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约》作者:常唯欢 文案: 做了盛时一年半的所谓女朋友,盛时身边的人对江沅的印象,就是“温柔懂事脾气好” 明知道盛时有白月光也心甘情愿 分手时也是拿钱走人不吵不闹 不久后,两人深夜偶遇,江沅穿着拖鞋,一双脚白生生的,怀中抱着一个大大的快递盒,手中还拿着一桶老坛酸菜 盛时:你个家务白痴,还学人单独住,整天吃泡面,也不怕变丑?! 然后江沅眼睁睁看着盛时丢了她的泡面,拎着她上楼,帮她做了一顿饭。 江沅:…… 再后来,某慈善晚宴上,江沅挽着一个头发花白的富豪,甚是亲密 盛时恶狠狠地将人抵到小露台的栏杆上 “你要缺钱我给你!你看看那个人,老得都能做你爸了。” 江沅眨巴眨巴眼睛:“可是,他就是我爸啊。亲的。” -- 曾经的白月光归国后向盛时示好,盛时反应冷淡 众人不解,有人悄悄问盛时咋想的 盛时低头点烟,沉默许久,轻轻说出三个字:“想续约。” 喜怒无常疯批男X行走的学习机女,伪替身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搜索关键字:主角:江沅,盛时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替身?你想多了 立意:破镜重圆 第1章 大约人对自己不上心的人,…… 那天本来是个很稀松平常的日子。 江沅出门时,依稀听到门里徐念玫又在阴阳怪气。 “还真以为野鸡能变凤凰啊。” 这不是徐念玫第一次酸她,有时候江沅心情好,懒得理她,有时候,即使她心情好,也不惯着这个人。 比如现在。 门本来已经关上,江沅顺手推开一点,一手掌着门,隔着门缝冲里面微微一笑。 “幼稚,你听到没有,怎么好像有母鸡在打鸣啊。” 余稚幼捧着手机一脸懵:“什么啊?母鸡打什么鸣啊?” 江沅目光从徐念玫脸上幽幽一转:“对啊,我也想知道它犯了什么病呢。” 徐念玫脸涨得通红,正要发火。 砰! 门□□脆利索地阂上。 呛回去就行了,没必要再流连战场。 她的时间的确不宝贵,也不想浪费在不必要的人身上。 -- 下了楼,一阵风吹得人通体舒泰。 马上五一小长假,S市的空气里,已经隐隐带着一丝燥热。江沅穿得倒是十分清凉。简单的白T塞进浅蓝色牛仔裤里,勾勒出的腰堪堪盈盈一握,挺翘的小屁股下一双腿纤细笔直,加上经典款小白鞋,浑身上下就是一个大写的“青春”。 在校门外等了十多分钟,还没看到盛时那辆黑色的奔驰。 这也不是什么稀罕事,等盛时是她日常保留节目。 大约人对自己不上心的人,都是如此冷淡无情。 江沅也不着急,连刷手机边等,时不时被里面的笑话逗得咯咯笑,外人看来多少有点像疯子。 《滚滚红尘》的音乐响起。 是傅衍行。 江沅脸上的笑凝固了几秒,蹙着眉接通。 “爸爸。” 傅衍行一如平常的慢条斯理:“后面放假回家吗?” 回家干嘛?和那帮所谓的兄弟姐妹玩“宫心计”吗? 江沅撩了下被风吹乱的发:“约了朋友出去玩。” “盛时?” “嗯。” 傅衍行沉默了一会儿,轻咳一声。 “现在玩归玩,后面还是要回家,记得吗?” 不就是联姻,那么多女儿,至于缺她一个江沅吗? 江沅面无表情点头:“知道。” 和傅衍行讲话很累,十分败坏心情。 不过活着本身,已经是最累的一件事。 暮色一点点洇开,盛时已经迟到二十多分钟,谢天谢地,他终于来了。 虽然只是一条微信。 很简单的一句话:临时有事,晚点找你。 江沅垂着眼皮,脸上瞧不出喜怒。 “好。” 计划有变,但是晚饭还是得吃。 江沅站在香樟树下,犹豫了几秒钟。 回去吃食堂,还是把幼稚叫出来? 江沅选择了后者,给余稚幼打了个微信电话。 “幼稚,出来请你吃好吃的。” 余稚幼那边很吵,感觉像是在食堂。 果然,这位吃货在那边大叫:“我去!我刚到食堂,你掐着时间的吧?嗳,不是,你不是要陪‘盛太子’吗?” “少废话!来不来?” “来来来!”余稚幼一路小跑,“有好吃的不来,我傻子吧。” -- “好吃的”三个字对余稚幼这个吃货的杀伤力具大,大约十分钟后,这姑娘就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到江沅面前,喘得像只快中暑的狗。 “怎么……忽然有空……找我?”余稚幼拍着胸口顺气,脸红扑扑的,鼻尖挂着几粒小汗珠。 “他临时有事。” “这人,怎么这么爱鸽你?”余稚幼义愤填膺,一脸“这人不行”的表情。 江沅倒是十分无所谓,将手机收进斜挎包里:“还行吧,至少记得通知我。” 余稚幼一双大眼睛瞪得圆溜溜的。 “这叫‘还行吧’?你对男人的要求也太低了吧!圆子,你是不是被他PUA了啊?” 江沅被逗笑了,手指一屈,弹了下余稚幼的额头:“别学了个新词就乱用。走了走了,我们去吃好吃的。” 余稚幼嘴里小声咕哝了一句,最终还是屈服于“好吃的”三个字里。 下地铁站的台阶时,余稚幼忽然“啊”了一声。 “圆子,你说这顿饭,是你上次吃过的那家?要提前订的那家?” 江沅点头:“至少提前三天。还不定排得上。” 那是一家私房菜,据说祖上是前清御厨,谱摆得挺大,等闲人吃不到,能进去的,至少也得提前三天预约,有时候还约不到,只能等。之前盛时带江沅去过一次,印象颇深--色香味俱佳,对得起摆的这个谱。 盛时得罪了江沅,自知理亏,又不想道歉,就答应请她吃这顿饭,借着这顿不好约的饭,他的意思很明白:台阶给你了,你自个儿下来。 结果半路上,他把台阶撤了。 “那别浪费啊!”徐稚幼一脸痛惜,“他没空,你带我去啊。” 好像……是这么回事。 提前三天定下的,盛时是临时有事……那不是意味着这顿饭其实应该已经做好了? 抬手看表,离那边定下的开席时间还差十多分钟呢。 或许……她可以带幼稚去吃? 又好像,不太好。 见江沅犹豫,余稚幼急了。 “浪费可耻啊知道吗!再说人家这么大的大厨,做好了没人吃,多不给面子啊。还有,让他放你鸽子,我们宰他一顿,就当是给你报仇!” 这吃货,真是为了吃,什么理由都能想得出。 江沅抿了下嘴唇:“我给盛哥打个电话确认一下吧。” “确认什么,肯定做好了,就等我们去吃了。”余稚幼说得斩钉截铁,刷了卡进站,见江沅已经在打电话,耸了下肩,“行行,打电话确认一下,正好打草惊蛇。” 电话响了好几声才接通,那边很安静,隐约有丝竹之声。 “什么事?”盛时的声音很冷,丝毫没有爽约的歉意。 江沅尽量长话短说:“这样的,盛哥,这顿饭不是提前订下的吗,我们现在才说不去,那边是不是已经做好了,挺浪……” “取消了。” 冷冰冰的三个字把江沅砸得有点懵。 这个点了还能取消? 还是其实……早就提前取消了。 这顿饭不是为了哄她,向她赔罪的吗? 盛时先挂了电话。 江沅将手机从耳边挪开,正好对上余稚幼期盼的眼神。 “怎么样?我们走吧。” 江沅扯了下嘴角:“盛哥说,那边……取消了。”最后三个字有点低,带着一点内疚。 “啊?”余稚幼傻了眼,“这是,吃不上了?” 江沅呼了一口气,牵住余稚幼的手。 “怎么会!又不是没吃的了,走,还是我请客。” 吃货的好处是美食可以忘记不愉快,坏处大概就是选择困难症。两人转了一小圈,余稚幼还没想好要去哪里吃。 江沅被她拖着手,一路拉着乱转,一直未见半分急躁。 经过一个小胡同时,江沅叫住徐稚幼。 “那家店,就在这里面。” 这里是闹市,店开在胡同最深处,因为要预约,每晚的客人极少,很有点“闹中取静”的意思。 江沅第一次去时,也没想到这么繁华的商业街里,还有这种“遗世独立”的存在。 现在,余稚幼就得她上次的表情一样。 “这里?” 江沅仰头看着屋檐下那一串红灯笼,点了点头。 同样一道门,同样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睛的人,有人可以登堂入室,有人却要被拒之门外。 权势和金钱果然是好东西。 “就是这里。带你认认门。”昏暗的灯光里,江沅的笑被晚风吹得有点模糊,“下次有机会,一定给你补上。” 余稚幼盯着院门吞了口口水。 很想进去见识一下,可是听江沅的形容,好像这里格外神圣不可侵犯。 “想进去看看?” 余稚幼一愣,又是惊讶又是期盼:“可以吗?” 江沅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我试试。” -- 门里有隐约的丝竹之声,院子里花木扶疏,间杂着栀子花的香气。 江沅忽然想到汪曾祺的话--去你妈的,我就是要这样香,香得痛痛快快,你们他妈的管得着吗! 多么肆意潇洒。 有个身材纤细的女人面带着微笑迎上来。 “请问……” 江沅心里一紧,面上立即浮起一点矜持的浅笑。 “我和盛时盛总约好的。” 她已经想好了,盛时订过餐的事始终是真的,最多就是假装还不知道已经取消这顿饭的事。 女人脸上的笑意更盛了。 “我想起来了,江小姐是吧?您以前和盛总一起来过的。”在江沅感叹她的好记性,并在等待谎言被戳穿时,女人微微躬了下腰,冲江沅做了个请的手势。 “请和我来,盛总已经到了好一会儿了。” 江沅一怔,她的身边,余稚幼叫了她一声。 “圆子,你不是说……” 背着前面带路的女人,江沅轻摇头。 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不要紧,谜底马上就要解开了。 栀子花的香味越发浓郁,女人在一扇门前停下来。 江沅抢先一步,在女人敲门前,将手放到门把手上轻轻一拧。 带缕空雕花的暗红色仿古木门,更是显得手指纤细白腻。 咔哒一声轻响,门应声而开。 门内,是一对相拥的男女。 第2章 你是怎么知道盛时找了个替…… 室内的灯光有一种暧昧的昏暗,女人坐在椅子上,盛时弯腰抱着她,因为个子高,应该并不是什么舒服的姿势,可是内里蕴含的浓情蜜意遮掩不住。 “你们……你们!” 短促的女声,不是江沅,而是余稚幼。她比江沅这位“绿巨人”表现得还要激动。 江沅静站在那里,神色并不是悲伤,也不是愤怒,看起来像是被惊呆了,但是又似乎好像是在……魂游太虚。 外面的动静惊到里面的人,两人一起偏过头。女人哭得梨花带雨,面上还带着泪光,而盛时,短暂的惊讶过后,他竟然笑了。 他没有一点被打扰的不满,也丝毫不因为被撞破而尴尬或者羞愧。 “这么晚。”盛时一点点松开那个女人,还不忘一脸柔情地替女人抹掉脸上的泪。 女人似乎是被人看到自己哭不好意思,低垂着头,一副楚楚可怜的姿态。 余稚幼已经在心里破口大骂。 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之人! 即便皮相再好,也只是一个衣冠禽兽,斯文败类! 江沅好像大梦初醒,一把拉住想冲进去的余稚幼。 “嗯,临时碰到点事,来晚了。” “进来吧,杵那里做什么?”盛时站起来,在旁边的椅子内坐下,漫不经心的加了一句,“再加两副碗筷。” 临时加碗筷,而且桌上只有四菜一汤,两个人自是丰盛,四个人就略显寒酸,还略微动过,这可不太像提前约好的,不过女人不是傻子,不可能当面点破。 “好的,请稍等。”女人怀惴着一肚子八卦,面带着职业的微笑点头离开。 忽然安静下来。 毕竟还没过五一,这个时间点,晚风带着栀子花的香味袭来,带着暮春时节特有的凉意,如游丝,一点点爬上手臂。江沅不自觉摸了摸手臂,用了点力,把不情不愿的余稚幼拽进门。 “没想到你们过来,我们已经先吃了一点。”盛时伸手抽了张纸巾,轻柔又自然地压到女人的眼角。 女人微微侧了下身,躲开来。 “我自己来吧。”声音又轻又细,有种形容不出的温柔娴静。 盛时抿了下嘴角,没有再勉强。 看样子,盛时并没有给她们做介绍的打算,不过江沅知道她是谁。 姜夕媛。 盛时的白月光。 原以为在她和盛时结束前,未必有机会到此人,倒没想到在这里不期而遇。 还是这副引人遐想的场景。 不过……江沅有一点点疑惑。 她不是有男朋友的吗? -- 作为一个资深吃货,余稚幼终于明白什么叫“食不知味”,什么叫“味同嚼蜡”,她和江沅坐在盛时和那个女人的对面,不像吃饭,倒更像是谈判。 要真是谈判就好了,她绝对一个碗砸破盛时的头。 “鱼很新鲜,你多吃一点。”江沅帮她夹了一筷子菜。 他们对面,盛时也正帮姜夕媛夹了筷子鱼。 “媛媛,你这样不行,饭总是要吃的。” 江沅放筷子的手停了一下。 余稚幼偏过头,瘪着嘴看江沅,眼圈都红了。 她用眼神示意:圆子,就算不打算撕破脸,我们走还不行吗? 可惜江沅没有领会,又低下头,若无其事的吃饭。 一顿饭简直犹如上刑,走出包间门时,余稚幼已经暗中发誓,如果江沅不分手,她们就绝交。 院子太小,停不了车,盛时的司机正等在外面的路口。 四个人,两两并肩往外走。 “晚上风凉,别冻着了。”盛时小心地将臂弯的西装披到姜夕媛的肩上。 余稚幼跟在身后,看到此景,又快气哭了。 “圆子……”这你也太能忍吗? 江沅左手搓着右臂,冲她轻摇头。 余稚幼委屈,恨恨地扭过头,气呼呼地向前一步,将江沅丢到最后。 几秒后,她又退后一步,握住江沅的手。 “圆子,”她压低声音,“我没多少钱,可是我的零花钱,可以分你一半……” 江沅微愕,继而微笑。 “不是钱的事。” “那为什么?还能是爱?他配吗?” 爱? 前面两个人一直都没有回头,已经跨过门槛,走出院门。 江沅看着两人的背影,轻呼一口气。 不,不是爱。 她只是想求证一些东西。 人生在世,谁不是戴着几层面具过活,她是,盛时也是。 她看过很多种模样的盛时。 狐朋狗友面前时的放浪形骸,发小间的开朗健谈,偶尔也会在他们两人独处时,见过他的沉默寡言,可是却是第一次见到他那么温柔的一面。 当然,盛时对她也不是没有温情的时候,只是她很清楚,那并不是给江沅。 -- 几步的迟疑,江沅和余稚幼走到院门边时,发现盛时和姜夕媛被一个男人堵在门口。 姜夕媛又哭了。 她连哭声都是压抑而轻柔的,很容易激情别人的保护欲。 江沅忽然明白,明明她和姜夕媛五官并不相似,盛时怎么会找上她。 她们除了名字相似,身高也相差无几,还都是削瘦纤细,弱不禁风的体型,而且她记得,很久以前,有个人曾经对她说过,“圆子,你不知道,你这样的女生,特别会让人想保护你。” 门外,盛时正一把扯开那个男人,揪着他的衣领,咬牙压着声音。 “我把她交给你时,你是怎么答应的?你说的好好对她,就是跑到别的女人床上?!” 男人狠狠推了盛时一把,声音明显比盛时大。 “是又怎么样?!这是我和媛媛的事,你有什么资……” “砰”一声,盛时一拳手挥过过。 男人一个踉跄,身体撞到后面的院墙上。这一拳头激起了他的怒气,他吐了口唾沫,几步向前,也一拳头砸向盛时。 姜夕媛尖叫一声,想冲上去分开他们,却完全没办法插手,吓得大哭。 余稚幼被吓呆了,她刚刚还想扇盛时几巴掌的,这会儿真看到打起来,却被吓得心惊肉跳。 不会出人命吧? 怎么也没人来拉一下啊? “幼稚。”江沅拉了下她的手,“我们走吧。” 余稚幼一愣。她没想到江沅是这种反应。说是吓傻了,又并不像,而是冷静,甚至是冷漠。 转念一想,这里,好像也的确不关她们的事。 两人贴着门离开,小心绕过那边三个人。 往前几步,余稚幼才小心开口。 “要不要报警?”从小大到从不惹事生非的小吃货,还真应付不来这种场面。 江沅摇头:“不关我们的事,不要多管闲事。” 她的镇定让余稚幼安下心来,对盛时的怨气重新浮出水面。 “对,不关我们的事。他被打死也不给他收尸!” 身后,男人喘息着低吼了一句。 “盛时你有完没完,你打我女朋友主意,还找个替身恶心我们我都没跟你计较……” 江沅忽然停下脚步,冷冷地回过头。 寒意从手臂一点点爬满全身,紧紧裹着她。 路灯昏暗,将她的身影拉得很细很长。 隔着几米远,盛时将男人压到墙人,看样子还想打,可是一只手被姜夕媛紧紧抱住,挥不开。 江沅一步步走过去,停在僵持的三个人旁边。 “我想问一下,你是怎么知道盛时找了个替身的?”她的目光缓缓移到盛时脸上,“是你告诉他们的?” 第3章 我好像……怀孕了 校南门门口,车子缓缓停下来。 余稚幼憋了一路,早已经迫不及待,车子刚刚停稳,她就松开安全带,跳下副驾驶。 “圆子。” 江沅刚准备伸手开门,靠近盛时那边的手被握住。 “今晚去我那边。” 盛时脸上挂了彩,刚上车时还把司机吓了一跳,这会儿已经用水洗过,车厢里光线不够,也看不到嘴角的伤口。 “我……”今晚发生的事,江沅觉得大概并不适合她过去。 只江沅犹豫这几秒,余稚幼已经在外面大力敲车窗。 “圆子,圆子,快点。” 盛时丝毫没有理会,语气都没有一点起伏。 “开车。” 余稚幼还扒着车身在用力敲窗,司机不敢违逆盛时,又怕出事,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开车!” 明显已经带上怒气。 江沅很清楚,这怒气其实是冲着她的。眼见得汽车车身往前驶出,她一把攥住盛时的手。 “盛哥!”声音很低,接近哀求,“让我跟她说一声吧。” 昏暗的光线里,依然可以感觉到盛时带来的压力。盛时的手很热,江沅却只觉得冷。无力感从骨头里渗出来,以前很多次,无论她怎么哭,怎么求,被她攥着衣摆或是手的人,都不曾动容过一丝一毫。 “盛哥……求求你。” 大概是江沅的表情太可怜,盛时终于松动了一点。 “停车,开窗。” -- 安抚余稚幼花了好几分钟,刚才盛时这样不管不顾地将车开出去,吓坏了这个单纯的小姑娘。 最后升起车窗,车子已经驶出好大一截,余稚幼还站在校门口的那棵树下。 一直到她的身影彻底看不到了,江沅才慢慢扭过头。 车厢里再度安静下来,比刚才还安静。车载音箱里的音乐环绕期间,曲调缠绵。 江沅的头磕在车窗上。 “盛哥,你生我的气,没必要迁怒幼稚。” 盛时很轻的嗤笑一声,升起隔音板。 “这会儿服软了,刚才不是很厉害?” -- 刚才在那家餐厅门外,江沅问完那句话后,盛时慢慢松开抵着男人的手臂,又从姜夕媛手中抽回手,后退一步,很轻地摸了摸江沅的脸。 “别多想。” 短短三个字,好像是江沅的救命稻草。 她忽然多了几分底气,向前半步,仰头看着那个男人,语气有一点咄咄逼人。 “你从哪听到的?” 男人冷笑一声:“敢做不敢当!” 江沅轻笑:“盛哥说不是,我相信他。不过,”她的视线移到姜夕媛脸上,声音低而清晰,“你既然听过这个谣言,以为盛哥喜欢你,明知道他已经有女朋友的情况下,遇到事情还跑来找他,和他搂搂抱抱找安慰,你不觉得自己的行为很不要脸吗?你是把盛哥当备胎?” “盛时!” “江沅!” 一前一后两道不同的声音,一样的愤怒。男人是在听到“搂搂抱抱”四个字,明显表情大变,而盛时是听到她最后两句。 姜夕媛见缝插针,伸展双臂,堵到男人面前,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 “我没有……盛时……我从来没拿你当……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求求你了……别打了……” 她护着男人的姿态明显刺痛了盛时,他定定地看了姜夕媛几秒,别过脸。 像是心疼,又像是恨铁不成钢的气愤。 姜夕媛又低低地啜泣起来。 “你让我……自己解决……行吗?” 盛时垂着头不吭声,姜夕媛弯下腰,握住他一只手。 “时哥……” 盛时胸口剧烈起伏着,忽地一把夺开手,转身就走。 -- 江沅低下头,借着外面闪过的路灯光看自己绞在一起的手。 “我知道……你觉得我很可笑。明知道自己就只是个……还要在姜小姐面前争那个脸。可是,”她偏过头,很轻的吸了下鼻子,“你喜欢她,是你的事,我怎么选择,是我的事。我……我又不是真的为了你的钱。” 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个字接近呓语。 一只手忽然伸到她面前,钳制住江沅的下巴。江沅本能挣扎反抗,却只是让自己的脸更疼。 “江沅……” 手心里的湿意很容易让盛时明白发生了什么。 “盛哥。”江沅身体忽然倒向他,额头抵到盛时的肩上,哭腔里带着不安。 “我……我好像……怀孕了。” 盛时准备拥抱江沅的手臂,停在半空。 整个世界在这一秒停顿下来。 ——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再开过口,电梯里也没有。江沅的眼皮微肿,脸上明显还有哭过的痕迹。 进门后,盛时低着头换鞋。玄关的灯光在他脸上投下大片阴影。 江沅靠在门板上,目光呆滞。 “确认了?” “没有。”不自禁抽噎了一下,“我不敢。不过已经超了一个星期。” 盛时点了点头:“明天去医院确认一下。” “……好。” 盛时换好鞋,直起身,居高临下看着江沅。 沉默片刻。 “就是,那一晚?” 江沅垂下眼皮:“应该是。” 只有那一晚,江沅从恶梦中醒来,盛时温柔的安慰,让她情不自禁主动。不巧的是家里最后一个避孕套临睡前刚刚用掉,当时已经箭在弦上,凭借着江沅是在安全期的一点点侥幸心理,那一次没有做保护措施。 盛时再一次沉默。 许久后,他低低的叹了一口气。 “现在,不行。” 短短四个字,已经决定了这个孩子的命运。 江沅心中一阵一阵发凉,听到有个女人的声音,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是自己的。 “我知道。我不会让你为难……我会处理的。” 她知道自己又哭了。 很没有出息,而且她不是姜夕媛,她的眼泪不值钱。 可是忍不住。 屋里很静,只有江沅压抑的哭泣声。 盛时站在那里,脸上变了又变,手臂抬起,又放下,抬起,又慢慢放下。 —— 江沅做了一个梦,梦中她坐在窗台上,外面的夜很黑,风很大,她的身体摇摇欲坠。 有个人站在不远处,声音很尖。 “我知道你在吓我,你不敢的,江沅,你根本不敢。你快点下来,要不然我生气了。” 江沅在心中笑。 谁说她不敢? 她看着那个人,面带微笑,一根一根的,松开手指。 不自由,毋宁死! 江沅被吓醒,才发现身边是空的。余光里,盛时站在阳台边打电话。 他的声音很低,在寂静的夜里有一种特别的温柔。 “媛媛,我只是希望你幸福。” 江沅阖上眼睛,无声的扯了扯嘴角。 会的,江沅以后一定会幸福的。 非常幸福。 —— 第二天,在去医院前,江沅先回了趟宿舍换衣服。余稚幼和徐念玫去吃早餐,只有最勤奋的詹敏已经吃完早餐回来。 江沅经常在盛时那边过夜,宿舍的人已经见怪不怪,见她回来,詹敏很自然的打了个招呼。 “回来了。” “嗯。” “上午没课,还以为你没这么快回来呢。” 江沅从衣柜里拿了条裙子出来:“有点事,还要出去一下。” 詹敏笑了笑,自顾自收拾着书本,又忽然抬头。 “嗳,圆子,你这几天用的那个卫生棉条好用吗?我能不能用?我大姨妈刚刚来了,五一我还约了人游水,烦死了。” 江沅已经换好裙子,正在梳头发。 “还行吧。不过你还是处,要用的话,可能需要的技巧。要不然,你先找人破个处?” 詹敏脸一下子红了,拿起一本书就拍江沅。 “要死了,就你最不要脸。” 江沅轻巧躲过,抓过斜挎包,冲詹敏做了个鬼脸,开溜。 出了校门,盛时的车还等在原地。 司机帮江沅打开门,车里,盛时又在打电话。 “我是要万全之策。” 第4章 真有了,也只能打掉啊 医院是盛家的产业,说是私人医院,其实更多的承担了疗养院的功能。因为收费昂贵,里面的人不多,加上各种花花草草,愈发显得安静。 江沅昨晚没睡好,脸色本就不太好,抽完血后,更是面无血色,整个人都呆呆的。 盛时安排了一间病房给她暂时休息。江沅觉得累,上了床,就平躺在那里闭目养神。 搭在被头的手被人轻轻握住。 江沅懒得睁眼,也懒得抽开,由着盛时握。 她的手很好看,纤细修长,小时候学钢琴时,老师都会称赞,总是让余稚幼那个“小胖手”羡慕不已。就连盛时,也曾经惊讶过,说你这手可以去做手模了,一看就是从小没做过事的。 “江沅。” 江沅懒得吭声。 “你相不相信,其实我……” 话音中断,是盛时手机响了。 他松开她的手,走到外间去接电话。 -- 是平时一起混的狐朋狗友打来的。 “听说没有,你家媛媛男朋友出轨了。盛总,你的机会来了啊。” 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听谁说的啊这是,乱造谣呢是吧?” 对方急了:“怎么能是造谣?姜汐潮亲口说的。我说盛总,该你表现的时机到了哈,媛媛正伤心着,你去安慰她,这安慰来安慰去,人不就是你的了。” 这帮孙子,一个个看热闹不嫌事大。 “滚蛋,我是那种没节操的人吗?一天没真分手,一天我都不会出手。挖人墙角的事我可不做。” 那人呸了盛时一口:“你就嘴硬吧,心里不知道怎么美滋滋。行了,等你抱得美人归,带着嫂子请我们喝酒啊。” “滚!” 对方麻溜的挂了电话。 这个电话刚挂,手机又响。 这都成热线了。 这一次,是盛长胜。 对方没绕什么话,直接开门见山。 “你孙叔叔刚刚打电话说,你带那个小姑娘去了他那边。” 盛时脸色微变,声音却带着笑。 “嗯。消息很灵通嘛,爸爸。” “真怀孕了?” 盛时捏了捏鼻根,带着几分调笑:“孙叔叔没告诉你还在等结果。” 盛长胜呼了一口气。 “媛媛心有所属,你不想让她为难,我理解;你这么大人了,有生理需要,我也理解,可是盛时,孩子的事要慎重。”他在那边加重语气问了一句,“你平时都不做措施吗?” 盛时一下子笑了:“瞧您这话说的,真不做措施,您早抱孙子了。” “盛时!” 这是真动怒了。 盛时投降。 “行了,我知道你和我妈情比金坚,一生一代一双人。我也想啊,这不是条件不允许吗?” “那你打算怎么处理?” 盛时叹了口气,似很是无奈。 “还能怎么办,真有了,也只能打掉啊。我又不是真喜欢她,难不成就为了个孩子,就真一辈子和她捆在一起。”低笑一声,他又加了一句,“然后看着你跟我妈天天在我面前秀恩爱,谗我对吧。” 盛长胜沉默了一会儿。 “也只能这么办了。多给她一点补偿。不过盛时……我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个孽子!” 盛时噗嗤笑。 “那没办法了,谁让你跟我妈早些年不多生几个,独苗苗,打死你可就绝后了。” 盛长胜好像被这话气得不轻,好半天才咬牙丢下一句:“我这个年纪也可以再生。” 挪开手机,盛时揉着耳朵,忽的,撇嘴一笑。 “那也得我妈生得出啊。” 盛长胜在那边气得直接挂断电话。 -- 这里太安静,盛时就在外间,谈不上什么隔音。开始时他还压着声音,后面越说越得意忘形,好像完全忘了里面还有江沅这号人。 盛时的话,句句锥心。 江沅感觉,她大概知道妈妈以前是什么想法了。 原来不被人所爱,是这种感觉。 江沅记得她小时候,不止一次隔着门板听到妈妈在里面歇斯底里的叫。 “傅衍行,你是不是一定要逼死我?!你从来没有爱过我,为什么就不肯放过我?” 江沅不知道妈妈为什么要这么难受,妈妈逼着她学各种东西,不让她交任何朋友,不给她一点点玩的时间,她也没这样大叫过啊。 她还记得五岁那年生日,的确是生日那天,她记得很清楚。五岁,已经开始有一点点懂事,也开始记事。 本来妈妈答应给她做好吃的,给她礼物,结果一样都没有做到。她甚至连人影都没让江沅瞧着。 江沅一个人委委屈屈的带着泪哭睡着了,结果半夜被憋醒。 不是被尿憋醒,而是空气。 她喘不上气,有个东西压在她脸上,那个东西死死的压着她的脸,她难受的乱抓乱挠,想喊妈妈,却一个字都喊不出来。 然后,那个东西忽然被拿开,丢到床下。 是个枕头,妈妈站在她的床边,呆呆的看着她。 一直到现在,江沅都记得妈妈在那晚说的那句话,甚至记得她说这句话时的表情。 她说:“我为什么要生下你?” 五岁的江沅答不上来。 她不知道为什么,只知道两件事:妈妈好可怕,还有,她可能做错事了。 自此她努力的讨好妈妈,不交朋友,没有自己的兴趣爱好,所有的时间和空间,都被妈妈一手掌握。 明明生活在俗世,却又与世隔绝,活成了他人眼中的“单纯”,或者说是“蠢”。 后来有一次,在妈妈再度被爸爸逼崩溃时,江沅壮着胆子问他。 “你为什么要逼妈妈?” 那时她的个头只到傅衍行的胸口,他居高临下看着她,很轻的笑了笑,说:“因为你妈妈傻。”他微弯下腰,轻声问江沅,“妈妈逼着你学那么多东西,不让你玩,不让你交朋友,你会觉得难受吗?” 江沅用力摇头。 已经说不上难不难受,这些是妈妈喜欢的,她肯定只能照做。 傅衍行直起腰,眼角笑出很深的皱纹。 “所以沅沅比妈妈聪明。” 再后来,她上了高中以后,江沅才大概懂得爸爸和妈妈之间是怎么回事。 爸爸心中有个喜欢的人,可是得不到,就找了很多相像的人,妈妈也是当中一个。妈妈不能忍受,所以离开了。 有一次,傅衍行应该是喝多了,江沅在弹钢琴时,他一手搭着琴盖,长时间的盯着江沅。 最后他说:“真像。沅沅长得最像……你妈妈为什么不肯像她们那样,留在我身边,我肯定对她最好。” 江沅垂着眼,手指没有一刻停顿,也没有弹错一个音节。 她也不知道妈妈为什么不肯陪着爸爸,明明其他阿姨都可以。 一直到她遇到盛时,第一次和盛时上床后的那个早晨,盛时站在窗边,说:“江沅,昨晚的事,我很抱歉,可是有件事我不想瞒你,我心中,有喜欢的人。” 江沅拥着被子坐在床上,低头想了好大一会儿,才抬起头,声音很轻。 “所以,我是替身吗?” 盛时没有回答,只是又说了一句“抱歉”。 江沅又认真的想了一会儿,问:“你想我留在你身边吗?” 她清楚的记得盛时当时惊讶的表情,然后他点了点头。 “如果你愿意的话。” 江沅很愿意。 她喜欢和盛时在一起,喜欢他逗她开心,喜欢他抱她,亲她,昨晚那样,虽然痛,可是盛时很温柔。 江沅很喜欢这种有人陪伴的感觉。 至于盛时心中那个人…… 爸爸身边也不止一个人,没见过就当不存在吧。 最开始,江沅是真的乐意陪在盛时身边的,每次见面都很开心。 可是现在…… 哪怕没有人教,人类在爱情这方面依然可以无师自通。 她现在已经明白妈妈为什么要那么固执,一定要离开爸爸。 不被爱,很痛苦。 在见到姜夕媛之前,这个人就一直存在于她和盛时之间,不可能没见过就当不存在。 爱情有排他性,假如不被爱,倒不如远离。 约定的时间快到了,她陪不了盛时多久了。 有脚步声正往里间来,越来越近。 江沅闭上眼睛,一点点放松身体,让呼吸变均匀。 被子里,她的一只手贴在小腹上。 她的例假刚过,自然不可能怀孕。是骗盛时的,因为她想看看盛时的反应。 也算是意料之中吧,他不肯留。 这大概才是正常人的态度——孩子,肯定还是和真正喜欢的人生比较好。 所以,妈妈当时为什么要留下她? 假如是她,肯定会选择打掉的。 -- 没想到,江沅竟然真的睡着了。 盛时慢慢走到床边,轻轻拉开椅子坐下来。 睡梦中的江沅很安静,很乖。他身边的人提起江沅,都是用“温柔懂事脾气好”来形容。 盛时对江沅的第一印象,其实是“单纯”,单纯到甚至有点蠢蠢的。 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一家酒吧里。江沅一个人去酒吧,被一个男人纠缠。她明显不善于应付这种事,想躲躲不开,想赶人又赶不走。 当天盛时跟着几个狐朋狗友一起去玩,本来也是带着看好戏的心情旁观,后面看江沅快要急哭了,忽然一时心生不忍。 盛时走上前,亲密地揽住江沅的肩。 “请我女朋友喝酒,不先问问我吗?” 江沅的反应,比那个男人很大。她的眼睛瞪得溜圆,要不是盛时手上用了力,还真被她一把推开。 那时江沅的脸上还带着婴儿肥,大概已经喝了一点酒,眼神有点呆,可是真的干净。一眼望到底的干净,像懵懂的小孩子。 盛时第一反应是:这人成年了没有? 可能没有。 没成年混什么酒吧?! 男人应该是常来玩的,不碰有主的女人,也可能是认出了盛时,很识趣的走开了。 男人一走,江沅就推盛时。她那点儿力气,在盛时面前根本不够看。 盛时跟这帮朋友一起混时,也是一个十足的纨绔子弟。 江沅越推,他越是将她抱得更紧。 那几个朋友个个都不是什么好人,就站在一边看热闹,外加煽风点火。 盛时捏了下江沅的脸,手感温软滑腻。 “你还没成年吧。小小年纪,混什么酒吧?” 江沅倒是反应很快。 “我又不真是你女朋友,你管我。”说着,又低低加了一句,“以后没有人管我了。” 盛时被逗乐了,手感好,没忍住又捏了一把。 “不识好人心,我刚才救了你知道吗?” 江沅气呼呼的哼了一声:“我又不认识你,谁知道你是好人还是坏人?” 这下那帮朋友乐了,调侃他。 “盛总不行啊,人小姑娘不放心你,一看就是个坏的。” “刚一见面就又搂又抱又捏的,能是好人吗?” “亲一下,亲一下小姑娘就相信你了。” 江沅可能怕盛时真亲,挣扎得更厉害了。 盛时气得又捏了下她的脸:“我是坏人?你去打听打听,我盛时是个什么样的人。” 江沅停了一下,很认真瞅了他很大一会儿,眨巴眨巴眼睛,神色间还带着几分稚气。 “什么样的啊?不要脸的吗?” 就是这句话,让盛时被那帮朋友笑了足足半个月,一见到到盛时就阴阳怪气叫“不要脸的”。 后来,两人熟了一点,盛时才知道两人初见那晚,江沅刚刚办完她母亲的葬礼。 她的确是小,才过十八岁生日快乐没多久。难怪一团孩子去。 盛时当时捏着江沅的脸,笑道:“你还真大胆,刚成年的一个小姑娘,就敢一个人去那种鱼龙混杂的地方,也不怕被人……”他有意停顿了一下,似笑非笑看着她,“灌醉了拖床上去。” 江沅缩着脖子,吃吃的笑。 “没去过,想见见世面。” 盛时来了气:“想见世面,不知道叫个朋友陪你。” 江沅耷拉着脑袋,受了委屈的小猫似的,有一下没一下薅地上的草。 “我没有朋友……嗯,以前偷偷有过一个,可是……他死了。” 第5章 杀人放火金腰带 孙涛拿检验报告进来时,看到小姑娘睡着了,而盛家这位太子爷正坐在床边,一脸温柔之色的看着那姑娘。 温柔之色? 孙涛有点惊讶,因为这与他听到的传闻不符,待要确认,盛时偏过头看向他时,那抹温柔已经荡然无存。 应该是看错了吧,孙涛想。 盛时:“怎么样,真有了?” 盛时一开口,江沅就“醒”了。 孙涛摇了摇头,递过报告单:“没有。可能是内分泌失调或者其他原因,我们可以给她安排做一个检查。” 盛时垂着眼皮看报告单,眉头微蹙的样子好像是看不懂。 孙涛刚想过来解释。 “孙叔叔,”盛时忽然抬头。 江沅一直在暗中盯着盛时的反应,这个结果,应该会让他觉得安心和开心吧。 只是,奇怪的是,盛时虽然在笑,那笑好像压着火气。 “告诉我爸了。” 孙涛一愣,继而堆起一点点尴尬的笑容。 盛时将纸随意折了折,塞进裤兜里。 “那行,就不用我再打电话了。不过我说孙叔叔,我都这么大人了,你们有必要看我这么紧吗?我这个年纪了,也能做爸爸了吧?” 孙涛讪笑着点头:“那是那是,盛先生也是关心你。” 盛时扯了下嘴角,刚要开口,眼角余光看到江沅要起床,立即一把将她摁回床上。 “也是。杀人放火金腰带,何况就只是出卖个人。我的隐私不值钱啊。”转头又柔声安慰江沅,“真不舒服就再休息一下,要不然做个检查。这里是我家的地方,没人赶你。” 杀人放火金腰带都出来了。 孙涛身上出了薄汗。他早就听说这位“太子爷”喜怒无常,不好应付。大家对他的评价也很不统一。有人觉得他年少有为,精明能干,也有人说他就是个“棒槌”,标准纨绔二世祖,也就会投胎,做了盛长胜的独子。 没办法,独子。 孙涛和盛家是从上一辈开始的交情,知道关于小盛总身世的一个秘密隐私。 这个隐私可比他可能搞大人家小姑娘肚子大多了,知道的人寥寥可数,而且已经无人敢提。 当然,盛时是盛长胜独子这一点,倒是货真价实。盛家以后这偌大的家业,最后都要交给这位,得罪不得。 不过老盛总正值壮年,真等到这位“太子爷”继位,他孙涛应该已经退休去安享晚年了,倒也不用真怕他。 孙涛在心中安慰自己。 -- 孙涛来去匆匆,留下病房里的两个人一躺一座,大眼瞪小眼。 江沅在这时,已经可以确认盛时不开心,或者说是烦躁。 “盛哥。” 盛时抬头,仍然冷若冰霜。 “我可以起来了吗?” 盛时沉默片刻,点头。 江沅匆忙起床,刚要扯裙子上睡出来的皱纹,盛时抢先一步弯下腰。 “你穿这个裙子不冷?” 江沅莫名其妙:“今天太阳挺大的。” “昨晚呢?” 关昨晚什么事? 盛时粗暴的扯了几下裙子,见扯不平,很快放弃。 “走吧。回去换一件再去上课。” 江沅:“嗯。”顿了顿,小心翼翼的,“盛哥,我没怀孕,你可以放心了。” 盛时本来已经转过身,忽的又转过来。 “我放什么心?!我本来就没担心过!真有了要打掉,受苦的也是你?你蠢是吧,没套你还让我做!” 江沅被吼懵了。 “……盛哥?” 盛时的脾气来的奇怪,去的也快。就好像他的身体里有个开关,按一下,他又平静下来。 他很轻的摸了摸江沅的脸。 “以前我就告诉过你,别爱上我,没结果,记得吗?” 心头有一点陌生的感觉,有点苦,带着涩。 江沅用力挤了个笑容:“记得……我没有。” —— 江沅在上大学前,唯一的一次激烈反抗,是为了填志愿的自由,从五楼跳下去。 有人告诉她“不自由,毋宁死”,她不应该这么逆来顺受,事事被别人掌控。江沅听了他的话,纵身一跃,命大,没摔死,也真的获得了自由,可是一个人只身来到大学后,她却陷入入更大的茫然中。 就好像一直被人扯着的风筝,虽然被牵制,却也能飞得很高。真等线断了,却是无所依从,只能一头掉下去。 是盛时告诉她怎么样去交朋友,带着她与人打交道,陪她看从未看过的电影,吃从未吃过的小吃摊,填补她人生中很多的空白。 盛时以前曾经抱着她,陪她看整夜的动漫,这种他觉得幼稚的东西,只因为江沅觉得新鲜。看到凌晨,反倒是江沅先撑不住,扑在盛时腿上睡着了,最后被他抱到床上。 迄今为止,江沅生命中几乎所有的快乐都是盛时给予的,他带着她“入世”,让她懂了很多以前不懂的道理,却不能一辈子陪着她。 江沅从妈妈身上得到的经验是,要和不爱你的人离远一点,越远越好。 和盛时在一起已经开始让她痛苦,所以在他给予的痛苦大于快乐之前,她会离开。 以后她要找一个全心全意爱她的人,在她有了宝宝时,会觉得开心,而不是让她打掉。 —— 第二天,五一,阳光明媚,风轻云淡,宜出游。 江沅一早才发现余稚幼半夜发的微信。 稚幼不是幼稚:我觉得这事你还是得注意,表妹也未必没有猫腻,小心。 这家伙。 余稚幼一直对那晚的事耿耿于怀,结果被江沅用“表妹”两个字堵了。 这姑娘当时欢天喜地,半夜才回过神。 江沅无奈笑,回了个“好。” 江沅不想告诉余稚幼,姜夕媛是盛时阿姨家的表妹不假,但是他们并没有血缘关系。 说起来那是个很老套的真假千金的故事,大概是养育多年有了感情,姜家最后还是选择了温柔娴静会体贴人的姜夕媛,放弃了冷硬倔强只会唱戏的亲生女儿。 大概有些人生来就很讨人喜欢吧,姜家的人选择姜夕媛,盛时也爱她爱得不能自拔。 —— 今天他们要去的是一座小岛,先去停车场集合,再坐轮船上岛。人很多,随着各色豪车一辆辆驶进停车场,身边越来越吵。先是打招呼,寒暄,然后开始调侃盛时。 “盛总,这脸怎么啦?怎么挂的彩?” “为爱打架,英雄救美呗?” “盛总这是伤在脸上,美在心头啊。” “盛总这伤的是脸,得到的却是心,赚了。” 听这话,他们好像都知道盛时打架和打架的原因。 江沅假装听不懂,低头看手机。 这时,有个男人笑着开口。 “我说,各位,我们不是来聊天的吧,要是人齐了就上岛,怎么样?” 江沅应声抬头,认出说话的人叫唐寄棠。 S市是有个四个人组成的所谓“太.子.党”,当然,只是一个戏称,为了调侃这四个富二代富三代的。而盛时和这个唐寄棠,都不幸在列。 唐寄棠身边是他的女朋友,乔若。 这俩人很奇怪,看似和大家谈笑风生,却又显得格格不入。 尤其是乔若。 说不上原因,就是一种感觉。乔若和其他男人带来的女人都不一样。 江沅暗中庆幸唐寄棠打断了那些调侃。 她在盛时心中的地位,决定了在他朋友圈中的地位。 这些人的轻视,江沅看得一清二楚。 盛时从手机上抬头:“等再等两分钟,姜汐潮和媛媛马上到。” 江沅心中猛地一跳。 姜夕媛要来? 不禁苦笑:或许,她回避比较好。 说曹操曹操到,也就一两分钟,姜夕媛到了。 她还受着情伤,却一直带着淡淡的微笑,温柔的和大家打招呼,大方又得体。 有人调笑:“难怪盛总今天这么风骚,原来是媛媛来了。“ 又有人说:“出来散散心是对的。没关系,有盛总在,肯定能哄好媛媛。” 姜夕媛脸微红,温声反驳:“别乱讲好不好?” 她连反驳都是柔的。 盛时一直看着姜夕媛笑,毫不在意那些调侃。 最后还是唐寄棠提议上船,才把大家拉回来,没让江沅继续难堪。 江沅低着头随众人上船,一直一声不吭。 盛时带给她的苦又加了一分,而存在她心里的那些甜,也相应的淡了一分。 还有两个月。 希望不要只剩下苦。 上了船,又生变故。 本来江沅和盛时已经在第一排坐好,姜汐潮把姜夕媛摁到盛时身边。 “我带着女朋友呢,没空。你帮我照顾媛媛。” 盛时嘴上说“谁没带女朋友,你是亲哥,我只是表哥,自己照顾去”,却双眼含笑往旁边挪了挪,拉着姜夕媛坐下。 江沅扭头看窗外,阳光很暖,心里却是凉的。 她很庆幸坐第一排,不用看那些人的神色,想来不过是嘲讽讥笑。 可是声音挡不住。 “三个人坐挤不挤?要不然江沅你坐后面来,后面有位。” 有人附和:“是啊,媛媛心情不好,需要人照顾。江沅你大方一点啊。” 被点名,装不了傻。 江沅慢慢转过头。 “要不然我过去吧。”姜夕媛比江沅反应快。 她刚要起身,被盛时握住手。 “坐下。” 江沅叹了口气,慢慢站起来。 “盛哥……” 盛时抬眼,神色冰冷:“你也站起来干嘛,身体不舒服还不知道坐下来休息。” 江沅没有坐,杵在那里。 后面有个男人说:“江沅不舒服,还勉强她来干嘛。趁船没开,先让江沅回去。”明明听起来挺正经的话,结果话锋一转,又变成调侃,“盛总也好专心照顾媛媛。” 有人立即接了一句:“盛总什么时候不想着媛媛。” 男人女人的笑声,毫无顾忌。 “好了好了,玩笑开大了。”姜汐潮拍了拍座椅靠背,“兄妹之间亲热一点不是应该的,瞧你们一个两个说的什么话?不准再拿媛媛开玩笑了啊。” 以前这些人还没有这么过分的,大概是笃定姜夕媛要和盛时成了,才这么肆无忌惮。 江沅低着头,眼中发涨,硬憋着,才没掉眼泪。 忽然,后面有把女人的声音响起。 “正牌女友就这么讨人嫌是吧?”声音清脆冰冷,好像还带着冷笑,“棠太子,要不然我也回避一下,给你个机会找点儿野花野草,红茶绿茶?” 死一般的寂静。 江沅不由抬头,认出说话的女人。 乔若。 第6章 盛时悄悄低头,亲吻了一下…… 江沅是第一次见乔若,却听说过她和唐寄棠那个“商业联姻”的轶闻。据传他们两个都各有所爱,在一起只为利益。外人无从判断真假,但是刚才在停车场的短暂相处,江沅倒觉得两人感情挺好的。 不过世人皆不会只用一张面孔示人,真真假假,大概只有自己清楚。 江沅在心里佩服乔若的“敢说”,简直直接怼到盛时他们脸上。 江沅现在也会怼人,但是自认为没有乔若这种君临天下的气势。 她像一个……女王。 果然,唐寄棠一开口就大叫一声“女王陛下,我冤枉啊!我对你的心可昭日月,不是什么货色都能入眼!” 乔若冷冷一下:“行了,谅你也不敢。什么白月光黑月光敢在我面前露头,你自己先以死谢罪!” 唐寄棠竟然丝毫未见生气,反而对乔若千依百顺。 “天地良心,绝对就乔女王一个!我最烦什么白月光朱砂痣了。” 最前排,姜夕媛暗暗攥紧拳头。 —— 他们闹这么一出,船上那些不和谐的声音立即消失。 “太子”的名号是戏称,也代表了家世和实力,现场这么多人,也就盛时可以和唐寄棠相提并论,其他人的不够看。 江沅又坐回盛时身边。 他们身后,有个女人压低声音:“这么拽啊乔若,难怪人家叫她乔女王,我看唐寄棠都怕她。” “戳到肺管子了呗。”男人很轻的笑,“她和唐寄棠不也就那么回事。再拽,唐寄棠还不是一边上她一边想着其他女人。” —— 盛时有点头疼。 乔若的女王性格众所周知,可是很多人不知道的是,唐寄棠是真的爱她,爱惨了,放在心尖尖上。得罪唐寄棠可能没什么,冒犯乔若,唐寄棠能和他拼命。 而乔若和姜夕媛有过节。 姜夕媛和姜家亲生女儿时荔梨阴差阳错报错了,后来姜家人选择姜夕媛,让时荔梨受了不少委屈。 乔若是时荔梨的师妹,两人情同姐妹,自然看姜夕媛不顺眼。 怎么把她们凑一块了? 盛时出去玩,喜欢找那些特别玩得开的人陪,为的是绝对的放松。就今天这帮人,一对对的都是露水情缘,俗称炮友,大家逢场作戏,要的就是气氛和热闹。 唐寄棠和乔若,应该是唯一一对真正的情侣。 本来没准备这俩人的份。 前几天唐寄棠打电话给盛时,说他和乔若整天在公司忙,累惨了,不想飞国外,五一国庆国内每个景点都到处都是人,想着盛时特别会玩,请他想个人少的去处。 唐寄棠这人特有意思,双商高,易相处,各种的“入乡随俗”,盛时也没多想,就把他们拉进来。 结果昨晚姜汐潮说姜夕媛需要散心,也加入进来。 这不,冤家路窄。 盛时垂眼,视线从姜夕媛攥得冒青筋的手上掠过,往左转,定格在侧身对着他的江沅渔夫帽下露出的一点点下巴。 弧度精巧,线条流畅,瓷白的皮肤在阳光下嫩的好像一掐就能出水。 刚才,不知道她哭了没有? —— 江沅最终忍住了,没掉金豆。 她的一半身体被阳光笼着,柔和而温暖,视野里,湖水被船身劈开,又慢慢合拢,最后变得平静如镜。 所有你所以为的风浪颠簸,终究会消弭于无形。 她的脑中突然冒出一个无聊的念头:她和姜夕媛一起掉水里,盛时会救谁? 真够无聊的。 对别人或许是难题,对盛时,简直是一道送分题。 —— 很快船靠岸,有观光车来接。这一次江沅吸取教训,主动坐到最后一排,唐寄棠和乔若的身边。 乔若偏头瞅了瞅江沅,微微一笑,一点头。 乔若的额发全梳上去,露出的额头光洁饱满。画了淡妆,依然可以看得出皮肤很好。 她真漂亮,那种攻击性的美,但是江沅不怕,反而觉得乔若很温柔,想亲近。 一路可以欣赏岛上的风光,不过没看到其他游客。 盛时这帮人总有办法,找到这种“世外桃源”。 很快到了住处,江沅从车上跳下来,去装行李的车上取了小行李箱,看似随意的跟在乔若身后。 眼角余光里,盛时正低着头和姜夕媛说话,唐寄棠拍了下盛时的肩膀。 “兄弟,借一步说话。” —— 盛时陪着唐寄棠走到叽叽喳喳一群人的最后。 唐寄棠很直接:“兄弟,你当时也没说姜家人也在。” 盛时也有点过意不去。 “他们临时参加的。媛媛遇到点事,想出来散散心。” 唐寄棠不是那种难缠的人,很大度的表示理解。 “我明白。我知道姜夕媛是你的心上人,不过我家若若的脾气你可能也有所耳闻。我们出来都是为了放松放松,不是为了添堵的。要不然这样吧,我们尽量不让她们碰面。” 盛时无异议。 目的达成,唐寄棠轻快上前去追乔若,没走几步,又停下来。 盛时走上前。 唐寄棠揉了揉鼻尖:“兄弟,你的私事我个外人也没立场管,就是……怎么说呢?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那小姑娘怎么着也算跟你一场,多多少少也让你开心过,给她留一点尊严吧。这么埋汰一个小姑娘,不合适,你说对吧?”一拍盛时的肩,“抱歉,多管闲事了,见谅哈。” 唐寄棠这一次说完,立即大步追上乔若。 前面那一帮人三五成群,说说笑笑,很是热闹。本来江沅一直跟在乔若后面,看起来两人是同行,唐寄棠一追过去,乔若往他身边挪了一点,立即就能发现,江沅其实只是一个人。 可是她一直没有回头找盛时,也没有等他。瘦削的背影一直不紧不慢的缀在人群的边缘,反而更显得孤单。 —— 房间分布在别墅的二三楼,姜夕媛拿了二楼的钥匙,唐寄棠很自然的带着乔若去三楼。 盛时拿了姜夕媛隔壁房间的钥匙。江沅跟着他进门时忽然想,今晚他会不会偷偷跑到隔壁? 不知道房间隔音怎么样? 洗手间哗啦哗啦的水声停了,盛时走出来。江沅放好行李,也打算去一下洗手间。 走到盛时身边时,他伸臂拦住她。 江沅一愣神,已经跌进盛时怀里。 “盛哥……” 盛时的嘴唇狠狠压上她的。 这个吻来得莫名其妙,而且非常粗暴,江沅被压的节节后退,直到倒到床上。 这是要上床的节奏? 可是这个时间,姜夕媛还在隔壁…… 江沅推了下盛时,没用什么力,却推开了。 盛时的双肘支在床上,虚虚的笼着江沅。 “你不是喜欢骑马吗,这里有马场,我带你去。” 盛时的温柔也来的莫名其妙,不过温柔总比冷漠好。 江沅不自觉点头,很开心的。 “好啊。” 盛时眼里也有了笑意,又在江沅嘴唇上啄了一下,先起身,把手递过去。 “我拉你起来。” 江沅把手放进他的手心里。盛时一用力,像以前对付赖床的江沅那样,一把将她拉起来。 江沅咯咯笑,还没有站稳,整个人又倒回去。 这一次是很温柔的吻,盛时刚洗过手,手上还残存着凉意,捧着江沅的脸亲吻时,江沅只觉得脸上发烫。 非常缠绵持久的一个吻,亲了嘴唇又亲额头,眼皮,鼻尖,最后又回到嘴唇,郑而重之,如获至宝。 江沅被亲的意识涣散,短暂的忘记姜夕媛这个人的存在。 被盛时牵着手去马场时,她还晕晕乎乎。 直到看到姜夕媛。 打算骑马的人不少,唐寄棠和乔若也在。 看到两人手牵手走过来,众人神色各异。 “吵架又和好没见过啊。”好像怕众人不信,盛时一手揽着江沅的腰,一低头,亲了下江沅的额头,“给你们见识一下,哄女朋友要这样。” 他的举动太自然,这里有大半的人开始在心里犯嘀咕:难道真是吵架了,刚才才由着大家胡来? 姜夕媛走过来,笑眼弯弯的看着盛时。 “你们也来骑马吗?” 盛时还牵着江沅的手,她刚有抽开的动作,就被他一把攥紧。 “嗯。” “嫂子会骑吗?” “嗯。” 姜夕媛面露惊讶之色:“嫂子真厉害。我还是不敢,时哥你等会儿能不能教教我?” 盛时对她格外和颜悦色:“好。”松开江沅,他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去玩吧。” 即使只是假的,盛时刚才给她的,都是甜。江沅很识趣,给他们相处的留下空间。 —— 江沅一眼就看中了那匹枣红马,和她的丸子长得特像,看她的眼神,都是相似的温柔。 江沅最喜欢温柔的人和物。 别人还在换骑马装,或者挑选马匹时,江沅一手牵缰绳,一手摸了摸枣红马的背,一只脚踩上马蹬,借力一跃,已经坐到马上。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身轻如燕。 稳了稳身体,她双腿一夹马腹,枣红马如一阵风般飞奔而出。 “行家啊这是!”一记响亮的流氓哨,乔若将手从唇边挪开,“漂亮!” 唐寄棠摸了摸她的后脑勺,“收敛点行不?不过我说盛总,你家小姑娘可以啊。” 盛时嘴角上扬,目光追随着那抹红色:“她很喜欢这个。” 一会儿功夫,江沅已经跑出一大截,渔夫帽被风吹走了,她哇哇大叫了几声“我的帽子”,人早就变成了一个小红点,只留下一串清脆的笑声。 盛时脸上的笑意更深,甚至隐约有一丝形容不出的柔情。 姜夕媛看得心惊肉跳,弯了弯嘴角,她柔声请求盛时:“嫂子果然厉害。时哥,你教教我吧,我也想学。” 盛时笑盈盈的:“好。马挑好了吗?” “好了。”姜夕媛亲热的握住盛时的手。 旁边,乔若翻了个白眼。 盛时的手机突然响起来。 “帅哥,事成了。” 盛时背过身,抿了抿嘴角。 “昨晚?” “嗯。看微信,我发了相片给你。” 盛时匆忙打开微信,一眼看到那张相片。 一个男人平躺在床上,看样子是睡着了。从露在被子外面的手臂和肩膀看,可能刚刚有过鱼水之欢。 男人的脸盛时再熟悉不过。 盛长胜,盛时的爸爸。 盛时给对方发了一句“继续努力”,随手删掉这条微信。 有笑声从远方传过来,越来越近,还有踢踢踏踏的马蹄声。 盛时迎上去。 枣红马经过他身边减速停下,江沅收不住笑,兴奋的像个傻子。 刚要跳下来,盛时摁住她的腿。 “一起。” 江沅瞪大眼睛:“行不行啊,这马……” 盛时已经跳上马,把她揽在胸前,双手包握住江沅持缰绳的手。 “走!” 枣红马再次飞跃而出。 风吹的江沅的头发翻飞,拂到盛时的脸上,痒痒的。 盛时悄悄低头,亲吻了一下江沅的发顶。 江沅一直在笑,丝毫没有察觉。 什么情比金坚? 什么一生一代一双人? 他倒要看看那个利益联盟是不是真的固若金汤,牢不可破! 第7章 盛时真是个禽兽 江沅露的这一手,引起了乔若的兴趣,等江沅和盛时慢悠悠的骑马回来后,她明显对江沅热情了一点。 “你骑马很六啊!这个我是真不行,要是飙车,我就陪你玩两圈了。”好像怕人说她吹牛,她扭头冲旁边吼了一句,“是吧,棠太子,我开车的技术不丢人吧?” 唐寄棠十分善于吹捧自家女友:“那是,杠杠的,秋名山之神。还会唱京剧,老艺术家了。” 乔若摆了摆手:“后面这个就算了,也就玩玩票。” 江沅却好像听到十分了不得的事,双眼放光。 “若姐,你会唱京剧?” 乔若挺矜持的:“就那三板斧,真要论行家,得听我师姐的。时荔梨听说过吧?” 江沅点头如小鸡啄米。 “听过听过,她是你师姐啊。”难怪乔若那么讨厌姜夕媛。 想到姜夕媛,不由往那边看过去。盛时已经被她拽到一匹马旁边,正小心翼翼地扶着她上马。 看得出姜夕媛是真不会,试了两三次都不行,反而不小心倒在盛时怀里。 盛时一脸关切的问了她一句什么,姜夕媛柔柔一笑,盛时也跟着笑了。 江沅默默低下头。 旁边的人都是一脸看好戏的神色,也弄不明白盛时到底是什么个态度。 这是要左拥右抱,享齐人之福? -- 乔若本来没打算搭理江沅的。她不会武断的给人打什么不好的标签,但是明显三观不同,没相交的必要,那种委屈求全,不在她的行为准则里面。 经过刚才那一出,她才稍稍对江沅改观。 这会儿看这小姑娘失落的表情,不由生了一丝恻隐之心。 “你是正牌,是盛时自己选的,管她什么白月光朱砂痣,敢跑你面前撒野,别给他们留面子。做人要有底线……你的脾气太好了。” 江沅抬头,轻轻的“啊”了一声,继而摇头。 “不一样的。”似是有什么要说的,最后还是咽了回去,只慢慢将风吹乱的头发捋到耳后。 她喜欢温柔的东西,比如今天的风,阳光,还有,曾经的盛时。 不远处,姜夕媛终于顺利上了马,僵硬着身体牵着缰绳,盛时小心地陪护在旁边,阳光照着他的笑脸,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盛时的温柔,已经不属于她。 其实以前也不属于,是姜夕媛暂时寄存在她这里的。 江沅收回目光,轻叹一声。 “若姐,你能教我唱京剧吗?” 现如今传统戏曲式微,那帮票友几乎都是上了年纪的中老年,年轻人喜欢的,真的不多。 乔若惊讶:“你想学这个?” 江沅圆溜溜的眼睛里再次有光闪现。 “是啊,我好喜欢学东西。好有成就感。” 她说的是“学东西”,而不是“学京剧”。 乔若来了兴趣,调笑道:“那你都学过什么?” 江沅抿唇沉默,慢慢掰着手指:“钢琴,小提琴,古筝,画画,主要是油画,跳舞,这个比较杂,还有书法,我喜欢狂草,然后还有滑雪,网球……嗯,还有,我的专业是日语,选修了法语,我还学了粤语,”因为傅家在香港,“当然,还有我最喜欢的,骑马。不过开车我不太行,”江沅瘪了瘪嘴,“才拿到驾照。” 乔若目瞪口呆。 学这么多,还是人吗?这是行走的学习机啊! 乔若也是个爽快人,既然这个“人形学习机”有兴趣…… “行,我介绍我师姐给你认识。要学,咱就拜个名师。” 江沅欢呼雀跃,双眼笑成两道月牙。 江沅失落时是楚楚可怜,这样眯着眼睛笑时,却是灵动可爱,甚至还带着一点稚气。 乔若有点疑惑:“你多大了?”看起来很小好像。 江沅:“快二十了。我十月份生日。” 也就是才十九岁半,果然还是个孩子。 乔若又问:“那你和盛时多久了?” 这句话完全是随口一问,问完还有点后悔,怕江沅多心。 谁知江沅根本不在意。 “再过两个月就一年半了。”也到了他们约定结束的时间。 乔若:…… 也就是说,她刚成年,就被盛时拐上床了。 乔若和唐寄棠默默对视了一眼,达成了一个共识。 盛时真是个禽兽。 -- 即将有个师傅,还意外得到了一个朋友--乔若应该可以算是朋友了吧--江沅觉得这一趟是来值了。 这种喜悦冲淡了盛时带给她的那些痛苦。 吃完午饭,盛时被姜汐潮叫走,一家人去棋牌室打麻将,江沅抱着被子睡得昏天暗地。 最后是被傅衍行的电话吵醒的。 接完电话,江沅怔忡地坐在床边。 傅衍行说,帮江沅物色的人七号会过来这边,要求江沅与他见一面。 如果不出差错,这应该就是她未来的丈夫。 傅家太复杂,是各种媒体追逐的对象,当初江沅母亲花了很大的力气,才让傅衍行稍微做了一点妥协。 江沅二十岁才回归傅家,之前给她足够的隐私和宁静。 江沅叹口气,仰躺到床上。 马上二十岁了,傅衍行说过,不准她远嫁,未来的丈夫,只准在香港找门户对的。所以当初她才和盛时有个一年半的约定。 只是现在,盛时还需要吗? 他已经有了姜夕媛,应该不需要江沅了吧? 眼睛有点酸。 江沅闭上眼睛,将手压到额头上。 盛时是她好不容易争取来的“自由之路”,事实证明是错的,那么她对盛时的迷恋,会不会也是错的? 她喜欢的拥抱,亲吻,或者肌肤之亲,是因为是盛时给予的,还是恰好是盛时给予的,当时如果其他人抢先一步,其实也可以? -- 江沅想不出答案,这让她在晚上的聚会上,一直心不在焉。 乔若和唐寄棠此行目的就是为了放松,聚会没多久,两人就离场休息。 江沅失去可以交谈的人,一个人跑到湖边吹风。 这里一个很宽敞的平台,晚风从湖上吹过来,带来一种潮湿的凉意。 风真温柔。 身后,别墅高大的落地窗里,盛时和姜夕媛并排坐在一张沙发上,偶尔头凑在一起低声交谈一两句,画面十分养眼。 江沅趴在湖边的栏杆上,眼角酸涩。 想回家,学校,老家,甚至傅家都好,就是不想留在这里了。 “江沅。” 身后有人叫她,江沅慢慢抬头,转身。 趴得太久,头有一点点晕,她捂着额头揉了揉,轻声打招呼。 “姜小姐。” “有些事想和你谈谈。”姜夕媛倚到栏杆上,笑靥如花,“你可能不想承认,但是,盛时爱的人,一直是我。” 这是挑衅,但是姜夕媛有这个底气。 江沅无言以对,因为辩驳不了。 “今天马场上,你是不是觉得盛时对你特别好?”姜夕媛扬了扬下巴,一脸倨傲,“那是为了跟我赌气,明白吗?因为我说还没拿定主意要分手。” 今天盛时的温柔的确来得莫名其妙,如果这样解释,好像一切都通了。 江沅苦笑。 是她自己蠢,看不出其中缘由。 “那你为什么不接受他?他这么爱你。” 姜夕媛轻嗤一声,看江沅如看小孩子。 “轻易得到的,哪还有人珍惜。” 江沅算了算她和盛时从认识到上床的时间。 原来如此。 是她不懂人性。 “还有,别妄想仗肚逼婚,盛时不会要的。”姜夕媛轻佻一笑,“昨天你不是已经验证过了。还好不是真怀孕了,要不然你现在就是躺在医院的床上了。” 江沅呆立当场,一瞬间,凉意爬遍全身,直透心肺。 她连这个都知道?! 盛时告诉她的吗? 为了表忠心? 江沅僵硬地转动脖子,想扭过头去看室内的盛时,想知道他现在是什么表情。 刚只转了一个很小的幅度,姜夕媛忽然一把抓住她的手。 “嫂子,你听我解释……” 转变太突然,江沅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只听到“扑通”一声。 姜夕媛掉进湖里。 “救命……救命……”姜夕媛拼命挣扎。 江沅感觉自己好像在做梦,她在梦中转头。明亮的灯光下,隔着玻璃窗,她看到盛时冰冷的双眼。 洗不清了。 就算她掉进湖里,大概也洗不清了。 那就求证一下。 江沅一头扎进湖里。 江沅不会水,对水的恐惧激起了她本能的求生欲,可是她呛了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双手双脚乱蹬乱划,还是阻止不了身体的下沉。 冰凉的水漫过头顶,晃动的明亮处,有人影往湖里纵身一跃。 江沅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努力将一只手伸出水面。 “救我!” 岸边的光线照进湖里,只剩一点朦胧的光影。 在这道光影里,江沅看到那个白色的人影正往姜夕媛那边游去。 江沅努力伸直的手臂也没入水里。 最后一点混沌的意识里,她想到上午在船上,自己想过的那个无聊问题。 假如她和姜夕媛一起掉水里,盛时会先救哪一个? 她终于猜对了一回。 第8章 他不爱你 江沅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地上,天很黑,乔若跪在她的身边,双手撑地,她的脸就在江沅的正上方,头发还在不断的滴水,滴到江沅的脸上。 她的身后,站着唐寄棠,也是一身水。 “江沅。” 江沅头晕,腹部痛,呛了水,眼睛喉咙鼻里也在痛,好像全身上下,没有一个好的地方。 她很艰难地挤了一个笑容。 “若姐……” “你差点儿就死了……如果不是我跟唐寄棠忽然想下来走走。” 乔若应该是性情中人,对她这个萍水相逢的人,也不吝啬善意。 “谢……谢。”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 乔若咬牙:“我不是要你感激我们。你看看清楚,他不爱你,不管你死活。” 江沅眼泪瞬间滚滚而下。 看得清楚,一直都很清醒,只是她理解错了“在一起”和“爱”之间的关系。 -- 江沅很少哭。 小时候,完不成妈妈交的任务,或者出于小孩子的天性偷懒,被妈妈惩罚时,也曾哭着揪妈妈的衣角,可是她的眼泪不值钱,打动不了妈妈。 渐渐的,江沅就不再哭了。 陈齐的死,是妈妈告诉她的。 当时妈妈说:“陈齐死了。淹死的。看看,不学好的人,就是这个下场。” 江沅没有哭,只是不信。 “他会游水。” 妈妈的的笑很刻薄:“淹死的都是会水的。江沅,你要是再跟他学,就是这种下场。” 江沅没有见到陈齐最后一眼,也没为他掉过一滴眼泪。 后来,妈妈过世,江沅也没有哭。 妈妈多年扭曲式的控制,让她几乎没有正常人的喜怒哀乐。 当年从楼上跳下来,摔断了一条胳膊,痛疼和脑震荡带来的恶心和呕吐,也不曾让她哭过。 倒是妈妈哭了。 “沅沅,连你也要逼死妈妈吗?你想要什么自由?” 江沅不理解妈妈的反应,甚至不惧怕死亡。 太快了,无法反悔,掉下去人就晕了。 而且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自由。 她都不是想寻死,是妈妈对陈齐死亡一事的态度,让她一时冲动。 走到今天,再一次濒死过一回,江沅知道了恐惧。 假如自由就是意味着痛苦,眼泪和死亡的话,倒不如像以前那样无知无觉。 -- 唐寄棠弯下腰,小心提醒:“若若,把她送回房去。我们也该换下衣服,小心冻感冒。” 乔若手撑着地想站起来,晃了一下:“唐寄棠,你来抱她。我没力。” 唐寄棠刚要上前,乔若的另一边出现一双腿。 是盛时。他黑色的裤子裹着腿,也是全湿透了。 为了救姜夕媛。 “我来。” “滚开!”乔若狠推盛时一把。她应该是真的很有底线和原则的人。 “若若。”唐寄棠安抚性地摸了摸乔若的头,拽着乔若一只手臂,将她拽起来,抱在怀里,“交给他处理吧。我们始终是外人。”偏过头,他冲盛时一点头,“你来吧,我们去换身衣服。” 江沅闭上眼睛。 身体被轻轻抱起,贴得近,可以听到熟悉的呼吸和心跳声。 这是她曾经迷恋过的。 一直与人隔着距离,遇到盛时时,江沅很喜欢与他的肢体接触。接吻,拥抱,都觉得开心,最喜欢的还是在床上的肌肤之亲。裹着被子,皮肤贴着皮肤,最最亲密的姿势,最最亲近的人。 记忆里,这些场景都伴着热和汗。现在,江沅只觉得冷,瑟瑟发抖,咬着牙关也无济于事。 -- 盛时将江沅抱到房间里,用热水冲了个澡,用大毛巾裹了,头发擦到半干,放到床上用被子裹紧。 江沅一直闭着眼睛,睡着了一般,只身体一直不停的打着颤。 盛时随便穿了套衣服,上了床,将江沅抱在怀里。 “是不是冷?” 江沅还在发着抖。 “我没……推她。”江沅很虚弱,有气无力的。 她也没指望盛时相信。 盛时的下巴抵着江沅的头顶:“我知道。她说你是想救她。你不会游泳,逞什么能?” 江沅头晕,无法正常思考,愈发不明白姜夕媛到底想做什么? 不是要栽赃她吗?为什么要这么说? 她只会实话实说:“我也……没想救她。” 盛时“嗯”了一声。 江沅不明白他发出这个字的意义。可是她很累,身心俱疲。明明有很多话想说,比如,“我们提前解约吧”,还有“我不爱你了,盛时”,可是不想讲,连嘴唇的张合都太费力。 -- 姜汐潮在外面敲门,盛时轻轻放开江沅,掖好被角,走过去开门。 姜汐潮:“媛媛受了惊吓,一直找你。” 盛时点了点头:“我过去看看她。” 出了门,在两道门的中间,姜汐潮凑近盛时。 “盛时,媛媛不让我说。你知道媛媛就是这样,太善良了。刚才她说江沅是想救她……”他压低声音,十分愤慨,“其实是江沅推她的。她怕影响你们感情。” 走廊昏黄的灯光下,盛时脸阴沉沉的。 “真的?” “这能乱说吗?就是媛媛她……太傻了。” 盛时冷着脸点头。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门边,盛时敲了两下门,抢先打开门。 姜汐媛躺在床上,眼角还带着泪。姜汐潮的女朋友在陪着她,盛时一进来,两人主动离开,帮着带上房门。 姜汐潮女友回头瞅了眼紧闭的房门,略带着一点艳羡:“盛时真喜欢你妹妹啊。” 姜汐潮得意一笑:“我这个妹妹啊,值钱着呢。把盛时吃得死死的。” 早些年盛时对姜夕媛倒没什么特别,后来抱错的事被发现,姜夕媛的善良懂事忽然让盛时心动,为爱甘当备胎,一当好几年,还找了个江沅做替身。 姜汐潮本事不大,野心不小,以前盛时不太爱搭理他这个表哥,自次爱上姜夕媛,盛时对他这个未来的大舅哥那是真的没话说,可以说是有求必应。 盛长胜就盛时一个独苗苗,以后盛时接手了公司,媛媛嫁给盛时,那他姜汐潮在盛氏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前途无量。 也算他家没白养这丫头一回。 -- 盛时在床边坐下。 只开了床头灯,姜夕媛眼睛亮晶晶的,明显还闪着泪光。 “时哥。” “好点了吗?” “嗯。刚才吓死了,还以为要死了呢。时哥,你还在怪我吗?” 盛时帮她掖了掖被角。 “要怪你,还会急着救你吗?” 刚才那一幕,很让姜夕媛得意。盛时毕竟最爱的是她,江沅□□多久都没用。 “时哥……”她一把握住盛时的手。盛时做了个抽手的动作,又反握住她的手。 “别多想,早点休息。” “你陪我。”她脸微微一笑,“我是说就坐在这里看着我睡,不是……” “不是哪样?”盛时笑着问,明显明知故问。 盛时的反问让姜夕媛脸更红了,垂着眼皮,一脸欲语还休。 “我……我还不知道……要不要给他一次机会。” 盛时的笑容僵了一秒,似失望,也似无奈。 “我明白,你一向善良,毕竟好几年的感情,一时放不下,也能理解。”他的脸上有无限柔情,“我说过,我只希望你能幸福,不管这种幸福,是不是我亲自给的。” 姜夕媛眨了眨眼睛,又快哭了。 “时哥……” 盛时抽回手,摸了摸她的头发。 “媛媛,刚才人多,我没细问,你老实告诉我,真是江沅想救你,而不是”他眼中闪过一抹阴戾,“……她推你下水?” 姜夕媛拼命摇头。 “我要听实话!” 姜夕媛愣了一下,扑过来,搂住盛时的脖子,呜咽起来。 “大家都知道……你喜欢我……我身份太敏感……嫂子讨厌我也能……理解……时哥,我……我真的不想影响你们感情……刚才我宁愿你先救的是嫂子……我不想被人戳脊梁骨。” -- 落水那个小插曲很快过去,毕竟没真出人命,又是和自己无关,刚才没进行的项目,当然是继续进行。 谈论间很自然提到刚才落水的事,盛时紧张姜夕媛有目共睹,加上姜汐潮的添油加醋,盛时在众人眼中,就是为了姜夕媛命都可以不要。 有女人在羡慕姜夕媛,也有男人,暗暗的,打上了江沅的主意。 十二点多,李松柏悄悄摸上二楼。 他喝了不少酒,走路摇摇晃晃的。正所谓酒壮怂人胆,酒精也能催发性/欲。江沅的美貌,还有她落水后显露的身段,都在刺激着李松柏的神经。他常年在女人堆中打滚,玩得也开,出格的玩法没少弄,可是肖想盛时的情人,那就太出格了,要不是刚才盛时救人时表露出来的态度,他还真没这个胆。 李松柏刚上二楼,巧了,正好看到盛时从姜夕媛房中出来。盛时衣服穿得很随便,完全可以用衣衫不整来形容。 李松柏心下了然,立即冲盛时打了个意味深长的招呼。 “盛哥,辛苦了哈。”这个时间了,绝对是刚和姜夕媛上过床偷溜回来,试图掩人耳目。 盛进停下,随意一笑。 “这种辛苦事,李总不也没少做。” 李松柏哈哈笑,凑上前,喷着一口浓重的酒气。 “理解理解,男人嘛,就是要多出点力。”他搓了搓手,干笑两声,“媛媛睡了?” “嗯。”见李松柏欲言又止,又问,“李总有事?” 李松柏嘿嘿干笑,几乎凑到盛时耳边。 “盛哥,兄弟我有个不情之请。” 盛时十分无所谓:“有话直说就是了,第一天认识啊,我什么性格你们不知道,能帮一定帮。” 要的就是这句话。 酒精刺激着李松柏,为了下半身,这张脸不要了。 “盛哥,这样的,我看你跟媛媛是成了。那……”他往江沅那边呶了呶嘴,“你能不能……嘿嘿……能不能把江沅借兄弟玩一次?” 说完就忐忑地看着盛时,好像解释一般低声嘀咕:“你知道我就好这一口……这不,我看盛哥你对她也不上心……要不然也不敢……” 灯光昏暗,盛时面无表情沉默。 李松柏暗想造次了,刚想挽回,盛时忽然轻嗤一声。 “看上她了?” 这是……有戏?! 李松柏狂喜,感觉自己马上就能摸进屋,抱着江沅为所欲为。 “太嫩了,一掐估计都能出水。盛哥你就是艳福不浅……”李松柏两只手在空中做了个抓握的动作,“那胸,我这手都不知道能不能抓得下……等下我得试试。不知道叫得好不好听?” 盛时抿着唇,耐心得听他说完,忽地转身,走到江沅住的那间房门口。 李松柏:…… 这是行,还是不行啊? 盛时吊儿郎当的一偏头:“李总,还愣着?” 我……我去!盛时太够意思了! 李松柏乐得几乎找不着北,几步跑过去,跟着盛时溜进门。 和三楼一样的格局,外面是一个大的会客室,里面是卧室,卧室连着一个非常大的临湖露台。 会客室没开灯,卧室的门是关着的,门缝下露出一点点昏黄的光线出来。 李松柏浑身燥热,眼睛刚适应黑暗,正要道谢,忽得觉得面门一痛,人往后跌了几步,还没站稳,腹部就被狠狠地踹了一脚。李松柏连叫都来不及叫一声,又有拳头砸到脑袋上。 第9章 我们,提前解约吧 江沅睡得不踏实,姜汐潮过来她大概知道,盛时去陪姜夕媛她也知道。 头太晕,昏昏沉沉的,身体上的不适,反倒减轻了心理上的痛苦。 她一时清醒一时迷糊的睡着,盖着被子还是觉得冷。直觉自己应该是病了,可是动不了,没办法叫人。 也无人可叫。 落水时她背着包,是防水的,手机应该还能用,可是,不知道打给谁,也没力气爬起来拿手机。 她是真的冷,将被子裹得紧紧的,缩成一小团。 迷迷糊糊中,感觉外间有很奇怪的声音,很沉闷,好像是打斗声,还有男人呼痛的声音,可是听不真切,一会儿又没有了。 大概是幻听吧。 她在重新恢复的寂静里,昏睡过去。 -- 李松柏感觉今晚他大概要交待在盛时手里了。 是,是他斗胆越界了,可这不就是一个女人嘛,还是他盛时不上心的,就算为了男人的面子不给玩,也没必要下这么狠的手吧? 李松柏认识盛时好几年了,自认为他们还是十分脾气相投的。盛时这人吃喝玩乐十分精通,因为有个心上人,在男女关系上的确比他们单纯一点,可是也还是养了个替身小情人泄火。 就这玩刚成年的小姑娘的行为,他盛时也不见得多有节操。 李松柏泥一样瘫在地上,脸上大概是开了个调料铺。浑身上下哪哪都疼,应该就没有一块好肉。 “盛哥……”他呼哧呼哧吭着气,“这事……我越界了……我该等你腻了……” “李松柏。”盛时打断他。 盛时的身影是一个朦胧的轮廓,看不清他一丝表情。 他走到李松柏身边,慢慢蹲下来。 “李松柏,”看样子他挨揍,还把盛时累着了,他呼吸微沉,声音又沉又冷,“不要打江沅的主意。” 李松柏点头如捣蒜:“我懂,我懂……我绝对等你……” “我是说,无论何时都不行。”盛时拍了拍李松柏的脸,他的手上还沾着股血腥味,下一句出口,形如鬼魅,“要不然,我弄死你。亲手弄死你!” -- 章迟早刚睡下,就被手机吵醒,气得想骂人。待看清人名,不由皱起眉头。 什么点了啊大少爷,还让不让人民公仆好好休息啊。 “你们到底要查到什么时候?!”刚一接通,就被吼了一嗓子。 章迟早有点懵:“怎么了?” “一查查好几年,一点进展都没有,你们警察都是吃干饭的是吧?整天要我提供情报,提供情报,薪水要不要也让我帮着领?” 这么一大晚,这么大火气。 性生活不协调吗? “盛时,”章迟早爬起来,靠坐在床头,“你冷静一点。” 不对劲,盛时以前从来没有这么失态的时候。 盛时在那边吼:“我他妈的冷静不了!” 说他是吼吧,那声音又好像压着,怕吵着人似的。 这不是当初跟他说“盛长胜的确打算对我下手”时,也镇定无比的盛时。他疯归疯,但是平时是理智的疯批,现在,却变成暴躁的疯狗。 到底什么事,把他逼成这样? “到底怎么了,这么一大晚的?”章迟早忽然想到一件事,“不对,那小姑娘不是没怀孕吗?你怎么急成这样?” 昨天还是前天,盛时蛮横无比的让他想办法,保护那个叫江沅的小姑娘,因为她怀孕了。当时盛时多霸气啊,说“钱我出,多少都行,我被盯得太死,你们来。你们找个地方……她没亲人了,要不然给她改名换姓,安排到国外读书,反正要保证她的安全,把孩子平安生下来。你们不是就擅长这个吗……别说那些一看就一堆漏洞的办法,我要的是万全之策。” 章迟早有点纳闷:他们警察什么时候干起安保的活了?当他们是中.南.海保镖呢是吧。 结果没多久,盛时又打电话过来,说弄错了,没怀。那语气,好像是安心,更像是失落。 江沅都没怀孕,盛时发什么神经? “你们最好有效率一点,要不然我亲自来。按我的方法,大不了鱼死网破。” 章迟早开始头疼。 “盛时,你昏了头了。你要敢乱来,真犯了法,我亲手抓你。” 盛时:“随便。” 章迟早气结,见硬的不行,只能来软的。 “再忍忍,行吗?忍了这么多年,你再忍忍。你不想死的对吧?” “无所谓。” 语气太冷,章迟早打了个激灵。按这疯子的尿性,大概还真无所谓。 思忖了片刻,章迟早换了个方向。 “你不怕死,也该想想江沅吧。不到二十岁呢,你忍心?你不是还想和她结婚生孩子吗,她要出事了,你跟谁结跟谁生?” 盛时挂断了电话。 章迟早长呼一口气。还好,江沅两个字依然管用,能让这个疯子冷静下来。 不过,到底发生了什么? 会不会影响到他们的布局? -- 将手机丢到洗手台上,盛时双手撑着洗手台,镜子里的他双眼发红,余怒未消。 李松柏年纪不大,可惜平时生活太放纵,又是被突然挨揍,没反应过来,盛时刚才没吃亏,不过右手还是在揍他时弄破了,一大块的血污。 拧开水笼头,将手放到下面,看着血水打着旋被带走,盛时终于慢慢平复了情绪。 他脱掉沾了血的衬衣,再一看,裤子也沾了一小块,干脆一起拽掉,只着内裤,光着脚,走出外间的洗手间,蹑手蹑脚走到卧室门前,一点点旋开房门。 里面,江沅快缩成了一只小虾米。 盛时快步走过去,上床,刚一挨到江沅身体,吓了一跳。 这么烫! -- 江沅烧得头昏沉沉的,全身乏力,迷糊中感觉自己被人抱起来,好像是坐了船,又坐了车,然后来到什么地方。有人在说话,声音有熟悉的也有陌生的。然后她终于又躺到床上。 她大概知道自己是被送到了医院,也知道是谁送她过来,可是没力气,不想睁眼。 后面,耳边安静下来,她终于睡了过去,十分踏实。 再次醒来,发现天已大亮。身边没有人,病房里静悄悄的,床头摆着鲜花,点滴已经取下来,她的右手上还贴着取针头时的那一小块纱布。 江沅仰躺着,大脑放空了几秒,打算摁铃叫个人过来问问情况。 洗手间里忽然有动静,片刻后,盛时走了出来。 四目相对,江沅先垂下眼皮避开。 不知道说什么好。 怪他不救她,可是姜夕媛也需要人救,盛时先救自己喜欢的人,无可厚非;不怪?人命关天,众生平等,她的命也不比姜夕媛的贱。 盛时拖开椅子,在床边坐下。 长久的沉默。 在江沅以为还要继续沉默下去时,盛时开了口。 “江沅。你昨晚发高烧了,肺炎,我没能及时发现。” 他的声音低低沉沉的,有点熬夜后的疲惫。 可是依然没有“对不起”。 盛时在她面前,从来不善于说“对不起”。 江沅抬眼,终于看清盛时。他看起来有点憔悴,下巴处有一点淡青色阴影,大概是没来得及刮胡子。 “盛……哥,”江沅很努力,挤了一点笑容出来,让自己看起来甜一点,乖一点,软萌一点,毕竟,她下面的话,可能要得罪盛时。 果然,盛时的神色缓和了一些。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等你好了,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这算是又一次递了台阶过来? 江沅心中发苦,笑也变得僵硬。 “不用了。”她直视盛时的眼睛,轻而坚定的,“我们,提前解约吧。” 第10章 从现在起,你是盛太太了 阳光从阳台溜进来,床头的花很新鲜,大束洋牡丹搭配着勿忘我和白色的满天星。 盛时斜倚着椅背,似笑非笑的。 “只剩下两个月,都不肯再陪我?” 他明明知道原因。 江沅委屈得想哭,硬憋着,不想丢脸。 “你现在,也不需要我了。” “怎么不需要,”盛时笑得漫不经心,又意味深长,“她打算给那个出轨男一个机会,很快会回国外。” 这个理由,让江沅更想哭了。 有人拿了早餐过来,盛时将清粥小菜一一摆到床头柜上。 “刷牙洗脸吃早餐,有什么要商量的,吃饱了再说。” 现在主动权在他,江沅得尽量配合。她去洗手间洗漱,从镜子里看到自己苍白得近乎无血色的脸。 即使她已经这样了,盛时也没有对她心软。 江沅慢腾腾地回到床上,靠坐在床头。盛时端着粥,舀了一调羹:“张嘴。” 江沅:“我自己来。” 盛时固执地举着调羹,明明是帮助她的动作,语气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不是让你做选择题。张嘴。” 江沅乖乖张嘴。 粥熬得很粘稠,有很浓的谷粒香气。 咽下一口粥,江沅:“盛哥……” “嘘。”盛时打断她,“先吃早餐,乖。” 江沅无奈,只能安静吃粥。 一碗粥很快见底,江沅再不肯张嘴,盛时冷着脸看了她一会儿,忽然倾身过来。 嘴唇上忽的一热。 江沅还没有反应过来,盛时已经端坐回椅内。 “嘴角都是,”盛时笑得愉快,“小孩子一样。”转眼间脸色一变,干脆利落的说了两个字,“不行。” 江沅跟不上他的节奏。 “什么不行?” “两个月,一天都不准少。江沅,接吻是你主动的,上床是你主动的,替身是你答应做的,一年半的期是你提的,桩桩件件都如你的意,你真的觉得,提前解约,我就会一口答应?你长得美,想得更美啊。”顿了顿,盛时的表情变得更加冷漠,“你敢提前解约,我就敢延长合同,让你一辈子都摆脱不了我,我结婚了,你也要给我当情妇。要不要试试看?” 江沅因为吃了早餐,略微回暖的脸,瞬间变得比刚才还惨白。 江沅内心最大的阴影是妈妈一遍遍哭着问傅衍行为什么不肯放过她,所以当初和盛时约定时间,既是因为她只有这么一点自由时间,也因为,她怕盛时像傅衍行一样。 看盛时的反应,提前解约已经无望,江沅只能退而求其次。 “那你得答应我,两个月后,你真的放过我,不再纠缠我。” 盛时好像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放声大笑。 “你想多了吧,我干嘛要纠缠你。真拿自己当香饽饽啊。” 江沅长舒一口气,完全没有被侮辱的感觉。 还好,盛时在这一点上,比傅衍行好。 江沅那一丁点放松的神色,好像又惹到了盛时。他站起来,坐在床边,揽过江沅,亲了亲她的脸。 “要摆脱我,开心了。别急,这两个月,你还是得给我抱,给我亲,给我睡。你不是最喜欢吗?” 那是以前,现在…… 江沅觉得她不喜欢了。 脸上又被亲了一下,盛时的嘴唇几乎贴在她的耳上。 “沅沅,我们像以前那样,好不好?” 这一刹那,江沅想到傅衍行。 昏暗的卧室内,妈妈瘫跪在地上,满脸是泪的仰着头:“傅衍行,你放过我,好不好?一日夫妻百日恩,你放过我,行吗?你有那么多女人,不是非我不可,对不对?” 傅衍行坐在床边,逆着光,看不清脸。 “以前觉得你聪明,”他摸着妈妈的脸,声音又沉又冷,令人毛骨悚然,“现在发现就你最蠢。” 妈妈绝望的哭了。 傅衍行拉过妈妈,让她靠在自己腿上,抚摸着她的头发,动作间竟好像深情无限。 “像以前那样爱我不行吗?我们可以像以前那样幸福。” 怎么可能像以前一样呢? 江沅的眼泪悄无声息夺眶而出。 昨晚在梦里,她梦到了盛时。梦里的盛时很温柔的抱着她,对她说“我爱你”。 她讨厌这个梦,感觉自己变得更加卑微,在盛时见死不救之后。 “两个月。”江沅轻轻地抽噎了一下,“就这两个月,你不准食言。” 盛时捧住她的脸,亲吻脸上的泪。 “好。两个月之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路上碰到我死了,你看都不用看一眼。” 江沅觉得这话有点怪怪的,又想不出哪里怪。 盛时又亲她,亲了脸之后,又亲嘴唇。 “你这么喜欢学东西,学过演戏吗?” 江沅莫名其妙,摇头。暂时还没有,不过有机会,她会尝试。 盛时笑,额头抵着她的。 “那,我们演一场戏吧。我是丈夫,你是妻子,后面两个月,是我们的蜜月。我保证,只有我们两个,没有其他人。” 江沅彻底糊涂了。 盛时握住她的左手,大拇指和食指虚虚的环成一个圈,套入她的无名指。 “从现在起,你是盛太太了。”他低下头,轻吻她刚刚戴上了“戒指”的无名指,“老婆,我爱你。” -- 章迟早琢磨了一晚上,还是觉得心里没底。第二天一大早,刚一进局里,他就去老局长办公室报道。 “有件事,我得跟你汇报一下。盛时昨晚发疯,感觉想毁灭地球。” 黄老局长明显比他沉得住气,从文件上抬头,一派气定神闲。 “怎么说?” “他昨晚半夜给我打电话。” “吵你睡觉了?” “不是,我觉得他好像受了什么刺激,不正常。” “什么刺激?” 章迟早两手一摊:“不知道。但是你知道他,是个疯子。我怕他坏了我们的计划。” 知道盛长胜可能会杀了他,盛时也是冷静的,但是同时,他也显示他疯批的一面。 当时章迟早问:“那你准备怎么办?” “能怎么办?”盛时一脸的不以为意,“先下手为强呗。把人绑起来,严刑拷问,他们肯招就招,不肯就捅了,一了百了。” 章迟早听得直冒冷汗:“这样你也别想活了。” 盛时:“那就不活了。” 他那表情,还真没拿这当回事。 章迟早语塞,好半天才说:“你家那么大公司,都死了,你知道有多少家庭可能因此受连累?” 盛时斜靠在沙发上,一脸冷漠。 “关我的事?我都死了。” 最开始章迟早以为他也就是一时意气,后面越深交,他越觉得盛时这人骨子里其实是个疯子。 他很难相信人,也没多少爱,看着跟谁都能聊两句,其实谁都走不进他心里去。也没有什么道德感。 他在盛长胜身边安插人,章迟早觉得不妥,盛时仍是一脸无所谓。 “我又没逼她,她拿钱办事,卖谁不是卖。再说,美人计,不是老祖宗教的东西。童婉芝要是有兴趣,我也可以送她一个小鲜肉。” 童婉芝是盛时妈妈。 唯一让盛时还有点人味儿的地方,大概就是那个小姑娘。 “既然不知道,那就去查啊。”黄局没好气的瞪了章迟早一眼,“一惊一乍的。该从哪个方面着手,还用我教你吗?” -- 既然是蜜月,当然不能在医院里度。盛时当即帮江沅办了出院手续,将人带到自己的别墅内,又从盛家的医院调了几个人来照顾她。 午饭是盛时喂的,江沅午睡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盛时的怀里,他的手揽着她的腰,下巴抵在她的头顶。 非常亲密的姿势。 盛时还在睡。 睡梦中的盛时和平时哪种时候都不一样,很平静,连呼吸都很浅。 贴得太紧,有点热,江沅慢慢地挪动身体,想离盛时远一点。 刚一动,盛时就醒了。 他的眼睛有很重的红血丝,眼神有片刻的茫然,那是还没完全醒来的表现。 很快,那点茫然消失了。 他凑过来,亲了亲江沅的额头。 “还睡吗?” 江沅:“不用了。”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 盛时握住她的手,手指插进她的指间,十指紧扣。 “要我陪你看动画片吗?” 江沅以前他陪着她彻夜看动漫的往事,心里又酸又涩。 “不想看。要不然……我们看京剧吧。” 盛时将她抱到音影室,他这里,竟然还有京剧的碟片。 挺有名的一个剧目--苏三起解。 江沅现在一心想学这个,越看越入迷,不经意间偏了下头,光影明灭里,盛时倚在沙发上,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盛时:“好看吗?” 江沅点头:“你是不是很无聊?” “不会。”他拉了她一把,把她带到自己怀里,“这么喜欢学东西啊,以后我们的孩子肯定很聪明。” 江沅低下头。 他们怎么可能有孩子。 盛时轻笑:“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江沅,你就当,我们一起做了一个美梦吧。” 打破美梦的,是一个电话。 盛时走到外面去接,隔着一扇门,江沅一个字都听不到。 不一会儿,盛时接完电话,回到她身边。 “沅沅,”他单膝跪到她面前,握住她的左手,在她的无名指上,做了一个取东西的动作。 咿咿呀呀的背景音里,盛时低下头,亲吻她的手背。 “蜜月取消,我马上安排人送你回医院。戒指我取下来了,从现在起,你自由了。沅沅,”他的额头抵在她的手背上,“……对不起。” 盛时很快安排人送江沅离开。车子驶出院门,盛时站在落地窗前,捏碎了手中的红酒杯。 鲜红的血混着酒液滴到地上,一滴,一滴,又一滴。 我不会跟你说“对不起”,在我对你说“我爱你”之前。 第11章 美人计 被盛时叫来的医护们正准备撤回去,陡然看到破碎的酒杯和地上那滩血。 “小盛先生,你的手……” 盛时偏过头,侧对着那个护士。他的脸一半光明,一半阴暗。 “包扎一下吧。” 玻璃碎片扎进手心里,需要一一取出来,护士的动作很小心,不时用棉球将血吸走。有一片扎得很深,需要将肉割开来取。没用麻药,盛时的手出于本能反应颤了一下,可是自始至终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就连呼吸的节奏也非常平稳。 全部弄好后,护士额头已经渗汗。盛时的额上也微微有汗,表情却是平静到接近冷漠。 “小盛先生,这几天,你最好……” “可以了。”盛时打断她,“你们回去吧。” 护士嘴唇动了动,最后还是将那些注意事项咽了回去。 整幢楼里都安静下来,盛时用左手单手控着手机,一张张翻里面的照片。 他自己不喜欢拍照,也不喜欢帮别人拍,手机里的相片寥寥无几。有一张是江沅的睡颜。 是他们第一次上床后拍下的,怕惹来不必要的麻烦,连肩颈都没有拍,只有她的脸入镜,一小半陷在枕头里,另一半小被头发遮住,只露出挺翘的小鼻尖和微启的唇瓣。 睡得很熟,毫无心机。 相机拍不到的地方,她闭着的双眼眼尾还带着一抹红。 因为才哭过。 明明是她自己好奇,吵着闹着要试,真试了,痛了,又委屈,还掉眼泪,他越哄,她哭得越凶。盛时不上不下的憋着,差点儿没憋出毛病来。 包着纱布的手摩挲了一下屏幕上的小鼻尖,盛时删除了这张照片,退出相册,刷了一下新闻。 其中有一则某个程序员在家中跳楼的新闻。盛氏的前员工,不久前被辞退。据说昨天白天还陪妻儿玩了一天,没想到夜里偷偷结束了生命。 下面的评论不外乎就是什么“内卷”,“中年人的压力”,“社畜的悲哀”或者是“资本家不做人”。 盛氏已经推上了风口浪尖,想必公关部的那帮人正在想办法平息舆论。 盛时将手机丢到一边,慢慢阖上眼睛。 因为被辞退,不堪生活压力跳楼? 真是个好理由。 下一步,他们打算做什么? 让他把江沅打发走之后呢?是要给他安排一场……美人计? -- 兜了一圈,还是回到医院,甚至还是回到了原来那间病房。 这个时候,还没到下午五点。 四下寂静,江沅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 手机忽然响起,是微信电话。 余稚幼在那边亲热的叫着圆子:“圆子圆子,千万别忘了我的剧啊。赶时间呢。” 余稚幼选这个专业的原因是因为喜欢日漫,现在她还接了字幕组的工作为爱发电--为了她的爱,让江沅发电。 因为江沅的水平更高,而且余稚幼要陪男朋友玩。 江沅吸了下鼻子,带着歉意:“幼稚,对不起啊,我现在……在医院呢。”她病了,心情也糟透了,实在不想再动脑子。 “什么?怎么回事?盛时呢?” 江沅只听到“盛时”两个字。 “我们,分手了。” 余稚幼非常敏感:“因为表妹?” 江沅抹了把泪:“应该是吧。”毕竟最开始盛时还不同意放过她,忽然改主意,应该是为了姜夕媛。 “个贱人!”余稚幼骂了一句,“那你现在一个人在医院?” “有看护。” 余稚幼又骂人了:“一对贱人!等着!” “等着”两个字是对江沅说的,晚上还不到八点,余稚幼带着一脸的心疼和怒火空降病房。 江沅已经吃过晚饭,正用手机看京剧。 “你不是要陪男朋友吗?” 余稚幼白了江沅一眼:“住院连个陪的人都没有,能行吗?” 还好,没有泪流满面。 余稚幼稍微放心一点,把手中装奶茶的袋子放到床头柜上。 “特地给你带的,别处买不到,尝尝,可好喝了。” 她是真吃货,天大地大,美食最大。 江沅暂停了视频,坐起来,捧着奶茶,小小的啜了一口。 老实说,没什么感觉,和今晚的晚饭一样。 “不用特地给我带的,这么麻烦。” 余稚幼摆了摆手:“这不是别处买不到吗。怎么样,好喝吗?” 江沅违心点头,不想让余稚幼一腔热情喂了狗。 余稚幼反而叹了口气:“怎么我觉得就那么回事啊。” 江沅反过来安慰她:“这么多人喜欢呢,肯定有特别之处。” “你傻啊,这里面肯定有营销的。再说了,不能轻易得到的,才是最好的。”她拖过椅子,在床边坐下,“累死我了。不过其实男女关系也一样,轻易得到的,不容易被珍惜。你就是太傻了。我去我男朋友那里,住酒店,他想跟我一起,我坚决没让。谈恋爱,就要一步一步来,每一步都让他期待的不得了。一下子上本垒了,还有什么新鲜感。再说了,异地恋,变数太多了,我肯定不能让自己吃亏。” 江沅默默的啜了一口奶茶,满嘴的苦涩。 没想到,大家都懂这个道理,就她不懂。 看来还真的是活到老,学到老。 她要学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余稚幼还在骂盛时和姜夕媛,骂得慷慨激昂,唾沫乱飞。 “幼稚,”江沅轻声打断她,“他没骗我。他一直爱的,都是姜夕媛。我只是……替身。” 余稚幼一下子没了声音,好半天,轻叹一口气:“你啊,太傻了。” 江沅只能苦笑。 “我们不提他们了,好不好?” “好好好,不说了。”余稚幼忙不迭说,“我们不提这两个贱人了,天下何处无芳草呢对吧,不过是一个不爱你的人。不过圆子,以后他万一回头找你,你可千万别心软啊。好马不吃回头草,何况这草还不好。” 江沅想,幼稚想多了,盛时肯定不会回头找她。 从一开始,他对她的态度就很随意,无论是接吻还是上床,的确都是江沅主动的。 只是她以前不懂,看不清。 半夜,江沅做了一个梦。梦里她怀孕了,盛时逼着她打掉,她不肯,盛时就把她丢到水里,而他,搂着姜夕媛站在岸边看着她挣扎。 江沅喘不过气,醒了。 没有水,没有孩子,没有盛时,也没有姜夕媛。 空荡荡的病房里,只有她一个人。 江沅把脸埋在枕头里,呜咽着,轻轻地叫了两个字。 “妈妈。” 第12章 人老珠黄没人爱 收假后回公司,助理看到盛时的右手被纱布缠得像个粽子,很自然的关心了一句。 “盛总,您的手受伤了啊?” 盛时弯了弯双眼:“这个啊。本来是手背不小心擦伤了,我一想,手心手背都是肉,不能厚此薄彼啊,所以干脆在手心也划了一刀。” 助理:…… 这伤的不是手,大概是脑子吧? 不过盛总这人一向这样,说正经吧,浮浪的不行,说不正经吧,对待正事又极其认真负责。 反正看不明白。 助理汇报了工作,提醒了盛时一日的行程,刚要离开办公室,盛时叫住她。 “跳楼的新闻看了吗?” 助理:“跳楼?哦哦,何伟,看了,怪惨的……”刚说完,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现在面对的是公司的小老板,也就是网上说的不做人的资本家代表,并不是她可以随便八卦的同事。 盛时倒没见生气,连笑容都还和刚才一样灿烂。 “是怪惨的。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吧唧一下,断胳膊断腿的,可能还破了相,死都没能死得好看一点。” 助理:…… -- 中午盛时被盛长胜叫到顶楼餐厅吃工作餐。这是盛长胜养了多年的老规矩,只要人在公司,午餐都在公司食堂解决。不过还好,对盛时这位“太子”却没强求,不需要他餐餐陪伺左右。 刚一坐下,盛时就开始嘴贱。 “我妈也是,好不容易退休了还搞什么返聘,也不说给你做顿饭,感受一下家的温暖。” 盛长胜略皱眉头,停下手中的筷子。 “没给你家庭温暖了?” 父子两人五官上有相似之处,只是盛长胜的整体轮廓更冷硬,而盛时面部线条要柔和一点,尤其是眼睛,总是似笑非笑的,一副标准纨绔富二代的模样。 “那可不,”盛时扬了扬包成猪蹄样的右手,“瞧瞧,都这样了,饭都吃不了,您也没问上一句。媛媛落水,你和我妈倒急心急肝的,也不知谁是你们亲生的。不过也好,最起码以后我不用为婆媳关系发愁,嘻嘻。” 盛长胜眉头皱得更深:“怎么伤的?” “不小心伤的。” “下次小心。” “嗯。” 之后两人低头吃饭。 盛长胜先吃完,推开餐盘,端起面前的玻璃杯,小口喝着。 “那个小姑娘打发了?” 盛时还没吃完,嘴里有饭,没抬头。 “嗯。” “她没哭闹?” “没。”盛时用力咽下口中的饭菜,“她一直挺乖的,床上也特别配合我,要不是你们非说打发掉,我还真舍不得。” “别怪你妈妈,她也是为你好。” 盛时拿了餐巾抹嘴:“我懂。妈说的有道理,今天能推媛媛下水,指不定以后就是冲我捅刀子。” “主要是你让她在你身边呆了太久,给了她不必要的期待。”盛长胜面色微沉,“之后再找,别再留这么长时间。” 盛时咧嘴笑:“哟,您不是骂我孽子吗?您就不怕我再养一个,真把人家肚子搞大了。” 盛长胜把杯子重重的顿到桌子上,太用力,杯内的水晃了几滴到桌面上。 “没脸没皮!稍微一纵容你就不要脸皮!要不是就你这么一个儿子……” “早把我打死了,是吧?”盛时摆了摆手,“行了行了老爷子,刚吃完饭别动怒,积了食又得去找我妈开药,我妈又得数落我,影响我们母子感情,何必呢。” 于是盛长胜更生气了,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盛时脸上挂着笑,目送盛长胜离开,低下头,继续吃未吃完的饭菜。 两人都没有提何伟跳楼的事,就好像这件事从来没有存在过。 舆论几乎已经平息,信息爆炸时代,有太多东西吸引人眼球,一个普通的生命,不过只是尘世间的一粒细沙,对盛氏带来的那么一点点麻烦,还不如牛身上的一只虱子。 -- 作为一个纨绔中的战斗机,盛时三天没露面,那帮小纨绔们就失去了人生的指引和方向。六号那晚,经不住那帮人的软磨硬泡,盛时出现在某酒吧里。 李松柏身残志坚,听闻盛时露面,立即从医院里偷跑出来,舔着脸坐到盛时旁边,小心讨好。 他没告诉任何人自己这伤怎么来的,盛时揍他,李松柏不但不怨恨,反而从心里敬慕起盛时。 从小到大,第一个打他的人是他爸,第二个,就是盛时。 盛时这会儿好像得了失忆症,竟然还问李松柏怎么一身伤。 “摔的,不小心摔的。”李松柏嘿嘿笑,又问盛时,“盛哥,你手受伤了,不要紧吧?” 盛时夸长地长叹一声,趴着沙发背:“手不要紧,心不行了。一个媛媛走了,一个沅沅分了,我现在是孤家寡人,人老珠黄没人爱啊。” 众人知道姜夕媛又去了国外,倒没想到江沅也跑了。 “真分了?”李松柏问,刚问完,又小声解释,“放心盛哥,绝对不打江沅主意。” 盛时仍然无气无力地趴着:“可不是,我爸妈不喜欢她,宁愿让我再找一个养着。” 众人长舒一口气。 再找啊,那就简单多了。 大家正为盛时出谋划策呢,忽然有个最爱在酒吧搭讪的朋友小跑回来。 “我艹我艹,猜猜我看到了什么?一个特别像媛媛的女人,正被一个胖子纠缠,就那边。” 众人顺着看过去,果然看到一个胖子在纠缠一个小姑娘。 小姑娘看起来没什么来这种场合的经验,有是一个人,被纠缠得快哭了。 “盛总,快去英雄救美啊!” 盛时依然处于“孤家寡人没人爱”的人设里不能自拔,闻言抬头,忽的笑了。 这场景,倒很像他和江沅的初遇。 有意思。 众人撺辍了很久,盛时终于懒洋洋起身,晃悠过去,搂着女孩子的肩。 “请我女朋友喝酒,不先问过我吗?” 男人识趣走开,女孩子看了盛时一眼,怯中带羞:“谁是你女朋友?” 盛时:“现在不是,以后可以是。” —— 盛时没坐多久,那个叫半夏的女孩一离开,他也跟着走了。 众人哈哈笑,七嘴八舌感叹盛时会玩,把人小姑娘忽悠的一愣一愣的,也有人在打赌,赌多久小姑娘会爱上盛时。 只有李松柏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看这架势,是要新人换旧人? 可是……他的身体还到处都在疼,提醒他挨揍的事不是梦。 看不懂。 -- 盛时送半夏回家,结果把人“送”进了酒店。 半夏在酒吧里看着很拘谨,一出来倒是活泼起来。盛时顺势邀请,半夏羞答答的,最后竟然答应了。 “我可不是……我是规矩人,不过,”她咬了下嘴唇,“我喜欢帅的。” “所以,这是夸我?” 半夏羞涩却大胆的看着他,答案很明显。 盛时偏过头,对着车窗无声的笑了。 盛时洗完澡出来,半夏还坐在床边。 盛时走过去,托起她的脸。 半夏冲着他甜甜一笑。 只开了床头灯,灯罩将光笼在床头那一小片区域,盛时的脸陷在暗中。 “去洗澡吧。” 没过多久,水声停了,半夏裹着浴巾站在浴室的门口。 盛时:“过来。” 半夏走到床边。 盛时的目光从她的脸一点点滑下去,扫过肩膀,最后落在她的脚上。 没穿鞋,两只脚紧紧并在一起。 盛时眼中略有笑意,陡的出手,一把攥住半夏的手,狠拽了一把,在半夏的轻呼声中,将她压到身下。 浴巾被松开,带着酒气的气息热热的扑到半夏脸上。 她紧紧闭上眼睛。 -- 积了一晚上的水汽,雨终于落了下来。 江沅在雨声中失了眠。短短几天,她瘦了一大圈,本来就是纤细型,现在更是瘦削得风一吹就倒。 她失恋的事,余稚幼只悄悄告诉了詹敏,希望她也能照顾一下江沅的情绪。至于徐念玫,她和江沅一向不和,那肯定要瞒得死死的。 结果没想到,还是没瞒住。 七号那天一大早,徐念玫一进宿舍就大叫了一声。 “猜猜我看到了什么?盛时跟一个女人在一起。我们学校的,盛时送她回来。江沅呢,她是不是和盛时分手了?哈哈哈,我就说嘛,野鸡怎么可能变成凤凰。” 余稚幼立即反驳她:“放屁。你看错了吧。” “怎么可能看错,我认识盛时的车牌号。” “你就是看错了。”余稚幼说急得脸都红了,斗败的小公鸡一样。 詹敏知道内情,急道:“不管真假,还是先别让圆子知道。念玫你……” 声音戛然而止。 门边,江沅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已经晚了,她听到了。 第13章 原来连赞扬也是批发的,…… 虽然有心看江沅笑话,真当面被她听到了,徐念玫也有一点点尴尬,主动闭了嘴。 江沅向前一步,走进宿舍,眼睛一直看着余稚幼。 “外面又下雨了,我没拿伞。手机也忘了拿。” 她直直走到桌边,从桌上拿了手机,又开了柜子,拿出折叠的很整齐的雨伞。 余稚幼瞪了徐念玫一眼,凑到江沅身边。 “圆子,你别听她胡说。” 这下徐念玫不乐意了。 “谁胡说,谁胡说啊,我就是看到了。”她报一个车牌出来,“这是盛时的车吧。这么一大早送人回来,昨晚不是一起过夜上床难道还是纯盖被子聊天。我告诉你们,我还拍了那个女人的相片,你们要是不信,给我三天,我一定把这个女人找出来。” 徐念玫交游广阔,认识的人多,还真不怕在学校找个人。 “你够了没了,就算是盛时又怎么样?!”余稚幼扑过去,推了徐念玫一把,“你这人,怎么这么讨厌。圆子哪里得罪你了?” 徐念玫被推了个踉跄,也来了火气。 “就是讨厌她,最他妈的会装纯,一遇到盛时,还不是迫不及待爬床。” “你……”余稚幼想扇她,被詹敏一把抱住,“你就别再火上浇油了,还嫌圆子不够难受是吧?” 余稚幼眼圈通红,狠狠瞪了徐念玫一会儿,后退了一步。 隔壁宿舍的人被吵到,躲闪着过来看热闹。 徐念玫梗着脖子冷笑。 她是真的讨厌江沅,连表面功夫都不屑于做。 当初刚一开学,江沅就因为美貌格外引人注目,不少男同学向她献殷勤,可是江沅一律不理。她很少说话,一直独来独往,她不认识任何明星,也没看过任何动漫,不懂人□□故,很多生活常识都欠缺,整个人好像是从非常封闭的大山里走出来的。但是不经意的,她又表现出很多的才能,让人惊讶羡慕嫉妒。 徐念玫是在自己喜欢的男生却跑去追求江沅时,开始真正讨厌她。有人说她是单纯,徐念玫对此嗤之以鼻,尤其是后来,江沅认识了盛时,没多久就和他一起在外面过夜,徐念玫对江沅的讨厌里又多了一点轻蔑。 “徐念玫,”江沅站在桌边,紧紧地握着手机,脸上煞白,“我知道你讨厌我,我也不需要你喜欢我,可是,有哪条法律规定,谈恋爱就不能分手?” “恋爱?”徐念玫冷哼一声,“倒是会往脸上贴金。包养玩腻了,也敢叫恋爱分手。” “徐念玫!”余稚幼又要往前冲,詹敏急急挡在中间,推着徐念玫出门,“都少说两句吧,让圆子静静。徐念玫,毕竟一个宿舍的,留一点情面行吗?幼稚,你陪陪圆子,我带徐念玫下去。” 詹敏是四个人中最成熟稳重的,徐念玫嘴上叫着“你来打啊”,人还是跟着詹敏出了宿舍。 宿舍里忽然安静下来。 外面的雨沙沙的下着,倒是越发大了。 下雨的缘故,宿舍里比平时昏暗不少。 江沅靠在桌子上,呆了半晌,问:“幼稚,我的手机呢?” 明明手机就在她手里面。 余稚幼心中有点慌,走过去抱住江沅。 “圆子,你别吓我。” 江沅的身体在发抖,余稚幼抱了好大一会儿,她才平静下来。 “我没事了。” 余稚幼仍然不放心,松开江沅,小心观察她脸色。 江沅的嘴角弯了弯,露出一个很浅很浅的笑。 “幼稚,我一直叫你幼稚,其实,我才最最蠢的那一个,对吧?” 她笑得比哭还难开,余稚幼急道:“不是,你就是比较单纯。” 江沅垂眼,看着自己的手。 “其实就是蠢,不过……以后不会了。” -- 今天是七号,要与傅衍行物色的那个人见面,虽然早晨发生了不愉快的事,江沅还是打算准时赴约。 这几天,她看了很多很多的书,了解人际关系,男女情感,很多相悖的理论让她很是迷茫,但是同时,她也从中窥探到一些道理。 人生中经过的每一件事,经历了就无法更改。快乐的事,当然值得时常回忆,不愉快的,也可以从中吸取教训。 比如说,妈妈的禁锢可能是出于爱,害怕她受到伤害;再比如说,爸爸的安排未必就不好,毕竟是亲父女,总不至于害她。 江沅打算去见韩晏修,如果一切顺利,可能会与他结婚,然后生儿育女,相伴一生。 不过在此之前,她一定会问清楚,他的心中有没有其他人,能不能一心一意只喜欢江沅一个,能不能一步步按照谈恋爱的顺序和她相处,而不是直接跳到上床。 气色不够好,江沅给自己化了个淡妆,又挑了一件淡粉色的裙子,她皮肤白,很适合这个颜色。因为下雨,有点凉,又在裙子外面加了一件开衫。 约的地点有点点远,为了避开晚高峰,江沅特地提早了一点出门。 地铁里人还不算多,江沅找了一个位子坐下来。她的旁边,是一对很年轻的情侣,两人凑在一起看手机,时不时笑出声来。江沅看得心里酸酸软软的,眼中发涩,忙错开眼,不敢再看。 到了地方,发现韩晏修竟然已经在座位上等她。 “江沅?”韩晏修起身,帮江沅后开椅子,等江沅坐好,才回到自己的位子上。 江沅:“不好意思,我来迟了。” 韩晏修双手支在桌上,浅笑着:“不是,是我来早了。第一次见面,没有让女孩子等的道理。来,自我介绍一下,韩晏修,今年28岁,家在香港,不过我一直在内地生活和工作。” 韩晏修戴着眼镜,看起来非常斯文,但是并不是瘦弱的那一种。他的着装也是非常普通的白衣黑裤,除了腕上的手表,没有什么零碎花俏的装饰。 江沅微笑以对。 “江沅,马上20岁了,还在读书,日语专业。” 侍者拿了餐牌过来,韩晏修很自然地让江沅先点,并给了她一点小小的建议。 “提前做了一点小功课。”待者走后,韩晏修小声说,好像在交换着什么小秘密。 江沅又笑了起来。 人和人相处讲究眼缘,对于韩晏修,至少第一眼不讨厌。 得益于韩晏修的健谈和分寸感,一顿饭竟然没怎么冷场,也不会让江沅觉得尴尬。饭后韩晏修很自然地买了单,又提出送江沅回去。 江沅:“不用了,我坐地铁回去也非常方便。” 韩晏修很有分寸,没有在第一次见面就勉强江沅。 “那回去后给我个电话,报个平安。” “好。” “送你去地铁站吧,顺便消消食。” 江沅愣怔了一下,点头。 雨已经停了,但是有风,这个时间的外面,仍有丝丝凉意。没走几步,江沅的肩头多了一件西装。 黑色的,还带着一点淡淡的洗涤剂的香气。 “小心感冒。” 灯光下,韩晏修的关心也十分恰到好处--有关心,但并不会过份热络。帮江沅披衣服时,手都没有碰过江沅的肩。 两人肩并肩的走,韩晏修很自然地将江沅让到马路内侧,自己走在外侧,偶尔还会提醒她小心脚下的积水。 到地铁站口,江沅取下西装。 “谢谢。” “不客气。” “那我回去了。” “再见。” 江沅也说了一遍“再见”,却没有立即转身。 韩晏修低着头看她,眼里的笑很温暖:“是还有话想说吗?” 江沅喜欢温柔的人或物,韩晏修的体贴让她感觉很舒服。 风吹乱了头发,江沅借着捋头发的空隙,暗暗调节了呼吸的节奏。 “我想问一下,你心中,有喜欢的人吗?” 韩晏修微微提了下眉,明显惊讶的表情。 “呃,你是指以前,还是现在?如果是以前,我曾经有过三段感情,然后和平分手。如果是现在,我们都明白我爸爸和傅世伯的意思,我既然来了这里,这点诚意是应该有的。江沅,我现在,没有和谁牵扯不清。” 江沅一直悬着的心落了一半。 “那,如果以后我们在一起,你愿意一步一步来吗?我是指,牵手,拥抱,接吻,还有……上床,一步步的来。” 韩晏修明显再一次被她的直接惊到。 他轻轻地抚一下额:“老实说,我没想到这么快就探讨这些问题,不过不用担心,我觉得这样问很好。坦诚能让一段关系有个好的开始。嗯,怎么说呢,在这一点上,每个人节奏都不同,不过你放心,我肯定尊重你的喜好。” 最重要的两个问题,都得到了满意的回答,江沅长吁一口气,今晚第一次露出一个真心的笑容。 明艳如花。 -- 和韩晏修的相识,让江沅忐忑的心安定了不少,倒是在校园里,关于她的一场流言正越演越烈。 最先是徐念玫真的找到了被盛时送回来的那个女生,而且还成了朋友,拿到了对方的微信。 徐念玫在人际交往这方面,的确十分擅长。 后面,学校里忽然就有了江沅的八卦。有人绘声绘色的说被盛时甩了,又说她曾经怀过孕,仗肚逼婚,试图上位,结果盛时不认账,把她甩了。她住院那几天,其实就是在打胎。 余稚幼都快气疯了,詹敏也心疼江沅,她们都猜测是徐念玫造的谣,可是没有证据。 倒是徐念玫变本加厉的刺激着江沅。 徐念玫和她的同乡聊天,恰好詹敏和徐稚幼都不在,江沅在帮余稚幼翻译东西,没能避开。 两人忽然就提到盛时的新女友。 “我听小悠说,盛时对她可尊重了,那晚都一起进了酒店,也没有碰她。说是要和她慢慢来。” 同乡惊呼:“这是走了心啊。” 徐念玫瞅了眼江沅,笑得意味深长。 “那当然,明显走了心。所以说啊,有钱人也不是傻子,心里清楚的很,有些人值得尊重,应该走心,有些人啊,只配走肾,玩玩就算了。” 她拿起手机,递到同乡面前。 “看看,小悠的朋友圈,提到盛先生,全都是撒糖啊。呶,这一条,‘S先生夸我的手漂亮,可以做手模了。有吗?我真没觉得,明明丑死了’。” 同乡说:“不丑啊。咦,这是盛时的手吧,就这张,牵一起的这张。” “肯定的啊。” 江沅坐在桌前,垂眼看了眼自己放在键盘上的手。 原来连赞扬也是批发的,从来不会为她所独有。 第14章 怎么瘦了这么多?你都不…… 作为当事人,对于那些传言,江沅一直表现得很淡定。 由于从小就不合群,她的身上一直没少过各种八卦。 况且江沅觉得,那些不能算是泼脏水。 她的确和盛时上过床,的确和盛时分开了,孩子的事是假的,盛时的态度是真的,如果她真的怀孕,盛时的确会逼她打胎。 五月底,江沅在外面租了套房子,搬了出去。倒不是怕徐念玫,只是想图个清净。房东是个音乐老师,喜欢弹钢琴,为免扰民,琴房做了简单的隔音处理。 就是这一点,让江沅没有讨价还价,直接付了三个月的房租。 她正在学京剧,有时候需要吊嗓子,不想吵到别人。 前几天,乔若百忙之中抽出空,带江沅去见时荔梨,拜了师。江沅很喜欢时荔梨,觉得这位师父是一个非常好,非常温柔的人。 她不觉得自己是因为嫉妒姜夕缘才会这样认为的,她做人一向讲究实事求是。 刚搬出去没多久,学校的表白墙上忽然多了一条投稿。 内容很耸动,也很劲爆。 “醋海生波,坐台女怒泼脏水;嫉妒成性,同宿人暗射冷箭。到底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里面揭露了夏雨悠坐台补膜装处和徐念玫当小三,与有妇之夫勾搭之事,各种细节,写得十分传神,关于泼江沅脏水的原因,条分缕析的分外清楚。而且有图有真相--夏雨悠陪酒的照片,补200块补膜的小诊所名,以及徐念玫与有妇之夫亲密搂在一起--每一张相片都清晰无比。 是谁投的稿不知道,只知道出手很狠,一副要这两人不能翻身的架式。江沅当时不在宿舍,只听徐稚幼说过,那位原配带着人来宿舍,薅掉徐念玫不少头发,夏雨悠也被院领导找谈话,劝退。 徐稚幼和詹敏私底下猜测是谁下的手,想来想去,只想到一个盛时。 江沅也怀疑是盛时做的,只是想不明白盛时这样做的原因。 此时江沅和韩晏修的交往还处在偶尔闲聊几句,互道晚安这一层。 这是按照江沅的计划执行的,她给他们的发展列了详细的时间表,如果不出错,等她生日时,可以牵手拥抱。 韩晏修很体贴,尊重且配合江沅的安排,这让江沅觉得很舒服。 江沅对现状是真的很满意:可以学喜欢的京剧,有大把可控的时间,没有复杂的人际关系,每一样都让人快乐。 她从小要学的东西太多,时间精确到分,十分善于自律,不用陪盛时后,她再次将自己的时间精细划分,排得满满当当,忙碌但充实。 这天,江沅有一张商插的约稿要赶,按估计的时间,应该得熬夜,她下楼去拿漏拿的快递时,顺便买了一桶老坛酸菜泡面。 江沅不会做家务,小时候家中有保姆照顾她的生活起居,妈妈从来不会在这些事上要求她。这两年倒是学了一点,也就勉强不让自己脏死饿死。 抱着快递盒和泡面回来时,不远处的电梯口站着一个男人。男人好像是等电梯无聊,斜对着她,嘴中衔着一支烟,正低着头点烟。 江沅心中咯噔了一下,脚下的步伐慢了一些。 男人的背影,好像盛时。 应该是看错了吧。 恰好男人听到脚步声,偏了下头。 微弱的火光映着男人的眉眼,还有他眼中微微惊讶的神色。 江沅停下脚步,将手中的东西抱得更紧。 竟然真是盛时。 四目相对数秒,盛时关掉打火机,猛甩手。 他被烧到手指了。 “江沅?”他取下未点燃的烟,夹在手指间,一手揉了揉眉心,好像很是疲倦,“你是住这里?” 听这话,好像知道她在外面租房。 隔了一个月,再面对盛时,已经不再那么抵触。 江沅的手指无意识抠着泡面外面的薄膜:“嗯,离学校近,安全一点。”虽然房租的确比较贵。分开后盛时让人交了张卡给江沅,应该是分手费。江沅没看卡中的金额,也不打算动它。 “知道害怕,这么晚出来晃什么晃?” 江沅觉得盛时没资格管她,但不想和他多说,见电梯还没来,打算走消防通道,免得留在这里,陡增尴尬。 刚一转身,肩膀被盛时用力摁住。 “跑什么?” 江沅走不了,只能站着,低着头,也不看盛时。 她出来时穿得是拖鞋,一双脚白生生的并在一起,快递盒很大,抱在怀里,更显得整个人瘦小无比。 “买的什么?”盛时绕到她面前,忽地笑了,“又是老坛酸菜,你也不腻。怎么,没吃晚饭?” 江沅觉得手中的东西有千斤重,不想再浪费时间。 “你说过我自由了,不会再纠缠我。” 盛时弹了下她的脑门:“想给你煮东西吃,也叫纠缠?你个家务白痴,还学人单独住,整天吃泡面,也不怕变丑。” 江沅真没想搭理盛时,可是盛时抢了快递,扔了她的泡面,十分强势地将她拎进电梯,押着她开门。 江沅堵在门边:“我们没有关系了。” “怎么没有,你还欠我两个月。” “你出尔反尔!” 盛时不以为耻,反以为荣:“那又怎么样?又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快开门。” 一进去,盛时就吸了口气。 “这么乱,你真是一点儿都没有长进!” 江沅挺不服气,早晨才收拾过,她明明觉得还行。 盛时又去开冰箱,门一打开,他就皱紧眉头。 “什么都没有,你平时喝露水吗?” 江沅瞅着冰箱里之前余稚幼和詹敏做饭剩下的两个鸡蛋,半袋面条,一小把打蔫的青菜,暗暗表示不服。 也不是很空嘛? 盛时将那些东西统统扫进厨房,开始烧水煮面煎鸡蛋。 江沅站在厨房门口,有点不知所措。 盛时平时喜怒无常,可是这样穿着黑衬衫,卷着袖口,垂着额发做饭时的样子,十分居家。 以前在一起时,盛时就经常给江沅做吃的。他的厨艺倒也不是多么登峰造极,只是江沅太小白,对盛时有种盲目崇拜。 “那件事,是你做的?” “哪件?”盛时偏过头,随即冷笑,“那两个女人?是我,她们活该。” 江沅咬了下嘴唇:“也不能这么说,她们说的是实话。” 盛时又冷笑,扭头专心煎鸡蛋。 油在锅内发出轻微的滋啦声。 “一日夫妻百日恩,这不还没到一百天吗,我能看着你被人诋毁?” 江沅刚要张嘴,盛时忽然低声说了一句:“我没和她上床。” 江沅卡住了。 盛时将鸡蛋装进盘子里,擦了下手,走到江沅的面前。 他比她高一个头,这样近距离站一起,非常有压迫感。 “江沅,睡过你之后,再看其他人都没劲了。要不然,你再让我睡两个月?” 江沅大惊失色,想后退一步,却被盛时抢了先,一把抱住,紧紧搂到怀里。 “怎么瘦了这么多?你都不吃饭的吗?” 江沅挣扎的力道忽然就消失了。 -- 盛时煮好面条就离开了,厨房里那个拥抱并没有持续几秒钟,后面盛时也没什么越界的举动,只在离开时,他站在门外,忽然回过头。 “今晚一直没有看到过你笑,希望下次能看到。沅沅,你知不知道,我中毒了,无药可解的那一种。” 江沅笑不出来,又觉得他最后一句很是莫名其妙。不过盛时一直这样,真真假假说一通,别人很难听懂。 关上门后,她身体抵在门板上,只觉得从心脏到身体都酸软无力。 想哭,哭不出来;想笑,也不知道为什么笑。 -- 盛时在楼道里点了一根烟,慢慢抽着,一支烟抽完,最后看了眼紧闭的那扇门,扭头进了电梯。 出了单元门,绿化台那边,有道身影一闪而过。 果然到现在还在等他。 盛时假装没看见,低着头,摸了根烟出来,点上火,站在风里慢慢抽着,抽了一半,扔掉烟头,用脚碾灭,大步往小区门口走去。 出了门口,一条长长的院墙,盛时走得很快,大步流星的,然后隐在一个转角。 戴着鸭舌帽的男人急急追上去,刚一转过转角,愣在当场。 盛时抱臂斜靠在墙上,笑容可掬。 “找我?” 第15章 落水那天,我想救的人,…… 鸭舌帽好像比盛时还紧张,结结巴巴的:“你……你想怎……怎样?” 盛时仍然笑眯眯的,不见一丝怒气。 “这该我问你才对吧?我说,你这么大晚上的跟了我一路,到底是想求财,还是想劫色?” 要不是太紧张,鸭舌帽简直要被盛时的话逗笑。 当然,他还记得自己到底是做什么的。 “大路朝天,各走半边,我怎么就是跟踪你了?” 盛时偏过头,瞧了眼身后空无一人的昏暗小巷。 “你这话不太有说服力啊,这路不宽对吧?” 鸭舌帽十分忿忿的模样:“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讲理?算了,算了,我不跟你争了,我绕道还不行吗?” 说着就脚底抹油想开溜。 鸭舌帽转过身,拔腿就跑。没跑几步,只觉得脖子一紧,运动服的连体帽被盛时揪住,狠扯了一把,紧跟着,盛时的手臂横过来,锁住他的喉咙。鸭舌帽差点儿一口气没喘上来,本能的用手肘往后捣,捣了个空,腿弯处骤然巨痛,鸭舌帽闷哼一声,再站不住,跪向前去,就这一瞬间,背上又被踹了一脚,鸭舌帽整个人重重跌到地上。 脸蹭到水泥地上,刮得生疼。 盛时一脚踩住他的背,居高临下的,脸上已经没有一丝笑容。 “谁让你来的?” 鸭舌帽:“我真的就是恰好要走这条路。” 盛时重重的碾了他一脚,鸭舌帽觉得内脏都要被踩出来时,盛时忽然收回脚,提了下裤脚,蹲到他旁边,反剪起他的双臂。 “你打不过我,不信你试试。” 刚才已经试过了,鸭舌帽知道盛时没说谎。 “你无缘无故打人,我要报警。” 盛时:“好啊,我帮你。我也想请警察帮我看看,你一直跟踪我到底想干什么?” “我没跟踪!” “嘴硬对你没好处。你帮人做事无非是求财,”盛时眸光一冷,握住鸭舌帽一根手指,重重往反方向一压,“小心有命拿钱没命花。” 鸭舌帽差点儿疼撅过去,大叫一声:“你放手!放手!” “谁让你来的?” 鸭舌帽不肯开口。 盛时冷笑一声,毫不犹豫的掰下手指。 鸭舌帽疼得额头冒汗,哇哇乱叫:“盛先生,是盛先生,你爸爸。” 盛时的笑容立即变得和煦起来:“看,这不是认识我吗,还说没跟踪?他让你跟着我做什么?” 鸭舌帽这一次答得奇无比,简直就像是在抢答:“就是跟着你,看你去了哪些地方,见了哪些人。” “那你看到了什么?加鸡腿还是折一根手指,你自己选啊。” 鸭舌帽这次很老实:“看见你和一个女人。” “什么女人?” “一个漂亮的女人。就刚才在里面。” 盛时忽然动怒,狠压了一下他那根手指。 “什么女人?!” 鸭舌帽感觉自己的手指大概已经断了。他在巨痛中竟然生出一点急智。 “没……没女人。什么人都没有。我什么人都没看见。你松开……松开……” 盛时好像很满意这个答案。 鸭舌帽长舒一口气,暗想今晚这趟差事算是折了,盛先生那里还不知道要怎么交待。 忽地,盛时又笑了。 鸭舌帽现在都怕看见盛时笑,简直有心理阴影了都。 “的确有个女人。”盛时松开他的手指,拍了拍鸭舌帽的脸,“告诉我爸爸,你看到我去一个女人那过夜了。” 鸭舌帽彻底糊涂了。 -- 有人在外面敲门。这个点了,江沅没胆子直接开门。 她悄悄走到门边,小心地从猫眼里看过去。 门外站着的,竟然是盛时。 刚刚才吃过他煮的面,碗还没有刷,江沅不好意思将盛时拒之门外。 她打开门,身体堵在门中间。 “你还有事吗?” 盛时单手撑着墙,似笑非笑的:“我在想,吃亏不是我的性格。要不然这样吧江沅,那两个月你补给我吧。” 江沅呆了一下,然后如遇见鬼一般抬手就要关门。 盛时眼疾手快,在门快要阖上那一刻,一把将门撑住。 两人力量太悬殊,江沅用尽气力,盛时仍然很轻松挤进来,将她堵在墙和自己身体之间。 江沅:“你……你不讲……信用。” 盛时笑:“讲信用对我有什么好处?” 明明是强词夺理,可又没办法反驳。 盛时的手摩挲着江沅的唇瓣:“沅沅,我都好久没有吻过你了。” 江沅止不住战栗,心底发寒。 “你……” 后面的话,被堵在两人的口腔中。 江沅像一只待解剖的青蛙,被盛时牢牢钉在墙上。她的那点挣扎根本毫无用处,盛时只用一只手就很轻易地控制住她。丝质的睡衣禁不住外力,没过多久,江沅感觉自己变成一只被剥了皮的青蛙。 一只腿被盛时抬起时,江沅终于哭了。 盛时顿了一下,直起腰,抬头,粲然一笑。 “不好意思,没带套,让你失望了。下次再说,好吧?” 江沅根本不想要什么下次。 盛时暂时放过了江沅,但是作为放过她的条件,今晚他要在这里留宿。江沅不敢再激怒盛时,只能委屈答应。 盛时好心的放江沅继续画她的商插,他自己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脸色变得越来越阴沉。 乱死了! 猪窝! 猪窝都不如! -- 外面不时有盛时的走动声,还有拖动东西的声音,然后还有流水的哗啦声,听起来来自于厨房。江沅本就战战兢兢的,害怕盛时又要发疯,凑到门边,小心的将门打开一条缝。 盛时的确在厨房,背对着她,从江沅的角度,只能看到一半的身影。 他看起来好像是在……帮她洗碗。 而且沙发上的衣服书本都已经被收拾好,茶几上的东西也被收起来,不知道被塞到哪里。 江沅惊得下巴都快掉了。 盛时忽然转身,江沅一把将门阖上,心脏还在砰砰乱跳。 外面又安静下来。 江沅的心也慢慢宁静下来,手上的动作越来越顺,最后竟然忘了盛时的存在。 凌晨近四点,江沅终于完成画稿,打着呵欠准备上趟洗手间睡觉。 刚一打开门,正对上盛时略带着疲惫的眼睛。 “画完了?” 江沅讷讷地“嗯”了一声:“你怎么还不睡?” “没洗澡。”好像怕江沅不懂,他又加了一句,“没衣服。” 江沅默了默,小声道:“里面有我的浴巾。” 江沅飞快上了洗手间,躲进卧室里。洗手间里传来水声,不多时,水声停了,开门声响起,然后是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是拧动门把手的声音。 没拧开,江沅锁门了。 “江沅,我数三声,你不开门,我就把门踹开。一……” …… “二!” …… 在三字发出之前,门打开了。 盛时头发湿漉漉的,全身上下只围了一条浴巾。 “江沅,给你两个选择。”盛时脸色阴沉,一步跨进来,“陪我上床,或者,陪我睡觉。我不习惯睡沙发,你也反抗不了我。” “上床”和“睡觉”之间,有一点微妙的差别。 江沅沉默了一会儿,默默选择了后者。 盛时一向喜怒无常,逼着江沅睡到他怀里,却并没有任何出轨的举动。 江沅开始时提心吊胆,眼看着盛时这么安份,渐渐抵不住睡意,沉睡过去。 -- 怀中人的呼吸终于变得均匀。 盛时伸出手,一点点将江沅揽入怀中。 熟睡中的江沅比醒着时还要乖。 盛时低下头,很轻很轻地亲吻着江沅的额头。 “沅沅,”他在心里说,“落水那天,我想救的人,其实是你。” 第16章 盛时越来越疯了,自从那…… 章迟早本来已经出了门,走到半路,收到盛时发来的微信--有尾巴,下次再约。 这是有人在跟踪盛时? 章迟早回了个“好”字,又原路返回。 以盛时的精明,既然发现了“尾巴”,肯定会甩得滴水不漏,这一点章迟早深信不疑。果然,到了半夜时分,收到盛时报平安的信息。 章迟早这会儿却没了睡意。 何伟死了,当时盛时一口咬定他不是自杀,但是警方跟据现场的情况来看,的确就是自杀。 盛时仍然不信,但警方查案用证据说话,不能凭个人臆想。 后来没几天,何伟家里遭了贼。东西被翻得乱七八遭,好在现在一般人家里都不放多少现金,也没什么太过值钱的东西,损失不算太大。 但是这一下,警局的人也开始觉得盛时的猜想是对的。 遭贼是假,有人想找东西才是真。 既然这样,说明何伟曾经得到过什么东西。 但是,东西呢? 何伟是盛时想办法插进盛氏的,他拿到东西,怎么没交给盛时?还是没来得及交,就自杀了? 这个逻辑就是错的。 “或许,何伟是想发大财呢?”当时的盛时趴在沙发背上,笑得不怀好意,“你们警方那点奖金……有奖金的对吧?反正就那么点儿,塞牙缝都不够。何伟有老婆孩子两边老人要养,房贷刚刚还完,说不定还打算生个二胎,哪一件不需要钱。他要是拿着这些东西去威胁盛长胜……”他长叹一口气,“我爸爸有钱人啊。” 章迟早听到“奖金”那一块时,肺都气炸了。 但是,他不得不承认,也有这个可能。 可是这也太大胆了,假如何伟手中真有盛长胜的犯罪证据,应该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盛时又是一声叹息,“更何况何伟是个天才白痴。” 章迟早:……就你是个人精?! 不过,盛时还真是个人精。 章迟早:“所以何伟拿着东西去威胁盛长胜,然后被……不对,他的确是自杀的。” 逻辑还是不通。 何伟没有自杀的理由。 盛时终于将长在沙发上的身体扶直了,翘着腿。 “章警官,我给你一个猜测啊。何伟威胁盛长胜,但是盛长胜肯定不会一被威胁就乖乖交钱。两人应该有一番讨价还价,然后,就是五一,不,我觉得应该是五一前一天晚上,有人去找何伟。”他做了一个端着什么东西的动作,“悄悄的去,打枪的不要。” 章迟早:…… “这个人应该告诉了何伟关于盛长胜的一些‘丰功伟绩’,又告诉他,他现在处在极端危险中,老婆孩子甚至包括老人都很危险。何伟就算把东西给盛长胜,应该还是躲不开一个‘灭门’。” 章迟早时刻不忘自己人民公仆的身份:“他可以交给我们,盛长胜倒了,他就安全了。” 盛时冷觑章迟早一眼:“盛长胜要这么容易倒,现在我俩还要躲这里偷偷摸摸?反正那个人肯定是巧合如簧,把何伟吓得尿裤子,然后只能用自己的死保家人平安。我说了何伟是天才白痴,有时候脑子挺一根筋的。” 章迟早被惊呆了,好半天才问:“图什么呢?东西也没到盛长胜手里。” 盛时站起来,掸了掸身上并不存在的灰。 “那我哪知道,或许就是逗盛长胜玩,看着他找不到东西着急就开心呢,猫捉老鼠玩呢是吧。猜测啊,不一定对,反正真正的原因你们自己去找,我现在就只对那个人是谁比较好奇。哎呀,我爸人缘怎么这么好,到处都是仇家,天天被人惦记着,羡慕啊。” 盛时是个疯批,章迟早感觉自己一个五讲四美的大好青年,呃,大概是个中年,大好青中年,实在无法真正理解疯批的脑回路。 倒是盛时走到门边,忽然又转过头冲他笑了笑。 “等我找到那个人,或许也能帮你解了惑,破了案。章警官,等我哦。” 章迟早:…… 盛时越来越疯了,自从那个江沅离开之后。 大概是终于没有了后顾之忧了吧。 -- 江沅这一觉睡得踏实,感觉没睡多久,忽然喘不上气,醒了。 她人还迷糊中,刚一睁眼,一个激灵,睡意全无。 “醒了?”盛时微微笑,他的人,正趴在她身上,双肘支在床上。 这是江沅以前最喜欢的亲密举动:两人裹着被子,身体交叠着,随时可以接吻说悄悄话。 可是现在,她只觉得头皮发麻。 他们两个都没有穿衣服。 -- 盛时快十点钟才到公司,去盛长胜办公室“报道”时,盛长胜一见他就皱起了眉头。 “脸怎么了?” 盛时摸着脸上那道抓痕:“这个?江沅抓的。” 他轻描淡写,盛长胜却大吃一惊。 “你又去找她了?她好好抓住干嘛?你怎么了江沅?” 盛时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坐姿很不端正,接近于瘫。 “谁知道她发什么神经,以前又不是没睡过,这会儿倒装起贞烈得不行。我一着急,不就……那啥。”他又摸了下那道抓痕,舔了舔嘴唇,回味着什么似的,“不过说真的,是真带劲儿。她越挣扎……” 盛长胜已经气得发抖,急急打断他;“盛时!你……你是找不到女人了吗?你强迫人家,你就不怕江沅告你?!” “告什么,我们以前那种关系,说我强她,谁信?”盛时冷笑,笑完了又叹气,“说起来,就怪你跟我妈,找到一个床上合得来的容易吗,你们非让我把人打发了?就说那个姓夏的,一身骚味还他妈的装纯,还爱作妖屁事多,睡她我都嫌脏。江沅就不一样了,我可是她……” “盛时!”盛长胜怒吼一声,眼看着像是要打人。 盛时忙举起手投降:“行行行,我错了。你们就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我要不是憋了一个多月,我能这么谗?不过爸,那滋味……反正你是没机会享受到了。要不然你跟我妈在家里试试,就是这演的,肯定没有真的带劲儿。” 盛长胜终于听不下去,气沉丹田,一手指着门,怒吼一声:“滚!滚回去!我不想在公司里见到你!混账东西!” 盛时丝毫不以为杵,嬉笑着站起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是得回去休息休息,折腾了一宿,我都快被榨干了。嗳哟,这腿酸的,腰也废了。”走到门口,忽地又回过头,“要不爸,我们打个商量,这次次用强也不行啊对吧,要不再让江沅陪我几天?” 几本文件“飞”向盛时,他一个闪身,开门,出门,关门一气呵成。 门内,盛长胜静坐在椅内,脸上已经不见丝毫怒气。 隔了一会儿,他给一个人打了个电话。 “有件事去办一下,有个叫江沅的……对,就是盛时以前养的那小姑娘……” 第17章 你要是想要孩子,我们也…… 盛时走后很久,江沅才慢慢从床上爬起来,一步步走到窗边。 窗户打开一半,有风吹进来,白纱窗帘被吹得扬起来,刮着江沅的脸。她脸上热一阵冷一阵,泪涌出来后干了,马上又有更多的眼泪涌出来。 盛时临走前用她的手机让余稚幼帮江沅请了假,理由是昨晚要交稿熬夜了。这个余稚幼知道,根本没有怀疑,一口答应。还在说等拿到钱,她们一起去吃好吃的。 没有人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 江沅只穿着吊带睡裙,风吹得肩头手臂发凉,那上面,还有盛时留下的痕迹。江沅的头靠着窗框,呆呆地看着外面。 天很蓝,阳光十分温暖,天气很好。 有个声音在怂恿江沅:跳下去吧,一了百了。跳下去,就没有人能威胁你了。 江沅的一只脚往前迈了一步,侧着身倚在窗边,只要身体再倾斜一点,上半身探出去,脚下用力,就可以了。 这个她有经验。不过后果是剧烈的疼痛,头晕恶心。 五楼可能还是矮了一点,现在这里是十一楼,如果跳下去,机率应该大很多吧? 江沅闭上眼睛,上半身一点点往外探去。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风也特别温柔,吹着头发擦过肩膀,有一点点痒。 有一点点渺茫的声音随着风吹进耳朵。 小孩子的声音,带着咯咯的笑声,在叫“妈妈”。 江沅睁开眼睛。 楼下花木葱郁,有一个母亲陪着小孩在玩滑梯,孩子从高处滑下,大张着小小的手臂,一直笑个不停。有一对老夫妻一起慢慢的走着,走得很慢,但步伐一直一致。 跳下去,会不会吓到他们? 江沅的脚又往后退了一步。 刚才发生的事她不敢再细想,也不知道能不能定义为强/奸。 假如是,可是她的身体有反应。和盛时在一起这么久,亲热过很多次,盛时很清楚如何取悦她;假如说不算,江沅明明一直说“不要”,她的心里也真的是不要,她也极力挣扎过,可是挣扎不开。 这种身体和心理上的割裂快把江沅撕扯疯掉。她恨盛时,更恨身体竟然有反应的自己。 手机有微信提示音,韩晏修发来的。他下个星期会过来这边,问江沅什么时候一起吃顿饭? 江沅握着手机的手一直抖,很艰难的回了一句:“有空。” 总得和他说清楚。 她现在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不能拖累无辜的人。 韩晏修:那到时候我再联系你。 江沅:好。 准备丢开手机的一瞬间,韩晏修又发一条过。 “沅沅,我好希望快点到下个星期。” 江沅没有再回他,她攥着手机,顺着墙一点点滑下来,蜷缩成一团。 她这辈子都完了。一辈子都逃不开盛时的掌控。 这是报应吧,害死妈妈的报应。 江沅妈妈是自杀的。 江沅一直觉得,她是为了摆脱傅衍行的控制。对于一个自尊心极强的人来说,每次取得一点成功时,就被另一个人轻轻松松碾灭。一次,两次,始终不得摆脱,死,大概是最好的归宿吧。 可是刚才,江沅忽然间想到,妈妈的死,她是不是也在当中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一辈子不得自由,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唯一想牢牢抓住的女儿还要弃她而去,大概这才是妈妈离开的最终原因。 江沅的脸埋在膝盖里,起先是默默的流泪,慢慢变成小声的呜咽。 她当年,为什么要追求自由啊? 害死了妈妈,来到了这里,结果还是要被人一辈子死死控制。 外面有人在敲门,有个女人的声音在问:“在家吗?有没有人在家?” 江沅不想理,将身体蜷缩得更小。 女人不屈不挠,还在敲。 “有没有人啊?有人在家吗?咦,怎么回事,不是说在家里等我吗?” 江沅慢慢抬起头,光着脚走出去。 她只将门打开一半,门外站着一个中年女人,很慈眉善目的。 “可算开门了。怎么这么久不开门啊,我还以为没人在家,正纳闷呢。” 江沅嗓子哑了,眼睛大概也哭肿了,有点疼。 “有事吗?” 女人又笑:“不是你打电话说你家厨房洗手间漏水,让我们上来看看?” 江沅摇头:“没有,我没打过电话。” 女人一脸疑惑:“不可能啊。这里不是1003室吗?” 江沅明白了,她走错了楼层。 江沅:“1003是楼下,我是1103。” 女人“啊”了一声,急忙道歉:“大概是我弄错了。真是不好意思,打扰了,打扰了。” 江沅:“没关系。” 女人又道了一次歉,看着江沅,迟疑的:“小姑娘,你是不是不舒服啊?要不要送你去医院?” 这个人真热心。 江沅摇了摇头。 女人没再多问,只笑着就:“那好,你休息,打扰了。” 江沅默默关上门。 盛时离开前,扬了扬他的手机,说:“给你一天时间考虑,我明上会再过来。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 说完又俯身,亲了亲江沅,“我可以答应你,会抽很多时间给你。你要是想要孩子,我们也可以生一个。” 生什么?私生子吗?无名无份,一辈子让人轻视? -- 盛长胜在午饭前终于等来女人的回复。 “盛先生,江沅今天没上课,在租房里。她的状态看起来不太好。” “嗯?” 这是盛长胜要求她重点观察的。女人清了下嗓子,想着怎么描述。 “穿得睡衣,吊带的那种,头发乱糟糟的,身上……身上……” 盛长胜冷冷的接了一句:“好像被人侵犯过?” 女人感叹盛先生想象力的丰富,不过也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对,就是那种,尤其是肩膀和脖子,有好多印子,很像影视剧里那种场景。 “她好像哭过,眼睛肿得很厉害,精气神也不好,呆呆的。” “会不会是装的?” “不像。”女人当然不敢一口肯定,又加了一句,“我感觉不太像。” 盛长胜点了下头:“行。知道了。” 挂了电话,盛长胜沉思了一会儿。 难道是真的? 夏雨悠跟盛时身边快一个月,盛时碰都没碰过,这很不对劲。夏雨悠比江沅可是更像姜夕媛。就算是逢场作戏,也没道理不动夏雨悠。 盛长胜疑心盛时对江沅,是睡着睡着,睡出了感情。 要真是这样,是好事。人就怕有软肋。 但是今天这一出,又好像推翻了他的结论。 所以,要不要再观察一段时间? -- 盛时说晚上会再过来,晚上七点多,他如约而至。 江沅沅披头散发,仍然穿着吊带睡裙,只是在外面加了一件薄开衫,遮住了肩上那些乱七八糟的痕迹。她看起来精神很差,短短一天,双眼毫无神采,眼窝都陷了下去。 两人在门边无声的对视了一会儿过后,江沅把盛时让进去。 她一天滴水未沾,粒米未进,也不觉得饿,只是走路时脚步有一点点虚浮。 盛时在沙发上坐下,见江沅还站着,伸手拉了她一把。 江沅跌进沙发里,几乎贴着盛时的身体。 盛时的脸上有一条伤痕,江沅不记得是不是她早晨挣扎时抓的。也就一天不到,她的脑中很多事都变得模糊。 “江沅。” 江沅呆呆的看着盛时。 盛时摸了摸她的脸:“精神怎么这么差?你今天没补觉吗?是不是连饭都没吃过?” 江沅不记得了。她看着盛时,记起她一直最惦记的事。 “盛时……”她双眼紧紧盯着他,“把我的相片,还给我……我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我再陪你两个月……你把我的相片还给我。” 盛时先是一愣,几秒后好像终于想起来。 他拿了手机出来,低头摆弄了一会儿,忽的抬头,笑了。 “两个月当然不行。你忘了我说的,是一辈子。除了名份,其他的都可以给你。” 江沅摇头:“我不会给你当情人。” “你有拒绝的权利吗?”灯光下,盛时逼近她,掐住她的下巴,“江沅,我觉得我还是先给你上一课吧。防人之心不可无,你以后……” “你不删对吗?”江沅扭了下头,挣开他的手,一个字一个字的问。 盛时又笑了:“对,不删了。留着以后慢慢欣赏。说真的,你睡着时真的很可爱。” 江沅低下头,散落的头发遮住她的脸,她的嘴角勾了勾,露出一种极其古怪的笑容。 “我就知道……” 盛时没听清:“你说什么?” 江沅抬起头,脸上的笑还没有收住,看得盛时一愣。 “江沅……” 胸口忽的一凉,盛时震惊地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似的。 江沅身体前倾,一手撑在盛时的腿上,另一只手奋力往前一送。 利刃划开皮肤,刺穿肌肉时,一点声音都无。 她削瘦的手腕还停在他的胸前,手上因为用力,可以清楚的看到青色的血管。手的前端,盛时的白衬衫迅速洇成了红色。 如果可以选择,江沅一定会留在妈妈身边,不会来这里,那样也就不会遇见盛时。 第18章 “有异心的儿子,还不如…… “沅沅?”盛时到现在,好像都不敢相信江沅要杀他。 江沅呆了几秒,像触了电一般,忽地松开手,整个人往沙发下一滑,跌在地板上。 她嘴角仍然带着笑,眼泪大颗大颗往外滚。 “你说的,一日夫妻百日恩,可是,你对我,一点情都没有。盛时,你不喜欢我,没关系,是我搞错了,你不救我,我也不怪你,你为什么,为什么还要逼我……” 盛时一手捂住胸口,身体前倾,另一只手做了个捞江沅的动作。 “沅沅……沅沅……” 血顺着他的指缝滴到地上,江沅尖叫一声,躲开盛时的手。 “不要碰我!”她拼命地往后挪,脸上也不知是怨恨还是害怕,“你别碰我!你死……死了,我给你……抵命。” 盛时跪到地板上,身体尽力前倾,终于揽住江沅的肩。 江沅全身抖得咬不住牙关。 “为什么……要逼我……不喜欢……就可以……随意糟践吗?” “沅沅,”盛时压下她的挣扎,把江沅揽到怀中,胡乱的亲着她的鬓角,“沅沅,不怕,我不会死的,你也不会。江沅……沅沅……相片是假的,是我从网上找的……我故意晃那么快,就是不想你看清楚……我也没想强迫你……你感觉不……不出来吗……我是在……讨好你……沅沅……我爱你。” 江沅的挣扎消失了,身体软软的倚在他身上。 昨晚四点多才睡着,五点多被盛时弄醒,没有休息,没有吃东西,情绪上的大开大合,江沅终于支撑不住。 她晕了过去。 盛时瘫坐在地板上,背靠着沙发,小心的让江沅靠在自己肩上,他先给自己叫了救护车。不想惊动太多人,他选得是盛家的医院。 然后,喘了几口气,他又给章迟早打了个电话。 章迟早这个时候还在局里加班,何伟手上的东西一直找不到,又出了起花季少女失踪案,整个局里的人一个头两个大,大部分人都在上火,整个刑侦大队快烧成了火焰山。 “章警官,我让江沅捅了一刀,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 盛时一开口就吓死个人,联系了下他平时的为人作风,章迟早直接下了判断。 “就扯吧你,又拿我开涮呢。” “真的。”盛时重重喘了一口气。 章迟早心里咯噔了一下:“盛时?叫救护车没有?” “叫了。章警官,”听筒里,盛时的呼吸声很重,“我要是死了,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你想办法,保住江沅。” 章迟早理解不了盛时这种变态的爱情。作为一名警察,他也不能亵渎自己身上的警徽。 “我不能一口答应你,但是我可以答应你,在法律允许内,尽量帮助她。最好劝她马上来自首。” “她去不了。”盛时气喘得越来越急促,声音却越来越微弱。 “你想办法,章哥。我立了遗嘱……我的大部分财产……都是留给……沅沅的,现在不知道……她能不能拿得到。” 都这样了,还废什么话啊。 章迟早急了:“盛时,你现在少说话,保持体力,千万别睡过去。” “章哥,我遗嘱里,也给你留了一点。沅沅要是拿不到,你的那部分,你分一点……给她。你帮我……照顾照顾她……她没有亲人了……”他闭了下眼睛,轻轻加了一句,“别让她知道,是我安排的。” 这什么狗屁倒灶感天动地的爱情,以为演电影呢? 章迟早完全忘了他那一份遗产:“盛时?盛时!你他妈的要说自己说,要照顾自己照顾,我没功夫理她,听到没有?我又不爱她。你再这么唧唧歪歪挂掉了,以后你就只能眼睁睁看着江沅被别人睡,给别人生孩子。你不是说想和她结婚,和她生孩子吗?盛时……盛时……别吓你哥啊。” 章迟早一个大好中青年,都快急哭了。 这时,听筒里传来一道微弱的声音。 “祸害……遗千年……活着呢。” 章迟早:“操!” 他迟早得被盛时玩死!救护车他妈的来了没有? -- 江沅醒来时,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墙是白的,被子也是白的,她的身上穿的,是医院那种蓝白条纹病号服。 是医院。 灯光很刺眼,有个年轻的护士刚刚把针头刺进她手背的血管里。 江沅脑中有几秒的混沌,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在这里。电光火石间,她想到盛时被染红了大半的白衬衣。 “盛时呢?” “盛先生还在抢救中……嗳,你不能起来,你还在打点滴……” 江沅已经拽掉手上的针头,不觉得疼,也看不见手背上冒出来的血。她冲了出去,胡乱的往一个方向跑,跑了几步,又停了下来,晕头转向的,口中一直嘀咕。 “手术室在哪……手术室在哪边……” 那位护士追了过来,温声安慰她。 “你别跑啊,我带你过去。” 刚才进院时,盛时还有一丝意识,曾经艰难的交待过,如果这位江小姐醒了,不要让她乱跑。假如她要找他,就带她去手术室那边,出了手术室,她要是想去病房看他,也让她去。 护士听人八卦,盛时很大可能就是这位江小姐伤的,不让她跑掉很正常,可是还让她去手术室外,尤其是去病房看他…… 小盛先生就不怕再被捅一刀吗? 江沅安静下来,乖乖的跟着护士往前走。走廊里的灯光刺得人眼睛疼。 她脑子里很乱,不知道到底想不想盛时死。 盛时死了,她肯定要跟着下地狱;盛时没死,她这辈子大概都要活在地狱里。 好像也没差别。 手术室外,竟然没有人,连盛时的爸妈都不在。 江沅一个人坐在外面的椅子上,身体一阵阵发冷。 不多时,走廊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对中年男女走在最前面,身后跟着一大帮人。 是盛时的父母,两人穿得很正式,好像是从什么社交场合直接赶过来的。 看到江沅时,两人并没有多余的表情,只匆匆扫过,就盯着手术室的门。 有一位医生在讲解现在的情况,盛长胜表情冷漠,童婉芝偶尔会问上一两句。她自己就是医生,很清楚情况的严重性。 江沅这会儿反倒冷静下来。她猜想盛时爸妈应该很快就会报警。 是蓄意伤害,还是,杀人未遂? 随便吧,反正傅衍行肯定会想办法救她。救不了也没什么,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手术室的门仍然紧闭着,江沅独自坐在椅子里,和门口那群人格格不入。 好漫长,好像一辈子都要过去了。 大脑放空中,江沅想到和盛时的初遇。 第一次尝试去酒吧,被人纠缠,江沅其实并不怕,只是烦,觉得那人像张狗皮膏药,没完没了的,她却不知道该怎么打发这个人。 然后,盛时帮她解了围。 或许真的是孽缘,盛时当时的表现其实也挺像个登徒子的,可是江沅并没有烦他。盛时是跟朋友一起去的,邀请她一起,江沅拒绝,盛时趁机要微信。 江沅看着盛时的笑,鬼使神差的加了他为好友。 她喜欢盛时的笑,很好看。 没过两天,江沅收到盛时的微信:我在你们学校打球,有空过来吗? 江沅微信里的好友寥寥可数,盛时的信息是最上面一条。 她没有答应,可是偷偷去了球场。 盛时和几个人在打篮球,穿得是一套黑色的运动服,在球场上挥洒汗水的样子,看起来十分阳光,很像学校里的学生。 中间喝水休息时,江沅看到盛时拿了手机在手,没一会儿,她就收到他的微信,问她:偷看是不是更有意思? 江沅笑,回了个“是”,转身跑了。 第三次,其实也就是第二天,江沅随便找了个人少的教室上自习,多年的习惯,她一但专注起来,很容易入迷忘了时间。最后离开时,教室里只有她一个人。 在收拾书本时,她收到盛时的微信。 盛时:果然偷看更有意思。 她莫名其妙,这时又收到第二条。 盛时:回头。 江沅回头,看着站在后门的盛时。 当天他穿着白色的长袖T恤,浅蓝色牛仔裤,校园里最常见到的男生装扮。 不知道他怎么溜进来的,什么时候溜进来的。 他的笑,真好看,也好温柔。 江沅不怕盛时,也不烦他,盛时说一起吃东西,她想了一下,还没到门禁时间,就抱着书跟着他一起走了。 原来以为就在学校外面吃的,没想到却上了盛时的车。 盛时自己开车,江沅坐在副驾驶上。 盛时问:“你不怕我?” 江沅不解:“我为什么要怕你?” 盛时反倒被她问住了,笑道:“孤男寡女,又是晚上,你不怕我……” 江沅好奇:“怕你什么?” 盛时又呆了一下,隔了几秒,笑道:“你要么是高人,要么是傻子。” 江沅很快反驳:“我不是傻子。” 盛时这时反倒笑了,很轻松的笑。 “看来真是个傻子。” 那晚吃了什么江沅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很好吃,她吃了很多,盛时倒是只动了几筷子就没再动。 回去路上,江沅短暂的睡了一会儿,到了学校时发现,快到门禁时间了。她飞快跳下车,拼命往宿舍那边冲,到了宿舍才发现,自己的书都落盛时车上了。 她给盛时发微信,盛时很快回她:看到了,明早给你送过去。 盛时说的明早,是真的很早。江沅还睡得香甜,就被盛时叫到校门口。随着书本一起送来的,还有早餐。 江沅道了谢,拿了早餐刚要走,盛时叫住她。 “我也没吃呢,都不分我一半吗?上车。” 这一次是司机送他过来的,江沅一上车,司机就下去抽烟了。 那天的早餐里有一种包子很好吃,薄皮大馅多汁,江沅一个不小心,吃得满手满脸的油。盛时无奈地看着她,拿了纸巾帮她擦。先是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擦,然后是嘴角。江沅一动不动,一双大眼睛瞪得圆溜溜的。 盛时擦着擦着,就笑了。 “像个小孩子一样。” 江沅马上反驳:“我不是小孩子。我都成年了。” 盛时:“成年了,可以抽烟喝酒逛酒吧了,对吗?” 江沅马上反驳:“我没抽烟……”想到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嘟了下嘴,气势弱了下去,“我就是想试一下。” 盛时很认真的看着她:“不是什么都可以乱试的,明白吗?” 可是江沅初获自由,真的什么都感觉好奇,什么都想尝试一下。 包括亲吻,包括最亲密的睡接触。 -- 失血过多,让盛时意识模糊,他一直强撑着。 不能死,这一次一定不能死,要不然沅沅就有麻烦了。 他知道自己进了手术室,旁边是忙碌的医生和护士。他觉得累,可是不敢让自己真的睡过去。 万一一睡不醒,沅沅怎么办? 疲惫感越来越重,好像有人在说血不够,另一个人说再去取。盛时模糊的想,快点去啊,我不能…… 不能怎么样? 盛时的意识好像到了另一个空间。房间里挽着白纱,放着一圈又一圈白菊和花圈,看样子好像是灵堂。四周很暗,有脚步声从门口那边传过来。盛时在找东西,爷爷送他的一对袖扣掉了一个,掉在了放着爷爷遗体的棺材下面。他半跪在地上,正弯着腰去够,忽然听到脚步声,隐约还有两人的说话声。 是盛长胜和童婉芝。 盛时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悄悄的躲到放着棺材的桌子的帷幕下。 两双脚走到他的身侧,一双黑色的男士皮鞋,一双裸色的高跟鞋。 “大师说放了这个跟尸体一起烧掉,就可确保无后顾之忧。”盛长胜的声音。 然后,是童婉芝的冷冰冰的声音。 “作为一个医生,我还真不信这个。你该不会真以为还有鬼魂这种事。就算真有,能送走他一次,就能再送他一次。” 盛长胜:“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他生前一直压制着我们,现在肯定不能让他翻身祸害我们。” 童婉芝无所谓的:“随你吧。对了,你觉得你儿子知道了多少?” 之后,是棺盖被用力推开的沉闷声响,盛长胜踮起脚,应该是把什么放到棺材里。 “这样行吗?去火化时别人不会看见,”童婉芝提醒了一句,“放嘴里吧。” 盛长胜:“好。” 紧跟着又是一阵沉闷的轰隆声,棺材盖被合上,两人继续刚才的话题。 “我猜,大概已经知道了一部分。”盛长胜说。说这话时,他有点气喘吁吁,停了停,他又说,“再观察观察,必要时……” 他应该是做了一个什么动作,因为童婉芝马上笑着问了一句:“你舍得?你可就这么一个儿子。” 有风吹进灵堂,盛长胜的声音被带出几分缥缈。 “有异心的儿子,还不如听话的狗。” 第19章 爱情如镜花水月,唯有利…… 童婉芝又笑了。 “毕竟叫了我这么多年的‘妈’呢,我当然也希望他能安份一点,平安一生。” 高跟鞋转向门口的方向,鞋跟踏在地板上。 哒,哒,哒。 每一下都像敲在心上。 有人在叫:“血压掉下去了。” 盛时听不明白,高跟鞋的声音一点点远离,忽然眼前的场景换了。 仍然是晚上,可是却不再有那种阴森的恐怖感。 是在校园里,有个女孩子坐在他身边,一只手薅着地上的草。 “我没有朋友。” 她低着头委屈的时候,很像一只小弃狗。 盛时沉默了一会儿,笑着拉起她的手。 “现在,我是你朋友了。走,我带你去见世面。” 盛时带女孩去的,是他常去的那家酒吧,结果刚一进去,就碰到几个一起混的小纨绔。很自然的,大家一起凑了个热闹。 这帮人都是玩得开的,几杯酒一下肚,包厢里的气氛就不太对,男男女女搂在一起亲得热火朝天。 女孩看得聚精会神,津津有味,大眼睛眨都不眨,双眼发光。 盛时觉得好像,用手掌在女孩面前挡了一下,她拨开盛时的手,又是看得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 盛时笑,干脆仰靠到沙发上,由着她去欣赏。 聚会结束时,回去了路上,盛时问:“看过瘾了?” 女孩眨了眨眼睛,点头,又摇头。 盛时不明白她到底看过瘾没有,反正他能感觉得出,她是没有一丁点的害羞,反而很像是好奇。 “过门禁时间了。”盛时好心提醒。 女孩“咦”了一下。 “过了吗?” “嗯。” “那我回不去了。” 但是也没见你多担心,盛时暗想。他有意的提议去酒店,女孩想都没想:“行啊。” 到了酒店,女孩呆坐在床边,盛时要去洗澡,女孩一把拉住他。 “那个……”她眯着眼睛笑,把盛时拉到自己身边坐下来,“那个,我能试一下吗?” 盛时也笑:“试什么?” 她抿了下嘴唇,双眼笑成小月牙。 “亲亲啊,你可以让我试试吗?” 盛时拒绝了。 “我说过,不是什么都可以乱试。” 她瘪了瘪嘴,伸出一根手指,讨好地冲着他笑:“就一下。” 她喝了酒,不多,但很显然超出了她的酒量。整个人晕乎乎的,看人时总带着研究的劲儿。 盛时沉默,看着她期待的眼神,点了点头。 他一动不动地坐着,她慢慢地将嘴唇贴上来。只一下,马上分开。 “咦?” 分得太快,盛时都还没感觉到什么。 “咦什么?” 她摸了摸嘴唇,一脸疑惑。几秒后,她又将嘴唇贴上来。 “咦,怎么黏不住?” 盛时:“黏不住?” 她摸了摸她的嘴唇,又摸盛时的,皱着小眉头,不解的:“不黏。可是他们一直黏在一起啊。” 盛时默默的呼了口气,鼓励她。 “那你再试试?” 她又试了。变换了一个角度,将自己的嘴唇贴到盛时唇上。 这一次,在她想要离开时,盛时摁住了她的后脑勺,结结实实给她上了一课,让她明白,他们的嘴唇也可以黏在一起,而且,接吻并不止是嘴唇的触碰。 “怎么样,黏住了吗?”盛时的大拇指揉着女孩的唇瓣。她被亲得小脸通红,唇瓣微微肿着,双眼亮得如星星跌入其间。 “舌头疼,不过……”她好像很开心,“盛时,我好喜欢亲亲啊。” 盛时微微笑:“不能随便什么人都亲。” 她猛点头,小声哼哼,似非常满足。 盛时建议她:“要不要再试一次?” 女孩很开心的笑,再次将嘴唇贴过来。 -- 好像是手术结束了。 盛时有了一点点模糊的知觉,感觉是被人推了出来。他听到有人在说:“盛先生盛太太你们放心,手术很成功。真是太幸运,刀尖都已经碰到了心脏,还好没真伤到。小盛先生果然是吉人自有天相。” 盛时安下心来。 他不会死,沅沅就不会有事了。 他身体动不了,眼睛也睁不开,旁边围了很多人,有一点吵。莫名的,他觉得江沅也在这里。 她肯定是站在最边缘的位置,一个人孤零零的,应该还呆呆傻傻的。 盛时被推进了病房,开始时有很多人,然后童婉芝交待了几句,大家都退了出去。 盛时这时是真的累了,很快就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朦胧中感觉病床边站了一个人。 他睁不开眼睛,只听到那人微弱的呼吸声。 很久后,他听到江沅很轻很轻的声音,带着哭腔。 “盛时,你不会死了,对吗?” 她只说了这么一句,然后又安静下来,隔了一会儿,有很轻的脚步声响,她走了。 江沅出病房时,看都没看旁边的护士一眼。倒是那位护士觉得今晚这事有点诡异。听说是这个女人伤的小盛先生,小盛先生不怕她来病房看他已经奇怪,更奇怪的是,盛先生盛太太也没阻止,甚至都没有报警。 看不明白。 -- 汽车已经驶离医院,盛长胜看着童婉芝:“怎么看?” “是真的。”童婉芝还穿着刚才宴会上的晚礼服,坐姿端正,耳垂上的耳钉被外面的灯光折射出一种冰冷的光,一如她的脸色,“普通人不可能把控得这么精准,就算是让我下手,也很难。所以,的确是你儿子命大。” 盛长胜靠回座椅上,重重吁了一口气:“天意。” 童婉芝目视着前方,嘴角漾起一抹笑:“你这是惋惜还是庆幸?” 盛长胜十分坦诚:“都有。” 人性就是如此复杂,想他死,真要下手,又会犹豫,所以一直拖到现在。假如真意外死在江沅的手上,倒也算是天意,结果天意是盛时命不该绝。 所以他把江沅留在医院,给她创造机会。相信婉芝也看出来了。 默了默,盛长胜问:“所以,这不是演戏。江沅是真的想让他死。那……他说的是真的?” 童婉芝偏了下头:“什么是真的?” 盛长胜:“他说他昨晚强/奸了江沅。这样看,江沅想让他死,倒也合情合理。就是……他到底有什么软肋?” “反正媛媛肯定不是。”童婉芝冷笑,“媛媛就是个自以为是的蠢货,以为她那就小心机小伎俩就能糊弄过你儿子,其实根本是被你儿子耍得团团转。” 盛长胜点头。 “他对媛媛的喜欢的确来得有点突然。我也觉得蹊跷。这几年表现得也的确深情,可是……他要真喜欢,怎么放任媛媛留在其他男人身边,明明媛媛对他很有好感。” 童婉芝冷笑:“所以他的目的是什么?” 盛长胜沉思着:“当时我们……好像正在安排给他相亲?他是想逃避相亲?” 童婉芝微闭着眼睛养神:“有可能,也有可能,媛媛是我姐姐的女儿。不过上次媛媛落水,倒真差点儿把我骗过去了,要不是他不肯碰那个姓夏的……所以我才猜他爱着江沅,现在看起来……可能他的确只是喜欢江沅的身体。” 短暂的沉默。 两人都因为没能摸清盛时的喜好而略微不快。 童婉芝:“对了,有件事。今天有个叫孙柔的女人来找过我。” 盛长胜的眼皮一跳,一时之间不敢看童婉芝。 童婉芝睁开眼睛,嘴角噙着一抹冷笑。 “她说她怀孕了,孩子的爸爸是盛长胜。长胜,恭喜你啊,又要做爸爸了。” 盛长胜十分狼狈,急急的:“婉芝,你听我……” 童婉芝抬起一只手,腕间的手链上的钻石碎 碎地映着外面的光,好似有水在流动。 “我很累,不想听虚伪的废话。”她轻叹气,叹息声里蕴含着无限疲惫,“从你说‘有异心的儿子,不如听话的狗’,必要时可以铲除掉盛时起,我就已经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了。我老了……”她轻摇头,“我年轻时,也没办法帮你生个一男半女。你爸爸说的对,我心术不正……” 盛长胜壮起胆子握住童婉芝一只手。手很凉,寒意彻骨。 “不是,是我害了你,婉芝。都是为了我。” 童婉芝不为所动,复又闭上眼睛。 “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吗?很早以前,是你受不了苦。” 盛长胜咬了下牙:“我是不甘心。” 童婉芝也不反驳他,只是靠在椅背上。 即使她已经不爱笑,仍然没办法阻止皱纹爬上眼角,爬上额头,爬上唇边。 “都没关系,你想要的,我总会帮你拿到;你烦恼的,我也会帮你解除。长胜,今天我见到她,一时间竟觉得见到了故人。”她幽幽地叹气,“快三十年了,你倒开始怀念起这张脸了是吗?” 盛长胜紧紧攥着童婉芝的手。 “我没有,我的心里,永远都只有你一个。” 童婉芝的嘴角弯了一下,一个没成形的笑容。 “爱情如镜花水月,唯有利益才是永恒的。长胜,希望你能一直牢记,我们的手都不干净,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终于睁开眼,偏了下头,看了盛长胜一眼。 那一眼,冷若冰霜。 “不要犯蠢。” 她本来就年长几岁,脱离年轻时的迷恋,后来这些年,他很依赖她。在外面,他是叱咤风云的盛总,在她面前,他好像永远都是那个喜欢问她意见的年轻人。 “我会处理。”盛长胜面露狠色,“去母留子。” 童婉芝怔了怔,再一次闭上了眼睛。 “算了,换一个吧。这个太蠢了,换个聪明的。我也……不想看到这张脸。” 汽车很平稳地向前行驶着,身边人的呼吸很浅,好像怕惊扰到她。 童婉芝右手捏着左手指间的结婚戒指,指尖被上面的钻石硌得又酸又凉。 一晃已经这么多年了。 那个女人,那个叫孙柔的女人,那张脸。 但凡盛长胜有一点点顾忌……他是真的以为她不会翻脸吗? -- 盛时死不了,接下来就是她的地狱。可是江沅已经没有勇气再去杀他第二次。 不过,她也不打算就范。 大不了就是一死而已。 想通这一点,江沅很平静地回到病房,打了点滴,然后沉沉睡了过去。 再醒来天已经大亮,身边的护士在她帮换床头的鲜花,见到江沅睁开眼睛,冲着她笑了笑。 “小盛先生也醒过一次。他有交待过,你吃完早餐可以去找他,他有话同你说。” 江沅无声的笑:“好。” 该来的,始终会来的。 盛时的确醒着,但明显不如她状态好。他的手上打着点滴,身上连着各种乱七八糟的仪器,因为失血过多,脸色很苍白,嘴唇也失去血色,干得起了皮,失去了平时的那种潇洒劲儿。 江沅在床边站定,一脸平静的看着盛时。 “我来了,你说吧。” 盛时嘴唇动了动,挤了一句:“坐下说。” 江沅坦然地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 盛时无声地盯着她看了好大一会儿,很费劲的笑了。 “看样子,是好了。沅沅……”他喘了几口气,“我暂时,还不能,说很多话。只说,最重要的,你听,完了,先安心,回去,过几天,再来,我给你,详细解释。” 江沅不置可否,只安静坐着。看得出盛时说话的确很费力。 盛时:“照片是……假的。我没拍……网上,随便找的。” 江沅终于和他对视了一眼。 她当然不信,并且把这种怀疑明明传达给盛时。 “真的,没拍。我的手机,你可以,随便,拿去检测。” 江沅觉得她不能信他,盛时太喜欢出尔反尔了。可是,当时那张相片她的确没看清楚。盛时晃得太快了,她只能看到是个没穿衣服的女人。盛时说是她,她当然不会怀疑。 江沅呆了呆,轻声问:“你……为什么?你强迫我,总是真的吧。” 盛时很费力的笑,这一笑,竟被江沅品出一种温柔的味道。 错觉。 “原因,后面解释。我……沅沅,那不算,强迫。我都,没舍得,让你,难受一点点。” 江沅更难受了。 真正意义上的强迫,她可以直接恨盛时,也可以报警,可是……她不得不承认,盛时一直在哄着她,完全以她的感受为主,所以江沅才会那么恨自己。 被强迫还有反应,简直不知羞耻。 盛时的眼睛微微闭上,刚才那番话好像费尽了他的力气。 江沅没有打扰他,趁机悄悄离开。 她不应该相信盛时,可是江沅感觉自己已经相信他了。 后面几天,江沅发现,的确没有她的不雅照流出来,盛时受伤的消息也一直被保密,同样也没有警察来找她的麻烦。江沅的心渐渐安定下来。为感激盛时放过她一马,她特地亲自熬了一锅鸡汤去看望。 进了病房,才发现盛时很是身残志坚,鬼门关前走了一遭,也不影响他把漂亮的小护士撩得咯咯笑。 美人笑,盛时也笑,一转头见到江沅,他却只看到她手中的保温桶。 “正好,我有点饿了。” 江沅忽然间有点想在汤里加一把老鼠.药。 她将保温桶放在床头柜上。 盛时半靠在床头,好像几天没吃过饭似的,双眼放光。 “什么东西?” “鸡汤。” “叫的外卖?”他眼里的光弱了一些。 “我自己熬的。”江沅实话实说,“可能不好喝,本来打算拿去喂猪的。” 盛时眼里的光又回来了:“不用舍近求远,这里正好有一头。” 江沅:…… 第20章 见到江沅的第一眼,他就…… 江沅用保温桶里的小碗装了半碗汤,递给盛时之前还不忘问一句:“能喝吗?” 在旁边的护士开口前,盛时迅速抢答:“能!”好像怕她反悔,他一把抢过汤碗,“这点伤,小意思。” 护士想说什么,被盛时用眼神制止,然后被他赶了出去。 护士实在不放心,临走前只能叮嘱一句:“盛先生您需要多休息。” 盛时笑得十分迷人:“喝完就休息。我最听美女的话了。” 好话谁都爱听,明知他就是随口打发她走,护士还是被逗得笑了起来。 江沅:……汤还我。 汤还烫着,盛时小心地呷了一口…… 我艹! 这是汤? 盛时怀疑自己没被江沅一刀捅死,大概要被她一碗汤当场送走。 盛时从来没有喝过这么“倔强”的汤,每一种材料都各自为阵,互不干涉,坚决不肯融合。姜压不住鸡的腥味儿,汤不能稀释姜的辛辣,还有红枣和枸杞,各有各的甜,十分之不统一。 盛时:“你尝过吗?” 江沅顿了一下,心虚地摇头。 其实尝过,不好喝,但是拿着明知道不好喝的汤过来,她怕盛时一怒之下找她麻烦。 “不好喝对吗?” “不是。”为了表示自己没有撒谎,盛时抱着碗,吨吨吨几口将一碗汤闷光,末了抹了一把嘴,发出余犹未尽的一声赞叹,“真好喝。” 盛时撒谎如喝水吃饭,但他敢发誓,这一次是他此生最违心的一次。 以后一定不能让她摸厨房的东西。 不,是一定不能让她进厨房。 江沅目瞪口呆地看着盛时,感觉他真正伤到的,大概是味觉。 “你说你有话要解释。”江沅还没有忘记此行的目的。 盛时手中还拿着空的汤碗。 “哦,对。江沅,有些事,我想和你解释一下。” 他在脑中组织了一下语言,想尽量以最简略的文字让江沅弄明白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这样的,我遇到你时,本来不打算动你。你还那么小对吧。就是我身上有些事,压力很大,当时为了排解压力,就对你……我很抱歉。” 江沅渐渐地垂下眼皮。 她懂盛时的意思,她不过是他排解压力的一种手段。虽然理由有点伤人,但好在坦诚。 江沅垂着眼伤心时的样子,很是楚楚可怜。 盛时的一只手动了一下,刚抬起,又放下,继续捧着碗。 “我身上的事……简单点说,就是有人可能会对我不利。我们在一起也有一年多,有人可能会因此误会我喜欢你,打算拿你威胁我。” 江沅惊讶地抬起头:“什么人想害你?” 盛时觉得她有点搞不清重点。 “这个你不必知道。就是怎么说你也跟了我一场,整天‘盛哥盛哥’的叫着,我睡了你,又不能对你负责,总不能再害你连小命都丢了,对吧?所以那天什么‘强迫’啊,‘不雅照’啊,都是我故意安排的。” 江沅有一点点不服。 不雅照算是假的,强迫她…… “我当时就是不愿意。” 盛时被逗笑了:“你那叫不愿意?” 江沅瞪着他,眼圈都红了。 盛时轻咳一声,收了笑,蓦地变得正经无比。 “江沅,你知道真正的强/暴是什么样子吗?真正的用强,往往都伴随着暴力,几巴掌扇晕你,或者把你的头用力在墙上撞几下,你就一点反抗的力气都没有了。我那天,最多只能算诱哄,还是特别顾着你的感受的那一种。不过江沅,以后如果你真的不愿意,拒绝时一定要干脆,不要给别人可趁之机,要不然你有理都说不清,明白吗?” 江沅回忆了一下那天早晨,心里越发没有底气,不由地点了点头。 盛时幽幽地叹了口气:“不过也不是你的错,毕竟面对的人是我。” 江沅觉得这话不太对劲,来不及细品,盛时又开了口。 “我本来就是想演一出戏,没想到玩大了,被你捅了一刀。不过错有错着,江沅,你现在应该是真正安全了。” 盛长胜和童婉芝多疑,尤其是童婉芝。那次落水事件,大概真的迷惑过他们,但是后来他没有碰他们安排的夏雨悠。 以盛时的性格,睡一个细作根本没有任何心理负担,那晚他已经把夏雨悠压到身下,松她的浴巾时,忽然想到了江沅。 盛时很清楚正确的做法应该是逢场作戏,可是睡不下去。 江沅如果知道,一定会伤心。 因为不想以后分开或者他死了,江沅会伤心,他一直在尽力避免江沅对他动心。第一次过后说自己有心上人,后面对她忽冷忽热,当着她的面跟姜夕媛卿卿我我,快把自己逼成一个精分变态,可是盛时还是能感觉得出来,江沅爱上他了。 高兴,也担心。 哪怕已经分开,盛时也不舍得江沅伤心。 他选了错误的那一个,同时在找机会让盛长胜他们把视线从江沅身上转移开。那天发现人跟踪,他带着那个人“逛街”,不知不觉地就“逛”到了江沅学校那边。 遇到江沅的确是个意外,他知道江沅在外面租房,不知道确切的住址。 盛时临时改变主意,逼着江沅演了一出戏。没想到江沅太入戏,竟然对他动了刀。不过这样也好,这一刀下去,她应该是真的安全了。 信息量太大,江沅一时有点捋不清。低头思量了很久,她发现一个不对劲的地方。 “那姜夕媛……你不怕她有危险?” “不怕。”盛时答得极其干脆,“我又没爱过她。”才不关心姜夕媛的死活。 江沅已经完全傻了。 盛时的话,颠覆了她从第一次过后那个早晨到现在的认知。 “真没爱过。当时家里逼我相亲,我就随口扯了她做借口。你不了解姜夕媛这个人,明明浅薄无知,却一肚子小心机,以为全天下男人都该爱她,最喜欢装可怜来博人同情。” 江沅:……他原来看得这么清。 “没发现抱错前,我根本不爱理她,后面发现抱错,姜夕媛得了便宜还卖乖,明明把时荔梨欺负得要死,偏还要在其他人面前装可怜,我就借机表达关心和爱意,制造了她是心中白月光的假像。除了逃避相亲,还因为……反正她的身份比较特殊,不定哪天就有用了。” 江沅:…… “当时姜夕媛已经有男朋友,两人一起住在国外。我一“表白”,她其实已经心动,想分手。我懒得应付她,只能把她的路堵死了。她那位男友也是我认识的,算是有一点点交情,我当时说,除非她男友主动提分手,要不然我再爱,都不会跟她在一起,让她背上见异思迁的骂名。她那位男友是个蠢货,是真的迷恋她,不知道这两年姜夕媛用了什么手段,竟把他逼到其他女人床上。然后她就回国求安慰,打算理直气壮分手。就是你撞上那次。” 江沅记得那一晚,盛时还为了姜夕媛打了一架,当时她心里酸得要命,没想到只是演戏。 真是人生如戏。 “我是真的不想看到她。她不是喜欢装善良,装体贴,装柔弱吗,我就利用了一把她这些伪装。”盛时得意的笑了起来,“姜夕媛有口难言,为了维持人设,只能再给那位男友一次机会。” 江沅:……原来是这样。 盛时好有心机啊。 盛时叹了一口气:“相信姜夕媛这一次很快就会回来,毕竟我答应过她,‘如果实在过不了心里那一关,哪怕背上第三者的骂名,也不能再让她受委屈’,姜夕媛撑不到两个月的。不过我现在倒挺期待她回来了。” 真想看看她知道自己已经沦为“白米饭”时的表现。 江沅被盛时的“深度剖白”惊得半天回不过魂。盛时让她再装一碗汤,她也是半天才反应过来。 江沅又装了半碗汤,递给盛时时还在犯嘀咕。 难道他真的觉得好喝? 盛时垂着眼默默的将半碗汤喝完,忍下汤里的怪味,一抬眼看到江沅惊奇的眼神,觉得有点好玩。 看来她还有自知之明。 “江沅,那次落水,我其实是想救你。” 这是她心里的一根刺,碰都不能碰。现在猛地听到这话,她最直接的反应是:不信。 “可是,你救的人就是她。第一反应总不能是假的。” “第一反应我也是要救你,我管她死活。”盛时抿了下嘴唇,明显带着怒气,过了几秒,神色稍霁,“真是想救你,你们身型很像,当时天又黑,我知道你不会游泳,急昏了头。我是冲着你落水的地方救的,没想到……可能你们挣扎时换了位置。我救错了。”他的脸上露出一点难堪的神色,“对不起。你毕竟跟着我,那里又没什么人和你关系亲近,我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你被淹死。是我的失误,对不起。” 没想到是这样的阴差阳错。江沅立即原谅了盛时。 “没关系啊,我现在好好的。” 她心里的刺没有了,盛时的失误根本不值一提。 盛时将汤碗递给江沅:“江沅,以后我不会再找你了,你要自己保重。” 江沅“啊”了一声,沉默着接过碗,眼圈却渐渐红了,眼看就要掉金豆。 “所以,你一直都是为了我好,对吗?盛哥,你……” 盛时飞快打断她。 “没有,我喜欢精明一点,成熟一点,风骚一点的女人。不拉你下水,是我还有一点良心。凭着这点良心,我给你上一课,以后不要随便相信人,不要什么都想试,找男朋友,就找一个爱你的,要有考察期,看看他是不是值得托付终生。” 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江沅低下头,将眼泪逼了回去。 “我下午还有课,先回去了。” “好。” 江沅收拾好保温桶,道了别,垂着头走向门口。 “江沅。” 她急忙回头。 盛时半靠在床头,语气轻松:“好歹也算是为了你才白白挨这一刀的吧,陪个笑脸都不行?” 江沅笑不出来,她这会儿只想哭。 盛时等了一会儿,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行了行了,滚吧,懒得见你这种样子。把护士叫进来陪我聊天。” 江沅更想哭了,逃得飞快。 门被轻轻阖上,盛时脸上的不耐烦一点点消失。他捂着心口的位置,慢慢地躺下来。 总算结束了。 刚才说的,差不多已经是全部的真相,除了他有意隐瞒的那些。 那晚,发现救出水的是姜夕媛时,要不是姜汐潮赶过来,盛时差点儿扭断她的脖子。 后来章迟早问他,那天晚上他莫名其妙发疯,是不是因为江沅差点淹死的事。 盛时在章迟早面前是伪装的最少的,他说他是不能忍受自己的失误。同时盛时也在害怕,害怕以后他哪一次稍微不够谨慎,就会真的害死江沅。 江沅。 沅沅。 有个人不精明,不成熟,也不风骚,可是见到她的第一眼,他就动了心。 -- 江沅一直等走出医院才哭出来。 她抱着保温桶,坐在马路牙子上,埋着头哭得稀里哗啦。 不爱姜夕媛,没有白月光,她陪了盛时这么久,还是没能让他爱上她。 她怎么这么失败? 突然,江沅抬起头,狠狠地抹了一把眼泪。 她要帮盛时。 虽然不知道他惹到什么人,有什么麻烦,虽然盛时并不爱她,可是盛时毕竟没拉她下水,护了她周全。 江沅看着自己手。 她两手空空,唯一能利用的,可能就是傅衍行。 江沅急急拿出手机,找到傅衍行的电话号码。 “爸爸,我想回家。”她抹掉再次涌出来的眼泪,“不要等到二十岁的生日了,我想回家。” 她要马上成为傅家人,可以帮到盛时的傅衍行女儿。 在此之前,她会保护好自己,不让盛时那一刀白挨了。 第21章 她可以在这方面下下功夫…… 盛时受伤住院,可把那帮小纨绔们给无聊坏了。 他自己倒是还好。最开始昏昏沉沉的,半睡半醒,后来有了精力,立即跟几个轮班照顾他的美女护士混了个极熟,每天撩撩她们,时间过得飞快。 其间盛长胜和童婉芝每天都有来“报道”,每次时长不超过十分钟,少部分在关心,大部分在训斥。 盛时充分展现了纨绔子弟们不要脸的美好品德,骂不还口,打……哦,没挨打。 对于被捅这事,盛时也狠狠地作了一番自我批评,着重强调了“姜还是老的辣”,“不听老人言,吃苦在眼前”,并郑重表态,以后再不招惹江沅这个疯子,毕竟还是自己的小命要紧。那两人信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明显没再拿江沅当回事。 纨绔们见不到盛时,可就失去了主心骨,连胡闹都觉得少了滋味,于是就在江沅才来过的这个下午,病房里就迎来了这一帮“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人。纨绔们自带热场功能,你一言我一语,间或还要瞟一下冷眼扫他们的漂亮护士的大腿,忙得不可开交,愣是把冷清的病房吵成派对现场。 盛时被江沅的汤祸害得不轻,到现在胃里还乱七八糟不知什么感觉,不过他人在现场就行,哪怕就躺那里不吭声,都成为一根定海神针,定着这帮爱兴风作浪的妖魔鬼怪的心。 “盛哥,这两天你该闷坏了吧?”纨绔甲问。 盛时半倚在枕头上,压下胃里的不舒服。 “还好,天天有美女看,养眼。” 说到这个,纨绔乙来了劲儿。 他凑到盛时跟前,嬉皮笑脸的:“盛哥,你家这些小护士,的确个个都是大美人。脾气冲归冲,可是够劲儿。哥,没人是你看上的吧,你要没看上,我可就下手了。” 盛时捂着胃:“趁早收手,我还不够给你们立个榜样是吧。整天乱撩,小心被捅。” 听这话,那个传言是真的? 李松柏也凑到盛时跟前,压着声音:“真是江沅捅的?她看着不是挺乖挺安静的吗?” 盛时斜睨他一眼:“兔子急了也会咬人没听过?”说着就捧起胃嗳哟了一声。 纨绔甲很不长眼的提醒:“盛哥,你那是胃,不是心口。” 盛时:…… 盛时捧着胃,轻哼了一声。 “是真的不行了。兄弟们,今天在场的各位都是见证人,我盛时在此立誓,自此休身养性,三年……不,一年不碰女人,要是有违誓言,就让我再被女人多捅几刀。” 这誓,够狠啊。 那帮人光是想想一年没有性生活,就觉得人生黯淡无光,失去了所有乐趣。 纨绔丙当即叫道:“盛哥,这不行啊。你这样,跟个咸鱼有什么区别?” 咸鱼? 有什么东西从盛时脑中飞速闪过,他刚要去捕捉,就被纨绔丁的一嗓子给搅和了。 “你听盛哥吹,等媛媛到了,他刚才的话就等到是个屁。” 纨绔乙连忙附合:“那肯定的。盛哥,忘了告诉你,姜汐潮去接媛媛了,她一会儿就到。本来是说和我们一起来的,可是我们一合计,这多不合适啊。盛哥你放心,媛媛一到,我们就撤,绝对不耽误你和媛媛倾诉衷肠,趁机上位。” 纨绔丁:“是啊盛哥,机会难得,你要好好把握。你这次受了这么大委屈,可不得把媛媛心疼死。” 盛时笑,指着门边:“要滚快滚,圆圆还是方方关你们屁事。” 大家哄笑。 李松柏暗中在心里思忖了几秒,跟着笑了一回,说:“要不我们听盛哥的先撤了?盛哥刚好一点,的确应该多休息,呆会儿媛媛还要来,给他留一点精力。” 纨绔丙:“盛哥现在有精力也没法使啊。” 一帮人又笑了。 盛时也跟着笑,神情十分愉快。他的脑中,却是在反复思考“咸鱼”两个字。 到底有什么,让他听到这两个字时,觉得关联了什么东西? 笑归笑,这帮人还指望盛时早日康复继续带着他们浪,跟盛时打了个招呼,这帮人撤退得十分迅速。 李松柏走在最后,见其他人都已经出了病房,他又凑回盛时床边。 “盛哥,我拿你当兄弟,想听你一句实话,你跟江沅是真分了?”不等盛时变脸色,他指天发誓,“我不敢打她主意。别人不知道,我还能不知道,我那晚差点被你打死了。盛哥,你放不下江沅对吧?叔叔阿姨瞧不上她?你放心,这事我从来没跟其他人吐过半个字。” 盛时脸上挂着笑,一只手还捂着胃:“你这是想……” “你要是觉得有需要,我可以帮你照顾一下江沅。”李松柏拍了下胸脯,“我虽爱玩女人,可是‘朋友妻不可戏’的道理我懂。纯照顾,免得你牵肠挂肚,也免得江沅……被其他男人拐走。” 他这一番话里,有一个字眼极大取悦了盛时。他嘴角挂着笑沉思了一会儿,拍了拍李松柏的肩。“照顾就不用了,分都分了。就是你帮我盯着一点,嗯,你懂的。我睡过的,怎么也不能随便叫人再睡了,多没面子啊,是吧?” 李松柏立即像得到了巨大的赏识和重用,兴奋又感激。 “懂,绝对懂。哪个男人不长眼,我揍得他妈不认。”末了,又加了一句,“放心,绝对不让人知道是盛哥你的意思。” -- 已经进了六月,天气热了起来。江沅出了地铁回到家,鼻尖微微冒汗。顾不得饥肠辘辘,她立即坐到书桌前开始写计划。 “一……” 刚刚傅衍行没有一口答应她。因为这是他答应妈妈的,不想违约。 江沅咬着笔帽,发了下呆。 妈妈在世时,爸爸总是逼她,妈妈刚去世那会儿,江沅曾经恨过傅衍行,直到葬礼结束那晚,她看到黑暗中独坐的傅衍行的眼泪。那一段时间,他曾经肉眼可见的衰老过。 江沅在纸上重重写上一行:一,说服爸爸。 第二点,是刚才跟上就已经想好的:同韩晏修分手。想了想,江沅又把“分手”两个字涂掉,改成“说清楚”。 她得和韩晏修说清楚,不能耽误他。再说她心中另有所爱,继续和他在一起,对韩晏修也不公平。 第三点,是……要特别会开车。 这是江沅从看过的影视剧中得到的结论。以后盛时如果遇到危险,她就可以像影视剧里面那样,开着车从天而降,带着他逃离危险。 但是,车呢? 为了不让她的身份暴露,很多东西还暂存在傅衍行那里,要等她满二十岁才能拥有。 所以又回到第一点,要尽快说服傅衍行,一定要在暑假之前。这样她可以利用暑假的时间把车练好。 是不是要找几个爱飙车的同好?这样可能学得快一点,而且可以对比出自己的水平。江沅瞬间想到了乔若。可是她那么忙……那就请若姐帮忙介绍几个同好吧。 这样的话,她手中其他的事都要暂时先放到一边。或许也该和时姐解释一下。 肚子咕噜咕噜抗议起来,江沅懒得动,想到保温桶里还剩了一点鸡汤,就着刚刚盛时用过的碗,她给自己倒了一碗。 难喝。真的好难喝。 江沅喝着自己亲手熬的难喝的鸡汤,越喝情绪越低落。要帮助盛时的豪情壮志一点点消褪,盛时不喜欢她的事实慢慢占据了她的意识。 盛时喜欢…… 江沅一个字一个字写到纸上。 精明--她大概一时之间学不会。 成熟--这个也需要时间,人很难一夕之间脱胎换骨。 风骚…… 江沅盯着最后两个字,陷入了沉思。 或许……她可以在这方面下下功夫。 -- 李松柏也离开后,盛时躺回床上闭着眼睛养了一会儿神。他的胃还是不舒服,刚才那帮人吵得他头疼,伤口还没好透,几重夹击,简直要了他的老命。 直挺挺地躺了一会儿,盛时试着给自己换一个姿势。 咸鱼也该翻翻身了。 咸鱼? 电光火石间,有个场景从盛时的脑中冒出来,他一点点拧紧眉头。 何伟,何伟妈妈亲手做的,臭咸鱼。 之前失踪的花他少女案刚刚有一点点眉目,章迟早正要带着人去现场看看,忽然接到盛时的电话。 章迟早立即就皱起了眉头。 “忙着呢。我说你是怎么回事,不是让你这两天好好休息,别瞎操心吗?怎么,你是想跟我抢饭碗还是……”盛时在那边轻轻说出两个字,章迟早顿时就偃旗息鼓,“何伟?何伟怎么了?有线索了?” 盛时这时倒拿起乔来:“章警官,我本来就是想当个良好市民,警民合作,您瞧您刚刚说的那番话,我都不敢乱开口了。公务员的饭碗我一个小市民可不敢乱抢。” 就是欠揍! 章迟早一边风风火火往楼下冲,一边准备给盛时普及一点公民的义务。 结果被盛时抢了先。 “何伟妈妈亲手做的臭咸鱼。” 章迟早:“啥?跟臭咸鱼有什么关系?” 盛时躺在床上,笑得很是愉快。 “我怀疑何伟找到的东西,可能藏在他妈妈亲手做的臭咸鱼里面。” 盛时和何伟聊天时,何伟曾经提过,他特别喜欢妈妈亲手做的臭咸鱼,可是何太太很不喜欢,夫妻俩还因为这个吵过好几次架。去年年底何母病重,还帮着何伟做了好多臭咸鱼,开年后何母一去世,这些就成了绝版。用何伟的说法,别人做出来的咸鱼都没有那种臭味儿。何伟说过他平时都舍不得吃,密封好后放在冰箱里,结果没少挨何太太的骂,嫌他乱塞东西占用冰箱的空间。他还曾经抱怨过何太太为什么不能理解他。 盛时其实也无法理解这种亲子关系,更赞同何太太的做法。 不过刚刚他突然想到,何伟如果真想藏某样东西,会不会就藏到这个何太太绝对不会碰,别人也不会特别注意的东西里面。 “不过有几点我要提醒章警官。”盛时慢条斯理的开了口,语气很是欠揍,“第一点,这只是我的猜测,未必准,就算准,也有可能已经被何太太嫌臭扔掉了。你们可能要赌一下运气,也要赌一下何太太对何伟的感情。至于是悄悄进去偷,还是拿着搜查令去搜,就全凭章警官的喜好了。” 章迟早在听到“悄悄进去偷”这句话,想打人的的念头再次翻涌而出。 可惜他没办法从手机里爬出来掐死盛时,还要听他用一种格外惹人讨厌的腔调提醒他第二点。 “第二点,即使你们真找到了,大概也未必有用力。毕竟这么久了对吧,替罪羊绝对已经安排好了,就等你们去宰。” 这一点章迟早不是没想过,他冷哼一声:“没事。就算只是一点点线索,我们也会深挖下去,顺藤摸瓜,找出背后这只‘牧羊犬’。”末了,他也阴阳怪气地加了一句,“总不能浪费某些良好市民纳的税对吧?” 盛时:“好的,祝章警官早日破案,升职加薪,走上生巅峰。” 他刚要挂断,章迟早在上车前急急问了一句:“遗产真有我的一小份?我不接受贿赂啊。” “假的。”盛时笑,“我死之前,你一分钱都摸不到。不过你放心,我这样的,肯定是长命百岁。” 章迟早一步跨上车,砰一下关上车门。 德性! 盛时揉了下耳朵,感觉快要被章迟早的怒气冲破耳膜。 手机响。 里面的人一开口,盛时脸上的笑就渐渐消失了。 “帅哥,孙柔失踪了。” “怎么回事?” “前几天……”那边刚才说了三个字,病房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有姜夕媛着急地在问姜夕潮。 “是这间吗?” “等一下打给你。”盛时挂了电话,平躺好,调匀呼吸,闭上了眼睛。 终于来了。 第22章 盛时是对的人吗? 一直等到姜夕媛两兄妹已经进了病房,盛时才慢慢睁眼“醒”来。 姜夕媛站在床边,未语泪先流。 盛时笑得虚弱,快要不行了的架式:“哭什么啊这是?” 姜夕媛流着泪,委屈兮兮的:“受伤怎么都不告诉我?不知道我会担心吗?时哥……” 盛时冲她招了一下手,指着旁边的椅子:“飞了这么久,坐下来说。没告诉你,你不也知道了吗?告诉你除了让你担心,你也不能帮我挨这一刀,对吧?” 姜夕媛莫名的从这话里品出一丁点的阴阳怪气。 她先是想不应该啊,盛时不可能舍得……不对,他是气自己受伤,她还在别的男人身边? 姜夕媛为盛时的这点小别扭迅速找到了合理的解释,并且为之窃喜。 盛时果然是在吃醋。 姜夕媛咬着嘴唇,任眼泪爬了满脸。 “我宁愿是自己受了这一刀,也不想……不想看到你受苦。” 盛时笑着抬眼看姜汐潮:“你看媛媛都累傻了,我是调戏江沅才被她气得捅了一刀,媛媛这是也想去调戏她?” 这话,姜汐潮他没办法接。 他干笑一声:“媛媛是真不放心你,一接到消息,就立马要飞回来。一路上没少哭。这傻丫头……” 姜夕媛眼睛略微有一点点浮肿,含着泪瞪着姜汐潮时,别有一番动人之处。 “哥,你少夸张行不行?我……”羞答答地瞥了盛时一眼,微垂下头,“我自然是担心时哥的。” 姜汐潮路上就已经知道姜夕媛这次回来前已经和前男友分手,打算和盛时在一起了。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今天,姜汐潮比当事人还要激动。为免做电灯泡,影响这两人交流感情,姜汐潮十分识趣的找了个理由跑了。 病房里安静下来,姜夕媛抽噎着,轻轻帮盛时掖了掖被角。 “上次回来,还是你照顾我。”落水那次,盛时第一反应是救她,不顾江沅的死活,她到现在每每想次都觉得甜蜜不已。不怪盛时身边那帮人都捧着她,说到底,她在盛时心中的地位,决定了她在他朋友圈的地位。 盛时平躺着,笑容间尽是疲惫。 “后面没留下什么不好的影响吧?” “没有。你第一时间救我,我……”姜夕媛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起转来,“时哥,我真的想给他机会的,可是,我过不了心中那个坎。他稍微靠近我一点,我就会想到他跟别的女人……我就觉得恶心。”她捂着嘴,眼泪大颗大颗滚了下来,“时哥,我坚持……不下去了。” 盛时依然躺着,没有要挣扎着起来安慰她的意思。 “那就别勉强了吧,媛媛。” 姜夕媛一愣,心中狂喜,面上却依然愁容满面。 “时哥……这算是我主动提分手吗?” 盛时揉了下太阳穴:“当然不算,是他自己有错在先。媛媛,你……你会回来的,对吧?” 姜夕媛怔忡了一会儿,点头。 “你受伤,我都不能立即在你身边照顾你……我觉得我还是回来比较好。” 盛时先是笑,然后单手捂住眼睛,似痛苦,又似无奈。 “媛媛,我们怎么总是欠缺了这么一点缘份啊?” 姜夕缘心中狠狠打了一个突。 “时哥……” 盛时松开手,再睁开眼时,眼圈微红。 “刚才你来之前,李松柏那帮人来看我,我都被他们吵得头疼。他们说你马上就回来了,我还不信。我刚刚才在他们面前发过誓,一年都不亲近任何女人,要不然不得好死。”他幽幽地看了姜夕缘一眼,“要知道你是真的要回来,我也不发这么重的毒誓了啊。” 姜夕缘傻了眼。 这种情况是她做梦都没想到了。 “那个……一时的戏言……” “不是戏言。”盛时一脸严肃地纠正她,“媛媛,我看着玩世不恭,其实该认真的时,一向都极其认真。比如对我喜欢的人……” 姜夕媛猛点头:“我知道。时哥你的心意我一直知道。” 以盛时的条件,多得是女人倒贴,却等了她这么久,他对待感情的态度,她怎么会不懂。 盛时:“所以我发过的誓,绝对不是儿戏。说是一年,就一定是一年。媛媛,这一年,你别太亲近我,害我不小心违了誓言,不得好死。当然,我肯定也不会主动亲近你。媛媛,你不舍得害我的,对吧?” 盛时脸上的郑重让姜夕媛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盛时。 当然不能让他死,可是一年不亲近……她岂不是又要等一年。 被盛时温柔地请出病房,坐进盛时安排的车里回家时,姜夕媛还没能真正回过神。 她满心憧憬的飞回来,自以为从此就是盛时名正言顺的女朋友,盛家未来的女主人,被众人追捧,处处被礼遇,大牌送到家供她挑先,钱随便花,她只需要把自己打扮的美美的,让盛时一如继往地爱她就行了。 这个美梦还没开始做,怎么就醒了? 还是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毒誓? 姜夕媛委屈得想哭。 -- 和韩晏修约的时间是晚上七点钟,这一次,江沅特地在微信里让他不要过早去等她,韩晏修很爽快的答应了。 六点五十多,两人在餐厅门口意外相遇。 韩晏修因为这种巧合很是高兴,江沅心里却七上八下没个着落。她是来划清界限的,担心韩晏修会生气。 等餐时,江沅自己把心中的念头咽了下去。还是等吃完饭比较好,要不然这顿饭肯定吃不下去。 江沅心中压着事,吃饭时很是心不在焉,夹菜时屡屡夹了个空。 第三次时,韩晏修停下筷子。 “有心事吗?” “啊?哦,没有。” 因为心虚,她没敢和韩晏修对视。 虑晏修沉默着帮她将那块咸蛋黄焗南瓜条夹到她碗中。 “傅世伯也来了这边,他有交待过,吃了饭后,让我带你去他下榻的酒店见他。” 江沅吃了一惊:“爸爸在这里?怎么没听他说起过?” 韩晏修微微一笑:“你上午打电话时,其实我正好在世伯旁边。” 又是一个意外。 江沅咬着筷子头,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这个话题。 韩晏修垂下眼,似在思考,几秒后,抬起眼。 “我无意去打探世伯和阿姨之间的隐私,不过沅沅你的身份一直没公开,所以我猜想,当中应该有什么隐情。今天恰好你打了那个电话,大概世伯觉得我们很快要成为一家人,所以有告诉我一些关于你的事。”他的脸上,露出一点关心的神色,“沅沅,你急着回家,是遇到什么委屈了吗?” 江沅咬着筷子头,摇头。 “我……” 早说晚说都是说,既然正好说到这里…… 江沅放下筷子,舔了下嘴唇:“我……对不起,我……我其实有喜欢的人。真的对不起。” 房间的灯光是暖色调的,映着韩晏修的脸,竟也带上了一点暖色。 这比江沅预想的要好。 “其实,上次见面,你说了那些奇怪的话,我就有所感觉了。”他自嘲的笑,“毕竟我也曾经有过好几段恋情,不是无知的小年轻。” 江沅低着头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有心骗你的,当时我……” 韩晏修轻摇头,脸上的神色温和到接近温柔。 “不是你的错,是我介入的时机不太好。” 江沅更加自责。 韩晏修倒好像很看得开。 “初恋就能相守一辈子,其实可遇而不可求,我们很多人在碰到对的人之前,可能需要不断地试错。” 江沅心里又酸又涩。 盛时是对的人吗? 对盛时来说,江沅肯定只是他不断试错过程中一个错误的选择吧。 韩晏修:“我们两个在一起,虽然是我爸爸和世伯有意撮合的,不过我对你很有好感。毕竟婚姻是一辈子的事,我觉得最好还是有点感情比较好。而且以我对世伯浅显的了解,他应该不喜欢别人忤逆他。既然你有所求,就不要在现在惹他生气。” 江沅好像才想到这一层,顿感不安。 韩晏修又帮江沅夹了一筷子菜。 “先吃饭吧,吃完饭我带你去见世伯。有些事不要急于一时。哪怕你真的不想和我继续交往……”他轻叹气,“我想由我来提,你可能会好做一点。” 他真的太宽厚了,江沅感激又内疚。 吃完上,两人一起上了韩晏修的车。江沅心事重重,正发着呆,韩晏修忽然俯身过来。 她吓了一跳,身体一僵,还没来得及反应。 “咔哒”。 韩晏修帮她束好安全带,又坐直了身体。 片刻的近身接触,她闻到他身上很清淡的香味,应该是洗涤剂的味。 江沅恍惚了一下。 这气味,有点像盛时。 “谢谢。” 韩晏修:“不客气。安全第一。” 傅衍行下榻的酒店并不在市中心,比较靠近市郊,环境十分清幽。地毯很厚,吸收了两人的脚步声,因为静,反倒让呼吸声变得明显。 “不用紧张,他是你爸爸。”韩晏修在一扇门前停下,一手摁门铃,另一只手出其不意的,一把攥住江沅的手。 江沅条件反射般甩手。 没甩掉。 他贴到她耳边:“适当的亲密,可以让世伯的心情变得更好。” 江沅心脏乱跳,只这么犹豫了片刻,面前的门打开了。 韩晏修的嘴唇,还没来得及离开她的耳侧。 傅衍行站在门里,看神色,明显是误会了。 “看起来,我并没有乱点鸳鸯谱。”他笑着看向韩晏修,“要对沅沅好,知道吗?” “我知道,伯父您放心。”韩晏修手上用力,拉了江沅一把,让她更紧地贴着自己,“伯父你不肯和我们一起吃,沅沅刚才都没吃饱,就吵着要来见您。” 傅衍行哈哈笑,把他俩让进去。 “你们年轻人在一起培养感情,我过去不是白白讨人嫌。我不是这种不识趣的人,对吧,沅沅?”指了下沙发,“你们坐。” 江沅被迫贴着韩晏修坐下来,两人的手到现在也没松开。韩晏修手上的热度顺着皮肤传递过来,江沅被紧握的那只手开始渐渐麻痹。 相比于江沅这个亲女儿,傅衍行和韩晏修好像有更多的话题。毕竟是自己看中的人选,傅衍行对韩晏修的喜爱溢于言表。 江沅如热锅上的蚂蚁,挨了又挨,终于,韩晏修提出告辞。 “伯父您早点休息,我先带沅沅再去吃点东西。我怕她夜里肚子饿。” 傅衍行朗声大笑,爽快地给他们放了行。 韩晏修拉着江沅站起来,刚要离开,又停住脚步。 “对了,伯父,有件事想征求您的意见。沅沅能不能早一点公开她是您女儿的身份?”他指了下自己,“是我的私心,想早点光明正大和沅沅在一起。” 傅衍行脸上的笑还没来得及收,闻言沉默片刻,伸手拍了拍韩晏修的肩。 “晏修,你一向沉稳,在这件事上,倒是急躁起来。行吧,我能理解,谁让沅沅这么有魅力。这样吧,”傅衍行一脸温柔之色的摸了摸江沅的头,“月中有场慈善拍卖晚宴,沅沅你陪爸爸去,先带你认识一些叔伯。” 她不知道如何下手的事,竟然就这样成了? 江沅激动不己,对韩晏修又是佩服又是感激,他强牵她手的事,也就可以忽略不计。 两人手牵着手出了房门,没走几步,韩晏修忽然问:“你说什么?” 江沅一愣,抬头,圆睁着眼睛一脸茫然地看着他:“我没说话啊?” “我知道。”韩晏修笑。 说话间,他忽然低下头,嘴唇飞快地在江沅脸颊上轻触了一下。 江沅心都快要飞出来,想都不想就要推他,腰上忽地一紧,整个人被紧紧摁到韩晏修怀里。 “嘘,世伯看着呢。” 第23章 他连骗你都不肯找个高明…… 这一次,江沅没有拒绝韩晏修送她回校,不过没有送到校门口。在离学校还有一大截的路口,江沅让车停了下来。 刚要打开车门。 “沅沅。” 江沅停手,偏过头。 “嗯?” “刚才,在你爸爸面前,怎么一直不说话?” 这个问题,江沅不知道怎么回答。 在江沅的印象中,傅衍行每次出现,都意味着妈妈会发疯和痛苦,因为这个,江沅害怕傅衍行。很小的时候,妈妈哭时,江沅曾经想过去帮妈妈,可是她不敢,年幼的江沅觉得那扇紧闭着的房门就像一个装着某样恐怖东西的盒子,令人恐惧。尤其是每一次,里面还会传来奇奇怪怪的声音。好像是痛苦,可是却不是哭声。 一直到和盛时在一起之后,江沅才突然间明白那些声音意味着什么。 在那些奇怪的声音之后,妈妈会很短暂的平静。这时的傅衍行也格外和颜悦色,可是不管用,江沅还是怕他。这种畏惧刻在骨子里,让她无法真正亲近傅衍行。 江沅不明白的是,妈妈明明恨爸爸,为什么又要和他亲热? 江沅低下头看自己的手。 那天早晨,盛时“强行”和她亲热后,让她抓他的脸。明明应该恨他,江沅也下不了手,最后还是盛时握着她的手在自己脸上抓了一把。 血流了出来,盛时捂着脸笑,江沅却一点都不觉得痛快。 她好像明白妈妈是怎么想的。 恨是真的,爱,也是真的。 妈妈没有真正拒绝爸爸,她内心里,也没有真正拒绝盛时。 “沅沅?” 江沅醒过神,目光从手上挪开,轻声解释:“一直不太常见面,可能就,不够亲近。” 韩晏修轻笑:“可能吧。我和我爸爸也不是无话不谈,倒是和世伯比较谈得来。没关系的沅沅,亲人之间的相处有很多种方式,你只要记得世伯很爱你就行了。世伯可是亲口告诉过我,你是他最爱的女儿。” 江沅无声苦笑。 那是因为她长得最像那个女人,傅衍行爱了一辈子的那个女人。 或许,这也是妈妈痛苦的原因之一。 自己辛辛苦苦生下的孩子,却更像另一个人,被自己爱的男人当成和另一个女人生的女儿,所以试图用枕头捂死这个孽子,也是可以理解的。 “我先下去了。” 她不想继续这些会让人不开心的话题。 打开车门,下车,合上车门前。 江沅:“谢谢。” 韩晏修:“不客气。不过,真不打算请我上去坐坐?” 江沅有点窘,心里觉得不合适。 “我那里,挺乱的。” 韩晏修了然一笑:“明白,你先上去吧。进屋后给我报个平安。” 江沅松了口气,拂了下裙子:“那,再见。” “再见。” 车门刚要合上,韩晏修忽然叫她。 “江沅。”他声音沉稳清淡,却目光灼灼,“希望下一次,你能邀请我上去坐坐。” 江沅不善于应付这种别有深意的话。 这时韩晏修忽然问:“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对你好不好?”不等江沅回答,他忽然笑了,“我问了个傻问题。他肯定对你不好,要不然你现在不会在这里和我说话。” 很晚了,这条路上的行人和车都已经不多。 江沅把着车门,想帮盛时说话,又不想和韩晏修谈论关于盛时的事。 沉默间,韩晏修叹了口气。 他松开安全带,下了车,几步绕到江沅身边。 江沅刚要后退一步,韩晏修伸手握住她的肩。 昏黄的路灯下,年轻的女孩子眼里满是不安。 “沅沅,两个人走不下去了,肯定是有原因的。你们分开的原因是什么?他不爱你?” 他真聪明,一语中的。 江沅被刺痛,害怕失态,忙低头掩饰。 她比上次见面还要清减几分,很纤细,可是不是干瘦,反而更显得身段诱人。韩晏修敢断定,江沅自己可能都不知道她对男人来说,有着怎样致命的吸引力,尤其是现在这种楚楚可怜的样子。 刚刚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不舍得再逼迫她。 不过,只是一瞬间。 傅衍行说,爱情里做绅士,只会两手空空。 韩晏修深以为意。 他从来不会在爱情里做绅士,看中的人一定会想办法掠夺到手。对于江沅,他已经失了先机,自然更需要更多的手段和努力。 先得到人,等她满了二十岁,他们可以先结婚,生个孩子,再慢慢磨她的心。 日久生情,这个“日”字无论作为名词还是动词,都是很有作用的。 “是被我猜中了?”他狠下心逼问。 江沅摇头。不是否定他的说法,而不想继续这个难堪的话题。 韩晏修:“你摇头,是说他也爱你?” 江沅开始推他:“不是。我不想说了,我想回去。” 韩晏修很轻易压制住江沅的挣扎:“所以是他不爱你,对吗?那你为什么还要喜欢他?” 江沅招架不住,只想快点摆脱他。 “他对我很好。” “他对你好还舍得让你伤心?” “他是对我很好。”江沅急道。 “他对你好,会明知道你不会游泳却先去救另一个人?” 江沅忘记了挣扎,呆呆地看着韩晏修。 他怎么知道的? “盛时,对吗?”撕开了伪装,韩晏修的笑容里透着轻松,“我不可能连自己对手是谁都不了解的。” 江沅觉得,这些人里,大概只有她是最蠢的那一个。 “你是被抛弃的那一个,沅沅。” 江沅用力摇头,她很讨厌韩晏修那种怜悯的眼神。 “他没有。他想救的是我,他是救错人了。” “他说的?”韩晏修轻嗤,“他说你就信了?救错人?他连骗你都不肯找个高明一点的理由?他是不是还特别迫不得己,一肚子的苦衷?那他还招惹你,对你始乱终弃?沅沅,你太单纯,很容易被人左右的。” 江沅用力推了韩晏修一把,转身就跑。 韩晏修并没有追上去。 今晚的刺激已经够了。 他倚在车身上,点了一根烟,慢慢抽着。 很难想象,竟然有江沅妈妈那种变态的教育方式,更恐怖的是,傅衍行竟然也默许了一切,完全没有干涉。 进入大学之前,江沅简直就是一张白纸。 有点嫉妒那个叫盛时的男人,比他幸运,可以先一步认识江沅。 不过,幸运不会永远站他那边的。 -- 江沅一直跑到家,进了家门,才瘫坐在门后。 她将脸埋在膝盖里,好像这样就可以将所有不好的东西与自己隔绝。 韩晏修并不是第一个说她单纯容易被人左右的人,之前妈妈说过,爸爸也说过,就连余稚幼也说过她单纯好骗。 妈妈说她,是因为她信了陈齐的话,想要自由。妈妈说她单纯,这么容易被其他人鼓动。 爸爸说她,是在她跳楼之后。当时爸爸说,沅沅,是谁告诉你用这种极端的方法来解决问题的?妈妈是你最亲近的人,你听别人的话,让她伤心,你就这么容易被人左右?你没有自己的判断力吗? 江沅不知道什么叫“判断力”,从小她学习的那么多东西里,并没有这一项。 她跟盛时在一起,也是因为第一眼的好感,她仅有的那几个朋友,也是因为合眼缘。 所以,盛时真的没有骗她吗? 可是,假如她因为韩晏修的话就去怀疑盛时,不正好说明她没有判断力,任人左右吗? -- 盛时重伤初愈,今天接连见了三拨人,累得够呛。送走姜夕媛之后,盛时终于坚持不住,睡了一会儿。 醒来后,他才想起孙柔失踪的事。 孙柔失踪了,在失踪的前几天,应该就是他受伤那天,孙柔找过童婉芝,因为她怀了盛长胜的孩子。 盛时当时听到这个消息,很是头疼。 还不到时机,而且没想到真的怀孕了。 不过没办法,盛长胜的确长了一幅好皮囊,要不然多年前,那个傻女人也不会被吸引,进了他的圈套。 盛时给章迟早打了个电话。 孙柔是盛时安排在盛长胜身边的棋子这件事,他也知道。 “所以你是想说,孙柔被害了?童婉芝下的手?” 盛时长吁一口气:“不一定,也有可能是盛长胜。” “她不是怀孕了吗?” 盛时笑:“那又怎么样,亲儿子他还不是照样打算下手?” 章迟早语塞;“今天才确认失踪案变成命案,现在又来一起失踪案。这运气……行了,我让人悄悄地查一下,先确认人是死是活。” 盛时其实并不太在意孙柔是死是活,他更惊讶的是童婉芝的反应。 或许他低估了这两人之间的利益纠葛。 假如连孙柔这个特地挑选的人都不能离间他们的话,这条路大概已经走不通了。 要再好好想想。 医院里着实无聊,即使有漂亮的小护士陪着聊天,盛时还是早早地过起了老年生活。 被手机铃声吵响时,盛时已经睡了一小觉。 只响了两声就自动断了。 盛时本打算不理,可是已经没了睡意,闲着也是闲着,这才懒洋洋地捞过手机。 江沅? 白天才说过以后不会再联系的。 遇到事了? -- 江沅给盛时打完电话就后悔了,所以马上主动挂了。 时间这么晚,他才刚好一点,而且,盛时白天才说过,以后他们不要再联系了。 好在盛时并没有回电话过来。江沅也不知是安心还是伤心,慢吞吞洗了澡,头发还湿着就爬上床。 可是睡不着,越是想睡,脑子里越是会想乱七八糟的东西。 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折腾了许久,忽然听到门铃响。 深夜里门铃响…… 江沅光着脚,放轻脚步,慢慢走到门边,从猫眼里看过去。 盛时? 盛时! 她一把打开房门。 第24章 她是比我的命重要 一支烟抽完,韩晏修刚准备上车,手机响。 “伯父。” “沅沅到家了?” “嗯。” “别逼她太紧。沅沅很单纯,多给她一点时间。” 韩晏修绕到驾驶室这边,打开门。 “我知道,伯父不用担心。” 傅衍行好像是笑了。 “你做事,我当然是放心的。晏修,沅沅是我最喜欢的一个孩子,你要好好对她。” “我会的。”在车上坐好,拉过安全带,“伯父,我同您说过,我真的对沅沅有好感,并不是因为您和我爸爸。” “那就多用点心思,把她的心夺过来。盛时也不过幸运在早一步认识沅沅,以你的聪明才智,学识修为,我相信沅沅以后一定会看到你的好。晏修,以后你们结婚后,多陪沅沅回家吃饭。我不舍得沅沅离我太远。” 车窗上,映出韩晏修模糊的笑脸。 “您放心,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我还计划尽快生个宝宝来陪您。” 这句话极大地取悦了傅衍行,虽然他并不缺孙子孙女。 “好,沅沅可以先生孩子再完成学业。晏修啊……”傅衍行的声音低了一些,好似喃喃自语,“沅沅如果不幸福,我百年后,无法面对她妈妈。” -- 盛时的出现太突然,江沅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 “你打过我电话?” 盛时的脸色,确切的说,应该是气色很不好,他单手撑着门框,眉头微蹙。 他里面还穿着病号服,外面套了件西装外套,在六月里,显得特别奇怪。 江沅点头,很为惊讶:“你是为了这个过来的?你要进来吗?” 盛时手在门框上推了一把,站直了,走进来,直接坐到沙发上。 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这么乱?” 这一次,江沅没敢反驳。 一大早就起来,手忙脚乱地熬鸡汤,虽然难喝得能要人命,可是也是她的一番心血。后面又发生了那么多事,她根本没有心情收拾房间。 “不过我今天,真没力气帮你收拾。”盛时说。 江沅忙摆手:“不用不用,我自己可以的。”在盛时的注视下,她一点点垂下眼皮,“尽力就好了,对吧?” 盛时紧抿着嘴唇,明显被她气到了。 “头发也这么乱,还湿着,你是头发没干就去睡觉了?” 江沅快被他训得不敢抬头。 “去把头发吹干。” 江沅咬着嘴唇不吭声,也不去吹头发。 “眼睛怎么了?又哭过?水做的你?遇到事了?” 有太多事,比如她隐瞒的身份,她想帮他,还有韩晏修的怀疑,可是不知道怎么跟他讲,况且今天盛时已经说过,以后他们就没关系了。 “那你打我电话干什么?不是说以后不联系了,嫌活得太长了是吧?” 一语惊醒梦中人。 江沅忽然想到有人对他不利的事。 “你出来,会不会有危险?” “有。” 江沅的心立即提到嗓子眼:“那你快走吧。” “被你气死还不够危险?” 江沅:…… 盛时扶着沙发靠背慢慢站起来,脸色仍然十分阴沉。 “既然你没事,我回去了。你把头发吹干了才能睡,记着。” 江沅从最后一句里品出一丝关心的意味,在盛时准备打开门的一瞬间,她一把攥住他的手。 盛时回头。 “有事?” 江沅嗫嚅了几下,明明有很多话,最后却只说了一句:“路上小心。” “嗯。” 她慢慢的,一点点,一点点松开他的手。 她知道盛时和韩晏修的区别了。 同样是牵手,她盼着韩晏修快点松开,却希望能一直牵着盛时的。 她或许仍然不懂什么叫“判断力”,可是她有直觉,直觉盛时没有骗她--因为她这里,并没有值得盛时欺骗的东西。 欺骗别人,总是要有某种目的吧。 盛时骗她,有什么好处呢? 骗钱?他根本不需要,何况到目前为止,她还只是江沅,无钱可骗。 骗色?江沅的身体在盛时这里,早就没有任何神秘感? 骗感情?本来就已经爱上,还有什么好骗的。 总不能是骗器官吧?可是明明是她差点捅到他的心脏。 一条条捋下来,盛时完全没有理由去哄骗她。 “江沅。” 江沅抬起头,眼圈红了却不自知。 盛时的右手抬起来,又放下,又抬起来,最后落到江沅的头上,很轻地摸了几下。 “手机呢?” 江沅指着卧室:“床头。” “拿过来。” 江沅忙跑进卧室拿手机。 她的身后,盛时单手撑墙,极力调节呼吸,不让自己表现得太虚弱。 不一会儿,江沅拿了手机过来,盛时接过手机,在里面输入了一个手机号码。 他给号码存的联系人名是:立早章。 “以后我们不方便见面。你要真遇到什么事,就打这个电话,他一定会帮你的。” 江沅感觉,这是盛时在和她划清界限。明明是为了她好,她却觉得特别伤心。 “盛哥……” 盛时将手机塞到她手里。 “以后别叫‘盛哥’了,其实我不喜欢你这么叫我。直接叫名字就行了。” “盛……时。” 盛时没再看江沅,转过身,冲她挥了下手。 “我走了,锁好门。” 他打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 李松柏坐在车里,左等右等,终于看到盛时踉跄着从单元门里走出来。 他忙跳下车,急步走过去扶住盛时,小心地将他扶上车后座。 盛时额头都被汗湿了,气息急促。 李松柏安顿好盛时,飞快跳回驾驶席,发动汽车。 费这么老大劲,折腾个半死,就见这么一会儿,要说盛哥不爱江沅,他把名字倒着写。 晚上大家在一起吃饭时,从姜汐潮那里得知,盛时因为那个没人当真的毒誓,竟然要远离姜夕媛一年。 大家先是不信,后面都在疑惑盛时什么时候这么迷信,竟然真信起这些,他以前不是百无禁忌的吗,只有李松柏,反而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他一直闹不明白的,忽然间全明白了。 盛哥这爱的,根本就是江沅没跑了。 所以这么大晚上,接到盛时电话,让他帮着逃出医院,见江沅一面时,李松柏一点没觉得惊讶。 肯定是盛家两老不待见江沅,才逼得盛时出此下策。 不过也难怪,姜夕媛毕竟是盛家的亲戚,盛家人想亲上加亲也不足为奇。 车子并没有直接开回医院,而是进了一家会所里面。李松柏扶着盛时下了车,又将他扶进另一辆车里。 不久前,李松柏是用现在这辆车从医院接走盛时的。 车子驶出会所停车场时,李松柏没忍住说了一嘴。 “盛哥,你看看你,身体不好还这么折腾,真想见嫂子,我有的是办法把她‘偷渡’到医院,陪你一宿都行,何必非得自己跑这一趟。” 盛时微喘着,只冷冷丢了一句话给他:“好好开车。” 李松柏知道他现在难受,识趣的闭了嘴,同时自我感觉和盛时也算是有了共同的秘密,关系更近了一步。 到了医院,李松柏小心地将盛时扶进电梯,上了楼,一路点头哈腰,给值夜的护士医生陪了无数笑脸,说了无数好话。 医生还在气着:“是你的面子重要,还是盛先生的身体重要?” “他身体重要,绝对他身体重要。”李松柏挠了挠头,“我俩这不是兄弟情深,他要给我长脸吗?” 旁边的护士翻了个白眼。 盛时一言不发,在床上躺好后就闭上了眼睛。医生给他做了遍检查,确认没有动到伤口,只是累着了,才交待了一番退了出去。 病房里只剩下李松柏后,盛时睁开眼睛。 “谢了。” “咱兄弟,还搞这套。”顿了顿,他凑近一点,“盛哥,现在,你是拿我当兄弟了,对吧?” 跟盛时混了这么久,李松柏感觉得出,虽然盛时整天带着他们玩,可是他跟谁都没有交过心。也就他聪明,从那次挨揍中得到启发,窥探到盛时的一点内心,今晚才能被委以重任。 盛时沉默了一会儿,无声地笑了笑。 “不是兄弟,敢让你知道。保密啊今晚这事。” 李松柏当即指天发了个毒誓。 发完毒誓,想到盛时发誓的事,李松柏按捺不住:“盛哥,江沅才是嫂子,对吧?” 盛时叹了口气:“以前是真喜欢媛媛,可是总不能在一处。跟江沅睡着睡着,就睡出一点感情来,结果媛媛又回来了。真是造化弄人。不过我家人都喜欢媛媛,不喜欢江沅,要是知道了,可能对她不利。她跟了我一场,我又不能给她名份,还是不给她添麻烦了。你以后,别在别人面前提江沅,懂吗?” 李松柏说了一串的“我懂”。 李松柏其实不太明白,他那些女朋友分了就分了,盛哥怎么会睡着睡着就睡出感情,不过盛哥也是惨,喜欢江沅却不能娶她,还要这么偷偷摸摸的。 李松柏无限唏嘘地回家睡家,盛时闭目养了回神,也没计较时间,给某个人打了个电话。 章迟早肺都快气炸了,直接破口大骂。 “你他妈的故意的吧,就挑这个时间打电话,存心不让我睡觉了是吧?” 盛时:“嘘,注意素质啊,章警官。” “有话快讲,有屁快放!素质,我要没素质,现在就冲进医院揍得你满地找牙。” 他怒不可遏,盛时反倒开心起来。 “我刚把你的号码给江沅了,以后她要有什么事,你帮她处理。警察不就是为人民服务的嘛,我给了你这个机会,不用谢啊。” “滚!” 盛时又笑了一阵,忽地敛了笑,连声音都沉了下去。 “我不方便出面,她又没亲人了,遇到事,章哥你多辛苦一点。”正经没三秒,又歪了,“就算正跟女朋友上床,也得马上帮她。” 章迟早的怒火快要干翻整个地球。 “滚蛋吧你。老子才失恋,你就哪壶不开提哪壶。她没亲人了,你就有?盛长胜还是童婉芝?你个小命就悬在一根头发上,风一吹就断,你还操心她没亲人了?江沅比你的命还重要是吧?” “是。” 章迟早一下子卡了壳。砸巴了几下嘴,他没好气的:“电话?江沅的电话号码给我,我存一下。” 盛时报了一串数字,章迟早飞快摁好,存的联系人是“江沅”,想了想,又改成“盛太太”。 -- 第二天盛长胜照常来探望。没站多久,就提到盛时半夜不睡觉跑出医院的事。 盛时一脸无所谓:“李松柏新交的女朋友生日,说跟我关系铁,住院都能叫过去。他都跪下叫‘爸爸’了,我只好跑一趟。” 病房里盛时敢肯定没有被窃听,但是他半夜出院这事不好瞒,只能偷梁换柱,瞒天过海。 相信盛长胜昨晚就已经得到消息。 果然,盛长胜没有再纠缠这事,只冷着脸骂了他一句:“胡闹。” 盛时死猪不敢开水烫:“我哪天没胡闹?” 得,盛长胜的脸更阴了。 “月中深市那边有场慈善拍卖晚宴,你代我去一趟。” 盛时一听就不干了:“没搞错吧爸,我都快死了,你还让我出差?你是不是你亲儿子啊?” “伤还没好就敢半夜跑出院,再养半个月出个差能累着你?” 好吧,你赢了。 盛时投降:“行,我去,我去,行了吧。要带女伴吗?” “要,你带媛媛去吧。” 盛时毫不犹豫拒绝了:“她不行。我发过毒誓的,一年不近女色,不能破戒。不信你问李松柏他们,个个都能作证。” 盛长胜脸黑得快成锅底,好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随便你!” 盛长胜怒气冲冲的走了。 他一走,盛时双手枕着头,惬意地笑了起来。 慈善拍卖晚宴? 他最烦这些场合了,一个个的男人虚伪,女人虚荣,怎么看怎么没劲儿。 第25章 给男朋友的礼物就藏好了…… 章迟早半夜被吵醒听电话,第二天带着一对熊猫眼上班。他认真考虑了一晚上盛时的推测,决定去何家搜一下那条臭咸鱼。 同上面报备了一下,章迟早带着人去了趟何家。去得巧,何太太正要出门,被章迟早堵在了门口。 一同被堵住的,还有何伟的孩子,以及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 何太太对于警察的到来很意外,但还是十分配合地打开了冰箱。 还好,大概是何伟去世不过一个月,那一袋密封好的咸鱼还安稳的呆在冰箱里,没被扔垃圾桶。 东西拿到手,几人没有多逗留,马上离开。 临走前,出于职业敏感,章迟早回头瞅了一眼那个男人。男人正好也在看章迟早,神色很平静,不见丝毫慌乱。 何太太刚刚有说过,她是打算带着孩子出去玩,看样子那个男人会同行。 不清楚男人的身份,不好妄言,但是何伟刚过世不久,何太太打扮得美美哒和一个男人一起带孩子出去玩,多少容易引人遐想。 不过章迟早一行人没功夫想这些,因为他们在那袋臭咸鱼里,真的发现了东西。 一个U盘。加了密的U盘。 解开密码花了一点时间,然后他们终于得窥这里面的秘密。 里面的内容很符合盛长胜的身份,没有杀人越货,而是偷税漏税,以及可能的巧立名目设法洗钱。 案子转移到经侦那边,盛长胜立即被请喝茶。 盛时不是公安系统的人,不方便和他讨论案情,章迟早只提了一嘴早晨出现在何家的那个男人。 “戴着眼镜,看起来很斯文,对了,据我观察,可能是个左撇子。” 盛时在电话里面迅速给了一个人名:“贺山越。你说的人,应该是贺山越,戴眼镜,左撇子,发际线有点高,鼻头偏大。” 章迟早:“就是他。” 盛时嗤笑:“是他就不奇怪。他是何太太同乡,何伟的大学校友,何伟好像就是通过他才认识他太太的,一直走得很近。我个人感觉,贺山越和何太太之间有一点暧昧,不过何伟从没发现,我说过,他是个天才白痴,懂代码远胜过懂女人。对了,贺山越还有一重身份,以前是盛氏下面一个子公司的部门经理,前几年来到总部,做了盛长胜的助理。不是首席,不过也算是‘天子’身边的重臣了。怎么,你们怀疑他?” 章迟早:“没有。就是看到他那么早在何伟家,有点好奇。” 盛时笑得颇为意味深长:“明白了,这是职业敏感对吧?哟,这么说起来,贺山越是个做替罪羊的好人选啊。和何太太走得近,可能给何伟戴了绿帽子,何伟努力找他犯罪的证据,何太太求情未果,可能说了什么刺激何伟话,要是再加上儿子不是他的,那就绝了。何伟受不了这双重背叛,一时想不开就自杀了。证据放在臭咸鱼里,让他们一辈子都找不到,一辈子不安心。嗯,挺完美的。” 章迟早感觉盛时又疯了。 同时,他有种隐隐的感觉,事情大概真的可能朝着盛时所说的那个方向发展,毕竟他也早就设想过会有替罪羊这么一出。 果然没多久,从经侦那边就得到消息,盛长胜把U盘里面的那些事推得一干二净,矛头直指他身边的助理贺山越。 因为那支有着犯罪嫌疑的基金,很长时间贺山越才是真正负责人。盛氏这么庞大的公司,盛长胜每天要处理的事堆积如山,多少有些角落是自己照顾不到的,被手下的人钻空子也是在所难免。 章迟早真想把盛时的脑子破开,看看那里面到底是个什么神奇的构造。 -- 盛时这边暗潮汹涌,江沅这边却格外风平浪静。第二天韩晏修向江沅道歉,不应该因为一时的嫉妒毫无根据的去揣测盛时。他道歉时的态度十分诚恳,让江沅觉得她如果还不原谅,就是自己太小气。毕竟他是傅衍行看中的人,江沅现在又害怕惹傅衍行不开心,也不好拒韩晏修于千里之外。为了哄傅衍行开心,江沅不得不暂时继续假装和韩晏修情意相投,继续做他的女朋友。 去深市的前一天,余稚幼来帮江沅收拾房间。 江沅给她打下手,越看越想不明白,同样都是两只手,为什么她只会把家里弄得一团糟,而幼稚却能将房间收拾得整整齐齐。 余稚幼一边收拾,一边唠叨。 “你明明会这么多东西,怎么就不会收拾房间?” 江沅嘟着嘴,理直气壮的:“我没学过啊。我也不会做饭。” “那就学啊。” “我现在没空去报班啊。” 余稚幼眼睛瞪得老大:“报班?这些东西你还要报班去学?” 江沅心想难道不用吗? 余稚幼白了她一眼,将叠好的衣服放进衣柜里。 “你怎么现在请假啊,回来就要考试了,你也不怕挂科?” 江沅小声解释:“我有事。很重要的事。” “什么事比考试重要?等挂科了你就知道了。” 江沅想到一直瞒着的东西,犹豫着,在快要收拾好时,终于下定决心。 “幼稚,我告诉你一件事,你听了,别生我的气啊。” -- 重伤初愈就被派出来出差,还是这种非常无聊的场合,盛时对这次深市之行完全不报任何期待。 女伴就是他的助理,完全按照一个纨绔的标准挑的:精明能干,成熟美艳,身材极佳。 深市的天气也让盛时绝望,太阳明晃晃的,盛时怀疑他这个半个多月没出过门的人很容易就被晒化了。 到了酒店盛时就开始睡觉,为避免助理无聊,他充分表现了自己“富二代败家子”的特色,大手一挥:“你去逛街玩吧,五万以下都算我的,给男朋友的礼物就藏好了别让我看见,免得我伤心。” 助理感激涕零,简直想叫一声“吾皇万岁”。 助理开开心开去逛街购物,盛时睡觉前洗了个澡,站在阳台擦头发时,忽然看到同一楼层某个房间里有个人影一闪,从阳台退回房间里。 那身影,很像……江沅? 眼花了吧? 应该是眼花了,江沅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 可是也不知道为什么,盛时还是在阳台上站了十多分钟。海景房,海风带着水汽和热度裹遍全身,头发完全干了,心口的位置也隐隐作痛。 那道身影却再没出现过。 他笑自己无聊,转身回房,扔了毛巾,倒头就睡。 -- 江沅不喜欢深市这里,临着海,风大,又很热,可是热得不爽利,黏黏糊糊的,皮肤总觉得透不过气。太阳很毒,外面站一会感觉人就焦了。她在阳台站着吹了会儿海风,觉得风都是潮湿的,让人不舒服,干脆回房间里呆着。 躺在床上又睡不着,想到要晚一点才到的韩晏修,想到一墙之隔的傅衍行,还有近在咫尺的傅家。 江沅也不喜欢傅家人,今年新年时,她去过那边,看着每个人都很和气,都在笑,但是那种笑让人不舒服。 大概是不合她的眼缘吧。 尤其是傅衍行最新一任女友才比江沅大几岁,当时正大着肚子,江沅见着那人,不能叫姐姐,阿姨也叫不出口,最后还是叫得对方英文名字,才算化解了这种尴尬。 这位女友前两个月才生下孩子,江沅又多了一个同父异母的小弟弟。而江沅最大的那位哥哥家的孩子,已经在交女朋友了。 傍晚时分,傅衍行来叫江沅。他安排了人来帮江沅化妆,礼服是韩晏修帮挑的,一字肩的花苞裙,露出江沅精致的锁骨和纤细笔直的小腿,不觉得暴露,反而十分清新甜美可爱。 第一次参加这种场合,江沅多多少少有一些局促。 傅衍行拍了拍她的手。 “没事,晏修很快就会赶过来。你先跟在爸爸身边就行了,来,挽住爸爸。” 江沅伸出手,慢慢地挽住傅衍行的手臂。 很奇怪的感觉,既陌生,又熟悉。 从小的不亲近,让她觉得和傅衍行的这种肢体接触很陌生;可是血缘间的天然联系,又让她很清楚地意识到,这个人是爸爸。 傅衍行这一生的风流韵事,不知养活了多少小报记者。近七十的人,虽然头发已经花白,身材却依然保持得不错,个子高,身板很直,江沅跟着他身边,很是显得小鸟依人。 两人一出场,立即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无形中,对江沅有了很多的猜测。 傅衍行视若无睹,不停地有人过来寒暄,但他并没有逢人就解释江沅的身份,只在和几个年纪相仿的人打招呼时,才让江沅叫对方叔伯。 那几个人明显惊讶的表情,但都很快掩饰住,不停夸赞江沅漂亮可爱,其中还有一个大概和傅衍行最熟,嘲笑他保密工作做得好后,又问起江沅的终身大事。 傅衍行微笑着看了眼江沅:“也是缘份,她和晏修一见如故,情投意合。” 对方立即用力点头,夸不绝口。 “这是天作之合啊,晏修这么优秀,衍行你又多了个厉害的半子啊。” 江沅从进场就一直目不斜视,一直在笑,笑得脸都酸了。好在傅衍行十分体贴,带着她转了大半圈后,拍了下她的手。 “你刚开始,可能不习惯。行了,先去休息一会儿,等会儿晏修来了,我让他去找你。不过别乱跑。” 江沅如临大赦,连忙称是离开。 -- 盛时对这种虚伪的社交场合十分兴趣缺缺,因为懒得进场后的寒暄,他特地掐着时间才带着助理进场。 助理换了个十分显露身段的礼服,胸大腰细,臀形完美,挽着盛时走在一起,男人高大英俊,女人性感美艳,十分登对养眼。 助理知道自家老板的性格,加上刚刚才收了盛时的好处,存了心的要艳压全场,替盛时长脸,因此丝毫不介意展露自己的风情,吸引了不少男人的眼球。 助理无视那些粘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偏头看了眼盛时,意外发现盛时的脸阴沉的快要滴出水来。 顺着盛时的视线看过去,助理看到的是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和挽着他的女人。 两人都是侧对着他们,不过助理还是认出男人是傅衍行。 傅衍行实在太出名了,关于他的那些花边新闻时不时就要被媒体回顾一遍,就助理吃到的最新八卦,是今年他在香港的六姨太才为他生了个小儿子。 没想到这个版本又有了更新,现在这位,看起来更年轻,有可能还在读书。 助理在心中感叹了一翻傅衍行的钞能力,也不知是该说世风日下,还是说现在的女孩子终于清醒了--与其辛辛苦苦陪着男人白手起家半路被抛弃,倒不如直接找个有钱的把美貌变现。 不远处,傅衍行神色温柔地拍了拍女人的手,女人偏了下头,看向傅衍行。 助理终于看清她的正脸。 真漂亮,非常清纯的那种美,甚至还带着一点不谙世事的娇憨和天真。 傅衍行这个畜牲,竟然也下得去手。 傅衍行低声叮嘱了句什么,女人很浅地笑了笑,松开他的手臂,自顾自离开了。 助理刚要低声和盛时八卦一两句,忽然手上一松,是盛时挣开了她的手。 -- 厅很大,有很多的露台,江沅为了透气,特地选了最僻静的一个。隔着一扇玻璃门,不远处的那个喧嚣的名利场和当中谈笑的人都变得有几分不真实。 她转过身,趴在露台栏杆上,感受着外面带着热度的风。刚才里面冷气太强,冻得她起鸡皮,现在这样就刚刚好,特别舒服。 晚上的深市,终于稍稍可爱了那么一丁点儿。 “江沅。” 身后忽然有人叫她的名字。 江沅愣怔了一下。 这不是韩晏修的声音,反而很像……她日思夜想那一个。 江沅心中猛地一跳,仓促转身。 玻璃门边,那人逆光而立,脸很模糊,身形却是再熟悉不过。 江沅痴痴呆呆的,无意识呢喃。 “盛……时?” 第26章 以后我们两个,同生共死…… 人影动了,几步走到江沅面前。离得近,脸也变得清晰。 果然是盛时。 江沅的心,被这意外的惊喜给搅得砰砰直跳。 “盛时……”她的嘴角忍不住高高翘起来,“你怎么在这里?” 他穿得是正装,深色西装,看不出是不是黑色,白衬衣,领口解开两颗钮扣。 “这话应该我问你吧。你怎么会在这里?”盛时的声音冷冷的,完全没有偶遇的喜悦,反而好像在……生气? “我……” 盛时忽然欺身过来,双手把着栏杆,将江沅紧紧地圈在自己怀中。 “谁带你来的?傅衍行?” 他抵得太紧,江沅的腰硌在栏杆上,上半身被迫后仰,这个姿势太吓人,江沅害怕掉下去,只能紧紧揪住盛时西装前襟。 “盛时,你刚才看到我啦?我怎么没看到你呢?你跑这么远来这里,身体好了吗?” 她满心喜悦,结果盛时却狠狠泼了她一盆冷水。 “江沅,你是不是蠢? 江沅懵掉了。 离得这么近,可以清楚地看到盛时的表情。他紧抿着嘴唇,下颌绷得很紧,江沅总感觉下一秒,他可能就会杀人。 意外相遇的喜悦荡然无存,只剩下因为盛时生气产生的不安。 江沅被吓到,很小声地叫着盛时的名字。 “盛时……盛时……” 深市天气多变,今天这么好的天气,下午时还下了一场急雨,现在外面也在起风,尤其是盛时打开了门以后,空气对流,风明显更大了。 看样子又要有一场暴雨。 可是盛时全身的气压比外面的还低。 盛时:“你知道傅衍行是什么人吗,你就敢跟着他?你没看过那些八卦新闻是吧?” 江沅被问得莫名其妙:“我知道啊。他的事,我都知道。” “那你还跟他在一起?!”风吹乱了江沅的头发,也好像吹走了盛时的怒火,他的语气莫名缓了一些,“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是不是缺钱?你要缺钱我给你!你看看那个人,老得都能做你爸了。” 江沅更懵了,完全不知道盛时在说什么。 她眨了眨眼睛,本能地解释:“可是,他就是我爸啊。亲的。”顿了一下,又问,“盛时,你在说什么?我没说我缺钱啊。” 盛时忽然沉默。 笼在他身上的低气压好像一瞬间消失殆尽。 盛时的身体还贴着她的,离得那么近,他的呼吸就打在她露在外面的肩上。 江沅悄悄的,一点点的,往盛时怀里靠,手从他的前襟慢慢地滑到他的腰上,一寸寸地搂紧了。 盛时忽然松开她。 江沅猝不及防,差点儿靠了个空。 盛时转了个身,和她并排靠在栏杆上。 “他是你爸爸?亲的?” 江沅还在为刚才那点小心思没能得逞而遗憾。 “嗯。” 盛时忽然笑了。 “哟,傅小姐,失敬啊,以前还真没看出来。” 江沅偏过头,仔细地看盛时的脸。 昨天向幼稚坦白时,幼稚完全没有生气,还抱着她哇哇叫富婆,求包养,可是幼稚一向脾气好。而盛时,却一直是喜怒无常。 江沅已经做好了他生气的准备。 可是,江沅觉得他不像是生气,反而好像是……轻松。 真奇怪。 江沅小声解释:“我不姓傅。我以后都跟我妈妈姓。” 盛时双手支在栏杆上,也正看着她,江沅觉得自己没理解错,他真的没有生气。 “以前怎么一直瞒着?” “是我妈妈说,要我满二十岁才能公开。我爸爸那边太乱了,她怕媒体骚扰我。” 盛时轻嗤:“是够乱的。” 江沅无言以对,傅衍行太过风流,傅家成了八卦的中心,整天各种蜚短流长是事实,无从辩驳。 “那你怎么现在就公开了?你的生日不是要到十月?” 原来盛时记得她生日。 去年生日那天,她其实有意提醒过,结果当天盛时还是忘了。江沅等到凌晨,生日已经过了,也没等到最简单的一句“生日快乐”,倒是在盛时床上听了他和姜夕媛讲了将近一个钟的电话。 她当然已经知道那是逢场作戏,可是现在想来,仍然觉得当时的自己可怜又卑微。 “是我想提前的。有一笔钱,是我身份公开后才能动用的。” 盛时又笑了:“明白了,傅小姐,恭喜啊。” 盛时一向喜怒无常,江沅从这句话里听出一丝揶揄。 她还在因为去年生日的事意难平,又听到盛时这样说,更是觉得委屈。 江沅红了眼圈:“我不是想要钱,我是……想要帮你。你说有人要害你,我拿到钱了,就能帮你。我的钱,都可以给你。” “我缺过钱吗?”盛时轻笑。 江沅愣了一下。 盛时好像的确没缺过钱。 所以一切都是她一厢情愿。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左手抠右手。 “我知道……可是我爸爸他很厉害,我哄他开心,有需要时,也能求他帮忙。” 越说越难过,渐渐没有力气说下去。曾经那么信心满满的要帮他,为此不惜讨好傅衍行,勉强自己和韩晏修在一起,结果在盛时眼中,不过只是多管闲事。 “江沅,你怎么这么蠢?”盛时说。 江沅头又低了几分,快要将身体弯成虾米。 肩上忽然一热,紧跟着一股力道加在上面,江沅一个不稳,倒向盛时。 “你……” 嘴唇被狠狠堵住,江沅毫无准备,呼吸一下子就乱了。 心乱了,人也乱了。 等到稍微清醒一点,才发现自己又被盛时抵在栏杆上,两人的身体紧贴在一起,她的手还搂着他的腰。 盛时的亲吻来得意外,结束得也快。 他微喘着松开她一些,抵着她的额头,笑道:“不管是江沅,还是傅沅,亲起来的感觉都一样。” 江沅气息不稳,说不出话,也不知道怎么接他这句话。 盛时彻底松开她,后退一步,整理了一下西装。 “江沅,别蠢了,我不需要你帮。你就好好做你的傅家千金,安安稳稳地过好下半辈子就行了。” 在盛时转身的一瞬间,江沅一把拉住他一只手。 “盛时,”因为刚才那个亲吻和情绪激动,她的声音有点颤,“我想怎么做,是我的事。你有危险,我想帮你,有什么错?不想看着自己喜欢的人有危险,希望他平平安安的,有什么不对?” 盛时沉默着,很平静地看着她。 江沅知道自己又哭了。 这么爱哭的人,肯定不是盛时喜欢的类型。