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缘为良人》作者:心蕊 晋江VIP2014-07-26完结 非V章节总点击数:566210 总书评数:847 当前被收藏数:2362 文章积分:30,120,716 文案 一个是一朝穿越,成为毒男配前世所杀第一人的盒饭妹。 一个是悲愤重生,前世与男女主斗到结文才不甘咽气的毒男配。 盒饭妹兜兜转转寻良缘,却掉进毒男配的饭盒里,毒男配兜兜转转欲报仇,却跌进盒饭妹的蜜罐里。 一路走来,盒饭妹发现,怎么好好的宅斗文居然变成了甜宠种田文? 此文架空,考据退散,男主重生,不喜勿入 内容标签:穿越时空 前世今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姚仙衣,金风华 ┃ 配角:金家众人 ┃ 其它:重生,穿越,大乱斗 第一章 金员外郎府上今儿进了一批新买的奴婢,有一部分是签了死契的,有一部分则是卖了5年到10年的。一般来说,签了死契的奴婢都是从远处被人贩来的,而签了活契的则是京郊临近村子里的,像签了死契这种的,大多家里人不是找不着了,就是被家里人硬卖给了人贩子,都不指望着再能回去了,可签了活契的则不同,她们家中顶多就是近些年有些困难,这些活契的姑娘也不过是为了节省家中的口粮,家里人并不打算将这些姑娘真的卖与人家当一辈子奴才,所以还都等着将来契约到了时间,放回去一家团聚。 大多大户人家,用的趁手的是死契奴才,所以只有卖了死契的奴才才能入了后院,但这样的奴才除了上头人亲自选中的,三代之前便很难入得上头人的青眼,因为比她们还让主子可心可信的便是人家自己培养的家生子。而今儿,来接待这些小丫头们的,则是府里普通的粗使嬷嬷,此时正好是在二进院子里训话,想着教些浅薄的规矩,再提溜给更上头的嬷嬷瞧瞧,只要里头的人选上那么一个两个,那么这些在外头教规矩的粗使嬷嬷,自然也少不了赏钱,所以她们一般教导起来都会颇为上心。 先将活契与死契的奴婢分开,这两种将来要走的路也不会相同,活契的大多都是在外院帮工,做个粗使丫头什么的,可死契的却会分得后院里空缺的差事,先一开始肯定不会是什么好差事,能混个温饱就算是运气了,但若是真有本事,或是遇上什么特殊的机遇时,到也有可能进了后院夫人姑娘们的内院,那对如今她们来说,便是大造化了。人人都想往高处走,就算奴才也是一样,小奴才上头压着中奴才,中奴才上头还有大奴才,等到坐到大奴才了,却还要矮主家贴身的奴才一头,这是规矩,也是残酷的现实。粗使嬷嬷们一个个摩拳擦掌,恨不得通过选个小丫头也能立了大功,这样不但她们能进了内院,家里人也可以从后街那粗使的民房集聚地,搬到高等奴仆居住的宅子里了。 “田嬷嬷,这活契的丫头,你就先带走吧。”今儿领事的是外院的张嬷嬷,因着和前头外院小总管的媳妇有着拐弯抹角的亲戚关系,这调理内院死契丫头的好差事,就落到了她的头上。 而没有任何背景的田嬷嬷也不过暗自忍下了这口气,背地里翻了个白眼,带着一溜儿小丫头往另外一个院子去了。 张嬷嬷摆足了款,得意洋洋的扬起下巴,直到看不到田嬷嬷的背影,才咳嗽一声,冷了脸道:“我是教你们规矩的张嬷嬷,这几日,你们就住在这院子里,记得管好你们的眼睛,嘴巴,耳朵,不该看的别看,不该听的别听,更不许乱嚼舌头,不然打死了,也没人给你们伸冤,你们可不是刚那一拨子姑娘,人家过了五年十年的,可是有人来领的。” 沛国有规定,凡是没有签死契的,那人也不过是和主家有雇佣关系,人家并不算真正意义上的家奴,所以如果出了人命,主家还是会很麻烦的。 果然,听了这话,不少丫头脸色苍白,甚至还隐隐有抽泣声传来,大家也随之各自谨慎了起来。 张嬷嬷教训了一阵,觉着嘴里干巴巴的,就先撂下这一茬,准备带着这些丫头认了房去,好给她们安排住处。可还没等她转身呢,就看得院子里另外一个嬷嬷突地站了起来,往门外走去,张嬷嬷狐疑,可当她瞧见院门外来着的姑娘时,却立刻将谄媚堆了满脸,喜气洋洋的走了过去。 院外来的姑娘,年约不过十岁出头,一身藕粉色的衣裙,显得她细白精致,再瞧她姿态娴雅,身着银饰,便更将她与这院子里的任何人拉开了档次。 “张嬷嬷,柳嬷嬷你们都在呢?”声音软绵绵的像是没了骨头,带着孩子音特有的娇憨,一双大而亮的眸子此时满溢着笑,粉嘟嘟的嘴唇微微翘着,泛出润润的光泽。 张嬷嬷抢着笑道:“可不是么,仙仙姑娘怎么来了?” 那女孩抿了抿唇答道:“大夫人问了句今儿是不是送了丫头来,我娘就派我跑一跑腿,我也能躲个懒。” “唉哟!怎么能劳烦姑娘亲自来呢?瞧这地方乱的,姑娘随便差个人来便是了。”柳嬷嬷好容易找了个间隙插上了嘴,那一脸的褶子愣被她笑出了菊花。 女孩晃着她头上的双螺髻,只笑不答,再瞧一瞧院子里这些瘦弱的丫头们,心里便有了数,便再道:“这些日子要劳烦张嬷嬷多费心了,我娘说后院一些洒水打扫的活儿缺了人手,也等着人用呢。” “哎哎!保证这事儿啊嬷嬷我办的妥妥的!”张嬷嬷斜了柳嬷嬷一眼,急忙连连应道。 女孩见事情都说了,便告辞转身出去了,可她那一身的衣衫,还有她脖子手上头上挂着的银饰却深深刻进了这些新进小丫头们的眼底,不少人都透露出羡慕嫉妒的眼神。 也许是瞧着张嬷嬷露了笑脸,也许是实在好奇又不懂规矩,到还真有人小心的问道:“嬷嬷,那是府里的姑娘么?” 张嬷嬷却收起笑,不屑的看着那丫头道:“府里的姑娘们哪里是你们这些下贱胚子能得见的,就是刚刚那位,也是平常不出内院的,人家虽然不是老爷生的姑娘,却也是你们窜天也赶不上的金贵人,人家就算是奴才也生的比你们强,人家的老娘可是大夫人身边的头一位,就连大夫人都愿意宠着这位金贵人,瞧见没,刚刚这位身上头上戴的,可都是足银的,你们这辈子能用上包银都是大福气了。” 众人被臊的低下了头,还有人摸着自己发辫上的草绳,再想想刚刚那位姑娘,顿时心中一片渴望。 也不再多说,张嬷嬷继续刚刚未完成的事情,而从外院往里去的姚仙衣却收了天真烂漫的表情,加快了步伐,转身进了内院,还与管门的嬷嬷闲谈了两句,就绕进回廊往四进正房走去,一路上遇着不少丫头娘子,姚仙衣都一一打了招呼,由此可以看的出来,大家与她的关系都算不错。 仙衣人还未进正房大门,守在门口的秀珠便迎了上来,小声道:“你可算回来了,之前夫人问了几声了。” 仙衣忙给她行了一礼道:“我娘叫我去前院瞧瞧新来的小丫头,也没想过夫人这会子会想到我。” 秀珠拉着仙衣的小手,往台阶上去,嘴里还埋怨道:“陈嬷嬷也真是的,这点子小事儿随便寻个人去就得了,咱们什么人,那些是什么人,别污了咱的眼。” 仙衣也不解释,只嘻嘻笑着,缠着问大夫人的心情,在得知大夫人刚从老太太那里过来,便心中有数了。 正房门口站着两个打帘子的小丫头,瞧着这两位过来,赶紧笑着打起了帘子,秀珠连看都没看小丫头们一眼,便带着仙衣走了进去,仙衣低着头,周围的环境早已是看惯了的,到没什么特别,尤其这是员外郎家眷的正屋,虽然不少古玩字画,却也不至于富丽堂皇,只唯有正房寝室门口那一座刺绣屏风到显得与时下流行的花卉屏风不大相同,门口的屏风并不算大,可上绣着仙女采莲,仙女姿容柔美,素手青衣,墨发绾起,她脚下一片粉莲微开,仿若四周都散发着淡淡的仙气。据说这还是大夫人陪嫁中的一件,当年是宫中的赏赐之物,也是由宫里最好的宫绣师傅所制,算的上这屋子里最得大夫人喜爱的物件了。 绕过屏风,仙衣入了寝室外的花厅,大夫人果然坐在上首,面无表情的喝着茶水,而仙衣的母亲陈嬷嬷则立于一旁,小心的服侍着。 大夫人见仙衣进来,脸色稍缓,随意问道:“这又是去哪里玩了?” 仙衣定了定神,俏皮的眨眨眼,却规矩的行了一礼道:“回夫人话,奴婢刚去了前院,瞧那些新来的小丫头了。” 大夫人侧过头看了眼低眉的陈嬷嬷,有些责怪道:“可见是你这个母亲让她去的,她是什么人,哪能做这样跑腿的伙计,院子里小丫头多的是,哪个不能去。” 陈嬷嬷虽听大夫人语带不悦,却还是不慌不忙道:“让夫人费心了,她不过也是个小丫头,总不能因为夫人疼惜,就当真以为自己了不得了。” 大夫人听得这话后,果然心情大好,像她这样出身的人家,规矩最重,哪怕她因为陈嬷嬷是自己母亲给自己的陪嫁,她又格外倚重她,哪怕那小丫头确实可人疼爱,她也不愿落人话柄,主子疼爱是造化,可仗着主子的青眼,就嘚瑟的看不到自己的位置,她也就没什么心情再留在身边了。 “你看你母亲这话说的,你母亲不疼你,夫人疼你,来来来,仙仙,告诉夫人,你在前院瞧见什么了?”大夫人约莫是觉着自己院子里的人都合了她的心意,便将刚刚在老夫人院子里的不愉快给丢到一旁了。 仙衣嘴角一弯,屈膝之后,带着少女的天真,甜甜的笑着走了过去。 第二章 给大夫人说了外院的事儿,又将最近从看门婆子那里听来的趣事儿捡了一两件给大夫人说了,大夫人显然心情顺了,还特别让人拿了一串玛瑙的手串给仙衣套上,这才让仙衣跟着秀珠出了正房,仙衣出了门,并没有回家,只待在丫头们待的偏房里与大夫人身边的二等丫头们嬉笑说话。大夫人身边按照官家规定,只得有两个一等丫头和两个二等丫头,其余小丫头们若干,贴身的嬷嬷也是两个。此时与仙衣一同在偏房里的是秀珠与翠珠,二等丫头一般不得传唤是进不得寝室的,都在正房外厅做做活计,而大丫头春景与秋景却可以留在大夫人身边随时伺候着,当然一等和二等的身份与月利也是不同的。 过了晌午,二等丫头们都出去伺候了,仙衣没得传唤就在偏房里随意吃了点点心,直到母亲陈氏从外头进来,她才用帕子擦了擦手,笑着依偎过去。 “肚子还饿么,赶紧回家补一点儿。”陈氏拉着女儿上下看着,又摸了摸她腕子上的玛瑙手串,柔声道。 仙衣摇摇头道:“夫人可是歇了午觉?” 