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茶她应有尽有》作者：司古 文案： 止渊上仙抱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回去，那女子毫无灵根却不知了什么招数让止渊上仙收了她做徒弟。 后来有人悄悄看过那女子，彼时女子躲在止渊上君身后，一脸娇羞的模样，说话也不敢大声的样子，于是外头有了传言，那女子是一朵柔弱的小白花。 温柔娇弱的“小白花”对人心的揣测得心应手，陷害祸端，挑拨离散，做得行云流水。 只要是她看上的东西，费尽心思也要得到。 她瞧上了这位温柔与清冷并存的上仙。凭借着她多年的经验，这种男子应该是喜欢乖巧类型的，于是她每日在他面前懂事听话装柔弱。 师父对她越来越温柔，就在她以为自己快要成功的时候，突然得知师父有读心术…… 走白莲的路让白莲无路可走黑心莲×又清冷又温柔白切黑高岭之花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甜文 爽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明华，风知晓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满级大佬重回新手村 立意：诚实做人，认真做事。 第1章 他瞪我，我怕。 皮肤火辣辣的疼！ 明华睁开眼的时候，一团红色的火光正朝她快速攻击来，与火光跟着一起朝自己快速移动的是个大火红团子——一个美艳的狐狸精。 一个又一个红色的火光在那美人的手中亮起，直朝自己这边飞来，火热滚烫的气息席卷而来。 明华下意识学着她的样子抬手，她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青色衣裙，觉得自己应该可以变出水流来抵抗。 明华嘴上念着不知名的咒语，那狐狸精还挺怕她的，见她抬手，脸色大变。 狐狸精变出的火团毫无障碍地飞速朝她袭来，明华只觉自己肩膀上一阵灼烧的感觉，自肩膀伤处起周遭一圈的地方都烧起来一般的疼。 明华手上还是一片空无。 狐狸精似是意外，随即猖狂地笑了：“你小狐狸精猖狂一时，眼下妖力散尽，我现在就杀了你！那大魔头这些日子闭洞修行，我看今日你还如何自救！” 明华看着狐狸精身后腾起几丈高的三条红色狐狸尾巴，又看了下自己身后被打出来的短短的毛茸茸的尾巴，默默翻了个白眼。 不过她又不敢太过张扬，只怕惹急了狐狸精，自己会没有好下场。 虽然现在她好像已经是小命难保了。 跟在那狐狸精后面的，还有一堆五颜六色妖力的妖怪，明华只怀疑这是整个妖界都来追杀自己了。 她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本事？ 明华仔细想了一想，没有想起来到底是因为什么。 眼下当务之急是保住小命，她飞快地往前面的草丛跑去。 因刚受了重伤，加上着急，所以明华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变回了原型。 她用自己的小短腿飞快地跑着，还不忘嘲讽狐狸精：“你男人经不住诱惑，我这是帮你认出了一个三心二意的，劝你趁着还没有成亲快踹了他。你不谢我也便罢了，竟然还这般打我，当真是不知好歹。” 明华一串话不经大脑就说出来了。 和狐狸精这仇结得实在冤枉，她那男人本来就不是个什么好东西，不过见了明华一面便一直追着她献殷勤，表面却还总是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 或许是她自己名声太差了，所以这狐狸精直接就认为是自己主动勾引她男人的。 明华实在是无奈，既然她要误会，那自己索性坐实了这罪名。于是明华故意引得狐狸精的男人在她面前对自己倍加关心，最后还满不在意地提醒狐狸精这男人不靠谱。 结果就是明华厚厚的仇人簿上面，又添了只狐狸精的名字。 或许因为这是自己失忆前的最后一段记忆，所以她对这件事情的原由有些印象。 明华不记得自己是谁，不记得自己从哪儿来，也不记得自己为什么会在这儿，唯一记得的竟然是这和这狐狸精的恩怨。 她想着，又郁闷地朝狐狸精白了一眼。 她的声音和狐狸精性感中带着点儿凌厉的不同，是那种娇娇软软的声音，不用听内容是什么，从气势上就先弱了一头。 但她一出声，狐狸精更气了。劈头盖脸就是一个火球往草丛那边烧去，方才还青翠欲滴的草丛瞬间被烧成灰黑色。 明华眼见着草丛就要被狐狸精烧干，自己将要没有地方躲。她正在犹豫着要不要自己跳出来，就听见那边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阿瑶，你够了吧，她已经被你们打伤，你现在连一条活路都不给她吗？” 狐狸精不可置信地朝来人看去，眼中悲愤交加：“封景！” 明华悄悄朝那边看了一眼，是个生得还算俊朗的男子，应是一只男狐狸精。 不管这男人品行如何，明华知道他能救自己，于是用自己比刚才还要娇弱的声音道：“阿景，你不要怪狐狸姐姐，她可能就是一时生气，没有想到会这妖火会点燃草丛险些烧死我吧。” 封景看向狐狸精的目光更加生气了。 “封景！你答应过我不再护着她了。”那个叫阿瑶的狐狸精气道。他们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如果不是眼前这个小狐狸精，可能早就成亲了。 “阿景哥哥，我疼。”明华眼见着狐狸精又在手上聚了一个火球，忙朝封景喊道。 “怎么回事？哪儿疼啊？”封景听见明华的声音之后着急往她身边赶。 “肩膀疼，烧伤了，啊!还流血了，好疼啊——”明华的声音更弱了，好像自己已经伤重到下一刻就要晕倒了。 封景瞪了一眼阿瑶，就要到跟前去看明华。 阿瑶听了明华这话，心里的火腾然而起，眼见着封景就要去看明华，她伸手一拦：“这是我打伤的，你去来又治不好，不如我去看。”这话说得还算温和，只是手上的火团子确实愈烧愈烈。 不知是怕了还是信了，男人让路了。 她毫不怀疑这女人过来会掐死自己，阿瑶才走近了自己两步，明华又开始呼痛了。她伸手捂住自己的伤口，突然发现了不对劲。 明华看着自己现在毛茸茸的身躯，再看封景深情的目光，突然对他的审美有一点儿怀疑。 明华往狐狸精那儿看了一眼，她生得副不错的模样，就是脸上的表情就都不怎么好看了，恨不得吃了明华一样。 “小妖精！你为非作歹这么久了！魔君现今不在，我倒是要看看还有谁能来救你！”狐狸精舞动了一下自己极长的火红尾巴，快速将明华掀飞。 明华迅速腾空，又迅速被打落在草地上。原本还生着青草的地上此时被烧出一片黑色。眼见着没有生路了，明华缩成了一团，挤出了眼泪，虚弱喊道：“景哥哥。” 封景没有想到狐狸精还会伤害明华，一个火花朝狐狸精那边打过去，这次是下了狠心的，狐狸精直接被打伤在地。 明华梨花带雨地往封景怀里面钻。 只是她还没有轻松半刻，就见远处跟着来了几个妖精，或妩媚或清丽，都是女妖精，而且功力都和封景差不多，明华心死了一瞬。 这些人该不会都是来找她麻烦的吧？ 明华缩在封景的怀里不敢出去。 “封景！你连我也要拦吗？”一个女妖精出声，封景皱眉。 “姑姑，封景不敢。” “不敢就赶紧让开！”那女声凌厉，听着极有威严，“此女在我妖界为非作歹这么久，今日不除她，难平妖怨。” 眼见着今天就要不明不白地死在这里了，趁妖精们没有注意，明华瞅准了一个山洞就要往里面钻。 结果还没有跑两步，就听见远处传来人声：“妖气好像是在这里消散的。” 是仙！ 明华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之后的第一反应就是快跑。 可是她现在根本就是前有狼后有虎，念头才出来，方才那道声音又响起来，这次近在咫尺：“什么人躲在草丛中？还不快出来！” 离自己不远处的两人的气息朝这边逼近，明华感受到其中一人是寻常修炼之人，而另一个，气息温和清润，却叫人摸不透法力究竟有多幽深。 总之她一个也打不过就是了。 明华用自己最后的一点儿妖力将自己化成了人形。 等到那人走到自己身边的时候，明华正斜躺在烧焦了的草丛中，伸手捂着自己受伤了的肩膀，她的疼得眼泪花花的，看着娇弱得不行。 踏尘提着剑走到明华跟前，直接抬剑指着明华：“你是什么人？” 明华抬头看他，是个生得颇为清秀的修士。 那修士却因为她这一抬头吓得将剑掉在了地上：“师、师父？” 明华抬头看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收了这么个不懂事的徒弟。 不过踏尘又很快将掉落的剑捡了起来，他摇头怀疑地看着明华：“不，你不是我师父，你为何会和她生得如此相像？” “我不认识你师父。”明华低声道，“我也不知道我是谁，我被一个妖怪打伤了，流落至此，求你放过我吧。” 她声音娇滴滴的，一般男子听了之后都不会拒绝她的要求，踏尘也是如此，他收回了剑。 明华注意到他耳根子红了，她又轻笑了一声。 踏尘略有些不满地皱起了眉毛，他现在确认了，眼前这人决计不是他的师父，他师父那样一个圣洁端庄的人，是不会像她这样小女儿作态，也不会发出这样轻浮的笑声。 踏尘觉得此处妖气深重，他又怀疑地看了明华一眼：“你身上有妖气，我想要探一下你的真身。” 他说着，直接朝明华的手腕伸出手去。 只是不等他碰到明华的手腕，便见一阵白风挥过，他眼前的人已经不见了。 明华见他要探自己真身的时候吓了一跳。 如果是修为相差不多的两人对视，只需看一眼就能明白看得出来对方是何族，但那人要是修为高上许多，其他人便看不出来了。 这个时候之后按住那人手腕处的脉，施以法术才可判断。 明华正想着要如何躲开，便觉得身子突然腾空，方才她一直没有见到的另一个仙人直接飞身过来，将她抱起。 来人一袭白衣，眉眼狭长，目光清冷，似无情绪一般。他抱住她的时候，目光一直紧紧盯着她的脸，眸光似有波动。生得是真的好看，明华想着，攥住他衣服的手紧了紧。 然后她看到男子唇角微微上扬了些，方才的清冷气质消散，竟让人觉得有几分温柔。 实在是荒谬，明华看他的第一眼就觉得这人是不会笑的人，不想竟与她猜想的不同，是她喜欢的样子。 止渊的手颤了颤。 “师兄，这女子身上有妖气！”踏尘有点儿着急，没有想到师兄直接将她抱了起来。 明华听见踏尘的话的时候，紧张得攥紧了来人的袖子，生怕他也生了怀疑，将自己杀了，那她可就太冤枉了。 眼前的男子修为多少明华完全看不出来，那就说明他应该能一眼看得出来她是妖。 抱着自己的仙人长久没有说话，就在明华抬头看他的时候，正好见他松了一只手，直接一只手将她腾空抱着，另一只手抬了起来。 就在明华以为自己就要死在他的手下的时候，见他只是用白光将自己身上的妖气去了，然后又重新抱紧她：“回去吧。” “可是师兄……”踏尘想到了云画，还想要说什么，但见师兄已经转身离开了，只能跟着他回去了。 远处一群妖精眼见着明华消失在了山洞门口，却又不敢上前查看，他们看得清楚，刚才那道仙气可是止渊上仙的。 止渊上仙居在幻南山上静修，这些年清冷寡淡，无事一般不会下山。 可他们这些妖精却是从小就听说了的，止渊上仙虽然如今不理世事。几百年前的他，却是见妖杀妖，见魔斩魔，尤其是对他们妖精，不会留半点情分。这几百年没有名声传出来，是因为止渊上仙未曾下过山。他们从小就被教导，远远见了止渊上仙就该逃开，以免小命呜呼。 倘若刚才止渊上仙真的见到了明华，只怕她现在已经被化成灰了。也算是给他们出了一口恶气。 小命险些没有了的明华躺在风知晓的怀里痛苦之至。 明华方才被狐狸精打伤，受了重伤，现下原本便不多的灵力更难以支撑她的人形，眼见着她尾巴就要变出来了。 那边踏尘还在时不时地往她这边望着，脸上带着狐疑。 就在明华更加痛苦难耐的时候，她手抓着风知晓的胳膊，想要换成自己仰面的姿势，好将自己心虚的尾巴藏住。 可她的动作实在是大了点儿，惹得风知晓注意：“怎么了？” 风知晓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如玉石鸣，清泉流淌。奈何明华此刻欣赏不来，她吓得心都颤了一下，原本风知晓抱着她的时候是目视前方的，现在他垂眸看向了她。 明华心中一晃，指着踏尘，用哭腔道：“他瞪我，我怕。” 第2章 伤口好像更疼了。 风知晓听了明华的话，抬眼望踏尘那边看过去。 “师兄，我就是看看。”踏尘无辜地解释道，说着还真的往明华那边瞪了一眼，谁瞪她了？他就是觉得这个女子不太正常，还和他师父生得那般相似，瞧着便有些像妖女。 “嗯？”风知晓淡淡反问。 “我不看了。”踏尘默默道，抱着手中的剑走到了前面。 明华在心中暗暗想着，这个上仙果然是位位高权重者，如此看来，只要有他在，只要他相信自己，自己暂时就不会有生命危险了。 这么想着，明华抱着风知晓的胳膊又紧了紧。 风知晓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低头看了她一眼，唇线上扬，像是想到了什么，施了一道术法，浅蓝色的光笼罩在明华身上。 明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身上的伤口似乎在慢慢愈合，周身暖洋洋的，她有些困倦。 明华这一睡，就错过了他们上山的路途，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幻南山上了。 她不知道自己睡着了的时候有没有变回真身，但是自己既然被带上了山，应是没有暴露身份的。 明华下床往外面瞧了瞧，注意到外面没有人之后，又重新钻进了被子里面，变成人身实在是太消耗精力了，她现在只想要变成真身好好歇息一会儿。 明华窝在被子里面，左转两圈，右转两圈，最后掀起被子，重新坐起身。 她变不回真身了！ 明华想明白这件事情之后更郁闷了，该不会是那狐狸精伤她伤得太重，她妖力尽失？ 也没有啊，她现在都感觉不到伤口处疼痛。 明华又往外面张望了一眼，施了一道生火术，结果被子顷刻之间化成灰了。瞬间升起的大火连带着将床上的细腻烟纱帷幔也烧没了。 明华愣了两秒，正想着如何将被子变回来，就听见了不远处的脚步声。来人仙力低微，不及风知晓。 不等她反应，门就已经被推开了。 明华听见门声之后愣了两秒，快速窜到了床上，结果床上光秃秃的，她硌得不轻。 “你……”束南蓉原本是要和明华说话的，结果还没有说完，就看到她直挺挺地躺在木床板上，一双杏眼直溜溜地看着她，还无辜地眨了眨眼睛，“你床褥呢？” “我也不知道。”明华也意识到自己这个样子容易引人误会，于是直接起身，坐在了桌边。 她抬头看了一眼眼前的女子，头发高高竖起，用一根蓝色发带系着，怀中抱着配剑，身材高挑，杏眼桃腮，是副好看的容貌，目光水灵灵地盯着明华。 “你就是我师伯带回来的那个女子？”束南蓉说出了自己原本想要说的话。 明华反应了一下他们的关系，眼前这个女子应是止渊上仙师弟的徒弟，她点头：“我就是你师伯带回来的那个女子。” “师伯这么些年从未离开过幻南山，好容易下一次山，该不会就是为了你吧？”束南蓉双手抱胸，审视着明华。 “这个你就得去问你师伯了。”明华看了她一眼道。 “我师父说，他们此次下山，原是听闻有一仙骨极佳之人，那人之前寻到幻南山上来，拜师不得，归去之后险些入魔，此次前去，便是将此人拉回正道。那个仙骨极佳的人，该不会就是你吧？” 明华冷漠摇头，她现在掩盖自己是妖都来不及，更不必说什么仙骨了。 不过她倒是看出来眼前这个女子没有什么仙根，想是修炼时间不短，但仙力微弱。 “我不信，师伯和师父两人下山，只带了一个你回来，你一定就是那个仙根极佳的人，我要和你比试一番。”束南蓉说着，已经作势要拔剑。 明华：“？” “我真的不会仙术。” “你能登上幻南山便已非易事，我知你是谦虚。”束南蓉说着，一边将自己的剑拔了出来，一边抽出挂在一旁的剑扔给明华。 明华反应不及，惊险接住。 眼见着束南蓉提着剑就要来与自己决斗，明华抱着手中的剑就往外面跑。她还未跑到门口，束南蓉先运掌而来，明华直接被打翻在桌边。 束南蓉皱着眉头看着明华：“你方才为何不挡，再来！” 明华：“？” 我拿什么挡？ 她方才还觉得束南蓉仙力低微，却不想，她只需轻轻一下就能将她打飞。 在明华躲闪不及又生生受了束南蓉一下之后，束南蓉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了，伸手就要去探明华的仙脉。 明华在她将自己衣袖拉住的时候猛然抽回自己的手，警惕地看向束南蓉：“你要做什么？” 无论对哪一个族来说，灵脉都是一个人的关键之处，不能轻易给外族人看的。 束南蓉在幻南山上待的时间久了，所以下意识的就伸手过去了，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 而明华，她其实也没有这个意识，她如此警惕不过是因为怕被人发现自己是妖。 束南蓉被拒绝了之后反应了过来，不过因为明华训斥的表情，她又不太高兴：“我就是想看看你是否真的没有仙力，你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束南蓉的话音才落地，房间的门被从外面推开，踏尘走了进来：“你怎么过来了？”他看着屋里一片狼藉，皱着眉在两人身上扫了一遍，“怎么回事？” “师父，我听说你们带回来的天赋异禀的人在这个房间，一时好奇，所以过来看看。”束南蓉在踏尘跟前说话的时候规矩了不少，连手里面的剑也悄悄地收回了剑鞘。 “那现在是在干什么？”踏尘看了一眼明华身上新添上的伤。 明华张了张口，还没有说话，就听见束南蓉着急解释道：“我就是想要同她切磋一番，谁想到她根本就不接招。” 明华白了束南蓉一眼，不说话了。 “我看看。”踏尘说着，朝明华伸出手去。 “干什么？”明华将自己的手被背到了身后。 “探脉，给你疗伤。”踏尘不耐烦道，说着还瞥了明华一眼，表情变了变，脸上面无表情，收敛了眼中的不耐烦。 他对着这张和他师父生得极像的面孔实在是露不出什么凶恶的脸色，可偏偏眼前这个人太过可疑。 他们在妖界与仙界的边境遇见了她，那会儿明华身上的妖气还很重，若非有风知晓在，恐怕他当时已经提剑杀了明华了。 此时再见，明华身上的妖气又不见了，更叫人生疑。 “不必了，我没有什么大碍。”明华摇头。 “你怕什么？”踏尘审视着明华，想要从她的表情里面看出点儿什么。 明华嗫喏了句：“男女授受不亲。” 明华越不让踏尘探她的脉，踏尘越觉得她可疑，直接伸手，精确地捏住了明华灵脉那一处，皱着眉头紧盯着她。 明华抬头看着他，本来她还有跑的机会，可现在灵脉被人按在了手里，就相当于她的命放在了他手里。 “怎……怎么了？”明华出声问道。 “伤得不重。”踏尘送开了明华的手腕，扔下一句话。 踏尘心中还是有些疑惑，方才他强行探明华的灵脉，几乎是已经确定了她定然非仙族类。却不想，竟然真的是有仙骨之人，虽然根基薄弱，但仍能探出些微仙族气息，这于他们这些修仙之人来说，其实已经是极为不易之事。 “我再探一下。”踏尘又将明华的手腕攥在手中，显然还是不太相信。 “你们在做什么？”风知晓的声音突然从踏尘的身后传了出来。他的声音清冷，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回到了幻南山上，有仙气做衬，听着莫名更加冰冷了。 “师兄，方才他们两人切磋法术，蓉蓉不知轻重，她受了点儿伤，所以我帮她探探脉，对了，你叫什么名字？”踏尘被风知晓的声音吓得手一松，忙回答道。 其实凭借风知晓的修为，他说眼前的女子不是妖那定然就不是。但踏尘不知道为何，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尤其是当这个女子还生着同他们师父这般相像的模样的时候。 “明华。”明华回答道，她的脑子里面除了最后一段记忆，就剩下自己的名字还记得了。 “明华……这个名字总觉得有几分耳熟。”踏尘摸着自己的下巴沉吟道。 “哪里伤到了？”风知晓没有看踏尘，目光落到明华的脸上。 “我也不知道，方才的伤好似更疼了些。”明华如实道，被这小丫头片子直接一掌打倒，她身上的伤能轻吗？ 风知晓抬起一只手，淡淡的蓝光环绕在他的手掌附近。风知晓在妖界救明华的时候，她身上的伤口正严重，所以那会儿她并未认真看到风知晓的容貌，现下才看得清楚。 眼前之人剑眉星眸，皮肤白皙，薄唇红润，一双清冷的目光似是看穿了红尘一般寡淡，眼皮掀起的时候又偏偏搅动一池春水，墨色涌动，浸上情绪。 当真是仙人之姿。 他伸出来的一只手也是，修长白皙，因着蓝光笼罩，骨节分明的手指近乎半透明。 明华头一次觉得，原来他们妖界的那些妖精的长相叫做俗气。唯有这样清水冰泉一般的仙人才能有这样叫人惊艳的模样。 那淡蓝色的光芒很快就笼罩在了她的身上，和上次一样的疗伤方法，明华感觉到自己的伤处在缓慢愈合。 明华自己只觉得伤口很快就愈合了，而踏尘在一旁惊叹：“师兄的愈疗之术又精进了！” 原来他修习的是愈疗之术，明华虽然自己妖术低微，但是心底还是崇尚武力的，她若是哪日能好好修习妖术，一定会学习进攻之术。 风知晓只是淡淡“嗯”了一声，对这件事情并不是很在意。 “对了，师兄，既然明华身上的伤已经痊愈了，是不是就该送她回去了？”即便是方才已经确认了明华不是妖，他心中还是有些许担心，可能是因为明华那张脸，也可能是因为风知晓的态度，他潜意识觉得要早些将明华送走才好。 “你觉得呢？”风知晓目光落在明华身上问她。 不离开难道我还可以留在这里吗？明华心中暗暗反问道。 “你要是想留下的话，随时都可以留下。”风知晓补充道。 还是算了吧，才待了一天就足够胆战心惊的了，要是再待下去，她的身份暴露了怎么办，明华想着，就打算跟他们说自己这就离开了。 “你来之前不是有很多妖精在追杀你吗？倘若这次回去了的话还有命吗？”风知晓不经意问道。 明华心中一跳，她险些把这个忘了，那些妖精她一个也打不过，回去那边岂不是找死吗？ 可留在幻南山还是在找死。真是前有狼后有虎。倒不如离开这里，她也不一定非得回妖界。 明华拒绝的话已经到了嘴边了，抬头看到风知晓的时候又犹豫了。 她有记忆以来头一个遇见的就是这么一个好看的仙人，若是离开了下次再见到可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她一时间鬼迷心窍，道：“那我留下来吧。” 风知晓勾了勾嘴唇，转身往门外走：“那就留在这里吧，你跟我去烟萦渊。” 不知道为什么，明华总觉得风知晓这个笑容有些妖气，可却同样好看得叫人转不开眼睛：“好”她轻应了一声。 她在心底很快敲定了一个攻略仙尊计划，这种仙尊厌恶妖精，两次对她大发慈悲都是因为她受了伤，自然是喜欢那等柔弱的小美人儿的，这不正巧就是她所擅长的嘛！ 第3章 我好惨，但是我好坚强。…… 前往烟萦渊的路上，人越来越少。 明华算是明白了传说中止渊上仙的静居是什么意思，幻南山上的人不少，可没有一个是往烟萦渊这边来的。 既然这样，那她过去岂不是正好是两个人单独相处的好时候。孤男寡女，花前月下，正是好时候啊！ “烟萦渊平日里是我一个人居住的，你既然是我带过来的，自然是在我的住处，不过这里的房子不多，相隔也甚远。”风知晓指了指隔着一个仙湖的一处房屋。 明华嘴角抽了抽，看了看相隔甚远的两处居所。且不说她妖力低微，现下她身处幻南山，根本就不敢使用妖术。要从她的住处走到风知晓的住处，她的腿先要跑断了。 “知道了。”明华闷闷地应了一声。 风知晓只将她带到了住处：“每日三餐都会有人送过来，你要是想要和他们一起去吃饭也行，可以让踏尘带着你去。” “不……不用了。”明华连忙拒绝，意识到自己拒绝得太快了，她又解释道，“一个人吃饭挺好的，我就喜欢一个人吃饭。” “那就好。” “仙尊你不吃饭吗？”明华觉得自己可能是修为低微的原因，所以她和其他妖精的食物都不太一样，她还要依靠最基础的饭菜来补充能量，不过好在这些饭菜都比妖精们每天吸食的妖气要好吃得多了。她猜测风知晓这样的仙尊应该也是不必吃饭的。 “嗯，我已经不吃饭很久了。”风知晓回答道。 “哦。”明华低低应了一声。 “怎么了？”风知晓听出了她语气中的不高兴。 “既然仙尊你不吃饭，那整个烟萦渊就只剩下我一个人吃饭了，好孤独。”明华低头小声道，随即故作坚强地笑了笑，“不过仙尊你能收留下我已经是极大的善心了，我也不敢奢求你陪我一起吃饭，毕竟你是仙人，而我只是一个没有修为的普通人。” “若是觉得孤独的话，也可以去和踏尘他们一起。”风知晓想了想，给了明华一个选择。 “可是我和他们都不认识，也不太熟悉，若是一起去吃饭的话，未免有些……不好。”明华眉毛微蹙，面带悲伤看着风知晓，透露着些忧伤自怜的情绪。 “那不如，我陪你一起吃饭？”风知晓挑眉道。 明华犹豫着点了点头，真棒！她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两人说过了话，明华先去了自己的住处，烟萦渊清冷，除了风知晓便没有别人了，偏偏明华正要找人问一问这个仙界的情况。 她想来想去，把目标定在了束南蓉的身上，但是现在她不认路，也不知道束南蓉在哪里。明华只苦恼了一会儿，束南蓉便自己送上门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们现在所处的地方是烟萦渊的缘故，束南蓉来的时候也客气了很多，也没有像刚才那般大大咧咧的样子。 明华瞥了她一眼：“你怎么又来了？” “师伯真的要将你留在这里吗？” “不然呢？”明华莫名反问道，“你觉得仙尊他会赶我走吗？” “当然了。”束南蓉理所当然回答道，“师伯从前从未主动将谁留在这里，除了师祖……”束南蓉的“师祖”才出口，便很快意识到自己失言，忙转移了话题，“师伯喜静，所以从来都不喜欢身边有人，你完全就是个意外。” “喜静……”明华沉吟道，这一点她倒是可以看得出来，他是仙人，出尘绝世，话也少，自然该是喜静的，“那他有什么别的喜好吗？” “你打听这个干什么？”束南蓉警惕地盯着她。 “我受人恩惠，被仙尊收留，自然得懂得知恩图报，知晓了仙尊的喜好也好谢他。”明华信口胡诌道，在她这儿，最好的报答就是以身相许。 “这个……仙尊还真没有什么特别的喜好。”束南蓉脑子里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又看了一眼明华，不得不说，她生得是真的和师祖有些相似，若非明华说话的时候和师祖实在不像，只怕她也分不出来。 她想出的风知晓唯一的喜好，她不敢说，说出来只怕明华也做不到：“但是我知晓仙尊厌恶什么。” “什么？” “仙尊最厌恶妖魔，六界虽早些年有所不睦，魔族是人人得而杀之的，但是妖族与仙族却已经化干戈为玉帛。这些年仙妖两界泾渭分明，井水不犯河水，但是师伯仍然深恶妖魔。” “有多厌恶？”明华不自觉缩了缩自己的身子，要不她还是逃命吧。这仙尊生得是好看，可还是小命要紧。 毕竟人倘若死了，还可以往生，还可以幻化成鬼，他们妖要是死了，那可就真的没有命了。 “得而诛之。”束南蓉毫不夸张道，“虽我未曾见过师伯杀妖时候的样子，但我听师父说过，就没有一个妖精或是魔族能够在见了师伯之后还有活命的。” “这么可怕吗？”明华觉得自己浑身上下没有变出来的毛都跟着炸了起来。 “对啊，不过这些年师伯一直没有下过山，唯一一次下山就是带了你回来，他现在是否还那般厌恶妖魔我就不知道了。”束南蓉顺口回答道。 “应该不了吧。”明华不确定道。 风知晓救她的时候，定然已经看见了那些妖精，可是她那会儿是什么表情来着？没有什么表情，甚至都没有对那些妖精出手。 明华放心了。 “不对，我怎么跟你聊起来了。你什么时候离开？”束南蓉突然反应过来，突然横着眉毛瞪着明华质问。 “你突然这么凶做什么？”明华顺口反问道，“你为什么不想要我留在这儿？” “我没有。”束南蓉反驳道。 你没有还一次次针对我？明华斜了束南蓉一眼，没有拆穿她明显的谎言，反问道：“我为什么要离开？” “因为你留在这里不合适。”束南蓉皱着眉头盯着她的脸道。 “不是你师伯劝我留下来的吗？为什么我现在留下来又不合适了？就算是不合适，也应该是他来告诉我的吧。”明华自己打定了主意，就不会被别人劝住。 “因为这里的人都不会愿意让你留在这儿的，你知道师伯他还有一个师父吗？” “那不是废话？不然怎么来的师弟？”明华眨了眨眼睛道。 “你生得和师祖她有五分相像。”束南蓉想了想，索性直接挑明了跟明华道。 “你师祖？不就是仙尊的师父？”明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跟我不能留在这里有什么关系？” “师伯前一阵子刚和师祖吵架了，两人这些日子连话也不说，师祖上个月搬离了幻南山。”束南蓉闭着眼睛把自己听来的这些八卦一股脑儿全给明华扔过去。 明华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刚才束南蓉的话她就听出了几个信息点。第一，仙尊和他的师父关系不一般。第二，她和那个师父生得有几分相像。 不等束南蓉接着劝明华，她就低着头，用比方才说话低了一个腔调的声音道：“不瞒你说，我本来也是打算离开的。” “那就赶紧走啊，你不走还留在这儿给人当替身吗？”束南蓉是眼见着当初师伯和师祖关系有多么亲近的，她不能眼看着两人之间有第三人的出现，也不能眼看着师伯犯错。 “但是我在来这里之前失去了所有的记忆，我根本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我一睁眼的时候，就是在边境之地被一群妖怪追杀，险些丧命，好在有仙尊救我，这才活了下来。”明华低声倾诉着自己的悲惨经历，声音无波无澜。 束南蓉听着听着就有些动容，这也太惨了吧！ 她本来是不太喜欢明华的，因为之前不少人都因为仰慕止渊上仙，所以故意到幻南山创造偶遇，更有甚者直接缠着她师伯，像明华这样的，她见多了。 只是这次特殊，明华这张脸长得像师祖，而且师伯还真的把她给带回来了。 束南蓉有些担心了。 “方才你也已经探过了，我修为低微，根本没有最基本的防身本事，我不敢出去，因为离开了这里我就会立马没有性命，我不知道那些妖怪为什么会追着我打，我也记不清到底与他们有什么仇怨。”明华皱着眉头平静叙述。 明明她的语气很平静，但束南蓉却偏偏从她的话里面听出了几分坚强。 明华生着一张柔弱的美人脸，一双明眸水灵灵地看着人，仿佛藏着无限情绪，凤眼狭长，眼尾微微往下压着，面容白皙，白得有些苍白，可能是刚受了伤的缘故，她身形也是弱柳扶风之姿，声音一小就能激起人的无限怜爱。 倘若她故意凭借这些事情卖惨，束南蓉或许还会不屑，但是她没有，明华就是将自己的事情陈述出来，她甚至都没有要求束南蓉同情她。 其实她是个好女孩呀。 就是遭遇太坎坷，所以才没有办法，只能留在幻南山上。 就这样，她居然还怀疑她。她还是人吗？她不是！她简直太过分了！ 明华还在说话：“你要是不高兴的话，我现在就走，我一定不会让你们不高兴的。都是我的错，才惹得你不开心了。” “我怎么会不开心呢。”束南蓉连忙把明华抱进了怀中安慰她，这么一抱更是了不得。这小美人虽然相貌和师祖生得相像，可这身形也太瘦弱了些，她抱着她都觉得自己魁梧，于是更加心疼明华了。 “你且好好在这儿待着，有什么缺的都来找我要，我师伯是个不近人情的，他若是有什么关心不到的地方你都来找我，我帮你！” 明华感动地看着她，眼角泛着泪意，然后又很快将泪意掩去，笑着跟束南蓉道：“你们能收留我，我已经很感谢你们了，只要能给我一个容身之所便是我的全部期望了，明华也不敢再有别的要求了。” “你别怕，以后我们就是好姐妹了。”束南蓉连忙安慰她，说着还拍了拍明华的背。 明华从她怀中出来，颇为惆怅地叹了一口气：“只怕是我不能常留。” “怎么会呢？”束南蓉反问道。 “我觉得仙尊他虽然带我来了幻南山，但却不怎么待见我，所以我方才才想要问问仙尊的喜好，好叫他能对我的印象好些，不至于赶我走，再回到那前有狼后有虎的地方。” “这个好说，我去问我师父，他们认识很多年了，定然知道不少。”束南蓉拍着胸脯跟明华保证道。 第4章 替身又怎么样，得到人就行…… 踏尘中午寻不到束南蓉的时候意识到有点儿不对，但是又不确定她是不是去找了明华。 风知晓喜静，所以虽然他自己并未要求，他的烟萦渊一般是没有人敢进去的，这俨然成了习惯。束南蓉若是此时去了，简直就更是胡闹了。 踏尘站在烟萦渊外面犹豫了一会儿，没有进去。本来打算直接离开，却不想刚转身，身后就传来束南蓉的声音：“师父？” “不是跟你说了不要瞎闯祸吗？为何要到烟萦渊来？”踏尘皱着眉头问她。 束南蓉是一直跟在他身边的，脾性踏尘也都了解，他几乎是已经知道束南蓉为何方才会特地去看明华，也知晓束南蓉为何现在要过来。他虽是疑问，其实不过是在质问她。 踏尘都已经想好了若是束南蓉狡辩，他该如何训她。 但是束南蓉乖乖低头认错：“对不起，师父我错了，我不应该不听你的话到这儿来。” 束南蓉没有按照踏尘设想的方向说话，他一时间有些噎住了，清了清嗓子才道：“你知道错了便是，今后莫要再坏了规矩。” “但是师父，明华她……”束南蓉眼见着她师父转身就要离开，心下着急，忙追着道。 “她是你师伯开口留下来的，即便是你不高兴，那也没有办法。你，莫说是你，即便是我，也不能有意见，你明白了吗？”踏尘横眉教训她。 束南蓉惊喜道：“师父当真这样想？” 束南蓉拜师已有五年，不只踏尘足够了解束南蓉，束南蓉当然也师父了解她师父。她知道踏尘跟她一样都是直脾气，而且极其尊重师父，所以踏尘在看到明华那张脸的时候，只怕心中比她还要纠结。 现下听到踏尘这么说，束南蓉还挺意外的。 “自然。” “那师父，师伯都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束南蓉跟在踏尘身后，一边走一边低声问他。 “你师伯啊，他好像还真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如果要说喜欢，那可能就是师祖和幻南山了。”踏尘并未察觉到束南蓉问的这问题有何不妥，回忆着道。 他初次见到风知晓的时候，那会儿他才踏入修仙之途，而风知晓不同，他那会儿才刚刚叛离神道，拜在了云画上仙门下，留在了幻南山上。 那会儿踏尘与风知晓并不相识，他们真正相识，也是在他后来也拜在了云画上仙门下之后，两人才逐渐熟识。 在六界当中，神界是最神秘的一界，是人脉最单薄，但是也最不可侵犯的一族。神族的所有人加起来不过两位数，却都是千万年难得一遇的奇才，每一个神族之人身上都有着不可估量的神力。 风知晓是神族中最特殊的一个，他并非单纯的神族，只是沾染了神血的普通人，偏偏天赋异禀，修为是一般人所不能及。神族生来高贵，不与其他族相亲，所以后来修仙的风知晓也算是神族当中最特立独行的一位。 踏尘与风知晓不相识的时候，已有耳闻，他是个清冷之至的人，旁人不得近身。踏尘也可以理解，毕竟是神族之人。 却不想，见到了风知晓与云画上仙交谈时的语气，不可谓毕恭毕敬，但是说他对云画上仙言听计从，尊崇备至也不过分。 也恰因为这个原因，他们师门中人也都能和谐相处。 束南蓉点头，默默地将师父给自己讲的故事记下，想着到时候讲给明华，万一对她有用呢。 “师父，那还有没有别的什么小事上的偏好，比如师伯喜欢甜的还是咸的，喜欢红色还是喜欢蓝色，喜欢上山还是喜欢下河？”束南蓉尽力打听。 “口味这个……我没有见过你师伯用膳，所以并不知道他喜欢什么，不过他从前出门的时候都会带两串冰糖葫芦，但是自己从来没有吃过。我想着，应该是给师祖带的，但是师祖每次也只吃一串。” “冰糖葫芦……”束南蓉默默念道，先记下。 “至于颜色，他常穿一袭白衣，应是喜好白色吧。别的爱好，便唯有修仙了。”踏尘回想了许久他和风知晓的相处，突然发现，他好像真的一直都没有怎么了解自己这个师兄，“你问这个干什么？” “帮明华啊。”束南蓉理所当然道。 “帮……帮明华？”