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可是,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怎么可能看着你有事还无动于衷。盛时,你不喜欢我,不还是希望我能好好的……可是对我来讲,我一点……一点都不怕死。我都死过两回了。如果,如果真要做个选择,我宁愿死的人是我,或者跟你一起死……你明白吗?” 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表达清楚,盛时的冷漠让她心头的那团火一点点被浇灭。江沅一点点松开盛时的手,用双手捂住脸。 “对不起……我……对不起。” 始终是一厢情愿,哪怕是代他去死,或者是一同赴死,都只是她的自作多情,盛时根本不需要。 盛时无声地离开了。 很快有脚步声传过来,有个人走到江沅身边,握住她的肩。 “沅沅。”韩晏修说,“妆应该花了,去补一下,那边快开始了。” -- 江沅去洗手间补了妆,眼睛微红地跟着韩晏修回到厅里。韩晏修想让江沅挽着他,江沅无声地躲了一下。他叹了口气,没再勉强。 其实很多时候,他比盛时体贴。 回到厅里,江沅再次见到盛时,还有挽着他手臂的那个女人。 漂亮,性感,成熟,大概也很精明。 完全是盛时喜欢的类型。 江沅没敢多看,默默地回到傅衍行身边,安安静静地做一个旁观者。 盛时这一趟是代盛长胜来的,反正也不心疼对方的钱,因此当了回“散财童子”,拍了幅不知道想表达什么的画后,就悄悄离场。 回到房间时,外面的雨终于落了下来。风挟着雨来势汹汹,盛时在阳台站了一会儿,站了一身的水汽。 转身回房的一瞬间,他一直盯着的那个房间的灯亮了。 他敢肯定,白天看到的那道身影,就是江沅。 江沅的身影出现在阳台,还是刚才那身衣服,纤细,瘦削,几乎要随风飘走。 遮天的雨幕里,风声,海浪声掩盖了天地间所有的声音。 只剩下女孩带着哭腔的声音。 “我一点都不怕死……如果真要做个选择……或者跟你一起死……” 其实,如果让他选,不,他的选项里,从来就没有“苟活”这一项。 盛时转过身,大步走向门口。 -- 盛时离开后,江沅并没坚持多久也借口不舒服离开了。 傅衍行看了看她的脸,明显有话要说,最后却只是叮嘱了一句“早点休息。” 他甚至都没有问一句“要不要晏修陪你”,江沅有种感觉,其实爸爸什么都知道。 回到房间,江沅到阳台上透气。连帮盛时也变得无关紧要,让她一时之间无所适从,失去了方向。 有人在揿门铃,江沅以为是韩晏修,不想理,可是那人一直不肯罢手,江沅心中正乱着,被铃声搅得心烦,去开门时,不禁带着一丝烦躁。 “我……” 门刚一打开,她的人就被狠狠往后推了一把,江沅只来得及反应这个人不是韩晏修,而是盛时,门就砰一声被阖上,她的人已经被抵到玄关的墙上。 盛时的这个吻一点都不温柔,相当粗暴,江沅快要喘不过气,舌头完全麻了。 “江沅……”吻结束,盛时仍然紧紧地抱着她,额头换着她的,气息交缠,“跟我在一起,会很危险,你可能会没命的,你真不怕?” 江沅的意识才稍稍回笼,没有丝毫犹豫,轻而坚定:“不怕。” 盛时笑:“好。你要是死了,我帮你报了仇,就下去找你。” 江沅眼中发酸,却笑了。 “我等你。” “要是我死了……” “我也会想办法帮你报仇,然后下去找你。我不怕死,我也不想独活。” 盛时啄了下她的嘴唇:“都还不知道我为什么惹到仇人,万一是我做了坏事。” “不会。”江沅语气肯定,“我也不管。” 盛时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 “我怎么会喜欢你这么蠢的人?” 江沅苦笑。这没有办法,她就是…… 不对…… 江沅的嘴唇微张,一脸惊讶地看着盛时。 盛时说的是“喜欢”? 盛时这下是真笑了。没有丝毫阴霾,好像他们都完全没有任何死亡的威胁。 “果然是蠢。” 吻又落了下来。江沅毫不犹豫地搂紧盛时的腰。 盛时说了“喜欢”,不再是她一厢情愿。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死亡也不可惧。 这一次的亲吻温柔而绵长,最后,盛时握住她的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扣紧她的手。 “沅沅,我不会随便让你死,后面,你听我安排。” 江沅毫无异议:“好。” “我也会努力活下去,不让自己随便涉险。” “好。” 他低下头,亲吻她的手背。 “那就这样说定了,不准反悔。以后我们两个……同生共死。” 第27章 “就知道你蠢,果然蠢。…… 门铃响,还有傅衍行的声音。 “沅沅,睡了吗?” 江沅一个激灵,推了下盛时,气喘吁吁的:“我爸爸。你要不要藏起来?” 盛时含糊地说了一句“你不是病了”,又捉住她的嘴唇。 江沅一直对亲密接触有种谜之迷恋,尤其在盛时说了“喜欢”之后。她一下子就被盛时的理由说服了,沉溺到亲吻里。 她病了,已经休息了。 真是个好借口。 再说盛时在这里呢,肯定不能开门。 “沅沅可能已经睡下了,伯父,我们不要打扰她了吧。” 傅衍行的手从门铃上挪开,点了点头:“好。晏修你也早点儿休息。明天……你看看沅沅肯不肯跟你一起去玩吧。” 江沅到底为什么不舒服,在看到盛时那一刻,他们就心知肚明,只是都没有点破。 至于原订的让韩晏修带江沅过关玩几天的计划,大概也未必能成行了。 韩晏修将傅衍行送回隔壁的房间,离开时,扫了眼江沅房间紧闭的房门。 就在不久前,他亲眼看到江沅和盛时接吻,然后盛时狠心离开,江沅痛哭。 谈不上有多愤怒,只是略微有点心疼,心疼江沅的傻气。 他这个年纪,恋爱和婚姻分得很清,江沅是一个很好的结婚对象。 韩家关系虽不如傅家那么复杂,但是也是没少明争暗斗。江沅性格单纯,长得也美,加上双方长辈极力支持,对他的事业很有益,最重要的是他也对她有好感,方方面面都这么合适的人,能碰到着实是运气。 至于盛时…… 那不过是一个未经世事的小女孩一厢情愿的痴恋。 韩晏修倒并不太担心盛时在江沅心中的份量,不过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而他,愿意给她时间。 -- 门外的声音消失了,阳台外的风雨声却更加清晰。 盛时松开江沅一点点,给她一点呼吸的空间。 江沅唇瓣微肿,压着声:“走了?” 盛时点头:“应该是。” 江沅笑,双眼弯弯,嘴角高高翘起。 “你喜欢我?” 盛时亲了下她:“嗯。” “真的喜欢?” 盛时又亲了一下:“是。” 她嘴角翘的幅度更大了:“什么时候喜欢的?分开后才发现的?” 玄关昏黄的灯光下,盛时眼角眉梢都是暖意。 “很早。” 很早? 这是个意外的答案。 江沅抿了抿唇:“那是什么时候?上床以后?接吻以后?总不会是一见钟情吧?” 盛时再亲了一下:“为什么不会?” 江沅:??? 几秒后,她的眼睛瞪得溜圆。 “你……你……” 盛时很不客气地亲了她一下:“就知道你蠢,果然蠢。” 江沅噘着嘴唇,笑意根本止不住:“是你最会骗人。”骗姜夕媛,也骗了她。当然,骗她本质上是希望她安全。 江沅将脸埋到盛时胸前,用额头蹭他的锁骨,藏不住的开心和小得意。 “那,在我之前,你有没有喜欢过其他人?” 他比她大很多,认识她之前,感情生活可能不会是空白。 “没有。”盛时说。 今晚的盛时简直太好了,没有阴阳怪气,也没有喜怒不定,完全是有问必答,答案还全是她最爱听的。 江沅蹭得更起劲了,不自觉撒了个娇。 “我是第一个?” “嗯。” 她抬起头,双眼亮晶晶的:“我也要做最后一个。” 然后她又被亲了。 “好。” 江沅太满足了,又把脸埋进盛时前胸。 “盛时,我……我……”她揪着他的衬衣,支支吾吾的,“那个……”此情此景,难道不应该做点什么吗? 盛时的声音带着笑意。 “先洗澡。” 果然是喜欢她的,知道她最喜欢什么。 -- 浴室里,江沅看到了盛时心口上那道狰狞的疤。本来被亲得晕晕乎乎的小脑袋瞬间清醒了过来。 她想摸一下,又不敢。 “疼吗?” 隔着一层水雾,盛时比以前任何时候都要温柔。 “已经好了。” 江沅的心却疼了起来。 她低下头,很轻很轻地用嘴唇触碰了一下。 “当时,有没有恨我?” 她的头发全湿了,盛时将垂在耳旁的头发捋到耳后。 “没有。”是他逼得太狠了。 其实很出乎盛时的意料。 江沅太乖了,他的设想里,完全没有她捅他一刀这一项。 不对…… 盛时忽然想到,江沅骑马喜欢快马,书法喜欢狂草,她可以毫不犹豫地跳楼,也可以在被逼时狠狠捅他一刀。 江沅母亲变态的教育方式,像一道枷锁,把她束缚成一个乖巧听话的人,但这只是假象,真正的江沅,可能骨子里就带着叛逆和疯狂。 还有,在傅衍行这件事上,她简直可以说是瞒得滴水不漏。 哪怕多疑如他,也从来没有察觉被骗。 盛时很难信任别人,哪怕第一眼被江沅吸引,后面相处的过程,也从来不缺乏种种试探。最后彻底沦陷,是因为他发现江沅是真的单纯,不是伪装。 江沅在他面前,可以说是毫无保留,母亲教育方式的扭曲,小时候差点儿被枕头捂死,还有长大后为了自由跳楼,摔伤了胳膊,影响了高考。 但是在坦诚这些时,她又可以完全避开傅衍行这个人,且逻辑自洽,不惹人生疑。 这是一种天赋,包括她纯良无害的外表,本就可以抵消别人一部分的怀疑。 这样看,他们其实是同一类人。 不过他是后天培养,自学成才;而她,浑然天成,无师自通。 江沅只顾着心疼,根本没想这么多。 她抱着盛时,忍不住后怕和懊恼。 “幸亏你没事,要不然……” 要不然她这辈子都不知道他其实是喜欢她的。 那该多遗憾啊,她以命抵命,黄泉路上再相遇,也只是仇人一对。 “我已经安排了,章迟早会尽量帮你。”盛时说,“章迟早就是我之前跟你提过可以帮你的那个‘立早章’,他是个警察。” 江沅慢了半拍,隔了几秒才发现,她和盛时想的并不是同一件事。 所以,在她伤了盛时之后,盛时曾经替她想过后路。 盛时总是说她蠢,其实他也挺傻的。 她眼中发热,抬起头索吻。亲了一会儿,江沅又觉得委屈。 她嘟起嘴:“那天,我本来,差点儿跳楼了。” 盛时愣怔了一下,低头亲了下她满是水的额头。 “沅沅做的对,无论何时,不要伤害自己。幸好你最后选择捅我一刀。沅沅,对不起。” 江沅心满意足,什么委屈都没有。 她小声哼哼:“我没怪你了。不过,盛时,要是我真跳楼死了呢?” “等我完成我要做的事,就去找你。” 这话他前面就说过,江沅完全没有怀疑。 因为她也一样。 盛时死了,她也会去找他的。一个人活着太无趣了,还是和他在一起比较幸福。 -- 不打算动这个房间的避孕套,没有做到最后一步,不过这也不妨碍盛时取悦江沅。 外面的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江沅缩在盛时怀中,小声问:“那你呢?” 盛时把玩着她一只手,反复揉捏。 “没事,一会儿就好了。” “要不然我帮你。”她说着就要动,被盛时一把摁住,“再等等,我这心脏,怕承受不住。” 江沅恍然大悟,立即乖乖地缩好,一动不动,只剩个小脑袋在外面,扑闪着大眼睛。 这也太乖了。 如果以后有个女儿,他希望她能像妈妈。 “盛时……” “嗯。” 她又叫:“盛时。” 他笑,啄她的嘴唇:“有话直说。” 她哼哼唧唧的:“就是想叫你。现在这个盛时,是喜欢我的盛时。” 盛时看着江沅,感觉现在这样也非常好。 不过只是一起死罢了,至少她现在很开心。 生命的质量从来不应该以长短来衡量,现在的一分一秒,足以抵过漫长无趣的一生。 盛时早就发现江沅特别迷恋身体接触,尤其是现在这种最亲密的模式。或许是因为遇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他,至于对其他人会不会这样…… 反正江沅是没有机会去寻找答案了。 江沅闭上眼睛,听了一会儿盛时的心跳,忽然想到一件事。 “你什么时候走?” “等你睡着了。” 这个答案真好。 江沅:“那我一定要坚持住,晚一点再睡着。” “好。”盛时很喜欢她这种小幼稚,“不过沅沅,等过了今晚,很长一段时间,我们大概都不能亲近。当然,我是指表面上。” 江沅立即抬头,眨巴眨巴眼睛:“玩地下情吗?好啊,好啊,我可以的。盛时,我一定不会露馅。” 她还开心上了,真不知道小脑袋里面都想些什么。 盛时弹了下她的额头:“我当然知道。你看你爸爸这事你瞒得多好。” 被戳到理亏的事了,江沅顿时怂下来。 “我爸爸他,不喜欢你。他只喜欢韩晏修。” 盛时面上无明显表情,看不出喜怒。 “今天跟在你身边那个男人?” “嗯。”这是特别让江沅心烦的事,“我不喜欢他的,不过为了哄爸爸开心,我有假装喜欢他……盛时,你生气没有?” “你不喜欢他,我也不喜欢他,他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江沅停了几秒,觉得盛时说得太对了。 她还真是开心伤心烦心全写在脸上。 盛时亲了亲江沅,小声安慰:“过段时间,合适的时候,我会去拜访傅伯伯,不过暂时不行。” 江沅:“好。”说完又担心,“万一他还是不同意呢?” “他不同意的话……”盛时忽然一把扯过被子,把两人都蒙进去。漆黑一团里,盛时的声音低低沉沉的,“你爸爸如果不同意,我就把她的女儿关小黑屋里,日睡夜睡,一直睡到怀了我的孩子为止。” 江沅想了一下,特别爽快的一点头:“好啊。你千万要说到做到。” 盛时:…… “孩子”两个事提醒了江沅,她又委屈上了。 “那次,就是以为怀孕那次,你真不打算要孩子啊?” 盛时把两人放出来,拨开她脸上乱七八糟的头发。 “老实说,不是时候。” 所以他当时说的是,“现在,不行”。 江沅嘴瘪了下去。 她能理解盛时的担心,可是如果怀孕是真的,那是他们第一个孩子。 “不过我有打算过给你改名换姓,送你到国外读书,把孩子生下来。当时也不知道你是傅家的人,以为你没亲人了。” 江沅“啊”了一声,反应过来,一把搂住盛时。 果然她没有看错人,盛时什么事都会替她想到。她怎么这么幸运啊。 她变脸的速度,也太快了。 盛时不禁莞尔。 不过,最重要的事,还是要提醒。 他把兴奋到忘乎所以的人拉了回来。 “沅沅,有些事,可能让你知道一点比较好。我说的对我不利的人,是指我爸爸,还有名义上的妈妈。我不是她亲生的。我爷爷的死,我敢肯定和他们有关,还有,我怀疑他们杀了我大伯,逼死了我亲生母亲。” 雨后的空气,忽然变冷。 江沅的眼睛圆溜溜的,好奇,惊讶,可是,没有惧怕。 盛时也面色平静,好像这些事都与他无关。 “可是,我没有证据。”他轻叹一声,“太多年了,很多事都被掩盖得一干二净。” 第28章 “沅沅,我以前见过你。…… 那些往事,盛时唯一可以肯定的,只有盛爷爷的死因,其他的,都是他从各处收集到的东西的一个整合推理,未必全是对的。 盛爷爷是出车祸去世的,高速上一个大货车司机疲劳驾驶,撞上了盛爷爷的车,盛爷爷和司机两人当场死亡。 当时盛时十七岁,后来,在灵堂里,他无意中听到了盛长胜和童婉芝的那番对话,听到了“送走”两个字。 这个“送走”当然不会只是字面上的意思。 但是没有用,盛爷爷出事后,警方其实有对那个司机做过调查,可是最后查出的结果就是一场意外。 盛时到现在也不知道盛长胜他们是怎么做到的,不过,这是一个警钟。 现在这个时代,一场“意外的”车祸,很轻易就能让一个人消失。盛长胜能“送走”自己的父亲,当然也可以“送走”自己的儿子。 说不定哪一天,那个倒霉蛋就是他盛时。 盛时从小是在爷爷身边长大的,这当然可以看作是爷爷对唯一的孙子的宠爱,但如果细想,仍然会觉得不对劲。 盛长胜和童婉芝都健在,且夫妻恩爱,他是唯一的孩子,没道理这么受冷落。 直到后来,盛时知道一部分真相后仔细回忆了一遍,才发现爷爷有意无意中,一直在向他灌输“爷爷才是最亲的”这个思想,而盛长胜和童婉芝,对盛时不能说是完全不管不问,但的确并不是事事关心。 他犯错了,他们不会骂,取得任何成绩,也不会为他高兴。 尤其是童婉芝,儿时的盛时对她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惧。小时候以为是因为她比爸爸还严厉,后面才发现,其实是因为除了在盛爷爷面前,童婉芝从来没有给过他笑脸。 盛时初中毕业时,盛长胜打算让他去国外读高中,被盛爷爷否决了。 父子两人甚至还因此有过一场争吵。 盛时在那场争吵中听到爷爷骂盛长胜是“废物”,也听到盛长胜说“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打得什么算盘”。 盛时听得懂“废物”是什么意思,因为爷爷不止一次这么骂盛长胜,盛时还知道,他其实有个伯伯,精明能干,十分得爷爷喜欢,可惜后来出意外去世了。 但是对于“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打得什么算盘”这句话,盛时并不十分明白。他只是能感觉,这次争吵过后,爷爷对盛长胜更不满了,又一次在面对他时说“你要努力一点,以后爷爷全指望你了”。 但是就在那年的冬天,正在上高一的盛时忽然被一个陌生人找到学校。 找他的那个人,就是章迟早。 章迟早在另外一所学校上高三,是通过盛时身边的朋友找上盛时的,并且带他去了一家医院。 盛时在那里,见到了章迟早的妈妈。 病入膏肓的章妈妈告诉了盛时一些关于他身世的秘密。 其实盛时当时并没有信章妈妈的话。 换作任何一个人,忽然有人告诉你,你妈妈不是你真的妈妈,可能还是害死你妈妈的凶手,而你爸爸可能是帮凶,你都很难直接相信的。 况且如果这件事是真的,也就意味着,爷爷也一直在欺骗他。 生命中三个本来应该最亲近的人都在骗他,那太恐怖了。 盛时没有告诉任何人见过章妈妈这件事,他对这件事守口如瓶,照常学习生活,和以前没什么两样。 究其原因,大概是盛时和盛长胜童婉芝并不亲厚,虽然不信章妈妈,但是同样不信任这两个人。盛时倒是有意观察过盛爷爷,可是爷爷太慈祥了,他不愿意相信爷爷也在骗他。 直到盛爷爷过世,真相猝不及防出现在他面前。 盛时逃到了国外读大学和读研。 这是原订的计划,盛长胜并没有起疑。 盛时从最初的恐慌中冷静下来,开始寻找以前的真相,并且试图建立自己的事业。这一切都要瞒着盛长胜和童婉芝,不管哪件事,都推进的很困难。尤其是他发现自己很难信任别人,在合作伙伴的甄选上,费尽了心力。 追查真相上,他想到了章迟早。 此人当年十分热血上头,曾拍着盛时的肩安慰他,还夸下海口,等他当了警察以后,一定要抓尽全天下作奸犯科的恶人。 可惜事与愿违,刚刚毕业的章警官,正一天天的在社区里与一帮大妈们扯皮,被各种鸡毛蒜皮的俗事缠身,根本帮不了盛时。 一直到盛时读完研,在盛长胜的要求下,不得不回到国内,迅速结识了一帮心灵空虚的富二代,成为他们的灵魂人物,开始了醉生梦死的纨绔生涯。 到了国内,在盛长胜眼皮子底下,做任何事都束手束脚,好在虽然推进困难,但是发生过的,总会留下一些蛛丝马迹。 -- “我把所有的资料整合到一起,就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 江沅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好奇的不行。 “什么奇怪的事?” 盛时沉默了一会儿,说:“我发现,我妈妈,我伯父,甚至是我外公,都差不多是同一时间去世的。” 最先是盛伯父,他是出差时被一个小混混抢劫重伤,一直昏迷不醒。 “我不确定那次抢劫到底是不是人为安排的,但是当时的盛氏虽不如现在的规模,我们家也算是有钱人,我在想,我伯父不至于为了钱去和小混混发生冲突。” 江沅猛点头。钱财是身外之物,又不缺钱,肯定是给钱保命。 “然后呢?” 真是个好奇宝宝。 盛时笑,揪她的鼻尖:“看你是一点都不困了。” 江沅噘着嘴催他:“然后呢,快点说啊。” 盛时叹了口气:“然后,我外公先出事了。准确来讲,是他因为心脏病入院,然后就和我伯父一前一后去世。当时我伯父已经在医院躺了快一个月。” 盛外公和盛爷爷是至交好友,盛爷爷经商,盛外公是大学教授。盛时母亲是独生女,在嫁给盛长胜前几年,盛时的外婆因病去世。盛外公和亡妻感情很深,一直未再续娶,因此很有种父女俩相依为命的感觉。 从章妈妈那里,盛时大概可以得知,盛长胜,童婉芝,还有他母亲三个人之间,是最俗套的那种“我爱你,你却爱着她”的爱情故事。 当时年轻单纯的盛时母亲喜欢盛长胜,而盛长胜喜欢的是童婉芝,可惜遭到盛爷爷的反对。盛爷爷中意的,是盛时母亲,这个至交好友的女儿。 盛长胜和童婉芝私奔,盛爷爷也未多么在意,反正他还有一个精明能干,十分讨他欢心的大儿子。 盛爷爷切断了盛长胜的经济来源,然后,盛长胜回来了,娶了盛时母亲。 章妈妈最先是在盛家做事,盛时母亲怀孕时,就被安排来照顾她。 据章妈妈说,婚后两人应该也有过一段时间的琴瑟和鸣,盛时母亲温和娴静,几乎讨盛家所有人喜欢,而盛长胜对她也是格外温柔体贴,然后两人就有了盛时。 之后,盛伯父重伤不醒,没多久,盛外公心脏病发,不治。 第二天,盛伯父也没能从昏睡中醒来。 葬礼结束那天,盛时母亲意外早产,当时的盛时还不满七个月,差点儿没救活,养了半年,也就像别人刚出生的孩子。 盛时还没满月时,确切的说,大概只有一个星期左右,盛时母亲自杀了。 接二连三出事,一个至交好友,一个是最看中的大儿子,孙子意外早产,还不知道能不能救得活,盛爷爷受到的打击很大,因此疏忽了盛时母亲。 章妈妈说盛时母亲在去世之前,一直精神很不稳定,疯了一般不肯让盛长胜靠近她和盛时。偶而她精神好一点时,就会默默的流泪。有一次,她忽然对章妈妈说“女怕嫁错郎。我当初,为什么要喜欢他”。 章妈妈不明就里,不敢随意搭话。 盛时母亲也不在意,只把一个小枕头当成盛时,抱得紧紧的,温柔地哄“他”入睡。 后来,盛时母亲去世。 然后,盛长胜带着童婉芝回来了,奇怪的是,盛爷爷竟然接受了她。再之后,盛时的年纪被改小了大半年,成了童婉芝的孩子。 盛时母亲,曾经活生生的一个人,忽然间被消除了一切痕迹,就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 盛家的下人换了一批,遣散旧下人之前,盛家给了不小的封口费。所以章妈妈守着秘密过了十五年,直到她快要死时,才因为良心不安,偷偷叫来了盛时。 “我不知道他们用什么方法,让我爷爷接受了童婉芝,还让她成了我‘妈妈’。”盛时垂着眼,声音很轻,“他们可能以为能瞒一辈子,可是,这个世界上,没有永远不透风的墙。” 江沅愣了一下会儿,从被子里费力拱出来,极其温柔地亲吻盛时。 盛时捉住她的肩,笑道:“做什么?” 她的头抵在他颈间,小声的:“你别难过啊。有我呢。我以后肯定会好好对你。盛时……你不是一个人了啊。” 盛时将江沅揽入怀中,感动的同时,又觉得冥冥中,上天好像早已经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沅沅,我以前见过你。”盛时笑,“我是说,在酒吧偶遇之前。” 江沅倏得抬起头。 盛时亲了亲她因为惊讶微张的嘴唇。 “我以前有一个朋友,叫陈齐。我去他家乡玩时,无意中碰到一个被母亲管得极严的小女孩。” 第29章 真是奇怪,竟然会有人不…… 从盛时口中听到陈齐的名字,让江沅感觉很奇怪。 就好像完全并不相干的两条线,忽然间有了交集。 “你认识陈齐?”今晚的意外这么多,最大的应该还是这个。 盛时点头:“是。准确来讲,是他找上我的。” 当时盛时刚回国不久,急着给自己立个“不务正业小纨绔”的人设,乱七八糟交了一大堆朋友,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 其中,就有陈齐。 陈齐是个小混混,高中毕业,没上大学,文化程度不高,但是人挺讲义气,又爱粘着盛时,渐渐地两人就熟稔起来。 后来,作为一个“精神空虚”的富二代,盛时挖空心思“找乐子”,国内国外的风景名胜已经不能满足他的要求,他要的就是一个“冷门”。 陈齐就带盛时去了他小时候住过几年的老家,也算是一个小的旅游城市。 说是旅游城市,其实很有点名不符实,风景乏善可陈。 盛时只逛了一天就开始无聊。 景不行,陈齐就带着盛时去吃美食,看美人。 对于一个整天“寻欢作乐”的小纨绔来说,这里无论是美食还是美人,对盛时来说,也完全没能让他惊艳。 闲逛中,陈齐忽然和一个人撞了一下。 一个小姑娘,背着个琴盒,非常漂亮,但是眼神空洞,像一个没有灵魂的人形木偶。 “木偶”旁边还有一个中年女人,在小声跟她抱怨着什么,好像是“要迟到了,快一点儿”之类的话,语气很不好,训小孩似的。 陈齐也特别蔫坏,明明是他撞到人小姑娘,却扯着人小姑娘不放,非要对方道歉,小姑娘一直不吭声,倒是她身边那个中年妇女挺凶的,说陈齐居心不良,还说什么再纠缠就报警之类的。 放走小姑娘后,陈齐忽然说:“不对啊,那个小姑娘我好像认识。yuanyuan?她妈妈以前就是叫她‘沅沅’,江沅?好像是叫江沅……对对对,她就是叫江沅。” 盛时笑得很不正经:“吹牛吧。好半天才碰到个漂亮的,你就正好认识?” 陈齐急了:“盛哥,我真认识她。小时候住我家隔壁,我天天趴院墙上看她。她跟小时候好像真没怎么变。不过那个女人不是她妈妈啊。” 盛时更乐了:“喜欢人家?” 陈齐嗤笑:“喜欢个屁。当时我都没到十岁,小屁孩一个。她好像也就四五岁吧,整天被她妈妈骂。盛哥,你是不知道,她妈妈有多变态,从来不准她玩,也不准她接触任何小朋友。整天学东西,经常打她,有时候打完了,还罚她在院子里站着。当时是夏天啊,院子里多少蚊子啊,不准她动,让她给蚊子咬,多可怜啊。反正我整天听到她哭,上气不接下气的。她一哭,我就趴院墙上偷看,还给她丢过好多棒棒糖呢,还有防蚊子的药膏。不过我们也没做多久的邻居,好像就两三个月吧,她们忽然就搬走了,然后我家也搬走了。” 盛时盯着江沅匆匆的背影,问:“她就没反抗过?” 陈齐笑:“小屁孩,敢反抗个屁。又不像我从小就是个混的,谁都治不住。” 盛时想到她空洞的眼神,还有中年女人的训斥和她的一声不吭,感觉她长大了可能也没学会反抗。 真是奇怪,竟然会有人不向往自由。 江沅纤细瘦削的身影消失在一道门里,盛时指了下那道门。 “你去找她,跟她叙叙旧,顺便跟她讲讲道理,告诉她‘不自由,毋宁死’,看她能不能学着反抗一回。” -- 江沅目瞪口呆。 “是你让陈齐去找我的?” “是。后面陈齐告诉我,没用。你根本没有反抗的意识。”顿了一下,他亲了下她的额头,“其实他错了,沅沅后面学着反抗过。” 盛时也没想到,一时的兴起,竟然扯出这么多后续。 江沅终于还是反抗了一回,然后来到这里,和他在酒吧相遇。 盛时没什么同情心,要不是认出是江沅,根本不会动恻隐之心,不会出手解围。后面他去找她,是想确认到底是风筝线断了,还是那根牵木偶的线更长了。结果一步一步,把自己交待进去。 江沅还是呆若木鸡,不敢置信。 “我们见过吗?我完全不记得了。” 就连陈齐,她当时也没认出来,还是后面陈齐找她,江沅才想起来的。 她和陈齐做邻居那会儿,应该是妈妈在躲傅衍行,所以妈妈的脾气特别不好。当然,没过多久,她们还是被傅衍行找到了。 盛时笑:“我就知道你不记得了。”那种目不斜视,眼里看不到任何人的样子,能记得才怪。 江沅又惊讶了很大一会儿,忽然就不高兴了。 “你骗人,根本没有一见钟情!你还捉弄我。” 盛时:…… 眼看着江沅要转身,拿被对着他,盛时眼疾手快,一把摁住她。 “怎么就骗人了?你都没成年呢,街上匆匆见一面就喜欢,我不是耍流氓?” 摁着她亲了一会儿,盛时压低声音:“不过酒吧那次,你一抬眼看我,一开口说话,我就……” “就什么?”江沅明知故问,表面上噘嘴,心里美滋滋。 是盛时先喜欢上的,想想就开心。 盛时知道江沅想听什么,反正都已经说开了,他也愿意宠着她。 “就动心了,想亲近你。” 现在的盛时,简直太好了,完全她爱听什么他就说什么。 江沅低头偷笑,越笑越停不下来,像是得了失心疯。 最后,好不容易安静下来,江沅乖巧的缩在盛时怀里。 “可惜陈齐看不到,”她叹气,“而且我也不是有意识的反抗。就是我妈妈说陈齐死了,说得好难听,我一时冲动……陈齐虽然是小混混,可是他没有害过我,小时候还帮过我。他那么年轻,他明明会游泳的。” 可是还是被淹死了。 妈妈说“淹死的都是会水的”,江沅从此很害怕,明明那么喜欢学东西,却一直不敢下水。 “沅沅,有件事应该告诉你。陈齐不是淹死的。”盛时的神色一瞬间阴沉下去,“他是被注射大量毒/品死亡,然后丢下水的。他是警察,卧底到我身边,其实是冲着盛长胜来的。我是盛长胜唯一的儿子,他以为我也有参与。” 相比于高高在上的盛长胜,当然还是盛时这个不务正业整天鬼混的败家富二代更容易接近。 —— 第二天,江沅醒来时,盛时已经离开。 她躺在床上,仔细思考了一下盛时昨晚说过的话。 盛时告诉她那些东西的原因,是害怕她不明就里,在面对盛长胜和童婉芝这两个盛时名义上的亲人时会吃亏。 盛时还告诉她,他会想办法不让她面对盛长胜和童婉芝,但是假如实在避不开,要江沅一定要小心。 陈齐出事后那一段时间,盛时能明显感觉到盛长胜对他的杀意,盛时一直都害怕万一哪一天,盛长胜嫌他碍事,会用毒/品控制他,包括控制他喜欢的人。 江沅抱着被子翻了个身。 好烦。 不是害怕,而是烦。明知道盛时身处险境,她却帮不了忙。 所以……她一点不能拖后腿! 比如现在,她不能让别人看出来她和盛时是互相喜欢的。 盛时说过,除了章迟早和李松柏外,谁都不可以。 所以今天她应该继续维持有情伤心情不佳的人设。 江沅借口马上要考试,拒绝了韩晏修一同出游的提议。 还好,韩晏修没有死缠烂打,只要求送她去机场。 江沅也适当的做了一点儿让步。 车子行到半路,忽然停下来。过了好大一会儿,才听说是前面出了车祸。 现在的车辆实在太多了,一不小心就会出事。 等到恢复通行,行驶到出事路段,江沅看到被撞的那辆车还没有被拖走。 有点惨烈,车前身怼到路边的绿化带上,后面好像又被追尾了,瘪了一大块。 也不知道车里面的人有没有事? 第30章 “必要时,让盛时去追求…… 盛时坐在交警的车里,极其礼貌但是又极度不配合。 “去医院?不用了,我还急着赶飞机,我奶奶今天生日,不出现老人家又该生气了。再说刚才你一眼就认出我,这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的,万一被媒体拍到,他们要是不帮我P图,多丢人对吧?要不这样吧,你让我在车里呆一会儿,免得被人拍到我。” 盛时的手状似无意的摁上胸口。 系了安全带,刚才撞车的一瞬间,他没被甩出去,但是身体被安全带狠勒了一把,可能扯到伤口了,很疼。 伸手不打笑脸人,盛时笑容可掬,美女交警又好气又好笑,又拿他没办法。 “那,盛先生,你有没有看到对方的车牌号?” 盛时叹了口气:“老实说,在美女面前,我也想自己能表现得英勇一点,记个车牌号都是小意思,最好飞车跟过去,把这些不遵守交通规则的人统统逮回来交给你处理。可是,现实是,我吓得半死,”他两手一摊,“不好意思,根本没反应过来,什么的没看到。不信你问他们。” 坐在车里的助理面色苍白的摇头,站在车外的司机鼻尖冒汗,又想骂人:“没看清,要看清了非逮着他揍一顿。不长眼,赶着投胎是吧。” 盛时耸了下肩,意思是看吧,大家都一样,都没看到。 然而,十几分钟前,S市,章迟早收到一条短信:查一下这辆车,银灰色丰田,深市牌照,尾数68。 撞车一瞬间吓懵了,这其实是人之常情,交警很体谅。 “没事,没看到也没问题,我们可以调监控。” 盛时双眼一弯,笑容极其诚恳:“谢谢美女啊。要是可以的话,抓到人了通知我一声,我也想看看是哪个急着投胎,差点儿连累我们。看把我助理吓的。要不然回去后你休三天假吧,带薪的。” 最后一句,是对面无人色的助理说的。 助理苍白的脸上瞬间多了一点血色。 “谢谢盛先生!” 为了不厚此薄彼,盛时又看向司机。他是分公司安排的。“我也跟你们赵总说一声,也给你三天带薪假吧,大家都受惊了。” 司机在外面站了满头汗,闻言顿时神清气爽。 “不用了盛先生,大老爷们,没这么容易被吓到。” 刚刚才说自己被吓得半死的盛时:…… 交警也想到这一茬,暗想司机真不会说话,想笑又不好意思,于是轻咳一声:“盛先生你赶时间,需要我们帮忙送你去机场吗?” 盛时立即笑得春风满面。 “谢谢美女,心意我领了,不过你们都这么辛苦,不好再麻烦你们。我已经让公司再派车过来,相信很快就到了。” 说曹操曹操到,分公司的司机下一秒就飞车过来。 盛时依依不舍的和美女交警道别:“美女再见!下一次再来这边,一定要给个机会一起喝杯茶啊。” 助理在心里默默的翻了个白眼。 花孔雀! 看在三天带薪假的份上,算你是只帅气的花孔雀。 同一时间,女交警也在心中啐了一口:花花公子! 果然传闻是真的。 不过啐完又忍不住背过脸偷偷笑。 毕竟好话谁都爱听,同样被叫美女,被帅哥叫和被丑B叫,感觉还是不太一样的。 -- 盛时下了飞机,风尘仆仆地往盛奶奶那边赶。 盛奶奶早些年与盛爷爷就离了婚,很多年不曾往来,一直到盛爷爷去世,才和唯一的儿子孙子多了些联系。 老太太这些年深居简出,平时不太爱见人,即使是生日宴,也就是简简单单一家人聚一起吃顿饭。 盛时赶到时,姜夕媛正陪着老太太说话。 盛时大步走过去。 “媛媛这么早?” 姜夕媛已经站起来,浅浅的笑着,温声细语的:“反正也闲着没事,就来陪奶奶聊聊天,解解闷。” 盛时闻言眉头一蹙:“这话说的。好像我们都让奶奶闷着了似的。”姜夕媛嘴唇刚动,好像想解释,盛时抢先一步,“夸你呢。就你最温柔体贴又懂事,把我们家人都哄得团团转。” 姜夕媛微微笑:“时哥,你总爱这么逗我。” 盛时看着她,轻笑:“生气了?” 姜夕媛垂下眼皮,声音更轻了:“没有。我怎么会……生你的气。刚刚我跟奶奶提起你呢。” 盛时解开一粒领扣,慢慢卷着衣袖。 “说我什么?” 姜夕媛抬眼,温声道:“奶奶说你这么大了,还没有安定下来。还说姨父像你这么大时,都已经有生下你了。” 盛时在老太太身边坐下,笑道:“奶奶,你记错了吧,我爸爸像我这么大时,我可没出世。我生日还有好几个月呢。” 盛奶奶板起脸:“谁说没有,你……”忽然的停顿,老太太抿了下嘴唇,“你都在你妈妈肚子里了。” 盛时也不和她抠这个字眼,举手投降:“是是是,您说得对,是我理解错了。奶奶刚才是担心我的终身大事对吧?”他夸张地叹气,“奶奶,你以为我不想啊,关键是得有人看上我啊。前几天才分了一个,正受伤呢。” 盛奶奶忽地来了精神:“你前面谈过一个?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没听你提起过?小姑娘长什么样儿,人怎么样?” 姜夕媛立即看盛时,他正好也在看她,笑得很是意味深长。 “都说了分了,您还问,尽戳我伤口。媛媛你说对吧?” 姜夕媛抿着唇,羞涩地笑:“你和别人的事,真心还是假意,我哪里知道?” “你不知道?”盛时挑眉。姜夕媛耳垂微红,挽着盛奶奶的手臂:“奶奶,你看时哥尽欺负我。” 盛奶奶拍着她的手,笑得满脸皱纹:“媛媛最乖巧了。我看媛媛就特别好,刚才一个劲地夸你。外面那些人也不知是好是歹,还是媛媛知根知底。” 姜夕媛往盛奶奶怀里一扑:“奶奶,你也笑话我。” 盛奶奶搂住她,不住地笑:“奶奶喜欢媛媛呢。最会哄奶奶开心,长得好,心地又好。你要给奶奶做孙媳妇儿,奶奶就开心了。” 盛时坐在一边,看着搂在一处的两个人,但笑不语。 姜夕媛偷偷看了眼盛时,看到他看着自己笑,立即心花怒放。 果然这几天的功夫没白下。 正闹着,外面又进来几个人。 盛长胜,童婉芝,还有舒子卿和周笠科。 舒子卿是名律师,现在为盛氏做事。她今年刚好五十岁,长得很是清秀,看得出年轻时应该是个美人,即使是现在,也看起来格外成熟知性。 舒子卿还有一重身份:她曾经是盛伯父的女朋友,盛家未过门的儿媳,盛长胜到现在都称她为嫂子。 自盛伯父过世后,舒子卿一直单身至今。盛爷爷在世时,就很喜欢她,盛奶奶也明显是拿她当女儿看待。 相比于这个并未真正过门的儿媳,盛奶奶对童婉芝这个真儿媳就要冷淡不少。不过婆媳关系一向是个千古难题,两人不对付,也是正常。至少大家都是体面人,表面上的和协还是一直维持着。 还有周笠科,他倒完全可以算是个外人。周笠科是五年前进入盛氏的,十分得盛长胜信任和赏识。自前年带他来参加老太太的生日宴之后,此人倒是年年不落,见着盛奶奶就叫干妈。 “刚才说什么笑话呢,妈这么高兴?”盛长胜在另一边的沙发上坐下,笑着问。 姜夕媛坐直了身体,挨个儿叫过人后,就羞答答地看着盛时不吭声。 盛时瞥了她一眼,清了下嗓子:“奶奶说了个笑话呢。她说你在我这个年纪,都已经生下我了。我说她记错了,我生日还要好几个月呢。” 盛长胜嘴角一僵,复又笑了笑,握住童婉芝的手:“你奶奶也没算说错,当时你的确已经在你妈妈的肚子里了。” 盛时哈哈笑:“奶奶也这么说。明明是她没说清,还把我凶了一顿。” 盛奶奶这时倒严肃起来,一本正经的:“我什么时候凶你了。我不就是说,你应该成家了。我看媛媛就挺好的,委屈不着你。你们早点儿结婚,给我生个重孙子,我死也能瞑目了。” 盛长胜脸一沉:“妈,您乱说什么?” 姜夕媛搂住盛奶奶:“奶奶您胡说,您肯定长命百岁。时哥他……不一定能看上我呢。” 她说话时,盛时一直瞅着她笑,等听到这句,盛时狠狠瞪了她一眼。 姜夕媛抿着嘴笑,低下了头,好像害羞了。 “媛媛当然是很好,不过我……”盛时叹了口气,“我才发过毒誓,一年不能近女色。”眼见盛长胜要发火,盛时抢着加了一句,“真的,爸爸,说起来你们都不信,我就稍微动一点心思,就出问题。前面被人……”瞅一眼盛奶奶,他咽下后面的话,“你们也知道,还有,就今天,回来时在深市那边,还出了场车祸。奶奶,别担心,我没事,要不然也不能好好地坐这里。” 盛长胜皱起眉头:“怎么好好的就遇到这种事?” 盛时往沙发上一靠:“这我哪知道。我是被撞的,又不是我撞人。不过这一年,你们千万别跟我提谈恋爱结婚的事。”他忽然一拍大腿,差点儿跳起来,“爸,差点儿忘了跟你说,你猜我这趟去深市遇到谁了?江沅!她竟然是傅衍行的女儿。难怪之前敢拿刀……”瞅一眼盛奶奶,后半截自动消音。 他的人也跟着缩进沙发里。 盛长胜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她是傅衍行的女儿?没弄错?” 盛时掏出手机,翻出一张相片:“错不了。看,我还偷偷拍了照呢。我猜这一两天就有消息传出来。” 手机上,傅衍行揽着江沅的肩,正低着头和她说着什么。虽然拍照时隔得远,傅衍行的神态倒看得出很是亲昵温柔,甚至可以说是慈祥,而江沅微垂着头,表情有点模糊。只有当时离得近的人才可以看出来,江沅的眼圈有一点红。 姜夕媛凑过来看了一眼,小声道:“姨父说得对,会不会是弄错了?傅衍行这个人……听说不是很正派。” 盛时轻哂:“什么‘不是很正派’,就说他是个老色鬼不就结了。不过江沅真不是他情人,当晚他还给江沅拍了样东西,当着所有人的面说是送给女儿的。傅衍行小老婆一大堆,也没见过不敢认的,我觉得不至于拿情人装女儿。” 姜夕媛不吭声了,只脸上的笑越来越僵,一只手不自觉握成了拳头。 盛长胜和童婉芝对视一眼,明显也很是意外。 另外那两个,倒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架式。 只有盛时好像很是懊恼。 “早知道她是傅家的人,以前就对她好一点了。现在是把人得罪的透透的,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想办法对付我们。” 盛长胜踌躇了片刻。 “我觉得,那倒不至于。毕竟是你情我愿的事,年轻人谈个恋爱又分手,也是正常的事。就是傅衍行虽然私德有亏,在大事大非上,倒是十分明智,和……”他指了指北边,“和那边的关系一直十分融洽。和他交恶,倒没什么益处。” 盛时拍了下自己的脸:“怪我。由着自己的性子,得罪人了。” 姜夕媛一把握住他的手,心疼得不行:“这也不能怪你啊。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感情又不能勉强的。她是傅衍行的女儿又怎么样,傅衍行这么多女儿,要真特别重视她,能现在才认她?” 这一次,不等盛时开口,盛长胜先叹了口气。 “媛媛你还是年轻啊。傅衍行这么多年一直把她藏得好好的,你觉得是为了什么?傅家这么复杂,藏着她,才是真的爱她,懂吗?” 姜夕媛难掩震惊,尴尬地笑了笑,低下头时,眼中露出一股嫉妒之色。 -- 盛老太太一直有饭后午休的习惯。吃完午饭,大家各自离开。 刚一坐上车,盛时就接到章迟早的微信。 章迟早:上午那车叫人查了一下,车主王辰,深市本地人,公司小职员。那辆车,昨天王辰就已经报警说是被偷了。 盛时将信息看了两遍,竟然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看样子,这条线索要想追踪,需要费一番功夫了。 他拿着手机,一个字一个字慢慢敲着--章警官,警民合作,给你两个人名,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查一查他们的底细。我是说往深里查。你要没兴趣,我就自己来了。 章迟早几乎马上回了信息:谁? 盛时:舒子卿,周笠科。至于能查着什么,我就不敢说了。章警官到时可别怪我浪费警力啊。 -- 同一时间,另一辆车上,盛长胜和童婉芝对视一眼。 盛长胜:“倒没想到江沅还有这么个身份。你觉得盛时以前知不知道?” 童婉芝沉思了一会儿:“应该不知道。要不然不可能瞒过我们。不过……能把我们所有人都瞒过去,看样子傅衍行倒是下了一点功夫。”换句话说,他倒真是重视这个女儿。 盛长胜沉默了一会儿,忽地笑了。 “必要时,让盛时去追求江沅。” 童婉芝蹙眉:“嗯?” 盛长胜冷冷一笑:“给他找点儿麻烦,免得他太闲,总想找我们麻烦。” 童婉芝慢慢摩挲着手上的婚戒,过了一会儿,莞尔一笑。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两家门当户对,两人以前也有过一段,再续前缘也是一桩美事。要不然你直接替儿子去求亲得了。当然,我们要先查清楚再说。” 第31章 最好P成一头猪,就谁都…… 盛长胜沉默了一会儿。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我总觉得,他对江沅……上次江沅伤他,只能证明江沅因为被强迫,真的恨他。但是他是在什么样的心理状况下用强,就不好判断。反正到目前为止,他身边只有一个江沅。我觉得,我们可以见见这个傅衍行的女儿了。” 童婉芝仍然一下下摩挲着婚戒,若有所思,闻言漫不经心一笑。 “本来很简单的事,哪需要这么麻烦?” 停了下,她轻叹气:“也是,毕竟只有这一个孩子。” 盛长胜沉默下来。 沉默很多时候,也算一种回答。 童婉芝的手指终于离开婚戒。 “孙柔已经处理掉了?” 问得太突然,盛长胜愣了一下,继而点头。 童婉芝轻笑,目不转睛地看着盛长胜。 无声的对视里,盛长胜的脸上渐渐露出灰败之色。 “婉芝,你不信我?” 童婉芝垂眼,低笑,一点点将婚戒从手指上捋下来。 “本来一直在等着你坦白呢。结果……”她的脸然骤然一冷,一把将戒指砸到盛长胜的脸上,“你就是这样应付我的!盛长胜,你凭什么跟我讲‘信任’两个字?” 脸被戒指砸了一下,并不是多疼。盛长胜本能地闭了下眼,再睁开时,一把抱住童婉芝。 “婉芝,婉芝,我错了。等孩子生下来……等孩子生下来,我就处理掉她。” 童婉芝冷冷地笑着。 盛长胜弯下腰,费了点力气找到戒指,哆嗦着手往童婉芝手指上套。 童婉芝也不抽开手,由着他将戒指戴回去。 她的脸上,已经见不到一丝愤怒的痕迹,反而是说不出的疲惫。 “我说过,她不行。带我去见她,你亲手处理。” -- 看到那两个名字,章迟早很快回了五个字:他们有问题? 盛时现在是要去医院检查身体,伤口处越来越疼,才愈合,出院前医生就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小心,结果遇到车祸。 “后面和你解释,反正也不急着一时。” 盛时到了医院,检查完,那位医生放松地笑着说:“还好,伤口没有裂开。小盛先生,你真是一直都特别幸运。看现场照片那么惨烈,还以为你肯定要受重伤了呢。” 盛时慢慢睁开眼:“现场照片?” 医生笑了起来:“网上都传开了啊,可能都爬上热搜了。” 现代社会,车祸千千万,不是特别重大的事故,一般人都懒得给眼神。但是这一次,出事的是盛时,大众的好奇心一下子就被勾起来。 盛时拿手机看了一眼,还真爬上了热搜,虽然排名非常靠后,但一直有上升的趋势。 看人倒霉就这么有趣吗? 事情的起源,是有人拍了车祸现场,发到了朋友圈炫耀,然后因为出事的是盛时,一传十十传百,各种自媒体跟进,满网开花。 那人抓拍的,是盛时从出事车辆上下车的一瞬间,因为疼,不自觉捂住胸口,半低着头,看起来精神不佳。 这些人,拍就拍吧,也不知道帮他P下图。 最好P成一头猪,就谁都认不出了。 真没想到,想方设法避开了各种大小媒体,还有各种营销号,自媒体,最最可恶的,还有这帮闲得无聊的人,一点小事就要大惊小怪。 盛时丢开手机,闭上眼睛。 有点头疼。 第一,沅沅看到,肯定会担心害怕。第二,这件事可能要闹大。 没有人员伤亡,他也没有要追究的意思,还特别注意避开媒体,就是想将这件事尽快平息下去,好方便自己后续追查。 这下好了。 果然人算不如天算。 心思转了一圈,又回到江沅身上。 还没接到电话,可能是她还没发现。 好像为了证明心有灵犀,江沅的电话就在这时打进来。 盛时:…… -- 江沅其实早就发现了车祸的事。 快考试了,江沅一回来就去找余稚幼一起复习。吃饭前,余稚幼复习累了摸了会儿鱼,就发现了盛时车祸的新闻。 这一发现,让余稚幼乐开了花。 她将手机凑到江沅面前,很是幸灾乐祸的:“沅沅你看,渣男遭报应了。” 江沅瞅了一眼,心里猛地一个激灵。 她心中着急,面上却不动声色,同时迅速在心中回忆了一下,在余稚幼这边,剧情进行到了哪里。 她拿刀伤了盛时?不是,还没到这里。这件事是保密的,她身边的人都不知道。 所以是……她和盛时分手,盛时有了新欢,然后徐念玫总讽刺她,她出去租房,盛时又和新欢分手了。 江沅捋清思路,大概知道应该怎么应对。 “果然上天有眼,人渣自有天收。不知道死了没有?还能自己走,看样子没死……真是的,怎么不一下子把他撞死,老天……” “幼稚。”江沅打断她,将手机递回去,神色淡淡的,“虽然分手了,也不至于咒他死。” 余稚幼噘起嘴巴,老大不高兴的:“就你心软,这种人,有什么好可怜的。” 江沅笑了笑,收拾起书本:“没必要。一别两宽,各生欢喜,以后各走各的路。快到吃饭时间,我都饿了,我们去吃饭吧。回来得太迟,我今天可能完不成计划了。” 余稚幼一听到“吃”就来了精神,立即把盛时出车祸的事抛到脑后。 江沅心急如焚,吃饭时倒和平时没多大区别。吃完饭,余稚幼非要去她那里玩,听她说这一次深市之行。 江沅无奈,只能带她回去,大致将那边的事说了一遍。 “咦,盛时好像就是在深市发生车祸的。”余稚幼忽然发现了盲点,“他是不是也是去参加那个什么……” 江沅点头。 “你们碰上了?他什么反应,发现你是傅小姐之后。肯定大吃一惊对吧?” 江沅捧着水杯,无声地笑:“也没什么反应。都分开了,我是什么人,和他无关。再说,他也没在意过我,肯定对我的事不感兴趣。” 戳到江沅的伤心事了。 余稚幼扇了自己一巴掌。 “算了,不说他了。反正你现在是小富婆,还怕没男朋友。分就分,下一个更乖。”她往床上一扑,“不管了,不管了,我都困死了,睡个觉先。” 余稚幼吃饱喝足,很快就睡得像只小猪。 江沅等她睡熟后,悄悄起身,躲到隔音房里给盛时打电话。 -- 电话接通,江沅的声音急急传过来。 “盛时,你有没有事?早晨我都从你身边经过的,我没想到那是你的车。” 听语气,明显很懊恼。 其实就算当时就知道,她也做不了什么。 “我没事,现在我还在医院里,刚刚才检查过。” 江沅松了口气,顿了顿,轻声问:“是意外吗?不是意外,对吧?” 她真敏感。 盛时刚要开口,忽然听到江沅叫他。 “盛时,你别骗我。”她的声音很轻,“我没有判断力,你这次骗了,以后每一次,我可能都不知道能不能信你。” 盛时沉默。 他刚才,的确打算骗她。 “你告诉我实话,好坏我都能接受。我只是担心你,我不害怕。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我们一起死。” 盛时依然在犹豫。 “盛时……”江沅的声音更软更轻了,“你以前故意冷落我,我一点都不开心。你说你喜欢的人是我,我……我觉得,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盛时闭了下眼睛。 “我感觉……”他的声音有点哑,“不是意外,而是警告。”因为孙柔,还是因为何伟,或者只是单纯的警告,他还弄不清。 江沅“嗯”了一声:“我知道了。那,需要我做什么?” 盛时想了一下:“就昨晚说的那些,我的事,你不用管不用问,继续和往常一样,过你自己的生活。等事情了了,我们就结婚,生孩子。” 这是她昨晚半睡半醒间说过的话。 江沅心里有一点点的酸,面上却忍不住笑:“好。” “还有,你是傅衍行女儿的事,应该很快就会传出来,到时肯定有媒体骚扰你。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最多就是偷拍,或者堵着你想问点什么。你要不喜欢,就少出门,或者让你爸派两个人保护你几天。” 江沅想了一下,觉得这些事根本无关紧要。 “我知道了。你小心。”然后,她主动挂断电话。 -- 江沅自小学会了怎样将自己和外界隔绝起来,妈妈说不可以让别人知道傅衍行是爸爸,她就将傅衍行关到外面,在心里上切断和他的一切联系,把他当作不存在的人,所以能隐瞒过所有人。 可是盛时不一样,她没办法将他关到门外,所以只能将盛时拉进来,和她一起关起来。 期末考试结束后,暑假开始了。傅衍行倒是有问过她要不要回家呆一个假期,江沅想都不想拒绝了。 她并不害怕独处,不能和盛时经常联系也没关系,反正她已经将自己的日程安排妥当,按照计划去做就行了。 和傅衍行的关系公开时,的确被人骚扰过好几天,学校里也总有人偷偷议论她。 江沅并不害怕这些,她内心里的那片小天地里,只有她和盛时,她在那片天地里,生活得很幸福。 七月头,千波渡里有演出,时荔梨叫了江沅过去玩,顺便跟着学。 江沅自己开车过去。 车是身份公开后,傅衍行让人送过来的。 到了地方才发现盛时竟然也在,他的身边,是姜夕媛。 平时没见到盛时时,其实也可以忍受,现在忽然见到,江沅感觉有点管不住自己的眼睛。 盛时明显比她厉害,一直和姜夕媛有说有笑的,几乎没拿正眼瞧过她。 明知道是演戏,江沅还是感觉有点堵。 爱情真是一个可怕的东西。 在台下坐了一会儿,江沅觉得心里闷,起身去了后台。 千波渡里人不多,这会儿都去了前面,后台里空荡荡的。江沅在一个梳妆台前坐下来,手支着脸发呆。 她既觉得自己这种醋吃得很没有必要,又害怕哪里露出破绽,会害了盛时。 镜子里忽然多了一道人影。 江沅倏地站起来。 “你……你怎么进来了?”她双手一起用力去推盛时,“你傻了是不是?” 盛时捉住她的双手,很轻易地将她抵到梳妆台上。 “盛时……”江沅紧张地声音都变了形,可是身体发软,舍不得推开他。 盛时低下头,用力吻住她。 这种感觉太刺激了。 理智上觉得不行,身体又恨不得再贴近一些。 江沅内心里两个小人互殴得快到白热化时,盛时忽然松开她的嘴唇。 “沅沅,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想先听哪个?” 江沅猛摇头。 一个都不想听,只想他快点松手。 盛时却将她抱得更紧,恨不得勒进身体里的架式。 “好消息是,他们打上了傅衍行女儿的主意,暗示我来追求你,以后我们可以经常见面了;坏消息是,”盛时亲了亲她的额头,语气很轻松,眼神里却分明忧心忡忡,“他们还在怀疑我。沅沅,你比以前更危险了,明白吗。” 第32章 一定要尽快让这个漩涡消…… 外面忽然有高跟鞋走近的声音。 江沅吓得使劲推盛时。 “有人来了,你快点……” 盛时不但没松开她,反而再一次吻住她。 高跟鞋踏在地板上的声音消失了,姜夕媛尖细的声音穿透耳膜。 “你们……” 盛时咬了下江沅的嘴唇,这才松开她。 江沅又着急,又被盛时的胆大妄为吓到了,条件反射般狠推了他一把,躲到一边惊恐地看着他,呼吸急促。 “你们……时哥。”姜夕媛先是看盛时,一脸委屈,转过头盯着江沅时,更是快要掉眼泪了,“江沅,你怎么这么不要脸?你跟时哥不是分手了吗,你还勾引他。” “没你的事!” 姜夕媛被盛时这一吼吓懵了,记忆里盛时从没这么大声对她说过话,就算是早些年,没表白前,他也只是不爱搭理她。 姜夕媛的眼泪在眼眶里打了几转,吧嗒掉了下来。 “时哥……” 盛时一言不发,掉头就走。 姜夕媛瞪了江沅一眼,飞快追了出去。 回程过了一半,盛时的脸色也没变得好看一点。姜夕媛默默掉了半路的眼泪,也没换来一句安慰的话,心下不由生凉。 “时哥……”她终于忍不住开口,“刚才你们……” 盛时直视着前方,面无表情:“一时性起。” 姜夕媛默了默,消化着这四个字的意思。 他们以前有过□□关系,盛时这么久都没有……猛一见到江沅,一时性起好像……也可以理解。 理解是理解了,也更委屈了。 “你不是说,一年都不能亲近女人吗?” 盛时专心开车,好半天才漫不经心地答了一句:“她不算。” 这三个字姜夕媛消化了半天,也没消化掉。 她小心翼翼地问:“她怎么不算?” 盛时扭头看了她一眼,姜夕媛从中读出一种烦躁的情绪。 “我就是对她的身体感兴趣,没感情,不算。” 姜夕媛细品着这句话,渐渐安下心来。 盛时的确是很烦躁。 漫长的拉锯战十分消耗人的心力,碰到江沅前其实还没什么,和盛长胜他们你来我往的交锋还会让他有种猫戏弄老鼠的感觉,很是有趣。 可是碰到江沅后,尤其是这一段时间,他感觉自己的耐心快要耗尽了。 其实以盛时的性格,给那两人安排一场意外,就可以速战速决,一了百了。 可是不行,他是遵纪守法的良民,不能做有违法律的事,不能越线。 真是个笑话,恶人可以肆无忌惮,随心所欲,好人却处处受制,被各种框框条条束缚。 章迟早也是,纪律性太强,整天像个唐僧一样,各种唠叨他不能越界,不能践踏法律,要不然亲手抓他,可是关于内部的东西,对盛时却瞬间变成了哑巴,守口如瓶。 所以,只能把自己也变成他们内部的人。 -- 盛时回到家,给江沅打了个电话,安抚她的不安。 “有时候计划得再好,总会有突发状况,只能随机应变。沅沅……”下一句竟无从出口。 说什么呢? “沅沅,让你受惊了”还是“沅沅,对不起,不该把你拉进来”。 从他把持不住,一步一步放任自己和江沅越来越亲密开始,就已经把她拉进这个看不见的漩涡里了。 所以一定要尽快让这个漩涡消失。 挂掉电话后,盛时呆了几秒,然后拿着手机,一个数字一个数字摁记在心里的号码。 电话接通,那边有个浑厚的声音传过来。 “你好。” “黄局,是我,盛时。” “小盛啊。”黄局呵呵笑,“是问那件事吧?行,我正想找你呢,要不我们碰个头,有些话我想当面跟你讲讲。” “好。” 碰头的地点是一家小馆子。很僻静,生意不太好,不过适合谈事情。 盛时确认没有尾巴后,才闪身进门。 黄局已经在里面等他,一见面,立即呵呵笑了起来。 “又见面了,小盛。” 当初盛时忽然找上他,也是够胆大包天了。 盛时拖开一张椅子,在对面坐下。 “要点菜吗?”盛时问,问完一笑,“我还真没吃晚饭呢。”本来是准备听完戏去吃饭的,结果中途跑了。 黄局仍然笑眯眯的:“来都来了,就吃顿简餐吧。自己人,不怕。就是这里的饭菜档次不高,不知道合不合小盛你的胃口。” 盛时:“您都吃得,我还能吃不了?” 黄局叫人来,随意点了两个菜一个汤。 上菜前,两人喝茶聊天。 “说重点吧,知道你着急。”黄局说,“那件事,我和上面请示过了,上面郑重考虑过,允许特事特办。” 盛时心头大石落地,笑了。 “特事特办?以前我连面试都过了,却忽然被取消入学资格,也是特事特办吗?毕竟到目前为止,我的政审应该还是清清白白的。” 黄局笑呵呵地低头喝茶,假装没听懂盛时话里的讽刺。 这个老狐狸。 盛时在口头上占了次上风,又立即话锋一转:“当然,现在也算是殊途同归。以前我们是合作关系,以后您就是我领导了。领导您刚才在电话里说有些话要吩咐我,您尽管说,我一定听命。” 黄局这才抬起头。 这小子,倒是挺会见风使舵。 “这样的。”黄局放下茶杯,端正了身姿,“和上面商量过,那些卷宗,你可以查阅,但是不准带走,不准影印,不准拍照。” 这就意味着要去局里看,有点麻烦。 “有点麻烦,对吧?”黄局笑眯眯的看着盛时,“不过这点麻烦都克服不了,怎么和那些穷凶极恶的人斗?” 盛时:…… 盛时无奈点头:“没问题,听领导的,我想办法克服困难。”大不了一次多看一点,减少查阅的次数,就可以降低风险。 这一点说通了,下面是第二点。 “第二点,也是我要着重强调的一点。不准越界,不准踩线,有事一定要及时上报,不准擅自做主。这一点,章迟早这个小子就是一个坏榜样,无组织,无纪律,你千万别跟他学。” 盛时:??? 黄局的评价竟然和他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感情章迟早这人就对他严防死守? 盛时问:“还有第三点吗,领导?” 瞧这一口一个领导的,这小子,新身份适应得很快嘛。 黄局收了笑了,面色沉重且严肃:“第三点,注意安全。小盛,我们要面对的,是一群极度狡猾和残忍的亡命之徒,他们做事,是不会讲什么道德和法律的。所以,一定要注意安全。你没有我们的正式编制,有些事,不是你的义务,保护好你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盛时意外的因为这番话,略微有了一丝感动。 很浅很浅的,像湖面上被风吹起的薄薄一层涟漪。 他轻咳一声,压下心头那种怪异的感觉。 “好,我记住了。如果没有第四点,我想提我的要求了。” 黄局:“你说。” 盛时:“我要查看我爷爷那场车祸,还有我伯父被抢劫这两件事的所有卷宗。” -- 盛时等了太久,早就迫不及待。第二天去了市局,是章迟早接待他的。 章迟早接到黄局通知后,早就藏了一肚子问号憋在心里。 “怎么办到的,你小子?”他用力捣了盛时一拳,“不是贿赂吧?” 盛时神色严肃:“怎么说话的,章警官?你信不过我的人品,还信不过你上面那些人的信仰。凭真本事进来的,完全合法,没越一点界。” 档案室里很安静,大量的卷宗,让时光沉淀下来。 这里面,曾经有过多少悲欢离合。 盛爷爷当年是在环城高速上出的车祸,还没出市里,案子是由市局办的,时间也比较近,卷宗比较厚。而盛伯父那份,已经快三十年了,当年又是在另一个城市出的事,主要由当地警局查办的,大部分卷宗都是从那边调过来的。后面因为盛爷爷的请求,市局帮着收了尾,也记录了一小部分,但份量仍然不如盛爷爷那份。 盛时先从份量少的那份看起。 章迟早看他拿起那份,叹了口气:“听说盛长生以前特别精明能干,结果英年早逝。长生,这名字起得倒是好,结果……” 盛时一目十行地扫着,恨不得立即将整份资料都录进脑中。 章迟早又说:“我听当年办这案的老同事说,当年盛长生出事时,他的小女友,也就是舒子卿,已经怀孕了。可惜因为打击过大,流产了。后面舒子卿还自杀过,被救了,休学一年,然后又继续读书,做了律师。” 盛时飞快翻了一遍卷宗,抬头:“这上面没有。” 章迟早:“这是后面的事了,跟案子无关,当然没有记录。我是这次深查舒子卿时,才发现这些的。对了,你为什么会怀疑她?” 舒子卿和周笠科一样,履历特别漂亮,也特别干净,就是最常见的那种精英人士。 盛时没回答他这个问题,凝眉沉思了一会儿,指着卷宗某一处。 “你看这里,这个小混混当时说,他女朋友刚刚怀孕了,他想让她过得好一点,所以才去抢劫我伯父。” 真是讽刺,他想让自己怀孕的女朋友过得好一点,结果害了别人的女朋友流产,孤苦了一辈子。 不过看了卷宗,盛时终于明白,当初的抢劫怎么变成伤人,害得盛长生丢了性命。 其实盛长生已经十分识相,将钱包里的钱全给了这个小混混,连银行卡的密码都给了,结果小混混又看上了他手上的戒指。 盛长生这时却忽然拼命反抗。 当时的舒子卿还在读大学,她的证词里有提到,盛长生的戒指是一对,是两人亲手做好送给对方的,盛长生曾拿着自己做的那枚向舒子卿求婚。 她没有提自己怀孕的事,但可能盛长生在她尚未完成学业时求婚,就是因为有了孩子。 而那天,盛长生晚上出去,是因为当地有种酥糖,据说特别好吃,他特地跑这一趟,想亲手买了送给嗜甜的舒子卿。 谁知道这一去,就天人永隔。 那袋沾了他血的酥糖,永远定格成一张小小的相片。 盛时手盖在卷宗上,低叹一声。 “你不是问我为什么怀疑舒子卿吗?其实,我不是怀疑她是盛长胜的共犯,而是怀疑她在这当中充当了某个角色,比如……‘复仇天使’。”他的手点了点下面的纸张,“看了这些,我几乎更加确定了。何伟的死,我怀疑和她有关。” 第33章 有人故意换了孩子 关于何伟的死,盛时最开始怀疑的是贺山越,因为无论是作案条件和动机,贺山越都同时具有。 可是很快,他就推翻了自己的这个设想。 贺山越不够份量。 求生是人的本能,哪怕有人告诉何伟盛长胜有多么凶残,即使何伟没有意识到何太太与贺山越的那点儿暧昧,愿意为了妻儿牺牲,可是在没有被逼到绝路前,他应该还是会想尽办法拼命挣扎,而不是直接跳楼自杀。 更何况当时是深夜,妻儿睡后,到何伟跳楼前,应该有一个相当长的冷静期,在这段时间内,他有足够多的时间去反悔。 “所以,能让何伟心甘情愿纵身一跳的,应该有以下几个特点。” 盛时拿了一支笔,在纸上慢慢写了几个词组。 强大。 温柔。 有蛊惑力。 “何伟自己是个天才,有点恃才傲物,他可能喜欢何太太漂亮的脸蛋,却未必能和她的大脑引起共鸣。所以,这个人必须很强大,至少在某个领域是让人崇拜的那一种,才能让何伟惺惺相惜,甚至对对方顶礼膜拜,视为信仰。这一点,贺山越还不够格。” 章迟早思忖片刻,点头。 说得通,越是聪明的人,内心深处其实难免孤傲,能让他们从心底感觉被碾压的人,才能真正征服他们。 “第二点,温柔。这个人应该很有亲和力,与之相处会让人感觉舒服。以何伟这种情商,会让他不舒服的人,他会远离。还有,我不知道有没有和你提起过,何伟和他母亲的感情很好,非常好。他母亲才去世不久,所以何伟的心理上会有一个空缺,在某种程度上,这个人可能还充当了一个母亲的角色。我是从这一点上,将这个人锁定在女性身上。” 盛时的手指在最后三个字上轻轻一点。 “还有,最后一点,蛊惑力。能让一个人平静赴死,那么这个说客一定有着很强大的蛊惑力。能触动到何伟的内心。这一点,光是恐吓是很难达到的。其实这一点可以与前面两点结合到一起来看,那么总结一下这个人的身份就是;有着母性光辉,能让何伟敬佩,甚至视为信仰,所以被之蛊惑,愿意慷慨赴死,再结合另外一点……”盛时慢慢地写下“猫捉老鼠”四个字,抬眼冲章迟早微微一笑,“答案简直就要呼之欲出。” 舒子卿精通各种法律条款,专业领域让人信服,但是她的为人并不像一般人想像的那么牙尖嘴利,能言善辩,相反,她很温和,知性,说话时不疾不徐,但是思维敏捷,一语中的,直切重点。同时她比何伟年长很多,在年龄上与何伟母亲相差不了多少,但是舒子卿并未见老态,不但容貌依然姣好清秀,岁月还给她沉淀出特别的气质,淡定从容,端庄大气。 如果说伟何将舒子卿视为女神,盛时一点都不会觉得奇怪。 章迟早揉了揉太阳穴。 猫捉老鼠? 对,很早前,盛时就提过这种论调。 “你觉得舒子卿是有意在戏弄盛长胜?还为了这个,搭上何伟一条性命?” 这也太变态了吧? 不过,办案这么多年,变态倒的确没少见。 “我认为是。因为换作我站在她的立场,我也会这么做。要不然也太便宜他了。” 经济方面的罪行对盛长胜这种人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大的污点,既然要复仇,那当然是要他身败名裂,血债血偿。所以明知道他有经济方面犯罪的证据,却故意不揭发,故意看着他着急,紧张,同时也故意给他时间找到替罪羊。 因为这根本不是最后的目标。 章迟早:…… 这些变态的想法他或许一辈子都不会有,但是他或多或少能理解。 舒子卿失去恋人,失去孩子,求死未果,至今未婚,明显还没有从那段往事中走出来,那么她活着的目的如果是复仇的话,一点都不奇怪。 章迟早:“但是,她是怎么锁定盛长胜为仇人的呢?换句话说,她就不怕自己找错仇人,报错仇?你还可以说是听到了盛长胜和童婉芝的对话才有这样的推断,那舒子卿呢?她手里掌握了什么?” 盛时盯着自己写的那几行字沉默,然后摇头。 “我不知道。我会找个机会试探一下她。不过舒子卿特别敏感,也精明,假如内心又真的藏着深仇大恨,应该不好糊弄。” 是他想错了,盛长生遇害的原因,从卷宗上来看,应该真的只是意外,而不是他原先以为的人为安排。 那么舒子卿为什么要盯上盛长胜? 是她完全凭感情的主观臆断,还是,她真的有某些方面的信息,让她产生这方面的联想? “兵分两路吧。”章迟早说,“你去试探一下舒子卿,我再去查一下盛长生当年遇袭后的一些细节,看看能不能再找到一些线索。” 不过这么多年了,人事变迁,希望有点渺茫。 盛时说:“好。” 目光最后又扫了一眼那个小混混的相片,倒觉得有点奇妙。 此人长得倒颇为周正,甚至可以说是英俊,完全没有大凶大恶的感觉。 而且那眉眼,莫名有一种熟悉感。 “你有没有觉得,他长得像某个人?” 章迟早凝神细看,摇头:“像谁?” 案子结了,案卷也沉封了很多年,案发时章迟早还没断奶,后面因为盛时的缘故,倒是翻过这份卷宗,可是他还真没有仔细看过这个凶手的相貌。 这样看,倒还是个英俊小伙子。 可惜没走正道。 当然,对他曾经的那位女朋友来说,或者此人也是个很好的男朋友也说不定。 “像……”并不是五官有多么像,只是猛一看时,有那种相似的影子。 盛时在脑中极力搜索,忽然注意到卷宗上的某个地名。 盛长生遇袭的地方,小混混所在的那个城市。 同时,也是姜家父母当年生下姜夕媛,不,准确的说,是生下时荔梨的地方。然后,两个孩子被抱错,互换了人生。 关于这一点,盛时记得很清楚。 毕竟姜夕媛曾经是他的“白月光”,关于她的一些东西,他当然要特别“记在心上”。 小混混长得像姜夕媛! 章迟早也被惊到了。 “我艹,不会吧?怎么还牵扯到这一出?” 本来的确没发觉,被盛时这么一说,还真有点像。 就是那种第一眼的感觉,看得仔细了,反而又不像了。 盛时嘴里嘀咕了一句:“可是时间不对。” 他立即拿出手机。 章迟早:“不准拍照!” 盛时一脸无奈地看向他,收起手机:“……那你帮我百度一下预产期的算法。” 之前江沅那次疑似怀孕,盛时曾简单了解了一下关于怀孕的知识。 “我真正的生日正好是5月1号,后面被盛长胜他们改成了12月20号。因为那天是他和童婉芝第一次见面的日子。而姜夕媛的生日正好是1月1号。我出生时,我伯父已经在医院躺了一个月,就算他出事时小混混的女朋友刚刚发现怀孕,极端一点,算一个月吧,那就是姜夕媛已经两个月了。” 章迟早还真的拿了手机百度出预产期的算法。 “九个月加七天,从3月1号开始……也就是12月8号。” 盛时:“差了快有一个月了。” 章迟早又看了眼手机,说:“也不对。这上面说了,超过一周也是正常的,极端一点,超过两周才需要人工干预。” 盛时:“好,再极端一点,算姜夕媛是哪吒转世,多呆了两周,也就是12月22号,离元旦足足差了近十天。一般人生完孩子早出院了,怎么还会闹出抱错孩子的事?” 章迟早:“所以,你的意思是,假如姜夕媛真是小混混的孩子,那么,是有人故意换了孩子。” 至于这人是谁,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了。 盛时合上关于盛长生的卷宗。 “后面有空查一下这位‘格外被宠的怀孕女友’吧。不急,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下一份,是关于盛爷爷的。 这一份虽然厚,但其实关键的信息并不多。盛时看得很快,加上章迟早在一边的解说,很快就理清了来龙去脉。 盛爷爷的车祸之所以被认定为意外是基于以下几点。 肇事司机张强是外省人,和盛爷爷毫无交集,排除了私人恩怨的可能;出事后,警方查过张强的各种经济往来,从来没有人给他打过什么巨款,连小额的钱财都没有,基本可以排除买凶杀人;当天之所以会出事,是因为张强疲劳驾驶。 “一般这种大货车出车,都会有两个人。因为路途远,又怕路上出状况,一个人顶不住。但是张强出车当天,他搭档的老婆忽然见红要生孩子,来不了,车子都已经发动了,张强就冒了把险。生孩子这事我们有调查过,的确是突发状况。所以,我们是综合了各种情况,才将车祸定性为意外。” 盛时沉思了片刻,点头。 其实也很合理,假如不是他亲耳听到盛长胜和童婉芝的话,也丝毫不会怀疑。 他重重呼了口气。 “这个张强后来怎么样了?” “死了。车祸就受了重伤,入狱没到一年,病死了。他本来就有肝癌,晚期。” 盛时当然不会同情这个人,只觉得他死得倒挺轻松。 “便宜他了。” 章迟早揉了下鼻子,苦笑:“也没便宜他什么,苦命人一个。你刚才没看到吗,张强其实也挺惨的,女儿才上初中,被人奸杀,可是证据不足,嫌疑人被无罪释放。他老婆受不了这件事,和他离了婚。他自己,又得了肝癌,发现时已经是晚期。” 苦难,有时候未必能增加凝聚力,反而促进了一个团体的分崩离析。 因为受不了,因为看到对方就想到了曾经遭受的苦,就会难受,无法释怀。 盛时一愣,急急又去翻卷宗。 在关于张强的背景调查中的确有提到这一点的,他甚至还隐约有一点点印象,但是他对其他人的惨事一向不感兴趣,也无多少同情心,被他急速掠过去了。 可是从章迟早嘴中再听到,他的脑中不知道怎么了,闪过一些奇妙的联想。 “章迟早,”他说,“杀张强女儿的凶手伏法了吗?” 章迟早一愣:“这个……哦,我有点印象。是死了,但是不是被法律制裁,而是死于小混混的乱斗。也算是报应了吧。” “什么时候死的?” 章迟早仔细想了一下:“应该是张强撞到你爷爷之前。” 这是卷宗里没记录的,当时的章迟早还是个警校在读的热血毛头小子,没参与调查。 后面盛时找上他,坚持盛爷爷是他杀,他暗中调查时,从办这案的老同事那里得知这个信息的。但是与盛爷爷的案子关系不大,也没太多联想。 现在被盛时这么一问,章迟早忽然起了一身鸡皮。 盛时的想法,有时候的确很变态。 但是又特别容易接近真相。 章迟早:“你是指,小混混的死,不是意外?” “以命换命。”盛时冷笑,在纸上分别写上“A”“B”两个字母,然后重重划了个圈圈住。 “A有仇人,可是没办法报仇;B拿钱办事,帮他报仇,但是条件是,A得帮出钱的人也去办一件事,杀一个人。A死了女儿,没了老婆,孑然一身,还身患绝症,能大仇得报,想想也不亏对吧?至于无辜被杀的人也不算什么,别人的命,哪有自己女儿的仇重要,对吧?要换了我,我也这么选。或者,”他又写了一个字母“C”,“更复杂一点,还牵扯到第三个人,这样绕一圈下来,完全不相干的人和事,相隔很远的几个地方,警方没能联想到一起去,也不足为奇。” 章迟早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要是再加上一个“D”呢? 增加一个“D”,案子的复杂程度当然巨增,但是同时,人越多,也会有越多的意外发生,这个出钱的人,是怎么样控制这些变量,让每一件事都能顺利办成?或者说,要有多大的利益,值得他们去冒这个险? 嗯,盛爷爷死了,盛长胜的确自此一手遮天。 但是盛爷爷不死,公司难道就不是他的?他是盛爷爷唯一的儿子。 很显然,盛时想到同一个问题。 “我想我知道了,盛长胜口中,我爷爷的打算。” 第34章 自此雨过天睛,人间一片…… 盛爷爷以前一直给盛时灌输“爷爷是最亲的人”这种思想,关爱自然是少不了的,同时,对盛时的要求也特别严格,完全就是按照继承人的标准来养。 这本来没什么不对,但是现在盛时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这个继承人,继承的谁呢? 出车祸之前,盛爷爷身体硬朗,连小病小痛都不多,完全还可以继续主持公司十几二十年。所以在他的心中,应该是打算绕开盛长胜,直接将公司交到盛时手中。 结果,盛长胜先下手为强。 盛时合上所有卷宗,站了起来。 “那我们就分头行动。我这边,有时候有很多不便,所以章警官,接下来可能就要麻烦你和你那些同事了。” 章迟早感觉好像又找回刚二十冒头时那种热血沸腾的感觉。 “没问题,我一定要将这些事查个底朝天。” 盛时将卷宗摞整齐,一起拍进章迟早怀里。 “没带走,没影印,没拍照。原数归还,章警官你清点一下啊,少了我可不负责。” 章迟早一脚踹过来:“滚吧你!小心点。” 盛时抻了下衬衣衣袖,双手理了下衣领。 “我会的。” 一起出门时,盛时忽然想到一件事。 “孙柔有消息了吗?” 章迟早摇头:“没有。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盛时倒并没有多着急,也不关心:“我感觉,她可能已经死了。” 章迟早最恨他这种视人命如草芥的冷漠劲儿,忍不住唱反调:“就没一点可能是盛长胜藏起来了?你这个‘大号’看样子是养废了,还不允许人家养个‘小号’?” 当初这个计划章迟早其实一直极力反对。 因为盛时这完全是在自掘坟墓。 盛时是唯一的儿子时,尚且经常性命堪忧,给盛长胜安排个女人,万一他再有了孩子,对盛时下手那可就一点都不需要顾虑和留情。 盛时冷冷在看了他一眼:“盛长胜的确有一点点可能,童婉芝却绝不会允许。知道原因吗?”他有意停顿了一下,好像在笑,笑容里却带着几分凉薄,“她是我特别挑选的,有四分像我亲生母亲。” 章迟早倒吸一口冷气。 这疯子。 他单知道“美人计”,没想到还有个“替身梗”。 童婉芝会发疯不奇怪,奇怪的是,盛长胜为什么还会上钩? -- 下午,盛时回了趟公司。 自受伤后,他有大半个月没来过公司,后面好了一点,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十分不务正业。 可惜没见到舒子卿。她去了外地出差,要三天后才回来。 作为一个受重伤才好没多久的败家子,盛时当机立断,迅速翘班回家。 这三天,章迟早那边一无所获。 这是没办法的事,既然当初是不被人注意的隐秘角落,现在过了这么久再去追查,想也知道不是容易的事。 舒子卿出差回来当天,盛时出现在公司,正好盛长胜也在,他习惯性去点卯,正巧碰到舒子卿也在里面。 “卿姨,好几天没看到你了。” 舒子卿微微笑:“出了趟差。” 这时盛长胜很不留情面地揭穿了盛时:“你这几天也没见到过公司,还知道你卿姨在不在?” 盛时往沙发上一瘫:“爸,你又来了。留点面子行不行啊?” 盛长胜靠在椅背上,身后的蓝天白云衬着他阴沉沉的脸。 “不是我说你,你这一天天的……我看着你就来气。