陈氏点点头,又将女儿头上的碎发别好,才道:“你等会儿回去也歇着去吧,下午夫人要出门,叫不到你。” 仙衣应着,又瞧着周围没人,便好奇的小声道:“老太太今儿个又给夫人脸子了?” 陈氏点了点女儿的鼻子,假装硬声道:“别乱问,小心吃板子。” 仙衣也不怕,撒娇道:“娘,我哪里会不分轻重,不过这里就我们母女二人罢了。” 陈氏自然也知晓女儿的性子,尤其是今日派了女儿去前院,也没见她不满,就知道女儿是个知轻重的,更何况有些事儿多与女儿说说,也省得看不清夫人的脸色,再没头没脑的冲撞。 拉着女儿走进偏房里头,陈氏再三查看四周,才小声在女儿耳边道:“今儿老太太又和夫人来了脾气,说前儿阵子夫人邀人赏花,花费太过。” 仙衣了然,说起来老太太和大夫人一向是不对盘的,金员外郎府中看起来是权贵之家,但其实在金员外郎未曾考取功名之前,也不过是临清县一地主的儿子,老太太也不过是个地主婆子,没什么见识,可大太太不同,大太太是正儿八经户部尚书的幺女,陈家又是京城有名氏族,不论底蕴和内涵,绝对都是一个地主婆无法想象与理解的,就拿前阵子花宴来说,大夫人明摆着是为了给丈夫拉拉关系,走走夫人外交,可在老太太眼里,这大夫人就是在无聊作得慌,那些花儿草儿的哪里有银钱与粮食重要,于是价值观的冲突造成了婆媳间又一次不欢而散。仙衣甚至可以预料,这由于受教育程度不同,再加上对于权力的渴望,这对婆媳将来恐怕会越来越不和睦。 “明儿大少爷和二少爷下午要从官学回来,你避着点。”陈氏见没人,索性又吩咐了几句道。 仙衣到没嫌烦,连忙应着。母亲的睿智一向不流于表面,就拿自己的事情来说,自己刚过十岁那会儿,母亲就已经很注意不让自己与少爷们接触,为的,就是不让自己有机会被人瞧中,日后可以寻个门当户对的小厮或是管事结亲,她虽然表面装作不大明白,可暗地里却很赞成母亲的想法。她从这身体五岁的时候来到这里,在这大院里也跟着看了八年,员外郎后院里来来回回也有不少通房与姨娘,可最终谁也没法越过夫人,只能在夫人强势的手腕下活的战战兢兢,即便表面风光,可那内里的苦涩显然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她一向很现实,她和前世看到穿越小说中的女主们有着很大的不同,在她过来这八年里,看过的听过的,让她对身边的环境有了比较深入的了解,宰相门口七品的官那也不是嘴上的一句玩笑,在这个封建阶级的社会里,一个员外郎家里的奴婢显然要比外头平头白丁的地位高的多,哪怕她们的卖身契是捏在别人的手里的。赋税,天灾,病痛,意外随便哪一样就可以在顷刻之间毁灭一个家庭,仙衣也曾经向往过那些种田般的生活,但她确信自己不是女主,也做不到小小年纪发家致富,再加上她这一张脸长得实在有些惹眼,如果不是在宅院之中,如果没有一棵大树可以乘凉,那她不敢想象脱籍后的生活会是怎样。 面临这样一个时代,仙衣自认前世不是什么天才骄傲的女强人,也不是心高气傲的富家女,对于那种小说里一直坚持要找一个风度翩翩,有才有貌,还权利滔天的男人,她一向嗤之以鼻,什么样的人就要在什么样的位置,飞上枝头不是没有,可那背后形成的原因十分复杂,尤其是牵扯到权利与地位,爱情什么的不过是那些有钱人闲来无聊甜甜嘴的调剂品,如果当真,那么你就输了。对于自己未来的丈夫,仙衣表示,她与母亲的想法一致,她想要嫁给一个外院管事的儿子,最好那个儿子还能出去做个掌柜,这样她既不用在府里伺候,身后还有人照应。她还听母亲说过,那些掌柜的娘子也能住在三进的院子里,买上一两个小丫头伺候,不说是大富大贵,也算生活富足,再加上她母亲在大夫人跟前的地位,夫家也不敢随意拿捏她,这对她这样的身份来说,是最好的婚事了。 “那我上午过来点个卯就回去。”仙衣也不是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大少爷和二少爷都是大夫人所出,如今都在官学里上学,大少爷年约十六,听说大夫人一早就在给他张罗婚事,只是最近才有点眉目。 “你晓事儿就好,娘可就剩下你了。”陈氏欣慰的很,她可是清楚大夫人院子里有多少丫头盯着两个少爷,整日里妄想着不属于自己的富贵,好在,她的女儿和她一条心,再过个两三年将女儿的婚事一定,她这辈子也算是能闭眼了。 仙衣蹭了蹭母亲,这身子的父亲在她两岁的时候为救大老爷病逝了,他与母亲陈氏都是大夫人娘家的家生子,作为一房人添给了大夫人做陪嫁,而且在未陪嫁之前,母亲陈氏是在大夫人母亲陈夫人的屋里领着差事的,陈夫人为了表示对陈嬷嬷的重视,还特别赐了她主家的姓,就为了让她能在员外郎府里站的住脚,为大夫人守住大房。时隔多年,大夫人已经有了两个儿子,两个女儿,除了每日和老太太不对付外,大夫人的日子可算是过的如鱼得水,所以自然也更倚重陈嬷嬷,连带着仙衣的地位都与众不同了。 告别了母亲,仙衣抄了小道回了自家的小院,这刚一进门就瞧着浣洗房的阿碧腼腆的从外头走了进来,仙衣先是笑着打了招呼,之后便从屋里将脏衣服取了出来,交予了阿碧。看着阿碧跨过门槛往外走去,仙衣叹了口气,这就是等级,哪怕大家都是奴婢,可陈氏是一等嬷嬷,那么她们家的院子自有小丫头过来收拾,连衣服都有人专门清洗,她们只需要伺候好夫人,就可以不愁吃喝,高人一等。 进了屋子,仙衣先将手腕上的玛瑙串拿了下来放进梳妆盒里,这几年零零种种夫人也赏了她两匣子首饰,大多都是银的,只有母亲那里有几样金饰,可就这样已经算是员外郎府里数一数二的家当了。 在这片土地的历史里,原本只有一个周国,然而在许久前周国分裂,从一个国家变成十多个小国,沛国就恰恰是这些小国中矿产最为稀少的国家,所以上到皇宫下到朝臣,黄金在某种程度上到变成了稀有的奢侈品,在一些外放的官员家中,居然是以足银为贵,有些人甚至一辈子都没见过黄金。不过好在沛国土地肥沃有湖还临海,虽然山脉稀缺,丘陵到也有一些,所以即便在其他国家闹了饥荒的情况下,沛国这些年来到是衣食无忧,尚算顺足。 懒得去大厨房领饭,仙衣洗漱了一下,便爬上了自己的大床,安安稳稳补觉去了。 仙衣是个没有固定职务的丫头,虽说也跟着母亲学着规矩,还领着三等丫头的月利,可三等丫头需要做的洒扫跑腿却轮不到她去做,就连这次母亲让她去前院走动也是因为害怕她滋生了不好的心思,更是为了做给疑心病颇重的大夫人瞧的,所以仙衣早上起来没有大夫人的传唤到是甚少进入正房,大多数的时候不是在房中练字看书,就是绣上一块帕子打发时间。 昨夜母亲并没回来,仙衣也已经习惯这样的模式,身为大夫人身边的红人,不但在白日里要陪伴夫人左右,就是在夜里也要替夫人看守门户,犹记得自己还小的时候,仙衣是陪着母亲住在大夫人的偏房里,可随着她渐渐长大,再加上母亲一向守着规矩,她便与母亲搬出了正院,住在了下人应住的小院里,不过好在她母亲地位高,到不用与人合住。 仙衣原本是想着今日两位少爷归来,大夫人是不会叫自己的过去的,却没想到她刚用了早饭,正房的一个三等丫头就过来叫她,说是夫人有事儿寻她,仙衣不敢迟疑,忙忙换了衣服,锁了门往正房去了。 第三章 员外郎府曾是前朝的一间老宅子,后来金员外郎上任后被分到了这座宅子里,大夫人又拿出银钱重新修缮一番后,才有了今天这样古朴清雅的形态,整座院子一共五进,前两进都算外院,一般都是车马男仆还有粗使丫头婆子平日做活的地方,而三进则有会客的花厅、员外郎的书房还有成年少爷们居住的小院,只有四进才算是真真正正的后院,老太太的院子,大夫人的正房,姨娘们的偏院还有姑娘们的绣楼,至于五进便都是比较得主子们欢心的奴才们的院子,还有库房,这里住的大多都是女眷,如果是一家子的那种,却要从五进的后门出去,那有一条长街,就是员外郎府上专门为这些一家子奴仆准备的“家庭经济用房”,当然,好坏也是由奴仆的等级评定的。 与四进后门的婆子打了声招呼,仙衣快步往前走,别人瞧见她走的急就知晓必是大夫人又唤她了,所以大多都只有打个招呼,并没有留她攀谈。从四进的后门往前去,要路过姨娘们居住的偏院,仙衣虽说一向与人为善,却不敢多与这些姨娘有什么牵扯,毕竟她是正房的奴婢,就算再大度的女人也不会真心对待这些丈夫的小妾,她可不想让大夫人对她和她母亲产生一点点的怀疑。好在这些偏院一般时候都是关着门的,而奴仆们自有大路可走,见面也不过点头示好,到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只是就在仙衣以为这一路平安无事的时候,她却听见偏院不远处的竹林里传来几人的说话声,声音仙衣不陌生却也不是特别熟悉,这让她不禁皱起了眉头,因为往日大少爷和二少爷都是下午才回来,可刚刚说话的明明就是将要议亲的大少爷金木林,而与她说话的人,她也不是没有见过,却是金家的庶出三子金风华。说起来,不论是曾经的周国还是如今沛国,这里虽然风俗民情都与中国古代的明朝有所相似,可事实上到有很多地方却大相径庭,这其中嫡庶子的关系就是如此,中国古代虽然对嫡庶有所区分,可越到后来这种区分就越不明显,往往如果正妻无子,甚至庶子都可以承接家业,连带着子凭母贵,压制正妻也不是不可能的。然而这种情况,在沛国却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发生的,正妻嫡子才算是丈夫的妻子与孩子,小妾那是玩意,可宠却不可敬,相对的,庶子在沛国地位低下,可以说甚至不如其母,仙衣更是听说过有些世家大族有让庶出子给嫡子当书童甚至下人的情况发生。就连他们这些做奴婢的,也都大多瞧不上庶出子。 