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书名:绝尘公子 作者:苹果苹小果 文案: 惊才绝艳的云宫少宫主,身中蛊毒,为了生命最后的灿烂,毅然出走江湖,他——会有怎样的遭遇? 本文开头慢热,需耐心静读,后面大虐,虐身虐心,慎入!轻拍! 说实话,真的不会写文案…… 内容标签: 搜索关键字:主角:白玉龙,水珠儿 ┃ 配角:杨少杰、朱棣、萧坤 ┃ 其它:重虐身(蛊毒、虐胃、体弱)结局HE ================== ☆、引子 燕王朱棣跌坐在地上,撕一片衣襟扎在腿上,麻木的感觉已经开始由伤口漫延,朱棣焦急地环顾四周,眼前秀绝天下的黄山,此刻竟似空无一人,真后悔不该一个人贸然上山,此番只怕要将性命丢在这里了。 正绝望时,却听到有清脆悦耳的笑声传来,他不由一阵惊喜,一声救命已是冲口而出,正在山间追逐玩耍的两位小童显然听到了他的呼救,停下了脚步,交换一下眼神,循着声音走了过来,朱棣见是两个小孩子,心下不由颇为失望,那小男孩问道:“你怎么了?受伤了吗?”朱棣指指自己的腿,道:“我被蛇咬了,你们没跟大人们一起吗?”男孩显然看出了他的不信任,并不理他,回头对小女孩道:“姐姐,你赶快回去找人帮忙,我先给他处理一下伤口。”小姑娘似乎有些不放心,犹豫一下,才说:“好吧,你自己小心点。”说完飞奔而去。 这小男孩不过六七岁样子,一身白衣,唇红齿白,粉妆玉琢,美若仙童,此刻小孩神情凝重,仔细端详一下他的伤口,然后摸出一把小小的匕首,道:“你别怕,会有点疼,忍着点哦。” 朱棣见他煞有介事地样子,不由笑着点头,小孩在伤口上划个十字,趴上去便用嘴吸。 朱棣一惊,慌忙闪,道:“这可不行,可别连累了你。” 小孩有些意外,呛咳了一下,吐出嘴里的黑血,绷起小脸道:“你想害死我呀!万一咽下去怎么办?不许动!”说着按住他的腿接着吸。 朱棣听了这话,吓得不敢稍有动作,直到吐出的血已经变成鲜红色,小孩这才站起身道:“你在这别动,我一会儿回来。”说完跑了开去。 朱棣正诧异间,却见他已跑了回来,口里嚼着草叶,吐出来便糊到伤口之上,又掏出一条雪白的帕子将他的伤口包扎起来,这才舒了一口气,道:“好了,应该没事了。” 朱棣见这小小孩童做起事来不慌不忙,从容镇定,不禁暗暗称奇,见他嘴角还残留着血迹,便从身上撕下一块衣襟递给他,问道:“谢谢你,你几岁了?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 小孩皱了皱眉头,却不接那衣襟,只用手擦了一下嘴角的血污,道:“你这人好奇怪呀,这些问题应该是我问你才对。” 朱棣颇哑然失笑,道:“对,对,是我不对,我叫朱棣,我要到一个叫‘云宫’的地方,可是迷了路,你知道这个地方吗?” “云宫?”小孩笑了,“那是我家呀。” “哦?”朱棣心头一动,“那你是白云天的什么人?” “笨,”小孩撇了一下嘴,说:“白云天当然是我爹爹了。” 朱棣不禁哈哈大笑:“这才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快带我去吧,咱们边走边聊。” 小孩略一犹豫,歪头看了朱棣一阵,然后欣然笑道:“看你的样子也不象坏人,跟我来吧。” 朱棣看他实在可爱,喜欢之极,笑问:“那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白玉龙。刚才那个是我姐姐,白玉蓉。” 朱棣“哦”了一声,问道:“你爹爹在家吗?他好吗?” “爹爹在家呢,咱们快走吧。” 两个人边说笑边走,迎面正碰上搬兵回来的白玉蓉,白玉龙欢叫一声:“爹爹!”连蹦带跳地跑到一位长身玉立的文士面前。 那文士三十多岁,穿月白色长衫,剑眉朗目,英俊挺拔,满脸慈爱,摸着孩子的脸,笑道:“龙儿,看你这么高兴,一定是已经搞定了,是不是?” 白玉龙嘻嘻一笑,用手一指朱棣说:“就是这位大叔,他说是来找爹爹的呢。” 朱棣赶忙抱拳施礼:“天叔,朱棣这厢有礼了。”他虽贵为燕王,但白云天是开国的功臣,深得朱元章喜欢,只因其执意不入朝为官,故朱棣只能以晚辈之礼相见。 白云天微微错愕了一下,这才拉住朱棣的手,惊喜地道:“燕王千岁,怎么是你?” 朱棣笑道:“奉父皇之命来看望天叔。” “皇上龙体康健吧,有两年没见他了。快请到舍下一叙。”白云天回头对两个孩子和几个属下道:“快见过燕王千岁。” 玉蓉及几个云宫弟子赶忙见礼,玉龙却歪着头,端详着朱棣道:“我看你的年纪跟我爹爹差不多,为什么你叫我爹爹叔叔呢?” 朱棣笑道:“因为你爹爹跟我爹爹是结拜兄弟,所以我只能叫他叔叔了。” 玉龙想了一下,道:“我爹爹跟你爹爹是结拜兄弟,那我们也做结拜兄弟吧。” 白云天正待喝止,朱棣却笑道:“好啊,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你说怎样就怎样好了。” 玉龙高兴地跳将起来,朱棣一把抱住他,道:“你还没告诉我你几岁了?” “五岁。”玉龙一本正经地说道,“你别看我年纪小,我的武功可比哥哥姐姐还好呢。” 朱棣看他白里透红的小脸蛋,忍不住亲了一口,玉龙却尖叫一声,挣脱下来,用小手使劲擦着脸蛋,道:“爹爹说,我已经长大了,除了娘亲,谁也不能亲我。”一句话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转到一条云雾缭绕的山谷,谷口一块不太起眼的石头上刻着飞云谷三个字,往谷中看去只见云雾缭绕中满布各种野生花树,美则美矣,可惜那些花树生得杂乱无章,似乎已是无路可走,朱棣不由停下脚步。 白云天笑道:“王爷不必疑虑,只管跟着走就是。” 朱棣心道:“这大概是一个什么五行奇阵,可要小心别踏错了步子,万一出什么状况,只怕被人耻笑。” 当下不敢怠慢,仔细盯住众人脚步,却见众人脚步随意,这才放下心来,走了约有二里多路,只觉眼前一亮,已走出这片树林,不远处赫然矗立着一道气派的宫墙,正中的宫门上挂着金匾,上书“云宫”二字,此时大门敞开着,门口两旁站着几个身着蓝色劲装的青年,见到一行人忙抱拳行礼,口称:“宫主。” 白云天微笑颌首,又回头对跟随的弟子道:“你们也去罢,不过,客人身份特殊,不得宣扬。”众弟子领命而去。 进了宫门,朱棣就觉眼前豁然开朗,原来里面竟然别有洞天,地势越来越宽敞,全然不似在宫门之外的幽谷那般狭窄,甚至完全看不到山谷两边的山崖,只觉好似一片平地上修建的亭台楼阁,掩映于花树及云雾之间,极其精致清幽。 “里面原来这么大。”朱棣不禁诧异道。 “其实是错觉而已,这条山谷虽然地势越往里越宽广,但总还是山谷,只因这些庭院房舍完全是依山傍势而建,且高低错落,加宽了视野。其实两边就是峭壁,连墙都省了。” “那只有这一个出口吗?若是有敌来犯,岂不是无路可退?” “那倒无妨,这并不是一条绝谷,前面还有另一端绵延到山里,不过到那一头却是越来越窄,到谷口时从外面看有树藤掩映,看不到谷口,而且出入谷口都设有机关,一般人是即进不来也出不去的。” 朱棣奇道:“那咱们进谷时怎么没发现机关?”白云天道:“那片树林里其实布有一个天罡迷魂阵,只是我出去时将它暂时关闭了。” 燕王朱棣感慨道:“怪不得当年父皇要给你封爵,母后要留你在皇宫居住,你都不肯,你这里可比皇宫强上百倍,听说江湖上都称这里‘神宫’,是不是真的?” 白云天笑道:“那不过是江湖朋友抬爱罢了。其实我们云宫虽然分坛遍布各地,但弟子多以商贾农夫身份混于市井之间,历代宫主在接掌云宫后都遵从祖训,极少在江湖中行走。当年随皇上征战沙场时,我不过才十几岁,岂当朝庭重任。” “天叔太谦了,天叔神勇无敌,父皇母后那么喜欢你,整天念叨你呢。” “兄嫂错爱了,少年时还常去宫里住上一阵,自从继任宫主之后,便很少再得闲暇能与皇兄长叙了。” “是啊,那时候我还常常跟天叔玩呢。现在孩子们都已长这么大了。”看看玉龙跟玉蓉两人手牵手蹦蹦跳跳的样子,朱棣有些伤怀:“皇宫里的孩子哪有他们这么自由、友爱。” 白云天拍拍朱棣的肩膀,道:“少年时我们是意气相投的好玩伴,那时我和皇上都常常夸赞你文韬武略,智勇双全。” 朱棣苦笑道:“只可惜生不逢时。” 白云天心头一震,暗道:“看来燕王的确有心继承大统,此番最好能劝劝他,否则只怕又要掀起一场风雨了。” 来到书斋,白云天让两个孩子去请夫人燕玲,又让奉茶的小童去请六指神医薛神农。 见众人都出去了,白云天关切地问道:“王爷身子觉得如何?” 朱棣笑道:“已经无妨了,龙儿治蛇伤颇有功底呢。” “小孩子家家的,哪有什么功底,不过是久在山间,总得学点防身之术罢了,一会儿请薛神医再给看看。”话锋一转,正色道:“不知燕王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朱棣略一犹豫,笑道:“最近父皇龙体常有不适,常常念叨天叔,特命小侄前来相请。” 白云天目光如电,扫了朱棣一眼,端起茶杯,道:“只怕王爷言不由衷吧。” 朱棣脸上一红,道:“既然瞒不了天叔法眼,小侄就明言了。”干咳一下,又道:“天叔虽身江湖,可朝庭之事总是瞒不过您的。父皇已立意传位给允文,但小侄心有不甘,自问空有一身雄才伟略,却无施展之地。所以一直想请天叔劝劝父皇,只可不知云宫所在,直至最近回京,父皇念及天叔,无意间泄露天叔行宫在黄山,这才自告奋勇唐突前来相请,一请皇宫小住以慰父皇,二请为小侄一伸援手。不知天叔可否移驾?” 白云天听他坦诚相告,倒颇觉意外,沉吟片刻,才道:“王爷,你我虽份属叔侄,却情如兄弟,众皇子中我也的确最欣赏燕王,只是太子尸骨未寒,王爷就……”略顿了一下,又正色道:“允文我也是见过的,从小就儒雅仁柔,由他继位,于国于民未尝不是一件好事。燕王若能尽心辅佐,你二人刚柔相济,必能造福百姓,流芳百世,又何苦争这帝位呢?” 朱棣呆了一呆,黯然道:“只怕允文继位,不会见容于我。何况若论治国,小侄自认强过允文。” “王爷,若论雄才大略,允文自不如你,只是治国不同于打天下,对待百姓还是温和一点为好。你与皇上一样,都是以武治天下,效果不一定会比允文好。”白云天语调沉重,朱棣心知他必对父皇屠戮朝臣的举动不满,强笑道:“看来天叔是不肯助小侄一臂之力了,凡事不能强求,此事就此作罢。” 白云天眉头紧皱,心里有深深的隐忧,知道劝不了朱棣,只是满怀热诚地道:“在下虽不能助燕王,也不会助允文,至于你俩谁主天下,据我看来,若王爷真要争的话,允文必斗不过王爷,只希望燕王他日若登大宝,能以天下百姓为念,少造杀戮。” 朱棣笑道:“借天叔吉言,倘若老天眷顾,朱棣定……”话未说完,只见白云天做个手势止住话音,大笑道:“夫人,怎么这么久?岂不慢怠贵客了。”说罢,打开房门,迎上前去。 朱棣心头一惊,自己竟半点没有察觉有人来到,白云天功力当真了得。也赶紧起身迎上前去,只见一位白衣女子袅袅行来,肌肤如雪,眉目如画,雍容高贵,朱棣不禁一时失神。 燕玲盈盈下拜,轻启樱唇:“燕玲见过燕王千岁,怠慢之处,还请王爷恕罪。” 朱棣脸一红,赶忙伸手相扶,愧道:“婶婶免礼,想不到多年不见婶婶竟还如妙龄少女一般,一时惊为天人,朱棣失礼了。” 燕玲粉面一红,笑道:“王爷取笑了,快请上坐。” 白云天见朱棣面红耳赤,不禁哈哈一笑,道:“都是自家人,不必客套了。” 三人刚自落座,就听传来一声哭喊:“爹,娘,弟弟晕倒了。” 就见一虬髯大汉抱着白玉龙冲了过来,后面紧跟玉蓉和大哥玉麟。玉蓉脸上还挂着泪珠。 白云天赶快接过孩子,急问:“怎么了?童长老,出了什么事?” 虬髯大汉正是云宫三大长老之一童贵,他刚喘一口气,还未答话,玉蓉已抢先说道:“刚才我们玩的好好的,龙弟弟突然说头昏,接着就倒下了。” 白云天忙将玉龙放到书斋内室的床上,只见玉龙面色发青,气息微弱,身上并不见伤痕,忙把脉查看。 朱棣见燕玲神情惶急万分,几欲落泪,不禁心头一痛,想宽慰几句,终觉不妥,便强自忍住。 白云天也略显失措,急道:“薛先生怎么还不来?看样子龙儿好象中了毒了。” 朱棣恍然道:“一定是刚才给我治伤的时候不小心吸入了蛇毒。” “蛇毒?”燕玲不禁花容失色:“是什么蛇?” 朱棣呆了一下,道:“不知道,蛇从背后咬我的,我没看清它什么样子”。 这时,只见一名弟子急匆匆赶来,门外跪报:“启禀宫主,薛神医不在宫中,听药童说,外出采药去了。” 白云天忙问:“几时回来?有没有派人去找?” “药童说薛神医没交待要远行,应该就在山里,已经派人去找了。” 白云天挥挥手,道:“马上发信号,尽快找到。”弟子飞速传令去了。 燕玲心痛万分,俯身亲着儿子的小脸,竟然完全感觉不到孩子的气息,不由心胆俱裂,哭道:“天哥,龙儿没气了!” 众人大惊,齐聚上前。白云天探探玉龙鼻息,果然是已无呼吸,摸摸胸口尚有微弱的心跳,才略为宽心,抚住娇妻秀肩,柔声道:“龙儿不会有事的,放心吧,薛先生马上就到了。” 朱棣心里更着急,玉龙是为救他而中的毒,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且不说白云天更不会帮助自己,单只想到玉龙可爱至极的模样,便不知如何自处了,正自焦急间,只听一声欢叫:“薛先生回来了。”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六指神医薛神农背着他的招牌口袋来了,神情虽然悠闲笃定,脚下却不怠慢。 夫妻二人忙迎上去,薛神农也不及见礼,直奔床前,先翻翻玉龙眼皮,然后把脉,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瓶,拿出一粒小小的丹药,放入玉龙嘴里,燕玲忙问:“不用咽下去吗?” 薛神农捋一下长髯,微笑道:“无妨,此药能解百毒,入口即化,不需半日,少宫主即能化险为夷。” 白云天和燕玲对望一眼,长吁一口气,童贵抱拳道:“宫主、夫人,既然龙儿已自无虞,属下告退。” 白云天点头,燕玲万福道:“长老劳心了。” 朱棣尚自心存疑虑,不知此人何方神圣,真有这样的回春妙手,白云天看穿他的心思,笑道:“王爷有所不知,这位是江湖人称六指神医的薛神农,当今医界怕无人能望其项背。”转头又对薛神农道:“先生,这位是燕王千岁。” 薛神农尚未答话,朱棣已自抱拳拱手:“神医见谅,小王有眼不识泰山,怠慢了。” 薛神农也自抱拳道:“王爷说哪里话,倒是草民不知王爷大驾,还望恕罪。”又转向白云天道:“宫主,龙儿蛇毒虽解,但因毒已入侵,此番必大伤元气,还需好好调养几日,方可痊愈,属下这就去准备汤药,先行告退。” 作者有话要说:N年前写的老文了,小邦上曾贴过,一直没勇气放JJ。前段时间电脑崩盘,差点丢了存稿,于是想着要不要发来晋江,不在乎有多少人看,总算是自己的第一个儿子,不能就这么丢了呀。 故又略修了下便放上来了,看过的没看过的亲,且包涵吧…… ☆、缘由 洪武二十八年四月五日,辰时,黄山云宫议事大厅内正在进行二十五年一次的比武大选。 三长老、四护法、五堂堂主及十三省分坛主及宫主夫妇全都在座,此番考试只为选择云宫下任继承人,凡云宫弟子未满18周岁者,不论男女,皆可参加。 这也是云宫历代的规矩,少年时便确定为宫主人选,十年后继任宫主之位,在位十五年后再选下任宫主继承人,宫主继任后便要镇守云宫,轻易不得再现江湖历险。此番参加比赛的只有三人,便是现任宫主白云天的三个孩子。 这倒不是要世袭,只因云宫的孩子们平日大都在一起练功学习,个人什么水准大都心里有数,两位小公子文才武学在宫中少年中俱为翘首,大家都不想做这无谓之争,倒不如留着力气等着参加竞选长老、护法及堂主继任者的比试。 这时三个孩子已然准备好,玉麟与玉蓉因是双生,俱已十二岁,而玉龙也已满八岁。考试的内容不外文武两样,文比两场:诗文、韬略;武比三场:轻功、拳脚、兵器。结果毫无意外,宫主之位由最小的白玉龙夺得。 第二日起长老、护法及堂主继任者比赛陆续开始,历时半月,方全部结束。 其中,现任日长老童贵十四岁的独子童翔夺得下任日长老之位;星长老刘保春十五岁的次子刘长亮继任下届星长老,而月长老武威的继任被白玉蓉夺得,这也算是历来云宫第一位女长老。 风、雨、雷、电四大护法位置分别为:风护法杨琨二子杨少雄、杨少华分得风、雷二位,电护法楚原之子楚鹏飞夺得其父继任。而雨护法康明辉之位由其子康健继任,其余各位置也皆有定论。 接下来的几天云宫中便似过年一般,大家轮番庆祝,有的分坛弟子这次也得入总坛之机,于是十三省云宫弟子俱皆欢庆。 只有白玉麟一人有些落寞,他自输给弟弟之后,便有些灰心,再未参加其余角逐,这一切白云天跟夫人燕玲当然看在眼里,这个儿子聪明乖巧,性情沉稳谦和,少年老成,处事从容,虽有少年人难得的笃定淡泊,但毕竟正是锋芒毕露的年龄,在众人面前失了面子,便无心再与他人争锋。这几日大家争相庆祝之机,玉麟却将自己藏在房内,躲避大家。 白云天见儿子闷闷不乐,便趁四下无人之机来到两个儿子住的望云轩,轻叩玉麟的房门,轻声说道:“麟儿,是我。” 玉麟听到父亲的声音,跳下床来打开房门,白云天微笑道:“怎么闷在屋里?” 玉麟玉面一红,赧然道:“我……有点头痛。” “是不是心里不舒服?”白云天抚摸一下儿子的头:“爹知道你心情不好,对自己很失望,但是你要知道,每个人的资质是不一样的,不是所有的人都是天才,你看宫中以龙儿年龄最小,成就却勘比成人,云宫历时五代也只出了他一人。” 看到儿子脸上闪过疑问,白云天又道:“为父当年虽以12岁幼龄助皇上打下天下,也只是得众将军庇护而已,爹的功夫远没有今日龙儿之成就,甚至还不如你,所以你不该因这输给龙儿而气馁,就平日表现,你比其他人都强,你应该有这个自信才对!” 白玉麟儿子眼中现出一丝神采,白云天叹道:“麟儿,人这一生要走很长的路,不是所有人都能一帆风顺,所有的路都是坦途,难免会遇上坎坷挫折,尤其我们身为男人,身上的担子更重,不能因为一次失败就放弃自己的整个人生,那样对自己对家人都是不负责任的表现,是懦夫!你虽然输给了龙儿,但还是赢了妹妹啊,她一个女孩子都能意气风发的再去夺了月长老的位子,而你——竟然放弃了所有证明你自己的机会,这就是你不冷静的代价!” 玉麟低下头去,羞愧不语,白云天拍拍儿子的肩膀,郑重地道:“不过不要紧,虽然失去了这次机会,爹相信以后会有更美好的人生等着你。” 玉麟坚定地望着父亲,眼睛里已盈满泪水,但他使劲忍住不让它掉下来。 白云天点头道:“对,就是这样,麟儿,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不要做个懦夫,让人耻笑。虽然以后不会有同样的机会了,但可以争取其它的机会,只要有本事,有才华,总会找到适合自己的位置的。” 玉麟点点头,道:“爹爹放心,麟儿会努力,将来我会帮着弟弟将云宫发扬光大。” “这才是好样的!走,跟爹一起去祝贺你弟妹去。” 庆祝总算结束了,此次入选的弟子都留在总坛,每日除了在演武厅练武,便是读书习字,修学本职须掌握的东西。 孩子多了,云宫自比往日热闹了许多,而这帮孩子中尤以玉龙最为活跃,这孩子过目不忘,聪明绝顶,学什么都比别的孩子轻松得多,所以他有更多的时间来涉猎其它,再加上他品貌脱俗,谦恭文雅,更得大家欢心。 转眼到了初秋,北平分坛坛主庄承贤病重,身为宫主的白云天亲自前去探望,顺便带玉龙到北平看望朱棣。这两年中白云天虽带着孩子们到应天皇宫看过朱元璋几次,但来北平玉龙还是第一次。 八岁的孩子十分想念结拜大哥,朱棣也很惦念这个小兄弟,相见之下俱都欢喜异常。住了几日,正待起程返回,却不料传来庄承贤的死讯,白云飞只好将儿子放在燕王府只身前往吊唁,约定三日后再来接玉龙。 脱离了严父视线的玉龙在朱棣府内更加逍遥自在。朱棣平日忙于政事,又忧心皇位,难得几日清闲,也乐得与玉龙游玩嬉戏,切磋武功,全然不似对自己亲生儿子的威严,两人每日玩得不知晨昏,极度开怀。 不觉间已是第三日黄昏了,在花园里的水塘边,朱棣见玉龙一个人坐在栏杆上望着鱼儿发呆,情绪低落,知他舍不得离开,心下有些不忍,便走上前去,悄声道:“龙儿,跟四哥去下棋好不好” 玉龙抬抬眼皮,看他一眼,无精打采地摇头道:“不下。” 看到他小脸蛋上无聊的表情,朱棣笑着逗他:“怎么?心情不好吗?是不是舍不得我呀!” 玉龙大眼睛膘了他一眼,分辩道:“才不是呢。”见朱棣含笑看他,不由红了脸,道:“好吧,下就下,反正是你输。” 朱棣捏捏他那粉嫩的小脸,笑道:“先别说大话,呆会输了可不许哭鼻子。” “你才哭鼻子呢。”玉龙气乎乎地朝前走。 朱棣心下好笑,赶紧跟着,来到书房,二人摆上棋局,杀将起来,不觉间已下了一个时辰,局势正吃紧时,有下人在门外请吃饭,朱棣不耐烦地道:“不吃不吃,别来烦我。” 玉龙一推棋盘,拍手笑道:“四哥又要输了,早说你下不过我的。” 朱棣连忙捂住,急道:“还没完,还有救,且容我想想。” 玉龙站起身来走到书桌前,信手拿起桌上一本书,得意地道:“那你慢慢想吧。” 门轻轻地被打开,一名侍卫手里端着一碟点心进来,玉龙瞟他一眼又继续低头看书,心里有些奇怪,这侍卫竟不敲门,忽然间心头一跳,觉得不妙,刚要提醒朱棣小心,却见来人已用匕首抵住朱棣咽喉。 朱棣也自一惊,却已动弹不得,玉龙急行两步,走上前来,那人沉声道:“站住!” 玉龙投鼠忌器,只得停下,急道:“你要干什么?!” 那人也不过三十岁左右,相貌颇为英俊,他一手将匕首抵住朱棣,一手从怀里摸出一只锦盒放在桌上,对朱棣轻喝道:“打开盒子,把药吃了。” 朱棣只得伸手打开盒子,却见里面是一颗黑色的药丸,闪着奇异的流光, “你干脆一刀杀了我便是,何必让我吃颗□□这么麻烦。”朱棣将药丸拿在手里冷声问道。 那人嘿嘿干笑一声,道:“你以为我就是要你死这么简单吗?” “那你想怎样?” “你虽是皇太孙的劲敌,但若能尽心尽力做个好臣子,对将来的朝庭还是很有用的,何况我若杀了你,皇太孙必不答应,我当然不会冒与他决裂的危险,所以我不但不要你死,还要你辅佐皇太孙治理天下。” “这话从何说起,辅佐允文乃是本王职责,何用逼迫,既然你是允文派来的,就请你转告允文,朱棣必会助他登上皇位。” “呸,你少猩猩作态,朱棣狼子野心,天下谁人不知,皇太孙为人太过善良,始终不肯对你下手,在下只怕他终究会被你所害,这才自作主张前来收拾你,不必多费唇舌,吃下去!” 朱棣强自镇定,轻笑道:“吃下去还能辅佐允文吗?” “这可不是一般的□□,这叫做血咒,吃了它,你就只能乖乖听我的吩咐,好好辅佐皇太孙,否则,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若死了,这毒必会转到你最亲近的人身上,不要以为我在危言耸听,这可是苗疆三代蛊王的心血结晶。” 朱棣心里发寒,正不知如何,忽觉眼前一花,手上的药已没有了,定睛看时,却见玉龙站在面前,手握药丸,心下不由一阵惊喜,想不到玉龙小小年纪,身手却如此迅捷。 那刺客也完全不曾料到一个小孩身手如此之快,吃得一惊,手上一紧,刀刃已割破皮肤,渗出血迹。 “慢着,”玉龙急叫,举起药丸道:“你不就是要我四哥帮助允文嘛,他当然会了,这药我替他吃了也一样。”说着,一口便将药丸吞了下去。 “龙儿”,朱棣大吃一惊,就待抢夺,无奈刀架在脖子上动弹不得。 那人也是大出意料,急叫:“不可。”见已迟了,顿足道:“你这小孩太不知轻重,这岂是随便吃得,不要命了吗?” 玉龙扮个鬼脸,道:“这又何妨,只要你不伤害我四哥,我死都不会皱一下眉头。” “龙儿!”朱棣鼻子一酸,险些掉下泪来,活到四十几岁,还从未听过这样一句暖心的话,而说这话的却是一个小孩,虽然认识已有两年多,但总共呆在一起的时间也不过十几天而已。 那刺客也有些动容,道:“想不到一个稚龄童子竟有如此义气,怎不叫这七尺男儿汗颜,只是为这个人去死,未免太不值了。” “咳,干嘛这么婆婆妈妈的,我已经吃了药了,你还不拿开你的刀。”玉龙有些不耐烦了。 那刺客犹豫片刻,恨声对朱棣道:“这是天意,既然你没吃我的药,便不会听我的,我也不能再留你的命,让你去对付皇太孙,只能杀了你。” “喂,”玉龙大急:“你这人怎么说话不算话?说好了我替他吃药,他帮助允文,你就放了他的。” “药是你抢去吃的,我又没答应你。”那人颇无奈地摇头:“你还是个孩子,我可没想害你。我怎知你跟朱棣有什么关系?他会不会顾你的死活?” “你别挑拨,”朱棣怒道:“龙儿与我虽份属手足,却情同父子,他对我有这等恩义,我自不会不顾他的安危。你杀了我吧,只要你能给他解药,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可惜,这药是无解的。”刺客摇头叹息。 “你不能杀我四哥,他是个好人,允文也是好人,他不会害允文的。”玉龙毕竟还是孩子,见那刺客横了心,自是有些不知所措。 “哦?是吗?王爷,你会么?”刺客冷笑。 “我当然不会害允文,不信,我可以发誓。” 朱棣举起右手,指天起誓:“皇天在上,我朱棣对天发誓,必助允文登上皇位,若有违誓言,叫我死无葬身之地。” “堂堂燕王千岁也有今日。”那刺客得意地仰天长笑。 朱棣心知求生无望,闭目等死,却听刺客笑声戛然而止,睁眼看时,一道人影破门而入,而刺客双目圆睁,脸上带着惊异的表情,咽喉正插着一柄短剑,然后轰然倒地。 玉龙欢叫一声:“爹爹!” 来人正是白云天。朱棣急忙探看刺客鼻息,尚有一丝气息,急问:“快说,解药在哪里。”那刺客微睁双目,勉强迸出“无药可”三个字便已气绝身亡,朱棣顿足道:“这可怎么办?” “是谁中了毒?”白云天吃了一惊。 “是龙儿,他替我吃了这厮的□□。” 白云天不由心胆俱裂,急问:“是什么□□?龙儿,你觉得怎样?” 玉龙摇头笑道:“也没怎么样呀,八成是骗人的。” 朱棣握住玉龙的小手,喉头哽咽,竟说不出话来。 此时有侍卫察觉不对,纷纷冲了进来,朱棣一见他们,顿时怒气冲天,大声喝斥道:“你们这群废物,白养你们了。刚才都死哪去了?!” 几名侍卫吓得魂飞魄散,齐齐跪倒在地,大气都不敢出。 朱棣更是火大,抬起一脚,将一名侍卫踹倒在地,又朝其他诸人连踢带踹,玉龙赶紧拉住 他,笑道:“四哥,怎么能怪他们呢,是你刚才不许人来打扰,他们还不躲得远远的?” 白云天也自沉声道:“算了,还是先想办法救龙儿要紧。” 朱棣这才怒冲冲地道:“暂且饶了你们,赶紧去叫刘纯来给龙少爷看病,不要惊动王妃。”看几人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又转身来搀扶玉龙,道:“龙儿,还是先到床上躺下吧。” 玉龙满不在乎地道:“我没事,就坐这就行。” 白云天也自柔声劝道:“龙儿,听话,还不知这药什么时候发作,咱们还是躺着吧,等大夫来给你瞧瞧再说。”玉龙这才不情愿的到床上躺下。 不一会儿,就见一青衣男子手提药箱急匆匆赶来,正是当今燕王妃徐仪华的表弟,江南名医刘纯。 白云天忙迎上前去,抱拳道:“有劳先生费心。” 刘纯点头道:“病人现在怎么样?” 朱棣将其让到内室,刘纯细细为玉龙把脉,思量良久,才道:“王爷,恕小人愚钝,实在看不出小公子有什么病。” “怎么可能?”朱棣与白云天俱感诧异,“难道那刺客是故弄玄虚?” 朱棣道:“我想不会,那刺客说得明白,我若吃得此药,必得听他指挥,不然定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刘纯听了此话,似乎想起什么,对朱棣和白云天道“我们还是出去说话,让小公子先休息一下吧。” 朱棣二人自然明白刘纯定有话要瞒着玉龙,便即点头称是,玉龙虽然年幼,却是何等聪明,自然也明白,便笑道:“先生不必如此,既肯吃下此药,我便已抱定必死之心,有话不妨直说。” 刘纯心下惊奇,看了二人一眼,白云天微微一叹,道:“龙儿与一般孩子不同,先生直说无妨。” 刘纯沉吟道:“据我看来,只怕小公子中的是蛊毒,未发之时毫无异象,可一旦发作……” “会怎样?”除了玉龙好奇的询问之外,其余的人自然都听过蛊毒的传说,心头俱皆如坠大石。 刘纯苦笑道:“这确不是常人所能承受,而且我也只是听说,从未见过,只怕王爷还得另请高明。” “既然如此,我就带龙儿回去,看薛先生能否医治。”白云天心下焦急,就待抱儿子走。 “万万不可。”朱棣赶紧拦住他:“天叔,龙儿是为了救我才会中毒,不把龙儿治好,我有何面目苟活于世?再说,万一中途龙儿蛊毒发作,那岂不是……不如速速飞鸽传书,请薛神医赶过来,也请父皇派太医前来会诊,人多力量大,总会有办法的。” 白云天点头道:“也只好如此了。” 作者有话要说:本人喜欢慢慢讲故事,难免啰嗦,亲们需耐心,实在等不及看虐的,就直接跳过,期待下面的章节吧,越往后越虐哦…… ☆、第 3 章 永乐元年正月十五,连下了几日的雪终于停了,午后的阳光照射着黄山,奇松佩玉,怪石披银,烟云缭绕,宛如仙境一般,云宫内张灯结彩,按惯例各分坛主今天都要来飞云谷中聚会,共度元宵节。 与别处热闹的景象不同,百草园里却是冷冷清清,这百草园种满各种药草,位于云宫最深处,与其它园林房舍遥对一里有余,相隔不远便是一条结冰的飞瀑,好似晶莹剔透地白玉挂在悬崖上,银光闪烁,洁白无瑕,瀑布下一条小溪被开引进百草园内,水早已结冰,玉带一般蜿蜒成半环状,将园子分成两部分,溪水环绕的空地上背靠飞瀑盖有一座小楼,楼前几树怒放的梅花挂满雾淞,冰雕玉琢一般,美不胜收,一条回廊兼做小桥跨过小溪将园子与小楼连接起来,此时一曲清幽的梅花三弄正吟响在园内。 琴音抚罢,楼上一扇窗子被轻轻地推开,一位身穿雪白儒衫的绝美少年凭窗而立,他不过十六七岁年纪,身材颀长挺拔,皮肤象半透明的白玉一般略显苍白,因为瘦,脸上的线条显得优美而利落,剑眉星目,五官精美,神造般无懈可击,薄薄的唇紧抿着,温文儒雅之中透着一股倔强和刚毅,他微蹙眉头,自语道:“断回肠,思故里,漫谈绿绮,引三弄,不觉魂飞。那洪皓是将归故里,难掩激动,我却是欲离家园,惆怅满怀,哎!也算是造物弄人……。” 一双如秋水般深邃的大眼睛,略带一丝忧郁地望着积雪掩映的点点梅花,呆呆地出神。 回廊上轻轻走来黑衣少年杨少杰,他端着托盘抬头看了一眼窗前的白衣少年,微微叹息一声,神色有些无奈跟怜惜,加快脚步匆匆上楼,将托盘放到另一间卧房里,这才来到这间宽大的书房,书柜上满满的书排得整齐有序,雪白的墙上挂着一管碧玉箫,除了一张古琴,屋子竟没有任何古玩字画,看着窗前那个修长瘦削的白色身影,他暗暗叹了口气,走过去,声音放的很轻:“少宫主,天这么冷,你怎么开着窗,小心又要着凉。” 白衣少年正是少宫主白玉龙,他微微震动一下,收回目光,看着关窗的黑衣少年,微微一笑,道:“没事儿,今天天气不错。” 那笑意里似有暖暖的春意,少杰却仍在他眉宇间看到一丝淡淡的忧郁,陪伴了他八年,少杰当然知道他活的多痛苦多艰难,在那种生不如死的煎熬下,能够长成现在这样一个淡泊通达,气度优雅的少年,真的是奇迹。 只怕触动那些痛苦,他小心地试探道:“我看你这两天老是发呆,有心事?” “没有。”语气仍是一贯的淡然平静。 少杰见他面无异色,略略放心,道:“今天大家都太忙了,药熬得有点晚,刚才听松儿说你午饭几乎没吃……” “是松儿太夸张。”玉龙依然淡淡地说着便向卧房走去。 这屋子用珠帘隔成两间,同样的没有多余的饰物,外间只有一张桌子,两把铺了软垫的椅子,内间一张床,靠近床边放了一张躺椅,窗子虚掩着,空气里隐隐飘散着梅花的香气,除了地上同样铺的紫红色地毯透着一丝暖意外,整个房间竟如雪洞一般,更显得清冷…… “怎么总爱开着窗子,就算景色再美,也得顾着自己的身子吧!”少杰一边关窗,一边小声嗔怪。 看着他脸上深深地怜惜跟担忧,玉龙心里有些感动,却仍只是淡淡地笑道:“这几天觉得有点闷,难得今天太阳这么好,所以想透透气,也晾晾这满屋子药味。” 少杰叹道:“这几天下雪,你连楼都没下过,当然会闷了。” 他扯一下嘴角,想做个笑容却没做出来,只叹口气道:“真不明白你当年怎么会设计这么个园子,就是为了站在窗前看景色吗?可干嘛要隔大家那么远呢?看上去就让人感觉孤零零的。” 玉龙目光有些黯淡,低声道:“哪里谈得上设计,因为当时年纪小,考虑问题太简单,”他满含歉疚地看着少杰道:“却忽略了你是个爱热闹的人,这些年让你跟我一起过冷清的日子,难为你了。” 少杰颇觉难为情,摸一下后脑勺道:“怎么会,我除了陪你住在这里,总还是常跟大家在一起的,倒是你……” “今天家里肯定很热闹吧。”玉龙轻轻打断他,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是啊,”少杰端起药碗,轻轻地吹着热气,脸上有些兴奋,“各分坛坛主差不多都到了,宫主说如果你身体还可以的话晚上也过去见见各位坛主。” 玉龙目光略暗了一下,接过药碗放在桌上,道:“先陪我下盘棋吧。” “难得你有这个兴致,明知道是输,我也要舍命陪君子。” 玉龙见他开心的样子,歉意地道:“跟我在一起很闷吧!” 少杰急道:“我不觉得闷啊!反正我爱说笑,你是我最好的听众,而且我知道你不是不爱说话,只是因为身体总是不舒服,精神不好,又怕我们担心,所以才……” “好了,”玉龙打断他的话,目中含笑地看他一眼,道:“真啰嗦,下棋吧。” 连输两盘,第三盘形势又不妙,少杰不免有些急躁,挠头抓耳了半天,才苦着脸道:“龙儿,还是指点一下迷津吧,我实在是没招了。” 玉龙微微一笑,修长的手指捻住一颗棋子,道:“其实你也有一步好棋……” 伸出的手突然一抖,棋子啪地一下掉在棋盘上,少杰一惊,就见他微微弯着腰,眉头紧皱,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赶紧把药端给他,看他喝完,忧虑地道:“心痛吗?要不要叫薛先生?” “不用,只是……胃……有点疼,不想老烦着他。” 少杰见他强撑着站起来,伸手要扶,他却摆手不用,自己到床上躺下,额上已是冷汗一层,知道他痛得厉害,便给他盖好被子,轻声道:“等痛过这一阵,你好好睡一觉,晚上夫人请时我再叫你。” 玉龙摇头:“晚上我就不过去了,免得扫了大家的兴,你把药准备好,就走吧。” “你不舒服,那我也不过去了。” “不用,我的病又不是一天两天了,难得有这个机会跟大家聚会,你还是去吧,晚了就不用过来了,晚饭……”他顿了一下,想说不吃了,见少杰一脸紧张便改口道:“晚饭让松儿送来吧。” 次日清晨,睡的正香的杨少杰被二哥少华叫醒,他昨夜喝的有点多,头还昏沉沉地醒不过来,便翻个身嘟哝道:“让我再睡会儿。” 少华一把掀掉他的棉被:“都什么时辰了,你还睡,该去少宫主那边了。” “什么时辰了?” “辰时了。” 杨少杰立刻爬了起来,想到昨夜不知少宫主怎么过的,不禁担心起来,匆匆洗漱后来到百草园。 小楼上门窗紧闭,并无动静,少杰轻轻开了园门,见小厮表青竹正在园子里清扫,便低声问道:“青竹,少宫主还没起吗?” 青竹也小声回话:“好象还没吧,我没看他下楼,也没敢上去打扫,怕惊动他。” 少杰点点头,刚要走,那青竹却又将他叫住,犹豫一下才道:“杰少爷,我……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少杰颇感意外,见他很认真的样子,便笑道:“什么事那么严肃?到我房里说吧。” 来到楼下少杰的房间,青竹才吞吞吐吐地道:“昨晚我碰到松儿,她说得罪了少宫主,要我帮忙求个情儿……” “得罪少宫主?”少杰有些失笑:“怎么可能!” “我也说嘛,咱们少宫主最体恤我们下人了,从来不会为难别人,可松儿说确实惹少宫主不高兴了。” 青竹见少杰仍是一脸不相信,便赶紧解释:“昨天晚上松儿去拿饭的时候老刘问要不要带点酒,她觉得少宫主身体不好平时不喝酒,宫主和夫人也没吩咐,于是就自作主张没要,可没想到少宫主竟真的嫌没有酒,而且等她再拿了酒回来,少宫主已经关了门,只让她把酒放在门口,也不用她去收拾了,松儿很担心,昨天毕竟是元宵节,在咱们云宫这是个大日子,少宫主没去参加宴会肯定心里挺难过,万一再被她气病了,那她的罪过就太大了。她担心少宫主以后不让她来送饭了,你知道的,少宫主本来就不喜欢让人伺候,可是我们都愿意跟着少宫主,所以……” 他偷偷地瞟了一眼,见少杰眉头越皱越紧,一时有些慌乱,道:“杰少爷,您别怪我多嘴,我……我不是要替松儿说话,只是……” “我明白你的意思,”少杰耐着性子听他絮絮地说了半天,抬手打断他的话:“松儿说没说少宫主当时脸色怎么样?” 青竹想了一下,道:“她说进屋时看见少宫主趴在桌上,以为他不舒服,还关心地问了一句,少宫主只摆了摆手,也没抬头,她把饭菜摆好后少宫主才抬起头来,皱着眉头看了看桌上的饭菜,脸色发青,就说‘再去拿坛酒来’,等松儿拿酒来,少宫主已经关了门,只说放在门口就行,不要再来收拾碗筷了。松儿还很担心,说少宫主身体不好,万一喝多了不舒服,也没个人服侍他,我也觉得少宫主应该找个贴身的丫环照顾,毕竟您不是下人,少宫主有些事不方便吩咐您做。” 少杰轻轻叹了口气,道:“就是因为他不肯要下人来侍侯,宫主才会选我来陪他,这次不让松儿进屋,恐怕就是因为他发病怕被松儿看到,平时我也常常被他关在门外,你告诉松儿,让她不必在意。” 见青竹吁了口气,又道:“我得去看看少宫主怎么样了,你忙你的去吧。”说着匆匆上楼。 桌上摆着饭菜,还有一个酒坛,饭菜似是一口没动,酒坛却是空的,少杰暗暗叹了口气,掀开珠帘进去,就见白玉龙以一个极痛苦的姿势蜷缩在床上,头趴靠在床沿,面无血色,唇边却沾满血迹,被褥凌乱,显然是痛苦挣扎所致,他手上握着一条被血染红的帕子,地上也有点点血迹。 少杰轻轻将手帕抽出,却听他轻哼了一声,人已醒了过来。 “醒了?”少杰见他挣扎着要起来,赶紧扶他。 玉龙张了张嘴,却几乎发不出声音来。 少杰赶紧倒碗水让他喝了几口,埋怨道:“怪不得不肯让我留下,原来你知道要发病。” 玉龙无力地笑笑,声音低弱:“你留下也帮不了我。”喘了几口气,又道:“昨天没让松儿进屋,只怕她会误会,你替我跟她道个歉……” 少杰心痛地道:“我已经解释过了,你就别操心这些小事了,好好歇着吧,我去煎药。” “你先帮我收拾一下,只怕母亲这就要来了……”他的神情有些急切,甚至想自己起来,却是力不从心。 少杰帮他简单地梳洗,换上衣服,玉龙已是大汗淋漓,瘫软在躺椅上,少杰收拾完床铺,强行将他抱到床上。 玉龙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晕,道:“我都长大了,已经很重了,以后就不要这样抱我了。” 少杰见他害羞,笑道:“你才多大呀,这么瘦,哪有份量。” 玉龙道:“你比我大不了几岁吧,说的好象我还是小孩似的。” 少杰重重叹了一口气,道:“整整大你五岁呢,我来百草园的时候比你高一头呢,现在倒好,比你矮了一大截了,我就弄不明白,一样的饭菜,你吃的那么少,为什么能长这么高?” 玉龙摇头笑道:“要这么高有什么好?再说你也不矮啊。” 少杰也笑道:“那倒也是,不跟你比,我还算是高大英俊的。” 玉龙看他孩子般地笑,想到自己,神色不禁一黯,自语道:“我倒宁肯老天爷让我又矮又丑,也好过这般半死不活。” 少杰心里也颇后悔自己说这些,忧虑地道:“怎么最近老说这样的话?是不是……” “我没事,只是有些累了。”玉龙淡淡地打断他。 少杰想起那条帕子,忧心道:“这回怎么吐了那么多血,是不是更严重了?” 玉龙缓缓闭上星目,虚弱地道:“我大概撑不了多久了。” 少杰急道:“不会的,薛先生会有办法的。你自己要有信心……” 玉龙摆摆手:“不用担心我想不开,我是没有选择生死的权利的,”他顿了一下,声音更低:“我已经领教了这血咒的厉害了,所以,不论是谁,我都不想你们再受我这样的罪了。” 听了这话,少杰愣怔了一下,觉得他似是别有深意,看他闭目喘息,不由心如刀绞,忍住满腹疑问劝道:“好了,别想太多了,好好保重自己才是。” 玉龙低语道:“或许还能撑个一年半载吧,所以,我要找个极寒之地,就算这蛊虫再厉害,在那样寒冷的地方找不到宿主也应该会冻死吧,时间久了,毒也总会消散的吧,”他苍白的脸上露出孩子般的笑意:“我想这个是可以赌一把的。” 少杰吃了一惊,道:“你是说你要离开云宫?这几天心事重重的原来一直是在考虑这件事。” 玉龙微微点头,道:“好了,你不用担心了,我有分寸的。你去把药里再加上三七、白及,还有……尽量不要让母亲进来。” 少杰还待说什么见他已经闭上眼睛,长长的羽睫覆盖着眼睛,显得极度疲惫虚弱,只得退了出来。 ☆、第 4 章 刚把药材准备好,就见燕玲和白云天双双来到,少杰赶忙迎上去,将二人让到楼下侧间,坐下,才道:“少宫主还没睡醒,还是别上去吵他。就在此小坐吧。” “龙儿怎么样了?是不是很不舒服?请薛先生看过了吗?”燕玲仍是一贯的柔声细语,口气却是透着焦灼和心痛。 “夫人您别太担心,”杨少杰硬着头皮撒谎:“少宫主只是有点着凉,您知道他一贯要强,昨晚就是怕被长辈们过分关心,才不去见客的,没什么大事,也没有惊动薛先生。” “这孩子向来礼数周全,若不是实在不能坚持,怎么也不会不去见长辈们,昨夜没顾上过来看看他,我这个做母亲的真是……”说到这里,燕玲便再也忍不住落下泪来。 “玲妹!”白云天抚住爱妻秀肩,宽慰道:“别说这样的话,让龙儿听到不是更难过?”他转头问少杰:“龙儿最近身体怎么样?睡得好吗?” 少杰犹豫了一下,若说的太轻松,估计二人也不会信,于是摇头道:“不太好,最近痛得越来越厉害,夜里常常不能安眠。” “难为他了,也难为你了,少杰,这些年来,龙儿始终不肯要下人贴身侍侯,让你做这些事,实在过意不去。”白云天诚挚地望着杨少杰,歉意满满。 “宫主您别这么说,我也只是陪着他而已。少宫主谦恭宽厚,那些洗衣打扫的事都尽量不麻烦下人做,更别说我了,除了卧床不起之时,凡事总不肯让我代劳,少杰惭愧,有负宫主所托。” “龙儿不肯要人伺候,这些事应由玉麟来做,只是龙儿自知性命勘忧,执意将来要让麟儿代替他做宫主之位,所以不肯耽误麟儿,这才选择由你来陪他,只怕这些年误了你。” “那倒不会,宫主有所不知,少杰自从跟随少宫主住在这百草园,不论文武,都得少宫主指点,进步神速,当初咱们遴选时,一轮我就被淘汰了,现在只怕我大哥二哥都未必是我的对手。” “哦?龙儿还在练武吗?”白云天颇觉意外,神医薛神农说过,玉龙的身体不能动武,可毕竟是江湖中人,听到这个消息,还是免不了惊喜。 少杰神色一黯,摇头道:“头几年还常常跟我一起练功,现在身体越来越差,已很少练了,多数时间都只是看书而已。不过少宫主聪明绝顶,宫中所藏的武功秘笈已被他全看完了,虽然不怎么习练,却能融会贯通,有时候还会教我两招呢。” 白云天黯然叹息:“这孩子天赋异秉,可惜……” 燕玲早已是焦躁地坐不住了:“这几日尽忙着过年了,忽略了孩子,还是进去看看他吧。”说着便欲起身,少杰急忙阻拦:“宫主,”见二人一脸诧异,便硬着头皮道:“少宫主昨夜又没睡好,快天亮了才睡着,他一向浅眠,我看还是不要上去了吧?免得吵醒他。啊……那个……今天的药还是我来煎,宫主夫人请回吧。” 白云天见少杰神色极不自然,目光闪烁,不禁面色一沉,道:“少杰,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 燕玲也自急道:“是不是龙儿有什么事?” 少杰见宫主目光如电,先输了气势,知道隐瞒不住,只好点头道:“少宫主昨夜发病,今天早上才醒过来,他怕宫主跟夫人担心,所以让我在此挡驾。” “少杰!”白云天申斥了一声,又忍不住叹了口气,道:“你怎么能都听他的,隐瞒他的病情呢,万一有什么事,我们做爹娘的尚且不知,你让我们如何自处!” 夫人燕玲早已焦急万分,道:“别怪少杰了,他也是好心,还是先看看孩子吧。” 轻推房门,却见玉龙面向里侧卧在床上,夫妇两人轻轻地走近,见儿子闭着眼睛,俊美绝伦的脸上全无血色,燕玲已是心痛地落下泪来,努力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白云天看见儿子憔悴的样子也是心如刀绞。 少杰知道玉龙只是佯睡而已,忙做个手势示意白云天夫妇出去,出得门来才低声道:“宫主,夫人,少宫主身子虚弱,每次发病都会睡很久,各位坛主都还没走,你们还是先回去吧,这有我照顾就放心吧,有什么事我会及时派人通知你们的。” 白云天黯然点头道:“少杰,那就劳你就多费心了。” 送走了燕玲夫妇,少杰返回房内,见玉龙已翻过身来,正看着自己,忙低声道:“我本来不想说的,可是宫主……” 轻轻叹口气,玉龙无奈地道:“算了,我知道瞒不住的,只是……母亲这几天又要睡不着觉了。” “你这个样子别说夫人,就是我都会担心地睡不好觉……”少杰忍不住有些怨忿,却又不知道该怨谁,毕竟这样的身体状况并不是人力所能改善的,这么多年的苦楚,也没有谁能代替他受半分,最该怨怼的该是眼前的少年才对,可是,整整八年了,再怎么痛,也都是他一个人咬牙硬撑着,从来都不曾听他诉过委屈,从来不曾听他有过一句埋怨,直到现在,少杰仍然不清楚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让这惊才绝艳的少宫主小小年纪便中了这恶毒的“血咒”。 见玉龙蹙眉闭目,一头冷汗,少杰暗暗叹息,扶他坐起来倚在床头:“既然宫主跟夫人都已经走了,你就不要硬撑了,吃颗止痛药吧。” 玉龙微叹道:“少杰,你都快成了我肚子里的蛔虫了,什么都瞒不过你。” “如果连这都看不出来,我岂不是白在这儿陪了你八年!”少杰取了药,又倒了水,小心地递给他。 玉龙咬着牙,颤抖着手去接,却听门外响起银铃般的声音:“龙儿,我和大哥来看你了,怎么昨天没来……”说话间一美若天仙的少女已推门而入,正是小仙女白玉蓉,身后紧跟着白玉麟。 一进门就见玉龙憔悴地倚在床头,正要吃药,玉蓉不由惊叫:“怎么了,又发病了吗?”人已扑到床前,握住弟弟的手,心疼地道:“脸色这么差,很痛吗?” 玉麟也抢上几步,关切地问:“为什么又不告诉我们,现在觉得怎样?” 玉龙吞下药,笑道:“没事了,已经过去了,昨天是元宵节嘛,不想让你们也不痛快。” 玉麟皱着眉问少杰:“薛先生来看过了吗?这吃的是什么药丸?要不要煎几付汤剂?” 少杰一面扶玉龙躺下,一面解释道:“这药是止痛用的,虽然蛊毒已经发作过了,但每次发病后,因蛊虫咬伤了胃,而克制蛊毒的寒香丸又太过寒凉,等寒香丸药效过了,就会疼痛难忍,所以少宫主就自己开了止痛的药方,为了方便才制成丸药,他说这药有些成份跟克制蛊毒的寒香丸一样,吃多了会上瘾,平常他都尽量忍着不肯吃。” 玉龙咬牙忍痛道:“能把蛊虫控制在胃肠之内,只怕也就只有薛先生能办到了,这些小事,就不要再难为他了。” 玉蓉和玉麟都沉默,这么多年了,他们只知道弟弟中了盅,身体一直不好,却从未真正见过他盅毒发作,更不知道会有这许多痛苦折磨,心情不由沉重起来。 玉龙知道他们替他难过,反倒有些不忍,故作轻松道:“我现在已经好多了,放心吧,我的命硬的很呢。” 玉麟见他脸色苍白的吓人,干裂失色的唇上齿痕清晰,额头全是冷汗,不由难过地握住他的手道:“龙儿,你痛就喊出来,不要硬撑着。” 笑意从玉龙苍白的脸上褪去,他轻轻叹了口气,正色道:“大哥,我想求你件事,你一定要答应我。” 玉麟连忙点头道:“嗯,你说,我一定答应。” 玉龙的目光中全是热诚跟期待:“哥,我只怕是熬不了几年了,我想出宫去走走,可是爹娘肯定不会答应,所以我想……请你帮我跟爹求求情。” 玉麟心痛地摇头:“你现在这样子,别说爹娘,就是我跟蓉儿也不放心让你离开家,别说傻话了,好好保重身体才是。” 玉蓉也道:“大哥说的对,你现在还是好好休养吧,等身体好了我陪你闯荡江湖好不好?” 玉龙痛苦地闭上眼睛,少杰替他擦擦额头的冷汗,劝慰道:“还是先歇会儿吧,这事不急,等好一点再说也不迟。” 玉龙摇头道:“不,不能再等了,我已经熬了八年了,你们不知道这八年我是怎么过来的,每天晚上睡觉时,我都怕自己就这样睡过去,因为我不想害了你们,可是,每天早上我又害怕醒来,害怕受这种生不如死的痛苦,这样活着毫无乐趣,我已经熬不了多久了,我要趁现在还能支持,出去好好看看这个世界,我不要呆在家里等死,大哥,我从来没有求过人,这次我求求你,你帮我求求爹爹,这是我唯一的愿望……” 看着这个冠绝人寰的弟弟被病魔折磨,玉麟心里有说不出的心痛,却又不知该如何劝慰他。正自犹豫间,就听薛神农的声音传了进来:“麟儿,你就依了他吧。” 众人赶紧相迎,玉龙也挣扎着起身,薛神农抢上一步按住他,顺便给他把脉,然后出指如电点了玉龙的睡穴,几人都是一惊,薛神农作个手势,止住他们的疑问,道:“其实他现在疼得厉害,只是在强忍着,所以我让他先睡一觉,这样他会舒服一点。” 示意众人坐下,薛神农又道:“刚才你们说的话我都听到了,我知道你们都很着急,龙儿的身体也确实很难承受长途劳顿,不过,我还是同意他这样做。” 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薛神农掩不住激动之情:“说真的,龙儿受的折磨不是你们能想象的,且不说蛊毒发作时毒虫噬心的疼痛不是人能忍受的,单只是因此产生的一系列不良后果对常人来说就是极大的痛苦,足以消磨掉求生的意志,身为医者,我能做的仅仅是帮他减轻一点痛苦而已,龙儿中毒时还那么小,蛊毒发作后醒来第一句话就是‘求求你们,杀了我吧。’如果不是他自己已经没有半分力气,只怕早就没命了。后来,他知道如果他死了,这血咒会传给别人,他就把自己关在这个园子里,求我一把火把他烧死,我告诉他这血咒不只是蛊,还是咒,即使烧死了毒咒仍然还在,不只是人,或许连草木都会受害。” 见众人动容,薛神农苦笑:“你们不要以为我是在骗他,这血咒融进了三位蛊王的性命跟咒怨,真是这么厉害,否则,以龙儿的才智,岂能蒙骗的了,因为他知道这是真的,所以,这么多年来,他以常人不能想象的毅力撑到现在,而我就算倾尽了心力,也还是没有办法帮他解除。好在现在龙儿的医术已有了相当火候了,完全可以应付身体上的变故,而我也很怕看到他的痛苦,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真的是医者最害怕的感觉……” 少杰点头道:“怪不得少宫主每次心痛发作都不肯惊动先生,原来他明白先生的感受。” 薛神农叹息:“没有什么能瞒得过他,可惜天妒英才,虽然我还没放弃,但只怕就算真的找到办法,也赶不及了,所以我想,应该顺从龙儿的意思,让他为自己做一件想做的事吧。” 少杰忍住泪道:“少宫主说要找一个没有人的极寒之地,说这样应该不会害到别人,他要赌一下。” 薛神农须眉颤动,道:“难为他这时候还能替别人着想,只怕也就只有他才能有这样绝妙的想法,应该可以赌一下。” 玉麟却不无担心地道:“可是龙儿的身体根本不能支持长途跋涉怎么办?” 薛神农沉思一下,道:“也没有什么好办法,我给他服一颗九转碧龙丹,能增加差不多一甲子的内力,这样能提高身体的适应及抵抗能力……” 玉蓉听到这里忍不住插口:“这九转碧龙丹能增加内力,为什么先生从来不给我们吃呢?” 薛神农摇头道:“这九转碧龙丹岂是随便吃得的,老夫耗尽了三十年心血也只炼成三颗而已,而且万事有利就有弊,这药虽能增强内力,却似干柴烈火,玉龙体质极虚,虚实相抵才不致被其反噬,普通人是很难消受的,这时如果再运功的话反而会走火入魔。” 蓉儿诧异道:“那为什么不早给弟弟吃呢?这样他不是能少生病吗?” 少杰心里也正有此疑问,就见薛神农面色凝重,看了一眼昏睡的玉龙,沉声道:“这药制成也不过才一年多而已,少宫主身体每况愈下,我也是急在心里,虽说虚实可以相抵,但这个度却实难把握,而且他体质太虚弱,又怕他受不住这药的烈性,而且一旦他知道吃了这个,只怕便忍不住要习练武功,这反而更害了他,所以我一直在犹豫。刚刚我给他把了脉,觉得他现在应该可以承受,不过我给他服碧龙丹增加内力的事不要告诉他……” 他看了少杰一眼,道:“龙儿此番出宫去,一定要多派两个人保护,少杰你最了解玉龙的情况,你陪着他去我们大家都放心一点,最重要的就是三点:一、江湖上的是非不要过问,以他现在的身体,即使内力再深厚也是不能动武的,因为很容易会牵动蛊虫引起蛊毒发作,这一点他自己知道,他自己认为没有内力就不会随便动手,侠义心肠会因能力有限而尽量收敛。二、多带衣服,小心保暖,不要让他着凉,因为他胸口有一块千年寒玉是用来镇慑蛊虫的,但这样一来寒气太盛,内脏长年受凉受损,所以心悸、心痛、胃腹疼痛都会越来越厉害,而且比较怕冷,容易着凉感冒……” “那就揣个手炉之类的保暖不行吗?” 六指神医摇头道:“不行,虽然这是龙儿身体越来越糟糕的根本原因,但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先顾大头,因为胸口暖了,千年寒玉就失去了作用,蛊虫就会起来活动咬食,那样后果会更严重,只能靠药物和食物慢慢温补来调养身体。” 大家无语,蓉儿更是心疼的流下泪来,薛神农道:“还有一点,就是不要让他饮喝酒,他的胃损伤很严重,喝酒会加重损伤。” “可是每次发作前,少宫主都会喝酒,这时候我通常都被他支走,那怎么办?”一想到那空了的酒坛,少杰不禁忧心忡忡。 薛神农沉吟一下,道:“龙儿每次蛊毒发作前都很难受,可能他觉得喝酒可以减轻一些痛苦,这时蛊虫也会吸收酒气,能减轻酒对他的危害,反过来酒也能使蛊虫行动迟缓,所以这时候就不要太勉强他了,毕竟我们都不能替他分担,但发作之后一定要小心调养,虽然因为有蛊虫的关系他或许可以千杯不醉,但平时还是滴酒不能沾的。”少杰一一点头记下。 玉麟和玉蓉兄妹二人对望一眼,道:“既然先生也同意龙儿出去,那我们一起去跟爹说……” ☆、第 5 章 阳春三月,杭州城外官道之上,缓缓行来四匹骏马,马上端坐四位英俊少年,最年轻的一位,年纪不过十六七岁,身材修长挺拔,美得让人目眩,身着白色儒衫披雪白狐裘披风,虽然略显憔悴忧郁,眉宇间却掩藏不住一股英气,欲显得姿容绝世,超凡脱俗。 其他三位着黑色劲装,相貌俱是英挺不凡,这正是出外云游的云宫少宫主白玉龙同杨氏三兄弟,现任少长老的杨少雄、杨少华,还有八年来朝夕陪伴玉龙的老三杨少杰。 进得杭州城,少杰忍不住兴奋地对玉龙道:“少……公子,我们先找家客栈住下歇一歇,明天去逛逛杭州城吧?” 玉龙微微一笑道:“虽然嘴上说先歇一下,心早就飞到西湖边了是不是?” 少杰嘻嘻笑道:“公子又取笑我,明知道我没出过门,还偏偏逗我。”少雄、少华也相视一笑。 玉龙道:“既然这样,我们就先找家客栈,把马匹行李放好,然后就去游西湖吧。”见大家有一丝犹豫,又道:“不用担心我,我没事,这两天精神很好,出来走走,身体好像好了很多。” 正说话间,却听一个银玲般清脆的声音低声道:“姐姐你看,前面这人真怪,都什么天了还穿狐裘,摆阔也不是这样摆法。”另一个声音听来温柔许多:“小云,说话小心点,你怎么知道人家是摆阔的,说不定是生病了也未可知。” 玉龙循声望去,却见两位美貌少女骑马不疾不徐地从身边经过,两人一见玉龙,竟都呆了一下,其中一个穿红衣的美貌少女张大了嘴巴喃喃自语道:“天哪,竟有这么美的男人!”,另一名穿白衣的少女闻言粉面微红,扯一下红衣少女的衣角,美目却满含关切的打量他一下,玉龙俊面不禁一红,那少女似乎欲言又止,只微微一笑,便转回头去。 玉龙看一眼自己又看一下行人,黯然道:“看来我的确有些不合时宜,一会儿先换件衣服吧。” 西湖边上游人如织,玉龙等四人也正沿湖欣赏,少杰眼尖,指着湖上一艘小船道:“看那两位姑娘。” 只见路上遇到的两位妙龄少女正坐在船上,画舫载美人,少雄不禁赞叹道:“这景致好美呀。” 画舫周围几条小船不远不近地跟着,玉龙隐约有些不安的感觉,不禁四下观望一下,道:“好象有点不对,你们小心点……” 话未说完,就听一声娇喝,一道白影冲天而起,乘坐的船已“砰”地一声四分五裂,另一位姑娘却惊呼一声跌落水中,那姑娘人身在空中,本已扑向岸边,见妹妹落水,不禁娇喝一声,抖出一条白色长丝带,落水的姑娘一把抓住丝带借势跃起,也向岸上冲去。 划船的艄公早已跃上另一条小船,见两位姑娘已向岸边扑去,一声呼哨,甩手打出一支飞镖,那白衣姑娘勘勘落在岸边,避无可避,“哎哟”一声,飞镖正中肩头,本就身形未稳,这一下更向水中倒…… 少杰与玉龙正站在旁边,少杰赶紧伸手一抓,扯住姑娘胸襟拉了过来,猛然发觉竟然碰到了姑娘的酥胸,惊得赶紧收手。 那姑娘尚未站稳,这下复又扑倒,玉龙忙伸手相扶,那姑娘正因酥胸被侵犯急火攻心,又觉有人触碰自己身体,又惊又怒,娇喝一声:“狂徒找死!”一掌拍出。 玉龙猝不及防,正中胸口,“砰”地一下飞出一丈多远,摔倒在地。 少杰惊叫一声,飞扑过去,扶起玉龙,急问:“龙儿,怎么样了?伤到哪里?” 玉龙擦一下口角渗出的血迹道:“我没事,快去救人。” 那边早有二十几名艄公打扮的大汉扑向两位姑娘,少雄跟少华业已与之斗在一处。少杰却护在玉龙身边不帮忙,玉龙见那白衣姑娘本已受伤此时更是体力不支,勘勘落败,急地跺脚道:“你还不快去帮忙。” 少杰道:“不行,你一个人在这我不放心。” “我没事,先救人再说。”说着一把将少杰推了过去,少杰无奈,只好替姑娘接下几名大汉。 那领头的艄公见那白衣少年公子倚着一颗垂柳,似已受伤,以为有机可乘,拔剑就刺。 玉龙正觉体内气血翻腾,只怕牵动蛊虫,方自缓缓调息,见艄公长剑攻来,不敢硬接,只得脚步一错,勘勘躲过,那艄公长剑一紧,攻势更盛,玉龙左躲右闪,躲过几剑,少杰已赶回来接下艄公长剑,一边问道:“公子,你怎么样?” 玉龙沉声道:“没事,留活口。” 那艄公哪里是少杰的对手,勉强招架几下,胸前便被拉了一道大口子,疼得他哎哟一声惨叫,见势不妙便呼哨一声,率众四散而逃,少杰心忧玉龙也不追赶。 红衣姑娘早跑过来,问道:“姐,你的伤不要紧吧?” 白衣姑娘一手抚肩道:“皮肉伤,不碍事。” 红衣姑娘这才向玉龙等人抱拳道:“多谢各位出手相助,救命之恩铭记于心,容当后报。” 白衣姑娘也知自己错怪了玉龙,粉面通红,盈盈下拜:“柳若兮不识好歹,错伤了公子,还望公子见谅。” 玉龙忙伸手相扶,道:“姑娘多礼了。” 双方互做介绍,柳若兮探手拿出一个小玉瓶,递给玉龙,道:“这是我家传的治伤灵药……” 少杰伸手一挡,冷冷地道:“不必了,只怕我家公子受用不起。” 柳若兮粉面通红,尴尬万分。 玉龙忙笑道:“在下无碍,倒是姑娘的伤势怕是不轻,我看还是先找个地方将飞镖□□才行。” 回到客栈,玉龙替柳若兮将飞镖取下,敷上药包扎好,又咛嘱柳如云好好照顾,这才回到自己的房间,见少杰沉着脸跟在后面,知道他心里还不痛快,便笑道:“少杰,你这又何必呢,跟一个姑娘家较什么真儿。” 少杰哼了一声,道:“想不到初出江湖就让一个小丫头伤了你,我觉得呕得慌。” 玉龙道:“我又没怎么样,干嘛这么生气。”看他还是气呼呼的,又道:“好了,我累了,你去给我煎药吧。”少杰这才气呼呼地出门。 等煎好了药,少杰端着药碗给玉龙送去,却看见柳家姐妹正在门口徘徊,见他过来,柳若兮忙上前搭讪:“杨少侠,不知公子伤势如何?我们正想看看他。” “不用了,我家公子正在休息,不便招待,姑娘请回吧。”少杰冷冷地拒绝,半点情面也不留。 柳如云也是急性子,柳眉一挑,就待发作,却见杨少雄走过来,陪笑道:“柳姑娘不要生气,舍弟也是心忧公子,言语冒范之处,还请见谅。” 柳若兮道:“都是因为我冒失,伤了公子,怎么能怪杨少侠呢。” 正说话间,玉龙业已开了门,将众人让进屋里,少杰将药送上,道:“快趁热喝了。” 见玉龙喝了药,柳若兮歉疚道:“公子伤势如何?” 玉龙微笑道:“已经没什么事了,姑娘不必挂怀。” 少杰冷哼了一声,柳如云再也按捺不住,腾地站起来,怒道:“杨少杰,你也太过小肚鸡肠了吧,你家公子又没什么事,我姐姐也已经多次向你们道歉了,你还要怎么样?” 少杰更是大怒:“你们伤了我家公子,你还有理了,你怎知道我家公子没事?他……” 话未说完,玉龙已轻叱道:“少杰,你太多事了。” 柳若兮也忙站起来打圆场:“都是我不好,舍妹性情急躁,少侠勿怪。既然公子没什么大碍,我们这就告辞启程了。” 少雄道:“你们要走吗?可天已经晚了,姑娘身上还带着伤,最起码也得等明天吧。” 柳若兮道:“这点伤不算什么。本来也打算今天游一下杭州城,明天再赶路,看来不行了……”顿了一下,又道:“我们还有要事在身,必须得走了。” 玉龙道:“既然这样,那就此别过,两位姑娘珍重。” 柳若兮粉面微红,低声道声“后会有期”,带着妹妹转身离去。 少雄见两个姑娘走了,颇有些着急:“公子,若兮姑娘还有伤呢,万一那些人再找麻烦……” 玉龙颌首道:“那帮人光天化日下动手,看来不象是劫色,那两个姑娘身上必定有他们想要的东西,所以肯定会再伺机出手,不如你们三个人暗暗跟着,如果他们今夜没再动手,那就是我们多虑了,你们再回来。” 少杰一听就摇头:“不行,我们都走了,你怎么办?” 少雄也觉得不妥:“不错,公子身边不能没人,还是让三弟留下,我跟二弟去就行了。” 玉龙摇头道:“那帮人吃了一次亏,肯定会找更多人,只怕你们两个应付不来,你们放心,我就待在屋里睡觉哪也不去,不会有事的。” “那也不行,这一夜还不知跑出多远,我不放心。”少杰断然拒绝。 玉龙沉吟一下,道:“那只好我们一块去了。动手的时候,我躲远一点,这样行了吧。”两兄弟犹豫半天,实在没有更好的方案,也就点头答应。 杭州城外一场大撕杀,杨氏三兄弟虽俱是高手,奈何敌人足有四五十人之众,白玉龙顾及自己身体,只在柳若兮背上又中刀时,将她救下,并不真正加入战局, 等将对方完全击溃时,已近半夜。 除了若兮,别人倒都没有受伤,只是二位姑娘的包袱被对方趁乱抢去,好在里面除了几件换洗衣物也无甚贵重之物。 玉龙借火把的光察看一下若兮背上的伤,伤口虽然又深又长,但却没伤到骨头,简单地替她包扎一下,又脱下披风给若兮披上,以遮挡衣衫破碎露出的背部,见大家俱都满身血污,疲累已极,便道:“我们就在山脚下歇一晚吧,明天天亮再作打算。” 柳若兮因被玉龙治伤时看到了后背,正自羞涩难当,只低了头哪敢答话。 柳如云赶紧相谢道:“公子与我们素昧平生,却一再出手相助,甚至不问我们的来历,大恩大德,愚姐妹铭感于内。” 玉龙道:“些许小事,何足挂齿。两位既不肯直言相告,必是有难言之隐,不问也罢。” 如云没料到他竟未顺水推舟询问缘由,反倒一愣,道:“既然公子一片赤诚,小女子也该告之来历,方能心安。”顿了一下,又道:“我们家住雁荡山,家父是玉面神笛柳青峰,我跟姐姐到太湖探亲回来,却不知为何惹上了这些贼人。” 玉龙心知她避重就轻,也不说破,道:“大家都累了,两位早点休息吧。”转身走到远处坐下,若兮知他为避嫌,更觉他胸怀坦荡,不禁暗自钦佩,如云在一旁看到姐姐粉面含羞,早猜到姐姐的心思,偷偷抿嘴乐了。 玉龙在一棵大树下坐下,少杰也凑过来问:“你觉得怎么样?”玉龙摇摇头。 少杰两手相搓,有些不安:“晚上天凉,也没衣服给你加,要是把行李带出来就好了。” 玉龙横他一眼,道:“我哪有那么娇气。” 少杰嘴角一撇:“不信打赌,你明天若是没事,我就……” “好了,别闹了,你还不累呀。” 少杰双手合什道:“老天爷保佑,千万别着凉了。” 玉龙不禁皱眉:“少杰,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的?你看你两个哥哥,也没你这么烦。” 少杰道:“那可不一样,你又不用他们伺候,你病的时候不都是我陪着你?我倒真希望再也不用噜嗦你,再也不用给你煎药!” 玉龙抬头望一下天,看着皎洁的月亮,心里泛起一丝伤感,想起幼时的自己多么健康活泼,那仿佛是几千年前的事了。 当年朱允文闻知他中盅,不顾安危赶到北平燕王府去看他,在他毒发群医束手无策之时,允文与朱棣共同守在自己床前不眠不休,答应自己绝不互相残杀,不过才短短几年时间,言犹在耳,朱棣却夺了允文的江山,虽然他否认杀了允文,可允文究竟是生是死? 这些年他病魔缠身,苦不堪言,没有精力去过问他们叔侄之间的过节,可他们叔侄却一直记挂着自己,寒香丸主药天山雪莲、千年灵芝及雪蛤俱为稀世难求之物,不论是谁做皇帝,都千方百计寻了来送到云宫,自己才得已坚持到现在,对于违背誓言的朱棣,玉龙真不知该怨怪还是感激,思来想去,直到天快亮了才昏然睡去。 一只手搭上了自己的额头,玉龙睁眼看去,却是少杰满脸焦灼地蹲在面前,头昏昏沉沉地,他知道自己果然着凉发烧了,颇有些气馁,低声问道:“都起来了?” 少杰点点头,轻声道:“你发烧了,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玉龙摇摇头,见其他人早在溪边梳洗,便也扶着树站了起来,低声道:“我不要紧,一会儿叫华哥回客栈拿行李,给两位姑娘买几件换洗衣服,然后弄一辆马车,多准备点食物。” 等到少华把一切办妥已近午时,大家匆匆吃过东西,玉龙又仔细地给若兮伤口上了药,这才上路。玉龙让两位姑娘坐马车,自己坚持要骑马,大家知他为避嫌,只得由他。 ☆、第 6 章 为避人耳目,一行人专拣偏僻小路走,刚走出十几里路,便被一群黑衣人迎面截住。 老二杨少华骑马走在最前,勒住缰绳,见眼前不过十数人,看得出都是精选之将,个个精明强悍,为首之人五旬上下,体形肥硕,一看便知平日保养的不错,只见他嘿嘿一笑,抱拳道:“老夫何水生,乃海沙帮帮主,各位识相的话,放下两个丫头,尽可走你们的阳光道,不然的话,休怪老夫不客气。” 少华冷笑道:“少啰嗦,有本事尽管放马过来。” 何水生脸色微变,道:“看来你们是铁定了要趟这淌浑水了,我海沙帮虽是小帮小派,可你们别忘了三江五湖可是一家,我们总舵主想要的东西,我们可都是拼了命也要帮他拿到。” 少华微微一愣,道:“原来是三江五湖的朋友,不知张总舵主……” 话未说完,何水生已眯缝着眼笑道:“既然阁下识相,那就把东西留下吧,总舵主那里我会替你们求情的。” 柳如云早已按捺不住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叱道:“姑娘身上没有你们要的东西,要命的话倒有一条,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来拿!” 少华懒洋洋地打个呵欠,道:“既然张总舵主不在,那就免谈了,你们……哼,还不配跟我家公子讲条件。” 何水生还未说话,旁边一个彪形大汉已是大怒道:“小子找死!”说着抡起大刀一招开山劈石跳起向少华坐骑劈来。 少华一拨马头避开,叫声“来得好”,腾身从马背上跃起,一脚踢向大汉,何水生叫声:“大飞小心。” 那叫大飞的也不闪避,这一脚正踢在背上,他向前踉跄两步,转身对少华咧嘴一笑,道:“怎么样,你的脚没事吧?” 少华见他似是没什么感觉,不由微微一愣,心想看来这大汉练的是外家功夫,只怕不能用强,刚一愣神间,那大汉嘴里喊道:“小心,又来了。” 大刀夹着呼呼风声迎面砍来,少杰知道不能硬接,忙闪身避开,却不料大汉动作迅速,一横刀又拦腰砍来,少华吃了一惊,想不到这大汉看似笨拙,身手却这般敏捷,赶紧旋身后退,刀锋擦着衣襟滑过去,那大汉颇感意外,“咦”了一声收住刀道:“小子,这也能躲开,不错不错!” 少华知道不能托大,拔出宝剑笑道:“让了你三招,这回看我的。”说着一招蛟龙出水,直刺向大汉胸口。 大汉拿刀往胸前一横,道:“我挡。” 少华剑尖一点大刀,顺势上挑到大汉咽喉,大汉一扭头躲开,道:“我躲。” 少华听他嘴里不停的嘟哝,不由又好气又好笑,道:“喂,你最好闭嘴,不然我可不客气了。” 大汉嘿嘿笑道:“我说我的,你打你的,客气什么。” 见大汉憨态可鞠的样子,少雄等都忍不住笑了,何水生在旁叫道:“大飞,你这样要打到什么时候,不行就换人。” 大飞一瞪眼道:“那不行,还没打完呢,我打输了再说。” 回头又对少华道:“喂,小子,你听到了,我大哥不高兴了,我可动真格的了。” 少华笑道:“原来你刚才没动真格的,那就别客气了,来吧。” 话刚说完,大飞刀如闪电般直奔面门而来,少华不敢怠慢,赶紧兴趣剑相迎,一时间竟难分胜负。 杨少杰在一旁颇有些意外:“想不到小小的海沙帮也有这等好手,看来这一路还真不太平。” 玉龙早已看出大汉功夫的来历,点头道:“他用的是夺命金刚刀,如果不是力度上有些偏差,只怕华哥还真不见得赢得了他”。 少杰道:“不知道他们到底要什么东西。” 玉龙道:“能让三江五湖总舵主看得上眼的,只怕不是凡品。”说着扫了一眼守在马车旁的如云和少雄,心想:“看来柳若兮是睡着了,这样下去只怕会吵醒了她。” 再看少华跟大飞还打得难解难分,不由心下有些急躁,少杰看他神情,只道他不舒服,便对少华道:“二哥,公子累了,你快点吧。” 少华口中答应一声,心里却犯嘀咕,不知该怎么解决眼前的大汉。 玉龙知他难处,便漫不经心地道:“华哥,别玩了,夺命金刚刀哪是你降魔三式的对手。” 少华心下恍然,手上一变招,降魔三式化作漫天剑影将大飞罩住,大飞心下刚自一惊,剑尖已点在咽喉,不由木立当场。 少华收剑抱拳道:“得罪了。” 大飞呆了半晌才道:“他……他怎么知道我用的是夺命金刚刀?” 少华并不理他,转身对何水生道:“何帮主,还有何指教就快点来吧。” 那何水生有些恼羞成怒,但考虑到自己这一群手下以大飞功夫最好却对付不了对方一个人,而那绝美少年看来武功深不可测,再斗下去定讨不了便宜,便勉强打个哈哈道:“既然公子累了,那老夫等就不打扰了,只是若总舵主问起公子姓名,老夫也没法交代,还望不吝惕教。” 玉龙冷冷地道:“你告诉张飞虎,既然柳姑娘说没有他要的东西,那就请他再查清楚,如果执意要找麻烦,白玉龙随时候教。” 何水生满脸堆笑道:“是,是,既如此,老夫这就复命去了,白公子走好。”说着躬身抱拳,就在一低头的瞬间,从他的后背上突然射出两道白光飞向玉龙。 少杰长身跃起一抄手接住两支飞镖,随即又抖手打了回去,怒道:“竟然偷袭,留你不得。” 何水生没想这一击竟然不中,躲避不及,一只飞镖正中右胸,他“哎哟”一声翻身扑倒。 那大飞大叫一声“大哥!”抢上前去抱住何水生。 玉龙眉头微皱,道:“何必杀他。” 少杰道:“是他找死。” 玉龙翻身下马,近前两步,察看一下何水生的伤势,对大飞道:“他死不了,快带他回去疗伤吧。” 那大飞似是没了主意,道:“我大哥真的不会死?” 玉龙点头道:“这次的伤是要不了他的命,但其他的我就不敢保证了。” 见大飞愣怔怔的,便点了何水生几处穴道,又道:“有件事我不太明白。以你夺命金刚刀传人的身份怎么会跟着这样不入流的人混迹黑道,金大侠是你什么人?” 大飞鼻翅一扇,哭道:“我师父早就死了,要是没有大哥,我早就饿死了。” 玉龙恍然:“原来是这样,那你打算继续跟着何水生混?” 大飞擦擦泪道:“师父说过,大丈夫要知恩图报,没有大哥,就没有我大飞的今天,我会一辈子跟着他。” 玉龙点点头,拍拍他的肩,道:“那你好自为之吧。”俯身凑到他耳边低声道:“如果哪天何水生不需要你了,你记得到苏州的一笑堂药铺,找我或者找他,”他一指少华道:“他叫杨少华,一定要记牢了。” 大飞点点头又摇摇头,道:“我记住了,但是我不会离开大哥的……” 玉龙微微一笑,道:“你虽然不离开他,但他只怕不需要你了。”说着上马离去。 接下来几日虽也不时有敌来犯,却是有惊无险。若兮早听如云说了那日与海沙帮交手的情形,却见玉龙等人始终不曾问起遭人劫击的详细缘由,对自己依然细心关护,不由更生钦佩。 大家都是年轻人,很容易便能谈得来,只是玉龙似乎不太爱说话,对他们的交谈很少参与,常常一个人轻蹙眉头,沉默不语,每每这时,若兮便觉得心里莫名地揪痛,而对他表示关心,他也似乎有意回避。眼看已快到雁荡山了,若兮不禁暗自着急。 如云知道姐姐的心思,也想探个究竟,便趁晚上住店之时悄悄问少雄:“少雄哥,我们都快到家了,对你们这几位救命恩人还是莫测高深,若是父母问起来,我们却是一无所知,这总有些说不过去吧。” 少雄想想也是,便点头道:“那你想知道什么?” “比如你家公子是哪里人氏?要去哪里?”话虽然问了,可如云自己却已经羞红了脸。 少雄见她娇羞无限的样子,不禁有些好笑:“我家公子世居安徽黄山,自幼体弱多病,这次出来也不过是游山玩水顺便访求名医,如此而已。” 如云有些失望,道:“就这么简单呀,那你家公子可曾……可曾……”说着已是粉面含羞,欲言又止。 少雄笑道:“你想问我家公子可曾婚配是吧?公子才只有十六岁,还没考虑这事呢。” 如云这才笑道:“那就好,虽然小两岁,也不算什么嘛。”转了一下眼珠,又道:“少雄哥,白公子的武功是不是很棒?” 少雄沉吟一下道:“这个我也说不好,因为我好多年没见过公子的武功了。” “那为什么?”如云一脸迷惑。 少雄道:“公子聪明绝顶,小时候我们一起练武时,他功夫最好,宫主……”少雄心知说漏了嘴,赶紧改口说:“主公说小公子是千载难逢的奇才,将来必有大成。可惜……” 如云见他停下,急忙问:“可惜什么?” 少雄叹息道:“可惜后来他得了一场大病,从此便常常卧床不起,就不再跟我们一起练功了,所以我也不知道他武功怎么样。” 如云有些失望,道:“那他到底得了什么病,很严重吗?” 少雄犹豫一下,才道:“已经好多年了,始终没治好,这一路上三弟为了给公子熬药,坚持每天尽量住客栈,公子也拗不过他。” 如云愁眉苦脸地道:“那可怎么办?白公子人虽然好的没话说,我们也很感佩,可是……万一他的病不好,那姐姐怎么办?” 少雄犹疑地道:“若兮她……” “你没看出来我姐姐喜欢白公子吗?她可从来没对别的男人正眼瞧过。” 少雄神色一黯,道:“公子本是人中龙凤,若兮喜欢他也在情理之中,只是……” 如云忽然矫黠的一笑道:“是不是有点吃醋啊?!” 少雄苦笑一下,心里却替若兮担心,若是少宫主真的命不久矣,那若兮岂不是太可怜了,可这男女之间的感情又岂是他人所能左右的,只盼老天垂怜,别让若兮太伤心了才好。 这时的若兮正站在玉龙门外,犹豫了好半天,这才上前敲门,却没人应门,若兮有些奇怪,明明没见玉龙出去,转身正要离开,房门忽然开了。 玉龙一手撑着门框站在门口,看到若兮有些意外,道:“怎么是你?” 若兮粉面一红,低头道:“我……我没事,我是来找少杰的,我以为他在你这里。” 玉龙似乎并不在意她的羞怯,淡淡地道:“他不在。” 若兮见玉龙并没有让她进去的意思,更觉尴尬,心里暗骂自己笨,找这么个拙劣的理由。正不知该怎么办,却听玉龙问道:“还有事么?” 显然是要送客,若兮咬了一下嘴唇,道:“我背上的伤又痒又痛,你帮我看一下吧。”说着一闪身便跨进了屋里,暗暗吁了口气。 玉龙知道她这是托辞,但见她已进了屋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关上房门走到若兮身边,见她已将外衣松脱向背后褪,人却是粉面生霞,红到脖颈。 这是第二次在玉龙面前袒露玉背,若兮心头不由怦怦直跳,羞得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玉龙帮她拉住后襟,轻轻向下褪到露出背上的伤,慢慢地解开包扎,淡淡地道:“我是大夫,你不用不好意思。” 若兮脸更红了,使劲拥住胸前的衣服,低头不语。 玉龙见那伤口有些脓肿,不由吃了一惊,道:“都开始化脓了,怎么不早说?” 若兮听他口气中有些急躁,心里倒颇觉甜蜜,小声道:“这点小伤不要紧的,你不用担心。” 玉龙道:“看起来虽然是小伤,可一旦溃烂,后果很严重的,而且要把腐肉剜掉,会留很大的疤痕。” 若兮听他这么一说也有些害怕,但听他怨怪的口气,显然是关心自己,又觉得很开心,幽幽地道:“还不都怨你。” 玉龙一愣道:“怎么怨我?” 若兮低头道:“你整天都不跟人说话,人家怕惹你讨厌,所以不敢老麻烦你,再说,那伤又是在背上……所以只好让小云弄……” 玉龙细心地帮她处理伤口,见她粉面含羞,垂着眼睛,颇有些不忍,道:“我从来都是这么闷的,并不是讨厌你。” 若兮听了这话,满心欢喜,道:“真的不是讨厌我吗?给你们添了那么多麻烦。” 玉龙帮她重新包扎好伤口,道:“是你想太多了。” 若兮开心地边整理衣服边回头看他一眼,见他剑眉紧蹙,脸色有些苍白,似是隐忍着什么,心里忽地一痛:“怎么了,不舒服吗?” 玉龙笑一笑,道:“没有。” 若兮关切地道:“这几天常见少杰给你熬药,是病了还是我打伤你一直没好?” 玉龙转身收拾东西,淡淡地道:“那些是补药,是少杰太紧张我了。” 若兮跟过去,端详着他美得让人目眩的脸道:“可是我看你老皱着眉头,脸色也不好,真的没事吗?” 玉龙下意识地用修长的手指抚一下眉心,道:“皱眉只是个坏习惯而已。”顿了一下,又道:“很晚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若兮不由有些尴尬,低下头道:“给你添麻烦了,我走了。” 玉龙也不挽留,若兮出得门来心里又气又恼,刚走到自己房门口,却见少杰端着药进了玉龙的房间,又觉得不安,想追过去问一下,又怕再招来一顿冷遇,一面骂自己没出息,一面自我安慰:“想来他真的是不舒服,又不愿被我知道,才赶我走的吧。”这样一想,便觉心情舒畅很多。 ☆、第 7 章 玉龙躺在床上,闭着眼睛,长长的羽睫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两排阴影,少杰一面拧块手巾敷在他额头,一面担心地道:“都好几天了,还不退烧,我真后悔不该不听薛先生的话,管这档闲事。” 玉龙微微摇头道:“我没事……” “都几天没怎么吃东西了,还说没事。”少杰粗暴地打断他的话道,心情烦躁。 玉龙吃了一惊,睁开星目看着他,道:“怎么啦?干嘛火气这么大?” 少杰语气稍缓,道:“要再不退烧,我看就让若兮她们自己走吧。” “不行!”玉龙断然拒绝:“张飞虎不会这么轻易就放弃的,快到雁荡山了,他肯定有更狠的招数要使,我们不能大意。” 他见少杰阴沉着脸,便又把声音放柔和道:“我今天已经好多了,睡一觉应该就没事了,你也回去睡吧。” 少杰摇头道:“时间还早呢,你先睡吧,等你睡着了我再走。” 玉龙不忍心再违拗他,只得由他。 睡到半夜,玉龙被胸腹间阵阵剧痛搅醒,屋里一片漆黑,少杰也已不在,他弓起身子,咬牙忍痛,忽然听到屋顶有轻微的脚步声,不禁心生惊觉,想取一颗止痛药却发现没在身上,当下只得忍痛飘身上了房。 就见屋顶上坐着一个黑衣人,虽然夜行打扮,但并未蒙面,借淡淡的月光看上去似乎年纪很轻,长得剑眉朗目,英挺不凡,却有似曾相识之感,只见他悠闲地坐在房顶,向玉龙挥了挥手,算是打个招呼,那神态似乎正等着玉龙上来。 玉龙心下颇感诧异,抱拳道:“阁下深夜造访,不知……” 那人轻轻“嘘”了一声,用手指了指远处,便纵身飞奔而去,玉龙见他身轻如燕,落地无声,知道他方才是故意弄出声响引自己前来的,便拔身追了过去。 两人穿房越脊一前一后来到一座小树林,那人停下脚步,回头对玉龙抱拳笑道:“白公子好轻功,在下已尽全力,公子仍能不紧不慢地跟上,实在让人佩服。” 玉龙心里也颇吃惊,虽然自己不能跟其他人一样勤练武功,但对轻功还是很有自信的,此次见那人脚下如行云流水一般,再加上自己心痛未止,若再行一段路程,只怕便难再跟上,当下也不露声色,只微笑道:“兄台客气了。” 那人上下打量一下玉龙,道:“公子不想知道在下来意么?” 玉龙心里正自思索与这人何来这等熟悉的感觉,听他询问,便道:“兄台明明有机会下手,却未行动,又故意引我到此,想必是有话要说的。” 那人略一沉呤,道:“不错,我是奉张总舵主的命令前来捉拿柳氏姐妹的,刚才也确有机会得手,只是……”他忽然笑了一笑,道:“因为听说公子大名,忍不住要见识一下公子到底如何不凡,这才冒昧相请。” 玉龙俊面微红,道:“白玉龙何德何能,兄台见笑了。” 那人道:“公子人品在下见识了,只是手上的功夫还得过过招才知道……”话未说完,已是招出如电,玉龙不敢怠慢,闪身避让,那人见玉龙并不还手,以为他不屑与之动手,心下颇不痛快,更是招招紧逼。 玉龙只因心痛未止,更怕运功诱发蛊毒,不得已才不与之硬碰硬,却不料引起对方误解,招来更迅猛的攻击,心里不由暗暗叫苦,见那人不过二十几岁年纪,功夫相当不俗,只怕在年轻一代中已是顶尖高手,心下不由生出几分惺惺相惜之情,更不肯出掌相较。 那人见玉龙还是只守不攻更是恼怒不己,道:“公子再不出手,在下可不客气了。” 玉龙苦笑道:“兄台混元掌法由外修内,精妙绝伦,在下哪敢硬接。” 那人听了这话忽然收招停手,玉龙也自站定身形,胸腹间却是一阵巨痛,他不由暗自吸了口气,那人却是看在眼里,诧异道:“公子身上可是有伤?” 玉龙微笑摆手道:“没有。兄台武功高绝,在下佩服。” 那人颇泄气地道:“楚鸿远一向自负,却不料尽了全力竟不能逼公子出得一招半式,实在惭愧!” 玉龙听他报了姓名,不由恍然,怪不得感觉这么眼熟,原来是跟云宫电护法之子楚鹏飞面目相似,仔细打量了对方一下,心道:“楚原的小儿子鸿远二十年前在外婆家走失,相必就是眼前这人。” 当下问道:“楚兄使的是华山派的混元掌,却为何投身在三江五湖派?” 楚鸿远道:“在下掌法虽是华山前辈名宿邱钟山所教,却不是华山弟子,张总舵主是在下义父,因为义父对邱老前辈有恩,邱老前辈才答应将混元掌传授于我。” 玉龙微微点头道:“哦,原来张总舵主是楚兄义父,请恕在下冒昧,敢问楚兄生身父母……” 楚鸿远愣了一下,摇头道:“不知道,在下五岁之时被人贩子拐去,后被义父所救,只记得自己叫做楚鸿远,对于父母的事却是一无所知。” 玉龙自语道:“这就不会错了。”楚鸿远不解道:“什么不会错了?” 玉龙略一沉吟道:“我知道你的父母是谁,只是说出来你未必相信。” 楚鸿远奇道:“你我素不相识,你怎会知道我父母是谁?” 玉龙微笑道:“楚兄是不是有块刻着‘鸿远’二字的半圆形玉珏?” 楚鸿远下意识的摸摸胸前,惊道:“你……你怎么知道?” 玉龙道:“这玉珏本是一对,另一块上刻着‘鹏飞’两个字。” 楚鸿远眼神迷惑,口里反复念叼着“鹏飞”。 玉龙道:“那是你哥哥的名字。” 楚鸿远心道:“怪不得我老梦到两个小男孩手牵手在河边走,一个小孩失足掉进了河里,另一个哭着大叫:‘鹏飞,鹏飞。’,这个梦我从来没跟人提起过,他是绝对不会知道的,那他讲的话应该不会错了,只是他又如何知道我的身世?”这样想着,不由上下打量了一下对方。 玉龙知他心存疑虑,便道:“你奇怪我怎么一见你就能认出你来吧?”见他点头,又道:“虽然你走失的时候还没我,但是我跟鹏飞却是一起长大的,我知道他有个双生的弟弟幼时走失了,而你跟鹏飞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况且你也叫楚鸿远,世上不会有这么凑巧的事吧?!” 他停了一下,见楚鸿远脸上已是信了七八分,又道:“这些年他们一直在找你,这次我出来,他们父子也是特意给我看了鹏飞的玉珏,希望机缘巧合,能够找到鸿远……” 听到这里,楚鸿远早已掩饰不住激动之情,道:“我相信你说的是真的,这些年我常常做个奇怪的梦,在梦里一直喊鹏飞这个名字……” 玉龙见他情绪激动,拍拍他的肩膀,道:“你跟鹏飞血脉相通,上天注定你们会再相见的。” “那……那他们……他们现在好吗?” 玉龙道:“你父兄都很好,只是自从你走丢了之后,你母亲便一病不起,第二年便过世了。” 楚鸿远虎目含泪,道:“他们现在在哪?” 玉龙沉吟一下,道:“这个以后我会告诉你。” “为什么不现在说?” 玉龙苦笑道:“因为你是帮黑道做事,你父兄却是身在白道,你知道了对你没有好处,难道你能背叛你义父吗?” 楚鸿远呆了半晌,痛苦地道:“那怎么办?义父一手把我养大,待我恩重如山……” 玉龙看他痛苦地样子,心里老大不忍,安慰道:“其实只要你能摸着自己的良心办事,不助纣为虐,黑白又有何区别,你父兄会体谅你的。” 楚鸿远摇头道:“如果义父要我为他办事,不论对错,我都会做的。就象今天这样,明知这样的手段有失光明,我还是来了,没劫那两位姑娘,是因为好胜,并不是良心发现,这样子,他们也会原谅我吗?” 玉龙一时无语,楚鸿远惨然一笑,道:“好吧,既然这样,你告诉我父亲是谁,我便退隐江湖,谁也不帮。” 玉龙犹豫道:“可是,以你的身手,岂不是太可惜了吗。” 楚鸿远苦笑道:“我的身手算什么,比起你来不是差得远吗?没什么可惜的,总比夹在中间两头为难好吧。” 玉龙道:“好吧,我就告诉你,你父亲是云宫四大护法之一——楚原,鹏飞是下任电护法继承人。” 楚鸿远吃惊地瞪大了眼睛,良久才吁了口气,喜道:“原来他们这么了不起,好,这样我就无憾了!”说着抬掌向自己天灵盖拍去。 玉龙听他这样说话,已觉不妥,幸好就在他身边,伸手挡住楚鸿远抬起的右掌,喝道:“楚兄,这又何必!” 楚鸿远也不说话,左手突然伸出一拳直捣玉龙前胸,玉龙仓促间忙伸左掌格挡,楚鸿远回右手混元掌劈头盖下,玉龙避无可避,只得挥掌迎上,与之对了一…… 玉龙只求自保,也怕牵动蛊虫,只用三成功力,好在他吃了九转碧龙丹,只这三成功力也已足够,只见那楚鸿远倒退数步,方自稳住身形,玉龙只道对方未施内力,倒颇觉抱歉,正要说话,却觉胸口一阵烦恶,竟是运功时惊动了蛊虫,只觉腹内绞痛,蛊虫在内翻腾,玉龙以手按腹,那血咒吃力后张口便咬,玉龙痛得闷哼一声,跪倒在地。 楚鸿远正自气血翻腾,想不到玉龙小小年纪竟有这等功力,见状不由颇感诧异,道:“你怎么了?我好象没伤到你。” 玉龙痛得说不出话来,楚鸿远见他一手撑地,一手顶在胸腹间,赶紧扶住他,就觉得他身子紧绷,颤抖不已,知他极是痛苦,便扶他在树边坐下,连声询问。 玉龙感觉蛊虫只咬了他两口便渐渐安静下来,倒也不会危及性命,见楚鸿远表情紧张,不象是假装,便吸了口气,勉强道:“谢谢你,我没事。” 楚鸿远赶紧捡了些树枝生了一小堆火,借火光端详着那张俊美绝伦的脸,见他长长的睫毛低垂着,皱着眉头,也不知是晕了还是睡了,楚鸿远不由暗暗称奇,也不知这绝美少年到底是何来历,他如何知道自己生身父亲是神宫的护法,难道他也是神宫中人?这就难怪他小小年纪却是这般高深莫测了,可是明明看他功力高绝,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那么痛苦,似是不堪一击,真是让人费解。 他忍不住又看了他一眼,却见玉龙正望着自己,星目虽无神采,目光却似乎仍能看透自己内心一般,不由吃了一惊道:“我以为你晕倒了,你……你还好吧?” 玉龙点头道:“已经好多了,谢谢你,楚兄。” 楚鸿远红了脸道:“干嘛谢我?我又没做什么?” 玉龙道:“刚才我的命就在你手里,你却没乘人之危,当然得谢谢你了。” 楚鸿远道:“我是你手下败将,大丈夫输便输了,岂能做这等卑鄙之事。” 玉龙微微笑道:“我相信楚家不会出这等卑鄙小人。” 楚鸿远心头一热,道:“你真的当我是楚家的子孙?” 玉龙重重地点头,道:“当然,不止是我,我相信你父兄也会欢迎你回家的。” 楚鸿远呆怔片刻,仍是一脸不敢相信的表情:“你是说……回我真正的家?” 玉龙点头:“我相信这一天不会很久了。” 楚鸿远低头道:“我刚才……只是想……” “我明白,”玉龙打断他的话,道“你没想伤害我,只是想逼开我而已。” 楚鸿远道:“可是毕竟伤了你……” 玉龙摇头道:“不是你伤了我,是我自己身有暗疾,不能运用内力。”他抬头看看天色,道:“快四更了,你该回去了,只怕你空手而回不好跟你义父交待。” 楚鸿远也看了看天,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道:“没关系,要打要罚就由他了,大不了把命交给他,也算报答他的养育之恩吧。” 玉龙道:“他不会要你的命的。” 楚鸿远一怔道:“你怎么知道?” 玉龙微微一笑,道:“因为你是他精心栽培的,他不会这么轻易地放弃你的。” 楚鸿远脸一沉,颇不悦地道:“你这样说法似乎义父对我有居心似的,就算他做了很多坏事,但他对我却是有如生父一般……” 玉龙打断他道:“不要太早下结论,你被拐骗的事我总觉得有些蹊跷,人贩子的说法太牵强了,三江五湖的总舵主会跟人贩子打交道吗?这件事还得从你义父那里下手查起,我希望你自己知道该怎么做。” 楚鸿远点头:“嗯,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希望下次见面时我们是朋友。” 玉龙微笑道:“其实我们现在就已经是朋友了。” 楚鸿远大笑道:“能交到你这样的朋友,就算送命也值得。要不要我送你回客栈? “不用。” “那我走了,你自己保重!” 玉龙看着楚鸿远挺拔的背影,心里颇感安慰,知道这小伙子不会让人失望的,等到疼痛缓了些,这才赶回客栈。 ☆、第 8 章 少杰正在玉龙房间焦急地来回踱步,一见他回来,又急又怒地道:“你上哪儿去了,也不说一声。” 玉龙微笑道:“夜里睡不着出去走走,你没惊动其他人吧。” 少杰道:“我们半夜好象听到有动静,等我过来看时,你已经不在房里了,大哥二哥都出去找你去了。” 玉龙掩饰不住兴奋,道:“少杰,你猜我遇到谁了?” 玉杰看他幽深的眸子里跳跃着兴奋的火苗,诧异道:“什么人能让你这么兴奋?” “是楚护法的小儿子楚鸿远。” 少杰吃惊地瞪大了眼睛,道:“啊?真的吗?快跟我说说是怎么回事,。” 玉龙将事情大致讲了一遍,却隐去自己病发一段,少杰听完也忍不住高兴地道:“如果他真能脱离三江五湖派回来,鹏飞父子还不知道有多开心呢。” 玉龙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吁口气道:“总算今天有点收获,也没白出来一回。” 少杰见他脸带疲惫,便起身道:“折腾了大半夜,累坏了吧,赶紧再睡一觉吧。” 玉龙点点头,刚躺下却又猛地坐起来道:“好象不太对劲,若兮姐妹也睡得太死了吧。” 少杰听他这么一说,也觉得有问题道:“对啊,若兮的功夫不弱,我们这么折腾,按理说不该没反应,我过去看看。” 话音刚落,少雄已急匆匆进来,道:“公子,若兮她们不见了。” 玉龙沉声问:“房间里有什么异样?” 少雄道:“有迷药的味道,只怕被人迷晕之后劫走了。” 少杰一拍脑袋道:“会不会是楚鸿远耍得调虎离山之计,引我们出去……” “不会,”玉龙打断他的话:“以他的轻功直接用迷药劫人就行了,不需要费这般周折。” “可是他一个人要带走两个人也不容易,其他人功夫肯定没他好,一旦被我们发现更麻烦,所以他故意引我们出去,然后他手下再动手就方便多了。” 玉龙沉吟不语,少雄急道:“不管什么楚鸿远,反正若兮被他们劫走就对了,咱们得赶紧找人,不然万一……” 玉龙道:“雄哥说的对,这事肯定是三江五湖的人干的,他们要带着两个人肯定走不快,我们赶紧分头找,谁先找到了发个信号。” 少杰急道:“那得给二哥留个信儿……” 玉龙道:“不用了,看到信号他会赶过来的。”说着已急匆匆出了门,刚到院中就见西边天空中腾起一股烟花,正是少华的信号。 玉龙道:“肯定是华哥碰上他们了,我们快过去。” 三人沿着信号的方向赶去,穿过一片树林,隐约看到前面一座寺庙中透出灯火,此时正是四更时分,少华正躲在一棵树上,见三人来到,赶紧过来会合,低声道:“你们怎么都来了?我看见几个夜行人从咱们客栈里扛着两个麻袋,里面好象装得是人,便一路悄悄跟来,眼看他们进了寺庙。” 少雄道:“是若兮姐妹俩,有没有探清虚实?” 少华点头:“这寺庙里大概有二十几人,个个是好手,人被押在地牢里,张飞虎亲自坐阵,只听到他正在大发雷霆,我怕打草惊蛇不敢靠太近。” 玉龙断然道:“既然知道人被押在哪里,那就趁机赶紧救人。” 少杰拦住他道:“你不能去!” 玉龙沉吟一下,道:“好吧,你们三个去救人,我在这里等。”见少杰兄弟三人悄悄进了寺庙,玉龙也飞身上了房顶,向大厅中悄悄望去。 就见大殿中间坐着一个人,想必是那三江五湖总舵主张飞虎,只见他五旬左右,长得豹头环眼,相貌堂堂,此刻却正横眉怒目,他面前跪着一人五花大绑,正受鞭刑,随着皮鞭声声,那人一身黑衣已是破烂不堪,身上更是血迹斑斑,却硬是一声不吭。 玉龙不看也知道挨打之人正是楚鸿远,想不到这张飞虎下手竟如此狠毒,丝毫没有父子之情,心里不由又急又痛,正要出手相救,却见那张飞虎一抬手,打手立刻停手。 张飞虎面色稍霁,缓缓地问道:“鸿远,你还不认错吗?” 楚鸿远慢慢抬起头来,玉龙看不到他的脸,只听他声音颤抖,想必是强忍疼痛,道:“鸿远说过,未能完成义父之命,是鸿远的错,只是这等不光明的手段,鸿远宁死也不能为……” “畜生!”张飞虎大骂道:“老夫辛辛苦苦把你抚养成人,又悉心栽培你,你就这样报答老夫吗?” 楚鸿远沉声道:“义父大恩,鸿远永生不忘,只是如果义父栽培鸿远是为了……是为了培养一个不问是非、惟命是从的打手,鸿远……鸿远只怕要让义父失望了,鸿远的命是义父给的,义父随时可以拿去……” “你……”张飞虎气得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指着楚鸿远道:“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畜生,枉我一片真心待你,你……你竟然说出这等大逆不道的话来,既如此,我就成全了你!” 他还未有行动,旁边早有一名青年扑通跪倒,哀求道:“义父,鸿远只是一时贪玩,才耽误了大事,您老人家念在他一直对您忠心耿耿的份上,饶了他这一回吧。” 张飞虎一脚将他踢开:“江南,怎么你也想造反吗?” 那青年连滚带爬地扑到他脚边,道:“江南不敢,义父,您老人家息怒,让孩儿再劝劝鸿远,他只是一时糊涂……” 楚鸿远厉声道:“江南,你不用为我求情,要杀要刮,由他好了。” 张飞虎怒极反笑,阴森森地道:“好!既然你不打算为我卖命,那我留你何用?!”话音未落已是一掌拍向楚鸿远胸口。 玉龙听他口气便知他起了杀心,不及多想,抖手便打出一锭银锭,同时穿窗而入。 张飞虎显然没料到有人偷袭,躲闪不及,只觉胸口一阵麻痛,掌力不由一减,就听楚鸿远闷哼一声,一口鲜血喷出,显然这一掌若是全力打中,此刻定无命在。 玉龙抢上去替楚鸿远解开绳索,只见他面白如纸,神智却还清醒,目光中有深深地痛楚,哑声道:“义父,你真的要置我于死地吗?” 玉龙知道他心里的痛苦比身上的伤势要重的多,只轻轻地在他耳边道:“你别想太多了,保重自己要紧。” 张飞虎此刻胸口剧痛不已,半边身子酥麻,动弹不得,只气得七窍生烟,怒道:“畜生,原来你早跟敌人勾结,怪不得敢如此大胆背叛我。” 玉龙扶住楚鸿远,只见他身子颤抖,咬牙道:“义父,今日鸿远性命可以给你,只想听你说一句实话,当初……义父真的是从人贩子手里把我买来的吗?” 张飞虎闻言一愣,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楚鸿远定定地看着张飞虎,道:“是真的吗?” 张飞虎被他看得心虚,目光躲闪:“你听说什么了?你……你竟然怀疑是我把你掳来的吗?” 楚鸿远惨然一笑,道:“我什么也没听说,不过现在我知道了。” 张飞虎嘿嘿冷笑道:“原来你是诈我的,既然到了今天这个地步,老夫索性就告诉你,当初我看上的并不是你,可惜错抱了你,我见你倒也聪明伶俐,就将错就错了,看来当初还是下错了注,早知道这样,我就该杀了你,也省却这多麻烦。” 楚鸿远心头凄苦,甚至是痛心疾首:“我明白了,原来我们只是你苦心经营的一部分,是你培养的工具,可笑我们还将你当作大恩人一样膜拜,原来……原来是你害得我们家破人亡……哈哈,这可真是天大的笑话!”说着大笑不止,直笑得口吐鲜血。 玉龙扶住他,低声劝道:“你现在明白还不迟,要保重自己,你父兄还等着你团圆呢。” 那张飞虎本来被他笑得毛骨耸然,此刻听玉龙这样说,干笑两声道:“原来是你小子从中作怪,我说我的乖儿子怎么突然会背叛我呢,你就是那个白玉龙吧?你到底是什么来头?” 玉龙冷冷地瞧他一眼,道:“我只道三江五湖的总舵主是何等英雄,原来是个拐骗幼童的江湖骗子而已。” 张飞虎大怒:“住口,你懂得什么叫英雄,谁有势力谁就是英雄,如果不是我老谋深算,早早就笼络了一批忠心之士,早就没我立足之地了,又何谈什么英雄?” “笑话!”玉龙冷笑道:“大英雄襟怀坦荡,行为磊落,你却偷人孩童,靠欺骗换来为你卖命的真心,全然不顾别人感受,这等无耻行为佩称英雄吗?” “老夫是不是英雄不用你来评说,小子,你坏了老夫好事,今天就让你拿命来赔。”张飞虎恼羞成怒,冲两旁手下喝道:“你们还等什么,给我拿下!” 两旁众人正要向上冲,楚鸿远已大喝一声:“且慢!”他浑身是血,脸色惨白,目光如炬地瞪着众人道:“各位兄弟,你们跟鸿远多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看到鸿远今天的下场,是不是也该想想你们的明天呢!今天鸿远弄清了身世,只不知道兄弟们的身世可曾搞清楚了?” 在场众人都是张飞虎手下精英,大多是跟楚鸿远一样从小就被收养的,闻言也都心中打鼓,怀疑自己也是被拐来的,于是俱都止步。 张飞虎见众人被楚鸿远说动,只气得大叫一声:“好!反吧,你们都反吧,就算我枉费心机,白养你们了。白玉龙,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说着竟冲开穴道,一掌向玉龙劈来。 玉龙扶着楚鸿远不能躲闪,只得以掌相对,张飞虎竟以内力相较,玉龙知他欺自己年幼,却也不敢怠慢,忙运功相抗。 楚鸿远在旁看得真切,知道玉龙不能运用内力,便拼却全身力气一脚踢向张飞虎,那江南更在同时一挺长剑刺向张飞虎,张飞虎双掌与玉龙相较,完全没有躲避,长剑从左后腰刺入从右腹穿出,胸口也中了楚鸿远的一脚,只见他摔出一丈多远,口吐鲜血,瞪大眼睛看着江南,道:“你……你也背叛我!” 江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道:“义父,我也是你拐来的,对不对?” 张飞虎知道大势已去,摇头一叹,道:“没错,你们都是我拐来的,可是……你们想想,这些年……我对你们怎么样……你们竟然……” 江南断然道:“我可记得清清楚楚,掳我之人将我母亲先奸后杀,这些年我一直在查找此人下落,只是一直不知这幕后指使原来是你!义父,如果你是真心对我们好,江南纵有十条命也都是义父的,绝不会有二心,可如今……今日我刺你一剑,是为了讨还血债……”他凄厉地大笑一声,突然反手一剑刺在自己腹部,道:“这一剑便替大家还了你的教养之恩!” 玉龙急得一跺脚:“你怎么这么傻,为这种人值得吗?” 张飞虎呆怔片刻,毕竟眼前这些孩子是他一手抚养成人,二十年的恩情可不是说抹就抹的去的,他长叹一声,道:“想不到我张飞虎一生辛苦经营,竟落得如此下场!既然今天我已无活路,索性就全说了吧。”他喘息了一阵,接着道:“在总舵的密室里有你们身世的记录,总共有30人。”他张口吐了几口血,眼睛无神地望着玉龙道:“该说的我都说了,你……你总该让我死个明白,你到底是什么人?” 玉龙见他眼神涣散,知他已是油尽灯枯,便俯身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张飞虎听后眼睛瞪得老大,喃喃地道:“怪不得……怪不得……是老夫不长眼……”颓然倒地气绝身亡。 玉龙赶紧察看江南的伤势,见他剑刺的挺深,伤势不轻,忙对众人说道:“快拿金创药。” 见众人还未从震惊中醒来,楚鸿远已喝道:“张飞虎已经死了,以后三江五湖就是江南说了算,你们还不赶紧救新总舵主吗?” 众人知道楚鸿远最得张飞虎器重,本以为这总舵主之位迟早是他的,听他这么一说,似是有意让位给江南,于是七手八脚地将江南和楚鸿远都抬到厢房床上,这时少杰兄弟也已救了人出来,与玉龙会合。 在这金光寺住了两日,江南和楚鸿远的伤势都稳定下来,江南的总舵主地位也已得到承认,玉龙心里颇惦记那大飞,便向楚鸿远打听。 楚鸿远却摇头道:“何水生办事不力,已经被张飞虎杀了,那大飞也不知去向了。” “大概是去了一笑堂。”玉龙猜那大飞也别无去处,便对楚鸿远道:“过几天你伤好一点,也去苏州一笑堂吧,如果大飞在的话,你带他一起回云宫,我已经给鹏飞送信了,他会去一笑堂接你。” “他……他会认我?”毕竟二十年没见,楚鸿远心中不免忐忑。 “你就准备好眼泪等着吧。” 楚鸿远开心地在他胸前捶了一把:“敢取笑我……” “你干什么!”听到少杰的喝声,两人回头一瞧,只见他一脸怒色,正瞪着楚鸿远。 “怎么了?”楚鸿远一脸茫然。 少杰正色道:“鸿远,以后不要跟公子动手动脚的……” 楚鸿远不以为然地笑道:“我知道,不就是他不能用内力的嘛,我又不是真跟他较劲。” “你怎么知道?”少杰十分惊讶,看看他又看看玉龙。 楚鸿远道:“哦,因为那天我们俩交过手……” “你又动武?!”杨少杰拧眉打断他,眼睛却瞪着玉龙。 玉龙却不理他如刀的目光,漫不经心地道:“只是切磋,又没怎样,你别小题大作。”说着便往外走。 少杰恨得咬了咬牙,道:“你跑什么呀,我还能拿你怎样!”见他仍不回头,只好冲他背影喊道:“喂,若兮刚才找你帮她看伤。” 玉龙也不回头,只挥挥手表示知道了。 楚鸿远看着少杰气极败坏的样子不由好笑,却被他恨恨的眼神吓了一跳,笑容不由一僵,只好转移话题:“那个……若兮姑娘是不是喜欢咱们公子?” 少杰神色黯了黯:“可能吧,可惜公子……”他长叹了一声,没再说下去。 “公子不喜欢?我看那姑娘挺好的,又温柔又漂亮。” “少宫主身患绝症,他不想误了姑娘一辈子,所以……” “什么?”楚鸿远愣了半天,才惊道:“你是说公子的病是……绝症?” 少杰点头,语调难免有些沉重:“嗯,龙儿他……哎!详细情形等你回云宫后问鹏飞吧。” ☆、第 9 章 离家越近,若兮心里越烦恼,玉龙对她始终不冷不热,而她一个女儿家又不能直接问,一直回了家,哪里还有什么理由再跟他见面,一想到这里她就更加焦躁不安。 少杰看得明白,但这种事别人又如何能插手,可是他见玉龙对此似乎全无察觉,心下便难免不忍心,于是便没话找话地跟若兮姑娘搭话:“若兮,你家住南雁荡还是北雁荡,大概还要走多久?” 若兮道:“我家住在南雁荡山的逍遥山庄,咱们今晚且住一夜,明天一早上路,酉时差不多就能到了。” “听说雁荡山风景不错,可以带我们游览一下吧?” 若兮眼睛一亮,立时满脸喜色:“那是自然,这一路多亏了你们,既然到了我家,当然要好好尽尽地主之宜。” 少杰偷偷瞅一眼玉龙,见他仍是微蹙眉头,没什么表情地看着远方,似乎并没有在听他俩说话。 若兮自然也看到了,情绪立时低落下来:“他果然还是不喜欢我的吧。” “若兮,你别在意,公子他……性子一向淡泊,不喜欢跟人太亲近……” “我明白,”若兮沮丧地低下头,道:“这一路给你们了那多么麻烦,却一直没跟你们说出实情,我心里很过意不去。” 少杰挠了挠头,道:“干嘛那么客气,如果不方便就不必……” “相处了这么久,你们的为人我都清楚,也没什么不方便的了。其实,这一路被人追杀是因为玄铁令。” “玄铁令?那是什么东西?”因为玉龙的关系,少杰从未离开云宫,象哥哥们一样出去历练过,所以江湖上的事他几乎是一无所知,于是转头问大哥。 “倒是听说过,好象是藏了什么秘笈之类的东西,具体的我也不清楚,还是问公子吧。”少雄转头又叫玉龙。 叫了好几声,才将白玉龙的视线从远方拉回来,听到“玄铁令”这三个字,他轻轻地“哦”了一声,淡淡地笑了笑,道:“这一路不太平,原来是因为这个。”他抬手扶了扶额角,道:“江湖传言,玄铁令中藏有一张前朝的藏宝图,还有失传已久的武功秘笈,据说得到了玄铁令就能独霸武林,号令天下,在我看来,不过是以讹传讹罢了。” “也许这真的只是江湖传言吧,我姑姑机缘巧合从蒙古大草原得了玄铁令,反复研究过也没找出什么秘密来,却不知怎么走漏了风声,结果招来了大批武林人士,我跟小云这次是奉父命来接姑姑的,没想到姑姑家里已是人去楼空,而我们也因此被人盯上了。”柳若兮颇若恼地皱了眉头,显然还有些隐忧。 少雄猜她是担心姑姑的安全,于是柔声问道:“那不知道你姑姑去了哪里吗?” 若兮摇头:“不知道,不过家里只是被翻了个底朝天,倒并没有血迹,想必是早就离开了。” 少杰道:“想来定是他们没找到人也没搜到东西,不然也不会盯上你们姐妹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还是先回去跟爹爹商量一下再说吧。”见玉龙低头沉思,若兮满怀期待地道:“这一路害你们没能好好游山玩水,不过,到了雁荡山我可以带你们好好玩玩……” 玉龙淡淡地道:“我就不去了……” “为什么?”若兮与少杰同声询问,少雄也觉诧异,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做此决定。 玉龙又抚了下额,缓缓地道:“已经是雁荡山的地盘了,我想不至还有什么危险了……” 若兮心下有些着急,道:“你们为什么不跟我们一起呢?我还想让爹爹好好招待你们呢。” 玉龙微笑摇头,又对少雄道:“雄哥,今夜先在前面客栈住下,明日一早你和华哥送两位姑娘回家,替我问侯柳庄主,哦,不必急着回来,我和少杰会在客栈等你们。” 少雄点头答应,心里替若兮难过,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少杰却忍不住想劝,还未开口,就见玉龙俊目冷冷地扫他一眼,他只好转而对若兮道:“公子这几天一直在发烧,再去爬山的话,怕还真有些吃力,也连累你们玩不尽兴,我就陪他在这里休息几天吧。” 若兮一听玉龙一直不舒服,立刻忽略了自己的不快,关切地问:“怪不得我看你脸色一直不好,问也不说,现在怎么样了?” “我没事。”玉龙脸上虽如一贯的含着笑意,口气却仍是淡淡的让人觉得疏离。 少杰做个鬼脸,对若兮道:“他就是这样,什么事都一个人硬挺着,就怕别人关心。” 在客栈住下,晚饭时若兮不见玉龙,便问少杰:“玉龙为什么不下来?” 少杰道:“公子说不吃了,让我们吃吧。” 若兮心头一紧,急问:“他怎么了,还是不舒服吗?” 少杰忙道:“也没有什么,只是没胃口,不用管他,我们吃吧。” 若兮还待要上去,却被如云一把拉住:“姐,你干嘛那么紧张,没看他整天拿药当饭吃啊。” 若兮只得作罢,这一餐却是食不甘味,少雄看若兮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由心痛不已。 第二日清晨,若兮等人已整装待发,才见少杰匆匆下楼:“公子还没起,你们别等了,快走吧。” 若兮忍不住心焦:“他还没起吗?是不是还发烧?我还是去看看他。” 如云横身拦在前面,道:“姐,你别傻了,谁都看得出来他在躲着你,你干嘛上赶着找人家。” 若兮俏脸一红,幽幽地看着少杰,低声问:“他真的是在躲我吗?” “怎么会呢,你们别多想了,还是快起程吧。”少杰略带尴尬地表情落入若兮眼中,自然是再明白不过了,她心里不由阵羞恼,美目中泛起泪光,狠狠咬一下唇,翻身上马飞驰而去。 少杰看他们走远了,这才回到玉龙房间,却见玉龙还睡在床上,知道他没有睡着,便没好气地道:“若兮已经走了,你这回满意了?” 玉龙微睁星目看一眼少杰,又闭目道:“你也在生我的气么?” 少杰闷声道:“我不是生气,我是着急。人家若兮对你痴心一片,你又不是看不出来,为什么这么绝情?” 玉龙坐起来,倚着床头道:“我还不知能活几天,何苦害她一辈子。” 少杰心头一酸,顿时没了底气:“怎么又说这样的话?” 玉龙轻轻叹息一声,道:“这一次分别,还不知能不能再见,不如就此断了她的念头。” 少杰道:“那你心里到底喜不喜欢她?” 玉龙沉思一下,道:“也谈不上喜欢吧,毕竟相处的时间还短,想来她很快就会忘了我吧,这样对大家都好。” 看他脸上带着无奈地笑容,少杰叹口气,道:“老天爷也太会折磨人了……” “好了,”玉龙剑眉一轩道:“不说这个了,我们出去走走,找个酒楼喝一杯,你已经好久没痛快喝过酒了。” 醉仙居酒楼,玉龙与少杰坐在临窗的位子,点几个特色小菜,少杰自斟自饮,玉龙喝水相陪,两人正自闲谈,却听临桌一位客人拍桌大叫:“小二,拿酒。” 回头看时却是一位衣着华丽的美貌姑娘,只见那位姑娘已有几分醉意,脸上似乎泪痕犹在, 少杰正觉奇怪,玉龙已低声道:“别多事,喝你的酒。” 少杰忍不住又多看了一眼,那姑娘却已察觉,怒叱一声:“看什么看,找死。”说罢一抖手中的马鞭,向少杰抽来。 少杰怒从心头起,身子微微一让,伸手一把抄住鞭尾,向怀里一带,那姑娘站立不稳, “哎哟”一声,扑到桌上,甚是狼狈。 少杰怒道:“看一眼就要打人,丫头太霸道了吧。” 那姑娘却弯腰捧腹连连□□,哭着喊痛,玉龙料她假装,心下有些反感,也不吭声。 少杰却吓了一跳,不知道她为什么哭,连连问道:“喂,你别哭呀,你怎么了,受伤了吗?” 那姑娘也不理他,只是喊痛,少杰慌了手脚,向玉龙求救道:“公子,你快看看这位姑娘的伤势怎么样了,我也没使多大劲,她……” 玉龙微微一笑,道:“姑娘,你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又哭又喊实在不雅,还是收敛一下吧。” 那姑娘瞪了玉龙一眼,收住哭声,怒道:“我哭我的,干你屁事。跟你说,姑娘可是有身孕了,万一孩子有什么事,我跟你们没完。”说完又弯下腰去□□不止。 玉龙听她有了身孕也自一惊,赶紧起身相扶,少杰更是不知所措。 玉龙陪笑道:“既然姑娘……”又一想既然有了身孕再称姑娘有些不妥,于是改口道:“夫人觉得不舒服,就让小可为夫人诊治一下如何?” 那姑娘瞪他一眼,叱道:“谁是夫人,姑娘还没嫁呢。”见玉龙俊面微红,一脸尴尬,脸色稍缓,道:“你会看病?” 玉龙点头,道:“略知一二。” 姑娘虽有所怀疑,但还是伸出手来,玉龙不敢大意,细心替她把脉,少杰这边更是紧张万分,就见玉龙表情一松,微笑道:“姑娘搞错了,你没有身孕。” 那姑娘一听,高兴地蹦了起来,道:“真的?可是我……我……”见众人围观,那姑娘羞红了脸,将话又咽了回去,玉龙也觉脸上发烧,道:“姑娘只是脾土郁结,才会腹胀腹痛,因为忧思过度,导致……”怕姑娘脸上挂不住,便改口道:“这里说话不方便,我看还是请姑娘跟我们回客栈再详细诊治吧。” 那姑娘明白玉龙顾及自己面子,心下感激,便点头答应。众人正要散去,忽听楼下一阵吵嚷声,那姑娘脸已变色,想要躲已来不及了。 只见十几名男子闯上楼来,一见姑娘,便向楼下喊道:“大哥,在这里了。” 楼下一人道:“拦住她,别再让她再跑了。”说话间一名身形高大,长相甚是英武不凡的男子冲上楼来,众人一见这阵势,早吓得夺路而逃,那大汉也不阻止,只瞧着姑娘道:“你不是要跟那小白脸私奔吗?怎么还没走,是不是那小子没这个胆了?”说罢哈哈大笑。 那姑娘怒道:“你不要胡说,他……他……” “他在哪儿呢?怕是早就溜之大吉了吧。也就你这个傻丫头信他,还不快跟我回去。”说着伸手就来抓。 那姑娘向后一闪,正躲到玉龙身边,少杰以为他要伤害姑娘,便挥掌向大汉攻去,大汉也举掌相迎,两人掌风相对,“砰“得一声,各退一步。 大汉微微一愣道:“功夫不错,小子怎么称呼?” 少杰朗声道:“在下杨少杰,这是我家公子白玉龙。”表面虽镇定自若,其实心头也暗暗吃惊,只怕今天很难全身而退。 那大汉瞟了一眼玉龙,问那姑娘:“就是这小子?” 那姑娘眼睛一亮,顺势一把抱住玉龙手臂,道:“就是他,怎么样?” 大汉仔细打量玉龙,道:“长得还真不赖,丫头,眼光不错。哈哈!” 玉龙没想到这姑娘会拿他做挡箭牌,也不知二人什么关系,正不知如何解释,那姑娘怕他漏馅,已抢先道:“那当然了,要不是因为他病了,哼,我们早就远走高飞了。” 大汉信以为真,哈哈大笑,道:“不错,不错,我妹子还是挺有眼光的,怎么我没发现手下有这么个人物?还是个富家公子,柔柔,你不是骗我吧?” 那姑娘一脸娇羞,嗔道:“这个哪有乱认的?你也不是每个手下都认得吧?” “这倒也是。”大汉显然不是个心思细腻的人,大手一挥,道:“好,这个妹夫我认了,跟我回去,择日成亲。” 少杰一听也知道这误会大了,身子一横挡在玉龙身前,道:“阁下误会了,” 大汉眼一瞪道:“怎么,你们想赖帐不成。” “你误会了,我们不是……”少杰还待解释,却不料那姑娘根本不容他继续说下去:“好了,大哥,你别难为他们,我跟你回去就是了。” 大汉脸色一变,道:“柔柔,是不是他变心了?” “不是,”姑娘急忙跑过去拉住大哥道:“我们先回去吧,他不会跑的,相信我,好不好?”大汉瞪玉龙一眼道:“小子,你要敢欺负柔柔,我的脾气你应该知道,自己掂量着办。”说罢一行人这才离去。 玉龙见少杰还愣在那里,不由摇头苦笑道:“只怕又有麻烦了。” 少杰摸摸后脑勺,仍是回不过神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玉龙招呼店小二过来,详细询问那大汉的来历,这才知道原来刚才那位就是金钱帮帮主丁大江,而姑娘正是他胞妹丁柔,至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却说不清楚。 作者有话要说:此文成文时间久远,尤其是前面几章是少年时所写,语言难免幼稚,某只很懒,只在细节上小作改动,觉得文笔不佳的还请担待,后面的文会略流畅些,总之,只爱虐的亲可从后面开始看,虐度应该是够了。 ☆、第 10 章 二人回到客栈,玉龙见少杰心不在焉,知道他还在想那件事,淡淡地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担心什么?” 少杰道:“我倒不是怕有麻烦,我是担心那位丁柔姑娘……” 玉龙见他俊面通红,有心取笑他:“只见一面就牵肠挂肚的,该不会是喜欢人家了吧。” “不是,不是,只是……”少杰果然就急着分辩,又觉得反而越描越黑,于是局促起来。 玉龙见他语无伦次,不由咧嘴一笑,不同于以往的唇角微勾的淡笑,那样生动的笑容在他绝美的脸上漾开,世界都似乎亮了起来,少杰被他明媚的笑容恍了眼,有些失神地感慨:“已经很久没看你这么开心了。” 眉尖微微蹙了一下,笑意从他如水的眸中褪去,却习惯性地浅淡地留在唇边,他微微偏了偏头,口气淡然:“是啊,好象已经有几年都没这么笑过了。” 一阵短暂的沉默,少杰恨不能咬掉自己的舌头,为什么这么不走脑子地去提醒他的痛苦,虽然他的神情还是一贯的淡然,但是脸色却白中泛青,眉头也越蹙越紧,呼吸也似乎不太稳,不由紧张起来:“脸色怎么这么差?是不是又不舒服?” 良久,玉龙才道:“没事,就是有点累。” “那你睡一会儿吧,我不吵你。”少杰只觉得他今天的气色实在太差了,却又没有什么痛楚的表情,心里隐隐有些不安,也不敢离开,就在他床前守着。 说是睡,但玉龙睡得并不安稳,闭目不过片刻,忽然说道:“少杰,你去一趟瑞安分坛吧。” “哦,去做什么?” “你不是跟康哥交好吗?他应该在瑞安,去看看他吧。” “康康?他什么时候来瑞安的?我怎么不知道?”杨少杰立刻兴奋起来,康康是雨长老康明辉的次子,跟少华一样,大选时没能入选,两人年龄相近,关系也是最好。 “你向来不关心这些,”玉龙幽深的目光望着他,眼睛里似乎有些深意是少杰看不明白的,只一瞬,他又收回了目光,淡淡地笑了笑:“瑞安分坛前些日子有些变故,从总坛抽调了几个年轻弟子过来,康哥是其中一个。” “哦,这小子怎么都不跟我说一声。”少杰满不在乎地嘀咕了一句,但还是有些不太放心:“那我若去了,你一个人没关系?” “能有什么事?快去吧,差不多赶得及在那边吃晚饭,明天回来吧。” 站在窗前看着少杰打马而去,玉龙目光深远:“不会再耽误你太久了,以你的成就,可以有更好的未来。” 杨少杰一口气奔到瑞安分坛,果然康康在这里,一见他十分惊喜,拉着他就问:“你怎么来了?少宫主呢?怎么没跟他在一起?” “少宫主的身体你也知道,他怕你们担心……”少杰突然顿住,还不等康康问,便恨恨地跺了跺脚,丢下一句“可恶!又被他支开了!”飞奔到外,打马而去。 康康愣了半天,才问旁边的人:“怎么了这是?这家伙又抽什么风!” 少杰奔回客栈时,天已经全黑了,只见玉龙正坐在大厅里,面前的饭菜一口没动,只捧了酒碗狂饮。 “你……怎么……回来了?”玉龙紧紧地锁着眉,脸色青白的吓人,好容易想出个比较自然的理由将少杰支走,却想不到他这么快就回来了。 果然他知道蛊毒要发作!少杰一把夺下酒坛,吼道:“为什么每次都要把我支走!” “唔……”玉龙捂住嘴,胃里翻腾的厉害,好容易才压下翻涌的腥涩:“你……又帮不上……” 虽然陪着玉龙在百草园住了八年,但少杰还是第一次见他发病前的样子,本来还一腔怒火,一见他这样立时便心软了,暗暗埋怨自己以前怎么那么笨那么粗心,每次都会被他提前支走,他过去帮他顺着背,声音也放轻:“是不是很难受?每次发作前都这样吗?” “没事,只是有点恶心。” 他话说的虽然轻松,可那青白的脸色和隐忍的呼吸却让少杰的心提在嗓子眼上,这个时候说什么也没用,可还是忍不住要劝他:“多少吃点东西吧,还能增强点体力。” 胃腹内不停地翻腾,努力压抑着,玉龙苦笑:“你别管我了,我……实在是吃不下。” “既然这么难受,为什么还不吃药呢?”少杰看他手里紧紧握着一颗寒香丸,明明难受的不行,却不肯吃,只觉得心里说不出的焦躁。 玉龙知道他为自己忧心,却也只能摇头:“不行……蛊虫还没醒,若先吃了药,那……药性会先被我吸收,作用会……嗯……打折扣,而我……说不定就醒不了了。” 少杰吃了一惊,头一次知道原来寒香丸是一定要毒发后才能吃,怪不得每次毒发后还会胃痛很久,他恨自己从来没在他发病时陪着他,可又真的不知道能为他做什么,只能柔声劝道:“那也不能再喝了,还是扶你回房去吧。” 玉龙觉得胸腹间翻腾绞闹,疼痛、恶心,难受的几乎撑不住,深吸了口气,点头道:“也没多少时间了。”他撑着桌子站起来,却不让少杰扶他,慢慢向楼梯口走。 少杰知道他不愿被人看出来,只得跟在后面,吩咐小二送壶热水。 还没上到楼上,就见玉龙身子一震,闷哼出声,扑在楼梯扶手上。 少杰吓了一跳,赶紧过来扶他,他喘了一会儿,这才挣开少杰的手,勉强支撑着进了房间,冷汗已经湿透了衣衫,他躬起身子伏在床上,一手顶在胃上,身子颤抖不停。 少杰大叫小二,小二提着水进来,见此情景吓了一跳,道:“公子怎么了?” 少杰哪里顾得上回答,赶紧倒一碗水递过来,玉龙勉强将药放到口中,待要自己端水,手却抖得拿不住茶碗,少杰忙喂他喝下。 努力隐忍着不让自己□□出声,玉龙将头埋在床上,颤声道:“你们都出去。” 小二赶紧出去,少杰却急得团团转,道:“我怎么做你才能好过点?” 他从后面抱住玉龙,手按在玉龙腹上,只觉得里面有东西不停蠕动抽搐,玉龙一手使劲按住少杰的手,死死地往里按,少杰感觉里面搅动更加激烈,赶忙用另一手握住玉龙的手制止他:“你别这么用力,会伤到自己。” 玉龙汗湿衣衫,挣扎着俯下身子,颤抖着手指着门外,却说不出话来。 少杰知道他是让自己出去,却不肯走,玉龙却挣扎翻滚着蜷起身子,咬牙硬挤出两个字:“出去!”随着这一句话,□□便溢出了喉咙, 少杰见他俊脸白得跟纸一样,下唇已咬出血来,却强自支撑不让自己更狼狈,不由心痛,道:“我出去就是了,你想喊就喊,不要硬撑。” 玉龙挣扎踉跄着跟在他后面将门从里面关上,少杰只听他闷哼一声,似是吐了一口血,不由心急如焚,也不知道药何时起效。 他在门外来回转着圈子,忽然看见若兮冲上楼来,后面紧跟着两个哥哥,方自一怔,若兮已急急问道:“他怎样了?怎样了?” “你们怎么回来了?”杨少杰仍然没回过味来,一脸茫然的问。 少雄道:“这个以后再说,公子怎么样了,听店小二说公子病得很重?” “还是老毛病,不要紧的。”话虽说的轻松,少杰的表情却很沉重,他见若兮要开门进去,赶忙拦住:“还是不要进去了,公子不许人打扰。” 少华是个急性子,一听玉龙是老毛病犯了,不由焦躁起来:“你为什么不在里面守着公子,他要有什么需要怎么办?” 少杰黯然摇头:“他从来不肯让我守着他,每次都把我赶出来。”他勉强笑了笑,道:“你们先订房间休息,明天再过来看他吧。” 若兮已急得要掉泪了:“他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不让我进去看他?” 少雄道:“若兮,你就别再添乱了,我们还是明天再看他吧。” 若兮并不理会,推门就要进去,却没有推开,待要去撞,却被少杰一把拉住,痛苦地道:“你就别费力气了,就算你这时候撞门进去,也帮不了他,只会徒增烦恼而已。” 若兮急得几乎落泪,道:“他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你们都不帮他?” 少杰苦笑摇头:“没有人能帮得了他,等明天早上醒来就没事了,你们都去睡吧。” 若兮看着少杰,恨恨地道:“看不到他我是不会走的,要能睡得着你们就去睡吧。” 少杰转过头去,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若兮,大家都不想这样,可是公子的病已经很多年了,我们都没办法。”少雄知道在这样大家都束手无策地时候,三弟是最难过最无助的,他不想让若兮误会弟弟,只好温言相劝。 若兮呆了呆,显然对这句话不太明白,带着哭腔问:“他到底得了什么病?为什么会没有办法?” 沉默了一会儿,少杰沉声道:“现在他大概已经昏迷了,就算进去他也不知道了,想撞门就撞吧。” 门被撞开,就见玉龙蜷缩在地上,双目紧闭,一张脸真如一张绝美的水墨画,眉睫墨黑,俊颜苍白,惨淡的唇上染了艳红的血,虽然人事不知,眉锋却依然紧蹙,雪白的儒衫已皱成一团,沾满血污,少杰小心翼翼地将他抱到床上,动作轻的象是怕弄坏了他。 若兮心痛得流下泪来,喃喃地道:“到底是什么样的痛苦竟将他折磨成这样?” 少雄与少华也都万分震惊,他们印象中的少宫主,除了看起来苍白文弱些,从来都是忧雅从容,不见一丝狼狈的,怪不得他会一个人搬去百草园,怪不得他卧床时很少允许人去探望。 少杰一声不吭地浸湿手巾,要替玉龙擦去嘴角的血迹,若兮伸手接过来,道:“还是我来吧,你们大男人毛手毛脚地别弄痛了他。” 少杰并不坚持,看若兮细心地擦完玉龙苍白的脸颊,低声道:“今天晚上他是不会醒的,你们都回去休息吧。” 若兮摇头道:“我是不会走的,你们都出去吧,我守着他就行了。” 少雄还待劝说,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兄弟三人默默地离开。 ☆、第 11 章 将近午时,白玉龙这才悠悠醒转,感觉似乎有一双温暖的手在自己胸腹间轻揉,微睁双目,恍惚间见若兮坐在床前,以为自己眼花,又闭上眼睛,虚弱地道:“少杰,你的手怎么变得这么轻?好舒服。” 少杰略有些尴尬,笑了笑:“不是我,公子,是若兮。” 玉龙吃了一惊,果然见若兮双目红肿,正坐在床前,一双柔荑还在轻揉,他赶紧起身,却被轻轻按住:“别动,现在觉得怎样?” 定了定心神,玉龙才恢复了淡然:“怎么又回来了?见到你爹娘了吗?” 若兮摇头道:“我没回家,只到了山下,我让小云自己回去了,我……我实在是不放心你。”说罢,粉面已羞得通红。 姑娘话说到这个份上,玉龙怎么也不可能不明白,只能暗暗咬了咬牙,道:“你不该回来的,你……你还是走吧!”他将头扭向里面,不忍再看若兮,低声唤少杰:“少杰,帮我更衣。” 若兮俏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却手脚冰凉麻木,硬是僵在那里动不了。 少杰心下颇不忍,轻声道:“公子,若兮守了你一夜了。” “谁让你们进来的?我不是说过任何人都不准进来吗?” 少杰愣住了,这话说得十分冷酷,实在不符合他一贯温润的性情。 若兮眼泪在眼圈里打转,却硬是忍住:“你别怪少杰,是我自己硬闯进来,我只是担心……” “谢谢关心,”玉龙并不回头,声音仍是冷淡:“我不希望让外人看到我这般狼狈的样子。” 若兮努力地维持着最后一丝风度,颤声道:“对不起,我……不知道这样会给你带来困扰,我……我这就走。”说完夺门而去。 少杰幽幽地叹了口气,取了止痛药递给他:“就算你不愿她看见你这样子,又何必说得这般无情呢!” 玉龙眉峰紧皱,只服了药,却不答话。 少杰知道他心里定然也不好受,可还是忍不住要埋怨:“我知道你是为她好,可是就不能换种方式吗?比如,直接告诉她你的病,她不就死心了吗?” 玉龙身子突地一颤,闷哼出声,茶碗脱手而落,他以手按腹,伏下身子,咬着牙道:“不能说,说了……只怕她更不肯走……” 少杰轻抚他后背,再不忍心责怪他:“好了,好了,快别想这些了,又痛的狠了?我要怎么帮你?” 玉龙疼得浑身颤抖,手死死地顶在胃上,艰难地道:“你……出去……呃……” 少杰哪里肯走,上前抱住他,使劲去拉他的手道,不让他按着肚子,连声道:“别这样,龙儿,会伤到自己的,我知道你疼,疼就喊出来,别这样,好不好?” 玉龙零乱地喘息,艰难地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没说出来,便软倒在少杰怀里,晕了过去。 少杰心疼地无以复加,抱了他一会儿,这才慢慢放他躺下,忽然想到若兮替他揉腹时他说舒服,便伸手抚上他胸腹,只觉手下冰的刺骨,不由吓了一跳:“这么冰不痛才怪!”于是坐下来,学着若兮的样子慢慢揉着那不停抽搐的器官。 少雄端着药进来时,正看到这副情景,他愣了愣,才道:“若兮不是说公子已经醒了吗?”少杰停手,过来接过药碗,道:“刚刚又痛晕了。” 少雄吓了一跳道:“怎么又痛晕了?不是已经发作过了吗?” 少杰叹了口气道:“蛊虫虽然克制住了,却已咬伤了胃,最近痛得越来越厉害了,这几天我看我们还走不了,啊,对了,公子刚才赶若兮走,我怕她……大哥,你去看看她吧。” “若兮可是为了他才赶回来的,他怎么……”少雄皱着眉长叹了一声,道:“怪不得若兮那么伤心。” 少杰知道大哥心里喜欢若兮,所以难免会为她抱不平,只得劝道:“大哥,你别怪龙儿,他只是不想拖累若兮,这样也好,你多陪陪若兮,这个时候她需要有人陪在身边。” 少雄沉默了一下,转身走了。 少杰怔怔地站了半天,才长长地叹息一声,却听玉龙道:“怎么又叹气呢?”回头看时,玉龙已醒来,星目中满是关切。 少杰调整一下情绪,尽量轻松地笑了笑:“大哥刚把药送来,来,我喂你喝。” “我自己来吧。”玉龙说着挣扎着起身,却被少杰一把按下,道:“你就不要再逞强了,我都跟了你八年了,在别人面前你可以装做若无其事,对我,你就不要再勉强自己了,你这样,我更心痛,更难过。” 玉龙看少杰目中含泪,心中着实感动,却故作轻松地笑道:“怎么跟个大姑娘似的,动不动就掉眼泪,我让你喂就是了,以后吃饭都让你喂行不行?” “亏你还笑得出来,忘了刚才痛成什么样子了,还取笑我。”少杰拿小勺搅着药汁,轻轻地吹凉。 玉龙看着他认真地表情,歉然道:“我已经尽量不想让你难过了,可总是瞒不过你。” “其实头几年你真的骗过了我们所有人。”少杰一边用小勺喂他喝,一边絮絮地说道:“你一个人住在百草园,除了让我陪你练功、读书外,不用任何下人伺候你,我们都觉得一个小孩子能整天快快乐乐的,哪里象有病的样子,会不会是弄错了,那时我年龄也小,常常背地里骂薛先生心狠,整天让你喝那些苦水。直到有一次我提前回来,发现你晕倒在床上,样子真的好吓人,再后来你的身体越来越糟,昏迷的越来越久,常常卧床不起,我才知道原来你的病真的没好,每次你都故意将我支开不让我看见你发病的样子……” “我讨厌自己整天病歪歪的样子,更不想让别人看到,有时候免不了心情烦躁,这些年也难为你能忍受我。” 玉龙是真心觉得亏欠了少杰,让一个活泼健康的孩子来陪他这个病人过清冷地日子,那么漫长的岁月对他真是该是煎熬吧! 少杰却笑道:“你心情不好也只是闷不作声而已,倒是我整天对你大吼大叫,你不知道,每次跟二哥吵架他都会埋怨我被你惯坏了脾气,不过反正他都打不过我,所以也拿我没办法。” “说我什么坏话呢?”杨少华突然冒了出来,吓了少杰一跳,见二哥手上端了一碗粥,不禁笑道:“我正跟龙儿说你打不过我呢。” “嘿!”一提这茬,少华立刻来气儿,抱怨道:“还不是龙儿,把你的功夫□□的象换了个人儿,整天就知道在我面前耀武扬威,生生气死个人!” 玉龙道:“少杰整天陪着我,我总得补偿他点什么才好,哪知道他会去你们面前卖弄。” 少华苦着脸道:“你就该多教他点为人之道,省得他仗着那点本事就嚣张。” 少杰得意地冲着哥哥晃了晃拳头,笑得象只狐狸。 玉龙斜睨他一眼,幽幽地说:“你得意什么?改天我教华哥一招,看你还嚣张得起来!” 少华一拍大腿,大声叫好,少杰的笑容却僵在脸上,赶紧端起粥,道:“来来,吃粥,吃粥。” “才喝了药,哪还吃的下去。”玉龙蹙了眉,一脸嫌恶。 少华抿了嘴笑,少杰气的就去拍他:“还不快忙你的去,臭二哥,就会看我笑话。” “喂,哪天龙儿真教我几招,看你还敢欺负我。” “我学了八年呢,你以为几招就管用?美的你!” 兄弟俩贫了几句,回头瞧玉龙,却见他安静的闭着眼睛,少杰吓了一跳,以为他又晕了,待上前察看才发现他只是睡着了,少华十分紧张地看着弟弟,想要问怎么回事,少杰赶紧让他禁声,做了个“睡着了”的口形,并且挥手,示意哥哥走人。 昏昏地睡了不知多久,胃又开始绞痛,玉龙下意识地要去按,手才一动,就被少杰按住:“又痛醒了?才睡了这么一会儿……” “没事。”玉龙深深地吸了口气,坐起来,勉强笑了笑:“就一阵儿。”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皱起眉:“好脏!我想沐浴……” “不行!”少杰不待他说完一口拒绝,但想到他素来爱干净,又缓和了语气道:“再稍微忍忍,等身体恢复一点再洗好不好?先帮梳洗一下,换换衣服。”少杰说着,帮他取了换洗衣服。 玉龙万般不愿,却也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的确不能造次,于是由着少杰帮他洗漱,正要换衣服,少华敲门问道:“公子,外面有位姓丁的姑娘要见你。” 少杰跟玉龙都有些愕然,少杰道:“二哥,先让她在楼下等一会儿,公子正在换衣服。” 少华道:“她已经上来了。”然后挡住门口道:“姑娘,请稍等,我家公子正在……” “我听到了,在换衣服嘛,又不是什么贵客,不用这么隆重吧。”说着吃吃地笑起来。 玉龙一听声音,看一眼少杰,少杰会意打开房门,笑道:“丁姑娘还真是神通广大,你怎么知道我们住在这里?” 丁柔得意地笑道:“这有什么难的,温州城总共才有几家客栈?” 说话间向里一望,却被玉龙憔悴的样子吓了一跳:“怎么才隔一夜,竟病成这样?” 玉龙一边偏头躲,一边用手隔开丁柔伸向他额头的手:“只是偶感风寒,没什么要紧。” 丁柔倒不在意,端详着他道:“我看你病得可不轻,请大夫瞧过了吗?” 玉龙勉强笑道:“不需要,谢您关心。” 少杰见玉龙冷汗涔涔,知他又痛得厉害,便上前两步,对丁柔道:“丁姑娘,我家公子身体欠佳,今天不能帮您诊治,您要是没其它事的话,还是请回吧。” 丁柔却没有要走的意思,反倒在床边坐下,道:“我不是来看病的,有别的事。” “公子有病在身需要静养,姑娘有话跟在下说也一样,咱们外面谈。” 丁柔脸一红,站起身来道:“你们不欢迎我来是吧?” 她如此直白,少杰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不是这个意思,丁姑娘,实在是我家公子……” “你们以为我看不出来?可是我有什么办法,我大哥非逼我来请他,我若不来,他就要杀了你们,哪知道你们竟然……”丁柔红了眼圈,掩面而泣。 少杰最怕这个,不禁慌了手脚,玉龙本自疼痛难耐,这下也觉得头大,不由低低了□□了一声。 少杰忙借机给他端水,丁柔一见二人不理他,哭得更凶了。 少华虽不知是何缘故,却对那姑娘心生厌恶:“姑娘,我家公子正在病中,你的家事无心过问,令兄要杀要剐,自有我等担当,请回吧。” 丁柔见少华态度冷漠,少杰跟玉龙又不理会,眼珠一转哭道:“就算你们不怕死,可我一个女儿家,被人毁了清白,你们就忍心不管吗?” 少华吓了一跳,他实在不知究竟发生什么事,一时无法答话。 少杰只得硬着头皮道:“丁姑娘,你的问题我们解决不了,怎么帮你?” 丁柔擦擦眼泪道:“其实很简单,你家公子只要假装跟我好,骗过我哥就成。” 少杰呆了一呆:“假装?这……这怎么假装?” 丁柔道:“很简单,只要去我们家住上几天,就几天,我哥哥要去庐山参加武林大会,等他一走,你们就快点离开,等他回来,你们早就走得无影无踪了,他也没办法了。” 少杰道:“啊?那……那你怎么办?” 丁柔笑道:“我不会有事,我哥最疼我了,到时候我就说我不喜欢了,不想跟他成亲了,不就得了。” 少杰见她脸上还挂着泪珠,却笑得天真无邪,不禁心神一荡。 正说着,若兮跟少雄也来看玉龙,见屋内一位美貌少女,若兮狐疑地看一眼丁柔,点个头算是打过招呼,便走到床前道问:“好些了吗?怎么又出这么多汗,是不是还很痛?” 她拿手帕给玉龙擦汗,却被玉龙伸手挡住:“你怎么还没走?” 若兮神色一黯道:“你还没好,我是不会走的,等你好了,不用你赶我也会走。” 玉龙“呃”地哼了一声,痛苦地闭上眼睛,若兮忙替他揉腹,急道:“少杰,没有止痛的药吗?老这么疼也不是办法。” 少杰面露难色道:“这药不能多吃……” 玉龙不动声色地推开若兮的手道:“若兮,我的病……一时半会儿好不了,你别再浪费时间了。” 丁柔热情地上前拉起若兮的手,笑道:“姐姐,你要是有事你就先走吧,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若兮缩回手,犹疑着问:“你是谁?为什么要你来照顾他?” 丁柔却不以为意,甜甜地笑道:“我叫丁柔,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若兮不知道这姑娘是假装还是真的少不更事,看不到自己的敌意,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道:“我叫柳若兮。” 丁柔笑道:“若兮姐姐,你放心,我会接他到我家,好好照顾他的。” 玉龙忽然道:“等我好一点,我就跟你回去。” 少杰大吃一惊,道:“公子,你怎么……答应了?” 丁柔瞪他一眼嗔道:“为什么不能答应?” 若兮有些胡涂,也有些不安地问:“少杰,是怎么回事?玉龙答应他什么?” 少杰一时不知怎么回答,玉龙却接口道:“我要跟这位丁柔姑娘成亲。” 若兮吃惊地瞪大眼睛,半晌方始摇头道:“不会的,这不是真的,你们骗我。” 丁柔道:“他都答应要跟我去了,你也一起吧,人多了热闹。” 若兮如遭雷击,这样的事要如何“一起”?呆了一呆,她这才恍然醒悟自己的尴尬境地,哀怨地看了玉龙一眼,强忍住眼泪跑了出去。 玉龙也自不忍心,见她伤心欲绝地跑出去,急向少雄道:“雄哥,你快跟着她,别让她做傻事。”少雄赶紧追了出去。 丁柔跺一下脚道:“这位姐姐真性急,我还没说完呢。” 玉龙冷冷地道:“你也出去吧,我想休息了。” 丁柔歪头想一下,道:“好吧,明天我派人来接你。”说完心满意足地走了。 少杰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充满了好奇,对玉龙道:“不知这位姑娘到底是真的天真无邪,还是装胡涂,真是有趣。” 玉龙满心烦恼,闭目不答。 少杰端详他一下,笑道:“听你哼哼唧唧地好象还真不习惯,是故意的吧?” 玉龙睁开眼睛,目光忧郁地看着少杰道:“不知道若兮怎么样了?” 少杰埋怨道:“现在才来担心,刚才那股狠劲哪去了?” 玉龙吸一口气,道:“只怕这回是真的伤了她的心,希望雄哥能安慰她才好。” 少杰轻轻叹息道:“你就别想这么多了,还是顾好自己吧,看你都病成什么样了,要是夫人跟蓉儿看见还不定多心疼呢。” 玉龙忽然笑了笑,道:“少杰,你说蓉儿对你是不是有意思啊?” 少杰俊面一红,道:“哪有,蓉儿每次都是来看你,又不是找我的。” 玉龙道:“说不定是借看我的名义来看你呢,要不怎么每次都跟你嘀嘀咕咕没完没了?” 少杰笑道:“好了,别开玩笑了,我哪儿配得上蓉儿。”他见玉龙神情平静,心情也略放松下来,道:“趁现在好一点,吃点东西吧?” 玉龙缓缓闭上眼睛道:“只怕吃了又痛。” 少杰道:“不吃哪行?就算痛也多少吃几口,我让店家把粥热下。” ☆、第 12 章 若兮冲出客栈,才发现自己竟不知该往哪走,不禁悲从中来,掩面而泣。 少雄追上来,见她伤心欲绝,心痛不已,柔声劝道:“若兮,别伤心了,公子只是故意气你。” 若兮哭道:“你不用安慰我,人家姑娘都说要跟她成亲了。” 少雄虽然不知道那姑娘说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却绝不相信会是真的,他扳过若兮的身体,目光坚定地看着她:“这事实在蹊跷。我们离开总共不过一天时间,我保证在此之前公子并不认识这个女子,公子昨夜发病到现在还卧床不起,何况还有少杰陪着,只不过昨天一天时间应该不会发生什么事吧,这中间必有内情。” 若兮想想也觉有理,擦了擦泪道:“可是那姑娘真的很美呀,说不定玉龙真的……真的对她一见钟情。” 听了这话,少雄不禁哑然失笑。 若兮撅起小嘴道:“你还笑得出来。” 少雄解释道:“我家公子可是在美人堆里长大的,单论相貌的话,以她这样的姿色,怕是入不了公子的眼。” 若兮沉了脸,疑惑道:“怎么?你们……难道……?” 少雄见她误会,忙陪笑:“你别误会,我是说我们家真的不缺美女,你不知道,我家夫人跟小姐那才叫美若天仙,还有其他几位……还有几个表姐妹也个个都是绝色佳人。”险些说出其他几位护法、长老家的姑娘,少雄暗呼好险。 却见若兮瞪着眼睛看他以为她不信,就信誓旦旦地道:“真的,我不骗你,别看我家夫人已是中年,可跟蓉儿站在一起还是跟一对姐妹花一样呢。” “蓉儿?”若兮脸上已有一丝笑意:“是你家小姐吗?” 少雄点头:“对,就是公子的姐姐,你看我家公子就应该想像的到她母亲跟姐姐有多美吧?” “嗯,玉龙的确是……是好看很,大概他的家人也差不到哪里去。”若兮粉面飞红,羞得低下头去。少雄被她娇羞的神态激的心神一荡。 若兮却突的想到什么问道:“那玉龙会不会嫌我长得丑呀?” 少雄急道:“你怎么会丑?你跟她们不一样……我也说不好,反正是不一样的美。” 若兮捶了他胸膛一下红着脸道:“你最会说话了。照你这么说,玉龙应该不讨厌我吧?” 少雄心头一震,暗暗后悔,为了不让若兮难过,给了她太多希望,只怕真的是害了她。只得硬着头皮道:“我想应该是吧。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呀?”若兮瞪大了眼睛望着他,就怕他说出什么不愿听到的话来。 “可是公子的身体……” “不怕,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少雄心中暗叹,口中却说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若兮想了一下道:“我想还是应该留下吧,他现在正病着,我总不能为了一时之气就一走了之,而且……那不是正给了那位丁柔姑娘机会吗?” 少雄真的痛恨自己心软,公子既然狠心气走了她,自己就更该劝她死了这条心才对,时间久了也就慢慢淡忘了,这一来真不知该怎么办了。 正犹豫间,却听如云的声音道:“姐,少雄哥,你们怎么在这?”循声望去,就见如云骑马飞驰而来。 若兮惊喜地叫道:“小云,你怎么来了?” 如云飞身下马,道:“还是不因为你,爹担心你,让我来找你,还好你们还没走。眼睛怎么了?哭了?是不是那小子欺负你了?” 若兮一下又羞红了脸:“没有,就是昨天没睡好,你快说说,家里怎么样?爹娘都好吗?” 如云向少雄投了一个询问的眼睛,口中却道:“爹说过两天要参加武林大会,让我来找你回去。” “非得要我回去吗?可是他还病着,小云,你就跟爹说没找到我,好不好?”若兮十分为难,可怜巴巴地看着妹妹。 如云沉下脸道:“他天天生病,你打算伺候他一辈子吗?” 若兮登时变了脸色,怒道:“你干嘛咒他?他总会好的,反正我不会跟你回去。” 如云见姐姐生了气,少雄也是一脸难色,眼珠一转,央求道:“好姐姐,跟我回去吧,要不然我怎么跟爹交代?你不要为难我嘛。” 若兮脸色稍缓,正待说话,忽觉背上一麻,已被如云点了穴道,只气得脸涨得通红,却动弹不得。 如云低下头不敢看她,道:“姐,你别怪我,爹爹知道你为了男人不回家很生气,说要找不到你让我也别回去了。从此断绝父女关系。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你乖乖的跟我回去,以后再找机会溜出来好不好?” 她见少雄还在一旁发愣,急道:“你还不帮忙把她抱到马上去。” 少雄回过神来,赶紧将若兮抱到马上,心想:“这倒是最好的方法,离开一段时间对大家都好。” 回到客栈,少华和少杰正坐在桌前吃饭,见少雄回来忙让小二再送上一碗饭,少雄也觉饿了,坐下来问道:“公子怎么样了?” 少杰摇头道:“刚刚喝了一点粥已经睡了,只怕一会儿还会痛醒。” 少华叹了一口气道:“真想不到会是这么痛苦。” 少雄也觉心下难过,道:“难怪他对若兮那么狠心,原来他的病真的很折磨人,也难为咱们三弟这么多年一直陪着他。” 少杰苦笑道:“听公子说当初薛先生跟太医们都没有办法医治他的病,他初次发病时被燕王妃看到,燕王妃竟然难过地晕倒了,所以回来之后,他再也不肯让人看他发病的样子,每次都会支开身边的人,你们也都知道龙儿的手段,他有心要瞒我们,通常我们都会上当的,我求了他很多次,让我陪着他,他却坚持不肯。他常说既然活不了多久,还是给大家留个好印象,让大家想起他时不是那么狼狈的形象,这样大家都好受一点。” 少华道:“薛神医到现在也没有办法治好他吗?” 少杰摇头道:“薛先生曾经专门到苗疆去学习蛊术,想要找到解除的方法,可是听说这是三代蛊王的心血合成,叫做‘血咒’,还没有找到解除的方法,而她们自己就都耗尽心力而死,最后的蛊王死前把它交给了她心爱的人,而这个人已被宫主杀了,所以现在蛊虫不受任何人控制,只能由它自由活动。” “那公子每次吃的药是做什么的?” “薛先生说是没有办法的办法,那药只是麻醉蛊虫并且止痛,一般蛇虫都有怕冷的习性,寒冷会让它们睡觉,可是人的体内是温热的环境,所以公子胸口戴着一块千年寒玉,并且在药里加了奇寒的成份,就是想让它们因冷睡眠,不活动咬食,所以虽然这么多年了,仍被压制在胃里,可是这样一来就很伤身体,会使人邪寒入侵,脘腹冷痛,长此以往,胃失涵养,则气血虚亏。甚至心悸、心痹。” 少雄想了一下道:“那为什么不用药直接把蛊虫毒死,反正虫那么小,总比人容易死吧。” 少杰摇头道:“当然不会那么简单。以薛先生及众太医的医术,这么多年来始终验不出究竟是什么毒虫,各种能解百毒的药也都试过,不止杀不死它们,反而每试一次都刺激到蛊虫,不禁咬的更疯狂,而且似乎他们倒是百毒不侵了,虽然少宫主每次痛得死去活来,但他仍然坚持试药,直到现在也还是没有进展,薛先生猜想是几种虫的杂交或变种,本身就有奇毒,所以每次被它咬后才疼痛难当,而且伤口不容易愈合,这样周而复始,他的胃才会伤成这样,蛊虫不发作时也痛得厉害。现在因为蛊虫越长越大,药量已是越来越大,所以他昏睡的越来越久。” 少华道:“可不管什么虫总不如人的寿命长吧。只要这样控制着,等虫死了不就没事了吗?” 少雄也觉得有道理,点头附和。 少杰摇头苦笑道:“这些薛先生当然想过,可是公子说,他清楚地感觉到现在已经不是一条虫在咬他,这血咒毕竟不是普通的蛊,又无人控制,不知为什么还能繁殖了,那药虽然限制了它们的生长,可毕竟不是不长,公子说最后总难逃破腹穿心而死。”二人只听得毛骨悚然,相视无语。 少杰吁一口气道:“我们听起来都觉得恐怖,而他却是切身感受,所以,大哥二哥,以后要多体谅他一点,对他多点耐心和关心。”看两人沉重地点头,少杰笑一笑道:“你们吃吧,我去看看他。” 少雄跟少华哪里还吃得下去,两人正自唏嘘,就听店外一阵喧闹,出去看时却见丁柔带了一帮人和一顶轿子停在门外。 丁柔一见他俩就笑的阳光灿烂:“二位大哥,我是来接白公子的。” 二人本自心情正欠佳,一见丁柔先自反感,自然没有好脸色给她。 少华先冷冷地道:“公子正在休息,不会跟你走的,请回吧。” 丁柔笑容一僵:“你家公子亲口答应了本姑娘,不会出尔反尔吧?!” 少雄沉着脸道:“我家公子不会喜欢你这样不知自重的丫头,你还是识趣点,回去吧。” 丁柔撇了撇嘴,一副瞧不上眼地表情:“谁要他喜欢?姑娘还不喜欢他那半死不活的样儿呢!” 少雄勃然大怒道:“那你还赖着我家公子干什么?” 丁柔脸一红,缓了语气道:“我只是求他帮个忙而已,他都已经答应了,你们还啰嗦什么。” 少杰冷哼道:“要不是你趁我家公子正在病中,就凭你,哼……” “小姐跟他们废什么话,帮主说了,要敢不从,打到他答应为止。”丁柔手下一个大汉引了一行人就要往里闯。 丁柔大喝一声:“住手。”恨恨她看了杨氏兄弟一眼,道:“跟你们说话没用,还是请你家公子出来,他若说个不字,姑娘掉头就走,绝不为难你们。” 少杰冷笑道:“谁还怕你不成。” 丁柔脸色铁青:“好,既然如此,就算姑娘瞎了眼,看错了人。” 正要走,却听少杰道:“丁姑娘且慢。” 只见玉龙跟少杰缓步下楼来,少雄忙迎上去道:“三弟,怎么让公子起来了?” 玉龙微笑着摆摆手,道:“没关系,我已经好多了。”转头又向丁柔道:“丁姑娘,既然在下答应跟你回去,自然不会食言,两位兄长只是因为我身体欠佳才会挡了姑娘大驾,还请见谅。” 丁柔倒不在意,立刻转怒为喜,大喇喇地道:“我不会跟他们计较的,那我们走吧。” 站在轿子前犹豫了良久,玉龙知道自己现在要用两条腿走到金钱帮只怕是没可能,但坐轿子又怕自己会被晃晕,丁柔却以为他要反悔,刚自冷哼了一声,玉龙已冲她笑了笑,然后一咬牙上了轿子。 到了金钱帮所在,少杰扶玉龙从轿子上下来,他果然早已是脸色惨白,在路边呕吐不止,缓了好一会儿,才向大门走去。 那丁大江早已迎在门口,玉龙边走边打量这里,才发现原来这金钱帮虽在江湖之上属小帮派,却也象模象样,规模似乎也不算小。 到了聚义厅,丁大江将玉龙让到上座,大笑道:“想不到原来我的手下有你这号人物,看你这三个手下,想必你来头不小吧,到我金钱帮当个小弟未免太委屈你了,难道你是冲着柔柔来的?” 玉龙不知原委只能打个哈哈,勉强应付,丁柔怕多说露馅就缠着哥哥道:“大哥,你明知道他有病在身,还跟他说这么多,你看他脸色多难看,还是先让他歇息一下再说吧。” 丁大江瞅一眼玉龙,皱了眉道:“这个妹夫什么都好,就是身子骨好象不太好,到底是得了什么病?” 玉龙颇不自在,欠身道:“也没有什么,只是受了风寒而已。” 丁柔抢着道:“还说没什么,看你这一头冷汗,一定很不舒服,大哥也不是外人,你就别硬撑了,还是先去休息吧。”说着拿手帕替玉龙擦汗,玉龙也不好拒绝,只得尴尬地笑笑,由她擦了。 丁大江嘿嘿一笑,道:“看来你小子还真有一手,我这个妹妹可被我惯坏了,从来不会对人这么体贴。” 少杰上前一步抱拳道:“帮主,我家公子有病在身,还是先行告退吧。” 丁大江道:“也好,等他身体好点,咱再商量一下你们的婚事。” 丁柔扶住玉龙道:“好了,哥,你真啰嗦,以后再说吧。”拉着玉龙便走,也跟着半推半就地离开了聚义厅。 ☆、第 13 章 丁柔亲自安排好客房,看着玉龙躺到床上,这才要走,玉龙却叫住她:“丁姑娘,你总得告诉我们到底是怎么回事吧,不然令兄问起来我也不知如何应对。” 丁柔粉面一红,有些娇羞地道:“其实事情很简单,就是……就是我偷偷地跟帮里一个小兄弟好……可是大哥不同意,本打算跟他……私奔,却不料那小子没种,自己悄悄溜了,还偷走了我的首饰,想起来就可恨,要让我逮到他,看我不剥了他的皮。”说到后来已是咬牙切齿。 杨家三兄弟都在心里暗笑,却又不好表露出来。 玉龙却很认真地问:“你大哥为什么不同意?你爹娘呢?” 丁柔气哼哼地道:“大哥说我年纪太小,他还没成亲我怎么能先嫁人,爹娘早就死了,我是大哥带大的,所以他说话我也不敢不听,可又不甘心,才想跟他私奔,也是为了气气大哥。” 玉龙恍然道:“原来你并不是很喜欢那个人。” 丁柔急道:“可是……他都……都亲了我了,我想大概有了孩子了,所以才想跟他私奔。” 少杰奇道:“只是亲一下怎么会有孩子?” 丁柔瞪着大眼睛道:“不是说男女肌肤相亲就会生孩子吗?” 少杰“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少雄跟少华也是忍俊不禁。 丁柔被他们笑的有些恼:“有什么好笑的,难道不是这样吗?” 少杰忍住笑道:“怪不得人家会被你吓跑,原来你这么天真。” 玉龙微笑道:“那个人叫什么名字?既然是你们帮派里的人,为什么你大哥不认识?” 丁柔瞪少杰一眼,道:“他叫冷峻,才加入不久,只是帮里一个小喽罗,没有几个人认识他。” 玉龙眉头微皱道:“是他主动找你,还是你先……喜欢他的?” 丁柔微哂道:“当然是他讨好我,不然姑娘还不至于对这么一号人物上心。” 少杰道:“只怕他是有心想利用你,没想到你大哥不同意你跟他好,而你这个丫头又一根筋,人家亲你一下就赖人家说有了孩子,万一被你大哥知道,还不剥了他的皮,他不跑才怪呢。”说罢又是一通大笑。 丁柔气得跺脚:“杨少杰,到底我哪里错了,你还取笑我。”挥拳就打。 少杰闪身躲过,笑道:“你又不是我的对手,还是别找难堪了。” 丁柔气得七窍生烟,正要再打,少雄轻咳一声,道:“别闹了,丁姑娘,少杰是跟你开玩笑的。” 丁柔扮个鬼脸,道:“你们都欺负我,不跟你们说了,晚饭时再叫你们。” 少雄跟少杰见她走了,进来把房门一关笑作一团,少杰更是笑得直不起腰来,道:“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丫头,笑死人了。” 却见玉龙脸上全无笑意,额上冷汗密布,忙收住笑道:“怎么又痛了?要不要再吃颗药。” 玉龙摆手道:“不用了,你们出去吧。” 一连三天,丁大江见玉龙卧床不起,颇有些不耐烦,问丁柔道:“这小子到底什么病,怎么不见好?” 丁柔也愁眉苦脸地道:“我也不知道,他原来就常说心痛,谁知道这回病得这么厉害。” 丁大江道:“柔柔,你可想好了,真打算嫁给他吗?” 丁柔故作犹豫道:“大哥,我看还得好好想想,我可不打算这么伺侯他一辈子。” 丁大江是个直性子,一听妹妹不愿意,立刻道:“那就打发他走了算了,他老这么病着,总不能耽误了你的青春吧。” 丁柔心头暗喜,假装忧郁道:“可是……他那么好看……” 丁大江道:“光长得好看有什么用,要老这么生病,瞅着就心烦,这一辈子可长着呢,柔柔,听哥的没错,你不好开口,哥跟他说。”丁柔假意勉强点头答应。 离开金钱帮,少华看玉龙精神好了一点,就道:“咱们也去庐山看看那个武林大会怎么样?” 少雄喜道:“好啊,不知道这次武林大会宫主会不会派人去。” 少杰犹豫道:“只怕公子的身体支持不住。” 玉龙淡淡地道:“没关系,只要有了力气,这点痛我还撑得住,只是不知道这武林大会什么时候开?” 少杰道:“丁大江还没起程我看应该来得及。” 玉龙道:“那好吧,我们就去庐山看看。” “第一楼”据说是九江城最好的酒楼,生意一向兴隆,这几日更是热闹。 几人下了马,早有店小二来接过马缰,少杰抬头看了看眼前这座气派的酒楼,笑道:“公子,这回可得吃点好的了。” 白玉龙淡淡地笑了笑,道:“怎么?这一路都没吃好吗?” 少华接口道:“谁不知道这小子最爱吃。” 店小二一看这几位气度就知道不是普通人,赶紧让到楼上,找一张临窗的桌子请四位坐。 少杰对这位置很满意,吩咐店小二捡几样拿手的招牌菜上,小二传下话去就先送了壶热水来,笑着搭讪:“四位客官想必是来参加武林大会的吧。” 少雄奇道:“哦?你也知道这武林大会吗?” 小二道:“这两天已经有好多江湖好汉来了,小的也只是听他们议论,说是要争夺武林盟主,不过,各位来早了,还有两天才到日子呢。” 少杰有些诧异,道:“什么武林盟主,怎么没听说过?” 小二道:“小的也是听说,说是为了铲除幽灵教,才举行武林大会,要推选一位领头的。” 少华剑眉微皱,问道:“大哥,江湖上有个幽灵教吗?” 少雄思索一下,摇头道:“没听说过,不过听这名字应该是邪魔歪道吧?!” 店小二道:“没错,听说这幽灵教的确不是什么名门正派,也不知道他们总坛设在哪里,只是最近他们专门用迷药掳劫一些七八岁的小孩,惊动了一些武林人士,所以这回才举办这个武林大会,说是要商量一下怎么样铲除他们。” 玉龙在旁静静地听他说完,才道:“多谢小二哥了。” 小二识趣地赶紧退下。 少杰甚觉奇怪道:“这个幽灵教抢小孩做什么用?要招徒弟大可以光明正大的来,干嘛用这等下三滥的手段。” 玉也有些困惑,道“既然要铲除幽灵教就该暗中进行,怎会如此张扬搞个武林大会?会不会是幽灵教搞的鬼?” 他低头略一沉思,又道:“今天且先好好休息一夜,明天我们上山去赏赏风景,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端倪。” “明天要在山上过夜?” 玉龙点头道:“嗯,大家多穿衣服,准备干粮,明后两天都宿在山上。” 少杰有些担心道:“只怕你的身体吃不消。” 玉龙微微一笑,道:“不要紧,才发作了没几天,不会来这么快的。” 庐山大汉阳峰康王谷内,人头攒动,好不热闹,江湖中各路英豪齐聚,纷纷议论此次大会的主办人是何方神圣。 玉龙四人远远隐身草丛之中向谷内观瞧,见此时人群中并无七大门派代表,不由更加肯定此次集会乃是幽灵教所为。 正四下观望之时,却见一个身穿大红衣袍的五旬老人带领十数名黑衣大汉登上搭起的高台,声如洪钟:“众位英雄,老朽吴承风,虽名不见经传,但却深感撼卫正义,责无旁贷,此次武林大会正是老朽不才主意,招集诸位英雄前来,只为近日幽灵教徒在我飞鹰堡附近出没,掳掠幼童,图谋不轨。飞鹰堡小门小派,人单势孤,无力与幽灵教抗衡,故而想借助众位英雄的力量,企盼众位能一伸援手,大家共同进退,消灭这帮恶贼!” 停顿一下,扫视众人一圈,见台下众人纷纷议论,又道:“此番老朽承诺,哪位英雄能赢得盟主之位,飞鹰堡既为其所有,老朽甘愿听命于盟主。只是这盟主之位总得要由德才兼备之人才能胜任,下面,各位英雄有什么本事就尽管使出来吧。” 台下众人群情激昂,马上便有人冲上台去, 少杰低声道:“原来是飞鹰堡想借助大家的力量来打击幽灵教。这老头主意还蛮多嘛。” 少雄道:“没听说过江湖上有个飞鹰堡啊。” 玉龙微微皱眉,道:“这番话听起来让人感觉似乎是小门派要利用大家来消灾,似乎也入情入理,其实破绽百出……” 他修长莹白的手指轻敲额头,道:“幽灵教抓的并不是他堡内的小孩,既然害怕,装着不知道就是,反正在江湖中也没几个人知道他们,又何必故做姿态邀众人帮忙呢?还未加抵抗就大张旗鼓的摆明态度,这不是更丢人吗?不合常理。” 少杰点头道:“没错,以一般江湖人习性,要管闲事得先亮亮本事才对。” 少华抬头见台上已有两人斗在一处,不由摇头道:“看来这番话还挺有煽动性的。” 少雄叹道:“人在江湖,谁不想站上顶峰,这回七大门派不出头,正有了出头的机会,捡便宜弄个武林盟主当当,也很爽啊。” 少华冷冷地道:“要不是咱们早来几日,破坏了机关,美梦只怕会变成恶梦!” 玉龙道:“幽灵教不会就只依靠这些机关的,我想他们应该是想借这次武林盟主的手,让江湖人士为他们效命,而不是消灭。” 少雄道:“也不见得他们的人就能当上武林盟主啊?” 玉龙微微摇头,道:“这回接到邀请的尽是江湖二三流的帮派,显然是不想惊动顶尖高手,目的就是要轻而一举地得个盟主的地位而已,要知道世间顶尖的高手毕竟是少数,能让大部分江湖帮派归于门下,那势力也是很惊人的。” 少雄心头一凛:“这样扩充势力的方法既不费力又有效果,这幽灵派还真是够毒的。” 少杰疑惑道:“那他们准备那么多火药干什么?” 胃里绞痛得厉害,玉龙紧抿着唇僵了一阵,才淡淡的道:“那是为了防备万一七大门派等一流帮派和顶尖高手也来参与,局面一旦失去控制,就会引爆,如果江湖高手尽皆丧命于此,他们也能称霸江湖。” 