识,坚决不暴露队友。“没有,这都是我自己去网络上找的。” 不管是谁教的,颜蓁都觉得自己有义务把人给拉回来。 他苦口婆心给焦大海说,在没摸清对方的态度之前不能轻举妄动,既然要追求他,就要明白什么样的方式最能打动他。 焦大海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然后表示自己会想办法去弄懂许白术喜欢什么样的追求方式的。 这个回答让颜蓁想到了元骅,那家伙简直像戏精附体一样,每天换一种追求方式,搞得人措不及。 “你不会是想……”他要是像元骅这么干,颜蓁毫不怀疑焦大海这辈子大概都没有出黑名单的会。 “五分钟内,我要这个男人所有的资料。”焦大海说,“这样是不是很符合我霸道总裁的身份?” 颜蓁放弃了,他和有钱人无法交流。 焦大海嘴上霸总,但内心比较忐忑,跟许白术说上一句话都要激动半天。 许白术知道自己是帮别人养宠物,早上起床就拍了个小视频给原主人,并且配字说:今天大海也非常可爱。 不,焦大海完全不想看到这个场景,他无法接受许白术和别的仓鼠秀恩爱,却还要含着泪看。 晚上许白术洗完澡,也做日常似的拍了小视频发给焦大海,并且问有没有适合仓鼠吃的小零食,有没有什么忌讳的东西。 焦大海自己做了十几二十年的仓鼠,这类问题倒是得心应,全都答上了。 许白术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这是他第一次养宠物,所以很怕自己做的不好,以后可能会跟他问很多问题。焦大海巴不得多跟他说说话呢,自然而然为自己谋取会:没关系,就算不是仓鼠的事情,有别的事情需要帮忙也可以找他。 许白术客气地说:那不是会打扰您吗? 焦大海这才想起自己的人设是“忙碌的工作党”,及时补救:不打扰,我看到了消息就会回复的。 许白术似乎对他的印象很好,也很乐意和他多说说话,聊一些无关的话题。 进入尬聊模式后,他们互相进一步交换了信息。许白术告诉焦大海,自己现在是大二学生,在打篮球。焦大海也不得不完善自己的身份,说自己在创业。 从本心上来讲,他不希望自己的感情建立在谎言上,但他要以人类的身份接近许白术,就只能暂时向现实低头。 这个无奈的谎言却打开了新的话匣子。许白术似乎找到了除仓鼠外的共同话题,表示自己毕业之后也想创业,但还没有具体的规划。焦大海心想完蛋了,他当了一百年的小少爷,十指不沾阳春水,成天吃现成的,一点上进心都没有,上哪儿去提供创业经验。 撒下一个谎就要用无数个谎言来圆,焦大海惆怅地想,早知道就说自己是程序员了。 许白术的两个父亲都是医生,但他却不想当医生。家人都忙自己的工作,没有给他太大的压力,也没时间去给他压力,大学的专业也是由着他自己去选。许白术当时想着学什么都好,只要不学医,开玩笑似的选了填了志愿,最后拿着一纸通知书来了h大数学系报道。 在和元骅的爸爸谈过心之后,他渐渐明白了自己之后想走的方向,他虽然不想学医,但想往医药制业发展。 将军不打无把握之仗,许白术的这个计划还没和别人说过,哪怕是他最好的兄弟元骅。 这位焦先生算是第一个让他毫无压力地吐露心声的人。 也许因为从来没见过面,许白术又聊了些医药业的现状,想法得到了肯定,他久违地觉得开心。 怕打扰到人家,许白术早早地就说了晚安。 焦大海又是觉得逃过一劫又是依依不舍,心口酸酸甜甜交杂:晚安。 结束了对话,焦大海找到颜蓁,得出了今天的结论:“我爸说得对,没化将来肯定是要吃亏的。” 他又问同样处于懵逼状态的颜蓁:“你知道天然药物热潮吗?” 颜蓁:“啥?” “原来不止我孤陋寡闻。”焦大海找到了平衡感,又问,“那你会打篮球吗?” 颜蓁:“……不会。” 焦大海又感受到了人间的温暖:“看来我还是属于正常水平的,唉,不能妄自菲薄。” 颜蓁默默反问道:“你会工业制图么?你会算微积分么?你知道魏尔斯特拉斯定理么?” 这一鼓作气让焦大海十分难受了,他瘪着嘴,委屈道:“你平常都这么打击你的客户么?我可是科生。” “怎么会呢,”颜蓁马上摆出商业吹捧嘴脸,“不会就对了,这些东西都是我们这些粗人学的,不值一提。” 焦大海没感受到安慰,沉思了一会儿,终于意识到自己一事无成,着实配不上心上人的宏图大志:“我还是回去和父母学习管理公司吧。” 焦大海实践能力倒是很强,跟许白术聊天的时候他就做了记,把记下来的疑惑全拿去问了爸妈,实行高级作弊。 焦爸爸知道儿子终于对这些东西感兴,一激动就打开视频,抓住焦大海上了一节通宵的经济管理课程。焦大海一边听得打瞌睡一边激励自己:不可以放弃,这都是为了爱情! 焦爸爸有时候说到兴起,总要加一点自己先前的经历,然后突然提问,这一点你明白了吗?焦大海猛然惊醒,连连点头:“明白了。” 焦爸爸又说,年轻人要敢闯,不能固守一个思路,还是要勇敢打破限制,他当年巴拉巴拉巴拉…… 这么说了一个晚上,当爹的终于反应过来自己有揠苗助长的意思,只好说:“这都是理论上的,你现在愿意上进,爸爸很高兴,等你回来了,去分公司从基层做起,慢慢往上升,懂的东西自然就多了。” 焦大海没想到自己的一句话会演变成这种情况,一下有点懵:真的继承了家业,他岂不是就成了真正的霸道总裁了? 而另一边的颜蓁,上完一节课之后,想想下午到晚上都没什么课,明天就是周末,晚自习也不用上,忽然觉得闲得慌。 现在的周末他都得回家,所以兼职也辞掉了,空闲时间就真的变得很空闲。 这样的日子太可怕了,他决定好好学习。 元骅趁说:“想不想学打篮球?我可以教你啊。” 这还真的让颜蓁有些动心。他现在的体力差,又长年累月不锻炼,法术也不能一口吃成胖子,之后万一再碰上尢易这样的,甚至比尢易更厉害的妖怪,指不定就因为太菜挂掉了。 但知道元骅的心思,他就不好意思接受这份好意,总觉得受的恩惠越多,他就越难以处理这段关系。 “不是你说想和我当朋友?”元骅说,“这是朋友想教你打篮球,没有别的意思。” 他言辞恳切,颜蓁再拒绝就是不给面子,他讪讪答应了:“那你不会嫌弃我脚笨吧?我协调能力很差的。” 元骅巴不得呢,美滋滋地说:“没关系,我可以~把~~教你~” 一句话都扭成好几段了,颜蓁心想,这果然还是掉进了狼窝的节奏。 吃完晚饭,元骅就真的在楼下等他,骑的还是那辆带后座的自行车,篮球搁在前框里。 “上来坐,”元骅拍拍车后座,“别客气。” 颜蓁扫了眼周围,居然一辆共享单车都没有,真是时不凑巧,也没怎么扭捏,就爬上了元骅的车后座。 今天天儿热,元骅的后脑勺上的一层短发被汗湿了,看着就跟小黑茬似的,格外地好玩。 一路上他们没怎么说话,像是达成了某种共同的默契。颜蓁看着元骅的后背,忽然陷入沉思。 他已经把混淆记忆的无忧术学完了,但实际效果还未可知。如果再次让元骅的记忆混乱淡化,自己在他的印象里,又会扭转成什么样子? “我感受到你灼热的视线了,”本来专心骑车的元骅忽然开口,“你这么专注地看着我,害我更动心了怎么办?” 颜蓁一阵害臊:“那你放我下来!” 元骅马上又讨饶说:“别呀,你随便看,想动摸摸都行。” 恢复了沉寂,颜蓁又在懊恼刚刚不该那么说,显得太弱势了,完全占了下风。完全可以说“一抬头就是你后脑勺不看你我看天吗”或者“我只是看看你几天没洗头”,听起来理直气壮有说服力。 五分钟的一段路,愣是给元骅骑了得有快十分钟。颜蓁看着周围不断超车的人,甚至还有个两岁的小孩子开着玩具小轿车呼啦啦跑过了他们,吐槽道:“我们是不是被选慢放了?” “你不觉得,这样晃晃悠悠的,吹着风儿,很有感觉吗?” 颜蓁说:“我只觉得我走路都比这个快。” 元骅轻轻叹道:“你看不出来吗?我想和你多待一会儿,每一秒都让我深陷其。” 很好,今天扮演的是艺青年。颜蓁就直说了:“我也不喜欢艺青年款的。” “那就是喜欢狂野款的?”元骅低声笑了,“你直接告诉我吧,别让我猜来猜去了。” 颜蓁眨眨眼,他也搞不清现在的情况。以前被别人追求,颜蓁都是掌握主动权的,说拒绝就拒绝,不留一点余地。但这次他优柔寡断,决绝的话说不出口,总是很容易陷入被动局面,被牵着鼻子走。 他把这个异常归结于元骅的颜值和段位都太高。 越是段位高才越让人没有安全感呢,颜蓁想起一开始元骅壁咚的那场乌龙,深沉地叹气。 只能怪他们相遇的时候太糟糕了,元骅能忘了那回事儿,他却不能。所以他的心态也还停留在那个时候,不能轻易转变过来。 干脆给自己也施个术得了,现在什么事儿都能忘脑后一抛,当想不起来得了。忘忧术,忘忧术,这个名字起得真好,不是没有道理的。 元骅先是教了篮球的规则,从发球到抢球,哪些动作会犯规,罚球的流程。大部分规则颜蓁都懂,但还是耐着性子听,元骅又说到了哪些假动作比较容易躲过对视线,然后做了示范。 “我现在就是你的陪练,你从拍球开始,”元骅鼓励道,“然后练习投篮,力气别用太多,避免肌肉拉伤。” 颜蓁跟着元骅练了一下午,他没像自己想象的那样肢体不协调,只是有些体力不支,很快就累了。 “歇一会儿继续?”元骅拿了两瓶水过来,递给他一瓶,“慢慢喝。” 颜蓁抱着水,元气尽失:“我想喝冰阔落……” “运动完之后喝可乐容易造成钙流失,还会增肥,”元骅宠孩子似的,“乖。” 元骅似乎特别喜欢拍他的头,颜蓁总觉得跟拍小狗似的让人特别没面子。但这会儿他没力气挣扎,就乖乖地让拍,懒得动弹。 “放弃挣扎了?”元骅笑着问。 颜蓁总觉得这句话里包着另外一层意思,谨慎地回答:“我是懒得理你。” 元骅被拒绝多了,形成了习惯,盘腿坐在他身边淡定地喝水。 颜蓁看着远方跑来跑去的人群,个个都正值青春年少,看起来没有一个人有心事。“元骅,你想过之后做什么吗?” “像我爸一样吧,先升学,考研考博然后留校当老师?” 颜蓁看着他,感觉他没什么目标:“你不想继续打篮球吗?你打得那么好。” “嗯哼,只是在同龄人里显得好,真的打职业,我就不知道要被甩到哪儿去了……”元骅说,“本来这也就是人生的一部分,打篮球的时候好好玩,然后规规矩矩地去钻学术,拿个稳定的工作,像我爸一样。” 娶妻生子,成家立业。 这部分他没说,在遇见颜蓁之前,他是真的打算按照这条路走。 也许他会像他的父母一样,和合适当妻子的女人结婚,然后彼此没什么太深的感情,怕麻烦也不离婚,最后分居两地。 但是遇见了颜蓁,现在很多事情都变得不一样了。 “男人年轻的时候需要传说,成熟的时候需要事业。”元骅说,“你不觉得这样才是最终的归宿么?” “那不够年轻也不够成熟的时候呢?”颜蓁脑子放空之后就容易开脑洞,“像二十几岁的年纪,不会有别的想做的事情?” “有啊。”元骅说,“想要你。” 颜蓁猝不及防被呛了一口,这句话听着简直像求婚。“我问正经的,没有在和你玩笑。” “我也没有开玩笑,”元骅淡定地看着他,眼神里含着浅淡的笑意,“二十几岁的时候,难道不是最需要一个能和自己互相支撑的伴侣?想要感情,想要陪伴,想要爱别人,也想要别人爱自己。我不用等到那个时候了,现在我就会开始争取。” 这话题走向越来越暧昧,颜蓁干脆不说话了,埋着头当鸵鸟。 他印象里最深刻的,是他老妈在二十几岁的时候离了婚,带他回乡下,被不少人非议。 还是元骅最终打破了沉默:“你呢,你之后想做什么,一直帮妖怪结缘?” “或许吧,”颜蓁顺着阶梯就下,“也有可能……” 像他妈妈一样去参加联盟的考核,当一个驱魔师。当然,这个选项很明显不符合颜韵蓝的期待。 “可能?” “可能找个合适的工作,”颜蓁自嘲道,“适合我这个专业的,就是去工地搬砖吧。” 元骅被逗笑了,来不及说话,颜蓁就问:“你也要说我真幽默吗?” 元骅问:“还有谁说过你幽默?” “一个道士,还有正打算追许学长的那个妖怪。”颜蓁如实回答。 说起追许白术的妖怪,元骅不由得上了几分心:“我最近没看见有接近竹子的人,倒是天天和那只仓鼠玩,他能盯仓鼠盯一天。” 这要是焦大海,被盯一天可能就开心疯了。 “能不能具体说说学长的情况?”颜蓁想着焦大海那边可能有胡一捋儿助阵,两只妖怪都不太正常,难免会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儿来,还是他这边多了解情况一点好。 元骅:“当着我的面问别的男人,你还真不怕我吃醋啊。” 颜蓁不怕他吃醋,反正真醋假醋元骅都吃了不少了:“这是业务,就当帮我个忙?” 元骅不再开玩笑,认真地想了想,马上把自己的好哥们给卖了:“从哪儿开始说?” “你觉得能说的,”颜蓁给的范围很大,“都说了吧。” 这范围就相当广了,元骅先从许白术的家庭开始说起。 许白术的家庭和别人的都不太一样,他其实是一对同性夫夫领养的孩子。领养他的是他的舅舅,在他的父母意外过世之后,他就来到了舅舅和另一个男人的家里。 当时许白术还非常年幼,两岁,生活还不能自理,舅舅和他的男朋友也是医院的实习生,每天兵荒马乱的,医院家里两头跑。 后来有段时间实在忙不过来,他们不得不拜托同是邻居的元家父母。 因此许白术和元骅就成了形影不离的好兄弟。 话说到这儿,颜蓁想不明白都不行了,试探着问道:“许学长的家人都是gay?” 元骅笑着说:“是啊。” 颜蓁看他这么笑,就知道那天元骅谈起这件事时的笑容也有古怪,“那许学长他自己……” “他自己不确定,”元骅说,“而且他舅怕误导他,两口子从来不在他面前亲热过。” 他说“亲热”两个字的时候脸不红心不跳,旁听的颜蓁反而不自在起来:“所以他也从来没谈过恋爱?” “到底是妖怪要追他呢,还是你要追他呢,”元骅酸溜溜地说,“问这么清楚。” 颜蓁不满他的打岔:“所以他谈过没有,是女孩子还是男孩子?” “高谈过一个女朋友,不过也是别人追他,他想试试就答应了,”元骅提起那件事还忍不住笑,“特别惨,那姑娘特积极火辣,一心想睡他,给他整出心理阴影来了,再也没敢谈。” 原来如此,颜蓁恍然大悟,心道这不就是有会吗? “我呢?”元骅指着自己,“你问了这么多,对我就没有点好奇吗?” 第33章 .弯妖码头与蛟09 颜蓁对元骅一点也不好奇,因为他早就抱着一颗迷弟的心态,把他的喜好摸得清清楚楚了,甚至包括吃煲仔饭一颗榨菜也不加这件事。 但这件事明显不能让元骅知道。 “那你了解我吗?”颜蓁反驳道。 他觉得自己现在掌握了转移话题的妙招,只要有什么话不想回答,及时反问一个让对方也无法接上的问题,就能迅速控制住场面。 本以为元骅会被问得一愣,谁知道这小子还真的都一一回答上来了。 “颜蓁,十九岁,生日是公历十月二十二号,天秤座,最喜欢吃的菜是鱼香茄子,平时喜欢听轻松的爵士乐,不喜欢吃香菜,周末一般都是做兼职,或者玩换装游戏……” 颜蓁面红耳赤:“那个我已经很久不玩了!这都是华明宇告诉你的吧!” “一半一半,”元骅说,“换装游戏这个确实是他无意发现的。” “我只玩了半个学期。”颜蓁强调。 元骅宠溺道:“好好好,我知道现在换成开心消消乐了。” 颜蓁羞愤地想:回去就要把华明宇这家伙摁在地上揍一顿。 元骅特别喜欢看他这个表情,好好地欣赏了会儿之后,忍不住回想,自己当初为什么会把这个人当成浪迹花丛的渣男呢?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娘?”颜蓁郁闷死了,整个人都沉在一种低气压里面。 元骅马上说:“没有。” “肯定有,”颜蓁闷闷地说,“不少人这么说过了。” “别拿我和别人比啊。”元骅又揉揉他头发,“这样我可是会伤心的。” 颜蓁很少遇到这样的人。 有时候他觉得自己和元骅的距离很远,但有时候像两个人挨着坐着,彼此都能感受到对方身上的热度,又好像觉得两个人的心很贴近。 “别揉我头发,”颜蓁低声说,“小孩子才愿意被别人摸头发。” 元骅只好伸回,他用脚尖碰了碰摆在一旁的矿泉水瓶,决定告诉颜蓁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对他有印象的。“其实我……” “咚咚咚咚——来电话啦来电话啦,快点快点来电话啦——” 颜蓁抱歉地看了他一眼,示意一会儿再说:“喂?” 焦大海羞涩地说:“怎么办,白术哥哥要和我视频。” 这么积极主动的吗?颜蓁充满怀疑地问:“别是你自己想象出来的吧?” “我不管我好激动!”听得出来焦大海是真的很激动了,“刚才他打来的时候我没看见,你说我要不要打回去?变得再可爱一点?他是不是喜欢可爱一点的东西?” 别把自己比作东西啊……颜蓁快愁死了,平时也不傻怎么这会儿跟智障似的:“别了,你样子已经很可爱了,再可爱就算恋童了……” “真的吗?”焦大海将信将疑,“好吧,那我就给他发视频了?” “发吧。”颜蓁担心他说错话,“你悠着点啊,少说话……” 电话结束之后,颜蓁回身看的元骅,发现他一直盯着自己看:“你刚刚想说什么来着?” “我还以为妖怪都是比较可怕的,”元骅说,“但是你的这个客户,看起来好像不是那么回事。” 颜蓁回想起自己之前接触到的妖怪,胡一捋儿,焦大海,还有之前的什么花妖狼妖,都是奔着谈恋爱去的,没什么出息。好像还真的只有尢易比较像正经妖怪,不搞对象搞事情。 他忽然有点理解尢易的悲愤了,看看现在的妖怪,生活得也太悠闲了,成天就知道吃饭睡觉谈恋爱。 “可能来找我的妖怪,都比较喜欢人类生活吧。”颜蓁也只能这么想了。 “你只能给人和妖怪结缘吗?” 嗯?什么意思? 元骅像是听到了他的心声,用他一双电眼使劲儿发射光波:“我的意思是,你能给人结缘吗?能的话,考虑考虑把我和你串起来?” 颜蓁最怕他这种间歇性的攻势,总担心一不小心就会招,他急匆匆地站起来,生硬地转开了话茬:“嗯,不练球了吧,太晚了,我今天晚上得早点睡觉……” 焦大海要是能有元骅一般会说话,颜蓁也就不担心他找不到对象了。 许白术忽然主动提出视频,不是没有原因的。 今天晚上回来,他就发现仓鼠“大海”缩成一团,身上也在痉挛,四肢一抽一抽的,他马上给焦大海发视频电话,但当时焦大海没有及时接。他马上决定带“大海”出门去看医生,然后发现仓鼠抽搐的动作慢慢停了下来,似乎又没有那么痛苦了,慢慢地挪到了他这边,湿漉漉的小鼻子在他指上蹭了蹭。 许白术托起小仓鼠看了看,也没发现什么异常情况。这会儿焦大海的视频电话才姗姗来迟,许白术接通之后,马上说:“抱歉焦先生,我不知道大海怎么了,刚刚四肢在抽搐,看起来很不舒服,这是什么情况?我先带它去医院看看吧?” 满心欢喜的焦大海本来以为终于能见许白术一面,结果全程只能看到取代自己备受宠爱的“大海”,心情落差严重。不过仓鼠突然出现问题,他也有些担心:“你看看他的屁股,有没有湿尾?” “没有,”许白术托起圆滚滚的小屁股看了看,“是干的,只是脚在抽。” “那就可能是拉肚子了,没有性命危险,给它饮水器里加一点葡萄糖,剂量也不用太多。” 葡萄糖是许白术经常备着的,他家里两个爹都是医生,自己又是篮球队的人,这种东西少不了。按照吩咐做好工作之后,他又和焦大海道歉,说自己明天会带小仓鼠去检查,查清楚是什么原因导致的腹泻。 焦大海想多听他说说话,今天听到了声音,又尤其想见面,于是鼓起勇气说:“我明天过来看一下吧。” “太打扰您了,”许白术说,“您这么忙……” 焦大海马上打断他,语气带了些急切:“我明天休假!没什么事儿做……而且我不放心,想过来看……一块儿去宠物医院看看吧,顺便,答谢你帮我照顾它。” 毕竟是人家自己的仓鼠,人家要亲自过来看,许白术也不做推辞,只是更加愧疚了:焦先生一定还是怪他不够小心。 但另一边,焦大海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简直不敢相信事情会如此顺利,害怕再说下去自己的痴汉属性就要完全暴露,赶紧找借口挂了电话。 是的,然后他又去骚扰颜蓁了。 “白术哥哥的声音好温柔哦。” “指也好看。” “唉我好嫉妒大海。” 颜蓁不嫌弃痴汉,毕竟他曾经是迷弟的时候,也当过一阵子痴汉。但是焦大海念叨的次数多了,就是个神仙也要觉得烦,为了保证给客户的体验质量,颜蓁只能边做自己的事边嗯嗯敷衍两句,有时候还顺嘴表示赞同。 焦大海日常痴汉之后,又紧张地说:“明天就要见他了。” 见面是势必要见一面的,但比颜蓁想象的要来得快,他仔细想想,觉得焦大海的本人面貌看起来还是太年轻了,实在不像个已经工作的人,于是诚恳建议道:“你要不要变一圈胡子出来?” “不可能,”焦大海马上抗议,“你是魔鬼吗?” 转念一想,今天他俩都视频过了,是骡子是驴也看得清清楚楚了,现在再改变外貌也不够现实。颜蓁说:“那你明天穿得不要太年轻,但是也不要太正式。” 焦大海对于当人没什么太多的经验,家里都是些老衣服,于是吩咐夏仁给自己挑了各种风格的衣服过来,试穿给颜蓁看。他打个响指就换了件新衣服,跟购物平台的广告似的,方便又省心。 最后他们选定了身休闲服,颜蓁结束日常工作,收拾收拾准备睡觉。 进入梦乡之后,他的脑子里闪过了不少情景,都是和他老妈颜韵蓝相关的。 在这些景象里,颜韵蓝和李玄静都神情凝重,捏法念诀,而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只巨大的妖,这一幕幕的背景是……他们学校附近的一个小商城。 颜蓁猛地惊醒了,他抬头一看,四处都是安安静静的,还能听见打呼的声音。 这让他心里安定不少,舒了口气,重新躺回床上。 从前他也多多少少梦见过这一类的场景,但是都很短暂,也没有那么惊心动魄的感觉。他每次都觉得那是他太过于担心老妈而产生的梦,是幻想,不可能在现实里发生。 但这次的真实程度开始让他感到害怕了。 他打开,抱着被子给老妈发了条消息过去。老妈果然是个修仙党,这会儿还没睡,甚至大大咧咧发了个表情包。 颜蓁吃了枚定心丸,终于完全放心了,慢慢地睡了过去。 而颜韵蓝叼着个棒棒糖站在儿子睡着的那栋楼顶上,惆怅地对身边的李玄静说:“今天也不出现,我这个老年人可要受不了了,昼伏夜出的日子啥时候是个头?” 第34章 .弯妖码头与蛟10 h市今年就像了头彩,虽然的都不是什么好事儿。 先是逃来了一只被镇压过的八尾狐妖,紧接着又跑来一只堕入了魔道的神兽。 前者比较好收拾,造成的影响也小,没有死者,只有一部分普通人被吸取了精力,身体状况大不如前。但这是比较好的情况,后者可谓是个大麻烦。 这是条上千岁的螭龙,本是联盟的元老人物。十年前一场大战,他元气大伤,了邪毒,因怕自己走火入魔就闭关修养,准备自己把邪毒压制住。但时间越拖越久,最坏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就在一周前,螭琰还是走火入魔,打伤了几个守卫,跑了出来。 他神志不清,还负了伤,逃至半路就隐匿了踪迹,大约是落在了h市附近。 螭属蛟龙一支,本应该能呼风唤雨,但入魔后的螭琰,反而提前带来了盛夏。 对此,h市的民众们一无所知,依旧过着自己的小日子。 焦大海抱着一颗雀跃的小心脏,美滋滋地开始了他单方面的约会。从他的住处去h大,开车要两个小时,他为了省事儿直接飞过来的,要不是怕被当成神经病,他还想顺路买束花儿。 按照约定,他规规矩矩地在校门口等候。到了上午十点,太阳已经开始变得刺眼,人站在树荫底下都能感觉到蒸腾的热意。 焦大海感觉不到这些,但看别人的样子,就开始觉得天气有些异常。想到这儿,他就变出来了一把伞,揣在怀里捂冷了备用。 不仅表面是个人形制冷空调,还拥有一颗火热的暖男的心。焦大海觉得自己真是太完美了。 许白术看着外面的天气,感觉小仓鼠带出去也要被热死,直接打车进了学校,又嘱咐司去门口接一个人。 于是焦大海看着一辆比亚迪缓缓停在自己眼前,窗户往下调了,露出那张他朝思暮想的脸,和一阵空调凉气。 焦大海抱着怀里的伞,一阵尴尬:“……” “焦先生,”许白术很贴心地说,“快上车吧,别热坏了。” 焦大海一米九几的大块头钻进车里的时候,总有种把老虎叠起来塞进冰箱的感觉。许白术不动声色打量着他,然后感叹道:“您长得真高。” 长得也很年轻。 焦大海没注意这个,他很在乎许白术对他的称呼,别别扭扭说:“不用称呼‘您’,叫我名字就好。” 许白术“啊——”了一声:“我还不知道您,不知道你名字呢。” 我叫焦大海。 这句话,如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焦大海投一次觉得蛟生灰暗,瘪瘪嘴有点委屈:“我叫……焦大河。” 前面的司,肩膀不由自主地抖动起来。 许白术的表情出现了一秒钟的凝滞,但是他很快就调整好了这个微小的表情细节,捧场道:“听起来很有气势呢。” “你觉得这个名字很土吧。”焦大海更委屈了。 “没有的事,”许白术及时把“大海”托起来放到真正的大海面前,“您……你要不要先看看大海的情况?” 焦大海这才想起自己来这儿的幌子,是要看这只跟他争宠的仓鼠。 小仓鼠没有再出现抽搐的现象,但精神萎靡,显见得不太好。许白术修长的指扶着小笼子,语气里充满了心疼:“都是我疏忽大意了,没有关紧笼子,让它跑了出来,还掉进了舍友的垃圾桶里。可能它吃了些不好的东西,所以才会突然腹泻。” “没什么大问题就好,不能怪你,只怪他自己太皮了,”焦大海用他的大掌按在仓鼠身上,灌输了些微弱的妖力进去,小仓鼠渐渐睡着了,整只鼠都舒服地展开成了一滩。 “他很黏您呢。”许白术叹服道,“睡得好香。” 焦大海被夸了,但并没有觉得很高兴。他偷偷地看许白术,近看更是觉得这个人真是闪闪发光,越看越迷人。 “你真好看。”离得太近就是容易失控,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焦大海的意识还没回过神儿来。 许白术愣住了,接上焦大海直白的眼神,迟疑着没有移开视线。 而司满脸写了“卧槽卧槽卧槽”,大小长短震惊程度不一,完全可以自由组合成滚动弹幕。 这年头当出租司,被年轻的小情侣秀恩爱也就算了,还要被年轻的狗男男秀一脸,未免太没有人性了!再说了,都是大老爷们儿,用些对付小姑娘的招数,这兄弟脑壳子莫不是生锈了? 许白术的脸上迅速多了一抹红,但他很能控制情绪,稍微撤开了一段距离之后,才略显不自然地说:“你这是想让我夸回来吗大河先生?” 焦大海现在正在内心忏悔呢——这种发自内心发自肺腑的赞美,怎么能这么草率地用在了一辆出租车的后座上? “我说的是实话,”事已至此只能破罐子破摔,焦大海及时补充,“你确实好看,没人这么夸你吗?” 许白术看他这么个个头,看着憨憨的,很有些可爱,像安慰小动物似的,温温柔柔地笑了,用言语缓解他的局促:“肯定很多人喜欢你吧,焦先生?” 我当仓鼠的时候,焦大海颇有些自负地想,还真的是个万人迷呢。 宠物医院离这儿不远,十分钟的工夫,写着“星语宠物医院”几个字的蓝色标牌就出现在了视野里。 医生看过了“大海”,淡定道:“这不是什么事儿都没有么?” “它昨天拉肚子了,”许白术说,“有痉挛现象,我给它喂了些葡萄糖水。” 医生再检查,确实没检查出别的毛病。许白术一颗心放回胸腔,抱着小仓鼠打道回府。 “大海生命力强,”焦大海忽略了自己的作弊行为,“不会突然有事的,就放心吧。” “我这几天会好好观察它,”许白术拿出,打开拨号界面,“我记一下你电话号码,到时候有什么异常,直接电话联系吧?” 就这样,焦大海在他妖生的第一次约会,成功获得了许白术的号。 带“大海”看完病送回了学校,焦大海又带他去吃东西,当做帮忙照顾宠物的答谢。为了拖长在一起的时间,焦大海选了家西餐厅。 许白术显得很拘束:“太破费了,我们还是aa吧。” “aa的话怎么还能叫请客呢?”焦大海最近恶补了总裁小说,此时还真把自己代入了霸道总裁的角色。你是本总裁的男人,想吃什么,随便吃! 许白术虽然不安,但也接受了,他想着反正互相都有联系,大不了下次他再约焦大河出来,请一顿回去。 吃饭的时候,焦大海现场搬运从他爹那儿恶补的知识,聊到了上次的创业话题。许白术还没有非常具体的规划,受视野的局限,他的很多想法都还来不及实行。焦大海心里暗暗一惊:所以我果然还是得先继承家业吗! “我也想过,毕业后找份稳定的工作,我这个专业很多女孩子都会选择去考教师资格证,然后回去当老师。” 焦大海在心里赞许:这样也行,反正我养你。 “但是这样的日子不是我想要的,”莫名其妙的,许白术对着焦大海就是能说很多心里话,平时积累在他心的一些压力,也都释放了出来,“如果想每天按部就班地生活,那我一开始就选择去学医继承我爸爸的衣钵了,我想做能让我感觉到压力和进步的工作,也想改变一些现在很难改变的事实。” 没想到这个外表柔和的男人心里却藏着一些叛逆的野心,焦大海两捧心,一脸膜拜地看着他。 “谢谢你愿意听这些,我其实很怕别人会说我不切实际。”许白术似是害羞,他揉了揉耳后的头发,一抹柔和的笑意好似春风拂面。 “没有没有,我觉得你的想法很棒。”焦大海马上给予肯定——我的男人,做什么都是对的! 但他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那到底谁才是霸道总裁? 得到了现役创业者的赞许,许白术安心了很多,之后再聊天的时候也打开了话匣子:从仓鼠身上聊到了许白术小时候很喜欢的一只猫,那是元骅家的猫,但在他升初的时候去世了。 焦大海可喜欢听许白术说话了,他声音好听,讲话的语气也很舒服,像是在讲故事。他总是看着看着就看痴了眼,这目光其实被许白术感知得一清二楚,但不知为什么,他没有觉得反感。 甚至是有些享受这种感觉。 和焦大海分别后,许白术的心情比较复杂。 他率先找到了自己的好哥们,这家伙最近除了吃饭睡觉,就是琢磨怎么把“前男友”追回来。 之前元骅是谈过女朋友的,和自己的前女友还不一样,他知道元骅本来喜欢的是女孩子。怎么感知到了性向的变化,也许这个问题问他是最合适的。 “我觉得我有可能,”许白术纠结了一会儿,才把心里话说出口,“我可能还是像我爸一样,喜欢男人。” 元骅闻言一挑眉,语气自然道:“怎么这么说。” “因为我前段时间,大概是上个月的月初,做了一个梦。”许白术现在回想起那个晚上,仍然觉得不可思议,“在我的梦里,我抱着一个裸体男人……” 第35章 .弯妖码头与蛟11 裸体男人?这么刺激? 元骅洗耳恭听,许白术却迟迟不说下,他只好催促:“然后呢?” “然后我就忘了。”许白术想了好一会儿,确实记不起来别的内容,于是又问,“你会做这种梦吗?” 元骅还真做过,他一个血气方刚的大男人,又和颜蓁同床睡过两回,晚上难免会臆想非非,梦里也会梦到颜蓁,最后进入贤者时间。 “会吧,但是你梦见和那个人的春梦,不一定就代表喜欢他。如果你本身就喜欢他,再做春梦,那就是锦上添花,但是如果你和他根本不认识……” “不不不,不是春梦,”许白术说,“我就只是抱着他。所以我有时候会在想,我可能还是喜欢男人。” 元骅这会儿大概猜到了谁是那个梦“裸男”,颜蓁和他提到过的那只狐妖:“喜欢男人又有什么不好?你是怕你爸他们会伤心?” “我是怕他们有心理压力。”姐姐留下的唯一的孩子也是gay,可能会觉得对不起故人。 元骅拍拍他肩膀,宽慰道:“怎么今天突然问起这个来了,是碰上什么事儿了?” 许白术轻轻叹道:“没事,就是今天和一个奇怪的人见了个面。” 说完他就笑了:“真的挺奇怪的。” 元骅心想八成是个那个什么仓鼠精了,看来魅力还挺大,他决定这两个人如果发展顺利,就助攻一把。话说回来,仓鼠真的能成精吗? 他去找颜蓁,颜蓁却像是没精打采的,低着头一个人在自习。 这儿几乎成了他们的固定自习点,约好了似的,也没别人过来占位置。“怎么了?看着蔫蔫儿的。” “天气太热了吧。” 图书馆的位置早就被抢占一空,公共自习室没有空调,只有天花板上挂着的大风扇,但这风扇能解决的问题也有限,空气的闷燥感挥之不去,扰乱人的心神。 “最近是真的怪,”元骅把背包放下,坐在颜蓁旁边,“这才五月份呢。” 颜蓁打着哈欠说:“是啊。” “你不回家吗?”元骅记得他这段时间往家里跑得有点勤快,没想到现在到了周末,忽然又开始沉迷学习。 颜蓁也想回家,但他妈今天跟他说家里没人,不用回去,他确实回去看了一趟,家里确实空荡荡的,就回来了。如果没有之前梦里的那些景象,他可能会安心等待,只当老妈是和李师叔去玩儿了。但现在他只要想想梦里那只大妖两只灯笼似的眼睛,就会觉得后背发寒。 本来他以为颜韵蓝是回来休假的,每天看着也确实很悠闲,实际上却并不是那么回事。 他的亲妈每天到底是和什么怪物在打交道? 元骅的掌在他眼前晃了晃,他才回过神来:“我这么一个活色生香的大帅哥在你眼前,你却想着别人发呆吗?” 颜蓁知道他是好心想转移自己注意力,这会儿却还是不由得烦躁,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发不出什么脾气来,只能惆怅地叹气。 “出事了?”元骅问。 颜蓁脑子里有个不成形的猜想:“你不觉得最近的天热得奇怪么?” 以往五月就开始高温的情况也不是没有,但一般都会有个过渡期,最近的确是突然就热得人没什么精神,感觉热量不是从天上来的,而是来自他们脚踩的土地,源源不断。 好在热归热,却没有到难以忍耐的地步。比较难受的是,热的时候,偶尔还会停水。 “是……”元骅隐隐也跟着担忧起来,“有什么能带来高温的妖怪出现了?” “我不知道。”颜蓁低头看微信,老妈每隔几十分钟还是会回复消息的,都是吊儿郎当不着边的话。 元骅说:“很危险吧?” 他这句话戳了颜蓁的心思,他反思自己怎么没有快点变强,至少到能帮上忙的程度,而不是在这儿穷担心。 元骅拉起他的,安慰道:“别担心。” 这其实是句苍白无力的空话,但有着神奇的魔力。颜蓁心的慌张好像确实被消除了些,他抽回,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谢谢你,元骅。” 揉着揉着,他又想起来老妈跟他说的那句话:你最近桃花正盛啊。 吓得他下意识离元骅又远了点。 晚上他又回家蹲守,却瞧见家里热闹得紧。除了颜韵蓝和李玄静,还有几个别的人在,围在一块儿吃火锅。沙发上还躺着只看不出是什么品种的小兽,看见他开门进来,正吃着零食的爪子飞快抽出来,两只铜铃似的眼睛瞪得浑圆。 “哎呀蓁蓁回来了,”颜韵蓝说,“怎么不提前说一声?” 李玄静也亲热地招呼:“大侄子快来吃火锅。” 颜蓁:“……” 敢情他一天真的都是白担心了对吗? 被强行拉过去坐着,颜韵蓝怕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跟个器人似的,动都不敢动一下。刚刚那只小兽也趴在李玄静的肩膀上,歪着头打量他。 “百闻不如一见,颜姐家的小公子真是俊俏啊。” 颜韵蓝一副大姐头的样子:“那可不,我儿子,能差到哪儿去。” “有女朋友没有啊?”一个打扮复古的女人轻佻地捏了捏颜蓁的脸,“没有的话,有男朋友没有啊?” 李玄静说:“哎呀,别动动脚的,颜姐还在这儿呢。” 颜蓁:“……” 意思是我妈不在这儿你们就能对我为所欲为了吗?这是掉进了什么魔鬼窟? 颜韵蓝拍掉魔鬼姐妹们的,“去去去,蓁蓁害羞,经不起你们调戏,我和我儿子有点话要说,都别来偷听啊。” 说完把颜蓁拉进了房间,房门一关,外面的声音就都被隔绝了。 “我猜也瞒不住,你现在长大了,也变聪明了。” 没等颜蓁开口,颜韵蓝就先解释:“实话说吧,我和李玄静是来h市查一个逃犯的踪迹的。” “逃犯?” “他是联盟第一批接受和解的妖,是只很有资历的神兽,南海蛟龙一族就是他劝和,受联盟的管制。但是十年前,他受了伤,走火入魔,现在打伤同事跑出来,也不知道究竟成了什么样子。” “走火入魔了?还是神兽?”颜蓁被吓得直接坐在了床上,“那不是很危险吗?” “他身上有联盟绑的缚妖索,当年他自己要求的,怕的就是这一天。缚妖索力量强大,不好挣脱,他现在恐怕也是饱受煎熬。” 颜蓁一摸额头,全是冷汗:“太危险了。” “我们收到命令,尽量要活捉他。”说到这儿,颜韵蓝又有些懊恼似的,“联盟太好面子,不愿意请动其他妖族,怕失去威信。” “你放心,”颜韵蓝蹲下来,握住颜蓁的,“妈妈答应你,这次任务结束,我就不再管联盟的事了。” 颜蓁抿着嘴:“这样没关系吗?” “本来我也不是起的主力的作用,而且今年考核招进来的人都不错,里面就有你之前认识的李庚寅。”颜韵蓝笑了笑,“我年纪大了,也确实不像年轻人一样有劲儿折腾了。” 颜蓁刚想张嘴,颜韵蓝又说:“我也不希望你进去。” “你性子太优柔寡断,而且容易心软。”颜韵蓝说,“你现在愿意当个小小的结缘师,我就已经很满意了。” 现在颜蓁终于明白了,自己可能会有点预知的能力,而且预测的基本上是一些比较大的事件。 而他看到的那一幕,极有可能真的会实现。 老妈他们这段时间四处踩点,大概推断出了螭琰的藏身地点。 h大挨近郊区,几公里的地方就是h市的水。颜蓁曾经去那儿玩过,说是水,却苍茫茫像一片海。据说这边每年都会有溺水事件,附近的小学还有传闻说里面有水怪。以至于后来工作人员不再开放水,禁止闲杂人等入内。 那儿有四通八达的地下水系,空间也极大,对于现在的螭琰来说是个好地方。 锁定目标地点之后,他们就喊来了其他没有任务的伙伴,把这一片儿的居民区和大学区都包进了结界。 他们做好了准备工作,螭琰却迟迟不肯出来,这才是最麻烦的地方。 “是不是因为受伤了,所以需要躲起来补充点能量?”颜蓁说。之前尢易就是,被李玄静留在他身上的伏魔阵重创,所以有一段时间不敢出来造次。 “这就是问题所在了,”颜韵蓝说,“他用什么来补充能量呢?” 颜蓁想起那些被尢易寄生的女孩,皮肤上冒出来了一层鸡皮疙瘩。 “普通人类不足以满足他,连塞牙缝都不够,他是神兽,”颜韵蓝说,“只有吞噬同族,才能让他恢复元气。” “这些你就先不用操心了,我们现在也在想办法,会保护你们周全。”颜韵蓝摸着他的头发,“今晚我送你回学校,那儿有结界,他会有所忌惮,不敢轻易伤人。” 颜蓁听到了真相,反而不像之前那样上八下了。联盟建立百年,能坚持到现在,是因为里面吸纳的都是能人异士,有能力保护一方安宁。 吃完一顿火锅,颜蓁被几个联盟骨干分子簇拥着送回学校,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他站在学校门口,目送老妈和她的朋友们离开,李玄静还在走之前朝他眨了眨眼,表情很暧昧。 也不知道他在暧昧个啥劲儿,颜蓁一个激灵,想起自己“桃花正盛”这件事就是李玄静告诉老妈的。 这个人,难道光靠算就能算出来自己个元骅之间有情感纠葛吗? 他路过保安亭,看了眼月亮。今夜的月光也很平静,没有什么大凶之兆。 “对了。”他忽然停住步子,“忘了问老妈,那只神兽,是什么类型的来着?” 第36章 .弯妖码头与蛟12 以防万一,颜蓁把来了只入魔的神兽的事儿告诉了焦大海。 “这只妖既然能带来高温,应该能够纵火,和你属性相克,你最好还是避一避。” 但是焦大海不肯走,他觉得自己得有义务留在这儿保护许白术。 颜蓁:“这儿有一群联盟的人在呢,会保护大家安全的。” 焦大海却说:“哦,那多我一个不多嘛,说不定我还能帮上忙呢。” 这话说得好像也有道理,颜蓁居然没法反驳。他只是嘱咐道:“那你注意安全吧,最近不要单独行动了。” 一周过去了,h市依然风平浪静。 如果不是居久不下的高温,颜蓁甚至要怀疑那只大妖其实并没有潜伏在这儿,而是逃去别处了。至少他完全没有被威胁到了性命的实感。 “……有局部森林火灾橙色预警,望居民出行时能够注意避暑,尽量减少室外活动。” 华明宇关掉了fm,低声嘟囔:“这天热得,谁想出门啊。” 颜蓁他们宿舍现在一整天都要开空调,靠风扇根本熬不过去。但天气再热,课还是要上,期考试也照常进行。 所谓期考试,就是学期进行到一半后的临时测验,但大一新生们听到考试两个字总是会心惴惴不安,如临大敌。 华明宇和颜蓁不在同一个专业,但考场挨着,考完之后就出来叹气:“我感觉我考砸了。” 颜蓁却不太信他这种学霸的话:“你还说你高考也考砸了。” 华明宇锤着胸脯懊悔道:“我是考砸了哇!” 再说下去他又要化身祥林嫂,把自己高时期的错误拿出来再说一遍。颜蓁及时打住:“吃饭去吧。” 这天气热到什么程度呢,有些爱面子的直男都忍不住开始打伞了。打伞的作用也不是很大,地面蒸腾上来的热量仍然无法忽视,就像他们正踩在蒸笼里的竹屉之上。 而在热浪浮沉之,有一个异类出现了。 只见他高大的身形在道路上穿梭,步态怡然,风度翩翩,炎热不曾给他带来一丝影响——脸不红气不喘,脸上也不见汗滴,嘴角还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 这种精神不值得嘉奖,反而有装逼的嫌疑。他太抢眼,在场的男同志们纷纷投去嫉妒的目光。 好在他的行程短暂,走进颜蓁的宿舍之后就结束了他的装逼之旅。 颜蓁他们宿舍突然迎来一位不速之客,一时都有点懵。 “这是我表哥……焦大海,”颜蓁迅速反应过来,“之前你们不在的时候,来过一次。” “你表哥不是叫颜强吗……”吕一清依稀有点印象。 “另外一个表哥。”颜蓁镇定自若,毫不动摇。 “你是不是还有个姓胡的表弟……”华明宇依稀也有点印象。 颜蓁面色稳如泰山:“是的,我嫁出去的大姨小姨多啊。” 他扯谎技术越来越炉火纯青,演技直上云霄,以至于焦大海都要相信了:“……” 焦大海最近不仅看了言情的霸道总裁,还开始看耽美的霸道总裁了,于是开始接颜蓁的戏。 “走吗?说好了带你去吃大餐。” 本来他还想说带你去打高尔夫球,但是看他几个舍友的表情,似乎就非常吃惊,于是低调了一些。 还好他选择了低调,不然可能就真的要被当成神经病了。 颜蓁被成功带了出来,其实他的内心非常抗拒,因为天儿实在是太热了。 无奈焦大海表示感谢的心情比这天气还要更火热,于是他还是被拉到了一家餐馆。这个餐馆据说是个猫妖开的,颜蓁自从知道了,就一直担心菜里会不会突然出现一截老鼠尾巴什么的。 “我不是说了,你最近最好别单独行动吗?” 焦大海歪了一下头:“没有单独行动呀。” 他打了个响指,偌大的水球就出现在了室内,里面出来了一群西装挺的小跟班,各个都看起来身强体壮的。 颜蓁:“……” “这下不用担心了吧?”焦大海笑眯眯地说。 “不是,”颜蓁打断他,“你有这个神通,刚为啥不这样把我带过来?” 看起来真的好凉快啊!!! 为了表示补偿,焦大海点了一桌子的菜。 “我最近和他的联系真的超级多!其实我想和你当面谈一下的原因是……”焦大海很羞涩,“我想告诉他了。” “告诉他什么?说你是妖怪?” 颜蓁现在满脑子妖怪的事儿,压根儿没想到焦大海是想告白。 “现在就说这个,会不会太早太快了点?”焦大海问。 颜蓁也这么觉得,他本来是打算寻求元骅的帮助,让元骅从引一引妖怪的事儿,方便许白术接受真相。 焦大海又说:“我不是告诉他我是妖怪,我是想,告诉他我喜欢他。” 颜蓁一口酸梅汤哽在嗓子眼……这不是更早更快吗?! “我觉得,”焦大海双托着下巴,一脸藏不住的少女心事,“他对我好温柔啊。” 颜蓁不想吐槽来打击他的自信心:他对谁都温柔。 “而且我每天晚上都和他视频聊天,”许白术又说,“有时候是我打给他,有时候是他打给我,我想多聊会儿,他也会陪我聊。” 焦大海沉浸在回忆里无法自拔:“你说,爱情是不是已经降临了?” 颜蓁:“……我觉得可能还没这么快。” 但感情是人家俩的事儿,颜蓁也不好插嘴太多,于是说:“如果你觉得这件事儿提出来,不会让他对你产生一定的逃避心理的话……” 颜蓁前段时间去查了一个词汇,叫lthrant,这是一种冷门的性取向。在你对某个人产生好感后,又发现他对你有同样感情,你就会不再喜欢他,甚至开始讨厌这种好感。 或者,也许是他太过小心翼翼了,焦大海不会像他一样,有这种顾虑。 焦大海沉默了一会儿,颜蓁以为他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过了得有两分钟,他才问:“直接对他说是不是太突兀了,一点也不浪漫呀。” 颜蓁:“……” “好吧,我也觉得这么快,是我心急了。但是我又觉得我要是表明了心意,就能随时随地留在他身边,不是能更好地保护他吗?” 颜蓁觉得他对人类的交往方式有一定的误会,没准儿真的是霸总小说看得太多了。“就算你说了你喜欢他,他也不一定马上就能接受啊。” 焦大海马上又开始反省,撑着下巴说,“那我要想想别的办法了,先让他知道我的实际行动。” 颜蓁转念一想:“我记得下个月月初,篮球队在隔壁市有场比赛,离现在也就是八九天的事情了。” 焦大海福至心灵,握住颜蓁的,两只眼睛里都装着lnglng的星星:“蓁蓁,你真是我的智多星!就这样了!我要组一支专属于白术哥哥的拉拉队,占领整个篮球场!” 颜蓁:“……” “上次比赛的时候我就想说了,明明我们白术哥哥才是最闪亮的……” “等等,”颜蓁再怎么说曾经也是元骅的粉,现在虽然粉转路了,但是还是架不住他现在冒出来的不爽,“什么时候你白术哥哥成最闪耀的了?那个救场的分球是谁投的了你忘了吗?” 原本祥和的氛围突然被迷弟的争斗打断,焦大海抱着怀:“我不管,反正我家白术,就是最好的!” 塑料情谊在这个瞬间,破碎了。 两人对视着,气氛剑拔弩张。但两秒之后颜蓁忽然想起来,焦大海可是他的白金会员!他怎么能为了个薛定谔的前男友外加前男神和自己的客户过不去!再说了,他根本打不过焦大海,而且这家伙还带了那么多跟班,就更打不过了。 颜蓁说:“那下次比赛,我就为白术哥哥呐喊助威吧,嗯。” 焦大海:“……” 回去的时候,颜蓁有幸享受了一下那个大水球。考虑到他还不会避水诀,焦大海给里面注了空气,让他能自由呼吸。 颜蓁回了宿舍,一副神清气爽的样子,给他们带了点儿小甜点回去。 华明宇压根儿没心情吃甜点,趴在桌子上看时间表,愁眉苦脸道:“y市今天的温度是十,我快要嫉妒死了,我们这儿跟他们那儿是一个纬度没错吧?气温差这么多是老天爷也瞧不起我们不想我们赢吗?” 因为天气太热,篮球队的训练时间越缩越短,到现在直接停止训练了,大家各自在家里看比赛视频。 “但是我记得y市那个学校的水平很不行啊,之前还请过外援被发现了,而且请了外援也没赢下几个球。”吕一清说,“就算你们这几天不练,也照样秒杀他们。” “话是这么说,但是撑死的好过饿死的。” 华明宇忧心忡忡敲着键盘:“人家的准备时间比我们多,状态也都比我们好啊。” 他这么一说,颜蓁的心情也比较沉重。自从那天老妈送他回来,他主动发过去的消息,老妈都很少回复,只是偶尔报一下自己平安,目前的进度。 久了颜蓁也知道不该打扰他,把那些简短的语句当做定心丸。 老妈又发过来一条语音消息:本来螭琰最近在控制自己的意识,沉寂了好长一段时间。但今天那边又隐隐传来波动,我们准备今晚过去看看,不是冒险,不对劲就会撤离,不用担心。 这是她第一次提及神兽的名字,螭琰。听起来就挺热的。颜蓁趁现在问:吃盐之前是不是在妖怪之间很有名气,喊那些曾经被劝和的妖怪出面,不是会好很多吗? 颜韵蓝简短地回复了一句:联盟多疑。 颜蓁一下就明白过来了。联盟的稳固是建立在妖族愿意臣服的条件之下的,这次曾经当家的神兽因意外叛出联盟,至少在外人眼里是叛出了这个组织,如果被其他只为了附属于他而加入的妖族,是不是也都会重新背离? 任何构都是会出现矛盾和问题的,这个担忧不是没有道理。 颜蓁模模糊糊记得老妈好像提起过南海的蛟龙,但他当时听得不太仔细,也不清楚现在这妖怪曾经到底是敌还是友,于是想去问问焦大海对这个妖怪有没有印象。 焦大海果然没有让他失望,只见他捧腹大笑: “怎么会有妖会叫吃盐?” 第37章 .弯妖码头与蛟13 所谓“吃盐”只是颜蓁随手方便打的词, 因为老妈说得很快,听着大概是这个发音, 他不知道具体是哪两个字,他又口头说了一遍:“赤眼, 赤焰,蚩妍,你听着有觉得耳熟吗?” 焦大海在视频的对面想了会儿, 摇摇头。 看来焦大海对于这个大妖是真的毫不知情。 颜蓁用搜索引擎也搜不到,心里不由得失望:“你们妖之间的消息这么不灵通吗?” “我又不关注这些, ”焦大海说, “还是问一下狐狸前辈吧。” 能问胡一捋儿, 还不如直接问李庚寅。李庚寅正式成为公务员之后, 业务繁忙,据说现在在北方抓一只□□的野妖。 从前李道长不热衷于社交网络, 谈恋爱之后每天都要上朋友圈秀一秀,丧心病狂。 颜蓁先是问了句“在吗”, 就被秒回:以后不用问在不在,直接说事。 这种风格挺适合李道长, 颜蓁也不好意思太直接,委婉问道:道长知道最近H市的异变吗? 他没忘记颜韵蓝说过联盟好面子,这种上级失去控制的事情应该会对编外人员保密。 李庚寅的回答果然也比较委婉:有加密任务。 加密就是谁也不知道, 也可能是无可奉告的意思。颜蓁放弃了穷操心, 干脆还是等老妈那边出结果算了。 退一万步说, 就算他知道了, 难道就能想出对策来了吗? 颜蓁一边感受到了无力,一边又产生了一些消极情绪。李庚寅可能是真的不知情——看老妈身边的那些人,都是资历比较老的成员,这个任务是要秘密进行的,刚入联盟的人应该不了解其中的情况。可这是关系到人的性命的事,不是一般的小妖闹事,联盟的加密处理也太草率了点。 他没再打扰李庚寅,放下手机打算做点别的事情转移注意力。 华明宇冲了个凉回来,只穿一条裤衩大剌剌坐在椅子上,神清气爽:“咱们这儿挨着水库还是好很多的,好歹断水也会先通知,断的也不频繁,我听我在科大的同学说,他们热得都想过来咱们这边,跳水库里去洗个澡了。” 颜蓁听完之后一身冷汗:“现在水库不是已经封了吗?”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有漏子就能钻,”华明宇说,“听说还是有人胆子大会偷偷过去。” “你快拦住他们!”颜蓁急得站了起来,现在如果有普通人过去,就是肉馅儿饺子自己跳进汤锅。神兽虽然不屑于靠吃弱小的人类来补充能量,但是送上嘴的牙签肉不吃也白不吃。 “你吓我一跳,”华明宇拍拍还挂着水珠的胸脯,“他们应该也就嘴上说说吧,不会真的过去。” 颜蓁却不乐观:“太危险了,真的出事了不是开玩笑的,你最好劝住他们。” 他难得有这么严肃的语气,华明宇也就听了进去,安抚道:“哎,还是蓁蓁人好。” 颜蓁说:“如果真的去那儿,胆子是真的太大了,以前淹死那么多人,难道他们不会游泳?不都是教训吗?” 他没法把妖怪的事情说出口,就只能拿以前的事儿出来镇场子,淹死的都是会水的,想必人都是怕死的生物,多少会有点忌惮。 华明宇比了个“OK”的手势,“好了,照搬你的原话告诉他们的。” 但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很少听劝阻,还在群里说华明宇现在是读书读傻了越来越容易犯怂。华明宇听着就来气,更不敢告诉颜蓁给他添堵。 因此他突兀地提到了元骅:“现在天热了,连元骅都很少来。” 颜蓁心里跳了一下。 篮球队都因为高温不训练了,元骅当然不会再喊他出门去打球,只偶尔来宿舍找他。每次见到他,颜蓁心里都有两个想法同时出现:你最近桃花正盛啊,我到底是不是lithromantic? 和元骅相处他确实开心,但他明示或者暗示“感情”时,颜蓁心里就会产生负担。 他理智上明白这种相处模式畸形怪异,但情感上却是无解,越想越容易钻牛角尖。所以他选择了逃避。 不去细想,自然就不会觉得苦恼。 “不来才是正常的,”颜蓁说到这里,又有些微妙的在意,“没事儿大热天往外跑,不是有病么。” 有病的元骅在下午的时候姗姗来迟,在颜蓁宿舍一待就是小半个晚上。 颜蓁的舍友现在对元骅都是睁着眼闭只眼的态度,态度变化最大的是吕一清,颜蓁记得性向刚被颜□□露的时候,他是头一个开始疏远自己的。那种冷淡不表现在言语上,但眼神和肢体动作都能暴露出他内心的排斥。 但现在他居然能对元骅笑脸相迎,只能说人性确实就是欺软怕硬了。 一群男孩子在一块儿就免不了玩游戏,颜蓁被他们拉着一块儿玩,元骅带着他打了好几把之后,颜蓁躺赢之余渐渐摸到了玩游戏的快乐,他上了道,慢慢就和元骅的合作默契起来。 等元骅伸懒腰表示不想再玩了的时候,颜蓁还有些意犹未尽。 “你可别沉迷游戏不爱学习了,”元骅调侃道。 颜蓁嫌他多嘴:“我不会的。” 但游戏实在是个解压利器,颜蓁沉浸在里面的时候,就忘记了大部分的困扰。回到现实里,那些还没有解决的问题就带来更多的空虚。 颜蓁接到了来自老妈的电话,他们目前布置好了一个巨大的罗网。联盟那边和普通的行政部门商量好了,水库将会进一步被封死,驱魔师们将会包围那里,逼螭琰出来现身。 “为什么不搞个人工降雨,”颜蓁站在阳台上,感受着铺面而来的热浪,“按道理说,热成这样,范围也不是特别广,早该弄一次降雨了。” “是我们不让的……”颜韵蓝隐藏了一部分信息,担心给他带来更多的不安,“总之你要知道,天热代表缚妖索仍然起作用,我们这几天就要采取行动生擒他。你待在学校里不要轻易出门,还要告诉你的朋友们,不要随便接近水库那边。” 颜蓁晚上的时候做了个梦。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仍在躺着,但灵识慢慢飞起来,穿梭了好几公里,进入了闭仄的黑暗空间里。 颜蓁心里发跳,他知道自己可能正在接近那个妖怪。不同于地表的炎热,底下却是刺骨的寒冷,颜蓁的灵识都在瑟瑟发抖,更不用想真正的肉身到了这儿会是什么样子。 只是走了一段,他就止住了步子,不敢再往前试探。从遥远的甬道的那头,他听见了“嗬嗬”的声音,像是来自于野兽的喉咙,被压抑住的喘息。 它似乎很痛苦,又像是渴望进食。颜蓁头皮发麻,犹豫着是继续再走两步,还是及时撤退。忽然甬道内一阵剧烈的抖动,浓烈的血腥味迸开,颜蓁整个人都是一歪,被直接震退回来,眼睛猛地睁大了,起身扶着床柱喘息。 “怎么了?”华明宇问,“做恶梦了吗?” “嗯,你睡不着?”颜蓁翻身下床,准备给自己倒杯水,他觉得自己的猜想可能错了。 之前他觉得这个妖怪可能和旱魃一样,因为降临此地,所以才让这儿急速升温。但旱魃怎么会藏身在水库? 这中间丝丝缕缕的联系,颜蓁感受到了,却一下难以把它们牵扯到一块儿去,多想想都觉得脑袋疼。 他本来以为平静的日子还能再维持两天,直到今天上学校论坛瞄了一眼,发现一个飘红的帖子: 有碎尸案!今天在学校门口的小月河里有半截尸体,被警察收走了! 第一眼看到这个帖子,他有些怀疑它的真实性,在学校附近杀人还抛尸在河里?更像是博人眼球的说法。 点进楼内正文,楼主说自己是实习生,凌晨的时候下火车,越靠近郊区越觉得热的一批,本来打算在小月河那儿坐着散散热,结果下桥的时候看见了半截血淋淋的大腿,把他吓得魂不附体,拔腿就跑。 他的动静打扰了门口的保安,几人围过去看见了现场,马上报了警。 警察这次的效率格外高,带走尸体的时候,把这件事压下来了,所以没人知道。 但楼主的这个帖子也没有存活多久,刚飘红就被强制删帖。颜蓁看到一半,看楼主越说越玄乎,仔细回想觉得不是一般的碎尸,更像是恐怖片大白鲨里被鱼嘴咬死的人,再刷新一下,帖子就显示违规不实信息,已经无法查看了。 再之后这个楼主也没有新的续帖出来,八成是他的IP已经被查出来,人也带去喝茶了。 但一个楼主倒下去,千千万万个楼主站起来。 很快又出现了别的议论帖,这回的主力军不是H大的学子,而是外校的人,说是隔壁科大昨晚跑出去一伙人,据说是结伴去水库了,回来的人各个都精神恍惚,更可怕的是,有个人直接没回来。 小月河是人工开凿的,形状弯弯像一轮新月,所以叫小月河。它的水源就来自水库,而H大位于它的中下游。 华明宇也看到了这些帖子,脸色发白,不敢置信地回头,嘴唇哆嗦着,眼眶一下就红了,看着颜蓁:“那个人……死了的那个人,是我的高中同学。” 第38章 .弯妖码头与蛟14 帖子带起了风浪,但很快又被再次压了下来。 到了下午,两个学校也联合发了申明,只说是普通的溺水事件,只不过是溺水者受了伤,所以才导致了一系列的误会。顺带嘱咐大家不要再接近水,也不要在炎热季节下河游泳。 这说法其实被很多人采信,因为当初发帖的人虽然不少,但谁也没能给出一张实图来,谁知道到底是真是假。 但颜蓁对此是一个字也不信。 他确定这些人是进了水,而且下水之后和里面的妖怪碰了个正着。 得到了一个人的性命,会发生什么变化? 一个普通人当然补充不了什么营养,但之前害怕造成人祸的大妖现在沾惹了人命,想必残存的理智会越来越少,甚至彻底魔化。 颜蓁怀疑自己昨晚看的就是大妖最后魔化的一幕。他好不容易联系上了颜韵蓝,告诉她这件事,颜韵蓝低声说:“这就麻烦了。” “要尽快行动吗?”颜蓁问。 “今晚就得行动。”颜韵蓝此时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再次叮嘱颜蓁,绝对不能轻举妄动,如果再入梦感知到未来,也绝对不能再靠近螭琰。 知道今晚会出事儿,颜蓁紧张担心的情绪交加,在宿舍里转了半天。 同样心神不宁的还有华明宇,他曾经的同学现在平白送了命,而且具体原因不明,他曾经劝阻过那个人…… 如果一切重来,他一定会及时拦住他,哪怕被嘲笑。 其他两个舍友不懂他们两个的情绪,一个在疯狂补作业,一个对着台式电脑打游戏。 不能告诉华明宇,也不好去打扰胡一捋儿和焦大海,颜蓁满腔的情绪没法排解,拿起翻动时,正巧看见了元骅发过来的语音消息。 这条消息长达一分半钟,颜蓁看见这个长度时犹豫着要不要点开。他现在的状态,真的很难接受别人在他耳边说个没完。 但点开之后,他才发现这是个小惊喜。 干净利落的吉他旋律流淌出来,起了一种安神的功效。颜蓁听完之后,心里忽然产生了倾诉的欲望,他想了半天,才打出五个字:我有点担心。 元骅关键时候倒是很像一件小棉袄,马上体贴地问道:是高温妖怪的事儿? 颜蓁忽然想起自己应该还没和元骅说过,他妈妈其实是联盟一员的事儿。其实元骅只是个刚刚知道有妖怪这种东西存在的普通年轻人,对联盟的理解也还在“人妖结盟”的概念上,一下要说清楚来龙去脉,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儿。 他避开那些复杂的东西,简洁明了地说:今天晚上会有一场大战。 元骅一下就明白了,老实说,他还是有点怕的:会有很多人受伤? 联盟会保护大多数人,但大战来临时,还是不乏有比较倒霉的受害者。 颜蓁没想到自己会从倾诉者变成安慰者:有人在保护我们。 聊着聊着,元骅就开始问一些杂杂八的问题,一部分关于联盟,一部分关于妖怪,还有一部分是关于颜蓁。 颜蓁被分散了注意力,刻意忽视了心底的不安。紧张归紧张,他还是相信联盟的人,老妈这些年经历的大风大浪也肯定不止这一件了,这些肯定不算什么。 元骅趁说:我过来陪你? 现在还不算太晚,才十点半,串一串门倒是没什么奇怪的。不过,过来一块儿待着和隔着网络聊天,在本质上有什么不同? 颜蓁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推开窗户,看见外面的树冠忽然晃了起来。 焦大海今天心底总觉得要出事。 或许是来自于妖的直觉,他冥冥之感受到了威胁,念及之前颜蓁说的妖怪,他犹豫了许久,还是觉得不能干等着,得去找许白术,陪在他身边。 出发之前,他问远在马尔代夫度假的焦老爹:“您知道‘吃盐’这只神兽吗?” 焦老爹才是真的敢说“老子走过的路比你吃过的盐都多”的老蛟,他一听就听出来了:“你是说螭琰吧?” 焦大海啄米式点头:“应该是了。” “螭琰和我们属同宗,两千年前生于黄海,是蛟龙一族里的老前辈。说起来,他和你还有点缘分呢。” 焦大海不解道:“我?” “对,一百年前,正好碰上人界动荡,妖魔混战,”焦老爹的思绪慢慢飘远,“当时有凶兽梼杌苏醒,不仅在人间祸乱,还屠杀了不少小妖。螭琰为了说服妖族联合,来了次南海。也是巧合,你妈在生你之前,碰上了凶兽朱厌,因为煞气太重,你出生之后就气息微弱。为了表示诚意,螭琰就给你渡了他的灵力,为你固元。” 焦大海摸了摸自己的脸:“哎?”但是他从来没听过这件事啊? “他一直很忙,之后也很少亲自来南海,所以你们没有见过面。”焦老爹说,“不告诉你是因为你其实不太会控制这股力量,怕你知道了,就会变得好斗好勇。” 焦大海:“……” 他不打算再跟老头儿扯皮了,打开衣柜开始找适合的衣服。 “你怎么突然问起螭琰?”焦老爹问。 焦大海选好衣服,真情实感地发问:“那既然我身上有他的力量,那我能不能打得过他?” “你看!你看!”焦老爹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我就说你知道了要好勇斗狠的!” 焦大海继续真情实感地说:“安心啦,没事儿我不会打架的。” 但是霸道总裁,一定要有保护自己男人的能力! 他趁着月色飞去了h大,走到门口时才想起来自己空就过来了,局促地变了束花。 许白术接到他的电话,知道他现在在学校附近,非常吃惊。他匆匆下楼,接到那束花的时候,他就更震惊了。 “不喜欢么?”焦大海搬出直男尬聊语录,“偶然看见,觉得很适合你。” 许白术哭笑不得,一边觉得焦大海脑子更有病了,一边又觉得他小心翼翼的大个头实在可爱。他接过花束,感受到上面湿漉漉的清新香味,不由得感叹:“这是你刚摘的吗?” 焦大海想邀功来着,又被补了一句:“但是给男人送花,太奇怪了。” 这话简直是直白地在问“你为什么要送我花”,之前还信誓旦旦说要告诉许白术自己喜欢他,要霸道一回的焦大海,现在怂的一批,还有点小伤心:“要,要是觉得奇怪,我下次就不送了。” 这个回答很明显让许白术有点不满意,但他也没再追问:“要去看看大海吗?” “大海”这只小破仓鼠,现在是最大的得益者,每天吃得腰肥膀圆,还能被许白术亲自监督着跑转轮减肥。 焦大海也只有这个和许白术接近的借口,自然是不会拒绝。 并肩走的时候,许白术偏头看了眼焦大海。焦大海搓了搓胳膊:“怎么啦?” “就是觉得,每次跟你在一块儿的时候,都觉得很凉快。”许白术笑了笑,“感觉像身边站了台冰箱。” 焦大海摸摸后脑勺,感觉现在好像可以使用情话技能,于是说:“那,要是觉得热,就来抱抱我吧。” 许白术被他逗笑了,没有说话,好像觉得这句话特别有。 他大概在许白术那儿逗留到了十一点多,有人准备睡觉了,许白术看他还没有要走的意思,于是委婉提示:“焦先生,你明天上班会不会赶不及?” 焦大海看了眼窗外,这一带最近都没有什么风,感觉空气都被温度锁死了。但现在,一棵棵树木就像得到了什么召唤,沙沙舞动着。 “我是该走了。”焦大海庆幸自己是来对了,今晚h市的情况绝对有异。 他和许白术告别之后,就跃上楼顶,穿上了自己的仓鼠皮,坐在烧得滚烫的混凝土上喝茶。 过了约摸有半小时,天空就渐渐出现了变化。水上方风起云涌,半边天空都被照得红彤彤一片,渐渐浮现出一个巨大的黑色漩涡。 这是不祥之物降世的征兆。 焦大海立了起来,一只爪子叉在胖胖的肚皮上,一只搭在眼睛上向前瞭望:妈呀,这么大的东西,真的打不过可怎么办。 十分钟前。 李玄静抬起腿,脚尖踩上水波的那一瞬间,淡金色的波纹一圈圈晕染开,像是有生命似的,光芒扭动着,迅速往四周扩散。 李玄静闭上眼睛,一步一步往水的心走去。他身上什么都没有带,赤着上膊,漂亮的肌肉纹理紧绷着,不像一个修道者,更像一个游泳教练。 这是第一步计划,由道行稍高的人来当饵。 “……八方如意,助我事成。” 他嘴里念念有词,随着光纹延伸的方向而去。步子停下时,全部的光芒在一刹那间消失,四周的湖水都静得可怕。只听得颜韵蓝的声音在颅炸开:“跳!在正下位!” 死气沉沉的湖水在一瞬间迸出了大窟窿,李玄静早已腾上了半空,倏然从腕变出一把小刀,把掌割出血抹在剑上,嘴里迅速念诀,大喝一声,一道金光刺入黑不溜秋宛如血盆大口的湖漩涡:“入!” 数百米的水位之下,骤然响起野兽痛苦的嘶吼。水里的水仿佛都沸腾了起来,活着的死了的鱼,全都被搅和在了一起,不断地往下运输。 “抓住了,他想蓄力。”颜韵蓝又说,“快,所有人一起把他逼向阵眼!” 李玄静控制着罗网发力,只见螭琰居然真的由着他们的意,顺利地往阵眼挪动,心下觉得不对。 “等,等等——”之前调戏过颜蓁的女人大惊失色,“颜姐,我这边的阵脚,已经被破坏了!” 这段时间,他们明明和行政处交代了必须封死水,却还是被几个普通人捡了漏子,不怕死地闯进来。 阵法稍有差池,都有可能会反伤回他们自己的元神。颜韵蓝不敢大意,马上换了计划:“放弃阵法,转用五行阵,安排小饕准备!” 颜蓁见过的那只奇形怪状的小兽,这时高高跃起,展开一双巨大的翅膀飞在半空。 但螭琰折腾出来的动静比他们想象得还要大,他杀了生,破了杀戒,威力和以往自然不能再相比。 李玄静死死皱起眉头,全身绷得更加厉害,青筋暴起,脸色也变得赤紫,好似被人掐住了咽喉,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不要勉强,玄静,”颜韵蓝说,“被反而被他牵着鼻子走!” 李玄静深知这个老妖怪的狡猾与厉害,奈何此时难以脱身。他咬牙道:“他在……咬缚妖索。” 颜韵蓝震惊了。 缚妖索的杀伤力何其大,看来螭琰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一心只想背水一战。 “嗷啊啊——”水底痛苦的挣扎响彻天际,震倒了堤坝上种下的树,黑色的水里冒着一种炎热的腥味,许多被咬死的鱼尸体发臭,纷纷涌上了水面。 同一时间,李玄静忽然身体一轻,直直向后飞去,被小饕接了个正着。他连连咳出两口血,捂着胸口恨恨喊道:“这老家伙比小饕胃口还大,把我的罗网也给吃了!” 小饕:“……” 于是接下来就现出了之前焦大海在屋顶上看到的一幕,空刮来了飓风,赤红色的团云被缠绕扭转到一起,仿佛在天上开了一只血红的眼。 古有凤凰涅槃,置之死地而后生。 现在螭琰正是在重复这个过程!重生后的螭琰可不一定还只是条得道的螭龙,更有可能会脱胎换骨,成为一条真正的,带来灾难的恶龙。 “五行阵!”颜韵蓝当立断,“放弃生擒,就地斩杀!” 联盟的几位配合默契,马上各司其位做法,阻止螭琰的蜕变。 但变数往往就在一瞬间,在五行阵法压制住螭琰后,他为了逃生,途放弃了成体,呼啸着冲上了云霄。巨大的身躯从层层水波一跃而出,裹挟着凛冽的腥风,极高的气压在一瞬间逼退了好几个人。 颜蓁站在楼顶,眼睁睁看着远方那条巨大的龙躯直升入云,还有极其高亢的的龙啸,这回是真的吓得腿软,直接跪倒了在地上起不来。 螭,若龙而黄。 而眼前的这条龙,已经脱离了原本的面目,足有数百米长,巨大的头颅极其丑陋,两只龙角像是被人生生折半,躯体上的鳞片也杂乱不堪,浑身着了血色的火焰,尾部只剩一截长长的断骨,分外狰狞。 不知道究竟有多少人看见了这一幕。颜蓁慌乱地想,这下可完蛋了。 不能让事态扩大。这是颜蓁脑子里唯一的念头。他急急忙忙跑下楼,发现楼下似乎站了不少人,大概数来没有一百个也有八十个。 “颜蓁!”元骅气喘吁吁的声音从身后赶上来,随即厚实的掌摁在了他的肩膀上,“我看见了!” “来得正好,帮我个忙……”颜蓁紧紧抓着他的,“快!” 前线的战斗是没有他这种小菜鸟的份儿,但好在他的小术法学了不少,现在正好派得上用场。 “要做什么?” “我要让这些人把刚刚看见的东西全都忘掉,”颜蓁说,“你个子高,说话嗓门也大,快去喊点什么来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元骅愣了一瞬:“也包括我吗?” “什么?”颜蓁心里着急,根本没认真听他说的什么。 “我的记忆也会消失?”元骅又问。 “什么时候了还管这个!”颜蓁看见这家伙固执的视线,情绪上很生气,但心里却一软,递给他一张符纸,“不会让你忘了的,快去吧。” 元骅这才露出了笑容,按住颜蓁亲了下他的额头:“得令!” 颜蓁摸着自己的头,面红耳赤地想:这也属于猪队友吧! 元骅很快入戏,也很容易吸引眼球,他让所有人不要慌,尽量集不要走散。 人群里男孩子比较多,但也不乏身体娇弱的女孩儿,总之都被吓得够呛,这会儿有人出声,自然而然都朝着元骅靠近。 颜蓁趁人群呈扇形后站在他们的身后,先是用了个小术法“一叶障目”,所有人马上就像被迷雾蒙住了双眼,又像整面天空沉坠下来,四周陷入了一片黑暗。众人浑浑噩噩间,颜蓁马上又开始施法,忘忧术顺着“一叶障目”产生的迷雾扩延,操场上马上倒下了一片人。 不止操场上的这点儿人,肯定还有别的地方的人看见了那条龙。但颜蓁的能力就到这儿,实在是尽力了。 他毕竟是新,突然施展大规模的法术,难免会吃不消,马上就脸色苍白,身上的汗一排排流下,湿透了衣裳。 “哎呀,”一个熟悉的声音出现在他耳边,颜蓁整个人一愣,分了心,看见了高大的焦大海,“这是什么情况哟,感觉那些人都打不过他呀。” “大海?你怎么会在这里?”颜蓁脑子里终于回忆起了老妈曾经说过的话:要想恢复元气,他就只能吞噬同族。大妖原来不是什么旱魃,而是一条龙! “快跑!”颜蓁瞪大双眼,抓住焦大海的衣服就把他往后推,“不能让他发现你,他会吃了你的!” 焦大海看起来却比他淡定一些,“吃了我?他要是吃了我,我父母不会放过他的。” “他才不会管这么多啊啊啊!”颜蓁急疯了,“这么大的妖怪,结界肯定撑不住多久的!” “你就放心好啦,”焦大海还在宽慰他,拍拍他的脑袋,顺带狠狠揉了一把,似乎是在报之前被撸毛的仇,“我不会连累你们的。” 说完他就整个人的身形一闪,跃上了高空,青光闪烁,在结界顶部变回了蛟龙的躯体。 这是条银白色的大蛟,他不像龙一样有那么长的触须,也没有一条威武霸气的尾巴,但通体泛着青色的火光,照亮了一边天际。颜蓁终于明白焦大海为什么用得着一百平米的大床用来睡觉了,他怀疑一百平米根本装不下他这副尊躯。 我不会连累你们的。焦大海的话还响在耳边。 但实际上你这样华丽的变身导致目标变得更大了啊啊啊啊! 颜蓁真的快哭出来了! 他蹲了下去,捂着脸不敢面对接下来的场面。身侧渐渐走过来了一个人,也仰着头,看着天空,不可思议道:“我果然……还是在做梦吧。” 螭琰和颜韵蓝几人的战斗已经脱离水,眼看着就要靠近h大附近的小型商区,陷入了胶着。 一方面是他们几人的合作紧密,死死治住他,丝毫不能轻易挪动;一方面是螭琰元气不稳,也没有成型的龙躯,攻击力度一下猛一下弱。两方一时难以区分谁占下风,焦大海的出现无异于是给螭琰雪送炭。 他一感知到同类的出现,仰天一声龙啸,疯狂甩动着身体,带动了一阵飓风,几乎让人站立不稳。 焦大海也不甘示弱,张开大嘴嘶鸣,尾巴一甩一甩,似乎是在挑衅。 螭琰被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给激怒了,他感知到这头小蛟身上蛰伏着属于他的力量,有些忌惮,但更多的是贪婪。 本属于他的东西,这个时候不抢回来,还等什么时候呢! 他挣脱重围,直直撞向摇尾巴示威的焦大海。焦大海却不在原地等他,也没撞上去厮杀,而是飞得更高,冲进了千里之上的云层。 螭琰继而长啸,跟着钻了过去,彻底进入了龙族厮杀的世界。 “是南海的那位小公子,没办法了,得马上联系蛟龙一族。”李玄静骑在小饕的身上,里的剑上还残余了龙血,这血堪比浓硫酸,正和剑发生着剧烈的反应,他皱皱眉,拿出一张符擦了干净。符纸马上烧成了黑灰。 颜韵蓝落在商城楼顶,抬头看着电闪雷鸣的天空,怔愣了一下。 “下雨了。” 先是一点一点的透明水珠,然后就是密密麻麻的雨滴打下来。 高温了半月余之久的h市,终于迎来了一场倾盆大雨。 颜蓁和元骅忙脚乱地把那些晕晕乎乎的学生搬回了走廊,而许白术还傻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天空。 “学长!”颜蓁冒着雨大喊,“先来帮把?” 许白术回头看了他一眼,嘴巴张了张,却什么也没能说出口。 云层之的乱斗仍然持续着,云层遮掩之下,仍然能瞧见一红一白两道影子在缠斗。颜蓁把最后一个人扶了进去,自己也终于淋成了落汤鸡,抹了把脸,使劲儿往天上看。 雨已经渐渐小了,地上一片沁人心脾的凉快,但雷声闪电却仍然没有停的迹象。颜蓁不由得担心起来,捏紧了拳头,只盼着焦大海不要出事。 忽然,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长夜,紧跟着,一道肉眼可见的巨大黑影直直下坠,竟然冲破了h大上空的结界! 颜蓁已经筋疲力尽了,眼睁睁看着那只巨大的头颅,以陨石坠落的速度和力量,往地面上扑过来。 第39章 .弯妖码头与蛟15 率先掉下来的是螭琰,近距离看那张脸,显得尤为恐怖——两只眯缝起来也能看出来的外凸的眼球,里头布满血丝,皱起的外皮如同抠挖出来了道道沟壑,长长的鼻梁翘起,黑色的鼻头上一片细细密密的疙瘩——如果蛟都长这样的话,那颜蓁能够理解为什么焦大海不喜欢自己本来的模样了。 光看脑袋就足足有二十几米那么宽,几乎能只用脸就把这个小小的停车场砸个扁平。 而现在这张脸正在自由落体,眼看着越来越近。 螭琰自己看起来也在极力缓冲下落的速度,整个身子都在扭动着,不时发出嘶嘶的声音。 颜蓁坐在原地,震惊地望着这张巨脸,他能听见身后元骅的喊声,让他赶紧逃。不是他不想动,是他已经没力气了。 法术消耗了他太多能量,又搬了那么多人,对于他这个没什么体能的人来说,已经是极限了。 离他最近的许白术也从惊吓回过神,伸想去拉他,被元骅阻止了,推了一把。 “颜蓁!” 眼看着螭琰下坠的速度不减,颜蓁却动不了分毫,他心不由得绝望地想:天啊,难道他这辈子就只能活到十九岁了? “颜蓁!”元骅忽然整个人都扑了过来,抱住他就开始旋转。 整片水泥地上都是湿泞泞的,他们的衣服全部被浸透,体温透过紧紧相挨的肌肤黏答答贴在一块儿,彼此都能听见心跳声。 元骅抱着颜蓁打了几个滚,脑子里忽然闪过了一些记忆的片段。 漫天的紫色光芒里,黑漆漆的夜,颜蓁着急的脸,紧蹙的眉,额角的汗水。 还有一瞬间的怦然心动。 飞快滚了几圈,元骅抬头看了眼天上,也被那张脸刺激得一抖,抱起颜蓁拔腿就开始跑。 高气压导致地面都开始凹陷,元骅胳膊拧不过大腿,跑得十分艰难,豆大的汗珠砸在颜蓁脸上。 颜蓁一阵胸闷,他想让元骅放他下来,嘴里却说不出话。 危险临近,他俩的想法倒是渐渐趋向了统一。 颜蓁想的是,死了还能拉个帅哥垫背,虽然很愧疚,但是真的值了。 元骅想的是,好歹是在一块儿死了,这就当做殉情吧。 然而谁也没能死成,在螭琰离地面还有不到一百米的时候,他终于控制住了身体,而颜蓁身上也亮起一道白光,屏障似的直接弹出去一股力道,把螭琰的脸弹歪了的同时也给了他一个助力,这条大龙在半空一个旋身,怒吼着再次冲上云霄,再次与焦大海纠缠。 颜蓁:“……” 他亲爱的老妈,到底是在他身上放了多少宝贝哦? 身上失去了压力,元骅轻松不少,一步一步挪着把颜蓁抱去了停车场的边缘。 “感觉怎么样?”元骅见他满脑门的汗,一时心里揪紧了,顾虑到自己上全是泥水,也不好去给他擦,“觉得难受?” “没……”颜蓁脸上的血色一点点回来了,而且有越来越红的趋势,“先,松开我,让我喘口气儿……” 闭上眼睛之后,颜蓁的思绪一下子放空,才敢放肆在内心尖叫。 吓死了啊!妈妈呀真的吓尿了好吗!这难道是对颜狗的公开处刑吗!!!狗眼是真的都要瞎了好吗!!!是造了什么孽要经历这种事!那么丑的脸还长那么大一张真的要吓死孩子好吗!今年的恶梦份额都提前被预定了!!! 一块温热的额头慢慢地抵上他脑门,让他不由得呆了一瞬,然后睁开眼睛。 眼前是元骅放大了的俊脸,也闭着眼,眉目间温柔得不像话。 “是不是被吓到了?”元骅说,“别怕。” 颜蓁被安慰了,反而真的开始后怕,积累下来的恐惧的情绪一瞬间爆发了,指尖都开始抖。他不敢说话,怕发出来的声音带着哭腔,就颤抖着憋在胸腔里。 元骅抱住他,两人湿透的衣服现在还浸着凉意,冷得颜蓁一激灵。 他这边吓得瑟瑟发抖,元骅却一如既往淡定,好像刚才砸下来的不是一条龙,是只随便就能捏死的小虫。 镇静得不像话,还冒着危险来救他,这哪儿像一个普通人的样子。颜蓁伸抓住他的衣服,终于全身放松,剧烈地喘息着。 相比起元骅的冷静,许白术的反应则真实多了。被刚刚产生的气压弹倒在地上之后,他还保持着往上望的动作,表情除了震惊就是震惊。 天上的两条长龙缠绕在一起厮杀,眼看着又下起了一阵阵的雨。 这时联盟的其他人也已经重新规划好了战斗,在空布好了陷阱,各据方位,把螭琰的去路彻底堵死。 焦大海太年轻,即便身上有强大的力量,这时也渐渐落了下风。他想速战速决,疲倦地动了动身子,两只前爪高高抬起,直直扑向螭琰,想要挠破他的眼睛。 螭琰不甘示弱,嘴里吐出黑色的粘液,焦大海及时躲闪,还是沾上了一些,疼得整条蛟都绞了起来,发出委屈而愤怒的怒吼。 许白术担心地站了起来。 发怒后的焦大海张嘴咬住了螭琰的躯干,狠狠撕扯下一大块皮肉,又用巨大的龙尾狠狠去拍对方的脑袋,却又被反过来控制住了脖子,奋力挣扎。 躲在浮云后面的李玄静趁再次念动玄天罗网,束缚住螭琰的头颅,往后紧紧一收。 螭琰一下失了力道,庞大的身体不停拧动挣扎,发出的动静宛如阵阵雷鸣。其他几人马上各使神通,用剑的用剑,用诀的用诀,避开他的要害,让他渐渐变得没法行动。 这头曾经挥斥方遒的神兽,如今居然落得一个面目全非、被后生撕打、被同僚围剿的下场。 他赤红的眼睛里装满了愤恨与不甘。 他是龙!他马上就能变成真龙!只要吃了眼前的这小子,他就能夺回自己的力量,届时整个世界都是他的天下,大妖小妖皆是食物,人间也将由他来统治! 弱小的生物,没有存活的资格。 他不甘心,不甘心!明明就只差一点了! 明明已经众叛亲离,落到了如今的地步。 他不甘心! 螭琰全身红光暴涨,身躯再次涨大,鳞节炸开,隐约能看见里头鼓动的血与肉。罗网被绷得越来越紧,眼看着就要支撑不住,李玄静只能放弃这道禁锢,祭出长剑,迅速念诀。 这边螭琰挣开罗网,竟然张嘴吐出了黑色的火焰,射向焦大海。 焦大海喷了股水柱出来,却浇不灭那阵邪火,他惊慌躲开,一下失了分寸。 灼热的黑炎烫得众人经受不住,下意识往后退,迅速清空出来了一小部分空间。螭琰乘胜追击,张开比本来还要更大一倍的嘴,眼看着就要来吞噬焦大海。 就在此刻,十几米粗的一道巨雷,狠狠从万里青空之上横劈下来,直直地劈在了螭琰的头颅之上,刺瞎了他的双眼! 是李玄静引下的巨雷。 本来他们都很谨慎,抱有希冀能留下螭琰活口,但现在螭琰已经彻底入魔,再不彻底斩杀,只怕后患无穷。 李玄静只引了一道雷,也引来了螭琰强行突破的天劫。数道巨雷齐齐降下,把螭琰围在其,雷霆万钧,将螭琰全身的鳞片都炸了个粉碎。 焦大海不忍心看,别开头默默缩到了一边,两只爪子抵在胸前,甩了甩尾巴。 满打满算十道天雷劫过后,螭琰已经是血淋淋一片,气息微弱,身形也迅速地变小,恢复成了螭龙时的形态。 这个体型也不算小,巨大的身躯直直坠落,众人来不及布网,眼看着螭琰的身躯就要坠入居民区—— 下方却忽然出现了一张巨口,把整个血糊糊似的螭琰给吞了进去。 焦大海:“……” 李玄静:“……” 围观的颜蓁等人:“……” 小饕收了大嘴,咕咚一声,把东西彻底咽了下去,眨着两只大眼睛,还舔了舔嘴。 收了螭琰之后,众人仍然惊魂未定,身心俱疲,还要收拾剩下的惨剧。 最累的就是焦大海,他本来道行浅,却强行用了本属于螭琰的力量,整只蛟被掏空,也没法强撑,慢慢地飘了下来,落地时变成了人的样子。 他受了伤,身上也全是血,看着分外吓人。 许白术跑了过去,颤着去扶他,连声说:“大、大河先生,大河先生?” 焦大海无力地瘫在他怀里,抓着他的,忧郁地说:“其实我的真名,叫大海……” 内容听着很奇怪,但他的声音这样虚弱,还是听得许白术眼睛泛酸。 “其实,那天在球赛上,你看见的仓鼠,就是我……”焦大海整个人都沉在了许白术的怀抱,“我对你,一见钟情,所以……所以让颜蓁帮我……” 这话怎么听怎么像交代后事,许白术绷不住情绪,温润的一双眼蓄满了泪:“我去,去找人来给你治疗。” “别……”焦大海蹭了蹭他的胸口,“我想靠着你……” 许白术就只好抱着他,眨着眼不让眼泪掉下来。 “我……喜欢你,”焦大海轻声说,“这句话,一直想对你说,但是我不敢。” 许白术吸了吸鼻子,柔声道:“现在我知道了。” “那你,你喜欢我吗?”焦大海问,“不是仓鼠,而是我。” 许白术看着他的眼睛,那双眼又干净又漂亮,像现在头顶上那片被雨水澄洗过的天空,干净,装着星辰。 鬼使神差的,他低声对着那双眼睛说了四个字。 谁知道怀里前一刻还要死要活的家伙,突然来了精神,在上上个自然段刚被夸赞过的两只眼冒着金光:“真哒?” 第40章 .弯妖码头与蛟16 “你不是受了重伤快死了吗?”许白术问。 焦大海:“没有啊,我好着呢,就是有点饿了。” 许白术撒开了臂:“……” 被抛弃的焦大海抬起头,眨眨眼像是在挤眼泪,瘪着嘴:“你刚刚还说……” 许白术马上回答:“我乱说的。” “怎么能这样!”焦大海马上不乐意了,爬起来用指责负心汉的语气哭哭唧唧,“我不管,我刚都听见了!” 许白术疑似脸红了,安静地看着焦大海,酝酿了很久,最后才扔下一句“骗子”,起身走了。 焦·霸总·战斗蛟·大海,活了一百岁,第一次被人说是“骗子”,傻在原地,没再动弹。 “区域划分一下,今天晚上这一片儿,五公里之内的人都必须打点好。”颜韵蓝拿出h市的地图,里拿着一支油性,划出几块地方。收服螭琰势必会闹出很大的动静,这是他们早就料想好的情况,所以也提前准备好了措施。 “还有附近损毁的设施,统计起来向联盟报备,h大这边……”颜韵蓝看了一圈,发现自己儿子正靠在一个高大的男孩子怀里,被半搂着带过来,“蓁蓁?” 颜蓁这才想起自己和元骅的姿势亲密,马上挣扎了一下。元骅就后退半步,只用扶着他的背。 颜韵蓝眯着眼看他们两个走近。 “h大这边的一部分目击者,我都已经处理了,”颜蓁还有些虚,说话的时候显得病恹恹的,“结界挡了很多声音,被吵醒的人应该不是很多。” “你做得很好。”颜韵蓝心疼地摸摸他的脸,“好好休息吧,衣服怎么还是湿的?快去换下来,剩下的交给妈妈就好。” 颜蓁没动,颜韵蓝又看向站在他身后的元骅。“这位小哥是……” 生怕元骅乱说话,颜蓁马上抢着说:“我们就是普通朋友!” 颜韵蓝:“……” 亲儿子,你这不是此地无银百两么。 元骅礼貌地笑了,老实说来他还有些紧张,“阿姨您好,我叫元骅,是颜蓁的同学。” 这小伙子倒是很稳重,颜韵蓝对他好感倍增,神色暧昧地说:“哎,好孩子,谢谢你照顾我们蓁蓁呀。” “先不管他,那个……”颜蓁一阵尴尬,欲言又止。 颜韵蓝正准备再逗逗他:“嗯?” “那个谁,就是叫螭琰的妖怪,”颜蓁看了眼摊着肚子在地上卖萌的小饕,这家伙吃了大妖之后,体型也涨了四五倍,足有四分之一个停车场那么大,“难道是就这样死了吗?” 颜韵蓝捋了下头发,笑了:“没死,只是被小饕吃了。” 都被吃了!!!说得这么淡定真的好吗?! “小饕是个法器,”颜韵蓝笑着解释,“他没有胃,肚子的用处是储物,因为做法器的时候装了饕餮的一小缕元神,所以有自己的灵识。” 难怪那么爱吃,单纯就是嘴馋吗?颜蓁看了那只圆鼓鼓的肚皮,感觉槽点太多,以至于不知道从哪儿开始槽比较好。 “那这之后,他会被怎么处置?”颜蓁从内心深处很同情这只大妖,他曾经在梦里感受过它的混乱与痛苦,每每回想都觉得揪心。而且他曾经为联盟做出过贡献,如果最后不能得到善果,未免太让人寒心。 颜韵蓝收起地图,“按照惯例,他上有人命,还伤了不少妖怪,又成了魔物,是要被关在无垠塔下面判处终身□□的。但是联盟的人大多念旧情,还要考虑其他同为妖族的同事的感受,应该会从轻发落。” “他会清醒吗?”颜蓁说,“我是说,想起来自己到底是谁。” 颜韵蓝轻声叹道:“肯定是会的。” 或许在遭遇天劫的时候,就已经恢复了神智。 颜韵蓝没再继续跟他废话,轰他回去穿衣服喝热水吃药睡觉。颜蓁还想帮她呢,结果颜韵蓝毫不客气:“你现在这个样子,别碍我事就算好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颜蓁只好乖乖回去。元骅也恭敬地说:“那我就——” “你等等,”颜韵蓝说,“元骅,你留一下,你是普通人吧?” 元骅预感不好,想要辩解,颜蓁又替他说了:“不用模糊他的记忆。” 看他略带些着急的样子,颜韵蓝又是想继续逗弄他,又实在心疼他,最后摆摆:“得了得了,怎么一副我要棒打鸳鸯的表情,都回去休息吧。” 棒打什么鸳鸯哦。颜蓁知道这误会大了,一时又不好解释,身上湿哒哒的衣服穿着也确实难受,只好郁闷地走了回去。 他们经过焦大海身边,这货悄无声息地又穿上了仓鼠皮,现在委委屈屈趴在地上装死。颜蓁半蹲着看他,用指去摸他的肚皮:“辛苦了,我们的大英雄,你还活着吗?” “噫呜呜呜呜噫,”这个哭法大概是和胡一捋儿学的,“白术哥哥说我是骗子……” 如果换成是颜蓁,先是经历了恶龙出事大搞破坏,然后又惊觉最近有点小暧昧的对象是只巨大的妖怪,然后目睹一场蛟龙混战伏魔现场,现在八成已经疯了。所以他特能理解许白术,一个普通人现在做了什么都不奇怪,他觉得许白术已经非常理智了。 “来。”颜蓁伸,“事发突然,你得给他一个接受的空间啊。” 许白术扭头看了他一眼,小鼻子动了动:“哼。” 他这厢无缝切换成了萌萌的小宠物,圆环对他的印象却还来不及扭转,有些不相信地问道:“这真的是刚刚打架的那条龙?” 隔着一张仓鼠皮,焦大海也想用翻白眼来表示自己的不屑:“什么叫打架?太粗鲁了,我是为了大义在进行殊死搏斗!” 颜蓁附和:“对对对。” 他是真心实意庆幸有焦大海在这里,否则一定是一番苦战,颜韵蓝有可能都不会全须全尾地站那儿和他说话。 “你一定要帮我,”焦大海说,“不能让白术哥哥讨厌我啊。” 他怎么会讨厌你?今天晚上焦大海的表现堪称英勇,颜蓁都快爱上他了。“不会的,你之后好好和他解释清楚就行。” 退一万步说,这两人之间还有段剪不断的红线,缘分丝丝缕缕系在那儿,不是说讨厌就能讨厌上的。 趁热要打铁,焦大海马上说:“那我现在就去找他解释!” “等等——”颜韵蓝的声音又从后面追过来,“南海家的小公子,你可不能走啊!还得做个记录呢!” 焦大海:“……” 折腾了半个晚上,颜蓁不想回宿舍,他没精力去应付舍友,只想赶紧洗漱了睡觉。元骅理解他的心情,建议道:“那我们去开房吧。” 颜蓁慢慢扭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字面意思上的开房,”元骅嬉皮笑脸道,“你别这么敏感嘛。” 他们最后还是没去开房,去了离学校最近的网咖过夜。网吧真是个与世隔绝的好地方,外面都变了一次天了,里头通宵的人还在激情奋战,对外界的危险一无所知。前台大姐边打瞌睡边看偶像剧,听见他们的脚步声,自发伸出来:“身份证。” 元骅是这儿的白金会员,鬼知道为什么一个等网咖还有白金会员,总之有钱就是好事儿,他们轻轻松松拿到了比较舒服的小包厢,还能上楼去借浴室洗澡。 颜蓁在花洒底下蹲着,疲倦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仿佛下一秒就能睡着。 他好半天不出来,元骅不放心地敲门,左催右催,终于是把人喊了出来,换上一次性t恤,吹干了头发。 不管这沙发椅是不是舒服,颜蓁按下靠背倒头就睡。元骅洗澡回来,就看见他毫无防备弓成半月的睡姿。 他盯着颜蓁看了会儿,仿佛在确认这是不是一个构想出来的梦境,低声道:“颜蓁?蓁蓁?” 颜蓁睡成了死猪,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 元骅就靠着他,脑袋一偏,追忆自己今天突然冒出来的一些比较清楚的记忆。 他和颜蓁在密闭的休息室内相遇,夕阳透过窗子打进来,照在颜蓁白净的半边脸上,让他的眼睛看起来像琥珀一样澄澈发光。这样美好的皮囊,怎么可能装着龌龊的灵魂? 茶餐厅里,颜蓁板着脸,拿出摆在他的面前:“你不要误会了,我喜欢的只有你的脸啊!” 在运动场,“颜蓁”过来引诱他,元骅觉得不对劲,一边推诿一边质疑道:“你这样让我觉得你不是颜蓁,你难道真的有双重人格?还是说,你其实本来就不是颜蓁?” 还有那个危四伏的夜晚,颜蓁瘦弱的身体紧紧箍着他,臂艰辛地使着劲儿,汗水也滴淌到他眼皮上。“元骅,元骅,你快醒醒!” 真是太过分了,怎么能把人那么重要的记忆抹掉呢。 “怎么办啊,”元骅低声说,“我可不是正人君子,好想亲亲你。” 颜蓁:“呼呼呼——” “没良心的家伙,”元骅用捏了捏他的耳朵,“晚安。” 颜蓁还是不可避免地有些感冒。 醒过来的时候他正和元骅头靠头,两人正以一种无比亲密的姿势,脸颊贴脸颊,肩膀挨肩膀,连体婴儿似的躺在一块儿。 “咳。”颜蓁本想忍住的,但咳嗽不由自己管制,他身体一动,元骅就醒了。 “早。”元骅醒来之后更近一步抱住他,轻轻摩挲着,导致颜蓁全身僵硬。 颜蓁忍了一会儿,发现元骅半点没有放开的迹象,又咳了几声,挣扎起来。“你先放开我。” 他的声音比想象的还要沙哑,元骅感受了一下他额头上的温度:“还是感冒了。” 用过早饭之后,元骅下去问前台要了感冒胶囊,和颜蓁各自吃了药,然后回了学校。 外面的空气异常地清新,如果不是周围的树木和建筑多多少少都有点儿损坏,场面看起来应该还能更美好一点。 元骅打开早间新闻:“……昨晚h市迎来了近年来最大的一场暴风雨,局部地区的树木以及建筑遭到轻微损坏,水的鱼群也因为天气异常变动而大面积死亡。” 颜蓁:“……” 这太扯了。联盟现在处理后续的方式实在是敷衍,这么明显的战斗遗迹就直接拿暴风雨搪塞过去。 元骅倒是听得津津有味:“我现在很期待他们的记忆会变成什么样,记忆混乱到底是怎么个混乱法,我个人体感好像是会把自己曾经臆想过的东西,或者潜意识里的思想都加到记忆里去?” 颜蓁:“……” 他终于缓过来,再次开始好奇元骅的心理承受能力。“你确定,你是前段时间刚刚知道妖怪这种东西吧?这之前从来不会这么想吧?” “嗯哼,”元骅点头,“没错儿。” 这就真的出了鬼了。颜蓁说:“你表现得像一个驱魔师,冷静到像你一样的普通人,也太少了。” 元骅思考了一会儿,然后给出结论:“大概像我爸说的那样,我在某些方面,真的神经特别粗。” 颜蓁:“……我感受到了。” 把颜蓁送回宿舍之后,元骅才离开了。舍友们一个个的都还在睡,颜蓁趁轻轻脚猫腰上床,把被子一盖,听见了华明宇懵成一批的声音:“啊!” “啊什么?”颜蓁被他吓了一跳,赶紧爬起来问道。 “我昨天晚上做梦了!梦见小时候看见两条龙在打架,后来一条把另一条吃了。” 颜蓁评价道:“你小时候的梦可真血腥。” “不,是真的,”华明宇说,“简直像我亲眼看见了一样,喂……喂?颜蓁?” 颜蓁药效发作,微信上给老妈发了几句话,又睡过去了。 再次把颜蓁吵醒的,是来了他们宿舍的许白术。其实许白术什么都没做,只是静静地坐在他的桌子旁边,但上面睡着的颜蓁感受到了强大的意念,梦惊坐起。 “许学长?”颜蓁摸到自己的,看见时间已经到了十一点,也不知道他等多久了。 “思来想去,很多东西我都想不通,所以有话想要问你。” 许白术的记忆没有被抹杀,也许是因为他指上绑的红线,姻缘不能随便破坏,所以放了他一马。因此,昨晚妖怪缠斗的画面,焦大海怎么变成了蛟龙,怎么在天空互相撕扯,那张巨大的脸怎么掉下来的,全都记得一清二楚。 他不提螭琰的脸还好,一提颜蓁就愁得眉毛都挤成了一团,差点被巨脸砸死的记忆简直能算进他人生最可怕的画面tp。“求求了,放过孩子吧。” “所以焦大河……不,焦大海,到底是什么人?”许白术的表情分外严肃,颜蓁只有在球场上他做队长的时候才能看见他这个样子。 大概是真的有点儿动气了。颜蓁没有犹豫,找了个合适的地方,把焦大海的老底儿都交待了出去。 “是这样,大海他呢,其实是南海里蛟龙一族的太子爷,正儿八经的太子,家里也很有钱,来人间经商之后也是家财万贯,为了追你,他现在好像在准备继承家业……所以他说他在创业,也不是完全在骗你。” 许白术:“……” “我其实是结缘师,这是我们家祖传的,专门给妖怪和人缔结姻缘,他们要结婚,也都是找我来登记。大海是我一个狐妖朋友介绍过来的,”他没敢把胡一捋儿的身份说出来,“以前从来没有谈过恋爱,所以找到了我。” “然后呢?”许白术低声问,“我是他的第一个目标,对吗?” “不不不,他对你一见钟情了。” 许白术:“……” 沉默了很久,许白术才干巴巴地说:“可我是男人。” 颜蓁低头看他指上的红线:“可是你们之间,确实是有缘分存在的。你能看见你指上的红线吗?” 许白术就摊开自己的,十根骨节分明的指一张一握,分外养眼:“不能。” 好吧,普通人果然是看不见的。 颜蓁就自己伸去扯住了那根线,捏起来,轻轻扯了扯。在许白术看来,就只是颜蓁并着拇指和食指飘到空,动作十分怪异。 “这是你和大海的红线,我亲眼看见它结成的。大海是妖怪,一开始不好暴露身份,所以只能用普通人类的身份靠近你。” 许白术抬扶着额头,叹道:“我都明白。” 道理谁都懂,但接受起来实在考验接受能力,他如果像元骅一样心态那么好,现在想必会轻松很多。就像颜韵蓝很多年前说的那样,一个普通人,忽然被卷入妖怪的世界,带来的麻烦其实是难以想象的。 “但是他昨晚居然诈死来骗我……”许白术提起这点还是耿耿于怀,他当时可是真的难过,完全的真情流露,谁知道真心表白之后,焦大海又马上活蹦乱跳的。虽然结果很好,但是“诈死”这件事实在是他心里的一个埂。 颜蓁马上说:“这点我已经说过他了。” 接下来就又是一阵长长的沉默,颜蓁没有催他,就等着许白术完成信息缓冲。 可能是早上的药很有效果,又说了一会儿话开了嗓,他觉得感冒好像是好了,舒服了很多。 喝完一杯热水,许白术终于放下了包袱:“好吧,现在我也知道全部的情况了……打扰到你了。” “没有没有没有,应该的。”颜蓁心虚地想,我可是拿钱办事,等你俩事成了,我就暴富了。 这个念头在心里过了一遍,他怕自己又不小心把s说出口,确认道:“我刚没乱说什么话吧?” 许白术本来心情还有些沉重,被这么一问忽然笑了出声:“没有,你想说什么?” 颜蓁拍着胸脯:那就好那就好。 “这句说出来了。”许白术善意提醒道。 颜蓁:“……” 而另一边,焦大海昨晚出面勇斗螭琰的壮举,被骂了个狗血喷头。 焦老爹收到消息,连夜从国外赶回来。提前派了管家和下们去把焦大海逮了回去,关进了南海里的府邸。 焦大海十分委屈:“凭什么把我关起来?” “我就知道不该告诉你,你什么道行,螭琰又是什么道行?”焦老爹气得连蛟龙的胡须都冒出来了,“你要是打不过他,死在那儿,我怎么办?你妈怎么办?你想过吗!” 焦大海嘟着嘴:“……” “你平时胆子比针尖小,说说你这次怎么回事?就因为我说了你身上有螭琰的力量,你就觉得打得过他了?” 焦大海支支吾吾,最后答道:“嗯。” “还是说你又看上了什么人……”焦老爹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比较大,“你看上了什么人?在他面前逞英雄了?” 焦大海吸吸鼻子:“什么逞英雄,人家本来就是英雄。” “鼻青脸肿的英雄?”焦老爹仍然气呼呼地看着他,他也气呼呼地怒视回去,父子二蛟你瞪我我瞪你,彼此难分上下。 其实焦老爹心里在暗暗吃惊。 他这个儿子确实比以前要成器了,有了担当,目光里也有了威严,而不像从前那样,缩在仓鼠壳子里,不愿意接触凡世。 “罢了罢了,”他长舒一口气,“大海啊,你长大了。” 焦大海没明白他怎么一下又想通了,仍然在戒备着:“嗯?” “只是好勇鲁莽这点,还是让人生气,自己在这儿好好面壁思过一个月吧。”焦老爹下了通知,那就是铁板钉钉的事儿了,焦大海心急如焚,抓着栏杆喊: “不行啊!不行啊爸!我的白术哥哥还等着我回去呢!” 第41章 .弯妖码头与蛟17 颜蓁找不到焦大海了。整整两天,焦大海都没跟他联系,他给焦大海打电话,也只能听到“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他本来以为螭琰的事一结束,焦大海肯定会着急和许白术坦白,结果这小子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连个影子都没有。 这是什么情况? 颜蓁脑子里走马灯似的刷刷刷跑过很多个想法。该不会是受了很严重的伤?或者是被什么事拦住了?难道是因为联盟?还是焦大海突然移情别恋了? 不会吧。颜蓁这边焦急,想必许白术那边也没有好到哪儿去。 他决定先去稳稳许白术的情绪,于是偷偷地跑去了主运动场看他们训练。 由于h市这边高温,对方出于公平竞争的考虑,同意把比赛推迟一个星期。传说的大雨把高温赶走之后,篮球队也恢复了训练。现在会来围观的人多了些,女孩子一如既往偏多,颜蓁粗略看了一下,有些熟悉的面孔是科学院的。 理论上,虽然元骅和许白术的迷妹不少,而且名气传去了周围的几个学校,但来看训练的人迷妹确实不多。一是训练内容太过于枯燥,而且每天的功课都差不多;二是因为大部分女孩儿只对帅哥的脸和球场上一瞬间的帅气感兴,愿意大热天定时定点来看训练的,真没几个。 最近篮球队刚出过风头,来围观的人变多也是正常的,过几天应该又会迅速减少。 也许是被强调过纪律,场馆里相对安静,没有人大声喧哗。 颜蓁没再场上看见元骅,一下放松了不少,悄摸摸去找站在最边上负责记录的华明宇,没敢打扰他,就坐在他后面的位置玩。 许白术正指挥着几个大一的男孩儿做臂训练,其两个人嬉笑了一阵,一回头对上许白术的眼神,心里都是咯噔一下。 “去跑二十圈,”许白术语气平淡,仿佛在布置作业,“今天不跑完不用回来训练了。” 两人一阵哀嚎,但是没有任何卵用。华明宇自然而然记下:19和26罚跑二十圈。 颜蓁额头一突一突地跳,他这个每次一千米都及不了格要补考的菜鸟,完全想象不了二十圈的运动量。 “怎么回事……”颜蓁终于没忍住,还是说了话,“怎么觉得许队的心情特别不好?” 华明宇回头看他一眼:“你来了。恢复训练就变成这样了,可能是因为赛前紧张吧。” 那两个人也确实是在自己找麻烦,颜蓁不同情他们,也能感觉出来许白术心情的确不好。 两个出头鸟领了罚,剩下的人就认真了很多。颜蓁看了一圈,这才元骅在小角落里和教练说话,聊了有一会儿了,没注意到他这边。 他就和华明宇多聊了几句:“你们什么时候休息?” “等那两个人跑完回来了,就可以休息了。”华明宇疑惑地说,“你不是来找元骅的啊?” 颜蓁连忙摆:“不是不是,你也别告诉他我来过这儿。” 他这个态度让人觉得古怪,华明宇就更觉得奇怪了,从他眼里看颜蓁和元骅,是马上就能在一起的状态,只是不明白颜蓁还在纠结什么,现在还开始躲元骅了。 但毕竟是人俩的感情,他只能当助攻不能当摁头小分队,只能旁敲侧击:“你少想些有的没的吧。” 颜蓁现在还真没有多想,该想的东西,他大都逃兵似的抛在了脑后。华明宇提起来之后,这些问题又接踵而至,颜蓁感到头疼,含糊应道:“我知道。” 就是因为知道,所以他现在才优先考虑许白术他们的事儿,否则他的脑子会炸掉。 他不明白焦大海为什么会忽然失去消息,也不清楚现在过来找许白术,到底是不是明智的选择。 华明宇让他在休息室里等,他忐忑地想了半个小时,终于听到了门把被拧动的声音。 正对着灯光,许白术站在门口,声音和往常似乎没什么不同,又好像产生了很大的变化:“他让你来传话么?” “没,”真到了这个时候,颜蓁意外地又冷静下来了,“我一直联系不上他,所以才来找你。” 许白术淡淡地笑了一下,没有平常那种温柔的感觉,很勉强的样子。 “我很担心他,”颜蓁知道打蛇要打寸,说动人也得说到心坎上,“他受了伤,很有可能回去之后伤势恶化了。” 许白术果然有所动容,说明他这两天也在想这个可能性。 “他的主要是内伤,而且透支了体力。”颜蓁说,“我会想办法联系上他的,所以想过来告诉你,不用太担心。” 许白术的目光动了动,过了很久,他才叹息一声说:“可以给我讲讲你从前的事吗?你是怎么给妖怪结缘的?” 一间堪比牢房的屋子里,焦大海两摆在肚子上,全身躺直,眼神放空。 进来探望他的夏仁说:“少爷,您这是在干什么?” “看不出来吗?”焦大海面无表情,“我在绝食。” “可是我们是饿不死的呀。”夏仁说,“您这样是没用的。” “真的吗?”焦大海马上坐了起来,“那怎么办?我太想出去了!怎么能都不给我留一个!我真的要疯了!” 他自己算了算,这大概是他被关禁闭的第天,再不去找白术哥哥,恐怕他就是真的没戏了。 “那我试试上吊。”焦大海变出一条长绳子,说着就要往房梁上套。夏仁也没阻止他,就看着他把脑袋套进绳圈。 过了好半天,焦大海抓着绳子,幽怨地问:“为什么我什么感觉都没有。” 夏仁解释道:“少爷,我们妖族用人类的方式自杀,是不可能会死的。” “那有什么办法是可以死的?”焦大海虚心求解,反正只要能让他那个冷血的老爹点头,他总要折腾点厉害的招数才行。 “很简单,只要剥皮抽筋,毁了元神,自然就死了。”夏仁如是说。 焦大海:“……” 他觉得夏仁这个名字取得不错,说的话是挺吓人的。 “也不能真死,死了我不就更没法去找白术哥哥了么。”焦大海狠狠吸吸鼻子,好像真的流过眼泪似的,“我怎么这么可怜呜呜呜……” 夏仁就跟被老焦总洗脑了一样,说话都变得公式化了。“您只要把伤养好了,当然就能出去随便走动了。” “我等不到那时候!要不这样,你帮我把我拿来,或者传我口信出去。”焦大海抓住夏仁的,“去h大找一个叫许白术的人……” “许白术吗?”夏仁说,“今天焦先生已经自己去找他了。” 焦大海差点吓回原型,抱着仓鼠皮把自己塞进去,然后放声尖叫:“什么!!!” 听说今天h大的门口停了辆劳斯莱斯,不少人围观了一遍,发现这个车动也没动一下。 大约过了半小时,下了课的许白术看了眼车子,最后拉门直接走了进去。 焦老爹今天穿得很随和,一身古朴的长大褂,乍一看像是在splay。许白术说不紧张绝对是假的,他接到电话,说是焦大海的父亲想和他聊聊天的时候,就觉得压力倍增。 “你就是小许吧。”焦老爹在人间混了几十年,最会装模作样,脸上是客套而和蔼的微笑,光画面上看起来,还是相当温馨和谐的。 许白术明白这是传说的见“富二代”的场景,以前他对于这种戏剧化的情节不屑一顾,没想到居然会有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这一天。 许白术客客气气地回答:“伯父您好。” 他也不管这辈分是不是对着了,焦老爹的实际年龄说不定可以当他的□□租祖祖祖爷爷。 焦老爹透过眼镜,暗打量自己儿子看上的这个小伙子,自然也看见了系在他上的红线。 没想到焦大海还会去找结缘师,焦老爹忍俊不禁,这小子看来是真的很重视这个人了。 车厢里已经保持了一阵子沉默,许白术越来越觉得被动,见焦老爹迟迟不动作,于是自己问了出来:“您该不会是想给我一张支票,让我离开焦大海?” 这个脑洞开得是够大的,焦老爹没看过霸总言情小说,不过对这种似乎很流行的操作有所耳闻。 真正聪明的生意人是不会这么做的。给了钱,被打发的对象就一定会离开吗?说不定自己儿子还会和这个人暗通款曲,拿着自己给的钱逍遥自在,不一定达得到目的不说,性价比还不高。 但他觉得许白术很有意思,于是顺着他的话问:“要是我给了你支票,你想怎么样?” 许白术认真想了两秒,然后轻轻说道:“那您应该当着焦大海的面给我,这样我接过来之后,您儿子死心的速度应该会比较快。” 焦老爹:“……” 这孩子怎么好像不太按套路出牌呢? 焦老爹觉得现在的年轻人真是狡猾,话里话外都埋着陷阱。许白术脊背直,看着他的目光也不卑不亢,眼神里分明写着:有本事你就让焦大海自己过来。 看起来他以为焦大海这么久不出现是因为焦老爹故意为之,好吧,焦老爹确实故意为之。 他看出这年轻人很有心性,也不绕弯子了:“我想,你知道我们的真实身份吧。” 许白术的眼神收敛着,不让人看出他的实际情绪:“嗯,我知道。” “很少有普通人愿意和妖怪在一起,为什么呢?因为人容易喜新厌旧,还因为寿命不平等。”焦老爹说,“假如你未来的几十年里,不会变心,但是你会老,会死,你觉得你愿意和大海一起面临这些?” 许白术点点头:“所以您的观点是,因为人类会老,会死,所以没有资格和妖怪谈恋爱?” 焦老爹见他要和自己谈判,兴致更好了:“你这是在曲解我的意思,有没有资格,全看你本人。” 许白术在这方面说不过焦大海的爸爸,因为他没有底气,也不可能会有底气。 说实在话,他对焦大海只是有好感,到现在也就是比喜欢再高一个层次,普通人都还不敢谈婚论嫁,更何况这儿这只老妖怪是让他这辈子都交给焦大海。 “我不认为您现在来找我说这些是个好主意。”许白术说,“先不说我和焦大海还没有在一起,就算在一起了,也是我和他之间的事,别人没资格插。” 焦老爹理所当然道:“我是为了他着想,到时候你这儿有什么变数,平白让他受伤伤心,还不如一开始就把萌芽扼杀。” 许白术这两天积累的怒气终于找到了发泄口:“有什么变数,也是他自己选择的,您儿子连一点情伤都经受不起,您还敢让他继承您的家产吗?” 焦老爹:“……” “如果这就是您要对我说的话,那么您可以回去了。”许白术鞠了一躬,礼节十分到位,“想要了解这段缘分的话,”许白术晃晃,露出那根自己也看不见的红线,“请让焦大海自己来,线是他让人给我牵的,他总要给我一个交代。” 焦老爹心底暗暗吃惊,他在许白术转身要离开的时候又叫住了他。 “还有什么事吗?”许白术不笑的时候,气质和平时判若两人。 “我听说你想毕业了之后自己创业,”焦老爹说,“毕业之前,先来我公司实习一下怎么样?” 许白术:“……” 什么玩意儿,原来刚刚那些是入职面试吗? 与此同时,焦大海在自己家里疯狂打滚:“不行不行不行我要出门我要出门!” 夏仁说:“这法术是焦先生亲自下的,下也无能为力啊。” “那你帮我带个人进来,我不出去,带人进来总是可以的吧?” 夏仁面露为难,小声说:“我哪敢去把许先生带来啊,那不是公开违令,找死吗?” “谁让你找白术哥哥了,”焦大海两只爪子疯狂甩动,“去把我们当初去见面的那个结缘师找来!” 颜蓁猛地打了个喷嚏,捏捏鼻子,心想莫不是感冒其实还没好? 他对着日历又打了个勾,今天练完的是避水诀。如果是像老妈他们那样,遇上螭琰或者焦大海这类的可以控制水的妖,不会避水诀就算会游泳也是个死。 话又说回来,他其实还不会游泳…… 还应该去报个游泳班么…… 他看着日历上的一个个小圈圈,只有天前是空白的,说明他没有练功。那天晚上螭琰魔化,天地为之色变,如果没有老妈加在他身上的符咒,他险些丧命。 那时候…… 颜蓁这几天脑子里都在不断浮现元骅朝着自己跑过来,抱着他在地上转的场景。 人心都是肉做的,颜蓁不可能不动容。 虽然他也救过元骅一命,这个恩情完全可以相抵,但其产生的一些情愫,却不是能够轻易忽略的。 他当初救元骅,是因为自己有点点脚猫的工夫。可元骅冲过来救他,凭的只有力气。 如果他身上没有那个符咒,两人八成就都被螭琰活活压死,现在已经你有我,我有你,一起当肉饼了。 元骅不害怕吗? 颜蓁一直不敢问,他觉得问了,事情马上就会完全脱离他的控制。 好在元骅这两天事情多,也没会往他这儿跑。颜蓁趴在桌子上,忽然产生了一种自我厌恶:我胆子太小了。 他一回头,看见屋子里突然出现的夏仁,吓了一跳,装上了身后的桌子,两只胳膊肘紧紧撑在桌沿:“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门没锁,我就进来了呀。”夏仁说,“是您想东西太过于专注了,我还敲了门的。” 颜蓁看了眼半掩的门,好吧,这也不算是说假话。 他认出来这是当初在焦大海身边的那个小跟班,于是说:“是大海让你来的?他现在怎么样?” “先生让他在家里养伤,也是想惩戒他之前的鲁莽行为,所以给他关了禁闭,不许出门,也不许和外界联络。” 这也太惨了。现在让颜蓁不玩简直就是要他的命,他不由得同情起了焦大海。 “少爷急着见许先生,但是自己又不能出来,所以希望您可以去跟他见一面。” 刚学的避水诀,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颜蓁还没去过南海,又是紧张又是兴奋。 夏仁带着他起飞,颜蓁在半空被风吹得脑袋发晕,什么感觉都没有了,只想赶紧落地,云撞在他脸上的感觉也让他全身发麻:“等等等等,这车速太快了,我有点晕车……” 晕着晕着也就到了地方,颜蓁站在海边,伸出胳膊让夏仁不要靠近。夏仁刚想询问,他就呕了出来。 下海的时候,颜蓁还在想:好想漱口,海水能拿来漱口吗? 他的避水诀还不够熟练,到了一半就明显支持不住。还是夏仁给他弄了个小气泡,他就待在里面,开始看海底的世界。 这对于连h市都没出过几次的颜蓁来说,实在是很新奇,他就跟乡巴佬进城一样,又像初次进游乐园的小孩子,到处都要瞅瞅看看。 在海底世界才能看到的场景,就这样清晰地出现在他的眼前。 阳光透过蔚蓝的海面飘洒下来,照亮了这个多姿多彩的世界。一簇簇的各色珊瑚,成群的游鱼,还有精灵似一摇一晃往上飘的水母,银色的反光的带鱼…… “这一片海域,由蛟龙一族统治,从来没有过变乱和战争。”夏仁解释道,“有灵识的水族,就能进蛟龙的龙宫做事。” “那您是虾对吗?”颜蓁问。 “是的,我是龙虾。”夏仁回答。 他注意到颜蓁看他的眼神有点危险,又问:“怎么了吗?” “没什么……”颜蓁把他从上到下打量一遍,“对不起啊,我还挺喜欢吃龙虾的……” 夏仁:“……” 蛟龙住的地方比他想的要更简陋些。 也许是电视剧看多了,颜蓁以为龙宫肯定是富丽堂皇的,至少不会这么简陋朴素,就是以海底的礁石为基地,修建的宫殿,这儿又黑,放眼望去简直啥啥看不清。 “以前的蛟龙在海底时都喜欢以原形生活,只需要洞穴,所以选住所只为了安栖,不要求舒适。后来焦先生觉得还是需要追求生活水平,才用了一年的时间修缮了宫殿。但平时他们也不会回来住,这儿绝大部分时间是闲置的。” 颜蓁无言以对,原来这还是修缮过的。 着陆时,颜蓁脚下的土地像是有感应,一瞬间道路两旁的扇贝全都打开了口,露出里面闪光的珍珠。 前方的路和宫殿的样子都在光芒渐渐出现,颜蓁心里知道这是海底,还是有点怕:“这儿不会有什么鲨鱼灯笼鱼之类的吧?” 夏仁说:“放心,龙宫旁边,普通的鱼类不敢接近。” 颜蓁:“那我就放心了。” 许白术被关在房间里,一粒米没进,整只蛟都很颓废。他听见外头有声音传报:“夏大人带着结缘师来了。” 他鼠躯一震,马上吧嗒吧嗒从小窝里爬出来,变成了人型去迎接颜蓁。 龙宫朴实归朴实,面积是真的大,颜蓁刚从大厅过来,目测一层的大厅就有四十米高,空荡荡的,墙壁上还雕刻着历代蛟龙家主的画像,个个栩栩如生,震慑力一流。换一个胆子再稍微小点的人进来,估计分分钟要被吓尿。 但颜蓁现在见的大场面多了,也就不把这些当回事,甚至冷静发问:“我可以拍照吗?” 夏仁:“……您请自便。” 颜蓁打开,有避水诀在,在水下拍照的操作好像有点骚气。 宫里冷清,焦大海的声音从地下响起时就格外地大:“蓁蓁!救命啊!” “命啊——” “啊——” 回声不绝于耳,颜蓁惊讶地说:“还真的是被关在地下了?” 第42章 .弯妖码头与蛟18 焦大海开始一抽一抽委屈吧嗒,绘声绘色讲述自己这些天的心酸。 听他说得这么悲惨,真是石头听了也要落泪。这在海里,颜蓁也没法递上纸巾作为安慰,只好口头上说:“但是你现在也没有出去的法子啊。” “怎么办?”焦大海说,“现在我爸一定在和白术哥哥谈判,拿着五百万……不,一千万让他离开我。” 颜蓁:“……我觉得是你言情小说看太多了。” “但是白术哥哥一定会铁骨铮铮拒绝他的支票,然后果断地撕个粉碎!”焦大海继续脑补。 颜蓁决定他还是不要说话了。 他看焦大海,发现这货确实看起来比以前要虚弱些,腿上似乎有伤,精气神也没以前好。和螭琰的一场战斗,损耗了他不少的精力,没一个月确实很难好。 焦老爹把他关在这儿是有理由的,省得他再出去生事。 但是他很明显低估了失去了通讯和网络的痛苦,焦大海心里又想着怕许白术误会自己,能乖乖服软才有鬼了。 “你爸当了这么多年妖怪,又做了这么多年的生意,肯定不是你那点小技术能摆平的啦。”颜蓁说,“而且你也确实应该静养,不然又被别的坏妖怪盯上了怎么办?那你就成了上好的补药了。” 焦大海深沉地叹气:“现在哪来那么多的坏妖怪?”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呢。” 颜蓁心说自己从业四个月,这都碰上两桩大案子了。 他让焦大海先安心休息,至少熬过前几天,减少老焦的警惕心。“等他来看你,你也不要提起许白术的事情。” “为什么啊?”焦大海说,“他都瞒着我去找他了!” “对啊,他瞒着你,你装作不知道才是最好的,然后夏仁可以通过我帮你传消息,我帮你去许学长那儿说清楚你的情况,他脾气好性格好,也关心你,会明白的。” 焦大海怂怂地说:“可是我觉得……” 他和许白术认识的时间还不够长,之前又都是隐瞒身份,以朋友的身份相处,到前几天才道破了真相。 这才是他最担心的,万一这个时候他亲爹拿钱去压许白术,不就是亲自断了他们之间的缘分吗?等他终于脱身,岂不是出去就被许白术直接发红牌出场了。 “昨天我去找他,”进了龙宫之后,这儿就都变成了充满空气的环境,颜蓁不用待在小气泡里了,活动说话都很自由,夏仁端上来了茶具,颜蓁拿起茶盏,揭开盖子,“他跟我问了我之前给别人结缘的事。” 颜蓁能给的结缘的经验不多,第一桩成功案例就是胡一捋儿,还是牵错了线,第二桩就是焦大海,到现在还没能成。 不过这个时候也不能只说成功案例,那些失败的才适合拿出来提。 “其实我是个新结缘师,焦大海还只是我的第二个正式的客人,”颜蓁说,“在这之前,我失败过四次。” 他给许白术讲了其的经过和曲折,然后说:“所以其实不是所有的妖,都能和人牵上红线,我妈以前做了十年结缘师,但最后在她里结缘的二十对都不到。” 许白术听完之后很久都没说话,颜蓁不知道他听进去了多少,但他相信许白术是个聪明人,可以点到为止,不需要再讲多余的话。 也许是他的错觉,他觉得许白术和他刚见面的时候比起来,没了那么多的男神光环加持,多了些柔软的地方,更像一个有喜怒哀乐的普通人了。 许白术说:“我没有喜欢过别人。” 因为他从不轻易和人吐露内心,自然也不会深交。和焦大海接触之后,即便他有时候的表现会有些奇怪,但他觉得自己找到了灵魂伴侣,一度觉得很高兴。 即便后来知道自己是被欺骗了,但也确实是无奈之下善意的欺骗,他说不出责怪的话。 颜蓁以为他还要说点别的,但许白术却又打住了,眉眼舒展,温和地笑了:“谢谢你,颜蓁,我会好好想想的。” 这是他所熟悉的那个许白术,温润如玉,礼貌,柔软却保持距离感。颜蓁和他告别的时候还在想,既然许白术愿意来主动问他这些,那就是在考虑和焦大海在一起的情况,说明他其实还是很喜欢焦大海的。 焦大海听他这么说,小心肝又扑通扑通跳起来了:“我又想出去了。” “你先好好养伤吧,我觉得,你可以试着和你父母聊一聊,”颜蓁说,“他们那么疼你,你只要别太逆着他们的想法来,应该提什么要求都会被答应吧?” 就是被宠了太多年,导致现在他们稍微拘束下他,他就会感觉五雷轰顶,世界末日降临了。 焦大海托着腮叹气:“我爸这回,看来是真的生气了。” 颜蓁见焦大海现在的样子,完全没法儿把他和当初那条和螭琰殊死搏斗的银色蛟龙联系在一块儿。正是有这种反差感在,才显得他格外有。 坐了这么久,焦大海终于觉得有些累了,想去休息。 颜蓁说:“要我扶你去睡觉吗?你床在哪儿?” 颜蓁终于见识到了传说一百平米的大床。 这是块巨大的礁石,非要形容的话,大概有所室一厅的房子那么大,有半层楼那么高。上面铺满了鹅卵石,每一颗都有人脑袋那么大,十分圆润饱满,远远看去真是密集恐惧症患者的噩梦。 “我们睡觉的时候,喜欢变回原形。”焦大海说着就变成了蛟龙的模样,爬上他的鹅卵石大床,而颜蓁被他用爪子托着放上床沿。 “你不会觉得硌得慌吗?”习惯问题,颜蓁还是脱了鞋,赤脚踩在一颗鹅卵石上,玩心大起,从一颗石子上跳到了另外一颗石子上。 “不会哦,”焦大海已经盘旋起来,把巨大的脑袋搁在最前头,长长的鼻孔里面喷出一股水汽,“其实这样睡着很舒服,我当仓鼠的时候,也很喜欢睡在鼠砂上。” 颜蓁第一次和他的这个形态交谈,新奇得不得了,就坐在焦大海的对面看他。 同样是原型,同样是庞然大物,怎么螭琰就能长得那么丑,焦大海却仍然那么萌? 他欣赏了一会儿,见焦大海的眼皮子都快阖上了,马上问:“我能拍照吗?” “拍什么?”焦大海困极了,都带了鼻音。 “拍你睡觉的样子。”颜蓁说,“你躺着不动就行,我自己找角度拍!” 室内有柔和的光线,颜蓁把亮度调到最高,才终于能拍清楚焦大海的整体轮廓。他小跑着从一侧墙壁上突出的石块爬上了比较高的地方,重新聚焦,又问:“能不能再把光调亮一点啊?” 焦大海依言让房间里又亮堂了许多。 这下是真的能拍清楚了,颜蓁拍下来之后,不由得担忧道:“要是我把这个拿给许学长看,他会不会怀疑是我p的?” 焦大海动了动鼻子,撇过脸瓮声瓮气道:“不要让他看到我这个样子。” “这是为了让他知道你确确实实是在养伤,”颜蓁又慢慢爬下来,走到他身边,跟个狗仔记者似的,“来爪子伸出来,我给你的伤拍个特写啊。” 焦大海不情不愿地把爪子送上去。 光是前爪的掌心就足有元骅的身高那么长,颜蓁在心默默感叹造物主的神奇,又把镜头对上焦大海的伤口。 这是一大片处理过的烧伤,上面覆盖了一层半透明的膜,肉眼几乎可见里面的恢复速度,其实有些恶心。 “其他地方的伤口呢?” “不给看了。”焦大海扭扭身子,“我想睡觉了。” 颜蓁就和焦大海告别,然后由夏仁把他送了回去。 他第一件事就是去主运动场找许白术,这段时间篮球队每天都要训练,来这儿准能找到人。 但他第一个见到的不是许白术,而是歪着身子靠在门口看视频的元骅。 仔细算算他们有天没见了。虽然没见面,但脑子里因为经常会想着对方的事,所以就像昨天才刚刚见过一样。 元骅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来找我?是有话想对我说吗?” 颜蓁确实有很多话想告诉元骅,但现在不是时候,他捏了捏屏幕,说:“我来找许队。” “哼,”元骅垂下视线,换了个姿势坐着,“一来就找他?我可要生气了。” 他平时也会开这样的玩笑,但颜蓁感觉得出来,这次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里有些认真的成分。 想想也是,知道真相之后一直是他主动追在颜蓁后面,现在突然断了几天,颜蓁连消息都没主动给他发一条。不,唯一的一条是给他说了一下螭琰的事。 颜蓁不由自主地愧疚起来,是那种事情太多所以冷落了女朋友的愧疚,意识到这点后,连他自己都暗暗吃惊。 “元骅,”就像看懂了许白术的不安,颜蓁也能看到元骅的不安,他知道自己是时候表明态度了,“关于你的事,我有在好好考虑。” 元骅静静看向他。 “等焦大海和许队的事儿结束了,”颜蓁说,“我就给你一个答复,好不好?” 等? 元骅有耐心等,但颜蓁的速度太慢了,而且容易逃避问题,所以他有时候还是得催催他。 “那么等那个时候,你会给我什么答复呢?”元骅站起身来,迫近颜蓁,让他感受到自己的存在。颜蓁局促地后退一步,结结巴巴说不出话,肾上腺素也急剧上涨,眼睛闭了一闭。 “噗嗤——”元骅伸在他鼻梁上刮了一下,“我是要吃了你还是怎么?别这么紧张。” 颜蓁抬捂住自己的鼻子。 “去吧,”元骅说,“晚上一块儿吃饭?” 颜蓁依旧捂着鼻子,还有些突如其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羞涩,但他不想让元骅看出来,点点头:“嗯。” 许白术正在投球。他站在球框下,两只托着球,脚尖轻轻一踮,球就脱而出,以一道优美的弧线上升,坠落时直直撞在框的边缘,掉了下来。 颜蓁明显看出他不在状态。 投了大概十几次,实际进球只有四五个,难得的是这样他也没有什么烦躁的情绪,依旧一派平静地继续投球。 许队能当队长,有个很大的原因就是不为外物所动摇吧…… 直到坚持做完了五十个投球,许白术才一边擦汗一边往回走。架子上放着的常温矿泉水已经没有了,颜蓁自己之前买了一瓶,这会儿正好递上去:“学长。” 许白术看见他,倏然绽开一个笑容:“是你啊。” 颜蓁现在是篮球队的常客,队里其他人看见他最近和许队走得又特别近,百思不得其解。 当初的那些传闻,虽然后来被证实有很多不实消息,但有些人谈起颜蓁,还是会不由自主给他的取向和容貌添点油加点醋,塑造出符合人们心人设的那个形象。 比如现在,又有人在猜他是不是横亘在篮球队两大队草之间,脚踏两只船什么的。 毕竟一开始他们都以为元骅已经把他搞定了,是囊之物了呢。 元骅看见几个人交头接耳的就觉得没好事,大声说:“别偷懒啊,又想跑圈儿呢?” 于是众人做鸟兽散。 他寂寞地拿起平板,看了远处的颜蓁一眼,又接着看里的比赛视频。 “我今天刚从南海回来。” 换做是以前,颜蓁这么说一句,许白术肯定要当他是扯淡。但现在他只是略带吃惊地看他一眼,就接受了这件事:“焦大海现在在南海?” “对,他被他爸关在家里养伤。”颜蓁说,“他其实还……伤得挺重的,我拍了照片,你要不要看看?” 递到许白术上,他没有拒绝的道理。但上面的图片还是有让人震惊的效果,许白术看着上头那只盘旋的巨兽,终于彻底接受了“焦大海是妖怪”的这个设定,他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他看起来好像没精神。” “我走的时候他还在睡觉。”颜蓁说,“上次他是为了你……” “为了我?”许白术问。 现在当然是什么容易博好感就说什么,颜蓁说:“他那段时间其实住在别墅区那边,因为当时在你面前还是个创业小老板,所以不好意思经常跑过来。他从我这儿知道了h市藏着一只走火入魔的大妖,所以来得比之前勤快,那天晚上特意跑过来,也是为了保护你。” 这么一说,许白术的记忆倒是都能串上来。他安静地听着,用眼神示意:然后呢? “他在蛟龙族群里,其实是很年轻的后辈,换成人的年纪,和我们其实差不多大。那天晚上他上去和螭琰打架……就是那只长得很丑的妖怪,已经两千多岁了,他们根本不在一个水平线上。虽然最后还是打赢了,但是他太莽撞,也受了伤,所以他爸才会罚他在南海禁足思过,也是为了让他静养。” “原来是这样。”许白术出神地想着,最后很不赞同地说,“确实太冲动了。” 知道真相,许白术心里百感交集。 他相信一见钟情,但是不敢相信一见钟情能够让一个人为了另一个人豁出性命。就像今天焦大海的父亲问他,有没有自信和焦大海一起面对苍老和死亡,当时他心毫无底气。 这样比较下来,反而是焦大海在感情上更用心。 他的指往侧边一滑,焦大海的伤口那张图跳出来,触目惊心。许白术低呼一声,蹙起眉头:“这么严重。” 不论如何,苦肉计非常奏效。许白术把照片来来回回看了几遍,“要养一个月才能好是么?” 颜蓁小鸡啄米式点头。 许白术把还给他,又开始出神想东西。颜蓁觉得有些内情还是需要打听的,于是继续问:“还有件事,可能有点冒犯,就是,今天焦先生找你,是为了……?” 许白术猜到他会问这个,也没遮掩:“嗯,动静很大,开的豪车来的,我以为是想来给我一个下马威。” 难道不是下马威吗?颜蓁惊诧道:“那,那之后呢?” “然后我拿到了他旗下一家生物科技公司的实习资格……” 颜蓁:“……” 这个发展还真是,有点迷雾重重呢。 所以老爷子这是什么意思?颜蓁是真的琢磨不透。 吃饭的时候他还在想这个问题,一边小口嚼着东西,一边盯着前方发呆。 元骅说:“你刚吃了半条虫。” 颜蓁的眼睛猛地瞠大,吐了也不好不吐又难受,整张脸都绿了。 “哎你反应这么大,我还以为你会听不见,”元骅又好气又好笑,“骗你的,没有虫。” 饭是咽不下去了,有心理阴影。颜蓁扯出一张纸巾,把嘴里的东西全都吐了,扔一旁的垃圾桶里。 “你今天扮演的难道是熊孩子?”他不满地问,“我发呆的时候你提醒我一下就好了……” “是我的错,”元骅的认错态度良好,在此基础上也表达了自己的不满,“但是你也有错,跟我吃饭,心里却想别的,喊你你也不理我。” 颜蓁:“对不起……” 等等,所以为什么变成他道歉了。 颜蓁说:“你不关心你发小吗?” “他都快谈恋爱了,还需要我的关心吗?”元骅说,“我这儿都还没谈上呢。” 颜蓁最怕他说这种话,只要他说了,自己就注定不知道怎么接话。元骅也不需要他接话,给他夹了一块卤牛肉:“我觉得你最近瘦了。” “谢谢哦,”颜蓁看着餐盘里那块理所当然飞过来的肉,“真的吗?” 元骅还在给他夹:“多吃点吧,不然抱着硌。” 颜蓁:“……” …… 焦大海同学听从了颜蓁的建议,这几天果然踏踏实实养伤,除了还在念叨想出去见他的白术哥哥,没整出别的幺蛾子来。 表现良好的他终于得到了电子产品。 这是好消息。 坏消息是,他家住在南海这大破旮旯地方,一点信号都没有,更别说要联网。 焦大海欲哭无泪。 边玩单游戏边看言情小说坚持了两天后,他终于获得了去海面上透气的会。但是他有门禁。透气就是纯透气,一个小时后必须回去。 焦大海本质上还是很乖的,就真的抱着在海滩上蹭f,然后开始和他的白术哥哥联系。 这段时间他基本上靠夏仁在两边跑腿来得到消息。目前掌握的情况有两点——白术哥哥好像原谅他了,白术哥哥可能和自己老爹之间达成了某种协议。 这又是好像又是可能的,给焦大海搞得心里有点慌。 他试探性地给许白术发了条消息:你的小可爱突然可爱地看着你jpg 许白术没回他。 他不死心,继续发表情包。 这份执着最后得到了一个无奈的回复:能出来了? 焦大海超高兴的,马上给自己来了张自拍,p得又萌又闪亮,给许白术发了过去。 世界第一宇宙无敌帅气英俊潇洒的白术哥哥:…… 他这串省略号发得毫无道理,焦大海又发了个卖萌的问号表情。 许白术那边显示正在输入,没几秒又没了,过了一会儿又显示正在输入。这么来来回回好几次,终于是发过来了一条成型的消息:你就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 焦大海在沙滩上百六十度螺旋转动,然后固定在一个姿势继续发消息:有!!!! 还打了一串儿强烈的感叹号来表达语气里的恳切。 许白术这次的回复倒是很快:那你说吧。 焦大海:我喜欢你。 只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居然就让对面再次陷入了沉默。焦大海有些不安,又在沙滩上滚了一圈,又咬了会儿指甲盖,慢慢打字:我喜欢你已经超过两分钟了,不可以撤回了。 屏幕对面的许白术,看见这句话,忍不住笑出了声,用捂着额头。 这个傻子。 第43章 .弯妖码头与蛟19 焦大海开了闸,于是每天用来透气的一小时,全都用来表白。 焦大海:我最近老是头晕。 许白术:怎么了?不是说最近好很多了吗? 焦大海:因为爱情使人头晕。 许白术:…… 焦大海:也可能是因为感冒了,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感冒吗? 许白术:我可能不太想知道/发呆 焦大海:因为我对你完全没有抵抗力。 许白术:…… 这么过了两天,许白术再见到颜蓁的时候,很明显一副招架不住的样子。 今天颜蓁华明宇和元骅许白术他们临时组成了夜宵四人组,吃完东西回去的路上,颜蓁没去问许白术,他自己先主动问了:“焦大河……” 颜蓁:“嗯?” “不对,是焦大海,”许白术现在还是会搞混,“他……” 他说话说得断断续续的,颜蓁的胃口完全被吊起来了:“他怎么了?” 别是这小祖宗又闹出什么名堂来了吧? “噗——”许白术还没开始说话,先笑了出声,然后捂着嘴越想越乐。 颜蓁:“……” 你们这两口子,一个个的怎么回事儿啊。 走在前面的元骅说:“别管他,他最近都是这个状态。” 许白术好不容易笑够了,终于开始说正经事:“他平时很喜欢看一些乱八糟的书吗?” 颜蓁一下就懂了他的意思,准是霸总套路重现江湖了。 “他干什么蠢事了吗?”颜蓁说。 “今天我赞了他的朋友圈。”许白术说,“然后他跟我说,被我赞过的朋友圈,叫甜甜圈。” 颜蓁听完的那一瞬间,觉得自己被当初劈螭琰的那道天雷又狠狠劈了一遍。 平常看不出来,原来这小子嘴里骚话这么多的吗! 不过这么尴尬的话,不知道为什么,从焦大海嘴里说出来,尴尬程度就减了一大半,甚至还有点淡淡的萌。 他观察许白术的表情,发现许学长似乎并不讨厌这种沙雕行为,而是采用了一种包容的态度。 “你不会觉得幻灭么?”颜蓁感到很好奇,“你一直很欣赏的那个人,真正接触他的时候才发现他根本不是你想的那么回事。” “生活不就是这样么,‘人生就像一盒巧克力,你永远不知道下一块是什么味道’。”许白术垂下眸子,“他不能因为他的优点吸引了你,就无法接受他的缺点。谁是真正完美的呢?” 颜蓁说:“我觉得学长你就很完美啊。” 成绩好性格好做什么事都很周道,看起来没有任何缺点。 “我也有自己的弱点,只是不让别人知道。”许白术说完又笑了一声,“但是好像让他知道了。” 空气开始漂浮着爱情的酸臭味,颜蓁不着痕迹地往元骅那边凑了凑。元骅顺势搂住他的肩膀,往自己身边一带。颜蓁不自在起来:“喂。” 元骅说:“想知道我的弱点吗?” “比如说只有六块腹肌?”颜蓁说。 元骅:“……” 他想不通颜蓁有什么不满:“六块腹肌怎么了?” 华明宇插嘴说:“六块已经很多了嘞,很多人都练不出来八块的,这个是根据人的体质决定的,而且六块腹肌练好看了也不比八块差,不信你们看看我的四块……” 颜蓁和元骅异口同声:“不想看。” 华明宇两猛地捂着胸口,一脸受伤的表情。 到了十字路口,方向不同的四人就这样分开了,元骅揉揉颜蓁的刘海:“早点睡觉,晚安。” 颜蓁不满地把头发抚顺:“都说了别这样。” 华明宇被酸臭味熏得不行,离得远远的。 知道自己这个月老当得很成功,颜蓁心里的石块下来了一半,晚上再练吐纳的时候,气流顺畅,神清气爽。 吐纳有助于洗涤浊气,打通脉络,清耳明目。颜蓁现在的五官感知能力比起从前大有提升,比如他能进一步看清楚妖怪身上的妖气,隔着一定距离就能分辨出是什么妖。 很多妖怪会自己收敛妖气,从而伪装成一个地道的人类,不过修为比较低的妖怪,多多少少都会留下一点纰漏。 颜蓁这些天发现偌大的h大,偶尔还是能碰上那么一两个小妖,都变成了体型娇小的女孩子,和普通的女大学生没什么两样。 能感知到妖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开始能感受到万物间的灵力。老妈以前跟他说,现在灵力稀薄,很难再出现非常厉害的妖或是非常厉害的道人,有些小妖甚至因为这个而慢慢消亡。现在他自己感受一下,终于明白了老妈的意思。 每次修炼的时候,他都能感觉到身体受阻,很难进行突破。 难怪大部分追求修为的道人,比如说李庚寅,都会选择在山林苦修,不然进入繁华的都市,实在很难成大器。 今天的功课结束,他拨通老妈的电话,得到了两个消息。“一个好的一个坏的,”老妈故作神秘,“你想先听哪个?” “坏的吧……”颜蓁说,“我好先有个心理准备。” 颜韵蓝果然不如他的意:“嗯,还是先说好的吧。” 颜蓁:“……” 那还问什么问哦。 “好消息就是,你老妈我,辞职啦!”颜韵蓝说,“再过个六八九年就能拿退休金了,哎哟不对我今年多少岁了来着……” 天天自称十八岁,连实际年龄都忘了。 这对于颜蓁来说确实是大好事,老妈不用再满世界地跑,他每次回家的时候,也不用再去面对那套冷冷清清的两室一厅,一个人默默地准备一个人的饭菜。 “那坏消息呢?”他还惦记着这个,很怕出现个什么转折或者意外。 “坏消息就是……”颜韵蓝叹着气,“你那个亲爹,好像快不行了?” 颜蓁:“……” 一个长得很英俊,长着胡子,总是穿西装,说话也规矩的男人。这是颜蓁对于自己亲生父亲的唯一印象。 最后一次见面是五年前,他的西装父亲已经是个年男人,发际线开始往后退,脸也有了些微的发福,不再像年轻时那样潇洒。 他比老妈大十岁。 被刚离异的老妈带着回乡下的时候,他听说了不少流言。 听说老妈是在大学的时候认识了他,然后大学没毕业就喊着嚷着要嫁给他,一点女孩子的矜持都没有。 听说这个男人从前有过一段婚姻,和老妈认识的时候,上一段婚姻还没结束。 听说他从前把老妈当金丝雀一样养着,和从前的老婆撕破脸皮了,才离婚娶了老妈。 听说老妈离婚的原因是自己不检点,游好闲还爱招蜂惹蝶,男人也在外面偷吃,最后过不下去了,这才离了婚被赶回了乡下。 颜蓁知道这些话里很多都是杜撰,颜韵蓝一向独立,长得好看,心气也高,追求者也多,但宁缺毋滥。 老妈是在大学期间爱上了自己的老师,并且一毕业就想跟他结婚。男人也确实有个前妻,她胡搅蛮缠,经常纠缠不清,到处放话说是颜韵蓝干扰了他们的感情。 老妈和男人也是和平离婚,在男人提出分的时候,老妈虽然已经对他失望透顶,但还爱着他。 儿时的他被这些闲话气得发抖,他边抹眼泪边想,这些人只会对他说,却不敢当着妈妈的面说。 而他会被人说这些,都是爸爸抛弃了他们,都是爸爸的错。 “出什么事了?”颜蓁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心里波澜不惊,“他快死了?” “也说不定会不会死呢。”颜韵蓝说,“听描述,像是被什么给魇住了,他说想和我见一面。” 颜蓁说:“他一个大学教授,能被什么鬼怪盯上?” “正是呢,”颜韵蓝笑了,“哎哟,难不成是觉得他现在的老婆不够年轻漂亮,而我青春永驻……” 颜蓁说:“你还看得上他吗?” “当然不,”颜韵蓝说,“但是你不懂,任何一个女人,都幻想过自己被渣男前任哭着求着追回来的场面,光是想想就觉得爽翻了。” 颜蓁:“……” “他想见见我,也想见见你。”颜韵蓝说,“等我回来了,跟你一块儿过去看看他吧,毕竟是你亲爹,虽然你用不着给他养老……你可别给他养老啊?不然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颜蓁嘟囔着:“我才不会呢。” “此一时,彼一时啊,”颜韵蓝的语气听起来可感叹了,“想当年,他求着我离婚,因为我和妖怪打交道,他怕我害了他,现在呢,又求着我,要我回去替他收了那个缠着他的东西。” 颜蓁这才知道了当年他们离婚的隐情,原来当初那个人就已经知道了老妈的真实身份? “没有给他用忘忧术吗?” 颜韵蓝嗤笑一声:“凭什么让他那么轻松?我就是要让他记一辈子,他去和别人说,别人也只会觉得他疯了。” 颜蓁感觉自己儿时被关上的门,再次被打开了。 他小时候懵懵懂懂,只知道父母离异,他变成了单亲家庭的孩子。他听了几年的流言蜚语,被老妈接回了h市,才彻底摆脱了过去。 他不断追问,颜韵蓝才开始追忆自己的过去和失败的婚姻。 “我是十四岁那年开始当结缘师,和你不一样,当时是你外公亲自给我开的灵识,要我接他的事业。” 她也真的把这件事当成了自己的义务。 乡下地方的妖怪多,隔差五能碰上一个,但这些妖怪都不太喜欢人类,颜韵蓝的能力很难派上用武之地。 后来她终于成功为一只妖怪结缘,这只狼妖是高校里的一位民俗学教授,而颜韵蓝也因此认识了这位教授的朋友,也就是她的前夫。当时他的前夫还只是那只狼妖的助教,一个还没毕业的博士生。颜韵蓝对他一见倾心,因此发奋读书,考上了前夫任职的学校,读的就是民俗专业。 结果等到了学校,她才知道自己的心上人,已经结了婚。她把这份情感压到了大,这时前夫终于摆脱了他累赘的包办婚姻,得到了自由。她知道这是她最后的会,开演了一场俏学生追求俊老师的大戏,终于在毕业前夕得偿所愿,并且毕业没多久,两人就结了婚。 婚后的生活其实很不错,她当上了全职太太,很快就有了孩子,丈夫事业有成,儿子活泼可爱,家庭十分幸福美满。 偶尔也还是会有妖怪来找她结缘,她也接点小单子给家里做补贴。但有个意外出现了,在她结缘失败的一个妖怪,因爱而不得生出恨意,对她展开了报复。 颜韵蓝学法术的时间比较长,不像颜蓁一样是个半吊子,她堪堪应付下来之后,才意识到一点——她现在继续当结缘师,可能会给现在的家庭带来麻烦。 所以她不顾联盟那些朋友的反对,辞去了结缘师的职位,打算从此收心做个贤妻良母。 但事情远不如她想的那样乐观。 当时不少妖族渐渐开始活动,秘密加进了一个和联盟形成对抗的组织。在这个组织里,带头的是一头巴蛇,他生性狡猾,且自称是上古凶兽的走狗,为了唤醒沉寂地下的上古凶兽,聚集众妖族,名为聚首,实为献祭。 他当然不是想唤醒什么凶兽,上古的凶兽与神兽早已玉石俱焚,通通化为了山河草木。神兽的后辈们继续守护世间,而凶兽留下的元神,则被道士们拿来做了各种道具,其一个很成功的成品就是小饕。 巴蛇欺骗了一众妖族,哄骗更多的妖怪去人间作恶,再吞噬他们的妖力,拿来充实自己。 颜韵蓝不再当结缘师,但身边作恶的妖怪不少,她不得不费心思去提防,而且因为脱离了联盟,很多信息不能及时更新,有些妖怪的出现让她防不及防。当时她开始痛恨自己为什么要沾上驱魔这一行,甚至过不上普通人的生活,也就是这个焦头烂额的时候,她的丈夫,发现了妖怪的存在。 颜蓁的父亲是个普通人,见到吃人的妖怪就能吓破胆的那种普通人。 他吓破了胆,早顾不得什么爱情,甚至把颜韵蓝也当成了妖怪,跪下求她,说要离婚。 颜韵蓝伤心透顶,答应了之后,颜蓁的去处让她犯了难。 带在身边,她怕之后的日子也不能一帆风顺。放在前夫那里,她又怕这辈子再也见不到颜蓁,甚至不能知道他过得好不好。 不过前夫没让她为难,因为他表示,他不是很敢要这个孩子。 颜韵蓝气得马上跟他扯了离婚证,带着颜蓁风风火火回了老家。 这个时候生计就成了问题。她毕业就当了全职太太,没继续往上提升学历,也错过了最佳的入职会,离婚时几乎是净身出户。 迷茫之际,曾经在联盟的好友给她递来橄榄枝——巴蛇势力壮大,而联盟内部缺乏人才,急需她的能力。 她顾虑着颜蓁不愿意过去,联盟的人说:“会给你安排人保护他。” 巴蛇不除,日子不可能过得安稳,只是早死晚死的区别。颜韵蓝多番考虑之后,终于还是决定重新回归联盟,不是以结缘师的身份,而是成为了驱魔师的一员。 ——以上就是十年前发生的事。 “所以,打伤螭琰的就是十年前的那条巴蛇?”颜蓁问。 颜韵蓝噎了一小会儿,她还沉浸在自己少不更事时的那段情伤回忆里呢,结果她儿子的重点已经离开了儿女情长了:“你的重点有点歪啊?” “我只是觉得那只妖怪很厉害,连螭琰这样的人物都能他的招呢。”毕竟当时收服螭琰,可是费了不少的力气。 “是啊,”颜韵蓝的语气还有着不堪回首的悲痛,“我现在还记得当时那场战斗,我的不少朋友丧命,最后巴蛇也险些魂飞魄散,残躯被封印在了龙虎山的山下。” “那,我还有个问题,”颜蓁说,“老妈你的能力,是什么啊?” “这是我们颜家历代有的能力吧,天生的,”颜韵蓝说,“你的能力是感知未来,你外公的能力是感知过去,而我的能力,是感知周围正在发生的事。” 颜蓁:“哦,原来是这样——” 颜韵蓝又说:“但是这个能力啊,也就到你这儿为止了。” “为什么?”颜蓁没反应过来。 “因为我儿子,居然是个断袖。”颜韵蓝说,“你当初跟我说这件事,真是打死我也想不到……” 颜蓁在初的时候被男生告白的次数最多,同时他也在这个时候发现自己根本不喜欢女孩子,第一次做春梦的对象还是个身材贼好八块腹肌人鱼线一绝的男明星。他越想越觉得慌,所以把这件事告诉了老妈,早早出柜了。 颜蓁惭愧地说:“真是对不起。” 颜韵蓝也不是真的在抱怨,其实后代要是能永远不沾这些乱八糟的腌臜事,是最好不过的了。她儿子真会为她省心,直接绝了后…… “没什么好道歉的,我总不能再逼着你去喜欢女孩子吧。” 勉勉强强也算是件好事吧。 “我现在在等飞,”颜韵蓝说,“这破航班,只要我一坐就肯定晚点,到现在还要一个小时才能起飞,到h市得是半夜一两点了。明天带你去见你亲爹,顺便去会会魇住了他的,到底是什么妖魔鬼怪。” 颜蓁心里忐忑,其实不想见他,但是又觉得是有必要去一趟,于是答应了下来。 终于得知了童年的真相,他心里郁结多年的一桩心事,好像是被解开了。 说恨他的亲生父亲么,他心里居然开始觉得他可悲又可怜,多多少少能理解一点——普通人,是很难接受妖怪,尤其是杀人的妖怪。要说不恨么,他又是怨恨的,如果当初他能再多点责任心,战胜恐惧,不求像元骅一样淡定,至少像元骅那样愿意出头,至少别让自己的妻儿独自去面临危险…… 等等,像元骅一样。 所以在他心里,元骅和那个男人其实是不一样的。 颜蓁抱着枕头,摸着自己的刘海,脑子里不断回想起和元骅相遇以来的一幕幕,感觉像是皮影戏,抽象又杂乱,细致又荒诞。 他害怕感情,害怕做出跨越,胆小如鼠,这是真的。 元骅说喜欢他,包容他的一切,也是认真的。 可能这段时间,多多少少受了焦大海和胡一捋儿的感染,颜蓁心里燃起的勇气也变多了些,他打开微信,开始翻自己和元骅的聊天记录。 这些天来,不管元骅是用什么样的方式追求他,都保留了一个共同的特点:关怀备至,细心体贴,又保留了一定的独占欲。 是个很适合用来一起坠入爱河的小男友。 老妈为了他,不愿意再当结缘师;也是为了他,又重新进了联盟。说到底都是因为有羁绊,所以才身不由己。如果他真的和元骅在一起,元骅就会成为他的羁绊。 他之前的确是有进联盟的想法,李庚寅,李玄静,螭琰,甚至老妈的本事,他都发自内心佩服。 联盟就像一个万花筒,里面有一个他想去了解的世界。 但是有了元骅,为了不让自己做的事情殃及到他,肯定要有所顾忌。 会为了元骅放弃自己的想法吗? 颜蓁仔细想了想,居然觉得有这个可能性。为元骅放弃这些,他也不会觉得非常可惜。 也许英雄不一定非要举世闻名,他也可以从保护身边的人来做起。 答案已经明明白白了,颜蓁意识到这一点,自个儿窝在被子里害臊起来,越想越是脸红。 第44章 .弯妖码头与蛟20 颜韵蓝大清早来了h市,她买了两张十点的票,把颜蓁从被窝里揪出来,带他去吃早饭。 昨晚失眠了大半夜,到天亮他才闭眼,现在困得荤八素的,打不起精神来。“你那个小男朋友呢?” 颜蓁一口豆浆卡在喉咙里,呛了个半死。 “哎哟给孩子急得,”颜韵蓝拍拍他的背,“别着急啊,慢慢喝。” 颜蓁说:“您别瞎说呀,什么男朋友不男朋友……” “哟,还不是啊,”颜韵蓝努力回忆着,“我记得长得挺帅的,你连人家的记忆都舍不得呢。” 颜蓁恨不能现场表演一下土拨鼠挖坑:“我没有,别说了。” “行吧,”母子俩吃完饭就在去场的路上了,颜韵蓝在开车,颜蓁则在微信上和元骅聊天,“那我问问,你最近上那个结缘的单子,怎么样了?” 颜蓁只知道焦大海还在养伤,仍然在南海待着,但和许白术在网上打得火热,现在每天都要在朋友圈发一条甜腻腻的表白,简直不忍直视。 “应该……差不多了吧,”颜蓁说,“不知道他们现在说到哪个地步了。” “嗯哼。”颜韵蓝把车子开上环城高速,“你这不是挺有本事的么,开门红啊,这一单的报酬就有二十万吧,你也太老实了,南海小公子家财万贯,整个海底都是他家的宝藏,区区二十万就是在他身上拔一根汗毛,应该多要一点……” 颜蓁撑着下巴,反驳说:“和土豪当朋友不是舒坦得多吗?说不定等我毕业了,也能走后门去他下随便哪个公司找个位置待着,省多少事啊?” 颜韵蓝:“儿子,你太势利了。” 颜蓁:“……” 到底谁势利啊! 飞这回没晚点,母子俩准时上了飞,颜蓁第一次坐商务舱,内心很有些激动,给元骅拍了张从他这个角度能看到的天空。 元骅:你大概什么时候能回来? 颜蓁不好确定:这个得看我妈什么时候办完事。 外出的时候正好是周末,看起来老妈是打算好好利用起来这个时间,打算在那儿住两天的。 元骅:那行吧,我会尽量控制一下。 颜蓁:……控制什么。 元骅没有打字,而是发了条语音过来。颜蓁听得出来他在一个小空间里,异常安静,只有他声音的厚度,透过话筒准确地传达了过来。“控制住自己,不要太想你。” 飞起飞的时候,颜蓁整个耳朵都还是酥酥麻麻的,仿佛真的能感受到元骅的呼吸打在耳垂上的感觉。 一个半小时的航程,颜蓁临时在飞上补了一觉,飞行一路平稳,但他还是睡得不太安宁。这回他又做了个影影绰绰的梦,也许是没有进入深层睡眠,很多东西都浮在表面。 大概的梦境他是记得的,他梦见了一颗树,树下站着一个清清冷冷的背影,但背景模糊,看不真切,导致整个画面看起来像鬼片…… 再醒过来的时候他整个额头汗涔涔的,一模全是冷汗。 他靠在窗户上,总忍不住回想刚才的那个梦,总觉得分外诡异,像是被拉进了一个怨念编织的大网,远远地就能感受到一身的鸡皮疙瘩。 飞降落了,在飞坪逗留的时间不算太长,他解开安全带站起来的时候,脑子还有点晕,被老妈拉了一把。 “你这是怎么了?”颜韵蓝奇怪地问,“做了恶梦?” 颜蓁摇摇头,两人并肩走进了出飞的甬道:“没事。” 走了一段路之后,身边没什么人了,颜蓁才问:“妈,你确定你已经辞职了吧?” “废话么,”颜韵蓝不满道,“难不成你觉得我带你来这儿是在坑你?” 又走了两步,她才察觉出来不对,回身看着他:“……你预感到什么了?” “……刚刚我感觉到了很熟悉的东西,在螭琰身上也感觉到过。”颜蓁说,“希望只是错觉吧。” “具体说一说,”当了这么多年的驱魔人,颜韵蓝的职业敏感让她觉得这件事没这么简单,“你都梦见什么了?” “一棵树……一个人,也可能是鬼?”颜蓁仔细回想,那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连头都没有回,“可是感觉很奇怪,就是,我能从周围感觉到那种危险,但是从那个人身上,我感觉不到。” “这有可能,”颜韵蓝说,“就是魇住了那个谁的东西。” 颜蓁:“啊?” “再怎么说,毕竟是亲生父子,有感应也正常,那玩意儿说不定正好在等你过去。” 这话让颜蓁全身发寒,真的是连汗毛都竖了起来——被当成了猎物的感觉可不好受。 从尢易出现开始,颜蓁就经常会回想起那些被寄生的女孩儿,在半空被扔来扔去的元骅,还有鲜血淋漓的螭琰,有时候也会回想起被螭琰吃掉过的那个人……他真正的死因早已被人遗忘了。 忘忧术的存在是有意义的,如果让普通人长期保存有这样的记忆,世界恐怕早就乱套了。 人们存活在一份虚假的记忆,反而过得更加幸福真实。 “但是来都来了,那就还是见一面吧,总归要有个了结的。”颜韵蓝说,“你跟着我,不要自己行动,有事儿我们就互相有个照应,不然落单了,反而给了那个东西会。” 颜蓁又摸了摸额头,脑门上的汗更多了。 蔚蓝的海面下,阳光把一方世界都照得很透明,鱼群悠闲地晃荡着,吃吃水里的浮游生物,成群结队地遛个弯,没有天敌出现,队友之间的配合也很默契,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而在这之下的深海…… 焦大海瘫在他一百平米的大床上,在把又一个单游戏玩通关之后,无聊地甩了甩尾巴:“我觉得我伤好得差不多了。” 夏仁在给他检查爪子,点头道:“愈合的速度确实非常快。” “那我是不是可以出去了?” “焦先生和夫人去大堡礁旅游……” 焦大海委屈死了,在鹅卵石床垫上蛟龙式翻滚:“他们把我扔在这儿关禁闭,自己去旅游秀恩爱!” 于是在这次出去透气的时候,他也不乖乖回去了,直接飞去了h市见心上人。 许白术的活动范围比较固定,白天上课或者泡图书馆,下午和晚上在体育馆训练,有时候会出去放松游个泳,或者和几个朋友一块儿聚聚。 焦大海找的第一个地方就是篮球馆。 还有六天就要比赛了,又恰好逢上了周末,篮球队延长了训练时间,所以饭后大家都在这儿休息聊天。突然华明宇喊了一声:“队长,有人找你。” “谁?”许白术问。 “好像是颜蓁的表哥,姓焦的那个。” 许白术刷地一下站了起来。见其他人看他的目光都有些讶异,他清清嗓子,用指蹭鼻尖的动作挡住脸上的不自在感:“你让他去休息室等等,我很快就过来。” 焦大海坐在休息室里,他的鼻子准确地闻到了装有许白术物品的那个柜子,痴汉本性毕现,趴在上头有点想偷偷拿点小东西回去…… 许白术站在门口,冷眼看着他的动作,半晌才出声:“想干什么?” 他的声音总是像溪水浸润过石子,有种剔透的清澈感,即便是像现在这样佯装生气,听起来也还是又温柔又好听。 让人有种被宠着的感觉。 焦大海现在恃宠而骄,噘着嘴说:“我在猜哪个是你的柜子。” “我看你不用猜吧。”许白术关上门,却没有马上走近他,两个人隔着八米的距离,一时都没有说话。 休息室在阴面,理论上来说没受太多阳光的煎熬,比较凉快。但房间里的空气好像就是这样凝固了,温度也开始攀升,两人的脸颊都添上了一点红。 焦大海害羞得脸都快垂到胸口了,低着头玩自己的指,期待着许白术说点什么。 好半天了,许白术才憋出来一句:“为什么傻站着?” 焦大海眨眨眼睛:“啊?” “没见面的时候,你不是挺能说的么?”许白术慢慢走到堆满了背包的长椅上,捡起一个环搁在小桌上,挤了个小角落坐下。他这个位置不远不近,正好能清楚到焦大海的表情。 在网上和在现实里怎么能一样呢!网络难道不就是用来放飞自我的吗!霸道总裁,不就是存在在网络里的生物吗!焦大海内心的霸总在疯狂嘶吼,但回到现实,他的两根食指在扭扭捏捏绕圈圈,“那,那是因为……” 许白术看见他这个样子,又回想起这个家伙在网络上的情话轰炸,蓦然笑了出声。 焦大海喜欢看他笑,温柔的笑,礼貌的笑,像现在这样的忍俊不禁的笑,任何一张面孔都格外地吸引人。 “我可以坐过来吗?”他礼貌地问。 许白术也礼貌地回答:“可以,您自己挑个地方。” 话音落下,两个人不约而同笑了出来。焦大海含情脉脉地把他看着,终于忍不住了,他其实忍不住了,不想只在网络上说说亲热的话,还想在现实里做一些亲热的行为。像牵牵,亲密拥抱,还有…… 他的视线落在许白术厚薄适、形状好看的嘴唇上。 “我可以……亲亲你吗?” 第45章 .弯妖码头与蛟21 “我可以亲亲你吗?” 礼貌一向是焦大海的优势。但这么礼貌的询问在这个时候却显得多余了,许白术一阵尴尬,这是想让他怎么回答? 他的心里其实很乱,知道焦大海是蛟龙之后,潜意识里,他应该一直在庆幸没有见面。 被焦大海这么盯着,他早就忘记了淡然是什么东西,紧张得连嘴唇都不敢动。他想说不要这么快,能不能慢慢来,现在接吻了,那算是什么关系呢,但这些话他却一句都说不出来,他看着焦大海闪闪发亮的眼睛,现今了犹豫的漩涡里。 已经来不及了,迟迟没有被拒绝,焦大海就像得到了一种默认的邀请,神经一兴奋就不受控制,不住地凑近他,胳膊、指都在轻轻发抖。 呼吸越来越近,几乎交织在一起,两人都能感受到对方紧绷的身体和神经。 焦大海脸上绯红一片,他轻轻闭上眼睛,心一横,把嘴凑了上去。 但他纵使鼠胆包了天,也还是不敢造次。软绵绵的唇瓣只是轻轻碰触了一下许白术的唇角,小心翼翼地嘬了一口,就像小鱼轻轻游去礁岩的一侧,忽然给出了一点小小的亲近,然后缓缓撤离。 真的只是亲一下,甚至算不上正式的接吻。 只这一下就让许白术的心激起惊涛骇浪。他的心弦被狠狠拨动了,情愫翻涌完全无法平息,他被胸口这一阵阵的闷涨感压得很难喘息,于是别过了头,不敢直视焦大海的眼睛。 “感受到霸道总裁的吻了吗?”气氛再次陷入静谧,焦大海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里活跃气氛,但硬着头皮想了半天,只能想出这么一句话。 许白术刚刚积累下来的心动全都破了功:“噗嗤——” 他靠在身后的各种背包上,压扁了一大片东西,笑得肚子抽搐,直不起腰来。焦大海面子上挂不住,坚持道:“我可没有在说笑话啊?” “我知道你是霸道总裁,”许白术坚强地说完了这句话,又捂着肚子继续笑:“哈哈哈哈哈——” 气氛确实是活跃起来了,不过焦大海同学陷入了更深层的尴尬之。 颜蓁坐上了出租车,突然想到一件事:“妈,咱们自己有车,为什么还要坐飞?” “哎呀,自己开车多累啊,飞上还能睡一觉,还能享受服务,不是美滋滋?” “那我们来的时候开的谁的车?” 颜韵蓝:“哎哟,我的天,到底是你十九岁还是我十九岁,共享轿车都不知道?” 颜蓁:“……” 前头的司一个劲儿的笑,颜蓁瘪瘪嘴靠在窗户上,不说话了。 他低头玩,微信里焦大海给他发了条消息:我,好像,被白术哥哥嘲笑了。 颜蓁:愿闻其详。 焦大海就说了一遍自己今天的所作所为,为了能准确表达意思,他还加上了一串动作表情包。 颜蓁: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下焦大海是真委屈了:连你也笑! 颜蓁的好心情被娱乐回来了:哈哈哈哈哈哈对不起! 但是谁会在刚亲完嘴就说这么羞耻的台词啊! 焦大海:…… 笑够了,颜蓁觉得这样确实不太厚道,及时打补丁:不过学长让你亲,这就是进展! 焦大海马上嘚瑟道:哼,我们已经开始谈恋爱了。 颜蓁经历过一次误会,确认道:你确定是学长答应了你,不是你单方面这么认为吧? 这话把焦大海问得一愣,他马上扭头问身边的许白术,第八次确认道:“我们是要开始谈恋爱了对吗?” 许白术耳根子其实很软,脸皮也比较薄,哪儿经得起他一而再再而的追问:“你要继续这么问下去,我可能要考虑现在就把你变成前男友。” 焦大海马上闭嘴了,给颜蓁回复消息:是的!就是这样! 可算看见里又成了一对,颜蓁心里颇为欣慰。不过谈恋爱归谈恋爱,结缘又是一码事,许白术这边能不能接受和焦大海结成这辈子甚至下辈子的伴侣,还不能下定论。 这样想想,颜蓁又感觉自己的二十万还远在天边,真不知道能不能有过来的时候。 他偏头看老妈,她大概是真的累,刚上车才不到十分钟,她已经歪着头睡着了。颜蓁今天做了那个梦,现在也不敢睡了,怕又看见鬼片一样的一幕,就打开玩游戏。 他本来想点开换装游戏,想起元骅那双含笑的眼睛,又点开了开心消消乐。 出租车的目的地在他亲生父亲的家里。 颜蓁第一次来这个城市,也是第一次去直面男人的新家庭。他曾经听说自己有个妹妹,今年大概也有十岁了,但从未见过,也不知道究竟长什么样。想必他这个妹妹对自己的存在也是完全陌生的,见面时只能是尴尬。 他犹豫着问:“我要不要给小鸢买点见面礼?” 这附近有商业区,应该能买到小女孩喜欢的东西。颜蓁以前和女孩儿打的交道比较多,多多少少明白女孩子都喜欢什么。 “不用买,”颜韵蓝说,“来之前我就准备好了,东西齐全着呢,总不能让人家觉得我们太小气。” 颜蓁默默闭嘴了,他是无法理解那种奇特的好胜欲。明明早就不存在感情这种东西了,却还是要争个高低输赢出来,好像过得没人家好就输了似的。 车子开近小区,停在了大门口,颜蓁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些不同寻常的东西。颜韵蓝的脸色看起来倒是如常,拿着东西下了车,还叮嘱颜蓁不要落下东西。颜蓁应了一声跟上,关车门的时候跟司说了声谢谢。 走出了几步,他忍不住问:“妈,你有没有觉得……” “有点儿意思,”颜韵蓝靠在一边的保安亭上,掏出拨通电话,“这是个魔物。” “魔物。”颜蓁的脸色又变了。 “虽然是魔物,但是气场不强,所以说有点意思。”颜韵蓝说,“应该很好搞定。” 她加上应该两个字,总让颜蓁心里惴惴的,舔了舔发干的嘴唇。 电话接通了,男人的声音传来:“你们到了?我现在下楼来接你们。” “我们在大门口,颜蓁穿的是件白衣服,”颜韵蓝调侃道,“你声音怎么听着这么虚?” 那边没再做声,颜蓁不忍心再听。他老妈在语言上的攻击性是一年比一年强了。 大约五六分钟过去,男人的身形从车行道慢慢过来。和颜蓁上回见面时又不一样,他渐渐显得发福的身材已经不见了,透过衣服看起来是正常身材,再看他的脸,就会发现他瘦了不少,颧骨显得略高,面带菜色,整个眼窝有些发青。 所谓的印堂发黑,就是他现在这个状态了。 在他过来的路上,颜蓁一直在纠结一会儿自己该喊什么,以前他是会喊爸爸的,但现在这么多年不见,他又长了这么大,平白添了尴尬。 “还是叫他一声爸,”颜韵蓝仿佛知道他的纠结,“谁知道他这辈子还能听几次。” 颜蓁:“……哦。” 男人走到他身边了,颜蓁才发现记忆那个男人的形象也早就崩塌了。实际上他长得不算很高,如今的气质也和风度翩翩沾不上半点关系,只有五官轮廓多多少少还能看出来当年的样子。颜蓁再次确认自己和他长得确实不是很相像,心里居然有些庆幸。 “爸。”颜蓁老老实实地叫了一声。 男人抿了抿嘴唇,看了他好一会儿,才点点头。他眼睛里头满是红血丝,好像已经很多年没有好好睡过一次觉,看着他的时候眼神怪怪的,不像是怀念,更像是审视。 “去你家里谈?”颜韵蓝丝毫不见外,跟老朋友似的招呼她的前夫,“蓁蓁有心,还给你女儿老婆带了点东西。” 男人就看了他一眼。颜蓁:“……” “蓁蓁,”走在路上,他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吐字略有些生硬,“跟你一样……” “对,”颜韵蓝撩了一下头发,“跟我一样,他现在可有本事了,子承母业。” 男人陷入了沉默,看起来他并不认同这个观点,但是也清楚地,明白自己没有什么反驳的资格。 他家在十层,男人把指对准检测框,推门进去的时候,颜韵蓝瞄了一眼:“哟,指纹锁。” 男人走进屋子:“进来吧。” 家里空无一人,颜韵蓝看了一圈:“没人?” “周末,带着孩子回老家去了。”男人现在愈发沉默寡言,也可能是受魑魅魍魉的骚扰太甚,以至于整个人都有点阴郁。 颜韵蓝脸上浮出失望,踩着高跟鞋就直接走了进去:“不介意吧?” 男人摇摇头。 转了一圈,从客厅到卧室,再到书房,再往回走。颜蓁基本上就是没头苍蝇一样的状态,跟着她满屋子跑。颜韵蓝站定之后,突然问搂过他的肩膀。小声问:“宝宝,你发现什么没有?” “啊?”颜蓁真的进了屋子,又什么都感觉不到了,就好像这儿从来没出现过什么妖物,“没有。” 颜韵蓝看向阳台上的盆栽,捏起一片枯败的叶子,又搓成小团儿,放在鼻尖闻了闻。“嗯,我也没有。” 颜蓁:“……” 那就不要装成一副有什么的样子啊! “说说你最近的情况吧。”颜韵蓝坐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又捏起果盘里的一个小苹果放在眼前瞅来瞅去,“那个东西,到底是怎么缠上你的?” 第46章 .弯妖码头与蛟22 这是近半个月来的事。 他之前的同事项玉孪因为酗酒造成了一场车祸,赔偿也赔偿了,也没有造成伤亡,但仍然被人举报,遭到职位调动。他这位同事为人荒诞不羁,颇有些轻狂的样子,但因为在学术上很有造诣,而立之年就升了教授。很多人对他都是表面上对他恭敬,实际不屑甚至嫉恨。 终于有了把柄,早就看他不顺眼的几人就马上落井下石,对项玉孪一番诋毁。他看不下去,凭借自己的人脉给他推荐到了h大。 在这时他才知道,这位平时风光无限的年轻教授,平时居无定所,浪迹在各处酒吧酒店,一辆suv就是他全部的不动产。 在等待职位调动的过程,他邀请项玉孪来他家借住了两天。 项玉孪确实也只住了两天就提出告别,临走时送了他一只香囊,之后就去了外地,不知道具体做什么去了。 没过几天,那个“冤魂”就找上了门来。 “已经一个星期了,”他说到这些的时候,脸上才终于有了多余的情绪,那是恐惧,“站在我的床边,或者坐在窗外的树枝上看着我——这是十楼!窗户外面根本就没有树……”他捂住脸,“我不敢看他的脸,但他就是缠着我,说……” “说什么?”颜韵蓝兴致勃勃地听着,期待着后续。 “说……只有两句话。” 颜韵蓝:“哪两句?你学一下。” 颜蓁也竖起了耳朵听。“我等你回来……我找到你了。” 最后这句话的语气饱含欣喜,让颜蓁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们离开这儿前往附近预定好的酒店,颜蓁还在不断回想那个“冤魂”,心想难道他们驱魔师,还有义务顺便驱驱鬼? 