只是,在这个府里,三少爷金风华却是个让人难以言语的人物,金风华的母亲韩氏其实真正算起来,并不是金员外郎的小妾,而是他在作为地主儿子时的正妻,只可惜这位正妻一直以来都无所出,再加上她的娘家也不过就是一粮油店的小老板,哪里能给即将走向仕途的金举人带来好处,于是,很自然的,金员外郎以无所出的名义休了这位韩氏,转娶了户部尚书的嫡幼女,可谁知道事情就是那么巧,就在金员外迅速娶了陈氏大夫人之后,韩氏却发现怀了身孕,如此一来,金员外郎也不得不将其接回家中,但由于身份尴尬,两相商量之下,韩氏变成了贵妾,只可惜她腹中的孩子由于她思虑过重不慎流产了,之后直到大夫人产下大姑娘,大少爷和二少爷之后,韩氏才再一次怀上了孩子,生下了三少爷金风华。所以说,如果按照金员外郎之前那份婚书,那么金风华其实也能算的上是嫡子,可怎奈金风华是韩氏被贬妻为妾之后产下的,如今也只能委委屈屈变成了庶子。 “啧啧,你穿上这身儿衣服,就跟个娘们似的,来,给爷转个圈。”大少爷的声音带着几分猥琐,府上人都知道大少爷总是喜欢拿着三少爷取乐,但好在上头有大夫人镇着,就算大少爷性子荒唐,到也没弄出事儿来。 “大哥,我……我是男人。”还未变声的男音,带着少年磁酥的特性,仙衣都能预想到大少爷那恶心的眼神。 “你啊,还是别做男人了,还不如以后让爷养着你,怎么样……”大少爷眼瞧着说话越来越不像话,仙衣忍不住皱起眉头。 也不过转念之间,仙衣扬起笑,天真烂漫的高声喊道:“秀珠姐姐,你怎么来了?大夫人等急了吧。” 说完,仙衣提起裙角就往前跑去。 而后,不到片刻,大少爷一身玄衣青白着脸快步走了出来,再往左右紧张的观瞧之后,也顾不得身后的少年,急急忙忙就朝着正房的方向走去。 竹林安静了许久才从里面走出一粉衣女装的少年,少年头发披散,那粉色的外衣半开着裹在他淡蓝的棉布衣衫外,一看就知道是被人强行穿上的,少年微微抬头,瓷白的肌肤在阳光下稍稍透明,黑亮的眸子闪了闪就隐在了浓密的睫毛下,两片桃花般娇嫩的嘴唇如果不说话,还真瞧不出这少年是男子,此时他还是雌雄难辨的年纪,穿上女装不但不显得的怪异,反而给他平添了几分妖娆。 他先是意味深长的看了眼仙衣消失的地方,随后安安静静将那女装脱了下来,之后手巧的将散落的发丝重新盘起,这才拿着衣服往一座偏院里去。偏院里只有一个老婆子在烧水,他先和老婆子说了几句,才进了屋内,屋内没什么摆设,基本都是些掉了漆的旧家具,金风华抬眼就看见母亲坐在窗户下头,正仔细的绣着一只枕套。 韩氏听见脚步声,手上却没停,又补了两针之后,才抬头看向儿子,视线很快就集中在了金风华手里的女装上,双眸顷刻间湿润了起来,哆嗦着嘴唇道:“那畜生又来了?” 金风华却满不在乎的拿着女装叠放在床上,又从母亲手里拿过那枕套熟练的绣了起来,嘴上道:“他愿意送银子,谁也不拦着他,这衣服在外头卖起码半两银子,等下一回王婶子再来帮咱们卖绣活,咱们就把这衣服捎了出去,换成银钱也好。” “可……可你是男孩子啊,那畜生现在越发的放肆,这日后……日后……”韩氏本就有些浑浊的双眸落下泪来,再看着本应该读书习字的少年,此时正像个姑娘家一般的做着女红,那心中的疼痛就无以复加,她当初就不该听了兄嫂的话,再进金家门,不然当初那个孩子也不会莫名的失去,而如今这个好不容易保下的儿子,却在这看起来高门大户的宅院里过着连普通平头百姓家里的男孩都不会做的事儿,这真是作孽呢,若早知今日,那时候她还不如死了干净。 金风华眼尾瞧了瞧母亲,却知道自己再怎么劝也是徒劳,再说韩氏担忧的也没错,像京城这样的地方,庶子给嫡子当玩物的也不是没有,有些不讲究的家庭,好些庶子庶女甚至可以当做礼物送与贵人,反正,只要没闹出大事儿来,就算金木林真对他做了什么,金员外郎也顶多训斥几句,不会真的放在心里的。 “娘,你别担心,我听前头李老头说,这次大夫人要给大少爷选大奶奶了,想必大少爷娶了妻,也就没心思来欺负我了。”金风华见她越哭越厉害,只好将之前听见的消息告诉了母亲。 “那就好,那就好!老天保佑,让咱们娘俩平平安安的过下去。”韩氏双手合十,闭着眼道:“娘也不求别的,只求你将来能出了这府中,再好好娶上一房媳妇,有个后代,娘就算立刻死了,也闭眼了。” 金风华手下不停,可不知为何,耳边却传来那串软糯的笑声,他微微垂下眸子,掩盖住眼底那不明的光彩。 仙衣刚进了正院就后悔了,她刚刚实在不该一时沉不住气就发出了声音,如果因为这事儿让大少爷注意到了自己,那么母亲曾经的一番心血怕是要被她给毁了。暗地里沉了沉气,就进了正屋给大夫人请安,仙衣这才知道,是大姑娘要回来探亲了。说起来仙衣和这位大姑娘也曾一块儿玩过,大姑娘性子瞧着平和温柔,其实最是心高气傲,在大姑娘未出嫁前,她还一度期盼能入宫为妃,或者嫁入皇室,只是也说是她没那个命,选秀到是选了,只可惜进了复选就得了重病,被人送回家中,休养了一年才算是好了,最后不得不忍下这口气,嫁给了右司郎中之子,此后便甚少回家,眼下也不知道这位大姑娘又起了什么心思。 “来来来,仙仙呐,你和大姑娘虽然年纪差了些许,可从小也是一块儿玩的,你看着步摇怎么样?大姑娘戴着可好看?”一听得女儿要归宁,大夫人喜上眉梢,不但准备了不少衣料,还拿出近些年积攒的一些首饰,做母亲的总想贴补女儿,不想让女儿在夫家受了委屈,这也是人之常情。 仙衣凑近一看,却笑道:“夫人这步摇到是精巧,可这步摇啊,还是留着给三姑娘好了,大姑奶奶还是用这支好。” 素手一点,大夫人一瞧那葡萄碧玉钗,立刻喜笑颜开,连连点头。 第四章 大姑娘是去年出嫁的,到如今已有半年,只可惜这半年里大姑娘的肚子一直没有消息,大夫人为此很是焦急,但怎奈女儿已是人家的人了,她自不好跑上门去指手画脚,就只能盼着老天开眼,让大姑娘早日产下一男半女,在夫家站稳脚跟。所以看明了大夫人心思的仙衣当然投其所好,又陆续为大姑娘挑选了一些寓意好的首饰宝石,直说的大夫人心花怒放,拉着仙衣又说了好一会子的话,直到外头翠珠来回,说是大少爷来了。 一听儿子回来了,大夫人也没心思看那些首饰衣料了,急急唤了人将大少爷让进屋来,仙衣也不多话,直接低眉顺目的躲到一旁不起眼的角落去了。 “儿子给母亲请安。”大少爷进来有些心虚,他知道自己刚刚那番做派就算被母亲知道了,也不过说他两句,可他们家毕竟不是那些将庶子女当做玩物的家族,若是他真的过了分,母亲第一个不会饶他,更何况他也听说最近就要议亲,若是他再传出什么不好听的,让亲事都打了水漂,别说他心里会不会气恼,他老爹绝对不会让他好过。 “怎的就你一个?木寻呢?”大夫人往他身后看去,皱起了眉头。 “娘还不知那小子,整日里都钻进书本里去了,说是他一个人晚点回来,估摸着下午能到。”大少爷坐到了椅子上,端起了茶盏,待观察母亲脸色没有异样,才暗自松了口气。 “也是,你们一向都是下午到家,你怎的一早就回来了?”大夫人光顾着小儿子没有回来,却忘记了时辰,待大儿子提醒,她才不解道。 说起这个,大少爷端着茶杯的手一顿,尴尬的撇过头,不敢与母亲对视,嘴里只含糊道:“先生今儿身子不适,就让我们早些回来了。” 大夫人一瞧儿子这样,心里也有些数了,心中难免叹息,别看大儿子都是要娶亲的人了,可他实在不像是个能走仕途的料子,平日里胡闹些也就算了,可在学业上头被大老爷罚了不知多少回,却根本不长记性,就算大老爷找了那么好的书院官学,大少爷却至今也没考取什么功名。大夫人气闷的按住胸口,再想想自己的小儿子,年纪要比他兄长小个两岁不到,却早早考上了秀才,听说下个月下场能考上举人的可能性很大,这也难怪大老爷更疼二少爷,而忽视长子了。 “你啊,往后多用用功,书院里先生多好,院长又是温先生,你不知道你父亲能让你们进书院是花费了多大的功夫。”大夫人虽然知道自己的大儿子听不进去,却还是忍不住多说了几句,刑部员外郎府听着是个京官,但在京城里比起那些尚书,那些丞相将军,甚至侯府伯爵府之类的,要差了远去了,若大老爷没有大夫人娘家户部尚书的支持,怕是早被人遗忘到角落里去了。 “知道了,知道了!”大少爷不耐烦的打断着,随后犹豫着看着周围的丫头婆子,冲大夫人打了个眼色,讨好道:“娘,儿子有些话想单独和娘说。” 大夫人瞪了儿子一眼,却也心软了,抬手挥了挥,丫头婆子们很老实的一一往外走去,仙衣混在人群里低着头也不说话,到没怎么打眼的走了出去。 丫头们从里头出来,也没在外头候着,只留了大夫人身边的两个大丫头还有仙衣的母亲陈氏在门口挡着人,其余都进了偏房等候差遣。仙衣刚跟着丫头们婆子们进了偏房,就听得有人小声议论道:“大少爷这么早回来,肯定又是欠人家钱了,不然什么时候看他那么殷勤过。” 这随后,偏房细细碎碎的就讨论开来,反正主子们都不在,到没什么人管制。 仙衣坐在一旁喝着茶,只管听着却不说话。大少爷金木林是大夫人进门第二个孩子,在有了一个姑娘之后,大少爷的到来就是让大夫人挺起了腰杆,所以自小就很得大夫人宠爱,直到二少爷的出生,才分散了一些大夫人的注意力,但怎奈溺爱过多,大少爷生性又愚钝,直到入了学堂了,还是一副懵懂无知的状态,之后不论大老爷如何教导,就是没有起色,几年连续下来去考秀才,不但没中,还是个吊尾车,眼瞧着年岁越来越大,大老爷与大夫人却一点办法都没有。其实如果大少爷只是读书不好,也就罢了,毕竟二少爷是块读书的料子,大老爷也不怕后继无人,但坏就坏在大少爷在读书上不行,可在吃喝玩乐上到像是无师自通,不但都结交些纨绔子弟,还整日里盲目自大,觉着他在古董字画上颇有慧眼,再加上他所谓好友在一旁捧着,以至于经常上当受骗,亏空府中银钱,即便之后被大老爷收拾一顿,大少爷也依旧顽固不化,朝着冤大头的道路上飞速的狂奔着。 大少爷这毛病三天两头就犯一次,想必这次又是跑去希望大夫人能用嫁妆帮他填补一二,免得被大老爷发现,便又是一顿严惩。