少杰见他脸色泛白,神情却是淡然,有些担心地道:“你觉得怎么样?这几天都没好好休息……” 玉龙闭目摇头,揉揉太阳穴,低声道:“没事,话说多了有点晕。” 少杰听他语气虽轻松,却隐隐透着一丝消沉,心头登时沉重起来。 少华眼睛始终望向场内,这时见场中已有两人受伤下场,心头有些急躁,道:“那我们能干点什么?” 少杰瞪他一眼:“二哥,让公子歇会儿再说不行吗?” 少华吐吐舌头,望向玉龙,尴尬地道:“那个……光顾着看他们了……” 玉龙星目微眯,望向场中,唇角上扬,笑道:“如果不想再耗下去,咱们就去弄个武林盟主当当也行。” 三人俱是一愣,玉龙分别与三人耳语一番,三人俱都笑容满面,分头悄悄行动。 玉龙见他们都走了,这才吁了一口气,疲惫地撑住额头,闭目忍过阵阵眩晕。 过了足有半个时辰,三人先后悄悄溜了回来,见玉龙侧身蜷缩着躺在草丛里,都是一惊,少杰赶紧探探玉龙鼻息,略放下心,向二个哥哥点头示意没什么意外,三人刚在旁坐下,就见玉龙身子一震,蜷缩的更紧了,手已按在胃上,额头上开始冒冷汗。 三人见他痛成这样,却仍未醒来,知道这几日疲乏的紧了,心头俱是不忍,少杰将手搓热抚在他胃腹之上,轻轻揉搓,只觉掌下冰的刺骨,再摸他身子也是冰凉一片,怕他着凉,示意哥哥拿件衣服来,少雄翻出包袱,拿出玉龙的狐裘披风轻轻给他盖上。 少杰手下未停,轻轻打圈揉着,感觉手心不热了再拿出来搓搓,再揉,少华见他这样,明白他是在给玉龙暖胃,也没二话,直接运起华阳功至手上,将手掌变得滚烫,一扯少杰,示意他让开,然后将手捂到玉龙胸腹之间。 突然的热度让玉龙微微一颤,本已放松的眉头又紧蹙起来,然后猛得眼开星目,见三人跪坐在自己身前,略吃了一惊,于是慢慢坐起来,又微闭双目缓一缓晕眩的感觉,低声道:“我竟然睡着了。” 少杰瞪一眼二哥,暗怪他惊醒了玉龙。 少华一脸尴尬,委屈地看着弟弟,心想:“我也是好意嘛,谁知道怎么弄醒他的?” 玉龙一直闭着眼睛,并未看他俩,却象什么都看见了似的柔声道:“别怪华哥,他也是为我好,只是……”他的手又按在胃上,略吸一口气,继续道:“他的华阳功是至阳的,手太烫了,我要再不醒来,只怕血咒就要醒了。” 少华俊脸涨的通红,嗫嚅道:“早知道这样,我就不运功了。” 少杰早变了脸色:“现在怎么样?不会发作吧!” 玉龙微笑摇头道:“不会。”说着将狐裘递给少杰,道:“我要换件衣服。” 少杰惊道:“在这里?山上风这么大,不行,会着凉的。” 玉龙剑眉微皱,道:“我浑身湿乎乎、脏兮兮的……” 少雄知道是因为他刚刚痛的一身冷汗的缘故,一边给他拿衣服,一边对少杰说:“公子一身冷汗,穿着湿衣服更容易着凉。反正这里他们也看不见,咱动静大点也没关系,就围起来,挡严实点,没事的。” 少杰听了也觉的有道理,就将狐裘张开围起来,玉龙见他三人护小鸡似的护着自己,拿着衣服竟然没动,俊面泛起红晕,低声道:“你们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我……我怎么换……” 少杰兄弟不由都有些失笑,少华道:“都是大男人,怕什么!”但见一脸羞赧,少雄先妥协:“好吧,我们闭上眼睛不看你便是。” 玉龙想想别无他法,一咬牙自己先低头不看他们,换上白色贯常穿的白衣,又披上薄披风,玉龙这才感觉浑身舒服,轻轻地舒了口气。 少华睁眼见他一脸笑容,颇感奇怪地嘟哝道:“至于嘛……”下面的话还没出口,少杰早踢他一脚,小声问:“你不知道他有洁癖呀。”少华恍然,摇头一叹。 玉龙早红了脸,道:“好了,别取笑我了,该咱们上场了。” ☆、第 14 章 吴承风得意洋洋地站在高台之上,正要就任盟主之位,却见二个黑衣人好似从天而降,不由一惊。 俗话说“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二人这一亮相已让他暗道不好,见对方是两个二十出头的少年人,相貌相似,一样的身材挺拔,剑眉朗目,英挺不凡,强笑着抱拳道:“二位少侠请报上名号,师承……” 他话未说完,少华已不耐烦地打断他:“在下杨少华,这是我大哥杨少雄,师承嘛……家传。” 吴承风笑容一僵,阴恻恻地道:“两位是打算一起上吗?” 少华哂笑道:“我一个人就够了。是比拳脚呢还是兵器?” 吴承风暗暗咬牙,道:“刀兵无眼,只怕伤了小兄弟,就来比划一下拳脚吧。” 说罢已是挥掌就劈,少华冷哼一声,也不招架,反倒一招直捣黄龙,后发先至,拳头瞬间已到了吴承风胸口,吴承风硬生生倒退数步,这才躲开,只惊得出了一身冷汗,想不到这少年人身手如此之快。 少华一招不中也是心头暗惊,这老头名不见经传,功夫还真是不赖,看来这幽灵教还真不能小觑,一招过后两人都没动,台下已是暄声一片,纷纷猜测这少年人的来历。 少华一正容,道声“小心了”,双掌化作漫天掌影向吴承风罩去。 那吴承风只觉满眼昏乱,分不清哪是真掌哪是影子,只得再度后退,哪知那掌影如影随形一般又欺到面前,他眼一闭心一横一招排山倒海向前推出双掌,少华这招其实是虚招,只为迷惑对方,一面对方有所行动,早已滴溜一旋身,绕到吴承风身后,运起华阳功,一掌拍向吴承风后心,那吴承风眼前一花招已落空,就知道不好,想也没想一招懒驴打向旁急滚,饶是这样,还是晚了一步,只觉后背砰地一震,虽然这一滚卸掉了一部分力道,还是被打的一口鲜血喷出,胸口剧痛,倒地不起。 他手下弟子赶紧上前将他扶起,吴承风脸色灰败,颓然道:“老夫输了。” 少华冷冷地看他一眼,拱手道声:“承让!” 这时台下一片哗然,众人纷纷议论,想不到这少年只用三招就将刚才还不可一世的飞鹰堡主给打得口吐鲜血,这其中正有金钱帮的丁大江,他不相信地揉揉眼睛,问手下:“你们看他们是不是柔柔那个……白玉龙的手下?” 手下纷纷说是,他喃喃道:“乖乖,想不到他们原来这么厉害,这样看来我那妹夫还真不是一般人呢!”说着眼睛四处张望,只见远远的一双俊目正望着他笑,那容颜绝美仿若仙人的白衣少年不是白玉龙还会有谁。 他正痴呆呆不敢相信,人群中又是一阵骚动,只见台上又出现一个黑衣人,三十几岁,比杨少华兄弟还要高出大半个头,豹眼浓眉,满脸胡须,好似猛张飞一般。 那人一抱拳道:“在下吴淮阳,是飞鹰堡主的侄儿,在此讨教了。” 杨少华见他掌风威猛,比其叔有过之而无不及,不由加了小心,两人你来我往,只听台上砰声不绝,显然两人刚对刚,硬碰硬,却是一时不分胜负。 少雄在旁不仅皱眉,眼前时已过午,心道这要打到什么时候,正想着,只听“呯”地一声,两人已是各退数步。 这时台上忽然纷纷跃上五条黑影,俱是三十几岁的精壮大汉,黑巾蒙面,黑色劲装上白森森的骷髅图案触目惊心,众人惊叫:“幽灵教!” 少杰看得仔细,搓了搓手,笑道:“看来幽灵教也是急性子,这才哪到哪呀,就等不及了。” 玉龙知道他等不急要露一手,笑着摇头道:“看你急的,去吧!” 少杰脸一红,犹豫道:“我是怕你撑不住……” 玉龙拍拍他的肩,道:“我没问题,走了。”说完,人已化作一道白影飘向台上。 少杰一呆没想到他轻功竟如何高绝,于是不敢怠慢,赶紧拔身追去 这变故前前后后一连串,众人见一个绝美的白衣少年翩翩落下,气定神闲地幽雅而立,被一团团黑衣衬得他恍若仙人,不由惊叹一声:“好俊的少年!” 少华和少雄齐齐走到玉龙身边拱手叫声“公子”,玉龙微微一笑,道:“华哥辛苦了。” 少华俊脸一红:“少华惭愧!” 玉龙淡淡地道:“其实华哥同样只需要三招就可以,只是你那三招出错了。” 众人皆是一惊,这美少年口气也太大了吧。杨少华也是一阵疑惑,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玉龙望向吴淮阳道:“这位吴先生第一招是力劈华山,你只需出一招游龙戏凤,就可以轻易卸掉他的力道,然后你顺势矫龙吐珠攻他心窝,他掌力雄厚身法自然欠灵活,必然不及躲闪而是回掌格挡,你只需轻轻一指……” 少华恍然道:“我只要点他气海穴,他必会内力消散,不错不错,公子实在高明!” 那吴淮阳只听得冷汗直流,暗道侥幸,好在那白衣美少年来得晚些,不然自己只怕凶多吉少。 这时只得黑着脸抱拳道:“公子如此轻松就能击败在下,实在让人佩服,只是不知公子名号。” 玉龙俊美绝伦的脸上仍笑意盈盈:“吴兄谬赞了。小弟白玉龙,有件事正想向吴兄请教。” 他淡淡地扫了吴淮阳一眼,吴淮阳只觉那星目中一道寒光射进自己心里,竟激灵灵打个冷战。 再看玉龙却仍是笑吟吟地道:“飞鹰堡是直属于幽灵教呢,还是只是被幽灵教威胁利诱而已呢?” 他话说的轻飘飘的,听在众人耳朵里却似晴天炸雷一般,那吴淮阳一惊,心虚地回避他的目光。 只听幽灵教徒中的一人冷声喝道:“飞鹰堡确是我幽灵教门下,就算你们知道又有何妨,这康王谷里早已布满机关,只要一声令下,你们一个也别想逃。” 人群中已是一片骚乱,众人俱都变了脸色,已有胆小之人开始向外挤,少杰见玉龙眉头微皱,知道他担心这样下去局面不好控制,当下大喝一声:“不要乱!” 台下顿时安静下来,他对那幽灵教徒冷哼道:“算盘打得倒不错,可惜你们的诡计早已被我家公子识破,那些机关,嘿嘿,且看看还管不管用。” 幽灵教徒齐齐变色,其中一人一声呼哨,纷纷跃起,玉龙早就料到,一声清喝:“截住他们!” 少雄兄弟已是快如闪电,一把石子甩出,只听得哎哟连叫,几个幽灵教徒纷纷倒地,少雄兄弟也不怠慢,出指如电,点了几名幽灵教徒穴道将其制住。 玉龙俊目一掠,却见那吴淮阳早趁乱从台上悄悄溜下,也不管他受伤的叔叔,正自没命逃窜,不由轻轻一叹道:“我只道这等刚猛之人应该是爽直正义之人,想不到却是贪生怕死的小人。” 少华一跺脚道:“就让他这么跑了吗?” 玉龙冷笑道:“他跑不了。” 果然,台下早有几十把暗器向那吴淮阳飞去,那吴淮阳身体健硕,轻功是弱项,此时哪里躲的过去,只听他惨叫不断,倒在地上,背上已是插了数把暗器,早有几人围上去将其乱刀砍死。 那为首的幽灵教徒穴道被制,嘶声叫道:“白玉龙,你们做了什么?为什么火药没炸?” 玉龙怜悯地看着他,摇头叹道:“可惜你们这一腔慷慨赴死的大义,怎么会为幽灵教卖命呢?” 那人恨声道:“我那些兄弟都被你们杀了?” 少雄冷哼道:“没错,江湖祸害,留着何用!” 大汉露出悲愤之色,仰天叫道:“教主,今日局势我等已是难逃一死,只盼教主念在我们忠心耿耿,放过我们妻儿老小。”说罢一掌拍向自己天灵盖,玉龙待要阻止,已是晚了。 其它几人一见也纷纷效仿,只眨眼间幽灵教徒便已悉数倒地而亡。 那受重伤的吴承风此时更是面无人色,瘫在椅子上,他手下纷纷四散逃亡,台下众人一见,气不打一处来,纷纷扑上去截杀,一阵混乱,那几十名飞鹰堡手下已无一人存活,只见肢飞肉溅,血流成河,那吴承风一见,竟似疯狂一般大叫一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却被他身前一人抡起一刀砍在肚子上,他惨叫一声,按住肚子,只见鲜血狂涌,红白的肠子竟然掉了出来,人却是未倒,摇摇晃晃向前走了几步,才颓然倒地。 玉龙看得清楚,只觉得胃里一阵翻腾,他一手捂住嘴,努力忍住没有吐出来,少杰一见忙挡在他身前,扶住他,低声道:“龙儿,还好吧?” 玉龙摇头,微微弯下腰去,手撑在腿上,勉强吸气忍着恶心,这时却不知丁大江从哪里冒出来,一把抱住玉龙,大叫道:“妹夫,你可把我骗苦了!” 他不等玉龙反应过来,已打横将他抱起,一下便抛到空中,众人也都跟着起哄,还没等玉龙落下,一起又将他抛起。 少杰兄弟三人大惊失色,急忙喊道:“丁大哥,快住手。” 哪里有人肯听,他们颠的更欢,只几下玉龙便觉得天眩地转,胃里翻腾的更厉害,他心头叫苦,一咬牙,在半空一拧身子斜刺里窜出老远,落在地上,他晕得根本站不住,便要栽倒。少杰兄弟早飞身奔过去,一齐伸住扶他,见他脸色惨白,紧闭双眼,少杰只急得大叫“龙儿”。 玉龙无力地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却仍忍不住恶心地不停干呕。 众人却都愣在当场,不知道怎么回事,眼前这少年刚刚还威风八面地将幽灵教徒打得落花流水,怎么突然就变得衰弱不堪了? 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着,齐齐看向丁大江,丁大江尴尬地挠挠头,道:“我这妹夫……嘿嘿……他晕轿子……”这话一出口,众人哄堂大笑。 玉龙缓了缓,感觉好多了,才站直身子,望着丁大江苦笑道:“丁大哥,我跟柔柔已经没有关系了……” 话未说完,丁大江已大声叫道:“这事咱们回头再说,回头再说。” 玉龙摇头苦笑,知道跟这等浑人也没法理论,整整衣襟向众人拱手,道:“各位英雄,时间不早了,此事既已了结,白玉龙就此告辞,后会有期。”说完,也不等杨氏兄弟,提气运用凌云飞渡,掠过众人,已向远处飘身而去。 众人俱是一愣,没想到他说走就走,少杰兄弟赶紧互相使个眼色,少雄一紧背在身上的包袱,说声“走”,三人长身而起,几个起落便没了人影。 众人呆了片刻,才有人感叹:“天哪,那白公子是不是神仙下凡哪!” 丁大江一瞪眼,道:“我可告诉你们,你们谁家姑娘也别打他的主意,他可是我妹夫。” 这话声如炸雷一般,人群中一个身着青衣的秀美少年身子一震,目光哀怨地垂下头去,旁边着蓝衣的美少年道:“姐,那人说的是真的吗?雄哥明明说白玉龙没成亲呀,怎么成了他妹夫?” 这二人正是女扮男装的柳氏姐妹,随同其父柳青峰前来参会,他们一直夹杂在人群偏后的位置,本来柳青峰也已看破其中端倪,早就打算悄悄退出,但见少华兄弟上场,倒不急着走了,早听女儿提过被一路护送的经过,更得知大女儿竟然为了白玉龙舍家不顾,正想要见识一下他究竟是何许人也,这一见之下倒真是大出意料,想不到这少年竟然这般深不可测,年纪轻轻却能早早洞悉幽灵教鬼计,且人品更是不凡,心里已是默许了女儿的感情,却不料那丁大江又来了这么一出,他不由心下狐疑,目光冷冷地看向两个女儿。 如云见父亲目光如电,吓得一缩脖,低声道:“我什么也不知道,你问姐姐吧。”便躲到一旁。 若兮想到当日见到丁柔的情景,不由心如刀绞,见父亲责难的目光不由掉下泪来,一跺脚哭道:“有什么好问的,人家本来就不喜欢我。”说着哭着跑了。 父女二人互望一眼,无奈的摇头,跟了上去。 ☆、第 15 章 就见眼前一片庄院,少杰笑道:“前面有个庄院,我们总算有个地方歇一下了。”说罢来到大门口,就见大门之上金字匾额上书“碧水山庄”。 玉龙神色一动,道:“原来这里是碧水山庄。” 少雄奇道:“公子听说过这地方?庄主也是江湖中人吗?” 玉龙微微点头道:“如果不是巧合的话,这里两位庄主姓水,武功虽不是一流,但为人谦恭仁义,在江湖中极具侠名,二庄主的夫人是我母亲的堂姐,我幼年时她在我们云宫住过,你们应该也见过的,只是不知原来他们的碧水山庄是在此处。” 少杰喜道:“如此说来,一定会好好招待我们了。”说罢上前拍门。 玉龙忙道:“先别急着说出我们的身份。” 少杰不解:“这是为何?” 玉龙不待答话,门已打开,走出一位长者,道:“几位有何贵干?” 玉龙等人忙躬身施礼,道:“打扰老丈了,我等只因错过宿头,想借宿一晚,不知贵庄可否收留?” 长者笑道:“我家庄主最是好客,山野荒郊难得有客人来,几位公子不嫌简陋就请进吧。”一面回头让一小厮通报庄主,一面带领玉龙等人入庄。 玉龙含笑问道:“不知贵庄主如何称呼?” 老者道:“我家庄主姓水,就在前厅。” 玉龙点头称是:“当要拜见庄主大驾。”说话间已穿过院落来到前厅。 只见早有两人在门前等侯,那略年长之人已是哈哈笑道:“不知贵客驾到,未曾远迎还请莫怪。” 玉龙等人忙拱手施礼道:“庄主言重了,是晚辈等冒昧打扰,失礼了。” 少雄等人偷眼打量,只见两人面貌慈善,说话和气,心中都有些亲近之感,进到厅里众人落座,早有下人奉上茶点,玉龙等人拱手相谢。 大庄主笑道:“老夫水连江,这是舍弟水连海,早已听说白公子等大名,今日得见,真乃三生有幸。” 玉龙一怔,拱手笑道:“庄主客气了,只是不知庄主如何知道我等身份?” 水氏兄弟互望一眼,道:“公子前日大破幽灵教,如今江湖之上只怕无人不知了,我们兄弟二人虽隐居山野,却也听说公子风华绝世,无人能及,以公子人才只怕不会错了。” 玉龙俊面一红,道:“庄主谬赞了,晚辈正是白玉龙。” 水连海低声道:“大哥,我看白公子面有倦容,还是先让他们歇息一下,待会用膳时再聊不迟。” 水连江“哦”了一声,道:“是老夫疏忽了,我带白公子到别院客房休息,二弟你去看看老王他们晚饭准备的怎么样了。” 白玉龙等赶紧起身相谢,随水连江走向后院,只见一对少年男女正在后院练剑,只见剑光飞舞,正斗得难解难分,水连江笑喝一声:“珠儿,星儿,有客人来了,还不停手。” 两人应声停手,穿鹅黄衣衫的美貌少女欢叫一声:“爹,是什么人呀?”已扑到怀里,水连江一脸慈爱,拍拍爱女道:“都这么大了,还没个正形,当着客人的面也不怕人笑话。” 少女俏脸一红,那少年赶紧叫声“大伯……” 水连江笑道:“这位是白玉龙白公子,这是小女珠儿,这是小侄星儿,快叫白大哥。” 水星儿拱手叫声:“白大哥。” 玉龙忙还礼,水珠儿却是忽然呆住了,傻傻地盯着玉龙看了半天,又蓦地红了脸,颤声道:你叫白玉龙?那你……你认识我吗?”见玉龙面露尴尬,又摇头自语道:“看来不是他,不是。” 水连江沉下脸来道:“珠儿,怎么这么没礼貌?快叫白大哥。” 珠儿俏脸一变,冷冷地道:“他还不一定有我大呢,干嘛叫他大哥。” 水连江叱道:“没规矩,让你叫就叫。” 水珠儿一嘟小嘴,哼了一声,玉龙俊面一红,有些尴尬地道:“庄主不必勉强,晚辈比令千金大不了几天,不必客气了。” 水珠儿这才嫣然一笑,道:“就是嘛,再过几天我就满十六了,你呢?” 白玉龙见她嫣然一笑,心神竟然一荡,想起幼时见到珠儿的情景,那时珠儿刚满六岁,活泼可爱,聪明伶俐,常常问些奇怪的问题,搞得自己手足无措,正想着,珠儿已催促道:“你说呀,你到底多大了?” 玉龙犹豫了一下,才道:“我比你大两个月……已经十六了。” 水珠儿愣了一下,歪头想了一下,喃喃地道:“年纪好象也差不多,”转而对玉龙道:“你真不认识我?以前见过我吗?” 玉龙想不到珠儿的问题这样直接,正不知该如何回答,水连江已喝斥道:“珠儿,女孩子家怎么可以这样跟人家说话,白公子第一次来碧水山庄怎么会见过你?快叫大哥!” 珠儿脸色一变,道:“为什么要叫他大哥,他又不认识我。”说完扭身便跑。 水连江忙打个哈哈道:“这丫头自幼丧母,被她婶娘给宠坏了,公子莫怪。” 玉龙望着珠儿的背影道:“令嫒性情率直,正是她的可爱之处。” 众人来到一个小跨院,水连江道:“这个小院平时很少有人来,还算清幽,房间也不少,已经收拾好了,几位先屈就一下,暂且住在这里吧。” 玉龙等赶紧道谢,又客套一番水连江才带着水星儿离开。 见二人走了,少杰要扶玉龙躺下,玉龙摆手道:“不用管我了,你们也去歇息一下吧。” 少杰担心地道:“别再硬撑了,快躺下歇会儿。这几天实在难为你能坚持下来,我明天去抓点药,得赶紧调养一下,不然只怕……” 玉龙笑着打断他的话道:“好了,你真啰嗦,哪有那么严重。” 少雄也笑道:“我看公子气色还可以,三弟你就别再担心了,我们出去吧,让公子休息一下。” 玉龙正迷迷糊糊地睡着,却听少杰在轻声喊他,睁眼一瞧天已经黑了,赶紧起身,一边整理衣物,一边埋怨少杰道:“怎么不早叫我,让主人久等多失礼。” 少杰轻声道:“难得看你睡得那么香,我都有点舍不得叫你起来了,今晚可一定不能喝酒,要不然……。” 玉龙笑着打断道:“我知道了。” 二人来到前厅,两位庄主、珠儿、星儿都已在座,见二人来到大家都起身相让,玉龙忙躬身施礼道:“恕晚辈来迟,让前辈们久等,失礼了。” 水连江拉住玉龙的手道:“公子客气了,听杨少侠说公子玉体欠安,所以吩咐下人晚些开饭,大家也都刚到,公子现在觉得好点没有?” 玉龙道:“多谢前辈关心,已经好多了。” 星目一扫,见珠儿旁边坐一位中年美妇,面目与母亲有几分相似,正是母亲的堂姐燕珍,忙倒身下拜道:“晚辈见过夫人。” 中年美妇美目中有一丝犹疑,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口中说道:“公子客气了。” 双手虚托,玉龙只觉一股内力托住自己下拜之势,知她有心试探,也不勉强,顺势起身道:“夫人好强的内力。” 水连江忙端起酒杯道:“老夫兄弟先敬公子及三位少侠一杯。” “谢前辈厚爱,该是晚辈等敬二位前辈才是,只是晚辈实在不能喝酒……” 玉龙真心推辞,水连江却当他是客气:“公子这就不对了,此番庐山大会我兄弟二人虽未参加,却也听说公子及三位少侠英雄盖世,将幽灵教打得落花流水,武林同道俱拍手称快,怎么今日到了我庄上却变得这般婆婆妈妈,可是瞧不起老夫兄弟!” 玉龙急道:“前辈误会了。” 少杰一旁赶紧端起酒杯来打圆场:“前辈莫怪,我家公子抱恙在身,的确不能饮酒,这一杯算是罚酒,由在下代喝。”说罢一饮而尽,再端起第二杯道:“这一杯由在下兄弟代替公子敬两位前辈,晚辈等先干为敬。”说罢兄弟三人又一饮而尽。 水连江哈哈大笑,道:“好,少侠真是爽快!只是公子总不至于一口不喝吧?来,只喝一杯。” 玉龙还待推辞,水珠儿在一旁冷笑道:“算了吧,爹,不如女儿来陪您喝,倒还痛快,哼,不会喝酒也算好汉?!” 玉龙俊面一红,燕珍已轻斥道:“珠儿,不许这么没礼貌。” 珠儿翻一翻眼珠,道:“本来就是嘛,江湖中有哪个英雄不喝酒?咱们星儿都能喝两杯了。” 玉龙只觉羞愧难当,端起酒杯道:“姑娘说得有理,是男人当然会喝酒,这杯酒就当晚辈给大家赔罪。”说罢一饮而尽。 水连海笑道:“看来公子是真人不露相,来,再来一杯。” 玉龙苦笑一下,只得再饮一杯。 少雄赶紧端起酒杯道:“晚辈也敬二位前辈一杯。”兄弟三人轮翻敬酒,倒也应付了好一阵。 玉龙本以为可以稍销松口气,偏偏那水珠儿却早盯上他,端着酒杯笑嘻嘻地道:“白公子,不知小女子有没有资格跟阁下喝上一杯呢?” 玉龙苦笑道:“能跟姑娘喝酒,是在下的荣幸。” 水珠儿看他喝光这才喝完自己杯中酒,还得意地冲玉龙做个鬼脸,星儿也趁机来凑热闹,几杯酒下肚,玉龙已觉胃里如同火烧,阵阵剧痛,不由暗暗叫苦。 夫人燕珍心存疑虑,冷眼旁观,见玉龙眉头微蹙,并不吃菜,心头竟是一痛,赶紧给玉龙夹菜,关切地问道:“是不是这菜不合胃口?怎么不吃呢?” 玉龙忙陪笑道:“前辈太客气了,晚辈自己来。” 燕珍柔声道:“就当这是自己家,不要客气。” 玉龙见她一脸慈爱,真如母亲一般,心头一阵温暖。 水珠儿却在一旁冷哼一声,低声骂道:“登徒子!” 玉龙俊面一红,心知她误会了,却又不好解释,颇不自在,好在大家都在推杯换盏没人注意。 燕珍却已听到,压低声音道:“珠儿,你太过分了!” 珠儿不吭声,却是一脸不高兴,瞪了玉龙一眼,却见玉龙脸色苍白,直冒冷汗,还道他羞愧万分,无地自容,不由得意起来,小声道:“怎么?说中你的心事了,哼,胆小鬼!” 玉龙吸一口气道:“姑娘误会了,在下……在下只是因为……” “因为什么?我婶娘很漂亮吧?” 玉龙摇头苦笑:“在下如有得罪姑娘之处还请明言,这样的玩笑在下却开不起。” 水珠儿见玉龙眉头皱得更紧,得意地笑笑,道:“好了,跟你开个玩笑而已,何必那么认真呢。” 玉龙咬牙忍痛,没有答话,燕珍也以为玉龙只是尴尬,颇觉歉意:“珠儿少不更事,你不要跟她一般见识。” 玉龙赶紧道:“前辈多虑了,晚辈并未在意。” 燕珍点头道:“难得公子雅量。” 少杰也看到玉龙脸色不对,关切地道:“怎么样?又痛了吗?” 玉龙摇头,道:“没事,我出去透透气,你们不用管我,别坏了大家的兴致。” 少杰道:“那我陪你去吧。” 玉龙道:“你陪庄主喝酒吧,我没事,不用担心。” 转而对燕珍道:“夫人恕罪,晚辈不胜酒力,想出去透透气,先告退了。” 燕珍点头道:“我看公子脸色不好,要不要让人陪你去……” 玉龙正待推辞,水珠儿已抢道:“那我陪他去吧,”说着一把拉住玉龙,道:“走吧,还啰嗦什么!” ☆、第 16 章 二人信步来到一座凉亭,水珠儿见玉龙一言不发,嘟囔道:“喝这么点酒就不行了?你还真是没用。” 玉龙手抚胸口,倚着栏杆坐下来,笑道:“虽然我不能喝酒,但酒量也还算不错,这点酒还真醉不倒我,我只是看月色这么好,想请你来赏月而已。” 水珠儿哼了一声,道:“别逞口舌之利,看在你刚才还算给面子的份上,不跟你计较,喂,我问你,你以前听没听过我的名字。” 玉龙笑道:“既然我说的话你都不信,那就不说了。” 水珠儿气得一跺脚,嗔道:“人家跟你说正经的呢,别嘻皮笑脸的。” 玉龙并不理她话茬,抬头看着月亮,道:“你看,今晚的月亮是不是很美?” 水珠儿本待发作,却见他痴痴地望着天空,脸上带着一丝笑意,但却微蹙着眉头,那一股淡淡的忧伤忽然让她心里一痛,不禁柔声道:“你是不是想家了?” 玉龙微微一怔,不知她为何有此一问,水珠儿已坐下来,与他并肩倚着亭栏,幽幽地道:“我也常常坐在这里看月亮,可每次我看月亮都会想起他来,只是不知道他是不是也会想起我。” 见玉龙不说话,珠儿低下头去:“你一定在笑我傻,我自己也觉得很傻,他只不过是儿时的玩伴,却总是放在心里,不能忘也不想忘。” 玉龙隐约有些不安,只怕珠儿说的是自己,珠儿见他沉默不语,拿胳膊碰他一下:“怎么不说话?” 玉龙摇头道:“不知道该说什么,不过你还真是有点傻。” 水珠儿呆了一呆,忽然莞而一笑道:“那也没办法,我本来就是个傻丫头嘛。”话锋一转,道:“你不是没醉吗?我带你夜游碧水山庄吧,来吧!”拉起玉龙的手就走,玉龙被他扯的有些踉跄,叫道:“走就走嘛,别拉拉扯扯的。” 水珠儿俏脸一红,缩回手道:“你以为人家喜欢拉你的手,冰凉冰凉的。” 玉龙解下身上的披风递给她,道:“夜里天凉,快披上吧。” 珠儿犹豫着不接,道:“你还真是个怪人,都什么时候了还穿着披风,你那么怕冷,干嘛还让我披?” 玉龙一边给她披上,一边狡黠地笑道:“我穿披风不是因为冷,而是想引起女孩的注意,你不觉得这样很帅吗?” 珠儿笑着说声:“臭美!”跑出亭子,玉龙勉强快走两步,却觉胃里针扎一般,不由停下脚步,弯下腰去. 珠儿跑回来,关切地道:“怎么了?想吐吗?” 玉龙挺直腰身,笑道:“没事,只是追不上你,故意的。” 月光下他的脸色十分苍白,珠儿狐疑地看着他道:“真的吗?我看你脸色很差,还是陪你回房间去歇息一下吧?” 玉龙心知不能再硬撑了,点点头,珠儿伸手扶他,玉龙躲开,笑道:“不用,我自己可以的,只是你得走慢一点,不然辜负了这么好的月色。” 珠儿嗔怪道:“你怎么这么油腔滑调的?” 玉龙刚要说话,却觉胃里一阵剧痛,胸口发闷,不禁死死按住心窝处,却压不住喉头甜腥,哇得吐了一口血。 珠儿以为他醉酒呕吐,正待笑他,借月光却看他嘴边竟是一片殷红,骇了一大跳,道:“怎么了?怎么会吐血,你……你到底怎么了?”说着赶忙扶他坐。 玉龙擦一下嘴角,心头惨然:看来这个破胃还真的很麻烦了,这点酒竟然就会出血,见珠儿一脸惶然,怕吓着她,便勉强笑道:“一点小事,你不要怕。” 珠儿心急如焚,道“这怎么会是小事?你是不是有内伤?你忍一下,我去叫人来帮忙。” 玉龙一把抓住她,道:“不用了,你……你扶我回房躺一下,别惊动别人。” 珠儿看他冷汗淋漓,虚弱无力,也不放心留他一个人在那儿,正不知如何是好,却见少杰急匆匆赶来,不由大喜叫道:“少杰哥,你来的正好,快看他怎么了,他刚刚吐了一大口血。” 少杰骇了一跳,急问:“龙儿,你觉得怎么样,又发作了吗?” 玉龙摇摇头道:“没事,只是酒伤了胃,不太严重。” 少杰急道:“那怎么办?要吃什么药?” 玉龙微闭双目,忍过一阵剧痛带来的晕眩,道:“不用紧张,我自己有数的,回房躺一下就好。” 少杰只好背上玉龙,珠儿在后面扶着回到玉龙房间,扶玉龙躺下,珠儿赶紧给他倒水,玉龙笑着摆手道:“不用麻烦了。”顿了一下又道:“原来你也挺细心的,还会照顾别人。” 珠儿脸一红,做个鬼脸道:“干嘛老取笑别人,少杰哥,他一直都这么油腔滑调吗?” “油腔滑调?”少杰一脸疑惑道:“怎么会呢?他平常话很少的。” 这回倒是玉龙红了脸,打岔道:“少杰,你快回去吧,我们两个都不在太失礼了。” 少杰摇头道:“可是你一个人我怎么放心。” 珠儿插嘴道:“还有我呢,我会照顾他的。” 少杰正自犹豫,玉龙又道:“跟两位庄主就说我不胜酒力,恕不能奉陪了。”少杰点头答应。 珠儿坐在玉龙床前,见玉龙闭着双眼,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一排阴影,微微颤动,眉头紧拧着,贝齿咬着失了血色的下唇,光洁的额头布满了细密的汗珠,一支莹白的手紧紧抓着盖在胸前的被子,因为用力,指节泛白,虽然极力调整,仍显得呼吸急促,显然正隐忍着巨大的痛楚。 珠儿莫名的心痛,不由的握住他的手,道:“很痛是吗?我要怎么帮你才能好一点?” 玉龙看她紧张的样子,想安慰她,却怕一张口会忍不住□□出声,只得咬紧了唇,摇摇头,另一只手在被子下面狠狠的按着胃,珠儿察觉了他的动作,便赶紧按住他,道:“你别动,是心口痛?肚子痛?我给你揉揉会好一点。”说着小手伸到被子下面,在他胸腹间轻轻的打着圈揉。 玉龙想制止他,却舍不得这双温暖的小手带来的那份舒适感觉,只紧闭双目不吭声。 珠儿感觉手下一片冰凉,一团团硬硬的,甚至可以清楚感觉到里面在痉挛,不由手下微加了力道,道:“你放松一点,不要这么用力,会好一点的。” 直到玉龙慢慢开始放松,腹内也不再痉挛,才舒了口气道:“是不是好多了?” 玉龙握住她的手,微微一笑,道:“好多了,谢谢你,你歇会儿吧。” 珠儿一见他温柔的笑,不由呆了一下,痴痴地道:“你真的不认识我吗?你真的不是他吗?还是你已经忘了我?” 玉龙眸中划过一丝痛楚,抿了一下有些干裂的唇,还没说话,就见珠儿低下头,幽幽地叹道:“也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样子了,大概已经不记得我了。”顿了一下,仍然低着头,道:“我只知道他是婶娘的外甥,也叫白玉龙,到他家去的时候还很小,也不知道他家住在哪里。”抬头见玉龙呆呆地看他,不禁红了脸道:“小时候他很疼我,他说……他说长大了要娶我,我虽然一直很想念他,可是都不好意思问婶娘他的情况,你不许笑我,这些话我从来没对人说过的。” 玉龙轻轻叹口气,道:“真是个傻丫头,小孩子说的话怎么能当真呢,何况他现在……你又怎么知道他也还想着小时候的誓言呢,说不定他已经娶亲了呢。” 珠儿坚定地摇摇头,道:“不会的,我相信他不会忘了我的,他一定会来找我的。” 玉龙深吸了一口气,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他想不到当年那个顽皮的小姑娘也如自己一般执着地想着对方,如果不是因为身体不争气,说不定真的会成为一段佳话,可是现在,怎么能误了珠儿一辈子的幸福,正自痛苦,却觉珠儿一只玉手轻轻抚在自己的胸口,急切地道:“又痛了吗?我再帮你揉揉?” 玉龙握住她的手,摇头道:“其实不应该揉的,因为会加重出血,不过你的手很轻,很舒服,现在已经好多了,你回去吧。” 珠儿长舒了口气,用另一只手拍了拍胸口,道:“那就好,没帮倒忙就好。”顿了一下,又道:“你还没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了?喝几杯酒就会这么难受吗?” 玉龙勉强笑一笑,道:“也没有什么,只是旧疾而已。” 珠儿奇道:“你才多大呀,怎么会有旧疾?是不是庐山大会上受了伤?” 玉龙摇头道:“不是,其实我是不能动武的,所以,在庐山我根本没有真的动手。” 珠儿瞪大眼睛,不相信地道:“你不会武功吗?那……怎么会传说你神功盖世,将幽灵教打得落花流水?” 玉龙轻笑道:“江湖传言哪里能信,其实都是少雄兄弟三个的功劳,我只是站在旁边看着,可能大家就以为我神功盖世根本不用出手吧。” 珠儿大笑,道:“还真是好玩儿,这天下的英雄可都成狗熊了。” 玉龙看她笑得灿烂,也觉得开心好多,痛苦也减轻了好多,珠儿看他呆呆出神,忽觉不好意思,收敛笑容道:“还是说说你的病吧,是什么样的旧疾,心口痛吗?” 玉龙淡淡一笑,道:“通常的说法是心痛,其实只是胃不好而已,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珠儿道:“小小年纪怎么就会胃痛呢,很久了吗?” 玉龙点头道:“有八年了。”看珠儿一脸怜惜,便摆摆手道:“还是说说你吧,你怎么样?你快乐吗?” 珠儿站起身来,笑道:“那当然了,虽然我从小就没有娘,我甚至不知道娘长什么样儿,可是我还是可以很快乐的,因为爹跟二叔都很疼我,还有婶娘,在我心里她就跟我娘一样,我从小就是跟着她长大的,就连星儿都嫉妒我呢,说婶娘疼我比疼他还多。” 玉龙笑道:“很难得没娘的孩子会象你这么快乐,希望你永远都这么快乐。” 珠儿道:“那当然了,因为龙哥哥说过的,要是不开心,就想想我们在一起时的快乐,想这快乐无处不在,只要你闭上眼睛,那快乐就又会跑来了。”见玉龙的表情有些奇怪,道:“比如说你吧,这点小毛病怕什么,只要开心起来是不是就不会那么痛了?” 玉龙低声道:“可是痛的时候哪里开心得起来呢?” 珠儿歪头想了一下,道:“你自己顾不上那就让我来帮你吧,以后每次你心痛发作的时候我就给你讲笑话逗你开心好不好?” 玉龙哑然失笑道:“那你岂不是要一辈子都跟着我。” 珠儿惊讶道:“怎么你不喜欢吗?”蓦地神色一黯道:“不行,我还得在这儿等他呢,要不,你住在这里不要走了吧,这样我就能天天给你讲笑话了。” 玉龙有些愕然,自语道:“这倒有些麻烦了。” 珠儿当他是不愿意,撅起小嘴道:“人家还没嫌你麻烦呢。” 玉龙看她天真无邪的样子,忍住笑道:“我的意思是我天天生病,你天天要逗我开心,你肯定会烦的。” 珠儿瞪大眼睛,讶然道:“哪有人天天生病的,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玉龙神色一黯,沮丧地道:“偏偏我就是这样的人。” 珠儿见他黯然神伤的样子,禁不住心痛不已,柔声道:“真是这样吗?你爹娘是不是也很心痛?” 玉龙展颜一笑,道:“所以我痛的时候尽量不让他们看见。躲不了就跑出来了。” 珠儿忍不住伸手抚摸一下他的脸,心痛的道:“那你不是很可怜吗?” 玉龙苦笑,道:“也已经习惯了。好了,不说这个了,时候不早了,你快回去吧。” 珠儿坚决地摇摇头道:“那可不行,少杰哥没回来之前我是不会留下你一个人的。” 玉龙剑眉微皱,隐隐有些不安,道:“我已经没事了,只是有些累,你回去吧。” 珠儿替他盖好被子,柔声道:“那你睡吧,我不吵你。” 白玉龙心中千头万绪,身体却是疲惫的很,只能暗暗叹息一声,闭目睡去。 ☆、第 17 章 少杰轻轻推开玉龙房门,却见玉龙闭目斜倚在床头,有着说不出的苍白和疲倦,听到门响才睁开眼睛看他一眼复又闭上,少杰走到床前,轻声道:“觉得怎样了?” 玉龙并不回答,勉强起身道:“你们怎么样,没喝多吧。” 少杰扶他起来,道:“二哥好象喝多了,不过没出丑。”见他手扶额头,忙问道:“头晕吗?要不要再躺会儿?” 玉龙定一定神,微微摆手道:“不用了,我脸色是不是很难看?” 少杰点点头,不无担心地道:“才刚好了几天哪经得起这么折腾,我看还得再等两天才能走。” 玉龙叹口气,道:“我这不争气的身子,比预期的还要糟糕,真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少杰脸色一变,急道:“怎么又说这些丧气话?要觉得不行我们就先回家去?” 玉龙惨然笑道:“算了,得过且过吧。”振奋一下精神,又问:“珠儿昨夜是不是走得很晚?” 少杰点头道:“嗯,昨天幸好有她在,我回来时已经很晚了,她一直守着你,说你睡得不好,翻来覆去好象疼得厉害,好在没再吐血。” 玉龙竟有些紧张地问道:“我没叫出声吧?她一定又笑我娇气了。” 少杰连连摇头道:“怎么会呢,珠儿姑娘好象很难过的样子,你这付样子谁看了能不心疼呢?” 玉龙身子一震,低头不语,少杰道:“赶紧洗漱吧,一会儿你开个药方,我去镇上的药铺给你抓药。” 玉龙洗漱完毕,开了几个药方递给少杰,道:“只这一份抓几付回来,其余的都请他们做成丸药,这样方便一点,象昨夜那样没有药止血,其实是很危险的。” 少杰吃了一惊道:“那你还不让我陪你。” 玉龙笑道:“你留下又有什么用,你又不会治病。” 少杰点头道:“那倒也是,我看我还真得跟你学学医术,以备不时之需。” 玉龙笑着摇头道:“我看还是算了吧,你哪有耐心学那个。” 少杰赶紧拿一件披风给他披上,道:“那件披风我让珠儿穿去了,晚上天凉。” 玉龙点点头,信步出门,吸一口清晨新鲜的空气,感觉清爽了很多,缓步行到后院,却听一阵兵刃相交之声,原来是珠儿姐弟在练剑。 少杰笑道:“这两个小家伙还真是用功。” 玉龙微笑道:“你也去活动一下吧,不用陪我了。” 少杰点头道:“那我回避一下,免得落个偷师的名头,你自己小心一点。” 玉龙走到不远处一棵树下,觉得有些吃力,便停下来坐在树下,稍稍休息,却见燕珍走了过去说了什么,两姐弟停下来,接着燕珍耍了一套剑法,云宫之中收藏有各门各派之精妙武学,玉龙俱都烂熟于胸,但这套剑法却从未见过,燕珍使来招式精妙,轻灵诡异,但移形换步之间却稍有凝滞,不能发挥到极致。 燕珍练完对两姐弟说了几句话便站在一旁,星儿也照样练了一遍,燕珍似是很不满意,表情严肃,星儿吐吐舌头站到一旁,珠儿怯生生地看婶娘一眼,表情甚是无奈,拿起宝剑也照样耍了起…… 玉龙见她练来套路倒很纯熟,只是形似而神不似,见燕珍满脸不耐烦,知她必受责备,心下有些不忍,又觉自己这样远远看着似有偷学之嫌,便起身走到近前。 燕珍见他远远走来,只得忍住不满,珠儿趁机撒娇道:“婶娘,这套剑法那么难,咱们明天再练吧,我都饿了呢。” 燕珍神情严峻,冷冷地道:“不行,你们两个最会偷懒,练来练去都练不好。再来一遍!” 珠儿撅起嘴巴一脸不高兴,玉龙颇觉不忍,便插嘴道:“其实珠儿姑娘练得也不错,只是她身子过于娇小,这种步法对她来讲有些吃力,星儿就更不行了,如果能不过于强调脚下的方位,每一步都顺势缩几寸,身形游移中自然会流畅得多。” 燕珍听罢沉吟不语,珠儿却已急道:“你又不会武功,别瞎指挥。” 燕珍道:“我看白公子说得有点道理,你不妨照他说的试试。” 珠儿半信半疑,玉龙微笑着给她示范了一下步法,珠儿照样练了一遍,还真的好了很多。 小姑娘兴奋的俏脸通红,道:“婶娘,这回怎么样?” 燕珍赞许的点点头,目光凌厉地问玉龙道:“公子可是学过这套剑法?” 玉龙俊面微红,摇头道:“从未见过。” 珠儿也奇道:“你不是不会武功吗?连我婶娘都没看出症结所在,你却只看一眼便知道。而且看一遍就能记住?” 玉龙俊脸不禁一红,燕珍目中寒光一闪,出手如电扣住玉龙脉门,玉龙并不躲闪,登时半边身子发麻,燕珍颇觉意外道:“你真的不会武功?” 玉龙有些尴尬:“晚辈自幼身体不好,不能动武。只是有些过目不忘的小把戏而已,实在无意冒范,还请夫人见谅。” 珠儿见婶娘不高兴赶忙抢着说:“是啊婶娘,他从小就有胃痛的毛病,昨天只喝了几杯酒,他就吐血了呢,真的,是我亲眼见的,还是我送他回去的。” 燕珍“哦”了一声,放开手冷冷地道:“公子既然身体不好,令尊令堂如何会让公子行走江湖呢?而且听说前日公子还在康王谷大败幽灵教,这又作何解释?” 玉龙硬着头皮道:“前日其实是少雄兄弟三个,晚辈只是沾他们光而已。” 燕珍道:“杨氏兄弟能大败幽灵教,武功定是不错,他们肯屈就保护你,想必令尊必不是寻常人,不知令尊是……” 这回可是瞒不住了,玉龙略一犹豫,道:“家父白云天。” 燕珍一听之下不由花容变色,惊问:“那……那你母亲是……” 玉龙道:“家母名燕玲。” 燕珍已是目中含泪,颤声道:“原来你真是玲妹的儿子,怪不得我觉得有些眼熟。” 玉龙见已不能再隐瞒,倒身下拜:“龙儿见过珍姨。” 燕珍道:“原来你早就认出我了,那为何不肯相认?” 玉龙道:“珍姨那年来我家时,龙儿尚且年幼,依稀记得珍姨的样子,此次相见原想相认,又怕过于唐突,所以才……” 燕珍含泪点头道:“算了,也难怪你,那时你还那么小,一转眼已经十年没见了。” 珠儿忍不住插口道:“婶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他……他是不是就是那个龙哥哥?” 燕珍忍住眼泪点头道:“他正是小时候跟你们玩的龙哥哥。我得先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你姨丈去,你们慢慢聊。” 玉龙不禁心下叫苦,见珠儿俏脸紧绷着,冷冷地看着玉龙,玉龙硬着头皮叫声“珠儿妹妹”,珠儿冷哼一声道:“白玉龙,你……你好啊!你明明知道是我,我问你的时候,为什么还不肯承认?” 玉龙心虚,嗫嚅道:“我……我不是存心要骗你的,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珠儿小脸煞白,颤声道:“难道你……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玉龙呆了一呆,明知她想歪了,却又不知该不该解释。 玉龙见珠儿美目中已是泪水盈盈,心里一软,叹口气道:“珠儿,我没忘记你,只是……只是因为我的身体太糟了……” 珠儿呆了一呆,忽然破啼为笑,道:“我就知道你是不会忘了我的,是因为你一直生病,所以才没来看我是不是?也是因为你的病,所以你不肯认我是不是?” 玉龙无奈的点头,珠儿笑道:“算了,我原谅你了,以后不许骗我。” 玉龙这才松了口气,燕珍掩不住喜色道:“我得先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你姨丈去,你们慢慢聊。” 饭菜很快上桌,珠儿抢着端来一碗粥放到玉龙面前,道:“这可是我一早特意让人给你熬的,快趁热喝了。” 玉龙俊面微红,干咳一声道:“谢珠儿关心。” 珠儿笑道:“小时候我去你家,你也是这样关心我的嘛。” 星儿满脸茫然地道:“姐姐,为什么我都不记得呢?” 珠儿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脑袋,得意地道:“那时你才三岁,当然不记得了,我可记得龙哥哥家好美呢,有好多小朋友玩,还有……还有蓉儿姐姐和麟哥哥,蓉儿姐姐长得好漂亮呢,好多小男孩都围着她转,那时候我都有点嫉妒她呢,幸好有龙哥哥陪我玩,是吧龙哥哥” 玉龙笑道:“珠儿总算肯叫我哥哥了。” 珠儿俏脸一红,撅起小嘴道:“你这人真讨厌,哪壶不开提哪壶,亏人家对你那么好,哼,再也不理你了。” 众人不禁哈哈大笑。珠儿更加羞赧,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玉龙有些不忍,忙打岔道:“咱们还是吃饭罢,我可真有点饿了。” 珠儿看大家都低头吃饭,这才偷偷瞧了玉龙一眼,见他正含笑望着自己,赶紧低下头,连粉颈都红了。 吃过早饭,燕珍端详着玉龙脸色关切地道:“龙儿,既然不舒服,就请个大夫来给你瞧瞧吧。” 玉龙赶紧笑道:“不用了,珍姨,龙儿的病自己心里有数,已经开了药方一会儿让少杰去镇上抓药,珍姨不必挂心。” 水连海回头对珠儿道:“珠儿,少杰初来乍到,还是你陪他去吧,到镇上最有名的药铺,再请那位胡神医来一趟。” 星儿吵道:“我也去,我也去。” 水连江笑道:“好,星儿也跟着去,可是不许贪玩,不许惹事,快去快回。” 燕珍拉着玉龙的手来到内堂,少雄少华不便进入,站在门外。 燕珍眼含泪水道:“我跟你娘已有十年没见了,她……还好吗?” 玉龙道:“我娘还好,她也常念叨您呢。” 燕珍道:“那年我去云宫之时,你才六岁,小大人一般领着珠儿、星儿到处玩,一转眼你们都长这么大了,我们都老了。” 玉龙道:“我们虽然长大了,珍姨跟我娘可都不老。” 燕珍笑道:“初见你时那么谦恭谨慎,想不到还跟小时候一样会说话。” 玉龙道:“我说的是实话嘛。” 燕珍道:“你父亲说你天赋异禀,根骨极佳,有过目不忘之才,将来必有大成,我们都对你寄予厚望,后来又怎么会体弱多病呢?” 玉龙神色一黯,良久才道:“我八岁那年遭遇一场意外,此后便常常卧床不起,我爹娘为此也是操碎了心。” 燕珍见他神情抑郁,便安慰道:“你不要太难过了,人生在世哪有不生病的,只要你把心放宽,好好调养,总会好起来的。” 玉龙点头苦笑道:“我自己受点苦倒也没什么,早已习惯了,只是连累爹娘担心实在于心不忍。” 燕珍怜惜地道:“你能这么想,我们做长辈的就很欣慰了,只是也别太苦了自己。” 玉龙感激地点点头,忽地想起什么来,道:“珍姨,我看你练剑之时身形步法之间微显凝滞,可是身上有伤?” 燕珍面露惊异之色道:“你能看出我步法凝滞?怪不得你父亲说你天赋异禀,原来果真如此。”语音一顿,微微叹息道:“我这个人性情急躁,几年前我练功之时真气走岔,险些走火入魔,所以练功之时偶尔会有真气不济之感,倒也不妨事。” 玉龙神情凝重地道:“这可不是小事,珍姨,龙儿自幼身受病痛折磨,所以学过医术,若珍姨信得过我,就让龙儿替您把把脉。” 燕珍笑道:“哪有信不过之理。”说罢将手伸出。 玉龙把脉良久,才道:“珍姨真气走岔,并未全部导入正轨,平日虽无大碍,但因真气郁结,会越来越严重,不与人动手还好,否则只怕会有大麻烦。” 燕珍有些吃惊,道:“有这么严重?那可有办法医治。” 玉龙沉吟一下,道:“治倒是能治,只是有些困难。” 燕珍只道他医术尚浅,道:“既有困难,那就算了,听天由命吧。” 玉龙摇头道:“珍姨不要误会,不是龙儿不能医治,只是……只是我力不从心。” 燕珍道:“那就等你身体好一点再治也不迟。” 玉龙知道一两句话说不清楚,便点头道:“现在龙儿确是难以支持,等过几日我身体好一点,再跟珍姨详谈此事。” 燕珍道:“聊了半天你一定累了,先去歇息吧。这事不急,你别太劳心了。”玉龙也不再坚持,由少雄和少杰护送回房休息。 ☆、第 18 章 将近黄昏,少杰才回来,除了药草,还带了一个受伤的青年。那青年二十五六岁,右胸插着一把飞刀,血已经染红了半个胸膛,人虽昏迷,但看得出相貌十分英俊。 珠儿面色惶急,进门就喊:“爹,快请龙哥哥来,看看这人还有救没有。” 燕珍一面叫人将其抬到客房,一面拉住珠儿道:“你爹不在,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不在镇上请郎中医治却把人弄到家里来了?” 珠儿急道:“他是为救我才受得伤,胡神医不在,镇上那帮郎中一看他胸口那把刀都吓得不肯医治,只给了些治伤的药,少杰哥说龙哥会治病,所以我们只好把人带回来了。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少杰赶紧接口道:“我正在抓药,珠儿和星儿跑到街上买东西,也不知怎么跟一帮人打了起来,等我赶过去的时候,这人已经受伤了。” 燕珍还待追问,珠儿已急得催促道:“少杰哥,你快去请龙哥来呀。” 燕珍道:“你先别急,已经派人去请了。”正说话间,见玉龙匆匆走来,少雄一旁紧随。 珠儿迎上去,急道:“龙哥哥,你快点,快救救他。” 少雄忙拉住珠儿,道:“珠儿姑娘,公子身体不适,急不来的。” 玉龙摆手道:“我不要紧,先看看伤者。” 少杰扶他坐下,玉龙定一定神,仔细看了看伤势,略一把脉,回头对少雄道:“雄哥,你点他伤口周边几处穴道,然后把刀□□。” 珠儿急道:“这样拔会不会很危险?” 玉龙摇头道:“不要紧,看似凶险,其实并没有伤到要害,只是流血会很多,所以要先封住穴道,然后再上金创药,过几天就好了。” 少雄照他说的做了,上了金创药,果然不一会儿,那青年就悠悠醒转,一见众人便要起身,珠儿一把按住他道:“别动,刚给你上了药,还是躺着吧。” 那青年道:“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珠儿笑道:“应该是你救了我的命才对,要不是你替我挡那一刀,只怕现在躺在这儿的是我呢。”话锋一转,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个门派的?” 那青年看看大家,道:“在下萧逸,家师人称天山老人。” 燕珍动容道:“原来你是天山老人的弟子。”玉龙自觉难以支持,便对大家拱手道:“既然萧公子已经没事了,那我就不奉陪了。” 珠儿见他脸色苍白的近乎透明,神情倦怠,担心地道:“龙哥,你还好吧?” 玉龙道:“我没事,只是有点累。” 珠儿对少杰道:“少杰哥,你们快扶龙哥去休息吧,这儿有我就行。” 晚饭之时,燕珍亲自提着食盒到小跨院探望,却见少雄兄弟三个在院内坐着,一见她来,赶紧起身施礼,燕珍摆手道:“龙儿怎么样了?” 少杰道:“刚才痛过一阵,又吐了血,现在已吃了药睡了。” 燕珍叹息道:“他平日也常这样吗?” 少杰脸色沉重点头不语。 燕珍心痛地道:“苦了这个孩子了,你们好好照顾他,我就不进去了,免得吵醒他。饭菜我给你们带来了,就在这儿吃吧,他这里离不开人。”三人称谢。 昏昏沉沉睡了两日,玉龙才觉精神好了一点,醒来见少杰正坐在床前打盹,少雄和少华坐在门口也正睡着,知道他们这几日守着自己都不曾上床休息,心中着实不忍,轻轻下床,少杰还是惊醒了。 一见他起来,忙起身相扶,道:“你总算醒了。这两天可被你吓死了。” 玉龙揉一揉太阳穴,头还有些晕眩,他闭目定一定神,少杰忙扶他坐下,倒碗水递给他,少雄和少杰也被惊醒了,一起进来,关切地问道:“怎么样了?” 玉龙歉疚地笑笑,道:“我好多了,你们都累坏了吧,以后不用这样守着我,我反正也就这样了,可别把你们给拖挎了。” 少雄摇头道:“只要你没事就好,这次可真把我们给吓坏了。” 玉龙唇角勾起一丝无奈,道:“我整天这样你们还没习惯吗?” 少杰道:“这回可不一样,又不是蛊毒发作,却反复吐血,除了勉强喝一点药和粥,喂你吃点东西倒象是痛得更厉害,差不多都吐出来,还带着血,吓得我们也不敢再给你吃东西了。请了几个郎中都说是只能尽人事,听天命,我们还以为……就差飞鸽传书给家里了……” 玉龙见他眼中含泪,知道他们是真的为自己担心,心中颇觉感动,脸上却不带出来,只拍拍少杰的肩,轻声道:“不用担心了,我已经没事了。” 少杰心有余悸地道:“为什么蛊毒没有发作却总吐血呢?” 玉龙淡淡地道:“是胃出血而已。” 少雄还待再问,玉龙已摆摆手道:“我已经没事了,你们还是都去睡一觉吧。” 少杰还要陪他,玉龙坚决地摇头道:“你们都去休息,在这里又不会有危险。”说完一个人走了出去,少杰忙给他披上披风,知道拗不过他,便叮嘱道:“那你自己当心一点。” 玉龙缓步走到花园里,正自欣赏满园春色,却见珠儿和萧逸并肩走来,两人有说有笑,很是开心。 玉龙有心避让,已来不及,珠儿早欢叫一声龙哥,小鸟一般扑过来,一把拉住玉龙的手,高兴地道:“龙哥哥,我和萧大哥正要去看你呢,你好了吗?”她上下仔细地打量了他一番,才道:“脸色还是不好啊!” “已经没事了,只是有点血虚而已,不用担心。” “我这两天都没去照顾,你不生气吧?”珠儿眼巴巴地望着他,象是真的做了错事的孩子。 玉龙轻轻一笑,道:“怎么会呢?你不去烦我,我高兴都来不及呢。” 珠儿拿粉拳照玉龙胸口轻轻捶了一下,撒娇道:“你老是这么坏,故意气人家。”捶完却又后悔,忙不迭地轻抚他的胸口道:“对不起,我忘了你正病着呢。” 玉龙微微红了脸,笑道:“我又不是纸糊的,哪有那么娇气,好了别闹了,当着你救命恩人的面,也不怕人家笑你。” 珠儿调皮的做个鬼脸,对萧逸道:“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他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呢。” 萧逸有些尴尬,冲玉龙拱手道:“多谢公子相救,救命之恩,容当后报。” 玉龙也拱手道:“萧大侠客气了。” 珠儿一眼瞅见玉龙身上的披风,道:“原来你有这么多披风呀,我还惦记着要还你呢,那件被我弄脏了,还没洗呢,我还担心你没的穿,可别再着凉了。” 玉龙有心逗她,于是揶揄道:“怎么只穿了一下就弄脏了?还不洗干净,小姑娘家这么懒,看谁会要你。” 珠儿红了脸,气道:“你又来了,人家又不是故意弄脏的,你的衣服那么长,人家又穿不起来,踩来踩去就脏了,有好几次还险些绊倒呢,还说风凉话。” 玉龙见她小嘴撅得老高,反倒有些不忍,柔声道:“好了,别生气了,一件披风还用你亲自洗吗?要不然丢了不要了,好不好?” 珠儿一扭脸不理他,玉龙转到她面前,低声道:“好妹妹,算我说错了好不好?别闹了,当着客人的面给点面子嘛。” 珠儿小脸绷得更紧,气道:“你也知道当着客人的面,还老是取笑人家,一点也不顾及人家是女孩子,再也不理你了。”说着扭头就走。 玉龙见她真的生气,心头一急,一把拉住她道:“好了好了,我错了还不行吗?别生气了,你要是跑了,我可没力气追你。” 珠儿脸色稍缓,道:“算了,看在你生病的份上,不跟你计较。”话锋一转,又关切地道:“你现在觉得怎么样了?” 玉龙笑道:“只要你不生气,我就什么病也没有了。” 珠儿红了脸道:“你又来了,不跟你说了,真的没事吗?不许骗我。” 玉龙笑笑,道:“真的没事,我看你还是赶紧给我弄点粥喝,不然陪你玩儿都没力气。” 珠儿点头称是,道:“好,我这就去弄,萧大哥,你替我陪陪龙哥,一会儿我让人来叫你们吃饭。”不待萧逸点头,一阵风似的走了。 玉龙看着她的背影远去,再也忍不住阵阵晕眩,身子晃了晃,他本能的伸手要扶什么,萧逸赶紧扶住他臂膀,关切地问道:“你没事吧?” 玉龙勉强笑笑,虚弱地道:“没事,只是有点晕。” 萧逸见他俊颜苍白,几近透明,眉头微蹙,更添几分凄美,竟也觉得有些心痛他,叹道:“难怪珠儿那么牵挂公子……” 玉龙见他正盯着自己,目光中有怜惜,更有幽怨,不由俊面一红,道:“珠儿是个好姑娘,我是没有资格喜欢她的,倒是萧大侠跟珠儿很相配,我看你们好象也很谈得来。” 萧逸叹口气道:“不瞒公子,认识虽只短短几天,可在下的确很喜欢水姑娘,可惜她心里好象只有你一个。” 玉龙心头一震,道:“何以见得?” 萧逸道:“这两日她虽没去照顾你,可张口闭口全是你,她其实很担心你,时不时会偷偷跑去看看,只是因为我救了她,她不能丢下我罢了,现在我已经好了,她刚才其实就是要去你那儿。” 玉龙暗暗叹息一声,萧逸有些奇怪,道:“我看你似乎不太高兴?” 玉龙苦笑道:“这本不是一件应该高兴的事。” 萧逸听了这话,顿时有些恼怒,自己心心念念地姑娘,他竟不当回事,只是自己也没有立场说三道四,只能冷冷地道:“难道你觉得水姑娘不好?” 玉龙摇头道:“不是,珠儿天真热情,心地善良,是个难得的好姑娘。” “那你为何……”玉龙道:“算了,不说这个了,你的伤怎么样了,还要不要我再看一下?” “已经好了,你的医术还不错,药也很管用。只是到现在我还不知道救命恩人怎么称呼呢。”萧逸口气中仍不免带了情绪。 “啊?”玉龙讶然:“难道珠儿没有告诉你吗?” 萧逸扯了扯嘴角,自是扯出一个笑容:‘她张口闭口‘龙哥哥’,我总不能也叫你‘龙哥哥”吧。” 玉龙失笑:“那当然不行,你总还是比我年长几岁。”他正了正脸色,对萧逸抱拳道:“小弟白玉龙。” 萧逸大吃一惊:“原来是大闹庐山的白玉龙,失敬失敬!” 玉龙没想庐山一役,自己竟真的名扬江湖了,不由俊面一红,摆手道:“江湖传言,难免言过其实,萧兄还是不要相信吧。” 萧逸微微一怔,还待追问,却见玉龙已缓步前行了,只得跟随。两人信步而行,交谈甚是投机。 ☆、第 19 章 因为失血的关系,玉龙总觉疲累不堪,正和衣而卧时,珠儿兴冲冲地跑来。 “快跟我去看样东西。”她拉起玉龙就走,玉龙一面被她拖着走,一面笑问:“什么好东西让你这么大惊小怪,慢点慢点。” 出得门来正碰上少杰,少杰急道:“珠儿姑娘,你慢一点,公子还病着呢。” 珠儿这才缓下脚步,端详一下玉龙脸色,道:“我一高兴又忘了,还好吧?” 玉龙皱眉道:“不太好。” 珠儿一惊,忙扶他道:“那快坐下歇一歇。”伸手便在他胸前轻揉。 玉龙笑道:“没事,骗你的。” 珠儿大叫一声“你又骗我!”赌气背过身去。 玉龙转到她向前,笑道:“怎么又生气了,生气可是老的快哟。” 珠儿一扭头不理他,玉龙继续哄道:“跟你开玩笑的嘛,你不喜欢,以后不这样了好不好?” 珠儿这才转过脸来,道:“以后不许骗我,要不然就算你生病我也不理你了。” 玉龙叹息一声道:“不理就不理吧,反正我也……。” 珠儿赶紧用手捂住他的嘴,眼圈一红,低声道:“我怎么会真的不理你?看着你那么难受,我真恨不得能替你痛才好,你……你……”语声哽咽,竟说不去了。 玉龙心头一热,口中却淡淡地道:“再过两天等我身体好一点,给珍姨治好伤,我就要走了,那时便再也不会有人惹你生气了,你好歹再忍耐几天吧。” 珠儿呆了半晌,才道:“为什么要走?因为我跟你生气吗?我以后不会了,我不许你走。” 玉龙低低地叹息一声,道:“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我……总是要走的。” 珠儿紧紧抱住他,哭道:“不,我不要你走,我天天等天天盼,好不容易才把你盼来,你不要就这么走了,要不然,我就跟着你,你去哪里我跟到哪里。” 玉龙强抑住自己的情绪,冷冷地道:“我天天惹你生气,你又何苦非要跟着我受气呢?” 珠儿抽噎道:“其实我知道你是故意气我的,想让我讨厌你,好离你远远的,可每次我一生气你就心软了,所以又再来哄我,是不是?” 玉龙听了这话,一时心如刀绞,竟无言以对。 珠儿抬起头,擦擦眼泪,笑道:“我就知道你舍不得真让我伤心,说定了,要走你就带我一起走。好了,跟我来吧。” 来到珠儿的卧房,只见房内珠帘纱帐都是五彩缤纷,满屋子活泼俏皮的感觉,却在桌上摆着一张古琴,玉龙一眼便知这张琴年代久远,非为凡品,忍不住上前抚摸。 珠儿得意地道:“我就知道你会喜欢的。” 玉龙闻言颇觉诧异,道:“你怎么会知道?” 珠儿更加得意,道:“小时候见你的时候你的琴就弹的很好了呀!你说过长大一定要琴棋书画都精通,我相信你现在一定做到了,所以我要把这琴送给你,免得放在我这里暴殄天物。” 玉龙心头一热,低语道:“原来这些小事你都还记得,”语锋一转,笑道:“不过这东西只适合放在家里,带在身边未免太麻烦了。” 珠儿道:“我还有一管玉萧,不知道你会不会吹?” 玉龙道:“真的吗?你的东西还真不少,想来也是个中高手了。” 珠儿粉面羞红,取出一管玉萧递给玉龙,道:“我想你一定喜欢跟我一起谈诗论画,琴萧合鸣,所以也就拼命去学,只是,我没你聪明,没有哪一样能学好。” 玉龙想不到当年那个小姑娘会为了自己做这么多,他费了好大的劲才克制住想要将她拥进怀里的冲动,借低头看那玉萧来抚平情绪。 只见那玉萧通体雪白,晶莹剔透,禁不住喜形于色,道:“这玉萧可当真是世间少有的宝贝。” 珠儿见他喜欢,自然也觉高兴:“你喜欢那就送你了。” 玉龙摇头道:“那可不行,这一定是你心爱之物,我岂能夺人所爱。” 珠儿道:“你就是太迂了,所谓宝剑赠英雄,既然你精通音律,那正好物有所用,就不要推辞了。” 玉龙还待拒绝,珠儿忽然一拍脑袋,道“啊,差点忘了,还有一样东西给你看。”说着拿出一只锦盒,小心翼翼地打开。 玉龙向盒里看时,却是一棵灵芝。 珠儿看他反应平淡,颇有些失望:“你不觉得高兴吗?” “不就是一棵灵芝吗,有什么特别的?” 珠儿道:“这可是千年灵芝呀!能强身健体,增长功力,包治百病的。” 玉龙失笑:“哪有这么神。” 珠儿急道:“是真的!我爹爹费了好大劲才弄到的,可惜晚了一步,要不然前日你病重的时候就给你吃了,我相信一定能治好你的病的。” 玉龙神色平静地将锦盒合上,道:“幸好晚了一步,不然当真是暴殄天物了。” 看珠儿瞪大眼睛一副不解的神情,又道:“谢谢你们,珠儿,替我谢谢伯父,这千年灵芝虽有起死回生之效,可用在我身上实是浪费,还是好好收着吧,说不定哪天会有人比我更需要。” 珠儿气道:“既有起死回生之效,你为什么不肯吃?难道你不想快点好起来吗?” 玉龙神色一黯道:“我的病现在还是无药可医的。灵芝对于我只是暂时缓解一下而已,我吃的寒香丸里面本就有千年灵芝,所以,还是不要浪费了吧。” 珠儿呆立半晌,忍不住绝望地落下来泪来,玉龙心痛不已,再也忍不住,轻轻将她拥在怀里,安慰道:“好珠儿,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不是还好好的吗?放心,没那么快的,说不定会想出别的办法呢?对不对?” 珠儿听了这话,真真心如刀绞,哭得越发厉害。 玉龙用手轻抚她的秀发,柔声安慰:“好了好了,不哭了,哭肿了眼睛可就不漂亮了,让人看见以为我欺负你了呢。” 珠儿知道此刻最该难过的应该是他,自己却在这里给他添堵,于是强忍着眼泪,将脸埋在他胸前,哽咽道:“龙哥哥,你记不记得,小时候你也是这样哄我的。” “怎么会忘了呢?你那么可爱,我是那么……”玉龙猛然顿住,暗骂自己该死,差点就控制不了情绪,说出喜欢她的话来,他僵了片刻,一眼瞅见桌上的古琴,才道:“我给你弹琴听好不好。” 珠儿本来还期待他的下文,见他顾左右而言他,顿时有些失望,又怕自己本就是自作多情,所以只能默默地点头答应。 他纤长莹白的手指划过琴弦,叮咚的琴音如银瓶乍破,回荡在耳中,珠儿见他白衣翩然,眉目如仙,顿时有些痴了。 试过琴音,他深深地凝望了珠儿一眼,这才玉指轻舒,一曲《空山忆故人》便如一缕似散非散缭绕山间的烟岚,凝着欲言又止、难以名状的情绪,在他指下呜咽、纠缠……最后一个泛音留下他深远的凝视,珠儿已是目中蕴泪,那样一份不舍的情绪被抑在他的琴声里,颤抖地吟哦着他空落落的怅惘! 玉龙自然知道她听懂了自己的琴声,欣喜之余更多了一份沉重,果然有些情绪还是不该轻易触碰,一碰就是锥心的痛。他慢慢走到珠儿身边,给她一个清浅的笑容:“好听吗?” 随着点头的动作,珠儿的泪珠滚落下来,她扑到玉龙怀中,喃喃地低语:“以后不要弹这么伤感的曲子好不好?” “嗯!”玉龙低声答应着:“对不起,让你伤心了。” 珠儿怕再勾起他的伤感,抹一把眼泪,拉起他的手仔细地观瞧,称赞道:“你这双手还真是天生侍弄琴棋书画的料,不练武也好,免得糟塌了。” 玉龙顿时红了脸,抽回手道:“是不是该吃饭了?我有点饿了。” 珠儿绽出一个笑容,故意调侃道:“看你比姑娘家脸皮还薄,算了,不逗你了。”拉着玉龙走了两步,又返身回去,拿起玉萧放到玉龙手里,正色道:“你可要收好了,不许弄丢了。”说罢粉面已羞红。 玉龙心头一热,欲拒绝却不忍心,想接受却又怕误了姑娘,只叫声“珠儿”却不知说什么才好。 年轻人总是很容易便能玩到一起,在珠儿这个开心果的带领下,众人不只把碧水山庄玩遍了,连山上一些美丽的景致也游览地差不多了,萧逸虽然有伤,但看到珠儿兴致高昂,便尽量附和她的情绪,常常玩闹到昏天黑地,玉龙看到两人感情融洽,性格相近,也有意避让,常常借口身体原因并不参与进来,只做个旁观者而已,每每这时,珠儿总是频繁地跑过去嘘寒问暖,玉龙也只是淡然处之,少杰看在眼里却是疼在心里,私下里不知劝过玉龙多少回,无奈他总是默然摇头。 这天傍晚,少杰急匆匆来到珠儿门外,听到里面玉龙跟珠儿正在琴萧和奏,一时不知该不该进去,正徘徊时,却听琴声停止,玉龙走了出来,笑问:“少杰,找我吗?” 少杰看一眼后面相随的珠儿,道:“有幽灵教的人上门挑衅,其他人都去迎敌了……” 玉龙剑眉微挑,正待说话,珠儿已怒道:“太可恶了,竟然找上门来,看姑娘怎么收拾他们。”说罢回屋取剑,一提真气几个起落便不见踪影/ 玉龙急得一跺脚,对少杰道:“你快去帮忙,我一个人慢慢来。”说着已是急步前行。 少杰跟上道:“公子莫急,前面好多人呢,珠儿不会有事的。我看你还是不要过去了。” 玉龙摇头道:“我总得看看形势才能放心,他们该是冲咱们来的,有多少人?” 少杰道:“大概二三十人吧,天已经黑了,也没太看清楚。” 碧水山庄前一片混战,敌人有三十几人,俱都黑衣黑裤,胸前白森森的骷髅图案,正是幽灵教的装束,个个武功不善,玉龙拉着星儿只在一旁观战,少杰随行保护。 只见珠儿剑光霍霍,威风凛凛,不消片刻便砍倒几个,星儿看得手痒,也要上前,玉龙一把拉住他,对少杰道:“少杰,我看珍姨那边形势有些吃紧,只怕会引发她的伤势,你去帮个忙。” 看星儿跃跃欲试,玉龙微微一笑,道:“星儿别急,你可是有更重要的任务。” 星儿喜道:“什么任务?” 玉龙脸色一正,道:“保护我呀。” 星儿拍手笑道:“也对,龙哥哥不会武功,那我就保护你吧。”说罢手握剑柄站在玉龙身边, 玉龙见他一脸严肃的样子,有些失笑,又怕他看到不高兴,只得忍住,忽觉身侧一阵阴风,急忙脚步一错,拉着星儿向旁一闪,一名幽灵教弟子一刀劈空。 星儿怒道:“大胆狂徒,竟然偷袭。”说罢挥剑就刺,玉龙见星儿虽然年幼,但功夫不错,与那幽灵教徒势均力敌,有心让他锻炼一下,也不阻止。 极目四望时,却见萧逸那边形势险峻,与他敌对之人剑招狠辣,攻势凌厉,而萧逸想必是伤势未愈,影响了他的身手,眼看他勉强招架,边战边退,已退向自己这边,正自焦急不知该如何帮他,却见他“哎哟”一声,右臂已被刺中,长剑脱手,人也倒向自己,忙伸手去扶。 那幽灵教徒趁机一剑刺到,玉龙急呼一声“小心”,用力一推将萧逸抛到一边,自己的整个身子却完全卖给对方,幽灵教徒剑招一变,改刺玉龙,玉龙一面吸胸收腹,一面拧身形,硬生生横移几尺,只听“哧”的一声,剑尖划破玉龙胸前衣襟。 那幽灵教徒微微一愣,没料到会失手,一挺剑再度刺到,玉龙不敢怠慢,再度躲闪,却被地上的萧逸绊了一下,身形不由一滞,险些摔倒,此时对方长剑已到眼前,玉龙身形未稳,只得一个“鹞子翻身”向后翻腾,剑尖再度划破衣襟,那幽灵教徒几次攻击不成有些恼羞成怒,手上一紧,长剑如影随形。 玉龙见萧逸倒地不起,心忧他的伤势,而少雄兄弟被敌人缠住无法过来援助,危急之时一个翻滚趁机捡起萧逸掉落的长剑,一招行云流水直刺对方胸口,这流云剑乃云宫绝学,剑招迅捷凌厉,那幽灵教徒只见剑光一闪,已是避无可避,却见玉龙剑尖一偏,直刺中右肩,那人痛叫一声,长剑落地。 玉龙长剑抵住他咽喉,喝道:“说!你们此来有什么目的?幽灵神君现在哪里?” 那幽灵教徒眼一闭,咬牙道:“阁下虽然手下留情,没要我的命,可在下不是贪生怕死之人,想要我出卖主子,休想!” 玉龙微微点头,道:“嗯,是条汉子,好吧,就不难为你了。” 说罢,收回长剑。 那幽灵教徒惊诧地瞪着他:“你不杀我?” 玉龙含笑道:“何必非要杀你呢?” 那幽灵教徒愣怔半晌,才道:“今日公子不杀在下,只怕他日相见还是敌人,你不后悔?” 玉龙摇头道:“没什么好后悔的,你的伤势不轻,还是赶紧医治才好。” 那幽灵教徒有些动容,抱拳道:“在下段无涯,乃幽灵神君坐下黑风煞神,此番前来就为取阁下性命,既然技不如人,只好就此罢手,告辞!”说罢,一声呼哨,众教徒齐齐跃出圈外,片刻便走的无影无踪。 ☆、第 20 章 众人将萧逸抬回庄内,玉龙见他右臂之上剑伤并不深,伤口处却乌黑一片,显然是剑上有毒,不敢怠慢,赶紧让少杰拿出一粒驱毒灵药喂他吃下,好在毒气运行尚浅,并未入侵内脏,便将毒血挤出,腐肉刮除,止血包扎。 等一切收拾停当,玉龙只觉浑身无力,腹内翻绞,闷痛不已,珠儿一面给他擦汗,一面关切地问道:“龙哥哥,你还好吧?” 玉龙摇摇头,强笑道:“我没事,萧大哥也没大碍,一会儿就能醒了。”转而对燕珍道:“珍姨,还是让龙儿替你把把脉吧。” 燕珍道:“我的伤不急,经过这一仗,大伙都累了,特别是你身子还没复原,我看还是先歇息一下,一会儿咱们吃过晚饭再看也不迟。” 玉龙道:“我看刚才珍姨与人动手之时似乎已经牵动伤势,只怕不能再拖了,而且我在这里恐怕会招来更多麻烦。”略一沉吟,又道:“这样吧,明天我先给珍姨诊脉,做一些准备工作,然后尽快医治,只是要靠两位前辈帮忙,因为需要强大内力来牵引珍姨体内真气运转,而我……算是全无内力,所以要两位前辈将内力传到我身上再由我来施治,这个过程很凶险,一个不小心大家都有危险,只是这样一来,两位前辈的内力只怕一两天内不易复原。” 水连江道:“这倒无妨,只要能治好弟妹的伤,就算拿命来换也行。” 燕珍夫妇俱都心头一热,叫声“大哥”却哽咽在喉,少杰看出玉龙在强打精神,急切地道:“不舒服吗?刚才看你被逼出手,有没有……” 玉龙抬手打住道:“我心里有数,只出了一招,没有关系。”珠儿刚才只顾与对方交手,并未看到玉龙出招,听了这话,不由心中起疑,看了玉龙一眼,玉龙知她为自己不会武功一事起了疑心,有些心虚,只好回避她的眼神,珠儿眼珠一转,笑道:“龙哥哥,我扶你回房歇息吧。” 玉龙勉强笑道:“不用了,你还是在这儿照顾萧大哥吧,让少杰陪我去就行了。” 珠儿不待少杰行动抢先扶着他,道:“我看萧大哥也没什么事了,有丫头看着就行了,我还是陪你吧。” 玉龙还待挣扎,已被珠儿半拖着出了门。少雄等人面面相觑,只道珠儿关心过甚,不由都心头暗笑。 玉龙本就被腹痛搅得浑身无力,更被珠儿扯得脚步踉跄,皱眉道:“珠儿,你慢点。” 珠儿脚下不停,气呼呼地道:“又在我面前装,这回我可不上你的当了。” 玉龙叹息一声,不再说话,珠儿见他不吭声,反倒停了下来,端详一下他的脸色,道:“你不要紧吧?” 玉龙摆摆手,道:“本来不要紧,只是你跑得太快,我……有点吃不消。” 珠儿一听这话气得美目一瞪道:“还跟我装蒜。我倒要看看你今天露不露真相。”说着翻手一掌拍向玉龙胸口。 玉龙正自喘息,见掌风凌厉只怕这一下自己吃不消,忙飘身躲避,珠儿冷笑一声,变掌为拳依然不离胸口,玉龙见她真的动怒,也不敢怠慢,一边招架一边求饶道:“珠儿,你停手好不好,再打下去,我可真的受不了了。” 珠儿怒气冲冲道:“口口声声说自己不会武功,萧大哥都敌不过的对手,你却能一招制敌,还来骗我,实在可恶。” 玉龙已觉腹内翻绞越来越厉害,痛得四肢无力,而珠儿似乎越打越气,手下丝毫不肯留情,不由暗暗叫苦,只怕惊醒蛊虫,心道:“还是先躲开一下再说。” 瞅一个空当纵身跃到树上,珠儿只觉眼前一花已失去玉龙踪影,此时夜色很暗,明知他躲在树上却找不着他,不由气得跺脚道:“好你个白玉龙,原来你功夫这么好,枉我对你……,你……你骗得我好苦。”说着竟掉下泪来。 玉龙在树上见她伤心,心头不忍道:“珠儿,我真的没骗你,我只说我不能动武,是你们自己认为我‘不会武功’……” 珠儿呆了一呆,分辩道:“那你说你身体不好不能练武还不是骗人吗?” 玉龙苦笑:“我没骗你,我的身体真的不能练武,我现在的武功大部分只是八岁以前练过的,此后已经很少练了。” 珠儿听他语气沉重,心里一软,嘴上却道:“哪有八岁的孩子功夫就这么好的,我才不信呢。” 玉龙沉默不语。珠儿有些着急道:“你既然不能动武,那你怎么给婶娘治伤?你……你不会是骗我爹跟二叔把内力传给你吧?!” 仍然不见玉龙回答,珠儿只道被自己说中,又气又急道:“你倒是说话呀,是不是被我说中了?”,等了半天,还不见回答,珠儿沉不住气了,循着玉龙说话的方位飞身上了树,只见玉龙半伏在一根枝叉上,急问道:“你怎么了?” 玉龙正强忍心腹剧痛,怕她担心,便笑道:“没事,只是想让你上来而已。”珠儿气得一把抓住他的衣服,飞身下树,落地之时用力一丢。玉龙被她一把扯下树,来不及提气,这一下重重摔在地上,忍不住闷哼出声,道:“你好狠心呢!”, 珠儿扔下他本有些后悔,想去扶他,听他这么一说,不由怒道:“你不只是可恨,而且可恶之极。” 玉龙轻叹一声,缓缓站起身形,拍拍身上的土叹道:“哎!自从遇到你,我就再也不是那个‘绝尘公子’了。” 珠儿恨恨地道:“你别东拉西扯装糊涂,还没回答我呢。” 玉龙倚着一棵树上,双手交叉在胸前,无奈地道:“你想知道什么?” 珠儿的口气稍稍平静一下,道:“你为什么要我爹跟二叔帮你给婶娘治伤?他们又不懂医术。” 玉龙道:“我的内力不够,只能借助两位前辈。” 珠儿撇撇嘴道:“谁信你!” 玉龙笑道:“既然不信干嘛还来问我。” 珠儿被堵得一时接不上话,只恨恨地跺跺脚,道:“就算你说的是真的,那就让我爹跟二叔给婶娘输送内力不就行了吗?练武的人哪个不会运气?还用你吗?” 玉龙摇头道:“哪有那么简单,如果是这样的话,珍姨自己就能治了。”喘一口气又道:“这个过程很复杂,运气之人必须熟通经络,掌握火候,一个不小心便有性命之忧,岂是会运气就行。” 珠儿呆了一呆,道:“那……那两位老人家会不会有危险?” 玉龙点头道:“危险当然有了,一个不当心就会玉石俱焚,而且就算一切顺利,只怕内力损耗过甚,也要调养几日才能恢复。” 珠儿着急道:“那你会怎么样?会不会有危险?” 玉龙心头一热,心想:“她总还是关心我的。” 珠儿见他不吭声,更急了,道:“你说呀,会怎么样?” 玉龙嘻嘻一笑,道:“整件事对我只有好处,你不是也想到我可以因此多一些内力吗?” 珠儿愣了半响,忧虑地道:“可是这么危险,万一……出什么岔子怎么办?” 玉龙知她担心,便走过去抚住她的秀肩,安慰道:“放心吧,我不会让几位前辈出问题。” 珠儿将脸扑到他怀里,哭道:“你一定要答应我,不能让他们有事……” 玉龙拍拍她的背,道:“你放心,只要你相信我,我保证不会让他们有危险。” 珠儿抽噎着点点头,忽然挣脱开来,道:“你的身体怎么样,能坚持住吗?” 玉龙笑道:“只要你不再来气我,我想还是可以的。” 珠儿“哼”了一声,道:“我哪有气你,都是你来惹我生气。” 玉龙道:“是谁刚才还在怀疑我图谋不轨,气得我心痛发作,险些晕过去。” 珠儿吓了一跳,忙轻抚他的胸口道:“真的吗?你刚才心痛又发作了,现在好些了吗?” 玉龙点头道:“已经好多了,我这病本是不能生气的,刚才被你一气,痛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来。” 珠儿歉疚道:“那我扶你回房躺一下吧,你就别生气了。” 玉龙其实一直在强忍痛楚,此刻本有些支持不住,便由着她扶回房间。 珠儿见他脸色苍白,额头满是豆大的汗珠,忙扶他躺下,一边给他擦汗,一边关切地问:“痛得很厉害?要不要吃药?” 玉龙握住她的手,只觉柔若无骨,看她关切的样子,想到自己的身体不该误了她的幸福,不由心下惨然,又将她的手放开,把脸扭到一边,道:“珠儿,你不要对我这么好,我……我承受不起。” 珠儿只当他还在生气,急道:“龙哥哥,以后我再不会惹你生气了,你别不理我,好不好?” 玉龙心中难过,知道自己应该对珠儿狠心一点,让她对自己死心才对,可每次看到她,却总是狠不下心来,其实他知道自己很渴望珠儿的关心和爱,只恨上天对自己太苛刻,不能给珠儿幸福。 珠儿见他眉锋紧锁,表情痛苦,不禁心痛得掉下泪来,一边帮他揉腹,一边哭道:“龙哥哥,都是我不好,不该跟你计较,你这么难受,我恨不能代替你,你就别生气了好不好?” 玉龙摇摇头,看着她,柔声道:“珠儿,我不是生你的气,我只是很难过……” “你的药放在哪儿了,我帮你拿……”珠儿只道他疼痛难忍,急得不知该怎么办? 玉龙握住她的手,道:“珠儿,我知道你关心我,可是我……我这样子,不值得你对我这么好,我不想害你一辈子。” 珠儿哭着摇头道:“不,龙哥哥,你一定会好的,我相信老天爷不会这么狠心,任何人都狠不下心来这样子对你,龙哥哥,你也要相信,总会有办法的,一定是老天爷在考验你,一定是的。” 玉龙摇头:“珠儿,你不用安慰我,我的病自己知道,这半年以来,我几乎没一天好过,我知道撑不了多久了,我不想你们难过,只这点小小的胃痛你们就都看不下去,何况是……何况是……” 他不忍说下去,珠儿有些心惊肉跳地道:“何况什么?难道还有更严重的吗?” 玉龙苦笑一下道:“本来肠胃的毛病不难治,只要注意保养,按时服药调理,是会痊愈的,而且也不会痛的这么厉害,可是我的病不一样,我的病连薛神医都治不好,是因为胃痛只是一个连带结果,是表象,还有个根本原因是……” “是什么?” 玉龙终于忍不住痛得弓起身子,珠儿站起来想帮他,玉龙抬手止住她,深吸一口气道:“你坐下来,听我说。” 珠儿心痛的道:“你先歇一下,以后再说好不好?” 玉龙摇头道:“不,现在不说,也许以后就没有机会了,我希望你知道真相,” 珠儿只得给他倒一杯水,扶他喝完躺下,这才坐下来,轻轻地给他按揉胸腹,玉龙替她擦擦泪痕,心痛地道:“看着我这样,你一定也很难过吧?” 珠儿重重地点头,道:“我只恨自己不能代替你。” 玉龙闭上眼睛,喃喃道:“这其实是我最不想看到的。”停了一下,才道:“八岁那年,我中了蛊毒。” 珠儿吓了一大跳,惊道:“蛊毒?你……小小年纪怎么会中了蛊毒?” 玉龙摆摆手道:“这个过程太复杂,以后有机会再慢慢告诉你,今天只说我的病,可是你要答应我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珍姨。” 见珠儿郑重地点头,才接着道:“我中的不是普通的蛊毒,叫作‘血咒’,它发作之时会有蛊虫咬食心腹内脏,等到吃尽之后便会破腹而出,再寻新主。这种蛊是无解的,薛神医曾试过各种解蛊杀虫的办法,可是始终没能去除,最后只能用极寒加麻醉的方法让蛊虫在我的胃里休眠,同时也用了各种解毒的灵药,这才暂时保住我的性命。” 珠儿心痛地道:“这中间你一定吃了很多苦吧。” 玉龙苦笑道:“如果只是蛊毒发作倒也罢了,虽然发作时确实不是人所能承受但毕竟药物起效比较快,痛得时间不是很长,而且头几年它发作的次数还比较少,总能熬的过去,可是它对身体的危害却让我备受煎熬。虽然药能镇住蛊虫,其毒性也因各种灵药而减轻,却渐渐让我心脏衰弱,心悸心痛,而且因为药性极寒,虽然平日一直吃药调理,却是杯水车薪,以致整日心腹疼痛,气血虚亏不畅,如此循环往复,身体每况愈下,这一年来蛊毒发作的越来越频繁,身体状况更加糟糕,所以……珠儿,我希望你能明白,我是没有未来的,也不可能给你幸福!” 珠儿并不接他的话茬,只是落泪道:“难怪你的手总是冰冷的,难怪你会痛成这样……。” 玉龙见她难过,有些不忍,打趣道:“因为我很怕冷,时常着凉感冒,所以天很暖了还穿的很厚,在家时大家都习惯我这样子,我也不觉得有什么特别的,可出来后却常被人取笑。”想到当初如云取笑自己的情景,脸上不禁露出笑意。 “想到什么了这么高兴?” 玉龙道:“哦,只是想起初到江南遇到若兮和如云时,我穿着狐裘,被如云取笑,我可是平生第一次那般尴尬。” 珠儿心里隐约有些不安,道:“那是两位姑娘吧?是你的好朋友吗?” 玉龙轻叹一声,道:“我也希望是好朋友,可是只怕我伤了若兮的心,她们不会再拿我当朋友了。”抬头看看天色,又道:“已经很晚了,不用陪我了,你去吃饭吧。” 珠儿犹豫道:“你呢?你不吃一点吗?要不我去给你熬点粥吧!” 玉龙微笑道:“不用了,珠儿,我现在已经好多了,你去吧。” 珠儿摇头道:“不,我还是守着你吧。等少杰他们回来再说。” 玉龙轻叹一声,道:“为什么你们都对我这么好,我真的受不起。” 珠儿脸色微变,道:“那两位姑娘也是这样照顾你吗?” 玉龙神情忧郁地道:“若兮也曾经彻夜不眠照顾我,我却伤害了她。”顿了一下,又道:“可是不知为什么,对你,我总是狠不下心,我知道这样其实是害了你,珠儿,你……你就只把我当哥哥吧!” 珠儿心里有些醋意,冷冷地道:“你有那么多人关心,当然不缺我一个,既然用不着我,那我走了。” 玉龙一时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急忙拉住她的手道:“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吗?” 珠儿道:“你没错,是我错了。” 说着赌气甩开手,扭头就走。 玉龙见她头也不回的出了门,心头一急,忙起身追到门口,却是一阵剧痛,他低叫一声以手按腹,跪倒在地,心里却冷静下来:“白玉龙,这不正是你希望的吗,既然狠不下心来拒绝她,不如就让她自己断了念头吧,就算伤心,也只是一时而已,她总会好起来的。” 忽然有只手来扶他,心头不由一阵狂喜,喊一声“珠儿”人已晕了过去。 ☆、第 21 章 恍忽间似乎有人轻唤自己的名字,玉龙轻轻吐出一口气,微睁星目,隐约见床前围了一圈人,不由轻叹一声,道:“你们怎么都在这里?” 少杰正紧按着他手上的合谷穴,见他醒来吁了口气,道:“你总算醒了!” 玉龙环望大家一眼,却不见珠儿,心下有些失望,低声道:“我没事了,你们都去歇息吧。” “龙儿,你觉得好些了吗?” 玉“珍姨,我没事了,您别担心。”说着他挣扎着起身 燕珍忙按住他,道:“昏迷了整整一夜,身子虚得很,还是躺着吧。” “一夜?”玉龙吃了一惊:“现在什么时辰了?” 少杰道:“已经日上三竿了。你要不要吃点东西?” 燕珍不待玉龙答话,接口道:“昨夜就没吃东西,你先歇着,我让人给你弄点粥来。”回头对众人道:“大家还是都回去吧,我们在这儿他反而不自在。” 玉龙有些感动,关切地道:“珍姨,您的伤没发作吧?” 燕珍笑道:“没有,我很好,不用记挂我了,先顾好你自己的身体要紧。” 玉龙转头对水连海道:“姨丈,您千万要照顾好珍姨,不能让她再用内力,等我身体好一点……” 水连海笑着打断他道:“你放心养病,我会照顾好她的。” 看着众人离开,玉龙疲惫的闭上眼睛,问少杰:“昨夜是你扶我上床的吗?” 少杰知道他想问什么,看了看两个哥哥,道:“我们回来的时候你已经晕了,珠儿正急着想抱你上床。问她怎么回事,她只是哭着说是她的错,是她惹你生气了。” 少雄也有些着急道:“公子,到底怎么回事啊,好好的怎么又晕倒了呢?” “跟珠儿没有关系,是我自己的身体不争气,要不是还没给珍姨治好伤,我……我其实都不想再醒过来了。”他的神情黯然,情绪十分低落。 杨氏兄弟听了这话不由大惊失色,少杰急道:“龙儿,你可不能想不开,也许过不了多久,薛先生便想出办法来了呢……” 玉龙苦笑一下,抬起手看看合谷上的指痕,问少杰:“这是你掐的吗?” 少杰点头道:“昨夜看你昏睡中还痛得哆嗦,喂你吃药也咽不下去,只好用这个法子了,总算也是有些止痛的效果。 玉龙点头道:“不错,你跟我这么多年总算也有些收获。如果会针灸的话效果会更好一点。” 少杰急道:“那你教我吧!” 玉龙微笑着摇摇头道:“还是算了吧,跟了我这么多年,连常用的药都不认识,你根本没心学这个,我也懒得费这个劲。” 少杰俊面通红,嘟哝道:“也太小瞧人了吧,以前在家里有薛神医,哪里用得着我学……” 少雄跟少华忍不住笑出声来,玉龙扯一扯嘴角,想笑却没笑出来。 少雄有些担心地道:“是不是还很难受?” 玉龙摆摆手,挣扎着起身,少杰忙扶他,少雄给他垫上枕头,让他半坐着,少华递过一杯水,玉龙接在手里却并不喝,看兄弟三个关切的眼神,感激道:“这段时间要是没有你们三个,我只怕早就没命了。” 少雄也有些动容:“公子何必说这些!于公,我们是下属,于私,我们是兄弟,照顾你本是就是应该的,只可惜我们能做的也只有这一点点而已,对你的病我们也只有心疼,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能帮你减轻一些痛苦。” 门外有下人送饭来,少华端过来,低声道:“还是先吃点东西吧。” 玉龙点点头,接过碗来道:“我自己来就行了,你们也去休息一下吧。” 少杰示意两位哥哥出去,自己却坐在床前看着玉龙吃,玉龙本来正小口喝粥,见他这样盯着自己看,有些不好意思,笑道:“干吗这么看我?” 少杰轻轻叹了口气,道:“最近不知道怎么了,总觉得你好象跟平常不一样了。” 玉龙有些诧异,道:“是吗?怎么不一样了?” 少杰摇摇头,道:“我也说不好,好象是……你比平常爱说话了。” “哦?”玉龙颇觉惊讶,少杰站起来,来回踱了两步,道:“自从来到碧水山庄虽然你的身体更糟了,一直病着,可是我总觉得你好象开心了很多,特别是你跟珠儿在一起的时候,话多了,笑容多了,是不是跟珠儿在一起真的很快乐?” 玉龙身子一震,却不回答,少杰见他不说话,便凑上来,陪笑道:“怎么了,是不是真的跟珠儿闹别扭了?” 玉龙面无表情地将碗递给他。 少杰见他只喝了几口,心里有些急,道:“你不爱听我不说就是了,还是再吃一点吧。” 玉龙摇摇头,起身下床,少杰忙将碗放下,过来扶他,紧张地道:“你要做什么?” 玉龙慢慢舒展一下身体,走到门口看到满园春色,贪婪地吸了一口新鲜空气,道:“又是一个艳阳天。” 少杰见他很陶醉地样子,想到他也许真的看不到下一个春天了,心里不由一阵难…… 玉龙回头对他道:“你把箫给我拿来。” 少杰递过玉箫,玉龙接在手里,想到珠儿送箫的情景,心中暗道:“珠儿现在一定还很难过吧,真希望痛苦只是一时的,她很快就能做回那个快乐的小姑娘。” 少杰见他看着玉萧发呆,猜想他又想起珠儿,忍不住劝道:“你这又是何苦呢,既然喜欢珠儿,那就把握时间好好跟她相处……” 玉龙不待他说完,已将玉萧送到唇边吹奏起来,少杰叹一口气,将话咽了下去。 珠儿正在替萧逸换药,听到呜咽的萧声传来不由停了下来。 萧逸早听说玉龙病重,见珠儿来本想邀她一起去看玉龙,却被她一口拒绝,而且强行要给他换药,心里觉得疑惑,正想一问究竟,却见萧声传来珠儿便如灵魂出壳一般,早已把自己忘到了九宵云外,知道肯定是玉龙吹奏的,想那白玉龙当真是深不可测,看似手无缚鸡之力,武功却又出神入化,明明医术高超,自己却总是病病歪歪,几次险些丧命。 也不知他到底是何来路,此刻正好探探珠儿的口风,便叫一声“珠儿”。却见珠儿目中含泪,痴痴地望着窗外,心里不禁泛起一股醋意,故意“哎哟”大叫一声。 珠儿吓了一跳,回过神来,以为自己不小心碰到了他的伤口,慌道:“对不起!对不起!弄痛你了吧,我不是故意的。” 萧逸故意皱眉道:“你是怎么了,怎么好象丢了魂似的。是不是惦记玉龙了?” 珠儿脸一红,手忙脚乱地替他包扎伤口,萧逸呼痛道:“哎哟,好了好了,还是我自己来吧,你越弄我越痛了。” 珠儿万分歉疚地望着他,有些手足无措。 萧逸心里一软,柔声道:“想他就去看他嘛,干嘛把自己弄得这么失魂落魄的?是不是白玉龙的病真的很严重?” 珠儿点头。 萧逸拉她坐下,道:“他到底得了什么病?昨日还见他神功盖世,怎么一下子就病得这么厉害?” 珠儿落下泪来,却不回答。 萧逸给她擦擦泪,安慰道:“玉龙自己是个大夫,有点小病也不怕,你不要太担心了。” 珠儿抽噎着摇头,萧逸见她不说话,心里有些急躁,道:“你倒是说话呀,到底是怎么了?” 珠儿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萧逸心疼地想将她拥在怀里,却是不敢,安慰道:“好了,我不问就是了,你不要哭了,哭得我的心都乱了。” 珠儿擦擦眼泪,抽噎着道:“龙哥哥,他……他要走了。” 萧逸吃了一惊:“走?去哪里?什么时候?” 珠儿见他反应这么大,不由一愣。 萧逸也觉失态,忙道:“他不是还病着吗?怎么急着要走呢?” 珠儿黯然道:“大概是为了躲开我吧。” 萧逸道:“怎么会呢?我看他很疼你的。” 珠儿低下头,喃喃地道:“他疼我是小时候的习惯,因为他始终当我是妹妹而已。” 萧逸伸手拍拍她的肩,柔声道:“先别伤心了,待会儿我帮你去探探他的底,说不定这只是你自己瞎想呢。” 珠儿抽噎着点头,却听萧声越来越弱,似乎吹萧人中气不足,最后不得不停下。 珠儿禁不住心头狂跳,大叫一声“龙哥哥!”便飞跑出去。 萧逸愣了一下,紧跟着追上去。 珠儿一路狂奔,冲到跨院,却见少杰正扶玉龙在院中石椅上坐下,玉龙剑眉微蹙,呼吸急促,一见珠儿闯进来,不由一怔,苍白的脸上旋即绽出灿烂的笑意,颤声叫道:“珠儿,你来了。” 少杰也忙招呼道:“珠儿姑娘,你来的正好,我正要去给公子煎药,你帮我看着他点。” 珠儿忍住眼泪,点头走了过来,萧逸随后赶到,一见白玉龙吃了一惊,讶然问道:“玉龙,只不过一夜时间,怎么这么憔悴?” 玉龙笑着摆手,道:“没什么,萧大哥,你的伤怎么样了?” 少雄拿着一个椅垫过来,道:“石凳太凉了,公子正病着,还是加个垫子吧。” 玉龙颇觉尴尬道:“不用了吧,又不是什么千金小姐,哪有那么娇气。” 少雄伸手扶他起来,玉龙无奈坐在垫子上。 萧逸颇为感慨地道:“你的随从可真是难得呀!” 玉龙正色道:“他们不是随从,是我的兄长,所以才会这般小心在意,倒让萧大哥见笑了。” 珠儿默不作声地给他们斟上茶,少雄早端了一杯白水来递给玉龙,道:“三弟说公子喝茶不好。” 珠儿呆了一呆,玉龙忙笑道:“没关系的,珠儿,给我来一杯吧。” 珠儿摇头道:“既然雄哥说你不能喝茶,还是听他的吧。 萧逸有些奇怪道:“到底是什么病啊,怎么连茶也不能喝吗?” 玉龙俊面微红,道:“也没有什么,只是胃口不太好。” 萧逸心中仍然有些疑惑:“我真是不明白,你昨天才一剑退敌,今天怎么就病得这么厉害了?” 玉龙淡淡地道:“只是因为前几日大病一场,身体一直没有恢复,昨天又有些劳累,所以体力有些不支,倒让萧大哥挂怀了。” 珠儿早已低下头去,小声道:“都是我不好,昨天晚上惹龙哥生气了,还逼着他跟我动手打了一架,所以才……” 玉龙忙道:“不是因为这个,珠儿,你千万别这么想,是我不好,让你伤心了。” 萧逸叹息道:“看你们兄妹情深,我都嫉妒了,你们两个就别再刺激我了好不好。” 两人俱都红了脸,珠儿关切地道:“刚才听你吹萧,好象气息不足,现在觉得怎么样了?” 玉龙脸更红了,道:“刚才只是心血来潮,可惜怎么吹都吹不好,让你们见笑了。” 萧逸见他说话时气息不匀,有些担心地道:“你也别太勉强了,如果觉得不舒服,就回房躺着,不要顾及我们。” 玉龙摆手道:“我已经没事了,这么好的天气应该出去走走才对,再这样整天躺在床上,只怕没病也闷出病来。”见珠儿沉默不语,心里好生不忍,转移话题道:“珠儿,过两天是你的生日,打算怎么庆祝呀?” 珠儿吃惊地瞪大眼睛道:“你怎么知道我的生日?” 玉龙不及回答,萧逸已是大叫起来:“珠儿的生日快到了吗?是哪天?珠儿你也太不够意思了,为什么不告诉我,不把我当朋友吧!?” 珠儿急忙分辩道:“萧大哥误会了,我不是故意瞒你,实在是因为这几天……发生太多事……连我自己都忘了。” 萧逸道:“只怕是因为忙着担心玉龙的病才忘了自己的生日吧?” 珠儿粉面更红了,玉龙轻咳一声,道:“都是我不好,连累大家担心,萧大哥,你也别生气,改天我请你们喝酒,就当我谢谢大家的关心……” 萧逸笑道:“看把你们两个急的,我是开玩笑的,这几天我也闷坏了,接二连三地受伤,搞得我灰头土脸的,要不这样吧,明天我们找个酒楼喝个痛快。” 珠儿急道:“不行,龙哥不能喝酒……”忽然觉得失态,不禁红了脸,道:“你们两个都不能喝,萧大哥的伤也还没好……” 萧逸晃晃胳膊,笑道:“我的伤没问题,只是不知道玉龙……” 玉龙忙接口道:“酒我就不喝了,不过出去逛逛给珠儿买份礼物应该还是可以的,珠儿,你想要什么礼物?” 珠儿垂下头,低声道:“我只希望你的病快点好,别的什么都不要。” 玉龙心头一震,萧逸已笑道:“瞧这个傻丫头,玉龙自己就是大夫,他的病当然很快就好了,干嘛担心成这样?他要你选生日礼物,你就该挑最喜欢的、最贵的东西。” 珠儿摇摇头,红了眼圈,萧逸急道:“怎么又哭了?我说错了什么吗?” 见珠儿已低下头去,萧逸弯下腰,从下往上偷偷看了珠儿一眼,忽然“啊呀”惊叫一声,把珠儿吓了一大跳。 萧逸道:“我好象看到一只鼓着眼睛的大青蛙。” 珠儿兀自一愣,萧逸已是大笑着跑开,珠儿方始明白他在取笑自己,不由大叫一声“你才是青蛙呢”,跳起来便追。 玉龙在一旁看着,心里暗暗叹息:“珠儿跟萧逸在一起才会真的快乐,跟我在一起太受煎熬了,这样的生活不是她该有的。” 正想着,少雄拿着一件披风来给他披上,玉龙摆手说不用,少雄低声道:“坐久了总是有点凉,还是披上吧。”玉龙苦笑一下,不再坚持。 少华不无担心地道:“公子,明天出去能行吗?还是我们替你去吧……” 玉龙微微点头,低声道:“我知道不行,也没想去,只是如果不这样说,只怕珠儿不会答应。”说着,他眯起眼睛望望天上的太阳,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喃喃地道:“有些事也许真的是天意。” 少雄有些奇怪道:“什么事?” 玉龙轻轻地“哦”了一声,道:“我有件东西,需要修理,你们今天就去办这件事,只有一天时间,明天你们两个跟着珠儿去逛街,一是保护他们两个的安全,二是把东西取回来,只是不要让珠儿知道了。” 略顿了一下,舒了一口气才悠悠地道:“这只怕是我送珠儿的唯一的一件礼物,也是唯一能做的一件事。” ☆、第 22 章 一大清早,玉龙刚洗漱完毕,就听见珠儿在院里说话:“雄哥,龙哥哥已经起来了吗?” 少雄道:“珠儿姑娘早,萧大侠早,公子刚刚起来,还在屋里呢。” 玉龙赶紧打开房门迎接:“萧大哥,珠儿,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萧逸笑道:“还不是这个小丫头,一大早就吵得我不能睡觉……” 珠儿狠狠地跺他一脚,萧逸大叫呼痛,道:“我又说错了吗?怎么老是这么凶……” 珠儿不理他,抢上两步进了屋,一眼看到桌上放了一碗黑乎乎的药汁,神色不禁一暗:“怎么还没吃早饭就要吃药吗?” 玉龙笑一笑,道:“这药须得饭前吃。”说罢拿起药碗一饮而尽。 “喝那么快干嘛,不苦吗?”珠儿赶紧从少杰手里接过水递给他。 玉龙漱了口,淡淡地道:“没事,习惯了。” 见珠儿秀眉轻锁,知她怜惜自己,便笑道:“现在就走吗?会不会早了点?” 萧逸已是跛着一只脚进了屋,愁眉苦脸的道:“我的脚受伤了,只怕走不了路了,怎么办?” 玉龙和少杰不由失笑。 珠儿瞪他一眼,道:“那你就不要去了,我跟龙哥两个人去就好了。” 萧逸大叫道:“那可不行!” 珠儿得意地撇一下嘴,道:“算了,本姑娘不跟你一般见识,就勉为其难带你去好了。”说着朝玉龙调皮地做个鬼脸,玉龙忍住笑道:“好了,珠儿,你那一脚我看还真是不轻……” 萧逸抢着接口道:“就是嘛,玉龙可是大夫,他知道我可不是装的,肯定已经肿得老高了,不信你瞧瞧。” 他刚做脱鞋状,珠儿早就一步蹦到门外,红着脸道:“你敢脱!你要脱了我再也不理你了。” 萧逸看一眼玉龙,正色道:“不脱就不脱,我可不是怕你,我是怕玉龙的病还没好,一会儿万一给我这臭脚熏晕了就麻烦了。” 玉龙和少杰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忍不住哈哈大笑。 珠儿气得跺脚道:“你怎么这么恶心!” 萧逸笑着走出来,道:“我看你不开心,故意逗你的,干嘛那么小气。” 珠儿微微一怔,道:“我哪有不开心,要你来哄。” 萧逸小心翼翼地道:“刚才明明看你脸上写着“不开心”三个字,还说没有。” 珠儿粉面一红,低头不语,萧逸看她娇羞的样子,心神不由一荡,柔声道:“珠儿,只要你开心,要我做什么都愿意。” 珠儿心头一跳,不由自主地回头去看玉龙,却见玉龙手扶门框,闭着眼睛,身子摇摇欲坠,珠儿惊叫一声“龙哥哥!”飞扑过去。 萧逸被她一叫吓了一跳,见少杰已将玉龙扶住,也忙过来,急问:“怎么了?” 玉龙微睁星目,无力地摆摆手,道:“没事,有点晕。” 众人赶紧七手八脚地扶他进屋躺下,玉龙见大家都一脸关切和紧张,歉疚地道:“你们不用担心,我没事,可能是因为昨夜没睡好,体力有些不支。” 少杰点头道:“公子这几日一直是半昏迷,只能喝一点粥,虽然庄主跟夫人让下人送来燕窝人参什么的,可公子都吃不下去,身子虚得很。” 珠儿急道:“那怎么办?弄点什么东西给你吃才好?” 玉龙微笑道:“这个你就不要担心了,还是让少杰去弄吧……”顿了一下,又道:“珠儿,我看我今天就不去了,免得出去以后扫大家的兴,还是让萧大哥陪你去好不好?” 珠儿摇头道:“我也不去了,还是留下来陪你吧。” 玉龙看着萧逸道:“萧大哥,你陪珠儿去吧,只是你身上有伤,就让雄哥和华哥跟你们一起去吧,这样安全点。” 萧逸点点头,道:“我知道了,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珠儿的。” 玉龙对珠儿道:“还是出去散散心吧,不要整天对着我,好闷的。” 珠儿还待摇头拒绝,玉龙已闭上星目,道:“你们都走吧,我想休息了。” 眼看珠儿不情愿地跟着萧逸离开,少杰在些难过地道:“你为什么老这样折磨自己呢?” 见他默然不语,只得轻轻叹口气:“你休息吧,我去给你弄点粥。” 玉龙眼望着天花板,心里有些难过,尽管希望珠儿幸福,可是眼看着珠儿跟萧逸玩闹,自己还是有些吃味的,转念一想也许自己一厢情愿的撮合他们有些自私,珠儿跟萧逸未必合适,那个萧逸身上有太多疑点,实在让人不放心,这样一想,玉龙不由出了一身冷汗,这样冒然的让珠儿跟萧逸出去会不会有危险? 少杰端着一碗小米粥进来,见玉龙坐在床上,满头冷汗,吓了一跳,赶紧放下碗,道:“怎么了?” 玉龙摆摆手,站起来,在床前来回走了几趟,低头想着什么。少杰从没见他这样紧张过,不知发生什么事情,也不敢出声询问,只见他忽然停下来,手扶额头,闭着星目,赶紧扶住他道:“怎么走那么急?快坐下。” 玉龙坐在床沿,低声道:“大概是最近病得太久,脑筋也有些糊涂了,忽略了一些很重要的事。” 少杰不知他所指,问道:“是什么事?” 玉龙摇摇头,道:“还没想明白。粥呢?” 少杰将碗端来,道:“夫人亲自给你煮的小米粥,还很烫,慢点喝。” 玉龙点点头,道:“是你告诉珍姨我喜欢喝小米粥吗?” 少杰道:“不是,夫人说你最近身体虚得太厉害,应该好好补一补,可是那些补品你又吃得太少,特别是早上,更吃不下去,还不如喝点小米粥舒服。” 玉龙有些感动道:“珍姨真如母亲一般细心,可惜我太拖累人了,要不然还真想多住些日子。” 少杰不由一怔,道:“你想走了吗?可是你的身体实在是……” 玉龙慢慢地啜一口粥,道:“我也很着急,得赶紧给珍姨治伤了,已经不能再拖了,而且幽灵教不会这么善罢甘休的,敌暗我明,随时都有可能被攻击。只希望在此之前将这些事做完,然后快点离开这里,不要再给他们带来灾难了。” 少杰担心地道:“你不是说给夫人治伤是件很危险的事吗,你能支持得了吗?” 玉龙道:“无论如何一定得坚持住,到时候你在我旁边看着,发现我支持不了就用内力注入我丹田……” “可是这样一来只怕会牵动蛊虫发作。” “没别的办法!即使你不这样做,两位庄主的内力在我体内也会惊动蛊虫,总是免不了发作的,只希望能坚持到完成之后,还有一点更让我担心……” “是什么?” “在此之后蛊毒发作是肯定免不了的,而两位庄主也必将内力损耗过巨,如果此时敌人来犯,只怕碧水山庄不堪一击,你们兄弟三个不要只顾着我,一定要尽力保证大家的安全。” 少杰忧虑地道:“可是如果你蛊毒发作必然昏迷不醒,此时一点防范能力都没有,我们怎么能抛下你不管呢?” 玉龙摇头道:“只要他们不直接偷进庄来,我一个人呆在房里应该不会有事。这样吧,在这之前我会在庄外布一个阵,相信外人如果想进来的话也不是那么容易。” 少杰展颜笑道:“再在咱们这小院外布个阵,这样我就放心了。” 红叶镇是距离碧水山庄最近的城镇,距离九江城也不太远,还算是比较繁华,珠儿目光茫然走在大街上,萧逸陪在旁边,偷偷观察着看她的眼光停留在哪件事物上,然后小心地询问她是否喜欢,可是珠儿的眼睛里好象空无一物,全然没有半点挑选礼物的喜悦。 萧逸有些沮丧,回头看看跟在后面的少雄兄弟,做个无奈的动作,少雄微笑着伸手指指前面一家店铺,萧逸顺势一看,却是一家珠宝商行,顿时有些喜出望外,赶忙拉着珠儿进了这家珠宝店。 少雄跟少华跟着走到门口,却不进去,只向里望了一眼,一个小伙计悄悄溜出来,递给少雄一个盒子,少雄也不说话,接过盒子打开看了一眼,满意地点点头,抛给他一锭银子。 小二悄悄溜回店里向老板示意,老板微微点头,嘴巴却并未停歇,殷勤地介绍着他的宝贝,可惜珠儿的眼睛虽然在这些珠宝上来回瞟着,脸上却没有一丝笑意,仿佛全然没有中意的东西。 老板耐心不减,挨个儿介绍着,萧逸却有些泄气地道:“姑奶奶,你到底喜欢什么呀?!” 珠儿歉意地笑笑,随手拿起一只玉镯问道:“老板,这个多少钱?” 那老板眼睛早眯成了一条缝儿,笑道:“姑娘好眼光,这可是从宫里弄来的宝贝,因为是偷出来的,所以价钱也不贵,只要五十两银子。” 珠儿瞪大了眼睛道:“五十两银子还不贵吗?” 萧逸赶紧抢道:“不贵,不贵,只要珠儿喜欢就好。” 那老板笑容不改,道:“这个镯子是一对,我们不拆开卖……” 萧逸一呆,珠儿惊叫道:“你是说五十两银子只是一只,也太贵了,还是不要了。” 老板陪笑道:“姑娘有所不知,这可是公主的东西,这个价钱您到别处可是求都求不来的,您要不想要,那就算了……。” 萧逸忙抢过镯子道:“要,当然要,给我包漂亮点。”说着赶紧付钱,珠儿粉面一红,樱唇动了动,却没说话,只低头出了店门。 少雄和少华两人相视一笑,跟在后面,萧逸追上来,却不见了珠儿,还不及问,少雄已笑道:“萧大侠不用着急,珠儿姑娘进了前面那家医馆,让我们在这等着。” 萧逸心一沉,猜想珠儿定是去找那位胡神医去了,不由一阵伤心:她心里总还是记挂着玉龙的病,根本没把我放在心上,更何况是我送的礼物了。 不消片刻,就见珠儿垂头丧气地出来,显然此行未果。 萧逸脸上挤出点笑容,道:“珠儿,我有点饿了,我们先去吃点东西吧?” 珠儿抬头看一下天色,面露难色道:“已快午时了,萧大哥,我看我们还是回去吃饭吧。” 萧逸顿时更加失望,少雄赶紧接口道:“我们也饿了,还是先吃点东西再走吧,不然等我们回去只怕也赶不及午饭了。” 萧逸连连称是,珠儿见三人都这样说,只得答应。 来到一家酒楼落座,叫了东西,珠儿却只拿着筷子并不夹菜,萧逸叹了口气,道:“珠儿,你就给我留点面子好不好?” 珠儿愕然道:“为什么这么说?萧大哥,我做错什么了吗?” 萧逸黯然道:“我只是希望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不要老想着玉龙,尤其是当着少雄兄弟俩的面,你这样子神不守舍,让我觉得好没面子。” 珠儿红了脸,低声道:“对不起,萧大哥,我不是故意的,只是因为龙哥的病……,我实在很不放心……” 萧逸见少雄两人也面露尴尬,便道:“玉龙究意得了什么病?年纪轻轻的有个头疼脑热的应该没什么问题吧?不会是在庐山大会上受了伤吧?” 少雄笑道:“倒不是受了伤,只是受了点风寒而已……” “那你们干吗都那么紧张,而且……我看玉龙好象也不止受风寒那么简单。” 珠儿道:“都是我不好,逼他喝酒,结果害他旧病复发。”说着眼圈一红,几乎落下泪来。 萧逸更觉诧异道:“旧病复发?他有什么旧病?很严重吗?” 少雄忙道:“因为公子幼时淘气,吃错了东西,落下个胃痛的毛病,所以平日吃东西有些讲究,尤其是不能喝酒,珠儿姑娘不知道,也不能怪她。” 萧逸点头道:“原来是这样,不知者不怪嘛,你又何必耿耿于怀呢?” 珠儿摇头道:“你们不知道,本来龙哥的病已经有了起色,可那天晚上,我……我却又跟他斗气,还怀疑他给婶娘治病是为了获取我爹跟二叔的内力,气得他病情反复……” 少华恍然道:“怪不得……。” 少雄暗暗踢他一脚,少华赶紧打住,改口安慰道:“其实他没有怪你,要不然我们问他,他都不肯说你半个不字,只说是自己身体不争气。” 萧逸奇道:“二夫人病了吗?我怎么没看出来啊。” 少雄打个哈哈道:“好了,不说这个了,惹得珠儿都快哭了,大家快吃完咱们赶紧回去吧。” ☆、第 23 章 “还是找不到更好的办法。”玉龙坐在院子里,失望的将摊开的几本书一一合上,缓缓站起身来。 轻捶昏昏的额头,那种被人窥视的感觉又来了,他忍不住向院门瞟了一眼,那个似曾相识的的身影慌忙闪避。 玉龙紧走两步,出了跨院,却是人迹杳然,心里不仅有些疑惑:“这个人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了,这几日虽然一直病着,可只要走出屋子,便常常能感觉到他在关注自己,但又似乎并无恶意,那身影似曾相识,到底会是谁呢?” 正要返身回去,突觉心口一阵剧痛,这疼痛来得太急,他忍不住“呃“地叫出了声,疼得弯下腰去,就在这一瞬间,眼角余光中有个人从树后跳了出来,心里不由一惊,强忍疼痛闪电般扣住对方脖颈,那人尴尬地伸着手,那句“你没事吧?”还未说完便被噎在喉中。 玉龙这才知道原来他只是要来扶自己,并无恶意,赶紧松开手,说声“对不住!” 那人心有余悸地摸摸脖子,然后低下头就…… 玉龙轻喝一声:“站住!”扶住一棵树,喘了口气又低声道:“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老是偷看我?” 那人回过头来,满脸关切地看着玉龙,喉头动了一下,复又低头道:“小人不是有意偷看公子,只是见公子身体抱恙,怕您一个人有什么闪失,所以才在一旁注意,还望公子莫怪。” 玉龙见那人戴着帽子,虽然一身粗布衣裤,却干净整洁,便点头道:“你是这儿的家丁吗?” 那人躬身答道:“是,小人阿顺,是这儿的园丁。” 玉龙见他始终低着头,便道:“我以前见过你吗?怎么感觉好面熟。” 那人身子微微一颤,头更低了,道:“小人从未与公子谋面,公子相必是认错了。” 玉龙满腹疑惑,刚想再问,一阵剧痛让他眉锋紧皱,弯下腰去,那人忙伸手相扶,口中急道:“龙儿,你不要紧吧?” 玉龙心头剧震,颤声问道:“你叫我什么?你……你是……”看一下四下无人才低声说道:“允文?” 那人也吃了一惊,有些手足无措,说声“公子认错人了”扭身便走。 玉龙叫声“等等!”追了一步,却忍不住腹内剧痛,不由一个踉跄,单膝跪地,那人赶紧回来,扶起他,已是眼含热泪,道:“龙儿,你怎么样了?” 玉龙深吸一口气,压住疼痛,颤声道:“原来你真的没有死?” 朱允文点头道:“是我,龙儿,我没有死。你先坐下来歇会儿吧。” 玉龙摇头道:“这里说话不方便,还是到我房里去吧,我……我想好好跟你聊聊。” 两人来到玉龙房里,刚刚坐下,少杰急匆匆进来,道:“说是要看会儿书,只不过一转眼功夫,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你看看,药都快凉了。” 玉龙这才看到桌上放着药,便笑道:“我不过出去一会儿,你就这么罗嗦。” 少杰沉着脸埋怨:“明明才又晕倒了,怎么就不能好好在床上躺一会呢?还嫌我罗嗦。”说着端过药来。 玉龙喝下,见朱允文站在一旁,神色颇不自在,便回头对少杰道:“好了,饭一会儿再吃,你到门外守着点,我跟……跟他说几句话。” 少杰狐疑地看了朱允文一眼,端着碗出去了。朱允文忙低头哈腰送少杰出去。 玉龙见他一副下人的习惯,心里不由一阵难过,道:“允文,你一直藏在这里吗?二位庄主知不知道你的身份?” 朱允文见他两手抓住桌沿,身子颤抖,急道:“痛得这么厉害,还是先躺一下吧。” 玉龙摇摇头,手在胸腹间狠狠按了一下,坐在椅子上,指指对面的椅子,道:“我没事,你快坐,跟我说说你的经历。” 朱允文坐下来,给玉龙倒杯水,道:“也没什么好说的,我从密道里逃出宫以后一路流浪,年前才来到这里,做了园丁,二位庄主并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本来我也从来没想过要恢复身份,这样的生活其实很轻松,很开心,可是自从知道你来了,就忍不住想要看看你,见你身体这么糟,我心里很难过,是我害了你。” 玉龙目光热切地道:“不要这样,允文,不要总这样责怪自己,这件事不是你的责任,倒是我……如果不是因为我,也许你今天还在做……你该做的事……” 朱允文道:“不,龙儿,论治国四叔真的比我适合,我不怪他,是他让我真正感受到了自由,今天的生活其实是我一直渴望的。” 玉龙轻叹道:“这些年你跟四哥都曾要接我进宫养病,我始终不肯,只说是受不了长途劳顿,其实最主要的是我怕会卷入你们的纷争中,眼看着你们争斗却无能为力,我……我始终不敢面对因我造成的这个局面,后来四哥跟你开战,所有人都瞒着我,不敢让我知道,我整天病病歪歪,足不出户,直到他当了皇帝我才知道这件事。” 玉龙喘息了一下,道:“当时我以为你死了,真恨不得杀了自己,可你知道,我的命是由不得我自己的,后来我闯宫去质问四哥,他说没有杀你,他怀疑你并没有死,并且答应我会象你一样爱民如子,做个好皇帝。我也希望老天爷对你不会象对我这么残忍……” 朱允文含泪道:“龙儿,不管我跟四叔之间如何争斗,可我们对你都是一样的关心,对你的病都一样的内疚,虽然你算我的长辈,可在我心里始终当你是弟弟一样疼,答应我,以后千万不要再因为我的事跟他呕气,一定要顾惜自己,知道吗?” 玉龙澄净的目光盯着朱允文,道:“允文,你确定不再回去了吗?只要你想争回你的一切,我会帮你完成的。” 朱允文苦笑一下,道:“算了,皇宫里你争我夺的日子,我已经厌倦了,我现在过得很轻松,这就够了。”顿了一下,他几乎要落下泪来:“早知道今天这个结果,还不如当初就直接让位给他,争来争去,却害了你,害了百姓,龙儿,一想到这个,我就很难过。” 玉龙柔声道:“怎么又说这个了,说点高兴的事吧。跟我去云宫吧,这样我还放心一点。” 允文控制一下情绪,摇头道:“不,云宫有时会有宫里的人出入,只怕会有人认出我来,我还是藏在民间比较安全一点。” 玉龙沉吟一下,点头道:“虽然四哥的人并不能进入飞云谷,可也总不能把你关在里面不出来,万一给碰上了,总是不太安全。那就不勉强你了,免得你不自在。” 允文站起身道:“我得走了,已经耽搁的太久了,你也累了,歇会儿吧。”玉龙也不强留,送他出门。 珠儿几乎是一溜小跑来到小跨院,少杰正坐在院子里看书,一见珠儿赶紧做个禁声的手势,快步走过来,低声道:“公子刚刚睡着。” 珠儿急切地道:“他怎么样了,好点没有?吃得多不多?” 少杰摇摇头道:“上午沐浴的时候又晕倒了,午饭还是只喝了点粥。我看他身体状况越来越差,实在让人担心。” 珠儿又气又急道:“你怎么能让他早上洗浴呢,万一再着凉了怎么办?” 少杰俊面微微一红,叹了口气道:“我也没办法,公子一向有洁癖,因为他说自己常年吃药,身上会有股药味,怕别人闻着讨厌,昨夜痛了一夜,出了好多汗,所以他坚持……,我的话他又总是不听。” 珠儿落下泪来,道:“我进去看看他。”少杰点点头,叮嘱道:“轻点,他一向浅眠,很容易惊醒。” 珠儿轻轻地进门,只见玉龙仰卧在床上,被子只盖到胸前,露出雪白的儒衫,一只手搭在胸腹上,头微侧着,俊美绝伦的脸略有些苍白,神情却很安祥。 珠儿心痛地看着他,想起小时候他带着自己在山间玩耍,每天晚上给自己讲故事,虽然只在他家住了两个月,却在幼小的心灵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记,直到后来的很多年里,自己还常常梦到那张绝顶可爱的脸和那一双温暖的大眼睛。 正想的出神,却见玉龙动了一下,珠儿一惊,却见玉龙并未醒来,只皱起了眉头,额上瞬间已沁满了汗珠,珠儿见他紧紧地抓着胸口的被子,不知是做恶梦还是心痛发作,忙按住他的手,替他轻揉胸…… 玉龙稍微平静了一下,喃喃地叫声:“珠儿”,珠儿替他擦擦汗,柔声道:“龙哥哥,我在这儿,又痛了吗?” 玉龙嗯了一声,复又皱紧了眉头,侧身弓起了身子,手握成拳紧紧地顶在了心口处。珠儿一时慌了手脚,不知该不该叫醒他,却见玉龙终于忍不住低低地□□一声,睁开了星眸,见珠儿神情惶急地站在面前,吃了一惊,刚要起来,胸腹间却又猛地一抽,他忍不住“呃”地低叫一声,又倒了下去。 珠儿忙按住他,道:“你躺着吧,怎么痛得这么厉害?” 玉龙屏住呼吸,忍过这一阵剧痛,才擦擦额头的冷汗,道:“我好多了,你怎么样?出去散散心是不是开心多了?” 珠儿摇摇头,黯然道:“怪不得少杰说你总睡不好,原来总是这样痛醒……” 玉龙坐起来,柔声道:“你别担心,平常不是这样的,因为这几天一直不舒服,所以才会这样,。” 少杰兄弟三人已闻声进来,玉龙有些尴尬道:“我没事,你们不用这么紧张。” 少杰赶紧拿出一颗药丸递给他,玉龙犹豫一下还是吃下去,珠儿见他吃了药,略略安心,低声道:“我要去婶娘那里,你好好休息吧。” 玉龙忙叫住她:“珠儿,你……你不要告诉珍姨,我不想大家都担心。” 珠儿点点头,对少雄兄弟道:“你们好好照顾他,有什么需要一定要通知我。” 少杰见珠儿走了,扶玉龙躺下,道:“才只睡了一刻多点,能睡的话还是再睡会吧?” 玉龙摇摇头道:“雄哥,还是说说你们这趟出去的情形吧。” 燕珍见珠儿心事重重地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心里暗叹一声,问道:“珠儿,跟婶娘说心里话,你是不是喜欢龙儿?” 水珠儿俏脸一红,欲言又止。 燕珍道:“我早觉得你最近有些反常,一直想跟你谈谈心,怕你有什么解不开的心事没人说……” 珠儿低头道:“婶娘,你就象我亲娘一样,我的心事当然瞒不过你……” 燕珍摸摸她的头道:“我知道你心里是喜欢龙儿的,我也很希望你跟龙儿能有个好结果,可是……” 珠儿抬起头来,看着婶娘,道:“婶娘,是不是你也觉得龙哥不喜欢我?” 燕珍看着珠儿热切的眼神,叹息道:“龙儿是我外甥,虽然十年没有联系,但我相信玲妹跟云天会把儿子教育成人中龙凤,可是,龙儿再怎么优秀,他的身体实在是……唉!我们都不希望你真的嫁给他,你还太年轻,人生还有好长的一段,我们做长辈的怎么忍心看你一个人受苦……” 珠儿泪如雨下,哭道:“可是我就是喜欢他,就是想要照顾他,他已经很可怜了,我不能丢下他,每次看到他痛苦,我就……我……我恨不能代替他,可是他……他却不肯要我……” 燕珍眼睛里也隐含泪水,道:“可怜的孩子,我知道龙儿受了很多苦,我们这样想是有些自私,可是珠儿,这毕竟是一辈子的事,龙儿的病如果真的好不了,那你该怎么办?我们做父母的怎么忍心看着女儿往火坑里面跳呢?这样说也许有些不恰当,可是珠儿,你想想,这都是真的,既然龙儿拒绝你,他也是为你的幸福着想,你就断了个念头吧,你们在一起时间还短,现在了断还来得及,长痛不如短痛,以后你会慢慢忘了的。” 珠儿拼命的摇头,道:“不,我不会忘了他的,从六岁起,我心里想的就只有龙哥哥一个,我天天盼着他来,盼着长大,盼着做他的新娘,我知道他也喜欢我,我感觉得到,现在他来了,我相信是老天爷的意思,老天会可怜我们的,他的病一定会好的,婶娘,你相信我,他一定会好的。” 燕玲心痛地道:“傻孩子,婶娘当然也盼着龙儿的病能快点好,可是……珠儿,外面的天地很大,也不只龙儿一个好男人,你看,萧逸不是也很优秀吗?你跟他也很谈得来……” 见珠儿吃惊地瞪大了眼睛,燕珍脸上微微一红,道:“我是说也许等你出去闯一闯,你会发现现在的想法很幼稚,你会碰上更令你心仪的男人……” 珠儿摇头:“不会的,婶娘,跟萧大哥的感觉不一样,我……我也说不清,跟萧大哥在一起虽然很开心,可是……可是不会牵肠挂肚、没有那种心痛的感觉。” 燕珍面带隐忧,道:“你对龙儿可能只是同情,不一定是爱情。” 珠儿一时呆住,燕珍拍拍她的肩,柔声道:“你还太小,还不能分辨什么是真爱,而龙儿太优秀了,或许他本来就不该属于凡间吧,所以他才这般多病多灾,饱受折磨,他的长相和气质,更让人不自觉地想要疼惜他,而你只是把这种感觉当成了爱情,再加上自小到大你只有他这一个好玩伴,所以才会认为自己是真的爱上了他,其实这未必是真实的,珠儿,先不要急着去选择什么,等你长大再说,好不好!” 见珠儿默不作声,知道这番话让她心里有了一丝犹豫,燕珍略略放了些心,她拿出一枝珠钗,道:“好了,这件事我们不讨论了,这支珠钗不见得多值钱,但却是我们的家传的,婶娘就把它当作生日礼物送给你了。” 珠儿擦擦眼泪道:“既是传家宝,还是留着将来给星儿吧。” 燕珍道:“祖上有遗训,这枝钗传女不传男,你就收着吧。” ☆、第 24 章 玉龙在珠儿房门口停住,握了一下手里的锦盒,心里想象着珠儿打开锦盒时激动的样子,唇角不禁勾出了笑意。 却见星儿急匆匆地跑出来,玉龙喊住他:“星儿,这么急干什么?” 星儿显得十分焦急,道:“姐姐一个人去了碧水寒潭,我得去告诉大伯。” 玉龙奇道:“碧水寒潭是什么地方,有问题吗?” “那里面不知道有什么怪物,爹跟大伯一直不许我们靠近……” “你确定珠儿去了那里吗?” 星儿点头道:“珍珠说姐姐心情不好,说要出去走走,她看见姐姐往后山去了,姐姐心情不好总是偷偷跑到那里,不知被伯父骂过多少回了。” 玉龙略松了口气道:“这也没什么呀,你干嘛急成这样。” 星儿急道:“可是最近碧水寒潭旁边常有些尸骨出现,爹说坚决不能靠近。” 玉龙的心又悬了起来道:“你快带我去看看,伯父那里让珍珠去说。” 来到后山上,满山野花缤纷,景色怡人之极,玉龙哪有心思欣赏风景,忽觉一阵寒气逼人,不由打了个冷战,极目四望远远看见一汪碧绿,一个小小的身影坐在湖边草地上。 星儿大叫道:“姐,你快回来。” 珠儿听到喊声,站起来向他们招手,却并不过来,玉龙一边走近一边观察,只见那寒潭很大,一眼望不到边,水面清澈平静,似一块碧玉一般,但寒气逼人,似乎深不见。 玉龙问星儿:“这湖通向哪里?源头在哪儿?” 星儿道:“我也不知道,这寒潭极其古怪,中间常常会无风起大浪,好象有什么怪物在里面翻腾,附近常常会发现一些动物骨骸,而且鸟儿从上面飞过有时会突然坠落到水里,所以大伯跟爹一直不许我们靠近。” 玉龙心里异样的感觉越来越重,让星儿在这儿等着,他一个人走过去,珠儿见他过来立刻喜形于色,道:“龙哥哥,你怎么来了?快过来试一下这寒潭的水有多凉。”说着已走到潭边, 玉龙脚下不停,口中急道:“珠儿,快过来,别靠得太近。” 珠儿蹲在水边,手已伸到水里,又赶紧缩回来,回头笑道:“这水可真凉。” 玉龙心一沉,快步走到潭边,伸手要拉她,道:“珠儿,快过来。” 珠儿忽地想起什么,站起身道:“这里太冷了,你别过来了,小心着凉。”说着抬脚要往回走。 可是话音未落,却见平静的湖面忽地翻起巨浪,一条白色巨蟒探出水面足有两丈多高。 玉龙见那巨蟒象龙一样长着两只角,已张开血盆大口向珠儿咬去,不由大惊失色,来不及细想,劈空便拍出一掌,趁那巨蟒被掌风一阻,闪电般一把将惊魂未定的珠儿推开,顺势抽出珠儿的宝剑,口中喝道:“快走。” 说时迟那时快,那巨蟒已向玉龙扑到,玉龙明知避之不及,一挺长剑,刺中巨蟒脑袋,怎奈巨蟒皮质坚硬异常,剑尖竟未刺进去。 玉龙一惊之下,闪电般抽剑再刺,那巨蟒血盆大口本已到玉龙身前,玉龙趁势力贯长剑刺向巨蟒左眼,饶那巨蟒皮糙肉厚,这眼睛却是最脆弱之地,长剑扑地一下扎进了巨蟒眼中。 巨蟒负痛之下,扭动身躯,巨浪翻腾,寒气刺骨,玉龙还不及抽剑,人已被卷到半空,这时却见又一阵巨浪,又一条同样长角的黑色巨蟒探出身来张口向玉龙咬去。 玉龙一手握着插在巨蟒眼中的长剑不敢松手,因为一旦松手便会掉落寒潭更无活路,此刻看到黑蟒的血盆大口却是无处可避,只得提气拧身形向旁荡开,同时奋起一脚踢向黑蟒背部三寸之处。 他吃了九转碧龙丹,内力已极深厚,这一脚又是奋力踢出,那黑蟒哪里吃得消,啪地一声摔落水中,翻腾几下便又昂起头来,只是动作已不似先前那般灵活。 白蟒似是大怒,甩动头部,想将玉龙甩出,玉龙只觉手中宝剑已向外滑脱,情急之下脚尖往再度张口咬来的黑蟒颈上一点,借力向上拔起,手中长剑也随之拔出,玉龙身在半空,长剑一转,随着下降之势一剑刺中黑蟒眼睛,那黑蟒负痛之下将头一甩,玉龙顺势拔剑,急使梯云纵,左脚点右脚,再度拔身向岸上跃去。 白蟒但见黑蟒摔落水中翻腾不已,更是大怒,再回头见玉龙已向岸上跃去,随即一挺头再度咬去,玉龙身在空中避无可避,只得拼尽全力将长剑抛向白蟒,长剑力气极大,从右目穿入,竟贯穿了白蟒的头,白蟒身子扭动,翻起巨浪,上半截身子摔到了岸上,玉龙自己也因用力过猛真气一松向水中摔落。 此时水连江等人也已赶到,众人见玉龙落向水中,不由齐声惊呼。 玉龙知道自己一旦落入水中就算不被巨蟒吃掉,也绝难抵挡冰冷刺骨的潭水,是以身子还未落下,已是一掌拍向水面,拼力再使凌云飞渡向上弹起。这时黑蟒已是张口尾随而至,玉龙身子不可思议的迅速向上拨高,黑蟒扑空,正欲回头,玉龙自是比它要快,脚尖一点它的脑袋,借力再度向岸边跃去,那黑蟒被他一蹬之势阻了一阻,随后也向岸边扑去,玉龙脚一沾地,又向上纵起,那黑蟒上半身已蹿到岸上,竟要爬上岸,玉龙急沉气,身掌合一用尽全力拍向黑蟒七寸,那黑蟒被他全力一击,吃力不住,顿时瘫软。 少杰等人俱是生长在山里,自然知道蛇类的七寸在哪里,赶紧七手八脚一通猛击,直至黑蟒再也不动。 珠儿早已将脱力的玉龙扶住,急叫:“龙哥哥,你还好吧?” 玉龙略定一定神,道:“我没事。” 珠儿拍拍胸口,惊魂未定地道:“幸好你没事,不然我……我……”说着竟哽咽着接不下去, 众人围过来,连连询问他怎么样,玉龙摇头道:“大家别担心,我没受伤。” 燕珍吁口气道:“谢天谢地,没事就好。” 萧逸想到刚才见到的情景,不由惊叹:“玉龙的功夫当真了得,换作是我,就算有三条命也都喂了巨蟒了。” 玉龙苍白的脸上微微泛红,道:“只是运气好而已,萧兄谬赞了。” 忽得想起一事,转身对水连江道:“伯父,这潭水奇寒无比,巨蟒却能存身,必有护体内丹之类的宝物,不如找人处理一下,也免得暴殄天物。” 少杰心忧玉龙身体,也顾不得众人七嘴八舌的夸赞,插口道:“这里太冷了,公子的衣服也湿了,我看咱们还是先回去再说吧。” 一脚踏进自己的房间,玉龙已是忍不住闷哼一声倒了下去,少杰早见他容颜惨淡,知他强忍着不肯在人前表现出来,此时早有防备,一把抱住他:“怎么了受伤了吗?” 玉龙只觉腹内蛊虫翻绞,剧痛难耐,不禁蜷缩着身体,用手使劲顶住胃,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少杰忙他把抱起,放到床上,找到止疼的药丸,刚喂他吃下,却见他挣扎着趴向床沿,捂着嘴,少杰忙拿过洗脸盆接着:“难受就吐出来,别忍着。” 玉龙张口干呕了半天,好容易吐出一口却是混着药丸的鲜血,便脱力地倒在床上,呼吸粗重。 少雄和少华在门外听到声音不对,忙开门进来,一见这等情景吓了一跳,急问:“公子怎么了?” 少杰也是一脸惶急,玉龙微睁双目,摇了摇头道:“没事……刚刚……惊动了‘血咒’,它……咬了我几口,现在……没事了。” 少杰兄弟大吃一惊,见玉龙神色间除了疲惫,已无痛楚之色,这才松了一口气,少杰找出一套衣服,对两个哥哥道:“先帮我给公子换换衣服,这样会着凉的。” 三人连拖带抱帮着已浑身瘫软的玉龙换好衣服,玉龙无奈地笑道:“我现在好象废人一样……” 少杰黯然道:“别逞强了,折腾了这么一大通,还是好好休息吧。”玉龙无力地点头,沉沉睡去。 玉龙睁开星眸,见少杰正坐在床边发呆,微微动了一下身子,觉得有些力气了,便慢慢坐起身来,惊动了少杰,他回过头来,柔声道:“才睡了半个时辰,怎么就醒了?” “已经睡够了。” 少杰见他俊脸虽有些苍白,精神却极好,颇有些奇怪道:“你好象很高兴,有什么好事么?” 玉龙星目中精光一闪,道:“刚才我跟巨蟒打斗时忽然发现我的内力增强了好几倍,你说怪不怪?” 少杰犹豫了一下,道:“这是因为薛先生给你吃了一颗九转碧龙丹,增加了差不多有一甲子的内力,只是他不让你知道,所以我一直没告诉你。” 玉龙恍然道:“这就难怪了。” 正说话间,珠儿在外敲门:“龙哥,我可以进来吗?” 少杰赶紧开门,道:“你们聊吧,我去倒点热水来。” 珠儿见少杰出去,坐在床前,紧张地道:“怎么样?还有没有不舒服?” 玉龙被她看的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道:“我很好,就是刚刚有点累,睡了一觉。” 珠儿这才笑了:“还好你没事,不然就算爹打死我也不冤。” 玉龙紧张地拉着她上下打量,道:“伯父打你了吗?有没有怎么样?” 珠儿粉面羞红,笑道:“没有了,有婶娘拉着,还有萧大哥在旁劝说,他没打着,只气得大骂了一通。” 玉龙这才放心,吁口气,道:“其实也该打,谁让你不听话,一个人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珠儿嘟起小嘴,道:“刚才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被爹骂,现在你还数落我。” 玉龙笑着摇头道:“我哪敢数落你呀,有那么多人护着你。” 珠儿红了脸,气道:“亏人家挂着你的病赶过来看你,你又奚落人家。” 玉龙笑着摸出那个锦盒,送到珠儿面前道:“好了,逗你玩呢,别生气了,看看我送你的生日礼物。” 珠儿半嗔半喜地道:“是什么好东西,我可不一定喜欢……”打开了那个盒子,不由一下子呆住了,眼睛瞪得大大的,她颤抖着拿起那对珍珠耳环,看了半晌才说道:“你……你是怎么找到的?” 玉龙道:“记不记得当时你弄丢它时哭成什么样?我知道这是你娘留给你的遗物,所以我一直都没放弃,功夫不负有心人,总算被我找到了,想不到一别就是十年,这次出门,我就把它带上了,心想也许能有机会还给你,也算了却我一桩心愿……” 珠儿眼睛里已满是泪水,哽咽道:“当时送你剩下那一只,就是怕你忘了我,原来你真的一直记着我……” 玉龙笑道:“傻丫头,就算你不送我那只耳环,我也不会忘了你的。” 珠儿嘤咛一声,扑到他怀里,哭出声来,玉龙抚着她的秀发道:“好了好了,别哭了,我帮你带上吧。” 珠儿顺从地把头靠过去,看他弯下腰来细心地替自己带耳环,耳边清晰地感受到他的呼吸,心里不由一阵狂跳。 玉龙见她粉面生霞,娇羞无限,也不由得心神激荡,忍不住轻轻捧起她的小脸,低叫一声“珠儿”,珠儿微闭双目,轻轻“嗯”了一声,玉龙正要吻上去,却觉心口一阵剧痛,他倒吸一口气,痛得弯下腰去。 珠儿吓了一跳不由睁开了眼睛,却见他弯腰低头,手抓着被褥,急问:“怎么了,心痛又发了吗?快躺下。” 玉龙心里暗骂自己该死,忍痛直起腰来,道:“对不起,珠儿,我不是有意要冒犯你的。” 珠儿急道:“别说这个了,你怎么样?” 玉龙惨然一笑:“没事,大概老天爷知道我要犯错,所以提醒我呢。” 珠儿红了脸,低头道:“你真的喜欢我吗?” 玉龙正色道:“珠儿,我只能当你是妹妹,哥哥对妹妹是不该有非分之想的。” 珠儿身子一震,道:“你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玉龙尴尬地道:“你是个好姑娘,可我……我真的不能喜欢你……” “为什么,因为你的病吗?我不在乎,龙哥哥,我相信你会好的,就算好不了,我也会陪着你,好好照顾你。”顿了一下,咬住下唇颤声道:“如果是你心里有别的人,那我……我无话可说,以后再也不会烦你了。” 玉龙见她强忍住眼泪,不由心痛,却狠心道:“我喜欢的是体贴温柔的女孩,我希望她能照顾我,可是你……你还是个小姑娘……” “你……”珠儿眼泪落下来,道:“你喜欢的是那个若兮对不对?” 玉龙愣了一下,咬牙点头道:“虽然我也不能接受若兮的感情,可是,我喜欢的确是她那种类型的。” 珠儿如遭雷击般呆立片刻,珠泪滚滚,黯然道:“好,既如此,以后我不会烦着你了。” 少杰远远看到珠儿狂奔的身影,猜到□□分,只觉得心头象压了块石头,不知是该帮珠儿促成这段姻缘还是支持龙儿挥剑断情,来到他床前,只见他容颜似雪,紧抿着唇,闭着目,胸口起伏剧烈,只叹息道:“你这是何苦来!”却见玉龙忽然用手死死揪住胸口的衣服,呼吸越加急促显得十分艰难,人已颓然倒在床上,少杰一惊:“心悸吗?” 玉龙只觉得心象被撕裂一样,痛得喘不过气,他拼尽全力才挤出两个字:“心……痛……” 少杰赶紧给他顺前心,拍后背,急道:“坚持一下,我去拿药。”赶紧翻包袱找药出来,却见玉龙已是双目紧闭,一动不动,探他鼻息,竟已无呼吸,少杰心胆俱裂,慌的大叫两个哥赶紧掐他人中,这时少雄兄弟已闻声进来,见此情景,也都吓了一跳,急问:“怎么了?!” 少杰强迫自己冷静,沉声道:“是心痹,快来掐他人中。” 少雄赶紧掐住玉龙人中穴,少杰暗暗深吸了一口气,握拳对着玉龙胸膛重重敲了几下,就听玉龙忽然咳了几下,竟是缓了过来。 少杰长吁一口气,人几乎要瘫软:“龙儿,可被你吓死了。” 玉龙惨然一笑,无力地道:“你力气真大,险些……敲断我的骨头。” 少杰挠挠头,颇有些难为情:“幸好还记得薛先生这样给你弄过,能救回你的命就好了,哪管得了那么多。” 少雄也是心有余悸:“怎么突然这样了?是受伤了吗?” 玉龙缓缓摇了摇头:“没事,只是累了。” 少杰见玉龙脸色稍缓,长长地叹了口气,道:“等你好点,我们就离开这里吧,不然你跟珠儿……哎!要再折腾下去……只怕……” 玉龙唇角微微一勾,那一丝笑意却是惨淡,他微微点了点头:“明天准备一下,我要给珍姨治伤。” ☆、第 25 章 午饭已经准备好了,却发现珠儿不见了,她在房里留了张字条,说是出去玩两天,让大家不要担心。水连江气的胡子直翘,连声埋怨女儿任性。 燕珍劝水连江道:“大哥别生气了,出去散散心也是好事,珠儿已经长大了,她会照顾好自己的。” 杨家兄弟本以为玉龙心痛刚发作过,自然还是跟平时一样在自己房里用饭,却不料他竟突然要到前厅跟大家一起吃,少杰见他兴致似乎很好,脸色虽然仍是苍白的吓人,眼睛却灿若星晨,也就由着他了。 他听到珠儿出走的消息,并没有说什么,倒是少杰兄弟和萧逸都说了几句宽慰水连江的话。 席间,大家都知玉龙身体,所以也都不劝他饮酒,萧逸几次端杯欲敬他都被少杰挡住,再看到玉龙容颜憔悴,双手环抱胸前靠着椅背,几乎不动筷,不由关切地问:“胃还很痛吗?不喝酒总得吃几口菜,你总这样下去身体可真吃不消。” 玉龙眉头略皱,咬住下唇僵了片刻,似是忍过一阵痛楚,才拿起筷子,道:“我没什么,萧大哥不必挂怀,来,吃菜。”说罢夹起一口鱼肉放到嘴里,却是闭目皱眉,好似吃了□□似的,好容易才咽下去。 燕珍见他这样,十分担心:“龙儿,我看明天咱就先不治伤了吧,你这身体实在让人担心……” 玉龙摇头道:“珍姨,我没关系的,你的伤不能再拖了,今天我会好好吃饭好好休息,明天没问题的。”说完便端起一碗燕窝粥大口吃了起来。 这一顿饭吃的是索然无味。萧逸觉得无趣,饭后即向众人辞行,大家也都不好强留。送走萧逸,玉龙这才对燕珍等人详细讲了自己的计划,决定提前至晚上进行。 大家都十分意外,少杰更是一脸惊讶地问:“怎么突然改主意了?你的身体明明还很虚弱,再休息一天不好吗?” 他淡淡地笑道:“今天的饭吃的我突然有了力气,我怕浪费了,而且据我估计,今晚一定不会有人来偷袭。” 一下午的时间,庄外和玉龙住的小跨院外都布好了迷魂阵法,庄外的阵由老管家亲自掌管,在阵外又埋伏了几名庄丁,防备珠儿回来进不了庄,玉龙前前后后仔细检查过,然后悄悄将朱允文安排到自己住的小跨院,这才放下心来。 少雄和少杰及几个庄内心腹高手守在密室门口,见少杰站在玉龙身边一脸紧张的样子,燕珍也不禁微皱眉头,担忧地问:“龙儿,你身体能撑的住吗?不行就再缓两天。” 玉龙微笑摇头:“没事,珍姨,有两位伯父帮我,不会有事儿的。”又对水氏兄弟道:“我刚发现我自己也有些内力,这样一来就更有把握了,两位伯父放心。一会儿我先开始,你们听我的招呼再将内力过给我。” 少杰急道:“那怎么行!你要是运用内力……” 玉龙打断他道:“对我来说结果是一样的,这样能减轻两位前辈内力的损耗,你也可以不用出手了,万一真有敌人来,也多一些保障。别犹豫了,开始吧。”说完盘膝坐在燕珍身边。 众人都依言分别准备好,玉龙将内力缓缓运行一周,感觉内力雄厚顺畅,这才将手掌贴到燕珍后心之上,轻声道:“珍姨千万不要运功相抗,不管有多难受也一定要坚持,我会尽量慢一点的。”燕珍点头道:“我明白。” 燕珍身体一震,一股柔和的力道缓缓地输入体内,随着那股内力在体内流动,身体感觉竟是轻松舒畅,过了约有半个时辰,只觉得那股内力在自己体内停滞不前,只听玉龙道:“就在这里了,会有点痛,珍姨凝神静气,千万不要分神。” 他微微喘息一下,又道:“姨父,慢慢将内力驻入我体内。”水连海赶紧将掌心贴到玉龙后背,将内力传入。 少杰在旁紧紧盯着玉龙,心里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却是动也不敢动,只怕惊忧他们走火入魔。 见玉龙脸色越来越苍白,眉峰越拧越紧,又过了有半个时辰,玉龙已是汗湿衣衫,声音微弱地开口:“姨父收功。” 水连海依言收功,已是精神委顿,身子摇晃,水连江赶紧扶住。 玉龙又道:“少杰……扶住珍姨。” 少杰赶紧扶住燕珍,眼睛却是不离玉龙,见玉龙刚收手,人已倒了下去,急得大叫一声“公子!” 燕珍刚才只觉体内轰然一震,剧痛之下险些晕去,被少杰扶着才未倒,接着便觉体内轻松,只是身子乏力而已,听得少杰大叫,吃了一惊,转头去看玉龙,见他蜷在地上,看不到脸,只是浑身颤抖,急得叫道:“你快去看看。” 少杰赶紧放开燕珍,将玉龙抱起,见他手死死地按在胃上,双目紧闭,呼吸微弱,已是意识不清,赶紧掏出药丸塞到他嘴里,却不见他下咽,急叫:“龙儿,你醒醒,把药咽下去,快醒醒呀!” 燕珍急忙端过早准备好的水,灌到他嘴里,却是一丝都不曾下咽,尽数流了出来,少杰象疯了一样,摇晃着玉龙的身子:“龙儿,你醒来!醒来!” 水连江赶紧开了密室门,少雄兄弟听到动静,立刻奔进来,齐声问道:“公子怎样了?” 少杰虎目中已是泪光荧荧,颤声道:“蛊毒发作,可是喂不进药去……。” 二人一听也是心胆俱裂,知道若是没有寒香丸,玉龙必死无疑。 少华急得猛掐玉龙人中,道:“少宫主,你快醒醒呀,再不醒就晚了呀……” 燕珍情急生智,将手中的水一下泼到玉龙脸上,意识还未完全恢复,玉龙挣扎抽搐不已,低声□□,少杰死死地抱着他,急叫:“龙儿,快把药咽下去。” 玉龙微睁星目,清醒过来,感觉到嘴里的药,便费力地吞了下去,只用气声说了句:“带我……走……” 少杰知道他怕被人看见软弱的样子,赶紧点头抱着玉龙疯了似得跑出去,少华也追了出去,少雄赶紧抱拳道:“几位前辈多保重,公子只是旧疾复发,已无大碍不必挂怀,晚辈们先行告退。”燕珍赶紧点头,催他快去。 因为玉龙挣扎的厉害,半路上少杰抱不住他,竟摔到了地上,吐了一大口血,少杰赶紧拿手帕给他擦,却是连续呕出几口鲜血,少杰正自心惊,却见他一口将帕子咬住,一手揪住胸前衣服,一手按在腹上,在地上翻滚辗转,不由心痛的掉下泪来。 少华见他这样,气得一把推开他,抓住玉龙一下将他扛在肩上,向小院跑去。少杰急得大叫:“二哥,你这样会伤到他。” 将玉龙放到床上,少华身上已是大片血迹,玉龙嘴里仍然不时有鲜血涌出,那手帕早已被鲜血浸透,人已不再挣扎,只是身子还在颤抖抽搐,兄弟三人都吓得魂飞天外,少杰更是泪流满面,泣道:“哥,龙儿……怕是……” 少雄一跺脚,斥道:“胡说,已吃了药了,不会有事的。” 少杰摇头:“太晚了,那血咒还不知把他咬成什么样了……” 那朱允文听到动静跑了过来,正听得真切,一见玉龙的样子,跪到床前,哭道:“龙儿,是我害了你,你一定要撑住,不然,我就跟你一起去!” 少雄三人知道眼前这人就是朱允文,见他哭成这样,少华性烈,一把将他揪起,怒道:“就是你!少宫主就是你害的,你……”话未说完,却听玉龙颤声道:“放……手……” 众人心头俱是一喜,少杰急道:“龙儿,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玉龙那一声似是用尽了全力,喘了半天,才无力地道:“我……死……不了……别……伤害……他……” 少华恨恨地瞪了朱允文一眼,闷声答应。 玉龙苍白的脸上浮起一丝笑意,众人只觉那笑容凄美,是那么不真实,不由都心痛如绞,少杰见他嘴里又涌出鲜血,赶紧替他擦去,喂他吃了前次备好的止血药丸,轻声道:“你别说话了!我们都明白。” 他略点头,用几不可闻地声音道:“我……只是……晕……别怕……”人已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衬着苍白的脸色,显得又密又长,绝美的面容因为消瘦而显的线条优美利落,美的就如雕塑一般,朱允文仰天长叹道:“老天爷,都是我造的孽,要惩罚就惩罚我,你放过龙儿吧!” 胃里翻绞的厉害,玉龙皱紧了眉,手不由地向腹部按去,却引来更强烈的痛楚,他闷哼了一声,清醒过来。 环顾四周,屋里灯光昏暗,眼前一个人也没有,他费力地想要撑起身子,却是胃腹剧痛,喉间一阵腥气上涌,他挣扎着趴到床沿一口鲜血喷在地上,腹内痛的如同刀绞,他一手按在胃上,努力调整艰难的呼吸。 这才记起自己为救燕珍诱发了蛊毒,又未及时服药,那血咒在腹内狂咬,胃腹间此时必是千疮百孔,只是不知道昏迷了几天,少杰他们也不知去了哪里。蓦地一个念头在他心头升起,莫不是幽灵教……情况看来不妙,否则少杰不会在这个时刻离开自己的。 他一急之下,更觉疼痛难忍,眼前阵阵发黑,意识竟有些模糊,他狠狠地咬住嘴唇,让自己保持清醒,他用尽力气喊少杰,可声音微弱的几不可闻,他需要止痛药,否则坚持不了多久,因为虚弱,因为疼痛,他身上一丝力气也没有,意识渐渐抽离。 一声急切地呼唤将他唤醒,是少杰!他精神方始一振,一颗药丸已被塞到嘴里,吞下药,他闭目喘息,感觉一阵温暖,少杰已将手抚在他冰冷地胃腹之上,他睁眼看去,少杰微低着头,手轻轻在自己胃上打着圈。 朝夕相处了八年,少杰是什么样的脾气他当然是一清二楚,他眼下的神情明显是怕会泄露些什么而不想与他交流。 他并不急于追问根由,只是淡淡地问:“我睡了……多久……” 少杰手上略停了一下,又接着揉,低声道:“整整两天两夜,大家都急坏了。” “出了什么事……”听玉龙费力地说出这句话,少杰心头一震,他故作轻松地道:“没出什么事啊?怎么了?” 玉龙盯着他不说话,少杰低头避过他的目光,又搓热手掌,继续揉,过了好一会儿,感觉胃痛的缓了,玉龙才淡淡地道:“幽灵教什么时候来的?” “前天白天。”少杰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回答,话一出口便后悔地拍了自己脑袋一下,暗骂自己笨。 玉龙神色未变,只闭上眼睛,轻轻吐了一口气,问:“现在什么情形?” 知道这时候不能再隐瞒,少杰只能如实相告:“对方来了百余人,幸好你在庄外布了阵法,才没被冲进来,大家现在只是困守而已。” 忽然感觉手下又一阵抽搐,腹部肌肉紧绷,少杰急急地看向玉龙,见他仍是闭着眼睛,眉头紧皱,知他正在忍痛,也不敢说话,心下正在打鼓,却听玉龙低声问道:“珠儿呢?” 少杰手一颤,不由失了控制,按在了一团纠结之上,玉龙闷哼一声,竟弹坐起来,一手按住胃,一手撑在床上,手指死死地握住被角,颤抖不已。 少杰一时手足无措,忙不迭的道歉,见他弯腰弓背缓了好一会儿,这才放松下来,呼吸渐渐平稳,苍白的俊脸上挂满汗珠,摇头苦笑道:“你也太沉不住气了。” 少杰脸一红,不知如何应对,就听玉龙缓缓地道:“珠儿被抓,交换条件是我,这的确是个两难的选择……” “你怎么知道?”少杰惊得目瞪口呆,怎么也想不能他是如何能猜到的。 玉龙并不回答他,只用手指在额上轻敲,少杰知道每每需要思考的时候,他都会有这种习惯动作,于是十分期待他的意见,却不料他却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药煎了吗?” 少杰想不到他突然又问这个,有点跟不上他的思路,愣了一下,才道:“早煎好了,只是不知道你什么时候醒,我去热一下。” 喝了药,玉龙躺在床上,闭目休息,少杰见他一丝着急的意思也没有,倒先沉不住气了,道:“你一点都不担心吗?” 玉龙并不睁眼,神情安详地道:“你们不是已经去探察过了吗,珠儿应该暂时无恙。” 少杰呆怔怔地道:“你又怎么知道?” 玉龙星目含笑,道:“这很简单,若是珠儿有危险,大家早出去跟人拼命了,哪会在这里困守。” 少杰一拍脑袋,笑道:“公子,你真是太聪明了!正如你当日所料,前天幽灵教果然来进攻,正巧珠儿回来,被抓个正着,当时二庄主跟夫人都在休养,大庄主爱女心切冲出去跟他们大打一场,可惜对方人多势众,庄中兄弟们死伤十几人,大庄主也受了伤,幸好大哥二哥及时将他救回,用阵法阻住他们进来。当夜,大哥就去对方驻扎的营中察看过了,珠儿被软禁在一个帐蓬中,连绑都没绑,只有两头狼犬守在里面,大哥怕惊动他们,未敢冒然相救。” 玉龙目中精光一闪,却淡淡地问道:“他们扎的帐篷?” 少杰点头:“嗯,可能知道会打持久战吧,他们在山上扎的帐蓬。” “这就好办了。”玉龙脸上忽然现出灿烂的笑容。 少杰不解,玉龙对他耳语几句,少杰佩服地竖起拇指。 按照玉龙说的方法布置下去,少杰心怀忐忑的死死盯着窗外黑沉沉的天空,直到远处升起冲天的火光,少杰这才笑道:“看来你的方法凑效了!”回头看玉龙之时,却见他紧闭双目,已是晕厥过去,不由暗暗叹息,他能撑这么久才晕,已是奇迹了。 ☆、第 26 章 玉龙再醒来之时,就见珠儿坐在床边,微低着头脸上还挂着泪,紧握着自己的手,再看少杰兄弟三人及燕珍都围坐在一旁,他想起身,却是虚弱的动不了。 珠儿察觉到他的动静,不由惊跳起来:“龙哥哥,你醒了!” 众人一听都是精神一振,刷地围拢上来。 燕珍柔声道:“龙儿,你醒了就好,先别急,大家都很好。” 玉龙点头,少杰已端了水过来,少雄赶紧扶起他的头,他喝了一小口,身子却是一震,手抓紧了被子,眉头皱了一下,很快又松开,见众人一脸紧张地望着他,微笑着摇摇头道:“我没事。” 少杰知他心意,赶紧对众人道:“公子已经无碍了,大家也都去歇息吧。” 屋里只剩少杰跟珠儿两个人,少杰赶紧将水和止痛的药丸递给珠儿,自己将玉龙上身抱起,珠儿喂他吃下药,看他脸色苍白如纸,虚弱的像随时都会晕去,一时心如刀绞。 少杰不想打扰两人,不管有什么心结,只有他俩能解开,于是微微叹息一声,也离开了。 珠儿见玉龙头上细密的汗珠一层层地冒,心痛地握住那紧抓被子的手,柔声道:“龙哥哥,我知道你很痛,痛就喊出来,别忍的那么辛苦。” 玉龙摇头:“我不疼……别怕……” 珠儿含泪点头,手轻轻地在他腹上打圈,道:“我轻轻地揉,不会更痛吧?” 玉龙微闭双目,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经过这一次,我已经想通了,只要能陪着你,就算是兄妹也无所谓,你说是吗?” 玉龙怔了一怔,苍白的脸上绽出绚烂的笑意,道:“你不难过……就好……” 少杰端着药碗在门外站了好久,听里面不时传来珠儿银铃般的笑声,实在不愿打搅两人,但感觉手中药的温度渐渐变凉,不得不敲门而入。 珠儿迎上来接过碗,端到床前,玉龙微皱眉头,扭过头去,低声道:“不想喝……” 少杰正过来准备扶他起来,听他口气竟有些撒娇的意味,差点笑出声来,这么多年了,就算小时候的玉龙也从未对人做过这样小儿女的姿态,实在让人大跌眼镜。 珠儿哄道:“乖乖喝药,不然,我以后不给你讲笑话了。” 少杰努力忍住笑,将玉龙上身扶起,然后坐在他身后,让他靠在自己怀里,玉龙身子还往后缩,捂住嘴道:“过会儿……再喝……想吐……” 少杰感觉他身子紧绷,似是在努力隐忍着,赶紧抚他前胸道:“忍着点,千万别再吐了。” 玉龙摇头,似是忍到了极限,又是一口血喷在地上,珠儿吓得赶紧放下药,帮少杰一起扶他躺下,急道:“怎么还吐血呢?” 玉龙大口喘着气,说不出话来。 少杰待他略略平息,又端过药碗,道:“这回喝不会吐了吧。” 玉龙吃惊地瞪大眼睛看了他半天,才闭目点头,道:“你真……狠心!” 看他喝下药去,少杰对珠儿道:“珠儿,公子累了,你也回去歇会儿吧,我看着他。” 珠儿点头,对玉龙道:“我不吵你了,你好好休息,赶紧好起来,知道吗?” 玉龙点头,看着珠儿走了,才弱弱地说了句:“少杰……我……难受……” 他从来不肯对人说这等话,少杰以为他在闹情绪,笑道:“怎么,还在气我狠心吗?好,我再给你揉揉。” 说着坐在床前,手掌抚上他的胃,却觉手下冰凉一片,纠结的厉害,他大吃一惊,道:“痉挛的这么厉害,亏你忍得住。”赶紧搓热手掌替他轻揉。 玉龙早已是汗湿衣衫,他恨恨地看少杰一眼,道:“都是你……逼我吃药……”这一开口却忍不住溢出低吟。 少杰苦笑道:“你不吃药怎么行,还怪我。”手下按到一团纠结,玉龙“呃”地痛哼一声,按住了他的手,少杰赶紧道:“我轻点轻点,你放松一下。” 感觉手下已不再纠结抽搐,玉龙的身子也慢慢放松下来,少杰暗吁了口气,见他闭着眼睛,神情很安祥,以为他睡着了,轻轻地将手拿开,却被他一把抓住,道:“继续。” 少杰摇头笑道:“跟珠儿在一起久了,我看你是越活越小了,会撒娇了。” 玉龙微微僵了一下,睁开星目,看着少杰黯然道:“你也累了,休息去吧。” 少杰一怔:“怎么了?开个玩笑就恼了吗?” 玉龙摇头道:“没有,只是……我越来越软弱了……”他顿住,微微叹息一声却闭上星目,不再说话了。 少杰心头一阵难过,恨自己粗心,其实这么多年以来,自己一直希望他能跟其它孩子一样,在生病的时候撒撒娇,喊喊痛,而不是明明痛得死去活来,也都只有一句“我没事”,可是今天,当他真的说难受的时候,自己竟然会笑他软弱,真是该死! 望着玉龙安睡的神情,长长的睫毛盖在苍白的脸上,眉头略蹙,神态却很安祥,美得让人心痛,珠儿暗暗吁了口气,两天了,他一直被疼痛折磨,食不下咽,睡不安枕,象这样安稳的睡着实在是少之又少,耳中传来急匆匆地脚步声传来,她知道玉龙一向浅眠,怕会吵醒他,忙起身迎上去。 她还没未阻止,少杰已冲了进来,口中急呼公子,果见玉龙惊醒,睁着一双大眼睛少有的露出孩子般迷惘而又惊吓的神情,只一瞬便转向平静,他强要起身,珠儿赶紧扶他,口中埋怨少来:“干嘛这么慌慌张张地,龙哥好容易才睡着……” 玉龙闭目缓一缓眩晕,看着满脸焦急地少杰沉声问道:“出了什么事?” 少杰咽口唾沫,道:“官兵来了。抓了两位庄主,说是窝藏朝廷钦犯,现在正满庄搜呢。” 珠儿一听也急了,口中喊着:“哪有什么钦犯?”就向外冲,玉龙早料到,一把扯住她,柔声道:“别急,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珠儿见玉龙眼神镇定,一脸从容,不由安稳下来。 玉龙见她神色平稳下来,回头又问少杰:“是什么样的官兵?” “是锦衣卫,带头的是指挥使纪纲。” 心头一凛,玉龙知道是冲朱允文来的,不由暗暗惊异于锦衣卫秘密侦查的能力,但脸上依然一片宁静,目光扫一眼少杰道:“大家都在吧?” 少杰明白他指的朱允文,便点头道:“都在。大哥二哥守在院门口,他们还没搜到这里。” 玉龙微微一笑,道:“把我的折扇拿去给纪大人看看。” 纪纲双手捧着折扇,象捧了一件稀世珍宝,脚步匆忙却稳健,在少杰引领下进到屋里,一股浓重地药味传来,他微微皱眉,偷眼观瞧,就见床上倚坐一位白衣少年,没有挽发,乌黑地长发随意地披在肩上,更趁得脸色苍白,消瘦憔悴,却是掩不住那绝世风华。 他虽早听说这位绝尘公子惊才绝艳,一见之下仍是忍不住惊叹,见美少年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他赶紧敛目低头跪拜,道:“锦衣卫指挥使纪纲参见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口中虽喊着千岁,心里却是暗暗咬牙,怪自己倒霉,白玉龙跟前后两位皇帝的关系复杂,朝中很多人都知道,当今皇上更是在大殿之上宣称白玉龙虽不在朝野,但这天下也是白玉龙的天下,无论他身在哪里,都是如朕亲临,百官避让,有先斩后奏的权力,这回撞上了他,只怕自己不止奇功要泡汤,小命恐怕也不保。 心里正打鼓,却听少年开口道:“指挥使不必多礼,请坐。”声音很低弱但却异常清朗。 纪纲称谢,却未敢坐,垂手站立一旁,见杨氏兄弟分立在自己身侧和玉龙身边,全神戒备,心下更是不安,稳稳心神才道:“纪纲不知殿下在此休养,冒然前来,惊扰了殿下,罪该万死!” 那美少年轻轻咳了一声,道:“指挥使太客气了,是玉龙病的不是时候、不是地方。” 仍然是低弱的声音,口气也是淡淡地,却听得纪纲出了一身冷汗,偷眼瞧过去,见白玉龙正面带微笑看着自己,纪纲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下官惶恐,只因听手下说有在逃钦犯潜伏在此,才会急切地赶来,却不料竟然是……” “你的意思是……我是在逃的钦犯?”不待他说完,玉龙淡淡地打断。 “不不不”纪纲吓的魂飞天外,“纪纲不是这个意思……” 话未说完,就听玉龙剧烈地咳嗽,纪纲忍不住战战兢兢地抬头,却见白玉龙被那少女扶着,一手捂着嘴,指缝间有血渗出,呼吸急促,目光却是如电般直刺向纪纲,纪纲忍不住打个冷战,急道:“殿下莫气,保重玉体要紧。” 珠儿忙帮他擦掉手上和嘴边的血,玉龙才缓声道:“纪大人不必惊慌,是玉龙身子不争气,病在此间,却想不到会给姨母带来诸多麻烦。” 纪纲心里惊疑不定,脸上便带了疑惑,玉龙淡淡地笑了笑,口气轻柔:“纪大人想必不知道此间二庄主夫人是玉龙姨母,才会有此误会。” 纪纲赶紧顺台阶下:“下官该死,若早知碧水山庄跟殿下的关系,纪纲纵有天胆,也不敢怀疑……” “你还有完没完!”珠儿虽然不知玉龙究竟是什么身份,但看到堂堂锦衣卫指挥使这么怕他,早就放下心来,一见玉龙再次呕血,已是心急如焚,忍不住斥道:“没看见龙哥哥已支持不住了吗?还不快走!” “珠儿!”玉龙沉声正色道:“不许对纪大人无礼,他也是王命在身,尽忠职守而已。”调整一下呼吸,又对纪纲道:“你也不必为难,回去禀告皇上,就说过几日待我精神好些,必会亲自进宫向皇上解释的。” 纪纲诺诺地答应着,听玉龙又道:“少华带几个人护送纪大人出庄,要确保纪大人安全离开,不能让江湖屑小骚扰了纪大人。” 纪纲当然明白他差人护送的目的不过是监视自己离开,怕自己阳奉阴违留人监视,更知道这位敢公然抗旨拒受“一字并肩王”,被赐称“殿下”的绝尘公子在皇上心中的份量,哪里还敢有半分犹豫,带上手下一阵风似的走了。 玉龙又让少杰去找朱允文,低声对少雄道:“雄哥,趁有华哥监视,纪纲还不可能折返回来,赶紧将允文送到最近的分坛,由分坛派精锐弟兄护送他回云宫,沿途各分坛都作好接应,绝不容许出一点差错。” 珠儿见玉龙汗湿衣衫,紧咬下唇,手按在胃上,身子绷得紧紧的,心痛地劝道:“龙哥哥,你就别再硬撑了,先歇会儿好吗?” 忍过这一阵痛楚,玉龙只觉得头晕得睁不开眼睛,浑身的力气象被抽干了,坐着都打晃,却仍是咬牙苦撑,虚弱地道:“再坚持一下就好。” 正说着,朱允文已匆匆进来,一见玉龙的样子,赶紧过来扶他,玉龙苦笑摇头,道:“允文,我没事,这里太危险了,你赶紧跟少雄走,他会安排你去云宫,那里安全一点。” 朱允文见他眼神迷离,似已找不到焦点,却仍是强自镇定,手撑着床不让自己倒下,不由心如刀绞,点头道:“我都听你的,以后不会再让你担心了,你也要保重自己才是。” 玉龙微笑点头,眼前早已是昏黑一片,朱允文已经走了,珠儿见他仍是目光直直地盯着前方,原有满腹疑问跟惊讶也都不忍再问了,轻叹道:“该走的都走了,该忙的也忙完了,这回你该休息了吧。” 玉龙费力地一笑,道:“我……睡一会儿,你别害怕。” ☆、第 27 章 昏沉中感觉象是身在马车上,晃的胃腹内翻腾不已,玉龙费力地睁开眼睛,晕眩中眼前晃动的面孔竟然是…… “四哥!”他大吃一惊,就要起身,却被紧紧抱住,这才发现确实是在马车之上,而且自己竟然躺在当今天子朱棣的怀里。 朱棣也有些憔悴,顶着大大的黑眼圈,眼神里交织着疼惜和欣喜:“龙儿,你终于醒了。” 玉龙定定心神,确定自己不是做梦,他挣了一下,冷冷地道:“让我起来。” 朱棣身子一僵,慢慢松开了手,扶着他坐正了身体。 马车又是一颠,玉龙捂住嘴急道:“停车。” 伏在马车边上呕心呕肺地吐了半天,只有胆汁胃液混着血,有侍卫送过水来,白玉龙漱了口,却仍是难受的不行,他无力地坐回车里,耳中忽听到珠儿急切地呼唤,他掀起车帘向后望去,就见珠儿、少杰兄弟都骑在马上,但身上却是五花大绑。 他冷冷地看了朱棣一眼,道:“皇上明知道他们根本不会抵抗,又何必多此一举!” 朱棣被他目中的寒意激得心头一沉,心虚地解释道:“龙儿,你别生气,朕只是怕他们打扰你休息。” 玉龙靠坐在马车上,闭着眼睛,一言不发,只是那冰冷的气息却让朱棣心头忐忑,他尴尬地干咳两声,道:“接到纪纲的信儿,说你病的很重,朕心急如焚,急忙亲自带御医赶了来……” 哼了一声,玉龙眼皮都没睁,冷冷地道:“只怕不是来看我的吧!” 朱棣耐着性子道:“如果不是因为你病了,区区一个朱允文,朕会不远千里亲自来吗?龙儿,你就算念在朕几天几夜不曾合眼的份上,也不该再跟朕计较不是?好了,别生气了,不然一会儿又气的肚子痛。”说到最后,已完全是讨好的口气。 玉龙心头一热,口气却仍是冰冷:“现在你要带我去哪儿?莫不是要拿我来要胁云宫?” “龙儿,你太小瞧朕了!” 玉龙深深地看了愠怒地朱棣一眼,惨然一笑:“四哥,这些年我也活够了,拿我的命来换允文一条生路吧!” 朱棣心里一绞:“胡说!天下没有谁的命可以跟你相提并论,朱允文更不行!”话锋一转,又柔声劝道:“龙儿,你不要胡思乱想,好好保重自己,我答应你不再追查允文下落就是了。” 玉龙摇头苦笑:“你当初也曾向我保证过,可还是夺了允文的江山。” “那是允文逼我的,龙儿,你公平一点,事情演变到今天,不是我一个人的错!”朱棣恼怒地提高了嗓门。 “允文没有你的铁石心肠,如果不是你一直野心勃勃地要篡位,他又怎会削番!”语声一顿,又喟然而叹道:“算了,追究这些毫无意义!” 在这件事上,朱棣始终是心怀愧疚,见他手按在胃上,微微皱眉,心里一紧:“怎么了?胃又痛了吗?” 玉龙轻轻摇头,手却按得更紧了:“过去的就不提了,四哥,我向你保证:允文不会再跟你争了,只要你不打扰他的生活,他对你没有任何威胁。” 朱棣见他额头上已是渗出细密的汗珠,脸上却仍是一片云淡风轻,很是心痛,妥协道:“既然如此,我绝不再找他就是,你就别再操心了,看你出这么多汗,痛得很厉害吗?”不待玉龙答话,已向车外道:“叫刘纯过来。” 玉龙听到刘纯的名字,讶然道:“仪姐姐还病着呢,你怎么把刘太医带来了呢?” 当今皇后徐仪华两年前罹患重病,一直由表弟刘纯亲自为其诊治,白玉龙入宫之时也为其诊过脉,知道她的病有多严重,此时听说朱棣竟为了自己,置皇后的病于不顾,把刘纯带了出来,怎能不急。 “一听说你病重我就慌了,哪里顾得上那么多。”朱棣怕他着急,赶紧安慰道:“皇后的病还算稳定,宫里那么多太医,不缺一个刘纯。”话说的轻描淡写,眼神中却掩藏不住一丝忧虑。 玉龙心里着实感动,不管这皇帝为人多么心狠手辣,但拿自己的确是如同心肝宝贝一般,试问这天下除了白玉龙,还有谁敢在他面前使小性儿,、情绪,甚至公然抗旨,这次放走朱允文的就算是他亲生儿子,只怕不死也得扒层皮,可是因为是白玉龙,竟然是风平浪静,半点斥责都不曾听到。 正想着,太医刘纯已小跑过来,还未及施礼,朱棣已是大手一挥,道:“免了那些虚礼,赶紧上来给龙儿看看,他痛的厉害。” “纯哥,别来无恙。”玉龙抢先笑着跟刘纯招呼。 刘纯见到玉龙也是满心欢喜,这一声纯哥更是叫得刘纯心里暖哄哄的,虽然玉龙幼时一直是这样叫他的,只是今天身份不同了,玉龙在朱棣心中的地位比自己的亲儿子还重要,况且朱棣就在旁边,哪敢放肆,恭敬地行礼道:“殿下……” 朱棣早不耐烦地打断他:“别婆婆妈妈的,快给龙儿诊脉。” 刘纯吓的一哆嗦,玉龙对朱棣正色道:“四哥,你要么下车去,要么在一旁别吭声,不要影响我们。” 朱棣脸色一变,刘纯更是吓得魂飞天外,心道:“小祖宗,你是要找死呀,敢跟皇上这么说话。”却见朱棣忽哧哧地喘了几口粗气,硬生生压住了怒火,铁青着脸向旁挪了挪身子。 玉龙向刘纯做个鬼脸,笑道:“纯哥,先稳住心神,深呼吸,一会儿可别出声,惊了圣驾。” 刘纯听他话中似有深意,疑惑着伸手搭到脉上,却猛地惊跳一下,惊惧地看着白玉龙,而玉龙却是轻锁眉峰,冲他含笑摇头。 朱棣见他表情奇怪,不由紧张起来:“怎么样?没什么大碍吧?” 刘纯尚在犹豫,玉龙已接口道:“让你不要吭声嘛,看你吓到纯哥了。” 刘纯确实吃惊不小,却不是害怕朱棣,而是因为玉龙的脉象,这少年脏腑损伤严重,心脉弱不可及,气血几近枯竭,胃气将绝,已是命在旦夕。 刘纯见朱棣脸色不爽,赶紧躬身道:“皇上,殿下此时心腹间痛不可耐,难免有烦躁之意,您千万体谅!” 朱棣心一沉,看向玉龙,见他轻轻叹了口气,手狠狠地顶在胃上,眼含深意地看了刘纯一眼,口中却淡淡地道:“不就是积食嘛,哪里有那么严重。”