踏尘险些又被噎住，“你怎么会突然这么想？” “我方才和她聊了聊，才知道她是被妖怪追杀，走投无路才到了咱们幻南山上，真是好可怜。而且她其实也很善良的，她分明自己身上还受着伤，却能顾及我的感受，还硬撑着要离开。”束南蓉越想越觉得自己混蛋，还故意抱着教训明华的目的去和她决斗，结果打伤了她。 听师父说，她来的时候身上的伤便已经不轻了。 “这又如何？”踏尘皱着眉头道，头一次觉得自己徒弟没什么脑子是一件多么不好的事情。 “这又如何？师父，这多惨啊！”束南蓉夸张道，其实也并不夸张，她是真情实感觉得明华很可怜的。 而且明华又生得好看，偏偏又那样瘦弱，一看以前就生活得极为困难，他们幻南山上又不缺饭菜也不缺地方，多收留一个人应该还是可以的。 “你以后离她远点！”踏尘懒得看束南蓉那一副只顾着给别人说话的样子，快步走在了前面。 “为什么呀师父？”束南蓉不解。 “那就是个妖女！”踏尘原先还有疑虑，现在看到束南蓉这么快就被说服，还一直帮着明华说话，他更觉得明华根本不简单。 他是不会允许这样一个人，生得极像他师父的人留在幻南山，留在风知晓身边的。 束南蓉跟着她师父走了一半没有跟上，又转身回了烟萦渊。 她把方才从她师父那儿听到的事情全都跟明华说了。当然，她师父不喜欢明华的那些话她没有说，因为她不想要明华不高兴，她现在寄人篱下，应该已经够不高兴的了，要是再知道踏尘不喜欢她，只怕会更难过。 “我还想问一件事情。”明华蹙着眉头，低声问道。 她生的是一副柔弱的模样，声音也不似束南蓉那般明亮，她声音本身就是娇弱的，听着容易叫人生起垂怜之心的那一种。 “怎么了？”束南蓉关切道。 “我真的和那位上仙很相像吗？”明华是一副愁容，但是嘴角还勉强着上扬，好像生怕束南蓉会觉得她不高兴一样。 “确实是。”束南蓉知道这话说出来，明华可能会不太高兴，但是事实却是如此。她不忍见明华难过，又连忙补充道：“不过你二人性格却不相像，所以很好区分。” “这样么？”明华低声重复了一句。 脑子里面想的却是，相像了不是更好吗？风知晓对他的师父既然那样尊重，那么见了她这张脸，自然也会动容一二。即便是做了替身又如何？至少人她得到了。 “你不要难过，师祖她前些日子已经搬离幻南山了，你短期之内应该是不会见到她的。”束南蓉揽着明华的肩膀道。 随即又觉得自己这个动作太过粗鲁，便轻轻地在明华的背上拍了两下。 “多谢你，蓉蓉。”明华的眼中饱含感激，“不过今后，你还是少到这里来找我了吧。” 束南蓉原本得了明华的感谢，还是挺高兴的，有一种帮了他人的愉悦感，又听到了明华后面这句话：“怎么了？” “不为别的，就是我觉得你师父好像不太喜欢我。若是你常来的话，只怕他会不高兴，到时候牵连了你。”明华攥着自己的手指小声道。 束南蓉看到了明华眼中的自责，当即握住她的手道：“不用怕，我师父那个人粗枝大叶的，就是个粗心的，可能只是因为一时误会才对你的第一印象不好。而且他本来长得就凶，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也被吓到了，险些哭着回去不拜师了。” “真的吗？”明华不可置信道。 “当然了，我师父以前去凡间修习的时候，经常会吓哭小孩呢。”束南蓉黑起自己师父来毫不犹豫。 “不会连累到你就好。”明华笑着道，声音软软的。 束南蓉听了之后心中就是一暖，这哪里是什么妖女，这简直就是小可爱啊。她师父就应该睁开眼来看看！不然他都不知道自己有多瞎。 回到自己住处的踏尘打了个喷嚏，喊了两声束南蓉的名字，又不见她，踏尘无奈地叹了口气。 束南蓉跟明华说完风知晓的事情就赶紧离开了烟萦渊，临走时还不忘叮嘱明华：“我就在绿竹猗，你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来找我。” “我知道了，多谢你。”明华又一次道谢，不得不说，束南蓉带来的消息真的对她有很大帮助。 “对了，你是什么时候拜踏尘仙人为师父的？”明华突然发问道。 束南蓉对她不设防，微微一思索道：“大约有五年时间了，只可惜我天赋不高，这五年来修为提升并不是很大。最初我爹把我送来，其实是想要我能拜在止渊上仙门下的，只是可惜，止渊上仙不收徒弟。” “不过还好，我现在的师父也教会了我颇多。”束南蓉最后也没有多少遗憾，现在和踏尘相处得也挺好的。她想着，就她这个天赋，当时若是真的拜了止渊上仙为师，只怕他们两个人之间总有一个会先死。 不过止渊上仙是被气死，而她是被打死。 “拜师之后就一直留在了幻南山上吗？”明华若有所思。 “对呀，拜师修行，自然是要一直跟在师父身边的。我只是留在幻南山上，与师父同在绿竹绮修习，有的练功可是要整天都在一起的。”束南蓉理所当然道，似乎还挺奇怪明华这点都不了解的，“这莫论是我们修仙界，就是在仙界，人间，哪怕是妖界，也依然如此。” “原来是这样。”明华撑着脑袋，“那为何止渊上仙他不收徒弟，他不是还拜师父了吗？” 莫非他那师父，当真那样特殊？ “这我就不清楚了，修仙界拜师修习是常事，自立一门的反倒少见。当然也有不少前辈都是不收徒弟的，这也算是他们这些人的习惯吧。”束南蓉好像从来就没有见过风知晓有过什么想要收徒弟的心思。 束南蓉离开之后，等到了晚饭时间，明华捧着饭菜就往风知晓的房间去。 方才跟束南蓉聊了一番话，明华确信，在修仙世界中，唯有师徒关系才是两个人之间最结实的纽带。她想要拜风知晓为师父。 第5章 不高兴就会打人的师父…… “上仙。”明华走到风知晓居所门口，停在那儿唤他。 风知晓闻声出来，正看到明华手中所捧的东西，他伸出手，隔空接过。在明华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一托盘的饭菜已经被风知晓移到了房间内的桌子上面。 明华收了收手，跟在风知晓身后，进了房间。 “身上的伤可好些了？”风知晓出声问她，只是他眉眼低着，并未往明华身上看。 过了一会儿，明华才反应过来，风知晓这是在关心她：“已经好上许多了。” 明华适才听过束南蓉讲的关于风知晓的事情，知道他这人性子极其寡淡，从来不关心旁事，也不会因为什么事情而有情绪波动。他现在随虽只是平常一句，但至少也算是关心了自己吧。 风知晓这时才抬头看向明华，他伸出手掌，还是与上次相同的淡蓝色光芒，笼罩在她的身上。这一次，她没有觉得身上再有什么疼痛之处，也没有上一次困倦之意。 原来修习愈疗之术这么厉害！明华在心中感叹道，那狐狸精伤她伤得不轻，她险些以为自己要死了，但是现在短短两日，居然就已经痊愈了。 又许是风知晓修为实在太高，所以才会这般有效。明华抬眼偷觑一眼风知晓。他此时正好抬眼看向明华，明华慌忙收回目光，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什么。 “用饭吧。”风知晓先开口道。 “上仙你有多久没有吃过饭菜了？倘若飞升成仙都不吃人间饭菜，那岂不是失去了很多了乐趣。上仙你，你尝尝这个烧茄子。”明华一边说，一边夹了一块儿茄子到风知晓的碗里面。 风知晓放下了自己的筷子，抬眼看向明华。 明华猛然停下了下来，手上的筷子僵住。上仙该不会是觉得自己话太多了吧？还是自己擅自给人夹菜有些过线了？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自己以前应该都是一个人吃饭的，这自然地给人夹菜的动作是怎么养成了。 明华正胡思乱想着，就见到风知晓又重新拿起了筷子，从碗中夹走了那一块茄子：“不必称我上仙，叫我止渊或是风知晓都行。” 明华一愣：“这样，有所不妥吧？” “没什么不妥的。”风知晓随口道，他似乎是很久没有吃过饭菜了，夹菜时候的动作缓慢，看得出来生疏，但是动作仍然优雅。 明华低头，想到了束南蓉跟自己说的。止渊上仙身份复杂，他身上有神血，却又叛离神族，如今修仙，分明早已经突破成仙，却至今未去天界，反倒是留在了幻南山上。 其中缘由，束南蓉没有问出来，恐怕只有风知晓自己明了。 明华应了一声“好”，随即又想到，自己还想着要认风知晓为师父，倘若现在叫了他的名字，似乎也有不妥，明华皱着眉头，试探性地叫了一声：“止渊？” “咳咳！”风知晓还未回应她，先被饭菜噎住了。 明华反应得快，连忙起身，轻拍着风知晓的背：“你，你可是不太适应用膳，所以噎住了？”她有些着急，要叫他的名字，又半天叫不出来，最后只忽略了称呼。 “无妨。”风知晓因为方才咳嗽，面色微红。 明华默默埋头吃饭，在脑海里面想着要如何跟风知晓提及这件事情。 等到饭菜快要吃完了的时候，明华才蠢蠢欲动地看向风知晓，风知晓赶在明华开口之前道：“用过了膳就回去休息吧。” 明华“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请上仙收明华为弟子，明华不敏，一定潜心修行，不辱师父名声。” “你这是干什么？”风知晓皱眉看向明华，表情严肃了许多，“我不收弟子，这件事情束南蓉应该已经跟你说过了吧？” 明华低头，顾不得想风知晓怎么知道她和束南蓉的谈话内容的，她目光专注看着风知晓，大有要一直跪下去的趋势。 但是风知晓显然不允许她这样干，不知道风知晓施了什么法术，明华只觉得自己身体不受自己的控制，被迫站在了原地，跪不下去。 明华抬头看着风知晓，风知晓此时面色已经变冷，目光转向另一边，不看明华：“我已经说了，我不收徒弟，现在不会收，以后也不会收，你跪下来也没有用。回去吧。” 明华听不出风知晓说话时候的语气是喜是怒，分明她已经感觉到他生气了，但他好像还是面色淡淡的。 明华最后只能皱着眉头，委委屈屈地离开：“我知道了，多谢止渊上仙。明华先告退了。” - “然后你就回来了？”束南蓉脸上带着笑容问道。 明华点头，看到束南蓉脸上的笑意之后委屈地看了她一眼：“我都被上仙赶出来了，你还笑。” “我不是都跟你说过了吗？师伯他不收徒弟的，之前不少天赋异禀的仙门弟子凭着关系来见到师伯一面，最后也没有拜师成功，师伯对你这都算是好的了。当时有一个楚门之子，那叫一个威风，出了门也是前呼后拥的，寻了家里的关系到了幻南山上，结果师伯看都没有看他一眼，直接把他赶出了门。” 明华张了张嘴，这么一比较起来，止渊上仙对自己的态度算是挺好的了。可她还是多多少少有些不情愿。 “反正你就是要修习仙术，不一定非得跟着师伯的，不如考虑考虑我……师父，如何？”束南蓉顿了顿，费力地想他师父的好处，“我师父这人看着凶，但带起徒弟来定是认真负责的。况且他再凶，也比不过师伯凶啊。” 束南蓉说着，缩了缩身子。她实在是难以想象，什么样的人能够跟着师伯修习仙术，每天还没有修行呢，先被冻了个半死。 明华坚定地摇头：“我不怕踏尘仙人凶，只怕跟着他小命难保。” 束南蓉想了想自己师父一提到明华时候那皱起来的眉毛，还真是，且不说踏尘会不会答应，若是收了明华进来，只怕会委屈了她：“我还想到一个，幻南山上的仙人不少，除了我师父师伯以外，还有一些仙人也都尚未有徒弟，我可以帮你去问问他们？” 明华正要摇头拒绝，就听见门声响了。 “谁！？”束南蓉厉声问道。 门被从外面推开，踏尘端端地站在门口，皱眉看着束南蓉，他现在有正事，来不及教训束南蓉，走到了明华跟前，将手中的玉扇递给明华：“这是我师兄给你的，这枚玉扇乃他随身之物，有了它，你便可以在幻南山上随意行走，不会有人敢拦你，也不会有人敢轻视你。必要时候，此物也可以保你安全。” 明华接过玉扇，她虽不识得这把玉扇从何而来，但却看得出玉扇是枚神器，且并非凡品。 神器也是由天地孕育而成，与神一样，所出者甚少，也通人性。寻常仙人，用的都是自己修炼而成或是在仙池中修炼而成的仙器。 束南蓉在一旁激动起来：“师父你说得太简单了！这玉扇不是当初师伯离开神界身上所携，这些年来从未离身，什么保人平安，这神器拿出来，一般仙人都不是明华的对手啊！” 束南蓉说着，就想要上前摸一摸。她虽然知道这么多，不过都是听说，之前甚至都没有见过，不知道这把玉扇竟然长得这么精致小巧。 束南蓉的手指才碰到玉扇，就被弹开。 玉扇腾空而起，绕着明华转了两圈，玉扇周身散发出青色的光芒，乐声响起，带动风起，吹得门窗作响。 明华眼睛眯着看了一眼那把玉扇，伸手收了回来，玉扇自己变小，青色骤然消失，像一把普通的折扇一样，饰品一般悬在明华身侧。 束南蓉和踏尘同时惊讶地看向明华，明华无辜地与两人对上眼神，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但是踏尘知道，这是神器认主了！ 这么快吗？在明华还没有一点儿仙力的时候，竟能够制服这枚神器。 明华对上踏尘惊讶的目光，踏尘看到她那双清澈的眼睛，很快收回了目光，冷冷地看了束南蓉一眼：“等会儿跟我回来。”说完转身就离开了。 明华将玉扇收在身侧，看着踏尘离开的身影，有点儿犹豫地看了一眼束南蓉。 束南蓉安慰性地拉住明华手：“你莫怕，我师父不会罚我的。” “我方才想了想，幻南山上还有一个玉清仙人，修为要比我师父高得多，为人也温和，他之前收过一个徒弟，在他的教诲之下，那个弟子可以说是进步飞快。”束南蓉越想越有脱离师门的冲动，“关键是，那玉清仙人，生得也是极美之姿。” “哦，他有止渊上仙好看吗？”明华兴趣不大。 “那倒是没有，不过也是仙人之姿了。”总归比她师父生得好看多了。 “性子温和……”明华在口中重复了一遍这句话，喃喃道，“有没有那种长得好看，性子暴烈，一个不高兴还会打人的仙人？” 束南蓉：“？” “你这是……什么奇怪的要求？莫非你想要拜宗罟仙人为师父？” “当真有这样的师父？”明华惊讶抬头。 “对啊，就居在幻南山一僻静处，不过他性子古怪得跟，恐怕未必愿意收徒。”束南蓉皱起了眉毛，很为明华担心，“既然师伯将这玉扇都给你了，要不就不拜师了？反正你现在也已经有了自保能能力。” “玉扇只是身外之物，倘若我自己没有点儿真本事，这护身玉扇有朝一日也可能被人夺走，成为要我性命的凶器。”明华一本正经胡诌道。 原本她是决计不愿意拜别人为师父的，但是风知晓送来的这个玉扇改变了明华的想法。 她原以为，风知晓只把她当做顺手救回来的一个寻常女子，所以方才在听到她要拜师的时候，他才会那般严肃冷峻地拒绝了自己，现在看来，好像并非如此。 他特地送了玉扇过来，就说明他想过了明华要拜师的原因。一是想要留在这里，有了他的这把玉扇，没有人敢赶她离开。二是想要有防身能力，这一点玉扇也做到了。 也就是说，风知晓不想她离开。 这个想法使得明华原本阴郁的心情一下子就晴朗了起来，她这张脸还是很有用的嘛。 “那好吧，我去帮你问问。”束南蓉原本想要告诉明华，这个神器认了主之后别人是碰不了它的，就像她方才手会被弹回来一样。但是她想了想，又觉得明华的话没有错，有点修为在身总比现在强。 束南蓉实在是没有想到，居然会有人追着去拜宗罟上仙为师。虽然宗罟仙人与玉清仙人为同门师兄弟，但是这两人脾性相差可是大得很。 束南蓉正想着，便与踏尘撞了个正对面。 第6章 足够风知晓发现她不见了。…… 束南蓉第二天去见明华的时候脸都是吊着的。 “怎么了？”明华担心地问她。 “那宗罟仙人的居处就在松园内，靠近他居所的，莫说是人了，就连小动物、植物都不见一个。而且他在居所外布了迷阵，我连他人都没有见到，险些受了伤回来。”束南蓉道。 更可气的是，昨天她师父居然罚他抄书，说是为了惩罚她这两日不听教诲。 她师父真是越来越无理取闹了！ 明华凝眉看着束南蓉：“你没有受伤便好，松园在哪里？你带我去，我去会会这位宗罟仙人。”她这两日确认了，自己的身份好像一般人都瞧不出来，这让她可以自在地在这幻南山上行走。 “好。”束南蓉自己内心也不确定到底能不能成功，但是既然明华想要去，她就带她去。她也看出了明华想要留在幻南山的心思有多强烈，竟然宁愿拜宗罟仙人为师。 松园距离烟萦渊不是很远，束南蓉带着明华过去，停在了迷阵之外。 束南蓉皱着眉：“这迷阵我闯不过去，只怕……” “没有关系，让我试试。”明华安慰她道。 束南蓉犹豫了一会儿，看到了明华腰侧的神器，松了口：“那好，不过进去之前你要先答应我，要是在里面有什么不测的话，一定要及时出来，这迷阵虽然不会死人，但是会出什么意外谁都不知道。还有那个宗罟仙人要是为难你，也莫要委屈自己，实在不行还有我呢。” “好了，知道了。”明华无奈笑道，拉着束南蓉的胳膊，“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啰嗦了？” 束南蓉也觉得现在的自己不像平时的自己，她脸色微红，站在一边，板着脸道：“要不是因为担心你，我会这么说吗？要不还是去找玉清仙人吧，他为人善良，一定会答应你的。” “知道你为我担心，谢谢你。”明华少有地真心道。 这是她自醒来之后接受到的第二份善意，第一份是从风知晓那里来的。明华记不起来自己之前的生活是怎么样的，但是她觉得自己应该挺孤独的，在见到了风知晓之后，她才觉得自己空着的心安定下来。又或许，只是因为，风知晓是她醒来之后见到的第一个帮助自己的人。 “好了好了，你快去吧。”束南蓉不看明华，抬手指了指迷阵的方向，催她。 明华注意到她红了的耳朵，笑了笑，看出了束南蓉是不好意思了，也不再多说了，转身进了迷阵里面。 迷阵里面与外面并无不同，同样是一棵接着一棵的松树，难怪叫做松园。 明华往里面走了很久，一直不见尽头，路是越走越黑的，好像她已经从之中午走到了晚上，但是明华自己没有感觉，她只觉得才过了不到一个时辰。 明华的步子突然停了下来，只怕再走也到不了尽头。她将手中的玉扇飞出，玉扇张开，扇面带刃，凌空飞过，直接砍在了其中一棵松树上。 一棵人腰粗的老松树拦腰被折下，松树上半部分轰然落地，明华被迫往后他退了几步。 远处突然传来一道声音：“你是我见过第一个在这迷阵当中什么都看不到的。” 明华循着声源，转了个方向，往前头看去：“不知道够不过格，做仙人的徒弟？”她眉毛皱着，仍是看不清楚远处的情景。 声源处又传来方才那男子的笑声，他的笑声环绕在明华四周，她皱眉往方才那个方向看过去，声音最后归于一处。云雾散尽，方才那声源处，正立着一个男子，他身后是一所屋子，男子正站在院子外面，朝明华的方向看着。 “你么？”男子笑道，眼神里面的情绪看不出来。 明华还未反应过来，那人已经走到了她的身边，捏住了她的胳膊，男子目光紧盯着明华的表情，探住了她的灵脉。 明华目光一紧，怀疑男子已经看出了自己的身份。 宗罟仙人脸上表情骤然一松，意味不明地看着明华：“原来是这样。” “原来是怎么样？”明华重复了一边他方才的话，现在是明白了束南蓉为何说这宗罟仙人奇怪，她瞧着也是挺奇怪的。 眼前的男子生得面容俊朗，瞧着仙力也不低，就是说出来的话一句比一句奇怪，明华有一瞬间觉得他已经看透了自己的身份，但是他又没有别的动作，让明华怀疑，方才她是看错了。 “你得先告诉我，你是如何做到心中无半分欲念的？”宗罟皱着眉头看明华，似乎很是不解。 “无欲念？”明华喃喃道，“许是我之前丢了记忆，不记得前尘往事，眼下一人漂泊，似孤魂一般，自然没有什么欲念。”若说欲念，她眼下最大的欲念就是止渊上仙了，但是这件事情明华是不可能告诉宗罟仙人的。 “不可能。”宗罟仙人摇了摇头，“即便是记忆没有了，人的性子是不会变的。我这迷阵设了千百年，从没有人可以在里面什么也看不到，即便是少有几个心思纯净的，也是面前从迷阵中逃脱罢了。” “止渊上仙也有吗？”明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出声问道。 宗罟笑得意味不明：“若是旁的仙君，或许还会勉强逃脱，但是止渊上仙嘛……” “止渊上仙如何？”明华想到风知晓那副清冷模样，实在是难以想象，出尘绝世如他，也会有什么牵绊。 “以止渊上仙的修为，倘若不是执念太深，他也不会留在幻南山上的。”宗罟仙人难得认真道，不得不说，止渊上仙还当真是在迷阵当中陷得最深的一位，若非他修为高深，每次到最后只靠强破，定然在迷阵之中难以逃脱。 明华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又想到了之前束南蓉跟她说过的，风知晓的师父，那位已经离开了幻南山的仙人。她现在开始好奇了，那位仙人到底有什么本事，能够叫这么多人都对她这般念念不忘，即便是风知晓这样的人，也会困于迷阵。 “你要拜师？”宗罟突然看着明华道。 明华点了点头。 宗罟仙人挑眉：“你既然对那位止渊上仙那般好奇，不应该去拜他为师么？” 明华沉默了一瞬。 宗罟仙人不知道是从她的表情中看到了什么，还是想到了原因，了然道：“哦，我忘了，他说他不收徒弟来着。不过你这样脸，也不应该啊。” “你什么意思？”明华直视着宗罟仙人道。 “没有什么意思，为你可惜。”宗罟仙人往后一背，饶有趣味地看着明华，“你不是来拜师的吗？来拜师的还脾气这么大？你就不怕我不收你？” 就怕你真的收了，明华默默在心里念叨道。 这位宗罟仙人既然说是脾气古怪，那自然是与寻常仙人性格不同，这个时候她要是还按照常规的方法来拜师的话，定然不会成功。所以明华从一见到宗罟仙人开始，跟他说话就没有客气过。 毕竟，她也没有真的想要宗罟仙人收下她做徒弟，收了也无妨，她再离开就是。 “那你到底收是不收？”明华抬眼看他，直接问道。 “你是我见过第一个毫无修为就敢来闯松园，还这样命令我收你为徒弟的，倒是挺有意思。”宗罟仙人道，“只是你虽有仙根，但是这身板儿也太弱了，只怕你吃不了苦。” “既然要拜师，那苦我自然是吃得。”明华看了宗罟仙人一眼，总觉得这位仙人这么瞧不起自己呢。 “行吧行吧，那也不能这样草率地就收下你为徒弟，我素来擅长一些奇门阵法，我方才瞧你定力不错，底子也尚可，若是你能在挣脱这阵，或是在这阵里留上三天不出来，那我便收你为徒，怎么样？” “你一言为定。”明华看着宗罟仙人道，这就是她想要的。 三天，足够风知晓发现她不见了。 “我一言为定。”宗罟仙人点头，能从他的迷阵中出来，仙识已经并非寻常，倘若要再能破了他的别的阵法，那定非一般人，“但是你不能用你手上的神器。我的小阵法可经不起这神器霍霍，别吵到我睡觉了。”宗罟仙人说着，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样子。 不过…… 宗罟仙人看了一眼明华的身板，加上方才探她的灵脉，只怕她是留不下来的。 第7章 想要拜师 宗罟仙人给明华设了个阵法就伸着懒腰回去睡觉了。 在临离开之前，不知道是好心还是存心要吓一下明华，还提醒了她一句：“这个阵法里面有梅花桩，倘若寻不到阵眼的话，你可能会受伤，你要是想好了，就回去吧。” “知道了。”明华点了点头，进了阵法里面。 这个阵法不同于方才所进的迷阵，进去之后是和方才完全不同的场景，周身的树木隐去，远处是白的，她站在木桩之上，底下是万丈深渊。 明华从未了解过这种阵法，并不知晓这种阵法是何意思，她在原地将脚动了动，这才发现，自己方才踩过的木桩竟然直接消失不见了。 她只能往别处行走，明华盯着自己脚下的木桩看了一会儿，只要她不动，这木桩不是就不会消失了吗。明华站在原地没有动，总觉得不会这么简单。 果然，过了一会儿，空中突然飞来了几把剑，直接朝她来。匆忙之下，明华忙飞身起来，落在另一木桩之上，惊险避开那三把剑。 眼下虽然是躲过了攻击，但是明华心中已觉不妙。 三把剑过后，又是一把一把的剑朝她攻来。明华看了眼脚下的木桩，只怕要在这里留个三天三夜，她只有两条路可以选，要么掉下这深渊，要么万箭穿心。 腰间的玉扇动了动，飞了出来，自己张开，变大，在空中转了一圈之后，停在了明华的脚下。 明华看了玉扇一眼，神器果然是神器，竟然还可以通她的意识。想到方才宗罟仙人的话，她又默默地将玉扇收了回来。 远处的剑光还在靠近，这次同时有四把剑朝她飞来，明华闪躲不及，任那剑从自己胳膊旁边擦过，剑锋利刃，明华直接被剑的力量带着翻了个身，她又同时腾空起来，站在了木桩之上。 站稳之后，明华才低头往自己的胳膊上看去，衣服直接从外面被划开，露出里面的肌肤，血顺着衣服的布料渗了出来，将白色的衣袖染成了红色。她忍住痛，站在了原地。 明华站在柱子上，眼见着柱子越来越少，她腰间的玉扇蠢蠢欲动，被明华喝退。 几个时辰下来，明华身上的伤处越来越多，那飞剑并非按照规律来的，所以明华一刻都不能放松警惕。须得一直盯着周围，这样对她的精力消耗极大，明华的修为本来就比别人低上许多，能抗下这么久已经很是不容易，现在受伤加上精力耗尽，明华已经逐渐力不从心了。 是时候了。 明华立在最后一个柱子上面，身形微晃，她闭上了眼睛，往后面倒去。 剑既然是真剑，深渊自然也是真的深渊，明华的双脚还未彻底离开柱子，虚空当中一道强力就将她拦了下来。 明华从空中掉下来之后，稳稳地落在了宗罟仙人院子里面的椅子上面，跟她预想的一样，她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去看宗罟仙人的表情了，安静地躺在了椅子上面，精力耗尽，不想再动。 “你输了。”宗罟仙人道。 “我输了吗？”明华眨了眨眼睛，“不是仙人你将我带出来的吗？” 宗罟仙人没有想到明华还敢在自己面前耍赖，气笑了：“好，那我现在要将你送回去？”若不是担心她真的死在那阵法当中，他才不会中途将人抱回来。 宗罟仙人其实本来也不太愿意收徒，尤其是在看到了明华那张脸之后，就更不愿意收了。 倒也不是那张脸有什么问题，主要是，这要是收了，止渊上仙还不知道会怎么对他呢，他可不敢。 “阵法已破，仙人现在送受伤了的我回阵法当中，不是耍赖吗？”明华理直气壮胡扯道，反正她现在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再消耗了，不如在宗罟仙人这儿赖着。 宗罟仙人无奈地看着明华，不得不说，她是生得十分娇弱的那种长相，方才在阵法里面受了不少伤，所幸没有伤到要害，但是她脸上也沾了点儿血迹，看得叫人不忍心。 “那你说如何？”宗罟仙人头疼道，也不知道他好好地在山上修炼，怎么就招惹到这么一个让人头疼的小精怪。 “只求上仙再给明华一次机会。”明华站起身来，朝宗罟仙人微微欠身，语气谦卑，一点儿也不似方才嚣张。 明华没有想到自己已经这般娇弱，话才刚说完，就已经没有力气站起来，她身子微微朝一旁倒着，想着要扶一下桌子，结果扶了个空，直接朝一边倒下。 宗罟仙人正要上前扶住明华，只见凭空一道浅蓝色的光霹雳落下，在空中发出巨响，直接将宗罟仙人的手打开。 是止渊上仙的绝行，这乃是止渊上仙离开神界时候所带的最后一件神器，也是他之后最用的一件。 关于这绝行灯，前些年止渊上仙才刚来幻南山的时候，还曾经闹过一桩趣事。 初来幻南山的风知晓，常在晚上，提着一盏绝行灯走动，灯光微弱，照不清前路。 有不长眼的小辈见到了之后拿风知晓这件事情当做饭后茶余的闲话议论，那会儿他们并不知道风知晓曾在神界，只觉得这个仙人有些奇怪。 直到一日，幻南山上妖物与魔族勾结，止渊上仙提一盏绝行，不见刀光血影，就将那些妖物与魔族众人全都杀死，不留一条活口。他们才知晓，这止渊上仙，并非一般人可惹。 关于那绝行，也传了开来。原是神界之物，绝行的灯芯，用的是神界万年一出的月光石所制，是千百年来仙界之人想求也求不到的法宝。 宗罟仙人朝风知晓那边看去，来人表情平静，是那一张万年不动的脸，眉眼间冷若冰霜，原本他还想要理论几句，见到风知晓这副表情的时候，顿时收敛了。 应该算是这幻南山上除了门主之外，年岁最久的人了，关于从前的事情，他也是听说过一二的。这止渊上仙千百年来，一直在幻南山上静修，时日已久，许多人已经忘记了，早年仙界对止渊上仙的平静。可当年的事情印象太过深刻，他到如今都还记得。 方才探明华的灵脉，一直让他觉得这件事情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不过他还不敢确定，现在见到了风知晓这着急的样子，宗罟仙人算是明白了。 “是这丫头过来找我，非要我收她做徒弟的，我也不知道怎么一回事，所以就……”宗罟仙人站在风知晓身后，看着他将柔弱的女子抱在怀中，又伸手想要轻抚她皱起的眉毛。 “你答应了？”那只手停在明华的眉峰处。 不知道为什么，宗罟仙人好像在止渊上仙的眼中看到了戾气。可是一眨眼，方才那戾气又消失不见了，让他觉得好像是自己出了幻觉。 “还没有。” 宗罟仙人话音刚落，风知晓已经带人离开了松园。 宗罟仙人长叹了一声气，他倒是想收徒弟呢，可也知道有止渊上仙在，不管明华是谁，就凭着她那一张脸，止渊上仙都不可能允许他收她做徒弟。 更何况，更何况明华还是止渊上仙亲自带回来的人。 烟萦渊。 明华最后有意识的时候，是在松园当中，听到了风知晓的声音。她扯唇笑了笑，发觉脸上似乎是有血迹，扯得她有些疼痛，她放心地闭上了眼睛。 等再醒来的时候，她床前正站在风知晓。再远处一点儿，是束南蓉。 “醒了！醒了！”束南蓉看到明华睁开了眼睛，惊喜道。 风知晓转头看了束南蓉一眼，束南蓉瞬间安静了下来。虽然风知晓从得知明华去了松园，到把明华从松园带回来，一句话都没有说，但束南蓉就是知道他生气了。 束南蓉一直都挺怕风知晓的，这还是头一次见到他生气，现在更怕了，大气都不敢出。 似乎是听到了屋里面的动静，踏尘走了进来。 明华看了眼风知晓，又看了一眼踏尘，嘴巴动了动，但是没有说话，只拉着被子往里面缩了缩。她一双清澈的眼睛跟小鹿一样，因为刚醒过来带着水光，湿漉漉的楚楚可怜。 风知晓目光停在明华的脸上，脑袋微微往外面动了动：“你先回去吧。” “师兄……”踏尘还想要说什么，见风知晓看也不看自己，知道他此时心情不好，踏尘也不敢多说，他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束南蓉，“走，跟我回去。” “可是，明华她……”束南蓉有点儿担心明华，毕竟也是以为她的话，明华才去找那个宗罟仙人的，她原本以为，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没有想到，明华这小丫头这么傻。束南蓉更心疼她了，若不是被逼得没有路可走了，谁会这样呢？ 踏尘一个眼刀过去，束南蓉不敢吭声了，乖乖地跟在了踏尘身后。 等他们两人都离开之后，风知晓看着床上逐渐探出头的明华，开口：“想说什么？” “想要拜师。”明华出声道。 风知晓面色冷了一瞬。 明华知道风知晓应该是喜欢那种小声说话的娇弱女子，于是她低声道：“我知道上仙不愿意收我做徒弟，所以我现在所说的，是想要拜宗罟仙人为师。上仙你将我带回来了，这算怎么一回事？” 明华现在说话的时候眼里都是带着泪光的，实在是因为之前的疼太深刻了。导致她一双眼睛红红的，说话声音一小，就跟撒娇一样。 风知晓听得心里挺烦的，冷着脸问她：“拜他做师父干什么？给他试阵法吗？” 明华这还是第一次见到风知晓生气，她眨了眨眼睛，露出了点儿无措的表情：“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就留在这里，不准再往松园去了。” 明华在心里面揣摩了一遍这句“留在这里”到底是什么意思，然后试探性地叫了一声：“师父？” 第8章 师祖她学的，可是疗愈之术…… “嗯，好好养伤。”风知晓皱着眉头应了一声，虽然看表情，还是不太情愿收下明华这个徒弟，但是他现在应下了，自然就反悔不了了。 “谨遵师父之命。”明华欢喜地应了一声。 得以成功拜风知晓为师父，明华再不用考虑什么宗罟仙人的事情了，开心地闭上了眼睛。既能学到仙术，又能留在风知晓身边，她这是一举两得了。 唯一可惜的是，风知晓修习的是疗愈之术，可能因为她本来就非这些正派修仙之士，骨子里还是崇尚武力的。在明华这儿，疗愈之术就是比不过寻常的攻击之术。 “好好养伤。”风知晓突然出声道。 明华猛地睁开眼睛，没有想到风知晓竟然还没有走。 “疗愈之术师门当中只要有一人学会方可，你不须会。而且你的体质，我也不打算教你疗愈之术。”风知晓慢文斯理道。 明华睫毛颤了颤，风知晓怎么跟能听得到人的心里话一样，她小心看了一眼风知晓，确认他神情一切如常，这才放心下来，小声道：“那师父，师祖她学的，可是疗愈之术？” 明华本来想问的是，那她可以学什么，结果一开口就成了这一句。索性已经问了，明华便乖巧地看着风知晓，等到答复。 风知晓沉默了。 果然！风知晓的师父对他来说就是不一般的！ 风知晓沉默了好久！ 风知晓看着她的脸陷入了沉思！ 明华又想起来，束南蓉说了，止渊上仙的师父已经离开幻南山了，想到他可能不太愿意谈到这个话题，明华道：“若是师父不愿提及师祖的事情就算了吧，我只是好奇罢了。” 这番体贴的话说出来，明华都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贴心了，师父不想提及的过去，她立马略过。但是她还是好想从风知晓这儿听到他对他师父的评价，只是现在又不能逼着他说。 明华在心中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风知晓的唇角好像抽了抽。 这是……果然不一般！ “我师父修习的是罗刹之术。”风知晓声音平静道，他说话的时候，目光一直盯着明华的脸。但明华总觉得，他好像并不是在看自己，而是透过自己，在看另一个人。 罗刹之术乃是天地间最强的一种攻击之术，一般人学不了，因为这等罗刹术是最费修为的，但若是练成了，也是寻常的高修为之人不能抵挡的。这种罗刹之术是明华所喜欢的，她有些意难平，倘若风知晓学的也是这种罗刹之术，她定然铁了心也要学。 “师父，那你当初为何不修习罗刹之术？”明华小声问道。 风知晓停顿半刻，眼睛里是明华看不懂的情绪：“我当初也是修习了别的法术的，而疗愈之术，也是我后来才修习的，我学得晚了点儿。” 风知晓说这句话的时候，眼底的情绪复杂，明华本看不出来什么，可偏偏这个“晚”字，就让明华感受到了风知晓的遗憾。 明华一时间没有说出话来。她原先想着，风知晓既然知道她生得与他师父极像，也正是因为她与她生得那般相似，风知晓才会将她留在这里，那么出于这样的原因，风知晓应该不会太愿意在自己面前提及他的师父。 但是没有想到，风知晓不但提了，还这般直白地将他的感情表达了出来。即便是明华这个不知道他们之间故事的人，也能通过风知晓的话和神情感受到他与他师父之间情感的牵绊。 或许是有恃无恐，风知晓根本也不怕她知道。 明华想到这一点，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儿心酸。不过也仅仅是这么一点儿。 “你先好好养伤，不要再想修炼法术这种乱七八糟的事情了，等你醒来，我自会为你安排。”风知晓吩咐一句，随即转身出门。 明华身上的伤其实已经好了大半，只是因为到底是阵法所伤，并非一般的皮肉伤处，没有那么容易痊愈。 不过就这几次，明华是深切体会到了身边有一个修习疗愈之人的好处，她完全不用担心自己身上受了多重的伤，只要有风知晓在，他就一定能够将她医好。 思绪又飘到风知晓的师父那里，风知晓方才说的那一句话在明华的耳边飘荡。这不也就是说，倘若他们两个没有之前因为什么事情闹得分道扬镳的话，现在他们两个人应该也是神仙眷侣了。 多么深的感情，才能够让一个人为了另一个人放弃自己原本的攻击之术，转而去学了疗愈之术。 明华突然觉得，自己追止渊上仙的这条道路，有些道阻且长。 不过没有关系，她这个人向来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在失忆之前自己是什么样子的明华并不清楚，但是现在她脑子里面的意识告诉她的，她就是这样一个人。 失忆并不能使她失去本性。 明华是妖，妖本来就没有多少好心眼，而她又是妖界那么多妖精里面最坏的一个，就更没有什么好心眼了。 明华这么一休养，就是三日。 外面吵翻了天，在明华这儿一点儿风声都没有。她还能每日吃到风知晓亲自为她带来的饭。 明华发现，风知晓这个人看着挺冷淡的，其实还是个很细心的人。比如他前几次来的时候，给明华带的饭菜里面的菜就是各式各样都有的，发现其中有那几样明华不太吃，之后便不再带了。这么几次下来，风知晓现在带来的菜，全是明华爱吃的。 这日，明华正躺在床上，听见外面门声响起的时候，还以为是风知晓给她带着饭回来了。 