而且项玉孪这个名字……他总觉得耳熟,但想不起在哪儿看见过。 颜韵蓝看着窗户外面发呆,一路都没怎么说话。 他们先吃了个午饭,然后才去入住的酒店,等登记完毕,前台频频看向他们两个,似乎在揣测他们实际上有没有别的关系。颜韵蓝戏瘾大发,搂着颜蓁的胳膊发嗲:“蓁蓁,我们这样,让弟妹知道了怎么办?” 颜韵蓝化了妆,看起来连十岁都没有,这么发腻还真没什么违和感。颜蓁见前台小妹的眼神已经变得十分劲爆了,尴尬得想夺门而出。他当时为什么不缠着胡一捋儿学个穿墙术什么的呢? 但为了不让自己老妈陷入冷场,他只能顺着演戏:“这不是订了两个房间吗?” 冒着冷汗走过拐角,颜蓁依然能够感受到前台小妹那种灼灼的目光。他叹道:“妈,下次别这么玩了吧?让人家误会了多不好。” “哎呀,我看小姑娘一副很想看八卦的样子嘛,满足她一下,天天这么坐着太无聊了,得有点东西做谈资才行。” 颜韵蓝拿着房卡开门,他们各定了两个豪华单间,房间都很宽敞,基本的家具应有尽有。颜蓁没急着回去,拿起小沙发的抱枕抱着坐下,他有问题想问问颜韵蓝:“妈……” “想问那个究竟是什么东西?”颜韵蓝端起茶壶开始烧水,准备泡提供的红茶茶包。 “对,”颜蓁说,“而且我在屋子里没感受到什么,一出门总觉得阴森森的……” 颜韵蓝说:“有可能是个罗刹鬼?看不出具体是什么,他不敢靠近我们。” “我们一路上都在被他盯着吗?”颜蓁脸色一白。 “从大门出来吧,就开始盯上了,跟着我们到了大门口,然后看着我们坐车走。” 她语气这么平淡,更让人瘆得慌,颜蓁做了个深呼吸:“其实我不喜欢听鬼故事。” 他看完丧尸片的前几个晚上都能做恶梦。 “也不一定是鬼故事,有个奇怪的现象。”颜韵蓝坐着等水烧开,“你发现没有,那个小区的树,都病恹恹的。” “是因为天气比较热吧?” “前段时间h市最高温度到了四十二度,你看哪棵树蔫成了这样?” 颜蓁马上看了眼这个房间里摆着的盆栽,依然绿油油的,看着十分健康。这倒是让他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难道说那个小区都被这个“冤魂”承包了么? 那句“我等你回来,我找到你了”又是什么意思? 还有这个叫项玉孪的人,又和这个“鬼”有什么关系? “我还是先给你讲讲项玉孪吧。”颜韵蓝说,“这个人在联盟,也算是小有名气了。” 联盟。颜蓁恍然大悟,他是在联盟的论坛上看见过这个名字,因为姓氏和名字都不常见,所以他的印象深刻了一点。 “这个人也是驱魔师?”还被调职去了h大,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评价h市这块风水宝地。 “是驱魔师,他的绝招,是操控草木。不过这不是他最出名的地方,和老不死的说的一样,他这个人居无定所,而且行为孟浪,联盟的人觉得他最不可思议的一点,就是他明明失了一魄,依然能单挑强敌。” “失了一魄……”颜蓁不太明白,“魂魄吗?没了魂魄,那还怎么活着?” “人分魂魄,”颜韵蓝说,“魂在,性命则无忧,魄缺了一项,表面和普通人也没什么太大区别,但是总归会少些东西。联盟里都是流传,他少了哪一魄,没多少人知道,只是大家都说,他这个人无情无欲,克父克母,天煞孤星,这辈子注定要矜寡一生。” 这未免就太狠了。颜蓁忍不住问:“为什么会这样?” “我猜是少了‘天冲’,这一魄和‘灵慧’共同主宰人的情六欲和智慧,缺了天冲,喜怒哀乐就会变化无常,或者根本不知道悲喜是什么东西,整日里浑浑噩噩,人也会分外无情。” “有点可怜。”颜蓁说。 “谁说不是呢。”水烧开了,颜韵蓝拿起茶壶斟了两大杯,把茶包放进去,轻轻晃动两下,“这不,十岁了还打着光棍,平时也没什么朋友……” 颜蓁看着递到自己上的茶水,迟疑着说:“妈,现在是下午点了。” “嗯,怎么了。”颜韵蓝抿了口茶水,“有点烫,这茶也不怎么好,嗯,不好喝,将就一下吧。你很困了不是么,提提神。” “现在喝茶是提神了,晚上还要不要睡觉了?” “今天晚上还想着睡觉?”颜韵蓝笑了一声,多年来待在联盟,现在猛地辞职了,她还是忍不住犯职业病,看见有作乱的妖魔鬼怪能抓就兴奋,“乖儿子,我们可不是来度假的,好好准备一下,今天晚上啊,咱们来个龙潭虎穴一日游。” h大篮球场,焦大海坐在观众席上,看着许白术和几个人做防御练习。 许白术没元骅那么高那么壮,但胜在身体瘦长灵活,和元骅打配合的时候,很容易让人头疼。几轮下来,其他人被耍得团团转,纷纷表示不干了。 元骅抱着篮球抬头看,焦大海一脸痴汉笑在鼓掌。他一只目前落单的单身狗,看见别人明目张胆地秀恩爱心情很复杂,大喊道:“下来一块儿吧,大海哥!” 大海哥……大海哥……大海哥…… 偌大的篮球场,这个字魔性地循环着,一声声深入人心。 这个就超出了元骅的预计了,怕是今天在场的所有人都会对这个名字终生难忘。 躺枪的焦大海站在观众席上,瘪瘪嘴:“干嘛非叫大海哥……” 许白术捂住脸,两只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元骅,你是不是跟他有仇?” 元骅无辜地说:“还真没有,这是个意外来着。” 晚饭时间,元骅终于得空上微信去找颜蓁,看见他换了个头像,空白的图片上有几行小字。点开大图一看:只要人人都奉献一点爱,人间就会变成美好的人间。 元骅:“……” 这是受啥刺激了。 焦大海和许白术黏黏糊糊一块儿坐着,恨不得长到对方身上去似的,小焦总偷偷在桌子底下拉他的,许白术也没拒绝,不动声色牵了好一会儿。 “你就这么跑出来,难道不怕你爸收拾你?” 焦大海理直气壮道:“我才不怕呢,他自己都去度假了,有什么资格把我关在家里?” “你伤没好,别吃太辛辣的,”许白术扫了一圈,“你喜欢吃鱼吗?” 焦大海没什么感觉,但如果换成是夏仁在这儿,恐怕现在要哭哭啼啼给同类哀悼了。“你喜欢吃什么,我就喜欢吃什么。” 坐在对面的华明宇和元骅对视一眼,拿起杯子互相敬了对方一杯。 华明宇说:“我真想蓁蓁啊。”他宁愿看颜蓁和元骅秀恩爱,看着一个一米九几的大壮汉撒娇实在是太挑战忍耐力了,话说回来,怎么最近狗男男这么多? 元骅幽怨地叹道:“我也是,想蓁蓁了。” 不然现在怎么会跟着另一条单身狗在这里,饱受暴击。 午夜,灯火通明,但居民区已经有一半陷入了安谧的夜色,等待着这个城市的沉睡。 另一条单身狗颜蓁,和他亲爱的老妈站在一栋居民楼的楼顶。 “这个结界,我怎么觉得很不牢靠啊?”颜蓁不放心地看了一眼,“真的不会被发现吗?” “嗯,放宽心,要是被小妖怪发现了,就是你尽孝道的时候了,到时候妈妈就把你扔出去,然后自己逃命。” 颜蓁:“我是您亲生的吗?” “嘘,他出现了。” 颜蓁马上爬了起来,往他亲爹的家里看去,所有的窗口都是亮着灯的,听从了老妈的吩咐,窗户上贴上了符纸。 其实那个符纸上画的就是普通的清心法术,没什么驱魔的作用,唯一的用处,就是让这个老男人今晚能老实一点。 “如果那个东西是冲着项玉孪来的,八成是因为那个香囊。” 颜蓁还在盯着那一块儿看,却什么也没看着。“因为那个香囊?” “嗯,不过他自己好像也没想到这一块。” 颜蓁:“那让他把香囊扔了不就好了么?”这不是就轻轻松松解决了吗?或者把香囊交给这个东西,说不定还能打开支线关卡赢得特殊装备呢? “扔了不就没法儿引那玩意儿上钩了嘛?”颜韵蓝是一如既往的调皮,“再说了,看看他被吓破胆的样子,是真解气啊真解气,我巴不得他被多吓几天。” 她幸灾乐祸的语气真是挡也挡不住,颜蓁说:“您可控制一点吧。” 男人躺在室内,而那个阴魂不散的“玩意儿”,此刻正焦虑地在他身边打转。 “来了……带走……不能带走……”他像热锅上的蚂蚁,疯狂而毫无目的,嘴里断断续续地吐着字,“不……” 他所经过的地方,那些符纸像被火烧了一样,全都变成了焦黑色,摔在地上化成粉末。他有些怨毒、又有些轻蔑地看向那些符纸:“都得死……道士,都要死。” 倏然,他走到床前,凝视着床上躺着的男人,目光怨恨和悲戚交加,张嘴时露出了两颗新冒出来的獠牙。 “额啊啊啊啊——”一道惨叫声划破天际,颜蓁本来都酝酿出困意了,抱着围栏任眼皮子自由落体。这惨叫可谓是提神醒脑,比白天那杯茶的作用要直接有效得多。 他一整颗心都提了起来。“不会是?” “来了。” 颜韵蓝猛地撤了结界,把他们全都暴露了出来。颜蓁看见他亲爹家里的窗口那儿弥漫着层层黑气,这是普通人看不到的……果然是魔。 “白天我在他家里留了一个小小的阵法,”颜韵蓝笑了,“符纸只是障眼法,让他觉得我们只是两个半吊子的道士。” 颜蓁看见那个魔物已经发现了他们的踪迹,马上就飞了过来,诚实道:“我确实是个半吊子啊?!” 老妈嘴里念念有词,转瞬身前就出现了一道屏障,魔物被刺激之后来势汹汹,面目狰狞地撞上来,屏障仿佛一张网,将他挡的严严实实。 “交给你,”颜韵蓝把颜蓁推上去,“之前教你的东西,用得上了。” 颜蓁紧张地说:“原来刚刚说要把我推出去真的不是开玩笑吗?” 颜韵蓝大笑:“你妈我什么时候开过玩笑!” 魔物看见他,就像豹子看见了现成的肉块,发出来贪婪的“嘶嘶”声,整个躯体都涨大一倍,要越过屏障来吃掉他。但屏障就像是有眼睛,随着魔物的拉长而拉长,随着他加宽而加宽,总之就是不让他如意。 “嗬啊啊啊!” 颜蓁见识过了尢易和螭琰,现在这个对于他来说已经是小场面了,脑子里迅速规划出来了一个小计划,他喊道:“喂,你想吃我吗?” 魔物扭着庞大的身躯,张牙舞爪,怒视着他。 “那我先请你……”颜蓁两只灵活一点,用眼神示意颜韵蓝,屏障就凭空消失了,留颜蓁暴露在魔物面前。 “金,木,水,火,土,相生相克,”颜蓁指比诀,双眸怒睁,“那就让你尝尝火的滋味!” 明火诀如同一道明晃晃的火龙直直冲出去,转瞬就包围了魔物。后者惊慌地想要退缩,之前撤掉的屏障又凭空出现,将他逃走的路彻底拦截。 颜蓁看着被束缚在屏障里的魔物,不太敢相信地说:“不会吧?” 这么简单? 他以为至少要鏖战个大半夜的,甚至受点小伤才能搞定呢。 “要是这么危险,我也不会带你来了。”颜韵蓝收起东西,“走,去看看这玩意儿的真身。” 因为魔气被压制,本来魔化的身躯渐渐恢复了正常,看着分明是个俊秀的青年。 “这就有意思了……”颜韵蓝抱着臂,“真是有意思。” 颜蓁刚想问是哪儿有意思,忽然从一侧冒出来一道小小的黑影,挣扎着要逃跑。颜蓁眼疾快,肢体先于意识一步抛出镇魔符,那黑影沾了符咒,“叽呀”一声,化成了血水。 颜蓁:“……” 还“叽呀”,现在的魔物,怎么一个比一个不正经。 “可惜了,”颜韵蓝低声叹道,“不知道是被什么东西控制了。” 颜蓁说:“控制?” “嗯,”颜韵蓝解除了屏障,青年就慢慢地飘到了地上,“这是个树妖,看起来也没几百岁,顶多五六百来岁吧,看起来成不了什么大气候,这魔物选错人了。” 树妖。 颜蓁想起来在飞上时的那个梦,也是一棵树下,男人站在那里。 我等你回来。我找到你了。 他在等谁?又是在找谁? “背上他,”颜韵蓝拍拍他的肩膀,“去见你那个没良心的亲爹去。” 颜蓁才发现之前的结界之外还有一道结界,包围了他们这一整栋楼。结界之外,除了被之前的一声哀嚎惊扰而抱怨一阵,转瞬又继续睡觉的人们,依旧风平浪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颜蓁看着脚下的青年,身高大概和他等长,重量应该也不会比自己轻。 “背过去啊?” “不然用脚踢着过去?”颜韵蓝语气里跃跃欲试。 “……”颜蓁开始同情这只妖怪了,“那还是我背吧。” 废了九牛二虎之力,颜蓁半拖半抱把人带下了楼,又半拖半抱带着人走了一段,进了电梯,靠在墙上狠狠松了一口气,喘个不停。 “我们蓁蓁长大了。”颜韵蓝欣慰道,“咱们颜家,顶天立地的男人了。” 颜蓁:“没感觉到有多开心,谢谢。” 整个屋子里一片狼藉,尤其是卧室,想必招之前,这只被魔化了的树妖被折腾得够呛。受了伤,又没有什么神智,自然就很容易被对付。 男人坐在床上,木然地看着走进来的他们,还有颜蓁背着的那个人。 “这……” 颜韵蓝说:“处理了,是个妖怪,现在被我们镇着,一时半会醒不来。” 她打了个哈欠:“忙活大半个晚上,姑奶奶我也累了,借你家的沙发将就一晚上。” 男人眼里还是有些怀疑,嘴上倒是满满的感激:“辛苦你了,韵蓝。” 颜韵蓝:“不辛苦,钱及时打我账户上就行,还是说现在微信转个账?算了,我不想加你好友。” “……” 颜蓁听不下去了:“都睡吧,别说了,妈。……爸,已经没事了。” 男人说自己安心了,其实这个晚上,大家都有点睡不着。 颜蓁和颜韵蓝一块儿躺在大沙发上。时隔多年,颜蓁很多年没有这样依赖过母亲了,不由得靠近了些。 “怎么了?” “您还没睡啊?” “哪敢睡,万一半夜他醒了,也不是什么好妖怪,搞什么幺蛾子出来。”颜韵蓝说,“我啊,在想年轻时候的事。” 我当年怎么会看上的他? 这是很多女人见到前任的时候都会思考的一个问题,曾经的眼光被现在的自己贬得一不值,却还是会借此缅怀一下青春。 “这么多年了,除了年纪,他什么长进都没有。”颜韵蓝说,“还变得越来越老,越来越丑,在我心里最后的那点儿东西都没了,或许我不该来这一趟。” 颜蓁抱住她的肩膀,想给她一点安慰。颜韵蓝抚摸着他的头发,轻声说:“你明天记得把这件事上报联盟,让他们去查查,最近可能还会有其他的东西也在作乱。” 颜蓁点头:“嗯。” 夜尽快天明了,母子二人才渐渐入睡。 而在客厅的一角,本来昏睡着的树妖,动了动指。 第47章 .弯妖码头与蛟23 颜蓁再次坠入了那个梦境里。 这是株高高的柳树,“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里的那种垂柳,约有八米高,两人环抱的树干,袅袅婷婷矗立着,是真的像位碧玉一样的美人。 树下站着的,是那个青年男人,他似乎在这儿等了很久。颜蓁不自禁走过去,却发现脚陷在了淤泥里,树的周围,是一片沼泽。他吓了一跳,急忙往后面拔脚。 “别过来。”青年说话了,他的声音像被打磨过的玉石,格外动听,“你会受伤,死在这里的。” 颜蓁就真的站在原地没动了,他看向周围,黑漆漆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 “这是哪儿?” “这是哪儿?我也不知道。”青年靠在树上,偏过头来看他,这一眼让颜蓁分外惊艳。醒着的时候他没注意去看青年的脸,只知道皮肤很白。这会儿再仔细看,他如墨的长发直直垂到腰间,更衬得皮肤白得像透明的,五官像是cg游戏里的建模人物,眼睛里装着盈盈秋波,挺鼻梁,薄薄的两片淡色的嘴唇,美得不真实。 “我被关在这里很久了,一觉醒来,就到了这里,”青年说,“你是来救我的人吗?” 颜蓁明白这是被夺去了神智的树妖真正的灵魂,他往兜里一摸,里面装着的糯米居然还在。这是他在驱魔之前买来防身的,当时没用上,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你是道士?”青年问。 颜蓁:“……勉强算是吧。” 他用糯米布了个归魂法阵,毕竟是个半吊子,他边画边担心自己记错了阵法。但结果还算成功,整个沼泽幻境慢慢消失,青年说:“谢谢。” 然后颜蓁就醒了。 同时苏醒的还有那个被困于幻境的树妖,一夜之间,他整个人的气质全都变了。颜韵蓝看见之后吓了一跳:“你们妖怪长头发的速度都那么快的?” 不仅是头发,连长相也都有变化,颜蓁猜昨晚那副模样并不是树妖本来的样子。 青年沐浴在阳光下,展现着勃勃生,光是看着他的脸,就能让人觉得心情愉悦,十分治愈。 “我现在才真的相信他是树妖。”颜韵蓝说。 青年毕恭毕敬地行了拱礼,双在胸前叠合,头也低低垂下,洒了一片长长的青丝下来,鞠了一躬:“谢谢二位的搭救,晞阳感激不尽,愿意为恩公当牛做马,在所不辞。” 颜蓁活这么大第一次经受这种大礼,不由得着了慌,连忙摇,“只是举之劳而已。” 青年便笑了,两眼弯弯,如雨后霁月,如石泉山涧,赏心悦目。 这实在是颜蓁这种颜狗的真实福利了。 “呀。”晞阳看见了阳台上彻底枯死的盆栽,眉目间满是痛心,“怎么会这样?” 颜蓁:你自己搞的…… 晞阳就俯下身子,用掌附在盆栽之上,本来枯败的枝叶渐渐复生,又抽出了新的嫩芽来。 以他们在的位置为圆心,所有萎靡的树木花草都受到了波动的影响,颜蓁仿佛能听到他们的欢呼雀跃,树影婆娑如喃喃细语,然后慢慢平息下去,四处一片盎然。 “我也相信了。”颜蓁对颜韵蓝说。 事情结束得很轻松,颜蓁写了份报告交上联盟,但没有说这是老妈私接的单子,只是提到旅游时碰上这么一桩事,就顺便处理了。 他们没有再继续待下去的理由,就和男人告别。男人见到新出现的这个长发青年,先是一愣,然后很快接受了,只当是他们的同事:“是真的解决了吗?别急着走,蓁蓁,韵蓝,一起出去吃顿饭吧?” 颜蓁看出来了,他亲爹一觉醒过来,看他妈的眼神都变得很不一样,这会儿看着也一脸的欲言又止,一双已经老了的丹凤眼里装着很多情愫在里头。 “那不用了,”颜韵蓝说着,挎住青年的臂,故作亲昵,“我男朋友都特意来接我了,下次有缘再相会吧,尾款打我支付宝,别忘了啊。走吧亲爱的。” 青年一脸懵,显然还不知道怎么演戏,颜蓁马上对他使眼色:“我们订了票了吧?” 青年还是一脸懵,但是很捧场,连连点头道:“嗯。” 颜韵蓝走之前还没忘记要回那个香囊,男人给得很痛快,他们个人演话剧似的一路出来,颜韵蓝撑着出了大门,出了电梯,直到最后上了车,捧腹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司还以为接了个神经病,颜蓁无语地说:“妈,注意点形象好不好?” “为什么要注意形象?我快笑死了好吗!你听听他说的话!”颜韵蓝得意得快上天了,“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他活该!” 说完这句话,她想到了什么,又有点笑不出来了,情绪慢慢回复,清清嗓子:“嗯,可以开车了。” 一路上青年拿着香囊,陷入沉思,没有说一句话。 回到了宾馆,颜蓁终于能好好补一觉,在此之前他们和青年交换了一下信息。 青年名叫晞阳,是n市乡郊的一只树妖,不知道自己活了多久,从明朝年间,他就有了意识。“这只香囊里的东西,是我的。” 那分明是一块碧色的玉,晶莹剔透,一看就觉得价值连城。 “你和项玉孪是什么关系?”颜韵蓝问。 “项玉孪?”晞阳抿抿嘴唇,“这是他现在的名字吗?五百年前,他曾答应了要娶我。” 于是他就在树下,等了五百年。 晞阳十分虚弱,比颜蓁还容易犯困,转眼就躺在床上睡着了。颜韵蓝叹息道:“这是被魔物侵占身体的后遗症,还好他是妖,如果是人的话……” 这话就不由得让颜蓁想起了他亲爹,“是人就怎么样?” “轻则疯疯癫癫,重则魂飞魄散吧。” “会有影响吗?我是说我亲爸,”颜蓁说,“他被魔物骚扰这么久。” “会折阳寿,你看他现在的样子,怕是也撑不了多少年了。”颜韵蓝搓搓大腿,语气里没什么大情绪,“想想这个,我还是很惋惜的,毕竟曾经夫妻一场。”顿了顿,她又说:“我还算有点良心?” 后面这话让颜蓁想笑,但是他笑不出来。再怎么可恨,这毕竟也是他亲生父亲,听说他活不了几年,心里百感交集。有和他没什么关系的漠然,也有对生命即将逝去的遗憾,他心情略沉重了些,并且这份沉重隐隐约约持续到了他们回h市。 树妖跟着他们回来了。颜蓁没法带他回学校,所以是颜韵蓝把他带回了家。 一到学校,颜蓁就接到了元骅的电话。颜蓁说:“你是在我身上装了定位器吧?” 元骅笑了:“不敢装,万一定位着你跟谁去约会了,我不得气死么?” 跟他说说话,压在颜蓁身上的一点失落慢慢散了,元骅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情绪,然后说:“明天一起去玩吗?” “明天就开始上课了,而且你不是还要训练吗?”颜蓁提醒他。 “适当放松,这些天很累了。”元骅说,“一起吧?我们早点出发,玩够了就回来。” 之前颜蓁结束了两门课程,现在上课的任务确实没有那么重,他想着放松一下,于是答应了。 去哪儿玩由元骅决定,但他没想到元骅会给他看游乐园的门票。“去玩过山车?还是想去坐摩天轮?” 颜蓁哭笑不得:“两个都没坐过,前面的不敢,后面的没意思。” 他一只母胎sl的单身狗,也没得人一起去坐。 “那就这么约好了。”元骅做了决定,当即就买了两张票。 颜蓁还想多说点什么,可是话到了嘴边总是难以说出来,元骅一直等着,没等到他想听的,却听见颜蓁问:“学长和焦大海最近这么样了?” “你问我这个?”元骅无奈地笑,“怎么不自己去问问?” 颜蓁也觉得这个问题问得傻,慌乱随便扯过来的话题,很难接下去。他干巴巴地说:“那,那我去问问吧。” 元骅:“……” 颜蓁逃也似的挂了电话,在床上疯狂锤床板:说出来啊!说出来啊!明天,明天见面的时候,一定要正式说出来! 他狠狠发泄一通,舍友看他的眼神都像看神兽一样,充满了新奇和惊恐。 “怎么了?”激动时带起的红潮还没褪下,颜蓁支起身子来,透了透气。 华明宇:“八百年都难得一见。” “你刚刚简直像疯了一样,你不是颜蓁吧?” “挺好的,上帝那个什么,必先使其疯狂?” “这不是一句好话,谢谢。”颜蓁重重呼出一口浊气,老实说畅快多了。人还是要多有些情绪,才能活得有滋味一些吧。 他也不算是说谎,确实去询问了一些许白术和焦大海的现状。焦大海说:“你可以去看看我的朋友圈。” 颜蓁点进去,被刺眼的狗粮吓得退了回来。 “你这样会有很多人拉黑你的吧?” “没关系,我微信好友里面,除了白术哥哥就是你。” 颜蓁:“……一点也没觉得荣幸,谢谢。” 焦大海确实觉得最近的日子过得太开心了,真的是飘飘然活着,滋味十分美妙。 上回他偷偷跑出来,再回去时虽然被远在海外的老爹臭骂一顿,但同时也据理力争,给自己挣来了自由。焦老爹是觉得他在南海可以静养,可现在这样两个地方跑,还静养个屁,干脆放他去和他的白术哥哥双宿双飞了。 许白术那边的情况要稍微复杂些。 他还在慢慢和家里坦白,隐晦地表示自己应该也喜欢男人,但并没有透露自己已经有了男朋友。他的两个爸爸倒是也能接受这个现实,好吧,一家子确实全是gay了。他们提出要求,说还是希望许白术能留下一个孩子,以后出去找代孕也可以,总之是要把香火留下。 于是许白术就来问焦大海:“你们蛟族,男人能生孩子吗?” 焦大海皱着眉头:“恐怕不行。” “那就只能代孕了。”许白术更像是松了口气。 其实这个话题说起来还有点羞耻,因为他们到现在也只到亲亲小嘴的地步,谁也没敢提进一步的事儿。 许白术秉持家里的庸教育,其实不温不火,对于这种事不是很着急。焦大海则是个24k的纯恋爱脑,光亲一下就能乐半天,压根儿想不到那件事上面去。 于是颜蓁的问题就提得及时又突兀了:“你们两个,谁是攻谁是受啊?” “什么意思?”焦大海问。 “就是,那个什么的时候,”颜蓁心想我也是处男为什么还要给你们解答这种问题,“你们谁在上面,谁在下面?” “哎呀你说什么呢!”焦大海一下羞涩起来,“人家很保守的!” 他转眼就把这个问题拿去问许白术了。 许白术:“男人和男人其实是靠刺激前列腺获得快感……” 焦大海:“嗯?” “也就是说,被刺激的人,也就是受,可能会比较快乐……” 焦大海:“嗯嗯!” 许白术说到这儿实在是臊得不行:“我觉得自己可能,是,零……” 焦大海:“零又是什么?” 许白术:“……” “别急,”霸道总裁怎么能有不懂的知识,“我马上去查一下,你脸怎么那么红?” 许白术选择装死,不跟他说话,找借口把视频给关了。 焦大海去查了一遍回来,顺带看了不少东西,脸也红了个彻底:“哎呀,哎呀呀。” 他回去找颜蓁:“蓁蓁蓁蓁,你有资源吗?” “什么资源?”颜蓁脸上一派云淡风轻,藏了好多片子,都是私下里偷偷摸摸看的。他沉迷于欧美男优的各种肉体,完全是为了大饱眼福才收藏那么多,其实很多自己都没看完。 “就是你想的那种资源。”焦大海诚实道。 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颜蓁给他打包了一份:“就当售后礼物了,不用客气。” 焦大海熬了一个晚上看完,解锁了各种姿势各种普雷,全程他都想起许白术的脸,豁然开朗,性致盎然。 他给颜蓁发了条微信:谢谢蓁蓁,我大彻大悟了。 早起准备去玩的颜蓁也秒回消息:不客气,祝你们生活和谐,生活愉快,不要贪杯,早生贵子。 然后能把尾款及时打过来就再好不过了。 这个想法冒出来之后,颜蓁心想:哎?我是不是真的钻钱眼了? 第48章 .弯妖码头与蛟24 约好的去游乐园,颜蓁罕见地收拾了一番。 按理说,一个合格的gay应该要具备基本的审美和衣品,但颜蓁一向活得糙,华明宇都在跟班上的小姐妹们一块儿拼单买补水面膜了,他平时却连水乳都懒得抹。 捯饬捯饬之后,他确认自己看起来精神了很多,这才放心出了门。 元骅早早来他宿舍楼下等他,从外表就能看出来他对今天有多期待,年轻男孩子们都偏向于喜欢spree,他穿了一身的休闲风,上多了块腕表,颜蓁对表没什么研究,只知道看起来就价值不菲。 “走吧。”元骅自然而然过来拉他的,颜蓁顾虑着可能会被人看见,稍微往后缩了缩,元骅却不管,径直拉起了他的腕。 颜蓁只好由着他抓着,反正大早上的,他们又是往校外的路走,除了一部分匆匆忙忙赶去上课的人,来往的人并不算太多。 他们坐车去的游乐园,两个大男生过来,其实还有点尴尬的,更不用说元骅还买了个头箍戴在他脑袋上。 “不太好吧?”颜蓁伸去摸,想摘下来。元骅似乎觉得很可惜,口头上阻拦道:“多可爱。” 旁边经过的妹子也说:“对啊超可爱,可以给你拍个照吗?” 元骅礼貌地说:“抱歉不可以。” 然后把颜蓁带走,又说:“干脆还是摘下来吧。” 颜蓁:“……” “是个霸道攻哎。”被抛在他们身后的两个妹子眼睛闪闪发亮。 即便是来得早,在他们前面还是排了一小堆人,他们等了约半个小时,终于进了园。 “先去玩什么?” 颜蓁刚放寒假的时候来过这个游乐园,但是不是以游客的身份,而是做兼职,当半天布偶,卖气球的那种,顺便和小朋友们拍拍照,工资按小时来算。虽然没自己去玩设备,倒也算是熟悉了整个环境。 “想试试过山车吗?”元骅看着远处伸入空的轨道,“或者还是试试别的?” 周一的早上,客流量不算太大,各个项目分散了一大批人,他们就先去了一些比较热门的项目:譬如垂直高度、xx漂流等等。 然后他们又跟风去了些小项目,什么个小矮人的矿山,小城迷航…… “去玩拓展吧。” 颜蓁由工作人员给他扣好安全扣,提了提,然后跟着元骅一块儿上去。 “我有点紧张。”走到高空拓展的时候,颜蓁往下看了一眼,脚下悬空了十几二十米,感觉掉下去绝对是死无全尸。 “跟着我来。”元骅个子高大,而且不冒进,每走一步都能踩严实,方便了颜蓁行动。他们一块儿走过了最难的一段,元骅问:“感觉怎么样?” 颜蓁兴奋得脸红扑扑的:“好玩。” 本来还要去玩攀岩,但是颜蓁觉得自己抓不稳,心生畏惧,就此作罢。 他们还去了鬼屋。四周一片尖叫声,男的女的都有,形形色色的鬼出现在周边,但是元骅和颜蓁却不为所动。 元骅还是问了:“怕不怕?”他还想趁乱再和颜蓁拉拉的,据说这时分泌的多巴胺最容易增进感情。 颜蓁忍着笑说:“怎么可能怕?” 他扫了一圈周围,那些工作人员很明显把自己带入鬼魂角色里了,把些小姑娘吓得魂飞魄散。 他不无同情地说:“真不敢告诉他们,这里面有好几只真正的鬼。” 元骅:“……” “都在角落里看热闹呢。”颜蓁说。 元骅:“……” 吃过了饭,他们看了小剧院,开始挑战空项目。 第一个是大摆锤,现在人已经不少了,排了好一会儿才进去。 颜蓁不怕鬼屋,上了空才知道是怎样的一番天旋地转。六月的太阳又是这样火辣辣,他紧紧闭着眼,抓着座椅不敢撒。 当它开始做抛物线运动的时候,颜蓁终于忍不住开始尖叫:“啊啊啊啊啊——” 反正他身边的人都在喊,不差他一个了。 元骅哈哈大笑。 下来的时候颜蓁胃里开始翻江倒海,好不容易才把恶心感压了下去。而一个妹子脸色苍白,扶住旁边的垃圾桶就开始发作,颜蓁怕被影响,赶紧撤离了。 然后是过山车,两人并排坐在一块儿,元骅说:“到时候你可以喊出来。” 颜蓁看了他一眼:“我一定会喊出来的。” 设备渐渐爬到了最高点。 颜蓁闭上眼睛,从车身猛地往下坠时就开始啊啊啊大叫。他们身后的女孩儿也不甘示弱,使劲儿拔高了分贝抒发情绪。 颜蓁跟她你叫一阵儿我叫一阵儿,叫板似的。 妹子:“啊啊啊啊啊——” 颜蓁:“啊啊啊啊啊啊——” 妹子:“……” 情感的释放是最美好的,颜蓁神清气爽,整个人精神奕奕,并且试图再来一次。元骅舍命陪君子了,就和颜蓁一次两次的坐,直到工作人员都认识他们了,用看神经的眼神看着他们。 这会儿到了下午四五点,他们买了杯饮料,看了一圈:“没有合适的吃的。” “先去坐摩天轮吧。” 元骅看上期待了很久的摩天轮了,有意无意提了好几次。 这儿是排队排得最久的地方,太阳慢慢地向西攀延,渐渐失了灼人的威力。 他们慢吞吞地跟着队伍移动,元骅伸过来一只,把耳塞进了他的耳朵里。 音乐一下就占据了他的脑海和心房。 thereasagarden,thereasaan 从前有个小花园,那里住着个男人。 heasslnely,tgdhadaplan 他看起来如此孤独,但上帝早有计划。 gdhadaplan 上帝有个安排。 hefellasleept,neverlddrea 他昏沉入睡,却无法进入梦乡。 hedaeptthesteatflthng 他堪堪苏醒,看见了最美妙的东西。 hedeverseen 是他此生前所未见。 bttheresheas,andthereyare 那就是眼前的你。 /> 多么地神奇。 颜蓁从前很喜欢这首歌,写的是一个男人对心爱之人的表白。没想到元骅也喜欢这首,他放给自己听,是故意的么? 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到了摩天轮下方,检票之后,被元骅搂着肩膀,他们进了小车厢。 一旦进了这种密闭的地方,两个人的距离感就会被无限地拉近。颜蓁看着窗外,指无意识地蜷曲,抓住了衣服的下摆。 元骅没有着急催他坐到身边来,眯着眼,看西斜的阳光给他的脸上身上镀上一层金色。 颜蓁很紧张。 他也许感觉到了,将要发生什么事。 这个念头搞得元骅自己也紧张了起来,他在反复地想,今天适合做这件事吗? “我……”他终于决定说话了。 颜蓁的电话又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他抱歉地看了眼元骅,元骅无奈地示意让他先接电话。 电话是颜韵蓝打来的。 “蓁蓁,我现在日子过得太潇洒了,你知道吗?” 颜蓁眼神不住往元骅身上瞟:“嗯……” “真的太美了,这日子,晞阳什么都会!嗯,不会的教教他也都会了,我基本上就是躺着吃饭……” 颜蓁:“妈,躺着吃饭不利于消化。” “我就打个比方,哎呀你现在怎么这么讨厌!” 然后颜韵蓝絮絮叨叨说了会儿,好不容易挂了电话,又变成了两人世界。 他们所在的小车厢眼看着就要登顶了,据说在最顶端能俯瞰整个h市,尤其小娃华灯初上,夕阳西下,是个极浪漫的地方。 元骅再次开口,这次他想让颜蓁坐到他身边来。 “蓁蓁,我——” 话没说完,颜蓁的又响了起来。 元骅要暴躁了,他看了眼下方,横下心要把话说完,可铃声纠缠不休,十分破坏气氛。 “算了,你接电话吧。”元骅服了软,一副憋屈的样子,撑着下巴看窗外。 颜蓁也要暴躁了。 今天怎么回事,这些人都是约好了的吗! 他拿起电话,看见来电人是焦大海,火气散了一半。 算了,是二十万的黄金客户呢。 “喂,怎么了?”颜蓁问,“你去实践了吗?” “怎么可能实践,这是大白天呢!”焦大海说,“我是来告诉你别的事儿的。” “希望你说的是重要的事。”颜蓁看了眼外面,摩天轮在倒计时下已经要走到最高点,“不然黄金会员都不管用了。” 焦大海:“?” 颜蓁:“算了,你直接说。” 焦大海马上高高兴兴地说:“是结缘的事。” 好吧,还是工作要紧。颜蓁叹息着坐下来,他心里不是不惋惜,却不能表现出来,嘴上问道:“他答应来结缘了?” “他说他现在不能肯定,”焦大海说,“我们认识的时间太短了,他不敢说一辈子的事。” 颜蓁:“……” 放在平时他是能理解的,但是这个时候你自己都不能确定打电话给他干甚?他要开始火大了。 “所以他说交给上天来决定,”焦大海说,“两天后就是篮球赛,如果他靠自己进了全场最多的球,他就马上答应和我结缘。” 第49章 .弯妖码头与蛟25 颜蓁放下电话,摩天轮慢慢往下走。他和元骅对视一眼,彼此都知道已经错过了最佳的时。 他坐在元骅身边,两人一起看天边绚丽的晚霞。 一时没有人说话。 天色渐渐转黑,云彩的间隙透出隐隐绰绰的半边月,以及寥落的星辰。“如果错过太阳时你流了泪,那么你也将错过群星。1”颜蓁轻声说。 元骅的思绪停顿了一秒,他没听出来这是谁的诗,但他听懂了里面包含的意思。 颜蓁说完那句话,没有看他,也没再说别的。元骅拉过他的,放在心里握紧。 他们回去的路上都默契地没有谈到摩天轮上的事,吃过晚饭,在情人湖旁边散散步,正常地聊了下最近的见闻。 “今天我很高兴。”离别的时候,元骅这么说。 颜蓁笑了,说:“我也是。” 这也许是他近二十年来最快活最不受控的一天,再过十几年,再捡起来今天,应该会觉得值得回味。 他们面对面站着,距离不远不近,或许谁再靠近一步,就很适合来一个及时的吻。 颜蓁:“那我就……” 元骅伸出胳膊,抱住了他。 扑通扑通扑通。 两颗年轻的心脏紧紧贴在一起,颜蓁感受到了元骅那双臂膀的健实,忍不住心神荡漾。 “晚安。”元骅贴在他耳边说。 颜蓁知道自己该伸回抱住他,但犹犹豫豫间,元骅已经放开了他。 他只好收起遗憾:“晚安。” 天很快就过去了。 今天是周五,篮球队集体坐高铁去了隔壁市。集合的时候,华明宇揶揄道:“怎么多了个人啊?” 他说的是颜蓁,元骅不动声色:“怎么着,不让带家属啊?” “哦——” 周围一片人都起了哄,让颜蓁羞得差点想找缝钻进去,许白术咳了两声:“行了,八卦要适可而止。” “可不能适可而止吧?”有人说,“队长最近是不是也谈恋爱了?” 许白术按不住浪潮,也不打算隐瞒:“是啊。” 一语惊起千层浪,本来那句问话只是开玩笑般的试探,结果得到了肯定答案,震惊了不少人。他们嘴八舌的,说要看看嫂子。 千年的菩萨许队长,居然真的开始谈恋爱了? “有这么多闲工夫去聊八卦,还不如好好记一下我们定的策略。”许白术说,“咱们每年花的经费那么多,不能年年都往里面垫钱吧?” 队长总是能在人心最软的地方拿把软刀子扎进去,一扎就见血。 他们果然老实了,只是一路上看颜蓁和元骅的眼神,都有些暧昧。 篮球队的“许嫂”给他们定了房间,正在单独的豪华套房里等着被宠幸呢。 焦大海这几天好好修炼了一下房之术,理论知识充足,心里准备也十分充足。不管最后比赛的结果如何,他都决定布置一场浪漫的初夜,顺利从百年处男的苦海里毕业。 许白术不乐意看见他破费,但焦大海坚持要这么做,并且说是靠自己挣来的钱做他们篮球队的投资,就等他们赢,许白术这才勉强作罢。 焦大海说是自己挣来的钱,真不是说谎。 因为他找到了一个兼职——在某个风靡总裁风的网站,取了个随便的名,开始写小说了。 他几十年的学底蕴派上了用场:男女主的外貌描写都用到了极致,繁杂的辞藻修饰从第一个字延展到最后一个字,十句话里有八句话在炫富,尴尬之余又让人觉得有点爽。 鏖战无数个夜晚,霸总学界的一颗新星,冉冉升起了。 总之他很快拿下了签约,并且迅速被买断赚得了属于写的第一桶金。 这都是题外话,现在让我们回到赛场上。 经过一晚上的休整,h大的健儿们个个龙精虎猛,像打了鸡血似的——其实是因为许白术答应暑假一结束就带他们去公费旅游。 当时颜蓁旁听了他们的策略,惊讶地发现许白术在无形之成了这次比赛阵营的心。而且这个计划还是元骅提出来的,理由是对方肯定也早就把他们这边的底给摸透了,这次不能按常理出牌。 这个计划大海早就成型了,肯定不是这几天之内制定的,颜蓁不由得想起来许白术对焦大海说的那个赌约,忽然就全都明白了。 哪有什么上天注定,分明是事在人为。 比赛正式开始了,双方入场。本来这是h大的客场,颜蓁以为应该不会有上次在主场时的轰动,然而在元骅和许白术入场时,很多妹子还是格外激动,发出了尖叫声。 颜蓁很理解这些颜狗的心情,当初他第一眼看见元骅,也是很想尖叫来着。 然而作为一个矜持的男人,他忍住了,曾经他觉得这是自己走向了成熟的象征,但现在他清楚地明白这其实就是因为怂。 双方球员站定,互相握,其实对方的颜值也都不低,这场球赛怕是相当有看头。 想必他们自己看着对方,也觉得挺不爽的。 “啊,我真是紧张,”化身拉拉队队长的华明宇同学展现了一个经理十项全能的专业素质,“蓁蓁你快看我这个幅,字写得好不好看?” 颜蓁:“……好看。” 但是为什么要写“元骅元骅我爱你”?颜蓁状似不经意地问:“这是你的心里话吗?” “不,这个是给你的,”华明宇说,“相信我,只要你拿着这个东西甩来甩去,我们的王牌元骅先生就会使劲吃奶的力气……” 颜蓁摆出尔康:“容我拒绝。” 但华明宇已经把这个沙雕幅强行塞进了他里,然后拿出另一张横幅,上面写着“白术白术天下无敌”,“这才是我拿的!” 颜蓁:“……” 这难道也是你们的策略之一吗? 他艰难地展开横幅,给自己蓄能,积攒一会儿当拉拉队成员的勇气。而另一边的焦大海两眼亮晶晶地看着华明宇里的东西:“我想要这个……” 华明宇被他积极的态度打动了:“我认命你为拉拉队的荣誉会员。” 焦大海一脸郑重:“谢谢,我非常荣幸。” 颜蓁不敢离他们太近,默默走远了两步,长长叹息。 华明宇在他面前对焦大海的觉悟赞不绝口:“你表哥好有意思!” 颜蓁:你们开心就好。 裁判一声哨响,比赛开始了。 为了不让对方看出来他们的战术,这次率先跳上去的还是元骅,他长脚长,为球队抢到了先。 角逐战开始。对方的小前锋是个矮个子,看起来和颜蓁差不多高,顶多一米出头,夹在一群大个子间却分外灵活。 “他们这个位置太狡猾了,知道主动权在我们这边,后卫在最小的范围里活动,遭遇强攻的时候就能有足够的准备防御,顺便来一波反转,”华明宇充当拉拉队之余还不忘记解说,“还有他们的锋,据说最喜欢出损招,如果我们这边不注意,就很可能被他盯着往边缘逼,到时候做点小动作,让你吃点‘萝卜干儿’又不让裁判发现,还要反咬一口是你先犯规。” 颜蓁看着元骅,发现他这次还是得分后卫,但没有那么突出,而平时作为大前锋的许白术,出击的方式比往常更猛了些。 整个上半场就像两部分狼群在厮杀,战况分外激烈,把解说员华明宇同志搞得口干舌燥,喝了不少水,强撑着到了场休息才去上厕所。 此时的比分是2:,h大稍微领先了一分,他们的战术还没完全施展。颜蓁在心里默默数着,这次许白术单独拿的分是14,连一半都没占到。 身边的焦大海激动得要死,但是对篮球的规则却一窍不通,此时解说不在身边,他就问颜蓁:“白术哥哥能拿最高分吗?” “不清楚,”颜蓁不好说出来打击他,安慰道:“没事,还有下半场呢。” 许白术坐在下面,低声和元骅商量着什么,他们有个队员了对方的招,必须上候补,计划也要再稍微做改动。 颜蓁高高举起横幅,对着台下喊:“加油!” 元骅抬了下头,看见拉拉队的阵型,噗嗤就笑了,还让许白术抬头看。颜蓁怪不好意思的,不过身边的焦大海却更开心地一晃一晃。他个子高,格外显眼,已经有人在偷偷拿相拍他了。 许白术看着焦大海,过了好久,露出了一个笑容。 颜蓁觉得那个笑很不一样,多了很多东西,像是一种安抚,又更像是势在必得。 许白术变了。 华明宇收回上半场的解说,他不该说那是修罗场,因为接下来的,才是真正的战斗。 h大这边的配合出奇地默契,简直像是被器控制了,不是球队,应该叫军队。 许白术真人露相,一路猛攻奇袭,在队友重重掩护下拿了不少分。 焦大海拿幅当绢,把这玩意儿拧巴成了一团。 双方的比方你追我赶,但h大还是以六分的优势领先,打到只剩最后半分钟,对方似乎失去了耐性,开始针对许白术耍阴招——自己先装摔倒了,顺便绊了许白术一脚。许白术当时就把眉头拧起来了,看起来很痛苦。 焦大海是第一个发现的,他生气极了,眼看着就要施法去惩罚对方。 但许白术站了起来,他仍然护着球,传给了元骅。 元骅不是里面最高的,但是是最难缠的一个,他差不多耗完了最后的时间,才一鼓作气猛攻,拿下了一个篮板。 比赛结束了。 焦大海飞也似地冲了下去——要不是颜蓁劝着他,他真的就直接飞下去了——跑去许白术身边,一把抱起了他。 “别!”许白术一个大老爷们,这辈子还没被人公主抱过,一下别扭得不行,“没那么严重,我自己能走。” 焦大海一声不吭,直接把他跑出了篮球场,华明宇学了会简单的处理,马上去帮许白术看伤势了。 元骅也很不高兴,找裁判去说刚刚的事,现场是有人专门录视频的,他要求回看视频。 一群人在那儿争执,元骅当场把铁制椅子的腿给生生掰成了垂直的九十度,这下对方鸦雀无声,服了软。 颜蓁被那个动作给帅惨了,好半天没回过神,后悔没能拍下来刚刚那一幕。 结果是对方被判犯规,使坏那个人必须给许白术道歉,并且负责他所有的治疗费用。 校医院里,只剩下了焦大海和许白术两个人。 许白术腿上淤青一片,高高地肿了起来,分外吓人。 “对不起。”许白术说。 焦大海心疼得要死,抬起头的时候眼泪一下就掉下来了:“说什么对不起?” 许白术给他擦掉泪水,无奈道:“怎么还哭了?……我没能完成赌约,对不起。” “有什么关系,”焦大海抽噎道,“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就好,我不在乎那些,但是这次伤了你的人,我不会放过他的。” 许白术:“我们去找颜蓁结缘吧。” 焦大海的动作停顿了,抬起头来,不太敢相信似的,呆愣愣看着他。 “我们去找颜蓁吧。”许白术又重复了一次。 焦大海瘪起嘴:“可是……” 许白术俯身亲亲他的额头:“你自己说的,那些都没有关系。” 焦大海挺直胸脯,压抑不住情感似的,像头大狗一样,扑到了许白术身上,狠狠地抱住他。 判定的结果出来了,那个肇事者被h大队友们怒气冲冲压着去找许白术。元骅走在最后面,颜蓁过来陪他,安慰似的捏捏他的胳膊。 元骅低头看着他:“怎么样?” 他一脸邀功的表情,颜蓁怎么会看不出来,但仍然吊着他:“什么怎么样?” “你说呢?”元骅趁周围没人,想耍耍流氓,站住了把他顶到墙边,“我是不是英雄?” 你是,你当然是。颜蓁的答案全写在眼睛里,他想笑,却又拼命憋住,指开始颤抖。 他要做一件大胆的事,这让他的肾上腺素疯狂上涨,好似灵魂都在颤抖。 元骅似乎有点预感,他垂下英俊的侧脸,还打算说些不着边的话来调情。被他拘束在怀里的人,忽然踮起脚,闭上眼睛,吻住了他的嘴唇。 他在颤抖,这是当然的。 只是蜻蜓点水的一吻,却让颜蓁湿透了大半个后背。 “……我来给英雄颁奖。” 第50章 .不羁狂徒与柳01 距离上次的篮球赛,已经过去了好几天。 这些天里发生的事情很多,最重要的一件,就是单身狗颜蓁,终于有男朋友了。 一切都顺理成章,颜蓁本来觉得不用说得那么明白,但元骅还是很认真地给他补了个表白。 刚在一起的前两天,他都浑身轻飘飘的,走路仿佛脚不着地。 这不是夸张,他是真的没什么真实感。 后来又来了剩下的杂杂八一些事:焦大海和许白术来他这儿结婚登记,他心心念念惦记了好久的二十万终于到了账上,加上焦大海额外赠送的南海特产,一筐珍珠。 真的是一筐珍珠,货真价实的。 颜蓁同学可谓是双喜临门。 颜蓁把这个送给他老妈的时候,他妈的表情也是相当精彩。但等他把自己的恋情告诉了老妈,她完全不惊讶:“哦。” 然后就美滋滋端着珍珠去找晞阳,说他们可以尝试一下自己来磨天然珍珠粉了。 颜蓁对着电脑,噼里啪啦打着字。 元骅从他身后弯下腰,大半个身子都压在他肩上,懒懒地蹭了蹭他的鬓角。 这是谈恋爱之后的常态,元骅总是很黏人,好在是热恋期的黏,颜蓁很乐意接受。 “怎么了?今天就看你鼓捣这个。” “填结缘记录表,把你发小和我那个假表哥的事儿报上去,我就能拿奖金了……”颜蓁还在绞尽脑汁回想上个月发生的一些细节,敷衍道,“你沉死了,让我先自己想会儿。” 元骅就听话地松开他,靠在一边看他打字。 点击“提交”之后,颜蓁如释重负,伸了个懒腰:“妈呀,这跟写金工记录一样累。” 他偏头看见元骅在刷论坛,看见一个飘ht的帖子,好奇道:“这在说什么呢?” “说是人学院来了个新的副教授,长得俊,又年轻,都在犯花痴呢。” 颜蓁被“长得俊”个字吸引了,马上凑脑袋过去想看看到底俊成什么样,被元骅充满醋意地拦截下来:“哎?当着我的面呢。” “我坦坦荡荡!”颜蓁理直气壮道,“我要是背着你看才是心里有鬼好不好?” 元骅捏捏他的鼻子,一副拿他没办法的样子:“看看看,反正没我好看。” 这还差不多。颜蓁满意地接过,随口问道:“叫什么名字啊这副教授?” “嗯,好像是叫项玉孪吧。”元骅只是瞄了一眼,倒是把人名字给记清楚了。 颜蓁的动作顿了一下:“项玉孪?!” “嗯?”看他反应这么大,元骅瞥了眼,“你认识?” 颜蓁马上记起还在家里跟老妈一起蜗居着的那位树妖,挠挠头:“耳熟,耳熟,之前听过一点传闻,他以前是n大的教授吧?” 他想起来了,之前去n市的时候,他亲爹就说过,这个项玉孪,从前是他的同事,树敌不少,被同行害了,才被降职。 这个人到底有多无情无欲……他又想起晞阳说过的那句话:我等了他五百年。 结合老妈曾经听说过的传闻,这个人无情无欲,却又许下诺言会和他成亲,当年肯定是负了晞阳吧?不然怎么会让人家苦苦为他等待? 那这岂不是一个真正的天然渣男? 颜蓁就算看了他的脸,也对这个人喜欢不起来了。 项玉孪这个人很上镜,下巴上一点胡茬,眼睛里空无一物,头发不常打理,半长不短,乱糟糟的,很有近些年时兴的衰颓大叔感。 看着倒是比实际年龄还要大上一点。 “还看?”元骅酸溜溜地说,“你不是不喜欢这样的?” “看看传说的才子长什么样,”颜蓁说,“我喜欢你这样的。” 表明心意之后,颜蓁反而变得分外坦诚,总是不自觉说些让人心跳加速的话。元骅猝不及防招,心里甜滋滋的,嘴上抱怨道:“你变了。” “我怎么变了?”颜蓁问,“你不是喜欢这样吗?” 元骅:“变得油嘴滑舌了。” 颜蓁自己是反思过的,做人太别扭不太好。他已经别扭很多年了,好不容易脱单谈恋爱,怎么着也得做出突破了。 “那我以后就不说这些了,”颜蓁故意端起姿态,把电脑合上,“还按以前的来吧。” 元骅从侧面搂住他,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我其实还挺喜欢你有时候的小别扭样的,当然这也我也喜欢。” 亲着亲着就不止脸,元骅喜欢在他脸上亲来亲去,也不老实,总在他身上吃豆腐过干瘾。 颜蓁也是血气方刚的男人,但心里总有着点儿矜持,外加上胡一捋儿曾经的经验分享,他其实对那档子事儿有点怕怕的。 一只狐妖!都会觉得怕呢! 虽然胡一捋儿是只没什么出息的狐妖。 颜蓁已经有段时间没去学新法术了,一直重温着从前的,当做复习。他在这方面很有天赋,简单点的多练几遍就能学个八成,所以颜韵蓝教起来格外顺,并且打算等李玄静的事儿做完,就把他叫过来给自己儿子当私教。 这次的周末,颜蓁照样得回去。 已经快期末了,但大一的课程还没涉及到专业课,都是些基础课程。颜蓁这学期逃课的次数比以前多了点,但上课的时候总是很认真,落下的东西也很容易补回来。所以他不着急期末考试,反正不至于挂科。 反倒是学的法术慢慢变多,他有点担心会混淆起来。 到家正是饭时间。 晞阳在颜韵蓝的培育下,现在正往家庭主妇发展。知道颜蓁要回来,做了四菜一汤,每一道都色香味俱全,看一眼就犯馋,闻一鼻子就生津。 “阳阳在家政方面绝对有造诣。”颜韵蓝悠闲地说,“除了刚开始煮菜的时候总要先替它们哀悼一下,现在已经好很多了。” “而且他什么都不用吃,光合作用就行了!真的很棒!我怎么就不是个树妖呢?” 颜蓁:“……” 他吃饭的时候,注意到晞阳会像个真正的保姆一样看着他吃饭,还带着一种天真到让人瘆得慌的微笑。 饭菜都很可口,但是这目光让颜蓁难以下咽。虽然被这种美人盯着看,在心态上是很爽了,但他实在不适应被人看着吃东西,元骅之前也有这个毛病,被他抱怨了几次,就改了。“那个,可以不这样看我吗?” 晞阳这才反应过来似的,抱歉地说:“真是不好意思。我只是想起来了从前子谦……” 他说到这里,目光里流露出黯然,没继续再讲。 吃完饭之后,颜蓁低声问老妈:“子谦是谁?” “就他以前的男人,嗯,就是项玉孪的前前前前不知道多少世。” 颜蓁偏头看晞阳,他正在阳台上晒太阳,正好跟他的名字重合上了。 他心里蓦地产生了一种同情的情绪。 “他还对项玉孪念念不忘吗?” “岂止念念不忘,还情深不寿呢,坚信他的子谦只是出事了所以没能回来,现在知道项玉孪的存在,就想去找他。我让他先养好身体,不然见到项玉孪,项玉孪认不出来怎么办。” 这个理由槽点满满,但晞阳似乎真的信了。 那个项玉孪的前世是什么人?颜蓁实在好奇狠了,但是又不好去问晞阳本人,怕说起来他伤心事。 如果是外公还在世,一定能得到些什么信息吧?颜蓁觉得这个天赋技能要厉害多了,能知道不少错过的事。 “五百年前还没有结缘师吧?”颜蓁说,“那他们当年也就一个口头约定……怎么就至于等这么多年?” 五百年,旁人光是听着就能感觉到那种等待的绝望。如果是换成他,元骅让他等,然后一去不回返,也根本找不到他的消息,那他绝对会认为是对方变心了,也不会再出现了,可能就开始自我疗伤,然后把这段记忆尘封,开始新的生活。 谁没了谁不能活?更遑论痴痴地等上五百年。 “听说树妖在修炼成完全的人形之前,不能离开自己的根系所在地。”颜韵蓝感叹道,“所以一开始他不能出去找,等能离开的时候,也不知道去哪儿找。也怕离开了,自己的本体被人砍了,到时候就算他的子谦回来,他们也不可能再相遇,就只能在原地等。” “那他现在不担心自己的本体被人砍了?”现在乱伐树木的事情也不少吧? “作为几百年的古树被移植进植物园了……” 颜蓁不由得感叹:“果然还是活在现代好啊……” “这孩子是挺可怜,痴心一片,心心念念着他的子谦,不然也不会被魔物趁虚而入控制了。可是项玉孪怕是连十世轮回都有了,怎么可能还记得他,就算真的遇上了,那种性子……”颜韵蓝当过十年结缘师,都不看好现在的情况,“无情无欲,也就是不可能产生感情,那红线也不可能牵上,他们这辈子是注定没有缘分的。” 为了晞阳,颜蓁又去查了下项玉孪的信息。他在网上有一定的知名度,搜索百科上也有他的词条。但里面给出的信息量非常少,只能知道他是民俗学知名教授,十八岁就修完了大学学业,二十二岁就读完了博士,二十五岁就当了教授,全是夸他的,连他调动了降职了的信息都还没及时更新。 颜蓁只好转去联盟的论坛上,检索跟项玉孪相关的东西。 这一下得到的信息量还真不少。 联盟里出任务都是公开的,谁谁谁负责哪个地方,谁谁谁降服了什么妖怪,升迁至什么等级,都会公示。 就像上次收服了螭琰的那个任务,出任务的人,加上已经离职的颜韵蓝,一共个。功德表上居然还添上了颜蓁和焦大海的名讳,注明是“初级结缘师颜蓁、南海蛟族焦大海”协助。 颜蓁就说上次好像莫名来了一收入,但是没有细算从哪儿来的。 再回到项玉孪身上来,他的履历就相当厚了。十六岁就以散人的身份加入联盟,十四年间斩杀两只大妖,收服大大小小的妖怪二十余只,凡是他镇守的地区,很少出现大事故。十年前的巴蛇之乱,他也有参加。 只能说是个狠人。 事业心是值得肯定的,颜蓁感叹,难怪这人能成为联盟的风云人物,做人做道士都能成功到这个份上,确实也没什么闲工夫去谈什么恋爱。 他查了一天,终于把项玉孪身上的传说本采集了个透彻。 第一个本里说到了项玉孪的名字由来,因为他含玉而生,出生时嘴里就有一块通体碧玉的美玉。这把他的父母吓坏了,马上请来道士算命,那个道士是个半吊子,但也算出项玉孪少了一魄,恐怕难以平安长大,就让父母送他去道观里,从小在那儿将养。 因为是俗家弟子,每年都能回去看望父母,项玉孪十五岁那年,父母却双双出了车祸,撒人寰。 所以后来又有传言说项玉孪克父克母。 第二个本里主要说的项玉孪的无情无欲。因为先天少了一魄,他的灵慧魄又格外强大,所以天资聪颖,智慧过人。但为此付出的代价,就是要当一辈子单身狗。 他无情到什么地步呢?他年轻的时候是联盟里的热饽饽,追求者里人和妖都不少,能从龙虎山排进南海。曾经有个女妖为了他寻死觅活,他连看都不看一眼,有人拿这事来问他,他像是听了什么事,回答那人:她想干什么,都是她自己想干的,和我有什么相干。 理论上来讲他这句话其实很有道理,但这么直白说出来,又显得很不近人情。 项玉孪也从来不讲什么人情,没有必要,人家对付妖怪向来利利索索起刀落,又是联盟里的老人了,谁看见他都要让分。 第个本里,说到了他浑浑噩噩度日的原因。 虽然不管是在道界还是在普通社会,他都是行业大牛,但不论在哪个地方,他的日子都过得分外糊涂。 居无定所是一方面,他还经常出没在那种乌烟瘴气的地方,有时候会突然任性,跑进小山村里一住就是半个月。 有人猜他丢失的那一魄不是无缘无故,而是被某个妖怪夺走了。 以上是颜蓁觉得比较有参考价值的信息,剩下的就都是流言了,可信度微乎其微,颜蓁当做同人看的。 这么看下来,颜蓁倒是对项玉孪这个人,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 项玉孪身上的那块玉,伴随着他出生,明明是那么重要的东西,他为什么要送给别人? 晞阳说那块玉是他的,那就是他之前留给了项玉孪,哪怕转世轮回这么多年,也从来没有丢失过。 五百年前发生了什么?项玉孪为什么要离开?真的是当了负心汉? 这些问题纠缠了他很久,连跟颜韵蓝修行的时候都在走神。颜韵蓝不满道:“心思这么漂,静不下心的话,今天就到这儿打住吧。” 他也确实学不进去,惭愧地跟老妈道歉,回了房间。 元骅打电话给他,他就说起了这件事。 “你是说那个项老师,其实是你们联盟的人?” “嗯,他现在好像成了h市新上任的管辖者,到时候我还得去拜访他,跟他打个招呼。” 元骅说:“你难道想……” “不,我不想,太辛苦了,”颜蓁马上摇头,“他也太可怜了,都等五百年了,难道还要再去喜欢一个不可能喜欢自己的人?” 元骅“嗯哼”一声:“那如果是那个晞阳自己想去和他再续前缘呢?” 颜蓁:“还没敢说我是结缘师,也没敢告诉他有结缘师这种东西。” “但他总是会去找他的,”元骅一针见血,“他为了项玉孪能等五百年,现在知道了他的下落,怎么可能轻言放弃?” 这话说得也没错,晞阳不知道结缘师的存在,但即便不结缘,他也是会去找项玉孪的,这是他几百年来攒下来的执念。 第二天早上起来,他揉着眼出来刷牙,看见晞阳又躺在晨光里晒太阳。 他是真的喜欢晒太阳,沐浴在光芒下的时候闪闪发光,一头墨黑的青丝顺滑地垂在身后,像一幕无声的瀑布。 他喜欢穿长衫,宽松的衣服更显得他身材细瘦,飘然欲仙,感觉随时都能飞升。 被凝视久了,他有所察觉,回头看着颜蓁,舒然笑了。 “起来了?早饭我煮了莲子粥。” 真像个贤惠的妻子。颜蓁心涌起一阵感动,他这辈子第一次有这种感受: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项玉孪当年真是瞎了眼! 但是聊天的时候,颜蓁就丝毫感觉不到幸福了。 “蓁,是形容草木繁茂的意思,女子取名为蓁,有多子多福的意思……” 颜蓁:“我的名字并没有那个意思。” 晞阳笑了:“这是子建告诉我的。” 又是子建,颜蓁有些悲哀地想,你就算找到项玉孪,叫他子建,他也不可能会认出你来。 “我的名字也是子建为我取的,他说我的名字来自诗书里,晞女发兮阳之阿,这句话我到现在还记得。” 晞女发兮阳之阿。 原本来是男女祭司的对唱,这句话大概的意思是女祭司在日出的地方晒干她洗湿的头发,但后人引用字时,总会把这些话的意味曲解一下,使之更加暧昧。 晞阳虽然不是女人,但是他喜欢晒太阳,“子建”可能就以这个名字来调侃他。也这是种人的浪漫,看来以前的项玉孪不仅不是无情无欲,还是个多情种子。 但是人的浪漫最容易出是非,从古到今,这几乎成了定律。 “你干脆,说说子建的事吧,”颜蓁把心一横,“你还记得吗?关于五百年前,他为什么要走?” 这似乎戳到了晞阳的痛点。他沉默了一阵,才用一种不得不揭开伤疤时无奈而隐忍的语气,开口说起从前的故事。 “我记得那天早上,他突然来跟我告别,因为他要参加朝廷的秋试,必须去州府赶考……” 第51章 .不羁狂徒与树02 颜蓁听了一个才子佳人的故事。 大概是明朝年间,当时的项玉孪,也就是“子谦”,是个少年神童。岁能作诗,十岁就成了童生,十五岁就是当地的秀才,人人提起都赞不绝口。但子谦什么都好,就是有一点不好——家里穷。 这也是才子佳人话本里的常见套路了。 晞阳从有灵识开始,就是生长在子谦家旁边的池塘上。他的意识和子谦几乎是同步成长的,伴随着子谦从孩童变成少年。 子谦十六岁时,母亲因病过世,他也郁郁寡欢,成日里情绪不振。他的父亲是个好酒之徒,但凡有些积蓄,总要偷偷摸摸拿去买酒喝。因此他痛恨父亲,立志要入仕,干出一番事业。 但没有母亲操持,家变得越来越艰难。他心气高,从前有人要来请他写字做章,都是慷慨相送,现如今说想要有偿卖字,对方不仅不能理解,还觉得他降了格调,表面上仍然客客气气,私下里却瞧不起他,笑话他。 这时他终于真正尝到了家贫的滋味。 晞阳就是此时出现的。他第一次变出人形,去想办法弄来钱财,好去买子谦的字画。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对他了如指掌,只是子谦不知道。 子谦开始和他成了知己,称他为柳兄,几乎无话不谈,夜里也常常同榻而眠。 但好景不长,有天他说漏了嘴,让子谦知道了他拿来买字画的钱都是不义之财,大发雷霆。 为了请求子谦原谅,他不得不把自己的真实身份原原本本交代出来,他所有的行为都是出自好心,却办了坏事。 子谦得知了真相,又是恼火又是羞愧,见他在门外跪了一天不动弹,即便知道他其实是妖,心里也十分疼惜。 他选择了原谅他,把所有积蓄拿了出来,要晞阳偷偷还回去。 这时他也想通了,心气不能当饭吃,挨个上门去询问,有没有需要写对联字画的,以此谋取生计,补贴家用。 他为晞阳取了名字,晞阳也不再遮遮掩掩,就和他凑合过日子。 子谦的老爹终于因酗酒而还不起酒钱,被酒保围着打了一顿,回来后一病不起,半年后就殁了。 这下子谦终于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他被乡绅举荐,去了乡学跟夫子念书,晞阳让他专心学业,自己担起了内务的活儿。 乡绅意子谦,有想法把女儿嫁给他,但是子谦这时已经对晞阳互通情愫,于是婉拒了乡绅。 明面上乡绅对此毫不在意,但私下里却偷偷使绊子,让子谦每天焦头烂额。 奇怪的是晞阳对那段时间的记忆不甚明晰,只记得子谦回来的时间越来越多,自己回去当树的时间更多。子谦后来直接不去乡学了,每天就在树下读书,陪着他。 “然后呢?他就去赶考了?”颜蓁听到这里,就明白了项玉孪的前世其实是个正义的人,但是为什么会一去不返,难道是成了陈世美,被更大的官儿用女儿给留住了? 晞阳说:“嗯,他突然收拾了东西,说要去赶考,那时离秋试还有不到两月,我怕他没有盘缠,就拿自己的一小部分灵体,凝成了一块玉石,交给他。” 子谦临走时握住他的,信誓旦旦道:“你等我,我很快就回来,我会举,然后风风光光,八抬大轿地娶你。” 多少人考半辈子也难考到一个举人,晞阳却知道他资质不凡,一定能有所成就。 “好,我等你。” 这一去就是五百年,晞阳在树下痴痴苦等,看月圆月缺,看春花冬雪,池塘干涸了又蓄满水,垂髫小儿成了白发老者,子谦始终没有回来。 他看着颜蓁,细声细气地问:“你怎么哭了?” 颜蓁擦干泪,吸了吸鼻子:“别笑话我,你才是该哭的那个吧?” 晞阳摇摇头。“他不回来,一定是他回不来,有他的理由。我相信他。” 他这样痴心一片,反而让颜蓁更想哭。 “我心里也知道,”晞阳说,“他是凡人,我是妖怪,现在我去找他,我还是晞阳,可他不再是从前的子谦,更不会喜欢我。” 颜蓁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话,怕说错了会让气氛变得更差,也怕说多了让晞阳念及往事更伤心。 生生世世,生生世世,情人相爱情到浓时都会预定了恋人的下辈子。 但真的到了下辈子,茫茫人海,早就擦肩而过,谁也不认识谁。 “即便是这样,你还是想去找他吗?” 晞阳垂眸一笑,抬把遮住视线的长发挽到耳后。“当然了,他不能回来找我,那就换成我去找他。即便他再像从前那样喜欢我,能陪着他,也是好的。” 颜蓁和他对坐着,沉默了很久。最后,他叹气道:“我不如你。” 离开家的时候,他还是没有告诉晞阳关于结缘的事。他心里想帮晞阳,但理智又告诉他,这件事实际操作起来是真的有难度。 他没有这个自信,也不想再给晞阳有多余的期望。 也许等他去项玉孪那儿多碰几次壁,自然而然就会放弃,明白他们的缘分,早在五百年前,就彻底断了。 虽然残忍,但和来来复复的期望和失望间做布朗运动比起来,这也许是最好的结果。 到了学校里,他又把这回事暂时抛在脑后,和元骅一块儿在学校里散步幽会。 元骅谈了恋爱之后,花样比追他的时候还要多。刚见面他就用心在颜蓁眼前晃了晃,空荡荡的,然后一反从里变出来一颗水果糖。 “哎?”颜蓁眼睛花了,“怎么做到的?” 元骅笑而不答,剥开糖纸递到他嘴边:“吃吧。” 颜蓁张嘴刚要去吃,又听见元骅说:“别咬我指啊。” 不说还好,说了颜蓁就故意要去咬,然后才把糖吃进嘴里,甜滋滋的,浓郁的水果味儿一下涌了上来,有种甜美的幸福感。 “我爸去国外交流一星期,我就让他给我带了这个回来。” 颜蓁说:“你喜欢吃糖?” “怎么了?”元骅抱住他的胳膊,两人亲密地靠在了一块儿,“不可以吗?” “我记住了。”颜蓁认真回答道。 既然在一起了,那肯定要多了解对方的喜好,颜蓁也想让元骅更开心一点。 “你生日是几月份,阴历还是阳历?”颜蓁忽然想起来这个问题,如果已经错过了,那就有点尴尬了。 “阳历的八月初,还早呢,在暑假。” 两个人的家都在h市,到时候可以一起庆生,很方便。颜蓁在心里记下,又开始问别的问题,慢慢慢慢的,就聊到了元骅的前女友。 “你和她是怎么分的?” 颜蓁倒不是想翻旧账,他的想法是,知道元骅的前任是什么性格,两人为了什么原因没法再谈下去,自己可以吸取经验,避免这一类的问题。 但元骅明显没有get到这个点,他还着急地说:“我跟她都是闹着玩的。” 颜蓁狐疑道:“嗯?是这样吗?” “那会儿还小,再说了,那会儿找女朋友基本上都是为了面子问题……赶潮流似的,她说喜欢我,我看着她也觉得挺顺眼,有点好……反正就顺势答应了……” 他还想再解释,颜蓁说:“你好渣啊。” 风水轮流转,“渣男”这个词终于也报应到他自己头上来了。 元骅:“……” “真的是闹着玩,还是她甩的我呢,她先说的分,你要相信我!”元骅信誓旦旦,就差没把“冰清玉洁”四个字刻成贞节牌坊安在自己脑门上。 颜蓁像一个无理取闹的女朋友,鸡蛋里挑骨头:“所以你还在意她甩了你这件事,对她旧情难忘?” 元骅满身是嘴也说不清,八成也知道颜蓁是故意在刁难,干脆耷拉着眉毛,怨妇似的看着他。 “让你先习惯一下,”颜蓁被他这副样子逗笑了,“让你提前习惯一下。” “习惯被翻旧情史吗,其实也没什么好翻的……”元骅说,“我真不是那种身经百战的花花公子,我家家教其实可严了,小时候的门禁还是晚上八点……” 他说着说着,老底都要被交待完了,颜蓁及时打住:“是让你习惯另一幅面孔的我,也许我之后会变成这样呢?其实我很没有安全感,就会猜东猜西,怀疑你和别人很亲密,故意说些让你伤心的话。” 元骅来不及辩解,他又说:“你想说你不会?可能你真的能做到,但是在一起的时候是一个想法,相处久了之后又是另一个,到时候我们可能都会在某种程度上对对方失望,慢慢消磨掉从前的感情,最后为了解脱不得不分开。” 他的脑洞彻底放飞了。“在我们分之后,你遇上新的对象,然后跟他发誓,我和前任其实都是不懂事的时候……” 元骅捂住了他的嘴。 “好了,你的目的达成了,我现在知道你另一幅面孔了,你成功气到了我。”元骅说,“但是在和你在一起之前,我就已经知道了你是多麻烦的一个人,早就有了心理准备。我喜欢你,我知道你的缺点,但还是喜欢你,所以我们现在才能在一起。” 颜蓁眼睛忽然有点酸,也顾不得可能会被人看见,他抱住元骅的腰,脸埋在他肩窝里。“我乱说的,其实我相信你,但是总爱乱想。” 也许是被晞阳的故事刺激到了,他才会在脑子里装那么多有的没的。 “我也有错,”元骅亲了亲他的耳尖,“不该把话说得那么绝对的,我对前女友也确实有过感情,但当时是真的很幼稚,她说了分,可能她是在试探我,但是我就这样答应了。你不用去和她对比,我答应你,我和你的感情里,绝不会再掺杂其他的东西。” 颜蓁还抱着他,好半天没说话。 “以后如果有什么话,不要憋在心里,及时和我说,我们互相包容理解,好吗?” 颜蓁把他抱得更紧了,用力点点头。 谈恋爱是真的很耽误时间,颜蓁反思自己一晚上都干了些什么,其实什么都没干,基本上都是和元骅腻腻歪歪过去的。 躺上床之后,他又做了基本的吐纳功课,给元骅发微信:晚安。 元骅:爱你,晚安。 哎哟,颜蓁对着这句话看了又看,反而有点睡不着了。 华明宇听着颜蓁在床上辗转反侧的动静,默默说:“你们闻到了吗?” 吕一清:“闻到啥?” “躁动的味道,”华明宇说,“有人被爱情浇灌,所以屋子里全是荷尔蒙。” 颜蓁:“……你一个工科生,说话听起来怎么这么色情。” 华明宇说:“你看,你一个工科生,怎么一下就听懂了。” 颜蓁又翻了个身面对华明宇:“当初可是你撮合的啊,偷偷爆了我多少料,现在还来笑话我。” “我羡慕啊,单身狗也是很想谈恋爱的,”华明宇两垫在脑后,“我也想每天晚上睡觉之前有人陪我打电话,跟我说晚安么么哒……” “那把元骅给你吧,”颜蓁想想那个画面,差点被自己的想象逗笑,“他能满足你的愿望。” “算了吧,”华明宇说,“我还是比较喜欢那种穿着短裙高跟鞋,用眼神蔑视我的大姐姐……” 其他人齐齐发抖:“你这个抖m!” 华明宇嘿嘿嘿笑了起来,把变态的氛围带到了极致。 第二天上完课,颜蓁看了眼不远处的科学院,好半天没动。 有同学问他怎么了,颜蓁说了句没事,心里在犹豫要不要趁这个时候去找找项玉孪。 理论上他应该去拜访一下,之前他心里膈应,一直不愿意去。但现在他觉得项玉孪可能当年确实有自己的苦衷,他这辈子也得到了相应的报应,昏昏沉沉买醉度日,想必日子不会很好过。 他让同学先回去,自己动身去了人学院。 课余时间,这边来来往往上下课的姑娘们很多。大夏天的,女孩儿们各个婀娜多姿的,看着格外养眼。 很多工科的男生经过这个地方,都会伸长了脖子四处看。 颜蓁也喜欢看漂亮姑娘,但真的是出自颜狗发自内心的欣赏。 他走在两个穿雪纺裙的女孩身后,听她们聊天。 “你们专业不是来了个新老师嘛?” “是啊,”碎花裙说,“但是这学期好像不安排他的课,都要期末了,也没法途排课了。” “你见过他没?我看他在论坛上的照片好帅,”白裙子说,“光靠他这张脸,就能有不少人抢着上他的课吧?” “肯定的吧,但是听说他私生活有点混乱……嗯,我在n大的朋友说的,就是,你懂的啦,帅是挺帅的,我们专业的女生都去办公室偷偷看过……” 颜蓁打断了他们的对话:“那个,打扰一下,方便问问是哪个办公室吗?” 两个女孩儿齐齐回头,看着眼前这个小帅哥:“哎?” 颜蓁得到了热心帮助,轻轻松松找到了项玉孪在的办公室。 进门之前他一直在想,怎么打招呼才显得不尴尬呢?直接表明身份比较好吧?联盟为什么不设置个暗号什么的,见面只要说句话,马上就能知道对方是自己人。 来不及敲门,门就从里面自己打开了。从里头出来的是个年轻女老师,看着像助教,她脸上表情不太好看,很明显是刚刚碰了壁,现在恼火着呢。 颜蓁心里一阵打鼓,心想今天还是先回去吧,但项玉孪已经发现了他:“有事?” 大概是把他当成了人学院的学生,颜蓁只好进去,顺便把门带上了。 毕竟他们要讨论的话题,被人听见了怕是会觉得他们是邪教。 正式打照面之后,颜蓁终于明白了项玉孪为什么能有那么多花边新闻。这绝对是一个让人一眼难忘的男人。 之前看照片时上面半长的头发已经被剪短了,仍然有些乱,但没有给人邋遢的感觉,反而觉得乱得随性。他的五官不能用俊美来形容,而是充满了阳刚之气,每一根线条似乎都是计算过的,恰到好处。也许是常常皱眉,他眉心间有道细细的竖痕,给他添了两分严肃。下巴上的胡子剃了一遍,又长出来了,一片淡淡的青色,看着很有味道。 这整个人的气质,携带着一股子让人倾倒的力量,颜蓁差点说不出话来。 “有事?”项玉孪又开口了,见他迟迟不说话,以为又是好新鲜的学生,张嘴就要送客。 “有事!”颜蓁递上自己的名帖。他前段时间才知道联盟人大都有自己的名帖,所以自己也瞎鸡儿弄了一个,让老妈帮忙润了润色。“项老师您好,我是这一带的结缘师,知道您上任,所以来拜访。” 这个回答似乎引起了项玉孪的兴,他接过名帖,垂眸看了起来。 走近了颜蓁进一步看清楚他的领带松松垮垮,打得一点也不好。 “结缘师?原来还有这个位置在。” “全国有五六十个呢……”颜蓁毫无底气地说。 项玉孪接了名帖,自顾自坐下,翘起二郎腿。“我看你觉得眼熟。” “家母颜韵蓝从前也在联盟效力。”颜蓁也不好意思自己找地方坐下,就略带尴尬地站在那儿,心想这位确实是不懂什么人情世故。 项玉孪点点头:“行了,我回头记一下。” 这就是送客的意思了,颜蓁觉得他可能时时刻刻都在想让自己赶紧出去,更不想如他的意。“项老师来这边之后熟悉环境了吗?” 项玉孪看了他一眼:“嗯,有家酒吧不错。” 颜蓁:“……” 还真是个不折不扣的酒鬼。 “我不用向导,”项玉孪从柜子里拿出一个件夹,“这里也不会再出现作乱的魔物。” 他话说得狂,也确实有这个狂的实力,颜蓁无言以对,只能在心里默默槽:是啊,你前脚刚走,后脚你老婆就被魔物控制去找别人麻烦了。 不对,得说前妻? “还有什么事?”这是第次发问,可见他是真的不想别人占有他的时间。 颜蓁脸皮再厚也待不下去,告了别退出办公室,忽然能理解为什么那个女老师这么生气。被几次番下逐客令,女孩子多多少少面子挂不住,可能还会东想西想,心里骂项玉孪没有风度。 他不觉得项玉孪是没礼貌,也没感觉到他的恶意,而是真的心无杂念表达自己的想法。 说无情无欲真是太好听,这压根儿就是没有情商。 他更不想让晞阳过来了,晞阳那种玻璃似的人,他看不得不被珍惜。 他在吃饭的时候把这件事分享给了元骅。 现在的元骅就相当于他的秘密分享小空间,有什么都跟他说。元骅听完,说:“你刚刚用了个成语来形容他长得帅。” 颜蓁:“……” “这就是你的重点吗?”颜蓁说,“你这个醋吃得是不是有点宽啊?” 元骅说:“你亲我一下,我就原谅你了。” 颜蓁就勉勉强强亲了他一下。 “感情是别人的事,如果晞阳非要去找他碰这个钉子,咱们也管不着。”元骅安慰他,“既然这样,不如放开心态,让他们自然发展吧。” 他说得有道理,颜蓁无可奈何,承认道:“只能这样了。” 吃完饭,他们又一块儿去自习。 坐在他们前面的是一对小情侣,是不是亲亲嘴摸摸,男生的还不断地往女生的腰上钻。夏天的衣服又短又薄,可方便作案了。 元骅看了眼,又看向颜蓁。颜蓁以为他也想这么干,整张脸都写着拒绝。 但元骅什么都没做,后来他们换了个自习室,元骅忽然说:“我觉得他很不尊重他的女朋友。” “啊?”颜蓁没想到他还在想这件事,“确实。” “以前我就看不起这样的人,说是秀恩爱,更像是有暴露癖,如果他尊重对方的意思,就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对他女朋友这样做。” 颜蓁想起自己在休息室被壁咚,还差点被强吻的事,不得不提起这个黑历史:“当初你误会我是渣男的时候……” 他一提,元骅马上就记起来了,脸上很不自在。但他也终于有会剖白:“那时候我以为你对我,对我有意思,而且我对你是真的感兴。” “为什么?”颜蓁说,“那时候你都不认识我。” 元骅注意到颜蓁,其实比颜蓁注意他的时间还要早。他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当时明明知道颜蓁是个肆意妄为的“人渣”,却还是会有点点心动。也许他觉得自己能成为改变颜蓁命运的男人,没想到自己才是被改变了命运的那一个。 但他不好意思说得太明白,为了保护那么一丢丢不值钱的自尊心,稍微缩略了下信息,说自己很久之前就知道颜蓁。 “讨论我的人有那么多吗?”颜蓁自己都不晓得,“这些人也太闲了。” “也有不少人说我坏话,我听说我还有个绯闻女友,还让一个女孩儿堕胎过。” 颜蓁:“……” “看来你不知道,太好了,以后听了不要信。” 颜蓁:“可是为什么会有人这样造谣?” “嗯,可能因为长得太过英俊?”元骅笑着搂过他的肩膀,“没关系,反正咱俩现在在一起,已经为民除害了。” 颜蓁忍俊不禁,笑得肚子疼。 以前他在网上有个关系还不错的女性朋友,有个男孩追了她整整半年,不是她喜欢的类型,但她有点被打动,就答应了男孩。在一起之后,她对男孩越来越上心,每天都觉得自己比前一天更喜欢他。但她不善于经营感情,让双方都很累,男孩最终提出来分。 她难过得好几天都吃不下饭,聊天的时候总是会提起前男友,说自己已经变得离不开他了。 那时候颜蓁不懂她的感受,觉得她只是失去了才开始觉得珍惜,但现在想想,也是会有这种情况发生的。 真的在一起之后,他才真实地发现元骅身上有很多他从前没有发现的闪光点。 “我觉得能在一起真是幸运,”颜蓁说,“两个人的心意正好相通,真是不容易。” 元骅知道他想起晞阳的事,摸摸他的头。“是啊,能两情相悦,真好。” 回学校两天,颜蓁充分感受到了相思之苦。 是的,他十分想念晞阳做的饭,是真的好吃,做梦都是那个味道。昨晚他被一屋子的鱼香肉丝剁椒茄子松鼠桂鱼的味道饿醒,醒来面对一屋子乱八糟的鞋和隐隐约约的袜子臭味,不禁悲从来。 而且起床之后,每天都要去食堂吃黑暗料理,就显得更凄惨。 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就要先抓住一个男人的胃,颜蓁觉得这句话不无道理。 于是给家里打电话的时候他就顺嘴提了一句:“想晞阳做的饭了,天天抓心挠肝地想吃。” 颜韵蓝打电话都会开免提,晞阳听见了就高兴地说:“我明天做烘焙,送一点给你啊?” 妖怪对人类社会的适应能力都格外地快,为了培养自己当普通人的能力,现在晞阳就已经会自己出门采购,也知道怎么使用导航。 所以晞阳说要给颜蓁送蛋糕,实际行动也特别快。 他见颜韵蓝还在午睡,就自己一路出门,走出小区的时候,周围的树纷纷逆风用树叶为他指引方向。晞阳笑眯眯说:“不用担心,谢谢你们,我知道怎么走。” 进地铁的时候,旁边那棵树也恭恭敬敬地微微垂头,看起来就像被风吹歪了脑袋。 晞阳第一次出远门,周围的小树小花小草都操碎了心,等他成功抵达目的地,大半个城市的花花草草都蔫儿了似的。 不仅仅是花草树木对他瞻首,经过他身边的人也都会看他,宛如他是世界的心。有些是偷偷摸摸看,有些对着他吹口哨,还拿出要拍照。但不管照片拍得有多好,等他们回去再看,照片一定会变成黑的,宛如灵异事件。 不管是他出众的容貌,还是他身上的长衫,还是他随意挽起的长发,都十分吸引视线。 有人以为是古风圈的ser,有人以为是神仙下了凡。 他就在各种注目礼下,稳稳当当来了h大,迎来了一波新的注目礼。 等晞阳在路上了,颜蓁接到颜韵蓝的电话,才知道这回事。他大惊失色:“怎么能让他过来!” “你昨天不是说可以吗?这孩子很实心眼的,你说了想吃,他今天爬起来就开始准备了。”颜韵蓝说。 颜蓁疯了:“我以为开玩笑呢,他不会当真……项玉孪在我这儿!不是,是项玉孪就在h大!他现在是我们学校的老师!” 颜韵蓝:“……” “我以为你知道,”颜蓁说,“我爸,那个谁,不是说了吗?项玉孪离职被安排来h大了。” 颜韵蓝:“我年纪大了怎么可能记得这么多事?” 这下颜蓁没辙了,这时候也不可能让晞阳回去,只能期盼世界没有这么小,h大几千亩地的校区,不会刚好凑巧就让他们遇见。 “我去校门口接他吧,”颜蓁说,“太可怕了,我怕他要成为我们学校的热门人物。” 晞阳太惹眼了,据说上次出去买菜还有人把他当成明星。 颜蓁临时要了晞阳新办上的号,打过去,很快就被接通了,晞阳那边传来了女孩子的尖叫声,颜蓁:“……” 晞阳的声音客客气气的:“你好?” 颜蓁说:“是我,颜蓁,你现在不会已经到我们学校了吧?” 晞阳:“是的。” 颜蓁有点想抓狂:你要不要这么淡定啊! “淡定是什么意思?”晞阳又客客气气地问。 颜蓁:“……” 他发誓,这辈子一定要把这个控制不住内心s的毛病改掉。 为了避免出乱子,颜蓁边说话已经边下床,趿上人字拖就往外飞奔。他没问晞阳在哪个门,一是因为晞阳肯定一问不知问了也白问,二是因为听动静就知道他是在哪儿引起了骚乱。 万一晞阳小媳妇似的,被人调戏了可怎么办? 也许是近段时间来的修炼起了作用,他跑到大门往人堆里挤的时候,脸不红气不喘的,还能大声嚷嚷:“借过一下!” 经过一番挣扎,颜蓁总算把晞阳从人堆里拔了出来。 “他们好像把我当成了什么大人物。”晞阳感觉很新鲜,高兴地说。 大学是年轻人的聚集地,爱好古风圈二次元的不少,姑娘就更多了,晞阳这个装扮,太容易被认成那个圈子里的大大,八成都兴奋疯了。不知情的人再一跟风,围过来求围观,自然就掀起了一股小浪潮。 “你下次可别这样出门了,换点正常些的衣服吧,我的衣服你应该都能穿,”颜蓁说,“太容易招来别人看你,可能你当树的时候习惯别人看你了……但是其实很容易引起骚乱的,也会给你带来麻烦。” “抱歉,”晞阳认错态度很快,“我以后会注意。” “也没事啦,”颜蓁知道他刚进入社会肯定很多地方都很懵懂,“你提这么多东西,重不重?” 他接过晞阳左提的蛋糕盒子,放在眼前仔细瞧:“这里面都是什么?” 晞阳里还有一个盒子,给他解释:“那个里面的最上层是蛋挞,下面的是慕斯蛋糕,我里拿的是泡芙,还有两块毛巾卷蛋糕。” 颜蓁边听边掉口水,心里再次闪耀起那几个泛着金光的大字: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晞阳说:“因为不知道你具体喜欢哪个口味,就都带了一点,你以后想吃什么,都可以和我说,我再送过来。” “太麻烦你了,”颜蓁说,“我回来的时候再说吧。” “其实为恩公做事……” 刚开始和颜蓁说话的时候,晞阳都会加上“恩公”两个字,被说了几次,这才改了口。 晞阳自己也猛地想了起来,两指封住自己的嘴,“哎呀,不能这么说。” 路上还是有人围观他们,颜蓁怕引起更多的围观,就带他去情人湖边上。 “你一会儿回去的时候小心一点,”颜蓁说着话,突然感觉身边的柳树都变得很兴奋,一个个地飘来飘去,“……他们怎么回事?” “可能是见到我有点高兴,”晞阳探过去抚摸这些柳树的树枝,“他们都还是孩子,希望我能经常过来看看他们。” 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虽然情境不对,颜蓁还是想起来了这句话。晞阳似乎跟他们的感情很好,每棵树的声音都会去耐心聆听。 “他们在跟我夸你很漂亮。”晞阳听了会儿,然后说。 