说完微微弯下腰,靠到朱棣身边,声音缥缈的象从远方传来:“四哥,我累了……”,说完身子一沉,朱棣急忙伸手,抱住他倒下的身体,沉声道:“刘纯,到底怎么回事?” 刘纯明白玉龙的意思,他不让自己说出实情,可那是当今皇上呀,自己纵有天胆也不敢有所欺瞒,更何况以玉龙的病情,哪里还能瞒得下去,只得硬着头皮道:“皇上,殿下只是昏睡而已,不过就他的病情而言,只怕是……” “怎样?!” 看着朱棣焦灼的眼神,刘纯战战兢兢地道:“殿下中蛊多年了,能支持到现在已是奇迹了……” “少说废话!我是问现在的情形。”看朱棣紧皱眉头,焦虑的样子,刘纯把心一横,沉声道:“殿下脏腑损伤严重,心腹痛不可当,而且他气血耗损过剧,胃气将绝,只怕是不久于世……” 朱棣如遭雷击,呆呆地看着怀里昏睡的人,喃喃地道:“好好的一个孩子被我害成这样,龙儿,四哥怎么做也还不了你的恩情啊!” 玉龙微微动了动,口中模糊地喊了声:“珠儿”。 朱棣叫人给珠儿和杨家兄弟松绑,并且吩咐将马车撤去坐板,整车上铺满被褥,让玉龙躺在上面,然后他坐在旁边,又示意珠儿上车。 太阳开始偏西,朱棣本想赶路,转念想到玉龙呕吐的情景,又摇头,吩咐众人就地休息。 纪纲本来因为害怕玉龙,故意走在队伍最前面,离马车远远的,这时听皇上要就地休息,急得也顾不得许多,赶紧跑来劝朱棣:“皇上,这里荒山野岭的,就地扎营实在是太危险了,我们带的人也不多,万一……” 朱棣不耐烦地打断他道:“再这样赶路,龙儿的身体撑不住,至于安全问题,那是你的事,别来烦我。” 纪纲眼珠一转,又道:“皇上,夜里天凉风大,对殿下身体也是不利,何况您也辛苦了好几天,也得保重龙体才是。前面就是市镇了,条件总算好点,用不了一个时辰就能到,只要马车走稳一点,殿下再稍微忍耐一会儿,很快便能舒舒服服地睡在床上了。” 朱棣沉吟片刻,觉得他说的有理,便点头答应,纪纲这才长舒一口气,心道:“好在自己脑筋转的快,不然在这荒山野岭之上,万一出个一差二错,自己这条小命可就不保了。” 因为避免马车晃的太厉害,一行几十人行动甚是迟缓,少杰兄弟护在马车两侧,刘纯也紧跟在后面,以备皇上随时召见。 珠儿坐在玉龙身侧,一心一意地给玉龙轻揉胸腹,她一颗心全在玉龙身上,根本不曾顾及旁边坐的是当今皇上。她忽然想起什么, 掀起帘子对杨少杰道:“杰哥,把龙哥的药给我几颗。” 少杰知道自己不能跟在玉龙身边,赶紧拿出几颗药丸递给珠儿,仔细地告诉她哪是止血的,哪是止痛的,珠儿一一记下,细心地用手帕包好,放入怀中。 朱棣在旁冷眼观瞧,见这小丫头长得俏丽可人,一副聪明伶俐的样子,心里先有几分喜欢,他轻轻咳了一声,珠儿立刻瞪起眼睛,嘘道:“小声点,别吵醒龙哥哥。” 朱棣一愣,旋即无声地笑了,他也压低声音道:“你叫珠儿?” 珠儿白他一眼,道:“明知故问。” 朱棣笑容不改,道:“嗯,你胆子不小,也够调皮的,跟龙儿倒还真象。” 珠儿忽地想起眼前这人是当今皇上,心里一阵紧张,口中却道:“龙哥哥才不会调皮呢,杰哥说他不爱说话,最是沉稳。” 朱棣一挑眉,意外地道:“哦?朕怎么觉得龙儿从小就皮的很呢,总爱跟朕对着干。” 珠儿笑道:“我以为他只爱逗我呢,原来跟你也是一样。” 朱棣忽然一叹,道:“这几年朕忙着打仗,他也刻意回避,很少能见到他,而每次见面他都会跟我吵,朕还没生气,他却气得腹痛,上次进宫他又跟朕大闹一场,只是肚子痛的毛病好象更厉害了,要给他招太医也不肯,只说是被我气得,朕见他还有精神跟我闹,也就没在意,想不到,才半年多时间,他竟然病成这样。” 玉龙忽然低低地哼了一声,人已蜷缩起来,珠儿花容失色,道:“遭了,又痛了。”赶紧搓热小手给他揉腹,玉龙已睁开眼睛,冲珠儿无力地笑笑,低低地叫声“珠儿,别怕。” 珠儿美目中已是泛起泪光,柔声道:“我不怕,你好好休息,我会一直陪着你。” 他似乎还要说什么,却是身子猛地一震,便又晕了过去。 朱棣急叫停车,把刘纯召来,厉声道:“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先让他不痛再说。” 刘纯为难地道:“皇上,现下止痛也唯有针灸,只是车内狭小,您是不是先请移驾……” 见朱棣毫不犹豫地下车去,刘纯吁一口气,让珠儿替玉龙解开衣服,自己取医箱,拿银针,珠儿哪里顾得上男女有别,将玉龙衣服解开,上身除尽,只见他肌肤莹白如玉,光滑细腻,只有心口胃腹之处一片青紫,显然是大力按压所至。 刘纯和珠儿都不禁一阵唏嘘,再看他脖颈之上挂了一条银链,一块美玉坠在胸前,刘纯见那玉纯白无瑕,晶莹剔透,上刻着一条栩栩如生地飞龙,隐隐泛着流光,一看便知非为凡品,不禁称奇,伸手去拿,只觉入手冰冷异常,不禁打个寒战,他惊道:“原来是千年寒玉,这东西挂在胸口,心腹岂能不痛。”说着就要摘。 珠儿急忙制止:“太医别摘,这块玉是用来镇蛊的。” 刘纯一怔,将玉拿在手上想了半天,才恍然道:“原来是这样,薛神医竟能想得出这等办法,佩服!” 他将玉龙裤腿卷至膝上,让珠儿将玉龙扶起,这才抽出银针,取穴足三里、三阴交、内庭、合谷、公孙、内关、天枢、上脘、中脘、下脘、梁门、气海、关元,还待取背上穴道,已听玉龙道:“不用这么麻烦的,只取足三里、合谷止痛就好了。” 刘纯转头见他竟然面带微笑,叹息一声道:“你呀,真亏你痛成这样还能笑得出来。” 玉龙摇头笑道:“纯哥你弄错了,我其实没有积食,所以这梁门、下脘、内庭、天枢的针可以取了。” 刘纯略一呆,辩解道:“你现在是腹内无食可积,吃了东西,看你会不会积食。”话虽这么说,但仍是依言将针取下,又伸手去拈他腹上的针。 玉龙又笑:“纯哥又错了……” “又错了,哪里错了。”刘纯这回真不知道错在哪里,皱眉苦思。 玉龙摇头叹息道:“虽说是虚补实泻,但我这身子……” 他话未说完,刘纯已是一拍脑门,道:“是我错了,气未至而遽行补泻,徒劳无功。” 说罢便欲推拿,玉龙点头道:“儒子可教也。”却是自行伸手把针一一取下,淡淡地道:“这些于我毫无意义。不必浪费时间了。” 刘纯呆了半响,摇头苦笑道:“你呀,就是太明白了,薛前辈真不该教你医术。” 玉龙穿好衣服,正色道:“不说笑了,趁我现在不痛,我想跟你讨论一下仪姐姐的病。” 一提到皇后的病,刘纯心里登时一沉,面露忧愁道:“我一直用家传的沙鱼胆给表姐治疗,倒也有些成效,但只怕仍是控制不住病情,龙儿,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玉龙微一沉吟道:“玉龙医道尚浅,也曾跟薛先生讨论过,他也认为目前这种方法是最有效的,只是在我看来,纯哥的方法副作用太大……”苦笑一下,又道:“这一点玉龙是深有体会,胃肠不舒服,食不下咽,人便没有力气抗争,疾病便更加肆虐,所以食疗还是很重要的,既然病情比较稳定,那提升胃气才是当务之急。” 刘纯频频点头,道:“我只顾着控制她的病情,以为丢车保帅才是最要紧的,倒真忽略了胃气不足这个重要问题。” 此时只听朱棣闷声道:“刘纯,你还不下来。” 刘纯吓的一缩脖,玉龙笑道:“看来皇上沉不住气了。” 刘纯哪里还敢停留,连滚带爬地下车,朱棣冷冷地瞪他一眼,怒道:“你们聊得很开心哪,忘了朕还等你回话吗?” 刘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叩头道:“臣罪该万死!” 玉龙早探头出去笑道:“四哥,你又吓到他了。” 朱棣见他脸色虽然还是苍白,笑容却很清朗,放下心来:“看来是不痛了,有精神取笑朕了。” 玉龙孩子气地一撅嘴道:“还不都是你气的。” 朱棣轻拍他脑袋一下,道:“也不知道是谁气谁。” 玉龙一捂头,哼道:“干嘛又打人家头,打傻了怎么办?” 珠儿从没见玉龙这样孩子气的样子,只惊得瞠目结舌。 朱棣哈哈大笑,道:“朕说的没错吧,他是不是很调皮?” 珠儿这才反应过来,笑道:“这样的龙哥我可是头一次见……” 玉龙窘的满脸通红,恨不得自己立刻晕过去。 朱棣故意一本正经地道:“这小子唯独不听我的话,我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朱棣说的是实情,玉龙跟朱棣的感情更象是父子和朋友,朱棣对他从来都是宠溺有加,他在朱棣面前是个孩子,可以肆意任性,而在云宫,他先是神童,少宫主,大家都对他寄予厚望,然后他是病人,就连父母的爱抚也都是小心翼翼地,仿佛他是玉做的,一不小心就会破碎,大家的爱护反而成为他的负担,就算在少杰面前,因为两人朝夕相处,少杰太了解他的痛苦,有时他也想随性发泄一番,但看到他眼中的关切和疼惜,他也只能作罢,没有了发泄的欲望。 ☆、第 28 章 一阵暗器破风的声音传来,白玉龙蓦地睁开了眼睛,坐了起来。 “怎么了?”朱棣见他起的这样急,赶紧伸手去扶他微晃的身体:“怎么起来了?” 白目中寒芒一闪,沉声道:“四哥,你跟珠儿呆在车里千万别出来,我下去看看。”也不管朱棣和珠儿要阻止,径自下了车。 朱棣来的匆忙,只带了十名贴身侍卫,再加上纪纲的锦衣卫还不到四十人,此时早在纪纲指挥下将马车团团护住,少雄三人也都下了马,全神戒备,一见玉龙,少杰忙过来扶他,道:“你怎么出来了?” 白玉龙脚下有些虚浮,任由少杰扶着,目光向四下一扫,道:“是幽灵教吗?” “还不清楚,只接了一把飞刀,没看到人。”少雄神色凝重地将飞刀递过去。 白玉龙细细地看了看,用手指轻轻抚摸刻在刀柄上的一个“坤”字,淡淡地笑了笑,然后朗声道:“萧兄,还不现身吗?白玉龙恭候多时了。” 众人还在惊异他如何知道对方来路,就听一声长笑,萧逸朗声道:“玉龙才智当真让人佩服,萧某还不曾露面,你就知道是我来了。” 他从不远处树林之中掠出来,身后乌丫丫跟了一大片人,俱是幽灵教打扮。 纪纲一看这架式,冷汗都下来了,心想:“坏了,碰上江湖强匪了,自己就这几十个人,如何能护得皇上安全。” 玉龙微微蹙了下眉,低声对少杰道:“找刘太医要一根银针。” 少杰虽不明所以,却也不多问,向刘纯要了一根银针,又让他躲上了马车。 萧逸缓步走到近前,上下打量玉龙一番,忍不住啧啧称奇:“听说你是被人抬上马车的,我以为这回怕真的是……呵呵,没想到你还能站在这里。” 白玉龙笑道:“小弟也想就此长眠倒也干净,可惜还有诸多心事放不下,倒让萧兄失望了。” 萧逸叹口气,道:“说实话,你这样子我见犹怜,本来我也不想与你为敌,可惜你太聪明了,与你交手几仗,我幽灵教伤亡惨重,若留你在世上,我也不好向教主交待,除非你能归顺我幽灵教门下……” 玉龙轻“哦”一声,点头道:“能得幽灵教主如此看重,玉龙倒真是受宠若惊了。只是不知若玉龙投身幽灵教,还有没有萧兄的位置呢?” 萧逸神情略微一僵,旋即又恢复笑容,道:“看来我还真是失败,在碧水山庄呆了那么久,对你却一点都不了解,一直以为你不爱说话,却原来口舌竟是如此之利。” 玉龙右手扶在额头之上,闭目缓了一下晕眩的感觉,声音转低道:“总算咱们也是相交一场,萧兄不介意我坐下来跟你说话吧。”说完已是坐在了车辕之上,靠着车棚,闭目养神。 萧逸愣了一下,见他一副无视自己的神情,气的脸都青了:“白玉龙,你吃定我不会趁人之危是吧?那好,今天倒要让你看看,在下是如何心狠手辣的。” 也未见他抬手,一柄飞刀已到了玉龙身前,这一下速度快得少杰兄弟都没反应过来,玉龙两根纤长莹白的手指却已将飞刀挟住。 他信手把玩着飞刀,摇头轻叹:“萧兄好狠的心哪!看来我也看错你了,以我对你的了解,你就算不念咱们的交情,也总得看在我是个病人的份上,有点恻隐之心才对。” 萧逸恨恨地道:“你的确是错看我了,萧坤从来就没有什么恻隐之心!” “萧坤?”玉龙依然把玩着飞刀,道:“哦,原来你的真名叫做萧坤,怪不得飞刀上有个坤字。” 萧坤恍然道:“原来你是认出飞刀才知道是我。” 玉龙淡淡地一笑,道:“我并不是到今天才知道你的身份。” 萧坤一呆,下意识的问:“你早知道?” 此时珠儿似是听到萧逸的声音,好奇地探头出来,果然看到他站在不远处,喜道:“萧大哥,你怎么来了?”说着就跳下车来,可看到眼前情形,目光骤然转冷,怒道:“原来你是幽灵教的人!” 萧坤也是脸色一变,显然是不知道珠儿也在车上,他回头狠狠地瞪了下属一眼,道:“为什么没人告诉我水姑娘也在这里?!” 珠儿俏脸紧绷,道:“你要知道我也在就不会亲自出马了是吗?你还要骗我到什么时候!” 萧坤俊脸一红,一时哑口无言。 玉龙接口道:“珠儿,我有话要跟萧兄说,你先上车。” 珠儿还待说话,见玉龙目光坚定,一副没得商量的表情,只得一跺脚,回到车里。 玉龙看萧坤好似松了口气,淡淡地道:“看来萧兄对珠儿始终是不能忘情的。所以当初虽抓了珠儿,却一点儿苦也没舍得让她受,是吧?” 萧坤听他口中有揶揄的成份,有些恼羞成怒,道:“想不到我萧坤自以为聪明,在你眼里不过是跳梁小丑,你既然早就看穿我,为什么不早杀了我。” 玉龙皱了皱眉,脸色又白了几分,他颇无奈地叹口气,道:“萧兄也不必气恼,我当时也只是怀疑你的身份,并不确定你真是幽灵教的人。否则,我也不会让珠儿跟你走得那么近。” 萧坤脸色稍缓,道:“那你是怎么知道我的身份的?” 玉龙低头停了片刻,手按了按胃,才抱歉地笑笑,道:“对不起,萧兄,我不太舒服,咱们改天再聊好吗?” 萧坤见他脸色苍白的可怕,忍不住有些心软,但看他星目含笑,一副吃定自己的样子,不由大怒道:“白玉龙,你当我是三岁孩子吗,由你耍着玩儿!”“刷”地长剑出鞘,毒舌吐信一般到了玉龙胸前,只听“呛啷”一声,少杰已伸剑将他档住,玉龙却是动也没动,无力地道:“萧兄误会了,我是说没力气再跟你聊天了,咱们还是快点动手比较好。” 萧坤直气得七窍生烟,大叫道:“休得罗嗦,拿出你的本事让我瞧瞧,是不是你的武功跟嘴巴一样好使。” 少杰冷笑道:“用得着我家公子亲自动手吗?”说罢手中长剑挽个剑花,刺向萧坤。 见他俩打的好不热闹,玉龙不满的摇摇头,道:“少杰,说你多少回了,总是记不住,跟人动手时不要搞些花架子,直接点不是更有效。” 少杰边打边笑道:“那么快就结束不好玩嘛。” 萧坤见对方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里,气得冷哼一声,道:“你以为在下是在跟你玩吗?”长剑一紧,化作一片剑雨将少杰罩住。 玉龙在旁看的真切,不禁暗暗点头,少杰的功夫自己是知道的,他跟着自己涉猎各派武功,武功应该算作一流,而萧坤与他竟能缠斗这么久,还不见丝毫败象,如果不能将他收归己用,的确算是劲敌。不过这个对手有个致命的弱点被自己抓到了,相信不久的将来,他必会反出幽灵教。想到这里,他苍白的脸上露出一灿烂地笑意。 萧坤的剑术让少杰也是大吃一惊,在碧水山庄他见过萧坤的功夫,所以全然没把他放在眼里,交手之下,才发现对方原来一直是深藏不露,心下不禁有些着急,手中剑招倒有些乱了。 玉龙看在眼里,颇有点兴灾乐祸地道:“你看看,被我说中了吧?刚才那招‘天卷愁云’本是直接割向咽喉的,你偏偏耍花样,结果耍大了,卷到人家肩膀上了,哎!” 少杰哼道:“公子你就会马后炮,倒是说说我下面该用什么招……” 玉龙无奈地道:“天山剑法的克星是金乌刀,你不会把金乌刀变成金乌剑嘛。” 少杰大喜,剑招一变,已拿剑当刀使,直砍向萧坤脑袋,萧坤吓的一缩脖,剑锋削下他一缕发丝,少杰笑道:“还是公子厉害。” 见萧坤一时有些捉襟见肘,那群幽灵教徒中一人大喝一声:“兄弟们一齐上,抓住白玉龙,教主有重赏。”众教徒齐声大喝,冲了上来。 玉龙脸色不由一变,人已站了起来,沉声道:“雄哥护住马车。华哥迎上去。”少华精神一振,见少杰打得痛快,他早就手痒难耐,一听这话,早冲上去,抡剑便杀,幽灵教徒哪经得住这个,顿时倒下好几个。 那为首之人眼珠一转,心道就算白玉龙再厉害,此刻连站都站不稳,总是有机可乘,趁乱悄悄掩身过去。 那纪纲见他提剑走向玉龙,心道正是立功的好机会,早抡刀迎上前去,口中叫道:“殿下小心。” 那幽灵教徒一听他口称“殿下”,愣了一下,见纪纲刀已搂头砍到,不及多想,闪身躲过,手中剑顺势递了过去,纪纲没想到一个小喽罗武功竟然不弱,见他剑到了面门,赶忙偏头躲过,已是吓出一身冷汗。 玉龙见他手忙脚乱一时只有招架之功,不由摇头叹息:“指挥使虽然心机深沉,可这手上的功夫还真不是一般的差。” 纪纲不觉脸一红,口中急道:“殿下也指点一下呀,我顶不住了。” 玉龙为难地道:“我不知道你会什么呀?我只能告诉你他用的是青城的松风剑法,讲究的是如松之劲风之迅,破解自然是以柔克刚的招数比较好使,至于你用哪招就自己琢磨吧,况且这样实战的机会很是难得,你还是多锻炼锻炼吧。” 再看场中情势,对方虽已死伤一片,但锦衣卫也有十多人受伤,少杰还在跟萧逸缠斗,不时有人冲向马车,少雄跟几名侍卫守在车旁,一时倒也无虞。 此时天色已是昏暗,朱棣在车里终于按捺不住,跳下车来,站到玉龙身侧,道:“是你惹的麻烦?” 玉龙道:“江湖上的事,跟你没关系,别在这儿碍手碍脚,上车!” 朱棣还待说话,就听远处林中一声呼哨,又一帮幽灵教徒冲了出来,为首一人嘿嘿干笑,冲萧坤道:“二弟,这么半天都没将这小子拿下,看来我平日太高估你了,这回若不是我跟过来,你只怕抓不住白玉龙,到时候我怕你没法跟娘交待。” 萧坤本已落了下风,这时不免分神,被少杰一剑刺在左腿上,疼得他闷哼一声,腿一软便跪了下去,少杰的剑已搭上他咽喉,大喝道:“都住手!” 场上顿时静了下来,后来那人一见这等情形,脸色不禁一变,脸上现出一丝犹豫。 虽然天色昏暗,但还是能瞧见他的长相,只见他三十岁左右年纪,虽不及萧坤英俊,倒也有几分相似,只是这人眼神阴郁,目光闪烁,一看便是怀了阴毒的心思。 根据他刚才对萧坤说的话,玉龙在心里暗自忖度:这两人是兄弟看来没什么疑问,可为什么是‘跟娘交待’?难道幽灵教突袭碧水山庄之时黑风煞神所说的幽灵神君,竟然是女人?这样想着,他不禁暗暗摇头:萧坤有这么一个哥哥,在幽灵教的日子可好过不了。 低声对朱棣道:“看来形势不妙,你们都躲在车上不要下来,免得大家分心。” 朱棣环顾一下四周,见对方黑压压一片,总得有二百多人,也难免有些紧张。行军打仗多年,他自然对战斗的气息很敏感,知道这一仗必不轻松,自己的功夫虽然也不弱,但如今是九五之尊,哪能轻易涉险,于是乖乖地上了车。 那人只稍作犹豫,便咬着牙阴森森地笑了起来。 玉龙悠然地坐上车辕,打断他的笑声,道:“你弟弟被人抓住,你就那么高兴吗?” 笑声顿停,那人道:“怎么你想挑拨我们兄弟的关系?嘿嘿,陆乾可不吃你这一套。” 玉龙撇撇嘴角,脸上神情甚是不屑一顾:“我看你们兄弟的感情不用人挑拨也不怎么样。” 见陆乾跟萧坤的神情都不自然,玉龙又问:“我很好奇你们即是兄弟怎么一个姓陆一个姓萧?”然后拍拍脑袋做恍然大悟地样子,道:“我明白了,你们是同母异父,对不对?” 萧坤暗叹一声,低头不答话,陆乾却是恼羞成怒,大叫道:“关你屁事!”已是拔剑冲了上去。 少杰手上剑一紧,道:“住手,你不管你兄弟的死活吗?” 陆乾闻言稍作停顿,恨恨地跺脚:“萧坤,你别怪大哥,今天若不杀了白玉龙,我也没法跟娘交待!” 萧坤哪会听不出他的意思,冷冷地开口道:“大哥想杀就杀,何必顾忌我。” ☆、第 29 章 场上顿时静了下来,后来那人一见这等情形,脸色不禁一变,脸上现出一丝犹豫。 虽然天色昏暗,但还是能瞧见他的长相,只见他三十岁左右年纪,虽不及萧坤英俊,倒也有几分相似,只是这人眼神阴郁,目光闪烁,一看便是怀了阴毒的心思。 根据他刚才对萧坤说的话,玉龙不由暗自忖度:这两人是兄弟看来没什么疑问,可为什么是‘跟娘交待’?难道幽灵教突袭碧水山庄之时黑风煞神所说的幽灵神君,竟然是女人? 这样想着,他不禁暗暗摇头:萧坤有这么一个哥哥,在幽灵教的日子可好过不了。 低声对朱棣道:“看来形势不妙,你们都躲在车上不要下来,免得大家分心。” 朱棣环顾一下四周,见对方黑压压一片,总得有二百多人,也难免有些紧张。行军打仗多年,他自然对战斗的气息很敏感,知道这一仗必不轻松,自己的功夫虽然也不弱,但如今是九五之尊,哪能轻易涉险,于是乖乖地上了车。 那人只稍作犹豫,便咬着牙阴森森地笑了起来。 玉龙悠然地坐上车辕,打断他的笑声,道:“你弟弟被人抓住,你就那么高兴吗?” 笑声顿停,那人道:“怎么你想挑拨我们兄弟的关系?嘿嘿,陆乾可不吃你这一套。” 玉龙撇撇嘴角,脸上神情甚是不屑一顾:“我看你们兄弟的感情不用人挑拨也不怎么样。” 见陆乾跟萧坤的神情都不自然,玉龙又问:“我很好奇你们即是兄弟怎么一个姓陆一个姓萧?”然后拍拍脑袋做恍然大悟地样子,道:“我明白了,你们是同母异父,对不对?” 萧坤暗叹一声,低头不答话,陆乾却是恼羞成怒,大叫道:“关你屁事!”已是拔剑冲了上去。 少杰手上剑一紧,道:“住手,你不管你兄弟的死活吗?” 陆乾闻言稍作停顿,恨恨地跺脚:“萧坤,你别怪大哥,今天若不杀了白玉龙,我也没法跟娘交待!” 萧坤哪会听不出他的意思,冷冷地开口道:“大哥想杀就杀,何必顾忌我。” 玉龙心里暗暗叹息,知道这场恶仗是免不了了,他狠狠地按按了叫嚣的胃,拿出那根银针,一针透两穴,针刺合谷与劳宫,见双方已是混战在一处,他走到萧坤身边,拿开少杰的剑,一边察看萧坤的伤势,一边语重心长地道:“萧兄,出身虽然不能选择,人生道路却是可以掌握在自己手里,谁是谁非,你自己好好想想。” 萧坤神情惨淡,心灰意冷,见玉龙蹲下身正拿手帕给他包扎伤口,他颓然道:“萧坤贱命一条,不值得你可怜。” 一推玉龙的手,却见他手上插着银针,不禁一怔:“你这是……” “止痛而已。”玉龙淡淡一笑,道:“小弟的身体,萧兄也是知道一二,象我这苟延残喘之躯,虽明知力不能及,仍在做最后的努力,萧兄哪能就这样英雄气短呢!” 萧坤仰天长叹,道:“毕竟是我生母,纵使不满,我又能如何!” “男儿大丈夫就该有所担当……咳咳……”玉龙说到这里忽然掩口激咳,萧坤惊诧地眼见他竟呕出一口血来,身子摇摇欲坠,忙伸手扶住他,才要关心几句,却见他神色突变,用力一推,萧坤腿上有伤,被他这一推立时站立不住倒在地上。 他知道这必是事出有因,赶紧回头看,就见陆乾的长剑划过一缕寒光刺向玉龙胸口,玉龙躲避已是不及,只能迅速屈指弹向剑身,可惜他头晕目眩,浑身无力,虽弹到剑身上,却未能弹来,剑尖仍扎到他左胸之上。 白玉龙眉头略略一皱,哼也未哼一声,星目如电看着眼前拿剑的陆乾。 陆乾这一剑原是刺向萧坤,萧坤一向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只是因为其母一直偏袒二弟,一直不敢造次,此时见萧坤受伤,以为正有机会趁机将其除去,却不料被玉龙所救,歪打正着的刺中玉龙,实是意外收获。 他方自大喜过望,就待拔剑,却见白玉龙忽然笑了,染血的唇边勾出一丝云淡风轻的笑意,凄美得让人不敢直视,只微微一闪神间,陆乾小腹上已结结实实地挨了一腿,似乎是连躲的念头都不曾有,人便飞了出去,一口鲜血喷在地上,半天没爬起来。 早有幽灵教徒抢过来将他扶起,他急喘几口气,只觉小腹剧痛,显然伤得不轻,他狠狠地道:“萧坤,你跟敌人勾结,我会如实向娘汇报的,你等着吧!”说完,嚎叫一声:“撤!”转身便走,众教徒紧随其后忽拉拉撤走。 萧坤自然明白玉龙是为了救自己才会中剑,哪顾得上陆乾,早扶住他,天虽然已是全黑,但白衣之上绽开的血花,却甚是夺目。 他赶紧一手捂住他胸前伤口,一边痛心地道:“你又何必要救我!” 玉龙擦擦嘴角,看着袖口的血迹又看看胸前的伤,皱眉道:“哎!衣服又脏了。” 萧坤不禁一愣,不知这时候他怎会突然说这个。就见他伸指在自己胸前点了几处穴道,血流登时变缓,玉龙微微一笑,声音忽然转低道:“帮我……叫纯哥过来。” 萧坤不知这纯哥是谁,一边扶住他欲倒的身体,一边呼喊少杰。 少杰兄弟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见敌人忽然就走的无影无踪,正自纳闷,忽听萧坤喊声急切,少杰知道不好,赶紧跑来,一见玉龙胸前血迹,吓得大叫一声。 玉龙神色中似乎并无痛楚之色,目光却有些涣散,他有气无力地“嘘”了一声,道:“别大惊小怪,我只是没力气了,叫纯哥……” 少杰哪里还敢担搁,抱起玉龙冲向马车。 朱棣和珠儿听外面没了撕杀声,刚挑帘探头张望,却见少杰抱着玉龙冲过来,朱棣心里虽然知道不好,但并未慌乱,他接过玉龙放在车上,吩咐掌灯。 这时天已全黑,车上更是昏黑,等点起了风灯,众人借灯光看到玉龙胸前大片血迹,都是倒抽一口凉气,珠儿已是大叫一声“龙哥哥!”吓得哭出声来,朱棣也是慌的去捂他伤口。 玉龙神智还算清醒,安慰道:“不用怕,没伤到内脏。” 刘纯一直就躲在车上,此时倒还冷静,见玉龙伤口虽然还在流血,却甚是缓慢,知道必被封了穴道,他心神略定,对朱棣道:“皇上,你们都请先下车吧,车上人太多太挤,反而不好。” 朱棣忙不迭地答应着下了车,珠儿哭着握住玉龙的手,不肯离开,刘纯也顾不上管他,赶紧取药箱拿伤药,玉龙本有些昏沉,看他有些手忙脚乱,忽然笑了,道:“纯哥,干嘛慌成这样,你弄的我头晕。” 刘纯瞪他一眼道:“是你自己失血太多才会头晕,还来怨我。”将伤药尽数取出,才又恨恨地道:“你还嫌自己命长是不是?非得惹这么多事,让大家担心。” 玉龙吐吐舌头,颇委屈地道:“我都这样了,你还忍心埋怨我,哎!谁说医者父母心,我看医生的心最狠了。” 刘纯不禁气笑了,撕开他胸前的衣服,道:“看来是不严重,不然哪有心情说笑。”话还没说完,已是笑不出来了,只见那伤口虽然不宽,却恰从骨缝中刺入,若不是偏了一点点,险险就刺中心脏,他愣了一愣,摇头苦笑道:“伤成这样还能谈笑风生,殿下,你到底是什么材料做的!” 玉龙有气无力地哼了声:“要真是特殊材料做的就好了,哪用你们如此费心。” 刘纯又气又疼,手指在他伤口轻轻一碰,见他身子一颤,却仍是哼都没哼,刘纯暗暗点头,佩服地五体投地,手又在他胃腹之上轻轻一按,疼的他差点坐起来,刘纯见他咬紧牙关,眉头紧皱,打趣道:“原来你知道疼呀,不过这样都能不吭一声,你的忍耐力还真让人佩服!”说完慢条斯理地在给他处理伤口,玉龙闭上眼睛也不理他。 包扎好了伤口,刘纯忽然象是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探手在他胸腹间按来按去,玉龙终于痛哼出声,推开他,忍无可忍地道:“你巴不得我痛死才好是吧?故意整我。” 刘纯颇无辜地道:“我是怀疑你这里面还在出血……” 玉龙白他一眼,摇头苦笑道:“有没有出血,你问我不就行了!再说你不是试过我的脉了吗?这还用怀疑,真不知你这御医是怎么当的。” 刘纯被说的脸一阵红一阵白,讪讪地道:“我只是好奇,要换作常人,早该痛晕了才对,不该有机会再受这么重的伤,所以我以为我诊断有误……” 目光一扫,已看到他手上插着的银针,顿时明白他为什么能坚持这么久,有些痛心疾首地道:“靠着这根针做这等力不能及之事,这是饮鸩止渴!”说完已伸手将针起出,道:“你呀,顾惜一下自己好不好!” 珠儿见刘纯激动地脸都红了,她虽然不太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刘纯语气中的焦灼她还是清楚地体会到了,她见玉龙沉默不语,便柔声道:“龙哥哥,以后咱不管幽灵教的事了,好吗?” 玉龙微微皱眉,可怜巴巴地看着刘纯,道:“你拔了我的针,我怎么睡得着?” 刘纯无奈地摇头:“只靠一根针哪行,还是让我给你针全身吧。”说完在他身上轻轻推拿,玉龙闭上眼睛,神情疲惫:“就随你怎么弄吧。” 萧坤望着马车外心事重重的众人,也不知道玉龙究竟怎么样了,想问又觉得没脸,要走又实在挂念产,毕竟白玉龙是为了救他才被哥哥刺伤,一时进退两难。 少雄看出他的尴尬,轻轻拍拍他的肩膀:“别太担心了,公子说没事就一定不会有事的,放心吧。” 萧坤神情复杂,喃喃地道:“明明我们是敌对的,他为什么还要救我?” 少雄凝神看着远方,语调缓慢而又低沉:“你也不必太过介怀,公子一向最是悲天悯人,何况他一直当你是朋友。” “我哪还有脸跟他做朋友。”萧坤心里象绞了一团乱麻,满满都是懊悔和难过,完全理不出个头绪来。 少雄明白他是真有悔意,便郑重地道:“公子说过,你其实一直有机会杀他却始终没有动手,他就知道你是个值得交的朋友。” 萧坤惭愧地低下头:“其实我不完全是因为不忍心,更多的原因是玉龙太高深莫测了,我始终没有把握自己能一击成功。” 少雄爽朗地一笑,道:“这倒是实话。我三弟跟在公子身边这么多年都摸不透他到底有多厉害,别说是你了。”话锋一转,又道:“有什么打算吗?跟我们走吧。” 萧坤摇头:“纵使我娘有再多不是,她也总是我娘,我不会背叛他的,我能做的,就是回幽灵教,尽力劝阻她而已。” 少雄认同他的想法,也不过多劝解,只拍拍他的肩膀:“人各有志,那就不勉强萧兄了,自己多保重。” 刘纯从车上下来,咽了口唾沫,向皇帝禀报:“殿下睡着了,剑伤本无大碍,只是对他的身体来说无疑雪上加霜,他是全凭一口气撑着,再这样下去,实在是撑不了多久了,咱们得早点回宫去仔细调养才行。” 朱棣颇担忧地道:“只是他受得住这等长途跋涉吗?” 刘纯苦笑:“受不住也得受,总比在这等……”倏然住口,一个“死”字硬生生咽了回去, 朱棣狠狠瞪他一眼,也不跟他计较,上了马车,吩咐赶路。 刘纯擦擦冷汗,翻身上马,心里暗暗庆幸自己没把那个字说出来。 看着车队走远,萧坤使劲呼出一口气,好象要把满怀郁闷都呼出来,这才拖着伤腿向来路返回,他知道这回迎接自己的必然是暴风骤雨,但仍是义无反顾,没有一丝犹豫。 ☆、第 30 章 闻着飘进屋里的阵阵花香,看着外面明媚的阳光,白玉龙忍不住想出去走走,可是一下床就觉两腿酸软,勉强走了两步,已是心慌气短,眼前金星乱冒,他本能地伸手去扶桌子,撑住了身体。 “要做什么?”少杰已扶住他摇摇坠地身体,口中不免埋怨:“有什么事说声不行吗?非得搞得再晕过去才行!” 玉龙幽幽地叹了口气,道:“幽灵教老巢应该是在庐山附近,派分坛的兄弟去查一下,顺便查查萧坤的下落,我想他应该是回了幽灵教总坛,可能已经被扣起来了,只是我现在……暂时还救不了他,只能让他多受点苦了。从陆乾对他的态度来看,幽灵教主对萧坤应该是很看重的,可惜有陆乾从中作梗,折磨肯定是免不了的,一时倒不至于有性命之忧。” 少杰皱眉道:“这时候就别操这么多心了,先把身体养好才能跟幽灵教斗不是?” 玉龙听话的点头,道:“现在也真是顾不了那么多,就让雄哥他们多费点心吧。” 珠儿端着一碗参汤进来,一见他就急道:“杰哥你也真是的,怎么让他起来了?刘太医说要卧床静养才行。” 少杰苦笑:“他要听我的话就好了。” 玉龙拧眉斜他一眼,摆手示意他赶紧出去,然后讨好似的凑到珠儿面前,一见碗里面是人参红枣,顿时一阵恶心,掩口道:“怎么又吃这个?” “刘太医说这个最补气血了,”珠儿柔声劝慰:“你就再试试,说不定今天不会吐呢?” 玉龙一万个不情愿地接过来,硬着头皮喝下,哪知刚放下碗胃里就开始翻,珠儿见他捂着嘴,忙拖过床边备着的盆,一碗汤又尽数吐了出来,更惹的他干呕了半天,虚弱的趴在桌子上直喘气。 刘纯来时正碰到宫女们刚往外收拾秽物,心情登时沉重起来,轻声问珠儿:“还是什么都吃不下吗?” 见珠儿黯然点头,他深深地叹了口气,道:“殿下,你吃什么吐什么,这样下去能撑几天?好得总得喝点汤吧。” 玉龙大口喘着气,□□似的道:“纯哥,你饶了我吧,我不要吃东西。” 刘纯看他痛苦的神情颇为不解,道:“痛成那样也没听你哼一声,怎么一碗参汤就把你愁成这样?” 玉龙捂着还在翻腾的胃,哼哼唧唧地道:“比起这种恶心的感觉,我宁肯痛死算了。” 刘纯和珠儿见他这样不由面面相觑,珠儿奇道:“怎么我看你喝药倒挺痛快,这汤又不难喝,也不用克化,怎么会……” 她还未说完,玉龙已忍不住又干呕了半天,鼻涕眼泪一大把,倒把两人弄得于心不忍,珠儿赶紧哄道:“不喝就不喝,快别吐了,吐得我胃都痛了。” 刘纯见他难受的面色惨白,想扶他上床躺下,可玉龙浑身无力,腿软的站起站不起来,忙叫少杰来把他抱到床上,看他还不时的作呕,不由忧心如焚:“你气血将枯,又吃什么吐什么,只靠针灸怎么行,你不是也说提升胃气才是最重要的吗?怎么到自己身上就不能忍一下呢?” 玉龙哭笑不得地道:“纯哥,你以为我不想忍吗?可是真的是忍不住嘛!” 珠儿心痛地道:“那你好好想想要吃什么才不吐?” 正说着,只见一个四五岁的小童跑了进来,口中叫着“哥哥哥哥”,后面丫环婆子跟了一大堆。 玉龙一见小男孩,精神立刻一振,喜笑颜开地道:“瞻基,你怎么跑来了?”见丫环婆子吓得跪了一地,挥挥手道:“你们都下去吧,让瞻基在这里玩会儿,一会儿我让人送他回去。” 朱瞻基小脸上抹的一道一道的,手里抓一把樱桃,跑到玉龙床前,伸着小手给玉龙樱桃,奶声奶气地道:“哥哥吃樱桃。” 刘纯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道:“这是什么辈份?” 玉龙白他一眼,道:“小孩子家爱叫什么叫什么,管他什么辈份。”说完弯腰就要抱他,却不料牵动胸前伤口,丝地抽了一口气。 刘纯忙替他把朱瞻基抱到床上,埋怨道:“怎么这么不小心,万一伤口再裂开不是更麻烦?” 玉龙也不理他,让瞻基坐在自己腿上,用手揉捏他的小脸蛋:“瞻基不爱干净,怎么把脸弄这么脏?”一边用手替他擦脸,一边任由他将樱桃塞进自己嘴里。 珠儿不知这小孩子是谁,但却知道玉龙一向有洁癖,此时见他一点都不嫌小孩脏,颇感惊讶,道:“龙哥哥,这是谁家小孩?” 玉龙笑咪咪地道:“是高炽的儿子,皇上的长孙。这小家伙可比高炽可爱多了。” 刘纯见他精神高涨,全然没有刚才的虚弱,吃了几颗不干不净地樱桃竟然没吐,颇觉奇怪道:“殿下不难受了吗?” 玉龙逗弄的瞻基咯咯直笑,他自己也是笑的开心,道:“好久都没这么舒服了。小瞻基太好玩了。” 朱棣老远就听到玉龙和孙儿瞻基的笑声,心里不由一喜,有多久没听见玉龙的笑声了,他摆手示意宫女太监们别出声,悄悄地走了进去,见两人在床上玩得笑作一团,玉龙被瞻基挠痒痒,直笑的浑身瘫软,一个劲儿求饶,小孩子哪里肯听,更加起劲。 刘纯在旁见玉龙口唇发紫,上气不接下气,忙道:“殿下,你身子太虚,别太劳累了。” 珠儿也赶紧将瞻基抱起,哄他道:“哥哥累了,瞻基听话,跟姐姐玩好不好。” 瞻基小腿一蹬,不高兴地扭动身子,道:“姐姐不好玩,我要听哥哥讲故事。” 玉龙喘息半天,见他撇着小嘴要哭,赶紧哄他:“瞻基最乖了,哥哥一会儿再给你讲故事……” 眼角余光忽然看到朱棣站在门口,笑容不由一僵。 众人顺他目光望去,见是朱棣,赶紧跪倒叩头。 朱棣颇感无趣,挥挥手让大家起来,问刘纯道:“龙儿怎么样,能吃东西了吗?”见刘纯面露难色,心情顿时又沉重起来,忧心地看着玉龙,道:“这可怎么是好。” 屋里空气登时沉闷下来,玉龙闷闷不乐地道:“四哥,你真扫兴。” 那朱瞻基看到朱棣,哪管别的,早跑过去要皇爷爷抱,朱棣非常喜欢这个孙子,他一把抱起他道,笑道:“瞻基吃什么好东西呢?给皇爷爷吃。” 瞻基想了想,将手中的樱桃背到身后摇头道:“不给皇爷爷吃,哥哥生病了,给哥哥吃。” 朱棣无奈地摇头道:“你看连这么小的孩子都喜欢你,龙儿,我真是忌妒你呢。” 玉龙失笑道:“不就是几个樱桃嘛,也值得你这样。”忽然语声一顿,叫道:“纯哥,我知道我能吃什么了。” 众人俱都一喜,刘纯急道:“什么?” 玉龙笑道:“樱桃!” 众人还都不解,刘纯已笑道:“好好,真是个好主意,樱桃能调中益气,我这就让人去煎。”说罢喜滋滋地叩拜出去。 朱棣更是掩饰不住喜上眉梢,道:“瞻基真是朕的宝贝,你可帮了大忙了。” 瞻基哪管这些,揪住朱棣的胡子不放,朱棣一面呼痛,一面笑道:“龙儿,你看瞻基是不是有点象你小时候啊?” 玉龙望着瞻基笑道:“瞻基将来是要做皇帝的,他多聪明健壮,哪里会像我一样……”神情一黯,闭口不再说了。 朱棣也是一阵后悔,放下瞻基,珠儿忙带他出去。 朱棣坐在玉龙床前,语气沉重地道:“龙儿,是四哥害了你。” 玉龙蹙眉道:“怎么又说这些,我现在不是好多了吗?” 朱棣表情痛苦地道:“你象他这么大的时候都能给我治蛇毒了,瞻基纵使聪明可爱,哪及得上你万一,可现在,看你都憔悴成什么样了。你一定后悔当初替朕……” “不,”玉龙摇头,目光坚定地望着朱棣,道:“四哥,我从来没有后悔当初吞下蛊毒,就算从头来过,我也还是会做同样的事。我只是后悔没有阻止你跟允文的争斗,我总是害怕面对这件事,借自己的病躲着你们,如果我当初勇敢一点,可能事情便不是今天这样了,你跟允文应该不会象今天这样势同水火。” 朱棣手指抚过他紧蹙的眉头,心痛地道:“这件事不是你的错,要怪就怪我野心太大,怪允文逼我太甚,你是最无辜的,我们的争斗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不要把错揽到自己身上,你的身体承受不了这么多包袱,龙儿,要象宽容我们一样宽容自己,对自己好一点。” 朱棣说到最后几乎落泪,他对这个惊才绝艳的少年有着太多的歉疚,他们毁了他美好的人生,他知道不管跟允文有多少分歧,他们对这个少年都是一样心存愧疚,这可能是他们叔侄唯一相通的地方了。 在皇宫休养了大半个月,玉龙的身体有了很大起色,玉龙望着镜中的自己面色竟有了一丝红润,摸了摸几天都不曾叫嚣的胃,不由自主地露出笑容。 珠儿在他身后从镜中看到他的笑脸,竟似满天阴霾中忽然透出了一缕暖阳,万物都为之心醉的感觉,不禁呆了一呆,喃喃地道:“龙哥哥,你笑起来真美。” 玉龙俊面一红,尴尬地道:“珠儿,这‘美’字不是用来形容男人的。” 珠儿歪头想了想,道:“可你就是很美呀,”一抬头见少杰进来,笑问:“杰哥,你说是不是?” 少杰不知道她问什么,愣愣地道:“什么?” 珠儿道:“我是说龙哥哥他真的很美,是吧?” 玉龙干咳一声,转身就走。 少杰见他灰溜溜地样子,不由兴灾乐祸地道:“他可是最忌讳人家说他好看的。” 珠儿仍作思索状,道:“可我实在想不出更合适的词儿来形容他呀。” 少杰差点笑喷了:“珠儿,你真是可爱,怪不得公子见了你就没招儿了呢!” 就听玉龙在门外“咦”了一声:“纪纲,你在这里鬼鬼祟祟干什么呢?” 那纪纲赶紧施礼,道:“殿下,下官该死,下官只是惦记殿下病情,所以过来瞧瞧。” 玉龙哼了一声,道:“轮的着你来惦记吗?到底干嘛来了?” 纪纲已知道玉龙好脾气,嘻皮笑脸地道:“殿下,您还真是聪明绝顶,纪纲那点心思哪瞒得过您老人家……” “你呀,就是生张巧嘴,要是武功……”玉龙说到一半忽然笑了:“哦,我知道了,你是想让我教你功夫是吧?” “对对对,”纪纲慌不迭地点头:“殿下您真是太厉害了,那天得您指点,我竟然刷刷几下就把那小子给杀了,下官对您简直佩服的五体投地,所以天天过来瞧,就盼着您玉体康复呢。” 玉龙听他这么一说倒也有些意外:“你把他杀了?看来你也真是挺聪明的,一点就透。”看着纪纲热切的眼神,他忽然一正脸色道:“不过,我是不会教你的,你还是去找少杰教你吧。”说完拂袖而去。 纪纲愣了一愣,才一拍大腿道:“我真是笨!殿下是什么身份,岂会亲自教我?早该想到这一点,找杨少侠不就得了。” 少杰在屋里听得清楚,想躲已经来不及了,看着纪纲笑的跟朵花似的进来,他冲珠儿苦笑道:“就知道得罪了公子没什么好果子吃。” 珠儿大笑,道:“给你个当师傅的机会,你还不乐意。” ☆、第 31 章 信步走到后花园,玉龙十分惬意地欣赏着御花园的美景,就见少雄和少华正坐在凉亭里说话,少华一看见他立刻朝哥哥使了个眼色,两人赶紧站起来跟他打招呼。 玉龙笑吟吟地走过去,慢慢坐下来,道:“你们两个说什么呢?怎么一看见我就不说了?” 二人颇尴尬地对视一眼,少华道:“我们两个都觉得奇怪,为什么这么多天没听少宫主问起萧坤,也不提幽灵教,是真的不打算再管这件事了吗” 玉龙眼神中有些意味深长地意思:“那你们是希望我管还是不管呢?” 二人俱都面露难色,少华道:“我们也正矛盾着呢,你的身体才好一点,我们实在不忍心提这件事,可真要是不管了,好象又……好象又……”他又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玉龙拍拍他的肩:“我明白你们的意思,前几天实在是力不从心,虽然让你们去查了,但是纯哥和珠儿盯的太紧,我也没有精力去问,现在我的身体已经好多了,我们可以讨论一下下步的行动了。” 见两人都情不自禁地露出惊喜之色,他知道这些天他们在皇宫里憋的实在难受,忽见少雄似是想起什么,欲言又止,心里略微一沉:“怎么,是萧坤出事了吗?难道我估计有误?” 少雄忙摇头道:“那倒不是,少宫主预料的都没错,幽灵教的总坛确实是在庐山,就在五老峰。萧坤被关在五老峰的断崖之上,据说他的母亲幽灵鬼母并没有过多的责怪他,只是小小的惩戒了他一下,让他面壁思过而已。比较糟糕的是七大门派中的点苍、峨嵋、衡山三派掌门都被幽灵教主抓了去,这三派只怕不日即会归顺。” 玉龙“哦?”了一声,道:“这幽灵教主就是幽灵鬼母?那幽灵神君又是谁?难道是萧坤的父亲?”他略笑了笑,又道:“想不到一个女流之辈竟有这等本事!” 少华却不以为然:“还不知道用了什么卑鄙的手段才能得逞,咱跟他们交手也不是一次了,若论明刀明枪,也不见得就有多少本事!“ 玉龙摇头道:“跟咱们交手的,都是些混混而已,到现在幽灵教主究竟是什么人都还没查到,可见幽灵教的实力的确是非同一般。”见少雄言犹未尽,又道:“怎么?还有更坏的消息?” 少雄道:“也不算是坏消息,只是……宫主已传令让你回去。” “让我回去?”玉龙脸上现出一丝错愕,只一瞬又恢复平静,淡淡地道:“是不是你们把我的情况告诉爹了?” “不是我们,是二位庄主和夫人去了云宫。”少雄解释道:“我们也觉得你的身体实在是经不起这么折腾,刚才就是在说这件事,你的身体好容易才有点起色,还是回去比较好,幽灵教的事就交给宫主吧,他不会坐视不管的。” 玉龙低头沉思,二人见他脸上全无表情,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过了好半天,玉龙才道:“马上传令下去,密切注意幽灵教的行动,我们准备起程赶赴武当。” 二人没料到他竟然在考虑这个,有些不明所以:“为什么去武当?幽灵教的下一个目标应该是华山或者昆仑才对,以武当的实力,他们还不至于有这么大胆子……” 玉龙轻轻摇头,道:“以少林武当的威名,幽灵教主现在应该还没有胆子去惹这两大派,而少林武当自然也不会把他们放在眼里的,但事实上,因为三大派受困,江湖上现在人人自危,各门各派都会做迎敌准备,但是这样一来,反而是最让人不敢想的成了最容易做到的,所以如果我是幽灵教主的话,首选目标自然是相隔最近的武当,这样偷袭成功的把握才会更大。” 二人听他这么一说,都觉得他分析的有道,更加佩服他的心思敏捷,少雄道:“会不会是你过高地估计了幽灵教主呢?” 玉龙一笑,道:“如果我真的估错了,那幽灵教就不值得咱们费那么大劲了,咱们就当去武当山玩玩吧。” 少雄颇为难地道:“可是宫主那里怎么交待?” 玉龙语声坚定地道:“直接告诉父亲,我不回去。他知道我的时间不多了,再不做点什么,我就真的是白活了一场。”微微顿了一下,他脸上的表情有些苍凉:“我不会躺在床上等死的,不会把‘血咒’传给你们任何一个人的!” 看着他挺拔瘦削的背影,二人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少华道:“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他每次都能挺过来了。” “可是只靠这股精神力量,他又能支持多久呢!”杨少雄语调沉重,脸上写满了担忧。 不出意外的,玉龙要走的消息引起一场不大不小的动荡。 朱棣软硬兼施、声情并茂地劝了半天,也丝毫没有支援白玉龙的决定。 而太医刘纯更是比朱棣还要急,他知道自己劝不动这小祖宗,一想到最听徐仪华的话,便急急忙忙去搬请皇后,哪知徐仪华从头到尾都是异常平静,她听刘纯陈述完利害,竟笑了一下,慢条斯理地道:“你们都认为龙儿的身体不适合操劳?” 刘纯郑重地点头,唯恐不能表达其肯定。 徐仪华轻轻地“哦”了一声,问道:“龙儿的医术比你能差几成?” 刘纯不料皇后会问这个,脸红了一下,道:“龙儿的医术只怕还在臣之上。” “哦?何出此言呢?”徐仪华似乎对这个更感兴趣。 刘纯略思索了一下,道:“臣等的医术均是来自前人的经验传授,所用实践也多是听病人口述,这就往往会宥于成规,流于表象。而殿下却不一样,他更能从病人的切身体会出发,提出的方案往往更切合病人的实际,理论上可能不够严谨,但通常都很实用。比如说他的心痛之症,他能清楚地分辩哪种痛是胃痛,哪种痛是心痛,而我们以前通常都诊断为心痛,这样治疗起来会给病人造成一定的困扰,不如他那样更有针对性。还有皇后的病情,臣只注重的是抑制病情,而他更注重提升胃气,也就是说他更注重地是调动病人自身的抵抗能力,这才是治病的根本。” 徐仪华听了他这番话,颇为动容:“怪产处最近感觉不那么难受了呢,吃东西也香了,原来是竟是龙儿的功劳。” 刘纯忙道:“就为了这个,娘娘也不该放殿下走啊。” 徐仪华颇不以为然地瞥了他一眼,道:“你们都太不了解这个孩子了,他的本事可不是一个小小的皇宫能圈得住的,何况……他原本也没有多少时间了,就让他放手做他想做的事吧!” “仪姐姐。”玉龙走进来,显然是听到了他们的谈话,脸上少见地带了些感动。 徐仪华拉住他的手,上上下下仔细端详了半天,才柔声道:“听刘纯说你最近能吃点东西了,怎么脸色还是不大好?” 玉龙轻轻地按一下胃,笑道:“还不是四哥,气得我胃又痛,现在没事了。姐姐怎么样?看来最近精神好了很多。” 徐仪华看他额上有轻汗,知道他是故作轻松,也不说破,拿丝帕替他轻轻抹去汗珠,道:“还不是多亏了你!” 玉龙俊脸一红,赧然道:“哪有我什么事?明明都是纯哥的功劳,最近为了我又让他费了不少心。” 徐仪华轻轻叹了口气,道:“龙儿,你这一走,只怕姐姐以后就再也见不着你了,我知道你还有好多事情要赶着做,姐姐不会拦着你,只是希望你能稍微顾惜一下自己的身体,别太操劳了。” 玉龙忍住心头酸楚,张开手臂,深深地拥抱了徐仪华一下,语气轻柔但却坚定地道:“我这一走,以后还不知道能不能再见面,姐姐你要答应我,不管将来我怎么样,你一定要保重自己,你是国母,四哥的性子你是知道的,你要替我看着他,让他少造杀戮,还有,对自己的病要有信心,让纯哥放手去给你治,过程可能会很痛苦,但只要坚持住一定会好的。” 见徐仪华含泪点头,他深深地吸一口气,勉强笑道:“我明天起程,就不再来跟姐姐道别了,姐姐也不要来送我。” “嗯!姐姐记住了,你也要好好保重自己!”徐仪华目送他离开,眼泪再也止不住地滑落下来。 急匆匆出了坤宁宫,玉龙停下脚步,微微弯腰,手撑在腿上,呼吸有些急促。 刘纯跟在他后面,暗暗叹了口气,一边用手指按住他背俞穴,一边道:“你看你这样子,让人怎么能放心呢?” 玉龙屏息忍了一会儿,才直起腰来,吁口气道:“我最近越来越没用了,这点痛都忍不了……” 刘纯眼睛瞪的大大的,几乎要喊出来:“还这点痛?殿下,你知道你自己的……” “嘘!”玉龙见他如此激动,忙示意他小声:“别让仪姐姐听到。” 刘纯还待劝他,玉龙已是神情黯然:“纯哥,我明白你是为我好,可是,就算我不走,你还能让我更好吗?” 见刘纯尴尬地愣在原处,玉龙心里颇有些不忍,毕竟自己的病太难为刘纯了,他苦苦地笑了笑,柔声道:“算了纯哥,既然我们都尽了力,有些事还是避免不了,就由他去吧。你只要操心皇后的病就行了,就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第 32 章 武当山解剑池畔,几个小道童客气地阻住了白玉龙的去路。 按照张三丰的意思,来者带武器进入是对神仙的不敬,而来此谒见张真人的,也多认为这是对张真人的尊敬,于是解剑池畔放下兵器便成了规矩。 白玉龙只带着少杰和女扮男装的珠儿,原本也没有要违拗的意思,于是解剑而行。 武当开派始祖张三丰时已百余岁,仍自常年在外云游,神龙见首不见尾,所以当掌教清虚道长笑咪咪地告诉玉龙张真人也在山上之时,实是大出玉龙意料,喜出望外地请求谒见真人,清虚道长还不及回话,就听一声长笑,一位丰姿魁伟、须发皆白,本来是仙风道骨但却着一身破旧道袍的道人急步走了进来,象这样不合常理的人不是张三丰还会有谁。 玉龙忙倒身下拜:“玉龙叩见张爷爷。” 张三丰袍袖一抖,一股大力阻住玉龙下拜之势,口中笑道:“龙儿,你都已经长这么大了,看来我不认老都不行了。” 玉龙吐吐舌头,道:“您老都一百多岁了,精神依然如此矍铄,还来跟我们比,明摆着是欺负人嘛。”张三丰轻拍他脑袋,嗔道:“小子出言无状,比你爹的胆子可大多了,跟我到后面详谈。” 走入后堂,二人在蒲团之上坐下,玉龙笑道:“我爹一直说要来看您,可您老总是神出鬼没的,都没处找去。” 张三丰抚髯道:“这么说来还是你有福,一来就碰巧遇上我。” 玉龙好奇地伸手去摸他的长胡子,口中却道:“哪是碰巧,爷爷准是在这等我呢。” 张三丰须眉皆动,颇吃惊地道:“你怎么知道我在等你?” 玉龙微哂,道:“幽灵教搞这么大的动静您老人家岂会不知,只是没想到您老人家竟会亲自坐阵,早知道这样我就不这么老远跑这一趟了。” 张三丰赞许地点头,道:“龙儿你的确是聪明绝顶,不过,我在这坐阵可不仅仅是要对付小小的幽灵教,主要是要亲眼看看你小子到底有什么本事,能让幽灵教那么头疼。” 玉龙满不在乎地道:“玉龙的本事跟爷爷当然没法比,既然您老在家,幽灵教的事儿就不需要我操心了,可是……”他眼珠一转,道:“既然我大老远地赶来了,爷爷总不好意思让我空手走吧,您老是不是得给我点见面礼呀?” 张三丰哈哈大笑:“小子果然比你爹厉害,这见面礼是少不了你的,可是,你总得让我听听你的计划吧,我得看看是给个大礼还是意思意思就行了,对不对?” 玉龙一撅嘴,嘟哝一声:“小气鬼!”惹的张三丰又是一阵大笑。 他不着痕迹地抚了一下额头,道:“武当三面绝顶,高千丈滑如冰,只有一条上山的路,易守难攻,再加上忌惮武当实力,对方必是只会偷袭,而防其偷袭,倒真有个最简单的方法,既不劳师动众,又行之有效。” 见张三丰颇感兴趣,凑到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却见张三丰嘴巴张的老大,呆了半晌,方自长出了一口气,哭笑不得的道:“布陷井、插铁钉?不行不行,这不是小孩子过家家嘛,传出去还不让人耻笑。” 玉龙苦着脸,颇失望地道:“我以为爷爷您向来最不喜欢循规蹈矩才会出这个主意,要是在少林寺,面对的是了尘方丈,我才不会把这么绝妙的方法告诉他呢。” 张三丰被他激了一下,倒来了兴趣,道:“这么说来你的方法是专门为我设计的了?” “那当然,别人使出来可能会让人耻笑,可您要是这么做,人家必然夸奖您老人家剑走偏峰,出招新奇。” “我老人家活了这一大把年纪,倒好象越活越回去了,你这些话,我怎么就听不出来是夸我呢还是损我呢?”张三丰皱着眉头,极其认真的看着玉龙,半点也没有玩笑的意味。 玉龙俊脸微红,好容易才忍住笑,正了正脸色,换了诚恳的语气道:“其实这个办法确实有些玩笑了,几个陷井、几枚铁钉对武林高手来讲,不会真有什么威胁,只是就我所知,武当毕竟创立时间太短,也就是您老的威名太大了,而真实情况是门下弟子太少,真正的高手也不多,如果他们真要倾巢而出,大举进攻,只怕咱们的损失会很大,原来以为您不在山上,所以用这个方法让对方虚实难辨,以为您老在而把他们吓退,现在既然你真的在,到时候您只要在三清观门前露个脸,他们便会知难而退的。” 张三丰听了这番话,心里着实吃惊不小,这少年说的没错,世人都尊张真人如当世神仙,其实他自己知道,武当掘起的时间太短,根基不牢,只靠自己一人肯定支撑不了太久,只是想不到玉龙小小年纪,竟能看透武当的弊端所在,而他这种出其不意的小花招,的确是符合自己游戏人间的风格,能给对方造成心理上的压力。 见张三丰沉思不语,玉龙淡然一笑,道:“对武当的前途,爷爷也不必过虑,皇上日后当会亲自来访,爷爷尽可以继续云游四海,但修观塑庙招贤纳徒这等小事就再不用爷爷操心了。” 张三丰再也抑制不住激动,一躬到地:“龙儿,你既连这等事都替我考虑了,武当他日无忧矣,请受贫道一拜。” 玉龙吓得赶紧避开,道:“爷爷这可使不得,家父当日得爷爷亲自教诲,受益非浅,孙儿不过是替家父聊表谢意而已。” 张三丰正色道:“你替武当设想的如此周到,爷爷着实感动,就按咱说好的,爷爷送你一份大礼,说说你想要什么?” 玉龙摇头笑道:“玉龙什么都不要,只想请教幽灵教主到底是何许人。” 张三丰颇感意外,满以为玉龙这样做就是想让自己教他武功,哪知他竟说出这番话来,不由愣了一下,道:“你认为我知道?” 玉龙手扶一下额角,笑容有些无力,道:“爷爷见识广博,江湖之上再无人能出其右,江湖之上还有什么数的上的人物是您不知道的吗?” 张三丰点头道:“这幽灵教主我虽没见过面,但我确实知道她是谁,说起来她跟你父母也有些渊源。” 玉龙眼神中有些许痛楚闪过,神情有些恍忽,张三丰瞧在眼里,疑道:“你也知道是谁?” 玉龙微愣了一下,摇头道:“不知道。” 张三丰道:“我认为她就是你母亲当年的闺中好友,江湖上人称‘瑶花仙子’的姬瑶仙。” 见玉龙仍是一脸茫然,他摇头叹息道:“看来你母亲没跟你提过她。当初她们是闺中好友,同时爱上了你父亲,可是你父亲与你母亲两情相悦,姬瑶仙用了各种方法也得不到你父亲欢心,便死心接受了别一位江湖才俊萧天凡的感情,不料在新婚之夜,萧天凡于宴席之上接到一封信,信上说姬瑶仙水性杨花,勾引好友凌波仙子燕玲的心上人不成,自轻自践,与众多江湖豪杰有轻薄之事,萧天凡一怒之下也未查实便拂袖而去,当时在江湖之上引起轩然大波,姬瑶仙原本就是性情刚烈的女子,认为必是你母亲从中作梗,趁你母亲前来安慰之时将她打成重伤,你父亲盛怒之下,崭下她一只左手,以示惩戒,姬瑶仙被一姓陆的绿林人物所救,万念俱灰之下嫁给了他,你母亲认为这一切太过蹊跷,所以让你爹暗中调查,结果查出原来竟是那陆元泰为得到瑶花仙子而布设的陷井,可怜她此时已怀了姓陆的孩子,事已至死,原不打算再作追究,可那姓陆的小子原是薄幸之徒,只图一时新鲜,本无半分恩爱之意,此后更是夜夜流连在脂粉丛中,再不回家,姬瑶花忍无可忍之下杀了他,从此不知下落,那萧天凡也是后悔莫及,一直到处寻找,后来听说她竟然自毁容貌,号称幽灵鬼母,隐居于庐山五老峰中,创立幽灵教,但始终未在武林中有所动静,说来已过了二十几年了,如今这幽灵教突然在庐山附近出没,所以我断定定然是姬瑶花所创之幽灵教。” 张三丰讲完之后仍见玉龙低头不语,有些摸不着他在想什么,正待出声询问,见玉龙抬头歉然的冲他一笑,道:“对不起,爷爷,我走神了。” 张三丰差点没被自己的唾沫给噎到:“我说了这么一大通,你竟然走神了?” 玉龙“嗯”了一声,道:“不过,我还是听明白了。爷爷您保重,玉龙这就告辞了。”说完,起身抱拳,却是一阵晕眩,险些倒下。 张三丰神目如电,一把扣住他脉门道:“龙儿,你的样子不太对劲,不舒服吗?” 玉龙微微闭目定定神,平静地抬眼看了看张三丰,轻轻摇头。 张三丰一试他脉象不由吓了一跳,道:“小小年纪,脉象怎会如此虚弱,你受了伤吗?” 玉龙头昏沉沉的,身子乏的一点力气都没有,他无力地摇头道:“没事,只是有些累了。” 张三丰是急性子,见他身子摇晃,便一把将他抱起,急步走出,对门外的清虚道长及少杰等人道:“龙儿不舒服,我带他去密室,你们在这守着。” 少杰和珠儿见状便知道是这几日日夜兼程,玉龙身体支撑不住,便要跟着,那清虚道长笑道:“二位不用紧张,有师祖在,不用有事的。” 进了密室,张三丰将玉龙放在石榻上,玉龙语声低微地道:“我就是累,想睡觉。” 张三丰沉思片刻道:“你既不肯告诉我实情,我也就不问了,只是你身子这样虚弱,如何能同那幽灵鬼母斗,这样吧,你睡你的觉,我给你打通任睿二脉。”玉龙道:“不用,爷爷,我八岁时任睿二脉便已打通了。” 张三丰闻听不禁又吃一惊,玉龙又道:“我的身子本不能动武,所以,爷爷,您就别费心了。让我睡一会儿。” 张三丰见他神情倦怠,眼神迷蒙,忍不住心生怜惜,拍拍他道:“好吧,你睡吧,等你醒来再说。” 只迷糊了一会儿,玉龙便骤然惊醒,暗怪自己没用,他甩了甩头,见张三丰颇无聊地坐在一旁看着自己,有些不好意思,红了脸道:“我……竟然睡着了。对您老不敬,实在该打。” 张三丰伸手触他额头,微微有点热度,他颇忧心地道:“龙儿,以你的条件,身体不该这么差的,难道是受过什么重伤……” 玉龙整理一下衣服,淡淡地道:“是因为我小时候中了蛊毒,一直没有办法解除。” 张三丰毕竟这把年纪了,有着常人不能及的经验,听了这话,他反倒平静下来,仔细端详了玉龙半天,才道:“我明白了,怪不得我刚刚给你灌输内力的时候发现你腹内有异物呢,因为不知道是什么,怕惊动到它,便只输了三十年功力给你。可惜我于施蛊一事,也是全然不通,不过以后我会留意这件事,专门请教这方面的高人,相信一定会有办法的。” 玉龙心里感动,但因为对此并不抱希望,所以脸上仍是一片平静,他暗暗运功,发现体内真气充盈,内力果真增添了不少,他有些遗憾地摇摇头,道:“谢谢爷爷的盛情,只是可惜了爷爷几十年的内力,在我身上却是浪费。” 张三丰却不以为然,道:“也不是全无用处,你原本的内力就很淳厚,现在总共得有一百多年的修为了,在江湖之上只怕没有几人能及得上你了,何况这对你的身体总还是有益的。” 见玉龙始终神色平静,波澜不惊,没有他预想的激动,不禁略有些失望,有些受挫感,他眼珠一转,又道:“龙儿,跟我学太极吧,这个比较适合你。” 玉龙心里一阵惊喜,他知道太极是张三丰新创的绝学,只是听父亲提过,一直好奇地想要见识一下,但他更知道在江湖中,各门派对于不传之秘的珍视,本门弟子都不是人人能学的,何况自己一个外人,就算身体条件允许,也不能接受这份超乎寻常的礼物。 张三丰见他表情复杂,知道他动了心,这才有了些许满足感,总算自己还拥有能让玉龙感兴趣的本事,于是他语气轻松地道:“你也不要想太多,我只打一遍,能领悟多少要看你自己的造化,这样也不算我教你的,也没破坏规矩。”说完也不管他,自顾自扎桩站步,悠悠然的耍了起来。 玉龙心存感激,知道他是故意把节奏放慢,好让自己看得更清楚,赶紧抛却杂念,认真地看着。张三丰打完,收式,见他站着没动,颇好奇地道:“通常人学武功,都是边看边比划,你怎么只看不动?能记得住吗?” 玉龙思索了半天,才道:“爷爷说的若是招式那龙儿只需一遍便能记住,但玉龙以为太极十三式讲究的是见招而行,借力打力,只要能做到形与意合、意与气合、气与神合,动静相辅,刚柔相含即可,不该宥于程式才对,但真要做到这点,便该忘却招式,这只怕不是一日之功。” 张三丰虽知玉龙天赋异禀,但却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耗尽半生心血创出的这套绝技,这小小少年只看了一遍就能领悟其中精髓,他重重地叹息一声,玉龙以为自己领悟错了,忙道:“爷爷别生气,您这套拳法太过深奥,玉龙资质有限……” 张三丰知道他误会了,便一拍他肩膀,大笑道:“我教你太极就是因为其有舒筋活络、补血调气、滋养五脏、陶冶身心之妙益,并没指望你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悟道,却没想到你竟然能尽得太极精髓。龙儿,你将来的成就实在是不可估量。” “将来于我而言,实在是遥不可及的。”话一出口,玉龙就已后悔,暗暗责怪自己不该这么说,虽然已经面对了这么多年,但每每说起来,仍是免不了有些许黯然,对此他自己既痛恨又无奈,毕竟是人,再怎么坚强,也不能无视痛苦的存在。他口气虽然淡定,张三丰仍然听得出他的遗憾,也不由有些怅然。 二人又就各自武学上的见解探讨了半天,玉龙一些独到的见解让张三丰频频点头,心里暗暗佩服这少年的睿智。 临行时,张三丰又送了玉龙一把软剑,反复叮嘱他热度有升高的趋势,一定注意身体,不可操劳,又嘱咐珠儿及少杰要好生照料,直到玉龙笑着怪他罗嗦,这才依依不舍的作别。 下了山,珠儿终于忍不住笑道:“龙哥哥,人人都说张真人是神仙下凡,我怎么看他跟老小孩似的,哪有半点仙风道骨?” 少杰也道:“我倒觉得他还真是位老人家,罗嗦的很。” 二人一起大笑,却见玉龙全无一丝笑意,微微低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少杰担心地问:“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玉龙招起头来,眼神却是一片茫然,见二人都在看他,这才猛然惊醒地道:“怎么了,干嘛都看我?” 二人一齐愣住,从没见他这么失神过,再看他原本有些苍白的脸上浮着不正常的潮红,少杰忍不住伸手摸他额头,忧心地道:“是不是因为热度又高了,烧的有点迷糊?” 玉龙轻轻拍掉他的手,笑道:“说什么呢,我只是走神儿而已。”话锋一转又道:“雄哥和华哥那边有信来吗?” 少杰点头,道:“刚刚接到大哥飞鸽传书,说幽灵教一行大概五十人左右,由幽灵鬼母亲自带领已经下山了,分坛的兄弟暗中跟着,会随时报告他们的动向。” 玉龙点头:“看来幽灵鬼母是一直没下定决心,不然不会才开始行动的,呵呵,这幽灵鬼母毕竟是女人,少了些魄力。” 少杰搓搓手,有些兴奋起来:“可惜咱们人手太少,不然半路就截住他们,打他个落花流水。” 玉龙瞪他一眼,道:“幽灵教这回出动的可都是教内高手,跟他们硬碰硬无疑是以卵击石,何况我们当务之急是赶紧趁机救萧大哥。” 珠儿也点头,道:“就是,别说咱打不过人家,就是打得过龙哥哥的身体也吃不消啊。” 玉龙一脸无奈地道:“珠儿,你干嘛老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呢?哎!还是快走吧。”说罢一扬鞭已催马急驰。 珠儿一脸困惑道:“我又说错了吗?” 少杰笑道:“你呀,不知道他脸皮薄,好面子,最忌讳人家拿他身体说事的吗?” 珠儿嘟起小嘴:“明明是事实嘛,干嘛不让人说。”一抬头见少杰也已跑远了,急忙喊声:“你们等等我呀……”赶紧追了上去。 ☆、第 33 章 九江城内,“第一楼”老位置,少雄和少杰焦急地等待着。 “怎么还没到呢?大哥,你说公子会不会是病在路上了?” 少雄瞪了弟弟一眼,对他的乌鸦嘴很不满意,想斥责几句,但想想玉龙的身体,也确实经不起这么折腾,低低叹了口气,没吭声。 店内已是灯火通明,店小二又点头哈腰的过来,还未开口,少华已是不耐烦地挥手,话都懒得说,小二一看这架式,哪敢罗嗦,扭身就走。 少杰来回踱了几趟,少雄道:“坐下不行吗?也不急于这一时……” 少杰坐下:“我不是急,我是担心,不知道公子到底怎么样了,万一这时候他再倒下,那可怎么办!” 正说着,就听楼下有马蹄声传来,二人心头一喜,齐向外张望,借着昏黄的灯光,果然是玉龙三人。 少杰先下马,扶着摇摇欲坠的玉龙下来,珠儿跟在后面,两人一起扶着几乎站不住的玉龙停了一会儿,少雄二人哪里还忍得住,赶紧下楼迎上去。 白玉龙任由二人扶着,急促地喘息,神情憔悴,苍白的脸上浮着不正常的潮红,少雄也很是心痛:“又发烧了吗?是不是很难受?来,我背你上楼歇会儿。” 玉龙缓了一会儿,见众人都是一脸焦急,他摇头微笑:“没事,就是有点累,坐会儿就好。”说完举步上楼。 少杰赶紧小心地跟上,唯恐他晕倒。上了楼, 珠儿再也不顾形象,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有气无力地道:“累死了,先让我们喘口气。” 确实太累了,从京城到武当,再从武当到九江,只停留了几个时辰,昼夜都在马背上颠簸,少杰和珠儿都觉得累,何况玉龙还发着烧,这几天来,只忙着赶路,连煎药的时间都没有,幸好在皇宫休养的身体好了很多,不然说什么也支撑不到现在的,见他抱臂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额上有细密的汗珠,大家都不忍心开口,只想让他多休息一会儿, 玉龙知道少雄他们急切地心情,可是他现在动都动不了,头痛得象要炸开,胃里不停地翻绞、刺痛,喉间有一丝甜腥,他怕一开口,这口血便再也压不住。 少杰招呼小二过来,道:“小二哥,你们这里有没有客房,给我们两间。” 小二为难的摇头,道:“客官,我们只是酒楼,不是客栈。” 少华道:“那你们掌柜住在哪里?先借他的房间来用用,我们多付钱就是了。” 小二看看玉龙,见他脸色实在不妙,赶紧点头道:“我们掌柜倒真有几间房,他通常都不在这,今天恰巧在,客官稍等,小的去跟他说说。” 功夫不大,小二又上来了,身后跟了一人,众人举目一瞧,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新任三江五湖的总舵主江南。 江南老远便笑道:“一听小二形容,我就猜到是公子到了,赶紧过来看看,还真没猜错。” 少杰一拍他肩膀,惊喜地道:“怎么是你呀,怎么开起酒楼来了?” 江南仰面大笑,道:“这第一楼本就是我三江五湖的产业,因为鄱阳湖附近一直是我的管辖,所以我便是这里的掌柜,不过最近两年常在总舵,这里倒很少来了,我是昨日才到的,想不到这么巧就碰上你们了,公子怎么了?” 众人一齐看向玉龙,却见他仍是原来的姿势,闭着眼睛,珠儿轻声道:“可能睡着了吧,实在是太累了。” 少杰走到他身边,轻声呼唤:“公子,江南来了。”却是毫无反应,少杰觉得不对,再察看见他已是晕了,急道:“晕倒了。江南,快找个地方让他躺下。” 江南不敢怠慢,赶紧带他们到后院自己住的房间,又吩咐小二赶紧请郎中来。 众人一阵手忙脚乱,刚安顿好,大夫就来了,一番诊视之后,摇摇头出了房间,珠儿陪着玉龙,其他人都跟着大夫,那老大夫面色凝重地对江南拱手道:“恕老朽无能,公子的病在下治不了,江掌柜还是另请高明吧。” 江南一听大吃一惊,道:“张老伯,公子到底是什么病,怎会……” 少杰倒还镇定,道:“您老只需开药缓解症状、略加调理滋补即可,至于治愈,我们也未敢抱希望。” 大夫显然没想到少杰会这么说,愣怔了片刻才道:“以他脏腑的损伤程度来看这心痛之症确实不是一年两年的了,你们看来也是知道的,只是以他这样的病体,却为何还会如此劳累以至虚脱呢?哎!你们年轻人总是这般不知轻重,以后万万要小心伺候啊!”他摇头叹息着,细细斟酌了半天才开了药方,临走还好心地叮嘱:“一定要注意卧床休息。” 江南赶紧派伙计去抓药,回头见兄弟三人都是紧锁眉头,心事重重的样子,他很想问问玉龙到底是得了什么病,但一想到必会加深他们的忧虑,便忍住话头,轻咳了一声,安慰道:“大家不要这么担心,公子不会有事儿的。” 少华一拳重重地砸在墙上,道:“怕什么来什么,这下怎么办?公子真躺下了,我们今天的行动怎么办?要取消吗?” 少雄也是心烦意乱:“今晚的时机太难得了,明天晚上幽灵鬼母就能赶回来了。” 少杰狠狠地咬牙,道:“就算龙儿醒来,今晚我也不能让他上山,不然真把命丢在庐山了。” 江南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忽然明白的他们的意图,忍不住兴奋道:“你们打算偷袭幽灵教?那算我一个!” 少杰瞪他一眼,道:“你别瞎添乱。” 江南颇不以为然地道:“公子病了,让那小姑娘在这里守着,咱们几个去不就得了,人手不够的话,我再调几个人过来就是。” 少华眼睛一亮,笑道:“这倒是个办法,不行咱就试试?” 少雄犹豫着,道:“只怕不妥,山上的情况我们一点都不知道,幽灵教还有多少高手也不清楚,万一行动失利……” “哎呀大哥,这样前怕狼后怕虎的能成什么事!再说,就算公子去,也没什么差别,公子又不能打,而且幽灵教的底细他也不比我们知道的多。” 听少华说的也有道理,少雄点头同意:“好吧,那就这样业了,江南去抽调人手,记住要高手,不顶用的不要。少杰抓紧时间吃点东西休息一下,等到定更时如果公子还不醒,咱们就准备上山。” 梆敲一更,按照计划,江南带来五个人,再加上云宫分坛的五个弟子,一行共十四人,也没跟珠儿打声招呼,便悄悄地上了山。 江南在鄱阳湖附近管辖多年,这五老峰的情况倒也还算熟悉,几人很顺利地上了第三峰,从半山腰起,就看见零星分布着许多房子,有些隐隐有灯光透出,寻山的教徒四人一组,不时转悠一下。 几个人不禁犯了难,心想这幽灵教主还真够狡滑的,竟然会把教徒分散居住,不象别派一样集中在山谷或者山顶,这样固然不利于管理,但对于外来的入侵却有意想不到的防范作用,因为不管你来多少人,都不可能一举全歼,一有风吹草动,山上的都会及时下来增援。原来还打算能一举将其歼灭,现在看来是万万不可能了。 在这种情况下,大家一致认为人多没有用,于是决定让云宫弟子及江南手下留在外围接应,杨氏兄弟及江南四人进入,分头行动,以尽量不惊动对方为宜,最后在山顶汇合,因为萧坤被囚在山顶的断崖之上,一切行动以救出萧坤为目标。 少杰行动最迅速,身子轻如狸猫,绕过多重守卫,顺利地上了山,听山上并没有喧闹声,知道其他人也未暴露目标,略略安定心神,观察一下山上情形,发现山顶建有一大片高大的宫殿,宫殿后便是一处断崖,此时除了门口悬挂的风灯,却无半个人影,心里不由奇怪:这里应该是教中总坛所在,为何竟无人巡逻? 正想着,却见大门吱呀一声打开,里面闪出一个人来,仔细一看竟然是陆乾,手里提着个篮子,只见他鬼鬼祟祟地四下张望了一下,向殿后走去。 少杰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忍不住好奇心便悄悄跟了上去,就见那陆乾来到断崖边,走进一处山洞,少杰不知道底细,没敢贸然跟进去,等了片刻也没听见动静,这才小心地进了山洞。 山洞倒并不深,也就走了二三十步的样子便有一处拐角,少杰屏息等了一下,听里面有谈话声传来,侧耳细听,虽然声音不大,但仍能听出是陆乾跟萧坤的对话。 萧坤问:“大哥,深更半夜的你来做什么?” 陆乾道:“晚上睡不着,来找你喝酒。” 萧坤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好吧,反正我也睡不着,正好跟大哥好好谈谈。” 杯盘相撞之声传来,少杰暗道不好,只怕这陆乾没安好心,于是悄悄前行,偷眼观瞧,就见昏暗的灯光下,两人坐在石蹬之上,已在碗中倒满了酒,意外的是萧坤并没有被捆绑,衣衫整洁,他端起碗站起来走到旁边石床边,对床上一人轻声道:“爹,您醒着吗?起来喝口酒吧,您已经很久没喝过酒了吧?” 床上那人哼了一声,口中含糊地说了句什么,萧坤叹了口气,扶他起来,隐约能看到那人长相跟萧坤十分神似,只是形容憔悴,似是久病在床,起身都有些困难,他颤巍巍地端起酒喝了一大口,却是呛咳了半天。萧坤扶他躺下,这才回来坐下,陆乾只是在旁看着,动也没动。 萧坤看他一眼,又倒满酒,道:“看到我爹这样,大哥心里一定很开心吧?” 陆乾也不隐瞒地道:“开心倒也谈不上,我虽然讨厌你们看我时那可怜的眼神,但总算这么多年他对我也还不错,娘对他是又爱又恨,我也是。” 萧坤点了点头,端起酒杯道:“我知道你一直想除掉我,但真动起手来你又不是我的对手,所以这酒里想必是有毒的吧?!” 陆乾身子一僵,阴森森地道:“你知道了又怎样,娘现在不在山上,我想杀你有的是机会跟办法。”“大哥何必紧张呢?想要我死其实很简单,只要大哥答应我,真要有一天你接管幽灵教之后,不再走娘的老路,不为害武林,我就算死又有何妨!” 陆乾呆立了片刻,显然没想到萧坤会说出这番话来,他咽了口唾沫,道:“我们幽灵教这么多年一直也没跟武林中有什么瓜葛,只是因为娘的寒毒发作不得不靠童子血来维持,才会引起武林人士的注意,为了自保娘才先声夺人地对武林宣战。你放心,只要我做了教主,一定修身养性,绝不同武林为敌就是。” 萧坤微微叹息一声,道:“其实娘的寒毒已经被我爹渡走了一大半,以她的功力现在早就不需要童子血了,她现在要的是独霸武林而已,至于我爹,我也不想他再受这份罪了。所以我明知道酒里有毒,还是给他喝了,就是想替他解脱而已。” 他抬眼看着陆乾,后者脸上明显带着震惊,他惨然一笑,道:“我知道大哥一直恨我,恨娘对我偏心,可是我从来也没觉得娘对我好是件幸福的事,这几年我都跟师父在天山学武,其实就是不想回来面对这一切,看见她整日纠缠在爱恨里受折磨,我真觉得很痛苦,原本也想好好孝顺她,补偿她前半生的苦难,可是你也知道,无论我们做什么,都没有用,娘现在真的已经疯狂了,我也死心了,既然大哥已经答应带幽灵教走回正途,我死也暝目了。” 陆乾端起碗来,道:“既然这样,大哥在此先谢谢你的成全,这酒里的毒是慢性的,不会让你们马上死,好在也不是很痛苦,只是高烧不退,昏迷不醒而已,如果没有解药的话,也就能拖七天吧,这样你们就都解脱了,对不对?” 少杰听了恨的牙根痒痒:“这陆乾还真是恬不知耻,可惜了萧坤还为他着想,他竟然还能下得了手。” 萧坤无奈地笑了笑,道:“大哥,你想的太多了,虽然我知道这样相信大哥可能又错了,但是没办法,我就是这么心软,所以只想告诉你一句话,你今天如果骗了我,将来是会遭报应的。” 陆乾干笑了几声,道:“你放心,不会有那一天的。” 少杰再也按捺不住,俯身摸起一块石子“嗖”地抖手打向陆乾脑袋,陆乾听到脑后风声,知道不妙,闪身躲过,一回头见是杨少杰,惊叫一声:“杨少杰,你好大胆子,竟敢闯到这里来,不想活了吗?” 口中说着已将手中酒碗抛了过去,少杰知道酒中有毒怕被洒到身上,赶紧向旁跳开,不料那陆乾竟然趁这机会夺路而逃。 ☆、第 34 章 少杰见他逃的比兔子还快,一眨眼便消失在那拐角之处,不由失笑,道:“想不到你逃跑的功夫还蛮高的。”当下也不追赶,回头一拉萧坤道:“快跟我走!” 萧坤却是动也没动,少杰一愣,急道:“萧兄还磨蹭什么,一会儿这就会被包围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萧坤一抬手,将那碗酒一饮而尽,道:“我原也没打算离开这里,你还是快走吧。” 少杰没想到他竟然又喝了毒酒,气的一跺脚道:“你傻呀你,怎么能相信陆乾的话呢?早知道这样,我们又何必冒死来救你!” 萧坤苦笑道:“你快走吧,告诉玉龙谢谢他的好意,只是萧坤无脸见他,就让我自生自灭吧。” 少杰恨恨地咬牙道:“龙儿为救你不顾自己的性命,想不到你竟然这样自轻自贱,好!算我们瞎了眼看错了你。” 萧坤脸上现出焦急的神色,想问玉龙怎么样了,却终是没问出来,只叹了口气,道:“你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少杰无奈,转身出了山洞。外面已是灯火通明,喊声连天,少雄等人一边打一边往这边冲,少杰急喊:“大哥,别过来了,赶紧往外冲!” 少雄等人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事到如今眼见是救不了人了,只得掉头往外冲。 少雄四人怕被冲散,聚在一起向山下冲,却见人越来越多,一时竟有冲不出去的感觉,正焦急间,只见半山腰忽然火光冲天,有幽灵教徒大喊,“不好了,着火了!”外围的幽灵教徒纷纷后撤去救火,不时又有人大叫“这里也着火了”只见四下里到处有火光升起,原来幽灵教徒分散的居住地已有多处着火,场面登时大乱,压力登时减轻,四人拼力杀出一条血路,奋力往山下跑,沿途见留守的兄弟正与前来救火的幽灵教徒撕杀,少雄忙喊声:“快撤!”众人丢下对手纷纷撤走。 大家一口气跑到山下,这才松了口气,江南胳膊上被砍了一剑,他捂着还在流血的伤口,咒骂了一句,少杰忙撕下衣襟帮他裹伤,少华边喘气边对手下道:“幸好你们机灵,放火扰乱他们,不然我们还真冲不出来了。” 一名云宫弟子道:“不是我们的主意,是少宫主……” 几人一听大惊,少杰一用力,疼得江南嘶地抽了口气,道:“你干嘛!一听什么少宫主魂都没了……” 少杰哪里管他,拉过那个弟子,问:“你是说少宫主来了?他在哪里?” 那人一呆,道:“不知道啊,刚才光顾着撤了,没看到……” 少杰急的一跺脚:“糟了,他不会……还在山上吧?” 少雄兄弟二人心头也是一沉,少华道:“还等什么,赶紧回去找!” 说罢已是当先向山上冲去,众人也赶紧跟上。跑了没多远,就见少华喜道:“公子,你怎么在这儿?吓死我们了。” 众人抬眼一看,就见玉龙一身黑衣,坐在一块石头上,一手撑着石头,一手按在腹上,微微喘息,少杰忙抢上去,上下打量着问:“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玉龙一见众人忙将手拿开,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道:“没事,就是累了,在这歇会儿。” 见他身上确实没有伤痕,众人这才放下心来,早有兄弟牵来了藏在山下林子里的马,各自分散,玉龙几人回到江南的酒楼。 这时天已放亮了,玉龙一路上都没开口,回到酒楼也是回到房间先换了衣服,等他出来,众人早在二楼等他吃早餐。 珠儿忽匆匆地上楼来,嗔道:“怎么一觉醒来变成我睡在床上了,龙哥,你什么时候起来的?你们怎么都起这么早呀,也不叫我。”一见江南受了伤,吓了一跳道:“发生什么事了?江南哥,怎么好好的受了伤?” 玉龙道:“珠儿,这儿的事你别管了,先去看看我的药好了没。” 珠儿还待说什么,见气氛有些不对,也不敢再说话,赶紧又下了楼。 玉龙见她走了,这才看了江南一眼,江南只觉他目光如电,心里不由一跳,冲口道:“没什么大不了,一道小口子还而已。” 玉龙向他招招手:“过来我看看。”口气很淡便,不带什么情绪。 江南不由自主地便走过来,玉龙解开包扎,仔细察看了伤口道:“确实没什么要紧,让少杰给你上点药就好。”目光一掠众人又道:“你们都没受伤吧?”众人赶紧称是。 少杰被他的目光看的一阵发冷,颇不自在地道:“你别生气,昨夜我们……” 玉龙盯着他,还是不带情绪的声音:“我没生气,你们越来越长进了,这很好。” 几人面面相觑,感觉听不出来他是夸奖还是生气。 少雄干咳了一声道:“公子,昨天实在是因为你昏迷不醒,我们怕误了营救的最佳时机,才会冒然行动……” “对对对,”少杰急忙接话,“我昨天已经见到萧坤了,可惜他不肯跟我走,还喝了陆乾给他的毒酒……” 玉龙眼中突然射出一道精光,少杰吓了一跳,不自禁地打个冷战,忙把经过详细说了一遍,玉龙静静地听完,苍白的脸上突然绽出一丝笑容,道:“大家忙活了一夜,都累了,吃完早点各自休息吧。” 他语声轻柔,笑容温暖,众人都是一愣,不明白他怎么会如此平静,玉龙见众人都傻愣愣地看着自己,率先端起碗,优雅地喝了一小口粥。 回到房间,少杰讪讪地想搭话,玉龙却懒懒地躺在床上,瞄了他一眼道:“你不累?那出去找个落脚的地方,再帮我找家医馆,要本地最有名的,找到了回来告诉我,我先睡一会儿。”说完闭上了眼睛。 少杰傻傻地站了半天,也不见他睁眼,只好出去,少雄等人正等着他,一见他垂头丧气地样子,少华跟过来问道:“怎么了?发火了?” 少杰苦着脸道:“能发个火倒还好了,也不至于让人这么难受。他什么也没说,让我去找客栈,然后再找本地最有名的医馆。” 少雄喜道:“公子是不是想通了,要找大夫给他看病?” 少杰摇头道:“不会,他的病哪是这些大夫能看好的。”回头问江南道:“江南,你昨天带来的那个郎中是不是本地最好的?” 江南点头,少杰一摊手,道:“我说的没错吧?公子也不会对这个抱希望的。” 众人沉默,不知道玉龙到底是何用意,江南打破沉默道:“你们对这儿也不熟悉,要找客栈和医馆都包在我身上了。” 直到中午,玉龙才起来,见酒楼上已是高朋满座,少雄和江南还是坐在老位置上,桌上酒菜丰盛,却没有一个人动筷子。 一见他来,都赶紧起身,玉龙摆手示意大家坐下,回头见珠儿端了药来,接过来喝了,珠儿见少杰傻愣愣地,便道:“杰哥,快拿水来啊。” 少杰如梦方醒,“哦”了一声递过一碗水, 玉龙漱了口,悠然地问:“事情都办好了吗?” 江南忙道:“已经安排好了,吃过饭就可以过去看看,公子,您看是先去客栈还是医馆?” 玉龙道:“他们去客栈安顿下,你带我去医馆。” 少杰小心翼翼地道:“还是我陪你去医馆吧?” “不用,你们下午都在客栈休息。” 珠儿已听说了昨晚的事,见少杰表情尴尬,赶忙打圆场:“江南哥还有伤呢,还是让我和杰哥陪你去吧?” 玉龙扫了少杰一眼,道:“你看看自己的脸色,比我还难看呢,都几天没好好睡觉了,还是留在客栈休息。” 听了这话,少杰微微松了口气,脸上也有了笑容:“我不要紧,倒是你,烧还没全退……”, 玉龙手扶了额头一下,道:“已经退烧了。”见几人不约而同地都放松了好多,他微微一笑,道:“你们这么紧张,不是因为担心我的身体吧?” 几人顿时都红了脸,少杰摸摸后脑勺,讪讪地道:“我们都怕你气坏了身体。” 玉龙将身体靠在椅背上,找个舒适的姿势,淡淡地道:“我为什么要生气呢?” 几人不由一阵尴尬,江南道:“你那天昏迷不醒,我们怕误了时机,所以才擅自行动的,结果想不到你还是去了,还救了我们大家的命,我们以为你会因为这个生气,只等着你大发雷霆,想不到你一直不吭声,这倒更吓人。” 玉龙轻笑,道:“我说了什么吗?把你们吓成这样?” 少华道:“你一直不说话,我们以为你气坏了呢。” 玉龙道:“昨天我半夜醒来发现你们都不在,就猜到你们上山了,怕你们有闪失所以也跟了上去,后来……我实在是没力气了,少杰应该知道我的脾气……” “可能是我心虚吧,”少杰拍拍自己的后脑勺,不好意思地笑了:“只以为你是在生气,竟忘了你不舒服的时候更不爱说话。” 少雄也笑道:“只怪我们没本事,离了公子就觉得心里没底儿,所以才会这么紧张。” 白玉龙跟着江南到了医馆,那张郎中一见玉龙,颇吃了一惊:“公子怎么这就能下床了?” 玉龙并不知道昨夜郎中给他看病的事,听了这说有些不明所以,不由微微一愣,江南忙解释:“昨夜公子晕倒,我请张老伯给你看过病。” 玉龙赶紧抱拳,道:“多谢老伯,晚辈的身体自己有数,就不劳前辈费心了。” 张郎中上下打量他一下,道:“你既然有数,就该卧床休养才是,你就算自己来找我也没有用,我已经说过了,你的病我确实治不了。” 玉龙微笑摇头道:“晚辈并不是来看病的,我是来拜师的。” 这下不只那郎中,就连江南都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公子,你不是开玩笑吧?” 玉龙正了正衣袍,躬身一揖道:“师父在上,请受弟子白玉龙一拜。” 那张郎中赶忙搀扶,道:“我可没打算收你做徒弟,看你也是富贵人家的公子,万一在我这里出个一差二错,老朽可担当不起。” 玉龙掏出一锭银子,放到老人手里,道:“师父放心,我只在这里停留几天时间,不会连累你的,说不定……呵,还会帮你消灾呢。你们等我一下,我一会儿回来。” 说完也不管他的反应,直接走入后堂,江南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赶紧拦住张郎中,跟他东扯西扯,时间不大,就见从后面走出一位白衣中年文士,白面无须,眉目清秀,举止优雅从容,张郎中一看不认识,正疑惑间,那中年文士已开口道:“师父,是我。” 张郎中和江南一听声音竟然是玉龙,都不禁大吃一惊,江南瞪大眼睛打量着玉龙道:“公子……你……你怎么变成这样子了?” 玉龙摸摸自己的脸,笑嘻嘻地道:“认不出来了吧,看来我的易容术还不错。”虽然换了一副长相,但他的表情仍十分生动,不似普通易容那样僵硬刻板。 正说着,进来一位妇人,玉龙忙迎上去,道:“大嫂是来看病的吧,这边请坐,让小可先帮您诊脉,再请师父斟酌。” 那妇人本待说不愿意让他看病,但一见玉龙容颜俊美,风度优雅,顿时不好意思拒绝,笑咪咪地坐下来,任由玉龙诊脉。 那张郎中惊得张大嘴巴,半天没反应过来,心道这少年人的举动实在是疯狂,莫名其妙地把自己化装成那样不说,还胆大包天地开始给人看病了,急得他就待阻止,却听玉龙缓缓开口道:“大嫂舌质淡胖,边有齿印,苔薄白,脉沉缓,细弱无力,面色无华,神疲肢冷,是脾气虚的表现,不知大嫂可有下肢浮肿、脘腹胀闷,食纳减少症状?” 那妇人急急点头,道:“没错,就是这样。” 玉龙微笑,道:“大嫂不必担心,不是大问题,只要略加调养即可。” 他十分认真地提笔开方,写完后又拿着药方,双手郑重地递给张郎中道:“师父,请您过目。”张郎中接过来看了半天,又过去探了脉,点头称赞道:“非常好!” 不过两天时间,匡庐医馆有位神医的消息不胫而走,似乎整个九江城的病人都集中来了这里,玉龙在医馆内整日忙得不可开交,少杰等人是又心疼又着急,对他的举动简直是大惑不解,但因为玉龙不允许他们在这里停留,也只能远远看着。 ☆、第 35 章 第三天午时,玉龙送走一位病人,女扮男装的珠儿早已等急了,赶紧招呼他吃饭,那张郎中因为玉龙给他带来这么好的生意也是喜不自禁地把玉龙奉为上宾,知他身体不好,更是调理着给他准备饭菜。 玉龙揉揉太阳穴,缓缓起身,举目一望,远处走来两位着黑衣的大汉,他微微一笑,低声道:“终于来了!” 珠儿诧异地向外张望道:“谁来了?” 玉龙对她使个眼色,低头吃饭。 那两名大汉一进医馆,便气势汹汹地问:“谁是神医?” 张郎中毕竟一把年纪了,一见这阵势就知道事儿不好,哆嗦着迎上去,问:“二位是要看病吗?” 其中一人打量了他一眼,一撇嘴道:“你就是神医?跟我们走一趟。” 张郎中忙摆手,道:“不不不,我不是神医。“ “你不是?那还不快叫神医出来。”那大汉颇不耐烦。 张郎中暗暗叫苦,一面擦着额头冷汗,一面偷眼瞧玉龙的反应,就见玉龙不紧不慢地放下筷子,道:“我就是神医,二位有何贵干呢?” 另一人态度稍好,道:“我家少爷病了,来请神医去瞧瞧。” 玉龙“哦”了一声,慢条斯理地道:“不知府上是……” “到了你就知道了。”先前那人脾气相当暴躁,十分不耐烦地说。 玉龙微微叹了口气,道:“看来就算我不想去也是不行了,好吧,二位且容我准备一下。” 说完对张郎中和珠儿使个眼色,三人一起走进后堂。 一进后堂,那张郎中就哆嗦着道:“这可怎么办?这些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你真要去了,万一有个好歹……” “师父不用怕,”玉龙拍拍他的肩道:“这件事跟您老人家没关系,我来这里就是为了等他们来,总算没有白等,您就放心吧,我心里有数。您只需帮我准备一下药箱就行了。” 回头又对珠儿道:“他们是幽灵教的人要给萧坤看病,我们一走你就马上通知少杰他们调集分坛弟子,后天未时攻打五老峰。”珠儿还待再问,外面已传来不耐烦的催促声,玉龙向二人点头示意,带上药箱走出后堂。 上山之时,玉龙细细地观察周围的环境,见那些被烧毁的房子正在拆除重建,幽灵教弟子都是忙忙碌碌,一路之上总共见到有一百多人,心里倒有些疑惑:“难道幽灵教这几个月大张旗鼓地扩张就收了这几个弟子?” 两个幽灵教徒不停地催促落在后面的玉龙,好容易爬上了山,已是累的上气不接下气,惹的二人不停地嘲笑,得到让他们进去的命令,二人也不管玉龙尚在大口喘气,连推带搡地进了大殿。 只见殿内倒是金碧辉煌的,气势搞得跟皇宫似的,两边分别站有十几名幽灵教徒,看来是教内精英,玉龙抬头向大殿之上望去,只见正中宝座之上坐着一个黑衣人,戴着阎罗面具,看不出是男是女,玉龙故作惊吓地发出“啊”地一声惊叫,掉头就跑。 门口早有幽灵教徒将他截住,一把又将他推回,玉龙踉跄着扑倒在地上。 那幽灵教主阴森森地大笑,声音嘶哑,又有面具阻隔,听不出是男是女,玉龙吓的瑟瑟发抖,直喊“大王饶命!” 幽灵教主道:“听说你号称神医?” 玉龙哆嗦着不敢看他:“启禀大王,学生才疏学浅,哪敢当神医二字。” 幽灵教主嘿嘿冷笑道:“我不管你当不当得起,今天你得把你看家的本事都拿出来,给我儿子治病,要治不好他,哼哼,你该知道下场是什么吧!” 玉龙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略略镇定了些,道:“大王,我若是治好了令公子的病,可否能放我回去?” 幽灵教主似是有些意外,停了一会儿才道:“你很自信嘛,看来应该是有些本事的,好,本座就答应你,只要你治好我儿子的病,就送你下山。” 玉龙提起药箱,道:“就请带路。”一面细细观察,果然幽灵教主大袖之下隐约可见左手上戴着一只铁制的假手套,心知她确是姬瑶仙没错。 来到山洞里,幽灵教主先上前察看了床上分别躺着的两个人,回头道:“你先看看他们两个到底是得了什么病?” 玉龙其实在听少杰说起洞中听到的对话时就已经心中有数,但仍是上前细细察看一番,他面露惊诧之色道:“大王,看来这二位并不是生病,而是中了毒。” 幽灵教主带着面具,看不到她的表情,但从她略为迟疑的反应来看,应该也是出乎意料的,她还没说话,就听到陆乾焦急地声音:“娘,请大夫来了吗?叔叔跟弟弟不要紧吧?” 玉龙回头一瞧,见那陆乾急匆匆地进来,神情很是焦灼,显然是关心过甚的样子,心里不由暗笑,冷眼旁观幽灵教主的反应,只见她点了点头,道:“乾儿,这两天让你费心了,这位神医说他们是中了毒。” 陆乾上下打量一下玉龙,并没有认出来,他故作惊讶地道:“中毒?怎么会呢?” 玉龙心中冷笑,表面是一脸郑重,他先给萧天凡喂进一颗解毒灵药,然后才道:“从脉象看,这位老先生原本就身中寒毒,需要用童子血来缓解,看来已经很久没有喝过了,而且又跟这位公子一起中了‘七日断魂散’,所以我也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公子中的七日断魂散也有几天了,这毒过了七日便会不治。” 幽灵教主声音有些震惊:“你能看出他的寒毒看来医术的确很高明,不知这七日断魂散你能不能救?” 玉龙迟疑道:“救是能救,只是比较麻烦。” “你需要什么尽管跟我说,一定要保证治好他们!”陆乾忙表态。 玉龙故意沉吟一下,为难的道:“有一味药材叫作半日花,比较稀缺,只怕不易找到。” 陆乾道:“你画个样子出来,说说它长在什么地方,我们派人去找。” 幽灵教主也道:“只要你能画的出来我们就一定能找得到。” 玉龙画了图出来,道:“这半日花一般是向阳生长在半山腰,按照地域和气候条件来讲,周围应该是可以生长的,只是现在可能还没开花,辨认的难度会更大一些。” 那陆乾毫不迟疑应承要亲自带人去找,幽灵教主显然对他的积极性比较满意,又道:“让左右护法也带人去,你们分别找附近几座山,这样比较快一点。” 玉龙又嘱咐道:“我先用药拖延一下,你们最多还有四天时间,一定得找到。” 陆乾领命走了,玉龙暗暗松了口气,忽觉得腹内猛地一绞,他不禁皱了皱眉,手按上了胃,那幽灵教主目光如电,盯着他道:“先生怎么了?身体不适吗?” 玉龙忙拍拍肚子,笑道:“不是,只是没顾上用午膳,有些饿了。” 幽灵教主马上吩咐准备酒菜,又问:“还没请教先生高姓大名?” 玉龙躬身答道:“学生贾有才。” 幽灵教主“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贾有才?先生这名字实在不好,明明是真有才嘛。”说完仍是忍不住哈哈大笑,那笑声清脆悦耳,全然不似原来的沙哑嗓音。 玉龙故作惊讶地道:“原来……原来大王您竟然是女……”又赶紧住口。 笑声顿停,那幽灵教主竟幽幽地叹了口气,道:“没错,我是女人,只不过是个丑陋的女人而已。” 玉龙迟疑着道:“听大王笑声清脆,不应该是……” 幽灵教主胸膛起伏,显然是有些激动,她一抬手将面具摘了下来,道:“你看看我是不是很丑!” 只见那面具下的一张脸就如同上苍开了个天大的玩笑,半边脸眉目如画,皮肤白晰,美若天仙,而另一边却如同腐烂之后又结了疤痕,揪成一大团凸起,扯的眼睛嘴巴都向那疤痕歪斜,显得特别恐怖。 玉龙虽然早知她毁了容,却仍是吓了一大跳,心里顿时升起一丝怜惜,可怜当年的“瑶花仙子”竟会变成这般模样,幽灵教主见他并未像别人一样惊声尖叫,反而眼神温柔,充满怜惜,心里不禁一暖,口气却是冷冷地道:“先生好定力,见到我这张脸还能镇定自若,实在让人刮目相看。” 玉龙怕被幽灵教主起了疑心,便赶紧解释道:“大王误会了,看得出大王原来定是貌比天仙,可能是中了什么毒才会变成这样吧?学生倒可以试试让您这张脸变得稍微美一点。” “哦?”幽灵教主一下子跳起来,一把揪住玉龙的衣领,声音颤抖地道:“你……你能医好我的脸?” 玉龙干咳了几声,道:“不能说完全好,但总会比现在要好看点。” 松开了玉龙,幽灵教主抚摸着自己的半边丑脸眼神复杂地看着玉龙道:“只要你能让我有脸见人,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玉龙摇头道:“医者父母心,学生倒也没想跟大王要什么东西,只是希望大王如果真的对我的医术满意的话,能从此好好珍惜自己,过上正常人的幸福生活。” 幽灵教主愣了好半天,才平息一下内心地激动,沉声道:“算我欠你一个人情,他日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你尽管开口。” 玉龙正了正脸色道:“这个且休提。另有些事我必须让您清楚,治疗您的脸是非常麻烦的,会很痛苦,我会用到麻药,您有段时间是处于无意识状态,所以您必须是完全信任我才行,当然这也不急于一时,等您什么时候调查清楚了我的身世,完全信任我了可以随时找我,前提是如果我还在的话。”说完,他苦笑了一下,手不自觉的抚了一下胃,心里升起一丝惆怅:真希望能帮她完成这个心愿,只是不知道还能不能等到这一天。 “你能告诉我这些,说明你确实没打算趁我不醒人事的时候做什么事,所以我相信你是胸怀坦荡的君子。”幽灵鬼母心里有点感动,她可以确定这郎中是真心要治好她的脸,否则他完全没必要告诉自己会用麻药让自己失去意识这件事。 “您还是慎重考虑一下比较好,毕竟您身份特殊,事情也多,而且我是真心地想为您做这件事,不希望您将来曲解我的诚意。” “曲解?你这话说得似乎是有些深意。”幽灵教主深深地望了他一眼,想要从他眼睛里看出点什么,但那眼神清澈温暖,没有一丝杂质,她不由也报以温柔地一笑,道:“我自己也很奇怪,活了这一把年纪了,怎么会对初次见面的人有如此强烈的亲切感,我甚至已经很信任你了。不过,这几天确实事情比较多,暂时还不能完全放下不管,所以过几天再开始治疗吧。” 玉龙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疼痛地感觉的越来越剧烈,头开始发晕,他知道应该回避一下了,于是郑重地道:“反正最近几天我也走不了,不管是给您治疗,还是给您家少爷治疗,我都需要做很多准备工作,所以您最好能给我找个相对安静点的住处,哪怕是监牢,我也希望是个单间,当然你外面尽可以派人看守,这点我并不介意。” 幽灵教主笑了,已经有多少年没有笑过了,她甚至一度以为自己已经不会笑了,可是今天,面对这个时刻让人感觉到温暖的郎中,竟然不止一次地由衷地笑,她自己都感觉奇怪。 住进这间向阳的房间,屋里的布置朴素而整洁,玉龙非常满意,不着痕迹地细细观察四周,确认没有暗孔之类的监视机关,他才放心地吃了止痛药,把自己关在房里整整一个下午,没有人来打扰他,他对幽灵教主更生了几分好感,相信这个传说中的恶魔其实还是善良的,只是因为命运多舛而多了一些看似凶恶的伪装而已。 山洞里,玉龙喂萧坤父子吃下解毒的碧灵丹。 萧坤是一定可以醒的,那萧天凡早已吃过一颗解毒的灵药,但在他身上玉龙感觉不到一丝生气,换句话说,他自己已经放弃了生命。 其实在玉龙看来,当年姬瑶仙的不幸并不能算做是萧天凡的错,毕竟他也是受害者,但这个男人却敢于承担责任,甘愿用一生来补偿,传说中的幽灵神君应该就是他,他或许是想为心爱的女人做点什么吧,他甚至甘愿用自己来给她解毒,就这一点来讲应该很让女人感动才是,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姬瑶仙对他似乎完全不在乎,这可能是痛苦的根源吧,既然改变不了那就选择逃避,而死亡是逃避的最好办法,所以他选择放弃生命。 玉龙心里正感慨,却听萧坤低弱的声音问:“你是谁?” 玉龙看向萧坤,他正挣扎着要起来,也不去扶他:“我是郎中,你的毒还没清,只是暂时清醒而已,所以最好还是躺着说话。”声音里一点也听不出情绪。 萧坤颓然放弃挣扎,躺了回去,冷冷地道:“你们不用救我。” 玉龙哂笑,道:“我一点也不想救你,可是那些人非要我来,我也没办法。” 萧坤当然知道他这话的意思,以幽灵教的手段,如果对方敢不听会有什么样的下场是可想而知的,所以反倒对这郎中有些抱歉:“哦,实在是对不起,让您受委曲了。” 玉龙微微一笑道:“看来你长的像你母亲的多一些,很英俊也很善良。” 萧坤一愣,道:“你见过我娘原来的样子吗?”话未说完,已是大叫一声,双手抱头在床上翻滚:“我的头……啊……好痛。” 玉龙双手抱臂,好整以暇地道:“你不是不让我救你吗?” 萧坤□□道:“就算不救,也别让我这么疼。” 玉龙伸手摸出一颗药丸塞到他嘴里,道:“你好象并不打算要追究给你下毒的人?” 萧坤缓了一阵,慢慢停止挣扎,喘着气道:“这是我的家事,不劳先生费心。” 玉龙叹口气,道:“我就知道是这样的结果,所以原是不打算给你止疼的,让你痛死算了,也为妇人之仁付出点代价。可惜……哎,我也是个心软的人呢,看不得别人难受。” 萧坤大笑,竟笑出了眼泪,道:“你真是个有趣的人,我很喜欢。” 玉龙白他一眼,道:“你们母子还真是很像,这么容易就对一个来历不明的陌生人表示好感,只怕这亏呀还有的吃呢!” 萧坤收敛了笑容,道:“你是说我娘?她可不会轻易相信别人。” 玉龙摇头,道:“你太不了解她了,她只是表面看来冷酷而已,其实真的还是很善良的。” 萧坤愣愣地呆了半晌,才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玉龙微微皱眉,一手按在腹上,淡淡地道:“无名小卒,说了你也不认识。” 萧坤忽然神情大震,不相信地看着玉龙,显然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但却没说出来。 玉龙无奈地叹了口气:“不管我是谁,总之你相信我没有恶意就是,我来是希望你们能过正常人的生活而已。” 萧坤心潮澎湃,对玉龙竟会以这种方式来救自己感到非常震惊,他知道不能暴露他的身份,所以尽量平息一下激动的心情,道:“你一个人吗,没带助手?” 玉龙道:“来这里是不得已的,更说不定是有来无回,何况治病嘛,我办不了的别人更不行,何必让他们跟着担风险呢?”说完站起身,打个呵欠道:“你的毒该发作了,我也要休息了,明天再来看你。” 说完也不管萧坤的反应,头也不回的走了。 萧坤眼神复杂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回味着他的话,不知道他究竟要怎么做,感觉头开始昏沉起来,模糊中看到一个身影走到自己面前,一只凉丝丝地手放到自己滚烫的额头之上,他费力地瞪大眼睛看着她,叫声:“娘,是你吗?” 幽灵鬼母柔声道:“是我,坤儿,觉得好点了吗?” 萧坤闭上眼睛,道:“我好多了。” “您告诉娘,是不是你哥哥做的?” 萧坤握住母亲的手,声音微弱:“别怪大哥,是我自愿的……” 幽灵鬼母微微变色,口气顿时冷了起来:“原来真是他,他好大的胆子!” 看着萧坤再次陷入昏迷,幽灵鬼母冷冷地哼了一声,自语道:“陆乾,看来我真没看错你,你终归是你爹的儿子,一样的心狠手辣。” ☆、第 36 章 幽灵鬼母走到玉龙房门口,示意守卫回避,在门口默默站了一会儿,屋里好象没什么动静,这个时间应该还没睡吧?她忍不住有些好奇,想捅破窗纸瞧瞧他在干什么,最终还是放弃,并且为自己有这种幼稚的想法而感到惊讶,自从见了这个郎中,自己怎么好象再也凶狠不起来了,总感觉哪怕是有点卑劣的想法都无法面对那双澄澈温暖的眼睛,这实在是一件令人费解的事情,她甩了甩了头,一推门便闯了进去。 因为门窗紧闭,所以屋子里很闷热,只见那郎中坐在桌前,俯身趴在桌子上,笔已经掉在地上,一身白衣已被汗水湿透。 幽灵鬼母心里莫名的一疼,走上前去,见他一手搭在桌子上,一手却是按在腹上,眉锋紧皱,脸上挂满了汗珠,身下是一摞写满字的纸。 幽灵鬼母感觉他不象是睡着了,倒象是晕厥了,于是赶紧拍拍他的肩,轻唤他几声,果然毫无反应。她赶紧把玉龙身子扳过来,将他背起放到床上,桌上的纸张被带到了地上几张,她捡起来细细看那些字,竟是医治她脸伤的方案,每一步要怎么操作,应该注意什么,会有什么反应,写的极其详尽,似乎不是自己要用,更象是在嘱咐别人怎么做一样。 幽灵鬼母突然明白了,这郎中是怕不被自己信用而无法能亲手给自己治病而写了这个详细的医案,她心里激动地有些不能自持,转念又一想:也可能是故意摆这么无私的姿态给自己看吧。这样一想倒平静下来,她把医案放好,刚走到床前仔细端祥他,却听那人微哼了一声,蜷缩了身子,手紧紧按在腹上,幽灵鬼母惊跳起来,赶紧故作平静地站在一旁,那人似是意识到了什么,猛然睁开眼睛,腾地翻身坐起,幽灵鬼母面具下目光灼灼的看着他,道:“先生好象不太舒服,没什么事吧?。” 玉龙赶紧起身下床,声音略有些嘶哑:“没事,只是……只是有点水土不服而已。” 幽灵鬼母颇感意外:“你是神医,也会水土不服吗?” 玉龙尴尬地干咳了一声,抬手擦擦冷汗:“神医也是人嘛……”他突然想起自己是易过容的,这下糟了,不会把药都擦掉了吧,不禁身子一僵,心头狂跳不已,随即又放下心来,因为从幽灵鬼母的反应来看并没有异常。 只见幽灵鬼母仰面大笑,道:“常听人说医不自医,看来可能真的有点道理!”收敛笑容,又道:‘我派人去调查过你的底细,可惜有点不尽如人意!” “哦?”玉龙剑眉微挑,显得很有兴趣的样子:“大王的意思是您对调查的结果不满意?” “没错!”幽灵鬼母点头,声音转冷:“据调查你并不是本地人,而是近日才初来本地,没有人知道你的来历,这就有点让人不放心了,你说是不是?” “换作是我也一样不相信。”玉龙很自然的将医案收起来,然后自己先坐下来,又指指椅子:“这话只怕说来话长了,大王还是坐下说话。” 幽灵鬼母见他神态自若,也想听听他的解释,便坐了下来。 “学生确实不是本地人,却不是初来此地,以前来过一次的,前些日子来访友不小心病在此处,是那位张郎中给我看的病,我看他医馆内生意似乎不太旺,所以帮他撑几天场面也算是报答他,只是没想到您会派人把我绑了来,若知道这样只怕我宁肯多给他些钱财也不会在这里多留一日。” “照你的说法,你的医术比他高?名气也比他大?” “是。”玉龙也不谦虚:“当朝太医刘纯是我师哥,因为刘太医是当今皇后的表弟,所以他入朝做太医之时也邀我一起,不过学生向来自命医术胜过师兄,一贯的心高气傲,不肯受人施舍,再加上性格原是放荡不羁,受不了约束,所以坚决不肯进宫,前段时间听说皇后病了,师兄派人到处找我,想要我去帮他,为了躲他我才四处流浪,结果……嘿嘿,被大王您给抓了来,看来人若是不识时务是会倒霉的。”说完深深地叹了口气。 幽灵鬼母听他这番话说的倒也入情入理,已是信了大半:“看来你是有点后悔了?” “后悔倒谈不上,就是这种个性,也没办法,既来之则安之,只要你们能把半日花找来,我就能治好令郎,那时希望您能放我走。” “我要是不打算放你走了呢?” 他脸上露出惊诧的神色,却没说话,随即又恢复平静,摇头叹息。 幽灵鬼母对他的反应很惊讶:“你不害怕?” “怕!”他苦着脸,无奈地道:“怕有什么用,听天由命吧。” 幽灵鬼母声音变的轻柔起来:“我是想让你长住这里,以后就做我幽灵教的随教医生怎么样?” 呆了半天,他忽然皱了下眉,一丝痛楚之色一闪即逝,摇头道:“不行,我在这里水土不服。” 幽灵鬼母看得真切:“怎么了?又不舒服?” 玉龙想说没事,胃里一阵剧烈的绞痛,一口血就要冲上来,他忙掩口,幽灵鬼母吓了一跳,急道:“要吐吗?” 玉龙摆手示意没事,屏息忍了半天,才算忍过去,放下手来,幽灵鬼母吁了口气,掩饰不住忧虑道:“你真的没事吗?只是水土不服?” “就是有些恶心,没事。” 幽灵鬼母见他神色尚可,但眼睛里却掩饰不住痛楚之色,猜他不想让自己过份关心,才会这么隐忍,颇有些不忍心,站起身道:“算了,这个话题我们以后再议,你不舒服我不就打扰了。” 玉龙也赶紧起身,点头拱手:“谢谢大王体恤,恭送大王。” 幽灵鬼母见他完全没有提及医案的意思,更加确定他不是为了邀功才写的这份医案,心里倒更感觉开心,再看他身子虽然挺的笔直,但呼吸却愈加不稳,知道他定然很难受,也不忍心再难为他,便走出房门,走了几步忍不住又回头瞧,就见门已经关了,借灯光看的清楚,那瘦削的影子靠在了门上,弯着身子两手掐腰,显然是腹痛难忍,她突然有再进去照顾他的冲动,但还是忍住,见那影子半天才离开门框,摇摇晃晃地走到桌前坐下,提笔开始写。 她心里一阵感动:“就连天凡都嫌弃自己,把自己看作是凶神恶煞,这郎中却能忍着身体的痛苦在为自己写医案,他显然不是要故意做给自己看的,否则刚才不会只字不提,他真的是无私到不管病人是好人还是坏人吗?还是他对自己有特殊的感情?” 想到这里,她不禁苦笑着摇头:“不可能,就自己这副尊容,怎么可能会有人不嫌弃呢?”这样想着,心里又骤然转冷,扭头走了。 玉龙确实不知道幽灵教主在外面,他的一举一动都被对方看了去,此时他能想到的就只是趁自己还在一定要把这份医案完成,不管能不能由自己亲自动手,一定要让姬瑶仙恢复容貌,让她过上正常人的生活,他相信只要能做到这点,姬瑶仙是不会再让幽灵教为害武林的。 夜已经很深了,第二颗止痛药也渐渐失去作用,疼痛越来越强烈地折磨着他,眼前不时有些模糊,玉龙闭目定一定神,汗水已是几次湿透衣衫,他感觉脸上涂的薛神医亲手特制的易容药也禁不住汗水的冲泡,渐渐开始溶化了,他知道不能再硬撑了,否则只怕又要晕过去,如果这时晕了只怕就瞒不过去了。 他又拿出止痛的药丸吃下,然后凝神倾听,门外除了看守的轻微的鼾声,别无动静,这才将烛台挪了位置,不让影子投射到门窗之上,然后仔细用特制药水抹去脸上的药,用冷水洗干净脸,他感觉清醒了很多,照了照镜子,镜中的自己脸色惨白的吓人,他又细细地重新化了妆,反复照了照,确定没什么破绽这才放下心来。 吹熄了灯,打开窗子,确定只有两个守卫坐在门边靠墙睡的正香,外面一个人影也没有,皎洁的月光照进屋里,显得清爽明亮,此时胸腹间的疼痛慢慢减轻,酸软无力感顿时袭卷而来,头脑开始昏沉,他不知道自己是虚脱还是困倦,只在心里不停地提醒自己一定要醒来! 萧坤再一次醒来,见玉龙还是悠然地坐在石凳上看着自己,脸上微微笑着,一副瞧热闹的神情,心里颇有些懊恼,道:“为什么在你面前我总是这么狼狈!” 玉龙走过来,轻轻搭上他的脉,萧坤见他手指莹白修长,忽然感叹道:“怪不得珠儿说你的手长得比女孩还漂亮……” “咳……咳……”玉龙使劲咳了几声,萧坤忽然意识到有些失口,下意识地向洞口方向望去,见空荡荡的没人,这才放下心来,又觉得自己这样帮他有些不应该,毕竟双方是敌对的,心里矛盾起来,见玉龙神色间有些不自然,知道他是因为被自己夸手长的漂亮而不自在,于是想笑可又笑不出来,只得低声道:“你打算怎么做?” 玉龙淡然道:“你先顾你自己就好,其它的事少操心。” “你……” “我怎么了?”玉龙轻笑:“很恶劣是吧?要是还知道生气就赶紧振作起来,有好多事等着你去做呢,你真想累死我呀!” “我……” “哎哟,我说你只是中毒而已,怎么连话都不会说了吗?”玉龙满脸可惜地摇着头,气得萧坤抓起枕头便向他扔过去,他笑着伸手接住,忽然“丝”地抽了口气,抱着枕头便倒了下去。 萧坤探身便去扶他,可惜他人在床上坐着,这一下因为太急竟一头栽了下去,玉龙情急之下又去接他,哪里接得住,两人一起滚倒在地,萧坤正砸在玉龙身上,只听他闷哼一声,便没了动静。 萧坤吓得连滚带爬地起来,也不顾自己头晕得厉害,就去拉玉龙:“你怎么样了?别吓我!” 玉龙缓缓吐出一口气,眼睛半睁半闭地看着萧坤无力地笑着:“这回……我可跟你……一样狼狈了。”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开玩笑,”萧坤见他虚弱地样子很是心急:“怎么好好的突然就倒了,胃又痛吗?刚才有没有伤到你?” “没事,”玉龙嘴里说着没事,身子却没动,缓了好半天才站起来,狠狠地揉一下胃,又拍拍身上的土,道:“又搞的这么脏。哎!”见萧坤还在关切地盯着他,笑道:“真没事了,你快上去躺着,别让人看见了。” 他扶着萧坤爬上床,两人互想看了半天,忽然同时笑起来,萧坤一面用手捂住头,一面哀嚎:“呵呵……哎哟……别让我笑……呵呵……痛死……我了!” 玉龙歉疚地看他一眼,开始用手给他按摩头部穴位:“再坚持一天,明天我就让你一点也不疼了。” 萧坤享受地闭上眼睛,道:真舒服,一会儿我头不疼了换你上来躺着,我也给你揉揉。” 玉龙摇头道:“你明明知道我是可以马上解了你的毒的,心里一点也没有埋怨我吗?”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是我自愿服毒的,这些是我该受的。” “你父亲已经放弃了生命,你也想跟他一样吗?放弃了自己就等于放弃拯救亲人的责任,这个你想过吗?” 萧坤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 玉龙把声音放轻,道:“你放心,我会把损伤降到最低的。包括你母亲和陆乾,我更希望能和平解决。你要做的不是消极地选择逃避,而是要让自己达到最佳状态,这样你才有可能替他们选择道路,替他们把握方向。明白吗?” 萧坤震惊地睁大了眼睛,看着他:“你是说……我来主宰……” 郑重地点头,玉龙目光坚定地看着萧坤:“没错,我相信你可以做到,我会帮助你!我们一起来拯救他们。” 萧坤感觉热血象是沸腾了起来,他从来也没有象现在这样激情万丈过,他相信自己更相信玉龙,只要他说自己行那就一定行! 幽灵鬼母进来的时候,玉龙还在给萧坤按摩,额头已是汗珠滚滚,萧坤已经昏睡过去,间或有一丝抽搐,几声低吟,幽灵鬼母柔声对玉龙道:“先生,坤儿已经睡了,您也歇会儿吧。” 玉龙停下来,擦擦汗,将微微颤抖的手收到袖中,淡淡地道:“刚才他头痛的厉害,止痛药对他的身体不利,按摩一下会舒服一点。” 幽灵鬼母在他擦汗时就已经看到他手指弯曲颤抖,知道是用力过久所致,见他不想让自己看到,便真的假装没在意,心里却是暗暗称赞这郎中是个真君子。 她目光瞥了躺在角落里的萧天凡一眼,冷冷地道:“他怎么样了?死了吗?” 玉龙摇头:“没有,其实他的寒毒我可以解,只是他自己好象没有醒来的意愿,如果他不想活过来,那么再高明的医术也起不了什么作用,所以他支持不了几天了。” 幽灵鬼母嘿嘿冷笑了几声,道:“这样也好,眼不见心不烦,很好很好!”说到最后语声竟有些悲怆。 玉龙心里暗暗叹息,很想知道他们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但却没有立场去询问。 ☆、第 37 章 忽听有人报告陆乾回来了,玉龙不禁有些惊诧:“陆乾还敢回来吗?要回来最起码也该等萧坤死了之后,难道该重新考量陆乾的为人吗?”这样想着,幽灵鬼母已急切地召陆乾进来。 陆乾手里小心翼翼地捧着一颗带泥的植物急匆匆进来,还不及行礼,幽灵鬼母已是伸手接了过去,递到玉龙面前:“先生快看看,是不是这个。” 玉龙一打眼就知道不是,连接都不接,摇头道:“不是,只是长的有点象而已,这叫半支莲,也是药材,解蛇毒比较有效。” 幽灵鬼母将花丢在地上,冷冷地道:“乾儿,你是为了搪塞我们吗?” 陆乾脸色一变,咬牙忍住心头的怒火:“娘,您冤枉孩儿了,孩儿只是因为忧心如焚才会……” “忧心如焚?”幽灵鬼母冷笑:“你心忧的是你弟弟被神医治好是吧?你以为你下毒的事我还不知道吗?!” 陆乾身子一颤,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既然您已经知道这事是我干的了,孩儿也无话可说,您就杀了我吧!” “好!既然你想死,那我就成全你!”幽灵鬼母厉声说道,右手缓缓举起,就要向陆乾头顶按去。 陆乾面如死灰,却不肯说出一句求饶的话来。 玉龙赶紧阻拦:“大王,您先息怒,且听学生一言。” 幽灵鬼母手停住,但没有离开陆乾头顶,玉龙也不管她,走过去拉着陆乾起来,道:“其实你完全可以不回来送死,既然能回来,说明你真的后悔了,也是真心想救你弟弟,是不是?但是这一切你为什么不解释给大王听呢?” 眼神里闪过一丝震惊,陆乾盯着玉龙看了半天,仰面大笑:“哈哈,这世上竟然还有人相信我陆乾有良知?哈哈,真是好笑!” “我相信你,你弟弟也相信你,为什么你自己不相信自己呢?”玉龙见他笑容凄惨,不仅有些痛心疾首。 “错便错了,后悔有什么用?求饶有什么用?从小到大我有哪次做错事被饶恕过?母亲大人从来都不曾听我解释,我的存在原本就是个错误,所以我后悔,后悔这回不该让坤弟去死,该死的应该是我!”陆乾越说越激动,到最后已是歇斯底里地跳起来,一把抽出旁边一名教徒腰间的长剑就往脖子上抹去。 玉龙叫声“不可!”急切间来不及作别的反应,一把便握住了剑身,陆乾看着滴下来的鲜血,不相信地瞪大眼睛看着他:“你为什么要救我?竟然有人会救我?” 玉龙从他手里把剑拿过来,扔到一边,沉声说道:“我救你是因为你这样死了一点意义也没有,你如果真知道错了,就该想办法补救才对。”他回头望着同样呆立一旁地幽灵鬼母,痛心地问:“为什么你们全家人都会犯一个错误,只要有了问题就只会选择逃避呢?大王,您是不是也该反醒一下,是不是您的行为方式有了偏差才会导致全家人尤其是孩子们性格上的缺陷?” 幽灵鬼母闻听此言如受重击,身子晃了晃,她声音颤抖地道:“你……你说什么?你说是我的错?!” 玉龙虽然看不到面具下的表情,但却想象的到她的心情,他毫不退缩地挺了挺胸膛,道:“我 虽然不清楚你们到底发生过什么事,但我可以肯定,他们……”他用手指了指父子三人“他们的今天都是由你造成的,这可能跟你被毁容有关,可能你有更不幸的遭遇,但是你不应该把自己的不幸强加给别人,既然已经感受到不幸的滋味了,为什么还要让身边的人在心疼你的同时多承受一份不幸呢?” 他微微喘了口气,掏出手帕握在还在流血的手上,然后摸出一颗药丸塞到萧坤嘴里,继续道:“他们每一个人都是爱你的,无条件地爱你,可你对他们呢?你无私地付出爱了吗?” 翻了翻萧坤地眼皮,他继续说:“毒是陆乾下的,却是萧坤自己服下的,因为他也想逃避,他可能是唯一一个享受到你的爱的,可他为什么还会想逃避?你是不是该反省一下呢?” 他闭目缓了一下,口气也稍缓和:“其实根本不需要什么半日花,我这么说的目的之一是想试探一下陆乾,这里不可能找到半日花,我要看看他会不会趁机逃走,但他如此急切地赶回来,速度快到让我都感到吃惊,难道他不知道拿一株假花不可能骗过我吗?这说明他是真的要救人,他真的想弥补。” 他一把扯过陆乾,推到幽灵鬼母面前道:“你看看你的儿子,他都长这么大了,你有没有好好爱过他一天?有没有关注过他的成长?让他感受过有母爱的幸福?我敢说你没有!还有你的丈夫,你看看他现在成了什么样子了,他还有几分象人?不管他做错过什么,他已经为你甘愿选择死亡,你有没有想过这是为什么?孩子们不能选择出身,可他完全可以离开你去过正常的生活不是吗?你从来没有倾听过他们的心声,你想的只有你的不幸,你认为老天对你太不公平,所以你要天下人都补偿你是不是?” 他的声音从来没有过的清亮,听在幽灵鬼母耳朵里不亚于惊雷,她疯狂地摇头:“不是,不是,不是这样,我要的不是天下,我要的只是幸福!” 看着她把面具一把扯下来,泪水在丑陋的脸上纵横,痛苦失声,形容凄厉,状似鬼魅,玉龙强压着心底的不忍,声音转柔:“我知道,我们都知道,只有你自己不知道你要的幸福到底是什么!” 陆乾哭着捡起面具走到她面前,哆嗦着替她戴上,见她没有拒绝,大着胆子抱住她颤抖的肩膀,呜咽着轻声呼唤她:“娘,你别难过,我们都知道你心里苦,我每天耍心计动脑子也只是想搏您一个高兴而已,弟弟也是,他明明看不惯咱俩的行为,却忍着不说,就是想只要您能开心就好,还有叔叔,我们虽然方式不一样,但都希望你能快乐起来。” 幽灵鬼母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儿子,半天没有说话。 玉龙深深地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的话引起了他们的思考,这就够了,人是需要时间慢慢改变的,他一直坚信:只要心中有爱,这世界总还是美好的。 幽灵鬼母慢慢回头,走到萧天凡的床前,用手小心地理顺他脸上凌乱的长发,小心地抚摸着皮包骨头的脸颊,她把面具摘下来扔掉,轻轻地俯下身子,在他毫无生气的脸上轻柔地吻了一下,坐在床边柔声诉说:“天凡,我知道你能听见我说话,你也一直在等我来跟你说对不对?” 她温柔地笑了一下,眼睛里含着泪光:“天凡,其实我是很爱你的,也爱两个孩子,只是我太笨,不知道该怎么去爱,我恨自己变得这么丑陋,恨自己不再纯洁,恨自己配不上你,我其实真的很想好好对你,虽然我也怨你,怨你当初扔下我才会造成后来的遭遇;怨你好好的干嘛又来找我,让我再重新面对美好的你,衬出丑陋的我;怨你既然狠心给我下了毒要了结我,为什么又以身相替,把毒转加给你自己。其实我知道,你只是不忍心我继续错下去才会想杀我,可你又不忍心看我受苦而甘愿以身解毒,我怨你,你为什么这么美好,显得我是多么丑恶,我觉得你们是老天爷派来折磨我的,所以,这些年,我在折磨你们的同时也在折磨我自己,我不知道该爱还是该恨。天凡,你听到我说的话了是吗?你知道我后悔了是吗?贾先生说的对,乾儿的性格是我造成的,我把对他爹的恨转加给了他,好在还来的及,以后我会好好爱他,给他娶妻生子,帮他看孩子,让他享受正常人的幸福。至于坤儿,这孩子天性善良,从小就懂事,总是会照顾到兄弟之间和母子之间的关系,事事选择避让妥协,所以才造成他心软懦弱的性格,这都是我的错,只盼还来得及补偿。” 一滴晶亮地泪落在了他惨白的脸上:“你呢,天凡?你还要不要我?给不给我机会补偿你?虽然我还是很丑,可是我可以不坏,对不对?等你跟坤儿都好起来,咱们就隐居,不再别扭,不再争执,好不好?” 泪一滴一滴落在他脸上,他眼皮动了动,幽灵鬼母欣喜地抚摸他:“天凡,你醒了吗?你还要我对不对?你不用说话,点点头就好,或者……就只眨眨眼也行。” 睫毛抖动着,一大颗泪从萧天凡眼角流下来,玉龙跟陆乾也都看的清清楚楚,也不管幽灵鬼母欣喜若狂地紧握着萧天凡的手不肯放开,玉龙一伸手便搭上了他的脉,然后低声在他耳边道:“前辈,你已经回来了,现在照我的话做,把嘴张开。” 他果然颤抖着张开了嘴,玉龙扔掉手中的帕子,用另一只挤压着手上长长的伤口,那伤口原本就很深,此时血流的更汹了,大滴大滴地落在萧天凡的口里。 旁边的母子二人震惊地看着他,不知道该不该阻止。 喝了几口血,萧天凡慢慢睁开眼睛,环顾着几个人,喉头不停地咕噜,却是发不出声音来。 玉龙向他微笑,眼神温暖地看着他:“不要着急,你的寒毒已经解了,这是最后一次喝人的血了。” ☆、第 38 章 一家人都睁大眼睛,用不相信的目光看着他,玉龙举了举还在流血的手,笑道:“我的血跟普通人的可不一样,是可以解百毒的,你们就放心吧,现在谁来帮我包扎一下伤口呢?” 陆乾赶忙答应着,从身上撕下一片衣襟来,替他包扎。 还没包扎完,萧坤已醒过来,看着眼前一幕竟然惊呆了,玉龙看着他震惊的表情,笑吟吟地道:“萧兄,没想到吧,陆兄其实也蛮友善的。” 陆乾脸一红,低下头去。萧坤还是一脸茫然,幽灵鬼母走过来,柔声道:“坤儿,贾先生把娘骂醒了,现在娘已经想明白了,过去的就过去吧,以后娘会改的,咱们一家人快快乐乐的过日子好吗? 萧坤愣了半晌,犹疑地道:“娘,你的意思是以后你不再杀人了吗?”看着幽灵鬼母重重地点头,他忽然明白过来,开心地蹦下来,口中叫着:玉龙,你真的和平解决了这件事,你太厉害了!”一把就将玉龙抱起,高兴地转圈。 玉龙急叫:“快放下我,转得我头晕。” 萧坤赶紧放下他,见他手扶额头,忙问:“玉龙,你没事吧?”玉龙笑着摇头。 萧坤又回头对愣在当场的母亲和哥哥道:“娘,大哥,他其实就是白玉龙,他救了我们一家人。” 两人同时变色,幽灵鬼母声音转冷道:“原来你就是白玉龙,这么说这一切应该都在你算计当中了?” 玉龙见她脸色不善,正色道:“教主,玉龙只是想和平解决这件事,所以不得不采取非常手段……” “你的非常手段就是把我们全家人当猴耍?”幽灵鬼母变脸比变天还快,丑脸上如罩严霜,疤痕也开始抖动。 玉龙心里有些急燥,胃又开始绞痛,他微微弯下腰,忍着痛楚,还待解释,却听萧坤焦灼地喊道:“小心!”一股强劲地掌风已到了身前,他不及细想急忙一拧身向旁躲避,仍是被掌风扫中,退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形,强压下翻腾的气血。 幽灵鬼母哪容他喘息,一欺身一招“夜叉探海”又向他攻来,玉龙哪敢硬接,赶紧飘身再躲,紧接着几个旋身便向洞外跑去。 众人都没想到他突然往外跑,都是一愣,那幽灵鬼母冷哼一声,长身便追了出去,萧坤赶紧跟出来。 玉龙心腹间痛楚难当,再加上多日劳心劳力,体力早就透支过度,哪里跑得动,正愁没地方躲忽然被人一把拽进草从中,他定睛一瞧,竟是那日突袭碧水山庄的黑风煞神段无崖。 段无崖示意他不要出声,待幽灵鬼母向前追去了,这才低声说话:“刚才你们在洞里的谈话我都听到了,白少侠,老夫很感激你为幽灵教所做的一切,姬教主只是一时摸不开面子才会这样,只要假以时日她总会想通的,我今日救你一次也只是报答你当日不杀之恩,完全没有要背弃教主的意思,你从这里往前走不了多远有个山洞,穿过那个山洞就到了半山腰了,不过,这山洞很隐秘,也很难走,你自己小心点,我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您好自为之吧。”说完也不等玉龙答话,已是悄然退去。 玉龙只觉腹内翻腾,知道不好,刚才那一掌怕是惊动了蛊虫,正担心时,腹内一阵剧痛,蛊虫果然开始咬他,虽然只是几口便停下来,玉龙仍是痛的难以忍受,他死死顶住胃,紧咬下唇,浑身颤抖,眼前阵阵发黑,耳边听到陆乾的声音:“坤弟,在这里了。” 紧接着就被萧坤抱在了怀里:“玉龙,怎么痛成这样,你的药呢?” 玉龙勉强睁开眼睛,虚弱地摇头:“我……没事……就一阵儿……” 陆乾怕再担搁下去被母亲发现,急得赶紧催促:“还是快带他找个安全的地方,不然一会儿被娘发现就麻烦了。” 萧坤也知道眼前形势迫在眉睫,也顾不上别的,赶紧背起玉龙,返身跑向玉龙先前住的房间。 陆乾在后面紧跟着,进了屋,关上房门,才发现竟然是这里,不禁急道:“怎么跑这儿来了?多危险。” 萧坤将玉龙放到床上,喘了口气道:“娘应该不会想到这里的,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 “也别无他法了,暂且在这里躲躲吧,希望娘不会发现。”陆乾无奈地叹了口气,只能听天由命了。 “他怎么了?晕了吗?”陆乾看着玉龙丝毫没有动静,颇担心地问。 萧坤替玉龙擦擦额头的汗珠,道:“怕是痛晕了吧。” 玉龙却微微动了下,声音微弱:“别担心,我没事。” 一想起刚才的情景,陆乾心有余悸:“娘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就跟发疯了一样。” “是我太心急了”玉龙坐起来,吞下一颗止痛的药丸,表情沉痛:“不该那么意气用事。” 陆乾沉声道:“不管怎么样,我是真心谢谢你,你说的每一句都震动我的灵魂,我相信娘也一样的,她只是一时还不能接受。” “我知道,所以我说是我太心急了。”玉龙感觉痛的缓了,便起身下床,将脸上的易容药洗去,回复了本来面目。 萧坤看着他惨白消瘦的俊颜,心疼地道:“你又瘦了。” 玉龙淡淡的一笑,道:“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想想怎么让你母亲转变……” 话音未落,门板已砰然倒下,幽灵鬼母鬼魂一般站在门外,冷冷地喝道:“白玉龙,你还不出来受死!” 萧坤和陆乾互相使个眼色,一齐跳将出去,一边一个拉住母亲,萧坤大喊道:“玉龙,你快走!” 幽灵鬼母先是一怔,接着勃然大怒:“怎么?!你们两个都要背叛我吗?”她双臂较劲想要挣脱,兄弟二人却是死死不肯放手。 玉龙见幽灵鬼母脸色铁青,显然已是狂怒,担心二人安全,急忙制止:“你们两个快松手,这事我自己来处理。” 幽灵鬼母闻听此言,反倒停下手来,冷冷地看着他,见他不过十六七岁年纪,苍白的脸虽然憔悴,却是美的让人目眩,不禁暗赞一声:“好俊的少年!” 玉龙狠狠地按了下胃,无奈地道:“教主,都是我考虑不周。” 他身子晃了晃,扶住了桌子,脸色更加灰白,用带着包扎的手捂住了嘴,萧坤赶紧过来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回头对母亲吼道:“娘,你太不知好歹了,玉龙完全是一番好意……” 幽灵鬼母愣了一下,怒极反笑:“你竟然为了一个外人三番五次的跟我作对,现在还敢对我大吼大叫,你还真是长本事了!” 多年形成的对母亲的敬畏让萧坤瑟缩了一下,但随即便挺起了胸膛,振声道:“一直以来我们就是太迁就您了,才会让你一错再错,从今天起,我不会再毫无原则地顺从,我要让幽灵教走上正途。” “坤弟!你说什么疯话,不要命了吗?”萧乾吓的大叫,又赶紧陪着笑脸对母亲道:“娘,您别跟弟弟计较,他是一时心急……” “怎么?这么快你们兄弟就都被人洗脑了吗?变得这么友爱了?看来我还真小瞧了姓白的小子!来人!把他俩先给我绑起来。”幽灵鬼母冷冷地道。 兄弟二人脸色都很凝重,看着手下人犹豫着上前来,萧坤忽然笑了:“哥,咱们是不是该做点什么了?” 陆乾脸上却没有一丝笑容,甚至肌肉还因为紧张而有些僵硬抽搐,他重重地点头:“没错,哥听你的。”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齐啸一声分别向幽灵鬼母上下两盘攻去,动作竟是从没有过的默契统一。 幽灵鬼母丝毫不把两个儿子放在眼里,一声冷哼,大袖一甩,一股强劲的内力便将两人卷了起来,越舞越快,众人不禁齐声惊呼。 玉龙正全力压制喉头那一口血,见状知道不好,也顾不得自己的身体,一纵身便到了那团旋转地黑影旁边,出指如电,向黑影点去,幽灵鬼母只觉胸前一麻,劲力便消了一半,兄弟二人一下便被甩了出去,摔在地上,两人都是闷哼一声,止不住头晕目眩。 幽灵鬼母大喝一声:“小子,你好本事!”运足内力右掌向前推出。 玉龙知道这一下不能硬接,衣袖一抖,双手顺着对方掌势划了个圈,将对方掌力引到怀里,再顺势向外一推,幽灵鬼母的掌力顿时便被泄了出去。 “你这是……太极神功?”幽灵鬼母大吃一惊,根本不敢相信这少年竟然身怀张三丰的独门绝技,但他先前的功夫明明又不是武当派的武功。 “是。”玉龙十分坦诚地承认,丝毫没有乘胜追击的意思。 幽灵鬼母点头道:“怪不得我幽灵教一遇上你就损兵折将,原来你小子确实不简单。” 玉龙蹙紧了眉,十分诚挚地道:“如果您一定要用武力来结束这一切的话,我希望只是咱们两个人的战斗,不要再多造杀孽了。” 幽灵鬼母仰天大笑:“小子,你好狂!好,既然如此,我答应你便是。”话音未落已化作漫天掌影将白玉龙罩住。 “修罗掌!”萧坤和陆乾同声惊呼,两人都知道这是母亲的独门绝学,阴狠辛辣,威力无比。 再看玉龙被漫天掌影罩住却是一动不动,他眼观鼻,鼻观口,口问心,凝神静气,任凭幻象丛生,仍是一丝不乱,众人正奇怪他的无动于衷,忽听他一声清啸,人已冲天而起。 只见空中仿似出现了九尊静坐莲台的佛祖急速旋转着下落,众人俱都惊愕之时,玉龙莹白修长的手指已作拈花状在幽灵鬼母喉头轻轻捏了一下。 很显然他这一下完全可以捏碎她的喉咙,只是他手下留情了,但幽灵鬼母的铁手却扣上了他的肩头,铁爪尖深深地扎进肉中,鲜血霎时染红了白衣。 场中顿时鸦雀无声,众人都惊呆了,幽灵鬼母也是僵立当场,甚至忘了收回铁手,就让那一支胳膊搭在玉龙的肩上,看上去甚是别扭。 玉龙扭脸看了一眼肩上的铁手,唇角忽然勾出一丝淡淡的微笑,眉头却微微蹙着,他的声音磁性:“姬阿姨,您这只手太难看了,改天我一定给你做个好看点的。” 这一声“姬阿姨”叫的幽灵鬼母一职错愕,还不及问他原委,就见那少年他口中忽然涌出一大口鲜血,人便倒了下去,因为太过突然,姬瑶仙根本不及反应,那只仍扣在他肩头的铁手便随着他倒地的动作硬生生地撕了一块肉下来。 ☆、第 39 章 眼前是昏暗的灯光,空气中弥漫的是恶臭的气味,白玉龙胃里翻腾着,疼痛加恶心让他冷汗涔涔,肩头的伤扯的整条手臂都有些麻木,他忍着疼痛动了一下,这才发现自己是被铁链缚着双手吊在空中。他试着挣扎,肩头传来的剧痛让他微微皱眉,稍微的动作便惹的眼前金星乱冒。 他暗暗叹了口气,放弃挣扎,看来自己是把幽灵鬼母想的过于善良了,很显然她趁自己昏迷囚禁了自己,只是这是什么地方呢?幽灵教的囚牢?那么,会不会还有其他囚徒呢?比如……三大门派的掌门? 想到这里,他不禁精神一振,运足目力观察着,这是一间阴暗潮湿的屋子,四壁黑乎乎的,看不清楚,但能感觉到似乎是长满了青苔,屋子很高,没有窗子,门倒没有关,门外漆黑一片,不象是直接通到外面,倒象是有条走廊,没有外面的光线透进来,也不知道是白天还是黑夜,这屋子不算小,但只关了他一个人,仔细听着外面有看守来回走动的声音,只有两个人,感觉不到旁边还有没有囚室,也听不到有其他犯人的动静。他不禁有些失望。 胃又是一阵绞痛,他咬住下唇忍住,这样的身体状况实在不适合有任何冒险的举动,好吧,趁现在好好休息一下吧,胃里被咬的伤口需要很长时间才能愈合,这段时间尽量减少活动,减轻出血。这样想着,他唇角浮起一丝微笑,闭目养神。 耳中传来脚步声,看守叫声“教主”,只听幽灵鬼母冷冷地应了一声,脚步声越来越近,玉龙闭着眼睛,从声音判断,应该是有条走廊没错,他一动不动,任凭她走近。 “小子,你到底是什么人?怎么有那么大的本事?嗯?”幽灵鬼母手里握着一条长长的皮鞭,没带面具,丑脸上带着玩味的表情。 玉龙仍是闭目不语,“啪!”地一声鞭响,他身上的衣服登时开了花,皮肉也绽裂开来,身子随着在空中晃了晃,他暗暗咬了咬牙,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 “很好!小子还真能挺。我知道你心里在骂我卑鄙是吧?无所谓,不要以为你那几句话就能让我改变,我原本就是个卑鄙的人!” 又是一鞭抽在玉龙身上,有东西从他身上破碎地衣服里掉出来,不知道滚到了哪里,玉龙知道是自己随身带的止痛药,但他还是一动没动。 幽灵鬼母惊讶地“咦”了一声:“难道还没醒过来?” 她缓缓走到玉龙身边仰头瞅了半天,叹了口气:“看来还真是没醒。”她来回踱着步子,不时抬头看他一眼,见他依然没有动静,倒有些沉不住气了,叫声:“来人,把他放下来。” 从半空中缓缓落下来,玉龙软软地倒在地上,连呼吸都很微弱,幽灵鬼母在他面前蹲下身子,语声难得地温柔:“白玉龙,我其实也不想这么对待你,我知道你是侠客,是好心帮我们,可是,你还太年轻,根本不知道这世界的复杂。一个人做错了事不是说回头就能回头的,就算我想回头,我手下那么多兄弟怎么办?难道我真的拱手把兄弟们交给你们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让你们来‘屠魔’吗?” 她幽幽地叹了口,手指轻轻抚过玉龙身上的鞭痕:“坤儿太天真了,他跟你一样,把世界想得太美好,不知道这世间人心险恶,纵使他想走回正道,这世人又岂能容他?”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响起,接着传来争执声和兵器相交的声音,幽灵鬼母站起身来,只见萧坤和陆乾已经闯了进来。 虽然灯光昏暗,但萧坤还是清楚地看见玉龙白衣上满是血迹,他大叫了一声便冲了上去,只见他胸腹部两道长长的鞭痕交错,皮肉翻开,鲜血渗出,一身白衣早已是破烂不堪,肩上的伤虽然已被包扎,但血早已浸透了布条,黑暗中衬得他脸色更加惨白。 萧坤将他上身从地上抱起让他半躺在自己怀里,这才发现他手脚之上仍分别缚着长长的铁链,不由又急又怒,冲母亲大吼:“你……你怎么可以这么对他,他是冒死来救你的儿子的,就算他用了些手段,也只不过是为了少造血腥,为了我们一家人能有条后路,可是你,你非但不领情,甚至出尔反尔,明明是你输了,他放了你一条生路,你却恩将仇报,不止伤了他,还这么折磨他,他那样的身体,你怎么忍心下得去手?你……你简直不是人!” “畜牧!”幽灵鬼母气的身子直抖,“你敢对老娘这么说话!我这么做还不都是为了你们……” “别说的那么冠冕堂皇!你要是为了我们就该放下屠刀,可恨你刚刚还痛哭流涕地请求我们原谅,一回头就又大开杀戒。你说玉龙把我们当猴耍,你呢?难道你不是把我们父子三个当猴耍吗?” 萧坤虎目中流下泪来:“要不是爹偷偷把我跟哥哥放出来,你打算怎么处置我们兄弟俩?凡是挡你的路的都格杀勿论吗?” 幽灵鬼母大怒:“我先教训教训你这不知好歹的小畜生!”长鞭如毒蛇吐信一般向萧坤抽了过来。 “哗啦”一阵铁链作响,“啪!”地一下,鞭子被一只裹着伤的手攥住了,那是玉龙的手,他紧紧地抓住鞭子,只是这一鞭原是幽灵鬼母夹怒而出,力道极大,原本衰败的身体被这力道一震,他忍不住呕出一口血来。 “玉龙!”萧坤惊得大声唤他,白玉龙低咳了几声,才淡淡地道:“你们母子两个吵就吵吧,怎么还动起手来?” “玉龙,你醒了……”萧坤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他低声打断:“这么吵,死人也能被你们吵醒。” 他无力地咳着,手松开鞭子,又捂住嘴,指缝里又渗出暗红的血。 萧坤见他吐这么多血,吓的忙给他擦:“怎么了这是?怎么会吐这么多血?是有内伤吗?” “没有,我只是水土不服。”玉龙口气仍是淡淡地,似乎还笑了笑。 幽灵鬼母想起他腹痛晕倒时也说是水土不服,不由冷冷地哼了一声,道:“你号称神医,连这水土不服都治不好吗?” 玉龙无奈的道:“是你们说我是神医的,我自己可从来不敢这么自居。” 忽然想起什么来,他挣扎一下想起来,但只动了一下便放弃了。 “你要起来?”萧坤 “还是不要了,”他懒洋洋地对幽灵鬼母道:“教主,您不介意萧兄这样抱着我吧?” 冷哼了一声,幽灵鬼母并没有表示反对。 玉龙感激地笑笑:“谢谢教主,我实在是有点冷,这样暖和点。” “铛铛”连响,火星四溅,陆乾用剑将玉龙手脚上的锁链砍断,只余四个铁环还在腕子上扣着。他毫不理会火冒三丈的母亲,自顾自地探探玉龙的额头:“你发烧了?” 幽幽地叹了口气,白玉龙有气无力地道:“是啊,被你们一家人这么折腾,我还真是吃不消。” 听了这话,幽灵鬼母原本已张开的嘴又闭上,硬是忍着怒气没有发作。 陆乾对母亲哀求道:“娘,他需要治疗,还是先带他出去吧。” 萧坤却不等母亲说话,自顾自地要抱玉龙起来:“哥,别跟她费话了,你来帮一把,我背玉龙出去治疗。” “呃……等……等下……”白玉龙十分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萧坤只觉得他浑身紧绷,不住地颤抖,急地赶紧问他:“怎么痛得这么厉害?你的药呢?” 玉龙咬牙忍过一阵痉挛,喘息着在身上摸了摸,才从身上摸出一个药瓶:“我的药……丢了,不过幸好这解药还在,陆兄快拿去给萧伯父吃了,他少吃了一次解药,毒还没完全清除。” 陆乾迟疑着看着母亲,幽灵鬼母也有有些惊疑道:“你还肯救他?” 玉龙闭上眼睛,声音低弱地道:“我希望你们每一人都好好的,不要象我……” 萧坤紧紧地抱着他,也顾不得再跟母亲较劲,哀求道:“娘,我求你放了他,我要带他下山,再这么折腾,他真活不了了!” 幽灵鬼母冷笑一声,道:“他这是苦肉计而已,他明知道我们搜也能搜得到解药,所以才故作大方而已,你不要被他骗了。” “你讲点道理好不好?!我们根本不知道爹的毒还没完全解,怎么会自己搜解药?”萧坤简直痛心疾首,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再求:“娘,您就看在他救了我跟爹的份上放过他吧。” “他救你们不过是清除我教的诡计而已,只是棋差一着,没想到会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而已。” 忽然响起“呛啷”一声剑鸣,陆乾的剑已指在了幽灵鬼母的脖子上:“坤弟,你快带白公子走,再拖下去,我看他真的快活不成了。” 这一下变化实在大大出人意外,萧坤和幽灵鬼母竟都一齐愣住了。 萧坤还没动幽灵鬼母已是大喝一声:“陆乾!”这一声声如炸雷,直震的人耳鼓嗡嗡作响,陆乾素来惧怕母亲,这一下更是吓的身子一抖,说时迟那时快,幽灵鬼母已劈手便夺下了宝剑,剑尖反过来点在陆乾胸口,萧坤和陆乾不由都是一阵心寒。 幽灵鬼仰天狂笑,直震得屋顶的灰尘扑簌簌地落下来。 白玉龙忽然叹息了一声,道:“你们这里实在太脏了,既然打算让我住在这里,那么请找人帮我打扫一下好吗?” 众人一齐傻掉,只见他挣扎着缓缓站起来,慢慢地走到陆乾身边,用两根手指捏住那把剑,轻轻地向旁移开,然后冲呆立当场的幽灵鬼母莞尔一笑,这一笑,屋里顿时像射入了一缕阳光,幽灵鬼母感觉恍若离世一样不真实,她傻傻地问:“你想干什么?” “我最想做的就是洗个热水澡。”玉龙颇无奈地说,他已经几天没有洗澡了,汗却是出了一身又一身,别说洗澡,连衣服都不曾换过,素来有洁癖地他感觉浑身不舒服。 见众人都是哭笑不得的表情,玉龙抱歉地笑笑:“这时候说这个好象有点不合适。其实你明明不会杀你自己的儿子,你儿子也不可能杀你,你们还装模作样地摆那些危险的姿势干嘛?” 两人听了这话都是一阵脸红,他说的没错,他们确实不可能真的杀了对方,两人不由互相看了一眼,陆乾低下了头。 “我虽然没有做到兵不血刃便收服幽灵教,但也不希望你们为了我自相残杀,现在我还撑的住,所以,还没有那个必要。”他微微弯了下腰,手撑住膝盖,低声道:“萧兄,还得麻烦你扶我一下,我可不想再躺在这肮脏的地上。”他说的轻描淡写,萧坤却不敢怠慢,赶紧过来架住他。 幽灵鬼母脸上现出又好气又好笑的神情:“你真以为就凭你这半死不活的样子还能掌控局势?白玉龙,我真是很好奇,到底是什么让你这么有信心?” “我只是相信人之初性本善而已。”他微微调整一下呼吸,对陆乾道:“陆兄,你还是快把解药拿去给萧叔叔吧。这儿的事你就别管了。” 陆乾看看萧坤,见他点头,也不跟母亲打招呼,转身便出了囚牢。 ☆、第 40 章 玉龙看着昏暗的油灯,感觉眼前阵阵发黑,腿也软的站不住,他暗暗叹了口气,萧坤查觉到他的不对,关心地问:“很难受吗?要不要坐一下?” “没关系,”他微微摇头:“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快子时了吧。”萧坤低声道:“累了就睡会儿吧。” “萧坤!”幽灵鬼母被萧坤眼里完全没有他的存在气得大叫一声:“你如果不想再被关起来就赶紧给我出去。” 萧坤看都不看她,冷冷地道:“你有本事就把我杀了,否则别想让我丢下玉龙不管。” “倒也不用杀了你那么麻烦,我要抓你实在是易如反掌。” “等一下,”玉龙强打精神,告诫自己千万别再晕了,声音里透出掩饰不住的疲惫:“萧兄的毒才清,身子还很虚,实在不适合在这阴暗潮湿的地方……” “你自己都什么样了还净顾着别人。” “你不是别人,是我朋友。你能顾着我,我也不能不顾你。” 萧坤扶着他,感觉他大半个身体的力量都压在了自己身上,呼吸也愈加不稳,知道他实在有些支持不住了,很是担心地看着他。 玉龙冲他勾勾唇角,想做个微笑让他放心,腹内猛地一挫,直痛得他“呃”地一声低吟,咬紧了唇才抑制住没再□□出声,萧坤见他原本苍白的脸上霎时更没了人色,额上一层细密的汗珠冒了出来,身子颤抖却硬挺着不肯蜷缩起来。 萧坤急得伸手便替他按在了胃上,玉龙不禁痛得又是一颤,萧坤感觉手下冰得刺骨,胃里纠结着巨大的一团硬物正不停地抽搐,可想而知会有多痛,他有些慌了手脚:“怎么痉挛的这么厉害!怎么办?玉龙,我该怎么帮你,你的药呢?” “药……刚才掉……了……” 玉龙拼尽全力才挤出这几个字,此时已是痛得站都站不住了,他个子比萧坤高,原来还能硬撑着扶着萧坤肩膀,这时已是完全靠着萧坤支撑,萧坤怕他摔到地上,赶紧半拖半抱地让他坐在地上。 玉龙此时哪里还顾得上地上的肮脏,只痛得顶住胃再也不能动一下,萧坤从后面环住他,用手按在那团纠结之上使劲揉搓,想把它揉开,每用一下力玉龙便痛的抖一下,唇上已咬出血来却仍是不肯出声, 幽灵鬼母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了,也被他的样子吓住了,萧坤一面帮他揉搓,一面安慰他:“我知道很痛,痛你就喊出来,别忍得这么辛苦。” 玉龙神志有些模糊,却仍是摇头,浑身上下早已是汗湿衣衫。 在碧水山庄时萧坤经常见到玉龙胃痛,但象这样痉挛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这一刻看着这个绝美的少年被疼痛折磨却仍是强忍地样子竟是心痛的不忍再看下去:“这样不行,必须吃药,娘,你快找找看,看掉哪儿了。” 幽灵鬼母没想到儿子会让她找药,一时竟没反应过来,愣着没动,萧坤急得大叫:“娘,你快点呀,他痛的不行了。” 幽灵鬼母咬了咬牙,道:“我为什么要给他找药,他死了不是更好!” “就算要他死也等他熬过这一阵,给他个痛快……”话未说完,萧坤忽然“啊!”地大叫一声,捂着胸口倒了下去。 幽灵鬼母听萧坤这一声惨叫,心里一惊,急叫一声:“坤儿,怎么了?”便急步上前查看。 屋里光线昏暗,幽灵鬼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顾不上玉龙,先去查看萧坤,见萧坤双目紧闭,已是人事不知,她急得一面大声呼唤儿子,一面再看玉龙,想让他看看萧坤是怎么了,可一看玉龙却见他仍是眉锋紧皱,嘴角却挂了一丝微笑,她忽然感觉不妙,但已经晚了,根本来不及反应,便被玉龙点住了穴道。 她身子不能动,但嘴却能说话,气得她破口大骂:“白玉龙,你这个卑鄙小人,你把坤儿怎么了?” 玉龙这一指也似乎用尽了全力,倒在地上喘了半天,才缓过来,他脸上现出歉疚地神色,声音仍是颤抖着:“教主,您别担心,萧兄没事……” 幽灵鬼母略略放心,却仍是心有不甘地骂。 玉龙正痛的紧,哪有心情管她,只抱紧双臂蜷缩在地上,咬牙忍着腹内的痉挛。 幽灵鬼母骂了半天,这才想起来招呼外面的人进来,两名看守闻声进来,一见眼前情形都有些不知所措,幽灵鬼母气得大骂:“笨蛋,还不先把这小子绑起来。” 两人这才如梦方醒,赶紧拿绳索要捆绑,玉龙痛得没有力气站起来,只等他俩走过来,见两人伸手便要捆他,便顺势使出擒拿手,反将二人捆住,又怕没力气绑的不紧,又点了两人穴道,说的虽然轻松,虽然也只不过就是三两下,但仍是用尽了他全部力气,他颓然地倒在地上, 幽灵鬼母更是气得七窍生烟,连骂两人笨蛋,却也无济于事。玉龙看她样子就知道这囚室有隔音效果,外面显然听不到里面的声音,所以她才不去费劲招呼更多人来,这样一来他倒放下心来,精神一松,便再也忍不住剧痛,他蜷缩成一团,手死死地顶住胃腹,全力想忍过这阵痉挛。 幽灵鬼母见他大汗淋漓,甚至不顾肩上有伤,痛苦地在地上辗转,不由得暗暗心惊,不知这少年到底承受了多大的痛苦,一时竟忘了骂,直直地看着他。 玉龙感觉意识有些迷离,怕自己痛晕过去,便腾出那支受伤的手,勉强提气运功贯注到手指上,狠狠地点按足三里的穴道。 好容易痛的稍缓了一点,玉龙便挣扎着爬到刚才被鞭笞时药瓶掉落的地方去找,他一手按着胃,一手在地上摸,摸一阵,停下来颤抖着喘几口气,看得幽灵鬼母竟十分心痛,她忍不住关心地问:“你到底是得了什么病,怎么会痛得这么厉害?” 玉龙的手一下子摸到了药瓶,好在药瓶是小葫芦做的,并没有摔破,便赶紧拔开塞子倒出两粒吃下,半天才恢复平静,道:“我没有看错,教主还是有恻隐之心地。” 幽灵鬼母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玉龙慢慢站起来,调整一下呼吸,走到萧坤面前,仔细察看了他的脉象,然后伸手拉住萧坤一只手,想把他架到背上,却不想扯到了自己肩上的伤,疼的他锁紧了眉,微微停了一下,仍是咬牙将萧坤背起来,向外走去。 幽灵鬼母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急得大叫:“白玉龙,你要带坤儿去哪儿?” 玉龙并不理他,将萧坤背出门口,门外果然是一条长长的走廊,眼前伸手不见五指,他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便回头问:“教主,哪边是出口?我必须先把萧兄送出去,他不能留在这么潮湿的地方。” “右转。”幽灵鬼母简单地回答。 玉龙依言右转,摸索着走了不长一段路,便感觉眼前有些光线透进来,知道是到了出口,他原本便没有力气,硬撑着背着萧坤走到这里,这时精神一松,脚下虚软,竟有些站不住,他赶紧靠在墙上,缓了缓,这才走到出口,这里的门却是石头的,只有一点缝隙透进了光亮,试着推了一下没推动,便将萧坤放下让他靠在墙上,心想肯定是有机关控制的,可是这里仍是漆黑一团,什么都看不见,于是他伸手在墙边仔细地摸了一圈,什么也没摸到,感觉这里已没有囚室当中的寒湿之气,便放弃开门的打算,把萧坤留在这里自己又折了回去。 幽灵鬼母见他又回来,焦急地问:“坤儿怎么样了?你把他怎么样了?” 玉龙摇头道:“他因为刚刚解了毒全身的孔穴全是开的,所以寒湿之气极易侵入他体内,我已经封了他穴道,暂时不会有事。我打不开门,所以先把他放在门口了,那里干燥,没关系的。” 幽灵鬼母放下心来,想说声谢谢,却硬是忍住。 玉龙看着她,心领神会地笑了笑,幽灵鬼母脸一红,扭头看向别处。 在屋子里走了一圈,细细地观察,发现这房子是石头砌成的,四壁光溜溜地长满了青苔,玉龙走到门口,凝神听了一下没有动静,返身回来,来到屋角的一盏油灯旁,端起来灯来,口中颇不满地道:“教主,你也太小家子气了,好歹也准备两个火把,这样多不方便。” 幽灵鬼母气的哼了一声道:“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请你来做客的吗?” 玉龙也不以为意,端起一盏油灯,小心翼翼地拿手拢着走到门外,四下照了照,沿着走廓向出口的反方向前行,中间隔了一间没人的石屋,再往里便听到有了人的动静,他猜想肯定是住着犯人,而且门外没有看守,心里不由一喜,举着油灯向铁门内照。 里面有个机警地声音问:“谁?” 玉龙将灯放在自己脸旁边,让里面的人看清自己的长相,他脸上带着微笑:“别怕,我是来救你们的。” 刹时铁链声哗哗作响,有几个人走到了门口,为首一名相貌清癯的老者道:“阁下是什么人?” 话音未落,就听数声惊呼同时响起:“玉龙,是你?!” 玉龙吃了一惊,这几个声音都很熟悉,他赶紧举高了油灯照过去,竟然看到了丁大江兄妹和柳若兮,惊得他差点把油灯掉在地上:“你们……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柳若兮和丁柔一见玉龙,又惊又喜,万千委屈齐上心头,两个女孩已是一齐哭出声来,丁大江跺了跺脚,道:“哭什么!妹夫这不来救咱们了吗,快让开,让他先把这门破了再说。” 一句话提醒了众人,赶紧闪到一旁,玉龙拿油灯照了照门锁,竟是精钢打制,没有削铁如泥的宝剑,单凭两只手是绝难打开,那丁大江见他盯着门锁却不动,已是不耐烦道:“妹夫,你倒是快点啊,一掌把这门劈开不就行了吗?” “说的倒容易。”玉龙苦笑,别说自己现在一点力气都没有,就算是平时也绝不可能一掌把这铁门劈开,那还不如想办法打开锁更容易一些,看看四周没有看守,说明整个囚牢就只有两名守卫,那钥匙肯定是在被制服的两名守卫身上,他对众人说声:“等我一下,我去找钥匙。” 回到原来的囚室,幽灵鬼母已经不再叫骂了,玉龙歉然地笑笑,道:“实在对不住,我用的兰花拂穴手,您自己是冲不开穴道的,就别浪费精力了,您好好待着,我办完事会给您解开的。” 幽灵鬼母气的七窍生烟,却也无可奈何。眼睁睁看着他从两名看守身上拿走钥匙,又带走了萧坤的宝剑,不由长长地叹了口气,感觉大势已去,末日终于要来了。 顺利地开锁,又给众人除去锁链,丁大江拿油灯点燃了墙角的火把,玉龙慨叹道:“我那屋里怎么就只有油灯呢?待遇不公平嘛。” 丁柔笑道:“你不是还一个人住单间嘛。” 众人听了这话不由齐笑出声,若兮笑不出来,她根本没听到众人说什么,她的眼睛一直盯在玉龙身上,看到他脸色苍白,发丝被汗水粘在脸上,白衣破碎,肮脏不堪,身上鞭痕清晰可见,肩头和手上也都渗出血迹,心疼地落泪不止。 玉龙见她落泪,知道是为自己担心,便柔声安慰:“若兮,别哭了,我又没怎么样,这点小伤没关系的。” 丁柔也看到了他的伤,问道:“玉龙,这是怎么弄的?你怎么也被抓了?” 玉龙摇头道:“我这事说来话长,以后再说,你们有没有受伤?” 只有点苍掌门沈孤城腿上有伤,也已好了七八成,玉龙这才放下心来,带几人一起来到幽灵鬼母面前。 那丁大江一见幽灵鬼母,早大叫一声:“老妖婆,我杀了你!”便要冲上去,玉龙忙一把拉住他:“丁大哥,稍安勿躁,她已经被我点了穴道,跑不了,咱们先出去再说。” 说完便又去背幽灵鬼母,若兮赶紧拉住他:“你身上有伤,怎么能背她!” 玉龙还未说话,那清癯老者衡山掌门冷子轩也道:“白少侠,还是让老夫来吧。” 丁大江大手一摆道:“还是我来吧。”说着将幽灵鬼母夹在腋下,大步前行。 众人失笑,赶紧跟上。若兮要扶玉龙,玉龙已摇手示意不用。 走到门口,玉龙将萧坤拍醒,见他满脸茫然,知道他一直被关押,并不知道这些人被抓的事情,便拍拍他的肩:“现在什么都别问了,我们先出去再说。” 萧坤见母亲被一名大汉夹在腋下,脸色铁青,却是闭口一言不发,知道她定然羞愤交加,便冷冷地道:“先把家母交给在下。” “那可不行!”丁大江嚷道。 “萧兄勿怪,丁大哥只是脾气暴躁,不会伤害令堂的。你的身体现在不适宜劳累,咱们还是先出去再找个地方安顿令堂吧。” 萧坤无奈,伸手在门上方摸了一把,石门吱呀呀打开。外面的新鲜热空气扑面而来,月色皎洁,众人感觉从来没见过这么美的夜色,都情不自禁地发出感叹声。 玉龙却被这热气扑得呼吸一窒,有晕眩地感觉,若兮赶紧扶住他,这时就听脚步声响,前面不远处陆乾扶着萧天凡正往这边走,一见这么多人从里面出来,都是一愣。 萧坤见玉龙脸色越发难看,便对陆乾道:“哥,你扶爹爹回去吧,娘已经被玉龙制住了,不过玉龙答应过我,不会伤害娘的,你们放心吧。” 陆乾迟疑着看萧天凡,萧天凡看清了眼前情况,他深深地叹了口气,声音低沉地道:“让弟子们都各归各位,这件事当没发生过,看白少侠如何处置吧。” ☆、第 41 章 萧坤安抚好众弟子,又给众人安顿住处,玉龙仍是住在原来萧坤的房间,若兮不放心玉龙,原想跟着去伺候,却被玉龙婉言谢绝,一个姑娘家又不好说别的,只得跟丁柔一起走了。 众人都离开了,玉龙仔细地看了看萧坤,轻声道:“胸口是不是还有点痛?” 萧坤点头:“我怎么了?” 玉龙指指床,道:“你先上床打坐,我一会儿告诉你。” 萧坤依言盘膝坐好,闭目调息。 玉龙等了一会儿,看他呼吸匀长,知道他已渐入物我两忘之境,便绕到他身后,将没受伤的手轻轻贴在他背后,缓缓将内力与他内息会合之后在他体内绕行一周,帮助他将体身流窜的寒邪之气驱散,他知道自己不能运功太久,否则会惊动“血咒”,待感觉他自己内息已上轨道,可以自行调息时便收手撤功。 萧坤感觉到了这一切变化,他虽然着急玉龙身体能否吃的消,却也知道绝不能运功抵抗,否则会走火入魔,只得依他,再次运行一周天,感觉气息畅快,身体轻松舒服之极,这才收功。 转头看玉龙时,他正坐在椅子上,却是趴在桌子上,心里不由一惊,他知道玉龙极要强,绝不肯在人前做出这等不顾形象的动作来,赶紧下床,俯下身子低声叫:“玉龙,你还好吧?” 玉龙听到声音抬起头来,唇角勾着一丝笑容:“你觉得怎么样,胸口还痛不痛?” 萧坤见他憔悴地让人心酸,便点头道:“我很好,你别操心了,可以的话赶紧睡一觉吧。” 玉龙俊面微红道:“我能不能……先洗个澡?。” 萧坤愣了一下,摇头道:“你这一身的伤,怎么能洗澡?” “我已经好几天没洗了,你看我现在……”玉龙低头看看身上,皱着眉苦着脸,一副可怜巴巴地样子。 萧坤不由有些忍俊不禁:“好吧,是你自己要洗的,伤口见了水你可别嫌疼。” 泡在木桶里,虽然身上的伤被热水一浸痛的钻心,玉龙却象完全感觉不到,他绝美的脸上带着惬意地笑容,舒服地半躺着。 门板早被幽灵鬼母打坏了,被象征性地竖在了门口,只为防人视线而已,萧坤坐在门外,等了半天也没动静,他沉不住气了:“玉龙,你好了没?” “萧兄,”屋里传出玉龙的声音,带着点焦灼,还有点不知所措,萧坤心里一沉,很少见他着急,“出了什么事吗?” 这样想着,他已是推倒门板便闯了进来,见玉龙仍坐在桶里,黑发湿漉漉地披散着,满脸都是尴尬,他愣住了:“怎么了?” 玉龙吭哧了半天才道:“我没有衣服换。” “啊?哈哈……”萧坤大笑。 “有什么好笑的,我是被你们抓来的嘛,哪来得及准备衣服……”玉龙满脸无奈。 萧坤边笑边拿出自己的衣服递给他:“先穿我的吧,这可是新的,我没穿过的。” 玉龙接过来,说声谢谢,却仍是不动。 “又怎么了?”萧坤奇怪。 “还得麻烦你出去一下……” “啊?哎哟,怎么那么麻烦呢,都是男人怕什么!” 见玉龙一脸坚持,萧坤摇头叹息着向外走,打算再把门板摆上,可惜那门板已是碎成几片,再也站不起来了,萧坤一脸坏笑地看着有些傻眼的玉龙道:“这可不怪我!” 玉龙皱眉想了想,道:“萧兄,麻烦你站在门口,用你的衣服挡挡好吧?” 萧坤作崩溃状:“天哪,我真是……”摇头叹息一声,无奈的照做了。 穿上萧坤的衣服,玉龙怯生生地叫声:“萧兄……” 萧坤甩着发酸的胳膊,没好气儿地道:“还有什么事?” 一回头,见玉龙只穿着裤子,衣服在手里拿着,□□着上身,左胸上有个疤痕还很新鲜,正是当初为救自己留下的剑伤,白皙的肌肤上两道交错纵横的鞭痕更是触目惊心,肩上的包扎早湿透了,血水还在往外渗,萧坤一阵心疼,柔声道:“怎么了?是不是伤口很痛没法穿衣服?快坐下,我给你重新上药。” 玉龙指指裤子,萧坤低头一看,不由笑了,原来萧坤给他的是一套内衣,玉龙穿着裤子短了一大截,露出小腿,难怪他会尴尬。 萧坤恍然笑道:“这没办法了,谁让你比我还高呢,整个幽灵教,我的身材是跟你最接近的了,你就将就一下吧。” 玉龙满脸都是为难:“那……那怎么见人呀!” 萧坤只好安慰他:“这大半夜的,也没人看,凑合一宿吧,明天一早让人给你买去。咱先看看伤好吧?” 玉龙无奈,拿出药箱,坐下来,萧坤小心翼翼地解开他肩头的包扎,只见那伤口少了一块肉,留下一个血洞,还在流血,他心里一阵酥麻,感觉腿有些软,玉龙察觉他的异样,扭头看他,见他脸色发白,忙问:“萧兄,你不舒服?” 萧坤脸一红,道:“不是,你的伤口太……太恐怖了……” “嗯?”玉龙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笑道:“萧兄,你是说笑吧?对敌撕杀的时候也没见你眼皮眨一眨呀。” 萧坤脸更红了,:“那是跟敌人呀,你是我朋友嘛……”说着将药粉撒在伤口上,却没有见到预期中的瑟缩,他奇怪地看了玉龙一眼,见他仍是微微蹙眉,脸上没什么表情,他怀疑自己看错了:“你不觉得疼?”