结果门被推开，进来的却是束南蓉。 “怎么了？”明华看到束南蓉的表情，就猜到有事情发生了。 “你真的拜了止渊上仙做师父了？”束南蓉神情严肃地问道，表情一点也不像是为这件事情高兴的样子。 明华心中一紧，点了点头：“止渊上仙已经答应了。” 束南蓉看到明华的细眉又蹙了起来，她也有点儿担心明华了。毕竟，她是亲眼见着明华想要拜止渊上仙为师的心是有多强烈的，也见到了她从来的时候负伤累累到现在，仍是负伤累累。 明华有多艰难地想要留在幻南山上，束南蓉都看在眼中。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她才更心疼明华。 束南蓉小心翼翼开口：“你知道的，我师父之前就因为你的长相的事情，一直不太愿意你留下来。这次听到师父竟然真的要收你为徒弟，他和师伯大吵了一架。” 束南蓉看了一眼明华的表情，才继续道：“我师父他这个人就是死心眼，而且特别尊敬师祖。关于师祖和师伯的事情，他可能或多或少的知道一点儿，所以才会像现在这样，这么反对你留下来。明华，我师父他其实是个很好的人，就是可能一时间想不通。” “我知道了。”明华垂了垂眼帘，目光中带着点儿不知所措。 “而且现在不止是我师父知道了，幻南山的门主须眉仙人也已经知道了。他算是对师伯有恩，师伯一向对他挺尊敬的，倘若他站出来阻拦，只怕……” 后面的话，束南蓉没有说完，但是结果很明显。 毕竟，止渊上仙本来也不太愿意收明华为徒弟，现在又有这么多人反对。止渊上仙本来就是个清冷寡淡，不会顾及人心情的性子，只怕是，到时候会委屈明华。 束南蓉也是怕到时候知道真相的明华伤心，所以才提前过来告诉她的。 “你能带我去见见踏尘仙人吗？”明华突然出声道。 束南蓉当然不敢，师父刚刚和师伯吵了一架，源头就是明华，现在明华要去见她师父，当然不行，要是他们一个冲动打起来了怎么办。她师父她倒是不担心，只是明华这个小身板，到时候要是受伤了可如何是好。 束南蓉对上明华水灵灵的目光，她的目光里还带着一丝微弱的乞求，就好像久病的人在求医一般。 束南蓉一拍腿：“行！我带你去见他，但是你要向我保证，一旦发现他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立马离开，不要在他跟前停留。” 她师父那么冲动，谁知道一时生气会做出什么事情呢？ 明华点了点头，答应了。 第9章 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明华在桌前的抽屉里面取出了一个香囊，这才跟着束南蓉去寻踏尘仙人了。 踏尘正绿竹猗里面练剑，听到动静以为是束南蓉回来了，没有转身去看，只道：“你又去找那个妖女了？” 束南蓉听见这句话的时候愣了一下，第一反应就是转过头去看明华，担心她会被这句话伤到。“妖女”这个称呼是在那次和风知晓因为明华吵架之后，踏尘才这么叫的。 踏尘当时挺生气的，直接就在风知晓面前说明华是蛊惑人心的妖女，才会使得风知晓答应了收她为徒弟。这句话说出来之后，踏尘就后悔了，即便他确实是这样想的，但是在风知晓面前说这句话，显然会使风知晓生气。 风知晓听了这句话之后果然脸色冷了下来，直接拂袖而去了。 “妖女”表情平静，还上前了一步：“师叔好。” 踏尘猛地转头，将方才伸出去的剑又快速收了回来，皱着眉头，青筋都要跳出来了：“你叫我什么？” 束南蓉在旁边使劲给明华使眼色，指望着她别再把她师父好不容易熄下来的火又燃起来。 明华给了束南蓉一个放心的眼神，束南蓉松下了一口气，便听见明华温声细语道：“师叔？师叔与师父师出同门，同是云画上仙的徒弟，所以晚辈尊称您一句‘师叔’，应当是没有错的吧？” 束南蓉险些没直接背过气去。 好家伙！明华这不仅是把那把火点着了，还给上面扔了一层棉絮，让火烧得更旺了。 “没错，你没有错，师兄没有错，错的是我！”踏尘怒目瞪着明华。 明华知道他正在气头上，她怯懦地收回了目光，不敢对上踏尘的怒视的样子。她从袖中将自己这两日忙活的东西取了出来，胳膊低低地往前伸着：“听蓉蓉说，师叔喜欢松香盏，为的是茶香氤氲时候的香气，清爽不腻。这是我做给师叔的香囊，还望师叔莫要嫌弃。” 踏尘正被明华的话激得怒火中烧，眼下根本就听不清明华说了什么话，只觉得她嘴一张一合，分明生得像极了他师父，可姿态神情却和他师父无半点儿相像，便连同她伸过来的手，也觉得厌烦了。 踏尘只觉得明华递过来的东西碍眼，随手一推：“谁稀罕你这破玩意儿，拿走！” 他原意只是想说不要这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香囊，一时生气推了明华一把，谁想到明华竟然直接跌倒在地。 “师父！明华她的好意，你不领情也就算了，怎么能还推她呢？”站在一旁看着全程的束南蓉着急上前就要扶明华，也顾不得想自己什么时候跟明华说过自己师父的喜好。 “我没有用力气……”踏尘也有点意外，所以下意识为自己解释道。随着明华摔倒，他手已经伸出去了，看到束南蓉将明华扶起来的时候又将手收了回来。 “明华她只是个普通人，身上没有半点儿修为，你不用力气已经足够伤她很重了。”束南蓉生气地看了踏尘一眼，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师父竟然变得这般不讲道理起来。 踏尘有一瞬间的无措，不过他的目光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束南蓉的手才放在明华的胳膊上，就注意到了手臂上面的伤口，大大小小不知道被什么划破了，露出点儿红痕。 明华生得本就细皮嫩肉，束南蓉觉得自己握她胳膊的时候用的劲儿稍稍大一些就能给她按出红印子出来。现在她的胳膊上竟然有这么多的伤处：“这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明华像是也意外自己胳膊上的伤口露出来了一般，慌忙将袖子拉了下来，借着束南蓉的胳膊站了起来，低着头，耳朵红红的，想要躲避他们两个人的目光。 “这好像是，松针扎的，还有划伤的？是去松园的时候留下来的吗？”束南蓉回忆着自己刚才看到的伤口，猜测道。幻南山上守卫森严，一般来说是不会有妖魔敢莽撞上山的，况且就算是上来了，也一定会有人发现。更何况明华住的地方还在有着止渊上仙的烟萦渊。 “你别说了。”明华红着脸拉着束南蓉，不欲让她再说。 而站在一边的踏尘冷着脸，方才明华胳膊上的伤口他也看到了，一眼就看出来不是寻常利器所伤，反倒像是松针。 而整个幻南山上，能将人伤得如此之重的松针，也只有松园那儿的了。 “不对，你上一次受的伤，师兄都已经给你医好了，这显然是新伤，你又去了松园？”踏尘冷着脸问道。 “是……是我去松园的。”明华低眉细声回答道，“我知道止渊上仙收我为徒并非情愿，大家都不愿意看到，所以我想着要再去试一试，看看宗罟仙人能不能收我为徒。” “而且我听蓉蓉说，师叔喜欢松香，这是在阵中采的。”明华越说声音越小，不敢对上踏尘的目光。 听完明华的话，他沉默了。 踏尘的眉毛皱了起来，他确实一直因为容貌的事情对明华有意见，知道风知晓要收明华为徒弟，他的意见就更大了。 但这意见，其实也不是针对明华的。他那么大的怒气，归根结底，是不满他师父离开了，但是他又不能去怪风知晓，更不能怪自己的师父。毕竟，感情的事情，谁能料到呢。指不定哪天他师父想通了，就回来了。 踏尘沉着脸看着面前跟自己师父生得相像的面容，女子眉目温柔，体态柔弱，分明和他师父就是两个人，他师父虽然也温柔，但身为上仙的气势还是有的，也不会这般柔弱，更多的，还是大方一点儿。 这样的两个人，虽然面容相像，但实际上，还是很好认的。 他都能分得清，风知晓应该也可以的吧。 踏尘伸出手拿过了明华手中的香囊，香囊做得极为精致，正面还绣着松林，也是他喜欢的类型。 踏尘只是接过了香囊，半晌也没有说话。 明华已经满足地笑了，笑得弯了眉眼，看着温柔之至，那一双清澈的黑色瞳仁里面盛满了单纯，没有半点怪罪。 明华的不计较让踏尘顿觉得自己方才动作的粗鲁，更衬得他刚才无礼。 “谢谢。”踏尘终于生硬道，脸上表情还是和刚才一样冷。 “不客气，师叔。”明华弯起唇角，温柔地笑着，“既然东西都送到了，我就先走了。” “等等。”踏尘皱着眉头叫住明华，一副不好惹的样子。 束南蓉看到他那副表情下意识的已经要拦在明华前面了，随即看见踏尘取出了一把剑，束南蓉手已经放到了自己的剑柄处，打好了主意，至少保护明华不再受伤。 结果看到踏尘将那把剑横着往前递了过去：“过两日要跟着修炼，这把剑送你，当是还礼。方才，对不起。” “啊？”明华似乎没有反应过来，还站在原地。 “啊什么啊？还不快收着。这只是还礼，并不代表我已经接受你了。”踏尘冷着脸强调。 这把剑一看就是上好的仙器，不要白不要。 “这样，会不会不太好呀？”明华犹豫地看了一眼踏尘手上的寒冰剑，又看了一眼身旁的束南蓉。 束南蓉直接接过那把剑递到了明华手中：“我师父说给你了就是给你了，不必客气。”虽然她也挺好奇师父今天怎么突然对明华这么大方了，但是刚才看到了明华胳膊上的伤，她就觉得师父给她什么补偿都是可以的。 明华勉勉强强半推半就地收下了那把寒冰剑。 踏尘转过身去练剑了，束南蓉看了一眼明华，试探性地问道：“师父，我去送送明华？” 踏尘没有应声，束南蓉蹦蹦跳跳地拉着明华走了。一边走，还一边在路上跟明华讲她手中的那把剑：“这可是把上好的仙器，我师父得了之后一直在房中放着，都不让我碰。我师父果然口是心非，明华你就别生他的气了好不好？” “我当然没有生师叔的气。”明华小声道，她从怀中取出来另一个香囊，这个香囊里面并非松香，而是梅香，“梅香清幽，我想你会喜欢的。” 束南蓉惊喜地看着明华手中的香囊，她虽然从小在凡间长大，但自小就是被当成男儿一样养大的，刺绣女工是一概不通，仍然看得出明华给她的香囊精致好看。 刚才看到明华给她师父香囊，要说束南蓉心里不吃味是不可能的，现在看到自己竟然也有，还是自己喜欢的梅花香囊，束南蓉不知道多高兴了，欢欢喜喜地收下了：“原来我也有吗？” “当然啦，我怎么可能会忘了蓉蓉呢。”明华温柔一笑。 束南蓉看着明华的脸，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 大家都说云画上仙是天上地下第一美的仙尊，温柔大方，高贵典雅，面若云中化，吐气如幽兰。束南蓉见过两次，从前也是这么觉得的。但是现在看着明华的笑容，竟然一时间陷进去了。 明华肌肤胜雪，腮如萤玉，眼底似清泉，唇红赛蔻丹，举手投足间没有半分做作，看着却叫人舒服得宛若天成，分明体态纤弱，却不给人羸弱易夭之态，反倒是我见垂怜了。 束南蓉从前一直以为是明华生得像云画上仙，现在看来，还不一定谁更好看一筹呢。 只将明华送出了绿竹猗，束南蓉就转身回去了。她回去的时候，踏尘还在练剑，好像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知道踏尘开口：“当着外人的面跟师父叫板，回去抄书。”表情冷淡，不给束南蓉留一点儿余地。 第10章 我听师父的 明华带着那把寒冰剑回到了烟萦渊。 外面这些日子发生了什么，没有束南蓉的提醒明华确实不知道，不过她大概也可以猜得出来。尤其是踏尘的态度，明华一开始就看得清楚。 这些日子她卧床养伤，也没有闲着。 明华确实又去了一趟宗罟仙人那儿，这松针也确实是在阵中取的，伤也是在里面受的。 宗罟仙人一开始听见声音的时候还挺好奇的，不知道是谁居然能够闯过他布的迷阵，结果一抬头，就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祖宗。 “你怎么又来了？”宗罟仙人皱着眉头，一脸的不高兴。 “师父还未收我为徒，我怎么能随便离开。”明华随口说了句理由。 宗罟仙人都想要抱头痛哭了：“小祖宗啊，你说你来便来了，还提什么拜师？止渊上仙要收你为徒弟的事情整个幻南山可是都传遍了，我现在若是再想要收你为徒，那不是公然和止渊上仙叫板吗？” 他想起来上次止渊上仙来这儿的时候看他的眼神，头都大了。 宗罟仙人当初选择留在幻南山上的松园，图的就是这里的安静。一般仙人，哪怕是上仙，到了宗罟仙人这儿，他都是看自己心情理不理的，但是止渊上仙不一样啊，毕竟他也不算是正经的上仙。 “哦，原来仙界只可以拜一个师父吗？”明华疑问道，她关于六界的记忆是模糊的，在拜师这方面更是没有什么常识，所以并不知道在拜师上有什么规定。 “这倒是没有规定，以往仙人修行，还是有拜了好几个师父的先例的，不过那都是少数。尤其是你的师父是止渊上仙，我能交给你的，他应该都能教给你。”宗罟仙人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明华若有所悟般点了点头。 不过止渊上仙这儿可不一样，就上次那个眼神，宗罟仙人都知道。他当时要是点头说自己已经答应收明华为徒弟了，只怕止渊上仙当场就要拎灯打人了。 “你这是怎么搞的？上次来都没有见你受伤？”说话间，宗罟仙人注意到明华的袖子破了，看到她渗出血迹的手背。明华没有执念，所以他的迷阵其实对她是没有任何伤害的。 “意外。”明华随意道，总不能说是她故意留下来的。 宗罟仙人点了点头，不甚关心的样子。 “对了，我摘了你几根松针。”明华说着，从袖中取出来自己方才在迷阵中辛苦半天的成果。 “你！你！我！你这小丫头坏我阵法！”宗罟仙人气急，伸手指着明华，半晌才说出来一句完整话来。 “我没有破坏你阵法，我就是摘了几个松针。”明华眨了眨眼睛，一脸的无辜，眼里没有半分悔过的意思。 “我现在知道你为何会在迷阵当中受伤了。”宗罟仙人叹了一口气道，偏偏他还拿明华没有办法。 “总之，这松针，多谢你了。”明华确实是不懂，她丢失了很多记忆，仅有的记忆是关于妖界的。妖界是弱肉强食的世界，除了必要的时候要遵守妖王的命令之外，大多数时候，都是凭借实力取胜的。不论什么东西，能够拿到手里面就是你的。 “对了，我还摘了点儿梅花。”明华说着，从随身携带的小包中取出来一些花瓣，“距此处不远的梅花不俗，所以我摘了些来，这些送你，当是谢礼了。梅花可以泡茶，清香。” 宗罟仙人只觉得自己头上的青筋都跟着跳了起来，他的万年松被摘了，他师父的千年梅都免不了被明华祸害：“那梅园外面不是有屏障，你是如何进去的？”宗罟仙人尽量心平气和道。 “有屏障吗？我怎么不知道？我直接就进去了啊？”明华理所当然道。 明华最后是被宗罟仙人赶出松园的，她抱着自己满怀的战利品，站在松园门外，眨了眨眼睛，懵逼地离开了。 束南蓉当然没有在明华这儿提过踏尘的喜好，明华着急问风知晓的喜好都来不及，怎么会关心踏尘呢。 她之所以知道踏尘的喜好，只是几次见面，总觉得他身上带着淡淡的松香味，这么猜出来的。束南蓉的梅花香也是这么猜出来的。 但是风知晓…… 明华没猜出来他喜欢什么香，她总觉得，他是不会喜欢这种凡香的。 她将那把寒冰剑挂在了房间中，原本她是想着要试一试这把剑的，可是她现在没有多少修为，这寒冰剑并非凡物，她只要将剑在手上攥上一会儿，被说是用了，光是拿着，就足以把明华冻成冰块儿了。 风知晓进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明华挂在一旁的寒冰剑，当然也认出来，是踏尘的那一把，他随口道：“出去了？” “去了一趟绿竹猗，见过了师叔，这把剑是师叔送的。”明华知道自己出去的事情瞒不过风知晓，于是直接坦白道。 “怎么送来的？”风知晓挑眉，他对自己这个师弟还算了解，平时不说小气，至少脾气是不小。明华去见了他，能这么神色自如地回来已经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更不要说，还让踏尘那个一毛不拔地送了东西。 明华将自己送给踏尘香囊的事情跟风知晓讲了一遍，稍微更改了一下她的心路历程：“师叔应该也没有表面上看着那么冷淡吧。”明华最后做结道。 风知晓眉毛一挑：“你还会制香囊？” 明华：“？”她说了这么半天，风知晓就听到了这个？ “是，之前跟人学的，只是好久没有做过了，手艺生疏不好，还好师叔没有嫌弃。”心里是这么想的，但是嘴上还是乖巧地回答了风知晓的话。 风知晓面色未动，坐在明华的对面，将碗筷摆好，状似提醒：“你和束南蓉今日来往不少，她还那样护着你，你只给了踏尘香囊，她不会不高兴吗？” 这还是明华第一次从风知晓口中听到这么长一串关心别人的话，她想着，这话要是束南蓉听到了一定也会很感动的。 “当然不会啊。我也给蓉蓉做了，蓉蓉最喜欢梅香，所以我给蓉蓉做的是梅香的香囊。”明华笑着解释道。 “哦。”风知晓应了一声，不说话了。 明华见他又恢复了往日的清冷样子，似乎是不愿意再多说话，也不敢再多说，只低头吃着自己的面前的饭菜。今日的饭菜丰盛，可见盛茂斋的大厨今日没有少下功夫，明华喜食人间美味，所以才一直保持着吃饭菜的习惯，现下吃饭的速度还比平时更快了一点儿。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周围好像更冷了一点儿。 平时风知晓虽然话少，但是也不会一句话都不说。 明华将他的情绪看在眼中，确认风知晓确实是有些不太高兴了，这才从袖中取出来一个香囊，往前伸过去：“这个是给师父准备的，只怕师父不喜欢这等庸俗凡香，所以这个香囊里面装着的，是我自己喜欢的香料，是用荷香混入茶叶制成的，清香微甜，不知道师父喜不喜欢？” 风知晓低头看向明华手中的香囊，眼波微动。他从来不知道，她还会做这样的小玩意儿。 风知晓接过香囊，顺手收在了袖中。 明华看着他的动作一愣，想要告诉风知晓香囊不是这么用的，但是他动作太快，明华再说，总有点儿不太规矩，于是作罢。 师父这么快就收了她的香囊，虽然没有说，应该是喜欢的吧？ “嗯。”风知晓突然出声。 “师父怎么了？”明华猛然抬头，师父这是回应自己刚才的话吧，明华反应过来，于是低着头，往风知晓衣袖的地方看了一眼，没有说话。 “没什么，以后没事不用去看踏尘。也不用管他怎么想。”风知晓出声解释道。 明华还没有来得及问，风知晓是不是知道了在绿竹猗中发生的事情，就听见风知晓继续道：“我既已经说了收你为徒弟，旁人的话不必多听，都做不得数。今后你是我徒弟，便是同我一体，不必怕任何人，他们若是不尊你，那便是不尊我。懂了吗？” “懂了。”明华点点头，“我听师父的。”她眉目温顺，甜甜地笑着。 风知晓手上筷子一松，随即又极快地用仙术将筷子收回来，只随口应了一声，将手中的托盘放在了桌上：“用饭吧。” 明华清楚地看到了风知晓这一连串的动作，嘴唇勾了勾，当做没有看到一样，低头用饭。 “师父。”明华犹豫地看向风知晓，“我现在身上的伤已经好了，是不是可以跟着你学习仙术了？”明华早就觉得自己身上的伤好了，奈何风知晓一直让她静养，明华没有办法，只得遵从。 风知晓抬头看向明华，过了一会儿才道：“好。” 明华眼睛一亮，忙开始收拾碗筷。她到幻南山上这么长时间了，终于可以跟着风知晓修习法术了。 明华跟着风知晓穿过长长的绿荫长廊，来到了一处静室。 看到里面全是书的时候，明华傻眼了。 第11章 神族的传说 “师，师父，这是什么呀？”明华看着那些书，头都大了，但还是装作乖巧的模样，询问风知晓。 “你不是说今天就要开始跟我修习了吗？修习法术，最要紧的就是博览群书，对所修习的法术有绝对的了解，这样才能更加熟练地掌握。”风知晓随口道，把明华引进来之后，风知晓转头就离开了书斋，任明华一个人在书斋里面看书。 明华在满屋子的书架跟前转了一圈，这些书大抵是讲六界的发展历程，还有就是如今如今仙界的分支，各派各系都有那些奇门秒术。 明华还没有翻开书，头就已经大了。 她最烦的就是看这些枯燥无味的书籍，有什么用吗？她跟人打架的时候会和对方互问六界的发展历史，谁先答出来谁就赢吗？ 根本不可能！ 就像那天追杀她的那群妖精，别说是提问了，她们甚至都不给她一个说话的机会，明华郁闷地想到。 但是她还是得好好看会儿，毕竟是风知晓交代下来的任务，她要是一点儿都不看，风知晓定然不会高兴。明华翻开面前的书，又也往门口看了一眼，这样的修习见不到师父本人，好像也没有多少意义。 明华挑了基本还算是不太枯燥的书本，抱着放在了桌前，开始翻阅。天地之初，鸿蒙混沌，神界出，四方立…… 明华实在是觉得这个书斋的座位设置不合理，不然她怎么会不管用什么姿势看书都会那么容易犯困呢。 门声响起，明华覆在自己脸上的书随着她的一个激灵掉在了地上，明华飞快地低头随手翻开了一本书，认真看着。 风知晓只是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 明华默默点头。 风知晓走到她的身旁，明华只觉得那书中的字儿一个一个围着她转圈圈，就是一个都不进脑子。她低头盯着那本《四方物志》盯了半晌，实在是没有看出来这本书是在讲什么的。 风知晓的脚动了，风知晓他又停下来了，掉在地上的那本书它飞起来了…… 明华觉得，这个时候再说什么解释都没有用，只有诚恳地问风知晓一个问题，才能显得她方才是真的看过了书的。明华费力地回想这自己方才看到的内容，出声询问道：“师父，既然当初六界是由神界演化而生，那为何世人修炼，都要向往仙界，若是能成为神族，岂不是更好吗？而且神界，好似寂寂无名，这是何故？” “神族中人，远在另一方境地，六界之内，却又超脱六界，万物有灵，可修炼成精，或妖或怪。人则不同，经过修炼，可以飞升成仙。但神却是不行的，神界已经有整整六百年未曾出过神族众人了。” “神族中人，或可不出，出则必然天赋异禀，这就是在精不在多，对吗？”明华抬头看向风知晓。 “对。” “可是师父，我方才看到，五千年前，神族曾经出过一个小神，好像就是什么也不会，甚至连真身也化不出来。这也是真的吗？”明华想到自己方才在书上看到的内容，出声问道。 “是。”风知晓笑了笑，应道。大概是猜到了明华刚才都看到了哪些书，“你会觉得奇怪吗？” “是挺奇怪的。”明华顺口接道。 风知晓扶书的手顿了顿，目光凝了下来，随意道：“是么？” “这本书上，只记载了这个小神的出生，记录了这位神现世五百年内的故事，之后的故事却没有了。这实在是太奇怪了。这样特殊的神，五千年出了这一个，定然是位不同凡响的神族中人，怎么就偏偏没有了呢。”明华疑惑道，她一边说，一边翻着那本书，总觉得这书不完整，却又不敢在风知晓面前说他的书不对。 “师父，你是笑了吗？”明华这还是头一次见到风知晓露出这样灿烂的笑意，嘴都弯了起来，整个人看着温柔了不少。 风知晓经她提醒之后这才正色，轻咳了一声：“你是好奇之后的事情吗？” 明华点头，那些枯燥的门类术法她看着头大，这些故事她还是挺感兴趣的。 “这位小神确实如同他的出现一般，不太平凡，不过不是于神界有利的事情，神族惧怕这位神君，但是又需要这位神君，这种矛盾的态度使得这个神君一直和神界的关系不咸不淡，像是神界中人，又不是很像。” “最后怎么了？”明华微微低头，总觉得讲这段故事的时候，风知晓好似有点儿不太愉快的样子。 “最后……”风知晓眼中带着淡淡的笑意，“最后始神动怒，直接去神界六宝君阁记载这些事情的卷轴全部烧毁，你现在所看到的，不过是后世口述下来的。” “这样啊。”明华的表情颇为遗憾，“那这位始神也是真性情，只是可惜，这书中关于始神的记载更是寥寥无几了。” 这书号称是六界中最全的书，可是关于那始神是男是女，是老是少都没有说过。 风知晓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师父可知道，那始神如今可还在否？”他们妖精的生命或长或短，全看修行，最长的大约也有几千上万年了。仙族亦是如此，那看似神秘的神族，就更应是如此了。 “在，只是不在神界了。” “那始神去哪里了？”既然是始神，那应该是神族最德高望重之人，自应该留在神界当中，至少六界当中别的界都是这样的。 明华算了算，这位神界当中的始神活了少说也有几万年了，应该是一位白发长须的慈眉善目的老爷爷了。 “没有人知道始神去了哪里。”风知晓脸上带着笑意道，“不过你若是这般感兴趣，姑且留在雨这里，将这些书全都看过了，再去别处。” 明华内心痛苦地看着风知晓，笑着点头，表示自己可以。 风知晓也没有出去，而是留在了书斋里面，在一旁翻阅旁的书。 枯燥无味的仙界史书明华读不通顺，别的就不一定了。明华看着见房间里面一长排的书架，总不会全是记载法术的吧。 “师父，这里的好多书我都喜欢，我可以再看看别的书吗？”明华出声问道。 “当然可以。”风知晓挑眉，点头应允。 明华在书架上寻了人间诗书之类的东西，她往手上捧了一本，认认真真地看了起来。 风知晓此时就在里面的书架前面，不知道在看什么书，明华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诗书半晌：“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明华看得懂的句子不多，但是这一句话美好，总让她觉得就好像是为风知晓写的。 他仙风道骨，一袭白衣静立在书架旁，眉眼之间没有从前所见的严肃冷淡，反倒是温和平静多一点，云容玉姿，不逞多言。 明华皱着眉毛，终于寻到了一句表情达意的句子，于是抱着书走到风知晓面前，指着书上的那句话，低声问道：“师父，这句话是何意思？徒弟看不懂。” 书卷字迹清晰，她白嫩的手指正好落在底下，停在那句“君思我兮不得闲”下面，好让风知晓看见。 风知晓目光停留在那一页书上，看了半晌，目光微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明华抬头，眼里满是单纯：“上次蓉蓉跟我说仙门之中，师徒情谊最深，徒弟亦是觉得如此，适才翻到这一页，觉得用来形容徒儿对师父的感情正好。徒弟的心中正是一直挂念着师父的。” 风知晓听了明华的话，目光一沉，平静同她解释道：“你心思单纯，尚且不知，这世上除了亲情、友情之外，还有另一种情。这句话用在这里不合适，以后莫要再用了。” “哦。”明华低低应道，眼底有一瞬间的委屈，不过她藏得很好。 “这句话的意思是，我也在忙着想你，这样用也算合适。”风知晓最后无奈道。 “知道了。”明华笑着应了一声，手指落在书籍上，将那首诗后面的“思念公子……”的句子遮住，来拿不红心不跳地应下了风知晓这句话，还不忘追问，“那师父觉得，师徒情谊应该如何？” 风知晓难得皱起眉头想了一会儿。 明华还真的挺好奇他是如何想的，总之这师徒之情在她这儿不一样就是了。 不等风知晓回答明华的问题，外头传来了脚步声。风知晓挥袖解开了结界，外头的人才得以进来，是个模样清秀，穿着青色衣服的年轻男子样貌的修士：“仙尊，门主他，他找你。” 明华只看了来人一眼，便觉得并非是寻常的找人这么简单，否则这修士也不会这么慌慌张张的。 而风知晓只是看了来人一眼，那修士便不再多言了。 “我这就去。”风知晓说着，脚步动了，开始往外走。 明华则继续低头看自己的书，做一个乖巧不多嘴的徒弟。 风知晓走之前原本想要转头跟明华叮嘱一句，见她已经乖乖低头看书了，轻笑了一声，便出门跟着修士离开了。 第12章 小孩 你害怕了 等风知晓再回到书斋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接近傍晚了。 明华觉出动静，抬头看去，才发现是风知晓又回来了。与离开时候的表情相比并没有什么变化，明华也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样子，继续低头看书。 风知晓离开之前的那个话题现在已经不适合再提起来，明华也当做忘了一般，没有再说。 虽然不知道风知晓方才出去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从风知晓听到门主之后的反应看来，想也不是什么好事情。尤其是有了上一次束南蓉的话，明华更加确定，风知晓被门主请了过去，就是因为她的事情。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这两日你就在这里看书，没有人会拦你的。”风知晓突然出声吩咐道。 明华听到了风知晓的话之后乖乖雨地合上了书，毕竟她本来对这些也不感兴趣，听到风知晓说她这几日都得在这人看书，明华的头都要大，但是她又不能反驳。 “师父，那明天师父还会来吗？”明华出声道。 “你看书需要静心，所以我就不来了。为防有人来打扰你，我会提前在书斋外面设下结界，所以你不用担心。”风知晓回答道。 “可是……这些书籍晦涩难懂，旁边又没有注解，要是再有什么徒弟读不懂的话。”明华话说了一半，意识到自己要懂事，可以缠人，但是必须乖巧，“徒弟可以去找师父吗？” “可以。”风知晓眉目舒展了一瞬，笑着回答道。 明华眼睛一亮，谁说她师父冰冷无情了？她师父明明就是通情达理温柔善良第一人。 第二日，明华照常来了书斋中看书，风知晓果然没来。 因为风知晓提前跟明华说过，所以她并不意外，随便翻了翻书，便走出书斋了。 因为修为太低，所以明华看看不到书斋外面的结界，但是可以看到，来往过去的人都会绕过此处，想必旁人是可以看到的。这么想着，明华站在了结界口上，发觉自己好似是可以随意进出这个结界的。 联系昨天风知晓临时离开的事情，明华总觉得这个结界不简单。 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直接离开了书斋，去了绿竹猗。明华在幻南山上也不认识别的人，有什么事情只能去问束南蓉。 绿竹猗并不是束南蓉一个人居住，踏尘也在那儿。明华到了绿竹猗门前的时候，正好看见踏尘在练剑。动作利落飒爽，剑气流转锋利无比，只是那剑气转着转着就偏到了明华这里。 “谁在门外！”踏尘冷声质问。 明华快步往前走了两步：“师叔好，是我呀。” 踏尘脸上的杀意并未减退，皱着眉头问道：“你来干什么？” “我来找蓉蓉。”明华对上踏尘嫌弃的目光，手轻轻地覆在自己一只胳膊上，“上次蓉蓉给了我一瓶膏药，用着效果不错，只是我失手打翻了，所以想要来找她问问，还有没有那膏药。” “进。”踏尘也想到了那天的事情，到底还是内心过意不去的，所以收了剑，给明华让开了路。 “那我去找她了，谢谢师叔。”明华温柔地笑着，眼睛里面还满是感激。 这个小姑娘，是根本看不出来别人对她的讨厌吗？怎么会一直都笑得那么温柔甜美，偏偏又生得那么柔弱，好像他再冷着脸对她都是在欺负她一样。 踏尘随手将自己的剑收了回来，看了一眼明华离开的背影，心情不悦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束南蓉此时正在自己房间抄书，听到明华的声音的时候慌忙地将自己的书本还有纸张藏了起来。这才到门口去给明华开门。 明华看到束南蓉的时候一笑：“你在看书啊？” 束南蓉看了一眼刚被自己盖住的纸张，点头：“对，你怎么来了，是有什么事情吗？” 明华跟束南蓉说了风知晓昨天被人请走的事情，这才将目光转向束南蓉：“师父他，没事吧？会不会因为我，被门主惩罚啊？” 眼见着明华眼睛都红了，束南蓉忙跟她解释：“当然不会了，须眉仙人虽然是幻南山的主人，也是灵虚门的门主，但是算起来，也管不上师伯他的。就是……” “就是什么？”明华担心地抬眼。 “就是这须眉仙人好似雨与师祖关系甚好，而且于师伯而言，须眉仙人到底算是前辈，所以师伯对须眉仙人还是有几分尊重的。” “那我会不会连累师父啊。”明华担心地问了句，声音里面有几分低落。 都这个时候了还在关心自己的师父，这是多么善良的女孩子啊！束南蓉在内心呐喊道。 “连累倒是不会。其实须眉仙人到在修真界也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前辈，对于儿女情爱的事情也不甚关心，应该不会同你计较的。”束南蓉摆摆手，“其实说到底，须眉仙人最担心的应该还是师伯突然收徒这件事情。” 往日的止渊上仙做事太过清冷绝尘，唯一一个被他重视的人，就是他的师父云画上仙了。旁人莫说是护着，就是多说话也没有。 现在止渊上仙竟然突然要收徒，须眉仙人当然还是会担心，担心止渊上仙新收的这个徒弟，会不会辱没了止渊上仙的师门。 明华听了束南蓉的话才稍稍安心。 “对了，你直接到这里来找我，我师父他，竟然肯放你进来吗？”束南蓉有点震惊，他师父也是出了名的不近人情，虽然上一次送了明华一把寒冰剑，但是在束南蓉这儿，那件事情应该就只是个意外。 明华朝束南蓉眨了眨眼睛：“我也怕啊，所以我就说我是来找你要上次的药膏的，这才放我进来了。” 束南蓉朝明华竖起了大拇指：“你真厉害！”她师父就是一钢铁直男，平时更是不近人情的典范，但是也绝对不欠人人情，上次的事情踏尘虽然嘴上不说，但是还是觉得后悔的。 问过了束南蓉关于须眉仙人的事情，明华就从绿竹猗离开了。 因为是悄悄离开书斋的，所以明华回去的时候走得还挺着急的，只怕风知晓突然来抽查了。 她从花园路过，正好看见远处的一个少年躲在假山后面。明华没有多想，而已没有打算再多停留，直到听到后面有人修士寻人：“小师弟，小师弟你就别躲了。” “我的小少爷啊，你要是再不回去练功，师父就要罚我回去扎马步了。”这个声音充满了无奈。 “小少爷”这三个字成功让明华停住了脚步，这幻南山上，能被称作“小少爷”，还被这修士追着的，就只有须眉仙人的儿子无疑了。 明华站在一旁，才落定脚步，就听见身后传来了声音，那个小孩从假山后面跑到了明华所在的树木旁边。 不等明华反应，少年提前给明华比了一个“别出声”的手势，明华点点头。少年伸出他的小脑袋，看着那个声音来源逐渐远去，才重新转过来，看向明华：“你是谁？我从未见过你。” “我也从未见过你。”明华顺口接道。 小孩穿着贵气华丽，小小年纪，修为竟然已经比明华还要高了。 明华落泪。 “我是被山底下的无良小贩拐上山来的小孩，据说这里住着一个大魔头，每天晚上都要吃一个人，我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跑出来的，你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少年一本正经跟明华瞎扯道。 明华用信以为真的表情点了点头：“当然不会了，因为我也是从那里跑出来的。” “真的？”少年一开始听到明华的话的时候，都要在内心笑翻天了，又是一个蠢蛋。结果听到明华的后半句话，他突然有点儿将信将疑了起来。 “当然是真的了。”明华说着，拉了拉袖子，露出自己上次故意受的伤，“那魔头不止吃人，还打人呢，他手中的鞭子有几米长，打人的时候带着噼里啪啦的火光，这伤口是好久之前留下的。” “你……你也是从山下被抓上来的？”少年见到明华胳膊上的伤口根本不敢仔细看，遮住了自己眼睛，小声询问道，声音还有点儿颤抖。 “那倒不是，我原是来山上寻师父修行的，谁知道，才刚到了山上，就被抓走了。那大魔头把我关在小黑屋里面，跟很多落单被抓的人一起，每天抄书，字写得不好看，就会被吃掉，写得慢点儿，就会被打。”明华假意掉了滴眼泪，用衣袖掩面。 “这么……”小孩嘴都发白了，只觉得那大魔头就在身后看着自己。 要他扎个马步练个功算什么？要是被那大魔头抓走了，可就要抄书了。他写字慢，字还不好看。这不是铁定被吃的命了吗？ 明华看着小孩被吓到的表情，有点儿想笑：“不跟你说话了，我再不跑一会儿就要被抓回去了。” 明华准备离开，却被小孩抓住了衣角。 明华挑眉：“怎么了？你害怕了？” “怎么可能！我这是怕你自己一个人瞎跑有危险。”小孩嘴硬不承认。 明华原本只是想要吓一下这小孩玩儿，没有想着真的送他回去，听着远处刚才找小孩的那道声音又逼近了，明华忙松开了小孩的手：“那就别拉着我了，我要赶紧走了。”明华说完，真的一甩袖子离开了。 小孩见明华不可靠，心里又害怕得紧，忙跑到了刚才来找他的修士身边：“师兄。” “小师弟，总算找到你了，跟我……” “我们赶紧回去吧。”小孩不等修士说完话，忙出声道。 