颜蓁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哎,他没想到自己会有被树夸的一天。 “还有,这棵树说经常能看见你和你男朋友在这里约会,他觉得你男朋友很帅,你能不能让他下次不穿衣服过来?” 颜蓁:“……” 这是什么魔鬼柳树!居然对他男朋友有想法,还当着他的面耍流氓! 遭遇了精神冲击,颜蓁元气大伤,吃了两个蛋挞压惊。他看了晞阳一眼,见他还在听一棵小垂柳的心事,已经几分钟没换姿势了,不禁感叹他有耐心。 颜蓁掏出,给他讲刚才的奇闻。 元骅在发了一串儿哈哈哈哈过来。颜蓁说:你是不是很得意啊?连树都觊觎你的肉体。 元骅:不敢不敢,但是我很好奇是哪棵树,下次我过去看看。 颜蓁:得了吧,我以后都不敢往这边走了。 元骅再次发过来一串哈哈哈哈。 颜蓁跟他的交流宣告失败,收起又把一块毛巾卷蛋糕切开收拾了。 “这儿的空气很好,阳光也很好,孩子们长得很健康,”晞阳坐到他身边来,应该是照顾好小树的情绪了,“如果我的身体能住在这里就好了,在那边我总是孤孤单单的。” 他说的“那边”应该是指植物园,颜蓁说:“你在那边过得不好么?” 晞阳说:“我进去的时候,那里已经有一只大妖了,他的根系强壮,我离他又近,其他的树木都不是很敢亲近。” 那是挺惨的,还不如在外面住着自在呢。 “不过我现在能四处走动,也很好,”晞阳说,“最近我总有种预感……” 颜蓁开始对泡芙下:“什么预感。” “也许我与子谦,很快就要见面了。” 颜蓁有生以来第一次被奶油给呛住了,一个劲地锤胸口:“什么?” 这儿是h大,项玉孪是h大的老师。颜蓁马上说:“晞阳,你是不是该回去了?出来这么久,我妈可能会担心你。” 晞阳低头看了眼表,表也是上次颜韵蓝带他去买的,教会他怎么看时间。“是呢,现在确实应该回去准备晚饭的食材了。” 颜蓁顺势说:“对对对,我妈那个人一饿就容易发牢骚,你快回去吧。” 晞阳站起身:“那我走了。” 这正如颜蓁的意,他两下把东西收起来,剩下的芒果慕斯和泡芙放在一起准备带回去分给舍友,空出来的一个盒子交给晞阳让他带回去。 晞阳拿着东西,慢慢悠悠跟他沿着湖边往出去的路走。 “觉得好吃吗?”晞阳没忘记问他吃完的感想。 “超级好吃!”颜蓁说,“我都想劈腿跟你好了,我男朋友就只会吃。” 晞阳看起来很高兴:“那我以后经常做,给你准备着,但是我不能跟你好,因为我还要等子谦……” 这是颜蓁第二次被妖怪拒绝了,上次是被焦大海拒绝在一起睡觉,而那时候这货还是只仓鼠。颜蓁摆摆:“好了好了你不要当真,我是说着玩玩的。” 还有两百米,他们就能从小路走去学校的另外一个很偏的门,晞阳可以从那儿搭公交转地铁回家。颜蓁心想,以后绝对不能让晞阳再来h大,以后还是他多回去吧。 他正想着事情,忽然感觉到自己身边的晞阳停了下来,一动不动站着,跟恢复了本体似的。 “怎么了?”颜蓁不明所以,一抬头就看见了站在他们对面的,他绝对不希望碰见的那个人。 颜蓁觉得自己得学会爆粗口,也得长记性,绝对不要再立flag。 这个世界,就是他妈的有这么小。 第52章 .不羁狂徒与柳03 项玉孪穿得很随意,背心裤衩配人字拖,和颜蓁身上的装扮倒是有点像。 颜蓁记起来了,这一片儿有教师公寓,但是很少有老师和家属住,基本上都租给了学生。项玉孪初来乍到,肯定没有住所,八成是在教师公寓暂住。 实在是大意了。 颜蓁心想,这算不算是他们两个之间的缘分?偏偏在不该遇见的时候,就遇见了。 晞阳的在发抖,准确地说,他整个人都在发抖,向前一步,却又害怕似的,迟疑着不敢再动。 这是子谦吗? 或许他等这一天等得太久,甚至开始怀疑这是现实,还是他虚无缥缈的一个梦。 颜蓁伸在他身后扶着他,安慰似的捏了捏。 晞阳或许要哭了,他应该哭,是喜极而泣。但他不想在久别重逢之后,再让子谦看见他的丑态。 “子谦。”他隐忍了许久,终于还是按捺不住想要靠近他的欲望,一步步开始往前走。 他为什么还不回来? 等了不知道多少个年头,朝代变了,屋舍塌了,池塘改了小运河,他见过风调雨顺,也见过民不聊生。有个道士曾经发现他在此守候,问他在等什么人。 晞阳给他描述了子谦的样子,道士说:“你等的人不会回来了,还不如专心修炼,说不定还能得道成仙。” 晞阳说:“他就是我的道。” 道士说:“凡人的一生,本就像蜉蝣一样短暂,即便是你们相守,现在他也早转世轮回,身躯成了一抔黄土。” 他不会回来了。 晞阳怎么会不知道呢?但他此生除了和子谦在一起,就没了别的念想。 道士觉得他固执,在那个地方逗留两天,借住了柳树旁闲置的屋舍,就这样离开了。 临走时他好好端详了一会儿,对晞阳说:“你虽然是树妖,身上却像是有凡根,以后很难在修为上有突破,你遭受百年天劫时,有没有出过事?” 晞阳对此毫无印象,摇了摇头。 这点也令人疑惑,他其实从未遭遇过天劫。 …… 颜蓁在晞阳走过去的时候做了很多猜想,这些想法一闪而过,他还来不及抓住,也不知道哪种会在现实里实现。 很快他发现哪种都不是。 项玉孪看着他,恍了好一会儿神,他辨识了一会儿,见他越靠越近,没有后退,竟是直接出把晞阳收进了锁妖囊里。 颜蓁:“!!!” 他跑上去,大喊:“项老师,这是干什么!” “是你在干什么?”项玉孪反而过来责怪他,“和这种借人魂魄修炼的妖物混在一起?” 颜蓁:“???” 他不由得产生了一瞬间的怀疑:“什么?” “还是只找了魔化过的妖,”项玉孪把锁妖囊收回来,“今后注意些吧。” “不是不是,”颜蓁说,“是误会,是误会!晞阳绝对不是魔物吧,他只是曾经险些被魔物控制而已,你相信我项老师,真的都是误会,晞阳只是只普通的树妖!” 项玉孪皱眉道:“但他拿凡人的灵魄据为己有,这是事实。” 颜蓁说:“我发誓晞阳绝不是坏妖怪!你先把他放出来,听我给你解释。” 他这样信誓旦旦,项玉孪心里也有个声音在说“你错了”,只好把锁妖囊给了他,把晞阳放了出来。 卜一落地,晞阳就抱紧了颜蓁的臂,背对着项玉孪,脸色煞白,浑身发着抖。 颜蓁看他的侧脸,一下就心疼了,扶着他的背,用看渣男的目光看着项玉孪,也不管自己嘴里说什么了,总之他很生气:“项老师,你太过分了。” 晞阳的眼泪一下就涌了出来。 颜蓁继续说:“晞阳不是魔物,但是他曾经被魔物控制,都是因为你。” 项玉孪觉得他简直是在说天方夜谭:“因为我?” “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颜蓁看了眼附近,总觉得随时会有人过来,“换个地方说话吧项老师。” 项玉孪看了一眼晞阳,这只树妖的情绪似乎还不能平静,单薄的身体微微弓着,虽然看不见脸,但能从他身上感受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 他没有感情,但却像刚刚感受到了喜悦那样,奇迹般地感受到了这种悲伤的情绪。 这种异样的感受让他方寸大乱,仿佛被侵入了领地。 “项老师?”颜蓁喊他。 “来吧,”项玉孪的表情看着有些冷,“希望你说的每一句都是真话。” 晞阳却在这个时候发声了:“是我的错。” 项玉孪愣了下,又听见他说:“你不是子谦,是我错了。” 项玉孪的心脏,忽然像是被人用利剑狠狠扎穿,短暂的麻木过后,就是喷涌出来的疼。 “你到底是谁?” 颜蓁替晞阳回答了他:“一个你五百年前,答应了要娶的人。” 这一路上项玉孪心不在焉,带着颜蓁他们去了自己临时的住所。 一进屋子,颜蓁就觉得这地方不像是有人住的样子。 地板不知道多久没拖过了,还能看到前面反光的地板上运动鞋踩出来的脚印。客厅里一张陈旧的布艺沙发,看着有些年头了,总让人感觉上面全是灰尘和细菌,甚至不敢坐上去。沙发对面的墙壁上有装过液晶电视的痕迹,但现在只有一片让人难受的白。整个屋子空得让人发慌,如果不是墙角那儿还有冰箱在运作,颜蓁真要以为这儿压根没有住户。 “不用换鞋。”项玉孪说。 “哦,我也没打算换,打扰了。”颜蓁说着就直接走进来,他身后跟着的晞阳似乎不太情愿似的,被颜蓁拉了进来。 颜蓁之前一直不想让他们碰面,就是怕晞阳见了项玉孪,两人知道的东西牛头不对马嘴,见了会徒增难过,现在既然局势不可逆转,那不如全部摊在明面上说开了,然后再说两方想怎么办。 他对项玉孪说:“您想必是不记得了,因为这是您前世的记忆,所以这些错误不应该嫁接到您的头上,五百年前,您那时候的字叫做子谦,和这位树妖可以算是青梅竹马,连他的名字都是您的前世子谦给的。” 项玉孪的目光始终在晞阳的身上,晞阳低着头,一言不发。 “您在五百年前,和晞阳私定终身,许诺说等您考上功名救回来娶他当妻子,和他共度余生。但您走了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因此晞阳等了你五百年,一刻都没有离开过,只怕你有回来的那一天。” 项玉孪说:“这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颜蓁反问道。 项玉孪却无言以对。 “这个东西,就是最好的证据,”颜蓁对晞阳说,“那块玉,可以拿出来了。” 晞阳摊开掌心,任颜蓁拿走,放在项玉孪的面前:“这块玉,也是您亲不要了,交给别人的吧?这是晞阳灵体的一部分,所以才能跟随您转世出生。” “……” 项玉孪看见那个东西,眼神一动,无意识地握住了茶几的一角。 “实话说吧,”颜蓁说,“我作为结缘师,本来该极力撮合你们才对,因为你们两个前世本该有因缘,但我去联盟看了关于您的一些传奇八卦,虽然不知道里面有哪些东西是真的,但也让我了解到了您的一些情况……您对那些东西有了解吗?” 项玉孪说:“我从不关注。” “听说您先天缺了一魄,所以无情无欲,传闻说是天煞孤星。” 晞阳听了这句话,受惊似的抬起头,对上项玉孪的视线。 项玉孪:“对,我是先天缺了一魄,我从前的师父说我生生世世都会如此。” 所以他才觉得颜蓁刚刚说的话站不住脚。既然他从不曾做过有□□的人,又怎么会许诺要娶什么人? 但这个妖怪带给他的感受,又实在是让人震撼,他现在思绪混乱,一下无法理清。 “那么,来说一下你吧。”项玉孪说,“你为什么要靠凡人的灵魄来修炼?” 他曾经见过这种妖术,受不住天劫的妖怪,在渡劫之前会抓意志强大的人或者其他的小妖过来,在体力不支时吞噬他们的灵体,借以扛过天劫,并把对方的灵魂挪为己用。用过这种法子的妖,身上都会留下凡根,因为凡人灵魄和妖体很难完全融合,总会露出端倪来。 但这么做的妖怪,无一例外,都不能再往上修炼,要再想有突破,就只能成魔。 而这只叫晞阳的妖怪完美地符合了所有的点,只靠一面之词,实在难以让人信服。但是…… 但是这块玉,是项玉孪不可能挑出毛病的,这块玉从他有意识起就拴在他的脖子上。是父母告诉他,他含玉而生。 他儿时孤僻不爱说话,总喜欢对着这块玉,而玉仿佛也能听懂,安静地陪伴他。 他为了这块玉,花了大半辈子去找一个不可能找到的东西,在终于放弃的时候,这块玉的主人终于姗姗来迟,来到了他的面前。 玉是晞阳的,这点确实不用质疑,项玉孪能感受出来。真真假假已经难以分辨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颜蓁说:“这不可能……” 晞阳百口莫辩:“我从不曾用凡人修炼。” 他看着项玉孪,项玉孪却不再看他了,垂着眼陷入沉思,更像是心虚。 看他的态度,明明事实摆在眼前,他却不完全相信,当真是没心没肝,颜蓁有些替晞阳心寒。 先入为主的观念让他只能从晞阳的角度考虑问题,事实就是如此,现在项玉孪早就没了前世的记忆,哪怕曾经有再多的苦衷,他也全部记不得了,只有晞阳独自一人承受所有的痛苦和寂寞。 晞阳忽然惨淡一笑:“够了。” 他站起身,表情的管理相当好,语气却轻轻颤抖:“我今天本来就不应该过来……或许一开始就错了。” 项玉孪从小就会做一个离奇的梦。梦里他身边一直有个人,那个人看着身形寂寞,但摸不到,也看不见他的脸。 他不知道他是谁,也从来没有和他说过话,只是入梦的时候,就待在他身边。 后来他终于决定去找他。 他想过这个人或许和这块玉相关,但这些年,他换了很多地方,去各个地方打探过消息,询问有没有这种情况。 他从来没对别的东西上过心,这几乎是他唯一的执念。 但打听了无数个地方,他都没有找到答案,有人说这或许是他丢失的那一魄留下的残影,有人说,或许是被妖魔盯上了,这是要魔化的征兆。所有的答案都脱离了他的想象,他一个字都不愿意相信。 现实里格外孤寂,他没有朋友,只有酒醉后进入梦境,看见那个影子时,才得了片刻的安宁。 有时候他会想,也许找到了,反而会让他失望,就这样也挺好。 直到前段时间,他再也没有做过那个梦,这块玉也彻底没了灵气。 他不信邪,浑浑噩噩去喝了一夜的酒。 凌晨,回学校的路上,有个学生突然从拐角走出来,直直撞到了他的车上。 他来不及刹车,就眼睁睁看见他被撞开了,摔成了骨折。 被处罚的时候,他丝毫不做挣扎,因为教授本来就是他隐藏身份的角色,去哪儿都是一样的。 他没有感情,没有指望,曾经父母去世,他都没流下过一滴泪,冷漠到让他怀疑自己接受的道德教育。正是这份冷漠让他孑然一身,他抗拒有人出现在他身边,也抗拒主动去接近别人,唯一可以算是他朋友的那个影子,也从此失去了踪迹。 曾经和他共事过的一个教授提出可以让他留宿,他接受了这份好意,又接到联盟关于他转移辖区的通知。 离别的时候,他把这块玉送给那个教授。 上次的车祸是不应该在他生命里出现的错误,也许从此以后,他都不会再因为这块玉而分心。 “或许一开始就错了。” 这句话尤其让人心里一疼,项玉孪伸抓住了要离开的晞阳。后者回过头来看他,眼神里似乎有惊讶,又好像含着什么希望。 “我……”项玉孪也不懂自己的行为,苍白地解释,“我需要想想。” 这个名叫晞阳的妖怪,对他来说是那样熟悉,而且每个动作每个表情,都能牵动他的情绪。 晞阳能感受到他的挣扎,心下一软,似乎又见到了他的子谦。 “想什么?”晞阳说,“子谦,你不用勉强自己。” “我不是子谦。”项玉孪说。 “是呢,”晞阳语气哀伤地说,“子谦从不会用这种眼神看我,也不会怀疑我走歪门邪道。” 项玉孪:“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们这样别扭,让颜蓁终于看不下去了,他们根本就没点到最关键的问题。 “所以项老师,你到底相不相信你的前世就是晞阳的丈夫?” 项玉孪轻轻放开了抓住晞阳的。晞阳殷切地看着他,项玉孪脑子真的很乱,没有烦躁,没有厌烦,他就是单纯地觉得脑子乱,想说“我不知道”,但实际上他回答的是:“可能是吧。” 不然这一切怎么解释呢? 晞阳偏过头,闭上了眼睛。 “如果能知道几百年前的事就好了,”颜蓁在心里兀自着急,越发羡慕起来外公的那个能力,“那样就真相大白,也不会有这么多麻烦。” 项玉孪五百年前到底出了什么事,能造成这样的悲剧,也就明明白白了。 现在情况陷入死局,颜蓁脑子里居然有了个荒唐的想法:难道项玉孪的那一魄,是被晞阳夺去的?其实是晞阳亲杀了“子谦”,只是他自己不知道? 但只有几秒钟,他又把这个想法打消了。 “双方都冷静一下吧,”很明显不能指望两个当事人出主意了,项玉孪那边已经陷入沉思,晞阳则是伤心,谁也不像在状态的样子,只有颜蓁旁观者清,“项老师,我先带晞阳回去,留个联系方式,如果你想通了,可以随时联系我。” 项玉孪点点头:“可以。” 然而颜蓁要带晞阳走的时候,他又说:“能把那块玉给我吗?” 晞阳回头看他,项玉孪说:“我需要确定一些东西。” 颜蓁陪着晞阳回去的,一路上晞阳都很沉默,没了来时的高兴。 “我有时候会想,”晞阳终于说话了,“如果我当时拦着子谦,不让他去考什么举人,那我们就能厮守一辈子。” 颜蓁抿抿唇,搭不上话。 “但是我曾经碰上的那个道人,他对我说,即使我们相守一辈子,子谦还是会死,之后转世变成别的人,彻底忘掉我。” 颜蓁握住他的。 “刚刚我在想,是不是我害死了子谦?” “为什么突然这么说?”颜蓁后背发寒,心想可千万别是自己刚刚的想法成了真。 “那个道士,他说过我有凡根,子谦……不,项玉孪也说,我用凡人来修炼,可除了与子谦朝夕相对,我没有再和别的凡人相处过。” 颜蓁说:“你别乱想。” “是我害了子谦吗?”晞阳捂住耳朵,目光里现出挣扎,“到底是魔物找上了我,还是我本来就是魔物?” 颜蓁不太会安慰人,其实他现在也很乱,又找不到人来一起捋这个关系,只能不断说:“你不要乱想,现在事情还不能下定论。” 到了家里之后,晞阳因为虚弱进了房间休息,颜蓁把颜韵蓝拉进书房,把具体的情况说了一遍。 “您怎么看?”颜蓁说,“我都快疯了!” 颜韵蓝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还有这种事?” 颜蓁耷拉着一张脸:“嗯。” “这就奇怪了,”颜韵蓝说,“难道是我道行不够?我完全看不出来晞阳身上有什么凡根。” 颜蓁安慰道:“我们毕竟不是专业的了。” 母子俩一起为了这个问题想了很久,颜蓁说:“妈,我记得你说过,外公是能看到过去的,对吧?” 颜韵蓝:“是啊。” “那,我有个大胆的想法……” 颜韵蓝有些焦虑:“你说。” “这个能力是只有活着的时候能用,还是过世之后,还能接着用……” 颜韵蓝:“……” “你小子,”颜韵蓝惊呆了,“居然能想出来这么大逆不道又很有创意的主意啊?” 颜蓁马上摇:“不不不,我不是有意要打扰外公的亡灵,只是突然想起来还有请神的法术……” 请神不是个容易事,尤其请的还是阴神。大部分道士都不怎么学这个,因为对自身的损耗非常大,而且学成的人很少。 “这是个技术活。”颜韵蓝说,“咱们都干不来,我不行,更别说你了。” 颜蓁也觉得这个想法很天真,叹气道:“那想想别的法子吧……” “别啊,”颜韵蓝贼兮兮地笑了,“咱们不行,还是有高的。” 李玄静正在一个海岛上给一个女明星当保镖,这是他私下接的单子。这年头啊,娱乐圈里最容易闹出些神神鬼鬼的东西,这个明星就是被脏东西缠上了,才多方途径找过来,求李玄静大师的援助。 实不相瞒,李玄静很喜欢这种人傻钱多的单子,摆了一会儿架子,就欣然接受了。 缠着她的其实是个婴鬼,因为怨气深重所以被魔物附体,还没成气候就被李玄静收拾了,所以现在相当于是在度假。 女明星在沙滩上拍写真,李玄静就在太阳伞底下抹上身体乳和防晒霜,戴着墨镜喝果汁。 就在这惬意的档口,他忽然接到千里传音:“救命!!!” 李玄静自从和颜韵蓝搭档,把“狼来了”的故事温习了很多遍,并不会再上当了,反而慢悠悠开启了闲聊模式。 于是颜韵蓝接到了如下消息:“救命!!!!!” 比她还多两个感叹号! 这就尴尬了,颜韵蓝马上回复:“我可没有和你闹呢。” 李玄静:”既然情况没这么紧急,那就别千里传音了,咱们换微信聊呗?“ 海岛上的网络情况不是很好,李玄静发送的好几条消息都在打圈圈,他放弃了,继续千里传音:“可别拿我开涮了,我这儿日理万,别打扰我挣钱啊颜姐。” “绝对是能引起你兴的东西,可以写进联盟十大奇迹,我希望你来当这个主——是和项玉孪有关的,他要谈恋爱了,但是情途坎坷。” 李玄静一口果汁喷到了身边的助理身上。 助理不满他很久了,堂堂一个保镖,比金主过得还逍遥自在,偏偏影后还对他百依百顺,这简直就是小白脸!现在还把果汁喷在他身上! “你等着,”李玄静说,“我马上回来。” “不挣钱了?” “诶,这么说多俗气,”李玄静笑嘻嘻的,“钱财乃身外之物,怎么会有颜姐和八卦重要。” 总而言之,李玄静为了一个惊天地动鬼神的八卦,一个时辰从外海飞回了h市。 颜蓁:“……” 颜蓁说:“为什么李师叔会对项玉孪的八卦这么感兴?” 颜韵蓝:“我不是说过么,项玉孪在联盟很招人喜欢的,玄静这个小伙子什么都好,就是特别容易爱犯贱,曾经是项玉孪排得上号的追求者,现在则是项玉孪的头号黑粉。” 颜蓁:“……” 虽然他早就觉得李玄静好像也gay里gay气的了,原来真的是个gay吗? “他男女通吃,在联盟有个外号叫‘花心灵鬼’。”颜韵蓝补充道。 颜蓁:“……” 他还能说什么呢,只能夸一句贵圈真乱。 李玄静是奔着让项玉孪吃瘪回来的,但他一回来就又发现,自己还是被坑了。 “嗯?我有帮他的义务?”李玄静说,“再说了,请阴神,还是请你爹那个老顽固,我可怕吃不消……” 颜韵蓝就猜他要这么说:“你不是一直盼着有人治住项玉孪么?现在出现了,说不定真相大白,还能彻底断了他们的缘分,让项玉孪痛不欲生呢。” “颜姐,”李玄静真情实感地说,“你真是太缺德了,我喜欢。” 颜蓁:喂喂喂,你们的这个话题走向不太对吧? 开完了玩笑,李玄静总算正经一点了,叹气说:“请神可以,但是我没有十分把握。” 颜蓁表示请神的材料用具他已经准备好了,实在失败了也没关系,他们还能另想办法。 李玄静点点头:“那就来吧。” 炷香插进香炉,李玄静就开始作法了。请神还是他年轻的时候学的东西,以前觉得好玩,时不时使来做消遣。 但有次他请来了古时沉睡的一名猛将,在道场里到处找人决斗,闹了一天一夜,最后被师父打昏,才结束闹剧。那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请过神。 颜蓁和颜韵蓝屏息看着,见李玄静慢慢停了动作,陷入沉睡,就知道他已经进入状态了。 半晌,李玄静睁开了眼,看向颜蓁,鼻子一抽,居然哭了。 “不活了!妾身不活了!除夕夜里要纳妾,祖宗的规矩往哪儿搁!” 颜蓁被拉着又锤又打,“当年娶我的时候,说得好好的,都听我的,绝不纳妾,天晓得男人没一个好东西!看我老了,人老珠黄了,就要纳妾!” 李玄静泼妇上身,两只眼睛都哭肿了。 颜蓁说:“您冷静一下……” “冷静!叫妾身如何冷静!我十六岁嫁给你,带的是十里红妆,让你从小布商吃上皇家粮,你当年怎么答应我爹的,说对我好,决不让我掉一滴眼泪!如今呢,那什么狐媚子瘦马,见你一面就勾了你的魂!呜呜呜……” “你快顺着她演戏,”颜韵蓝提示道,“不然她心愿未遂,怨气也消不了,不肯走。” 颜蓁:“……好好好我知道错了,不纳妾了不纳妾了。” 李玄静:“呜呜呜呜呜……” 颜蓁:“她没完没了啊!” 李玄静哭得更大声了,扯着嗓子嚎:“谁没完没了!你倒是说说,谁没完没了!今天你不说清楚,我就一头撞死在这儿!” 颜蓁也想哭了:“我错了,我错了,真的错了!我这辈子只爱你一个,绝对不会纳妾了!” 李玄静哭成了金鱼眼,抓住他的袖子:“此话当真?” “当真当真,”颜蓁说,“夫人快安心吧。” 李玄静就不断抽噎着,慢慢哭声歇了,整个人沉默下来,垂下了肩膀。 “真稀奇,玄静也有翻车的时候,”颜韵蓝扶住他,不可思议道,“这小子别是天天不务正业去了吧?” 李玄静恢复了神识,抬擦眼泪:“别说我坏话,都听得见呢。” “请神的时候,您会有意识吗?”颜蓁的求知欲忽然暴涨。 “有意识,还得陪着她哭,真丢人,这事说出去有辱师门,我要把你们灭口。”李玄静眼睛实在疼得厉害,哭了半小时,那个女人真是水做的。 颜韵蓝说:“就让你少去勾搭四了,你看,现在虚了吧。” “不开玩笑了,”李玄静说,“最近怨灵确实变多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再说了,谁能想到你们这栋楼底下还睡着这么个大妈。” 颜蓁瑟瑟发抖:“别这样,万一她能听见呢。” 第一次请神失败了,李玄静状态也不够好,再来一次成功率也不一定高,他们只好暂时先放弃。 李玄静借颜蓁的房间睡着了,颜蓁就只能和晞阳窝在一个房间。 晞阳情绪低落,但还记得要做晚饭,真是贤妻良母的典范了。颜蓁就来给他打下,偶尔看他一眼,打死也不相信这是个会拿人魂魄修炼的妖怪。 “其实乐观一点想,”颜蓁说,“我们慢慢来,总会找到办法,项玉孪再怎么厉害,也只是个凡人,受轮回的限制,要他接受现实很难。” 晞阳点点头:“嗯。” “你也别再想些别的了,得知真相之前,不可能盖棺定论。你前段时间刚刚入魔,现在又还没完全恢复,身上的魔气也没有全散,必须要打开心结才行,不能再让魔物有可乘之。” “多谢。”晞阳笑笑,像是想通了些,把胡萝卜放砧板上,开始切片。 李玄静一觉醒来,眯缝着眼睛往外钻:“好香啊……” 晞阳知道家里又来了个道士,见了面才发现是个熟面孔,惊讶道:“是你?” “什么是我?”李玄静说,“我们睡过吗?” 颜蓁:“……” 颜韵蓝:“……” 晞阳涨红了一张脸,似乎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厚颜无耻的。 一顿饭下来,来龙去脉才被搞清楚。晞阳觉得李玄静眼熟,是因为像那个劝他放弃等待的道士,十有八九是那个道士的转世。 “要是这样的话,”李玄静嚼着山药糕,“我前世还挺爱管闲事的?” 晞阳说:“李道长转世之后,性格大变了。” “可能以前活得太正经了,这辈子就要放飞一下,话说回来,我上辈子是个穷道士,这辈子居然还是,实在是太惨了,”刚赚了百万的穷道士李玄静像个饿死鬼投胎,“山药糕还有吗?” 酒足饭饱,李玄静把这些是是非非也听了个□□成,以资深情感分析师……不,资深驱魔道友的身份说:“项玉孪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我曾经也遇上过这种妖,和晞阳的情况很像。” 晞阳嘴唇颤抖:“所以真的是我……” “不一定,”李玄静说,“妖怪身上有凡人的灵魄,除了被妖怪强取,还有一种法子。” 颜蓁隐隐猜到什么了。 “献祭。” 李玄静换了个姿势:“人与妖交好,而这时妖遭受危险,性命危在旦夕,人就贡出自己的一魄,让有道行的道士帮忙主持,献给妖怪。” 这似乎让晞阳更加难以承受,他死死捏住桌子,努力控制住不让自己情绪失控。 “总而言之,这个忙我是帮了,到时候请颜老爷子出面做法,还原一下真相,”李玄静后面这句话是对着颜韵蓝说的,“但是这一带乱八糟的鬼有点多,恐怕又招惹上别的什么牛鬼蛇神,还是得去老爷子安灵的地方。” 晞阳感激涕零,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要给李玄静下跪。李玄静连忙说:“哎不用不用这个我受不起,想感谢我的话,我可以把我支付宝账号……” 颜蓁和颜韵蓝都用鄙视的眼光看着他。 “我开玩笑的,”李玄静说,“开玩笑的!这像是我说的话吗?我只会让别人肉偿啊!” 这还不如支付宝账号呢。 根据李玄静的说法,要请来外公,就得去外公下葬的地方。现在的颜蓁肯定是去不了,未来两个星期有五六门考试,考完了才能放暑假。 晞阳说自己不着急,他在等项玉孪调整心态,两边都准备好了,知道真相才更有意义。 颜蓁只好先回了学校,啃高数书去了。 他没和元骅说起这个,觉得讲起来太累,而且容易分神。干脆等什么都搞定了,再把这个当故事讲给元骅听好了。 元骅见他心事重重的,就带他去喝他喜欢的奶茶,两个人坐在奶茶店自习。颜蓁有什么不会的地方,直接就能问数学专业的元骅,实在是方便。 “你要不干脆替我去考试吧?”颜蓁说,“每次高数点名我都在的,平时分肯定低不了,你再给我取考个卷面分满分,我就是人生赢家了。” 他越想越觉得可行,甚至开始想怎么替考:“我去学个易容术,把你变成我的样子,维持两个小时就行了,这样谁也发现不了……” 元骅一巴掌盖在他脑门上,“行了,有空去学易容术,不如把这个题先解决了,十有八九会考这个类型。” 颜蓁:“真的,易容术比高数容易多了” 元骅:“你清醒一点,你是工科生。” 颜蓁摊:“我现在开始后悔了,我想转专业。” 话是这么说,但最后他还是自己去考试了,并且在押题小王子元骅的帮助下,发现自己基本上都会做。 出了考场,颜蓁正美滋滋地想问元骅要奖励,却接到了项玉孪的电话。 “现在有空吗?”几天过去,项玉孪的声音似乎更颓了点,“我想和你见一面。” 声音开的免提,元骅狐疑地看向颜蓁,颜蓁马上用嘴型发誓: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主要想见晞阳,”项玉孪说,“如果有时间的话,我们安排一个地方,见一面吧。” 挂断电话之后,颜蓁顾不上元骅满肚子的问题,风风火火联系上了家里。 颜家的客厅里,个人正平躺在一起敷面膜。颜韵蓝说:“哎哟,项大官人就不要摆架子了吧,想见面当然就上门呀,我们这边正好缺一。” 颜蓁如实把话转告给项玉孪,对方也爽快答应了,顺道开着他的奥迪来接颜蓁。 元骅也跟着坐了进去,理由理直气壮:“我怎么放心你上一个陌生男人的车。” 项玉孪看了眼元骅,也没在意。 他们很快就到了颜家,李玄静看见元骅,调侃道:“哟,这是传说的小红鸾星啊。” 颜韵蓝笑个不停。 “什么红鸾星?”元骅问。 “别问了,”颜蓁当做听不见,“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先谈正经的。” 不同于他们这边的欢脱气氛,这次再见面,晞阳总不敢直视项玉孪的脸。 项玉孪心里托着那块玉:“我见不到那个人了。” 晞阳迟迟没有接过来,又听见项玉孪说:“可能是因为,我已经找到了他。” 这话连颜蓁都听得鼻子一酸,不敢想晞阳此时的百感交集。 李玄静边嗑瓜子边看热闹,顺便开始提前脑补这一幕出现在联盟八卦板块会是什么内容。 “所以我这次来,是想请你帮个忙,”项玉孪说,“既然我和他前世有缘分,那我也想知道真相,请你为我和晞阳结缘。” 这句话放在别人身上,可能颜蓁不会有什么感想,但放在项玉孪身上,观感就完全不一样了。无情无欲的人,想和别人结缘,难于登天。 颜蓁说:“我觉得还是不要冲动……” 万一没连上线呢?那不是很尴尬? “如果晞阳同意,”项玉孪完全没听他的,“就请你开始作法吧。” 晞阳闭了闭眼睛:“我没意见。” 颜蓁身上的压力倒是一下变大了,他看了眼老妈,老妈比出两个大拇指:加油! 死马当活马医。 他准备好材料画阵,却见项玉孪用刀子在心割开一道口,直接在阵眼放血。 颜蓁头一回看见这么奔放的,干巴巴眨着眼,心想晞阳不会也要放血? 晞阳是温和派,只放了那块玉上去。 颜蓁念诀启动阵法,一阵刺眼的光过去,所有人都不自觉闭上了眼。 再睁开时,颜蓁马上去看两人之间有没有红线。 李玄静问:“有了吗?” 回应他的是扑通一声,颜蓁失望地坐在了地上。 两人之间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第53章 .不羁狂徒与柳04 气氛有些凝重了。 这个结局在人意料之,正是在意料之,才显得格外残忍,仿佛不留一点希望。 颜韵蓝说:“这是常有的事,不用太泄气。” 这句安慰太苍白,完全没有起到效果。 晞阳脸色不太好,只定定地看着自己的,一句话都没有说。项玉孪沉默一阵,旁人看不出来他是不是有失望,但这个结果肯定不符合他的期望。 “哎,真麻烦,不就是谈个恋爱吗?”李玄静大声嚷嚷,“难道我现在想跟颜蓁小兄弟谈恋爱,还要先带他去月老那儿测一下能不能牵红线?别那么矫情吧?以前都钻过一个被窝的人了,还要红线这种东西干什么?当情用品在床上玩捆绑play吗?” 元骅:“……” 颜蓁:“……” 颜韵蓝:“……” 项玉孪:“……” 晞阳:“???” 话糙理不糙,传达的理论是正确的,他倒是一语惊醒梦人。颜韵蓝说:“对啊,你们俩还要牵什么线?能复合就复合,不能就拉倒了。” 事情走向一下脱离轨道,晞阳拘束极了,脸马上红了个彻底,偷偷看项玉孪:“这……” “就看你们愿不愿意了,”李玄静继续当事情走向的推,“现在先不管五百年前怎么样吧,两人都有复合的想法,就先重新接触试试,要是都对过去耿耿于怀,也不用勉强了,就一拍两散各找各的好去处,怎么样?” 颜蓁附和着问:“项老师觉得怎么样?” 项玉孪说:“我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 所有人的目光又集在晞阳身上。 “能重新开始,当、当然是最好的……” 但如果以前真是他害死了子谦呢?连红线都牵不起来,这可能就是子谦不能原谅他的证据。 项玉孪似乎能猜出来他在想什么,摊开心,露出上面血液已经干涸的伤口。 “成事在人。” 晞阳咬着嘴,好半天才控制住情绪,没让眼泪掉下来。 “来来来,既然问题解决了,那我们做点好吃的庆祝一下。”颜韵蓝招呼道,“大家都不用把自己当客人,想吃什么尽管说。” 颜蓁说:“我想吃……”晞阳做的家常菜。 “我想吃涮羊肉哎。”颜韵蓝压根儿没听他在说什么。 李玄静说:“哎,羊肉总是有味道,我想吃点别的肉哎。” “吃火锅吧。” 项玉孪不喜欢和人打交道,被卷进这群热情善良的神经病间,十分不舒服:“我先走了。” 晞阳马上“哎”了一声,目光挽留着他。 “哎呀,都是同事嘛,不要那么生疏,”李玄静说,“万一我们晞阳跟你成了,我们这些好闺蜜可都是你的丈母娘!” 一下从曾经被拒绝的追求者化身丈母娘,这操作实在是太不要脸了,颜蓁听不下去,但也劝道:“项老师,吃点东西再走吧,晞阳艺很好的。” 当几人面对着热腾腾的火锅时,颜蓁终于忍不住说:“天气预报说今天是十度。” “所以呢?”颜韵蓝夹着一块肥牛肉要往鸳鸯锅里下,还嘱咐着让李玄静及时下黄喉。 颜蓁说:“这么大热天的吃火锅?” “火锅就是要大夏天吃才爽嘛,尽情地释放自我,让每一滴汗水的洒落都畅快淋漓。”李玄静说,“而且一定要红油汤底,花椒的分量要足……颜姐,请不要趁吃我的虾滑。” 元骅有些感动:“我已经很久没吃火锅了……” 晞阳和项玉孪挨着坐,他没法吃辣,一点也不能沾,但是很热衷于给项玉孪碗里加东西。 这似乎是一种习惯,只是几百年没这么做过了,动作之间总有些生疏犹豫。 项玉孪说:“不用夹了。” 晞阳马上停了。 “你不用这么小心翼翼,”项玉孪倒是难得想体贴人,“前世的事,我全都不记得,所以你不用放在心上。” 晞阳轻轻笑了,虽然他垂着脑袋,这笑容并不明显。听子谦这么说,虽然觉得心结哪能说解开就解开,但他还是有点高兴。 又来了,这种微妙的情绪。 看见他笑,项玉孪胸腔里又涌出了极为陌生的情绪,仿佛是在同晞阳的喜怒哀乐共鸣。 正是这种牵绊让他选择了回来面对晞阳。 他也因此愿意相信前世他们有牵扯,也许他失去的那一魄,也和晞阳息息相关。 桌上的人自动忽视了这边的含情脉脉,对颜蓁和元骅的恋情更有好奇心,李玄静说:“哎哟,原来小红鸾星比蓁蓁要小吗?” “所以到底为什么要叫我红鸾星?”元骅脸上一片茫然。 “这不是不知道你名字嘛,”李玄静解释了一遍这个外号的由来,感叹道,“哎哟,这要不是你及时出现,我可能……” 颜蓁鄙夷道:“别这样,我对你毫无兴,李道长。” 李玄静一惊:“我的天啊,你和项道长当年拒绝我的方式,一模一样!” 项玉孪:“……” 他懒得忍受了,直接起身。“李道长,”他声音冷下来,如果对面是妖物,他这时已经一剑送他上西天,“既然你一心引战,不如今天就定个胜负。” “咦?”李玄静贱兮兮地说,“我是不是听错了?项道长,论公我可是你的上司。” “正好,”项玉孪已经开始擦他的剑了,“杀了你,再取了你位置,两全其美。” 李玄静:“……” 为了避免一场灾难降临,火锅小分队迅速进行疏散,项玉孪得以脱身,就此告辞。 晞阳送他到门口,项玉孪说:“你不走?” 晞阳:“啊?” 他一下慌了,脚都不知道怎么放。 晞阳心里当然想跟他走,但他觉得要先好好和颜家的母子告别才行。 项玉孪想了想,又说:“算了,现在确实没有这个必要。” 但在他要走的时候,晞阳又拉住了他的衣角。项玉孪回头去看,看见晞阳脸上的表情,明白了他不想看着自己走。 “带我一起吧。” 刚刚项玉孪的身影和子谦的身影重合,晞阳实在无法再承受看着他一步步远离自己的这种痛苦。“不要再丢下我了。” 项玉孪和晞阳走了,屋子里显见得空了不少,教人怪寂寞的。 只有李玄静在沙发上躺着,惬意得很:“我不和他打架,并不是怕他,而是怕影响不好。” 连第一次见他的元骅都能看出来他是嘴硬,忍着不吐槽他,转而开始问颜蓁这一对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听颜蓁说完,元骅终于能把前因后果连起来:“哦……原来是这样,也是一对可怜人。” 他终于明白颜蓁之前为什么患得患失的,还总说些奇怪的话:“你也太容易乱想了,怎么看见什么都能联想到自己身上。” “渣男年年有,”颜蓁说,“你怎么知道你不是下一个。” “是啊……谁有生之年不会碰见个渣男。”李玄静悠悠插嘴。 颜蓁看向他的目光多了几分同情:“李师叔也碰上过渣男吗?” “那没有,”李玄静撑着脑袋开始优雅地剔牙,“不过对某些人来说……我可能就是那个渣男。” 颜蓁:“……” 他觉得应该把这位李师叔给胡一捋儿介绍一下,他们两个的脑回路八成能对上。 颜蓁被派去洗碗,颜韵蓝给几个客人切水果。 等颜蓁回来,几个人临时开了个小会,商量之后的计划。 “以前的事不弄个清楚明白,两个人之间肯定是有心结的。”李玄静好不容易恢复正形,耳朵上夹了支,“这段时间他们朝夕相处,这个心结就格外明显,除非……” 颜蓁听见“除非”两个字就觉得不是什么好话,及时打断:“不要除非了,心结肯定是要解的。” “请神是a计划,”李玄静说,“就算颜老爷子真的出面了,难保他是不是真的还有往生眼。” “往生眼?”颜蓁重复了一遍,“还有这么高端的名字嘛?” “哎,大家都随便取的名啦,你也可以自己取一个好玩的,能唬住人就行。” 颜蓁:“……” “如果他这边不行,那你们就得另想计划,届时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帮上忙了。” 他来走这一遭,本来就是友情加盟,颜蓁确实也不好意思总是劳烦他。 颜韵蓝叹道:“联盟建立后,归顺联盟的妖,都会上报自己渡劫的次数、时间,这些都是可以查的。但晞阳的天劫是在几百年之前,早就不可考,他自己的记忆又不完全清晰,要推算当时的时间,实在是难。” “为什么会觉得晞阳一定是渡劫的时候用了项老师的灵魄?”颜蓁说,“当时妖魔很多,也可能有别的原因。” 颜韵蓝摇头:“晞阳说,他从未经历过天劫,你觉得可能吗?” 用智齿想也觉得不可能。 自古以来,世间万物都能靠灵识修炼,木石鸟兽皆能成妖,妖继续修炼,可以成仙;人为万物之长,遵循道法后顿悟,也能得道飞升。但既然能飞升,也肯定要受天道限制,也就是要遭受天劫。 脱胎换骨,正是这个道理。 世上究竟有没有人能成仙,这个没人清楚,毕竟人的寿命短,古时候的道士还有吃丹药吃多了引火自焚的,死得就更早了。妖的寿命远远超过人类,他们不会老,也不会死,有大把的会修炼,但据颜蓁这些天来逛联盟“知网”的发现、还有螭琰两千岁都成不了真龙等等迹象来看,他怀疑仙其实根本不存在。 大家都在努力突破自己的极限,想要成为众生之王罢了。 再回到天劫这一点上,妖寿命长,修炼时遭遇的阻碍也会格外多,其最难熬的,就是一百年一度的天劫。 不少妖怪就是折在天劫,因此会出现项玉孪和李玄静说的那种,拿凡人灵魄抵灾的妖。 也有胡一捋儿这种,本来扛不住、被一道雷劈晕摔进山洞里,然后侥幸睡了一百年的妖。 当然也可能会有晞阳这种的。 “目前最大的可能性是,当初晞阳根本没有扛过天劫,是项玉孪拿了自己的一魄出来,救了晞阳一命,最后自己出事,一命呜呼。” 献祭本是个禁术。 因为把一个的魂魄剥离,融合进另一个的躯体,正当的道士都干不出来这种伤天害理的事。但之后时代变迁,人、妖与魔之间的战争持续不断,关于“献祭”的说法两极分化,衍生出了“献祭”与“吞噬”两个说法。 有些道士也会开始偷偷学这个法术,以备不时之需。 “子谦”当时应该是误打误撞碰见了修习这个法术的道士,也算是不幸的大幸。 路边闪过的灯时不时在车里晃开一片光影,打在晞阳秀美的侧脸、时不时眨动的眼睫上。晞阳兀自紧张,他在想如果子谦跟他说话,他该怎么回答。 但他身边的人却没有好好发现他的纠结与窘迫,专心地看着路况。 他们居然就这样沉默着到达了目的地。 晞阳知道子谦已经接受了自己,他也下定决心要弥补这五百年留下来的空缺和遗憾。 屋子还是上次来时看到的情景,一个单身男人的住所。项玉孪这回终于察觉到了不对的地方:“我这儿有点脏?” 如果是颜蓁在这儿,心里肯定又要吐槽:不用带问号了,这岂止是有点脏。 所幸来的人是晞阳。 他把头发扎起来,开始打扫屋子。 房子不大,只有四十平方,两个卧室都不算大,客厅反而占了快一半的空间。 家里没什么东西,所以收拾起来很利落,洗洗擦擦,没多久就看起来干净整洁,看不出来是几十年的旧房子。项玉孪干站着没事做,于是自发进次卧去整理。 次卧的东西是真的又老又旧,尤其是那张床,吱吱呀呀的,像是随时都能塌。项玉孪力气大,掀床板的时候,直接把床板给折断了。 “……” 晞阳站在他身后,也是满脸无奈。 得,现在只剩下一张床和一张沙发了。 项玉孪去阳台上抽了根烟,顺便在电话里听附近巡逻的小妖做汇报。 他接h市之前,听说h市这边最近也有魔物肆虐,但等他过来这边,又觉得魔物也没有他们说的那么多。除了之前在h大,他看见身上还残留着魔物气息的晞阳,一快就把他给收了。 按照常理,这件事应该给晞阳道个歉。 但他活了十年,字典里从来没有“歉意”两个字,现在要坦白说出口,反而有点难。 晞阳的收拾工作扩展到了厨房,一边收一边心疼自己过来之前,子谦过的都是什么日子。 餐具还是前任房客留下的,两个碟子一个摔掉了一个小角,一个布满了龟裂的细纹,一只铁锅不知道用了多少年,怕是也烧过不少次,看着不堪一击。吸油烟还是装的最老式的那一款,早就不用了,四处都是陈年累月积下来的油渍,白色的瓷砖墙黑糊糊一片,上面还有惨死的苍蝇蚊子,干干瘪瘪贴了一小片,仔细看还能看见某种昆虫的细腿。 死得也是够惨的。 不敢滥用妖力的晞阳也忍不住,直接开了清洁挂,把那些恶心人的东西全弄没了。 项玉孪结束了当天的工作,一转身就看见屋子换了个天地——沙发已经一尘不染,还盖上了凉席坐垫,茶几上摆着瓜果,对面挂电视的墙上也挂了一幅画,画面上是山水丹青,看起来像是仿品。 项玉孪没多看,他隐隐约约猜到这或许是他前世会喜欢的东西。 厨房飘来香味,不知什么时候,晞阳居然还买了菜回来,为他做了顿晚饭。 “晚上的菜都不新鲜,挑了些做成下粥的小菜,我煮了小米粥,怕是还要再等一会儿。” 晞阳还买了新的餐具,两个精挑细选的盘子上都有他喜欢的雕花,现在用来装上色香味俱全的美食,看了就叫人胃口大开。 项玉孪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感觉到晞阳开心了很多,而这份情绪也能轻易感染他,让他也分外开心。 他也许有点喜欢这种情绪。项玉孪心里这么想,脸上却不表现出来。 “尝尝喜不喜欢?你胃总是不好,所以煮了粥。”晞阳趴在茶几上,笑盈盈看他,似乎已经适应了新的环境。 你的胃不好。项玉孪却知道这句话其实不是对自己说的。 追求修为的道士都会辟谷,项玉孪也不例外。但这是早期的事了,有了一定修为后,大家该吃吃该喝喝,其实都不是为了饱腹,而是因为嘴馋。不像李玄静那种,项玉孪比较克己,除了一般应酬,很少会记起来去吃东西。 胃不好的只能是子谦。 晞阳糊涂了,还是会把他和前世混淆起来。这时项玉孪心又会出现陌生的情绪,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以后不用这么费心。” 他想说的其实是晞阳今天累了,可以好好歇着,不需要再做这些,平白消耗了力气。 但听在晞阳耳朵里又是另一回事,他目光闪烁两下,然后浅浅笑了,低头看自己的指。“不做这些,我也不知道闲着能做什么?” 项玉孪不太想提这个,但还是不得不问:“你从前有空的时候都做什么?” 从前?是五百年前,还是来这里之前? 如果是五百年前,那时候子谦每天用心念书,晞阳就包揽了一切。得了空,他就去为子谦磨墨,偶尔去剪剪灯花。 夜深了,子谦就收了书,让晞阳跟他一块儿作画。 那时候的颜料都贵,一点点都来之不易,晞阳自己不敢动,往往就是他看着子谦画,然后子谦笑着问他的意见。 他到底顾忌着 “也没做什么特别的,”晞阳笑道,“在颜家的时候,常常陪着颜姐看看电视,帮她玩游戏……” 这样一对比起来,那时候的日子,确实是比现在无多了。 项玉孪点点头:“明天我会找人来装上电视。” “你会陪我看吗?”晞阳殷切地看着他,眼里全是希冀,让人不忍心拒绝。 项玉孪心里那种奇怪的痒意出现了,他说:“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就陪你看。” 晞阳眉眼一弯,似乎这样就满足了他,轻轻地笑。 项玉孪把粥全喝完了,很多年没感觉到饿,这次直接感受到了撑。晞阳哼着小调儿,在厨房刷洗碗筷。项玉孪走进主卧,看见床单也换了,被子叠得整整齐齐。他在书桌前坐着,闻到了隐隐约约的薰香味。 在他还很年轻的时候,每年都按照惯例下山,去拜访自己的亲生父母。 印象里那个家也是这样的,但似乎还不太一样。仔细回想,大概是那个家总让他显得格格不入,而这里没有。 因为这个屋子里所有的布置,都是为了他而存在的。 元骅直接在颜蓁家留宿了。晞阳空出来的房间被李玄静占领,他就只能和颜蓁挤一床。 颜蓁……颜蓁非常紧张。 在一起这段时间,他们虽然算不上发乎情止乎礼,但没有在一张床上同塌而眠。 作为一个从未有过实践,但是看了很多片的小受受,他现在在脑子里疯狂repeat各种动作片的开头。 他不想在元骅的前面洗澡,这样他就肯定会先去床上,这样好像就成了他洗干净了在等元骅开吃,像一种无声的邀请。 但是在元骅的后面洗澡也很怪,就好像他把自己变成了小点心,烹好了端上桌,送给久等的客人。 总之怎么样,都很奇怪。 归根结底只能怪元骅。 还是颜韵蓝催着他们:“快快快,你们几个大男生还磨磨唧唧干什么?老娘要在最后泡浴缸的!” 这样就解决了大部分的问题,颜蓁抓住老妈的:“感恩,妈妈。” 颜韵蓝被他的真情实感肉麻到了,马上撒开。 颜蓁笑嘻嘻地,抓上浴巾进了卫生间。 而被留下来的颜韵蓝看着在沙发上的元骅,以丈母娘的身份对他审视一番,然后勾勾指:“小骅呀,咱们聊聊。” 元骅早知道有这么一天,随时准备着,脸上绽开了阳光开朗型帅哥标配的笑容:“好的,阿姨。” “我找你聊这些呢,不是为了给你压力。”颜韵蓝靠在落地窗边,看着外面层层叠叠的灯光,“其实能有人陪陪蓁蓁,我心里也高兴。我给你说说蓁蓁的情况。” 元骅对颜蓁的成长经历一无所知。他只知道颜蓁没有爸爸,是在单亲家庭长大,所以没有安全感。 “老实说,我不是一个合格的妈妈。”颜韵蓝这话刚出口,她眼睛里就差点洪出眼泪,狠狠吸了吸鼻子才忍住了,“这些年里,哪怕是我的朋友,甚至我自己,不停找理由替自己开脱,我也知道自己不是好妈妈。” 元骅不能无动于衷,及时递上去纸巾,颜韵蓝摆摆示意不用,两指轻轻揩了揩眼角的泪。 “你知道我家的情况,很复杂。”颜韵蓝说,“颜蓁的爸爸,因为我和妖怪有接触,所以抛弃了我们母子,我离了婚,带他回老家,那儿的人思想不开化,离婚在那个时候也不是什么好听的事儿,现在想想,蓁蓁肯定受了不少闲话。” 她讲了很多事,包括当时不得已要走,包括每次回来看见颜蓁懂事的样子,她心里有多酸涩。 “每回每回我回家,看见他长高了,都会痛骂自己,可不管我多想陪他,都还是要走。”颜韵蓝说,“之前他生病,我终于能在家陪他半年,发现了他初的日记。” 那时候的颜蓁把所有的情绪放在日记本里,字里行间都透出来他的寂寞。 “所以蓁蓁现在有这样的性格,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来自于我。他本来应该更自信一点,身体更好一点,有更多的朋友。你能出现,我其实很高兴,也知道他为什么会选择了你,因为你和他是完全相反的。” 元骅动了动喉结,再次递上纸巾。 颜韵蓝这回没拒绝。 “他性格里有很多小缺点,从小养成的,所以很难改变,我想尽量弥补,可他已经长大了,我能给她的影响很少……”颜韵蓝说,“我知道谈恋爱不比结婚,你们肯定不会想那么长远,但是我还是希望你们以后有摩擦的时候,你觉得他性格多疑的时候,别那么生气,甚至能帮帮我……让他快乐一点。” 元骅说:“我早就知道他性格麻烦了,颜蓁也知道我是个麻烦的人,我们半斤八两,互相消化。” 颜韵蓝被这句话逗得笑了:“我是个自私的妈妈,就连提要求,也这么自私,难为你听我说这么多。” 颜蓁洗完澡回房间,躺了一会儿,听见了元骅去冲澡的动静。大概十分钟,空调制冷的温度效果趋向稳定,颜蓁已经裹上被子里,猛地兜头抱住。他脑子里警铃大作:这是什么情况,这就要做点什么吗! 元骅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心尖上一阵阵地疼。“蓁蓁。” “嗯?”颜蓁脑子里闪过了五六个姿势。 元骅的头发还没完全擦干,蹭在颜蓁的脖子上,痒痒的。 “怎么了?”他觉得元骅不太对劲儿。 “以后别什么事都自己扛着,我是你男朋友。” 颜蓁回身去看着他,托着他的下巴,元骅脸上清清爽爽,更像是一块点心。 元骅亲亲他的鼻子,然后掀开被子:“睡觉吧。” “哦。”颜蓁还眨巴着眼睛看他,感受到元骅的臂穿过来,抱住自己的腰。 他等了一会儿,元骅就保持着这个状态,抱着他睡着了。 颜蓁:“……” 他绝对没有失望,绝对没有。 “子谦,该睡了。” 项玉孪还开着记本,在上面查阅资料。转职最麻烦的地方,就是还要参加学术讨论会稳固学术地位。 这是他认为最没有意义的活动。 现在的学术讨论早就不同以往,基本上是立场不同的人在鸡同鸭讲,台上台下的人在心里互相瞧不起对方,但脸上不能显露半分,适当的时候还得鼓掌。 项玉孪就从不鼓掌,所以有相当一部分人认为他“不入流”。 这也确实是事实。 项玉孪压根儿没听清他在说什么,应了一声,关掉电脑,边按太阳穴边回头。 一回头他就愣住了。 晞阳只穿了件宽松的薄纱衣,是真的薄,从他这个角度能清清楚楚看见他纤瘦的形体。衣服的开口也大,晞阳半个胸脯都露在外面,赤白白的一片,似冬日里下下来的第一场雪。 见他目光直直盯过来,不加任何收敛晞阳十分不好意思。 “这样穿凉快,”他读不懂项玉孪这目光里的意思,踟蹰着抬,“还是说,我全部脱掉会更好……” 这衣服不要太好脱,他一碰,就水一样地从肩上滑下来,长发凌乱地披散着,两片衣角堪堪遮住腿间,两条大腿微微叉开,直的,像是画出来的。 项玉孪后知后觉地别开了眼。 晞阳说:“你不喜欢吗?” 这问他话的语气,和吃晚饭时那句“尝尝看喜不喜欢”是一样的,目的似乎一样的单纯,但视觉效果完全不同。 项玉孪:“我说要带你回来,并不是要让你这样做。” 他这样说,晞阳反而受伤了,他不固执,却也没继续穿衣服,躺下来坦坦荡荡地说:“从前也不是没有,同床共枕而已。” 他背对着项玉孪,腰线堪堪能用一握住。项玉孪这辈子都没这样和人亲近过,从前想靠近他的人,连他一根头发丝儿都碰不到。 谁也睡不着,项玉孪想起来去喝点酒。今天吃了晞阳做的晚饭,他居然没有犯酒瘾,现在也是想要助眠才想到要喝酒。 晞阳听见他斟酒的动静,想要劝诫,半撑起身子,只看了一眼又打消念头。 项玉孪喝了酒,终于找回了平常那种不太着调的状态,几步上了床,还是没有多看晞阳,沉声说:“睡吧,我关灯了。” 晞阳面对着雪白的墙,似乎要把它盯出一个洞来。他想,一开始还不如坚持去隔壁房间睡觉,那张床再破,他也能马上变出一张完好的新床来。 明明知道不该,他还是想和子谦一起睡,想离得更近一点。 越是靠近,他越是看得真。现在的项玉孪还是不会照顾自己,和从前比起来,还不会说话,是个闷葫芦。 从前的恩爱缱绻,夜深人静的情意绵绵,他全都记不得。 太勉强了,他进一步想,也许一开始不应该过来。 但他很快又收起了这个想法。 没有了那一魄,项玉孪已经不是完整的人,是自己让他变成这样的,现在有什么资格抱怨?五百年的等候,或许是上天对他的惩罚。惩罚够了,这才让他再遇见,但是对方早已忘了他。 到底该怎么做?或许他该信子谦,哪怕没有那什么红线,他们也能重归旧好。 成事在人。这是项玉孪今天自己说的。 “妖怪也会想睡觉?还像你这样爱睡,”子谦曾经笑话他,“你是柳树成精,还是邻家的好吃君成的精?” 好吃君是他给屠夫家的猪取的外号,把他比喻成猪,晞阳脾气再好,也不乐意了:“我是好吃君,你又是什么?是张屠夫里的那把刀?” 子谦忙给他赔罪:“娘子恕罪,是小生嘴拙,该罚,该罚。” “谁是你的娘子……”晞阳脸红了,他那时还年少,脸皮子薄,“一无媒契,二无担保,算你哪门子的娘子?” “一个铺盖,两颗真心。”子谦说,“天地就是见证。” 画面再一转,就是子谦背着行囊,对他说:“我去赶考。”那时他们好像已经很少亲热了,子谦像是为了证明什么,握起他的,发誓一般:“我很快就回来,我会举,然后风风光光,八抬大轿地娶你。” “八抬大轿地娶你……”晞阳喃喃着。 他身边响起了呼噜声,是项玉孪睡熟了。晞阳想回头去看看,摸摸他的脸,却有只先一步抱过来,搂住他,把他往怀里带。 这怀抱更坚硬,更滚烫,胡子还扎人,但传来的触感和气息,却是熟悉的。 项玉孪大概做起了梦,嘴里叫着他的名字:“晞阳。” 晞阳浑身一震,然后紧紧回抱住了项玉孪,指在他胳膊上捏出了印子,泪水决堤:“子谦!” …… 颜蓁是被热醒的。 屋子里的空调设置了定时,几个小时前就已经自动关。门窗都关着,还拉上了一层厚厚的窗帘,又闷又热。 他还被一个只穿了背心的肌肉美男抱在怀里,全身汗哒哒的,热到窒息。 挣扎一阵之后,他成功把元骅闹醒,滚去床边,够到窗帘,使劲地扯开,再开了窗。 清早的空气一下就透了出来,颜蓁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睡得这么好了。 元骅比他爱睡,意犹未尽翻了个身还想补觉。颜蓁跳上去拍他的屁股:“快起床!我们得早点回学校,还要复习啊!而且明天还有四六级考试!” “随便考考就过了……”元骅闭着眼睛,“反正听力全靠蒙。” 颜蓁:“……” “拍我屁股,”趁他一时大意,元骅翻身把他压在身下,两只大垫在屁股下面,揉面团似的,“嗯?你胆子越来越大了,大早上的来闹我,你负得起责任吗?” 颜蓁脸上一片绯红,连声求饶:“——错了,我知道错了!先放开我!” “叫哥哥。”元骅邪笑着,两个人下面都有反应了,他不想放过这种耍流氓的会,一边蹭一边说,“你叫声好哥哥,我就放开你。” 仗着力气大,就这样为所欲为,实在是不要脸。颜蓁瞪着他,然而元骅既然不要脸了,自然百毒不侵,丝毫不惧怕这种目光威胁。 颜蓁被闹得没有办法,前面和后面都被人操控,动也动不了,豁出去小声叫道:“哥哥。” 刚起床,他的声音听起来还奶声奶气的,格外招人怜爱。颜蓁面红耳赤道:“你怎么还越来越……不行!哎呀我妈和李道长都在隔壁呢……元骅!” 打开洗衣,把衣服裤子床单被套一股脑儿放进去的时候,颜蓁心里全是罪恶感。心里默念:富强明民主和谐…… 罪魁祸首说:“要不还是洗吧?” “你洗吗?”颜蓁幽幽道。 元骅说:“这上面可不止我一个人的儿子,家务活儿理应双方共同承担。” “不是你,根本就没有洗床单这个事儿了!”颜蓁按下电源键,飞快定好时间,生怕颜韵蓝他们醒了,想尽快解决问题,“我看透你了,你根本就是,就是——” “就是什么?” 颜蓁还是没能学会骂脏话,平常明明听人说多了,自己却骂不出来,绞尽脑汁,辛苦地挤出一个词汇:“不要脸!” 元骅哈哈大笑,抱着他狠狠亲了一口。“怎么那么可爱。” 颜蓁:妈的。 下次一定要把这句话骂出口。 然后颜蓁的美好期望最终被打破了,在他们终于把所有东西烘干,打算拿去晾起来的时候,老妈和李玄静都已经醒了。 这两个人都属于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尤其还喜欢看小辈的热闹,恶味地打他们,夸他们年轻气盛,身体底子好。 颜蓁羞得快钻到桌子底下去,饭瞎吃了点,就带着元骅跑路了。 回学校之后,颜蓁马上联系上了晞阳,想知道具体发展成了什么情况。晞阳只简单说了些自己搬过去之后的事,其他事就有些让人难以启齿了。 颜蓁听完,直觉项玉孪和晞阳现在住在一块儿,其实是对的。 项玉孪缺失的那一魄,之前还只是猜想,现在则是可以确定就在晞阳的身体里。从前两地分隔,互相之间没有感应,但现在项玉孪的感□□望,在描述似乎是慢慢回来了。 “但是醒来,他还是有些冷冰冰的。”晞阳惆怅地叹息,“梦里说的话,他也一句记不得,今天吃了点早饭,就匆匆出去了。” “只是还不知道怎么处理吧?”颜蓁说,“对于这辈子的项老师来说,你还是他的初恋呢。” 第54章 .不羁狂徒与柳05 元骅拿了书包过来,却完全没心思学习,今天早上的事儿一直悬在他脑袋里,不断地被拿出来回味。 这会儿听着颜蓁打电话,他也心里痒痒的,忍不住去捏他的指头。“还在给他们操心?”元骅直到颜蓁放下才说话,“都住一起了。” 他是觉得一方愿意尝试一方愿意接受,两人就肯定有戏。 “我是觉得项老师……”颜蓁说,“情商低得像直男……” “直男不背这个锅吧,我也是直男,”元骅反驳到一半,反应过来不能这么说,及时改口,“曾经是!在你面前,我比曲别针还弯。” 求生欲可以说是非常强烈了。 “哦,”颜蓁说,“我怎么觉得你变得越来越油嘴滑舌了呢。” 元骅笑了:“我要是不油嘴滑舌,你又要说我不会说话,像个直男。” 颜蓁:“……” 这话说得还真挺有道理,他完全无法反驳。人总是会对现状产生不满。 他们算是临时抱佛脚,最近兵荒马乱的,谁也没好好准备。 “不写套六级真题吗?毕竟明天就考试了。”颜蓁这学期买的题,就写了一张,而且写完了连答案都没对,就放在桌上落灰。 元骅不以为意,准备复习一下马上要考的科目:“有什么关系,我们是学霸啊。” 做题做到一半,元骅见颜蓁的总是时不时去动,问:“背着我和谁聊天啊,还这么火热。” 颜蓁说:“一个学生。” “学生?”元骅皱眉说,“什么学……” 说到一半又戛然而止,他想起来了,之前颜蓁经常外出做家教的。 “他是谁艺术生,化课不太行,刚上高的时候,我给他当了一个学期的家教,后来他下半学期为了省时间去学校寄宿,据说成天泡在画室里,就没有然后了。”颜蓁主动坦白了,有些感叹地说,“他爸妈人挺好的,还经常留我吃饭。而且出也阔绰,上两次课,我一星期的生活费就到了。” “你现在可是小富翁啊,”元骅笑着说,“不是说那个谁,焦大海给了你二十万?他现在每天和竹子打得火热,我怀疑下学期开始两个人就要同居。” 虽然现在焦大海很少来打扰他了,但是无处不在,随一刷朋友圈就能被秀恩爱的照片刷屏。列表就那么两个人,这恩爱秀得到底是高调还是低调呢。 又震了几下,元骅拿过他,说:“征求一下意见,我看你消息了啊。” 颜蓁坦坦荡荡:“你看吧。” 学生这个时候正好发了张“爱你”的表情。元骅给颜蓁看,挑了挑眉毛。 颜蓁:“……” 倒是不存在什么暧昧,元骅仔细看了下,这个学生的备注名叫户鸿哲,头像是一张绘的小白兔,挺好看的,像是能从里面跳出来。 他发过来的最新消息是说自己想过段时间出去旅游。 “他说什么了?”颜蓁扯长了脖子去看,“你别拦着不让我看呀。” “嗯,他说想去旅游,还想问你有没有空呢。” 颜蓁说:“他没别的意思的,你别多想。” “嗯,我帮你去告诉他,你有男朋友了。” 颜蓁哭笑不得。“就说没别的意思了,他就是最近快出成绩了,心里紧张,怕够不上h大的录取线。” “嗯?他还想来h大啊?”元骅故意把醋劲儿提了两个档,“为了你?” 好了,这下颜蓁终于体会到了那张被人吃醋的小快感,还有被疑神疑鬼的小烦躁:“不是为了我,很多人都想考h大好吗,我知道错了,以后不误会你了。” 元骅目的达成,想把还给他,半途又收回来:“今天你叫那一声哥哥还挺好听,再叫一声?” 颜蓁:“我比你大!” “那又怎么样,这不是更有味道吗?”元骅想着今天早上他那种奶里奶气的样子,就觉得全身都在躁动,想把他按在墙上亲,“再说了,你长得比我还小。” “……”颜蓁猜出来他在想什么,肯定是早上那桩事,快羞耻到爆炸了,飞快地把抢了回来。 元骅看他这个样子,也挺得劲儿,笑得不怀好意。 “臭流氓。”颜蓁低声嘟囔。 “什么?”臭流氓问。 “没什么。”颜蓁自己也在想早上的事儿,越是羞越是忍不住去想。以后他和元骅肯定是经常要那么做的,还可能会做更进一步,是时候把心理素质提上来了。 项玉孪参加学术探讨,组织方安排大家一起去吃饭。按他本来的性格,项玉孪又成了直接要走的那个,但是这次出门前晞阳千叮咛万嘱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应酬还是需要参加一下,这样能比较稳定。 于是他跟着大队伍一块儿去了酒店,使一众对他有了解的同行十分吃惊。 “项老师,你也要去啊?” 项玉孪:“嗯,怎么。” “没什么,没什么,就是感觉您似乎有哪儿不太一样……” “嗯,”项玉孪说,“成家了,是要做点改变。” 这话一出来,其他人更震惊了。 这是有多想不开才会跟这个人结婚!那姑娘是只看脸吧! 项玉孪不仅去吃酒席了,还顺便喝了点酒,请了代驾回来,晃晃悠悠回来,掏钥匙的时候,晞阳从里面打开了门。 “你还在楼下的时候我就感觉出来了,”晞阳踮起脚,闻他身上的酒味,“喝了多少酒?怎么味道这么大?” “不多,”项玉孪看着他的鼻尖,上面还站着一点奶油,“你在做什么?” “想试试几样新点心,刚试了试味道,觉得还不错。”晞阳说,“就猜到你要喝酒,我还顺便煮了醒酒汤。” 项玉孪这是第一次被人接门,也从来没喝过那种东西,点头说:“好。” 喝了醒酒汤,他被撵着去浴室洗澡,进去时发现里面已经摆了换洗衣物,一时反应不过来。 晞阳几乎在不知不觉间为他安排好了一切,贴心得有点不真实了。 “旧衣服脱下来放在脏衣篓里,不要乱丢。”晞阳又嘱咐道。 项玉孪:“……哦。” 他偏头找了一圈,浴室门上已经挂上了脏衣篮,上面还贴了个可爱的小便签纸,写着:内裤单独放。 活得精致极了。 洗完澡,他穿着睡衣出来,躺在了沙发上,看见电视已经被装上了,昨晚他联系的人,效率看起来还不错。 晞阳穿着一身宽松的袍子走来走去,身体轻盈,像是在飘移。项玉孪这才记起来问他:“你的本体在哪儿?” “在植物园,”晞阳说,“会有人来给我除虫,打营养剂,还有小鸟在我身上筑了巢。” “是么。”项玉孪差不多能想象出来那个画面,想必是一派其乐融融。 “要看电视吗?”晞阳坐到他身边来,端来了他刚做的甜点,“今天本来还想做个水果拼盘……” 项玉孪忽然抓住了他的胳膊。 “嗯?”晞阳歪着头,他的长发现在在脑后扎成长长的一束,看起来格外地乖巧,“怎么了?” 项玉孪也无法解释自己刚刚突然产生的冲动想法,放开了,低声说:“没事,开电视吧。” 晞阳喜欢看电视剧,这是和颜韵蓝学的。虽然他一开始看不太懂,但是觉得挺好看的。但是等他跟颜韵蓝交流想法的时候,颜韵蓝又会提出质疑:“这个哪儿好看了?” 晞阳:“可是您看的时候不是还跟着笑么?” “咳,这个,虽然剧情不行,偶尔还是能有好玩的地方的……” “您有时候还会跟着哭呢。” 颜韵蓝:“……” 虽然被打脸了,但她还是喜欢拉着晞阳一起看,然后给他解释里面的东西。晞阳现在的很多的小爱好,都是从狗血都市剧里学来的。 “我还想再家里装一个那种门……但是家里太小了。”晞阳发现项玉孪完全没有在听他说话,而是在盯着他的指看,疑惑道:“子谦?” 项玉孪回过神来,“哦。” 他刚刚在想今天下午的事,他说自己成家之后,有人问他:“是还没正式领证吗?怎么连戒指都不戴,夫人要伤心的吧。” 这话嘲讽意味太浓,他本不该在意,但这时看见了晞阳的,他又在想象上面戴着戒指的画面。 晞阳的指纤长,形状也秀气,不像男人的,更像女孩子的。如果戴钻戒,可能比广告上的那些模特看着都要更合适。 “你喜欢戒指吗?”项玉孪问。 晞阳不太了解戒指对于现代人的意义,也没有听出这话的意思,于是说:“在上戴个东西,总觉得怪怪的,不舒服。” 项玉孪说:“哦,那就算了。” 晞阳笑着问:“刚刚是想给我买吗?”他语气里含着惊喜,让项玉孪心里莫名地跟着高兴,他不自然地说:“你都这么说了,以后再看吧。” 晞阳:“……” 电视剧放完,晞阳离项玉孪已经越来越近,肩膀快挨在一块儿了:“子谦想看什么?” 项玉孪就点开了法制栏目,上面正在讲一个新闻,说是隔壁的y市出了桩离奇的杀人案,受害者死在自己家里,调查监控,什么都没发现。尸体已经交给警方做鉴定,才能确定 “最近似乎总是出现这种事?”晞阳说,“这样的死法,不像是人为杀死。” “可能是有妖物作祟,”项玉孪说,“会有人处理,这个新闻很快就会被撤掉了。” 晞阳看起来似乎不太乐观:“我之前被魔物控制……” 项玉孪看着他,示意继续说。 “那个魔物似乎在找容易控制的妖怪,然后侵占意识,出去作乱……我那时候意识模糊,只记得自己要去找你,却不记得自己做过些什么。” “如果你做了什么,”项玉孪说,“我会大义灭亲,把你交上去处置的。不用多想,我一会儿会向上汇报。” 大义灭亲…… 这话说出来,居然让晞阳发自内心地欣喜。 一则新闻看完,切入了一段广告,项玉孪感觉到肩上一沉,是晞阳的头靠了过来。他似乎是累了,睡得很沉。 他记得自己起床的时候,晞阳也窝在他怀里,呼吸平稳,睡得正香甜。 怎么这么喜欢睡觉? “你怎么这么喜欢睡?”项玉孪脑子里忽然闪现了这句话,好像他曾经说过这么一段似的。 自从和晞阳重逢,他似乎总是容易想起一些片段,是他的记忆,看起来却像是别人的故事。 他弯腰要把怀里的人抱去床上睡,比他想象的还要轻,抱着毫不费劲。 “子谦……”晞阳的脸埋进他的怀里,十足的依恋。 子谦。 项玉孪把晞阳放在床上,在床边坐了会儿。 子谦。 项玉孪还没有正式开始在h大任教,但初期的应酬极多,每天都要出门,还要去办公室值班。他一整天都在外面飘着,晞阳也不能总闲置在家,所以还是会去拜访颜韵蓝,帮她做点事儿。 颜韵蓝喜欢听八卦,于是问他和项玉孪的情况。 晞阳脸上一红,颜韵蓝马上觉得自己懂了不少东西,惊诧道:“不会吧!你们都进展到这儿了?” 晞阳:??? 颜韵蓝:??? 晞阳还是不解:“进展什么?” “就是你们,”颜韵蓝做了个势,“已经上床了?” “没有没有,”晞阳连忙摆,这下耳朵都红了,“哪有这么快。” “哦,”颜韵蓝看了眼晞阳,叹气道,“项玉孪这个男人,不行啊。” 晞阳:“???” 没有晞阳在的日子,颜韵蓝也对他的厨艺念念不忘,“阳阳,要是那个混球对你不好,随时回颜姐这儿来,把颜姐这儿当自己家……颜姐就是你的娘家!” 晞阳正感动得一塌糊涂,李玄静说:“颜姐,你这目的性太强了。” 颜韵蓝给他脑袋上来了一记,“你以为我是你?” 李玄静举投降:“行行行,我打不过你。” 然后小声逼逼:“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颜韵蓝又狠狠在他背上一拍。 晞阳很喜欢这种氛围,自己待在那个家里的时候,总觉得寂寞。子谦很忙,这几乎是他的常态,总不能任性要求他在家里陪自己。 颜韵蓝又说:“要我说啊,这搞对象呢,最麻烦的地方就是讨好对方。你颜姐我年轻的时候,那也是轰轰烈烈过的,写情书,跨校区在他上课的教室外面等他,就为了让他吃我做的吃的,只有一天假也要坐飞过去给他过生日,折腾那么多,还一点不觉得累,以为自己为了爱情,多付出一些是应该的。” “后来呢?”难得能听到颜韵蓝的八卦,李玄静兴致勃勃,甚至想摆盘瓜子开嗑。 “后来?”颜韵蓝瞅他一眼,然后摊开,“没有后来了,后来他就死了。” 这八卦还不如不听,李玄静说:“被你追得太狠,跳楼了吗?” “哎,他要是真自己跳楼了,我是会很开心的,”颜韵蓝说,“看这话题被你带得,歪哪儿去了。”她转向晞阳,接着说,“所以啊,其实不要傻傻一味付出,多考虑你自己的感受,别委屈了自己。” 晞阳说:“子谦开心,我当然也开心。” “这就是热恋的人啊,”颜韵蓝深沉叹气,“永远不知疲倦。” 只有李玄静感觉到了不对,他探究地看着晞阳,疑惑道:“你现在叫项玉孪,还是叫他子谦吗?” 六级考试结束,颜蓁给自己估了下分:“我觉得我发挥得不错。” 华明宇这次又和他们这对狗男男坐在了一块儿,他是英语苦,四级还没过,听了十分羡慕:“真的吗?” “嗯,”颜蓁说,“能蒙的我都蒙上了。” 元骅噗嗤一声笑了,乐得直往后仰。 隔壁桌也在吐槽六级题:“聊天室,这个怎么翻译?” “我翻成了qqgrp……” “你怎么不翻成exngrp呢……” “那濒危动物呢?” “deadanals” “是濒危动物不是死亡动物吧?” “我十几岁,我好累,六级的题都不会,十二月再考还要跪。” “妈的,”华明宇听完想哭,“唱出来了。” 四六级实在是个悲伤的话题,他们决定就此打住,不再刺激华明宇,默契地谈到了别的事情。 华明宇在刷社会新闻,然后说:“怎么y市又死人了啊?” “又?”颜蓁说,“最近没听到别的新闻啊。” “就是之前那个吧,”元骅说,“离奇死在自己家里的,但是今天再搜就搜不到了,明明之前还有点热度的。” “不是那个,是旅游的时候,在山里被杀了,尸体顺着山上的河流下来的。全身又浮又肿,好像还少了条腿。”他说得很有画面感,颜蓁不由得一阵恶寒。 元骅看了颜蓁一眼,示意:这是灵异事件? 颜蓁不敢确定,摇了摇头。不过既然是发生在山里,很有可能是碰见什么不该碰见的了。 忽然他脑子里一个念头闪过,吓得他浑身一激灵,马上打开去戳户鸿哲。户鸿哲马上回复:没有呀,成绩还没出来呢,我现在还没确定去哪儿玩。 颜蓁这才松了口气:出去玩的时候也一定要小心,你先来找我一趟,我给你一个护身符。 户鸿哲发出来一串儿大笑的表情。 颜蓁却是真的担心,他觉得现在的生活远不如之前看起来那么平静,从晞阳被魔物同化这件事就能看出来,现在可能有新的魔物又在作乱了。 “嗯?”元骅探头过来,“户鸿哲,他又怎么了?” 颜蓁说:“他觉得自己还是很喜欢我,所以决定来告白了,你信不信?” “信啊,”元骅说,“那你让他过来,我和他单挑。” 颜蓁说:“你还真不一定打得过他,他很壮实的,长得也很高。” 元骅:“你不爱我了,你居然都不帮我说话,到底谁才是你男朋友,你是不是想劈腿。” 这语气委屈得,又开始扮上小白花人设了。颜蓁摸摸他脸蛋,正想说点什么话来调戏调戏他,好报这段时间被欺压的憋屈,元骅又说:“劈腿可以,但是我要五百万。” 颜蓁:“……” “不行,这是初恋,值钱着呢,得一千万。完事儿我就去买个小别墅,在客厅摆上你的照片,每天给你上香。”元骅已经完全入戏了,仿佛成了一个怨妇。 颜蓁:“……” 华明宇:“得了吧,现在通货膨胀,一千万连别墅的厕所都快买不起了。” 这话让元骅十分出戏,让元骅失去了演的欲望,他看了华明宇一眼,希望他明白自己对他的行为非常不满。 “我觉得你跟我妈会有很多共同语言,”颜蓁握住他的,真情实感地说,“我现在就一个请求,就算哪天你和我过不下去了,也别成为我后爸。” 元骅抽抽嘴角,终于破了功,再次笑得直不起腰来。 颜蓁为了确定那些社会事件是不是魔物所为,登上联盟的论坛看最近的任务帖。小案件确实多了不少,也有人及时跟进,但受害者还是不可避免地出现了。 目前还在任务的帖子有李庚寅所负责的区域,还有其他几个近来非常活跃的名字,颜蓁猜也是新人。而在y市那边,任务帖有两个,一个是景区的影鬼,一个是在市井犯案的无脸女。 这些都不是一般妖怪,通常列进魔物里。现在如此猖獗,想必确实是有东西在搞事情了。 颜蓁庆幸自己现在有些自保能力,至少能在遇上这些东西的时候掩护自己和身边的人逃离。 但是看了一圈下来,y市还没有相关的任务帖,看来相对比较安全。 颜蓁放心了,毕竟项玉孪确实是个有本事的人。 以防万一,颜蓁还是对华明宇和元骅说:“过来我给你们画个符,保一保平安。” “?”华明宇说,“你是怕自己毕业找不到工作,所以现在提前练习一下怎么当神棍吗?” 颜蓁不理他的废话,从件袋里拿了水性出来,在华明宇的准考证上开始画。 华明宇懂了:“对不起,蓁蓁,我误会你了,原来你是想用玄学保佑我四级顺利。” 这样解释好像也说得通,都不用颜蓁找借口了。颜蓁把准考证还给他,双合十:“你争气一点吧,阿门。” 华明宇低头看着准备考证上的图案,毫不掩饰自己的嫌弃:“真丑啊。” “多少人求着我画我还不给呢。”颜蓁说着给元骅也画了一个,当时他也没想到,未雨绸缪的举动,在之后居然真的能派上用场。 第55章 .不羁狂徒与柳06 晞阳回到家里,看见客厅的灯亮着,惊讶道:“哎?” 沙发上坐着已经换了家常服的项玉孪,本来他没这个讲究,但晞阳总为他准备,就只好穿着了。 “出去了?”项玉孪说话的时候,自己都没感觉到他语气里的那点小埋怨,“我回来没看见你。” 习惯实在是可怕,只有几天而已,他就有些不适应没有人接门的日子。刚推开门的那一瞬间,看着没有人在的房间,他感受到了失落。 明明之前这个家里什么都没有,不夸张地说几乎只有四面墙壁,但他毫无感觉,如今明明是一个温馨的屋子,没有晞阳在,总是空荡荡显得少了些什么。 晞阳里提着一些袋子,他回来的时候顺便逛了一下生鲜超市。 “今天也去见了颜姐,和她聊久了会儿,所以到现在才回来,以前你不会回这么早的,饿了吗?我在冰箱里留了吃的。” “不饿,”项玉孪头一次看他穿现代装,感觉他像个年轻的大学生,和自己教的学生没什么两样,想再看清楚一点,“你过来。” 他不像个丈夫,更像个家长。晞阳放好东西,乖顺地坐到他身边,项玉孪不懂温情,叫了人过来,却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只得僵硬地说:“李玄静还在那儿?” “在呢,”晞阳想亲近他,但有意识的时候,还是不太敢,低头玩着自己的指,“他说会待到解决我们的事。” 项玉孪停了约有五六秒,然后说:“你别离他太近,他是不正经人。” 他这样说,好像在说教,他本来不想这样。 “李道长只是嘴上不正经,”晞阳说,“实际上是个正人君子。” 项玉孪:“嗯。” “你是不是不高兴了?”晞阳问。 “我从来没有生气过。”项玉孪揉着太阳穴,他现在的情绪有点多,也越来越觉得累,“要看电视吗?” 电视几乎也成了他们联络感情的工具,他忙工作的时候,晞阳从不打扰他,晚上睡觉的时候,两人也是背对而眠。 只有在这种情境下,两人的注意力都被别的东西吸引,才能毫无芥蒂地靠近。 项玉孪有时候会很喜欢看晞阳放着头发,慢慢朝自己挪动的样子,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总给人一种全身心的依赖感。 晚上睡觉之前,项玉孪听完游妖们的汇报,看见晞阳拿了个小花盆放阳台上,慢慢地往里面注入妖力,不由得起了好奇心,凑过去问:“这是什么?” “李道长给了颗种子,据说能种出有我名字的树。” “……”项玉孪知道这个把戏,但是没戳穿,转身回屋去了。 晞阳向往常一样率先去铺床,躺好之后看向同样准备上床睡觉的项玉孪,忽然想起昨天去颜家的时候,李玄静说的话:你还是叫他子谦吗? 他叫得顺了口,就忘了要换名字。现在想想,即便是同一个人,项玉孪可能也会介意。他心里的歉意渐渐上涨,所以这次叫他的时候,就换了个称呼:“玉孪。” 玉孪,这个称呼听起来太奇怪了,但又有新奇感。 项玉孪上床的动作停了半拍:“怎么了?” 晞阳摇摇头,心里也知道这样有些突兀,他说:“就是觉得总喊你子谦,可能不太好。” “嗯。”项玉孪说,“是不太好。” 晞阳:“……” 他这样直接表达出自己的心思,晞阳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办好,支吾道:“那我之后,就不叫子谦了。” “嗯。” 项玉孪躺下来,他已经几天没在睡前喝酒,但偶尔还是会犯酒瘾。身体里的酒虫在四处钻,搞得他不住想磨牙。项玉孪理智知道现在起来去喝酒对晞阳不怎么尊重,搞得好像他必须喝酒才能和他一块儿睡觉,所以强忍住了。 黑暗,晞阳悄悄地摸过去,牵住了项玉孪的。 项玉孪装作睡熟了,没有动弹,晞阳的胆子就更大了点,小动物似的,又往他这边贴近了些。 晞阳身上有种自然的香味,闻着很舒心。交握的两只之间仿佛藏着些温暖的小秘密,让人内心也格外安静,装着装着,项玉孪思绪渐沉,陷入梦境。 不起眼的小村落,不依山傍水,也没有什么刻骨的传说。这儿唯一能说道说道的,就是出了个百年难见岁成诗的神童。 这神童儿时大放异彩,被其父带着奔走在各处,炫耀这种突如其来的才华。 但随着年龄渐长,他厌恶极了这种排场,渐渐不肯再去了。 据说十里八村,十个姑娘里有九个仰慕他,但他家境贫寒,老爹又是个酒鬼,没几户人家愿意和他结亲。 这是前情提要。 项玉孪梦见自己抱着一卷海月纸,满脸喜气地走进家门。这儿当真是家徒四壁,矮小黑旧的木桌木凳,拐进左边的门,里头就是一张简朴的木床,大白天的,麻帐还挂着,里面还躺着个人。 “今日有位同好送我——晞阳?”他一下就慌了,扔开卷轴,掀开被子往里面看。 里头的晞阳悠悠转醒,偏头看他:“唔,怎么回来了?” “还是爱睡。”项玉孪,不,或许这时该叫子谦,低头用额头去蹭他的额头,染了一脑门湿乎乎的汗,“可是不舒服?” “身上乏,就躺了会儿,”晞阳还晕乎着,臂缠上来搂住他的脖子,软声软语,“你陪我睡会儿。” 子谦就去了鞋袜,真的抱着他躺下,重新放下了麻帐,昏暗的小空间里自成一片天地。 “近日里总是做梦,梦见你轮回转世,我去见你,你却不理我,冷眼看我,说我是妖怪。” “本来就是妖怪,”子谦用去理他的长发,“我清楚得很,怎么会不理你。” 晞阳不依不饶道:“你那时已经不记得我了,怎么还会理我?” “胡思乱想,你身上怎么这样虚,难道又有人来折你的枝叶?” “怎么还有人敢来?”晞阳笑道,“你都那样发了疯,他们都怕你。” 他们一起躺了许久,到日头西下,晞阳看着还是病蔫蔫的,打不起精神来。子谦心里担忧,起身抱着他:“我带你去看郎。” “你傻了?”晞阳说,“我是柳树成精,看什么郎?只会让人害怕。” 他执意不肯动,子谦只好在床边守着他,到了夜间,晞阳终于好转了些,在门口坐着,看天上的月亮。 这段时间他身上似乎消瘦了不少,精神不济,走路的时候都像随时能被风吹倒。 子谦舍不得再让他劳累,自己整理了家务,然后陪晞阳一块儿在树下纳凉。 “天色看起来像是要下雨,天气也闷热。”黑压压的天让子谦感觉到了不安,他托起晞阳的,“不如我们回屋里歇息。我给你讲讲最近乡学里的事?” 晞阳先是笑着答应了,但看起来精神总是勉强,终在子谦担忧的目光下,他轻声说:“我还好,不用担心。” 空的阴霾被隔在木屋外面,子谦为了逗他开心,故意模仿乡学里的老先生。 晞阳一个劲儿地笑,两人打闹着打闹着,就亲吻在一起。 “既然这样,我就跟夫子告了假,先不去乡学了。你这个样子,我去了也无心学习,每天只能想着你。” 晞阳不赞同道:“这怎么行?好端端的,你不回来的时候,我可以住在树上,不妨碍的。” 梦境忽然变得模糊起来,明明身在其,却感觉灵不附体,好像看什么听什么,都不真切。 项玉孪一头再扎进去,这时已经出现了“他”拒绝与乡绅结亲、乡绅恼羞成怒给他使绊子、晞阳为了让他安心读书在树上沉睡等等事件。 来回不过一个月而已,但这一个月里,似乎故事急转直下,让人十分着急。 乡学再次放假时,家里来了一位道士,这道士云游四方,说是和晞阳有缘分,稀里糊涂扯了个理由,子谦只得留下他,让他住一晚。 第二天再起来时,这道士已经悄悄走了。家里是没丢什么东西,但有乡亲围了过来,说是要除妖。 他们说这儿的柳树吃人,是成了精的精怪,现在子谦被鬼迷心窍了,最好自己交出柳树妖。 子谦被他们气得窍生烟,自己扑倒树上,抱住了树干威胁他们不许砍。 