对了,有件事想问问你。你跟媛媛都不小了,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媛媛是女孩子,你不能拖着人家。” 盛时抚额:“媛媛告我状了?行吧,爸爸,既然你问了,那,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盛长胜怒不可遏:“废话!” “废话我可不会说……行了行了,”盛时举起双手,“我说真话,行了吧。”他端正坐姿,看了舒子卿一眼,“卿姨你在场更好,我都怕我一说真话,我爸得出手打死我。” 舒子卿脸上一直挂着温和的笑容:“又皮了。倒比小时候还活泼。你爸就你一个孩子,不会真舍得打你的。” 盛时笑容满面:“我听卿姨的,那我就说了啊。爸,说真的,我暂时不想结婚。我也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可能是等了太长时间,把热情都消耗掉了,我现在对媛媛,好像缺了那么一点点感觉。我承认,我之前说的那个什么‘一年不近女色’,完全就是我自己瞎编乱造的,是搪塞之词。我就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媛媛。” 盛长胜果然皱紧了眉头,还好,没有立即拍案而起。 “你是,喜欢上江沅了?” “和江沅无关。”盛时急道,说完又摇头,“好像,和她的确有点关系。就是我和她在一起后,我感觉……我和她在床上时,其实也挺快乐的。真的,爸,我现在特别担心,其实我是不是也不是非媛媛不可,其他女人照样可以吸引到我,我是担心我以后会出轨,你明白吧?” 看盛长胜的表情,他不明白。 他已经气得脸色铁青。 “你说的这叫什么混账话!盛时,我看你是越活越回去了!” 盛时撇开眼,没好气的:“让我说真话,说了你又生气。果然真话说不得。你一辈子就我妈一个,当然不明白这种感觉,可是这世上多的是出轨的男人,我现在还只是担心,又没真出轨。” 盛长胜更气了,眼看就要拿东西砸盛时。 “长胜。”舒子卿柔柔地叫了他一声,“盛时还年轻,心没定下来,也能理解,你多给他一点时间,慢慢弄清自己的真正想法,是对盛时自己,也是对媛媛,或者其他女孩子负责。” 盛长胜的身体慢慢沉回椅内,叹了口气。 “大嫂,你是不知道,这孩子自爸去世后,就越长越歪。是我教子无方,教不好他。” 舒子卿轻笑:“慢慢来,盛时底子不坏,不怕的。” -- 从盛长胜办公室里出来,盛时理了下头发,长吁一口气。 “卿姨,今天幸好有你在,要不然我爸非揍我不可。” 舒子卿目光十分温和慈祥:“你也是实诚孩子,还真是实话实话,什么都敢说。” 盛时笑:“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这一关总要过的。这样也好,免得他们总催我结婚。” 舒子卿点头:“结婚是人生大事,慎重一点是应该的。” “我也是这样想的。不过说真的,我爸也就是表面上凶,一直对我还是有点父子情的,倒是我妈,从我记事起,就……”他的手在脸上自上而下捋了一遍,瞬间变成一副冷漠的神色,“就这样的。人家说‘严父慈母’,我家完全反了,‘严母慈父’,要是不知道的,恐怕还以为她是我后妈呢。” 舒子卿一脸无奈的笑:“你这孩子,净会瞎说。古人说‘爱之深,责之切’,就因为是亲母子,才敢对你严格管教,要真是后妈,因为怕别人说三道四的,倒束手束脚了。” 盛时咂了咂嘴:“卿姨你说的,好像很有道理。嗨,我也就是有点意难平,发发牢骚。谁让他俩整天你侬我侬如胶似漆的,把我丢给爷爷,搞得我像充话费送的。” 舒子卿一向端庄,这时也笑出声来。 “你这一张嘴,难怪你爸经常被气到。没事,父子俩吵归吵,心始终还是一起的。我还有点事,要先去办,盛时,你忙你的吧。” 盛时:“好。” 在舒子卿刚往前一步时,盛时叫住她。 “卿姨。” 舒子卿转过身,温声问:“还有事吗?” 盛时揉了把眉心:“我没记错的话,伯父的生忌快到了。就是下周,对吧?” 舒子卿脸上的笑容如一张面具,现在,这张面具有了一丝极小的裂缝。 “是的,下周三。没想到你还记得。” 盛时略有感慨:“肯定记得,小时候爷爷年年带着我去。后来爷爷不在了,我去国外读书,每次回来看爷爷,也会到伯父那里看看,送束花。” “有心了。”面具又恢复如初,毫无破绽,“要是没空,也不必勉强。” “不勉强。毕竟是我伯父,他也没有孩子,”盛时笑得很是乖巧,“我去看看他,也是应该的。” -- 盛时刚才是有意提到“孩子”两个字,他也知道自己这样有点残忍,舒子卿的表现其实也在他的预料之中。 她镇定如常,但是盛时仍然从她眼中捕捉到一闪而过的痛苦之色。 盛时已经有了打算,盛长生生忌那天,他要去一趟墓园。 没等到去墓园,章迟早那边终于有了消息。 “盛时,终于让我查到了,有个护士,就是当年照管盛长生的护士,现在都已经退休去外地带孙子了,今天刚回来,被我们找到了。她说,当年,舒子卿坚称,盛长生的手指会动了,快要醒了。” -- 夏天天气多变,临近傍晚时,一瓢雨水兜头浇下来,天地连接成一片。 江沅又在为了余稚幼的爱而发电,凑在电脑边翻译一部新番,因为太过专注,一时竟忘了时间。 门铃响时,江沅还愣了几秒。 她对晚上的门铃一向谨慎,开门前习惯性地凑猫眼看。 老小区就是这点儿不好,来客可以直接杀到门边,连贴小广告的都能偶尔溜进来。 猫眼里,有个变了形的人脸。 江沅心脏狂跳,一把打开门。 盛时站在门边,黑衣黑裤,还带着一身的水汽。 江沅咬着嘴唇,手紧紧地揪着身上的粉色带着小白花的吊带睡裙。 盛时笑,一步跨进来,揽着她的肩,将她带到一边,关好门。 “傻了?”他亲了亲她的脸。 江沅好像才反应过来,一把搂住盛时的腰。 “你怎么来了?不要紧吗?” “下雨天,好办事,坏人都懒得996了。” 江沅的担心消褪,喜上眉梢,更紧地将脸埋到盛时胸前。 “你等一下就要走吗?” “没这么快。” 江沅更开心了,抬头眼巴巴地看着盛时。 玄关暖黄色的灯光下,盛时的笑容也是暖的。 “洗过澡了。” “嗯。” “在做什么?” “帮幼稚翻译东西。” 盛时低下头,嘴唇将贴未贴。 “后面可以分一点时间给我吗?” 江沅含糊地“嗯”了一声,主动将嘴唇贴过去。 阖上的窗帘遮挡住天空中划过的闪电,却掩不住隆隆的雷声。 雨下得愈发大了。 江沅被压到松软的被褥上,身体微躬,紧闭上眼睛。 今天才晒过的床褥,充满了阳光的味道。 希望雨快点过去,自此雨过天睛,人间一片光明。 第35章 “刚才……挺不是的。”…… 雨终于小了一些,床头的小闹钟上,时间显示为十点三十九。 明明是温馨的相拥中,却有了不和谐的声音--江沅忘了吃晚饭,这会儿肚子抗议了,咕咕响。 盛时有点头疼。 “没吃晚饭吗?” “有……”在盛时的注视下,她心虚地改了口供,“没。忘了。” 就知道。 “你这里有吃的东西吗?”盛时问。 问完自己都没报多大希望。以江沅的自理能力,最多也就是一些速冻的东西,哦,大概还有泡面。 这个问题,江沅可不怕。她现在的储备可丰富了。 江沅一脸“老师,这题我会”的表情。 “有,有饺子,还有汤圆。还有鸡蛋。我会煎鸡蛋了,不会糊了现在。” 看表情,还挺得意。 盛时:……行吧,至少能吃。 “对了,还有泡面。” 盛时:……果然少不了泡面! 盛时翻身下床,随便穿上衣服,衣扣只扣了两颗,看起来很是衣冠不整。 江沅忙套上睡裙,头发乱糟糟地跟着盛时出了卧室。 冰箱的速冻层里,的确内容很丰富,至少有三包饺子,四包汤圆,还有一盒雪糕,绿豆的。 出乎意料,冷藏室竟然也不寒酸,除了鸡蛋,还有好多小袋的米酒。 “这个可好喝了。”江沅从他和冰箱的缝隙中钻进去,拿了一袋米酒出来,献宝一般,双眼放光,“你要不要尝尝?” “不会酒驾吗?” 江沅:“不会……吧。”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我喝两袋,不是,三袋都一点事没有。” “这种冰的东西,一下子喝三袋,看来胃不错啊。” 这话里嘲讽的意味太浓了。 江沅丢开米酒,撒娇般钻进盛时怀中,抱着哼哼了两声,又噘着嘴索吻。 这一吻又过去好几分钟。 盛时拿了两袋米酒出来,打算煮个酒酿汤圆。拿汤圆时才发现自己随手拿的是花生馅儿的。 “你不是不爱吃花生味的吗?” 江沅抿唇笑:“给你准备的啊。” 盛时一手拿米酒,一手搂住她的腰,低笑:“你准备的东西挺多的啊。” 今天过来,真没打算做那事,所以是空着手过来的。 好不容易见次面,净想着亲热,也太显得居心不良了。 可是江沅不乐意。 她对亲热真是有着极大的热情。 盛时担心她怀孕,打算用上次那种方法,结果江沅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了她提前准备的东西。 她倒是挺有理的,一脸委屈的说:“上次就没……就只我一个人,你都没有……我就准备了一些。” 盛时明显话里有话,江沅也迅速想到“小雨衣”这一茬,脸埋在盛时胸前,闷闷的笑。 “有备无患嘛。我聪明吧。” 盛时:“聪明连饭都忘了吃,准备喝露水当神仙对吧?要不然,给你找个人照顾你吧。傅衍行女儿也不能太寒酸对吧。” 江沅立即抬头,噘嘴:“不要。我习惯了一个人。我爸要给我安排保镖我都没答应。” 盛时咬她的嘴唇:“习惯一个人?我不是人?” 江沅咬了下嘴唇,小声的:“刚才……挺不是的。” 然后,她就因为说错话被“惩罚”了。 煮汤圆简直毫无技术含量,根本没给盛时施展厨艺的机会。 江沅只要跟他在一起时就开心,要么从背后搂着盛时的腰,要么就凑到锅前,眼巴巴地等着汤圆熟。 “可以吃了吗?还不可以,对吧?还没漂起来呢。” 盛时将她的从锅上方揪到一边。 “口水掉锅里了。还没熟,再等一会儿。” 等到汤圆变胖了,浮起来,盛时关掉火,拿了个碗盛出来,放在流理台上。 “等凉一点再吃。” 江沅开心的:“好啊。”人已经又贴到他身上。 她真的是太喜欢肢体接触了。 盛时揽着她,有一下没一下的亲着,和她聊天。 刚才都没顾得上,就被她拉到床上亲热了。 “这几天都做了什么?” 江沅想了一下:“去师父那里学过戏,画画,有稿要交,还有弹琴,弹着玩的,还有……帮幼稚翻译东西,她都没空。还有……”她忽然露出一种得意的笑,“学开车。” 盛时有点惊讶:“你不是有驾照了吗?” 江沅摆了摆手:“不是那个,是……赛车。” 盛时:……赛车?! 江沅可没忘“练好车技从天而降救盛时”这件事,于是她找了个机会问了下乔若。 乔若初中玩单车,高中玩摩托,大学玩赛车,倒的确认识这方面的人,但是那些人大多是另外一个城市的。 好在她人脉广,面子也够用,就将江沅交给了一帮爱玩车的朋友。 江沅表面上看十分乖乖女,开始时大家都害怕吓着她,玩得特别温和,结果没几圈下来,大家就发现,这人还真是特别“反差萌”。 最乖巧的外表,开最狂野的车。简直不是在玩车,而是玩命。 盛时听得直皱眉。 “喜欢这个?” 他是有发现沅沅喜欢刺激性的东西,但是玩赛车明显超出了他心中的安全范畴。 江沅点头,又摇头。 “喜欢,可是我不是为了喜欢才玩的。” 她踮起脚,附到盛时耳边,小声耳语。 盛时脸上瞬间闪过很多种情绪。 江沅解释完,就一脸期待地看着盛时。 “好不好?” 盛时沉默着,片刻后,摸了摸她的头发。 “好。”他的声音有点哑,“我等着你来救我。” 江沅用力点头:“一定会的。你遇到危险,一定要给我打电话,我立即去救你。要真救不到……我们就死一块儿。” 那表情,不像难过害怕,反倒是十分视死如归。 盛时看着她,想笑,最后却只是低叹一声,轻轻吻住她。 他大概再不会遇到比她更傻的人了。 -- 汤圆端上桌,两人面对面坐在小餐桌边。江沅看到盛时扫了一眼客厅,顿时心虚。 “我有收拾的,就是……我这几天有点忙。” “忙着玩车?” 江沅理直气壮地点头。 盛时笑了笑:“乱一点也没事,你自己舒服就好。反正以后也用不着你做这些事。” 江沅如梦初醒:“……对噢!” 那就没有心理负担了。 她送了一颗汤圆进口,小心的咬开。 很甜,还带着淡淡的酒香。 真奇怪,她怎么就没有想到还可以这样煮。 吃完一颗,江沅才想到一件一直想问盛时的事。 “不是说他们要你来追我吗?你怎么一直没来?” 盛时似笑非笑的:“还需要我来追吗?”下一秒,又正色道,“我不打算这么做。” 和盛长胜这帮人打交道,无异于与虎谋皮,随时都有被“咬死”的危险。 盛时不打算让江沅涉险。 反正他一向谎话一大堆,盛长胜多半是不信,要经常揣测他哪一句有可能是真的。所以不如就保持这种让他们将信将疑,摸不着头脑的状态,使他们不敢贸贸然出手,毕竟江沅现在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阿猫阿狗。 反而要是将江沅带到他们面前,那等于是让盛长胜他们玩“大家来找茬”。 关心则乱,他对自己都没有信心一定不会露馅,更不要说是江沅。 江沅松了口气,同时又有一点点失望。因为这样,就不能经常见到盛时了。 “等一下,我吃完东西,你就要走了吗?” 盛时默了默,本来是要点头的,却摇头。 “想再陪你一会儿。” 江沅眼中顿时明亮了几分,掩不住的小雀跃。 “你要不要吃?” 盛时:“不用,我吃饱了……”顿了顿,又有意加了一句,“就刚才不是人的时候。” 江沅先是惊愕,瞪大了眼睛,然后低下头,往嘴里塞了一颗汤圆,小小的咬开。 吃着吃着,嘴角的笑容越漾越大。 吃完东西,盛时去刷碗,江沅去刷牙。刷完牙后,盛时刚好从厨房出来。江沅抱着他的腰,仰着头,咧着嘴。 “我刷过牙了。” 刷过牙了,可以亲了。 盛时心领神会,低下头,亲了一嘴的薄荷味儿。 江沅不舍得睡,凌晨三点多,还是熬不住,迷迷糊糊的缩在盛时怀里。 “盛时,等我醒了,你又,不在了,对吧?” 盛时没吭声,亲了亲她的头顶。 江沅安静了一会儿,在盛时以为她睡着了的时候,江沅忽然抬起头。 她是真的困了,双眼无神,头发乱糟糟的,看起来有种异常的可爱和可怜。 “盛时,我们生个,生个孩子吧。就下一次,不要用……”她的脑袋又软软地耷拉回去,贴回他胸前,“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解决,我想,有个孩子,陪我。” 盛时奇怪自己竟然有一秒钟的动心,认真思考了事情的可行性。 下一秒,理智回归。 不行。现在不是时候。 凌晨四点多,盛时悄悄离开。 外面雨已经停了,空气温润,带着夏天少有的凉意。整个世界都在沉睡中,昏黄的路灯下,四周寂静。 他将装着脏衣服的袋子丢到副驾驶,绕到驾驶席,开门上车。 江沅这里不应该有男人的衣服,只能带回去。就连这台车,也是从李松柏那里借的,还是他不常用的。 手放上方向盘时,盛时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嘴唇上还残留着温软的感觉,盛时在昏暗的车里,忽然笑了起来。 蠢蠢的。 一直都是。 无缘无故的信任他是,想磨练好车技救他是,想现在生孩子也是。 孩子? 舒子卿当年也是打算同生共死的,结果被家人救下来,万一沅沅也被救下来呢? 如果有个孩子,她会不会活得轻松一点点,不至于成为下一个舒子卿? 假如沅沅真有孩子了,可以让她休学一年,或者想办法交换到傅衍行那边,傅衍行的地盘,加上他安排的人,保护沅沅肯定更有优势。 这样,既可以满足她的愿望,又可以打消她那个“从天而降救他”的愚蠢念头。 甚至,盛长胜一直未对他真正动手,或许的确有一丁点是念着骨肉亲情的成分在,如果沅沅有孩子了,盛长胜下手时,还真有可能会有一点点迟疑。 有时候一念之差,就足以救命,翻盘。 汽车发动前,盛时最后看了眼11楼。 没有开灯,黑漆漆的一片,那里面,江沅还在睡梦中。 他来时是昨天,星期二,现在,已经是星期三。 盛长生的生忌。 盛时回到家,短暂的休息了一会儿。八点钟,盛时起了床,洗澡,换衣服,出门。 半路从花店里取了花,直奔墓园。 按照早些年爷爷带他去祭拜观察到的规律,舒子卿去的比较早。 刚到墓园,停好车,手机忽然响起来。 章迟早一大早就带着天大的怨气。 “让你说着了,孙柔死了。” 第36章 “那你喜欢谁?盛时吗?…… 一场大雨,让埋在地下的孙柔得以重见天日。 “昨天下午有三个小兔崽子逃学,打赌跑望仙山那边,结果迷了路,出动了消防去找人。就昨晚那么大的雨,找人有多难你知道吗?后面好不容易人找着了,有个消防的兄弟下山时不小心滑了一跤,摔山下去了,现在还在ICU躺着。妈的,这帮□□崽子,要不是没成年,老子非揍得他……” 望仙山虽带着“望仙”二字,却并没有类似于“望夫石”般的传说,本身也没有什么特色的东西。之前倒是有传过会开发成旅游景点,大概实在是扶不起的阿斗,计划一直都只是一个传说,所以此地并不适合人去游玩,平时几乎没什么人去那里。 章迟早义愤填膺,盛时却格外冷静,冷静得接近冷漠。 “讲重点吧,章警官,小兔崽子你不方便出手揍我找人料理他们,保证揍得他们服服帖帖,这辈子听到‘望仙山’三个字就尿裤子这样行吧。你现在,还是先说孙柔吧。” 孙柔? 对,孙柔的发现是个意外。 那位消防员摔下去人就昏了,他的同事们冒着大雨找了他好久才找到人。谁也没想到,就在不远处的土里,露出一个女人的手。 摔下去的消防员也是个特别年轻的小伙子,现在网上一大部人在骂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混小子是害人精,自己找死就算了,还要连累无辜的人,谁还不是爸妈生的,谁也不比别人高贵。 还有小部分人自诩“理中客”,十分高贵冷艳的强调什么消防员的义务和公民的极利,三个惹事的是未成年,不救就是浪费纳税人的钱,至于摔下去的消防员,那也是他自己倒霉。 反倒是突然出现的“无名女尸”,借着这场骂战,成功“隐姓埋名”。偶尔有人提起,也被人当成和那三个害人精一样,是自己不知天高地厚跑过去,却没那三人幸运,把命搭进去了。 “确认身份了?就凭一只手,这效率可以啊。” 章迟早觉得盛时这人说话,总是十分欠揍。 “全尸,面部还没完全腐烂,差不多一眼就能认出来。” 盛时仍然维持着那种调笑的语气。 “现在的坏人怎么都这么不敬业了啊,杀人分尸不是基本操作吗?这是想偷懒呢,还是盛长胜一时心软,念着睡过她,给她留了个全尸?” 一连串的反问说得章迟早火起。 章迟早:“死者为大。你说点好听的行不行?不行闭嘴总行吧?” 盛时轻哂:“我一直都不明白,死了的人,怎么忽然就变得尊贵起来?有人在地下呆了快三十年了,这么‘资深’ 的死者,够‘大’了吧,结果清明连张纸钱都收不到。” 章迟早一时无言。 盛时到现在都不能去自己母亲的墓前看一眼,心里有怨气,也正常。 盛时:“同情是不可能同情的。我都不说她自作主张打乱了我的计划,就她跟了盛长胜才多久,就敢怀孕逼宫,不就是看着童婉芝老了,以为自己年轻漂亮有优势。她现在是碰到厉害的,‘竞争上岗’失败,这要对手不是童婉芝,她真上位了,她就没想到伤了别人的心?蠢还不安份,心思又毒……她要安份地听我的安排,现在还好好地拿着钱过得滋润无比。” 章迟早已经习惯了盛时这种间歇性刻薄,也无法反驳他这种刻薄,只能沉默,憋了一肚子气。 雨其实没有真的停,还在下着极细极小的雨雾,墓园里地面湿润,松柏青翠欲滴。 盛时穿着一身黑,抱着一大捧的白花,一手拿手机,慢悠悠地往前走前。 他的头发上,蒙了一层极细的雾珠。 四下奇静无比,只有盛时慢而有节奏的脚步声。 他挖苦完,立即换了个话题。 “我记得她是五月底六月头失踪的,这都七月中了,现在这个天气,发现时尸体还基本完好,这是不是说明,人没死几天啊?” 章迟早:“对,法医正在解剖,后面就可以确定死因和死亡时间。不过我也判断她死亡的时间不长。因为土还比较松动,雨一大就冲开了一些,要不然就那地方,再过个两三月,什么东西都藏得严严实实。” “要是把人剁碎了再撒开了扔……”他咂了两下嘴,“是个藏尸的‘风水宝地’啊。” 章迟早忽然就不寒而栗。 他是真的怕了盛时这张乌鸦嘴。 盛时上了一个台阶,站定:“那么,这么长一段时间,她在哪里?做了什么?” 章迟早卡了一下,沉声道:“我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远远的,已经可以看到盛长生的墓。 墓前是空的。 很好,时间很充足。 盛时唇角微弯:“看来,这段时间,章警官都别想睡个好觉了。行了,等解剖结果出来了再联系吧,我这也正办正事呢,稍后再通气。” 章迟早:“行。” -- 舒子卿还没到,盛时先去了盛爷爷那里。 将一束白菊放到墓前,他抱着另一束花鞠了三个躬。 他倒现在都不明白,爷爷看起来并不是老糊涂,明明他一直对盛长胜不满,常骂他是“废物”,有心跳过他,当初爷爷为什么同意童婉芝进盛家,还帮着她隐瞒了真相。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大家都帮着一起瞒着他? 希望舒子卿这个知情人,能给他一些线索。 在盛爷爷面前站了一会儿,盛时去了盛长生那边。 墓碑上有盛长生的相片,和盛长胜其实有一点相像,很年轻,也英俊,微微翘着的嘴角,让他显得很是温和,可是坚定的目光,又隐约透露出此人生前的精明干练。 盛爷爷一直骂盛长胜,对他诸多不满,但是对这个大儿子,几乎是夸了一辈子。 假如当年盛长生没出事,盛家根本没盛长胜什么事。 从这一点上看,舒子卿的怀疑是有道理的。 身后有很轻的脚步声走近,盛时猜想应该是舒子卿。他没有回头,仍然站在那里。 雨雾一直没有停过,黑色衬衣已经积满了潮气,头发也像刚刚洗过。 “来了很久吗?”舒子卿的声音在身后柔柔响起。 盛时回头,微笑:“没有。先去了趟爷爷那里。” 舒子卿今天穿了一条白色的连衣裙,样式类似于影视剧里九十年代那种风格,有一点过时。 裙子是V领的,颈上的项链从衣领处露出来,吊坠是两个简单的圆环,或者说,是两枚戒指。 她的头发被束成了一个蓬松的低马尾,化的妆也比较偏粉色系。 很明显,她并不适合这种少女系妆容,完全没有了平时的精干,气质大减。 舒子卿怀中的花也是白色的,带着浓郁的香味。 “他生前喜欢百合。”她上前几步,弯下腰,将花放到墓前。 墓碑上沾了雨水,她从手袋里拿了一块手绢出来,仔细地擦着盛长生的相片。 “我来看你了。”舒子卿的声音很轻很低,带着奇异的温柔,和她平时那种知性的体贴完全不一样。 因为静,盛时勉强可以听到。 “你看,你还这么年轻,我已经老了。”她的手指停在盛长生的额上,很轻柔地抚摸他的眉眼,“我都快记不得你了,无论怎么看相片,怎么回忆,还是变得模糊……” “卿姨,”盛时轻出声,“节哀。” 舒子卿抬眼,轻摇头。 “‘人间别久不成悲’,最难受的时间已经过去了。盛时,你有心了。” 盛时:“前几天正好提到,反正我整天也闲着,就过来看看。俗话说龙生龙凤生凤,我爸不行,我也不成器。要是伯父有孩子的话,肯定是人中龙凤。” 舒子卿脸上的笑变得飘忽:“我们没有这么好的福气。” 盛时笑:“爷爷在世时,常跟我提到伯父,他还说,伯父是个意志力特别强的人,他能拖那一个月,几乎都是奇迹。可惜……所以说天妒英才,情深不寿啊。” 舒子卿有点散的眼神瞬间变得清明犀利。 她站直了身体,慢慢走到盛时身边,面向着盛时。 “你头发都湿了,快点回去吧。” “卿姨一起回去?” 舒子卿浅着笑:“我再等一会儿,还有点话和你伯父讲。” 盛时也不勉强,立即答应。 “雨好像比刚才大了,卿姨你没带伞,也别呆太久。” “嗯。” 盛时又看了一眼盛长生,叹气。 “伯父还是幸福的,一直有卿姨你记挂着他。不像有些人,长埋地下二三十年,连根香都没人烧给她。卿姨,你知道她是谁吧?” 舒子卿面露迷茫之色。 盛时微笑着,敲下一记猛锤。 “卿姨,你怎么可能会忘呢?你不是当过她的伴娘,差点儿还成了她的嫂子吗?” -- 江沅睡得太晚,醒来得也就特别迟。等到睁开眼,已经是上午十点多,盛时自然早已经走了,连他睡过的那边也是一片冰凉。 她翻了个身,将脸埋在盛时睡过的枕头上。 想有个孩子的念头再起升起,明知道不对,还是十分渴望。 手机响。 她伸长手臂,从床头柜上抓起来,刚瞟了一眼,立即一个激灵坐起来。 “爸爸。” “我在楼下。”傅衍行说。 江沅慌忙跳下床,四处看有没有盛时留下的东西。 还好,没有。盛时昨晚连换下的脏衣服都带走了。 傅衍行上来的很快,江沅刚刚洗漱好。开门前猛地发现肩头那些痕迹,忙跑回卧室,拿了件防晒衣遮住。 门打开,傅衍行沉默着走进来。 “怎么现在才起床?”江沅眼皮还有点肿,拢了拢防晒衣,轻声解释:“一个人,也没注意时间。爸爸,你有什么事吗?” 傅衍行一直板着的脸上略微松动了一些。 “一直都不会照顾自己,安排人给你又不要。生活没有规律,对身体不好。” 江沅:“我习惯了一个人。” 刚说完,忽然想到昨晚盛时后面的话,不由想笑,嘴角刚弯了一下,又马上垂下去。 傅衍行走到沙发上坐下。 “最近有没有和晏修联系过?” 江沅站在傅衍行面前,低着头抠手。 “打过电话,他说要来看我,我没让。”她抬起头,舔了几下嘴唇,“爸爸,我其实……不喜欢韩晏修。” 原来也并不难说出口,为什么以前觉得很困难呢? 傅衍行倒没有什么意外之色,只似笑非笑地看着江沅。 “那你喜欢谁?盛时吗?” 第37章 “沅沅,你没有以前聪明…… “盛时”两个字顿时引起江沅的警觉。 不要慌。她对自己说。 “不是他。”她说。 她的心跳有点快,面上应该还算平静。 傅衍行并没有说她撒谎,只不动声色地看着她。 江沅右手的大拇指用力抠着左手手心。 “不过,和他也有点关系。我从他这里学到了很多东西。” 傅衍行微微往后一靠,神色竟有几分愉悦:“学到了什么?” 江沅抿了抿嘴唇,将防晒衣拢得更紧。 “我觉得,不被爱,很痛苦。你以前,让妈妈很痛苦。你的那个家,那些家人,也让我觉得很痛苦。” 傅衍行眼中的笑意一点点消失了。 第一次,她敢于在傅衍行面前表达自己的喜恶和想法。 以前老师经常说“万事开头难”,事实果然如此。一旦开了头,好像后面的话都很容易就说出口。 “所以,我想要找一个爱我的人。” “晏修喜欢你。说爱可能太重了,可是他对你有好感。” 江沅摇头:“可是,我不喜欢他。我不讨厌他,他应该也是个很好的人,可是,我不喜欢他。我想找一个我也爱他的人。” 傅衍手的一只手在腿上轻轻地点头节拍。 “沅沅,你不喜欢家中那些人没关系,以后你会有自己的小家庭。对于你未来的婚姻,假如真的只是出于利益,晏修其实不是最好的选择,即使在韩家,他都不是最得宠的那一个。我看中他,是看中他这个人本身,是觉得他能让你幸福。” 江沅不知道这句话里有多少的真心,她想了一下,小声反驳。 “假如真的希望我幸福,不应该是按照我的心意来吗?” 傅衍行眸光冰冷:“你的心意?盛时吗?你忘了爸爸说过,他不行。” 江沅想问为什么,又怕太过急切,引起傅衍行的怀疑,所以只能用沉默来对抗。 傅衍行又慢慢靠回沙发上。 “沅沅,你没有以前聪明了?” 江沅记得,很早前傅衍行夸过她,还有为什么夸她。 江沅垂着眼,安静地和傅衍行对视了一会儿,轻声问:“爸爸,你说的聪明,是等于听话吗?以前我不明白妈妈为什么不听你的话,可是现在我明白了。因为她爱你,真正的爱,是不可能愿意与其他人分享的。是你逼死了她,我是帮凶。” “沅沅!” 江沅用力咬着嘴唇,咬了好半天,才慢慢松开。 “妈妈刚去世时,我曾经恨过你,可是,我看到你哭,我又原谅你了。爸爸,你不爱妈妈,为什么还不肯给她自由?你知道没有自由是什么感受吗?” “自由?”傅衍行笑,好像江沅说了一个多么幼稚的话,“沅沅,你要知道,从来没有绝对的自由,我们每一个人,都不可能真正的随心所欲。” “我知道。”江沅答得很快,同样,也是第一次,她在傅衍行面前表现得如此善辩,“我没有追求‘绝对的自由’,只是希望有些事,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来做。就好像……就好像我不会收拾房间,房间总是很乱,如果有个人每次都拿这件事来说我,我就会觉得心虚,害怕被说,好像被“收拾房间”这件事裹住了。可是假如这个人说,‘你自己舒服就好’,我觉得这就是一种自由。” 傅衍行目光沉沉,注视着她许久,叹气。 “好,爸爸妥协一次,忘掉晏修。可是,盛时不行。我说过,爸爸希望你能留在我身边。你读完大学,就回爸爸身边,你可以在那边找一个自己喜欢的,当然,爸爸要保留审核权。” 江沅眼中泛酸,苦笑中带着嘲讽:“为什么一定要留我在你身边?你那么多孩子,非要留着我,是因为我最像她对吗?你到底拿我当成你和谁的女儿?”她使劲全力,还是没有逼住眼泪,“我妈妈姓江!我身上没有那个女人的血!” 这一辈子,她都是妈妈痛苦的根源之一,就因为长得最像那个女人。 “江沅!”傅衍行腾得站起来,下一秒,他忽然捂住胸口,直挺挺地往后倒去。 -- 墓园里,雨雾已经变成雨丝。 舒子卿角然没有回过神,盛时又再落下一锤。 “那个女人叫冯家宜,我的亲生母亲,卿姨你不可能不记得了吧?” 湿润青翠的墓园迅速消褪,舒子卿的眼前是灿烂的阳光,白色的婚纱,微笑的人脸。 有人说:“哥,这一次总算是我赢了,先娶到心上人,抱得美人归哈哈哈哈。” 有人揽住她的肩,轻笑:“等子卿毕业了,我们就结婚。她再小,你还是得叫她一声‘大嫂’。” 穿着婚妙的女人也在笑:“是啊,现在子卿叫我师姐,等过个一两年,我就得叫她‘嫂子’了。” 忽然,阳光消失了,变成了晚上。天上的月亮很大,风很温柔。 有人蹲在她面前,帮她脱掉脚上的高跟鞋。 “站了一天,累了没有?” “脏。”她缩了下脚,可是脚还是被捉住,被那人用恰到好处的力道按摩。 “没事,等一下我洗手就是了。” 他低着头,她只看到他的发顶。 哪怕以这个角度,完全看不到他的脸,她也感觉他是温柔的。 她说:“今天的婚礼,没有我想象的盛大。” 他修长的手指揉捏着她的脚心:“是长胜的主意,他说婚礼再盛大,也是给别人看的,最重要的,还是两个人的相处,所以一切从简。” “师姐也没生气吗?” “家宜很爱长胜,冯教授也是个清贵之人,不在乎这些世俗的东西。” 她立即追问:“那我们以后呢?” 他抬头,眉眼弯弯,说不清的温柔。 “我是俗人,肯定越盛大越好。我老婆这么聪明漂亮可爱,我当然要让全天下都看到,都来羡慕我。” 月亮忽然也消失了,入眼的,是沾着雨水的绿。 墓碑上的人,永远都是那么年轻,永远定格在了二十九岁。 求婚那天,也是个雨天。 她发现自己怀孕了,喜悦与惶恐并存,因为还在读书,没有毕业。 墓碑上的人向她求婚,将全部的问题都安排妥当,安抚了她所有的不安。 可惜,她保不住那个孩子。 “卿姨,你失去了孩子,对我妈妈来说,她连自己都失去了。”盛时说,“整个盛家,还有人记得冯家宜这个人吗?” 舒子卿眼中恢复了清明,微抬起下巴。 “雨真的大了,盛时,我们回去吧。” 她果然和设想中一样难以被说服和打动。 盛时很识趣地后退一步,还做了请的手势。 “好吧,回去吧。” 舒子卿急急转身,径直往墓园门口走。 盛时不紧不慢地跟在她后面,脸上挂着笑。 “卿姨回去打算做什么?继续卧底在盛长胜身边伺机报仇吗?计划了将近三十年,你就是拿了这样一份答卷给盛长生看?我这位聪明卓绝的伯父能满意吗?你都已经五十,盛长胜和童婉芝比你还大,你还打算再拖个几年?拖到盛长胜自然老死吗?说起来,盛长生死了都快三十年,这人要是真有什么转世投胎,他都该已经结婚生子了吧?卿姨,我看你也不用白费力气,帮他报仇了,不如祝他儿孙满堂,总比这辈子断子绝孙好,对吧?” 舒子卿陡地停下。 也就是盛时一直慢悠悠的走,才没有撞上。 “盛时,你以为这些话就能刺激到我吗?” 盛时耸了下肩:“卿姨言重了,我就是讲个笑话。” 舒子卿慢慢捋了下头发,将蓬松的低马尾扯掉,不紧不慢的将长发在脑后绾成一个发髻。 一瞬间,平时那个精干的舒律师回来了。 “盛时,你终于沉不住气了吗?” 盛时双手揣兜,站姿十分随意,属于平时盛长胜看到就要骂他的那种。 “年轻人,始终还是浮躁了一点,不比卿姨,何伟这么好的牌,随随便便就闷在手里了。” 舒子卿微愕,不过很快,她就恢复了平静,扬起下巴,嘴角微弯,笑容倒是十分柔和。 “他是个很单纯的孩子。” 盛时:“这年头,单纯的人没活路啊。活得长的,都是我们这种祸害。” 舒子卿不置可否的笑着。 盛时笑得如春风拂面,十分迷人。 “卿姨,底牌我先亮了,要不要合作,决定权在你。要,我们换个地方谈,毕竟这雨越来越大了,你淋感冒了,我伯父肯定心疼;不要,也没关系,今天你就当没见过我。以后我们各找各的线索,各报各的仇。不过说真的,何伟那事,卿姨做得很漂亮。” 舒子卿的笑容一分未增一分未减,好像是计算好的,贴在脸上。 “为了心爱的人而死,是一种幸福。虽然那个女人只是个婊/子。” 盛时从兜里拿出手,半真半假地拍了几下。 “卿姨明察秋毫,佩服。不过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痛快。怎么样,卿姨,要多给你一点时间考虑吗?” 舒子卿看向盛长生那边,幽幽地叹了口气。 “我也没有耐心再耗下去……长生等我很久了。” “那行,下午我们再约个地方。年轻人,夜生活太丰富,我想先回去补个觉。卿姨你也可以趁着这一点时间,好好想想哪些话可以跟我说,哪些话需要临时编造。” 舒子卿仍然笑着,目光却一片冰凉。 盛时也不介意,越过她,大步向前走去。 第38章 我觉得,还是让沅沅怀孕…… 江沅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傅衍行,懵了几秒,好在马上想到傅衍行过来时带着保镖,就守在门外,立即白着一张脸去求救。 江沅吓得话说不利索,那两人倒比江沅镇定,飞快进屋,一个从傅衍行身上掏出一个药瓶,往他舌底压药片,又小心地把他平放在地板上,飞快解开领扣透气。 而另一个就阻止江沅叫救护车。 “七小姐,傅先生这是老毛病,一会儿就能缓过来,你叫救护车会引起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江沅拿着手机,茫然无措。 傅衍行在她的心里几乎是和“强大”“强势”“坚不可摧”划上等号的,有着惊人的修复力,妈妈去世时,他曾经瞬间苍老,可是并没有多久,他又恢复如初,神采奕奕。 江沅没想到傅衍行会忽然倒下,还当着她的面。 傅衍行还没有醒来,江沅无法判断那位保镖话的真伪,害怕错过抢救时机,又害怕给傅衍行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惶惶不安中,她给盛时发了条微信。 【我把爸爸气晕了】 -- 盛时坐进车里,估摸着这会儿江沅应该已经醒来了。 应该给她发条微信,免得她总是一觉醒来身边没人会失落。 没想到刚打开微信,却先看到江沅的信息。 傅衍行过来了? 还被气晕了? 盛时完全不关心傅衍行,但是他不得不担心江沅。 他立即给江沅打电话。 电话接通,听到江沅害怕又委屈的声音:“我把爸爸气着了,气晕倒了。我不是故意的。” “你现在在哪儿?医院吗?” “不是。”那边有急促的脚步声,还有江沅压着的声音,“在我家里。爸爸的保镖说是老毛病,一会儿就能好,送医院怕影响不好。我不知道真假。” 盛时想到有些媒体也觉得头疼,很是理解保镖的做法。傅衍行身边的人倒是专业。 “没事,听他们的应该没问题。” 他的话,成功消除了江沅的不安。 “那就好。” 盛时沉默了一会儿。 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所以只能不停地调整策略。 现在当然不是见傅衍行的最佳时机,没有哪个真正爱女儿的父亲会允许自己女儿涉险。 盛时敢断定,傅衍行如果知道江沅现在的处境,肯定立即会将她绑回傅家。 这也正是盛时盼望的。 如果沅沅真的要现在生孩子的,傅家是个很不错的安身之所,安全系数可以说全球最高。 当然,在此之前,他得去说服傅衍行。 “沅沅,伯伯醒来后,你留他休息一会儿,我现在过来。” 刚刚才被气晕过,醒来后应该不敢随意激动,可以心平气和的谈一些事情,不至于一开口就谈崩。 虽然还不到时间,但此刻,算是一个小小的最优时机。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他当然不能错过。 江沅开心又紧张:“行不行?总是过来,会不会有危险?” “没事。你等我。” 孙柔的尸体被发现,虽然没引起大众的注意,但是盛长胜他们现在肯定是惴惴不安,正在想对策。这会儿,应该没多少空盯着他。 -- 盛时还未到,傅衍行就醒了。还好,不用江沅想借口,他主动要求在此休息一会儿。 两位保镖将他扶到床上,又被傅衍行支到门外。 傅衍行平躺在床上,看起来仍然很虚弱。 江沅坐在床边,垂着眼,犯了错的小学生一般。 “对不起。” 傅衍行无声叹息:“爸爸没事了。” 江沅始终不放心:“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一下?” “前几天才体检过,这是老毛病。人老了,身体难免出状况。” 江沅低着头,有一点伤感。 她畏惧傅衍行,抵触和他亲近,一直觉得他很强大,其实到九月份,他就满六十九,是个将近七十的老人了。 妈妈不在后,傅家那一大家人其实都和她无关,傅衍行是她唯一的亲人。 “沅沅。” 江沅抬起眼。 傅衍行气色不太好,目光倒很是平和,甚至可以说是温柔。 “爸爸没怪你。” 江沅又开始抠手。 “不过,你错怪爸爸了。”傅衍行的眼中露出些许无奈,好像还杂着几不可见的伤感,“你在爸爸心中,就是我和你妈妈的女儿。爸爸最疼你,是因为你和家里的兄弟姐妹都不一样,还因为……爱屋及乌。” 江沅瞪大了眼睛。 傅衍行重重叹了口气。 “我跟你妈妈的开端不够好,后面,我又用错了方法。可是,我没想过,会逼死她。” 最开始会在一起,傅衍行的确目的不单纯,可是人的感情是会变化的,他心中依然有白月光的影子,却也爱上了江渔。 只是性格刚烈的她从来不肯相信这一点,总是想逃离他。 拉锯战一般过了十多年,甚至给了傅衍行一种错觉,他和江渔或许就是要这种相处方式--逼迫她在一起,在她快要崩溃时,再放松一点,甚至默许她对江沅的禁锢,只是想让她在心理上可以得到一丝补偿。 江渔说不希望江沅过早曝光,要等到她二十岁,他也答应了。 不是妥协,而是想哄她开心。 江沅从震惊中缓过来,想了想,还是不相信。 “既然你喜欢妈妈,为什么还要有其他女人?” “没有。你妈妈之后都没再找过,之前的,都有了孩子。”他总得对这些孩子负责。 江沅顿时来了气:“你骗人,你的六姨太……” 傅衍行打断她的话:“不需要骗你。老五是和你妈妈差不多同时遇上的,我说过,我和你妈妈的开始的确不太好。至于老六……那时候你妈妈不在了,还是用那种极端的方式离开我,我……” 他这一生,一直都得不到心中所爱,一直都在从别人身上寻找安慰。 江沅的手机忽然响起,盛时已经到了楼下,马上进电梯,不想和傅衍行的保镖起误会。 江沅这时才想到这一点,忙去和门边的保镖打招呼,刚说完,盛时已经出了电梯。 江沅这一会儿,先是因为气晕傅衍行而着急害怕,后面又因为傅衍行的坦诚而震惊,心中正乱糟糟的,忽然见到盛时,顿时有种小孩子受了委屈时忽然见到家长的感觉。 “盛时……”当着保镖的面,她紧紧地抱住盛时。 盛时摸了摸她的头发,笑道:“进去说。” 江沅跟着盛时进屋,两人一直搂在一起,直到卧室门边,盛时低头亲了她一下。 “我进去见见伯父。” 江沅还攥着他的衬衣:“他刚好一点,你……说话别太直接。” 盛时笑着捏她的脸:“把我当成谁呢,还以为都这么没眼力见。放心,岳父大人面前我会很乖的。” 江沅被嘲没眼力见,正不满呢,后面某四个字又让她高兴起来。 真是小孩子一样。 盛时心中一动,捉住“小孩子”的嘴唇狠吻了一通,才在门上敲了几下,不等对方答应,直接打开卧室的门。 室内,床上,傅衍行看着门边的两个人,神色平静,瞧不出情绪。 “傅伯伯您好,没想到第一次见面,是在这种情形下。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盛时,是……”他握住江沅的手,“沅沅的男朋友。” 江沅才撒过的谎,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揭穿,一时不太敢看傅衍行。 好在傅衍行还比较镇定,无声地打量了盛时一会儿,目光落到两人握在一起的手上。 “沅沅,我跟盛先生谈谈吧。” 江沅又开始不安起来。既怕有个什么冲突,影响傅衍行身体,又怕盛时会吃亏。 “爸爸,我……”她想在场,真吵起来,可以两头安抚一下。 “没事。”盛时松开她的手,捏了下她的肩,“很快就谈完了。”又小声加了一句,“我会让着岳父大人的。” 卧室的门被轻轻阖上。 盛时走到床边,拖过搭了江沅衣服的椅子,直接坐下。 “真抱歉,傅伯伯,跟沅沅在一起这么久了,本来应该早一点拜访您的,不过我一直在做一件比较危险的事。” 傅衍行的眼睛微微眯起,却没有打断他。 在盛时这个外人面前,他恢复了平日里最常见的样子。 “当然,您可以放心,这件事危险,但是很正义。” 傅衍行沉声打断他:“盛先生的事是哪种性质,我并不关心,我只关心沅沅,你不应该牵扯到她。” 盛时笑,点头。 “没错,我也一直都是这样想的。所以,傅伯伯,我想请你把沅沅带走。包括她肚子里的孩子。” 傅衍行一直到这时,才有了明显的情绪,甚至连声音都提高了几分。 “沅沅怀孕了?她还这么小……” “没有,还没有。傅伯伯您不要激动。”盛时笑得真诚且迷人,下一秒,又不怕死地加了一句,“不过应该马上就会。” 傅衍行在听到“还没有”时,迅速平静下来。 “既然还没有,那就最好。以后沅沅的事,都和盛先生无关,当然,也包括沅沅的孩子。” 盛时翘起腿,悠闲地靠在椅背上,笑着摇了摇头。 “傅伯伯,我觉得,还是让沅沅怀孕比较好。首先,当然是因为我很爱她,她也爱我,都盼望着有个爱情的结晶,其次,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是为了沅沅的安全考虑。” -- 章迟早这段时间都快忙疯了,只恨自己不能变成八爪鱼,把所有事都抓到手里。他眼睛黑得像熊猫,嘴角冲出火泡,整个人憔悴得不成样子,被一众下属无情地从“局草”里除名。 孙柔的死,和盛长胜脱不开关系,可以说是板上钉钉。他应该不至于自己亲自动手,但是下令杀人应该是没跑了。 所以这一次,一定不能让他跑掉。 验尸结果出来了。 孙柔死于机械性窒息,简单说就是被人掐脖子掐死的,她在死前,曾经做过刮宫手术。 盛长胜这么谨慎,肯定不会留在罪证在孙柔体内。 然后,孙柔双手有束缚伤,临死前有过性行为,不过没有从体内提取到精/液。 章迟早一愣。 “这个的意思是,强.暴?”孙柔临死前还被侵犯过?谁做的?应该不会是盛长胜吧? “不是强.暴。”检验的法医脱下口罩,“或者准确一点说,本意不是强.暴。根据检验结果,我们推测,这或许是一种特殊的性.癖。比如S.M。” 第39章 这里已经有宝宝了吗?…… 卧室里安静下来。 盛时仍然悠闲地靠在椅子上,脸上挂着笑。 “傅伯伯,不管有多少分歧,希望沅沅安全幸福这一点,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所以,我真心的希望您能认真考虑我的话。” 说完他就静等傅衍行的答复。 谈话中途,傅衍行已经坐起来,一直平静地靠坐在床头。 他一生做过无数次决定,可以说是运筹帷幄,杀伐决断,这样的迟疑,是少有的体验。 因为关系到江沅。 傅衍行依然不喜欢盛时,可是,他觉得盛时的话有一定的道理。 许久后,傅衍行开了口。 “我会想办法把沅沅交换到那边去。孩子出生前,希望你能把所有事都解决掉。” 难怪傅衍行能这么成功,这么重大的决定,他没有拖泥带水,这种魄力,盛时从内心里感到佩服。 漫长到无望的压抑生活里,好像豁然有了一线光亮。 盛时:“好。” “你要是死了,我会看住沅沅,不会让她做傻事。” “谢谢。” “她是我女儿。” 盛时笑,没再多言。 相信孩子会成功地绊着沅沅的。 自始至终,他都不舍得江沅一同赴死。 傅衍行:“把沅沅叫进来吧。她应该饿了,要带她去吃午饭。” —— 江沅一肚子疑问,可惜因为要陪傅衍行吃午饭,没有机会问盛时。 这顿饭,盛时当然没机会同行。 他也不适合多次进出,干脆留在这里,等江沅回来。 盛时给自己煮了碗汤圆,花生馅的,江沅特地为他准备的。 吃完午饭,左右无事,盛时开始慢悠悠地收拾起房间。 刚将衣服整理好,章迟早就急吼吼的打了电话过来。 一开口,他就问了个特别劲爆的问题。 “盛长胜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性癖?比如玩S.M。” 盛时坐在床沿边,拿着床头柜上的小闹钟把玩。 “章警官,你这可问倒我了。我也不可能去看盛长胜的活春.宫对吧?” 章迟早:“我艹,我问了个蠢问题。” 盛时就爱看章迟早出洋相,顿时开心不已:“没事,章警官,你的智力水平一直保持得很平稳。刚才那个问题,我给你分析一下吧。很早以前,我妈面前,肯定不是。因为他要维持好丈夫好男人的人设。至于童婉芝,她比盛长胜强势,除非是童婉芝有什么癖好,盛长胜为了配合她,要不然也不会。不过盛长胜在童婉芝面前挺压抑的,有没有压着压着承受不住压变态了,就不得而知了。” 章迟早又爆了句粗:“我艹,你这一分析,我都快觉得百分百了。” 盛时收了笑,问:“孙柔的死,跟这件事有关?” “是。法医说孙柔是被掐死的,死亡时间三天左右。孙柔死前有过性行为,手腕上还有束缚伤,身上,尤其是背上,有很多类似于鞭子抽打的伤痕。” 难怪章迟早刚才那么问。 盛时摇头,马上想到对方看不到。 “不是盛长胜。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孙柔的孩子应该被打掉了。” “是。他当然不可能留着孩子来指证他。” “在童婉芝被‘逼宫’的情况下,打掉孩子,也就意味着盛长胜和孙柔的关系断了,他不可能还有机会再去碰孙柔。” “你是说其他人干的?” 盛时:“是。但是这一段时间,孙柔是失踪,而不是分手又交了新男朋友。联系到盛长胜和童婉芝的为人,我有一个不好的猜想。” 章迟早:“盛长胜或者童婉芝指使人干的?” 盛时轻嗤:“章警官,你的思路还没有打开啊。众所周知,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有着奇怪的癖好。比如说你刚才提到的S.M。这种据我浅薄的了解,大概可以定义为玩的双方在追求‘征服与被征服’,有一个‘调.教’的过程。但是孙柔被掐死了,这下手也太重了。所以章警官,我们不妨再发散一下,杀孙柔的人,的确有着奇怪的癖好,比如虐待,比如他是在玩‘窒息.play’呢?再比如,这个虐待狂,不是盛长胜指使的,而是闻着臭味找过来的。” 章迟早骂了一句“变态”后,匆匆挂断电话,继续去找线索。 盛时当然是继续收拾房间,尤其是卧室,力求在江沅回来前,将家里变得窗明几净。 可惜不方便让人送花过来。 -- 江沅这顿饭吃得味同嚼蜡。一直到现在,傅衍行都没有问过一句关于盛时的话,这太不正常了。 坐立难安中,傅衍行终于放下筷了。 江沅忙跟着放下来。 两人沉默着走到餐厅门口时,傅衍行停了下来。 “沅沅,你真这么爱盛时吗?”爱到要和他同生共死? 没想到他忽然问这个,江沅愣怔了一下,很快,她坚定地点了点头。 傅衍行笑了笑,温和地摸了摸她的头发。 “那你们就好好相处,注意安全。” 江沅大喜,激动得不知所已,直到被傅衍行轻轻拥抱住。 “谢谢爸爸。”她用力抱住傅衍行。 迄今为止第一次,她对傅衍行这个亲生父亲表达出如此强烈的情感。 傅衍行笑,笑容没成形,嘴角又垂了下去。 是他做错了。 沅沅是因为缺爱,才会这么在意盛时。 江沅带着满心的欢喜回到家,发现家里变得特别整齐干净,门边还有个深爱的人在等她。 江沅快要幸福地晕过去。 “盛时!”她飞扑到他身上,紧紧抱住,“爸爸不反对我们了。” 意料之中的事,可是看到这个傻姑娘这么开心,盛时也觉得心中软软的一动。 “我这么出色,岳父大人肯定很满意。” 江沅用力点头。 盛时笑着啄她的嘴唇:“你怎么比我还不谦虚?” 江沅吃吃的笑。从昨晚到现在,真是各种峰回路转,结果到最后,连最大的难题都没有了。 盛时真厉害啊,会收拾房间,还会“收买”她爸爸。 正开心地飘飘然,忽然听到盛时问:“沅沅,你要不要洗澡?” “咦?”江沅有点摸不着头脑,赶紧闻了闻自己手臂,又揪着衣领低头使劲闻了几下,“不臭啊,盛时。我不臭的啊,为什么要洗澡?” 看着她像小狗一样闻自己时,盛时就忍不住笑。 他低下头,咬着她的耳垂,低低耳语了一句。 江沅倏地睁大了眼睛:“现在?” “嗯。” 江沅脸埋在他胸口低笑了一会儿,抬头,双眼水亮。 “现在就现在。 -- 雨早就停了,外面竟然出了太阳。 窗帘只留了一条缝,有阳光顺着缝隙溜进来。 江沅缩在盛时怀里,手不由地贴上自己的小腹。 这里已经有宝宝了吗? 月中正是最“危险”的时候,应该会有的吧? “沅沅。” 盛时动了一下,江沅以为他要走了,顿时可怜巴巴的。 “你要走了吗?” “不是。” 的确和舒子卿有约,但是盛时不想表现得有多么急切,所以打算把见面的时间地点都交给舒子卿来决定。 在此之前,他想多陪江沅一会儿。 只是,没想到,下一秒,舒子卿的打话就打了过来。 “盛时,不用见面了。我们就在电话中说吧。” 盛时很爽快地答应了。 “好。” 舒子卿果然精明,不见面,也就看不到她的神色,更难判断话的真假。 不过,这样就可以有更多的时间陪沅沅。 -- 雨后的太阳,好像比平时还要猛烈。章迟早带着几个下属,将自己的那辆破大众快开成了火箭。 刚才他才被黄局喷了一脸。 不过不能怪黄局,一点证据都没有,完全是他的主观猜想,就让他调集大量的人力物力,要是没个结果,黄局对上面没法交待。 所以只能他自己悄悄的干。 反正他又不是第一次“无组织无纪律”,大不了回来写份检讨。 坐在车上,章迟早再次捋了下思路。 盛时的话虽然变态,但是很有道理。 假如他是盛长胜,既然要选择杀人藏尸,肯定不会东藏一点,西藏一点,增加被发现的机率。 而望仙山的确如盛时所说,是一个藏尸的绝佳场所。 只是,那么大的地方,就他们这两三个人,一进去,还真等于大海捞针。 该从哪个地方下手呢? 正想得头大,手机响。 章迟早一肚子烦躁,正恨不得找个人揍一顿,一听铃声,更是火冒三丈。 结果一看来电人名,章迟早立即萎了。 “什么事?” 盛时在那边笑得格外开心,好像他碰到了什么天大的喜事。 “章警官,我今天心情好,所以特地打个电话提醒你,望仙山应该是一个乱葬岗,你要是不怕麻烦,可以带人去找找。一寸一寸的找,肯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正愁不知道从哪里开始“捞针”的章迟早在听到“一寸一寸”四个字,彻底的炸了。 王八蛋盛时,真是太知道怎么挑起别人的火气了。 “盛时,你他妈的能不能别一天天的净惹我发火,这么大热的天,你以为我们容易吗?一寸一寸的找,那你来啊,看会不会把你累嗝屁?” 这是,吃□□了。 电话那头,盛时将手机从耳边挪开,还一脸无奈地摇了摇头。 果然性生活不和谐的人就是比较容易暴躁。 不对,章迟早大概可能也许,根本没有性生活。 想到这,盛时对这位刚刚失恋不久的大龄单身狗起了一点恻隐之心。 手机重新回到耳边。 “怎么了,章哥,遇到困难了?”盛时的语气特别真诚,“都是一家人了,有困难直说,我给你参谋参谋。” 章迟早火发完了,气也消了。 “我正在去望仙山的路上,我就想知道,那么大的地方,该从哪里下手?”停了一下,又加了一句,“一共就四个人,还包括我在内。” 来吧,盛.福尔摩斯.时,下面是你表演的时间了! 第40章 姜夕媛的生母是傅衍行的…… 章迟早还真的挺期待盛时能给他一点建议,没想到等来的是他简单直接的三个字。 “不知道。” 章迟早急了:“嗳,你怎么不知道?” 盛时:“我怎么会知道,人又不是我埋的。” 很好,今天再一次在盛时面前犯蠢了。 “不过……”盛时十分可恶地卖了个关子。 章迟早听了想打人:“不过什么啊,兄弟,你直接一点行吗?” 盛时笑:“不过,人应该也不是盛长胜或者童婉芝埋的。” 这不是废话吗? 哪个老大做亲手做这些事,当然是指挥自己手下的小弟来做。 “不是他们亲自动手,当然只能是安排手下的人去做。一般打工人都有一个共性,喜欢尽可能的摸鱼偷懒,整天像打了鸡血,一不小心就想效仿愚公去挖山的人不多了啊。” 这是又逮着机会损他呢。 山上的笋都让盛时夺完了。 章迟早想,我不跟你一般见识。你损,你尽管损,只要你能说点有用的。 盛时:“如果那里真的是个乱葬岗,那么埋尸的事肯定不是一次两次。最开始,可能大家都比较谨慎,要找最隐蔽的地方来埋,坑还会挖的很深。后来,眼看着一直都平安无事,人的精神难免会松懈一点。尤其是对那些亲自做这种晦气事的小弟来说,反正一直都没问题,那肯定是怎么省事怎么来。你看,孙柔这次的坑就挖得很敷衍,要不然也不会被雨水一冲就暴露了。” 章迟早默默地听着,觉得盛时说的很有道理。 孙柔能被发现,的确是因为埋得太浅了,土也没压严实,可以说这活干得相当“粗糙”,所以雨大点,就被冲开了。 章迟早:“你的意思是,在孙柔附近找一找?” “章警官真聪明,都会举一反三了。”盛时笑得十分愉悦,下一秒,话锋突变,“其实完全是碰运气。你要碰到前后两次办事的是同一拨人,才可能会有一点思维惯性。还要你们足够运气。只有四个人,这么热的天,你们能尝试的范围不会很大,少个一厘米,你们可能就和真相失之交臂。章哥,祝你们好运吧。” -- 章迟早带着三个下属来到之前发现孙柔的地方,忽然间觉得自己的确有点莽。 地方太大了。 以孙柔的藏尸地为中心划个十字线,一人“承包”四分之一的区域,如果想尽可能地多挖一些地方,以免因为一厘米和真相失之交臂,这半径越大,覆盖的面积可就成倍增长。 只有四个人,还真是“愚公移山”。 分好每个人负责的区域后,章迟早擦了把额头上的汗。 “开始吧。一寸一寸的找,别漏了。” 小贾举起手:“章队,我先来。这段时间我运气好,开个好头。” 军师立即双眼放光:“买彩票中奖了?那得请客啊,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大家都这么辛苦。” 小贾呸了他一口:“什么彩票。是我把我女朋友的口红摔了,她竟然没骂我。” 年轻人都有女朋友了,年老的还重新加入单身狗的行列,章迟早心中挺不是滋味儿。 趁着那三人说话的时候,章迟早默不作声地挥下第一锄头。 “干活,磨叽什么?嫌不够热是吧?” -- 盛时讲完电话,回到卧室时,江沅正趴在床上玩手机,应该是在聊天。 见到他进来,她停下来。 “讲完了。” “嗯。” “我不能听吗?” 盛时坐到床边,揉了把她的头发:“不是什么好事。” 江沅沉默了一会儿,放下手机,两下爬到他怀里,眼巴巴地看着他。 “可是,我也不可能只听好事啊。”江沅的表情很认真,“以前你什么事都瞒着我,可是现在,我们是要同生共死的啊,如果有不好的事,还不能告诉我吗?” 她对“同生共死”还真是有执念。 盛时的目光落在江沅的腹部,不知道那里是不是已经有了一个小生命。 江沅说的道理他都懂,可是有些事,注定只能瞒着她。比如他只准备“同生”,没打算让她“共死”。 最重要的瞒着她了,那些不太重要,当然可以选择坦白。 盛时和江沅说了一下孙柔以及望仙山的事。 很早前,大街上匆匆见的那一面,江沅的眼睛美丽而空洞。到了现在,经历过很多事,对外界不相干的人和事,好像仍然很难触动她。 她完全不觉得害怕或者惊讶,只是问:“那里埋了很多人吗?” “不知道,我也只是猜测。” 因为舒子卿刚刚在电话告诉盛时,她怀疑盛长胜可能涉及到人口买卖一类的事,可是盛长胜防她防得很厉害,很难更深入地了解。只是听到盛长胜提到什么“跟以前一样,丢到老地方”吧,至于“老地方”在哪里,舒子卿也不知道。 当时听到这一句时,盛时的脑中就闪过“望仙山”三个字。 盛时还没有来得及整理舒子卿提供的那些信息,就立刻给章迟早打了个电话。 江沅问:“如果真的猜对了,坏人是不是就能抓起来了?” 盛时想了一下:“不一定,但是也接近了。” 如果望仙山那里真的成了藏尸地,埋了很多冤魂,那么这件事就大了,警方应该会成立专案组,死追到底。 江沅长舒一口气,轻松又开心的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 “希望宝宝出生前,所有的事都能解决了。” 盛时被逗笑了,手贴上她的小腹,故意问:“你怎么知道已经有小宝宝了。” “肯定有了。”江沅十分笃定,“你这么厉害。” 盛时:…… 他很轻易地将她压到床上,忍不住的笑:“宝贝,这个还真不是我‘厉害’就能决定的。要不然,我们再巩固一次?” 怎么“巩固”,江沅当然很清楚。 她咬着嘴唇笑,毫不犹豫的。 “好啊。” -- 望仙山并不是一座独立的山峰,除了一座主峰,旁边还有几座小一点的山。发现孙柔的地方,就在几座山围出的一小片洼地里。这里树木野草茂盛,四周不透风,刚下过雨,水被太阳一蒸,更是多了几分闷热。章迟早四个人还没挖几下,个个都已经汗流浃背。 这是次“私活”,是三个折服于自己老大的个人魅力,心甘情愿冒着写检讨的危险跟着章迟早来受罪的。 挖了将近半个钟,四人俱一无所获。 军师拿了水过来分给大家。 章迟早咕咚咕咚灌了几口水,抹了把脸上的汗,再看一眼被他们翻过的那一小片地方,失落中还多了一点愧疚。 的确是他太莽撞了,这真不比大海捞针容易。 偏偏小贾还问了一句:“头儿,你觉得我们这么挖靠谱吗?” 章迟早迟疑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回答,小贾就被大壮扇了一巴掌。 “不靠谱章队能领着我们干?” 大壮力气大,但是心眼实,是他的“心腹”里单纯的一个。 章迟早被这种坚定的信任一激,莫名多了一股勇气。 “靠谱,但是很困难。非常困难,大海捞针,愚公移山。来,休息够了我们就继续,晚上我请客,大家随便定地方。” 这句话瞬间给众人注入了一股活力。 小贾吐了口唾沫。 “我就不相信了,就我这运气,能没有点儿收获。” 摔了女朋友一盘口红,她都没生气,还说他最近查案太辛苦了,特地煲汤给他喝。就他这找女朋友的运气……上天肯定是眷顾他的。 小贾想到自家女朋友,顿时有如神助,浑身是力气。 再一次挥动锄头时,手感上好像有一点儿不对劲。 小贾一激灵,又怕又是遇到石头,没声张,悄悄蹲下来用手扒。 泥土一点点被他扒开,汗掉到眼睛里,火辣辣疼的同时,他看到了一截骨头。 “头儿!” 没有风,小贾的声音却打着颤。 不是怕,而是激动。 这个闷热非常的下午,被树木围得密不透风的洼地里,忽然多了一阵异常的清凉。 章迟早听到自己略微变了调的声音。 “给局里打电话。请求支援!” -- 盛时带着江沅又“巩固”了一次,给生宝宝打下更坚实的“基础”。 这一次过后,江沅是真的没有了精力,缩在盛时怀中沉沉睡了过去。 盛时开始尝试整理从舒子卿那里得到的信息。 刚起了个头,手机响。 他急忙接通,同时拍了拍江沅的后背。 “盛时。”舒子卿一惯平稳镇定的腔调,“有件事刚刚忘了问。你不爱姜夕媛对吧?” 盛时在真话和假话间犹豫了一下,然后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答案。 “没有。” 舒子卿低低的笑了。 “我没有猜错。你这么精明的人,怎么会被她那点儿小伎俩糊弄。那就好,至少这件事,我们不冲突。” 盛时不清楚她的用意,没有吭声。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小老鼠会打洞,一个杀人犯和心机婊的女儿……”舒子卿啧啧两声。 盛时心中一凛。 思怵片刻,他打算试探一下。 “你是指姜夕媛的亲生父母?那个小混混?” 在电话里,都能听到舒子卿的呼吸加重了。 “一家子都是贱人!对了,你不爱那个小贱人,为什么当初还要救她?” 盛时想了一下,猜想应该是指落水那件事。 “救错了,我想救的人其实是江沅。” “你爱江沅?” 这一次,盛时没打算说实话。 “不是。不过她跟了我那么久,又不会游泳。我又不爱姜夕媛,还特别讨厌她,当然会选择救江沅。” 舒子卿笑了起来。 “说起来,有件事还巧了呢。你知道把孩子调包的那个小贱人现在在哪里,是什么身份?” 她知道? 舒子卿轻叹一口气。 “这世界其实很不公平的。那个小贱人现在,和你以前那个小情人还有点关系呢。她是你以前那个小情人的五妈,傅衍行的五姨太。” 姜夕媛的生母是傅衍行的五姨太? 第41章 以后,我就靠你养了啊 一直平静的望仙山洼地里,忽然涌入了一大批的人和器械,地毯式的搜索,每个人各司其责,虽然繁忙,却井然有序。随着一声声的“黄局”或者“章队”,代表着又有一处埋尸地被发现。 电话一个接一个的打,间或还要把章迟早叫过来交待两句。 黄局的脸像西坠的日头,一点点沉了下去。 挂掉最后一个电话,一天中最后一丝光亮里,黄局的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 “章迟早,你擅自作主,跑这里乱挖的账我先给你记着,现在,回局里后,马上成立专案小组。你看看这里……” 目光一点点从忙碌的人群中扫过,黄局内心情绪翻涌。 到底是从哪一年开始的罪恶?这里又到底曾经埋藏过多少条冤魂? “这是他们在喊冤呐,才会一步步指引着我们过来。” 章迟早表面上没吭声,心里挺不服气。 什么指引,是他自找苦吃擅自跑过来愚公移山的。辛苦也就罢了,回去还得写检讨。 可是一看到老局长刀刻般的皱纹,严肃凝重的表情,章迟早那点腹诽倾刻间烟消云散。 就像小贾他们信任崇拜章迟早一样,章迟早也一直崇拜着黄局。很多年前,在他还在为以后是做科学家还是明星犹豫不定的时候,是黄局让他萌生了当警察的念头,并至今未曾后悔过。 -- 五点半时,江沅被盛时叫醒。这一觉睡得太沉,被叫醒时,江沅还有点儿回不过神。 “干嘛啊,我还要睡。” 盛时亲了亲她的额头:“你不是约了人吗?” 对哦,詹敏约了她六点半一起吃晚饭。 江沅飞快地坐起来,目光扫过床头的闹钟,又往下重重一倒。 “还有时间,再睡五分钟。” 盛时俯身亲她,低笑:“真这么困?” “累死我了。”至于为什么这么累,当然是因为……江沅双手搂上盛时的脖子,“都怪你。” 盛时干脆躺上床,面对面抱着她。 江沅算了下时间,最迟可以五点五十起床,所以还可以抱将近二十分钟。 真是太好了。 她的脸埋在盛时胸前,说话闷闷的。 “你晚上干嘛?” “李松柏他们约了我一起吃晚饭。” 李松柏他们那帮人,就没一个正经的。以前江沅没少被他们明嘲暗讽,心里多少有点芥蒂。 “你以后……能不能少和他们来往?我不喜欢他们。” 这算是干涉盛时的交友自由吗?江沅提完要求,还有点不安。 “好。等事情解决了,我就会疏远他们。对了,沅沅,你爸爸那边的那些人,你是不是都不喜欢?” 以江沅的性格,本来就很难和陌生人相处,更何况大家的身份几乎是天然对立。 提到这个,江沅可就委屈了。 她抬起头,撅着嘴唇,一脸的不高兴。 “我上午还跟爸爸说过,我不喜欢他们。他们对着我笑,可是我总感觉笑得好假。尤其是那个五姨太,所有人里,就她最热情,可是我最怕她。” “为什么?” 江沅摇头:“不知道。就是挺怕她的,最不喜欢去她那边吃饭。” 对其他人,只是不喜欢,可是对五姨太,江沅是觉得怕。 那是一种面对陌生人时的直觉。 直觉让她觉得盛时可以接近,直觉也让她惧怕五姨太。 盛时几不可见地皱了下眉头。 果然是这样。 毫无人际交往的经验,与人相处,几乎只凭直觉的沅沅,果然最不喜欢五姨太。 盛时刚刚大概查了一下五姨太。 按年纪算,她生姜夕媛时,应该才十六岁,过了几年,又摇身一变,成了傅衍行的五姨太。 网传傅衍行十分宠爱她,平时应酬时,带着她的次数最多。 将近二十年里,五姨太一度被人称为“傅衍行最后的女人”。虽然后面六姨太的出现,打破了这个传言,但是这么多年里,凭借着“傅衍行最爱的女人”这外名号,这位五太姨吃到了不少红利。 小小年纪,和小混混在一起怀孕生子,还敢把孩子调包,在傅家这个复杂的环境里,成了宅斗的赢家,可以想象她有多么精明,手腕了得。 沅沅到她面前,简直就是送羊入虎口。 盛时打消了让江沅去傅家养胎的打算。这需要说服傅衍行,只是疏不间亲,毕竟是傅衍行多年的枕边人,如果不能确认她对沅沅有威胁,傅衍行肯定只会认定是盛时出尔反尔。 “找个人来照顾你吧。万一真有了孩子,你也不能总是吃泡面水饺汤圆吧?” 江沅听了前半句,本能想拒绝,等听到后半句,立即紧张起来。 “不吃了,以后不吃了。”她紧张地捂着小腹,“那就找个人吧。” “再安排两个保镖,你不喜欢,可是要注意孩子的安全。” 江沅现在特别乖,又用力点头。 “最好再换套大一点的房子,这里太挤了。可惜我不方便出面……我让李松柏帮我安排,再把钱给他。” 就当是打赌输了,反正十分符合他的人设。 江沅用力摇头:“我有钱啊,我有好多钱的,还有好多房产。”可惜这里没有,因为爸爸不喜欢她留在这边。 盛时笑:“原来我老婆是个小富婆啊。等事情完了,我大概要成为一个穷光蛋。以后,我就靠你养了啊。” 他明明是开玩笑,江沅却当了真。 盛长胜做了那么多坏事,真要全查出来,大概盛氏就要破产了。 那盛时的确就没有钱了。 江沅很认真的看着盛时:“没关系啊,我的钱都是你的钱。盛时,你别怕啊,我真的有好多钱,足够养我们和孩子。以前每年生日,爸爸不方便送贵重的东西,就一直给我攒着。房子,私人游艇,还有爸爸送给我的宝石,据说值好几亿。我还有几家小公司,一直交给别人打理。爸爸说等我毕业了,如果有兴趣,可以拿来玩。对了对了,盛时,我还有一匹马,叫‘丸子’,可漂亮了。养在爸爸那边,以后我带你去看它啊。宝宝长大一点,也可以学着骑。” 江沅的物质欲望特别低,每天窝在租房里吃泡面就很开心,傅衍行给她的这些,不过只是一个数字或者死物。可是现在她很开心可以拥有这些东西,可以让她在盛时困难时帮助到她。 盛时眼中有一点酸,也有一点热。 他想到一只小鸡崽子拼命地张着瘦弱的翅膀,护着一只庞大的老虎,一边瑟瑟发抖,一边还要安慰身后那个庞然大物“你别怕啊”。 一直都这么傻乎乎的。 -- 久不露面,那帮酒肉朋友们开始想念盛时。晚上照例是先一起吃饭,再去其他地方消遣。 盛时到时,才发现姜家两兄妹都在。 看来,是真急了。 自从宣称“不近女色”之后,盛时顺理成章对姜夕媛淡了,同时,对于姜汐潮,他也不再有求必应。 习惯了从他这里捞钱的姜汐潮,应该是坐不住了。 人还没坐满,姜夕媛的一边坐着姜汐潮,另一边空着,明显是给盛时留的。 盛时心中冷笑,大步走过去,也没看那两兄妹,直接坐到另一把空的椅子上。 姜夕媛的脸色当即就垮了。 姜汐潮暗中揪了下她的衣服,使眼色。 快点过去啊,还拿什么乔。 姜夕媛瘪着嘴起身,刚走到盛时身边,还没来得及坐下,李松柏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钻出来,一屁股坐到盛时身边唯一空着的椅子上。 姜夕媛愣在当场,进无座位,退丢面子,举步维艰。 “盛哥,我跟你说……”李松柏开始大讲特讲那些毫无营养的话,讲得唾沫横飞。盛时竟然好像听得格外津津有味,丝毫没注意到身边杵了个人。 姜夕媛僵立了近一分钟,径直去了外面的洗手间。 一直滔滔不绝的李松柏暗中冲盛时使了个眼色。 盛哥,我这次表现得不错吧? 盛时给了他一个十分肯定的饱含赞许的微笑。 干得漂亮,兄弟。 -- 姜夕媛还没走进洗手间,就被姜汐潮一把拽住。 他力气很大,瞅着一个房间是空的,一把将她推了进去。 “你还拿什么乔啊,不记得来时我怎么跟你说的。” 盛时现在一毛不拔,他的日子都快没办法过了。偏偏这个臭丫头还没认清现在的形势,还在盛时面前装矜持。 盛时是什么人啊,盛长胜的独子,以后盛氏唯一的继承人。就这身份,还等了她好几年,就是惯的,盛时会缺女人吗?要换成是他,早把这不识相的蠢女人一脚踢开,哪凉快呆哪去。 姜夕媛也委屈。 这次回来盛时的表现完全出乎她的意料,她自己都快委屈死了,姜汐潮还要她想办法再引起盛时的兴趣,甚至包括主动投怀送抱。 她倒不是不想和盛时上床,可是现在这情况,是她上赶着,他们的第一次,肯定不能让盛时再感觉如获至宝。 憋屈死了都。 “李松柏不长眼睛能怪我?” “那你不会靠他椅子背后,或者直接坐他腿上?” 姜夕媛快要掉眼泪了。 “我不要脸的,是吗?哥,你现在一点都不疼我了,是不是觉得盛时不喜欢我,我就没用了?” 这话说的。 姜汐潮立即搂住她的肩。 “傻妹妹,我是为你好啊。你就是矜持惯了,拉不下脸来。盛时以前么喜欢你,你落水他毫不犹豫地救你,说明对你是有感情的。让他等太久,本就是你不对,你主动一点不是应该的。这样吧……”他冷笑两声,从兜里掏出包东西,志在必得的,“今晚想办法给他灌下去,你陪他一晚。你又不是江沅,这床都上了,两家长辈的压力,他对你也有旧情,还能不跟你结婚?到时候你成了盛太太,想要什么没有?” 姜夕媛抽噎了几下,委屈地哼了一声。 “好……好吧。” 第42章 盛时被姜夕媛下药了?…… 詹敏带江沅去的是一家网红餐厅,菜品的卖相十分漂亮,味道反倒差了点儿意思。好在江沅十分好养活,吃东西一点都不挑,仍然吃得津津有味。 吃饭时,两人小声地聊着天,江沅这才知道,詹敏忽然从现在打工的培训机构辞职,是因为被老板性骚扰了。 江沅吓了一跳:“你吃亏了没有?” 詹敏笑了笑:“那倒没有。他只是说想包养我,没有动手动脚。不过我是不会走捷径的,再想挣钱也只会挣干净的钱。” 江沅松了口气,咬着筷子头,很认真的点头。“没错。你真缺钱,可以从我这里拿,千万别上坏人的当。” 江沅朋友不多,乔若和时荔梨她们,比江沅大好多,都已经有了自己的事业,看江沅都好像在看小孩儿,可以说詹敏和余稚幼是江沅唯二的朋友。 江沅喜欢詹敏,和喜欢余稚幼的方向是不一样的。 江沅很爱学东西,不过只是为了学成的“成就感”,并没有想过学成后可以怎么样,就算是对未来,她也没有什么清晰的规划。 詹敏就不一样了,她特别认真,成绩特别好,拿奖学金,社团里也特别有人缘,对未来,她也有很清晰的安排。 反正是活得特别明白的一个人,让江沅觉得“很厉害”。 比如说以前徐念玫欺负江沅,同样是帮她,余稚幼是十分善于拱火,往往将战况升级;而詹敏是十分成熟稳重,很快将事态平息。 所以和余稚幼在一起是开心,和詹敏在一起是安心。 詹敏笑了起来:“我怎么能拿你的钱。” 江沅不解:“为什么不可以啊?你跟幼稚是我最好的朋友,我的钱,当然可以带你们一起花。” 詹敏又笑了,忽然出手,弹了下江沅的额头。 “傻傻的。” 江沅对钱完全没有任何概念,身份的转变也没给她带来任何变化,她没有变得盛气凌人,还和以前一样“好养活”。 江沅不太开心。 “我没撒谎,从小到大,我都没有朋友。你跟幼稚真的是我仅有的朋友。如果可以,我想一直和你们在一起玩。啊……”她轻呼,“敏敏,我们可以一起买房啊。你不是说想以后在这里买房吗,我正好打算买。” 江沅买房是一件很简单的事,但是…… “好好的,你买房干嘛?投资等升值吗?” 江沅不由自主的在桌下摸了摸小腹,没敢提盛时,只好拿傅衍行当挡箭牌。 “爸爸说现在住的地方不太安全,我也不会照顾自己。换个大点的地方,可以有人照顾和保护我。” 詹敏点头:“你爸爸考虑的很周到啊。你现在住的那里小区太老了,的确不安全。” 詹敏就是这样,从来不会拿她的身份“酸”她,哪怕只是开玩笑的那种“酸”。 江沅:“我们一起买吧,做邻居,以后就可以一起玩了。” 詹敏白了江沅一眼:“又犯傻了。你知道这里的房价吗?” “知道啊。”江沅说,“我送给你啊。幼稚有男朋友,还不知道以后在哪里,不过她要是想要,我也可以送给她啊。” 詹敏:…… 这要换成别人,詹敏绝对以为对方是在吹牛,或是拿她开涮。 可是是江沅,詹敏觉得,她可能真是这样想。 “不行。房子是大事,我不能要。” “为什么?你请我吃饭,我吃了,你为什么不肯要?你不是一直说要攒钱买房吗?你有了房子,就不用这么辛苦,一天打好几份工。” 詹敏无奈的笑,温声和江沅解释:“因为价值完全不相等,明白吗?沅沅,你记住了啊。两个人相处,是相互的,不可能只让你单方面付出,要不然对方就是在占你便宜,不值得深交。” 江沅更不解了:“我没觉得你想占我便宜啊。这顿饭钱,是你辛辛苦苦挣来的,可能对你来说已经很多,可是那些钱,是爸爸给我的,我一点都不辛苦,对我来说,也一点都不多,明明是我赚了才对。” 詹敏差点儿被江沅的逻辑说服了。 好在她很清楚,在S市买一套房意味着什么,她不会因为江沅傻气和富有,就心安理得接受这份好意。 “不说这个了。沅沅,你还记得夏雨悠吗?不是有意让你不开心,就是听她老乡提到了八卦。” 江沅愣了一下,觉得这名字很耳熟,过了几秒,忽然想起她曾经跟盛时交往过一段时间。 以前江沅的确因为夏雨悠不开心过,不过现在,她完全不难受了。 那只是逢场作戏,盛时真正爱的是她,他们还可能要有小宝宝了。 盛时。 只是想到盛时,江沅就觉得心里软软的,甜甜的。 “她怎么了?” “她退学以后,好像失踪了。” “啊?” “她跟家里一向不太联系,家里人还以为她一直在读书,后来好像是她爸爸病了,要做手术,想着已经放暑假了,想让她回家一趟,才发现联系不上她。我听人家说……”詹敏的声音压得更低,“她退学后,在做那种事。” 江沅不明所以:“哪种事?” 詹敏知道她是真不懂,小声解释:“就是出卖身体。那种场所太鱼龙混杂,可能就……所以说,真的不能走捷径。” 江沅深以为然,用力点头。 江沅不关心夏雨悠的事,却真的动了送房子给两个好朋友的心。 不过钱是她和盛时的,盛时有权利知道。 考虑了很久,接近半夜,江沅还是决定给盛时打个电话。 这个时候,他身边应该没有其他人吧。 -- 对盛时这帮人来说,吃饭只是前奏,真正的重头戏,是后面的午夜场。 这一次,姜夕媛终于成功地抢到了盛时身边的座位。 姜汐潮凑到两人身边,笑道:“我有点儿急事先走了,盛时,你照顾好媛媛啊。媛媛,你也看着点儿盛时,别让他喝太多酒。” 盛时靠在沙发上,似笑非笑的:“又来这一招。是不是有什么阴谋早点坦白啊。” 旁边有个蠢货十分不长眼的接过话:“能有什么阴谋,最多就是盛哥你照顾着照顾着,就把人照顾到床上去了呗。”说完还自以为幽默的哈哈大笑。 姜夕媛“羞”得不敢抬头,姜汐潮轻踹那人一脚:“一边去,盛时不知道多尊重媛媛。” 那人还在笑:“尊重归尊重,是男人哪个不想睡自己喜欢的女人,对吧,盛哥?” 盛时噗嗤笑:“你倒是挺了解我的。” 姜夕媛紧攥着手心里的东西,好像害羞得不行了。 “我不理你们了,净拿我寻开心。我……”她飞奔出去,好像是想躲开众人的调笑。 没一会儿,姜夕媛端了一杯果汁进来,双手递给盛时,柔声道。 “你也少喝点酒,伤身体。” 盛时嘴角带着笑,单手接过。 众人顿时大笑不止。 “不是说不理我们了吗?” “果然还是心疼盛哥。” “不心疼盛哥难道心疼你吗?” “媛媛跟盛哥这就叫‘郎情妾意’,羡慕死人了。” 姜汐潮和姜夕媛交换了一个眼色,知道已经得手,放心离开。 盛时这次倒是听话,有人找他喝酒,被他用果汁搪塞过去。