第13章 自然遵守师父的命令…… 小孩名叫谢意远，确实是须眉仙人的儿子。 不过这小孩从小顽皮，不喜欢习武修行，更不喜欢读书写字。但是须眉仙人不会纵着他由自己性子来，所以就出现了刚才的情况。 所以须眉仙人见到谢意远乖乖地跟着徒弟回来的时候，不知道有多意外了。 更让他意外的是，谢意远回来的第一件事不是要跟他断绝父子关系，而是要去书房写字，须眉仙人直接愣在了原地。 不过谢意远并没有多看须眉仙人的反应，只说了这句话之后，他就自顾去书房了。 须眉仙人呆愣愣地看着自己孩子离开的背影，他以前听说过，小孩是会在一夜之间长大的，以前没有当回事，现在真的发生了，须眉仙人不敢相信了。 “刚才他出去都发生了什么事情？”须眉仙人叫来自己的徒弟，出声询问道。 徒弟仔细回想了一番，没有想到什么特殊的事情：“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就是跟以前一样躲猫猫，我这次险些没有找到他，还是他自己跑出来的。” “自己跑出来的？”须眉仙人不信自己孩子有这种能够自己长大的觉悟，“他跑出来的时候身边有没有什么人，或者有没有遇见过什么人？” 徒弟回想了一下当时的场景：“当时小师弟身边好像是有一个姑娘，生得模样与从前的云画上仙有些像，但不是她，我没有见过。师父？你是说，是这人说服了小师弟回来读书修行的？” 须眉仙人看了自己徒弟一眼：“前些日子止渊带回来了一个小姑娘，听说是和云画有点儿相像。现在你又见到了，想必传言不假。” 须眉仙人想到自己昨日刚跟风知晓谈过这件事情。 他其实是没有权力干涉风知晓收徒的，只是风知晓如今身在幻南山上，在外人眼中，他又与云画有几分交情，所以风知晓的事，他也应该关心一二。 在往常，风知晓对于他的话不说是言听计从，但也是会参考一二的。但是这一次，风知晓直接拒绝了须眉仙人的提议。甚至还说出了他的徒弟他会一直护着的话。 也是须眉仙人一时着急，提到了云画，所以风知晓才失了分寸。 但是这件事情并不影响他们之间的交情，须眉仙人确实不太同意风知晓收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为徒弟，但他若执意如此，须眉仙人确实也没有办法。 所以他们昨天的谈话可以说是不欢而散。 须眉仙人对明华还是挺好奇的。能叫风知晓为了她这般坚持，也能劝得了他儿子好好修行，确实是有点儿本事。 也是挺巧，明华才回了烟萦渊门口，就遇见了门主派来的人。 “请问，是明华姑娘吗？”来的是位年轻的女修士，见到明华的时候，双手往前行了个礼，看着很讲规矩的样子。 “正是。”明华学着她的样子行礼。她来了幻南山这么长时间，认风知晓为师父也有几天了，从来没有行过这样的礼，一时间还觉得有点儿新奇。 那位女修士打量了明华一会儿，才说话：“门主有请。” 明华眉心一跳，表情自然地跟着女修士走了。 明华一直都知道幻南山上地方挺大的，她只去过其中几个地方，等到了这传说中的门主住的地方的时候，才明白，这地方是真的很大。看着并不像是一般的山脉，应是灵山。也难怪这么多修仙之人都在这里了。 明华跟着修士到了一处山清水秀、鸟语花香的地方，走过庭院，到了正堂。 厅堂里面站着一个中年男人，长发长须，全是黑色，目光炯炯，仿佛一眼就能看出眼前人的所有伪装一般。身侧的架子上置着一柄大刀，刀柄处勾着“须眉君”三字，应是这位门主的武器。 明华看不出眼前人的年龄，但是修为确实可看出的，与前两日她见过的宗罟仙人不分上下。 明华规规矩矩地跟须眉仙人行了个礼，毕竟是她师祖辈的前辈了，也算是她的长辈。明华大概猜到了须眉仙人找自己来的目的，但是须眉仙人没有开口，明华便装作不知道的样子，静静地等着他反应。 “你就是止渊最近要收的那个徒弟？”须眉仙人打量着明华问道。 眼前的女子，姿态窈窕，眉眼柔和，若是大意瞧一眼，确实和云画生得极像，但是仔细看去，还是很好分辨的。只身上的气质便不同。 就是可惜，身上修为尚浅，看着也不是个适合修炼的人。他能看出来，风知晓自然也能看出来，即便是如此，风知晓还是坚持要收明华为徒弟，这就让须眉仙人不得不怀疑明华是不是靠着这张脸蛊惑了风知晓。 明华听着须眉仙人这第一句，只觉来着不善，她低声回答道：“正是。” “你可知道，你师父为了你和门里面其他人闹得不好？”须眉仙人接着问道，他的声音里面听不出来多余的情绪，即便是说这句话的时候，明华也听不出来他的态度如何。 明华攥住自己的手指，要是回答知道，她就是故意给师父找麻烦，要是回答不知道，那她恐怕就成了装聋作哑。 “我知道。” 须眉仙人像是没有想到明华会直接承认一样，他笑了笑：“你知道？那你怎么？” “我知道师父想要收我为徒，也知道其他人不同意，所以我要好好修炼仙术，提升修为，然后保护师父，好让师父今后可以随心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不被他人阻挠。”明华低头认真回答道。 须眉仙人被气笑了，明华这话意思不就是说他在故意阻挠风知晓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吗？小丫头看着挺柔弱，胆子却不小。 明华这话确实是有几分真意，更多的还是为了气须眉仙人。毕竟须眉仙人和踏尘不同，他们并非同门师兄弟，须眉仙人是前辈，明华便对他说话尊重一些，也仅此而已。 “是你让意远回来读书的？”须眉仙人突然又道。 明华反应了一回儿，知道须眉仙人口中所说的意远应该就是她刚才看见的那个小男孩，于是点了点头。 “你是如何劝他的？”须眉仙人又问道。 “读书修炼是我等修仙之人毕生追求，小孩子不懂这些，是因为有大人的庇护，所以若是没有了庇护，当然就知道努力了。”明华随口道。 “说得有理。”须眉仙人笑了笑，“你师父说，不要你参加仙剑大会，你如何看？” 仙剑大会是什么，明华不懂：“师父既是明华的师父，那明华自然要谨遵师父的命令，不会违抗。” “是个听话的好孩子。”须眉仙人叹了一口气道。 明华有些不解，总觉得须眉仙人故意提到仙剑大会，是有话要说，但是现在又突然止住不语，是在等她发问吗？ 明华半晌没有出声，须眉仙人才语重心长解释道：“你可能刚来，不知道仙剑大会是什么。仙剑大会是每年在幻南山上举行的一种比武，每年修真界的青年才俊、有前途的后辈都会来的。你若真拜了止渊为师父，今年的仙剑大会会有不少人都好奇你的剑法。” 明华懂了，但是为什么须眉仙人还要特地来跟自己解释：“我师父没有同意？” 须眉仙人挑眉，点了点头。 “所以昨日门主找我师父，为的就是这件事情？”明华顺口道。 须眉仙人继续点头：“我原本是想要你去仙剑大会的，但是止渊拒绝了。现在见到了你，我便明白了他昨日为何拒绝。” 明华看着一脸严肃的须眉仙人，怀疑他看不起自己。 “这件事情既然我师父已经给了门主回答，我也无法决定。毕竟，我到底如何，我师父最清楚。”明华随口道，并不上须眉仙人的当。他想要用激将法让明华答应这件事情，明华心中确实是有点儿不甘心的，但是不会在须眉仙人面前表现出来。 须眉仙人见明华始终不上套，终于还是着急了，他只表现得焦躁了一瞬，随即笑道：“说起来，我和云画也算是有几分交情。” 明华目光淡淡的，作为一个替身，怎么可能不好奇云画的事情，但是她不能在风知晓面前提及，又不敢多问束南蓉，既然须眉仙人想说，明华就顺着他来了：“是么？” 须眉仙人见她反应平平，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猜错了，他笑着道：“云画上仙可以说是这些年来灵脉奇佳的一位仙人，她于十年前的仙剑大会拔得头筹，之后便再未参加过仙剑大会。” “那云画上仙的师父是谁？” 须眉仙人摇头：“云画上仙并无师父，乃是自学成才。又或许是自己修行的道路上太过无趣，所以之后才会收徒弟的。那会儿她带着止渊来到幻南山的时候，我还挺惊讶的，之后又有了踏尘。” 明华在须眉仙人眼中看到了怀念，看得出来，他们之前确是有些旧情。 不等她继续说话，就听见外面传来了声音：“打扰了，须眉君。”风知晓声音清冷，话客气，语气却不怎么客气。 明华闻言转头。 “人我带走了，希望这样的事情，不再再有下一次。” “是我唐突了。”须眉仙人也看出了风知晓的怒意，原本只以为风知晓是对这个徒弟稍微护着点儿，但是现在，他要重新考量一番了。 须眉仙人再抬头的时候，风知晓已经带着明华离开了。 “找到了云画了吗？”须眉仙人望着两个人离开的方向，问道。 “门主，找是找到了，就是云画上仙不肯回来。”一个修士回应道。 “告诉她，止渊收了一个徒弟。”须眉仙人皱着眉头道。 “就说这一点吗？门主，要不要告诉云画上仙，止渊上仙新收的徒弟相貌和她极其相似？” “不必。” “爹！那个止渊上仙救上山的人呢？”一个穿着灵虚门弟子衣服的男子急匆匆地走了进来，着急问道。 “已经被止渊带走了。”须眉仙人往门口的地方看了一眼道。 “爹，你怎么能这么轻易就放她走呢！？”谢意明气得原地来回走。 “止渊亲自过来带的人，我能不放她走？”须眉仙人挑眉淡淡道，又警告性地看了谢意明一眼，“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是什么主意！我告诉你，那个小姑娘机灵着呢，你离她远点儿。” “我知道了，爹你说什么呢，我就是好奇止渊上仙到底收了个什么样的徒弟。”谢意明脚在原地踩了踩，伸手挠着自己后脑勺道。 “这样最好，当年你拜师止渊上仙未成，现如今已然收了徒弟，却未提及当年之事，你改明白的。”须眉仙人盯着谢意明的脸劝道。 这些年，谢意明一直都没有再拜师父，谢意明嘴上不说，旁人不知，但是须眉仙人却是清楚，他是想要拜风知晓为师。 “我知道了爹。”谢意明语气颇为无奈地应了一声，又走了出去。 第14章 我没打算再拜师父 明华隐约感觉到风知晓是生气了，不然刚才也不会那样跟须眉仙人说话。 按照束南蓉跟明华说的，风知晓对须眉仙人是很尊敬的。只是刚才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那样？ 更奇怪的是，明华竟然一点儿都不觉得害怕。 “须眉刚才都跟你说什么了？” 明华看着面色温柔的风知晓一愣，总觉得他是在刻意压着自己的脾气，说话的时候，声音都与刚才有些不同。 “不管他说了什么，都不必听。”风知晓道。 “师父，仙剑大会是什么？”明华出声道，方才没有在须眉仙人面前提起，并非明华不在意，而是她不想要中了须眉仙人的圈套，她只相信风知晓说的话。 “仙剑大会……”风知晓皱眉。 明华大概明白了点儿什么：“师父是不是不想要我去仙剑大会，怕我会给师父丢人？”她这话说得小心翼翼，像是生怕泄露出来自己的难过一样。 “当然不是，你的体质不宜修仙。而且仙剑大会本来就是跟新晋的修士一个展露头角的机会，好让各门各派看到他的实力，你已经拜我为师，便足以证明你本身，不需要再靠所谓的仙剑大会。” “知道了，师父。”明华低下了头，到底还是因为她太弱了，所以才不能给师父争气，她现在明白了门主特地来找她的原因。 师徒两人相对静立着，过了一会儿，明华才开口：“师父，我听门主说您的剑法极好，我可不可以跟着您一起修习剑术？” 那枯燥无味的书籍她是一日都不想再看了。 风知晓看了明华一会儿，妥协了：“如果你感兴趣的话，可以当做兴趣玩玩儿，不必过于较真，累到自己。” “好。”明华爽快应下，第一反应觉得师父是在关心自己。果然，师父是个很温柔细心的人，其他人的师父会关心她修炼辛苦吗？不会！ 等到明华找了个木剑开始跟风知晓学习的时候，突然意识到，风知晓的话并不是让她多休息、关心她身体的意思，可能只是因为觉得明华不行。 明华觉得在这一连串的打击之下，她小小的自尊心有些受伤。 其实别人的看法，明华原本是不怎么在意的。但是现在连风知晓也这么看自己，明华心中多多少少就有点儿不高兴了。说不高兴，更多的，还是想证明自己。 半个时辰过后，明华确定了，自己确实是不行。 更加泄气了。 分明风知晓说的那些口诀、要领她都记下了，也都看着风知晓的动作记在了心中，但是她自己做出来就是不行。 按理说，她现在修习法术的日子虽尚浅，但是至少应该能感受到自己体内的灵力涌动。 但是明华完全感受不到。 朽木不可雕也。她现在觉得自己就是那根朽木。 想到之前在须眉仙人那里听到的话，明华更是怀疑，该不会自己根本就不是修炼仙术的这块料吧。 风知晓不知道明华的这些心思，见她停了下来，只当是明华累了，于是将剑收回：“今天就练到这里吧，你可以回去之后自己再想想。” “知道了师父。”明华应了一声。 明华等到风知晓离开，才将刚才放在一边的木剑重新捡起来，天资不足这样的评价要落在她的身上，明华有点儿接受不了。 而谢意远就是这个时候来到烟萦渊的。 他知道烟萦渊虽然未明文规定不准旁人随意进出，所以是趁人不注意溜进来的。 谢意远从风知晓将明华带到幻南山的时候就已经知道她的存在了，不过那会儿他并未当成一回事。等到再听到明华的消息的时候，竟然就是止渊上仙要收她为徒弟了。 他不服。 他谢意远身为灵虚门门主的大儿子，下一代中最有声望的弟子，整个修仙界谁不对他尊敬几分。尤其是去年，他在仙剑大会上拔得头筹，无数的仙人都想要收他做徒弟，他都没有同意。 即便是风知晓之前已经拒绝过他了一次，但他还是抱着对自己的表现很有信心的态度又去问了一次风知晓。 结果还是一样的被拒绝了。 谢意明告诉自己，许是止渊上仙根本就没有打算收徒弟的意思，但是他还不够努力，他还没有优秀到可以让止渊上仙放弃自己原本的打算。 所以这一年以来，谢意明一直闭门练功，就是为了能够在下一场仙剑大会的时候让风知晓眼前一亮。 哪成想，仙剑大会还未到，风知晓便已经收了明华这个没有半点根基的小丫头片子。 谢意明今天过来，就是要看看明华到底是何方神圣，能够让风知晓破例收了她为徒弟。最好是再给她一番教训，好让她知道，在这幻南山上，谁说了算数！ 谢意远才到了园子外面，就看见明华一个人拿着剑在练习，谢意明停住了步子，往周围看了看，确认风知晓不在附近，才敢走到跟前。 他远远看着明华的背影，看着他艰难地运剑，勉强只能到把剑抬起来的地步，更莫要说能够使剑腾空，行云流水地使出一套剑法了。 谢意远轻嗤了一声，就这点儿本事，居然也能让止渊上仙收她为徒，止渊上仙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谢意远原本以为自己轻讽的这一声之后，明华应该就会转过头来看他了，结果并没有。谢意远眼中的嘲讽之意更甚，不仅运功不到位，就连仙识也差得可以。 他又大摇大摆地往前走了两步，这么会儿的时间，他是看出来了，明华这是才刚刚开始学习剑法，应该是只看了入门的剑法，所以练的东西都很基础。 即便很基础，明华的动作依旧很笨拙。活像是山底下那些凡夫俗子，分明没有修仙的天赋，却偏偏还要勉强自己。 明华终于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她身子虚晃，转过身之后更是难以控制空中的剑，所以她顺手接住了手中的木剑，方向正好直指着谢意明：“你是谁？” 明华声音有点儿冷，不过因为她的声音本来就是比较柔弱的那一种，所以发出来之后其实并没有多少冷意，更像是比较空灵清脆的声音。 即便是早已经做好了准备，在看到明华的脸的时候，谢意明还是愣了一瞬。尤其是明华这会儿满头大汗，转过来的时候脸上接近面无表情。 和云画仙子也太像了。 谢意明皱起了眉毛，虽然之前幻南山上一直流传着风知晓和云画的风流韵事，但是谢意明一心修仙，向来是以这种事情为耻，更何况还是师徒之间，谢意明更加不耻。而风知晓作为他除了自己的爹最尊重的人，谢意明一向不觉得这件事情是真的。 直到后来云画离开了，谢意明都不觉得他们两个之间有情的事情是真的。 可是现在看到明华的脸，谢意明却有点儿动摇了。 明华身上多少仙力他看得一清二楚，她的仙识可以说是这幻南山上他见过最差的，这样的水平，除非止渊上仙是打算挑战他自己的忍耐力极限，谢意明是看不出来明华除了这张脸还有什么别的亮点。 “谢意明。”谢意明轻蔑说出自己的名字。 明华对上谢意明的目光，能够明显感觉到他对自己的不屑，明华之前从束南蓉那儿听过谢意远，自然也就知道谢意明是谁，不过来者不善，明华也懒得理他。 “哦。”她将手中的木剑收了回去，重新照着刚才风知晓教的东西练。其实她能够感觉到一种无力，就是分明方才风知晓所说的，她都记下了，但是她发挥不出来。 这种无力感，应该就是，没有天赋。 谢意明感受到明华对自己的忽视，登时气不打一处来：“你知道我是谁吗？” 明华看了他一眼：“这幻南山上除了你，还有别人也叫谢意明吗？” 谢意明扫了明华手中的剑一眼，下巴往上扬了扬：“我在仙剑大会上夺魁的时候，你可能还在不知道哪儿绣花呢。” 明华不会绣花，但是听出了这句话的意思。难得又看了谢意明一眼，他看着有十七八岁的样子，修为已经比束南蓉高上不少，虽然不及踏尘，但是已经可以说是天赋异禀了，确实不容小觑。 不过年龄这个问题…… 明华其实不知道自己多少岁了，她自打有记忆起就在被人围攻了，按照那些妖精们的说法，她觉得自己的年龄总不会比眼前这个人小。 “你这是什么眼神？”谢意明威胁地看着明华。 明华无奈道：“所以你来找我是为什么？为了告诉我你天赋异禀，于修仙路上不可估量？不好意思，我已经有师父了，也没有再拜第二个师父的意思。” 明华说这话的时候，眉毛皱着，脸上表情可以说是一本正经，目光还有几分为难，好像在认真地思考如何拒绝谢意明。 谢意明觉得自己被气得额上的青筋都要跳出来了，他抬手运气，同时发力，将明华手中的木剑直接震成了粉末。 明华只觉得手上一片滚烫，她慌忙收手。 谢意明抬着下巴，用鼻孔看她：“我来是想告诉你，就凭你这样垃圾的仙识，愚笨之至！止渊上仙许是一时眼拙答应了收你为徒弟，你最好还是早点离开幻南山的好，生得到时候丢止渊上仙的脸，也丢你自己的脸。” 第15章 我们师门中，最不怕的就…… 他要只是上门说几句难听的话也就算了，反正明华也不会当一回事的。 可是现在他把自己手中的木剑都给毁了，明华就有点儿不高兴了。她抬眼看向眼前的男子，眼中尽是对她的挑衅，偏偏明华这会儿还打不过他。她手放在腰间的折扇之上，紧了紧，这神器要是拿来自保尚可，但是若要同人打斗，只怕反会伤了她。 “这把玉扇为何在你的手里？”谢意明震惊地看着明华腰间的东西，直接就把腰间的剑拔了出来，“你可知道，在幻南山上，盗取他人物品是何罪名？” 明华抬眼，往谢意明伸手看了一眼，站在谢意明身前，勾唇笑道：“谢公子许是不知，这玉扇是师父送给我的，作为收我为徒的见面礼，师父是个爱护徒弟的好师父，倘若当初谢公子再努力一些，这玉扇就是你的了。听说神器难得，这玉扇应该也是。只是可惜。”明华将玉扇拨了拨，眼睛动了动。 “可惜什么！？”谢意明上前一步，直接用剑指着明华。 “可惜我仙力低微，这玉扇在我手中根本就发挥不出来神器的作用。我也只能闲时用它扇扇风罢了。”明华垂眸说着。 谢意明看不清楚明华的目光，但是他现在只觉得明华极其可恶！ 她这是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 他手中的宝剑也是他爹当初辛辛苦苦赢来的一把上好的宝剑，但是完全比不上仙器神器,现在一把上好的神器送给了明华，她却不知道珍惜。资质平庸的她，怎么配得上这神器！ 谢意明越听越生气，直接将手中的剑抬起来就要朝明华刺去。 只要杀了眼前这个女子，趁着现在她与止渊上仙并没有多么深厚的师徒之情，想来看在他爹的面子上，止渊上仙也不会多怪罪他的，更何况，云画就要回来了。 明华没有想到他的剑竟然这么快，根本没有反应过来躲。 那把剑就直直地朝她的面门攻击而来，带着凌厉的寒气还有杀机！ 他想直接杀了自己！ 明华对上谢意明狠厉的目光，吃了一惊。 自打上了幻南山上之后，她遇见过很多不好打发的人，束南蓉师徒脾气暴躁，宗罟仙人性情怪异，还有一个看不出来心思的须眉仙人。他们或多或少都对明华有敌意，而眼前的谢意明与他们都不同，谢意明对明华有着巨大的恨意。 那把剑抵在明华脖子上的一瞬间被一道青光直接弹开了。 明华只感觉到方才的压迫感消失，有一种熟悉的气息逼近。 而谢意明根本来不及看清楚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自己的剑被拦住了，强大的力量使得他手中的剑在空中直接折断，发出清脆的一声巨响。 谢意明反应过来，看见眼前站着的正是方才赶过来的止渊上仙，连忙往后退了两步，弯腰拱手行礼：“见过仙尊。” 若是往常，止渊上仙不等他弯腰就会叫他起来，但是今天没有。谢意明能够明显感觉到止渊上仙动了大怒，是因为他在烟萦渊动了剑，还是因为……明华？ 谢意明想着，悄悄抬头往止渊上仙脸上看了一眼，才对上他的目光，他又连忙低下头，将目光收了回来。 这是……杀意？ 他看错了吧？ 据说风知晓来到修仙界这么多年，多是心平气和的，很少和他们这些小辈动气，最大的情绪波动也不过是从前见到妖魔的时候，会将其杀了罢了。现在他怎么会对自己这样呢？ “仙尊……”谢意明一边又缓慢地抬头，一边小心翼翼道，看到了风知晓一张平静的脸上面带着愠怒，尚未消散，不过方才的杀意已经不见，好像是他的错觉。 “大公子，当初我来幻南山上居住之时，答应须眉仙人加入灵虚门，须眉仙人应允了下来，也将烟萦渊划分给我做居处，以便静修。所以这么些年以来，虽我并未拦过谁进来，可至少该通报一声，你说呢？”风知晓没有听谢意明解释的意思，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他的声音如平常一般，清冷平淡，就好像无波无澜，可是却平白多了压迫感。 听得人胸口闷闷的。 这是明华的感受，因为她仙识太过薄弱，而在谢意明听来，就不是这么一回事了，风知晓说话的时候注入了仙力，虽然声音与平常无异，但是每一个字都像是打进他的耳朵里面一样。 这是灵虚门对于不听话弟子的惩罚，风知晓用在这里，合情合理。 但是这却叫谢意明又气又忿，要不是因为明华的话，他也不会被惩罚，还是被风知晓亲自惩罚。 谢意明张口：“对不起仙尊，今日之事，是我冒犯了您。我是看到了明华她的长相，这才失了分寸。从前您与云画仙子的……” “你既然知道错了，那还有呢？”风知晓面无表情地接着问道。 谢意明感觉打到耳朵里面的话更重了一些，他原本是想着在明华面前提一提云画的事情，好叫她也不痛快。结果……止渊上仙这是不想要他在明华面前提及云画的事情。 “还有……我今后再也不会随便进出烟萦渊了，还请仙尊恕罪。”谢意明咬着牙道。 “我现如今已经有了徒弟，只有明华一个，现在是，以后也是。你也会有自己的师父，所以我想，应该没有什么事情需要你再来烟萦渊的，你说呢？”风知晓抬眸看了眼谢意明。 风知晓这是在警告谢意明，他话中的仙力一句比一句更深，谢意明几乎要抵挡不住这样的疼痛直接跪倒在地。风知晓从来护短，谢意明一直都想要拜他为师，对这一点当然是了解的。 只是，他从前护的是云画和踏尘，现在护的是明华。就因为她现在是他的徒弟了，所以就能得到止渊上仙的维护，那倘若是他呢？倘若今天拜风知晓为师的人是他谢意明，风知晓还会这样对他吗？ 谢意明从前还有机会找止渊上仙讨教一二，但是现在，因着明华的缘故，他彻底来不了烟萦渊了。就这样，谢意明还只能低头答应：“晚辈记下了，多谢仙尊大人有大量，饶过意明的无心之失。” “去吧。”风知晓淡淡地说了一句。 谢意明行了个礼，规规矩矩地从烟萦渊离开了。 明华一直在旁边看着变脸如变天的谢意明，分明刚才在自己面前十分的桀骜与不屑，在风知晓面前简直乖巧成了一只小猫咪。这变脸速度，明华佩服，她甘拜下风，她…… 她师父好像真的气得不轻。 谢意明已经离开了，明华还能感受到风知晓的情绪波动。 “多谢师父刚才相救。”明华想了想，上前行了个礼。 “可知道错了？”风知晓冷着声音问她。 明华目光顿了顿，一如以往温顺地低下头，很快地回答道：“徒弟知错了。”眉目间还带着点儿委屈。 “错在哪儿？”风知晓接着问道。 明华僵住了，错都错了，怎么还要问错在哪儿？错在她太过优秀引来他人嫉恨？明华觉得她实在是太难了。 “错在徒弟……不应该招惹是非。”明华小心翼翼地问道。 “还有呢？” 怎么就还有了？她觉得自己除了最后看到风知晓来了故意激怒了谢意明也没有做什么错事，但是这能在风知晓面前说吗？肯定不能啊！而且她也没有想到那个谢意明居然会对自己有这么大的恨意，直接就拔剑砍她。修仙之人不是都要修身养性的吗？怎么一个个都这么大的脾气。 不知道为什么，明华觉得师父的脸越来越黑了，她连忙又编出来了一个错处：“徒弟不应该静静地看着他生气，应该劝劝他的。” 明华看到风知晓的脸色缓和了一点儿，应该是觉得她的回答还挺合意的吧。 下一秒就听见风知晓声音更冷：“这就是你反省的自己的错处吗？” “徒弟不懂。”明华这下是真的不明白了。 “你打得过他么？”风知晓没有提谢意明的名字，但是他们都知道他说的是谁。 明华摇头。 “那还是你觉得你能劝住他？” 明华接着摇头，认真忏悔：“徒弟无能。” “那这个时候应该怎么做？” 打又打不过，躲也躲不了，那除了搬救兵还能怎么办？ “找师父？”明华大着胆子问道。 “嗯。”风知晓眼眸往下垂了垂，认真地赞许她。 明华之前从未认真地看过风知晓的睫毛，这会儿突然发现他的睫毛竟然比女子的睫毛还要长，纤长细密，眼帘垂下，将眼眸遮住，但是难掩风华。 “既然打不过还傻站在那儿干什么？”风知晓淡淡问道。 明华隐约觉得师父的话有点儿无赖的意思，但是她又觉得有道理。可是她听说，修仙界不是有句名言叫做“输人不输阵”吗？原来竟不是这样的。 好在风知晓也没有让她再答话，他接着道：“我收你做徒弟，不是叫你来受委屈的，有什么事情就及时跟我说，我们师门中，最不怕的就是是非。懂了吗？” 明华听着风知晓的话在原地呆愣了很久，才回道：“懂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在这世界上飘荡了这么长时间，好像这是头一次感受到温暖是什么滋味。她很少跟人说实话，最擅长伪装，在所有人的面前都在装，但是风知晓刚才的话却好像一下子击溃了她的心防。 不过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很快明华就反应了过来，又说了一句：“多谢师父，师父怎么突然又回来了？” “就是怕你练得晚了，误了用膳的时候，所以给你送一碗粥过来。”风知晓说着，手中端着一碗粥递到明华面前。 明华看到这碗粥的时候才感觉到了饿意，忙双手接过了粥。 这件事情发生在烟萦渊，并没有传出去，原本明华也以为这件事情就这样过去了，谁成想，第二日就收到了要为她举办拜师仪式的消息。 第16章 大逆不道？ 一般每年修仙弟子的拜师典礼都会在仙剑大会之后统一举行，一是为了方便各路仙人能够看清楚弟子的实力，也是为了给各门新来的弟子一个露脸认识的机会。 每年各门各路新收的弟子不少，真正能够在修仙路上走下去的，其实并没有几个，能够真的飞升成仙的，更是少之又少，有时候甚至几百年都出不了一个。 而像这样把拜师典礼提前的，从前也有，不论是别的仙门或是灵虚门都曾经有过。这种特地提前了的拜师典礼是在门内自己举行的，但是与此同时也会昭告百家，所以真正算起来，在传播度上是没有多大的区别的。 甚至，正因为有这种提前举办的拜师典礼，反而会使其他人对这修仙弟子更加好奇。 因为能够被提前收做徒弟的，一定是天赋异禀，各家都想要抢着要的奇才。 当初谢意明的仙识卓越，在修仙道路上也早早的快了其他人很多步，就这样，也只是在仙剑大会上才真正崭露头角的。 当然，在提前的拜师典礼上出现的徒弟，也不一定都是天赋异禀的，更多的，还是各门派门主或者是大家的子弟，提前已经找好了师父，不论仙剑大会上表现如何，都会拜现在的师父为师。明华就属于这一种。 而当时谢意明没有提前拜师，也是因为当时的风知晓说自己不收徒弟，他在仙剑大会上表现，为的不单单是让其他各门各家看到他的厉害，最重要的就是让风知晓看到他的潜力。 而明华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门主他能同意吗？” “就是门主同意了才来跟你说的。”风知晓道。 明华却一点儿都不因为这个消息感到开心。上次去见须眉仙人的时候，她就觉得须眉仙人一直怂恿她去参加仙剑大会是有目的。但是这个目的是什么，明华不清楚。 现在须眉仙人突然答应了为明华举办拜师典礼，明华更是觉得有诈。但是当着风知晓，她又不能说出来。 “你放宽心，就是一个仪式，到时候在场的人都是幻南山上的人，可能有很多人你之前没有见过，不过没有关系，他们也不会为难你的。”风知晓安慰明华道。 “知道了。”就算是知道有诈，但是她还是得去，这总比仙剑大会要好多了，仙剑大会上来的人可要比现在多得多，而且现在只是举办一个典礼，到了仙剑大会，那可真的是要拼仙力的时候。 明华越想越觉得时间紧迫。 虽然现在距离仙剑大会还有三个月的时间，但是凭借她的基础，想要把仙术融会贯通那是不可能的，更何况到时候还要和别人去比。 一想到这儿，明华练剑的决心就更加强烈了。 束南蓉到烟萦渊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明华抱着剑在练习剑法：“几日不见，你已经开始学习仙剑了，长进不小啊。” 明华看了一眼刚被自己掉在地上的剑。昨天那把木剑被毁了之后，明华重新再练的时候用的就是这把剑，主要还是因为她太心急了。 一般人练剑都是循序渐进的，先从木剑开始，一是因为木剑轻，比较好控制；二是因为怕伤到自己。但是到了现在这一步，明华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 风知晓也看见了，并没有拦她。 “你快别取笑我了，昨天刚被谢意明一顿打击。”明华随口吐槽道。 “谢意明！？他昨天来找你麻烦了？”束南蓉惊讶得尾音都是尖叫的。 “事情传得这么快吗？你已经知道了？”昨天的事情算是明华的一个耻辱，虽然最后看来还是谢意明惨一点，但是明华还是被打击到了。所以她本意并没有多么想往外传扬。 “没有传出来，是我猜的。”束南蓉从听到谢意明来过的时候，脸色都不太好看了。 “蓉蓉，你和谢意明有仇？”明华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不是我，是你。”束南蓉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看着明华，“他要是到这儿来了，没直接用剑给你切成片儿都算是好的了。” “已经切了，就是没有成功。” “明华啊，别人或许你还可以去跟她讲讲道理，但是这个谢大公子，要是见到他了，你还是躲得远远的为好。” “为什么？”虽然已经大概猜到了原因，但是明华还是问了一句。 “因为谢意明他是从小就争强好胜，小时候听说仙人们夸了一句谁的剑法好，他抱着剑就去跟人笔试，最后生生给人手腕震碎了才算完事。”束南蓉面色不快地回忆道，显然也是对谢意明这种行径很不满的，“更不用说你了，整个幻南山上，没有人不知道，谢大公子没有拜师，为的就是止渊上仙。结果我师叔却收了你当徒弟，他怎么可能不气？所以你还是小心点儿为妙。” “不过也没有关系，眼下过几日就要为你准备拜师典礼。等到时候，你就是众所周知的止渊上仙的大弟子，再没有人敢在你面前撒野，即便是谢意明，到了那个时候，也要掂量掂量他自己够不过格了。” “但是你觉得须眉仙人会轻易答应这件事情吗？”明华苦着脸问道，这才是她眼下最担心的事情。 “不会。不过须眉仙人居然能够同意师叔在仙剑大会之前举行拜师典礼，确实有点儿不可思议。”束南蓉也有点儿想不明白，总觉得须眉仙人的态度有点儿奇怪。 “不过你也不同太担心了，当年我拜师的时候，就是在仙剑大会之前的。仙剑大会之前说不好是不好，但是好处也不少。比如那时候都是我们本门中人，不会有人敢有异议的。” 倘若真的如束南蓉这般说的，那便好了。 如他们所说，两天后的拜师典礼一过，她就是众所公认的止渊上仙的徒弟了。那个时候，就算是止渊上仙的师父回来阻止，也已经没有用了。 上次只是初见，谢意明就能直接提剑恨不得砍死明华。那么拜师典礼的前几天，明华更是担心得不得安生。 不过明华心里慌乱，不是自己一个人躲在一边慌乱。 在拜师典礼的前一天晚上，明华就抱着自己的被子去了风知晓的住处。 不过明华还未走到房门跟前，就被风知晓听见了动静：“谁？” “师父，是我。”明华低声道。 房间里面一片安静，灯还亮着，风知晓应该是还没有睡觉。过了一会儿，门自己开了，风知晓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进来。” 明华抱着被子往里面走，这才发现，风知晓的住处的床上，被褥之类的东西一概没有，只有一张光秃秃竹床。 风知晓看了一眼明华手上抱着的东西：“这么晚了，抱着东西过来做什么？” “师父，徒儿一个人在房间里面睡着害怕。”明华低声道，她没有说出是怕谢意明深夜来刺杀她，毕竟谢意明也是灵虚门的大公子，这话说出来风知晓信不信都会影响他对自己的印象。 而且，她都拜风知晓为师这么久了，两个人真正能够接触的时间少之又少，更多的时候，都是风知晓给她展示一遍剑法，剩下的全靠她自己练。再这样下去，明华都要忘记自己留在幻南山上的真正目的了。 她今天晚上过来，当然不单单是为了躲谢意明，更多的还是借着谢意明的由头亲近风知晓。 风知晓垂眸，良久，才应声：“好，那你今天晚上就在这里歇息吧，正好明天早上要起早，我叫你。” 风知晓原本想说，他晚上会在明华的屋外布上结界，一般人是进不去她的房间的。但是听到了明华的心里话，风知晓有点儿好笑。 她一开始见到他觉得惊叹他不奇怪，她想要亲近他，他也觉得正常，所以也就一直任其自然发展。 但是风知晓从来没有想过明华是这么想的。 他险些真的以为明华是为了练剑。 “好，那师父，你呢？”明华放眼看去，这个房间中只有这一张床，虽然没有床褥，但是她总不能叫自己的师父谁在地上吧。 “你不用担心。”风知晓将手中的灯腾空飞起，那盏灯逐渐在空中逐渐变大，灯中散发出幽幽的青荧光，将漆黑的房间照亮。 明华想起来，她刚才进来的时候，房间中就是这样的光亮，风知晓坐在桌前，静静地看着这盏灯。 而此时，这盏灯定在空中之后，风知晓飞身躺在了上面，动作流利潇洒，不知道这样躺了多少次。风知晓躺上去之后，那灯的青光逐渐暗了下来，直到最后归于黑暗之中。 明华：“……” 她还是低估了仙尊。 “师父这盏灯也是神器吗？”明华第一眼见到这灯的时候，就知道这灯是神器了。 “是。” 不知道为什么，两人分明都处于黑暗当中，但是风知晓这一句回答，却让明华听出了点儿怅惘之情。 “这灯叫什么名字？”明华问完之后才解释一句，“徒儿是看师父似乎对这灯颇有感情。” “这灯名叫青萤，是，是我师父留下的。”风知晓声音无波无澜道。 但就是这么平淡的一句话，却让明华从中听出了无限的情思。是师祖留下的？那也就是说，是师祖临走之前送给风知晓的，而风知晓眼下这般看重这青萤，分明是还惦记着师祖。 只是可惜，师祖已经离开了。 不然只怕两人现在还在一起呢，那么，也就没有她的容身之地了。 “师父，师祖为何离开幻南山？”明华一副大着胆子跟风知晓好奇的语气。明华听束南蓉说过，是因为他们两个人吵架了。 幻南山上的人几乎也都清楚。 但是明华想从风知晓这儿听一听原因，不为别的，只为，如果风知晓能够和她谈这些事情，那么他们之间才算是更近了一步。 了解师父的第一步，先了解他们之间的感情。 “师祖？你是说云画？”风知晓声音沉闷，听不出来情绪。 果然是旧情人，两人分明是师徒关系，但是风知晓却连尊称都不叫一声，直接叫她名号，可见两人亲密。 “对。”明华点头。 “云画她，有一些事情想不通，幻南山不太适合她，所以她出去走走，散散心。”风知晓简单概括道。 明华原本以为风知晓能够跟自己聊一聊他和云画的事情，没有想到风知晓说得这么简略，明华一时间不知道风知晓到底是不是愿意和自己谈这件事情了。 