一人难敌众,动静吵醒了晞阳,他不忍子谦受伤,出面吓退了村民,还把一个人活生生吓去了半条命。 事情发展成这样,子谦在当地也被妖魔化了,其他人更不敢从这儿经过。不过来也好,落得清静,子谦干脆没有再去乡学。 那道士又回来了,他扬言要为民除害,收了这只柳树精。 子谦和他争闹,这道士虽然没有什么大本事,收拾起普通人来倒是一套一套。子谦一个读书人,这时根本无法抵抗。 晞阳再次被惊动出来,为了子谦和他打斗。 这打斗声引来了这附近另一个道士,他见道友被树妖缠斗,引来天雷,骤然往下劈去。 但这天雷的效果甚至超出他自己的意料。 一时间天昏地暗,雷光乍现,两道长雷划破天际,劈向了柳树的树冠。 项玉孪在雷光惊醒,他惊魂未定,心打碎了五味瓶似的,各种情绪郁结在心头,其最突出的,就是那种醒来之前涌上来的,痛彻心扉与一瞬间的绝望。 他觉得脸上冰凉凉的,抬一抹,才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项老师,巧啊!”颜蓁考完倒数第二门,神清气爽,最后一门是英语,他英语不错,完全不用担心。他和华明宇边走边对答案,没想到会在半途碰见项玉孪。 项玉孪见到他,居然破天荒笑了一下,大叔的魅力更浓厚了,看得华明宇都差点儿被闪花眼。 他和颜蓁走了一段路,颜蓁问起晞阳的情况,他的回答一如既往地简短:“嗯,对,他很好。” 如果不是知道他是什么为人,颜蓁一定要以为这是敷衍。 项玉孪是真的不善言辞,颜蓁很快和他没话讲了,好在同路的时间也不长,在一个路口就告了别。颜蓁总觉得项玉孪是有话想对自己讲的,欲言又止,到最后也没说出口。 华明宇纳闷地问:“这不是人学院那个老师吗?你怎么和他认识的?” 项玉孪的知名度和他的脸成正比,他刚转职过来的时候,华明宇也是看了好一阵子热闹的。“我听说他是因为撞了人……” “是撞了人,”颜蓁说,“以前他这个人应该还挺招人讨厌的,不过他现在有改正的会了。” 华明宇就没继续八卦了:“哦。” 颜蓁坐在茶吧里等元骅考完试,这儿也是他们常驻的自习地之一了,安静,很适合约会。 他低头给元骅发信息,身后忽然捂过来两只,遮挡住他的视线,捏着的嗓子细细地问:“猜猜我是谁~” “你是琼瑶女主角吗……”颜蓁现在已经不遮掩自己的内心s了,明着吐槽。 元骅松开:“你好歹猜一猜?我多没面子。” 他看着也是一脸神清气爽,颜蓁说:“考完你爸那门了?” “可不是么,”元骅提起这个就一肚子牢骚,“考试的时候老转来我这边,生怕别人不知道我是他儿子还是怎么的。” 颜蓁说:“你和你爸关系真的差。” “还行吧,也没想过和好,我和他是真的没什么感情……和我妈也没什么感情,但是我妈会讨好我。” 颜蓁安抚性地摸摸他的,元骅又问:“你小时候怨恨过你妈么?” 他还记得颜韵蓝跟他说的,颜蓁初时的日记,每每想象一下,他都能脑补出更幼龄一点的颜蓁委屈巴巴的样子,又可爱又可怜,特容易让人起保护欲。 “已经无所谓啦,可能以前抱怨过,但是现在过得很好,我就很满足了,也知道真相了……现在想想,我以前怪她,但是她每次回来哄哄我,我还是会很开心。” 真是个傻子。元骅心里冒出疼惜,摩挲着他的背,这时茶吧里的纯音乐换成了古筝,元骅遗憾道:“如果这时候放的是钢琴曲就好了。” 颜蓁忍俊不禁:“想什么呢,这儿是喝茶的地方,你是来踢馆的吗?” 吃过午饭之后,颜蓁想回去补一觉,元骅说:“去开个房?” 颜蓁:“……” 这真是司马昭之心,颜蓁拒绝道:“还是算了吧。” 这时户鸿哲发消息来,说自己今天下午过来找他玩,不知道他有没有空。颜蓁说:“户鸿哲下午要过来。” 元骅:“嗯,他来干什么?” 态度看不出来欢不欢迎,但是颜蓁知道他对自己的态度很满意。“我让他过来的,最近乱,我想着给他也画个护身符,好歹碰上小妖小鬼的能挡一阵。” 有李玄静这个龙虎山大能在,他画符的功力也有了质的进步。 他迫不及待要试试了。 户鸿哲前两天出了成绩,分数相当高,完全可以再往上报,但是他没有什么太高的追求,就选h大,现在估计填完了志愿,就等着录取通知书到上。 颜蓁带着元骅一起招待的他。 本来颜蓁怕尴尬,想把元骅支开的,但是元骅有时候像块牛皮糖,谁也没法儿甩开。颜蓁就只好默认让他跟着了。 户鸿哲到了学校,元骅和他打过照面之后,本来没有太大的戒心,现在忽然有了危感。 这简直是他的翻——高个子,帅脸蛋,个性开朗,充满阳光。 不止充满阳光,亮得要闪瞎人眼了。 他看向颜蓁,颜蓁说:“我把他当弟弟看。” “你以前也把我当弟弟看?”元骅一语点破,颜蓁还怪不好意思的,“没有没有,当时已经知道你的存在了,我把你当理想男友看的,所以才把他当弟弟。” 元骅勉强满意了。 户鸿哲摆脱了魔鬼一样的高考,脸上的高兴是遮也遮不住,和他们组成了解脱人组。 “老师,”处于习惯,户鸿哲还是叫颜蓁老师,再看元骅的时候,“师娘。” 元骅:“……” 哎,师娘就师娘吧,好歹正面肯定他们的关系呢。 颜蓁快笑死了,他说:“别叫老师了吧,我也只比你高一届,听着好别扭。” “行啊,”户鸿哲又是爽朗一笑,“那就叫蓁蓁好了。”元骅的目光扫过去,他马上改口,“开玩笑的。” 元骅:“……” 他越看这小子,越觉得像妖艳贱货。 颜蓁把画好的符塞进一个护身符的小袋子里,让户鸿哲随身带好,睡觉也不要取下来。 户鸿哲盯着它看了半天,觉得颜蓁现在变得神神叨叨的,不由得好笑:“这么玄乎吗?”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颜蓁说,“你看电视里说得多吓人?” 这个理由倒是说得过去,不论如何,户鸿哲都笑纳了,还说要请他们吃饭。 元骅:“我来请。” 户鸿哲:“还是我来吧师娘。” 师娘师娘师娘师娘……这两个字在元骅耳朵里听着分外别扭,就像这小子是故意的。“不用你来,师娘招待你的。” 元骅皮笑肉不笑,刻意加重了“师娘”两个字。 颜蓁打断了他们的对话:“我来吧,我比你们两个都有钱。” 元骅:“……” 户鸿哲:“……” 虽然这话听起来欠打,但是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呢。 颜蓁坐拥二十万,底气十足,还找的是家不便宜的店。 户鸿哲喜欢画画,餐巾纸上留下了不少小卡通人物,还顺便给他们两个人一起画了个小像,简直神似,颜蓁说:“这张餐巾纸现在值钱多了。” 元骅拿起那张餐巾纸,更是危感重重。 他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技能了,除了一张嘴有时候比较能说。 但是这小子的段位好像比他还要高一点啊? 户鸿哲提前了解了一些h大的东西,当天下午就告辞了,元骅抱着怀想:还算有点眼力见。 颜蓁说:“他有八块腹肌。” 元骅:“……” 他醋坛子醋摔,妒夫形象无所遁形:“嗯?八块?看来你很意了?不对,你怎么知道的他有八块!” 颜蓁恶味地觉得他这个样子最可爱,不管他是真情流露还是装成这样的,都能很大程度地满足他小小的虚荣心。 “我乱说的,”颜蓁现在掰回一局,捏捏他的脸,“你吃醋的样子真可爱。” “你现在这个样子,好像一个玩弄感情的坏男人。”元骅想装装生气的,但是实在气不起来。他觉得自己真是被吃得死死的,只想把颜蓁摁在墙上亲。 颜蓁说:“这倒是很符合我一开头的形象了,不冤。” 又过了两天,最后一门英语也考完了,颜蓁这下迎来了真正的解脱,看见路上已经有一批拖着箱子离校的人了。 他也归心似箭,想老妈了。 元骅要第二天才能再考完,考试之前还接到了来自他爸的通知:这个暑假去学雅思吧,我给你报个班。 他爸是一心想他之后出国留学的,虽然元骅本人还完全没有这个意思。颜蓁知道元骅心情不好,所以还是选择了留在学校陪他。 顺便他也能和晞阳见面,聊聊他的近况。 晞阳还是老样子,似乎还有点胖了,脸比之前圆润了些,更好看了。 有时候颜蓁很羡慕妖怪,几百年过去了,样子还是很年轻,要是能有这种驻颜术,不知道多少女演员想成精。 晞阳给他带了很多吃的,颜蓁一边吃一边感动:“阳阳,我想娶你,你别跟项老师好了,真的。” 晞阳笑意盈盈:“你这样说,元骅不会伤心么?” “元骅才不会伤心呢,他要是知道你的艺,肯定也只想娶你。” 晞阳简直就是贤妻良母的化身,颜蓁不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对他不动心的男人。 晞阳笑着笑着,脸上就稍稍露了点惆怅,很淡,但还是被颜蓁看出来了。 “怎么了?”颜蓁说,“项老师对你不好吗?” “不是不好,我知道他也不容易……”晞阳说,“但是最近这些日子,他总是怪怪的。” “怪怪的?”颜蓁不吃东西了,专心听他说话,“具体哪些方面怪怪的?” 晞阳的眉宇间拢上愁绪:“我总觉得……他不想恢复五百年前的记忆,最近说起这个,他也总是避而不谈。” 第56章 .不羁狂徒与柳07 颜蓁不了解项玉孪这个人,也没法做什么评价,其实如果两个人能好好在一起,过去确实已经不重要。 关键点就在于晞阳。“那你呢,你想恢复记忆吗?” 晞阳长长的睫毛眨动了几下,他心口发堵,实在是想知道当年他忘了些什么。即便结果会让他无颜再面对项玉孪,他还是想知道,否则就算现在能和项玉孪长长久久,他也一辈子无法安宁。 也许项玉孪不会介意过去,但他们现在这样的相处模式继续下去,迟早也会出问题,就像他们谁也没法交出真心。 “我……”晞阳说,“想和子谦,不,是想和玉孪,我想和他长长久久。” 这只是一个愿想,但实际上他自己都不敢相信这件事能成为现实。“长长久久,就必须相互交心,如果他不愿意,我自己也是要去的。” 颜蓁能感觉到他身上那种柔软的坚韧,这一点从他能等项玉孪等那么多年就能看出来。他的性格虽然柔软,却有着自己的坚持。 “你和项老师好好谈谈吧,”颜蓁说,“你们的情况……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还能再帮到些什么。” 晞阳轻声笑:“有时我会想,缘分究竟是什么,如果我和子谦有缘分,又为什么会分开,如果我和玉孪没有缘分,又为什么会再相见?” 颜蓁当了结缘师之后,也常常在想这个问题。 他以为红线是缔结缘分必不可少的工具,但其实有红线的人也可能会有情感破碎的一天,没有红线的人也可能会彼此打动,其实所谓的缘分,不过是虚无缥缈的东西,真正的爱情产生于互相的尊重与磨合。 就像项玉孪说的,事在人为。 “也许是造化弄人,”晞阳说,“和玉孪重逢之前,我以为自己只想再见他一面,知道他当初发生了什么事,这就够了,但见面之后才明白欲望难以控制。” “也不需要控制吧,项老师遇见了你,其实会开心很多?”至少不会再去过整天买醉的日子,家里时常有人等着他回去。 晞阳说:“如果我也失去全部的记忆,只当和他重新开始,我可能也会更快乐些,毫无芥蒂地和他亲近。” 现在看来,与其半遮半掩,提心吊胆,不如把整个伤口都露出来,好看看曾经伤得有多严重。 “我会和他谈谈,”晞阳说,“也谢谢你听我说这些,蓁蓁。” 颜蓁听过的牢骚多了,这还不是最烦人的时候,他摆:“没有没有。” 如果他能帮上忙是最好的,不能结成红线已经超出他的能力范围,他现在全靠从朋友的角度出发。 元骅考完试就直接开着他有后座的那辆自行车来找他。 虽然大夏天的,这个代步工具显得有些鸡肋,甚至在元骅顶着傻笑让他过去的时候,他有种穿越回了上个世纪的错觉。 “今天要回家吗?”元骅载着他,不用看他的脸,听语气就很清楚,他想和颜蓁多待会儿。 “回去吧,”颜蓁偷偷笑,“你要是希望我留下,就求求我呀。” 他都这么说了,元骅的车开始往另一边走,颜蓁说:“去哪儿?” “开房。”元骅理直气壮。 颜蓁嘴上说着不要不要,身体却很诚实地和元骅打成一团,最后气喘吁吁地趴在床上装死。 元骅洗了回来,把他往怀里一带,紧紧搂着。 “最近都没自己弄?” “哪来的时间自己弄?”颜蓁说,“给华明宇他们直播撸管哦?” 他这话说得元骅又好气又好笑,指往不该摸的地方去摸,“要是能……就好了。” 省略号里的东西不言而喻。 颜蓁阅片不少,但都是为了新鲜刺激养眼才看,而现在这样躺在元骅怀里看新教学,才是最羞耻的。 “能不能别开声音……”颜蓁胸前锁着两只胳膊,也不好动,他蹬了蹬腿表示不满,又被元骅曲起膝盖扣住了,整个人都被牢牢实实盖住。 “有什么关系?你害羞?”元骅蹭着他的耳垂,眼睛一眨不眨地往屏幕里看,里面的小受仰面躺着,想开腿对着镜头。 颜蓁不敢去看,他快原地自燃了,元骅还是不肯放过他,“我不看。” 但小受的声音还是源源不断传进他的耳朵里,鞭笞着他的耳膜和灵魂。 “要试试么?”元骅试图勾引他,“我温柔一点……” 颜蓁虎躯一震:“不……” 他实在招架不住,怀疑自己和元骅到底谁才是直男,怎么就能对这件事毫无抵触。男人真的没什么好东西,哄着拱着,最后还是又脱了裤子。 准备不全,他们还是没敢到最后一步,过了把干瘾,颜蓁的整张脸都埋进床单,他觉得他可能现在就要疯掉,死在那一阵阵白光似的快感里。 “还回家吗?”元骅想背着他出宾馆,因为觉得他腿软会发抖,但是颜蓁硬抗着说不需要,扶着腰出了门。 经过前台的时候,妹子看他们的眼神,意味深长。 “我问过了竹子,就是两个男人之间怎么干那档子事,他不肯告诉我觉得我烦,倒是焦大海给我上的生理课……” “焦大海还告诉你这些?!”颜蓁产生了一种自己家的乖儿子学坏了的混乱,虽然一开始就是他教坏的,“我的天……” 元骅说:“不过竹子说他总喜欢在床上说羞耻台词,搞得他总想在床上打死焦大海。” “能想象出来了。”颜蓁心为许白术默哀,如果是他被问“宝贝感受到哥哥的大**了吗”或者“小妖精满意你所看到的吗”,他八成会萎。 “我希望你不要学他。” 他们对此的意见很统一:“土味情话就算了……” 家是不想回家了,颜蓁给老妈打了个电话,告诉他自己要在学校浪,老妈表示完全理解,她正一个人在家里看电视。 “李师叔呢?”颜蓁问。 “谁知道?去外面过夜生活了吧?”颜韵蓝说,“年轻人啊,就是没有节制。” 颜蓁感觉自己也顺带被说了:“……” 挂完电话,元骅听他说了今天晞阳跟他说的话,若有所思:“嗯,我觉得可能是一个问题。” “啥问题?” “单纯谈恋爱的话,肯定只能让距离无限接近,可能让距离变成负的,能让他俩解决隔阂问题吧。” “负的?怎么变成负的?”颜蓁一下没听懂,看见元骅老司的眼神,才恍然大悟,“别突然开车好吗!” “都是男人,这有什么?”元骅说,“我打包票他们俩肯定还没到咱们俩的地步呢。” 颜蓁:“……行了快闭嘴吧求求你,干嘛什么都扯上那件事!” “我年轻,精虫上脑,”元骅理直气壮,“我都有男朋友了,还不能精虫上脑一会儿了?” 受他提醒,颜蓁还真的觉得有几分道理。 晞阳看起来就很矜持,说不定根本放不开,而项老师看着就更不像会主动求欢的人了,人家说不定根本就没性欲呢。 “……”颜蓁被自己的想法惊呆了,“那项老师岂不是天然的阳痿?” 元骅一口水喷了出来。 晞阳趴在阳台上看那个装了种子的小花盆,因他注了妖力进去,长得格外快,现在已经抽出了嫩芽。 项玉孪一进门,就看见他和一株小苗一起趴着晒太阳。午后的阳光不算太热烈,人还是不怎么受得了,但喜阳的树木都很喜欢。 项玉孪安静了好一阵子,没敢去打破这一幕的宁静。 “玉孪,”晞阳被阳光晒得暖呼呼的声音传来,“你吵醒我了。” “我都没有动,怎么吵醒你?” 项玉孪这才走进去,站在晞阳的身后看他。 “我能感觉到呀,你靠近的时候,”晞阳说,“我对你的脚步声总是很熟悉。” 项玉孪站到他身边来,跟他一块儿看天边的晚霞。赤紫色的云彩蔓延过半边天空,而金色的阳光为它们裱上光边,一束束光影从缝隙洒落,像上帝撒下来的金色纸屑。 “西门秋告晚,万里邀斜阳。”晞阳看着即将坠下云端的日头,似乎有所感触。 “嗯?”项玉孪说,“你作的诗?” “是你作的诗,”晞阳说,“那时我们还没有相认,我看见你背着字画,从坊间回来……站在我身旁时间你看着夕阳,念了这句诗。” 项玉孪:“……嗯。” “但当时我听不懂,只觉得你伤心难过,我便也觉得难过,所以想去帮帮你。” 项玉孪伸去摸那株嫩芽,晞阳从他身上闻到了酒味,不浓,还有点沉,像是刻意用什么东西遮过。 晞阳抬起头来,握住他的,“我常常在想,如果当年我没有出头,只是静静看着你娶妻生子,考取功名,你会比现在快活得多。” 项玉孪说:“没有如果,生而为人,就不可能永远快活。因造就果,没有遗憾。” 晞阳眼里蓄了泪:“是的,再来一次,我还是会爱上你。玉孪,我们去找回记忆吧?” 和元骅暂时告别,颜蓁先回了家,敲了半天门也没敲开,只好自己掏钥匙开门。 “妈?” 电视还放着,颜韵蓝抱着抱枕倒在沙发上,睡得正香。 这怕是在客厅里看了一晚上的电视。颜蓁把电视关了,坐在她身边,扯过毯子盖在她肚皮上,防止着凉。 他很少有这样做的会,以至于现在很珍惜这样的小举动。 颜韵蓝睡着之后的侧脸,终于能让他感觉到这是一个饱经了岁月和沧桑的女人,她的眉目间都是积年累月下来沉淀的倦色。 她说要退出联盟,也确实是因为累了吧? 也正是这个时候,李玄静打着哈欠从墙壁外钻进来,摸着发酸的肩膀:“哎哟……混凝土的墙真是不好钻。” 颜蓁:“……” 李玄静:“哟,蓁蓁啊。” “嘘——小声点道长,我妈睡着了。” “没事,她睡着了就是下刀子雨也吵不醒的。”李玄静说,“我去补觉,你吃早饭了吗?” “吃了。” 李玄静失望道:“我还想你帮我带个饭呢,饿了一晚上加一早上了。” 颜蓁:“……我帮你做吧。” “好嘞。”李玄静就等这句话了,晃晃悠悠就往另一边沙发上躺,迅速摆成了尸体状。 联盟有这群人,怎么到现在还没倒?颜蓁觉得自己就没见过正常人。 他没晞阳做饭那么好吃,但是自己也会做,毕竟以前经常自己在家,不会做饭就真的只有饿死的份了。 才分开两个小时不到,元骅就给他打电话来,说他爸原来给他找了个后妈,之前还给他说是惊喜,原来还是个英国女人。 “然后呢?” “然后我就告诉他,我也给他找了个惊喜儿媳,一个国男人。” 颜蓁:“……” “然后呢?”他觉得这实在是太冲动了,肯定经历了一番腥风血雨,却被元骅这么轻描淡写说出来。 “然后我爸被气得差点风,要来打我,被我准后妈拦住了。” “她劝你爸了?” “没有,她说这个没什么大不了的,我爸应该祝福我,因为在英国,十对情侣里就有四对是gay,而且大家都过得很幸福。” 颜蓁:“……” 他觉得这话对元骅他爸来说肯定不算什么听的话,也许再刺激一下,这对异国情侣马上就要分了。 “现在我出来了,未来一段时间应该都不会回他那儿,我来找你?” 颜蓁把家里的地址又告诉了他一遍,元骅说:“我已经记住了。” 他本来做好了元骅过来,脸上上都有伤的准备,但是当事人清清爽爽,看着还特别开心。 “你还笑,”颜蓁说,“现在就告诉他,这不是给你自己找麻烦吗?” “没关系,反正他不关心我找什么人,只是觉得元家香火要断了,所以生气。” 颜蓁:“……好吧。” “你爸思想那么固执古板,为什么你后妈……现在算后妈吗,她为什么看上你爸哦。” 元骅闻着厨房传来的香味,随口说:“谁知道呢,可能是看了我爸一个四十岁的数学教授居然还没秃头?” 颜蓁:“你这一句话同时黑了学数学的和英国人……” 元骅说:“没有嘲笑的意思,我也是学数学的。” 他们俩把给李玄静煮的银耳莲子羹给喝了,又蒸了几个奶黄包,元骅说:“难怪逼着我去学雅思,现在可算是明白了。” 颜蓁托着腮看他吃,忽然觉得奇怪:“那你爸妈现在到底是离婚了还是没离?” “分居着呢,他要是和这位英格兰小姐是真爱,可能会去跟我妈离婚吧,我妈可能又一哭二闹上吊,跟我说我爸没良心,当年是她家收留他一个穷学生怎么怎么的……” 这一瞬间,颜韵蓝的形象在颜蓁心目一下高大起来。 “那你妈还喜欢你爸?” “谁知道呢,可能只是不甘心吧,我妈娘家是暴发户,她自己上了高就不愿意读书了,一直当个败家大小姐,现在开着家花店,在这之前她已经开倒了五家店了,这个是最久的,已经大半年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倒。” 颜蓁一下接受了好多信息量,一时不知道该先震惊还是先无语,能确定的就是元骅肯定有些伤心,说不定他心里其实还抱着一个微小的希望,父母可能有一天还会再走到一起,而不是各自组建家庭,连一个虚无的家都没有了。 他握住元骅的,捏了捏。 “没关系,还有我在。” 元骅笑了笑:“嗯。” 然后他站起来把颜蓁抱在怀里,轻轻吻了吻他的额角。 本来他们想接吻,但是颜蓁怕颜韵蓝醒了看见,不让他亲:“你嘴里肯定全是奶黄包的味道!” “不好吗?”元骅舔舔嘴唇,“挺甜的啊。” 这个动作被他做得太色气,和颜蓁某个梦里的形象完全重合,他极力抵抗住这种诱惑,严肃地说:“那只准亲一亲。” 元骅捏着颜蓁的下巴,正要亲下去,却听见一阵窃笑声。两个人马上分开了,颜蓁日常给自己脸上刷红油漆,局促地给元骅肩膀上捶了一拳。 李玄静:“颜姐,我都让你别笑出声了,你看?” 颜韵蓝清清嗓子:“其实你们两个可以当做看不见我们……” 颜蓁:“怎么可能啊!” 颜韵蓝听了元骅的情况,欣然道:“就是可以住我这儿,住到你们开学都没问题,不过你爸那边总拖着也不是事儿,找个合适的会解决了吧。” “我爸要是跟您一样这么讲道理,我也不至于现在跟他半点感情都没有了。”元骅笑着说。 “哎哟,这小嘴太会说话了。”颜韵蓝笑得眯缝了眼睛,没人不喜欢被拍马屁,只是要被拍在点上。 融洽的气氛里,一直看热闹的李玄静这时才反应过来一件事:“等等,我还有早餐可以吃吗?” 家里又重新热闹起来,李玄静继续在客房补觉,而颜韵蓝在客厅做瑜伽。 元骅接了他亲妈的语音电话,躲去阳台接,颜蓁不放心地看着他,只能看到他全程皱着的眉毛,还有时不时的点头。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颜蓁现在觉得自己还算幸运的,至少不用现在还面临这么多的家庭麻烦。他也很感谢颜韵蓝当年会那么果断,不然现在还不知道过的是什么日子。 家里的座叮铃铃响起,颜韵蓝跟着视频里的教练在做高难度动作,扯着嗓子喊:“蓁蓁,接电话!” 颜蓁小跑过去:“您好?晞阳?” “蓁蓁?我打你电话没人接,我想和你聊聊,你有空吗?” “有的有的。”颜蓁知道这可能是项玉孪想通了,马上说,“你要过来?” “是的,我要过来,就在电话里谈吧,”晞阳说,“昨天我和玉孪聊了,我才知道他在担心什么……” 阳光一点点沉下去,天际添上了蓝紫相间的颜色。项玉孪替他拭去泪水,说:“我有时候也在想。” “什么?”晞阳依旧是那个仰着头的姿势,像是全心全意的臣服。 “你喜欢的,究竟是‘子谦’,还是我,‘项玉孪’。” 晞阳不解地问:“可你们是同一个人?” “是同一个人,但又有哪儿不同。”项玉孪说,“他能说会道,能讨你欢心,有情有义,是个完整的人。” 晞阳着急了,站起来抓住他的衣襟:“可是……” “我本来不该有这种情绪,自卑,慌乱,欢喜,不甘,嫉妒……这些都是在遇见你之后才有的,我从前不在乎这些。这些日子,因为你在,我越变越像个正常人,你却越来越沉默寡言。” 晞阳反驳道:“我没有。” “你害怕我。”项玉孪说,“你从前不是这样的,而你害怕我,是因为我不是‘子谦’。” 晞阳急得又想哭了,他用掌按住项玉孪的胸脯,去感受他的心跳:“你是‘子谦’,‘子谦’就是你。” 项玉孪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但如果我不是‘子谦’的转世,就凭我的性格,你还会愿意守在我身边?” 晞阳呆呆地看着他,一时答不上来。 项玉孪接着说:“我说事在人为,其实是在说大话,我和你之间,连所谓的‘缘分’都没有,唯一能让你留在我身边的,就是你身上有我的一魄。” 晞阳想要反驳,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从来没想过项玉孪居然是这样想的。 他觉得不是这样的,他爱的不是‘子谦’,也不是‘项玉孪’,而是单纯的他这个人。 不见时魂牵梦萦,朝夕相处后又患得患失。 他害怕现在的项玉孪还不能接受他,所以小心翼翼,只求能够留在他的身边。他害怕五百年前的真相是他害他变成如今的样子,所以日夜愧疚,满心负担。 可这种想法转换成语言,却显得那样苍白,他无力解释,说什么都像是在找借口。项玉孪说:“我本来不想说得这么清楚。” 晞阳摇头,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无助,因为他深爱着的人,正在把他往外推:“你觉得你想得很清楚吗?你什么都不懂。” 第57章 .不羁狂徒与柳08 “所以,你是和项老师吵架了?” 晞阳一进屋就穿上围裙给大家做饭,除了交待完原委,别的一句话不多说。 “不算吵架,我说不清楚我的想法,他只相信他的想法,可能再说下去就只能吵起来了。” 颜蓁跟着他转去另一边:“那就这样不管,和吵架的结果是一样的啊。” “我想冷静一下,我觉得他也应该冷静一下,昨晚因为怕他担心,所以我没有出门。” 颜蓁心想你看你这不是非常在意他么,项老师这个死直男还感受不到你对他的爱吗? “那你今天出来,他就不担心你么?” “我说了我今天来你家。” 哦,就是传说的回娘家。 颜蓁给他打了会儿下,感叹晞阳就算是泄恨的方式也如此贤良淑德,堪称典范了。 元骅想进厨房来凑热闹,被颜蓁嫌弃碍事,又给轰了出去。 “那他要是过来找你呢?”颜蓁说,“你原谅他么?” “说什么原不原谅,”晞阳垂着眸子,低声说,“我又没有怪他,只是他说的话也让我伤心。” 换个角度思考,颜蓁倒也不是不能理解项玉孪的心情。他对前世没什么记忆,那即使他是子谦的转世,子谦对他来说就是另一个人。 纠结的地方在于他又确实是子谦本人,也传承了对晞阳的爱。 是爱吧,没有爱,哪来的嫉妒呢。 晞阳停下了烹饪的,看着锅里翻滚的食材发呆。颜蓁:“怎么了?” “心里乱。”晞阳说,“静不下来,我从来没有这样过。” “是因为从来没吵过架吧?小两口吵架了都是这样的,”颜韵蓝神不知鬼不觉混进厨房,“这什么汤?好香。” 晞阳揭开锅盖,香味更浓郁了:“您觉得我应该怎么办呢,颜姐?” “你们如果想和好,就必须说开,”颜韵蓝被馋得有些流口水,“先晾着他吧,这男人啊,就是得晾晾,不然很多东西他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儿的。他要是真在乎你,不出天,就能自己找上门来求你原谅他。” 颜蓁:“妈,除了你,这一屋子全是男人。” 颜韵蓝“啧”了一声:“跟你妈杠什么杠?我说得不对吗?全是男人了不起吗?” 晞阳乱取经:“天吗?” “天,”颜韵蓝说,“这是你在心里给他的期限。” 晞阳也在家里住了下来。 颜蓁用短信给项玉孪汇报了一下情况:晞阳在我家了,他状态没有问题,希望彼此都好好冷静一下,顺带一提,因为我家比较小,我男朋友也在,男女授受不亲他也不能和我妈睡,所以只能和李道长挤一挤…… 项玉孪的电话过来了,颜蓁忍着笑,故作惊讶道:“项老师?” “给他开个房间,我来出钱。” 颜蓁说:“不太好吧,晞阳就是专门来我家散心的,还让他出去住……” “我说的是李玄静,”项玉孪说,“让他离晞阳远点。” 挂断电话,颜蓁快笑死在床上,用拳头狠狠捶床。 元骅揉着他的小腿:“行了,就这么好玩?” “我就是觉得他们这样闹别扭,又彼此关心,又让人着急又让人好笑,晞阳太厉害了,连项老师这种活佛都能变成这种对他有占有欲的男人哦。” 元骅说:“你喜欢占有欲强的?” “太强了也不行,”颜蓁说,“过犹不及嘛。” 元骅:“怎么样算太强,解释一下,我心里好有个数。” 颜蓁推开他不断凑近的脸:“这个东西说出来还有意思吗?你又不是那种病娇,会想囚禁我啊限制我的人身自由什么的。” “有情敌出现的时候,我确实是很容易有这个想法的。”元骅摸摸下巴,他一天没刮胡子,长了些小胡茬出来。 “啊?”颜蓁不明所以,什么时候又出现情敌了? “比如你那个学生?”元骅说。 颜蓁:“……” 户鸿哲真的去旅游了。听从了颜蓁的建议,没有全国到处去转,先去了国外,等回国再去几个性价比高的景点。 他去了那儿以后,还是会经常给颜蓁发旅行途拍的照片,不过因为时差,两人聊天的时间间隔比较大。 国外总不能有华裔的魔物吧,说不定真的有,颜蓁心想,可能还有别的,吸血鬼啊海怪……还有长得乱八糟的异形。 驱魔人不分国际,都很疲惫了。 颜蓁对他们肃然起敬。 元骅说:“你是不是觉得我无理取闹?” “没有,”颜蓁说,“这是人之常情,不过我为了你已经很少主动找他说话了,就不要再在意这个了吧。” 元骅说:“主要是他和我太像了,我怕你哪天产生不正确的思想。” “那你放心,我绝对不会找同一个类型的男朋友,一个坑不能掉两次啊。” 元骅:“……” 颜蓁被按在床上收拾的时候嗷嗷大叫:“我说错了,我这么爱你怎么可能跟你分!” 颜韵蓝端着茶,和晞阳安安静静地靠在一块儿:“啊,家里真热闹,觉得人都变精神了。” 李玄静说:“你也找个伴儿呗,都人老珠黄半老徐娘了,再不抓紧开个夕阳红……” 颜韵蓝冷静地拿起菜刀:“嗯?” “那就相当划不来了!”李玄静说着摇头叹息,“像我们颜姐这样的美人儿,再不疯狂一次,就糟蹋青春岁月了。” 晞阳提着茶壶:“……” “哼,”颜韵蓝拍拍,“我算是看透了,求人不如求己,反正老娘也退休了,平时就在家里没事做,不如养条狗,还能带出去溜溜。” 这么想想她又觉得麻烦:“每天溜多累啊,还是养只猫吧?” 她伸勾着晞阳的脖子,一脸女恶霸的样子:“我觉得养个晞阳也挺好,怎么样晞阳小娘子,考虑考虑来我这儿啊,保准比那个项什么的对你好。” 晞阳:“这个……” “得了吧妈,”颜蓁从房间里探出脑袋来,他的头发已经被元骅揉成了鸡窝,“你就是想让人家给你做苦力!” “嘿你这小兔崽子,”颜韵蓝站起来要去打他,“就这么想我的?” 晞阳看着眼前慢慢腾腾的场面,嘴角噙着笑,只是这笑容,怎么看都有些落寞。 天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对于颜蓁来说是页薄薄的日历,对于晞阳来说,却是一分一秒都在心里算着的十二小时。 项玉孪还没有打电话过来,他只向颜蓁了解情况,颜蓁也不再告诉他了。 项玉孪又一次喝醉了,他撞开门,躺倒在沙发里的时候,没有人凑上来闻他身上的酒味,没有人边嗔怪他喝多了边给他递换洗的衣物,也没有人给他递醒酒汤。 屋子里空无一人,角落里的冰箱也呜呜运作着,听着格外委屈。 楼下不知道哪个小孩在唱:“我们去大草原的湖边,等候鸟飞回来,等我们都长大了,就生一个娃娃,他会自己长大远去,我们也各自远去……” “我给你写信,你不会回信……” “就这样吧……” 十几岁的少女的声音,听着清澈又纯净,可听的人心却徒增悲伤。 他勉强站起来,按着太阳穴去阳台上听那个女孩儿唱歌。 女孩儿却忘了词,唱得断断续续的,慢慢连歌声也没了,只剩下夜风慢悠悠地吹着楼下的树叶,沙沙作响。 项玉孪目光空洞,不知道该往哪儿看,也不知道自己该想什么。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阳台上那株小巧的幼苗上,伸去拨弄它的枝叶。 晞阳每天都会给它注入妖力,以至于它长得飞快,已经有大半个臂这么高。 虽然是投取巧的把戏,但确实有它的效果在。他在其的一片叶子上,看见了“晞阳”两个有些歪的字。 紧紧相挨的另一片叶子上也有东西,是两个模糊的字迹,仔细辨认,写的正好是“玉孪”。 项玉孪忽然笑了一下。 以前他是丢了一魄,现在的他却像是连魂也丢了。 “你什么都不懂。” 项玉孪不想入睡,他看不见梦里的那个人,可醒着的时候,他也看不见自己想看见的人。 这或许是他多年来目空一切,必须付出的代价。 连他自己都觉得窝囊。 “子谦,子谦!” 项玉孪脑子里一团浆糊,想反驳说自己不是子谦,却被强行拉住了。 “你看,我说过了,那个梦不是假的,你转世轮回之后,就不愿意理我了。” 这语气听着真是石头听了也要心软,项玉孪说:“我怎么会不理你。” “那你舍得让我伤心,让我难过吗?” 项玉孪回抱住他:“舍不得。” “但你让我难过了呢?” 晞阳的每句控诉都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只能靠紧紧抱住他来表达情绪。 “既然舍不得我,为什么我走的时候,你不抱紧我?” 项玉孪这时变得分外诚实,压着嗓音:“我害怕。” “你也会害怕吗?”晞阳轻声笑了,“我一直以为,这世界上没有你怕的东西呢。” “从前不会,现在会了。” 晞阳乖巧地和他相拥,呼吸和他交织在一起:“子谦,抱紧我,我冷……” 项玉孪说:“大夏天的,怎么还会觉得冷?” “你真是没味,”晞阳又是一阵笑,“我只是想离你更近一点呀。” “子谦……”晞阳开始亲吻他的喉结,尾音也带着颤抖,“我和你同床共枕这么久,你对我就没有一点夫妻之情?” 项玉孪沉默了下来。 “子谦?” “你可能忘了一点,”项玉孪说,“他已经很久没有叫过我‘子谦’了。” 一阵刺耳的尖叫声过去,附在项玉孪身上的黑色魔气瞬间在金光崩开,飞速地湮灭。 项玉孪睁开眼睛,看着天花板的目光,也渐渐变得清明。 清晨,颜蓁的锲而不舍地震动着,有种你不接我就不停的坚毅。 颜蓁本来打算硬抗,发现实在抗不过这个硬汉,只好推了推身边的元骅,让他去听电话。 元骅长胳膊伸过去,拿起看了眼,就放在了颜蓁的脸上。“项老师的。” 颜蓁在起床气里不情不愿地起身,接通了电话:“喂?” “打晞阳的电话,他不肯接。我现在在你家门外,打扰了,”项玉孪的语气还算比较客气,“请你来开个门。” 颜蓁:“……” 项玉孪西装革履,还带了一束花,颜蓁顶着狮子头和他对视,两人大眼瞪小眼,一阵沉默。 “晞阳不愿意见我?”项玉孪问。 “没有,”颜蓁说,“我以为自己还在做梦,看错了人。” “我在网上搜了一下,建议我这么穿,西装是晞阳替我买的,这束花……”项玉孪说,“麻烦你替我交给他。” 颜蓁能感受到他的诚意了,这肯定是做了功课来的。但是他的情商也确实是低,不,可能现在智商也正在做自由落体运动,一蹶不振了。 晞阳一个树妖,送他被折断的花来讨好他? 颜蓁:“我不建议你送花,这可能不是什么明智的决定……” “哦,你说得也有道理,”项玉孪说,“所以我做了两准备。” 颜蓁:“?” 项玉孪从锁妖囊里拿出一个装了不知什么树苗的花盆,端在心递给他:“麻烦把这个送过去。” 颜蓁:“……????” 先不说这是什么东西,你这么乱用锁妖囊,真的问过它意见了吗? 让项玉孪站在外面也不太好,颜蓁把门打开:“您还是先进来吧。” 项玉孪说:“不用,我就在这儿等他回复。” 倒是很有风度,颜蓁看着里这盆小苗,感受到了晞阳施加在上面的妖力,又看见了晞阳的名字,终于明白了,这敢情是秘密武器来着。 晞阳起来了,应该说在项玉孪来的路上,树呀花呀草呀,一个接一个传递消息,然后传达到了他的耳朵里。 但因为颜韵蓝告诉他:男人对你服软的时候,一定要先拿乔,至少别那么快原谅他,不然他不会有记性,下次还容易犯一样的错误。 所以他没有接电话。 项玉孪打了五个电话之后,终于放弃,留下晞阳对着空空惆怅。 拿乔的时候最怕你还端着,他却没有耐性了,晞阳心里开始后悔,直到他感觉到玉孪进了这栋楼。 “咚咚咚——”颜蓁在外面敲门,“晞阳,你起床了吗?” 晞阳马上站了起来,指发颤,抵在门上,然后拉下把。 那株写着他和项玉孪名字的小苗,一下就伸到了他的眼前。翠滴滴的绿叶,一摇一晃,仿佛在向他撒娇。 “这……” “项老师在外面等着呢,”颜蓁说,“要不……” 晞阳看见这株小东西被带了过来,早就感动得一塌糊涂,什么恩怨成见早就忘了:“让他进来吧。” 都说小别胜新婚,这时两人再见面,却比新婚时还要再拘束些。 晞阳坐在椅子上,长发还没打理,乖乖贴服在他挺直的后背上,像条蜿蜒的河流。 项玉孪站在门口,身后的颜蓁贴心地为他们关上了门。 “我……” “我……” 他们俩同时开口,晞阳先退缩了:“你先说。” 项玉孪一副做错了事的样子,他心里有千百种话想讲,偏偏又讲不出来,如果他是子谦,肯定就更能剖白心扉。 “你又想说,你不如子谦?”晞阳一直想不通,项玉孪既然没有曾经的记忆,又怎么会拿自己和子谦做对比? “没有,这些天,我好好反省了。” 晞阳垂着眼眸,安静地听他说。 “之前是我不对,不应该妄自菲薄。因为我总是梦见从前的事,知道我和他……我和过去的我,完全不同。” 吃自己的醋,他可能是这世界上第一个。项玉孪没有脸皮,但也知道这在寻常人看来很丢人:“我以为你喜欢的应该是他,而不是我。” 晞阳说:“你现在还这么想?” “看见了它,就觉得都是我想得太多,”项玉孪说,“其实我……” 晞阳:“?” “还是我自私,我不愿意再回到过去,看见那一幕。” 这让晞阳更疑惑了,“哪一幕?” “我看不清楚,看不真切,梦也总是会在那个地方就断……”项玉孪说,“我只记得,再回想的时候,心里那种痛苦,就像被挖了什么东西出来……” 痛彻骨髓。 突然“嘭”的一声,床上飞来了一个人。 晞阳:“……” 门外,颜蓁靠在左侧,元骅靠在右侧,两个人门神似的,把出来喝水的颜韵蓝吓了一跳。 “你们干什么?驱邪?” 颜蓁:“项玉孪来了。” 颜韵蓝马上也贴了过来,留意起了里面的动静。 “都听不见他们吵架的声音,”颜韵蓝说,“难不成已经亲上了?” 颜蓁说:“行了妈,再近就成偷听了。” “行吧,”颜韵蓝直起腰,顺便锤了锤肩膀,“腰酸背痛的……李玄静那小子又出去浪了?” 作为一只有夜生活的单身狗,李玄静自告奋勇睡沙发,然而沙发被他宠幸的会并不多。 至少这次是没有了。 他叼着个包子,从窗户一跃而入,正好摔在了床上。 项玉孪:“……” 晞阳:“……” 李玄静在沙发上斜躺着,宛如一位贵妃。 “都坐吧,在本宫的地盘,不需要拘束。” 几个人确实没跟他拘束,各坐各的,颜韵蓝还拿他的腿当靠枕。 项玉孪说:“我和晞阳商量了一下。” “因为李道长特意为了我们的事情而过来,”晞阳抱歉地说,“不能辜负李道长的一片好心,恳请李道长帮我们找出真相。” 李玄静其实是因为升迁,当了华东地区的总管辖,而华东各部又人才辈出,实在不用他过于操心,所以给自己放了一个月的假,帮这个忙实在是闲的蛋疼顺便帮一帮。 另外,他也想顺便调查另一样东西,才选择留下来。 “我昨晚也下定决心,要破除心的弱点,昨夜有魔物想趁我心神大乱,夺取我的神智。”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项玉孪是何许人也,曾经单挑一只千年的大妖,把人家锁在轮回塔里,每天都经受变成各种牲畜走禽的痛苦。 这一战让项玉孪名气大噪,不少人私下里,其实是叫他“战神”。 居然敢来项玉孪面前犯事,也是个活腻了的魔物了。 晞阳更是后怕,如果他知道自己和项玉孪的争吵会引来趁虚而入的魔物,是绝对不会和他闹这种小家子脾气的。 “想来李道长也知道,”项玉孪说,“最近魔物丰盛,阴气横行,我们镇守在各地的人,就更不能出问题,所以这件事,必须拜托李道长了。” 他站起身来,朝李玄静鞠了一躬:“多谢,我欠你一个人情,以后有用得上的地方,我在所不辞。” 李玄静……李玄静惊呆了。 他没想过那个孤高一世、桀骜无礼的项玉孪,也有这样谦逊的一天。 这简直是,都让他开始相信人间有真爱了。 颜蓁不自觉去牵元骅的,而元骅也等着他过来,顺搂住了他的腰。 “怎么办,我都快想哭了。”颜蓁说,“为什么迷之感动啊?” “你别哭,人家还没哭呢。”元骅说。 颜蓁:“……哦。” 晞阳本来想哭,听见这么一句,生生给憋回去了。 “那就这么决定了,”颜韵蓝看了眼日历,“今天阴历六月初,离我爸的忌日还差十天。再过几天,我就带你们一块儿回去,这期间,你们住这儿……就有点挤了。” 虽然她不排斥让别人寄住,但是房客一多,就让她有点想收房租了。 李玄静说:“华东分局那边召唤我回去一趟,到时候你们再找我了。” 晞阳:“那我……” 项玉孪把话先说了:“跟我回去。” “哦——”李玄静开始起哄。 “把你的心,”颜韵蓝抬起,“我的心,串一串——” 颜蓁抬起另一只:“串一株幸运草,串一个同心圆——” 母子俩一起比了个爱心,直接合唱副歌部分:“向天空大声地呼唤,说声我爱你——” 项玉孪:“……………” 第58章 .不羁狂徒与柳09 家里又迅速地安静了下来,颜韵蓝的御用厨师也走了,她的胃和双都已经被晞阳喂懒了,动都不想动。 颜蓁作为孝顺儿子只好扛起重担,把厨房包揽过来。 顺便教元骅做饭。 元骅如果是个直男,哦,他本来就是直男,如果他还一直保持直男的取向,那绝对是个五谷不分通体不勤的,比较偏向于认为应该“女性主厨”的男人。 倒不是出于大男子主义,是他认为女性烹饪出来的食物更有味道。 被颜蓁影响之后,他又开始觉得做饭也是一件很有的事情,美不足的一点就是麻烦,他尤其不喜欢洗碗。 “凉拌秋葵的做法……” “不用给我念菜谱了,我觉得他们的这个办法也不好吃,还是自己琢磨吧。”颜蓁说,“其实我觉得秋葵不好吃,搞不懂我妈为什么买……” “听说秋葵壮阳啊!是好东西!专门替你们买的!”颜韵蓝的声音从客厅穿过来,把颜蓁说得面红耳赤,几乎不敢看元骅的表情。 有这么个活宝妈,他的心脏承受能力每天都必须不停加强。 “咱妈真是太会考虑了。”元骅说。 颜蓁自暴自弃开始切秋葵:“八字还没一撇呢。” 他劲用得特别大,一顿花刀乱斩,看得元骅下身一痛。 天天在颜蓁家宅着,元骅差不多都快忘了家里的一堆乱八糟的事儿,爹妈的号码他都拉黑了,省得被他们其一方疯狂骚扰。 但越是在颜蓁家待着,他就越是羡慕颜蓁和颜韵蓝之间的母子感情。 从之前颜韵蓝找到他,对他说自己对颜蓁的愧疚时,他就认为颜韵蓝是个非常好的妈妈。 至少和他自己的妈妈比起来,好太多了——她会为颜蓁打算,考虑他的未来。 越是羡慕,他就越乐不思蜀,想在这个家驻扎下去。 他有时候会围观颜韵蓝教颜蓁法术的课程,不过他完全看不懂,只觉得他未来老婆和他未来丈母娘都贼厉害。 颜韵蓝说:“小骅也来嘛,会一点好防身。” “不了,不了,就算教了我我也分不清谁是妖怪的。” 不过他还是用心研究了一下颜蓁之前保存的记,觉得里面装了另一个世界,相当地有。 晚上睡觉之前,他也会跟着颜蓁一起吐纳,颜蓁教他一些要术,还亲过来指导,元骅有点怕痒,就忍不住会笑场。 他把这个当情,颜蓁却完全不是。 颜蓁:“憋住,你能不能严肃点?” 元骅:“……” 他居然还真的生出来了一种上课开小差被老师抓包的愧疚感。 神仙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转眼就到了六月十二。 颜韵蓝雇了辆大车,送他们几人去乡下。 颜蓁上次回来,还是替颜韵蓝去参加婚礼,仔细算算,已经半年过去了。 他从一开始什么都不知道的小迷糊,变成了到现在还有点小迷糊的半吊子道士。虽然老妈前段时间给他考核的时候,觉得他已经比半吊子好一点了。 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打开新世界的大门不仅不是坏事,反而充满了新奇和挑战,完全没了当初面对胡一捋儿的仓皇无措。 老家还是那个样子,碧绿的树洁白的云瓦蓝的天清澈的溪,而且一路的树木都因为他们的到来而格外雀跃。 而晞阳就像个领导人,对一路的树予以微笑和致意,十分和蔼。 颜蓁:“我觉得我们像在搞国王巡视,我们都是国王的跟班。” 李玄静躺在最后面打哈欠:“还有王后呢。” “王后”项玉孪目不斜视,在玩晞阳的头发。 经历了上次的矛盾,颜蓁再看他俩的相处模式自然了很多,举投足之间都有夫妻般的默契。 下车的时候,他们的也自然而然牵在一起,晞阳小鸟依人地贴在项玉孪身上,笑意盈盈的。 颜蓁用肘轻轻撞了撞元骅的腰窝,说了自己的想法。 “我觉得他们已经上床了。”元骅说,“正蜜里调油呢。” 颜蓁:“……你思考问题的角度总是如此刁钻呢。” “你难道听不懂我的暗示吗?” 颜蓁鸵鸟上身:“听不懂呢。” “你既然这么说了,就是听懂了吧,别辜负了咱妈买的秋葵……” 颜蓁:“我以后不会再让她买这种东西的。” 元骅压低嗓音说:“不管用,哥哥,我可是秋葵成精。” 颜蓁拔腿就跑,元骅也不追上去,在后面哈哈大笑。 颜蓁的老家是真的在山沟沟里,就安置在山脚下,十分封闭。 一条翻修过的柏油路通进村子,沿途全是青黄交接的稻田,有些田地已经被收割了,露出棕褐色的土地皮肤,左一坨右一坨堆积着些草垛。 颜蓁只在老家待过几年,这几年的时光也是他记忆里最不愿意被碰触的部分。 儿时他曾厌恶这里的一切,小学里普通话说得不标准的老师,背地里指画脚的大妈大婶,不修边幅拿泥巴当玩具的熊孩子……一切的一切,都能导致他情绪崩溃,在后山的树下偷偷地哭。 这些年里,这儿多多少少还是有改变。 不少人翻修了屋子,大大小小的池塘也慢慢干瘪下去,里面的水草疯狂生长,导致到处都是墨绿色的死水。 从前颜家的大门前有口很深的古井,现在井里的水也没以前看着干净,落了不少叶子和漂浮物。 以前外婆告诉他,半夜不能去看这口井,否则会被诅咒,变成他最讨厌的东西。吓得他白天都不是很敢靠近。 颜蓁上次回来看见时就觉得很可惜,这些都是他为数不多的可以拿来回忆的东西了。 “怎么了?”元骅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上来。 “啊,没事,就是想起了很多东西。” 元骅知道颜蓁的童年,心里很是疼惜,于是牵起他的,颜蓁在犹豫着要不要挣开:“别这样,这儿的人可爱说闲话了。” “也是。”只是离婚就能成为他们的话柄,更不用提同性恋了。他主动松开,颜蓁又把他的抓了回来。 元骅:“?” “算了,我也不怕他们了,爱说说吧,只要你不怕被抓去跟我一块儿跪祠堂就行。” “这儿还有祠堂啊?”元骅不禁笑了。 “当然了,这儿的颜家是一大家子呢……听说老一辈都很极端,重男轻女的想法也严重,曾经我妈刚生出来的时候,有人给我外婆出主意,女孩子生了也没什么用,不如扔进河里……” 元骅:“……好了,我对这儿没有一点额外的好奇心了。” 颜蓁又想起自己神智刚开的时候,在家里住着,夜夜都能听见河边有女人的哭声,那时候他一个人睡在床上,害怕得浑身发抖,生怕被那些冤魂知道自己能看见他们。 现在他再看见冤魂,已经可以给他们洗脑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了,真是此一时彼一时。 他们走了十来分钟,终于到了河流上游的颜蓁家。颜蓁的外婆还健在,只是耳朵不太好使,颜韵蓝从车上拿了补品进门,用方言娇滴滴地喊:“姆妈……” 就好像她还是没出阁的闺女。 “外婆就住乡下吗?”元骅一下紧张了,比当初见颜韵蓝还紧张一点,尤其他听说外婆不会说普通话,就更是有全身都长了舌头,却全打了结的感觉。 “外婆不喜欢城市,她更适合自给自足的日子,我妈不能经常回来看她,老早就给家里装了网和电脑,和外婆视频联系。” “哦……” 晞阳走进院子里,感叹道:“这里让我觉得格外亲切呢。” “亲切也是正常的,”颜蓁说,“这是祖传的宅子,我外公的太爷爷,就是树妖。” 李玄静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惊讶道:“难怪你们颜家人都有特殊的能力。” “那那位太爷爷呢?”晞阳问。 “这我就不知道了,妖怪再长寿,也还是有寿终正寝的时候,可能随着太奶奶,一同去极乐世界了呢。” 颜韵蓝把几个人安排进客房住下,小辈们给颜蓁的外婆打了个招呼,颜蓁也和外婆聊了会儿天。 外婆年过六旬,但脸还是十分年轻,皱纹都没几条。她对颜蓁的终身大事比较关心,也不知道颜蓁喜欢的是男孩子,拿元骅当颜蓁的同学招呼,还夸元骅长得俊。 可见颜家的颜控和审美,也是一脉相承了。 晚饭时间,他们在院子里的石桌石凳上坐成一排,颜韵蓝大概说了下具体的安排。 “现在这个时间是最好的,再晚一个月,就碰上了元节,到时候百鬼夜行,请神就十分麻烦。我那个老爹,爱肉如命,当天最好摆上我妈亲酿的米酒和牛肉。” 李玄静说:“我不喜欢吃牛肉……” “辛苦一下,”颜韵蓝说,“只要他别用你去跟我妈腻歪,什么都可以忍的。” 李玄静:“……” 这么一比较,吃牛肉确实不算什么了。 午夜子时,月不黑风不高,桌子上摆了各色道具,李玄静摒除其他心思,一心请神。 “……后生玄静,为今日清心斋戒日,愿颜老显灵。” 李玄静本来嘴里念念叨叨,忽然一阵风起,四周都静了,连片树叶子飘动都能听到动静。 所有人屏住呼吸,看李玄静低低垂下的脸。 良久,李玄静突然动了一下,就好像睡了很久,还不会控制身体似的,关节咔咔作响,李玄静抬起胳膊,竟是伸了个懒腰。 “谁啊……” 颜蓁生怕这次又召唤出来什么泼妇,抱元骅的抱得死死的,听到这个带着老态的声音,才终于松了口气。 被他抱着的元骅则是已经看呆了,他第一次见证请神这种东西,以前也就是在灵异小说里看见过。 “爸,”颜韵蓝说,“醒醒了。” “是蓝丫头啊……”李玄静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并没有摸到胡子,还有些不习惯,又动动鼻子,伸想去拿肉。 “哎——” 颜韵蓝眼疾快,把肉端来放在里护着:“爸,今天我们是有正事才来打扰您的,得先把事儿办了才能吃肉。” “哦——”李玄静脸上是遮也遮不住的失望,他歪歪斜斜坐在桌子上,看也不看其他人,不高兴地说:“什么事?” 还是个老顽童。 项玉孪就来拜见了一下颜老,然后说明他们的来意,晞阳也恭恭敬敬拜了一拜,请求老爷子帮忙,还原五百年前的记忆。 “五百年前?”李玄静皱皱眉头,又开始摸根本不存在的胡子,“这就难咯……” “连您也不能吗?”晞阳有些急,这已经是他们已知的唯一的办法了。 “我还活着的时候,或许可以,但现如今是无能为力,爱莫能助。” 晞阳捂住脸,倒在了项玉孪怀里。项玉孪抱住他的肩膀,回望向李玄静:“但是你还有别的办法吧?” “欸,还是这位小道友,颇有悟性,”李玄静露出了一种异常奇怪的笑容——或许是他从来没有这么效果——看起来非常诡异,而且违和,“你的相好,不是柳树精么?” 李玄静指向院子里的那口井,上面瞬间亮起了绿莹莹的光,看得所有人都起了鸡皮疙瘩。 “这口井通向阴间,也叫往生井,你们想知道过去,就得同这井里的无极鬼,做个交易。” “什么交易?”项玉孪问。 “简单,简单,这无极鬼被封印在里面,见惯了人间的悲欢喜乐,所以一直在求新故事,只要你们的故事能打动他,再喂上你们两人的两滴血,自然就能打开门,看见往生。” 讲故事?这里面根本没有会讲故事的人,他们面面相觑,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外公!”颜蓁喊住他,“是谁讲故事都可以,还是只能他们两个人能讲故事?” 颜老想吃肉极了,被问了问题,又无奈地回头看:“怎么两个蓝蓝?” “您老糊涂了,”颜韵蓝无奈道,“这是您外孙啊,名字还是您给取的呢。” “哦,哦,”李玄静一拍脑门,“是了是了,是有个外孙。讲故事当然是随便谁都行,但是无极鬼已经很久没有被打动过了,看你们谁有本事……”他伸把颜韵蓝里的牛肉拿了过来,又端了酒在怀里,美滋滋享用了起来。 井口仍然亮着,谁也不敢往前去。颜蓁说:“咱们先想想,讲什么故事……” 晞阳说:“我……听子谦讲过话本,还记得一些,我去讲给他听。” 他去了井前,把他认为最出彩的本子拿出来讲,但无极鬼只是嘻嘻嘲笑,那笑声直激起颜蓁一身的鸡皮疙瘩。 “无!无!”无极鬼重复这两句,可让晞阳犯了难。 “无!” 眼看着无极鬼要走,颜蓁忽然灵光一闪,叫住了他:“等等!” 他拨通了焦大海的电话,焦急地等对方接通,然后焦急地说:“大海,快打开你的霸总包!” 众人:“……” “顾北城!你真狠!”焦大海声泪俱下,十分入戏,“这可是我们的孩子!” 无极鬼听着听着,已经爬上了井壁,聚精会神地听,时不时呜呜哭两下。 颜蓁:“……” “你失去的只是一颗肾,可是你的妹妹!失去了她纯真的爱情!”代入渣男角色的焦大海,也是十分慷慨激昂。 无极鬼:“噫呜呜呜呜——” 颜蓁:“……” 焦大海念了整整半个小时的txt,终于累了,询问道:“我可以换成里面自带的语音播放吗?” 颜蓁:“我觉得你可以试试。” 于是接下来的事情十分省心省力了,焦大海试用了一下里面的性感男声模式,无极鬼竟然被感动得呜呜哭泣,终于愿意动动指,为他们开了往生门。 晞阳和项玉孪对视一眼,项玉孪说:“我先来吧。” 跟当初结缘时一样,他仍然是简单粗暴地划开自己的心,挤了几滴血进去。晞阳也效仿他的举动,边滴边心里默念:一定要成功。 转瞬之间,绿光吞没了所有人,颜蓁猝不及防往前一扑,紧紧拉着元骅的,才不至于在地上摔倒。 脚下就是实地,但光景已经截然不同。这儿是白的刺眼的太阳光,他们正站在一条乡间小道上,铺在他们眼前的这条路,坑坑洼洼,边上还有不少小碎石块。 他们居然真的回到了五百年前。 “啊……”晞阳分外激动,他四处张望,拉住身边的项玉孪,“玉孪,我们回来了!我们回来了!” 迎面走来了几个村民,晞阳看见他们,不自觉抓紧了他的衣服:“这些人总不喜欢你,我听过他们说你坏话。” 项玉孪有点想笑:“这都能被你记五百年。” “本来已经忘了,回来之后又记起来,想想都觉得生气。” 项玉孪说:“能生气是好事。” 颜蓁:“……等等,咱们就这么走在路央真的好吗?他们越走越近了啊!” 但他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因为其一个人走过来时,直接穿过了元骅的身体。 元骅:“……” “别了,”颜蓁说,“你紧张一点好吗?你总是太淡定了。” “这不是很有意思吗,有点像全息游戏,”元骅说,“把他们当全息影像来处理,不就不吓人了?” 这个脑回路,也是十分清奇。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正好说了原理。 他们现在就身处在一段冗长而沉重的回忆之。 跟上那几个村民之后,他们走进了村落。这里的建筑看着可谓是非常寒碜,比他们看过的电视剧里的屋子还要更寒酸,屋子都偏向于低矮,元骅分析道:“这可能是因为古代人缺乏营养,他们的平均身高也比较低……” 这话倒不是假话,刚刚他们看见的那几个村民,都不怎么高。 走了一段之后,村民就各自分散了,看来是刚务农回来。晞阳像个导游,走在最前面:“从前面的岔道走,再走一段路,就到家了……真是奇怪,这儿的树,和我都无法共鸣。” 当然无法共鸣了,这些都是影像啊。 颜蓁很好地控制住了s,没有漏出任何一个字。 近乡情更怯,越是靠近他们曾经的爱巢,晞阳就越是不敢靠近,他踌躇着,握着项玉孪的也越来越紧。 “别怕,”项玉孪说,“该来的都是会来的。” 这句话并没有起到安慰,反而让晞阳更紧张了。 颜蓁:“我觉得项老师应该去跟焦大海学一下土味情话,陶冶一下情商……” 很好,这句话又没忍住槽了出来。 再怎么紧张,该来的确实也该来。 他们已经看见了一颗柳树,长得远不如颜蓁从前看见过的那棵树粗壮,相比起来纤细不少,一个成年男人就可以抱住。 “那是我。”晞阳喃喃道。 而在树的旁边,正是一座低矮的小茅屋。 颜蓁终于知道当年的“子谦”究竟有多穷了,说他是穷秀才,实在不为过。 也正在这个时候,一个和项玉孪长得一模一样的青年,也就是“子谦”本尊,从小茅屋里躬身走了出来。 神奇的是,虽然家贫,但他仍然长得高,目测一米八左右,就是脸清瘦了些,白净了些,也不如项玉孪这样野性有十足的男人味。 项玉孪说:“太瘦了。” 颜蓁:“不不不,看着还是挺攻的。” 元骅:“……” 晞阳:“?” 虽然说的话牛头不对马嘴,但他们还是继续和谐地看“子谦”走到柳树下,对他说了会儿话。 “这些我都不记得。”晞阳认真地听,“原来那时候我已经很难听见别人说话了。” 五感失灵,疲累不堪,对妖来说,这是天劫将至的前兆。 也就是说,这时离晞阳当时的百年天劫,已经不远了。 “子谦”絮絮叨叨说了些话,但“晞阳”都没有给出回应,好半天过去了,全是他在自言自语,说自己今天读了什么书,又有什么收获,又说自己之前替一些百姓申冤,现在有了回音。 天色慢慢晚了,“子谦”只好让他好好休息,转身又回去了。 他们看了半天,也没看出别的东西来,元骅的耐性有些被消磨没了,低头问颜蓁:“该不会倒放过头了,从事发的好几天前开始给我们看的吧?” 颜蓁也想到了这个可能性:“…………” 卧槽,条件该不会这么苛刻吧? 他想起了项玉孪和晞阳不要钱的血,滴了不少进去,给无极鬼乐开了花儿。 说是给无极鬼喂两滴血,就真的只能喂两滴? 第59章 .不羁狂徒与柳10 他们的猜测大概是准确的,然而事情并不像他们想象得那样糟糕,接下来的事情,就像被放了15速的快进,一切都迅速地发生了。 项玉孪眼睁睁看着自己梦里发生的事情一桩桩出现,村民们来捣乱,道士上门再次来找麻烦,准备收服柳树精为自己竖一个牌坊。 本来还天色还没有完全黑下来,到晞阳从树上跳下来,挡在子谦身前时,项玉孪下意识想扑过去把当时的“晞阳”拉过来。 但他刚跨出去一只脚,理智就喊停:“这都是从前发生的事了,你去了也无法改变任何东西。” 他停下步子,身后的晞阳紧紧拽住他的,发着抖看这些曾经被自己忘记的影像。 “晞阳”为了救子谦,浑身的妖气怒涨,竟然森森冒了寒气,道士很明显有些怯场了,他想走,反而是晞阳不让他走。 当时的我在想什么?晞阳忍不住去想,可能想的是要好好教训这个道士,让他再也没有过来打扰他们的本事。 道士忙脚乱,使出了浑身解数来对付已经因执念而充满戾气的晞阳,但他道行终究是不济,眼看着就要落入下风—— 也就在这个瞬间,晞阳身后的本体,那棵大柳树的正上方,两道长长的天雷直直劈下。 万籁俱寂。 包括正在这儿偷看的四人,也都吓傻了。项玉孪往后退了一步,额上冷汗涔涔。是了,这就是他那个一直无法做完的梦。 那棵袅袅婷婷的柳树被天雷劈开了一大半,整个连根拔起,半边身子栽进了池塘里,惊起了半空的水花。 而本来挡在项玉孪身前的“晞阳,”则是当时就口吐鲜血,晃晃悠悠倒在了子谦的怀里。 “晞阳!!!”子谦的眼泪刷地掉了下来,抱着他不断地擦他嘴边涌出来的血,“晞阳,晞阳,你看看我,你看看我!” “晞阳”却睁不开眼睛,似乎已经彻底丧失了知觉。 “晞阳,晞阳……”子谦哆嗦着抱起他,“我带你去看大夫,带你去看大夫……” 半路飞下来一个道士,挡在他们身前,拂尘指着他们:“你还抱着这妖孽,莫不是已经没了心智?” “让开!”子谦的眼里布满血丝,额头上青筋暴现,“滚!” “他不能熬过天劫,已经必死无疑。”道士说,“不如让我收了他的遗体,转为灵气回归天地。” 子谦完全不听他说话,只抱着“晞阳”要去看大夫,但他怀的人越来越轻,身体也慢慢淡薄,仿佛随时都能消失不见。 子谦当然也感受到了这点,他仓皇无措地跪在地上,边哭边求“晞阳”不要离开,得不到任何回应,到后面他连“晞阳”两个字都发不出来,只能嚎啕大哭。 看着这一切的几人里,晞阳已经哭成泪人,他也跪在了地上,捂着嘴抽泣。项玉孪慢慢蹲下来,抱住了他的肩膀。 颜蓁最见不得这个场面,眼泪完全不受自己控制了,埋在元骅怀里默默流泪。 他想过晞阳的死因,但真的见到了又是另一回事。亲眼见证前世的悲剧,哪怕知道都是从前的故事,也还是憋不住泪水让它决堤。 一片恸哭声,那道士渐渐感觉到了不对,回头去看本来和这树妖缠斗的道友——对方趁乱跑了,又被他本来用来抓树妖的罗网扣下。 罗网只扣两种——一是魔物,二是心术不正之人。 这下他终于知道自己打错了人,不由得也乱了阵脚。 “这位公子……” 子谦埋在“晞阳”的身上,泣不成声,他两只拳头死死捏在身侧,剧烈地抖动着。 “我杀了你……”他急红了眼,终于明白什么叫百无一用是书生。什么纲五常、伦理道德、庸之道在此时烟消云散,他猛地回身要去掐那道士的脖子。 道士制止住他,知道自己已经酿下大错,只能尽力弥补:“我还有办法救他!” 子谦慢慢松了,恢复了一丝清明:“什么办法?” “只是要你付出些代价……”道士脖子上已经被勒出了红痕,狠狠咳嗽两声,“我知道一个办法,名叫献祭之术……” 献祭之术,就是要拿一个凡人的魂或魄,去填充进妖物的灵体里,效果好的话还能让他修为大增,甚至起死回生。 不过效果究竟如何,还是要看融合程度,以及这一人一妖的匹配度。 “救他,”子谦抓住道士的衣襟,“听见了吗,我让你救他!” “你想好了,挖去你的一魄,还要垫上你一部分阳寿,你的余生都将与痛苦相随,无情无欲,冷情冷心,哪怕你的相好醒来,你也不会再对他有相爱之情。” 子谦的嗓音嘶哑:“我想好了。” “献祭之术并不算十全十美,或许你供出天冲魄后,他也不能苏醒,灵体也会灰飞烟灭。” “那我就先杀了你,再自我了断,下去陪他。” 他说的决绝,不容任何反驳,道士只好说:“那既然这样,我就开始剥你的一魄,这术法疼得紧,你需要咬着这枚金丹,防止魂飞魄散……” 子谦扔抱着“晞阳”,接过金丹,就要放进嘴里。 “不!”大喊出声的现在的晞阳,他大喊着,“不!子谦!” 而项玉孪紧紧抓住他,看着“子谦”吞下金丹,接受伸向他天灵盖的刃。 “子谦!”晞阳喊得嗓子都哑了,光是听着就觉得撕心裂肺,但哪怕他扑上去,也无法阻止这场献祭……这毕竟是五百年前的故事。 “啊——!”子谦的身体剧烈一震,脸色瞬间变得无比狰狞,全身都紧绷着,躬驼了背,寒酸的布料被绷开了,东一块儿西一块儿,血管几乎要透过皮肤迸射出来,他在忍受着极度的痛苦。 这不亚于任何一场酷刑,扒皮,剥骨,抽筋,或是一刀刀的凌迟。 晞阳已经不忍心再看,牙齿死死咬住项玉孪的胳膊,而项玉孪抬捂住他的眼睛,也终于明白了梦那阵撕心裂肺难以承受的痛楚来自何处。 “太残忍了……这太残忍了……”颜蓁瑟瑟发抖,“我后悔了,为什么要答应带他们过来看这些?” 元骅也不敢再多看,他用指堵住颜蓁的耳朵,不让他听见子谦极力压抑的哀嚎,那已经不像是人能发出的声音了,更像是厉鬼…… 整整半个时辰,这场炼狱才算过。子谦浑身脱力,瘫倒在地上,撑着眼看着道士把自己的那一魄融进“晞阳”的身体。稀稀淡淡的光芒,像是夏日的萤火,绚烂了人的眼。 他们情到浓时,也曾写过恩恩爱爱的小诗。 常与汝交好,愿为汝之心。 魂魄相切融,至死不分离。 常与汝交好,愿为汝之骨。 肌肤无间隔,恩爱两不移。 现在终于算是圆圆满满,你有我,我有你。 奇迹发生了。 “晞阳”的身体重新被填充,慢慢又恢复到了实体,脸上也干干净净,不见一点血污,一如他们初见之时,那个青涩羞赧的白面小生。 子谦胸脯颤动,想爬起来去摸摸“晞阳”的脸,但他动也不能动,呼吸也艰难,咽下金丹以后,在疼痛的余波陷入昏迷。 在昏睡过去前,他嘴角勾起了一个笑。 而晞阳几乎要哭断了气,只能不断摇头,长跪不起。 接下来的事,当事二人早已没了看下去的情绪,只有元骅和偷偷露了眼睛出来的颜蓁,把剩下的故事补完。 道士心有愧,留下来照顾这对苦命鸳鸯。他重新扶植起了晞阳的本体,并且日夜为他渡入灵气,以求他早日苏醒。 而子谦因为失去一魄,在床榻上躺了整整一个月,才能睁眼说话,个月之后才能下床走路。 没了天冲魄,他渐渐沉默寡言,除了坐在“晞阳”的身边发呆,就是摸着他的树干说两句话。 除此之外,他还把自己对晞阳所有的感情都写成诗,一张一张,不知疲倦。 一年之后,晞阳仍然没有醒,这时道士提出了告别,也给项玉孪留下一块绿色的碧玉。 “这玉是一块容器,能跟随你轮回转世。我欠你们一段缘分,今生今世不行,你们或许还能有来生来世,届时你与他各放一些灵识血液进去,许下誓言,来世或许还能再见。” 子谦也不道谢,接过玉石,看着他远去。 “晞阳”再醒来时,已经是十年后的事情了。 一开始他还懵懵懂懂,似乎不认识项玉孪,之后记忆慢慢找补回来,才终于和项玉孪重新相认。 子谦壮了些,也更黑了些,不像书生,反而像庄稼汉子了。 “你可考上了功名?” 子谦摇摇头。 “这可怎么行,”晞阳重新踏上土地,“怎么我才睡了一觉,你就这样不求上进了!” 他似乎很生气,逼着项玉孪重新拿起书本,要他去考上功名。 项玉孪说:“功名与我,已经没什么干系了。” 晞阳只觉得他冷静得可怕,哀求道:“你才是弱冠之年,读了十几年圣贤书,怎么能说不考就不考了?” 晞阳似乎记性不好了,总是容易忘记东西,光是让子谦去考功名这件事,他们就吵过几次,每次都是“晞阳”来找他和好,哄着嚷着,想要他重拾旧业。 子谦不曾告诉他真相,也终于重新捡起圣贤书,考那劳什子的举人。 但十年不曾用功,他早就不是从前的神通,十几岁的秀才,早已泯然众人。 晞阳还是记性不好,到了秋试,他主动提起时,晞阳居然惊讶不已。 “此去我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子谦说,“想要你一点庇佑。” 晞阳笑道:“子谦想要什么庇佑?” “把你的一些妖力寄在这块玉石里,”子谦摊开掌,“这样我路上也有个伴。” “你等我回来,”子谦离别时铁了心要出人头地,哪怕不举,他也要挣出一片天地来,“等我回来,八抬大轿地娶你。” 子谦出发了。 当时民间盛行匪乱,子谦路遇几位同是赶考的书生。他们紧赶慢赶,绕路避过闹匪患的地方,却还是被一伙山贼抓了,关进了后山里。 子谦不甘被困,想要策动山贼内乱,但同伙的一个书生却贪生怕死,吓得直喊:“我偷偷看见过,他上有一块价值连城的美玉!” 这下土匪头子哪会轻易放过他,逼着他交出玉来。 子谦冷眼看着,把玉吃进了肚子里。 土匪残暴,不可能和他们讲道理,几番拷打后也没法让他吐出来,于是就杀了他,想剖开他的肚子。 当天夜里,所有的土匪都被天上坠下的乱雷打死,无一生还。 第60章 .不羁狂徒与柳11 幻影渐渐消散,他们像被一股推力推出来,一起倒在了地上。 颜蓁和元骅还好,只是摔了一跤,而其他两人已经陷入了昏迷,被李玄静和颜韵蓝一抱着一个。 李玄静退了两步:“妈哟,这什么体重哦。” 听了这话,元骅就上去帮忙。 他们把人抱进屋子里,推在床上,晞阳的身躯也软趴趴搁在项玉孪身边。 见颜蓁的眼睛还哭得又红又肿,颜韵蓝说:“怎么哭成这样?” 颜蓁狠狠摇头:“我当初不应该那么对项老师,他真的很了不起。” “都是苦命人。”颜韵蓝叹道,“好在都已经过去了。” 项玉孪从来没有做过这么长的一个梦。 他梦见了自己作为子谦出生,和晞阳相遇,相恋。他梦见了自己的五世轮回,当过被排挤而早殇的皇子,当过六根清净的和尚,当过战死沙场的将军……每一世,毫无例外的,梦里都会梦见同一个人。 那个人站在树下,走不动,离不开,在等他去找他。 而他找不到他,就只能每天入眠的时候,在梦和他相遇。 冥冥之有东西牵引着他和那个人,在指引他们重逢。 再醒来时,项玉孪忽然就有了前世的记忆。他再看向怀里,晞阳好端端地趴在他的怀里,呼吸均匀,简单上还泛着红晕,像个熟睡的孩子。 他伸抚上晞阳的脸,开口道:“晞阳,我回来了。” 晞阳仍然熟睡着,丝毫不知情。 他张开双,紧紧地抱住了他。 跌跌撞撞,他们最后还是在一起了。 晞阳这时也悠悠转醒,对上项玉孪的视线。 “娘子醒了?”项玉孪抚轻他的头发,让他精致秀气的脸完全露出来。 “什么娘子?”晞阳又想哭又想笑,“一天媒契,二无担保?算你哪门子的娘子?” “一个铺盖,两颗真心。”项玉孪摸着晞阳的胸口,说,“天地就是见证。” “你都想起来了。”晞阳的声音颤抖。 项玉孪吻了吻他的额头:“早就想起来了。” “再结一次缘?” 颜蓁睡了一觉起来,眼睛肿成馒头不说,连带着脸都有点浮肿,完全看不出清秀小少年的样子了,特别惨,也是难为元骅不嫌弃。 他听到晞阳的要求,惊讶道:“可是……” “再试一次吧,”晞阳说,“我再也不想和他分开。” 项玉孪是凡人这点无法改变,这就注定这辈子他还是会有生老病死。现在那块玉已经没了,自然会担心下辈子怎么重逢。 “我……好吧。”颜蓁硬着头皮说,“我试试。” 他也不敢把话说太满,提前给晞阳打了预防针:“但是不一定能成功,别抱太大期望,实在不行的话,再想想别的办法。” 晞阳的眸子里全是感激:“谢谢你,蓁蓁。” 他是瞒着项玉孪过来找颜蓁的,想和颜蓁说说他自己的想法。 “知道了以前的事,我才知道自己这条命真的是玉孪给的,现在看见他,就觉得心里愧疚。” “这是那个道士的错,”颜蓁宽慰他,“本来你们好端端的,你也不一定会避不过那道雷。” 晞阳垂着头,脸上的表情悲悲喜喜难以分辨。 “我刚刚问李道长,有没有办法把我身体里的那一魄拿出来还给玉孪,他说已经相融的东西,再剥离出来也不完整。而且现在献祭之术已经失传,他不会这种法术。” 这话听得颜蓁一后背的冷汗:“你可别做傻事。” “我不敢。”晞阳苦笑,“我知道我再这样做,对不起他,也对不起他拿命来救我的恩情。” 颜蓁怕他钻进死胡同,试图给他开解:“有因就有果,有果就有因,事情这样发展根本就不是人力可以阻挡的。可能你情愿自己就那样死了,可是对于子谦来说,就看着你死了,自己却无能为力,这何尝不是一种残忍?” 晞阳一愣,让颜蓁觉得有戏:“所以他救你,也是为自己找后路。否则他那样深情的人,一辈子都要抱着你在他眼前死去的这种痛苦,恐怕也不会苟活。” 晞阳抿抿嘴,似乎是被说动了。 “能救下你,他肯定是高兴的,而且也给了你们现在的会。”颜蓁觉得自己现在像个情圣,“所以你应该更珍惜现在,至少你们现在相爱,谁也没法来拆散你们了。” 晞阳抱住他,终于解开了心结,不停地说:“谢谢。” 眼看着晞阳哭了那么久,现在还是怎么看怎么清爽,颜蓁心生嫉妒。 当妖到底还是有好处的,至少从来不担心皮肤问题。他拦着自己的脸:“我现在超丑,可千万别看我。” 晞阳不由得笑了,伸出掌强行按在他的眼皮上,心里泛起淡淡的光,好一会儿才放下来。 “好了。” “嗯?”颜蓁摸摸自己的脸,舒服了不少,眼皮子也不肿了,“这么神奇的吗?” 晞阳说:“这里的灵气很厚重,我在这里能感觉到自己的力量也变强了,身上很爽快。” 毕竟是树妖的家里了,颜蓁说:“你能听懂这儿的树说的什么嘛?” “能,”晞阳马上开始给他讲解,“院子里那棵最大的树,说你小时候经常在他身边哭。” 颜蓁:“……” “还有那棵槐树,他已经快有灵体了,告诉我他看着你长大,连你小时候被你外婆脱了裤子打屁股的事也记得很清楚。” 颜蓁:“等等……” 元骅从他们身后钻出来:“什么打屁股?” “还有你小时候被邻居家的狗按在地上舔脸,吓得尿了裤子……” 颜蓁受不了地大喊:“为什么全说的是我小时候的蠢事啊!” 元骅倒是来了兴:“嗯?能再多说点来听听吗?” 颜蓁:“不行!不可能!” 说完就把元骅带走了,让他老老实实玩自己的游戏去。 元骅进了屋子就不乖乖让他摆布了,把他压在门板上,用嘴唇去亲他的眼睛,颜蓁觉得有点痒,往后躲:“哎?干什么?” “怎么好得这么快?”元骅好像还有些遗憾,“我还没拍照呢?” “分吧!”颜蓁说,“你就见不得我好!” “你看看你,现在怎么这么暴躁,还动不动就提分,我就知道男人谈了恋爱就要变心,嘤嘤嘤不爱我了就直说,拐弯抹角找什么借口……” 颜蓁:“……” 行吧,理全让他占了。 晚上的时候,项玉孪和晞阳过来他这儿请他结缘。颜蓁把道具全准备好,实在没有信心,但没有表现出来,全交给老天爷来做主了。 “你不用紧张,这次不行,以后总有别的办法,这辈子还有这么长。” 项玉孪的气质变了很多,怎么说呢,就像一个本来凶神恶煞的铁面罗汉,忽然添了点儿绕指柔,说话做事,看晞阳时的一些微表情,都有变化。 颜蓁不是很习惯这个20本的项玉孪,深深怀疑自己是个。 两个人都说他可以不用为结婚负责任,他心态确实稳了很多。这次项玉孪和晞阳都在阵央滴了自己的血,一起站在阵央。 颜蓁第一次接两个人都情投意合来请求结缘的情况,很是感慨,心里默念:这对情人已经很不容易了,就请网开一面,让他们牵上红线,结为夫妻吧。 他这几个月钻研了结缘术,学会了更复杂的阵法,用来加强两人之间的缘分。 这时正好用得上,或许能有些效果。 也许是项玉孪和晞阳的故事确实打动了上苍,也许是颜蓁自身实力的增强。这次阵法结束之后,一根纤细的红线,真的晃晃悠悠,出现在了两人的指之间。 晞阳抬看着那根线,几乎难以站稳,说不出话来。 颜蓁花了很大的精力,这会儿脸色略显苍白,效果超常,他高兴极了,说:“先别忙着乐,还有件事没做。” 牵线只是第一步,代表两人有结缘的资格。 真正的结缘现在才开始。 颜蓁有个自己想问的问题。 “项玉孪,你愿意和树妖晞阳结成伴侣,此生不离不弃,下辈子也转续此生的缘分吗?” 晞阳看着项玉孪,他握住晞阳的,点头说:“愿意。” “晞阳,你愿意和项玉孪结成伴侣,此生不离不弃,下辈子不论他成为什么样子,也转续此生的缘分吗?” 晞阳欣然道:“愿意。” “今后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愿意相信对方,不轻易退缩吗?” 晞阳愣了一下,然后笑了:“愿意。” 颜蓁有时觉得晞阳和自己相像,总是会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想东想西,很怕和别人进行深入的思想交流。 这样是不行的,因为你会爱别人,别人也会爱你。 如果只固守在自己的情意里,其实容易忽视很多东西。 感情从来就不应该成为负担,而应该成为两人之间的桥梁。 而退缩的一方总是更自私些。 风平浪静,颜蓁目送结缘成功的两人离开,对着他们的背影给出自己的祝福。 上辈子的恩恩怨怨就先放下,他们这辈子能够恩爱幸福,这就很好。 搞定了项玉孪他们的事,李玄静提出了告别。他偷了好久的懒,突然被告知华东那边以前的案子牵扯出来了很多问题,得回去收拾烂摊子。 而项玉孪那边也安排下来了新的工作安排,他临时接了研究生班级,要带九个学生,必须得先回去了解h大的研究生院课程体系。 晞阳当然要跟着他一起回去,颜韵蓝感叹地说:“以后怕是很难把晞阳绑回来做饭了。” 她的本性终于暴露,颜蓁说:“妈,要不你把他雇在家里做家政?” “也是个好主意,”颜韵蓝双眼一亮,“阳阳来我家吧!给你开薪水啊!” 颜蓁:“……” 转念一想,晞阳就住在学校附近,他还能经常过去蹭饭,又改了想法:“还是别了,每天让晞阳跑来跑去,多辛苦啊?” 颜韵蓝说:“你想跟我抢阳阳就直说。” 颜蓁:“我只是为晞阳着想了,您每天都欺负晞阳。” “我什么时候欺负他了?我们姐妹感情好着呢!” 颜蓁招架不住他老妈的泼妇架势,心想他们也是塑料母子情谊没错了。 颜蓁问元骅想什么时候回去,元骅说自己倒是挺喜欢这儿的,可以的话想多待几天。 元骅是标准的城里孩子,头一回来乡下,觉得新奇很正常,颜蓁说:“那就多住几天吧。” 可能是颜蓁的外婆在村子里多唠了几句,家家户户都知道他们家来了个大帅哥,美得跟明星似的,性格也好,还帮着做家务。 颜蓁这两天在家附近看到了不少偷偷摸摸来看的小女孩。 有个女孩儿只比颜蓁小两岁,小时候叫颜蓁哥哥的,偷偷拉住他:“蓁蓁哥,你家里那个帅哥,有女朋友吗?” “有了,”颜蓁对于这种问题已经陷入麻木,“长得贼漂亮,又温柔又体贴。” 女孩儿也不失望,又问:“多漂亮啊?比你还漂亮吗?” 颜蓁:“比我美得多。” “这么好看?”女孩儿唏嘘道,“好吧,那你有女朋友了吗?” 竟然又把主意打颜蓁身上来了。 颜蓁:“……” 他把这事儿拿回去给元骅说,元骅笑得直不起腰来:“你干嘛不直说我有男朋友?” “那她头一个就能猜是我了,女孩子的嘴我从来不信,到时候告诉朋友,再加一句‘我只跟你说了,你不要跟别人说哦’,然后以此类推……不出天,整个院子都能知道我俩是一对。” 他现在不担心被别人知道,但是讨厌被人在后面议论,更讨厌元骅被别人拿来当谈资。 元骅说:“哎,你说得很有道理啊?不过我觉得那个女孩子只是拿我当幌子,真的想问的是你吧?” “不重要了,”颜蓁说,“反正我又不可能喜欢她。” “哎哟,真无情,”元骅用指勾了下他鼻子,“人家小姑娘要伤心了。” “你要是心疼她,你去跟她谈恋爱怎么样?”颜蓁佯装生气,“你可会怜香惜玉了。” “生气了?”元骅马上来抱他,“我这不是开玩笑的吗?” 他边赔不是边把颜蓁往床上拱,弓着背就像只大狗熊,把人压在床上一顿乱亲,也伸进衣服里去乱揉。 “哎,你干嘛!”颜蓁气喘吁吁,“现在还是白天呢!禽兽!” “我不是禽兽,不都说了么,我是秋葵成精,你不信我。”元骅抵着他的额头,“颜道长,小生有一事相求。” 颜蓁直觉他说的不是好事,警惕道:“你说说看。” “嗯,是这样,小生不是秋葵精么,看上了个美人,听说颜道长擅长给妖结缘,所以想来求求道长,帮我看看我和他有没有缘分,牵根红线什么的?” 颜蓁噗嗤笑出声:“我看你和他,缘分深厚着呢?” “有多深?”元骅要开始耍流氓了,“十八厘米有么?” 颜蓁:“你们秋葵精太黄暴了,他不会喜欢你的。” 元骅狠狠挺了下腰,满意地听到颜蓁隐忍的哼哼声,得意道:“我看他挺喜欢的啊?” 他们厮混到下午,在家里待着实在太容易坏事了,颜蓁带他出门去后山。元骅秋葵精的人设不崩:“哥哥,这是干嘛?带我去野战哦。” 颜蓁:“……差不多得了啊。” 他记得山里从前是有兔子的,那种野性很强的山兔,现在再进来看,灌木长得一丛比一丛深,什么都看不到了。 “这里湿气很重,”颜蓁说,“虫子也多,你小心一点。” 元骅倒是没有这么娇贵,兴致勃勃地跟着他看一路上的风景。 “我小时候喜欢自己上后山。”颜蓁说,“从那条路上去,有两块大石头,有些小孩放牛的时候喜欢在上面睡大觉。” 元骅看到了那块石头,那儿位于树荫底下,确实是个偷懒的好去处,说:“我们坐那儿坐会吧。” 颜蓁躺上去,这边的信号突然好了,能收到消息,震动了两下。 “谁啊?”元骅问,“又是那个户鸿哲?” 还真是户鸿哲,颜蓁说:“他说他昨天回国了,现在住在一家民宿里,准备晚上和驴友一起拍那边的夜空。” “哦,”元骅说,“这都快赶上汇报了。” 颜蓁知道元骅在意户鸿哲,自己和户鸿哲又确实什么都没有,无奈地说:“你别想太多。” “哼,一个毛头小子,我根本没有放在眼里。” 颜蓁:“……你也是毛头小子来的好吗?” 户鸿哲又说了自己这两天的见闻,说自己救了只被野狗追着跑的兔子,那兔子特别聪明,还叼了菜叶子送给他来报恩。 颜蓁:哎,它跟你很亲近吗? 户鸿哲:是啊,一点也不怕人,真的奇怪。 颜蓁:那你干脆养它吧,反正你那么喜欢兔子。 户鸿哲:这才是更奇怪的地方,他好像不喜欢被人养,我本来带他回去,他又偷偷跑出去了。 这兔子太通人性,已经不正常了。颜蓁隐约觉得这可能是只兔妖,于是对户鸿哲说:那你别管了,人家可能就是热爱自由呢。 户鸿哲那边很久没回复,颜蓁偏头看元骅,元骅正用不知道哪儿扯过来的狗尾巴草编戒指。 “你打算向我求婚吗?”颜蓁问。 “是啊,”元骅说,“现在可以求婚吗?” 颜蓁看了一下四周,幕天席地,绿影郁郁,微风送爽,其实相当有意境。 “太早了吧,”颜蓁说,“我觉得我还得多考察你一会儿,才能考虑是不是要跟你结婚。” 元骅的戒指编好了,自顾自拿他的指过来,给他套在左无名指上。“我不管,反正我是预定了,再过年,我就拿一枚真戒指来换下它。” “太野蛮了吧?”颜蓁心里其实有点感动,还有点想撒娇,“不过你这个戒指,编得真的有点丑……” 说到了结婚,自然就会提元骅家里的那一堆破事。 颜蓁说:“你爸是铁了心要建立新家庭了对吧?” “嗯,其实建立不建立都无所谓,我反而觉得他配不上我那个小后妈……人爽快多了,主要是我妈那边,有点麻烦吧,不知道他是不是要迎难而上。” “你妈可能心里也有难过的时候,只是她太任性了,不觉得自己有错。”