眼看着果汁快要见底,他拽了拽衣领。 “怎么这么热?” 姜夕媛柔声问:“是空调太高了吗?要不然我把温度调低一点。” 盛时一把拦住她。 “不是。不是这个热。”他摁住胸口,略微有一点烦躁地站起来,“我不喝了,想去休息。” 组局的人都是经常在一起玩的,当即递了张房卡给盛时。 盛时伸手接过,刚往前迈了一步,身体晃悠了一下。 姜夕媛忙扶住他。 “时哥,你没事吧?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盛时烦躁地挥开她的手。 “不用,我上去休息一下。” 姜夕媛追着盛时跑了出去,留下一众人在那里七嘴八舌的打趣。 “我看啊,盛哥才是真正有阴谋的。” “就是,媛媛今晚肯定逃不掉盛哥的五指山。” “明天让盛哥请吃饭,发喜糖。” 热闹的人群里,只有李松柏端着酒杯,但笑不语。 -- 盛时没让姜夕媛扶,直接上楼进了房间。 姜夕媛跟了进来,手足无措地看着他。 “时哥,你……没事吧?” 盛时的衣扣已经解了三个,一边调空调,一边还在嚷嚷着热。 “媛媛你出去吧。” “我不。”姜夕媛冲到他面前,想抱盛时,又被盛时的眼神吓退,“你,感觉好点了吗?” 她并不知道吃了这种药会是什么反应,现在看到盛时这样,本能地害怕。 “没事。给我拧个毛巾,再拿瓶冰的水。” 姜夕媛害怕药没用,又怕药效太强,盛时失去理智,等会儿会伤到自己,忙照做。 凉毛巾和冰水果然让盛时清醒了一些。 盛时又灌了一口水,声音平稳下来,还主动找她聊天。 “媛媛,有没有想过找你的亲生父母?” 姜夕媛笑容凄苦:“人海茫茫,从哪儿去找。始终是我命不好。” 盛时攥着瓶身,轻笑:“你还命不好啊。要这样说,时荔梨该哭死,亲生父母宁愿要一个冒牌货都不认她。” 这话明显不好听,是平时的盛时完全不会说出来的。 应该是药的作用。 姜夕媛惨淡的笑了笑:“其实我们都很想让她回姜家的,是她不肯。” 盛时又灌了口水,笑道:“你占着她的地方,让她怎么回?再说,姨妈一胎只生了一个,还想要两个女儿,这便宜都让姜家占了是吧?” 被药物控制的盛时真刻薄,让姜夕媛想到表白前的盛时。 她不喜欢这样的盛时,十分怀念深爱着她的那个。 “时哥。”假装没看见盛时的眼神,她飞扑过去,紧紧地抱住盛时,“不要说这些了好不好?我不喜欢听这些,好难受。时哥,你是在怪我吗?我……我其实也喜欢你好久了,可是他追了我很久……我对他也有感情……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让你等这么久……” 借着说话的功夫,她假装无意打掉盛时手中的瓶装水,仰起头,踮着脚,想去亲吻他。 “我们在一起吧,好不好?时哥,我……今晚我陪你……你想怎么做都行……你可以不用……我想帮你生个孩子……我们今晚就生,好不好?” 她的人忽然被狠狠推开,盛时斜了她一眼,慢条斯理地扣起了衣扣。 “今晚帮我生孩子,你就不怕孩子不健康?果汁我可是都快喝完了。” 盛时的手机忽然响起来。 他刚接通,姜夕媛忽然疯了一般一把打掉他的手机,再度扑过去,抱住盛时。 “我错了,是我错了,我不该给你下药……时哥,我就是太想你了。你以前明明很喜欢我,明明很想要我……今晚我陪你,不生孩子,我们以后再生。时哥,我知道你现在很难受……我可以让你舒服一点的……我们做,好不好?” 电话那头,江沅愣在当场。 盛时被姜夕媛下药了? 江沅吓坏了,也不知怎么想的,竟然直接挂断了电话。再打盛时的手机,一直打不通。 晕头转向中,江沅想到一个人,她哆嗦着手指,好半天才找到那个立早章的号码,结果也打不通。 江沅一下子哭了。 第43章 我只有过你一个 盛时去而复返,忽然出现在众人面前时,让那帮人愣了一下。 他衬衣解开了两粒扣子,仔细看其实是掉了,衬衣下摆也松松垮垮的塞在裤子里,还有一小块露在外面。怎么看都是衣冠不整的样子。 众人会意,不由笑起来,开始七嘴八舌打趣他。 “盛哥,你这么快?” “男人憋久了,缴枪快一点很正常,是吧,盛哥?” “看盛哥的样子,就知道刚才战况有多激烈了。盛哥,你这是……中场休息?” 有人故意问:“嫂子呢?以后是得叫媛媛嫂子了吧?” 另外一个人推了下他的头:“傻了吧,嫂子肯定在盛哥的床上等他。” “闭嘴!” 突如其来的一声吼,一下子将所有的妖魔鬼怪都镇住了。 众人面面相觑,一头雾水的看着盛时。 盛时平时是众人里最开得起玩笑的一个,什么过份的都不会让他翻脸,可以说是荤素不忌。 这还是第一次见他发火。 盛时吼完,阴着一张脸,直接走到最角落的李松柏面前。 “手机!” 李松柏有点儿懵:“我没拿你手机啊。” “你的!” 李松柏连忙掏出手机,十分周到的先解了锁,才双手递过去。 盛时冷着脸接过,飞快摁下一串数字,人已经快要走到包间门边。 “嗳……”李松柏叫了一声,一个弹跳起身,飞快跟上去。 “盛哥……盛哥……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他明明已经偷偷换掉了那杯果汁,怎么看盛哥的样子,好像被姜夕媛给得手了? 盛时一声不吭,飞快往会所停车场小跑着。 电话响了很久,直到自动挂断,江沅都没有接。 盛时已经在暴怒的边缘,强压下心头的火气,又打了一遍。 快点接电话,沅沅! -- 江沅现在正在开车,手机固家在中控台上导航,没办法也没心情接陌生的电话。 她一门心思的,只想赶紧去救盛时。 以前还在盛时身边时,那帮人经常去的有几家,她现在是病急乱投医,只能选将目标定到最最常去的那家来碰运气。 陌生的电话一直不屈不挠的响着,直到自动挂断。 江沅打了把方向盘,右拐进一条稍微窄一点的街道。 路上的车辆和行人都稀疏了很多,昏黄的路灯下,很多店铺都已经开始打烊。 那个陌生的电话又打进来。 江沅犹豫了一下,将车停到路边,接通。 “沅沅。” 江沅刚刚才止住的眼泪刷一下就涌了出来。 “盛……盛时,你怎……怎么样了?” “没事”两个字刚要说出口,又被盛时咽了回去。 他已经来到停车场,李松柏一直贴身跟着他,又没机会问个清楚,急得团团转。 “沅沅,如果我……” “我不怪你!”江沅带着哭腔,话却是说得斩钉截铁,“不是你的错……盛时,你怎么样了?你有没有受伤……盛时,你在哪里啊……我不知道你在哪里,章……章警官的电话又打不通……” 盛时觉得自己有点儿变态,明明知道江沅特别爱他,却偏偏就是喜欢看她为自己着急,看她表达自己的爱意。 这会儿,他的那种变态的心理,在江沅的哭声中,得到了满足。 “我没事,沅沅,我没事。我没那么蠢。” “你别骗我?” “没骗你,真没有。”盛时压低声音,“你想一下,我们在一起时,我哪一次会这么快?” 江沅抽着气,好半天才小声说:“不要脸。” 抽噎了一下,她又问:“盛时,你在哪里啊,是在一号公馆吗,我记得以前你们常去的。” 盛时陡地警觉起来。 “你在外面?” 江沅嗯了一声,特别委屈:“我想去救你啊。又不知道你在哪里,就想先去一号公馆看看。” 这么晚了,她竟然还往外面跑。 盛时刚刚消下去一点的火气腾一下又烧了起来。 沅沅要是有个闪失,他非弄死姜家两兄妹不可。 盛时的声音透着寒意:“你现在在哪里?” 江沅左右看了看,说:“……应该是光华路,就是去一号公馆那条路。” 盛时松了口气。 今晚他们不在一号公馆,不过现在这地方比光华路到一号公馆还要近,这个时间段,最多十分钟就可以赶到。 “你在原地别动,千万别下车,我马上过来。千万别下车,别乱跑啊。” “好。我旁边不远,有个711.” 盛时挂了电话,刚要去取自己的车,余光忽然扫到李松柏。 “你的车呢?我用一下。”他完全没提还手机的事。 李松柏飞快地带着盛时上了车。好在盛时今晚没有喝酒,不需要等司机过来。 车子飞快驶出去。 一路上盛时都一言不发。 李松柏实在沉不住气了。 “盛哥,到底怎么了?该不会……真被姜夕媛……” 盛时一声不吭,只将车开得飞快。 李松柏却更担心了。 盛时说没有被睡,可是这反应还真不像,搞不好刚才只是在骗江沅。毕竟这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江沅肯定也不喜欢盛时跟别的女人上床。 善意的谎言,也能理解。 盛时完全没想到,他在李松柏这里,已经成了一个任人蹂/躏的小可怜。 不过姜夕媛平时装得挺文静,刚才却着实像疯了一样,打掉一次他的手机还不够,后面盛时怕江沅担心,捡了手机准备再打时,她疯狗一般抢过手机,直接砸到墙上,还拼命踩了几脚,又抱着盛时脱自己的衣服,非要跟他睡一次。 最后还是盛时扇了她一个耳光,才摆脱掉这条疯狗。 他手机坏了,怕江沅担心,已经以最快速度下来拿手机打电话,没想到这小东西已经在外面乱跑。 救他? 怎么救? 真要被下药了,是准备自己来给他解药吗? 如果这样…… 盛时否定掉那个自己喜欢的,一想到就热血沸腾的答案。 真被药物控制,肯定感觉不到轻重,他宁愿自己挨,也不会伤害沅沅。 车子快到光华路时,盛时放慢车速,同时飞快地扫了下街道两边,先找到711,然后看到离那里不远的路边停着的那辆红色的车。 盛时的心里,忽然涌上一种奇异的柔软,好像普通的车辆上,也多了一种柔情。 他在隔着一点距离的地方停车,手机递到李松柏面前,让他解了锁,顺便把他赶下车。 李松柏:…… 盛时这才给江沅打电话。 “沅沅。” “你到了吗?” “到了。你别下车,我们就这样说说话。” “你在哪里?我怎么没看见你的车?” 盛时可以想像她在车里怎样左顾右盼,四下寻找,不由的笑:“我开了李松柏的车,隔的有点远,你可能看不到我。” 他只是想看看她,哪怕并不能看到人。 江沅的声音里透着失望,关心的问:“你真没事吗?” “没事。”盛时很肯定的说,“沅沅,我只有过你一个,你放心。” “咦?”江沅很惊讶,“以前没有吗?” 两人从来没有谈过这个话题,哪怕在知道姜夕媛是个假白月光之后。 江沅只有盛时一个,是很清楚的事,可是盛时…… 他身边的那帮人个个都是换女友如换衣服,在江沅心中,其实一直以为盛时也是个老司机。 竟然不是吗? 盛时被气到:“你觉得我是那么随便的人?” 江沅沉默几秒,忽然咯咯笑起来。 “盛时,你好好啊!我感觉我赚到了。” 盛时:…… 不放心江沅深夜在外面,盛时很快结束通话。 隔着一段距离,盛时的车一直跟在江沅后面,直到目送着江沅的车进了小区,盛时才将车调头,驶向另一个方向。 江沅刚进家门,手机响。 立早章打来的。 章迟早声音哑得不像话,语气很急。 “盛太太,出了什么事?刚才我在开会,没注意到,对不起。打你电话一直占线,盛时的电话又一直打不通。” 这么晚了,还在开会? 他们做警察的,好辛苦啊。 江沅心里特别过意不去,连忙解释。 “是个误会,不好意思,这么晚还打扰你。” 章迟早特别大气:“没事就好。这电话存了好久,你一直没打过,猛一打过来,又是深夜,还真把我吓到了。没事了,既然你没事,我还有事要忙,盛太太你早点休息吧。” 等挂了电话,江沅才从愧疚中反应过来。 章警官没有叫她名字,而叫她“盛太太”? 盛时是这样跟他介绍自己的吗? 这个电话,是很早前,盛时还没有表白,她还以为盛时爱着别人时存的。那时候,盛时身边被他信任的人,已经知道盛时很爱自己,这样认为他俩的关系了吗? 江沅的心软得一塌糊涂,手不自觉抚上小腹。 宝宝,你可以放心过来的。 爸爸很爱妈妈,也肯定会很爱你的。 -- 盛时开着李松柏的车,带着李松柏要去的,是盛家。 确切的说,是盛长胜和童婉芝的家。他自己自从回国后,就一直独自住在外面,偶尔回一趟盛长胜那边,那位老管家防他就像防贼。 知道孙柔的事,盛时就很想看看盛长胜他们的反应,姜家两兄妹刚好给他递了个梯/子,让他可以正大光明上门去“讨伐”。 快到盛家时,迎面碰上一辆车。对方有点缺德,会车时还开着远光灯。 盛时被光刺得眼睛痛,会车的一刹那,还是本能地去捕捉对方的车牌号。 从盛家那边驶过来的车,当然值得注意。 两车交错,只是一瞬间的事,盛时只来得及认出车的牌子以及车牌的后两位数。在脑中飞速搜索了一番,他从记忆里翻出车的主人。 周笠科。 盛时将车停到路边,非常娴熟地输密码解锁手机,给章迟早打了个电话。 一边的李松柏:……盛时这是已经记住他手机密码,把他自己当成手机主人了? -- 章迟早才开完会出来,双眼红得要滴血,眼圈却黑得不如大熊猫,头发乱如稻草,胡子拉茬,身上还一股汗味儿,活像一个野人。 陌生电话打进来时,章迟早一开口,感觉喉咙里刮得生疼。 太累了,现在就是给他一块钉板,他都照睡不误。 “喂,哪里?” “章警官,你立即追踪一下这个车牌号,周笠科的,刚刚才从盛长胜家出来。盛家的地址是……” 他飞快报了车牌号和盛家的地址。 盛时曾经怀疑过这个姓周的。这个时候,周笠科出现在盛家…… 章迟早顿时睡意全无。 第44章 “你猜得没错,我的确不…… 盛时让章迟早追踪周笠科的车,只是出于一种直觉,一种始终对这个人抱有怀疑的直觉,倒不是真的肯定他要做什么坏事。 就在这时,他听到章迟早用被钢丝球刷过般的声音说了一句:“望仙山真是个乱葬岗。到现在为止,我们已经挖出了九个受害者。初步断定,应该全部是年轻女性。” 年轻女性,贩卖人口,孙柔的尸体,虐待狂…… 好像有一条看不见的线,在将这一切串联到一起。 “你们挖到了,就四个人?” 章迟早打了个呵欠:“不是,大部队过去了。” 太困了,嗅觉都变得迟钝,明明开始时还快被自己身上的汗味儿熏一跟头,这会儿竟然不觉得臭了。 这句话,让盛时更加肯定周笠科出现在这里百分百有猫腻。 孙柔被发现,盛长胜他们可能还稍微带着点儿侥幸,不会急着商量应对方法,但是对望仙山多加关注,肯定是少不了的。 今天下午章迟早他们在那边闹了那么大的动静,假如这一切真和盛长胜他们有关,那他们肯定是真的急了。 所以这么晚了,周笠科还出现在这里。 出了这么严重的纰漏,以致于需要连夜商量,难道商量过后,就是各自回各家,各睡各的觉? 盛时敢肯定,周笠科现在肯定会有所行动。 “搞不好盛长胜也在他的车上,我现在马上进去看看。” 章迟早:“行,你注意安全,我这边尽量追踪一下这小子的车,看看他葫芦里到底卖得什么药。” 盛时回到车上,将手机丢给李松柏,发动汽车,几分钟之后,将车停在离盛家别墅门前还有一段距离的一棵树后。 “我回去一趟,很快回来,你就在车里等我。” “行。”李松柏就这一点好:听话,还不算太八卦。 盛时打开车门,刚下车,李松柏在车里叫他。 “手机还用不用?” 盛时摇头:“暂时用不着,你拿着打发时间吧。” 章迟早的通话记录他已经删了,但是盛时还是不放心。 他单手撑着车门,俯身看着李松柏,“兄弟,不该知道的事别打听,盛哥是为你好。” 李松柏心中一凛,点头如小鸡啄米:“盛哥放心,我李松柏就是这点强,不该知道的,打死我我也不知道。” 盛时笑了笑,直起身,一把阖上车门,大步往盛家那边走去。 更深露重,即使是七月里,这个时间的外面,也染上了凉意。 盛长胜这边,现在应该正烧着一把火,所以盛时打算来个火上浇油,让火烧得更旺一点。 —— 老管家看到盛时半夜出现,很是惊讶。 “阿时怎么现在过来了?” “我要见我爸。” “先生和太太已经睡了,要不阿时你明天再过来吧。” “我要见他,就现在。” “明天再过来吧。” 老管家堵在门边,一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式。 还真他妈的多年如一日。 可是他越不让见越是说明有猫腻。 盛时瞅了眼里面,冷笑:“怎么,这里不是盛家,我不姓盛了?我爸他们睡了,我就没资格进这道门了是吧?行啊,我回去呗,从现在起就跟盛长胜断绝关系,以后您就是盛长胜亲儿子,给他养老送终。” 盛时说完,转头就走。 还没走到三步,后面的门打开了。 老管家一脸无奈:“你这孩子,先生和太太睡了,我不是怕你吵到他们要挨骂吗?” 盛时冷哼一声:“挨骂又不用你顶着,管你屁事。” 说着大步朝里面走去,一路上衣袂带风,动静搞得很大,一边走还一边大声叫着爸。 人来到客厅,准备上楼时,盛长胜和童婉芝穿着睡衣一起站到了楼梯口。 “盛时,出什么事了?”盛长胜阴着脸,一副好梦被扰的架式。 盛时仰着头,似笑非笑的。 “出了什么事?这你得问她那两个宝贝外甥外甥女了。你们告诉姜家的人,念着亲戚一场,这次我给他们留了面子,没闹大,可是他们俩要再敢耍那些下作的手段,我不弄死他们我就不姓盛!” “盛时,大晚上的,发什么疯?!”盛长胜急步下楼,一副要打盛时的架式,被童婉一把拉住。 “你让孩子说清楚再发火也不迟。盛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问姜家两兄妹去。我倒要看看他们有脸做,有没有胆认。” 童婉芝点了点头,冷着脸:“我去问,要是他们做了错事,让他们认错。长胜,你这么大年纪了,怎么没说两句就要发火。等我问清楚了再说。” 盛长胜点了点头。 童婉芝转身回房拿手机,不一会儿回来时,脸阴沉沉的。 她和盛长胜低声耳语了几句,盛长胜的脸色也不太好看。 “媛媛他们怎么这么糊涂?” 童婉芝紧抿着唇,明显也被气到了。 “开始还想瞒着,后面看我真发火了才承认,媛媛哭得很伤心,说盛时打她了……这俩孩子,脑子里都不知道整天在想些什么,净做蠢事。” 盛长胜轻咳一声,语气软了一点。 “是媛媛糊涂,不过也是你以前太宠着她,才让她这么放不下你,她是有错,你也不应该动手啊。盛时,媛媛是真喜欢你,你就一点都不念旧情了,你以前明明那么喜欢她。” 盛时冷笑:“喜欢个屁,要不是你们逼着我相亲……” 话没说完,好像自知说错话,忽然停了下来。 盛长胜却已经听到了,刚刚缓了一点的脸又拉长了。 “你说什么?你没喜欢过媛媛,是为了躲避相亲?” 盛时沉默几秒,死猪不怕开水烫地一横脖子:“是又怎么样,谁让你们逼我,我不只能找个挡箭牌。” “那,江沅是怎么回事?以前不都说你找她,是因为心里想着媛媛?” 盛时轻哂:“有病吧,她跟媛媛哪里长得像了?有不知道是谁整天只会脑补。” 盛长胜和童婉芝飞快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两人都有点惊讶,因为这最接近他们认为的真相。 盛时一向狡猾,怎么会突然这么老实? 难道真是被姜夕媛下药的事气糊涂了? 不过盛时一向心高气傲,被人这样算计,不痛快是肯定的。 盛长胜幽幽地开了口,带着点儿试探:“所以,盛时,你其实喜欢的人,是江沅?你找她,根本不是为了做替身,是真和她在谈恋爱?” “谈个屁!”盛时忽然狠狠踹了脚白色的楼梯栏杆,“我这么大的人了,有个生理需要还得自己用手撸是吧?一天到晚不是说我喜欢这个就是是我喜欢那个,我连我亲生的妈是谁都弄不清楚,我谈个屁的恋爱?” 死一般的沉默。 三个人,一上一下,俱安静下来。 好半天,最先打破沉默的,是盛时。 他已经开始破罐子破摔。 “反正都不小心说出来了,那我们把话说清楚吧。爸,你老实说,她是不是我亲妈?” 他的目光,落在童婉芝的脸上。 童婉芝一脸冷漠地回视着他,没有畏惧,也没有愧疚,更没打算解释。 还是盛长胜沉声问:“盛时,谁跟你说的?” 盛时嘴角的笑很冷,语带嘲讽。 “自己悟的,很早前就开始怀疑了。以前我那些同学朋友的妈妈,也有很严厉的那种,可是她们也会有很好很爱孩子的时候,只有她……我从来没感觉到被她爱过。越长大,我越是能感觉得出,她并不想见到我。你经常骂我,可是以前我在国外时,你还是会时不时给我打个电话,唯有她,几乎从来没有关心过我。爸,你觉得这是一个母亲的正常反应吗?我是你亲生的儿子,难道没资格知道到底是谁生的我?难道没资格知道真相?非得为了她,让我们父子俩一直互相猜忌?这些年,你不是一直在防着我吗?可是……”他又踹了脚栏杆,“我他妈的做错了什么,一生下来就认错了妈,还被自己亲爸日防夜防?” 盛长胜的脸上从暴怒,到震惊,现在,竟隐约有一丝伤感。 “盛时。”童婉芝闭了下眼睛,背仍然挺直,脸上却好像瞬间多了几分疲态和苍老,“你猜得没错,我的确不是你亲生母亲。” “婉芝!” 童婉芝轻摇头:“既然已经讲到这个份上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的确是我从他母亲手上抢的你,这是事实。” “不是!你没抢,是我们先遇到的,先互相爱上的。” 童婉芝轻笑,却笑得有一丝凄凉。 “谁会管你先遇到谁,先和你结婚的,的确是她不是我。” “不是你的错,是我做错了。”盛长胜扭过脸,迎上盛时的目光,神色是从未有过的坦然,“不管你妈……婉芝的事,是爸爸做错了。当年,我是先遇上她,爱上她的,可是你爷爷不同意,就因为婉芝结过婚。我曾经抗争过,后来,是婉芝不忍心我为了她众叛亲离,跟我提了分手,让我回到盛家。当时她……都已经怀孕了。我不同意,婉芝偷偷的放弃了孩子,来表示她的决心。” 童婉芝重重闭了下眼睛。 这么多年了,她以为她已经淡忘了,没想到并不是。 这件事仍然会刺痛她。 当年两人私奔,盛长胜被切断经济来源。他受不了苦,也受不了地位的落差,开始动摇。 当时她已经怀孕,盛长胜告诉她,让她先打掉孩子,他先回盛家,接受家里的安排,跟冯家宜结婚,然后再想办法离婚。这样他也是二婚了,盛家就没理由嫌弃她。 她看出这个男人的软弱,可是却也真的爱他。 她放弃了肚子里的孩子,大概是报应,也同时永远失去了做母亲的资格。 然后盛长胜说,他打算和冯家宜生个孩子,以后可以当成他们的孩子。 不是看不出盛长胜的贪婪,可是她生不了了,只能妥协。 她躲在暗处,见不得光,看着他和那个女人成为合法夫妻,光明正大在一起,看着他们恩恩爱爱,看着那个女人肚子一天天大起来,看着他面带微笑,一脸小心的抚摸她凸起的肚子。 因为明媒正娶的妻子怀孕了,不宜过夫妻生活,盛长胜来找她,偷偷摸摸上床时,她都觉得自己只是盛长胜发泄生理需要的工具。 凭什么,明明这段感情里的三个人,她什么错都没有,最后最不堪的人却是她? 就因为她结过婚,不配再有爱情? 盛长胜:“跟你妈结婚,是我的错。我不该因为一时的软弱,向现实妥协,害了你妈,也害了婉芝和我们的孩子。后来,你妈妈过世,你刚出生,因为月份太小,差点儿没养活,婉芝是医生,曾经衣不解带地照顾过你很久。你爷爷说,希望你有个健康的生活环境,有个健全的家庭,所以打算让婉芝做你的母亲,但是婉芝一辈子都不可以有自己的孩子,她也做到了。我承认,我一直没忘记婉芝,你妈妈一去世,就想和她重新开始,这是我的错,是我逼她的,是我放不下她。你说她从来不关心你,可是你想没想过,你的存在,其实也让她特别痛苦。在婉芝眼中,你是她爱的男人和其他女人生的孩子,她自己的孩子,连见见这个世界的机会都没有……她不是不关心你,是在躲你你明白吗?可是,婉芝又做错了什么,不过因为是二婚,就要被世俗带上有色眼光挑剔。不过是因为爱我,就要背上第三者的骂名。” 童婉这神色平静,眼中却已经有浅浅水光。 “长胜,提这些做什么,说到底,也的确是我因为我不能克制自己的感受,没能真的将盛时视为自出。是我食言了。我有点累,先去休息,你们父子俩慢慢聊吧。” “婉芝。”盛长胜拉了下她的手,被童婉芝轻轻挣开。 “我没事,你俩好好聊聊,趁机把误会都解开。始终是亲父子,误会猜忌了这么多年,也该敞开心扉,解开误会了。” 童婉芝黯然离开。 盛时目送她的背影,表面上好像也略有动容,内心却几欲作呕。 如果不是已经差不多猜到全部真相,没有灵堂那一晚亲耳听到的话,他大概也要被两人这一番深情表演所蒙蔽,真以为两人是虐恋情深,她妈妈才是那个拆散人家苦命鸳鸯的第三者。 盛时敛了敛心神,在盛长胜好像还没完全从刚才的情绪中走出来时,忽然问了一句。 “你跟我妈结婚时,到底是怎么想的?婚礼上应该有很多人,为什么所有人好像都不记得这场婚礼了?” 第45章 你要想船翻掉,我也不怕…… 盛长胜沉默良久。 “隐瞒你妈妈的存在,是你爷爷的主意,他的话,大家还是比较愿意听的。我当时……盛时,你可能不会相信,我曾经,是真的想对你妈妈好,想爱上她,我跟她在一起时,也觉得开心,可是一见到婉芝,我又更爱婉芝。” 盛时想,他这么善于撒谎,大概是得到盛长胜的真传吧。 瞧这谎话说的,大概盛长胜自己都以为是真的。 可是事实上,这段婚姻,从一开始,就充满了算计和阴谋,包括婚礼都是。 舒子卿说,当年她曾经惊讶于盛长胜和盛时母亲婚礼的简陋,不过当时的盛家不如现在有钱,盛长胜又不是被盛爷爷看重的孩子,加上他是次子,盛家长子还没有结婚,盛长胜的婚礼低调一点,也能理解。 可是盛时在想,当时的盛长胜,应该已经有意降低这场婚礼的关注度,尽量减少知情者,好为后来的计划打基础。 后来,那段短暂的婚姻,盛长胜到底是怎么想的,大概只有他自己最清楚,但是童婉芝没有生孩子,并不是因为她信守承诺,而是因为她根本不能生了。 这件事还是舒子卿在追查自己流产这件事时无意中发现的。 盛长胜他们,利用这件事来博取盛爷爷的好感,达到让童婉芝进门的目的,并且以盛时的心理健康为由,花言巧语骗得盛爷爷的同意,抹杀了冯家宜的存在,让童婉芝成了盛时的母亲。 当然,盛爷爷也不是真的被蒙蔽,而是一种暂时的权宜之计——假如盛时能养活,他就全力培养盛时,绕过盛长胜直接做继承人;假如盛时夭折,盛家需要继承人,盛长胜是盛爷爷唯一的儿子了。 哪怕是权宜之计,盛长胜他们的目的能达成,也因为他们选了一个最好的时机。 盛长生死了,冯家父女俩也不在了,刚出世的盛时随时可能夭折,还在舒子卿肚子里的另一个盛家子孙,也没了。 真是天时地利人和,好像盛长胜他们就是天选之子,才会如此幸运。 可是,真是天意吗? 盛时和舒子卿交换信息时,才明白舒子卿笃定盛长生是被害的原因。 当时盛长生的确有快要清醒的迹象,连医生都感慨他求生欲的强大。 舒子卿觉得盛长生这么想活下去,是因为放不下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当时还感动的大哭一场。 结果有一天,盛长生的情况忽然极速恶化,舒子卿赶到医院时,他已经停止了心跳。 那一天,因为冯教授突发心脏病,盛长胜就在医院里。 然后,冯教授和盛长生相继去世,冯家宜从楼梯上摔下来,早产下盛时,不知道能不能养大,没几天,冯家宜自杀,又没过几天,舒子卿流产。 流产这件事,也不是意外,而是人为,可是,舒子卿好不容易找到的那个知道真相的护士,被医院里一个发疯的病人家属杀死了。 舒子卿本来就极聪明,从浑浑噩噩中清醒过来后,她很快意识到那些接二连三的不幸太凑巧了。 可是冯家宜尸骨未寒,童婉芝就进了盛家的门,而冯家宜完全被抹杀掉存在过这件事让她感觉害怕,不敢相信任何人。 舒子卿害怕打草惊蛇,此后的十几年,她拼了命的学习,让自己变得强大,成为盛爷爷看得上眼,对盛家有用的人。 这个时候,舒子卿开始慢慢接近盛家,暗中追查真相。 最先的突破口是盛奶奶。 舒子卿多年未嫁,一直对盛长生念念不忘的痴情,打动了她,盛奶奶告诉舒子卿,她就是不满意盛爷爷竟然同意童婉芝进来,还严禁所有人再提起冯家宜这件事,才和盛爷爷离婚的。 盛奶奶一直很喜欢体贴善良,性格温顺的冯家宜。 但是盛奶奶依然隐瞒了盛时是冯家宜的孩子这件事。 对仅有的那些知情人,盛家的说法是,当年冯家宜早产,月份太小,孩子生下来就已经不行了。而冯家宜自杀,是因为父亲和孩子的事,产后抑郁。 盛时:“那,我妈妈是怎么死的?” 盛长胜眼中竟好像略有悲痛。 “产后抑郁。你外公的事对他打击很大。” “她就一点点的不留念我吗?当时我还在保温箱里养着,她就不担心我?还是有人告诉她,她的宝宝,已经死了?她没有一个亲人了,爱人也是假的,从一开始只是个骗局,她只是个生孩子的工具。” 盛长胜脸色大变:“你在怀疑我吗?!” 盛时双手抄兜,神色冷漠:“我只是合理推测。” “什么合理推测?!你了解产后抑郁吗?” 盛时冷笑:“我当然不了解。大概某些人的确很了解,所以才会加以利用。” “盛时!”盛长胜怒不可遏,嘴角微颤。 “理大不在声高啊,爸爸。” 盛长胜全身发抖,一言不发。 两人无声对峙片刻,盛时叹了口气。 “我不会原谅你对我妈妈的算计,以后都不想再看到童婉芝。你……你对我,其实也是有感情的我知道,你怕我知道真相,才会防贼一样防着我这么多年,现在反正已经说开了……我们都好好想想吧,还能不能做父子。” “盛时……”盛长胜保养的好,五十多岁的人,看起来只有四十多,此刻,他的脸上,忽然出现老态,好像真是一个慈祥的父亲,“爸爸一直……” “我妈妈葬在哪里,我想去看看她。这么多年了,她可能还不知道我还活着。” —— 盛时走后,盛长胜回到楼上。童婉芝还靠坐在床头,若有所思的样子。 “婉芝。” “刚才我打电话时,顺便让周笠科暂时不要行动。” 盛长胜有点惊讶:“你是怕盛时注意到他?有这个必要吗?这也太小心了。” “小心驶得万年船。”童婉芝疲惫地揉太阳穴,“孙柔的事,给我们惹来多大的麻烦。” “都是那几个蠢货 ,一味偷懒。” 童婉芝摇头:“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也是我们松懈了,所以现在每一步都必须特别小心。” 盛长胜点头,又期期艾艾的,欲言又止。 童婉芝淡淡问:“有话要说?” “那个,”盛长胜讨好的躬腰,“其实盛时可能只是想知道他妈妈的事,其他的是我们多心了,就好像陈齐那件事,开始以为人是他有意引进了的,后来不是查清是那个警察误会我们父子是一伙的,跟盛时无关。” “怎么,现在想起来父子情深?”童婉芝眼里有笑,笑得盛长胜毛骨悚然,“可惜儿子比老子聪明多了。盛长胜,你要想早点上断头台,那你尽管去对你儿子表达父爱!他外公葬礼当天,拉着我在你和她母亲的床上鬼混的人不是你?害得她母亲摔下楼梯早产的不是你?告诉他母亲孩子死了的人不是你?从一开始就是蓄意骗婚只因为吃不了苦的人不是你?你现在装什么好爸爸?看来你跟冯家宜上床上得很开心,对她这么念念不忘,过了这么多年,一个孙柔就把你迷得晕头转向!你以为我不知道这些年你身边那些地下小情人?!我配合你演了这么多年的夫妻情深你满不满意?” 盛长胜的脸色已经不能用不好来形容。 “婉芝!” 童婉芝掀被下床:“我们都冷静一下吧。” 盛长胜一把从背后抱住她:“婉芝,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有爱过她们,从来没有,我只爱过你一个,我只是……” 童婉芝痛苦的闭上眼睛:“只是什么?只是因为我老了,不能在床上满足你?可是你以前不是说过,还是我最好,连套都不用,跟我上床最舒服。” 她不能生了,不需要避孕,所以和她上床,可以不用避孕,可以最大限度的得到身体上的享受。 这个自私贪婪的男人,当初她也是真心实意,全心全意爱过的。 他回报她的,是一个只是摆设的子宫和一颗千疮百孔的心。 那个孩子打下来时,都已经成人形了。 只是因为他父亲的贪婪,连看一眼这个世界的机会都没有。 稚子无辜,盛时很小很小的时候,因为移情,童婉芝的确真心照顾过他,所以才能骗得盛爷爷的信任。 可是后来,她从盛时身上看到冯家宜的影子。 这让童婉芝很痛苦,她终于明白这孩子始终不是她亲生的,反而因为他,她的孩子才没有机会活下来。 自此童婉芝开始疏远盛时,不再打算做一个好母亲。 “婉芝,你别这么说,我当时,就是一句戏言。” 童婉芝慢慢睁开眼睛,那里面已经古井无波。 “戏不戏言已经不重要,你爱谁也不重要,我说过,爱情如镜花水月,唯有利益是永恒的。盛长胜,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你要想船翻掉,我也不怕。我比你大几岁,一起上路始终是我赚了几年。” —— 章迟早本来是想自己去盯着周笠科的车,可是他身上实在太臭,堪比生化武器,所以黄局离开局里时,顺手把他捎带走。 “回去回去,洗个澡洗个头刮刮胡子,把自己捯饬捯饬,别弄得像个野人,严重影响我们局的形象!” 章迟早一肚子不乐意,可是也明白黄局嘴上是损他,心中是关心。 很多年前,章迟早还在上高三,章妈病重住院,有一天医院里忽然发生一起医患纠纷,一个病人家属把亲人的死归于医生救治不当,忽然发疯,在医院里砍人,有个护士被当场割喉。 在场的人都吓傻了,最后还是黄局制住他。 当时的黄局还在章迟早现在的位子上,赶巧休假陪老母亲看病才碰上。 正在为未来举棋不定的章迟早被黄局英勇的身姿折服,当即找到人生的方向。 章迟早回家后,把自己简单捯饬了一下,抛到床上,秒入睡。第二天被闹钟叫醒,章迟早以风一般的速度发疯一般往局里赶,结果得到的消息是,周笠科昨晚哪里都没去,直接回家了。 回家了? 连夜开会,折腾了一晚,他们就真只是为了各自回家睡觉? —— 盛时终于看到了冯家宜,还有冯教授。 父女俩葬在同一个墓园里。 这么多年了,也该让他知道她的孩子还活着,活得很好,一直在寻找真相,帮她报仇。 “我有喜欢的人了,她可能已经有了宝宝,等所有事了了,我带她来看你和外公。” 冯家宜温柔的笑着。 难怪大家都喜欢她,她看起来就很温柔。 手机铃声打破了寂静。 “盛时,我昨晚梦到妈妈了。”江沅说。 真是巧,他现在就在看望母亲。 盛时笑问:“开心吗?” “不开心。”江沅的声音很沮丧,江渔留给她的记忆和快乐无关,“我梦到妈妈骂我,说我被陈齐带坏了,还说陈齐死了是活该。盛时,真奇怪啊,我从来没跟妈妈提过陈齐,她以前是真的不知道陈齐找我玩的事,她应该都不记得陈齐了,怎么忽然知道了,还知道他死了。” 好像忽然有光钻进脑中,让盛时发现从来没有注意到的隐秘角落。 第46章 那么,这个“告密者”,…… “是不是你以前邻居告诉你妈妈的?”盛时问。 江沅迟疑了一下,说:“我觉得,应该不会。我有一点点印象,当时妈妈是带着我躲爸爸的,我们都不敢跟其他人玩。没多久爸爸找到我们,我们就搬走了。我当时小,只对陈齐还有一点点印象,我妈妈……应该也没有什么熟人。” 这也意味着,江沅母女和陈齐几乎可以说并无交集。 盛时感觉这里有个思维误区,就是因为双方以前做过邻居,是旧识,所以他很自然地觉得江沅母亲知道陈齐的事很正常。 但事实上,江家母女和陈齐,根本不熟。 做邻居的时间本就不长,后面又都相继搬走,就算是陈齐,老家那边也不是人人都知道他的近况,更不要说性格古怪的江沅母亲。 所以现在,这里有几个问题需要找答案。 让陈齐去接触江沅,是盛时一时的心血来潮,两人见面的次数并不多,还一直有意避开其他人。那么这个人是怎么知道的? 他要盯的,是陈齐,还是江沅? 陈齐和江沅见过面之后就回到这边,直到暴露身份被害,因为身份特殊,他的死讯知道的人并不多,尤其是在他老家那边,更是不会有太多人关心,可是按江沅说的时间线,这个人应该是陈齐一死就得到消息的。 那么他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一直盯着的人,是陈齐? 盯着他的目的呢? 因为怀疑他的身份? 还有,这个人告诉江沅母亲的目的是什么? 关心江沅,害怕她学坏,因为陈齐当时的身份是小混混? 以江沅母女的生活方式,不太可能。 幸灾乐祸,看江沅母亲的笑话? 盛时比较倾向于这一点,这个人肯定知道江渔知道这件事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也就是说,这个人认识江沅母女,甚至关系并不太好,希望她们倒霉,同时他认识,至少和陈齐有关联,甚至怀疑他的身份,才会暗中盯着陈齐? 那么,这个“告密者”,到底是谁? -- 章迟早这个时候,也是一个头两个大。 整个局里忙得人仰马翻,挖到的那些骨头和尸块要鉴别,拼凑,由于国内暂时没有完整的DNA数据库,只能先和数据库里仅有的数据做比对,然后再从失踪人口中找线索。到目前为止,受害者的数目已经增加到十二人,上面高度重视,跟据新挖出的受害者死亡时间推算,失踪年限已经由五年扩大到十年,资料堆积成山,每个人都恨不能长出三头六臂,两对耳睛,四只耳朵。 章迟早忙中给盛时打了个电话,打算和他交换一下意见。 盛时刚刚从墓园里回来,还在思考那个“告密者”的身份,接到电话时,眉头不由蹙起。 “直接回家了?才出了这么大的纰漏,也不派个厉害的人亲自盯着,由着那帮蠢货手下来做?现在的坏人真是越来越不敬业了,一点事业心都没有,盛总没给他加班费吗?” 章迟早这几天持续上火,喉咙疼得不想说话,当然更没力气吼。 “说正经的,行吗?周笠科你是不是怀疑错了?” 盛时不这样认为。 “盛长胜从周笠科出现后,就对他有一种特别的信任,这种信任里面,又夹着一丝奇特的忌惮。” “忌惮?”章迟早惊讶的问,“他不是给盛长胜打工的吗?” 盛时冷笑:“那谁知道呢?平时其实看不出,只是某些瞬间,盛长胜会忽然观察周笠科的脸色。”很微妙的感觉,哪怕常跟在他们身边的人,都未必能发觉。盛时是因为本来就盯着盛长胜,加上一向多疑,才会有某种直觉,“对了,你们没有有派人盯着他们,不会因为他直接回家,就真放虎归山了吧?” 那倒没有。性质这么恶劣的案件,暂时又没有头绪,凡是有一点疑点的人,当然都会被重点照顾。 盛时松了口气。 “先盯紧他们,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我需要时间想一想,还有一些消息等着收。” 比如,关于那位五姨太。 -- 收到关于五姨太的资料时,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天。 这其间,盛时仍然未能猜透那个神秘的“告密者”的身份,但是却隐约想到,周笠科那天直接回家,应该是因为提前得到了消息。 他的推测没错,周笠科当时的确打算去做点什么,在他忽然回到盛家后,以盛长胜,尤其是童婉这多疑的性格,大概会害怕他看到了周笠科的车,所以叫停了行动。 只是,怎么证实这一点呢? 三天没有联系江沅,刚好李松柏选了一些楼盘的资给盛时,盛时将自己从这些乱麻一般的信息中抽离出来,先给江沅打了个电话。 这个时间点,江沅大概已经窝在床上。 盛时万万没想到,江沅一开口,就让他吃了一大惊。 尖锐的口哨声从手机里传过来,有种特别不真实的感觉。 “你在干嘛?” 江沅的声音特别兴奋:“外面,赛车。” 这四个字,让盛时心惊肉跳。 “你什么情况,还敢玩这个?你就不怕你已经有宝宝了?” 江沅秒怂,语气里带着十足的讨好:“我没玩,我就是来看看,他们叫我。盛时,你别生气嘛。” 没气,是担心。 盛时害怕吓到这位准孕妇,只能压下心头的担忧,笑着问:“好玩吗?” “挺好玩的。”盛时态度一好,江沅瞬间恢复活力,“盛时,等事情解决了,我们一起来玩,好不好?” 盛时其实对这个完全没兴趣,所以“不务正业”了这么久,还一直没找到“组织”。 只是听到江沅这么开心,他忽然觉得陪她玩一回也没什么。 “好。”顿了下,想到正经事,“我搜集了一些楼盘的资料,等一下发给你看看。” “我又不懂这个,盛时,你选嘛,以后你也要住的,对不对?反正你喜欢的,我都喜欢。”江沅撒娇一般哼哼着,忽然提高音量,大声叫着“加油”。 盛时:…… 盛时:“那好吧,我选好了,让李松柏帮你办。” 江沅加完油,安静下来,小声地哼哼着:“盛时,我那个还没来。” 盛时十分无奈:“……本来就没到时间吧。” 江沅咯咯笑:“哼,反正肯定是有了,你这么厉害。盛时,我什么时候能再见到你啊?我会炒鸡蛋了,下次炒给你吃,好不好?” 盛时有点担心那是黑暗料理,却一口答应。 “好。” “还有,买房子时,能不能一起选三套,我想给幼稚和詹敏都买一套送她们。”之前就想问盛时的,正好碰到姜夕媛下药的事,她被吓忘了。 “她们向你要的?”盛时略微有点不快。 倒不是心疼钱,而是不喜欢有人欺骗江沅。 “不是。是我想和她们做邻居,以后可以一起玩,可是詹敏不肯要,说不能占我便宜。盛时,她没占我便宜啊。我只有她们两个最好的朋友。” 盛时安下心来。 “那你先选好,到时候再告诉她们,就显得更有诚意了。” “对哦。”江沅很开心,感觉还是盛时想得更周到。 “等选好了,我让李松柏帮你付钱。” “不用,不用。”江沅语气十分轻快,“我有钱的。” 盛时笑:“那你干嘛还要问我的意见?” “我的钱就是你的钱,当然也要问你啊。” 盛时笑意更盛。 傻子。 电话那边,江沅忽然叹了口气。 “可惜不能玩。今天更好玩的,兜了好大一个弯,赛道比以前长,还有急转弯,玩起来肯定更刺激。” 她还真是特别热衷于这些刺激性的运动。 盛时先是忍不住笑,笑着笑着,笑容忽然凝固在脸上。 -- 今天又是一个“快乐”的加班日。章迟早眼下的阴影就没有消失过。 盛时打电话过来时,他正在看已经核实了身份的三个受害者的资料。 盛时:“我现在去你那边一趟。我这里有一些关于傅衍行五姨太的资料,还有,我要看一下那晚,‘天眼’里面周笠科的行程轨迹。” 哪怕是在局里,盛时的身份也不适宜过份暴露,和黄局打了个招呼后,章迟早提前在门口去接他。 两人避开众人,从后门进去,直接进了黄局的办公室。 周笠科那晚的行程已经提前调出来,高倍速播放了一会儿过后,盛时暂停了画面。 暂停的镜头,周笠科的车正在调头。 “可以说,和我想像的一样。”盛时飞快地在纸上画了三个点,“这里,是盛家,这里是周笠科的家,当时已经是深夜,如果一个人真的急着回家睡觉,”盛时的笔从盛家连到调头的地方,笔锋一转,又弯回周家,“他为什么要绕这个圈子?” 其实绕的这个圈并不大,哪怕盛时画的图已经比实际的夸张一点。况且,也没有规定一个人回家就应该从哪一条道走。 可以说,盛时会有这个发现,是因为盛时比一般人多疑,而且先入为主。 但是某些时候,所谓的“灵光一闪”,就是那么一瞬间的事。 “他调头的地方,本来是走向哪边的?”章迟早突然问。 不用等盛时回答,他已经从屏幕上找到答案。 章迟早从盛时手中接过笔,从调头的那一点,顺着原来的方向往前画了一条延长线,扭头看黄局。 “黄局,你记不记得前段时间那个黄青苗的案子?” 他说的,是前段时间那件花季少女失踪变死亡的案子。 这世上很多明明不相关的事物,又总在某些地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望仙山找到的十二个受害者都是十分年轻的女性,其中一个,更已经确认是未成年。 黄青苗也没有成年。 而已经确认身份的三个死者,背景也有相似之处,都是传统意义上的“坏女孩”。 黄青苗在学校里,也是别人口中的“婊/子”。长得漂亮,爱打扮,还跟一些不三不四的社会上的男性交往,在学校里几乎是被孤立的存在。 “最后找到黄青苗尸体的地方……”章迟早在那条延长线上打了个点,“这里。我们就是在这里发现黄青苗的尸体。” 第47章 好像一刹那间,原本根本…… 黄局沉思片刻,开腔说:“有点牵强,不过大胆假设,小心求证,这也可以作为一个追查的方向。我记得黄青苗案已经结案了对吧?” 章迟早:“是,杀人凶手已经找到,现在还在走程序审理。” 此案能顺利被破,得益于有间接的目击证人,加上黄青苗毕竟是学生,还年幼,虽说在学校里是个“复杂”的“坏学生”,在成人世界里,社会关系还是相对单纯。 顺着她那些“不三不四的混社会的男朋友”这一点,警方很快就找到了作案人。 查到这一步,周笠科这一边,暂时告一段落,章迟早打算马上去黄青苗案的案发现场转转。 “对了,你说的五姨太,是怎么回事?这事怎么还和傅衍行那边扯上关系?”章迟早问。 盛时这才想到,章迟早这边,好像只进行到姜夕媛的生父可能是抢劫盛长生那个人这一剧情,好像的确还不知道她的生母是谁。 “五姨太是姜夕媛的生母。”他打开手机,调出一份资料,将手机顺着桌面,推到黄局面前,“领导,您看看。” 手机屏幕的大小有限,章迟早和黄局凑到一起看,着实挤得慌。 他们一边看,盛时一边做着讲解。 “领导,之前我翻盛长生案的卷宗时,就发现伤害他的那个小混混,应该是姜夕媛,就是童婉芝那个抱错的外甥女的生父,还推断出,两家孩子会被抱错,应该是姜夕媛生母故意调换的。不过她的生母,我们还没来得及查。前几天,舒子卿告诉我,傅衍行的五姨太,就是姜夕媛的生母。我顺着这个方向查了一下……” 傅衍行的五姨太换过名字,看样子是想彻底摆脱过去,但是深挖之下,还是能查到她原来的一些情况。 “五姨太本名赵莲,还有个姐姐叫赵荷。母亲早逝,父亲二婚后就不管她们姐妹俩,一直是姐妹俩相依为命。赵莲读完初中就没再读书,一直跟一个小混混,也就是姜夕媛的生父厮混在一起,倒是姐姐赵荷,曾经有过一份正当的职业,妇产科的护士。” 赵荷曾经任职的那家医院,就是时荔梨出生时那家。所以可以大胆推测,当时是赵荷帮着赵莲把两个孩子互换了。 “姐妹俩现在都在H市那边定居。相比于五姨太这么有名气,赵荷倒是相当低调,几乎没有多少关于她的资料。不过有一点比较有意思……” 盛时拿过手机,飞快地翻了几页,推回给那两人。 “姐妹俩的合影照。你们看,俩姐妹是不是长得特别像?” 合影照应该有不少年头了,有点模糊,不过并肩而立的两个人,的确有着十分相似的五官。 五姨太经常能从媒体上看到,两人仔细看了一会儿,还是从中找到了她。 毕竟不是双胞胎,细看之下,多少还是能发现一些不同。 “姐姐的脸要圆一点。”黄局说。可惜太糊了,实在看不出太多东西。 “不止,其实姐姐的脸上还有一颗痣,就在下巴这个位置。”盛时伸出手,将手机滑到另一页。这是张证件照,相片明显清晰不少,日期也近一点,上面的人在下巴上,的确有一颗小痣。 盛时用一根手指虚虚地遮住手机屏幕上人的下巴。 “发现什么没有?” 两个人一起点头。 章迟早说:“这样看,更像五姨太了,脸好像也没有那么圆。不过人年纪大了,胶原蛋白流失,脸显得干瘪一点也是正常的。” 黄局紧拧着眉头,沉思了一会儿,问:“小盛,你该不会怀疑,相片上这个赵荷,其实是赵莲吧?” 盛时脸上立即堆起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果然是我们领导,脑子就是转得比普通人快。”说完,还意有所指地瞟了章迟早一眼。 “普通人”章迟早:……你不损我不能活了是吧? 不过盛时这个设想,的确十分大胆。 黄局拧成一条线的眉头却一点点舒展开,隐有笑意。 “说说看。这个想法很有意思。” 盛时往椅子上一靠,无比轻松地翘起腿。 “这事,得联系着上下文来看。” 两姐妹从小相依为命,后面还一起调包了孩子,等于守着一个共同的秘密。后来赵莲成了傅衍行的五姨太,虽然是小老婆,但也算是飞上枝头当凤凰。 傅衍行生性风流,小老婆一个接一个,看样子,好像人人都有机会似的。 那么,有着相似长相的姐姐赵荷会怎么想? 赵荷会不会想,明明是姐妹,长得又差不多,为什么只有她能变得这么风光?反正傅家的姨太这么多,为什么我就不能成为其中的一个? “不可能吧?”章迟早抢先反对,“也不是人人都能容忍和别人分享丈夫。再说她们从小相依为命,姐妹情深,应该不会抢男人吧?” 盛时想到江沅母亲,笑道:“的确有些人可能不能容忍,不过,赵荷很明显不是。” 赵莲虽然改过名字,但是她成为五姨太的事,还是在她的老家那边小范围内传播着,成为街头巷尾的谈资,也被不少人眼红和羡慕。 倒是赵荷,一直高不成低不就,一直单着,后来还迷上了赌。 赵莲成为五姨太的头几年,赵荷连同她们那个没良心的爸爸都跟着沾了不少光,赵荷甚至还跟着去了傅家那边,老家那边一度有赵荷要成为六姨太的传言,连赵爸爸都没有否认这个传言,还说傅衍行这样的,哪个女人不想嫁啊。 可是后来,赵爸爸忽然就不再提起赵莲,赵荷在H市也开始深居简出,几乎不与人打交道,也没有出现在赵莲的社交圈里。 “后面这些年,赵荷的信息特别少,几乎查不到,不过我查过她的出入境记录……”说到这,盛时看了眼黄局,笑得眉眼弯弯,“还是跟着领导混比较轻松啊,想查什么都特别容易。” 这人,这时候也能顺手拍个马屁。 盛时吹捧完,继续正题。 “后面这些年,赵荷有回过几次内地,不过和赵莲的行程一直错开,两姐妹从来没有同行。然后听她们老家那边的人说,赵爸爸喝醉时,曾经骂过二女儿恶毒,不是人,太可怕了,又骂大女儿没用,做不了六姨太。老家那些人一直以为赵爸爸是因为五姨太不肯给赵爸爸吸血才骂的。赵爸爸以前对不起姐妹俩,五姨太不给吸血也是人之常情,那些老家的人,倒没因此觉得五姨太恶毒,唯一会被人非议两句的,是赵爸爸二婚的儿子出车祸,废了一条腿,五姨太一点表示都没有,赵爸爸也是从那之后,再也没有拿着五姨太得意的炫耀。” 说到这里,盛时停了下来,笑盈盈地看了眼黄局和章迟早。 “说了这么多,领导,章队,你们是不是也发现到了什么?” 章迟早倒吸一口冷气。 如果说盛时最开始的那个说法是正确的,那么,这件事看起来就有点恐怖了。 黄局明显比章迟早镇定,脸上仍然带着淡淡的微笑。 “小盛,说说你的结论吧。” 盛时调了下坐姿,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一点。 “我觉得,姐姐赵荷应该已经死了。那张证件照,其实就是五姨太自己,所以后面她以姐姐的身份出入,完全没有人怀疑。也因为个,两姐妹从来没有同行过,赵荷近些年,也从来没有回过老家。至于赵荷的死因,可能是因为她们那个共同的秘密,加上她曾经试图当傅衍行的六姨太。五姨太进门后,傅衍行很多年未再找过其他女人,可能给了她一个错觉,她会是傅衍行最后一个女人,所以肯定不能容忍赵荷打傅衍行的主意。说不定,姐姐想当六姨太,也是赵爸爸的意思,新仇旧恨加一起,五姨太应该是连赵爸爸一起恨上,不再给他一点好处。如果再加上赵爸爸所说的‘恶毒’,‘可怕’,或许,我们还可以再做一个更极端的推测,赵爸爸二婚儿子的腿,就是五姨太让人废的,意在警告赵爸爸别再动什么小心思,所以后面这些年,赵爸爸一点点都不敢再去沾五姨太的光。” 明亮的灯光下,三人陷入短暂的沉默。 盛时的话听起来有点匪夷所思,但是逻辑上,是合理的。 良久后,章迟早问:“可是,这和我们手上的案子有什么关系?” “有。”盛时说,“五姨太身份特殊,一举一动容易引起别人注意,当她成为‘赵荷’时,就要低调的多,甚至可以说,根本不会引起别人注意。我前面就说过,‘赵荷’近些年一直深居简出,就算是左右邻居,都很少见到她。那么,在她以‘赵荷’的身份回内地时,她是想做什么?” 盛时将早已经黑屏的手机解了锁,从里面调出一张相片。 也不知是谁发的朋友圈的截图,里面是S市某个比较小众的景点。 相片最前端,是一个面部打了码的女孩子,应该就是发朋友圈的人。 女孩子后面的背景里,有一对男女。那两人并没有站一起,看起来好像并不相识。男人离镜头近一点,又正好面对着镜头,看起来比较清楚。 盛时将相片放大。 章迟早立即轻呼:“周笠科。这个人绝对是周笠科。” 盛时笑了笑,再次将相片放大,女人模糊的身影出现在他们面前。 太模糊了,就好像刚刚他们才看过的那张姐妹合影照。 “这个女人……”章迟早瞪大的眼睛,“……是五姨太?” 好像一刹那间,原本根本不相干的人,忽然都涌到同一个舞台上。 第48章 太多的巧合,就可能不是…… 这张相片,并不是幸运所得,而是盛时的有意而为。 打码的那个女人,就是姜夕媛。 当天两人一起出去玩,正好在这个小众的景点碰到周笠科。 因为小众,游人不多,一直盯着周笠科的话,怕对方有所警觉,盛时借着给姜夕媛拍照的借口,一直在努力拍周笠科和他身边的人。 姜夕媛当天回来后,美美的发了朋友圈。 盛时将所有相片研究了一遍,未能有什么重大发现,只是直觉周笠科好像总是有意无意围在姜夕媛身边,才会被他拍到这么多次。 因为这一丝不正常,虽然一无所获,盛时还是没有彻底丢掉这件事。在追查五姨太的信息时,他忽然将这件事从记忆中翻出来。 黄局的手指在桌面上轻点了几下,沉声道:“所以五姨太,确切的说,是占用了‘赵荷’这个身份的五姨太,当天出现在这里,是为了看姜夕媛?” 盛时点头:“我觉得是。不过我当时真的没留意到她……” 赵莲也很神奇,她换成赵荷的妆束,气质上和傅家的那个五姨太相差很远,再加上戴了太阳镜,遮了半边脸,几乎很难让人往五姨太这个人身上联想。 “不过当天我敢肯定,她和周笠科没有一丁点的互动,连互看一眼什么的都没有。” 因为凡是这样的人,都已经被盛时“研究”过一遍了。 章迟早皱着眉头,好像在自言自语:“一点互动都没有,可能是巧合碰上……不过,太多的巧合,就可能不是巧合了。黄局,”他看向黄局,神情急切,“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将五姨太放进追查的目标里。我把人手再重新分配一下,五姨太的信息,我们要再深挖一点。现在,我先去一趟黄青苗案的案发现场。” 黄局点头:“好。抓紧去做,我们只有一个月的时间。” 章迟早听到“一个月”这三个字,顿时想骂人。 望仙山的事,不可能完全瞒住大众,越迟破案,就越是容易引起民众的恐慌,现在舆论压力很大,上面为了早点儿给外界一个交待,勒令局里一定要在一个月内侦破此案,以免遭成更加恶劣的社会影响。 妈的,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们都已经忙成陀螺了,五姨太还要冒出来给他们添乱。 -- 江沅回到家,刚洗完澡,门铃响。 门外站着的,竟然是盛时! 她明显还未从刚刚赛车现场的兴奋劲儿中出来,门刚关好,江沅一个纵身,整个人就挂到盛时身上。 盛时手中还拿着个袋子,毫无防备之下,差点儿没接住。 “这么开心?”他人靠在门上,将江沅往上托了一把,抱小孩似的面对面抱紧。 江沅哼哼唧唧的,开心至极。 “你怎么来啦?” 盛时亲了下她的嘴唇,笑道:“饿了,过来吃炒鸡蛋。” 江沅的开心顿时变成了担心,声音都小了下去,黏黏糊糊的:“可能,也不是,很好吃。” “那怎么办?”盛时叹了口气,“一整夜,难道真要饿死我?” “咦?”江沅的注意力一下子被“一整夜”三个字吸引住,“你今晚不走吗?” 盛时明知故问:“想我走?” 他手中的袋子刮着她的腿,江沅猜想应该是装了换洗的衣服。 果然是准备过夜的。 江沅开心的从盛时身上跳下来,牵住他的手,带着盛时进厨房。 经过沙发时,盛时丢开手中的袋子,顺势手中用力,反握住江沅的手,攥在手心里。 从冰箱里拿了四个鸡蛋出来,往碗里打散前,江沅再次因为自己的厨艺而担忧。 “万一不好吃呢?” 盛时抱臂靠在门框上,灯光下笑容浅淡却迷人。 “没关系,我家沅沅做的,我都爱吃。” 我家沅沅? 我家沅沅! 江沅被这四个字迷得晕头转向,低头咬着嘴唇偷乐的样子,看起来像个傻子。 盛时抱臂靠在门框上,也不催她,刚刚分析过的那些阴谋算计好像一瞬间远离,只是看着江沅犯傻都变成一种幸福。 江沅乐够了,开始专心做事。 “油要多一点,要不然会糊……”她一边念叨着,一边先往锅里倒油。 那份量,让人怀疑她是要炸东西。 盛时完全没有要提醒的意思,只觉得江沅不自觉认真起来的表情十分可爱。 “要不要先开火?还是等一下吧。”江沅自问自答,说着拿了个玻璃碗出来,“要先把鸡蛋打到碗里搅碎了……要不然可能来不及……” 盛时怀疑江沅脑中应该有个菜谱,她现在完全是在“照本宣科”。 不过很显然,江大厨新手上路,技术十分蹩脚,比如现在,她极其小心地在碗沿磕了下鸡蛋,微微噘着嘴唇,一脸认真的剥着蛋壳,刚剥开几小片,“啪”一下,鸡蛋掉到了地上。 盛时:??? 江沅:…… 平时不是这样的。 明明前面都好好的。 江沅脸变成了一只苦瓜:“……要不,你先出去吧,你在这里,我紧张。” 盛时走上前,十分熟练的用厨房纸将那只鸡蛋收拾好,洗了手,捧着江沅的脸亲了亲。 “好,我先出去。你慢慢来,不急的。” 江沅眼神无辜又可怜:“真是紧张,我前面明明试过,真的……你信我。” 盛时怀疑他要是敢笑一下,她就得掉眼泪。 他十分郑重地点了点头:“我不信你信谁?乖,放松一点,你就像前面试的时候那样做就行了。” 为了照顾他家沅沅的自尊心,盛时飞快出了厨房,刚走到沙发边,猛一回头,正好看到江沅扒着门框,做贼一般探出一颗小脑袋。 四目相对。 盛时无语,江沅尬笑。 片刻后,江沅倏一下缩回脑袋。 盛时:…… 这是,怕他偷看? -- 盛时本来真没打算偷看,而是准备利用这段时间选一下房子,江沅探脑袋的动作反倒提醒了他,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他放轻脚步,悄悄的往厨房方向溜过去。 油已经烧热,鸡蛋也打好了,这时江沅忽然嘀咕了一句。 “油会不会太多了?上次好像……没用这么多油。” 她还真是十分善于总结经验。 江沅关掉火,油盛出来一点,又盛出来一点,大概是感觉差不多了,她又重新打火,然后将蛋液慢慢地倒进锅里,用锅铲不紧不慢地翻炒着。 她的动作很小心,神情很专注,脸上的表情还会配合着动作,十分丰富。 盛时悄悄地退回沙发那边。 认真做事的江沅看起来十分可爱,哪怕这件事十分微不足道。 而且看样子,刚才她应该是真的因为太紧张了才会失手。 至于紧张的原因…… 大概是害怕让他失望吧。 没过多久,江沅端着一盘炒蛋出来。 还真是名符其实的“炒蛋”,完全没有放其他东西一起炒,连粒葱都没有。 “我放了点酱油,还撒了一点点胡椒粉,你尝尝,”她不自觉抿了下唇,既忐忑,又充满期待,“不知道好不好吃?” 盛时接过筷子时,江沅连呼吸都快忘了。 好在盛时并没有随口直接夸好吃,更没有说什么“沅沅做的肯定好吃”之类敷衍的话。 他夹了一筷子炒蛋到口中,很认真的嚼了一会儿,直到全部咽下去,才微笑着给了一个十分正面的评价。 “很好吃。” “不骗人?” “不骗人。”盛时很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我家沅沅果然十分善于学习。” 现在的盛时真温柔啊,江沅最喜欢温柔的人。 更何况他还夸了她,夸得还是江沅自知的强项。 江沅开心得快要飞起来,心神荡漾了好半天,才发现嘴中被塞了一筷子炒蛋。 咦?好像……真的很好吃。 咸淡适中,口感松软,还有一点点胡椒的香味。 盛时果然没骗人。 “自学成才”的人,终于彻底的放下心来。 她双臂支在桌上,双手捧着脸,美滋滋的明知故问:“你喜欢吃吗?” 盛时给了她一个十分肯定的笑容:“嗯。” “那你就多吃点吧。”江沅喜笑颜开,十分大方的表示,“不用给我留,反正我随时都可以再做。” 呀,自己会做饭的感觉真好啊。 以后她一定要学会煮很多很多的菜,让盛时每天都可以吃到她亲手煮的东西。 -- 吃完东西,盛时顺手刷了碗筷。从厨房出来后,他给江沅看他刚才选好的房子。 因为要能立即入住,又要离学校近,还要地方够大够安全,能同时满足条件的房子着实不多,现在盛时选中的这套,还是李松柏的一个朋友让出来的。 “有考虑过要是真有宝宝了,你先休学一年,不过你说你只有那两个朋友,真休学,以后还要适应新的同学和班级环境,你可能会不喜欢。选来选去,还是这一套最合适。” 江沅点头如小鸡啄米,快被盛时的周到和体贴感动坏了。 至于盛时到底选了什么样子的房子,她根本懒得看。 盛时无奈地收回手机,放弃了让她给点意见的打算。 “沅沅,你给你爸爸打个电话,我有点事想跟他讲。” 江沅一愣,不由紧张。 “有什么事吗?这么晚了还要给他打电话?” 盛时开口前,是已经想过要怎么跟江沅解释的。 “沅沅,有件事我觉得应该提醒一下伯父。”顿了顿,他在江沅略带不安的眼神中说出下半句,“我怀疑他的那位五姨太,可能和盛长胜团伙有瓜葛。我不打算让你去他那边,我还想提醒他注意安全。” 他们那帮人,很明显十分善于让一个人合理又正常的“消失”。 假如他的推测没有错,在傅衍行有了六姨太,明显不再宠她之后,赵荷还有他的爷爷,或许都会成为傅衍行的前车之鉴。 他是江沅唯一的亲人了,也是真正关心江沅的人,盛时希望傅衍行可以平平安安,让江沅有机会享受到更多的父爱。 第49章 还真是冤家路窄。 五姨太搞那么多事,明显是背着傅衍行的,盛时敢断定,在这方面,傅衍行不是五姨太的同伙。 电话中不利于谈事情,盛时约了傅衍行面谈。 傅衍行十分精明,盛时只说了一句关系到他和江沅的安全,他没有多问,就答应抽空见面。只傅衍行的行程是早就安排好的,最快也要三天后才勉强能挪出一点时间。 挂了电话,江沅还在忧心忡忡。 “我爸爸真的会有危险吗?怎么不让他赶紧躲啊?” 盛时抱住她,拍了拍她的后背:“不用担心,这几天肯定还是安全的。暂时还没有惊动到那位五姨太,她不至于无缘无故自乱阵脚。” 盛时担心的,是五姨太会狗急跳墙。 如果傅衍行没有防备,那太被动了。 江沅犹怔忡着。 她以前的生活太过单调乏味,平静无波,没想到现在却这样险象环生。 不过,好在遇到了盛时啊! 最起码他们可以先一步知道五姨太是坏人,要不然一直蒙在鼓里,就危险了。爸爸要是真出了事,她就真成了无依无靠的孤儿。 这样一想,江沅瞬间就笑容满面。 “盛时,你最好了。”江沅凑过去,用力亲了下盛时的脸。 突然被夸被亲的盛时:…… 不过喜欢的人近在眼前,还这么主动,盛时当然不介意做点什么,“巩固”一下前几晚的成果。 -- 这个时候,远在S市郊区的黄青苗案案发现场,几声清脆的“啪啪啪”声小小的打破了黑夜的沉闷。 当中还夹着章迟早低低的咒骂声。 “死蚊子!拍死你!” 过来大半个钟了,还一无所获,刚刚自封局里“幸运之星”的小贾也开始打退堂鼓。 “头儿,要不今晚我们先回去吧,按道理来说,这里应该不会有什么的,对吧?” 毕竟查黄青苗案时,这里已经被他们和同事里里外外翻过好几次,要真有什么猫腻,不可能被所有人都疏忽。 章迟早被蚊子叮了满头包,一副要和这些家伙们拼个你死我活的架式。 “来都来了,再找……我艹!给我拍到了吧!” 章队的手掌心里,俨然成了一个小小的“命案”现场。 两人又找了十多分钟,无奈天太黑,蚊子又多,空间也太大,章迟早挠着胳膊,无奈的暂时放弃了搜索。 “明天白天再来吧,这里太黑了。什么破地方,连个路灯都没有。” 小贾笑道:“这地方以前可不破,我小时候还在这里住过呢。喏,就那边,那个厂子,我很小的时候,我爸妈都在里面做事,我就住在里面的家属院里。” 顺着小贾手指的方向,沉沉夜色里,隔了很大一段距离的远处,从平地上凸起的建筑物像一只蛰伏的巨兽。 章迟早忽然想起来,小贾父母以前的确好像是国有工厂的工人,后来厂子倒闭,夫妻两人自谋出路,摆了个小摊,竟然也还做得不错。 提到这一茬,章迟早顺嘴问了一句:“叔叔和阿姨身体都还好吧,阿姨做的红烧肉是真不错,一绝啊。” 小贾挺得意:“那是,要不我女朋友能对我这么好。都是被我妈收买了,我俩稍微闹一点,我妈就给她煮好吃的。这家伙,吃货一个,东西一下肚,火气就没了。” 得,大晚上的,又被塞了一把狗粮。 作为一只十分需要被关爱的单身狗,章迟早急走两步,打算甩开这个秀了他一脸的人。 没走几步,章迟早忽然停下脚,慢慢转过身。 小贾跟着转身。 “头儿,看什么呢?” 章迟早盯着远处那片黑色的阴影。 “那里没人住了,对吧?” “开什么玩笑啊,头儿。”小贾失笑,“早八百年就全搬走了。我爸我妈都下岗多少年了,那时我才多大啊。” “叔叔阿姨下岗后厂就倒闭了?” 小贾迟疑了一下:“这个……那倒好像不是。我记得好像又拖了好几年,人是陆陆续续的搬,最后全都搬走了。不是,头儿,你问这些干什么?” 章迟早盯着那座废弃的工厂,声音跟夜色一样沉。 “你不觉得这座工厂很适合做某些事情吗?走,小贾,先回去,明天回一趟你儿时呆过的地方,顺便再查一下,这片地方,现在是一直荒废着,还是已经有什么项目在筹备中。” S市寸土寸金,按道理没理由放着这么大片的地方荒着不用。 如果真的有什么项目在筹备中,怎么一直不见动静? -- 章迟早是急性子,回到家后,本来是想跟盛时交换一下信息,手机拿在手里,忽然想到盛时去找江沅了。 这个时候,大概不适合打扰。 依章迟早的性子,是不介意打个骚扰电话给盛时添点堵的,想了想,觉得江沅没得罪过他,没道理和这么个小姑娘过不去,打扰她的“□□”。 没人打扰,江沅这一觉睡得特别沉。第二天醒来,同以前一样,盛时已经走了。 江沅好像已经习惯了这种相处方式,失落的确会有一点,但很快就被她抛到脑后。 盛时昨晚说,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应该一个月左右就能解决所有事情。 江沅不知道盛时判断的依据是什么,她只是无条件的相信盛时。 盛时说一个月,就是一个月! 吃完早饭没多久,江沅忽然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 对方一开口就把江沅吓了一跳。 “嫂子,早上好。” 江沅:“……” 那人带着笑自报家门:“我是李松柏啊,嫂子还记不记得我?房子你们已经选好了对吧,盛哥交待我带你过去看看。” 原来是为了这个。 江沅爽快答应:“好啊。” 江沅对李松柏的印象不算深,也不算好。早些时候,他和盛时身边的那些人一样,都不拿江沅当回事,当着江沅的面就敢口无遮拦。 不过现在,李松柏是盛时亲口说过可以信任的人。 盛时信任的人,自然是好人。 李松柏发了个定位给江沅,那地方的确离学校不远,不要说开车,就算是步行,都是在“可以锻炼身体却又不会累着”的距离。 江沅到了地方,李松柏已经在楼下等他,江沅刚停好车,李松柏就小跑着来到车门边,帮她扶着车门。 “嫂子。” 江沅被这两个字弄得心神荡漾,不由笑了一笑。 李松柏以前的确曾经被江沅的美貌迷过,打过她的主意,现在这样近看,仍然觉得她又纯又欲,美得不行,可是内心却一点不敢亵渎。 盛哥爱的女人,就是他嫂子。打嫂子主意,无论在哪里都令人不齿。 再说他以前犯过浑,盛哥还敢让他和嫂子接触,这就是信任他的表现。 他不能辜负盛哥这份信任。 江沅并不是十分擅长和不熟的人打交道,好在李松柏嘴皮子利索,能说会道,完全不至于冷场。 “这房子是我一朋友的,反正他房子多,我看着合适,就说我看中了,拿给盛哥备选,没想到盛哥竟然真看中了。来,嫂子,脚下小心,”他手挡在电梯门边,将江沅让进去,然后又继续滔滔不绝,“果然我和盛哥是心灵相通。” 刚说完,忽然意识到这话有点不太对。 他满嘴跑火车跑习惯了,一时没刹住车。 在嫂子面前说和盛哥心灵相通,这大概是想讨打了。 李松柏讪讪一笑,看江沅的反应,好像并没有意识到不妥,顿时又放松下来。 “盛哥跟我说了,房子有任何你不满意的地方,你都可以告诉我,我立马安排人改。不过嫂子,盛哥说你是要立刻住进去,这改动要是太大了,可能还是得通个几天的风再住才安全。” 江沅点了点头。 “谢谢提醒。” 李松柏:“嗨,嫂子,你跟我客气什么。” 不一会儿,电梯到了。李松柏先将江沅让出去。 这里的业主大部分都像李松柏那朋友,不止一套房子,所以入住率不算高,但是小区安保级别很高,可以最大限度保障小区内业主的安全。 房子是一梯一户的大平层,视野开阔,房型和设计都非常好,江沅几乎一眼就喜欢上,挑不出一点需要改动的地方。 李松柏带着江沅大致转了一圈,打开其中一扇房门时,房间内的装修忽然变得软萌起来。 “婴儿房。等你和盛哥以后有了宝宝,可以住这间。我那位朋友很喜欢小朋友,每处的房子里都一定会有一间婴儿房。嫂子,你看这种装修风格你喜欢吗?有没有什么要改动的?” 江沅已经快要挪不动脚了。 盛时选的,果然都是她非常喜欢的。 “你这位朋友好会设计。” 李松柏一愣,哈哈大笑:“狗屁呢,设计师的作品。他懒得要命,根本不会动脑子。嫂子你是喜欢这个设计师的风格?那我问一下我朋友,让他介绍给你,以后你跟盛哥其他的房子,也可以让他帮你们设计。” 李松柏还真是能举一反三,目光长远。 江沅开心地应道:“好啊。谢谢你了。” 李松柏脸一板:“看看,又跟我客气了。嫂子,你这样可就见外了啊。” 为了表示没跟他“见外”,李松柏提议一起吃顿午饭时,江沅略微想了一下,就答应了。 这一次短短的相处,江沅对李松柏的好感度呈直线上升趋势,尤其是他这一口一个“嫂子”的,听得江沅心里又软又甜。 盛时到底是怎么跟李松柏介绍她的啊? 吃饭的地点是李松柏选的。 他这号人,爱排场,只选贵的,不选对的,要的就是“格调”和“品味”。 餐厅的地方有一点点的偏,大概是为了彰显“尊贵地位”,里面的客人不多。 结果没想到,就这样,也能碰见熟人--姜夕媛,还有童婉芝。 还真是冤家路窄。 第50章 这么多年,他可能只谈过…… 在这里碰到这两人,当然不是什么愉快的事,只是江沅的反应,还没有李松柏大。 盛时说是因为家里人反对,才不敢公开和江沅的关系,可是凭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李松柏隐隐的感觉,事情可能没有那么简单。 但是,盛哥信任他,跟他共享了秘密--至少是部分秘密--还把人交给了他,李松柏觉得,他有义务保护好江沅。 李松柏的第一反应是假装没看见,结果童婉芝主动冲着他微笑着点了点头。 童婉芝是长辈,到了这个份上,总得打个招呼。 李松柏上前两步,面带微笑的说:“童姨,媛媛,好久没见了,这么巧,也来这里吃饭?” 姜夕媛从看到江沅起就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恨意。 本来在感情上,她是胜利者,压了江沅一头,在江沅面前,自带一种优越感,可是江沅是傅衍行的女儿。 不管她怎么安慰自己,江沅就是个私生子,可是内心里她很清楚,她羡慕江沅的出生,甚至不止一次在想,要是她的亲生父母也是类似傅衍行这样的人就好了。 而在感情上,现在她把盛时得罪得透透的,还被他甩了一耳光,根本不比江沅强到哪里去,今天约童婉芝吃饭,就是为了让她在盛时面前帮自己说点儿好话。 这样看,哪一方面她都输了。 只不过,出于自尊,在江沅面前,她仍然维持着胜利者的矜持,连个正眼都不给江沅。 倒是童婉芝,十分和蔼地同李松柏点了下头,从江沅脸上扫了一下,淡笑着问:“女朋友吗?很漂亮啊,看起来乖乖的,你妈妈这次肯定会满意的。” 李松柏脑子转得飞快,下一秒就笑着回道:“童姨,你别笑话我了,我是个什么东西我知道,可不敢糟蹋沅沅,也就是沅沅不计较,还肯跟我做朋友。” 童婉芝仍然笑着,慈祥中还带着一点调侃:“还在保密阶段,对吧?童姨懂,不会在你妈妈面前乱说的。” 李松柏:“……不是,童姨……” “阿姨,”姜夕媛笑盈盈的轻声打断他,“你可能没认出来,江小姐跟过时哥呢。” 我去,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姜夕媛的嘴怎么这么欠啊。 看样子不往他身上揽都不行了。 李松柏心一横,开始睁着眼睛说瞎话:“分手了啊。沅沅和盛哥可是早分手,已经是单身我才追的。我这个人再混账,撬兄弟墙角的事可不会做。” 童婉芝一愣,不由看向江沅。 江沅本来挺镇定,事不关己地看着他们寒暄,这一下也有点不自在,抿着唇,垂下眼皮,错开童婉芝的目光。 姜夕媛抿唇笑,好像还带着点儿歉意。 “的确是分了,我该说清楚一点。也是时哥对江小姐不好,伤了江小姐的心。那次我们落水……”她看向童婉芝,好似在解释,“阿姨你们还骂他没照顾好我,其实时哥第一时间就赶着救我了,都没顾得上江小姐,害她差点儿淹死。” 李松柏忽然明白,盛时为什么不喜欢姜夕媛了。 这人看着温柔,说话轻声细语的,其实心肠这么毒,这么会往人伤口上撒盐。 落水那次他就在现场,要不是唐太子那对,江沅的坟头草都该一人深了。 哪怕到了现在,知道盛哥爱的人是江沅,李松柏仍然想不明白,那晚盛哥怎么能弃江沅于不顾,看着她差点儿淹死。 李松柏飞快地看了眼江沅,奇怪于她神色的平淡,同时对江沅又多了一份好感。 不爱说话,但是人挺和善的,也单纯,不像姜夕媛这么多弯弯绕,长得漂亮,出生这么好也一点儿都不娇纵,难怪盛哥最终爱的还是她。 童婉芝脸微微一沉:“真有这种事?” 姜夕媛点头,带着讨好的笑:“阿姨你别怪时哥见死不救,他一个人,也救不了两个对吧,好在江小姐福大命大,人一点事都没有,还成了傅衍行的女儿,虽然私生子的名是不好听,可是毕竟是傅家千金小姐了,多少人羡慕呢。” 这话里的刻薄已经掩盖不住了。 童婉芝面色又沉了一分,冷冷地看了姜夕媛一眼。 这个蠢货,总要一天要被自己蠢死。 姜夕媛心里打了个突,连忙闭嘴。 江沅本来真没打算开口,可是姜夕媛最后那段话,已经隐隐的侮辱到她妈妈。 她抬起眼,神色仍然很平静,声音不大,却很坚定:“我爸爸的私生活我没资格点评,可是我妈妈一直想远离,却远离不掉,因此痛苦了一生。前面这些年没有公开我的身份,是为了保护我,是因为他们爱我,不是我见不得光。傅家每个孩子,我爸爸都敢承认。” 明明是爸爸欺骗了妈妈,向她求婚,给了她一生一世的承诺,可是事实上,除了心中的白月光和已经离婚的原配,他的身后还有好几个女人,五姨太更是和妈妈同时存在的。 妈妈被逼到歇斯底里时的模样她一直记得,也记得妈妈曾经怎样哭着求爸爸,可是她身份曝光时,网上却充满了对妈妈的□□,对爸爸,不过是不痛不痒的多加了一笔风流债,还被不少人羡慕。 还有盛时,在大家都以为他喜欢姜夕媛时,他身边的那些人只会看不起她,却从来不认为盛时心中有人却和另外一个人上床有什么不对。 真是奇怪。 现在,她当然知道盛时没有错,可是却不能让别人知道这一点。 她得让人以为他们已经分开了。 江沅抿了抿唇,想好应该怎么说。 “我以前是跟盛时有过一段,当时我们都是单身,在一起又有什么问题?在我还是盛时女朋友时,姜小姐屡次深夜找盛时聊天,当着其他人的面就和盛时搂搂抱抱,这就是正经人家的教养吗?哦,对了,我忘了姜小姐是姜家抱错的,谁知道亲生父母是什么样的人。至于盛时,你是想说他真正喜欢的人是你吗?这种心中有喜欢的人还和另一个女人上床的垃圾我才不稀罕。垃圾就应该放在垃圾桶里,你自己收好,别放出来害人。” 反正盛时不是又这种垃圾,当然不用丢给姜夕媛这种“垃圾桶”。 姜夕媛脸刷的红了:“你……” 童婉芝的手机忽然响起,她淡淡的瞥了姜夕媛一眼,那一眼充满了警告,姜夕媛迟疑了一下,还是将反击的话咽下去,只拿眼瞪着江沅。 江沅一脸淡然,根本不用正眼看她。 童婉芝的手机里,盛长胜的语气略微点急。 “他们查到机械厂那边了。” 童婉芝眼皮微微一跳,神色却仍是静的。 “没事,那里没事,不用担心。” “我是怕……” “不用太紧张。我这里还有点事,等一下再说吧。” 收起手机,童婉芝看向江沅,淡淡一笑。 “江小姐,媛媛落水的事,我有印象。媛媛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阿时当时才急着救她。你差点儿出事,他倒的确没在我们面前提过,不过我们当时怪他没照顾好媛媛时,阿时发了很大的火。” 她看着江沅,笑容温柔,很是和蔼可亲。 “阿时以前从来没有发过这么大的火,他说都怪我们当初逼他相亲,他才说喜欢媛媛,拿媛媛当挡箭牌。他其实从来没有喜欢过媛媛,这次救他,就当是还了利用她这件事的债,以后他们就两清了。还说以后他感情的事,让我们不要插手。我就说了一句‘我们是关心你’,阿时就连碗都摔了,还说什么‘是不是非得看着他喜欢的人真的死了才开心’。” 此话一出,在场的另个三个人全呆住了。 姜夕媛低低的叫了声“阿姨”,震惊、迷茫又委屈。 童婉芝的目光只在江沅身边,一丝一毫都没有分给她。 童婉芝低叹一声:“当时其实我就猜到阿时应该已经有了喜欢的女孩子,不过我没想到你差点儿出事。可能我和他爸爸以前都太严肃了,让他以为我们一定会反对,不敢直接和我们说。” 李松柏蓦地瞪大了眼睛。 ……什么情况? 盛哥已经和家里坦白了? 