玉龙瞥了一眼伤口,淡淡地道:“这点痛根本不算什么。” 萧坤心里不由一阵难过:他承受的痛苦到底有多大,竟会让他有这般忍耐力,这常人受不了的痛在他看来竟是不值一提。 包扎好肩上的伤,又给他身上的鞭伤上了药,还要再包扎,却被玉龙制止:“这就不用包了。”说完若无其事的穿上衣服,看着短了半截的袖子笑道:“萧兄,明天可一定要给我找身合适的衣服,这实在有损我的形象。” 萧坤心里感叹他的坚忍,口中却道:“好了,快睡吧,养好精神明天好收拾残局。” 玉龙笑道:“只好委曲萧兄跟我挤一张床了。” 萧坤翻躺下:“你别嫌我打呼就行。” 刚躺下,玉龙忽然又跳下床,脚一软险些摔倒,萧坤被他吓了一跳,无奈地道:“又怎么了?” 玉龙满脸歉意:“不好意思,我才想起来,令堂的穴道还没解开,这穴道要是封上一夜,还不得残废了。”说完已是匆匆出了屋。 萧坤也是一惊,赶紧跟去。 玉龙敲了半天,冷子轩才开门,玉龙也顾不上解释,赶紧进屋,见其他人睡得正香,幽灵鬼母被扔在墙角,显然是被打了一顿,衣衫不整,头发凌乱,正目光灼灼地看着玉龙,玉龙勉强笑了一下,低声道:“是玉龙考虑不周,让教主受委曲了。” 萧坤铁青着脸抱起母亲,一句话也不说便走了。玉龙知道他是心疼母亲,低声跟冷子轩解释了几句才出来。 萧坤在外面等他,玉龙捏住幽灵鬼母下巴,塞到她嘴里一颗药丸,轻轻一拍让她咽下去,这才轻声道:“教主,今天大家都很累,如果你答应我不再乱来我便不跟你计较了,现在我解开你穴道,您也好好休息一下,有什么事等明天我们再解决好吗?” 萧坤愣住了,他不明白为什么玉龙还会放了母亲,难道他真的相信母亲会说话算话吗?还是他给她吃的是□□? 幽灵鬼母也很意外,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沉思了半晌才道:“你给我吃的什么?” 玉龙道:“没有什么,你别担心,它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幽灵鬼母心中还是疑惑,但并没有不适的感觉,便点头道:“好,有什么事咱们明天再说。” 玉龙笑了,笑得很灿烂,他毫不犹豫地伸手解开她的穴道:“教主,您回去休息吧。” 幽灵鬼母犹豫了半天,仍是没有说什么,转身走了。 萧坤望着母亲的背影,吁口气,道:“你还敢信她吗?” 玉龙拍拍他的肩反问道:“她是你的母亲,你不信她吗?” 丁大江等人聚在大厅里,萧天凡、陆乾、萧坤都在,幽灵鬼母和玉龙都没起来,众人一时倒都没了主意,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场面颇尴尬。 丁大江是个急性子,见大家都不吭声,有些按捺不住了:“哎哟喂,我说我这妹夫怎么还不醒啊,这不是耽误事嘛,不等了,我去叫醒他。” “不行,”萧坤拦住他:“玉龙太累了,他失血过多,再加上胃痛了一夜,现在昏睡着根本起不来,反正我娘也还没起,我们就别吵他了,让他多休息一会儿。” 萧天凡也有些坐不住,他担心的是妻子为什么还没起呢?这不象是平日她的性格,不会是那个药有什么问题吧!越想越担心,他觉得不能等了,还是去看看再说,于是站起来,冲大家拱手道:“诸位英雄,在下先代拙荆跟各位道歉,拙荆对各位所用手段确实有欠光明,不过今日总会有个交待的,诸位稍坐,在下暂且失陪。”说罢向萧坤使个眼色,两人一起出来。 幽灵鬼母独居一处,萧天凡也不敲门直接推门进去,萧坤在门外等着,就听父亲轻唤了几声,然后声音转急:“坤儿,快进来看看,你娘她……”不等他说完,萧坤已是一步跨了进去。 见母亲已换了衣服,安祥地睡在床上,呼吸均匀,却怎么也叫不醒,心里不由怀疑是玉龙做了手脚,他回头安慰满脸焦急地父亲:“爹,娘没事,玉龙那颗药丸可能是安眠的吧,这样也好,让娘多休息一下,等玉龙醒来,我们就把幽灵教交给他,这样咱们也省很多力气。” 萧天凡仍是满脸忧虑,无奈的点头:“但愿一切如你所说。” 两个姑娘一起坐在玉龙床前,丁柔见若兮满脸都是焦灼和怜惜,不由握住她的手,柔声道:“姐姐,你不用这么担心,玉龙不会有事的。” 若兮美目中涌上泪光,她努力忍住,点头道:“我知道,可是,你看他这样子……柔柔,你难道不心疼吗?” 丁柔轻叹一声,看向玉龙,他长长的睫毛覆盖着眼睛,微蹙着眉,棱角分明的唇已失了血色,甚至耳轮都是透明的,便如玉人一般,美的如同雕塑,她忍不住拿手轻轻抚摸他的眼睛,叹道:“他的睫毛怎么这么长啊,真好看。” 若兮抬头看着丁柔,幽幽地道:“柔柔,你心里也是喜欢他的吧?” 丁柔顿住,柳眉微蹙,很认真地想了想,才摇头道:“好象不是一样的,我也喜欢他,不过跟你不一样,你心里眼里就只有他,我却不是,我好象想少杰更多一点。”一说到少杰,已是满脸笑容。 若兮奇怪的看着她,道:“你喜欢少杰?” 丁柔大方的点头,一点小女儿家的娇羞都没有:“原来我自己不知道,自从跟他们分开,我梦到的都是跟少杰斗嘴,还以为是气他呢,后来遇上你,看你满脑子都是记挂着玉龙,我才明白,我满脑子想的都是少杰,不是玉龙。等下次见到他,我一定要告诉他,我要跟他走。” 若兮很羡慕她的率真,轻声道:“柔柔,你真可爱。” 丁柔嫣然一笑,道:“姐姐,你就是想太多了,爱就爱了,干嘛把自己弄得那么辛苦。” “爱是爱了,可他……不爱我,我又能怎么办?”若兮一脸怅然。 “你问过他了?他说不爱你吗?”丁柔大声问,若兮脸一红,嗔道:“你小声点。” 丁柔没心没肺地“哦”了一声,还是压低了声音:“是真的吗?那他喜欢谁?”忽然脸色一变,惊道:“不会是我吧?”继而又连连摇头:“不会不会,他连正眼都不瞧我,怎么会喜欢我呢?那他为什么不喜欢若兮姐姐呢?” 若兮见她一会儿喜一会儿忧,有些惊讶于她表情之丰富,不禁叹道:“柔柔,我真羡慕你。” “我有什么好羡慕的?傻了吧唧的,再说了,少杰还不一定喜欢我呢,不过,我不怕,不管他喜不喜欢我,我都要跟着他,只要他喜欢的,我也喜欢。” “只要他喜欢的,我也喜欢。”若兮喃喃地念着这一句,黯然道:“万一他喜欢的是另一个女人呢?你也喜欢吗?” “不喜欢也要喜欢。”丁柔不假思索地道:“只要他高兴了我就高兴。” 若兮呆了半天,想不到丁柔会这么想,她摇头道:“我做不到。” 玉龙动了一下,两人赶紧回头看他,他呼吸有些急促,微睁星目看了看,却又闭上,声音微弱地道:“萧大哥,我的药。”说着手已按在了胃腹之上,若兮忙阻止他用力,赶紧替他揉,一面又对丁柔道:“柔柔,快找药。” 丁柔见他脸上已满是冷汗,慌忙答应着四处翻找,找出一堆药瓶,却犯了难:“姐姐,是哪种啊?” 若兮一看也傻了眼,急道:“快去找萧坤来。” 丁柔答应着跑去找萧坤。玉龙却已安静下来,若兮感觉他胃腹之中的纠结忽然便停止跳动,不由吁了口气,见玉龙仍是闭着眼睛,苍白的脸上泛着奇异的红晕。伸手探他的额,竟是滚烫,若兮不禁更加焦急,她浸湿了面巾,敷在他额头,心里默默祈祷老天爷保佑心上人快点好起来。 ☆、第 42 章 下山给玉龙买衣服的人回来了,带回来一个让大家震惊的消息:有一批武林人士正在向五老峰聚集,很快便到了。 萧坤被丁柔叫走了,萧天凡跟陆乾见众人都是满脸兴奋,知道他们盼望的就是有同道来攻打幽灵教,萧天凡不由暗暗叹息,知道幽灵教的末日终于来到了。 陆乾倒显得冷静异常,他沉声对继父道:“叔叔,我们既然已经答应白少侠放下屠刀,就该做好心理准备,我先去看看是些什么人,如果是白少侠召集的,那我们就缴械投降便是。” 萧天凡想想也无他法,便点头答应。 陆乾带了几名亲信向山下走去,一路上吩咐众弟子没有命令一律不得抵抗。刚走到半山腰,已听到杀声震天,刚自心惊,已见几名弟子连滚带爬地向山上跑,一见陆乾,齐齐秉告:“堂主,不好了,敌人冲上来了。” 陆乾一见这几人混身是血,不由一阵急怒攻心,大叫:“其他的兄弟怎么样了?” “敌人不过百人,但武功相当厉害,我们的兄弟挡不住,差不多都殉职了,您也赶紧撤回去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已经来不及了。”一个冷峻的声音响起,陆乾一惊,徇声望去,只见杨少华手执长剑已冲了上来,后面紧跟着大批武林人士,其实包括杨氏兄弟。陆乾见是他们不由放下心来,刚要说明情况,却见少华长剑已快如闪电刺了过来。 陆乾想不到对方二话不说便动手,本来他功夫便不及少华,这一下又事出突然,他哪里躲的过去,被少华一剑正刺中腹部,他抓住剑身,看着少华凄然一笑,道:“玉龙答应我们……和平解决这件事,我已经吩咐下面……不得抵抗,希望你们……别再杀……”话未说完,已倒在地上,少华听得清楚,赶紧大喊一声:“大家住手。” 果然如陆乾所说,再往山上走时,众幽灵教徒都不带武器,冷眼看着完全不抵抗。少杰喜道:“看来龙儿真的已经搞定了。”再看前面萧坤急匆匆跑来,抱拳道:“几位杨兄,萧坤来迟了。” 珠儿早跑过来道:“萧大哥,到底是怎么回事?龙哥呢?” 萧坤目光在人群中搜寻着:“玉龙还睡着呢,珠儿,看没看见我哥哥陆乾?” 珠儿神色一僵,少华已接口道:“被我杀了。” “什么?”萧坤大惊失色:“你……你杀了他,他人呢?” “就在前面不远。”话未说完,就见萧坤已是疯了一般向山下跑去。 杨氏兄弟都很意外,这陆乾一心要杀了萧坤,为什么萧坤竟还如此着急呢。少杰迟疑着道:“要不我们也去看看?” 少华不以为然:“有什么好看的,这等奸诈之人,杀便杀了,没什么可惜。” 众人还在犹豫,就见萧坤背着陆乾疯了一般又向山上冲去,轻功已是用到极限。 一口气冲到玉龙房间,萧坤把哥哥放到椅子上,拍打着玉龙:“玉龙,快起来,快救救我哥哥,快起来。” 若兮这才反应过来,挡在玉龙床前道:“萧坤,你干什么!” 萧坤双目布满血丝,疯了一样一把将她推到一边,道:“你让开!玉龙,你赶紧起来,我哥快没命了,你快起来呀!” 玉龙恍惚中听到萧坤的喊声,勉强睁开眼睛,萧坤见他睁眼,一把揪住他衣领,将他提起来:“你答应过不会伤害我们,可现在,你们杀了我哥哥,你赔我哥哥命来。” 玉龙猛然惊醒,瞪大了眼睛问:“你说什么?陆兄怎么了?” 萧坤将他半拖半拽地拉到地上,指着陆乾道:“你快看看他还有没有救。” 玉龙哪顾得上自己头晕目眩,双腿发软,赶紧扶着萧坤道:“让我坐下,我先看看。” 萧坤伸手拉过一把椅子,放在陆乾面前,玉龙不敢怠慢,细细地察看陆乾伤势,那一剑刺得很深,几乎穿透他的身体,玉龙脸色从未有过的凝重,沉声道:“给我找间密室,把我的药箱拿来,准备干净的棉布还有匕首和针线。” 萧坤赶紧叫两个弟子来用门板将陆乾抬上,他背着玉龙来到一间密室,玉龙开了一张药方让人去抓药,把一切准备好,然后让萧坤出去,萧坤却不肯走。 玉龙冷冷地道:“你信不过我吗?”见萧坤一脸惶急,又缓和了口气道:“你在这里能帮什么忙?呆会儿一看到你哥哥的血又要发晕,你出去守着,谁都不许进来。” 萧坤犹豫了一下,仍是不放心:“可是你的身体能行吗?我在旁守着,万一你……” “不救活陆兄,我不能倒下!你放心吧,我自己心里有数。两个时辰之后你进来,那时候因为有麻药,你哥暂时不会醒来,你别紧张,等他醒来,喂他吃药就行。” “那你呢?我怎么觉得你……” “我没事,”玉龙笑着打断他:“别担心,最多再睡上两天,好了,你出去吧。” 密室外萧坤父子、杨氏兄弟和珠儿在焦急地等待,不知道玉龙要怎么救陆乾,少杰等人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经过,也颇忐忑不安,少华更是懊恼自己鲁莽,其他人都在聚义大厅等候,感觉时间过得特别漫长,若兮想守在密室外,却被萧坤赶走,只好和丁柔一起在大厅候着,她们还来不及跟杨氏兄弟叙旧,也不知道那个娇俏的女孩是谁,只是都在心里打鼓,怕这女子跟玉龙关系匪浅。 一个时辰了,萧坤和少杰都按捺不住了,少杰搓着手来回踱步,道:“不行,不能等了,还是进去瞧瞧吧。” 萧坤眼睛一亮,好象有了主心骨,点头道:“好,咱俩进去看看。” 珠儿道:“我也要……” “不行!”两人齐声打断,见珠儿撅起小嘴,两人对望一眼,迅速进了密室关上了门。 眼前的景象让两人心跳加速:玉龙背对着门口,靠床坐在地上,两手都是血,抓着床沿,头埋在胳膊上,背上的衣服已湿透了,陆乾躺在床上,腹部缠着还没包扎好的棉布,有血迹渗出来,两人赶紧跑过去,玉龙睁眼看看他俩,无力地道:“陆兄已经没大碍了,只是……还没包扎好。” 萧坤道:“不要紧,我来就好了,你怎么样?” 无力地笑笑,玉龙微微摇头:“我没事,就是累了。” 少杰抱起他,道:“你休息吧,别的事先别操心了。” 玉龙听话地闭上眼睛,颇无奈地道:“你就不会背着我吗?老这样抱我,多难为情。” 少杰佯怒道:“你以为我喜欢抱你呀,胃痛的时候这样蜷着不是会舒服点吗?真是不识好人心!药吃了没?”见他点头,边往外走边道:“这两天你都干什么了?怎么又弄成这样!” 幽灵鬼母醒来,见丈夫守在床前,已经恢复了昔日的整洁,英俊的脸上满是担忧之色,她心里蓦地升起一丝暖意,这感觉已经很多年没有体会过了,萧天凡见妻子望着她,目光温柔,不由一喜:“瑶仙,你醒了,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姬瑶仙坐起来,柔声道:“我很好,天凡,你也完全好了吗?” 见萧天凡点头,又道:“幽灵教已经归了白玉龙了吗?” 萧天凡犹豫了一下,道:“不知道算不算是,他的人现在就在山上,不过双方还算友好,没再起什么冲突,只是乾儿受了伤……” “乾儿怎么受的伤?伤的严重吗?”姬瑶仙已急地下床就往外走。 萧天凡赶紧拉住她道:“你先别急,听我慢慢跟你说。” 知道了前因后果,姬瑶仙并没有象萧天凡想象的那样暴跳如雷,反而异常冷静,她认真地想了半天,才缓缓地道:“天凡,你说,白玉龙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我那么对他,他怎么还会救我们呢?难道这世上真有好人?” 萧天凡笑了,是发自肺腑的笑:“瑶仙,你终于相信这世上是有好人的了。” 姬瑶仙也笑了,她握住丈夫的手,坚定地道:“其实我早就该相信了,好人一直就在我身边。” 若兮站在门外,门还没修,大白天的,屋里情形看的很清楚,那个娇俏的小姑娘守在玉龙床前,不时给他换换额上的面巾,满脸都是关切,若兮想进去看看玉龙,却没有勇气,她猜想这姑娘跟玉龙的关系不一般,害怕面对她,正犹豫着,丁柔已经来了,见她站在门外,便奇怪地问:“姐姐,你怎么不进去呢?” 若兮一阵尴尬,珠儿已听到话声,走了出来,笑道:“二位姐姐,你们来看龙哥哥吗?快请进吧。” 丁柔是个直肠子,她喜欢若兮跟玉龙在一起,所以一见到这姑娘就有敌意,她拉着若兮毫不客气地一推珠儿便进了屋。 珠儿一愣,心里已有了气,却不好发作,也跟着进去,就见丁柔一把将若兮摁在床前的凳子上,冲她哼了一声,更是莫名其妙地道:“这位姐姐,小妹哪里做的不对,得罪了姐姐吗?” 丁柔一下子有些张口结舌,人家确实没得罪自己,她原不是那种圆滑的人,所以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若兮赶紧站起来道:“姑娘误会了,柔柔是个急性子,她只是担心玉龙,所以有些急躁。” 珠儿上下打量她一下,见她容颜俊秀,蛾眉凤目,气度温柔大方,心里便有几分喜欢,于是笑道:“原来是这样,没关系的,大家都是担心龙哥哥,小妹明白。”语声一顿,又道:“小妹水珠儿,不知道两位姐姐怎么称呼?” 若兮道:“我叫柳若兮,她是丁柔,我们都是玉龙的朋友。” 珠儿心一沉,原来她就是柳若兮,还真是温柔美丽,一看便知有一颗善解人意的玲珑心,怪不得龙哥哥喜欢呢,跟她比起来,自己的确是还没长大的孩子,跟人家的沉稳大方没得比。这样想着,她不禁有些自惭形秽。 丁柔见她神色微变,忽然高兴起来,道:“小妹妹,你知道我们是吧?听玉龙提起过是吗?” 珠儿强笑点头,道:“嗯,龙哥哥常提起你们呢,说若兮姐姐对他很照顾的。” 丁柔向若兮做个鬼脸,道:“我说的没错吧,玉龙喜欢你呢!” 若兮红了脸道:“胡说什么呢,没正经的。” 丁柔也不理她,听珠儿说了这番话,顿时对她没了敌意,拉起她的手道:“珠儿妹妹,你是怎么认识玉龙的?你是他什么人?表妹?” 珠儿睫毛一颤,点头道:“是,我是她表妹。” “珠儿,”萧坤远远地走来,看到珠儿高兴地招呼:“玉龙还没醒吗?还烧吗?” 珠儿一见萧坤,竟有种要哭的冲动,她吸吸鼻子,道:“萧大哥,龙哥哥他……他身上怎么会有那么多伤……”说到这里已是再也忍不住,泪如雨下。 萧坤被她吓了一跳,赶紧抚住她肩膀道:“别哭别哭,我保证,玉龙不会有事的,别哭,一会儿哭肿了眼睛,玉龙又该说我欺负你了。” 珠儿哪里停得下,眼泪象断了线的珍珠,更是抽泣起来,丁柔和若兮也都被她哭愣了,心想这小姑娘还真是小孩子脾气,怎么哭起来没完了,看萧坤的样子,又是着急又是心痛的,看来是喜欢这小丫头。 这么想着,若兮倒放下心来,猜想她的确是玉龙表妹了。 丁柔忽然道:“姐姐,到现在都还没见到少杰呢,我得去找他。” 珠儿见丁柔走了,以为她是为避开若兮和玉龙,更觉得无趣又伤心,便拉着萧坤也走了。 ☆、第 43 章 若兮望着白玉龙昏睡中仍微蹙着的眉头,心里忽然象被压了一声石头,难过的有些喘不过气来,自从认识他,虽然他脸上常常是云淡风清地笑着,可这眉头却似是很少能完全舒展过,她忍不住用手指轻轻抚过他眉间的褶痕,真想替他抚平。 眉峰皱得更紧了,玉龙长长的睫毛颤了颤,若兮一阵脸红心跳,赶紧正襟危坐,等着他醒来。 玉龙却只是低低地喊了一声:“少杰”若兮见他没了下文,知道他还没醒,不由长出了一口气,却听玉龙又说了句什么,声音低弱模糊。 若兮赶紧将耳朵贴到他嘴边,想听清他说什么,他却又不说了,若兮知道他是在说糊话,见他嘴唇有些干裂,便端来一杯水,拿帕子沾了洇在他唇上。 玉龙忽然唇角上勾,无声地笑了,若兮方自一喜,以为他醒了,却听他笑道:“别跑那么快,小心摔倒。”这次语声清晰,若兮听得清清楚楚,不知道他说的是谁,好奇心倒起来了,她不由地屏住呼吸,生怕惊醒了他。 玉龙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他伸出了手,似乎是要接住什么人,口里温柔地道:“走慢一点,别急,我在这里呢。”忽然手一沉,一下子按在了胃上,口中“呃”地痛叫了一声,接着便急切地喊道:“少杰,你快接住,别让她掉下去。珠儿,你别怕,我没事,你别管我,快拉住少杰,快呀!” 若兮听到珠儿这个名字,心里突然一颤,还没来得及想别的,就听玉龙“啊”地大叫一声,已是倏地坐起,手按着胃几乎趴到了腿上。若兮赶紧拍他后背:“玉龙,怎么了?胃又痛了吗?” 玉龙抬起头,满脸都是汗,看到若兮稍微愣了一下,便直起了身子,道:“若兮,你怎么在这儿?少杰呢?” 若兮心里有些失望,但脸上却不露出来,她将手里的杯子递到玉龙嘴边,柔声道:“出了那么多汗,一定渴了,先喝点水。” 玉龙颇不自在地接过来:“我自己来吧。”轻轻喝了一口,倚坐在床头。 若兮小心翼翼地问:“刚才……你做恶梦了?” 玉龙的表情很怪异,象是喜忧参半,又象是若有所思,片刻的沉默让若兮有些不安的感觉,心怦怦跳,玉龙回过神来,见若兮一脸紧张的样子便还她一个微笑,道:“我没什么事了,你去休息吧。” 若兮道:“你还烧着呢,再说我也不累。你怎么样,刚才好象胃又痛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玉龙摇头道:“我没事。” 若兮替他擦额头的汗,心痛地道:“明明痛的一身冷汗,还说没事?” 玉龙苦笑道:“别说我了,说说你是怎么被他们抓来的吧。” 若兮脸一红,道:“都怪我任性,那次武林大会之后,我……我跟爹和小云走散了,却遇上了柔柔,她非得拉我一起去找她哥哥,我推脱不过只好跟他结伴而行,哪知道碰上个姑娘要上吊,说是有个采花贼专门糟蹋良家妇女,柔柔一听就火了,非要管这档子事,所以我们就四处查找采花贼的下落,结果被丁大哥撞个正着,就要带柔柔回家,柔柔说什么也不肯,我们就偷偷往山里跑,没想正碰上幽灵鬼母押着三派掌门回来,当时也是一时头脑发热,想救出他们,却没想到……哎,甚至还搭上了丁大哥。” 若兮讲完,没听到玉龙有反应,抬头却见他闭着眼睛靠在床头,脸上虽没什么表情,但头上的汗水却是滚滚而落,她不由一阵心慌,急叫:“玉龙,你还好吗?” 玉龙轻轻“嗯”了一声,睁开眼睛,若兮吁一口气道:“你睡着了吗?” 玉龙摇头:“没有,我在听你说话。”若兮又给他擦汗,担心地道:“怎么又出这么多汗?咦?好象不怎么热了呢。”摸摸他的头,再摸摸自己,喜道:“真的,你退烧了。” 玉龙看她欣喜地样子不忍心打击她,便微笑着点头道:“若兮,谢谢你照顾我,我还有好多事要做,你去替我把少杰和萧坤找来好吗?” 若兮虽然觉得有些不妥,却也明白的确还有好多事等着玉龙,便点头答应。 少杰正被丁柔缠得心烦意乱,一见若兮过来赶紧打招呼:“若兮,柔柔正说你呢,你就来了,你们姐妹俩玩吧,我还有事……” 丁柔一把拉住他,道:“不行,你们前些日子突然在江湖上没了踪影,你还没告诉我你们到底干嘛去了呢。” 少杰苦恼地抱住脑袋:“柔柔,你让我清静一会儿行不行,我现在头痛的都快炸了。” 丁柔立马紧张起来:“怎么了?怎么会头疼,快让玉龙给你看看。” 若兮赶紧接口道:“柔柔,玉龙正找少杰呢,快让他去吧。” 少杰一下子便蹦出老远,连声答应:“好好,我这就去。”说着逃也似的走了。耳边听到若兮的笑声:“你干什么了,把他吓成这样?”少杰不由一阵脸红,摇头苦笑。 到玉龙房门口时正碰上萧坤,他手里拿着一套衣服,嘴里还嘟哝着:“这门怎么还没弄好?”两人打过招呼一起进去。 玉龙仍是倚坐在床头,闭着眼睛,萧坤竖起手指做个禁声的动作,少杰却脸色沉重地摇头:“他没睡着。” 果然见玉龙睁开了眼睛,星目中一丝痛楚之色迅速消失,眉头也是一松,萧坤笑道:“还是少杰了解你。” 玉龙淡淡地一笑,道:“你们坐下说话。” 萧坤将衣服递给他,道:“早知道今天少杰他们来,就不用这么麻烦还去给你买衣服了。” 玉龙接过来,说声谢谢,便放在一边:“陆大哥怎么样了?醒了吗?” “已经醒了,只是还很虚弱,躺着休养呢。” 少杰仍是一脸沉重,一声不吭地坐下来,萧坤倒有些奇怪:“怎么了?怎么这么严肃?” 少杰勉强一笑,道:“没什么,只是担心他而已。” 萧坤一愣,细细地端祥玉龙,这才发现他神色虽然平静,却是汗湿衣衫,受伤的那只手随意地搭在腹部,手指却是收紧的,另一只手紧紧握着床沿,指节泛白,显然正隐忍着痛苦。 玉龙举起衣袖擦擦汗,仍是一片云淡风清地道:“出汗多也是好事,能帮助退烧。” 少杰痛心地道:“不过才两天时间,怎么又弄成这样?” 萧坤一阵尴尬,道:“少杰,都怪我……” 玉龙摆手道:“是我自己不争气,很多事都不在我的掌控之下……”他顿了一下,少杰脸色已变了,知道他这话是有所指的,果然,玉龙神色转冷,淡淡地道:“你们为什么提前行动了?” “因为大家提前准备好了……” “萧兄,”玉龙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话,转头问萧坤:“这次双方死伤了多少兄弟?” 萧坤迟疑了一下,才道:“我们这边死了三十几人,伤了四五十人吧。” 玉龙又看向少杰,少杰冷汗已经下来了:“我们死了五个兄弟,伤了七个。” “请大夫了吗?”看到萧坤点头,玉龙这才放下心来,回头冷冷地看看少杰:“这就是你们擅自行动的结果!” 玉龙俊脸白里透着青,神色中不止是愤怒,还带着浓浓的伤痛,受情绪影响,胃里纠结的疼痛难忍,他努力克制着想要去按的冲动,只死死地抓住床铺,呼吸越来越急促,少杰赶紧拿出止痛的药丸递给他,他一把推开,怒道:“我还吃什么药,你眼里还有我吗?” 少杰从没见过玉龙发这么大火,一时手足无措,只垂了头不敢吭声,萧坤见玉龙身子颤抖,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痛的,赶紧过来扶他,道:“玉龙,你别生气,少杰他们也是担心你……” “不用替他求情,”玉龙口气虽然冰冷的让人害怕,声音却是弱了下去:“再怎么弥补……”他大口喘着气,“也换不回……那么多兄弟的命来。” 少杰听他声音不对,赶紧抬头,就见他原本淡的没有血色的唇泛起紫色,萧坤也被他的样子吓住了,惊声叫道:“玉龙,你还好吧?你别吓我!” 玉龙颓然倒在床上,两手揪着胸腹间的衣服,艰难的呼吸,少杰知道又引发了心痹,赶紧将他按住,握拳在他胸前敲了几下,听他咳了几声,又赶紧在他前胸揉搓,萧坤也在他后背替他顺气,玉龙这才缓了过来,呼吸顺畅了许多,推开他俩,挣扎着坐起来,闭着眼睛。 萧坤和少杰满脸都是关切的盯着他,好半天,玉龙才睁开眼睛,无力地挥了挥手,示意他俩出去。 少杰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看着眼前的少年虚弱的样子,他后悔的恨不能杀了自己,恳求道:“龙儿,你怎么惩罚我都可以,只是别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萧坤见少杰虎目含泪,颇不忍心,劝道:“玉龙,事情过去就过去了,你就别再责怪少杰了,何况这事本来就是我们有错在先,他们这么做原是无可厚非的,这次我娘都没生气,你要是气坏了身子多不值。” 玉龙突然用手掩住口,刚缓和一点的脸色更加青白,努力压下那一丝腥气,看着两人满脸急切,不由惨然一笑,道:“算了,是我太自不量力,这副破败的身子还能做什么呢?我累了,你们先出去吧。” 少杰心里泛起一股寒意,从玉龙口气里察觉出一股浓浓的颓废,这么多年了,无论多么痛苦,活得多么艰难,他从来都不曾这么消极过,即便再怎么惧怕生存着的痛苦,也没见他真的要放弃生命,少杰不禁打个寒战,他急切地道:“龙儿,这不是你的错……” “够了!”玉龙毫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声音里却满是疲惫:“你们先出去,我要换衣服。” 少杰站起来,就去拿衣服:“你这么虚弱,还是我帮你吧。” “不需要,我还死不了。”冷冷地声音让少杰伸出的手僵了片刻,却仍是固执地伸过来,一声不吭地去解他身上的衣服。 玉龙话虽强硬,人却始终倚坐在床头,闭着眼睛,强忍着胸口的闷痛和胃里的痉挛,他真的不敢轻举妄动,怕再一次引起心脏的麻痹,这个后果更严重,可能一瞬间便会死亡。 萧坤见玉龙一动不动,满脸都是汗珠,猜想他难受的紧,也想过来帮忙,玉龙忽然想起什么来,一把按住已解开了两个扣子的衣服,道:“你出去,让萧兄帮我。” 少杰怔怔地看着他,眼睛里写满了痛苦,他缓缓地点头,哑声道:“好吧,我出去,萧兄,麻烦你了。” 萧坤诺诺地答应着,看着少杰的背影,突然感觉很凄凉。 玉龙松开手,似乎微微松了口气,萧坤突然明白了:“你是怕少杰看到你的伤?” 玉龙苦笑一下,没说话,自己动手脱下上衣,然后道:“如果不说让你帮我,他是不会走了,其实我自己可以的,萧兄你也回避一下吧。” 萧坤心情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我还是帮你挡着门口吧。” 一出门就见少杰在门外跪着,赶紧去扶他:“少杰,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 少杰固执地摇头:“不,是我错了,就该惩罚。”他面色沉痛:“我原本也没觉得这是多大的错,人在江湖,过的就是刀头舔血的生活,大家都习惯了,也不在乎。没想到他会生那么大的气,萧兄,你知道刚才他心痛发作有多危险吗?我跟龙儿是一起长大的,或者说我是看着他长大的,每次看着他在死亡线上挣扎时我都恨不能替他,刚才那一刻,我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他从来不肯杀生,从来不跟别人发脾气,他的善良在我们看来都有些好笑,是因为他活的太辛苦,所以他见不得别人受苦,因为他的生命太脆弱,所以他最珍惜别人的生命,这回死伤了那么多兄弟,他气的不是我们,是他自己。” 看着萧坤震惊地表情,少杰微微叹了口气:“他能冲我发脾气已经很难得了,也不枉我跟了他这么多年,他的身体原是受不得气的,能发出来总比闷在心里强。龙儿为了这件事费了多大的心思我想也想得到,如果我们能沉的住气,按预定的时间上山,便不会有这么多死伤发生,所以龙儿说的对,再怎么弥补,也换不回那些兄弟无辜的生命。” 萧坤还未说话,玉龙已换好衣服走了出来,雪白的儒衫在他身上显然是有些宽松,于是他在腰间系了一条淡蓝的腰带,倒更显的别致。 萧坤赞道:“我这条腰带在你身上倒成了点睛之笔了。” 玉龙有些局促地整了整衣襟,苍白的俊脸上泛起一丝红晕:“我太瘦了,有点对不起这衣服。” 少杰在一旁早沉不住气了:“怎么起来了?你现在还不能走动……” “我没事,”玉龙口气已经恢复淡然:“你也别在这跪着了,召集大家到大厅里来吧,萧兄去请令尊令堂一起来。” 少杰看着瘦削挺拔的身影走远了,这才站起来,跟萧坤对望了一眼,两人心情都有些沉重,谁也没说话,分头走了。 ☆、第 44 章 众人陆续走进聚义大厅,没有人说话,两方主要人物很自然的分列两旁,萧天凡夫妇都戴了鬼面具最后走进来,站在自己人这边,中间高台上的宝座却空着。 白玉龙站在屋子中间,身边有一把椅子但却没有坐,只用手扶着椅背站着,他背挺的很直,微微低着头,头发稍有些凌乱,额前有几缕碎发垂下来。 诺大的屋子里鸦雀无声,压抑的感觉让大家都觉得难受,但却没有一个先开口的,都等着白玉龙发话,他却始终低着头,一滴晶亮的汗珠从他发梢上滴落下来,珠儿终于忍不住了,轻轻走过去,试探地问:“龙哥,你还好吧?” 这正是众人心里都有的疑问,于是大家的眼光齐刷刷地看向玉龙,玉龙这才抬起头,眼神有些迷离地看了大家一眼,苍白的脸上绽出一丝笑容,很温暖,很安祥的笑容:“大家都来了吗?对不起,刚刚我好象睡着了。” 众人不禁错愕,站的那么直竟是在睡觉?珠儿一脸担心,她抱住玉龙一支胳膊,小声道:“龙哥哥,你坐下说话好吗?” 玉龙拍拍她的小手,脸上是宠溺的表情:“别担心,我很好,你乖乖的别捣乱。” 虽然撅起了小嘴,但珠儿却听话的没再出声,只是站在他身边,紧紧拉着他胳膊。 玉龙对大家抱歉地道:“我妹妹年纪小不懂规矩,各位别见怪。”见众人面面相觑,都没有接茬,他略有些尴尬,干咳了一声,道:“本来这些话应该由教主跟各位讲会更好,可惜这次的事是因为玉龙考虑的不够周全,结果造成了难以弥补的损失,所以今天玉龙先向死伤的兄弟们致歉。”他向众人深深地鞠了一躬,人群中有些骚动,大家都感到意外,不知道这少年到底要做什么。 玉龙环视众人一眼,声音略有些低:“教主夫妇因受寒毒困扰,不得不采取非常手段,以致幽灵教误入歧途,现在寒毒已清,教主夫妇决定要将幽灵教带入正途,从此幽灵教徒不得再做邪魔之事,所有规矩制度稍后再同大家讨论制定,现在先遵从大家的意见,不愿意留在幽灵教的可以自行离去,绝不会有人阻拦。” 没有一个人走,大家早就已经知道幽灵教已经败在他手,但听他这样说法已经很给幽灵教留面子了,众人心里都很感激他。 玉龙微微笑了笑,道:“看来大家也都是一心向善的,这我就放心了。我是外人,你们的家务事就不便多说了,规矩你们自己定,至于公告江湖的事我是可以帮忙的,只希望他日江湖相见,我们真的是朋友。” 他稍稍喘了口气,对萧天凡夫妇抱拳道:“这里的事就交给两位教主了,玉龙等先行回避。”姬瑶仙夫妇心里的震惊无法言表,绝想不到玉龙竟然不接管幽灵教,二人只是机械地抱拳还礼,千言万语竟都哽在喉中,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全场人都傻愣愣地看着玉龙和珠儿走出大厅,少杰等人才如梦初醒地跟出来,厅内只剩了幽灵教的人。 萧坤清了清嗓子,提醒道:“爹、娘,你们说句话吧,我们下一步应该怎么做?” 姬瑶仙看看丈夫,示意由他主持大局,萧天凡摘下面具会心地一笑,朗声道:“大家都知道白少侠是给咱们留面子,既然人家这么仗义,咱也不能太龌龊了,感谢的话咱不必说,但今后在行动上一定要有所体现才行。这几年,因为我们夫妻的过错,给大家造成了很多声誉上的损失,我代表拙荆向各位致歉。”他也深深地鞠了一躬,不等众人开口,又继续说道:“可能在归于正道这条路上会有很多困难,会不被同道所认同,不过我相信,今天有勇气留下来的,就一定有勇气面对这一切,我们一定要咬紧牙关、坚定信心,有白少侠帮助我们,我们一定可以做到,大家说是不是!” “是!”震天的喊声,显示了众人的决心。 萧天凡满意地点头:“那我们按白少侠说的,讨论一下咱们的新帮规、新制度,从此打造一个全新的帮派。” 萧坤看着大家各抒己见,讨论的不亦乐乎,连一向冷漠的母亲也热烈地参与其中,完全没有阴影,没有隔膜,他心里高兴的简直想要飞起来,想到哥哥一个人躺在床上,体会不到这些快乐,他便再也按捺不住急切地心情,兴冲冲地跑去找陆乾了。 三大门派掌门已经先行告辞赶回本派去了。玉龙坐在椅子上,以手支额,长长的睫毛低垂着,脸上没什么表情,又象是睡着了。 杨氏兄弟三人、还有楚鹏飞、楚鸿远兄弟都自发地跪在地上,屋里显得有些拥挤,丁大江、柳若兮还有丁柔虽然都没走,但眼前情形让他们有些尴尬,不知道该不该从中劝解一下,见玉龙迟迟不说话,若兮向丁氏兄妹使个眼色,三人悄悄地退出来,回避了。 珠儿焦灼的看看玉龙,再看看地上跪着的人,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只好也跟着跪下来。 最为难的倒算是江南了,他参与了这次行动,但又不是云宫弟子,见众人都跪着,他倒不知该不该跪了,他清了清嗓子,想提醒一下玉龙,人都在这跪着呢,总不说话算怎么回事啊,果然,玉龙抬眼看着大家,心情很复杂,但脸上仍是没什么表情,声音也是淡淡地听不出情绪:“你们都起来吧。” 众人互相看了一眼,都没动,玉龙站起来,身子晃了晃,用手撑住了桌子才没有倒,珠儿早跳起来扶住他:“龙哥哥,你别生气了,保重身体要紧。我们都知道错了。” 玉龙见她大眼睛里满是关切和不安,有些心疼:“我知道,你别担心,去跟若兮她们玩吧。” 珠儿摇头,却不说话,固执地抱着他胳膊。 玉龙走到床边,坐下,身子靠在床头,满脸都是疲惫:“你们都起来吧。” 几个人不再坚持,都站了起来。楚鹏飞几个月没见玉龙,很震惊于他的消瘦憔悴,忍不住问:“少宫主,你的身体还好吧?怎么瘦了这么多。” 玉龙下意识地摸了摸脸,知道自己脸色好不到哪里去,却仍是故作轻松地道:“我一直不胖啊,只是因为好久没见,是错觉吧。”略顿了一下,又道:“你们兄弟俩怎么也来了?好容易一家人聚在一起了,应该多陪陪你爹才对。” 楚鹏飞道:“接到消息,我们哪里还呆得住,宫主也不放心你们,本来玉麟也要来的,只是临时有事他走不开……” “家里出了什么事吗?”玉龙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有爹爹在,还能牵扯到大哥,不会是朱允文有事吧? “不是什么大事,”鹏飞见一向淡漠冷静的他竟表现出少有的紧张,赶紧解释:“只是因为玄铁令重现江湖,宫主派玉麟去调查这件事。” “哦,”玉龙放下心来,“这里没你们的事儿了,你们就都下山吧。” “那你呢?” “我还有件心愿未了,还得再耽搁两天,你们别管我,先走吧。” “都走?还是留下你一个人?不行!”少杰断然拒绝,才分开了两天,玉龙就憔悴成这样子,怎么能再让他一个人留下。 珠儿也说声“我不走”,一头便扑到玉龙身上,玉龙身子颤了一下,“丝”地抽了一口凉气,脸色一阵青白。 珠儿猛然想起他身上的伤,惊问:“对不起,龙哥哥,我忘了你的伤。” 玉龙忍住身上伤口的剧痛,摇头道:“没事儿,是……胃抽了一下……” 少杰脸色已变了,伸手就去解他衣服,玉龙下意识地躲避,却看到众人都直直地盯着他的肩膀。 玉龙低头一看,血迹已经洇了出来,知道刚才那一碰伤口又出血了,赶紧拉住衣服,站起来便要往外走:“这不是我的血,是内衣上沾了陆乾的,对了,我得去看看陆兄的伤怎么样了。” 少杰没拦他,却是一声也不吭地从背后点了玉龙穴道,少华很默契地抗起他,轻轻放到了床上,白玉龙眼睁睁地看着衣服被小心地解开,却是一动也不能动。 两条触目惊心地鞭痕露出来时,屋子里有片刻的沉寂,接着便是少杰一声嘶吼:“是谁这么狠心?是谁?”眼白上霎时间便布满了血丝。 不用问也知道是幽灵教干的,少华更是暴跳着就要冲出去跟幽灵教拼命。 “站住!”玉龙怒声喝道。 这一声怒喝象是用尽了玉龙全身的力气,他脸色白里泛着青,呼吸越来越急促,吓得珠儿连声哭喊着“龙哥哥”,手忙脚乱地替他顺气,少杰也急了,赶紧拍开他穴道。 少华虽然担心,嘴里却仍是不服:“总不能就这么算了……” “住口!你们……还想再去……杀人吗?”玉龙声音虽然低弱,口气却是让人心惊肉跳,他怒冲冲地站起来,眼前却是一阵昏黑,一只手很适时地扶住了他,珠儿声音里还带着哭腔:“龙哥哥,你要干嘛?先坐下来慢慢说。” 他知道珠儿是在帮他掩饰,感激地捏捏她小手,却没有坐,他稍微平静一下,缓缓地道:“如果我们都不能敞开怀抱接纳他们,那收服又有什么意义?!还不如毁灭来的容易。既然他们还来得及改正,为什么不能伸出我们的手去扶一把呢?毕竟生命只有一次……” 看着满屋子的人都垂下头去,玉龙更是心如刀绞,不是不知道他们是因为对自己的关爱才会这般反应过激,而自己也是因为太过在意生命才会这般怒不可遏,这帮朝气蓬勃地年轻人是不可能明白自己是怎样的珍惜生命的吧?想到这里他忍不住长长地叹了口气,心情很复杂,声音却恢复了淡然:“可能我话说的有点重,大家请别在意。还是刚才的决定,你们休整一下,天黑之前全部撤下山去。” “我不走,我要跟着你。”珠儿态度很坚决。 少杰欲言又止,几个人心里都不放心留下他一个人,但都不知道该怎么劝解,江南明白他们的心思,出来打圆场:“公子,我是外人,您就听我就几句好吧?” 玉龙知道他要说什么,却仍是微笑着点头,并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江南本来还以为他定会不客气地打断,但见他没有不耐烦的意思,更是被他的笑容鼓舞了,心想这才是我认识的那个白玉龙,于是竟有些兴奋起来,他清了清嗓子,做出无奈地表情道:“这回你一个人在山上,我这耳朵差点被少杰他们唠叨出茧子来,不为别的,就是担心你的身体,现在总算见到你了,可你自己看看,啧啧啧,你说你把自己照顾的,不止病没好,还添了那么多伤,我们看着都心疼!” 说到这里,他皱着眉,脸上的表情显得极其怜惜跟痛苦,见众人不由自主地点头表示赞同,他颇有些得意,话峰一转,又道:“虽说你的武功我们都比不上,安全上我们确实没什么可担心的,可你这身体,总得有几个体已的人照顾才行,还是让他们兄弟三个跟着你,我们也好放心地走,你说呢?” 这番话说的声情并茂,几个人都对他心存感激,眼巴巴地看着白玉龙的反应。 白玉龙笑了笑,拍了拍他肩膀道:“江南哥,你的口才还真是不得了,软硬兼施、声情并茂,我猜你的手下一定都很听你的话是不是?”并不需要江南回答,他也不说行还是不行,便信步走了出去。 众人都等着他表态,见他竟然走了,一时都没反应过来,江南更是愣在那里,反复琢磨着他话中的意思,半晌才道:“兄弟们,我怎么没听出来,这话他是夸我呢?还是损我呢?” 众人哄堂大笑,鸿远一拍他脑袋道:“公子才刚夸你聪明,你就变笨了,得意忘形了吧。” 打开满脸的包扎,姬瑶仙急切地想看看自己的脸变成什么样了,又害怕会更失望,她拿着镜子却闭着眼睛,心怦怦地象要跳出喉咙,玉龙知道她的心情,很肯定地道:“别怕,虽然不可能恢复原来那么美,总算也不会让你太失望。” 她定了定神,鼓起勇气睁开了眼睛,“啊!”她惊讶地轻叫起来,镜子里是一张姣好的面容,脸上虽然有暗红的伤疤,但不甚明显,眼睛已经不再向下斜了,总体来讲,她非常满意,尤其以她这个年纪来讲,已经算是国色天香了。她惊喜地用手抚摸着半边脸,感激地望着玉龙,却颤抖着唇说不出话来。 玉龙也很欣慰,比他自己预想的还要好,这几天的辛苦没有白费,他真诚而又温柔地道:“这些疤痕以后会跟肤色一致,就不会这么明显了,应该还能更好看一点。玉龙只能做到这一步了,不能完全恢复您原来的样子,还是有点遗憾。” “不,已经很完美了。”姬瑶仙克制不住内内心的激动,喜极而泣。 ☆、第 45 章 第一楼老位置,一桌清淡的小菜,一碗软糯的清粥,玉龙心里有些感动,虽然命运对自己太残忍,但毕竟让自己体会到了更多的关爱。 丁柔一见玉龙和珠儿,便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夸张地道:“你们可来了,我快饿死了。” 少杰瞪她一眼:“就你事儿多!” “怎么是我事儿多,你们难道都不饿吗?只是都不好意思说罢了,是不是若兮?” “我不饿,”若兮浅笑盈盈:“刚才少雄买了桂花糕,可不知道你跟少杰跑哪儿去了,所以……” 丁柔没怎么样,少杰却是红了脸,赶紧拉着珠儿和玉龙坐下,几个人见他的样子都在心里暗笑,珠儿天真地道:“少杰哥,你跟丁姐姐去哪儿玩了?说来听听……” 一提到玩,丁柔便来了兴致:“珠儿,你不知道,江南带我们去看鄱阳湖了,那里……” “你能不能安静一会儿!”少杰轻斥道:“吵死了。” 众人都笑,玉龙也笑了,这一对欢喜冤家,见面就吵,遇上丁柔,少杰这辈子可不会寂寞了。 若兮见玉龙神色尚可,悬了几天的心总算放下了:“玉龙,事情办的顺利吗?” 玉龙点头,淡淡地“嗯”了声,珠儿兴奋地道:“你们没见到幽灵鬼母从密室中出来时的大家的表情,简直是目瞪口呆,天哪!龙哥的医术简直太神了。” “快说说看,幽灵鬼母长的什么样?”丁柔嘴快,说出了大家的疑问。 “这个嘛……应该说……”珠儿故意拖长了声音 “到底怎么样嘛?好珠儿,别卖关子了,你想急死我呀!”丁柔始终是最沉不住气的那一个。 珠儿“扑哧”一笑,道:“幽灵鬼母很好看,可以看出来她年轻时一定很美。” “有我好看吗?”丁柔目光热切地看着珠儿,摆了个美人执扇。 “哧!”的一声,少杰正在喝茶,听了这话差点呛住,忍不住咳了起来,丁柔赶紧给他拍背,埋怨道:“你说你这么大的人了,喝口水都能呛到。” 少杰险些晕倒,咬着牙恨声道:“你能不能闭嘴!” 丁柔丝毫不在意少杰的态度,回头继续问珠儿:“快说呀,她比我好看吗?” 珠儿尴尬地笑笑:“也不能这么说,她现在肯定没有姐姐漂亮。” “哦,”丁柔神色黯淡下去,嘟起小嘴:“你的意思就是她年轻时比我好看。” “你总算有点自知之明了。”少杰在一旁兴灾乐祸。 玉龙见丁柔更加沮丧,颇不忍心,便打岔道:“我饿了,咱们是不是先吃完饭再聊?” 众人赶紧附和,都是年轻人,又有丁柔这个开心果,喝酒、碰杯、讲笑话,这顿饭吃的是少有的开心热闹。 玉龙小口吃粥,基本不参与他们的话题,但也是满脸含笑,静静地听。 少杰已经几天没能跟在他身边了,这次也是被他硬赶下山去,虽然有珠儿在他身边,始终还是对他的身体不放心,一直偷眼观察他,见他眉宇间疲惫之意越来越浓,知道他累了,便悄悄问道:“龙儿,是不是累了?我陪你先回客栈歇息吧?” 玉龙也渐觉有些吃力,因为失血过多,再加上几天都没好好休息,头晕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刚吃了一小碗粥,似乎全都堵在胃里,胸口闷闷地有些难受,他沉吟了片刻,缓缓开口:“这两天没什么事,我们也不急着走,大家都放松一下,随便玩玩吧。” 别人虽然高兴但都不表现出来,只有丁柔,高兴地一把抱住玉龙胳膊,来回摇着,撒娇似地道:“玉龙你最好了,放少杰两天假吧,我要他陪我好好出去玩玩。” 少杰急忙摆手,示意玉龙不要答应,玉龙假装没看见,以手支额道:“柔柔,你摇的我头好晕。” 丁柔赶紧放手,玉龙俯身在她耳边道:“少杰吃软不吃硬,你要是能稍微安静一点,温柔一点,我想少杰会更喜欢跟你在一起。” 丁柔连连点头:“我会的,我会的。” 少杰早急的红了脸:“我哪有时间跟你玩,公子还要人照顾……” “这不用你操心,”丁柔道:“珠儿最闲了,让她照顾玉龙就好,再说还有若兮,她巴不得天天陪在玉龙身边呢。” 一句话说的若兮和珠儿都变了脸色,珠儿神情黯然,若兮却是俏脸如霞,低下头去。 玉龙看在眼里,暗暗皱眉,自己的身体撑不了多少日子了,实在不想耽误了两位姑娘,珠儿还小,而且早就明确以兄妹相处,倒是若兮,总该让她死了这条心才行。再看少雄眼睛跟着若兮转,情绪随着若兮起伏,也真是挺可怜的,他俩倒是天生一对,可却不知该如何促成他俩。 “我只是回客栈休息,不需要人陪,你们不用操心我,都去玩吧。”玉龙暗暗向少雄使个眼色,少雄明白他的意思,红着脸偷眼看若兮,见她因为玉龙的话脸上神情怅然若失,于是张了张口,终究还是没说话。 锦衣卫指挥使纪纲一个人着便服进了客栈,早有手下探清楚了玉龙的行踪,知道此刻只有玉龙跟珠儿在客栈,也不用打听直接上楼来到玉龙房门口。 屋里传出悠扬的萧声,纪纲犹豫良久,实在不忍心打断这美妙的乐音,但事情紧急,着实不容他再延误时间,于是狠狠心敲响了房门,萧声戛然而止,房门打开,玉龙清俊绝美的容颜挂着淡淡地微笑,似乎对他的到来毫不意外,口中耶愉道:“贵客光临,就不要惊世骇俗了,请里面说话。” 关上房门,纪纲这才要行大礼,玉龙阻止,已收敛了笑容,沉声问:“出了什么事吗?” “禀殿下,前几日有人化妆成宫女行刺。”纪纲满脸都是紧张的神色,仿佛那刺客还在眼前一样,玉龙也吓了一跳,表面却仍平静地道:“宫女?刺客是女的?看来皇上没事。” 纪纲连连点头:“皇上没事,那女刺客早就探知皇上要去坤宁宫看望皇后娘娘,于是化妆成宫女伺机行刺,幸好被娘娘及时瞧出了破绽,没伤着皇上,倒是皇后娘娘受了点惊吓……” “皇后怎么样了?是不是替皇上挡了刺客?”玉龙一听徐仪华有事,已是沉不住气,仪姐姐将门出身,哪会如此不经吓,定是夫妻情深,拼死也要替皇上挡住刺客,只是她病入膏肓,哪里禁得起这番折腾,怎能不让人担心。 纪纲见玉龙变了脸色,赶紧回报:“殿下莫急,娘娘确实替皇上挡了一剑,不过无防,只伤了臂膀皮肉,已招刘太医诊治过了,太医说只要安心静养即可,我来的时候已经没大碍了。” 玉龙略略定下心来,缓缓道:“刺客跑了?” 纪纲佩服地竖起拇指:“殿下真是聪明,什么都瞒不过您。” 玉龙斜他一眼,眉头微皱,冷冷地道:“皇上怀疑这事跟允文有关,让你来抓我?” 纪纲吓得一哆嗦,赶紧跪下:“殿下误会了,皇上只是让纪纲来请殿下入宫商讨一下如何抓捕刺客……” “哼!”玉龙声音冰冷地让人心寒:“你们这么多人是干什么的?抓个刺客还用找我?当白玉龙是傻瓜吗?” “这个……”纪纲冷汗已经下来了,自己怎么这么笨,没想到皇上竟是这种心思,只听他提到若是龙儿在,必不会让刺客逃脱,更不会满城搜都抓不到人,于是便头脑发热自告奋勇揽这档子差事,他知道这位绝尘公子的手段跟地位,万一他一怒之下杀了自己也不是没可能,后悔也没用了,赶紧想办法应付过去才行啊。 想那纪纲也是七窍玲珑之人,否则怎会成为朱棣面前的红人,几次接触,他知道玉龙为人重情重义,于是苦着脸叩头如捣蒜:“殿下息怒,那日皇上在大殿之上大发雷霆,骂群臣都是废物,若是殿下在,怎会让皇后受伤,近身侍卫们都被施以仗刑,满朝文武都战战兢兢,臣也是因为感动于圣上对娘娘的一片深情,才主动请命来请殿下,没想到却触怒了殿下,臣纵死也无妨,但请殿下不要误会了皇上才好。” 玉龙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却暗暗佩服纪纲的反应迅速,明知他是为朱棣开脱,倒也很心慰,总算他能忠心耿耿,也属难能可贵了。 纪纲见他脸上仍是冷冷的,心里不由打鼓,珠儿端了药碗走进来,一见纪纲跪在地上,神情颇不自然,于是笑着打招呼:“纪大人来了,您怎么行这么大礼?”纪纲象抓住了救命稻草,偷偷向珠儿使眼色,想让她说几句好话。 珠儿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见玉龙面无表情,不似往日那般温和,猜想定是纪纲惹出了什么事来,见他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便放下药碗柔声道:“龙哥,你最近火气好大,怎么见谁都罚跪呢!纪大人远来是客,总不好让他一直跪着吧。” 玉龙只是心寒朱棣对允文的态度而已,本来也没怪纪纲,听了珠儿这话,想想最近确实有些失常,脾气过于暴躁,俊脸不由一红:“我可没罚他,还不快起来。” 纪纲赶紧千恩万谢地爬起来,看着玉龙喝下那一碗药,讨好地问:“殿下身子可好些了?皇上跟皇后一直惦念着呢,这回皇后娘娘原是不同意来惊动殿下的,说殿下身子不好,别劳心劳神了,可臣总觉得这刺客还没……” “行了,”玉龙打断他的话,向他使个眼色示意别让珠儿知道:“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这事我不会袖手旁观的。” 纪纲立马眉开眼笑地顺坡下:“是!是!一切就全仰仗殿下了,纪纲这就回宫复命去了。” 珠儿没在意纪纲的话,她更关心的是玉龙的身体,虽然这两天他一直在休养,外伤已无碍,但其内出血的情况却仍未完全止住,胃痉挛也时有发生,看着他时不时痛的冷汗淋漓,没有血色的唇边还挂着淡淡的笑,只为让她安心,刚才熬药时听到他吹萧,隐隐透露的情绪不是悲伤而是遗憾,更让珠儿心痛如绞。 送走了纪纲,玉龙神态平静地把玩着那管玉萧,珠儿却没来由的有种不安的感觉,玉龙察觉她呼吸有些急促,忙转头看她,见她脸色有些苍白,神情紧张,以为她不舒服,急得赶紧拉她的手:“珠儿,怎么了?不舒服吗?” 珠儿忙摇头,拍拍胸口道:“不是,不知道怎么了,突然感觉心神不宁。” 玉龙察她脉象,只是心跳的很快,倒也没什么异象,便放下心来,歉疚地道:“是不是这两天太累了?我总是这么拖累人……” “龙哥,”珠儿急忙捂住他的嘴:“你别这么说,我们也不过是给你煎个药,送个水,这也累不着,可你总是这么介意,我……我很难过。” 玉龙见她流下泪来,心疼地替她擦去,轻声道:“傻丫头,怎么又哭了?以后我不在的时候,要学得坚强一点,改改这爱哭的毛病……” “我不要!我就是爱哭,就要你哄!就不让你走!”珠儿神经质的大叫,抱着玉龙泪流的更加汹涌。 玉龙将她拥在怀里,在她耳边柔声道:“别这样,这一天总会来的,不过是比别人早一点而已,我们不是都作好准备了吗?你这个样子,我就是走也不安心!” 珠儿拼命摇头,在他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玉龙知道她是不愿意面对这一切,更是心如刀绞,一想到死亡越来越近,所有的亲人都会为他的死伤心欲绝,他痛苦的几乎要崩溃,他努力深呼吸,平复自己的心情,可声音仍是微微有些颤抖:“珠儿,你碰到我的伤口了。” 这句话果然有效,珠儿立刻顾不得再哭,赶紧要看他的伤,玉龙微微一笑:“我没事,骗你的,要不你哭起来没完没了,烦都烦死了。” 珠儿呆呆地看着他,眼神里是幽怨:“你又骗我。” 玉龙拉她坐在身边,擦去她脸上未干的泪痕,平静地道:“自从再见到我,你的世界里就多了好多眼泪,每次看到你哭,我心里都很难过,珠儿,我真希望你还是原来那个无忧无虑地小丫头,答应我,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事,一定要让自己幸福快乐!” 珠儿痴痴地看着他,即不摇头也不点头,只是紧咬着嘴唇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 玉龙看她伤心欲绝的样子,心象被撕裂一样痛,他勉强笑笑,还有很多要嘱咐的话想对她说,千言万语却都堵在心里不知从何说起,心闷闷地痛,他站起来,走到窗口,用手在胸口狠狠地捶了几下。 珠儿赶紧走过去,从背后环住他的腰,脸贴在他后背上。 玉龙握住她的手,声音轻柔:“不用担心,我没什么事,倒是你,虽然习武,可毕竟是女孩家……”他停住,微微红了脸,继续道:”以后要改掉爱玩水的坏习惯,那几天……尽量不要碰冷水,上次被雨淋了,不舒服了是不是?” 珠儿身子一僵,羞得将脸埋在他背上:“你怎么知道?” 玉龙轻叹一声道:“我是大夫呀,你疼的脸都白了,我怎会看不出来,只是当着少杰他们不方便问你,记不记得我给你开的药?其实不是治风寒的。” “怪不得我喝了肚子就不疼了。”珠儿心里暖暖的。 “以后一定要当心,千万别留下这么个病根儿,很折磨人的知道么?” 珠儿点头,虽然害羞,却很享受这种贴心的嘱托。 “待会儿我再给你写个方子,这回要是还痛的话,一定要按方吃药,不能怕苦偷懒知道么?” 珠儿又红了脸,将脸埋起来,低声道:“你连日子都记住了吗?” 玉龙一阵尴尬,干咳了一声道:“不……不是,我只是……哎!”感觉越说越乱,越描越黑,玉龙干脆闭嘴,虽然两人都看不到对方的脸,却都能感觉到对方的羞涩。 僵了一会儿,玉龙将珠儿从身后拉过来,郑重地道:“一定要记住我说的话,要让自己幸福快乐!” 珠儿也郑重地点头,龙哥能跟她说这些私密的体己话,她已经很满足了。 玉龙久久地看着她,眼睛里有一丝痛楚闪烁,珠儿看到了,装作不在意地道:“龙哥哥,你也累了,睡一会儿吧。” 玉龙点点头,顺从地上床躺下,看着珠儿坐在床边,手已是抚上自己的胃,玉龙感觉痛的不只是身体,更难以克制的是心里的痛,他冲珠儿笑笑,一脸向往地道:“他们大概也快回来了吧?想来一定玩得很开心。” 珠儿给他轻轻揉着胃,道:“估计傍晚一定会回来的,你睡吧,他们回来时我叫你。” 玉龙轻轻点头,道:“我突然想喝小米南瓜粥了……” “真的吗?太好了,你终于想吃东西了,我这就去找小二。”珠儿欣喜若狂地起身就向外跑。 “珠儿,”玉龙喊住她,“我……我想喝你煮的粥……特别糯,特别香……” “好!”珠儿开心地笑了:“我亲自给你煮,只是要煮的糯的话,要等久一点。” “没关系,你慢慢来,我等得及。”玉龙脸上有孩子般的灿烂笑容,看着珠儿蹦蹦跳跳地跑出去,他收敛了笑容。 “到了离开他们的时候了!必须要走了!”他迅速起身,唤小二拿来纸笔,给珠儿写了药方放在桌子上,然后收拾包袱,看着只剩了5颗的寒香丸,他惨然一笑,把所有的药都带上,又留了封信给大家,说是信,只有一句话:“带珠儿回黄山,勿念我!”连落款都没留。 ☆、第 46 章 京城全部戒严,只许进不许出已经有十天了,官兵挨家挨户拿着画影图形搜,全城被翻了几遍了,刺客仍是无影无踪,满朝文武都知道皇上龙颜震怒,每天提着脑袋,大气都不敢出,百姓们更是忍不住怨声载道。 正午时分,火辣辣地太阳炙烤着大地,白玉龙坐在一家小茶馆里喝茶,只觉的心烦意乱,胸口象压了块石头,闷得喘不过气来,胃里不停地翻腾着,恶心、绞痛,难受地汗出了一层又一层,脸色苍白的吓人. 小二是个有心人,这大热天的街上没几个人,这美的象神仙的少年公子一个人在这坐了好一会儿了,一看脸色就知道有病在身,虽然旁边并无别人,那少年仍是坐在笔直,除了眉峰紧锁,不时闭目深吸气之外,倒也不见他有什么失态的表现,看他汗水湿透了雪白的儒衫,知道定是难受的紧,不由暗暗佩服这少年的忍耐力,店里也没什么客人,他便时刻注意着这美少年,就怕他会支持不住倒在店里。 玉龙早就知道小二一直在关注他,喝了一口茶,压一压恶心的感觉,他向小二招了招手,小二立马跑过来,点头哈腰地道:“公子,有什么吩咐?” 玉龙微微一笑,那小二竟呆了一呆,喃喃地道:“乖乖,公子您可真好看。” 玉龙俊面微红,客气地道:“小二哥,我看您店里也不忙,能不能帮我去买把雨伞呢?” 声音虚弱的让小二一阵心疼,他赶紧道:“行,小事一桩,只是……这晴天大太阳的您买雨伞干嘛呢?” 玉龙手抚在胸口,轻轻捶了几下,苦笑道:“我胸闷的很,待会儿怕是要下大雨。” “哦?是吗?”小二眯着眼睛向外看了看天,摇头不信:“我怎么看不出来要下雨呢,咳!管他呢,不就买把伞吗?客官您在这歇着,我一会儿就回来,要不要顺便给您请个大夫?” 玉龙温和地看着他,脸上仍是淡淡地微笑:“不用了,谢谢小二哥,我只是有些中暑,歇会儿就没事了。”说着递过一些散碎银子。 小二伸手接过来,却仍是一脸担心地看看他,想再说什么,见玉龙已闭了眼睛,胸口剧烈起伏,脸色更加难看,便暗暗叹息一声,边走还边回头看他,走到柜台前,对里面正坐着打盹的掌柜小声道:“掌柜的,那位公子让我去给他买把伞,你留点意,我看那公子好象不大对劲,一会儿可别晕在咱这儿。” 掌柜的抬眼瞧了瞧,只看到玉龙侧脸,就赶紧点头:“你快去快回,顺便找个大夫,我看他撑不了多久了。” 小二答应着赶紧走了。 那掌柜倒更干脆,直接坐到了白玉龙对面,跟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起天来,玉龙知道他是担心自己真晕在这里,倒也不介意,何况正难受的紧,听人说说话也转移一下注意力。 那掌柜甚是健谈,也难怪,开酒肆茶馆的,什么人都见,小道消息也多,大多都很会说话,玉龙只是听着,他本就不多话,何况此时也没什么精力应对,那掌柜倒也不介意,自顾自地说,说到最近女刺客入宫行刺的事,玉龙留了意,间或有意无意地提些疑问,那掌柜见他有了反应,兴奋起来,把自己听到的消息添油加醋地说的精彩无比,玉龙忍不住笑了:“掌柜的好口才,您可以考虑在自己店里弄个说书的节目,想必一定会吸引更多的客人。” “哦?”掌柜眼睛一亮,觉得这提议不错,略考虑了一下,点头道:“这主意倒真不错……”话未说完,就见小二急匆匆地跑回来,把伞往玉龙桌上一放,就去拉掌柜,口中急道:“不好了,官兵又来了,掌柜的您快躲躲。” 那掌柜一听也是急了,三步两步就往后院跑去,玉龙一时愣在当场,还未及问,掌柜已没了影子,他有些失笑,问小二:“出了什么事了?掌柜为什么逃了?” 小二赶紧“嘘”的竖起食指,低声道:“小声点,千万别说掌柜在,不然我们这几天就又白忙了。” 见玉龙仍是一脸不明所以,正要解释,就听外面一阵喧闹:“NND,这鬼天气,简直要热死个人!”说着一群官兵已进了客栈,为首一名满脸络腮胡子的小头目扯着嗓子鬼嚎:“先给爷上壶好茶,叫你们掌柜的来!” 小二口中赶紧应着送上茶水,低声下气地陪着笑脸:“几位大爷,快先坐下歇口气,这大热天的真是辛苦了……” “甭说废话,掌柜的又躲了?我说,你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这刺客一天抓不着,你们这份儿钱就一天少不了,爷可给你们记着呢,就算抓着刺客,也得给我补上。” 小二赶紧陪笑:“爷,您说哪里话呢,掌柜老家出了点事,回去好几天了,等掌柜一回来,就给您备好,您放心,我们小门小户,哪敢躲您官爷呀,您说是不?” 鼻子里哼了一声,那络腮胡子气哼哼地端起茶来喝了一口,又“哗”地喷在地上,舌头伸出老长,用手煽着风,原来是烫到了,气得他破口大骂,其他人赶紧讨好的给他煽。 小二心里暗笑,却不敢露出来,装着没看见,过来给玉龙添水,见他也是一脸嘲笑,忍不住朝玉龙作个鬼脸,却不料正被那络腮胡子看见,气的他一拍桌子,骂道:“NND,你小子活腻了是不?敢笑本大爷,兄弟们,给我掌嘴,让他笑。” 几个官兵上来就把小二牢牢抓住,小二吓得赶紧求饶,几人哪听他分辩,其中一人抡起巴掌就要打, 忽然身后有人一拍桌子,那人吓了一跳,停住手没有打下去,几人都回头看,见是一个少年人,手撑住桌子站着,低着头,身子摇摇欲坠,似乎是起身时头晕,一下扑在桌子上发出了声响。 别人还没怎么样,那小头目却是气炸了肺,三步两步走到玉龙近前,口中骂道:“小子,不想活了,敢管闲事。”说着一把揪住他衣领。 玉龙并不惊慌,缓缓抬起头来,墨黑的眸子冷冷地看着眼前这个人,络腮胡子被他目中一道冷光吓得一激灵,怀疑自己看错了,眼前这少年人虚弱的随时都要倒下,怎会有如此凌厉的眼神,再仔细看时,他已闭上眼睛,身子软软的,似是就要晕倒。 那络腮胡子一见他这样倒不知该怎么办了,本能地将揪住他衣领的手使劲稳住他身体,让他坐下来,那小二忙解释:“爷,你别生气,这位公子身体不适,不是有意冒犯大爷……” 那络腮胡子正奇怪自己怎么忽然变得这么仁慈了,听了这话,火又窜了上来:“他不是有意,那你是有意的?” “不不不,小的不敢,小的还没活够呢,哪会找那不自在。”小二忙不迭地说。 络腮胡子还待再骂,玉龙已是忍无可忍,沉声道:“这位官爷,何苦难为一个平民百姓呢?” 络腮胡子一愣,想不到这病怏怏的少年敢说这样的话,不由上下打量他,暗暗惊叹这少年怎么长这么好看,可惜不是女人——女人?他心头一跳:“不会是女扮男妆的吧!那刺客也受了伤,眼前这少年会不会就是那刺客假扮的?”这样一想,他不由一阵紧张,手已握住了肋下的刀,声音也变了:“兄弟们,给我把这小子抓起来。” 几名官兵二话不说,七手八脚就去抓玉龙,玉龙坐在那里,动也没动,任由他们将自己手臂扭住,小二也不敢再求情了,吓得躲到一边去。 络腮胡子本来还有些怕玉龙就是那女刺客,据说刺客功夫了得,但见玉龙毫无反抗,倒放下心来,以为定是伤的严重,行动不便,正是有机可乘,于是得意地大笑:“想不到人仰马翻查了这么多天,也没找着刺客,今天倒叫我不费吹灰之力就抓到了,哈哈,兄弟们,走,咱领赏去。” 众人一时都愣在当场,其中一人不解地道:“大哥,刺客不是个女的吗?” 络腮胡子眼一瞪,道:“你们见过这么美的男人吗?定是女扮男装!先带回去,咱们再验明正身不就得了吗?” 众人一听都觉有理,于是将玉龙身上绑了绳索,带出了茶馆,玉龙回头对小二道:“小二哥,帮我照看好我的马,我会回来谢你的。” 小二目送他们走远,回头看到桌上那把伞,不由摇头叹息:“放心吧,马我会给你照看好的,只是可惜呀,进了那官府可有罪受了,何况还病着,只怕小命要丢在里面,哎!什么世道,明明一个大男人,偏说人家女扮男,真是瞎了狗眼!” 玉龙更是感觉啼笑皆非,想不到竟被当成了女刺客,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去官府他倒不怕,也正想见见他们的上司是谁,竟纵容手下鱼肉乡里,只是胃里绞痛越来越厉害,胸口也闷的发痛,头晕、恶心,顶着这大太阳走在街上,实在有些吃不消,本来就被反手绑着,被他们扯得有些踉跄,这下脚步更加虚浮,几次都险些摔倒。 玉龙停下脚步,微微弯了腰,低头喘息,那些官兵正要怒骂,就听对面有人打招呼:“哟,张兄,大热天的,这是干嘛呀?又抓了什么货色?”只见对面走来一个官兵打扮的年轻人,络腮胡子抱拳笑道:“是雷兄弟呀,哥哥今天走运,抓了个疑犯,我怀疑他就是女扮男妆的刺客。”后面的话虽然声音略低,可在空荡荡的大街上仍是显得很响亮,玉龙一时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堂堂一个大男人被人当街说成是女扮男妆,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那被称作雷兄弟的也颇不相信,走到近前,用手托起玉龙下巴,啧啧了几声,却摇头道:“张兄,我怎么瞅他也不象个女的呀,虽然是漂亮的过分,可是这身材……女的有这么高的吗?再说了,这模样也跟画像不大象啊?” 络腮胡子沉了脸,不高兴地道:“雷兄弟不是忌妒哥哥了吧,是不是先带回去再说。”说着一甩袖子大踏步朝前走了。 那雷兄弟面露不屑,撇撇嘴,没再吱声,也走了。 又走了一段路,玉龙再次停下脚步,他感觉心象是要跳出胸膛,低头喘息,却忽然有被注视的感觉,这感觉很清晰,玉龙心里一动,没有马上四下察看,而是慢慢蹲下身去,嘴里发出低低的□□:“呃……官爷……稍等一下……我……呃……”他低头闭目看似虚弱的要晕去,却在仔细感觉那视线的来源。 那些官兵哪里管他舒服不舒服,其中一人一把将他拽起来,骂道:“我管你……”一看到玉龙苍白虚弱的样子,后面的话竟咽了回去,心里升起一丝不忍。 玉龙却趁机看到那视线的来源——街边一扇窗内有一张美丽的面孔,虽然只是一瞥,虽然也有很多窗户里有人在向这张望,但他可以断定,这个人绝对不是普通人,对他不是一般的关注。 那官兵一松手,玉龙身子晃了晃,旁边一人本能的伸手扶他,玉龙感激的冲他一笑,说声“谢谢”人便晕了过去。 ☆、第 47 章 再醒来时正躺在街上,身边围了一群人,正指指点点地议论着,玉龙感觉头昏沉沉的,胃痛的厉害,恶心的感觉却已经没有了,胸口的闷痛也轻了很多,他星目四望,见人群中有一个年轻的公子正关切地看着自己,直觉告诉他这就是那个人,他的眼神跟别人完全不一样。 玉龙目光并不在他脸上停留,环视众人一圈,他缓缓爬起来,声音虚弱的问:“我这是在哪儿?那些官兵呢?”旁边早有好事者道:“公子,你被官兵丢出来的,说确实是个男人,不是那刺客。” 玉龙苍白的俊颜泛起红晕,赶紧看向身上的衣服,好在虽然不很整齐,但总算是穿在身上,他有些哭笑不得地叹了口气,慢慢站起来,众人见已无热闹可看,这时天又阴沉下来,都是一哄而散,街上瞬时又只剩了玉龙一个人,他向四下看看,京城他并不算陌生,只要稍稍辨别一下方位,便转身向晕倒时的那条街走去。 他走的很吃力,头晕目眩,摇摇晃晃的走着,一手按在胃上,想减轻因走路不稳带来的震动,因为胃里似是插满了针,每走一步便扎的他疼痛难当,终于他放弃了,扶着一棵树站住,他微微弯着腰,闭着眼睛小心地喘息,因为大口的呼吸也给他带来疼痛,他猜想胃里肯定又出血了,要尽量减少行动。 天阴的象罩上了大锅,忽然间就暗得象是黄昏来临,风开始呼啸,玉龙心里暗暗着急,以自己目前的身体状况经不起这场风雨,必须要尽快找个地方躲避,举目四望,想找个店铺躲一下,却不料那些小店见暴风雨要来早就关门闭窗的歇了业,玉龙不禁叫苦,不管怎样,痛也要忍着,必须赶在暴风雨之前离开这里,还是回那个小茶馆吧,毕竟自己的马和行李还留在那里。 他一咬牙,硬撑着向前走,天越来越黑,风越刮越大,恶心的感觉又来了,他强忍剧痛加快脚步,终于快到晕倒时的那个地方了,虽然大颗的雨点已经开始滴落,玉龙仍是忍不住停下脚步,抬头找寻那扇窗子,赫然发现原来这里竟是一间妓馆——“醉花楼”。 一阵意外之后,玉龙已是释然:一个女人最不容易被人怀疑的地方自然是妓院了,那女刺客定然是藏身在这妓院之中,所以满城官兵搜来搜去都找不到她,谁会想到要搜一家妓院呢? 雨突然就大起来,又急又大的雨点连成了串,劈头盖脸地打下来,玉龙只觉的一阵剧痛袭来,一口热血已是冲口而出,他腿一软便倒在地上,痛的蜷缩了身子,耳中听到传来数声惊呼,有女人大叫:“妈妈,妈妈,快来呀,有人在门口昏倒了。” 玉龙其实没有昏,只是痛得动不了,心想自己的感觉还真准,刚才的大太阳能让人中暑,这会儿又来场冰冷刺骨的雨水,简直就是老天爷不想让我活了。这样想着,他自嘲地笑了笑。 噼噼啪啪踩水小跑的声音,接着他感觉被人背了起来,有女人七嘴八舌的指挥,一阵颠簸让玉龙胃里针扎般的疼痛更甚,头也更昏了,半昏迷中感觉被人抬进了屋里,放在了椅子上。 接着就听到老鸨的咒骂:“要死了!什么人哪就往家里抬。嗯?有钱没钱哪!留你们那好心好好孝敬孝敬妈妈我呀……哟!”一看到玉龙,一声惊呼已是冲口而出,也顾不上埋怨了,一迭声地叫道:“好俊的公子!一看就知道不是平常人,快点!小三子,快去烧热水,赶紧给这位公子泡个热水澡,翩翩呀,你还愣那儿干嘛,还不快去找身干净衣裳给公子换上。” 被唤的几人都意外于老鸨的善良,愣怔了一下赶紧答应着各忙各的。那老鸨却伸手在玉龙身上搜起来,摸了半天,除了几只药瓶,便只有他挂在胸前的千年寒玉,老鸨是识货之人,一看便知这玉非为凡品,价值连城,眼一亮便要摘下来。却被玉龙一把按住。 老鸨吓了一跳,赶紧松了手:“哟,公子,你醒了,你瞧瞧,这么大的雨,你病的又这么厉害,也不知道你家住哪里,只好先把你抬我们家了,等雨停了,再派人给你家里送个信,您看……” “谢谢妈妈。”玉龙晕得睁不开眼,无力地道:“我家不在京城,只好借妈妈宝地住几天……” “哟!瞧您说的,我这可是妓院,你这么住着那算怎么回事?” “我身上的钱被官兵搜去了,不过您放心,我还有行李寄存在一家小茶馆,我……会付您钱的……”又一阵剧痛,玉龙咬紧了牙,只怕自己□□出声。 旁边有姑娘见他这样都有些不忍心,七嘴八舌地说好话:“妈妈,你就先留下他,公子那块玉也值不少钱呢,到时候他真要吃白饭,就拿他这玉来抵了。” 那老鸨想想也有道理,点头答应:“好吧,先给他换身衣服吧,再这么下去,怕他小命不保。” 回身刚要走,又回头道:“倾城这几天不是病着吗?反正也不接客,就让他住倾城屋里吧,老娘丑话说到前头,咱们这儿可没白住的房间。”说完扭着肥腰走了。 老鸨一走,早有几个姑娘上前来嘘寒问暖,有人端了水来给他喝,喝了几口热水玉龙觉得舒服多了,一想起老鸨的话,苍白的脸上不由泛起了红晕,长这么大可头一回跟个姑娘住一个屋,还是个□□,玉龙无奈地勾勾唇角,有个姑娘扑哧一声笑出来:“公子,到了我们这里,还怕什么羞呀!再说倾城姐姐可是咱这儿的头牌,要不是这几天她病了不能接客,你可不一定有这福份呢!” “病了?”玉龙心中一动,那女刺客受了伤,会不会太巧了? 正在这时,就听楼上传来一个声音:“妈妈让谁住我屋里?”这声音不似一般姑娘那般清脆,略有些沉,富有磁性,温柔但却有股冷冷的味道,这感觉很奇妙。 玉龙循声望去,一个白衣胜雪的女子正款款下楼,只见她一身素白罗裙,高挽乌黑的云鬓,简单的插了一支凤钗,大约双十年华,一双凤目似是不经意地向玉龙瞟了一眼,只这一眼,玉龙便断定就是她! 于是仔细留意了一下这位姑娘,说实话,能入他眼的女子应该说不太多,这女子单论长相也并不及姐姐跟母亲,只是她身上有种特殊的韵味,说是成熟?好象就有点过了,说是幽雅?好象也不恰当,虽然是□□,可她身上却给人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感觉,是那种冷傲的气质,那双眼睛看你一眼似乎能洞穿你的心思,却又拒你于千里之外,她能看穿你,你却走不进她心里,惹的你心痒却又不敢造次,这应该是做□□的最高境界吧。 先前说话那姑娘赶紧笑道:“倾城姐姐耳朵好长!幸好我们没说你坏话。” “死丫头,皮痒了是不是?”说着那被称作倾城的姑娘已经走到了他们面前,玉龙忍着不适,撑着桌子站起来,抱拳行礼:“倾城姑娘,多有打扰了。” 倾城从鼻子里微嗯了一声,淡淡地道:“公子不舒服?怎会到我醉花楼来?找姑娘总得有个好身体才行吧。”一句话惹得其他的姑娘都咯咯地笑起来。 玉龙明知她是故意的,却仍是红了脸,嗫嚅道:“小可也不想……只是……遇上这大雨,多亏遇上了几位好心的姐姐,救我进来……” 倾城当然知道他是病了,早就看到官兵抓他时他便有些不支,此刻见他强打精神,脸色青白,滴着水的身子有些发抖,便换了温柔地口气:“妈妈既把你交给了我,就随我进房去换件衣服吧。”说着拉住玉龙的手,只觉得冰冷刺骨,她心里不由一惊,再看玉龙苍白的脸上红晕更甚,不知是害羞还是发烧,于是赶紧拉了他就往楼上走。 玉龙被她一拉已是一个踉跄,便摔到地上,倾城惊呼一声,赶紧扶他,其他几个姑娘也赶紧过来帮忙,把玉龙扶进了楼上倾城的房间,房间里早点了蜡烛,备好了热水,倾城就要解玉龙衣服:“先泡个热水澡驱驱寒吧。”玉龙吓了一跳,连忙摇头,“不……不用了……” 倾城扑哧一笑,道:“进了妓院还害什么羞。算了,不难为你了,你自己可以吗?” 玉龙赶紧点头。 倾城临出门又嘱咐他:“那你快一点,身子这么虚,别泡太久,会晕的。” 玉龙点头称谢,很感激她的心细。他当然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也不敢泡久了,所以很快便换了衣服,却跟在庐山一样,衣服太短,根本见不了人。正为难时,就听门外倾城轻声唤他:“公子,可以了吗?你还好吧?” 玉龙赶紧答应,门一开,倾城走进来,一见他的样子就吃吃地笑起来。玉龙更是尴尬,倾城见他满脸红晕,好容易才忍住笑,柔声道:“你先上床睡一会儿,等雨停了再让人给你买衣服。” 玉龙苦笑:“我坐会儿就行……” “我只是看你不舒服,让你休息一下,你怕什么!”倾城有些不高兴。 玉龙也暗怪自己多心,见倾城俏脸含霜,便听话地上了床,道:“多谢姐姐,我就不客气了。” 倾城微微一笑,给他搭上一床薄被,又探探他额头,道:“烧得很厉害,很难受吧?快睡一觉吧,发发汗就好了。” 被疼痛搅醒时屋里仍是点着灯,倾城趴在床边睡着了。 玉龙感觉很抱歉,自己占了人家的床,害的姑娘不能好好睡,他摸了摸自己的头,头上有湿面敷着,感觉已经不那么晕了,胃痛是在可以忍耐的范围内。倾城察觉到了他的动静,坐起身子,却“啊”地痛叫了一声,玉龙忙问怎么了,只见她捂着肩膀半天没敢动,玉龙想起她身上有伤,定是趴久了扯到了伤口,赶紧下床,倾城已缓了过来,若无其事地笑笑:“可能趴久了,肩膀压麻了。” 玉龙知道她是掩饰,也不揭穿她,歉然地道:“都怪我睡太久了,委屈姐姐了。” 倾城笑了笑:“你只睡了一个时辰而已,而且……你睡在这里,总好过那些嫖客。” 玉龙看她笑的凄惨,却不知怎么安慰她:“姐姐,你……你若是不愿意留在这里,我可以带你出去。” “不,”倾城低下头去:“不需要,天下之大,本没有我容身之所,在哪里都一样。” 语气中透出的绝望让玉龙心痛,他很想听听她的故事,一个□□要行刺皇上是件匪夷所思的事,而这人如其名、容貌倾城的女子竟甘做□□也让人费解,所以她一定有不寻常的出身经历,玉龙决定一定要弄清楚这件事,不是为了皇上,而是为了救这个姑娘。 ☆、第 48 章 短短几天时间醉花楼里上至老鸨,下至小厮都喜欢上了这个风度翩翩的美少年,只有倾城知道,他幽雅笑容的背后承受了多大的痛苦折磨。 他坚决不肯睡在床上,虽然倾城的床很大,虽然倾城并不介意跟他和平共处在一张床上,但他坚持,只一夜,倾城便知道了原因,并不是玉龙介意她是女子、甚至是□□,而是因为他整夜睡不好觉,每每半夜见他缩成一团颤抖着身子却尽量保持不动,连呼吸也尽量轻浅,只为不影响倾城的睡眠。 其实倾城夜里也常常是醒着的,尤其是陪客时,她不敢睡,因为每每一闭上眼睛,便是恶梦,她会哭的撕心裂肺。 第一夜,就是这样,倾城睁着眼睛,心里盘算着下一步的计划,耳中传来急促隐忍的呼吸声,她不动声色,向地上看去,黑暗中隐隐看到他缩成一团,虽然一动不动,但可以感觉到他的不对劲,想出声询问,但却忍住了,良久,才见他爬起来,半跪着,躬着身子,很吃力地从怀里掏出一堆药瓶,摸索着,辨别了一下,才吃了一粒,然后就抱住膝盖,保持半跪的姿势,很久,才听他细细地舒了口气,向她这里望了一眼,这才又慢慢躺下。 倾城心里很震惊,虽然知道他病着,虽然知道是姐妹们把倒在门口的他救进来的,但她始终有怀疑,觉得这有些太巧了,但看眼前的情形,她相信了,如果是苦肉计,他应该大声□□让她知道,讨她同情才对,可这少年,是用多大的毅力隐忍着不肯出声,她冰冷的内心忽然便被触动了隐藏的柔软,她竟有些心痛。 第二日,阳光明媚,玉龙请打杂的小三子到茶馆去取了自己的行李和马匹,给小二和掌柜留了些银子,算是答谢,小二还惦记着玉龙的安危,听小三子说他在醉花楼,不禁感叹:“这位公子还真是艳福不浅。” 玉龙又洗了澡才换上自己的衣服,取了银票给老鸨,嘱咐最近不要安排倾城接客,老鸨笑的合不拢嘴,满口答应。 和平共处了几日,倾城已经完全放弃了对玉龙的怀疑,这少年太让人心痛了,每每看到他躲起来独自忍痛的时候,她就想去帮助她,哪怕给他个安抚也好,可是每次她都忍住,悄悄走开,装作不知道或许会对他更好吧,可以让他彻底放松下来。 又是一场雨,醉花楼的姑娘们有好几位都伤风,倾城也没有幸免,玉龙给她们开了方,并亲自端了药给倾城,看着她捏着鼻子喝下,苦得小狗一样吐出舌头,玉龙笑了,递给她一块蜜饯,倾城望着蜜饯,没有接,怔怔地看了半天,两行清泪流了下来。 玉龙慌了:“怎么了?为什么哭?” 倾城伸手抹去泪,接过蜜饯塞到嘴里,却不回答。 玉龙也不再追问,柔声道:“这几天我连累你休息不好,趁现在好好睡一觉。等烧退了就不用再吃药了。” 倾城本不想睡,可能是药起了作用,一会儿就睡着了。 梦中仍是满眼的血,到处是尸体,倾城慌得大叫:“忠愈,忠愈!”没头没脑地在尸体中寻找,没有!没有她的忠愈!她绝望地哭,直到哭醒。眼前是玉龙苍白的脸,额上是细密的汗珠,眼睛里满是焦灼,正紧握着她的手。倾城一惊,刷地坐起来,惊惧地望着玉龙。玉龙见她醒来,象是松了口气,温柔地望着她:“姐姐做恶梦了?没事的,醒了就好了。” 倾城擦擦眼角未干的泪,恢复了平静,她静了片刻,才低声道:“我说梦话了吗?” 玉龙点头,语声平静:“你一直喊着忠愈,哭得很伤心。” 倾城凄惨地笑了,笑出了泪。 玉龙觉得应该安慰安慰她,却不知该说什么、做什么,于是他没动。 倾城倒有些奇怪,正了脸色看着他:“你不想问我什么吗?” 玉龙摇头,轻声道:“有些痛苦的回忆,不去碰会更好。” 倾城呆了片刻,忽然便又忍不住,捂着脸哭起来。玉龙仍是不说话,由她哭了很久。 哭声渐渐停止,倾城感觉胸中的郁闷消失了,从没有过的轻松,她看着玉龙,他还是静静地望着她,墨玉般的眸子,美的让人目眩,倾城深深地叹了口气,很感慨,他真的不似凡间的人,冷静、温柔,懂得如何让人放松。 玉龙开口,声音仍是轻轻的:“刚退了烧,吃点东西吧。” 倾城摇头:“我想给你讲个故事。” 玉龙迟疑一下,竟然拒绝:“伤心的事还是不提吧。” 倾城讶异:“你真是个奇怪的人,你没有好奇心吗?” “好奇心有时候会害人,有些私密的事还是不知道比较好。”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倾城心里有隐隐的不安。 玉龙停了片刻才道:“好吧,一个人承受的太多会被压跨,你想说就说吧。” “我是个弃儿,襁褓中便被养父收留,养父给我取名方嫣然,视如己出。”倾城低头细细地诉说她跟养父的长子青梅竹马的爱恋,讲述自己自小体弱,每每喝药时都会有一颗蜜饯从嘴里甜到心窝。后来养父为让她强身健体,送她到峨嵋习武,两人仍是鸿雁传书,情意更深,直至长大成人,养父作主给二人定了亲,可惜还没等到完婚,她从峨嵋看望师尊回来,却发现已是物是人非,养父全家人都已遭难,她哭晕在家门口,却不料竟被一群流氓趁机掳了去,将她□□。她被锁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想死都不能,后来她悲哀地发现自己怀孕了,甚至不知道这孩子是谁的,于是她假意逢迎,用身孕换取了他们的信任,被除去了锁链,后来她将他们尽数杀死,又打掉了孩子,即已失了清白,再加上万念俱灰,从此便堕入娼门。 倾城说的很平静,似乎在讲别人的故事,一滴眼泪也没再流。 白玉龙心里却象被堵了一块石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已经知道她是谁了,一年前的靖难之变是他连想不愿去想的灾难,而她就是朱允文的重臣方孝儒的养女,方孝儒因不肯给朱棣拟即位诏书被杀,牵连达八百多人,即所谓“诛十族”,她在如此绝望的情形下选择活下去,当然是为了报仇。 倾城没听到反应,便抬头看他,却见他手捂着胸口,痛苦的闭着眼睛,不由吃了一惊:“怎么了?” 玉龙缓缓摇头,在胸口狠狠地捶了几下,倾城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他勉强笑了笑,静静地道:“姐姐,我替你赎身,你跟我走吧!我可以安排好你的将来。”当初的靖难之变他无能为力,但这次就算拼了性命,也一定不会让朱棣再杀了倾城。 倾城眼里有感动,但仍是拒绝:“不,我没有卖身给醉花楼,要想走的话,我随时都可以走。谢谢你的好意,我知道你不嫌弃我,把我当作亲姐姐,我也很喜欢你这个弟弟,可是,这个世界上没了忠愈,对我来说,就等于没了一切,我要做的,就只有一件事:替他们报仇!” 玉龙心如刀绞,却仍是平静地道:“就凭你一个弱女子,能报得了仇吗?中愈泉下有知,他一定是希望你能……好好活着。” “哈哈,”倾城大笑:“你告诉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玉龙握紧了手,指节泛白,胃又开始痉挛,他在心里低咒痛的真不是时候。倾城看到他额上的冷汗,起身给他倒杯水,柔声道:“痛得很厉害?你躺下,我给你揉揉。” 玉龙紧咬着唇,没有动,他痛苦地看着她,努力了很久,才艰难地道:“一定要……跟我走。” 倾城一愣,见他已伏下身去,手抵在腹上,浑身颤抖。 倾城有些慌,手在他背后轻拍:“玉龙,你放松点,快躺下,这样用力,又要吐血。” 玉龙猛地抬起头来,惊讶地望着她:“你……怎么知道?” 倾城趁机扶他起来,柔声道:“虽然你掩饰的很好,可我跟你朝夕相处,总还是看得出来的。” 玉龙蜷缩起身子,将脸埋进枕头,不让她看见他痛苦的表情。 倾城硬掰开他按在胃上的手,乍一失去压力,玉龙痛的闷哼出声。倾城赶紧给他轻揉,心痛地道:“怎么痛的这么厉害?玉龙,你究竟是什么病?” 玉龙按住她的手,使劲往下按,倾城急急地阻止他:“别这样,玉龙,你放松,让我来。” 玉龙身子一震,停止挣扎,倾城一惊,急唤他,玉龙听到她急切地呼声,感受到她的善良,剧痛之下心念急转:“或许可以利用自己的病,让她感觉这世界上还有需要她的人,这样,她会有所改变也说不定。” 他睁开眼睛,仍是痛的浑身颤抖,其实很简单,他想要□□,想要喊痛,可多年隐忍的习惯,他竟喊不出来,倾城看他满脸都是痛苦,心急如焚:“玉龙,我知道你痛,痛就喊出来,这样会好一些。” 玉龙声音低弱的几不可闻:“姐姐,你别怕,只是胃痛……” 倾城不断地按摩那巨大的一团纠结,玉龙陷入半昏迷,间或会有无意识的痛楚的低吟,听得倾城心如刀绞。 猛然想起他吃药的情形,忙问他药在哪里,玉龙动了一下,身子一松便再无动静。倾城见他彻底晕了过去,反而替他松了口气:“总算这样不会觉得痛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玉龙忽然忙碌起来,他常常外出,也不知忙些什么,每次回来都是一脸疲惫,虚弱的象是随时都要倒下,倾城问他,只说有要紧的事必须去办,见倾城要埋怨,他便捂着肚子苦着脸说:“姐姐,我胃好痛,帮我揉揉吧。”一看到他孩子似的撒娇,倾城便没了脾气。 又是晃悠悠地走进来,倾城看着玉龙脱力地倒在床上,身子蜷缩着,呢喃似地求救:“姐姐,痛死我了,快来给我按摩。” 倾城沉着脸走过去,看着他满脸疲惫,气道:“你又干什么去了?非得累成这样才行?” 玉龙皱了眉,按住肚子,额上满是冷汗,他无力地道:“我是去查一些事情,很快就有结果了,现在先替我揉揉嘛,真的很痛。” 倾城轻轻给他揉腹,冰冷的胃里象堵了一块大石头,硬硬地一团在抽动,不用说也知道会很痛,但见他虽是满头冷汗,却是一脸惬意地表情,倾城又心疼又好笑,故意狠狠地按了几下,他立时大声喊痛,倾城见他象是换了个人,笑问:“你以前痛晕了都不吭一声,怎么现在变得这么脆弱了?” 玉龙脸上的表情有些赖皮:“自从遇上姐姐,我便忍不了痛了呢!好姐姐,给我揉一辈子吧,直到我死……” 倾城怔住,忽然明白了他的用意:原来他是要让自己感觉到被需要,他要自己好好活下去。 玉龙显然看出她明白了自己的用意,握住她的手,绝美的脸上有淡淡的哀愁:“姐姐,我没有多少时间了,你就跟我走吧。” 倾城换了笑容:“别老想着带我走,你的珠儿会吃醋的。” 玉龙僵住,不自然地收回手:“姐姐……怎么知道珠儿?” “你昏迷的时候喊的都是珠儿”倾城见玉龙已红了脸,正色道:“我听得出你对她的挂念,为什么不跟她在一起呢?” 玉龙沉默良久,低低的声音让人心碎:“我给不了她幸福。” “那你带我走又算什么呢?”倾城有些心痛他的伤感,口气却是恢复了冷傲。 “姐姐,”玉龙痛心地看着她:“你明知道我只是把你当作姐姐,我只是想让你放弃报仇的想法好好过自己的生活,你何必曲解我的诚意。” 倾城心里何尝不痛,她当然明白玉龙的心意,虽然她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来历,生了什么病,但她知道他真的是活不久了,他想救她,用自己最后的力量来救她,这让倾城更难过,她幽幽地道:“不能跟心爱的人在一起,活着没有意义。” “不!”玉龙激动地大声喊,随即按住了胃,身子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倾城赶紧给他揉,他却固执地按住她的手,艰难地道:“只要活着……就有很多有意义的事可以做,重点是……你要活着……” 倾城呆呆地看着被疼痛折磨地虚脱昏睡的玉龙,心里似有一团乱麻,她下楼,看到姑娘们围坐着嗑瓜子,见她来都打招呼:“倾城姐姐来了,白公子呢?又出去了吗?” 倾城换上笑容,也抓一把瓜子嗑着:“他不舒服,睡了。” “姐姐你真好福气,明明是我们救他进来的嘛,那么完美的男人却落到你头上了。” 倾城叹了口气:“他是个完美的男人,可惜他完美的人生却有个致命的缺口!” 见姑娘们都很诧异,她又笑了笑,转移话题:“怎么最近客人都这么少吗?” 老鸨听了这话,苦着脸道:“别提了,都是那个什么刺客给闹的,人心惶惶的,那些达官贵人哪还有心情来嫖妓!幸好还有个白公子,不然咱都喝西北风喽!” 倾城脸色一变,冷冷地道:“妈妈,你可别太过分了,玉龙他身子不好,也吃不了咱多少饭,你别狮子大开口,只管问他要钱!” “哟!瞧你这丫头,这才几天呢,就心疼成这样?你也知道他身子不好,那药是大包大包的往回买,这不都得花钱嘛,他自己不拿,还要妈妈我给他出不成?” 倾城冷哼了一声,拂袖上了楼。刚上楼就听下面一阵喧哗,倾城向下一看,见一大群官兵冲了进来,知道不妙,返身便进了房,关上门。 可是时间不大,就听一阵急促地脚步声走上楼来,倾城一阵心慌,四下察看却不知躲到哪里,门外已传来一个洪亮的声音:“锦衣卫指挥使纪纲求见绝尘公子殿下。” 如遭雷击一般,倾城呆立当场:“原来他是殿下!原来他是朱棣的走狗!” 玉龙也被唤醒,睁开迷惘的大眼睛,正对上倾城冰冷如刀的目光,玉龙吓了一跳,挣扎着坐起来,急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倾城流下泪来,却是一句话也不说。 门外的人听到动静,又朗声说道:“殿下,纪纲奉皇命来请殿下移驾乾清宫,请殿下赐见。” 玉龙明白了,他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姐姐别怕,我不会害你的。”见倾城冷笑不语,他拍拍床,柔声道:“你上床躺下,我用性命担保你不会有事。” 倾城犹豫一下,也别无他法,便上床躺下,玉龙将薄被盖在她身上,自己起身去开门,他站在门口,撑着门框站着,有气无力地对纪纲道:“纪大人,你的本事还真不小,这儿也能让你找到。”他这话本是双指,因为他不确定纪纲是来抓刺客的还是来找自己的。 纪纲嘿嘿笑道:“这是臣下的职责,早就查到殿下行踪,只是皇上不相信您……您会在这种地方,所以没敢贸然前来打搅殿下。” 玉龙心里一松,身子不由晃了晃。纪纲看得清楚,赶紧讨好:“殿下玉体违和,我这就让人备轿……” 玉龙打断他:“不用了,你回去禀告皇上,我身子不适,暂时在此休养,过几日再进宫面圣。” 纪纲不由为难:“这不太好吧,皇上的口谕……”心里却道:“怎么又是这一套,这绝尘公子架子还真不是一般的大。” 玉龙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别啰嗦了,我要休息。”说罢已关了门。 纪纲已看到床上躺了个女子,心里不由暗笑:“以为绝尘公子多么清高,原来也是俗人一个,就这样的身体,哪经得起这么折腾。” 心里想着脸上可不敢露出来,只得带了手下回去复命。 玉龙回到屋里,倾城冷冷地坐在椅子上。玉龙知道她气什么,坐到她对面,咽口唾沫,有些艰涩地道:“他们是来找我的,所以不用担心,我现在没力气,以后会解释给你听的。” 倾城勃然大怒:“你没力气?骗我还需要力气吗?还是你又想装病让我同情你?” “装病?”玉龙苦笑,硬撑着站起来,摇摇晃晃地向床边走,边走边说:“不管你怎么想,我必须要睡一觉,不然没力气跟皇上斗,你相信我,这件事我会解决的。” 倾城哪里肯相信他,愤怒地一把扯住他:“你现在必须说清楚,你到底是什么人?” 玉龙好容易才稳住身子,他闭目缓了缓晕眩的感觉,两手握住倾城的肩膀,眼神坚定,语气不容置疑:“你一定要相信我对你没有恶意。哪里都不要去,一切等我醒来再说。” 倾城从没见过他这样坚定决绝的样子,也从来没有跟他这样站在一起过,这一刻,她忽然发现一直憔悴虚弱的他竟高出自己一个头还多,那样仰头看着他苍白的脸上坚定的神情,心里忽然踏实了,她竟不由点头:“好,我就再相信你一回,等你给我解释。” ☆、第 49 章 玉龙急切地要休息,因为他知道自己这两天奔波的太累,身体已经到了极限,而接下来还会有一场跟皇上的争执,他必须尽快恢复体力,做最坏的打算。 可惜有些事情并不是他能掌控的,尤其是他的身体,感觉睡了没多久,他就被痛醒了,手按住胃,蜷缩了身子,闭着眼睛低声叫:“姐姐,给我揉揉,痛死我了。” 耳边有男人低沉的声音轻唤:“龙儿,你醒了。” 倏然一惊,玉龙一下子坐起来,惊讶地看着坐在床前的朱棣,表情似是还没从睡梦中醒来,有些迷惘,朱棣笑咪咪地看着他:“龙儿,原来你是醉在温柔乡里了。” “看来倾城并没有被抓,必须赶紧离开这里,不然会给倾城带来麻烦。”他眉峰微蹙,装作不高兴地道:“四哥,我说了过两天再进宫,你怎么性子这么急,这种地方可不是你该来的。” 朱棣佯嗔道:“还敢说朕,这种地方难道是你该来的?” 玉龙俊脸一红,嘟哝道:“我又不是自己愿意来的,都是你那些官兵,把我当作刺客抓起来,结果害我晕在醉花楼门口,幸好那些姑娘救了我,不然,哎!只怕我这条小命就交待了。” 朱棣勃然大怒:“什么人如此大胆……” “算了算了,”玉龙怕节外生枝,赶紧打岔:“先不理这事,先回宫吧,痛死我了,赶紧纯哥给我扎针止痛。”说着起身就往外走。 朱棣见他走到门口停住,一手按在胃上,一手撑着门框,微微弯了腰,赶紧过去扶他:“怎么样,龙儿,还能支持吗?” 玉龙摇摇头,从怀里摸出止痛药吃下,这才下楼,朱棣怕他有闪失,亲自扶着他。楼下早站满了锦衣卫,纪纲也候在那里,醉花楼的姑娘们更是跪倒一片,都低着头,玉龙俊目扫过她们,见倾城就在人群中,虽然也跪着,但却没有低头,正冷眼看着他。玉龙一急,忙向她使眼色,但她却仍是怒目而视,半分避让的意思都没有。 玉龙感觉朱棣也在扫视众人,怕他看到倾城,忙假装一个踉跄,朱棣忙扶住他,急问:“龙儿,你还好吗?” 玉龙手按在腹上,吸了口气,道:“还好。” 朱棣知他一向要强,不肯在人前示弱,便叫纪纲过来帮忙,两人扶着玉龙缓步前行,快到倾城身边时,她忽然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匕首,连人带匕首扑了过来,玉龙完全没有想到倾城竟然还会行刺,这时也来不及做别的反应,身子一转,便将朱棣护住,匕首刺入他后背。倾城也用力过猛,扑倒在他身上,纪纲大叫“有刺客!护驾!” 这下变化太快,现场霎时乱作一团,朱棣吓得急叫一声:龙儿!”玉龙哪顾得自己的伤,见倾城傻愣愣的没回过神来,知道跑是跑不了得,急忙一拉倾城的手护在身后,大喝一声:“都站住!” 所有人都是一愣,诺大的屋子霎时安静下来,玉龙对朱棣道:“四哥,倾城是我的女人,她大概误会你要伤害我,所以才……你别怪她。” 朱棣惊魂未定,怒声道:“龙儿,你疯了,她是个□□!” “我不管她是谁,总之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玉龙坚定地道。 倾城象是忽然清醒过来,她狠狠地甩开玉龙的手,恨恨地道:“白玉龙,原来你真是这昏君的走狗,我看错你了。” 玉龙心里一寒,回头看着她,低声道:“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听我的,别乱说话。” 朱棣气得浑身颤抖:“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能把你迷成这样!来人!把她给我拉过来!” 玉龙一把将倾城搂在怀里,厉声道:“四哥,你要杀她就先杀了我!” 倾城被眼前的形势弄糊涂了,看得出玉龙刚来是拼了自己的命去护着皇上,现在又拼了命的保护自己,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玉龙低头看她一眼,眼神坚定:“姐姐别怕,只要我在,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朱棣见他背上还插着那把匕首,血已染红了雪白的儒衫,不由心痛,口气也软了下来:“龙儿,你别任性了,你的伤不轻,赶紧回宫召太医给你看看。” “你放了倾城,我就跟你回去。”他忽然咳嗽起来,连咳声都显得虚弱无力。 朱棣不由慌了神:“好好,都听你的,”他铁青着脸,无奈地挥挥手:“都让开,让她走。” 玉龙拉着倾城,一步步地向外走。血滴在他走过的地上,倾城心情复杂地跟着她,出了门,朱棣想要跟上,却被玉龙阻止。 喘息声越来越重,不时会有几声咳嗽,倾城不由担心地看向玉龙,见他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眼神有些迷蒙,他终于停住脚步,回头看了看才走出不远,他低低地叹息一声:“我还是高估了自己。”然后便又咳了起来,嘴角有血丝流下,他伸手擦去,很认真地对倾城道:“仔细听好了,从西门出城找卖瓜的老王头,他会带你去安全的地方,在那里安心住几天,他们会带个人来让你辨认,无论结果怎样,都会安全送你离开。” 倾城一怔,似乎不明白他的意思。玉龙奋力一推她,吼道:“走!”就又咳起来,这回却似乎再也停不下来,倾城犹豫一下,见他仍是目光焦灼的看着自己,便跺跺脚,转身便走,玉龙看她走远了,这才回头对不远处的朱棣艰难地道:“四哥,你刚才已经答应放了她,我希望……这次……不要食言……”他软软地倒下去,轻的象一片落叶。 朱棣惊叫一声,奔向玉龙,倾城听到喊声,也回身往回跑,两个人第一次面对面的看了个清楚,朱棣猛然认出:“原来是你!” 倾城只觉头嗡的一声,一片空白,如此良机怎能错失!她猛地伸手拔出玉龙背上的匕首刺向朱棣,朱棣也是马上皇帝,哪会再让她有机可乘,伸手挡住,倾城再刺,不过几招之间,纪纲和锦衣卫便冲上来把将她拿下。 朱棣看看倒在地上的玉龙,又看看仍是怒目相向的倾城,气的浑身颤抖:“枉我龙儿拼了性命要保护你,你竟然还要刺杀朕,好!这回可不算我食言,是你自己找死!纪纲,带回去仔细审,我倒要看看她是何方神圣!” 还没睁开眼睛,就感觉到胃里难忍的痛楚,玉龙在心里低咒这该死的胃,睁开眼睛,看到刘纯焦灼的脸,玉龙勾勾唇角,做出个笑容:“纯哥,又麻烦你了。” “龙儿,你就不能顾惜一下自己吗?你明知道自己的情况……” “啊,”玉龙低叫了一声,想要坐起来,从背上传来锥心的疼痛,然后剧烈地咳起来,却又牵动背上的伤,痛得他出了一身的汗,刘纯忙扶他:“现在还不能动!你伤的很重。” 玉龙小心地呼吸,缓解因喘息带来的胸痛,以免再咳嗽,刘纯担心地看着他,玉龙故作轻松地笑一笑:“纯哥,我……睡了多久?” “睡?我的殿下,那一刀伤到了肺,差点就要了你的命!你都昏迷了两天了,我们都以为……” “放心吧,纯哥,我不会就这么死的。”他又咳了几声,目光环视周围,目光有些黯淡:“皇上还在生气?……他没来过吗?“ 刘纯道:“你知道他是皇上,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包庇刺客,他……他生气也是难免的,其实他还是很担心你的,派人来问过几次了。” 玉龙了解地点头:“我知道这次是有些过分,只是希望他能……啊,对了,你知不知道倾城……皇上真的放了她吗?” 刘纯面露难色,不回答。 玉龙脸色一变:“皇上又食言了?她现在怎么样了?” 刘纯见他已下了床,却是腿一软就要摔倒,刘纯赶紧抱住他:“龙儿!你该知道你已没有多少血可以流了,按你的状况随时都可能……你根本走不出这个屋子,现在最重要的是先养好身体。” 玉龙狠狠地一拳打在床上:“我这副身体……还能做什么呢?” 刘纯心痛地扶他坐在床上,轻声安慰:“别这样,殿下,那姑娘还在审问中,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事,你得先保重自己才能……” 玉龙吞下止痛的药丸,有些颓废地道:“我胃里出血的情况一直没有好转,我想……撑不了多久,就会被咬穿了,最近心脏的症状越来越严重,纯哥,你应该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刘纯叹息,他何尝不知道玉龙的身体状况,他一直不明白是什么样的力量支撑着这个少年拖着这样的病躯还能做这么多事,换作别人不是早就应该卧床不起只等死亡吗? “我没多少时间了,我必须救下倾城,纯哥,我要见皇上,你帮帮我。”玉龙情绪有些激动,又咳起来。 刘纯忙点头:“好,我帮你请皇上来,只是你必须保证卧床休息,不要激动,不能生气,好好静养几天,把伤养好,万一肺上再留下病根就更麻烦了。” 玉龙笑了:“谢谢你,纯哥,我自己的身体我会珍惜。” 坤宁宫,朱棣心烦意乱地在踱来踱去,皇后徐仪华静静地看着他焦躁的样子,终于开口:“皇上,你既然这么担心龙儿,还不如直接去看看他……” “朕才不担心他!”朱棣怒吼,看到徐仪华洞穿他心事的目光,他突然象泄了气的皮球:“哎!这臭小子,真是气死我了。你去看过他了吗?” 徐仪华点头:“我去了几次他都没醒过来,刘纯说伤了肺,差一点就没命了。” “那他怎么还能走那么远的路!这孩子,真让人看不透,一个□□,值得吗?” “皇上,我相信龙儿,他不会无缘无故为了一个□□跟你作对的,何况那□□一心要置你于死地,这里面一定有文章。” “我当然知道,可纪纲那边审了两天了,那女人牙硬的很,什么都不说。” “去看看龙儿吧,听听他说什么,总好过你在这里坐立不安。” 朱棣还在沉吟,已有侍者通报:“皇上,刘太医派人来送信,说是公子殿下他……情况不太好!请皇上定夺。” 朱棣一惊:“刘纯怎么说?” “太医说,殿下吐血不止,只怕……” 徐仪华也急了,拉着朱棣就走:“皇上,还等什么,快走吧!” 一踏进玉龙的房间,有浓重的药味和血腥味扑鼻而来,朱棣心急如焚,也顾不上徐仪华,直奔玉龙床前,刘纯和几位太医赶紧见驾,朱棣见玉龙面向外侧卧,双目紧闭,脸色惨白,嘴角还挂着一线血丝,地上的钵盂里有小半盆混着药汁的血,饶是朱棣久经沙场,见了玉龙的血,仍是吓的腿有些发软,急忙吩咐:“拦住皇后,别让她看到这个,她受不了的。” 刘纯哪等他发话,早在门口就拦住了皇后,向她施了眼色,徐仪华本就是冰雪聪明之人,一下便明白了,候在外面。 朱棣的声音有些颤抖:“刘纯,龙儿怎么样了?” 刘纯忙回禀:“皇上,殿下伤到了肺,再加上他胃部原本就在渗血,这回因为咳得太急,导致内出血严重,吐血不止,情形十分凶险,我们基本做不了什么了,就看殿下自己了……” 朱棣眼泪差点掉下来,他坐在床前,手轻轻抚摸玉龙的脸颊,轻唤他:“龙儿,你醒一醒吧,朕欠你的还没还呢,你不能就这么走……” 玉龙象是听到了他的呼唤,长长的羽睫抖动了一下,朱棣心头一喜:“龙儿,你听到我说话了,是吗?快醒醒。” 玉龙缓缓睁开眼睛,唇角微动,那笑容还没完全绽开便又皱紧了眉,隐忍地咳了几声,朱棣喜道:“刘纯,他醒了,是不是就没事了?” 刘纯沉吟着,为难地道:“皇上,臣不敢断定……”。 玉龙无力地指着地上,声音低弱,但很清晰:“把它拿走,你们都出去。” 皇后徐仪华走进来,玉龙微微一愣:“仪姐姐,你怎么来了?快回去歇着,我没事。” 徐仪华微微叹口气,心痛地道:“看看你自己,都成什么样儿了,还说没事。” “躺两天就好,都是纯哥大惊小怪。纯哥,快送姐姐回去休息。” 徐仪华看一眼朱棣,柔声道:“皇上,多体谅一下龙儿的身子,别跟他吵。” 朱棣神色一僵,但还是点头。 屋里只有兄弟俩,气氛忽然有些凝重,玉龙闭着眼睛,朱棣也微低着头不看他。 等了半天也不见玉龙开口,朱棣有些沉不住气了,他抬头看向玉龙,见他眉锋锁的很紧,脸上全是汗,手紧紧地抓着被子,指节泛白。 朱棣吓了一跳:“怎么了?龙儿,你……好象痛的很厉害,要不要叫刘纯……” “不用,”玉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只是胃痛。” 朱棣赶紧把手伸进他被子里,抚上他冰凉的胃,心里不由一惊:“怎么会这么冰?” 玉龙苦笑:“没关系,你这样捂着就好多了。” 朱棣心里一阵难过:“还是因为蛊毒?” 玉龙缓缓摇头:“四哥,你别多想,跟那个……没什么关系。” 朱棣听刘纯说过情由,当然知道他是不想给自己添负担,心里一阵难过。 玉龙忍痛看着他,目光中有股复杂的情绪:“四哥,你把倾城怎么样了?” 朱棣手一抖,玉龙疼得“呃”的低叫一声,朱棣赶紧收回手,道:“对不起,龙儿,你别怪我,不是我要食言,是她又行刺我……” 玉龙无奈了闭了闭眼,心里暗怪自己:或许应该早告诉倾城自己的身份,这样她就会相信自己,听自己的安排了。 朱棣将手搓热,又重新捂在他胃上,轻声道:“龙儿,这件事你就别管了,为了一个□□,不值得。” 玉龙痛苦的摇头:“她不是□□,她是方孝孺的女儿,四哥,你别怪她要刺杀你,你杀了她全家,牵连了八百多人!” 朱棣震惊地睁大眼睛:“她是……” 玉龙点头:“四哥,别再造杀戮了,放了她吧,她一个女人能做什么呢?我会劝她的,现在国泰民安,她是看到的,她会理解的。” “不行!”朱棣大叫:“你怎么知道她只有一个人,说不定还有漏网之鱼在帮她,我要好好审问,把她的同党全部揪出来!” “四哥!”玉龙痛心地叫了一声:“方孝孺有什么大错?他是允文的重臣,他不肯矫诏是情理之中的事,正说明他的忠义,你杀了他也就罢了,还牵连了那么多人,你怎么能这么残忍!”他又剧烈地咳起来,一只手却狠狠地按着胃,朱棣慌得赶紧叫刘纯。 ☆、第 50 章 刘纯一手掐着他的合谷,一手在他护住他背上的伤,急得直叹气:“皇上,殿下不能再受刺激了,您还是回避吧。” 朱棣无奈起身要走,却被玉龙一把扯住:“四哥……我求你……放了她……” 朱棣一狠心挣脱,玉龙呆呆地看着空握着的手,脸上现出失望的神情,朱棣心里一阵慌乱,求救似的看着刘纯,刘纯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扶玉龙慢慢躺下,劝道:“殿下,你实在不能再操劳了,有些事情,该放的就放下吧。” 玉龙已平静下来,冷冷地笑:“求人不如求己!我现在知道该做什么了。”然后闭上眼睛,再也不说一句话。 朱棣没来由地打了个寒战,他颇没有底气地道:“龙儿,你是在威胁我吗?好!我的命是你救的,你要的话,随时可以拿去。” 玉龙睁开眼睛看着他,星目中的冷芒让朱棣胆寒,他慢慢起身,下床,一步一步走向朱棣,朱棣的心仿佛要跳出胸膛,紧张地望着他,想要后退,却是一动也动不了。 刘纯也被他的气势震住了,怯怯地叫了声:“龙儿”,玉龙停住脚步,冲刘纯微微一笑,他又转头看向朱棣,缓缓地道:“不管这些年我受了多少折磨,我从来都没有后悔当初替你吞下蛊毒,我一直相信,就算你违背了当初的誓言夺了允文的江山,你也能做一个好皇帝,可是你如果执意要做个残暴的昏君,我是不会任由你滥杀无辜的……” “龙儿!”朱棣打断他,听了这话他突然便定下心来,很镇定地看着玉龙:“方孝孺的事,朕承认当时是有些失当,但朕没有真的诛他十族,牵连的虽然是八百多人,被诛的却只有方家直系,大部分只是惩戒而已,不信你可以去查问!这一次我也没有食言,本来已经放她走了,可她却又回来杀我,你总不至于让我坐以待毙吧!” 显然是出乎意料,玉龙有些瞠目结舌:“真是……这样吗?” “是的,龙儿,你错怪我了!”朱棣肯定地点头。 玉龙微皱了眉,沉吟着,刘纯赶紧打圆场:“殿下,还是躺下说话吧,自家兄弟间有什么误会要慢慢解释,别伤了身子。” 玉龙相信朱棣说的是真的,他向来都是有担当的,于是缓和了口气:“我会去查的。可是倾城呢?你打算怎么处置?” 朱棣伸手扶他,见他没有拒绝,知道他已经原谅了自己,心里一宽,气哼哼地道:“你连威胁的手段都用了,我还能怎么样?” 刘纯听朱棣竟有些诉苦撒娇的语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心里感叹,也只有在龙儿面前,朱棣才不象那个果敢阴狠的皇帝。 玉龙有些不好意思:“我哪有威胁你,是被你气糊涂了嘛,你看,你又气得我胃痛。” 朱棣神色有些黯淡,语重心长地道:“龙儿,以后不管多么危急的时刻,你都要爱惜自己,不许再挡在别人前面,知道吗?” “嗯,我知道了。现在我不舒服,罚你给我按摩。” 朱棣笑嗔道:“怎么又罚我,应该是我罚你才对,今天就算是高炽和瞻基,敢这样对朕,都得没命,你还不知足。” 倾城被带到玉龙床前,已经梳洗过了,崭新的罗裙掩藏了她身上的伤痕,倾城看着斜倚在床头的玉龙,阳光从窗口照进来,洒在他雪白的儒衫上,他闭着眼睛,苍白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美的如梦如幻,倾城忽然感觉这一切是那么不真实,羽睫轻颤,他睁开了眼睛,没错!是他!明明虚弱得随时都会倒下,却仍能保持优雅地姿态,看着他柔和的目光里有难以察觉的痛楚,倾城有心痛地感觉,径直走到他身边,坐在床边,她想问问他的伤势,但却不知怎么开口。 玉龙轻轻挪了下身子,想要坐直些,但却有些力不从心,他微微蹙了下眉,放弃,又若无其事的冲她笑:“让姐姐受苦了。” 倾城看在眼里,难过地道:“我们朝夕相处了那么久,你的身体我又不是不清楚,在我面前又何必逞强呢?”她小心地扶他慢慢躺下。 玉龙微闭了一下眼睛,然后很放松地呼了口气:“不生我气了吗?” 倾城低下头去,轻轻地道:“我没想到会伤到你,当时用了全力……” “没事儿,”玉龙不让她说下去:“只伤了皮肉而已。倒是你,一定挨打了吧?有没有上药?” 倾城泪滴下来:“刘太医已给看过了,都是皮外伤。你的事,他都跟我说了,你明知我抱了必死之心,又何苦为我跟皇上决裂呢?他是皇帝,你那么做就不想想后果吗?” 玉龙柔声道:“没关系,皇上很疼我的,在他眼里我就象他的孩子,不会跟我计较的。” “可他毕竟是皇上,又那么……心狠,你如果威胁到他,难保他不会……” “别瞎想,对我,四哥狠不下心来的,要不然,就冲我对他那态度早死了多少回了,这一次我竟然还……嘿嘿,要想杀我,他只要轻轻一碰,我这条小命就交待了。” “看你说的那么轻松,多危险!为了我,不值得。” “不是为了你,”玉龙收敛了笑容:“虽然我当你是亲姐姐一样,但这次并不是为了你,是为了方学士,我是事后才知道那次靖难之变的,如果不是我一直躲着不肯面对,所以这一切或许是可以避免的,这一回,我既然知道你是方学士的后人,我就不会袖手旁观的,就算拼了性命,劫囚牢劫法场,我也不能让四哥一错再错。” 倾城愣住了,有些惭愧:“我以为你是儿女情长的人,没想到……” “哈!”玉龙只笑了一下,便皱了眉,吃痛地道:“啊哟,痛死我了。姐姐以为我就是不务正业的花花公子吗?” 倾城红了脸,低下头去:“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开玩笑的。”或许是扯到了伤势,玉龙咳嗽起来,隐忍地、无力地咳声让倾城担心他会就此没了气息,好半天他才止住咳,声音有些低哑:“说正经的,我早该告诉你的,只是事情还没有定论我怕让你白高兴一场,”见倾城瞪大了眼睛认真地听,他笑了笑,声音更低:“那几天我一直忙着查寻当时方家的幸存者,有一点眉目,如果那天你听我的话,去找老王头,此时应该已经能够确认我找到的是不是真的方忠宪了。” “你是说……忠宪……他被救了?”倾城声音颤抖,玉龙竖起手指在唇上,示意她小声,然后低声道:“如果真的是方家二公子,你的责任是把他抚养长大,这样你的生活就有了意义对不对?” “嗯,我会好好把他养大的。”倾城使劲地点头,激动地眼含热泪,见玉龙手抓紧了被子,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笑,她伸手到他腹间,轻轻地叹息:“玉龙,谢谢你!你让我的生命有了意义。” 玉龙伸手擦去她脸上的泪,柔声叮嘱:“还是照我说的,出宫之后去找老王头,我已经安排好一切了,这回不能再任性了,知道么?” 倾城感觉到手下的纠结在痉挛,却见玉龙只是略紧了紧眉,有汗珠冒了出来,神情却是如常,她心痛地加大了手上的力度:“玉龙,我说过在我面前不要忍得这么辛苦。” 玉龙握住她的手,阻止她按摩:“不用揉了,最近出血一直止不住,越揉越厉害。” 倾城见他脸色越来越苍白,墨玉般的黑眸象是蒙上了一层夜雾,凄美迷蒙,她感觉有些不妙,心慌得乱跳不已,玉龙看出她的担心,拍拍她的手,安慰她:“不用担心,我只是累了。”话虽这么说,他仍是闭上了眼睛,声音渐低:“我不能送你了,姐姐,你替我叫刘大医和纪纲来。” 倾城见他似乎就要晕去,赶紧叫侍卫传了刘纯和纪纲。 刘纯神情紧张地替他把脉,玉龙睁开眼睛见是他,便摆手制止:“纯哥,先等一会儿。” 眼睛一眨不敢眨地看着玉龙很吃力但很仔细地叮嘱纪纲护送倾城回醉花楼,刘纯禁不住心惊胆战,就怕他一下子便会倒下,好容易等到倾城依依不舍地跟着纪纲走了,刘纯才叹息一声:“龙儿,你什么时候才能先顾惜你自己呢!” 玉龙强撑着保持一线清明:“胸口闷痛……呼吸窘迫……眩晕……胃腹刺痛……意识……不太清楚,你……看着办吧。” 看着满身的银针,玉龙感觉舒服了很多,他笑着对刘纯道:“纯哥,你的医术进步很快嘛,比上次强多了。“ 刘纯有些气结:“我可是堂堂太医,刚才要不是我在,你只怕这会儿去跟玉皇大帝聊天去了呢,看你还能在这说笑。” “你又救了我一回,我都记着呢!还有件事想要请教你,”略顿了顿,玉龙口气淡然地问:“纯哥,依你看,我还有多少日子?” 如此云淡风清地谈论自己的生死问题,大概也就只有玉龙做得到吧。刘纯这样想着,却不知如何开口。 玉龙仍是淡笑着:“不说蛊毒,我只问你以我的身体状况,还能撑多长时间?” 刘纯表情痛苦而凝重:“龙儿,你……你应该比我清楚才对。” 玉龙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我本来是打算办完了这些事,就去天山找个绝壁,弄个雪崩把自己埋了,可惜……以我现在的状况,只怕根本就到不了那里,万一我要是死在半路上,只怕这血咒是会害到别人的,所以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龙儿!”刘纯惊得差点跳起来:“你……你……”看着墨玉般的星眸里有自嘲般的笑意,刘纯只觉得肝胆俱裂,他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便整理了一下心情,闷声道:“别说天山,以你现在的情况,只怕连京城都……” “纯哥!”玉龙打断他:“我知道不可能,所以才想听听你的意见。” 刘纯来回踱着步,沉思着良久,才小心翼翼地道:“龙儿,你听我的,在宫里休养半年……” “半年?”玉龙苦笑:“以我的估计,没有这么久了。” “我保证,”刘纯急道:“只要你安心在宫里休养,半年时间我会尽力把你的身体调回来,最起码让胃的损伤得到修复。” “呵呵,你忘了,纯哥,半年时间,我的蛊毒是不可能不发作的,只要它发作,我的胃就不可能恢复,所有的问题就又会出现。况且,以我目前的状况,只要蛊毒一发,我的胃就会穿透,所以我想,你过于乐观了。” “龙儿,你别尽往坏处想,蛊毒不一定什么时候才发作,趁现在赶紧把胃养好,不是就没有那么严重的后果了吗?你要再这么折腾下去,那可真就没有办法了。” “刘纯说的没错!”朱棣走了进来,两人都要见礼,朱棣摆手制止,坐到玉龙床前,看着他满身的银针,不由心痛:“这回不把身体养好,我是不会让你走的。” 玉龙赶紧示意刘纯起了针,他乖乖地躺下,笑嘻嘻地道:“四哥,我住在这里,你不怕我再跟你吵架吗?” 朱棣轻轻拍了他脑袋一下,笑道:“还说呢,你这个调皮鬼,就会跟我吹胡子瞪眼睛,我看你对人家姑娘都温柔地很呢!” 玉龙红了脸,嘟哝着:“我哪有。” 有宫女端了药来,朱棣亲自喂他喝下,看他有些倦意,刘纯便催促道:“殿下,您该休息了。” 朱棣并没有要走的意思,给他盖上薄被,柔声道:“你安心睡吧,我也没什么事,在这里陪陪你。” 看着玉龙秀挺的眉毛仍是微皱,长长的浓密的睫毛在脸上投下阴影,朱棣爱怜地给他理了理额前被汗水打湿的碎发,轻声问刘纯:“他的胃痛还没止住吗?怎么还这么多汗?” 刘纯点头:“一时半会儿不能完全止住,为了见倾城姑娘,他已经吃了两倍的止痛药了,所以我不能再给他用太厉害的药,他太虚弱了,否则这么痛着是睡不着的。” 朱棣道:“你们刚才说的是真的吗?他的病真的到了那个地步?” “是的,皇上,殿下的身体已是极限了,不然以他的脾气,是不可能就这么让纪使台去送倾城姑娘的,他的胃可谓是千疮百孔,内出血很难一下止住,正如他自己所说,要是这时候蛊毒再发作一次,只怕真的是神仙难救了。” 朱棣心如刀绞,轻轻抚摸玉龙脸颊,玉龙微睁了一下眼睛,墨玉般的眼睛带着一丝迷蒙象美丽的夜空,他呢喃了一句:“我没事。”就又睡了过去。 朱棣目中含泪,痛恨自己给这个孩子带来这么多苦难,良久,他才平静下来,对刘纯道:“送个信给薛神医,请他来一趟吧,不能再这么拖下去了。” ☆、第 51 章 倾城在老王头的带领下到了云宫南京分坛——青云山庄,庄主叶凌空是个年约四旬的中年人,冷峻干练,他见到倾城并不意外,甚至都没有客套话,直接带她向后院走。 倾城满心疑惑,忍不住问:“请问庄主……您是要带我去见那个孩子吗?” 叶凌空面无表情地道:“没错。” 倾城感激地道:“那太好了,谢谢庄主。” “不用客气,我并没有做什么,一切都是龙儿安排的。”仍是冷冷地不带感情。 “那也还是得谢谢您,毕竟让您费心了。”倾城并不完全是客气,她是真的很感激。 庄主停下脚步,脸上有了一丝不安的表情,他似乎犹豫了一下,才道:“姑娘,我想问一下,我们少宫主现在怎么样了?” “少宫主?”倾城错愕地看着他,不知道他说的是谁,庄主显然很意外,愣了一下,又恢复了冷峻,道:“原来姑娘并不知情,恕在下冒昧。” 倾城一头雾水,还想再问,他已经走远了,倾城赶紧跟上,七拐八拐地也不知道走了多远,那庄主停了脚步,看了她一眼,犹豫了半天,仍是从怀里摸出一条黑色布条,道:“虽然龙儿没有交待,但还是按规矩来比较好,请姑娘见谅!” 倾城明白是要蒙眼,她在峨嵋学艺多年,虽然不是入室弟子,也算是江湖中人,江湖规矩是知道的,于是坦然地答应。 蒙住眼睛后,就听叶凌空说声“姑娘莫怕,在下带你去个地方。”话间刚落,感觉已被对方扛在肩上,只听得耳边忽忽风响,显然他是用了轻功,又过了一会儿这才停下,叶凌空让倾城站着不动,他伸手在假山一侧的一块独立的大石头上摸了一下,就听轰隆隆声响,那石头竟向旁挪开,地上现出一个大洞,叶凌空说声“得罪了!”一把抱起倾城飞身纵下,倾城乍一被人抱住,不由惊呼一声,紧接着就觉得凌空而起,心中虽然惊吓但却忍着没再惊叫出声。 稳稳地落到地上,倾城这才舒了口气,取下了蒙眼布,这才发现原来是一道地下走廊,往前走了不远便是一间密室,进到里面只见灯火通明,正有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在读书,旁边站了一个学究模样的老者,倾城紧张的望着那孩子,喉咙发紧,心像要跳出来,那孩子听到声音,转过头来,倾城眼睛一亮,叫声:“忠宪!” 那孩子愣住了,站起来走了两步,仔细看了看倾城,试探地叫了声“嫣然姐”,倾城抑制不住眼泪夺眶而出,张开了怀抱:“是我,忠宪,是姐姐。” 方忠宪“哇”地一声大哭着扑过来,两人抱头痛哭。 庄主和老学究对视了一眼,默默地出了密室。 等了很久,才见姐弟二人出来,同样两人都被黑巾蒙眼带到了地面,倾城拉着忠宪跪倒在地,庄主赶紧相扶:“二位不必如此,这事本不是我的功劳,要谢还是谢谢龙儿吧。” 话音刚落,就听一人朗声道:“叶叔,龙儿真的在你这里吗?” 几人都循声望去,见三男一女正走过来,叶凌空一喜,大笑道:“是什么风把你们兄弟三个给吹来了。” 来人正是杨氏兄弟和珠儿。 三兄弟抱拳施礼:“叶叔,故意没让人通报,您千万别见怪。” 珠儿也过来见礼:“水珠儿见过叶坛主。” 叶凌空笑着还礼,眼睛看向三兄弟,少杰忙介绍:“叶叔,水姑娘是龙儿的……表妹。” “哦!”叶凌空并不计较珠儿的身份,只问少杰道:“少杰,你们不是一直跟着少宫主吗,怎么这回让他一个人来了京城?” “哎!”少杰叹了口气,道:“他一个人偷偷溜了,亏得珠儿想起来他见过锦衣卫指挥使纪纲,我们才试探着来京城找,还好他真在你这里。” “他前几天来过,现在应该是在皇宫里吧。这位倾城姑娘应该见过少宫主。” 倾城这才知道他们所说的少宫主就是玉龙,赶紧将事情经过详细讲述了一遍。 几人一听玉龙受伤,哪里顾得别的,赶紧向叶凌空告辞向皇宫赶去。 朦胧中,一只温热的小手在自己腹部轻揉,玉龙下意识地握住,轻唤一声:“珠儿,是你吗?” “是我,龙哥哥。”一滴泪落在玉龙手上,他清醒过来,果然是珠儿坐在床前,秀目中满是泪水。 他要起来,珠儿按住他,柔声道:“别动,龙哥,刘太医说你不能动。” 玉龙望着她满脸的泪,轻笑:“傻丫头,我这不是好好的嘛,怎么又哭了!” 珠儿不说话,只是哭。 玉龙眼睛在四下里搜寻:“怎么找到这里来的?他们呢?” 珠儿擦擦泪,道:“少杰给你煎药呢,雄哥和华哥被皇上叫去了。”她将脸伏在他身上,低声道:“龙哥哥,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不管你去哪里,都让我陪着你好吗?你不知道我找不着你有多着急、多担心!” 玉龙爱怜地拍拍她的背,柔声道:“珠儿,别这样,你有属于自己的幸福,我不想拖累你。” 珠儿抬起头,泪眼婆娑地望着他:“没有你哪里还有幸福。” 玉龙心头一震,想起倾城说的:“不能跟心爱的人在一起,活着没有意义!” 珠儿见他发呆,忽然想起一事,道:“差点忘了,若兮姐姐让我给你带个话,说是有她姑姑的消息了,她必须要去跟她父亲会合,所以不能来找你了,让你注意身体。” 玉龙沉吟了一下,有些担心地道:“她姑姑是因玄铁令而失踪的,而大哥那里也有玄铁令重现江湖的消息,只怕又有事要发生了。” 珠儿一阵心惊肉跳:“龙哥哥,你不是……又要管这件事吧?” 玉龙苦笑一下,道:“我现在这样还能做什么,先把身体养好了再说吧。” 珠儿吁了口气,脸上有欣喜的表情:“你总算会顾惜自己了。” 玉龙哭笑不得的看着她:“我在你心里就那么不济事吗?” 珠儿拿指尖在他胃上轻轻一捅,道:“济不济事得它说了算。” 玉龙略一皱眉,道:“你看看你,又哭又笑的,还敢取笑我。” 珠儿撅起小嘴,道:“还不是你惹的,就会欺负我。” 玉龙在她撅起的唇上轻轻一刮,笑道:“小丫头,谁敢欺负你呀,那么爱哭,一个不小心就黄河泛滥了。” 珠儿俏脸通红,跺了跺脚,张开手就去挠玉龙痒痒:“谁黄河泛滥了?你说呀,是谁黄河泛滥了?” 玉龙吓得大声求饶:“好珠儿,饶了我吧,哥哥错了。哈哈……” 两人笑闹成一团,少杰端着药进来的时候正看到这副情景,他也忍不住笑了:“你们俩个瞎闹什么呢?小心伤口。” 珠儿立刻停手,一脸紧张,还没开口,玉龙已摆手道:“别担心,我没事,伤都快好了。” 少杰将药递过来,关切地道:“胃有没有好一点?还是痛得厉害吗?” 玉龙笑着接过药:“有珠儿这个开心果,什么病都没了。” 珠儿变戏法似的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一颗蜜饯,看玉龙愣在那里,珠儿得意地道:“怎么样,我很厉害吧?听那位姑娘说你给她吃蜜饯,倒提醒我了,你整天喝药,我都没有想到要给你吃点甜的去去苦味呢。” 玉龙摇头道:“我一个大男人哪用得着吃这个。” 珠儿有些怜惜地道:“我生病的时候前两回喝药还行,到第三回就说什么都不喝了,因为更怕苦了。你怎么能忍受这么多年呢?不过你放心,以后每次我都给你准备糖果,总是让你感觉苦尽甘来。” 少杰和玉龙都笑了,玉龙捏捏她鼻子:“傻丫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吃甜食。” 珠儿一呆:“对哦,你从小就不爱吃糖的,你的糖果都分给我了呢。” 少杰在一旁忍不住笑道:“珠儿,你都不知道龙儿是喜欢你才把自己心爱的东西都给你的吗?其实他小时很喜欢吃糖的。” 珠儿歪头想了半天,才疑惑地道:“你怎么知道?你是不是也把自己心爱的东西都给丁姐姐了呢?” 少杰僵住,旁边却暴发出一阵大笑,玉龙笑得太猛,惹来一阵咳嗽。 珠儿给他顺着背,等他慢慢平静下来,这才一本正经地问:“龙哥哥,你是怎么想到要给那位姑娘准备蜜饯的呢?我喝药的时候你都没有想到!” 这回轮到玉龙僵住,尴尬地不知如何作答,珠儿却不以为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逗你们玩呢,看把你们俩吓得,好了,我得去御厨房学做菜了,你们俩聊吧。”说完大摇大摆地走了。 少杰望着她的背影,感叹道:“龙儿,这还是那个小丫头吗?。” 玉龙却满脸都是宠溺地笑容:“她长大了,越来越聪明了。” 珠儿亲手煮了桂圆阿胶红枣粥,边走还边闻着香气,少杰迎上来,一见碗里有红枣,就摇头:“你忘了龙儿不吃枣的吗?”珠儿轻叹:“我怎么会忘呢?都快愁死我了。刘太医说一定得给他补,好在这回吃东西不象上次那么难,应该可以勉强吃一点的。” 玉龙靠在床头,微皱了眉,将头扭向一边,有些许抗拒,珠儿半嗔半哄地劝他:“红枣只放了几颗,喝不出来的,阿胶也只有一点,没什么味,你就将就一下嘛,好歹吃一点,人家熬了好半天呢!” 玉龙仍是摇头,少杰也在旁劝:“珠儿最近几天为了给你变着花样弄吃的,天天缠着御橱房的大师傅,学得很辛苦,你瞧瞧,她手上都烫了好几个水泡了,你就吃一点吧,刘太医说这个是补血的。” 玉龙拉过珠儿的手,看着白嫩的手背上果然有几个水泡,心疼地轻轻吹了吹:“怎么这么不小心?还疼吗?” 珠儿抽回手,笑道:“不疼了,以后不会了这么笨了,我现在已经很会弄吃的了,不信你尝尝,看看味道好不好?” 玉龙咬了咬牙,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好吧,可一会儿要是吐了你不许生气。” 珠儿喜不自禁,赶紧将碗凑过来,舀起一小勺送到他嘴边,玉龙含在口里,打了好几个滚终于咽下,他可怜兮兮地看着满脸笑意的两个人:“真的很难吃!” 珠儿道:“别太任性了,又香又甜的东西怎么会难吃呢?明知道对身体好,就强迫自己吃一点,总好过吃药不是!” 玉龙对此无话可说,对吃的东西他从来没什么喜好,但不能吃不爱吃的却是一大堆,吃药从来不怕若,但却怎么也忍受不了大枣的味道,他自己也觉得奇怪,这常人看来味道不错又大补的东西却总是让自己反胃,他叹息着勉强又喝了几口,感觉胃里翻腾,好容易才忍住没有吐出来。 珠儿见他吃一口恶心半天,几口粥倒喝出了一身冷汗,颇不忍心:“已经进步了不少了,太医说你现在也不能吃多了,就别再勉强了。” 玉龙长出一口气,漱过口,道:“好珠儿,陪我出去走走吧,我都快发霉了。” “不行!”珠儿断然拒绝,“刘太医说你必须卧床,肺上的伤还没好,乱动会留下病根的。” 玉龙闭上了嘴,没再坚持。 少杰在一旁见他神色有些落寞,便提议:“让珠儿陪你下棋吧,最起码珠儿的棋艺比我强很多。” 珠儿拍手叫好:“好啊好啊,有少杰哥帮我,可不许你再让我了。” 玉龙情绪并不高,但又不忍拂了他们的好意,便点头答应。 珠儿给他身后垫上扶枕,让他坐得舒服点。少杰拿来棋盘。 有少杰在一旁帮忙,珠儿总算没有输的很难看,下了两盘,珠儿见玉龙星眸虽然看着棋盘,眼神却有些迷离,知道他因为气血虚亏不畅,每当劳累过度时便会有这种头昏失神的表现,便抹了一把鼻尖上的汗珠,一推棋盘道:“不下了,说好了不许让的,你还是让了,等我再研习一下再来跟你下。” 少杰也看出玉龙不太舒服,便附和道:“待会儿咱俩下,等咱俩练好了再跟龙儿下。” 玉龙并拢四指在额头敲了敲,似乎是想要清醒一点。 珠儿看在眼里不由一阵难过,柔声道:“坐了很久了,躺下歇会儿吧。” 玉龙并不坚持,由着珠儿小心翼翼地扶着躺下。 珠儿将两手搓热,轻轻捂在玉龙腹上,道:“刘太医说不是痛得太厉害尽量不要揉,怎么样,这样感觉舒服吗?” 玉龙并未说话,只是含笑点头,然后便闭了眼睛享受。 珠儿见他不象往常一样客气,而是很惬意地接受,心里感觉甜丝丝儿的。 少杰也感觉到龙儿的态度似乎发生了变化,他似乎已开始接受珠儿了,这一变化让少杰心里很安慰,他不忍打扰两人,便悄悄退了出去。 玉龙住在御花园深处的一所别苑,面积不太,但环境极美,尤其现在是夏季,百花齐放,鸟语花香,取名就叫做吟香别苑,原是后宫佳丽赏花游玩休息的地方,雅致清幽的布局,倒正合玉龙胃口,便成了玉龙每次进宫后的行馆。 回到自己房间,少杰看到两个哥哥正对坐喝茶,正要调侃,却见二人都是眉头深锁,少杰有些意外:“出了什么事吗?” 少杰闷声道:“家里传来消息,薛神医去了苗疆,一时半会儿还联系不到他。玉麟在塞外追查玄铁令时突然下落不明,宫主已经亲自赶往塞外,我们正商量这事要不要告诉少宫主。” “宫主怎么说?”少杰也意识到事态严重,但他的第一反应却是不能让玉龙知道。 少雄有些为难:“宫主很担心少宫主的身体,说是暂时不告诉他,可是,这么大的事,只怕瞒不住。” “能瞒一天是一天,这回他自己也知道不能再逞强,所以很安心的休养,有珠儿陪着他,我们尽量少在他面前出现,他便看不出什么。” ☆、第 52 章 门外有轻微的说话声,好象是珠儿在跟什么人说话,白玉龙一向浅眠,虽然头还是昏沉沉的,但仍是强迫自己醒来,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自己睡了多久,见屋子里没人,窗外阳光已不那么耀眼了,想是已近黄昏了吧,他慢慢坐起来,略微伸了伸筋骨,扯到伤口,他微微皱眉,忍住没有咳出来,这次伤得很重,他是知道的,所以他很听话的卧床静养,只盼能在血咒发作之前把身体调养到更好的状态,因为他不能死在这里,他不能让身边的亲人们再受他所受的苦。所以每次他痛到昏厥也一定要醒过来,太医们对他顽强的生命力都感叹不已,只有刘纯知道,他重视的并不是自己的生命。好在皇宫里有最好的药材,有最好的条件,还有刘纯这个好医生,总算一切都在向他预想的发展,就连最难克服的吃饭问题,也因为有珠儿的用心、精心和耐心而变得不再那么痛苦。 想到珠儿,玉龙唇角勾起一丝微笑,她是他的开心果,对他的痛苦,她已经不再只是手足无措、泪流不止了,在他痛的轻的时候她会一边给他暖胃一边给他讲笑话来牵扯注意力,在他痛的难以忍受的时候她便递给他一根银针然后躲到外面去,留给他一个可以挣扎可以□□的空间。 门轻轻地开了,珠儿探进脑袋,一见他醒来,俏脸上顿时现出灿烂的笑容:“龙哥哥,你睡了好久,总算醒了。” 玉龙看着她笑靥如花,也开心起来,他很自然的拉住珠儿的手,把她轻轻拉到面前,伸手细细地摘下她头上几枚花瓣,然后望着她笑:“想戴花大大方方的戴就是了,干嘛弄些花瓣来臭美?” 珠儿心里甜甜的,却把小嘴一撅,娇嗔道:“人家就是不好意思嘛,我不管,你快点好起来,去给我摘最漂亮的花,你送我的我就敢戴了。” 玉龙歪头想了想,然后着重地点头:“那我现在就去摘,不然怕你耍赖,欺负我不能动,哪天突然骗我说花儿都谢了。” 珠儿惊讶地道:“咦?龙哥哥,你还真象我肚子里的蛔虫,我正打算明天就告诉你花儿都谢了呢。” 玉龙微拧了眉道:“这话听起来可不怎么好听。”于是两人两视大笑。 门外有人轻咳一声。珠儿吐吐舌头,轻声道:“糟了,光顾跟你说笑了,忘了纪大人还在外面等着见你呢。” 玉龙伸手刮她鼻子一下:“调皮鬼,还不快请纪大人进来。” 纪纲见玉龙依然是一身白衣,慵懒地靠在床头,黑发自然的披散着,他脑子里忽然就想起一幅美人春睡图来,一时竟有些走神。 玉龙见他呆呆地看着自己,倒有些不自在,珠儿在一旁绷着小脸清了清嗓子提醒纪纲。 纪纲吓了一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紧见礼:“殿下,冒昧打扰殿下,下官罪该万死!” 玉龙挥了挥手,示意他起来。 纪纲垂手站在一旁,毕恭毕敬地道:“殿下,当日冒犯您的那些人已经审讯过了,您要不要亲自处理一下?” 玉龙“哦”了一声,道:“我倒忘了那件事了,其实也谈不上冒犯,查找人犯本是他们职责所在,不过滥用职权,鱼肉乡里却是大不该,你们按照律法处理就好,何必来问我的意见。” “是皇上的意思,皇上说这件事由您亲自处理比较好。” “呵呵,”玉龙忽然笑了,“皇上是要考我吧,他知道我心软,而大明的律法又很严苛,所以料定我必不会严格按照律法执行,那我便是妇人之仁,若我真按律法来办,便也落他个口实,今后便不能再跟他强调什么仁柔之道,更说不定,皇上就把整顿吏治的事推到我头上了,嘿嘿,四哥这算盘打得还真不懒,可惜,朝中之事我不过问,这件事自然也不会落他口实。” 玉龙抚了抚额角,声音转低:“转告皇上,他要整顿吏治,我举双手赞成,他需要人暗中协助,我可以派人去帮他查访,但我不参与朝政,这一点是不会变的,请皇上不要打我的主意。” 纪纲见他声音虽然低弱,暗中流露的气势却非比寻常,不由暗暗心惊:“这绝尘公子当真了得,竟把皇上的心思看得一清二楚,怪不得皇上一心想要他来辅政,只是这样的人还是别参与朝政比较好,万一驾驭不了他,那不等于引狼入室!” 玉龙虽然微闭着眼睛没有看他,却也猜得到他的心思,淡淡地道:“你能替皇上考虑也很是难得,不过你放心,皇上跟我的交情不是你们能明白的,所以皇上不会担心我的立场,而我也会坚持我的原则,你就不必多虑了。” 纪纲听他这话感觉自己在他面前似乎是透明人一样,什么心思都被他看穿了,不由惊出一身冷汗,诺诺的应付几句便匆匆告退。 对于徐皇后,朱棣一向很敬重,也很关心,尤其是皇后罹患重病,这令朱棣很是心痛,常常亲自召刘纯详细听取病案,今天也是,皇帝耐心地在一旁坐着,等刘纯号完脉完然后向他汇报方案,详细询问了皇后近日的饮食起居情况,听说皇后近日精神不错,胃口也可以,朱棣脸上的神情是掩饰不住的高兴,徐仪华起身下床,夫妻二人相对而坐,徐仪华微含笑意的看着朱棣,朱棣倒有些不自在:“仪华,怎么了?为什么这么看我?” 没有人的时候,朱棣常常都是唤着皇后的闺名,徐仪华静静的笑着:“皇上,你今天心情好象不错。” 朱棣咧嘴一笑,道:“你的病有起色,我当然高兴了。” “不只是这个原因吧!”徐仪华笑得有些莫测高深。 朱棣笑道:“怪不得龙儿跟你比跟我亲,原来是因为你比我聪明。” “皇上,”对皇上的赞美,徐仪华似乎无动于衷:“这事跟龙儿有关?” 朱棣点头:“我打算让龙儿帮我整顿吏治,他虽然拒绝了,但却说可以派人暗中协助,云宫的势力你是知道的,只要龙儿肯帮忙,朕相信朝廷一定会大变样的。” 徐仪华并不象朱棣想象的那般反应,她倒了杯茶递给朱棣,幽幽的道:“皇上,龙儿的病你不是不清楚,你怎么忍心难为他呢。” 朱棣微微一怔,道:“朕没有难为他呀,龙儿支持我的这项举措,是他自己提出来会暗中协助,这当然是朕求之不得的。其实整顿吏治龙儿本就是最佳人选,他跟大臣们鲜有来往,可以做到不偏不倚,而且龙儿心思缜密,处事得当,只可惜他不肯过问政事,朕也考虑到他的身体和立场,所以没有勉强。他所说的协助也只是派人暗中查访而已,并不会影响到他休养。” 徐仪华摇了摇头,语重心长地道:“皇上,你难道不了解龙儿吗?以他的个性,他既然说会帮你,岂会只派别人去做?你这明摆着是利用他……” “仪华!你这是什么话!”朱棣勃然变色,拍案而起:“朕对龙儿的恩宠,你不是最了解吗?今日为何说出这等大逆不道的话来!” 徐仪华也意识到自己的措词有些过了,但她并没有惊慌,只是起身福了福,算是赔罪,口气却是冷冷地:“皇上,臣妾所说或许有些过分,可是,你对龙儿却用了‘恩宠’两个字!你把龙儿当作你的朝臣了吗?” 朱棣也有些后悔,但仍是强硬的道:“朕现在是皇帝,说是恩宠难道还错了吗?” “皇上,”徐仪华面若寒霜:“你不要忘了,没有龙儿,你如何能做得了皇上!他现在所受的一切苦都是替你受的,你一向待他如兄弟,如父子,难道就因为做了皇帝,这一切就都改变了吗?如果真是这样,臣妾只能说,你太让人失望了!”说完竟拂袖而去,只留下朱棣木立在那里。 皇后跟他翻脸,这是头一遭,朱棣一时竟有些手足无措,明明怒火万丈,却又似乎是自己无理取闹,竟找不到发泄的理由,他恨恨地一把把茶壶扫到地上,气冲冲地走了。 皇上跟皇后吵架,可把太监宫女们吓得够呛,一路跟着怒气冲冲地皇上,大气都不敢出,谁也不敢劝,朱棣闷声不语地走着,竟来到了玉龙的“吟香别苑“,他自己也有些意外,怎么会走到这里来?细想想,皇后说得有道理,自己一直想要利用龙儿,利用他的聪明才智,利用云宫的势力,只是为什么自己会觉得利用这两个字这么刺耳呢? 耳边传来清幽的琴声,朱棣透过花丛向院里子瞧,见玉龙坐在凉亭中正在抚琴,消瘦的白色身影随着琴韵轻轻摇动,珠儿笑靥如花在旁打着扇子,朱棣示意众人退下,他站在花园里静静地听着,心境渐渐清明起来,感觉神清气朗,浑身轻松,不由在心里感叹,原来琴音真的可以调节情绪。 一曲弹罢,玉龙似是竟犹未尽,还待再弹,珠儿已递过水来,一边给他细细地擦去额上的细汗,一边柔声道:“身体才刚有点起色,别太劳累了,进屋躺会儿吧。” 玉龙轻抿了一口水,感觉胃有些隐痛,在他看来这点痛倒不足以为患,但疲累的感觉还是很清晰的,他也不坚持,顺从地点头,起身时略有些晕,他很自然地撑一下桌子,神情自若,珠儿挽住他胳膊,不着痕迹地扶了他一把,并未说些体恤的话,玉龙心里感激她这样的“不着痕迹”,略定了定神,两人很默契地缓步走出凉亭,谁也没说话。 ☆、第 53 章 朱棣远远看着这一对璧人,心里颇感安慰,那个天真的小姑娘看得有些出神,玉龙已看到他,讶然叫了声:“四哥?” 珠儿赶紧就要跪拜,朱棣摆手:“珠儿免礼,以后没有外人的时候不需行此大礼。”说着几步便走到近前,仔细打量着玉龙:“看起来精神好很多了,伤势如何?” 玉龙淡淡地笑道:“有纯哥和珠儿整天盯着,想不好都难。” 珠儿嗔道:“还说呢,皇上你不知道龙哥哥他多么难伺侯,刘太医都说了,他是最不听话的病人。” 朱棣饶有兴趣地看着珠儿:“说说看,他怎么个难伺候法?” 珠儿还不及说话,玉龙已笑着打断:“好了,进屋再控诉也不迟嘛。” 三人笑着进屋。 珠儿让宫女们奉上茶水,自己给玉龙倒了白开水,又拿了一碟小点心来:“皇上,这是我亲手做的,您尝尝?” 朱棣见那点心碧绿如翠,看着便感觉清爽,便拿了一块放到嘴里:“是你做的吗?嗯,味道真不错,清淡爽口,不甜不腻,比御厨们做的好吃!” 珠儿得意地道:“不错吧,我花了好多心思呢,可惜人家还不领情,每次就吃一小口,真寒心!”一边说一边用两根春葱般的手指夹起一小块,很自然的递到玉龙嘴边,他也很自然地张口接住. 听到最后这句话,玉龙差点没噎住,赶紧喝了口水才咽下去,颇委屈的道:“那也不能怨我,我吃多了真的会吐嘛。” 朱棣见他孩子气的样子,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珠儿,还是你有办法,这小魔头在我面前从来都是嚣张的很,可没这么低声下气过。” 玉龙俊面一红,还待分辩,珠儿已抢先道:“皇上,你是不知道,他吃东西的挑剔程度简直可以用人神共愤来形容,把我们给愁的呀……” “珠儿!”玉龙红着脸打断她:“你该去御厨房了,李师傅不是还在等你嘛……” 珠儿叹了口气,夸着小脸道:“好吧,你不爱听我就不说了,不妨碍你们了,我走了。” 说完煞有介事地摇了摇头,同朱棣见礼告退。 看着珠儿的背影,朱棣笑得有些意味深长:“所谓一物降一物,我看珠儿正是你的克星呢!” 玉龙却没有接话,而是回手就把门关好,脸色已是由红转白,身子靠在门上,一手捂在胸腹间,呼吸开始急促,朱棣吓了一跳,刚问一声“怎么了”,就见玉龙急步走到床边,从床底抽出一只洗面盆,刚吃下去的点心和水立刻便原封不动地又吐了出来,甚至吐完了刚才吃的东西身子仍是一弓一弓地干呕. 朱棣急得又是拍背又是递水,心疼地连连询问,好容易才平静下来,玉龙已是冷汗一身,手按住胃,微弯了腰喘息,朱棣扶他到床上躺下,他也没拒绝,淡淡地冲朱棣笑了笑:“没事了,吐出来就舒服多了。”因为呕吐,他的眼睛泛红,微含了泪,声音低哑无力,那股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柔弱让朱棣心疼的一塌糊涂。 将手抚在他冰凉僵硬的胃腹之上,朱棣满脸都是忧虑:“每次吃完都会吐吗?这样下去怎么得了!” 玉龙吸了口气,忍过一阵抽痛,这才摇头:“不是的,已经好多了,大多时候都不会吐了,刚才只是因为胃本来就有点痛,而且有些头晕,所以才会吐。你别担心,现在不痛了。” 朱棣让宫女把污物清理出去,看到他额上的冷汗,知道他一向不愿自己担心,心里隐隐有些怨怪他的逞强:“每次都这么嘴硬,这一头汗还说不痛了,当朕是傻子吗?”他掏出帕子来要给他擦汗,玉龙伸手接过来,自己擦了,然后往上挪了挪身子,半坐起来,朱棣很担心地看着他,欲言又止。 玉龙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知道他心里有事,他其实不想过问,毕竟对方是天子,为难的必然是国家大事,而他又实在不想参与进来,可是又真的狠不下心看他这样一副为难的样子,于是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道:“四哥,有话直说就是。” “不是……没有……”朱棣一想到皇后的话,心里便颇不自在,一时有些心虚。 “嗯?”玉龙有些奇怪,微眯了眼睛望着他,幽深地黑眸里有点点光芒闪动。 朱棣甩了甩头,似乎想把什么东西从脑袋里甩出去,他有些无奈地道:“刚才我跟皇后吵了一架……” “哦?”玉龙眼神忽然黯淡:“仪姐姐怎么会跟你吵架?是为了我吗?” “你怎么知道?!”朱棣有些惊讶,一向知道龙儿聪明绝顶,但怎么也不至于一眼就能看到这么深吧! “呵!”玉龙苦笑摇头:“以仪姐姐的为人,就算她再怎么不满意你的行为,也不过就是劝告而已,你既然用了吵架二个字,那说明姐姐真的生了气,你的那些儿子最近都没什么事故发生,想来是因为我了。” 朱棣叹了口气,感慨道:“看来你跟仪华之间的了解真的是比我要深的多!” 玉龙并不接话,微低了头,闭着眼睛,长长地睫毛垂着,有些微颤,朱棣忧虑地看着他,知道他又在忍痛。 吁了一口气,玉龙抬眼看着朱棣,有些歉然:“对不起,四哥,我走神了。” 朱棣愣了一下:“走神?我以为你是痛得厉害……” “没有。”玉龙微笑着否认,但微蹙地眉尖却让朱棣心痛,他叹息道:“仪华怪我狠心利用你,我还不肯承认,现在想想,她说的没错,我一直是想利用你的聪明才智的,也确实忽略了你的身体,龙儿,整顿吏治的事儿,你就别费心了,我自己处理。” 玉龙沉吟一下,轻描淡写地道:“我虽然说不会过问政事,但身为兄弟,你真有难处,我总还是会尽力帮你的,毕竟我希望你做个好皇帝,希望百姓能够安居乐业,整顿吏治原是件好事,就算我身体不争气,也是可以帮忙的。” 朱棣心头一热,玉龙能说出这番话,他已经很安慰了,他两手用力握住玉龙肩膀,激动地道:“龙儿,有你这句话就够了,其实也没有什么大动作,朝中很多允文的旧部表面归顺,但心里是不服的,我担心他们心存芥蒂,不能跟我齐心协力,这样不利于朝政。” “不错。”玉龙表示赞同:“君臣不睦,自然不利于国家和百姓。但这事儿不能急,不能狠,否则更容易生变,四哥,你先把这事放一放,别急着整顿,上朝之时先多听听他们的意见和建议,这样更能找到症结所在。当务之急,应该是各地的地方官员的政绩考察,皇上登基时日尚浅,地方官认为皇上还顾不上他们,贪官污吏必然会趁机大肆敛财,鱼肉百姓,这时才更容易暴露出真面目,而这事直接影响到朝庭的形象,这才是关乎根本的大事。” 朱棣频频点头:“我倒真忽略了这个,只怕朝中有人反对,倒忘了百姓才是根本,龙儿,你说的很对,我马上派人下去体察民情。” 玉龙虽是不急不慢地说话,中气却仍有些不足,他稍稍调整一下呼吸,道:“这事我觉得道衍师父是最合适的人选,他为人足智多谋,目光犀利,明察秋毫,行事低调不事张扬,何况他是和尚身份,更方便和百姓打成一片,确保最接近真相。” “嗯,不错,道衍一直想要辞官回归民间,我一直不允,这事想必他也乐意为之,龙儿,你的主意太好了。” 玉龙定定地看着兴奋的朱棣,言辞恳切地道:“四哥,政事固然要紧,仪姐姐那里你也要常去才行……仪姐姐的病已经很重了,以后不要跟她吵架好吗?我相信每次都是你错,就算不是你错,也迁就她一下吧,尤其是不要为了我惹她生气,生病的人心情容易烦燥,说话可能会很冲,你要多体谅她一下。” 朱棣有些惭愧:“我们夫妻几十年,我对她的了解还没有你多,你放心,以后不会了。” “四哥,你一定要相信,这世界上如果只有两个人不会背叛你,那么一个是我,一个是仪姐姐,如果只有一个人不会背叛你,那就是仪姐姐。我或许还会为了原则跟你对着干,但姐姐不会,她是唯一一个可以为了你放弃自我的人,你一定珍惜她最后这几年的时间。” “什么?!”朱棣一时怀疑自己听错了,有些不明白玉龙的话。 玉龙沉重地低下头去:“姐姐的病治不好了,纯哥能做的只是延缓病情而已,我们都治不好她了,据我看来,最多还有五年时间,所以,你一定要多抽时间陪陪她,别的女人再好,毕竟她才是你的结发妻子,陪你这么多年的风风雨雨,你别让她寂寞的走完最后的路。” 朱棣一时有些失神,虽然知道皇后的病很重,但看着她最近一日比一日好,满心以为就快好了,哪里会想到原来是无救的。 玉龙见朱棣呆立着,心里很是不忍,他轻咳了一声又安慰道:“四哥,你也别太难过,我说得不过是最坏的结果,其实也不一定就有这么糟糕,这几年的时间说不定会有更好的办法。” 朱棣望着玉龙关切的眼神,心里略定了下来,点了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第 54 章 好大的雨!今年的雨水特别多,浙西水患不断,朱棣愁眉深锁,推开小山样的奏章,起身走到御书房门口,望着漫天的雨不由心烦意乱. 太监马三宝知道最近几天皇上心情不好,怕别人侍侯不到皇上心里徒造冤孽,早就摒退了其他随侍的宫女太监,自己一个人在旁小心陪着,这时见皇上愁眉不展,也知道他正为浙西水患烦心,便轻声劝道:“皇上,快二更了,安歇了吧?” 朱棣深深地叹了口气:“这烦人的雨,让朕如何安睡!陪朕说说话吧。” 马三宝十几岁便跟在朱棣身边,对这位皇帝向来都是敬佩有加,只是他为人耿直,只知实干不善奉迎,这时也不知该如何劝慰,便叉开话题:“皇上这两天没去看公子殿下吧?” 朱棣点头:“这两天政事繁琐,心情欠佳,龙儿那么聪明,怕他看出来,影响到他休养,所以也没去看他。”转头看了他一眼,又道:“你跟龙儿感情一向很好,这回龙儿来,没见过他吗?” “去看过他几次,都昏睡着,也不忍心打扰他,没有好好聊过。倒是今儿在宫外遇见殿下了,一个人骑着马,说是要去夏原吉家,我还不放心,怨他怎么不乘轿子也不带几个人,要拨两个小厮给他,殿下硬是不要,匆匆忙忙地走了。” “胡闹!”朱棣一拍桌子,吓得马三宝扑通一声便跪了下去,朱棣缓和一下口气,道:“不是说你,快起来。” 马三宝垂手立在一旁,不敢吱声,朱棣站起来,在屋里来回踱了几步,然后一挥手道:“跟我去看看他!” 说着就往外走,马三宝急忙拿了伞追上去,口中急劝:“皇上,天这么晚了,还下着雨,您小心着凉!” 到了吟香别苑,见卧房内灯火通明,显然白玉龙还没睡,马三宝见朱棣就要推门而入,赶紧喊了一声“皇上驾到!” 朱棣瞪他一眼,怨他多嘴,马三宝缩缩脖子,跟在后面进去,见珠儿手忙脚乱地扔下手中的面巾,想要跪拜又想起皇上说过不要行大礼,一时倒不知该如何了,僵立当场,玉龙坐在椅子上,从容不迫地拿起珠儿丢下的面巾继续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口中略带不满地跟朱棣打招呼:“四哥,下这么大的雨怎么也不好生歇着,这么晚了来我这儿做什么?连累三宝哥跟着你淋雨。”说着将手中的面巾抛了过去。 朱棣一抬手接住,笑着朝珠儿挥了挥手:“珠儿,来杯热茶。” 珠儿如释重负,奉上茶,笑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大家都去淋雨玩。” 三宝说:“殿下不知道,臣跟皇上说在宫外遇见殿下,皇上就急了,急忙忙地赶来看望殿下,就怕殿下有个闪失……” 玉龙心里一热,还未说话,朱棣已是怒声问道:“你可是才从外面回来?” 玉龙“啊”了一声,赶紧辩解:“已经回来一会儿了……” 朱棣回头看珠儿,珠儿耸耸肩,神情有些无奈:“今天确实有点晚,昨天还稍早点儿,不过今天比前两天精神好点,没有那么难受。” 马三宝在一旁偷笑,兴灾乐祸地看着玉龙,朱棣沉着脸,伸手去探玉龙额头,玉龙扭头躲过,讪讪地道:“我没事儿,别听珠儿瞎说……” “我哪有瞎说!昨天晚上一更天回来,进屋便撑不住了,吓得我差点就叫纯哥了。”珠儿说着目中已是含泪,想到玉龙瘫倒在地上的样子,仍是心有余悸。 马三宝笑不出来了,担心地看着玉龙:“殿下,珠儿姑娘说得是真的吗?那您今儿还到处知乱跑,真是让人操心!” 玉龙清了清嗓子,正色道:“不说这些,我有正事儿要跟四哥谈呢,珠儿你去弄点小点心 来。” 珠儿见他一脸认真,心中虽是不情愿,仍是答应着出去了。 玉龙拍拍朱棣肩膀,笑道:“四哥,当着三宝哥的面儿,你就别生气了,让我多难看呢。” 朱棣一巴掌将他的手拍开,气笑了:“三宝又不是外人,你以前还不是常欺负他老实,上次你来恰巧他有公干不在宫里,才逃过一劫……” 三宝也笑:“是啊,每回见到殿下,臣可都是小心翼翼地呢,就怕被你抽了冷子。” 玉龙红了脸,不好意思地道:“小时候淘气嘛,谁让三宝哥功夫好,度量又大,别人都玩不起嘛。” 见两人脸上都现出轻松的神情,玉龙这才转入正题:“四哥,吴浙的水患让您不能安枕是吧?” 朱棣一愣,想不到玉龙整日病歪歪足不出户,这些事他是如何知晓的,便点头承认:“是啊,正愁得紧。” 玉龙道:“吴浙水患年年治理,总不见效,是没找到根源,那些地方官功夫都没真用在这上面,所以才徒劳无功。我今日去拜访夏原吉,原只是想听听他的政见,看看是否真能为兄所用,没想到竟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朱棣两眼冒光,兴奋起来:“我也觉得夏原吉是个人才,想要重用他,却因他曾是允文旧臣,又顾及他会反对我。” 玉龙摇头道:“允文旧臣中不乏以民为本的贤臣,他们并不十分在意谁是皇帝,只要勤政爱民,天下为公便会尽心竭力来辅佐。比如蹇义、夏原吉,他们原也是□□旧臣,都是忧国忧民的好官,这几日我拜访了几位,感觉应该错不了,等我列个名册交给四哥,你好好考察一下他们的政绩,再做决定。最重要的是,一旦确定都是可用之才,皇上定要做到用人不疑,让他们有充分施展才能的空间才行。” 朱棣点头不语,心里却是暗暗感激玉龙,他终于知道玉龙不顾身体,连日奔波,是在替他物色朝臣,替他分忧。 玉龙抿了口水,又道:“跟夏原吉深谈之后,我们对治水患有个共识,所谓水患,必是因河道淤塞不畅所致,疏通才是关键,一味堵截根本是不得要领,而且身为户部侍郎,夏原吉为人严谨,脚踏实地,勤政爱民,所以,我大胆地举荐,皇上不如派他去治理水患,我相信定有成效。” 朱棣并未表态,却是意味深长地笑了:“龙儿,你不是坚决不理政事的吗?怎么今天竟举荐起贤臣来了?” 玉龙微微皱眉,颇不高兴地道:“四哥你是故意气我吗?以后我不管你的闲事就是了。” 朱棣沉下脸来:“我巴不得你能帮我,可是总得顾虑一下是否力所能及吧?“ 三宝见二人又要斗气,赶忙打岔:“时候不早了,殿下气色也不太好,皇上,还是回吧?” 朱棣站起身,叮嘱道:“你自己照照镜子,瞧瞧你的脸色多难看,还硬撑着管这多闲事,以后不许再瞎操心了,听到吗?” 玉龙赌气不吱声,三宝拉了拉他袖子,悄悄说:“皇上是心疼你呢……” 玉龙闷声道:“我知道他是心疼我,可是怎么那么不会说话呢,让人心里赌得慌。” 朱棣听了这话倒笑了:“你不也整天拿话赌我的嘛,我又没说什么,至于这么生气吗?” 玉龙还待说什么,却猛地吸了口气,弯下腰,手抬起还未到胃前,便又放下,撑在腿上,半天才抬头:“你又气得我胃痛!” 二人先是一惊,听了这话还当他是玩笑,正待要走,却见他紧皱了眉,举袖掩口踉跄着走到床前,拉出面盆开始干呕,半天也没吐出什么东西,反倒是脱了力,人便往地上倒。 三宝和朱棣急忙架住他,朱棣早慌了:“怎么又痛了?真是我气的吗?” 玉龙闭着眼睛,脸色苍白,任由两人架到床上,故作轻松地笑:“没事,四哥,我是逗你的。” 三宝跟玉龙的感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见他这样自是心痛不已:“殿下,别说话了,看你这难受劲儿,还是叫太医来瞧瞧吧。” 玉龙摇头,望着两人笑:“我真是逗你们的,没事了,你们回去歇着吧。” 朱棣满脸都是疼惜:“龙儿,朕知道你很难受,就别再逞强了,朕看着你睡了再走。” 珠儿进来,见三人这等情形,立刻便放下盘子跑过来,熟练地喂玉龙吃药,然后一面用手在他胸腹间轻揉,一面对朱棣道:“皇上,外面雨已停了,您还是快回去吧,龙哥哥准是在外面吃得不合适了,没什么大事,我看着他就行了。” 朱棣始终不放心,硬是等玉龙脸色缓了,平稳地睡去这才带着马三宝走了。 又一次没见到玉龙的面,刘纯很窝火,索性便在这里等了,看他什么时候回来,宫女们见他面色不善,早奉上茶便躲了出去,留他一人焦燥不安地坐着。 时近定更天,才听宫女回说玉龙和珠儿回来了,刘纯几步便窜了出去,老远便看到玉龙由珠儿半扶着走过来,一向沉稳的刘纯顿时火冒三丈,强压怒火嗡声嗡气地跟玉龙见礼,态度极是客气生分,脸色更是铁青,珠儿一见便知刘纯恼怒玉龙不爱惜自己,不由吐了吐舌头,跟刘纯见礼后借口去给玉龙温药便往外溜,临走还小声在玉龙耳边嘀咕:“龙哥哥,纯哥生气了,看你怎么跟他交待!” 玉龙当然看得出刘纯很生气,也自知理亏,有些讪讪地道:“纯哥……呃……你来了很久了吗?我……我出去了一会儿,让你久等了。” 刘纯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冷冷地道:“不敢当,殿下有行动的自由,臣下等等又何妨!何况若不是皇上吩咐,我还真不愿来坐这冷板凳。” “那个……”玉龙一时有些尴尬,硬着头皮道:“纯哥,我只是去拜访了几位大人而已,没做什么出格的事……” “殿下要做什么,臣不敢过问。”刘纯仍是硬梆梆地顶回来。 玉龙有些无奈,叹了口气道:“我知道回来的有些晚了,你就原谅我这一回……” “一回?”刘纯忍不住打断他:“昨儿皇上不是也撞见一回?这几天我天天来,你都不在,还当你在园子里散心呢,直到今天被皇上骂了个狗血淋头,这才知道原委,你说我冤不冤哪!所以今天我才铁了心要看看你何时回来,哼哼,今天殿下回来的是最早的。” “纯哥……”玉龙象个犯错的孩子:“我知道错了,以后不会了。” 刘纯见他怯怯地如同一只受惊的小鹿一般的眼神,忽然便有些泄气:“算了,我本没有资格这样责怪殿下!” “纯哥!”玉龙见他语气颓丧,有些急了:“你别生气了,我知道你是心疼我,以后都听你的还不行吗?” “你以前每次进宫都不跟朝臣们打交道,这回为何连续几日迎来送往,甚至到人家府中拜访,实在让人搞不懂。” “也没有什么,”玉龙微微吸了口气,忍住腹中愈演愈烈的痛楚,面上仍是若无其事:“皇上说要整顿吏治,我担心会象去年那样大肆屠戮,所以我去做做前期的劝说而已。” 刘纯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走到他面前,拉过他的手来把住了脉,脸色更加阴沉:“你自己的身体自己不知道吗?要你操这么多心!”然后指了指床,气冲冲地道:“还想硬撑到什么时候?还不快躺下。” 玉龙刚满不在乎地说声:“我没事儿……” 刘纯已伸手在他胸腹间轻轻按了一下,只听玉龙“呃”地低叫一声,冷汗刷地就下来了,弯腰半趴在床上,半天才缓过来,苦着脸道:“纯哥,你公报私仇!” 刘纯又心疼又生气,扶他慢慢躺下:“现在知道疼了?忍了多久了?放松一下,我瞧瞧到了什么状况了?”说着便在他腹间轻按探察,玉龙脸色惨白,紧咬嘴唇不让自己哼出来。 珠儿端了药进来,见玉龙冷汗淋漓,刘纯神色凝重,不由担心起来:“纯哥,他怎么样?刚才在路上就开始痛了,歇了好几回才走回来。” 刘纯狠狠地盯着玉龙,道:“刚刚才痛的吗?整个肚子都硬得象块石头,难为你能象没事儿人一样走回来!” 玉龙索性闭了眼不吱声,刘纯气得牙痒痒,转身对珠儿道:“他就是这样不让人省心,你怎么也由着他的性儿来呢?” 珠儿神色一黯,道:“都是我不好,没有照顾好他,他都这样了,纯哥你就别再埋怨了……”说到后来已是目中含泪,泫然欲泣。 玉龙坐起来,低声道:“纯哥,别怪珠儿,我不方便带着她,所以只让她在坤宁宫陪皇后,她并不知道我去哪里,每天只是在宫门口等我回来。” 刘纯咽口唾沫,道:“那……少杰他们呢?” 玉龙闭上眼睛,声音越加无力:“他们去分坛办事,这几天都不在,纯哥,你快给我施针吧。” 刘纯有些气哼哼地:“你说你都这样了,还搞七搞八不消停,痛死你算了!”伸手去解玉龙的衣服,他带着气,动作难免粗鲁,玉龙咬紧了唇,已是面无人色,刘纯虽然气他不爱惜自己,但见到他痛成这样,却也有些忍不住心软下来,珠儿更是慌得赶紧上前:“纯哥你慢点,还是我来吧。”说着先给他轻轻揉了揉胃,这才慢慢解开他的衣服。 玉龙缓了半天,才摇头苦笑:“医者父母心,纯哥,我怎么感觉你的心好狠呢。” 刘纯恨恨地一跺脚,有些气极败坏:“我要是心狠,哪由得你这般胡闹,你真是……哎!算了,不跟你计较!”一面在他身上轻轻按摩,一面缓和了语气:“这两天你怎么吃的饭?肚子里全是胀气,怎么可能不痛?” 玉龙被他按来按去疼得在床上辗转,咬牙道:“不管到了谁家里,难道还能不管我饭不成?” 刘纯被他噎住,气的翻翻白眼:“那些酒菜你能吃吗?真是太不让人省心了!喝酒了吗?” 玉龙忍无可忍,推开他的手坐起来,道:“我还不想死呢!这点分寸我还是有的。” 刘纯瞪他一眼,道:“这还差不多,别人不懂会犯错还可以原谅,你要是……” 珠儿在旁心疼地不知道该怎么帮他,看他俩斗嘴早就心急如焚,暗怪刘纯罗嗦,忍不住打断他的话:“纯哥,你就快点吧,龙哥哥疼得厉害……” 刘纯却不以为然地撇撇嘴:“他本事不是挺大的嘛,这两天我没给他扎针,他跑得也挺欢,这一时半会儿倒忍不住了?” “好了!”玉龙痛的已经坐不住,他颇无奈地道:“纯哥,我就算不痛死也被要你烦死了。” 