颜蓁说,“如果可以谈谈就好了。” “这个世界上不是每个人都能沟通的,我小时候特别怕自己变成她那样的人,有时候做梦梦见自己变成那样子,醒过来膈应得一天不想吃饭。” 颜蓁笑了:“那么严重?” “主要是我心里抗拒吧,我的父母都不近人情,他们心里最爱的其实是自己,能勉勉强强凑在一起当几年夫妻,也是相当不容易。” 颜蓁捏了捏他的,想安慰一下他。 “其实我觉得很不可思议。”元骅忽然说。 “嗯?”颜蓁不解道,“什么突然这么说?” “就是项玉孪和晞阳,我在想他们的过去,以前只在电视剧里看见过,没想到现实里真的会有这种感情,我看见那一幕,真的觉得不可思议。” 他说的是亲眼看见“子谦”被剥去天冲魄,献祭给晞阳的那一幕。同为普通人,他更知道这种行为多可贵。 尤其拿他们和自己的父母相比,更是觉得唏嘘。 尤其那时候“子谦”并不知道自己的牺牲究竟能不能救活晞阳,有点固执,有点愚蠢,但正是这种愚蠢和莽撞才更打动人,更能震撼人心。 颜蓁陷入了沉思,他也觉得如果不是亲眼见证,实在很难相信。 以前听过各种故事,尾生抱柱而死,孟姜女哭倒长城,祝英台和梁山伯化蝶,都是美好而悲剧的爱情。 听起来也很不切实际,但可能故事主人公本身感情就有这样坚贞呢?只是现在的人感情容易浅薄,无法想象罢了。 “所以我当时觉得很惭愧,”元骅说,“因为我不知道如果换成自己,能不能有这样的勇气。” “如果是你,我也不会希望你这样做,因为我根本不会因为能够活命而高兴。” 颜蓁凑上去亲了亲他,两托着他的脸,“其实本来就不用做这样的假设,我们早就不用经历那种时代,应该感到高兴。” 第61章 .不羁狂徒与柳12 回h市也没什么事做,他们就又在老家待了大半个月。 这些日子里可谓是什么新奇事儿都经历过了,先是无极鬼听霸道总裁上了瘾,每天都在井口发光。 颜蓁本来想给他念,元骅却不惯他这个毛病,跟无极鬼讲了一晚上的道理。 难为他这么淡定,把无极鬼讲哭了。元骅又说,这年头了,都应该与时俱进,你为什么不自己学学怎么在网上冲浪呢? 颜蓁目瞪口呆,在元骅打算给无极鬼安利lol的时候终于及时把他拉了回来。 之后元骅体会到了人生的第一次百鬼夜行。 那天晚上他们躲在屋子里,隐隐约约能感觉到山里的动静。 颜蓁在元骅的上牵上红绳,说:“我小时候每到元节,外婆都要给系红绳,大概就是怕我看见它们。” 元骅说:“其实我现在可能看到些什么都不会觉得害怕了。” 这话从元骅嘴里说出来,可信度非常高。颜蓁有时候都在想,元骅说不定非常适合进联盟干活。 元骅本来还想多问问关于“百鬼”的事,到颜蓁让他闭嘴,因为他们的讨论可能会被那些东西听见。 于是元骅才消停,互相搂着睡了。 颜韵蓝是最先待腻了的那个,她号召大家该回去干活的回去干活,该去处理麻烦的家庭关系的处理一下家庭关系。 没想到他们刚回去,就有警察找上了门,说是有女士报警,说自己的儿子离家出走,可能已经没命了。 元骅:“……” 这场闹剧实在让人笑不出来,元骅几乎能想象到具体发生了什么: 一定是他亲爹跑去跟他亲妈说,这婚老子是离定了,老子要和小洋妞过日子了,你不愿意就法庭见。然后他亲妈就一哭二闹上吊,拿他出来当挡箭牌,结果被告知已经跑出来很久了。 他亲妈一贯不走寻常路,联系不上他,歇斯底里最后报警找人,也是很常规的操作。 警察也对这场大戏相当无语,做完记录就走了。 颜蓁担心地问:“你妈那边……” “我不想见她,说实话,我现在谁都不想见,他们这样闹下去,只会让我越来越反感。”元骅说,“我给老头打个电话回去,让他自己看着办吧,跟我没关系了。” 这样的情况确实也很棘,颜蓁说:“你妈那边不会做傻事吧?” “她只在乎自己的名声,还有她的各种名牌,其他的一概不关心,”元骅重重地叹气,“摊上这么个妈,我也是倒了八辈子霉……” 颜蓁不好再说什么,只能默默陪元骅坐着。沉默了一会儿,元骅又说:“算了,我还是给疯婆子回个电话回去吧。” 颜蓁知道元骅再怎么讨厌母亲,到底还是会心软。“那回一个吧,如果可以把话说清楚就好了。” 元骅就走去阳台上给他妈妈打电话,一开始的对话都还比较正常,但没有两分钟就吵了起来。 元骅的语气很烦躁,颜蓁甚至听见他建议让他妈妈去找个小白脸打发时间。 争吵没有维持太久,元骅狠狠说了句:“你以为你现在的情况是谁造成的?现在元丘铭要找你离婚了,你是想和我也断绝母子关系对吗?” 颜蓁隔着十几米都听见了元妈妈在话筒那头的哭声。 “别一遇到事就只会骂和哭了,你们就不能给我带个好样吗?” 元妈妈又开始骂他不正经,在外面和男人厮混。 “我管不着你们的事,你们也管不着我的,”元骅皱眉说,“我和男生谈恋爱怎么了?不违法也不害人,怎么也比你们男男女女结婚离婚分居十年要强了。” 这话实在是太毒了,元骅又听见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这次元骅没再多听:“挂了,你们加起来都快一百岁了,能自己解决的事就别扯我身上来。” 他似乎余怒未消,看见身边的颜蓁,问道:“是不是觉得我家特别麻烦?” “没有,”颜蓁上前来抱住他,“特别帅。” 拥抱是最能拉近两人距离的东西,能感受到彼此的体温,能听见对方的心跳——心跳声永远比嘴和表情要诚实。 “我觉得好累。”元骅说,“没有感情之后就会变成这样吗,所有的东西都变成了筹码,一切决定都和利益相关。” “不是所有的感情都是这样,”颜蓁摸着他的头发,突然灵一动,“要不这样吧。” “什么?”元骅不解地问。 “我们来设定一个拥抱日,”颜蓁说,“这个日子不受任何事情影响,就算两个人吵架了,到了这个日子也必须要拥抱。” “那如果是吵到了想废掉这个日子的程度呢?”元骅问。 “嗯……”颜蓁说,“这个我还真没想好,但是如果两个人平时能互相理解,应该是不至于到这个地步的。” “那就设定一个吧,”元骅说,“今天是周几?” “周五吧?”颜蓁想了想,“应该是周五。” “那就设定成周五。”元骅揉着他的脸,“说好了。” 元骅最后决定回他爸那儿一趟,把自己的想法原原本本表达给他。 颜韵蓝也因为报了瑜伽班,大早上就出了门。家里忽然空了,颜蓁自己待着没意思,就去找晞阳。 再次来到项玉孪家,颜蓁惊得特意走出去看了下门牌号。 确实没走错地方啊! 晞阳被他的举动逗笑了:“你干嘛呀。” “你太强大了,真的,”颜蓁说,“项老师这修了多少福分才能和你结婚哦。” 他注意到晞阳上多了一枚戒指,看着是对戒,而且他戴的还是女款。 “前天送的,”晞阳有些羞涩,“男人的款式我都戴不上,所以才买的女式。” 颜蓁想起来自己那个草编的戒指,放在钱包里,怕是很难有再拿出来戴的那天了。 “再过两天不就是夕了么?”颜蓁问,“项老师怎么现在就送了。” 这男人未免也太不懂浪漫了,也是晞阳心大,从来不在意这些。 “夕呀,”晞阳说,“那是你们喜欢过的日子,对我们来说没有什么意义。” 说到这儿他又偷偷笑:“送戒指的那天,别人都觉得我们是天生一对呢,可能以为我是女人。” 颜蓁看着他,觉得晞阳一点也不像女人,他只是五官偏向阴柔,脸部轮廓其实没有那么圆润。 晞阳给他端上来自己刚做的果茶,两人边喝边聊天,不知不觉就把话题牵扯到了两性话题上。 “阳阳,”颜蓁说,“你和项老师已经……那个啥了吧?” 晞阳脸红了:“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这反应就肯定是已经发生过关系了,颜蓁心想,也是呢,毕竟人家五百年前就是夫妻。 “是谁主动的?”颜蓁觉得在这种事上一直是元骅主动求欢,自己也是男人,实在是不好意思。但扳回一局哪有那么容易,他比不上元骅那么厚脸皮。 晞阳很羞于和别人谈房事,但是他觉得颜蓁可能需要自己的帮助,于是说:“是我先主动的……” 颜蓁惊呆了:“什么!” 完全看不出来啊! “玉孪他比较保守,”晞阳说,“我倒是不在意那些规规矩矩。” 其实他暗示了项玉孪不止一次两次,在去颜家老宅之前,他就有意无意诱惑过项玉孪,无奈这个男人太能把持住自己了。 回来之后的那天晚上,他说:“今天是我们的新婚之夜。” 项玉孪似乎因此忽然来了情致,就抱着他上床,但法实在生疏了,还是晞阳自己摆好了姿势。 但是这些细节,就不可能和颜蓁说了。 听了晞阳的话,颜蓁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也矜持太过了? “也不用害怕,”晞阳一副过来人的口气,“这种事情,也不用刻意的,两个人情到浓时,自然都会有想法。” 颜蓁叹气:“唉,希望吧。” 晞阳又提到自己最近的活动,他最近上网又学到了很多新东西,并且觉得自己有望发展成为“古风男神”。 “我每天都在家里直播做饭,”晞阳说,“玉孪给我买了一套拍摄用的设备,以后说不定还能拿来拍点别的。” 颜蓁:“……” 现在的妖,融入社会的能力未免也太快了! 果茶喝完之后,晞阳又说他和项玉孪过两天要回n市去看看。 “去那儿干什么?”颜蓁想到的是自己亲爹,项玉孪别是想去感谢他间接做媒? “去看看我本体,”晞阳说,“我自己也想回去看看,虽然说在里面什么都不用担心……” 每天晒晒太阳扎扎根,基本上就是棵佛系的大柳树了。 “挺好的。”颜蓁由衷地羡慕起了项玉孪,如果元骅的这张脸也能一百年都不变样,可就太好了。 项玉孪和晞阳果然两天后就动身去了n市。 他突然得空,有一部分原因是之前出现的魔物又慢慢消停了,h市没有什么大隐患,就算他不在,留下的部下也能解决问题。 n市的植物园相当大,一路上各色的树木花草给这个大姑爷打招呼,虽然项玉孪全都听不懂。 晞阳说:“这里的树都嫌你的胡子不好看。” “不好看么?”项玉孪摸了摸自己的脸,“所有人都说很有男人味。” “我也喜欢,”晞阳抱着他的臂,“但是有时候会觉得扎扎的,很痒。” 项玉孪想了很久,他倒不是舍不得这点胡子,但是留了很久,突然没了他会不习惯。“我找个时间剃掉吧。” 躺在晞阳本体不远处的,果然也是只树妖,这是棵老槐树了,每天就是咕叽咕叽吸取养分,也不爱说话。 他们之间只隔了一条马路,由于两棵树都相当粗壮,所以是不少游人合影留念的固定景点。 晞阳看着在自己树根处摆拍的那些人,心情复杂:“我也有点想和自己合影。” 他们等人群走了一波才过去,巨大的柳树垂着碧绿的叶子,迎着微风摇荡,像是温柔地欢迎晞阳回归。 项玉孪没有急着拍照片,而是仔仔细细观察这棵柳树。 几百年前折断的痕迹早就没有了,树干上只有一块块格子般的树皮。在那以后,晞阳无灾无难,平稳存活到了现在。 项玉孪心涌上一阵幸运感。 或许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冥冥之注定他们会再走到一起。 “玉孪,你快过来,”晞阳靠着树,招呼项玉孪过去,“我们先来拍一张合照。” 项玉孪和他头贴着头,晞阳说:“笑一笑呀。” 项玉孪就咧开嘴笑了一下。四周围观的一群小树小草,齐齐发了个抖。 “很吓人?”项玉孪有点自知之明。 “你笑起来有点像痞子……”晞阳如实说。 项玉孪只好又板着脸,他这样看是真的又帅又有男人味,而晞阳靠在他怀里,一副小鸟依人的样子,两个人相当般配。 回宾馆之后,他把这些照片放在了微博上。 当时的光线和角度都相当好,他甚至都不需要加滤镜,光是原片就已经相当好看。不过为了保险,他还是给项玉孪的脸上p了一个小表情。 从他直播到现在,已经有了上万的粉丝,微博也是在一些粉丝的强烈要求注册的,然后又收获了不少新粉丝。 一群小姑娘每天都要在他发的一些视频底下嗷嗷尖叫,嚷嚷着要嫁给他。 他一开始太实诚,回复一个粉丝说:我已经有丈夫了。 这一石激起千层浪,直接在网络上出柜了,小姑娘们又是一阵嗷嗷尖叫,每天都在嚷嚷说想看他和项玉孪的日常。 晞阳顾虑着项玉孪的工作,不想给他带来困扰,所以每次晒他和项玉孪的照片时,都不会放他的脸。 颜蓁在家里刷微博,他暗搓搓关注了晞阳的号,翻了不少他以前的视频,顺带吃了不少狗粮。 晞阳的视频里经常会出现项玉孪的声音,还有他们一些杂碎的对话。 “洗衣粉放在哪儿?” “放着我来。” “晞阳,空调是不是坏了?” “是遥控器的电池没电了。” “土豆皮太难削了。” “你这样削下去,我们能只能吃土豆球了……” 诸如这样的日常,听着就十分温馨。 他把这些视频一个个给元骅发过去,元骅难得没有秒回,到了晚上才回复说:怎么,你要给我做这些菜吗? 颜蓁:你是不是搞错重点了? 元骅:那就是暗示我去学做菜? 颜蓁:…… 元骅:哦,反正就是秀恩爱嘛,你想怎么秀,咱们秀回去? 颜蓁:还是算了吧,你先说说你那边的情况,是不是出事了? 元骅:还好,今天下午我妈和我爸去了民政局。 颜蓁:……哦。 他刚想说那就好,终于把婚姻大事给了结了,元骅又马上发过来一句: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又给闹到警察局去了。 颜蓁:………… 第62章 .阳光少年与兔01 “去了警察局?为什么啊?” 元骅那边应该在坐的士,喊师傅就在这儿停车:“可能我小后妈出场了吧,或者是途我妈又出幺蛾子……” “不说了,”元骅跑了一阵,对着话筒说,“等事情解决了我给你打电话。” “哎……”颜蓁看着,心里隐隐有些担心。 “元骅怎么了?”颜韵蓝从他身旁经过,“怎么上警察局了?” “他爸妈离婚的事……”颜蓁说不清楚,“再看看吧,可能是他妈妈途改了主意。” “嗯……”颜韵蓝的神色却不乐观,“不知道到底是改主意了还是别的原因。” “嗯?”颜蓁直起腰,“怎么说?” “李玄静给我看的,”颜韵蓝递过来一份报表,“这一个月来的案件统计。” 颜蓁满腹疑惑,明明晞阳之前说这个月来已经少了很多魔物作祟了。他把疑惑提出来,颜韵蓝说: “作妖的妖是少了,毕竟现在灵气不足,也没那么多妖拿来控制,所以这东西就转到了人的身上,专挑有怨念的人下,好吸取怨气。华东这边,这个月来已经有了上百起。” 颜蓁倒吸一口凉气,当初尢易带给他的那种触目惊心的感觉又重新袭来。他看了看案件的细节,有男人因为赌博倾家荡产,最后邪念横生去杀了自己的老板和前妻;有人因为得了癌症就出去报复社会,开车在路上冲刺,撞死了五六个人,还害得十几个人受伤…… 等等等等的案件,都教人感到害怕。 颜蓁的心肝都在颤:“所以您觉得……” 如果是这样的话,元骅岂不是会有危险? “不确定,我也只是猜猜,你先别激动,”颜韵蓝说,“坐下,既然已经去了警察局,八成是已经发生过了,不会波及到元骅身上。” 颜蓁只好又坐下,他在想,那元骅的父母岂不是都很危险? “这魔物虽然会挑人的弱点下,但是力量都不强,我猜那个真主现在的力量非常虚弱。” 颜蓁还是不放心,又给元骅打了个电话。元骅一开始没接,第个电话过去的时候,才终于接通:“喂?蓁蓁,不用担心我。” 他一说不用担心,就让颜蓁觉得是真的出事了。 “真的没事,就是我爸……受了伤,也不严重,就是我妈还在昏迷……” 这个症状听起来太像是被魔物控制了,颜蓁接着问:“你爸怎么了?” “被掐着脖子,撞到了柜台上,胳膊上划破了,我妈被几个人拦住,还咬了工作人员一口……我爸打了破伤风针才来的警察局。” 颜蓁说:“我过来一趟吧。” “别过来了,”元骅似乎不太愿意让他目睹自己的家丑,这也许是他的自尊心,“这么晚了,也不方便。” “我必须过来确认一下,”颜蓁觉得自己也是天生的劳碌命,“因为这件事可能不是你妈想做,而是魔物做的。” 他仔仔细细看了一遍那个案件表,发现犯罪地点大部分都是在人群容易聚集的地方,这说明那个魔物希望多点儿死人。 民政局每天的人流量也不小,勉强能满足一下“人多”这个条件。 “魔物”两个字说服了元骅,他松口报了地址,颜蓁就出去打了个车。 他出门之前,颜韵蓝说:“早点回来哦。” 很明显一点也不担心他。 颜蓁家离警察局很近,打车只用十分钟不到。他到警局的时候,元骅的妈妈还是没有苏醒。元骅来门口接他,脸色沉沉的,看起来心情很低落。 “我去看看,”颜蓁摸摸他的脸,“别不高兴了。” “把我当小孩儿哄呢。”元骅勉强挤出来一个笑。 元骅有时候还真的像个小孩儿,颜蓁母性泛滥,想抱抱他,但是觉得在警察局门口这么做又不太好。 “先进去吧,”元骅这个时候还开了个玩笑,“颜大仙。” 元妈妈的脸上出现了当初和颜蓁爸爸一样的症状,印堂发黑,两眼底下发青,整个人都憔悴得不行。 从颜蓁的角度来看,还能看到他身上漂浮的黑气。 “给我点水。”颜蓁说。 元骅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递上了矿泉水瓶。 “我爸还在里面做录,不知道为什么搞到现在。” 颜蓁在元妈妈身上画好阵法,念诀之后她身上寒光一闪,全身的黑气就少了一大半,气色看着也好了些。 元骅在他身后看着他,感叹道:“我的天……” “怎么了?” “没什么,”元骅说,“就是觉得你和我们刚认识的时候,又不一样了。” “我们刚认识的时候,”颜蓁忍着笑看了他一眼,“我在你心里什么样,你还不清楚吗?” “我可是一直很喜欢你的。”元骅严肃地说。 颜蓁没理他,掀开元妈妈的眼皮检查眼球,确认没有出现什么奇怪的症状。 “说实在的,”元骅还在说,“到时候我们买房的时候,你还能看看房子的风水,真是太妙了。” “我不会看风水。”颜蓁如实说。 “那也没关系,”元骅拉起他的,按在自己的胸口上“总之和你待在一块儿,我觉得倍儿有安全感。” 颜蓁:“……” 元骅的爸爸从里面出来,看见了颜蓁,表情出现了一瞬间的不悦,又马上压了下去,装模作样地朝颜蓁点了点头,然后对元骅说:“你送你妈回去吧。” “我怎么送?”元骅觉得他简直是在开玩笑,“你自己有车,你不会送?” 颜蓁拉了拉他,让他的戾气没那么重,元骅继续杠:“再怎么说,也是夫妻一场,你不至于小气到一点燃油费都舍不得出吧?” 元爸爸:“……” “夫妻一场,你看看她怎么对我的!突然发疯,她想掐死我,我还得笑脸相迎?你真是她的亲儿子,一点良心也没有!” 元骅本来软下来的语气又变得讽刺,讥讽道:“是啊,我是她儿子,不是你儿子。” 颜蓁拉了拉他,小声说:“行了别说了。” 元爸爸似乎也很怕丢人,摆说:“我送就我送。” 元骅又说:“算了吧,我妈在这边的那套房几年没住人了。” 最后是他们背着元妈妈在颜蓁家附近的宾馆开了个房间,把她安顿好,留了个字条。然后元骅就跟着颜蓁回了家。 元骅今天大受打击,和颜蓁抱着睡的。 颜蓁难得看见他这么脆弱的时候,有些心疼。 “有时候我觉得我的家庭很失败,我也很失败,但是我不想让别人看见这些。” 颜蓁抱着他:“没有,你很棒了。” “是不是和你刚开始想的完全不一样?”元骅苦笑着说,“我的阳光开朗也都是假象,家里其实一堆破事,我觉得我很像我爸妈,也很要面子……” 颜蓁只能摸他的头发,额头抵额头给他安慰。“每个人都是有两面的,这也很正常。” 或者说这样的元骅反而更让他喜欢了,因为失去了光环,元骅就成了他有血有肉的男朋友。他有烦恼,有幼稚的地方,也需要自己的帮助。 “我妈不会有事吧?”元骅问。 “没有大问题,”颜蓁说,“但是可能会有身体上的影响,比如容易生病什么的……” 他犹豫了很久才说:“其实这次不是阿姨的错……” 元骅说:“我知道,她只是心里有怨气。” 她最开始是喜欢这个丈夫的,当时的元丘铭还是个一不名的穷小子,是她家里资助的对象,然后在多方撮合之下,他们就这样结婚了。 结婚了之后,她才慢慢察觉出来她的丈夫其实没那么爱她。 两个人有了儿子之后,疏离感就越来越明显了。 她养尊处优长大,怎么可能忍受得了这种冷遇,开始追查丈夫的各种行踪,去了哪儿,见了什么人,和什么人说了话,和谁打了电话…… 这些极端的行为更是引起了反感,最后闹到了离婚。离不了,她不想离婚,这样她曾经看起来美满的、拿来在姐妹们面前炫耀的婚姻,就一不值了。 她丢不起这个人。 而且她也不想放这个男人自由,去找别的女人。所以就这样耗着,一直耗到现在。 “其实分开才是正确的选择,”颜蓁说,“他们这样耗着,给双方都带来了不幸。” 最不幸的就是身为孩子的元骅。 “没关系,”元骅蹭蹭他的额头,“现在他们已经离婚了,一切都结束了,我也不在乎。” 颜蓁说:“你还有我呢。” 元骅忽然就笑了起来:“是啊,我还有你呢。” 他们两个抱着,像小鸡啄米似的亲对方的嘴唇。这样的吻有种别样的青涩,比他们刚在一起时的那个吻还要让人的心脏颤动。 然后就这样相拥着睡着了。 元妈妈沉睡了整整两天,苏醒之后整个人性情大变,什么都没多说,马上收拾收拾回了自己家。 那天颜蓁和元骅一起去送她,元妈妈说:“我做了一场很可怕的梦,小骅,以前是妈妈对不起你。” “没事儿,”元骅说,“好好经营你的花店,别再倒了。” 颜蓁:“……” 元妈妈:“……” “也别买那么多东西,我怕以后养不起你。”元骅又说了句人话,“路上小心,让小刘提前去接你。” 小刘是他家的司。 元妈妈走之前想抱抱他,元骅先一步抱住了她,拍了拍她的背。 元妈妈一下就哭了。 颜蓁有些心酸。不管以前做错了多少事,这个女人归根结底是脆弱的。 她和颜韵蓝完全相反,习惯了做依附品,也太容易失去自我。 送走岳母,颜蓁又想起来一个问题:“你还要上你爸的课吧,会不会显得很尴尬?” “有什么好尴尬的,”元骅耸耸肩,“他还能让我挂科?” 好像说得也有道理,只要两方面都厚脸皮,其实天下没什么过不去的坎儿。 但颜蓁还是能感觉到元骅的失落,因为过两天就是他的生日,而元妈妈似乎一无所觉。 “你为什么不提醒她?”颜蓁说,“可能她只是不小心忘了。” “每年都是以前照顾我的嬷嬷提醒她,无所谓了,”元骅说,“其实现在过生日,更像是走形式。” “那你生日那天,我们再去游乐园玩吧。”颜蓁说,“去坐摩天轮。” “这次不会被人打电话打断吧。” 颜蓁笑着说:“不会了,我上去之前先把关。” 其实元骅的这个生日过得相当热闹。 他们去游乐场疯玩了一天,把上次漏下的几个项目也玩了一遍。 颜蓁拉着他又玩了几次过山车,似乎是喜欢上了那种在天空被狂风击打的感觉。 元骅:“好了,就到此为止了。” 颜蓁面露失望:“哦。” 这次再坐上摩天轮,两个人的感受完全不一样了。 在元骅的眼里,这个世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曾经的负累好像完全消失,整个天地里只有眼前的颜蓁能够带动他的情绪。 而在颜蓁的眼里,一切都变得顺利了,天宽云淡,不管是爱情还是生活,都是他曾经难以想象的。 摩天轮慢慢上升,还有几分钟就要登顶了。 他们一起并排站在窗口,牵着,看着底下的夜景。 “其实也就这么好看,”颜蓁说,“h市怎么还没有我想象里的美啊。” 元骅差点被他的不解风情气笑了:“重点是风景吗?重点是一起来看风景的人吧?” 颜蓁摸摸刘海。“我开玩笑的啦。” 主要是坐过了一次,没上回的那种意境,也没有那么心动。 当时他预感到元骅要向自己表白,整个人都是揪紧的,像一根正在被不停拧动的发条。 “我都不知道你会喜欢情诗,”元骅突然说,“上次回去之后查了一下。” “那是以前高的时候……”正是对爱情抱有憧憬的时候,他身上充满了罗曼蒂克元素,有时候还会反思自己为什么没有选择科。 “这次不会再错过了,”元骅在心里倒计时,“我想补足遗憾。” 在摩天轮攀上最高处的那一个瞬间,他们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我喜欢你。” 然后又一起笑了出声,抱在一起接吻。 颜蓁要纠正自己说过的两句话。 他仍然觉得心动,就像被爱神之箭突然击。 还有h市傍晚时的夜景,其实很美。 他们打车飞奔回去,晚上颜韵蓝亲自下厨,和颜蓁一起给他做了个蛋糕,上面插上了数字蜡烛19,看着特别好吃。 晞阳也过来做了几个拿好菜,焦大海和许白术跟着来蹭饭吃。 许白术身上可能真的有什么神奇的因素在,晞阳看见他的时候,也好半天没移开视线。 颜蓁心里咯噔一下:“等等……晞阳你该不会……” 焦大海马上警惕地看着他。 “啊?没有没有。”晞阳解释道,“就是觉得很新奇,我第一次看见这样闪闪发光的人呢……” 焦大海:“!!!” 颜蓁做出了结论:“我感觉许学长对于妖怪来说,就是猫薄荷一样的存在……” 许白术微微笑着:“咦?是这样吗?” …… 也许是因为引起了联盟的注意,接下来的时间里,连潜伏在人群里的那些魔物也慢慢销声匿迹,竟然全都找不到了。 这就更让人奇怪,所有的驱魔人,包括颜蓁这样的结缘师,都被通知了要密切注意动向,一草一动都必须及时汇报。 颜蓁也因此被搞得神经兮兮的,每天都在留意社会新闻。 但魔物确实是一下消退了,搞得人不知道是该继续紧绷还是静观其变。 这样的日子一天天维持着,终于到了开学的那天。 新的一个学年,颜蓁迎来了一张挤满了课的课表。从周一排到周六,周日还要上一节选修,简直不要更酸爽。 新生报道比他们开学要早两天,颜蓁提前去了学校,见到了一身阳光气息的户鸿哲。 户鸿哲是真正的娇生惯养,和元骅区别其实很大,他身上没有元骅那种沉淀下来的魅力,乍一看其实像个傻小子。 但颜蓁知道这家伙其实是有点心的,当初他刚刚接户鸿哲,就被不热爱学习也不想补课的小户同学整了一次。 说起来到底是怎么让小户变得听话的,主要是颜蓁无意夸了小户画的画,这家伙的态度马上百六十度变化,话都愿意多听几句了。 ……所以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还是个傻小子。 元骅当然不可能让颜蓁单独见户鸿哲,非要当护花使者,跟了过来。 好在户鸿哲不介意,也完全感受不到元骅身上飘荡着的淡淡的敌意,没心没肺开始跟颜蓁讨论自己的旅行。 “我先去了洛杉矶嘛,这你知道,我高一个同学在那儿上高,他现在谈了个大他十岁的女朋友……” 说了他朋友的艳遇以后,他又感叹地说:“不过我不太喜欢那种熟女。” 颜蓁给元骅眼神暗示:听见没有,人家喜欢的是女孩子。 元骅毫不客气地对视回去:我在碰上你之前,也喜欢女生。 颜蓁无言以对了,只好接着听话唠小户说他碰上的各种事。 “然后在丹麦的时候,我吃了一家特别好吃的烤肉,想想都流口水的那种好吃,你们什么时候出去玩一定要吃!” 颜蓁:“嗯……看我啥时候想出远门吧。” 户鸿哲又说:“老窝着也不太好啦,出去玩真的能开拓视野,也能有灵感,我一边玩一边在路上给别人画肖像,好多小姐姐想顺势跟我去酒店……太热情了,招架不住。我本来还想去看极光,但是没碰上好时候,又去牛津找我小姑妈玩了几天,就回来了。” 元骅觉得这是在挑衅,他不说话就好像没见过世面似的:“嗯,暑假这么好的时候,你没去看lol的亚运会?” 户鸿哲:“!!!!!” 元骅得意地说:“我当初去看了现场,就是国队夺冠的那次。” “我爬墙看了直播!”户鸿哲激动地说,“我的天,我居然把这事儿忘了,都怪他们都邀请我去玩儿!” 然后他们开始了激烈的讨论,分析各国电竞选的优劣势,还有哪场打得不尽如人意,哪一队让人扼腕。 颜蓁:“……” 聊得口干舌燥了,户鸿哲就顺便叫人上了饮品:“这次让我请客吧,以后拜托两位学长关照。” 元骅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于是把户鸿哲从“疑似情敌”行列移到了“可以聊下去的学弟”行列。 颜蓁说:“你被一杯喝的就收买了啊?” 元骅摊开:“这个世界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 颜蓁:“……” 他们还挺能聊,一个下午很快就被消磨过去了。户鸿哲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拍桌子:“对了!” “啥?”颜蓁被他吓一跳。 “哥,”户鸿哲忽然说,“那只兔子,你还记得吗?” “啊,啊,记得,”颜蓁心想,就是那只兔妖么,还有后续故事么,“怎么了那只兔妖……兔子。” 户鸿哲说:“我在那儿住了五天,它就给我送了五天的菜叶子,真的可爱,可惜不能带它走,我特别舍不得它,走的时候还给它画了幅小像。” 他从里调出那张画来给颜蓁看,那是只特别圆润的小白兔,水灵灵的,一双红眼睛,一团毛茸茸的小尾巴立在屁股后面。 “可爱吧?”户鸿哲说,“唉,我最近总是梦见它,要是能再见到就好了,我回来以后也想自己养只兔子……总挑不到比那只可爱有灵性的。” 颜蓁:那当然了,毕竟这只是成了精的啊。 “有时候想想还觉得很奇怪,”户鸿哲说,“以前我也会碰上自己很喜欢的小动物,但是没一个让我记忆这么深刻。” “你不会爱上了一只兔子吧?”元骅开玩笑。 “那样也太禽兽了,”户鸿哲摸着下巴笑,“不过她如果是个人的话,我可能真的就……会去追她?” 颜蓁给他泼了一盆冷水:“如果这是只公兔子呢?” “这样吗?”户鸿哲笑得更厉害了,但语气里仍然有几分认真,“其实我不是特别在乎性别,只在乎感觉的。” 第63章 .阳光少年与兔02 户鸿哲说那句话主要是开玩笑,彼时他并没有想到自己会面临那一天。 当然,这是后话。 户鸿哲买了单,颜蓁问他需不需要带着转转学校,熟悉熟悉教学楼的情况。户鸿哲说:“谢谢哥,我自己去看看吧,感觉一个人走在路上比较容易有感觉。” 他们学艺术的实在太容易神神叨叨,颜蓁表示尊重但完全不能理解,于是带着元骅准备走人。 元骅说:“你太不解风情了。” “嗯?嗯嗯嗯?”颜蓁莫名其妙,“我怎么就不解风情了?” “都陪这小子陪一天了,该我们自己独处吧?”元骅说,“还邀请人家逛校园,人家都主动给我们独处的会了。” “……”颜蓁的恋爱脑早就被当年的魔鬼高考给剥夺了,“哦,这样哦。” 现在的男孩子,怎么一个比一个事多? h大和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他们走到生活区那一片时,看见了螭琰当初差点坠落的地方。 颜蓁现在回想一下那张巨大的脸,还觉得是噩梦,怕是好莱坞的特效也做不来那么真。 “这儿被修好了,”元骅遗憾道,“这可是我们爱情的见证。” 颜蓁:“……” 他对那天的记忆只剩下了巨大的脸和让人浑身发麻的恐惧。 “我们走吧,”颜蓁拉着他离开,“可以的话我都想把这儿夷为平地了。” 元骅又顺便去颜蓁的宿舍坐了坐,个舍友都来全了,华明宇还是那样充满动力:“新学期,一定要交到一个女朋友!” 颜蓁不想打击他,但是很希望他认清现实:“你天天混在男人堆里,上哪儿去找男朋友?” 华明宇慷慨激昂:“单身久了,我看楼下的阿花都觉得眉清目秀,万一哪天我就碰上自己动心的姑娘了呢?” 他这番言论不知道出现多少遍了,大家听得耳朵起茧。 元骅拿着一把飞镖练投射,华明宇又说:“哎,元骅,你爸是不是要调职?” “调职?”元骅说,“我不知道啊。” “最近都在说这事儿呢,他不是负责出高数题么……大家好不容易才摸清他的套路,现在又得适应新的?” 元骅想起来他那个小后妈好像在大使馆工作,出现调动倒是也正常。这件事他这个亲儿子居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实在是有点讽刺。 “哦,我不清楚,我家没联网。” 颜蓁示意让华明宇别说了,然后送元骅出门。 “生气了?” “没生气,”元骅笑了笑,“我跟华明宇生什么气啊,他又不清楚情况。” “我是说你爸,”颜蓁说,“你和他闹成那样,他可能拉不下脸来找你说这些。” 元骅“嗯”了一声:“调走了其实也挺好,反正我不想看到他,估计他也不是很想看到我。” 颜蓁只能在走廊的黑暗处偷偷亲亲他,以示安慰。 “走了,”元骅拍了拍他的屁股,“晚上别太想我。” 颜蓁一下红了脸:“才不会想你呢,放一万个心吧。” 第二天颜蓁上完课,看见大一的新生穿着迷彩服在走队列,下午是大课,他不想去上,就买了饮料和西瓜去探望户鸿哲。 艺术学院在的队列里大部分都是女孩儿,个方阵,现在正在休息。户鸿哲身边围了一群女孩儿,嘻嘻哈哈笑个不停。 颜蓁走到围网外面,喊了声:“户鸿哲。” 户鸿哲抬眼看见他,大大方方地应了声:“哎,哥。” 周围几个女孩儿的目光一下就聚集到了颜蓁的身上。 “给你和你同学带了点吃的,”颜蓁说,“今天太阳挺毒的,晒得够呛吧?” “还行,教官人挺好的,怜香惜玉没太让女生晒着,我们大猪蹄子就跟着沾了点光。” 他身后的女生就吃吃地笑:“我们可没有说你们是大猪蹄子!” 户鸿哲低声说:“女人啊,嘴上一套,心里一套,其实都是这么想的。” 颜蓁把西瓜交给他:“拿过去分分?里面有水果刀,顺便贿赂一下你们教官。” 他是大二的学生,不好滞留太久,送完东西就走。有个学妹被其他女同学推过来问他要联系方式,羞涩得不行。 颜蓁比她更羞涩:“不好意思哦,我有男朋友了。” 学妹:“!!!” 他走的时候心里还有点儿爽,总觉得以前他太谨慎,什么都想藏着掖着,现在反而没有畏惧,顺口就说了。 毫无负担的时候是真的快乐。 他围观了一下新生的军训,回想起自己大一开学的时候。 当时身体太差了,之前在病床上躺了半年,直接把他躺成了废人。在太阳底下站半个小时,他就像一张即将被引燃的薄纸,在原地打颤。 后来教官看他不对劲,和辅导员说了情况,就免了他的军训。之后他每天都是羡慕地看着别人军训然后感慨自己真是个废物。 现在仔细想想,他当时还是很希望能够融入群体的。 也许是当初没有这种一起挥洒汗水的经历,又住的是混寝,所以平时和班上的人,关系总是要淡一些。 如果当初了解他的人再多一些,也不会有那么多人误会他了吧。 他打开,看见元骅发过来的照片,上面是元爸爸在写板书。 元骅:我坐的最后一排。 颜蓁笑着给他回消息:但是他肯定看见你了。 元骅:当让要让他看见,不能让他找借口训我,那就真的膈应了。 目前看来元丘铭还在正常任教,调职也许是下个学期的事情。颜蓁不由得又想起了项玉孪,听说他和自己的亲爹一样,教的也是民俗专业。 他倒是想去多蹭两节课,看看能不能多了解到一些关于妖怪的东西。 问晞阳要了一张项玉孪的排课表,正好这个时候就有他的一节公开课。 颜蓁心里一喜,马上直奔那个讲学教室,空间很大,但是已经挤挤攘攘坐了很多人,他只好在后面站着。 项玉孪今天穿的是晞阳为他选的衣服:一身藏蓝色的西装,里面搭配的是竖条细纹衬衣,领带还是当初颜蓁陪着晞阳去买的,一对圆润小巧的镶铂金袖扣,头发也用发胶固定,特意做了个帅气利落的造型……总之看着一副精英派头,和颜蓁当初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天差地别。 他还听见前面的座位上有女生在小声议论,大概是说这么帅的老师怎么都结婚了。 听到这句话颜蓁才注意去看项玉孪无名指上的戒指,真是□□裸地秀恩爱。 可能是为了公开课的气氛,项玉孪今天讲的内容比较有,是国妖怪故事。 这应该就是他的主要研究方向了,颜蓁内心激动得嘭嘭直跳,掏出记本打算多记一些东西。 这时项玉孪讲完一个段落,在黑板上写下“巴蛇”两个字。 “巴蛇最初的记载,是在《山海经》,同样有记载的还有《海内南经》。这两本书与其说是妖怪志,不如说更像上古时期的地理志” 他说得有模有样,仿佛一切充满了唯物和科学,根本看不出来这是个每天和妖怪打交道的大仙。 “传闻说巴蛇能够活吞大象,年之后才会把骨头吐出来。所以经常被人拿来当成是‘贪婪’的象征,也有说法是‘贪吃不许蛇吞象’这句俗语正是来自于巴蛇。” 有学生提问说:“老师,小说里的巴蛇,大部分都是反派,真有那么厉害?” “巴蛇本身的力量是弱小的,”项玉孪说,“对比起其他的妖或者神兽来说,他确实不算强大。但是他工于算计,本性又贪婪,也很会利用别人的贪婪。” “说得好像真的一样。”那些女孩儿又笑了起来。 还真是真的啊。颜蓁想。 在一阵细小的笑声,他忽然听到了一声近似于冷笑的声音。这声音让他浑身一颤,但四周去探寻来源的时候,又看不见了。 应该是听错了,可能是别的声音混在一块儿。 项玉孪接着说:“既然你们感兴,我还可以多说一点。据说……我说‘据说’,是因为不想对这个说法负责任。” 台下又是一阵大笑。 “据说巴蛇,有寄生的能力,还能煽动别的妖怪把能力过继给自己,实际上就是吃掉他。这也是他捕猎的一种方式,”项玉孪说,“但是这个说法来自民间一些偏僻的故事,算不上主流说法。” 项玉孪没有一直停留在巴蛇身上,响应学生的问题,他又开始介绍“朱厌”。 颜蓁的思维却停在巴蛇身上不动了。 十年前,差点导致天下大乱的,正是巴蛇。 他怂恿诸多妖怪去献祭,借口说这样能够“唤醒远古凶兽”,其实所有妖怪都是献祭给了他。 他也在联盟“知网”里查过关于巴蛇的信息。里面提到它千年前就是凶兽梼杌的附属,但一直是爬虫一样的存在。 凶兽与神兽两败俱伤、回归天地之后,巴蛇隐匿了很长一段时间,在几百年前才重新出现。 那时候妖怪还各自有势力,巴蛇也起不了气候,到后面联盟建立,天地间的灵气也开始衰微,妖族趋于分散的时候,巴蛇的野心也开始慢慢出现了。 唆使群妖叛乱,建立起了自己的“复兴”邪教,不断扩充力量。 依附他的大多是百来岁的小妖,心思各异的大妖则冷眼旁观。毕竟很多妖怪都盼着联盟倒下,但都不敢轻举妄动。 十年前的一场恶战,联盟群雄一起出面镇压,终于导致他元神大伤,最后被螭琰封印,才还来世间的宁静。 而螭琰因此受伤,被魔气污染了元神,不得不闭关修炼,以防万一还叫人给自己绑了缚妖索。直到几个月前,他最后还是没能敌过魔物,走火入魔打伤了守卫逃了出来。 颜蓁想起最近这些事,心里隐隐有了个不安的猜测。 先是晞阳的怨念被魔物控制以至于魔化,再是种种社会事件,到后来对普通人下,而元骅的妈妈就是其的一个受害者…… 这些事,会不会和巴蛇有关? 第64章 .阳光少年与兔03 一节课一个半小时,项玉孪给了十分钟的场休息,颜蓁听得兴起,发现前面有个小个子正在往后面钻。 颜蓁一眼就看见了他,倒不是因为他有多么显眼,而是…… 这是只兔妖啊?! 颜蓁很久没看见新鲜的妖怪了,一时不知道该不该打招呼。按理说h市新来的妖怪都会去找项玉孪盖个章,也就是拿个居住许可证。 可能这只兔妖初来乍到,正好是来找项玉孪的。 那为什么又要途走? 颜蓁没有跟上他,这只兔妖看着没有什么敌意,反而偷着一股子熟悉的天真,让颜蓁觉得自己好像在哪儿见过他。 这就奇怪了,他之前明明没有见过兔妖啊。 兔妖似乎是溜去门外透气了,也可能是上厕所,等他回来的时候,原来的座位已经被别人占领,他瞪着眼看了那儿很久,仿佛是有点生气,只好往后排站,正巧挤来了元骅的身边。 颜蓁心里砰砰直跳,脑子里在来来回回地想,我是跟他打招呼呢,还是不打招呼呢? 兔妖凑着鼻子闻了闻,忽然用一种兴奋的眼神看着他。 颜蓁:“???” 他觉得这只兔子神色奇怪,于是问:“怎么了吗?” 兔妖又猛摇头。这小妖怪看着还蛮不成气候的,颜蓁低声说:“你是兔子吧。” 兔妖:“!!!” 他很明显没想到颜蓁能看出自己的本体,艰难地问:“你是……户鸿哲的朋友吗?” 颜蓁想起来了,难怪会觉得气质眼熟,这只兔子,就是户鸿哲画上的兔子啊! 虽然一只是兔子一个是人形,但看着居然毫无违和感。 项玉孪的课程还没结束,颜蓁觉得这儿不是聊天的好地方,于是又把兔妖带了出去。 来到走廊上,空气都变得新鲜了许多。 颜蓁说:“你……是户鸿哲救过的那只兔子?” “是,”兔妖有些害羞地说,“俺叫白小绵……” 居然还是只山里来的兔子! 颜蓁回想起他的本体,确实是又白又绵,这名字取得不冤。 “你跟着户鸿哲来了这儿?” “不……不是……”白小绵说,“其实是俺嘴馋,喝了他们带的酒,然后就睡着了……” 竟然是藏在户鸿哲的背包里来了h市! 颜蓁:“……” 他对这只兔子产生了由衷的兴。 “我听户鸿哲说你想报恩,经常给他带吃的去?”虽然都是些菜叶子胡萝卜甚至被户鸿哲自己扔掉的…… “嗯!”白小绵锤垂下脑袋,明明都没有那对毛茸茸的耳朵了,但颜蓁还是觉得自己能看见。这小白兔看起来分外容易害羞,尤其他个子娇小,看起来就更是楚楚可怜。 “那你为什么不想让户鸿哲养你呢?”颜蓁觉得户鸿哲那么喜欢小动物,肯定是要把白小绵宠上天的。 白小绵瑟瑟发抖,眼圈马上红了:“因为俺娘说……山下的人,最喜欢吃的就是俺这种,又白又嫩的小兔子,所以俺从来没有下过山……” 颜蓁:“……” “那为什么现在又下山了呢?”颜蓁扶额。 “因为俺娘说,俺都几十岁了,还娶不了老婆……年轻的母兔都在外面,瞧不上俺这种乡巴佬……” 颜蓁不知道说啥好:“这个,可能性确实有点大,不过还是看缘分?” “俺,俺其实来了这边,也什么都不懂,就偷偷躲在户先生的家里……” 敢情户鸿哲心心念念的小兔子,其实每天就住在他家!颜蓁记得户鸿哲家里是复式公寓,房子很大,住的人又少,白小绵要是偷偷躲在哪儿,确实很难被发现。 一切都说得通。 “他家有好多书,”白小绵摸摸头,笑嘻嘻说,“俺。看了很多,所以大概知道一点这边的情况了。” 颜蓁又问:“那你怎么会来这边呢?” “户先生每天都不在家,俺觉得自己太孤单了……” 颜蓁现在满脑子都是“俺,俺,俺”,整个人都不太好,委婉地说:“其实我觉得,如果你想吸引母兔子的注意,得先改一下你的自称。” “嗯?”白小绵一脸懵懂,“这样吗?” 颜蓁问完了自己想知道的,也把自己的信息托出:户鸿哲的朋友,会点儿法术,能看见兔妖。 他并不喜欢把自己结缘师的身份挂在嘴边,感觉很容易惹来麻烦。 如果又被蛮不讲理的妖怪缠上,他就头疼了。 白小绵一脸膜拜地看着他:“原来是位道长大人。” “不敢当,不敢当,”颜蓁虚荣心作祟,有点高兴,但是更多的是惭愧,“只会一点点,勉强能够自保。” 白小绵继续膜拜:“那也很厉害了!” 任何人都不会讨厌对自己有崇拜心理的人,颜蓁也不例外。他甚至开始为白小绵考虑:“那你现在就继续这样下去吗?躲在户鸿哲家里,然后也不敢和他见面?” 白小绵苦着脸:“俺……我看见他们吃竹鼠。” “啊……”颜蓁心想,吃竹鼠怎么了,又不是吃兔子,难道兔子和竹鼠关系这么好,会有唇亡齿寒的感觉吗? “他们说那只竹鼠胆子太小了,迟早有一天也会被吓死,还不如吃掉算了。” 颜蓁:“额。” 白小绵捂住嘴,眼泛起委屈的泪光:“俺胆子就很小。” 颜蓁:“……”这是造的什么孽哟。 “不是这样的,”颜蓁解释说,“户鸿哲很喜欢兔子,他觉得兔子很漂亮,不会……” “很漂亮,”白小绵继续委屈哒哒,“他们吃竹鼠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 颜蓁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了。 “户鸿哲不会吃兔子的,”颜蓁说,“你相信我,他如果要吃你,见到你第一面就肯定想吃你了,还会留你到现在吗?” 白小绵想了想:“也是。” 至于户鸿哲到底怎么救的白小绵,他倒是毫无印象了,可能小户原本也没和他详细讲过。 白小绵给出的本是,那天他刚下山,身上的盘缠就被人骗了。他哭唧唧想回山里去,又想起来他娘说过他敢回去就把他骟了,又哭唧唧跑去了山脚。 他白小绵活了几十岁,此前的每一天都在不求上进吃草晒太阳,和还没成精的小野兔玩相扑,哪儿经历过这种阵仗。 真是委委屈屈。 就在这个时候,山里突然扑过来一只浑身是血的怪物,盯着他笑。他吓得撒腿就跑,真实地吓尿了,差点就要成为那只怪物的盘餐。 千钧一发之际,是金光闪闪的户鸿哲突然出现,把他从怪物的嘴下救了出来。 彼时的白小绵,吓成了一只软软胖胖的小白兔,瘫在地上腿直抽抽。 在他的脑海,最后的记忆就只剩下了金光闪闪的户鸿哲。 颜蓁听完他的回忆,心里摆了个八九不离十,所谓的金光闪闪的户鸿哲,其实只是那个符咒起了作用,消除了魔物罢了。 能被他的符咒消除的,大概都是些游散的没有太大战斗力的魔物,而白小绵连他们都打不过,这几十年都是白修炼了吧? 白小绵嘟起嘴,眼的泪水开始蓄势:“你不能说俺没用,说俺没出息。” 颜蓁满腹吐槽只能生生憋在肚子里:“好。” 所以说,真正救了白小绵的,根本不是户鸿哲,而是他颜蓁。 但是他也懒得邀这个功,就让一切成为美好的误会吧。 “我觉得你应该和户鸿哲接触一下,在这之前,你得现在本地的父母官那儿签个到,不然很容易被散仙驱逐出境。”颜蓁说,“今天上课的项老师,他就是掌管本地安全的驱魔师,非常厉害。” “嗯嗯,”白小绵又是一脸憧憬,“比颜道长还厉害吗?” “咳咳……”颜蓁心虚地摸了摸鼻子,“那比我还是厉害多了。” 足足又等了半个小时,项玉孪的课才算上完,等他解决了围过来的学生,又过去了十几分钟。 还有女生源源不断围上来想提问,或者合影,被项玉孪一句话通通打了回去。 “不好意思,我还要回去陪老婆。” 这波赤果果的秀恩爱操作相当于群攻技能,一下放倒了一片。 颜蓁就守在门口,及时叫住项玉孪:“项老师!” 项玉孪边走边说:“跟上。” 颜蓁就带着白小绵屁颠屁颠地跟上了。 项玉孪看了眼白小绵,低声说:“什么时候来的h市?” 白小绵似乎很害怕项玉孪,声音都在颤抖:“上……上个月。” “那怎么现在才来报到?”项玉孪说,“你从哪儿来?” 颜蓁安慰白小绵说,“别怕,项老师就是看着凶,其实人很好的。” 项玉孪说:“我可从来不保证我是个好人。” 白小绵:“qaq!” “你太凶了,项老师,”颜蓁说,“您在晞阳面前的温柔多少也分给我们一点嘛。” 颜蓁觉得自己也是胆子肥了,敢这么跟项玉孪说话。 项玉孪撇他一眼:“你们又不是晞阳。” 签到的流程其实很简单,每个驱魔师都有自己的记录方式,像项玉孪就是随便拿个本子上让妖怪在上面按个爪印,留下自己的妖气。 颜蓁每次都觉得这个方法太过于简单粗暴了。 “既然你是颜蓁的朋友,那以后你的所有行为,颜蓁都有提醒的责任,”项玉孪说,“这段时间不太太平,诸事小心。” 后面这句是对颜蓁说的。 第65章 .阳光少年与兔04 如果只是小魔物,颜蓁现在倒不是很怕。怕就怕哪天冒出个大ss来,那他就连逃跑的会都没有了。 “我现在先带你去找户鸿哲吧?”颜蓁有些恶味地想,看小户同学能不能一眼认出他心心念念的兔子。 白小绵表现得有些犹豫。 “如果不想的话也不用勉强,”颜蓁说,“但是你也得想想别的主意,户家肯定不方便久住。” 白小绵耷着耳朵:“其实俺想回家了。” 他一开始以为户鸿哲是那儿的居民,所以一门心思想要报恩。 但现在在的这个地方,他一点也不熟悉,没山没草没树林,更加别说报恩了。 颜蓁说:“你家在哪儿?我送你回家?” 白小绵:“我家在……对啊,我家在哪儿?” 颜蓁:“……” 白小绵真的是一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兔家闺秀。 在这次出山之前,他去过的最远的地方也还是不能修成人形的时候,一只兔子哼哧哼哧跑去了山脚下,差点被人抓去做了叫花兔。 那以后他就坚信,山底下就是龙潭虎穴,他们兔子精下山,只能是肉包子打狗。而不用出门,自然也不会特意去记自己住在哪儿,每天过过逍遥日子就好。 “不过我看的小说里面,有讲到山底下的世界,”白小绵在被颜蓁带回宿舍的路上说,“那时候我觉得小说都是骗人的,下了山才知道那些说的也不全是假的……” 颜蓁:“……你看的不会是霸道总裁爱上我吧?” 白小绵:“啊,不是的,好像是叫什么地理杂志?” 颜蓁:“那就好那就好。”虽然那并不是小说。 他居然松了一口气! 因为白小绵说自己已经有了些大概的了解,他就讲了讲人类社会的规矩和h市的大体概况。 “今天我肯定是没法儿把你带回家了,只能在我宿舍凑合一晚上。为了方便,你就变回原形吧,可以在我枕头边上睡。” 白小绵不好意思地说:“那就打扰了。” 他在一个僻静的地方,摇身变成了一只白白胖胖的大兔子,落在地上的时候,还能听见“咕叽”的声音。 这实在是胖得连大地母亲都发出惊叹了。 “叽叽叽!”白小绵扭了扭屁股,明确地表达出来了自己的想法:不许嘲笑俺胖呀! 颜蓁憋着笑:“好哦。” 于是他抱着一只肥嘟嘟的兔子,大摇大摆走进男生宿舍。 这回宿管终于不能再睁只眼闭只眼,拦住他说:“同学,宿舍里不能养宠物啊!” 颜蓁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见长:“阿姨,这是布娃娃。” 宿管心想你是当我傻还是当我瞎,特地从门房里走出来,撸起袖子要亲验证。颜蓁捏了捏白小绵的腿,后者马上把自己掏空了变成一只娃娃。 还真不是活兔子。宿管一阵尴尬,只能说:“现在的兔子玩偶也太仿真了,卖得挺贵吧?” “是挺贵,”颜蓁说,“十块钱一斤呢。” 白小绵:“……” 白小绵的变身能力只有分钟,刚上楼他就破了功,瘫在颜蓁胳膊里直喘气:“好累哦。” 这真是颜蓁见过的最废柴的妖怪,要是被尢易这样的修炼狂魔看见了,八成要被气死。 “不知道为什么,”白小绵蔫蔫儿地说,“以前没有这么累的。” “可能是因为这儿的灵气不够吧。”颜蓁只能想到这么个解释,之前晞阳也说过,现在的灵气稀薄,对妖怪来说生存的环境比较恶劣。 “你们山底下,管的太严了,什么房子还不能让兔子进哦?” “好了,别说话了,让人看见了,我就真的圆不过去了。” “叽!”白小绵马上表示明白:好哦! 颜蓁抱着兔子进宿舍的瞬间,被华明宇看见了,一脸懵地说:“你怎么……” 颜蓁一路上都在想这次要怎么解释,又是表哥帮忙养的?还是再创造个新亲戚出来? 华明宇把自己的话说完:“你怎么还养上猪了!” 颜蓁:“……” 白小绵:“……” “是兔子!”颜蓁说,“你戴上眼镜再说话。” 白小绵:“叽!叽叽叽!”是兔子!兔子!一点也不胖的兔子! 华明宇见他扑腾这么厉害,于是又说:“哦,兔子啊,眼睛这么红,还这么暴躁,是不是发狂了?” 颜蓁给白小绵顺毛,然后搁在桌子上:“没有,发狂了我那还敢带回来。” “那就是发情了?” 白小绵:“……” 华明宇刷刷往后退:“我刚感觉到他对我翻白眼!一只兔子!对我翻白眼!” 颜蓁:“……大概是你的错觉吧。” 颜蓁在微信群里说了一声。 他其他的舍友对于他带东西回来早已见怪不怪,狐狸仓鼠兔子,下次再带只猛犸象都不稀奇了。 华明宇嘴上一直在说,但心里应该很喜欢这只兔子,好奇地左戳戳右摸摸,被白小绵嫌弃地躲开了。 颜蓁洗完澡出来,拿开始画东西。 白小绵好奇地凑过去看,歪着头左看右看,似乎是看不懂:“叽?”这啥玩意儿啊? “给你画个小礼物,揣在身上保平安。”颜蓁说着,里已经画完了最后一。 他现在的速度越来越快,自己相当满意。 要是念诀的时候也能更快一点就好了。 符咒被叠成小纸团挂在了白小绵的脖子上,堆出来一圈毛茸茸的毛发。 “太可爱了。”颜蓁母性大发,“你给我当宠物吧,我养你。” 这也是个好归宿,白小绵几十年的米虫生活急需维持,于是欣然点头。 颜蓁就开始美滋滋地抱着白小绵,一边撸一边上x宝买兔子吃的食物。 “你喜欢草饼吗?还是比较喜欢菜叶子?” 白小绵抖了抖自己身上健壮的肌肉,兴致盎然地“叽”了一声。 成年兔从来不做选择题,我全都要! 颜蓁就把购物车里的一串儿零食点勾下了单。 然后他打开和元骅的聊天记录,告诉他自己今天又捡了只兔子。 元骅:怎么我出去就什么都捡不到? 颜蓁:还是户鸿哲以前救过的那一只。 元骅:…… 元骅:你不是说,户鸿哲救的应该是只兔妖吗? 颜蓁:对,就是只兔妖,现在是我的宠物了。 他得得瑟瑟地把白小绵的照片发给元骅。白小绵自己不甘寂寞也要看,见到自己本兔之后,感叹道:“叽。” 真是英俊啊。 元骅:我把这张照片给竹子看,他爱得快要发疯了。 颜蓁哈哈大笑:那焦大海岂不是要有危感了? 事实上焦大海同志,每天都有即将失宠的危感。 户鸿哲晚间的军训结束,给颜蓁打了个电话。白小绵一听到他的声音,整只兔子都精神了,晃了晃耳朵。 “现在的军训也太轻松了,”户鸿哲抱怨道,“而且一点也不刺激,什么时候才能拿枪练射靶啊。” “这才第一天呢,”颜蓁没军训太久也不太懂,“天气这么热,就已经很难受了。” 他一边说话一边把白小绵的照片转发给颜韵蓝,但一不小心点错了,居然发给了户鸿哲。 他马上想撤回,但是已经来不及了,户鸿哲在电话里问:“这是什么?” “兔子?!” 第66章 .阳光少年与兔05 本来颜蓁是打算,边养着白小绵边帮他找家。这期间,如果白小绵想多交朋友,比如户鸿哲,他也能助一臂之力。 白小绵或许是害羞,而如何把白小绵介绍给户鸿哲,也是一个需要琢磨的问题。 颜蓁想慢慢来,没想到会这么突然。 照片已经发过去了,上面还有他的胳膊,还有元骅送的串在,怎么也逃不掉的。 户鸿哲已经在那边疯了:啊啊啊啊!哥!这是小白吧!!!这一定是小白! 颜蓁纠结了很久,不知道该怎么回复,白小绵的爪子扒拉在他上,不断动着小鼻子。 “怎么办?”颜蓁问白小绵。 白小绵也懵着呢,两只眼睛抬起来和颜蓁对视,一人一兔大眼对小眼。 “肯定认出来了,那小户肯定想把你要过去的……他们平常出去都会锁门,你能力又不行,每天只有待在笼子里的份了。” 这话说得白小绵一阵绝望:“叽。” “干脆死不承认,就说是布娃娃吧,我觉得你们要见面,也是人类身份最好。” 华明宇问:“蓁蓁,你在那儿叽叽咕咕什么呢?” “没什么,”颜蓁的想法得到了白小绵的认可,于是飞快打字,“什么都没有。” 户鸿哲一个字也不信,坚定地说:不可能,这一定是小白! 你的小白离这儿得有一千公里呢。颜蓁说飞快打字:你相信一只兔子会跟着你的气味跑到这儿来吗? 这个说法确实让人难以反驳,户鸿哲接受了。 户鸿哲:那我能来摸摸你的兔子玩具吗? 颜蓁:不行,我舍友正在开裸体趴。 户鸿哲:…… 虽然这个理由更扯,但是户鸿哲还是被糊弄过去了。 这时颜蓁也想起来了另一件事,对啊,户鸿哲当时去玩的地方,肯定就挨着白小绵的家。 真是太一根筋了,他之前怎么就没想到呢。 他又追问道:你上次去哪儿玩的来着,我和元骅下次也去。 户鸿哲:等你让我摸摸你的兔子,我就告诉你/抠鼻 颜蓁:…… 这就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户鸿哲对兔子的执念是真的厉害,第二天起床也让颜蓁多来几张照片。颜蓁只好让白小绵躺平,摆拍几张。 接到照片之后,户鸿哲还不忘了感叹:是真的像小白。 颜蓁让白小绵变回人形,跟着他去上大物课。户鸿哲逮着空了就会和颜蓁聊两句,对话断断续续的,最后颜蓁把给了白小绵管着。 有女同学问起白小绵,颜蓁就说是他的远房亲戚,找他来玩两天。女孩的胆子大,就嘻嘻哈哈地开玩笑,颜蓁说:“别闹他,他胆子小着呢。” 下课之后,颜蓁又带着白小绵去吃饭,白小绵说:“山下的女人,真的像老虎……” 颜蓁忍俊不禁:“你是《十日谈》里的主角吗?” “《十日谈》又是啥?” 颜蓁不开玩笑了,他问白小绵:“你还想找母兔子吗?” “实不相瞒,俺之前去找过一只母兔子。” 白小绵回忆起自己路过宠物店时,看见的那只毛发又多又亮的漂亮女孩,“但是俺没法理解,一只已经有灵识的兔妖,怎么会甘心由人类买卖呢?” “可能是觉得好玩吧……”颜蓁心想,你们现在的妖怪大都不务正业,当然更喜欢当米虫的日子。 “俺和她沟通失败了,因为她嫌俺不会说英语,太土气。” 颜蓁:“……” “别想那么多了,你总能碰见好女孩的。” “你又在震了,”白小绵说,“可能还是户鸿哲发来的。” 颜蓁点开消息,户鸿哲说:我看见你了。 这话真实地让颜蓁出了身冷汗,他忘了白小绵是人形的事,下意识想让白小绵藏起来。 然后他身后就有人拍了他的肩膀:“哥!” 颜蓁:“啊!” 户鸿哲:“……怎么了?” “没事没事,”颜蓁也是自己吓自己,感觉太神经了,看了眼白小绵,“你们这么快就结束了?” “嗯,教官们集合开会去了,这位是……” 他看向旁边完全不敢和他对视的白小绵。 来了。 颜蓁知道这天反正都要来的,只是来得太快了,于是仓促地介绍:“我的……一个朋友,白小绵……小绵,这是我学弟,之前给你说过的,户鸿哲。” “你,你你好,”白小绵赶鸭子上架,紧张得整只兔子都在穷哆嗦,“久仰。” 户鸿哲觉得他的反应又奇怪又好玩,“说什么久仰……” 但当白小绵的脸抬起来看他的时候,他呼吸一顿,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颜蓁明显地感觉到空气都变了个味道。 这时如果再配上一个煽情的bgm,想必就完美了。 “那个,”户鸿哲罕见地不善言辞了,眼睛还死死看着白小绵,“我和你,在哪儿见过吗?” 放在平常,这绝对是个蹩脚的搭讪法。但这个情境下倒是一点不违和,还显得有点傻。白小绵张嘴,不晓得该怎么回答好。 他们确实曾经是见过的,而且还相处了很长一段时间。他像是被氛围带动了,也傻傻地回答道:“上、上辈子吗?” 户鸿哲这下破了功,他边笑边说:“我是说认真的。” 于是变成了人同桌的情况,户鸿哲对白小绵表现出来了极大的兴和热情,而白小绵谨慎地回答着,好像学生在答题,能看出来他鼻尖上渗出来的汗珠。 颜蓁只觉得自己像一只碍事的电灯泡。 “我可以给你画个肖像画吗?”户鸿哲真诚地说,“其实我想请你当我的模特。” 白小绵就看向颜蓁,户鸿哲也跟着他的目光看向颜蓁,把颜蓁看得莫名其妙的,本来看热闹的状态也被打破了。 不是,颜蓁心想,你们两个的事,都看我这个电灯泡干嘛呀? 第67章 .阳光少年与兔06 事情的发展总是容易出人意料。 于是在一片混乱当,白小绵就这么成了户鸿哲的模特,又混乱地跟户鸿哲告别。 颜蓁眼瞅着小户同学那一步回头恨不得长他们身边的劲儿,傻子也懂是怎么回事了。 目送户鸿哲离开,颜蓁心想,这怕是又要来一单了,怎么办呢,工资都要用不完了,是不是需要去游戏氪金一下当一次人民币玩家呢。 啊,这些该死的钱。 这届的妖怪,怎么就都这么喜欢谈恋爱! 不过和以往不同的是,这次先动心的,是一个普通人。 根据颜蓁从颜韵蓝那儿听来的消息,普通人爱上妖怪的事例也不少。但他们往往不知道自己所爱的人其实是妖,有些妖为了避免麻烦避之不及,连逢场作戏都勉强。 毕竟结缘对于人和妖来说,都很需要责任感,和普通的人与人之间的婚姻一样,需要仔细斟酌。 真正愿意一直走在一块儿的人并不算多。 看户鸿哲的意思,应该是想追求白小绵。他又头疼地看偷偷从衣兜里拿小草饼出来啃的白小绵,问题是这只兔子,脑子里成天想的就是吃和母兔子啊? 他们走了一段,身后风风火火地又追上来了人。颜蓁感受到那种急切的脚步声,不自觉回头看,居然是一身迷彩服的户鸿哲。 快速的跑动让他脸上镀上一层红晕,他快速地喘着气,两叉腰,微微弓着背,看着白小绵说:“对了,刚刚……还没问你的联系方式?” 含了一嘴草饼不敢说话的白小绵:“……” 颜蓁:“……你就为了这个特地跑回来?” 直接上问他要不就行了吗? 果然坠入爱河的人,哪怕是智者也能变得昏庸。 “这样比较有诚意,”户鸿哲也意识到了自己在犯傻,但死撑着不承认,掏出,“先加个好友?” 白小绵又看向颜蓁,颜蓁想起来兔子还没通讯工具,只好代为解释:“他今天没带出门。” 户鸿哲笑了:“也没关系,那我给你留个号码。” 他似乎很怕白小绵拒绝他,从裤兜里掏出一支马克,拉过白小绵的就刷刷写下自己的号码。 写完之后不想那么快就松,于是又写了自己的微信号,还想把名字写下来,但犄角旮旯里也挤不进个字,于是强行写在了腕上。 “calle!”他做了个打电话的势,然后小跑着倒退,往右边的主干道走了。 颜蓁说:“你知道他想干啥吗?” 白小绵一脸懵逼地摇头,还顺便恢复了嘴里的咀嚼。 他一直铁骨铮铮的宇直兔,只会普通话和兔语,再多一门外语就实在不行了。 “你果然……”颜蓁不知道该说啥了,坦白不坦白,都很尴尬,他深深地同情起了户鸿哲,“还是学一下英语吧。” 白小绵:“……” 养宠物要耗心耗力,更需要氪金。颜蓁从来没养过小动物,但也听说过这一点。 只不过他听过给宠物买爬架、买饮水、买专用小浴室,就是没想到自己还有要给宠物买的一天。 “这一款行不行,”颜蓁指着一款全屏对兔子说,“能语音开锁,到时候你录个兔子叽叽声进去,谁也解不开。” 白小绵:“叽叽。”这比俺脸都要长。 “你以前用过吧?”颜蓁记得白小绵说自己一下山就被骗了,身上的东西也弄丢了,特别凄惨。 “叽。”白小绵比划了一下,是那种很老旧的翻盖,还是十几年前老妈下山给他买的。 这几天他玩颜蓁的时候就发现了,现在的真难用。 颜蓁和他对视,良久才说:“小绵,想要得到一只母兔子的欢心,你就要先得到一部智能。” 白小绵深沉地叹气:“叽。”好吧。 颜蓁:“……” 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养宠物的人总是操碎了心。 户鸿哲等了半天也没等来白小绵的加友信息或是电话,但出于矜持,他没有对颜蓁狂轰滥炸。 沉稳的男生不会因为这点小等待就沉不住气,更何况他有自信,小绵一定会来联系他。 嗯,只是时间问题,毕竟他看起来那么容易害羞。 等一天的军训结束,他才如愿收到了一条新好友提示。 户鸿哲差点蹦起来,事实上他确实是蹦着站起来的,马上通过了好友验证,点开聊天页面。 五分钟过去了,对话框里只有一句话:你已添加了白小绵,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 这年头居然还真的有拿真名当网名的,户鸿哲盯着那个名字看了一会儿,越看越觉得有。 一路上他都在酝酿,该怎么开口才显得自然不做作。 你好? 不行,太俗的开场白,现在小学生都不这么用。 今天过得怎么样? 不行,太轻浮,第一天认识的人就这么说,合适吗? 谢谢你愿意当我的模特/可爱 不行,会不会显得太客套太生硬了? …… 而另一边的白小绵,正抱着新在适应新功能。 他觉得颜蓁对他太好了,从下山到现在,他遇见的第一个好人是户鸿哲,第二个好人就是颜蓁。 “俺会还钱的,”白小绵说,“等俺……不对不对,等我自己去找地方赚钱……” 颜蓁倒是不在乎这些,虽然之前说要把白小绵当宠物养是玩笑话,但他确实是有这个想法。 白小绵实在太适合做宠物了,又可爱又乖巧,会摊开肚皮任由颜蓁把脸埋上去蹭蹭蹭。 他送上一块苹果丁到白小绵嘴边,白小绵张嘴吃掉,细细嚼完之后发出满足的叫声:“叽!” 好吃! “你先不用计划去赚钱,克服一下你怕人的毛病吧。”颜蓁边说话边打开联盟的论坛,“我也不是谁都会这样帮啦,你可以等完全适应之后再还我。” 白小绵的脑袋也凑过来看屏幕:“叽。”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颜蓁的直觉告诉他这样不太好。尽管知道白小绵可能看不懂联盟的各种事件,但他还是移开了屏幕:“小孩子不要看。” 白小绵不服气地挺起胸脯:“叽!” 他比颜蓁还大几十岁呢! 颜蓁点开一个帖子:“行了你快去和户鸿哲聊天吧,我听见你震好几下了。” 帖子上讲的是最近各省市的状况。 魔物的余孽被清理干净,损害物、受害者家属也都安排完毕,最近一段时间除了几个还潜伏着的少数比较难对付的妖怪,基本上风平浪静。 这反而让颜蓁感到纳闷。 之前冒出来那么多动静,结果现在反而偃旗息鼓,放弃挣扎了吗? 也许是觉得现在的联盟行动能力太快? 这些到底是不是巴蛇搞的鬼呢? 有疑问的不止是他,还有联盟的许多精英。 有人专门开贴分析了魔物出现地点的分布,基本上都在华东华华南,似乎固定在了一个圈子里。 而这个圈子正,肯定存在一个控制源,只是现在它隐藏得非常好,以至于无人能发现。 越是平静的海面,就越是蓄着可怕的风暴。 几乎没有人相信这个魔物就这样罢休,只要正主没有被抓出来,就不能放松警惕。 说是几乎,是因为也有某些自大的声音。 他们认为现在的联盟在通讯网络上的发展前所未有,沟通和任务处理效率也都是从前的数倍,所以魔物尝到了厉害,就自动服软,选择了放弃。 这样的想法未免太乐观了,但也是一种可能性,总之现在论坛上争来争去,谁也没找出个高低输赢。 颜蓁关掉论坛,没有再继续围观。 他联系过别的地方的结缘师,他们所接触过的妖都非常正常,灵力稳定,也很喜欢普通人的生活。 颜蓁思考一下自己这段时间来的经历,总感觉亏了,为什么他的单子里,妖怪都一只比一只奇怪? 白小绵看着对方发过来的消息,连草饼都不想吃了,只发呆。 户鸿哲:嗨/可爱 户鸿哲:今天谢谢你/赞 户鸿哲: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冒昧? 白小绵用爪子按来按去:不会啊,我很高兴。 这句话又不知道戳了户鸿哲的哪根神经,他趴在桌子上,脸上挂着满足的微笑,看上去真的像个在偷偷看奇怪视频的变态。 聊了几分钟,户鸿哲觉得这段时间他就应该把存在感刷起来,不然现在的小帅哥,一个比一个受欢迎。 我们约个时间见面吧? 户鸿哲把输入框里的几个字来来回回看了几遍,最后才点击发送。 第68章 .阳光少年与兔07 颜蓁叹出了今天的第不知道多少口气。元骅揉揉他的脸颊:“怎么了?” “想的事太多了。”颜蓁看着元骅伸过来的,忽然觉得自己可能需要去找一趟项玉孪,跟他聊聊自己的想法。 但他又回想起项玉孪说的“万事小心”。 这话听起来怎么像项玉孪已经知道了一些情况,但是还没能跟他说。 他能想到巴蛇,其他人当然也能想到巴蛇。 还是静观其变吧。颜蓁说:“腿。” “嗯?”元骅看向自己的腿,还穿着球裤,他准备吃完饭去打球来着。 “借我靠一下。”颜蓁躺下去,觉得太硬了,硌得慌,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个比较舒服的角度。 “许学长是不是开始实习了?”颜蓁问。 “嗯,他暑假去了焦大海家的公司,就是之前让他去的那家,现在暂时回来上课。” “真好,他还有目标。” “你没有目标吗?”元骅低头问。 颜蓁看着他的眼睛,觉得这个角度看元骅也很难看出死角,造物主是真的太不公平。 “没有。” 这其实是很多大学生会有的问题。 他们还住在象牙塔里,可以对时事畅所欲言,也不用承担那么多的社会责任,或者干脆不关心这些那些,在虚拟世界里虚度人生。 真正面临未来的那一刻,却是茫然的。 所以这些年轻群体趋向于焦虑,他们一边想努力,一边找不到努力的方向,或者是很容易在遇见挫折时打退堂鼓。 像颜蓁的处境就更为尴尬。 他介于人与妖之间,要处理两边的交际,还要思考自己的人生,实在是累。 “其实才大二呢,”颜蓁说,“还能给自己找借口。” “那也需要一个目标,跟我一起读研怎么样?” “你不是可以拿保研资格吗?”颜蓁捏着他膝盖上的骨节,“我跟你又不一样。” “那我不要了,跟你一起奋斗?” “别犯傻啊,”颜蓁坐起来,捏住他的嘴唇,“我说说而已。” 元骅嘟着嘴:“你想想你到底想做什么。” “如果考研的话,我可能不太想再继续读现在的专业。” “嗯?那你想读什么?” “项老师已经开始在h大带研究生了。”颜蓁说。 元骅:“……” 沉默了许久之后,元骅说:“这个跨度有点大啊。” “是吧,我也觉得,”颜蓁摸着下巴,认真地问元骅,“你感觉项老师有可能会为了我开后门吗?” 看见元骅的眼神之后,他也觉得自己挺会做梦:“好吧,我知道了。” 但他心里是真的有点羡慕,知道项玉孪的事迹时,他既羡慕他的成就,又羡慕他的本事。 “不想这些了。”颜蓁看见户鸿哲给自己打电话,心想果然来了,这小子肯定会各种向自己套话。 但以户鸿哲的狡诈,肯定第一句不会单刀直入,要先进行一番虚伪的人交流,说不定第一句还是:嘿,今天过得开心吗? 户鸿哲:“嘿,哥,今天过得开心吗?” 颜蓁:“……” “还行吧,”颜蓁敷衍道,“看来你过得挺开心。” 户鸿哲:“嗯,我想问问,小绵他……有没有什么比较喜欢的东西?” 草饼青菜和母兔子。 答案颜蓁都知道,只是不忍心说出来。 “他是h大的学生吗?我感觉不太像,他应该不是本地人吧,也才来这儿没多久,”户鸿哲的脑子远比他的嘴还好使,想象力也很丰富,“而且跟他说话的时候我老是想起小白。” “你怎么能这样呢,”颜蓁说,“一边和小绵撩骚,一边还想着一只远在天边的兔子。” 户鸿哲说:“只是像而已,再说了,小绵是人……” 颜蓁差点就脱口而出了:假如他不是人呢? 如果可以他倒是想坦明真相,但户鸿哲不见得会信。 让一个普通人来接受“妖怪真实存在”的真相,太难了。 又不是人人都有元骅这样的心理素质。 “别让他吃辣就行,然后他也不喜欢吃肉……还有少说些吓人的事,他胆子小。” “胆子小啊……”户鸿哲居然笑了出声。 颜蓁是真的对他们的未来堪忧,这比当初牵不上红线的项玉孪他们还要棘一些。他不建议户鸿哲继续下去,但显然这小子现在不可能听得进他的意见。 “小绵喜欢女孩子。”颜蓁只能委婉地说,“你别……” 户鸿哲说:“没事,我只是想和他交个朋友,你别想那么多。” 颜蓁:“……” 鬼才信你只想跟他交朋友啊!鬼都不信! 白小绵接到了邀请之后,整只兔子都处于紧张状态。 一开始他都没反应过来模特的意义,是颜蓁给他解释了,他才知道自己需要做些什么。 “坐着不动让他一直看着俺吗?”白小绵想象不出来那个画面,“俺要是睡着了怎么办?俺娘说俺睡着了会打呼噜。” 颜蓁:“停,不要说‘俺’。” “而且我不喜欢被别人一直看着,我能变成兔子吗?是兔子的时候俺……我就不会紧张了!” 颜蓁说:“放宽心,只要一小会儿就行,而且模特是兼职,户鸿哲会给你报酬的。” 听到了有报酬,白小绵马上放弃了百分之九十的抵抗心理:“嗯,我觉得我没问题了。” 颜蓁:“……” 有钱不仅可以让鬼推磨,还能让兔子推呢。 正式当所谓的人体模特是在户鸿哲军训结束了之后。 白小绵穿了颜蓁给他搭的一身衣服,拘谨地到了和户鸿哲约好的地点。 艺术学院有自己专门的美术馆,里面就有为学生安排的画室,户鸿哲还是新生,但是已经把艺术学院摸透了。 户鸿哲今天打扮得十分帅气,浑身上下透着“我这是为了你”的气息,精神奕奕地过来接白小绵。 “你好,”白小绵说,“我这个样子……可以吗?” “可以,”户鸿哲说,“没事,其实我也不是正儿八经地画,就……做个练习。” 白小绵:“……哦。” 他在心里疑惑,不是正儿八经地画,干嘛还要费劲儿专门请个模特呢。 户鸿哲带着他进了画室,白小绵看见里面的东西,新鲜地左看右看,觉得哪儿都好玩。 他这些天搜了不少东西,包括画家呀,有些著名的画作呀,还有什么人体模特,全都了解了一遍,也算是做足了功课。 “坐吧,”户鸿哲热情滴说,“我给你倒杯茶,我们休息一会儿再开始。” “这儿没什么人吗?”白小绵鼓起勇气问。 “嗯?”户鸿哲愣了两秒才想起来回答,“哦,今天我的同学他们都不来。” 全都被他请去唱了,忙着呢,画室基本上被他包场了。 白小绵“哦”了声,接过茶,脸红红地说了声“谢谢”。 户鸿哲就很喜欢看他这个样子,又不敢看得太明目张胆,极力压制自己的冲动,拿着速写本坐了下来。 白小绵的不想闲着,他看见身边有已经画好了的画册,拿起来翻了几页画纸,发现上面有裸体雕像的素描,忽然就想起来了别的东西。 那也是他去网上搜索的时候搜出来的,看得他心惊胆战,整只兔子都快变成红烧兔。 “那个……”白小绵说,“你打算,怎么画我?” 户鸿哲戴上眼镜,他有点近视的,画画的时候就需要戴眼镜。“嗯?我打算画一套油画……主题就叫‘白兔少年’。” “兔……”白小绵心里一惊,难道这个人已经认出他来了吗?知道他就是那只兔子了? “我觉得你的气质,和我见过的一只小白兔很像。”户鸿哲低头说,“我这么说,你应该不会生气吧?” “不不不会。”白小绵神经缓和下来,没认出就好。 他看了一圈空荡的的画室,还是忍不住问,“应该不需要,不需要我,脱衣服吧?” 户鸿哲猛地抬起了头,怔怔地看着他。 他不承认,也不否认,白小绵整只兔都不好了:“难道,需要脱衣服?” 第69章 .阳光少年与兔08 “难道……需要脱衣服?” 问完这句话,相对站着的两个人表情都不太自在。 户鸿哲难得地害羞了,他一向觉得自己没皮没脸,什么浑话都能挂在嘴上,怎么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就能把他撩拨成这样呢? 白小绵心里想的事情少,只是单纯为自己需要脱衣服而感到慌张。但此刻的氛围怪异极了,让他的慌乱成倍增加,以至于不敢去看户鸿哲的脸。 “你想脱吗?”户鸿哲问出来才觉得自己说的太露骨,“我是说,当裸模。” 他看过的裸模也不少了,以前师从的画家自己有个画室,会聘请各色模特过来,其就包括裸模。 本来可以算为艺术献身的一件事,放在白小绵身上,意味马上就变了。 户鸿哲不否认自己的私心。 “不不不,”白小绵的脑袋摇得像拨浪鼓,“这个不行!” “好吧。”户鸿哲毫不掩饰自己的失望,“也没关系。” 他完全可以自己脑补嘛。 人类的精神世界是自由而丰富的。 “你这样坐好就行。”户鸿哲推了推眼镜,他这样看起来分外清秀,就像白小绵从前看的老电影,里面的清秀学生总是这样的行头。 白小绵抬头看着窗外,现在是傍晚,天空已经早早地泼上了蓝紫色,慵懒的云彩高高悬挂着,像一片片的棉花糖。 夕阳很美,晚霞很美,但他的心思完全不在美景上。 户鸿哲的目光像火焰,所及之处,都让他觉得浑身发烫。 要不是有凳子压着,他的尾巴都快炸出来了。 “要不要换个姿势?”户鸿哲注意到了他的异常,关切地问道,“我可能需要画很久。” “不……”白小绵感觉自己一动尾巴就能弹出来,老实说再等下去耳朵都快藏不住了,真冒出来可怎么办。 “不用,”白小绵一着急就更不会说话,放弃挣扎,“这样还好。” 静谧的室内又只剩下了刷在画布上摩擦的声音。 白小绵为了分散注意力,决定想点儿好吃的。 花生酥,栗子酥,鲜花饼,千层饼……那朵云好像巧克力豆,他很想吃巧克力,但是颜蓁不让他吃。 人的食物都很好吃,不过他最喜欢的还是草饼。 “在想什么?”户鸿哲问。 放空状态下的白小绵毫不设防,张嘴就说:“胡萝卜……” 户鸿哲噗嗤笑了:“你喜欢胡萝卜?” “不是最喜欢的。” “哦,”户鸿哲很乐意逐步去了解他,“那你最喜欢什么?” 白小绵认真思考了一下:“苜蓿草。” 户鸿哲:“嗯?” 就是四叶草吗?喜欢这么少女心的东西,倒是很符合白小绵的人设。户鸿哲马上投其所好:“我也喜欢。” “你也喜欢吗?”白小绵的目光变得奇怪了,这是他小时候最喜欢吃的草,后来大了也常常拿来做零食。 兔子喜欢吃很正常,但是人也喜欢吃? “很奇怪对吗?”户鸿哲笑着说,“但是我觉得这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白小绵看向他的目光带上了钦佩。 难怪以前他送的菜叶子胡萝卜,户鸿哲从来不吃,原来他喜欢吃的人苜蓿草呀! “你说得对。” 户鸿哲的画上多了一大片四叶草,郁郁葱葱长在抬头望天的少年身后,而明朗的少年头上,趴着一只软绵绵的兔子。 少年的侧脸上是用浅黄色的油彩镀上的边,这样使得他的脸在光影看起来更加白皙。 “你现在住哪儿呢?颜蓁的宿舍吗?”户鸿哲又开始问,“那样很不方便吧?” 其实并没有不方便,反正他变成兔子就行了,颜蓁还很喜欢拿他当枕头。现在颜蓁其他的舍友也都很喜欢他。 不过颜蓁早料到户鸿哲会刨根问底,所以提前给他准备了一个答案:他住在颜蓁家,只是每天过来h大玩而已。 “那不是也很不方便?每天跑来跑去,”户鸿哲顺嘴说,“其实我家在h大附近也有一套……” 他的真实目的出来了,但白小绵不买账。他心里想,自己被户鸿哲救下来的恩情,其实还没有办法报答,现在怎么能又接受新的恩惠呢? “不,不用了,其实我也会和颜道……和颜蓁在一起睡。” 户鸿哲明知道这两个人是搞不出来什么的,但听了还是会在意,笑着问:“那元学长不会介意吗?” 白小绵明白他说的是元骅,但他还没用人形和元骅见过面呢,每次都是元骅过来,而他当一只瘫在桌上等着被撸的大白兔。 “不会啊。” 元骅的气量居然比他想像的要更高,户鸿哲惭愧地反思,自己居然比元骅还要小气吗? “颜蓁那儿有只兔子玩偶吧?”户鸿哲开始给草丛里添兔子,白蓝绿色和谐地组成了兔子的身体,再用指甲盖轻轻按压,就又出来了几张瓣嘴。 “但是我一直没会去看,之前是太忙了,现在又总碰不上去的时,他总是不在。” 白小绵:“他比较忙吧。” “那你无聊的时候可以多来找我玩,”户鸿哲抬眼看他,见缝插针,“我现在还闲着呢,没到忙的时候。” 白小绵此时在想,他什么时候才能碰上属于他的母兔子呢,随口答应道:“好啊。” 户鸿哲又花了快半小时用来修改细节,他过于专注,额头上冒了层细汗。白小绵看腻了天空,又看户鸿哲的脸。 这一刻的户鸿哲和第一天见的时候一样,像被照耀的珍珠,又年轻又明亮,光芒耀眼。 “你真好看。”白小绵说,“我最近看到的,都是好看的人。” “最近?”户鸿哲从聚精会神的状态抽离,没仔细听。 白小绵意识到自己差点说漏信息,马上捂住嘴:“你是和颜蓁不一样的好看。” “谢谢。”户鸿哲很高兴,“你过来看看?” 白小绵就凑了脸过去,看见成画的那一刻,他吃惊地说:“哎呀!你把我画得真好!” “还有东西需要完善,对照物的比例看起来有点奇怪,”户鸿哲摸摸鼻子,蹭了些油彩上去,“但是今天有点晚了,我先送你回去,之后我再回来修改吧。” “我觉得已经很好看了。” 白小绵几乎移不开眼睛了,想伸去摸摸,被户鸿哲及时抓住了:“哎,不行,有些地方还没完全干。” 两只的温度重叠在了一起,白小绵还没反应呢,户鸿哲却激动起来,隐隐颤抖,心里越发灼热。 他靠近白小绵的耳朵,呼出的气息也是烫而颤的,低声说:“你如果喜欢,我就把这幅画送给你,好吗?” 第70章 .阳光少年与兔09 说话就说话,干嘛离耳朵这么近? 兔子耳朵本来就怕痒,这个时候更是整个脊背都被刺激得发麻。他只觉得户鸿哲的态度奇怪,躲开了些,说:“你辛辛苦苦画的呢。” “本来就是为你画的。”户鸿哲已经是明示了。 白小绵十分不好意思,但确实喜欢这幅画,于是一边不好意思一边说:“那真是太谢谢了。” “明天我装裱一下送给你,”户鸿哲说,“我刚好还有工具……” 他不想说自己是特意准备的,但是想跟白小绵再多相处一会儿:“你想不想,出去吃点夜宵?” 白小绵不能吃辣,不爱吃肉,这些信息户鸿哲都记在心里。 “哇,好多点心,”白小绵两眼放光,舔了舔嘴,“真的能随便吃吗?” “不能吃太多,大晚上的不好消化。” 他还喊了粥,就看着白小绵吃。 “你也来两口?”白小绵喝完一口南瓜粥,那种津甜津甜的口感在唇齿间流连,让他舒服得眯起了眼睛。 户鸿哲看着他喝过的碗,端过来放在嘴边,抬眼看向白小绵,想看他的反应。 “怎么样?”白小绵亮晶晶的视线锁定在南瓜粥上。 户鸿哲:“……还行。” 他居然一点都不害羞吗?这算他们的间接接吻吧? 户鸿哲被自己的这个想法爽到了,于是又喝了两口,才把碗还给白小绵。 还说不喜欢呢。白小绵看见空了一大半的碗,觉得户鸿哲真是嘴上倔,他笑嘻嘻地又装上一碗,端在嘴边慢慢地喝。 户鸿哲看着他嫩红的嘴贴在自己喝过的位置,被浸润过的唇瓣泛着晶莹的光,不由得一阵口干舌燥,脸上的温度也在直线上升。 害羞的反而是他这个心有鬼胎的人。 “你画画是真的好看。”白小绵觉得空气里太安静了,于是找了个话题问,“你学多久了啊?” “十二岁的时候吧,”户鸿哲说,“我爸觉得我太爱打游戏,所以让我去学画画。” 白小绵托着腮,他其实有点困了,最近稍微有点容易犯困,撑着眼皮在听。 “一开始我有点不高兴,总喜欢捣乱,但是因为那个老师很有意思,我就慢慢变了想法。” 户鸿哲的人生里还没碰过什么挫折,父母恩爱,生活轻松。但轻松的环境也导致了他轻松的性格,导致不管做什么都马马虎虎,化成绩一直不太行,唯一拿得出的就是画画。 白小绵发自内心地感叹:“已经很厉害了。” 这句话说得户鸿哲那是通体舒畅,他就喜欢这么直白的夸奖,尤其说这句话的人还是白小绵。 “我就不一样了,”白小绵嘟着嘴,不满地说,“俺na……我妈说我从小就没出息,除了睡觉就是吃,这辈子都成不了气候。” 白小绵其实知道母亲把他赶下山的原因。 