所以她选了个稍微迂回点儿的方式：“师父上次与徒儿说，这世间除了亲情和友情，还有别的感情，那别的感情，师父可曾有过？” 明华以为，这句话至少风知晓可以很快地回答她，然后她就可以问下一个问题了。 结果风知晓沉默了很久，才道：“当然。” “那师父，那另一个人是谁？” “你……师祖。”这句话之后，还是长久的沉默。 “师父为何会和师祖分开？” “分开？”风知晓突然笑了，笑得有些苦涩，“我们从来都没有在一起过。” “啊？”难道幻南山上的那些传言都是假的，风知晓对云画一直都是单相思？当然，明华不可能这样问，“师祖她根本就不知道师父你对她的感情吗？” “她怎么可能知道。”风知晓轻叹道。 “那师祖离开，是因为师父跟她直接表达了自己的感情吗？” “不是。不过，你说得也有道理，倘若我将我的心意都告诉她，只怕她被吓跑吧。而且，身为徒弟，对师父动心，岂不是大逆不道？” 明华看不见风知晓的表情，所以她下意识觉得，风知晓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应该是很伤心的，又或者会是很正义凛然的。 实际上，男子嘴角放肆地往上勾着，一向单薄的眼中翻涌着疯狂的欲念，仿佛下一秒就能够将人撕碎。 第17章 血灵玉 明华少有的因为风知晓这句话心虚了一会儿。 按照仙门中的规定，师徒之间是不能产生其他的感情的。不过在风知晓和云画这儿是个例外。 倒不是因为这条规定对他们两个不算数，而是风知晓当初叛逃神界已经算是大逆不道，他本非仙界众人阿昏，后来留在修仙界也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的。 这也是风知晓分明这么强，但是追随者并不多的原因。因为这两件事情，修仙中人大多都以他为耻，在暗地里看不起风知晓，但是偏偏又打不过风知晓，所以也只敢在背后嚼嚼舌根。 而须眉仙人作为灵虚门的门主，也因为这件事情没有少被其他仙门仙家诟病。但若说将风知晓赶出灵虚门，那只怕第二日就会出现其他仙门争抢风知晓的现象。 这就是修仙界，强者为尊。 “师父对师祖的感情这般身后，想必师祖一定能够感受到的。”明华突然出声道。 “或许吧。”风知晓随口应道，显然是没有把明华的话当成一回事。 “可是师父，我一直以为，倘若一个人对一个人有感情，那那个人是一定不会离开他的，师祖为什么还会离开呢？” 这世上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有千百种，明华当然不知道他们两个之间的感情史哪一种，但是她现在这句话，就会让风知晓觉得，云画并没有那么在意他。 “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风知晓目光暗了暗，不得不说，明华说的这句话，正是过去那几年他心中所想。 不过现在时间久了，他的那些怨怼都变成了思念。那种想法完全被他丢掉了吗？没有。他只是将那些想法藏起来了，而明华现在的话，又将他那些想法重新勾了出来。 “时候不早了，早点儿歇息吧。”那句话之后，整个房间陷入安静当中，良久，风知晓才出声道。 第二日的拜师典礼，一大早的时候，须眉仙人就派人过来请风知晓了。 拜师典礼这一天，明华头一次知道原来幻南山上有这么多位仙人。除了之前她见过的须眉仙人，还有另外两位须眉仙人的师兄，也一同出席。 同时拜师的也不只有她一个人，还有别的新晋弟子，拜的师父都是灵虚门中德高望重的老前辈。 而风知晓站在他们众人中间，显得格外鹤立鸡群。 典礼开始之前，明华是站在风知晓身后静静地等着的。 今天来的大多都是灵虚门内的人，还有极少的是别的仙门来的人。他们来的目的很简单，听说风知晓收徒弟了，他们要来看一看是何方神圣。 毕竟，风知晓不收徒弟这件事情不仅仅是幻南山上的人都知道，其他各门也都是清楚的。这也就断了其他门主想要将自己的孩子送来灵虚门跟着风知晓修习的想法。 能叫风知晓打破自己的原则，破例收她为徒，指不定是位修仙奇才。这样的一个人若是又进了灵虚门，那其他门心中自然不忿。 所以今日所来的其他仙门中人，他们的目的，就是探一探风知晓新收的这个徒弟的虚实。 他们在弟子席看了许久，都没有看出来到底哪位是那个止渊上仙新收的徒弟。不过他们猜测，能叫止渊上仙破例收为徒弟，那一定是一位英姿飒爽的女儿郎，人群之中那位将头发高高束起，手握双剑的应该就是了。 然后他们看见手握双剑的那位站在了须眉仙人的身旁。 哦，那是灵虚门的护法。 不过多往仙台上看了一会儿，他们倒是看出了止渊上仙和云画仙子之间与往常不太一样。 从前也虽然大家也都知晓两人有着超越师徒之情的感情，但是从未在大庭广众之下见过两人过于亲近。但是今天不一样，今天的云画仙子好似格外小女儿情态。 她不仅一直跟在风知晓身边，和风知晓说话的时候还会伸手扯风知晓的衣袖，简直就像是换了个人一样。 等到他们走近的时候，才发现，那人当真不是云画仙子。 而是另一个女子，虽然生得与云画仙子相像，但是确实不是。 那女子身穿着灵虚门内弟子的白衣裳，腰身也比云画仙子细了不少，看着是弱不禁风的样子，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一个弱女子姿态。 这叫来看拜师典礼的人瞠目结舌，有些不懂风知晓的意图了。 拜师典礼开始之前，须眉仙人先到风知晓跟前跟他说话，说话的时候也没有避讳门中其他人：“止渊，今日你要收明华为徒，我等自然没有什么意见，只是她到底来路不明，身份存疑。其他人多是名门弟子，亦或是门中弟子，所以不必有此步骤，但是明华，确是得过了这关才可以的。” 明华就站在风知晓身后，须眉仙人说话的时候也没有刻意压低声音，所以明华也听到了。 “门主何意？” “血灵玉。”须眉仙人道。 在场的人都知道这个方法，确实是早些年灵虚门内的入门门规，新进门弟子需要将自己一滴血滴入血灵玉当中。这样，此人的心思正邪便可分明了。 血灵玉是仙界传来的一种宝玉，最早是给飞升成仙的上仙们用的。世人说，知人知面不知心，但是在仙界，不存在这种事情。只要将人的血滴进去，虽然不能清楚的知晓人的思想，但是也可以看出这人内心是否有执念。 爱、恨、嗔、痴，贪欲难平，这都算是执念。 后来修仙界为了防止有心思不正的人，也学了去，流传至今。 而须眉仙人在此时说要用，也算是理所当然，风知晓没有理由拒绝他。 他用血灵玉有两个目的，一是确定明华确实是人，二是确认明华心思纯净，而且没有对风知晓动妄念。 其实，按着血灵玉的方法，须眉仙人更想要这血灵玉给风知晓用，但须眉仙人也知道不可能，所以只提了明华。 “好。”风知晓道。 风知晓这么爽快地答应下来，倒是叫须眉仙人吃了一惊。他特意选在了今天，众目睽睽之下提这件事情，为的就是要明华知难而退。 风知晓和明华的初见是风知晓救了明华，之后风知晓又一直在照顾明华，明华也一直都对风知晓很依赖，这些须眉仙人都看在眼中，要说明华没有对风知晓动心他都不信。 而她一旦动心，这血灵玉一定能测出来。 到了那个时候，这么多人都在看着，风知晓想反悔也不行了。 明华听到风知晓答应的时候，并没有多想。因为，她根本就不知道须眉仙人所说的血灵玉是什么东西，但是见风知晓这般胸有成竹的样子，应该是觉得她能够通过测试，所以她也就不担心了。 风知晓答应之后，须眉仙人便命人去取血灵玉。 风知晓当然知道须眉仙人打的是什么主意，不过他还是爽快地答应了。 须眉仙人虽然说起来是灵虚门的门主，与风知晓按平辈算，但是实际上，风知晓要早了他几万年。所以须眉仙人不知道，风知晓上一次食言是在神界，当着六十八个神族中人和仙界三千上仙面前。 食言得理直气壮，没有把那界中的人放在眼中。 明华用血灵玉一测，若是正常，就当是解了大家的疑心了。若是不正常，那他想要收她做徒弟，在哪里都可以。 更何况，风知晓并不觉得明华通不过这样的测试。 灵虚门中弟子很快取来了一枚血灵玉，血灵玉通身洁白透明，唯有中心一点是鲜红色。那弟子将血灵玉的木盒放在托盘之上，旁边还放着一张丝帕还有一把匕首。 风知晓往托盘上扫了一眼：“不必了。” 他低头看向明华：“伸出手。” 明华听话地把手递了出去。 风知晓一只手握着明华的手背，另一只手指尖点在明华的指尖之上。 明华只觉得自己手指上一凉，风知晓的手生得好看，五指修长，骨节分明的指头落在她的手上，让明华的手指忍不住轻颤了下。 等明华反应过来的时候，风知晓已经取血完了，将那滴血滴在了血灵玉之上。明华下意识往那边看去，须眉雨仙人全程一直盯着风知晓的动作，生怕他捣鬼。在看到风知晓将血滴取出来之后，须眉仙人这才放心，身子还往前倾了倾，就是为了看清楚血灵玉的变化。 那滴血刚滴到血灵玉的时候，血灵玉立即变成了通身漆黑，不过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很快那黑色就变成了红色，红色使得血灵玉周身散发出光芒。 然后这红色逐渐褪去，一点一点淡去，直到变成了通身洁白。 须眉仙人都看呆了。 站在他身旁的谢意明也是，他原本也以为，凭借着血灵玉，可以直接把明华赶走的。 血灵玉的事情就是他跟须眉仙人提的，血灵玉这样严苛，一定能够将明华的心思测得一清二楚。刚刚看到血灵玉变成黑色的时候，谢意明几乎要高兴地笑出声来，结果后面那黑色又突然消失了。 甚至现在还变成了透明的。 “这血灵玉，从开始用起到现在，可从来都没有人可以做到一丝不染！”一边看着的束南蓉也惊呆了，“师父，是不是啊？”束南蓉一边说着，一边拽着踏尘的衣袖。 “是。”踏尘白了束南蓉一眼才道。虽然他很不想承认，但是事实确实如此，他怀疑了那么久的明华，好像确实没有问题，身份没有问题，心思也没有问题。 唯一的问题可能就是生得和云画像了点儿，但是这就足以让踏尘讨厌她的了。 “血灵玉颜色越淡，说明所测者心思越纯净，这等颜色的血灵玉，就是仙界，也不曾有过。血灵玉通过了。”须眉仙人身边的一位师兄捻着胡须打量着明华道。 “这不可能！你们刚才看到了没有？刚开始那血灵玉分明是黑色，那么深的黑色，我怀疑她根本非我族类，又或者，她藏着一个天大的阴谋，十恶不赦！”谢意明指着明华道。 “谢意明！”须眉仙人注意着风知晓的脸色，怒瞪着谢意明，“你给我回去！” 谢意明从前从未在众人面前有过这么失控的时候，但是事已至此，他而已顾不得了，听到须眉仙人要阻拦他，谢意明皱眉道：“爹，刚才你们英爱也看见了吧！？” “意明，回去。”须眉仙人又重复了一遍。 谢意明不甘心，但是在须眉仙人的目光逼视下，只得拱手退下。 风知晓将那血灵玉连着盒子收到了手中：“这血灵玉我带走了，他日若再有心术不正之人想要诋毁我徒儿，也可作为证明。” 须眉仙人自然也没有再拦着的理由，任由风知晓将明华的血灵玉带走了。 过了血灵玉这一关，之后的拜师典礼可以说是很顺利就进行完了。 唯一不太对劲的一点就是，明华总觉得，在看到血灵玉之后，风知晓情绪好像挺低落的，这种低落强烈到，明华在拜师典礼上都能够感受到了。 第18章 你心软了？ 拜师典礼的整个流程还算简单，等拜过师父，行过礼之后，一众弟子就回到了自己一开始的位置。但是明华不一样，一开始她就是一直跟在风知晓身边的，所以现在也跟在他的身边。 跟了一会儿明华才发现，这样的仪式到了后面，几乎就成了这些灵虚门中之人觥筹交错，谈笑作乐的宴会了。 这样的宴会风知晓以前从来都不会多留的，不过今天不一样，今天收徒的人是他，其他人都好奇得不得了，恨不能直接问出来风知晓到底为何会收明华为徒。风知晓也确实留了下来，他们心中都有一个猜想，但是这件事情提不得。 风知晓也看出来了明华的不自在：“你若是无事，就先回去练剑吧。” 听见这话的人面面相觑，之前谁见过风知晓这样督促着一个人练剑，这分明就是真的当做徒弟来要求的，可见风知晓对这个徒弟的期望之高。 人不可貌相，这个看着柔柔弱弱的女子一定有别的他们没有看出来的本领，是他们轻视了这位女子。 明华知道风知晓的意思是让她回去歇息，她也确实在这儿待不下去了，还不如回去好好练会儿剑。 “叫上束南蓉和你一起。”风知晓又吩咐了一句。 明华应声去寻束南蓉，发现踏尘那儿也是有一堆人在跟他聊天：“蓉蓉，你什么时候回去？” “我等会儿跟我师父一起回去，你现在要回去了？那我叫我师父。”束南蓉身边也坐了两个灵虚门内弟子。 “不用了，我自己先回去就是了。”明华忙拦住束南蓉。踏尘已经给够讨厌她的了，她可不想在踏尘这儿再添一桩罪状。 离开了来安殿，明华也无意再在幻南山上转，径直往烟萦渊走去。偌大的烟萦渊中，此时只有明华一个人。她到了书阁里面找了师父之前给她吩咐要看的仙术书开始于认真钻研。 四下安静，明华认真愈地学习着书上的东西。 忽的外面传来一声清脆的响声，像是碎玉的声音。将明华惊得抬头望窗外看：“谁？” 外面没有了声音。 明华将手中的书本反过来放在书桌上面，手攥着腰间的玉扇往门口走。正走的时候，看到窗边的过去的人，惊鸿一瞥：“师父？”那人衣袖上的花纹与风知晓身上穿的衣服花纹相似，侧脸也有几分相像。 但是那人没有答应她，不是风知晓。 “是谁在外面？”明华一边问一边推门往外走。烟萦渊外有人把手，而且束南蓉曾经说过，这幻南山上，一般人是上不来的。 但是难保不会有山上的人图谋不轨，比如谢意明。 明华在外面看了一圈，没有看到人，她正疑惑，便听见头顶上传来了一道男声：“华儿。” 男人声音低沉，带着磁性，声音极为悦耳，只是这声音当中仿佛带了魔咒，响起来的同时又让明华觉得那声音就在耳边，亲昵又威严。 明华抬头，这才看到，那男子身穿着和风知晓衣服很是相像的白衣服，细眉凤眼，眼尾狭长，眼珠中泛着淡淡的红光。五官确实与风知晓有些相像，但是看着却是邪佞的感觉。 “你是谁？”明华皱着眉头看向他。 她看不出来眼前人的修为，可见他修为不低。但是她也能感受到眼前人似乎并非仙人。 “华儿不认识我了。”那男子又道，声音冷淡。 明华正要听他下一句打算说什么，就见眼前一闪，男子站在了她的面前，打量着她身上的衣裳：“还进了仙门？不错。” 明华从他的表情中，确实看不出来他这话到底是夸赞还是嘲讽。 “你不是仙人？”明华皱眉看着他质问道。 男子突然笑了，笑得邪肆：“仙人？华儿是真的将我忘了。我是魔，你怕吗？” 明华盯着他的脸看了一遍，实在是没有看出来他除了眼睛有什么与其他人不一样的地方：“你既是魔，那你如何进来幻南山，又是如何躲过门口的守卫，到了这里的？” 男子又笑了，他看着明华的目光像是在看小孩：“区区一个幻南山，如何拦得住我？”他说话之际，往外面看了一眼，伸手直接拦着明华的腰将她带走了，“这里说话不方便，我们换个地方。” 明华想要取出腰间的玉扇对付他，结果玉扇还没有取出来，便被男子收进了掌中。 明华学了这几日，别说是带着人腾空飞行，就算是想要自己腾空都还有些难度。初级弟子一般都是从御剑飞行开始练的，而飞升成仙的人，比如风知晓，他就是可以直接腾空飞行。 “他连这个都给你了？”男子看着手中的玉扇挑眉，有些惊讶。 “你认识这把玉扇？”明华心知自己打不过他，所以也没有抵抗的心思，她临走的时候往下扔了自己的锦囊，男子好像是看到了，但是并没有阻拦她的意思。 “怎的不认识？风知晓，这把破扇子他宝贝的很，连给我看看都不给。”男子嗤了一声。 “你认识我师父？”明华惊讶问出声。 男子突然从空中往下飞，虽然没有说话，明华都能感受到他的着急。 落地之后，明华才发现这地方有点儿眼熟。 这地方，好像就是她刚刚醒来的时候，被一群妖围攻的地方：“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你拜了他做师父？那个传说中的止渊上仙不是说自己不收徒弟的么？”男子一共只提了几次风知晓，但是每次提到他的时候语气都很不屑。 明华想，他应该是与风知晓有仇的。 再一想，风知晓之前杀妖杀魔，毫不手软，明华明白了。 “对。”明华点点头，“我应该怎么称呼你？” 男子似笑非笑地看着明华：“你从前，叫我白君。” “白君。”明华按照他的说法叫他，“你认识以前的我？” “当然，以前的你，可没有这么弱。”落白看了明华一眼，目光里似乎是有几分不满，“我不过就闭关了几日，结果你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落白伸手将明华的手腕按住，然后又盯着明华看了一会儿：“奇怪，怎么成了个灵脉如此微薄的废躯。”他说这话的时候毫不掩饰对明华的嫌弃。 “你带我来到底是要做什么？” “带你回来。”落白淡淡地瞥了明华一眼，“还有带你看一个好玩儿的。” “回来？什么意思？我已经不打算再留在妖界了，我拜了止渊上仙为师父，我今后要修炼成仙……”明华的话只说了一般，后面的话实在说不出来了。 因为落白的脸色已经变得很难看了，好像明华再多说几句话，他就会直接把她的脖子拧断。 “看什么好玩儿的？”明华咽了一口口水，默默转移话题道。 只要眼前的人不伤害她，要她看什么都行。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落白用平淡的声音道。 他的话音刚落，就见到有两个穿着黑衣服头上生着角的人带着一堆妖过来了。明华随意地看了两眼，发现这些人都……有点儿眼熟。 就是那日在妖界将她围住要杀了她的那些妖。 那个狐狸精的脸是明华印象最深刻的，落白抓的第一个人也正是她。 “人都抓够了吗？”落白出声道。 “回魔君，够了。” “好。”落白应了一声，随即伸手将狐狸精腾空抓起，她迅速被火红色的透明屏障包围住。 明华听不见狐狸精的声音，但是她看得到狐狸精痛苦得近乎狰狞的一张脸，这么短短的一会儿，明华就看到狐狸精的额上出了一颗接一颗豆大的汗水。 她就在那红色的屏障当中挣扎着，直到显出了真身，是一只红色毛的狐狸。屏障当中突然生出火来，落白并没有将她杀死，而是将她身上的狐狸毛点了个干净。 之后的几个妖精也是一样。 等到将他们全都放出来的时候，明华才能闻到那一股毛发烧焦的味道。 “你心软了？”落白看也不看那些妖精，只盯着明华的表情，突然笑道，“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第19章 你还是这么胆小吗？…… 明华其实倒也没有心软，她这个人向来是没有多少怜悯之心的。而且那些妖精，都是上次险些烧死她的，所以她也不会心软。 她方才皱眉，只是因为这味道实在不太好闻。 但是落白的话又让明华有些好奇，以前的她是什么样的。她知晓自己冷心冷肺，但听落白这话的意思，以前的自己好像比他还要狠一样。 明华是这么想的，也就这么问了。 落白看着眼前的小丫头，真的是将从前的事情忘了个一干二净。 他才见到明华的时候，她才刚刚修炼成妖，初次化成人身的时候就是现在的这幅样子，生得柔柔弱弱的，看着就很不能打，眼睛红红的，跟要哭了一样，让人想要欺负她。 明华的出生地不太好，正好在一个黑熊怪的地盘上。 她初化作人形的时候，还尚且不太适应人身，所以走路也不似一般妖精那般，看着跟个小孩子一样。 那日黑熊怪出门捕食，正好看到了站在自己家洞口的明华，那黑熊怪存了心想要欺负一下明华，他就是喜欢看小姑娘掉眼泪的样子。 而明华当时的样子，看着就知道哭起来一定很好玩儿。 落白那日也是无聊，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还真就停在那儿看了一会儿。 黑熊怪故意化作人身与明华说话，还没有说两句的时候，就化成了真身，一只体型是明华身形三四倍的大黑熊，直接挥着爪子朝明华扑过去。 这小丫头眼睛更红了：“你一只大黑熊这样欺负我一个小姑娘，好意思吗？” 明华的声音带着哭腔，语调软软的，看着就是个很乖的小妖怪。落白听见她声音的时候笑了一声，只是可惜，她碰见的是这只黑熊怪，要是别的妖怪，可能还真的会因为她的求饶放过她。 黑熊怪听到明华的声音，停下了自己的动作，不过下一秒，他的手就要去抓明华的手腕。 落白随手揪了片树叶扔了下去。 结果，树叶还未到黑熊怪附近，就见那个弱不禁风的女子手上聚了一团白色的妖力，直接将黑熊怪打出去好几丈远。 明华的声音还是和刚才一样的哭腔，甚至更委屈了点儿：“都说了，欺负弱女子不是好事情。” 明华说完这句话，转头看了眼方才飞过来的那片树叶，深深地刻进了树木当中，她又笑着说了一句：“便宜你了。” 落白当时还有些好笑，他一开始还以为明华根本没有发现他，现在看来，这女子厉害得很。不过小姑娘家就是心软，看到了他出手，却还是将黑熊怪推开了。他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结果底下，明华那一枚刻进了树木当中的树叶重新打了出去，稳稳地切在了那个黑熊怪的右臂上，直接将他的右臂切飞了出去。 女子娇声笑道：“不过我从来都不是会便宜别人的人。” 这下，落白是真的笑了。 明华抬头看向他：“谢谢你。” 落白以为这就完了。 结果，就因为他出了一次手，这小妖精从此就跟着他了。他一开始觉得挺烦的，后来习惯了，就觉得好像也没什么，养个小妖精玩，也挺有意思的。 明华听到落白跟自己讲的这些事情，眉毛紧紧地皱了起来。 落白以为她想要说那个时候的她凶残。 结果明华表情郁闷地开口：“那我那个时候的修为呢？” 落白：“……” “我不知道，我闭关出来的时候，你已经不见了。” 落白也挺郁闷的，他不过就是闭关了一段日子，结果出来之后，三界大变天，他养的小妖精也不见了。看明华现在的样子，她应该也不知道妖界前阵子已经乱翻了天了。 落白看了一眼地上的被烧焦的青草，还有在那已经被烧焦了的土地上躺着嗷嗷叫着的几个妖怪：“换个地方说话。” 明华还未反应过来，就已经被落白带到了另外一处。 不过她现在已经没有刚被抓出来的时候那么慌乱了，大概是因为知道，落白是不会伤害她的。 两人离开了刚才的地方，周围安静了许多。 明华看着眼前的景象，并没有觉得这里和她之前所在的修仙界有什么不同的地方。她正想着，落白就直接抓住了她的手腕，另一只手上凝着红色的气流，通过灵脉打进了明华的体内。 “这是什么？”饶是猜到了落白不会伤害自己，在感受到这股灵力的时候，明华还是不免有点儿担心。 “给你用来防身的修为。”落白随口解释道，解释完了之后才意识到，明华问这个问题是在提防着他，他觉得有点儿好笑，捏着明华的手腕，手指在她手腕上紧了紧，像是威胁，“你怕了？” “怎么会？”直觉告诉明华，要是承认她怕了，一定会在这个大魔头手里死得很难看。 明华用颇为幽怨的目光看着自己被握住了命脉的手腕，她又一次感受到了自己的弱小，随便一个人过来都扣住自己的灵脉。从前明华还不觉得这有什么，可是现在，尤其是方才落白故意威胁她的那个动作，让明华深感自己无力。 “大魔头”轻笑了两声:“那就好，我带你回去。” “不行。”明华听到这一句话顿时着急了，忙要从落白手中挣脱开来。 “魔君……” 落白眼睛一眯，心情不太好的样子：“你叫我什么？” “白君。”明华实在是不觉得这两个称呼有什么区别，“我已经拜了风知晓为师了，我想要留在幻南山上跟他想修习仙术。” 落白虽然生得一副斯文面孔，但是性子却完全不是这样的，那双红色的眼睛就是他性格的象征，极具危险性。看着人的时候没有什么表情，但是总给人一种下一秒他就会将自己掐死的感觉。 现在的明华就有这种感觉。 “修仙界有什么好的？你的根基，又不可能修炼成仙。” 明华：“？” 这是人说的话吗？ 不过眼前的人好像还真的不算真正意义上的人，而且明华也不敢当着他的面表示自己的不满。 “而且你跟着风知晓有什么好学的，不过是一个被三界抛弃的废物罢了，如今修仙界倒拿他当个宝，倒是挺可笑的。” 明华皱眉瞪着落白：“你这话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你现在就是叫他过来，他也不敢跟我打。”落白不屑道。 明华从一开始就听出了落白对风知晓的贬低之意，现在听到落白说出这样的话其实比并不意外，她更意外的是另外一件事情：“三界？是哪三界？” “魔、神、仙三界。” “我师父怎么可能会入魔？”明华这句话与其说是疑问，倒不如说是在肯定地告诉落白。 “你拜他为师父，他的这点儿事儿你不清楚吗？华儿你这是识人不清啊。” 明华犹豫了，她对风知晓的了解只是来自幻南山上的人。她知道风知晓修为很高，这个她自己就能看出来，她也知道风知晓在灵虚门中似乎是个特殊的存在。 还有就是，风知晓叛逃神界的事情，这件事情明华多多少少也知道。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是明华不明白，他分明已经飞升成仙了，为何还留要留在修仙界。 这应该就是落白口中所说的事情了。 “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因为他是个怪胎，他出生在神界，但是却有魔族的血统，这样的怪胎，神族怎么可能容得下他。” “那魔族呢？”明华这句话问出来之后心里就有了答案，神族不能容忍的事情，魔族又怎么可能容得下。 她这些天看了六界的故事，神界与仙界算是相亲相助，仙界与妖界虽然有过对立，但也曾统一过，唯有魔界，与神、仙二界是绝对的对立，绝无可以缓解的余地。 “但是，出生又不是人可以选择的。”明华想起来她在神族宗卷中看到的那位小神。瞬间觉得这与她都是六界沦落人。 “他们仙界中人满口的仁义道德，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华儿跟我留在魔界，没有人可以管你，也没有人能说你什么，这样的生活，岂不是很快活吗？” 明华从落白的眼中看到了少有的狰狞。 “可是……” 倘若是以前的话，明华一定就跟着落白走了。她从前无依无靠的，留在妖界还要怕被那些妖精围攻，但是后来先遇见了风知晓，明华就不想再回妖界了。 可是后面的话明华没有说出来，因为远处另一个穿着白衣的人飞身而来，直接站在了明华的身前。 “来得挺快的。”落白冷嗤了一声。 “我徒儿我带走了。”风知晓直接将明华的肩膀提住，将她整个人带到了自己的身边。 “不行。”落白出手，将一道红色的火光朝风知晓打过去，“华儿可是我养大的，怎么能因为一时受你的蛊惑就跟着你走了。” 明华听到落白的话之后，心中一紧。 风知晓闻言看向明华：“你认识他吗？ 明华连忙摇头，一脸无辜的样子。刚才落白跟她说的那些事情，其实明华心里面已经信了，她要是真有那么厉害的话，只怕真的会像落白说的那样。 但是在风知晓面前，她不能承认。 她不能让风知晓知道她是妖。 落白似笑非笑地看着明华，明华怕他将过去的事情告诉风知晓，那她就回不去幻南山了。 明华紧张地往落白脸上看了一眼，又转头去看风知晓，这才发现他胳膊上受伤了，落白刚才打他的那一下，他没有躲。 “师父，你的胳膊……”明华说着，就要伸手去碰风知晓的伤处，不过被风知晓一拦。 “你听到了。”风知晓不再看他，带着明华转头就走。 “这么多年不见，你还是这么胆小吗？” 风知晓没有应声，但是明华看到风知晓听见这句话之后明显眼波动了动。 明华想到之前听说的，风知晓见魔杀魔，见妖杀妖，从来不会手软，但是刚才他甚至都没有出手。再想到方才落白跟她说的话，明华确定了，风知晓可能打不过刚才那个魔君。 “师父，刚才那个人是不是修为很高？”明华出声解释了一句，“我见到他之后连武器都没有来得及取出来，就被他抢走了，神器在他手中，竟然乖得连点儿灵光都没有。” “嗯，很高。他是魔族的统领，无事不要招惹他。” “知道了。” 明华知道了，师父是真的打不过魔君。但是她现在不能直接说出来，不然不就伤了师父的面子。 明华的注意力还是在风知晓的胳膊上，落白打的那一下，明显是为了让风知晓将明华松开。但是风知晓没有松，他用胳膊生生接下了那一下。 风知晓的胳膊伤得不轻，明华这还是头一次见到他受这么严重的伤。虽然风知晓什么也没有说，但是明华还是很担心。 她现在，突然有点后悔自己当时跟风知晓学的，不是疗愈之术了。 两人才到烟萦渊，明华直接手就已经搭在了风知晓的手上：“师父，你胳膊上的伤……” “师父，你终于回来了。”房间里面突然传来了一道温柔的女声。 第20章 又一个绿茶 明华几乎是立即抬头往声源处看去，她原本也要去看风知晓胳膊的动作也停住了。 明华抬头的那一瞬间，那个女子也往她这边看了过来。两人对视的瞬间，明华就明白了，眼前这个女子，不是个善茬，而且她不怀好意。 眼前的女子身上穿着与山上其他人都不一样的绿色软纱裙，身形高挑，五官精致，粉面玉妆，眉毛细长，媚眼如丝。 是和自己完全不同类型的长相，明华在心里跟自己说，不知道是该松一口气，还是应该更紧张。 明华尽量让自己的语气轻松一点儿，温柔一点儿，然后再带着点儿若有若无的委屈：“师父不是说过只收我一个徒弟吗？” 风知晓虽然未曾明说，但一直是这个意思。而且明华这话，也不光是说给风知晓听的。 明华的话音才落，就见那个绿衣女子快步走到风知晓跟前：“师父，你怎么受伤了，谁敢伤你。” 女子说着，手掌上聚了绿色的光芒，笼罩在风知晓的伤处，风知晓的伤口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绿衣女子一边施仙术一边说道：“好在之前与师父学了疗愈之术，虽然算不得精通，但是现在医好师父身上的伤处还是有用的。” 绿衣女子一边说话，一边把风知晓往桌边扶：“若是我刚才在师父身边，一定不叫这伤口成了现在这样。” 明华心中一紧，果然看到那绿衣女子转头看了自己一眼。 他们两个人坐在桌子相邻的地方，就好像明华是个外来的一样。 明华掐了掐手心：“师父，是我没有用，若是我当时学了疗愈之术，也不会让师父伤成这样，我只能看着师父为了我受伤，都怪我。” “怪你什么，你要是没有什么事情就先回去歇着。”风知晓一听明华这么说，提灯打落白的心都有了。他是没有想到明华之前还遇到过落白，有心想问她，但是她现在没有记忆，而且刚刚受了惊吓，风知晓不想让她再担心了。 明华听到风知晓这句话之后心下一凉，没有想到师父居然会为了一个陌生的女子赶自己走。她心里面顿时委屈得不行，可能是从认识风知晓以来，他一直都对自己很纵容，明华也习惯了这种纵容，现在他突然这样，明华心里面就开始泛酸了。 风知晓：“……” 虽然他之前也时不时能够听见这丫头的心声，但是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么迷惑的。 他怎么就为了别人赶她走了？他这不是关心自己的徒弟吗？今天早上开始就是繁琐的拜师典礼，回来以后还没有歇着就被落白带走了，还受到了惊吓。 “我不是跟你说了，不要叫我师父吗？”风知晓看了一眼乌萝，淡声问道。 乌萝听到风知晓的语气不太好，认错也认得很乖巧：“我师父是云画仙子，叫您师父也是一样的。” 风知晓沉眸看着她：“她是你师父，你就应该叫我师兄。” 乌萝委委屈屈道：“知道了，师兄。”她的声音是那种带着点儿勾人的媚意的，所以一撒起娇来，就连明华听着都觉得酥到了骨子里面。 但是再看风知晓，他没有半点儿反应。 明华这才明白，原来眼前的人并不是风知晓的徒弟，而是云画的徒弟。明华终于明白了她刚才对自己的敌意是从哪儿来的了。 “说了只收你一个徒弟，就只收你一个，不会再收别的。” 风知晓这话是在跟明华解释，明华听出来了。 “你还在这儿？”风知晓说完又抬头，看向乌萝。 “我担心师……兄身体，我听师父说，师兄从前从未受过这样重的伤。”乌萝伸手按在风知晓的胳膊上。 “那是她没有见过。”风知晓随口道，“回去吧。” “好。”乌萝低声应道，她很听风知晓的话，甚至在风知晓面前乖得不像话，就像明华一样。 “你也早点儿回去休息吧。”风知晓看着站在自己身旁的明华，伸手碰了碰她的头发，像是安抚。 “好。”都这个时候了，她要是再非得留下来，只会显得她不懂事。 两人先后退出了风知晓的房间。 明华出了房间之后就快步往前走了，没有管在自己身后的乌萝，刚才在风知晓房间里面话那么少，只是因为风知晓在，不代表她有多欢迎这个师叔。 “小师侄你怎么走的那么快啊，我要追不上你了。”乌萝笑着喊她，好像很友好的样子。 明华修为不够，她稍微用点儿法术就能够追上明华。乌萝站在明华的身旁：“我早就听说师兄新收了一个徒弟，所以好奇来看看，果真跟我师父生得很像。” 乌萝笑得很温柔，但是明华却能明显感觉到她对自己的恶意。 在明华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攥住了明华的手腕：“而且修为也很差，灵脉也不算好。不过还好，小师侄你生了张好看的脸，就算彻底修不了仙也没有什么的，反正师兄也不在乎这些。” 明华将自己的手抽回来：“你到底想说什么？” 她的语气有点儿冷淡，乌萝愣了愣，才笑着道：“不想说什么，就是才刚见到小师侄，想要同你亲近亲近。”眼底带着几分冷意。 乌萝说着，又要伸手去碰明华的手腕，明华另外一只手快速从腰间取下玉扇，她迅速运用气力催动玉扇，玉扇张开，直接将乌萝打离自己几步远。 乌萝还未反应过来，看到玉扇的一瞬间，眼底有些复杂，不过很快就恢复如常，她笑着道：“小师侄这是做什么，我不过同你开个玩笑罢了。” “师兄把这扇子给你了？”乌萝笑着问道。 明华没有出声，这不是明摆着吗。 乌萝见明华不答，自顾道：“你不说我也知道，就是没有想到，师父临走的时候已经把这扇子扔了，师兄竟生生又捡了回来，又送给了你。不过也是，毕竟是神器，就算是不要了，还可以有很多用处的。” 明华明知道她说这话是为了气自己，但还是不免被她带动了情绪：：“这玉扇是我师父的，跟师祖有什么关系？” 乌萝但笑不语。 明华不再看她，自顾回自己的房间了。 乌萝就走在明华的身后，明华感觉到身后的脚步声之后转头去看乌萝，乌萝像是知道知道明华要说什么一般，提前开口道：“巧了，师兄给我安排的住处也是这儿。” “行。”明华转了个方向，不回自己的房间了。 乌萝笑着在她身后道：“我猜，你之前是不是听说过，这烟萦渊只有师兄一个人住，旁人是不可以随便进来的。但是我师父在的时候，却是随便进出。所以我才会在这儿。” 明华听她说话听得心烦，直接将玉扇张开朝她打过去，不想乌萝反应极快，她捏住了明华的手腕，将明华拿着玉扇的手生生挡住，语速极快警告道：“我说了这么许多，就是为了告诉你，止渊上仙人是好，也有很多小姑娘都会喜欢他，这很正常，但是他喜欢的，只有我师父一个人。” 乌萝说话的声音不大，是在明华耳边压着声音说的：“我相信你也看出来了，你到底为什么能留下来，你自己心里面清楚，我师父就要回来了，我劝你，最好自己离开，生得到时候太难堪。” 乌萝说完话，松开了明华的手腕，笑着离开了。 她步履从容，好像很有自信能够将明华从这里赶走一样。 明华攥紧了手，死死地望着乌萝离开的背影。直到眼前的背影完全消失，明华这才收回目光，往书阁里面走去。 明华从前只想学进攻之术，但是今天晚上，她却拼了命一样去学疗愈之术。 好在，她修习剑术虽然缓慢，但是修习疗愈之术还算可以，加上落白给她的功力，最基础的疗愈之术，她算是可以学得会的。 等明华彻底将这门法术掌握之后，外面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明华看了一眼远处风知晓的住处，远处有灯光，风知晓应该还未歇下。 这么想着，明华就直接往那边去了。 等到了门口的时候，明华才听到里面有说话的声音。 不等明华细想，门已经从里面开了。 “怎么又过来了？”风知晓在床上打坐，桌边站着乌萝，桌上还放着一个托盘，明华看了眼，大概明白是什么事情了。 “师父，徒儿还是有些担心你。”明华低声说道，然后目光快速地往乌萝那边看了一眼。 她在心里面想着，这样就算乌萝不懂事，师父应该明白她的意思吧。这个时候了，乌萝还来给师父送汤，这合理吗？这不合理。 她想要跟师父说悄悄话，乌萝要是还留在这里的话，那她该怎么说。 风知晓听着明华的这些心里话有些好笑，他看向乌萝那边：“没有什么事情你就先回去休息吧，明日踏尘相比还会来找你。” “是。”乌萝看了明华一眼，她要走了，明华也得离开吧。 “我还有些话要跟明华说，你先走。”