刘纯得意地笑了笑,道:“知道痛就好,别再乱动了,我要扎针了。” 玉龙气地哼了一声,闭目不语,任由刘纯摆布。 嘴上虽然跟玉龙打官司,刘纯的心情却是极沉重,现在的止痛药对他来讲已经不起什么作用了,需要再加大药量重新配制,可玉龙的身子却实在有些承受不起,说是半年将他的身子调好,也不过是期望而已,对他的胃,刘纯其实一点把握也没有,就算蛊毒不发,只怕也再难完全恢复,半年时间能控制住不恶化就不错了,何谈痊愈,更何况正如玉龙所说,一旦这期间蛊毒再发,只怕胃囊破穿,大罗神仙也是难救。 还没起针,玉龙便已疲惫的睡去,珠儿在旁替他轻轻的打着扇子,因为是坐着施针,刘纯怕他睡着了坐不住,又不忍叫醒他,暗暗叹了口气,便去扶他肩头,珠儿忙阻止,低声道:“没事,龙哥哥睡不沉,你一碰他就醒了。”果然,只这一句低的几乎听不到的话便将玉龙惊醒,他墨玉般的眸子在睁开的一瞬还带着一丝迷惘,只一刻便完全清醒了过来,抱歉地看着两人:“真是该死,我竟然睡着了。” 珠儿柔声道:“这几天累坏了,一会儿让纯哥早点起针,你再好好睡吧。” 刘纯微皱了眉,长长地叹了口气:“龙儿,你本来睡眠便不好,象这样疲劳过度越发的睡不沉,你自己应该知道的!” 玉龙略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身子,淡淡地道:“没事儿,最近已经好很多了,这几天喝了那么多茶,胃都没怎么痛,还能睡得着,我已经很高兴了。” 刘纯险些晕倒:“才刚还痛的受不了,这回刚好点就说没怎么痛,你真是……哎!” 珠儿也觉得心酸,含泪望着玉龙:“皇上的事你就先别操心了吧?顾着自己的身子才好,何况这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决的事儿,明天好好在家休息好不好?!” “珠儿说的没错!”刘纯赶紧附和:“再这样劳累下去,只怕心脏都难以负荷了,龙儿,你就听我的话吧。” 玉龙知道他们是心疼自己,听话地点头。 ☆、第 55 章 送走了刘纯,听他又叮嘱了半天,珠儿这才返回屋里,见玉龙倒在床上又睡着了,不由微微叹了口气,她知道他真的是累坏了,怕又吵醒他,便由着他和衣而卧,一面替他轻轻打着扇子,一面细细地观察他。 因为才刚吃了药又扎了针,看来现在倒没有什么不舒服的表现,虽然因为身子虚、天气又热,他鼻尖上有细密的汗珠,但呼息很均匀,睡的很安祥,更是很少见的没有皱眉,脸上微微透着一丝红晕,唇角甚至有一抹若隐若现的笑意,更显得美如梦幻,珠儿一时看得有些痴,却听远远有脚步声传来,珠儿怕惊动玉龙,赶紧轻手轻脚地出了房间,见是少杰,便快步迎了上去。 少杰一见珠儿,有些歉意地抱拳拱手:“珠儿,这几天辛苦你了,龙儿怎么样?” 珠儿“嘘”了一声,指了指凉亭,少杰会意,两人到凉亭中坐下,淡白的月光下,见珠儿脸上的表情并不轻松,少杰不禁有些着急:“怎么了?病情又加重了吗?” 珠儿迟疑了一下,显然有些难以回答,但最终还是摇了摇头,道:“应该还是好转了很多了,只是这两天你们不在,他每天都忙着帮皇上做事,吃药也不及时,而且他喝了太多茶,刺激到了胃,刚才痛了一阵,纯哥给他施了针,这会儿睡的很好,纯哥说怕夜里会有反复,让小心看着他,半夜里再多吃一次药。” 少杰狠狠地拍了脑袋一下,后悔不已:“都是我不好,这几天没盯着他,要不然也不会让他由着性子来。” “算了,杰哥,别自责了,龙哥哥的脾气你是知道的,他要做的事我们都劝不了,何况他也猜到家里出了事,所以才要赶紧把这里的事处理好,要回云宫去。” “他猜到了?”少杰有些吃惊:“我们怕惊动他,才借口宫里太闷到青云山庄去的,想不到他还是看出来了!” “他早就知道家里出事了,只是他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也相信你们不告诉他说明还不是很严重,所以他才不闻不问,但毕竟还是有些沉不住气的。”略顿了一下,珠儿问:“家里究竟是出了什么事?” 少杰沉吟了一下,才细细的将经过讲给珠儿听。 玉龙做了个梦,梦见蛊虫咬穿了自己的肚腹,爬了出来,自己没有马上死,而是痛苦地看着那只长相怪异、说不出来是什么的虫子血淋淋地趴在自己胸口,只觉得恶心比疼痛更剧烈,他难受的出了一身大汗,醒了过来,仍是剧痛加恶心,他顾不上细想那个梦,匆忙拿珠儿每日都会备在枕边的帕子捂住嘴,一口暗红的血吐在帕子上,玉龙静静地擦干净嘴角,将沾血的帕子塞到床褥下面,若无其事的躺好,感觉已不是很难受了,便又闭上眼睛准备继续睡。 门轻轻开了,听脚步声,应该是少杰进来了,玉龙不动声色,仍作熟睡状。 少杰将药放在桌上,犹豫着不知该不该叫醒他,珠儿随后也进来,到床前细细地端详玉龙,然后回头低声对少杰道:“脸色比刚才差了好多,怕是又难受呢,还是叫醒他吧?” 少杰还在沉吟,玉龙忽然坐了起来,倒把两人吓了一跳,他笑吟吟地看着两人,珠儿拍着胸口,平息一下扑通乱跳的心脏,道:“龙哥哥,你吓我一跳,是我们吵醒你了吗?” 玉龙笑着摇头:“不是,是我自己刚好醒了,你们就来了,想跟你们开个玩笑,没想到吓到你了。” 说着便起身下床,却是有些晕眩,珠儿和少杰一左一右扶着他,待他闭目缓了缓,才扶他坐在椅子上,少杰端过药来递给他,他也不问什么,只接过来喝了,珠儿仍是递给他一块蜜饯,他却摇头不接:“晚上不吃甜的比较好。” 珠儿听了赶紧给他递水漱口,柔声道:“怎么脸色不太好,又痛了吗?” “没有,”玉龙若无其事地摇头,:“我很好,很晚了,你们去休息吧。” 少杰送珠儿回房便又折返回来,玉龙靠坐在床头,闭目养神,听到他又回来,倒不显得意外,深遂的眼睛看着他也不说话。 少杰被他看得有些慌,在床前坐下,虽清了清嗓子但仍显得很艰涩地低声道:“是……是宫主说不要让你知道……,所以我们……” “我知道。”玉龙的声音很轻柔,没有半分责怪的意思。 少杰放下心来,顿时轻松了很多:“前些天玉麟调查玄铁令的时候失踪了,宫主已经亲自赶去了,估计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在什么地方失去消息的?”毕竟骨肉情深,听说大哥有事,玉龙虽然表情上看起来没什么变化,但从略高的音量来看,还是有些紧张的, “之前据说是在蒙古,说是有些眉目了,但之后便没了消息,可能是因为太远了,消息传递没有那么快。” “蒙古?”玉龙不由坐直了身子,神情虽然沉着但心里却是深深的忧虑:“现在蒙古各部正是多事之秋,黄金家族正闹复辟,鞑靼内部纷争不断,何况大明灭了元,尽管现在已无北元称呼,但毕竟都是蒙古人,对我们汉人敌视程度可想而知,大哥怎么能冒然进入他们的领地呢!” “啊!”少杰大吃一惊,“宫主必是考虑到这一点,才会亲自赶过去,我想……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玉龙站起身来,在屋里来回踱步,显得焦燥不安,少杰见玉龙都如此失常,更是紧张的手心里都是冷汗,目不转睛地盯着玉龙,看他如何决断。 停下脚步,玉龙轻轻叹了口气,低声道:“现在急也没用,你回房歇着吧,养足精神,随时准备启程。” 少杰心里没底,犹豫着不肯走,却见玉龙已躺回床上,神情恢复了淡然:“既然父亲已经亲自赶去了,想必也不会有什么问题了,你别太担心了,明天我们再议。” 因为了解玉龙的脾气,少杰知道多说无益,就算再怎么不愿意,也只能等明天再说了。 珠儿担心玉龙有事,夜里并未睡沉,于是起身到他房里瞧瞧,却见玉龙坐在桌前,左手支额,右手还握着笔,见珠儿进来,心虚地笑了笑,珠儿见他白衣透湿,神情倦怠,心里不由又急又痛,却又强自忍住,柔声道:“很晚了,又忙什么呢?” 玉龙知道她担心自己,便放下笔,微笑着看她:“很快就做完了,我没事,你别担心。”说着又拉过她的手,放到自己胃上:“你摸摸,它现在很听话,没有闹。” 珠儿感觉手下虽是冰凉一团,但没有抽动,点了点头,道:“嗯,我摸得出来,虽然没跳,但还是在痛是不是?” “呃!”玉龙有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感觉,颇无奈地看着珠儿:“这也摸得出来吗?” 珠儿郑重地点头:“当然摸得出来,它听话的时候应该是软的呀,这么硬当然会痛了。不过是在你的忍受范围罢了。” 玉龙心里很感动,珠儿竟是如此用心地对待自己,可是这副破败的身体……,感觉到情绪忽然低落下去,他怕珠儿看出来会担心,又故作轻松地道:“你回去睡吧,我一会儿就忙完了。” 珠儿当然觉察到他细微的变化,知道他虽然表面似乎很看得开,但内心还是很失落的,她也不说破,只是拿手帕替他擦擦额上的细汗,柔情似水地看着他:“你忙你的,我在这儿陪着你就好,不吵你。” “已经很晚了,你每天晚上都陪着我,身体也撑不住的。”想到这些日子自己难受得睡不着的时候,珠儿总是陪在自己身边,不由很是心痛,忍不住在她脸蛋上轻轻捏了一下,爱怜地道:“你看看你都瘦了呢!” “你白天不在的时候,我已经睡过了。”珠儿美滋滋地笑着,走到他身后,拿手环住他的腰,然后双手交叠捂在他冰冷的腹部,慢慢地打圈揉着,一面将脸凑到他肩头,在他耳边轻轻耳语:“我帮你安抚一下它,省得它又闹,你快点忙完了还能眯一会儿。” 玉龙感觉她呼气如兰,在自己耳畔搅得痒痒的,心里不由升起一股柔情,他忍不住将自己的脸贴在珠儿脸上轻轻蹭了蹭,柔声道:“我在给皇上写名册,快好了,好珠儿,你先去睡,你在这儿我做不下去。” “我不,”珠儿撒娇:“我走了你就不睡了。”灵机一动,她扳过他的身子,半拖半抱地拉他:“这样吧,不就是写名册嘛,你上床躺着,你说我写,好不好?” 玉龙方自犹豫,珠儿已将他拖抱起来,拥着向床前走,玉龙无奈地笑:“好好,我听你的就是了,也没几个人了,你写吧。” 珠儿见他躺下了,又听他说了名字,满不在乎地歪着头笑:“就这几个?那你闭上眼睛,我一会儿写完拿给你看。” 玉龙本来就很疲惫,因为打算一早便离开皇宫,所以才硬撑着想把名册完成,这一躺下来放松便有些迷糊,珠儿写完,轻轻将墨迹吹干,又仔细看了一遍,确定没有出错,这才回头,见玉龙闭着眼睛象是睡着了,珠儿脸上不由露出得意地笑容,自己的策略还是都有效的,但仍有些不放心,于是轻轻走到床前,手轻轻放在他胸腹间,感觉还是冷硬一团,知道这种状态下他睡不稳,一会儿便会痛醒,便坐下来替他轻轻的揉。手触到了特别坚硬的一块,珠儿略略用了点力,想把它揉开,却听玉龙“啊”地叫了一声,蜷缩了身子,口中模糊不清地道:“珠儿……好痛……” 第一次听到玉龙喊痛,珠儿心里猛地一颤,暗骂自己太鲁莽,见他并没有痛醒,赶紧把动作再放缓放轻,直到感觉手下不再冰凉一团,胃腹渐渐柔软起来,珠儿这才停下来,擦了擦额上的汗珠,听着他呼吸绵长均匀,看着他安详优美的睡姿,珠儿努力忍住想要亲吻他的冲动,蹑手蹑脚地出了门,轻轻舒了口气,看看已过四更了,这才回房睡下。 ☆、第 56 章 好容易忍到天光大亮,少杰这才奔到玉龙房间,见他已是穿戴整齐,正望着窗外出神.他定了定心神,问道:“这么早就起了?感觉怎么样?” 白玉龙从窗外收回目光,回头见少杰顶着两个熊猫眼,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口中却是淡淡地问:“你没睡好?” 少杰老实地点头:“睡不着。”至于为什么睡不着,他不用说,玉龙自然也知道。 “不用担心我,”玉龙拍拍他的肩,语气仍是淡淡地,“我总是难免一死的,如果能换回大哥的安全也是值得的。”看到少杰露出惶急的神情,他又淡淡地笑了笑:“你放心,不是万不得已,我不会逞强的。” 少杰张了张嘴,欲言又止,这个时候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劝玉龙安心休养不要管这件事呢,还是同意他拖着这样的病体远赴蒙古,而这两样都是他期望做到的,所以他矛盾、痛苦,恨自己无能,没有把握救得出玉麟,否则就不用他这样亲自操劳了。 珠儿端了药进来,见二人表情都很凝重,猜到必是因为玉麟的事,也不多问。 玉龙吃了药,细细地打量一下珠儿,道:“昨天辛苦了大半夜,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要不要再去睡会儿?” 珠儿摇头,美滋滋地笑:“不用,我睡得很好。你今天怎么样?胃有没有不听话?” 下意识地摸了摸胃,白玉龙笑着摇头:“有你那么细心地照顾,它哪敢不听话。” 少杰在旁干咳一声,尴尬地道:“我是不是该回避一下?” 两人霎时都羞红了脸,玉龙赶紧打岔:“好了好了,还是快准备准备,咱们先去叶叔那里瞧瞧。” 草草吃了早餐,玉龙等不及朱棣下朝,只留了信给宫女们,嘱咐请皇上恕罪,便收拾行囊准备离开。 虽然御花园这么大,时间也还这么早,却也还是迎面碰上了刘纯。 刘纯昨夜因见玉龙状况,担心了一夜,一早便来探视,见他们正要出门,不禁诧异:“殿下,这一大早的又要去哪儿?” 玉龙有些心虚,勉强镇定下来,慢条斯里的道:“纯哥,我……就是出去溜个弯,一会儿就回来了。” 刘纯满脸疑惑地打量他们三个半天,才沉下脸:“殿下,你当我是三岁孩童是吧!出去溜弯需要带着包袱吗?” 玉龙有些尴尬地看看身后的二人,硬着头皮道:“纯哥,家里有事,我现在要去处理一下,你就别劝了,拦也拦不住的。” “你不要命了!”刘纯急地脸都红了:“龙儿,你现在的身体经不起折腾,就算天大的事不是还有你爹吗?” “我没关系的,”玉龙温柔地笑着,仍是不紧不慢地说:“我只是去分坛,你别担心……” “我怎么能不担心!”刘纯粗暴地打断他:“你看看你自己,老毛病还没好,新毛病又出来,就算你能忍痛,可是心脏的问题你忍得了吗?看看你的嘴唇都成什么颜色了!别人不懂,你自己心里还没数吗?” 听了这话少杰和珠儿一齐看向玉龙,果然见他一向淡漠的唇色竟然泛紫,不由都是吃了一惊。 玉龙却不以为意,淡淡地道:“我很清楚自己的状况,所以纯哥你别担心,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刘纯不知他说的很快回来是真是假,求证地看着少杰,少杰一时不知如何应对,慌地低下头去,珠儿心里自然是以龙哥的身体为重,立刻就对此行打了退堂鼓,柔声劝道:“龙哥哥,要不……要不还是不去了吧,我担心……” “珠儿!”玉龙嗔怪地打断她的话,感觉自己的口气有些重,便又放轻了声音:“我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的,你们就放心吧。”说完扭头便走。 刘纯长长的叹了口气,将身边的小药箱递给珠儿,道:“本来打算跟龙儿讨论一下重新配制止痛药的事,现在来不及了,幸好我刚配好了舒缓心痹的丸药,都在这里面,记得一定要给他吃,还有一些常用药,我都标记好了,你们带着吧。好好照顾他饮食起居,尽量……别让他太劳神了。” 看着刘纯沉重的表情,珠儿不禁湿了眼眶:“纯哥,你放心,也请转告皇上和皇后,我会好好照顾他的,你们也多保重。” 大街上很热闹,似乎正赶上集市,叫卖声此起彼伏,熙熙攘攘,在闹市上不可能纵马驰骋,所以只能由着马儿慢悠悠地溜达。 玉龙倒并不着急,珠儿担心玉龙身体更是巴不得走慢点,只有少杰不停地呼喝着让人闪开,那架势恨不能一下子冲过去,珠儿忍不住劝他:“杰哥,急也没用的,龙哥哥身子不好,走慢点不是更好吗?” 听珠儿这样一说,少杰不由暗叫惭愧,自从有珠儿陪着玉龙,不知不觉间自己已经不再把玉龙当作生活的中心了,更期盼的是纵剑江湖、快意恩仇的生活。 玉龙见他有些脸红,猜到他的心思,少杰跟了他这么久,自然不会白白耽误他的大好青春,早已经为他的未来打算过,只是还不想这么早就告诉他而已,他淡淡地一笑:“不用心急,以后有的是你大展拳脚的机会。” 少杰听了这话,脸更红了,知道他已猜到自己的心思,竟不知该说什么了,玉龙表情仍是淡淡地,口气却很诚恳:“以后行走江湖,多跟雄哥学学,遇事多动脑筋,三思而后行,别老是毛毛躁躁的。” “嗯!”少杰闷闷地答应,玉龙这样嘱咐的口气让他想到了没有玉龙的日子,于是更加难过。 玉龙知道他想什么,却也不加劝解,抬手指着路边的茶馆对珠儿道:“我就是在这家茶馆被官兵给抓去的,这家的掌柜和小二都是很善良的,我们进去看看他们吧?” 珠儿来了兴趣,笑嘻嘻地道:“那件事我一直很好奇,可是又怕你尴尬,所以一直都没有问过,既然都到这儿了,你就说说,那天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就被人当成姑娘了呢?” 玉龙气哼哼地白了她一眼,没接她话茬,珠儿见状笑得更欢:“是你自己提起的嘛,怎么还不许人问呢?” “就是就是,我也想听听。”少杰振奋起精神,也在一旁打趣,玉龙不理他们,翻身下马,径直向茶馆里面走去。 二人在他身后大笑,跟着进去。一进屋就听小二一惊一乍地喊:“哟!公子,您来了!哎哟,可真是好久没见了,怎么样?病好了吗?怎么看着脸色还是不好?” 玉龙笑着拱手:“谢小二哥关心,已经好了,掌柜不在吗?” 小二口中应道:“掌柜陪夫人去逛集市去了,您来壶龙井?”说着麻利地擦干净一张桌子,请玉龙坐,一边回头招呼少杰和珠儿:“二位客官,是跟公子一起的?我猜一准就是,象二位这样的人才,一定是公子的朋友。” 少杰笑道:“小二好会说话!” 小二一边给他们倒茶一边道:“我这可不是恭维,三位这样的人品在咱老百姓里可不常见,尤其是公子,哎哟,也不知道人家爹娘怎么生得,那鼻子眼睛……啧啧,难怪官兵会把他当姑娘呢,要我说,公子可是比天仙还美呢!” “咳咳!”玉龙使劲地咳嗽几声,打断他的话:“那些官兵没再来收钱吧?!” 小二见状马上意识到自己失言,赶紧顺坡下:“不来了不来了,听说京城里大整顿,那些平日作威作福的官兵被处置了一大批,现在没人敢再乱来了。”他话头猛然顿住,看着玉龙,继而恍然大悟:“哎?这事会不会是您……” “我哪有那么大本事。”玉龙淡淡地打断他:“天子脚下他们还敢如此妄为,肯定不会有好果子吃,这叫恶有恶报。”俊目环顾四周,玉龙问:“小二哥,你们这儿有后门吗?” “后门?”小二微微愣了愣:“有,在后院呢,公子您这是……” “哦,”玉龙浅应了一声:“这条街实在太挤了,想借贵店后门避过这条街,不知道方不方便?” “方便方便。”小二忙陪着笑脸:“今天初五,正是市集,后天便是七夕了,所以这回的集市特别热闹。” 好在这个时间茶馆里没有其他客人,三个人多付了茶钱,然后小心翼翼地牵了马穿过茶馆后院,出门一看,是冷冷清清的一条胡同,果然已避开了集市,问过小二方位,三人这才上马,奔青云山庄而去。 ☆、第 57 章 刚到山庄,早有看守的向内通报,云宫南京分坛坛主叶凌空率众亲自出迎,珠儿以为玉龙定会客套一番,却不料他竟大剌剌地受了众人的礼,只抱拳说声“叶坛主,叨扰了。”便径直大踏步向庄内走去,步履坚定,竟有一股说不出的霸气。 珠儿看着他挺拔潇洒的背影,下马之前还摇摇欲坠的他此刻给人的感觉竟是如此强大,感佩之意油然而生,珠儿心里甜蜜蜜的,脸上不由也现出笑意。 少杰和珠儿走在后面,对珠儿的心思看得很明白,便轻声在她耳边道:“怎么样?很帅吧!” 珠儿含羞点头:“嗯!感觉他好象完全变了个人似的。” 少杰听了这话,心里象打翻了五味瓶,想起这些年眼看着这个冠绝人寰的少年一步步走向衰弱,接近死神,他难过的几乎控制不住情绪,默默地走了一会儿,他才低声感慨:“从他十岁起,我们云宫一年两次的高层集会就都是由他来主持,别看他平日病体虚弱,好象什么都不过问,但每次听完各坛主的总结汇报,他都能及时准确地抓住各分坛的不同特点,给予切合实际的意见,所以处理起宫中事务来绝无半点拖沓,平常要开三天的例会他只要一天就能完成,这个就连宫主都做不到,那时候他还很小,可坐在宫主的宝座上完全是一派指点江山的大将风度,各地的老大们都佩服的五体投地,只可惜这两年他身体每况愈下,他也因为对自己的病渐渐失去了信心,所以有意退让,才改由玉麟协助宫主,玉麟常常感慨,他每回听坛主的汇报,不过才两三位,他就头大,也不知道龙儿的脑子是怎么长的,怎么能那么聪明,我们要拼命学拼命记的东西,他看看就会了,对这一点我们只有自叹不如的份,连妒忌都觉得是罪过。” 珠儿眼里早已含了泪花,只说了一句:“不管他还能撑多久,我都会让他过得幸福!” 青云山庄有两个专门的议事厅,大厅是处理庄内日常事务的地方,另一个小型议事厅隐于地下,是专门迎接云宫来使和讨论帮派事务的,玉龙此时居中而坐,南京分坛坛主叶凌空、副坛主李成还有杨氏兄弟分列左右,其他人都没参与,包括珠儿也很自觉的回避了。 天气很闷,象是又要下大雨,虽然地下的议事厅比较凉爽,但玉龙仍然觉得胸闷得发痛,他神色如常,静静地听副坛主李成详细地讲述事情的经过,少杰在一旁看着他额上越来越密集的汗珠,不由紧张的手心里全是汗,玉龙淡淡地瞟他一眼,少杰从他看似无意的目光中读到了宽慰,他说他没事,叫自己不要担心,少杰忍不住深深地叹了口气,李成顿时停下来,大家的目光都看向少杰,少杰这才惊觉这声叹息竟然出了口,一下子便红了脸,他结结巴巴地解释:“对不起……我……我刚才……我只是……” “李叔,”玉龙淡淡地开口:“你继续。” 少雄狠狠地瞪了弟弟一眼,少杰自知理亏地低眉敛目,凝神静听。 李成讲完了,玉龙没有马上说话,他略低着头,眉峰紧锁,大颗地汗珠滴到地上,屋里很静,所有人都看出了他的不适,都不由屏着呼吸,担心地望着他。 玉龙抬起头,似乎没在意大家关心的眼神,很自然地擦了擦汗,平静地道:“我有个问题没弄明白,这玄铁令就算有很多玄之又玄的传说,但以我们云宫一贯的立场,只要不牵扯到武林安危,我们是不应该插手的,为什么爹会派大哥去管这档闲事呢?这玄铁令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叶凌空跟李成对望了一眼,没有马上回答,两人眼神中的犹豫和为难当然逃不过玉龙的眼睛,他仍然是平静淡定地神情,只是声音却有了一股不可抗拒的威严:“有什么是我不能知道的吗?” “这……”叶凌空仍是犹豫着,显然是真有事情不能让玉龙知道,但身为少宫主,帮派中竟有秘密不能让他知道,这是很难让人接受的事,杨氏兄弟都知道以玉龙的聪明,绝不可能不明白,不禁都紧张的望向玉龙,不知他作何反应,却见他表情不变,墨玉般的眸子平静地扫过众人,忽然微微一笑,笑容很浅,但却让人感觉明朗而温暖:“既然为难,我就不问了。”收敛了笑容,他扶着桌子慢慢的站起来,对少雄道:“雄哥,你们赶紧去收拾一下行李,多带点衣服,我们一会儿就起程。” “不行!”这声音有些大,叶凌空满脸焦急地道:“少宫主,你不能去。” 玉龙神色一变,他盯着叶凌空的眼睛,道:“我既然已经知道大哥遇险,怎么可能不闻不问,你们到现在都不肯说出隐情,真的是我这副病歪歪地样子吓到你们了吗?” 他举步要走,脚下却不争气地有些虚软,踉跄了一下,少杰赶紧要扶他,他冷冷地瞪了少杰一眼,吓得少杰赶紧缩手,他挺直了腰,对叶凌空抱拳道:“叶叔、李叔,玉龙告辞了。” “少宫主!”叶凌空有些急,他平日不苟言笑,更不擅言辞,只叫了一声,便不知该说什么了,倒是李成反应快,赶紧解释:“少宫主,您别误会,不是我们有意隐瞒,是宫主特意嘱咐这件事不要你插手,我想宫主也是因为顾及你的身体状况吧。” 玉龙停住脚步,没有回头,几个人都看不到他的脸色,只见他沉默了半响,才低声道:“既然宫主下了命令,我又怎么能违抗呢?”他的声音不大,透着一丝自嘲的意味。 少杰担心地叫了声“龙儿”,却见他摆了摆手,低声道:“天太闷了,我出去透透气。”他的背影忽然间便不再挺拔,脚步也有些蹒跚。 走出议事厅,玉龙抬头望了望地道口,微微叹息了一声,没有直接提气跃上来,而是沿着铁梯抬级而上,其他人都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有说不出的难过。 大家相继出了地道,就见玉龙坐在不远处的一颗树下,手里拿着珠儿送他的玉箫,似乎想要吹,可放到嘴边却又放弃了,然后只是默默地握着箫,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这几天下了几场大雨,地上还是湿的,一向有洁癖的他却席地而坐,虽然他脸上神情很平静,可少杰看得出来他心情很低落,前所未有的低落。他了解他的感受,因为身体的原因,所有人都宠着他,舍不得他劳心劳力,可这正是他最深恶痛绝的,这让他感觉他是一个废人,就算他想不顾一切地去救人,可是,谁都知道,现实地状况是:他根本连蒙古都走不到,何谈救人!当家里有事发生的时候,他却什么都做不了,这样的情境让他痛不欲生。 少杰示意其他人回避,他一个人走过去,在玉龙旁边坐下,听到他呼吸急促,刚想开口,玉龙已低声道:“什么也别说,我只想一个人坐一会儿。”声音低哑,透着说不出的疲惫和无奈。 少杰心头一痛,柔声道:“换个地方吧,地上太湿了……” 玉龙似乎这才意识到,瞅了瞅地上,苦笑了一下,扶着树站起来,却忽然掩口咳嗽起来,咳声低弱,有气无力,少杰知道这样的咳是心脏的问题,赶紧替他揉胸拍背,玉龙一边咳一边推开他,自己向前走了几步,感觉胸口剧痛,呼吸越来越困难,他在心里苦笑,这副破败的身子还敢要求父亲委以重任吗?他觉得这样活着实在没有意义,于是强自支撑的意志力一松,便倒了下去。 耳边有低低的啜泣声,是珠儿的哭声,是在做梦吗?玉龙晕糊糊地睁不开眼睛,不知道是现实还是梦境,他想起来,可一丝力气也没有,于是他觉得心里好惨:这么好的一个姑娘,跟这么不中用的自己在一起,象这样哭泣的日子以后不知道要有多少,自已受苦也就算了,可却是害了这姑娘啊!他觉得魂魄在生死间徘徊,一脚踏到死界,另一只脚却被生界扯住,他的心被扯得生疼,不知道该舍弃哪边。 玉龙的手死死地抓住胸口的衣服,挣扎着,口中发出“唔唔”的声音,似乎心痛的厉害,又似乎被梦魇住了,珠儿赶紧抚他胸口,急声呼唤:“龙哥哥,你怎么了?你别吓我,龙哥哥,你快醒醒!” “我不能死!”玉龙在心底嘶喊:“我就这么死了,那‘血咒’不知道会害到谁!不!不行!这绝对不行!就算死,我也要跟它同归于尽!”他拼尽全力要拨出那只踏入死界的脚,可是力气却在一点一滴的消失,他又急又痛,伸手要抓住什么东西,口中胡乱地喊着:“珠儿,珠儿” 珠儿抓住他的手,哭出声来:“龙哥哥,你怎么了,你快醒醒呀!” 少杰跑进来,见此情景也赶紧按住他的身子,急问:“龙儿,醒醒,你哪儿不舒服?龙儿!” 玉龙感觉身体象要被撕裂,痛得他大汗淋漓,不行!再不醒来真的就要死了,内心里有个声音在不断地提醒他,不能死在这里,血咒!血咒!他拼尽最后一点力气,狠狠地将手顶在胃上,这一下似乎真的惊动了蛊虫,胃里翻绞了着,然后猛地一阵剧痛,显然是被狠狠地咬了一口,玉龙疼得“啊”地大叫一声,醒了过来。 见少杰和珠儿满脸惊惧地看着他,玉龙虽然疼得两眼发黑,却还是扯出了一个微笑:“我……没事了……”他蜷缩着身子,半天没动,蛊虫终于慢慢安静下来,他感觉胃里痛得渐渐缓了,这才吁了口气,动了动身子。拿起从额头上掉下来的湿手巾,递给珠儿。 珠儿接过来,伸手试试他的温度,然后和少杰对望一眼,都长长地舒了口气。扶着他坐起来,珠儿兀自心有余悸地道:“龙哥哥,你刚才……” “没事了,”玉龙虽然有气无力,却很肯定地回答:“真的没事了。别担心。” ☆、第 58 章 少杰欢天喜地地出去通知众人,一直守在外面的叶凌空听了三步并作两步跨进屋来,他拉着玉龙的手,嘴唇抖了半天,才迸出几个字:“没事就好!”这个江湖中响当当的汉子,堂堂的云宫坛主,眼圈一红,眼泪差点掉下来。 李成喜笑颜开地道:“少宫主没事就好了,真是万幸啊。” 玉龙愧疚地看着叶凌空,道:“叶叔,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叶凌空伸手探探玉龙额头,又放到自己头上试了试,感觉不是很烧了,这才吁了口气,嗔道:“真是被你吓死了,只说不让你去蒙古,你就搞这么一出吓人,还好没让你走,不然万一路上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跟你爹交待。”这话说得是实情,众人都是心有余悸,尤其是叶凌空,他原在云宫内做执法堂堂主,跟白云天从小一起长大,相交莫逆,玉龙十岁之时才被调到分坛的,跟玉龙的感情也很深。 玉龙虽红了脸,却是目光热切地望着叶凌空,问:“叶叔,爹爹真的是因为我的身体才不许我管这件事的吗?” 叶凌空愣了愣,面露难色,看他支吾了半天,玉龙神情沮丧地道:“我就知道另有隐情,既然爹爹不想让我知道,那就算了。” 叶凌空见他失落的样子,心里生出老大的不忍,怪自己怎么就这么狠心伤了这孩子的自尊心,他咬了咬牙,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好吧,我就告诉你吧,不过,你得答应我,不管怎么样,都得在这里安心养病,这件事不许插手。” “好!”玉龙心中窃喜,爽快地答应。 叶凌空忽然又后悔了,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总不能出而反而,他心想:“以龙儿的聪明,这件事总是瞒不过他的,我不过是早点让他知道罢了,就算宫主问起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样想着,他觉得有了主心骨,这才将事情的起因详细地讲出来。 玄铁令有三块,原是百年前成名的三位世外高人“海外三仙”的信物,分别称雷霆、雾幻、云璃,拒称是他们的师父原是元朝皇族,后因同皇帝有分歧,才行走江湖,收了三个徒弟,并铸造了三面令牌,里面藏了不为人知的秘密,令三人分执一面,这海外三仙是两男一女师兄妹三个,武功高绝,但因纠缠于三角的感情,最终一女事两男,因不容于当时,遂避世于东海的一座小岛,世称“海外三仙”,后来他们也分别收了徒弟,也是一女两男,可怕的是两位徒弟又同时爱上了小师妹,而小师妹天璇害怕走师父的老路,所以偷跑出来,巧遇云宫上届宫主也就是白云天的师父季飘萍,两人情投意合,相约一生,可惜好景不长,被三仙抓住,他们极力反对,坚持要带天璇回去,二人奋力反抗,却不是三仙敌手,天璇为了救他,被师父打断一条腿,季飘萍为此深感愧疚,分别之时,指天发誓,必上三仙岛救出天璇,如若食言,日后云宫弟子可任凭天璇的云璃令调配。 谁料情急之下,季飘萍忘记问这三仙岛的具体方位,此后虽多方查找,却始终找不到三仙岛,更别提救天璇了。季飘萍为此终生未娶。 玉龙沉思良久,才道:“叶叔的意思是……我们另外接到了云璃令,让我们去追查玄铁令的下落?” “啊?你……你怎么知道?”叶凌空吃惊不小,他的话里完全没有透露出这层意思,不知道玉龙是如何猜到的。其他人也都讶异地望着他,少雄兄弟三人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个故事,都以为宫主定是怕被歹人得了云璃令来号令云宫才会派玉麟去寻找,却不料玉龙竟有此一说。 玉龙道对他们的惊讶毫不在意,修长的手指轻敲着额头:“传言玄铁令重现江湖已经有段时间了,我们听说也有半年了,以咱们云宫对江湖信息的掌握程度来讲,这之前父亲不可能不知道,但他并未有所行动,可见父亲对玄铁令并不重视,而这段故事相信也没几个人知道,爹爹也一定认为不管玄铁令落到谁手里,大家关心的都只是藏在其中的秘密而已,即便是要关注调查,也只不过是让各分坛密查而已,而现在他竟会派大哥远赴蒙古,我想应该是接到了云璃令,想来是他们自己发现丢了玄铁令,可三仙岛上人丁稀少,很难大范围地追查,所以才会利用当年师祖的承诺,让我们去找寻。” 叶凌空听的目瞪口呆,半晌,才猛地一拍大腿,大声道:“龙儿,你真是太厉害了,这么复杂的事情也被你看透了,哎!宫主真应该跟你商量一下再做决定,说不定麟儿便不会遇险了。” 众人也都恍然,不由都佩服玉龙心思细密。玉龙仍是皱了眉,手指还在轻敲额头:“海外三仙肯定早已仙逝了,那么现在的三仙岛上还有多少人呢?这玄铁令又是被什么人带出海岛的呢?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会这么久才来寻找呢?” “哎呀,我的少宫主,你操这么多心干嘛?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如何救玉麟,找到玄铁令的下落。”少华是急性子,早有些按捺不住了,恨不能立刻就飞到蒙古去。 玉龙好象没听到他的话,仍是沉思着:“叶叔,那个命令是如何传达给我们的?” 叶凌空愣了一下,才道:“是一个自称是三仙岛传人的年轻人带了云璃令到飞云谷,宫主亲自接待地。” 玉龙“哦”了一声,才目光灼灼地望着叶凌空,一字一顿地道:“那命令是冲着我来的吗?” 叶凌空大惊失色:“你……你怎么知道?” 玉龙并不回答,他目光望向窗外,脸上写满了疑惑,问叶凌空:“他是怎么知道我的?” 叶凌空叹息一声,道:“也是机缘巧合,那年轻人原本只是在聚义厅中与宫主交谈,可谁知这时蓉儿刚画了你的画像,兴冲冲地拿去给宫主看,那年轻人一看到你的画像就问是何人,宫主也没往别处想,照实说了,那年轻人便要请出来相见,宫主说你云游在外,那年轻人说了一句那就没错了,宫主还很疑惑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就当即指令由你去追查玄铁令,那个时候碧水山庄的水大侠他们正在云宫做客,说你在碧水山庄病得好厉害,已经被皇上接到皇宫休养去了,后来又听说你在查幽灵教的事,宫主便下令让你回去,可惜你公然抗命,宫主又着急又心痛,便将这件事交给玉麟了,并且说不许你再插手。” “原来是这样,看来爹爹是生我的气了。”玉龙有些调皮地做了个鬼脸,道:“现在应该已经有了大哥的消息了吧,不然你们哪能这么悠闲。” 叶凌空笑道:“没错,刚刚接到宫主的消息,说已经找到玉麟了,前些日子他因为受了伤,被人所救,所以没有办法传递消息。玄铁令也有了下落,他们正在想办法。” 几个人听了都喜形于色,倒是玉龙并没有显得很高兴,他微眯着眼睛,似乎在思考别的事情。 “‘那就没错了’?”玉龙似乎是在自言自语:“难道他认识我吗?” 他又转头问叶凌空:“叶叔见过那个年轻人吗?他具体长什么样子?” 叶凌空摇头:“我没见过,他走之后宫主才紧急召集我们几个商讨这件事的,不过据宫主和蓉儿说,他三十岁不到的样子,长相很是英俊,哦,对了,他跟我们长得不大一样,他的头发是金色的,眼珠是蓝色的。” “哦?”大家都很惊讶,玉龙手指在额头划了几下,颇苦恼地道:“这么特殊的长相,照理说我如果见过绝不会没有印象的,可是我却怎么也想不出在哪里见过他。” 他低声咳着,咳声急促但却微弱,仿佛连咳嗽都没有力气,他掩着口,咳得喘不上气来。少杰和珠儿赶紧一个抚前胸一个拍后背,好一会儿他才平静下来,虚弱的倒在床上,整个人都有些虚脱。 众人都被他吓住了,叶凌空担心地道:“少宫主,还是请个大夫来看看吧,你这样子实在太吓人了。” 玉龙闭着双眸,微微摇了摇头:“不用,我只是累了,你们都回去吧。” 叶凌空虽然明白这么多人在这里影响玉龙休息,却还是不放心,在门口又站了半天,少雄兄弟好说歹说才把他劝走。 少杰送走众人回到屋里,见玉龙靠在珠儿怀里,一手抓着胸襟,一手按在腹上,除了艰难地喘着气,间或几声低咳,似乎已没有别的意识,虚弱的象是没有支撑,珠儿毕竟是女孩儿,身子又娇小,一面抱着他,一面又想要替他按揉胸腹,却是有些力不从心,少杰急问:“怎么了?很难受吗?”冲到床前,扶住玉龙,让珠儿起来,换他坐在床上抱着玉龙,珠儿赶紧又拿出几颗药丸喂他吃下,又拿水给他喝了几口,然后给他按揉胸腹。 玉龙感觉胸腹痛的缓了,心疼地望着珠儿满脸细汗,道:“珠儿,你也累了,歇会儿吧。” “我不累,龙哥哥,你觉得怎么样了?”珠儿细细地替他擦拭着额上的汗珠,关切地问。 “我没事了,”玉龙柔声道:“去歇会儿吧,有少杰在就行了。” 珠儿乖巧地点头:“嗯,我去给你煮点粥,你好好休息。” ☆、第 59 章 那双夜雾般的眸子目送珠儿走开,眼神里纠结着心痛和忧伤,少杰也是心如刀绞,他知道玉龙对珠儿的心痛,可是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两人沉默了好久,玉龙才低低地道:“放下我吧。” 少杰放他躺下,感觉他气息又有些急促,不禁急躁起来:“怎么了这是?怎么躺下就感觉憋闷吗?”一面替他垫高枕头,让他保持半躺的姿势,一面替他摩胸揉腹,道:“是心脏的问题吗?怎么会这么严重?” “没关系。”只是淡淡地一句,玉龙便闭上了眼睛。 少杰也不说话,感觉时间好象停滞一样,也不知过了多久,玉龙忽然说道:“你跟柔柔很久没见了吧?” 少杰一愣,知道他是想找个轻松点的话题,却不知他怎么会想到丁柔的,不禁微微红了脸,有些不好意思:“嗯,前几天她还送信来,说要不是丁大哥拦着,她早来京城找我了。” 玉龙唇角勾起一丝浅笑,半是耶愉地道:“想她了吗?” “我才不想那个疯丫头!”少杰嘴上这么说,脸却更红了,一想到丁柔那个丫头,少杰便忍不住脸上带笑:“一天到晚象个不懂事的孩子,净知道瞎捣乱,哪象珠儿这么乖巧。” 笑意从玉龙唇边褪去,他抿紧了唇,似是忍了极大的痛楚,然后□□似的道:“她本来也是个天真的孩子,都是因为我……” 少杰后悔得恨不能打自己两巴掌,他握住玉龙已按在胃上的手,急地有些语无伦次:“龙儿,你别这样,我……我不是……其实珠儿……哎!”他狠狠地在自己脑袋上拍了一下,知道自己说什么也没有意义。 玉龙笑了笑,若无其事的道:“你不用介意,是我自己心里有一根刺,时不时地会刺到自己,也刺到别人,可是……”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却没有用力呼出来,就象他总是把痛苦咽下去一样,少杰都替他感到憋闷,真想替他吐出来,让他放松一下。 玉龙微微阖上眼睛,接着说:“我拔不出那根刺,虽然我知道总是让你们难过,我也尽量将它埋得深一点,至少能不刺到你们,可是,我毕竟不是神,有时候难免会控制不住情绪……” “龙儿!”少杰阻止他说下去,难过的有些哽咽:“你不要这样,你痛的时候我们都想替你分担,看你那么难受还要忍着,我们更难过。” 玉龙看着少杰微红的眼圈,心里热乎乎地,他振奋了一下精神,道:“最近我越来越多愁善感了,弄得跟个怨妇似的,不说了,说说柔柔吧,你们没打算一下将来吗?” 少杰还没从刚才的情绪中走出来,见玉龙强颜欢笑,他更难过:“别这样好吗?你难受就告诉我,没有人会笑话你。” 玉龙正了正脸色,很认真地对少杰说:“我现在胸口闷,胃也痛,牵扯地后背很难受,感觉特别累,你能怎么帮我呢?” 少杰愣了愣,也很认真地道:“那你趴下,我给你按摩后背。” 玉龙忍不住笑了,拍拍他的肩道:“少杰,你跟柔柔在一起久了,怎么也变天真了?” 少杰又红了脸,却还是一脸认真:“我是说真的,按摩一下肯定会舒服点的。” 玉龙轻轻叹了口气,翻身趴下,道:“来吧。” 少杰嘻嘻笑了,开始给他推拿:“你还别说,柔柔那股傻劲,一般人还真禁不起她磨。” 玉龙拖着长声道:“你不就被她给磨到手了嘛!” 少杰使劲拧了他一把,佯嗔道:“敢取笑我!” 玉龙夸张地大叫一声,道:“哎哟!你还没成亲呢,就开始护着她了?哎,对了,打算什么时候带她去见见杨伯父?” 一提到父亲,少杰象被浇了一盆冷水,顿时有些泄气:“这事我连想都不敢想,爹肯定不喜欢柔柔的。” 玉龙转过身,见他一脸苦相,不禁好笑:“至于吗?柔柔挺可爱的,你怎么知道你爹一定不喜欢?”忽然恍然大悟道:“啊,我知道了,是不是因为蓉儿?” 话音未落,后脑勺上已轻轻挨了一巴掌,少杰横眉立目地道:“乱说!根本没这回事!我跟蓉儿,什么事儿都没有……” “急什么嘛!”玉龙又趴回去,慢条斯理地道:“没有最好,要不然让柔柔知道了,嘿嘿,可有你受的。” 虽然玉龙看不见,可少杰还是正色道:“我是说真的,蓉儿每回来看你,我们谈论的都是你。她那么美,那么……高不可攀!我连想想都觉得是玷污了她。”还怕玉龙不信,又信誓旦旦地说:“真的,不止是我,我大哥他们也都觉得配不上蓉儿,都不敢心存幻想的。” “啊?!”听了这话,倒换了玉龙愁眉若脸:“照你这么说,那我姐姐不是嫁不出去了?看来还真不能太漂亮了,回家我就跟蓉儿说,以后画丑一点再出门。” 少杰扑哧一声笑出来,却听门外一声娇笑:“是谁在背后说我坏话呢?” 二人回头一瞧,白玉蓉已俏生生地进了屋,美丽的容颜上挂满笑意,二人不禁同时面色一变,也不知道她听到了多少,不由都惊出一身冷汗。 玉蓉见他俩目瞪口呆地样子,也颇意外,笑道:“怎么了?至于那么吃惊吗?”说着已莲步轻移,走向床边,鹅黄色的罗裙随着纤细的腰肢轻轻摆动,说不出的袅娜动人。 玉龙首先反应过来,赶紧翻身坐起来,笑嘻嘻地对蓉儿道:“姐,你怎么来了,这一路太平吗?” 玉蓉的心思全放在玉龙的身体上,不知道他话里有话,眼睛上下打量着玉龙,口中应付道:“挺好的,你怎么样了?叶叔说差点被你吓死,现在呢?还很难受吗?” 玉龙也不回答,仍是笑容不改:“我的意思是你长这么好看,在路上有没有……” “好啊!原来你们两个瞎琢磨这个呢,讨打!”玉蓉俏脸红得如同云霞,作势要打,少杰赶紧拦住他,颇不自然地道:“好了蓉儿,别闹了,他才好受点。” 玉蓉停下来,瞪了少杰一眼,恨恨地道:“几天没见,龙儿也学会油腔滑调了,是不是你教的?嗯?” 云宫中小一辈的这些孩子本就男多女少,蓉儿又美若天仙,所以她一直是那帮男孩子的中心,就连最小的玉龙,也会让她几分,但她并没有恃宠生骄,养成跋扈的性格,反而是积极上进,凡事巾帼不让须眉,武功更是其中的佼佼者,难得地造就了其高贵中隐隐透着一股英雄气的特殊气质,她说话时声音柔美,口气中却总是霸气十足,自有一股让人胆寒的味道,这一点跟玉龙倒有相通之处。 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知道蓉儿本不是小性儿的人,不过是作势而已,少杰完全放松下来,笑道:“天地良心,我又不是油腔滑调的人,怎么会是跟我学的。” 蓉儿白他一眼,回头对玉龙道:“娘很担心你,你什么时候肯回家?” 玉龙收敛了笑容,却没有回答。 玉蓉偷偷看了少杰一眼,少杰冲他摇了摇头,表示无能为力,玉蓉不满地又瞪了他一眼,在床前坐下,柔声道:“龙儿,自从你走后,娘天天心心念念地挂着你,整天愁眉不展的,你就回去一趟吧,休养一段时间,等身体好点,再出来好不好?” 玉龙深遂地目光望了玉蓉一眼,玉蓉心不禁一沉,知道劝也没用,干脆撅起小嘴,娇嗔道:“反正娘也不是我一个人的,你们都不回去,我也不回去了。” 玉龙只好岔开话题:“姐,你怎么会来的?” 玉蓉伸手摸了摸他额头,有些担忧地道:“怎么好象有些热呢?”回头问少杰:“少杰,龙儿是不是又发烧了?” 少杰点点头,道:“本来是有些烧,这会儿已经好很多了。” 玉龙满不在乎地道:“姐,我没事,你还没回答我呢。” 玉蓉倒一杯水过来,道:“皇上送信要请薛先生,娘就急坏了,知道是你的病又重了,爹跟大哥又都不在,家里的事还得娘操持,所以娘就派我来看看,说实在不行绑也得把你绑回去。”说完她嘻嘻笑了笑,笑容美艳绝伦,可玉龙却没来由得心里发毛,一股不祥地预兆从心底升起,可惜还没等他想明白,玉蓉已出指如电点了他穴道。 玉龙身子不能动,急道:“姐,我又没说不回去,你干嘛点我。” 玉蓉也不理他,回头冲目瞪口呆的少杰道:“赶紧收拾行礼,我这就去跟叶叔告辞,我们一会儿就出发。” 玉龙急地大叫:“好姐姐,我跟你回去就是了,你先放开我,我还有些事要交待……” “我又没点你哑穴,你有事尽管吩咐就是了。”玉蓉得意地笑着,全然不理他这茬儿。 少杰在一旁看着玉龙着急的样子,倒有些兴灾乐祸:“这回我可帮不了你,蓉儿说话一向是言出必行,你还是乖乖听话吧。” 玉龙恨恨地看着他,眉头猛地蹙起,脸上忽然现出痛苦的神情,玉蓉本来举步要走,见他脸色大变,不由吓了一跳,转念一想又觉得他是在耍花样,哼了一声,也不理他,不过毕竟手足情深,更何况玉龙的身体一向令人担心,所以她并没敢离开。 少杰也觉得玉龙是假装,只含笑望着他,可是不一会儿,他就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头了,玉龙紧闭着眼,脸色发青,咬着下唇一声也不吭,唇色越来越紫,额头已满是豆大的汗珠。他猛然想起玉龙心疾加重,刚刚还憋闷的不行,这回被点了穴道可能真的影响到了气血的流通,他不由大惊失色,赶紧叫蓉儿快解开他穴道,一面去拿刘纯给准备的治心痛的药。 玉蓉见少杰这么紧张,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赶紧解了玉龙穴道,玉龙没有挣扎,只是大口喘着气,冲她虚弱的一笑:“别怕……我……没事……”人已晕了过去。 玉蓉吓得大叫,少杰已取了药来,连掐带揉地忙活了半天,玉龙才缓了过来,玉蓉早急得掉下泪来,心疼地道:“你看看你这样子,还硬撑着不肯回家,你……你真是不要命了!” 玉龙仍是虚弱地笑,却没开口,少杰见他已经稳定下来,便劝玉蓉离开,让他好好休息。 “他不会自己偷偷跑了吧?”玉蓉走到门口,还是不放心地加了一句. “我这样子能去哪里!”玉龙苦笑着,一脸的无可奈何。 “那可难说,你的逞强可不是一般人比的上的。”口气象是玩笑,可玉蓉脸上却是深深的忧虑。 少杰知道玉蓉其实是担心弟弟的身体,便宽慰她道:“放心吧蓉儿,有我呢,我会看着他的。” 玉蓉这才点头,道:“那好吧,我去找珠儿聊聊天,看看这丫头长大后变成什么样儿了。” ☆、第 60 章 连续几天,玉龙都昏昏沉沉地睡着,开始大家也没在意,以为他就是身子虚弱,可后来便发现不太寻常,因为他有时胃痛的蜷缩着甚至在床上辗转,也仍是昏睡,有时珠儿狠下心硬把他叫醒让他喝点粥,也只是勉强喝几口便又昏睡,肚子里硬得象堵了一块石头,虽然睡不稳,有时会难受地翻来覆去低声□□,却也还是醒不过来。 大家都有些沉不住气了,玉蓉更是急得立刻要带玉龙回云宫,大家都劝,以玉龙目前的状况根本经不起长途劳顿,珠儿最后提议还是让少杰去请刘纯来,大家都表示这个主意好,于是把刘纯找了来。 刘纯看过之后,愁眉深锁,细细地问了问这几日的经过,然后提笔开药,对玉龙的病症却始终不曾解释,珠儿追着他问,刘纯也只是摇头,急得珠儿哭出声来,刘纯这才艰难的开口:“龙儿心疾加重,是因为他前段时间过于劳心,身子亏空过大,以后定要避免操劳才行。至于他昏睡不醒,其实……其实是他自己的原因,要知道,他的病原本就是需要很强的意志力支撑,否则根本拖不到现在,可是龙儿……不知道为什么,他似乎自己想要放弃,所以,坚持和放弃这两种意识便在争执,而他便处在这两难之间,也就是说他在生与死之间徘徊,至于最终如何选择,要看他自己的了。我们能做的,只是尽力恢复他的身体机能而已。” “不会的!”玉蓉不相信,她坚决的摇头:“龙儿不会那么软弱的,这些年他受了那么多苦,每一次他发病都痛得死去活来,他都能坚强的挺过来,为了我们大家,他说他没有权利选择死亡,我不相信他会不顾我们放弃生命!我不相信!” “蓉姑娘,”刘纯语声沉重地道:“别管什么蛊毒,别管什么咒怨,这回就让龙儿为自己选择一次吧,他为别人活得太辛苦了。” 所有的人都沉默,少杰是知道玉龙内心的挣扎的,可是他也无能为力,因为就如刘纯说的,他自己也在挣扎,是支持龙儿放弃呢还是该鼓励他继续痛苦的活着。 刘纯回宫去给皇上复命,大家也都心情沉重地各自回房了,只有珠儿一个人留在玉龙房里,她走到玉龙床前,拍了拍自己有些僵硬的脸颊,对昏睡的玉龙绽出一个美丽的笑容,柔声道:“龙哥哥,我知道你活得很辛苦,可是我们谁也替不了你,只能看着你难受,每次你忍着痛安慰我,我都恨死自己了,我恨自己帮不了你,还给你添负担。” 泪从脸颊上滑落,珠儿赶忙伸手擦去,继续换上笑容:“龙哥哥,我已经长大了,我明白你的心思,你不用顾虑我,如果你能坚强的活下去,我就一直陪在你身边,只做你妹妹,你不要觉得推开我是为我好,因为能陪着你才是我最大的幸福,没有你,还不如死。”她停顿一下,再度擦去滚滚而下的泪,仍是那让人心碎的笑容:“如果你真的觉得活着很痛苦,不想再受罪了,那么,你醒来吧,再坚持一次,我陪你去一个没有人的地方,然后我们一起死。” “珠儿!”少杰端了药站在门口,只叫了一声,喉头已是哽住,他放下碗,走过来,俯下身看了看没有半点反应的玉龙,回头对珠儿低声道:“珠儿,有些话我想对你说,可是……可是我不知道对不对……” 珠儿心里隐隐有不安的感觉,少杰这种语气表明他真的很为难,那么难以说出口的定然不是什么好消息,她不敢往下想,急急地道:“杰哥,你有话就直说,我……我不怕的……” 少杰的心里挣扎了半天,终于横下心来:“珠儿,你知道吗?你才是龙儿心头最大的痛,他一面很想陪你白头到老,一面又怕误你终身,所以他才这么难过……他不是因为受不了身体的痛,而是怕会让你陷的更深。如果你真的不想让他难做,你……你就……”少杰说不下去了,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表达清楚,他是多么希望玉龙能享受到珠儿满满的爱,可是他又真的怕那爱会让玉龙溺亡,如果真的要让他们分开,他又觉得自己是何其残忍! 珠儿如遭雷击,小脸一片惨白,她当然明白少杰的意思,她傻傻地看着少杰,泪如泉涌:“我明白了,如果我让龙哥哥痛苦,那好……”她忽然笑了笑,说不出的凄惨让少杰也为之心碎,她俯下身子,在玉龙的脸颊上吻了一下,吻得很深,很久,她的泪落到他脸上,他动了一下,低低地叫了声“珠儿”,珠儿心头一喜,却见他仍是昏睡着,她神情黯淡下来,口中喃喃地低语,象是对玉龙说,又象是对自己说:“如果没有我,你是不是真的会振作起来?如果真是这样,就算我死又如何……。”她口中呵呵地笑起来,脸上却是纵横的泪,少杰的脑子里一片空白,看着她疯了一样的狂奔而去。 已经看不见珠儿的影子了,少杰仍是呆呆地望着她走的方向,天已经擦黑了,很快黑夜便会降临,少华满脸焦急地跑来,进屋瞧了瞧,面带疑惑地问:“刚才是珠儿吗?怎么跑那么急?我还以为少宫主出事了呢!” 少杰对他的话充耳不闻,甚至都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只是呆立着,神情痛苦而迷茫,少华拍了他一下,道:“三弟,想什么呢?”少杰猛地醒悟过来,开始后悔自己的莽撞,他声音干涩地把自己对珠儿说的话告诉二哥,然后眼巴巴望着少华问:“二哥,我是不是做错了?” 少华听了事情经过不由怒从心头起,抡起巴掌狠狠地抽了弟弟一个耳光,激动地大骂:“你个蠢货!连我都看得出少宫主看珠儿的眼神里有多么的喜欢,我都为他俩感到高兴,就算他不久于人世,他最后的日子里也还有珠儿的陪伴,你难道不觉得宽尉吗?你这个傻瓜,竟然自作聪明地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没有了珠儿,你以为龙儿会活得快乐吗?天都这么晚了,你让她一个小姑娘去哪里?珠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怎么跟龙儿交待!” 少杰象被五雷轰顶,整个人都傻了,一向粗枝大叶的二哥能说出这么感性的话来更让他感觉到惭愧,他真的觉得自己错了,是啊,龙儿若是醒来问起珠儿,自己要怎么回答,是自己硬生生要毁掉龙儿唯一的爱,想到这里他不由出了一身冷汗,叫一声“珠儿!”拔腿就追,少华在后面急的大喊:“三弟,我去吧,你留下照顾……”话未说完,少杰已跑得没影了。 “唉!”少华深深地叹了口气,无奈地回到屋里,见玉龙正死死地按着胃痛苦地蜷缩着,少华赶紧去看他,口中急道:“少宫主,你醒了吗?是不是又痛的厉害?” 玉龙意识模糊地喊声“珠儿……药……” 少华手忙脚乱地去找药,好容易找到药箱却傻了眼,满满的都是药瓶,他哪里知道该吃哪种,急得他一股脑儿抱到床上,对玉龙道:“少宫主,你自己看看是哪种?” 玉龙虽然疼痛难忍,却并未清醒,只是缩成一团,浑身颤抖,少杰急得抓耳挠腮,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他狠了狠心,在玉龙脸上拍了几下,又对着玉龙耳朵大声喊:少宫主,你就快点醒醒吧,再不醒来就出大乱子了!” “啊”地低叫一声,玉龙终于睁开了眼睛,看了少华一眼又迅速地闭上,咬着牙道:“华哥,怎么是你?” 少华见他痛苦的样子也顾不上别的,急道:“先别管这些了,你自己看看该吃哪种药。” 玉龙看了一眼床上的药,苦笑了一下,摸起一个小葫芦倒出两粒药丸吞下,少华赶紧给他端水,紧张地望着他。 缓了一会儿,玉龙见少华仍是一脸紧张地盯着他,不禁好笑:“华哥,我好多了,你不用怕。” “还说不怕!”少华心有余悸地道:“你整天这样,时不时就来个病危,你说我们怎么能不怕。” “我不会那么容易让自己死的。”玉龙淡淡地笑着,口气中有些苍凉。 “可是刘太医说……”少华欲言又止, 玉龙有些奇怪地看着他:“说什么?说我快死了吗?”他呵呵地笑起来,笑的有些气力不济,低咳了几声才止住笑,道:“纯哥也真是的,明知道这一套对我没有用,干嘛还老是危言耸听。” 少华干咳一声,有些为难地道:“他说……你自己不想活了,所以才总是昏睡不醒。” “哦?”玉龙好象对刘纯的话有些意外:“纯哥这么说?我睡了很久吗?” “三、四天了吧,”少华扳着指头数了数,郑重其事的道:“你一直昏昏沉沉地睡着,不吃不喝,就算胃疼地厉害也不象往常那样醒来,我们都吓坏了。” “哦,其实也没什么。”玉龙丝毫不在意少华的心有余悸,云淡风轻地笑笑:“或许会有些挣扎,不过……我总不会就这么死去。” “呸呸呸!”少华忙不迭地阻止他:“可别说这么不吉利地话。” 玉龙想不到一向性如烈火的少华竟然也会这么迷信,不禁微笑着摇了摇头,慢慢下床,少华要来扶他,他阻止,自己闭目缓了缓晕眩的感觉,走向门口,少华不知道他要去哪里,赶紧跟着。 ☆、第 61 章 天已经完全黑了,又密匝匝地下起了雨,玉龙站在门口向外张望了半天,然后问少华:“华哥,珠儿呢?照往常这个时间她应该准备好我的药了。” “啊!这个……珠儿……”少华张口结舌地不知怎么回答,玉龙听他支支吾吾地,奇怪地回过头来:“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吗?” “没……没什么事……,珠儿这几天一直守着你,三弟看她太累,就让她休息去了,啊,也才睡了没一会儿,不会这么快醒的。有什么需要,我来就好了。” “哦!”虽然少华的态度让玉龙有些不安,但他说的合情合理,何况这是青云山庄,庄内有大批云宫的高手保护,玉龙倒也不疑有他,反倒有些歉疚,道:“也是,这么多天了,珠儿一直没好好休息过,一定累坏了,让她睡吧。我这病真是……哎!”他幽幽地叹了口气,又道:“你也不知道药方,还是让少杰去煎药吧。” “啊,那好吧,我去叫三弟……”少华硬着头皮答应着,慢慢举步,心里盼着三弟快点把珠儿找回来,就云开雾散了。 玉龙见他磨磨蹭蹭地,又叫住他:“华哥。” 少华身形一滞,以为他看出了什么,咬着牙挤出一丝笑容,等着玉龙质问。 玉龙却淡淡地朝他摆了摆手,道:“算了,少杰肯定也累坏了,让他休息吧,这药喝不喝的也没什么关系,你们都早点休息吧。” “可是……”少华还想说不能没人陪他,可又怕自己在这里久了被玉龙看出破绽,一时为难的不知怎么办才好。 玉龙笑了笑,安慰他道:“不用担心,我很好,要不,你把药箱放我床头,这样该放心了吧。” 少华心情忐忑的把药箱和水都准备好,然后走出了屋子。雨点披头盖脸地砸下来,少华抬头看了看天,不禁担心起少杰和珠儿来,心情更加烦燥,低低地咒骂一句:“这是什么鬼天气,整天下雨,还有完没完!” 玉龙望着他踌躇的背影,也听到了他的话,心里又隐隐升起一丝不安。“怎么了?为什么心神不宁?”他拍了拍胸口,感觉心跳得好快,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心想一定是心悸的毛病越来越严重了,他拿出刘纯给备的药,吃下去,躺回床上。 一道闪电划过,接着便是一声炸雷,惊得玉龙一下子坐起来,他捂着胸口,心狂跳着,再也躺不下去,他走到门口,天地间一片漆黑,只听到哗哗的雨声,天边不时划过闪电,照亮箭一般射下的雨幕,配着闷闷地雷声,显得有些恐怖。 “不知道珠儿睡得沉不沉,这样的雷声会不会吵醒她?从小她就害怕打雷,这会儿不知道……”想到这里,玉龙急躁起来,恨不能立刻冲到珠儿房里去,可是没有雨具,以他的身体状况若是再淋雨,后果会很严重,他在屋子里搜寻着,想找能遮雨的东西,无果,最后他打开橱子,翻开包袱,拿出了那件雪白的狐裘披风,将它顶在头上,冲了出去。 珠儿的房间距离玉龙的房间并不远,不过百余步而已,这么大的雨,天又这么晚了,庄院里没有人还会呆在外面,所以没人发现玉龙冒雨跑了过去,他忍着胃里针扎一般的刺痛,跑到珠儿房檐下,大口却又小心翼翼地喘着气,因为每一次用力的呼吸都会带来难忍的痛楚,虽然只是短短百余步,他却感觉似乎拼尽了全力,心象是要跳出喉咙,两条腿不停地颤抖,酸软地象是才跋山涉水过一样,为了不让珠儿担心,还是先缓缓吧,这样想着,他抖了抖披风上的水,好在这是极品的狐裘,用来遮雨效果还真是不错,虽然下半身是湿透了,其他倒还好,总算不至于有很严重的后果吧。 将身子靠在墙上,休息了好一会儿,玉龙这才感觉好些了,侧耳倾听,屋里什么声音都没有,他放下心来:“看来珠儿没醒,这丫头,一定是累坏了,睡得很沉,这么响的雷声都听不到。”他转身想走,可又觉得不太对劲,这屋里静得有些可怕,不象是有人在睡觉,不安的感觉又在心里升起,玉龙伸手轻轻敲门,他怕吓着珠儿,边敲门边轻唤:“珠儿,别怕,是我,珠儿……”敲了半天,也没人应门,玉龙沉不住气了,他也顾不得男女有别,试着伸手去推门,门没栓,一推便开了,玉龙又在门口叫了几声,这才进去,屋里一团漆黑,什么也看不见,他摸索着走到桌前,摸到火折子,点亮了蜡烛。 屋里没有人,床上被褥整齐,根本没有人睡过!“珠儿去哪儿了?”虽然早就感觉屋子里没有人,可真的看到这情景,玉龙仍是吃了一惊,“想来少杰也不在,不然不会让少华守着自己,到底出了什么事?” 心又开始狂跳,眼前有些发黑,玉龙赶紧坐下来,在心里告诉自己“别急,一定要冷静,如果真出了事,庄里不可能这么平静,不可能没有巡逻的庄丁。” 他慢慢平静下来,可是珠儿到底去哪里了呢?她为什么会丢下还昏睡不醒的自己不管呢?还有少杰,对了,去看看少杰在不在。这样想着,他又拿起了披风,刚走到门口就听到远远有噼噼啪啪的脚步声,显然是有人也在雨中急跑,接着就听有人喝了一声:“什么人!”是少华的声音。 “是我!二哥。” “找到珠儿了吗?”“珠儿回来了吗?” 两人同时急切地问对方,然后一齐沉默。 玉龙心一沉,就听少杰欣喜的声音道:“珠儿的房间亮着灯,会不会是她已经回来了?!” 接着就听脚步声响,两人已向这边跑了过来,玉龙伸手将门打开,只见少杰在前少华撑着伞站在后面,两人正准备敲门,一见开门的是玉龙笑容不禁僵在了脸上,少华更是倒吸了一口凉气,结结巴巴地叫了声:“少……少宫主!” 玉龙冷冷地看着少杰,见他淋得象落汤鸡一样,浑身上下都在往下淌水,此时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害怕,竟然全身都在颤抖。玉龙心一软,口中却是冷冷地道:“先进来再说。” 兄弟二人交换一下眼神,知道躲是躲不过了,硬着头皮进了屋。 哆哆嗦嗦地站在门口,少杰低着头等着玉龙责问,却听他淡淡地道:“华哥,先去拿件衣服让他换上。” 少华心里一喜,用快得让人不敢相信的速度替少杰拿来了换洗的衣服,少杰三下五除二地换好衣服,又将头发胡乱地擦了擦,这才战战兢兢的来到玉龙面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玉龙皱了皱眉,没想到少杰会下跪,看来事情有些严重,这样一想,他又焦躁起来,从椅子上站起来,可腹内猛地一挫,令他暗吸了一口气,这一痛倒让他又冷静下来,他复又坐下,强自压住内心的焦急,沉声问:“到底出了什么事?” 少杰见他眉峰紧锁,神情冷峻,哪里还敢隐瞒,赶紧将事情经过讲了一遍,玉龙静静地听着,眉头越拧越紧,脸色越来越白,呼吸声越来越粗重,他手把着桌沿,半天才说出一句话:“以你的速度……竟然没追上?” 少杰慌乱地点头:“我顺着门口守卫兄弟指的方向追了好远,也没找到……” “啪!”地一拍桌子,玉龙猛地站起来,一手撑着桌子,一手指着少杰,声音颤抖地不成句:“你……你……你让珠儿……你……” 说到一半,他重重地叹息一声,颓然地坐下,心里满满都是自责:“怎么能怪少杰呢?我自己不是一直都在矛盾吗?不是一直都想把珠儿推开的吗?如果不是在这个雨夜,珠儿离开也未必不是好事吧!” 可是,一想到在这凄风冷雨的黑夜,珠儿孤零零地流落在街头,举目无亲,茫然无助,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玉龙只觉得心痛的不能呼吸,所有不适都来凑热闹,一口热血不停地翻涌,他努力想压制住,告诉自己这个时候不能倒下,可是,眼前已是一片昏黑,只听到少杰兄弟俩的大声呼唤,他突然害怕了,怕自己就此死去,那珠儿怎么办! 从来没有这么怕死过,多少次跟死神擦肩而过,尽管有挣扎,有顾虑,可内心深处其实总有一丝企盼死亡,希望尽早结束这痛苦的生命,可现在,他怕了,他仿佛看到珠儿站在大雨里,无助地向他伸着手,她的身后是无尽的黑暗,马上就要把她吞噬。 心象要被撕裂!胃象在被拧绞!痛!好痛!疼痛让他意识模糊,不!不行,他狠狠地咬了下舌尖,瞬间的另类的刺激让他恢复了一丝清明,冷静!一定要冷静!可那翻涌的气血却再也压制不住,他一张口便喷了出来,少华一声惊呼,少杰却先惊后喜,对二哥道:“这口血闷在心里更危险,吐出来倒是好事。来,帮我扶他到床上去。” “我不要紧,”声音虚软无力,脸色惨白的吓人,但玉龙的神情却很淡定,他坐着没动,用两只手臂撑在扶手上,支撑着自己,眼睛望着门外:“珠儿的武功太弱,人又单纯,这样离开太危险了。”喘了几口气,他的眼神渐渐清冷,口气坚定不容置疑:“通知叶叔,马上派兄弟们出去找,无论用什么方法,也要找到珠儿的行踪!” 少华哪里还敢怠慢,赶紧冒雨去找叶凌空。 少杰没动,虽然他最想亲自把珠儿安全地送到玉龙面前,可他清楚的知道,眼前的玉龙不过是靠意志力在硬撑,昏睡了这么久,他身体的虚弱程度可想而知,刘纯说过,以他的状况,死亡可能只隔了一线而已,他必须守在他身边,以防万一。 ☆、第 62 章 发足狂奔,珠儿也不知道自己跑出了多远,大颗的雨点落下来,她恍若不觉,只是茫然地走着,除了雨,她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不知这是什么地方,也不知道要去哪里,脸上肆虐的更不知道是泪还是雨,冷,身上冷,心里更冷,她哆嗦着,踉跄着,终于还是扑倒在地,坐在雨里,想起玉龙说过不要玩水,不要淋雨,心里蓦地一阵焦急,“我不能生病,我病了怎么照顾龙哥哥,反倒要让他为我操心。”她迅速地爬起来:“我要回去,龙哥哥醒来看不见我会着急的。”她想要往回走,可是,她辩不清方向,不知道该往哪里走,茫然四顾,珠儿急得大声哭了起来。 一把雨伞撑起在头上,耳边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你怎么了?迷路了吗?”珠儿停止哭泣,抬头看去,一个男子站在面前,黑暗中看不清样貌,只看到他在对她笑,她恍惚间差点以为是玉龙,继而又否定:“不会是龙哥,他还病着呢。” 那男子见她呆愣愣的,很耐心地安慰她:“这么大的雨,先找个地方避一下吧,你这样会生病的。”见珠儿迟疑着,他又道:“别怕,我不是坏人,前边不远是一家客栈,我带你过去。” “不,谢谢!”珠儿还是客气地拒绝,这样的夜晚跟一个陌生的男人走实在是件危险的事,虽然他看来并不象坏人。 “哦,”那人有些尴尬地笑笑,“好吧,客栈就在前面不远,你往前走走就能看到,你自己去吧。” 他转身要走,又转回来把伞递过去:“伞给你。” 珠儿没接,又推回去,道:“反正我都湿透了,还是你自己用吧,谢谢你,再见!”说完便顺着他指的方向跑去。 那人愣愣地站着呆了半晌,才低低地叹了口气,也向前走去。 前面果然有家客栈,珠儿一口气跑到客栈屋檐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又整了整衣服,这才走进去。 几个店小二正坐着聊天,一见有客人,其中一人赶紧迎上去:“哟,客官,您住店呐。”一见是位姑娘,浑身上下透湿,正不自在地拉扯着贴在身上的衣服,觉得有些可怜,赶紧递过一条手巾,道:“姑娘,这么大雨淋坏了吧,快擦擦,可别着凉了。”珠儿心存感激地接过来,简单地擦了擦头脸,突然意识到自己身上一文钱都没带,一时尴尬地站在那里不知该如何了。 店小二一见便知道这姑娘肯定是没钱,笑容在脸上僵了一下,回头看了看其他伙计,为难地道:“姑娘,您……是不是……哦,没关系,先避避雨也行。”说着拉过一张凳子给珠儿,珠儿很感激他,说了声谢谢,却不肯坐,只站在门边瑟瑟地抖着。小二也不好说什么,虽然心里有些不忍可也做不了主再帮她什么。 楼上传来“咚咚”地声响,珠儿不禁回头看去,就见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妇人正向楼下走来,她满头银发,脸色有些苍白,皱纹很深,年龄看来已经有六七十岁了,但从脸庞的轮廓可以看出,她年轻时应该是非常美貌的,她虽然跛着一只脚,步伐却极稳,每一步都象钉在地上一样,再加上拐杖拄地发出咚咚地声响,每一步都象是敲在人心上一样,让人感觉气势很惊人。 伙计们仿佛很怕这位老妇人,都屏着气不敢动,也没人过来招呼,任由她跛着一条腿一步步艰难地下楼,珠儿看得好生不忍,便上前几步,张开手想帮扶她,却被她冷冷地目光硬生生给逼了回来,那目光冰冷地如同利剑,直刺得人胆战心惊,珠儿不禁打了个寒噤,本来就冷,这回更觉得浑身冰凉。 那老妇人冷冷地看了珠儿一眼,这一眼却让她定定地盯着珠儿,半天没有动,珠儿抖得更厉害了,她赶紧低下头去,不敢看她,那老妇人咚咚地走过去,走到珠儿身边,低沉地声音同样冰冷:“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珠儿怯生生地看了她一眼,见她的目光已经变得柔和了,便壮了壮胆子:“婆婆,我叫水珠儿。” “嗯,很好,很好。”她阴阳怪气地说着,也不知道是夸珠儿名字好还是别的什么意思,总之,这屋里所有人都听不出她所谓的“很好”有好的意思。 “婆婆!”一声急切地呼唤,珠儿看见刚才那个男子走进了客栈,他甩了甩雨伞上的水,并没有看水珠儿一眼,径自从她身边走过,扶住了那妇人:“婆婆,您怎么下来了?” 哼了一声,那老妇人并没显得有多友好,她极度愤慨地道:“你眼里还有婆婆吗?狗杂种!把我扔在这里就走了,敢情是让那姓白的丫头把你的魂给勾走了吧?” 珠儿压住心里的惊讶,努力不去看那男子,只怕会让他更尴尬,虽然她很想安慰他一下。 “婆婆,是孩儿错了,您别生气。”那男子口中虽是道歉,但态度却是不卑不亢,完全没有讨饶的意思,也没有过多的解释,便扶了老妇向楼上走去。 珠儿暗暗替他感到难过,看来这样的呵斥是家常便饭,有这样一个婆婆,真难为他了。等一下,珠儿忽然感觉有什么地方有些不对劲,她忍不住抬头望向两人的背影,赫然发现这个男人虽然也是束着长发,但可以看得出他的头发竟然是金棕色的卷发,珠儿心头一凛,暗想:难道他就是那个手执玄铁令的年轻人?可惜一直没曾看清他的相貌,正想着,那人忽然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来,珠儿惊得心头猛跳,赶紧低头,只听那人温柔地道:“姑娘,你怎么还站在门口,没有房间了吗?” 珠儿忍不住感动了一下,在这种情形下,他还记得要关心一下自己,实在是个难得的好人,禁不住向他投去感激的目光,这一次珠儿看得清清楚楚,没错,他三十岁不到的样子,高高的眉骨下有一双蓝色的眼睛,在灯光下流动着奇异的光,似乎有股说不出的傲气,肤色倒没有什么特别,比普通人还稍显黑了一些,也比较粗糙,给人的感觉很有沧桑感,珠儿确定这一定是那个人,这样的长相巧合的可能性太小了,那么,那老妇人……珠儿打个冷战,不会就是三仙岛的人吧?看年纪,难道是那个与季飘萍前辈错失情缘的天璇? 珠儿只顾猜测着,忘记回答那男子的问话,先前那伙计本就可怜珠儿,闻言赶紧答话:“是这位姑娘手头不方便,所以……” 珠儿这时也回过神来,听了这话,不禁羞红了脸。 那男子犹豫了一下,回头看向老妇人,那老妇人冷哼一声,道:“怎么,你小子又怜香惜玉了?嗯,我看这丫头还算顺眼,带她到我房里吧。” 那男子眼中闪过一丝喜色,道:“谢谢婆婆。”几步便下得楼来,有些局促地对珠儿道:“姑娘,你别嫌弃,先去婆婆房里换换衣服吧。”见珠儿仍有一些犹豫,又道:“好歹对付过今晚,有什么打算明天等雨停了再说,好不好?” 珠儿对那妇人心怀畏惧,但又觉得应该去探探她的虚实,毕竟龙哥哥正为玄铁令的事心烦,也许可以帮得上他呢,这样一想,珠儿便顺从地点头,跟着他们上了楼。 穿上老妇人的衣服,虽然看起来别扭得很,但总比那身湿衣服舒服多了,珠儿客气地向老妇致谢,那老妇仍是冷冷地,阴阳怪气地道:“不用谢我,只要你不后悔就行,嘿嘿。”那几声干笑,让珠儿毛骨耸然。 那老妇人也不管珠儿睡在哪里,径自躺到床上睡了。 珠儿也不敢出声要求,只好坐在椅子上对付了一夜。 睡得迷迷糊糊地,就听那妇人吼道:“什么时辰了,还不起来!”珠儿一激灵,睁眼看去,见那老妇正坐在床上,凶神恶煞似地瞪着自己,吓得她赶紧站起来,却不料浑身僵硬,腿麻得失去了知觉,扑通一下从椅子摔了下来。 她趴在地上,慢慢活动一下手脚,才爬起来,心想若是龙哥哥在,一定早就把自己扶到床上赶紧帮自己按摩了,一想到玉龙,她的眼泪便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那老妇更是一声怒吼:“哭什么!臭丫头,最恨人家一清早就哭,真是晦气!” 珠儿赶紧擦干眼泪,道:“对不起,婆婆,打扰了您一夜,水珠儿不胜感激,收容之恩,定当后报,后会有期。”说着便要往外跑。 哪知道那老妇腿脚看似不灵便,身手却是奇快,只听咚地一声拐杖碰地的声音,人已堵在了珠儿身前,嘿嘿冷笑着“你想去哪里?” 珠儿吓得倒退几步,几乎哭了出来:“我要回家,婆婆,你……你……” “去找你的龙哥哥?”老妇阴阳怪气地笑着。 “你……你怎么知道?”珠儿吃惊得瞪大了眼睛,素未谋面的一个人怎么会知道龙哥哥? “嘿嘿,你说了一夜的梦话。”老妇冷笑着,眼神里竟有一丝忌妒的意味:“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你心心念念地想着他,他却让你一个小姑娘流落在街头,哼,这样的人不配你喜欢!” “胡说!”珠儿听到有人诋毁龙哥哥,忍不住怒火一下子便冲了上来,她涨红着脸,也忘了害怕,大声斥责:“你这个疯婆子,你又没见过我龙哥,凭什么说他坏话!” “真是个小丫头。”老妇出人意料地并没有生气,只是摇头叹息着:“你还不懂得人□□故,男人呀,都是不可信的。” “才不是!”珠儿还待分辩,就听一阵敲门声,那男子推门进来,见两人表情怪异,温和的笑了笑,道:“婆婆,一大清早的,您怎么那么大火气。”也不等老妇答话,又转向珠儿道:“姑娘,雨早就停了,你可以走了。” 珠儿赶紧道谢,迈步要走,那老妇一伸手拦住她,道:“你哪都不能去。” “为什么?”珠儿和那男子异口同声。 “我要带你回三仙岛,跟狗杂种作伴儿。”话未说完已出指如电,点了珠儿穴道,然后对表情诧异地男子道:“背上她,咱们走。” “可是,”男子站着没动,脸上满是难色:“婆婆,光天化日的,我背着个姑娘到处走,这实在是……” “嗯,有道理。”老妇点了点头,道:“那你去弄辆马车来。” “婆婆,你真打算带她回三仙岛吗?”男子眼睛看着急得满脸通红却是动弹不得的珠儿,脸上的表情很无奈,似乎是在告诉珠儿:我也没办法。 “这小丫头我看着就喜欢,带回去给你做个伴,省得你整天想着那姓白的丫头,说不定哪天便被好勾跑了。” “我哪有!”男子红了脸,有些羞赧:“婆婆,你老人家对我恩重如山,我怎么会离开您呢,您放心,只要您在,孩儿就不会离开三仙岛……” “言不由衷!”老妇哼了一声,但心里其实还是很受用的,口气也没那么冷了:“自从见了那个丫头就整天神不守舍的,还一路跟着来了京城,当我是瞎子还是傻瓜?别忘了,婆婆也年轻过。”说到最后老脸上竟然还漾起一丝红润,似乎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她又冷下脸来,道:“不过,我可警告你,你看上哪个姑娘婆婆都不反对,但云宫的姑娘绝对不行!” “为什么?”男子有些急,“我们跟云宫不是没有什么纠葛吗?您不是还让白玉龙去找玄铁令吗?” 他紧张的样子,连珠儿也能看得出他的确是喜欢玉蓉的,心里不由有一丝欢喜:“或许他会看在蓉姐姐的份上,暗中帮自己一把呢!” 老妇脸上掠过一丝阴云,又阴阳怪气地道:“这个你别管,反正我不许你跟云宫的人来往。” “婆婆!”男子还待说什么,看到老妇冰冷地眼神,他又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我这就去找车。”说着便垂头丧气地走了。 珠儿急得想叫住他,无奈被点了穴道,不只身子动不了,连声音也发不出。 老妇饶有兴趣地看着她,笑呵呵地道:“丫头,你别急,跟着婆婆除了寂寞点,其实也没什么坏处,我孙儿虽然叫做狗杂种,人才却还过得去,跟你也蛮般配的。” 珠儿心想:“原来他的名字就叫做狗杂种,一定是这老妖婆给他取这么难听的名字,不过听她的口气也蛮疼自己的孙子的,这老太婆还真是怪物,龙哥哥要碰上她可得小心点。”一想到她要抓自己去三仙岛,不由得对她怒目而视,恨不能一口吃了她。 老妇见她咬牙切齿地样子,笑得更开心了:“要是我现在解开你穴道,你是不是准备把我吃了?哈哈!”说完她真的伸手拍开了珠儿穴道。 珠儿身上一松,哪里还顾得上骂她,扭头就往外跑,老妇仍是大笑着,伸手虚空一抓,一股强大的内力就把珠儿给吸了回来,珠儿不由自主地蹬蹬地倒退几步,跌进老妇怀里,老妇见她仍然挣扎着想逃,不由沉下脸来道:“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你这丫头还真是固执。” “放开我!我要回家!龙哥救我!”听到她大叫,老妇一皱眉,伸手又点了她哑穴,然后将她扔到床上,珠儿胳膊腿乱蹬了一会儿,颓然地放弃了挣扎,可怜巴巴地望着老妇,眼泪成串地往下落。 老妇被她哭得有些心软,避开她的目光烦躁地在屋里踱步,拐杖拄地咚咚声响,一面埋怨那狗杂种怎么还不回来。 珠儿淋了一场雨,又没休息好,头本来就昏昏地,哭了半天更是头昏脑涨,慢慢就睡着了,老妇见她腮边还挂着泪,不时还抽泣一下,心里倒有些不忍,轻轻解开她的穴道,珠儿猫一样蜷缩了身子,口中呢喃了一句:“龙哥别闹,我好困……” 老妇愣怔了一下,心想:“这丫头说了一夜担心那龙哥的话,看来还真对小子哥情深义重,这么好的姑娘不知道珍惜,回头一定要见见这小子,好好教训教训他,不过这姑娘嘛,还是得留给狗杂种才好。” 她想出门看看,一想到自己的拐杖会吵醒珠儿,又犹豫了一会儿,最后干脆提着拐杖,拖着那条瘸腿艰难地挪动着,蹑手蹑脚地走了出去,返身将门轻轻关好,一回头,看见孙子狗杂种正讶异地看着她,她不禁微微红了脸,狗杂种似乎是在配合她的小心翼翼,也轻声说道:“现在街上到处都是找那姑娘的人,婆婆,咱们是不是放了她?” 老妇沉吟一下,问:“是什么样的人在找她?声势这么大,是官府?” “有青云山庄的人,也有官兵。” “青云山庄?是什么地方?跟官府有关系?”老妇满脸都是不解,“看来这丫头来头好象还不小呢。” “我昨天看见白玉蓉进了青云山庄,估计那里跟云宫应该有关系吧,至于官府——我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云宫在江湖上一向是莫测高深地。”一丝向往地神情在他脸上一闪而过。 老妇并没有注意他的表情,只顾自言自语:“难道这丫头也是云宫的人?”她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房门,仿佛怕珠儿突然走出来一样,眼睛里甚至有一些慌乱。 “会不会——”狗杂种略有些犹豫,老妇不耐烦地道:“有话就说。” “我猜想,那姑娘口中的龙哥哥会不会就是云宫的白玉龙?” “哦?”老妇眼睛一亮,频频点头:“有道理,如此说来,那白玉龙也在青云山庄了?这倒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老妇脸上露出诡异地笑容,看得男子心里直泛冷,他不无担心地道:“如果我们不放了那姑娘,他们会不会拿玄铁令来要胁?” 老妇冷笑道:“我倒要看看,季飘萍的后人有多少本事。” ☆、第 63 章 少杰端了药到珠儿房间,玉龙手撑着额头坐在桌前,长长的睫毛低垂着,眉间是两条深深地褶皱。 “有消息了吗?”玉龙声音低哑疲惫,抬起眼帘,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少杰抱歉地看着他,没有回答。 白玉龙轻轻地揉了揉太阳穴,缓缓地站起身来,晕眩的感觉比意料中来的晚,他向前迈了一步才扶住桌子稳住,唇角勾起一丝苦笑,少杰本能地伸开两手想要扶他,但终是没有上前,只一脸紧张地看着他。 缓了一会儿,玉龙才端起药一饮而尽,他没有接少杰递来的水,慢慢向门口走,腿好象灌了铅一样沉重,胸口闷痛,他知道自己一夜未眠,有些体力透支,但珠儿下落不明,让他如何睡得着,何况以此刻的状况,一旦躺下,可能就又起不来了。 他摇摇晃晃地走到门口,撑住门框喘息了一阵,这才迈步走出了房门,少杰小心翼翼地在后面跟着,门外是雨后清新的空气和清晨耀目的阳光,院子里的树木和花朵被雨水清洗地干干净净,鸟儿在叽叽喳喳地唱着歌,树叶绿得让人心醉,叶片上晶莹剔透的水珠映着阳光闪闪发光,间或有一滴滚落下来,象是滴入了人心里,清凉地感觉让人神清气爽,可玉龙却没有心情欣赏这一切,他忧心如焚,哑着嗓子自语:“珠儿身上没有钱,没地方可去,一定是出事了,否则她一定会回来的,就算要走,她也会等看到我醒了才会走。” 少杰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来安慰他,此刻他后悔地脑子里一片空白。 看到叶凌空远远走来,玉龙努力压制着自己内心的焦躁不安,想堆一丝笑容在脸上,可感觉这笑实在勉强,于是他微微叹了口气,叶凌空脸上的表情很明显写着他要说的话:这一夜的查找,并没有珠儿的消息。玉龙失望地低下头,却看见叶凌空的鞋和裤子都是湿的,知道他也是一夜未回,他歉意的向叶凌空抱了抱拳:“叶叔,给你添麻烦了,忙了一夜,还是赶紧去歇一会儿吧。” 叶凌空摇头道:“我不累,就是心里着急,珠儿毕竟是女儿家……”看到少杰在向他使眼色,他才意识到这会儿说这些无疑是火上浇油,可他是直肠子,不会捡好听的说,于是吭吭哧哧地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玉龙回头瞪了少杰一眼,象是安慰别人更象是安慰自己道:“珠儿不会有事的,最多就是躲在什么地方避雨。叶叔,您去换换衣服歇着吧,有兄弟们轮流出去找,一定会找到的。” 叶凌空见他语声低哑,苍白的脸上又泛着不正常的红晕,不由担心地道:“龙儿,是不是又发烧了?我看你还是先去歇着吧,千万别着急,兄弟们都在找,说不定一会儿就有消息了呢。”回头又对少杰使个眼色,道:“少杰,快扶少宫主去歇息,可别再出什么岔子了!” “我没事,”玉龙笑了笑,但没有拒绝:“叶叔,您别操心我,我这就回房休息。” 叶凌空看着玉龙步履沉重却依然挺拔的背影,深深地叹了口气:可怜的孩子啊! 回到自己的房间,玉龙没用少杰罗嗦,很自觉地上床但没有躺下,而是倚靠在床头,少杰给他垫高枕头让他靠得舒服一点,他始终闭目皱眉,已经干裂的唇紧抿着,额上有汗珠滚落,少杰探探他额头,火烫火烫的,赶紧拧块手巾敷在他额头,然后搬把椅子坐在床前,担心地紧盯着他,玉龙虽然没有睁眼,也没有抗拒,他知道少杰的心情,低低地说了一句:“我没事,想睡一会儿,你也去歇会儿吧。” 少杰见他脸上表情虽然平静,但一只手却紧抓着床沿,知道他很不舒服,却又是强忍着不说,不由又急又痛,口气也有些急躁。: “你这样能睡得着吗?痛就说出来,别老是忍着,让人看了更难过!” 玉龙心里本来就烦,头昏沉沉地,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胃里也不停地翻绞,疼痛加恶心让他难受地恨不能捅自己一刀,听了这话也不由一下子暴发出来,他一把扯下头上的手巾“啪”地一声扔到地上,嘶吼道:“我痛我自己的,要你操什么心!不爱看就出去!”或许受情绪影响吧,他话还没说完,胃里更是猛地一挫,痛得他“呃”地低吟一声,捂着胃翻倒在床上。 “龙儿,龙儿,你别生气,都是我不好……”少杰慌了手脚,见他痛地蜷成一团,不停地颤抖,也不知该怎么帮他,手足无措地解释:“我这几天也不知道怎么了,总是说错话,你别生气……” 玉龙正痛地眼前发黑,哪里顾得上他说什么,随着胃里的抽搐,他痛得辗转着,好容易从牙缝中挤出一个字:“药……” 少杰如梦初醒,赶紧拿来止痛药丸,塞到他嘴里,可刚吞下去,一阵更猛烈的翻腾,他挣扎着爬到床边开始呕吐,几天都没吃东西了,除了喝下去的药汁和药丸,再就是胃液混着血,他吐得很辛苦,身子一抽一抽的,象是要把胃都吐出来,少杰在一旁帮他拍着背,后悔地要死,看着他吐不出东西来仍然干呕,忽然生出一丝希望:会不会把那蛊虫也吐出来呀。这样想着他便说了出来,玉龙正昏天黑地地吐,听了这话,倒愣了一下,竟然停止了呕吐,继而又惨然一叹,说声“怎么可能!”虚脱似得喘息着歪倒在少杰身上,手却还死死地抓着腹部的衣服,眉依然皱得很紧,紧咬着唇,还是不肯让自己发出□□声。 少杰抱着他,要帮他揉胃,手刚触到一大团冰冷刺骨的硬物,就感觉他猛地抖了一下,口中发出“呃”地痛叫声,吓得少杰赶紧收手,却被玉龙一把抓住,硬把他的手向那团硬物按了下去,同时就听他“啊”地叫了半声,又迅速咬住了下唇,手还是用力按着少杰的手在那团硬物上,少杰感觉他抖得厉害,却再也不肯发出一声□□,吓得他赶忙阻止:“别这样,龙儿,这样会伤到自己,慢慢来,别着急,我慢慢帮你揉开就不痛了。” “帮我……”玉龙感觉意识有些模糊,他怕自己再晕过去,口中发出模糊的喊声:“少杰……帮我……好痛……” 少杰从没见他这样向人求救,不由心如刀绞,赶紧又拿出药丸让他吞下,怕他再吐,又运功让手掌热起来,缓缓地在他胃上轻揉,想催动药丸快点起效。 疼痛慢慢减轻,变成可以忍受的钝痛,玉龙虚软地倒在床上,少杰也长舒了一口气:“早就给你熬好了粥,要不要喝一点?” 玉龙犹豫了好半天,这才点头:“好吧。”声音虚弱而暗哑。 少杰本以为他会拒绝,因为通常这种情况下他根本吃不下任何东西,但这回却见他点头,不由大喜过望,赶紧去准备。 玉龙费力地挪动身子,虽然这场与疼痛的挣扎费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但他还是想让自己保持一个相对比较从容的姿势,玉蓉站在门外,心痛地看着弟弟,但没有上前帮忙,等他调整好紧迫的呼吸恢复了淡定的神情,这才迈步进屋。 玉龙一见姐姐,下意识地用手理了理头发,怕自己还带着狼狈,他脸上勾起微笑跟姐姐打招呼:“害你们忙了一夜,肯定没睡好吧。怎么不多睡会儿?” 玉蓉笑不出来,她脸上是掩饰不了地怜惜:“龙儿,你别太着急,珠儿不会有事的。” “我知道,”玉龙脸上仍然笑着,“你们也别担心我,我没事儿。” 玉蓉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玉龙坐起来,倚靠在床头,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怎么了?有心事?干嘛愁眉不展的?” “嗯……”玉蓉有些犹豫着该不该说。 玉龙皱了皱眉,道:“跟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不是,”玉蓉微微红了脸,她咬了咬下唇,才道:“我在街上好象看到了那个……那个手持云璃令的……年轻人。” “哦?”玉龙略有些吃惊,沉吟一下才道:“那他一定是跟着姐姐来京城的,这一路上你没有发现他吗?” “没有……吧。”玉蓉这话说得很没有底气。 玉龙淡淡地笑了笑,并不在意:“他既然连云宫总坛的位置都清楚,又有云璃令在手,应该说已经完全把我们掌控在手中了,还有什么必要跟着你呢?会不会是他对你……”他故意停住不往下说,笑着看姐姐的反应。 “龙儿!”玉蓉脸更红了:“你瞎想什么呢!我们只不过才见过一面而已,说不定就只是巧合而已。” “也有可能。”玉龙见姐姐一脸娇羞,俏脸红得象苹果,更加妩媚动人,便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老气横秋地道:“姐呀,你这模样实在太招人了,我猜八成那人对你一见钟情了。” “找打呢你!”玉蓉嘴上虽然这么说,但脸上的表情明显是色厉内荏,微微低下头,她有些惭愧地道:“刚上路的时候确实发现他跟着我,可是后来就没发现了,以为只是碰巧遇上的,想不到他竟然跟到了京城来,我的警惕性太差了。” “其实也无所谓,”玉龙见姐姐懊恼,倒有些不忍,安慰她道:“他手里有云璃令,要我们做什么我们都得照做,所以跟不跟踪你也没什么关系。”略顿了一下,他又道:“这回他看见你了吗?” “应该没有。”玉蓉一边回忆当时的情景一边道:“他的样子比较特殊,所以老远我便认出他来了,但他好象正向别处张望,并没有看到我,然后就进了一家客栈。” 沉吟了半晌,玉龙才道:“他既然一路跟着你来,应该也是昨天才到,青云山庄肯定是在他的视线范围内了,那么,珠儿昨夜出走……“他心里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应该是会遇上他的,珠儿身上没有钱,应该没什么地方可以去,到现在还没回来,很可能是跟这个人在一起。” “怎么可能呢?珠儿又不认识他,怎么会跟个陌生人在一起?”玉蓉刚摇头表示不信,却又蓦地一阵心惊,急道:“你是说……珠儿被他……被他抓住了?可是他要抓珠儿干嘛呢?” 玉龙蹙起了眉:“我也不知道,只是这个可能性最大……” “那我们去查查那家客栈?” “先等等。”玉龙手指在额头轻敲,陷入了沉思。 少杰端了小米粥进来,见玉蓉也在,笑道:“蓉儿,你又给他出什么难题了?能把他难成这样?” 玉蓉轻轻叹道:“除了珠儿,谁能让他这么揪心。”说着接过碗来,舀了一小勺轻轻吹了吹,送到玉龙面前,道:“先吃点东西再想好不好?” 玉龙似乎没听见他俩的对话,仍是一副沉思的表情,机械地伸手接过碗来,他吃得极慢,蹙着眉,不知是难以下咽还是心事重重。 只吃了几口,玉龙便停下来,喉头上下滑动着,不停地吞咽着什么,玉蓉赶紧帮他轻抚胸口,道:“怎么了?恶心吗?” 玉龙微微摇头,忍了半天,总算压住了那股恶心,又开始吃,少杰见他吃得艰难,实在是不忍心:“吃不下就别勉强了,可别再吐了。” 玉龙微微笑了笑,示意自己没事,然后深呼吸,上涌的粥在胃里平复了一下,继续吃,如此反复,好容易吃了小半碗,他感觉实在是不能再勉强了,这才放下碗。 少杰看了看剩下的粥,深深地叹了口气。 “你派人去查一家客栈,珠儿很可能会在,注意悄悄地,别惊动店里的客人。” “好,我马上就去。”少杰惊喜万分,回头对玉蓉道:“蓉儿,你帮我照顾他一下。” 玉蓉白他一眼,道:“别忘了,他是我亲弟弟,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少杰尴尬地笑了笑,道:“我是怕你不会照顾人嘛。”说完逃也似地跑了出去。 玉蓉见他那样也笑了,冲着他背影喊道:“瞧你那点出息。我还能吃了你吗?”回头见玉龙坐在床沿,手抚在胃腹上摩挲,不由收敛了笑,走过去问:“怎么了?还是难受?” 玉龙摇摇头,道:“没事,可能吃得太多了有点堵。” 玉蓉怜惜地看着玉龙,道:“要不要扶你散散步,可能会帮助消化。” “不用,刚吃完东西就散步,怕是更要吐了。”见姐姐一脸担心,玉龙若无其事地拉住她的手,让他坐在床边,道:“姐,我没事,躺一会儿就好。” 玉蓉扶他慢慢躺下,见他不时把手抚在胃上揉几下,便伸手过去道:“还是我来吧。” 玉龙没有拒绝,道:“堵得好难受,揉揉也好,否则过会儿还得吐出来。” 玉蓉感觉手下冰凉一团硬得跟石头一样堵在他心口,不由吃了一惊,道:“刚吃完热粥怎么还这么凉,一点都不消化吗?怎么全堵在心口?” 玉龙苦笑一下,道:“没事,慢慢揉揉会好点。” 玉蓉慢慢帮他揉着,心痛地道:“这样有没有感觉好点?” 玉龙点头,脸上表情有些神往:“每次吃完东西珠儿都会这样帮我揉,都把我惯坏了。” 然后他神色略黯,伸出一只手,做了个握拳的动作,道:“姐,你知道那种感觉吗?胃蠕动时就好象是一只手,很有规律地一下一下把食物攥碎,当然一般人是感觉不到这种蠕动的,但我每次吃完东西都能很清楚地感觉到那只手的动作,”他反复做着一攥一松地动作:“就象这样,可是我的胃太没力气了,只是轻轻握一半,将食物握在手里便不动了。然后再放开,再慢慢地握,到一半又停止了。”他又做着半握的动作,眼睛里是无奈。 玉蓉听得很是惊奇,她用心去体会手下的感觉,然后摇头道:“摸不出来,还是硬硬地堵在那里。” 玉龙笑道:“摸肯定摸不出来了,又不是真有一只手,我说的是自己的感觉。” 玉蓉没有笑,很认真地道:“那痛的时候呢?那只手还在吗?” 玉龙笑不出来了,苦着脸道:“痛有很多种的,有时候会感觉是那只手生气了,抓着胃使劲地拧,怎么解恨怎么来。”玉蓉还想问什么,玉龙已闭上了眼睛,无奈地道:“不说这个了,再说真得痛了。” “好吧,我帮你慢慢揉着,你睡一下吧,。” “嗯,必须要睡一小会儿,有了珠儿的消息一定要叫醒我。” ☆、第 64 章 白玉龙让青云山庄的兄弟们守在外面,他带着姐姐玉蓉和少杰进了客栈。 一进门,就看见正对门口坐了两个人正在吃早餐,现在已是巳时,已经没有吃早餐的人了,所以整个客栈厅堂里就只坐了这两个人,也没有店小二侍候。 听到门口有动静,两人转过头来,把目光移向玉龙三人,只见其中一个老妇人布满皱纹的脸上勾起一丝诡异地笑,让人看了极不舒服,另一个年轻人金发碧眼,肩宽背厚,肤色微黑,更象是混血,相貌十分英俊,可能因为脸上线条太过硬朗的缘故,给人一种桀骜不驯的判逆感,他幽深的蓝眼睛落在玉蓉脸上,眼神霎时变得温柔如水,玉龙不禁回头看了一眼姐姐,只见玉蓉早羞红了脸,低垂着头,一手紧握着剑柄,另一只手却在绞弄剑穗,显得既紧张又羞怯。 玉龙微微笑了笑,转头对两个人抱拳道:“晚辈白玉龙,见过天璇前辈。” 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老妇显然没想到来人竟然知道她的的身份,她慢慢放下筷子,淡淡地问:“小子,你就是白玉龙?” 没有否认,那一定就是天璇没错了,但听她口气应该并不认识自己,那她又是如何知道自己的呢? 心里虽有疑问,但玉龙表面却是平静无波,他含笑点头道:“晚辈何德何能,能入前辈法眼,得前辈关注,玉龙实感荣幸之至。” “你也别得意,只因听江湖中人热议白玉龙如何了得,惹得老身好奇心起,查了半天也没查到你的底细,想来想去,觉得除了云宫只怕别处出不了这等人才,正巧需要云宫帮忙,于是便碰了碰运气,却想不到你原来竟是云宫少宫主。” “让前辈失望了,玄铁令是在下大哥帮忙查找的,已经找到了,现正在回程当中。” “哦?看来云宫办事效率还不错。”天璇脸上难得现出一丝赞许的笑容。 玉龙觉得没跟那年轻人打招呼,似乎有些失礼,于是又客气地向那年轻人抱拳道:“不知兄台怎么称呼?” 那年轻人仍痴痴地望着玉蓉浑然没有反应,天璇重重地咳了一声,他这才惊醒过来,见婆婆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不禁有些羞惭,好在他皮肤较黑,即便脸红也不甚明显,他正不知道如何回答时,天璇已替他回答了:“他……无名。” 年轻人轻吁了一口气,心想:幸好婆婆还算给面子,没当着玉蓉的面叫自己狗杂种,他这样想着,就听玉龙道:“原来是吴兄,玉龙有礼了。”玉龙当然不知道这男子原本就没有名字,一直被天璇骂作狗杂种,还以为他是姓吴,故称他为吴兄。 年轻人听了心里却是狂喜:无名?吴名?嗯,这名字不错,总算自己也有了一个正式的名字,可以理直气壮地让白姑娘称呼自己,于是他喜滋滋地抱拳向玉龙道:“白少侠客气了,我叫无名,就是没有名字的意思。”眼睛又望向玉蓉。 那天璇看在眼里,不禁冷哼了一声,暗怪他没出息,又问玉龙道:“既然玄铁令还没送到,那你今天是何而来?” 胃里又有些翻绞,玉龙微皱了下眉,忍住伸手去按的冲动,不着痕迹地道:“前辈应该知道我的来意。” “除了玄铁令,我跟你们没什么好说的。”口气冷冷的,天璇重又拿起筷子开始吃。 “前辈!”玉龙有些着急,他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必须尽快找到珠儿,他向前走了几步,微有些踉跄,那无名也注意到了玉蓉眼睛里的关切,看到玉龙脸色苍白,不禁问道:“白少侠怎么了?” “没事。”玉龙在旁边座位上坐下来,平静地道:“请教兄台,珠儿现在哪里?” 无名不知如何回答,只好为难地看向婆婆。 天璇的筷子略略一滞,道:“珠儿是谁?” “前辈,”玉龙的口气转冷,“以您在江湖中的辈份,欺负一个后辈,只怕有些不妥吧?!” “啪”地一声放下筷子,天璇脸上已有了怒容:“小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神色丝毫未变,玉龙依旧冷冷地道:“前辈纵然与云宫有些旧怨,也该由我们这些云宫弟子来承担,珠儿并非云宫弟子,前辈扣住她,除了惹人耻笑之外,似乎没有别的意义。” 一阵可怕的沉默,除了无名,没人知道天璇此刻在想什么,玉龙知道自己这话说的有些重,但意外的是没有引来预想中的咆哮。 玉蓉受不了这让人窒息的沉默,忍不住插嘴:“你既然有玄铁令,想要云宫做什么不行,何必难为一个小姑娘。” 一道冷冽的寒光从天璇眼中射向玉蓉,玉蓉心头不禁一凛,猜想这回对方必定要暴发,但一向好胜自负的她并未退缩,反而昂首挺胸迎着天璇的目光与她对视。 无名一见不由急得一个箭步便窜了过去,拦在玉蓉身前,挡住了天璇冰一样的目光,不待他说话,玉蓉已一把推开他,杏眼一瞪道:“姑娘还怕她不成,要你帮忙,让开!” “蓉蓉!”这两个字一出口,他自己都吓了一跳,不知道自己怎么把心里一直念念不忘的名字给喊了出来,在场众人也都是一脸惊讶,他慌乱地解释:“白姑娘……你别误会,我……我……” “狗杂种!你还不给我滚回来。丢人现眼!”天璇的声音是又气又恨。 这一声“狗杂种”让无名又羞愤交加,听婆婆喊了他二十多年,从没有象现在这样刺耳过,她竟然当着他心爱的姑娘的面叫他狗杂种,他有些无奈的看向玉蓉,后者脸上并没有想象中的鄙视,反倒是安慰和同情,无名只觉得热血上涌,他霍然回头,怒视着天璇:“婆婆,请你以后不要叫我狗杂种!”然后他又上前一步,一把扣住玉蓉的手,坚定地道:“这个姑娘,从我见到她的第一眼开始,我就喜欢她了,这辈子我要定她了,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她。” 众人都被这直接的表白给惊呆了,玉蓉更是又羞又急,一面使劲甩着手,一面骂道:“你这个强盗,谁要喜欢你了,你放手!放开我!” 少杰就站在玉蓉身边,他原本被这突然的变故给搞蒙了,这时才回过神来,不由怒吼一声:“狂徒找死!”一掌劈向无名抓人的手臂。 无名见他掌风刀一样劈向自己,却仍不松手,拉着玉蓉后退,避开了这一掌,少杰以掌化刀,接连三招,招招不离无名右臂。无名左手相迎,右手却始终不肯放开。 玉蓉左手被握,被无名带得东倒西歪,一时稳不住身形,纵使心里对这年轻人原本有些好感,此刻众目睽睽之下遭此侮辱,也不由气得她牙根痒,情急之下,她右手呛啷一声拔出宝剑,刷地一剑便斩向无名手臂。 那无名正与少杰拆招,一听宝剑出鞘的声音,知道不好,只觉冷气森然切向手臂,急切间只得松手后退,这一剑落空,玉蓉欺身而上,又一剑直刺无名胸口,那边少杰掌风也向无名劈到,无名功夫虽然了得,但在两人夹击之下,也是避无可避,他一掌拍开少杰,然后双目一闭,等着玉蓉长剑贯胸。 玉蓉本是夹怒刺出这一剑,但在长剑到他胸前那一刹那,忽见他唇角竟有一丝凄凉无奈地微笑,玉蓉芳心没来由地一颤,待要收势已是不及,只得剑尖一转,“扑”地一声刺入他左肩。 无名闷哼一声,眉尖微皱,低头看看了长剑,柔声道:“蓉蓉,原来你舍不得杀我,你还是有一点点喜欢我的,对不对?” “刷”地拔出长剑,玉蓉恨恨地道:“谁喜欢你!只是……只是无冤无仇的,我又何必要你的命?” 玉龙始终坐着没动,他知道姐姐的功夫和脾气,这种情形下,她是断不肯示弱的,何况还有少杰在她身边,所以他冷眼旁观,想瞧瞧这无名的实力。虽然只有几招,但可以看得出来,无名的武功相当厉害,少杰肯定不是他对手,姐姐也未必打得过他,而且他的武功路数的确跟师祖记录的三仙岛武功如出一辙,徒孙都如此厉害,那么天璇的武功到底有多高,倒还真让人莫测高深了。 冷眼瞧那天璇,虽不如玉龙冷静,但也只是在无名的危急关头站了起来而已,并没有出手帮忙,可见她也看得出无名不会有性命之忧。 玉蓉见无名仍痴痴地盯着自己,连伤势也不顾,不由羞红了脸,一跺脚道:“你傻呀,都不知道赶紧止血吗?”说着,抽出自己的丝帕丢给他,又迅速转身跑到玉龙旁边去了。 无名接住丝帕,脸上漾起浓浓地笑意,配合他那极为立体的五官,这笑容显得有些邪气:“我就知道,你总还是有点喜欢我的。”他并不用丝帕裹伤,而是小心地揣进怀里。自己撕下一片衣襟捂在伤口之上。 玉龙虽然有些生气他对姐姐的态度,但看着他伤口血流不止还是有些不忍心:“兄台请过来,我帮你看看伤势。” 无名一脸大无畏的咧嘴笑道:“这些小伤,无妨。” 玉蓉见他血流甚涌,脸色也开始发白,不禁有些着急:“叫你过来你就过来,非得等血流干了才甘心吗?” 无名听了这话更开心了,美滋滋地走过来,玉龙回头问少杰:“ 带伤药了吗?” “没带!”少杰有些气哼哼地摇头,也难怪,蓉儿在他们心目中如女神一般,哪个敢对她有半点不敬,今日却被那小子戏弄,怎不让人恨煞。 ☆、第 65 章 玉龙了然地笑了笑,伸指在无名伤口旁点了几处穴道,血流登时缓了,又细心地替他包扎好,见无名目光仍是含情脉脉地看着姐姐,任他脾气再好,终于也是忍不住有些怒意:“兄台不用这样一直盯着我姐姐看吧?你不懂得尊重女孩子吗?” “啊?”无名一脸莫名:“我怎么会不尊重她?我那么喜欢她。” 看他一脸认真的样子也不象是假装,玉龙有些气结,回头对姐姐道:“看来无名兄不太懂得人□□故,姐,你可别放在心上。” 那无名皱了眉道:“蓉蓉,你别生气,我自小生活在岛上,婆婆也没教过我该怎么爱一个人,我以为对一般人要客客气气的,对喜欢的,就要时刻让她知道我喜欢她,否则就会象婆婆……” “住口!”天璇听他提到自己,忍不住出声阻止:“你话太多了!” 无名看了婆婆一眼,又正色对玉蓉道:“蓉蓉,如果你不高兴,我以后会改的。”说完敛眉低目垂手站在一旁。 天璇冷哼了一声道:“你耍宝也耍够了吧?我们该走了。” 无名脸上明显露出焦急,不等他说话,玉龙已开了口:“前辈,咱们的事还没完呢。” “你确定你要找的人在我手里?”天璇面无表情,不急不怒:“无凭无据就一口咬定人是我抓的,我倒要请问阁下,据你猜测我抓那姑娘有何目的?” 从没有过的尴尬和惭愧让玉龙俊面通红,他干咳了一声,硬着头皮道:“晚辈冒昧了,只是手下人查到珠儿昨夜进了这家客栈,晚辈猜测……” “你猜错了。”天璇打断他,然后狠狠地瞪了正要说话的无名一眼,后者下意识地闭嘴。 玉龙当然看在眼里,淡淡地笑了笑,道:“既然如此,抱歉打扰前辈了。” 他转头对少杰道:“去找掌柜,问一下珠儿住哪间房,哦,顺便问问婆婆隔壁还有没有房间,我要在这里伺候婆婆几天,还有,婆婆的房钱我们包了,算是给婆婆赔罪。” 众人俱是一楞,天璇当然明白他的意思,不由暗暗咬了咬牙,道:“不劳你费心,我们这就要走了。” “前辈这就要走了?”玉龙笑吟吟地抱拳:“那晚辈只好在此恭送。” “不必客气!”天璇恨得直咬牙,愤愤地拄着拐杖往楼上走。 “姐,无名兄受了伤,婆婆行动又不方便,你就去帮婆婆收拾一下行礼吧。”玉蓉见弟弟狡黠地笑,心里顿时明白了,乐呵呵地答应一声,便抢前几步,要扶天璇上楼。 天璇拐杖在楼梯上狠狠地一顿,发出“咚”地一声巨响,吓得玉蓉赶紧缩手,低头一瞧,木制的楼梯上竟被她戳出一个深坑,玉蓉见她动了怒,便退了几步,下了楼。 只见天璇回过身来,狠狠地盯着玉龙,道:“小子,算你狠!”然后又费力地下了楼梯,从头到尾,无名没有上前一步,始终站在原处,但脸上表情倒很紧张,他冲玉蓉使个眼色,示意她过去。 玉蓉没理他,站在楼梯旁边,似乎随时准备冲上去。 天璇冷冷地看了玉蓉一眼,阴恻恻地道:“我改变主意了,不只要带走那个小丫头,连她——”她伸手一指玉蓉,嘿嘿干笑了两声:“我也要!”说着一伸手便如闪电般扣住了玉蓉脉门。 玉蓉猝不及防,只觉脉门一紧,半边身子一阵酥麻,已没有了反抗地余地。 玉龙面色一变,那无名已是急叫:“婆婆!你别伤害她。” 天璇伸指点了玉蓉穴道,让她动弹不得,这才抬手理了理白发,慢悠悠地道:“你急什么,把她带回去不正随了你的心愿吗?婆婆这是在帮你呢。” “不!”无名崭钉截铁地拒绝:“我不要强迫蓉蓉,我希望她心甘情愿地跟我走,我相信只要多给我点时间,她一定会喜欢上我的,我愿意一直等,等到她点头。” “傻瓜!”天璇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极其轻蔑地道:“这世上哪有什么天荒地老、此情不渝?都是笑话!”话说的轻飘飘的,但大家分明从里面感觉到了一丝悲愤。 无名还待说什么,玉龙已扶着桌子站了起来,他温暖的眼神扫过无名,无名顿时觉得心境平和了起来,便将争辩的话咽了下去,等着玉龙开口。 玉龙仍是微蹙了眉,手撑在桌子上,脸色比刚才更白了几分,他神情安详地对天璇道:“别人感叹世间没有忠贞不渝的爱情或许可以理解,但前辈如果也这样想,实在是不应该!” “用不着你来教训我!”天璇冷冷地打断他,“今天这两个女娃儿我要定了,如果识相,就让开,我不会伤害她们两个分毫,或许过个三年五载,就让她们回来了,如果硬要拦着……嘿嘿,那就让我瞧瞧你有没有本事救她们。” “前辈说笑了,您有云璃令在手,晚辈等纵有天大的本事也是枉然”玉龙深深地叹息一声,一脸遗憾。 “哼哼,你不用激我!”天璇气得脸色铁青:“对付你们这些黄口小儿,还用不着云璃令。” 暗暗松了口气,只要不动用云璃令就有希望,玉龙脸上露出期待之色:“前辈执意要带她俩走吗?没有商量的余地?” “没错!”口气坚定,不容置疑。 “可是晚辈实在不明白,前辈目的何在?” “你不需要知道。”虽然略犹豫了一下,天璇仍是冷冰冰地拒绝解释。 “那让晚辈如何相信前辈不会伤害她们呢?”玉龙一脸无奈。 “爱信不信!”完全一副不在乎的表情。 “那……能不能用晚辈来交换呢?”玉龙小心翼翼地试探,很期待的样子。 “嗯?”天璇愣了一下:“拿你换她两个?” “是的……” “不行,只能换一个,”天璇布满皱纹的脸上现出了笑容,显得很有兴趣的样子:“你自己挑一个。” “噢……”玉龙口中发出低低地类似□□的声音,然后忽然弯了下腰,低头似乎在沉思,他额头上迅速冒出了一层细汗,少杰跟玉蓉心头都是一紧,知道他又在忍痛,天璇却以为他在考虑,不由在心里冷笑:“看样子还真是很难决断呢,不知他会如何选择?” 只一会儿,就见他已抬起头来,神色如常,甚至还淡淡地笑了笑:“那我还是放弃吧。” 天璇一愣,不知他是要放弃救人还是放弃选择,却见那少年两道剑眉又猛地拧了一下,连鼻子也皱起了几道褶痕,唇边那丝浅浅地笑意却没有变,他就带着这抹笑咬了下唇,又迅速松开,笑意未减,除了淡漠的唇上两个深深的牙印,甚至让人感觉是错觉,那一瞬间鼻梁上的褶痕透着孩子般可爱,可那眉间一闪而过的痛楚和唇边的浅笑却如此矛盾地透射出一份让人心痛的凄美。 矛盾、魅惑、不真实,天璇在心里暗暗称奇,她甚至怀疑自己看错了,错愕间眼前的少年已恢复如常,收敛了笑容,墨色的眼眸仿佛能看穿天璇的心思:“以前辈几十年的修为,于晚辈而言实是难望项背,但晚辈别无选择,今日抖胆,请前辈不吝赐教一二。” “少宫主!”少杰一听他要动武,不由吃了一惊,但与玉龙眼神相对之后,便将劝阻的话咽了回去,对方有云璃令在手,随时可能出尔反尔,一旦亮出云璃令便再无回旋的余地,少杰当然也不想两位姑娘被这古怪的婆婆带走,他暗暗握在手里两颗止痛的药丸,道:“这店里太过狭小,还是换个地方比较方便。” 玉龙点了点头,又征求天璇的意见:“前辈意下如何?” 天璇颇不以为然:“你觉得在我手下能走几招?有必要这么麻烦吗?” “前辈说的也是,不过……”玉龙并不恼,仍是客气地笑道:“就算只要一招,以前辈的威力只怕这小小的客栈也受不起,还是换个地方比较好。” 天璇回头去问无名:“哪里比较合适?” “我知道离这不远有个乱葬岗,那里人迹罕至,应该可以。” “无名不看玉蓉的时候,看起来还是挺正常的。”这样想着,玉龙不禁又看了姐姐一眼,觉得两人外表也蛮般配的。 天璇嗯了一声,让无名去把珠儿带下来。 虽然猜到珠儿不会吃什么苦,但玉龙仍是紧张地手心里都是汗,嗓子眼发紧,心口也憋闷的有些发疼,他努力调整一下呼吸,让自己放松,直到看到珠儿的身影,这才稍稍松了口气,至少珠儿看起来还是安全的。 珠儿双手被反绑着,嘴也被堵着,一看到玉龙,发出唔唔的声音,跌跌撞撞地就往楼下冲,只是她原本腿上也被绑着,现在虽然松开但却两腿酥麻,再加上双手反绑,这一急不由失去平衡,就向楼梯下跌倒,幸好那无名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拉住,总算没有滚下楼梯。玉龙吓得心差点蹦出来,眼前一阵发黑,险些晕倒,他赶紧稳了稳心神,安慰珠儿:“别急,珠儿,我们来救你了。你别害怕,一会儿咱们就能回家了。” 珠儿拼命点头,泪珠滚下来,象是砸到了玉龙心上,他感觉心疼地厉害,忍不住责问天璇:“她只是个小姑娘,武功又不行,你们何必要绑着她呢。” 无名有些歉疚地道:“我们原本是点了她穴道的,后来怕时间太久影响血脉流通,才用绑的。”说着又点了珠儿穴道,这才松了绑,拿掉了她嘴里的东西。 玉龙也不再罗嗦,回头对少杰道:“叫外面的兄弟去调辆马车过来。” 无名的脸色变了变,原来外面都是对方的人,难得他们还能客客气气地跟祖孙俩说话。 天璇倒不意外,以云宫的实力,这本是意料中的事,她也不担心对方人多,人再多也得听命于自己手中的云璃令,而且就目前形势看,云宫并没有毁诺的表现,就算对方不守承诺,难道以自己的修为还怕他们不成,于是她冷冷地笑了。 ☆、第 66 章 一行人到达乱葬岗之时已是午时,无名扶天璇下了马车,又待要上车,打算把两位姑娘抱下车来,却被少雄拦住:“无名兄,男女授受不亲,还请放尊重点。” 无名愣住了:“授受不亲?什么意思?”见少雄沉下脸来,又赶紧解释:“杨兄别误会,在下绝没有冒犯两位姑娘的意思,只是在下自幼身居荒岛,除了婆婆,从来不曾接触过别的女人,也不曾读过诗书,所以很多中原礼仪,我都不懂,上车之时,是白少侠将两位姑娘抱上车的,在下也没觉得怎么样,所以……” 少雄暗道:“怪不得三弟说这小子对蓉儿不敬,原来是因为没人教他。”于是脸色缓和下来,道:“不知者不怪,请无名兄解了两位姑娘的穴道,让她们自己下来吧。” 无名细心地将两位姑娘安置在一棵树下,让两人靠在一起坐着,复又点了他们穴道,他抬头看了看,看起来比较满意这个地方:“这里晒不着,相对舒服一点,你们两个不要着急,就算白少侠赢不了,我也会救你们的。”可是两人似乎根本没有听到他说什么,眼睛都焦灼地盯着一个方向,他奇怪地顺着她们的视线望去,只见白玉龙还骑在马上,确切的说应该是趴在马上,看不到他在干什么,杨少雄也已奔了过去,兄弟三人围在旁边,表情很是焦灼。而天璇正拄杖而立,目光却也紧紧地盯着对面的少年,表情很是惊讶。 无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赶紧走过去,见他已被扶下了马,只见他脸色更苍白了,满脸都是汗水,呼吸声急促而又隐忍,然后他摆了摆手,示意不要扶他,慢慢挺直了脊背,轻轻吐出了一口气,这才缓步向前,歉意地对天璇抱拳:“抱歉让前辈久等了。” 天璇上下打量他一下,见他脸色虽然难看,但神情尚可,于是淡淡地问:“你身上有伤?” “谢前辈关心,晚辈无妨。” “那就好,不过,我可不想让人说我以老欺小,所以,今天由你划出道来,无论什么老身都奉陪。” 玉龙心头一喜,道:“多谢前辈体谅,那晚辈就不客气了。”他略加思索,才道:“那就比剑吧。” “哦?”天璇笑了,她的天璇剑是师父专门为她所创,当年可说是独步江湖,这少年竟然提出要比剑,看来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其实无论比什么,都是老身欺负你年幼,传出去怕会被人耻笑,这样吧,如果你能敌过我十招,我就放一个,二十招就算你赢了,我就不难为你们了。”配合这句话,她挥了一下手,显示自己很大度。 玉龙淡淡地笑了笑,点了点头:“晚辈还有个不情之请,如果晚辈能在前辈手下走满五十招,能不能请前辈将云璃令对云宫的束缚撤消呢?” “什么?”天璇怀疑自己听错了,吃惊地瞪大了眼睛:“五十招?”她不相信地摇了摇头:“不可能!” “晚辈愿意试试。”玉龙态度很坚定。 “好!只要你能过我五十招,云宫就可以从此不再听命于云璃令。”天璇被激起了万丈豪情,伸手从无名手里接过剑来。 少杰却沉不住气地低声急道:“你不要命了?万一诱发……” “我有把握,把剑给我。”玉龙丝毫不理会他的焦虑,伸出手来,少杰无奈只得将剑递给他。 天璇手捏剑诀,却见玉龙剑尖支在地上,并未起势,似乎全然不把她放在眼里,不由怒火上冲:“小子,你太狂了!”虽然生气,但还是碍于身份,她还是没有主动攻击一个小辈。 玉龙哪里是狂,只是因为有些晕眩,不得已才拿剑支撑一下,却不料被天璇误会,他想解释却又不愿说出实情,便叹了口气,道:“好吧,前辈小心了。” 伸手挽了个剑花,长剑斜刺,向天璇身上挑去,既无速度,又无难度,天璇唇边泛起一丝冷笑:“小子,你在装傻吗?”也不抵挡,剑尖一颤,直刺玉龙小腹。 玉龙长剑出势不急,收势自然容易,迅速回剑抵档,两剑辅一相交,天璇还不及变招,玉龙的长剑已如灵蛇一般贴在天璇剑上,向外一荡,天璇长剑自然便被荡向一旁,玉龙长剑就象是粘在上面一样,带着天璇的剑又挽了一个剑花,再向外刺出,两人动作如同舞蹈一般舒展,煞是好看。 天璇吃了一惊,心道:“这是什么剑法?怎么如此诡异?”想要撤回长剑,却不料玉龙的剑就象缠在她剑上的一条蛇,无论如何也摆不脱,天璇束手无策,感觉对方完全了解自己的剑招,无论自己指向哪里,都被他如影随形般缠住化解,这感觉不象是比武,更象是在练剑,只是舞得让人眼花缭乱,其实完全没有杀伤力。 转眼便是十招,天璇只觉剑上一轻,玉龙已收剑,微微有些喘,汗珠更是滚滚而落,他深吸一口气,抱拳道:“前辈承让,已经十招了。” 天璇满脸疑惑地瞪着他:“你……你这是什么剑法?” “这是我师祖所创,名字叫做……”他顿了一下,笑了笑,苍白的俊颜微微泛红:“叫做蝶恋花。” 天璇奇道:“蝶恋花?这剑法不伤人的吗?为什么没有一招是用来进攻的?” “师祖创它的确只是想逗人开心而已。”玉龙眼睛里似乎另有深意。 天璇忽然明白了,老脸也是一红,道:“这老小子定然是看上了哪家姑娘才这般费尽心思,真是……真是无耻!” 玉龙愕然,他以为这样能让天璇明白师祖对她的一番心意,却不料竟被她误会了,不由苦笑:“看来前辈对我师祖的误会真的很深。” “没什么误会!你少在这儿胡扯,还是手底上见真章吧。”说完,再也不顾自己以老欺小,剑招一变,改用刚猛的天罡剑法。 玉龙心里暗暗叫苦,昏睡了几天,没有正经吃过东西,体力本就不支,经过刚刚的对抗,早已是心慌气短,神倦乏力,再加上胃腹之内痉挛不断,痛得他两腿发软,而对方竟然自恃内力深厚,改用如此霸气的打法,哪里敢与其硬碰硬,师祖的蝶恋花原是针对天璇剑法所创,根本便不是为迎敌所用,无奈之下,只好变招相迎,改用越女剑法以柔克刚,只是这样的打法更耗心神,他感觉自己只怕支撑不了十招了,更让他担心的是,自己之所以选择比剑,就是因为剑法可以不动用内力,不至于诱发蛊毒,可是没想到自己体力竟差到如此程度,二十招都坚持不下来,如果再这样耗下去,只怕真的会惊动腹内蛊虫。 天璇这边也是暗暗心惊,想不到这少年年纪轻轻,武功竟是如此博大精深,无论自己怎么变招他都能迅速应对,恰到好处,所学之杂实在让人咋舌。只是对方虽然年轻,但体力明显还不及自己,似有伤病在身,一直在忍痛而战,剑法虽然精妙绝伦,但呼吸声却越来越粗重,白衣已是湿透,明显是在咬牙苦撑,倒生出一丝不忍,虚晃一招,收势而立。 玉龙眼前阵阵发黑,已是强弩之末,以剑支地撑住身子不倒,勉强调整呼吸,道:“前辈……还不够……十招。” “年轻人,我看没有必要继续打下去了。”天璇并没有嘲笑他的意思,口气很认真:“以我看来,你的功夫的确不错,不过既然你有伤在身,再这样硬撑也是无益,我并不想要你的性命,所以你大可不必这样拼命,所以我看还是等你调理一下身体,我们换个时间再战。” “等一下!”玉龙绝美的五官一下子扭曲的变了形,脸上掩饰不住的痛楚让在场众人都是一阵揪心,少杰早已抢上前来抱住几乎要倒下去的他,只觉他抖得厉害,全身紧绷,死死地咬住唇,好容易忍过这一阵痉挛才道:“多谢前辈体谅,只是……能不能请先放了……两位姑娘。” 天璇微微皱了下眉,道:“那就先放了蓉丫头。” “前辈!”玉龙急呼,人却闷哼一声,身子向下沉,少杰急忙抱住他,好容易才腾出手拿出一颗药丸给他,玉龙吞下,费力地站起来,目光有些涣散,但仍是直直地望着天璇:“珠儿……淋了雨,求你……让我帮她诊脉……” 天璇纵使铁石心肠,却也实在不忍心看这神仙一样的人凄艳的神情:“好吧,那小丫头是有些发热。” 无名也看出玉龙状况不佳,似乎随时都会晕倒,听了婆婆这话,赶紧解了两个姑娘穴道,两人同时跳起奔了过去。 珠儿抱住玉龙,让他靠在自己身上,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珍珠,无声地滚落,她把手抚在他胃上轻揉,一面柔声道:“龙哥哥,再忍一下,我帮你揉揉就不痛了。” 玉龙唇角勾出一丝微笑,摸了摸珠儿的额头,又搭上她的脉,语声低微:“小丫头,你发烧了……头痛吗?” “没事,龙哥,我很好,就是有些着凉了,不要紧的。”珠儿手上并不停,想快点把那团纠结揉开,却恐怖地感觉他胃的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蠕动了一下,她吓得一声惊叫:“龙哥!是不是……它在动?” 玉龙掩住口,忍着越来越浓重的恶心,苦笑道:“想不到还是惊动了它……”话未说完已俯身干呕,半天也没吐出什么东西,少杰就在旁边,此刻已拿出了寒香丸,颤声问:“现在就吃吗?” 玉龙脸色白里泛青,汗出了一层又一层,神情却极力保持平静,他微微摇头:“再等等。”玉蓉急得一把夺过来,道:“还等什么?早点吃了不是少受罪!” 玉龙没有力气解释,只是摇了摇头,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呆会儿……你们离我远点……会吓到……”两个姑娘齐齐摇头,坚决不肯答应。 玉龙低低地叹息一声,又对少杰道:“请前辈……到山庄暂住……快带我走。” 少杰知道他是怕一旦蛊毒发作被人看到才主动要离开的,便对两个哥哥交待一下,背起玉龙向马车走去,珠儿和玉蓉赶紧跟上。 少雄赶紧向天璇抱拳:“前辈见谅,我家少宫主身体抱恙,急需医治,就请前辈暂时移驾青云山庄,小住几日,玄铁令不日也将送到,前辈好一并接收。” 天璇毫不犹豫地答应,因为她对玉龙充满了好奇心,想知道什么样的伤病能让这武功卓绝的少年虚弱痛苦到如此地步。 因为玉龙坚持,珠儿和玉蓉都没能留在马车上,但天璇却理所当然地上了马车。 一路上玉龙不停地恶心干呕,再加上剧痛不断,忍得十分辛苦,虽然他尽量保持不动,但粗重的呼吸和身体的颤抖却将他的痛苦暴露无遗,少杰不敢替他揉,甚至不敢给他暖胃,因为怕惊动蛊虫,加速它的清醒,止痛药也已吃了好几颗了,但似乎已没什么效力,除了帮他掐着合谷穴来略微缓解一下疼痛,少杰也帮不了他什么。 天璇冷眼旁观,心里也是暗暗震惊,虽然不知道这少年究竟怎么了,但看得出他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以致于陷入半昏迷状态,她终于忍不住问少杰:“他到底是怎么了?”尽管声音还是漠然的。 少杰生生将眼泪咽回去,替玉龙擦擦冷汗,摇头道:“老毛病了,没什么要紧的。” 天璇冷冷地道:“没什么要紧?我看他倒象是活不了了……” “住口!”少杰怒声喝止,泪却再也控制不住滚落下来,他是真的担心,如果这时候蛊毒发作,龙儿怕真是挺不过去了。 天璇有些动容,一个大男人在她面前落泪让她震憾,难道这少年真的是不久人世? 玉龙似乎听到了那声怒吼,费力地睁开眼睛,看见少杰已别过脸去偷偷抹去眼泪,知道他在为自己难过,于是想说句安慰的话,刚要张口却惹来一阵干呕,掩住口喘息了半天,才道:“我……不要紧,别……别担心……让前辈……见笑……”话没说完,脸色已是大变,急促地道:“药……快……呃……”一声短促的□□出口,玉龙已咬住唇伏下了身子,少杰赶紧把早就握在手里的寒香丸递过去,颤声问:“发作了吗?” “嗯……”玉龙象是答应又象是□□,抖的厉害,少杰将药塞到他嘴里,紧握住他的手,想给他点力量。 蛊虫稍稍安静了一下,轻微的蠕动,并没有疯狂咬食,玉龙安定了一些,他挪了下身子,低声道:“抱……抱住我……别吓到……前辈。” 少杰赶紧拿掉一块座板,扶他就地而坐,玉龙对天璇抱歉地笑笑:“前辈,晚辈可能会失态……您……闭目养神比较好……” 天璇神情已不再冷淡,眼神中甚至隐隐透着些关心,见他强撑着不让自己更狼狈,不由在心里暗暗感叹这少年的坚强,为了不让他更辛苦,她便依言闭目不再看他。 少杰将玉龙抱住,让他躺在自己腿上,手已抚在他胃腹之上,感觉冰冷僵硬的硬块下面有东西不停地动,那感觉很清晰,也很恐怖,不由“刷”地一下,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惊惧地望着他,玉龙摇头扯出一个微笑,却旋即被一阵抽搐破坏,他忍住恶心,声音越来越低:“它们……还没……完全醒,现在吃药……会有点早,可能……睡的久一点,也可能会……醒不了……” “什么?!”少杰吓得心差点蹦出来,“那你为什么要早吃呢?” “如果再被咬……只怕……”声音开始颤抖,玉龙已痛的缩成了一团,克制蛊毒的药本身也是剧毒,蛊虫还没醒就吃下去,没有蛊毒与它相克,自然会让他痛不可耐,而且也是极其危险的。 少杰当然明白他的胃再也经不起蛊虫的噬咬,但眼见他仍是这般疼痛难忍却只是将头埋到自己臂弯里,不住地抽搐颤抖,心里真的是痛如刀绞,却不知该怎么帮他,只能暗暗祈祷这场痛苦快点过去。 挣扎越来越剧烈,他不停的辗转,腿一会儿蜷起来,一会又蹬一下,少杰几乎要按不住他,只能死死地抱住他,在他耳边小声安慰:“再忍一下,龙儿,就快到了,再忍一下就好。” “嗯……”听到少杰的声音,玉龙似乎稍清醒了一下,立即停止挣扎,汗早已湿透了衣服,他盼着自己快晕过去,就不会这么痛了,可是,老天偏偏跟他作对,药丸的麻醉作用刚刚开始发挥效用,疼痛稍有些减轻,蛊虫就已完全清醒,在胃里爬来爬去,虽然行动有些迟缓,但仍然给他带来不适,他抖的更厉害了。 天璇早就忍不住睁开了眼睛,看着眼前这一切,感觉实在有些不忍心再看那少年受苦,便伸手点了玉龙晕穴,对少杰道:“他太痛苦了,还是让他晕了比较好。” 少杰有些六神无主,不知道这样做好不好,他低头看着玉龙软软地倒在他怀里,长长的羽睫盖在惨白如纸的脸上,更显得眉睫如墨,凄美如图画,他忍不住伸手抹去他苍白的唇上深深齿痕边的血迹,道:“谢谢前辈,不管怎样,他总算感觉不到痛了。” 话音刚落,却见玉龙猛地一蜷身子,“啊”的大叫了一声,人又弹了起来,挣脱了少杰的怀抱,跪在地上又抱腹倒在了天璇脚边,被点了晕穴的人竟然生生地痛醒,少杰和天璇都被惊呆了,眼看着他辗转翻滚起来,车内狭小,他的头不时会撞到,可他似乎完全感觉不到,喉间有隐忍不住的□□声溢出,少杰反应过来,迅速将他抱住,可他挣扎地太厉害,根本抱不住,于是两人又一起摔倒在马车上。 赶车的少杰惊觉不对,赶紧停了车,紧跟在车旁的珠儿和玉蓉也跟着下马,等到掀开车帘,见到车上这副情景,几人都是吓了一大跳,还没等他们挤上车,玉龙已是“哇”地呕出一口鲜血,接着便真的晕了过去。 少华帮忙将玉龙抱到一边,少杰这才狼狈地爬起来,也顾不上察看自己有没有受伤,急急地先去看玉龙,见他真的是昏迷了,知道药已起了作用,这才吁了一口气。 ☆、第 67 章 朱棣坐在床边,脸色阴沉地望着苍白如纸昏迷不醒的玉龙,刘纯和纪纲在一旁陪着小心,大气都不敢出,纪纲不停地给马天宝使眼色,希望他能说句话。 马天宝心里也很急,眼见天已经黑了,只得硬着头皮小心翼翼地道:“万岁爷,时候不早了,该起驾了。” 朱棣动也没动,似乎完全没听见,马天宝苦着脸与纪纲对视,表示自己也没办法了。 少杰也希望皇上赶紧走,屋子外面还候了一院子的侍卫,这青云山庄都快成禁宫了,让外人看见可是影响太大了,于是他给刘纯使个眼色,然后干咳了一声,低声道:“皇上,您还是先回宫吧,刘太医不是说了吗,公子一时半会儿醒不了,您在这守着也帮不了他,外面还候着那么多人,就算公子醒来,也一定不愿意看到这副情景。” 刘纯也赶紧帮腔:“是啊,皇上,殿下已无性命之虞,只需慢慢调养……” “你确定?你不是说过如果蛊毒再发作的话,龙儿性命勘虞吗?”朱棣扭头盯着刘纯,吓得刘纯赶紧跪下:“皇上容禀,以殿下的身体状况,蛊毒发作的确是非常危险,但殿下医术精湛,自己早做了防范,提前服了药,虽然药物对殿下身体伤害很大,但抑制了蛊毒的伤害,依臣看来,殿下胃腹虽然又被蛊虫咬伤,但比较轻,应该不至有生命危险,只是因为药物反应再加上身体虚弱才会一直昏迷……” “那他什么时候才能醒?还会有什么问题吗?”朱棣心下虽然略定,但依然眉头深锁。 “这……”刘纯为难地沉吟着,考虑着措词。 朱棣一瞪眼,就要发作,吓得刘纯赶紧磕头:“皇上莫急,说实话,臣的确不知殿下何时会醒,但臣可以保证,只要殿下的心脏承受得了疼痛,应该是没有危险的。” “嗯?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朱棣已站了起来。 “皇上,”刘纯直恨自己连谎都不会撒,这时候提什么心脏,真是活腻了,可话已出口,想改口也是不可能,只能硬着头皮回答:“因为腹痛会很剧烈,殿下心脉甚弱,臣怕他心脏承受不了,不过,臣已经备好了药,做了万全的准备,请皇上放心。” 朱棣站起来,在屋里来回踱了几步,众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眼见他停下来,又深深地望了玉龙一眼,这才叹息一声,道:“好吧,朕就先回宫,刘纯,你留下,龙儿一日不好,你就一日不许回宫。” “微臣遵旨。” 送走了皇上,一屋子人这才如释重负。 整整两日,刘纯寸步不敢离开,细心地照顾着玉龙,众人劝他休息,他却始终不肯,他真的不敢离开,不是因为皇上,而是因为他知道实际情况远比他说的要严重的多,虽然蛊虫这次咬的相对较轻,但他却吸收了寒香丸太多毒素,所以对于身体每况愈下的玉龙来说,伤害仍是巨大的,从脉象来看,出血尚未止住,所以他丝毫不敢大意。 痛!真的好痛!昏沉中这是唯一真实的感觉,但却让玉龙有回归阳间的感觉,他轻轻吐出一口气,星眸环视,视线有些模糊,他心有些沉,试着动了动,四肢也有些麻木,果然正如所料,自己提前吃药致使吸收了寒香丸太多毒素,所以会有这些不良反应,比起胃囊破穿的危险,这已经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他本能的又闭上了眼睛,“殿下,你醒了吗?”耳边传来刘纯焦急的呼唤,他再次睁开眼睛,模糊的视线中是刘纯焦灼的脸,玉龙还他一个微笑:“纯哥,你来了。”声音虽然低弱,听在刘纯耳中却不亚于天籁,他顿时喜形于色:“龙儿,你终于醒了,感觉怎么样?是不是还很痛?” 轻轻地摇头,玉龙心里暖暖的:“不要紧,我还撑得住。”略略喘息,他闭目歇了一下,又问:“我睡了多久?” “差不多三天了,皇上跟皇后都很担心你,皇上已经来过好几次了。” “让大家操心了。”玉龙看到自己身上插满银针,苦笑了一下:“若是没有纯哥帮我针灸提气,只怕我现在还醒不了。” “虽然这样做会让你更多的体会痛苦,但我又担心你昏迷太久会影响身体的恢复,所以才舍车保帅,你不会怪我吧?”刘纯倒一碗水,拿小勺舀了递到他唇边。 玉龙迟疑着,显得有些抗拒。 “稍微喝一点润润唇,已经三天了,不要紧了。”刘纯很耐心地解释,说完又笑了:“习惯了跟病人解释,倒忘了这些你都知道的。” 玉龙也笑了笑,喝了几小勺,才道:“纯哥是个好太医。” 刘纯红了脸,少杰推门进来,见玉龙醒了,高兴地大叫:“龙儿,你醒了,你终于醒了,可被你吓死了。” 玉龙微皱了眉,唇角却是含笑:“你没被吓死,我可快被你吵死了呢。” 看到少杰的窘相,刘纯大笑着起身,道:“我去煎药,顺便让纪大人去给皇上送个信儿。”说着便出了门。 玉龙微微叹了口气,道:“纯哥忘了给我起针。” “啊?”少杰吓了一跳,可不是嘛,玉龙□□着上身,胸腹间插了好多银针,少杰转身就要去叫刘纯,玉龙赶紧阻止:“算了,我自己来吧。”说着便一一拔了下来。 少杰将针收进刘纯的药箱,回头就见玉龙正挣扎着要起来,急得赶紧劝阻:“小祖宗,你又要干嘛呀?说一声不就好了嘛。” 玉龙喘了几口粗气,无奈地道:“我要穿衣服。” 少杰知道他素来最爱干净,赶紧替他找出一件干净的儒衫,七手八脚地帮他换上,然后又给他垫高枕头让他躺的舒服一点,这才在床前坐下,手探向他的胃腹。 玉龙抬手挡住,因为视线的问题让他感觉很不习惯,于是干脆闭上眼睛,摇头道:“别管它,现在不是很痛,天璇前辈在庄里吗?” “啊……在……在……”少杰心里猛地一跳,怕什么来什么,这时候他怎么就想起天璇来了呢。 “少杰!”玉龙虽然闭着眼睛,却仿佛看到了他的不自然:“说实话,天璇前辈走了吗?那珠儿呢?” “珠儿………”少杰不知该怎么回答,额上已急出汗来。 “珠儿被她带走了?前辈为什么不等我!”玉龙一下子坐起来,却是一阵晕眩,要不是少杰就坐在床前,差点就一头栽到地上。 少杰扶他躺回去,见他手捂胸口,闭目皱眉急促地呼吸,急得赶紧替他抚胸,埋怨道:“你急什么!前辈不是说了吗,珠儿跟着她不会有危险的。” “她都没说她到底要做什么,我怎么放心让珠儿跟着她!”玉龙心里虽然十万火急想要马上冲出去,可是却连说话都是有气无力…… “啊,对了,宫主和玉麟都在,我去告诉他们一声,也好让他们放心。”少杰逃也似地出了门。 玉龙当然明白他是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而已,也不拦阻他,而是仔细地回想天璇的每一个眼神以及她说过的每一句话,记忆中,虽然她看起来冷冰冰的,但对珠儿似乎真的是没有恶意,那她为什么执意要带珠儿走呢? 视线忽然一阵模糊,玉龙不禁闭目甩了甩头,再睁开眼睛却没有改善,还没顾上考虑是怎么回事时,胃里一阵抽搐,他“嘶”的吸了一口凉气,手不由去按胃,忽然发现手臂竟然麻木的不着力,这一惊非同小可,他顾不上胃痛,赶紧又动了一下腿,感觉木木的竟不象自己的,他心里一沉,明白是因为自己提前吃药致使吸收了寒香丸太多毒素,所以会有这些不良反应,这原本也都估计到了,只是比预想的似乎严重一些,当然比起胃囊破穿的危险,这已经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眼前又是一阵模糊,他本能的又闭上了眼睛。门被推开了,玉麟和白云天一起进来。 玉龙望着两个模糊的身影,强作镇定地笑着招呼,道:“爹、大哥,好久没见了。” 白云天慈爱的揉了揉玉龙的头发,柔声道:“龙儿,你总算醒了。” 玉麟也关切地握住弟弟的手:“脸色好差,是不是还很不舒服?” 玉龙摇头,道:“已经没事了,你们别担心,爹,快坐。”然后拉哥哥坐在床沿上。 白云天看着憔悴苍白的儿子,心疼的有些发慌,他语声沉重的道:“龙儿,你娘一直惦着你,还是回家吧。” 玉麟也劝:“是啊,龙儿,这才几个月,你看你都病成什么样了!还是听话,咱们回家好好休养好不好?” 玉龙轻轻吐了一口气,道:“好,等我把珠儿找回来,我带她一起回家。” 白云天轻轻摇头:“珠儿的事我都知道了,天璇前辈并没有恶意,也许是看上这丫头,要收她做个关门弟子也说不定,这也算珠儿的造化,你就别太担心了。 玉龙摇头:“不会的,爹,珠儿根骨平常,并不是练武的好苗子,何况如果真是这样,天璇前辈何必不肯明言呢?这其中必有未可知的缘故,我会弄清楚的,你们就别操心了,我有分寸的。” “龙儿!”白云天还没说话,玉麟已有些急躁:“你别再任性了好不好!我一直相信你做事有分寸,可现在我真后悔当初替你向爹求情,让你离开家,原来你的分寸就是不顾自己的身体,去做那些力所不及的事,万一你要有个三长两短,我……我怎么跟爹娘交待……”说到这里竟有些哽噎,他别过脸去,不让弟弟看到自己的眼泪。 白云天心里何尝不难过不担心,但他知道儿子的性格,他决定了的事,是不会改变的,这也是当初他肯答应让玉龙闯荡江湖的原因,他轻轻拍了拍大儿子的肩,安慰道:“别这样,麟儿,没有人会怪你的。”他又对闭目沉默的玉龙道:“龙儿,爹知道你的性格,爹不勉强你,可是,爹希望你在做任何决定之前都能想想家人,你应该知道,你母亲……”他摇头叹息,没有说下去。 父亲的意思玉龙不是不明白,但他给不了任何承诺,出来之前估计自己的身体还能撑一两年,但这半年以来因为不能好好休养还致使身体状况急剧恶化,照现在的情形看,已经拖不了多久了,大雪山是去不了了,他必须尽快找到珠儿,然后就近找个悬崖绝壁之类的了结生命,绝不能让大家看到自己穿肠破腹的惨状。 短暂的沉默让气氛变得更加沉重而尴尬,玉麟轻轻叹了口气,低声道:“算了,爹,找不到珠儿,他是不会安心回家的,还是赶紧查找珠儿下落吧。” 白云天点了点头,略一沉思,道:“我们也没见到天璇前辈,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意思,还是再详细问问你叶叔他们,看有没有什么线索。”又柔声对玉龙道:“龙儿,这件事交给我和你大哥去办,你就先别操心了,安心养病。” 玉龙还想说什么,但终还是忍住,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何况就算想逞强都不行,自己的当务之急,还是迅速让身体恢复机能,不然真的什么都做不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忍住一阵抽痛,才道:“哥,你是怎么拿到玄铁令的?没用非常手段吧?如今蒙古鞑靼部正是多事之秋,鬼力赤对我们的态度相当蛮横,所以我担心万一落他们口实,怕是又会引起两国纷争。” 玉麟愣了半天,才道:“这个我倒没想过,说来惭愧,我第一次去偷没有成功,结果中了他们的毒箭,养了半个月才好,后来还是通过救我的那位……那位姑娘才拿到了玄铁令,至于她用的什么方法她却不肯告诉我,我也不好强问……” 见玉龙低头沉思,怕自己说的不清楚,便把赴蒙古的过程详细讲了一遍。 玉龙听后心里隐约有些不安,但事情并非他亲见,他也不好说什么,于是问父亲:“爹,您见过那位姑娘吧?能从蒙古大营里将大哥救出来想必不是普通人。” 白云天想了想,道:“你不说我倒也没仔细考虑过这件事,那位姑娘看起来的确不象普通人,英姿飒爽,骑术精湛,一看便是骁勇善战的女中豪杰。” 玉麟道:“她是太保枢密院知院阿鲁台的妹妹,的确是位女中豪杰,这回多亏她机敏,才能从大军之中将我救走。” “阿鲁台的妹妹?”玉龙感觉事情不会这么简单,但又说不出来有什么不对,怕哥哥多想,便淡淡地一笑,道:“那她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了,说不定我的担心是多余的。算了,这件事就听其自然吧。” ☆、第 68 章 夜已经很深了,因为怕自己的视力及麻木的情况被人发现,玉龙拒绝任何人陪护,黑暗的夜里只有他一个人因剧痛而难眠。门轻轻的开了,门口闪进的人影动作虽然轻,但逃不过玉龙的耳朵,黑暗中他原本衰退的目力根本就分辩不清来人,但可以确定不是少杰,而且感觉得到对方并没有杀气,来人径直走到玉龙床前,黑暗中见玉龙晶亮的眸子正温和的看着他,他吓了一跳,不禁笑了:“白少侠还真沉得住气,我都到了你跟前了你都不动一下?” 听声音是无名,玉龙苦笑:“原来是无名兄,我倒不是托大,只是力不从心,起身比较困难而已。” 无名讶然道:“你的病真有这么严重?怪不得珠儿整天哭哭啼啼地担心你呢。” 听他提到珠儿,玉龙心头莫名地一跳,口中却淡然道:“别闲扯了,无名兄深夜造访,必有要事,请坐下来慢慢谈。” 无名摆手,有些急切地道:“不用了,我马上就走,不然被婆婆发现就遭了。” “那就长话短说吧。”听说他是溜回来的,玉龙心头一喜,知道他必是回来传递消息的。 无名“嗯”了一声,道:“婆婆其实很喜欢珠儿,所以你不用担心珠儿的安全,因为珠儿执意要等你醒来,所以我们没有走远,明天才会起程,婆婆要带珠儿去碧水寒潭,可能是要找什么东西,我好容易才探出这么点口风,至于碧水寒潭在什么地方我也不知道,你们自己打听吧,我走了,蓉蓉那里我不方便打招呼,你帮我问候她。” “多谢无名兄,我知道碧水寒潭在哪里,你只要沿途留个记号我们就能跟上去,请小心保重。”玉龙开心的眼睛放光。 无名会心地笑着点了点头,道:“你也要好好保重,别辜负了珠儿对你的一番心意。我走了,后会有期!” 说罢闪身出了门,再无声息,玉龙不禁感叹,以无名这样高明的轻功能够避过护庄兄弟的耳目实在是毫不稀奇。 清晨的阳光射进屋里,照在玉龙脸上,他眯着眼睛,视线仍有些模糊,他想撑起身子,手臂上却传来,一阵刺骨的麻痛,他苦笑了一下,有了疼痛的感觉说明麻木已经减轻了,情况没有更遭,他又动了一下腿,还好,虽然麻木但还是听使唤的,这已经是比较令人满意的结果了,他闭上眼睛享受早晨的阳光,绝美的脸上露出笑意。 刘纯进门时看到的正是这副情景,他惊讶地看着他,不知道他在开心什么,虽然他不想打扰到他,但玉龙仍是睁开了眼睛,因为视力的问题,他本能的眯起眼睛看着来人:“纯哥?” “是我。”刘纯答应着走到床前,忽然愣住了,为什么他用那种不确定的口气?猛然一惊,刘纯悚然道:“龙儿,你的眼睛……” “哦,没事,”玉龙淡淡地笑道:“只是阳光耀眼而已。” 刘纯仍自狐疑,伸手去摸他脉膊,手指刚碰到他手腕,玉龙已倏地缩回,迅速用另一只手握住了那只手,脸上有痛苦的表情一闪而过,他放下双手,颇不自在地道:“不用麻烦了,纯哥,我很好。” 刘纯的心沉了下去,已经明白了七八分,但却不动声色,一边取银针,一边道:“殿下,该针灸了,脱衣服吧。” 玉龙答应着,知道他是在试探自己,于是忍着手臂的麻痛去解扣子,可惜疼痛可以忍,但麻木不灵活却是克服不了的,刘纯冷眼旁观,见他手指颤抖,十分艰难的解那盘扣,心里又怜又气,只等他开口示弱,却不料玉龙硬是咬了牙一声不吭,刘纯不禁火往上冒,刚要发作,少杰已端了药进来,见此情景赶紧过去帮他解开扣子,口中还埋怨:“刘太医,公子身体虚弱,您也不帮帮他。” 刘纯冷哼一声道:“他哪里需要人帮!” 少杰听这口气不对,不禁有些疑惑地看看两人,问:“怎么了,这一大早的,怎么惹太医生气了?” 玉龙轻声叹息,道:“纯哥,你既然都明白,又何必跟我计较呢?” 刘纯怔了半晌,才闷声道:“反正我也拿你没办法,就由着你胡闹吧。” 少杰有些沉不住气了,口气也显得有些急躁:“到底出什么事了?你们俩打什么哑谜?” 玉龙摇头不答:“扶我起来吧,该喝药了。” 少杰扶他坐起来,又端过药来,还不死心地追问:“快说说,你又怎么欺负刘太医了?” 玉龙伸手去接药碗,却不料那碗竟啪地一声掉到了地上,药汁飞浅,少杰惊跳起来:“怎么了?烫到没有?”急忙忙地去看玉龙的手。 玉龙歉意地道:“手滑了,没拿住,烫到你了吗?” “是我大意了,没提醒你还有点烫,没事没事,没烫到就好,我再去倒一碗。”少杰仔细地查看他的手确实没有烫伤后,这才收拾了瓦片出去。 玉龙虽然闭上眼睛不看刘纯,口气却很无奈:“纯哥,你不要怪我逞强,我只是希望尽量不给大家多添麻烦而已。” 刘纯一句话也没说,帮他脱下上衣,扶他躺下,然后开始给他按摩手臂。按完了手臂,又拍了拍他的腿道:“翻个身。” 玉龙在他的帮助下,很艰难地翻身趴下,感受到他温暖的双手从肩到背再到腿细心地按摩,力度适宜,不禁感慨道:“纯哥,你的手法真不错,比你的针灸还要好呢。” 刘纯哼了一声道:“那你对我还隐瞒病情,要知道我可是堂堂太医……” “呃……”玉龙猛然颤一下,低呼一声,将手插在腹下,痛苦地咬住了唇,刘纯惊问:“怎么了?胃又痛了?” 玉龙一声不吭,将头埋在床上,乌发零乱,浑身颤抖。 刘纯紧紧按住他胃俞穴,却仍止不住痛,看着玉龙莹白肌肤上有汗珠密匝匝地冒出来,刘纯有些急了,不停地问:“有没有好点?不行的话,还是吃止痛药吧?你的药呢?” 正在这时,少杰又端了药进来,刘纯一见忙喊他:“少杰,快拿他的止痛药来。” 少杰赶紧放下碗,从怀里拿出药瓶,刚倒出一粒,忽然听玉龙低声道:“不用了,已经不痛了。”说完人几乎虚脱。 刘纯见他平静下来,长舒了一口气,擦擦额头急出的冷汗。 少杰也给玉龙擦去满身的汗水,将衣服轻轻盖在他身上,轻声问:“真的不痛了吗?要不要翻个身躺舒服点?”见玉龙没有拒绝,便帮他翻身侧躺着,又将他脸上被汗水粘住的发丝理顺,替他擦了擦脸上的汗水。 刘纯仍自心有余悸地道:“怎么回事?我按你俞穴为什么一点用都没有?” 玉龙无力地喘息着:“是寒香丸的毒引起的疼痛。” 刘纯恍然:“怪不得!”他不无担心地道:“我不知道寒香丸的成份,龙儿,据你估计,它还会有什么不良反应吗?” 玉龙摇头:“应该没有了,我好累,让我睡会儿吧。” 再醒来时,模糊的视线中隐约又是刘纯焦灼的脸:“殿下,你醒了,感觉怎么样?眼睛有没有好点?” 玉龙勉强笑了笑,点头:“好多了,纯哥,你别担心。” 刘纯又捏捏他的手,玉龙微微皱眉,道:“纯哥,你别这么紧张,这只是暂时的,吃几付药就恢复了。” 刘纯犹疑道:“你确定有好转吗?不要瞒我。” 玉龙无奈地笑着伸手让他把脉,刘纯这才放心,道:“那就好,那就好,皇上派人来接你了,我看你睡着怕惊醒你,就让他们先回了。” 玉龙淡淡地道:“我不去皇宫了,你也回去吧,告诉皇上,我已经好了,不要惦记我,你好好给仪姐姐治病,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龙儿,别再任性了好不好!你的身体经不起折腾……” “纯哥!”玉龙打断刘纯:“我瞒谁也瞒不过你不是吗?你清楚我已是时日无多,所以我必须尽快找到珠儿,否则你真忍心让我抱憾而死吗?” 悚然一惊,刘纯呆怔着,不知如何回答。 玉龙缓和一下口气,诚恳地道:“纯哥,别浪费时间了,仪姐姐更需要你,回去吧!” 刘纯沉默,皇后的病的确是他一块心病,但玉龙的情况更紧迫,他又怎么能放心扔下玉龙回皇宫去呢? 玉麟急步进来,一见刘纯在,欲言又止。刘纯看在眼里,明白自己在不太方便,于是赶紧起身借口另换药方回避了。 玉龙虽然看不清哥哥的表情,却能感觉到气氛的异常,于是他眯起眼睛盯着哥哥,沉声问:“怎么了?哥,出什么事了吗?” 玉麟看着弟弟憔悴的样子不禁暗暗惭愧,他感觉难以启齿,犹豫了半天才道:“龙儿,大哥很抱歉,不能帮你去找珠儿了。” 玉龙“哦”了一声,并不以为意:“没关系,大哥,我已经知道珠儿的下落了,你不用操心了。”他顿了一下,感觉模糊中看到大哥的表情很是担忧,便问:“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你在担心什么?” “啊……没有,”玉麟尴尬地想要否认,但看到弟弟微眯的眼睛中闪动的奇异的光,感觉没有隐瞒的必要,便微微红了脸道:“是有点事,赛罕……哦……她就是……” “我知道,是救你的那位姑娘。她出事了吗?”玉龙微笑着望着哥哥,拿眼神鼓励他。 玉麟脸更红了,但却不再紧张了,他低声道:“鬼力赤已经知道是她救了我,并且偷走了玄铁令,便给她服了□□,限她一个月之内寻回玄铁令。”说到最后,玉麟已是满脸焦灼。 “哦,”玉龙倒是不紧不慢,他闭上眼睛,莹白的手指在额头轻敲:“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呢?” 玉麟微微愣了一下,道:“我走的时候给塞罕留了几只信鸽,是侍女塔娜传的信儿,说是塞罕宁死不从,也不肯来找我。” 玉龙眯眼歪头,探询地道:“爹知道了吗?” “我没告诉爹,这是我自己惹下的事,我不想牵连大家,因为答应要帮你去找珠儿,所以才会来跟你说一声。” 玉龙神色凝重起来:“你准备怎么做?冲到鞑靼去救人?”不待哥哥回答,他自己先摇了摇头,接着道:“鬼力赤刚得汗位,不会公然得罪得力助手阿鲁台,所以估计不会为了一枚小小的令牌就杀了他妹妹,而且塞罕姑娘服的是□□,暂时不会有危险,但如果你这样冒然前去,等于是白白送死。” “这些我也想过,但这只是猜测,我们谁都没跟鬼力赤打过交道,不知道他的脾性,我总不能拿救命恩人的生命去冒险,任由塞罕为我而死吧!”玉麟有些激动。 玉龙道:“你冷静一点,哥,你一向性格沉稳,这回怎么这么沉不住气呢!别急,让我想想。”他挣扎着要下床,玉麟赶紧扶他,可他的腿根本不着力,若不是玉麟用力架着他,差点便摔到地上。 玉麟并不疑有他,只道弟弟病体虚弱,赶紧将他抱回床上,感觉玉龙身上的骨头硌手,这才惊觉弟弟竟已清瘦至此,心疼地道:“龙儿,你怎么样?要不要紧?” 玉龙经过这小小的折腾便觉心慌气短,胃倒没怎么痛,他略略调整呼吸,道:“我没事,躺得太久了,腿没力气。哥,你先别急,让我想想办法。” 玉麟惭愧地道:“都是大哥不好,你病成这样,我还来烦你。” “哥,别这样,当初你是替我去找玄铁令才惹上的麻烦。现在这已经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了,搞不好会引起两国纷争。”他疲惫地闭上眼睛歇了一下,又道:“这样吧,我们做两手准备,你先让信鸽传个信儿过去,让塞罕姑娘以寻玄铁令为名出来找你,然后你马上动身去接她,选个你们都熟悉的中间站,这样可以节省一半以上的时间,记得让她留信鸽给他哥哥,然后你带她赶到碧水山庄,我也给薛先生送个信,万一我……呃,相信以薛先生的医术就算不能完全解毒,拖延一下毒性发作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另外,我会请皇上再派使臣去修好,尽量平息这件事,能讨到解药当然最好,让阿鲁台先将解药让鸽子带回来,这样应该比较保险。” 见大哥还在犹豫,玉龙用微笑鼓励他:“哥,你还不相信我吗?一定可以的。” 玉麟不得不佩服弟弟,就算他病体沉重,仍能这般冷静缜密的思考问题,这应该是目前最好的方案了,他紧紧握住玉龙的手,由衷地感激:“谢谢你,龙儿!” 手上的痛楚让玉龙微微瑟缩了一下,他抽回手,道:“我们是亲兄弟,你那么紧张那位姑娘,说不定将来会是我大嫂呢,我当然得尽点心了!”说完大笑。 玉麟涨红了脸,在弟弟头上轻拍了一下,也笑了:“你什么时候也学的这么油腔滑调了?好了不说了,我这就准备启程了,你好好保重身体。” ☆、第 69 章 白云天亲自端了一碗燕窝粥到玉龙房里,一进门就见玉龙正蜷缩着身子,一手死死地抓着枕头,一手横在腹前,惨白的脸上满是汗水,显然正痛的厉害,白云天只觉得心里象被什么狠狠地扯了一把,几步跑到玉龙床前,颤声叫道:“龙儿,你怎么样了?怎么痛得这么厉害?” 玉龙身子震了一下,墨玉般的眼睛里掩饰不住的痛楚,他想说没事,却几乎忍不住要□□出声,狠狠地咬住唇才没哼出来。 白云天见儿子疼得浑身颤抖,心疼的有些手足无措:“龙儿,我要怎么帮你?我怎么做你才会好点?” 玉龙痛苦的摇头:“爹……你……出去……别……看我……” 白云天握住儿子的手,想给他一点力量:“龙儿,你别这样,是爹不好,当初如果不是我鲁莽杀了那个刺客,你也不会……” “爹……血咒……没有解药……你别……呃……”看到父亲自责,玉龙更难过,这些年他宁肯疏远亲情,尽量躲着家人,就是怕他们看到自己这样会受不了,他想安慰父亲,却是被一阵撕裂般的巨痛打断,呼吸几乎窒住,他忍不住低吟一声,心跳仿佛骤然停止,晕厥的一刹那他体会到的不是往日晕倒时一瞬间的轻松,而是清晰真实的濒死感觉。 白云天见儿子身子猛地一颤,便失去了意识,原本苍白的唇色竟然泛紫,不由心胆俱裂,大声呼唤着儿子,声音惊动了外面的人,少杰当先冲进来,一见这等情形,二话不说便往玉龙嘴里塞了一粒药丸,又在他胸前捶了几下,刘纯也闻声赶来,顾不上诊脉,先拿针刺他人中、少商穴,让少杰迅速脱去玉龙衣服,又在他身上几处大穴飞快地下针,忙活了半天,才见玉龙慢慢吐出一口气,清醒过来,见大家都围着他,他略皱了下眉,张了张嘴,却虚弱地发不出声音来,刘纯忍住几乎夺眶而出的眼泪,道:“殿下,恭喜您……又从鬼门关回来了。” 众人俱是一惊,只道玉龙不过就是痛晕了,没想到刚才竟是如此凶险,玉龙扯了扯嘴角,算是笑了笑,眉尖却仍是微蹙,那神情让人看得极是心疼,然后他又似有深意地看了刘纯一眼,似乎微微摇了摇头,又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白云天担心地要近前看他,却被刘纯拉住,刘纯摇了摇头,低声道:“现在已经没事了,他只是被折磨地没了力气,你们别太担心了,不过他现在还不适合吃东西,让他多休息就好,我会看着他,有事会通知你们的,大家都回去吧。” 众人陆续离开,在刘纯的授意下,白云天也被玉蓉硬拖走了,屋里只剩刘纯和少杰两人。 少杰侍立在一旁,红着眼睛,一言不发。 刘纯看他一眼,轻轻叹了口气,道:“是我大意了,这一次蛊毒发作,虽然没要他的命,却给他的身体造成了巨大的伤害,他现在各个器官都极度虚弱,心脏已经承受不了这样的剧痛了,以后要记得别让他一个人呆得太久。” 少杰点了点头,泪水随着点头的动作滴落下来,他迅速抹去,扭脸看向窗外。 刘纯搌着针尾醒了一下针,思忖了好一会才又在玉龙身上下针,却听到玉龙低弱的几不可闻的声音:“为什么……没……走……”。 刘纯回头瞧了玉龙一眼,见他仍然闭着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正疑惑时,又见玉龙微微蹙了一下眉,这才确定的确是玉龙在说话,他俯下身子,轻声问:“还是痛得睡不着吗?” 玉龙没有睁眼,虚弱地道:“还好……” “这也叫还好!”刘纯大声斥责,又意识到自己这口气不对,他烦躁地来回踱了几步,压了压声音:“我要是走了,你这会儿就去跟阎罗王下棋去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其实并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情绪,只觉得心底里有深深的不安,有说不出的狂躁,这让他感觉很不爽。 微微笑了笑,玉龙睁开了眼睛,视线由模糊到清晰,视力似乎已经恢复了,他心里一喜,又动了下手指,刘纯急得哇哇大叫:“你要干嘛?下着针呢!” 玉龙闭目、皱眉、咧嘴,将头扭向一边,连鼻子都皱了起来,一副被吵到耳聋的样子,声音仍是虚弱地让人心疼:“吵死了!” 若在平时,就算真的被吵到耳聋,他也一定是波澜不惊、不动声色地忍受,刘纯被他一刹那流露出的可爱淘气的样子惊住了,这才是一个十六岁少年该有的表情吧,认识了他八年,见到的却总是那份与年龄不符的、让人心疼的成熟睿智,除了在皇上面前见过他率性而为,甚至撒娇耍赖以外,就算跟自己斗嘴,也只是为了让自己在他面前不拘于礼数而已,为了不让大家担心难过,他将他真实的少年心性隐藏的太久太深了,象这样的自然流露,真的是太难能可贵了,为什么老天爷这么狠心,让这么美好的生命遭受这么多痛苦的折磨,甚至于一点幻想和希望都不曾给他,而这病弱的少年能修炼的这般淡定地面对一切遭遇,是多么的艰难跟痛苦!念及此处,四十多岁的男人心里难过的几乎要哭出来。 “纯哥……”玉龙的轻唤让刘纯回过神来,他伸手搭上了他的脉,两手轮流把了半天,神情更加忧郁,语声沉重地道:“龙儿,你的心脉弱到我都摸不到,你自己别不在乎,再这样下去,只怕蛊毒要不了你的命,你的心自己就跳不动了。” 玉龙闻听此言反倒笑了,笑到一半却猛地抽了口气,身子不由自主地蜷缩了一下,少杰赶紧按住他,道:“又痛了吗?别动,身上好多针……” 见玉龙屏住呼吸极力忍痛,少杰求救似的看向刘纯,刘纯也有些慌,道:“是痉挛吗……”说着已探手去摸玉龙胃腹,玉龙伸手挡住,咬牙道:“不是。” 刘纯迟疑着,不知道该怎么做。少杰急得赶紧塞一颗止痛药到玉龙嘴里,道:“太医,你别光看,快想办法呀!” 玉龙吞下药丸,道:“没事……我……还撑得住……” 刘纯愣愣了看着他,忽然一声嚎叫,一屁股坐在床前的椅子上,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 少杰吓了一跳,玉龙也是一惊,顾不上疼痛,急问:“纯哥……你……怎么……” 刘纯又“啊”地嚎了一声,然后狠狠地擦一把眼泪,叹道:“刘纯一世英名,就毁在殿下手中!” 玉龙明白他的意思,便强忍痛楚挤出一丝笑意劝他:“纯哥,玉龙的病原不是药石能医,你又何必耿耿于怀。” 刘纯吸吸鼻子,仍是止不住泪:“你不用笑我!你也是懂医之人,你该知道身为医者最怕的是面对病人却无能为力,而这病人又是……又是……”他说不下去了,拿手捂住了脸。 少杰原本心里就难受,被他这一哭更是五内俱焚,他知道以刘纯的修养,若不是束手无策,他不会痛苦到如此失态,难道龙儿真的……少杰不敢想下去,忍不住也红了眼圈。 又一阵剧痛袭来,玉龙紧咬牙关,扎着针的手死死地抓着床褥,忍了半天才能说话:“我不是……还好好的吗……哭什么!” 少杰也知道掉眼泪实在是很没用的表现,但看到玉龙痛苦的样子实在是心如刀绞,于是他扭头对刘纯道:“刘太医,你还是先想想办法帮他止痛,光哭有什么用!” 刘纯喂玉龙吃下一颗药丸,然后默默地开始起针。 玉龙忍痛劝他:“你尽力了……别难过……”他再次痛的说不出话来,少杰见刘纯已取了针,看到玉龙莹白的肌肤上满是细密的针眼和汗珠,更是心疼的无以复加,他给玉龙盖上衣服,然后双手捂住玉龙冰凉的胃腹,感觉他腹壁紧张僵硬,显然是在用力忍痛,他急得又问刘纯:“怎么还止不住痛?你给他吃的什么药?” 刘纯老泪纵横:“那药是缓解心痹的,我怕他心脏承受不住……蛊毒加上寒香丸,双重毒素侵害……我知道很疼……”他哽住,半天才吼出来一句:“可是我没办法帮他止痛呀!” 屋内一下子寂静下来,只听到玉龙隐忍的呼吸,他尽量让自己显得平静,慢慢地道:“只要心脏……不出问题……这点痛……我……还扛得住……。” 比起平日绵绵不绝的疼痛,这阵剧痛也不过只有半个时辰而已,但却耗尽了他仅有的一点力气。 玉龙刚刚睡去,叶凌空就来了,大家都知道玉龙病重起不了身,而且他一向浅眠,所以通常都不敲门,而是直接进去,他一看到玉龙憔悴的样子心情便很沉重,见玉龙象是睡着了,也没敢说话而是给了少杰一个询问的眼神,少杰又看向刘纯,刘纯皱着眉摇了摇头,示意不要打扰他,叶凌空会意,刚要退出去,却听到玉龙低弱的声音唤他:“叶叔……” 刘纯看着叶凌空返身回去只能干瞪眼,无声地叹息:“怎么还没睡着呢?!” 玉龙墨玉般的星眸完全失去了神彩,弱弱的看了叶凌空一眼又闭上,声音十分低哑:“是珠儿的消息?” 叶凌空走到床前,低声道:“是的,查到了他们的行踪,他们现在在苏州。” “苏州?”玉龙一愕,心道:“不是要去碧水寒潭吗?怎么到了苏州?”他心中疑惑,却没说出来,只给了叶凌空一个鼓励的眼神,然后安静地听着。 叶凌空接着道:“不知道他们去那里做什么,但听说无名高烧不退,似乎很严重,所以我想他们会在苏州停留几日,宫主和蓉儿已经在往那边赶了。” 玉龙显然有些担忧,动了一下,想要坐起来,但不等人扶,自己就放弃了,他无奈地闭目喘息着,声音更加低弱:“一定是他的伤势恶化了……要尽快救治……” “嗯,”叶凌空赶紧答应:“宫主已经下令苏州分坛的兄弟把他们接到一笑堂去,宫主临行前嘱咐你安心养病,他说他要亲自跟天璇前辈谈,一定会把珠儿带回来的。” “不安心又能怎样呢!”玉龙在心里哀叹,却只是疲惫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叶叔……您忙去吧……” ☆、第 70 章 叶凌空走后,玉龙安静地睡了一觉,再醒来时眼前却是一片漆黑,他十分诧异:“怎么这一觉就睡到半夜了吗?怎么会这么黑?”四周黑的有些不同寻常,完全没有光亮,他蓦地一阵心慌:“难道是失明了?” 手指不由自主地收紧,攥住了身上搭的薄被。 “龙儿,你醒了?怎么又痛了吗?”耳边传来少杰焦急声音的同时,手已被他握住,另一只手已伸进被子捂上了他的胃腹,胃部一阵温暖,玉龙的心却是一寒:“真的是失明了!”心里虽有些慌,但他脸上却不动声色,循着声音凭感觉他望向少杰,迟疑了一下还是问了一句:“现在……什么时辰了?” “已经未时了。”少杰感觉手底下虽然僵硬冰凉,却很安静,没有抽搐,放下心来,声音也透着高兴:“饿了吧?太医说可以喝点东西了,我让人把粥热一下。”说着起身向外走。 玉龙急道:“不用了,我不饿。”少杰哪里肯听他的,径直走到门外,跟守在外面的人低声说了几句话,又回来,玉龙侧耳听到他在床前站住,然后床前的凳子响了一下,显然他是坐下了,怕被他看出不对,便闭上了眼睛,静静地问:“纯哥呢?” 少杰隐隐感觉他似乎有点奇怪,但又说不出来有什么不妥,见他仍闭着眼睛,以为他还是不太舒服,也就释然,道:“皇上又来了,他怕吵到你,召刘太医在议事厅里汇报你的病情呢。” 