还好,刚才他只说在追江沅,没说他们已经在谈,要不然岂不是好心办坏事? 江沅也傻了。 怎么……她怎么什么都知道? 童婉芝的目光越发温柔,完全是一个母亲的姿态。 “刚才一看到江小姐,我就觉得喜欢,你们要是在一起,我喜欢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会反对?阿时就是这点不好,什么事都喜欢瞒着我们……江小姐,你跟阿时……”她笑了笑,“不是我夸自己家的孩子,阿时表面上不太正经,其实对待感情很认真的,这么多年,他可能只谈过你一个女朋友。江小姐,你不讨厌阿时吧?阿时也喜欢你的,对吧?” 江沅已经完全糊涂了。 “我……”江沅完全不会处理现在这种状况,只是一直牢记着盛时的话,知道不能让别人知道他们是相爱的,“我……我以前的确喜欢过他……不过……”她的眼尾微红,好像是委屈了,“是因为我是傅家的人,你们才忽然示好的,对吧?盛时从来没说过喜欢我。” 童婉芝笑着摇头:“傻孩子,我们盛家虽然不敢说是‘首富’什么的,可是也不缺吃喝,阿时又是独子,以后盛家所有的东西都是他的,没必要拿他一辈子的幸福来换富贵。我们只是希望他能和真正喜欢的人在一起,结婚生子,共度一生。不管你是‘江小姐’,还是‘傅小姐’,在我眼中,只是阿时喜欢的人。” 江沅还是摇头,边摇边往后退。 “我不信。我才不相信你说的话。盛时从来没说过……要不然你让他亲自来说,亲口告诉我……”她看向李松柏,求救一般,“李松柏,我们走。我不想跟他们说话,我觉得恶心。” 江沅转头就走,李松柏跟童婉芝打了个招呼,急忙追上去。 我艹,到底是唱得哪出啊? 有没有人给他递个剧本? 江沅走出餐厅,双腿一软,差点儿撑不住身体。 她不知道自己的表现对不对,有没有拖盛时的后腿。 可是这真的已经是她能拿得出的最佳演技了。 “嫂子……” 江沅用力摇头。 “我不知道……要不然,你给盛时打个电话问问吧。” 她暂时都不敢打,怕一开口就会哭,让盛时担心。 -- 盛时刚和章迟早通完电话。对方说他们上午查了黄青案附近的一家荒废的工厂,可是一无所获。 盛时很不厚道的笑了。那帮人又不是傻子,这么明显的违法犯罪“圣地”,简直就像在门上写了“此地最适合杀人越货”,他们还敢用,不等于自投罗网,自找死路。 嘲笑完章迟早,李松柏忽然打电话过来。 盛时还没笑完,一开口就带着笑意。 “看好房子了,沅沅喜欢吗?” 那边只说了一句,盛时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 李松柏说:“刚才我和嫂子碰到你妈和姜夕媛了。” 李松柏还在那边喋喋不休:“盛哥,怎么回事啊,你是和家里坦白了吗?你妈对嫂子那叫一个喜欢啊……我看大概马上就要去傅家提亲了。” 第51章 只有贴身保护她,他才能…… 童婉芝他们还真像一张狗皮膏药,粘得不行,到现在还没对沅沅死心。 盛时压下心头的烦躁,耐着性子:“详细说说。” 李松柏噼里啪啦,飞快地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包括姜夕媛那些恶心人的话,还有他迫不得已承认的“正在追求”江沅的事。 “盛哥,你别多心,当时我真就是怕穿帮才随口一说,我绝对绝对没打嫂子主意。” 他不自觉的指天发誓,虽然盛时根本看不到。 盛时:“用人不疑,不信你不会把沅沅交给你。” 李松柏简直感激涕零。 盛时却不自觉皱了下眉头。 他不在现场,而无论是沅沅还是李松柏,他们都不是老谋深算的童婉芝的对手,刚才那次见面,按照李松柏所说,倒也算是滴水不漏,不过以童婉芝的多疑,实在不好判断她到底起疑心没有。 “沅沅呢?”盛时问。 李松柏:“在我身边。要跟嫂子说话吗?” “嗯。开视频。” 刚说完,没几秒,盛时发了视频请求过来。 李松柏马上将手机递给江沅。 他们已经回到车上,可能是冷气打得太足,江沅除了腿软,全身还止不住的发抖。 她怕童婉芝,就好像她怕五姨太一样,尽管她们都一直在笑,还笑得特别温柔。 盛时的脸一出现,江沅就像受了委屈的孩子见到家长一样。 “盛时……”刚一开口就哽住了,真没出息。 盛时的声音低低沉沉的:“吓到了吗?” 江沅眼中一热:“没有。盛时……”她现在特别不安,拿着手机,一只手不自觉抠着手臂,“我不知道我有没有说错话,会不会害到你……盛时,要是他们怀疑了怎么办?” “没事,他们怀疑我不是一天两天,跟你没关系。”盛时脸上带着笑,很轻松的笑,“沅沅不怕,你刚才的表现已经很厉害了。现在你就当自己完全置身事外就行了。呃,这样吧……我让李松柏组个局,带你出去玩两天,放松一下,顺便避开他们。” 江沅习惯性地问了一句:“那你呢?在这里等爸爸吗?” 盛时又笑了:“我当然也去。我这样的人,这种鬼混场合怎么可能缺席。” 江沅一下子有了精神,好像瞬间有了主心骨。 “你也去?不要紧吗?” 盛时的笑很好安抚了江沅的不安:“不要紧。等地方定了,你给伯父打了电话,让他过去找你。” “嗯。” “李松柏呢?” 李松柏立即凑了个脸过去。 盛时在里面歉意一笑:“兄弟,对不起,本来真没打算把你卷到这些破事里。有些事不方便跟你解释,不过你放心,我会尽量保障你的安全。” 李松柏眼中发热。 他在家里和外界的眼中,就是个废物,李父一见到就想骂他打他,李母一见到就唉声叹气,狐朋狗友虽然多,可是一个交心的人都没有。 他自己有时候都觉得自己是个烂人,没想到盛时竟然真的拿他当兄弟看,还会关心他的安危。 “没事,盛哥,为兄弟就该两肋插刀。组个局是吧,成,我马上办。” 这种事他最拿手,分分钟就能叫出一帮和他一样心灵空虚混日子的人。 “对了,盛哥,地方是你定,还是我随便选?” “你定吧。既然你现在是在‘追求’沅沅,那肯定要投其所好。你嫂子现在喜欢赛车,你找个能玩车,还有吃有喝的地方就行了。也别太远,来回跑着费劲儿。” 我去,嫂子还有这爱好?! -- 组局的事,交给李松柏去办。 盛时挂断电话后,将手中所有已经知道的信息捋了一遍。 盛长胜,童婉芝,周笠科,五姨太,大概可以断定,这四个人,就是这个团伙的核心人物。 其中周笠科是半路加入到盛氏的,盛时一直感觉盛长胜有点忌惮他,那么,是不是可以认定,他是来监视盛长胜的。 派他来的人是谁? 五姨太吗? 这说明什么? 说明这个利益集团在内部,相互合作却又互相提防? 假如是这样,周笠科是五姨太这一边派到盛长胜身边起监视作用的,以盛长胜和童婉芝的性格,不应该这么被动,那么他们的杀手锏是什么? 有个人出现在盛时脑中。 姜夕媛! 对,就是姜夕媛。 虽然这是一个蠢货,但是很明显,五姨太一直惦记着她。 刚出生时偷偷将她换到生活富足安稳的姜家,自然是希望她能活得好一点,至少对比曾经在福利院长大,吃了不好苦的时荔梨,姜夕媛算是一直活得顺风顺水。 后来五姨太还冒险偷偷来看她,大概还不止一次,很明显,五姨太一直放不下这个女儿。 其实也对,五姨太跟姜夕媛生父在一起时还年幼,大概是初恋,可以说是感情最为纯真的时候,那个小混混长得不错,从抢劫的理由来看,应该也十分疼爱五姨太。 这样一对比,大了五姨太二十多岁,完全可以做她爸爸,身边还女人不断的傅衍行,对五姨太来说,或许只是生活所迫,要说他们是真爱,那是在侮辱别人智商。 所以,在五姨太心中,可能那个小混混才是一生所爱,他们的孩子,才是真正的爱的结晶。 所以,姜夕媛是盛长胜两口子用来制衡五姨太的人质? 盛时立即给章迟早打了个电话。 “章警官,不管你用什么理由,反正你想办法,把姜夕媛留在本市,绝对不能让她出了S市。” 章迟早一头雾水:“怎么了,怎么了,又出什么事了?” “我怀疑她是五姨太留在盛长胜这边的人质,有她在,就等于牵制住了五姨太。” 章迟早反应很快,立即明白当中的利害关系。 五姨太现在是H市人,身份比较特殊,如果真犯了事,最好的办法还是将她引到内地来逮捕,这样,扣住姜夕媛,的确等于多了一道保险。 “行,我们马上想办法。” “最好找人暗中盯着她。你要人手不够,我来安排。” 说真的,现在局里人手是真不够,盛时也算半个系统内的人,章迟早思量了一番,说:“你安排人吧,小心点,除了不要打草惊蛇,千万要记住,不准乱来,要听从组织安排。” 这口气,十足的黄局。 安排好这个,盛时将剩下的人大致排了一下。 撞死爷爷的货车司机,死了。 以命换命,代替货车司机报仇的古惑仔,据说已经坐完牢出狱。 深市撞他的那个肇事者,到现在身份成谜,监控看了很多遍,也毫无线索。 还有被病人家属割喉的那个护士,她曾经帮着盛长胜他们害得舒子卿流产。 还有,将近三十年前,盛长生的主管医生,他现在的身份是,盛家疗养院的院长,同时,他还是疗养院的股东,并不是单纯的打工者。 当初盛长胜他们为什么要拉他入股? 或者说,他当初凭什么能和两个这么有戒备心的人的成为合作伙伴? 当初江沅怀疑有孕,下一秒盛长胜就得到了消息。当时接待他们的,就是这位院长的儿子。 除了这些人,这里面,是不是还有一些藏在深处,至今还不被他们知道的人? 虽然千头万绪,人物越来越多,盛时却有一种感觉,大戏大概快要接近高/潮,直逼尾声。 -- 在玩乐这方面,李松柏办事能力一流,下午他就将局组好,临近傍晚时,一帮人就各自出发,赶在晚饭前,浩浩荡荡地到达一家越野车俱车部。 俱乐部位于S市最边远的一个区,属于市里各个区里鄙视链的最底端,本来生意也就那样,除了一些真正的玩家,基本就靠着一帮无所事世的二代们强撑业绩,半死不活的,要不是这是老板的真爱,早就关门大吉。谁知道前面几天忽然出了望仙山那事,让本来就不好的生意雪上加霜,除了极少数几个热衷猎奇的人过来,简直门可罗雀。 李松柏这帮人一进来,俨然成里这里最大的客户。 都是平时爱在一起厮混的一帮人,当中有不少人见过江沅,此时忽然见到她跟在李松柏身后,不由惊讶。 几个好奇心重的,当即将李松柏拉到一边。 “她怎么在这儿?” 李松柏按照盛时的指示,有意暗示他正在追求江沅。 “沅沅为什么不能在?我组这个局就是为了她好不好?” 几人大惊,好半天缓过来。 “你在追她?” “她以前不是跟盛哥……” 李松柏面色一沉:“以前的事了,还不准人家再谈恋爱吗?我说,我这革命尚未成功,你们可千万别坏我好事。” 李松柏以前男女关系十分混乱,众人完全不认为他对江沅当了真。 “是看中人家长得漂亮了吧?不过我说,她可是傅衍行的女儿,玩腻了就丢可不行吧?” 另一人笑得轻浮:“盛哥不就是玩完了就丢。” 前面那人冷笑:“你记性也太差了吧,盛哥的自由可是拿命换的。我当时就还纳闷了,她胆子怎么这么肥,嚯,原来背后有人,才敢下那么狠的手。兄弟,你可想好了,这妞沾上手,想甩可不容易。” 刚才唱反调的也跟着附合了:“就是,漂亮的女人到处都是,没必要拿命去博。那一刀捅的,多狠啊。” 旁边另一人低低笑道:“你们不懂了吧,还是松柏精明啊,她是傅衍行的女儿,追到手多赚啊。”说着一抱拳,“李兄,失敬啊,没想到你是我们这帮人里目光最长远的人。” 还有一个人有点忧心忡忡的:“不过,她以前是盛哥的女人,都在一个圈子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松柏,你和盛哥以后还要不要见面了啊?” 李松柏听着他们嗡嗡嗡吵了半天,脑子里只有两个字。 放屁! 放你娘的狗屁,谁敢跟盛哥抢人? 不过,盛哥怎么还不来,当真要他来当护花使者? -- 盛时这会儿,正在陪盛长胜吃饭。 下午时他就接到对方的电话,让他晚上过去吃晚饭。 他大概已经猜到对方要说什么,也十分乐意走了这一趟。 童婉芝不在,就他们父子俩。 平时盛时就是一副败家子的模样,从没让盛长胜省过心,现在表面上已经撕破了脸,更没必要扮演父慈子孝,饭桌上的气氛十分之尴尬。 盛时吃了几口,就已经心不在焉。 “有事?” “嗯。他们找了个地方,叫我过去。” 这是真话,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已经将李松柏追求江沅,组局带她去玩的事捅给了盛时,还极力邀请他过去玩,想欣赏修罗场的那点小心思昭然若揭。 盛长胜停下筷子。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你有自己的想法,我再多说也是枉然。不过那天你自己也承认,我虽然骂你,也是真的关心你。盛时,你始终是我唯一的儿子,身上流着我的血,我再不好,我也希望你能好。今天你妈……婉芝说,她碰到江沅了,还说她看起来挺乖的,应该是个好女孩。还说李松柏好像正在追求她。” 一直到这时,盛时才有了一点明显的表情。 他将筷子“啪”一声扣到桌上,往椅背上一靠,不屑冷笑:“他也配?” 盛长胜面色微沉:“有什么配不配,江沅跟你又没关系了,李松柏就好这一口,想追不是正常的。” 盛时仍只是冷笑,不吭声。 看样子,盛长胜真正的目的马上就要揭晓了。 果然,盛长胜放下筷子,轻咳一声,清了下嗓子。 “盛时,你不管公司的事,可能还不知道,其实公司这些年,一直在走下坡路。我们盛家,根本没有表面上那么风光。” 盛时一脸事不关己的冷漠。 那还不是因为你是废物。 爷爷没骂错,舒子卿也有同感,盛长胜还真就是个没用的废物,和盛长生比差远了。昏招一个接一个,投资一个比一个能亏,竟然到现在还没有将盛氏败完,也就是得益于破船还有三千钉,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婉芝说,江沅今天亲口说过,她以前的确喜欢过你。她是傅衍行的女儿,听说还是最受宠的一个孩子,你们以前也有过一段……” 不等他说完,盛时就冷笑着打断他。 “你这是想卖儿求荣,让我去勾引江沅?” 盛长胜十分狼狈,尴尬地笑了笑:“不是,爸爸……” “行了。”盛时不耐烦的站起来,“不就是勾引个小姑娘吗,还是以前对我有过感情的,能有多费事?”无声地冷笑了几下,“他李松柏个癞□□也敢觊觎天鹅肉,都在一个圈子里,他这是存心打我的脸呢是吧?” 应该已经快到收网的时候了,就今天的事,以童婉芝的多疑,沅沅想再置身事外,已经不是很容易。 哪怕盛长胜不提,盛时其实已经打算好了,要借着“江沅曾经是他的人,李松柏敢打她主意就是削他面子”为由,紧贴江沅身边,非得“把她再追到手”。 事关江沅的安全,盛时谁都不信,只有贴身保护她,他才能真正安心。 盛时带着一脸势在必得,小菜一碟的张狂劲儿离开,留下盛长胜坐在桌边陷入了沉思。 这是,答应了? 竟然这么容易? 难道真叫婉芝说中了,这两人果然有猫腻。 -- 盛时提前通知他会过来,大家给他留了房,还特别有心机的将他放在江沅的另一边,和李松柏一左一右夹着江沅,摆明了要看好戏。 盛时轻装上阵,一个小行李箱拉在手中跟玩似的。 当时大家正准备去外面玩车,一大帮人挤在大厅里。李松柏正春风满面的跟在江沅身边显殷勤,忽然看到盛时,脸色明显不太好看。 “盛哥,你怎么也来了?” 盛时的脸在江沅脸上扫过,玩味的一笑:“有人请我,我不就来了。谁组的局啊,这种场合,竟然把我落下了?” 李松柏不吭声,脸色有点难看。 通知盛时的那人挤过来,笑容满面:“就是,少了盛哥,刚才的晚饭吃得都不香。盛哥,你来得正好,我们正准备出去玩车,你要是不需要休息,我们一起?” 盛时的目光又在江沅脸上溜了一圈,似笑非笑的:“这才几步路,还能累着我?我的体力有多好,你们能不知道,是吧,江小姐?” 卧槽,修罗场要开始了! 众人顿时来了精神,神色各异的等着江沅的回答。 江沅自见到盛时,就有点魂不守舍,只恨身边人太多,不能扑过去。 这会儿忽然被盛时点名,一时没反应过来,还在看着盛时发愣。 落在别人眼里,很自然的就成了是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老情人的意有所指。 盛时好像也不是真要江沅回答,就是想看她出糗,所以一直笑眯眯地看着她。 几秒后,江沅回过神,也不看盛时,一把拉住她身边女孩子的手。 “我们走吧。” 盛时也不以为杵,意味深长地瞅了李松柏一眼,面带微笑地目送江沅出门。 众人心照不宣的跟着笑了起来。 看来,盛哥果然是生气了。 不过的确是李松柏不厚道,这事做的太不给盛哥脸面了。 到了外面,真正玩起来,看八卦的人就少了很多。 盛时被好几个人围着,江沅想看他一眼都不敢,只能借着和李松柏说话时,飞快地偷瞟一下,偶尔和盛时的目光撞上,顿时心如小鹿乱撞,瞬间有种初恋的感觉。 其实就是初恋啊。 好几辆车从面前的赛道上呼啸而过。盛时忽然脸色一变,也不顾周围还围着好多人,快步走到江沅身边。 李松柏刚叫了一句“盛哥”,就被盛时一把推开。 “你过来!” 江沅一愣,还不明白怎么回事,只觉得腕上一紧,整个人已经被盛时拽着向前好几步。 众人面面相觑。 盛哥好好的,怎么就发飙了? 是被李松柏刺激了吗? 要不要去拦? 拦个屁!盛哥发火,谁敢拦? 江沅不知道盛时到底想干嘛,装作挣扎了几下,就“被迫”着被盛时拉到一台车的旁边,压到车身上。 四下无人,夜风吹在脸上,像温柔的手拂过。 江沅终于敢真正看盛时一眼。 “盛时……” “沅沅,”盛时的语气很急,“刚才那个女人是谁?”见江沅不明白,他又加了一句,“就刚才你拉着她出来,赛车时跑在第一位的那个。” 第52章 他活,她一定能活;她死…… 深市撞他车的那个人,撞完车后将那辆车丢在一个“天眼”监控不到的荒地里弃车逃了。 后来盛时找到了关于那辆车当天所有监控,反反复复看了很多遍,虽然一直没能找到这个人,却在一次闯红灯的视频里,发现那人做了一个不雅却挑衅意味十足的手势--竖中指。 那人戴着太阳镜,看不清脸面,但凭着脸仰起的角度,盛时感觉他是故意闯红灯,还留下这个挑衅的动作。 没错,视频里面的那个人,看起来是一个男人,只是身材比较纤细,个头也不算很高。 一直到刚才,那个那个女人在第一圈第一个冲过终点时,也隐隐地做了个竖中指的动作,盛时忽然想到,万一“他”是个女人呢?男装随便买,短发可以是戴发头套,对男人来说的个头不高和纤细,换成女人,已经是高挑的大长腿。 正好和刚才那个女人完全符合。 如果“他”真是“她”,她刚才那个动作,是习惯使然,还是根本冲着他这个曾经的“猎物”示威? 还有,她为什么会在沅沅身边? 巧合? 不,绝不可能是巧合! 江沅被盛时的严肃吓着了:“你是说……吴婷?” “她一直跟你们一起玩吗?” 江沅摇头:“没有,就上次才认识的。她好厉害的,赢了我们所有人。” 玩车的女人不多,这么厉害的更是少见,加上对方主动示好,这次在这里又意外遇上,江沅和其他人关系都不咋的,很自然和吴婷走得近些。 盛时更加确定,她是冲着江沅来的。 谁派来的,可想而知。 江沅也有点紧张:“盛时,她怎么了?坏人吗?” 心念一转,盛时将实话咽了下去。 “不是。我是吃醋,你刚才拉她的手了。” 江沅想笑,又怕别人看到,硬憋着,语气却是又娇又软:“女人的醋你也吃啊。” 当着所有人的面演戏,更有一种类似于偷情的刺激感。 盛时盯着江沅的眼睛,忍不住感叹:怎么有这么好看的眼睛,看一眼,人就陷进去了。 “沅沅,以前我们好像稀里糊涂就在一起了。”他笑,身体更紧地压着她,头低了几分,离她的脸更近了一些,“我还没有真正追求过你呢,我现在追你一次好不好?” 江沅一头雾水:“……可是我喜欢你呀,不用追的。”接吻和上床还是她主动的呢。 盛时的脸离她又近了一些,马上就能接吻的架式。 “让我追一次,什么时候答应随便你。沅沅,我现在想吻你,等下你记得扇我一耳光。” 江沅想都不想拒绝了:“不要,我不打你。” 盛时的嘴唇贴上她的之前,只轻轻的说了一个字。 “乖。” 听不清他俩说了什么,可是盛时压着江沅亲吻众人却是看得清清楚楚的。 李松柏脸都僵了,眼看着要冲上前去,被人一左一右紧紧拉住。 “冷静点,天涯何处无芳草。” “对对对,女人有的是,你没必要跟盛哥起冲突。” “松柏,这事是你做得不厚道,你追江沅,要真追到手,以后跟盛哥见面,大家多尴尬啊不是?” 李松柏“挣扎”了两下,好像是被众人劝住,冷静下来。 那一头,呼啸的车流声中,江沅扇了盛时一个耳光。 盛时捂住一边脸,笑了起来。 江沅是真不舍得打他,最后还是他假装要掀她裙子,把她逼急了,才轻轻地“摸”了下他的脸。 比赛已经结束,吴婷大步走在最前面。她个高腿长,走路带风,略长的短发被风吹向脑后,很是英姿飒爽。 江沅好像受了巨大的委屈,一路小跑着往她那边冲去。 刚刚,在她“逃跑”之前,盛时告诉她,可以跟吴婷玩,但是除了李松柏,这里任何一个人都不要相信,不要说任何心里话。 吴婷在半路上迎上江沅,眼见得她好像快要哭了,不由往盛时那边瞟了一眼。 盛时还捂着半边脸,脸上挂着笑,笑得很是嚣张,目空一切又势在必得。 吴婷的眸光一冷,收回目光看向江沅时,却瞬间带上了笑意。 她抱住江沅,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后背:“没事了,不怕。” -- 盛时“强吻”江沅的事,迅速在众人之间秘密流传开,李松柏不战而败已经十分明显,就是盛时到底怎么想的,却把这帮人弄糊涂了。 比赛完之后,众人一起回到俱乐部里面喝酒聊天。 江沅不在,她还因为刚才的事不开心,不下来也很正常。 吴婷在房间里陪她。 她也听说了刚才的事,安慰了江沅几句后,忽然问:“沅沅,你还爱盛时吗?” 江沅坐在沙发上,眼神呆滞,点头又摇头。 “以前,真的……可是,他不喜欢我……现在……” 吴婷却听懂了,笑着走到她身边,很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发。 “男人都不值得信赖,只有女人才会真正心疼女人。沅沅,不用为这个贱男人伤心。” 江沅弯着脖颈,垂着头,点头。 “嗯。” 吴婷侧坐到沙发扶手上,揽过江沅的肩,让她靠到自己怀中。 “没事,我陪着你。其实女人才更知道女人想要的是什么,怎么样让对方快乐。沅沅,你长着一张特别让人想保护你的脸。” 她单手托起江沅的脸,大拇指若有似无的擦过她的嘴唇。 “笑一笑,忘掉这些不愉快,再洗个澡,睡一觉,什么都好了,嗯。” 江沅忽然就觉得哪里不对,全身汗毛都竖起来。 -- 楼下,李松柏坐在最角落,明显和被众人围在中间的盛时格格不入,好像是要“势不两立”。 有人过来悄悄劝他,说“都是兄弟,没必要为了一个女人置气”,又说“话说回来,人是盛哥玩过的,你再追,不是削盛哥面子吗,你还不应该主动认个错”。 李松柏犹豫了片刻,端着一杯酒走了过来。 “盛哥,有些话不用明说,就一句,我们以后,不是,是永远,我们永远都是好兄弟。” 他一仰脖,将杯中酒一口闷掉,冲着盛时扬了扬空了的酒杯。 盛时翘着腿靠在沙发上,心中暗自感叹李松柏好演技,他疑心重,很难信任人,没想到误打误撞,让这个傻子引为知己,帮了他不少的忙。 盛时现在再看李松柏,倒真了有了那么一丁点的感情。 他懒洋洋的端起酒杯,似笑非笑地冲着李松柏晃了晃,也一口喝光。 众人一阵鼓掌叫好,恭喜两人重归于好。 李松柏被推到盛时身边坐下,盛时十分大度的拍了拍他的肩。 这个动作,让气氛瞬间活跃起来。众人一水儿的恭维盛时大度,念兄弟情,又夸李松柏深明大义,迷途知返。 三杯酒下肚,有人借着酒劲儿凑到盛时身边,大着舌头:“盛哥,你到底怎么想的啊,兄弟们都糊涂了,两个yuanyuan,到底哪个才是嫂子?” 有人附合,笑着:“就是啊,盛哥,你以前不是特喜欢媛媛……我是说姜夕媛吗?现在这是真不喜欢了,我们看着你对她挺冷淡的,你到底怎么想的?给兄弟们一个明示,免得我们无意中把真嫂子给得罪了。” 盛时手中点着一支烟,慢慢抽了一口,夹着烟,低下头,沉默良久,低低的说了三个字。 “想续约。” 啥? 续约? 续啥约? 众人更糊涂了。 最前面那个醉鬼好像脖子撑不住脑袋,摇头晃脑的:“盛哥,续啥约啊?你就说你到底咋想的不就得了。我们可不想以后嫂子给你吹枕头风,给我们上眼药水儿。” 盛时抬头,斜睨了他一眼:“喝傻了吧,这不是挺明显的吗?都当着你们的面亲了,你说我想干什么?别人的老婆能乱亲吗?” 这是,想跟江沅再续前缘? 众人一片叫苦,悔不当初。 江沅他们这帮人可没少得罪啊,可是谁能想到盛哥把个替身玩成了真爱。 盛时好像也是愁眉不展,叩了几下桌面:“你们别光顾着后悔啊,再论后悔,能悔得过我吗?你们就不能赶紧的帮我想想办法,怎么挽回你们嫂子啊?” 这是,要给他们戴罪立功的机会啊。 这帮人立即七嘴八舌,各种出谋划策。 盛时笑眯眯的听着,脑中却想着楼上的某人。 他已经将吴婷的相片发给了章迟早和他自己的人,希望能快一点找到关于她的资料。 当然,他相信,这个时候,盛长胜那边已经收到他“爱上江沅,打算重修旧好”的消息。 他们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反正他们从来没打消过怀疑沅沅的念头,要不然也吴婷也不会在这里。 现在他就摆明了车马,正大光明留在沅沅身边。 他活,她一定能活;她死,得先踏过他的尸体。 就这样。 -- 盛时得到江沅的通知,去敲她的门时,门里面,江沅像一只受了惊的小免子。 盛时好像没看到背后缀的那几道目光,一脸纨绔相的踱进去,反手砰一下关上门。 “怎么了?” 江沅早已经紧紧抱住他。 “我觉得吴婷……她……她不对劲儿。” 盛时心中一凛:“怎么不对劲?” “她……她对我说了些很奇怪的话。” 江沅把那些话重复了一遍,盛时听完,忽地笑了。 “看来我还真得吃醋了,我家沅沅连女人都能吸引。” 江沅没经过这个阵仗,是真吓到了,见盛时笑,顿时不乐意了。她气乎乎的扭着身体,想要挣开他,却被盛时抱得更紧。 刚仰起头,嘴唇就被堵住。 江沅的挣扎越来越弱,渐渐的,手不自觉缠上盛时的腰。 “你还笑,我都吓死了。” “那就离她远一点,反正以后我都会在你身边。” “可以了吗?”江沅双眼放光,小眉头却皱了起来。 盛时笑着点头:“没事,反正都这样了。只有把你放在我身边,我才最放心。” 所以,以后他们不用偷偷摸摸,可以光明正大了? 太好了! 江沅喜不自胜,正想亲一下盛时,盛时忽然松开她,随手拿起房间里的东西就砸。 江沅一下子懵掉了。 “盛时,你……”后面的话,被盛时堵在口腔里。他边亲她,边将她往床那边带,脚下还不时踢到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乒乒乓乓乱响。 被盛时压到床上时,江沅是真吓到了,急促的叫了一声盛时的名字。 房间的门边,贴着门偷听的几个人傻了眼。 盛哥这是……在用强? 不过好像,的确是盛哥的风格。 就是这么做,真不会出什么岔子吗? 没一会儿,里面安静下来,又过了一会儿,忽然听到女人短促的“啊”了一声。 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忽然一起笑了。 都是风月场所的老手,太明白这种声音意味着什么。 看样子,这根本是半推半就,你情我愿? 果然还是盛哥厉害啊。 “强奸”变“和奸”,盛时理所应当地留在江沅房间里过夜。 江沅没想到这么快就可以正大光明和盛时在一起,疲惫中带着满足,很快缩在盛时怀里沉沉睡了过去。 盛时这时才抽空看了下信息。 章迟早:你确定她是深市那个撞你的人? 盛时回了一句:几乎可以百分百确定。顺便,再多提供一条线索,她很憎恨男人,可能以前受过这方面的创伤。 章迟早好像一直在等他的消息,立即打了电话过来。 “怎么判断的?” 盛时如实相告。 章迟早噗嗤一声笑:“盛太太魅力不小啊。” 盛时也笑,却笑得阴险无比:“你也想要这种魅力,要不要我给你安排几个人让你感受一下?” 打完嘴炮,言归正传。 章迟早:“我已经安排人把相片和视频上的人做比对,相信很快就有结果。对了,之前机械厂那事,你说是我想法走进了误区,我琢磨了半天,感觉你说的对。现在我们基本上可以确定,关于望仙山挖出的这些受害者,她们生前应该都在某个地方呆过。我之前一直执着于找到这个地方,其实也可以换个思路,就是为什么他们要把人抛到望仙山?那里平时没有人,不容易被发现是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原因,或者说是满足的条件,应该是便利。” 毕竟带着尸体翻山越岭长途跋涉风险太大,所以把人扔到望仙山,必须得人不知鬼不觉。找到这条运输渠道,大概也就知道了罪恶的“源头”在哪里。 盛时:“孺子可教。” “滚。” 盛时麻利的滚了,打算抱着未来的盛太太美滋滋的睡觉。 想了想,又捉住江沅的手,如之前一样,在颈上抓了一条浅浅的血痕。 江沅被惊醒,一看到他脖子,吓得睡意全无。 盛时轻轻地嘘了一下,给她讲解了一下剧情:“这样的啊,沅沅,我看不惯李松柏打你的主意,特地跑过来想把你抢过来,你开始还想反抗,挠了我一爪子。” 这剧情有点熟悉,江沅有点无语。 “以前不是演过了吗?你干嘛又抓你自己。”还好没抓脸。 盛时笑,亲了下她的嘴唇:“结局不一样啊。上次你捅了我一刀,这一次你相信了我的甜言蜜语,以为我是真的爱上你了,就半推半就,床头吵架床尾和,跟我一炮泯恩仇了。” 江沅:…… -- 第二天起床后,盛时光明正大的揽着江沅的腰,从江沅的房间里走出来。 一时间“盛哥”和“嫂子”的声音此起彼伏,江沅好像被羞到,一直微垂着头依在盛时怀里。 因为低着头,她没能像盛时那样,从人群中捕捉到那道不一样的目光。 来自吴婷的,冰冷中带着怨恨和恶毒的目光。 第53章 江沅是我的 夏日多雨,吃午饭时天就阴了下来,等吃完饭,几声炸雷过后,雨倾盆而下。 一群纨绔们在一起,无论何时也不会闲着,多得是打发时间的方法。有人去雨里找刺激,有人去打台球,有人爱打麻将,可惜人不够,三缺一,正到处找人凑台子,最后求到盛时这里。 盛时微倾斜身体,凑近江沅:“困吗?” 江沅摇头。昨晚有盛时在身边,她睡得很好,现在并不是很困。 盛时捏了捏她的手:“那我陪他们玩一会儿。” 这不是江沅第一次看盛时打麻将,以前她还在他身边时,就经常陪坐,偶尔端茶递水,喂个水果什么的。 现在江沅还是乖乖的坐在盛时身边,聚精会神的瞅着盛时的牌面,十分入神。 盛时其实对打麻将没多大兴趣,只是作为一个整天不务正业,游手好闲的“败家子”,连国粹都不会,实在说不过去。哪怕没兴趣,以前他偶尔也会陪着这帮人玩几圈。 眼见得江沅看得专注,黑明分明的眼睛骨溜溜的,盛时觉得有趣,于是偏过头,笑着问了句:“会打吗?要不要试试?” 那三人立即一起邀请。 “是啊,嫂子要不也试试。这个很容易上手的,一学就会。” “还没看过嫂子打麻将呢。肯定跟盛哥一样是高手。” “盛哥我们先说好,你可不准作弊,给嫂子打暗号啊。” 别说,江沅其实还真的想试试。 她喜欢学东西,以前看着盛时打时,早就摸清了规则,甚至还学会了记牌猜牌。很多时候,她都能看得出盛时为什么要这么布局,还猜得出他要的牌后面还有几张。 “试试?”盛时又问了一遍。 江沅抿唇笑,没点头,但明显心动。 盛时笑着伸出手,一把将她拉到腿上,从背后搂住她的腰,下巴搁在她的肩上,语气十分亲昵。 “那你代我打两圈吧。” 江沅贴着盛时的半边身体都麻了,倒也没半点忸怩,很爽快的:“好啊。” 新手上路,江沅的速度的确要比那三人慢一些,不过并不慌乱,抓牌码牌打牌都做得有条不紊。 同时,她还要记着那三家打了什么牌,手中可能要糊什么。 一圈下来,江沅开始能跟上那三人的速度,两圈下来,江沅已经小有斩获。她倒并没有因此沾沾自喜,只嘴角稍微翘起,透露出内心的喜悦。 真好玩。 从头至尾,盛时没有出声干预过一次,只专心坐一个沉默的人肉靠垫。 他算是看出来了,江沅压根儿已经忘了是坐在他怀里,那种专注的劲头,简直就像是在参加赌王争霸赛,还是一定要问鼎的那种。 三圈打完,江沅面前已经堆了小小一堆筹码。 那三人或多或少都输了一些,江沅一个人统杀。 盛时握住她的双手,拢在手心里,十分自然地亲了下她的脸颊:“玩好了吗,宝贝?我的腿可都麻了。” 江沅咯咯笑,立即从他的身上跳开,又乖乖的坐回自己的那张椅子内,只眼睛还盯着台面,明显意犹未尽。 盛时腿麻得不能动,靠在椅背上:“丢不丢人啊你们,沅沅第一次玩,你们就输得这么难看。我说,可千万别说你们是让着嫂子啊。” 那三人一起摇头,连声说没有,直夸是嫂子厉害,输得心服口服。 江沅也没有要谦虚两句的意思,只看着盛时,一双眼里全是笑意和小得意。 盛时笑着把筹码推到桌子中间:“这些就算是嫂子给你们的改口费。我先上去休息一会儿,晚饭时叫我。” 三人又一起说好。 腿的麻劲儿缓了过来,盛时牵着江沅手,带着她上楼。 江沅到现在嘴角还是翘的。 “这么开心?” “嗯。” “喜欢玩这个?” “嗯。” “以前怎么没提过?” 江沅噘起嘴唇:“你又没提。” 那段时光里的冷落和视而不见,都是他的刻意为之。虽然是假的,出发点也是好的,沅沅的痛苦却是真的。 盛时默了默,低头亲了下江沅的额头。“以后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都可以直接告诉我。我也不是什么时候都能猜得到,你直接说,不要把什么都放在心里。” 江沅又笑了:“好啊。” 盛时钳着她的下巴扭她的脸:“看路,不要一直看我。” 江沅咯咯笑,小孩子赌气一般:“就要看就要看……啊!” 盛时稳稳地将她打横抱在怀里:“行了,可以放心看,随便看了。” 江沅双手搂着他的脖子,笑得像个小傻子:“好啊。” 盛时说要休息,回到房间里,将江沅放到床上,却并没有顺势跟着躺下。 房间的窗帘是拉开的,雨还在下,极目望去,望仙山在雨雾里成了一个隐隐约约的黑影。 他靠在窗边,看着被一层薄纱笼罩的望仙山,打开手机里的地图。 望仙山,机械厂。 假如章迟早的感觉是对的,这两者之间的联系点,到底在哪里? 后面警方又找到两名受害人,所以现在共有十四人遇害。这个数字,足以让警方将此定性为重大恶性案件,但是在盛时的观念里,时间拉长到十年之后,根本算不上什么。 当然,这种想法不能让黄局或者章迟早知道。 江沅从床上爬下来,光着脚走到他身后,从背后抱住盛时。 “你在干嘛?” 盛时思路被打断,扭过头,亲了下江沅的脸。 “不睡了?” “不困。盛时,你看地图干嘛?你要出门吗?” 盛时笑:“不是,是在找犯罪现场。” 江沅陡地瞪大了眼睛,下一秒,又眯着眼睛笑:“那你肯定能找到,你这么厉害。” 盛时被逗笑了,揪了下她的小鼻头:“沅沅,盲目的个人崇拜要不得啊。” 江沅脸贴上他的后背,把他抱得更紧,理直气壮的撒娇:“就要,就要,我崇拜我的,又不强迫其他人。” 好像……也有道理。 盛时转过身,抱住他的这个“头号脑残粉”:“什么都有兴趣,要不要一起来找找?” 江沅可开心了,答得那叫一个爽快:“好啊。” 江沅做事十分专注,盛时跟她大致讲了一下思路以后,她抱着手机就没有抬过头。 盛时靠在窗边,从背后搂着她江沅。外面有汽车驶近的声音,夹着雨声传进窗口,不一会儿,后院的停车场里先后驶入好几辆车。 是那帮冒雨求刺激的人回来了。 吴婷最后一个下车,黑T黑裤,戴着鸭舌帽,快要走出盛时的视线范围时,她忽然抬起头。 两人一上一下,目光撞到了一处。 鸭舌帽下,吴婷的嘴角一点点勾起,她并没有急着避雨,而是冲着盛时缓缓地比了下中指。 盛时笑了笑,将嘴唇贴到江沅的发顶,做了个亲吻的姿势,无声地用口型告诉吴婷。 江沅是我的。 江沅对这一切毫无所觉,又在手机上划了几下,她沮丧地抬起头。 “找不出来啊,盛时,这两个地方中间,我怎么都找不到没有人的小路。不管怎么走,都要经过很多人的地方。” “那就算了。” 江沅有点不开心,想了想,问:“是死了很多人吗?” “十四个。” “今年?”江沅十分惊讶,“那是好多,难怪网上传得那么吓人。” “不是,是将近十年十四个。” “啊?”江沅眨了眨眼睛:“那也不是很多啊,一年才一个多一点点。”她不解的看着盛时,“一年有三百六十五天呢,就算是走大路,也不是很容易被人发现的,对吧?你干嘛非要找没什么人走的小路?” 盛时愣住了。 在他和章迟早或者很多人看来,既然是做这种违法的事,当然是越隐蔽越好,大路上可能会遇到交警查车,或者其他突发状况,如果要运送尸体,当然不能走这些地方。 但是,一年如果只运送一次呢? 只要稍微细心一点,事先计划好,甚至都不用特别安排,只要将时间放到深夜,可能就能规避百分之九十九的风险。 毕竟贩卖人口要的不是一锤子买卖,把人弄死当然不是生财之道,这一点从近十年只有十四个死者这一点就可以看出。所以这些死者的死,应该只是意外,比如孙柔,她的死,可能是虐待狂的失手。 望仙山只不过是一个处理意外的地方。 不过这样一来,要搜索的范围就大了,已经不能再局限于机械厂附近。 盛时有点头疼,一团迷雾中好不容易找到一点突破口,却忽然发现只是一条死胡同。 他在心里再次将那些人物关系梳理了一遍。 整理到姜夕媛是放在盛长胜这边的人质时,盛时愣了一下。 不对。 如果姜夕媛是人质的话,为什么前几年,她可以在国外长住? 他不想应付她,的确是故意想方设法哄着她去陪前男友,可是以童婉芝的多疑,为什么没有反对? 她是确信姜夕媛不会跑,还是确信姜夕媛跑不掉? 盛时从江沅手中拿过手机,急忙给章迟早打了个电话。 “你说机械厂那块地被谁拿到了?华丰地产是不是?” 章迟早:“是。八年前就拿到地了,策划筹备项目花了两三年,刚要准备动工,结果王义信投资失误,公司差点儿破产,项目被搁置了三四年,去年年尾才有了新消息,今年四月尾好像才敲定新的项目。不过华丰和你家公司好像没有生意上的往来,王义信好像和盛长胜也没什么私交。” 王义信的确和盛长胜没有什么私交,可是他的儿子王世凯,却是姜夕媛的前男友。 “马上查一下华丰,王义信,还有王世凯,最好联合经侦那边一起。盛长胜和童长婉芝不可能只是个光杆司令,他们下面肯定要有人帮他们做事,必要时帮着背锅。” 章迟早说了句“好”,马上又跟着骂了句“我艹,盛时,你要再给我安排点事,我可以直接升天了你信吗?” 盛时说“我信,我很同情你”,然后毫不留情的挂了电话。 收起手机,看到江沅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怎么了?” 江沅笑了笑,忽然低下头,钻进他怀里。 盛时刚要捉了她下巴来亲,手机忽然响起来。 “帅哥,两件事。”女人的声音从里面传过来,“第一件,我们终于找到五姨太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他承认他的腿是五姨太下的手。录音我等一下发给你。” 这是一个好消息,马上要和傅衍行见面,有了这个录音,更容易说服他。 “第二件,五姨太来我们这边了。以赵荷的身份来的。” 这个盛时倒没太多反应。五姨太过来这边很正常,黄局已经和上面通过气,为了不打草惊蛇,五姨太以赵荷身份过来时,会给她行方便之门。 “不过,有一点很奇怪。”女人说,“她过来偷偷见的人,不是盛长胜,而是华丰的王义信。他们怎么会有联系?” 第54章 这当中,到底少了哪一环…… 录音里,五姨太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将自己人生的不如意完全归于被废的那只腿,整条录音一小半在诉苦,一大半在诅咒五姨太,最后还表达了他最强烈的愿望:希望五姨太死无葬身之地。 盛时听完,没有激起一点同情,倒是此人骂人词汇量太过丰富,十分惹人发笑。 江沅在一边安安静静的听完,沉思了一会儿,在盛时以为她要发表什么见解时,江沅说的却是:“盛时,他好会骂人啊。” 盛时一脸戒备:“你该不会这个都想学吧?” 江沅愣怔了一下,哈哈大笑着扑过来,搂着盛时的腰:“是啊是啊,我学会了,你欺负我时我就可以骂你了。” 盛时:…… 江沅对案情的发展并不关心,即使到了现在,除了仅有的那几个她在意的人,她对其他人的生死都表现得比较冷漠。 现在,她比较关心的是,傅衍行的安全。 “我爸爸真的不会有事吗?” 盛时摇头:“暂时肯定不会。五姨太来了这边。” “她来干嘛?” 盛时猜想,望仙山的事,应该是让他们十分惴惴不安,才促使五姨太趁着傅衍行出门在外时跑这一趟。至于她没有直见和盛长胜接触,而是跑去见王义信,到底是盛长胜的授意,还是那两人另有勾当? 或许,这个利益联盟的关系,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 现在这些事,有太多未知的地方等着去解开。 看似好像一团乱麻,让人理不清头绪,不过盛时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只需要某个契机,所有问题都会迎刃而解,找到答案。 当务之急,是和傅衍行的见面。 傅衍行过来时是晚饭过后,他在四个保镖的陪同下来到俱乐部。 江沅背后很关心他的安危,真见着人,反倒如平时一样拘谨。 盛时“刚刚追回江沅”,到这位未来的岳父面前献殷勤显得很是理所当然。 虽然事实上,他们谈论的是五姨太。 傅衍行听完盛时的猜测,又听完录音后,好半天都未发一言。 江沅紧贴着盛时,一脸的紧张。既害怕爸爸不信骂盛时别有用心,又担心爸爸相信会伤心。 盛时无声地揽住她的肩,捏了捏她的肩头。 江沅心中的那些忐忑,忽然就消失不见。 “伯父,有个私人问题想问一下您,那个赵荷,也就是五姨太的姐姐,是不是向您示过好。或者直白一点问,就是她有没有勾引过您?” 的确是一个非常私人的问题。 傅衍行未表现任何的难堪,神色极其平静。 “我想,应该是有的。” 赵荷还是傅衍行在五姨太的请求下想办法弄到H市的,过来后就安置在五姨太那边陪她。开始时一切正常,后来,傅衍行每次过去,都感觉赵荷对他表现得过于殷勤。 这种殷勤不像是对有钱亲戚的讨好,反而更像是女人对男人的献媚。 “不过我当时已经爱上了沅沅母亲,正在想方设法追回她,没心思搭理其他人。只是碍于她是老五的姐姐,故意假装看不懂,从来没有回应过。倒是老五,可能是出于女人的直觉,她自己发现了,然后将她姐姐赶走。” 盛时:“你没有关心过赵荷的动向?” 傅衍行摇头。 “她只不过是老五的姐姐,老五容不下她,那就让她走好了。” 有没有赵荷这个人,对他的生活毫无影响。 也正因为这样,没有人发现真正的赵荷可能已经不在了。 “那五姨太呢?”盛时问,“您不关心她姐姐很正常,可是五姨太这些年做了这么多事,您都丝毫没有察觉。外界传言,您一直十分宠爱她。” 傅衍行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 “这是个误会,后面这些年的空档,其实是因为沅沅母亲。” 和江渔纠缠了那么多年,无论他怎么表明心迹,江渔都固执的不信,恨他怕他。傅衍行也是人,这些事始终影响到了他的心情,加上有公司要打理,女人又多,他在家里也算得上是雨露均沾,能分给五姨太的注意力着实不多。 至于外界传言的“最喜欢带着五姨太外出”,不过是因为她毕竟最年轻漂亮,形象上最符合,而且善于社交。 “不过那一年,就是沅沅冲动跳楼那一次,我差点儿将老五赶出去。” 这一次,是江沅急着问问题了。 “为什么?我跳楼你们为什么要吵架?” 盛时却飞快找到了答案。 “是她告的密?” 五姨太是告密者?所以是她一直在暗中观察陈齐?甚至最后对陈齐下手的人,也有可能是她? 盛时没说五姨太告得什么密,傅衍行却立即点了点头。 “没错,是她将沅沅不听话的事告诉了沅沅母亲。沅沅冲动跳楼,将她母亲吓坏了。” 傅衍行从江渔的话中猜到告密的人是五姨太。等江沅脱离危险期,傅衍行回到H市后,对五姨太发了很大一次火,当即要跟她分手,赶她出H市。 五姨太的巧言令色其实并没有打动傅衍行,最后还是三个孩子让他心软。 之后傅衍行对五姨太更冷淡不少,直到江渔过世,他碰到了简直和年轻时候的江渔一模一样的六姨太。 他禁锢江渔,江渔束缚江沅,达到了一种微妙的平衡。江沅跳楼,吓坏了江渔,给了江沅自由。平衡被打破,江渔感觉人生无望,选择了自杀。 这一点傅衍行早已经意识到,只是不敢承认,所以上次江沅点破,他又怒又怕。 愤怒自己逼死了江渔,害怕江沅觉得自己是帮凶。 其实她没有错,错的是他。 长久的沉默过后,盛时问了最后一个问题:“您相信我刚才的话吗?” 傅衍行思忖良久,没有回答,反而问题了另一个问题。 “她是怎么想到要做这些事的?在钱财上,我从来没有亏过她,她为什么还要为了这些冒险?” 五姨太跟在他身边二十年,虽然没有爱,也是他孩子的母亲,曾经和他极其亲密的人,他并不希望看到她走错路。 这是一个好问题。 傅家五姨太虽然名声不太好听,又需要和其他女人共享男人的爱,但是在生活上,却是绝对的富足,五姨太为什么要这么想不开,做这些违法的事? 但是不管五姨太做这些事的初始动机是什么,反正盛时不打算将江沅放到傅衍行那边去。 傅衍行拧着眉头看向江沅。 江沅一把抱住盛时的手臂:“爸爸,我不去你那边,我死都要和盛时死在一块儿。” 傅衍行脸色很不好看,沉默了许久,还是无声点了点头。 “你照顾好沅沅。” 盛时:“我会的。我保证。” 傅衍行又沉默了片刻,抬手摸了摸江沅的头,好像想说点什么,最后却沉默着离开。 在他将要打开门的一瞬间,盛时叫住他。 “伯父,注意安全。” 傅衍行很平静地点头:“你照顾好沅沅就行了,我的安全,不用操心。” -- 回程那天,江沅没有看到吴婷,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离开的。 虽然没发现吴婷对盛时的敌意,但只是她那晚的表现,江沅就开始惧怕这个人,看不到反而觉得轻松,如释重负。 不过才出门几天,再回到家里,却恍如隔世。 大概是因为她出门时是一个人,这次回来,却多了一个“保镖”。 反正已经光明正大在一起了,盛时自然毫不客气的住到江沅这里。 他对房间的整洁度一如继往的挑剔,回来后就开始收拾房间,江沅背着手亦步亦趋地跟在盛时后面,不帮忙就是贡献了最大的助力。 收拾好房间,盛时看了下时间,一把拉过一直“游手好闲”,偶尔捣蛋添乱的人,用力亲了一口。 “先休息一下,等会儿我们去买菜。” “咦?” “咦什么?不买菜我们晚上吃什么?你自己看看你冰箱里面,什么都没有?” 江沅不服气的嘟起嘴唇。 明明很丰富啊,水饺汤圆包子,还有米酒,鸡蛋。 不过和盛时一起逛街买菜做饭…… 光是想想,江沅已经开始激动不已。 下午五点,太阳还没有落山,两人一起出门去超市。 刚坐进车里,盛时的手机响。 章迟早在那边刚一开口就爆了个粗口。 “我艹你大爷,盛时,这几天我都快累嗝屁了。” 盛时一脸淡定地替江沅系上安全带,还顺便讨了点报酬,在她脸上亲了一口:“我大爷死了快三十年了,章警官你口味有点重啊。” 章迟早:“……滚蛋!老子不跟你扯这些乱七八糟的了,说正事。吴婷的资料我这边终于查到了一点眉目。你还记不记得当初撞死你爷爷的那个大货车司机,当时我们不是怀疑,害死他女儿的那个畜牲,死在帮派内斗里面,是以命换命。杀死那个畜牲的小混混,名叫苏玉醒,前不久才出狱,下落不明,而他有一个妹妹,叫苏玉婷。” 章迟早最开始是说关于吴婷的事,现在忽然出现一个“苏玉婷”,盛时极其敏锐的感觉到两者这间的联系。 “吴婷就是苏玉婷?” “没错。她改过名字,不过我们找到了他们兄妹俩以前的相片,苏玉婷长大后和小时候还没怎么变。对了,你不是说吴婷,就是苏玉婷,她应该被男人伤害过吗,还真叫你说着了,我们查到,她以前被一个男人性侵虐待过,当时苏玉婷才十二岁。后来是有个好心人报警,在当地的公安系统里留下了档案。可惜,因为证据不足,那个男人被无罪释放,反倒是苏玉婷被传是个雏鸡,想玩仙人跳结果玩脱了。苏玉醒肯以命换命,帮着货车司机报仇,有一部分原因,应该就是因为他妹妹也曾经有过同样的遭遇,而作为哥哥,他和那个货车司机一样,没办法亲手给妹妹报仇。” 难怪,吴婷那么仇视男人。 她也不相信法律,闯红灯时竖中指,很明显是一种对律法的挑衅。 “对了,你知道当年被怀疑性侵苏玉婷的那个男人是谁吗?” 听这语气,应该是个熟人。 盛时调侃道:“你千万别告诉我,这个人是盛长胜啊。” 章迟早:“那倒不是。不过还真可能和他们有点关系。舒子卿不是跟你说过,害得她流产的那个护士,被一个失去理智的病人家属割喉吗,那个精神病家属,就是曾经被告性侵苏玉婷的男人。” 所以,这个男人,是那个“C”? 不,按照逻辑,这个男人应该是“C”下手的对象才对。 这当中,到底少了哪一环? 第55章 盛时,你要做爸爸了。…… 那个护士被灭口,是意料之中的事,可是安排来割她喉咙的为什么会是那个精神病家属? 盛时记得他发疯的原因是因为家人去世,难道说这当中也有隐情? 章迟早:“不是,就是很正常的事,他老婆生孩子时羊水栓塞,没救过来。这个其实属于突发情况,能救回来的,才是少数。不过可能连孩子都一起没了,才没办法接受,觉得是接生的医生护士们不作为。” 盛时当即觉得这里面逻辑不太对。 “你前面说,他是性侵吴婷的嫌疑人,当时吴婷才十二岁,我记得舒子卿说过,护士被杀离现在已经有十多年了。吴婷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这样,这样算起来,当时离吴婷被性侵的时间并不长对不对?” 章迟早肯定了盛时的说法。 “是的,吕为中杀人跟吕为中被怀疑性侵苏玉婷的时间,没超过一年,好像也就大半年……对,只有七个月。” “也就是说,他老婆怀着孕,他在外面强/奸不满十四岁的小姑娘,你觉得这样的人,会爱老婆爱没有见过面的孩子爱到发疯杀人吗?” 章迟早语塞,停了一会儿,他说:“只是嫌疑人,后面还证明了无罪。至于爱不爱老婆和孩子,这个也不好直接下判断。” 虽然知道所有情况上,他个人感情上也倾向吕为中是真的犯了罪,但是他们办案讲究证据。 吕为中就是S市人,本来是一家小公司的老板,还是一个民间公益慈善机构的负责人。当初去苏玉婷那边,打的就是给家境贫困的孩子扶贫送温暖的幌子。 苏玉婷发育得比较早,个头长得比较快,脸蛋也非常漂亮,被吕为中看中,叫到了酒店里,折磨了一整晚。 苏玉醒是个小混混,平时不太着家,苏玉婷毕竟才十二岁,碰到这种情况,根本不知道怎么办,回来后就缩在家里不敢出来。 还是她邻居是个细心的人,发觉到不对劲,带着她去报了警。 吕为中承认苏玉婷当晚的确到酒店找过他,还说小姑娘说感激他,的确有投怀送抱的意思,被他严辞拒绝了。 他还说,因为怎么也赶不走这个小姑娘,他当时气头上,的确说了一些语气很重的话,可能因此惹了苏玉婷记恨。 后来他见赶不走苏玉婷,干脆自己离开酒店,约了当地负责接待的两个老师喝酒,打麻将打了个通宵。 至于他走后,苏玉婷到底在酒店里做了什么,他是真不知道。 他一早回酒店时,苏玉婷已经走了,还是警方忽然出现在他面前,他才知道自己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酒店监控也拍到吕为中离开的身影。 苏玉婷洗过澡,虽然身体检查显示有发生过性行为,但是无法证明是吕为中做的。反倒是吕为中这边有人证物证,最后吕为中无罪释放。 苏玉婷这边,因为长得成熟,又有个小混混哥哥,很快就有了很多不好的传言。 跟苏玉醒一起混的兄弟有几个现在转了正行,据他们说,当时苏玉婷承受不住打击,整个人都快疯了,什么人都不敢见,声音大一点就吓得发抖。 苏玉醒虽然是个小混混,却真心疼这个妹妹,他曾经千里迢迢跑来S市,想给苏玉婷报仇,结果不但没能近吕为中的身,反倒让他叫的人给打了一顿。 苏玉醒也是个狠角色,一直不肯死心,就呆在吕为中周围,伺机报复,结果有一天,他忽然一言不发的回去了。 然后,帮派内斗,他失手杀死了帮派老大,被关到号子里。 苏玉醒蹲监狱之后,苏玉婷就不见了,他们几个兄弟也有找过,怎么都找不到,也就作了罢。 倒是有一天,他们从新闻里看到那个吕为中医闹,杀了一个护士。 现在,苏玉醒出狱后不见踪影,而苏玉婷变成了仇视男人,藐视法律,爱玩车,有点疯,曾经差点儿撞死盛时的吴婷。 “那吕为中呢?”盛时问,“还在坐牢?” “没有。”章迟早叹了口气,“他失踪了。” 吕为中被证实精神有问题,进了精神病院,逃过了法律的制裁。不过几年前,精神病院失火,火扑灭后,就发现吕为中失踪了,一直到现在都不见踪影。 盛时再次想到了吴婷。 很明显,这个人的心理已经扭曲。假如她真的是在替盛长胜办事的话,她会任由祸害过自己的人逍遥法外吗? 况且这也达不成“以命换命”那个闭环。 吕为中的失踪,是他自己趁乱逃走,还是那场火根本就另有蹊跷? -- 为了练厨艺,江沅背了不少菜谱,可惜在买菜方面,却还是十分不在行,根本看不出食材的好坏,最后还是要盛时来挑。 江沅在这时,充分表达了对盛时的“盲目崇拜”,盛时拿块牛排,她说“好吃”,盛时拿颗辣椒,她说“喜欢”,逛到水产区,盛时的目光刚投向水中的虾,江沅立即放眼放光。 “盛时,你好厉害,你怎么知道我想要吃虾的?” 盛时:“……你这样吹捧我,我会骄傲的。” 江沅抱紧他一边手臂,十分大度的表示:“不怕,你尽管骄傲吧,我都接得住。” 盛时面对自己的这个“脑残粉”十分之无奈:“看路,不要看我。” 江沅将他的手臂抱得更紧:“就看。盛时,你以后都和我住在一起了吗?” 盛时的目光无奈中带着温柔:“嗯。” “每一天都是?” “嗯。” “不用再装不熟,不用偷偷见面?” “嗯。” 她十分满意,笑容满面的又追问了一句:“那,我们以后,永远都在一起吗?” “永远”这个词,份量太沉重,盛时并不想轻易许诺。 现在这个时候,让江沅怀孕,就是为了他如果遭遇不测,可以用孩子绊住她。 那样的话,就没有“永远”了。 江沅眼中的光渐渐消失。 “不行吗?”她问。 这三个字,明显声音轻了很多,不再像刚才那样眉飞色舞。 盛时忽然间心口一痛,不由说:“想什么呢,当然是永远在一起,难道你还有其他打算?” 江沅瞬间开心起来:“才没有。我干嘛还要有其他打算……盛时,好好啊,我以后都不用一个人了。” 从小养成的习惯,江沅一个人也能怡然自得,可是在这一瞬间,盛时忽然间明白,江沅并不是真的喜欢一个人,她只是不知道如何与人相处,所以宁愿一个人。 其实她十分黏人,就好像这几天,几乎恨不得时时刻刻挂在他身上,就好像她会想着送房子给那两位室友,就为了和她们做邻居,可以一直在一起。 她可能比很多人还要害怕孤独。 -- 回去的路上,行程走到一半,盛时感觉到不太对劲。 后面有辆车一直在跟着他们。 路上的车很多,同个方向并不稀奇,只是已经过了好几个红绿灯,那辆车还能一直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连距离都没怎么变过,这是很多老司机都未必能做到的,必须有着高超的车技才行。 盛时第一反应,想到了吴婷。 假如只是盛时一个人,他会将车开到车辆比较少的小路上,看看对方到底想干什么,可是现在,车上还有一个江沅。 盛时放弃了冒险的打算,按照来时的路线,规规矩矩的将车开到一条辅路上。 那辆车也跟着右转,依然不紧不慢地缀在他们后面。 盛时忽然间意识到,对方根本没担心他会发现,甚至可以说,压根儿就是故意让他发现的。 盛时几乎可以肯定,车里的人,就是吴婷。 只有她才会这么疯。 不过,她到底想做什么? 下一秒,对方给了他答案。 后面那辆车忽然加速,直直地往他们的方向冲过来。 那种不要命的架式,完全就好像是要和他们同归于尽。 盛时下意识加速,想甩开她。因为距离太短,对方又抢先了一步,两辆车的距离不但没有拉开,反而更加接近,几乎一前一后连在一起。 就在两辆车将要撞到一起时,那辆车忽然间又远离了一些。 眼看着车距正越拉越长,那辆车再次冲过来。 盛时忽然间想到了猫抓老鼠的游戏。 挺好的,他也喜欢玩这个。 不就是比疯吗? 盛时的脚动了一下,缓缓踩下刹车,在车缓慢停下的瞬间,回头看了一眼。 天已经黑了,那辆车的灯光刺着盛时的眼睛,雪亮的灯光急速地逼近,盛时甚至好像感觉到车身轻微的震动,却在下一瞬间,那道刺眼的灯光忽然消失不见了。 那辆车擦着盛时的车身,飞速冲向前方,很快消失个无影无踪。 一切都只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江沅偏过头,迷茫的看着盛时:“快到家了啊,干嘛停下来。” 盛时笑了笑,忽地伸过手,一把掰过她的脸,用力吻上去。 “知道为什么了吗?”他微喘着,轻声问。 江沅喜滋滋的哼哼着:“……知道了。” 一直到下了车,进了电梯,江沅还在回味车上那个突如其来的吻。越想越开心,越想越觉得浪漫,想着想着,就忍不住笑起来。 “沅沅。” “啊?” 她刚抬头,腰上忽的一紧,盛时的脸又贴了过来。 又被亲了。 -- 追查案情的事,交给了章迟早他们,好不容易和江沅光明正大在一起,盛时当然是要尽情享受一下二人世界,为此连公司都不肯去。盛长胜打电话过来,也被他以正在“奉命泡妞”给怼了回去。 吴婷在那晚发过一次疯后,好多天未再露过面,这当中,因为租房不够安全,盛时带着江沅住到了他那边。 某个早晨,盛时正在厨房里煮早餐,江沅像往常一样用力从背后抱住他。 “盛时,”她的脸贴在他的后背,声音轻轻的,“我那个没来。” 其实盛时有注意到,不过也只超过了一天而已。 “才超一天……” “不是,”江沅打断他,“我刚刚试过了。”江沅慢慢转动手腕,手掌向上。她的大拇指和食指间捏着一枚细细的验孕条,那上面有一深一浅两道红线。 江沅的眼中有压抑的喜悦,又夹着小小的不安。 “说明书上说,这应该是怀孕了。盛时,你要做爸爸了。” 第56章 我们一家三口,无论何时…… 砂锅里米粒在咕嘟咕嘟地翻滚,冒着白汽。好像是被热汽熏着,盛时的眼里有一点烫。 他关掉火,慢慢回转身。 江沅仰着头,一霎不霎地看着他。 时机不是很合适,不,是非常不合适,可是这个孩子是他提议要的,后面这么多次都没有做避孕措施,江沅怀孕是意料之中的事。 盛时以为他已经做了足够了的心理准备,可是事到临头,他很不情愿的承认,他内心里曾经闪过一丝惧怕和后悔。 所以明知道已经超过一天了,却没有立即去确认。 他伸出一只手,轻轻抚摸江沅的脸。她的脸冰冰的,头发有点乱,眼睛很大,瞳仁很黑,目光很单纯,像一个小孩子。 其实她本来就还是个孩子,还不满二十岁。 盛时的反应让江沅眼中的那丝不安一点点扩大,喉头发紧,不由地咽了口口水,轻声叫他:“盛时,你……你不高兴吗?” “不是。我很高兴。”盛时答得非常快,害怕自己稍一迟疑,就会让江沅伤心。他的嘴角微弯,眸中染上笑意,“我家沅沅要做妈妈了啊。” 江沅抿起嘴唇,轻笑着,一只手不自觉抚上小腹,不安消失了,喜悦中夹着一丝羞涩和自豪:“嗯。盛时,你好厉害啊……”顿了下,又小声加了一句,“我也好厉害。” 她的肚子里,有一个新的生命。 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过的,因为她和盛时相爱在一起,才会有了ta的存在。 盛时笑,将她抱进怀里。 “有没有不舒服?” 江沅的脸贴在他胸口,声音闷闷的。 “没有。” “会不会想吐?” “暂时好像没有。” “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或者害怕吃的?”听说有些人怀孕后,口味会发生变化。 江沅又想了一下:“好像还没什么感觉,跟以前一样。” 盛时抚摸着她的头发:“过几天我带你去医院确认。明面上,我们是在俱乐部那次才在一起的,现在还太早了一点。” 江沅十分乖顺的嗯了一声:“你安排吧。” 她现在对盛时的感觉又多了一份不同,孩子将他们之间的关系联系的更紧密。 爸爸,妈妈。 他们以后,就会是一个小宝宝的爸爸妈妈,会被人在很多场合一同提起。 -- 不是意外怀孕,虽然时机不对,一切却都已经在计划中。 现在他们住在盛时这边,安保系数很高,江沅只要不出门,应该不会出事。 李松柏介绍的那套房子几乎不用做什么改动,等到开学后,他们会搬到那边住,离学校近,中途发生意外的可能性就减少很多。 最重要的是,盛时打算寸步不离地跟在江沅身边。反正他一向“不务正业”,去公司全凭高兴,这次又是听了盛长胜的安排来接近江沅的,偷懒偷得理直气壮。 傅衍行不止一次提过给江沅安排保镖,盛时也动过这方面的念头,可是最后被他否定了。 身边围着的人越多,也就有了更多的可趁之机,保镖和他们无亲无故,不过只是拿钱办事,只要有一个人被对方用更高价钱收买,都会危及江沅的生命。 盛时根本不信不过这些人,除了他自己,他能想到的,是章迟早的那帮同事。 午饭过后,江沅睡着了,盛时给章迟早打了个电话。 他完全没有任何迂回,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沅沅怀孕了。” 下一句,他用一种命令的语气说:“你安排人保护她,在我不在她身边的时候。不要随便指个什么人就安排过来,要你最信任的那几个。” 好家伙,这一开口,就要抢走他的“心腹”,动摇他的“根基”,他还要不要办事了? 章迟早被盛时的颐指气使气笑了:“你有病吧,盛时。这个时候了,你让江沅怀孕,你避孕措施都是怎么做的?” “没做。我有意让她怀孕的。”盛时的语气十分强硬,“你要安排不了,我找领导,我要的,还是你最信任的那几个。” 找章迟早,不是挑软柿子捏,而是盛时除了他自己,最信任的人只有章迟早。 保护江沅的人,一定得是章迟早最信任的人。 这是跟他章迟早的人卯上了啊。 章迟早知道盛时这人,遇到江沅的事就得发疯,思及此,语气不由软了几分。 “你说说你,这是我那几个人的事吗?我就不说我们现在快忙疯了,就说盛太太,她才多大个小姑娘,自己还是孩子呢,这么危险的时候,你有意让她怀孕当妈,盛时,你脑子还好吧?” “她要跟我同生共死。可是……我想她好好活下去。” “所以你想用孩子绊住她?” “是。我如果死了,至少还有孩子可以陪她,阻止她想不开。” “你就不怕她先……” 章迟早是想说“你就不怕江沅先死,一尸两命”,结果盛时飞快打断他的话。 “不存在这种可能。” 章迟早:…… 疯子们的爱情,他一个正常人真的不懂。 章迟早现在是真忙疯了,局里人手极度紧张,但是江沅怀孕了,一下子就是两条人命。 思忖了好大一会儿,章迟早叹了口气:“行吧,我安排。我尽量安排。” “不用跟黄局汇报一下?” 这王八蛋,这个时候还有心情调侃他。章迟早一肚子火,很不客气的爆了个粗口:“汇报个屁!汇报了也是这个结果。” 他们还能真看着江沅死,一死死俩? “不过,我答应了你,有件事你得帮帮我。”章迟早觉得自己不能吃太多的亏,能捞回来一点是一点,“机械厂那边,我还是想再去一次。” 盛时站在起居室的窗边,看着外面热烈的日头,身体上感受到的,却是室内的冷气。 “那个机械厂,你们不是搜了好多遍吗?” “是,可是我还是觉得不放心。八月份,也就是后天那边就要拆迁,开始动工做新项目,我想再过去最后一趟。” 办案多年,章迟早形成了一种缘于职业习惯的办案直觉,哪怕到现在,他还是觉得机械厂那边藏着猫腻。 “好,择日不如撞日,也不用等明天了,就今晚过去吧。” 卧室的被轻轻地阖上,江沅贴门站着,脸上的表情很奇怪,想笑,又想哭。她低下头,轻轻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腹,过了一会儿,好像是下了什么决心,步伐轻松的回到床上重新睡下。 -- 傍晚时分,盛时悄悄上了章迟早的车。 章迟早的私人座驾,档次不高,坐起来也谈不上多少舒适度。 章迟早对于盛时不时调整坐姿的行为十分不满。 “差不多得了啊,我这个薪资水平,要是车太高级,大概就要被请喝茶了。我说,之前华丰遇到过的那次危机,最后是得到了一笔境外资金,才免于破产。经侦那边查过了,那笔资金绕了几个弯,后面真正的主人是周笠科。” 果然和盛长胜那个团伙有关。 章迟早又说:“五姨太这次偷偷过来,好像只和王义信见过面。为了不打草惊蛇,也没敢太接近他们。” 盛时点头:“我已经跟傅衍行谈过,以傅衍行的精明,五姨太回去后,如果动作太大,肯定会暴露。” 章迟早有点不信:“那他怎么这么多年一点都没察觉?你可别害了你未来的老丈人啊。” 盛时一脸淡漠:“我想应该害不着。傅衍行不是傻,他以前只是不上心。” 老婆又多,又不上心,可能一年也未必能“宠幸”五姨太几次,根本没想着管她私底下在做什么。 说话间,机械厂已经在近在眼前。 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荒废的机械厂还隐约可见曾经的辉煌。 和很多倒闭的国企一样,机械厂周围,曾经就是一个缩小的社会。这里有自己的影院,自己的医院,有子弟幼儿园和小学,还有外面曾经繁华无比的街道。 而现在,这一切都变成了各种各样的废墟。 明面上的东西没有搜索的价值,毕竟是见不得光的东西,又被搜了好几遍,翻不出什么花来。 两人着重搜索的,是那些封闭的室内,以及可能存在的地下室之类的地方。 -- 盛时和章迟早刚刚踏进机械厂大门的时候,王义信接到了一个电话。 “王总,那个警察又来了。” 王义信的脸色一点点阴沉下去。 “妈的,真是阴魂不散!这三天两头的来,赶集呢是吧?” “现在怎么办?” “前面也没搜着什么,不用过份紧张。先按兵不动,要是他们跟以前一样,就放他们好好的回去。要是……”他的脸上浮起一抹狠戾,“那就给他们一点颜色瞧瞧。” 这帮死警察动作怎么这么快,那个贱女人的尸体才一露面,望仙山的事就暴露了。 这才过了几天,竟然都追查到他头上。现在还一直死咬着机械厂不放,虽然那里现在的确已经没什么了,可是…… 难道非得等那里完全拆掉,那些死警察才会死心? 对方有点迟疑:“跟警察一起过来的,是盛总的儿子。” 盛时? 他怎么敢和警察一起露面? 王义信眸光阴冷,沉思片刻后,对电话那边说:“你们先盯紧了他们,不要轻举妄动,等我的吩咐。” “是。” 挂了电话,王义信静坐了两分钟,拿起手机,拨下一串数字。 他像刚才电话中的人一样讲事情复述了一遍,手机那头的女人也和刚才的他一样,让他先静观其变,不要贸然动手。 “要是他们找到那边呢……盛总的儿子也在。” “他也在?他终于沉不住气了吗?”女人低低的笑起来,过了几秒,她冷冰冰的吩付王义信,“不管他是谁,要是查到那里,就绝不能让他活着离开。” -- 在废弃的厂里转了一圈,还是一无所获。 两人站在厂子里曾经的大礼堂门口,对着坍塌了一半的院墙,章迟早重重叹了口气。 “难道真是我多心了?” 盛时挑眉:“看样子应该是。对了,那边是哪里?这里不是已经没人住了吗,怎么还有灯光?” 章迟早顺着盛时的视线方向看过去,发现盛时所看的,是院墙外的一片空地。 “以前住在厂子附近的农民。当初这四周是跟机械厂一起被卖掉的,后来华丰的项目一拖再拖,当地的那些村民可能是想着地空着浪费,就偷偷地在这里挖了鱼塘种了菜。之前黄青苗就是在菜地里被发现的。后面大概是马上要动工,上次我们过来时,菜地里的菜都被拔光了。那边就是那几家村民住的地方。” “你们去村里面看过吗?” 章迟早回忆了一下:“看过,不过没有特别仔细搜,因为很快就找到了杀黄青苗的凶手。” 盛时沉默了一会儿,说:“我们过去看看。从这里能过去吗?还是得绕路走?” 章迟早想了一下,很肯定地点头:“可以,穿过菜地,沿着鱼塘的边有条小路,可以直接到村子里去。我们现在过去?” 盛时用强力手电筒照向坍塌的院墙,寻找出去的路:“就现在。” 两人刚要踏出院墙,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几道黑影好像从天而降,瞬移到两人面前。 此时是农历六月中,墨色的天空中挂着的月亮接近满月。 清冷的月色中,盛时看清对方一共有七个人,手中不是拿着棍子,就是拿着西瓜刀,明显来者不善。 “怎么办,章警官,七个人,我们两个人不好分啊。”盛时慢慢弯下腰,就地捡了一根钢筋在手。 同一时间,章迟早也顺手捡了一根木棍掂在手里:“有什么不好分的,逮着谁揍谁,你从小没打过群架吗?” 盛时想了一下,好像真没有。 不过因为害怕盛长胜和童婉芝害他,他在国外时专门学过泰拳和近身格斗。都是十分实用的保命技能,不是那些花拳绣腿的花架子。 章迟早从小就爱不听话,一直是打群架的核心人物,后来当了警察,更是没少锻炼,此时面对一群打手样的人物,虽然对方人多,倒也不带怕的。 “别废话了,早点动手,早点手工。”章迟早说,说完甩起手上的木棍,一马当先冲过去。 这一交手,才发现事情不太妙。 这帮人并不是寻常的小混混,明显是经过训练的打手,手上都有点真家伙。 对方手里有刀,人数上又是压倒性的优势,没一会儿,盛时和章迟早都挂了彩。 盛时的后背挨了一刀,章迟早的那一刀,伤在了右臂。 两人背贴着背,重重喘息着,脸色都不如刚才轻松。 “领头的那个,是苏玉醒。”章迟早低声说。 盛时一愣:“他?” 苏玉醒出狱后,竟然成了盛长胜那个团伙里的打手。不过这倒的确十分符合逻辑。 章迟早低喘了几口气,小声交待:“刚才我通知了局里,不过他们要过来没那么快。我们得想办法往车那边跑。” 盛时看了眼正一步步往他们这边逼近的七个人,其中两个走路一拐一拐的,是刚才被他和章迟早砸到了腿。 “我手中的钢筋厉害一点,我掩护你,你先冲出去开车。” “不行,我是警察……” “滚蛋,什么时候了,还争。我至少也算个编外吧,章警官……小心!” 雪亮的刀光映着皎洁的月光,狠狠地向章迟早这边砍来。 盛时背后火辣辣的疼,也顾不上多想,举起手中的钢筋奋力向苏玉醒的手砸去。 章迟早手中的是木棍,天然处于劣势,更何况他伤了右臂,现在想挥动木棍都困难。 金属碰撞的声音刺激着耳膜,盛时一心要帮章迟早脱出包围,一砸落空后,手迅速换了个方向,改用钢筋去刺苏玉醒的腹部。 苏玉醒后退两步,躲开他这一刺。 章迟早那边,此时又被两个人缠上了。 其中一人手中有刀,章迟早刚一脚踹开一个人,拿刀的这个又如鬼魅般贴上去。 章迟早右手举不动,只能拿左手去挡,眼看着左臂就要不保,盛时一激之下,身体凭添几分力气,狠踹开一个纠缠过来的人,几步冲过去,一钢筋砸在那个手腕上。 西瓜刀应声落地,章迟早眼明手快,就地一滚,将西瓜刀抢到手上。 章迟早暂时逃过一劫,盛时因为帮他,后背失守,不知什么时候有人靠了过来,一棍子砸到他的伤口上。 盛时顿觉半个身体都完全失去了知觉,心口血气翻涌,呼吸间都闻到血腥味。 还没来得及踹口气,一道刀光又向他劈来。 盛时强忍着巨痛,尽力右闪,堪堪闪过这一刀,心中暗中叫苦。 章迟早的后援再不到,他俩今晚都得交待在这里。 可是来不及思考,分别持着棍和刀的两个人又围攻过来,另一边还有一个人瘸着腿拎着刀向他冲过来。 章迟早也是自身难保,光是一个苏玉醒,就快要让他招架不住。 一道雪亮的光柱忽然从远处射过来,伴随着汽车引擎的轰鸣声,一辆车急驶过来,一个原地漂移,车尾将正拿刀砍向盛时的人扫到半空,同时副驾的门突地打开,一个女人的声音在黑夜中响起。 “上车,盛时!” 是江沅的声音。 盛时还来不及看清她的脸,人已经箭一般射进了副驾驶。 江沅还来不及看他,一刀一棍已经一同砸向车窗玻璃上。江沅咬着嘴唇,忽打一把方向盘,汽车原车转了个方向,直直冲向围着章迟早的那一圈人。 那群人飞快闪身躲过,车身擦着章迟早的身体停了一下,章迟早反应迅速,没等车完全停下来,一把打开车门,弹进后座。 车门刚刚阖上,一把西瓜刀重重砍到车身上。 全员上车,江沅迅速换档,汽车冲着机械厂的大门方向一路狂奔。 那七个人追了几步后,大概意识到追不上,渐渐地停了下来。 章迟早的车停在刚一进厂时的那个已经报废的喷泉池边,此时再度相见,才发现那已经变成了一辆不可能开动的破车。 看样子是为了防止他们逃走而砸掉的。 虽然不是什么豪车,章迟早仍然肉疼不已。只是此时正忙着逃命,实在顾不上为那辆车哀悼几声。 出了机械厂大门,是很长一段废路。以前两边十分繁华,此时却是堆满了各种水泥渣土垃圾。 江沅一言不发,只顾着玩命般开着车往前冲,没冲多远,盛时发现车后出现了很多道灯光。 是摩托车的灯光。 苏玉醒带着那几个人骑着摩托追上来了。 江沅的车是十分适合女性开的那种车,车身空间比较有限,两个受伤的人塞在里面,只觉得空间十分憋屈。 但是这车性能不错,像这样笔直的马路,要甩开后面的摩托车,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可是事无绝对,盛时和章迟早还来不及松口气,就在马路的正前方,忽然出现汽车的灯光。 那是一道横在马路上的车,车灯射向虚无的前方,也只是将黑暗堪堪劈开了个小口子。 很明显,这个时候在这个地方打横出现一辆车的目的,不会是来看星星看月亮的。 摩托车的灯光正急速逼近。 前无去路,后有追兵。 看来今晚他们是真要交待在这里。 “盛时。”除了刚才让他上车时开过一次口,一直到现在,江沅才开口说第二句话,“你骗了我。”她没有看盛时,双眼一直死死的盯着前方,嘴角微翘,似笑非笑的模样,“可是,我们一家三口,无论何时都要在一起的。” 她的样子…… 盛时忽然想到她捅他一刀那一次。 那个时候,她就是这种神情。 “沅沅!” 江沅置若罔闻,她的脚狠踩了一把油门,汽车直直地向打横的那辆车身撞过去。 第57章 “沅沅,你不想要我了吗…… 章迟早不知道这当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也没看到江沅的眼神。眼看着车直直撞向前面那辆车,刚刚才稍微脱离险境,还没来得喘口气的章迟早惊呆了。 这是……什么节奏?! 找死吗?! 江沅是疯了吗? 妈的,果然和盛时是疯子对疯子,棋逢对手,天生一对! 江沅不管不顾,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 盛时猜到她想干什么,短暂的担忧过后,竟然十分坦然的笑了。 一起死就一起死,他们一家三口就要齐齐整整。 本着最后一点人道主义精神,他飞快提醒了章迟早一句。 “章警官,护着头!” 汽车如一头发怒的公牛,直直地往对方的驾驶位撞去。 千钧一发之际,打横的那辆车忽然动了。 对方也是个玩车的高手,硬生生的将车调转了九十度。 装着两个伤员的车一边轮胎踏着路边的垃圾,车身倾斜,刮蹭着另一辆车,飞速往前一纵,一边后视镜立即“光荣就义”。 视野里忽然一片开阔,前方再无任何阻拦之物。倒是身后汇成了灯光的海洋,汽车摩托一起紧咬了上来。 江沅又不再说话,咬着嘴唇,发了狠地踩油门,将路两边的景物甩成了幻影。 车身忽然重重一顿,是后面那辆车撞了上来。 章迟早和盛时身上除了刀伤,还都挨了不少棍子,车身这一顿,两人的五脏六腑差点儿被撞移位,直恶心想吐。 江沅好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根本看不到后面任何一辆车,被撞也丝毫不见慌乱,甚至都没有看一眼盛时,硬生生又和后车拉开了一点距离。 路不够宽,后车一时也无法超过去,只能不停地撞他们的车尾。 盛时已经大概猜出,后车的司机应该是吴婷,要不然以沅沅现在的疯态和车子的性能,不应该咬得这么紧。 又一次重重一撞过后,前面忽然出现一片红蓝暴闪灯,警笛声穿透车身,响亮得让人想哭。 章迟早的“后援会”终于到了。 一起来的,还有一辆救护车。 可是两个伤员,谁都不肯上车。 章迟早不肯上,是发誓要将刚才那个小村子翻个底朝天--在机械厂翻了这么多次都没事,就刚要去村子里看看,就遭到了围攻,那里要是没问题,他把姓倒着写。 