其实说起来,大夫人和大老爷在教育孩子上都有问题,大夫人是一味的溺爱,甚至包庇孩子的错误,而大老爷则一味只想用严厉的手段根除孩子的错误,却并不好好与孩子谈心,将他的错误一一分析、解决,以至于大少爷在这种乱七八糟的教育下,既不知自己哪里错了,又不肯承认错误,想必大少爷到现在都认为他考不上秀才,买不到真古董都只是他运气不好罢了。 大夫人与大少爷没谈多久,大少爷是一脸心满意足的走了,可大夫人却躺进内室,只叫了两个大丫头进去伺候,再没传唤别人。仙衣猜想大夫人估计给大少爷气得不轻,又掏了不少私房出去,这会子怕是正肉疼呢。 大夫人心情不好,陈氏当然也不能离开,既然大少爷都走了,仙衣也不必在这里伺候了,于是她便领了通知各房要添衣物首饰的跑腿活。像员外郎府这样并不算大官的府内,主子们一年公中会发四次衣物,老太太一次有六套衣物,大夫人则是四套,而少爷姑娘们嫡出的是两套,庶出的则只有一套,至于姨娘们,按规矩是两套,只是有些家世不好,手头不宽裕的姨娘却更希望将这些衣物换成现银,这就需要她们这些跑腿小丫头们记录清楚,到时候哪屋是要钱还是要物,都不能出错。 仙衣先去的地儿肯定是老太太的院子,由于老太爷已经去世,老太太又是个习惯热闹的,所以这会子应该是老太太听说书女先生说故事的时候,好在仙衣并不用到跟前请安,只寻了老太太身边的大丫头豆苗将事情交代清楚也就算完了。不过,说起来,老太太能到今日也不大容易,当年老太爷家中也不过几亩薄产,可自从娶了这位小布行的二女儿之后,不论是种田还是生意,都算是一路顺风顺水,愣是将一个普通的农民变成了临清县乡下有名的地主,老太太也很顺利的生下了大老爷,只是男人有钱就学坏这句话,却总有几分道理,当了地主的老太爷再如何宠爱老太太,也有偷腥的时候,再加上当上了地主,家里也有了奴仆,也不知是家里的奴婢有了坏心,还是老太爷被大姑娘迷花了眼,总而言之,老太爷第二个儿子是从家里的奴婢肚子里出来的。 想必以老太太的性子,怕是闹也闹过了,吵了也吵过了,但到底已经嫁了老太爷,心中再有怨气也无可奈何,所以最终老太太将全部的心力放在了儿子身上,好在大老爷也算争气,不但学业有成,还做到了京官,这事后再瞧那奴婢生的二儿子,从小身子不好也就算了,连管个账都困难,之后更是在娶了媳妇,生了儿子后没多久就归西了,连带着老太爷都觉得那奴婢晦气,所以大老爷进京之后,老太爷就做主将那奴婢生的一家子留在了临清县老家,直到老太爷过世,老太太都没提起那一户人,只是让大老爷派人过去分了一下老太爷的财产,这就算是再不来往了,到也没真正苛待那个庶子的后代。 在这样一个庶子女身份低下的世界,仙衣是再不肯与人为妾的,哪怕嫁一个奴才,也算是正头的娘子,总好过将来正妻一发话,就能随意处置自己的孩子。 想起这妾室,仙衣看着眼前的几座院子,也忍不住叹了口气,大老爷如今一共有四位姨娘,年纪最长的就是庶三子的生母,大老爷的前妻韩氏,其次是老太太做主送给大老爷做通房,跟着生了庶四子才提了位分的周姨娘,接着是大老爷的下官送来的庶出女柳姨娘,前几年生了二姑娘,最后一个,也是最年轻的,是一快要垮台的粮商之女曹姨娘,正值鲜花般的年纪,大老爷也算新鲜着,却没有孩子。其实,按照仙衣所想,如今这样一个时代,若是做人小妾还不如一辈子不要生育,也省得生下的孩子不是给嫡出折腾,就是日后被人送来送去,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生了庶出子,正房还算大度,日后有分了薄产滚出嫡支的一天。 第五章 “哟,这不是仙仙姑娘么?怎得有空来咱们这儿?”仙衣刚一进去就瞧见曹姨娘坐在院子当中,不大的小院里郁郁葱葱干净整齐,便知道曹姨娘虽然是小户出身,到也是个会生活的姑娘。 仙衣没有怠慢,老实行了一礼,扬脸笑道:“回姨娘的话,今儿大夫人提起,说是天要转凉了,各房要开始备下衣物了,就派奴婢来问问各位姨娘,有什么吩咐?” 曹姨娘抬起手,摸了摸发髻,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袖口微落,露出腕子上一只足银刻水仙的宽镯子,想必是最近大老爷刚赏她的。 “还是夫人疼合人,知晓妾们的难处,这若是没了鲜亮的衣服,还怎么伺候好老爷。” 仙衣低眉,这意思就是要衣服,还是要颜色亮丽的。 “哎……前阵子老爷还夸我,说是水仙最衬我的模样……” 花样要以水仙为主?到是没逾了规矩。 “奴婢都记下了,曹姨娘还有什么吩咐?”仙衣笑意不减,仿佛没瞧见曹姨娘炫耀的表情。 曹姨娘似乎也觉着对着个十三岁的毛丫头炫耀,就跟对着瞎子抛媚眼一个意思,颇有些没劲,便靠在椅子上,懒懒道:“什么时候来量衣啊?” 仙衣回道:“后个下午,还是上次那位李娘子。” 曹姨娘点点头,便自顾自的靠在椅子上闭上了眼睛不说话了,到是她身边的贴身丫头带着仙衣走了出去,顺便赔笑塞了一个锦缎荷包给她,算做打赏。仙衣不计较,像她这样的三等丫头,如果不是看在她老娘的份上,估计也不过几个铜板就打发了,再说她撑死一个丫头,姨娘再如何也是半个主子,她若是计较人家的态度,不说这辈子了,上辈子都过不下去了。 辞别曹姨娘的贴身丫头,仙衣又去了柳姨娘的院子,二姑娘这会子还没过来,柳姨娘又是个不会惹事的安静性子,到没多说两句,就领了赏钱出来了,她同样是要衣物,不过色彩到要稳重的多,毕竟也不是多年轻的小媳妇了。 跺了跺脚,仙衣缓了一下微酸的小腿,因着周姨娘正带着四少爷在老太太那里伺候着,仙衣就只好先去离着正院最远的偏院,只是越走的近了,她心里越虚的慌,毕竟早上才撞破三少爷和大少爷那种破事儿,这会子再上门去,她的声音又如此好认,别到时候再生出什么尴尬事儿来。只可惜,如果是外院少爷们的跑腿差事还有人抢着去,可这位韩姨娘是出了名的穷酸,就连外院的丫头不愿意往跟前凑,再加上这地儿又远,孤零零的,就算领了差事都想让给其他人,仙衣也就只能认命亲自前往了,不过,她到底也难免心存一丝侥幸,指不定三少爷就在外院没有过来呢。 破旧的院门,腐烂的门槛,不说正院了,就说曹姨娘那座院子都比这窄小不堪的院子好上数倍,这里是员外郎府上最冷清的院落,而且常年背阴,阳光稀少,还没进门仙衣就觉着冷风阵阵,比着刚上回廊之前凉了些许。仙衣缩了缩手,到没怎么嫌弃,反而规矩的站在门口冲着里头喊道:“奴婢给韩姨娘请安。” 院子很小,不大的空院看的很清楚,一些破烂被归置在角落里,墙上挂着一些腊肉,还有菜干,一个老婆子佝偻着身子烧着水,似乎没听见仙衣在门口叫唤,只一直盯着小炉子上的铜水壶,目不转睛。 又过一会儿,小院正屋的帘子被人挑开,仙衣心中一沉,侥幸被人打破,出来的正是一身布衣的金家三少金风华。 美人,仙衣由于前世的工作关系,见过不少,这辈子见过的金家大姑娘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更何况仙衣本身穿来的这具身子更是有着超高潜力股的美人,不说长相甜蜜,声音绵软,就说这身体的比例长大也绝不可能变歪,然而所有她见过的,听过的,似乎都在面前这个雌雄难辨的少年面前,黯然失色。这已经不单单是长相的关系了,说起来,三少爷和大姑娘都偏像大老爷,所以两人容貌上也有些相似,可即便大姑娘被宫里的嬷嬷调理了两年时间,仙衣还是觉得眼前这位性别属男的美人身上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风情,那是男人无法学习,女人无法比拟的。 这是一种危险的讯号,仙衣说不出理由,可她相信自己的直觉。 “奴婢给三少爷请安。”仙衣从不仗势欺人,更何况她与这些姨娘并没有冲突,她更不会在别人的不幸身上寻找自己的优越感,这也是她在府里人缘好的原因之一。 金风华微动眼眸,已经听出这是早上为他解围的那个小丫头,瞧她年岁不大,也不过十岁出头,梳着双螺髻,头戴银珠,一身嫩嫩黄的丫头裙系着挂红珠穗的腰带,双耳粉嫩却没有戴耳环,身材匀称模样娇俏,瞧着她轻笑说话的模样,金风华突然感觉到一种甜丝丝的味道,就像他一直喜欢的金丝红枣糕,香甜软糯,意犹未尽。 “姑娘是?”金风华衣袖微动,精致的脸庞上涌起淡淡红晕,似是很少见到府中的丫头,略带羞涩。 “回三少爷的话,奴婢是大夫人院子里的三等丫头仙衣。”仙衣瞄了眼金风华脸上的那一抹桃花粉,心停跳了半下,就再不敢瞧了。 “你来有事儿么?是大夫人有什么吩咐么?我姨娘她……”金风华压低声音刚想说什么,就听得正屋里一个虚弱的女人在里头唤了一下。 仙衣这才意识到,韩姨娘恐怕刚刚正在歇息,不免心中不安。 “这外头是谁来了?”帘子又开,金风华赶忙上前搀扶,韩氏如今三十多岁,却比大夫人显老许多,原本小家碧玉的秀美上覆盖着一层生活给予的沧桑,那种苦涩的滋味不论她是在笑着还是沉默,都能让人轻易的察觉,也难怪大老爷近些年再也不进这座小院。 “给韩姨娘请罪,奴婢打扰到韩姨娘休息了。”仙衣上前几步,躬身行礼,虽说她是大夫人院子里的,但规矩二字她从不曾忘,母亲说的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就算仙衣之前只是听从,可看到金风华之后,不知为何,她却更加确信了。 韩姨娘哪里被这般礼遇过,红着脸连连摆手,再看清仙衣的容貌后,不觉露笑道:“竟是仙仙姑娘亲自来了?” 金风华好奇的看向母亲,他是庶子,不得大夫人传唤是不可能去正院请安的,再加上仙衣的母亲陈氏又有意不让仙衣去接触这些少爷们,所以有时候会去正院里请安的韩姨娘反而比金风华更熟悉这位在正院里地位特殊的姑娘。 “韩姨娘客气了,奴婢不过三等丫头,当不起姨娘这句姑娘。”仙衣大大方方的笑着,直奔主题道:“大夫人让奴婢来说一声,说是天气转凉,要添衣物了,韩姨娘可有什么吩咐?” 