玉龙一听皇上来了,心里一喜,道:“正有事要找他呢,他就来了!” 话音刚落,就听朱棣爽朗的笑声:“龙儿,真难得你会有事找我,希望这回不是要跟我吵架!” 玉龙夸张地叹了口气,道:“四哥,你是一国之君,你知道你来这一趟,有多少人掖着脑袋提着心呢!” “别人担心我不管,你要能不让我担心我就不来了。”朱棣说着,已来到床前,看到玉龙苍白的脸上一双墨玉似的眸子在自己身上转,象是在寻找什么,不由奇怪:“龙儿,你看什么?” 玉龙一惊,知道自己判断失误,目光的焦点落的不是地方,于是他慌乱的笑了笑,垂下眼睛,道:“没看什么,我想知道今天外面天气怎么样?” 朱棣笑了,坐下来,看到玉龙脸上有发丝垂落,他伸手去帮他理顺,手指刚一触到他,却见他猛地惊跳了一下,差点叫出声来,倒把朱棣吓了一跳,急问:“怎么了?” 玉龙赶紧掩饰:“啊……没事……” “怎么会没事?是又痛了吗?”朱棣看到玉龙眼睛里的无措,以为他痛的厉害怕自己看出来才会掩饰,急忙握住他的手问。 玉龙看不见他的动作,又吓了一跳,本能地缩了下手,忽然感觉手上的麻木已经完全没有了,他又缩了下腿,感觉腿上除了没有力气,并没有麻木的感觉,心里不由一阵高兴。 朱棣奇怪看着他,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回头看跟在后面的刘纯,刘纯也正目不转睛地盯着玉龙看,见皇上询问的望着自己,不禁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玉龙忽然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赶紧闭上了眼睛,道:“别担心,我很好,就是有点晕,还是闭着眼睛说话吧。” 朱棣心疼地去摸他额头,一连声地道:“怎么会晕呢?又发烧了吗?头疼吗?” 玉龙无奈地笑道:“有点发烧总是难免的,没关系,你别担心。” 朱棣神色黯淡下来,心疼地道:“难受的话就说出来,别老一个人忍着,会很辛苦的。” 玉龙听话地点头:“嗯,我知道,不过这会儿真的还好。” 有下人送饭过来,少杰端了一碗粥走到床前,道:“皇上,公子几天没吃东西了,先让他喝点粥吧。” 朱棣点头,起身去扶玉龙道:“龙儿,能坐起来吗?” 玉龙摇头,星眸有些慌乱地“看看”朱棣又“看看”少杰,道:“现在我不想吃。” 两人对视一眼,都讶异他孩童般怯怯的样子,朱棣只道他耍小孩子脾气,便柔声哄他:“不吃东西怎么行?乖乖的,多少吃一点。” 玉龙闭上眼睛扭头向里,固执地道:“过会儿再吃。” 玉龙的厌食大家都是多次领教的,刘纯见两人怎么劝也不行,于是决定来硬的,他走到近前,接过碗,朱棣和少杰知趣地让到一旁,刘纯轻声道:“殿下,如果你还想自己去找珠儿的话,就听我的,稍微喝点稀的,就算胃会有点痛,你也得忍着,你说是不是?” 玉龙沉默,他当然明白这些道理,他也不是怕痛,只是因为此刻眼睛完全看不见,心里难免会有些慌,他怕自己在这样脆弱的时候会撑不住,更怕被人看出来,给大家心里添堵。 但眼前的形势是不吃也不行,于是他低声道:“好吧,就吃一点。”说完,就要起来。 朱棣忙扶他坐起来,却见他立即扶住额头道:“不行,我头好晕……”朱棣还当他是假装想逃避吃饭,正要哄他,就见他脸色已是惨白,人也往前便倒。 朱棣吓得赶紧抱住他,急问刘纯:“这是怎么回事?” 刘纯急道:“没事没事,殿下身体太虚弱,又躺了这么多天,所以乍一起来会晕,还是让殿下躺着,上身垫高一点就好。” 朱棣和少杰赶紧照做,让玉龙半躺着,朱棣心疼地替他擦擦额上的虚汗,问:“有没有好一点?” 玉龙深呼吸了几下,微微点头,道:“已经好多了。” 刘纯还端着饭碗,他见少杰已倒了水来,便点头表示赞许,道:“应该先喝口水压一压,不然一吃就会吐。” 玉龙只顾着难受,并没有听到少杰倒了水过来,更看不见水已到了面前,只道刘纯是在征求他的意见,便望着感觉中刘纯的位置,道:“我自己来。”说着已伸出了手,他心里想的是我先伸手,你就会把碗送到我手边,这样就不会被看出来了。 少杰端着杯子站在玉龙面前,而玉龙的手却伸向旁边的刘纯,这景象让所有人都愣住了,少杰心中打鼓,迟疑着叫了声:“公子……” 玉龙吓了一跳,循声转头问:“少杰,有事吗?” 细瓷碗啪地一声掉落在地上,碎成几片,玉龙惊得“啊”地叫了一声,然后他马上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紧抿了唇,脸色更加苍白。 难以言表的震惊让三个人的脸色跟玉龙一样白,少杰颤抖着手在玉龙眼前晃了晃,见他确实没有反应,感觉一股寒意在心底升起,全身的血液象是被冻住了一样,他的嘴唇都在颤抖:“你……你的……眼睛……”。 玉龙镇定下来,知道瞒不住了,只好讪讪地道:“只是暂时的……你们不用担心……” 朱棣同样心如刀绞,但他却紧盯着刘纯,等着他解释。 刘纯感觉嗓子眼发紧,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现场的沉默让玉龙很不安,但他猜也能猜到大家的反应,于是他淡淡地笑了笑,道:“四哥,你别难为纯哥,他已经尽力了,我的眼睛是因为药物的毒副反应,很快就会好的。” 朱棣看着他点漆般的黑眸,实在不相信这么美的眼睛竟然会看不见,他忍不住伸手去抚摸他的眼睛,长长的睫毛因为受惊而颤了几下,玉龙嗔道:“四哥,你吓我一跳,对于看不见的人,最好先打个招呼。” 朱棣喉头已是哽咽:“对不起,龙儿,都是我害了你……让你受了这么多苦!” “怎么又说这个!“玉龙一脸不高兴,眼睛“环视”大家一圈,用满不在乎的口气道:“没什么大不了,又不是永远看不见了,你们别太在意了。” 刘纯一直不吭声,朱棣横了他一眼,道:“刘纯,你不给龙儿把脉吗?” 刘纯这才摇了摇头,道:“不用了,殿下既然说是暂时的,那肯定不会错,皇上您就放心吧。” 朱棣心里虽然还存有疑虑,但怕给玉龙添负担,也就没有多说什么,坚持亲自喂玉龙吃粥,见他拧着眉强迫自己吃东西的样子,朱棣恨不能替他受苦。 不过才吃了几勺,玉龙便觉得胃腹痞满,胀痛不已,说什么也不肯再吃了。 少杰心情沉重地收拾出去,却见叶凌空正在外面徘徊,忙上前招呼:“叶叔,出什么事了吗?怎么不进去?” 叶凌空竖起手指“嘘”了一声,低声问:“皇上还在少宫主屋里吗?龙儿怎么样了?” 少杰不知道怎么回事,但也跟着压低声音道:“皇上还在,少宫主……”他顿了一下,决定还是先不告诉他玉龙失明的事,接着道:“刚喝了几口粥,一会儿肯定还会痛,你有事最好现在赶紧去说。” 叶凌空有些迟疑:“刚接到消息,京城里发现了几个鞑靼人,是鬼力赤部的人。” “什么?”少杰一惊:“怎么知道他们的身份的?” “当时跟玉麟去蒙古的几个兄弟见过这个人,他好象是鬼力赤身边的贴身侍卫,就是他的毒箭射中了玉麟,所以他们记得很清楚,今天在城内酒馆中见到了这个人,还带着几名跟班,是经商的打扮,宫主没在,这事必须得跟少宫主报告,我是在顾虑当着皇上的面讲会不会不妥?” 少杰道:“是有点不妥,毕竟不知道他们是冲我们还是冲着朝庭来的,还是先不惊动皇上,我找机会告诉少宫主,看他怎么决断吧。” 少杰回来时,刘纯借口煎药也溜了出去,玉龙显然不太舒服,微微蹙着眉,手指是收紧的,骨节泛白,但仍是隐忍着跟朱棣讲了寻找玄铁令的前因后果,又谈到蒙古各部的形势,朱棣很认真的听着,看得出他对玉龙的分析很赞同,说到派遣使臣时,朱棣道:“先前派过使臣,不过鞑靼现在的可汗鬼力赤态度十分蛮横,根本不把大明当回事,这让朕一直很恼火,原本打算哪天派兵直接去把他们剿了解解恨,听你的意思,这倒是不可取的?” 玉龙眉头越锁越紧,额上已见了汗,朱棣关切地给他擦汗,柔声道:“龙儿,要不要先歇歇,不管怎样,我先照你的意思派使臣去一趟,其余的事儿我们以后再议。” 玉龙忍过这一阵痛楚,摇头道:“没事,这点痛还撑得住,蒙古的事还要四哥慎重考虑,先帝将他们赶回蒙古,人家有怨恨也是正常的,虽然要消灭他们对大明来讲是也并非难事,但若长途跋涉去进攻蒙古,费时费力费财,实在是得不偿失之举,何况四哥江山初定,还是应以安定民心、休养生息为主。那鬼力赤刚得汗位,蛮荒野人狂傲不羁,暴躁急进,他们蒙古内部对他也是极不满意,而且现在东西蒙古各据一方,鬼力赤若不知收敛,迟早双方会起冲突,何用咱们一兵一卒呢?” 朱棣频频点头,赞许道:“龙儿,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事呢?你病重至此,还能为我细心筹划这些事情,四哥真的很感谢你。” 玉龙闭目歇了歇,声音转低,显得有些疲惫:“四哥,我不是为你操心,这事跟我们云宫有着直接关系,而且战争会影响每一个大明子民,我不希望妄动战事,劳民伤财。” 朱棣摸摸他额头,还是有些热度,他担心地道:“先不操心这些了好不好?又痛狠了吧?” 少杰拿出止痛的药丸走上前:“皇上,还是先给公子吃止痛药吧。” 喂玉龙吃了药,少杰并没有马上退下,而是在玉龙耳边低声道:“少宫主,属下有事秉报。” 朱棣猜是云宫内部事务,自己不便听,便起身向旁边避了一下,少杰跟玉龙耳语几句,玉龙神色有些凝重,低头思忖了半天,才道:“先不要打草惊蛇,密查他们的行踪和目的,必要时先拿下再说。” 少杰答应着退了出去。 ☆、第 71 章 玉龙试探地叫了声:“四哥?”同时很自然地伸手在空中摸了两下。 朱棣心里一酸,赶紧上前握住他举在半空的手,应道:“四哥在这儿。” 玉龙“哦”了一声,自我解嘲地道:“这还真是不方便!” 朱棣轻声安慰他:“不是说只是暂时的吗?不要急……” “呵呵,”玉龙轻笑,黑亮的眸子“看”着朱棣:“我不急,反正我现在还下不了床,只要你们别担心就好。” 听朱棣沉默,玉龙知道他还在为自己难过,胃里又一阵翻绞,他身子一僵,手已按上胃腹,朱棣急忙拉住他的手,不让他用力:“不要这么用力,会伤到的。” 玉龙一下反握住他的手,放到自己胃上,弱弱地道:“帮我捂着。” 朱棣赶紧将两只手都捂上去,只觉他胃腹胀满,如同硬石一般,吓了一跳,道:“怎么只吃了几口粥便胀成这样?我慢慢给你揉揉看会不会好点。”说着便慢慢地揉了起来,“嗯……嘶……”玉龙痛得抽了口气,按住他的手阻止他:“不要揉,捂着就好。” 朱棣见他不象平日疼痛时缩成一团,反倒是辗转着找不到合适的姿势,心里不由又慌又疼,连声寻问。 玉龙只觉腹胀如鼓,胃堵的呼吸都有些困难,绞痛又是阵阵肆虐,难受的他在床上翻来覆去,听朱棣在旁不停地问他怎么样,更加心烦意乱,那几口粥在胃里翻腾着要冲上来,玉龙努力忍着,呼吸越来越急促,朱棣见他捂着嘴,不时作呕,想让人拿盆来,猛然想起玉龙床下通常会备有面盆,往下一看,果然有,赶紧从床下拖出来,道:“龙儿,别忍了,看得人心疼死了,快吐了吧,或许会舒服点。” 听了这话,玉龙便再也忍不住,俯身哇哇地吐了个干干净净,直吐的胃再次痉挛,朱棣慌的抱住他,不停地安慰他,玉龙虚脱地瘫软在朱棣身上,弱弱地对朱棣道:“痛死我了……四哥……好难受……”朱棣知道他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不然是不会说出这些软弱的话来,更是心疼地无以复加,只能抱紧他柔声抚慰:“四哥知道你痛,再忍一下,止痛药就快起效了,一会儿就不痛了。” “我不想死……四哥……”晶莹的泪珠从玉龙紧闭的羽睫间滑落,人已彻底昏了过去。 朱棣五内俱焚,恨不能杀了自己,这么多年了,从来没见玉龙哭过,再苦再痛,他都尽量不让自已知道,瞒不过去的时候,会撒娇耍赖埋怨自己气他,让自己错觉这点痛没什么大不了,近半年来他几次病危,但也还是云淡风轻的笑说没事,可是今天,昏迷中的他第一次流泪,流露出了不为人知的软弱一面,是啊!他才十六岁,还是个孩子,老天!我造了什么孽,竟会报应在这孩子身上。 怀中的少年浑身都冰凉,似乎没有几分人气,他不忍心放下他,只紧紧地抱着,想把他暖热,良久,就听玉龙低低地哼了一声,动了动,似乎感觉到自己是被人抱着,星眸没有焦点地四下里看了看,眼神中闪过一丝惊慌,然后他用不确定的口气问:“四哥……是你吗?” 朱棣见他这么快便醒来,稍稍放了心,却又被他的惊慌无措刺痛,赶紧柔声答应:“是我,龙儿,你别怕,刚才你痛晕了,我怕你难受,所以抱着你。” 玉龙“哦”了一声,声音低哑地道:“放我下来吧。” 朱棣轻轻放他躺下,细细端祥他的神色,见他脸色虽然苍白,但没有明显的痛苦之色,便放下心来,道:“好点了吗?” “好多了,”玉龙点头微笑,完全没有了刚才的惊慌无助,他眼神精确地落在朱棣脸上,恢复了往日的镇定从容:“四哥,我没事了,你回去吧。” 朱棣摸了摸他胃腹,的确没有刚才那般僵硬膨胀了,便点头道:“好吧,我得回去先把你交待的事办好,省得你牵肠挂肚不好好休养。” “草民惶恐!”玉龙煞有介事的学着纪纲的口气:“皇上此言,可折煞草民了!”朱棣大笑,在他头上轻拍了一下,道:“调皮鬼,才好一点就又胡闹。” 玉龙吓了一跳,捂着头颇委屈地道:“怎么又随便打人家头,也不打声招呼,吓我一跳。” 朱棣想起他的眼睛看不见,确实会被吓一跳,有些愧疚地道:“对不起,我忘了……” “逗你玩呢!”玉龙轻笑,冲着朱棣的方向挥了挥手道:“好了不闹了,四哥,你快走吧。” “真的好了吗?不难受了?”朱棣还是有些不放心。 玉龙重重地点头:“真没事了,你就放心吧,呆会儿吃过药,说不定眼睛也好了呢。”他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朱棣想起刚才他昏迷中喊痛的情景,心里感慨:“若不是自己亲眼见到他的软弱,哪里会相信这个乐观的少年忍受着如此巨大的痛苦!”他暗暗叹了口气,向门口走去,口中故作轻松地道:“既然你没事了,那我真走了?” “走吧走吧。”玉龙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以后你可别再来了,每次都搞得人仰马翻的。” “要让我不来看你也行,除非你这就跟我进宫去住。” “不去不去!”玉龙若着脸道:“每次进宫都病得七荤八素的,你那些宫女侍卫大臣们还不定怎么笑我呢!” 朱棣知道拗不过他,所以也不同他争辩,心道:“你说你的,我来我的,朕才不管什么人仰马翻咧,要不然养那么多侍卫是做什么的?”想到这里,他唇角弯出一道笑容。正自沉思,忽听玉龙又叫住他:“四哥,你还在吗?” 朱棣闻声抬头,见他墨色的眼眸向着自己的方向看过来,摆出侧耳倾听的姿势,他才意识到自己在这站了许久没有出声,所以他辨不出自己的位置,于是赶紧答应:“我还在,怎么了?”玉龙似乎松了口气,目光立刻便准确地射到他脸上,道:“哦,没事,我就是问问纪纲来了没有。” 朱棣实在佩服他的敏锐感觉,点头道:“在外面候着呢,我叫他进来。” 纪纲满脸惶恐地进屋,叩拜之后才低头哈腰地道:“殿下,看您又瘦了,您可得保重身体,不然皇上老是惦记着……” “别贫了,”玉龙笑着打断他,向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过去。 纪纲迟疑了一下,得到朱棣的默许,这才颠颠地跑过去。 玉龙在他耳边低声耳语了几句,纪纲神情立刻紧张起来,连连点头称是。 皇上起驾,青云山庄的人都松了口气,皇上每次来都是便装微服,带的人也不多,保密工作自然也很到位,连庄内那些下层的兄弟都不知道这老爷的来历,只觉得他来头肯定小不了,好在京畿要地,朝廷大员也都见的不少,也就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了。但在心里却对这位俊美绝伦的少宫主起了莫大的好奇心,这样病弱的少年究竟有什么本事能当上神宫的少宫主呢?云宫戒律森严,私下的议论是绝不允许的,但大家的疑虑叶凌空也是知道的,于是在皇上走后,让少杰给庄内的全体弟子好好上了一课,详细地讲述了玉龙的经历,听得众人感慨不已,个个摩拳擦掌,立志向上,这个结果令叶凌空很满意,他兴冲冲地向玉龙汇报这一情况,却不料玉龙听了竟然无动于衷,半天才说了一句:“叶叔,你做得很好。”说完便闭上眼睛休息了。 叶凌空性子耿直,见玉龙这等淡漠的反应,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好讪讪地出来,碰到少杰端了药来,便拉住他问缘由,少杰听后无奈地叹息了一声,道:“叶叔,你让我帮你教育弟子我没意见,可是这事应该瞒着少宫主才对,你怎么能到他那里去炫耀呢?” “这有什么呀?给门下弟子树立信心,让他们积极上进,少宫主应该高兴才对呀?”叶凌空仍是不解。 少杰神色黯然,沉痛地道:“叶叔,拿别人的缺陷来说事对当事人来说是很残忍的一件事,他们宁愿大家忽略他的缺陷,也不愿成为别人的话题,普通人尚且如此,何况龙儿他一向要强……” “哎呀!”叶凌空狠狠地拍了自己脑袋一巴掌,懊悔不已:“我怎么没想到呢!” “算了,叶叔,”少杰见他痛悔地样子, 反倒有些不忍,安慰他道:“你也没做错什么,龙儿不会怪你的,这事过去就算了,以后当着他的面,让弟子们自然一点,别把情绪表现的太明显。” 虽然安慰叶凌空说没事,少杰自己心里其实一直在打鼓,他倒不是怕玉龙责怪,他更担心的是玉龙什么也不说,只会自己难过,他曾经说过,他心里面有一根刺,常常会刺伤自己。 怀着忐忑的心情,少杰端着药进屋,玉龙半躺着,斜靠上床头,听到脚步声,他睁开了眼睛,他似乎已经习惯了失明的状态,目光已不再搜寻人的踪迹,而是定定地望向前方,没有焦点的眼神很安定平和,但少杰却分明能感受到那目光里隐隐透着的无助,他放下托盘,轻声道:“少宫主,该吃药了。” 玉龙微微笑了笑,道:“我自己来。” 说着缓缓伸出双手,少杰看着那双举在半空无着无落的手,心里无端地狠狠地抽了一下,他端着药碗快步走过去,轻轻握住他一只手,感觉他的冰凉,少杰皱了皱眉,小心翼翼地将玉龙的手放在碗边,道:“慢点儿,小心稍有点烫。” 玉龙感激他的细心,双手捧住碗,道:“没事儿,正好暖暖手。” 少杰默默看着他一只手摸索着去找碗里的汤匙,心酸地又想掉泪,想要帮他,他已经握住了小勺,轻轻地舀起一勺,颤抖着送到嘴边,抿了一口,却似乎被烫到了,哆嗦了一下,迅速扔下勺子张开嘴吸气,拿手边扇风边道:“好烫!”少杰怕他洒出来再烫到,赶紧接过碗,道:“不是告诉你有点烫了吗?还那么心急,又不是什么好吃的……”话一出口少杰便又后悔,果然见玉龙神色略一僵,又迅速恢复如常,脸上还漾起一丝笑容,道:“我摸着不烫才敢喝的。” 少杰也假装不在意道:“因为你的手太凉了,所以感觉不到烫,那,还是我来喂你吧。” “不用,”玉龙身子本能的向后靠了靠,道:“等一下再喝就好。” 少杰也不勉强他:“好吧,我帮你吹凉,你自己喝。”说完轻轻地吹着,等到试着不烫了,才又放到玉龙手里,玉龙这回也不用勺子了,确定不烫了,便一饮而尽。 喝完才问:“是按照我说的药方煎的吗?” 少杰犹豫一下,没有马上回答,玉龙歪着头“看”他,语气有些冷:“怎么?纯哥不让?” 少杰赶紧点头,但想到玉龙看不到,又赶紧道:“是的,太医说您的药方太狠了,怕你……” “哦!”玉龙口气缓和下来,道:“这回就这样吧,下次要按我说的方子煎,听到吗?” “嗯!好!”少杰答应着,看到刘纯已进了屋。他有些尴尬,不知道刘纯有没有听到,刘纯冲他摇了摇头,示意没关系,玉龙忽然问:“是纯哥吗?” 刘纯惊讶他的耳音如此之准,赶紧答应着来到床前,道:“看起来气色好多了,看来没再痛的那么厉害。” 玉龙点头:“已经好多了,现在应该可以下床走走了。” “开什么玩笑!”刘纯呵斥:“稍好点就要造次,你呀,真是让人上火!” 玉龙笑嘻嘻地做个鬼脸:“逗你呢!我自己有多少斤两自己会不知道?你放心啦,今天我保证好好休息。” 刘纯被他的样子逗笑了,摇了摇头无奈的道:“殿下,我知道你就是嘴上说说,今天好好休息,明天就不知道会怎样了。”话锋一转,又正色道:“不闲扯了,你的方子我看过了,药下的太狠,以你的身体状况根本承受不起,所以我没让少杰用。” “药是下得狠了些,可是对于驱除毒素应该会更有效,我自己有数,能受得住的,而且我没时间再拖了,还有好多事要做……” “你都这样了还能做什么?”刘纯激动的脸通红,忍不住提高了声调:“殿下,你就顾惜一下自己好不好!” 玉龙黯然地垂下眼帘,道:“好吧,听你的,不用就不用。” 刘纯没想到这回他这么听话,才要高兴,就听他又接着说:“不过,我明天就走,你可别拦我。” “什么?!”刘纯有些啼笑皆非,道:“殿下,怎么又来这套呢?什么时候你才能真正象个病人一样万事都放下,你这样不只是难为你自己,也是在难为别人!你不要以为除了你,别人什么都办不了!”刘纯越说越激动,他意识到这一点,便停下缓和了一样情绪,慢慢地一字一顿地道:“我还是那句话,只要你能自己走出这间屋子,我绝不拦你!” 腹内又一阵绞痛,玉龙心里暗骂自己的身体还真是配合刘纯,尽管他暗暗咬牙忍住,脸上并不带出痛苦的表情,却如何瞒得过刘纯,只听刘纯冷哼一声道:“又痛了吧?不是我小瞧你,殿下,这回你是真的勉强不了自己了。” 玉龙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道:“纯哥,我真得不能再耽搁了,我知道现在还走不了路,不过已经在慢慢恢复了,只要好好休息,不会有问题的。何况就算赶路也是坐车,我就只管睡觉就好了,你就别担心了。” “龙儿!”刘纯显得痛心疾首:“你跟我说实话,这回是不是打算……”他顿住,不忍心将那个残忍的字眼说出来,而是目光热切地望着玉龙,希望他能否认,虽然知道他看不见,但相信他能感受得到自己的心情,明白自己这话的意思。 可是玉龙仍是沉默,表情很平静,没有焦点的墨色眼眸在他苍白的脸上显得更加幽深,从他紧抿的唇线可以看出,他的心情并不平静,刘纯深深地叹了口气,颓然道:“算了,你既然已经决定了,我再勉强你也没有意义。”语气中有说不出的颓丧,眼睛里已噙满了泪花,他知道,玉龙这回是抱定必死之心,任谁也劝不动了。 ☆、第 72 章 天要留人!刘纯兴冲冲地冒着雨跑到玉龙房间,却见玉龙正半躺着,跟少杰商讨着什么,两人神情都很郑重,听到他进来,少杰赶紧起身见礼,刘纯心里有些不高兴,一大早的有什么事非得惊动玉龙不可呢,但猜到必是他们帮派的事,自己也不好插嘴,便摆了摆手道:“你们有事尽管聊,我就是过来看看。” 少杰看出刘纯不高兴,赶紧解释:“太医您别生气,我们宫主不在,有些事需要少宫主定夺,所以才一大早的来烦他,不过倒有一点好处,他今天是走不了了。” 刘纯一喜,道:“真的?那就好!那就好!你们谈,我去看看药好了没。” 送刘纯出了门,少杰倒了杯水递给玉龙,道:“太医不来,我倒忘了,你坐了好久了,也该累了,喝点水躺会儿吧。” 玉龙确实觉得累,他清楚现在的确不是逞强的时候,要抓紧一切时间调整身体状况,于是乖乖躺下,少杰边帮他按摩腿,边问:“你打算怎么处理那些蒙古人?” 玉龙道:“他们能查到京城来,说明他们也是有些手段的,我猜这事鬼力赤是办不到的,应该是阿鲁台,这个人精明干练,定要想个法子好好拉拢才行,不然可是朝廷的隐患。不过既然大哥跟他妹妹交好,想必他也不反对,否则以他的处事之严密,不会纵容妹妹胡闹的,那几个蒙古人先暂时扣押,好好招待着,一会儿让我见见再说。” 少杰点头,道:“一笑堂也有消息传来,说宫主已和天璇前辈谈过了,天璇前辈要带珠儿去碧水寒潭,说水家与其师祖有很深的渊源,须得要水氏后人帮忙找寻本门的一桩宝物,至于详细情形她也不肯明言,只是让你放心,绝对不会伤害珠儿。” “嗯,”玉龙心事重重地应了一声,又问:“无名的伤势怎么样了?” “啊?”少杰似乎没想到他突然问到无名,愣了一下,赶紧道:“哦,这个倒没听说,不过有笑儒在,大概没什么关系吧?” “沈大哥在一笑堂吗?那就好,他是薛先生的嫡传弟子,医术自然不在话下,只要他在,我就放心了。” 看到玉龙疲惫地闭上眼睛,少杰心有不忍,道:“你累了,先睡一下吧,呆会儿药好了我叫你。” 玉龙修长的手指轻轻揉了揉太阳穴,道:“好吧,我尽量睡一会儿。” 又是疼痛将他搅醒,太厌倦这种感觉了,玉龙忍着疼痛带来的不适和烦躁情绪,虽然明知看不见,也还是要睁开眼睛面对这个事实。 耳边是少杰轻柔地问候:“龙儿,醒了吗?起来吃药吧。” 玉龙低低地叹息一声,道:“我睡了多久?” “才睡了一会儿,药还没凉呢。晚上也是这样吗?痛得睡不着?” 少杰的声音里有说不出的痛惜和关切。 玉龙微微摇头,道:“没关系,已经好很多了,扶我坐起来。” 少杰扶他靠坐在床头,他微喘着缓了半天才忍过一阵晕眩,脸色泛白,少杰看得好不心疼:“还是头晕吗?坐不了就躺着吧,别太勉强了。” 玉龙摆了摆手,强笑道:“没事,适应一下就好了。” 等他稳定下来,少杰这才将药递给他,看他喝完了便要扶他躺下,却被他拒绝,:“坐一会儿吧,消消食。” 少杰一阵难过,这几天除了喝几口粥,哪里吃过什么东西,胃里全是汤药,还用得着消食吗?看他自己轻轻揉着胃,好象真有东西不消化一样,他忍不住问:“药也会堵吗?” 玉龙笑了笑,放下手,脸上微微泛红:“没事,有点撑。”一副很不好意思的样子。 少杰坐下来,道:“我帮你揉揉吧。” 玉龙摇头:“不用,你去把那个蒙古首领带来我瞧瞧。” “现在?”少杰犹豫着:“你能支持吗?” “没关系,趁现在不疼,快去吧。” 一个彪悍的大汉被带到,一副外族人的相貌,身材魁梧健硕,身上的汉服已被雨淋湿了,但他丝毫不显得狼狈,虽然被五花大绑,但仍是腰背挺直,很有英雄气概的样子,他并未屈膝下跪,只是冷眼瞧着床上斜倚的白衣美少年,对方容颜绝美,脸色苍白如雪,更衬得黑眉乌发,目若点漆,只是整个人显得虚弱憔悴,弱不禁风,如果不是被绑得结结实实,他相信自己一个手指头就可以杀了他。 少杰见他一脸桀傲不训的神情,便轻喝一声:“跪下!” 大汉白了他一眼,傲然昂首,根本不理他这茬。 少杰气往上冲,就抬腿要踢他膝窝,却听玉龙低声道:“算了,不是我族中人,礼节规矩有所不同,不必跪了。” 大汉微微一怔,料不到他如此好说话,于是忍不住又抬眼打量那少年,就见他眼睛并不看他,声音很低弱地问:“你叫什么?” “阿穆尔”大汉朗声回答,神情平静,丝毫没有抗拒,但他心里却暗自奇怪,不知是可怜这年少的柔弱,还是他有什么样的魔力,自己竟然这么配合地回答他,于是不禁心生警觉,暗暗崩起一根弦来。 少年的眼光转向他,墨玉般的眸子显出一丝温暖的笑意:“你很冷静,跟我想象的蒙古人不太一样。” 阿穆尔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冷冷地道:“你认为蒙古人应该是什么样?” 少年微微愣了一下,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晕,满含歉意地道:“的确是我先存偏见了,你足够冷静,这样很好,我们可以心平气和地谈谈。” “我是阶下囚,要杀要剐随便,没什么可谈的。”依旧是不卑不亢的态度,冷冷地声音。 玉龙用欣赏的眼神“看”他:“你的汉语说得很好,看来我们沟通起来没什么问题。” 冷哼了一声,阿穆尔没说话,他不知道这少年还要问什么。 玉龙知道这样的人不喜欢绕弯子,便开门见山的道:“说说你来京城的目的吧?” 阿穆尔不屑地道:“不是问过了吗?你们偷了我们的玄铁令,我奉命来拿回属于我们的东西,有什么不对吗?” 玉龙听他口气中明显带有挑衅的意味倒也不生气,只是淡淡地笑了笑,道:“我想知道的是你是怎么找到京城来的?” “这个……我们自然有我们的手段,为什么要告诉你?”阿穆尔傲然答道。 玉龙仍然很淡定地道:“料到你也不会说,那好吧,我们就来讨论一下玄铁令的归属问题,既然你说玄铁令是你们蒙古之物,那你就说说其中的缘故吧。” 一听这个,阿穆尔眼睛一亮,颇得意地道:“这本是蒙古的一桩秘密,玄铁令本是成吉思汗之物,他的后代阿里不哥在与忽必列争夺汗位兵败后带玄铁令出逃了,再后来便下落不明。这一直是皇族的一个心病,一直都在暗中查找,后来好容易找到了其中一枚,却又被你们给偷走了……” “那玄铁令代表了什么含义呢?是至高无上的权力吗?”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那是贵族们该研究的,我只是听命行事,尽我的本份而已。” “你听谁的命呢?不会是鬼力赤吧,我猜应该是你们的知院阿鲁台,是不是?!”仍然淡淡的口气,不紧不慢的语调。 但听在阿穆尔耳中却不亚于震天惊雷,他显然对这个结论很意外,一时惊住,不知如何应对。 玉龙仍然平静如水,笑容淡淡地道:“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阿鲁台故意派塞罕去救我大哥,就是想得到玄铁令,不过他没有想到的是,塞罕竟然会背叛他,结果让煮熟的鸭子又飞了对不对?” “你……你……”连说了两个你字,阿穆尔神色间显出了惊异之色,态度已经不那么冷静了。 “其实很简单,阿鲁台心机深沉,自然不会心甘情愿地辅佐一个有勇无谋狂暴粗鄙之人,总有一天他会反的,这回我大哥那么轻易地进入你们的中枢部位,准确地探得了玄铁令,自然是你们故意放他进去的,然后偷施冷箭,再派美女救英雄,顺手将玄铁令拿走,这一切本是天衣无缝,既借别人之力得了玄铁令,而鬼力赤说什么也怀疑不到阿鲁台的身上,嗯,这真是个如意算盘……” 一切如同亲眼所见,阿穆尔目瞪口呆,半天才崩出一句:“这都是塞罕那丫头说的?” “那倒不是!”玉龙轻轻摇头:“我都还没见过我这未来大嫂呢,不过倒真挺佩服你们主子,他的确有神机妙算之能,能那么迅速便察到我大哥的洞机,比那个什么可汗强的太多了,只是塞罕的背叛让你们主子很被动,就算他能撇清跟亲妹妹的关系,只怕也会在鬼力赤心里造成隔膜。”他略休息了一下,又道:“你回去替我带个口信,我叫白玉龙,是大明皇帝的御弟,封号绝尘公子,希望你们知院大人明白事已至此,他与鬼力赤之间只怕很难长久和睦,而那鬼力赤也决非可汗的得力人选,鞑靼若要兴盛,必要易主才行,就算没有玄铁令,只要时机成熟了,阿鲁台也一样可以政变,我可以替皇上承诺,到时候大明绝不会帮鬼力赤。” “你……你这话什么意思?”阿穆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玉龙疲惫地抚了抚额头,道:“我的意思是你可以走了,少杰,替他松绑。” 少杰虽不太赞同就这么放了他,但知道玉龙必有计较,于是也不多话,过去给阿穆尔松了绑。 玉龙又道:“回去告诉阿鲁台大人,大明使臣不日即到,让他见机行事,尽量劝鬼力赤与我们修好,当然暗中修好的其实是你们大人。这点你明白吗?” ☆、第 73 章 阿穆尔还是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他愣愣地站了半天,感觉自己的确是被放了,这才慢吞吞地向外走,快到门口之时,只见他眼睛向后一瞥,脚步未停,袖子却是一抖,三支袖箭呼啸着飞向玉龙,少杰惊呼一声抽剑挥出,可惜还是慢了一步,只听叮的一声,一支袖箭落地,少杰骇然扭头却见另两支瞬间已到玉龙身前,玉龙目虽不能视,但耳力却是惊人,反应更是奇快,他脸向旁一侧,让过射向面门的一支袖箭,同时伸手夹住飞到胸口的另一支,阿穆尔没料到这病弱的少年看似随时都要倒下,却能将自己一向引以为傲的暗器在如此出奇不意的情形下轻松化解,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一击既然不中,此刻已无退路,只能拼了一死,他狂吼一声冲了过去,少杰哪里会再让他接近,长剑划过一道寒光,刺向阿穆尔,阿穆尔不敢怠慢,赶紧撤步回身,避开剑锋,双手向少杰执剑之手反剪,少杰宝剑一收改刺为削,剑锋向他左肩削去,阿穆尔急沉左肩扭腰旋身一个旋风腿踢向少杰,少杰冷哼一声也不退让,挥剑便向他双腿跺去,阿穆尔身子凌空竟能缩腿在少杰剑上一点,人已弹了出去,才冲到门外,已被几把长剑架在脖子上动弹不得,叶凌空正率几名弟子堵在门口,一见少杰便急切地问:“龙儿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就凭他还伤不了龙儿!”少杰气哼哼地冲上前,怒声对阿穆尔道:“你还真不识好歹,我们公子殿下既已放了你,你不知感激,竟然还自己找死!” 阿穆尔腰杆仍然挺直,冷冷地道:“蒙古没有贪生怕死之辈,要我苟且偷生逃回大漠,绝无可能!” “哈哈,笑话!”少杰冷笑:“难道被我们先帝打得屁滚尿流逃回大漠的都不是你们蒙古人?” “你!”阿穆尔气得脸色铁青,却是无言反驳。 “少杰,带他进来。”玉龙低弱地声音传来,叶凌空和少杰又将阿穆尔带进屋里。 玉龙依旧斜倚在床头,低低地咳了几声,脸色更苍白,额上布满汗珠,手上捏着那支袖箭,他抬眼往这边“看”了一眼,又垂下眼帘,把玩着袖箭,道:“放开他吧。” “少宫主!”叶凌空急叫,不明白为什么还要放了这么危险的人物。 玉龙微笑,道:“叶叔,你放心,我相信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位仁兄既然被阿鲁台委以如此重任,自非有勇无谋之人,我会让他认清形势的,你去忙吧。” 叶凌空同少杰交换一下眼神,让人搜出阿穆尔身上其余的暗器,这才放心地带人退了出去,仍守在门口。 玉龙又掩口低咳了几声,然后才波澜不惊地对阿穆尔道:“就算你武功高强,凭你一人之力,是不可能冲得出青云山庄的。” 听阿穆尔沉默不语,显然这一点他是很清楚的,于是又问:“你不相信我刚才让你带的口信吗?” “当然不信,这明摆着是挑拨离间。”阿穆尔贲贲地说。 玉龙无奈地叹了口气,道:“看来你在鬼力赤身边呆久了,不大会用脑子想问题了。我有什么必要骗你这些呢?先帝能把你们堂堂大元朝灭了,难道我们还怕你们这小小的鞑靼部落不成?我纯粹是因为爱惜你们主子的才能,觉得他埋没在鬼力赤手下实在可惜,再加上我未来大嫂的面子,才会帮你们。”他微微喘了几口气,又道:“好吧,我知道你们蒙古勇士是凭真本事说话的,为了让你信服,我就跟你论论真本事!” 少杰心里一紧,赶紧阻止:“不行!龙儿,你……” 玉龙一抬手,打断他的话,慢条斯理道:“我抱恙在身,想必你也看得出来,你定然觉得对付我这样半死不活的人胜之不武,所以为了让你心安,我就用这只袖箭,你如果接得下我这支箭,就算你赢了,你尽可自便,如果我侥幸赢了,你要替我把话带到,这样好不好?” 阿穆尔低天长笑,极轻蔑地扫了床上的病弱少年一眼,道:“你自信我接不住你一支袖箭?” 玉龙一副无所谓地神情,道:“试试也无妨。” 话音刚落,捏着袖箭的手已向上抬起,作了个瞄准地动作,阿穆尔对这等低初练者才会有的动作极其瞧不起,嗤笑一声,一副无视的样子,玉龙听到他轻蔑的笑声也不在意,说声“小心了!”手腕迅捷一抖,阿穆尔一惊,这抖腕的姿势可不是一般人学的出来的,高手对决,生死只在一线之间,仅仅慢了那么一点,可能就是致命的打击,果然他才作势要接,耳边就听到破风之声,一点寒星已到了眼前,再出手接已来不及了,他忙向旁甩头,打算躲过去再说,哪知袖箭却突然一沉,竟改变了方向直射他胸前,他惊地“啊”地大叫一声,本能地扭了下身子,却未能避开,感觉胸前微微一疼,箭尖“扑”地一下扎入,但仅仅是刚刚入肉便没了劲力,甚至没有插住,直接掉落到地上。阿穆尔惊出了一身冷汗,他当然明白,以对方对袖箭方向和力度的拿捏程度,明显是手下留情,他颓丧地抱拳,才要认输,就听那白衣少年又开始掩口低咳,咳声低弱无力,却是压抑不住,一声紧似一声,让人听了不由担心他会就此没了气息,他惊异地望着这少年,不知这武功高绝的少年为何如此虚弱。 少杰见他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出指如电点了蒙古人的穴道,这才急忙倒水拿药,送到玉龙面前,轻声道:“来,喝口水压一压,要吃心痹的药吗?” 玉龙咳着点头,感觉药已到了唇边,便张口含住药丸,又伸手摸索着去接水杯,少杰将杯子放到他手里,他还未及喝,已咳得将药又吐了出来,水也撒了出来,少杰手忙脚乱地帮他收拾,又给他抚胸捶背,好容易咳过一阵,才又重新服药,半天才渐渐平静下来。 阿穆尔虽然不能动,却是可看可说,这时他惊讶地发现原来这病弱的美少年竟然……竟然还是个瞎子! 玉龙缓过一口气,少杰要扶他躺下,他拒绝,似是猛然想起一事,急切地道:“糟了,不知那袖箭有没有毒!” 阿穆尔心头一震,没想到这少年竟会对一个敌人如此关心,敬佩之情油然而生,见少年目光茫然的四下搜寻,他赶紧应道:“没事,没有毒。” “哦,那就好!”玉龙放下心来,微笑着望向阿穆尔的方向,道:“玉龙能力有限,只能做到这样了,英雄不要见笑。” 阿穆尔红了脸恭敬地道:“谢殿下手下留情,阿穆尔输得心服口服。” 少杰见他态度甚为恭谨,知道他不会再反抗,便解了他穴道。 玉龙微微摇头,道:“我真的是只能做到这一步了,并非故意让你。” 阿穆尔知他是为给自己留面子,于是更加钦佩,伏地而拜:“殿下高义,阿穆尔由衷钦佩,按我们蒙古规矩,既然败在殿下手中,此后阿穆尔就是殿下的奴隶,听凭殿下差遣!” “阁下言重了!”玉龙摆了摆手,语声诚恳地道:“蒙古的将来还要靠你们这些英勇之士,我怎么可能让你做奴隶呢?回去吧,把我的话带给阿鲁台大人,将来的路要由你们自己选择。” 阿穆尔激动不已,上前几步,少杰警觉地望着他,他也不理会,又在玉龙床前跪下,从怀中掏出一只牛角,双手奉上,道:“这只牛角送给殿下,他日殿下若有缘去大漠,只要拿出这只牛角号,自然畅行无阻!” 玉龙尴尬地笑了笑,道声“多谢!”却没有伸手接,少杰赶紧替他接过来,暗暗端祥这只牛角,也没看出什么奇特之处,便随手塞到怀里。 阿穆尔也不解释,只望着玉龙颇关切地道:“殿下的眼睛……不太方便?” “哦,没什么,”玉龙淡淡地道:“只是暂时的,等我病好了,眼睛自然就看见了。” 阿穆尔听他口气淡然,似乎并不在乎,也不好再问,只重重地抱拳,道:“殿下的意思,我一定转达给知院大人!殿下保重,阿穆尔告辞了!” “也不急于这一时,等雨停了再走也不迟,先去包扎一下伤口,顺便让叶叔帮你们准备一下行程所需。” “不用麻烦了。”阿穆尔嘴上说着,心里却是暖暖的。 玉龙微笑道:“不麻烦,让少杰带你去……”话音未落,他已是猛地抽气,手已按在胃上,阿穆尔吓了一跳,才待询问,却见他已收回了按在腹上的手,用力握住了床沿,道:“恕玉龙不能相送了……少杰,带他去找叶叔……” 少杰赶紧答应:“我一会儿就去,你忍一忍,我先请刘太医过来。” “不用!”玉龙摇头制止,道:“纯哥也帮不上忙,忍一下就过去了,你快去快回就好。” 少杰知道他的脾气,多说也是无益,于是带着一脸关切的阿穆尔出去,交待给仍然守在外面的叶凌空,又让人去请刘纯,便赶紧回了屋。 见玉龙仍保持原来的姿态,脸上已满是汗水,少杰心疼地扶他躺下,道:“放松点,不要忍得这么辛苦!” 玉龙强笑:“没事,一会儿就过去了。” 等刘纯来时,玉龙已熬过这一阵儿疲惫地睡去,刘纯低声询问了少杰详细情况,然后低声道:“还是寒香丸的毒性引起的痛。” “应该是吧。”少杰表示同意,道:“不过我看他这次似乎比前几次要好点,时间比较短,痛的程度好象也相对轻一点,这是不是说寒香丸的毒性快散尽了?” 刘纯露出欣喜的表情道:“真的?那就好,说明毒性快除尽了。” “那他的眼睛是不是很快就能恢复了?”少杰压抑不住地兴奋,声音也提高了一些。 刘纯“嘘“了一声,指了指玉龙,但他自己也是喜形于色,道:“我想应该是的,但愿老天爷开眼,能让他少受点罪。” ☆、第 74 章 安静地斜倚在床头,玉龙真想出去感受一下明媚的阳光,雨后的早晨空气多么清新,他正想象着门前那株大树青翠欲滴的树叶在微风中摇曳着细碎斑驳的金色光影,门口一阵微凉的风吹进来,他微微打个寒噤,这才回过神来,侧耳倾听那略显沉重的脚步声,问:“纯哥?” 刘纯口中应到:“殿下,是我。”心里却象被冷水浸透,这一夜的兴奋跟企盼顿时化作失望,而那双没有焦点的黑眸更是深深灼痛了他的心。 玉龙并不知晓他的痛苦,唇角弯起一丝笑意,眯起眼睛“瞧”着刘纯道:“不放心?怕我又要走?” 刘纯其实并没有想到他要走这件事,他热切盼望的是一开门见到的是玉龙复明后那双清凌明丽的眼眸,失望之余听到玉龙打趣,一想起自己对他的无可奈何,反倒升起一股无名怒火,恨恨地道:“怕也没用,在你面前我从来不是个合格的太医,所以你从来不听我的!” “我不是一直尽量配合你嘛,干嘛说得这么义愤填膺?”玉龙听出他情绪有些不对,但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于是笑着逗他。 刘纯笑不出来,他甚至有些悲哀、有些惶惑,甚至是不知所措:“你到底要折磨自己到什么程度才肯听话?!” 玉龙敛了笑容,黑眸漫无目标地“看”向窗外:“其实,我一直都想做听话的好孩子,也一直努力在做,只是你们不明白我的心情。”口气仍是淡淡地,不象是说给别人听,倒象是自言自语。 刘纯一时无语,他当然知道玉龙时日无多不能虚耗的急切心情,虽然常人不能理解他近似自虐的坚韧,但他知道,对于毫无生机的他来说,在乎又能如何呢? 自幼随祖父学医,他见过太多毫无生机的人自己选择结束生命结束痛苦,他也曾一度认为,对那些毫无治愈希望的病人来说苦苦挣扎受尽折磨根本是毫无意义地事,或许他们的轻生让亲人承受了巨大的痛苦,但比起双方都备受折磨最终仍是难逃一死的结局总还是要好一些吧,他的这种想法多次遭到祖父痛批,这不是医者该有的想法,身为医者,他不能怂恿病人这样做,他要做的是尽自己最大的力量为病人减轻痛苦,对于其它的事,他不能做,甚至也不允许病人做。 因为表姐徐仪华,他具备了双重身份,医者和亲属,这才深刻地明白祖父说的,抓住任何一点小如草芥的希望,不放弃任何一点微不足道的可能,是病人的亲属对医者最殷切的期盼,这才是医者的本份。 在玉龙身上,他更深刻地体会到了绝望的滋味,再危重的病人,他也有应对的办法,哪怕只是对症治疗,减轻一下痛苦也好,可是对龙儿,他只能绝望,连疼痛都不能替他缓解,这让他极端痛恨自己的无能,所以,他的心情极其矛盾,大夫都绝望了,还要求病人坚强是件多么残忍地事,看着这个惊才绝艳的少年被痛苦折磨地日渐衰弱,他就象一朵还未盛开便要凋零的花儿,既然无法摆脱死亡的命运,那么他用仅有的一点能量让自己尽可能的绽放又有什么错呢?这或许会承受更大的痛苦,但那又何妨,既然结局无法改变,那么就不要残忍地让他按我们的要求完成过程吧! 玉龙察觉到刘纯情绪的低落,倒有些自责:“纯哥,我会珍惜这最后的日子的,你放心,我不是随便逞强的人。” 又一阵风吹进来,玉龙瑟缩了一下,刘纯惊觉,赶紧起身关门,拉过簿被盖在他身上,道:“快中秋了,天凉了,可得小心别再着凉。” “快中秋了吗?”玉龙怅然地问, “还有六天。”刘纯掐指算了下,准确地回答道。 “不知道珠儿能不能赶回去跟家人一起过节。”玉龙暗暗想着,耳边似乎传来珠儿的清脆笑声,那如花的笑靥更是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刘纯见他怔怔地出神,问:“怎么了?想家了?” 玉龙暗道惭愧,这时候竟然没有想到日夜翘首期盼的母亲,真是不孝,一想到母亲,他心里又是一疼,低声叹道:“今年中秋注定全家不能团圆了,只希望母亲不会太难过。” 刘纯见他神色黯然,心有不忍,便柔声道:“龙儿,如果你想家的话,我就陪你回去一趟,今天起程的话,应该还赶得及……” 惊讶地抬头“看”着刘纯,玉龙脸上是毫无掩饰地喜色:“纯哥,你同意我今天走吗?” 刘纯望着那张笑吟吟的脸,那双绝美的眼睛再一次灼痛了他的心,他一直掩饰的很好,不会长时间跟人对视,而且只要有人说话,他都会很准确地判断出他的位置,目光会很准确地落在对方脸上,然后会马上移开目光,所以这几天跟他说话的时候一直不觉的有什么异样,现在才突然发现,他的目光虽然准确地落在刘纯脸上,却只是寻声“注视”着他的嘴巴,而正常人的反应此时应该是热切地望着对方的眼睛才对。 这一发现让刘纯痛苦万分,他想说什么,可是心头突然象被压上了一块大石头,胸口憋闷地要炸开,心脏象被人攥住一样,根本没法跳动,他忍不住用手紧紧扯住胸前的衣襟,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玉龙没来由地一阵慌,虽然看不见,却敏锐地感觉到气氛的不正常,他突然有不好的预感,慌乱地伸手摸索,口中惊慌地叫道:“纯哥?怎么了?怎么不说话?纯哥!” 刘纯绝望地看着那双莹白如玉的手在空中摸索,他想拉住那双手,让他别害怕,可是喉头象被堵上了棉花,眼前也越来越模糊,人已倒了下去。 听到倒地的声音,玉龙心胆俱裂,“纯哥出事了!”他脑子里甫一闪过这个念头,人便下了床,可是虚弱的身体哪里支撑的住,眼晕腿软一下摔在地上,床前的凳子被碰倒正砸在他手上,从来没有过的无助和恐慌让玉龙几乎失去了理智,他顾不得晕眩,也没觉得疼,只是惊慌地呼唤着“纯哥!”,眼前是一片黑暗,他不知道刘纯在哪里,只能用手在地上摸,等到摸到了刘纯的腿,他才冷静下来,一面大声喊人来帮忙,一面沿着刘纯的腿摸索着去找他的手。 门外守着的兄弟听到喊声急忙冲进来,见此情景都吓了一跳,赶紧过来帮忙,玉龙这时已摸到了刘纯的手腕,把了脉知道他是疲累过度而又情绪起伏过大引起的心跳骤停,情况十分危急,赶紧在他胸口敲击,又让人掐他人中、少商等要穴,直到听到有了心跳这才稍松了口气,叮嘱众人将他上身扶起,而他自己也盘膝坐下,摸索着将双手贴到他背心,缓缓地调整内息,用自己的真气为刘纯提气,半天才听到刘纯轻轻吐出一口气,玉龙这才缓缓收势,试探着问:“纯哥醒了吗?” 不待别人回答,刘纯自己赶紧答应:“龙儿,我没事了,你怎么样?” 玉龙疲惫地脸上露出笑容,道:“你没事就好,吓死我了……” 就听少杰大声问着:“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人已冲了进来,一见眼前情景着实吓了一跳,二人都坐在地上,刘纯脸色很难看,人也显得有些虚弱,玉龙更是面无人色,闭着眼睛软软地靠在一名弟子怀里,少杰一时不知该先顾哪个,刘纯已挥了挥手,无力地道:“我没关系,快把殿下抱到床上。” 少杰赶紧将玉龙抱到床上,众人也七手八脚地将刘纯扶到了椅子上。 喝了几口水,刘纯才算彻底缓了过来,见玉龙静静地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可怕,眉峰紧锁,略有些气促,失色的唇紧紧的抿着,刘纯担心地去摸他腕脉,因为突然被触碰,他显然被吓了一大跳,猛地睁开了眼睛,这份惊慌让少杰和刘纯都大为心疼,刘纯赶紧安慰他:“别怕,是我,我帮你诊脉。” 玉龙放松下来,哑声道:“不用了,纯哥,你不舒服,回去好好休息吧。” 刘纯还要坚持,少杰也在旁劝道:“太医,我看你脸色很差,还是听公子的吧,可别把自己也累坏了。” 刘纯想了想,也不再坚持,少杰派人护送他回房休息。 将翻倒的凳子扶正,少杰坐下来,看到玉龙两手交握,右手背上一片红肿,赶紧问他:“手怎么了?” “没关系。”玉龙下意识地缩了手,遮掩着,道:“你去找叶叔弄点迷药……” “迷药?要迷药做什么?”少杰一头雾水。 “去把纯哥迷昏,然后让雄哥亲自护送他回宫,千万别出差错!” 少杰有些回不过神来,不解地问:“为什么要这么做?” “照做就是!”他的神情很冷峻,少杰明白过来,知道多说也是无益。 屋里安静得让人心里发慌,玉龙紧闭着眼睛,脑海中不停地回忆起刚才那一幕,一想到刘纯差点就丢了性命,他便浑身冰冷,身子抑制不住的颤抖,泰山崩于前都能笑看风云的绝尘公子在那一刻是多么的无助与惊慌,当纯哥最需要帮助的时候,自己却手足无措,只能在黑暗中摸索,努力维持了那么久的淡定从容被现实击得粉碎!他的双手绞在一起,失色的唇都在抖,“你是坚不可摧的!你是坚不可摧的!”他在心里对自己呐喊,可是眼前无边的黑暗似乎在嘲笑他,他下意识地伸出双手在眼前晃了晃,看不见!什么都看不见!修长莹白的手指僵在半空中,颤抖着,然后慢慢收拢,握成拳,狠狠地砸下去,他喉中发出一声受困野兽一般的低吼。 这一拳象是砸在了少杰心上,失明的玉龙看不到开着的窗子外面少杰正痛苦地看着他,这是生平第一次见他失控,他却在纠结着要不要进去安慰他,也许对龙儿来说,与其在他痛苦的时候让他去面对更多人,还不如让他一个人把伤口舔干净。 可怕的沉默,连院子里都静的让人窒息,门口守卫的兄弟当然听到了玉龙的低吼,也看到了痛苦踌躇的少杰,只是没有人愿意打破这份沉默,他们已经发现原来心目中无所不能的少宫主失明的事实,于是大家都痛苦地选择沉默。 远远看到有门下弟子正匆匆往这边走,少杰赶紧迎上去,那弟子恭敬的道:“庄外来了两位姑娘,一位姓丁,一位姓柳,说是找杰哥和少宫主的,坛主把她们留在前厅了,让我来通报一声,问少宫主见不见?” 少杰一听便知是丁柔和柳若兮来了,一时心情复杂,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那名兄弟见他低头不语,便试探着道:“杰哥?不方便见吗?那我去回了……” “啊,等一下,是……很好的朋友,让她们先坐一下,我去禀报少宫主。”少杰莫名的红了脸,赶紧往回走。 从窗口看到玉龙安静地躺着,闭着眼睛不知道是不是睡了。少杰轻轻推门进去,见他睁开了眼睛望着门口,神情平静无波,少杰暗暗叹了口气,知道他已恢复了原来的淡定,于是把丁柔和若兮来的消息告诉他,他听后淡淡地笑了笑,道:“柔柔终于还是忍不住了,这回就别再让她回去了吧,省得两地相思。” 少杰红了脸道:“那怎么行!她这个人少心没肺的,只怕吵得你没法休息。” 玉龙笑道:“你不嫌她烦就好了,干嘛扯上我?” 少杰脸更红了,皱眉道:“其实我也不明白,怎么会喜欢上她的,明明见了面就要吵,可分开却又老是惦记着,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喜欢。” “既然牵挂,又何必弄得那么清楚呢?”玉龙低低地感慨。 少杰知道他又想起珠儿,便劝他:“你既然都明白,就不要再辜负珠儿了,她现在还不知道怎么担心你呢!” 玉龙避而不答,眼睛里闪过一丝痛苦,唇角却是含笑:“快去看看柔柔吧,先安排她俩住下。就说我现在有事,不方便见她们。”话音未落,就听门外有人禀报:“少宫主,李副坛主有要事回报。” 少杰赶紧请李成进来,玉龙笑道:“李叔,怎么这么客气呢,还要人通传?” 李成正色道:“少宫主,那个蒙古人又回来了,送了一封信来,请您过目。” 玉龙口里应了一声,少杰默契地伸手接过信来,匆匆浏览一遍,便对李成道:“李叔,您先去安排两位姑娘的住处吧,让她们先好好休息一下,稍后我和少宫主会跟她们见面。” ☆、第 75 章 京城最豪华的酒楼“一品轩”整个二楼都被人包了,楼下熙熙攘攘,楼上却是冷冷清清,小二也被告知不得招唤不能上楼,对一品轩来说,这倒不是什么新鲜事,毕竟天子脚下,达官贵人多的是,什么阵仗没见过,所以小二们都很知趣,没人上楼打扰雅间里的客人。 鞑靼枢密院知院阿鲁台沉稳地坐在雅间里,耐着性子等那绝尘公子赴约。虽然派了阿穆尔寻玄铁令,他自己还是沉不住气自己跑到京城来,目的不仅仅是为了玄铁令,更重要的是要察探一下明朝的形势,没想到阿穆尔虽然没有拿回玄铁令,却带回一个惊人的消息。听阿穆尔述说了经过之后,他心里对这位大明天子的御弟极为好奇,很想看看对方到底是何方神圣,怎么会对鞑靼形势看得如此透彻,所以才写信邀约,此刻眼见已是午时,对方还不来,阿鲁台表面沉着,其实心里也在打鼓,自己这样做是不是有点太冒险了,等于直接把自己卖给了对方,万一对方要有所图谋,那自己真就成了网中之鱼了。 眼瞅着阿穆尔不时晃来晃去,穿梭于窗前和门口,阿鲁台更是心烦意乱,训斥道:“阿穆尔,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沉不住气了!不就是一个绝尘公子吗?用得着你紧张成这样?” 阿穆尔诺诺地答应着,却仍是不时从窗口往街上望,见阿鲁台一脸不耐烦,赶紧解释道:“大人有所不知,那绝尘公子可真不是一般人呐!哎,来了来了!”他一面向下面指着,一面兴奋地对阿鲁台说。 阿鲁台不满地瞪他一眼,还是忍不住被他激起了好奇心,起身走到窗口往下瞧。 一辆豪华的马车停在一品轩门前,明黄色的华盖十分惹眼,天!竟然是龙辇!阿鲁台心里悚然一惊,是皇帝亲自来了吗?不!绝不可能,就算是鬼力赤皇上也不可能亲自到这种地方来见他,那么,乘坐龙辇的应该是那绝尘公子了?那他究竟是何等身份!他的眼睛不由自主地被那龙辇吸引,紧紧盯着下面,只见随行人员并不多,只有八个,一溜黑色劲装,未着官服,两名黑衣人一左一右小心翼翼地扶了车上人缓缓下来,自上面看不到他的脸,只看到金冠束着乌发,一身如雪白衣滚了金边,腰间扎了一条金丝带,能将原本素雅的白衣穿出这等华贵的气质,实在不是常人做的到的。 来人已进了酒楼,阿鲁台兀自发愣,阿穆尔一看即知他是被绝尘公子的气势给震住了,于是在旁提醒:“大人,该入座了。” 阿鲁台回过神来,表情也恢复平静沉稳。 出人意料的,没人喊号,没人通传,却传来轻轻的敲门声,阿鲁台示意阿穆尔开门,他坐着没动,眼睛却是一眨不眨地看着门口。 一个黑衣少年先进来,微微躬着腰,右手平举,那白衣人扶了他的手缓步进来,或许是因了一身白衣的缘故,整个房间竟似一亮,阿鲁台往他脸上看去,只见他不过十六七岁年纪,身材颀长挺拔,脸色有些苍白,看起来皮肤就象半透明的白玉,脸上的线条优美而利落,五官更是美到无懈可击,星眸无目标的环视室内,仿似迷离的夜雾,美的如梦如幻,光洁的额头有一层细汗,唇色淡漠,抿的很紧,透出一丝刚毅和倔强,他不禁在心里感叹这绝尘公子竟然如此年轻如此美丽。 阿穆尔知道玉龙眼睛看不见,抢先一步过去扶住那少年,拉着他走到座位前,道:“殿下,您对面这位就是我家知院大人。” 阿鲁台瞪他一眼,对玉龙抱拳道:“鞑靼枢密院阿鲁台参见殿下。”然后一拖椅子就要倒身下拜,玉龙赶紧制止:“知院大人免礼,今日不在朝庭之上,不必拘礼。” 阿鲁台道声谢,双方落坐。 玉龙直截了当地道:“知院大人特意约见玉龙,想必是已经有了决定了,不妨开门见山,不必有所忌讳。” 阿鲁台没想到玉龙这么直接就进入主题,完全没有预想中汉人的拖泥带水,心里不由又对这少年多了几分好感。只是怕这绝尘公子过于柔弱,没有能成大事的气魄。于是他一面示意阿穆尔斟酒,一面对玉龙道:“既然殿下是爽快人,阿鲁台也就不罗嗦了。按我们蒙古人的规矩,先干三大碗!”端起酒一口喝干。 玉龙微微皱眉,还没说话,少杰赶紧阻拦:“知院大人,我家殿下玉体违和,不能饮酒,不如由属下代饮,如何?”说着伸手去端酒碗。 阿鲁台脸一沉,不满地道:“殿下,你们汉人的规矩是主子说话时奴才可以插嘴的吗?” 少杰脸色一变,强压住怒火,玉龙已冷冷地道:“知院大人,玉龙身边只有兄弟,没有奴才!”一句话说得少杰心里暖暖的,顿时消了气。 阿鲁台表情一僵,艰涩地咽了口唾沫,道:“按我们蒙古的规矩,就算是兄弟,也不能替人档酒,何况还是第一杯。” “大人别忘了,这可不是在蒙古!”玉龙仍是冰冷的语气, 阿鲁台心头一震,表情也冷了下来:“殿下这是威吓?” “威吓?”玉龙冷笑:“有那个必要吗?” 眼见气氛冷得让人窒息,阿穆尔赶紧出来打圆场:“殿下休要动怒,我们蒙古人的确是有这习惯,是朋友就得连干三大碗,所以我家大人是真心把殿下当朋友。” 玉龙淡淡地一笑,道:“你们蒙古的规矩我自然会尊重,只是先得请你们尊重我的兄弟。” 阿鲁台愤愤地哼了一声,道:“既然殿下不把我们当朋友,那阿鲁台也不敢高攀,就此告辞!”说着起身就往外走。 阿穆尔叫了声“大人!”眼巴巴地看着少杰,少杰知道不能不说话了,一闪身挡在阿鲁台身前,抱拳躬身道:“大人息怒,都是少杰的错,不该鲁莽行事,还望大人见谅,我家殿下的确是身染重病,若不是为了大人,殿下是绝对不能前来的,既然大家都是为国家大计而来,就不要为了些许小事伤了和气。” 阿鲁台其实并不愿意双方就此谈崩,只是碍于脸面不得不为之,见少杰给了自己台阶,也就顺坡下了,他闷闷地嗯了一声,重又坐回去。 玉龙缓和了口气道:“玉龙并非看不起阁下,只是实在是不能饮酒,今日若真喝了这三杯酒,后果恐怕会很严重,不过既然蒙古有这规矩,我做主人的倒也不好违背,这样吧,我只饮一杯,可好?” 阿鲁台见对方给他留了颜面,也不好过分勉强,便打个哈哈道:“好!一杯就一杯。来,干!” 少杰知道不能避免了,赶紧端起酒碗放到玉龙手里,玉龙也是一饮而尽半点都不曾犹豫,只是这酒一入喉便觉一股热流火辣辣地流到胃里,腹内立时象着了一团火,原本千疮百孔地胃被这烈酒一激,疼痛霎时便在整个胃里炸开,玉龙表面不动声色,身上已是出了一身冷汗,脸色更加苍白。 阿鲁台目光如炬盯着玉龙想看这柔弱少年的反应,他知道这酒是蒙古特制的酒,性烈无比,就算善饮的蒙古勇士也受不了它的烈性,但见这少年一碗酒下肚却象没事人一样,半点不显醉态,不由对他更是刮目相看。 他看了看左右,低声道:“殿下,是不是该说说正事了?” 玉龙明白他的意思,挥了挥手,大家会意,都出去,只有少杰没动,他紧张地望着玉龙,就算他脸上没有痛苦的表情,从他背上衣衫尽湿也可看出此刻他有多痛,玉龙察觉到少杰还在身边,回头疑惑地“看”他,少杰不好说什么,只得出去。 少杰在门外来回踱着步子,焦躁不安的情绪让阿穆尔很奇怪:“杨少侠是怕我家大人伤害殿下?放心!我家大人绝不是殿下的对手。” 少杰叹了口气,没有回答。 等了有半个时辰,就听阿鲁台叫声来人,少杰第一个冲了进去,就见两人仍坐在原位,玉龙一手扶着桌子,另一只手撑在腿上,仍然稳稳地坐着,只是容颜惨淡,汗如雨下,面前的酒碗是空的,一丝血渍挂在碗底,少杰一惊,记得出去时酒是又满上的,他惊疑地看玉龙,问:“你又喝酒了?” 玉龙淡淡地一笑,道:“结盟的酒,不能不喝。” 阿鲁台微微有些酒意,他豪爽地大笑道:“今日得见殿下一面,实是阿鲁台三生有幸,殿下这个朋友,蒙古人交定了!”说着伸出手掌,要与玉龙击掌。 玉龙却毫无反映,阿鲁台愣住,阿穆尔做了个手势,示意玉龙眼盲,阿鲁台惊讶的张大嘴半天才道:“原来殿下竟然是……” “没错,现在我是个瞎子。”玉龙笑了笑,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冲着阿鲁台拱手道:“知院大人这两杯酒只怕要让玉龙躺好几天,我还是先告辞了,免得被大人取笑。 阿鲁台大笑道:“殿下说笑了,这酒是蒙古秘制,普通人只一杯就躺下了,殿下能饮两杯,却丝毫不显醉态实在是让人佩服。” 少杰扶住玉龙,真想直接抱起他就走,但看到玉龙仍然坚持着,知道他定然不肯在人前示弱,又怕阿鲁台罗嗦个没完,赶紧道:“大人,殿下必须马上回去休养,失礼了!”说着,扶着玉龙就向外走。 阿鲁台出来相送,玉龙强撑着走到楼梯口,少杰再也忍不住,直接背起他蹬蹬地下楼去。 阿鲁台此时酒意更盛,对阿穆尔道:“殿下也喝醉了吗?” 阿穆尔忧心忡忡地道:“殿下不是喝醉了,是不舒服,他真的是身染重病,我见他时他一直是卧床不起。” “啊!”阿鲁台后悔地跺了跺脚,道:“我真是该死,怎么能让他喝这么烈的酒呢?” 龙辇前站满了锦衣卫,指挥使纪纲正在训斥一名手下,一见少杰背了玉龙出来,也顾不上那手下,急急迎上来问:“殿下怎么了?” “殿下不舒服,赶紧回去。”少杰急匆匆地说着就把玉龙放到了龙辇之上,玉龙问:“是纪纲吗?” 纪纲赶紧答应:“是,殿下,皇上不放心,让我跟来看看。” “我要回青云山庄,龙辇稍后再还。”玉龙吸了口气,脸色又白了几分。 少杰拿出止痛药放他手里,忧心忡忡地问:“刘太医已经回皇宫了,咱们还是进宫吧。” 玉龙无力地摇了摇头,将药吞下,便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少华在旁早沉不住气了,道:“三弟快上车,公子快支撑不住了。” 少杰犹豫着不敢上车,毕竟这是龙辇,他哪里敢坐,何况还有纪纲在旁看着,那可是杀头的罪。 纪纲看出他的心思,也有些犯难,他也没权利让少杰坐龙辇,但殿下的情形看上去实在不妙,没个人扶着只怕坐都坐不住。 少华哪管这些,见弟弟不动,气得一推他,道:“有公子在你怕什么,还不快上去。” 少杰一咬牙,对纪纲一抱拳道:“纪大人,事出无奈,您就当没看见吧。”说着一纵身上了马车, 纪纲点头默认,目送他们离去。 ☆、第 76 章 一路上玉龙出奇的安静,除了惨白的脸色和不停冒出的冷汗,少杰几乎看不出他有什么异样,心里不禁打鼓,想要问他怎么样,但他始终不睁眼,也只能紧张地盯着他。 眼见就到了青云山庄了,玉龙忽然轻轻吁了口气,身子软软地向旁倒,少杰赶紧抱住他,让他靠在自己怀里,问:“龙儿,你觉得怎么样了?” 疲惫地睁开眼睛,玉龙无力地笑了笑,道:“还好。” “喝了酒没事吗?”少杰疑惑地问,打死他也不信玉龙喝了那么烈的酒会没事。 玉龙低声道:“我把酒逼出来了一部分。” 少杰瞪大了眼睛,惊道:“原来你一直是在运功,我说你怎么安静地出奇。可是,你……你不怕惊动蛊虫吗?” “才发作了没几天,小心点应该没事儿。” “那要不要我帮你把其余的逼出来?”少杰听说没事,不由兴奋起来。 玉龙微微摇头,下意识用手抚了一下胃,又放下来手,道:“不行,你不知道轻重,太冒险了。” “都是那个可恶的阿鲁台,真没想到大名鼎鼎地蒙古枭雄竟会是这等草包之人,真是见面不如闻名。”少杰恨恨地骂道。 “那是假象,他跟我密谈的时候完全象换了一个人,心机深沉,全然不似在你们面前的表现。”他顿了一下,又淡淡地笑了笑,道:“不过,我猜他并不是真正的阿鲁台。” 玉龙轻描淡写地一句话却让少杰吃了一惊,问:“为什么这么说?” 玉龙略顿了一下,眼睛瞟向远方,似乎在回忆着两人密谈地情景,然后才道:“从我们俩的谈话中可以察觉出此人也是聪明睿智之人,之前的样子完全是装出来的,不过是试探而已。但是,虽然我看不见他的表情反应,但仍然可以感觉得出他口气中明显少了几分霸气,甚至在一些决策性的问题上还有犹豫,真的阿鲁台如果仅仅是他这样的水平,那么根本不足以助鬼力赤夺得汗位,所以我猜他是并不是真的阿鲁台。” “真是可恶!”少杰低咒了一句:“早知道他这么没诚意,又何必让你亲自来这一趟,还害你喝那么烈的酒,这阿鲁台摆明了不怀好意!” “也不能这么说,这一趟还是没有白来的,不管来人是不是阿鲁台,至少让我知道这阿鲁台为人过于谨慎,并不是蒙古国君的最佳人选,又或者说他本人可能并没有要做蒙古大汗的意愿,如果是后者的话,这人倒也还真是值得结交。” “照你的意思,那阿鲁台必不会是蒙古大汗,那你跟他结的什么盟?”少杰被他说的越发摸不着头脑。 “结盟的目的只是借他之力稳定蒙古局势而已,阿鲁台虽做不了国君,但在大漠,其影响力却无人能及,这也是权宜之计。” 看到玉龙眉峰又蹙了起来,少杰烦恼地摆了摆手,道:“管他什么蒙古国君,先顾好自己吧。是不是又痛得厉害?” “没事!”玉龙半天才吐出这两个字,又闭上了眼睛。 少杰心里一急,问:“酒不是逼出来了吗?还是会痛?” “痛还是免不了,只是伤害小一点而已。”说到这里,他微微弯了腰,冷汗又开始冒,手紧紧按在胃上。 车子一停,玉龙便睁开了眼睛,手也从胃上拿开。由少杰扶着下车坚难地缓步进庄,听守庄的兄弟恭声相迎,玉龙凭听觉一一向他们微笑着致意,刚进了庄门,叶凌空就迎了上来,一见玉龙自己走,急地直喊:“少杰,怎么让龙儿自己走,快背回房。” 玉龙苦笑,但感觉实在不能再支持了,便由着少杰背回房里。 一躺到床上,玉龙就面朝里蜷缩起身子,薄被被他卷成一团抱在怀里,两手死死地抓住被子,汗水已湿透了背上的衣服。 少杰又着急又心疼,但已经吃过止痛药了,他也帮不了他,只暗暗握了一颗舒缓心痹的药在手里,随时准备着他万一承受不住巨痛而诱发心疾。 感觉时间过得好慢,少杰急得手心里都是汗,见玉龙仍是一动不动蜷缩着,怕他有什么意外,试探着问:“龙儿,你还好吗?有没有好一点?” 玉龙没有抬头,微微点了点头,动了动身子,只听“嗤”地一声,锦缎的被面竟被他撕破,他似乎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松了手,然后颤抖着手要去摸索,但随即又将手空握,撑在床边,慢慢直起身子,颤声问:“是……被子……破了吗?” 少杰扶住他微微摇晃的身子,心疼地道:“别管被子,你怎么样?怎么样才能好点?” “没事,”他屏了一下气,又道:“我还撑得住。” 少杰看着他反复屏息忍痛,然后又大口喘,实在是心如刀绞,便坐上床沿抱住他的身子,将手捂到他冰凉地胃上,道:“这样会不会好点?” 玉龙艰难地摇头道:“不用……” 少杰也顾不了许多,见他没有更痛苦,便不收手:“暖暖胃也会舒服点是不是?” 等到慢慢放松下来,玉龙已没了力气,软软地倒在少杰怀里,少杰吁一口气,道:“还好没有诱发心疾!” 玉龙扯了扯唇角,笑容也是苍白无力。 门外忽然传来一声娇嗔:“两个大男人在屋里能干什么,干嘛不让人进?姑娘偏要进去看看。” 少杰一听就知道定然是丁柔耐不住性子闯了来,守卫不许她进便大发脾气,他赶紧开了门,竖起手指做个禁声的动作,外面顿时静了下来。 丁柔一看见少杰顿时满脸喜色,大叫了一声“少杰”,一头便扑到少杰怀里。少杰没想到她有如此大胆的举动,不由自主地僵立当场,丁柔没等到期待中的热烈拥抱,顿时噘起小嘴,不高兴地道:“你不高兴看见我吗?怎么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少杰一脸尴尬,见她大呼小叫的,赶紧又嘘了一声道:“小声点,龙儿刚睡着。” 若兮见此情景本来想笑,一听这话就紧张起来,忍不住向屋里张望,丁柔一拉她的手,道:“瞧你惦记的,来都来了,进去瞧瞧不就得了。”说着拉着若兮便进了屋。 玉龙已经被吵醒了,只是被刚刚的痛楚折磨的没有力气,勉强坐起来,倚靠着床头,就听丁柔夸张地惊叫:“哇!好美!玉龙,你穿这衣服真好看,好高贵!” 玉龙穿得是朱棣登基时特意让人给他做的衣服,希望他能穿着参加他的登基大典,衣服最初时还绣有一条金龙,但玉龙坚持不做那一字并肩王,也不肯参加他的登基大典,后来便依从他的意思又重新做了一件,把金龙去掉了。 这回因为要见鞑靼枢密院知院,所以才穿得正式一点,回来也没来得及换,他还没说话,就听丁柔接着道:“只是脸色不太好,瘦了好多,又不舒服吗? ” 玉龙尴尬地咽了口唾沫,道:“没什么事……” “这还叫没事?”丁柔不客气地打断他,:“你看你,憔悴的让人心疼,是不是,若兮?” 她眼睛颇有深意地看着若兮,若兮当然明白她是在取笑自己,俏脸一红,瞪了她一眼,但玉龙的样子确实太让人心疼,她不由担心地问:“看起来脸色真的差,玉龙,你觉得怎么样?” 玉龙淡淡地笑了笑:“我很好。两位请坐。”态度客气地让若兮心里发寒。 少杰帮两人倒茶水,丁柔喜滋滋地看着他,柔声道:“这回我来可不打算回去了,你去哪儿我去哪儿,再也不跟你分开了。” 少杰正端水递给她,被她这话惊得手一抖,热水一下子洒了出来,烫得他直甩手。 丁柔吓得赶紧拉过他的手,心疼地道:“怎么这么不小心,疼不疼?疼不疼?”赶紧放在嘴边吹着。 少杰看着她一脸焦急与疼惜,心里一处柔软被她触动,红了脸轻声道:“不疼。” 玉龙已笑道:“少杰正想你想得紧,你来了就好了,他也安心了。” 丁柔听了这话心花怒放,开心地道:“真的想我吗?这还差不多!”说着便在少杰脸上飞快地亲了一下。 这一下除了看不见的玉龙,连她自已都红了脸。 若兮知道少杰定然尴尬异常,赶紧打岔:“我看玉龙也累了,我们不吵他了,让他好好休息吧。” 玉龙没有说话,少杰赶紧接口道:“我让人带你们四处逛逛。” 若兮拉着丁柔往外走,走到门口还是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见玉龙微低着头,闭目养神,若兮心中不禁惨然:原来我在他心里根本一点位置都没有,他甚至都不愿意多看我一眼。” 少杰送两人回房,顺带察看一下安排的是否妥当,见各色用品一样不缺,便要告辞,丁柔一把拉住他,指着旁边的房间道:“那间房不是也空着吗?干嘛让我们俩住一间?” 少杰愣了一下,道:“怎么你们不愿意住一起吗?那我再安排一间就是了,有的是房间。” 丁柔笑道:“也无所谓了,我只是好奇为什么单单那间房门是锁着的?” “那是珠儿的房间,当时以为她随时会回来,所以一直留着呢,其实只怕也用不到了,你们要住我找人收拾一下就好。” “珠儿去哪儿了?出什么事了吗?”若兮奇怪地问。 少杰犹豫了一下,道:“珠儿被三仙岛的天璇前辈带走了,这件事比较复杂,也不是三言两语说得清楚的,以后有时间再详细告诉你们,现在我得走了,龙儿那里怕是离不了人。” 若兮又喊住他,问:“玉龙的病怎么样了,还是很严重吗?” 少杰苦笑:“你该看得出来才对。” 若兮咬了咬唇,没再说话。 少杰又叮嘱丁柔不要随便到处乱闯,便匆匆走了。 ☆、第 77 章 端了药向玉龙房间走,少杰心里隐隐有些不安,整整一个下午玉龙都闭着眼睛静静地躺着,除了疼痛时紧皱的眉头和满头的冷汗,都不知道他是不是睡着了,看来若兮和丁柔的到来非但没有让玉龙轻松起来,反而更加勾起了他对珠儿的挂念。低头想着走到院子中间时,就见一个人影急匆匆地跑来,几乎撞上他,他赶紧护着手里的药碗,刚要出口责怪,就听对方已是连声道歉,竟然是珠儿! 少杰惊得药碗差点掉地上,张大嘴却一句话也没说出来,珠儿也看到是少杰,喘吁吁地问:“杰哥,龙哥怎么样了?” 少杰定了定神,道:“他……他还好。” 珠儿听他回答的勉强,也顾不上细问,直接冲去玉龙的房间。 玉龙听到有人闯进来,惊诧地向门口望去,珠儿一见玉龙形容憔悴,心疼地几乎要哭出来,她咬着唇紧走几步来到床前,却见玉龙目光茫然,没有想象中的久别重逢的喜悦,她呼吸一窒,停住了脚步,不知为什么玉龙表现的如此淡漠,就听玉龙低低的问了一声:“是谁?” 珠儿只觉得脑子轰了一声,顿时一片空白,呆立当场。 玉龙没听到回答,也愣了一下,他慢慢坐起来,耳中听到对方急促的呼吸,心里陡然升起一股异样地感觉,他没来由地一慌,急切地叫了声:“珠儿!” 珠儿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难道龙哥他看不见?她扑到床前,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见他真的毫无反应,不由“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玉龙确定眼前的的确是珠儿,情绪也有些失控,想要躲避,又不舍得,他伸出手,探寻着珠儿,珠儿赶紧握住他的手,哭道:龙哥,你的眼睛……怎么了?” 玉龙反握住她的手,用力地捏了捏,努力镇定了一下,才柔声道:“没事,只是暂时的,别担心!你呢?走的时候还发着烧,快让我看看,好了没?” 说着便摸索着去搭珠儿的脉博,珠儿只是流泪望着他,知道如果不让他把脉他不会放心,也不推脱,见他表情凝重,半天才放松下来,道:“很好,恢复的很好。” 珠儿将他的手贴到自己脸上,心里怨怪老天为什么这么残忍,还要让龙哥承受多少苦难才会罢休!她想安慰他,可是喉头哽住,连哭泣也是无声。 玉龙从她身体的抽动可以感觉得到她一直在哭,只觉得心乱如麻,一把将珠儿搂到怀里,抚摸着她的秀发,安慰道:“傻丫头,不哭不哭,真的没事。” 珠儿知道这样哭只会让龙哥更难过,她想停止哭泣,可是眼泪就是不争气地往下掉,嘴唇也抖得厉害,她咬住唇,努力吸气,好半天,才慢慢平静下来,坚定地道:“好,我不哭了!可是你要答应我,要好好保重自己,快点好起来!” 玉龙心如刀绞,几乎要控制不住眼泪,他重重地点头:“嗯,我一定努力!不让你再为我担心!” 少杰站在门外,看着珠儿一手紧紧握着玉龙的手,一手在他腹上轻揉,玉龙脸上含笑,闭着眼睛静静地享受着,两人都不说话,但脸上都是温暖的笑容,仿佛就只要陪着对方就心满意足了。 少杰暗暗叹息,那么柔弱的小姑娘面对玉龙失明的事实,竟然能这么快就平静下来,一副要跟玉龙一起承担的样子,看来经历了这么多,她真的是长大了。虽然实在不忍心打扰他们,但药已经快凉了,他才不得不进去。 珠儿起身接过药,试探了下温度,皱了皱眉道:“有点凉了,还是再热一下吧。” “不用麻烦了。”玉龙道。 “不行!”珠儿娇嗔:“这样喝了胃更要痛,还是热一下再喝。” 玉龙脸上是宠溺的笑,无奈地道:“好吧,少杰又要麻烦你。” 少杰接过碗笑道:“我知道,我在这儿有点碍事儿……” “不是那个意思!”珠儿急得要解释,玉龙已笑着打断他:“他逗你哪,别理他。” 少杰大笑着走了。 “还没告诉我你怎么跑回来的?”玉龙歪着头问。 珠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我天天哭,婆婆正遇上烦心事,被我哭得实在受不了了,就准我先回来看看你,然后直接去碧水山庄跟她会合。 “天璇前辈有什么烦心事?”玉龙有些好奇。 “嗯——”珠儿想了想,道:“好象是她的两个师兄跟她意见不统一,不肯拿出另一枚玄铁令,婆婆很恼火,三个老人差点就打起来,还是宫主从中劝解才平息,不过人上了年纪好象都很倔,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另一枚玄铁令?”玉龙低头沉思,喃喃地道:“不是说若兮的姑姑得了一枚玄铁令吗?会不会是那一枚?” 珠儿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那老头没说玄铁令丢了。” “若兮也来了,问问她就知道了。”玉龙漫不经心地道。 听到若兮也在,珠儿明显有些不自在,问:“柳姐姐……什么时候来的?” “她也是今天才到。”玉龙握了握她的手,笑道:“怎么?不喜欢她?” “不是。”珠儿红了脸赶紧分辩, 玉龙笑着打断她道:“不说她了,来,让我看看你瘦了没有。” 说着拉过珠儿,小心翼翼地在她脸上摸索。 珠儿一下子把他的手按到自己脸上,泪又流了下来。 一见珠儿坐在玉龙床前,若兮心里一阵不自在,再看玉龙满脸都是幸福的笑容,她心里豁然明白了:原来他们不只是表兄妹,玉龙一直喜欢的是珠儿,怪不得他不肯多看自己一眼。这样想着,她脸上露出一丝苦涩地笑。 珠儿见她表情苦怪,赶紧起身迎上来:“柳姐姐,你来了,快请坐。“ 若兮不自然地朝她笑了笑,便远远地坐在在桌前的椅子上。 珠儿尴尬地站着,不知该说什么好。 玉龙并不知道两人表情地变化,歪头问珠儿:“若兮来了吗?” 珠儿赶紧坐下,道:“嗯,柳姐姐已经来了。” “哦!那你还不去给若兮倒茶。”因为若兮不说话,玉龙不能准确判断她的确切方位,怕会尴尬,便低下头去。 若兮听他跟珠儿说话的口气,明显跟自己疏远,再加上他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心里不禁一寒,不由升起一丝怨恨:“就算你不喜欢我,也不该这么明显的无视我!”于是她不由自主地冷冷地哼了一声。 玉龙一怔,迅速向她的方向看去,试探地叫了声:“若兮?” 若兮闷闷地答应一声,问:“叫我来有什么事?” 玉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诧异地问:“发生了什么事吗?为什么听起来你好象不开心?” 若兮更加恼怒,但她素来性格柔顺,想要发作竟也无从发起,只闷声道:“没有,你有话尽管说。” 玉龙听她口气冷淡,倒有些不好意思直接问玄铁令的事,一时场面有些尴尬。 珠儿在旁更觉得不自在,看了看两人,觉得是因为自己在而造成这样的局面,于是给若兮倒了茶,便道:“龙哥,你跟柳姐姐聊,我先去看看药好了没。” 玉龙皱了眉问:“怎么还要吃药?” 珠儿郑重地点了点头道:“晚饭时吃的药都吐了,所以睡前一定要再吃一次。”不待玉龙答应,又跟若兮招呼了一声便匆匆向外走。 玉龙无奈地叹了口气,就听若兮又冷冷地哼了一声。 玉龙忽然想到可能是若兮在吃醋,心下倒也释然,他清了清嗓子,道:“若兮,不好意思,我想问一下你姑姑是不是真的有一枚玄铁令?” 若兮脸色一变,玄铁令现在就在她手里,因为这东西实在看不出有什么秘密,反倒招来了那么多灾难,姑姑早就对它心有余悸,于是便让她带来交给玉龙处理,只是她还没有机会拿出来,玉龙倒先来问她,他猜不到他的用意,于是直直地盯着他,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却见他仍然微微低着头不看自己,更加心寒,便冷冷地道:“没错。” 玉龙脸上现出疑惑地表情,陷入了沉思。 若兮忍不住问道:“怎么?你想要?” 玉龙摇头道:“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奇怪……”猜到若兮更加不明白,便将珠儿的话告诉了她,最后又道:“既然第三枚玄铁令确实在你姑姑手里,那么就是那老人家不肯承认弄丢了,所以才会坚决不拿出来的。” 若兮不知道这中间发生的变故,听得一头雾水,愣愣地看着他,玉龙听她没反应,也想起来若兮并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更不知道最近发生的这些事,于是无奈地笑了笑,道:“是我糊涂了,这些事你根本不知情,算了,等有机会让少杰告诉你吧。” 看到他脸上掩饰不住的疲惫之色,若兮心里一软,不忍心再打扰他,便站起来道:“你累了,好好休息吧,我先走了。” 玉龙点头道:“你也早点休息。” 若兮出了门,又气又恼,暗恨自己太软弱,怎么就没勇气直接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冷酷地对待自己呢?如果他真的是喜欢珠儿,为什么不直接说呢?这么伤人自尊的方式不应该是印象中的玉龙能做的出来,究竟是怎么回事呢?还有那枚玄铁令,搞成现在这样,还有什么理由交给他呢?正胡思乱想着,就见少雄正站在不远处徘徊,一看到自己便走了过来,若兮也不说话,任由他陪着走向自己住的房间。 快到门口了,少雄才迟疑地开口问她发生了什么事,若兮烦恼地叹了口气,将自己的感受跟少雄说了,然后又愤愤地问:“少雄,你说,不是我小心眼对不对?这回我来,他始终就没正眼看过我一眼,除了问玄铁令,甚至都没跟我说句叙旧的话,就算不喜欢,也不该这么过分吧!” 少雄为难地看着她,半天才道:“若兮,对龙儿,请你宽容一点吧!” “宽容?为什么要我宽容?难道就因为我喜欢他我就该放下自尊去讨他欢心?难道我就该那么贱……” “若兮!”少雄低吼了一声,这句话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心,他不允许自己心爱的姑娘这样诋毁自己,若兮被他吓住了,怔了半天,忽然委曲地落下泪来:“你也吼我!连你也这样讨厌我……” “不是的,”少雄有些慌了,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看着若兮如梨花带雨的泪眼,他咬了咬牙,道:“若兮,是你误会公子了,他不肯正眼看你,是因为……因为他失明了……” “失明?”若兮似乎没反应过来,喃喃地重复着:“失明?”见少雄肯定地点头,她呆了半晌才猛地跺了下脚,道:“怪不得!我……我真是……该死!”说着转身就要往回走。 少雄一把拉住她,道:“若兮,别去!”见若兮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嗫嚅道:“公子喜欢的是珠儿,你……还是……” 月光下若兮的脸色苍白,狠狠地咬着唇,少雄有些慌了,赶紧安慰她:“我知道你很难过,想哭就哭出来,别闷在心里……” 若兮呆呆地看了他半天,问:“是我不好吗?我哪里做得不够好?” “不是!若兮,你哪里都很好,这不是你的错,只能说你跟公子无缘。放弃吧!会有更爱你的人来呵护你的。” 若兮捂住脸,嘤嘤地哭起来。 少雄手足无措,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听她哭得伤心,心疼地想要搂住她安慰她,但又怕冒犯她,手抬起来半天才慢慢拍了拍她的肩,若兮泪眼模糊地看了看他,扑倒在他怀里。少雄僵了一下,试探性地慢慢把手抚在她背上,见她并没有拒绝,这才轻声道:“哭吧,哭出来就舒服了。” ☆、第 78 章 马车已经准备好了,少杰扶着玉龙出来,跟叶凌空等人告别,叶凌空仍不死心地劝着,玉龙也不说话,只是他温润的笑意里写满了拒绝,叶凌空本就不善言辞,说得没词了也不见他有反应,自己便泄了气,摇头叹息,玉龙见他脸上满是不舍得和不放心,只笑着道声“叶叔保重!”,便毅然决然地上了马车。 若兮和丁柔跟杨氏兄弟骑马同行,珠儿则留在车里照顾玉龙,马车走得并不快,在城市时相对较平稳,可走在乡野小道时难免会有颠簸,少杰原本建议走水路,既安全又省力,但考虑到玉龙晕船,只好走陆路,大多数时间玉龙都在昏沉沉地睡着,珠儿每每看到他痛到冷汗淋漓,脸色惨白仍是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知道他是怕自己担心,便只是帮他焐着冰冷的胃腹,在他不抗拒的情况下帮他轻揉,也不说什么安慰的话,每每这时,玉龙苍白的脸上都会绽出一丝微笑,握住珠儿的小手,用力地捏一下。看着他没有焦点的黑眸,珠儿却心如刀绞,泪水无声地滑落。 虽然行程很慢,珠儿也已经很小心了,可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过后,玉龙仍是着了凉,开始咳嗽发烧,听着车上不时传来他隐忍地低咳声,连丁柔都听得一脸不忍。 马车在乡野小道上急行,天已近黄昏了,少华有些心急,用力抽打马催它快走。 珠儿在车上感觉颠簸的厉害,玉龙脸色已经泛白,紧蹙着眉,一手掩口,忍着胃里翻腾的酸涩。 珠儿沉不住气了,掀开车帘,问少华:“华哥,怎么走这么快?龙哥哥有点受不了呢。” 少华头也不回地道:“天快黑了,前面是狮子岭,绕过这座山才有市镇,让公子再坚持一下。” 珠儿望了望前方黑黝黝的山峰,忽然有股不祥的预感,没再说话,又回到车里。 玉龙低低地安慰她:“别担心,我没事儿。” 珠儿担心地看着他苍白的脸色,用手轻轻顺着他胸口,柔声道:“睡一会儿吧,睡着了就不难受了。” 玉龙苦笑一下,这种情形下怎么可能睡得着,但他仍是听话地闭上了眼睛。 珠儿虽然也知道他肯定睡不着,但看到他慢慢安静下来,偶而一声低咳,似乎不那么难受了,心里也稍稍安慰一些,可是才刚安静了没一会儿,就觉得他身子忽然一震,冷汗迅速爬满了他的脸,他已咬住了唇,手死死地抓住了胸腹间的衣服。 珠儿的心猛地一跳,急叫一声:“龙哥?” 玉龙半天才喘了一口气道:“没事。” 珠儿赶紧掏出止痛的药丸递给他,他却摇了摇头,牙缝中挤出两个字:“没用!” 珠儿明白这是余毒带来的剧痛,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背过身去,蜷缩起来,头几乎埋进蜷着的长腿中,背上的衣服迅速被湿透。 天渐渐黑了下来,马的脚步越来越慢,似乎不愿意再往前走了。眼前的路已经看不清了,少雄只好叫停,也不知道这座山有多大,还有多久才能过去,比起黑夜赶山路来说,虽然在这里过夜会有危险,但凭几个人的身手倒也不怕,想问问玉龙的意见,珠儿却说玉龙刚刚痛晕了,还没醒来,兄弟三个商量一下,他们带了最好的行军用品,过夜不成问题,于是兄弟三个开始扎营,若兮和丁柔打着帮手。 珠儿见玉龙昏睡着,似乎一时也醒不过来,便也下车帮忙。 很快就搭好了三个帐篷,天也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因为下过雨的缘故,等少杰好不容易才点燃了一堆篝火时,少华已提着一只山鸡兴奋地回来了,大家看得都很惊奇,一面夸他能干一面收拾了毛开始在火上烤,不一会儿,香气便开始冒,少华便要去叫玉龙,珠儿拦住他道:“龙哥才刚痛得晕了过去,暂时还是不要惊动他,等他缓过劲儿来再让进帐篷休息吧。” 少华直叫可惜:“这么香的野味,错过了可惜,还是给他留一点吧。” 少杰苦笑道:“以他现在的胃,只怕还真消化不了这肉,还是我们吃吧。” 好容易等到鸡烤得差不多了,大家正要开吃,忽然山上传来一声响亮的呼哨声,众人都是一愣,丁柔诧异道:“难道这山上有山贼?” 少华冷哼一声:“难道小小山贼也值得怕?”话音未落,就见黑暗中蹭蹭窜出二十几条黑影,借着火光,看到对方都是夜行打扮,黑巾蒙面,连个招呼也不打,抡着武器就往上冲。 几人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一看其人数众多,也不敢大意,纷纷撤剑相迎,已少人多,局面顿时陷入混乱当中。 珠儿心忧玉龙,不时回头向车上看,就见七八条人影已逼近马车,珠儿大急,黑暗中看不清谁离马车最近,只得大叫一声:“保护马车!” 也没人回答她,她手上不由一紧,人在情急之下,往往会有巨大的潜能被激发出来,珠儿的身手原本并不怎么样,但这一急之下,竟将对手逼退了数步,珠儿趁机一个纵身就往马车奔去,可立马有几人跟上将她截住。 听到她的喊声,杨氏兄弟也都心生警觉,纷纷向马车边退去。可是毕竟扎营的地方距离马车有一段距离,何况对方人数众多,而且都是高手,迅速又将他们困住。 那几人已到了马车边,显然对马车有所顾忌,不敢轻易冲上去,犹豫了一下,其中一个使□□的一枪就扎了进去,枪扎进去时显然刺中了什么东西,他心中一喜,朝另外的人点了点头,意思是“成了”,其他几人会意,纷纷跳上了车辕,准备进马车。 使枪之人向外拔了一下,可是枪却没□□,象被什么拉住了,他的心就一沉,暗叫一声不好,想要阻止同伴已经来不及了,突然之间,手中的枪被人用力扯了一下,力气非常之大,他一头就裁到马车上,枪便脱了手,接着就听“砰”地一声,一名同伴已从车内飞了出来,摔出老远。另几人一看大惊,刀剑齐挥,向车内扎去,就听一阵金铁交鸣之声,几件兵器似乎撞到了一起,几人正惊诧间,忽听一声清啸,手上一紧一松,武器便都脱了手,一条白影穿窗而出,车窗处守候的一人心头一喜,趁那白影还未落地,挥剑便刺,电光火石的一刹那,只见那白影在半空中身形连拧,旋风一样向上旋起,避过这一剑,轻飘飘地便落在了地上。 而车的另一面,急疯了的珠儿在玉龙穿窗而出的同时已不顾一切地冲上了马车,跟车辕上的几人交上了手,她一面抵挡,一面大喊:“龙哥!你怎么样了?” 玉龙此时刚刚落地,猛听珠儿的声音,面色不禁一变,急忙应道:“我在这儿!” 珠儿心头方自一松,肩上已中了一掌,身子向车内倒,但同时她的腿也踢中对方,对方站在车辕之上本就不稳,这一下便被踢飞了出去,可惜珠儿力道不足,那人正砸在马身上,那马骤然受惊,一声长嘶便发足狂奔,车上几人都被掀翻在地,摔得七荤八素,半天没爬起来。 珠儿被摔到车内,本要起身,却又被掀倒在车内,不由惊叫一声。 这一变故来的太突然,众人都惊呆了,玉龙反应最快,一听之下就知情况不妙,也不管自己看不看得见,顺着马车的声音便追了上去。杨氏兄弟也纷纷纵身追赶,那批人的目标显然是玉龙,自然也跟着追去。 珠儿从车内跌跌撞撞地爬出来,伸手去扯缰绳,想要勒住马。可是马跑得太急,她试了几次都不成功,正焦急间,就听耳边传来玉龙清晰沉稳地声音:“珠儿别怕!我来了!” 珠儿回头,见玉龙已到了马旁边,只是他目不能视,根本就不知道缰绳在哪儿,一抓之下就抓了个空,珠儿大叫:“龙哥不要,太危险了!还是我跳车。” 玉龙口中大喝:“不行!”脚下加紧,跟着马跑了几步,辩明了方位一提气竟飞身跃上马背,可是马跑得太快,而他又不能明确看清方位,这一下位置并不准确,立刻便被甩了下来,珠儿吓得魂飞天外,一声惊叫:“小心马车!”,眼见马车就要从他身上压过,却见玉龙就地一滚,马车擦着他的身边飞驰而过,玉龙显然摔得不轻,身子虽然立刻便弹了起来,但却连连摇晃,他立即弯下腰撑住腿稳了一下,这才提气纵身几个起落便又到了马车旁边,这回他学乖了,知道光靠耳朵不行,先抓住了马的鬃毛,这才腾空而起,再次飞身上了马背,然后搂住了马脖子,伸手摸到缰绳,这才坐直了身子,轻喝一声:“珠儿坐稳了!”气沉丹田,手用力向怀里一带,那马登时一声嘶鸣,前腿高抬,硬生生地停了下来。 因为惯性太大,纵是玉龙已警告过,但珠儿仍是刹不住,一头便撞到玉龙背上,直撞得他闷哼一声,差点从马上掉了下来。 珠儿吓得连声询问他怎么样,并且连滚带爬的下了车,玉龙调整一下呼吸,下了马,还不及回答,杨氏兄弟都已追了上来。 少杰赶紧问两人有没有受伤,玉龙也不及回答,先问若兮跟丁柔怎么样,就听两人在后面气喘吁吁地回答没事,这时追兵也到了,双方免不了又是一阵混战。 众人俱都黑衣,就显得玉龙的白衣尤其扎眼,敌人几乎抽出一半的兵力来对付他一个,少杰想冲过去护住他,可是眼前的敌人并不象普通山贼,个个武功高强,他根本脱不开身,只能边打边注意着玉龙这边的情况。 眼见玉龙被十几人困住,仍然是气定神闲,丝毫不乱,但他知道玉龙向来珍视他人生命,从不带武器,就连张三丰送的软剑也不带在身上,此时的他手无寸铁,又目不能视,面对强敌环伺,以他的身体状况,经过刚才那一翻折腾,必然已是咬牙苦撑而已,只怕他再耗下去会惊动“血咒”,他拼命想往玉龙这边靠,可是对方几个人似乎知道他的意图,将他团团围住,一时之间根本就突不出去,正焦急间,就听一声清啸,玉龙已是冲天而起,只见黑暗的半空突然中幻化出了无数个白色身影,那片白影在空中呈打坐状态,双手合什,众人方自愣神之际,就见那一片白影已忽然一旋身,霎时漫天掌影如同一张网一样将下面原本围着他的人罩住,接着便是一阵砰砰声乱响,中间还夹杂着惨叫声,七八个黑衣人便倒飞了出去,那条白色的身影如同神仙下凡一般飘飘渺渺地落在地上,场中霎时便静了下来,谁也没想到他竟一招击败了七八个一流高手,不由都呆立当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玉龙此刻并不轻松,气血翻腾,一口热血直往上冲,他勉强压住,可身体的虚弱无力感却让他几乎无法站立,他知道自己支持不了多久,这才兵行险招,不惜运用内力使出一招佛生万象,只是他体力不支,又不敢动用全部内力,威力已是大打折扣。 此时听到四周一下子寂静下来,知道已起到了震慑作用,便轻喝一声:“擒贼擒王!” 少杰毕竟跟了他八年,立即会意,应了一声,趁对方还在惊愣之际,提剑就向剩余的人群中冲去。那几人被这气势所惊,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中间一人就被让了出来,他先是一愣,继而大骂了一句:“妈的!上当了!”继而又向同伴大吼,说得竟不是汉语,但可以听得出他对同伴的举动非常生气。 少杰此举本就是试探,想不到一试竟然成功,立即挥剑便向他刺去。那人咬牙切齿地挥剑抵挡。 两人斗了十几招仍未分上下,那人见同伴没有上来帮忙的,只在一旁观战,气得又大骂了一句,一招逼退少雄,转身就跑,少华性子急,一见他要跑,大叫一声:“哪儿跑!”便率先追了出去。其他人一见带头的都跑了,哪里还有心再战,立刻呼哨一声作鸟兽散,四下里逃窜。 少雄少杰二人赶忙堵住距离最近的一人,那人四下一看,同伴们早都跑的没了影,现在就只剩他一个人被围住,反倒冷静了下来,双方僵持了片刻,他忽然反手一刀就向自己肚子上插去,少雄早有防备,在他一扬刀之际,剑已点在他的刀上,顿时将刀荡了出去,那人一愣之下,少杰已制住他穴道,动弹不得。 珠儿早已扶住了玉龙,在路边坐下,少杰将那人押过来,丁柔上来一脚将他踹翻在地,恨恨地骂道:“狗贼!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活腻了是不是!”还要再打,少杰赶紧拉住她,道:“别冲动,先问问他们的来历。”说着便看向玉龙。 玉龙微低着头,并不说话。 珠儿冲少杰作个手势,示意不要打扰他。少杰会意,跟大哥一起拉着那人走向另一边。 半天也没见玉龙有什么动静,珠儿沉不住气了,轻声叫了声:“龙哥?” 好半天,玉龙才抬起头,咧了咧嘴,似乎是笑了笑,仍是没有说话。 珠儿见他脸色煞白,额头全是汗,神情倒很平静,一时摸不准他到底是哪里难受,便小心翼翼地蹲下身子,去拉他的手,他紧握着拳头的手一下子松开来,用冰凉的手指捏了捏珠儿的手,好容易才忍住上冲的那股血腥,低声道:“我没事。” 珠儿并不理会他所谓的“没事”,从上到下细细地探察他身上有没有受伤。 玉龙无声地叹了口气,道:“我没受伤,只是没力气。” 珠儿当作没听到,继续检查,摸到他的肋骨时,明显感觉他身子一颤,不禁吓了一跳,赶紧又小心翼翼地试探着摸了一下,问:“怎么伤到肋骨了?是刚才摔得吗?快看看有没有骨折?” 玉龙握住她的手,轻轻拿开,笑道:“没事儿,可能是被石子硌了一下,没什么大不了的。” 珠儿知道以他的脾气问是问不出什么来的,但看他刚才的神勇似乎也不象是骨折了,也不勉强他,只等回帐篷里再让少杰仔细检查一下他的伤势。 一边的少杰问了半天也没问出什么,因为双方语言不通,只好过来问玉龙怎么办,玉龙摆摆手示意他带回去再说。 拉回马车,检查了一遍没什么大的损坏,大家追得太仓促,都没骑马,大家只好一齐挤上马车,好在马车很宽大,一下子坐进了五个人,少华和少雄分坐车辕两边,那名俘虏被绑了横趴着扔在了马背上,一行人又回到了扎营的地方。 ☆、第 79 章 远远就闻到了焦糊味,丁柔大叫着便跳下马车冲向火堆,可惜那只山鸡已经烤糊了,其他人也陆续跟着过来看,好在糊的不是很厉害,再加上都是年轻人不抗饿,实在经不住这诱惑,于是少雄又拿出带的吃食,在火上热了分给大家。 珠儿扶着玉龙下车,就听到少杰喊他俩过去吃东西,玉龙虽然看不见但已闻到了山鸡的味道,便对珠儿道:“去吃饭吧,我没事,坐这儿歇会儿。” 珠儿摇头笑着说不饿,要陪他。可话音刚落就听到肚子里不争气地咕噜了一声,玉龙低声咳着似乎没听见,皱眉道:“怎么会不饿呢?中午就都没怎么吃东西。听话,快去。” “那你呢?”珠儿红着脸问。 玉龙又咳了几声,道:“颠得我直反胃,你们先吃吧,我坐这缓缓。” “那我扶你进帐篷躺会儿?” “不用,在外面坐坐吧,外面空气好。” 扶他坐在一块石头上,玉龙又催了好几次,珠儿这才跑到了火堆边去吃东西。 听到珠儿也离开了,玉龙精神一松,再也忍不住,低头呕了一大口血,然后掏出手帕,擦了擦嘴,又将手帕塞到了坐着的石头下面。 想起还有一名俘虏,玉龙站起来,肋骨处传来剧痛,他小心地调整下呼吸,缓缓循着记忆走到马车边,摸到马背上的人,拿掉了他嘴上塞的东西,把他提了下来,那人不知碰到了哪里,“哎哟”惨叫了一声,玉龙也扯到了肋上的伤,微微皱了皱眉。 少杰和少雄听到动静赶紧过来,少杰扶玉龙进了帐,坐在早铺好的皮褥上,少雄将那俘虏带到了玉龙面前,玉龙蹙了眉,半天没开口,少杰见他额上有轻汗,知道他定是不舒服,便关切地问他怎么了。 玉龙摇头示意自己没事,缓缓吐了一口气,才道:“你们去吧,我一个人问他就好。” 少杰自然不肯,只让大哥出去,回头对玉龙道:“他听不懂汉语,也问不出什么来。” 玉龙淡淡地笑了笑,道:“他会说汉语。” “啊?”少杰很意外,“你怎么知道?” 玉龙掩口咳了半天才止住,道:“他刚才叫的是‘哎哟’。” 少杰“啊”了一声,想起刚才审他时那装聋作哑的样子,不由气得大骂了一句,飞起一脚就踹在那人身上,将他踹得惨叫倒地,少杰还不解恨,又上前一步,怒道:“我叫你装,看你招不招!” 分筋错骨手一使出,那人顿时杀猪似的惨叫,连声求饶。 玉龙听他叫的惨烈,倒有些不忍心,道:“算了,让他知道厉害就好。” 少杰这才解了他的痛苦,厉声喝问他的来历。 那人早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敢隐瞒。 听他说是鬼力赤派来找玄铁令的,玉龙蹙眉不语,沉吟半晌才问:“你们的头领是谁?” 那人道:“是巴鲁。” “那你们是跟阿穆尔一起来中原的?” “不是,我们是分两队,我们这队巴鲁负责。” 玉龙又开始咳,低低的,无力的,牵扯得肋骨疼得不敢喘气,他没有去按伤处,只紧紧握着拳头,隐忍地低声咳着,很是辛苦,少杰听得不忍心,赶紧倒了水来给他喝了一口,低声劝他:“还是明天再问吧……”还没说完,玉龙便摆手打断了他,喝了几口水,好容易才止住咳嗽,他调整一下呼吸,顿了片刻,又问:“你们大汗可知道阿鲁台大人亲自来了中原吗?” “啊?知院大人来了吗?”那人显然很是意外,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摇头道:“怎么可能?” “不会错的,前几日我才见过你们知院大人,而且我们已经结盟了。” “啊?!结盟?可是大人是下了格杀令的。”那人脱口而出。 玉龙神情仍是平静无波,淡淡地问:“这次行动想必阿穆尔不知道吧?” 那人道:“应该是不知道的,他们那队先走一步,我们这队随后启程的,大人怕阿穆尔大哥为人太过仁义,所以又对我们下了格杀令……。”他倏然住口,意识到自己已经失言。 “哦!”玉龙听他顿住,了然的笑了笑,慢条斯理地道:“你们是奉知院大人的命令,那为什么要说是鬼力赤的人呢?” 那人懊恼不已,叹了口气,道:“既然都已经说了,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知院大人为人一向谨慎,怕落人口实,所以虽然派遣的是自己的人,但之前确实是请了大汗的令的,阿穆尔大哥那队就是,只是大人不放心阿穆尔,说他太过仁义,而巴鲁性格阴狠,所以暗中又派了我们这队来。” 玉龙皱着眉头,有些阴郁地问:“鬼力赤只要求寻回玄铁令,而这格杀令是你们大人的意思?” “嗯,没错,大汗对玄铁令似乎并不十分看重,倒是我们大人,好象是志在必得。” 玉龙沉思着,没有说话。 少杰在旁哼了一声道:“蒙古人怎么都好象白痴一样,那个阿鲁台也不见得强到哪里去,你又何必费心劳神地跟他淘力气呢?” 玉龙声音转低,遗憾地道:“蒙古蛮荒之地,多莽夫也在意料之中,只是那个阿鲁台……狡诈有余,智谋却是不足,实在有些让人失望,我料定他也成不了大事。只可惜了阿穆尔!” “那怎么处置他?” 玉龙挥了挥手,脸上难掩疲惫:“放了吧。” “放了?”少杰怀疑自己听错了,转念想想这样的蠢货也成不了气候,杀不杀的还真没什么意义,估计放了他也不敢再回蒙古了,便提起他走到了帐外。 等少杰再回来时,却见玉龙正盘膝打坐,汗出如浆,头顶上白气蒸腾,显然正在运功,也不敢出声打扰,只紧张地守在一旁,约摸过了有半盏茶的时间,就听玉龙闷哼了一声,一口血喷到地上,身子几乎要软倒,少杰大惊,赶紧扶住他,连声问他怎么了,玉龙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口气却是若无其事地:“没事,我在疗伤。” “你受了伤吗?”少杰并不知道玉龙堕马的事,所以才觉意外,赶紧要检视他的身上。 玉龙摆手制止他,道:“已经没事了,刚才不过是口於血而已。还是帮我找件换洗衣服,湿乎乎地真难受。” 少杰见他白衣几乎成了灰的,沾满了汗渍和污垢,知道可能是刚才混乱中弄脏的,便帮他找出换洗的衣服,要帮他换,他却不肯。 少杰也不强求,只是笑道:“这儿可锁不了门,我可不敢保证珠儿一会儿不进来,你如果确信自己速度够快的话,就自已来吧。” 玉龙道:“你帮我守着门口就好。” “我才不要,”少杰一脸坏笑,道:“两个选择,一是我不管你,二是让我帮你,嗯?” 玉龙听到他挑衅的口气,气的一咬牙,道:“你敢!” “我为什么不敢?”少杰满不在乎他咬牙切齿地样子:“我只是不帮忙,你又能把我怎么样?” 见玉龙一脸懊恼的表情,显然是清楚确实没理由把他怎么样,而他自己连衣服的反正都要摸索半天才能分辨出来,于是少杰又示威似地道:“所以,还是我来帮你吧?” 玉龙满脸都是不情愿,却只能无奈地由着他摆布。 少杰并不知道他肋上有伤,毛手毛脚地碰到了他的伤处,就听他“嘶”地抽了一口冷气,少杰知道有异,赶紧解开衣服察看,只见他右边肋骨上破了一大块皮,渗出了细小的血珠,周围一大片青紫色,范围足有巴掌大小,几乎占满了整个右上腹,在他原本莹白的肌肤映衬下显得甚是狰狞惊人,少杰吃了一惊:“怎么伤成这样?”伤的这么狠只怕是有内伤,怪不得他冒着惊动血咒的危险运功疗伤,显然伤得不轻,玉龙已拉好衣服掩盖住,淡淡地道:“不小心碰了一下,没什么要紧。”说着便自己整理衣服。 少杰急忙去拉他的手,道:“那也得先上点药才行,黑了那么一大片。” 玉龙摇头说不用。 少杰还得争执,珠儿端了一小碗粥进来,玉龙闻到粥味,颇觉意外,笑道:“珠儿会变戏法吗?怎么这荒山野岭的也有粥喝?” 珠儿笑道:“起程的时候顺带跟叶叔讨了点米,没想到还真用上了。” 玉龙苦笑:“跟我出门还真不是一般的麻烦。” 少杰见他有意岔开话题,知道他不想让珠儿担心,也就不再追问了。 玉龙竟将这小碗粥全喝完了,珠儿和少杰都很意外,当然更觉得开心,玉龙摸了摸肚子,苦着脸道:“怎么办?这粥太好喝了,害我吃撑了呢!” 珠儿和少杰见他孩子气的表情,知道他是说笑,不由都笑了,少杰朝珠儿扮个鬼脸, 道:“让珠儿帮你揉揉肚子消消食吧,我就不打扰了。” 珠儿顿时红了脸,玉龙却一本正经地道:“还是你来吧,珠儿去通知大家早点休息,今天晚上他们可能还会回来。” “他们还敢来吗?”少杰颇不以为然。 玉龙道:“你也别小瞧了阿鲁台,或许他手下没什么太得力的人,但总体功夫都不弱,既然说是奉了格杀令,只怕没那么容易罢休,被他们缠上也很麻烦,还是小心点。” 或许是身体的原因,玉龙一向浅眠,耳中听到外面似乎有动静,他警觉起来,推了推睡在旁边的少杰,因为早得玉龙提醒,少杰睡得也不实,一下便清醒过来,果然也听到了动静,便一翻身爬了起来,鼻尖已闻到一股异香,“不好!是迷魂香!”他大叫一声“大家小心闭气,有迷香!” 一面捂住口鼻,一面起身掀起帘子,玉龙也听声辨位,听着掠了过来,两人一起冲出帐篷。 少雄和少华也闻声窜到了帐外,可惜都吸入了少许迷香,有些晕眩无力,两人撑着膝盖喘气。 四周并没有看到什么人,少杰奇怪地咦了一声,道:“他们动作好快,竟然完全没看到人影。” 玉龙却不管这些,焦急地对少杰道:“快去救她们。” 少杰也顾不上再察看周围的情形,屏住呼吸直冲到姑娘们的帐篷里,一看三人都在,只是人事不省,知道还好发现的及时,不禁松了口气,赶紧将帐帘掀开,让新鲜空气透进来,正打算将三人背出来,就听外面人声嘈杂,象是炸了锅,显然来了不少人,他怕玉龙及两个哥哥有危险,赶紧又撤了出来,只见一群黑衣蒙面人已将三人团团围住。 少杰知道哥哥们都中了迷香,可能已没有还手之力,龙儿眼睛不方便,身上还带了伤病,只怕很难应付,于是心中一急,大喝一声便冲了上去,那群人默契地向两旁一分,将少杰也围了进来,但不知是心存忌惮,还是别的原因,他们只是围着而已,并不急于进攻。 少杰跟玉龙背靠背站着,冲两个哥哥道:“大哥二哥,你们怎么样?” 少华骂了一声,道:“这帮下三滥的,二爷我只要三成功力就能把他们打得满地找牙!” 少雄也沉声应道:“我们没事,还能应付。” 少杰这才稍稍放心,却听玉龙低声问:“你怎么也进来了,姑娘们怎么样了?” 少杰道:“都迷晕了,我把帘子打开了,应该没什么危险。” “你把她们留在帐篷里了?你……真笨!” 少杰一呆,醒悟过来,把三个不省人事的姑娘留在包围圈外面,实在是危险之极,他跺了跺脚,懊恼地道:“我一急就忘了,现在怎么办?” 玉龙沉声道:“趁他们还没反应过来,你赶紧冲出去。” “那你……” “我没问题,快!”玉龙说着,手上已舞起一股劲风,大力向前方推去。 对方显然对他有所忌惮,一见他动,本能地便向后撤,机会稍纵即逝,少杰一声长啸,便朝这豁口冲了过去,对方才要围拢起来,少杰已如一只大鸟一般飞身掠了出去,还没冲到姑娘们的帐前,却看见帐篷外竟站了一人,少杰一惊,就听那人朗声道:“杨三侠,姑娘们就交给我了,你还是去保护殿下吧。” 听声音有些耳熟,少杰一时还没想起是谁来,仔细一分辨,原来竟是阿穆尔,这时敌人已分出几人追了过来,阿穆尔大喝一声:“巴鲁,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对殿下无礼!” 那巴鲁哼了一声道:“我管他是什么殿下,这可是知院大人的命令,阿穆尔,你敢违抗?” 阿穆尔冷冷地道:“我们跟殿下修好的事知院大人还不十分清楚,否则他是不会派你等蠢材来中原的,所以,你们最好不要擅自行动,万一捅出什么搂子,只怕你们不好收拾。” “嘿嘿!”巴鲁干笑了几声,显然也有些顾虑阿穆尔,他强作镇定道:“别以为你受大人器重就耀武扬威,这回我也是奉了大人的命令,就算有什么不当,大人也不会怪罪,倒是你……哼,小心大人定你个通敌之罪。 阿穆尔大怒:“呸!阿穆尔为人如何,知院大人比你清楚,容不得你这小人挑拨离间。” 巴鲁也有些恼羞成怒:“好,那就等着瞧大人更相信谁!” 说着一挥手,示意手下往上冲,可他手下那些人都忌惮阿穆尔神勇,竟都站在原地没动,这下巴鲁可有些挂不住了,大骂了一句,自己挥刀便砍了过去。 阿穆尔一声长笑,丝毫不把他放在眼里,竟赤手空拳迎了上去,少杰看得心惊:难不成他还要空手入白刃?才一转念间,就见两条人影已缠在一处,那阿穆尔空手迎敌竟丝毫不显败象,少杰不禁佩服:“怪不得龙儿那么看重他,原来这小子功夫还真不差。”正出神间,就听阿穆尔冲他大叫:“你还不去帮殿下!” 少杰这才回过神来,但他不敢离开姑娘们的帐篷,谁知道这阿穆尔到底演得是哪一出?而且玉龙那边应付的绰绰有余,二个哥哥行动虽有些不便,但也能帮上手,已有几人被他们放倒在地了,局面已完全掌控,便好整以暇地坐山观虎斗。 那阿穆尔见他没动,知道他是不放心,便有些气恼,手上加紧,几下便将那巴鲁的刀给夺了下来,反手将刀架在他脖子上,大喝一声:“都住手!” 所有的人都停手,看向他,阿穆尔高声道:“众位兄弟,我阿穆尔拿性命担保,知院大人绝不会跟殿下为敌,而且你们也都看到了,以我们的实力,根本占不到上风,兄弟们若信得过我阿穆尔,就跟我回去,若知院大人怪罪下来,一切后果由阿穆尔一人承担,绝不连累众兄弟!” 巴鲁脸早就白了,想说什么无奈刀架在脖子上,纵有天胆,他也不敢造次,何况他一向怕死的很,不合时宜的逞英雄,实在不是他巴鲁的性格。 阿穆尔显然并不屑于杀他,一把将他推开,道:“我们是兄弟,我不会杀你的,你可以带人回去告状了。” 巴鲁摸了摸脖子划出的血痕,恨恨地道:“好!你记住!今天的事我会让你加倍偿还的。”说完恶狠狠地朝地上吐了口唾沫,灰溜溜地带人走了。 阿穆尔这才来到玉龙面前,单膝跪地道:“阿穆尔见过殿下!” 玉龙也含笑抱拳道:“阿穆尔,幸好你及时赶到。” “殿下客气了,就算阿穆尔不来,殿下也能应付。”阿穆尔憨憨地道。 玉龙笑着摇头:“不说这些客套话了,说说你的来意吧?” “阿穆尔只是探得消息,知道巴鲁带人来袭,怕殿下误会了知院大人,才赶来的。”阿穆尔神情严肃地道:“上次见面的并不是我家知院大人,我们已经把消息先行传递了,知院大人还没收到,巴鲁他们也是之前就派出的两队人马中的一支,只是这家伙动作比我慢,现在才追上你们,所以这并不是我们知院大人现在的意思,希望殿下能够谅解。” 玉龙点了点头,道:“嗯,这个我自然可以谅解,只是你家知院大人的为人,实在给我很糟糕的印象,要让你这样回去,我还是不放心,不如跟我们走吧?” “不!”阿穆尔退后了一步,崭钉截铁地道:“殿下,阿穆尔不会背叛主人的。” “你确定他是值得你追随的明主吗?” 重重地点头,阿穆尔郑重地道:“殿下不要怀疑我家大人的为人,他一心一意只为蒙古好,为了蒙古,他什么都肯做……” “这就够了!”玉龙点了点头,神情郑重:“我相信你!阿穆尔,只要你认为阿鲁台值,那我就会全力帮助你们。” “殿下!”阿穆尔有些激动:“我会盯住巴鲁他们,直到返回大漠,绝不会让他再有机会接近殿下。”他顿了一下,嗫嚅了半天,才接着道:“短短数日相交,即能得殿下赏识,阿穆尔实是三生有幸。只是……只是就此一别,恐怕再无相见之日,殿下……千万保重!”似乎是鼓了全部的勇气,才说出这番感性的话,他的脸已涨得通红,长长地吁了口气,不待玉龙答话,已是毅然决然地向着巴鲁的方向奔去。 少华望着他的背影,奇怪地摇头道:“这阿穆尔汉语说的挺溜的呀?怎么这几句话说得这么费劲?” 玉龙道:“豪爽的蒙古汉子不惯说些酸溜溜的话。” 说罢举步便向姑娘们的帐篷走去。 他的口气仍是淡淡地,似乎跟往常一样不带什么情绪,但少杰却觉他话的背后隐藏着一股苍凉的味道,其实阿穆尔说的不错,这次分别,只怕真的是再无相见之日了! ☆、第 80 章 三江五湖总坛,总舵主江南面若寒霜,手里拿着账本翻看,越看眉头皱得越紧,手下人等都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江南翻看了半天,“啪!”地一声将账本摔在地上,怒道:“你们欺负我年轻不经事是吧?敢拿本假账来糊弄我!” 江南向来嘻嘻哈哈没有架子,从未对手下这等大呼小叫过,他这一怒,倒真吓坏了手下人等,一下子呼拉拉跪倒了好几位堂主,芜湖堂主孙林赶紧回报:“总舵主息怒,属下等怎敢做假账欺瞒总舵主,请总舵主明察!” “没做假账?”江南剑眉倒立,冷哼一声,道:“今年水患频发,收成减少是情理之中的事,我当然不会怪罪你们,但为什么账面上竟然多了万两白银?你倒是说说看,这银子是哪儿来的?为什么没有出入明细?” “这……”孙林与几位堂主互相对望,没有立即回答,江南“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道:“怎么?对我这个总舵主还有难言之隐?”他冷冷地扫了几人一眼,反而笑了笑,声音却是冷若冰霜地道:“既然不能说,那你们为什么不干脆把这钱私吞了倒还干净!” “属下等万万不敢!”孙林见几位同僚都吓得面无人色,硬着头皮道:“总舵主且先息怒,容属下细细……” “快说!”江南可没耐性听他闲扯,厉声喝道。 孙林叹了口气,道:“总舵主,老舵主原本有规矩,我们负责酌情向经过我们所辖水路的船只收取费用,保他们水上平安,这样每年都会有几万两银子的收入,这笔钱都是各堂口单独立账,老舵主年底才会察看明细。” “这个我当然知道,但是为什么这里会单有这一万两的进项,是这一笔你们提前报上来了?” “这……倒也不全是。” 看到江南眉毛又拧了起来,孙林赶紧解释:“这是单独一个进项,是我们几个献给总舵主的中秋贺礼……” “哦?”江南不解:“怎么你们的私库中竟有如此多的银两?” “不不不,总舵主误会了!”孙林吓得慌忙地摇头:“前段时间我们盯上一宗大票,兄弟们沿长江跟了他们十几日,我们几个合计着今年收成锐减,怕不好跟总舵主交代,因对方护船的都是好手,就联合起来劫了那船……” “劫船?你们好大的胆子!”江南“腾”地站起来,看到手下都低头不语,压了压火又坐了下来,沉声道:“我不只一次强调,以后我们要改邪归正,不能再干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你们都当作耳旁风了?” “属下等不敢,只是因为我们三江五湖范围大,弟子多,开销大,自从总舵主接任,诸多生意都被叫停,今年又水患不断,我们实在是有些入不敷出,所以我们才斗胆……” 江南知道多年积攒的黑道习性不是说改就能改的彻底,自己毕竟年轻,还须倚仗帮中的老人儿,也不好太过得罪他们,何况他们说的也是实情,不做黑道生意入项实在有限,经济上的拮据也是明显感觉得到的,三江五湖论人数、范围都是江湖上数得上的大帮派,要养活那么多兄弟光靠现在的生意的确是捉襟见肘。 他目光扫过一众人等,冷冷地问:“这事是谁挑头的?” 众人心里都打鼓,战战兢兢地不敢吱声,那孙林一咬牙,昂首道:“是属下一个人的主意,要罚就罚属下一人!” 众人俱皆失色,江南却哈哈大笑:“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孙堂主智勇过人,不愧是帮中的栋梁,好!”他上前几步,在孙林耳边低语道:“我知道,你们也是一心为了帮派,只是帮规还是不能废,就小小的惩戒一下,委曲孙堂主了。”说着,他一挥手:“来人,杖责二十。” “谢总舵主!”孙林欢喜地道谢,这二十杖对自己来说等于是练练功而已,心里不由对这位年轻的总舵主加了几分敬意,认为他处事得体,即维护了帮规威信,又让自己在众弟兄面前挣足了脸面。 虽然从兄弟们的态度变化上江南明显感觉到了对自己的恭敬有所增加,但一想到那艘船,他便隐隐感觉有些不妥,神色凝重地问:“是什么样的船竟带了这许多钱财?动手前查清楚来路没有?” “这个……就是因为始终没搞清楚来路,我们才迟迟没有动手,后来看实在不能再拖了,便……” “你的意思是糊里糊涂就劫了这许多银子?”江南眉头皱成一团,目中寒光让几人胆寒,都不敢接茬。 江南来回踱了几步,喃喃地道:“带了这许多财物,只怕非比寻常。”顿了一下,又问:“人呢?船上的人怎么处置的?” “杀了,护船的倒也不多,十几个人而已,功夫可都是一等一,若在地上我们自不是对手,只不过在水上嘛……嘿嘿!”孙林得意地笑着。 江南瞪了他一眼,冷声道:“你得意什么?以为自己干得很漂亮?没搞清楚对方身份就直接劫船,惹出麻烦来你们担得起?”不等孙林说话又道:“我再重申一次,我们对来往船只酌情收取路税可以,但这种杀人越货的买卖坚决不能做,都听到了吗?!” “是!谨遵总舵主令喻。” 江南挥了挥手,摒退了众人,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大厅里,向来不知忧的他却是愁眉深锁。 忽有手下报告,白玉龙求见,江南有些恍惚地看着手下,问:“谁?” 再次听到白玉龙的名字,江南一下蹦起老高,喜道:“快快迎接!”说着人已急步出了厅堂。 远远看见那雪白优雅的身影,江南连窜带蹦地就奔了过去,少杰一见便笑他:“江南,看你这猴急的样儿,怎么半点也看不出来你是一帮之主呢?” 江南根本不理他,直奔到玉龙身前,道:“公子,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真好!真好!” 玉龙微笑道:“南哥太客气了!我们可是来借宿的。” 江南拍拍他的肩道:“你们来的太及时了,我正有难事要你给拿个主意呢,快!快请进!” 江南同众人一一见礼叙旧,大家分宾主落座,这才定下神来,见玉龙不时掩口低咳,不禁有些担忧地问:“公子,身子还是没大好吗?怎么咳得这么厉害,人也瘦了好多。” 玉龙淡淡地笑道:“瘦了比较帅嘛。” “天哪!你还要怎么帅呀,还让不让我们活了?”江南知道他一向不喜欢人过分关心,便笑着调侃。 玉龙俊面微红,道:“别说笑话了,说说你的事吧。” 江南敛了笑,将经过说了,又道:“公子,你说我这心里老有些不安,总觉得这船是有来头的,会不会惹出什么祸事来?” “喂!我说江南,你是三江五湖的总舵主!怎么跟个婆娘似的胆子这么小?”少华颇不屑地嘲笑江南。 江南红了脸,却没反驳。 玉龙却道:“江南哥的担忧也不无道理,只有十几人护卫这么多钱财,显然主人自恃极高,身份必是非为寻常。”继而他莞尔一笑,道:“不过大丈夫要有所担当,既然已经做了,不管对错,都没什么好怕的。” 少杰随口问:“船上的人呢?没留活口?” “这个……我也不十分清楚,好象是吧……”江南小心翼翼地偷眼瞧着玉龙的反应,因为他知道玉龙最不喜欢乱造杀戮,果然,玉龙皱了皱眉,但没有说什么。 珠儿机灵,赶紧打岔道:“江南哥,先给我们安排住处吧,龙哥还发着烧……” 江南感激地看一眼珠儿,道:“已经安排好了,你们先去歇着吧,一会儿吃饭时再聊。” 晚宴安排的菜式以清淡为主,花样很多,但规格并不高,江南知道玉龙不喜欢应酬,便没有安排帮内的兄弟陪宴,这架式更象是家宴,大家都感觉很舒服,少杰更是暗夸江南有心。 玉龙似乎兴致并不高,也没什么胃口,很勉强地喝着粥,珠儿不时帮他夹菜,他始终沉默着,气氛有些沉闷,好在有丁柔这个开心果,不时说些笑话调节气氛。 江南终于还是忍不住,放下酒杯,对玉龙道:“公子,我知道你怪我们乱杀人,我也知道这不对,可是事情已经这样了……” “南哥,你误会了。”玉龙打断他,声调平缓:“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他一手支额,神情有些疲惫:“这是你们帮派内的事,我不方便说什么。” “可是……” “我只是刚刚吃了药,没什么胃口,倒让你误会了。”玉龙脸上有淡淡的无奈,轻叹了一声,道:“本来我是不打算跟你们一起吃饭的,就怕扫了你们的兴致……”他顿了一下,振奋了一下精神,目光投向江南的方向,道:“三江五湖原本就是黑道,做的就是这样的买卖,以你一人之力短时间内也不可能彻底改变,所以发生这样的事也在情理之中。” “对对,太对了,我正愁呢!不做黑道的买卖,饭都快吃不上了,过惯了大鱼大肉的日子,也难怪兄弟们会生事。”江南说着重重地叹了口气。 玉龙略沉吟了一下道:“这个问题有点麻烦,不是一下子就能解决的。”玉龙浅浅地笑了笑,又道“等解决了当下可能发生的问题之后,我会帮你想想办法的。” 看到玉龙温润的笑容,江南一下子便感觉安心了许多,急切地问:“那眼前的问题该怎么解决呢?” “别着急,”玉龙当然看不到他期待的眼神,没有继续说下去,反而摆了摆手,道:“这事不适合吃饭时讨论,还是先填饱肚子再说吧。”说完便又拿起筷子,似乎是要夹菜,却不知道该伸向哪里,手在空中顿了顿,又无奈地将筷子放下。 珠儿赶紧道:“还是没胃口吗?那尝尝这虾的味道怎么样?”说着夹起一只刚才就已经剥好的虾声音轻柔地道:“我已经剥好了,来,尝尝。” 说着慢慢送到他嘴边。 玉龙知道她是在为自己掩饰,感觉有东西碰到了自己嘴角,便张嘴试探着咬了一小口,道:“我自己来吧。” 珠儿将剩下的半只虾放到他面前的小碗里,轻声道:“我放你碗里了,你慢慢吃。” 江南怔怔地看着这一切,感觉有点不对劲,便疑惑地看向少杰,少杰冲他缓缓做个手势,示意他不要问。 江南更加疑惑,却听玉龙淡淡地道:“南哥觉得奇怪是吗?没错,我的眼睛确实看不见。” 江南“啊?”了一声,惊讶地望着玉龙说不出话来。 玉龙做了个无所谓的表情,道:“只是暂时的,就快恢复了。” 饭后几位姑娘被帮众引领着去客房整理,江南命人奉上茶,少杰端了茶送到玉龙面前,道:“喝点茶吧,消消食。” 玉龙接过来,闻了闻:“好香呀!是什么茶?” 江南笑道:“公子逗我呢?还是认为江南是粗人,不该有好茶?” 玉龙略有些歉意地道:“我对茶的确是没什么研究,若拿书上的话来搪塞南哥,只怕是对朋友不敬。” 江南笑着摇头道:“公子可是雅士,琴棋书画诗酒茶,怎会对茶没有研究?打死我也不信。” 少杰道:“公子胃不好,所以对于酒和茶……” 玉龙轻轻抿了一口,将茶盅放下,打断他道:“还是说说江南的事吧。” 江南原本还打算问问他眼睛的事,见他回避,也就不便多问了,赶紧求教。 玉龙道:“这事我们理亏,如果真有人追究了来,银子是一定要奉还的,可以吗?” 江南赶紧点头,道:“那是当然,银子我一分都不会动。” 玉龙笑了笑,道:“如果对方坚决要追究那十几条人命,你会怎么办?” “这……”江南为难地看着玉龙,问:“你说怎么办?我总不能将兄弟们随便交给他们报仇吧。大不了我把命抵给他们!” 这话一出,杨氏兄弟都伸大拇指,少华更是大声叫好:“这才是我们认识的江南!” 玉龙神情依然平静,淡淡地问道:“你怎么知道你的命会比人家十几条命值钱?对方如果敢来,自然不会善罢甘休。” “那怎么办?”江南闷声道。 玉龙慢条斯理地道:“先查清楚对方底细,看看这钱的来路,若是正当清白,我们理亏,双倍奉还银两,对方若还不罢休,杀人不过头点地,后果只好由南哥这个总舵主一力承担。如果对方也非善类……”他眉尖一挑,声音转冷:“那就对不起了,江湖上黑吃黑本就正常,若他有本事来拿,自然是刀剑说话。” 这话一出口,几个人都呆住了,没想到这话会从玉龙嘴里说出来,他身上那股从没有过的冰冷跟霸气如此强大,震慑的众人心头都是一凛。 似乎感觉到了众人的震惊,玉龙笑了笑,抻了抻筋骨,道:“我会在这儿打扰两天,南哥,可以吗?” “当然当然,求之不得!”江南高兴地几乎要蹦起来,这话的意思他当然听得出来,玉龙的本事他是见识过的,有他出面,这事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事了。 丁柔分别后,少杰回到同玉龙的房间,一进屋就见玉龙正倒在床上喘息,惨白的脸上满是汗珠,忙快步走到床前问:“又痛了吗?珠儿呢?” 玉龙无力地道:“已经过去了……珠儿……去煎药了……” 少杰狠狠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懊悔地道:“都怪我,净顺着柔柔了,应该早点回来的。” 玉龙摇了摇头,道:“你在也没用……” 少杰扶他躺好,忧心忡忡地道:“还是因为寒香丸的毒性?这也太折磨人了,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好?” 玉龙闭着眼睛努力调匀呼吸,唇角牵起一丝笑意,幽幽地道:“再行一次功,就可以了。” “什么?”少杰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瞪大眼睛问:“再一次就行?”看到玉龙轻轻地点头,他喜出望外地大叫:“那还不快点,我来帮你。” 玉龙摆摆手,声音更加无力:“等我恢复一□□力。” 随着吐出的黑血颜色转为鲜红,玉龙缓缓吐出一口气,珠儿和少杰异口同声地问:“怎么样了?” 玉龙没有睁开眼睛,似乎是微微点了点头,费力地说了两个字:“别……怕……”便虚软地向旁歪倒,少杰赶紧扶住他,见他人已昏睡过去,便和珠儿一起,给他摆了个舒服点的姿势让他休息。 两人坐立不安的守在他床前,心里一点底儿都没有,看刚才他运功时紧拧的眉和满身的汗,就知道这个过程痛苦万分,最后那几口血更是让人心惊胆战,老天保佑,他以如此虚弱的身体冒着诱发蛊毒的风险进行的治疗方案,一定要有效! 四更鼓响,玉龙慢慢睁开眼睛,屋里仍然点着灯,珠儿趴在床边,少杰也坐在一边打盹,他心里一阵歉疚,又连累他们不能安睡,他稍微一动,珠儿便被惊醒,抬眼看他正望着自己,目光中满是怜惜,心里不由一阵惊喜:“龙哥,你的眼睛好了吗?” 玉龙微笑着点头,珠儿高兴地抱住他,口中不断地呢喃着“太好了太好了”,眼泪却不受控制地落下来。 玉龙抚摸着她的秀发,心疼地道:“傻丫头,怎么好了也还要哭呢?” 珠儿赶紧擦了擦泪,破啼为笑:“你不知道有个词儿叫喜极而泣吗?” 玉龙宠溺地望着她,道:“我现在知道了。” 回头见少杰正双手合十,满脸欣喜地念叨着“老天有眼,感谢老天。” 心里感觉暖暖地,玉龙轻声道:“别吵醒大家,你们两个累了一夜,趁现在天还没亮,都赶紧睡一会儿吧。” ☆、第 81 章 麻烦来的比预料的要快得多,第二天一大早,就有人上门讨债了,门下弟子霎时便死伤了二三十人,而对方正主是谁都还不知道,江南一听奏报不由怒火上冲,一面派人通知玉龙等人,一面率众出门应对。 眼前停着一顶气派的八抬大轿,轿夫是八个鬼气森森的彪形大汉,着黑色短衣,真如半截黑塔一样,一看便知都是力大过人的外练高手,此时身上都是血迹斑斑,而地上躺着的十几个帮内弟子,死状奇惨,基本都没有全尸,有的甚至脑袋都被拧下来丢到了一边,另外还有十几人或缺胳膊或少腿,倒在地上不停地□□,已然都成了残废。 江南见状只觉血往上冲,几乎立即就要冲上去拼命,但此刻的江南早已不是当年的毛头小子,他肩负着三江五湖几千弟子的身家,越是这样的时候,越要冷静。他一面告诫自己绝不能冲动,一面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怒火,抱拳拱手道:“在下三江五湖总舵主江南,还未请教……” “江南!你好大的胆子!鬼殿的船你也敢劫?”轿子里传出地声音阴森冰冷。 “鬼殿!”江南心头一震,脸色已经变了。江湖传言“神仙好惹,小鬼难缠。”说的便是云宫跟鬼殿。可见这鬼殿是一个与云宫齐名的神秘帮派,地处滇南,极少到中原来,但是人人都知道,鬼殿素以手段毒辣著称于世,不仅是武功诡异,更加让人胆寒的是,他们向来不管什么江湖规矩,□□、暗器、偷袭,只要能打倒对方,什么招都使。所以虽然鬼殿极少在中原武林活动,但一提起鬼殿,大家难免还是纷纷回避,就怕惹上这难缠的小鬼儿。 江南顿时心一凉:怪不得手段如此残忍,原来竟惹上了鬼殿,这下只怕三江五湖要面临灭门之祸,他把心一横,“呛啷”一声拔剑在手,冷声道:“江南不才,原本还打算向事主赔罪,归还银两……” “哼!赔罪?我门下十几条人命你赔得起吗?”轿中人冷冷地打断他。 江南怒道:“你门下人命值钱,那我们的命就不是命吗?本来我等先做错了,一命抵一命我也无话可说,可是你们竟然使出如此毒辣的手段,不只杀人还废了这么多无辜的兄弟,三江五湖原本也是黑道出身,你可别当江南是怂包,不会用剑说话!” “就凭你?嘿嘿!”对方冷笑了一声,用颇不屑地口气道:“你这把剑在我看来,用来切菜都嫌钝。” 江南忍无可忍,怒吼一声,连人带剑就向轿子冲了过去,就见一名大汉一挺胸膛拦在了轿前,硬生生用胸脯挡住了江南挟怒挥出的这一剑,剑尖刺在他身上象刺在了石板上,完全刺不进去,反而弯了起来,江南方自一惊,就听那人一声大喝:“滚!”前胸劲力向外一吐,竟将江南弹了回去。 江南急忙一个鹞子翻身,却仍未稳住身形,向后倒退了两步,被身后一人不着痕迹地在肩头一按,这才稳住身形,江南暗叫惭愧,回头一瞧,扶住自己的正是玉龙,后面跟着珠儿等人。看到玉龙脸上温暖的笑容,江南顿时觉得心里安定了下来:“有玉龙在,三江五湖就不会垮。” 中秋的清晨有些寒意,玉龙裹了裹身上的披风,慢悠悠地向前走了几步,眼睛扫了扫地上的尸体,眉头皱了起来,绝美的脸上没有了一惯的温润笑容,他抱了抱拳,声调客气但却冰冷:“在下云宫白玉龙,不知是否有资格请阁下现身一见?” “啊!”对方极短促的惊呼了一声,接着就见轿帘一掀,走下一位身穿宝蓝衣衫的翩翩佳公子,同色的丝带束着满头乌发,腰间佩带一把装饰华贵的宝剑,身材纤瘦,比玉龙矮了好多,年龄不过二十出头,容颜俊美秀气,若不是神情中透着一丝狂傲,整个人便显得过于妖娆,甚至有些女气。他也抱了抱拳道:“原来竟是云宫少宫主,失敬失敬!在下鬼殿少主凌霄,早闻少宫主惊才绝艳,果然名不虚传!” 玉龙淡淡地道:“鬼殿向来绝少在中原武林出现,竟然还能知道玉龙身份,着实让人佩服。” 话是这么说,但从他的表情上看不到他的意外,声音里也绝听不出佩服的意思。 凌霄似乎并不在意,反而客气道:“少宫主高估鬼殿了,其实幼年时凌宵与白兄有过一面之缘,只是白兄贵人多忘事,不记得罢了。前些时日在滇南巧遇张三丰张真人,又听得少宫主大名,凌宵好生仰慕,一心想找机会跟少宫主叙叙旧。” 玉龙心中疑惑,想不起来什么时候跟眼前这位见过面,但脸上却并不带出来:“哦?张真人德高望重,怎么跟鬼殿也有交情吗?”玉龙口气仍是淡淡的,但谁都听得出来,这话极不友善。 那凌霄终于忍不住变了脸色,道:“白兄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玉龙掩口轻咳了几声,道:“只是鬼殿向来口碑不佳,想必阁下该有自知之明才对!” 凌霄勃然大怒,道:“鬼殿跟云宫向来井水不犯河水,就算少宫主不屑与凌某为伍,也不必一再出言讥讽吧?” “讥讽?”玉龙声音转冷,道:“对你这等手段毒辣的人这已经很客气了。” “白玉龙,你别欺人太甚!”凌霄气得脸都涨得通红,几乎就要拔剑。 玉龙伸手指了指地上的尸体,冷冷地道:“你这是不是欺人太甚?” “是他们先杀了我的人!” 凌霄气呼呼地分辨。 “没错,的确是他们错在先,可是冤有头债有主,按照江湖规矩你尽可以找江南算帐,白玉龙自然不会偏袒江南,可你堂堂鬼殿少主,竟然用这么残忍的手段对付这些小人物,你认为我该尊重你吗?难道你们鬼殿的规矩就是属下们为帮派卖命,出了问题还要他们自己负责?” 凌霄被噎得一下子不知如何回嘴,下意识地回头看自己几个手下的反应,果然见他们听了这话竟互相对望,脸上现出一丝惊疑之色。 凌霄恨的一咬牙,道:“好你个白玉龙,竟使这等挑拨离间之计,枉我对你……对你这般客气!” 玉龙瞟了他一眼,道:“谢谢!你我不是朋友,你不需要对我客气。” 凌霄脸上现出痛心疾首的表情,一字一顿地道:“你今天是铁了心要替三江五湖出头,跟我鬼殿作对?” “出头倒谈不上,江湖人管江湖事,原本是要让江南还银子的,但现在看来,已经没这个必要了。” “你不想知道这些银子是用来做什么的?”凌宵似乎还有些不死心,作最后的尝试。 玉龙似乎犹豫了一下,毕竟以他的为人还做不到完全不问是非,但看到凌宵脸上现出一丝得意的神情时,他便决绝地摇了摇头道:“不管什么用途,总得先过了我这关再说。” “好,既然如此,那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亮剑吧!” 凌霄说着缓缓拔出了身上的宝剑,众人只觉眼前一道耀眼的光华划过,只见那剑如同一泓泉水,在阳光下似有清冽的冷芒吞吐,剑身上赫然刻着“赤宵”二字,众人心头都是一震,这竟是传说中汉高祖刘邦斩蛇起义的赤宵宝剑 玉龙掩口低咳,似乎没有看到,回头道:“珠儿,拿你的剑来。” 珠儿一愣,迟疑了一下,还是解下了自己的剑递过去,低声道:“龙哥,他那可是赤宵宝剑……” “我知道,”玉龙接过剑,对珠儿温柔地笑了笑,示意她不用担心。 少杰在一旁沉不住气了,上前一步道:‘还是我来吧,你的身体……” 玉龙横了他一眼,眼神不怒而威,少杰顿时把下面的话咽了下去,知道多说也是无益,便退了回去。 凌宵俊俏的脸宠此刻已是铁青,五官明显扭曲,看到他这副表情,玉龙脑海中闪过“柳眉倒竖、杏眼圆睁”这句话来,不由失笑,暗道:“莫不是女扮男装?” 他唇角的笑意让凌宵更为光火,怒喝了一声:“白玉龙,看剑!” 眼前炸出一团巨大的光华,众人几乎被强光刺得同时闭上了眼睛,就听凌宵发出一声惊呼,再往场中看时,却见赤宵剑刺在玉龙右胸上,白衣上已晕染出了一朵刺目的血花,凌宵一脸不相信地神情,半天才拔出剑来,喃喃地问:“你为什么不躲?你明明可以躲开的。” 珠儿只觉得这一剑象刺在了自己的心上,她心痛地大叫一声“龙哥哥!”便要跑过去,却见玉龙手一挥制止了她,回头笑了笑,道:“我没事儿,你乖乖地呆在那儿。” 他脸上看不到一丝痛苦的表情,淡淡地看了凌宵一眼,道:“这一剑算是我替江南向贵派死难的兄弟谢罪,再怎么说他们也是无辜的。”说着伸手在伤口周围点了几处穴道,血流顿时缓了,他缓缓地抬起手中的剑,用手拂了拂,道:“我同样也会请你向三江五湖死难的兄弟谢罪,你可得小心了!” 凌宵脸上表情很复杂,惊讶、愤怒,甚至有一丝惋惜,他皱着眉,幽幽地吐出一句:“你真是个奇怪的人!” 玉龙挑了挑眉,戏谑道:“不要对敌人感兴趣,那可是件很危险的事。” 凌宵脸色顿时一寒,左手捏个剑诀,右手赤宵宝剑光芒吞吐,恨恨地道:“好,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手一抬,赤宵宝剑迅速划过一片耀眼的光芒将玉龙罩在当中。 这光芒太盛,眯着眼睛才能勉强观瞧,众人心中焦急,却也只能看到一团白光裹着蓝影上下左右飘忽不定,几乎看不到玉龙的身影。 这一战真是太折磨人了,看得人眼睛刺痛眼泪直流,打得人当然也不轻松,玉龙对这光华很忌讳,于是干脆就闭上眼睛盲打,好在他有目盲的经验,倒也并不十分别扭,更令他头疼地是自己不能运用内力硬拼,剑也不敢与对方硬碰,而对方剑招既辛辣狠毒却又十分刁钻古怪,一时之间竟找不到对方破绽,无法占据主动,只能靠灵活的步法和无招硬有招的精要技巧应对,如此一来只怕时间久了自己体力不支。 那凌宵也是暗暗吃惊,这白玉龙果然名不虚传,自己这套剑法是鬼殿的镇殿之术,精妙绝伦,连张三丰张真人都赞不绝口,再加上赤宵宝剑削铁如泥,刃如霜雪,光照日月,除了使剑人外根本无法与这光芒对视,而对方只有一把普通的剑,竟能闭着眼睛从容应付了大半个时辰而不露败象,若不是他受伤在先,只怕自己还真不一定斗得过他。 两人来来回回已斗了近两百招,玉龙素有过目不忘之才,眼下虽然不能睁眼看,但仅凭感觉当凌宵的剑招使过两三遍之后,他也已记住,并开始摸索出破绽所在,只是体力此时却渐渐不支,久病体虚,胸前的伤虽然并不重,但却牵扯到整个右臂开始发麻,因为失血的缘故脚步开始沉重起来,他知道不能再拖了,必须瞅准机会一招制敌,这样想着,他猛地睁开了眼睛,手中的剑不再避让而是径向凌宵的剑劈了过去,凌宵一愣,不明白他怎么敢拿这破铜烂铁来硬碰硬,冷笑一声手中赤宵便迎了上去,两剑相交就听“呛啷”一声,玉龙手中剑应声而断,但他剑势却不停,手中的另半截剑已到了凌宵胸前,凌宵大惊之下避让已是来不及了,只觉胸前一凉,衣服已破了一道大口子,玉龙的剑却没有砍下去,显然是手下留情未施杀手,凌宵舒了一口气,才要道谢,却见玉龙似乎呆了一下,玉面飞上一抹红晕,迅速将披风罩在凌宵身上,急急地低声说了句:“在下无意冒犯姑娘,请见谅。” 凌宵这才猛然醒悟他看到了什么,不由又羞又恼,紧紧地扯住披风遮住胸前破衣,大骂了一声:“白玉龙,你下流!姑娘跟你没完!”说完一飘身便进了轿子,喝声:“走!” 那八个彪形大汉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听主人一声令下,不敢怠慢,赶紧抬起轿子飞奔而去。 ☆、第 82 章 因为赤宵剑光芒的原因,没有人看到那一幕,见他突然就走了,众人也都是一头雾水。 只有玉龙懊恼不已,狠狠地捶了捶脑袋,暗怪自己鲁莽,早就怀疑对方是女扮男装,竟然还这么不小心,纵然痛恨对方手段太过残忍,可毕竟人家是女儿家,什么地方不好打竟然划破人家胸前的衣服,难怪会被骂作下流,幸好赤宵剑光华影响了大家视线,否则若真毁了人家女儿家清白,实是罪不可恕! 珠儿见他眉头紧皱,表情痛苦,担心他是诱发了蛊毒,赶紧扶住他,关切地问:“龙哥,你还好吗?有没有惊动血咒?” “没事,我有分寸,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冒那个险的。”玉龙知道自己的样子吓到了她,便摸了摸她的头发,歉疚地道:“只可惜毁了你的剑。” “一把破剑有什么可惜的,只要你没事就好。”珠儿满脸都是心痛地望着他胸前渐渐干涸的血迹。 江南和少杰也过来察看玉龙的伤势,江南更是歉疚不已,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今日三江五湖派蒙公子援手,江南代表众兄弟感谢公子大恩大德。” “快起来,”玉龙赶紧伸手相扶:“大家都是兄弟,南哥何需客气,当日五老峰上也多亏三江五湖的兄弟帮忙不是?” 江南摇头道:“比起公子的大恩,那又算得了什么。今日这一剑本该江南来受,却连累公子又受伤,江南本就欠公子一条命,如今公子又替了江南一命,江南实在无以为报……” 玉龙最怕这个,赶紧打断他的话:“自家兄弟还说什么欠不欠的,今日这事还没完呢,还是先安置一下受伤的兄弟吧。”回头对少杰道:“赶紧把药箱拿来。“ “你自己还有伤,这些事就交给我们吧。”少杰想劝他去休息。 玉龙果然摇头:“我的伤没什么,上点药就好,兄弟们的伤不能再耽误了,快点行动吧。” 十几名弟子都断手残腿,虽然江南又请了几个大夫来,但一见眼前这等情景,都几乎吓得瘫软,见玉龙从容施治,手法精湛,都是心生敬意,这才稳下心神来从旁协助,忙到过了午时,玉龙已是面无血色,汗出如浆,珠儿心急如焚,知道劝也没用,只得在旁扶持着他,直到大部分伤者已安顿妥当,剩下的由那几个郎中处理也没什么问题了,玉龙这才吁了口气,珠儿心痛地道:“这回你可以放心去歇息了吧。” “嗯……”玉龙微微点了点头,朝珠儿笑了笑,笑容是那么的虚无飘渺,珠儿知道不好,紧紧地抱住他才没有让他直接倒在地上。 昏昏沉沉地睡了一天,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勉强睁开眼,四周静悄悄的,朦胧的烛光下,珠儿坐在床边正低头垂泪。 “怎么又哭了呢?”温柔的声音关更象是叹息,珠儿惊觉,赶紧擦擦眼泪换上一副笑脸:“龙哥哥,你醒了?饿了吧?粥早就煮好了,我去给你盛。” 玉龙没有阻拦,任由她前前后后一通忙,他知道,只有这样,她才会安心。 看看碗里所剩不多,珠儿满意地笑了,玉龙也笑,能换来她片刻的欢愉,就算是要承受翻江倒海般的疼痛,也是值得的。 江南早请大夫帮他看了伤,伤口不深,并不怎么严重,只是因为身体太虚,又疲劳过度才会昏睡,一听说他醒了,大家不约而同地都来探望他,屋子顿时显得拥挤热闹起来,江南一如他平日的作风,贯于耍宝,再加上丁柔这少心没肺的,两人搞出不少笑话,逗得大伙儿笑声不断,只有少杰显得有些闷闷不乐,若兮心细,猜到少杰的心思,便捅捅丁柔,示意她过去陪陪他。 丁柔却瞟了少杰一眼,大咧咧地问:“大夫都说玉龙的伤没事,你干嘛还皱着眉头象别人欠了你银子似的?” 少杰气地暗暗咬牙,没接她话茬,江南见状立刻明白少杰是在吃他的醋,索性逗他:“少杰是不舒服吧?柔柔,你怎么做人家女朋友的,这都没看出来?”大家听了这话都明白个中缘由,却是心照不宣,都偷着乐。 少杰立刻涨红了脸,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丁柔正拿起一块小点心往嘴里送,显然没听出江南是在取笑少杰,微微愣了一下,回头去看少杰,果然见他面颊泛红,以为他真的病了,赶忙扔下点心就去摸他额头,急问:“怎么了?发烧了?” 少杰尴尬地扭头避开,闷声闷气地道:“我没事,别听江南瞎说。” 丁柔可是真着急了:“怎么是瞎说呢?看你脸这么红,一定是发烧了,头疼吗?你看你,不舒服也不说一声,快让我瞧瞧。”说着追着少杰仍去摸他额头。 少杰无奈地捂着脑袋逃出门去,边跑边喊:“姑奶奶,我真没事儿!” 看着丁柔追出门去,大家哄堂大笑,江南笑得直不起腰来,道:“柔柔真是傻的可爱,娶了她,少杰这辈子可不会无聊了。” 少华也笑:“昨天我还劝三弟来着,这个傻丫头,爹娘一定不会喜欢的,可三弟说他就喜欢她这傻劲儿,真不知道他哪根筋不对了……” 若兮微微变了脸色,想说什么,但终究还是沉默。在心里,她是喜欢这一对儿的,她一直羡慕丁柔的自由洒脱、无拘无束,喜欢她的任性妄为、胸无城府,这是丁柔的特质,也是现实中的人缺少的品质,特别是受过正统教育的女孩儿,比如自己,今天的情形如果互换一下,别人嘲笑的是自己,那么柔柔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站出来为自己辩驳,绝不会有所顾忌。 若兮于是有点难过,为丁柔,也为自己,如果当初自己象柔柔一样率性,爱就爱了,勇敢地说出来,说不定就不会错过玉龙了,这样想着,她不由偷偷地瞄了他一眼。 玉龙没有笑,眼睫低垂,在他苍白的脸上投上长长的阴影,他仍然微微皱着眉,表情很平静,印象中的他似乎总是这样的神情,波澜不惊,超然物外,多少人的聚会他都是冷眼旁观,仿佛从来不打算融入这欢乐中,什么样的欢乐似乎也都化不开他眉宇间隐隐的忧郁。 珠儿也没有笑,她的眼光始终是在玉龙身上的,手也始终是放在他胃腹之上的,神情专注地轻轻打着圈,似乎外界的一切都与她无关,只有玉龙才是她的全部,若兮心里暗暗叹了口气:“这也该是让人羡慕的一对儿才是,就凭这份全心全意,谁还有资格跟珠儿争呢!那么,我呢?”她的目光很自然地转向少雄,他正温柔的望着她,满眼的关切,似乎在询问她为什么情绪低落,若兮忽然便感觉心头一亮:“少雄才是我的真命天子吧!原来他的目光也是这样一直在我的身上,关心着我的一举一动,那我还羡慕别人干什么呢?”她笑了,目光如水般望着少雄,笑容如同绽开在阳光下的花朵,鲜活、明媚。 大家又说了什么,若兮没听到,她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完全忘记了本来是在替丁柔难过的。 忽然听到隐忍地咳嗽声,大家都停止了笑闹,回头去瞧斜靠在床头的玉龙,珠儿正捂住他的右胸,小心地替他撑住身体,以免挣开伤口,众人才要上前帮忙,玉龙已摆了摆手,缓缓止住了咳。 若兮见他仍是低喘不已,赶紧道:“很晚了,还是让玉龙早些歇息,我们走吧。” 众人随声附和,纷纷起身要走,却听玉龙低声道:“等一下!” 他目光扫过众人,眼神复杂,似乎有些犹豫,众人都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什么话让他这么为难,只有珠儿,她从头到尾看到了玉龙情绪的变化,她知道他在犹豫什么,于是轻轻捏了捏他的手,柔声道:“龙哥哥,都是自家兄弟姐妹,大家也没有恶意,你有话就说吧。” 玉龙会心地笑了笑,声音低哑但很平静:“刚才听你们玩笑,我心里是不舒服的,但却顾虑着是不是该说,珠儿说的对,都是自家兄弟,没有什么不好说的。” 他顿了一下,神情显得很认真:“关于丁姑娘,我曾多次跟少杰谈过,我一直是赞成甚至是鼓励他的,南哥可能不知道,柔柔幼丧父母,他哥哥是个粗人,除了靠拳头来保护妹妹,并不知道该如何教导她,所以柔柔就象块未经雕琢的璞玉,看起来是有些无知,甚至傻里傻气,但却是至情至性,十分难能可贵,柔柔身上的优点是我们不具备的,所以对于她的不通事故和毫无心机,大家玩闹倒也无所谓,但请不要在心里嘲笑她。” 一阵有些尴尬地沉默,倒是江南首先打破僵局:“其实我也是个没心没肺的人,不该取笑柔柔的,我们都没有恶意,以后会注意分寸的,大家都是兄弟姐妹,有什么做的不好的,都互相照应着点,相信我们都会越来越好的。” 少华也道:“我也不是不喜欢柔柔,只是怕她这样的性情,爹娘会不喜欢,不过,三弟的性子我们都知道,只要他喜欢就好,我会祝福他们的。” ☆、第 83 章 夜已经很深了,或许是白天睡的太多,玉龙怎么也睡不着了,装睡骗走了珠儿,他便坐了起来,八月十四的夜晚,如水的月光从半掩的窗户洒进来,屋内半明半暗,倒显得有些诡异。 一想到中秋,玉龙的心里便沉甸甸的,父亲跟姐姐应该已经回去了吧,不知母亲会不会怪自己故意不回家,这应该是能陪母亲过的最后一个中秋节了,可是,为什么心里却执意不肯回去呢?是害怕母亲若见到现在的自己,无论如何也不会再让自己离开吗?是不忍心再让母亲承受一次离别之痛吗?是怕自己一回去也便狠不下心来再离开吗?不知道,反正心里有个声音告诉自己,绝不能回去! 可是因为自己的一已之私,连累少杰他们兄弟三个都不能跟家人团圆,这实在是太不应该了,他们也是有父母的,不行,明天无论如何要让他们三个赶回去一趟,好在快马加鞭也赶得上晚饭。 脑子里胡思乱想着,眼睛又向窗口望去,蓦地,一道影子清晰地印在了半掩的窗子上,玉龙的心一紧,竟然半点声息都没听到,若不是自己想事情想的出了神,就是此人的轻功已是出神入化,他凝神看着那道影子,从姿势看得出他正在侧耳倾听,虽然只是个影子,但玉龙清晰地感觉到了杀气,这人绝不是朋友! 果然,只见那影子手一抬,一道寒光已穿窗而入,直射向床铺,玉龙早有防备,在他抬手的同时已长身而起,一把飞刀深深地扎到了床铺之上,显然对方出手极狠,打算一刀致命。 玉龙没有穿窗而出,因为他看到那影子并没有离开,他当然知道这一刀没达到预期的效果,显然他是在等自己出去会他,于是他轻轻开了门,悠悠然地迈步走了出来,月光下那人一身黑色夜行衣,赫然就是女扮男装的鬼殿少主凌霄。 她目光冰冷,不,应该是怨毒,不等玉龙开口,已低声说了句:“跟我来!”手臂一张,人便如同一只大鸟一般飞了起来,速度奇快地向房顶略去。 玉龙见她果然轻功卓绝,当下也不犹豫,飞身追了过去。 追了约有十多里,眼看凌霄进了一片树林,玉龙已感觉身体有些吃不消了,不得不停下脚步,胃里象是纠结着一团芒刺,扎得他连呼吸都有些困难,他扶住一棵树,小心地调整呼吸,努力想平复那难忍的刺痛。 “原来堂堂云宫少宫主竟是个胆小鬼!这么一片小小的树林就不敢进了?怕中埋伏?”依然是无声无息,完全不知道她是怎么从林中出来的,只见她好整以暇地倚着一棵大树,满脸都是不屑。 玉龙并不惊讶,更不介意她的嘲讽,也将身体靠在树干上,双手抱臂,淡淡地道:“小心点总不是坏事,何况鬼殿的名声一向不怎么好!” “鬼殿的宗旨向来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凌霄面如寒霜,冷冷地道:“请问少宫主这也有错吗?” 迟疑了一下,玉龙想起原本就是三江五湖帮错在先,于是自觉理亏,便输了些气势:“这倒也没错,可是,鬼殿的报复手段也实在是太过毒辣了,得饶人处……” “狡辩!”凌霄一掌拍在树干上,震得大树哗哗作响,树叶纷纷飘落,凌霄一伸手接住一片树叶,用纤细的手指捏住,朝玉龙晃了晃,口气突然变得异常平静:“你看这片树叶,好好地长在树上,谁也没招惹,却偏偏被人打了下来,你说,它是不是很冤呢?”她忽然笑了,其实她长得很美,笑的也很妩媚,可这么美的笑容却偏偏是出现举止打扮都很男人的女人脸上,就显得极其妖魅、甚至有一丝诡异。 望着这魅惑的笑容,玉龙忽然有种不祥的感觉。 “怎么?你不觉得它冤?”凌霄忽然便恢复了女声,幽幽地叹了口气,满脸幽怨地瞟了玉龙一眼,玉龙心里莫名地震了一下,暗道:“难道她练过摄心术?” 就听她仍是幽幽的道:“因为它只是一片树叶,当然只能是零落成泥,任人踩踏了,在你们看来这是天经地义的对不对?可是若它不是一片普通的叶子,又会怎样呢?” “会怎样?”玉龙不禁呆住,似乎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她惋惜地地看着他,红唇微动,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来:“杀人!” 同时,她手中的落叶突然飞了出去,挟着锐利的呼啸声向玉龙的咽喉切去,两人相隔不过几步,玉龙正沉浸在她对树叶的哀怨中,耳中突然听到破风之声,本能地向旁侧头,同时伸手一挟,却不料那小小的叶子似乎已变成了一把锋利的刀,玉龙只觉得手指一疼,叶子已经脱手,扑地一声钉在了他身后的树干上,玉龙惊出了一身冷汗,低头看时,手指已被切了一道口子,血正往下滴,他不禁摇头苦笑,道:“看来你对我真的存了必杀之心。” “没错!我就是要你死!”凌霄又恢复了男声,咬牙切齿地瞪着玉龙:“本来以为你跟那些所谓的正人君子不同,想不到一见面才发现,原来你也是个伪君子,满口仁义道德,满肚子男盗女娼!” 微微皱了皱眉,玉龙有些怒意,但想起白天划破她衣服的事,便释然了,于是他真诚的向她道歉:“对不起,凌姑娘,白天的确是我鲁莽了,我没想到你是……” “住口!”凌霄厉声喝道:“又是对不起,你们以为一句对不起就什么都能抹掉吗?”她恶狠狠地盯着玉龙:“明明是你们无缘无故杀了我们的人,劫了我们的聘礼,毁了我的清白,反而冠冕堂皇地怪我们手段毒辣,真是天大的笑话!” “凌姑娘!”一听对方的银子竟然是聘礼,玉龙不禁万分愧疚,的确是自己太过武断,一看到对方报复手段那么残忍,便失去了理智,他诚恳地道:“在下万分抱歉,原以为你们这钱财路数不正,没想到竟会是……这事的确是玉龙失察,一切后果玉龙愿意一力承担。” “好啊,我倒想听听,你要怎么承担?”凌霄难掩兴奋,作出一副倾听的姿态。 “所谓人死不能复生,何况你也替手下报了仇,我不希望双方再有死伤,如果你还不解恨,玉龙可以自残一臂,算作谢罪;聘礼双倍赔偿,绝不会让你们损失一分一毫。” “我要你的手也没有用,这事就算了。”凌霄的气似乎消了一些,口气缓和起来:“最后一项,你打算怎么补偿我?”她的目光中有些许期待。 “姑娘的意思是……”玉龙一脸不解。 “你装什么蒜!”凌霄脸一冷,道:“你毁了我的清白,要么让我杀了你,要么你娶了我……” “姑娘言重了!”这帽子可不能随便戴,玉龙惊出一身冷汗:“在下不过只是不小心割破了姑娘的衣服,虽然确实有些不妥,但对姑娘并没有什么损害……” “不小心?你真是不小心刺我胸口的?”凌霄咄咄逼人,甚至在偷换概念。 “呃……我承认,那一剑我是有意的,但我的意思是……”他想说“我的意思是在不伤你性命的情况下分出胜负而已。”可惜他的后半句没机会说出来就被凌宵故意地打断,于是,这话变成了“我是有意的”。 “你自己都承认是故意的,还有什么可说的?”凌霄得意地笑着:“你在大庭广众之下该看的不该看的都看了,难道不应该对我负责?” “姑娘说话要讲良心!”玉龙有些啼笑皆非:“我只是……只是看到你的裹胸,知道你是女儿身而已,何况又没有别人看到……” “你还很遗憾没看到更多是不是?” “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遗憾没有别人看到?” “姑娘这是强词夺理!”对她的纠缠不休,玉龙渐渐失去了耐性,口气变得强硬起来。 “我强词夺理?”一个性情刁蛮、说一不二的大小姐要死乞白赖地求人家娶本就是件让人窝火的事,何况人家还坚决不肯,玉龙的态度让凌霄大为光火,气得几乎要跳起来,指着玉龙的鼻子骂道:“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毁了人家的清白,还打算赖帐不成?你……你就是一条无耻的赖皮狗!”这时她的声音又变得清脆悦耳,显然是盛怒之下忘了伪装。 长这么大还没被人大声呼喝过,何况是指着鼻子骂,玉龙修养再好也忍不住怒火中烧,深吸了好几口气,才硬生生忍下打人的冲动,却不料身体对情绪的反应实在太敏锐了,刚刚消停的胃猛地一抽,疼得他眼前一阵昏黑,几乎晕厥,手撑着树干才勉强站住,耳听得凌霄仍在大骂,不由更加心烦意乱,大喝一声“闭嘴!”一掌便将身旁一棵树劈断,吓得凌霄立刻住口,怔怔地看着他。 月光下,他的脸色白里透着青,目中的寒光让凌霄忍不住打个冷战,就见他深吸一口气,冷冷地道:“凌姑娘,我再次声明,我只是划破了你的衣服,连你的皮肉都不曾看到,不需要向你负责什么。至于其它的,玉龙绝不食言,两天后你尽可以来取银子。”说罢再也不看她一眼,转身就走。 “你站住!”凌霄大叫,玉龙充耳不闻,不想再和她罗嗦。 “呛啷”一声,宝剑出鞘的声音传来,玉龙没有半点犹豫,继续走。 凌霄并没有从背后袭击,因为这一招通常不会奏效,她将剑横在自己脖颈之上,带着哭腔喊:“白玉龙,你再往前走一步我立即自刎!” 这招果然有用,玉龙立刻停步,转身冷冷地看着她,月光下赤霄剑发着雪一样的幽光,衬得她的脸色苍白,她泫然欲泣的表情更让那魅惑的容颜多了一份凄美。 ☆、第 84 章 两人就这么对立着,玉龙的冷淡显然让她更失落,泪珠开始滚落,女人的眼泪通常是最好的武器,这话不知是谁说的,但玉龙相信这话极对,因为至少他就见不了女人的眼泪,尤其是这种无声的眼泪,哪怕是眼前这个让人讨厌的妖魅的女人,刚才还是一副凶神恶煞泼妇骂街的样子,转眼就能哭得梨花带雨,明知这或许只是手段,是诱惑,可是他就是狠不下心来弃她而去。 暗暗地叹了口气,玉龙为自己的心软,也为凌寒的偏执,他向前走了一步,靠近了她一点,道:“凌姑娘,你这又是何苦?”声音里有些许无奈,有些许可惜。 凌霄已经完全没有了刚才的气势,哭地楚楚可怜:“我不管,我发过誓,谁要看了我的女儿身,要么娶了我,要么杀了他,再不然就是我死……”说到死字,她哭得更厉害了,抽噎着,整个身子都颤抖起来。 玉龙顿时觉得头疼:女人怎么会有那么眼泪,明明是自己没事找事,还有什么好哭的。可是看到削铁如泥的赤霄宝剑在她脖颈上随着她的颤动光芒吞吐,玉龙又怕她真有个好歹,只好硬着头皮劝她:“凌姑娘胎,你先把剑放下好吗?有说慢慢说,万一你不小心——”他拿手在自己脖子上比了一下:“那可是赤宵宝剑,轻轻的一下,就会是很深的一道口子,你看你这么漂亮,这要是留道难看的疤多不值得,你说是不是?” 这个理由对女人来说显得比较有效,但凡女人总是爱美的,何况她还是个漂亮女人,更何况她最希望玉龙在乎她的美。 听到他说自己漂亮,凌霄明显兴奋了一下,立刻将剑从脖子上拿开,问:“你真觉得我漂亮?”她并不将剑归鞘,还是垂在身侧,紧握着剑柄,杏眼中蓄满泪水,期待地望着玉龙,一副“你若不随我心,我随时还会再死一次的架式”。 玉龙唇角牵起一丝无奈,点了点头。凌霄也不知是开心还是伤心,眼中的泪又迅速掉下来,伴随着她的抽动成串成串的滚落。 玉龙心里暗暗算计着距离,还是稍远一点,只怕很难保证在她寻死时能抢得下剑来,于是他慢慢向前走了两步,凌霄或许是只顾伤心没注意,又或许根本就想让他再靠近点,并没有理会他,仍是低声的啜泣。 “你何必这么执着呢?开开心心地去做你的新娘子不好吗?我保证,你的未婚夫绝不可能知道,也绝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这件事,好不好?”玉龙作出一副向天发誓的样子,一脸肯定地表情。 “你说什么?”凌霄愣了片刻,也忘了哭,琢磨了半天,这才恍然大悟,红了脸道:“那聘礼是我大哥的,他才是鬼殿的少主凌霄,我……我叫凌寒……” 她见玉龙有些尴尬地沉默着,又道:“前些日子张真人来找我爹,说是要找什么蛊王血咒的解药,席间说起你,张真人对你赞不绝口,我便想一定要见见你,看看你到底有多么好。”她微微低了头,一副娇羞地小女儿态,偷偷瞟了玉龙一眼,见他无动于衷地样子,有些失落,又道:“我十二岁那年,因为爹爹跟张真人有交情,我又不服他管教,所以就送我到武当山学武,其间你跟你父亲也去武当山,我们在一起练过功的,那时你跟我差不多高,或许比我小一点吧,想起来了吗?” “对不起,我实在是不记得了。”玉龙表情淡淡的,其实他心里已经想起来了,那年他只有七岁,确实见过一个姐姐,只是没问过名字,只记得张爷爷很喜欢她,叫她丫头,还开玩笑说要把那姐姐许给自己当媳妇,那时自己很坚决地摇头说:“不,我长大了要娶珠儿。”逗得大人们都笑,却惹恼了那姐姐,短短几天时间想了好多损招来捉弄自己,不过大部分都没得逞,反而害她自己吃了不少苦头。 凌寒听他说不记得,脸上现出极其失望的神情,情绪顿时低落下去,沮丧地问:“今天见到的那个珠儿,就是你从小要娶的姑娘?你到现在也还是因为她不愿意要我?” 玉龙迟疑一下,道:“这事跟珠儿没关系,我跟你初次见面就是敌对的状态,而且……”他顿住,咬牙忍下一阵抽痛,又道:“我不可能因为这么荒谬的理由娶你。你很美,要找个爱你的男人不难,我可以保证,没有人会知道那件事,所以,不会影响你的清白,你会找到属于你的幸福的。” 凌寒凄惨地一笑,道:“你就是我命里注定的那个人,从十二岁见到你以后,我就再没有穿过女装,这么多年来,爹跟大哥都不明白我到底在执着什么,可是我知道,是你!当年你的话深深地伤害了我,总有一天,我要让你知道,我是个漂亮的女人。” 说着忽然伸手便去解扣子,玉龙一惊,迅速背转身,道:“你要做什么?” 就听那凌寒咯咯笑了起来,声音清脆悦耳,宛若银铃:“你怕什么?我只是要让你瞧瞧我女装的样子而已。” 玉龙哪里敢回头,任她笑声再甜美,也不由得毛骨悚然,连声道:“不用不用,就算是男装也能看得出你确实很美。” 