因为他过于好吃懒做,而再过十几二十年就是雷劫,他恐怕会躲不过去。 所以母亲想要他下山历练,至少把胆量练上来,别到时候还没被雷劈死,先被吓死了。 “为什么这么说……”户鸿哲的表情不太好,“就算是亲妈,也很过分吧?” 因为确实是事实啊。白小绵悻悻地想,不然怎么会下山之后混到这个地步,实在是妖怪之耻了。 “下sh……出来之后,我也发现这样下去不行了,一定要好好工作。”他最近都开始跟颜蓁学吐纳,就是为了扩充灵力,变厉害一点。 但不管怎么练,他都觉得自己的灵力还比不上在山上的时候。可能这就是下山的弊端。 户鸿哲这才发现自己还不知道白小绵究竟有多大,听他说到工作,不由得揣测道:“你……已经大学毕业了吗?” “我没上过……没上过大学,”准确点说他根本就没上过学,“比不上你们……” 户鸿哲根本不在乎他的学历,只想知道白小绵的年纪,他以前觉得白小绵比他还小,可能还没成年呢,现在看起来却好像不是那么回事。 “你看起来还像高生,”户鸿哲借着这个会肆无忌惮地看他的脸,“你妈对你也太严厉了。” “不不不,”白小绵实在没脸承认自己已经是只几十岁的老兔子,“我其实已经……”他艰辛地说,“不小了。” 不小了?那是多大?户鸿哲陷入一阵混乱,难道白小绵只是长得嫩,其实已经是大叔了? “没事,”见白小绵实在难以启齿,他表示理解,“我不介意。” 白小绵不明白他有什么好介意的,但出于礼貌还是说:“谢谢哦。” 吃完东西,户鸿哲又提出要送他,他俩来的地方有点远,在h大后街的尽头。这儿晚上来的人少,因为比较乱,总有些小混混出没。 像白小绵这样弱弱小小的,最容易被欺负。 而且户鸿哲很珍惜这样在晚上独处的时间,气氛很好。 他借着月光看白小绵的脸,上面真的写满了单纯与不谙世事,说他是初生都没人会怀疑。 他们离得这样近,再靠近半步就能让臂贴住臂,可他们互相对对方一无所知。 有什么办法能让他对自己动心呢。 “我……”户鸿哲想找个适合在散步时探讨的话题,但突然冒出来的几个人,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大哥,”最前头的是个尖嘴,他咧开嘴,目光贪婪地盯着白小绵,“这可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让开。”户鸿哲学过武术,倒是不怕这些人,但他很不喜欢他们看白小绵的眼神,就像是想把他生吞活剥了似的。 “别管这小子,上!”站在尖嘴身后的络腮胡男人,眼里居然绿幽幽地发着光,看得户鸿哲生气一股寒意。 “喂——”户鸿哲一阵不爽,而他身后,一只颤颤巍巍的,拉住了他的衣角。 “跑,”白小绵吓得腿都软了,脸色惨白,“跑……” 户鸿哲愣了,但他没有再迟疑,咬咬牙拉起白小绵就往旁边的岔道飞奔。 白小绵上气不接下气,但仍咬牙跟着。 “抓住他!今天兄弟们打牙祭!” 白小绵耳朵尾巴直往外窜,上下两片嘴唇打架,眼泪不要钱地往外飙。 “他,他们跟你有仇吗!”户鸿哲也意识到了来者不善,似乎是奔着白小绵来的。 岂止有仇,根本就是天敌。 要不是情况不合适,白小绵能当场哭晕过去。 妈妈,城里居然有五六只狼妖啊啊啊啊啊! 谁也没想到本来“今晚月色真美”的晚上,会变成巷间惊魂夜。 他们今晚吃的东西都要被跑吐了,胃里翻江倒海,本来哭唧唧软绵绵跟在身后的白小绵,这会儿跑得比兔子还快,拉着户鸿哲以飞人的速度一路狂奔。 但那些饿狼穷追不舍,户鸿哲好几次觉得自己就要被身后的家伙扑倒了,又险险躲过。他们似乎跑得越来越偏,冲进了一片早已打烊的服装店街道。 这儿有个岔口,他们就在这里,被来自面的狼群,围堵了。 “挺好,”络腮胡露出犬牙,狰狞地笑了一下,“本来还觉得一只不够吃,现在还能多个下酒菜。” 户鸿哲:“……” 这些人是黑社会吗?现在的黑社会台词还这么二? 白小绵挡住户鸿哲,一边抖着一边说:“放放放了他,你们可可以吃我,但是绝对不能吃他!” 户鸿哲看着他弱小的背影,感动得红了眼眶。但感动之余,他又发现了哪儿不太对—— 为什么白小绵身上会突然添了耳朵和尾巴?! “抓住他们。”络腮胡懒得鸟他,刚从牢狱里逃出来,他们着急着要开荤补充精力。 白小绵现在才开始痛恨自己的不学无术,如果有修为,他们哪至于落到现在这个地步?他大喊:“快跑!我拦住他们!” 户鸿哲这时候也顾不上想尾巴和耳朵的事,急着回吼:“这是我要说的话,你快跑!” “他们不是人!”白小绵已经做好了拼死一搏的准备,尽管是肉包子打狗,他也要为户鸿哲争取一丝生。 户鸿哲被他喊愣了,不是人,那能是什么? “快跑!”白小绵上凝聚了一些微弱的亮光,他脸上挂满了眼泪,一边害怕一边又决绝,“跑啊!” 户鸿哲死死抓住他的胳膊,“我不会丢下你的。” 了不起就死在一块儿了。 “太啰嗦,”络腮胡皱眉问,“你们还在磨蹭什么?” 话音落下,几只狼化作原形扑了上来,露出了尖锐的利爪和尖牙。 白小绵背水一战,里的光球抛出去,却只能割伤一只狼妖的耳朵,反而更激怒了他。户鸿哲屏气凝神,狠狠一个回旋踢,反而踹了一只狼妖的肚子。 狼妖不是普通狼,不会因为小伤受影响,马上又开始回扑。白小绵忙脚乱乱使招数,眼前光芒大盛,直直扑向他的那只狼惨叫一声,倒在地上抽搐,流了一地的血。 白小绵:“……” 户鸿哲:“……” 本来挂在白小绵脖子上的符咒,化为黑色的纸片掉下来。这是颜蓁画的符生效了! 户鸿哲是普通人,看不见符咒产生的效果,只能看见狼妖惨死的结果。身体的行动比脑子还快,他拉起白小绵就往别处跑。 但这时他们已经完全激怒了狼妖的领袖络腮胡,他怎么会放过他们? 他们的头上出现了一片巨大的阴影,足有四米长的灰狼从他们脑袋上掠过,两只巨大的利爪直直抠碎了他们眼前的水泥地。 户鸿哲:“……” 这他妈都是什么传奇生物!他是穿越进什么奇怪的打怪游戏了吗!有新礼包吗?什么装备都没有就打ss,要吓尿了啊! 这只狼妖的眼睛上方,一条横跨过半张脸的疤痕尤为醒目。它龇牙咧嘴,一口獠牙散发着陈年的腥臭味,猛地张开时似乎刮起了一场腥风。 血盆大口马上就要把他们吞进嘴里! 白小绵死死抱住户鸿哲,户鸿哲也认命地闭上了眼睛。 再见了,爸,妈,不孝儿今天就要死在这里了,可能连全尸都没法剩下。 真是好惨啊,他户鸿哲帅了一辈子,死的时候居然连脸都没法保全。 但闭上眼十几秒之后,想象的碎筋错骨迟迟没有到来,户鸿哲不由得睁开眼,却发现白小绵全身发青光,居然牢牢把狼妖压住,在地上动弹不得。 什么情况! 户鸿哲瞪大了眼睛,看着巨型狼妖的身形在一瞬间缩小了,眼珠暴突,嘴里吐着血沫,似乎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在狼妖头领终于嗝屁之后,剩下的几只看见眼前的情况,都吓得瑟瑟发抖,慌忙逃窜。 而这些小喽啰都被赶来项玉孪掐碎了脖子。 户鸿哲马上跑去扶着还在狼妖身上的白小绵,着急地问:“小绵,你没事吧。” 白小绵沉默了好几秒,才缓缓抬头,眼泪汪汪地说:“呜……” 户鸿哲:“小绵?” 白小绵一个猛子扎他怀里,揪着他胸口的衣服嚎啕大哭:“俺好怕啊!呜呜呜——” 户鸿哲看了眼暴毙的狼妖,扯了扯嘴角。 “结束了,”项玉孪看了眼地上的狼妖头领,抬用锁妖囊把尸体收了回来,掏出一个便利签,“这只狼妖是你杀的?过来登记。” 第71章 .阳光少年与兔10 “小绵!” 颜蓁满头大汗赶到项玉孪的办公室,看见白小绵好端端地坐着,户鸿哲靠着他的肩休息。他才松了气,对项玉孪说:“项老师,谢谢。” “你腿脚倒快,”项玉孪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带他们回去。” 颜蓁已经走到了白小绵身边,摸他的脑袋,白小绵见到他,眼睛又红了一圈,颜蓁安慰道:“没事了,已经安全了。” 白小绵吸吸鼻子:“嗯。” 户鸿哲这人高马大的,要带回去太难了。颜蓁估计他已经被项玉孪用了忘忧术,不然不会睡得这么死。 颜蓁打电话叫元骅过来帮忙,简单说了情况就挂了电话,项玉孪忽然叫住他:“颜蓁。” “啊?”颜蓁见他指了指外面的门,跟他走出去,项玉孪一直没说话,走了一段后才说:“这只兔妖,你是在哪儿遇见的?” “就是在您那次公开课上,”颜蓁迟疑道,“怎么了吗……?” “没有,”项玉孪说,“只是觉得他能杀了百岁的狼妖,出人意料。” “百岁……”颜蓁睁大了眼睛,就算是目前的他,也不知道对上百岁的妖怪会如何,“可能是因为我给了他一张符?” 项玉孪点点头:“嗯,也有可能。” “那么危险的时候,突然爆发也是有可能的,”颜蓁下意识为白小绵辩护,“不都说狗急了跳墙,兔子急了还咬人吗?” 项玉孪说:“不用紧张,我没有感觉到他身上有什么问题,所以才问你。” 那就好那就好,颜蓁放心了,又说:“谢谢项老师。” “听腻了。”项玉孪说,“你小男朋友来了,走吧。” 元骅又过了快两分钟才到这儿,颜蓁感慨地看着他:“项老师的耳朵真好使啊。” “跟他有什么关系?”元骅说,“想不想我?” “别腻歪了,我们先去搬小户。” “被用了忘忧术,他还会记得自己喜欢那只兔子么?” 颜蓁反问道:“如果是你被用了呢?” “我肯定怎么也不会忘了的,”元骅嘟囔,“别小瞧我啊,你不是已经给我用过一次了吗?” 颜蓁任着他牵自己的:“那回……不是我给你用的。” “无所谓了,”元骅说,“结果好就行。” 颜蓁觉得元骅自己应该也在庆幸当初的记忆能被抹杀,不然他要是还记得当初是怎么被狐狸精勾引的,恐怕要随便找棵树自挂东南枝。 户鸿哲已经快醒了,等他们把他架起来的时候,就完全清醒过来,迷茫地问:“怎么了?怎么了?” “你刚在吃夜宵的路上被小混混袭击了,打到了脑袋,”颜蓁面不改色地扯谎,“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脑袋是挺疼的。”户鸿哲说。 但他似乎没能信服这个理由,纳闷地说:“什么小混混能砸到我脑袋?” “很多小混混,看过热血高校吗?”元骅调侃道,“你还能一对啊?” 户鸿哲说:“那小绵呢?” 颜蓁和元骅对视了一眼。 白小绵说:“我在这儿呢!” 户鸿哲:“啊,不好意思,刚没低头,看不见。” 白小绵:“……” 颜蓁:“……” “揍他吧,”颜蓁说,“这个人引起众怒了,我支持你!” 白小绵说:“长得矮我也没办法呀。” 妖化为人形的时候都不是随心所欲的,灵识成熟之后,他们才能慢慢修成人体。 靠吸收天地灵气自然形成的妖,人的形态往往是他印象最深刻的类型。而像白小绵这种妖怪生的妖二代,就得像人类幼崽那样,从小孩的形体开始长。 不出意外,白小绵小时候就吃成了个大胖子,完全横向发展,被他娘逼着才把一身肥膘减下来。 别的什么都好,就是个子按了暂停键。 这种黑历史,打死他也不会说出口的。 户鸿哲坚持自己没事可以自己走,其实就是想看看白小绵。“你有没有受伤?我晕过去之后那些人有没有为难你?为什么我完全没有小混混的印象?” 白小绵连连摇头。 这样完全看不出来他对白小绵的感情有没有消失,颜蓁问:“那你还剩下什么印象。” 户鸿哲说:“我们去吃东西。” “嗯,”颜蓁鼓励道,“继续。” “然后我们去打了游戏……” 白小绵:“???” 户鸿哲摸着头:“再然后我就记不得了,只有梦里的记忆,我们穿越进了全息游戏?真人狼人战争还是什么,里面还有兔子法师,反正蛮厉害。” 颜蓁:“……” 白小绵:“……” “怎么都这么看着我?”户鸿哲一脸莫名其妙,“我说错什么了吗?” “没事,”颜蓁说,“总之现在啥事儿没有了。” “那我们是怎么回来的?”户鸿哲很奇怪,“为什么会从人学院的楼里出来?” “好好休息下脑子吧,为什么先生。”元骅说,“我载你,颜蓁载白小绵,先回去再说。” 他们在岔路口分别。户鸿哲依依不舍地上楼了,白小绵则是心情疲惫复杂。 生平第一次碰见传说的狼,还一碰就撞上那么多,他这颗兔子胆没有原地爆炸都是质量好。 颜蓁等他变成兔子,给他做按摩,伺候得他哼哼唧唧的。 “你今天怎么做到的?你杀了那些狼妖里的领袖?” 颜蓁实在好奇。 今天他感知到自己的符咒被破,而携带符箓的人正在校外。他急得不得了,匆匆忙忙往事发地点赶,但残局已经被清理了,他收到项玉孪的消息。 白小绵似乎很不想谈及这家伙的事,或许说他很不想谈及今晚发生的事,避开话题沉默了好久。 颜蓁给他做完马杀鸡,又给他画了一章符纸,以备什么时候再有不时之需。 白小绵的嗡嗡嗡震个不停,颜蓁捡起来看,全是户鸿哲发来的消息。 看来这小子不仅没有因为这件事死心,反而还可能因为某些没有说出来但是被脑补过的小细节,变得更喜欢白小绵。 白小绵躺在颜蓁腿上,迷迷糊糊地瞌睡,颜蓁看着他脆弱的样子,实在想像不出来他能和几只狼搏斗的画面。 就像项玉孪说得那样,确实有点奇怪了。 第72章 .阳光少年与兔11 “又去画室?” 颜蓁带了饭回来,看见在他柜子里叼衣服的白小绵,“衣服我帮你拿着,进厕所换吗?” 穿上衣服的白小绵说:“现在还没到时间呢,我想去找个工作。” 这几天白小绵的精神状态都不太好,只有和颜蓁说话的时候才显得开心些。经历了狼妖的事,会有心理阴影也很正常。 颜蓁没想到白小绵会突然说这个。 “再休息几天吧?”颜蓁捏捏他的肩膀,然后抬在他眉间点了点,“你看你一点精神都没有。” 白小绵欲言又止,颜蓁歪头:“嗯?怎么了?” “没有,”小白兔甩甩脑袋,“我去找户鸿哲啦。” 颜蓁看着白小绵离开的背影。他觉得白小绵每次去找户鸿哲,都会格外高兴。 也不知道这样发展下去,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华明宇打着哈欠回了宿舍,开门就问:“蓁蓁,你帮我带饭了吗?” “带了,”颜蓁把盒子递给他,“你最近怎么这么能吃?” “秋天该养膘了吧。”华明宇打开盒子的一瞬间就在分泌口水,“吕一清他们不也是,天天晚上喊饿。” 颜蓁捏捏自己的肚子,还是一点多余的肉都没有,元骅不止一次说过他瘦。怎么他就长不了肉呢? “说起来,最近我晚上有点睡不好。”华明宇吃完饭就爬上床瘫着,“现在刚吃完就困了。” “做春梦了?”颜蓁笑嘻嘻地问。 “什么春梦,恶梦,”华明宇说,“我就记得一点点,是我和几个朋友出去玩,他们骗我说他们在抓山里的野兔子,我去看的时候,发现他们人人里都抓着一根蛇,给我吓坏了。” 颜蓁:“……” “你还怕蛇啊?” 华明宇撇撇嘴:“蛇光溜溜的,不害怕也嫌恶心啊,而且上面那么多寄生虫。” 颜蓁自己也很怕蛇,他刚回乡下的时候,有些男孩子就变着法儿欺负他。 最过分的一次是在他课桌里放小蛇,他打开桌子,里面翠绿色的蛇还冲着他吐信子,把他直接吓晕了过去。 虽然事后那些肇事者被处分了,但心理阴影伴随颜蓁至今。 华明宇伸了个懒腰,又翻了一圈:“哎哟今天啥也不做了,我先睡个午觉吧,真的困。” 也许是因为过了秋分,天气变化无常,一下热一下冷,人总是容易犯困。 颜蓁再叫华明宇的名字,发现他已经开始打呼,睡死过去了。 这么快。颜蓁有些吃惊,心想最近华明宇真的有这么累么,还是被白小绵给传染了,这么贪睡。 另外两个舍友这时也打着哈欠回来,颜蓁跟他们打了个招呼。 吕一清经过颜蓁身边,忽然带着一点不爽的语气问:“我怎么觉得你这么精神?” 这话问的,精神难道反而不正常么。颜蓁反诘道:“可能我平常过得比较开心吧。” 吕一清:“……” 颜蓁将了他一军,心里有点爽。“开玩笑的,可能主要是因为我有对象吧。” 吕一清:“……” 妈的更不爽了。 下午有节大课,颜蓁上完课之后就跟白小绵联系,知道他和户鸿哲一起,安心了些,和元骅吃饭去了。 “你们是不是要金工实习了?” “对啊,工科生不可避免的事了,”颜蓁说,“还好最近天冷了,不然大夏天的进厂子里闷着,我一定要被憋疯。” “我们蓁蓁好可怜,细皮嫩肉的,”元骅笑着捏他的脸,“马上秋了,想好去哪儿玩了没有?” 颜蓁说:“说不好,我现在不敢离小绵太远。” “你现在是真把他当宠物在养啊,”元骅说,“我还有没有家庭地位了?” 颜蓁看他一眼,然后猛地扑上去亲他一口。 “你现在挺猛啊。”元骅捂着嘴半天没反应过来。 回去的路上,元骅看着天边的圆月,感叹道:“已经很圆了,月亮。” 颜蓁也仰头往上看:“是啊,听说月亮里没有嫦娥,只有一只兔妖。” “谁说的?”元骅忍俊不禁。 “胡一捋儿说的,真实性还有待考证,”颜蓁说,“但是我估计里面连兔妖都没有,就只有环形山。” 他们已经走到了楼下,颜蓁朝他张开胳膊:“拥抱日。” 他们真的像之前约定的那样,每周这个时候都要抽出拥抱的时间。每次体温紧紧相贴,元骅都觉得很奇妙,就像他们每周都会重新谈一场恋爱似的。 “我改变主意了,”元骅被自己的想法撩得有了冲动,“今天晚上我不会放你回去了。” 颜蓁知道他们迟早都要迎来这么一天。 坦诚相对,为对方打开身体。 但理论归理论,实际归实际,真的面对这些时,他还是怂的不行。 在开始之前,他认真地问:“如果我喊疼的话,你能□□吗?” “乖,那样你会更疼,”元骅拿起润滑剂抹在指上,哄着他,“我尽量不让你疼。” 颜蓁开始结巴了:“我我我……” 元骅亲了亲他的额头,温柔地说:“交给我,嗯?” 颜蓁被这一刻的美色迷惑,顺势点了点头。事情发生的那一瞬间,他咬着枕头的一角,马上开始反悔,并且开始疯狂吐槽模式。 还“交给我”,你到底哪儿来的自信啊死处男! 第一轮发展到高峰的时候,颜蓁终于忍耐不住,带着哭腔说: “你还是……拔出去吧。” 男朋友长得帅但是活儿烂怎么办? 颜蓁裹成一条毛毛虫,打开搜索引擎,输入自己带着血泪的疑问。 “太伤人自尊了吧?”元骅说,“我可是准备了好久的,真的有这么烂吗?” 颜蓁:“我希望你能直面自己的不足……” “真的一点也没爽到吗?” 颜蓁:“最后的时候有一点点点点吧,一秒钟。” 元骅:“……” 看得出来他是真的深受打击,颜蓁担心是自己说得太过分,于是补救道:“没事,听说第一次都是这样的……” “那你再让我来一次?”元骅睁着一双狗狗眼看他。 颜蓁:“额,这个就……” 元骅再次受创,对着墙壁不愿意再说话。颜蓁屁股还疼着,但实在憋不住笑,贴着元骅笑得一颤一颤的,连肚子也开始疼。 元骅忍无可忍,把他连着被子一块儿抱住,恶狠狠地说:“你给我等着!” 元骅同学在奇怪的方面,总有一份令人敬佩的执着。 第二天开始就是秋假,颜蓁刚刚惨遭破菊,扶着腰回的寝室。 放假第一天,他以为所有舍友都应该在呼呼大睡,但实际上除了华明宇,其他两个人都心神不宁,坐在宿舍间在讨论些什么。 吕一清看见颜蓁回来,表情仍然很不乐观:“你有没有做奇怪的梦?” 颜蓁经常做奇怪的梦,昨晚他梦见的是元骅戴着一根假jj满世界追着他跑,扬言要重振男人雄风。 他是被这个梦给笑醒的。 但是吕一清他们很明显度过了一个不太愉快的晚上。 “我们两个都梦见了奇怪的东西。”吕一清说。 但颜蓁问他们具体梦见了什么,他们又支支吾吾。 “是我以前很怕的一件事。”终于还是吕一清先开了口,“昨晚我又梦见了,而且还很真实。” “我也是!梦见了以前特别怕发生的事……” 颜蓁点点头:“梦见这些,也算正常吧?” “这才是最奇怪的地方,”吕一清说,“刚刚我们聊了一下才知道,我们都梦见了同一个人。” “一个男人,我们都没见过的。长头发,笑起来有点吓人。” 这件事就有点诡异了。颜蓁听得后背发毛,但还是强撑着安慰他们:“没事吧?可能你们最近一起看了什么鬼片,把自己吓到了?你们看华明宇,不是什么事都没有嘛?” 男孩子一块儿看点恐怖片什么的都很正常,吕一清擦了擦汗:“可能是神经过敏吧。” 颜蓁去阳台上看白小绵,这家伙还在笼子里睡得正香。 “华明宇帮你喂过兔子了,你不会是要一直养着吧?” 颜蓁叹了口气,心里有点乱:“还不知道呢。” …… 白小绵还是照旧每天去找户鸿哲。 “我想画成个一个系列,”户鸿哲的在画布上刷来刷去,“然后拿去参赛,所以想征询你的意见。” “都可以啊,”白小绵保持着托腮的姿势,他这样看着就更可爱了,自带天真气场,画室都因为他而变得浪漫温馨起来,“你一定能奖的。” “这么相信我?”户鸿哲笑着说,“如果奖了,奖品我会和你一起分享的。” “放假了真好,就只有我们在这儿,”户鸿哲放下,“现在学校里的人应该也很少,要不要一块儿出去走走?” 白小绵没把这当成是约会,欣然答应:“好啊。” “我教你打球吧。” 十月份又要举办各个学院之间的篮球新生杯,户鸿哲也会参加,不过他们比较懒散,时练时不练的。 “可是我个子矮。”白小绵平时也能跑能跳,但是打球这类的运动实在没碰过,非常缺乏自信心。 “没事的,个子不是问题。”户鸿哲一心只想把教他好多点儿肢体接触,二来可以展现一下自己的帅气。 实在是一举两得。 但教了才二十来分钟,白小绵就展现出来了逆天的学习能力。户鸿哲挥着臂说:“来,你现在试着突破我的阻碍投一次篮试试?” 白小绵马上摇头:“不行不行,我怕投不过。” “那也没关系,反正只是我们两个一块儿玩。” 在户鸿哲的鼓励下,白小绵终于开始发动进攻。 “但是我不会下留情——”户鸿哲刚想表明自己的立场,只见一道身形闪过,小小的个子抱着球以完美的跳跃进行灌篮。 动作潇洒,完全没有拖泥带水。 户鸿哲听见了自己的下巴掉在地面上的声音。 “你很厉害嘛,完全看不出来是第一次学。” 户鸿哲的装逼计划宣布破产,但表面仍然波澜不惊仿佛一切尽在掌控之。白小绵累得满面通红:“好玩,但是好累啊。” “你那样跳,当然会累,”户鸿哲说,“小心肌肉拉伤,咱们今天就不玩了。” 妖怪怎么会肌肉拉伤呢。白小绵仍然乖乖点头:“好。” “我去给你买水,在这儿等我。”户鸿哲有时候会刻意忽略自己和白小绵可能存在的年龄差,努力去做一个引导的角色,仿佛这样他就多了更多的可能性。 他小跑着回来,发现白小绵已经躺在长椅上睡着了,四肢蜷缩着,似乎是在怕冷。 “怎么能在这儿睡呢,小绵?” 户鸿哲低头看他,对着他的睫毛上轻轻吹气,但白小绵仍然睡得很死。 户鸿哲从背包里拿出他常用的外套,盖在白小绵身上,想了会儿,又拿出来一支马克,拧开了盖子。 白小绵醒过来时,觉得自己的额头上贴了东西,抬一摸,好像是个胶带。 “是谁贴的啊,”户鸿哲说,“一回来就看见了。” “诶?”白小绵好奇地睁大眼,想动把那东西撕下来,被户鸿哲拦住了。 “先别管那个,看着还挺好看。” “真的吗?”白小绵笑着问。 “可能是有人想留给你的惊喜。”户鸿哲说,“我们先回去吧。” 他们一前一后走着,路灯拉长了他们的影子。户鸿哲问:“小绵,如果有人喜欢你,你会怎么办?” “嗯?”白小绵下意识想说母兔子,好在脑子即时纠正过来,“女孩子吗?” “如果不是女孩子,是男孩子呢?” 公兔子!那就有点接受无能了,白小绵说:“怎么可能会有这种情况呢?” 户鸿哲张嘴想说什么,又好像有点受伤,摇了摇头:“算了,现在问这个干什么,也是我无聊。” 白小绵认真地辩解:“这是不正确的……” 户鸿哲说:“怎么会是不正确的呢?两个人碰巧相遇了,然后突然被吸引,这难道是错误的事吗?” 今晚的户鸿哲突然变得奇怪了,白小绵摸了摸头发:“但是公……男孩子和女孩子在一起,才是天经地义的吧?” “或许是这样吧,”户鸿哲轻轻地笑了,“但是小绵,你相信吗,这个世界上也真的会有男孩子会对男孩子一见钟情的。” 白小绵还是觉得他说的话不正经,但户鸿哲说的话一定有他的道理,而且能听出真诚,他表示尊重。 “就像你是男孩儿,也会喜欢四叶草一样,男人喜欢男人虽然另类,但也不应该被看成是种过错吧?”户鸿哲心里似乎有很多话,苦于无法讲出来,只能拐弯抹角表明心迹。 但这话一说出来,白小绵又觉得他是在胡搅蛮缠了:这两件事怎么能拿来做比较呢,兔子喜欢吃苜蓿草,也是天经地义的啊! 虽然今天晚上有一点小口角,但不足以影响到白小绵的心情,他和户鸿哲告别时,一回头就看见了正在牵散步的颜蓁和元骅。 “小绵,”颜蓁叫了他一声,看见他额头上粘着东西,笑着说,“这是什么?” “啊,这个,”白小绵扯下胶带,贴久了再撕下来还有些粘皮,有点疼,“不知道是谁贴在我头上的……” “呀。”颜蓁发出惊呼,戳了戳他的额头,像是想笑,又生生忍住了。 “嗯?怎么了?”白小绵拿出充当镜子,在倒影里看自己的脸。 这下连他自己也惊呆了。 在他的额头上,装着四个小巧的方块一样的汉字,不管是拆开来看,还是组合起来看,他都认识。 我喜欢你。 第73章 .阳光少年与兔12 “别装死啊……小绵。”颜蓁戳了戳四脚朝天的大肥兔子,没有丝毫反应,他又继续戳他肚子上的软毛。 白小绵是铁了心的逃避现实了。 “你也太没有出息了吧……”颜蓁拿出一颗草饼放在他鼻子上晃来晃去,眼看着粉红色的小鼻子一动一动,心里一个劲儿偷笑。 “想吃吗?”颜蓁故意把草饼抬高了点儿,白小绵就着急地也跟着抬脑袋,嘴也跟着在动,露出两颗大白牙。 他这样故意使坏,终于把白小绵给逗急了,睁开眼开始怒吼:“叽——!” 颜蓁笑得胳膊直颤,让白小绵瞅准了会,一口把草饼叼了过去。 可谓是身敏捷。 吃饱喝足了,颜蓁蹲在阳台上开始和白小绵聊人生。 “怎么样,现在不害羞了。” “俺不是害羞。”白小绵嘟囔。 “你都害羞得开始带方言口音了。” 白小绵:“……” 他挪了挪肥嘟嘟的身子,背对着颜蓁不肯说话。 “哎呀,”颜蓁越看他这个样子越觉得有意思,也扭着去了对着白小绵的那一面,“你就不好奇是谁给你写的吗?” 白小绵低着脑袋:“叽。”谁呀。 如果戳破了反而没意思了,颜蓁调侃道:“你猜不到是谁?” 白小绵是心慌呢,还是不愿面对呢,没人知道。他茫然地摇头,耳朵跟着一晃一晃。 事情总是在曲折的时候才显得吸引人。颜蓁一边为户鸿哲单方面的感情感到着急和无奈,一边又有些不太厚道地觉得有。 总体上来说,他还是很同情户鸿哲的。 “爱是想要触碰却又收回。1”颜蓁说。 白小绵:“叽?”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我只是有点明白元骅当初的心情了,”颜蓁笑了笑,又摸着白小绵的前爪捏来捏去,“你明天还去不去找户鸿哲?” 白小绵:“叽。”去吧。 颜蓁选择了保持沉默。他丝毫没和户鸿哲提起额头上的那句告白,户鸿哲却不太能按捺住性子了,跑来拐弯抹角地和颜蓁打探消息。 他先是问白小绵今晚有没有和颜蓁住在一起,颜蓁就回答:是住在一起呢。 户鸿哲:他有没有给你看他额头上的字? 颜蓁:是看见了。 户鸿哲又开始问白小绵的反应。 颜蓁:他不知道是你写的。 户鸿哲:…… 虽然知道白小绵是个相当迟钝的人,但这也未免迟钝得可怕了。亏他在宿舍里坐立难安,脑子里翻来覆去地猜白小绵看到那几个字会有什么想法。 他过了很久才回复颜蓁:嗯,我知道了。 颜蓁很想告诉户鸿哲事情的真相,但联盟内的人,如非必要不能轻易说出妖怪的事,也不可以无故在普通人面前展现异能。 更何况就算颜蓁说了,户鸿哲也不一定会相信。 他只能继续提示:白小绵喜欢的是女孩子。 户鸿哲:我之前也喜欢女孩子。 他这么执着,搞得颜蓁没什么办法,因为户鸿哲比他想象的还要认真。 第二天户鸿哲跟颜蓁一块儿吃了顿饭。 “我爸和我妈,是初早恋。” 颜蓁喝了口茶:“哇。” “哇什么?” “……”颜蓁说,“没什么,就习惯性哇一下,你继续。” “后来他们间异地了快五年,也闹过分,但是最后还是好好在一起,还结了婚。” 颜蓁:“嗯,叔叔阿姨是挺恩爱的。” “所以我觉得,我也不会轻易变心……我最近好像忘记了什么东西,虽然忘了,但是感觉还在,”户鸿哲说,“现在就算让我去喜欢别人,我也放不下了。” 颜蓁酝酿着,心想自己到底应不应该开口呢。 户鸿哲说:“我还是决定争取一下。” “你要跟他说你喜欢他?”颜蓁觉得如果这样发展,他就不需要担心什么了,这两个人最终肯定是没有戏的。 “不,这样不符合我的作风,”户鸿哲爽朗一笑,“我比较喜欢埋陷阱。” 颜蓁:……你说的话倒是和你天真无邪的表情匹配一下啊。 国庆假期,户鸿哲邀请白小绵出去采风写生。 元骅的外公生病,他这个外孙必须要回去一趟。颜蓁得了空闲,就回家去陪他老妈逛街,顺便说了下户鸿哲和白小绵的近况。 “这样啊……”颜韵蓝说,“倒是个痴情儿,怎么突然给他用了忘忧术?” “哦,他们碰上了几只刚逃狱出来的狼妖……”颜蓁猛地想起白小绵的英勇事迹,话音戛然而止。 “怎么了?”颜韵蓝摸摸他耳朵。 “没事,我只是在想,兔子能打过狼妖吗?” “如果是还没完全解除禁制的狼妖,倒也不是不可能。”颜韵蓝说,“不过前提是这只兔子也得有个几百年的修为,不过这么长寿的兔子,我就只见过一只。” “怎么,”颜韵蓝笑着说,“你捡的那只小兔子,杀了狼?” “嗯。” 颜蓁本来对这件事没有疑虑。 当时白小绵身上有他画的符,多多少少有伤害作用,再加上刚逃出狱的妖怪,身上肯定不少禁制,即便是他杀了那只狼妖,也是有可能的。 但最近发生的事有点多,他就不得不多想。 “你能从他身上感知到危险吗?” 颜蓁摇摇头。 “有没有预知到危险?” 颜蓁又摇了摇头。 “那就没有问题,”颜韵蓝说,“也不用去想那么多,有时间带那只小兔子回来让我见一见。” 颜蓁回过神来,低头看见自己里又多了一个包,终于皱眉说:“妈,您再这么买下去,我今天这双小细胳膊就要报废了。” 颜蓁在家待了两天,时不时跟元骅通视频电话,听他说那边的情况。外公的病不严重,住两天院好好休息就能出来,但元骅被他妈妈留着,也不好意思贸然就走。 “你爸那边呢?”颜蓁嗑着瓜子问。 “说是下个月办续,明年举办婚礼,他女朋友想回英国结婚,老头子也答应了。” “他那么古板的人,”颜蓁想想不禁好笑,“我还以为他态度会更强硬一点呢。” 一段婚姻关系的解除,反而让两个人都得到了解脱。 元骅的妈妈终于静下心来好好学插花和茶艺,性子温和多了,还和颜蓁打了个招呼。 心平气和地看,元骅的眼睛有些像他妈妈,气质很相似。在这个女人年轻的时候,肯定也是艳压群芳,却荒芜了自己的大半辈子。 元骅走进自己的房间,神秘兮兮地对颜蓁说:“你猜我昨晚去了哪儿。” 颜蓁:“嗯?” “gayar,一个发小带我去的,说是凑热闹。” “你们去gayar凑热闹?”颜蓁眉毛倒竖,马上就不高兴了。他心里对那个地方的印象还很固定,默认那儿就是一群没有节操的男青年互相约炮的地方。 “别生气啊,我只是去取经的。” “取精。”颜蓁扯扯嘴角,“你想说你为了让我舒服,所以就自己去当受了?过得还开心吗?” “我的天!”元骅哭笑不得,“你思想什么时候变这么龌龊了?我比唐藏还清白呢!” 元骅坦白自己确实是抱着学习的心态过去的,咨询了一个有经验的老男人,那大叔脾气耐性也好,给他解决了一些问题。 “所以……你学到了些什么内容?”颜蓁也有点好奇了,“不会是道具之类的用法吧?” 元骅瞒着不肯说,只放话说等下次见面试试你就知道了。这话颜蓁听了又是隐隐地兴奋,又是觉得害怕。 第一次的感觉还停在他脑子里,有着一定的阴影。上次元骅还说了“全都交给我”呢。 或许是受这个话题的影响,颜蓁剩下的一整天都在胡思乱想。他想着再和元骅肌肤相亲,是不是需要再多点小情,不知不觉就在网购清单里添上了些乱八糟的东西。 虽然很想看到实物的样子,但他不敢直接寄到家里,改了个名字填了学校的地址。 晚上睡觉之前,他去客厅喝水,听到了老妈和李玄静的对话。 这对好闺蜜还保持着密切的联系,时不时要来一通电话撩骚。 他们总是容易把话题偏向一些奇怪的地方,颜蓁听多了就没多大兴,懒懒地趿着拖鞋,准备像只小丧尸一样晃荡回房间。 颜韵蓝的声音忽然说:“回联盟一趟?” 好端端的,为什么要突然回联盟。颜蓁心想,老妈不是已经辞职了吗?还有回去的必要? 颜韵蓝挂了电话,有些疲倦,四处去摸自己消遣时嚼的口香糖。 见颜蓁走过来,她已经放了颗小方块糖进嘴里,含糊地说:“你都听见了吗?” “联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还要回去一次?” “别紧张,”颜韵蓝笑了笑,“是螭琰苏醒了,想见我们一面。” 第74章 .阳光少年与兔13 颜蓁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应该陪着颜韵蓝。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乘上去联盟总部的飞。 这是颜蓁第一次来总部,之前注册结缘师的时候,他去过一次华南分部,现在也没多大印象了。 “这儿比我想象的要偏啊……” 总部的建筑反而异常地普通,看着甚至有点破旧了。从一条小闹市街的胡同口进去,不显眼的小门面,上面挂着个牌子:民俗化交流心。 门口还摆着个煎饼摊,老板熟练地抹平面糊,干脆利落打一个鸡蛋下去,香味扑鼻。 “几十年的老房子,这样隐蔽性才好呢。”颜韵蓝抬头看匾额,有些怀念似的,“里面的环境就不一样了,进来吧。” 颜蓁跟着她进了门,狭窄的一小片空间里简简单单摆了些桌椅,再往里就是一条黑不隆冬的过道。 昏暗有只枯瘦的伸出来,苍老的声音道:“登记。” 那爪子干得不像人的,皮肤皱皱巴巴,好似皲裂的树皮。 颜蓁没能做好心理准备,被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心脏狂跳。 颜韵蓝笑着看了他一眼,抬亮出自己的名帖,那接过去一掂量,就放他们进去了。 这儿没有电梯,老式的木质楼梯,踩上去还会有吱呀的响声。颜蓁:“这真不是危房吗?” 颜韵蓝说:“不会让你摔死的,放宽心。” 可能有外部的寒酸做对比,大大降低了颜蓁的心理预期,建筑内部的二层看起来确实精美多了,有了点儿所谓的“心”的感觉。 “注意了,从这道门进去,我们就进了结界,为了防止有精神力量的妖怪侵入,专门设置了陷阱。咱们有精神能力的,多多少少会受影响,不管是谁跟你说话,你都不用理。” 这话传达到颜蓁耳朵里的时候,他还没有那么当回事儿。但自进了门,他就眼前一阵发晕,走着走着就听见了尢易的声音,激得他冒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别走呀,你男朋友可还在我里呢。” 颜蓁闭着眼不理会,听着老妈的脚步声没有停步子。尢易不依不饶:“你不看看吗?还是说,你怕看见他被我抢走?” 颜蓁才发现,自己原来很在意元骅曾经被尢易诱惑的事,现在这种小在意被拉大了,听起来真是刺耳又烦人。 他默念不听不听王八念经,一边分神去想老妈会听到什么人在说话。 好在这条路不是很长,一阵暖光过去,颜蓁感觉到身上湿湿冷冷的气息散了,忽然见了阳光。 迎面有人跟颜韵蓝打招呼:“颜姐。” 颜蓁睁开眼睛,看见了一条长走廊,就像常规的办公楼一样,两边是各个部门的办公室,旁边的铭牌上注有职称和姓名。 “楼下的门房是棵九百年的老树藤,不过他总说自己有一千岁了,”颜韵蓝说介绍道,“他性子怪,也不爱说话,是不是吓到你了?” 颜蓁心想,同样是九百岁,怎么别的妖怪看起来就那么青春有活力,这只看着就老成这样呢? “我们现在要去楼,二楼基本是行政实施部门,再往上才是管理层。” “直接找螭琰吗?” “不,先去找李玄静。” 楼又是另一个空间了,颜蓁能判别出来每扇门上都有阵法,但是相当复杂,他只能勉强看出来一点构造。 他们在左边尽头的那扇门门口停下。 颜韵蓝还没敲门,门就从里面自己开了。李玄静扬起眉毛,对他们说:“好久不见啊。” “还好吧,”颜蓁的语气淡淡的,“也不是很久。” “嗯?”李玄静说,“这也太不给面子了吧?” “闲话少说,”颜韵蓝的推上颜蓁的背,“蓁蓁,进去。” 里头的空间比颜蓁想象的还要大,约莫有十平方,对于这栋小楼来说,明显大得不太科学。 不过这儿本来也不是什么科学的地方。 颜蓁闻到了香味。几张办公桌拼在一起,上面居然在煮火锅,还能听见咕噜咕噜冒泡的声音。 依然是上次在颜蓁家里聚会的那些人,小饕抱着一根巨大的火腿,吧唧吧唧啃着。 颜蓁:“……” 这些人到底是心有多大,才能做到随时随地都能吃火锅。 在办公室还这么嚣张真的不怕被罚款吗? “颜姐来了!”女人们欢呼着过来跟颜韵蓝拥抱,顺便把颜蓁也搂怀里使劲地揉。 一分钟过去,颜蓁脸上多了不少油印子。 姐姐们,刚吃了火锅就不要随便在人脸上亲来亲去啊! 小饕也扑了过来,先是甩着尾巴,小狗似的围着他们转,然后一脸新奇地把爪子搭在颜蓁肩上,一边蹭一边嗅来嗅去,最后用大舌头在他脸上来了个百六十度无死角的深情舔舐。 颜蓁:“……” “蓁蓁身上有兔子味儿,”李玄静说,“难怪小饕这么喜欢呢。” “嗯?”颜蓁低头在自己身闻了闻,味道会有这么明显嘛? 可能是刚坐了飞又坐了那么久的车,颜蓁吃了几口就觉得饱了,无聊地开始玩。 “螭琰什么时候醒的?”颜韵蓝也没什么胃口,拿过盘子开始给他们打虾滑。 “两天前,忽然就苏醒了,神智也正常,身上的魔气也被洗干净了,但是……” “但是?”颜韵蓝重复了一遍。 “但是觉得他虚弱得不像话,理论上来说,几千年的神兽,哪怕被魔气纠缠了那么久,也不应该变成这样才对……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这可能就和螭琰想告诉我们的事情相关了。”李玄静说,“现在螭琰还在太虚境里,一会儿人到齐了我们就过去。” 颜韵蓝皱着眉想了想,似乎觉得事情不太对。而颜蓁小心肝儿乱蹦,觉得自己误入了高端会议,兴奋着呢:“我也能进去吗?” 颜韵蓝看了李玄静一眼。 “去吧,”李玄静说,“那天也有你一份。” 他们在等的人居然是焦大海。 焦大海现在是真的忙,在他老爹的公司里隐姓埋名埋头苦干,完事儿还要忙里偷闲写总裁小说。 颜蓁再看见他的时候,这货也看见了颜蓁,喜出望外给自己变了个地海发型,沧桑地出场了。 颜蓁:“……” “蓁蓁……”焦大海掩面拭泪,“你看我的发际线,一个月就变成这样了!” “好了你够了,你这个戏精,”颜蓁毫不留情诶拆穿他,“你要真是这个样子,许白术早就把你甩了。” 其他几个人看过来,焦大海马上又正色道:“所以为什么要叫我们过来呢?” 李玄静打了个响指,一堆小纸人就活跃起来开始收拾残局,没一会儿就打扫得干干净净。 “去太虚境。”他把名帖往墙壁上一摁,巨大的阵法横空出现,搅弄出一个约有两米长两人宽的漩涡。 颜韵蓝带头走了进去,其他几人随后,小饕也蹦蹦跳跳进去,却卡住了屁股,扭个不停。 “都说了你别吃那么多。”李玄静一巴掌拍在小饕屁股上,跟焦大海合力把它推了进去,小饕还噫噫呜呜的,想表示自己并没有那么胖。 颜蓁好奇地问:“还有别的像小饕这样的法器吗?” “也有其他的存在,但是很少”李玄静收回名帖,入口又在他们身后合上,“都是看运气的。” 令人唏嘘的是,这类法器往往比自己的创造者活得长久,甚至有可能会产生人类的感情。 “有人在临死时因为舍不得自己的作品,也会选择封印,或者毁掉。” 颜蓁“啧”了一声,似是惋惜:“这样的人怎么还能算是修道者呢。” “善恶都在一念之间,”李玄静看着前面的路,似乎在感叹,“世事也总是变化无常。” 焦大海:“为什么话题突然就变得深奥了?有人愿意听听我的新脑洞吗?” 李玄静和颜蓁异口同声:“闭嘴。” 太虚境和它的名字一样,空无一物,一片渺茫。 直到颜韵蓝的足尖踩到了水面,才肯定道:“到了。” 水纹应声而开,众人眼前马上换了一副场景。氤氲的湖面之上,几只白鹭相继起飞,风吹皱了层层微波,一条长长的曲直桥通到他们的脚下。 他们继续往前走,颜蓁四处探看,想确认这里的天是不是真的。 李玄静已经走到了前面,和颜韵蓝并肩。颜蓁明白,这是要见到螭琰了。 他极力忽视脑子里自动浮现的那张大脸,对焦大海说:“怎么办我现在还有心理阴影。” 焦大海指指自己的嘴巴,表示自己还在被禁言当。 “别玩了。”颜蓁在他嘴巴上做了个开拉链的动作,焦大海就顺势开始说话。 “我倒是很有亲切感来着。” “因为你身体里有他的力量吧。” 前面传来了颜韵蓝和李玄静的声音:“长老。” 颜蓁一愣,抬头去看螭琰现在的样子,却在湖心的岛屿上看见了一头盘旋的黄褐色的老龙。 已经是肉眼能够看出来的老态了,颜蓁心里不由得一紧。他看不得这种枭雄垂暮的姿态,总是会难过。 “你们来了。” 苍老的声音伴随着微弱的龙鸣声响起,随后他又说:“焦家的小朋友也来了。” 焦大海牢记老爹对自己吩咐,恭敬地说:“大爷爷,之前情况危急,多有得罪了,还希望您见谅。” 螭琰似乎有点高兴,笑了起来,但又好像十分失落,徒生了悲戚。 “你做的对,我已经是个罪人了。”螭琰说,“苟延残喘到现在,清醒之后,我心里仍然愧疚,为我伤害的人命,还为了另一件事。” 颜蓁听见他说的下一句话,惊得下巴都快掉了。 “是我让巴蛇……复活了。” 第75章 .阳光少年与兔14 “是我让巴蛇复活了。” 在场所有人脸色一变,李玄静不敢置信道:“怎么会?” “十年前那场大战,韵蓝应该还记得。巴蛇阴险狡诈,将死时咬住我的后颈不松口,想废掉我的脊椎。我没和他同归于尽,却被他侵入了神智。” 颜蓁几乎可以脑补出来那个场面,紧张地揪住了焦大海的衣服。 “这些年里,他无时无刻不在我耳边蛊惑我,”螭琰说,“我也一直在为当时的大意而后悔,他抓住我的心思,无孔不入,最后逼我入魔。” 本来在诸位大妖面前不值一提的小喽啰,却因为善于控制欲望,而成为了致命的毒瘤。 狮子永远也想不到自己会有被蜜蜂蜇伤,甚至丧命的那一天。 “半年前,在水里那一战,”螭琰疲惫地说,“他夺去了我小半内丹,趁乱逃了。” 颜蓁猛地想起来自己曾经做的那个梦,和螭琰愤怒的吼声。 原来当时的巴蛇就已经开始活动了。 他不由得浑身一寒。 “抓住巴蛇,趁他羽翼未丰,”螭琰虚弱的声音还夹杂着悲怆与愤怒,“见到他无需汇报,就地斩杀。” 李玄静说:“他躲起来了。” “但他之前控制过一些妖怪和人,犯了不少小事件。” “他身上有我的内丹,我也怀疑联盟内部,有被他控制的人,”螭琰沉声道,“所以我请你们过来。因为当初是你们亲执行的捕杀任务,相对可信,现在我有另一个任务,要交给你们。我要提醒你们,这件事不会计入功勋,要绝对保密。” 除了焦大海和颜蓁还在状况外,所有人的神情都变得严肃起来。 “秘密侦查巴蛇的下落,所有数据及时汇报给我,不用通过其他人或是其他方式。” 出来之后,颜蓁还觉得视线发虚,很难从那种似有似无的状态里解脱。 “为什么螭琰会这么相信我们?”颜蓁感觉很不可思议,“他就不担心我们消极怠工,或者是跳墙去为别人做事?一些都是有可能的,他冒的风险也挺大了。” “太虚境内,没有人能撒谎,”李玄静高深莫测地说,“心有杂念的人,是进不去的。” 颜蓁长长地“哦——”了一声。 “所以太虚境现在,是关押大妖的牢房。”李玄静感叹道,“螭琰长老虽然还是联盟的骨干,以后却只能在太虚境度过,再没有出来的会了。” 颜蓁想起来螭琰衰颓的体态,心里不自觉沉甸甸的。 “那巴蛇有线索吗?”颜蓁看了眼颜韵蓝。 其他人都出了办公室,各自做事去了,只剩下他们四人在。李玄静关上窗,说:“对外我们说的是还没有。” “魔物横行,而且犯事以后就不见踪影,可能是他吞掉了那一小部分内丹的缘故,所有痕迹都被抹杀得干干净净。” “所以你想……”颜韵蓝玩了会儿自己的指甲,“让我也参与调查?” 李玄静说:“是,上面也希望能把你邀请回来。” 颜韵蓝又看了眼颜蓁。 这母子俩互相看对方好几眼了,恐怕都知道事情会怎么发展,只是都不开口。 “其实我个人还有个想法……”李玄静给他们出了个两全的主意,“蓁蓁也一起来吧?” 颜韵蓝一个刀劈下去:“你想的倒是挺美啊!” “只是调查,最后执行还是由我们来,”李玄静说,“巴蛇现在藏得很深,我们需要你们的能力。” 颜蓁连忙摆:“但是我还不行,我……” “你的能力还没有开发,这件事就交给颜姐了。”李玄静正经起来还真有点儿正经的样子,说话的时候能给人一种信服力。 “当然不是强迫,你们可以好好考虑,两天之内给我回复。” 焦大海在旁边当了半天闲人,眼看着话题结束了,指着自己:“那我呢?” “焦公子。”李玄静客套地说。 “别,”焦大海听别人这么叫他就慌,总觉得好像要被逼着去干什么大事,终结他的咸鱼生涯,“叫我大海就好。” “这件事我和令尊商量过,他说要你自己拿主意,因为追捕巴蛇可能是个长期的工作,也比较耗时耗力。如果……” 焦大海握住他的,深情款款地说:“没有如果,我愿意。” 比起每天上财富经,这种热血沸腾的事儿才适合焦大公子! 李玄静:“……” 颜蓁:“……” 为什么总觉得连气氛都变了。 焦大海连夜回去汇报,颜蓁他们却没有马上回h市,而是住在了李玄静的家里。 “要不要去逛逛?”回家之前李玄静先问颜蓁,你很少出来玩吧? 颜韵蓝:“你要带他去哪儿逛啊?” “肯定不是去逛窑子咯,”李玄静下了班就不是什么正经人了,“其实逛逛也可以,蓁蓁要不要去见见世面?” “别把人家儿子带坏了啊,他可有男朋友了!” 颜蓁完全不想跟他们说这种成人话题,因为他马上就想到了自己买的那些东西:“还是不用了……” 李玄静是个真实的死有钱人,他不像项玉孪那样死守学术和修为,有空了就接点儿大单子,给自己囤了不少积蓄。 所以颜蓁现在看着这栋独栋小别墅,咽了口口水。 “妈,您说您混迹江湖这么多年,怎么没混栋别墅出来呢?” “懂不懂什么叫知足常乐?”颜韵蓝拿着一只小碟子在眼前摆弄,“嘉庆年间的,李玄静,你现在的收藏开始有点无聊了。” 说完这个碟子就放到了颜蓁的上,颜蓁第一次拿古董,还有点紧张,生怕给摔了。 他把盘子放回原处,征得李玄静同意之后又拍了照发给元骅。 元骅今天回h大,刚下飞,开始打电话跟他聊天。 “什么时候回来?” 颜蓁就把见了螭琰之后的事跟他简单说了一下,略去了搜查巴蛇下落的部分,整个故事听起来就安全多了。 “那个什么巴蛇既然逃跑了,那就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出来吧,说不定要睡个五年十年,韬光养晦了再出来作乱?” 连元骅都能想到这些,联盟里的人当然更急着挖出来巴蛇的下落,否则真等他把实力养足了,加上螭琰传承给他的部分力量,以后还不知道会怎么兴风作浪。 “唉……”颜蓁托腮叹气。 “怎么了?”元骅笑着问。 颜蓁揉着额头,无奈地说:“就是觉得日子过得太苦了。” 他有时候会思考自己踏出接触妖怪的那一步,到底是不是正确的选择。 就像颜韵蓝说的那样,他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接触的妖怪越多,普通人的那种安定离他也越来越远。 如果没有觉醒什么能力,也没有尝试去给妖怪结缘,或许他现在还在为生活的小事苦恼。比如每天吃什么,谁谁谁惹自己不高兴,为什么每天都过得平淡无奇…… 什么巴蛇,什么联盟,什么平安,一切都与他毫不相关。 或许他和元骅也会有个更美好的相遇,就像普通的言情小说那样,元骅可能会注意到他经常去偷看他们训练,然后慢慢接近他。 这些都太理想化了。 每次这样想了之后,颜蓁又能迅速清醒过来。 凡事都有双面性,妖怪给他带来了动荡,也给他带来了很多美好的事。 他开始懂得了珍惜身边的朋友,变得自信,开始强大,不再畏葸不前,甚至想通了感情存在的意义。 这些东西又都让他觉得幸运。 元骅说:“我也觉得太苦了,你都下次买东西能指定快递吗?我为了拿东西从东门跑到北门,然后现在又跑到了南门……” 颜蓁:“啥?” “不是你买的?”元骅说,“我最近压根儿就没买什么啊。” 颜蓁:“!!!!” “拿到了,最后一个,我回去了,这是什么东西,我能拆开看看嘛?” “不能!!!”颜蓁快崩溃了,“为什么会发到你上啊!” “你填的是我的地址吧,”元骅说,“你买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颜蓁说:“那是我妈买的!” 元骅将信将疑:“咱妈买的,那你反应为什么这么大?” 颜蓁:“……” 他这个态度更让元骅疑心,干脆直接拆了盒子。颜蓁听见胶带纸被撕开的声音,只觉得自己的羞耻心和胸口的那一坨脏器也一起被撕碎了。 “嗯,”元骅吹了个口哨,“看不出来咱妈还喜欢月工塞呢?” 颜蓁:“我挂电话了。” “别啊,还有蝴蝶环,跳蛋,延时杯,润滑剂。嗯?这是什么?前列腺按摩……” 颜蓁抓狂了:“不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这个!你不怕被当成变态吗!” “诶,没关系,你也可以把这当成是一种情嘛,都买情用品了。” 颜蓁:“……” “快回来吧。”元骅笑着说,声音里是要人命的性感,“我迫不及待想试试了。” 故事的发展远远超出颜蓁同学的必要,作为一个普通人类,他现在思考的问题马上从忧国忧民变成了:怎么在买了情用品并且被男朋友发现后解决尴尬。 元骅会不会觉得他很想做那种事? 颜蓁捂着脸羞愤欲死,他明明只是想好好学习一下来着,真的不是欲求不满啊! 相比起儿子的魂不守舍,颜韵蓝精神抖擞花了半个晚上的时间思考自己该不该带颜蓁入坑。 毋庸置疑,她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拒绝承担责任。但同样的她不想把颜蓁牵扯进来,虽然现在已经牵扯进来了。 颜蓁也不可能同意让她去参与调查而自己置身事外。 颜韵蓝头疼地想,目前她能选择的恐怕只能是母子齐上阵。 既然无法躲开这个结果,那就只能想办法让颜蓁尽快提升能力。 睡觉之前,她敲响颜蓁的房门:“蓁蓁,睡了吗?我们谈谈?我进来了?” 颜蓁在里面慌张地喊:“妈!等等!” 孩子长大了,有自己的小秘密了,颜韵蓝表示绝对尊重,然后站在走廊上思考人生。 还是年轻啊。 过了大概分钟,颜蓁打开一个门缝,然后探出半个脑袋来,眨了眨眼睛:“妈,可以了。” 这副做了坏事的心虚样真是藏也藏不住,颜韵蓝心里偷偷笑,忍不住感叹:青春啊…… 屋子里的窗户敞开着,风不断地灌进来。 颜韵蓝故意问:“今天不是降温了么,风也不小,你还开窗,不觉得冷么?” 颜蓁恨不得把脸埋进胸脯里去:“您就别打我了吧。” 颜韵蓝:“哦哟,害羞了害羞了。” 调侃得差不多,颜韵蓝清清嗓子开始说正事。 “妈妈是这么想的,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不可能说我完全不参与。联盟可以出力的人不多,这次可能还要联系上妖族,所以……” 颜蓁舔舔嘴唇,他已经有心理准备了:“我也愿意出力,妈,只要让我一起。” 颜韵蓝长吁一口气,也不知道到底是欣慰还是难受。 “希望一切发展顺利吧,你记得告诉你认识的那些妖怪,”颜韵蓝说,“这段时间需要小心,巴蛇喜欢靠吞噬来增强力量,小妖怪虽然不管饱,但是可以避人耳目,方便得很。” 颜蓁应着:“哎,好。” “今晚好好休息,明天开始,我来教你怎么开发自己的能力。” 也许是白天一直在说巴蛇的事,这个晚上颜蓁就梦见了巴蛇。 这不像是预知的梦,因为毫无真实感,充满荒诞。 一会儿是巴蛇在跟尢易打架,攀比谁的增殖能力强,一会儿又是几个男人在不断争吵撕扯,成群结队的乌鸦飞过,呼啦啦带起有腥味的风。 李玄静大喊:“别管巴蛇了,我们去逛窑子啊!” 这句话变成了回音,激荡在颜蓁耳边,十分魔性。 颜蓁就在这种魔性的回音醒来了。 今天的天气不错,隔着窗帘也能看到太阳,他打开窗,舒服的暖阳就照在了他身上。 他不禁在想一个问题。 巴蛇为什么那么执着于成为领导者? 他没有那么强大的力量,只能靠欺诈和算计获得簇拥,而这样得来的也只能是乌合之众,难成体统。 他想要成为让人害怕的存在,但吸引来的却全是只想捣乱的魑魅魍魉。这样的魔物能被统治么,颜蓁觉得巴蛇本人应该也清楚这点才对。 他这么善于控制欲望,却控制不住自己的欲望。 颜韵蓝的喊声打断了他的思考:“蓁蓁!快下楼,咱们商量一下点什么外卖!” 颜蓁猛地一扭头,然后悲剧地发现脖子上一阵抽痛——落枕了。 吃饱喝足之后,颜韵蓝表示以后不能再点炸鸡,真是油腻又不健康。 话是这么说,但最后她还是把剩下的鸡腿也吃光了,还美美地打了个嗝。 而颜蓁僵着脖子,什么胃口都没有,发誓这辈子都不会再睡那么高的枕头。 李玄静整理出来一条时间线,大概推断了一下。 “之前有怀疑过是巴蛇,但一直不敢确定,因为我们都默认巴蛇已经‘死了’。现在螭琰说明白了,那一切就都说得通。” “五月底,巴蛇出逃,而那些魔物的出现也是在五六月份,最初的一波恐怕是巴蛇为了打掩护而推出来的障眼法,而之后的一波,一半是为了泄愤,一半是为了汲取力量。” “这间就包括你们曾经遇见过的树妖魔化,好在他及时被救了回来,没有酿成大错。” 颜蓁记起自己曾经不小心杀了从晞阳身上掉下来的魔物原型,如果及时活捉,说不定当时就破案了。 “根据反馈上来的报告,六月和月,是魔物最猖獗的时候,而从八月开始,”李玄静继续说,“他就突然收了神通,躲起来不见了。” “这个……”颜蓁说,“是怕被发现吧,毕竟留下的踪迹越多,你们就越容易找到他。” “是这样没错,”李玄静打了个响指,“那之后魔物就迅速减少,而剩下的那些魔物,则像疯了一样,控制人类,制造杀戮。” “失控了。”颜韵蓝说,“本来巴蛇只想靠妖怪作恶来获得能量,失控的魔物却开始自己对普通人下,这说明什么?” 颜蓁提出了一个猜想:“他藏起来,可能不止是为了养精蓄锐,还因为其实控制不住那么多力量,反而顾不上那边了?” “挺聪明嘛,”李玄静赞赏道,“这也是可能性之一,不管怎么样,这对于我们来说算是件好事。” “也是件坏事吧,”颜韵蓝开始吃奇异果了,用勺子把皮和果肉分开,“越是虚弱,他就越是会把自己藏得严严实实,不会那么轻易让人找到的。” 李玄静笑了:“所以这不是就得靠你们了么?” 颜韵蓝舀了一勺果肉递到颜蓁嘴边,颜蓁张嘴去接,猛地扯到了错开的那根筋,捂着脖子痛呼:“疼!” 理清了线索,李玄静把钥匙丢给他们,说自己还有个会议要开,潇洒地走了。 颜韵蓝边给颜蓁揉脖子,边给他讲解关于时间的能力。 “要单论天赋的话,我可能不如你好。” 颜韵蓝说:“我当年是被你外公强行开了天眼,又跟着学法术,磕磕碰碰的。但是你是自己觉醒,悟性就比我要强,学什么都快。” “这个要怎么学?”颜蓁想象不来怎么做到预知未来,目前他能做到的,也就是在梦里看点儿预告,还不能完全分清真假。 “这也是分等级的。其实就是分大概和具体。像你能预知未来,‘大概’就是只能预知到大的事件点,而‘具体’就是你能预知到这个大事件的起因,再从源头解决问题。” 颜蓁张大嘴,不可思议道:“原来是这样。” “但要达到这样的程度,没个十年八载的是做不到的。” 颜蓁说:“我现在还不能控制它呢。” “所以你第一步要学的就是控制。你外公的能力最强,施术之后他就能根据特定的事件点,来还原过去这件事的原委。” “那您呢?”颜蓁只见过一次颜韵蓝战斗的样子,也不了解细节。 “我的话,马马虎虎能看出现在身边的动态。” “嗯?”颜蓁觉得这才是最有意思的,“这个怎么说?” “也需要施术才能知道。”颜韵蓝点了点下巴,“施术之后,能判断出身边正在发生的事情。比如我们两个合作,你预测到这儿要发生地震,而我就能感应到地震的进度,并且推断出下一步会到哪儿。” 颜蓁两眼发光:“这个好帅啊!” “只有战斗的时候,这个能力才能发挥作用,也很耗神,每次用了都觉得自己累得要命。” 颜蓁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联盟这么需要颜家的力量,这根本就是开挂一样的存在! “我要学!”颜蓁也顾不上脖子疼了,兴奋地计划着,“如果我们一起的话,找巴蛇的任务确实就轻松很多了啊!” 颜韵蓝适时给他泼了盆冷水,让他冷静一下:“先学会吧。” 然而这还是没有完全打击到颜蓁的积极性。 他自个儿开心了好半天,却找不到合适的人倾诉,不由得产生了地下英雄的落寞。 于是他发了条朋友圈:我终于能理解蜘蛛侠的心情了。 华明宇第一个给他点了赞,顺便回复:因为你们都只有一米吗? 颜蓁:??? 第二个回复他的是户鸿哲:你买了蜘蛛侠的衣服吗?我也有一套。 这条正常的回复让颜蓁想起来了白小绵。他还得提醒一下小绵,注意保护自己。 户鸿哲趁和颜蓁分享了自己这几天和白小绵的相处进度。 白小绵玩疯了,完全被户鸿哲打开了新世界,什么都喜欢玩,还打算后天去蹦极。 “我们今天刚去看了画展,现在在回来的路上,小绵实在是太能吃了,他以前吃得多吗?” “还好吧,”颜蓁说,“你们玩的东西太多了,体力消耗大吧,他以前都不怎么出门的,小心身体啊。” 户鸿哲说:“而且我发现他对女人也不感兴,这次碰见了很多美女,他看都不看一眼。” 颜蓁:“……” 当然了,因为人家喜欢的,其实是母兔子啊。 “他真的喜欢女人吗?喜欢的话多少会看一眼吧?连我都不忍住想看,”户鸿哲被恋爱的小烦恼折磨得又开心又辛酸,“这样下去我都想直接问了。” 颜蓁又动了告诉他真相的念头,但又觉得也许应该让户鸿哲自己学会碰壁,忍住了。 “你自己看着来吧,我也很难给你建议……” 户鸿哲看着身边睡着了的白小绵,忍不住伸去刮他的鼻子。 “真磨人,”户鸿哲说,“把你吃掉算了。” 白小绵像是能听见他说话,居然回应了一句:“吃……” 户鸿哲噗嗤笑了,又有点心动,盯着白小绵的嘴唇看,哑着声音说:“那我真吃了啊。” 白小绵:“嗯,吃……” “操!”户鸿哲一下心口着了火,用掌去拍白小绵睡得发红的脸蛋,“你这是睡着了,还是没睡着?” 白小绵扭了扭身子。 亲吧,反正除了前排那个陌生的司,谁也不会知道。 亲吧,他离你这么近。 亲吧,反正你已经打算让他知道你心意了。 邪火越烧越旺,让他的皮肤都开始发烫,难以抑制地激动起来。 “小绵……” 户鸿哲低下头,放任自己和他的距离不断地缩进,还配合地弓下身子,收撑在车窗上。 越来越近了。 白小绵的嘴又微微张开,吐出一个字:“饿……” 第76章 .阳光少年与兔15 饿。 这个字成功打消了户鸿哲的大部分欲望,并且让他彻底破功,忍不住趴在白小绵身上,笑了起来。 他捏着白小绵的脸,像面团似的揉来揉去,半是好笑半是控诉地问:“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白小绵被他压住了一顿折腾,才悠悠转醒,睡眼朦胧地问:“嗯?怎么啦?我们到了吗?” 户鸿哲叹了口气:“快到了。” 白小绵:“?” 为什么要叹气? 户鸿哲记得他从前的老师,画室里总挂着一幅画,有人出高价要买,他却不肯卖。 后来他才知道这幅画是老师为了一个求而不得的姑娘画的。 老师很有名气,是h市才华横溢的画家,但是双腿残疾,没法站起来。他一直爱慕自己的青梅竹马,但出于自卑从不曾表露心迹,直到这个姑娘结婚,因病逝世。 户鸿哲听说这个故事的时候,就决心了永远不要做这样的人。 不懂得争取,只知道在原地踏步的人不可能会等到两情相悦。 不过他着急,却不想莽撞。白小绵表现得太过于没心没肺,甚至像还不懂得情情爱爱,如果贸然行事,说不定会适得其反。 户鸿哲不由得想,自己也有这么小心翼翼的一天啊。 他们住的是民宿,朋友介绍过来的,有特别优惠。但他对白小绵的说法是奖了所以“免单”,怕白小绵会有心理负担。 而白小绵居然真的相信了,睡觉之前都一定要感叹自己真是好运气。 挺傻气的。 这种傻气放在别人身上,一定会被以为是个智障,但放在白小绵身上就毫无违和感,只让人觉得又天然又可爱,呆得不行。 “明天就回去了啊,”白小绵还有点舍不得这么舒服的环境,“外面真是太好玩了。” 户鸿哲听了忍不住发笑:“你之前都过的什么日子?” 白小绵回忆起自己的人生,发现从前的几十年真的全白过了,早知道山下这么多姿多彩,和书里说的早就不是同一个世界,他老早就告别肥宅生涯了。 “跟你在一起玩,就挺开心的。”白小绵笑着看户鸿哲,两只眼弯弯的,好似天上那一轮新月。 户鸿哲被他这个笑容蛊惑了,嘴比脑子更快,不受控制地问:“那要不要一直和我在一起?” 这句话一出口,户鸿哲的心脏马上就开始做热身运动,砰砰砰砰撞得他胸腔发疼。就是联考的时候他也没这么紧张过,好像马上就要接受命运的制裁。 然而春风不解意,白小绵轻轻飘地说:“虽然我也很想啦,但是回去以后我就得正式找个工作了,不能老麻烦蓁蓁……” 户鸿哲:“……” 这如果不是在情场里打太极的高,那就是彻彻底底不问风月的傻白甜。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都没法让户鸿哲感到高兴。 “我有个问题想问你,”户鸿哲觉得自己得明示点什么了,“能帮我出点主意吗?” 白小绵很热心:“你说!” “嗯,就是我一个朋友,他本来是喜欢女孩子的,但是突然喜欢上男孩子了……他现在很犹豫,因为那个男孩子对他的态度好像只是普通朋友……” 白小绵:“……啊。” 如果代入兔子的世界观,那就是一只本来喜欢母兔子的公兔子,突然喜欢上了另外一只公兔子。 公兔子喜欢公兔子的情况也不是没有可能,白小绵就见过两只公兔子没羞没臊厮混的,直到前些年跑去山下,他也失去了他们的消息。 但是这还能变来变去的么? 白小绵本应该被刷新观,现在却忽然不敢确定了。 因为之前他一心只想在山下找个愿意和他一起生活的兔妖,而现在他却很喜欢和户鸿哲相处。只要想想自己会和他分开,不能每天都见面,他就会涌上一阵难言的失落。 “你觉得,我这个朋友该跟那个男孩说明白吗?” 白小绵似乎能理解,似乎又不太理解,他后悔了帮这个忙,想法混乱,仍然硬着头皮答题:“那就……说明白吧?” 户鸿哲看向他的视线里似乎含着希望。 “早,早点死心,也挺好的?” 户鸿哲:“……” 过了好久,户鸿哲才像终于认输了,噗嗤一声笑出声。 白小绵:“?” “这么看起来,可能真的应该死心了。” 户鸿哲不高兴了,更像是伤心,总之他今晚睡得很早,还去喝了点小酒。 白小绵有些见不得他这个样子,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到了要睡觉的时候,他纠结了很久,终于轻轻脚地爬上木楼梯,趴在了户鸿哲的床沿。 窗户外面有微光透进来,今晚户鸿哲连窗帘都没有拉上,就这么睡着了。白小绵伸去摸他的额头,温热的,还出了汗。 “小哲。”白小绵的脸贴在床单上,侧着脸这样看他,他们相对着,能感受到对面扑来的鼻息。“你睡了吗?” 户鸿哲没有反应,仍然闭着眼。 白小绵就在他身边坐下,两抱着腿,下巴抵在膝盖上,开始想自己下山到现在后发生的事。 刚来h市,刚遇见颜蓁的那会儿,他还满脑子想着离开,可现在他知道了怎么回去,心里却有些舍不得。 舍不得颜蓁,也舍不得现在的生活,当然也舍不得户鸿哲。 他打了个哈欠,居然犯起了困,想着想着,就这样靠在户鸿哲身边睡着了。 户鸿哲凌晨醒过来,发现自己被全身被脚裹着,一团温热的家伙在他怀里睡得香甜,软趴趴的,还散发着沐浴露的味道。 是白小绵。他以为自己没睡醒,不然白小绵怎么会在甩了他之后又来投怀送抱呢? 但实际上的触感又太过于真实,他忍不住把怀里的人搂得更紧了点,亲了亲他的鬓角,又蹭了蹭。 白小绵耸了耸鼻子,嘴里发出了“呜呜”声音,好像在细细地磨着牙。 “小绵?”户鸿哲这下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了,忽然不知所措,呆愣愣地看他。 而白小绵似乎得不到满足,主动凑了上来,一边“呜呜”着一边蹭他的脸,嘴唇也蹭到了他的嘴唇上。 颜蓁一晚上没怎么睡好。他也忘了自己做了些什么乱八糟的梦,早上起来的时候脑袋隐隐作痛。 洗漱了之后他才打开,发现收到了一串儿的炸屏消息。 户鸿哲:!!!!!!! 户鸿哲:哥! 户鸿哲:哥x10086! 颜蓁一阵无语,慢吞吞敲了个字回去:怎么啦? 户鸿哲却没有回复,半天都不见输入消息。 颜韵蓝来敲他的房门:“蓁蓁,起来吃个早餐,咱们得回去啦。” 颜蓁边套衣服一边想,回去该怎么面对元骅这个大流氓?他肯定要拿着那些东西在他面前一件件显摆过去。 ……真是想想就想当场去世呢。 他拖拖拉拉收拾,最后还是被提溜着回了家。 一直到下了飞,他才重新和户鸿哲联系上。 户鸿哲那边的气压和他这边似乎有点相似,两人都是心事重重,做了个友好交流。 “你觉得正常吗?哥,”户鸿哲坐在外面的小板凳上看雨滴拍打小风铃,“小绵以前和你一块儿睡觉,有没有亲过你?” 颜蓁只和兔子形态的白小绵一块儿睡过,知道这家伙晚上会喜欢蹭人,迟疑道:“……没有。” “……”户鸿哲说,“这我就更纳闷了,他半夜爬上我的床,亲了我之后,又没事人一样跟我说早安,现在还特高兴地吃了两盘肉?他这到底是不是玩弄我的感情?” 颜蓁:“……” 第77章 .阳光少年与兔16 颜蓁总觉得哪儿不太对,但是一下又说不出来哪儿不太对,他只好安慰了几句户鸿哲。 说实话都到了这个程度,户鸿哲还不死心,也让颜蓁觉得惊讶。 或许他应该和户鸿哲说实话。 “小哲,”颜蓁思考了很久之后做下决定,“等你回来,我有件事要和你谈一谈。” 他没着急回学校,跟老妈先回了家。颜韵蓝又搬出来一摞书,从里面抽出了几个发黄的记本,上面密密麻麻全是娟秀的字迹,甚至还画了图。 “老妈,您年轻的时候还是个学霸呢。”颜蓁感慨道,这真是比他高时的课堂记还要详细。 “那是当然的,老娘当初要不是自己选择当全职主妇……” 眼看她要像祥林嫂那样念经,颜蓁急忙打住:“这是个什么意思?” 他是随便瞎指的,颜韵蓝看了眼:“哦,这个我也忘了,你等我好好想想。” 颜蓁:“……” 这种统筹时间与空间的法术比常规的术法要难得多。 颜蓁看了几眼下来就觉得头疼,他反省之前说大话说得太早了。 “一步一步来吧,也不能一口吃成个胖子,没猜错的话,巴蛇现在不会这么快出来。” “真是防不胜防,谁知道他什么时候会突然蹦出来呢?” “巴蛇之前搞了那么大的动静,还是败在联盟上,他现在恐怕也找不到同盟。”颜韵蓝说,“当年啊……他的骗术太强大了,我记得当时他差点就成了龙。” 颜蓁说:“所以他自己也很清楚这一点,偷了螭琰的力量?” “是呢,不然那天晚上我们也没有这么容易收服螭琰。”颜韵蓝揉着太阳穴,“我就讨厌脑子聪明的反派,收拾起来很麻烦。” 颜蓁看着里的册子发呆。 “你说,祖国能不能再过个阴历生日?”华明宇说,“我感觉我愿意每天为他庆生。” 颜蓁把床单掸开,晾在阳台上,看楼下的停车场。 “祖国知道你这么孝顺,要被感动哭了。” “我是真的不想上mr吴的课,而且他尤其喜欢点我回答问题。” “你学霸么,他当然就喜欢点你。”颜蓁嘴上在跟他聊天,思绪却飞远了,想到螭琰现在的模样,还有那天晚上战斗的时候,巴蛇是从哪儿逃走的呢? 华明宇问:“哎,今天真是奇怪,你怎么还在这儿?” 颜蓁觉得奇怪:“我不在这儿,该在哪儿哦?” “不去找元骅?” 颜蓁:“……” 他支支吾吾道:“嗯,嗯,再说吧。” “吵架啦?”华明宇聒噪得像居委会的大妈。 “没有。”颜蓁根本不敢想自己做过什么蠢事,他心里是很想和元骅见面的,但又实在怕尴尬。 下午元骅倒是主动找过来了。 他进门的时候脸上就带着笑,很得意的样子,了奖似的,和颜蓁的神态完全相反。 颜蓁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他料想元骅再没皮没脸,也不至于当众说这个话题。 元骅:“情……” 颜蓁马上捂住了他的嘴,在他耳边低声吼:“你干嘛?” 元骅又趁舔了舔他的心,湿漉漉的触感激出颜蓁一身的鸡皮疙瘩,一股子电流从头皮电到尾椎。他猛地往后退,又被元骅的长胳膊给挽了回来。 华明宇:“?” “亲爱的,我们去吃饭吧。”元骅目的得逞,趁着华明宇看不见抓着他的屁股捏了几下。 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颜蓁忿忿地瞪他一眼,元骅权当做夸赞,笑眯眯地带着他往外走。 颜蓁:“不是说去吃饭吗?” “先吃你。” “别闹了。”颜蓁笑着推攘他,“你满脑子都想些什么呢?” 元骅还要抓着他闹,颜蓁拔腿就跑。他现在体力也慢慢练了上来,元骅竟然不能马上就抓住他。他俩闹累了,终于都选择放弃:“得,还是先吃饭吧。” 小别胜新婚。颜蓁怎么看元骅怎么下饭。元骅吃着吃着东西,就发现颜蓁目不转睛地盯住他,不由得好笑:“你果然就只喜欢我这张脸吧?” “我还喜欢吴彦祖的脸,你看我跟吴彦祖谈恋爱了吗?” 元骅:“……” “话说回来,”吃完饭去消食的路上,元骅忽然想起来,“我们班有个女生,跟我要户鸿哲的联系方式。” “嗯?”颜蓁摸着肚子,觉得有些吃撑了,隐隐有些不舒服,“那家伙天天和白小绵腻在一块儿,还能招惹姑娘喜欢呢?” “脸吧。”元骅不经意地说了一句。说完他忽然觉得不对,举起说:“我是无辜的啊,我没有招惹小姑娘啥的喜欢我。” 颜蓁噗嗤乐了,就那么望着他笑。 元骅接着刚才的话题说,自然而然又提到白小绵。现任结缘师大人工作热情不太高,满脑子都在想着怎么搞事。 说是要对户鸿哲坦白,实际上他还没想好怎么开口呢。 元骅上来了电话,颜蓁看着他接通之后开始闲聊,两人拉走着,颜蓁开始神游天外。 等他再抬头的时候,他们已经走到宾馆门口。 颜蓁看了眼正挂电话的元骅:“……” “进去吧?”元骅笑眯眯的,“早就开好房了。” “刚吃完饭呢,哥哥。” 这声哥哥真是叫得元骅全身舒畅,狼性大发。 “没关系,好好准备就行了,我帮你~” 颜蓁虎躯一震:“别了,还是我自己来吧。” 他就知道元骅肯定是有备而来。 那些东西一个不少地摆在架子上,雄赳赳气昂昂的,有点辣眼睛。 他站在它们面前,觉得自己应该笑两下来掩饰尴尬,但完全笑不出来。 “你也太无聊了。”他只能这么说。 元骅从他身后抱住他,蹭着他的后脖子,像小狗似的:“你想先试哪个?” 颜蓁觉得这个世界上如果有人会清心寡欲,那要么就是没有性生活,要么就是性生活不美满。 元骅比第一次的时候小心了很多,所有的准备都周全了,等颜蓁催他的时候他还不放心:“我怕你疼。” 颜蓁脑子里闪过一个妖艳博主的骚话金句:别老问要不要,老娘都飞流直下千尺了。 总之这次两个人都没那么拘束,尽管元骅还是不太能找到点,但是舒服多了,多少能产生回味,他们趁热做了两次。 “吃夜宵吗?” “……吃。” 躺到了半夜,元骅带着他下楼,本来就打算好了在外面过夜,所以选的是挨着饮食街的宾馆。这会儿烧烤摊子还很多,也有粥铺开着。 他们就闻着烧烤的香味喝粥。 颜蓁觉得自己真是太惨了。 “嗯,那不是户鸿哲?”元骅拍拍他肩膀,示意他去看。 确实是户鸿哲,他身边黏着棉花糖似的白小绵,两人走得很近,亲兄弟一样。 颜蓁张了张嘴,到底也没开口喊他,和元骅一起看他们两个。 “小绵是真喜欢小哲,啊我说的不是那种喜欢……” 元骅摸着下巴看他们,笑着摇了摇头。 “今天我就先不说了吧,”颜蓁喝完最后一口粥,“真相总是残忍滴,等他们快乐度过今天再说。” 吃完东西颜蓁就困得不行,被元骅背着回去睡觉。迷迷糊糊里他听见元骅问:“蓁蓁,兔子吃荤吗?” “嗯?一般不吃吧。”颜蓁的脑子还在运作,“不过听说是杂食动物来着……” “这样啊。”元骅说,“没事,你睡吧。” 这天晚上颜蓁久违滴做了预言的梦。 他清楚地知道这是预言,却不知道它代表着什么。 巨大的腔室,弥漫着着滚烫的气息。在黑棕色的皲裂的土地之下,似乎埋藏着巨大的血管,一鼓一鼓,伴随着强大的心跳声。转瞬间,所有的空间又被翻天覆地的岩浆吞没,在岩浆的最深处,有个黑色的影子,一点点地膨胀起来。 呜呜的哭声,尖叫声,咒骂声,还有桀桀的笑声,全部混杂在一起,慌乱可怖。 那种鼓动一下比一下厉害,排山倒海似的,颜蓁被这个梦吓醒了。 还是宾馆的房间里,昏黄色的床头灯亮着,洗间里忘关的排风扇兢兢业业嗡嗡发响,屋子里看起来安静又温暖。 颜蓁摸了下脑门上渗出来的汗。 “妈,您说,像咱们这种,特别是我这种能力,会被别人察觉吗?” “嗯?”颜韵蓝大清早被吵醒,“怎么会,这种很少的,除非是远古的大妖,但是现在哪还有远古的大妖?” 颜蓁心不在焉:“……嗯。” “怎么了?梦见什么了?” 颜蓁说不清楚:“等我有了更具体的发现再跟您说吧。” 用过早饭,两人去退了房。元骅有早课要上,颜蓁和白小绵联系,让他先回来。 跟着白小绵一起过来的还有户鸿哲。 不知道他们大一学生的课是不是真的这么少,颜蓁总感觉户鸿哲很闲。 他把白小绵支出去买东西,然后才建立起一个小结界,把他和户鸿哲附近的范围都包裹在其。 户鸿哲本来想去找他那个兔子玩偶,看看是不是真的同他当初遇见的那只兔子长一个样,但他怎么看也没看见,不由得纳闷:难道是扔了? 见白小绵出去了,颜蓁又关上门,户鸿哲明白了,这是有话要对他说。 他心里隐隐约约有种预感,颜蓁要说的东西可能超出他的接受范围。 “哥?” 颜蓁说:“小哲,你相信世界上有妖怪吗?” 户鸿哲笑了:“在我们的想象里当然有妖怪。” 颜蓁:“我说的是现实世界。” 户鸿哲迟疑着摇头,他猜不出颜蓁这样问的目的。 “如果我说……”颜蓁终于还是说出了口,“当初你救过的那只兔子,是只妖怪呢?” 户鸿哲愣了一下。有那么一瞬间,可能是颜蓁的表情太认真,也可能是气氛使然,他几乎要相信了。 但这实在太荒唐,他只能当颜蓁是在和他开玩笑:“你是不是还要说,那只兔子就是小绵,他其实是为了我才出现的?” 颜蓁:“嗯。” 户鸿哲:“……” “你很聪明嘛,全猜对了。”颜蓁赞赏地说。 户鸿哲扯扯嘴角:“哥,你是不是去旅游把脑子……” “我知道你会不信,所以一直没和你说实话。但是你现在看看周围,我们的时间已经静止了。” 户鸿哲:“???” 这么神神叨叨的颜蓁他还是第一次见,于是真的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表,表情凝固了一下——指针停止转动了。 意外吗?说不定只是颜蓁发现他表停了才搞得恶作剧,这也太恶劣了。他又抬头去看墙上的石英钟,上面的时间果然也停止了转动,停滞的时间和表上一模一样。 再看,上面的时间也没有再动过。 他终于惊得抓住了身边的椅子,慌张地看了眼颜蓁,好像不认识他了。 “白蛇传你肯定知道吧,白蛇为了报答许仙而嫁给他。妖怪会记住人的恩情,并且会变成人形跟在那个人身边。” 户鸿哲摇头:“不不不,这个还是有点难……” “小绵就是那只兔子,”颜蓁说,“不然你真的会相信,我会有和你遇见的那只兔子一模一样的玩偶?这不是太巧了吗?” 这句话有理有据,户鸿哲一时找不到话来反驳。 退一万步说,颜蓁为什么要特意编谎话骗他?可如果颜蓁说的是真的,那他究竟又是个什么人? “相信了吗?”颜蓁无奈地叹气,“那我可要继续说了。” 第78章 .阳光少年与兔17 “所以事情就是这样。” 在颜蓁尽量简短地把原委交代清楚之后,户鸿哲完全陷入了沉默。 “难以置信。” 过了很久之后他才给出这个结论。颜蓁能看出来他内心的挣扎,他很难接受这个现实,但是又不得不接受。 “所以……”颜蓁斟酌自己的用词,“我希望能在你还没有陷很深的时候告诉你,你现在还来得及做选择。” 户鸿哲看他的眼神很复杂。 “什么选择?” “如果你要坚持,你们可能不太容易有结果。如果你选择放弃,但是又怕伤心的话,我能用法术混淆你的记忆,让你淡忘这件事,不过这就需要你的配合,才能忘干净一点……” 户鸿哲又陷入新一轮的沉默。 颜蓁提醒他:“我这个结界撑不了太久,马上小绵就要回来了。” 如果能遗忘一段让人伤心的感情,多好的事情,这也是很多人的愿望吧。然后再用全新的姿态拥抱新的恋情,这样一来就皆大欢喜了。 其实户鸿哲对这个提议有点心动。 但是他犹豫来犹豫去,最后的做的决定让他自己都有点费解。“我不想忘记,也不想放弃。” 身体里有个声音在说:放弃了,你会后悔的。 “你不在乎他是个妖怪?” 户鸿哲这时终于表现得像个大男孩子,没有那么成熟的掩饰了:“怎么可能不介意?我心还没有这么大。” 但心里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喜欢,还有执念,就是让他无法放。 他的眼神看得颜蓁有些心软。他说:“如果你选择了坚持下去,那我可以帮你一个忙。” 户鸿哲的眼神亮了起来。 “其实我不是什么正经道士,只是一个结缘师,就是帮妖怪和人结缘的。” “江湖郎?” “不,也没到那种地步,”颜蓁说,“我的工作是给妖怪和普通人牵线,只负责牵线,给你们制造会,最后能不能在一起还是要看你们自己。不过这是我第一次从人的角度去做结缘,所以也不知道具体能起多少作用。” 这多少给了户鸿哲希望,他紧张起来,问道:“要怎么做?” 以前的常规操作是,妖怪拿到这个人的东西,再转交给他,放在法阵央。不知道反过来的功效是不是也一样。 颜蓁把这个也给户鸿哲说了:“你先拿到他的东西,亲交给我,能不能牵上线,就看你们之间的缘分了。” 户鸿哲舔舔嘴唇,像个大孩子得了游戏,开心得说不出话来,还想在原地蹦两下。“谢谢哥!” “如果没法牵上线,”颜蓁觉得这两个人和晞阳他们又不一样,又给他打了剂预防针,“那就说明你确实没什么戏,还是趁早放弃吧。” 户鸿哲被泼了冷水,勉强冷静了:“好,我知道了。” 以前颜蓁说要给他画护身符的时候,户鸿哲还只觉得这种行为又新奇又傻又可爱,现在想想才知道当时颜蓁给的符纸是真的有用的东西。他身上还有吗?为什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户鸿哲努力回想,模模糊糊想起一些画面,白小绵长了耳朵的和尾巴,他还以为那只是自己的梦。 全部都是真的,小绵就是那只兔子,小绵是为了报恩才阴差阳错跟着他来了这里。 想到这点,他的心口就微微发热。 现在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再面对白小绵时,户鸿哲的眼神一直不敢跟他对上。 白小绵却一无所觉,还像往常一样贴着他,亲亲热热地问:“我们今天下午还去画室吗?” “去……吧。”户鸿哲还在心里打小算盘,目光飘过小绵蓬松的头发,还有柔软的衣服,白净的胳膊。 以前他怎么没觉得白小绵这么软呢,现在看着真的就和记忆里那只兔子没什么不同。 “小绵,”他最后决定还是用白小绵的头发,但在这之前他还是想做个试探,“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嗯?”白小绵马上红了脸,眼神躲闪道,“没有吧?” “为什么是疑问句?”户鸿哲有些着急,他现在知道了白小绵的实际情况,明白他如果已经有了心仪的对象,自己就不会再有一点会。 白小绵却避而不答,嘟囔着说:“干嘛突然问这个?我们下午几点走?” 先缓缓吧,别太莽撞,户鸿哲不断宽慰自己,按下胸口那种被抓挠的焦躁感,做了个深呼吸。 下午他画画时却总是出错,连白小绵这个外行都看出来了,笑着问他要不要先回去休息。 他的视线放在白小绵的头发上,决定了要做一个自私的人。“你怎么有白头发?” 有白头发?白小绵先是慌了一下,以为自己没有变好形,暴露了什么,马上伸去遮。 这副样子落在户鸿哲眼里真是可爱得要命,心脏扑通扑通蹦跶个没完,再猛烈一点可能就要猝死。他伸去掰开白小绵的爪子:“也可能是我看错了,让我找找?” 白小绵自己确认了没有问题,也就乖乖放下,头皮上一疼,户鸿哲居然拔了他两根头发下来。 “这这这……”白小绵震惊地看着户鸿哲里的头发,抿抿嘴,眼睛有些红。 但户鸿哲状似不经意地把发丝放在了桌上就没再管,他又轻轻松了气。 还好还好。 户鸿哲余光里瞥了眼桌子上的兔毛,白白净净的两小缕,彻底证实了颜蓁的说辞,终于把心里最后的那点儿侥幸,也给掐灭了。 颜蓁和他约在晚上见面,他重新建了个结界,户鸿哲把两缕毛发用透明的小玻璃管装着,递给他。 “好了?”颜蓁笑着说,“我在确认一下,你还是能再反悔的哦?” 户鸿哲摇摇头。 “那就站在这个阵法里。”颜蓁打了个喷嚏,擤擤鼻子。 