其实这是仙衣第一次跑这种腿,如果是那些老油子们,光看谁得宠就知道该怎么做了,一般来说比较得宠的,或是家里有点背景的姨娘,四季的衣物肯定是要置办的,也只有那些手头紧,或是许久无宠的姨娘才会想把衣物换成银钱,留着养老,若换了其他的丫头,估计这种捞不到油水的姨娘院子,她们是再不会去的,顶多跑跑那些有油水的院子,只通知个量衣时间,然后顺手捞点好处也就罢了,如果姨娘们自己有什么想法,大多都会派丫头来正院说明,或是干脆直接和量衣的娘子吩咐,哪里会劳烦正院的丫头操心。 韩姨娘先是一愣,还以为是大夫人有什么嘱咐,却没想到竟是这个,按照她往年来说,都是换成银钱,莫非,这次大夫人有什么特别的意思? 金风华看了眼母亲,再看一看一脸认真的仙衣,嘴角微勾,却马上隐去,只说道:“劳烦姑娘了,什么时候量衣?” 韩姨娘却惊了一跳,赶忙道:“不必量衣了,不必了。我的衣服还够穿。” 金风华却不理母亲,继续道:“这次的衣物鲜亮点好。” 仙衣原以为韩姨娘会要银两,却没想到金风华下了决定,且看起来金风华极有主见,怕是韩姨娘也拗不过他,便悄然记在心里,躬身道:“奴婢记下了,后个儿下午,李娘子会来量衣,少爷们和姑娘们那儿也会去。” 金风华点点头,安抚住母亲后,就从怀里掏出个荷包塞进仙衣手里,淡淡道:“这是我姨娘赏你的。” 仙衣拿过那荷包看都没看就塞进怀里,面上并无惊讶或不屑的表情,只是恭敬道:“多谢韩姨娘赏赐,若是没什么吩咐,奴婢告退了。” 金风华看着仙衣转身离去,还很用心的将院门关好,不由觉着这丫头真有意思,嘴里难免琢磨道:“仙仙?” “她娘是大夫人跟前的陈嬷嬷,虽说大夫人……”韩姨娘苦笑一下后,又道:“可陈嬷嬷是个好人,仙仙姑娘也是个好孩子。” 金风华沉默片刻,便笑着拉着姨娘回到屋里,这些对他来说,都不过是小事罢了。 第六章 跑腿的事儿都是正院微不足道的小事儿,之后到少爷姑娘跟前献殷勤的差事,仙衣也交给了正院里其他的小丫头们,她只负责将一些特殊的情况上报了上去,便算完了差事,至于韩姨娘和金风华,仙衣只是偶尔间想起,便被抛诸脑后,反正将来也不会有太多交集。 又过了几日,大少爷和二少爷都没有按照往日的规矩回去官学书院,仙衣原本还暗自疑惑来着,却被母亲告知,说是大姑娘要回门了。大姑娘金巧玲是大夫人与大老爷第一个孩子,虽说不是个男孩,可初为人父人母对于第一个来到身边的孩子,终究会抱着一种特殊的情感,再加上金巧玲年纪最长,又嫁了人家,不说大夫人如何忙活,就连一直和大夫人不对付的老太太都让人来传了话,让大姑娘回来先去她的院子里,祖孙俩也好叙叙话。 大姑娘的马车是临近晌午到的,员外郎府外早早就有下人候着,瞧着大姑娘的马车远远来了,便急急忙忙跑回了后院通知早已坐立不安,一脸焦色的大夫人。先开始大夫人还松了口气,笑着和陈嬷嬷说个两句,可渐渐的,似乎觉着时间太慢,就算为了长辈的矜持,大夫人也还是站起了身,往门外张望,之后更是带着嬷嬷丫头们站到了正屋门口,朝着正院门的方向观望。仙衣身份低,也懒得去凑什么热闹,便跟在二等丫头身后默默低着头,可谁知她想躲个懒,却依旧有人不愿放过她。 “仙仙怎得站在此处?”说话的人一脸富态,一头乌发攒成了髻,带着包金的富贵钗,小眼睛眯缝着,看起来很和善,但仙衣在这正院里也待过不少年,自不会被她这副和善样给骗了去,这人是和陈嬷嬷一个等级的一等嬷嬷曾氏,只是曾氏是大夫人的继祖母送来的陪房,且不说大夫人与这位祖母不亲近,就说这个“继”字,就晓得大夫人的父亲并非这位祖母所出,所以平日里虽然曾嬷嬷领着一等嬷嬷的月利,却从来在大夫人跟前讨不到好,几乎是被陈嬷嬷压制着度日,那样的心情可想而知。 仙衣知道她不是好人,却不能随意摆个脸色,只好笑着道:“夫人没有传唤,自然是站在此处。” 曾嬷嬷抬抬头,发现前头陈嬷嬷正在和大夫人说着什么,谁都没注意她们,就算旁边有几个探头探脑的三等丫头,此时也躲到一旁去了。 “你母亲也是真是,亏得你是她亲生的闺女,居然还舍得让你去做跑腿的活计。”那语气,那神态,似乎极为替仙衣抱不平。 仙衣假装听不明白,只道:“娘也是为了我好,再说我也喜欢跑跑腿,出去转转。” “啧啧,就仙仙你这容貌,这身段,将来怕是要有大造化的。”曾嬷嬷故意压低声音,凑到仙衣跟前说道。 仙衣略微避开脸,一脸茫然道:“都是做奴婢的,哪里来的大造化,曾嬷嬷莫说笑了,小心夫人听得了又该生气了。” 曾嬷嬷被她一堵,想起前儿阵子她因为搬弄是非被大夫人好一通说,差点把这辈子的老脸都搭进去了,心中难免怯怯,可再想起陈嬷嬷那平日里得意的样子,到底忍不住又说道:“你呀,就是个傻子,你娘性子古板,你还能一样,这鲜花般的模样,哪能做一辈子的奴才,你娘偏偏舍不得你,还避讳着少爷们,这哪里是疼你,分明是害你呢。你想想啊,大少爷是肯定要继承家业的,二少爷如今读书这般厉害,说不定就是个状元郎,这若是给他们做了妾室,这日后的生活可不就如鱼得水了?” 仙衣冷汗直冒,她才十三岁的年纪,这曾嬷嬷就想拉郎配了?也不管她能接受与否,就想挑的她们母女生了间隙?这也未免太小看她姚仙衣了。 “曾嬷嬷又在玩笑了,仙衣听不明白,一会子大姑娘就要回来了,大夫人该寻嬷嬷了。” 曾嬷嬷看着姚仙衣的模样不似作假,心头难免暗骂这丫头蠢笨,但前头似乎真的有喧闹声传来,她也不好多留,便直接将今儿的目的说了出来,道:“嬷嬷可是为了你好,可别因为脸皮子而放弃日后的好生活,大少爷二少爷那边,你母亲看的太紧,可今儿不同,大姑娘要回来了,你可知晓大姑娘回来有什么要事?” 仙衣一愣,莫非这里头还有什么隐情? 曾嬷嬷见仙衣有了表情,以为鱼儿上钩,就赶紧接着道:“大姑娘大半年出嫁都没有消息,怕是夫家有了意见,今儿回来,我想啊,肯定是要来咱们府上挑些个漂亮的丫头过去,给大姑娘分忧。” 仙衣哭笑不得,这曾嬷嬷当真是把她当了傻子不成,且不说大姑娘回来是不是想给自己男人找个通房什么的,就说她真是要找,也绝不会找她这样年纪尚小,不能受孕的孩子,再说了,谁家给自己男人找小妾还找年轻貌美的,能给丈夫弄个长得不那么抱歉的,让丈夫用过之后就再不惦记的才是最好。然而,这只是仙衣一个人所想,等着曾嬷嬷走到前头去之后,仙衣才暗暗发现,周围不论是十一二的小姑娘,还是二等丫头那种的大姑娘,今儿穿着打扮都与平日不同,看起来更鲜亮,也容姿更佳,像秀珠这样的二等丫头,甚至还上了一层薄薄的妆容,显得越发娇嫩。 这难道就是要做人小妾之前的应聘会?仙衣苦笑,却更往人群里站了站,也难怪母亲没有对她多说什么,他们连给员外郎府里的少爷做妾都没兴趣,更何况去大姑娘手下讨生活了。 大姑娘金巧玲被人搀扶着进了正屋,仙衣远远瞧着,她不施粉黛,却面色红润,到并不像人家传的,因为无所出,而被夫家嫌弃,以至于形容憔悴什么的,反而她昂着头,浅笑轻语,到比出嫁前多了一份雍容与上位者的气势。大夫人一直陪伴在她的身边,用帕子沾着眼角,低低的不知说着什么,陈嬷嬷搀扶着她并排走着,只有曾嬷嬷被挤在后头,一脸的不满。 大夫人带着大女儿进了正屋,因着想一处说说话,便让人都出去了,就连陈嬷嬷,大夫人都在女儿的暗示下,遣到了外头守着,只留着大女儿身边跟着的大丫头,还有大夫人屋里的春景。 见人都出去了,大夫人一把拉过女儿的手,刚刚在院子里不好问,这会子总算问出口道:“可是女婿欺负你了?” 金巧玲却抿嘴一笑道:“娘都想到哪里去了,且不说我爹的官职虽低,可我外祖家却不是五品官可以拿的住的,更何况我可听了消息了,说是我爹的位置怕是要在年后就要动一动了。” “这话当真?”大夫人喜出望外,当初是她非要嫁给容貌俊秀的大老爷,不然就以大老爷小小举子的身份,有什么资格娶她这位当初还是户部郎中的嫡出幺女,如今父亲的位置已经做到了正二品的尚书,自己的丈夫却依旧只是从五品的员外郎,虽说她回娘家的时候,父母不会说什么,但她就是觉着自己不如出嫁到左丞府上的大姐那般风光,尤其是前一阵子有传说大姐的小儿子很有可能要尚了公主,她就越发觉着心里不平衡起来,所以这次女儿带来的消息,虽然不知大老爷会到什么位置上,可总得来说,却让她极为舒坦。 “娘可别到处说啊,这事儿是我公公私下和我相公说的,要到年后才能确定呢。”金巧玲自然也欣喜与这个消息,她公公是正五品的差事,可她爹却只有从五品,若是她没有个正二品的外祖,怕是在那个家里,也没有那么快立住脚跟。 大夫人用帕子掩了掩嘴,点了点头,就将这事儿给记下了,准备过些日子回趟娘家,再与父亲说道说道。 “巧玲啊,那你这次回家除了这事儿……”大夫人看向女儿,见她一脸娇羞,不由糊涂。 “娘,我有了身孕了。”金巧玲抱住大夫人的胳膊,如小女孩儿一般窝在母亲肩膀上,羞答答的说道。 “真的,这是天大的好事儿啊!”好事儿一件连着一件,大夫人喜极而泣,抱着女儿直念叨苦尽甘来,又叫过金巧玲身边服侍的大丫头过来,反复叮嘱,之后稍稍平复,才不满的看着女儿道:“这头三个月是大事情,你怎得跑回娘家来了,有什么事儿,派人来说一声,你婆母还能不让娘上门瞧你?” 说到这点,金巧玲到收了笑意,坐直了身子才道:“女儿这也是没了办法,谁叫摊上这么个婆母,谁家婆母不希望儿子媳妇生下嫡子,那些个庶子是什么玩意儿,不过货品罢了,还想登堂入室,我在没怀孕之前,她想了法子想让相公纳妾,竟是打着生了儿子抱到我名下的主意,我怎能让她如意,养那样的贱种,我出去还要不要见人了?如今我有了身孕,满以为她能消停点了,谁知道她竟以儿子无人服侍为由,还想给相公纳妾,如今她娘家的庶出姑娘都进了府门了,我若再不想想法子,怕是以后府里都没咱们娘俩站脚的地儿了。” 第七章 说起这事儿,连大夫人都深有同感,不然周姨娘是哪里来的,家中的老四又是怎么生出来的?