风知晓又说了一遍。 “知道了，师兄。”乌萝应了一声，终于离开。 明华这才抬头对上风知晓的目光，结果发现风知晓正目光复杂地看着她：“说吧，有什么事情来找我？” 第21章 回镜花水月吧 “师父，徒儿刚刚学会了疗愈之术。”明华笑着看向风知晓，像一个向大人要糖的孩子一样，眼睛亮晶晶的，在等他夸她。 “是吗？”风知晓对明华的身子算是有数的，她要一夜之间学会疗愈之术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但是要能用，就有点儿难度。 “师父身上的伤好了吗？我医你。”明华风知晓期待道。 风知晓看着她的眼睛，目光顿了一会儿，才道：“还没有。” “那师父，我施法了。”明华虽然方才自己已经试过了百遍，但是现在对上风知晓的伤处，还是不免心中犯怵。 “嗯。”风知晓低声应了一声。 明华心中默念着心法，指尖泛起浅色的光芒，落在风知晓的伤处，过了一会儿，伤处的红色痕迹变浅，但是还未彻底痊愈。 明华已经耗尽了自己身上的灵力，额上直冒虚汗。 风知晓也注意到了，再这样下去，只会伤及明华自身：“停下来。” 明华没有停下来，她现在的状态自己已经难以停下来了，更像是发了魔。 最后是风知晓强行将明华的手推开的，他让明华停下了法术，然后又快速将她揽住：“你的功力是哪里来的？” 风知晓问的有点儿着急，所以说话的声音里面带着点儿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冷意。 “师父。”明华听出来了，所以声音一颤，没敢撒谎，“是白君给我的。” 风知晓垂眸到的冷意。 “师父。”明华听出来了，所以声音一颤，没敢撒谎，“是白君给我的。” 风知晓垂眸：“你不记得他了？” 明华摇头：“不记得了。” “我之前说过了，疗愈之术师门当中只要有一个人学会就行了，你不必这样用心。”风知晓沉声道。 明华低着头没有说话。 风知晓将落白的功力重新打了出来：“仙魔两不相容，他的功力给了你未必是一件好事情。”又重新给明华了自己的修为。 明华并不清楚风知晓这是在干什么，只是觉得灵脉之内暖洋洋的：“师父？” 等到她觉得自己周身精力充沛的时候，就明白了过来，风知晓在做什了：“多谢师父。” “不必，这种修为并不扎实，更多的还得要你自己将其融汇进灵脉之内。”风知晓道。 明华低头，过了一会儿，眼眶已经红了：“师父，徒儿知道自己天赋不高，修为也差劲，根本比不上很多弟子，是徒儿给师父丢脸了，但是徒儿真的很想要跟在师父身边修习仙术。” “嗯，我知道。” “但是徒儿好像留在师父身边并没有什么用，就连疗愈之术也比不过小师叔。”明华低声道，“当初来的时候，蓉蓉轻易就能在握住徒儿的灵脉，踏尘师叔也是，还有白君，他们都是修习了很久的，徒儿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就连小师叔也是。”明华一边低声哭泣，一边道，“徒儿好像真的挺没有用的。” 明华确实因为这件事挺难受的，不过难受只会让她更有动力去修炼。 但是她也不是白白受委屈的人，那乌萝对她又是警告又是打击又是威胁的，不让师父知道，那是她吗？不是。 风知晓听见明华的话，皱了皱眉头。 从前束南蓉和踏尘的事情，他都知道，落白的事情，他也知道了，但是乌萝。 “她没事儿动你灵脉干什么？”风知晓的眉头已经皱了起来，显然是心情不太好。 “徒儿也不知道。”明华低声回道，“不过徒儿见小师叔疗愈之术了得，应该也是一心向善之人，不会有什么恶意的。” “云画修习的就是疗愈之术，所以她疗愈之术好没有什么了不得的，假以时日，你也可以的。”风知晓平静安慰道。 明华点了点头，想到乌萝下午时候可以那么快地抢到风知晓身边，帮他疗伤，心中就不太满意。分明师父也没有和她有多熟悉，怎么就全凭着她说了算了。 想来还是因为师祖的面子，果然，乌萝说的不错，她现在在师父心中地位真是半点儿都比不上师祖。 她说师祖马上就要回来了，那自己岂不是就要被赶走了？ 风知晓原本想要静心凝神一会儿，恢复功力，结果就听见这小丫头心里的嘀咕，听见就听见了，没有想到小小的一件事情，她可以想到那么多。 尤其是在听到明华对乌萝动作的不满的时候，又是好笑又是无奈。他还真以为她那么大方呢。 风知晓睁眼，看着眼前低眉顺眼的明华，道：“再试试吧。” “试什么？”明华不解。 风知晓用左手覆在右臂之上，稍稍用力，将右臂上面的伤处恢复原样。 明华看着他胳膊上极深的伤口，忙拉住风知晓的左手：“师父这是做什么。” 眉毛动也不动，平静道：“不是说自己学会了疗愈之术吗？方才的仙力我已经逼退了，你再试试。” 明华看了一眼风知晓的伤处，又看了一眼风知晓的表情，她觉得自己师父不太对劲。 不过眼下风知晓右臂的伤尚且严重，明华耽搁不得，忙又用了一次疗愈之术，这一次比上一次成功多了，明华几乎耗尽气力，才将风知晓的伤口愈合。 “不错。”风知晓最后点评道，然后自己左手轻拂过，右臂彻底恢复原样了。 明华看向风知晓，低声道：“师父，我还是想修剑术。” “修，师父也从未想过要你修习疗愈之术。”风知晓平淡道，他方才要她试，不过就是平她一口气罢了。 她过去从未受过委屈，到了现在，被他接到了幻南山上之后，反倒受了不少委屈，这怎么像话？ “时候不早了，现在伤也疗过了，师父也看过了，是不是该回去休息了？”风知晓问道。 “徒儿告退。”明华低头准备往出走。 反正她今天晚上来的目的达到了，乌萝想要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那就看看师父到底如何处理这件事情。她方才险些没有哭出眼泪来，好在她天生可以红眼眶，不然的话，刚才的戏就太假了。 风知晓面无表情地听着明华的心里话，果然，他还是太小看她了。 次日一早，明华就听见了乌萝在房间外面和风知晓说话的声音。 “师父说过，师兄从前修的并非疗愈之术，而是遇见她之后才改修了疗愈之术，但是没有想到，师兄疗愈之术能够在短短时间内修炼得如此之好。”乌萝惊叹道。 “不及你，不过几年，已经有如此造化。”风知晓随口夸赞道。 “师父在教我的时候，经常会同我提到师兄，说师兄修习法术的时候，几乎不需要她多说，只要略微提点，就能做到妙绝，师父说，师兄的修为已经远远超过了她，乌萝佩服。” “嗯。” “你说，她已经快要回来了。”风知晓问道。 隔得太远，明华听不到风知晓问这一句话的时候是什么情绪，一定是饱含沧桑和难以言尽的情意的吧。 “没错，师父是听说师兄收了徒弟之后才回来的。”乌萝别有意味道，她说话的时候，还不忘看着风知晓的表情。 “嗯，她算多了个徒孙。”风知晓像是没有看出来乌萝打量的目光一般，轻声应了一声。 “师父说，师兄曾经说过，不打算收徒弟的。还说，有一个师父就已经够了。”乌萝这一次看到了风知晓犹豫的目光。 她以为自己能够问出答案来了，结果外面传来了另一个人的声音：“师兄，小师妹。” 是踏尘。 踏尘昨天匆匆见了乌萝一面，之后见她有意与风知晓说话，便由风知晓安顿乌萝，今天早起，便过来和乌萝说话了。 “师兄早。”乌萝高兴打招呼道。 “我没有想到师父离了幻南山之后，居然会又收了一个徒弟。”踏尘感叹道，当初云画收了他为徒弟之后很久都没有再收过徒弟，他还以为他们师门里面就他和风知晓两个人了呢，现在看到多了个小师妹，也算欢喜，就是更担心原话，“就是不知道师父这几年在外面怎么样？” “师父很好，师兄不用过多担心。师父过两日就回来了。” “既然师父要回来了，她应该也曾与你说过她的居处是镜花水月，你便早早地居在那里等她，不叫她回来时，看到空荡荡的居处，心里落寞。” 乌萝听到风知晓的话之后愣了一会儿，随即笑道：“好，还是师兄想得周到。” 明华就是这个时候出来的。 他们几人相聚，一起在烟萦渊中说话，明华和束南蓉两个小辈，就在一旁说话。 还未说上几句，便听到外头有声响，几人警觉，同时往外面看去。 过了一会儿，香风轻袭人。 “是师父回来了。”踏尘最先叫出声。 第22章 云画 踏尘的声音一发出来, 几人同时朝门口看去。 安静了几秒之后，束南蓉才笑着道：“我看师父是实在想念师祖，都出现幻觉了。”她话毕, 又看了一眼明华和风知晓。 这两人此时的脸色束南蓉都看不太懂。 不过随即乌萝也跟着笑了：“是啊, 师父下山也有一段时间了，师兄这么久没有见过师父, 想念是自然的。”乌萝很善解人意地帮踏尘解释了原因。 踏尘对乌萝友好地笑了笑。 其实昨天刚知道乌萝是云画在外面收的徒弟的时候，踏尘是一时间难以接受的。甚至于在刚看到乌萝的时候, 踏尘都不太愿意称她为师妹。 但是乌萝性格实在是太好了，再加上她和踏尘说了不少云画下山之后的事情, 踏尘听了之后，心里也平复了不少。现在虽然对乌萝并不像风知晓那样熟悉，但也算是亲近了不少。 踏尘也大概能够明白云画为何要收乌萝为徒弟了。 多年前, 云画留在了幻南山上，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去过别的地方要说她对幻南山没有感情是不可能的。但她离开时候那么坚决, 不过是失意人罢了。 感情的事情, 说也说不清楚，云画和风知晓都是踏尘所尊敬的前辈，所以即便是当初云画离开了这里，踏尘也没有对风知晓多加质问。 “好了, 坐下说话吧。”风知晓往外面看了一眼, 才道。 明华几乎是在风知晓刚开口的时候，就转过头去看他，等听到了风知晓这句话之后, 不知道是松了一口气还是怎么的，她这才放松了下来。 房间内才安静了下来，就听见外面传来了一道女声：“好久没有回来了, 这里还是老样子，没有什么变化。” 乌萝瞬间起身，往门口走去。 踏尘也是不可思议地往门口看去。 明华的目光一直在风知晓身上，他倒茶的动作未停，也没有抬头，甚至连眼波也没有怎么动。明华想，他方才应该就已经知道了云画回来了的。 确定了这个想法之后，明华心里面有点儿不舒服。 明华还没有看到云画的人，但只听声音就明白了，为什么他们都说她生得像云画，但是又说她和云画截然不同。 只从声音就听出来了，云画的声音很温柔，但不是温腻的那种声音，给人一种稳重端庄的感觉，听着不只是温和，还有力量。 而她的声音就是柔柔弱弱的，细声细气，哪怕是生气了凶人的时候，听着也跟撒娇一样，小家子气。 这还是明华第一次嫌弃自己的声音。 “师父，您总算回来了。”踏尘低声道。好像是早就知道云画一定会回来一样。 明华居然从他的声音中听出了一点儿哽咽。 云画从外面走了进来：“在幻南山上待的时间久了，总要去看一看山下的风景，听说知晓收了徒弟，我回来看看。” 踏尘原本还是满脸喜色，听到云画这句话之后，又瞬间变得担心了起来：“师父这话是什么意思？您该不会还要离开吧？” 云画往风知晓的方向看了一眼，语气淡淡：“再说吧。” 踏尘也顺着云画的目光往风知晓那边看了一眼，明白了。 风知晓也站了起来，明华就在她的身旁，当然也跟着站了起来。 云画在风知晓之前开口，跟他打招呼：“知晓，许久未见，都没有话要跟我说的吗？”云画说话的时候脸上带着浅笑，眼中看不出和风知晓之前有过什么爱恨情仇，她一直都很冷静自持。 “师父。”风知晓看着她，“这次回来，就别走了吧。” 踏尘在听到风知晓这句话的时候，几乎感动得要流下眼泪来。 方才云画话中意思明显，几近是明示了。 当初云画离开的时候，但凡风知晓开口，云画可能都不会离开那么多年。这两个人都是不会服软的人，云画离开，两人险些闹得分道扬镳。 现在风知晓终于说出了留云画的话，这就是两个人和好的征兆。 “嗯。”云画轻应了一声。 踏尘是因为了解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也了解风知晓和云画两个人，所以才这么想的。 而在一边看完了全程的明华，也大概看明白了意思。 不得不说，云画这张脸生得确实与她极其相像，但偏偏就是生得这样相像容貌的两个人，性格截然不同，以至于能够一眼区分开两个人。 “师父回来了就好，师父请先坐下。”乌萝说着，将云画拉到了主位，也就是风知晓身边的地方。 那个位置原本是明华坐着的，乌萝见云画走过去了之后，也走到了明华的身边：“那日小师侄不是说过想要与我一起讨论疗愈之术吗？正巧这会儿有空。”说着就将明华拉到了自己身边。 明华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应该跟着乌萝坐过去，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脚下没有动。 云画听到乌萝的话之后转头朝明华看过去。 云画的目光和她的声音一样柔和：“这就是知晓新收的那个徒弟吗？” “是，师父。”云画看着风知晓坦然认下的目光，看出他早将他说过自己不收徒弟的话忘到脑后了，轻笑了一声，“不错。” 云画修的是疗愈之术，是以轻易便看出来明华底子不怎么样，但是当着风知晓和明华的面，这样的话，云画是不会说的。 她能看出来，风知晓自然也可以看出来。 大家都明白，但风知晓还是要收明华，为的是什么，就不言而喻了。 “她根基尚浅，还有需要下很多功夫。”风知晓也不用为明华遮掩什么，毕竟她的那点儿修为，一眼便能望到底。 “你是她的师父，你有数变好。”云画轻声应道，她又看向明华，“叫什么名字？” “师祖，我名叫明华。”云画乖巧回答道，至少到目前来看，云画对她的态度一直很亲和。 “明华？”云画惊讶地看着她。 “是，敢问师祖，这个名字有什么问题吗？”明华看向云画。 云画看了一眼风知晓，又重新看向明华，目光已经恢复正常，好像明华方才看到的都是错觉一般：“没有什么，只是觉得巧了，和我的名字倒是挺像，这个名字是谁给你起的？” 明华在心里面念了一遍自己的名字，又念了一遍云画的名字，发现是念出来的时候是挺像的。 “回师祖的话，这个名字是我自己起的，自我有记忆以来，就叫这个名字。”明华低声回答。 关于名字的来历，明华确实是没有什么印象，但是有人问起的时候，她脑子里面自然而然反应的，就是这个名字。 “是个不错的名字。”云画称赞道。 云画是一位很温柔的仙子，这是明华这第一次见面对云画的认识。另一个认识就是，云画和风知晓关系匪浅。 虽然早就知道，但是亲眼看着和只是知道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 几人说了一会儿话，云画在临走之前才道：“你们都先回去吧。乌萝，你也先出去，我等会儿带你去镜花水月。” 乌萝听到云画还要去镜花水月，一时间有点儿为云画委屈，但是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她目光看向明华：“走吧，小师侄。” 明华的目光看向风知晓。 风知晓注意到她的目光，点了点头。 明华感觉她看先风知晓的时候，就像是在等待他给自己降罚，她犹豫万分，但是他干脆利落，直接给了她死罪。 即便是早就知道了会是这个结果，但是看到风知晓的这个态度的时候，明华还是难免觉得有点儿心凉。 从云画回来到现在，风知晓一共就看了她两次，别的时间目光都在云画身上，果然她这个替身就是比不上白月光。 风知晓知道自己的小徒弟爱吃醋，但是没有想过她会这么容易吃醋，居然还会计较这些看了谁几眼的问题。 而且什么替身？什么白月光？他现在已经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山中久居，闭塞太久，跟明华有了代沟了。 踏尘倒是没有想那么多，在他看来，这样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师父和师兄这么久没有见，两人自然应该有好一番话要说。而且看刚才两个人之间的架势，大有就要和好的趋势，他们两个都是踏尘很看重的人，他们两个都要和好了，踏尘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连带着，他看明华都顺眼了起来。 云画在看着他们都离开了之后，才看向风知晓：“我以为你不会收徒弟的。”她的表情有些嘲讽，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我之前也没有想过，但是她非得要拜师，就答应了。”风知晓语气淡淡道。 云画听得有几分好笑，她下意识在心中想到，若是她要风知晓将命给她，风知晓会不会也因为她执意如此答应呢？ 但是她不能这样问，这样不体面的话，她也说不出来。 两人之间的气氛冷到踏尘看到了要跳脚的程度。 “她的名字是怎么回事？”云画又问道，这才是她特地等其他人都离开了要和风知晓说的话。 “她自己说的，名字叫这个。”风知晓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不是我起的。” “知晓，别人不知道这个名字的来历，但是你不会不知道。”云画目光紧紧盯着风知晓，有些逼问的意思。 “不过是一个名字罢了，她用得，别人也用的。”风知晓淡淡解释道，“更何况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修仙界能知晓这个名字的已经不多了。” 云画听到风知晓这么说的时候，下意识松了一口气。 “既然回来了，去看看须眉吧。他知道你回来了应该挺高兴的。”风知晓提议道。 “你知道了？”云画也不怎么意外。 “一共就那么多人，想也想到了。” 踏尘看到云画的时候那么惊讶，加上他也不知道云画在哪里，应该是不会提前知会云画的。那幻南山上的其他人，最有可能的就是须眉仙人了，他想要阻止风知晓收徒，又想要云画回来，一举两得。 第23章 下不为例 他们说话的时候, 明华就和乌萝离开厅堂，去了外面。 烟萦渊风景如画，来的这几日明华深有了解, 是以这些日子虽然她一直待在幻南山上从未出去, 却并不觉得无趣。 只是眼下，她却没有多少看风景的心思。 尤其是身边有一个人在她耳边念经的时候。 乌萝从两人一出门就开始跟明华说话了, 大抵是因为两人之前说过几句话，对于彼此心中是如何想的, 也都清楚，所以乌萝他也不怎么在明华跟前装了。 她自顾说了半晌的话, 都是在跟明华夸赞云画多么优秀旁人都不及的。 “你方才也看到了，只要我师父一回来，根本就没有旁人在他们之间的份, 甚至，别的人在他们跟前都是浮云一般。”乌萝也不顾明华沉默, 自顾地说着。 明华只是平淡地看了她一眼, 然后又静默不语了。 “对了，方才不是要同你说我疗愈之术吗？不知道师兄有没有同你说过，这术法是我师父与师兄一同创的，门外人皆不通。” 见明华没有出声, 乌萝接着道：“我师父说过, 她曾经与师兄一同彻夜研究过此术法，将此术的精要之处记在纸上。” 乌萝像是想要看明华到底会有何反应，所以她说话的时候, 声音放得很慢，细细盯着明华的每一处表情变化。 明华其实面上没有多大的反应，她满脑子里面想的都是风知晓现在在和云画说些什么。他们这么久没有见过, 若是寻常思念，方才便可以说，为何要将他们所有人都赶出来，只留他们两个人？ 云画离开幻南山那么长时间，她现在是在跟风知晓诉说她离开之后所受的苦吗？ 风知晓有没有说些安慰她的话？ 他们有没有……互诉相思之情。 一想到这些，明华便觉得有些烦躁，更听不进去乌萝的话了。 后面的话也不用多说，她们都明白。 她们两个能在深夜一同研究疗愈之术，风知晓还将她写下来的东西留着。她们两人之间，自然关系匪浅。 乌萝那日拿疗愈之术来刺激明华，之后见她去了书阁，料她定然是看过了那里关于疗愈之术的记载。所以此时她特地提起此事，就是为了让明华心中不痛快。 但是看到明华的反应，乌萝又有点儿懵了。 怎么她好像没有什么反应？ 是她高估了明华，她段位根本没有那么高，也没有悟出来自己话中的深层含义，还是错解了明华对风知晓的感情？ “是么？”明华淡淡出出声，好似真的不怎么在意一般。 “自然是真的，我师父和师兄，他们现在就在里面，你要想求证，进去一问便知。”乌萝轻笑道。 明华与她信誓旦旦的目光对上，她好像一直都很有信心。 从明华见到她的第一面起，即便那会儿她还是第一次来到幻南山，第一次见到风知晓这个人。她就有足够的自信，自信风知晓会对她另眼相待。只因为，她的师父是云画。 “那怎么会有我的出现呢？”明华声音平淡，语气无波无澜。 “你什么意思？”话一出口，乌萝就反应了过来。 明华的意思是，倘若他们两个的感情当真如同乌萝说的那样，那明华这个生得与云画这般相像的徒弟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感情的事情，本就存在着不确定性，师父与师兄，偶尔争吵两句，也无伤大雅，因为他们都知道，他们心中最挂念的是彼此。” “你也说了呀。”明华似笑非笑道，“感情的事有不确定性。” 两人不欢而散。 这倒也正常，她们两个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都看彼此不太顺眼，若是现在能好好在一起说一会儿话，那才是奇怪了。 两人散了以后，明华就回了书阁。 昨天她只顾着修习疗愈之术，所以并未在意其他的事情。现在将这几本书重新看一看，上头确实是有修改的痕迹的，而且很明显，这个自己并不是风知晓的，也并非专人手抄。 她低头看书，但实际上却看不进去几页。 外面的细风吹动叶子，都能惹得她抬头去看一眼。 这样的集中力，完全是无法静心修习的。 就在明华打算放弃的时候，门口突然传来了脚步声。 风知晓是可以用瞬移之术的，他的修为已经高到了足够在其他人毫无察觉的时候近身。但是或许是为了照顾明华灵识低微，又或许是怕吓到她，所以风知晓每次来的时候，都会有脚步声。 明华几乎是很确定来人是风知晓的，她站了起来，朝门口看去。 然后看见了一道与她师父一样光风霁月的身影，但并不是风知晓。 来人是云画。 “在做什么？”云画看了明华的桌上一眼，随口问了一句。 她一向是很少对小辈有这样关心的，就算是她的三个徒弟，收回来了之后也很少这样闲聊。更多的时候，云画都是让他们自己修行，然后再指点一二。 但是明华显然是不一样的。 明华看了一眼立在书阁门口的云画，她目光柔和，眼波当中却没有什么情绪。 有这样一种人，即便总是目光冷淡，瞧着像是冷落人，也不会让人觉得不快，只会认为这人性子如此。 明华现在就有这样的感觉。 “小师叔方才同我说，原来我学的疗愈之术，竟全是师祖自创的。明华愚钝，只觉得师祖天资非凡，佩服得紧。” 明华还未说话，云画便开口了：“你说的疗愈之术，那应是知晓悟出来的，我不过是代他记下来罢了。”云画声音淡淡的，但语气中，眼神中，无乏对风知晓的赞美。 这话分明是证实了方才乌萝的话是假话，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明华的心里面却更加不舒服了。 不过云画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她来这里是有另外一件事情的。注意到明华的目光，云画解释道：“你师父去门主那儿了，一时半会儿应是回不来的。” 明华皱着眉点了点头。 不知道是应该先问一下云画来找自己是有什么事情，还是等她自己开口。 云画没有给明华做选择犹豫的机会，她开口道：“我是来探一探你的灵脉的。” 云画从进来到现在，一直都开门见山。 反倒是明华，心有犹疑。她听见云画的话之后，一边眉毛轻挑了一下，想要开口说什么，就听见云画淡淡雨道：“我已经提前与你师父说过了，他同意了。” 云画脸上虽然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但是说到这句话的时候，心中难免还是有几分复杂的情绪。 她提出要探明华的脉的时候，风知晓答应了，他答应之后，又说了一句：“她胆小，有些怕生，你等她同意了再探。” 云画倒是没有看出来明华胆小，虽然她看着柔弱，眼神也给人一种楚楚可怜的感觉，但可能是这个名字给她的影响太大，又可能是她的直觉。 她总觉得，明华的内心是与她的表面相反的。 风知晓这话，说实在的，是完全没有将他们过去的事情放在心中。 若是以前，云画出于意气，可能会负气地问他一句：“那她要是不同意呢？” 但是现在，云画不会说这样的话。 明华听到云画的话之后垂眸，云画看不清明华的表情，只见她过了一会儿才将手腕递了过来，大大方方地让她探。 云画也不客气，这本来就是她来这儿的目的。 她将手放在了明华的手腕之上，与旁人探脉不同，云画探脉的同时，给她的灵脉里面打入了一股仙力。 明华不知道那是什么，只感觉手腕冷冰冰的，她抬眼朝云画看过去。 云画看着她的逐渐清晰的灵脉道：“你看出来了，我探灵脉的方法与旁人不同。因为封一个人灵脉的方法太多了，要想改掉一个人的灵脉在寻常仙人看来，或许觉得是件难事，但是对于修为高深且精通此道的人来说，易如反掌。” 明华说不紧张是假的。 在幻南山的时间太久，太多人探脉都没有探出来她是妖这件事情，让她逐渐对这件事情放松了警惕。 明华的灵脉在云画仙力的催力之下，发出淡淡的红光。她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是却看到了云画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诧。 “你这个名字，当真是你自己起的？”明华听见云画冷静的声音。 “可能吧，我不记得了。”明华确实不记得了，“我不记得从前的事情，自我醒来起，我就觉得自己叫这个名字，以前是什么样的，我也不知道。” “不记得了？是什么时候起不记得的？”云画又问道，她脸上的表情已经恢复如常，好像方才那一瞬间的惊诧只是明华的错觉一般。 明华抬眸朝云画看了一眼。 云画似乎也意识到自己问的有些多了，不过这些确实是她想要了解的，所有即便是明华这样看着她，她也依旧没有收回目光。 明华淡淡的地将目光收回：“就是师父将我带到幻南山上那天。” 明华被带到幻南山上的日子云画是知道的，这个须眉仙人在给她的信中写了。 “倒是巧了。”云画不由得出声了一句。 “怎么了？”明华出声问道。 “没什么。”云画将手从明华的手腕上移开，“虽然疗愈之术并给我独创，但这深入灵脉的探脉法却是所创。你师父曾为你注入过仙力，不过并不多，想必也是惦记着你仙根不稳的缘故。” 明华没有想到她真的能够探出来这些，当下有些惊讶，但是又没有听见别的，这才松了一口气。 像是为了给明华解释一般：“你师父的仙力我再熟悉不过，自然能够探出来，你体内还有别人的，我却探不出。” 那是那个魔君的！ 明华更加惊讶了。 云画表情还是很自然，她来的目的是探脉，探过了脉之后，就准备离开了。 云画才出了书阁，就看到了匆匆回来的风知晓。 须眉仙人没有那么好缠，风知晓这么快回来，只有一个原因，云画回头往身后看了一眼，没有吭声。 反倒是风知晓先开口：“如何？” “左右是你要收的徒弟，我又能奈你何？”云画语气淡淡的，看向风知晓的目光却别有深意，她看着风知晓脸色变化，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最后收回目光，往外走，不忘警告了风知晓了一句，“下不为例。” 风知晓沉着眸子，目送着云画离开。 云画才走了两步，似是心有所感，又转头看过去，风知晓果然还站在原地，她出声：“我方才问她，是什么时候醒来的，她说是你接她来幻南山的那日。她不知道那日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你知道的。” 云画说完这句话之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24章 奇怪 风知晓看着书阁。 他当然知道, 那日发生了什么。 那日他下山，为的也是这件事情。 风知晓往书阁那边看了一眼，到底是没有过去。 而明华, 她方才听出来了云画转移话题的意思, 她这样大张旗鼓地来探她的灵脉，问了一堆事情, 最后又离开，明华觉得不太对劲。 她不知道她醒来那日发生了什么, 但是束南蓉知道啊。 束南蓉听到明华这个问题的第一反应，就是匪夷所思地看着明华, 随即她反应过来，明华那日才刚刚醒来，是记忆的, 之后又被风知晓带到了幻南山上来，也算是避开了外面的风波。 “你那日在妖界边界是不是被一堆妖怪围攻？” 明华点头。 “你知道为何吗？” 因为我开罪了她们, 还不知悔改。但是这一点明华会跟束南蓉说吗？不会。 她摇了摇头。 “因为那日, 妖界彻底乱了。” “啊？”明华有点儿不解。 彻底乱了？什么意思？ 妖界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就突然乱了？听束南蓉这话的意思，好像妖界乱了不是一天两天了。 “早先有一股上古恶力混沌，被放逐了出来，它在早些年的时候被始神制服, 所以天下安定了这么些年。”束南蓉跟明华讲着这些她从师父那儿听来的故事。 这些明华是知道的, 她之前在书阁翻书的时候，偶然看到过这件事情，不过这书记载得颇为简略, 是以明华记得并不很真切。 “这混沌原先是恶兽，被始神制服了之后一直镇压在妖界西山处，这么多年过来, 混沌开始蠢蠢欲动，始神之力足以压制它了，但是前些日子，不知道怎么，有人将那封印破了一个口子，放出了混沌，混沌跑了出来，杀死了妖王，混沌之力到处流窜，妖界又无人统领，这才大乱。” “竟然是这样。”明华口中纳罕，心中想到那日她醒来之时，那狐狸精口中所说，魔君不在，他们一堆妖怪纷纷追她到了妖界边界，这显然，不太正常。 “我怎么之前从未听说。”明华随口感叹了一句。 “那是因为你在幻南山上，幻南山这地方，看着离哪里都近，实际上又和哪里都要分界。再加上你在烟萦渊中，莫说是妖界乱了，哪怕是仙界乱了，你也察觉不到多少消息。只有修仙界乱了，只怕还能撼动幻南山一二。” “那妖界现在……”明华忘了自己从前是如何如何在妖界生活的，所以心底对哪里也没有多少感情，只是出于好奇，问了一句。 “现在也还是乱着，不管比前阵子好上许多了。听说不少妖族都开始互相残杀了，可怜了那些低微精怪，死伤无数啊。” “混沌被放了出来，不应该是混沌作恶，为何是妖族自相残杀？”明华原本以为自己是冷心冷肺的，但或许是她身为妖精的本性，听到束南蓉说这些的时候，她居然会心痛。 “混沌是作恶啊，但是妖界这些年一直都是强者为王，实力至上的，那混沌之力，又有谁不想要呢？”束南蓉随口道。 修仙界虽然也是看中实力，但是一个人的道德也是同样重要的，在几千年前，往近了说几百年前，妖界也是这样的。 近些年，妖界与仙界走得远了些，慢慢靠近魔界，逐渐形成了这样的风气。 明华最后叹了一口气。 束南蓉这才想起来问明华：“你突然问这件事情做什么？” 明华也没有瞒着束南蓉：“今日师祖问过我这件事情，但我不知道，所以过来问问你。” “原来是这样啊。”束南蓉似乎对云画还是很相信的，听到是她问，而已不再多提这件事情了，反而是小心翼翼地准备开导明华，“明华，师伯是师祖收的第一个徒弟，他们认识了那么多年，所以感情深是很正常的会事情。” “那是自然。”明华莫名其妙地看了束南蓉一眼，好像不太理解她为何突然这样说一般。 “还有，师祖她人其实挺好的，虽然看着不说话，眼神也冷淡，但其实不是那样的。”束南蓉又道，她真是为了她们操碎了心。 这次明华倒是没有再用莫名其妙的眼神看束南蓉，反而是认真地点了点头：“我也明白，师祖她的确，是个很好的人。” 明华说完这句话，又匆匆回去了。 剩下束南蓉一个人站在原地莫名其妙地看着明华的背影：“这一个一个的，怎么好像根本没有受到影响，我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 方才她师父还跟她说，师祖夸了明华不错。 现在又听到明华说自己觉得师祖挺好。 她可不是在这儿瞎操心嘛。 而此时的镜花水月中，云画才刚刚回去。她才进了院子，就看到了早早地在院子里面等着自己的乌萝：“师父！” 乌萝欢喜地叫了一声。 迎来的，却是云画严肃得有些冷淡的脸，那张脸一如从前柔和，但是乌萝看得出来，云画生气了，她又嗫喏叫了一声：“师父……” “你可知道错了吗？”云画冷声问道。 乌萝看了云画一眼，正同她的目光对上，然后又很快地低下头，乖巧地跪在了地上：“徒儿知错。” 云画没有说话，径自院子里面走了。 镜花水月里面比烟萦渊的素净华美精致许多，一眼便知道是女子的居所，外头一条长廊的两岸是火红的花瓣，带着馥郁的香气，一路走来，枝繁叶茂。 乌萝足足在外面跪了有一个时辰，云画才重新走了出来：“起来吧。” 乌萝似是早料到了师父的意思，所以在她走过来的时候就已经看向她了。 乌萝站起来之后的第一句话就是：“但是师父，她真的和您生得很像，而且这个女子，她绝对不简单。” 云画抬眼看她，目光冷静。 乌萝登时止住了话端，不敢再提了。 - 明华从束南蓉那里回来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问门口的人风知晓回来了吗，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之后，明华又去问里面的人，确认了风知晓没有来找过自己。 也就是说，风知晓在云画回来了以后，和她关起房门说了好一会儿的悄悄话，然后又去找了须眉仙人说话，最后回到了烟萦渊，但是并没有来看她。 明华说不郁闷是假的。 其实看不看她这都是小事。 要紧的是，她能够感觉到，云画回来这件事情改变了很多东西，包括风知晓对她的态度。 虽然他没有说什么，但明华清晰地感觉到了。 这就是替身的悲惨之处吗？ 但明华不是自怨自艾的人，感觉到了这一点之后，她的第一反应不是回房间里面难过，而是带着饭菜东西去找风知晓。 他不来找她，她去找他不就是了？ 于是，在明华敲门进去的时候，看到风知晓坐在窗前，手中捧着一本书，长发飘散而下，飘逸脱俗，仿若下一秒就要羽化登仙。 当然，明华知道，他已经羽化过了。 但还是仙，他整个人的姿态也很闲散悠淡，画面美到好像风知晓是一个没有徒弟的寡师父。 最后，寡徒弟开口打破了房内的平静：“师父。” “你怎么来了？”风知晓随口问道。 看看，看看，这人果然完全就没有想到自己的徒弟呢。 他现在的问话就好像明华根本就不应该来一样。 风知晓无奈地起身，看着明华手中的东西。 明华低声道：“徒儿觉得好半天没有见到师父，有些想念。” 风知晓有些好笑，分明心里面就差直接骂他了，表面上却这么乖巧，好像他说什么话她都会乖乖听进去一样。 风知晓想了想，出声问道：“你师祖方才去找你了？” “是。”明华低声应道，“师祖探了徒儿的灵脉，还和徒儿说了一会儿话。” “她都跟你说什么了？”风知晓挑眉问道，虽然好像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但是风知晓还是有点儿担心。 明华将和云画的对话给风知晓重复了一遍。 风知晓沉默着点头。 他随口解释了一句：“你师祖她毕竟是师祖，所以要探你的脉无可厚非，我也让她问过了你同意才可以，她没有说什么就是了。” 灵脉是修行之人最重要的地方，也是最薄弱的地方，不论是谁，一直被人探灵脉也是不高兴的。这一点风知晓当然知道，这件事在明华身上，他也不怎么情愿，但总要让云画打消了猜疑。 明华听得有些惊讶，抬头看了风知晓一眼。 她确实是因为探灵脉这件事情有点儿不高兴的，不过云画并没有强势地直接来探她的灵脉，而是很客气地问过了她，加上云画实在是太合她的眼缘，把明华心中最后的那么一点儿不情愿给消解了。 明华自己也不清楚这是什么原因。 在见到云画之前，说心里面对她没有点儿厌烦是不可能的，毕竟所有的人都说她生得像她，又都觉得她不如她。 可等见到了云画之后，她心中那点儿不平好像突然就没有了。 真是奇怪。 明华在心里面想。 一点儿也不奇怪，风知晓大约是想到了什么，突然明白了明华为何会有这种想法。 第25章 混沌 云画的到来其实好像并没有改变什么, 她很少到烟萦渊这边来。 但是又好像改变了什么，风知晓经常早上去镜花水月那边。