凌寒依然咯咯地笑,显然很高兴,笑着笑着忽然“哎哟”大叫了一声,玉龙怕她使诈,哪敢回头,却仍是忍不住问了句:“怎么了?” 凌寒一边□□一边道:“我……哎哟……我肚子疼……啊……好疼……” 玉龙听她声声呼痛,担心她真的不舒服,便问:“你是不吃错东西了?要不要我帮你看看?” 凌寒道:“不用……我这是老毛病了……我有药……” 听她这么说,玉龙稍稍安心了些,问:“你没有当真脱衣服吧?” “没有,我吓你的,哎哟……疼……疼死我了……” 听到她呼吸声越来越粗重,□□声却渐渐低了下来,玉龙终于忍不住回头,就见凌寒果然衣着整齐,蹲在地上,一手卡在腹间,另一只手正艰难地打开一个药瓶倒出来两颗药丸,玉龙才要上前帮她,她已是一扬头吞下了药丸。 玉龙见她脸上表情痛苦,不由心生不忍,赶紧扶她:“是什么样的旧疾,请大夫看过没有?快先坐一下。” 凌寒被他扶着慢慢起身,却又痛叫一声迅速蹲下去:“啊……不行了……哎哟……疼死我了!” 玉龙见她疼得起不了身,也急了起来,伸手要去摸她脉:“你再忍忍,我看看是怎么回事。” 手才一摸到她手腕,就觉得胸前一麻,接着她手一翻,就把什么东西塞到了他嘴里,又在他胸前一拍, 这过程太快,玉龙根本毫无防备,那东西顿时便被这一震滑落喉头。 怒多过惊,玉龙沉声问:“你给我吃了什么?” 凌寒轻松地拍了拍手,站起来,面露得意之色:“是情蛊,听说过吗?” 自幼饱受蛊毒之苦,玉龙当然对蛊术有所涉猎,这情蛊,是极其特殊的一种蛊,是苗女专用在情郎身上的,蛊为一对,两人分食,母蛊在施蛊人体内,而中蛊之人慢慢会对吞食母蛊之人意乱情迷,二人不可分离,因为情蛊噬心,一旦分开,只要思及心爱的人就会有噬心之痛,若是情郎背叛,下场自然是死得很惨,而下蛊之人也不必不可活。 所以,他几乎是出离愤怒了,幼时的一句玩话竟让她如此恶毒,她对自己的感情哪里是爱,根本就是恨,情绪激动带来的后果是胃又开始绞痛,忍!忍怒!忍痛!锁紧了眉,咬住唇,汗珠迅速在他额头凝聚,一滴一滴落下来。 凌寒当他是怕了,更加得意,道:“看来你是听说过了,不过也不用怕,只要你乖乖地跟着我,跟我在一起,就不会痛苦了。 “凌姑娘,”玉龙忽然替她悲哀,咬牙忍住弯腰按腹的冲动,艰涩地道:“对不起,我不知道那些话会伤害你……我当时只有七岁……” 凌寒一呆,似乎没有反应过来,喃喃地重复了一句:“七岁?” “没错,你为了一个七岁孩子的玩笑话恨了这么多年,还用了这么卑劣的手段,你……值得吗?我并不是你的幸福……呃……” 胃里忽然象是炸了锅,他忍不住闷哼了一声,弯下了腰。他知道,那情蛊感觉到了血咒的存在,而血咒也已经被惊醒了,两种蛊是不能在体内并存的,必须要有一方被吃掉才行,结果可想而知,情蛊是斗不过血咒的。 蛊虫之间的战斗是怎样的情形,玉龙不知道,但翻江倒海般的疼痛却让他刻骨铭心,阵阵烦恶涌上喉头,剧痛、恶心,他费力地扶着树身想站稳,可剧痛让他两腿发软,沿着树干滑坐下来,他用手死死地卡在腹上,恨不能直接将它们按碎,换来的却是更剧烈的挣扎,更难忍的疼痛,他颓然地放弃这个荒唐的念头,除了混乱的呼吸,虚弱地连翻滚地力气都没有,只将头埋在腿上,双手抱膝,蜷缩成一团,抖个不停。 凌寒眼见他竭力忍痛的样子,十分震惊:“怎么了?我还没让它造反呀?你怎么会这么痛苦?” 玉龙抬起头来,惨白的脸上汗如雨下,他扯出一丝苦笑,勉强道:“我原本……就中了血咒。” “血咒?!”凌寒惊呼,“原来张爷爷就是在给你找解药!那——你现在是……”全身的汗毛一下子竖起来,凌寒打了个寒战,她当然知道这个后果有多严重,声音止不住地颤抖:“两只蛊……在斗?” 玉龙点了点头,忍着剧痛道:“情蛊斗不过血咒……快找……解药,不然……你会死……呃……”一声低吟随着他开口溢出唇边,他迅速咬住唇,低下头去。 “啊……怎么办!解药我没带在身上。”凌寒吓得魂不附体,四肢冰冷,后悔地要死:这下可玩过火了。 已经晚了,母蛊在凌寒体内已有了反应,她惨叫着捂住肚子蹲了下去。 玉龙已是痛到意识模糊,听到她□□,强迫自己清醒一点,看到她痛苦的样子,十分不忍:“来不及了……呃……你……还有什么办法?” “我哪有办法,”凌寒六神无主,一边捂着肚子一边又开始哭:“都怪你!哎哟……痛死我了……啊……都是你……害了我!” 母蛊的反应越来越激烈,凌寒腹内如绞,痛不可当,她开始在地上打滚儿,大声惨叫。 玉龙知道自己体内的情蛊若是死了,她也必不可活。情急之间猛然想到:在情蛊被血咒吞食之前让他喝自己的血,这样母蛊就会安静下来,暂时保护她的性命,好让她有时间拿到解药。他看了看自己被树叶划破的手指,已经不流血了,情况已经很危急了,他也顾不上自己剧痛难当,身上没有一丝力气,硬是挣扎着来到不停翻滚哀嚎的凌寒身边,捡起她丢在一旁的宝剑,剑尖在自己腕上一划,鲜血顿时涌出来。 “快来……喝我的血……可以缓一缓……”他勉强举起手,血一滴一滴地流下来。 凌寒怀疑自己听错了,抬头一瞧,果然见玉龙正举着流血的手坐在自己旁边,身子还在不停的颤抖,显然在极力忍痛,她不相信这少年还会来救自己,一时竟呆住了。 玉龙已是支撑不住,拼尽最后的力气喊:“快呀!” 就算恶心,也没别的办法,为了保命,只能喝他的血!凌寒一咬牙,一把扯过他的手,狠狠地吮吸起来。 终于,母蛊渐渐安静下来,可眼前的少年已虚弱的几乎坐不住,凌寒由衷地佩服他,刚才自己只是一只蛊造反就痛得要死,他体内可是几只蛊在决斗,这种痛不是普通人能够忍受的,他竟然还能撑着来救自己,那该是怎样坚韧的意志! 眼看着那少年整个人就如同一只白色的蝴蝶,翩翩倒地,手臂上鲜红的血浸透了衣衫,映着他苍白如雪的容颜,更添了一分凄艳,那让人触目惊心的红白对比刺痛了凌寒的心,她知道不能再让他继续流血,于是伸手点了他手臂上几处穴道,然后迅速从身上撕下一块衣襟,开始替他包扎伤口。 “我没事……你快去……解药……。”玉龙长长的羽睫轻颤,艰难地看着凌寒,焦灼而又微弱的声音让凌寒心头一颤,情蛊在他的体内存活不了多长时间,他根本不需要解药,他惦记的是让他受此折磨的敌人,敌人的痛已经止了,可他的疼痛却仍在折磨着虚弱的身体,看着他仍然不停颤抖,凌寒不禁暗暗叹息,毫不留情地一掌将他拍晕,看着伤口处的血已渗透出来,殷红一片,她的表情十分复杂,轻叹了一声,自语道:“我这般对你,你还要舍身救我,真是个傻瓜……哎!我会报答你的。” 说罢,她果决地站起身,头也不回地飞奔而去。 ☆、第 85 章 珠儿心急如焚,不知道龙哥哥到底去了哪里,半夜因为不放心,又起身去看他烧退了没有,哪知却正看见玉龙跟着一个黑衣人走了,珠儿不放心,也跟了上来,可惜她轻功太差,没追几步便不见了两人踪影,只得顺着两人走的方向一路摸过来,幸好月亮很好,可以看得见路,珠儿漫无头绪的找,后悔没有叫醒少杰他们,这陌生的地方,千万别找不到才好。 走了有大半个时辰,忽然看见那鬼殿少主远远地飞奔而来,在前面一拐弯就不见了人影,珠儿一看那影子便知道龙哥就是跟他走的,可是奇怪,怎么只有他一个人,龙哥哥呢?难道……珠儿不敢想下去,也顾不上追那凌霄,沿着凌霄来的方向跑了过去。 果然,前面不远便是一片树林,林边倒着一个白影,一动不动,也不知是死是活,珠儿心胆俱裂,跌跌撞撞地奔过去,抱起玉龙,就见他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一只手死死地揪着腹部的衣服,唇色都是苍白,有深深的齿痕和血迹,另一只手腕已被包扎过了,有血迹渗出来,显然流了不少血。 朦胧中似乎听到珠儿的呼唤,玉龙慢慢恢复了意识,感觉血咒已经安静下来了,看来是吃饱了,也或许它也打的累了,总之应该并没有咬噬自己,只是那千疮百孔的胃哪里经得起这番折腾,尽管战斗已经结束了,可它依然无休无止地叫嚣,稍微动了一下,想起来,却又倒抽一口气,几乎又痛晕过去,珠儿赶紧拿出随身带的止痛药,喂他服下,又低声问:“要不要揉一揉?” “不……”玉龙摇头,无力地笑了笑:“抱着我,好冷……” 珠儿心疼地抱紧他,手捂在他纠结不已的胃腹上,柔声道:“先焐一会儿,看会不会好一点。” 玉龙又安心地闭上眼睛,喃喃地说了一句“有你真好!” “龙哥哥,你说什么?” 珠儿见他口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便将耳朵向前侧了侧。 “没事,”玉龙唇边挂起一丝笑意,声音低哑:“我说这样很好。” 疼痛终于开始减缓,玉龙的呼吸声渐渐平稳,慢慢睡着了。 天边已渐渐发白,珠儿暗暗松了口气,天快亮了,在这荒效野外,说不定有什么猛兽出没,天亮了就好了,或许还有行人经过,让他们帮忙给江南送个信,派人来接一下总是好的。 看着他脸色依旧苍白如纸,珠儿心疼的真想立刻将他抱到床上,让他好好休息,可是现在她不能动,他好容易睡着了,现在就算刀架在脖子上也不能动。 珠儿这样想着,忽然便感觉真的有东西架在了脖子上,不过不是刀,是剑,赤宵宝剑。眼前无声无息地出现一双脚,女人的穿了绣花鞋的脚。 她果真一动也没动,只抬了抬眼皮看了看眼前的人,这一看之下她几乎目瞪口呆,若不是因为玉龙睡着,她只怕就惊讶地叫出声来。 眼前是一个绝色女子,一身深深浅浅地紫,上身穿烟霞云皱锦,下身云笼白梅百褶裙,外罩淡紫色轻纱,腰间一条雪白的烟罗软纱松散散地挽个蝴蝶结,更衬得小蛮腰不堪盈握,头顶松散散挽个流云髻,其余秀发自然披散,一张五官精美地瓜子脸,淡扫蛾眉,簿施粉黛,更显得肤若凝脂,吹弹可破,整个人便如同一副美人图,当真是精致如画。 珠儿惊讶的当然不是她的美,这女人虽然美,若是不施脂粉应该也不过跟若兮丁柔她们算在伯仲之间,比起蓉姐姐来还差了那么一截,何况总觉得这美太过刻意,不够自然。珠儿惊讶的是这张脸似曾相识,竟然是……是凌霄的脸! 看着珠儿一脸惊讶,却是一动也不动地紧紧抱着玉龙,凌寒妩媚地笑了笑,收回了剑,声音压得极低:“你是珠儿?” 珠儿低头看了一眼玉龙,他没有醒,于是微微点头,但没有开口。 “看来你很爱他,怪不得他……”凌寒没有说下去,脸上有一丝遗憾的表情。 珠儿静静地看着她,有些不解。 她又笑了笑,道:“你不用惊讶,我就是那个凌宵,不过是女扮男装,冒用我哥哥的名字而已,我本名叫凌寒。” 见珠儿只是点了点头,仍然不说话,她秀眉微蹙,显得有些不耐烦:“我也不跟你拐弯抹角了,白玉龙毁了我的清白,所以我只能嫁给他,你最好自动退出,免得他为难。” 出乎意料的是,珠儿听了这话一点儿也没激动,却莞尔一笑,笑容纯真的象个孩子,凌寒不禁呆了呆,有些怒意:“你笑什么?没听懂?” 珠儿将手指竖在唇边,又指了指树后,示意她到后面去。 凌寒猜她的意思是到旁边谈,大概怕惊动玉龙,这当然是正合她意,便依言转到了树后。 珠儿这才在玉龙耳边轻唤:“龙哥哥,龙哥哥。” “嗯——”玉龙立刻答应一声,睁开眼睛却又迅速闭上,皱紧了眉头。 珠儿心中十分不忍,知道他是晕眩,但凌寒还在等着她,只能狠下心来轻轻动了他一下,道:“龙哥,你翻个身再睡好吗?” 玉龙却又含糊地道:“不要,这样舒服。” 珠儿听他竟然有撒娇的意思,不禁红了脸,继续说:“你翻一下嘛,我的腿麻了。” 玉龙嗯了一声,睁眼看了她一眼,又闭上,然后动了下身子,却又 “丝”地抽了口气。 珠儿立刻心软下来:“好吧好吧,你别动了,就这么睡吧。” 玉龙按住胃,等了一会儿,才又弱弱地道:“扶我一下。”说着硬撑着直了直身子。 珠儿老大的不忍心,细心地抱着他往上拉了拉,让他靠在树边,见他始终闭目皱眉,怕他又疼,赶紧问:“痛得厉害?” “还好,让我再缓缓。” “那你睡吧,我在一边守着你。” 看着他又昏昏睡去,珠儿这才放心地走到一边,凌寒跟着她又走远了一点,见她停步,又回头估算了一下距离,才道:“说话小声点,别吵到他。” 凌寒点了点头,赞许地道:“你真是个贴心的姑娘,怪不得他那么喜欢你。” 珠儿俏脸飞红,道:“龙哥哥需要人照顾,换了你,也会这么做的。” “他中了血咒,身体很糟糕对不对?” 珠儿惊讶地看着她:“你怎么知道?他告诉你的?” 凌寒点头,珠儿的眼神略有些黯,低声道:“他从来不跟别人说的,竟然会告诉你,看来,他对你是跟别人不一样。” 凌寒知道她误会了,却不解释,反倒顺着她的话茬道:“是啊,昨天交手时他划破了我的衣服,看了我的……哎呀,你该知道了,”她的脸象红透的晚霞,娇羞无限:“所以半夜我们俩在这里……”她咬了咬唇,似乎不知道该怎么措词。 听了这话,珠儿反倒疑惑起来,以她对玉龙为人的了解,无论如何也不相信她的暗示。 凌寒显然意识到起了反作用,便又道:“你可能不知道,我们小时候就见过的,张三丰张真人一心要撮合我们俩,这回就是张真人让我来找他的,没想到他一知道我是女扮男装,立刻就认出我来了,所以一心让着我,可是我这人脾气倔,怪他白天对我的态度不好,所以又跟他打,他不肯还手,才又受了伤,不过没关系,我也不舍得伤他太重,现在我们已经没事了,他跟我……”她又停在关键时侯,似乎难以启齿。 珠儿脸色开始发白,她仔细回想着白天的事情,凌寒说的似乎没错,两人肯定是见过的,还提到张真人,而且凌寒走后龙哥哥确实很痛苦的样子,显然是认出了她,而半夜里他又故意骗自己睡着了,然后跟着她走了,那么,她说的可能是真的了?如果不是有心让她,在黑暗里赤宵剑威力大减,以龙哥的武功,不可能打不过凌寒,还让自己受伤。越想越觉得难过,珠儿努力忍着不让泪落下来。 凌寒脸上现出一丝得意之色,假装同情地安慰珠儿:“小妹妹,你也别难过,玉龙还是很喜欢你的,说你是天下最好的妹妹,幸好身边有你的细心照顾,不然他的情况还要糟糕。” 珠儿勉强笑了笑,道:“我知道,他一直当我是妹妹,我只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轻易就答应你,他从来都不肯拖累别人的。”她忽然想起什么,变了脸色:“可是,你怎么能把他一个人扔在这荒郊野外呢?他还昏迷着,要是出了什么意外该怎么办!” “你先别急!听我慢慢说。“凌寒眼神闪烁,急切间几乎想不出词来圆这件事,好在珠儿只是担心地回头看了不远处的玉龙一眼,怕吵醒了他。 凌寒言词间有些激动:“我是被他气走的了,当时我见他受了伤,就给他包扎,然后问他要不要娶我,他不肯,你说他要不娶我,我哪还有脸在活在世上,所以我就要寻死,他急了,抱住我不让我死,但就是不说为什么,我想他大概有喜欢的人了,他始终不肯说,我就跟他打,打着打着我就看他不对劲了,脸白的跟纸一样,冷汗直冒,你知道他这人,就算疼死也不肯说,但是我们鬼殿是在滇南,整天跟苗人打交道,我自然知道他是中了蛊,他见瞒不下去,才告诉我中了蛊王的血咒,我给他吃了些药,虽然解不了血咒,总算也能止一下痛,可他还是不肯娶我,我要带他回滇南,我相信可以找到办法,可他就是不肯,说是无药可救,我性子急,从来都是说一不二,见他这么固执,我就生气,跟他吵,他又说是有喜欢的人了,就是你,我当时昏了头,一气之下就走了——我走的时候他的确是好好的——可是我回去想了想,才明白他是不肯拖累我才故意气我的,所以我又后悔了,赶紧回来看看,没想他……还好有你,珠儿,谢谢你替我照顾他,他最听你的话,你要替我劝劝他才好。” 这番话说得入情入理,也符合玉龙的性格,珠儿只觉得心里就好象被什么攥着,难过的只想哭,虽然不愿相信却又不得不信,“龙哥受了很多若,只要他喜欢就好,如果你能救龙哥,那我更是无话可说,你放心,我不会成为你们的绊脚石的。” “珠儿,你在跟谁说话?”耳边响起玉龙低弱的声音,二人回头看时,玉龙正扶着树站起 来,脸色苍白依旧,他原就严重气虚血亏,又经过双蛊大战那一番折腾,还失了那么多血,此刻头晕眼花,几乎站立不住,扶着树才勉强稳住身子。 珠儿赶紧叫声龙哥,就要过去扶。 却不料脖子上立刻多了一柄剑,凌寒大叫一声:“站住!” 珠儿僵住:“凌姐姐,你这是干什么?龙哥不舒服,我们快去帮他。” “你别怕,我骗他的。”凌寒在珠儿耳边小声说。 玉龙此刻却已站直了身子,墨玉般的眸子里跳动着一点寒芒,凌厉得让人不敢对视。 凌寒被他盯得心虚,不由拉着珠儿后退了一步。 玉龙微微眯了眯眼睛,冷冷地道:“原来是你!这事跟珠儿没关系,你快放了她!” “做梦!我若不杀了她又怎么能得到你?”凌寒一想到手里有珠儿,心里立马有了底,口气也明显强硬起来。 珠儿却道:“龙哥哥,你别生气,凌姐姐是开玩笑的,她能治好你的病,你就……答应了她吧。” 玉龙皱起了眉:“她都跟你说了什么?” 凌寒笑道:“我只是告诉她我们之间的事,珠儿妹妹很懂事,她希望我们幸福。” “你住口!”玉龙斥道:“我跟你什么事都没有,你要再胡搅蛮缠,我可就不客气了!” 凌寒脸色一寒,道:“白玉龙,你别太嚣张,现在可是我说了算!” ☆、第 86 章 胃又开始绞,他知道按现在这种状况的确奈何不了有恃无恐的凌寒。 尽管他没有什么痛苦的表现,但珠儿却看得出他的不适,急得直叫:“龙哥哥,你怎么样了?快坐下歇歇,你别急,凌姐姐不会伤害我的。” “傻丫头,你怎么能相信她呢!”玉龙叹了口气,却真的靠树坐了下来,疼痛加眩晕,他知道,这副破败的身体根本逞不了强,凌寒的武功相当厉害,何况她手上还有赤宵宝剑,而自己赤手空拳,现在交手,能不能撑住还是个问题,实在一点胜算也没有,必须拖延到这波疼痛过去才行。 珠儿急的几乎哭出来:“凌姐姐,你别玩了,快放我过去,止痛药在我这里,龙哥哥他很疼。” 凌寒瞟了玉龙一眼,见他靠树坐着,双臂环抱,微微低着头,并没有看出有多痛苦,便毫不犹豫地拒绝:“不行!” “凌姐姐,我求你,龙哥哥只把我当妹妹的,要不,你帮我拿药给他。”珠儿哀求地将药送到凌寒面前。 凌寒伸手接过来,见玉龙仍是保持原来的姿势,似乎已经昏过去了,这才知道珠儿说的不错,心里掠过一丝不忍,低声在珠儿耳边问:“你愿意为了他做任何事?” 珠儿点头:“我愿意。” “如果我要你死呢?”凌寒脸上是冷酷的表情。 “只要你能救龙哥,我愿意死。”珠儿绝没有一丝犹豫。 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凌寒的表情仍是冷酷,口气却有些缓和:“如果我做了什么事情让你不理解,我要你相信我是为了玉龙好。” 珠儿不明白她这话的意思,也无暇细想,因为她看到玉龙几乎要将自己蜷成一团:“凌姐姐,你快去呀……” “啪!”地一声脆响,凌寒甩了珠儿一巴掌,道:“你闭嘴!再罗嗦我杀了你。” 珠儿被打傻了,愣愣地看着凌寒,“啪!”又是一记耳光,嘴角立刻渗出血迹,珠儿捂住肿起来的半边脸,恨恨地瞪着凌寒,泪珠在眼眶中直打转,硬是忍着不让它掉下来。 玉龙正疼得天昏地暗,隐约听到响声,抬眼望过来,正看到第二记耳光,这一下象抽在了他心上,他大叫一声:“住手!”就要冲上去,却不料才一起身,便是一阵天眩地转,一头便栽倒在地上,珠儿不顾一切地就要过去扶他,身子才一动,粉嫩的脖颈立刻便被划出了一道血痕,凌寒自然不会让她如愿,伸指便点了她穴道,珠儿只能眼睁睁望着龙哥倒在地上,泪终于滑落下来。 眼前昏黑,玉龙喉头一甜,一口血便喷在地上,身边所有的声音似乎都已经很远了,依稀中有人给自己吃了药,恍惚感觉是珠儿,但眼前模糊的影子似乎又不是,不对!玉龙心里猛地一震,狠狠地咬了一下舌尖,让自己清醒了一点,却看见凌寒和珠儿都好好地站在原处,不由有些蒙:难道刚才是错觉?但想起珠儿挨的耳光,心不由又揪了起来,再瞧珠儿,就见她半边脸已肿了起来,满脸都是泪,悲哀的望着自己,玉龙只觉得心疼的几乎不能呼吸。 凌寒嘲讽地看着他,道:“白玉龙,你就别逞能了。” 玉龙痛苦的低下头,慢慢调整呼吸,好半天,才又抬起头来,但并没有急着起来,而是以一个优雅地姿势重又在树旁坐下,紧拧的眉头略松了松,看起来似乎好了一些,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凌寒一眼,浅浅地笑了笑,浅蹙的眉尖浅浅地笑意,连凌寒看了都忍不住心一疼。 “我这样的身体,值得你费这么大的心思吗?”淡淡的口气,似乎说的不是自己,没有一丝沉痛或者遗憾的感觉。 凌寒似乎是愣了愣,没有立刻回答。 玉龙轻叹一声,道:“你明知道血咒没有解药,你又何苦非得纠缠我这将死之人呢?” 凌寒哼了一声,道:“这是我的事,你不需要操心,你只要回答我娶还是不娶!” “好吧,”玉龙无奈地点头:“只要你放了珠儿,我就跟你成亲。不过——”他想了一下,又道:“你可别怪我没提醒你,这血咒不止是蛊,还有个咒怨,你若真嫁了我,我死之后,这蛊是会传给你的,你要想清楚。我活不了几天了,不想拖累任何人,可是如果你执意要往火坑里跳,我就成全你。”说了这许多话,玉龙只觉得头昏的更厉害了,干脆倚在树上闭目休息。 “这个我当然知道。”凌寒似乎完全不在乎。 “其实你并不喜欢我,只是不甘心罢了,为了小时候的一句玩话,值得你把青春都搭进去吗?” 凌寒抬头看了看天,天已经很亮了,但树林很偏僻,并没有人经过。她咬了咬唇,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道:“我说话向来不会反悔,只要你答应,那我们就立刻洞房。” “立刻洞房?”玉龙直了直身子,惊讶地问:“什么意思?” 凌寒俏脸上晕起红霞,娇羞地低下头道:“这你都不懂吗?只要你不介意,我们到树林里去搭个简易的帐篷……” “老天!你真是……无耻!”玉龙只觉得血一下子就冲到了脑门上,近乎崩溃地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我无耻?”凌寒脸色顿时一变,眼含怨毒地道:“对,我就是无耻,我就是要你的珠儿亲眼看着我们亲热,我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是我的,任何人都别再想打你的主意!” “不可理喻,你根本就是个疯子……”玉龙根本不愿意相信这世上会有这样疯狂的女人,他用鄙夷的目光冷冷地注视着她:“我就是死,也不会让你的龌龊玷污珠儿。” “好!这是你说的,我倒要看看你的珠儿有多纯洁!”凌寒说着,宝剑一挑,就挑开了珠儿领口的一粒扣子,珠儿眼睁睁看着她的剑又向下滑落,泪珠滚滚而落。 “不!”玉龙一声大吼,只听“当”的一声赤宵剑掉落在地上,凌寒只觉得虎口发麻,低头看时,竟是一颗小小的石子,赤宵剑被砸出一个白痕,显然这一下力道又快又狠,凌霄不禁暗暗心惊,知道不好,手腕一翻,电光火石间一颗药丸就塞到了珠儿嘴里,而与此同时,刚刚还象病猫一样的白玉龙已扑了过来,迅捷的如同一头猎豹,五指如钩扣住了她的咽喉。 虽然已经预料到他必会有所行动,却怎么也没想到他的动作会这么快,凌寒眼睛里掠过一丝震惊,但丝毫没有慌,反而笑了:“云宫少宫主果然厉害,都病成这样了还有这么快的身手,实在让人佩服!” “你给她吃了什么?!” 玉龙并不理会她的恭维是否由衷,他关心的是珠儿的安危。 “情蛊啊,刚才你不是也吃了一颗吗?我肯成全你们,你们应该感谢我才对。哈哈……” 凌寒得意地大笑。 “你明知道血咒会吃掉情蛊,珠儿必不可活,你还说是成全我们,你这个恶毒的女人!” 看着这张妖魅的脸,玉龙真恨不得一下子捏碎她的喉咙,手上一使劲,凌寒顿时笑不出来了,一张俏脸开始发紫。 “解药!”急怒攻心之下,玉龙已完全没有了平日的优雅从容。 凌寒两眼翻白,根本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玉龙这才稍稍松了一下手,她顿时咳了起来,连咳带喘缓了一会儿,才道:“我没带在身上。” 玉龙眉头紧拧,冷汗涔涔的脸上罩了一层煞气,凌寒就在他眼前,却听不到他的呼吸,可以感觉得到他在紧紧咬着牙,不知是因为是怒气还是疼痛,凌寒不禁有些心疼,看着他绝美的容颜竟有一霎时的恍惚,真想就此罢手,但两人的目光一碰,凌寒却忍不住激灵打了个冷战,那双黑玉般的眸子里射出的是一把刀,一把冰冷的刀,凌寒暗暗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玉龙本打算让她好好吃点苦头,但看着她一脸的无奈倒有些下不了手了,不由暗恨自己心软,转念又一想,以她这样古怪偏执的个性,必是软硬不吃,跟她罗嗦也是无益,便顾不得再被她赖一回,伸手就在她身上一通乱翻,摸出来一些止血的金创药和一堆花花绿绿的药丸,放在鼻端仔细分辨,却不料这些药丸竟没有半分气味可循,玉龙不禁心下惶然,也顾不上再管凌寒,见各色药丸都有三四粒,随便拿起一颗红色的便丢到了嘴里。 凌寒不禁动容,惊道:“你干什么?你知道那是什么药就拿自己来试!” 玉龙并不理她,又拿起一颗绿色的丢到了嘴里。 凌寒惊得几乎目瞪口呆,道:“你不要命了,那些都是□□。”见玉龙仍是不理,又继续拿了一颗黑色药丸,凌寒一把便将药打落在地上,道:“就算以身试药,也要等药效发作才知道有没有效,你这样试法,如何试得出来?何况刺激了血咒,不只救不了她,还让她死的更快。” 玉龙顿时一呆,凌寒说的没错,自己是被急昏了头了,这根本不是办法,甚至十分弱智,他腹内本就痉挛不止,此时疼痛更加肆虐,再瞧珠儿,她已是面色惨白,因为被点了穴道,只是混身颤抖却动弹不得。 玉龙心中大痛,所谓关心则乱,他此时已完全没了主意,只得曲膝跪地忍着剧痛哀求凌寒:“凌姑娘,求求你救救珠儿,只要你放了她,我随你处置!” 凌寒后退了一步,脸上是不可置信的表情:“你为了她,尊严都可以不要?” “凌姑娘……求你快点救珠儿……”玉龙的呼吸开始急促,他一手按住胃腹,眼神中满是哀求:“求你,我把命……交给你……求你……”他弯下身子,一手撑地,一手按住胃,咬唇屏住了呼吸。 凌寒情绪激动,深吸了好几口气,这才恢复平静,冷笑道:“白玉龙,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如今说什么也晚了,我确实没带解药,你吃的都是□□,现在你自顾不暇,还要管她吗?” 玉龙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她没带解药,但此时疼痛已让他神智迷乱,几乎不能自持,显然吞食的药丸同时刺激了情蛊和血咒,不管起了什么反应都不是好事,只能加速情蛊的死亡,没有时间了,他狠狠地在自己胃上捶了一拳,虽然这一下几乎让自己晕过去,但却换来了片刻的安静,显然蛊虫受到了震动,一时停止了斗争,利用这一瞬间的时机,他跌跌撞撞地奔到珠儿身边,伸手解开了珠儿的穴道。 珠儿立刻□□出声,倒了下去,玉龙一把将她抱住,怀着最后一丝希望急问:“寒香丸呢?带了吗?”他需要寒香丸,它能迅速地抑制住血咒,当然同时也能抑制住情蛊,可是珠儿痛得不停挣扎,神智有些不清,似乎没有听到他的话,玉龙心疼地抱紧她,道:“快给我寒香丸,把它们迷晕,才能暂时保住你的命,好珠儿,快给我。” “我没带……啊……”珠儿总算明白了他的用意,才只说了几个字,便又痛得□□起来。 没别的办法了,玉龙暗暗咬牙,三下两下便扯开了腕上的包扎,将伤口撕裂,血再度涌了出来,他死死地抱住珠儿,将手凑到她唇边,柔声道:“好珠儿,快吸几口,很快就不痛了。” 珠儿泪如雨下,虽然她不知道情蛊是什么东西,但听到蛊这个字,心里便有不祥的预感,此时腹痛如绞,那感觉简直生不如死,而那个泰山崩于前都是气度雍容的龙哥哥竟然如此惊慌失措,可见事情已严重到不可收拾的地步。看到那鲜红的血,珠儿就觉得眼前发晕,龙哥哥那样的身体,她怎么可能喝他的血,那还不如杀了她。 腹内又开始更猛烈的翻腾,可珠儿硬是挣扎着不肯喝,已经不能再等了,他狠了狠心又点了珠儿穴道,然后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血滴到她嘴里,珠儿除了吞咽,什么都做不了,泪水蒙住了眼睛,她根本看不清龙哥哥的脸,直到那只手软软的垂下…… ☆、第 87 章 凌寒一直冷眼旁观,没有落井下石,也没有伸手援助,只是冷冷地看着,直到玉龙再次昏迷,她这才走上前,拍开了珠儿的穴道,疼痛加绝望,珠儿也已经不醒人事,还是凌寒再度替玉龙包扎了伤口,然后又捡回玉龙丢弃的药丸,拿了一颗白色的给珠儿喂下去。 珠儿慢慢睁开眼睛,立刻便去搜寻玉龙的身影,他就躺在旁边,晨曦中,他的耳轮都是半透明的,整个人就象一尊白玉雕像,没有一丝生气。珠儿止不住浑身颤抖着去摸他的鼻息,还好!虽然气弱游丝,但是代表龙哥哥还活着,她略略松了一口气,这才看到凌寒就坐在旁边,脸上表情有些复杂,珠儿想起刚才的一切,疯了一样跳起来一掌便拍了过去,凌寒抬眼看了看她,手随便一挥,一股劲风立刻将珠儿震退好几步,珠儿才要再向上冲,凌寒已风一样站在了她的面前,用平静无波的声音道:“别闹了,你打不过我的。” 珠儿自然知道不是她的对手,恨恨地道:“你这个骗子,你说过会救龙哥哥……”她不顾一切地挥掌还要拼命,凌寒轻巧地握住她的手,静静地道:“我说过,无论我做什么,都是为了玉龙好!” “你……你这样也叫为他好,你看看他被你害成什么样子了!”珠儿恨自己的无能,除了哭,她还是什么也做不了。 凌寒幽幽地叹了口气,道:“这才只是开始,一切苦难都还没结束呢!” “你说什么?”珠儿惊吓地退了一步,又迅速站到了玉龙身前,挡住了凌寒,道:“你要伤害龙哥哥,就先杀了我!” “你真是个傻丫头,”凌寒摇了摇头,道:“明知道不是我的对手,还要螳臂挡车……” “我是打不过你,可是除非我死,否则你别想再靠近龙哥一步。” “他现在这样,还需要我动手吗?”凌寒口气里是说不出的惋惜。 珠儿心一颤,双膝跪地,泪如雨下:“凌姐姐,我知道你能救他,我求你……” “你先起来!”凌寒秀眉紧皱,伸手将珠儿扶了起来,有些黯然地道:“你还相信我?” 珠儿略有些迟疑,然后点了点头,道:“不管怎么样,我相信你对龙哥哥,总还是……真心希望他好。” “呵呵……”凌寒无奈的笑了,道:“玉龙说的没错,你是个好姑娘,愿意听听我的故事吗?” 珠儿点了点头,担忧地望了望昏迷的玉龙。 凌寒知道她的顾虑,道:“其实我们现在什么也做不了,情蛊对他而言,不过是增加点痛苦而已,要不了他的命,他昏迷不醒多数还是因为失血过多,但这个我帮不了他,只能听天由命。” 珠儿泪眼模糊,她不想听这样的话,她希望能为龙哥做点什么。 凌寒并不理会她,自顾自地道:“说出来你也许不信,我十二岁时见到玉龙,之后就一直在等着跟他重逢。” “我信!”珠儿肯定地回答,凌寒讶然:“你信?” “为什么不信呢?我从六岁就开始等着他长大来娶我了。”珠儿很认真地说。 “嗯,对,这个我知道,”凌寒想起玉龙说过要娶的是珠儿,不免又有些颓丧,道:“我等的好象不是他来娶我,而是一定要他再见到时认可我,可是,想不到再见面他仍然如此敌视我、讨厌我。”她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又道:“这其实也不能怪他,我个性偏激,总是不知道该如何正确表达,仔细想想,可能他说的对,我这并不是爱,只是赌一口气而已,为当年他的一句玩话,我差点赌上我的青春。” 她摇头苦笑,半天才又接着道:“我偏执的性格遗传自我母亲,她为了跟我爹赌一口气,抛下还不满三岁的我离家出走,在山上一住就是几年,任爹和哥哥怎么劝都不行,我六岁时,偷偷跑上山去找她,她还是不肯回家,只说我可以留在山上陪她,我就跑到悬崖边,威胁她,可谁知竟然失足跌落下去,母亲过来拉我,也一起掉了下去,结果我因为身子轻被一棵树接住了,可她却摔死了,我一滴眼泪都没流,因为我一面怨自己害死了她,一面又恨她不爱我,内心深处我对一切自己厌恶或者害怕面对的事,都会找一个让自己解脱的理由,结果就又会多一层纠结,然后搞得自己很痛苦。” 她说的很平静,看不出有多难过,珠儿却是免不了唏嘘不止,凌寒见她抹眼泪,淡淡地笑了笑,又道:“从那以后,我的性格就更加古怪,要么整天不跟人说一句话,要么就是想各种损招去捣乱,爹跟大哥知道我是受了刺激,也都不忍责罚我,我便变本加厉,最后我爹没办法,只好把我送到了武当山张真人那里,希望我能有所改变,张真人对我极好,我也确实改变了不少,变得乖巧起来,可是这时候,白玉龙来了,在我眼里,他就跟神仙一样,漂亮、聪明、彬彬有礼,我不知道比他年长了五岁,他个子长的高,我以为差不多大,心里说不出的喜欢跟他在一起,可是,想不到,表面温柔的他竟然心高气傲,根本就瞧不上我,那时候还小,大人们开玩笑说要他娶我时,我原本也不是很在意,但他却很认真地说‘这个姐姐不好看,脾气又大,我才不要她,我要娶珠儿妹妹’这话却伤害了我,我本来就忌讳别人说我不好,他偏偏还当了那么多人的面说,所以我就恼了,一心要捉弄他,可他偏偏聪明过人,功夫又好,什么损招都没用,反倒让我自己吃了很多亏,到后来他根本看都懒得看我一眼,我更受不了了,后来他走了,临走都没有跟我告别,我当时就做了个荒唐的决定:既然让人讨厌,那就再也不做女孩子了,以后我就真的再没穿过女装。” 珠儿同情地替她叹了口气,道:“凌姐姐,原来你也挺可怜的。” 凌寒脸色变了变,但终究还是没有发作,道:“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憋着一口气,要向他证明我是个漂亮的女人,他不娶我是他的损失,可是一看到他,我就昏了头,他太美了,我要他,我故意赖他,可惜根本没用,他还是正眼都不瞧我,所以我用情蛊来折磨他,只是造化弄人,还跟小时候一样,我永远是害人反害己,我一直以为他厌恶我,我这样对他他定然恨不能我死,结果他却不顾一切地救了我,我这才明白,我一直都活在自己的执念里,不知道什么是错什么是对,而人生的错与对,就在这一念之间,你把错的当成对的,可能这一生就都是错的。”她幽幽地叹息一声,又道:“你年纪还小,我说的你或许不能完全明白。” 珠儿柔声道:“你放心,龙哥哥一定会懂的,他受了那么多苦,却从来不抱怨,他最会体谅别人的苦处。” “这辈子只怕他都不会体谅我了。”凌寒的笑容凄苦,眼含深意地看着珠儿:“不管怎样,我也要为他做点什么,虽然我解不了血咒的蛊,但是我可以解了那个咒怨……”她看见珠儿眼睛亮了亮,又道:“只是这需要你配合。” 珠儿忙不迭地点头:“我愿意,你要我怎么做都可以。” “只要他愿意为心爱的人死,而这个人也愿意为了他死,那这咒怨自然就解了。” 珠儿呆了一呆,有些泄气地道:“我愿意为了他死,可是他若是也死了,那解这咒怨还有意义吗?” “不一样的,血咒不同于其它的蛊,它是会繁衍的,这咒怨若不解,会传下去,生生不息,我相信玉龙能撑到现在,也就是因为不想传给其他人的缘故。” 珠儿不禁打个寒战,从来不知道原来这血咒竟有这般厉害,怪不得龙哥哥再怎么痛也不肯放弃生命,原来他的顽强生命力是因为不想牵累别人,想到这里,更觉心如刀绞,难过的不能自已。 凌寒料到她会有这样的反应,所以很耐心地等着她平复了一下情绪,才又道:“刚刚玉龙为你试药,已经吞了好几种□□,每一种都能致人于死命,但因为要解这个咒怨,我便不能为他解毒,不过我想他体内有血咒,估计这些毒应该会被血咒吸去,虽然以后血咒的威力会更强,但相信这次他能够活过来,那也算是他幸运,他已为你死过一次了,所以,只要你肯为了他死,这咒怨就可以解了。” “我明白了,我死之后会有两个可能,一是龙哥哥挺过来了,这当然是最好的;万一龙哥哥不幸跟我一样,那么在天上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也就是说,不管怎样,我死都是值得的。”珠儿脸上露出灿烂的笑意,显然她很满意这样的结果,她好象是为了显示自己的决心一样挺了挺胸,道:“来吧!你说我该怎么死。” 凌寒愕然,没想到这小丫头在这样的生死决择上脑筋如此清醒,如此坚定,完全没有了惊慌失措,或许她根本就不懂得死是怎么回事吧,凌寒忍不住提醒道:“怎么死也不会好受,更不可能回头,你确定你想好了?” “我不怕!”珠儿拍了拍胸脯,一副大义赴死、绝不后悔的样子。 “可是你不怕我是骗你的?”凌寒仍有些不放心,继续考验着珠儿的决心。 “既然龙哥哥肯救你,那我也相信你!” 凌寒点了点头,压下心底的一丝感动,道:“好!既然你不后悔,那我就给你个舒服点的死法。” “等一下!”凌寒以为她后悔了,唇角才浮起一丝嘲弄,却见珠儿在玉龙身旁坐了下来,她抱起玉龙上半身,让他的头枕在自己臂弯里,用一只手抚摸着玉龙那张美如梦幻的脸,连唇色都浅淡的几乎没有血色,更显得眉睫浓黑,美得惊心动魄,她小心地用纤细的手指滑过他如玉的肌肤,浅淡的几乎没有血色的唇,挺秀的鼻子,修长的眉,轻抚他眉间轻蹙的褶痕,柔声道:“龙哥哥,我相信你能挺过去的,你那么美,那么善良,老天爷会眷顾你的,血咒一定可以解的,你一定要坚持!”她把脸贴在玉龙的脸上,脸色也是苍白如雪,她的喉头发紧,象赌了一团棉花:“以后我不在了……”两行清泪流下来,珠儿赶紧抬手擦去:“你不喜欢我哭,以后我再也不会哭了,你也不许难过,以后不管我在不在,你一定要让自己开心一点,不舒服了要告诉杰哥,不要一个人硬撑知不知道?我不在你身边……你要好好照顾自己,要按时吃药,好好吃饭,把自己养的胖一点,你要再瘦下去可就不帅了……”她想挤出一丝笑,可是泪却如断线的珍珠,滴在玉龙脸上,她象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小心翼翼地替他擦去,动作轻柔地怕弄疼了他,看得凌寒一阵心酸,背过身去不忍心再看。却听珠儿又轻声道:“杰哥以后也会有自己的家,你还是尽早找个可心的姑娘来照顾你吧,你太不会顾惜自己了……跟你在一起的这段日子,我很开心,你对我的好,我都记着,我在天上会很幸福的,你也一定要好好的,要幸福,不然我就算死了也不安心……” 凌寒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她偷偷擦了擦泪,回头再看,珠儿已将玉龙放下,正在认真地整理他的衣服,动作极轻极柔,整理好了,这才在他脸上印下一个深深地吻。 重又面对凌寒,她脸上泪痕未干,低低的声音仍有些哽咽:“凌姐姐,龙哥本就病着,还发着烧,你要尽快把他送回去,让少杰他们好好照顾,千万不要告诉他那个咒怨已经解了,不然他不会独活的。” 凌寒心里有莫名的感动,她狠了狠心,拔下头上的发簪,拧下钗头,从里面倒出一颗很小的小药丸来,递给珠儿:“吃了这颗药,很快就过去了,不会觉得痛。” 珠儿接过药丸,毫不犹豫地吞了下去,道:“凌姐姐,你也要让自己快乐一点,凡事往好处想,我相信,你一定会找到爱惜的你的人的。”说完,她整了整衣服,理了理头发,在玉龙身边躺下,握住玉龙的手,闭上了眼睛,平静而又安详。 ☆、第 88 章 凌寒心里涌上一股酸涩,从小到大,没有人为她牺牲过,母亲当初之所以会拉她一把,在她眼里不过是出于母性的本能而已,她更深刻的印象是母亲的弃之不顾、父亲的漠然处置、兄长的毫不相让,她所接受的教育是什么人都不可信,凡事只能靠自己争取,她从来不知道什么是情、什么是理,只有不择手段、不讲情理,才会得到自己想要得到的。可是,眼前的两个人,为了对方什么都可以抛却,她真的很震憾,原来世间真有这样的情义存在。 “老天为什么对我就这般吝啬,就没有一个肯一心为我的人呢!” 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走到玉龙身边,探探他的脉博,只觉触手冰凉,脉弱的几乎摸不到,她知道,他太虚弱了,再这样下去,他根本就撑不过去。 “我只渡一点真气给他,既没帮他解毒,也不算是救他的命,这样不会影响到咒怨的解除。嗯,就这么办吧!”她咬了咬唇,暗暗下了决心,将他扶坐起来,自己盘膝坐在他身后,双手贴上他背心,内心缓吐,将真气渡入他体内。 真气一入他体内,立刻感觉有一股微弱的真气汇聚上来,似乎是在引导她,吸着她的真气缓缓流通到他的奇经八脉,她很小心,因为她知道一个小小的失误就会招来不可想象的后果,她不想让他死,一点也不想,那么美好的一个人,如果就这样死去实在太可惜的,这可惜无关爱情,她爱的是他绝世的风姿,那不是真正的爱,通过珠儿,她明白了一个事实:如果不能毫不犹豫地为对方牺牲自己,那么就谈不上爱。 那股微弱的真气越来越强,似乎吸收了她的真气,凌寒隐隐觉得不妙,这时才发现竟然无法收功,内力完全被它吸住了,一点也由不得自己,她知道这样下去,自己必会内力枯竭而死。 正当她焦灼不安到内息已完全不能稳定的时候,那股真气忽然便是隐匿了,消失的无影无踪,她一下子瘫软下来,虚脱原来是如此难受,她摇头苦笑:原来他的内力竟然如此高深,差点就搭上自己一条命,不过能救回他,总算自己也做了一回好人。 身边突然响起一声低低地叹息,她一惊,扭头看去,现场竟然多了两个人,一个面容俊逸的青年男子半跪着,怀里抱着珠儿,眼睛里有晶莹的泪光闪动,他的唇微微颤抖,显然是在强忍着心头的难过。 而另一个年长几岁,两人样貌有几分相似,看来是兄弟,此时他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脸上隐隐有些怜惜,有些关切,显然那声叹息是他发出来的。 他们是什么人?什么时候来的?竟然一点声音都没听到,凌寒心头惊异,但看他们的样子,显然是认识珠儿的。 似乎是察觉到惊异的目光,那抱着珠儿的青年也望过来,微微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一滴泪便随着这点头的动作滴落下来,他迅速擦去,竟微微红了脸,然后将珠儿放下,冲凌寒抱了抱拳,道:“在下萧坤,这是我大哥陆乾,我们是玉龙和珠儿的朋友,不知姑娘……” “原来是他们的朋友。”凌寒慢慢站起来,娇躯微晃,几乎站不住,陆乾本能的伸手相扶,道:“姑娘内力消耗太大,还是坐一会儿吧。” 凌寒摆脱他的扶持,冷冷地道:“不用了,既然你们是朋友,那就不需要我了,告辞。” “等一下!”萧坤急喊:“姑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发生了什么事?” 秀眉微皱,凌寒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只问了一句:“珠儿怎么样了?” “她……还有一口气,但是她好象并没有受伤,所以我不知该该怎么办!” “你什么都做不了,听天由命吧,算算时间应该早就……她竟然还活着,这很好!” “到底是怎么回事?玉龙怎么样了?”萧坤听得没头没脑,显然这姑娘是知道发生了什么的。 “他……也是听天由命吧!”凌寒转身又要走,却是腿软的几乎要摔倒,倒是陆乾眼疾手快,一下子扶住她,关心地道:“姑娘,还是先休息一下吧,你这样子能走几步?” 凌寒听他声音温柔,透着真诚的关心,感觉心里竟然有些……,是什么样的感受,她说不清楚,总之从来没有人这样关心过她,这样温柔地跟她讲话,她狠不下心来再拒绝,便微微点了点头,任由他扶着坐了下来。 萧坤很想知道是怎么回事,但看到凌寒虚弱疲惫的样子,又实在是不忍心打扰她,便把目光投向玉龙,似乎是看到玉龙动了一下,萧坤心头一跳,人已奔到了他身边。 果然见他羽睫轻颤,缓缓睁开了眼睛,萧坤大喜过望地叫声:“玉龙!你醒了?” 玉龙似乎并未完全清醒,有些怔怔地望着他,半天才明白过来,笑了笑:“萧兄,是你!”声音低弱无力。 萧坤赶紧点头:“是我,还有我大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蓦地一抖,玉龙想起刚才的事情,立刻起身,却是一阵眩晕,一头便栽到了萧坤怀里,萧坤扶住他,道:“你慢点,小心又晕倒!” “珠儿呢?!”玉龙顾不上别的,惊慌失措地回头寻找,萧坤还不及回答,玉龙已看到了躺在旁边的珠儿,他没有半分犹豫,完全不顾及自己的晕眩无力,跌跌撞撞地就要过去,萧坤只好扶着他来到珠儿身边,感觉他浑身颤抖,手哆嗦着要去摸珠儿的脉搏,萧坤赶紧拉住他的手,放到珠儿腕上,道:“玉龙,你别激动,珠儿还有气儿!” “珠儿!”玉龙低低地叫了一声,几乎又要软倒,萧坤连拉带抱地扶住他,安慰他:“别这样,玉龙,珠儿不会有事的,你要保重自己……” “凌寒!”玉龙蓦地回头,目中几乎要喷出火来,“解药呢?” 凌寒被他的目光吓住了,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陆乾赶紧扶她,她咬了下唇,想起珠儿的嘱咐,不能让他知道珠儿是为他而死,更不能让他知道那咒怨已经解了,于是狠了狠心,道:“我没有解药。” 玉龙一声怒吼,呼地一掌便拍在凌寒胸口,凌寒的身子霎时便飞了出去,重重地撞在树干上,跌落到地上,一口鲜血喷出来,她抬头望着玉龙,凄惨地笑了笑,便晕了过去。 “姑娘!”陆乾完全没来得及反应,只惊叫了一声,赶紧过去察看,见她脸色惨白,呼吸微弱,显然玉龙这一掌伤她极重。 玉龙挟怒而施的这一掌也让他自己脱了力,胸口气血翻腾,一口血几乎压不住,萧坤忙扶住摇摇欲坠地他,焦急之情溢于言表:“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她刚刚才救了你,你怎么……哎!” 萧坤见哥哥已盘膝而坐要给那姑娘疗伤,忍不住也有些埋怨玉龙出手太重,但总归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以他对玉龙的了解,实在料不到这个温柔善良的谦谦君子会这般失控。 玉龙闭目喘了半天,似乎稍微冷静了一些,一言不发地挣扎着去抱珠儿,可他自己都摇摇晃晃,哪里还抱得动珠儿,萧坤叹一口气道:“顾好你自己就行了,珠儿交给我。” 陆乾收了功,擦了擦头上的汗,看看依然昏迷不醒的凌寒,又看看珠儿,对弟弟道:“还是先找个地方安置一下,他们都需要慢慢调养。” 玉龙低声道:“去江南那里吧,少杰他们都在。” 兄弟俩分别背上两个姑娘,萧坤还有些迟疑,问道:“还撑得住吗?慢慢走可以吗?” 玉龙点头,有些失神地目光始终望着珠儿。 幸好半路上便碰上了正四处寻找的三江五湖的兄弟,很快便用马车将几人拉了回去。 没有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凌寒昏迷不醒,珠儿气若游丝,玉龙也昏沉沉地闭着眼睛,不知是不是醒着,请郎中一一替他们看过,郎中直摇头,道:“那位紫衣的姑娘伤了内脏,吃几服药调养一段时间就不妨事了,这小姑娘中了毒,已经没救了,这位公子爷……”他皱着眉,似乎有些难以表达,半天才道:“年轻轻的虚弱至此,实在是……哎!可惜了!看造化吧……” 送走了郎中,江南再不情愿,也安排了单独的房间给珠儿和凌寒,没有人愿意伺侯凌寒,陆乾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他直觉这姑娘挺可怜的,便主动承担了照顾她的责任。 才安排妥当,玉龙便醒了,只问了一句“珠儿在哪?”,然后便直奔珠儿的房间,关了房门,一个人坐在珠儿床前,紧握着她的手,一言不发。 透过半掩的窗子,可以看见他苍白憔悴地样子,似乎随时都能倒下,但却始终稳稳地坐着,脊背挺直,所以人都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少杰和萧坤在外面怎么求,他都不开门。再到后来,连窗子也关了。 凌寒很快也醒了,脸色还是很难看,但眼神却很凌厉,大家都认出来她就是那鬼殿的凌霄,都猜这一切定然是跟她有关,所以都对她没个好脸色,只有陆乾,默默地为她端水送药,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她,她心里虽然感动,表面却是半点也不露出来,始终冷冷地看着他忙进忙出。 今天是中秋节,时近黄昏,但三江五湖派没有半点节日的气氛,死伤了那么多兄弟,大家都没什么心情,何况老大江南正为玉龙和珠儿的事发愁,谁也不敢去惹他,都躲的远远的,那些成了家的自然都趁机回家过节,故而整个总坛冷冷清清。 少杰垂头丧气地端着药往回走,萧坤迎上去,不用问也知道玉龙仍然不肯开门,他有些恼:“耍什么脾气呢!也不看看自己都成了什么鬼样子了,我就不信,一碗药都送不进去!”说着接过药来怒冲冲地又来到门口,少杰望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 萧坤试着推了推门,没推动,他又急又气,几乎想把这门劈了,最终还是忍下了,耐着性子道:“玉龙啊,你都一天没吃东西了,再不吃药,你是存心想死是不是?珠儿已经这样了,大家都很难过,你要再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别说少杰他们兄弟三个,就算是我们……哎!情何以堪哪!” 等了等,没有动静,萧坤又转到窗口,捅破窗纸向里一瞧,就见玉龙一手捏着珠儿的嘴,另一手腕上鲜血淋漓,血一滴滴地滴到珠儿嘴,萧坤只觉得脑袋嗡地一声,“真是不要命了!”他一脚便将门踹开,玉龙似乎完全没有听到,仍然专心地一滴一滴地喂珠儿血。 萧坤放下药碗,撕下一块衣襟,二话不说就替他包扎,玉龙也不挣扎,似乎完全没有反应,眼睛只是盯着珠儿,另一只手细心地替珠儿擦了擦嘴角的血迹,自言自语似地道:“好了,小丫头不会有事了。” 萧坤只当他伤心过度有些神智不清,便顺着他道:“既然珠儿没事了,你也不用守在这儿了,吃了药赶紧去休息。” 他回头看了看萧坤,笑得有些恍惚:“萧兄,珠儿真的没事了。” 萧坤下意识地望向珠儿,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呀,他摇了摇头,道:“你看你脸色跟鬼一样,就算珠儿醒来也会被你吓死,赶紧吃药休息!” “不,再等一等,珠儿很快就能醒了。” “再等下去,等不到珠儿醒你就先得没命了,你就听一回劝吧,就算珠儿醒来,见你这副样子,还不得心疼死?” 玉龙似乎觉得有道理,但又有些舍不得或者不放心,头晕得厉害,眼前萧坤的影子不时虚幻地重叠着,他用手揉了揉眉心,疲惫地闭上眼睛想缓一缓,就在这一闭眼的瞬间,萧坤手指一弹,已点了他睡穴,扶住他软下来的身体,萧坤暗暗叹了口气,“你呀,非得把人逼到这样才罢休!” 将他杠在肩上,也顾不上这样的姿势他是不是受得了,反正人是昏睡着的,估计也不会有什么事,萧坤就这样杠着玉龙往外走,少杰正要进来,见此情景不禁笑了:“还是你有办法!” 萧坤气哼哼地白了他一眼道:“把你家公子带回去好好看着,别再给人添乱了。”话是这么说,但动作却是小心翼翼地,把玉龙从肩头换到少杰背上。 少杰背上玉龙,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不放心地问:“珠儿怎么样了?” 萧坤皱了皱眉,道:“我也不知道,刚才玉龙说珠儿没事了,我看他神情恍惚好象要晕的样子,也不知道说得是不是糊话。你别管了,好好顾着他就好,一会儿我守着珠儿。” ☆、第 89 章 终归是中秋节,得知珠儿已经没事了,江南也恢复了些情绪,若珠儿真要出什么事,他还不得窝囊死,总算雨过天晴了,这大过节的,还是应该热闹热闹,也算冲冲晦气,于是吩咐手下备了酒席,然后去请各位好朋友。 玉龙的穴道已经解了,但还昏睡着,珠儿守在他身边,她已经听说了玉龙又喂她血的事,她知道玉龙的血能解百毒,自然是他的血救了自己,于是更加痛心,萧坤则不放心地陪珠儿一起守着,虽然还不太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珠儿憔悴的样子却着实令他心疼。 江南亲自过来,见玉龙还睡着,便请两人先过去,珠儿却是不肯,玉龙被说话声惊动,一见珠儿便倏地坐了起来,晕眩不出意料地袭来,珠儿忙扶他,他蹙眉闭目缓了半天,才弱弱地看着珠儿,江南和萧坤从没见过他如此柔弱的眼神,知道两人死里逃生必定有很多话说,便互相使个眼色,悄悄退了出去。 见两人都走了,玉龙再也抑制不住,一把将珠儿搂在怀里,虽然碰到了他胸前的伤口,但他丝毫不在乎,紧紧地搂抱着珠儿,珠儿温顺地依偎在他怀里,这一刻,世界仿佛都已经静止,耳边只有他隐忍的呼吸声和喃喃地低唤:“珠儿……珠儿……” 泪水濡湿了他的胸膛,珠儿猛然想到他胸前的伤,赶紧要挣起身子,却被他紧紧地搂住,只得轻声道:“龙哥哥,你的伤……” “别管它。”玉龙轻轻地打断她,抚摸着她的秀发,声音抑制不住地颤抖:“我差点就失去你,珠儿,我差点就失去你!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 “我知道,我也以为要跟你永别……”珠儿喃喃低语。 “为什么那么傻?是为了我才吃那种□□的吗?”他的声音里有满满的心疼和一丝的怨怪。 珠儿满脸惊诧地抬起头:“你……你怎么知道?” 看到她平日苹果般的小脸竟也显得十分憔悴,玉龙忍不住心疼,在她额上轻轻地吻了一下,眼睛里满满都是宠溺和疼惜:“我怎么会不知道!傻丫头,忘了我是学过医的吗?不然我又如何救得了你!” “哦,也对!”珠儿恍然的点头:“你医术那么好,当然瞒不过你。” 玉龙轻轻将她额前一丝乱发抚到耳后,又细细地替她把了脉,确定毒已完全清尽,这才恢复了淡定,问珠儿:“你体内情蛊已解,自然是凌寒给你服了解药,可是你却又中了毒,我想这中间必是另有隐情,不然她完全没有必要多此一举。” 珠儿点了点头,道:“凌姐姐确实另有深意……”她突然想起了什么,一下子变了脸色,惊叫道:“糟了!你救了我,那会不会……血咒会不会……啊呀这下糟了,我去问凌姐姐!”说着人已飞奔而去。 玉龙一头雾水,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外,不禁皱起了眉自语着:“到底怎么回事?”下了床,略缓了缓,这才举步向凌寒的房间走去。他心悸气短,只觉得脚象踩了棉花一样,还没走多远,珠儿便又风一样跑了回来,满脸焦急:“龙哥,凌姐姐走了……”说着递给他一张素笺,上面几行秀挺的小字: “得知珠儿无恙,心中甚喜,总算天可怜见,咒怨既已解除,凌寒罪孽深重之人,无面目再留此处,就此别过,珍重! 聘礼尚须原物归还,明日来取! 凌寒 ” 玉龙默立良久,才幽幽地叹了口气,道:“此事已了,就不必再挂怀了。” 珠儿一怔,道:“那凌姐姐……” “所谓善恶正反,都只在一念之间,”玉龙意味深长地望了珠儿一眼:“她既已有了正确的选择,那我们只需要祝福她就够了。” 珠儿有些感慨地道:“这回多亏了凌姐姐,你还不知道,她已经解了你的咒怨!” 眉峰一挑,玉龙星眸中有一丝讶然:“你是说,她解了血咒的咒怨?” “嗯,”珠儿点头,脸上有掩饰不住的喜色:“凌姐姐说,虽然她解不了血咒的蛊,但只要你能跟心爱的人互相为了对方放弃生命,这咒怨就可以解……” “所以你就吃了她的□□?”玉龙墨玉般的眸子中跳动着两团火焰,让珠儿感觉有些害怕,她怯怯地点了点头。 眸中的火焰迅速熄灭,玉龙掩饰不住懊恼的情绪:“你怎么这么傻!为了我这将死之人,不值得!” “怎么会不值得?”珠儿扶住他有些微晃的身体,坚定地道:“龙哥,你不是常说,不能因一已之私,害了别人,这么多年来你就算再辛苦也一直坚持着,不就是因为有这个咒怨吗?若能解了它,不让别人再受同样的苦,牺牲我一个又有什么关系!” “就算这样,要死也是我俩一起死,我堂堂男子汉,让一个小姑娘做这样的牺牲,你把我当什么!”玉龙一想到珠儿是为了自己差点送了命,不由胸口一阵发紧,呼吸顿时困难起来。 珠儿吓坏了,赶紧拍胸捶背替他顺气,柔声安慰他:“你别急嘛,我不是好好的什么事也没有嘛!” 玉龙渐渐平静下来,低声道:“幸好你没事,否则,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孤零零地在那个世界,我会陪你去,我们永远幸福地在一起!” 珠儿心里有说不出的感动和满足,道:“我就知道你一定会这么做,所以我拜托凌姐姐不要告诉你已解了咒怨,但其实我心里很矛盾,因为如果血咒不能解的话,我真不忍心让你一个人继续受苦,我其实最希望能跟你一起去天上,那就再也不会痛苦了,可是我又希望你能活着,说不定哪天就有办法了呢是不是?所以……你说,我是不是也很坏……” “傻瓜”玉龙在她脸上飞快地吻了一下,又拉起她的手,紧紧地握在手里,低声道:“你是天下最好的姑娘,是我最好的珠儿!”说着拉着她就走。 一抹红霞飞到脸上,珠儿幸福的想要飞。 酒宴之上,珠儿讲了详细经过,大家都有些感慨,对凌寒这样古怪偏执的性格不知是该恨还是该怜,玉龙抱臂而坐,敛眉低目,表情是一贯的淡然,没有半分情绪的波动。 以大家对他的了解,凭他近乎执着的善良,此时应该是反省自己的错误,后悔贸然出手,误伤了凌寒,然后让大家谅解凌寒的偏执行为才对,因为他一向会放大人性中善良的一面,哪怕这人作恶多端,可是大家都发了感慨,他却始终没动静,江南最先沉不住气了,问:“玉龙,你不打算说点什么?” 玉龙羽睫轻抬,目光沉静如水,看到众人都是一脸期待地望着他,似乎都在等着他的回答,于是淡淡地笑了笑,一手仍横在胸腹间,另一手在额头揉了几下,似乎很无奈:“一定要说什么吗?那好吧,” 感觉声音有些低哑,他略清了清喉咙,道:“佛家有云:人无善恶,善恶存乎尔心,只要放下屠刀,即可立地成佛,她有没有救我其实无所谓,但她能有一念之善,那便是功德无量。” 丁柔没读过多少书,听不大明白,只有那一句“她有没有救我其实无所谓”听懂了,于是颇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气哼哼地道:“我虽然不明白你是什么意思,但我就知道一点,那魔女再怎么不好,也是帮了你,我们都可以说她不好,但是玉龙你应该感激她才对!” 少杰刚刚一见她那表情就知道不对,连连冲她使眼色,但丁柔哪管那些,以她的性格,心里不爽岂能不说,可是这番话一出口,众人不由都有些尴尬,少杰甚至有些结结巴巴:“龙儿,你……别生气,柔柔不懂事……” “你才不懂事呢!”丁柔气得大叫:“我总还知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个道理……” “你……哎!”少杰几乎抓狂,真想立刻拖她出去。 “算了……”玉龙无力地摆了摆手,将手肘撑在桌子上,支住额头,一脸疲惫地道:“不怪柔柔,其实你们也都明白,幸好珠儿没事,否则,我是不可能原谅自己的,就算不怨恨她,也不会对她心存感激。”他长长地吐了口气,又道:“柔柔,我的意思是,不管她救的是不是我,只要她有一丝善念,那我们就该给她机会让她改过自新,何况她这善念受益的不止是一个人,所以,就算她有千般不是,我也不会怪她。” 丁柔这才明白是自己误会了,红了脸道:“原来是这样,我说嘛,以我认识的玉龙,不该是那么没良心的才对。” 她是个少心没肺之人,不消片刻就忘了这尴尬,注意力很快便转移到了那个咒怨之上,除了杨氏兄弟和珠儿,其他人都不知道玉龙素来体弱是因为中了血咒,对这咒怨之说更是闻所未闻,丁柔一问,大家自然都很关注,少杰于是又详细讲了血咒的危害,大家听后唏嘘之余,更为玉龙感到高兴,虽然蛊毒未解,总算也是有了进展。 玉龙对大家后来的谈话根本没有精力去听,他难受的几乎坐不住,胸口闷痛,头晕乏力,若不是胃腹间的阵阵绞痛让他保持一丝清醒,只怕早就昏睡过去了。 听到他极轻地抽了一口气,大家不由都回头看他,他自己似乎并未发觉,仍一手撑着额头,那掩饰不住的虚弱让大家都很担心,屋子里一时的寂静让他察觉到有些不对,这才抬起头来,见大家都是一脸关切,他倒有些不自在,直了直身子,下意识地拿起了筷子,道:“怎么都看我?大家快吃呀!”说着便去夹菜,众人知道他一向要强,不愿在人前示弱,虽然担心,也不便说什么,便附和着开吃。 玉龙应付般的信手夹起一口菜便放到了嘴里,竟是一块东坡肉,这肉其实是肥而不腻,但玉龙向来吃不了这么厚味的东西,可是肉已经吃到嘴里,总不能再吐出来,哎!珠儿怎么也不提醒一下呢?想着想着,眼睛不由看向珠儿,却见珠儿正被丁柔缠着问东问西,虽然也时不时瞟过来一眼,却是无暇顾及他,皱着眉好容易咽了下去,胃里却立刻翻腾着往上顶,他强忍着迅速端起水喝了几口,才勉强压下这恶心地感觉,只是疼痛却更加肆虐起来,少杰就坐在他身边,察觉他的不对,低声询问,他只笑说没事,遮掩过去,可是疼痛越来越重,他不由自主地又去看珠儿,见她正歪头听丁柔和若兮说话,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觉得有些委屈,几乎想立刻把珠儿拉到身边来,告诉她自己不舒服,让她向平日一样照顾自己,这个想法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白玉龙,你怎么会有这么幼稚的想法,简直就是小孩子争宠嘛,你怎么可以这么自私,这么恶劣!真是该死!”他气得在自己腿上狠狠地拧了一把,却又有些泄气:看来还真是被珠儿宠坏了,吃个饭都离不开她。 ☆、第 90 章 深深地吸了口气,一抬头,正对上萧坤亮晶晶笑吟吟的眼睛,他不由立刻为自己的念头红了脸,不知道萧坤是不是在笑自己,他有些尴尬,干咳了一声,道:“萧兄,一直没顾上问,你们兄弟俩怎会来到此处?啊,还有,陆大哥呢?怎么没看见他?” 也不知道萧坤看没看出他的不自在,反正他仍是笑容满面,显得很开心:“最近我跟大哥的任务就是拜访武林各大派,向他们致歉,同他们修好,表示我幽灵教一心向善的决心,效果相当不错,很多父母以前的老朋友也都谅解,跟我们恢复了往来,我们正准备回庐山,没想到今天竟碰上你们,更没想到大哥竟然……嘿嘿……”他忍不住笑了出来,道:“凌姑娘伤势未愈,大哥不放心,去送她了,看来大哥是对那姑娘起了怜惜之心,也难怪,听珠儿说了经过,我也觉得凌姑娘跟大哥真的很象,难怪会那么投缘。” 他看起来很兴奋,声音也有些高,所以大家都停止交谈,来听他说话,等他说完了,江南皱了皱眉,道:“那凌寒阴狠毒辣,就算她这回帮了龙儿,我也不认为她是什么好人,还是找机会劝劝陆大哥,离那丫头远点!” 萧坤倒不以为然,笑道:“你们这是先入为主,我见到凌姑娘时,她正在给玉龙疗伤,自己差点虚脱而死,可见她还是本性善良的,而且玉龙打伤她时,她半句辩解都没有,我倒觉得这姑娘很有个性,毕竟一些不为人知的苦处会让人性情怪异,这也是可以理解的,所以我哥对她特别怜惜,也是同病相怜吧,我看他们俩还真挺般配。” 珠儿也道:“凌姐姐是个好人,只是她做事的方法有点特别,这回幸好她没事,不然我这辈子都不能安心……” 话音未落,就听“卡”地一声轻响,大家不约而同循声望去,就见玉龙微微弯腰,眉峰紧皱,一手死死地顶着胃,另一只手握拳撑在桌上,那声轻响就是他手中的筷子被握断的声音,这回他自己显然也意识到了,掩饰般地迅速直起身子,松开手放下筷子,表情也放松下来,似乎有些抱歉地想笑一下,不料一声低吟随着那唇角的笑意溢出,笑容还未绽开便荡然无存,他迅速咬唇低头,不让大家看到他痛苦的表情,虽然少杰就在他身边,但珠儿却是先他一步冲了过来,蹲下身去,一颗药丸送到玉龙嘴边,他顾不上别的,张口便吞了下去, 珠儿见他豆大的汗珠直往下滴,心疼不已,一边帮他按住胃俞穴,一边问:“来之前不是才吃了药吗?怎么又痛成这样?是不是吃了什么东西?” 玉龙摇头,咬牙说声:“没事。”又低下头去,身子弯得更厉害,过了好一会儿,感觉那阵痉挛略略缓解,这才直起了身子,见大家都满脸关切地看着他,顿时尴尬起来,抱歉地对大家抱拳道:“玉龙实在是不争气,扫了大家的兴,你们继续,我就不陪了。” 众人见他这样,哪里还敢勉强他,都应和着让他快去休息。珠儿扶着他站起来,知道他会头晕,便撑着他的身体等他缓了一会儿,这才举步。 玉龙本想拒绝,让珠儿好好吃顿饭,但又不舍得珠儿这份贴心的感觉,而且又实在有些力不从心,也就不勉强了,任由珠儿扶着往外走。 走了几步,玉龙又想起来什么,停住脚步,回头对少雄道:“雄哥,一会儿飞鸽传书给家里,准备两万两的银票,让鸽子带回来交给南哥。”他见江南想要开口拒绝,摆手打断他,道:“我没力气跟你争,先听我说。” 他微微喘了几口气,身体几乎全部靠在珠儿的身上才勉强站住,声音尽量维持正常:“我既然答应凌寒双倍赔偿她,这钱自然是由我来出,南哥,你把劫来的东西备好,明天等银票到了,拿一万两赔给凌寒,另一万两就先添补到帮派的事务中,暂时应应急。这几天我会联系“金算盘”钱不多,让他来你这儿指点你正当的经营之道,你要用心学。”说完,深深地吸了口气,也不管江南如何反应,转身便走,珠儿知道他是怕倒在这里,于是赶紧扶着他回房。 呆呆地望着玉龙的背影,江南连谢字都忘了说,半天才喃喃地道:“‘金算盘’钱不多?天哪!玉龙怎么会认识他?” 其实不止是江南,萧坤和两位姑娘也都吃惊不小,如果说练武之人有谁不知道张三丰张真人,算是孤陋寡闻的话,那么江湖上如果有谁不知道这位赫赫有名的生意人,那也算是异数了。拒称此人富可敌国,点石成金,这当然有夸张的成份,但此人做生意的手段,那可是无人不佩服,在他的眼里,就没有不值钱的东西,什么样的破铜烂铁到了他手里,也能变成点金棒。 少华和少雄都是含笑不语,对这样一个传奇式的人物,大家有这样的反应并不奇怪,少杰倒很淡然,平静地道:“龙儿是云宫少宫主,而那钱不多就是我们的大总管,他俩当然会认识了,怎么你们不知道吗?” 见几人面带惊讶地齐齐摇头,少杰又道:“那钱胖子贼得很,人又抠门儿,出了名的难缠,可就是这赚钱的本事天下第一,什么样的滥摊子到了他手里,不出三个月立马起死回生,财源滚滚,所以我们宫主都对他有几分忌惮,不过,唯独我们少宫主的话,他向来都是言听计从,没有半点违逆。” “哦?”丁柔立刻又来了兴趣:“那是为什么?” 少杰笑道:“那家伙仗着自己本事大,平日傲得很,谁都不放在眼里,不过,任他再怎么滴水不漏,据说还是犯过一个致命的错误,幸好被少宫主知悉,在大祸酿成之前替他摆平了一切,而且从那以后就再没提过这件事,他便对少宫主佩服得五体投地,而且龙儿常常会送他一些皇宫里的宝贝,所谓恩威并施吧,所以他对龙儿一向服服帖帖。” 丁柔更加好奇,追问道:“那钱不多犯了什么样的错?龙儿又是怎么帮他摆平的?” “那一年龙儿还不到十二岁,谁也不知道他是如何查到那件事的,他从来没提过,也没有让别人插手,倒是钱不多自己常说少宫主救了他的命,但事情的具体情形,除了他俩,没有人知道,而且以龙儿的性格,既然压下了那件事,就断不会将别人的短处讲给第三人听,所以钱不多才这么信服他。” 看到大家明显有些失望,少华似乎忍不住有话要说,若兮心细看出他的犹豫,但道:“少华,你是不是知道这件事?” “也不算是知道,”少华显得不大有底气:“这事我倒听说过一点,不过事关重大,只怕是不该说。” 别人倒还没怎么样,丁柔哪里沉的住气:“二哥,你怎么跟少杰一样婆婆妈妈的了,这里就咱几个,又没外人,说说又何妨!” 少杰瞪她一眼,心道:“我什么时候婆婆妈妈的了?”不等他出口责怪,江南也有些着急地催促道:“柔柔说的对,少华你就别卖关子了,趁玉龙不在,快透露点内幕出来。我实在是好奇,十二岁的小孩能干什么大事?” 少华看了大哥一眼,见他也是一脸急切,显然大家都对这事极有兴趣,毕竟能令号称滴水不漏的“金算盘”着道的,定然是非同凡响。 他咬了咬牙,道:“好吧,我可说了,不过你们可别到处乱说,尤其是柔柔,千万别跟你大哥说,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丁柔拼命点头,催促他快说。 少华仍不放心,出门四下察看了一番,这才又回到屋里,清了清嗓子,低声道:“钱不多为人小气,一般人都觉得他唯利是图,所以在云宫他的朋友并不多,但跟少宫主却是特别亲近,后来龙儿身体越来越差,很少踏出百草园,那钱不多便经常会去百草园探望……” “这个我知道,”少杰插口道:“他每次来,只要龙儿身体撑得住,都会跟他密谈,连我都不让上楼。” 少杰点头又道:“我们的父亲跟钱不多是莫逆之交,有一回龙儿病得特别严重,昏迷了好几天都没醒,大家都很担心,他二人一起去探望,回来之后,就在我家喝闷酒,我一直对这位胖爷很好奇,就躲在外面偷听,因为是在家里,他们二人也没有十分警惕,而且两人因为心情不好,没几杯就有些醉意,我就听他慨叹不已,嘟嘟囔囔说了好多龙儿的旧事,我也听不太清楚,好象就是说少宫主帮他解决了好多难题,少宫主如何睿智超群,老天爷不公平,天妒英才什么的,爹爹也是长吁短叹的,哪知他越说越激动,到后来竟哭了起来,说老天爷太残忍了,那么好的孩子,真是让人心疼啊!然后我爹就劝他,他哭了一会儿,才又叹了口气,说‘老杨啊,我这辈子没服过人,可是龙儿小小年纪,见识不凡哪,若不是他及时救我,只怕我早就跟那和氏璧……’他说到这里,我因为清清楚楚听到了那和氏璧三个字,不禁惊得打个激灵,差点叫出声来,结果立刻就被他们察觉了,吓得我赶紧溜了。后来我探过爹的口风,爹爹知道那天是我,也没有怪我,只说他没有再继续说下去,还反复警告我滋事体大,以后不许再提。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情况,不过我可以断定这事肯定跟……那个……有关。” 萧坤也有些变色,惊问:“你是说……”下意识地看了看四周,压低了声音问:“传国玉玺?” 虽然都已经想到,但大家还是忍不住一惊,若兮喃喃地说了一句:“天哪!” 屋子里一下子寂静下来,就连丁柔都没敢出声。 好半天,少杰才开口:“如果牵扯到……那个,恐怕还真就只有龙儿能摆平。” 江南好奇地道:“不是说那玉玺失踪多年了吗?难道真的被钱不多找着了?” “这个……”少雄皱着眉头,神情凝重:“我估计应该不会,如果真找着了,以龙儿跟皇上的感情,他不会匿着不给皇上的,只怕这中间另有隐情。” 萧坤有些不解:“怎么玉龙跟皇上还有什么瓜葛?” 兄弟三人互望一眼,一齐点头,少杰道:“龙儿不止是云宫少宫主,他还是当今皇上的御弟,封号绝尘公子。” “啊?!”众人惊诧的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好半天,江南才感叹道:“原来只觉得玉龙厉害,没想到会有这么厉害,你们说,他会不会真是传说中的谪仙?” 众人都是一呆,显然没想到他会说出这么离谱的话来,但又都觉得好象真有可能,于是大家都没吱声。 少杰首先打破沉默:“我倒宁肯他是个普通人,这样就不会有天妒英才这样的事发生。”重重地叹了口气,他又道“我是跟龙儿相处时间最久的,你们根本就想象不到经历了多少痛苦才磨炼出他那么淡泊通达的雍容气度。” 他的眉心拧成一个疙瘩,异常沉痛地望着丁柔道:“柔柔,虽然也是身在江湖,虽然也过着刀头舔血的日子,但龙儿却连只鸡都没有杀过,这个世上,只怕再没有人比他更仁慈、更宽容、更懂得珍惜,所以,以后千万不要用那么龌龊的想法来伤害他,他在我心目中就是不容亵渎的神!” ☆、第 91 章 玉龙倚在床头,闭着眼睛,双臂环抱,珠儿端了水来,浸湿了面巾细细地替他擦脸,他完全不象平日一样要自己来,而是任由珠儿摆布。 珠儿见他过于安静,倒有些不安,试探地小声问:“龙哥,你还好吗?是不是还很痛?” 玉龙缓缓睁开眼睛,弱弱地看着珠儿,摇了摇头。 “是不是刚刚折腾的累了?还是早点睡吧。”他有气无力地样子让珠儿很是担心,赶紧帮他收拾床铺。 玉龙拉住她的手,半天才开口,声音却低的几乎听不见:“我好难受……睡不着。” “怎么了?是不是又发烧了?”珠儿从没见过他这样,有些摸不着深浅,赶紧去探他额头,玉龙一偏头躲过去,手捂在胃上,道:“这里堵,胀得难受。” “不消化?”珠儿有些诧异,没见他吃什么东西呀,继而又开始自责:“都怪我,没好好顾着你吃饭,肯定是吃了什么难化的东西了,来,我帮你慢慢揉揉会舒服点。”说着便伸手去摸他胃腹。 一下子又想到那肥肉,玉龙不由一阵恶心,珠儿见他脸色霎时变得青白,人已挣到床边,掩口欲吐,赶紧拿过床下的铜盂,轻拍他的背。 呕了半天,将一点吃食尽数吐出还连带胆汁都吐了出来,玉龙虚软的倒在床上喘息。 珠儿见他的呕吐物都呈褐色,知道定是他胃里还在出血,心中极是难过,慢慢给他揉着胸口和背心,心疼地问:“有没有好一点?” 玉龙无力地摇头,因为呕吐弄得眼睛红红的,泪水盈盈地望着珠儿,道:“好难受……” 珠儿心疼地搂住他,拍着他的背,道:“我知道我知道,可是胃里还在出血,不能揉。就靠着我坐一会儿吧。” 玉龙紧锁双眉,闭目靠在珠儿身上,喉头不时上下滑动,身子一弓一弓的,显然是强忍着恶心,可最终还是没有忍住,又扑到床边呕吐。 珠儿只能替他顺着后背,其实已没什么可吐的了,眼见他吐的胆汁胃液里已混了鲜血,珠儿不禁心往下沉,起身给他倒了水来,柔声道:“龙哥,喝点水压一压吧,这样吐下去怕又要痉挛了。” 玉龙趴在床边没动,珠儿感觉不妙,赶紧放下水去察看,他双目紧闭,冷汗淋漓,无力地喘息着,再伸手去摸他胃腹,就觉他胃部剧烈地抽搐,腹壁绷得紧紧的,果然已是痉挛了,珠儿反倒不慌了,伸手便掐住了他的虎口,怕他晕厥,便低声轻唤:龙哥!你还好吧?” 低低地哼了一声算是回应,玉龙好半天才松了口气道:“这破胃……真是磨人!”慢慢撑着坐了起来,这才看见珠儿正掐着他的合谷穴,颤声道:“这样你太累了,还是拿银针来。” 珠儿赶紧取了银针来,见他拿针的手不停颤抖,迟迟不能下针,便伸手握住他的手,柔声道:“我来帮你。” 好容易将银针扎进了合谷、劳宫两穴,玉龙已是眼前昏黑,几乎晕厥,他咬住唇,忍着不让自己出声,珠儿将手搓热,刚抚上他的胃腹,他便禁不住战栗了一下,抗拒地握住珠儿的手:“不要……疼……” 珠儿见他汗如雨下,脸色惨白,不由心疼地落下泪来,安慰他道:“只是帮你暖一暖,别怕,疼就喊出来,龙哥,别忍得那么辛苦。” 玉龙只是点了点头,便又蜷缩了身子,背向珠儿再也不肯出声。 珠儿又帮他按住后背胃俞穴,好半天,才感觉他似乎略略放松了一点,心里不由一喜:“是不是好点了?” 玉龙将手上的银针取了,道:“好多了。” 珠儿替他擦了擦汗,见他神情间轻松了许多,不由舒了口气道:“好容易熬过去了,要不要喝点热水?” 玉龙摇头,眼神脉脉地看着珠儿,低声道:“我大概是被你惯坏了,这点痛本来算不了什么,可是我竟然……抗不住。” 珠儿瞪了他一眼,嗔道:“纯哥说得一点也不错,真不知你是什么材料做的,痛成那样还说不算什么,非得再引起心痹那才叫痛吗?”说着又搓热了手,捂在他胃上,却又吓了一跳,那团纠结虽然安静了许多,但却仍然坚硬冰冷,不时抽搐跳动,刚刚放松的心情又揪了起来,她眼睛里蒙上一层水雾,道:“明明还在痉挛,怎么说好了呢?在我面前,你……你也要逞强吗?” 玉龙沮丧地道:“这已经算不错了!傻丫头,跟着我有什么好的,我这副样子,除了让你着急受累,什么也给不了你……” 伸手掩住他的嘴,珠儿目光如水:“龙哥,我们都同生共死过了,你还要说这样的话吗?” 玉龙默然,感动和痛苦纠结在他的黑眸中,他长长地叹了口气:“真希望有来生,能让我好好照顾你。” 珠儿将脸伏在他胸口,柔声道:“不止是来生,我们生生世世都会在一起。” 凌寒如约而至,还是一身淡紫色罗裙,脸色苍白,神情冰冷,萧坤见她只带了几个手下,大哥陆乾并不在她身边,心里不禁有些奇怪,忍不住上前询问。 凌寒神色中有些歉意,迟疑了一下才道:“陆大哥受了伤,我让他在客栈休息……” “我大哥受了伤?伤得怎么样?”萧坤一听就急了,还待再问,凌寒已摆手打断他:“你别急,没什么大事,陆大哥为了保护我被我哥伤到了,只是不太方便行动,没有大碍。本来我是打算送他回来的,但是又觉得这样有点对不起他,毕竟他是为了我才受的伤,而且他自己也……”她顿了一下,脸上掠起一丝红晕,又道:“所以,我已经把他安置在客栈中了,等这件事了结之后,我会好好照顾他,然后把他送回庐山的。” 萧坤没见到大哥,实在是有些不放心,于是对凌寒道:“不劳烦凌姑娘了,一会儿我去把大哥接回来,我来照顾他就好。” 凌寒当然明白他的顾虑,也不好说什么,便点头答应。 等到清点完毕,江南又拿出一万两银票,道:“按照你跟玉龙的约定,这是一万两的银票,算我们双倍赔偿的。” 凌寒没有接,神情冰冷地道:“这个我已经说过不需要了,这笔帐就算了结了。”说着转头便招呼手下走。 江南愣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萧坤忙招呼江南:“江南,我大哥受了伤,给我派几个兄弟,我要去接他。” 江南赶紧派了手下跟着萧坤去,自己转身去找玉龙。 珠儿正给玉龙按摩,一见江南来,赶紧起身,江南抱歉地笑道:“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要不我再等会儿?” 玉龙本来闭着眼睛有些昏昏欲睡,听到这话不禁微微红了脸,坐了起来,道:“南哥取笑我!” 珠儿却是一本正经地道:“龙哥哥痛了一夜,到天亮才睡了一会儿,南哥,你有话可得快说……” “好,好,我知道,我不会打扰你们很久。”江南说着又笑。 珠儿羞得俏脸通红,敷衍几句便逃了出去。 见珠儿走了,江南才收敛了笑,细细地打量了一下玉龙。他斜倚床头坐着,双臂环抱在胸腹间,俊颜苍白,眼圈发青,唇淡得没什么血色,不禁暗暗叹了口气。玉龙见他神情就知道他在为自己担心,便伸手在脸上揉搓了几把,笑道:“是不是跟鬼一样难看?不用担心,我没事。” 江南道:“自从认识你,哪次见你不是正病着?老这么着,脸色怎么会好?哎!”他叹了口气, 玉龙神色一僵,尴尬地道:“怎么每次见你们都是状态最不好的时候,真是丢脸。” 江南瞪大了眼睛,道“生病是很丢脸的事吗?要觉得丢脸,就赶紧好起来!”话一出口,他就有些后悔,暗骂自己猪脑子,已经知道他的病是好不了的,怎么还会说这样的话刺激他。 玉龙其实并不介意,见他神情懊恼,反觉不忍心,便转移话题道:“凌寒走了?” 江南点头,拿出那一万两银票,道:“她只带走了原来的聘礼,这些她不肯收。” 玉龙似乎并不意外,点了点头,淡淡地道:“那你就收着吧,贴补一下开支。” “那怎么行!已经收了你一万两银子了,怎么还能再要。”江南自然不肯收,将银票往他手里塞,却听他“啊”地低叫了一声,人已弯下腰去。 江南吓了一跳,急问:“怎么了,我伤到你了吗?” 一手掐住胃,一手朝江南摆了摆,玉龙仍是低头弯腰,从牙缝里抽了几口气,才道:“没事儿,是我自己……嘶……钱你拿着,我没力气跟你争。”说着,把银票又塞到江南手里。 江南见他额上迅速冒出了一层细汗,哪里还敢跟他争,只急得抓耳挠腮,不知如何才好,直到他脸色慢慢缓和下来,这才稍稍安心,关切地问:“好点了吗?” 玉龙点了点头,调整一下呼吸,道:“好多了。南哥,我知道你们的日子现在不好过,万事开头难,这点钱或许帮不了你什么,总还是能应应急的。而且,那钱不多为人十分难缠,定然会难为你,你要想伺候好他,也需要一些花费,我替你请这个么麻烦的主儿来,这额外的花销还是由我负担才好,否则,我会过意不去的。” “江南无能,竟让三江五湖败落到如此地步……” 江南羞愧地低着头, “南哥!”玉龙轻声打断他的自怨自艾,道:“这不怨你,三江五湖摊子太大,要改变总是会有些代价的,你还年轻,又是刚刚接手,难免会力不从心,不要着急,慢慢来。” 江南轻轻叹了口气,抬起头来,感慨道:“我再年轻也比你年长好多,你们神宫可比我三江五湖的摊子还要大呢,他们说你十岁时就能独立处理神宫的事务了……” “我跟你们不一样,你们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尽情挥霍,而我……”他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才道:“我必须把后半生都预支过来,小时候父亲就常说我跟别的孩子太不一样了,不见得是好事。果然被他不幸言中了。” 他脸上泛起一丝苦笑,见江南也有些伤感,又觉得不该影响到他,便振奋了一下精神,道:“以钱不多的性子,今天他必会赶来,我跟他碰个面,有些事需要交待一下,然后明天我们就走了,以后我会让鸿远哥常来你这里看看,有什么事,你就直接跟他说,你们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干嘛那么急着走?你这身体总得调养调养才行……” “不用了,”他想说那对我没什么意义,但一看到江南满脸关切,便又把话咽了下去,毕竟这样的话会让江南更难过,便又改口道:“我们必须尽快赶到碧水山庄,我的身体我会注意的,你就放心吧。” ☆、第 92 章 说曹操曹操就到,“金算盘”钱不多果然傍晚时分就赶到了,原来听少杰他们称他为“胖爷”,江南以为他定然是个大腹便便的矮胖子,没想到对方身材魁梧,块头大得让人叹为观止,身上的肉虽然多,但却结实的很,而且行动间迅捷利落,完全没有印象中胖子的臃肿,神情高傲的很,看都不看江南一眼,确实是一副不好接近的样子,但江南知道他是自己的财神,哪敢跟他较劲,赶紧接天神一样迎进去。 杨氏兄弟见了钱不多,都显得有些紧张,恭恭敬敬地跟钱不多见礼,钱不多大手一挥,十分不耐烦:“没功夫弄这些罗里八索的礼节,快带我去见龙儿。”声若洪钟,中气十足,完全一副无视他人存在的架式。 少杰赶紧接话:“钱伯,你先别急,少宫主不太舒服,正睡着,你知道他一向浅眠,还是先不打扰他吧?” 江南也赔着笑脸道:“前辈这一路也辛苦了,先休息一下……” 钱不多横了江南一眼,目光凌厉,江南顿时将下半句话给咽了回去,心里不住打鼓,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钱不多根本不理会他,直接问少杰:“龙儿不舒服,你为什么不陪着他?” 少杰皱了皱眉,知道这主儿向来蛮横不好惹,只好硬着头皮道:“珠儿陪着他呢。他刚睡着,人多了反而影响他休息。” 钱不多闷闷地哼了一声,显得十分不满,道:“带路!” 少雄等都无奈地对视,心道:“这老家伙还是一贯的让人讨厌。” 来到玉龙房门外,少杰还待嘱咐钱不多要轻点,他已一阵风似地进了屋,吓了珠儿一大跳,才要张口,钱不多却竖起手指做了个禁声的动作,轻飘飘地就到了玉龙床前,硕大的身躯,竟然没有一点脚步声,珠儿不禁暗暗吃惊,少杰在后面直冲她使眼色,意思是别管他。 钱不多块头太大,他一到床前,立刻显得有些佣挤,珠儿不由退了几步,让出地方来给他,他回头上下打量了珠儿一番,这才在珠儿刚才坐的凳子上坐下,却不料他身大体沉,那凳子似乎不堪重负,发出“咯吱咯吱”地□□声。 珠儿立刻紧张地去看玉龙,果然见他皱了皱眉,缓缓睁开了眼睛,珠儿不满地瞪了钱不多一眼,那钱不多也似是十分懊悔,讪讪地朝玉龙笑了笑,压低了声音道:“对不起,龙儿,吵醒你了。” “钱伯,你来了,现在什么时辰了?”玉龙见是钱不多,微微笑了笑,撑起身子要起来。 “申时。”钱不多按住他,道:“还是躺着吧,你觉得怎么样?” 玉龙轻轻摇头,道:“我没事,躺了一天了,坐一会儿吧。” 钱不多小心地扶他坐起来,见他闭目微喘,赶紧问:“怎么了?不舒服?” 珠儿在旁解释:“龙哥身子太虚,乍一起来会头晕。” 玉龙摆了摆手,道:“没事,缓一会儿就好了,你们先出去吧,我跟钱伯有话要说。” 珠儿虽然不放心,但见少杰冲她使眼色,也不好强留,只得同少杰一起出去。 关上房门,钱不多倒了一杯水递给玉龙,恭恭敬敬地垂手立在床前。 玉龙并不喝水,而是将碗放到胸腹间,抬眼看了他一眼,有气无力地道:“钱伯,坐下说话吧,你这样我好累。” 钱不多依言坐下,心里感觉热乎乎的,龙儿总是用这种让人感觉舒服的方式缩短人与人之间的距离,自然的不着一丝痕迹,本想立刻跟他汇报一下云宫的情况,但见他容颜惨淡,憔悴地让人心疼,便又将话咽了回去, 玉龙见他欲言又止,便道:“那两万两银子从我的私帐上支取,钱伯你不必为难。” 钱不多赶紧解释道:“我知道你的原则,所以那钱本来就是从你的私帐上取的,还有前些日子赈灾的钱,也是你的钱,我想说的是,你的钱已不多了。”说完他忍不住望着玉龙笑。 他俩曾经有个赌约,将两人私帐的钱都交给钱不多,但各自找生意渠道,由钱不多操作,看谁私帐上的钱生钱快,到玉龙离家之时,一直是他帐上的钱比钱不多的要多,钱不多始终不太服气,这回玉龙的钱快花光了,自然没有本钱再跟他赌了,所以他才会笑,玉龙也跟着笑了:“你看到我的钱终于快花完了,很开心是吧?不过这也不见得就是你赢了。” 他脸上虽然笑着,眉尖却仍然微蹙,看得人更心疼,钱不多收敛了笑容,暗暗叹了口气,关切地道:“才不过半年没见,龙儿,你怎么就瘦成这样?” 玉龙下意识地摸了摸脸,故作轻松地道:“哪有,是你太想我了所以才觉得我瘦了。” 钱不多歪头想了一下,颇认真地道:“还真是!你知道整个云宫没几个人待见我,想吵架都没个对手,所以,还真是挺想你。” 玉龙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认真地说这一番话,于是大笑,继而捂着肚子□□道:“哎哟……钱伯你真是……别让我笑……” 钱不多怕水撒出来,赶紧接过他手里的茶碗,道:“好了好了,快别笑了,不然胃又要抽筋了。” 玉龙收住笑,慢慢揉了揉胃,也怕真的再痉挛了,见钱不多一脸紧张地盯着他,便正了正脸色,沉声道:“钱伯,你明明心肠很软,为什么总是摆出那么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呢?以后还是改改这臭脾气吧,你孤身一人,身边连个体己都没有,将来老了怎么办?” “改不了了!”钱不多起身去给他换水,似乎有意回避这个话题:“很久没跟你好好聊聊了,龙儿,你什么时候回家?我有好多事要听听你的意见呢。” 玉龙接过茶碗,重又放回到胃腹之上,低声道:“云宫的事,你就跟爹和大哥商量吧,我以后都不会再过问了。” “那怎么行!”钱不多有些急,“龙儿,你不是打算就这么……”他艰涩地咽了口唾沫,才道:“找个没人的地方死?” 玉龙淡淡地笑了笑,道:“不用找没人的地方了,钱伯,那个咒怨已经解了,只是我已经没有多少日子了,如果还来得及的话,我会带珠儿回去,安静地走完最后一段路,跟你们大家在一起。” 钱不多默然无语,按理说听到这个消息应该为他高兴才对,可是为什么心里却是那么难过呢? 玉龙见他不吭声,便岔开话题问:“钱伯,爹爹回去了吗?” “宫主已经回去了,夫人很惦记你,你们三个都不在,少雄兄弟三个也不在,这个中秋节过得真冷清。”钱不多还没有从感伤的情绪中完全摆脱出来,心里不免有些怨怪自己:龙儿心里已经很苦了,不该再给他添堵了。 “姐姐没跟爹一起回去吗?”玉龙有些诧异,难道姐姐真的喜欢上那个无名了? 钱不多想扭转这种有些哀伤的情绪,便故意开个开玩笑道:“你们都长大了,都为了自己喜欢的人忙,就苦了做父母的。” “钱伯!”玉龙红了脸,赶紧解释:“不是因为那个……” “我知道不是为这个,”钱不多笑了,“逗你呢。” 玉龙低下头,手指在细瓷茶碗的碗沿上无意识地划动,表情十分羞赧。 他修长的手指跟那细瓷一样的细致莹白,钱不多不由又是心中暗叹:老天不肯厚待这花一样的少年,真真让人心痛。 玉龙察觉到他的异样,便正了正身子,问:“钱伯,去浙西之时可曾见到夏元吉?” “见到了,”钱不多点了点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知道玉龙是故意转移话题,想彻底摆脱低落的情绪,便接着道:“按你的意思我在浙西一带赈济灾民时,跟夏元吉大人一起有大半个月,夏大人一直忙于开通松江府的河道,凡事亲力亲为,十分让人感佩。” “浙西水道淤塞严重,只疏通吴淞江的河道远远不够,还须另寻出路才行,可惜我没去实地看看,不然或许会帮得上忙。”玉龙手指在额头轻敲,若有所思。 “夏大人也很关心你,说不会辜负你的信任和推举。” “我们俩的确很是投缘,他其实很想让我跟他一起去,只是我怕身体不争气,反倒给他添乱,而且还有好多事都没做,所以没有答应。”玉龙一脸遗憾。 钱不多安慰他道:“夏大人身边有那么多人出谋划策,你就别操心了,先顾好自己的身体吧。” 玉龙苦笑:“我似乎天生就是爱操心的命,可惜总是力不从心。” 沉默了片刻,钱不多才小心翼翼地问:“听说前些日子你在皇宫,那……皇上有没有提当年那宗旧帐?” “没有,□□皇帝亲口许诺不追究,皇上自然不会再翻旧帐。”玉龙淡淡地笑了笑,一脸轻松地道:“而且我早为这事请了免罪圣旨,就放在我书房的柜子里,钥匙在书架第二格那本皇帝内经的盒子里,你回去的时候悄悄取了,自己好好保管,万一哪天我不在了,也算有个防身之法。” “龙儿,你想得真周到!”钱不多须眉皆颤,十分地激动。 玉龙摇了摇头,低声道:“就怕还有没想到的事。”说着便蹙紧了眉,手紧紧地握住茶碗抵在胃上,咬着牙道:“本来还想跟你聊聊三江五湖的事……”他忽然屏住呼吸,半天才呼出来:“看来……不行了,钱伯,你去休息吧……” 钱不多看出他不对劲儿,不由紧张起来:“怎么了?是蛊毒发作了吗?快把碗给我,这样不行!” 玉龙知道这样会胃出血,便任由他将碗接过去,只将手撑在床沿,道:“没事,不是蛊毒,就是有点累,想睡一会儿。” 钱不多见他汗都下来了,脸白的跟纸一样,知道他跟往常一样,明明难受的紧,却硬忍着不让自己担心,自己也帮不了他,不如叫少杰来,于是便扶他躺下,轻轻出了屋,珠儿和少杰都站在院子里,见他脸色不善,少杰也不敢多问,钱不多闷声道:“龙儿很不舒服,你不用陪我,去看看该给他吃什么药。”说着大步离开。 珠儿和少杰急忙进屋,见玉龙蜷成一团,浑身颤抖,两人赶紧喂他吃下止痛药,又帮他分别按住几处止痛的穴道,好半天才见他慢慢缓解,疲惫地睡去。 少杰拉珠儿到院子里,急切地问:“昨晚折腾了一夜,今天又痛得这么频繁,到底是怎么回事?” 珠儿倒很冷静,道:“因为情蛊跟血咒撕杀加重了他胃的损伤,所以才会这么厉害,龙哥说止痛药的药效不够了,已经换了方子,但因为我们明天就走,赶制药丸肯定来不及,所以杰哥你先按方去抓几付来,晚上我都熬成药汁,装在水囊里带在路上,以备不时之需。” “可是才换了药方没多久啊!”少杰接过药方,心里象压了一块巨石,说不出的沉重…… ☆、第 93 章 尽管十分不舍,江南还是留不住玉龙。钱不多是看着玉龙长大的,根本就不费这口舌,该说的昨夜已经说过了,何况他“金算盘”从来都不是儿女情长的人,索性连声珍重都省了。倒是杨氏兄弟,还得恭恭敬敬地同他告别,看得丁柔心里极不爽,硬忍着没冒冒然的发作出来。 浩浩荡荡的一大队人马出发了,陆乾因为腿伤跟玉龙同坐马车,萧坤留在车上照顾两个人,珠儿便骑马跟其他人走在一起。 大家都顾及玉龙的身体,走的很慢,只是由着马信步而行,好在秋高气爽,丹桂飘香,沿路风景十分怡人,倒也不觉得闷,尤其是丁柔,早就忘了对钱不多的不满,走了没多久就开始闲不住了,一会儿飞身上树摘个野果,一会儿跑到路边掐朵野花,不时还会讲个笑话,逗的大家都很开心。 少杰见丁柔在马背上一刻也呆不住,快乐的象小鸟一样,不由也来了兴致,招呼她道:“柔柔,给你猜个谜语好不好?” “猜谜?好啊!”丁柔更加兴奋,拨马来到少杰身边,笑得象一朵花:“我可最会猜谜了,你说吧。” “先别吹牛,你听着,”少杰知道丁柔没读多少书,所以不敢出太过晦涩的,于是清了清嗓子,道:“有丝没有蚕,有洞没有虫,有伞没有人,有巢没有蜂。” “猜什么的?给个范围嘛。”丁柔显得兴致极高。 “是植物,可以吃的,也算蔬菜吧。”少杰含笑望着她。 “嗯……这个……”丁柔低头想了半天,沮丧地道:“猜不出来,这个太难了,换个简单的。” “好吧,就换个简单的。”少杰也不同她计较,又道:“冬天盘龙卧,夏天枝叶开;龙须向上长,珍珠向下排。这个是水果。” “这个我知道,是葡萄。”丁柔得意地笑着大叫。 少华也被他俩勾起了兴趣,道:“我也来说一个,‘百年松柏老芭蕉’猜个成语。” 丁柔笑道:“干脆大家都来猜,人多了才有意思嘛,刚才少杰说的那个谁猜着了?快点说说。” 若兮道:“我猜到了,是莲藕。” “少华这个呢?我可不知道多少成语,谁知道?”丁柔丝毫不觉得脸红,反倒是一副虚心求教的样子。 “我知道我知道,”珠儿抢着道:“是‘粗枝大叶’,对不对,华哥?”见少华点头,丁柔道:“这个成语我也会呀,怎么就没想到呢?” 珠儿道:“就是说呀,丁姐姐,可别一听成语什么的就害怕了,你那么聪明,只要用心想应该难不倒你的。” “还是珠儿善解人意,太让人开心了,谁还有谁还有?” 若兮道:“我也有一个,‘画时圆,写时方,冬时短,夏时长’猜一个字。” “‘日’,这个是日”少杰大叫。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玩得不亦乐乎,萧坤在车里也有些坐不住,看看大哥似乎也有些跃跃欲试的意思,只有玉龙,始终闭着眼睛,没什么反应,不知是睡是醒,只好耐着性子,扒着车帘向外望。陆乾悄悄拉了拉他,指了指帘子,示意他把帘子掀开,他也想凑过去瞧瞧外面,却听玉龙低低地声音道:“把帘子打起来吧。” “原来你没睡呀!”萧坤如释重负地笑了:“我们也去猜猜吧?” 玉龙探头向外望了望,不远处有一条小溪,清澈见底,便道:“已经午时了,大家原地休息,你们去玩吧。” 萧坤听了这话,正中下怀,开心地招呼少雄停车,然后先扶着陆乾下了车,珠儿早就跑了来,探头问:“龙哥,你还好吧?下来透透气吧。” 玉龙微笑着摇了摇头,道:“不下去了,你去玩吧,我再睡一会儿。” “不舒服吗?”珠儿端祥着他仍是苍白的俊颜,有些担忧地问。 “没有,”玉龙轻松地道:“只是想利用一切时间多休息,好快点恢复而已,别担心了,去玩吧。” 珠儿点了点头,道:“那好吧,你好好休息,我去给你把药热一下。 看着珠儿下了车,玉龙这才深吸了一口气,按住胃,蜷起了身子。 人多好办事,姑娘们负责捡柴生火,男人们便去打野味,陆乾瘸着一条伤腿,哪儿也帮不上忙,只得坐在一旁休息,两堆火着起来,珠儿便将早就熬好的药倒进砂锅架在火上热,另一堆火上让若兮帮忙煮了米粥,丁柔又去挖了野菜到河边洗净,大家忙得不亦乐乎。 珠儿试了试药的温度,稍有点烫,于是一边吹一边往马车上走,丁柔喊她:“珠儿,粥里要不要放点野菜?” 珠儿不知道玉龙睡没睡着,不敢大声喊,便只是回头给了丁柔一个甜甜的笑容,冲她竖起了大拇指表示赞赏她这个主意。 掀开车帘,玉龙正静静地坐着,目光温存地望着她,他仍是毫不犹豫地一口将药饮尽,珠儿赶紧又递上水让他漱了口,道:“今天天气真好,还是出来晒晒太阳吧,活动一下会比较有胃口,若兮姐给你煮了粥。” 玉龙犹豫了一下,才道:“过一会儿吧,等粥好了你再叫我。” 苍白的脸上仍是云淡风轻的笑,可他额头细密的汗珠却清晰地写着痛苦,珠儿装作没有看到,也不勉强他,只轻轻点了点头,下了车。 少杰他们一人拎着一只野味回来了,大家又忙着收拾干净开始架上火烤,少杰见珠儿神色间有些忧郁,投给她一个探询的目光,珠儿冲他微微摇了摇头,少杰知道这不是说龙儿没事,而是让他不要多问,萧坤扶哥哥到火堆边坐下,问珠儿:“玉龙呢?怎么没下来?” “龙哥说一会儿粥好了再下来,反正这些东西他也吃不了。”珠儿眼睛盯着火焰,轻声说。 萧坤心里略一沉,却没说什么。 丁柔可没注意到这些,她一边往火里扔柴,一边道:“趁现在还没熟,咱们接着猜谜吧。” 陆乾和萧坤先前没能参加早有些急不可耐,听了这话赶紧响应。 陆乾先道:“我说一个典故中的谜,看大家可知道:‘一物坐也坐,卧也坐,立也坐,行也坐。 ’” 少雄笑道:“这个我知道,此中还有一谜:‘一物坐也卧,行也卧,走也卧,卧也卧。’” 众人都笑而不答,丁柔撇了撇嘴,道:“我明白了,你们都知道,就是故意来难为我的是吧?我才不怕哩,让我好好想想。”说罢低头苦思,少杰有些不忍,提示道:“这两个谜底有个说法,叫做‘吾谜吞你谜’意思是第二个答案能吃掉第一个。你想想是什么东西呢?” 丁柔一拍脑袋,大叫:“我想到了,是青蛙和蛇。” “不错不错,儒子可教。”萧坤大笑,道:“我也有一个典故谜,‘白蛇过江,头顶一轮红日;乌龙上壁,身披万点金星。’这也是两种东西,柔柔你猜猜试试。” “哼,又欺负我读书少。”丁柔有些气哼哼地, 萧坤怕她真恼了,就赶紧赔笑道:“不是欺负你,是因为这样的典故大家通常都知道,所以这些谜便没什么猜头,但你若喜欢谜语,最起码要多知道一点这样的典故才好,何况,我们选的这些比较浅显易懂,并不是很难猜的。” 丁柔笑着拍拍他的肩,满不在乎地道:“我可没生气,你不用那么紧张,猜不猜得着又不少块肉,有什么打紧,是不是?” 萧坤倒略有些尴尬地道:“你不恼就好,我是怕……” “别说话别说话,让我好好想想。”丁柔说着,又低头去想。半天才泄了气:“实在是猜不着。你们快告诉我吧。” 少杰道:“这两个是油灯和称。” “啊?”丁柔张大嘴半天才琢磨过味儿来,笑道:“还真是蛮有道理的呢。” 诱人的香气开始散发,火上的野味都已经差不多了,少华撕下一块尝了尝,一个劲儿地点头说香。 大伙立刻忍不住了,纷纷开吃。 珠儿看着粥也差不多快好了,便把野菜也放到了粥里继续煮了一会儿,这才让少杰去叫玉龙。 玉龙下了车,并不需要少杰扶,缓步走过来,丁柔本来吃得正香,一抬头看见那个临风玉树一般的身影走了过来,微风轻拂,他雪白的衣衫随风飘动,简直是如画如仙,看到丁柔看他,他礼貌地笑了笑,那一抹笑容竟比阳光还要温暖灿烂,丁柔瞬间呆住,甚至忘了吃。 众人被她的样子感染,都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不禁也是心中赞叹。 珠儿拿出自己的手帕铺在地上,招呼玉龙坐下,玉龙倒有些脸红,只是他向来有洁癖,的确不愿同其他人一样随便席地而坐,也就不再说什么,坐了下来。 丁柔这才回过神来,赞道:“玉龙,你怎么长那么好看呢?真是让我们女人都妒忌。” 玉龙脸更红了,尴尬地咳了一声,道:“我怎么听这话不象是在夸我呢?” 丁柔一本正经地,道:“我可是真的夸你好看!” 玉龙接过珠儿递来的粥,喝了一小口,道:“听你们猜谜这么热闹,我也想起一个:少小时,绿鬓婆娑,自入郎手青少黄多;经过几多磋磨,经尽几许风波;莫提起,提起来,泪满江河!” 大家默然,都想不出来这是什么,反倒是丁柔,想了片刻就笑了:“我猜到了,我猜到了。” 少杰将信将疑地道:“你知道?是什么?” “哈哈,总算我也出回风头,是竹篙。”丁柔得意地很,甚至都不问玉龙对不对。 玉龙微笑颌首道:“柔柔猜的很对。” 少华自我解嘲地道:“这可不怪我们,我们都在山里长大,没怎么见过那玩意儿,猜不着也是情理之中的嘛。” 丁柔环顾一下大家,还真是不错,除了她,其他人还真都是在山里长大的,她不免有些泄气,玉龙安慰她道:“别听他们狡辩,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这回就是我们柔柔最聪明。” 丁柔听了很是受用,有些飘飘然地道:“就是嘛,我不就是读书少吗?可不代表我比你们笨。”她顿了一下,见大家都忍着笑,更加的不服气起来,又道:“我也有一个谜语给你们猜,不过……说出来不太雅观,你们别笑哦!” 众人听了这话反倒忍不住笑了,都催她快说。 丁柔清了清嗓子,道:“头尖身细白如银,称称没有半毫分,眼睛长到屁股上,光认衣裳不认人。” 少华先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其他人见他这样,也都忍俊不禁,笑了起来。 丁柔红了脸,道:“喂!你们怎么这样,都说了不许笑了嘛。” 珠儿首先忍住笑,道:“丁姐姐这个好难,我猜不着。” 少杰也点头称是:“确实很难,不知道是什么。” 丁柔眼见大家都摇头,便巴巴地望向玉龙问:“你呢?想到了吗?” 玉龙没有笑,反倒蹙了眉,一副冥思苦想地样子,半天才摇头道:“柔柔这个确实很难,真的是猜不着。” 丁柔才要得意,却见少华正拼了命地忍着笑,她顿时明白过来,大叫一声:“原来你们耍我!”跳起来先要打离她最近的少杰。 玉龙却突然“啊!”地一拍脑门,道:“我想到了。” 丁柔立刻停下来,紧张地问:“你说。” 玉龙脸上一点笑意也没有,一本正经地道:“我想了半天才想通,这个应该是缝衣服用的针,对不对?” 丁柔拍手道:“没错没错,还是玉龙聪明!” 众人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丁柔愣住,问玉龙:“他们干嘛笑成这样?” 玉龙怕自己也忍不住笑会伤了丁柔自尊心,便低头喝了一小口粥,硬将笑同粥一起咽了下去,才抬起头来:“大概是你那个谜面实在有些不雅,他们少见多怪吧。” 丁柔“哦”了一声,却仍有些半信半疑地道:“原来是这样,我以为……咳!管他呢,大家开心就好,开心就好。” 进入庐山境内,萧坤兄弟便同他们告辞,玉龙本打算让少雄和萧坤一起护送陆乾,但兄弟二人执意不肯,想想庐山原本就是幽灵教的地盘,玉龙也就不再坚持了,萧坤反倒不放心玉龙,千叮咛万嘱咐他要好好保重身体,搞得玉龙直笑他罗嗦,萧坤却不理他,又对珠儿念叨了一番,这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我想说……呃,这一章是冏物,只是因为连续虐的太狠,所以便有了这造作的一段,不喜的直接跳过吧 ☆、第 94 章 一踏进红叶镇,珠儿感觉就象是到了家,忍不住开始兴奋起来,不停地探头向外望,期盼着能碰上一两个熟人。 玉龙静静地看着她,心里也是十分感慨:半年前她还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小丫头,跟着自己东奔西走飘泊了这么久,她已经明显成熟起来了,变成大姑娘了,不知道珍姨见到她会不会吃惊于她的变化,还有星儿,肯定是吵着要听姐姐讲讲这一路的见闻吧,想到这里,玉龙唇角不由勾起一丝笑意。 珠儿忽然大叫一声:“停车!” 玉龙吓了一跳,急问:“怎么了?” 大家都停了下来,珠儿兴奋地大叫:“胡神医!我刚刚看到胡神医了,总算找到他了,快去找他给你瞧瞧!” 玉龙低低地“哦”了一声,一副兴味索然的样子:“算了,不要浪费时间了。” “怎么是浪费时间呢?”珠儿跳下车,然后伸手等着扶他,见他坐着没动,便连拉带哄道:“这胡神医医术很高明的,就让他给看看,说不定他真有什么办法呢?就算解不了血咒,也总能帮你调理一下身子吧,你看你……都瘦成什么样子了……” 玉龙一看到她泪眼蒙蒙的样子,便不忍再拂了她的好意,由着她扶下了车。 下了车,少雄等人在外面等,珠儿陪玉龙进去找那胡神医。 望着匾额上“回春堂”三个大字,玉龙心里有些奇怪,怎么瞅着这字体好眼熟呢? 厅堂里没有看诊的病人,一个年轻人百无聊赖地坐在诊桌前打盹,帽子歪斜,看上去十分不利索,显然也没人愿意找他看病,两三个小伙计正卖力地擦拭药橱,偷偷对那青年指指点点,显然是心有不满。 其中一个一见有客人进来,赶忙迎上打招呼:“水姑娘,您又来了,这回可巧了,我师父刚回来,您稍坐,小的进去通报一声。” 珠儿笑着点头,拉着玉龙在椅子上坐下,那年轻人睁开眼睛,擦擦嘴边的涎水,叭唧叭唧嘴,一见有病人来,赶紧坐正了身子,问:“二位是来瞧病的?” 珠儿对他极反感,又怕他这恶心的样子玉龙受不了,急扭头去看他的反应,玉龙并没有注意到这人,正盯着墙上的对联聚精会神地看,珠儿这才放下心来,正眼都不瞧那人一眼,道:“我们找神医。” 那人也不在乎珠儿厌恶的样子,嘿嘿笑道:“那正好,小爷我接着睡。” 另两个小伙计赶紧过来劝他:“少爷,您还是回屋睡去吧,一会儿师父出来瞧见你这样又得生气,大家都不自在不是?” 那年轻人翻了翻白眼,但却没有反驳,显然对他们口中的师父心有忌惮,只气哼哼地起身走人。 珠儿见他走了这才放下心来,再看玉龙仍然盯着那对联看,不禁有些好奇,也跟着看,只见对联写的是:一活二花,调十香制九转常收奇效;四性五味,知七情晓八法屡起沉疴。好象也没什么特别的。 玉龙对周围的一切完全无视,只微眯了眼睛盯着那副楹联,这字迹跟匾额是同样的行楷,同样的沉稳遒劲,究意是谁的字呢?蓦地,有一个念头冒了出来,他自己却吓了一跳,暗道“不可能,怎么可能会是他?”下意识地甩了甩头,他不愿意承认脑中的想法,珠儿见他若有所思,举止怪异,倒有些迷惑,问:“龙哥,想什么呢?” “哦,没什么。这神医可真是姓胡?大约长什么样子?”玉龙心里矛盾着,实在不愿意证实自己的猜测,但又忍不住想知道究竟。 珠儿道:“这家医馆是这儿的老店了,世代都姓胡的,眼下这位神医也就三十几岁吧,长得很是斯文清秀,人也和善,医术极高,所以我们都称他‘神医’,”珠儿随口说着,却见玉龙脸色越来越难看,眉头也越锁越紧,最后竟似□□地哼了一声,微微弯了腰,珠儿吓了一跳,急问:“龙哥,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事……”玉龙几乎是咬着牙说道:“胃有点痛。” 可珠儿明明看他揪住的是胸口的衣服,呼吸也有些粗重,一时竟有些慌了手脚,赶紧拿出治心痹的药喂他吃下,这回药效似乎特别快,一会儿他的呼吸便开始平稳下来,脸色却仍是苍白的可怕,显得墨玉般的眸子黑的如同一汪深潭,珠儿竟从他的眼睛里竟看出了一丝难过,不禁担心起来:“龙哥,你到底是怎么了?还有没有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 “我没事,”玉龙歉意地笑了笑,道:“已经好多了,你别担心,”他又抬头盯着那副对联,神情已恢复了平静。 那小伙计满脸笑容地出来,对两人道:“不好意思,让二位久等了。我师父请二位内堂相见。” 珠儿知道他一向要强,不肯在人前示弱,并不去扶他,但因他刚刚心痹发作,还是不敢大意,小心翼翼地在他身边,随时准备伸手,但见他脚步沉稳,虽然走的缓慢,却是身形挺拔,步态优雅,绝没有半点蹒跚之态,不禁略略放下心来。 走进后堂,就见一位青衫文士正在低头整理书籍,虽然没瞧到全貌,但只看那轮廓跟身形,玉龙知道自己猜的没错,果然是他——薛神农的首席大弟子沈笑儒。 珠儿见玉龙目光灼灼地盯着神医不动,觉得十分失礼,赶紧扯了他衣襟一下,提醒他该见礼才对,玉龙却恍若未觉,而此时,那神医抬起头来,一见玉龙相貌,脸色登时大变,条件反射般地紧走几步,单膝跪地:“属下沈笑儒参见少宫主。” 珠儿吓了一跳,后退了一步,吃惊地去看玉龙,玉龙淡淡地笑了笑,不紧不慢地道:“沈大哥太客气了,起来说话。” 那沈笑儒却并未起身,仍是俯首道:“笑儒不知少宫主驾到,有失远迎,望少宫主恕罪!” “要恕的只怕不是这宗罪吧。”玉龙缓步走到桌前,坐下,冷冷地看着他。 沈笑儒身子明显僵了一下,显得有些紧张,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珠儿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也能听出来那胡神医原来是云宫的属下,本不便插嘴,但见那沈笑儒汗都冒出来了,不由老大的不忍心,便扯了扯玉龙的衣襟,轻声道:“龙哥,咱们是来瞧病的,你别太难为人家神医了,有什么看完病再说。” 玉龙淡淡地一笑,卷卷袖子,将手伸了出来:“胡神医,请吧。” 沈笑儒心里不住打鼓,自己千不该万不该,不该隐瞒私开医馆这件事,犯了宫中大忌,少宫主素来最恨人欺上瞒下,虽然他平日心软,但对于触犯宫规的弟子,却绝不循私护短,处罚上也绝不会手软。此时见他表情淡然,丝毫看不出情绪,但口气却是隐隐透着冰冷,让人心里发毛,饶是他平日沉稳,这回也不免有些失措。 珠儿见场面有些尴尬,赶紧过来扶他,道:“神医快请起,您快帮他号号脉,看看能不能治。” 沈笑儒出生在行医世家,十二岁时被云游的薛神农看中收录门下带到云宫,是他们这一代中年纪最长的,为人谦恭敦厚,向来被一干年轻弟子所尊重,玉龙中蛊之时,他已经小有所成,本来已经被外派到“一笑堂”坐诊当家,但因为薛神医要远赴苗疆研究蛊术,只能临时将他抽调回来看护玉龙,那时少杰和玉龙年纪都还小,于是沈笑儒便担当了大部分照顾两人生活的职责,甚至于玉龙的医术启蒙也并不是薛神医而是沈孝儒,后来他又协助薛神医研究解蛊之术,一直没能去就职,这一耽搁就是四年多,对此,玉龙一直心怀愧疚,后来还专为他在多处分坛开设了医馆,由沈笑儒统管,每年都会在各地巡回坐诊,让他最大限度的有自由发挥的空间,沈笑儒之于白玉龙,是介于师长与兄弟之间的感情,今天发现他竟然利用自己给他的自由之便私设医馆,玉龙的确有说不出的痛心,但看到沈笑儒的眼神虽然惊恐但却没有丝毫慌乱,他又有些安心:沈大哥是不会背叛云宫的,他不该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应该是事出有因的吧? 念及幼时自己蛊毒发作承受不了几欲寻死,每每都是沈大哥不眠不休地守着自己,整夜整夜地讲笑话以期能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来帮助减轻痛苦,玉龙不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起来说话。” 沈笑儒暗暗咬牙,反正躲也躲不过去,何况自己从来也不是没有担当的人,畏首畏尾,反倒让少宫主看轻。于是站起来,打算说明原委,才只叫了声“少宫主”便被玉龙打断:“先不说这个,我是真的不舒服,来帮我看看,你有没有什么特效药。” 沈孝儒早看到玉龙脸色极差,也知道这几年他的身体每况愈下,但从来没听他自己主动说过不舒服,所以不由有些紧张起来,赶紧伸手搭上他的脉博。 这一搭脉,沈笑儒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满目惊惧地望着玉龙,只叫了一声“龙儿!”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珠儿一见他的神情,心里更是咯登一下,急问:“怎么样?神医?你倒是说句话呀!” 沈笑儒眉头紧锁,迟疑地望向玉龙,他知道玉龙向来不愿意谈及自己的病,所以不知道该不该说。 玉龙表情仍是淡然,不紧不慢地对珠儿道:“珠儿,我要让沈大哥给我针灸,需要一点时间,你先到外面厅堂上等我一下,有些事情要谈。” 珠儿见他神情虽然轻松,但额上却已见汗,担心地问:“胃痛得很厉害?” “嗯,”玉龙很少见的没有敷衍,而是老老实实地点头:“又有些痉挛,你乖乖地在外面等我一会儿,哦,对了,千万不要让雄哥他们知道沈大哥的身份。” 珠儿听话的点头,不忍心再让他强撑,迅速出了内堂。 回身在椅子上坐下,玉龙指了指对面的椅子,示意沈孝儒坐。 沈孝儒却是不肯,玉龙也不同他争执,闭上眼睛吸了口气,低声问:“有没有什么有效的止痛药?” 沈孝儒从药箱里找出一个羊脂玉瓶,倒出两粒递给他道:“试试看这个吧。” 玉龙颤抖着手接过药丸,直接干吞了下去。 沈孝儒赶紧给他倒水,道:“前些时日听说你病的严重,却没想到竟然衰败至此,龙儿,你真是不要命了吗?” 玉龙苦笑,道:“这条命要不要也由不得我。” “可你总还是要顾惜一下自己,明知道自己的状况,就别太操劳了……” “我知道,”玉龙知道沈大哥心疼自己,也不忍拂了他的好意,便很认真地点头道:“我一直很小心,还有少杰他们照顾我,最近已经好多了,你就放心吧。”话是这么说,但他一手握住桌沿,另一只手握拳撑在腿上,竭尽忍痛的样子如何瞒得过沈孝儒,他递过一块手帕,叹道:“你看你这样子,让人如何放心!” 玉龙擦了擦额头冷汗,勉强笑道:“看来你这止痛药效果也不怎么好。” 沈笑儒诚实地点头:“对你来说,这药效的确是有些浅。” 玉龙暗暗叹息,忽然便想念起刘纯来,如果是纯哥,他必不会这般老实地承认自己的药不好吧,肯定会吹胡子瞪眼睛地同自己争辩,想到这里,他不禁微微笑了笑。 沈孝儒被他笑得有些摸不着头脑,愣愣地问:“龙儿,你还好吧?” 玉龙这才回过神来,正了正脸色,道:“啊,我好多了,刚刚想起了一个故人而已。”略顿了一下,又道:“前段时间你在‘一笑堂’诊治的那位无名兄,伤势如何了?” “无名?哦,你说的是跟天璇前辈一起的那位年轻人吧?他没事了,本来他伤口感染的相当严重,不过好在他壮的跟牛一样,还有蓉儿这绝世美女照顾,恢复的很快。”沈笑儒说到这里几乎笑了出来。 玉龙道:“那天璇前辈呢?有没有说服那两位老人家?” “这个我倒是不知道,我离开的时候他们还没走。” 微微蹙了眉,玉龙摇头苦笑:“也不知这天璇前辈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只盼她们别拖太久才好。” 这话说的很自然,沈笑儒听得却是心往下沉,他自然明白玉龙的意思,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真的是接近油尽灯枯,他是怕自己等不及,可是他竟不知该拿什么话来安慰他,而他也不需要别人的安慰。 玉龙将身体向椅背上靠了靠,道“来说说你吧,这家‘回春堂’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孝儒本打算劝他先休息一下,但听他问起这事,只好老实回答:“这本是我外祖家传的医馆,在本地一直小有名气,近些年一直是我舅舅在打理,可是去年舅舅意外离世,而表弟尚不成器,母亲怕坏了医馆的名头,便嘱我常来照看,也顺便教导表弟让他尽快接手,只是表弟终日游手好闲,不肯专心学医,而我又没有时间全心教他,这医馆倒成了鸡肋,留着吧自己大部分时间都不在,等于是荒废着,关了吧又觉得这是胡家几代人的心血,弃之可惜,何况也没法跟母亲交待,所以拖到现在也没有安置妥当,更想不到的是竟被少宫主碰上,真是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珠儿称你胡神医。”玉龙听了原委,心里不由轻松起来,总算沈大哥没让自己失望。 沈笑儒低下头,颇有些羞愧:“是大家谬赞,也正是因了这神医之名,笑儒才会这般舍不下,不然,早就该做个决断了。” 暗暗点了点头,玉龙对沈笑儒的坦诚十分欣慰,按了按仍在叫嚣的胃,他低声道:“既然事出有因,我就不追究了,你自己尽快解决,若你那表弟实在不是这块料,不如就直接报请总坛,将这里收归云宫,派几个弟子过来帮你坐诊,你也好正大光明的管理。” “真的可以吗?”沈孝儒惊喜地瞪大了眼睛,他怎么也不敢相信,少宫主竟会如此“处罚”自己,心里不由充满了感激。 “没什么不可以的,正好我们在这边也没有分坛,你着手准备一下,向总坛提出申请,这本是件双赢的事,相信宫主也不会反对。” “那太好了,还是少宫主聪明,能想到这么好的解决方法,不然我只怕很难脱罪。” “我可不是在帮你脱罪。”玉龙淡淡地笑了笑,手撑住桌子站了起来,身体仍是晃了晃。 沈笑儒赶紧伸手去扶,却被他制止,缓了一下晕眩的感觉,玉龙苦笑:“我能做的也只能这么多了,你就当我今天没来过,完全不知道这事,该怎么措词,由你自己斟酌。” 沈孝儒当然明白他的用意,因为如果少宫主不知道这事,那就变成了自己主动请示,不存在违反宫规,当然也谈不上处罚,掩饰不住心头的喜悦,沈笑儒道:“少宫主,今天就留下别走了吧,我让人准备酒席……”蓦然顿住,他猛地想起玉龙的身体,神色不由一阵尴尬,光顾着为自己高兴了,却忘了龙儿的病。 玉龙并不以为意:“沈大哥,你也不必介怀,我的身体,大家都尽力了,也没什么可做的了,好了,不耽误你了,我走了。” 沈孝儒赶紧阻拦:“不行,你这样子如何能走?” “我会在碧水山庄好好休养,薛先生不日也会赶来,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那我跟你一起去,好歹给你调理一下,等师父来了我再走。” “不行!”玉龙断然拒绝:“少雄兄弟就在外面,不能让他们发现你。” 这话比较有说服力,沈孝儒顿时哑口无言,的确,少雄和少华是云宫少长老,如果被他们发现沈笑儒的身份,双方都会尴尬,不可能装作不知道,那么玉龙为他所作的一切就都泡汤了,后果必然是接受惩处,如果仅仅是自己受罚,那他当然不惧,大丈夫既生于世,必要有所担当才行,最让他为难的是这家医馆,如果事情暴露,医馆自然不可能再由他经营下去,那么外祖家几代的心血就付诸东流,这个罪名他实在是承担不起,可是,龙儿的身体又实在是……该怎么办?他懊恼地看着玉龙,一脸痛苦之色。 玉龙知道他心里的矛盾,便好言安慰:“别这样,沈大哥,我的身体你也知道,你也帮不了我什么,薛先生不日就到,你就不必再挂怀了,自己保重,别送了。” 沈笑儒知道自己的确帮不了他什么,好在马上就到碧水山庄了,师父也很快就到了,想来龙儿还能撑得住吧,他在心里这样安慰自己,看着那消瘦挺拔的白色身影,沈笑儒第一次体会到,揪心的感觉原来是那么疼…… ☆、第 95 章 眼前已是碧水山庄,珠儿远远就看见父亲和二叔正在翘首相望,星儿一见他们来,兴奋地大叫:“来了来了,姐姐回来了。”人已奔了过来。 珠儿早已跳下车来,迎着星儿跑过去,姐弟二人拥在一起,半晌,珠儿才激动地上下打量着弟弟,惊喜地道:“才半年没见,怎么就长这么高了?” 星儿得意地挺了挺腰,炫耀似地跟珠儿比了比身高,笑道:“怎么样?比你高了吧!” “切!小鬼,说话跟鸭子一样难听。”珠儿笑着拍了拍他的脑袋,促狭道。 星儿做个鬼脸,向车上张望:“姐,龙哥哥呢,你们不是一起回来的吗?” “龙哥不太舒服,在车上休息,你说话小声点。”珠儿拉着他的手向马车走过去,星儿跟其他人一一见礼,丁柔一见星儿就喜欢,摸摸他的头道:“小兄弟,蛮帅的嘛,长大了肯定又是个帅哥儿!” 星儿挣了一下,显得有些局促:“姐姐过奖了。” 玉龙因怕精神太差让长辈们担心,强迫自己睡了一会儿,这时听到外面的声音知道已经到了,刚想下车,胃却不合作地抽了一下,他怕再痛得狠了,脸色更难看,赶紧吞了止痛药丸,又按摩一下穴道,感觉病得并不厉害,这才下车。 珠儿跑过来扶他,星儿也快步过来叫声:“龙哥。” 玉龙看到星儿长高了一大截,也有些惊喜,拍拍他的肩,道:“星儿,好久不见,长成大人了呢!” 星儿显得很兴奋,踮起脚跟玉龙比了比,又颓丧地道:“我不知什么时候才能长龙哥那么高!” 玉龙笑道:“长太高有什么好?身体壮就够了。” 星儿见他虽然笑着,但却从他的话语里隐隐感到一丝凄凉,不禁端祥着玉龙的憔悴地脸色,道:“龙哥,你瘦了好多!” “是吗?是不是觉得龙哥不帅了?”玉龙依然笑着,心里却在感慨,眼前的少年意气风发、朝气蓬勃,浑身上下散发着无尽的活力,好生让人羡慕。 星儿摇头,一本正经地道:“怎么会呢,再没见过比龙哥更帅的人了。” 玉龙揉揉他的头发,笑道:“谁说的,眼前这不就有一个吗?” “龙哥!”毕竟当了这么多人的面,还有几位女客,星儿已羞红了脸, 说话间就被迎进了庄,玉龙走时是昏迷着被抬上车的,而他此时的脸色一点也不比当初走的时候好,反而更加清瘦,好在精神还好,与两位庄主寒喧了几句,便携珠儿进内堂去见燕珍。 燕珍之前去了一趟云宫,专为了解玉龙的情况,燕玲明白堂姐的来意,并不隐瞒,详细讲了玉龙中蛊的经过以及后来病情的发展,并且说明儿子的确是不久于世。 燕珍的心情是沉重的,珠儿是大嫂临终托付的,是她亲手带大的,跟亲生女儿没什么两样,不能不为她的终身幸福考虑,虽然她从心里喜欢玉龙这个孩子,而且她也知道这两个孩子现在是两情相悦,她仍然决定,不能让珠儿往火坑里跳,她必须阻止这段感情。可是,一见到玉龙,她又立刻心软了,这惊才绝艳的少年饱受病痛折磨,苍白、憔悴,虚弱的似乎随时都会晕倒,却仍是满脸温润的笑容,如冬日的一缕暖阳,这孩子太让人心疼了,怎么忍心再在他心上插一把刀!燕珍拉着玉龙的手久久不肯放,矛盾、痛苦的情绪压抑在心头,泪水盈眶,却硬是忍着没掉下来。 珠儿只道婶娘是心疼玉龙的身体,便柔声劝慰。 燕珍什么也没说,但玉龙却明白了,从她的眼中看到了纠结,他当然明白珍姨的苦处,也完全可以理解一个做母亲的心情,他真想立刻告诉珍姨,不会误了珠儿终身,可是,心痛的象要窒息,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看到他脸色惨白却仍强自镇定,燕珍终还是狠不下心来,只暗暗叹了口气,收拾了情绪,道:“房间都已经收拾好了,热水也烧好了,你们都先泡个热水澡解解乏,有什么话以后慢慢再说。” 从燕珍房里出来,珠儿问:“龙哥,你觉不觉得婶娘有点奇怪?” 玉龙忍着心里的痛口气淡然地道:“我现在这样子,连我自己都不想看,珍姨见了会难过也是正常的。” “可是我怎么觉得婶娘心事重重的。”珠儿隐隐有些不安,却说不出来为什么。 玉龙停下脚步,深深地望着珠儿,心潮起伏,真想将她搂在怀里,好好地抱一抱。 珠儿被他看得有些害羞,红了脸道:“龙哥,你干嘛这样看我?” “总算是把你送到家了。”玉龙声音低哑,抚了抚珠儿的秀发,怜惜地道:“这段时间让你受了好多苦,真希望……”他呼吸一窒,身子也有些微晃,珠儿赶紧扶住他,急问:“怎么了?” “没事,就是有点累了。”玉龙脸色苍白,脸上却带着浅浅的笑意,目光柔情似水:“你看你自己也很憔悴,还是赶紧回房洗个澡好好睡一觉。” 珠儿被他看的心砰砰跳,却有一丝甜蜜充盈在心头,已经到家了,龙哥可以好好休息了,我们终于可以过一段轻松幸福的时光了。扭头看到少杰正向这边张望,便向他招了招手,让他过来,然后对玉龙道:“龙哥,让杰哥扶你回房沐浴吧,你好好睡一觉,晚饭我给你送过去。” 玉龙点头,目送她蹦蹦跳跳地走远了,又抛回来一句:“不要泡太久,会头晕!” 泡在热水里,原本酸痛的四肢百骸都酥软起来,玉龙的心却沉甸甸的,珍姨虽然没说,可是他怎么可能不明白!怎么办?!怎么样才能不让珠儿太伤心? 或许是情绪低落,或许是身子太虚,又或许是泡得有点久,玉龙只觉得胸口越来越闷,头开始昏沉起来,呼吸越来越困难,他知道不好,只怕是要晕倒,他抓住木桶想要起身穿衣服,可是眼前视线越来越模糊,浑身的力气象被抽尽了,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叫了声“少杰”,意识便似乎已经游离,身子软软地滑落水中。 少杰本来就担心以他现在的状况八成是会晕倒,只是他沐浴时一贯不愿意有人在,所以只得在门外等着,警惕地竖着耳朵听里面的动静,这时听到有极微弱的呼唤声,知道不妙,赶紧冲进去,正看到他往水中滑,好在木桶并不深,一把便将他从水中拉了起来,扯过旁边的衣服裹在他身上,迅速将他抱到了床上,察看之下,他只是晕倒而已,少杰这才略略放心,毕竟这是司空见惯地事了,早有思想准备。仔细给他擦干身体,拉过被子盖好,又掐他人中,半天,才见他微微吐出一口气,无力地睁开了眼睛。 少杰抹一把头上的冷汗,心有余悸地问:“真被你吓死了!怎么样了?好点了吗?” 玉龙无力地点头,想坐起来,却是浑身酸软,半点也动不了,只幽幽地叹了口气,说了句什么,声音低的少杰听不到,想必又是添麻烦之类的客气话,也不理会他,直接去摸额头,入手竟是滚烫,不由惊道:“怎么会这么烫?是不是很难受?头还晕吗?” 又是无力地点头,玉龙闭着眼睛,虚弱的话都懒得说。 少杰拿了帕子浸湿敷在他额头,见他始终不睁眼,听呼吸声感觉有些气促,不由心里打鼓,怕他心脏再出问题,便取了药倒了水,在他耳边轻唤:“龙儿,是不是心脏不舒服?要不要吃药?” 玉龙这才睁开眼睛,墨玉般的眸子完全失了神采,如同罩上了一层雾气,看得少杰一阵心疼,见他挣扎了一下,似乎要坐起来,却是气不从心,赶紧揽住他的脖颈,让他靠在自己臂弯里,然后将药丸放到他口中,又喂他喝了几口水,才小心翼翼地将放他躺下,摸摸头上的冷敷已经热腾腾的了,便回身放下水碗,又重新浸湿了再给他敷上,却听他喘得更厉害,眉峰紧锁,口唇青紫,吓得少杰赶紧替他揉搓胸口,问:“很难受吗?” “还好。”低弱的声音夹杂着艰难紊乱的呼吸。 少杰赶紧将他上身抱起来,让他靠在自己身上,问:“这样会不会好一点?” 玉龙靠在少杰怀里,呼吸渐渐平复,少杰看他似乎睡着了,这才放下心来,要将他放下,才一动,就被他抓紧了手臂,喃喃地道:“别走,珠儿,抱着我……” 他原本苍白的脸颊烧得通红,少杰知道他是有些烧迷糊了,便又抱紧了他,柔声安慰:“我不走,你安心睡吧。” 丁柔半天不见少杰,猜他在玉龙房里,便找了来,一见这等情景,不由又惊又怒,才要发作,少杰已竖起手指作了禁声的手势,低声道:“你来的正好,帮忙换个冷敷。” 丁柔嘟着嘴,老大的不高兴,但还是走到了近前,伸手一拿那帕子,才吃了一惊,道:“怎么这么烫?” 少杰急的赶紧制止:“你小点声,龙儿好容易才睡着了,别吵醒他。” 丁柔白他一眼,帮玉龙换上冷敷,道:“他烧成这样,早迷糊了,就算打雷也听不到。” 少杰想想也是,不由叹了口气。 丁柔道:“你干嘛这么抱着他?两个大男人……” “喂!你想哪儿去了?”少杰又好气又好笑,但低头看看玉龙没穿衣服,肩头和锁骨都露在被子外面,自己这样抱着他,的确容易让人误解,于是慢慢将他放下,将被子给他盖严了,这才揉了揉肩膀,道:“龙儿刚才情况不好,平躺着喘不过气来,我只好抱着他,好容易才平复下来。我这胳膊都酸了。” 丁柔立刻换了笑脸,一边给少杰捏肩膀,一边柔声道:“是我不对,误会你了,给你按摩算赔罪好不好?” 少杰本想逗逗她,但想到玉龙就在旁边,虽然昏睡着,可总是有些不好意思,便柔声道:“算了,下不为例就行了。” 丁柔又央求道:“玉龙都睡着了,你陪我出去走走吧?” 少杰摇头,为难地看了看玉龙,道:“不行,他现在这样子,我不放心,要不,你跟若兮到处逛逛吧,我就不陪你了。” 丁柔嘟起嘴,少杰赶紧哄她:“龙儿的情况你是知道的,真的离不开人,听话……” 话音未落,就听到一声清咳,两人一看,原来是少华,正望着两人笑。 丁柔象看到了救星一样迎上去,笑道:“二哥来得正好,玉龙就交给你了,我们走了。” 少华哧笑了一声,道:“去吧去吧,再这样纠缠不清,龙儿都被你们吵醒了。” 少杰红着脸嘱咐了哥哥几句,便被丁柔拉走了。 燕珍专为玉龙煲了鸡汤,做了几样清淡的小菜,本想亲自送去,顺便跟玉龙开诚布公的谈谈,刚装好食盒,就听珠儿兴奋地大叫:“好香啊,婶娘,你做了什么好吃的?” 燕珍见珠儿伸手去掀那食盒的盖子,便轻拍了她的手笑道:“给龙儿炖的鸡汤,没你的份。” “太好了,早就想给龙哥炖个鸡汤补补,只是一直没机会,婶娘你真好!我给龙哥送去。” “等等,”燕珍叫住她,略犹豫了一下,道:“还是我去吧。” “不用,”珠儿提了食盒往外走,道:“我睡了整整一个下午,也不知道龙哥现在怎么样了,正好要去看他,顺便带过去就行。”说着人已出了门。 ☆、第 96 章 燕珍一时也狠不下心来,便任由珠儿去了,只能望着珠儿的背影叹息,水连江看得明白,虽然事先并没有勾通过这件事,但他却明白弟妹的心情,他甚至也曾为这件事睡不安稳,不过,现在他倒是想通了,对弟妹为珠儿着想的心意,他很感动,于是反倒安慰她:“弟妹别太忧心了,珠儿已经长大了,感情的事就由她吧。” 燕珍惊讶于水连江对这事的态度,她以为,身为珠儿的父亲,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容许女儿跟玉龙在一起的,没想到大哥竟然如此开明。 水连江见弟妹一脸惊讶,便解释道:“龙儿是百年难遇的旷世奇才,珠儿会喜欢他,也是情理之中,我始终觉得,这孩子不象是早夭之相,或许真的老天垂怜就治好了他的病也未可知,退一步说,就算真的是天妒英才,以龙儿现在的身体状况也拖不了几年了,珠儿年纪还小,就让她陪他最后一段时间吧,那孩子太让人心疼了,要真有那么一天,两个孩子总算都没有遗憾,你说是不是?” 燕珍泪眼蒙蒙,频频点头,对大哥的冷静和宽容,她实在是羞愧的无言以对,没错,龙儿没有多少时间了,她怎么能这么狠心剥夺他这最后的快乐呢?幸好没真的说出那些狠心的话,如果真这么做了,只怕珠儿这辈子也不会原谅她了。她这里还在庆幸,却完全没有想到,聪明如玉龙,她的那些情绪如何瞒得过他呢? 脚步轻快来到玉龙的小院,看到玉龙一个人坐在院子里,手中握着她送他的那只玉箫,正望着黄昏的天空发愣,并没有察觉到有人来。珠儿轻手轻脚地走过去,见他脸上隐隐泛了一丝红晕,更衬得肤如凝脂,眉目俊雅,脸色竟是少有的好,不由一阵高兴,心道还是家里舒服,龙哥肯定也跟自己一样,睡得香甜,气色才会好起来。她想跟他开个玩笑,吓一吓他,又怕他心脏会吃不住,但打消了这念头,将食盒提到了屋里,然后招呼玉龙吃饭。 玉龙这才发现珠儿来了,心里竟不由一阵说不出来的喜悦,今天难受的时候看不到珠儿,还以为婶娘已经限制她跟自己见面了,没想到她还是来了,人看起来也是神清气爽的,想必婶娘还没跟她谈吧。 胡乱想着,珠儿已走了过来,柔声问:“龙哥,想什么呢?” 玉龙温润地笑着摇头:“没想什么,只是好久没有这么看过天空了,一时竟出了神。” “外面有点凉了,还是进屋吧,婶娘给你炖了鸡汤,要趁热喝。”珠儿很自然地伸手扶他起来,并在原地略停了一下,让他有缓解晕眩的时间,然后才挽住他的手举步前行。 玉龙对她的细心体贴很感动,却也不说什么,走到屋里,在椅子上坐下,看着珠儿一样一样地摆到桌上,将汤匙递到他手里,然后在对面坐下,他握着小勺,忽然便有想落泪的冲动,已经太久没有这种感觉了,多年来病痛的折磨让他隐藏了太多,因不想沦为呼天抢地的悲惨典型而漠然地面对一切,似乎已经没什么事能让他落泪了,就算想到自己的死亡,想到由此给家人带来的伤痕,也不过就只有锥心的痛而已,我把认为自己应该已经没有眼泪了,没想到,这一刻,一个小小的场景便会让自己感动,是自己太渴望这种简单平凡的生活吧,只是,立刻,他便告诫自己,不要对这样温馨的场面太过依恋! 他低下头安静地吃饭,珠儿见他对食物没有半点抗拒,不由有些喜出望外,毕竟他的厌食是最让人头疼的一件事,见他很专心地拿汤匙小口喝鸡汤,动作忧雅、从容,一点声音都不曾发出,珠儿在一边看得竟有些痴了,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快乐,终于,她忍不住感慨:“龙哥,你总算可以认认真真的吃东西了!” 玉龙心里有事,其实并不知道自己在吃什么,听了这话便停下手,看了看明显是被撇去油脂的鸡汤泛着柔和的光泽,胃里忽然便是一阵翻腾,他不禁微蹙了眉,不敢再看那汤,将墨玉般的眸子投向珠儿,道:“丫头,你去忙你的好不好,你这样看着我,让我怎么吃?” 珠儿并没有发现他的异样,只道他是被看的羞赧,嫣然笑道:“你吃你的,我看我的,有什么关系?再说了,这些日子以来,大多数时侯不都是我……陪你吃东西吗?”她刻意将“喂”改成了陪,怕要强的他听了心里不舒服。 玉龙心里却仍是有些难过,不是为那字眼,而是,他突然意识到,事实上,他真的已经很久没有自主地好好吃过饭了,每每都是她连骗带哄地逼他吃一点,不只是自己,就连这可恶的胃也越来越依赖珠儿了,他眉心象是打了结,放下汤勺,道:“我饱了!” 珠儿怕他真恼了,赶紧哄他:“好好,我不看了,你别老喝汤,还有这些菜,都是婶娘特意为你做的,很好消化的,你慢慢吃。”见玉龙仍坐着不动,知道赖不过去,只好站起来道:“好嘛好嘛,我走就是了,过会儿再来帮你按摩。”说着小鸟一般轻盈地跑开。 玉龙努力忍住想到叫住她的冲动,呆呆地望着她的背影,百爪挠心般难受:丫头,我该怎么办? 少杰满脸喜色地快步进来:“珠儿说你今天比较有胃口,让我来监督你吃饭。”话未说完,就看见玉龙迅速放下原本掐着胃的手,直起了腰。 “不是才刚还好好的吗?怎么又痛了?”少杰要拿药,玉龙摆手制止,道:“没事,你去陪柔柔吧,我一个人坐会儿。” 少杰感觉他情绪似乎反常,有些摸不着头脑,问:“怎么了?我看珠儿很开心的样子,不象是跟你吵架了呀?” “没有,只是吃多了。”玉龙用手支住额头,闭上了眼睛。 一定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但又不知道是什么,少杰不禁有些担心:“真的没事?要不我扶你躺会儿?” “不用!”玉龙似乎有些不耐烦,他自己也察觉了,便缓和了口气,道:“把东西收走吧,让我一个人待会儿。” 或许是心理作用,胃里的鸡汤在不停地翻滚,他努力忍住不想再浪费了那么好的东西,怎奈想吐的感觉实在是由不得人,正当他咬牙苦忍的时候,一只痰盂被放到了面前,这一下似乎触动了他的神经,他再也撑不住,不止将那碗鸡汤尽数吐出,而且还辛苦地呛咳干呕,直至吐出黄绿的胆汁。 柳若兮在他背后轻轻拍打,心疼地问:“有没有好一点?” 好容易止住呕吐,若兮给他水漱了口,他虚软的站不住,若兮连扶带架的帮他躺到床上,见他缓和了下来,便端起痰盂准备清理掉,玉龙急得赶紧制止:“不要,若兮,脏!” 若兮满不在乎地笑道:“没关系,放在屋里,我怕你会再吐。” 等若兮回来,玉龙已倚坐在床头等她,看起来除了有些疲惫倦怠,似乎已经没有那么难受了,他指了指床前的凳子,示意她坐下。 若兮在床边犹豫了一会儿才坐下,一脸关切之情,玉龙知道她还在担心自己,觉得十分抱歉,勉强笑了笑,道:“我这病太讨人厌了,我自己都嫌脏。”一说到这里,他又是一阵恶心,掩口深呼吸压制那让人厌恶的感觉,若兮紧张起来,怕他又吐,心疼地道:“快别说了,好好的又来招惹自己难受不是?” 好容易忍下去,玉龙不由苦笑:“让你见笑了,一个大男人,总是这么狼狈,真是让人懊恼!” “别这么说,谁还没有个头疼脑热的……”若兮其实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毕竟已经知道他的病无药可医。 “可惜了珍姨的鸡汤。”玉龙声音低柔,表情有些汗颜:“这事儿……你别告诉别人,尤其是珠儿。” 若兮眼里是深深的忧虑:“玉龙,你这样子别说珠儿,就是我们……也很心疼!” “我没事,别担心。”每次都是这样,他总是反过来安慰别人,场面忽然变得有些冷,若兮恨自己拙嘴笨腮,不会调节气氛,如果是丁柔,应该可以迅速转移话题的吧。 “你来找我是……”玉龙说了一半便停下了,因为他感觉这样问不太礼貌,果然,若兮脸色略一沉,道:“没事不能来找你吗?”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玉龙明显有些尴尬,印象中若兮是那种温婉柔顺的女子,很少会抢白别人,可是对自己,已经有好几次声色俱厉了,是自己让她变得强势起来的吧!正想着,若兮“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道:“开个玩笑而已,看你急的,不过,你脸红的样子还真是……”若兮拉长了声音,却又将下半句咽了回去,道:“说正事,有件东西一直想给你,不过一直都没什么机会。”说着她拿出那枚玄铁令递给玉龙。 玉龙接过来,细细打量,黝黑的铁牌确实是千年玄铁打造,呈倒三角形,简单的刻画了一些云朵状的花纹,云朵中是一道树枝状的裂痕,显然代表的是雷电,果然,背面刻有小篆的“雷霆”二字,反复看了半天,也不觉得有什么可以藏得下东西的机关,玉龙实在是有些纳闷儿,看起来质朴无华的玄铁令到底藏了什么秘密呢? 若兮见他看得十分仔细,忍不住说道:“我姑姑都不知把这令牌看了多少遍了,这令牌就是一块玄铁,实在是找不出能藏秘密的地方,所以她就让我交给你,说由你处置了。” 玉龙也摇头道:“我也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屋里又安静下来,若兮有些坐不住了,幽怨地盯着玉龙:“为什么你跟我在一起总是这么沉默,难道我们真的是和不来吗?” “不是的,若兮,”玉龙皱了眉解释:“你误会了,是性格的问题,我性子偏闷,不爱主动跟人交流,你又是拘谨文静的人,所以才会……” “哦,我明白了。”若兮低头想了想,这才如释重负,脸上也有了轻松的笑意,站起身来道:“柔柔性情娇憨爽直,珠儿天性活泼开朗,而我,的确总是束手束脚地放不开,看来是我多心了,如此甚好,总算打开了我的心结。” 玉龙声音低缓地道:“若兮,一直以来我都很抱歉,是我让你变得这么没有自信,其实,你所有的好少雄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他真的很爱你,你要好好把握自己的幸福。”他目光中的真挚和温暖让若兮有些莫名的感动:“我会的,玉龙,我现在很清楚什么才是属于我的幸福!” ☆、第 97 章 玉龙忽然变得特别乖,没有询问天璇的行踪,也不关心玉麟的消息,只是安静地卧床休养,安静地享用燕珍和珠儿为他精心烹制的饭菜,因为安心静养,饮食得当,他的胃痛明显有好转,每每问及他的病况,他也说一日比一日好,于是,大家都很开心他的变化,甚至于少杰都觉得有了希望,只有珠儿,隐隐总有不安的感觉,因为她发现,玉龙越来越沉默,就算珠儿陪他讲笑话,也都只是闭目倾听,有时见他精神委顿,他也只是淡淡地说累而已,偶而下床散步,也不过只在小院里走走,有时会握着玉箫呆坐,每每这时,珠儿总会有莫名的恐慌感,于是要求他吹奏一曲,他却推托,怎么也不肯吹,珠儿看到,那双含笑的眼睛里分明交织着痛苦。 珠儿几乎是坐卧不宁,跟少杰谈及自己的顾虑,少杰却笑她是太过紧张了,龙儿的身体明明越来越好,实在是应该高兴才对,还没说了几句,丁柔就来纠缠,少杰草草安慰她几句便同丁柔走了,气得珠儿冲着他的背影大喊:“重色轻友的家伙!” 于是她忍不住便到婶娘那里倾诉,燕珍听罢心里倒明白了几分,定是自己的心思被龙儿看出,这孩子心事重,又不肯说出来,只会苦自己,当下也不说破,只宽慰珠儿几句,珠儿走后,燕珍却再也沉不住气,也不管夜已深了,便去探望玉龙。 屋里依旧点着灯,玉龙似乎正睡着,头微微向里侧,呼吸清浅,脸色已缓和了许多,不象初见时那么难看,安睡的神情很恬静,昏暗的灯光勾勒出他清瘦的面部轮廓,线条优美而又利落,卷翘的长睫毛以及挺秀的鼻子都在脸上投下阴影,显得十分立体,唇色浅淡的让人心疼,燕珍不禁暗暗感叹:即便是病弱至此,他仍然美的惊心动魄。 燕珍暗暗叹了口气,怕吵醒他,就同少杰一起到外面,询问玉龙的状况。 少杰略有些迟疑,想了一下才回答:“本来以为他好多了,可是珠儿说他有些不对劲儿,我才留意,他的心痛似乎越来越严重。” 燕珍不禁皱起了眉,暗怪自己大意,早该跟这孩子谈谈才对,平白给他添了块心病,于是又问:“龙儿自己怎么说?” “他……他只说无妨,因为前段时间太累了才会这样,所以这几天他一直卧床静养。” 燕珍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明天还是请个郎中来看看吧。这孩子什么都不肯说,可别真出什么事才好。” 少杰还未说话,就听玉龙道:“珍姨,您来了?” 燕珍进屋,见玉龙已坐了起来,乌发披肩,昏黄的灯光下,趁得脸色苍白如雪,他此刻神情平静,含笑对燕珍道:“珍姨,这么晚了怎么还不休息?” 燕珍走过去,拉过他的手,却惊觉他的手冰凉刺骨,不禁吓了一跳,赶紧将被子拉过披在他身上 燕珍也不理他,让少杰去烧壶热水来,自己就在床前坐下。 玉龙神情少见的拘谨,眉尖似蹙非蹙,燕珍瞧在眼里忍不住心疼。 短暂的沉默,玉龙感觉自己的心先揪了起来,不禁暗暗叹息:“该来的躲也躲不掉,还是认命吧。”他只道燕珍是来跟他摊牌的,尽管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可事到临头之时,他仍然怕自己难以承受。 燕珍见他脸色更加苍白,额上竟已见汗,只道他又不舒服,赶紧询问,玉龙只觉得心象被攥住了一样,疼的呼吸困难,他使劲在胸口捶了几下,又深呼吸了几口,定了定神,才道:“珍姨,我没事,有话您就说吧。” 燕珍看得出他有一丝从没有过的慌乱,不禁长叹一声,道:“龙儿,我没想到你竟然早就看出了我的心事,所以一直也没跟你谈,对这件事,珍姨也很抱歉,出于我的私心,我的确是不希望你误了珠儿……” “珍姨,我明白!”玉龙低声说道,他绝美的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沮丧:“可是……”他用手揪住胸口的衣服,目光中交织着痛苦和期盼:“能再给我点时间吗?不用很久,只要一个月……不,不需要这么久,半个月就够了,我……我……”他呼吸有些急促,墨玉般的眸子里有一团焦灼的火焰在跳动:“虽然我也尝试疏远她,可是,一看到珠儿难过的样子,我就……珍姨,求你,我只要半个月,再让珠儿陪我半个月,我就会永远从她的生活里消失!”他咬住颤抖的唇,黑眸蒙上了一团雾气,凄迷的眼神让人心碎。 “可怜的孩子!”燕珍泪如雨下,玉龙的话让她几乎崩溃,这惊才绝艳的少年真的就只有这几日的生命了吗?燕珍,你是何其狠心!差点就让他含恨终生!她紧紧地握住玉龙的手,痛苦的难以自持:“不要这样,孩子,珍姨今天来就是要告诉你,我早就改变心意了,是珠儿的父亲说服了我,现在,你水伯父、你姨丈还有我,我们都不反对珠儿跟你在一起!你……要有信心!为了珠儿,你也要努力!” “珍姨!”玉龙颤抖着呼唤一声,便扑到了燕珍怀里,燕珍紧紧地搂住他,轻拍他不停颤抖的身体,柔声道:“想哭就哭吧,孩子,你忍得太辛苦了!” 怀中的少年再也把持不住,泪水滚滚而下,他终于可以象别的孩子一样在亲人怀里痛哭一场,哪怕只有无声的眼泪,也算是发泄了一回。 少杰回来时,玉龙泪痕未干,人却已昏睡过去,毕竟他实在是太虚弱了,这样大的情绪起伏不是他能承受的起的,一直紧绷着的精神一旦放松,便再也支持不住,晕在了燕珍怀里。 将玉龙安置好,送燕珍到院门口,少杰始终没有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燕珍也不解释,其实大家都清楚,眼前的少年的确是不久于世了,一想到这个,谁会不心痛,谁会不伤心呢! 还是玉麟先到了,显然是一路急赶,他明显瘦了一圈,风尘仆仆,还没到红叶镇时,塞罕姑娘已不能独自骑马了,玉麟不敢耽搁,将她缚在自己背上共乘一骑,快马加鞭往碧水山庄赶,一到红叶镇,便已有人在接应了,等到了庄上,塞罕虽然还没昏迷,但精神已是不济,脸上隐隐笼罩着一层黑气,话也几乎不能说了。 玉麟紧紧握着她的手,不停地安慰她,她却是目光坚定地望着玉麟,意思是不用担心,她可以挺过去。 玉龙看到这样的情形,心里有几分感动,更佩服这姑娘的坚强,虽然自己现在的状况实在不妙,但看上去塞罕已不能再耽搁,直接让人把她抬进了密室。玉麟和少杰跟着进了密室,其他人在外面把守。 察看了脉象,发现塞罕所中的□□已开始发作,已散入了四肢百骸之中,情形十分紧迫,玉龙拿匕首在塞罕左手中指尖切开一个小口,顿时带着腥臭味的黑血便流了出来,他小心的用匕首尖接了一滴嗅了嗅,这才喂塞罕吃了几颗解毒的药丸,只消片刻,塞罕的脸色便缓和了起来,黑气也变淡了,玉麟高兴地问:“这样就没事了吗?塞罕,你觉得怎么样?” 塞罕虽然虚弱,但似乎已舒服了许多,微笑着点头,道:“我好多了。” 玉龙却在旁摇头:“还不行,我只是暂时抑制住了毒性而已,真要完全解除,还需要运功把内腑的毒逼出来才行。” 少杰急道:“要用内功吗?那我来吧!” 玉龙还是摇头:“你一个人不行!” 玉麟赶紧道:“还有我!” 玉龙摆了摆手,道:“不要争了,哥,你这一路舟车劳顿,还是我跟少杰来吧。” “可是你的身体……” 少杰一想到他上次给燕珍疗伤诱发了血咒,险些丢了性命,急得脸色都变了,要知道,正是因为那一次蛊毒伤他太重,才造成了他身体状况的急剧恶化,以至于到现在已近油尽灯枯,若再来一次,只怕便真的会搭上性命。 “我有数。”玉龙见两人都是一脸紧张,便安慰道:“其实这回没什么危险,我只起个引导作用而已,以少杰一个人的功力足够了。” 二人见他口气轻松,不由半信半疑,毕竟他俩都不通医理,虽然习武之人运气行功都不在话下,但至于塞罕的毒到底散在哪里,实在是不知该如何探知,所以一时竟难以决断。 塞罕忍不住插话道:“其实我自己动功逼毒就可以。” 这话很出乎意料,少杰禁不住有些好奇:“姑娘也习过内功?” 塞罕点头:“没错,我在恒山清心师太门下习武十年,是她老人家唯一的俗家弟子。” “我刚才把脉之时已经察觉你体内有一股真气在跟那毒对抗,其实如果你不会内功,那毒倒没有这么快就发作,是你的真气流转加速了毒素运行。” “啊?”塞罕有些懊恼,道:“我还以为运功压制住毒会好一些,没想到起了反作用。” “这不是你的错,是因为你中的毒叫‘千里逍遥散’,是一种极缓慢的□□,能让你千里逍遥而不自觉,但你在动功调息或逼毒之时,却在无形中带动和促进了它在血液中的流转及沉淀,从而加速了毒发。” “那你怎么还要帮她运功逼毒呢?那不是更起了反作用?”玉麟紧张的满头大汗,脸都白了。 “哥,看你急的,”玉龙笑道:“我已将她体内的毒解了,只是还需将沉淀在她体内的毒素排出,所以得运功才能逼出来。这不需要多深的功力,塞罕姑娘如果觉得可以支持,那就简单多了。”说了这许多话,有些眩晕,他微微闭了闭眼睛,少杰和玉麟赶紧问:“怎么了?” “没事,我歇会儿。”他坐下来,自己先小心地运功一周天,这才对塞罕道:“我将一成功力注入你丹田,你将真气与我的汇合,跟着我走就行,不过这个过程可能会有麻痛之类很不舒服的感觉,你可千万坚持住,中间绝不能松懈,更不能停!” 塞罕点头,就要起来,玉麟不放心,握住她的手,一脸担忧地问:“真的能行吗?这可不是逞强的时候。” “没事儿,”塞罕嫣然一笑,道:“你可别小瞧我。” 玉麟和少杰都是悬着一颗心,但见玉龙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只得在旁小心看着,准备随时应付突发的变故。 二人一前一后盘膝坐好,玉龙让塞罕将指尖有刀口的手垂下,下面接了一小盆清水,他将双手贴到塞罕背心,轻声道:“收敛心神,准备开始了。” 密室里静得可怕,少杰和玉麟提着心盯着塞罕指尖浓稠的黑血成串地滴到水盆里,连大气都不敢出,眼看着她脸上的黑气已渐渐消散,变的苍白起来,玉龙更是脸色煞白,汗水蒸腾,白衣尽湿,不过除了眉尖轻蹙,他的表情却很平静,并没有十分勉强的神色。其实整个过程进行的比想象的要快的多,但对于焦灼等候的人来讲时间却象是停滞了,短短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塞罕指尖的黑血已变成了鲜红,玉龙轻轻说了句:“收。” 在旁守侯的二人象是早就商量好的,一人一个,分别扶住了玉龙和塞罕,同声问:“怎么样了?” 塞罕靠在玉麟怀里,虽然有些虚弱,精神却很好,俏脸上掩饰不住的兴奋之情,道:“真是多亏了玉龙,我的毒已经完全清除了,他还帮我疏通调匀了真气,此刻通体舒畅,实在是受益匪浅!” 玉龙的情形显然不理想,他几乎是瘫软在少杰怀里,疲惫的动都动不了,半天才发出了声音:“塞罕姑娘失血过多,需要慢慢调养……” “你怎么样?”少杰和玉麟仍是异口同声, 玉龙无力地摇了摇头,闭上眼睛,声音更低:“我没事,就是有点累。” 玉麟仍不放心,还待细问,少杰已将玉龙背了起来,道:“看来是没有惊动血咒,他现在太虚弱了,我带他去休息,你也送塞罕姑娘去休息吧。 昏昏沉沉地睡了不知道多久,玉龙费力地睁开了眼睛,显然是白天,明媚的阳光照进了屋里,他微眯了眼睛适应了一下这强烈的光线,耳边已听到有人轻声呼唤:“少宫主,你醒了?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一听到这声音,玉龙不禁眉头一皱,那双原本还有些迷蒙的黑眸瞬间清明起来,目光迅速扫视一圈,见屋内并没有第三人,这才沉声问:“沈大哥,你怎么来了?” 沈笑儒当然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心里不由一阵温暖,赶紧回答:“你放心,我已经向总坛递交了申请文书,因为实在不放心你的身体,所以就假托来找你们,昨天才到,正赶上你为救那蒙古姑娘虚脱了,少雄他们倒没有起疑。” 玉龙慢慢坐起来,靠在床头,向屋外张望了一下,盘算了一下时辰,才问:“昨天?原来我睡了这么久,那塞罕姑娘怎么样了?” 沈笑儒怕他着凉,赶紧给他披上衣服,道:“那姑娘没什么事了,虽然失血多,但她身体底子极好,已经不碍事了,倒是你自己,虚脱至此,要不是我正巧赶来,怕还不知会怎么样呢!” “能怎么样?不就是多睡几天呗!”玉龙对自己的身体实在是无奈,口气中不免有些自嘲的意味。 “多睡几天?”沈笑儒苦笑:“我的少宫主,你唬别人也就罢了,我可是你师兄……” “岂止是师兄,沈大哥可算是我的入门师。”玉龙认认真真地说道。 沈笑儒微微红了脸,道:“那倒是不敢当。” 玉龙看着他拘谨的样子,忽然又想起刘纯来,要是纯哥在,只怕又要得理不饶人地唠叨个没完吧,一想到原本老学究一样的刘纯被自己逼得越来越象只斗鸡,他几乎要笑出来,一抬头见沈笑儒正奇怪地看他,怕他误会,赶紧解释道:“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沈大哥,我就想起刘太医来。” 沈笑儒有些尴尬地笑了笑,道:“想必那刘太医不会象我这般无趣。” “沈大哥可不是无趣之人,纯哥原本也跟你一样拘谨沉稳,硬生生被我这病逼的暴躁起来,呵,再无趣的大夫遇上我这病人,只怕也不会无趣了。”他慢慢抻了下筋骨,又道:“整天躺着,骨头都快化了,陪我走走吧。” 沈笑儒却坚决地摇头:“不行,少宫主,你必需卧床静养……” “好吧,”不等他说完,玉龙便听话地点头:“其实这几天我一直很自觉地在卧床静养,希望能在天璇前辈来时达到一个最佳状态。” “难道你还要跟她比武吗?”沈笑儒有些胆战心惊,不知道这病入膏肓地少宫主还要做出什么惊人之举。 “我必须先帮珠儿把天璇前辈要她做的事解决了,如果还有时间跟体力的话,我还是希望能再跟她斗一斗,毕竟我们云宫不能总是受制于人。” “云宫不只有你一人!”沈笑儒一想到他的身体况,不禁对他的自不量力十分痛心疾首,也顾不得一向恪守的本份,竟有些疾言厉色了:“龙儿,你再这样胡闹下去可真的是没有时间了!” “就算我老老实实地躺在床上等死,又能多活几天呢?”玉龙并不介意他的态度,唇角含笑凝望着沈笑儒,似乎真的是在等他的答案。 “龙儿!”沈笑儒轻声斥喝,他实在不愿意相信心目中惊才绝艳的少宫主真的要象流星一样殒灭,可是,事实上他跟玉龙一样清楚,如果再解不了血咒,那可真的是回天乏术了! 他低声叹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玉龙并不真的期待他能给自己一个想听的答案,他从来不愿意苛求别人,于是拍了拍沈笑儒的肩,问:“知不知道那天璇前辈现在何处?” “听说已经在来的路上了,估计再有两三天就到了。少宫主,那天璇前辈到底要来做什么?”沈笑儒对这件事十分纳闷,这老太婆神神秘秘的非要到碧水寒潭,也不知道究竟要干什么,只是云宫受制于师祖遗训,只能由她摆布,实在让人不甘心。 “我也猜不透,据说是要找什么重要的东西,可惜我上次没能跟她斗上五十招,否则就可以摆脱她的桎梏了。”一想起那次跟天璇比武,玉龙便觉得遗憾,若单论武功,别说五十招,就算五百招那也没问题,甚至于他有把握两三百招之内必能找到天璇的破绽,可惜身体太不争气了,原本应该血气方刚的年轻人竟然连一个老人家都不如,一想到这里他就禁不住沮丧。 那场比武早就轰动了武林,没有人相信一个毛头小子竟敢跟海外三仙叫板,虽然那场比试因玉龙的不支而中断,不过那天璇老太婆对这少年却是赞不绝口,甚至一度想要说服宫主白云天希望将玉龙收归门下,最终因为玉龙是云宫继承人这才无奈做罢,沈笑儒当然也知道玉龙因此诱发了血咒,几乎丧命,所以他才对玉龙想继续那场比武而忧心忡忡,直到现在都还没有薛神农的消息,不知道师父在苗疆有没有收获,还赶不赶得及最后的挽救…… ☆、第 98 章 星儿趁姐姐在厨房忙活,偷偷来找龙哥,还未进院,就听见琴声铮铮,他不通音律,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曲子,只觉得听在耳中竟有神清气爽之感,周身说不出的舒服,可惜没多少时间聆听欣赏,必须赶在姐姐来之前把事办了,于是他不再犹豫,迈步进屋。 一见是星儿,玉龙颇有些意外,迎上去问:“星儿,找我有事儿?” “龙哥,你身体好些了吗?我就是来看看你。”星儿眼睛向四下一瞄,确认只有玉龙一人在,不由心头一喜。 玉龙看在眼里,知道他必然有事,笑道:“没有别人,你有话就说。” “龙哥,我想……我想你陪我练功……”星儿嗫嚅着,毕竟他明知道龙哥不能动武还来提这种要求,自己也没底气。 “嗯?陪你练功?”玉龙故意装作没明白地反问了一句,见星儿更加窘迫,脸已是涨得通红,不由笑道:“你是想让我教你武功吧?” “啊……是啊……还是龙哥聪明,”星儿有些结结巴巴,却又满脸期待:“可以吗?” 玉龙面露难色,望着星儿显得十分犹豫,星儿顿时露出失望的神情,情绪也明显低落下来:“龙哥好好休息,我走了。”说着,垂头丧气地转身要走。 “星儿,”玉龙叫住他,一本正经地道:我还没说不行,你怎么就走了呢?” “啊?”星儿有些蒙:“你的意思是……”看到玉龙已是忍俊不禁地笑了出来,这才恍然大悟,道:“龙哥,你是答应了?太好了!”他喜出望外,拉着玉龙便往外走:“快点,趁姐姐不在,不然就没机会了。” 玉龙笑道:“为什么那么怕你姐姐?她很凶吗?” “不是怕她凶,是怕她烦!”星儿煞有介事地叹了口气道:“你知道的,女孩子都很麻烦,罗索起来没个完。她早就警告过我了,说你身体不好,让我少来烦你。” “你果真就来了呀!看来珠儿还蛮了解你嘛!”玉龙打趣道。 “等一下,”星儿忽然停步,惴惴不安地问:“龙哥,你真的可以吗?不行的话,可别勉强。” 别看他很少来看玉龙,但对他的病情却一直很上心,时刻关注着他的消息,这两日听说他的病况有好转,这才有些按捺不住,不过虽然很想跟龙哥学武功,但对于他的身体,星儿还是有些顾忌的。 “小鬼!”玉龙揉了揉他的脑袋,笑道:“没事儿,快点吧,不然真被你姐姐发现了。” 走到一处偏僻的所在,星儿道:“就这儿吧,这儿一般没人来。” 玉龙环顾四周,静悄悄的,果然没有人,便问:“既然这么偏僻,为什么不见庄丁把守呢?” 星儿指了指高大的院墙道:“这外面是个绝谷,很深,一般人爬不上来,所以就省了守卫了。” 玉龙倒有些不放心,提气纵身上了墙,向外一看,果然,下面竟真的是一道幽深的山谷,密匝匝地长满了植物,老藤枯蔓缠绕其间,显然鲜有人迹,而且从植物缝隙中看去竟显得深不见底,想要爬上来的确很难,倒也算是一道天然屏障。 星儿早就等不及了:“龙哥,你要教我什么功夫?快点吧!” 玉龙飘身而下,笑道:“我体力不够,就教你个不费力的吧。” 当下,玉龙将云宫独门轻功“凌云飞渡”教给星儿,星儿冰雪聪明,很快便学会了身形步法,施展起来也能轻盈流畅了,玉龙很满意,没想到星儿悟性挺高,倒是块学武的好苗子。 二人怕时间久了被人发现,赶紧往回走。星儿少年心性,忍不住要活学活用,同玉龙比试看谁先到,玉龙感觉有些疲累,本待拒绝,却不料星儿不容他说话,一提气便向前奔去,玉龙无奈,也不与他争强,只与他并肩而行,好在星儿功力有限,倒也并不十分勉强,直到跑到小院门口,星儿这才作罢,颇有些泄气地道:“龙哥,我都尽了全力了,怎么还是甩不脱你呢?是不是有什么地方我学的不对?” “你学得很快,也没有不对的地方,只是任何武功都不是一朝一夕练就的,你才刚学会,还很生疏,只要勤加练习,以你的聪明,很快就能超过我了。”话刚说完,胃腹间突然猛地一绞,玉龙不禁暗暗叫苦,经过这一番折腾心跳本就有些狂乱,胃却又来凑热闹,只怕心脏会承受不住,他怕被星儿看出来,只得强自咬牙,不动声色地继续道:“不过,要切记不能急于求成,否则欲速则不达,反受其害,明白吗?” “嗯!