可她也明白,做娘的和做婆婆的是两回事,就算她在老太太跟前吃了苦头,还要养活那么些个妾室,但她却没制止自己的儿子纳个通房,玩个丫头什么,只要别太出格,就连府里的庶子被老大欺负,她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日后大媳妇进门,如果也遇上女儿这样的情况,想必她也会与其婆母做出一样的选择。婆媳和睦那毕竟是少数,天敌之间的拉锯战,不管谁家都不会少,可这些大夫人却不好在女儿跟前多说了。 “你可别气坏了身子,实在不行,我让你爹和你公公说说?”大夫人就算觉着女儿的婆母也是人之常情,可毕竟还是不大地道,心里难免膈应。 金巧玲却摆摆手,反过来安抚母亲道:“这是咱们女人的事儿,若是找了公爹,过了这一次下一次一定不会安生,还不如容她这一次,只不过不能全如她意罢了。” “女儿啊,你这是……”看着女儿眼底泛冷,大夫人心中一酸,抱着女儿就抹泪道:“这世道,就是女人苦啊。” “无妨,谁家还没几个小妾通房,如今我也有了孩子,再说咱们沛国一向看重嫡庶,她们就算再生多少的庶子,也别想拿走我儿一块瓦片。”金巧玲舒了口气,靠在母亲身边,接着道:“可如今我身子眼看着要重了,若是真要婆母家的庶女进了我的院,我还真不放心,既然她想要相公纳妾,可以!但是必须要按照我说的来。” “你的意思是?”大夫人撇了眼春景,春景立刻带着金巧玲身边的丫头出去了,整个房间里就只剩下大夫人和金巧玲两人。 “母亲,我瞧着春景不错,你舍得给我么?”眼瞧着春景的身影消失在帘子后头,金巧玲小声的对母亲说道。 “她不过一个丫头,到没什么舍不得的,可是你婆母毕竟是要送个庶女过去。”大夫人迟疑道。 “身份到没什么,谁不知道我婆母家里那些庶女都是什么玩意儿,怕是还没咱们府上丫头干净,不过……”金巧玲拉过大夫人的手,停顿了一下问道:“仙仙那丫头,多大了?” “再过一两个月好像要十四了。”大夫人眉头微皱,但是还是答道。 “把她也给女儿带上吧。”金巧玲略低下头,避开大夫人的目光,不慌不忙的说道。 “她才十三岁啊!”大夫人惊异,不赞同的说道。 “你也说过两个月虚岁已经十五了,再说,送到我那儿,我养个两年才能对我忠心,以那丫头的脸盘子,还怕稳不住我家相公?”金巧玲冷笑着,想起丈夫说起婆母家庶女的表情,就忍不住心中恼火,自己也是一等一的美人,可娶到家里了,到不放在心上了。那么,她偏偏就弄个大美人在屋子里,让丈夫看的到,摸不着,至于以后,到要看看这丫头有没有造化了。 “这是胡闹!”大夫人想起陈嬷嬷在她跟前讨的恩典,以及仙衣那甜丝丝的模样,便摇摇头道:“且不说弄个这么小的孩子过去有什么用,就说将来万一真的勾住了女婿,你到时候哭都来不及。” “不过一个玩意儿,不让她生下孽种就是了,再说了,玩意儿玩多了也就腻味了,总好过他老想着外头的。”金巧玲满不在意的说道,丝毫不记起在她未出阁之前,与姚仙衣一同玩耍一同吃住。 就连大夫人都觉着心冷不妥,但到底女儿才是她身上掉下的肉,心自然也就偏了,只是陈嬷嬷是她的左膀右臂,再加上陈嬷嬷几次求了她女儿的婚事由她自主,更何况姚总管是为了救大老爷丧的命,如果真要把姚仙衣送去给女儿当棋子,这日后怕是要寒了大多数配房的心。 也许,是看着大夫人犹豫不决,也许金巧玲也觉着姚仙衣年纪太小,所以她又软了声音道:“这事儿自然也要和陈嬷嬷商议商议,这次我只带春景走便是,到是老太太那边,咱们也该去了,省得她又说嘴。” 大夫人见女儿也没坚持,就暗地里松了口气,也高高兴兴带着女儿去了老太太的院子里。 仙衣完全不知道自己差一点被人打包送去给人做童养妾,她站在门外守了一会儿,就进了偏房候着,谁知没过一会儿,外头就说大夫人和大姑娘去了老太太的院子,仙衣身份不够,再加上大夫人也没唤她,她便安心留在偏房里,可不一会儿秀珠却一脸郁郁的从外头进来,小嘴抿着死紧,眼眶也湿湿的,到没见与她一同是二等丫头的翠珠。 仙衣不解,就乖巧的倒了杯水给秀珠,随嘴道:“翠珠姐姐呢?” “她是个好命的,自然跟着大夫人去老太太院儿里了。”秀珠气鼓鼓的坐在椅子上喝水,话里都是酸溜溜的味道。 仙衣也觉着奇怪,一般大夫人都是带着母亲和两个大丫头,这次怎么带上了翠珠,只是她刚要发问,就见曾嬷嬷从外头进来,一脸的笑意,再看到仙衣之后,却又露出惋惜之色。 “你们两个丫头到知道跑这里来躲懒。”曾嬷嬷坐到一旁自顾自倒了杯水,润完嗓子道。 “曾嬷嬷瞧着是有什么好事?”虽说曾嬷嬷不得大夫人宠信,可毕竟是一等的嬷嬷,还管着正院的差事,秀珠到也有些巴结。 “可不是好事儿?只是好事儿啊,轮不到我。”曾嬷嬷用帕子弹了弹裙子上的灰尘,又瞧了眼仙衣才道:“你们当大夫人为啥要带着翠珠去老太太院里,那是因为春景没去,她啊,要享福了。” 仙衣心头一跳,她虽和这个院子里的丫头们关系都不错,可她对春景和秋景的印象最好,尤其是春景,性子不骄不躁,很是沉稳,对大夫人也忠心,对小丫头们也很和善,最重要的是心肠不错,又不喜欢往少爷们跟前凑,听说她家里已经给她说了亲事,对象就是春景家的邻居哥哥,两人从小就认识,就等她求了夫人的恩典,将来还能在府里做个媳妇子…… “春景姐姐要去给大姑爷做妾了?”秀珠惊得站了起来,连声儿都大了不少。 不过,曾嬷嬷到没介意,反而点点头,摇晃着脑袋道:“这人啊,真是命啊,你看看,人家也是做丫头的,你们也是做丫头的,以后啊,她就是人家郎中府上的姨娘了,你们呢,日后顶了天不过做个媳妇子,嬷嬷,要伺候人家一辈子,啧啧……” 仙衣侧过头,果然看见秀珠流露出嫉妒不满的神色,平时还真没看出来,秀珠居然也是个心大的主儿。 “仙仙啊,不是嬷嬷说你,如果你娘肯低低头,不说这姑爷家的好事儿,就是配给咱们少爷也行啊,总好过一辈子奴才秧子吧。”曾嬷嬷一脸痛心的看向仙衣,一副我为你好的姿态。 仙衣干笑着,也不接茬,直接找了个借口出了门去,直奔另外一间偏房,那儿一般都是大丫头们冲盹儿的地方,到是安静。慢慢往里走去,仙衣隐隐约约就听得里头传来哭泣的声音,很是压抑,就像是不想被人听见一般。仙衣站在门边,一下犹豫了起来,她很能理解春景的处境,明明眼看着希望就在前头,却硬生生的被人从中断开,心上的那个人恐怕这辈子都再不到了。又等了片刻,仙衣默默从里头退了出来,就算平日里她和春景关系不错,可毕竟不是交心好友,此时此刻她更帮不上忙,还不如留给她一个安静的空间发泄一下,日子总要走下去,生活还是会继续。 不想再回去看曾嬷嬷的嘴脸,仙衣直接回了自家的小院,她也不想等着大姑娘回来再想起她来,无端的,仙衣就觉着大姑娘是阻碍春景幸福生活的刽子手,她既然不能帮忙,可也不愿在这个人面前讨好卖娇。 仙衣躲回了家,可金风华却躲无可躲,看着面前一如既往温和有礼透着关心的长姐,金风华羞涩的笑了笑,便躲到韩姨娘身后去了。谁都以为大姑娘的性子善良,对于家中的庶出弟妹都存着一颗友爱之心,甚至在庶出弟妹平日里被苛责的时候,她也曾出手相助,就连几位姨娘都对她心存感激,所以这次在得知大姑娘有了身孕之后,不少人也觉着是好人有了好报。 “傻闺女,你把这些个好东西送给那破落户有什么用处。”大夫人牵着女儿的手走在前头,心揪揪的疼,对于韩姨娘,她是恨不得其消失,当初那个孩子都已经弄掉了,却没想到这女人居然还有本事再怀一个,还生了下来。 “娘就是性子太直了。”金巧玲侧过脸,虽然面上还是一派温柔,可嘴里的话却冰冷,无一丝温度,“这些庶出的孽种,既然出来了,就要有他们的用途,也不能浪费咱们府上养育他们多年,反正都已经养到这么大了,娘何不再忍忍,等时机成熟了,再送他们该去的地方。” “你的意思是?” “不论是朝堂上,还是宫里,别看他们平日里道貌岸然,其实私底下总有见不得人的心思,尤其是对着鲜嫩的少男少女……父亲他若是过了年挪了地方,这日后总不能老靠着外祖吧。” 第八章 大姑娘待到下午吃了午膳之后就回去了,甚至都没等到大老爷回府,春景毫无悬念的带着包袱跟着去了,只是临行前在大夫人的院子里磕了三个响头。这些仙衣都没瞧见,是一身疲惫的母亲回家后告知她的,看着母亲心事重重的模样,仙衣也知道这里头有事儿,可母亲却绝口不提,到是让她疑惑不解,就连此后,夫人都很少唤她到跟前伺候,这不得不让仙衣将这段时间的古怪与之前大姑娘的造访形成联系,更何况,越临近她十四岁的生辰,母亲居然私下里开始为她张罗起亲事来,要知道不论哪家府里的丫头也没有十四五就准备出嫁的,大多都要等到十七八才能求了恩典嫁出去。虽然她对将来嫁给谁,并没有特别的意见,可这背后的诱因,却很难让仙衣释怀。 天气渐渐就要转凉了,仙衣的生辰在立秋,如往常一样,母亲陈氏陪着她吃了一碗长寿面就算简单的过去了,仙衣也不在乎,反正她前世连个过生日的人都没有,而她穿过来的时候,父亲姚管事已经过世了,这么些年来,都是母亲与她一起,那浓浓的鸡汤汤头还有细细的龙须面,薄薄的鲜笋配上几块鸡肉,再加上碧绿的小青菜,最后再卧上一只带着糖心的鸡蛋,好吃的能想要把舌头都吞进去。 由于立秋一过,各房的好些东西都需要置办,以至于母亲陈氏要比平日还要繁忙,尤其是大夫人院子里春景被大姑娘带走了,即便翠珠进了大丫头的位置,可二等丫头却少了一个,再加上下头年满十八的丫头也多了起来,又该放出去一批,所以之前外院张嬷嬷带着那批签了死契的丫头们就有了用武之地。 这一日下午,大夫人歇好了午觉,就让人将张嬷嬷选好的人带进了正院,这次带进来的都是在张嬷嬷的带领下,规矩学的最好,模样也算周正的姑娘,年纪从十一二到十五六不等,这其中有家里遭了难被卖进来的,也有原是别人家的家生子,结果主子获罪,她们也跟着贱卖的,总的来说,张嬷嬷虽然做人有那么点缺点,但看丫头的眼光到是不差,瞧那一排排青葱似的小丫头,连带着大夫人的心情也好上了不少。