从前云画不在可以不讲究，但是现在她回来了, 该有的礼节风知晓是不会忘的。 这一点让明华一度有些惊奇。 分明就风知晓瞧着也是位严谨的仙尊,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见到他守着规矩去给自己师父问安的时候, 明华还是会觉得奇怪，就好像, 这本来不应该是他能做得出来的事情一样。 自那日在烟萦渊见过云画之后，她给明华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但是在那之后, 明华就再也没有见过她。 明华敏锐地感受到，风知晓因为云画的回来，时常心不在焉。这是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不知道是不是受到师父的影响, 连带着明华经常修炼的时候觉得自己难以集中精力，好在她修为低微, 不然只怕是容易走火入魔。 虽然云画不来, 但是乌萝却是常来的。 来了便来了，还要同明华说些风知晓今日又如何如何关心她师父之类的话，时间久了，明华都懒得看她。 但是乌萝显然并不会轻易放弃, 明华不理她的话, 她就从别处挑错。 比如现在，明华的剑术已经练了很久了，那几本剑术的书她都能够倒背如流了, 但是却仍然不能很好地控制起寒冰剑。 修仙界练剑而也分三种层次，第一层是运实剑，木剑, 铁剑，青铜剑，要先将实剑运起来，这才算是熟悉了剑术；第二层便是虚剑，凭空造剑，化为气刃；第三层是虚实相生。 而明华，连第一层都参不破。 也难怪乌萝都看不下去了。 她看见明华笨拙的运剑方法，直接笑出了声来。 明华冷着脸抬眸看她，正对上乌萝的眼睛。 似乎是感受到了明华的情绪，乌萝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然后才道：“你这样运剑是不对的，书上所说的，这种运剑方法适合有仙根的人，你那点儿修为，跟没有有什么区别？” 明华雨看了她一眼，听出了她话里面的嘲讽：“你不是修习疗愈之术吗？怎么有对剑术也要了解？” 她的语气实在是算不上好，乌萝也听出来了她的言外之意，就是在说乌萝多管闲事。 不过乌萝本来就是来给她找茬的，于是又笑着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修习的是疗愈之术不错，但是也跟着师父学了不少剑术，师父原先也不会剑术，这些都是师兄手把手教的。” 明华又抬头看了一眼乌萝。 听着乌萝的意思，之前她不过跟着云画上仙修习了几年。但是明华看得出来，她的修为可要比束南蓉高上许多，甚至都可以和踏尘不分上下。 如果她真的只修炼了这么几年，那倒当真是罕见了。 不过这一点明华是不会在乌萝面前提起的，以免她洋洋得意。 不过这几日的时间，风知晓新收的那个徒弟是个废材这件事情，已经传遍整个幻南山了。这只是她所知道的，不知道的地方，指不定修仙界的别处也都知道了。 传播的这样快当然和明华没有半点关系，毕竟她在修仙界本来就是个无名小卒。 修仙界对她的关注这么多，只是因为她有着一个风知晓破例收为徒弟的名号，还是唯一的徒弟。 这使得不仅仅是幻南山修行的弟子对明华都很关注，别的地方的也是。 现在得知明华根本就是个修仙渣渣，不得不说，其他人都唏嘘了一阵，只等着仙剑大会的时候，看明华的笑话。 明华自己将这些流言听在耳朵里面，倒也没有多大的反应，只是练剑费的时间又长了一些。 这日下午，风知晓回到了烟萦渊，这是他头一次出去这么长时间，身后还跟着踏尘。 明华正好奇地看了踏尘一眼，就被风知晓叫了出来。 “正好你也来了，我有件事情要交代。”风知晓看了一眼明华，她手上是方才练剑受的伤，注意到风知晓的目光之后，明华欲盖弥彰地将手往后收了收。 踏尘见状看了风知晓一眼，将两人的反应全看在眼中。 他原本以为云画回来了之后，他们两个人之间应该就能和好如初了，但是没有想到，他们两个看着是和好了，但是总觉得好像比从前差了点什么东西。 这使得踏尘一度陷入了纠结当中，算起来，这两个人也是和好了，踏尘一直以来的目的雨算是达到了。可是，他们之间明显生分了，而且不是从风知晓这里生分的，而是从云画那里。 踏尘思来想去，明白了。 问题还是出在明华身上。 他换位思考了一下，离开了几年，一直没有联系过的徒弟也就是旧情人收了一个女徒弟，这个女徒弟还和自己生得很相像，而且还和自己关系亲密得旁人都觉得不太正常。 这他能高兴吗？ 当然不能了。 所以现在踏尘看明华的目光又恢复了之前的横眉冷对。 这种表情在注意到明华手上的伤口的时候有一瞬间的停滞。平心而论，寒冰剑并不适合初学者拿来用，因为威力太大，一时控制不好容易伤到自己。尤其是像明华这样的初学者，更是不适合的典范。 但是钢铁直男踏尘送东西的时候会想到这些吗？ 他只是觉得这把寒冰剑珍贵，一般人都求而不得，所以就给了明华。 这些日子外面关于明华的传言他都听说了，和他之前探明华灵脉试出来的结果其实是一样的。 明华确确实实不是修仙这一块儿材料。 “师父有什么事情要说吗？”明华的声音传了出来，打断了踏尘的思路。 “嗯，过两日，我要下山。”风知晓出声道。 踏尘没有多少意外，好像早就知道了一样。 “这几日你先去绿竹猗，幻南山上虽然一般小妖小怪难上来，但是难保你一个人留在这儿不会遇到什么危险。”风知晓出声道。 踏尘第一反应就是风知晓这也太在乎明华了一点儿，临走前还将明华安排到他那儿。他原本以为风知晓这次出去就是和往常一样，只是跟他们说一声。 “不是吧师兄，我还以为是什么要紧的事情，你也太小看幻南山……了吧。”后面的话踏尘没有说完，因为他那一向不喜理事的师兄此时正沉着眸子看着他。 踏尘想起来那次拜师典礼的事情，自然马虎不得。 幻南山是有些机关，但是根本不足以对付一个大魔头。 那次的事情，要是算起来，也是跟他有点儿关系的。只是后来风知晓没有怪罪他，现在踏尘就更不敢吭声了。 谁能想到，闭关了那么多天的魔君偏偏在那一天突然就出来了，出来了就出来了，一出来还就来到了幻南山上，正巧就把明华给抓走了。 所幸明华是没有出什么事情。 这要是真出了什么事，看他师兄这眼神，只怕是能徒手劈死他。 最后踏尘只好乖乖应下。 “师父要下山做什么？要去多长时间？和谁同去？”明华满脸写着担心与好奇。 踏尘看着她那张脸，只觉得难怪风知晓会愿意把明华里留下，这可比他徒弟乖巧多了。直男觉得，就是这样娇滴滴的女子才最能勾走男人的心，比如他师兄。 于是踏尘代替他师兄回答道：“师兄每年都会去一次山底下，去人间游历，时间不定，短则三五天，长则小半年，自然是一人独去。” 明花将踏尘的话听了进去，抬头看向风知晓。 “嗯，不过这次不单单是游历，还因为湖州那边出了点事情，我得去看看。”风知晓眸光变深，“这些日子混沌作乱，此番去了若是能找到他，自然最好。时间不定，和云画上仙同去。” 风知晓原本是打算自己一个人前去的，但是云画也从须眉仙人那儿得知了此事，非要过去。 风知晓原本是想要拦着她不让她去的，但是被云画以一句“你凭什么拦我？”直接给堵住了嘴。 她是师，他是徒，他自然是没有拦她的理。 若是从前，至少风知晓说的话云画还会言听计从，现在云画更是不可能听他的了。 明华原本还觉得自己可以耐心在山上等风知晓回来，但是听到风知晓要和云画一同下山，当即就担心了起来。 “师父，我也与你同去。” “你去这不是添乱吗？”踏尘毫不犹豫地拒绝明华，他觉得，于情于理都不应该让明华跟着风知晓下山去，“不过混沌作乱是大事，我不是不相信师兄你的实力，但是为了安全起见，我还是与你一同前去比较好。” “不必，你们都留在幻南山上。”风知晓拒绝得很不留情面。 明华软磨硬泡，都没有能让他带自己去。 当然，踏尘也是一样。 此时，明华就在束南蓉的身边，和她一起，看着束南蓉的暴躁师父在房间外来回走动。 束南蓉一个也劝不了，只能先出声安抚她师父：“我觉得师伯神通广大，区区混沌，有什么可在乎的，更何况还有师祖和师叔一起去，师父你就安心在这儿等他们的好消息就行了。” “什么叫区区混沌，可是混沌，它是在天地初开的时候就出现的，一直到了现在，它非一般的妖魔，即便是始神，当年也是用自己的身躯将混沌封住，才安宁了这不到万年。师兄他，他又如何敌过混沌？” 上万年前的混沌就已经足够强大，更何况它是吞噬恶念为生，这么多年来，不知道比从前强了多少倍。 束南蓉一开始是真觉得没有什么，可能是一直以来对风知晓的认知，就让她觉得风知晓就是最强的，没有什么可怕的。 束南蓉听说过一点儿风知晓的传说，修仙之人皆以飞升成仙为荣，个个都恨不得明日就能够位列仙班，自此远离凡尘，住在天宫之上。 甚至于，还有一些杀妻正道的，都是为了成仙。 只有风知晓，他轻轻松松地成仙。 外头只传说他叛逃仙界，却不知道，风知晓离开仙界之时，多少个天兵天将拿不下一个他，眼睁睁地看着风知晓离开天界，来到了幻南山上。 许是因为幻南山地界特殊，仙兵也并没有追到这里。 但是听到踏尘提到始神，束南蓉开始慌了。 那可是始神，始神都得要用自己的性命才能够封印住的恶兽，他们这些修仙之人又如何能敌得过呢。 “那既然如此，师父你还不劝师伯留下！？”束南蓉几乎是说出了明华的心声。 说什么天下大义，明华听不懂，也不以为然。在她看来，人要先活着，然后才能有大义。 踏尘听见束南蓉的话白了她一眼，意思是“你说的屁话我不知道吗？”但凡能劝住，踏尘也就不会费尽心思想要跟着去了。 风知晓对于妖魔的憎恨，超出一般人的想象，要说这根源，就是混沌。 第26章 好久不见 踏尘到最后也没有说服风知晓与他一同下山, 明华也是。 明华总觉得是之前的事情，给了风知晓一种一旦她下山就会遭遇危险的错觉，是以风知晓在离开的时候, 特地将明华放在了绿竹猗也不愿意将她一同带着。 风知晓没有带踏尘和明华, 反倒是带上了云画和乌萝。 准确来说，乌萝是云画带去的。 他们算是各去各的, 但是风知晓怎么可能放任云画一个人出去，所以最后还是三个人一起去的。 明华即便是心中着急, 也担心，但是到底也说不了什么, 只能看着他们离开。 有一个人显然比明华更加着急。 踏尘在他们走的那一天亲自去送云画和风知晓还有他刚多出来的小师妹。 回来之后就一直在院落中来回打转，人是还在这儿，心已经跟着风知晓飞走了。 明华听风知晓的话, 在他们离开的前一天晚上就将东西搬到了绿竹猗，现在正在院落里面练剑, 从容淡定的样子和踏尘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踏尘看到的时候没有忍住刺了明华一句：“你之前不是还挺缠着你师父的吗？现在他真的走了你倒好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 真是有意思。” 明华动作停下，听出了他这是在数落自己是白眼狼。 明华实在是忍住了翻个白眼给他的冲动，即便是明知道踏尘现在就是心情不悦拿她撒气，她拧了一把自己的胳膊, 眼眶登时泛红：“师父离开前要明华好好留在幻南山上, 明华自然遵从。师叔担心师父和师祖之心急切，可以不顾师父嘱托，明华却不敢。” 这话说的, 若不是看明华眼眶都红了，踏尘一定会怀疑是在嘲讽自己。 但是对上明华那一双湿漉漉的眼神，踏尘就觉得, 他他妈怎么又招惹她！ 踏尘心里面那点儿后知后觉的愧疚感出来了，一想到明华今日的平静，一个小丫头都可以沉下心来练剑，而他呢？ 不知道在这儿做什么，还拿别人撒气。 踏尘耳根子都开始红了，是后悔的红。 但是他是不会在明面上承认这一点的，他看着明华手中的寒冰剑，故作凶狠道：“你本来就没有什么天赋，还拿着这把剑练，那是初学者该用的剑吗？难怪你练这么长时间都练不好，寒冰剑运不了就运铜剑，铜剑运不了就运铁剑，要是铁剑木剑都运不了……” 明华以为下一句踏尘就要赶她下山了。 结果踏尘可能是真的气急，连赶明华离开的话都忘记了，反倒是说：“要是都运不了，那你就运气剑，这剑是难运，左右你现在什么都难以操控，运气总可以吧？” 说完，踏尘就看也不看明华就离开了。 这是，在提点自己？ 明华莫名其妙地看着踏尘离开的背影。 束南蓉原本在房间里面，这会儿也出来了，像是在躲踏尘一般，往身后看了一眼，问明华：“我师父又怎么了？” “应该是接受不了师父和师祖走了只留他在这儿的事实吧。”明华此时已经将寒冰剑放下了。 束南蓉也明白过来：“别怕，我师父这是在迁怒你，但是有师伯的话在，他也就是自己气一气，不会拿你怎么样的。” 明华也就是看清楚了这一点，所以到底没有说什么。 踏尘也只是安宁了这么一小会儿，之后没有几日便时不时的去须眉仙人那问云画和风知晓的消息。 是日，踏尘又是一早就去了，前几日都没有消息，他一个人在绿竹猗等得着急，还不如去须眉仙人那儿问问消息。 也就是这天，明华又见到了上一次的魔君。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明华已经接受了自己完全打不过他的这个事实。她索性也没有多挣扎，知道再挣扎也没有用，反正这个魔君，好像并没有伤害她的意思。 落白看自到自己怀里面，这次彻底对他失去了恐惧的明华，笑出了声来。 明华用莫名其妙的眼神看着他。 落白这一次没有停留，直接将她带去了魔殿。 她之前所看的书，似乎都抱着一种鄙夷的态度看待魔界，是以明华对魔界的感觉就是黑暗、不见天日，还有一群内心扭曲的人，到了这里才发现，好像和她之前的地方并没有很大的区别。 魔殿甚至比外面还要华丽大气一些。 将明华的反应看在眼中，落白不心知明华将从前的事情全忘记了，没有作假。 “为什么这一次没有去妖界？”明华突然出声道。 她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上一次束南蓉所说的话。上一次去妖界是在边界，也并没有见到里面的景象，所以她并不清楚那里发生了什么。 明华对妖界并没有什么感情，但那里到底也算是她的故乡了，总是要关心一下的。 “妖界。”落白皱了皱眉毛，“这两日还是少去。” “妖界当真出事了？”明华惊讶出声。 落白似笑非笑道：“从你离开的时候就出事了，这两日算是才太平了一些，你要去倒也是可以，不过不能用现在这样子去。” 明华下意识出声：“为什么？” 落白深深地看着明华的脸。 明华想起来自己之前被一群妖怪围着追杀的事情，好像明白了点儿什么。 落白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你怎么知道？”明华皱着眉问道，声音难得有一点儿颤抖。 落白没什么所谓，随口道：“我将你从小带到大，你的什么我不知道？” 妖怪的成年应该从开始修行有妖力计算，明华是个意外，但是她出生没有多久就跟着落白了，落白就当他是从小开始养的。 明华用狐疑的目光看着落白。 就在落白越来越觉得明华的眼神奇怪的时候，只听明华犹豫地吐出了几个字：“养育之恩？” 这是她前阵子看书的结果，知道人间将这个就叫做养育之恩。 “算是这样的。”落白想了想，虽然自己没有尽到多少老父亲的义务，但是操的确实是老父亲的心。 明华脸色奇怪地点了点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明华不知道落白用了什么法术，等明华再对上镜子的时候，她已经换了一张脸。 明华跟在落白身后来到了妖界，许是前阵子闹得太厉害，他们来的时候外面整个呈萧条状态，连人，不，妖都没有几个。 明华开口想要问她从前生活在什么地方，随即反应过来她应该是跟着落白在魔族，没有怎么待在妖界。 那她也没有家人什么的吗？就凭空出生，然后跟着落白，过着魔族生活，听着好像也挺没有意思的。 落白像是看出了明华的心情，随口道：“你以前同我在魔族的时候，挺快乐的。”他眯着眼睛回想了下当时明华欢笑的模样，又看了一眼现在的她，“至少比现在快乐多了。” 落白刻意强调道。 明华目光一直注意着前面，等看到眼前一行人的时候，突然眼睛瞪大了，然后又看了一眼落白。还没有来得及收回目光，就被落白看见了。 落白拉着她的手，往另外一边走了。 “你怕什么？”明华的声音带着浅薄的嘲弄。 落白听得好笑：“你不必激我，你师父打不过我，你又不是不知道。” “你们上一次交手，也没有分出胜负来，不过是你占了口头优势罢了。”明华随口反驳道。 落白脸色一沉，明华这才反应过来，她眼前的人，并非什么她在幻南山上见到的修仙之人，而是正儿八经的魔。 魔可能会跟她讲一时的感情，但是不会一直纵容她下去。 看着落白那张逐渐变得邪气的脸，明华突然有点儿害怕，不知道他在想着什么。 落白突然一笑，别有深意地看着明华：“想赌吗？” 说着，不等明华反应过来，落白便伸手落在明华的头顶：“你不是对你这个所谓的师父很信任吗？现在你用的也不是原来的脸，我在你的身上放了魔族的气息。这样，所有的人都会觉得你不过是魔君身边的一个女子，你敢赌吗？” 他说的是询问的话，却没有给明华半点儿反抗的机会。 “听说止渊上仙嫉恶如仇，尤其是厌恶妖魔，我们赌一赌，他是会认出你，还是杀了你？” 落白的话音刚落，直接就拉着明华往原来的那条路上走。 他们才走到街角，只露了一面，明华便不敢再往前走了，她拉着落白的手往后面走。 但是显然，风知晓一眼就注意到了他们。 落白对上风知晓的目光：“好久不见。” 明华张口想要喊“师父”，却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声音来。 回应落白的，是风知晓的青萤。 第27章 眼睛 风知晓一行人都在, 云画和乌萝见势不对，也都开始斗法。 落白一直将明华护在自己的身后，但是打着打着, 就有人注意到了好像并没有什么功力的她。 云画和风知晓一同纠缠着落白, 而乌萝则直接提剑朝明华这边过来。 电光火石之间，风知晓注意到了明华那双湿漉漉的眼睛, 此时正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乌萝的剑刺过去的时候，风知晓和落白几乎是同时到明华跟前去拦着的, 不过因为风知晓看到的早一些，所以他比落白快了一步。 乌萝的剑被打偏, 她愣了一下，随即才喊出来：“师兄，你做什么？” 说不惊讶是假的, 在没有见过风知晓之前。乌萝就已经听说了止渊上仙厌恶妖魔的事情，眼前这女子明显是妖, 师父还在这儿, 师兄怎么就怜香惜玉了起来？ 云画也皱眉看了过去。 “你对她做了什么？”风知晓冷声问道，像是没有听到乌萝的质问，目光盯着落白。 落白随意地拍了拍衣袖，笑道：“也没有什么, 不过是让她看了一场戏罢了。” 落白看了一眼嘴唇有些发白的明华, 嘴角还带着笑，直接飞身离开，像是完全不管明华了的样子。 乌萝彻底懵了。 云画若有所思地看着明华, 开口：“明华？” 乌萝震惊地看着云画：“师父？你在叫什么名字？” “师祖。”明华声音不大，方才受到了惊吓，所以她现在小脸煞白。 风知晓用手中的青萤在明华面前一映, 青光顿显，明华的容貌恢复了之前的样子。 “你怎么……跟魔族中人混在一起？”乌萝随口问道。 不过她话音刚落，就受到云画警告的眼神，当即收声。 明华轻声道：“师父。” “嗯。” “我有些累了。”明华的脸色配着她的这句话实在是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就是在外人，比如乌萝看来，她明显是有些惊吓过度了。毕竟方才虽然打斗半晌，实际上也没有怎么伤到明华。 “我们休息的客栈就在前面，我带你过去。”风知晓说着，就要伸手去碰明华。 结果明华往后一闪。 风知晓眸光一动。 云画似有所感，出声：“我带她去吧。” “好。”风知晓目光落在明华身上，良久才应声。 乌萝挑眉，她双手交叉抱胸，看着明华发出了啧啧的声音。不过没有敢再多说什么，因为她知道，再多说，她师父就真的要生气了。 云画带明华去客栈的路上，两人都没有多说一句话。就那样安静地走完了到客栈的那一段路。 到了房间之后，云画临走时候关门，才出声道：“你师父方才不是以为你是魔，只是以为他眼前的人是魔。” 明华没有出声。 云画也没有再多说，关了门就离开了。 明华待她离开了之后，这才将袖子拉上去，胳膊上有三道伤口，都是方才打斗时候留下的伤口，有的是风知晓留下的，还有的，是谁，明华记不得了。 她知道落白为什么走。 因为方才那一幕就是他想要让她看到的，他用了最简单直白的一个方法提醒她，她是妖，风知晓是仙，他们注定只能是敌人，不能是师徒。 他们打斗的过程中，风知晓不是没有往她这边看过，他眼中的冷漠，是明华从来没有见到过的。他虽然话少，一直以来对徒弟都很温柔，但是方才眼中却只有厌恶。 落白料定她看到了这一点，才会走得那么放心。 云画的提醒明华也不是没有听进去。 倘若她现在真的是一个凡人，一个修仙之人，她当然不会将这当做一回事。 但是她不是，她是妖。 方才发生的事情，就好像在提前预示着她的结局一样。 这个结局，她之前当然有想过，不过是被她刻意忽视了。现在落白清晰地将她心中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呈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明华盯着自己胳膊上的几处伤口，陷入了深思。 门口突然传来了门声，明华来不及将自己的袖子拉下来，就听见门口风知晓着急的声音：“受伤了怎么不知道说一声？” 语气之中没有丝毫责备，只有担心。 明华没有听到脚步声，结合风知晓着急的语气，他应该是急匆匆回来的，又或许，还用了瞬移之术，所以她才什么动静都没有听见。 “一点小伤，没事。”明华说着，就将胳膊往下放，没有想到风知晓会这个时候回来，她的胳膊正好露出来，还有点儿慌忙。 “这是小伤？”不过风知晓比明华的速度更快，赶在她强行将衣袖拉下来之前走到了明华跟前。 大概是方才那一会儿的功夫，风知晓想明白了明华方才的思想活动，所以现在立马就跟了回来。 他没有听明华的，强势地将明华的手腕握在手中，很快将她的胳膊疗好：“好了。”他语气淡淡道，好像方才的着急都不存在一样。 “师父。”明华突然出声，“我现在已经学会疗愈之术了。” 明华无辜地看向风知晓。 正是因为之前学会了疗愈之术，才明白，风知晓平时使用疗愈之术给人医治伤口是很耗费功力的一件事情，这点小伤倒还好。之前几次明华受的重伤，当时她不清楚，现在才明白，之后风知晓应该回去休养了不少时间才让人看不出来异样。 风知晓听到明华的话之后，目光明显一顿。他像是才反应过来这件事情一样，随口道：“没有关系，这样快些。” 明华轻应了一声。 风知晓原以为他过来会看到明华不高兴的，毕竟他这个小徒弟虽然看着挺乖巧，实际上小脾气还蛮多的。他以前都不知道原来她还会关注那么多事情。 但是此时，明华确实是什么事情也没有想。 风知晓无意探听别人的心里话，他若是想听，只要靠得近些，谁心里面想的是什么他都能一清二楚。不听的时候，除了有些时候，身边的人心中的念头过于强烈，他才会听到。 探听明华所有心声的事情风知晓做不出来，但是此时，明华确实比他想象得要平静许多。 “是他将你带下山来的？”风知晓出声问道。 “对。”明华点了点头，“踏尘师叔去找须眉仙人了，我就在院子里面练剑，他也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消息，许是知道师父不在，就来了。” 明华想了想，又问道：“师父，你方才是如何认出我来的？” 风知晓对上了明华的目光，她的眼睛一直都是这般清澈，不论她是谁，她成了谁，风知晓从未见过比她眼睛更好看的人。 以前明华也会时不时长时间地看着风知晓。 不过没有过她现在这样的迷惑的目光，从前的她看向他的目光有两种，一种是冷淡的、平静的，好像他和这世间万物都没有什么区别，另一种目光相反，是一种关爱的目光。 现在好像颠倒过来了。 几乎是下意识的，风知晓避开了明华的目光。 “眼睛。”风知晓平静回答，“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认出你来的。” 明华有些惊奇，她其实也没有想到，但是除了这一点，她也找不到别的理由了，好像又在情理之中。 明华手指紧了紧，笑了笑：“原来是这样錒。” 风知晓道：“既然都来了，就留在这里吧。” 与此同时，幻南山上。 束南蓉来回在院子中踱步，中午不过一会儿的功夫，明华就突然不见了。 他们找遍了整个山上，终于确定，明华是真的不见了。 束南蓉先将这件事情往须眉仙人那里说了一声，然后就在院子里面等着踏尘寻人回来。踏尘离开的时候脸都是沉着的，两次人都是直接间接从他这儿丢了的，风知晓回来只怕要剐了他。 须眉仙人那儿，谢意明听了束南蓉着急过来说的话之后冷哼了一声：“指不定是她自己偷偷跑下山了，你们还在这里干着急。” 束南蓉不是没有想过这个可能，但是很快就被她否定了。一是她觉得明华不像是离开了不会跟他们说的人，二是明华这些天表现的也不想是要偷偷去找风知晓的样子。 束南蓉因为担心明华，所以这会儿正着急，而谢意明原本便不喜明华，见到她闹出来这么多事情更是不满，两人话不对路，险些直接在须眉仙人面前打起来。 束南蓉离开之后，谢意明一个人在自己房间里面踱步：“不行，她一定是偷偷跟出去了。制服混沌这么好的机会，若是能在止渊上仙面前表现一番，说不定他就会对我刮目相看了。” 这么想着，谢意明真的偷溜下了山。 第28章 公允 有从须眉仙人那儿得来的消息, 所以谢意明找到风知晓他们易如反掌。 明华在客栈见到谢意明的时候，正是第二天的下午。 谢意明在客栈里面见到明华的第一反应就是笑了，果然, 束南蓉那师徒两个还在为明华瞎担心呢, 他说什么来着，明华果然是跟着风知晓来到这儿了。 明华看到谢意明的时候也挺惊讶的,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就想通了谢意明为何跟到了这儿来，她挑了挑眉：“谢大公子好闲情逸致, 散步都散到妖界来了。” 谢意明见到明华自然也没有什么好脸，他冷哼了一声：“你果然是偷偷溜出来找止渊上仙了, 就你身上那点儿修为，你来能干什么？给他添乱吗？” “那你呢？有你在师父就能够化险为夷了吗？”明华道，“更何况, 是师父让我留在这里的，师父答应你留了没有？就算你跟出来了, 师父一会儿看到了, 还不是把你赶回去。” 明华有意没有提自己是被魔君抓出来这件事情。 谢意明听了明华的话之后更生气了，他不知道明华口中所说的风知晓让她留下来是不是瞎编的，但是看明华现在留在客栈的样子，应该是这样的不错。 再加上之前看到的风知晓对明华的偏爱, 谢意明毫不怀疑明华口中所说的话。 也就是因为这样, 所以他才更加讨厌明华了。 两人还没有接着说话，风知晓就已经又回来了。 像是没有想到会在明华的房中看到其他人，风知晓看到谢意明的时候, 步子一顿：“你怎么在这儿？”声音有点儿严肃。 谢意明没有想到风知晓会这么快回来，他近乎僵硬地转身：“仙尊。” “不管是什么原因，妖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赶紧回去吧。”风知晓没有给谢意明解释的机会，直接道。 谢意明原本准备好了原因，结果发现风知晓根本就没有他说原因的机会，谢意明愣了愣，心里那点儿不甘又泛了起来：“仙尊不让别人跟来明华不是也跟来了吗？仙尊单单不让她走，只让我走，是否有失公允？” 明华从第一次见到谢意明起，就见他对风知晓毕恭毕敬的，即便是风知晓待他不过是因着须眉仙人的周全客气，他也仍乖得跟小猫一样。 这还是明华第一次见到谢意明在风知晓面前说如此硬气的话，登时有些惊讶。 风知晓一点反应都没有，还像平时说话的时候一样，声音无波无澜，甚至目光都没有怎么往谢意明那边儿去：“谢大公子是门主的得意大公子，自然不能跟着我们一同奔波，若是出了事情，门主怪罪起来，我难辞其咎。” 谢意明的硬气也就一秒钟，听到风知晓这话，下意识理解成了风知晓是怕他受伤的意思，眼睛里面都快要流露出来感动了。 风知晓冷淡的声音打破了他的感动：“至于明华，她是我的徒弟，我对她，自然是不提公不公允的。” 明华方才没有跟谢意明说自己是被抓出来的，确实是有激怒谢意明的意思，但是她没有想到风知晓也没有跟谢意明提这一点。 他这话的意思分明就是，我的徒弟，我偏爱就偏爱了，哪里容得他人置喙？ 谢意明也是惊讶地看着风知晓。 就在这个时候，乌萝推门进来了：“师兄，师父让我来看看你怎么……”乌萝说着，停下了话端。 她惊讶地看着房间内多出来的一个人：“谢公子，你怎么也来了？” 谢意明丧气地看了风知晓一眼，没有吭声。 乌萝像是知道房间里面方才发生了什么一样，她勾起了唇角，没有再追问这件事情，反而是看向了风知晓：“师兄，方才我们在路口看到两个作乱的妖怪，师父正在和妖怪打斗。” 后面的话乌萝没有说完，但是意思不言而喻。 妖怪要是好对付的话，云画也不会让乌萝回来叫人了。 几人听出了这个意思，风知晓扫了一眼明华，将她带着离开了客栈：“时间紧迫，我们要离开这里了。” 房间里面只剩下乌萝和谢意明两个人，谢意明之前与乌萝并不相熟，所以也没有多说话的意思，房间内一时间陷入了沉默当中。 乌萝没有想着耽误时间，她笑了一声，率先开口：“师兄没有说什么，谢公子就同我们一起去吧。那恶兽凶狠异常，我听说谢公子于修仙之术上天赋异禀，你来了，我们也多了一份助力，你觉得呢？” 谢意明原本就想要跟着风知晓，方才风知晓的一番话已经叫他不好受了。 现在听见乌萝这几句话，心里面顿时妥帖了几分，连带着觉得这个看着眼生额乌萝也挺顺眼的，他整了整自己的衣裳，走到了乌萝身侧，颇为矜持地说了一句：“走吧。” 乌萝也没有耽搁，听到谢意明答应了之后就带着他一起去了。 等到他们赶到了路口的时候，风知晓才把明华带过去。 风知晓怕危险，只将明华带到了楼底下，便一个人先去路口帮云画了。结果到了路口的时候才发现，妖怪已经被云画打走了。 乌萝出来的时候，云画正看着她。 乌萝看了一眼自己身边的谢意明，给自己师父说了一下方才的事情，得到了云画的点头。乌萝又看了一眼风知晓，果然不见他要说什么了。 乌萝心情顿时愉悦了不少。 方才到了房间里面，她一眼就看出来谢意明正在和明华发生争执，而且她之前对谢意明这个人也有所耳闻。 这么费尽心思地要将他带上，当然是为了明华了。 明华看到了乌萝的目光，心中明白她是怎么想的，谢意明是挺讨厌的，不过带着一个蠢货，又能成什么事情呢？ 这么想着，明华将目光移开，正好落在了风知晓的脸上。 不知道为什么，她好像看见师父方才嘴唇勾了起来，不过目光并不是看向谢意明这边，而是云画那边。 是他们两个人方才说了什么话吗？ 明华在心中想着，朝云画那边看了过去，云画看着好像是心情不太好的样子。 第29章 师祖是不是不太喜欢我…… “我们一直追到这个地方, 邪祟顺着前面的小路跑了，正好是我们要去的地方，客栈是不用回去了, 继续赶路吧。”云画出声道。 谢意明早听说了这件事情, 进了妖界之后，只觉得一路都挺通畅, 还未遇到过什么阻碍，也没有察觉到什么邪祟的踪迹。 云画话少, 风知晓就更不必说了。谢意明将目光移到了乌萝的身上。 乌萝知道他疑惑，又看了一眼明华, 开口解释道：“我们原本是去山下，湖州张家出事了，结果我们去的时候, 张家已经没有几个人了。” 他们到了张家的时候，张家家门紧闭, 听外面的人说, 他们已经很多天没有见过张家大门开过了。 有和张家相熟的曾大着胆子想要进去查看一番，结果根本推不开张家的大门。 张家是湖州最强大的一个修仙家族，他们这些年来一直庇护着湖州，张家都出事了, 湖州里面自然人人自危。 他们去的时候, 湖州城内和现在的妖界没有什么差别，都安静得如同鬼城一般，外头阴风坐镇, 瘴气弥漫，只是追究起来，却又没有多少邪祟。 不过是混沌张狂地留下来的痕迹。 他们离了湖州城, 顺着邪祟的方向一路追到了妖界，现在要去的地方，是妖界清平。这名字看着挺温和，实际上一点儿也不太平。 明华上次被风知晓带走的地方叫做泣神崖，因为处在修仙界和妖界中间，平时少有人去，所以相对安稳。而清平却正好相反，清平接壤魔界，可以说是妖界最乱的一处地方。 虽然妖界早些年与仙界护为友邻，但是免不了妖精里面也有一些穷凶极恶的，全聚集在了这里，有一些甚至已经和魔界勾结，但是因为清平属于中间地带，没有管辖，是以多年来聚集了不少的牛鬼蛇神。 “你们，顺着邪祟的方向，一路追到了这里？”不知道为何，明华突然出声音问道。 乌萝静立在那儿，没有要说话的意思。而云画此时目光则在风之晓身上，似乎是要看看他有何反应一般。 风之晓看了明华一眼，知道了她在想什么，解释道：“倒也不算是，张家在所有修仙世家当中算得上是名声显赫，而到了这一带，更是达到了鼎盛，直接成了众家之首，知道为什么吗？” 风之晓解释的同时还给明华抛了一个问题。 “因为……”明华醒来已经有一些时日了，在束南蓉的普及下，她对修仙世界有了一定的了解，“张家的家主能力出众，能够让张家在一众修仙世家当中脱颖而出，或是，张家出了一位修仙奇才，一定得是奇才，只有这样才能够稳住张家的地位，让各大家族忌惮。” 人间修仙世家众多，张家算是最早的那一拨世家中的，只是可惜，从祖上开始就一心修仙，却一直都没有一个能够将家族撑起来的人才。这些年来，张家一路滑坡，在修仙世家中仅有的威望也是因为德高望重。 而这一点，也常常使得张家沦为笑柄。 新兴修仙家族逐渐增多，张家的地位早就不如昨日。但是这些年来，张家又重新鼎盛了起来，只能是上面的两个原因。 明华看了风知晓一眼，他在灵虚门中就是这样一个存在。 当然，幻南山上的修仙大家并不少，无论是作为门主的须眉仙人，还是在幻南山上修身养性的宗罟、玉清师兄弟二人，又或是早就名声在外的云画仙子，这些都是灵虚门成为修仙界第一大门派的基础。而真正使得灵虚门的名声彻底走向大振的，却是风知晓。 “没错，你说的这两点，张家都有。”风知晓面色平静道。 那次下山，他说的要找的修仙奇才就是这个张庄永，后来因为点要紧事情耽搁了。没有想到，等到再见来这里的时候，张家已经变了样子。 明华反应过来：“师父的意思是……张家这一代的家主？” “没错，张家这一代的家主张庄永就是那个人，他在七岁的时候就在修仙上天赋异禀，只是可惜，张家家教秉承着自古时候的严谨，但是却没有几个于修仙之道有些见解，所以他们家族中竟然没有人发现这个修仙的好苗子。也是后来张庄永被送出来的时候，被旁人发现的。” “我们之所以一路跟过来，就是因为那个被邪祟控制的人，是这个张庄永。”风知晓沉着眸子道。 “那张家……”明华想到刚才听到张家发生的事情。 “所有的事情都要等到找到张永生之后才能确定。” 明华点了点头。 云画听完了风知晓的话，直接转头朝一个方向走了：“时间不多了，别耽搁了。”脸色看着也有些冷。 明华方才将云画的眼神都看在眼中，心中隐约想到，大概云画觉得这些事情是不该她知道的，所以现在才会这般不悦。 明华其实一直都有点儿怕云画，或许是因为她在风知晓心中特殊的地位，又或许是她的完美。 但是让明华意外的是，云画回来了之后，除了那次探她的灵脉，之后就再未为难过她，这让明华松了一口气。 没有为难，也没有亲近。 这就是云画的性子。 明华倒是不用多想什么，因为云画对束南蓉其实和对她也差不多。她好像一个没有情绪的神仙，对于身外这些人事都不怎么感兴趣，除了面对风知晓的时候。 “师祖是不是生我的气了？”明华小声问道。 “没有。”风知晓看了径自走在前面的云画一眼，劝道。 “可是师祖她，好像并不是很喜欢我。”明华委屈地低下了头，其实好像也没有，因为云画看着就是谁都不怎么喜欢的样子，要说关心，也就只有她的几个徒弟才稍稍在意一些。 风知晓听着明华的心声，沉默了。 倒不是因为不想理明华，只是他现在很疑惑，他的徒弟的脑袋瓜里面到底都在想些什么。明明知道云画对谁都是那个样子，明华也不是看不出来，怎么就给自己委屈成那样了。 风知晓思来想去，觉得还是明华太娇弱了。 毕竟现在他们一行人当中，明华看着是来得最晚的，也是修为最弱的，她心有不安也是正常的。 “是，她谁都不太喜欢。”风知晓随口道。 