我记住了,谢谢龙哥!”星儿连连点头,掩饰不住兴奋之情,四下瞄了几眼,就发现院门边露出一片裙角,他立刻知道姐姐藏在后面,吓得一缩脖,哪敢再耽搁,匆匆说声:“龙哥,我走了。”便一溜烟地跑了。 看着星儿走了,玉龙这才扶住墙边的一棵树来支撑身体,胸腹间感觉似是有群魔狂舞,胃在拧、绞,心却象被挤压着,各种疼痛和心跳乱作一团,人似乎已变得极为渺小,显得如此无能为力,他尽量小心地调整呼吸,浑身却是越加无力,腿软地几乎支撑不住,身体摇摇欲坠。 被人轻轻地扶住,玉龙不用回头也知道是珠儿,勉强冲她笑了笑,问:“你早来了?” 珠儿架住他,让他将身体的重量全部放到自己身上稳住身形,这才朝星儿走的方向瞪了一眼,恨恨地道:“这小子真不听话,让他别来烦你就是不听,累坏了吧?”说着拿帕子擦去他额头的汗珠。 玉龙胸口闷的难受,忍不住轻咳几声,柔声道:“没事儿,难得星儿肯用功。” 珠儿见他脸色越来越差,呼吸也有些乱,怕他会支持不住,紧张地问:“能走吗?不行的话先坐一下,我叫人来帮忙。” “不要……只是心悸……休息一会儿就好……”玉龙不停地咳着,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珠儿有些慌了,也顾不上他的洁癖,扶他靠树坐下,取了药喂他服下,又帮他摩胸揉腹,好半天,才听他不再咳了,呼吸也慢慢平稳起来,这才略略放心,轻声问:“感觉好些了吗?” 玉龙仍是蹙着眉,弱弱地看了她一眼,道:“心脏舒服多了,可胃还痛得厉害。”说着,他身子一歪,就倒在了珠儿身上,珠儿一惊,以为他晕了,赶紧抱住他,叫道:“龙哥?龙哥!” 玉龙□□似地“嗯”了一声,身子又往珠儿怀里缩了缩,低声道:“丫头快帮我揉揉,好痛。” 珠儿见他脸色苍白,眉头紧拧,没有血色的唇边却挂着一丝惬意的微笑,猜到他是借着病痛在撒娇,不禁微微红了脸,但看到他额头上汗珠滚滚,知道他的确正痛的紧,也不敢跟他嘻闹,柔声道:“你这样我怎么帮你揉?地上好凉的,再坚持一下,我扶你回房躺下再揉好不好?” 玉龙星眸微睁,雾蒙蒙的眼神看得珠儿心头一阵猛跳,赶紧将红得像熟透的苹果的脸扭向一边,玉龙也是一阵心旌摇曳,几乎把持不住想在那粉扑扑的脸蛋儿上亲一口,却不料才一动,胃里就猛地一抽,他“呃”地一声闷哼,痛得几乎晕厥。 珠儿慌得也顾不上害羞,赶紧将他身子放平,让他把头枕在自己腿上,搓热双手抚上他冰凉地胃腹,手才一碰到他的肚子,就觉得他剧烈地抖了一下,喉间发出一声压抑地低吟,几乎弹坐起来,歪到了地上。 珠儿吓得脸都白了,慌张地抱起他,他整个人都缩在了一起,似乎还保持着一丝意识,努力了半天,才说出话来:“它……咬我……” “它?血咒?!”珠儿惊叫起来,“那……药……你的药……”饶是珠儿对玉龙的各种紧急状况都有心理准备,但一听到血咒,她仍免不了惊慌失措,以致于手抖地拿不稳药瓶,玉龙一下子握住她颤抖的手,轻轻拍了拍,似乎已经缓和了下来,道:“丫头别紧张,已经没事了。” 虽然说得轻松,但他低弱的声音和急促紊乱的呼吸却仍然让珠儿又心疼又担心,一连声地问:“它不动了吗?咬得严不严重?很痛吗?要不要叫沈大哥来?” “不用,”玉龙摇头,已渐渐平静下来,目光温柔如水地望着她:“已经好了,你扶我起来吧。” 珠儿丝毫不敢大意,慢慢扶他起来,他皱着眉要去拍身上的土,身子却又是一歪,吓得珠儿赶紧架住他,道:“先别管了,回房再换衣服吧。” 他的眉头已放松开来,脸上现出一丝宠溺和戏谑地笑:“好吧,你要亲自帮我洗衣服。” 珠儿见他顾得上玩笑,心情也略轻松了一些,笑道:“难道你不知道一直都是我在帮你洗衣服吗?真让人伤心。” 换过衣服,玉龙抿了几口珠儿递来的水,脸色已缓和了许多,他躺回床上,闭着眼睛,静静地享受着珠儿轻柔地按摩。 珠儿一边帮他按摩,一边偷偷地观察他,半点不敢大意。 就在珠儿以为他睡着了的时候,玉龙忽然说了句:“明天陪我去一趟碧水寒潭吧。” “以为你睡着了呢,怎么样?还难受吗?”珠儿只顾着关心他现在感觉,并没有在意他的话。 玉龙睁开眼睛,摇了摇头,道:“好多了,你也歇会儿吧。” 珠儿抬手轻轻抚摸着他消瘦的脸庞,心疼地道:“龙哥,你真的好瘦!” 玉龙慢慢坐起来,不接她的话茬,反而又问了一句:“明天陪我去吧?” 珠儿愣了愣,才想起来他刚才说要去碧水寒潭,不禁有些诧异,道:“碧水寒潭?去做什么呢?这个时候那里已经很冷了,你现在这样子根本吃不消。” “没关系的,我多穿衣服就好。”听他的口气显然是打定了主意,但珠儿还是犹豫着,毕竟他现在的身体太虚弱,可珠儿还没开口,就听他低沉地声音道:“我知道你担心我,可是,这是最后一件让我放不下的事了,天璇前辈到现在还不来,我怕我等不及了……”他顿了一下,握住了珠儿的手,才又接着道:“她说要带你去碧水寒潭,我想那里肯定是有什么秘密,所以应该先去看看有什么特别的机关,如果真有幸发现了什么,也好为你提早做个防范,这样的话,就算我等不到她来……” “不会的!”珠儿拼命摇头打断他:“龙哥,你看你已经好了很多了,只要好好休养,会好起来的,我们不急在这一时……” 玉龙目光愈加黯淡,道:“今天我只是教星儿轻功,按说是不会惊动血咒的,但它却突然就咬了我一口,知道为什么吗?”珠儿满脸惊惧地摇头,一想到刚才的情形,她仍是心有余悸。 玉龙苦笑,道:“是因为上次我过早的服药,致使药力被我自己吸收的太多,达不到完全震慑它们的效果,所以下次发作的间隔时间不会很长,而且……”说到这里,他目光中有些许哀伤,更多的是深深地遗憾,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也不需要说下去,珠儿当然明白以他目前的状况,可能根本就不用下次发作,随时都可能长眠不醒,他不愿说出来,她也不想听到这句话,所以立刻点头“好吧,明天中午我陪你去。” 玉龙看到她抬手擦泪,心里也是说不出的难过,于是转移话题道:“丫头,有没有听说碧水寒潭附近有什么机关或者什么特别的所在?” “能有什么机关呢?”珠儿歪头想了想,道:“那两条大蟒不是被你杀了吗?那湖虽然很大,但空荡荡的一眼看出好几里地,哪里能有什么机关。” “有没有听伯父说过你们水家有什么特别的身份吗?为什么天璇前辈说需要‘水家的后人’呢?” “没听说过呀,我家世代都住在这里,不过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什么秘密。” 还没靠近碧水寒潭,那股森然的寒气已经浸入骨髓,玉麟和珠儿不由互相对望了一眼,怕这样重的寒气玉龙受不住。果然,就见玉龙裹了裹披风,脚下却没有丝毫犹豫,径直走到湖边。 极目四望,碧水寒潭附近给人的感觉十分空旷,似乎植物都很少,潭水更是平静的象一面镜子,反射着耀眼的阳光,一眼望去,就象一块冻结的碧玉一般, 玉龙的目光在水面上细细地搜寻着,几乎是一寸一寸地向远处挪,珠儿忍不住劝道:“龙哥,这里太冷了,你才刚好一点,可别再着凉了,还是回去吧。” 玉龙摆了摆手,反而又向前走了几步,站到了湖边的石头上。 珠儿转头瞧了瞧玉麟,他做了个无奈的动作,弟弟的脾气他最清楚,平时看上去最没脾气的人,其实骨子里却又是最倔强的,他要做什么事,劝是没什么用的。 又等了片刻,玉麟都觉得浑身冰凉透骨,更怕弟弟吃不消,只得也来劝他,他才只叫了声“龙儿”,就听玉龙“嘘”了一声,他赶紧禁声,就见玉龙微眯着眼睛,直直地盯着远处的湖面,用极低的声音道:“湖里好象有东西。” 两人心里不禁一震,很少见他如此紧张,定然是发现了什么不寻常的事情,于是都屏住气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可是湖面依然平静无波,四周如平时一样寂静,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不禁奇怪,珠儿正要出声询问,忽听玉龙喊了一声:“快走!” 两人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觉得身子被人猛的一推,已摔了出去。这一下两人都是猝不及防,还好玉麟反应奇快,身子才一沾地,已是一跃而起,珠儿却是功夫不济,一下子摔在了地上,玉麟赶紧扶她起来,四下张望,没发现有什么异常的事情发生,不禁有些惊讶,回头再瞧玉龙时,却见他仍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睛死死地盯着水面。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就见不远处的湖水里似乎隐隐泛着红光。 两人都怀疑自己看错了,对望一眼,凝神再看时,却见平静的水面忽然划出一道浅浅的水痕,很快便又归于平静。 珠儿好奇心重,走到玉龙身边,眼睛仍向水里搜寻着问:“龙哥,刚才水里是什么东西?怎么好象有红光?” 没有听到回答,珠儿回头一瞧,却见玉龙脸色惨白,满头冷汗,却站着一动不动,不禁吓了一大跳,“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伸手就要扶他。 “别碰我,”玉龙低叫,极力压抑着呼吸声:“血咒……在动……” 珠儿跟玉麟都是一惊,一颗寒香丸已握在珠儿手里,她紧张地问:“怎么办?是要发作了吗?要不要吃药?” 玉龙并没有接药丸,他胸口剧烈起伏,喉头上下滑动,强忍着恶心感,难受得话都说不出来,两人只好一边一个扶着他,不让他倒下,过了好半天他才似乎好了一些,无力地道:“没事了。” 两人都紧张出了一身冷汗,听他说没事了这才稍稍放心,扶着他慢慢离开湖边,玉麟担心地问:“那血咒怎么突然醒了呢?还会不会痛?” 玉龙脸色已缓和了很多,他苦笑了一下,道:“我也不知道,突然就觉得它们好象很不安地动来动去,还好没有发作起来,不是很痛。” 珠儿更是心胆俱寒,这血咒接二连三的作乱,难道真象龙哥说的,就快发作了?她将手伸向他胃腹,想要给他按摩,他却阻止:“不要揉,免得再惊动它们,还是回去吧。” ☆、第 99 章 虽然玉龙嘴上说没事了,其实心里却仍在打鼓,蛊虫的突然噪动让他十分不安,隐隐感觉与湖里那巨大的红影有关系,那红影是什么他没有看清楚,毕竟隔的太远,而且它潜的很深,虽然并没有想象中的危险发生,但它带给自己的那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却是那么强烈,血咒没有完全陷入沉睡中,所以它们定然也是感觉到了才会如此不安地挣扎蠕动,让他不得不放弃继续察看,如此看来,天璇的这次碧水寒潭之行,果然是诡秘异常了! 躺在床上正思虑着,玉龙忽然闻到一丝淡淡的香气,脑中顿时有些迷糊起来,感觉困的睁不开眼睛,他含糊地说了句:“先生回来了。” 珠儿没听明白他说什么,不禁愣了愣,问:“谁来了?”却见他已沉沉睡去,本能地回头向门外瞧去,果然,就见一位老者已到了门口,然后无声无息地走了进来,手里托着一颗鸽子蛋大小玛瑙般圆润光滑的黑色的珠子,这珠子散发着一股奇异的香味,珠儿正惊诧间,就听到脚步声响,沈笑儒有些狼狈地跑来,显然是因为老者轻功太好,他跟在后面有些吃力。 珠儿虽不知道来人是谁,但出于礼貌还是赶紧站起来,抱了抱拳,老者对她摆了摆了手,也不说话,径直走到玉龙床前,俯身仔细看了看玉龙的脸色,将珠子放到了枕畔,然后伸手搭上了他脉博。 珠儿一眼就看到那老者的右手竟然有六根手指,她顿时明白了,原来这老者就是六指神医薛神农,不由心中狂喜,薛神医总算从苗疆回来了,老天保佑,真希望他已经找到了救龙哥的方法。 只见薛神农眉头紧皱,神情异常凝重,半天才收回了手,转头看向大弟子沈笑儒,目光剑一样锐利,吓得沈笑儒一个激灵,赶紧垂手低头,低声道:“弟子无能,竟让少宫主衰弱至此,请师父降罪!” 薛神农见他态度诚恳,目光已温和了许多:“这也不能怪你,龙儿的病原本就……哎!”他低低地叹了口气。 “薛前辈!”珠儿难以抑制自己的激动之情,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您总算回来了,求您救救龙哥!” “先起来说话。”薛神农袍袖一甩,一股大力已将珠儿托起,这时玉麟跟杨氏兄弟也匆匆赶来,纷纷同薛神农见礼。 薛神农在云宫地位极高,为人和蔼慈善,对弟子管教甚严,颇受大家尊重,年轻人们也都同他亲近,围上来七嘴八舌地询问神医在苗疆的收获。薛神农见场面有些混乱,便挥了挥手,道:“别吵,让龙儿好好休息,咱们换个地方说话。” 珠儿带大家到议事厅,二位庄主及燕珍也陪在一旁,毕竟大家都是江湖中人,也不太拘于礼数,纷纷落座之后,薛神农这才开门见山的表示自己并没有找到解蛊的方法。 这话一出口,大家不由一齐沉默,气氛顿时由热烈变为冰冷,众人伤心失望之余,都不知该说什么,薛神农自然明白大家的心情,略清了清噪子道:“虽然没找到解蛊的方法,但这次去苗疆也并非是一无所获。” 别人听了这话倒也没多大兴趣,但沈笑儒却是眼前一亮,问道:“师父,您说的是那颗珠子?” “正是,”薛神农点了点头,道:“那颗珠子被称作返魂香,据说有起死回生之效,当然这种说法未免让人难以置信,不过单只是它的香气便有安神醒脑、舒筋活络之效,这些我都验证过了,不敢说起死回生,却真的是可治百病。” “怪不得龙哥闻到那股香气便睡得那么沉,我闻了却感觉神清气爽,原来它既安神又醒脑。还真是神奇!” “没错,对很多症状,它都具有双向调节的作用,所以说它有包治百病的奇效。” “前辈的意思是,这返魂香可以治好龙哥的病?”珠儿激动地声音都有些颤抖。 “也不是这么说,返魂香肯定会对龙儿的身体有很大帮助,但对于克制血咒……其实是没用的。”薛神农道:“不过,龙儿目前最大的问题是极度虚弱,脏腑功能已经几尽衰竭,如果再解不了蛊毒,只怕随时都有生命危险,但如今有了返魂香,就能加速他身体状况的好转,这样,对于解蛊也等于是争取了更多的时间。” 听说返魂香竟有如此大的功效,众人心里都不免一阵激动,少杰更是喜出望外,只要能让龙儿少受些苦就是莫大的功德了,不由急切地问道:“如此说来,龙儿以后就不会再那么痛苦了,是吗?” 薛神农略一沉吟,还是点了点头,道:“毕竟根源不除,伤害总是免不了,但对于改善他的病况已经有了极大的帮助,所谓病去如抽丝,龙儿沉疴缠身,还需要慢慢调养才好。” 玉龙整整睡了一天一夜方始醒来,因为睡得特别香甜,所以只觉得神清气爽,身体竟是从没有过的轻松舒畅,还不及思虑是何原因,鼻尖便又嗅到那一股奇异的幽香,这才想起就是这股香气让自己沉沉睡去的,他坐起来,已看到枕边有一颗黑玛瑙一样的珠子,香气便是由它发出的,不禁感觉奇怪,一颗珠子怎么会有香味呢?于是拿起来来细细观察。只觉得入手温润异常,非翠非玉,既不是珍珠也不是玛瑙,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材料的。 “龙儿,你醒了。”正看的出神,耳中忽然听到薛神农慈蔼的声音,玉龙不由欣喜地叫声“先生!”迅速起身下床,薛神农赶忙制止:“龙儿,你身子太虚,且躺着说话吧。” 玉龙却硬是跪了下去:“龙儿不孝,连累先生诺大年纪还不远千里远赴苗疆……” “龙儿,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薛神农急忙伸手相扶,玉龙这才起身,坐回到床上,却坚持不肯再躺下,捧着那颗珠子问道:“先生,这珠子怎会有此异香?” 薛神农道:“这是返魂香,你该听说过吧?” “返魂香?”玉龙脸上现出一丝惊讶之色,少见的兴奋起来:“原来真有这东西?倒要仔细瞧瞧,可否真有传说中那么神奇。” 薛神农看到他星眸兴奋地放光,忽然叹了口气。 “先生怎么了?为什么叹气?”玉龙收回目光,不解地望着薛神农,关心地问。 “好多年没看到你这副孩子气的表情了,你呀,总是让人忽略你还是个孩子!”薛神农爱怜地看着眼前这个自己倾注了全部心血的少年。 “呵呵,”玉龙笑了笑,道:“我是不是让先生过早地感叹自己老了呢?” “小鬼!”薛神农被他逗笑了,轻拍他的头道:“什么时候也学得这么没大没小了?” “哪有!”玉龙缩缩脖子,煞有介事地道:“是这返魂香太厉害了,我感觉自己好象回到了小时候。” “小时候?”薛神农没听懂,以为他说身体的感觉象小时候一样健康,便感慨道:“是啊,小时候你多调皮啊,整个云宫谁没被你捉弄过……”说到这里就看到玉龙狡黠地冲着他笑,这才明白他在捉弄自己,不由笑骂道:“调皮鬼,竟然捉弄起师父来了。”作势便要打,玉龙大笑着一个翻滚,便躲了过去,站到了薛神农背后,薛神农大出意外,没想到他身法如此之快,赶紧扭头,就见玉龙正望着他笑得阳光般灿烂。 薛神农舒了口气,喜道:“看来此物确有奇效,它只在你枕边放了一天一夜,你就这么活蹦乱跳的了。” “一天一夜?”玉龙怔了一下,道:“原来我睡了那么久。”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胸腹,感觉心跳平稳,胃腹平静,不由十分开心:“确实感觉神清气爽,这一觉睡得特别舒服,似乎梦都没做一个,这么长的时间胃竟然也没有闹,的确很难得。” “它的香气有宁神益气之功,能让你经络疏通,气血调和,大大有利于你身体的调养。”薛神农显得很兴奋,道:“我打算拿它来煮水试试,这样会对你的胃有直接作用……” “万万不可!”玉龙正色道:“先生难道不知道,传说中这返魂香虽然水火无惧,却最怕二者结合,若是拿来煮就会消融,那岂非太可惜了!” “那有什么可惜的!”薛神农倒是一点也不在乎,道:“只要有效,消融又有什么关系,就算全化了,不也就是一颗珠子嘛,何况它的可贵之处原就在于治病救人而已,放着不用,那才是可惜。” “先生!”玉龙有些感动,这返魂香是上古传说中的至宝,尤其对学医者来说,不啻为包治百病的灵丹妙药,据称世间仅有两颗,薛先生却是半点都不可惜,这份无私怎不让他感动。 薛神农拍了拍他的肩,也有些抑制不住的激动:“龙儿,我一向视你如亲子,你也敬我如生父,可是,薛某无能,枉称‘神医’,虽穷尽全力,却连自己最疼爱的孩子都救不了,我不甘心哪!这小小返魂香算得了什么?若真能治好你,就算让我拿命换都没关系。” “虽然先生舍得,可是我却不舍得。”看到薛神农皱起了眉,似乎有些不解,玉龙叹道:“就算将返魂香全部溶解,也不过就是缓一时之急,让我暂时不死而已,血咒不除,终还是救不了我的命呀!还是不要浪费这世间奇宝吧,对我,它也不过就是一味药而已,对别人,它却是可以救命的。” “龙儿!”薛神农担心的就是玉龙不肯用这返魂香,果然不出所料,他真的要拒绝,不由有些急躁起来:“你就为自己考虑一回好不好?看你活得这么痛苦,我们都不忍心,如今好容易找到一丝延长生命的办法,你又何必考虑那么多?” “先生差矣,苟延残喘到今天,我已经拖累了你们太多,这返魂香对我而言,也就只是多活几天而已,可是只要先生拥有它,却可以救很多人于水火,又何苦浪费了呢?” “这可由不得你!”薛神农神色一变,已有些急了:“如果你已经准备好现在立刻就死,那我无话可说,药医不死病,对于一心求死的人,我没有救治的必要,可是如果你还心有不甘,那就得听我的,哪怕有一丝希望,我也不会放弃的。” 玉龙从没见过薛神农如此失态,稍愣了一下,继而唇角勾出一弯浅浅的笑意,淡淡地道:“先生是在激我吗?” 那笑容浅淡却明艳如阳光,却象是突然灼痛了薛神农的神经,他几乎要跳起来,吼道:“不要考验我的耐性!这么多年我殚精竭虑、日夜忧心是为了什么?你不要以为自己是圣人,怀揣天下苍生,就算你自己看得开,也总得想想周围人的感受吧!为了你,谁不是整日揪着一颗心过日子,嗯?你还要折磨我们到什么时候?你一心求死是吧?好,给你两条路,要么放下一切立刻就死,我绝不拦你,要么就听我的,安心治疗,你自己选吧!” 眉头渐渐聚起,玉龙的脸色已是惨白,薛神农的话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心,别人或许不能想象他所受的苦楚,可是薛先生最了解他的病情,他活的有多艰难,先生是不用想也该知道的,他如果能自私一点,又怎么可能苦撑这么多年,难道这也是错的?他从来都不想做圣人,但也不想因为自己而害了身边的人,所以他拼尽全力跟病魔斗争,却没想到,原来自己如此痛苦的活着是折磨别人,那我这又是何苦来!反正咒怨已经解了,死就死吧!突如其来的打击让他在一瞬间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他没有带兵器的习惯,所以一下子倒不知如何自刎,这念头不过才一起,胃腹间便是一阵剧痛,他疼得一弯腰,几乎要倒下去,手撑住床沿,慢慢坐下,脑中也清醒过来,放缓了语气道:“先生向来好脾气,却也被激怒,看来我的确该反省一下自己了。” “龙儿,我……”薛神农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太过反常,他一下子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莫名的怒火,以他的年纪跟阅历是不该犯这种幼稚冲动的错误的,可是,正如刘纯说的,这惊才绝艳的少年有时就象是魔鬼,他始终保持着幽雅的风度,却把别人逼得歇斯底里、仪态全无,想不到今天又轮到自己了,向来涵养不错的他这一把年纪了竟然也会象小孩子一样急躁起来,或许是因为自己对于这趟苗疆之行太失望了,或许是因为失望之余又过多的将希望寄托在了返魂香上,更或许是龙儿的病弱程度超过了自己的预计而刺激了自己一颗医者的心,总之,他在错误地时候说了错误的话,深深地伤害了这个自己视若亲子的孩子。 玉龙用温和的目光看着急得青筋暴跳的薛神农,深深地叹了口气,道:“我知道,每个大夫都会为了我心力交瘁,每个亲人朋友都为了我日夜忧心,这比我的病更让我难过。”他顿住,手顶在胃上,屏住了气息。 薛神农这才察觉他的不适,立刻拉过他顶在胃上的手,掐住了他手上的穴道,低声道:“龙儿,是我太着急了,口不择言,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的,你别生气……” 玉龙缓缓吐出一口气,羽睫低垂,幽幽地道:“你们的心意我都明白,可是……”他苦涩地一笑,没有继续说下去,心里却几乎是在呐喊:“可我的心意你们谁又明白呢?”心潮虽然激荡难平,他却始终狠不下心来发泄一番,努力保持着平静,他淡淡地摆了摆手,道:“算了,说我自私也好,固执也罢,既然咒怨已经解了,那我还有什么理由再这么苟延残喘地活下去,白白浪费了这上古奇宝呢?”他粗重地喘息着,似乎有些支撑不住地躺倒在床上:“这件事以后再讨论,先生且去歇息吧,我也累了。” 薛神农几乎忍不住要煽自己一个耳光,这坚强的孩子竟然真的萌生轻生之念,那么多年痛苦的煎熬都没将他打垮,倒是自己这几句话便伤透了他的心,尽管龙儿表面平静,但他是眼看着他长大的,又怎么会不明白他此刻心里正如刀绞般难过,而带给他痛苦的,正是急于想解除他痛苦的人,这真是让他懊恼到无以复加的地步,他干涩地吞咽了一下,觉得还应该再说点什么,却见他眉头紧拧着,汗水已湿透了衣衫,整个身体都在颤抖,薛神农心往下沉,情绪对疾病的影响超出人的想象,此刻他身体对情绪的压抑作出极力的反抗,这样的疼痛程度会诱发心疾,十分危险,于是立刻拔出银针,插到他内关、外关穴,沉声道:“龙儿,不要强忍着,尽量放松,我先帮你止痛。” “先生……”玉龙一只手死死地攥住薛神农的手,痛苦的喘息着:“不要救了,让我……死……” “休想!”薛神农吼道:“你还没成亲,甚至还没长大,我绝不会让你死!” 衣服被扯掉,银针如飞雨般插满了玉龙的身体,薛神农汗如雨下,看着已经安静地睡去的玉龙,他颓然地坐了下来,老泪纵横! ☆、第 100 章 珠儿端了药碗进来的时候,薛神农正在起针,不知为什么,珠儿感觉沉睡的龙哥显得十分虚弱,没什么生气,珠儿心里诧异,却不及细想,赶紧放下药碗帮忙,虽然玉龙只着中裤,上身□□,裤腿也被高高挽起,但这样的情形见的多了,珠儿并不觉得害羞,薛神农倒有些讶异这姑娘熟稔的手法,轻声问道:“珠儿,你学过医?” “没有,因为前段时间龙哥病重,刘太医每天都会帮他针灸,见得多了,自然也就学会了一点儿。”珠儿说着帮玉龙盖好被子,又忍不住伸手去轻抚他微蹙的眉心,小声问:“薛前辈,龙哥是晕倒了还是睡着了?” “才刚痛了好一阵儿,这会儿是睡着了。”薛神农表情有些凝重地回答。 珠儿又细细地端详了一下玉龙的睡颜,犹疑地道:“前辈您别怪我多心,我怎么觉得……他好象更虚弱了?” 薛神农沉默了一下,才闷声道:“刚才他痛得太厉害,体力消耗太大了,的确是很虚弱,你好好守着他,有什么事就叫我。”说着,他已收拾了东西向门外走去,到了门口,又回头嘱咐道:“龙儿身边离不开人,你要有事记得要换别人来,千万别让他自己呆着。” 薛神农的态度让珠儿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却说不出来为什么,便点头答应道:“我会守着他的,前辈放心。” 晚饭时间已经过了,玉龙仍然没有醒,大家吃过饭都陆续来看望他,因为习惯了他这样昏睡的状态,众人倒也不觉得怎样担心,毕竟有薛神医在,总不会有什么大问题,见他还睡着于是很快就都走了,少杰却皱着眉在床前站了很久,神色间似乎十分担忧,珠儿更是惴惴不安,见众人都走了,这才怯怯地问少杰:“杰哥,你……是不是也觉得……龙哥不太对劲?” 迟疑了一下,少杰还是点了点头,道:“说不出来有什么不对,总觉得他不象是在睡觉,倒象是昏迷了一样,而且……而且……”他挠了挠头,好象找不到合适的词来表达。 “而且感觉了无生气,是不是?”珠儿声音都有些抖。 少杰眼睛一亮,继而又迅速黯淡下去:“你也有这样的感觉?为什么会这样?薛先生怎么说?” “他说龙哥因为痛得太厉害,体力消耗太大,所以特别虚弱。可是,我怎么觉得不会这么简单呢?” “难道你……怀疑薛先生?”少杰瞪大了眼睛,满脸惊诧,继而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不可能不可能,你根本不了解薛先生跟龙儿的感情,薛先生是绝不可能害龙儿的!” “我不是怀疑薛神医要害龙哥。”珠儿急的脸都红了,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而是……而是……哎呀,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少杰看了看珠儿,又回头瞅了瞅玉龙,心里也有些发毛,珠儿说的没错,虽然同样是睡着,这回却感觉特别奇怪,感觉龙儿实在太虚弱了,就连轻蹙的眉头都显得有气无力,苍白的他裹在被子里,整个人就像一张白纸,单薄脆弱的让人不安,而且几乎感觉不到他的呼吸,想到这里,他只觉得心头狂跳,再也沉不住气,伸手就去拍玉龙,大声呼喊:“龙儿,龙儿,你醒醒。” 珠儿急忙阻止他:“你干嘛要叫醒他!” 少杰的脸上流露出一丝不安:“为什么……叫不醒他?他一向浅眠的,没理由这么叫都叫不醒!” 珠儿也是一呆:“我刚才想叫他起来吃点东西,也没叫醒他,我以为……我以为他太累了,就不忍心再叫他了,难道……”珠儿的脸色已是煞白:“杰哥,怎么办?!”说着,她已忍不住哭了出来。 少杰想起那次在青云山庄,龙儿也是这样昏睡不醒,刘太医说他想要放弃生命,不由也有些惊慌失措,但他不相信,明明已经有了返魂香,龙儿的病只会越来越好,怎么会恶化呢?他不相信,于是他安慰珠儿道:“别紧张,珠儿,说不定是返魂香的作用呢,它不是有安神的作用吗?龙儿身体太虚弱,所以才会沉睡不醒,嗯,一定是这样!”他极力地说服自己一定是这样的,可是口气中流露出的不确定却让他自己也感到沮丧,于是他跺了跺脚,道:“把药拿过来,咱们喂他吃下去。” 珠儿已有些六神无主,也只好听少杰的,端了药碗来试了试温度,少杰已坐到床上将玉龙的头扶起来,靠在自己身上,对玉龙说道:“龙儿,起来喝药了,再不喝药就凉了,龙儿,醒醒!”他用手轻拍他苍白的脸颊,他却是没有半点反应,少杰只觉得心往下沉,脸也开始发白,努力控制着不让手颤抖,他接过药碗送到了玉龙唇边,道:“龙儿,起来喝药,快点起来。”珠儿也在旁连声叫着“龙哥”。 玉龙眉尖略蹙了蹙,却没有睁开眼睛,少杰见他有了反应,连忙轻声道:“龙儿,先把药喝了再睡。”便将药往他嘴里送,玉龙挣扎着扭了一下头,药便倒在了他的脖颈处,珠儿急忙拿手帕擦,少杰有些急了,大声叫道:“龙儿,你醒醒,再不起来我可要用灌的了!” 玉龙仍不睁眼,喃喃地说了句:“不要。”又没了动静。 少杰急躁起来,一手捏住他的鼻子,一手端着药碗等他张口呼吸之时便将药倒进了他嘴里,就见玉龙喉咙里咕噜了一下,便呛咳起来,珠儿又气又急,一面大声质问少杰为什么要这么粗暴,一面又赶紧帮玉龙揉搓胸口,玉龙越咳越厉害,竟完全没有停止的意思,少杰也有些慌了,赶紧扔下碗也帮他顺着后背,玉龙咳得上气不接下气,直咳得将药都吐了出来还不罢休,他胃里本也没什么东西,这下更是连胆汁胃液也吐了个干干净净,却仍是趴在床边干呕,辛苦异常,珠儿心疼地搂住他泪流不止,少杰也是又心疼又后悔,一个劲儿地道歉,玉龙那脆弱的胃哪里经得起这一番折腾,顿时又痉挛起来,他将手插在腹下,任由汗水湿透了衣衫。珠儿知道他又痉挛,赶紧让少杰帮忙把他翻过来,搓热双手要替他揉腹,玉龙却又迅速蜷缩起来,死死地按住胃腹不肯放松。 少杰吓坏了,赶紧叫了薛神医来,玉麟和沈笑儒也跟着赶过来。止痛药丸喂他吃下却又被吐了出来,此时的玉龙似乎除了疼得浑身颤抖之外已没有其他的反应,甚至于喘息声都极其微弱,众人都很焦急,齐齐问薛神医怎么办,薛神农眉头深锁,沉声道:“既然药喂不进去,只能针灸了。你们帮忙把他伸展开。” 几个人七手八脚把玉龙蜷缩的身体拉开,分别按住他的四肢,薛神农将针刺入他的中脘、内关、足三里、梁丘等穴,又用手指点按他的胃脘部,不时醒捻银针,等到起针之时,玉龙的胃痉挛已缓解了,他已经完全脱了力,动了动唇想说什么,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出来,目中一丝幽怨之色一闪而过,一声似有似无的叹息之后他便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珠儿有着莫名地不安,只觉得心象被什么揪着提着,紧缩地十分难受,她握住他的手,柔声问:“把药喝了再睡好不好?” 缓缓地摇了摇头,然后他翻了个身,将脸埋了起来,喑哑地声音十分无力:“我没事了,你们都走吧。” 玉麟也感觉弟弟有点不对,如果在平常,大家为他如此担心,他必然十分歉然,不会如此冷淡,这显然很不寻常,于是,他对众人道:“已经很晚了,大家都回去休息吧,龙儿这里,我来守着。” 珠儿眼泪汪汪地不肯离开,玉麟只得找理由劝她:“珠儿,塞罕的身体还很虚弱,她一个人睡我也不放心,这几天若兮和丁柔轮流陪她,今晚就有劳你去陪她睡好不好?” 珠儿虽然十分不放心玉龙,但见他拿这么个理由出来,实在不好推辞,只得去了。 薛神农又替玉龙把了脉,脉象弱到似有似无、时有时无,神医不禁心往下沉,玉麟见薛先生表情十分沉重,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惴惴地问:“先生,龙儿的情况不好吗?” 薛神农长长地叹了口气,道:“好不好要看他自己的,我已经起不了什么作用了。”说罢,也不管玉麟还自愣怔着,便迈步往外走,玉麟突然发现,薛神医的脚步竟然有些蹒跚,背影竟似衰老了十几岁。 玉麟怀着一肚子的疑问和不安,真想问个清楚,但看到弟弟并不回头,竟然无从问起,只得闷闷地坐下,屋子里静得让人有些窒息,他站起来,小心翼翼地替玉龙拉了拉被子,他仍然不回头,玉麟也没办法,只得重又坐回去。 这么多年来,玉麟一直是在努力求进步,想要超过弟弟,龙儿当初要搬到百草园时,他并不知道弟弟的病情如此严重,当时父亲的意思是要让他陪弟弟一起住的,但龙儿坚持不肯,他也有些私心,要趁弟弟生病时多用用功,所以也就顺水推舟地没有坚持,对这一点,他一直感觉十分抱歉,总觉得对龙儿没有尽到做哥哥的本分,可弟弟对他却总是尽心尽力,龙儿十岁就开始独立处理云宫事务,隐瞒着病况将拥有几千弟子的云宫打理的井井有条、蒸蒸日上,到他十四岁时病势愈加沉重,这才改由玉麟来协助父亲,父亲也想锻炼一下长子,于是也将一切事务的处理权交给玉麟,因为他怕父亲会怪他能力不够,所以碰上难以处理的问题时,总是偷偷向龙儿请教,每当这时候,无论龙儿病得多重,也总是不厌其烦地认真帮他分析,直到得出满意的结果才肯休息,一想到这里,玉麟更觉得羞愧,作为兄长,他的确对弟弟关心的太少了。 已经四更天了,并没有预想中的紧急情况发生,龙儿睡得似乎很熟,都没有翻过身,玉麟渐渐有了些困意,他怕自己睡着,便起来喝了口水,活动了一下手脚,拨了拨灯芯,然后小心翼翼地探头察看弟弟的脸色,一看之下,他才惊讶地发现,龙儿闭着眼睛,泪水竟已打湿了枕头。 自弟弟懂事起就再没见他掉过眼泪的玉麟震惊了,龙儿还不到四岁就开始跟他们一起习武,马步一蹲便是两个时辰,云宫中一众弟子个个都因太苦太累而哭过鼻子,唯有年纪最小的玉龙,就算是从梅花桩上掉下来摔断了腿,也没掉一滴眼泪,只休养了两个月便又同大家一起练的热火朝天,他原本就天资过人,过目不忘,再加上能吃苦、肯用功,所以习武不到四年便能技惊四座,打败一众比他年长的弟子夺得了少宫主的位子,那个始终以温暖笑容示人的龙儿,竟然哭了! 玉麟轻唤弟弟的名字,却发现龙儿只是在做梦而已,泪水无声的流,身体间或有一下轻颤,他只觉得心痛无比,这坚强的孩子难道连在梦里都是这样隐忍着不肯哭出声来吗?他不忍唤醒他,就让他哭吧,就算是无声的哭泣也是一种发泄,就让他宣泄一下心中的痛苦吧。 ☆、第 101 章 玉龙忽然动了一下,手按向腹间,紧紧地揪住了被子,玉麟一惊,知道他又痛,才要问他,就见他身子猛地一颤,一声闷哼溢出喉间,玉麟想也没想,立刻趴在床上闭上眼睛装作睡着的样子,却竖着耳朵听他的动静。 疼痛又将他搅醒,但这回他倒有些感谢这疼痛,能让他及时从那痛苦的梦境中清醒过来,灯还亮着,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擦干脸上的泪痕,慢慢翻身坐起来,这才惊觉大哥竟然趴在床沿上睡着了,拿过自己的衣服给哥哥盖上,他苦笑了一下:还好大哥睡着了,应该没有看到自己这丢人的一幕吧。白玉龙啊白玉龙,你真是越来越软弱了,有什么好哭的,就算再舍不得,也改变不了什么,已经准备了这么多年,难道还不能面对那一刻吗?可是梦里那痛苦的情景却是那么清晰:他的魂魄飘在半空,眼看着自己的肉身躺在床上,满屋子哭作一团,母亲早已晕厥过去,珠儿寻死觅活地要随他而去,他只能看着这一切,痛彻心扉,却什么也做不了。想到这里,他不由幽幽地叹了口气,玉麟抬起头来,揉揉眼睛,道:“龙儿,怎么起来了?不舒服吗?” “没事,哥,我很好,你回去睡吧。”玉龙的声音很低,仍有些哑。 玉麟看到他低垂着眼帘,长长的睫毛小扇子一样遮住眼睛,知道他不愿让自己看出他哭过,不由一阵心疼,也就装作没看到,站起来走到窗前向外看了看,道:“天都快亮了,你睡够了吗?要不我陪你说会儿话?” 玉龙沉默不语,心里暗暗叹息,哥哥显然是看出异样来了,所以想要开导他,他缓缓地摇了摇头,看上去十分疲惫:“我好累,让我再睡一会儿。” 玉麟见他明显是在回避,也不好勉强,只得由他:“好吧,你睡吧,我陪着你。” 一众人等都聚在议事厅,愁眉不展,大家已经得知玉龙不肯用返魂香的事,都是一筹莫展,丁柔哪里耐得住性子,满不在乎地道:“看把你们愁的,这有什么难的,玉龙又不知道你们给他喝的什么药,把返魂香混在药汁里让他喝不就行了?” “你知道什么!”少杰异常烦燥,不耐烦地轻声斥责:“别乱插嘴。” 丁柔满脸的不高兴,嘴撅的老高,就要发作,若兮连忙扯她袖子,示意她这时候别添乱,丁柔也知道大家心情都很沉重,也就将火压了下去。 珠儿想打个圆场,可心里乱得很,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只低声道:“丁姐姐你不知道,龙哥从昨晚上起就已经喂不进药了……”说着已是泫然欲泣。 薛神农低着头满怀心事地走进来,见大家都在倒是有些意外:“你们怎么都在这里?” “先生,我们正在商议怎么劝少宫主呢。”少华一脸愁容。 薛神农知道他们并没有商量出办法来,无奈地笑了笑,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少雄满脸热忱地问:“先生,我们能不能利用少宫主昏睡的时候不知不觉间将药喂进去,或者利用沐浴熏蒸,总之都试一试,总是会有效的吧?” 薛神农叹了口气,神色间十分颓丧:“你们低估龙儿了,他若是抱了必死之心,我们做什么都没有用,逼急了,他自断经脉我们谁又能阻止得了?” 听了这话,大家都觉得后背发凉,薛神农环顾一下众人,问:“笑儒呢?” 少杰道:“沈大哥在守着少宫主。” 薛神农点了点头,沉吟了一下,道:“你们都别着急,这事儿交给我吧!” 玉龙始终闭着眼睛一动不动,沈笑儒试他脉博,弱不可及,心头不由焦急万分,也不管他是醒是睡,就苦口婆心地劝,无奈玉龙毫无反应,薛神农在门口站了很久,看到沈笑儒实在没什么话可说了,这才进屋。 沈笑儒一见师父赶紧见礼,薛神农摆了摆手,示意徒弟出去,然后他在床前站定,一言不发,只是默然而立。 足足有半个时辰,就听玉龙轻轻地吐了一口气,薛神农心头狂跳,不知道自己这最后的策略能不能奏效,他表面却不动声色,直等玉龙醒来,果然,玉龙并不看他,显然知道他一直就站在这里,就见他摇摇晃晃地撑起身子,薛神农也不去扶他,只是盯着他,玉龙倚靠着床头,调整一下急促的喘息,这才弱弱的看着薛神农,星目没有一丝神采,他苦苦地一笑,道:“先生是吃定我心软是不是?” 看着他虚弱的样子,听着他低弱无力的声音,薛神农只觉得心如刀绞,喉头堵得说不出话来,玉龙低低地咳了几声,呼吸更加费力,薛神农实在忍不住,走上前要替他按摩,却被他制止。 薛神农神色黯淡,十分沮丧地道:“龙儿,你是在惩罚我吗?好吧,如果你执意要死,任谁也拦不住你,不过要死我们就一起死,我不想一个人留在这世上被人唾骂。” 玉龙脸上浮起一丝无奈,似乎十分厌倦,他无力地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薛神农也不理会他,兀自说道:“薛神农活了这一把年纪,还没有服过输,可惜,自从遇上你白玉龙,哎!”他长长地叹了口气,道:“这一世英名就毁在你的手里了。如果说解不得‘血咒’倒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可是我的病人却是因极度虚弱衰竭至死,传到江湖上,我又有何面目再称“神医”,有何立场再行医道。所以如果你真的就这么去了,那我也只好自刎谢罪。” “先生!”玉龙眉头深蹙,墨玉般的眸子深不见底,声音冰冷:“如果医者治不了病就怨病人的话,这世界也太荒谬了!” 薛神农从来没听玉龙如此尖锐的讽刺过人,老脸上有些挂不住,只能硬着头皮道:“世上哪有你这么不听话的病人……” “我有权利决定我自己的生死!”玉龙声音仍然冰冷却明显转弱,毕竟他的病的确难为了太多的大夫,拖累了太多人,这对于他始终是个软肋。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哪来的权利!”薛神农知道已经起了作用,气势顿时强硬了起来:“你想死很容易,以你目前的状况,只要停了药,不出两天就可以一命归西,可是,你想过你的父母吗?这些年夫人因你心力交瘁,如果是血咒发作,大家都没话好说,可是如果让你母亲知道你竟然是自绝生路,她该有多伤心,还有宫主,若被江湖上人知道堂堂云宫少宫主竟然是个没种的懦夫,我云宫又如何在江湖上立足!” “够了!”玉龙面如死灰,身子剧烈地颤抖,声音尽量保持平静:“你激我也没用,就算我……我自私一回那又如何……早晚是死……横竖改变不了……”他的手死死地攥着被子,豆大的汗珠迅速爬满额头,薛神农有些绷不住了,已探手入怀扣了一颗药丸在手里,就听身后一声轻呼,薛神农回头一瞧,燕珍已急步奔到床前,扶住了玉龙,连声问:“龙儿,怎么了?是不是又痛得厉害了?” 玉龙勉强定了定神,眼前恢复了一线清明,低声道:“珍姨,我没事,别担心。” 薛神农听他这么说,眼睛不由一亮,心里虽然紧张却不再忐忑,玉龙毕竟还是太在意别人,他嘴上说要自私一回,可面对亲人的关怀,他仍然狠不下心,于是他冷冷地对燕珍道:“夫人不用理他,反正他一心求死,也不在乎我们的感受,你又何必可怜他!” “先生好残忍!”燕珍已是泪水盈眶,她将玉龙搂在怀里,哽噎道:“这孩子太可怜了,先生怎么忍心这样苛求他!一直都是他在乎我们的感受,我们又何尝替他想过?既然我们都帮不了他,那……就让他……好好去了吧!” “夫人!还没到最后绝望的时候,怎么能放弃呢?”薛神农急得几乎是吼出来的,心道夫人怎么在这个时候唱反调,这下可糟了! 燕珍紧紧的搂着玉龙,泪如雨下:“燕玲从小心就软,最看不得别人受苦,何况是她亲生的儿子,眼看着孩子受这么多煎熬,身为母亲,她恨不能替代,如果龙儿真的要选择放弃,我相信玲妹是不会怪他的。” 听了这话,薛神农也只能沉默,长达八年的时间,他倾尽了全力,甚至不止一次地想过放弃,反倒是龙儿,因为那个咒怨始终坚持着,如今这咒怨既然已经解了,那他想放弃又有什么错呢?就算用了返魂香,也不过是拖延时间而已,不会再有八年时间让他来解蛊。 怀中的少年没有任何反应,燕珍还是禁不住有些慌,急忙低头查看,却见玉龙已是人事不醒,燕珍心头一惨,低低地叫了声“龙儿!”,薛神农已抢前一步前玉龙放平,将银针扎入他几处大穴,半天才听到玉龙咳了出来,薛神农长长地舒了口气。 燕珍早已是紧张地一身是汗,感觉这一切似乎是自己的错,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了,玉龙向她伸出手,燕珍赶紧握住,问:“龙儿,你要什么?” 无力地摇头,玉龙声音低弱:“谢谢珍姨……”然后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燕珍无助地看着薛神农,她真的不知道自己刚才那一番话会给玉龙带来什么样的影响,但那的确是她真实的想法,看着这孩子一次次痛苦地挣扎,她实在是不忍心,可是,真的面临死亡的威胁时,她还是怕了,怕他真的就此长眠不醒! ☆、第 102 章 少杰忧心忡忡地守在床前,玉龙星目环视四周,屋外是淅沥沥的小雨,阵阵秋风带来丝丝寒意,他看到少杰一脸忧郁,心里也有些难过,却微微笑了笑,伸手在他脸上捏了一下,道:“干嘛这样苦着脸?” 少杰将脸扭开,眼圈已经红了,他不敢转回头来,只闷声道:“哪有!” “别这样,”玉龙沉静的望着他,声音平和:“这一天我们已经准备了那么久……” “龙儿!”泪终于落下来,少杰忍不住厉声打断他:“你怎么能这么残忍……” 玉龙一呆,随即苦笑:“我……残忍吗?” “你逼得薛先生自尽……” “你说什么?!”玉龙腾地一下坐了起来:“薛先生……自尽?” 少杰低着头,重重地下点了两下。 “不!”玉龙只觉得象被巨雷击中,只震得他天旋地转,眼前发黑,喉头一甜,一口血喷出,向前便倒。 少杰惊呼一声已抱住了他,再看他双目紧闭,呼吸急促,不由急得大叫:“龙儿,你别急,听我慢慢说!”一面拿手在他胸前揉搓。 耳中听得少杰的呼唤,玉龙勉强定了定心神,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少杰已吓得魂飞魄散,扶着他不敢动,道:“你先别激动,笑儒已经救下薛先生了,现在已经没事了。” “说,”玉龙捂住朐口,痛苦地喘息着问:“到底怎么回事?” “那个……”少杰惊魂未定,一时不知如何组织语言,感觉到玉龙剑一般的目光射过来,他吓得一激灵,赶紧解释:“你别着急,听我慢慢说,是这么回事,昨天夜里你一直昏迷不醒,先生守了你一夜,快到天亮时,我和珠儿来替换他,他十分沮丧,只说了一句救不了你了,就走了,然后就听见笑儒大声喊人,我让珠儿守着你赶紧过去瞧……”说到这里,少杰偷偷看玉龙的反应,却见玉龙闭着眼睛,眉锋紧锁,面无表情,他心里不由打鼓,一时不知该不该说下去,就听玉龙低弱地说了句:“继续说!” “啊,等我赶到时,先生已经被救下了。” “先生是如何……自尽的?”玉龙目光如电,直逼向少杰。 少杰道:“是切腹……” “切腹?”玉龙低低地重复了一句,然后就要起身下床。 少杰赶紧阻止:“你要去哪里?” “去看看先生。”玉龙异常平静,口气十分坚定,少杰知道拦不住他,只好扶住他,道:“就算要去,也要找个人来帮忙才行,你这样子能走得了吗?” 玉龙闭目缓了缓,沉声道:“我还撑得住。” “你都几天没吃没喝了,就算是好人也没力气了,何况……”他神情黯淡,口气转和:“要不我背你过去?” “不!”玉龙直了直腰:“我可以走!”说着已迈步向前走去。 少杰吃惊地看着他缓慢但沉稳的步伐,怎么也想不明白这濒死的少年哪里来的这股力量,忽然意识到还在下雨,他赶紧抓起雨伞追了上去,小心翼翼地跟在旁边,一手替他撑着伞,随时准备伸手扶。 刚刚出了跨院,玉龙忽然停了脚步,转身问少杰:“珠儿呢?为什么没看见珠儿?” “珠儿……她……”少杰犹豫着不知如何措词,因为他知道一碰上珠儿的事,这少年便很难保持冷静,但要是撒谎,也很难瞒得过他。 玉龙果然是神情紧张:“她怎么了?” “她不太舒服,所以我让她回房休息了。” “不舒服?她哪里不舒服?”玉龙有些沉不住气了。 “也没什么大碍,只是这两天你不吃不喝,珠儿急坏了,也吃不下睡不着的,你知道,姑娘家……身子骨不硬实,今天早上我看她差点晕倒,就让夫人拉她回房休息了。”看到玉龙皱眉沉思,少杰不禁有些担心:“龙儿,你别太担心了,笑儒已经给她看过了,她就是太累了。” “我知道了,走吧。”玉龙平静地举步。 “去哪里?”少杰不知道他是要去看薛神医还是去看珠儿,只好出口相询。 “去看薛先生。” 玉麟和少雄正围坐在薛神农床前,玉龙出现在门口时,众人都很意外,沈笑儒更是大吃了一惊,没想到病弱到随时都会断气的玉龙能下得了床并且走到这里,见大家都愣着,少杰急得赶紧招呼:“都愣着干嘛?快让个座!” 几人这才醒悟过来,赶紧让开。 玉龙并不理会别人,他的目光从到门口的那一刹那就一直在薛神农身上,脚步异常沉重,但仍然很稳,脸色苍白如雪,呼吸粗重零乱,人已是瘦的脱型,看着让人十分心疼,他的目光焦灼而痛苦,直直地看着床上的人,快到床前之时,他突然踉跄了一下,幸好玉麟就在旁边,一把扶住了他,触手冰冷,他身上竟似没有一丝热气,玉麟急地赶紧握住他的手,一边呵气揉搓一边问:“你怎么来了?看身上都淋湿了,冷不冷?” 玉龙象是没有听到他的话,坐在了床沿上,他紧抿着唇,一句话也不说,一把便掀开了被子,只见薛神农腰腹上缠着厚厚的白布,左腹仍有殷红的血渗出来,看来伤口很深,他把手伸向包扎的结扣之上,似乎打算拆开包扎,沈笑儒急叫了声:“少宫主!” 手停在了结扣之上,玉龙回头淡淡地看了一眼沈笑儒,不带什么情绪的目光却让沈笑儒脸色惨白,他干咳了一声,强自镇定地道:“少宫主,师父他老人家是用剑自伤的,好在我拦了一下,这一剑没有刺正,没伤到内脏,只是伤口很深,几乎穿透身体,失血过多,暂无性命之忧,不过,师父年纪大了,预后如何还须再看。” 玉龙呼吸突然一滞,手已捂在了胸口上,玉麟和少杰同时惊叫一声,就要来扶,玉龙一摆手,制止两人,他急喘了两口气,然后掩口咳了起来,待他停止咳嗽,雪白的衣袖上已染了一朵红云,众人都是一惊,沈笑儒更是冷汗都下来了,想要上前查看,却见玉龙忽然莫名地笑了笑,仿佛没有看到袖口的血迹,伸手在薛神农的伤口周边小心轻按,众人都紧张地盯着他,他却平静如水,替薛神农盖好被子,又把了脉博,然后微微垂下头,手抚在额角,一副极疲累的样子,玉麟小心翼翼地道:“龙儿,先生没什么大碍了,倒是你……还是让笑儒先给你看看吧?” 玉龙微微摇了摇头,低低地声音透着疲惫:“我没事,你们都出去吧,让我一个人陪先生一会儿。” 众人哪里放心得下,都犹豫着不动,玉龙回头扫了一眼,说不出来为什么,众人都是一凛,玉麟硬着头皮道:“龙儿,外面下着雨呢……”玉龙皱了皱眉,声音仍显得无力:“我没时间了,你们就委屈一下吧。”玉麟听他这句‘没时间了’说得平淡,却能感觉到他内心的凄凉,实在不忍心再违拗他,只好带着几人退了出去。 望着脸色苍白、双目紧闭的薛神农,玉龙心绪难平,尽管他已经看出了端倪,却仍是心痛不已,自杀是假的,但伤口却是真的,那一剑确实刺得不轻,笑儒说的不错,先生年纪大了,这么重的伤的确是太伤元气,就算他老人家手上有分寸,也是十分危险的事,为了自己让老人家平白遭这份罪,实在不是他所愿意看到的,从不流泪的他,再也忍不住,两行清泪夺眶而出,他平静地抬手抹去泪水,苦苦地笑了笑,道:“先生,你这招……真狠!”深深地吸了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然后俯下身子,在薛神农耳边低语:“别忘了,我可是你的徒弟,如果这就能骗过我,未免也太小瞧我了!”话音刚落,他突然出指如电,在薛神农身上点了几点,就听薛神农“啊”地大叫一声,几乎坐起来,他一边按住伤口呼痛,一边笑骂:“龙儿,你这个调皮鬼,快解了我的穴道。” 门外立刻响起沈笑儒惊慌的声音:“少宫主,出了什么事?师父怎么了?” “没事!”玉龙声音仍然很低,但却透着冰冷:“都在外边等着。” 听了这话,薛神农心头就是一凉,少宫主虽然出了名的好脾气,但他整人的手段在云宫可也是一绝,这下被他瞧出了破绽,可有的罪受了,只怪自己低估了他的能量,哪里想得到病得只剩一口气的他竟然还能亲自来探查。 玉龙冷眼瞧着他难受的抓耳挠腮,唇角现出一丝轻笑,道:“我以为先生定力惊人,没想到这就忍不住了。” “少宫主,我知道错了,你快解了我的穴道,这伤可不是假的,好疼的!” 玉龙见他伤口又有血渗出,知道不能闹的太过,便解了他的穴道。 薛神农长出了一口气,龇牙裂嘴的捂着伤口,才要说话,却被玉龙一下子搂住,在那一闪眼间,分明看到他眼睛里有晶莹的泪花,薛神农一呆,就听他在耳边轻声道:“我只允许你这一次,以后无论对谁,不准用这么极端的手段,不准拿自己的性命来赌!” 心里一阵温暖,薛神农彻底地松了口气,这一剑没有白挨,虽然龙儿看出自己用的苦肉计,却还是屈服了,这可是他生平第一次接受别人的威胁。想到这里不由慈爱地轻抚他的背,这个他视为儿子一样的少宫主,总算不枉自己费了这么多心思,他故作轻松地道:“我又不傻,不知道疼吗?要不是你小子把我逼急了,我才舍不得刺自己一剑呢!” 缓缓地站起身,玉龙脸上恢复了素日那温暖的笑意,道:“先生好好休息,我走了。” “哎,明天让笑儒把返魂香煮了,你可一定要喝!”薛神农目光切切地望着玉龙,心道:这小子可不要再变卦! 果然就见玉龙灿烂地一笑,轻描淡写地道:“先生搞错了,我只是不追究你骗我这件事,可没说过要用返魂香。”眼看薛神农急得就要跳起来,玉龙忍不住笑着按住他道:“好了,我有分寸,你好好养好自己的伤就好。”说完也不管薛神农还在大吼大叫,头也不回地出了门,也没有理会外面等候的众人,径直前行。少杰赶紧跟过去替他撑上伞,直到走出去很远,他才停下脚步,象是脱了力一样,腿一软就要摔倒,少杰一把架住他,埋怨道:“早知道你就是这一口气在撑着,现在怎么样?还撑得住吗?” 靠在少杰身上缓了半天,玉龙才道:“没事了,你陪我去看看珠儿。” “不行!”少杰断然拒绝:“你看看自己现在这样子,还要逞能!” “不是逞能,我实在放心不下。”看到少杰斩钉截铁地样子,玉龙无力地叹了口气,道:“好吧,背我回去吧。” 雨虽然不大,但还是湿透了衣衫,少杰怕玉龙再受凉,赶紧帮他换了衣服,玉龙让少杰取了纸笔,自己开了药方,少杰一见喜出望外,总算他又肯吃药了。 玉龙见他一个劲儿地傻乐,轻咳了一声,将药方递给他,道:“交给沈大哥,让他看看有没有缺的药。” “好嘞!我让二哥过来陪你。” 少杰将药方往怀里一揣就往外跑。 ☆、第 103 章 玉龙怔怔地望着远方,早已没了少杰的踪影,心里不免感慨:“如果我也有这么好的体力,这会儿一定是狂奔到珠儿那里吧。也不知道这丫头怎么样了。” 他暗暗叹息着,眼下的确不是逞能的时候,于是他盘膝坐到了床上,返魂香还在枕边,他将它塞到腰带间,最大限度地靠近丹田,然后开始运功。 少华捧着一碗粥进来,就见玉龙白衣胜雪,盘膝而坐,整个人如同一座玉雕,一团紫气淡淡地萦绕在他周围,显得神秘而庄严。 “天哪!他不会真的是神仙下凡吧!”少华呆呆地看着眼前的景象,几乎有要跪下去的冲动。 足足有半个时辰,才见那团紫气渐渐消退,玉龙也轻轻吐了一口气,看了少华一眼便又闭上了眼睛,少华正奇怪间,就听他低声道:“华哥,扶我一下。” 少华吓了一跳,见他身体有些微晃,赶紧扶住他,只觉得他身子柔若无骨,软得象面团一样,心里更是称奇,扶他慢慢躺下,见他仍然闭着眼睛,脸色虽然苍白,却是眉目舒展,并无痛楚的神情,这才略略放了心,忍不住问道:“少宫主,你刚刚在练什么功?” 低咳了几声,玉龙这才睁开眼睛,只看了他一眼就又闭上,唇角淡淡地笑了笑,声音仍然低弱:“我想让返魂香发挥更大的功效,所以作了个尝试。” “那效果怎么样?看着可挺神奇的。”少华显得十分感兴趣,玉龙将手抚在额头,道:“还好吧。” 少华见他一脸疲惫,只好按捺住好奇心,关切地问:“觉得头晕吗?” “嗯。”只一声淡淡地应答,就让少华的心又揪了起来:“都几天没吃东西了,怎么会不晕呢?夫人给你煮了粥,多少吃几口吧,好不好?” 玉龙挣扎了一下,似乎想起来,少华赶紧按住他:“躺着吧,我喂你。” 小勺送到他唇边,就见他皱了皱眉,似乎有些抗拒,但只是犹豫了一下,还是张口吃了下去,少华开心起来,总算是可以吃点东西了,可惜不过吃了几口,他便再也不肯张嘴,少华还待再劝,就听少杰的声音道:“算了二哥,别勉强了,不然吃了也会吐。” 少华叹了口气,收拾了碗出去。 少杰轻轻擦了擦玉龙额上细细的汗珠,问:“觉得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 “还好。”玉龙含糊地说了一句,手已经抚在了胃腹之上,少杰见他迷迷糊糊地,似乎很困,便柔声道:“是不是有点堵?我慢慢帮你揉揉,你安心睡吧。” “嗯,半个时辰后叫醒我。” 挪开他的手,少杰摸了摸他的胃腹,却摸到腰带下有一个硬物,摸出来一看竟是返魂香,不禁奇怪:“怎么把它放在这里?这么顶着不疼吗?”没听到他的回答,再看他已是陷入沉睡之中,猜想或许还是返魂香的功效吧,不然怎么这么快就睡熟了呢。 将那颗珠子放到他枕边,少杰坐在床边替他轻轻打圈揉腹,触手仍然是冰凉,一团团硬块堵在其中,轻轻按那硬块之时,他轻哼了一声,却没有醒来,少杰暗想:这返魂香别的功效没看到,安眠效果倒是一流!这么想着,心中忽然一动:既然传说返魂香能起死回生,那么什么去腐生肌、活血化於之类的功效自然也不在话下,不如试试看对龙儿的胃有没有帮助。于是他又将返魂香放到了他的胃腹之上,用手轻按着在他腹上滚揉,就见玉龙眉头蹙得紧了些,似乎痛的厉害了,少杰知道是压到了他胃中的硬块,赶紧停下,等他平静下来再接着滚,就这样滚揉了好半天,只见玉龙呼吸越加平稳,脸色也不那么苍白了,伸手轻轻摸了摸他的胃,那些硬块竟然神奇的变小了,不用力几乎都摸不到了,他的胃也变得从没有过的柔软,少杰不由心头暗喜:这返魂香果然神奇! 夜幕降临之时,雨终于停了,玉龙精神好了很多,晚饭也吃了一点东西,大家见他真的振作起来都很是心慰,伤势不轻的薛神农听说后也挣扎着来看望他,反倒让他感觉不自在,少杰跟薛神农说了返魂香的功效,神医也有些惊讶,这返魂香毕竟是传说中的神物,或许功效还不止这些也说不定,于是也就不再坚持毁灭式的用法。 众人散去,已是定更天了,整整一天都没见到珠儿,玉龙实在放心不下,不顾少杰再三劝阻,坚持要去看她。 一场秋雨一场寒,尤其是夜里,阵阵秋风夹着潮湿的雨气浸入毛孔,实实让人感觉到了寒意,玉龙裹了裹披风,急匆匆地来到珠儿房前,只听琴声凄然,他不由停了脚步,站在窗外静静聆听。 少杰见他痴痴地站着,怕他着凉,只得低声劝:“外面凉,还是进屋……” “嘘!”玉龙轻声制止他,只怕惊扰了屋里人。 琴声渐息,余韵尚在回荡,就听屋内传来珠儿幽幽地低吟:“笛声三弄,梅心惊破,多少春情意。小风疏雨萧萧地,又催下千行泪。吹箫人去玉楼空,肠断与谁同倚?一枝折得,人间天上,没个人堪寄。” 玉龙听得真切,心不由地揪紧,想起往日与珠儿琴箫合奏的情景来,可惜就如珠儿所担心的,不久之后,他这“吹箫人去玉楼空”,珠儿不正是“肠断与谁同倚”,从此便是人间天上,两世相隔,哎!真真是是造化弄人! 他这里正自神伤,就听小丫环惊叫了一声:“小姐,你还病着呢,把酒给我!” 珠儿斥道:“你别管我,让我……醉了吧!”说到“醉”字,她的声音已是转向凄凉,幽幽地叹了口气道:“为君沉醉又何妨,只怕酒醒时候断人肠。” 她吃吃地低笑,窗上已映上了一条纤细的人影,只见她挣脱丫环的扶持,吱呀一声将窗子推开,美目盈着泪花,一口将手中的酒饮尽,紧紧地握着空酒杯,无力地将头靠在窗边,低声又吟:“谩伫立、倚遍危栏……”还没念完,就听有人笑道:“丫头,难道不知道‘独自莫凭栏’吗?何况还是‘危栏’。” 珠儿吓了一跳,恍忽中看到窗外黑暗中竟站了两个人,还没反应过来是谁,就见玉龙已笑吟吟地进了屋。 她呆怔着,以为自己喝醉了,眼花了,看错了,不确定地问:“是……龙哥吗?” 玉龙口中应着,示意让少杰离开,然后将窗子关上,珠儿脸上泛着醉酒后的潮红,眼神凄楚迷离,憔悴的样子着实让他心疼,他暗骂自己混蛋,好好一个活泼快乐的小姑娘,竟让自己弄的象个怨妇一样来借酒浇愁,心里虽然难道,玉龙脸上却仍是轻松的笑容:“丫头,怎么突然诗兴大发了?也学古人举酒感叹‘栏杆拍遍,无人会,登临意’?” 珠儿这时才确定自己不是错觉,的确是龙哥,就算憔悴衰弱也掩不住绝世风姿的龙哥,见他信手去解披风,珠儿这才猛然回过神来,也顾不上他的玩笑,急急地伸手扶他,问:“你怎么来了?好些了吗?薛先生怎会让你下床呢?快,快坐下。” 玉龙笑意略收,微微蹙起了眉头,柔声道:“我若不来,怎么知道你在这里借酒浇愁呢?你看你,现在可真的是‘眉共春山争秀,可怜长皱,莫将清泪滴花枝,恐花也,如人瘦’”他修长的手指轻轻划过她的秀眉,眼睛里是遮不住的怜惜。 珠儿红着脸垂下眼帘,泪滴却再次滑落,他忍不住心里又是一疼,伸手将她揽到怀里,紧紧地搂着她:“傻丫头,何苦这么折磨自己?”忽然惊觉她身体竟如火炉一般,赶紧探她额头,果然滚烫,玉龙不由急了:“怎么烧得这么厉害?”说着夺下她手里的酒杯,打横将她抱起,也不顾珠儿惊呼出声,已将她抱到了床上,然后吩咐小丫环打盆冷水来。 他原本虚弱,这一来便微微有些喘,珠儿反倒着急起来,怕他再晕倒:“你别急,我又没怎么样……” “还说没怎么样!”玉龙打断她,目光焦灼着疼惜:“头痛吗?晕不晕?烧了多久了?沈大哥没给开药吗?” “龙哥,原来你也好啰嗦。”珠儿心里甜丝丝儿的打趣道。 “还不是你逼的!乖乖地侧过身去。”玉龙轻斥,手掐住了她颈后大椎穴:“怎么样?痛不痛?” 珠儿疼得疵牙裂嘴,赶紧道:“痛,痛,轻点,好痛!” “痛也要忍着,这回知道生病不是好滋味了吧!”玉龙手下不停,掐点按捏,然后又点按她合谷和曲池穴。 珠儿只觉得痛不可当,更怕他累着,赶紧道:“已吃过药了,本来已经不烧了,不知道怎么搞的这会儿又热起来了,再吃剂药就好了,你别担心。” 按摩了一会儿,玉龙便感觉有些心慌气短,这时小丫环已端了冷水来,玉龙便停了手,浸湿了面巾替珠儿敷在额头,又让丫环去煎药,他在床前坐下,柔声道:“怎么这么不珍惜自己呢?明明病着还要喝酒!晚饭吃过吗?” 见珠儿略一犹豫,就知道她没吃,不由有些急燥:“怎么饭也不吃了?你想怎样?跟我一起死吗?” 珠儿咬了咬唇道:“我们说好的,要死就死在一起。” 是啊,他们说过要生死在一起的,当初她已经为了他死过一次了,如今知道他要放弃,她又如何肯独活在这世上,玉龙心里十分酸涩,却是无言以对,只是爱怜地用手轻轻抚摸她滚烫的面颊,他的手还是一贯的冰凉,珠儿感觉很舒服,便捉住他的手,抚在自己脸上。 玉龙梦呓般地轻唤她的名字,低头在她脸上轻轻吻了一下,微凉而柔软的唇让珠儿一阵幸福的战栗,只听他低柔地声音十分富有磁性:“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会这么自私的只顾自己解脱了,再苦再难,有你陪着我,我就能坚持下去,你也要答应我,要好好地保重自己,好不好?” “嗯!只要你好好地,我也会好好地,不管多久,我都会陪在你身边……” “不要说话,闭上眼睛好好休息,一会儿药好了我叫你。” “你也去休息吧,珍珠会叫我的。” “别罗索,等你吃了药退了烧我就走。” “可是你还病着……” “所以你要快点好起来呀,你好了就换你照顾我,听话,快睡觉!” ☆、第 104 章 清晨推开窗户,清新的空气夹着丝丝寒意让人有瞬间清醒的感觉,少杰端着药进来,见玉龙精神不错,立刻开心起来:“今天气色好多了,昨夜睡得不错吧!” “嗯,陪我出去走走吧。” “不行!你身体那么虚,可别造次,何况还没吃点东西,万一支持不住怎么办?”少杰毫不犹豫地摇头拒绝。 玉龙却仿佛没听到他的话,早已走出房去,急得少杰恨恨地跺脚,赶紧取了披风跟上去。 才走到小院门口,就接到少华报告:天璇已经到了。 玉龙听后神情丝毫没有变化:“你们去准备迎接吧,就说我病着,不能远迎。”说着转身就走。 “哎,你去哪儿?”少杰见他并不是转回跨院,不由奇怪。 “我去看看珠儿。” 少华和少杰都感到意外,大家早就等天璇等得心焦不已,却不料他此刻竟是如此淡漠的反应,兄弟二人见他已向珠儿住的方向走去,也只能先去同玉麟他们会合。 天璇仍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只是她刻满风霜的脸上有些难以掩饰的疲倦,毕竟年纪大了,长途跋涉实在是十分地损耗体力,加上无名没有跟随,所以这一路显然十分辛苦与不便,玉麟赶紧将她从马上搀扶下来,老太太脚一沾地,立刻挺直了腰杆,先前的疲惫之色瞬间全无,对于玉麟的相助,她不仅半个谢字都没有,甚至有些嫌恶他多事,她的目光冷冷地扫过杨氏兄弟,见并没有白玉龙的身影,脸色更是一寒:“白玉龙呢?为什么不来见我?” 玉麟知道这老太婆脾气不太好,她对云宫又有玄铁令的限制之力,也不便惹她,只得恭敬地答道:“舍弟抱病在身,不能远迎,还望前辈见谅。” 狠狠地将拐杖在地上一戳,天璇冷哼了一声,道:“怎么,他这就快死了吗?” 玉麟脸色一变,这话实在太刺耳,但他一向沉稳,硬是将火压下,杨少华却是性情火燥,忍不住就要发作,少雄赶紧拉住他,少杰气哼哼地道:“都是托前辈的福!我家少宫主在此苦等这么久,终于将您老人家给盼来了。” 那天璇横了他一眼,倒也没恼,拐杖咚咚拄地,径直进了庄。 玉麟及杨氏三兄弟虽然都有些气儿不顺,但碍于对方的辈份,作小辈的总不能失了礼数,也只能忍下,赶紧跟在后面进了庄。 也不用人相让,天璇大剌剌地在主位的椅子上坐下,众人心里都不痛快,只是两位庄主不反对,其他人也没资格说话。 水氏兄弟只知道这位老婆婆就是玉龙一直在等的重要人物,至于为什么要等她却是并不知情,而眼前的情景也让二人颇为尴尬,于是有心回避,却不料还未开口,那天璇却对二人抱了抱拳,道:“两位庄主,可是姓水?” 水连江赶紧恭敬地点头:“是的,前辈,晚辈水连江,这是舍弟水连海。” “你家祖上可有位水芙蓉,水女侠?”一提到这位女侠的名字,天璇的口气变得少有的客气,甚至还带了一些恭敬。 “水芙蓉?”水芙蓉是水家几代之前的一个女儿,在江湖中并没有什么名气,当时便鲜少有人知道,隔了一百多年却被人提起,水氏兄弟不由惊讶万分:“前辈如何知晓?” 天璇神情十分郑重:“水女侠与我师祖渊源颇深,这事太过复杂,容后再与庄主细说。”她话峰一转,又问:“珠儿呢?许久未见,老身倒十分想念这丫头。” “小女偶感风寒,正在养病。”对方不说缘由,水连江纵有满腹疑惑,也只得按下。 “小丫头也病了?快带我去看看。” 众人皆是一怔,没想到这古怪的老太婆竟然对珠儿如此关心,看来她还真的是对珠儿另有所图。 水连江也说不上为什么,直觉这老太太似乎图谋不轨,于是本能地婉拒:“多谢前辈挂心,小女只是着凉而已,不敢劳前辈大驾。” 那天璇却不理会,已站了起来:“老身着实喜欢这小丫头,快带我去瞧瞧。” 没有人响应,天璇扭头见水连江面有难色,老脸有些挂不住,转念一想,也难怪人家父亲不愿意,毕竟在座的都是男人,呼啦啦地去人家姑娘家闺房的确不太方便,于是也没有十分恼,转而道:“算了,就让丫头好好休息,我且去瞧瞧白玉龙那小子。” 玉龙只怕还在珠儿房里呢,这要是被老太太扑个空,那不是会怪云宫不敬吗?玉麟心里打鼓,只得勉强找个理由:“舍弟病势沉重,只怕此刻还昏睡不醒,前辈远道而来,一路风尘仆仆,还是先休息一下吧,等舍弟醒来,晚辈带舍弟去拜见前辈。” 天璇脸一沉,冷哼道:“老身自认还没老到不中用,用不着休息,白玉龙不来见我,我且去见他,少废话,带路!” 玉麟见躲不过,也只好硬着头皮答应:“既然前辈这般挂念舍弟,晚辈先代龙儿谢过。前辈请!” 说着又回头对众人道:“我带前辈去就行了,大家不必陪着了,各忙各的吧。”说着给少杰使个眼色,让他赶紧去珠儿房里找玉龙,少杰会意,一溜烟地跑了。 玉麟前面引路,故意把脚步放慢,天璇只当他是体恤自己腿不方便,心下虽然不服老,却也着实有些疲累,于是也就放慢了速度,两人缓步而行,只是无话可说,气氛十分沉闷。 快到跨院门口了,玉麟心里着急,不见少杰的回信儿,也不知道玉龙回来没有,正想着,忽然听天璇问道:“那是不是白玉龙?” “啊?”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玉麟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就见前面不远树下有一个人,白衣胜雪,一手扶树,一手撑腿,正自弯着腰。 “是龙儿!”玉麟飞奔了过去。 奔跑声惊动了树下之人,他回头瞧见二人,迅速直起了腰,玉麟已奔过去扶住了他,急问:“怎么了?怎么会在这里?是不是又痛了?” 玉龙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笑了笑:“没事儿,哥,别担心。”嘴上说没事,玉麟却清楚地感觉到他的身子向下一坠,赶紧撑住他,将他的重心放到自己身上,埋怨道:“你这是要去迎接前辈吗?早就跟天璇前辈说你病了,前辈又没有怪你不敬,你看你还逞什么强,能走吗?不行我背你。” 玉龙明白哥哥在替他打掩护,会意地一笑,道:“不用,我还撑得住。”转头向天璇抱拳行礼:“晚罪失礼,未能远迎,还望婆婆恕罪。” 天璇见这少年比之前更加消瘦,脸色苍白憔悴,涔涔地冷汗清楚地显示他此刻正忍受着极大的痛楚,但一双黑眸却仍是异彩流转,再加上他绝世美颜上贯有的温暖笑容,不由暗暗赞叹:这少年当真是有着超强的毅力,重病之下仍能有这份优雅气质实在让人折服。 天璇唇角难得地泛起一丝笑意,道:“小子,老身还以为你病入膏肓,卧床不起了呢,想不到你小子还能站在这里……” 天璇心里赞叹,口中却是不带半点怜惜。 “婆婆好无情,”玉龙微微蹙眉,星目含嗔:“可怜晚辈天天想天天盼,竟盼来婆婆一顿奚落,真是让人心寒。” 天璇听了这话心里反倒十分受用,笑骂道:“小子,少给老婆子来这套,你巴不得老身不来吧?你也好与那小丫头过几天太平日子,是不是?” 玉龙玉面一红,摇头叹道:“婆婆又冤枉晚辈,天知道晚辈等婆婆等得有……多心焦。” 眉头紧蹙,他狠狠地咬唇,脸色霎时便由红转白,天璇见状心头一紧,玉麟更是感觉到他身子猛的一抖,不由急问:“怎么痛这么厉害?我背你回房。” 玉龙轻吐了一口气,道:“让前辈见笑了,玉龙的确有些不适,不免失态……” “行了,哪来的这许多酸礼。”天璇轻斥:“快背他回去。” “不,等我缓一下……我自己可以。” 见他坚持,天璇和玉麟只好等他略缓了缓,这才回到房间。 招呼天璇落座,玉龙坚决不肯躺着,也在旁陪坐,玉麟只好由他。 天璇转头对玉麟道:“老身有些话要单独跟令弟谈,你且出去。” 这话十分的霸道,没有半分客气。 玉龙怕哥哥不爽,赶紧打圆场:“哥,我早上没吃东西,去帮我弄点粥吧,顺便让少杰沏壶热茶来。” “糟糕!前辈一来竟然忘了给你送饭,怪不得又痛那么厉害,我这就去给你拿,你撑得住吗?”玉麟虽然有几分气恼,这时也顾不得了,却又着实不放心弟弟独自对着这可恶的老太婆。 “没事,已经好多了,放心吧。” 出于礼貌,玉麟还是同天璇抱拳告辞之后这才离去。 “你这哥哥,倒也有些肚量,也算是可造之才。”天璇不咸不淡地口气,让人听不出她有半点赞赏之意。 “能入得婆婆法眼,也算是难能可贵了,只是婆婆这说话的方式,实在让人不爽。” “哼哼,会说的都不是什么好鸟!” 无奈地叹了口气,也没有精神与她争辩,玉龙抚了抚胃腹,考虑着要不要吃颗止痛药丸。 “小子,老身知道你身中蛊毒,所以不需要在老婆子面前逞强,不行就去躺着。”天璇见玉龙脸色十分难看,心里也是有些担心,冰冷地话语里竟有了些人情味。 玉龙回报她一个温暖的笑容,然后取了药干吞下去。 “你中蛊有多久了?” “八年。” 天璇听他轻描淡写的说出这个数字,惊讶地半天才说出话来:“你小子可真能熬!嗯,等哪天有空了,老婆子好好研究研究你这病。” “婆婆也精通医术吗?” “半点不懂。” 玉龙不由苦笑,觉得没有继续讨论下去的必要,于是转移话题:“怎么没看到无名兄?” 天璇知道他好强,不肯在自己面前示弱,这点倒很对她的胃口,但为了让他感觉不那么拘谨,她便放松了挺直的脊背,将身体靠在了椅背上,找了个尽量舒服地姿势,不紧不慢地道:“还不是你那好姐姐,硬是把我那狗杂种给勾跑了。” “呵,”玉龙轻笑:“婆婆这样的性情,蓉儿无论如何是不能容忍的,若不反抗,就不是她了。” “哼,你小子是不是早料到有这一天了?”天璇脸上竟然带着笑意,着实让玉龙有些意外。 “这蓉丫头还真是聪明伶俐,就是性子忒烈,时不时顶撞老身,可偏偏心眼儿又多,滑头得很,看真把我老婆子惹恼了,就又撒娇耍赖,弄得我是哭笑不得,我这把年纪又不能真同一个小姑娘较真儿,哎,真被她折磨的好不烦恼,偏偏那狗杂种,又一根筋地向着她,结果,我一怒之下就将二人赶走了,落得个眼不见心不烦,可后来我才琢磨过味来,竟是一个不留神中了这丫头的奸计了,哈哈,不过说实话,这丫头还真象我年轻那会儿,刁钻古怪又豪气干云,我喜欢!哈哈……” “婆婆,其实你老人家笑起来蛮可爱嘛,干嘛老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玉龙一副饶有兴趣地样子,惹得天璇老脸一红,干咳了一声掩饰尴尬,斥道:“小子放肆!” 玉龙丝毫不以为意,笑道:“婆婆,找个时间听我给你讲个故事吧,我保证听了之后,你会变成一个慈祥可爱的老奶奶。” “呸!”天璇伸手就去拍玉龙的脑袋,玉龙一歪头躲过,却惹来一阵眩晕,他迅速扶住额头,闭上了眼睛。 天璇见他如此虚弱,不由心生不忍,口中却仍是强硬:“怎么了?小子你也太差劲了吧。” 玉龙无声地叹息:“在婆婆面前总是这副熊样,着实让人懊恼!” “你也不必在意,这血咒的厉害我也是知道的,你能挺到现在,这份毅力老婆子还是十分钦佩的。” 见玉龙仍是手扶额头,闭目蹙眉,知道不能再让他劳累了,于是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道:“婆婆我也累了,今日且去歇息,明日再来跟你讨论。”说着拄着拐杖站了起来。 玉龙知道她是体恤自己故意这么说,心里颇有些温暖,赶紧起身相送,却不料眼前一黑,一头栽倒,天璇不着痕迹地袍袖一抖,一股劲风托了他一下,玉龙这才扶住桌子,稳住身形,才要道谢,却听天璇冷然道:“老身最烦这些俗礼,你还是老实坐着吧。”拐杖咚咚,人已向外走去。 刚一出门正碰上端了茶饭的少杰,老太婆冷冰冰地哼了一声,骂道:“你们这群废物!好好一个人让你们伺候成了病殃子,我看这云宫哪,哼哼,没个成才的!” 莫名其妙地挨了顿骂,少杰气得直翻白眼,恨不能踢她一脚,她却毫不理会地抛下一句话“好好照顾那小子”便扬长而去。 听少杰说玉龙还没起,珠儿抱了水壶在门外驻足,怕吵醒了他,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却听屋里传来一声低呼,极轻,极短,珠儿心头一跳,是龙哥压抑不住的低吟,她几乎一步就要闯进去,却在手要触到门的一刹那缓了下来:“不急,没关系的,再等一等,让龙哥缓缓再进去,不然他会不自在。” 好在再也没有声音传出,她在门外耐着焦灼等候,片刻过后,这才轻轻地将门推开,没向里看,直接返身小心翼翼地关门,其实在那转身时的一瞥间,床上人的虚弱狼狈已尽收眼底,她忍着心痛和焦急,仍不往床上瞧,而是小心翼翼地将水壶放在桌上,这才慢慢转身向床上望去,果然,他已从容地舒展了身躯,墨色的眼眸里含了温柔地笑意。 “龙哥,原来你醒了。”珠儿故作惊讶,快步走到床前,玉龙缓缓起身,手臂却是一软,珠儿早已自然地伸出手,恰好便扶了他一下,他顺势坐了起来, “坐一会儿吧,先喝点水。”信口说着,她已转身去倒水,留给他调整呼吸的时间,而她的善解人意和细致入微,同温热的水一起暖了他的胃,暖了他的心。 “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大好了吗?还有没有不舒服?”一想到她的病,他不免有些紧张。 看到他的脸色已缓和了许多,再看不到一丝隐忍的痛楚,她才放下心来,蹲下身去帮他穿鞋,口中应着:“早就好了,哪里象你这般娇弱。”说着抬头冲他抿嘴笑,一脸戏谑,这样的玩笑他已习惯了,这样才不会让他不自在吧。 玉龙并没有拒绝她帮他穿鞋,因为他知道接受比拒绝更合适,等她起身时伸手拉过她,去探她脉博,脸上犹带了些不放心:“天璇前辈就说我把你带坏了,你说我那么多优点你不学,偏偏学着生病,险些把人急死。” “咦?你有好多优点吗?有吗?”珠儿歪着头,一脸灿烂。 “没有吗?要不我让你见识一下?”说着,玉龙已长身而起,作势就要挠珠儿痒痒,珠儿条件反射地大叫一声,跳起来便要逃,只是以她的身手哪里逃得过,一下便被拉住,才要告饶,他却一头栽过来,珠儿一把将他抱住,他的头趴在她肩上,呼吸略有些乱,珠儿尽力撑住他,知道他是起的急了,等他缓了缓,呼吸略平稳了,这才问:“好些了吗?” 玉龙缓缓直起身子,道:“嗯,没事,刚刚起得急了。”心里却在懊恼枉费了她那么多心思来替自己掩饰。 看到他确实没什么事了,珠儿这才服侍他洗漱更衣,然后帮他梳头,她的动作轻柔娴熟,玉龙从镜中看到她苹果般的脸蛋已是多了几分成熟,有了些许小女人的韵味,动作自然的象是妻子对丈夫。 聆听着她在耳边柔声絮语,感觉这竟是他渴望已久的详和宁静,一股淡淡地温馨甜蜜充盈在胸中,目光追随着她娴熟的动作,玉龙忽然有一刹那的失神:她已经在不经意间一点一滴地融入了他的生命中,他也已经习惯了依赖她,可是,这样幸福温暖的感觉,还能享受多久? 直到珠儿停了手,他才惊觉,见她正前前后后地打量,笑意不禁重又浮上嘴角:“傻丫头,不用看了,我知道我很帅。” “嗯,确实很帅。”珠儿郑重地点头表示同意,看到他崩溃般的表情,她才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龙哥,我可以摸摸你的脸吗?” 珠儿没头没脑的话,玉龙倒也不奇怪,八成这小丫头又犯痴,他故意作出为难之色,然后无奈地点头,拿过她的小手,放在自己脸上:“这能不能是最后一次?” 珠儿粉面生霞,口中却道:“那我可不保证。” 玉葱般的手指缓缓滑过他绝美的面庞,细细地触碰他失色的口唇、细瓷般的脸颊,沿着挺秀的鼻梁上行至眉心,停下,来回滑动,轻轻抚着那细微地让人心疼的褶皱,低低的声音象是呓语:“怎么才能把这里熨平呢?” 他卷长浓密的睫毛微微一颤,珠儿才清醒过来,原来心里的话竟已在恍忽中说了出来,她定定地望着他,美目中含了期待:“龙哥,下次我摸的时候,不要再有这些……好不好?” “好了,不闹了,该去天璇前辈那里了。”玉龙逃避似地拉了她往外走。 珠儿其实没指望得到什么答案,这么多年的痛苦折磨,那份无奈地忧郁早已是深入骨髓,岂是说没有就没有的?她只在心里叹息一声,重展笑颜,任由他将她的小手紧紧包裹在掌心里,任由他带她走。 ☆、第 105 章 两位庄主早就在天璇房里等候,更让人意外的是无名跟白玉蓉也在,珠儿一见玉蓉,早奔了过去,拉着玉蓉的手,喜道:“蓉姐姐,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不通知我们呢?” “我们昨夜就到了,怕打扰你们休息,所以没让人通报。听说你也病了,怎么样,都大好了吗?” 玉蓉话是对珠儿说的,眼睛却是关切地望着弟弟,玉龙给姐姐一个会心的微笑,用眼神告诉姐姐他很好,让她不用担心。 可是在玉蓉眼里,他明明苍白消瘦的厉害,整个人就象半透明的玉雕,仿佛一碰就会碎。 无名也冲上前,拍了拍玉龙的肩,笑道:“玉龙,又见面了,真好!”他自幼生活在海岛上,没读过书,不会许多客套话,只是十分朴实地表达自己的欣喜,倒更显得真诚。 玉龙冲无名抱了抱拳,道:“前次多蒙无名兄相助,玉龙在此多谢了。” “多谢?谢我什么?”无名微怔了一下,继而才想起来他所指的相助是当初自己偷偷潜回青云山庄向他泄露天璇行踪的事,不由笑道:“都过去好久了,何必记在心里。” 几个月没见,无名已不再是只知道傻傻地盯着玉蓉,说些不合时宜的话,那个傻小子碧蓝的眼眸里甚至有了几分睿智的光芒,看到他强壮健硕,英气逼人的样子,玉龙心里十分羡慕,两人身高相仿,无名的体型却比玉龙大出一圈,显得魁梧异常。 玉蓉眼看两人的鲜明对比,也在心里纳闷:“从小到大,心里梦里想要的那位,不求能跟弟弟一样美玉无瑕,至少也该跟哥哥一样风流潇洒、气度非凡,云宫中那么多美少年都不曾入得她的眼,怎么就喜欢了这么一个外表虽然英俊、腹内却是草莽的小子魔掌里。哎,真不知日后要怎么跟爹娘及众兄弟解释。” “喂,要叙旧有的是时间,现在能不能先谈正事。”天璇依然是冷冰冰地。 水连江赶紧对女儿道:“珠儿,快扶龙儿坐,大家都请坐。” 众人落坐,玉龙将若兮送他的那枚玄铁令递给天璇,开门见山地问:“婆婆,这玄铁令到底有何玄机?你又要珠儿帮你做什么?” 天璇接过玄铁令放在桌上,扫了众人一圈,道:“关于玄铁令,江湖中的诸多传言多少都沾点边,而这其中的缘故要细说起来十分麻烦,我尽量简单说。这玄铁令到底是何人打造的已不得而知,后来为成吉思汗所得,但他始终没有参透其中的玄机,后来玄铁令就落在了其孙子阿里不哥的手里,而我师祖就是阿里不哥的儿子,他天资过人,从小就在中原习武,后来他终于发现了玄铁令的秘密,原来里面藏有一张藏宝图,有一笔巨大的宝藏被沉在碧水寒潭,他受命找寻碧水寒潭所在,机缘巧合结识了水芙蓉女侠,二人情投意合,后返回蒙古完婚,可是当时阿里不哥与忽必列为争夺汗位闹得不可开交,就在两人新婚前夜,遭遇政变,阿里不哥兵败,二人也在逃亡途中失散,后来师祖九死一生才逃过劫难,带着玄铁令回到了碧水山庄,而水女侠却没有回来,等了整整二年,蒙古又传来消息,说其父并没有死,而是被忽必烈囚禁,师祖只得先赶回蒙古去救父亲。结果各位想必也知道,他自然没有成功,后来大元朝建立,他从此便隐姓埋名,后来收了我三位师父,但师祖始终没能忘情于水女侠,最后又回到了碧水寒潭,但水女侠却始终没有回来,师祖便留话给我三位师父,说只要大元朝一日存在,他的尸骨便沉睡湖底,不见天日,等到大元朝灭亡之后,如果能有办法进入湖底,就将他尸骨带回蒙古安葬。我三位师父没能等到大元朝的灭亡,但我们对师祖的遗训却始终不曾忘记,只是因我师兄妹不和,二位师兄离开了三仙岛,又丢失了玄铁令,所以始终没能完成师祖的心愿。” 玉龙听完,忍不住疑惑:“婆婆是说,这玄铁令中藏了地图,而这地图所指的地方就是碧水寒潭的湖底?” “是的,师祖是这么说的,但是,因为我们没有钥匙,所以始终打不开玄铁令,也就没有见到地图。如果不是机缘巧合遇上珠儿,我想我可能也找不到碧水寒潭。” 玉龙抬头看着天璇,表情十分冷峻:“婆婆既然没有地图,那你打算让珠儿做什么?” “这个……”天璇迟疑了一下,似乎有些难以表达:“师祖遗训说,他发现玄铁令上有锁孔之后,就精心配制了钥匙,而那钥匙交给了水芙蓉,他能进入,全凭地图早已烂熟于胸,而我们都没有见过地图,所以,需要找到水氏后人拿到钥匙才行。” “不是这么简单吧?”玉龙眯起眼睛,眼底的幽寒让天璇有些心惊,众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他究竟想到了什么。 天璇干咳了一声,艰涩地道:“的确不是这么简单。我师祖恼恨忽必烈对他父亲的迫害,所以改动了宝藏的机关,不打算让这宝藏为大元朝所用,但因他始终对水芙蓉心存幻想,希望有朝一日她能回来与他相会,所以他只留了一条通道给水芙蓉。我原本对这件事不抱什么希望,但当我见到珠儿之后,我相信这件事是有可能做到的。” “不行!”玉龙口气决绝,碧水寒潭的水冰冷刺骨,珠儿是女儿家,武功又不行,再加上水中那个巨大的红影还不知是什么,怎么可能让珠儿为了一个死人去做这等九死一生之事。所以,他的态度完全没有回旋的余地:“珠儿没有义务帮你们做这件事,我也绝不会让珠儿去涉险,前辈请打消这个念头。” 大家俱是一愣,他们都还没有完全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更不知道玉龙为何会有如此强烈的反应。 天璇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目光直盯着珠儿,看得珠儿心里直发毛:“前辈,我还是不太明白,你到底要我做什么?” 天璇忽然便站了起来,可是不等她有下一步的动作,玉龙已先一步拦在了珠儿身前,他目光冰冷,一副戒备的神情。 天璇叹了口气,猛地一提拐杖,向玉龙胸口点去,玉龙早料她会出手,早有准备,微微侧身,手已劈空向拐杖抓去,那天璇见一击不中,拐杖向下一沉,便扫向玉龙下盘,玉龙作势向上跃起,双腿却在跃起的一瞬向拐杖绞去,这一招出奇不意,天璇完全料不到他会作此反应,来不及撤拐,拐杖立时被他双腿绞住,动弹不得。 天璇想不到才两招,对方就占了上风,这张老脸颇有些挂不住,于是双臂较劲,就要硬夺,却不料玉龙两腿一松,人已跃了开去,这一下她却用力过猛,倒退数步,方才稳住,她腿有残疾原本行动就有些不利索,这下又事出突然,所以这几步退得十分狼狈,不由被激起了怒火:“好小子,有两下子,怪不得敢违抗我老婆子,来来来,老身且同你好好过几招。” “婆婆不可!”玉蓉急叫:“有什么事都好商量,龙儿不能动武,您且不可伤了他。” “不能动武?”天璇冷眼看着玉龙,见他气定神闲,除了脸色苍白之外,哪里还有半分病弱,不由怒火上冲:“你瞧瞧他哪里象不能动武的样?整天装个病猫来博取同情,太可恨了!”说罢便又要动手。 珠儿早已抢上前,冲天璇抱拳道:““婆婆息怒!龙哥是担心我才会冲撞您老人家……” 玉龙其实心里颇有些内疚,刚刚确实不是有意让天璇出丑,只是忽略了天璇的腿有残疾而已,正打算向天璇解释,却见珠儿上前,立刻感觉不对,想伸手拉她,已经晚了,只见天璇冷笑一声,干枯的手闪电般抓向珠儿肩膀,珠儿也是一惊,急忙撤步,只觉得肩头一痛,天璇的手已抓到了她的肩上,还没等她惊叫出声,那只手倏地一下又缩了回去,珠儿惊魂未定,再瞧玉龙已与那天璇斗在一处,水连江兄弟也已抢上前来将珠儿拉到一边。 原来玉龙眼见天璇去抓珠儿,拦挡已是不及,只得出掌攻其肋下,这一掌又快又狠,天璇不得不松手撤身避过,只是她心头火起,转身便又扑向玉龙,不解决了白玉龙,想要珠儿是绝无可能,所以天璇一出手便是辛辣狠招,想要在最短的时间制住玉龙。 白玉龙自然不会跟她硬碰硬,天璇的掌法以凶狠见长,依靠的是雄厚的内力,招式上自然便流于缓慢笨重,力度大了,速度便不够快,速度不快,招式间的密度便不够,以他目前的状况,既要速战速决,又要避其锋芒,轻灵的步法才是最正确的选择,云宫的轻功独步天下,而他又在这上面颇下了一番苦功,所以即便是在天璇猛烈的掌风之下,仍如穿花蝴蝶般游刃有余。 不过才斗了片刻,天璇忽然收势停手,玉龙本就只是闪避,抽空不闲不淡地递上一掌,见她不打了,自然也停手,抱着道:“婆婆,玉龙取巧,不过是不想伤了和气,但若婆婆执意要为难珠儿,玉龙就算拼了性命也绝不让步。” 天璇怒极反笑,冷声道:“小子,就算你仗着身法轻灵,又能支撑几时?更何况老身云璃令在手,又何惧你纠缠。” “云璃令对云宫的束缚,晚辈当然不可能忘记,只是亲耳听到从前辈嘴里说出这等威胁的话来,玉龙仍是不免有些失望。”玉龙剑眉微挑,一副决然的神情:“前辈如果请出云璃令,玉龙就算脱离云宫也绝不妥协!” 此言一出,全场皆惊,天璇也是呆立当场。 “龙儿!你……你怎么能……”玉蓉怎么也想不到弟弟会说出脱离云宫的话来,可是,事出突然,她竟不知该如何劝解。 珠儿也是情绪复杂,又惊又喜,原来龙哥竟然会为了自己下如此狠心,怎不让人感动!但是,龙哥身为云宫少宫主,自己再怎么自私,也不能让龙哥作此牺牲。她想开口,天璇却是先她一步,恼羞成怒地吼道:“好小子,你有种!今天老身就试试你到底有多大的本事能拦得住我!” “慢着!前辈,且听晚辈一言。”珠儿一见天璇动怒,赶紧拦阻,天璇怒冲冲地顿住身形,冷眼瞧着她。 珠儿挺了挺胸膛,壮了壮胆,道:“前辈,您且慢跟龙哥拼命,且明白说说到底需要我怎么帮你,如果小女子真能做到,那又何必弄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呢?” “丫头不要乱说话!”玉龙眉头紧拧,一脸焦急地道:“你根本不可能做到……” “你怎么就知道她做不到?”天璇冷冷地打断他,却忽然对着珠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天璇冒昧,请求珠儿姑娘帮忙,取回师祖遗骨。” “前辈!”珠儿一下便慌了,手忙脚乱地去搀扶她,对方毕竟是年逾八旬的老人家,这如何使得,水氏兄弟也大惊失色,赶紧去扶:“前辈这是作什么,万事好商量。” 天璇却不肯起,言辞肯切地道:“老婆子心知肚明,这事十分难为珠儿,可是,念在老婆子也是一片孝心,还恳请两位庄主和珠儿姑娘成全,至于此行的诸多危险,老婆子也不是没有顾虑,我会先教珠儿武功,以让她有足够自保的能力,不至于出什么差池。” 水连江不禁为难,大致上他已经明白天璇要让珠儿到碧水寒潭的秘洞中,但这里面究竟有什么危险还不得而知,所以他也不能贸然答应让女儿去涉险,但对方一大把年纪,竟然跪在晚辈面前求助,又怎么能断然拒绝,他僵立当场,进退维谷。 ☆、第 106 章 玉蓉在他们谈话之时,无意间瞧见玉龙面青唇白,蹙眉闭目,冷汗淋漓,背虽然依然挺直,手却已握拳撑在了桌子上。 她悄悄走过去,握住了弟弟的肩。 玉龙睁开双眸,见是姐姐,知道她担心,便冲她微微摇了摇头,示意没什么大不了。 此时场面已静了下来,气氛有些尴尬,玉蓉知道也帮不了弟弟什么,此刻他最担心的当然是珠儿这件事,他力不从心,做姐姐的总不能坐视不管。 于是她又上前几步,对天璇道:“婆婆,既然明知有危险,又何必为了故去的人来难为活着的人呢?何况水穴从风水上来讲乃是藏龙之处,也未尝不是一个好的所在。”她原是信口胡诌,见天璇却被唬得一愣一愣的,于是颇有些得意,狡黠的一笑,又道:“难道婆婆执意如此,并非完全是为了寻回令师祖的遗骨,而是另有所图?” 这另有所图当然是指湖底的宝藏,天璇岂有不明白之理,顿时勃然大怒,斥道:“胡说!你这丫头忒无理!老身从未将那身外之物放在眼里!” 玉蓉见她气得脸都变了颜色,显然是动了真火,龙儿不舒服,这里其他人完全不是老太婆的对手,她原本只是想激她一激,并不希望搞得太僵,于是又笑道:“婆婆莫气,就算蓉儿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蓉儿给您陪罪。不过,为什么您一定要珠儿去?我替珠儿去不行吗?” 玉蓉的问话其实也是大家都疑惑的问题,不知这老太婆为什么单单选中武功平平的珠儿。 “你不行!”天璇虽然脸色稍霁,但口气却十分坚决:“我当初也曾考虑过要你去,你的武功自然非珠儿可比,但是后来我才想到师祖说过,那通道是专为水芙蓉所留,拒说水女侠身材娇小,所以通道必是十分狭小,你身材高挑,只怕也很难通过。” “我只是高了一些而已,如果是弯下腰或者干脆用爬的,我想应该也可以。”玉蓉还不死心,她比珠儿高了差不多有大半个头,跟一般男子身高相仿,但她身材窈窕修长,骨架并不大。 “这个……”天璇有些犹豫:“毕竟我们不知道那下面到底是什么情形,我也不敢说能不能行。” 珠儿连连摇头,道:“不行,还是我去,不能让蓉姐姐替我冒险,就让前辈教教我武功就行。” 玉蓉还得再争辩,却听玉龙道:“你们都别争了,如果非得要去,那还是我去吧。” “你?!”众人都瞪大了眼睛吃惊地看着他,他虽然瘦,但身材颀长,在这许多男子中,只有无名与他身高相仿,其他人还都矮他许多,连玉蓉都不见得能行,他却要去,众人不禁都怀疑他是不是病糊涂了。 玉龙此刻刚熬过一阵剧痛,眼前的确还有些昏黑,但人却是清醒地很,猜到大家的反应,他也只是淡淡地笑了笑,轻飘飘地说了句:“我会缩骨功。” 众人再次惊倒,天璇腾地一下就从地上站了起来,犹自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会缩骨功?缩骨功是我师祖的独门绝技,我们师兄妹都不曾见过,你又怎会?” 玉龙缓缓坐下来,修长的手指在额头来回划动,低低的声音显得十分疲惫:“这不重要,总之我自信可以缩到跟珠儿身材差不多,我去应该比她们更有把握吧?” “如果你可以缩骨,那自然是没有问题。”天璇满心欢喜,脸上难得的露出开心地笑容。 “不行!”珠儿和玉蓉同时反对。 天璇笑容一僵,冷声问:“为何不行?难道你们觉得他的武功不如你们俩?” 珠儿摇头:“以龙哥的身体状况绝对不能下去。” 玉蓉也道:“没错,那水下还不知有多少凶险,要在水下耽搁多久也未可知,婆婆不也说过,龙儿这样子,就算武功再高又能撑得几时?所以无论如何,也不能让龙儿去。” 天璇听这话倒也有理,不由又去打量玉龙,玉龙手撑着额头,静静地坐着,也不同她们争辩,场面顿时冷了下来,半晌,才见他抬起头来,沉声道:“这事已经没什么可商量的了,婆婆,当务之急,是先找钥匙。” 天璇皱眉道:“小子,我看你这样子确实不太好,这一趟毕竟是十分危险的事,切不可逞一时义气。” “我向来不愿意在没有意义的事上耗费精神,不过既然已经说到这里,婆婆就不必再假惺惺地说些不关痛痒的话了。”玉龙冷淡地口气让天璇十分尴尬,羞恼之下她几乎忍不住又要发作起来,但看到玉龙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心里顿时有些不忍,毕竟这是她自家的事,平白要人家来帮忙,又怎能怪人家口出不逊。 于是她又往下压了压怒气,尽量缓和了口气:“你现在身子不爽,难免火气大,老身不与你计较。” 原本因为返魂香的关系,玉龙的身体已好了很多,几乎不需要依靠止痛药了,所以他便让少杰将返魂香送到了薛神医那里,以期帮助他尽快复原,却没想到这返魂香一离身,身体立刻便有了反应,从昨夜到现在,疼痛频繁发作,而此时,刚忍过一阵剧痛,还没喘口气,就又来了一阵痉挛,尽管他竭力保持平静,可是脸色和汗水却仍是将痛苦彰显无疑。玉龙原不想让大家担心,却还是没能瞒过去,不禁暗自懊恼。 珠儿适时地递给他一颗药丸,又替他倒水让他服下。 天璇长长地叹了口气,道:“老身向来不管别人对我看法如何,也不贯跟人解释这许多,但看这小子如此好强,我倒不忍心跟你们较劲了,其实这一趟水下之行,说不定就会对白玉龙有天大的好处……” “晚辈对那宝藏半点兴趣也没有。”玉龙冷冷地打断她。 “我说的不是宝藏。”天璇料到他会有此反应,所以也不生气,反而更加心平气和起来:“初见珠儿时,我原本是打算带她回三仙岛好好教她几年武功再来,只是上次在青云山庄,我才知道白玉龙竟然身中‘血咒’,按我平日为人,别人的死活干我屁事,但这小子实乃难得一见的旷世奇才,所以老婆子一时动了爱才之意,于是临时决定要直接带珠儿来碧水寒潭,也是希望能赶得及救白玉龙,没想到我师兄那里出了岔子,直拖到现在。” “前辈,您能救龙哥?”珠儿一听天璇这话,完全忘记了危险,一下便奔到了天璇身前,迫切地等着她的答复。 其他人也都期待着她肯定的回答,天璇瞟了一眼没有任何波澜起伏的玉龙,心里不由感叹:“想必他早已对此不抱希望了,所以才会如此漠然。” 她抬手掠了掠白发,沉声道:“我也没有十足把握,师祖说碧水寒潭中有长角的大蟒,这种蟒被称作龙蛇,百年以上的便会有护体内丹,其内丹为万邪克星,年龄越长则灵力越大,而那大蟒至少也有两三百年以上,以我估计那血咒再怎么厉害,总不外蛇虫之类,那内丹自然是可以克制的。不过据师祖叙述,这种龙蛇凶猛异常,当年虽被我师祖训服,但若要下水还须千万当心,毕竟师祖仙去这许多年了,无人训养,谁也不敢保证其兽性不发。” “对了!”水连江一拍脑袋,想起那两条大蟒来,道:“当日龙儿制住的那两条大蟒头上不就长角吗?” “爹,龙哥当时曾说过或许会有护体内丹,让剖开看看,你们找到了吗?” 珠儿也激动起来,一想到龙哥可能就此重获生机,不由激动的浑身颤抖。 “有,有,的确找到了类似珠子之类的东西,不过很小,当时怕也没什么用,就让你婶娘收着了。” “我这就去让夫人拿来。”水连海说着人已奔了出去。 天璇奇道:“怎么有两条吗?师祖好象说只有一条。” 玉龙依然眉头深锁,声音里听不到兴奋之情,反而有些低沉:“水里还有一条赤红的大蟒,应该比先前那两条大得多,它离我还很远时,我体内的血咒便有了反应,可能是令师祖说的那条,而我先前遇见的那两条,我跟它们贴身斗了半天,也没什么感觉,反倒是其中一条蟒在靠近我时迟疑了一下,现在想来大概感觉到了我体内有血咒存在了吧,所以我想这两条应该年轻的多,可能还不是很成气候,不足以震慑蛊虫,不过后来除掉它们之后,血咒倒是咬了我几口,我当时只以为是妄动真气惊动了它们。” 天璇点头:“没错,应该是赤色那条,以它的道行,你自信可以对付得了它吗?” “既然不能避免,那就索性放手一搏,只是还需要几日时间作些准备。而且,如果找不到钥匙,没有地图,根本就什么都做不了。” 天璇点头道:“没错,必须要先找到钥匙。当年为确保玄铁令的安全,水芙蓉女侠并未将钥匙带到蒙古,所以极可能是留在家中,”她将疑问的目光投向水连江:“庄主,令祖上可曾传下过一把钥匙?” 水连江一脸为难地道:“我只知道祖上是有这么一个女儿,但并没听说过有什么特别的钥匙。” 众人一时都犯了难,玉龙低头思索了片刻,对天璇道:“婆婆且先把玄铁令拿出来,让大家看看那锁是什么样的,说不定能有些线索。” 天璇闻言觉得有理,就将三面玄铁令一齐取出,又取出一个毫不起眼的圆形铁盘,将三面玄铁令照着圆盘上的暗格放了上去,就见这玄铁令顶角相对,样子极象一片三叶草的叶瓣分布,众人都围上去看了半天,却是一片茫然:没看到哪里有锁。 玄铁令玉龙早就看过不止一次了,也曾仔细地研究过,但始终没找到奥秘所在,但这回见三枚玄铁令如此摆放在一个圆盘中,便知玄机定不在令牌上面,于是他细细地观察它们在圆盘中的摆放,突然发现,原来这三角形的玄铁令的顶角并不是象其它角一样是尖的,而是略带圆弧形,如果不是这样摆在一起,根本就不会在意,而三个角拼在一起加上圆盘圆心,立刻便形成了一个细小的圆形孔洞,他伸手指了指这个孔洞,道:“这是不是就是那个锁孔呢?” 天璇目中露出赞许的目光,点头道:“没错,这就是机关所在,这把钥匙跟普通的钥匙比,应该是十分细小的。” “嗯,”玉龙也表示赞同,然后转而问水连江:“伯父,有没有什么家传的东西是被祖上特意叮嘱要好好保存的?” “好好保存的?”水连江想了半天,才道:“家传的东西倒有,不过好象没什么是这么细小的象钥匙的东西。” 玉蓉用手摸了摸那细孔,突然叫道:“啊!我想到了,会不会是女子佩戴的比如钗呀、簪子之类的?” 天璇眼前一亮:“极有可能!” 珠儿想起婶娘给她的珠钗,此刻就插在头上,于是拔下来递过去,道:“这是我们家传的珠钗,我始终都看不出它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你们看看是不是?” 天璇接过来,也是满腹狐疑,不敢相信这普通的珠钗竟是一把钥匙,她把钗柄伸向那孔洞,相隔还有一段距离时就已经感觉手中的珠钗被一股强大的吸力牵引,她正自意外,那珠钗已“扑”得一下被吸了过去,正插在那孔洞之中,与那锁孔严丝合缝,浑为一体,众人都是惊讶万分,瞪大眼睛看会发生什么,就听那圆盘又发出“卡”的一声轻响,似乎有机关被触动,紧接着就见那三枚玄铁令蓦地翻了起来,连带着底下的圆盘也象花瓣一样张裂了开来,露出来一个浅浅的凹坑,里面赫然是一块金丝帛片,展开看时,上面果然密密麻麻地绘制了一幅地图。 天璇喜道:“老天不负有人心,总算被我找到了!” 玉龙冷眼看着她激动的有些变形的脸,淡淡地道:“婆婆莫要高兴的太早,我们还有许多东西需要准备,毕竟是在水下,到底能不能成功,还是未知。” “有了地图,其它的都好说,我相信,你白玉龙出马,事情已经成功了一大半。” “只怕玉龙有负前辈厚望。”玉龙仍是不冷不热。 天璇倒也不以为意,反而对他十分关心:“你现在觉得怎么样?有没有好一点?” 玉龙本来打算好好看看那图,也好做到心中有数,但此刻见她如此关心自己的身体反倒起了反感之意,总觉得是似是一步步落入了天璇的圈套,所以心情不免郁闷,再加上身体确有些难以支撑,于是也不想勉强自己,便对天璇道:“晚辈贱体难支,就不奉陪了,诸多准备事项,就请前辈多操心吧。玉龙告辞。”看他举步向外走,珠儿立刻牵住他的手,半扶着他同行。 天璇微微皱了皱眉,但没有说什么,只是望着两人的背影微微叹息了一声。 迎面却又碰上匆匆赶回的水连海,还没进门就兴冲冲地喊道:“前辈,你快看看,这东西有没有用?” 珠儿赶紧拉玉龙停下,就见叔叔手里捧了个已经打开的小盒,盒里是两颗类似珍珠却比珍珠更透亮的珠子,有莲子大小,淡红色,几近透明,看上去十分惹眼。 天璇没有伸手去接,只是盯着看了半天,才道:“这两颗的确是有些小了,我也不知道有没有作用,不过即便是道行尚浅,也总会有些好处吧,小子,不行你就试试?” 玉龙伸手接过来,用两根纤长的手指捏住一颗,眯着眼睛细看,那珠子散发着柔和的淡红的光芒,和他原本莹白如玉的手指互相映衬,竟似相得益彰,越发的漂亮,他看了一会儿,忽然感叹道:“这珠子真漂亮,我看不如镶两只耳坠送与珠儿吧!” 众人料不到他竟有此想法,不由都愣在当场,玉龙莞尔一笑,扣上盖子,便将小盒放入了怀中,牵了珠儿就走。 天璇率先反应过来,恨恨地骂道:“白玉龙,你这轻薄之徒,为搏美人一笑,难道你连命都不要了吗?” 就听玉龙冷冷地抛下一句话:“前辈既然知道玉龙没出息,那不如这一趟就请前辈亲自去如何?”说罢纵声大笑,也不管天璇气的七窍生烟,竟是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 107 章 一路上玉龙脚步匆匆,甚至有些踉跄,珠儿本来是被他牵着手走,但见他脚步不稳,不由加紧几步,赶上前挽住了他的手臂,尽管心里忍不住诧异,不知龙哥为何行色匆匆,但却没有问,只是尽力给他一点力量,渐渐感觉身上的压力越来越大,他的脚步也越来越沉重,珠儿终于忍不住劝道:“龙哥,累了就休息一下,不用这么急!” 明显感觉他的呼吸窒了一下,身子猛地一挫,珠儿被带得往前冲了一步,险些撑不住他,急忙回头察看,却见他已站直了身躯,探手入怀将那放盒子拿了出来,一下塞到珠儿手里:“快拿开!” 珠儿听到他声音颤抖,可以感觉得到他的急迫,虽不知道怎么回事,但仍是迅速将盒子拿远了一点,见不远处有两名庄丁正在巡逻,赶紧招呼过来,将锦盒交给他们,让其送去薛神医那里,并请沈笑儒过来,然后她又迅速回到玉龙身边。 玉龙仍站在原地,但已经弯下了腰,两手撑在膝盖上,低垂着头,看不到表情,只见他身子一抽一抽的,似是在无声地作呕,只是没见他吐出什么东西来,只能听到他隐忍的呼吸声,大颗的汗珠一颗颗地滴在地上,珠儿赶紧上前架起他,尽力地撑住,不让他倒下去,一手摸出止痛药来递给他。 玉龙没接那药丸,他吃力地抬头想说什么,却闷哼了一声,血从他口中涌出来,珠儿拼力架住他,连声呼唤:“龙哥!龙哥!再坚持一下,我这就背你回房。”她竭力稳住声音,听起来似乎还很镇定,其实心里却已是慌作一团。 “只是……被咬了几口……别怕……”他的脸色白中透着青,原本失色的唇被血染得刺目的艳红。 “龙哥,别说话了,我背你回房。”珠儿咬牙忍着泪,就去背他。 勉强抬手擦了擦唇边的血迹,玉龙只觉得神智开始模糊,眼前也已逐渐朦胧,他拼尽最后一丝力气道:“叫人……帮忙……” 珠儿一面大声喊人一面拼力抱住他,不让他倒在地上,好在很快便有几名庄丁过来,把玉龙背回了房。 沈笑儒也迅速赶来急救,时间不长,玉龙便幽幽醒转,沈笑儒这才松了口气:“龙儿,你醒了?先别动!血还没完全止住。”他按住要起来的玉龙,声音轻柔:“感觉怎么样?恶心吗?痛吗?” “还好……”玉龙敷衍着,目光向四周探寻。 “珠儿在给你煎药呢。虽然这回发病十分突然,但珠儿很冷静,很详细地向我描述了你的症状,所以我才能这么快就把你救醒。” “别告诉先生……” “放心吧,他老人家正研究那两颗蛇珠呢,我知道你的脾气,没惊动他。” “那就好,让先生好好静养……”他眉尖猛地一皱,手已按在了腹上。 虽然隔着被子,又如何瞒得过沈笑儒:“怎么了?痛得厉害?”他迅速探手进去,摸到了他紧按在胃上的手。 “没事了,刚刚是它们乱动,弄得我有点痛。”玉龙微微笑了笑,口气轻松。 听到血咒在动,沈笑儒不自觉地就把声音放得很轻,似乎怕惊扰了它们:“你体内的蛊虫一直不□□稳,我没把握能应付得了它们,所以很多药都没敢用,肯定会很痛。本来想去把反魂香拿来,但又怕师父生疑,所以也不知该怎么办。” “千万别去!呃……”玉龙身子才一动,便低呼一声,屏住了呼吸。 沈笑儒赶紧按住他:“别动!你急什么,我这不是在跟你商量嘛!” 见他半天没呼出那口气,沈笑儒知道定是痛的紧了,心疼地扯过他的手,轻拍了一下,他便迅速松开了紧握的拳头,沈笑儒掐住他合谷穴,埋怨道:“你看你,那么会心疼别人,怎么就不多想想自己呢!” 他凌乱地喘息着,根本无瑕回答,只绷紧了身体,任由汗水层层地冒。 “止痛药不能连着再用了,你要受不住就喊出来,别强忍着。”沈笑儒的心揪成一团,可以想像他的疼痛,但此刻蛊虫仍十分不安,不敢再稍有刺激。 “我还撑得住。”玉龙给了沈笑儒一个虚弱的笑容,然后闭上了眼睛。 薛神农兴奋地捧着两颗蛇珠来找玉龙,一进门就看到昏睡着的玉龙,脸顿时一沉,沈笑儒忙迎上去:“师父,您怎么来了?” “我若不来,你还预备瞒着我吗?”薛神农对徒弟是出了名的严厉,向来不太给什么好脸色:“龙儿又是怎么了?” “少宫主……他……”沈笑儒紧张地结结巴巴,话都说不利索:“那个……血咒无缘无故地咬了他几口,所以才……” 薛神农不等他说完已走到了床前,伸手搭脉,玉龙立刻便醒过来,声音十分虚弱:“先生,您不好好静养,怎么……” “我哪还需要什么静养!”薛神农看到他黑发濡湿,便略微掀了掀被子,果然他身上的衣服几乎已经湿透,薛神农皱眉,回头对沈笑儒道:“笑儒,给少宫主准备套干净衣服,帮他换上。” “不用了,这汗一时也止不住,换了还是要湿。”玉龙低声道。 薛神农在床边坐下,将手伸到被子里,触到他胃腹之时只觉一股刺骨的冰冷传入心脾,他不禁打个冷战,手上已摸到放在他胃上的那块千年寒玉,他探询地目光射向玉龙。 玉龙笑了笑,道:“血咒十分不老实,所以我就直接把它放上去,希望能镇住它们。” “胡闹!如此奇寒之下,不痛死你才怪!”薛神农立刻将寒玉取下。 “确实有些扛不住,先生可有更好的方法?”他的声音低弱到让人心疼。 薛神农立时心软,明知道这无异于饮鸩止渴,但想想玉龙也的确别无他法,只能丢车保帅,他无奈地叹了口气。 替他往上拉了拉被子,又让他把腿曲蜷起来,薛神农从旁边将玉龙腰腹部的被子扒到一边,口中叮嘱道:“把被子盖好了,这一身汗,可别再着凉。” 凉风嗖嗖地往腹部灌,玉龙拥住上身的被子,打个冷战:“先生……要做什么?” 薛神农看了他一眼,显得十分谨慎:“我要探查一下你腹中的情况,不过你可千万咬住牙,痛也不能乱动,我没探明白前,不能惊动血咒。” 玉龙本能地用手捂住肚子,脸上现出犹豫的神情。 薛神农毫不手软地将他的手拿开,把自己的一只手抚上他冰凉的胃腹。 至寒之下骤然遇到温热,他的胃一阵痉挛,疼得他身子一抽,咬住了唇。 “忍着点,我尽量小心一点。”薛神农的声音也不自觉得轻柔起来,他的腹壁因疼痛而紧张僵硬,薛神农用手护住他裸露的腹部,耐心地等他放松下来,这才又轻按下去,在他腹上慢慢游走,力度控制在他能承受的范围,很快,在偏右的位置摸到了正不安蠕动的蛊虫。 饶是见惯疑难杂症的神医薛神农,也禁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竭力忍住毛骨耸然的感觉,小心翼翼地触摸,既不敢用力怕惊动它们,又要细细感觉它们的动静,停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将手挪开。 “摸到它们了吗?”玉龙低声问。 “嗯,能感觉到它们在动,”他瞟了闭目隐忍地少年一眼,有一丝不忍:“要不要先缓缓?” “不用……”玉龙惨白的脸上牵出一丝笑:“还是速战速决吧。” 薛神农先探探他的脉博,确定他的心脏还可以承受,于是并拢四指从左侧开始向腹腔深处探触,他的每一次深按,都会引起玉龙一阵颤栗,按到他胃脘部一个巨大的硬块时,玉龙更是一声闷哼,整个身子都蜷了起来。 薛神农眉头紧锁,等他舒缓下来,重新躺好,又从下方托起他的腰,手指向更深处按去,这一下玉龙再也撑不住,喉间溢出一声低低地惨呼,几乎晕厥。 “师父!”沈笑儒实在看不下去了,纵使惧怕师父,也忍不住想要劝阻。 薛神农长吁了一口气,给玉龙盖好被子,对徒弟道:“行了,等他缓一缓,你帮他把衣服换了,小心别着凉。” 沈笑儒赶紧在床边坐下,拍了拍缩成一团的玉龙,柔声问:“龙儿,你放松一下,我帮你揉揉。” “不……用……”玉龙喘了半天气才迸出两个字来,然后死死地咬住了被子。 沈笑儒知道他的脾气,也不多话,径自伸手进去,他的胃整个硬成了一块石头,正狂乱地抽搐,而那血咒也似乎受了惊吓,四处乱拱,惊得沈笑儒出了一身冷汗:“糟了,师父,那血咒正在乱窜,只怕龙儿有危险!” 薛神农心里一紧,探手一摸,也是脸色一变,再看玉龙汗如雨下,几次忍不住要去按腹,但都只是抓住被子而已,显然是怕激怒蛊虫,如此一来却无处借力,只能将手和牙齿都跟被子绞在一起,牙缝中挤出的呼吸乱得让人听了都要窒息。 “没想到那血咒如此敏感,事到如今,也只能冒险试试了。”薛神农迅速用金针封住他背上的胃俞穴,然后握住他拧住被角的手,用力晃了晃:“那蛇珠必然可以克制血咒,一会儿你吞下去,就算杀不死它们,也能弄个半死!你再坚持一下!” 玉龙根本顾不上反对,除了疼!还是疼!心脏也开始揪紧、难受的他感觉就要死去,拼尽力气叫了声“先生……”一手死死地揪住胸前的衣服,眼前已是昏黑一片。 薛神农知道他心脏承受不住如此剧痛,赶紧取药放入他口中,同时在他身上各处穴道下针,以期帮他解痉止痛,又将那两颗内丹拿过来,犹豫了一下,这才将其中一颗塞入玉龙口中。 然后他一手捂住那状似疯狂的胃,另一手轻轻的摸向他的右腹,因为他胃中痉挛的厉害,那血咒还只是在右边乱窜,薛神农将右手上运起纯阳的内功让手掌迅速升温,轻揉他痉挛处。 “笑儒,帮他金针渡气!”薛神农的话才一出口,就感觉那原本就抽搐的胃突然象是炸了锅,那蛊虫就如同疯了一样,蹦跳翻滚,顶得他腹壁都能凸起来,薛神农只觉得毛骨悚然,扣了寒香丸在手里,以防备万一那蛇珠制不住血咒。 ☆、第 108 章 “呃……”玉龙惨哼一声,猛地弹坐起来,又抱着肚子翻倒在床上,喉中发出低低的类似受伤野兽的嘶吼,顾不了身上还插着银针,辗转翻滚起来,沈笑儒赶紧去按他,却根本按不住, 薛神农见他实在受不住,伸手点了他晕穴,这才安稳下来,他不敢大意,仍将手按在他腹上,细细地感觉他体内的变化。 好半天,那血咒的动作开始变弱,手已几乎摸不到它们了,薛神农又加大了力度,手深深地按进他的腹腔,蓦得手下猛地被什么碰撞了一下,就听玉龙大叫一声,竟生生地疼醒了过来。 薛神农这一惊委实不小,想不到这血咒中竟有一只作了最后的挣扎,这一下几乎要把他胃囊弄穿。他想也没想,就把另一颗蛇珠也塞进了他嘴里。 玉龙用仅存的意识作了吞咽的动作,艾艾地说了声:“好痛!”便又晕了过去。 沈笑儒只觉得心惊胆颤,同时也是心如刀绞,从没见过龙儿如此失态,如此喊痛,不用想也知道那该是怎样的折磨! 他忍不住含了热泪,恨恨地瞪了师父一眼,嘟哝道:“师父,您心真狠!”便默默地去把玉龙身上已是乱七八糟弯了的针小心地取下来,又拿了参片放到他嘴里让他含着。 薛神农也是惊魂未定,一面仍用金针帮玉龙渡气,一面仍将手按在他腹上,半点也不敢大意。 珠儿端了药碗进来时,玉龙仍没有醒,腹中的血咒已完全没了声息,痉挛也已止住。虽然珠儿见多了玉龙的憔悴病弱,但此时他的样子却仍然让她吃了一惊。 她咬着唇,什么也没问,只是默默地放下碗,沾湿了手巾来到床前,小心翼翼地替玉龙擦了擦脸上粘着乱发的汗水。 玉龙费力地睁开眼睛,见是珠儿,动了动唇,却没有发出声音。 珠儿终于没有忍住眼泪,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还痛吗?要不要喝水?” 玉龙微微摇了摇头,立刻又变了脸色,挣扎着要起来。 珠儿知道他要吐,赶紧把手巾递到他嘴边:“别动,吐在这里。” 玉龙皱了眉想抗拒,却已经来不及了,一张嘴便吐了一口混了暗褐色的血在手巾上。 “薛神医……”珠儿急叫了一声,薛神农早已一步蹦了过去。 “是刚才血咒弄的他胃又出血,笑儒,快去配药。” “对不起!龙儿,是我太大意了!”薛神农一想到差点送了他的小命,懊恼地真想打自己两个嘴巴,他吃力地捂了捂自己的伤口,脸色也是苍白的吓人。 “先生,你还好吧?”珠儿赶紧扶薛神农坐下,“可是刚才牵动了伤口?” 玉龙也是一脸紧张,忍不住想要起来,可惜这一场疼痛耗尽了他所有的气力,他完全动不了。 “我没事,伤口没裂。”薛神农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神情十分沮丧:“真的是老了,不中用了!好好地害你吃这番苦!” “先生,”玉龙疲惫地闭了眼,终于发出了微弱的声音:“不必自责。” “是我疏忽,我本来是想更清楚地了解你腹中内脏的具体病况,看能否禁受得了那两颗蛇珠。可是刚才在探查时却忘了将这两颗蛇珠拿得远一点,结果更加惊扰了血咒。”薛神农懊悔地直叹气。 玉龙敛眉闭目,完全没有精力去安慰他。 整整七天时间,天璇在水连江兄弟的帮助下,已将一切下水用具准备齐全,她倒也不着急,表示一定要等玉龙的身体恢复到最佳状态,否则不会让他下水冒险。 因为服了龙蛇内丹,所以短期内不必担心血咒的活动,所以薛神农将一直挂在玉龙胸前的千年寒玉取下来,换上了珠儿亲手做的装有返魂香的小香袋。如此一来,所有药物的疗效就都变得明显起来,薛神农和沈笑儒师徒二人日夜轮流守护,详细记录玉龙病情的变化,以便于及时变换药方。 玉龙自己也知道这回绝不能逞强冒险,毕竟是在水下,没有好体力是绝对不行的,所以十分配合地卧床静养,每日都在薛神农监护下谨慎地运行内功一周天,以帮助体能的迅速恢复,七天时间,总算是有了大起色,而天气已越来越冷,玉龙知道不能再拖了。 午时,灿烂地太阳照着碧水寒潭,人们却丝毫感觉不到温暖,刺骨的寒意着实让人有不祥的感觉。 地图早已烂熟于心,天璇带着几个年轻人,按照地图的标示,划船到远离碧水山庄的一片湖心小岛上,虽然事先薛神农已采取了措施,但玉龙仍有晕船现象,他努力忍着不动声色,珠儿紧张的握着他的手,小脸跟玉龙的一样苍白。 一上岛,玉龙便忍不住冲下去干呕了半天,珠儿和玉蓉一边一个连拍打带顺气,等他缓过了这一阵儿,才扶他坐下,珠儿紧紧抱着玉龙的胳膊,紧张地身子都有些发抖,玉龙揉揉她的头发,轻声安慰:“丫头别怕,不会有事的。” “我知道!可是……龙哥,先别急着下水好吗?你现在还不舒服……” “就是有点晕船,一会儿就好了,别担心!”玉龙伸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脸蛋,声音更加轻柔:“乖,去帮我收拾一下东西,我再歇会儿。” 天璇走到他身边,忍不住忧心忡忡地道:“你确定能行吗?这样的状态只怕不妥!” “没有问题!”玉龙给她一个坚定的眼神:“你应该相信我!” 天璇一时无语,她不是不相信他的本事,而是对他的身体没有信心。 无名忽然提着一个大腹小口的大皮囊,大声问道:“玉龙,这是什么东西?装水用的吗?” 玉龙不用回头看也知道他问的是什么东西,见天璇也是一脸好奇,便解释道:“我小时候曾有过溺水的经历,后来就常常练习水下憋气,有一回突发奇想,弄了个皮口袋装满了风,带到水下,感觉到极限时就把那风口袋放到口鼻处呼吸,没想到竟然可以,所以这回我就让人特意做了这个大的,一会儿把它灌满风带着,万一在水里气息不够了,还可以再盯一会儿。” 琢磨了半天,天璇还是不太相信,于是果真过去取了来,灌满了风试验一遍才彻底信服,对玉龙竖起了大拇指:“你小子还真是鬼点子多,也亏你想得出来这等妙法!” 玉龙笑道:“不过是小孩子贪玩而已。” 天璇也笑道:“聪明人玩也能玩出花样,只是没想到你小时候也会是个贪玩调皮的孩子,我还以为你的时间都拿来用功了呢,不然小小年纪怎会有如此武功造诣!” “其实我的大部分时间都用来养病了。”玉龙的表情颇有些无奈,他并不理会天璇脸上瞬间的尴尬,而是眯着眼睛向湖面远眺,若有所思地道:“您说这回我要是碰不上它该怎么办?” “你是说那龙蛇?”一想到那水中潜在的危机,天璇颇有些担忧,甚至生出了一丝悔意,或许真不应该让他冒这险。 “老天保佑,一定要让我碰到它!” 天璇站在他身后,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心里却是一片悲凉,如果真在水里碰上这巨物,只怕是九死一生,她拍了拍他的肩,道:“其实,我还是希望这一回你别撞上它,毕竟在水底你本就是强弩之末,实在没有胜算,倒不如你平安回来之后,我们想办法把它诱出来再解决更有把握。” 玉龙没有回头,目光的焦点仍在远处的水平面上,象是在开解她,又象是在自言自语:“说不定它已经被老前辈驯服的没有野性了呢!哈哈,最好是自己乖乖地把内丹给我。” 说完,他朝天璇做个鬼脸,天璇忍不住笑了:“也就你这小鬼在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候还能开玩笑。”脸上表情一正,她忽然认真地问:“我听说你从来不杀生,上次那两条蟒你也只是制住它们而已,这回万一在水里遇到它,你打算怎么办?这回可没有人替你杀蛇取丹。” 玉龙回过头来,极认真地盯着她看了半天,才皱眉道:“这倒真是个难题!” “小子,你瞎想什么呢?生死攸关,这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天璇又好气又好笑地摇了摇头。 “可是我怕我真下不了手怎么办?要不,前辈你替我动手取丹吧?” “开什么玩笑?”天璇瞪大了眼睛,根本不相信这话是少年老成的白玉龙说的,等她看到玉龙黑眸中闪过一丝促狭时,顿时大笑:“好,你若有本事把它弄上来,我就替你剖了它!” 珠儿抱了特制的水靠和草鞋来,见他二人正自轻松地说笑,心里暗暗埋怨自己:“龙哥此去纵是九死一生,也依然能坦然笑对,我既早已决定生死追随于他,那又何必如此纠结,苦一张脸对他,不过徒增他的烦恼而已!”这样一想,倒也释然起来。 天璇见珠儿过来,知道这两人必定有许多悄悄话要说,也就知趣地回避了。 “龙哥,有没有好一点?”珠儿从背后环住他的腰,将手抚上他的胃腹,自从取下那千年寒玉,戴上了返魂香,他的胃虽然仍免不了寒凉,但已明显不似往日那般冰的刺骨。 玉龙握住她的手,轻轻捏了一下,柔声道:“你一摸它就乖乖听话了,就这样待一会儿吧,它喜欢你抚摸它呢。” 珠儿将脸贴在他背上,静静地抱着他。 过了好一会儿,玉龙才拉住她的手将她拉到面前,在她额上印下一个吻,道:“你也要乖乖地听话,等我回来!” 玉龙活动一下身体,到船上换上紧身利落的特制水靠,小腿上缚一把匕首,贴身带了火折子,又试了试那块早就用绳子捆得结结实实地大石头,然后又将内力在体内运行一周,直到充分作好了下水的准备,珠儿一面亲手将一条特制的巨长的绳索系在他腰上,一面千叮万嘱他不要勉强,觉得不好就赶紧上来。 其他人本也要嘱咐什么,但珠儿已把所有的事情都想到了,众人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只一再要他小心。玉龙都仔细地听着,一一点头。 ☆、第 109 章 脚一沾到水,一阵冰凉的刺痛感立刻从脚底传到身上,他顿时汗毛都立了起来,表面却是不动声色,从容地让水漫过小腿、大腿、腰,胃部被冷水一击,顿时一阵紧缩,玉龙皱了皱眉:不会这么不给劲吧,还没下水就要耍性子了? 停顿了片刻,发现胃并没有真的闹起来,他才放了心,暗暗聚一股内息在丹田处,以保持腹部一丝温暖,然后他向众人挥了挥手,道了声:“等我回来!”便拉过那块大石头,抱在胸前沉入水中。 水太凉了,他只觉得身上痛的象被刀割一样,只能咬牙忍着疼痛,盼望自己快点适应这水温,或者直接麻木掉比较好,他的水性非常好,再加上原本就练过龟息功,在陆地上闭息大半个时辰都没有问题,所以他并不担心会窒息,但随着四周光线的急剧下降,水对人的压力越来越大,耳膜象要被鼓破,胸口也越来越难受,这是他始料未及的,毕竟他没有下过深水,不由有些担心心脏会因承受不住压力而出问题,总不能就此放弃,只能尽力平静情绪,轻缓地吐气,抬头看看,头顶的光影已经越来越小了,水比想象的要深,继续下沉,眼前似乎又逐渐变得清晰了一些,终于看见了高低不平的湖底,他抱住石头,贴地匍匐,不能有太大的动作,否则会消耗的更大,这样静静地趴在湖底,反而感觉比刚才下沉时要轻松一些,似乎还能憋上一会儿,虽然在上面是按照地图的方位下的水,但到了水下是不是还在原来的位置便吃不准了,那系在腰间的长绳在水中轻微的晃荡,这湖水也太安静了,没有漩涡水流之类大的波动,甚至似乎都没看到什么鱼,他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于是极目四望,观察着水底的情形。 在水底完全没有方向感,他只能凭绳子荡的方向来判断自己大体向哪个方向偏移了,于是小心翼翼向反方向移动,胸口痛得象要炸开,他知道过高地估计了自己,没想到在水下竟然如此不济事,这么一会儿功夫身体就几乎到了极限,于是将石头缠在身上,防止浮上去,然后小心翼翼地拉过随身携带的大皮囊,将脸凑到袋口,正好将口鼻包裹进去,然后才一手轻轻解开扎口,另一手尽力按掐住袋口,贪婪地吸了一口,立即感觉有一阵轻松,他又吸了一口,然后迅速掐紧袋口,又将袋口扎紧,这才又向前移动,身体几乎要被冻僵了,他略活动一下手脚,感觉脚下的路似乎是个斜坡,有渐渐向上的趋势,于是顺坡上行,没走几步,便赫然看到眼前出现了一道墙!没错,是墙,白色的,不知是什么材料筑的墙,玉龙心头一喜,这想必就是那秘洞了吧! 水下视线不好,也不知这墙有多长,但墙上明显看得见有一块一尺见方的黑砖,于是他伸手向那块黑砖摸去,没想到这一摸之下,那墙忽然就向后倒去,大量水泡涌出,旋起一个巨大的漩涡,玉龙怀中还抱着那块大石头,这一下猝不及防,整个人登时便失了平衡,跟着就翻了进去,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吸力将他吸住,随着水流的快速旋转,内脏仿佛都被甩到了一边,晕头转向间,还来不及作任何反应,人已被甩了出去。 “砰”地一声撞上了什么东西,他怀中兀自抱着那大石没来得及松开,原本内脏便象被拧挤在了一起,这一下更是双重力量加身,直撞得他胸口剧痛,差点吐血,再也憋不住气,哗啦便呛进一口水,本能的松开大石,手脚扑腾,身子迅速上升,只觉得头上一暖,人已出了水,他踩着水大口喘息着,眼前仍是金星乱冒。 缓了半天,这才渐渐平稳了呼吸,只见四周仍是黑漆漆的,现在地面上应该正是艳阳高照,这里显然并不是水平面。 前方有一点亮光透出来,玉龙试探着顺着亮光的方向游过去,随着光圈的变大,他感觉水越来越浅,站起来试了试,只有齐腰深了,于是他趟着水向前走去,没走几步,就感觉眼前却越来越低越来越窄,仿佛自己已进入了一口斜通向上方的井中,最后他感觉已经不能轻松地通过这口井了,而前面的通道还在继续变狭窄,他这才想起来天璇说过的需要身材娇小的人才能进入。 沿着光亮望去,隐约可见这井几乎已快变成了竖直向上的,井身实在够狭小,不用缩骨功是无论如何也爬上不去的。 深吸几口气,玉龙运起缩骨功,只听他身上的骨骼“卡卡”作响,四肢躯干都迅速缩短,整个人已缩小了一大圈,他活动一下身体,感觉身上原本紧绷的水靠已是松垮垮地挂在身上,十分不舒服,不由庆幸:幸好没人看见这副窘样,不然还不得被笑死! 没有冒然的往前闯,毕竟在这黑漆漆的未知的世界,会遇到怎样的情况都是未知的,必须要保持一个良好的状态才行。于是,他盘膝坐下,将内功运行一周,感觉身体暖和了许多,四肢不再僵硬,这才猫了腰继续前行。 随着光线渐强,已经可以看到这井壁上嵌了一溜铁环,正好可以借助这些铁环向上攀爬,他一边爬一边心想:“看来这人还真是费了心思,既不让人轻易到达,又不设什么危险……”蓦地一个念头让他打个寒战:“万一要在这里遇上那条巨蟒,岂不是绝无反抗的余地!” 这样想着,他不由一阵迟疑,不知是不是该这么贸然往上爬,正想着,忽然间胃里猛地一疼,他身子一颤,疼得几乎喊出来! “糟糕!看来那龙蛇真的就在附近,血咒怕是要发作了!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念头才一起,腹中的蛊虫已开始翻腾,顿时剧痛就在整个腹腔炸了开来,玉龙疼得两眼发黑,几乎晕过去,好在那井还有些坡度,他本只能用胳膊死死地挽住铁环,身子紧贴在井壁上,努力对抗这一阵剧痛。 还没等他缓过这口气,鼻端忽然闻到一股腥气,更有沙沙声响传来,似乎是什么东西擦过地面,而腹内的血咒忽然便停止所有换扎,似乎正在屏息凝神地躲避什么,疼痛立减,玉龙却暗叫不妙,抬头向上看去,蓦地,井口的光线一下被遮住,一只巨大的蛇头几乎要将整个井口堵住,正“嘶嘶”地吐着舌信。 饶是玉龙已有思想准备,也不由惊得倒吸一口凉气,险些跌落下去,他赶紧闭气屏息,一动也不敢动,好在他离井口还有一段距离,并没有引起蟒蛇的注意,只盼那蛇千万别下来,因为它实在太大了,一旦爬下来,根本是避无可避。 那蛇并没有继续,只在洞口停留了片刻,便又缩了回去,沙沙声又响起来,慢慢远去继而无声。 玉龙心头略一松,但仍不敢稍有动作,腹中血咒并没有再闹,剧痛渐止,只剩蛊虫爬动引起的胃壁的刺痛,他轻轻揉了两下,感觉没什么大问题,这才继续向上爬,可是身上系的绳索不知是长度到了尽头,还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竟然拉不动,摸了摸那把匕首还绑在腿上,幸好刚才缩骨也没有将其失落,他拔出匕首将绳索割断,又把随身带的那皮囊也一起系到了铁环上,又重新将匕首绑好,这才爬到井口处,探头张望。 眼前是一间屋子,这井就在屋子的一个角落,正好可以对整间屋子一览无余。这房间不算很大,顶壁上嵌了几颗巨大的夜明珠,照的室内十分明亮,整间屋子空荡荡,没什么摆设,墙角一个兵器架,上面只有两把剑,地上有两个坐垫,看来这是一间练功房,只一有道门,似乎是铁质的,锈迹斑斑,上面的黑漆已经斑驳。 玉龙没发现那龙蛇的踪迹,便纵身跳上来,先恢复了原来的身形,感觉舒服了好多,这才走到那铁门前,伸手推了推,竟然推开了一条缝,原来门并没有锁,只是因为久不开启,门臼不甚灵活,他心里一喜,这倒省却好多麻烦,于是毫不迟疑地闪身穿过。 眼前更加明亮,又是一个房间,而且是一间卧室,比外间还要大一些,橱柜、桌椅,一应用具都很全,所有的家俱都是上好的金丝楠木所做,散发着特有的香气,一点腐朽变形的迹象都没有,精致华美的让人不敢相信是真的。 靠左边墙边摆放一张硕大的玉床,一副森森白骨躺在床上,双臂搂抱着一具大小跟真人相仿的白玉雕像。 正对这扇铁门的那面墙上也有门,铁门,不同之处在于这是双扇门,左右两扇各绘了一副人像,是一男一女相对而立,他又上前推了推门,这回却是纹丝未动。 “这里面大概就是那藏宝之处了,想必有机关控制。”玉龙对宝藏没有兴趣,所以也不想费心去找那机关,只从随身携带的背囊中摸出包袱,将那骨骸装了包严系好,背在了身上,便打算离开。 忽然一转念,又想到还没找到那龙蛇,虽然来的时候他并没有对此事抱希望,也不是冲那蛇珠来的,但既碰到龙蛇,若拿不到蛇珠,便错失了一次救自己性命的机会。 他摸了摸兀自刺痛不已的胃,不甘心就这么回去,而且没发现有另外的出路供那么大一条蟒蛇出入,那它应该就在这屋子附近,在这里与它斗总比在水里强上百倍,于是他放弃马上离开的想法,继续在屋里搜寻。 转了一圈,并无所获,最终他的目光还是落在了那两扇门上,而此时门上所绘的两幅画像,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屋子里虽然没有水,但受水汽蒸腾的影响颇大,虽然家俱因了楠木的材料没有半分损毁,但墙皮都被侵蚀剥脱了,门也锈蚀的厉害,那画像也有些斑驳。 那男子着蒙古服饰,面貌不甚清晰,但轮廊倒十分英武,女子身材纤瘦娇小,依稀可以看出有几分与珠儿相似,两人旁边雕刻的名字却仍十分清楚:阿图、芙蓉。 这果然就是天璇的师祖卓力格图和水芙蓉。 ☆、第 110 章 玉龙没来由的感觉亲切,仿佛眼前真的是珠儿一样,忍不住伸手去擦拭她脸上的灰尘,蓦地一股异样的感觉从指尖传来,他倏地缩回了手,惊疑地望着那张姣好的脸,这感觉太诡异了,那张脸竟然是温暖的,如真人一般的温度! 纵是艺高人胆大,但在这湖底密洞里,玉龙仍免不得喉咙发紧,身上直冒汗。他怀疑是错觉,是因为自己的手太凉了,才会感觉温暖,于是他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转而去摸那男子的脸,这回,却是冰冷潮湿的金属触感,没有那种温热的感觉。 他定下心神,换了个角度去观察那副女子像,那画像身上的衣饰已斑驳的色彩浅淡凌乱,唯有面部轮廓仍然完整,虽然口鼻都不够清晰,但却给人一种神情幽怨的感觉,玉龙更加诧异,怎么会有这种感觉? 端详了半天,他才恍然:眼睛!是因为她的眼睛,那眼珠乌黑灵动略有一层水汽,恰如含泪的明眸。 “水汽?”玉龙脑中灵光一闪,铁质的门上沾了水汽会锈蚀,而颜料沾了水汽应该洇染或者淡化才对,可为什么她的脸部轮廓如此清晰?而那眼睛又怎会是如此有质感的含泪的眼睛? 他伸手摸了一下她的鼻子,果然手上沾染了颜料。 那眼睛难道是这门的机关?他没有贸然去碰那眼睛,而是凑上去仔细地观察,果然发现,这女子的眼珠并不是画出来的,而是嵌进了两颗罕见的黑珍珠!再细看她的脸颊,伸手触摸,这才恍然:原来她的面部竟是一块暖玉雕成,怪不得会是温热柔和的触感。看来不是机关,只是为了能将她的面貌最大限度的保真。 玉龙心里忽然便有些感动:如此用心,他果然是深爱着她。 他心生敬意,毕竟是前辈,何况这女子还是珠儿的先人,于情于理都该先行个礼才对。于是在门前跪倒,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头磕在地上,感觉有些异样,才要起来,忽然脚底轰隆隆地震动,他吓了一跳,以为要塌,赶紧向旁跳开,却见那铁门震动,竟然吱吱嘎嘎地开了。 立刻便有夺目的光芒闪耀,玉龙虽然想到可能就是那宝藏,但眼前的景象仍让他震惊不已:半间屋子都是堆积的金银珠宝,发出璀烂的光芒,所有的檐楣雕饰,都是镶金嵌玉,金碧辉煌,屋子正中用金丝楠木搭了一方约两尺高的木台,盘坐一位僧人,闭目垂眉,神态安祥,看五官长相,并不是中原人。 玉龙吓了一跳,完全没想到这里竟然还坐了一个人,不由退了一步,赶紧躬身一礼:“白玉龙冒然闯入,打扰高僧修行,万望恕罪!” 没人回答,他忍不住抬头一瞧,那僧人竟没有半点反应,他心里有些诧异,又向前一步,借着满屋子奇光异彩打量这僧人,这一瞧不要紧,只惊得他出了一身冷汗! 原来那僧人皮肤乌黑发亮,竟是一具坐化的尸体!更让人称奇的是,在这湖底潮湿的环境中,这尸体,包括他身上的僧袍袈裟,竟然完全没有腐烂! 他端坐的木台上,密密麻麻地刻满了奇异的文字,应该是这僧人和这财宝的来历,可惜的是这些文字玉龙一个也不认识。 玉龙略定了定神,走到干尸近前,只见他单手合什,另一只手横在身前,掌心向上托着一只木匣,那木匣也是金丝楠木的质地,没有半点纹饰雕刻,十分质朴无华,跟满屋的辉煌华美完全不搭。 但就是这只普通的盒子却吸引了玉龙的注意力,他的眼睛象是被什么吸引着,完全移不开,只有一个念头:打开它。 他毫不犹豫地伸手去拿木匣,手指还没碰到那盒子,耳中突然听到令人胆寒的“嘶嘶”声。 他忽然警醒过来,不用回头也知道,那巨大的龙蛇此刻就在他身后,他的后背一阵阵发凉,僵立当场。 “那龙蛇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他百思不得其解,这屋子里没有可供那龙蛇出没的洞穴,难道还会有专门的机关是为它准备的?就算有,难道那龙蛇竟能操控?那未免也太不可思议了! 不容他多想,那巨大的蛇头已游走到了他的身边,高高地昂起在他耳畔不到三尺的地方,那蛇发出的腥臭之气直窜入他鼻中,让他感觉恶心,胃一阵阵收缩,他几乎控制不住要作呕,但此刻,他清楚地知道,哪怕自己出一口大气,都可能引来杀身之祸,屏住呼吸,努力克制着,暗暗祈祷千万别在这时候出毛病。 眼角的余光可心清楚地看到那巨蟒血红的舌信,蛇特有的冰冷、恶毒的目光让他混身发麻,胃里的抽搐变本加厉起来,他虽然可以忍住不动,但额头的细汗却已凝成了豆大的汗珠,亮晶晶地挂在他的脸颊上、眉毛上,随时都要滴落下来。 他不知道蛇的视力怎样,但这样近的距离它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的存在,只是它似乎不能判断面前的究竟是什么东西,所以它只是冷冷地等待着。 他奇怪的是胃虽然抽动的如此剧烈,但那血咒却是出奇的安静,只是越来越重的疼痛和恶心让他感觉有些撑不住,他知道不能再等了,必须做点什么。 那蛇嘶嘶地吐着信子,但似乎对他并不十分感兴趣,蛇头昂着,略向后坐,摆出的姿势象是要攻击,更象是在膜拜,那冷漠的蛇眼注视的也不是他,玉龙脑中飞快地转着,前方是那具坐化的干尸,那蛇全神贯注看着的,是那僧人。 他心头一喜,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根本就不需要考虑,他一提气,人便箭一般向旁斜掠出去,然后身子滴溜一转,硬生生地改变了方向,转向那巨蟒扑了过去。 那龙蛇虽然身形巨大,却是反应奇快,只见红影一闪,那蛇头已是迅捷无比地向玉龙咬去。 玉龙扑过来本就不是要硬碰硬,此时他早有准备,身子一侧,两手已奇准无比的掐住了蛇头,只是那蛇太粗,根本掐不过来,而那巨大的蛇身已风一般卷了过来,将玉龙缠住,那蛇似乎完全没把这人放在眼里,却不料玉龙在被它箍住的同时,已施展缩骨功脱了出来,而且手上半点也没放松,运足了内力将那巨蟒甩了出去,那蛇显然低估了人的力量,完全没有防备,只听砰地一声巨响,那蛇撞在墙上,震落了屋顶上许多雕砌的金银饰品,金丝楠木横梁虽十分结实,但整个屋子却突然震颤了几下。那蛇皮糙肉厚,这一下原也无甚大碍,但却受惊一般,竟完全不顾眼前伤他的人,在地上扭曲了几下,便向横梁上爬去。 玉龙知道不妙,只怕这里要塌,也不知会不会有水涌进来,已来不及思考,他捡起刚才挣脱时掉落在地上的包袱,几乎是下意识的,他抓起那只木盒跟着就跳上了横梁,那蛇已沿着横梁蜿蜒爬上了顶棚,玉龙不敢怠慢,紧跟不舍,只见那龙蛇似乎完全忘记了玉龙的存在,用头一顶顶棚的一块板子,那板子竟然翻转,它便从那里爬了出去。 玉龙这才恍然,怪不得找不到龙蛇出入的洞穴,原来竟是在这上面。已来不及探究这机关通向哪里,整个房间震颤地越来越厉害,他一咬牙,跟着推开那板子,爬了上去,上面没有光源,玉龙一下子不适应这黑暗,什么都看不见,他闭上眼睛,侧耳倾听,能听到那龙蛇爬行的声音,显然它只顾逃命去了,他伸摸出怀里的火折子,晃着了,只见眼前竟又是一条长长的通道,倒是还算宽阔,也是渐行向上的,那蛇爬得很快,轰隆隆地声音从下面传来,脚底的震动更加剧烈,眼前既然是个平坦的斜坡,那也没什么好犹豫的,于是便发足向前奔去。 跑了不过片刻,也不知是适应了黑暗还是的确有了光亮,已约略可以看到眼前的事物了,胃中原本便未停歇的疼痛又剧烈起来,他不得不停下脚步,感觉血咒似乎开始不安分了,他不由暗暗叫苦,忍不住要去按腹,这才发觉手中竟一直拿着那盒子,好奇心顿起,他重新晃着火折子,就着光亮打开了盒子,一看之下,不由大吃一惊。 盒子里赫然是一只晶莹剔透的玉器,竟然象是传说中的传国玉玺,光线太弱,看不清它的样貌,他忍不住就小心翼翼地将玉玺拿在手里细看,螭纽,八字鱼鸟篆,凭直觉,玉龙感觉这不象是赝品,这时不知为什么,那蛇忽然又爬了回来,泛着奇异光芒的蛇眼紧盯着他手里的玉玺,玉龙一愣,难道这蛇是回来找这玉玺的? 他正全神戒备着,就听轰地一声巨响,巨大地震力让他一下竟站立不稳,那玉玺也脱手而落,沿着斜坡滚了下去,他急忙伸手去抓,而那蛇比他更快,刷地弹起上半身,一口就把那玉玺含到了嘴里,只是下面已开始塌陷,它的身子沉重,它收势不住,躯体的上半分立时就要掉下去,玉龙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下子就拖住了蛇的尾巴,延缓了它下坠的态势,那蛇反应奇快,迅速将尾巴缠住了他的胳膊,玉龙救那蛇是本能,此刻颇有些后悔,因为他知道凭自己的力气要把它拉上来不太容易,只怕还会搭上性命,但在这种情形下,也由不得自己了,他大喊一声:“上来!”双臂较劲,那蛇甚是聪明,借力上弹,一下子便跳了上来,只是那玉玺却又被甩了出去,不知道掉落到了哪里,那蛇还要去找,玉龙急得大喊:“来不及了,要塌了,快逃!” 那龙蛇象是完全听得懂他的话,转身便跑了个没踪影。 玉龙气地咬牙骂道:“忘恩负义地东西,就顾你自己逃命!”也顾不得胃中疯狂叫嚣,只发足向前狂奔,感觉这通道长得有些离谱,直到身后恢复了寂静,他仍然没有跑到尽头。 不过前方已经可以看到隐约的光亮,他不仅略松了一口气,弯腰喘息,心里暗叫侥幸,失了玉玺虽有些遗憾,好在包尸骨的的包袱还在,总算这一趟没有白来。 略歇息了一会儿,感觉血咒又开始骚动,他只好再次打起精神向前走。身后没有危机了,前面却有可能正有巨蟒等着,他当然不指望那蛇会因为他救它一命而口下留情,既不能留在这里不走,又要迅速恢复一些体力以便应付突发事件,所以他走得十分缓慢。 ☆、第 111 章 前面终于看到了一个出口,十分强烈的光线照进来,他不由狂喜,阳光!那是阳光! 按捺不住兴奋,他加快了脚步,钻出了洞口,阳光分外温暖明亮地照耀着大地,这洞口处在一条巨大的山谷中,两边是高高的山崖,山谷里古木参天,藤蔓纵横,这景象似乎在哪里见过。 正思索着这是什么地方,周围忽然便静了下来,静的不同寻常,耳中隐隐传来了沙沙声,是什么东西爬过地上厚厚的落叶的声音,不用问,当然是那龙蛇! 玉龙警觉地靠在一棵古树干上,努力辨别蛇来的方向。果然,在万绿从中,赤红的龙蛇败露了形迹。它骄傲地昂着头,冷漠地扫视周围的一切,完全没有了刚才惊慌逃窜的狼狈,在这从林中,大概没有什么生物是它的对手吧。 看到它自大的样子,玉龙倒有些好笑,虽然手上没什么有用的武器,但在陆地上,他也已完全不惧怕它了,他眯起眼睛看了看周围垂坠的巨大的树藤,淡淡地笑了笑,飞身上了树。用匕首削断几根树藤,握在手里,等着对手到来。 它显然没有发现他,漫无目地的游荡着,玉龙倒也不急,毕竟自己体质虚弱,正可以趁机多休息.伸手摸了摸胃部,那里正在纠结,疼痛又开始难忍起来,想起当初跟刘纯讨论自己的病情时,两人一致认为,他的身体,尤其是这千疮百孔地胃,已是再难完全恢复了,薛先生也说过,若是早几年找到返魂香,情况或许还能好点,而如今,就算是用了返魂香,也不可能令他完全恢复健康了。 唇边泛起浅浅的笑,只要能陪珠儿一起走过悠长的岁月,这点痛又算得了什么? 一只小鸟落在了树杈上,歪着脑袋对着玉龙叽叽喳喳地叫,十分稚嫩。 玉龙忍不住又想到了珠儿,笑望着它不动声色,只怕惊扰了它。 蓦地,他神色一凛,低头望去,那龙蛇正爬上树来,果然这只稚嫩的小鸟引起了它的注意。 手里握紧了古藤,盯着那巨蟒。 巨蟒显然也发现了他,变得有些犹豫,似乎是难以取舍,他唇角泛起冷冷地笑意:终归是爬虫,脑子总不够用。 这念头才一起,手中的树藤便如长鞭一般抽了过去,啪地一声缠在了蛇颈之上,他清啸一声,纵身向树下跳去,手中的藤鞭卷着巨蟒掉了下来,那蛇扭曲翻滚着,似乎要挣脱那鞭子,反而将鞭子缠得更紧,玉龙手中的藤鞭被它卷的只剩了几尺长,它忽然放弃挣扎,一跃而起,向白玉龙扑了过来,速度快得让人咋舌。 玉龙就地一滚躲过一击,哪里容它再有动作,扯过一条树藤便又跃上了树,他手中的藤鞭兀自缠着那巨蟒,这一下借树藤之力又将那蛇拉了起来,在空中扭翻缠盘,玉龙怕它力气太大扯不过它,赶紧将手中的藤鞭缠在了树上,又迅速扯过那些垂落的树藤往那蛇身上缠了又缠,他轻功极佳,又借了树藤的便利,很快便将那蛇捆成了一个茧,动弹不得。 他站在树下抬头望着垂吊着的那一大团,露齿一笑:“蛇兄,没想到你那么大的个子竟如此不济事,只好委屈你在这儿呆着了。” 在树林中穿梭了一会儿,白玉龙竟不知该往哪里走。他不想再这么耗下去,于是纵身上了一棵巨树,爬上了树梢,向四处观望,只见满目苍翠,到处都是巨树古藤,根本看不到头,要想走出去只怕不容易,再抬头向上看,只见左侧山崖顶上竟有房舍的影子,他心头豁然开朗,想起星儿找他学武时带他去的碧水山庄的那个角落,这里就是从那道院墙上往下看到的那个山谷。 目测一下,这山崖只怕高有几百丈,且陡峭异常,要徒手爬上去势比登天,颓然地重又回到地面,坐在树下,或许受情绪的影响,这会儿胃疼的有些狠,刚才一系列的激烈举动让他有些吃不消,心脏也十分不舒服,此刻一放松下来,四肢顿时酸软无力起来,他靠树坐着,知道这回只怕生还的机会很小了,心里反而平静下来,抬头看那龙蛇,只见那龙蛇早已不再挣扎,颇泄气地垂着脑袋,玉龙忽然生起一丝不忍,心想这蛇活了这么久也是灵物,就这么被我吊在这里怕不得呕死,反正我们俩个都跑不了,不如就放它下来吧。 他用匕首割断了树藤,那一大坨龙蛇摔在了地上。 玉龙走到它身边,它老老实实地呆在那个树藤绑成的茧里,完全放弃了反抗。 他用手摸了摸它头上凸起的角,它吐着鲜红的信子冷眼看着他,一动不动。 “你受伤了吗?”玉龙有些愧疚,感觉这么对它实在是有失厚道,这感觉在当初看到那两条龙蛇的内丹之时曾有过,不过是一闪念,倒也没怎么在意,但此时,这种抱歉的感觉竟十分强烈:对它来说,我是个野蛮的入侵者,不止毁了它在水中的栖息地,又来打扰它陆上的生活。 他走上前细细地察看它,没有发现异样,只是它过分的安静让他心里的愧疚更加强烈:“你心里一定十分沮丧。”他满含歉意地低声对它说道:“我其实也不想这么对你,但我真的需要你的内丹来救命。” 蛇动了一下,似乎这被捆绑的姿式不太舒服,玉龙蹙起了眉,又摸了摸它的头,道:“我知道你是有灵性的,你能明白我的心意对不对?” 蛇又动了动,几片巨大的赤红的鳞片被藤蔓刮了下来,玉龙伸手捡了起来,道:“到你这个道行,身上都是宝,我虽然自视清高,可是,对你,的确心有愧疚,毕竟我是因为心有所图才来的。” 胃里猛地一抽,他闷哼一声弯下了腰,忍了好一会儿,这阵痉挛才略停歇,汗珠滚落下来,他直起身子,苦笑了一下,道:“你看到了吧?如果没有你的内丹,我……大概是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不过,现在我改变主意了,就算杀了你,取了内丹,我只怕也走不出这片深谷。” 蛇盯着他,他分明感觉到了那目光中似乎包含了关切,他无力地坐在地上:“你关心我对不对?我能感受得到。” 蛇大力地挣扎着,盘绕在一起的巨大的身躯翻拧着,玉龙眉头蹙得更紧,胃中的血咒开始躁动,他恶心欲呕,大口喘着气:“你别动,我……我放你……” 他拿匕首的手抖得厉害,剧痛弥漫了整个腹腔,血咒已开始啮咬,他喉中不时溢出闷哼之声,拼尽力气割断了几条古藤,便再也承受不住,口吐鲜血昏厥过去。 玉龙再醒来时已是黄昏了,参天的巨树遮蔽下的深谷黑夜降临的特别快,光线已经很暗了,他仍躺在原地,身子下面是经年累积的落叶,倒也不怎么凉,血咒不知什么原因已经安静下来了,疼痛是唯一的感觉,没有寒香丸克制,毒液浸润伤口引起的剧烈的疼痛更加的蚀心透骨。他忍不住去按胃,一下按到了一个东西,那东西圆滚滚的,被他一按正顶了胃,他“啊”地一声惨叫,几乎又晕过去,半天,才缓过这口气,拿起了那东西,借是昏暗的光线可以看出,那是一颗赤红色的圆润光滑的珠子,鹌鹑蛋大小。 “是龙蛇的内丹!”玉龙欣喜若狂,“是龙蛇!它竟然真把内丹给了我!可是,它……难道它……”一想到失了护体内丹的龙蛇有可能死,他顾不上疼痛,一下子坐了起来,四下张望,只见旁边一丈左右正盘着那条巨大的龙蛇,他忍着剧痛,费力地站起来,那蛇昂起了头,蛇眼泛着奇异的光,嗖一下就爬了过来,沿着玉龙的腰攀了上去,缠在他的身上,玉龙知道它没有恶意,是它救了他,那颗内丹克制住了血咒。 他伸手去抚摸巨大的蛇身,只是这连续的动作让他胃里一绞,他闷哼一声,又吐了一口血出来,无力地倒下:“别……闹,我……痛。” 那龙蛇在他身上又绕了一圈,这才游走下来。 他将蛇珠递到龙蛇面前,低声道:“虽然你的内丹能杀死血咒,但是我现在……承受不了,而且……嘶……啊……”他蜷缩起来,口角溢出暗褐色的血。 龙蛇围着他不停地游转,他勉强笑了笑,声音越加虚弱:“谢谢……蛇兄……”又一口血喷出来,他再度晕厥。 鸟儿的鸣叫声将玉龙唤醒,他睁开眼睛,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照射下来,又是一个晴朗的早晨。 他抬手摸了摸略消停些的胃,惊讶自己的生命力怎会如此顽强,等一下,什么声音?他紧张起来,循着声音的方向看去, 只见那龙蛇正与一只虎缠绕着翻滚着,那老虎尖利的牙齿深深地刺进了龙蛇的身体,但因为并不是要害,所以后果是那虎被缠得死死的,任凭怎么挣扎都挣不脱,玉龙虽然知道这虎已是强弩之末,但却也不想龙蛇受更大的伤害,他拼力拔出匕首向老虎扔了过去。 匕首准确地钉在蛇身缠绕空隙中的老虎背上,老虎吃痛,狂吼一声,松开了紧咬龙蛇的牙齿,电光火石之间,龙蛇已张口将老虎的脑袋吞进了嘴里。 玉龙脱了力,趴在地上直喘,胃里阵阵恶心绞痛,他又呕出一口血来。 龙蛇停止吞咽老虎的行为,反而又将那虎头吐了出来,丢下虎的尸体爬了过来,围着玉龙转圈。 玉龙忍着不适,去察看蛇身上的伤口,蛇皮十分粗糙坚固,普通的刀剑都不能刺透,但这老虎一咬之力毕竟相当可观,伤虽不是很重,但却流了好多血。玉龙十分心疼,可是身边没有药,只能将那包尸骨的包袱解开,撕下来两条,勉强替它包扎了一下。 那龙蛇老老实实地等他包扎完了,似乎完全感觉不到疼痛,反而十分兴奋地开始往他身上爬。 “别……蛇兄……你好重……”玉龙原本虚弱无力,被它沉重的身体一压,根本动不了,只能由着它在自己身上爬来爬去,它似乎玩得很开心,又去拱他的腰,他借它的劲儿翻了个身,趴在地上,那龙蛇又开始在它背上爬来爬去,乐此不疲,反正左右无人,玉龙也不需要强忍着,于是他开始一边低吟一边抱怨:“别玩了,快下来!啊……痛……哎哟……快下来……你太重了……” 龙蛇终于安静下来,玉龙感觉做过踩背按摩一样,轻松了很多,这才明白原来它是在帮自己,心里不由十分温暖,他蜷起身子,捂住胃:“蛇兄,我胃好痛,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止痛?”话还没说完,胃里象被什么狠狠的一拧,他低呼一声,屏住了呼吸,喉间发出压抑的低吟。 龙蛇似乎知道他痛的紧了,将那硕大的头颅凑到他的身上,不停地来回蹭。 好容易忍过这一阵,玉龙感觉心跳加速,已经乱了节奏。他知道孱弱的心脏根本承受不了这样不停歇的疼痛。他长长地吸了口气,颓然道:“蛇兄,你别笑我,说实话,如果我真的就这么活活痛死了,你就把我吞了吧,把内丹还给你,等我在你肚子里化了,那血咒也就被你的内丹杀死了,这也算是两全之策。” 龙蛇将脑袋贴到他的心口处,左右摇摆,就象是在用轻柔的力道帮他揉腹。 玉龙着实有些惊讶:“蛇兄,你果真是通灵的!” 龙蛇完全不理它,依旧用恰到好处的力道在他胸口腹部摇摆它的头颈。 玉龙感觉很舒服,便安心地闭了眼睛问:“你们蟒蛇跟老虎应该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吧,怎么会斗起来的?” 龙蛇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 他一下子明白过来:“老虎想要吃我,你是为了保护我才跟它打起来的?”见那龙蛇不理他,他幽幽地叹了口气:“我是来取你的内丹的,可你却三番两次的救我,真是让人惭愧!” 似乎又迷糊了一会儿,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昏了还是睡了,但是精神好了很多,他慢慢坐起来,自己掐住虎口缓和一下疼痛,身上也略有了些气力,龙蛇也显得很高兴,不停地在他身边爬来爬去。 扶了树起来,玉龙开始找草药,山谷中最不缺少植物,药草也多的是,找起来倒也没费什么事,只是没法煎服,也只能将就,或根或茎或叶,生嚼了一番,倒也起了些作用,疼痛不那么难以忍受了,又替龙蛇伤口上涂了一些嚼碎的药糊,重新包好。 看太阳应该是正午了,因为失血,又劳碌了半天,玉龙只觉得头晕目眩,心慌气短,只好躺下来休息,他特意挑了一株叶子较稀疏的树下,希望能多沾一点阳光的气息,闭着眼睛半睡半醒,从昨天午后就没吃没喝,再加上失血不少,饿倒不觉得,只是口渴的很,山谷里其实既不缺水也不缺食物,随便打一只鸟,找一条小溪都也可以充饥解渴,只是他的胃根本承受不了这些东西,好容易才消停了一会儿,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再招惹它。 好半天没见影的龙蛇又出现了,懒懒地盘在他身边,玉龙微眯着眼睛瞟它:“蛇兄,你吃饱了?” 蛇将脑袋盘到尾巴底下,很惭愧的样子,就象做了错事的孩子。 他摸摸它的头,亲呢地道:“你能吃的东西我都不能吃,所以你不必在意。”他换了个姿势,呢喃一句:“趁现在不太痛,我得睡会儿。” 只迷糊了一会儿,他便又被痛醒,低咒了一句,无奈地又嚼了些药草,等疼痛渐弱,他才慢慢站起来,将包袱重新系好,对龙蛇道:“蛇兄,看来没有那颗内丹除了需要从头修行之外,对你的身体并没什么损害,那我可把它带走了,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龙蛇根本无动于衷,他摸了摸它头上的角,坚定地道:“我必须要出去,我需要治疗,否则你的内丹也救不了我,”他顿了一下,又道:“蛇兄,你送送我吧,万一我熬不过去了,你就吞了我。”他停住,目中有些许伤感:“如果我找得到出路……以后,我会带珠儿来看你。” 龙蛇趴着不动,也不看他,他分明可以感受得到它的难过。沉默了好半天,玉龙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龙蛇迅速缠上他的身体,他原本虚弱,登时便寸步难行:“蛇兄,你快下来,好重!” 龙蛇并没有跟他纠缠,顺从地溜下来,然后自顾自地向反方向爬去,爬了一段又停下来,似乎在等他。 玉龙眼睛一亮:“你知道出口?” 走走停停,玉龙靠着嚼药草支撑着走到了天黑,点了小堆火,他强迫自己喝了点溪水,整个人几乎要虚脱,正支撑不住要睡着的时候,啪地一声响,他吓了一跳,睁眼一看,一只大大的鸟巢掉在地上,窝里十几只鸟蛋破了一半多。 他知道那是龙蛇干的,心里十分感激,将鸟蛋放到火堆边缘烤熟了,试探着吃了几口,他的胃伤得很严重,还有少量的出血,所以不能由着性子吃东西。 因为疼痛,他睡不实,每睡一觉醒来,便强迫自己吃几口鸟蛋,捱到天亮时,他感觉又有了些体力,他告诉自己:既然拿到了蛇珠,那还有什么理由轻言放弃,一定要坚持。 强打着精神继续跟着龙蛇走,走到后来,浑身都麻木了,头是沉沉的,腿已经不是自己的了,晕眩感越来越重,再强的精神力量也难以驾驭他的身体时,他叫了声:“蛇兄……”那声音嘶哑得不象是他自己发出来的。 他扑倒在地上,却忽然感觉一阵冰凉的空气传了过来,头脑似乎一下子清醒了好多,他精神一振,拼力向前爬了几步,抬头看去,前方竟然就是一片茫茫的水域,刺骨的寒意让他打个冷战,他忍不住心头狂喜:“碧水寒潭!蛇兄,我们出来了!” 龙蛇停下来,又往他身上爬,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 他也很舍不得它,但它太惊世骇俗了,不可能带它一起走,于是搂住它的脖子,算作临别拥抱吧。 忽然想到一个十分严峻的问题,他赶紧放开它,问:“蛇兄,碧水寒潭那么大,你知不知道碧水山庄在哪里?” 龙蛇似乎有些恼,迅速从他身上爬下来,转身就往山谷里爬,玉龙一怔,急忙喊它:“蛇兄,你这就回去了吗?那我怎么办?” 龙蛇却是头也不回,玉龙感觉十分对不起它,对着它的背影说了声:“抱歉,蛇兄,我会回来看你的。” 龙蛇停下来,回头看了他一眼,又爬回来,缠到他身上,玉龙抱住它,有些动情:“我一定会回来的,你好好保重自己,等着我。” 它似乎这才满意,又爬向山谷,这回速度奇怪,转眼便没了踪影。 玉龙愣怔了半天才回过神来,依照太阳的方位辨明了方向,然后在湖边休息了一会儿,仔细回忆了碧水山庄跟寒潭方位的坐标,这才又艰难地前行。 ☆、第 112 章 尾声 整整三天了,始终没有白玉龙的消息,整个碧水山庄会水的都下水去打捞过了,萧坤也早得了信,带了手下来帮忙,并亲自下水去寻找,沿着那根绳子,找到了那个井梯,绳子还好好地拴在上面,只是,那里已完全被掩埋,成了一片废墟。 当他脸色苍白、浑身僵硬地爬上岸时,尽管不愿意,但他也不得不认同了大家的观点:那个惊才绝艳的绝尘公子的确已经命丧潭底了。 只有珠儿仍然坚持着:只要找不到尸体,龙哥就一定还活着。 几个姑娘都陪在珠儿身边,这三天,她始终坐在湖心岛那个固定的位置上,手里握着那根绳索,不吃不喝,任人怎么劝都不 天璇或许比珠儿还要难过,因为她满怀内疚,对于这个并不意外的结局,她懊悔地要死。如果时间能够倒流,她绝对不会再让任何人去做这无谓的牺牲。 白玉龙曾说过,他向来不愿意在没有意义的事上耗费精神,他一直清楚的知道这是件没有意义的事,他根本不想去浪费时间,虽然有蛇珠这个引子,但两人心里都清楚,到水底去找那龙蛇其实是自寻死路,可是,他却仍然做了。在他下水前一刻,天璇其实是后悔了的,只是没有说出来,她总还是存着一点私心,也抱着一丝侥幸,只是,结局真的是如此残酷,她的自私竟导致了一个天才少年的殒灭。 珠儿终于撑不住心理和生理的双重折磨,晕倒在岛上,手里仍然握着那根拉不上来的绳索,萧坤含着泪从白玉蓉手上接过珠儿,不知道是心疼珠儿还是为玉龙难过,所有人都心情沉重。 杨少杰不识水性,没有办法亲自下水去看看到底是怎样的情景,他这一辈子都没有这么恨过自己的无能,听着不断传来的坏消息,他整个人都象是失了魂魄,默默地盯着那片茫茫的水域,眼神空洞的让人绝望。 而一向没心没肺的丁柔这几天也完全失去了笑容,她一面要守着珠儿,一面又要安慰少杰,好在少杰总是男人,不至于真的就此消沉下去,而珠儿的情景才更让人担心,直到看到珠儿晕倒,她才长长地舒了口气,甚至有些欢喜地喊道:“这下好了,总算可以把这丫头弄回去了!” 水珠儿从昏睡中醒来,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当她慢慢睁开眼睛时,虽然灯光昏暗,但可以确定是自己的房间,她恍恍忽忽地想了半天,心里仍是糊里糊涂地:“我是做了个噩梦吗?现在梦醒了,所以那一切都不是真的?” 只是那梦境是如此真实,而身心的疲惫虚弱也在提示她,她最害怕的事情真的发生了,她的龙哥是真的再也回不来!一想到这里,眼泪便如同决堤的洪水一样涌出来,她还来没哭出声来,就感觉有一只手轻轻地擦去她的泪水,那柔滑的指尖带着熟悉的冰冷。 她一个激灵,倏地坐起来,泪眼朦胧中,那美如仙幻的少年正坐在床前,一身白衣更衬得他乌发黑睫,憔悴得让人心疼。因为瘦,他的面部线条优美而又利落,苍白的肌肤象半透明的白玉般剔透,远山般的剑眉微笼着一丝淡淡的忧郁,点漆黑眸微眯更显得深如幽潭,鼻骨挺拔却不失秀气,淡漠的薄唇勾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淡淡的忧郁和那浅浅的笑容在那一张绝美的脸上显得矛盾而又和谐,让人一看之下便忍不住心头微疼。 傻傻地盯着那张美的不真实的脸,她又有些恍忽。 “小丫头,你终于醒了。” 那声音低哑却极具磁性,他唇角绽放的明媚笑容便如冬日的一缕暖阳,照亮了一室的黑暗,她冰冻的心霎时便融化了,她颤抖着手去触摸那张绝美的脸,口中喃喃地低语:“龙哥,真的是你吗?” 那一刻,仍然恍若梦境,直到她娇小的身躯被紧紧的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耳边是宛如天籁一般的轻柔的呼唤:“珠儿,是我!我回来了!” 那么真切的温暖终于让她彻底清醒过来,眼睛里的泪花随着她灿烂的笑容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