最终,大夫人瞧中了三个年纪大约十三四的姑娘,留做三等丫头,又留了几个年纪大的做了院子里的杂役丫头,其余的便又由张嬷嬷带回去,再加上剩下的丫头,准备分配到后院其他地方去。 “今儿个你们留在我这院子里,就要给我好好记着自己的本分,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心里也要给我掂量清楚了,这是我院子里的管事嬷嬷陈嬷嬷,另外一位是曾嬷嬷。”大夫人坐在位置上放下茶盏,看着新来的几个小丫头,继续道:“我屋子里有两个一等丫头,翠珠打今儿起就更名为冬景,与秋景一起打理我屋子里的琐事。” 改了冬景的翠珠几步上前,跪地行礼。 “剩下的……”大夫人看了眼仙衣,再看看那群新来的丫头,拿手一指道:“你们几个,上来我看看。” 旁边的曾嬷嬷立刻带了被点到的丫头上前一步,大夫人点点头,露出点笑模样道:“仙仙这名字我叫惯了,就别改了,如今又长了一岁,到可以来我身边伺候了,就和你秀珠姐姐往后在偏房候着吧。” 仙衣便知道自己的二等丫头的身份算是定下了,而且往后自己的名字也不能叫仙衣了,而是要顺着大夫人的习惯改了仙仙,她也没什么膈应的,直接上前行了一礼,笑着道:“奴婢遵命,往后夫人不要嫌弃仙仙才好。” 大夫人笑着拿手虚点两下,又扯了陈嬷嬷说笑了两句,这才看向上前的三个丫头,略思一阵才道:“就叫云双,雨双,露双吧,正好厨房张家的小女儿今年也要进来,她叫雪双,你们凑足四个,瞧着也新鲜。” 那三个被赐了名的,面上一阵激动,这被赐了命就说明大夫人瞧中了她们,她们往后就是正院里的三等丫头,这要比她们之前想象的要好的多,原都以为就算进了正院也不过扫地种花的,却没想到能分到大夫人跟前。 大夫人又和陈嬷嬷说了些立秋之后府里的变动,还有各个院子里过了十八岁要配出去的丫头,最后才缓了笑道:“你派人去各个姨娘院子里瞧瞧,有没有需要丫头的,只要不逾了规矩,咱们也不能让外头人说嘴。” 陈嬷嬷瞧出大夫人心里不大痛快,便道:“那些姨娘们到是小事,只是老太太那儿……” “早些天她不是说不用那么多人伺候么,你就别管了,她愿意放,你就记着然后配出去,不愿意,反正别人也怨不到咱们头上。”想起那穷酸的老太婆,大夫人就噎得慌,谁家老太太不凑足了丫头嬷嬷的数,偏她觉着花钱了,非指着一个豆苗,就带着个年纪比老太太还大的嬷嬷在院子里,其余不过洒扫做粗活的,如今豆苗眼瞧着十八了,那老嬷嬷也快做不动了,看她还能省到什么时候。 陈嬷嬷也觉着老太太小家子气,来了京城那么些年,别说去和那些官太太们打打招呼游游园了,就连喝杯茶的机会都很少,尤其是出门的时候,穿的衣服戴的首饰,恨不得和乡下的仆妇差不多,大夫人的娘家就很瞧不上这位亲家,于是两家来往的也越发生分,这京城谁不知道金员外郎有个上不得台面的老太太,连带着大夫人都被人嘲笑,只是大老爷是个孝顺的,大夫人平日里顶多与老太太说说嘴,到不敢做出什么过分的事儿。而对于大夫人平日里那副不心疼钱的做派,老太太也看不上眼,觉得儿子娶了个败家的玩意儿,生怕大夫人将老金家的家底败光,可她却不知她这个媳妇带来的嫁妆和家底,怕是几个金家都够不上的,再者这么些年,金家的所有花销用度,又都是大夫人一手打理的,不说大夫人嫁妆里的那些个铺子,就说瞧着尚书府的名头,来投靠大老爷的那些个乡绅,每年给金府的孝敬就不是曾经的小地主金家能够想象的。 将后头的事情交代完了,大夫人想起自己的小女儿,便挥挥手让众人退下了,只留下秋景和冬景还有陈嬷嬷,而曾嬷嬷则不得不为夫人刚才的决定跑起了腿。 如此,年满十四岁的姚仙衣算是有了正式的差事,成为了正房的一名二等丫头,又从平日里的仙仙姑娘,变成了三等丫头嘴里的仙仙姐姐。 正院里,陈嬷嬷是管着正院的所有行政工作,比如丫头的处罚啊,夫人的决策啊,以及夫人所有的财产与公中的所有财产,可谓一夫人之下,所有奴仆之上,而曾嬷嬷相对就差的多了,虽然都是一等的嬷嬷,可夫人不信任她,她顶多能解除解除周边的工作,像是献媚讨好啊,到各院跑个腿啊,去别个府上传个话什么的,甚至不如两个大丫头管的东西多。秋景原是和春景一对儿,原来春景管着夫人的衣与行,包括四季的衣服,首饰,以及出行的准备还有平日里夫人与人通信跑腿的任务,而秋景虽然容貌一般,心思却难得的细腻,便管着夫人的食与住,从夫人的入口的一口水到夫人的补品药膳统统都是她看着,再有夫人屋子里的摆设器皿还有帐帷花卉,也都是要她每日掌控,出不得一丝差错。 如今翠珠成了冬景,自然也接过了春景的工作,好在平日里二等丫头都在给一等丫头打下手,自然而然中也学会了不少,补上来也容易。可仙衣却要重头开始学习,不过好在她有个好妈,光平日里的提点,还有她这么些年在夫人身边暗自揣摩,到也不一定会比秀珠差。只是秀珠之前就是跟着春景伺候的,所以春景走了,翠珠上位,这让秀珠很不乐意,更何况眼下还要让她继续跟着冬景继续伺候,也难免她会心生怨恨,面上阴沉。 看着人都散了,仙衣秉承着顶头上司不好得罪,便走了上去叫住了秋景道:“秋景姐姐,往后仙仙在这正院里还希望姐姐多多提点。” 秋景没想到仙衣居然如此谦逊,再看这平日里就瞧着软乎乎的小丫头,不觉轻下声来,笑着道:“那是自然,往后咱们一同好好伺候夫人。” 仙衣是和秋景关系融洽,可秀珠怎么看冬景都不顺眼,即便冬景如今大她一级,她也忍不住道:“这算是麻雀飞上了枝头了,妹妹我往后还需要姐姐多照应了。” 冬景却只看了秀珠一眼,便木木的回道:“你不必这样,往后还是一同伺候,并没什么不同。” 秀珠瞪大了眼睛,仙衣却差点喷笑出来,如果不是看到冬景那张冷硬硬的脸,仙衣还真以为冬景在讽刺秀珠,这虽然还是在一处,可大丫头是一两银子一个月,可二等丫头却只有半两,整整差了一半,怎么可能一样。 第九章 四个新来的三等丫头,云双的年纪最长,雨双、露双一般大,雪双是年纪最小,不过十岁上下,且还是府里的家生子,她老娘是厨房的薛娘子,父亲是外院管着车马的张管事,一家子在后街住着,雪双年纪小却很机灵,再加上和后院二等管事嬷嬷有亲,便趁着这机会送进来了,也算领了差事,日后总归多了一份银钱贴补家用。大厨房的人,仙衣大多都见过,有时候还跑去骗吃骗喝,厨房里主子们总有剩下的好东西,仙衣又是这个身份,模样漂亮,嘴又含蜜,有好处她自己没少沾,这也算是权二代的福利。 这四人仙衣在后头的日子里也接触过,云双温柔,瞧着宽厚,雨双懦弱大多只干活不爱说,到与冬景有些相似,只是仙衣瞧着出来,雨双是真正的胆子小没见过世面,而冬景似乎偏向孤傲,且有自己的想法,露双雪双到都是活泼,只露双偏于少女的热情洋溢,雪双则还是孩子心性,这么些个人再加上爱别扭的秀珠和大姐姐秋景,正房也算是热闹起来了。虽然之前也有不少的人,可仙衣毕竟没有当值,来往也少,多是和秀珠、曾经的冬景一起待在偏房,要么就是窝在家里懒得出门,所以远没有与如今因为工作关系,频繁接触的众人这般熟悉。 新人上任总要磨合,秋景冬景秀珠算是老人儿,仙衣又是实打实的差事,多是帮着看看补药,或是去大厨房催着膳食,闲来无事的时候还可以和厨房的药膳师傅或是秋景学学普通的医理,日子到是不算难过,到是那四个三等丫头,由于是初来乍到,总有那么些小错被秀珠或是秋景逮着,秋景还好,性子软和,说上几句,罚个站什么的,也就过去了,但秀珠一向气性小,这要是抓了错,手心里的板子是少不了了,有时候罚了晚饭都算轻的,丫头们自然私下里颇有怨言。这些仙衣只是看着,她既不会出手阻止,也不会在一旁煽风点火,其实在她看来,秀珠的法子更好用,做人奴婢如果连心态都摆不正,事事马虎,那主子以后还要如何放心。就拿前一阵子送洗衣服的事儿来说,明明秀珠让露双去送洗大夫人的莲花荷叶的褙子,可露双偏偏送了巧枝喜鹊的,结果正巧次日大夫人要去参加别人寿宴,巧枝喜鹊又是新衣,冬景到准备的时候才发现衣服正湿淋淋还未干呢,当时大夫人发了好一通脾气,连带着秀珠冬景都跟着一通受罚,露双就更别说了,罚了月利不说,还跪了一个下午,晚饭都没吃上。 至此之后,就算仙衣有老娘顶着,也越发谨慎起来。 眼瞧着立秋过后,沛国的天气就犹如被雨神定了居似的,一场连着一场大雨的下,整个屋子里被大雨弄的阴冷阴冷的,不说下人房中,就是正屋大夫人寝室里,都有股子阴霉的味道,连带着大夫人与众奴仆的心情都被搅合了,整日蔫蔫的看着窗外的大雨以及浓墨般的天际,盼着老天开眼,好歹这雨能歇一歇。 “虽说这立秋下雨利农事,可这雨下的也太丰了,就怕折了粮食。”陈嬷嬷掩上了窗户,又亲自走到茶几旁给大夫人添了茶道。 大夫人喝了口热茶,眉头才松了松道:“可不就是这话,不说咱们庄子上的,就说这京都旁多少的田地,若是再这么下下去,水溢则满,怕是要坏事。” “夫人说的是,咱们这儿还好说,可越往南听说雨越大,就怕……那就作孽了。”陈嬷嬷叹了口气,这老天爷不让人好过,也就挥挥手的事儿,可怜那些个靠着田地吃饭的农民,还有临江而居的百姓。 “咱们府上虽说不至于吃不上嘴,但到底怕有个万一,你这几日便寻了外院的管事过来,除了咱们庄子上的以外,再按照府里的往例多添个二年吧。”大夫人喝了口茶,又没心思的放到了一旁。 陈嬷嬷赶紧应下了。 “哦,对了,昨日东西可送到我娘家府上了?”大夫人刚喘了口气,又坐直了身子问道。 陈嬷嬷笑着回道:“昨日奴婢亲自去的,还见着老太太和大夫人、二夫人,不过回来时间晚了,到没和夫人回话。” “我娘她身子还好吧?”大夫人这才忍不住露出点笑意道。 “看夫人说的,夫人前阵子才回去过,不过几日老太太自然健朗依旧。”陈嬷嬷掩口笑着,提起尚书府,陈嬷嬷也露出难得的神采。 “就是如此,静蓝姐姐也不该如此笑话我。”大夫人撇了陈嬷嬷一眼,竟如曾经未出阁一般与陈嬷嬷说笑起来。 