户鸿哲想缓解自己的紧张感,于是开玩笑说:“哥,你这样好像江湖郎啊,真的。” “那这个法阵做完,”颜蓁也毫不客气地说,“你可得交钱,这样我就更像了。” “好啊。”户鸿哲倒是很认真,“这是应该的。” 小户公子从来不差钱,这点和焦大海非常像:“但是直接给钱是不是太俗了?我送你一台单反可以吗?” 颜蓁又打了个喷嚏:“还、还是算了吧,先集精神。” 一道光芒亮起,户鸿哲抬起,晃荡了半天,终于失望地说:“没有?” 普通人看不见线,但颜蓁也没看见线,忽然就很难告诉他这个现实。 “小户……不对!”颜蓁的眼神忽然变了,“有,有线!” 一根红线缓缓地,出现在了户鸿哲的小指上。 “但是……” “但是?”户鸿哲生怕出什么转折。 “为什么……”感觉又像是断了?颜蓁百思不得其解,仔细看了看,“线是牵上了,就是间一段变得很细,小绵上应该也会有。但是这根线有点奇怪,你等我回去问问。” 一个人怎么可能牵上了红线又藕断丝连?而且一开始明明是好好牵上了的。那这到底算是牵上了还是没牵上? 颜蓁在结缘师的小论坛里提问,却没有一个人能回答,因为这是第一次有这个现象。 他只好又向老妈求助。 颜韵蓝也从未遇见过这个问题,皱眉说:“或许是因为第一次两个人的缘分太浅,还是他本人不太有信心,第一次判断失误了?再来会不会是他带的东西的问题?” 这时他回到了宿舍,舍友都在,白小绵变回了兔子的模样。 倒是可以让白小绵变成人检查一下,但这么做太刻意。颜蓁摸着白小绵的毛,软得不像话,他干脆把脸埋上去蹭了蹭。 “叽?”白小绵也蹭了蹭他,鼻尖湿漉漉的。 “小绵啊,”颜蓁有点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你想说什么?” “叽。” 这回颜蓁听清楚了,还有肚子里叽里咕噜的声音。 白小绵:“我饿了。” 颜蓁觉得这是个奇怪的现象。白小绵怎么突然这么能吃? 但这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白小绵的表现都不算正常。 比如他越来越爱睡觉,变成人形的时候渐渐少了,别说去找工作,就是和户鸿哲的相处也慢慢变少。当兔子的时候,还会经常扯自己胸脯上的毛,情绪也比平时要敏感。 但变回人形的时候,白小绵的状态又还算正常,能吃能说能笑。 华明宇见他为了这只兔子忧心忡忡,插话说:“是怀孕了吧。” 颜蓁震惊了:“啊?” “我爷爷就养过兔子,别的我不清楚,但是这个记的很清楚,兔子怀孕了,就容易这样,也可能是假孕,你知道假孕么,就是……” “公兔子也会假孕吗?”颜蓁惊呆了。 华明宇也一下没反应过来:“啊?” “小绵是公兔子啊!”颜蓁说。 华明宇:“……” 颜蓁马上去咨询了一个兽医,得到的回复是:根据他描述的症状,很可能是怀孕了。 他强调这是只公兔子,兽医沉默许久之后回答:是不是因为他身边又其他更加强大的雄兔,并且会对他进行一些性交行为?可能长期这样相处,就让它产生了自己是雌兔的错觉,并且产生了假孕反应。这还是初期反应,在之后他还有可能会乳头肿胀,发情期延迟…… 听起来好像很有道理,但是仔细一想真的就有点扯淡。而且除了这么扯淡的说辞,还真的找不出来更合理的解释。 颜蓁把白小绵的照片拍了发过去:我猜应该没有比他身材更伟岸的兔子了。 兽医:…… 兽医:你这只兔子,戏有点多啊。 更奇怪的是,白小绵对于自己身体的变化似乎没有察觉。 颜蓁就只能憋着这个消息不提,也不太敢给户鸿哲说。因为此时他产生了一个让自己很愧疚的想法——这是不是牵线导致的反应? 因为牵了线,所以被默认了有配偶,所以开始自动默认怀孩子了? 都说兔子是种兔,这也未免种太过了点? 憋着不说也难受,他就只能在和元骅出去开房的时候给元骅说一说。 元骅听完抱着枕头在床上打滚,边滚边笑,完全停不下来。 “别笑啊!”颜蓁踹他,“你说我该怎么办才好?我是不是做错事了?” 元骅这才正经起来:“兔子假孕一般多久?” “六到八天,我搜了一下是这样。” “那白小绵假孕……”元骅说到这个词还是想笑,怎么也没憋住,“多久了?” 颜蓁想了想:“得有一周了。” “那就过两天再看看嘛。”元骅说,“别那么紧张,既然是假孕,过去了就没事了,嗯?” 颜蓁想想也是,抱着元骅开始心猿意马。“我们做点别的。” “做不了了,”元骅又开始疯狂颤抖,“已经笑萎了,假孕,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颜蓁:“……” ———— 能和白小绵牵上红线,户鸿哲认为这是上天给他的会。 但可能是缘分不够深厚的缘故,他和白小绵见面的时间,似乎还没有一千多。 白小绵见到他总是很高兴,但还是爱睡爱吃,不像兔子像猪。他睡着了之后,户鸿哲忽然想起自己之前在他额头上写的字,一直没得到过回应。于是不甘心地开始又在他心里写字:我可以和你谈恋爱吗? 画室里总是会来人,倒是很难猜出来是谁写的。所以户鸿哲又怕引起白小绵的怀疑,又期待着白小绵能猜到他身上来。 这种矛盾的想法折磨得他快要发疯。 白小绵对这个默默表白的人有过好奇的想法吗? 白小绵总是表现得很饿,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就会疯狂点肉菜。 户鸿哲觉得很奇怪:“我哥没给你喂过肉吗?……不,我的意思是,你和他在一起住的时候没吃过肉吗?” 白小绵啃着蛙腿,自己也觉得很疑惑:“我以前很少吃肉的。” 户鸿哲心疼他,于是又给他点了盘猪排。白小绵说:“我们的画真的能去参赛吗?” “怎么不能?”户鸿哲为他揩去嘴角的油渍,放在自己的嘴边舔了舔,“我已经报名了,这个系列也只差最后一点东西了。” 这个动作真是太暧昧了,看得白小绵脸红心跳,低下头一个劲儿舔嘴。 户鸿哲被他的羞臊撩得脸红心跳,有时候他甚至觉得白小绵什么都知道,只是不敢承认:“小绵……” “我,”白小绵看了眼他,又马上别开目光,“你之前问我,有没有喜欢的人。” 户鸿哲忍着冲动:“嗯。” “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 从户鸿哲对他说了那个“突然喜欢上同性好友”的朋友开始,他就觉得自己不太对。 他好像总是容易想起户鸿哲。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户鸿哲占据了他大部分的视野。可能他的日常太单调,见到的人又实在是少,也可能是因为户鸿哲总是能带给他快乐,让他感受很多新事物。 回过神来时,已经发展到了他想想户鸿哲,就能在嘴边挂上笑的程度。 即便他对感情上的事情知道的很少,但下山这么久,他再迟钝也能有所感觉。他和户鸿哲嘴里的那个“朋友”很像。 而最近总是能收到的那些告白,他也猜过是不是户鸿哲的呢? 这太奇怪了,他明明只是想来找一个能愿意和他一起回山的母兔子,并不是想找人类的男孩子。 退一万步讲,人的生命如此短暂,他们在一起能够合适吗? 他会不会只是因为和户鸿哲走得近,所以产生了错觉? 心里知道不应该再继续和户鸿哲接触,但实际上收到邀请的时候,他还是很高兴。 这份高兴的情绪似乎不受控制了。 “不知道什么?” 白小绵的眼睛想告诉他,但嘴却不听话:“没什么。” 他很喜欢和户鸿哲在一起的感觉,却无法想象和他有更近一步的关系,这又是为什么? 户鸿哲又捏捏他的耳朵。 他们所在的这个夜宵摊,很喜欢放电视。放的内容都是些八点档狗血剧,今天难得放了一次纪录片,讲的是铁线虫。 白小绵看得津津有味。 户鸿哲说:“你喜欢这类吗?” “嗯?我都喜欢,不是很有意思嘛?” 户鸿哲看了眼电视屏幕,被铁线虫寄生的螳螂往水里扑腾,不自在地别开了目光:“啊,我不太喜欢看这样的,之前看了个蜗牛被寄生的视频,实在是恶心。” 白小绵就抬戳了戳他蹙起的眉,见眉头舒展开了,才展颜笑道:“好可爱啊。” 第79章 .阳光少年与兔18 户鸿哲说:“你别撩我。” 说者有意听者有心,这话就跟白开水似的,白小绵马上缩回了。 户鸿哲也就没说话,目光转向别处,不少人已经穿上了外套,爱漂亮的姑娘们也都换上了长裙。 “天气冷了。”户鸿哲说。 “是啊,”白小绵突然打了个喷嚏了揉揉鼻子,“马上就要到冬天啦,我以前在山……没什么,今年冬天肯定就没有那么暖和了。” 户鸿哲看了他一眼,想说些什么,但最后也没能开口。 白小绵其实是只兔妖这件事,哪怕是到了现在,也总让他感觉不真实。 颜蓁心里的负罪感促使他给白小绵囤了很多粮食。 白小绵现在吃起东西来有点没分寸,打着饱嗝又啃了两个苜蓿饼,这才心满意足趴在窝里,蹭了蹭圆滚滚的身子。 华明宇刚找了个兼职,每天都回来很晚,另外两个舍友一个实习一个逃了女朋友,宿舍里就空荡荡的。 通常这个时候,白小绵就比较大胆,会直接跟颜蓁说话。 颜蓁想试探一下,状似不经意地说:“说起来,元骅的朋友对户鸿哲好像有点意思呢。” 白小绵吸吸鼻子,竖起两只耳朵:“啥意思?” “就是,喜欢户鸿哲的意思。” 隔着一层兔皮,根本看不出来白小绵现在的表情。颜蓁蹲下来,仰视白小绵的脸,觉得他跟个雪白的菩萨似的。 白小绵:“叽。” 颜蓁捏着他的脸一顿揉:“不要突然说我听不懂的话。” 而白小绵的回应是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我见过那个姑娘了,长得好看性格也好,可能是户鸿哲喜欢的类型,真要是认识,小哲也快脱单咯。” 颜蓁一副八卦的语气,演技爆炸:“那到时候你不就不能和他在一块儿了?” 这话白小绵听进去了,心里就不是很情愿,半是不满半是茫然:“为什么就不能和我在一块儿?” “人家肯定要抽时间陪女朋友的啊。” 白小绵就又沉默了。 “那我就只能和蓁蓁待在一起。” 好半天过去了,白小绵才冒出来这么一句。 颜蓁:“……” 怎么着,这语气还挺嫌弃的啊? 或许是假孕期确实结束了,白小绵的身体恢复了正常,虽然胃口还是大。或许是颜蓁的激将法起了效果,白小绵再和户鸿哲见面的时候,总是有很多话想问。 兔子说话很少遮遮掩掩,他问户鸿哲:“你要找女朋友吗?” 户鸿哲的心跳停了两拍,拿不准这是什么意思,含糊道:“不找吧。” “要是有女孩子喜欢你呢?” 户鸿哲说;“那我不喜欢她们也没办法啊。” “那你喜欢谁?”白小绵又问。 户鸿哲:“……” 他快受不了了。 新生杯在颜蓁生日的前一天开幕。颜蓁抱着凑热闹的心态和元骅一块儿去看比赛,理所当然的,白小绵也跟上了。 不过他对别人的比赛不太感兴,只想看户鸿哲。 艺术学院的男生队伍比较秀气,因此户鸿哲在里面鹤立鸡群,格外显眼。白小绵几乎是跳着过去的,他看起来格外开心,递过去一瓶水。 然后呼啦啦一群姑娘过来,淹没了他们。 颜蓁和元骅坐在小角落里,拿着瓶碳酸饮料你一口我一口。 元骅捏着易拉罐的小拉环,有些怀念似的:“这么快一年就过去了。” 颜蓁回想起自己那时候被元骅的脸吸引住的瞬间,唏嘘道:“是啊。” 一年前的他怎么会想得到,自己会和元骅在一起呢。 话说回来,一年前的他也不知道,自己有一天会和妖怪打交道呢。 “明天……”他看了眼元骅的,这些日子元骅压根儿就没提过他的生日,跟忘了似的。 而且每天都有段时间联系不上人,也不知道是做什么去了。 元骅说:“嗯?” “别装傻吧,你不记得了?” 元骅:“记得什么?” “给我看看你的,”颜蓁抓过来一看,指上果然有几个伤口,像是什么很细的东西划破的,“难不成做苦力去了?” 元骅瞒不住,只好说:“明天你就知道了。” 那边白小绵忽然走过来,颇有些生气似的,闷闷不乐坐在他们旁边。他坐下来时的动静,像是一大团进了水的棉花猛地摔在地上,还能发出“咕叽”的声音。 “怎么了?”颜蓁揉揉他的脑袋。 白小绵有些郁闷地说:“没什么。” “你不看小哲比赛了?” “不看了。”白小绵仍然气嘟嘟的。 颜蓁站起来,看到被女生包围的户鸿哲,瞬间就明白了:“哦……” “你生什么气,这不是很正常嘛?”颜蓁憋着笑,回头看元骅也在拼命忍笑,拍了他脑门一下。 白小绵说:“他真忙,话都没时间和我说。” “人家毕竟受女孩子欢迎嘛。” 白小绵其实心里明白自己本没有生气的道理,但就是不舒服。户鸿哲太惯着他了,一个消息超过五分钟不回复都会解释自己去做了什么,也会优先处理他的事。 现在突然的冷淡还是第一次。 是他能感觉出来的冷淡,明明听见了他说的话,却不理他,反而去理女孩儿们。 这才是戳他愤怒点的理由。 他郁闷地撑着下巴,嘟着嘴说:“我饿了。” “天天吃,”颜蓁又拍拍他脑门,“你都快吃成兔子了。” “我本来就是兔子!”白小绵委委屈屈。 “哦,是嘛,”颜蓁说,“我还以为你是猪呢。” 白小绵:“……” “俺真的饿滴慌。”饿到带方言,他更郁闷了。 在颜蓁的一番劝说以及食物带来的饱腹感的满足下,白小绵还是乖乖地被带着去看户鸿哲的比赛。 老实讲,他打篮球的技术还可以,但队友有点拖后腿。 颜蓁这样的门外汉都能看出来。 这次艺术学院和工科的学生打对赛,对方好几个人高马大的家伙,真的杠起来,占不了多少便宜。 到下半场的时候,艺术学院突然途换人。但上去替补的人很快就暴露了身份,他不是艺术学院的,而是请的外援。 对面有个脾气火爆的人看出来,马上发了火,把篮球往其一个男生脸上一扔:“你们请外援算怎么回事儿啊!” 一片尖叫声,那男生来不及闪开,球就直接打在了他脸上,正鼻梁,血一下迸了出来。 “你怎么打人呢?” “就他妈打你怎么样啊!” 场面混乱起来,几个男人扭打在一起,裁判怎么吹哨上去阻拦都没用。户鸿哲本来不打算参与,想扶着那个受伤的男生去医务室,结果飞来一拳,直直撞到了他右眼上。 白小绵生气了。 颜蓁真实地看见他身上冒出来一阵青光,被他拍了一下肩膀,才压了下去。 怎么回事? 但这些眼前都来不及考虑。 元骅冲过去把户鸿哲拽了过来,他正捂着眼睛倒吸凉气。 “不能就这么走,揍我那人长什么样?” “我替你记下了,快去看看!” 医生给户鸿哲消了炎,说没什么大碍,让户鸿哲休息。 元骅带着颜蓁离开了,留下白小绵来陪护。 颜蓁还有话想说,元骅说:“眼力见儿,宝贝。” 颜蓁心里还是打鼓,一瞬间很多猜想都翻涌了一遍,他看了眼医务室,只能安慰是自己多想了。 白小绵坐在户鸿哲对面,忽然吧嗒吧嗒掉眼泪。 “你哭什么啊。”户鸿哲哭笑不得,“我都还没哭呢。” 白小绵吸吸鼻子:“我替你哭。” 他关心地看户鸿哲的眼睛,户鸿哲不自在地往后躲:“别看,丑死了。” “为什么不能看?”白小绵反而不服气,非凑近了过去,被户鸿哲随抓了自己的外套过来,盖在了白小绵的脑袋上,不让他动弹。 白小绵:“……” 他这样闷着的样子实在是可爱,户鸿哲心里一动,轻轻在额头的位置印下了一个吻。 “?”白小绵掀开了衣服透气,有些怀疑地歪了歪脑袋。 不行了。 这个吻像是有催化作用,户鸿哲心里苦苦压制着的东西一下爆发出来,无法抑制。他捏着白小绵的肩膀,不自觉用了力。 “小绵。” “你捏疼我了。”白小绵说。 户鸿哲做了个深呼吸。心跳太快,导致他胸口发疼,嗓子眼都有点酸。“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 “你问吧。”白小绵想起来比赛前他冷落自己的事,气不打一处来,,“我也有问题要问你呢!” “好,那我们交换。”户鸿哲说,“我问你个问题,然后你也可以问我个问题。” 这个提议有点提起了白小绵的兴,他点头答应了:“好吧,你先问。” 户鸿哲盯着他的双眼,指有点抖:“你最喜欢我身上的哪个地方?” 白小绵:“???” “回答就好了,”户鸿哲说,“哪个地方?” 白小绵犹豫着说:“……,胳膊……不,脸吧。” 说胳膊实在是太羞耻了,容易暴露他幻想过自己被户鸿哲抱在怀里的样子吧?虽然是本体。 “那你最喜欢我脸上的哪个地方?” 白小绵再次陷入了沉思。这到底算是个什么问题嘛?他看着户鸿哲黑漆漆的眸子,挺直的鼻梁,再到两片形状漂亮的嘴,莫名地紧张起来。 “哪个部分?”户鸿哲催促他。 “……”白小绵纠结了很久,嘴不经过大脑思考脱口而出,“嘴巴?” 他明显感觉到户鸿哲的呼吸一下就急促起来。 “那我……”户鸿哲要说出这句话,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如果我用这张嘴来吻你,你会推开我吗?” 第80章 .阳光少年与兔19 咚咚咚咚咚。 一只兔子的正常心跳速率是每分钟180到250次。 真的有这么快吗?白小绵觉得这颗心脏从来没有蹦过这么快。或许平常也是这样,只是现在这一刻太安静了,他才注意到罢了。 “你的答案呢?”户鸿哲裤兜里的慢慢地握了起来,心里全是汗。 白小绵紧紧抿着嘴,看得出来他现在正高度紧张,雪白的脸开始憋得通红:“叽。” 户鸿哲:“啥?” “叽叽!” 由于太紧张已经不会说人话了! “好吧,我没想到会把你吓成这样,”户鸿哲稍微有些挫败,他松开白小绵的肩,压抑地说,“你也不用有压力,你不愿意,我是不会强迫你的。” 白小绵猛摇头,终于恢复了语言意识:“不——” “不?”户鸿哲仍然抱着一点希望,反问道。 不什么? 不是不愿意? 这个想法自然而然出现在脑子里的时候,白小绵被自己吓得一激灵。这是怎么回事,户鸿哲原来对他抱着这样的想法吗? 可他本来只想找个女朋友的,现在却要多一个男朋友了吗? 白小绵脑子一团糊涂,他又开始摇头,拨浪鼓似的,就差两个小木球砰当砰当响。 户鸿哲的耐心出奇地好,循循善诱道:“不讨厌的话,就闭上眼睛。” 白小绵思绪抽得更厉害,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干脆心一横,闭上了眼睛。 睫毛真长。 卷卷的,小刷子一样,隐约还在颤抖着。 户鸿哲只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一块儿颤抖了起来,激动得不行。 随着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连空气的温度似乎都开始升高。户鸿哲脑子里刷刷刷炸开几朵烟花,每一朵都绚烂无比,五光十色,变成了漫天的星光。 他们的呼吸开始交缠,他几乎能感受到白小绵嘴唇的温度。 然后下一秒,伴随着“咻——”的一声,他的怀里瞬间空了。 仍然嘟着嘴却亲了一团空气的户鸿哲:“……” “叽!”变成了兔子的白小绵把脸埋在两只肥嘟嘟的白爪子里,一副破罐子破摔逃避现实的样子。 看见了吧,我其实是只又胖又肥的兔子,你也肯定早就忘了我了,现在是不是很失望? 白小绵在这一刻无比沮丧,把脸又埋进去了一点,尽量不让自己的大脸盘子露出来,只留下两只粉粉的耳朵动来动去。 户鸿哲又好气又好笑,他蹲下身子,看见白小绵这副模样,所有的憋闷又马上烟消云散了。 “不用捂脸啦。”他伸去掰白小绵的爪子。 白小绵不为所动,只是疑惑地发出了一声:“唔叽?” 难道不会觉得害怕吗? “我早就知道了,你是一只兔子。” 白小绵的毛齐齐炸了起来,耳朵也直地竖着:“叽!” “而且我救过你,对不对?” 户鸿哲压低声音说出了这句话,嘴角勾起一个微妙的笑容,静静看着眼前这只小白兔的反应。 有很多东西,不需要表情和语言,就能透过肢体动作看出来。 白小绵缓缓地,缓缓地收回爪子,软绵绵的小脑袋反应迟钝似的,点了一点。 “你比我活的时间要长,所以懂的道理也肯定比我懂的要多,不知道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 白小绵侧头,露出了红色的琉璃珠似的眼睛:“叽?” “英雄救美之后,美人总是愿意以身相许。” “……” 几秒钟的沉思之后,白小绵再次凶猛地把圆嘟嘟的脑袋,埋进了爪子里。 户鸿哲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颜蓁在走廊上等着,不停走来走去。他现在学会了老妈的怪毛病,心里也总容易装事儿。 终于看不下去的元骅一把拉住了他:“你担心什么呢?” “我总觉得怪怪的,又说不出来哪儿怪。”颜蓁被他拉着坐下,又站了起来,“不行!我还是得进去看看确认一下!” “哎你省省吧!”元骅无奈地又把他拉回来,“万一人家正在办事儿呢?” 办事儿? 颜蓁扭头看他。 “咳。”元骅承认自己最近是片儿看多了,但话糙理不糙,这会儿真不知道人家在干些什么呢。 “我现在有个,有点可怕的设想。” 本来这件事除了颜韵蓝,他谁都不打算讲,因为谁也不知道危险会潜伏在什么地方。 但他觉得自己现在或许需要一个人来否认他的想法。 元骅:“什么?你说。” “我觉得……” “久等了!”户鸿哲的声音打断了他,两人一起回头看去,是小户同学抱着一只壮得一批的兔子走了出来。 他脸上全是舒爽,不难猜出刚刚发生了什么。元骅用胳膊撞了撞颜蓁的肩膀,眼神示意道:我说吧。 颜蓁胸口的大石头在户鸿哲的笑容里慢慢消解。 他在想什么呢? 真的是最近考虑的东西太多,所以容易疑神疑鬼了。 白小绵和他一起生活了这么久,他本应该是最了解白小绵的那个人。 “终于摊牌了啊。”颜蓁接过怂成一团的白小绵,在怀里掂了掂。 “嗯,”户鸿哲说,“反正我这边是摊牌了。” 白小绵抖了抖尾巴,不想说话。 “都处理好了,我们就先回去吧,今天也吃不上什么庆功宴了,咱们就先去洗个澡,晚上一块儿出来吃点宵夜?” “我们学院肯定还要说今天请外援的事的,我虽然不知情,但是也得出面。”户鸿哲说,“等我忙完我这边的事再来找你们。” 颜蓁看了眼户鸿哲身上的符咒,还完好无损地保存着,又放心了一点。“行。” 白小绵听他说要走,终于舍得把脑袋抬起来,拿小眼睛偷偷瞧他。 “对了,还有一件事。” 户鸿哲走近颜蓁,当着他们两人的面,托起白小绵的脸,低头在他湿漉漉的粉色鼻头上亲了亲。 白小绵:“!” “不能就这么放过你,先用这个补偿我吧。”户鸿哲低声说完,又捏捏他的耳朵,潇洒地转身走了。 在户鸿哲离开了之后的几分钟里,白小绵都保持着那个石化的状态。 颜蓁:“小绵,你脸红了哦。” 白小绵:“叽——!” 隔着那么厚的毛,才不可能看出来呢! 总之不管是在户鸿哲自己、还是在颜蓁他们看来,这事儿都算成了。 白小绵一回宿舍就变回人形,生龙活虎开始吃东西。“完了。” “怎么完了?”颜蓁问。 “俺娘会不会杀了俺?”白小绵瘪着嘴,“肯定会杀了俺的。” “不会那么狠吧?” “俺娘可是玉兔。” 颜蓁呆住了:“……啥?” “就是那个啥,玉兔精……” 颜蓁:“就是那个传说跟在嫦娥身边,现在还出了书的玉兔精?” 白小绵捂住脸:“嗯!” 不过这又是另一个话题了,譬如嫦娥其实不存在、玉兔本兔其实就是嫦娥,还有玉兔也没飞上过月亮之类的,都是些不需要在正扯淡的故事。 颜蓁只是想不到,白小绵居然是玉兔的儿子。 这也是只上千岁的老兔子,相当罕见了。 那白小绵身上有点儿什么隐藏的能力,也确实很正常。 话说回来,放任自己的儿子下山,不可能不加点儿护身符吧。 颜蓁又安慰他:“你娘也说了,不可能有姑娘能看上你的,好不容易才有汉子看上你,就麻烦她老人家将就一下吧。” 白小绵捂脸说:“哎呀!” 事情怎么就发展成这样了呢? “来,我要问问你。”颜蓁叉着腰,终于开始问正事。 “你们好奇怪,怎么一个个的都要问我问题。”白小绵从叉开的指缝里露出眼睛,“你说。” “你是真心喜欢小哲吗?” 白小绵嘟囔:“不喜欢,才不会让他,亲亲亲我呢。” “那你们就是两情相悦,心里的话一定要好好和小哲说清楚。”颜蓁握住他的,捏起那根红线,这根线丝毫没有变得明显,仍然是细细瘦瘦的一根。 “还、还要说什么呀……怎么了吗?”白小绵看他的表情好正经,也低下头,“在看什么?” 颜蓁不敢相信地问:“你看不到吗?” 白小绵一脸茫然:“什么都看不到啊。” 抱着满腹的疑虑,颜蓁又去咨询前结缘师颜韵蓝同志,颜韵蓝说:“嗯?看不见红线的妖怪?也是有的,眼睛瞎了的话,确实就看不见了。” 颜蓁就把白小绵的情况给她说了一遍。 “确实奇怪,明天带他回来,我帮他看看。” 颜韵蓝给他吃安心丸:“也不是没有可能,这也许和白小绵自己的身体有关系,明天看了再说吧,明天记得回家过生日。” 到了晚上,户鸿哲那边的事搞定之后,就溜来了颜蓁的宿舍。 谁知道开门的人是白小绵,他睡得惺忪朦胧,看见是户鸿哲,整只兔子都吓清醒了,砰地又把门给关上。 “小兔子乖乖,把门儿开开,乖点开开,我要进来。”户鸿哲居然还唱起了歌,给白小绵唱出来一身鸡皮疙瘩。 “闭闭闭嘴。” 户鸿哲非常有毅力地敲门:“开门啊亲爱的。” 白小绵:“你你你不知羞耻!叫什么亲亲亲爱的!” 竟是羞到口吃。 “难道不是吗?”户鸿哲暧昧地说,“都到这个时候了,你想否认?” “这件事俺……我还没跟你生气呢!你你你怎么可以这么轻浮!” 户鸿哲笑了:“我哪儿轻浮了,乖小绵,你让我进来,给我示范一下我是怎么轻浮的?” 白小绵:“……” 他一激动就容易失态,耳朵尾巴一起炸了出来,毛茸茸地竖着:“你你你,你难道不知道,亲了嘴,是会怀孕的吗?” 第81章 .阳光少年与兔20 颜蓁:“……亲嘴当然是不会怀孕的。”论性教育普及的重要性。 白小绵还嘴犟:“俺娘说的!” “你娘骗你的。” “不可能!她才不会骗我呢!” 呵呵呵呵你娘现在都开始做微商了她的话能信几句,但是这种话说出来肯定会撕碎塑料主兔情谊,于是颜蓁识相地闭嘴。 户鸿哲:“那个啥,还是先给我开下门?” 等颜蓁真的给户鸿哲开了门,他反而不好意思起来了,跟个刚掉进爱河里的小傻子似的。 白小绵则是压根儿就不敢看他,一个劲儿地往颜蓁身后缩。 颜蓁单把他提溜出来,扔给户鸿哲:“行了,秀恩爱上外边儿秀去。” 户鸿哲麻溜接过,笑着说:“谢啦哥。” 然后随带上了门。 颜蓁自己在屋子里坐了会儿,看着空荡荡的宿舍,忽然觉得有些寂寞。 等白小绵也从他身边离开,他肯定会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习惯。 叮铃铃地响起来,颜蓁按了免提,是元骅贱兮兮的声音。 “出门去吃夜宵?” “不吃了,都胖五斤了。” “胖一点才可爱嘛,摸着也舒服。” “如果是你肚子上长了赘肉你还会觉得可爱嘛。” “怨气怎么这么重,”元骅笑了出声,“出来嘛,随便做点什么,这是我们在一起之后给你过的第一个生日,我想和你分享明天的第一秒钟。” 颜蓁心里一动,忽然想起来和元骅谈恋爱之前,他开始真正喜欢上元骅的第一步,是他总能做出一些能触动人的事情。 天气已经开始冷了,风却还是很轻,颜蓁低估了外面的温度,穿得不多,进屋的时候身上凉得像冰。 元骅把他揽在怀里,责怪似的说:“想生日当天就感冒?” 颜蓁笑着在他怀里蹭了蹭。 他们窝在一块儿看电影,快到零点的时候,元骅指着窗户外面:“今天的月亮还挺亮的呢。” 鸦黑的天空,一轮小船似的下弦月高悬着,照亮了身边环绕的浮云。 他们互相倚靠着,元骅拿起一只耳塞进颜蓁的耳朵里。流水一样干净的音乐声泄进他的耳朵。 bayidanngnthedarthyeteenyars 宝贝,我与你相拥着,在黑夜舞蹈。 bareftnthegrasslstenngtrfavrtesng 赤脚走在草地上,听我们的歌曲。 /> 当你说你看起来糟糕极了,我轻声在你耳边说, btyheardtdarlngylperfettnght 你也一定听见了,“你今晚看起来美极了”。 或许是气氛使然,颜蓁总觉得心轻飘飘的,他侧眼看向元骅,他正看上的时间。 “快零点了,倒计时十秒。” 颜蓁:“啊。” 元骅笑了一下,衔住他的嘴唇。 他们再分开的时候,一束烟花正好在他们窗户对面的空地上绽放。 “生日快乐。”元骅在他耳边细语。 烟花还在继续,映在颜蓁的眼睛里,闪闪亮亮的。 颜蓁抱住元骅的脖子,响亮地亲了一下:“谢谢!” 这是他这么多年来,收到的最好的生日礼物了。 已经二十岁了啊,第二天回家的路上,颜蓁才想起来这么一茬。 时间过得太快了,转眼就能从春天过到冬天。 但过日子的人自己总是后知后觉。 白小绵靠在他的肩上打瞌睡,脑袋一垂一垂,还打着一串儿细细的小呼噜。 对面的几个女生看着他们,捂着嘴偷笑,聊个不停。 “这是一对儿吗?” “不像吧,都这么受。” “毕竟现在一攻难求啊,大家不都是含泪做1互相疼爱吗?” “其实受受百合也挺萌……” 颜蓁:“……” 喂喂喂姑娘们,你们的声音其实一点都不小啊,全都听得见呢。 户鸿哲本该也来给他庆生,但临时被他老师抓去干活,不能及时过来。元骅则是又去应付他麻烦的家事,也要等会儿才能过来。 回到家里之后,他才发现李玄静也在。 “李师叔?” 李玄静还是跟以前一样,看起来吊儿郎当的:“蓁蓁,生日快乐啊。” “有礼物吗?” “把师叔送给你当礼物?” 凌空飞来颜韵蓝的一个巴掌:“说多少遍了,我儿子名花有主了!” 李玄静笑着躲开,看见躲在颜蓁身后的白小绵,诧异道:“哪儿来的小兔子?” 白小绵:“叽。” 颜韵蓝抬起白小绵的,仔细看了看:“线还真是很细,你自己真的看不到?” 白小绵摇头。 “是很奇怪,看不到的话,也可能是灵力不够,你多大了?” 白小绵惭愧地说:“没具体算过,八十好几岁吧。” 颜韵蓝又陷入了沉思:“……不像啊。” 白小绵:“叽。” 小绵能怎么办,小绵也很绝望啊。 毕竟是二十大寿,颜韵蓝请了个大厨过来做饭,然后他们几个在客厅里斗地主。玩牌的时候李玄静交待了这次过来的目的:因为之前巴蛇留下的烂摊子太多了,逃狱的犯人也不在少数,处理起来真是要老命,巴蛇计划怕是要延迟。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颜蓁看了眼李玄静,“不过,现在说这件事?” “都是自己人嘛,”李玄静是真的心大,“上次你们不就遇见了么,我听老项说了。” “哎?”颜蓁歪头问,“您什么时候跟项老师关系这么好了?” “工作需要,工作需要。”李玄静大一挥,“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他计较啦。” “为什么逃犯会突然变多?”颜蓁还有点想不明白。 颜韵蓝说:“年年入冬都这样,东北那边尤其多,天气冷嘛,大家就很容易放松警惕了……对不要。” 他们你来我往地边打牌边聊天,给白小绵在旁边听得直打瞌睡。 李玄静把牌一摊:“哦豁,地主赢了。” 不怎么会玩的颜蓁:“???” “所以最近忙着加强措施呢,”李玄静说,“以前不管这个,听他们抱怨就想笑,谁知道风水轮流转……” 颜韵蓝幸灾乐祸地笑了出声。 等菜都做好了上桌,人也来齐了,元骅俨然家里的半个儿子,殷勤得很。大厨还给做了个戚风蛋糕,时间的问题,做得很简单,让颜蓁自己画图案。 颜蓁画得还挺好的,几个小人,一只小兔子。 白小绵眼睛亮亮问:“这是我吗?” “对啊,”颜蓁也笑着说,“你也是我的家人了。” 白小绵眨了眨眼睛,好久才反应过来似的,笑了:“真好。” 晚上他们就在家里睡下,元骅跑了好几个地方,早早儿地睡了。颜蓁的精神还很亢奋,他睡不着,就伸去摸床头柜上的兔窝。 白小绵动了动:“蓁蓁?” “你还没睡吗?” 白小绵说:“蓁蓁,假如有一天,你离家很远很远,你会想家吗?” “肯定会的吧,你想回去了吗?” 从白小绵下山到现在,过去了快个月。 白小绵却没有回答, 生日过后,颜蓁又陷入了相当忙碌的日子。他一边要忙学校的作业,一边还得偷偷联系控制自己能力的法术,几乎没空去管白小绵和户鸿哲的进展究竟如何。 一个月飞快地过去,每天早上他起床去上课的时候,外面铺天盖地降了霜。 冬天真的来了。 他的学习也有了一点成效,夜里的时候,他能有意识地地去知道一点点他想知道的东西,但仍然很模糊。 要在清醒的时候操纵这种能力,他需要自己制作特殊的符纸。 制作符纸需要一些乱八糟的东西,用老家院子里那棵树的树浆做原料。为此他还特意请假回了一趟老家,然后再收集无极鬼的两滴眼泪,接一杯无根水。 冬天的雨太难等,早过了那个季节。 他把这事儿告诉焦大海,焦大海说:“这很简单,我给你打个喷嚏就好了。” “不,这实在是……”颜蓁表示拒绝,“我比较希望你给我送一点过来。” 焦大海的行动非常效率,颜蓁很快就集齐了材料,开始自个儿造纸。 造纸的法子仿着颜韵蓝留下来的记,老妈还嘱咐他:“多留一点,以防万一。” 纸张晾干的时间也有讲究,要在望月当天的晚上晾干。晚上还得守夜,因为要提防着喜欢吃树浆的小妖怪来偷纸。 颜蓁本来严重怀疑,这种天气,晚上不结冰就算好了,怎么可能会晾干? 但事实就是他在走廊下冻了个半死,但第二天,纸张确实变得十分干燥,摸着有种很粗糙的质感。 颜蓁把它们放在鼻尖轻轻嗅,忽然有了自己确实是个驱魔人的感受,心情澎湃不已。 虽然做好了,但他也不能放松,要把这些纸在神龛上供天,才能算彻底收工。 “要注意安全呀。”外婆说。 “嗯?”颜蓁回头看向外婆,她似乎很感慨,“也要注意你那个小对象的安全。” 颜蓁开始犯困,强打精神说:“我会的。” “不,”外婆摇头说,“颜家的人,因为血脉特殊,找的爱人如果是普通人,就很容易招来祸患。” 颜蓁一脑袋的瞌睡虫都给吓飞了:“……” 之前没人跟他说啊! “啊,阿婆骗你的。”外婆突然嘻嘻笑了一下,“被吓到了?” 颜蓁:“……” 干嘛开这种玩笑!!! 虽然说是玩笑,但颜蓁接下来的一整天都心思沉沉,总有种微妙的预感。 可能是心理作用。颜蓁这么安慰自己,外婆太会吓人了。 他实在困得要命,但睡前还是跟元骅聊了一会儿。元骅说约好了下午和户鸿哲他们一块儿去市里,他是去参加考试,户鸿哲则是带白小绵去医院。 这兔子最近胃口好得吓人,但一直没怎么长肉,所以户鸿哲觉得不放心。 颜蓁又打了个哈欠,看着,就这么睡着了。 等他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阴沉沉地压着,像是要下雪。 他脑袋睡得发晕,坐起来的时候还觉得有点疼,打开一看,已经是晚上点钟。 他有好几个未接电话,有户鸿哲的,有元骅的。 他先给户鸿哲打了回去,因为似乎是有要紧事,而户鸿哲给他的回答也确实让他震惊了。 “哥,”户鸿哲哭笑不得,“怎么办,小绵怀孕了。” 第82章 .阳光少年与兔22 “恭喜你,你怀孕了!” 白小绵目瞪口呆。 “等等,等等等等,”户鸿哲觉得这未免也太荒诞了,“他是男生。” “确实是男生……”医生说,“但结果我们确认了几次,不会错的。” 白小绵:“……” 户鸿哲说:“但问题是……” 他们还什么都没做过啊! 白小绵眼里开始蓄眼泪:“……娘说的没错,亲嘴真的会怀孕的……” 十分钟后,他们一起站在医院门口。 “没关系,我们再检查一次,换家医院。” 白小绵摇头:“我不。” “乖,这可是大问题,男人怀孕太不科学了,万一是误诊呢?万一你肚子里的不是什么胚胎,是肿瘤呢?” “兔子精怎么会长肿瘤嘛,”白小绵委屈吧嗒的,“成精这件事本来就不科学。” 户鸿哲竟无言以对。 白小绵罕见地有些暴躁:“你别管我了。” “小绵……”户鸿哲还是很不放心,“可是你不会觉得奇怪吗?我给我哥打个电话吧。” “不要告诉蓁蓁!”白小绵突然大喊。 户鸿哲的电话已经拨出去了:“为什么?” “他现在在做很重要的事吧,”白小绵垂着脑袋看地面,“我们就别打扰他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 白小绵脑子里似乎马上有了盘算:“我回去找我妈吧。” 户鸿哲马上说:“那我陪你一起。” “你和我又不一样!”白小绵变得更情绪化了,知道怀孕的事情后,他就陷入了一种失控的状态,过了很久才冷静下来,“我自己回去。” “现在什么都还没确定呢!”户鸿哲抱住他,“乖,我们先冷静下来,把事情搞清楚再去想怎么做,好吗?” 但白小绵完全听不进去,他拼命挣扎着:“俺要回家,俺想俺娘了!” 说完就开始哇哇大哭,眼泪洪水一样地流。 附近的人都看了过来,户鸿哲哄着他:“好好好,明天就回去,你饿不饿,现在先吃点东西好吗?” 白小绵停了眼泪,抽噎着回答:“好哦。” 颜蓁那边的电话又一直打不通,户鸿哲只能去找元骅商量。 “我是不太懂妖怪的生理构造。”元骅关于这方面的知识接触得很少,但根据他长久以来累积的妖怪的传说来看,这肯定不是简单的“怀孕”。 户鸿哲急出了一脑门汗,他已经在努力安抚白小绵的情绪,现在这只兔子也勉强接受了劝说,吃了一顿之后开始睡觉。 “不能让他走,”元骅说,“走了就麻烦了。” “走?”户鸿哲一向聪明的脑袋瓜现在却像榆木一样,完全想不通,“他会去哪儿?” “你听说过铁线虫吗?”元骅这个时候作为理科生的储备就用上来了。 “啊,听说过,一种寄生虫吧。”好像之前还在哪儿看到过来着。 “寄生虫”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的那一瞬间,他猛地睁大了眼睛。 “铁线虫一般寄生在节肢动物身体里,比如螳螂。螳螂被寄生之后,就会离开本来生活的地方,去寻找水源,其实这是铁线虫的意志。” 户鸿哲听得全身发寒,看了眼车上睡得正香的白小绵,他的脸蛋睡得通红,不像是有异常的样子:“不会吧?” “我也不知道,但是听你的描述,我感觉和这种情况很像,先送去颜蓁妈妈那儿吧,她也是做这个的,应该会比我们懂得多。” 户鸿哲心发麻,他说:“我不知道在哪儿。” “你现在在哪儿,我去找你,我们一块儿去。” 天色转黑,出租车掉了个头,首先去了元骅所在的考点。距离不是很远,十几分钟就到了,元骅坐进车里的时候说:“我已经联系了颜蓁,但他不接电话。” 从这儿到颜蓁家的距离不算近,偏偏又遇上堵车。车载的ai提示堵车时间大概有半小时。 元骅坐在前排,看见一路刺眼的尾灯,心里总有点慌。 “……铁线虫。”后座的户鸿哲忽然说话了。 “什么?” “被铁线虫寄生的螳螂,后来还能活着吗?” 他这不像普通的问句,更像是设问。答案两个人都很清楚了: 没有。 “小绵怀孕了。” 颜蓁终于给户鸿哲回了电话,听到这个消息的那一瞬间,他脑子里像被投放了一颗□□,砰的一声炸得他荤八素,半天没反应过来。 但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语气又变得格外惊恐:“你们现在在哪儿?元骅跟你们在一起吗?” “都在呢,”户鸿哲说,“我们正准备去你家……” “你们快走。” 户鸿哲没听清:“什么?” “快离开那个地方,离开小绵!”颜蓁忽然变得着急起来,之前被打散的一些线索、还有那些猜想飞快地被重新联系起来,全部被验证成为了现实。 户鸿哲说:“这怎么……” 但话才说到一半,他的神情就变成了惊吓,因为白小绵的肚子,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鼓了起来。 “快跑!”户鸿哲放下,冲着元骅大喊。 “跑什么跑?一路上神神叨叨的,”司嫌他们烦,“这是在高架上呢!” 元骅回头看见了后座上的一幕,也瞪大了眼睛,抓着司的衣袖说:“师傅!快走!再不走车子就要爆炸了!” “走个屁!不想坐车给老子滚!”司觉得自己简直载了几个刚从精神病院跑出来的神经病。 “那你倒是开车门锁啊!”元骅把窗户开到最大了,冷风呼呼地往里面灌,但要钻出去一个人高马大的成年男人还是很勉强。 求生欲使他开始撞车门。 司见他们这么疯,还真不敢留人,马上开了锁,元骅头一个推开门,赶紧跑了出去。 户鸿哲也马上推门,腿要跨出去的时候,他却犹豫了,回头看了一眼在座位上抽搐的白小绵。 那个球开始越撑越大了。 要说不害怕吗?户鸿哲怕得要命,恐怕天底下没有一个普通的十八岁的男孩子,会不害怕非人类的怪物。 但他脑子里忽然闪过了一些记忆,零零碎碎的,像是要钻破他的脑袋,跳出来提醒他。 长着耳朵的白小绵一边哭一边让他跑,然后自己去面对那些凶恶的野兽。 原来他很久之前就已经知道白小绵是兔妖了? 原来他们也曾经遇到过险境吗? 白小绵有为他而哭泣过吗? 白小绵有救过他的命吗? 白小绵……会死吗? 他不要。 户鸿哲咬了咬牙,掉下了几滴眼泪,又把车门一关,对司说:“师傅,你走吧。” 司看他的眼神比看怪物还可怕,一拍方向盘站起来,正要发飙,等看见白小绵身上愈来愈浓烈的青色光芒、不断鼓起的肚子时,却突然一阵腿软。 “快走吧,”户鸿哲接着抹泪,“师傅,趁着现在能跑掉,跟着刚刚那个人跑。” “但是我……我我我我,我的驾照,我的工作……” 户鸿哲都快被气笑了:“命都快没了还说这个?” 司麻溜地解开安全带,跌跌撞撞地站起来。他回头看着户鸿哲,这个年轻人没有半点离开的意思,不可思议道:“你不跑吗?” 户鸿哲摇摇头:“不了。” 多年之后户鸿哲再回忆起这一幕,他才明白他对白小绵的感情,就是这一瞬间产生了质变。 从喜欢变成了真正的爱情。 司摔上车门跑了出去,他们这一车的动静引来了别的司的注意,但谁也没有过来瞧。 户鸿哲哆嗦着掏出,给他爸妈打电话,接通的那一瞬间,他反而出奇地冷静。 “爸,妈,对不起……” 不论户妈妈怎么询问,户鸿哲都不肯说别的了,只哽咽着说:“我之后会给你们留言……” 然后挂断了电话。 白小绵的脸色已经变得苍白了,户鸿哲的指慢慢地,伸过去为他揩掉额头上豆大的汗珠,然后又拉住他的。 “我给你画的画……”他忽然笑了一下,舔舔嘴唇,咸涩的味道弥漫在口腔里,“还没来得及拿去参赛的。” 他说:“那段记忆是真的吗?我感觉像被人移植进来的一样,好没有真实感。” “其实知道你是妖怪的时候,我还担心过,我会老,我会死,等我死了,你该怎么办呢。……现在不用担心这个问题了,呵呵,我们两个……居然会死在一起啊。” 他自顾自地说着,没有注意到白小绵的指动了动,身上的光芒也弱了些。 元骅跑了一段,气喘吁吁地跟户鸿哲说话,但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再回头时身后只有拍成长龙的车子,哪儿还有户鸿哲的影子? “这家伙……” 不会压根儿就没跑出来吧? 虽然知道他跑回去也没有用,可能还会给对面送人头。但元骅受了颜蓁的影响,还是不由自主开始往回跑。 应该还没这么快吧? 元骅的脑子里甚至开始浮现各种世界末日电影里的情节,如果白小绵肚子里的那个东西真的是个可怕的怪物,这一条长街的人又该怎么办? 这么想着,他已经越来越接近车子。车里恢复了黑暗,之前的光已经没有了,隐约还能看见户鸿哲和白小绵坐在里面。 怎么回事? 难道什么问题也没有? 白小绵的脸突然出现在窗户玻璃上,脸上的神情很痛苦。 车里传出了户鸿哲的声音:“小绵!小绵,你怎么了?” “我想,想吐……” 窗户从里面被打开了,元骅迟疑着靠近,开口想问户鸿哲怎么回事,却突然看见一颗巨大的肉瘤从车窗里飞出来,直直飞向了他这边。 第83章 .阳光少年与兔23 颜蓁急疯了。 事情在一瞬间发生了一个大转变,他恨不能插上翅膀飞过去。来不及订车票了,他就去镇子上找了个私家车送他去h市,一边联系上颜韵蓝。 “玄静已经去处理了,别着急宝贝。” 颜蓁疑惑道:“师叔?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就没走过,你不用管了,符纸做好了吗?” 颜蓁这才想起来符纸压根儿没带,着急地回头往家的方向看了一眼,但已经来不及回去拿了。 “你已经在路上了吧,”颜韵蓝对这个儿子多少还是有点了解,“快回去,符纸很重要,一定要在神龛上供足天。” “我不用守着也行吧?”颜蓁催司马上开车,“我设了结界,天后才会解除,一般的小妖应该不容易靠近的,到时候再让阿婆给我寄过来。” 颜韵蓝皱起了眉头:“蓁蓁,妈妈不想你碰上危险……” 她习惯性地这么说,说完自己也愣住,没有再继续。 “已经晚了,”颜蓁这会儿根本冷静不下来,而且他的声音还在颤抖,“妈,我早就已经被卷进来了,而且……元骅也是因为我才会被卷进来。” 他不能接受元骅出事。 而心的不安越来越强,丝毫没有缓解的趋势。 “蓁蓁,”颜韵蓝这会儿抓住了理智的正轨,“你从那边赶来,不管会不会出事,都来不及,还不如做好你的本职,尽量帮上忙。” “元哥!”户鸿哲两只胳膊抱住白小绵软塌塌的身体,探出头来看外面的情况。 肉瘤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窜到了元骅眼前,居然从长出了一张血盆大口,他根本不可能躲开! 恶臭的血腥气和一层层的獠牙都让他汗毛直立头皮发麻,哪怕是hl/> 这一幕他恐怕要永生难忘。 但毕竟打了这么多年篮球,他的身体有本能地有了反应,侧身闪躲。 已经来不及了,肉瘤直直咬上了他的肩膀,撕裂皮肉的痛感袭来,骤然放出一道金光—— 充斥着耳朵的是厉鬼的哭嚎,嘶哑的声音疯狂而绝望,每一声惨叫都能直击人的灵魂。 是颜蓁的那个符咒生效了。 元骅心存侥幸,他觉得或许这是一个可以跑的会。 但颜蓁的符咒效力还是太弱,无法伤到本源。很快他就被一股怪力压倒在地上,无论如何也无法动弹。 眼前的东西化为黑影,裹着腥风猛地钻进他的天灵盖里。 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他仿佛听见人群的沸腾,还有一声焦急的“元哥”。 还有好像更早之前,颜蓁的声音远远地喊他:“元骅!” 脆脆响响的,那么可爱。 李玄静几乎是收到警报的同时就开始了行动。 他这次带了几个人,分布在h市的各个地方,以防万一。 和他同一时间抵达的还有项玉孪,脸色也非常难看。 但还是晚了一步。 巴蛇的感觉比以往要更灵敏,或许感知到他们靠近,马上侵占了人类的皮囊,控制他离开了现场。 李玄静站在车流间,目光沉沉地看着前方,朝身边两个善于追踪的猫妖下令:“追。” 说完看了四周一圈,设立结界,准备施忘忧术。户鸿哲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第六感促使他出声阻止:“先生!” 李玄静看了他一眼,发现是个帅哥,挑了挑眉。但他难得记起来自己还在干正事,没有出声撩:“怎么了?” “能不能不要抹去我的记忆?” 李玄静看了眼他怀里的小兔子,明白了,招呼他来到自己身边。 等他施术完毕,又抬在白小绵额头上点了一点,让他变回了原型:“还活着。” 户鸿哲又是感激又是心有余悸:“……” 他说:“是所有人的记忆都要被抹掉吗?” “对,有漏网之鱼?” “之前有个司跑了。” 李玄静叫来下属嘱咐他追踪这个人,这才御剑跟上前面的猫妖。 项玉孪飞在他的旁边,问道:“被他寄生的人叫什么,长什么样?” “你见过的,蓁蓁的小男朋友。” 项玉孪皱起眉头,怎么也想不通巴蛇怎么会寄生去了一个普通人身上。 “慌不择路吧,”李玄静说,“之前寄生在玉兔的幺子身上。” “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一开始不直接下。” “就是今天才确定啊!”李玄静说,“之前只是怀疑,他藏这么好,我总不能直接拿玉兔的儿子下,你不也是吗,这个时候就别找我吵架了吧?” 项玉孪别过脸,也确实懒得跟他吵。 猫妖最终也追丢了,不知道巴蛇用了什么法子,最终藏匿了起来。两个小时之后仍然查不到结果。 “暂时倒不担心他的性命安全,”李玄静跟颜韵蓝说,“已经暴露了,轻易更换寄生体更容易被发现。” “这下麻烦了,怎么跟蓁蓁说呢。” “恐怕颜蓁自己也知道了,”项玉孪抬头看天,“你们预计他会往哪边去?” “通知各个地区的监狱,加强防备。” “嗯?”项玉孪看他。 “他会去干老本行,怂恿妖怪越狱,继续当救世主。这个消息是我当时透露的,只是试探。巴蛇不会放过这个会。” 项玉孪说:“交给晞阳吧,掩饰了气味,脸总没法改。” “巴蛇怎么会又出来了?”项玉孪说,“才十几年,我以为他早被螭琰杀了。” “螭琰杀不了他,他反而偷了螭琰的内丹出来,现在麻烦得很,”李玄静脸上倒是没什么大波动,虽然麻烦,但他觉得事态仍然在控制范围内,“有烟吗?嘴巴好寂寞。” “归根结底,是我们对巴蛇的能力估算失误,”项玉孪脸上难得现了疲惫,“十几年过去了,他比以前更难对付。没烟,在戒。” “妻管严。”李玄静不满地嘟囔。 一个晚上过去了。颜蓁等不住,又强迫自己等,整宿都没睡,几次番问颜韵蓝事情的结果,她却支支吾吾顾左言他的时候,他就明白,一定是元骅出了事。 “他们现在正在找,巴蛇也不会伤害宿主,蓁蓁,宝宝,妈妈知道你很着急,如果是你出了事,妈妈肯定和你的心情是一样的……但是越到这个时候,就越要听安排。” 颜蓁浑身都在颤抖:“他只是个普通人……” 他现在终于完全理解了颜韵蓝曾经死也不愿意他和妖怪有接触的行为,如果时间倒流,能回到半年前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他一定死也不会答应和元骅在一起。 但世界上哪来的后悔药可以吃? 明明这么懊悔难过,颜蓁却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饭也不想吃,靠在走廊上看门堂里头的神龛。 “元骅这孩子,是我见过的少有的意志很顽强的年轻人,”颜韵蓝还在宽慰他,“玄静为他看过相,他有天罡星庇护,虽然阴居阳位,容易遭遇大劫,但是劫后余生,必有大福。” 颜蓁悲观地说:“如果过不了呢?” “所以为了救他,你就更要冷静,蓁蓁,今天会开狙杀巴蛇的会议,现在的联盟比从前更方便,制定出方案后,就是我们母子俩上阵的时候了。” 颜蓁咬咬牙,尝到后座牙那儿有淡淡的腥味:“好。” 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颜韵蓝又提到白小绵。 知道白小绵没事,颜蓁勉强放心了些,这已经是不幸的万幸。 但颜韵蓝没有仔细说白小绵的情况,他们联系上了玉兔。 玉兔一族,自古以来就住在长留山的灵脉上生活。以美玉为食,满月时喜欢登顶相聚。族人听从玉兔公主的统治,常年在山蜗居,但近几十年来,下山的族人渐渐多了,玉兔的血脉也就渐渐失了浓性。 因生长在灵脉处,所以战斗力不足,却很有灵气。他们要在一百岁经历天劫之后的才能真正通灵识。 白小绵其实是玉兔与普通人结合生下的孩子。因为身虚体弱,所以玉兔对他的态度一直比较娇惯,没想到他自己钻进了玉髓洞里,没日没夜吃了个饱,所以才一口吃成了个胖子。 经炼化之后,玉髓就被藏在了他身体里,无法开发,反而成了负累,所以白小绵的能力一直无法长进。 玉兔算这孩子开灵识之前必有一劫,渡劫之后才能顺利过天劫,所以强硬地让他下山。 巴蛇本来逃去长留山,一定是为了灵脉。没想到捡了个现成的白小绵,怕是做梦都能笑醒。 只可惜他贪吃太过,身份也过早暴露,没待到能把所有东西都吃空再出来的时候。 颜蓁努力想补觉,却睡不着,他身体僵硬,似乎每根骨头都在疼,总幻听元骅在喊他。 他翻出之前元骅给他编的草戒指,当时开玩笑一样的小东西,两个人却都心照不宣贴身戴着。 后来颜蓁突发奇想,在草戒上施了个小法术,笑着说:“好了,这下我们也能心意相通了。” 他这时终于掉下泪来,边哭边把戒指戴在无名指上。 外婆坐在他身边,像他小时候那样,搂着他,给他唱歌听。 颜蓁揪着他的衣角说:“阿婆,您以前也……” 外婆说:“啊呀,那是好多年前的事了,现在再想想,就像在做梦一样哟。” 他看着外婆已经布满皱纹的脸,耳朵上闪着光的银饰,自我安慰道:这不是都好好的吗?阿婆好好的,他的亲生父亲也还好好的。 所以元骅也一定会平安无事。 颜蓁最后还是睡着了。 他做了个好漫长的梦。 很久很久之前,巨大的怪物在大陆上横行,赤红色的天空,皲裂的土地,无垠的沙漠,炽热的岩浆与火海,盘踞在冰山上的银龙,一眼望不到边的尸骸,缠在一块儿扭打的龙凤与怪物。 每一幕都震撼人心,有种荒芜而残忍的美感。 不同的场景,唯一相同的,就是总在仰望的视角。 他现在在窥探谁的内心? 在苍茫的世界,视角又在不断地转变,巨大的怪兽渐渐地不见了,转而迎来的是草长莺飞的光景,许多小小的力量渐渐长成了大力量,视角的主人游离在这些力量之外,他不再仰望了,甚至开始俯视生灵。 原来还有如此弱小的存在啊。 他似乎能读懂这个人的想法。 于是吞噬开始了。 慢慢地走过这些最深刻的记忆,他又游历了许多地方,但视野都模糊不清。 偶尔变得清晰的,是埋在地下的龙的骸骨,残缺不全的巨石与符号,血与肉的狂欢,侏儒般的小妖在刀尖上舞蹈。 一条龙出现了,不,不是龙,颜蓁认识他,那是更年轻更强壮的螭琰。他颇有巨龙的风范,颜蓁于是又听到了这个人的心声: 想吃掉他。 想成为龙,真正的龙。 但他失败了,一把火把他们包裹在一起,皮肉都烧烂了,他失去了身躯,于是就驻扎进了螭琰的脊髓。 随之而来的,是日复一日痛苦的灼烧。 天旋地转间,颜蓁来到了曾经梦见过的那个巨大的腔室,但这次更为直观地听见了更多的声音。 强大而有力的心跳声,户鸿哲的笑声,暖洋洋的,被阳光照耀着时,发出的幸福的喟叹声。 “我不会丢下你跑的。” “你最喜欢我身上哪个部分?” “那如果我用你最喜欢的嘴来吻你呢?” “这是我吗?” “对啊,你也是我的家人了。” 心脏的跳动听起来是那样急促猛烈,焕发着勃动的生。 这分明应该是白小绵的记忆。 颜蓁忍不住继续往前探索,他大概明白了究竟发生了什么。 难怪白小绵的红线几乎看不见,人人都知道巴蛇性格贪婪,吞噬力量也就罢了,居然连感情都要吞并别人的吗? 黑暗猛地睁开一双巨大的眼睛,黄铜铃似的,间一条缝一样的黑色瞳孔,直直和颜蓁对视。 只一秒钟,颜蓁就惊恐地退开了,醒了过来。 涔涔冷汗浸湿了枕头,颜蓁摸着自己的腕,极力冷静下来——他和巴蛇对视了。 第84章 .动感少年与兔24 他在床上坐了好一会儿,剧烈的喘息才渐渐平静下来。 巴蛇发现他的窥视了吗?他是不是引起了巴蛇的警觉?这样会对元骅有影响吗? 他思来想去,发现自己睡得够久的,几乎睡了快一天一夜,现在正是凌晨五点。过长的睡眠,质量又不好,颜蓁的半边脑袋都在隐隐作痛。 他起来不知道做什么,又去神龛旁边盯着上面供着的符纸。 他不敢和户鸿哲联系,也不敢去问白小绵的情况。也许是老毛病又犯了,他很怕自己会因为一些细枝末节的影响而失去控制。 但窥视所得到的信息必须上报,他强打精神,把重要的点列出来,截图发上了联盟专用的聊天群里。 到了午才有人搭理他,李玄静在群里报告最新的情况:巴蛇到现在也没有任何动静。 突然更换宿主,肯定需要一个适应身体的过程。李玄静看完分析,说:就先不用再去窥视了,以免打草惊蛇。 项玉孪:八成已经惊了。 李玄静:喂喂喂,乐观一点。 颜蓁:我明白的。 其实想不通又能怎么样呢,一切都是未知数。但颜蓁心里还是万分不安,这不安的由头来自于那双黑暗里的眼睛,还有他无法感受到元骅的存在。 巴蛇会彻底取代他吗? 莫名其妙地,颜蓁相信这是不可能的事。 在他偷窥到的冰山一角,他读到了巴蛇的情感,不再是一只单纯冷血而贪婪的怪物,而是慢慢地变得像一个人。 不然他完全可以取代白小绵,在身份暴露之前一口整个吞掉他,增强力量逃出去再寻找一个更合适宿主。 而不是匆匆忙忙选择了元骅,然后落荒而逃。 为什么呢? 颜蓁心里沁汗,他想赌一把。 巴蛇受红线的影响,也爱上了户鸿哲。 这个想法真是太荒诞了,别说李玄静和项玉孪不信,颜蓁自己都觉得难以置信。 符纸供足了天,颜蓁火急火燎地坐上李玄静安排过来的小饕,准备就这样飞着回去。 冬天太冷了,小饕身上的毛却很厚,颜蓁把脸埋在它背上,只觉得暖和极了,忍不住问:“小饕,你真的只是一个神器吗?” 小饕“嗷”了一声充作回答。 都是神器了,不可思议的地方肯定是会有的。颜蓁闷闷地说:“我好难过啊。” 小饕:“嗷呜。” “如果早点,早点学会控制能力的话,一定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谁也看不见,颜蓁的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滴,“我想他了。” 知道草戒能串起两人的共识之后,颜蓁不敢再戴着,用个特殊的小玻璃瓶装着,装在羽绒服的内袋里。 今年的h市破天荒地下起了雪。 “好几年没下过雪了。”颜蓁走到项玉孪的家门前时,耳朵鼻子都冻得通红。项玉孪家就暖得像春天一样,他刚走进去,全身就迅速地暖和起来。 晞阳过来接他,帮他把厚重的衣服脱下来,随挂着,握住了他的。 “倒是热热乎乎的。” 颜蓁看着他,忽然眼圈一红,吸了吸鼻子。 他觉得自己真是太脆弱了,现在别人哪怕给他一点点示好,他都容易情绪崩溃。 之前他见过的那个几个人,还有颜韵蓝、李玄静,项玉孪都坐在一块儿,墙壁上悬着一张地图,上面标注了各个详细的地点还有交通枢纽。 “晞阳这边一无所获,这反而说明了他还没有离开h市。”李玄静喝着茶,“可能是想躲几天,然后再做打算。” 颜蓁正好听到这句话,表情痛苦地拧了一下,然后才靠着颜韵蓝坐下。 “蓁蓁,”颜韵蓝摸了摸他的头发,“吃饭了吗?” 颜蓁没胃口,撒谎说吃了。李玄静又接着说:“虽然躲着,但他不可能完全不行动,肯定是要托各种人去打探信息的。颜蓁来得正好,我觉得你们可以实验一下,看看能不能把预知的能力用起来。” 现在动用这个能力,纯粹是赶鸭子上架。颜蓁点点头:“我知道了。” “不能太急,”颜韵蓝说,“这两天磨合一下吧。” 颜蓁点头:“嗯。” 颜韵蓝实在担心他这个状态,又问他想不想睡一觉,颜蓁实在睡够了,摇头说不用。李玄静看了他很久:“你之前说你用什么进了巴蛇的梦?” “一个草戒指……梦?” 他们都反应了过来。颜蓁拥有能力,所以能在梦里保持清醒,而颜蓁能侵入巴蛇的梦境,是因为他当时正在昏睡。 “也就是说,他是跟你同时醒过来的?” 颜蓁:“嗯……” “元骅知道吗?”项玉孪突然发问。 “什么?”颜蓁愣了一下。 “你的能力,能预知未来。” “他……知道我有能力,但是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我怕吓着他,一直没敢说。” “嗯,”项玉孪看了眼李玄静,“我觉得可以用来做诱饵。” 颜蓁:“?” “反正他也发现了,你和他的精神世界是可以互通的,我们这边想要知道他的消息,那他也肯定想知道我们的打算。” 颜韵蓝皱眉:“这样会不会太冒险了?” “如果是我,我就愿意这么做,”项玉孪说。 颜韵蓝被噎了一下,无奈道:“蓁蓁自己拿主意吧。” 当天夜里,他就把草戒又拿了出来,怕引起巴蛇的怀疑,没有再戴着,而是放在了床头柜上,慢慢进了梦乡。 ,临睡前他用了一张符纸,贴在枕头下方,保证自己全程都是清醒的。这真是很神奇的感受,他知道自己的陷入了浅眠状态,又慢慢深入进了潜意识层。 他走进了充满迷雾的森林,这儿几乎见不到光,只能凭着感觉在黑暗前行。走着走着,他身后就响起了一个声音:“蓁蓁?” 只一刹那,颜蓁几乎就要落下泪来,硬生生地憋住了。 “元骅?”他想回头,又实在不敢回头,怕暴露了自己的想法和目的。 元骅说:“别担心我,我还好好的,你想我了吗?” “想,”颜蓁哽咽着说,“怎么会不想呢。” “那你还不肯回头看看我?”元骅的声音听着委委屈屈的,全是怨念。 颜蓁憋了好久才说:“……我不敢看,怕你变丑了。” 元骅:“……” 这倒确实很有颜蓁的风格。 “你回来了吗?我很想去见你,但是总醒不来。”元骅说,“过来吧,蓁蓁,我好不容易才过来的。” 这是元骅的声音,还带着元骅平时会带的小情绪,如果不是神智清醒,颜蓁都要信以为真了。 “我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颜蓁说。 “本来就是在做梦。”元骅噗嗤笑了,又带有留念似的,“等你醒了,我就又见不到你了。” 颜蓁捂着嘴,慢慢地低着头,转了身面对元骅。 “那我们好好待在一起。” “你们打算怎么办?要杀了巴蛇吗?” 这句话更让颜蓁清醒——元骅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就能确定寄生在他身体里的是巴蛇呢? 颜蓁咬着牙,不想泄露出自己的恨意,点点头:“如果能找到你们的话,但是我们现在一点头绪都没有。” “我虽然不能出现,但是知道巴蛇的计划,他想去南海。” “南海?”颜蓁吃惊道,“去那儿干什么?” 但接下来的对话就十分模糊了,因为颜蓁明显感觉出来自己的睡眠又回到了浅眠层,迷迷糊糊间,他按着头,苏醒了过来。 已经是凌晨了,外头的天灰蒙蒙的,颜蓁掀开枕头,下面的符纸已经烧成了灰。 颜蓁握紧了拳头。 和他对话的,果然是巴蛇本人。 “南海?这也太扯了,”李玄静翘着二郎腿,“他是觉得我们会相信?” “不信也得信,派一支分队过去那边吧,搞出点动静来让巴蛇知道。” 他们两个甚至开始规划后面的路线了,但颜韵蓝蹙着眉,一直不吭声。 “怎么了,妈妈?” 颜韵蓝看着他们,迟疑道:“我觉得他说的,有一半是真的,他只是笃定我们不会信,也不会真的去查。别忘了,他身上现在有螭琰的力量。” 所有人都呆住了。 “连最难收拾的蛟龙一族都能为了螭琰而归顺,更何况是一般的水族呢。” 从供奉符纸到现在,颜蓁已经斋戒了一周。他在房间里用符纸布下法阵,自己坐在阵眼央,与对面的颜韵蓝同时开始念咒。 相比起来,颜韵蓝的能力更加自由些,她能通过对形势的推测,让法阵跟随她移动。颜蓁则不行,预知是相当耗费心神的东西,而且很容易让本人陷入危险之,必须固定在一个地方,还需要有人保护。 颜蓁的身上开始发烫,他第一次控制这种洪水一样的灵力,两条胳膊都在颤抖。 渐渐的,他脑海里打开了一扇门。 推开门进去,他就开启了一个新的世界。 好像时空穿梭一样,他开始预知到一个小时后的事情。 李玄静吃饭的时候还在听小妖做报告,因此噎着了,呛了个半死;附近的十字路口处将会发生一场小型的车祸;两个小时之内,他们上空将会略过两架客。 只是十分钟,颜蓁就几乎虚脱,累得睁不开眼睛。 休息了好一会儿,李玄静果然呛住了,一边拼命咳嗽一边找水喝。项玉孪问:“怎么样?” “能感知到两小时内发生的比较大的事件,感知的范围直径是……十公里。” 颜韵蓝说:“我能推出他预知到的大事的大体发展成因。” “给交管部门通知一下吧,”项玉孪偏头说,“先避免那场车祸,还来得及。” 颜蓁还有话想说,项玉孪示意其他人都离开,让李玄静过来。关上门后,四个人坐在一块儿。 “也有小的具体事件,但只能控制在一个人身上……我用李师叔做了尝试。” 李玄静:“什么?” “能再试试元骅吗?” 颜蓁摇了摇头:“之后我又试了试看元骅的动静,没法感觉出来……” 他们又一起看向颜韵蓝,颜韵蓝说:“目前的范围有限,但可以肯定,元骅已经不在东城区之内了。” 第85章 .终章 两天之内,h市被翻了个底朝天,没有任何关于元骅的踪迹。巴蛇复出的消息传遍了联盟,作为宿主的元骅,也成为了联盟的通缉对象。 在这之后,白小绵找上门来了。 他被户鸿哲带回家,昏睡了这么久,再见面的时候神智倒是很清明,让颜蓁觉得他像是变了个人。 “蓁蓁,我有话想跟你说。” 颜蓁说:“嗯,你说吧。” “我不太想告诉他们,只想跟你说。” 白小绵居然还有这么警觉的一天,这让颜蓁惊呆了。其他人只好默默退了出去,留下他们两个单独呆着。 “我知道他的内丹在哪儿。” 颜蓁严肃起来,他没想到白小绵再醒过来,居然还有关于巴蛇的记忆。 “在这个地方,”白小绵指着脑袋,“当时他在我身体里,用那个东西来控制我的一些行动,知道外面的消息。” 颜蓁整个后背冷汗涔涔。是该庆幸他足够谨慎吗,他几乎没有当着白小绵的面说过联盟的事,如果当时的他大意了,现在可能会导致更多严重的后果。 “可是如果在后脑,到时候会伤到元骅吧?” 白小绵说:“……我也不知道,你们自己要想办法吧。” 他的变化真的太大了,颜蓁忍不住去摸他的脸,想确认这是不是真的白小绵。 “你想吃苜蓿饼吗?” 白小绵扭头:“不吃,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颜蓁:“你是假的吧。” 白小绵嘟着嘴,怕颜蓁不相信似的,脸也憋红了:“我才是真的白小绵!” 颜蓁忽然笑了出声,也不知道是哪儿好笑,他仰头坐在椅子上,笑着笑着就哭出了声。 “对不起,小绵。”最难过的时候,他甚至想过,如果巴蛇没有从白小绵身体里出来呢? 白小绵的眼眶也红了起来:“我才是对不起你。” 为了表示歉意,白小绵表示要跟着他们一块儿去调查,他和巴蛇一块儿相处了那么久,对巴蛇最了解。 摆脱了巴蛇的寄生,他看着反而从所未有的精神,想法也活跃了很多,再不是那个傻傻的样子了。 户鸿哲别别扭扭地跟着他,也要和他一起,白小绵偏偏不让,两个人就这么闹意见了。 颜蓁说:“别这样啊,好不容易能好好在一起呢。” 户鸿哲顾虑着他在为元骅的事伤心,没有多说什么。但颜蓁偷偷听过他俩吵架的内容,差不多就是“你到底喜欢我以前的样子还是现在的样子”、“我看你就是虚伪”之类的。 还能这样生龙活虎地拌嘴,颜蓁羡慕得要命。 李玄静在门口看着他们,忽然说:“叫小兔子过来?我有话想跟他谈谈。” 户鸿哲也像颜蓁他们一样,请了长假。颜蓁的假太好请了,因为他本来身体也不好。 而元骅那边的假期,是李玄静他们给搞定的,也不知道用的什么办法,总之是批了下来。 晞阳那边有了新的线索,说是有个小树妖在沿海的z市看见了元骅。 白小绵说:“带我过去确认吧,我能闻出来他的味道。” 户鸿哲:“我也要去。” “你凑什么热闹。” “巧了,我天生就爱凑热闹。” 白小绵忍无可忍了:“你是白痴吗?看不出来我担心吗?” “你才是看不出来吧,我也担心你啊!”户鸿哲大喊。 白小绵:“……” 他的脸可疑地红了起来,嘟囔:“你爱跟着就跟着吧。” 夜里颜蓁还是会把戒指放在枕边入眠,但巴蛇很少再来找他,后来再碰面,也只草草说了几句话。 也许是因为怕露馅,巴蛇只偷偷地潜去了沿海。 他的目标已经很明显了。 在他们飞去z市的路上,颜蓁向李玄静他们问了下监狱大概的管理模式,在听到防御要求的时候,突然大喊一声:“糟了!” z市004号妖怪监狱 这里平常看起来只是一所普通的办公楼,进出的人都不多,看着甚至像年久失修,没准哪天就能被拆迁。 但能靠近这里的,只有人类,或是被下了禁制的妖怪。 一个巨大的结界包围了这里,其他的妖怪只要稍有靠近,都会在一瞬间灰飞烟灭。 一个瘦弱的的年轻姑娘正在往这边走跑她看起来像是很惊慌的样子。门口的保安说:“怎么了?” “有东西在追我!”姑娘心有余悸地说,“我要进去躲躲!” 保安说:“到了这儿就安全了,别太害怕。” 漂亮姑娘说:“我还是怕,我可以过去您那边吗?” “行,”保安扫了眼里的仪器,“你过来吧。” “这儿好偏啊。”她抱怨着,“半路都能被吓着。”说着还掉了几滴眼泪。 保安问她是什么东西,她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待了大概十来分钟,可能确实放下心了,这姑娘就提出了告别。 保安看她走出去了很远,放下心来,坐下继续填执勤表,挠了挠突然开始发痒的后脖子。 “z市的监狱被攻破了?”李玄静刚下地面,就听到这个消息。 他看了颜蓁一眼,倒是没什么责怪的意思:“有人员伤亡吗?” “一个保安死亡……其他人呢?好,我知道了,马上过来。” “对不起,”颜蓁愧疚地说,“我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谁也想不到,你没有错,是我们太大意了。”李玄静拍拍他的脑袋,“这个监狱系统用了十年,一直没有替换,这确实是一个问题。” 在篮球场发现白小绵身上可能会有异常的能力之后,颜蓁给白小绵身上下了一个禁制。 禁制是他刚刚学会的,操作起来比较慢,连白小绵都看懂了。禁制一旦形成,除非是时间到期,否则没有办法可以解除,所以颜蓁没有担心别的问题。 可他想不到会变成现在的样子。 “流失了低阶层的逃犯,高阶层不是保安这种底层狱警的权限能通过的,没了作用当场就死了。” “大概多少只?” “六十只,有一只被雀儿抓住,一个滑吃了。” 颜蓁:“……” “不多,”李玄静说,“好好安葬保安……给他的家人传讣告吧。” “没有家人,他就是家里人被魔物杀了,才加进联盟。” 李玄静顿了顿:“好好安排他的葬礼,我们都会出席。” 颜蓁痛苦地捂住脸。 “别沮丧,”李玄静说,“不是你一个人的过失,保安太没有警惕性,他自己也有过错。觉得内疚的话,就亲自把巴蛇抓回来。” 颜蓁咬了咬牙:“嗯!” 随后赶过来的白小绵四处闻了闻:“巴蛇没有自己过来监狱,这儿没有留下过他的气味。” 李玄静点点头:“他控制了一个人让她过来,目的就是传播被下了禁制的寄生小妖。” 而被下了禁制的妖怪,自然是全都无缚鸡之力,只能掉进他的罗网里,乖乖地等着被吃。 盲目的水族轻信了巴蛇的谎言,争先恐后地跑过去找死。巴蛇还算比较谨慎,事先选了一个地方进行吞噬,吃完还处理了气味。 颜蓁看了一下四周,问:“户鸿哲呢?” “被我扒光了衣服关在宾馆里,现在出不来的。” 颜蓁:“……” 他觉得彻底觉醒了的白小绵,真实地让人感觉到害怕了,而今天的白小绵更加反常,冷静而没有感情。 “你好好跟他讲道理,服个软,他未必不会听你的,何必这么做呢?” 白小绵看他一眼:“因为有风险啊。” 在一间屋子里,颜蓁满头大汗把搜索范围列了出来。 颜蓁和颜韵蓝正在一起锁定巴蛇的动向。 比起前几天的勉强,他现在熟练多了,也开始发散范围和精确度。 “找到巴蛇了。”颜韵蓝说,“正在十几公里外,有个东西似乎在护着他。” 颜蓁闭着眼睛:“十分钟后,他会离开z市。” “沿海只有个监狱,除了z市就是n市和靠近南海的分监狱,他未必会再把主意再打到监狱身上。” 李玄静听了之后,想了很久,才点点头:“说得对啊,有烟吗?” 颜韵蓝冷淡地看着他。 “我压力很大,”李玄静说,“而且我有个,很大胆的猜测,八成这个猜测要成真了。” “一个小时后,他会出现在h市。”颜蓁说。 颜韵蓝:“……” 这事要从颜蓁第一次判断出巴蛇对户鸿哲可能已经产生了感情的时候说起。 因此李玄静和项玉孪天商量了布局,这个局白小绵是关键点。因为如果他们能够赌对,巴蛇很难在监狱上有所突破,最后肯定会重新盯上曾经没能吃完的东西。 李玄静正头疼怎么和白小绵谈,好几次想说都有些犹豫,还是小白兔自己找上门来问道:“是需要我当诱饵吗?” 他这份通透和坦然倒是让李玄静感到了羞愧。 “我没有意见,但是如果我出了意外,我妈可能会闹脾气的。” 李玄静说:“这就得看老项了,他会尽力保护好你。” 因此他们明面上跑来z市追击,做的打算是能在这儿就把巴蛇处理掉是最好的。如果不能就这样解决,那就还是按原计划来。 颜蓁之前与巴蛇碰面时,暗暗透露出为了白小绵的安全,不会让他去一起追踪,因为户鸿哲极力反对。李玄静和项玉孪理念不合,最近吵得厉害,项玉孪说气话“想退出”。 而这个计划里,真正知道全部内情的只有李玄静和项玉孪两人。 颜蓁他们执行的都只是计划的一部分。 真正的白小绵一直在h市,跟着他们过来的,其实是…… “复刻。”李玄静拿出一个模具,“可以完全复制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包括一部分能力和思维,但是性情不能完全一样,复制品身体里也全是空壳,这个我会想办法完善。” 颜蓁看了眼身边的白小绵:“……” 难怪当时让他撒那个谎,他还觉得荒唐来着,白小绵本人确实来了z市,那巴蛇一定会有所察觉的。 “他上当了。”李玄静说,“我们再等h市的联络,然后跟他们汇合。” 颜蓁却有些坐不住了,他想起被关在宾馆里的户鸿哲,又想起白小绵说的“内丹在后脑”。 “我要马上回h市。”他推开门走出去。 李玄静追过来几步:“再等等。” “你们在追杀的不仅仅是巴蛇,还有我男朋友!”颜蓁有些愤怒了,“为什么一开始不跟我说全部的计划?” 李玄静拉不住他,只好无奈地说:“跟上吧,对了,小白,你留下,跟着小户去。” 白小绵坐在颜蓁家里,他心神不宁,紧张得心出汗。 忽然门外响起了敲门的声音。 他心脏狂跳,凑过去猫眼看,外面果然是元骅的脸! 他猛地后退几步,没有做声。 “开下门,小绵,”元骅的声音说,“已经没事了。” “蓁蓁呢?”白小绵回头看了一眼,慢慢挪了几步,“你不是元骅,我不相信你。” “你不愿意开门,那我就自己进来了。” 他话音还没落,门就“嘎吱”一声,整扇被搬开了。 白小绵:“…………” “哎呀,”元骅,或者说巴蛇,用极为怜悯的表情看着他,“他们怎么舍得抛下你呢?觉得我走了,不可能再有这个胆子回来?” 白小绵瘫坐在地上,极力冷静:“如果我死了,户鸿哲会伤心的。” 巴蛇的表情果然动了一下。 “我不在乎这些。” 白小绵的呼吸更急促了,他的嗓音都在颤抖:“如果你不在乎,为什么一开始要走?” 巴蛇陷入了沉默。他看白小绵的眼神,现在相当复杂,似乎还有些迷茫。 “不行,”巴蛇说,“我不能输。” 他按住脑袋,忽然感到头疼似的,在和什么做着斗争,痛苦地颤抖着。 “我不能输!”他的声音因为仇恨而扭曲,“螭琰老贼!不是因为你们,我早就变成真龙了!” 而现在呢?他成了丧家之犬,连个肉身都没有,只能寄托在皮囊里。 “当真龙有什么好!”白小绵也费劲力气吼了出来。 巴蛇诡异地笑了起来:“你懂什么?我不会再跟你废话了。” 他伸出就要来控制白小绵,被他身上的符咒狠狠蛰了一下。巴蛇被光晕击得后退几步,晃晃胳膊:“该死的颜蓁……呃啊……” 他的脑袋似乎又开始疼,一边忍耐着一边继续朝白小绵扑过来。 白小绵拔腿就跑,甚至拉开了窗户往外跳。 楼层很高,但妖怪是不会摔死的,白小绵一跃跳了出去,巴蛇就在他后面紧紧跟上。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他凌空的那个瞬间,脚下忽然出现了一个法阵。 “……降!” 一声厉喝,巴蛇身体不由控制,大叫着从高空坠落,被牢牢钉死在一个伏魔阵上。 但法阵开启的一瞬间,巴蛇却大喊道:“这人死了,我却不一定会死!” 项玉孪咬咬牙,白小绵着急地喊:“不行!” 巴蛇笑了笑,却不知道怎么就脱身了,法阵收进去的,只是一条长长的蛇蜕。 项玉孪沉脸看他,也不说话,只祭出一把发红光的长锏,上头似有隐隐的龙啸声,哭嚎着,好像一条千万年的冤魂。 巴蛇睁大了眼睛,禁不住发起了抖。 “夫恶者,必噬其骨。”项玉孪看巴蛇隐隐生出要逃的意思,二话不说直击他的身干。 这锏是用一条恶龙的躯干骨锻造而成。 巴蛇想当龙,却更畏惧龙,狰狞地大喊:“你要伤我,我就先杀了这个人!颜蓁想必不愿意看到这个结果吧!” 可这威胁对于项玉孪来说并没有太大的作用。他本就无情,没什么可迟疑,仍然自顾自劈下去,巴蛇不得不四处逃窜,却撞不破结界。 他记得项玉孪,十几年前,也是这个人放出真火,把他和螭琰包围,烧做了一团。 新仇加旧恨一起,巴蛇又怎么能任他宰割,放出一团魔气来,化身成小蛇过去纠缠项玉孪。 一小时前,在z市。 “你不是小绵。”户鸿哲看着眼前的人,“小绵在哪儿?” “白小绵”不做声,只默默看着他。 “把我的衣服还给我,”户鸿哲说,“不然我就从这儿跳下去。” 白小绵:“……” 颜蓁赶到的时候,巴蛇已经完全陷入了疯狂。 毕竟是老妖,又作恶多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对付起来还是相当难搞。 项玉孪的额头上也隐隐冒出了汗,而分布在何处埋伏的人也加入了战斗。 巴蛇最终还是被制服了,卡在一处难以动弹,而项玉孪的长锏就悬在上方。 “等等!”颜蓁从小饕身上跳了下来,“项老师!” 项玉孪不满地回头看,他不想再耽误时间。 巴蛇就趁这个关头猛地咬住身边那个人,那人下意识向后缩,禁锢就这样出现了裂口。 “巴蛇!元骅!”颜蓁瞪红了一双眼,“我和你谈谈。” 项玉孪觉得他在开玩笑:“谈谈?” “他的内丹,在元骅的头颅里,”颜蓁低声说,“我没这么伟大,如果是晞阳,你也能这样下得去吗?” 巴蛇说:“蓁蓁!” 这是元骅的声音,而巴蛇随后咬着牙:“真是难搞!” “元骅,让我和巴蛇谈。” 他走进结界:“世上早就没有真龙了。” “我就是真龙,”巴蛇嗤笑道,“你不信,只是你没见过。” “我见过!我在你回忆里见过!”颜蓁含着泪大声吼,“但真龙如果能活得长久,怎么现在也都是一堆白骨呢!” 巴蛇:“……” “人也好,妖也好,都是有一个极限的,不可能永远活下去,”颜蓁说,“你曾经臣服的四大凶兽,他们难道不比你厉害不比你有野心?” 巴蛇并不想听,他已经脱开了束缚他的法器,猛地扑上来抱住颜蓁,张嘴就要咬下去。 颜蓁一动不动,也不惧怕他,冷静地流泪:“元骅。” 巴蛇的动作猛地停住了,整个人都颤抖起来,脑袋几乎要裂开。 “收吧,你自己也清楚,你今天不可能逃得掉的。” “这可不一定。” 巴蛇桀桀低笑,一把卡住了他的脖子,对项玉孪说:“放我走,不然我就杀了他。” “你杀不了我,”颜蓁笃定道,“元骅不可能对我下,你也不会。” 巴蛇却还是阴沉地威胁道:“放我走。” 僵持之间,户鸿哲到了。 巴蛇的情绪变得更激烈,他掳起颜蓁飞向空,户鸿哲红着眼叫道:“哥!” 巴蛇的身体僵了一瞬,他低头看着颜蓁,不敢回头看户鸿哲。 颜蓁极小声地说:“定。” 巴蛇:“?” 转眼间,一张驱魔符被贴在了他的额头上,元骅全身大热,滚滚黑雾嘶吼着从他身体里奔逃出来,渐渐形成一条大蛇的影子。 颜蓁托住软下来的元骅,吃力地大喊:“师叔!” 紫光一闪,空降下一道奔雷,直直砍向了逃跑的黑影。 项玉孪也没有停,瞄准黑影的内丹,飞将出去,龙锏把它击了个粉碎。 黑影在刹那间失了形体,疯了似的四处乱窜,竟然突破了结界,转眼钻去白小绵体内。 风驰电掣间,户鸿哲挡在白小绵身前。 黑影就那样呆滞住了,扭曲地滚动着,似乎在呜呜哭泣,转眼间又张开了血盆大口,似乎要把他们全部吞噬! 而李玄静已经下次画好了法阵,善风的法师把巴蛇吸了回来直接打在了阵眼上。 浓烈的黑雾在法阵上垂死挣扎,大喊着:“我不甘心!” 但这几个可怜巴巴的字眼,也随着黑雾一起,被吞没了。 偷偷溜出了一抹黑雾,被颜韵蓝及时发现,打碎在了地上,发出“叽”的一声。 “之前在n市的还真是他啊。”颜韵蓝说。 巴蛇死了。 颜蓁坐在医院的小花园里,抬头看向一个窗口。 那里面躺着一个安静的睡美男,已经一个月了。 元骅出事之后,他的妈妈疯了似的赶过来,送昏迷不醒的元骅去了医院,也不许人和人探望。 他叹了口气,决定先离开。 这段时间,一切都在转好。 户鸿哲和白小绵的红线终于恢复了正常,而白小绵也被他妈妈带了回去,要求户鸿哲有能力了再来找他说结婚的事。 颜韵蓝开了个婚介所。 李玄静又升官了,但是他耐不住寂寞,还是经常会往外面跑。 回到学校之后,颜蓁还是没精打采的,直到身边突然传来一阵低呼。 “好帅啊!” 颜蓁回头一看,却是元骅顺着林荫道,慢悠悠地走了过来。 他的心脏突然一跳,瘪了瘪嘴,委屈地跑了过去,大声叫道:“元骅!” 元骅更像是呆住了,看见他汗津津的鼻子和激动得通红的脸蛋,疑惑地问:“你是……?” 颜蓁猛地呆住了。 他是听白小绵说了,可能会有后遗症,但没想到会是失忆。 看见他这个样子,元骅噗嗤笑了出声。 “骗你的。” 颜蓁又哭又笑:“我操!” “你骂脏话了!” 颜蓁痛痛快快地哭了:“老子就骂脏话了!大老爷们还不让骂脏话了吗!” 元骅给他擦着眼泪,道歉:“对不起,是我太坏心眼了……我什么都记得,今天是周五,对不对?” 颜蓁抬头,生气地看着他。 元骅张开双臂,对着他笑:“拥抱日,来抱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