黄局骂也没用,章迟早让站在一边的护士帮他包扎一下手臂,坚持着要亲自带队。 盛时不肯上车,是因为江沅哭了,要哄老婆。 “你骗人。”江沅哭得稀里哗啦,“是你说的,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我以前说过,你别骗我,我没有判断力,你骗我,以后我就不敢相信你了……盛时……”她狠狠抽噎了一下,委屈地看着他,“你怎么能这样呀?” 刚才的恶如修罗仿佛只是幻觉,现在的江沅,又变成了爱他爱到接近傻气的那个人。 盛时上半身几乎痛麻痹了,左臂也挨过棍子,放松下来后,才发现疼得举不起来。 他单手艰难的抱住江沅,旁若无人的亲她的眼泪和嘴唇,说了无数个“对不起”。 江沅揪着他满是血的衬衣,哭成了泪人。 “你骗人。” “对不起。” “你是骗子。” “对不起。” “你怎么能这样呀?” “对不起。” “你不要我跟宝宝了吗?” “对不起……不,我要。”盛时亲江沅滚烫的嘴唇,低声问,“沅沅,你不想要我了吗?” 江沅泪多得都快能洗脸:“要……我要啊。” 然后她又被亲了。 这一次亲得时间特别长,让旁边的人严重怀疑他们会不会缺氧。 受了伤还得被秀一脸,章迟早受到了来自情侣界最“恶意”的一记暴击,身上的伤顿时变得更重了。 “嘶……”他抽了口凉气,“妈的,你轻点呀,老子胳膊快断了。” 下一秒,一个挺好听的女声说:“亲,已经很轻轻了噢。” 章迟早一偏头,这才正眼看了下帮他包扎的护士。 二十五六的模样,长得挺漂亮,就是脸色很臭。 章迟早能屈能伸,当即道歉。 “对不起,不是冲着你的,就是看不惯某些人随时随地秀恩爱。单身狗也没招谁惹谁啊,对吧?汪汪汪……这三声道歉你听到了吗?” 护士脸上瞬间阴转晴,手上动作没停,嘴也没闲着。 “懒得理你。谁还不是单身狗,也没像你这样随时随地犯狂犬病。好了,你完事了,还是得去医院一趟,你这手臂总这样乱折腾,非得废了不可。” 章迟早爽朗一笑,想抱拳,抱不了:“谢了。要不留个联系方式吧。” 护士脸一板:“怎么的,还想打击报复啊?” “请你吃饭。”章迟早脸皮忒厚,丝毫没见难为情,“漂亮小姑娘,哪个男人不喜欢。我也是男人。” 这话挺骚,搞不好就成性骚扰。 护士瞪了他一眼,又咬着嘴唇笑,然后拿出手机。 “留就留,谁怕谁。” -- 章.独臂侠.迟早轻伤不下火线,带着一大帮人去搜村,盛时哄好老婆,趴在推车上被送进救护车,一只手还紧攥着江沅的手。 一个伤员,一个孕妇,黄局不放心,硬是在紧缺的人手中抽出两个,随身保护盛时和江沅的安全。 盛时这伤看着恐怖,血流得满得都是,其实远不如江沅之前捅他那一刀严重,在医院缝合好伤口后,他坚持不肯住院,一定要马上回家。 刚刚才受过大惊吓,医院里兵荒马乱的,江沅刚刚有了身孕,还是回家更舒服。 黄局安排的两个人没办法,请示过黄局后,只能将盛时和江沅送回去。 闲杂人等退散,两人站在门边,相顾无言。 江沅眼都哭肿了,抽了口气,低头看到自己身上沾的血迹,顿时心又揪到了一起。 “真没事吗?” “真没事。我自己清楚,还没你那一刀重。” 那次盛时差点儿都死了。 现在提到这事,江沅除了后悔还是后悔,对盛时的那一丁点怨气早就抛到九霄云外。 盛时牵她的手,她乖乖的让她牵了,盛时让她洗澡换身衣服,她也乖乖换了,盛时说她累了,需要休息,她就乖乖躺到床上。 盛时后背疼,侧躺着不敢乱动,江沅缩在他怀里,头抵在他胸前。 “盛时,你以后,不准再骗我。” “好。” “你身上,是不是好疼?” “还好,不是很疼。”他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后背,“你先睡一觉,等睡醒了,我就好了。” “我睡不着。”江沅抬起头,哭肿的大眼睛里装满了委屈,“我一想到刚才,就睡不着。” 如果不是她听到了他的话,知道他去了哪里,不放心跟过去,盛时可能就真出意外了。 盛时艰难的低头亲了下她的额头,有意往轻松的话题上引。 “你怎么从那边过来的?没从大门进吗?” 江沅抽噎了一下,说:“我抄了近路。” 那天在俱乐部,她很仔细的研究过机械厂旁边的路,知道从哪一条道可以最快到那边。 那条道通向机械厂的北门,进门一拐弯,就是盛时和章迟早被围攻的地方。 也幸好她是抄了近路,要是按照一般人那样选择走大路,应该就会碰到半路上那辆车,就没办法及时赶到了。 “幸好沅沅及时赶到。” 江沅眼里又汪了泪。 其实她当时是想原路返回的,可是那边堵着两个拿着棍和刀的人,江沅没办法,才选了另一条路。要不然盛时还可以少受一点罪。 盛时心里又酸又软,想笑,想调侃两句,额头抵上江沅的额头,一开口却是一句酸掉牙的话。 “沅沅,谢谢你带着宝宝来救我。” 江沅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你还知道……我有宝宝……了呀……还骗我……” 得,又把人惹哭了。 盛时软声哄老婆,顾不上酸倒牙,说了无数肉麻的话。江沅一天情绪大开大合,又有了身孕,这会儿终于支持不住,沉沉的睡了过去。 盛时揽着她的后背,轻轻地将她更紧地贴向自己。 他上辈子,应该是拯救了整个宇宙吧,才会在这辈子让他碰到江沅。 -- 将近凌晨一点,章迟早抽着提神烟,给盛时打了个电话。 不是有意想打扰他们休息,只是有如此重大发现,他想跟盛时这个“共患难”的兄弟分享一下。 “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章迟早的声音疲惫中带着沙哑,“盛太太睡着了吗?” “嗯。” “今天多亏她了,都没顾得上说句‘谢谢’。真心的,不是开玩笑。” “嗯。还有事吗?”盛时的声音很清醒,明显没睡,不过压得非常低,应该是怕吵醒江沅,“道谢不用非得这个时间,是不是有什么发现?” 果然聪明! 章迟早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悦:“有好消息。” 他们一行人,将整个村子都翻了一遍,发现有一户当晚没有人在家。 据村民说这人平时住在城里,不过他休息日喜欢回来钓鱼。 钓鱼两个字当即引起了章迟早的注意。 黄青苗案能那么顺利又迅速的侦破,就是因为有了半个目击证人--一个夜钓的男人。 他吓走了凶手,让他来不及转移尸体,又提供了凶手的大概身形,才让章迟早他们迅速确定了嫌疑人的身份。 而那个男人,正好是这套房子的主人。 另外,他的名字叫王义峰,是王义信的堂弟。 这一切,也未免太凑巧了吧。 就好像有人害怕警方找不到是谁杀了黄青苗而搜村,所以急吼吼的将凶手推到警方的面前。 黄局坐镇,章迟早带着人直接破门而入。 然后,他们在这套普通的农家小院里发现了一个巨大的地下室。 章迟早不是缉毒队的,可是学习过相关的知识,那个地下室虽然人已去,楼却未空,那些新鲜的还不及带走,被砸成碎渣的仪器和玻璃碎片,无不清楚的说明了不久前这里才发生的一切。 而小院的楼上,隔音良好的密不通风的房间虽然已经被打扫清洗过,鲁米诺试剂依然检测到大量的属于人类的血迹…… 一座小院,两种罪恶,相映成辉,互不干涉,闹中取静,嚣张至极。 楼上房间的血迹里,不知道有没有一部分是属于孙柔的;而楼下那个地下室里,分明还藏着陈齐的冤魂。 第58章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啊…… 一直在找的罪证,终于呈现在他们面前,接下来,他们要想办法证实每个人在当中起到的作用,防止最后又被塞个替罪羊了事。 王义峰虽然只是个小角色,却至关重要,警方行动迅速,立即安排人去王义峰家拿人,又对机场高铁高速等地进行围堵,防止王义峰畏罪潜逃。 同时连夜重审黄青苗案的凶手,以及刚刚围攻他们没跑掉的两只漏网之鱼。 章迟早一身是伤,心有余而力不足,无法亲自捉拿罪犯,只能回局里,打算亲自审那三个人。 还在车上,他按捺不住,先给盛时打了这个电话。 对比章迟早的兴奋,盛时却显得过于冷静。 沉思几秒后,他说:“章哥,我先打个电话问一些情况,等下再给你电话。”从警方搜村到现在,已经过去不短的时间,以对方的反应速度,无论是潜逃还是被灭口,王义峰应该都不在自己家了。 深夜里,这通电话响了好几声才接通,女人平时一向倍儿精神的声音略微带着点迷糊。 “帅哥,怎么了?” “我们监视王义信身边的人员名单上,有没有一个叫王义峰的?” 女人迅速回到工作状态,无比肯定的:“有。王义信的堂弟,华丰一个部门经理,平时和王义信走得十分近。” “今晚有没有什么反常?” “没有。到我收到消息的时候都没有,从晚饭到我们的人撤退,一直就在家里。怎么帅哥,他有问题?” 盛时没有解释,又问:“他家地址。”说完又小声嘀咕了一句,“这个时候,应该早就跑了?”所以要看一下地图,猜测一下他会从哪个方向逃跑。 女人迅速报了一个地址,又说:“你担心他跑了?王义峰外面养了个小三,还帮他生了个儿子,才两岁多,王义峰宠的不行。假如他真的要跑路,不带老婆女儿,应该都会带那个小三母子。” “地址。”盛时急道。 假如真是这样,从家里到小三家里还需要一段时间,带着个两岁的孩子,可能还需要稍微收拾几样东西,这样堵人的机率就大了很多。 对方简直就像脑中藏着一本地址本,非常快的报了一个小区名。 竟然是离市局相对近一点的一个小区。 盛时飞快挂了电话,又给章迟早打过去。 章迟早:“行,马上兵分两路,家里和小三那边一起查。” 章迟早忙着去安排调配,盛时这边再度恢复安静,刚要再打一个电话,无意间一低头,发现江沅正圆睁着眼睛看着他。 “吵醒你了?” 江沅眼巴巴地看着他:“要抓坏人了吗?” 盛时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答案:“嗯。”虽然王义峰只是个小角色,但是顺藤摸瓜,肯定可以钩到后面几条大鳄。 江沅明显高兴起来:“那以后你就不会有危险了?” 盛时摸了摸她的后脑勺,嗯了一声,又说:“宝贝,我得打个电话安排一下,非常重要。” “那你快打快打。”江沅捂住嘴巴,意为她很乖,不会打扰他。 女人还没有睡,好像就是在等盛时的电话。 盛时:“你马上带人去王义峰小三家那边,要是警察抓到王义峰后,看一下他们怎么安排小三和孩子的。有机会‘保护’他们一下,不要让别人把他们抢走,不安全。” 女人当然明白“保护”两个字的意思:“好,我们马上去。” 打完这个电话,盛时将手机丢到一边。 他身体有伤,还要照顾孕妇情绪,现在也没办法亲力亲为,只能把一切都交给警方和女人来做。 女人是盛爷爷出车祸时,一同出事的那个司机的女儿,父女两个感情甚笃,女孩子头脑清楚,做事大胆爽利,盛时观察了很久,将她发展成同盟,同盛时一样,也一直要替自己父亲讨一个公道。 盛时将钱转了几个弯,帮她开了一家安保公司,私底下一直在帮盛时做搜集情报和跟踪监视的活。 -- 章迟早那边,小贾在军师前打电话过来。 “头儿,王义峰不在家,不过他老婆和女儿还在。他老婆说王义峰刚才忽然匆匆忙忙出去了,问他去哪也不说。” 看样子,王义峰真是去了小三那里。 章迟早吩咐小贾他们马上赶去支援军师,然后马上给军师打了个电话。 “刚到楼下,正准备上楼。” 章迟早:“快点儿。记得留两个兄弟守在下面,别全都上去了。” 军师觉得这个提醒有点多余,不过还是说了个好字。 同一时间,王义峰将一个沉甸甸的密码箱放到了车后备厢,砰一下重重阖上后备厢的门,飞快上车,系上安全带。 好险,差点儿就跟那帮警察撞了个正面。 都怪这个女人,非要收拾什么东西,差点儿害了他没命。 果然女人就是个祸害。 今天盛时和那个警察去机械厂时,下面的人立即上报给他,他上报给王义信,一开始王义信还说要按兵不动,后面忽然就通知他马上下手灭口,完全不顾忌这两个人的身份。 王义峰当即觉得大事不妙,果然过了没多久,其中一个手下打电话过来,说他们失了手,警察大部队过来了,抓了他们两个兄弟,还在搜村。 王义峰害怕小院暴露被警察抓,更害怕被上面那几个人灭口,他当机立断,立即从家里跑出来,打算带着小三个儿子一起跑路。 当然,一起带走的,还有那一箱现金。 他还有儿子要养,真跑到外面,还是现金好使。 王义峰舒了口气,嘱咐后面的小三抱紧孩子,刚要发动汽车,忽然眼前一黑。 一辆黑色的SUV结结实实地堵在他车的正前方,和两边车位上的车一起,将他们堵个严严实实。 王义峰瞬间魂飞魄散,第一反应,这是被派来灭口的人。 黑色车子的车门打开,先下来了一个女人,大半夜的还戴着副太阳镜,看起来十分冷艳。她的身后,跟着三个男人,两人持棍,一人手中握着一把榔头。 小三尖叫着,一副吓破胆的架式,王义峰吼了她一句,小三消停了,她怀里的孩子却开始哇哇大哭。 王义峰此时已经顾不上孩子哭,只死死地盯着走到他车边的女人。 是来灭口的,一定是来灭他口的。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被警察抓到,至少警察不会杀他儿子。 女人走过来,敲了敲车窗。 王义峰战战兢兢地降下车窗,不自觉举起双手,心里还在盘算着应该如何应对才能保命--至少保住孩子的命。 女人弯了弯嘴角,笑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啊,王先生,你看,比起和警察,你跟我们还是更有缘一点,对吧?” 王义峰声音打着颤:“你……你想……想怎样?” 女人又是莞尔一笑,还往后座瞟了一眼:“哟,孩子哭得这么凶,是吓着了吧。没事,我们来就是保护你们一家三口安全的。假如你肯和警察好好配合的话。”正说着,女人陡的话锋一转,“不过你要是不合作,在警察面前满嘴跑火车,”她纤细的手指敲了敲后座车窗,“大概就要到下面才能跟你儿子团聚了。” -- 整个市局灯火通明,又是一个把晚上过成白天的不眠之夜。军师那边也扑了个空,正在打电话问章迟早应该往哪个方向追,王义峰忽然打电话过来自首。 军师他们赶到楼下,王义峰一个人坐在车里,小三儿子以及那箱警察们并不知道存在的密码箱都不见了踪影。 章迟早接到军师的电话,一脸怒火从脸上升起。 凭直觉,他相信盛时这王八蛋这个时候还没睡。 “是你绑了王义峰的小三和儿子,让他自首的?” 盛时轻笑:“不用谢,章警官。配合警察同志的工作是我们良好市民的义务,更何况我们现在也算半个同事。” 章迟早咬牙,飙了盛时一脸的感叹号:“你那是绑架!懂不懂!绑架!犯法的!” 盛时啧啧两声:“瞧章警官这话说的,我们明明是保障妇女儿童安全。再说,‘特事特办’这个道理还是领导教我的呢,怎么就变成了绑架这种违法乱纪的事。行了,章警官,我保障了王义峰儿子的安全,投桃报李,王义峰肯定会跟你们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放手去审吧。” 章迟早:…… 这个夜晚,不能成眠的,当然不止市局和盛时这两边。 王义信坐在沙发上,抬眼看了看对面的盛长胜和童婉芝。 “你怎么办事的,怎么让警察抢了先?”手机开了外放,他正对着电话那头的男人吼。 “不是警察,是另一帮人。”苏玉醒说,“警察过来时,可能正好和王义峰错开。可是有另外一帮人将人给堵住了。我们赶到时,那帮警察刚刚下楼,当时车里只有王义峰一个。我看到他们旁边停了一辆黑色的车,驾驶席上是个女人。” “你就不会把人截住?!”王义信又吼道,“你是白痴是吧?” 苏玉醒的语气瞬间冷了下来:“王先生,你说话尊重点儿。让我直接跟你汇报,是童姨的意思,不是我的意思。” 言外之意,要不是听童婉芝的安排,他根本懒得搭理他。 苏玉醒只认童婉芝,其他人谁的面子都不卖。王义信讨了个没趣,又不想真让童婉芝接过话头,自己更加丢脸,当即软了语气。 “其实你应该去截人的,王义峰……不是,截他儿子那辆车更好。警察手中有枪,不好对付,有他儿子在手,谅他也不敢乱说话。” 苏玉醒语气仍然冷冷的:“截了,就是截他儿子那边的车,没截成。”至于失败的原因,他明显没打算和王义信解释。 对面,童婉芝在听到“另一帮人”时,从手机上抬起头来。 她的手机,还停留在刚才的界面,是发给姜夕媛的:媛媛,阿姨刚刚才知道,你亲生母亲是傅衍行的五姨太,她一直都很想你,一直都认回你。 “应该是盛时的人。”童婉芝沉声说,说完偏过头,冷冷地看了一眼盛长胜。 就在刚才,电话响之前,盛长胜还在责问他们对盛时动手,为什么不先跟他打个招呼。 “长胜,你还反对对你儿子动手吗?”童婉芝轻笑,“我觉得,我们是动手太晚了,对吧?” 盛长胜一脸狼狈,嘴唇嗫嚅了几下,艰难的挤出三个字:“我错了。”顿了顿,目露凶光,“我只恨没亲自动手。” 童婉芝似笑非笑,笑得意味不明,正好听到苏玉醒在那边说“没截成”,于是插了一句:“玉醒,你受伤没有?” 苏玉醒啊了一声,应该是没想到童婉芝也在,语气顿时软了下来,无限自责的:“没有,我没受伤,谢童姨关心。童姨,对不起,我没截到人,是我的过失。” 童婉芝仰着头,扭了几下脖子:“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看样子王义峰是不能帮我们保密了,小公馆那边的那几个女人,你先去处理了吧,做得干净点儿。其他人……先躲起来,避避风头。” 苏玉醒感激涕零:“好。” 结束通话,室内陷入短暂的寂静。 “我们呢?”盛长胜问。他的脸一片灰败,犹如末日降临。 童婉芝叹了口气:“我们……五姨太躲回傅家,我们当然是要让她过来同甘共苦。论起来,她是主谋,我们最多只是听令行事。” 此话一出,王义信脸上的肉不由自主抖了一下,盛长胜的脸更灰了。 “婉芝,要不……我们也躲躲吧?” 童婉芝眸光一寒,几乎能冻得人血液凝结。 “你准备躲到哪里去?一辈子都像阴沟的老鼠东躲西藏,见不得光?” 盛长胜自觉噤声。 王义信挂了电话,呆坐了两秒,起身告辞。 已经是深夜,路上的车辆本就不多,尤其是盛家别墅这边,很长一段路都没见到一辆车。 王义信开着车,脑子里还在飞快运转着。 童婉芝的确好手段,能将苏玉醒还有盛长胜收拾得服服帖帖,五姨太也不是个善茬,明显是在利用他对付盛长胜夫妇。而他选择和五姨太合作,也是因为五姨太离得更远,不容易控制到他,但是只要还要和这两个女人当中一个打交道,都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忽然一道灯光射过来,有辆车直直撞向他的车。 王义信正在想事情,模糊的记得刚才根本没有看到任何灯光,都不知道这辆车从哪里冒出来的。情急之下,他本能地猛打了一把方向盘,想避开对方。 砰! 汽车车头撞到路边的水泥护栏,安全气囊高速弹出,重重地将王义信拍在座椅上,王义信一口气差点儿没喘上来,胸口发闷,头晕耳鸣,都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活着。 那辆车的车头贴着他的车身停下来,车前灯的灯光穿透车窗,打在王义信的脸上。 他隐约看到那辆车上走下一个人来,身材纤细,个高腿长,看身形,应该是个女人。 王义信本来以为那人是来看他的伤势的,刚要求救,“救命”两个字忽然堵在喉咙里。 那个女人,他认识,苏玉醒的妹妹,苏玉婷,另一个只对童婉芝唯命是从的人。 王义信曾经打过苏玉婷的主意,后来才发现这个女人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而且极度仇视男人,吓得再不敢有一点造次之心。 苏玉婷轻轻找开车门,嘴里还哼着小调,手心里却攥着一把锋利的匕首。 她将匕首抵到王义信的颈间,金属地冰凉触感让王义信打了个寒颤。 “嗨,王生。”苏玉婷笑靥如花,“好久没见面了,是不是还一直想着我?刚才我哥没能截住另一位王生,真是不好意思啊。所以,你看,我不就把您给截住了,要不然真没脸见童姨了。” 利刃一点点刺入皮肉,痛疼随着凉意一起袭来,王义信发现自己的裤子湿了。 “别……别杀我。” 苏玉婷咯咯笑了起来:“王生喜欢过我呢,我怎么舍得杀你。”说完又哼起了那首小调。 王义信头皮发麻,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亲眼看过苏玉婷是怎样对待上一个“喜欢”她的男人,苏玉婷口中“她这辈子头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的男人”。 可是,那个人已经不能称为“人”,不过只是一团“还有呼吸的死肉”。 那是苏玉婷最得意的“杰作”,是她献给她最尊敬的童姨的“礼物”。 -- 这个夜晚,本来姜夕媛是可以不用失眠的,可是她半夜口渴,起来喝水,习惯性看了下微信,看到了童婉芝发来的信息。 她甚至都没深想童婉芝为什么会在深更半夜发这些给她,脑中唯一的念头就是:她的亲生母亲是傅衍行的五姨太! 那个曾经被傅衍行宠爱了十多年的五姨太! 她十分关心她,一直想认回她。 如果她跟着五姨太到了傅家,以她的手段,加上傅衍行对母亲的宠爱,她一定也能够讨到傅衍行的欢心。 即使没有血缘又怎么样,她照样也有办法成为受宠的傅小姐。 世事无常,江沅也不是永远都能站在高位,她一定要想办法将她再次踩到脚底! 姜夕媛根本按捺不住,当即给童婉芝打了个电话。 童婉芝竟然很快就接听了。 “阿姨,是真的吗,我妈妈,真是傅衍行的太太?” 童婉芝笑得格外温柔:“阿姨能骗你吗?我也是刚听一个朋友提起,就迫不及待的告诉你。你一向乖巧温柔,这么讨人喜欢,也难怪你妈妈一直舍不得你,一直偷偷来看你。” “她还偷偷来看过我?” “不止一次。” 姜夕媛激动的快要哭了,颤声道:“真的吗,阿姨?我妈妈……那她怎么一直不来找我?” 童婉芝轻叹一口气:“始终是血浓于水,你妈妈想着你很正常,她不敢认你,应该是怕打扰到你的生活吧。媛媛,你要真的不信,阿姨陪你做个实验,好不好?” 童婉芝所谓的实验,就是假装姜夕媛被绑架,然后看五姨太会不会过来救她。 姜夕媛心砰砰直跳,整个身体的血都热得要沸腾起来。 “好,阿姨,我试。” 第59章 我办事你放心 儿子在那个女人的手上,王义峰虽然很不情愿,挤牙膏一样,还是将事情一点点挤了出来。 小院里面,地下是制毒工厂,楼上用来招待那些有着特殊喜好的人。 楼上楼下,互不干涉。 偶尔有客人好奇心太重,发现地下的秘密也没关系,给他们一点毒.品,就只能听凭摆布。 当然,他们总有办法,让小院的“客人”到最后几乎都成了被他们掌控的“资源”,帮他们办事。 本来这些并不是在小院进行了,而是机械厂内,可是机械厂这种荒废的地方,如果总有车进出,容易引人怀疑。 前几年,因为这片地一直不动工,一直还舍不得搬走的那几户村民就在旁边挖了鱼塘种了菜。 他们本来是打算让那些人赶紧搬走的,见状又改变了念头,在村边建了座小院,将机械厂内的东西搬到了村里。这样就算有车进出,也不会显得那么突兀。 虽然他们做足了防范,可是事实证明,这种防范有点多余。 那几家村民都是十分安份守己的人,从来没有窥探过小院的秘密,而王义峰就借口回来休息钓鱼,带客人过来享受。 黄青苗出事当晚,其实本来是要来招待“客人”的。 这不是她第一次招待喜欢女童的“客人”。 黄青苗有个“男朋友”,就是他们内部的人,以前已经哄着黄青苗出卖过几次身体。 大概是尝到了甜头,竟然打起了小院客人的主意。 毕竟这些客人更有钱更大方。 黄青苗严重缺爱,禁不住“男朋友”的软磨硬泡,进了小院,陪了某位喜欢女童的人一晚。 黄青苗本就未成年,发育又比较迟缓,个头不高,身材特别纤细,脸蛋又特别漂亮,很得那位“客人”喜欢,被那人点着名还要买一次。 因为黄青苗是自愿进小院的,“男朋友”又陪在身边,大家的确放松了一些警惕,结果没想到这一次,黄青苗忽然临时变卦。 她是觉得那人太变态了,不想再陪他。 在她跑到菜地那边时,被她男朋友追上,掐死了。 所以黄青苗真正的死因,并不是两人寻刺激,去机械厂那边打“野战”,发生了口角,那个“男朋友”一时冲动,错手杀人。 章迟早全身都疼,在椅子上如坐针毡。 “你是怕我们进村里搜,所以才假装当晚在夜钓,有意让我们找到凶手?” 王义峰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当晚的确有人在夜钓,不过不是我,是另外一个人。也是因为他,当时我们没来得及转移尸体。不过那人当时是以为那些动静是野狗闹出来的,根本没想到是命案。后来你们过来查问,正好他出去办事了,我怕你们搜到小院,就假装我当晚在夜钓,给你们提供了一些线索。” 逻辑上倒也说得通。 “可是,你们为什么不直接让他来自首,还要绕这么个弯子?他不是听命于你们吗,你们肯定有办法逼他就范的对吧?还是说,你怕我们怀疑?” 王义峰又沉默了片刻,再次点头。 “就是怕你们怀疑。” 也是,这种人本来就是社会上的渣滓,能逼着“女朋友”去卖,又敢下手杀她,要说他会良心发现,忽然跑来局里自首,他们还真会怀疑里面有隐情。 章迟早灌了口浓茶,又问了另一个问题。 “小院是寻欢作乐的地方,那平时那些女人住在哪里?不需要接待客人时,怎么处置她们?” 这一次,王义峰沉默的时间更久,看起来好像在寻思着要不要说实话。 这家伙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章迟早一边手臂包成了木乃伊,一只手轻叩桌面。 “没关系,你可以慢慢想,想到了再告诉我,反正我这里就是做这些事的,不急。就是不知道你老婆孩子在家里会不会担心你。” 他老婆女儿应该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是他儿子还在那个女人手上。 王义峰舔了下嘴唇,无可奈何的:“为了安全,其实这些年养的那些女人并不是很多。” 毕竟他们真正目的,并不是卖女人赚的那点钱,而是寻找并控制“资源”。 “一般一个人接客次数不超过三次,然后就想办法送到国外。” 国外当然也不缺有着特殊性癖的人,其中有部分人更是特别喜欢皮肤光滑没什么体味的东方女人,市场前景十分广阔。 “平时,不需要接客时,就把她们养在……‘小公馆’里。” 章迟早陡地一拍桌子,挨过棍子的手臂被震得生疼。 “‘小公馆’在哪儿?” -- 看样子今晚是睡不成了,童婉芝给自己和盛长胜各泡了一杯茶,两人坐在起居室的沙发上,安静品茶。 “找个机会,把盛时调开,我们该见见傅衍行的女儿了。” 不是第一次提这个,但是现在,他们几乎已经可以确认江沅就是盛时的软肋,这个“见见”,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见见”。 盛长胜嘴唇贴着杯口,停顿了一下,慢慢啜了口茶,点头。 “好。” 窗外夜色正浓,童婉芝默默地凝视着窗外,许久后,叹了口气。 “这一夜,好长啊。” 盛长胜也有同感。 “你结婚那一晚,我也曾经觉得那一夜特别漫长。” 盛长胜脸上闪过一丝狼狈:“婉芝……” 童婉芝抬起手臂,手机正好响起,她摆了下手,示意盛长胜不要开口,接听。 “婷婷,事情完了?” 苏玉婷的声音里透着兴奋:“办完了,他招了,他偷录了你和盛先生办事。东西我拿到手了,不过我怀疑那个女人手上可能有备份。” 童婉芝微微笑:“知道他手上是什么就行了。五姨太手上那份,我会让她拿出来的。婷婷,送他上路吧。” 只有死人,才不会出卖别人,也只有死人,才不会为自己辩解说话。 王义信要怪,只怪他选错了人。 苏玉婷的声音里带上笑意:“好。” “等办完了,你也出去避避风头。” “不,童姨。”苏玉婷的声音里没有了笑意,严肃又郑重,“现在这个时候,我不会离开童姨的。有什么事,您尽管交待我去办,杀谁都行。” 从大仇得报那天起,她多活一天,就是赚了一天。 而多赚的每一天,都是童姨给她的。 “傻孩子。”童婉芝低笑,继而叹气,“那你一切小心。遇到不对劲,立即就走。童姨自有办法应付。” “好。” 苏玉婷开开心心去送王义信上路。 这是她十分喜欢的差事,因为她最喜欢看那些男人临死前失控的表情——救饶或者破口大骂,拼尽全力挣扎,然后一点点失去生命力。 童婉芝站在窗边,手中紧握着手机。这个时候,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她背对着盛长胜,轻轻地叫了声他的名字。 “长胜。” 盛长胜应了一声,走到她身后。 童婉芝盯着玻璃上盛长胜模糊的身影,疲惫的笑了笑。 “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们两个,才叫‘自己人’,你明白吗?” -- 盛时一大早就接到章迟早的电话。 王义峰招了,小院的秘密解开了,可是章迟早他们追到小公馆时,却晚了一步,那里已经人去楼空。 据王义峰说,那边本来应该是有三个女人,看样子是遭了毒手。 “他只交待了是听王义信的命令办事,没有提到盛长胜童婉芝或者五姨太。” “王义信呢?已经抓回来了,还是让他逃了?”盛时问。 章迟早略微有点沮丧:“都不是。他死了。就在公司旁边的那套公寓里。” 上吊死的,看样子好像是畏罪自杀,当然,法医已经初步判定是他杀。 很明显,王义信将要成为另一个替罪羊。 他们下手还挺快的,也够狠。 看样子,真到了最后了结的时刻。 盛时的心里,隐隐有种兴奋的感觉。 “我跟傅衍行通过电话,他这一两天要过来参加一个捐赠仪式,本来是要带五姨太一起过来,被五姨太拒绝了。” 这就很反常了。 傅衍行说,自六姨太出现后,一般应酬时他都喜欢带着六姨太,偶尔带五姨太时,她一向都是高高兴兴的配合,现在忽然拒绝,看似是谦让,实际上应该是在避险。 “该想个办法,逼五姨太现身。”盛时说。 章迟早反应格外敏锐:“你又想干嘛?盛时,我跟你说,你要做犯法的事,我亲手抓你。” 床上的人微微动了一下,看样子江沅快要醒了。 盛时懒得听章迟早说教,笑道:“请人喝茶不犯法吧,章警官。要不然你们来动手,把姜夕媛请到警局喝杯咖啡?” 就知道他打得这个主意。 章迟早本想严辞拒绝,忽然想到审王义峰时,他其实也有意无意利用了盛时抓了他儿子这件事,顿时失去了一点底气。 “单单只是喝茶没问题。”章迟早做了一点妥协,“但是不能再有其他事,一定要注意底线,不能恐吓,不能……” 江沅在床上睁开了眼睛,立即叫了他一声。 “盛时。” 盛时大步走过去,飞快丢了句“我办事你放心”,立即掐断了电话。 江沅爬起来,拥被坐在床上,揉了揉眼睛。 “盛时,你怎么这么早啊?” 盛时凑过去,亲了下她的额头。 “吵醒你了?” “也没有。”她的意识一点点回归,忽然想到昨晚的事,立即紧张起来,“你的伤口……” “已经不怎么疼了。”盛时轻轻地抱了下她,“我说过了,你睡一觉,我就好了。我答应过你,以后都不骗你,还记得吧?” 江沅刚睡醒,反应还有点儿迟钝,隔了一会儿,想到这的确是昨晚盛时答应过她的话--以后都不会再骗她。 她抿唇笑,开心点头。 她最开心的,是她也遵守了自己的诺言,在盛时有危险的时候,开着车“从天而降”,救他脱险。 她也没有骗盛时,没有食言。 她和盛时都给宝宝做了一个好的榜样,做到了言而有信。 -- 给姜夕媛一大早就起了床,等待童婉芝的安排。可是左等右等,就是不见童婉芝有动静。她沉不住气,打了一记电话过去,童婉芝也只是要她少安毋躁,再等一等。 姜夕媛内心里其实很害怕这位姨妈,虽然心急如焚,也只好干等,跑去街上乱逛,打发时间。 给自己卖了衣服,又替童婉芝卖了条项链,来到车下停车场,姜夕媛刚将东西丢到后座,忽然听到声后有脚步声。 她还来不及回头,一只拿着手帕的手忽然伸到她面前,紧紧地捂住她的口鼻。 姜夕媛最后的意识是,姨妈做的这也太逼真了吧。 第60章 现在好幸福啊 姜夕媛醒来时,发现自己在一个光线昏暗的房间里,被绑住了手脚,嘴上贴着胶布。 窗口边,站着一个女人。 她大脑还没完全恢复清醒,第一反应就是那个女人是童婉芝。 “呜呜……呜呜呜呜……” 她想说的是“阿姨,快松开我啊。” 说好了是演戏,她肯定会好好配合,真没必要这么逼真。她的手脚好疼,快喘不过气了。 女人听到她的呜呜声,转过身,慢慢走过来。 等走得近了,姜夕媛才发现这个人不是童婉芝,而是舒子卿。 舒子卿在她身边站定,居高临下看着姜夕媛。 姜夕媛:“呜呜……呜呜……” 舒子卿蹲下来,低笑:“想说话?” 姜夕媛用力点头。 “你一能开口,肯定就会喊‘救命’了。” 姜夕媛用力摇头。 舒子卿默了默,笑着揭开她嘴上的胶布。 “你喊也没人能听到。” 姜夕媛嘴被胶布那样一撕扯,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她急道:“我不喊,我知道是演戏。” “演戏?”舒子卿皱了下眉头。 姜夕媛嘴边的痛感轻了很多,人也开心了。 “是啊,不是跟我阿姨说好了嘛。卿姨,是我阿姨让你过来的吧。”她的声音很轻声,还带着笑意,撒娇一般,“你们不用绑着我手脚的,我又不会跑。卿姨,你放开我嘛,我手脚都疼死了。” 舒子卿不说话,只静静地看着她。 舒子卿在姜夕媛印象里,一向是和蔼可亲的,和童婉芝并不一样。可是她现在代表着童婉芝,她一沉默,姜夕媛就好像看到了童婉芝。 “好嘛,绑住就绑住,为了逼真,我懂。”她表现得十分善解人意,“卿姨,你联系我妈妈了吗?她是不是已经知道我被‘绑架’了,有没有说要来救我?”她轻叹一口气,“阿姨告诉我以后,我到现在还都不敢相信,她竟然是我妈妈。” 舒子卿沉思了一会儿,温柔地笑了起来。 “你阿姨都跟你说了啊?” “是啊。” “怎么说的?” 姜夕媛觉得有点奇怪,不过还是原原本本说了一遍,说完恍然大悟:“卿姨,告诉我阿姨的人是你对吧?” 舒子卿慢慢站起来,笑道:“媛媛果然聪明。” 姜夕媛被夸奖,挺得意的,又好奇:“卿姨,你是怎么知道的?” “跟朋友闲聊时听到的,他是你妈妈朋友的朋友。” 难怪呢。卿姨事业有成,认识很多的人,会认识妈妈朋友的朋友,倒也不奇怪。 舒子卿站直了身体,面向窗户,语气轻柔:“那我通知你阿姨,让她通知你妈妈了啊。” 姜夕媛激动中夹着一丝忐忑:“好啊。” 妈妈会来“救”她吗? 临近中午,童婉芝收到一条微信,看完后脸然微变,沉默良久,悠悠叹了口气。 “也是该做个了结了。” 差不多同一时间,正在指导江沅做饭的盛时接到一个电话。 “帅哥,姜夕媛不见了。确切的说,可能不见了,反正我们没找到她。” 可能不见了? 是外出,还是有人先下手为强? 童婉芝吗? “盛时,下面该怎么做?”江沅腰上系着围裙,手中拿着锅铲,看起来还挺像那么回事儿。 “放盐。”盛时收起手机,“可以放盐了,再翻炒两下,就可以出锅。” 江沅忙往锅里放了一小勺的盐。 吸取刚才那道清炒藕片的经验,她都不用盛时把控,自己就可以掌握盐的份量。 反正这么细的盐,多一点点少一点点,分别不会太大。 又翻炒了几下,江沅拿出一个甜白瓷盘子,将这道清炒西蓝花盛到盘子里。 下一个,是炒上海青。 今天早晨,应江沅的强烈要求,在盛时的指导下,江沅“大显身手”,煮了一顿称得上美味的早餐,现在干劲儿十足,扬言要承包两人的一日三餐外加宵夜。 本来可以让人送餐,可是非常时期,盛时害怕中途被人动手脚;外出吃饭,他有伤在身,江沅有孕,如果在外面有个什么突外状况,他没有足够的能力保护江沅。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们都很享受这样独处的时光。 盛时是受身体限制,而且本来就习惯了指使别人冲锋陷阵,不需要在外面奔波。 而江沅性格使然,外面再闹得翻天覆地,地动山摇,她都毫不在乎,只要有盛时在身边,她的人生就已经足够圆满。 三菜一汤全部端上桌,又将盛时按到桌边乖乖坐好,江沅解了围裙,盛了两碗米饭,一手一只碗端到餐桌边。 等在盛时对面坐下,看了眼桌子上的菜,江沅满涨的自豪感消去了一小半。 “好像……太素了,是不是?” 清炒藕片,清炒西蓝花,清炒上海青,唯一跟荤菜搭点儿边的,就是番茄蛋花汤。 江沅有点自责:“你受了伤,应该吃好一点的。” 盛时握住她一只手,亲了亲手背:“我没事。倒是妈妈和宝宝受委屈了。等我好了,给你们做好吃的啊。” “妈妈和宝宝”? 呀,可真好听啊。 江沅心里美滋滋的,菜素一点荤一点好像都不是事了。 吃完饭江沅开始犯懒,碗筷一推,不想立即收拾。 盛时巴不得她肯休息,立即哄着她去午睡。 江沅现在还没有呕吐过,只是好像比以前容易困一些。 有盛时陪着,在她耳边絮絮叨叨说一些缠绵的情话,江沅很快就眼皮发沉,睡意朦胧。 临睡前,江沅模模糊糊的想,现在好幸福啊。 怕碰到盛时的伤口,她的手不敢伸到后面抱他,只能一直揪着他的睡衣,睡着了也没有松开。 盛时的手贴向她的小腹,低下头,将嘴唇贴到她的额上。 很奇妙的感觉,这里竟然装了一个小娃娃,是他们两个一起创造出来的,继承他们两个的基因,以后要叫他们“爸爸妈妈”。 他将要成为爸爸了。 这个小娃娃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应该会依赖他,崇拜他,蹒跚地跟在他身后,软着声叫他。 好陌生的感觉。 可是,他很期待。 即使他以前没有拥有过正常的亲子关系,可是盛时并不惧怕这个宝宝的到来。他有信心,他可能做一个爸爸,还有好丈夫。 -- 傍晚时分,盛时忽然接到李松柏的电话,让他悄悄下去一趟,有东西要送他。 自和江沅光明正大在一起后,盛时就告诉过李松柏他的任务完成了,最近一段时间最好不要联系,因为不想把他卷进不好的事里。 现在李松柏不直接上门,而是在下面偷偷见面,可能也是有这一层的顾虑。 李松柏这人做事经常不着调,盛时没认为他真有什么稀奇的东西送他,只是毕竟现在的李松柏在盛时心里还是稍微有那么一点地位,他虽然身体负伤,也不介意浪费这一点时间。 下了楼,快到小区门口时,盛时才发现自己没拿手机,本来准备回去拿,可是他后背疼,反正也就是一会儿的事,实在懒得来回折腾。 李松柏的车就停在小区门口,盛时上了车,问:“什么宝贝啊,搞这么大阵仗?行了,我出来了,拿出来吧。不是,你有病吧,这么大热的天,你开着车窗干嘛,冷气都跑光了。” 李松柏神秘一笑:“透气,透透气,一会儿就好。” 盛时后背有伤,不敢靠到椅背上,身体坐得笔直,双臂抱胸:“我说,你嫂子一个人在家呢,我没多少时间给你啊。” 李松柏用力点头:“明白,最多耽误你三五分钟。三五分钟耽误不了你和嫂子亲热。” “滚蛋!” -- 盛时刚出门,江沅接到了詹敏打来的电话。 詹敏让江沅下去一趟,有东西要拿给她。 “你进来不就行了。”江沅说,“你没来过,我下去接你吧。” “不用了,沅沅。”詹敏在电话里的声音有点小,有气无力的,“反正你都要下来的,就直接出来吧,我上了一天班,太累了,实在不想跑上跑下。” 詹敏一直忙于打工,江沅也知道她辛苦,当然很乐意自己跑这一趟。 “行,我现在下来。”她飞快跑到玄关,一边低头换鞋子,一边还跟詹敏聊天,“上次我说送你房子,你还不肯,你看你现在多辛苦。敏敏,房子我都已经看好了,就在学校旁边不远的,跟我一个小区,不过你们那两套都不是现房,最快也要明年才能收房。其实也没关系的对吧,现在你和幼稚反正还可以住在学校。以后我们就是邻居了。” 詹敏忽然安静下来,在江沅换好鞋,刚要打开门时,手机那头,詹敏忽然大吼了一声。 “沅沅,不要下来,他们要抓你……啊!” 江沅一下子呆住了。 手机里,有男人的骂声,打斗声,还有詹敏的尖叫声,然后,突然安静下来。 “敏敏……詹敏……”江沅全身发抖。 手机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江小姐,给你五分钟,小区南门见。五分钟见不到你,就等着给你好朋友收尸。” “詹敏呢,你别……” 对方已经挂断了电话。 盛时不在家,他出门前一再交待过,要她不要乱跑。江沅不想乱跑,她想跟盛时商量一下,打盛时手机,结果在家里听到他的手机铃声。 五分钟。 她只有五分钟。 要不然詹敏就要死了。 她一点都不怀疑那个男人的话,这帮人都是没有人性的,杀死一个人,太容易了。 江沅站在门边,只犹豫了三秒钟,一把打开门,迅速往电梯那边跑去。 -- 五分钟已经过去了,盛时笑着点了点腕表。 “可以了吧,兄弟,三五分钟,我可给你五分钟了啊。快快,快点儿关上车窗,热死了。” 李松柏笑着升起车窗。 “这样的,盛哥,你魅力不浅啊。有个美女只见你一次,就对你念念不忘。她说她明天就要去国外了,以后应该就在那边定居,临走前,就想暗中看你一眼。我也是被她哭得心软,才答应帮她这个忙。没办法,谁让我就是这种怜花惜玉的性格,看不得美女难受,盛哥你可千万别告诉嫂子啊,要不然我就要死了。” 车窗升上来后,车里的温度一点点降下去。 盛时的声音也跟着冷了几分:“哪个美女?” “吴婷,还记得吗?上次俱乐部里,车玩得特溜那一个……盛哥……盛哥……也不用这么怕嫂子吧?” 盛时早已经打开车门,向小区门口狂奔。 伤口被扯动,衬衣上渐渐染上了红色。 家里空荡荡的,不见江沅的身影。 盛时抱着最后一丝侥幸心理,给江沅打了个电话。 关机了。 不要再心存侥幸,沅沅就是出事了。 就在前几分钟,她曾经打过他的电话,应该是遇到什么事,想跟他商量。 她那么听话,他交待过不要出门,肯定不会随便往外面跑。 盛时握着手机,重重地喘了几口气,直奔楼下。 他在江沅的手机里植入了一个定位追踪小程序,精确度很高,且不受关机影响,从定位上来看,她还没有离开小区附近。 天已经完全黑了,马路上车流如织。 盛时寻着微弱的信号往前跑,最后在一个路边绿化带的花坛里发现了江沅的手机。 他到这时,才发现江沅曾经给他发过微信语音。 语音里,江沅呼吸急促,好像正在跑动。 “盛时,你手机丢家里了,我找不到你。” “他们抓了詹敏。” “詹敏冒死提醒我……我不能不管她。” “盛时……对不起……我没能听你的话。” “盛时……我……”很长的一段空白,然后,他听到江沅轻轻的说了三个字,“我爱你。” 第61章 得到过自由和爱以后,她…… 盛时给章迟早打了个电话,告诉他江沅失踪了,让他调一下刚才小区附近的监控,看看能不能追查到她上了什么车,去了哪个方向。 章迟早大吃一惊,立即着手去办。 盛时站在路边,一辆又一辆车从他眼前呼啸而过,此时暑气未消,汽车尾气夹着热浪扑面而来,他却觉得身体阵阵发冷。 他在马路牙子上坐下来,给盛长胜打了个电话。 “爸,要见你儿媳妇,怎么不跟我打个招呼?” 盛长胜语气冷冷的:“你在说什么?” 盛时轻哂:“你知道我在说什么。爸爸,沅沅有了身孕,到了你那边,你可得帮忙照顾好她,千万别让她有个什么磕着碰着啊。” 盛长胜这下是真觉得意外:“她怀孕了?” “嗯。”盛时笑得很愉快,“爸,你要做爷爷了。” 盛长胜沉默了一下,说:“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办婚礼?” “当然等你见过沅沅以后。沅沅那么乖巧可爱,爸你见到她,肯定会很喜欢的。” 听听,这些对话多正常。 以盛长胜的狡猾,肯定是害怕盛时录音。 盛时打算主动打消他的顾虑:“爸,你要有空,我们见一面吧,谈一下怎么跟沅沅家商量婚礼的事。” 盛长胜默了默,似在思考,然后说:“好。” 从盛时住处到盛家要大半个钟的时间,在盛时刚刚将车开到盛家的大门时,章迟早那边有了消息。 章迟早语速很快:“车找到了,不过没用,他们半路上换过车。这辆车上只有一个女孩子,应该就是你说的江沅的朋友。她本来被打晕了,刚刚送医院的半路上醒过来,按她的描述,绑架江沅的人,应该是苏玉醒。” 詹敏没事了,应该是沅沅要求的。 同时这也说明,苏玉醒并不害怕被人知道是他绑走了沅沅。 盛时:“你再查查,就他们换车前后,有没有什么可疑车辆,我现在刚到盛长胜这里,会想办法打听到沅沅的下落,确认她是否安全。” 章迟早:“已经在查了,你万事小心。” 盛时叹了口气:“放心,他们真要对我下手,就不用兜这么大个圈子了。” 这一次,那位老管家没有问东问西,也没有阻拦盛时,而是直接将他带到盛长胜的书房。 盛时没顾得上换衬衣,后背上洇了一大片的红色,看得盛长胜直皱眉头。 “你背怎么了?又受伤了?你这一天天的……” 盛时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侧着身,单臂撑在桌子上支撑身体。 “你的地盘,不用害怕我做手脚,打开天窗说亮话吧,盛先生。” 盛长胜仍然蹙着眉,眼中的那一丁点关心却一点点消失。 盛时懒得揣摩他的神色:“你要真看我不顺眼,大可以直接让人干掉我,没必要抓走沅沅,所以,你有什么要求,直接说吧。” 盛长胜靠在椅背上,翘着腿,冷冷地看着盛时。 “媛媛不见了,我知道是你把她藏起来了。你又不喜欢她,不如把她交给我们。她对我们还有点用处。” 盛时轻嗤:“如果我说我没抓她,你肯定不信对吧?” 很明显,盛长胜不信。 这个绑走姜夕媛的人,并没有露面,才让盛长胜他们误会了。 这是一个很不错的误会。 盛时笑得格外愉快:“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这个道理,盛先生难道不懂?” 盛长胜冷眼看他,没理会盛时笑中的揶揄;“好在我们手中也不是什么都没有。她们两个哪个对你更重要,不用我提醒吧?” 盛时啧了下嘴:“这个真不需要。我肯定是要肚子里有我孩子的那个。” “真怀孕了?” “有必要骗你?”盛时的身体斜倚上扶手,笑得漫不经心,“爸,我们商量个事吧。你有没有想过,学我爷爷,帮我把孩子带大?” 盛长胜微愕:“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盛时叹了口气,“我这个逆子,你应该早就看我不顺眼,想‘大义灭亲’了。没关系,现在我有孩子,盛家还有希望。你大可以学我爷爷,把这个孩子养大,盛家就不会绝后了。” 盛长胜忽然笑了:“盛时,你真以为我这么蠢吗?江沅会让我接近这个孩子?” “所以我刚刚才说,让你对沅沅好一点。我死了,沅沅以后肯定还会结婚生子对吧,不是一定要留这个孩子在身边。她性格很单纯,心又软,你现在对她好一点,以后在她面前卖卖惨,她不会忍心看你这么个老人家晚年没有精神寄托的。” 盛长胜沉默下来。 盛时趁热打铁,再给他一记“定心丸”。 “你是害怕自己没机会有晚年吗?没关系,不就是将责任推给五姨太,想办法帮你们脱身吗,没问题,我又不喜欢姜夕媛,留着她也没什么用,更不在乎她妈的死活。” 盛长胜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终于微微活泛起来。 “你有办法?” “我有没有办法您应该很清楚。不瞒您说,我跟警方的关系一向还不错。” 这是亮底牌了。 盛长胜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微笑:“你能耐不小啊。” “客气。”盛时慢慢站了起来,“那行吧,话说得再漂亮不如干点实事。沅沅您先照顾着,姜夕媛暂时留在我手里,同样可以对付五姨太。事成了……爸,你有没有想过和我和平共处?你毕竟是我爸爸,如果这次不伤害沅沅,我可以把以前的恩怨一笔勾消。以后你们照样可以含饴弄孙,享天伦之乐。”他陡的提高音量,“你觉得怎么样,童女士,这件事应该是要你才能作主的,对吧?” 盛长胜脸色一变,在尴尬和恼羞成怒间反复横跳。 书房里的暗门被打开,童婉芝出现在门口。 “计划很不错。”童婉芝微微笑着,“可是盛时,你真拿我们当小孩子呢。你会跟我们讲和?” 盛时叹了口气:“为了沅沅,我会。你们要实在不放心,也可以给我制造一场‘意外’,就像对爷爷那样。反正你们想脱身,我想要沅沅安全,各有所图。富贵险中求,是死是活,我们各凭本事,只要不牵扯到沅沅,我愿赌服输。怎么样,要合作吗?” 童婉芝目光沉沉的看着他,良久后,轻声问:“江沅对你,真这么重要?” 不惜以命换命。 盛时这一次叹的气更夸张:“童女士,你这话问得有点多余。我对她怎么样,你们不是很清楚吗?我用了这么多方法,差点儿搭上我自己的命,不也没办法让她走出你们的视线。” 童婉芝的眼里有一瞬间的失神,似羡慕,又似怅惘。 最终,她点了点头:“你走吧,江沅的安全,我暂时可以保证。帮我照顾好媛媛,她对我还有用。” 童婉芝的保证,比盛长胜更有用。 盛时微一挑眉:“可以。那就这样,告辞。” 沅沅暂时安全了,当务之急,他要找到她的藏身地,同时,最好也要找到姜夕媛。 书房内,盛长胜看着盛时的背影。 “你觉得他的话能信吗?” 童婉芝不答反问:“怎么,动心了,他刚说的那些?” 盛长胜不敢吭声,事实上,他真的心动了。 想了想,他模糊了这个话题:“至少江沅在我们手里,他不敢乱来。” -- 这个时候的姜夕媛,正在和舒子卿撒娇。 “卿姨,我妈妈那边有消息了吗?” 舒子卿站在床边,温柔的笑着:“她很着急,不过一时脱不开身,我猜她这一两天,应该就会想办法过来。媛媛你最乖了,再忍耐一两天,好不好?” 姜夕媛心里一阵狂喜。 妈妈果然是真的很看重她。 她用力点头,乖巧无比的:“好的,卿姨,我一定不给你们添乱。” 到时候,她要给妈妈一个惊喜。 此时的江沅,也安静的躺在床上。 刚才盛长胜和童婉芝来看过她,对她倒是挺和颜悦色的。 江沅自知不是他们的对手,担心说错话害了盛时,干脆来了个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 好在那两人也没有多留,很快就离开了。 江沅猜得到此时盛时肯定急坏了,可是她实在无能为力,既然这样,倒不如好好照顾自己,免得影响到宝宝的健康。 多年的近似于禁锢的生活方式,让江沅自学了一套应付的方法,她很快调整好心态,让自己尽快入睡。 最起码,现在的状况,比她想像的要好得多。 半睡半醒间,江沅以为自己还在家里,还在盛时身边,习惯性地想去抱他,却抱了个空。 江沅从梦里醒来,愣怔了一会儿,慢慢蜷缩起身体,一只手紧紧贴着小腹,压着声音,小声的哭了起来。 终究还是不一样了。 得到过自由和爱以后,她没办法再像以前那样无知无觉。 -- 市局里再一次灯火通明。 章迟早现在已经是将警局当成自己的家,昨天晚上,他才熬了个通宵,白天几乎没睡过,刚才在行军床上短暂眯了一会儿,他洗了把冷水脸,灌了一杯咖啡,继续起来熬夜。 盛时本来是在看江沅失踪时的监控,此时却忽然“不务正业”,看起手机来。 章迟早凑近一些看,发现视频里面的人是江沅。 看样子好像也是一段监控,里面的江沅身体蜷缩成一团,正在睡觉。 章迟早稍微松了口气。 看样子,至少江沅没有受到虐待。 “盛长胜发过来的?” “嗯。” 应该是为了安抚盛时,表明江沅现在还是安全的。 “不用太担心,至少江沅现在是安全的。”为了活跃气氛,他又开玩笑似的加了一句,“不过盛太太心也挺大的啊,还能睡得着。” 盛时一直盯着手机,头都没抬:“沅沅在哭。” “啥?”章迟早有点尴尬,又觉得奇怪,就这种几乎静止不动的画面,盛时是怎么判断出江沅在哭的? 为了缓解沉闷,章迟早轻咳一声:“我们再看一遍监控吧。还有姜夕媛失踪时的。你不是说她应该是被舒子卿绑走的吗?” 盛时终于收起手机。 据詹敏所说,中途他们在一个加油站旁边换车,另一辆车上是一个女人。 男人本来要杀詹敏灭口,江沅向女人求情,保证她会配合,又威胁说如果詹敏死了,她也死,他们就完不成任务了。女人被说服,打晕了詹敏,丢进原来的车里,给了她一条生路。 那个女人,应该就是吴婷。 他们已经将加油站那一块的监控反反复复看了不下于十遍,猜测过好几辆车,追踪之下就发现是弄错了。 还有姜夕媛,已经发现她是在一家购物商场的地下停车场里被人绑走的,但是那辆车追踪到一半也失去了踪影。 现在,最紧急的,当然是找到江沅,可是姜夕媛也很重要。 舒子卿不肯合作,一定要见到五姨太才肯让姜夕媛露面。再拖下去,姜夕媛不在盛时手上这件事肯定会穿帮,江沅也多了一分危险。 “换车时,他们躲过了监控。詹敏被打晕了,没有看到另一辆是什么车。不过她有看手表的习惯,被打晕前偷看过时间,当时是晚上七点四十左右。我们已经排查过这个时间之后从加油站里驶出去的四辆车。” “他们不一定立即离开加油站。” 章迟早点头:“我知道。所以我们还要继续往后排查。其实要是能大概猜到他们要去的方向,就可以少走很多弯路,盛时……” 他是想说,你平时不是最擅长推理吗,能不能推测一下他们可能要去的方向。 结果盛时忽然冷冷的打断他:“红灯,闯红灯的记录。吴婷喜欢玩车,换的那辆车本来又是她在开,有一大半的概率,她会自己来开车。以她的开车风格,这一次还是有非常大的可能会闯红灯。”反正就像深市那次,他们的车,很大可能是随手从哪里撬来的,根本不在乎什么违章记录。 章迟早心领神会,腾一下站起来:“我马上安排。” “同时进行。” “我知道。” 同一时间,章迟早接到军师的电话。 “头儿,王世凯出门了,哟,还戴了假发,看起来像个老头子。” 刚死了老爸,就在深更半夜乔装打扮出门,要说没点儿问题,还真挺说不过去。 “跟上去,看看他到底搞什么明堂!”章迟早语速很快,“必要时拦截住他,千万不能让他离开S市。” “是。” -- 王义信的死,警方暂时没有公开,只通知了他的家人,也就是王世凯。 警方给的说法是自杀,可是王世凯很清楚,他爸是被人灭了口。 从被拖下水的那天起,他们就等于一直在与虎谋皮,这个结局大概早已经在等候他们。 但是蝼蚁尚且偷生,只要有一线生机,他也要挣扎一下。 王世凯很庆幸他爸还是疼他的,早早替他谋划了后路,今天一得到他爸的死讯,他已经计划着偷偷跑路的事。 深夜的机场比平时冷清不少,处处都透着疲惫的气息,一整天都过得战战兢兢的王世凯换好登机牌,终于稍稍松一口气。 刚打算去过安检,他的右肩忽然被人重重拍了一下。 “王先生,这么晚了,准备去哪儿啊?” 王世凯一个激灵,假装没有反应过来,压着嗓子,有气无力的:“你们……认错人了吧?” 男人微微一笑,忽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他头上一扯,他的手上,就多了一顶假发。 王世凯一瞬间,好像被人扒了一层衣服。 “你们……你们……” “令尊今天刚刚过世,葬礼都还没办,王先生这么急着外出,好像有点不孝啊。” 王世凯伪装被揭穿,立即换了一副面孔。 “死的是我爸,要不要办葬礼,怎么办葬礼都是我的事,和你们有什么关系?” 来人歪着嘴巴笑:“令尊涉及到一桩买卖人口,杀人,制毒贩毒的重大刑事案件事,王先生你恐怕要随我们回去一趟,协助调查。”说着,他亮了下手中的证件,做了个请的手势,“请吧,王先生。” -- 凌晨两点,吴婷闯红灯的记录终于被找到,一同确定的,还有车辆信息,以及这辆车的行车轨迹。 “能确认他们的目的地吗?”章迟早看着盛时。 两人眼中都已经熬出红血丝,尤其是章迟早,简直像是得了红眼病。 盛时盯着屏幕上定格的那辆车,沉吟了一下,说:“如果没猜错,他们的落脚点是我奶奶的度假别墅。” 当初别墅的确是为了老太太而建,但是老太太性格古怪,只喜欢宅在家里,连外人都不常见。此地常年空置,只盛长胜和童婉芝偶尔过来住上两三日。 确认了地方,那就好办了。 章迟早长舒一口气:“我马上……” “等一下。”盛时手撑着桌子,慢慢站起来,“不要轻举妄动。沅沅暂时还是安全的,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不要打草惊蛇。” “行。我先跟黄局打个招呼,我们人力不足,需要请求支援。” 盛时到这时,好像终于有了一点人气。他稍微动了动手臂,又扭了几下僵硬的脖子,问:“王世凯交待了没有?” “没。”章迟早一拳砸在桌子上,“这小王八蛋,就是死鸭子嘴硬。” 盛时勾了勾嘴角,露出一抹极其轻蔑的笑。 “我跟他算是熟人,这个人……”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姿势,“吓吓他,把后果往严重里说,包括被人灭口什么的。王义信不在了,他没有了主心骨,撑不了多久的。” 凌晨四点,平时惯于养尊处优,大部分时间处于王义信庇护之下,属于那个团伙中的边缘人物,不过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色,发挥的最大作用大概就是借着谈恋爱的名义监视姜夕媛的王世凯,终于被突破心理防线,交出了他爸王义信给他的“保命符”。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保命符”。 章迟早哑着声音吼了一嗓子:“小贾,你立刻带人跑一趟,把东西拿回来。快!” -- 天不知不觉的亮了,时间进入了八月第一天。 上午一大早,傅衍行带着六姨太出门,打算来S市参加捐赠仪式。 不到一个钟,“赵荷”过关来到深市,坐上了一趟前往S市的高铁。 就在她刚刚踏上S市的土地时,意外的得到一行人的“接待”。 为首的是个身材高大,长相颇为英俊的男人,唯一美中不足的,应该就是那对红得快要滴血的眼睛。 “赵荷赵女士,嗯,确切的说,是赵莲赵女士,傅衍行的五姨太,我们已经恭候你多时了。” -- 盛时一夜未睡,却未见丝毫倦意。他回了趟家,将自己捯饬了一遍。 换衬衣时,因为血已经凝固,他稍微吃了一点苦头,不过也丝毫未影响到他的情绪。 坐电梯下楼,楼下,已经有辆车在等他。 童婉芝不在,车后座只有盛长胜。 “沅沅的视频看到了?” “嗯,谢谢盛先生,把她照顾得很好。” “那姜夕媛呢?” 盛时神色冷淡:“自然会按照你们的要求,让人带她过去。盛先生,你们急着找姜夕媛,应该是为了五姨太吧?怎么,有把柄落五姨太手里了?” 盛长胜不置可否。 盛时好像挺喜欢看他现在的样子,笑得更开心了。 “刚刚发给你的视频看了吗?” 盛长胜定定的看着他,震惊中带着一点好奇:“怎么拿到的?” 盛时斜睨了他一眼,轻笑:“不是告诉过你,我跟警察的关系不错。” 那是王世凯“保命符”里面的内容--五姨太在小院里“视察”时被偷拍的视频。 王义信真是好样的,偷抓盛家两夫妻的把柄,跟五姨太联手,结果反手又把五姨太的小辫子攥到手心里。 就这“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的作派,他被灭口,还真是一点儿都不冤枉。 盛长胜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喜色:“你昨晚说的,是真的?” “哪个?”盛时好像才想到,“哦,你是说我们和解,让你安享晚年,含饴弄孙的事?当然是真的。五姨太应该已经被抓了,有了这个视频,所有罪名都可以想办法安到她身上,你们当然顺理成章置身事外。” 盛长胜若有所思,却没再说什么,过了一会儿,给童婉芝发了条微信。 汽车一路驶进那幢养老别墅。客厅里很大很空,童婉芝身边,只带了苏家两兄妹。 “沅沅呢?” 江沅被一左一右两个高大的男人夹着走出来,本来纤细的身体越发显得瘦小。 “盛时……”她刚想跑过去,就被左边的男人一把摁住。 盛时深深地看了眼江沅,笑着安慰她:“没事,很快就好了。你别乱动,小心宝宝。” 江沅立即停止挣扎,只眼睛一直舍不得从盛时身上挪开。 盛时隔了一段距离,在另一张沙发上坐下。 “我的手机你们不让带,现在你们自己通知姜夕媛过来吧,就最开始联系你们的那个微信。” 舒子卿的小号。要让盛时来通知,还真不知道她肯不肯现身。 盛长胜立即通知过去。 盛时斜趴到沙发背上,冲着江沅笑了笑,这才将目光落到童婉芝脸上。 “童女士,反正要等人。趁着这段时间,我们一起回顾一点旧事,怎么样?” 童婉芝目光冷漠,在盛时以为她会断然拒绝时,突然点了下头。 “行,你问。” 第62章 正文完 我们以后,肯定会很幸福的 应该从哪里问起呢? “要不然,我给你们讲个故事吧。我说的不够完美的地方,童女士你可以做一点补充。” 童婉芝依然没有反对。她今天也太过配合了。 盛时看了眼几个不相关的人,体贴的问了一句:“要无关人员回避一下吗?”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或许不宜让她那些下属听到。 盛长胜点头的同时,童婉芝说了一句:“不用。” 盛时笑眯眯的看着他俩,犯了难:“我该听谁的啊?” 童婉芝面无表情的重复了一次“不用”,而盛长胜不再有任何表示。 盛时点了点头:“明白了。那,我们开始讲这个故事吧。故事的开端,是有一男一女相爱,女人比男人大了几岁,曾经结过婚,因此遭到男方家长的反对。很庸俗的一个开端,对吧?” 无人应答。 童婉芝坐姿端正的像在参加最严肃的会议,神色冷漠。 “然后,这一男一女私奔,惹男方家长生气,和男方断绝了关系。因为男方家长一直有自己看中的儿媳人选。后来,女人不忍心自己爱的人众叛亲离,提出分手,并且主动打掉了肚子里的孩子来表示决心。” “不是。”童婉芝冷冷的开了口,“不是女人主动的。她没有这么高风亮节。是男人吃不了苦,受不了断绝关系后地位和经济方面的落差,主动回家求和,主动求娶他爸爸看中的人。女人是被男人劝着打掉了孩子,因为男人说,等他也变成二婚,家里人应该就不会反对他们了。女人引产时出了点意外,终生不能生育。男人借此机会要求和家里的妻子生个孩子,说是以后可以挂在女人的名下。女人当时什么都没有了,只能妥协,看着男人和别的女人有了孩子,看着男人对另外一个女人嘘寒问暖,表现成一个‘好丈夫’的模样,可是转过头,男人到了女人这里,为了追求身体上的享受,连避孕套都不肯用。反正女人没有怀孕的风险。” 没有指明道姓,盛长胜脸上的肉却开始微微扭曲。 “婉芝……” 他难堪的看着她,希望她不要提这些细节。 童婉芝没有看他,也好像听不到他的话,只看着盛时:“你继续吧。” 盛时抿了下唇,调整了故事的节奏。 “然后,男人的哥哥忽然出了事,进了icu。在这里插上一句,这位哥哥十分得家里人喜欢,是众所周知的精英人士,倒是男人,一直活在哥哥的阴影下,成了家里长辈眼中的‘废物’。哥哥出事后,应该让男人很高兴,因为他最大的竞争对手快要没有了。就在哥哥快要好转的时候,男人的岳父忽然生病进了医院。童女士,这里有一些细节,要不然你来补充一下,我怕我嘴笨,还原不出当年的精彩。” 童婉芝的嘴角浮现一抹不明意味的浅笑。 “女人是个医生,她抓住了这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送走了哥哥和男人的岳父,为男人清扫了最大的两个障碍。岳父葬礼结束时,女人偷偷溜进男人的家,被男人拉着到床上鬼混,直到那位一直被蒙在鼓里的妻子发现了他们。妻子想要去告诉男人父亲,男人慌乱中把她推下楼梯。” “不是,是她自己不小心摔下去的,不是我推的。” 盛长胜的声音太大,在空荡荡的客厅里,竟隐约有了回音。 他的脸,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 盛时侧身靠在沙发上,脸上早已经没有一丝笑容。 “盛先生,我提过你的名字吗?” 盛长胜腾一下站起来,好像受了莫大的侮辱。 “是,是我欺骗了你妈妈。可是人不是我杀的,我没那个能力。” 他说着看向童婉芝,明显意有所指。 童婉芝略微抬头,冷冷地看着他,连眉毛都不曾动过一根。 “是要秋后算账了吗,长胜?”她的声音也四平八稳,一如平常,“行吧,既然男人站了出来,女人也该露面。后面的故事,由我来讲吧。玉醒,婷婷,让盛先生冷静一下,不要打扰我讲故事的节奏。” 苏家两兄妹一左一右,将呼呼直喘的盛长胜“请”回了沙发上坐好。 童婉芝淡淡一笑:“不好意思,外子比较容易冲动,见笑了。刚才说到哪里了……对,妻子摔下了楼,然后早产,因为月份太小,孩子不知道能不能养活。妻子受得打击太大,精神崩溃,等到男人告诉她孩子已经死了,她终于承受不住,选择了自杀。当然,对外面的人来说,她是因为产后抑郁而自杀的,孩子也在外人眼里夭折了。后来女人终于嫁进了男人家,因为他们承诺终生不生自己的孩子,那个孩子成了女人的孩子。盛时,或许你不会相信,你很小很小的时候,我是真心待过你的。一直到后来,我从你脸上看到你妈妈的影子。” 盛时没有反应,只是问:“婚礼从一开始就是有意低调的?” “是。为了以后打算,不想让太多人知道。” “舒子卿的流产,不是意外?” “不是。是我安排的。她如果生下孩子,盛家就没有你爸爸什么事了。” “爷爷是你们杀的?” “是。他从来没有真正信任过我们,一直试图跳过你爸爸,直接把你当成继承人,当时你马上就要成年了,我们不得不下手。” “怎么下手的?” “以命换命。撞死你爷爷的那个司机家里曾经有不平的事,我们帮他报仇,他帮我们撞死你爷爷。我也是因此认识了玉醒和婷婷。” 童婉芝此时的目光,甚至可以说是温柔。 苏家两兄妹一同笑了起来,那种幸福的表情,却让人毛骨悚然。 苏玉婷笑得最幸福:“我从小没有妈妈,童姨你就像是我妈妈一样。” “好孩子。” “让舒子卿流产的护士是你让吕为中杀的?” 吕为中三个字,让苏玉婷脸上的笑僵了一下,紧接着,却笑得更欢,甚至可以说是妖异。 “是。我手上有他的把柄,不是……是另一个小姑娘。” “吕为中人呢?” “应该死了吧。我没过问过。婷婷,你知道吗?” 苏玉婷迟迟低笑:“被做成人棍,苟延残喘了不少年,才死没多久。” 短短一句话,细想之下,却让人头皮发麻。 盛时不由看向江沅,怕她承受不住,结果看到她一直盯着自己,含情脉脉的,连眼睛都没舍得眨。 盛时怀疑他根本没听别人在说什么。 他家沅沅还真的是……傻得与众不同。 盛时心里,好像于阴云密布中忽然见到一丝阳光。 “你们怎么认识五姨太的?按道理说,你们没有交集的。” “有交集,姜夕媛。她来看姜夕缘,被我发现了。她是个毒蛇,立即咬上了我们。以命换命的主意,就是她想的。她帮我们拿到公司,我们以后就可以帮她办事。” “小院和小公馆,是你们联手的产物?” “是。这个警方不是已经查清楚了吗?” “王家兄弟是怎么回事?主动投靠,还是有把柄?” “有把柄,王义信差不多是我们招待的第一批客人。当然,我们手上掌握了不少这样的‘客人’,可以在很多方面给我们带来便利。” 所以这些罪恶,可以持续这么多年而不被人发觉。 “五姨太呢?你们对她知道多少?” 童婉芝看着盛时,轻笑:“你不知道吗?” 盛时点头:“知道。不过我一直不明白的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童婉芝轻摇头:“我不是特别清楚。不过我猜想,应该是杀她姐姐时,被人看到了。最开始接触她时,她明显是听令于人,后来,我想她大概是夺位成功,自己做了老大,周笠科就是她安排过来的。” “而姜夕媛就是她在你这边的人质。” “是的。周笠科总是管东管西,我就将媛媛的身份暴露出来,意在警告。然后我有意表现出特别喜欢媛媛,引导姜家的人选了媛媛,放弃了亲生女儿,再之后让王世凯带媛媛出国,算是向五姨太让了一步,相应的,周笠科不会什么事都再干预。” 没想到,这里面也有这一层算计。 “盛时,知道我今天,为什么要和你说这么多吗?”童婉芝慢慢站起来,走到江沅身边,手向后一伸,从江沅右边男人手中接过一把枪,抵到江沅的额头。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媛媛根本不在你的手上。” 盛时大吃一惊,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慢慢站了起来。 “童女士,你多心了。我怎么会拿沅沅的命开玩笑。” 童婉芝冷笑:“别往前走,要不然我怕我手抖。盛时,你很聪明,我差点儿也相信你的话。可是你这么爱江沅,如果媛媛真在你手上,你绝对马上拿她来换江沅,不可能拖到现在,对吧?” 盛时在心中叹了口气。 童婉芝是真精明,猜得一点儿都没错。要是姜夕媛真在他手里,他早八百年就拿来换沅沅了,不可能让她这样担惊受怕。 童婉芝拉开枪的保险,再度压到江沅的太阳穴上:“既然你手中什么都没有,我直接和子卿谈条件就行了。” 她忽然翻脸,盛长胜比盛时的反应还要大。 “婉芝,你别乱来!她肚子里有盛家的孩子。你忘了我刚刚告诉你……” 变故就发生在一这瞬间。 消过音的□□并没有发出多大的巨响,盛长胜的额头多了一个血窟窿,他缓缓倒地的时候,脸上的神色还是不敢置信。 婉芝竟然会杀他? 童婉芝低而冷的声音,在客厅里轻轻响起。 “还在做你的春秋大梦。既然你这么喜欢孩子,就下去陪我们的孩子吧。盛时,下一个,是江沅。”枪口再度回到江沅额上,童婉芝脸上隐隐有一种癫狂,“我最讨厌孩子了,尤其是盛家的孩子。她要没怀孕,我不是一定要杀她,可惜了……” 童婉芝忽然发疯,的确出乎盛时的意料,一直到这时,他终于也失去了镇定。 “童婉芝!” 童婉芝拉动保险的手顿了一下。 盛时高举双手,一步一步慢慢靠近她。 “我发过誓,和沅沅生一起生,死,也要死在她前面。你要杀她,先杀掉我。”怕刺激到童婉芝,他的脚步很轻很慢,声音也是有意压低的,“童姨,你说我很小的时候,你是真心照顾我,我信。真的信,因为你也有过自己的孩子。我同情你爱错了人,盛长胜薄情寡幸,自私贪婪,他根本配不上你。可是,不是所有人都这样,在我心中,沅沅比我自己都重要,我说过的话都是真的,我愿意一命换一命。你恨盛家的人,可以杀了我,你放过沅沅。” 一直到这时,江沅的目光还是没有从盛时脸上挪开过,盛长胜的死,与她无关,黑洞洞的枪口,也好像根本抵在别人的额上。 大概从相遇那天起,她的眼中,只能看到盛时。 童婉芝脸上露出一抹凄苦之色,在盛时将要接近她们时,她大吼一声:“不要过来!” 砰! 这一次的枪,没有消音,童婉芝捂着手腕,枪早已经掉到地上。 穿着特警衣服的人冲了进来,立即遭到苏家两兄妹还有童婉芝那些爪牙的抵抗。 盛时一个飞扑,将江沅扑到在地,落地的一瞬间,还飞速转了个身,用自己给她做肉盾。 背后一阵巨痛袭来,伤口应该完全裂开了。 “沅沅。”他一用力,小心地将江沅压到身下,“不怕。” 江沅忽然笑了。 “我没怕。”只要想到盛时,她就不会害怕。 有个人忽然蹲到他们两个身边,飞快地揪了把盛时的衣领。 “不要命了是吧,滚回去再唧歪!” 是最看不得别人秀恩爱的单身狗章迟早,冒着枪林弹雨来拆散这对“苦命小鸳鸯”。 盛时反应很快,配合着章迟早,躬着身将江沅拉到一张沙发后面藏好。 “盛时,你流血了。”他衬衣后背全变红了。 不等盛时安抚她,章迟暗抵在沙发一角,抢着堵了她一句。 “死不了,先保住小命再说。” 另一边,童婉芝在大吼:“婷婷,玉醒,你们快跑!” “不行,要走一起走!”苏玉醒和苏玉婷一起吼,同时又打了一串子弹。这个时候,童婉芝这边已经只剩下他们兄妹俩。 童婉芝除了手腕,腿上也中了枪,瘫倒在地上。苏玉醒做掩护,苏玉婷还在试图拖着她跑。 突然,她的动作一僵,然后整个人往前一栽。 “婷婷!”童婉芝的嘶吼声让人想到绝望的野兽,哪里还有平时半分镇定。苏玉醒啊啊大叫,猛冲出来,下一秒,额头被穿了个洞。 “玉醒!”童婉芝瘫倒在苏玉婷身上,“傻孩子,你怎么这么傻?” 血从苏玉婷嘴里冒出来,她却在笑。 这么多年,她从来没有笑得这么幸福过。 “妈妈……” 童婉芝眼泪大颗大颗往外滚,紧紧地握住她的手:“我在……妈妈在这里呢。” 苏玉婷笑了笑,闭上了眼睛。 安静下来的客厅里,传来童婉芝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 收拾战场的事,当然轮不到盛时这个伤员。 走出大门时,门口空地上正好有辆车停下来。舒子卿带着姜夕媛,一脸茫然的走下来。 已经结束了? “五姨太呢?”舒子卿从背后勒住姜夕媛,手上的刀抵上她的脖子,“五姨太呢?她是已经死了吗?” 童婉芝被两个人押了出来,塞进车里,舒子卿的眼睛紧盯在她身后,等待着五姨太的身影。 为什么看不到她? 他们害死了她最爱的人,她也要五姨太尝尝失去亲人的痛苦。 可是,她怎么还不出来,是死了吗? 盛时江沅和章迟早这个临时的“弱势群体”一起走到她面前。 “卿姨。”盛时轻叹一口气,“五姨太已经被抓了。虽然我十分讨厌姜夕媛,可是她在这些事里,的确是无辜的。你放过她,也放过你自己吧。”说完,又低下头,小声“训斥”江沅,“有没有身为孕妇的自觉,我又不是不能走,不要你担着我。” 舒子卿茫然地松开手中的刀,和同样茫然的姜夕媛组个一个“懵逼二人组”。 姜夕媛才后知后觉发现两件事。 妈妈被抓了,帮不到她了,她的荣华富贵没有了。 江沅怀孕了,盛时的孩子,她的人生将一片光明。 上天怎么这么不公平?! 姜夕媛的视线碰到舒子卿手中的刀上,眸中顿生一抹狠戾。 杀了她! 杀了这个贱人! 前面三个人正有说有笑地往前走,眼看着就要走到车边,姜夕媛一把夺过刀,无声地冲上去。 去死吧! 血像喷泉一样喷射而出,将旁边的几个人都染成了血人。 江沅脸上沾了很多血,茫然地看着刚刚一把推开她的舒子卿。 姜夕媛愣了一下,还要动手,被章迟早一脚踹飞。 旁边立即有两个警察上来死死摁住她。 盛时跪在地上,两只手紧紧地摁在舒子卿的脖颈间,血从他指缝间涌出来,越来越多。 “卿姨……卿姨……” 舒子卿嘴角微微翘起:“我故……故意的……他们一家……一家……都跑不掉了。她……怀孕……了?” 前面那一家,明显是指五姨太那一家,后面这个她,应该是指江沅。 盛时用力点头。 舒子卿又笑了:“真……真好……盛时……长生……”她眼中的光越来越暗,嘴唇哆嗦着,几乎快说不出话来,“合……葬……长生……” 盛时的眼前忽然一片模糊:“好,我答应你,把你和伯伯合葬。” 舒子卿微笑着闭上了眼睛。 她这一生,大半时光都是在仇恨中度过,假如问她有没有后悔,后悔认识盛长生。 答案…… 其实根本不需要这个问题。 -- 五姨太死鸭子嘴硬,见了棺材也不掉泪,一定要见过傅衍行和江沅才肯交待。 傅衍行和江沅去见她时,盛时一直站在外面等她。 其实也没有等多久,江沅先出来。 她耷拉着脑袋,看起来比她被绑架时还要不开心。 “沅沅?” 江沅不吭声,一直往前走,直到被盛时一把拉住。 她抬起头,眼圈竟然是红的。 “盛时,刚才她说,我妈妈,不是自杀,是她拿我威胁我妈妈,逼她自杀。” 盛时一愣,立即明白五姨太的险恶用心。 杀人诛心,她这一招太狠毒了。 盛时捧着她的脸,神色间是少有的严肃和认真:“沅沅,即使真是这样,也不是你的错,你明白吗?与你无关……” “我明白啊。”江沅轻声打断盛时。 他们已经走到室外,盛夏的阳光炙热得接近透明,江沅的眼圈虽然是红的,双眼却明亮至极。 “我都明白。我就是觉得她好坏啊。她明明不爱我爸爸,却嫉妒我妈妈,害死她。我妈妈明明是她逼死的,她却要赖到我身上……”她低下头,握住盛时一只手,贴到自己的小腹上。 “盛时,我这里,有个小生命,我也快要成为妈妈了。我现在,大概明白了妈妈为什么要生下我。” 一直到现在,她终于模糊的懂了。 对于五岁那年,妈妈用枕头差点儿捂死她的事,真正的释怀放下。 “假如我的命,真是妈妈用命换来的,我更应该好好生活,对吧?” 盛时眼中发热,无声地摸了摸江沅的头发。 不知不觉间,她其实也一直有在成长。 “盛时,我们以后,肯定会很幸福的。”江沅在笑,嘴角越翘越高。 盛时沉默着,帮她擦掉脸颊上的泪。 当然会很幸福。 这一点从不需要质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