风知晓话音刚落，云画就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他原以为自己不过随口说了一句话，没有想到明华这么快就满足了，登时喜滋滋地跟在他的身后，不再纠结刚才的问题了。 风知晓觉得，自己确实是不太了解现在年轻人的想法了。 第30章 撞见鬼了？ 他们这边是挺和谐的, 一直跟在云画身后的乌萝这会儿却不高兴了。 其他人可能不知道明华刚才那句话的意思，但是同为绿茶的她，可清楚得很。 是以乌萝适时开口：“我倒是觉得, 好像师父回来了之后, 明华小师侄心情就低落了不少呢。”乌萝说着，走到了明华身边, 一副同她关系亲近的意思，“小师侄, 你是不是有点儿怕我师父啊？” 她故意给了明华一个说话的间隙，赶在明华开口之前又道：“小师侄怕什么啊, 你和我师父生得那样相像，我师父喜欢你还来不及呢，这么会凶你呢？” 这话听着像是一个知心大姐姐在同明华表示关心, 可是听到明华的耳朵里面，就怎么都不顺耳。 乌萝喜欢提到明华和云画容貌相像的事情, 就好像一直在提醒明华, 她能够留在风知晓身边，全靠的是她那张脸。 这一点明华在决定留在幻南山上的时候就已经想过了，当时也觉得没有什么。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听得多了, 这声音竟然也逐渐有些刺耳了起来, 让她感觉到了点儿不舒服。 也正因为这种奇怪的感觉，让明华忘记了第一时间去怼乌萝的话。 风知晓就是这个时候开口的：“于我们修仙之人，皮相不过是身外之物, 你跟了师父这么长时间，这点道理应该是知道的。” 风知晓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大师兄的威严还是有的, 他这句话说出来之后，乌萝立即就不吭声了。 云画原本就不欲插话，现在乌萝被教训了一句，她仍是没有说话。 明华将这一切看在眼中，觉得有些奇怪，想了想，又很好解释了。 云画原本就是不怎么理人的性子，所以现在也不愿意多出声。 谢意明将他们的对话全都听在耳中，行路之时趁着乌萝和云画分开之际，走到了她的身边。 乌萝原本打的就是谢意明做她刀子的主意，现在见到他刻意靠近自己，故作不知的样子，自顾往前走着，脚下的步子却放慢了不少。 一段时间下来，他们两个落在了队伍的后面。 谢意明终于开口：“乌萝姑娘看着心情不好。” 乌萝泄愤一般，狠狠地往前面明华的方向瞪了一眼，然后又低头：“没有。”像是心中生气，却又不敢将脾气爆发出来一样。 谢意明看准了乌萝的心情，当即劝道：“乌萝姑娘帮我留在这儿的恩情我还记着，方才的事情我都看在眼中，我亦为你不平。” 谢意明的话只有两个意思，你的心情我明白，我是站你这边的。 乌萝听了谢意明的话，终于忍不住了一般，将自己的心事倒豆子似的全说了：“我就是看不惯这个明华，不知道是用了什么法子，将师兄迷得哪儿哪儿都向着她，师父才离开多久，他就找了这么个与师父相像的徒弟回来，也不知道师兄是怎么想的。” “我师父在外受苦受难，心里还惦记着自己留在幻南山的两个徒弟，可是他呢？这是将我师父忘得死死的了，全忘记了我师父曾为他做过什么。” 谢意明听得心中冷笑，知道乌萝生气的当然不是这里，而是风知晓和云画的□□，他们几人之间，也应不是简简单单的师徒情谊。 不过是顾着在他面前，没有明说罢了。 不过乌萝的话却是句句说进了谢意明的心里，全像是在说他的心事一般。 “乌萝妹妹，你的心情我能理解。”谢意明沉稳道。 乌萝还皱着眉头，眼中满是烦躁，看了谢意明一眼，突然出声：“谢公子，你说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让她离开我师兄？” “这个……”谢意明做出为难的表情。 乌萝露出失望的神情。 谢意明沉吟半晌，终于道：“好吧，既然乌萝妹妹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跟你出一个主意，你附耳过来。” 乌萝露出惊喜的表情，忙侧身倾听。 谢意明低头在她耳边说着什么，乌萝认认真真地听着。 听到谢意明的法子之后，乌萝确确实实在心中冷笑了一声，她倒是小看了谢意明的城府，也小看了他对明华的恨意。 她一句想要明华离开，谢意明就直接给了她一个让明华永远离开的方法。 不得不说，谢意明还是很狠的。 乌萝听完之后犹豫地看了谢意明一眼，对上他笃定的目光，她点了点头，才道：“可是，我一个弱女子，修习的又是疗愈之术，她手中有玉扇，她若是最后发现，我定然敌不过她。” 谢意明一直觉得明华的修为低微，确实没有想过乌萝会敌不过她的问题。不过这个问题他不过思考了两秒，就答应了下来：“这个你放心，到时候我会帮你的。” “那就，多谢。”乌萝抬眼感激地看着谢意明。 谢意明对上她浅色的眼瞳，笑着道：“一言为定。” 乌萝跟上云画的时候，云画只是看了她一眼，并没有多问什么。 明华的目光是一直在她的身上的，她方才没有过去，不代表她没有看见，乌萝方才和谢意明一同到了最后面，还相谈甚欢。 虽然这两个人都挺讨厌的，但是明华并不觉得他们之间能有什么共同话题。要说的话，他们两个之间最大的共同话题应该就是讨厌明华了。 有了上一次谢意明突然发疯的经历，明华丝毫不怀疑他又做出什么威胁她性命的事情。 乌萝感受到了明华的目光，毫不心虚地回敬，甚至嘴角还带着浅浅的笑意，她用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明华。 这种眼神，更让明华觉得不对劲了。 清平未到，他们在一处村落暂留。 这村庄和明华之前在别处见到的村庄无甚大的差别，只是从村口开始便看不到人烟。 进去的路上堆着厚厚的灰尘，像是瘴气，呛得人喉咙发痒。 明华不住的咳嗽：“妖界的村庄竟然是这样的，瘴气如此之重，他们如何受得了的。”她随口感叹，心中想的却是分明自己从前也在妖界待过许久，怎么也会适应不了这瘴气。 她想要知道原因，奈何关于过去在妖界的记忆消失得干干净净，全然记不起了。 一直没有怎么说话的云画这个时候看了她一眼：“妖界的村庄原是同凡间没有什么区别，这里许是因为接近清平的缘故，才会变成这样。” 乌萝像是也挺惊讶云画会给明华解释的，不过不管云画说什么，她都觉得对就是了，又道：“且不说那邪祟作乱，便是这清平这一出，只怕就没有寻常人敢靠近了。” 倒也是这个道理。 明华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 他们沿着小路进去，一路上没有人，也没有他们可以落脚的地方。 直到走到一家破烂的客栈门口，在整条街上，他们一眼就看到了这家客栈。只因为，这家客栈门口点了灯，从远处便看到了微弱的火光。 他们走近了才发现，那门口亮着的火光，是一根白色的蜡烛。 自打进了村庄里面，瘴气重重，时不时刮起来的凉风携卷着地上的沙土，导致他们进了这里面之后的视线都是模糊的。在这样的地方，即便是身后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只怕他们也来不及反应。 走到客栈门口的时候，他们只觉得脚底下发凉。 那根白色蜡烛在风沙当中发出微小的声音，火光葳蕤，却诡异得一直燃着，怎么都灭不了。 谢意明的嘴唇有点儿发白，下意识地往风知晓那边看了一眼：“我……我们真的要进这家店吗？” 这店看着就不像是正经客栈。 风知晓没有看他，皱着眉走到了客栈门口：“这方圆几里，还能找到能住的地方吗？” “方才不是有几家大院子都空着吗？我们……” 云画的目光往谢意明那边看了一眼，眼神淡淡的，谢意明却反应过来了什么一样，不敢往后说了。 云画就走在风知晓的身侧，乌萝见她到了客栈门前，也跟着过去，从谢意明身边走过，眼中是一闪而过的嘲讽。 明华也觉得有些奇怪，但是她现在无条件信任风知晓和云画，所以也跟在了他们的后面。 谢意明虽然害怕，但是看到明华都跟在了他们后面，像是不愿落人后一般，忙抢在了明华前面，从她身边走过，还挑衅地看了她一眼。 明华就只差翻个白眼给他了。 客栈的门紧闭着，风知晓伸手敲了敲，清脆的声音在街道内响了起来，身后的风声好像大了一下。 乌萝就没有风知晓那么耐心了，见风知晓敲了两下还没有回应，当即也走到了跟前，用力在门上敲了两下。 结果刚敲到第二下的时候，门自己朝里面开了。 乌萝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门没关啊？” “没关。”一道清脆的女童声音响起。 乌萝僵硬地抬头，往客栈里面看去，里面并没有点灯，黑漆漆的，看不清东西，但是可以确定，没有人：“我们撞见鬼了？” 第31章 她还要聪明一点儿 几人的目光都看着乌萝的身后, 乌萝更觉得身后出了冷汗。 最后，还是云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又往黑漆漆的客栈看了一眼。 乌萝顺着她看的方向看过去。 目光下移…… 然后看见了站在自己面前面无表情的小女孩, 她像是挺嫌弃乌萝的, 只看了她一眼，就将头转到了一边。 声音空灵冰冷：“要住店吗？” 乌萝看到这个生得“乖巧可爱”的小姑娘的时候, 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住！” 虽然小姑娘见到他并不是很高兴就是了。 她话音刚落，小姑娘就将那扇门从里面打开。 虽然外面光线昏暗, 但是也比屋里面强多了，这扇门推开, 将客栈里面照亮，但是并没有减轻他们心中的惧意。 客栈大堂摆着几张方桌，方桌边上放着长凳。好多天没有打扫过一般, 积着灰尘。 奇怪的是，每张方桌周围都只有三张长凳, 只缺了靠门那边的。 几人对视一眼, 乌萝出声道：“小姑娘，你们这客栈多久没有擦过桌子了？这都积灰了。”到底是和小女孩说话，乌萝特意将声音放得柔和了一点儿。 但是小姑娘显然没有打算领这份情。 她给了乌萝一个“爱住住不爱住就出去”的眼神，直接转身走了。 乌萝忙拦着小姑娘离开的步子。 谢意明也套近乎道：“小姑娘, 你叫什么名字啊？” 小姑娘脾气说来就来, 说走也就走了，听到谢意明这个看着斯斯文文的公子问她话，还是礼貌地答了：“我叫元依。” “依依, 你的家人呢？”风知晓趁机也往前走了一步。 “对，你们客栈没有别人了吗？”云画也往前走了一步，两人的目光都盯着元依。 元依听到他们问题的时候, 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们一眼：“我爹娘出门了，说是天黑之前会回来的。” 明华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这地方，要想分辨出来天是不是要黑了也有些困难。毕竟，他们刚才站在外面的时候，连个太阳都瞧不见。 “我家客栈没有别人了。”元依不和乌萝说话的时候，脾气还算可以。她说话的时候，目光又在客栈里面巡视了一圈。 几人瞬间恍然，这种地方，能来个人住店已经实属不易。要是招个伙计，那不得赔死。 “那依依，你家门口为什么点了根白蜡？”乌萝见状又出声问道。 结果元依用不太耐烦的眼神看了乌萝一眼，好像在说“不过就是来住个店，你们废话怎么那么多？” 乌萝觉得这个小姑娘对她有点儿偏见。 “在门口点一根白蜡可不太吉利啊小姑娘。”明华也出声道。 元依慢腾腾解释道：“我不知道什么白蜡，但是我爹娘说，在门口点一根蜡烛，可以让人知道我们这里不是黑店。也方便，可以找到回家的路。” 乌萝这下确定了，这小丫头就是对她有意见。谁的话都答，就是不理她。 不过说完了这句话，元依就转身往后院的方向跑去了，一边往里面跑，还一边给他们说：“你们的房间在二楼左边，别走错了。” 她转过身之后，明华这才注意到，元依的头发底下是湿的，像是刚才沾了水，这会儿一转身他们才看到，还湿哒哒的往下滴水。元依衣服的背后也都被浸湿了。 几人眼下也没有心思再去多看，都上了楼。 他们人多，一共找了三间空房。在分房间的时候，几人互相看了几眼，心思各异。 明华显然是只想跟自己师父住一个房间，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谢意明好不容易有这样一个机会和风知晓这样近距离的相处，自然是求之不得。乌萝的想法就更复杂了。 最后，他们听风知晓的安排。 云画自己住一间房，风知晓和谢意明住一间房，而明华自然是和乌萝在一起的。 这个结果他们一早就想到了，不满意当然是不满意的，但这也是最合适的分房间的方法。所以几个人最后都没有说什么。 谢意明跟在风知晓的身后进了房间，虽然说这个结果他之前就已经猜到了，但是真正到了和风知晓一个房间的时候，他还是紧张得有些不敢相信。 谢意明有太多话想跟风知晓说了，这么突然两个人在一个房间里面，他一时间又想不到要说什么。 都怪那个明华！要不是她的话，他早就能拜风知晓为师父，也不会为了这么一点儿小事这么激动。都是她抢了他的！ 他今天一定要让明华葬身此处！ 谢意明突然反应过来，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还要给风知晓留下一个好印象的。多么难得的一个离风知晓这么近的机会，他一定要好好把握。 谢意明朝风知晓那边看过去，结果发现他已经在闭目养神了。 谢意明自然不敢叨扰风知晓，只得作罢。 不过他们住的这客栈着实有些诡异，想来风知晓也是看出来了，所以才会在闭目养神的时候都皱着眉，仿佛在担心着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明华和乌萝这两个人在外面的时候还是姐姐长妹妹短的，进了房间之后就谁也不理谁了。 明华握着自己的剑坐在床边，乌萝就抱着自己的剑斜靠在门边。两个人对峙一般，都没有什么动作。 最后还是明华先开口，“友好”地问她：“赶了一天路，你不累吗？” 意思就是别在那儿瞎站着了，躺下去休息会儿吧。 乌萝又怎么可能听不出来明华话中的意思，她抬眼看向明华，似笑非笑道：“这客栈你也敢安心睡下，不怕等会儿睡着了被吞得骨头都不剩了？” 明华皱眉看向乌萝，她根本就不太了解这些客栈的习惯，但是刚才那个小女孩确实是有些奇怪。这一点明华当然看出来了，不过出于她现在离风知晓就这么近的缘故，明华好像下意识的警惕心就松懈了。 风知晓的房间就在他们隔壁，而云画的房间在另一边。她们房间有个什么风吹草动风知晓都可以及时赶过来的。 明华没有再说话，乌萝也就莫名地冷笑了一声，也不再说话了。 明华皱着眉往乌萝那儿看了一眼，颇为不满道：“你笑什么？” “没笑什么，只是觉得奇怪。”乌萝用打量的目光上下看着明华，“你说你分明没有多扎实的仙根，于修仙之术上还没有谢公子有天赋些，唯一最有优势的就是这张脸了吧？也不过是像我师父的次级品，你如何有自信能从我师父手中将师兄抢走的？” 其实平心而论，明华的容貌是和云画不分高低的。 真要比较起来，只是类型不同，仁者见仁罢了。 “你别乱说，我没有这么想过。”明华知道乌萝是处处找机会贬低自己，她说的话，明华也没有放在心上。她懒得理乌萝。 “这里就只有我们两个人，你在我面前，还装什么？”乌萝意味深长地看着明华。 明华是真的懒得理她，直接转过身躺在了床上，没有应声。 “哎，明华。”乌萝突然出声叫明华。 明华不耐烦地转过身看向乌萝，大有她要是不说出件有用的事情，她就跟她没完的架势。 夜幕降临，外头的天色彻底黑了下来。这村庄原本便偏僻，现在入夜，白天时候的风声鹤唳仿佛更加嚣张了些。 窗门被风带着发出细微的声响，夹杂着外面的风声，像极了要妖魔鬼怪嚎叫着要推开门的景象。 谢意明自打到了这个房间就一直见风知晓闭目养神，两人全程没有说一句话。 直到隔壁的争吵声将他们房间内的安静打破。 风知晓几乎是第一时间睁开了眼睛，谢意明也皱着眉头，莫名地朝隔壁的方向看着，虽然什么也看不到。 一声清脆的瓷器摔碎声。 明华和乌萝一个站在门边，另一个坐在床边，在他们中间的桌边，是一个摔碎了的青瓷瓶。两个人之间没有任何目光交流，也没有人想要开口的意思。 风知晓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个场景。 “怎么了？”他冷淡开口。 谢意明这还是第一次见风知晓用这么冰冷的语气和明华说话，他还以为风知晓是生气了，所以才会用这样的态度对明华，下一步应该就是训她了。 结果事情发展出乎谢意明的意料。 明华见到风知晓来了，第一时间就是扑到了他的怀中，声音委屈得要哭了一样：“师父，我不想跟她一起住了。” 大胆！ 这是谢意明见到明华动作的第一反应。 那可是风知晓！她怎么敢！怎么敢直接抱住止渊上仙！ 他们都知道，止渊上仙的不近人情不仅表现在不太喜欢和人说话上，当然还有不喜欢别人碰自己。 这下明华是真的完蛋了。如果说方才谢意明还不确定，但现在他几乎可以肯定了。明华居然会做出这么蠢的事情，她被赶走都是有可能的了。 谢意明将目光移到了风知晓身上，充满了——期待。 风知晓抬手。 果然！他要动手了，谢意明眼睛一亮。 风知晓将手遮在自己的面前，警告性地轻咳了一声：“说话就说话，好好站那儿。” 明华没有松开，依旧委屈地抱着风知晓。 云画就是这个时候过来的，她慢悠悠地走到了门口，冷眼将整个房间内的景象看了一遍，目光掠过风知晓微红的耳根，最后落在了明华抱着风知晓的手上：“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 声音似笑非笑的。 明华被这话听得一惊，抬眼就看到了站在门边的乌萝警告性的眼神。她朝乌萝回了个挑衅的目光之后才慢慢地松开了乌萝。 “既然你们两个住不到一块儿，那就……”风知晓将两人各看了一眼。 “就让我和师父住一起吧。” “就让明华和师父住在一起吧。” 乌萝和风知晓异口同声，说的却是完全相反的话。 两人同时说出来之后，乌萝惊讶地看着风知晓：“师兄？” “有什么问题吗？”风知晓淡淡发问，目光是看先云画的。 到底她是风知晓的师父，风知晓提出意见也会尊重云画的想法。 几人这会儿同时看向云画，都在等云画的一个回答。 云画点头：“好。”声音平静，却同时敲碎了几个人的想法。 明华跟着云画去她房间的时候，脚步都是轻盈的，走到乌萝身边的时候，还笑着凑到她的耳边，笑得开心：“再见了，小师叔。” 声音虽然轻，但是其他几人也都能听到。 当然，明华说这句话，显然也是不在意其他人听不听得到的。 乌萝咬着牙看着她离开的步子，旁人只以为明华是因为可以和她分开住了才在这儿说出这么得意的一句话，只有乌萝知道，不是的。 她比她以为的，还要聪明一点儿。 第32章 始神名讳 半个时辰之前, 明华和乌萝的房间里面。 “你是说，谢意明找上了你，想要和你一起害我？”明华皱眉看向乌萝, 像是不敢相信, 又像是觉得荒谬。 乌萝随意点头，懒洋洋地坐在凳子上。明华不相信她, 这一点她已经猜到了。 “你如何证明自己的话是真？”明华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乌萝，目光中不带多少情绪。 乌萝无奈地耸了耸肩：“这我没法证明, 但是谢意明想要你的命这件事情应该不需要证明吧。” “确实，但是我又如何保证你所言句句属实, 谁知道你有那么好心来帮我？”明华在乌萝跟前将自己的怀疑表现得很明显，她就是不信任乌萝。 相比较谢意明，还是乌萝更加危险一点儿。 “我确实不喜欢你, 也很想让你走。”乌萝笑着看向明华，眼神里面全是冰冷, “谁让你挡了我师父的道呢？” 明华没有想到乌萝会这么直接的承认, 她着实惊讶了一下。 “但是我却没有想过乱造杀孽。”乌萝笃定道。 “原来你还信佛？”明华随口接道。 乌萝白了明华一眼：“这是我师父教的，她这几年看过了很多地方的山水，心绪平缓，自然也能悟得一番道理。” “那你想让我怎么做？” “我们两个吵一架, 借机分开, 我去和我师父住一起。”乌萝见明华这么上道，慢悠悠给她解释，“谢意明早猜到了我们两个会住一间房, 想着我们里应外合将你带出客栈，我们两个分开了，他就没有法子逼我带你出来了。” “那你要如何确定我师父会将我们分开, 房间的安排是他定下的，万一他不愿意改，岂不是白闹了。”明华可是很顾念自己在风知晓那里的形象的。 “这个就得看你了。”乌萝一脸神秘看着明华，“你到时候就直接抱住他，别多说话。” “啊？”明华皱起了眉毛。 “啊什么啊？你别说你没有这么想过，我这不算是间接帮了你的？”乌萝无情地揭穿了明华。若不是现在形式紧迫，她才不愿意看着明华去抱风知晓呢，万一让她师父看到了该如何。 明华从前确实是想过用这一招来哄风知晓的，但是没有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还是在这里。 明华很快就答应了下来。 事情顺利到乌萝都有些惊讶，她原本以为明华需要她费好一番口舌才能说动，没有想到这么简单她就答应了。 明华走到了桌子边上，说了句：“我倒是没有看出来，乌萝小师叔还挺听谢公子的话的？”她眼中尽是调侃。 不等乌萝反应过来如何应付她这句话，就见明华摔了一个花瓶：“做戏当然要做全套了。” 之后的发展一如乌萝的预料。 只是她没有想到，最后和云画一起住的，居然是明华。 乌萝忽略了一点，风知晓是不会答应让明华一个人住的。 明华不知道乌萝的计划是什么，但是不管她有什么目的，明华都不会让她那么的如愿。 最后，云画率先离开了这个房间，明华紧跟在云画的身后。风知晓随后也离开了房间。 房间内只剩下了乌萝和谢意明，谢意明见好好的房间被换了，头都大了，明华跟云画在一个房间之后，可就难下手了。 “你怎么回事？！”他几乎是吼着用责怪的目光看着乌萝，随即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控，又缓和了下语气，“你明知道今晚上有事，不能就忍忍她？” “她要生事，我有什么办法？”乌萝无奈地耸了耸肩。 谢意明反应过来，倒也是。明华那丫头其实机灵得很，指不定打的什么主意，故意和乌萝分开了。 “没事儿，等会儿我找机会把我师父引开。”乌萝目光深邃，看着云画和明华离开的方向。 “好，那就看你的了。”谢意明将信将疑，云画的修为不可小觑，只怕也只有乌萝能找机会将她引开了。 那边明华跟着云画，刚进了房间，身后的门便自己关上了。 明华朝云画的方向看了一眼，这才确定，是她方才施法将门关上的。 “为何故意生事？”不等明华松一口气，云画冰冷的声音便传了出来。 说是冰冷，实际上云画的声音常是听不出来情绪的，眼下之所以明华可以听出来，是因为她看到云画的脸都拉了下来。 这几日的相处，明华多少也知道了些云画的性子，直接承认道：“我可不敢和师祖您的徒弟住一个房间，万一她半夜生了心思害我呢？” 云画听了这话，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就不说话了。 大概是也想到了明华和乌萝关系并不好的事实。 “师祖，你也觉得这家客栈有问题吗？”明华不欲再被质问换房的事情，索性转移了个话题，“方才乌萝也是严阵以待的，这客栈确实是有些诡异，一个小小女童竟然有不输于小师叔的修为，着实……” “你说什么？”不等明华这一句话说完，云画便打断了她。 “我说那小女孩有些奇怪。”明华重复了一边，声音越来越小，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云画抬手，一道仙光打入了自己的手腕里面。明华有印象，上一次云画给自己探灵脉的时候用的就是这个方法，现在又来，明华却还觉得更深一些。 明华甚至都觉得自己胳膊有些疼了，她皱眉看向云画：“师祖，有什么问题吗？” 云画猛然松开了她。 不等明华出声发问，云画就背对着她开口道：“你就留在这儿，我出去一会儿就回来。” 明华还要跟上去再问，便见云画一甩手给房间里面开了个结界，将明华关在了里面。 明华留在原地看着云画离开的背影，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云画这么风风火火地行事。 云画出了房间，直接转身往一边的风知晓的房间去。 她敲了两下门，是谢意明出来开门的，云画客气地点了点头：“能否劳烦谢公子，暂时回避。” 谢意明纵使心中好奇，还是点了点头。 他出了门，正对上听见动静从房间里面出来了的乌萝，谢意明的目光转向了明华的房间。 乌萝看着那一道熟悉的结界，朝谢意明摇了摇头。 云画进了房间，第一句便是：“明华到底是谁？” 见风知晓没有回应，云画又道：“她是不是就是那个明华？” 风知晓终于抬眼看她，眼神中说不出来是什么情绪，虽然神情瞧着不太和善，但是基本的耐心还是有的：“怎么了？” 好像刚刚才听到云画的话一样。 “我探了她的脉。”云画盯着风知晓的眼睛。 “哦，那你探出什么来了？” 风知晓总是这样，总是用这样平淡无波的目光看着她，好像什么情绪都进不了他的眼中一般。 可是云画知道他不是这样的，她见过他狂喜的样子，见过他小心翼翼讨好的样子，也见过他悲痛欲泫为了一个人偏执到疯魔的样子，但那最后，都归于他看着她时候的平淡目光。 “没有。”云画手上一松，如果明华就是那个人，就是那个消失了这么久的人。 那她至少可以给他找一个理由，他对她好只是因为她是那个人。如果是那个人，那她比不过也是正常。 她其实并没有探出来什么有用的信息，和上一次的结果无差。上一次因为这个结果，云画没有再追问风知晓，她也没有想其他的可能。 但是这一次不一样，明华轻而易举地就能看出来那个小女孩的修为，这不是一般的修士可以做到的，即便是乌萝这样的修为也不可以。 一般的修士是看不到其他人的修为的，只有差别大到风知晓和普通修士这样才可以，像云画看到厉害些的修士都要探脉或是交过手才知道对方的修为，但是明华却可以轻易地知道他人的修为。 这不是一般人或是一般仙人能够做到的。 也正是明华无意中的那一句话，才让云画产生了怀疑。 明华的身份到底是什么，说到底是和云画无关的，她之所以这般在意，不过是因为风知晓对明华的特殊对待。 在旁人眼中，风知晓好像是很护短的，但是实际上，只有云画知道，他对于不在意的人有多冷淡。而明华，是云画见过他最护着的一个。 哪怕是当初幻南山上的人都传风知晓有多护着他的师父，对他的师父有多好，只有云画心知肚明，这些外面的传言，全是假的。 她以前以为，那样的风知晓只存在于传言当中，等见到了明华之后才知道，原来他真的可以这样，可以那样认真地去护着一个人。 只是，那个人不是，也不可能是她。 “明华这个名字，现在这个修仙界中还记得的人恐怕也已经不多了，即便是记得，也不会有人觉得会是一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而且修为还那么低。” 云画见风知晓不欲开口，便自顾回忆道：“但是我是听说过的，而你，也曾见过。” 云画说话的时候，风知晓垂眸，眼中没有任何情绪，不知道在想什么。听到“明华”二字的时候，风知晓的睫毛轻颤了两下。 “鸿蒙之初，混沌聚散，天地始开，始神诞世。娉婷婉约，袅娜骁勇，众神归而百鬼散，天道是为正。”云画平静地念着书上的这一段记载，又念出了书上所没有的后半句，“始神之耀，如日如月，名曰明华。” 云画看着风知晓闭了闭眼，于是笑着道：“后世传书中，遗失了这后半段话，以致后人忘了始神名讳，也忘记了，这幻南山，从前叫做昆仑，也正是始神出世之地。” 第33章 终 后世的书中遗失的, 当然不仅仅是始神的名讳，还有始神离世的原因。 幻南山之所以改名，也因为在数万年前, 始神曾在在这里将混沌封印, 而后彻底消失。 “她就是明华。”云画这一次直接笃定道。 若明华只是区区一个普通人，她身为上仙, 不可能探不出明华的脉。而且，若她只是一个普通人, 风知晓也不可能对她百般维护。 奇怪的是，风知晓竟然没有否认她。 之前每次云画猜测这件事情的时候, 风知晓从来不多言，云画这才明白，这其实也是另一种程度的承认吧。 云画看着风知晓淡然的眼眸, 连叹道：“难怪！难怪！她竟然就是我的宿命！” 风知晓原先淡然的神情褪去了一些，他看向云画, 眉峰蹙了起来：“你知道了？” “怎么可能不知道？”云画苦笑。 她自小修炼, 便颇有心得，自她有意识起，她就留在了幻南山，至于旁的她一概不清楚。旁人说她是天生一副上好的仙骨, 她也自负盛名。 直到风知晓出现, 他是叛逃的神族，仙界所有人都要为之仰止的仙君，他主动要拜自己为师父, 云画也觉得蹊跷。 可风知晓眼里的诚恳不像是作假，她当然心有触动。云画答应了下来，但这不代表她对这件事情没有心存疑虑。她和风知晓相处的那一段时间里面, 他从一开始的乖巧听话，到后来有一阵子的迷茫冷淡，再到现在，尊敬爱护里夹杂着客气。 云画都能感受到，在不知道明华的存在之前，她还可以自我欺骗，但是知道始神的存在之后，她便大概想明白了这其中的缘由了。 “是她给了我生命，我应该感激她的不是吗？”云画笑着反问，脸色却苍白了许多。 当年始神战杀混沌，大乱之中销声匿迹，只留下了这幻南山，还有一缕神识，云画就是她的那一缕神识。 这也是风知晓见到她的时候一眼就能认出来的原因。 不过云画没有明华的记忆，明华给她的除了生命，还有与生俱来的仙骨，她明白自己的存在对她一定有什么价值，或许以后到了某个必要的时候，她还会为了始神重新出现而要献出些什么。 这些，云画觉得风知晓应该比她更清楚。 毕竟，他先是明华的徒弟，然后才是她的徒弟。 云画说着，目光看向风知晓：“我说的，可对？” “师父，你多想了，她现如今尚在，就算……也只不过是恢复从前的记忆罢了。”风知晓沉声道。 风知晓当年因为始神陨落而叛逃神界，他抢走了神器，就是为了寻找明华丢失的那一缕神识。 在看到云画的时候，风知晓难以言述自己当时的心情有多么激动，他的师尊又回来了。 但是在和云画相处过一段时间之后，风知晓便明白过来，她不是明华，即使云画容貌和明华那般相似，即使她性格中有明华的那一面，但她不是明华，至少不是全部的明华。 从那以后，他便对她恭敬有礼，真的如同对待师尊一般尊敬，但是云画清楚，那其中少了之前的亲近。 还有他从未言明的爱意。 “她现在什么都不知道，你还要这样陪在她身边？”云画刚一开口，就明白自己问了一句蠢话，她只是下意识的不愿意承认，随即又补充道，“虽然我没有探出来什么，但她现在身上的灵脉却有几分邪气。” “是混沌。”风知晓开口解释。 “你都知道？”云画惊讶道，若她只是变成了人，哪怕是妖，风知晓再执着于她云画还可以理解。 但若是站上了混沌，那以后可是有可能彻底沦为魔物的。风知晓虽然曾经叛逃神界，但是在当今也没有人记得他那些事情，要是真的和魔物搅在了一起，那才是当真的人人得而诛之。 “嗯。”风知晓回答得没有一丝犹豫 。 云画无话可说了。 她不清楚，在万年前的神界当中，风知晓也曾是人人得而诛之的魔物。 神界孕育万千变化，所生的神仙也各有所长，唯独风知晓，在他的本领未能显现出来之前，他就已经被预兆过，是一个非常邪气的魔物。 当时的神界一致排斥他，但是他们又不能做主杀了他。 风知晓就是在那样的排挤当中活过了十几年。 后来，他遇见了明华。 她生得好看，又喜欢笑，说起话来好像一个天真的小精灵，但是风知晓感受到了她身上的神力，她也是神。 只要是神就没有不讨厌排斥他的，只要是神也没有他不讨厌的。 但是她成了一个意外。 她看着他身上的气息，笑得天真无害：“你身上的气息好像和他们不一样诶！” 风知晓厌恶地看了她一眼，他当然知道自己不一样，他从出生起就一直被强调不一样。他不想跟眼前这个小神交谈，觉得她也许这两年才孕育出来的，所以才会不清楚他是谁。 明华却没有打算就这么让他走，她笑着走到他身边，抬手便是一道轻飘飘的神术。风知晓转头去看她，却发现自己身上的诡异气息被平息了下来，变得温和。 这一个小神，竟然有如此神力。 这应当是这些年新出的神里面颇有神力的了吧，应当没有多久就会带回去苦练，风知晓面无表情地笑着。 明华掩了风知晓身上的邪气，也注意到他惊讶的目光，她笑着走近他：“是不是很惊讶？我是不是很厉害？要不要做我的徒弟？” 没有人愿意亲近他，也没有人愿意收他做徒弟，风知晓只觉得眼前的少女天真得可笑。 他给的回应就是直接转身离开了。 当然，他没走成。 少女不想让他走，他当然走不了。 风知晓只能无奈地留在原地，听她讲自己多年来一个人有多么孤独，讲她从来都没有朋友，也没有过徒弟。 他听得表情麻木，才又听见她出声道：“你是最新出现的那个小神吧？听说挺独特的，我一见你，果然如此。” 风知晓看了她一眼，寻思着，虽然她看起来很厉害，但怎么说也应当比自己小吧。 明华完全看不出来风知晓的心思，拉着他：“走，我带你去昆仑山玩。”眼下之意分明是想要和他亲近，然后再趁机收他为徒。 风知晓看了出来，但是他在这神界也着实无趣，索性去就去了。 而且她也不觉明华能真的去昆仑山，那里外面布了严密的结界，地处要害，对于神界而言更是独特，怎么可能会任由他们两个小神去瞎转呢。 结果就是他们不仅转了，还在那里停留了数日。 在这些日子里，风知晓也逐渐明白了一个真相，明华的神力远胜过他千百倍。 他的那点儿神力在她面前说是蝼蚁一般都不为过。 明华像是看出了他的沮丧，认真安慰他：“不用伤心，你才降生多少年？神力微弱是很正常的，我看过你的神骨，是个可塑之才，你以后一定神力非凡。” 她认真说起话来的时候脸上是很严肃的，带着一种庄雅和威严，但是对于一个一开始就以为她是小孩儿的风知晓来说，只觉得她像个小大人。 他还是认真地点了点头，最终认了她做师父。 她做师父和她平时的性格一样，可以称得上是随性散漫，但是在这散漫当中，却又总能教他点儿什么，风知晓觉得自己受益匪浅。 一日，他们在昆仑山上摘灵果的时候，遇见了一位神将，看样子应该是守卫昆仑的。 风知晓从前是没把明华当一回事，所以她说要来昆仑就跟着来了，反正他早已经受神界排斥，再多一个罪名也无所谓，但是明华不同。 他下意识就将她挡在身后，那位神将看着他们皱起了眉头。 在风知晓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便看到神将低头，行礼：“始神。” 而站在他身后的始神，此时正眉目淡然地拿着一枚灵果：“嗯，下去吧。” 不得不承认，她褪去了笑的时候，还是很威严的，至少那位在神界威风八面的神将此时就连头也不敢抬 。一向排斥风知晓这个带着魔性的神的神将，这会儿连多言一句都不敢。 神将走了之后，他才问她：“你是始神？” “对啊，我没有告诉过你吗？”明华每天要玩儿的事情太多，根本不会注意这么一点儿小事。 那日之后，再没有人敢在他面前嚣张过。 对此，明华的解释是：“你是我徒弟，我护短。” 简单又霸气。 当然，就连最后去封印混沌的时候，她也仍是这一句话。 当时所有人神界都支持让风知晓这个早就应该离开神界的人去，但她没有。 他一直在想，如果当时他知道得早一点，会不会就不是现在这个结局。 他在神仙人三界寻了千百年，却没有想到，她最终是沦落到了妖界，不管她要多长时间才能回来，他都会等着她。 “她不知道你的想法吧？”云画突然道。 风知晓看着她。 云画无辜又无奈地笑：“别忘了，我虽然不是她，但也是有一部分记忆的她。她可是一直将你当做徒弟，她恢复记忆了，再想起现在的事情，你当如何？” 明华是不会动心的，动心的只有云画。 “我能在她身边守千年，也能再守上万年。”风知晓淡然回答，旁人如何想，从来与他无关。 至于结果，他要的只是她在。 云画笑着点头，不知怎么回事，她竟然莫名落下了一滴眼泪。 在那滴眼泪中，她看到明华和风知晓曾经的相处，看到了那位始神的风采，也看到了她最终魂归昆仑。混沌被他们联手彻底消灭，而明华，在昆仑山侯了他百年。 他们在昆仑山再次重逢的时候，明华笑着问他：“我看你神骨天赋，要不要做我的徒弟啊？” 他摇了摇头，拒绝了她。 这一次，他们不做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