说起来,陈嬷嬷虽然被称作嬷嬷,实则也不过比大夫人要长上几岁,未嫁人前一直在陈府的老太太房里伺候,后来到了十八被老太太做主嫁给了在外院姓姚的小管事,之后更是随着大夫人陪嫁到了金府,从开始人家还唤娘子,到如今却也成了嬷嬷了。 “奴婢哪敢笑话夫人,夫人如今可与原来做姑娘的时候不一样了!”陈嬷嬷半开玩笑半是认真的说道。 大夫人也收起笑意,很是惆怅道:“可不是不一样了么,咱们都老了,眼瞧着林哥儿也要成亲了,我都要当婆婆了。” “夫人也该享受享受儿女福了。”陈嬷嬷摆上金缠丝的香炉,又从红木匣子里拿出两粒泛着粉的香丸小心放进了炉子里,渐渐的,一股子干干的香气从炉孔里飘出,屋子里的湿气终于渐渐褪去。 “那老货如何了?”大夫人忽然问道,眼带不屑。 “还能如何?左不过是在院子里等死罢了,她儿子还在尚书大人手里攥着,再翻不起波浪来了。”陈嬷嬷如今想起大夫人的继祖母,语气也不怎么好,当年她在老太太屋里伺候,可没少受这位年纪比老太太还小,却整日里想摆婆婆款的继室的气。 想当初,陈家虽然是京城颇有渊源的世家,可尚书的父亲天资有限,不过一个地方的五品官,还早早死了老婆,只有尚书一个嫡出子,原本老头一直守着也没找什么填房,偏偏儿子都娶了媳妇,孙子都有了一个的时候,这老头也不知怎么得死活看上一家小寡妇,还巴巴的不顾儿子一家反对娶了回家,尚书当初还是个小京官,差点没给同僚笑死,老爹娶个比自己媳妇还小的后妈也就罢了,结果还弄出个比自己儿子还小的嫡出幼弟来,更何况,打这位进门之后,原本祥和的陈府彻底被打乱了,后妈和媳妇是天天干仗,有老头在的时候后妈算是压上一头,连带着未出阁的大夫人都一直受着气。只是,人总归是要老的,原本尚书的爹就年纪不小了,再加上娶了这么个年纪又小又会折腾的主,老头在大夫人出阁没多久就去世了。从此之后,大夫人的爹娘终于重新掌控了陈府的至高点,而陈家也渐渐恢复了往日的荣光。 “你瞧见嫣姐儿了么?”听了这话,大夫人顺了气,又想起自己送礼的目的,忙道。 “见着了,可别说,嫣姐儿可比小时候漂亮多了,听范嬷嬷说,这位二姑娘颇有才情,往后啊,陈府福气大了。”陈嬷嬷瞧着大夫人的神色就尽往好的说,直说的大夫人眼角眉梢止不住的得意。 “那还用说,我娘调理出来的姑娘,能差到哪儿去?”说到这里,大夫人又惋惜道:“若不是玲姐儿运气不好,这福气也能落到咱们家来。” “夫人又说这话了,如今玲姐儿夫妻和睦,您都要有外孙了,这可不也是福气?”陈嬷嬷又劝道,她知道,大姑娘金巧玲进宫选秀结果大病一场无奈回家不光是大姑娘心里的病,也是大夫人心里的病。 “可不是么,只要嫣姐儿好了,咱们可不就跟着沾光么,等着明年如果事儿成了,咱们再送点东西过去。”只要能入了宫,那她就是宫妃的亲姑姑,这往后不论是金家大老爷,还是她的二儿子在官场上都会比现在顺足很多。 “对了,老太太还让奴婢捎个话来……”陈嬷嬷小心的看了看门外,又瞧了瞧窗外,才凑近大夫人道:“咱们老爷的事儿,大人已经着人问过了。” “当真!我爹怎么说的?”大夫人眼眸一亮,又是紧张又是惊喜道。 “虽然不知道亲家老爷那事儿怎么知道的,可大姑娘传来那话确实没错,咱们老爷过了年是要动一动了,不过还是在刑部,一个郎中想是跑不掉了。”陈嬷嬷也觉着升官好,虽然只是从从五品变成正五品,但这一步,许多人是一辈子都没挪过。 “哎呀,菩萨保佑菩萨保佑呢!”大夫人喜得什么是的,直从位置上站了起来,来回打着转道。 “这事儿要和老爷说么?”陈嬷嬷站在椅子后头犹豫道。 大夫人慢慢冷静下来,想起丈夫那德行,缓缓摇摇头道:“等着快要过年的时候再说吧,省得再出波澜。” 第十章 金员外郎要升官了,其他的人也许不知道,可是仙衣却是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她与陈嬷嬷想的一样,就算金员外郎从副到正,可这意味着,上头的人愿意提拔他了,也许是看在户部尚书金大老爷的岳父面上,也许是金大老爷平时人缘就不错,总的来说,主子们的地位上去了,那么她们这些近身伺候的,自然身份也跟着上去了。仙衣不会想的太远,她所希望的也不过就是母亲更得大夫人看中,而自己也能多得脸面,将来有个好的去处。 “你要记得,想要不被下头人糊弄,就要什么都知道一些,哪怕你没有她们精通。”陈嬷嬷让人买了粮食回来,仙衣陪在母亲身边,瞧着粮食进仓,仔细听着母亲教导。 要说陈嬷嬷,仙衣哪怕活过一世,也觉着比不上这个女人,在她前世瞧了那么多的宅斗文里,对于被叫上嬷嬷这个名词的陈氏来说,简直就是奇葩,她识字懂理,比一般女人稳重,眼光开阔,心性坚韧,她给大夫人做了那么多年的“军师”,虽然有些手段也不光明,可仙衣知道,陈嬷嬷并没坏心,也不会像曾嬷嬷一样为了邀宠,整日图谋着去害别人,就算姨娘们与大夫人是对立关系,仙衣这么些年也没见母亲苛待她们,就更别提暗地里使过绊子害过人家孩子,当然,这也和沛国的国情有关,庶出的孩子生的再多,只要不是被主母认到名下,那就是随便可以打发的玩意儿,起不到一点威胁,而宠妾灭妻在沛国是大罪,如若被人发现,白丁男子可获刑,而有官身的,不但自己丢了差事,怕是亲近三族的人都要受牵连。 仙衣与母亲回到家,她又看见母亲将怀里的银子拿了出来,便知道是这次粮食的油水,这也是陈嬷嬷有趣的地方,她不清高,也不算廉洁,只要没有触及到根本的事儿,好处也拿,能办的事儿也帮着办,想必大夫人也知道这点,只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再说陈嬷嬷只有仙衣这一个女儿,等着女儿出嫁了,陈嬷嬷也需要留本养老。 “娘,我今儿听后门的婆子说,南方决堤了?” 沛国整体都在东南方,面积不大,类似古代江南地区,田地富饶,只是江湖不少,一遇到洪涝,损失也很可怕。 “这些个婆子嘴里也没个把风的。”陈嬷嬷灌了口水,举止却不见粗鲁,可见从小就是在陈府里严格教养的,而仙衣那一身的气质,自然也随了母亲。 “都是有亲戚在南边的,可不担心么?”仙衣坐在桌子旁,不由侧头看向窗外,虽然这几日雨水小了,可还是没停。 陈嬷嬷也跟着眉带轻愁道:“这天灾人祸的,咱们也没法子。” “那会不会有难民上京啊?”仙衣撑着下巴,想起前世看过的那些小说,好奇道。 “哪就有那么多难民能上了京来,这里毕竟天子脚下,朝廷也不会让事儿闹那么大的。”陈嬷嬷嗔了女儿一眼,转身去收拾账册了。 仙衣没有回话,只是看着窗外阴沉沉的天,下意识的抱紧了胳膊。 手有余粮心也不慌,这事儿就连府里老太太都十分赞成,难得的没有和大夫人吵嘴,而大夫人也让人看紧了庄子,粮食是不可能往外卖了,好些蔬菜什么的,除了之前联系的买家,之后也不接单子了,都统统往自家府里送,以免往后买不着东西。还有冬衣棉花什么的,陈嬷嬷也早早让人置办起来,甚至于还未入冬,就联系了好几家的炭火铺子,就怕到了冬天连取暖的好炭都买不上了。 买来的东西当然要置办,再加上前一阵子托了外头针线铺子给府里人准备的四季衣物,不论是正房里的丫头还是其他院的奴婢们,纷纷都忙活起来。这人一闹腾,难免有个磕碰,再有天气老这么阴着,人也心情不好,所以府里不可避免的会出现一些纠纷,就连秀珠的脾气都比往日大了许多,每次见着冬景都是一番尖刻酸话,就连秋景都听不下去了,难得说了秀珠几句。 “你们只顾护着她,偏对我如此严厉,当真人的心都是偏的!”见秋景也帮着冬景说话,秀珠的眼眶泪水直转,忍不住背过身去。 其实要说秀珠今日也有些冤枉,她跟着春景管理衣和行也不是一日两日了,真正算起来冬景才算是半路出家,所以很多事情冬景真不如秀珠来的了解,就拿这次秋季的衣物来说,原本大夫人是不喜欢熏香的,可是近日来天气阴沉,在衣物上用些香料不但防潮,还能醒神,只是这事儿冬景本应该是更了解的,却不知她最近是忙忘了,还是心不在焉,竟没吩咐秀珠,以至于大夫人起身之后,发现衣服未熏,心情就有点不大高兴,再加上秀珠又不得她心,便冷淡的说了秀珠两句,秀珠自然委屈,想要分辨却被赶出了正房,这才引起了上午这一场争吵,可偏偏冬景也不解释,也不道歉,只冷着一张脸看着秀珠,到像是秀珠无理取闹一般。 仙衣站在一旁,拉过秀珠用帕子给她擦了擦脸,心里虽然对冬景有些怨言,脸上却笑道:“都是误会,想是冬景姐姐这阵子忙的太多,衣服的事儿忘了吩咐,秀珠姐姐也是委屈,难免说话冲了一些。” 秋景这才看出自己莽撞了,只是秀珠平日里做人就刻薄,所以先入为主,到是错怪了人。 冬景抬眼看了仙衣一眼,还是那副表情,却淡淡道:“道不同不相为谋,你莫要嫉恨我,若是我愿意,我也不想当这大丫头。” 说完竟是自顾自的走了。 “这话浑说呢!”秋景眉头一皱,赶紧道。 仙衣却若有所思的看向冬景的背影,冬景原来叫翠珠,之前是看门婆子的孙女,也是家生子,后来看门婆子死了,管事见她伶俐就送到正房来做个三等丫头,几年下来被提到了二等,平日里就是个孤僻性子,很少能和人说到一处,虽然平日里做事很有分寸,但到底不合群,就连仙衣这样善于经营的,也与她不熟悉,不过听她那话说的,到像是有别的打算。 “刚刚冬景说的那话,你们可别传了,不然出了事儿,你们自己也要担着。”秋景难得严厉了一次,好在回廊这里只有她们几个,到不怕人乱说。 秀珠撇撇嘴,抽泣了一下,终是没再说什么。 这场小小的风波过去没有多久,天气终于转晴,老天爷终于愿意收手,不再折腾这些可怜的众生,金员外府上上下下都露出了笑脸,大夫人还吩咐各院将铺盖衣物拿出来洗晒,去去湿气,于是,仙衣也跟着大伙搬搬拿拿,将正房窝了许久的东西都晒了个遍,原想着今日大夫人恩典,让她先一步回家将东西晒晒,却没想到还没走到后门,就瞧见两个小丫头在靠近大厨房不远处相互推搡,嘴里还叫骂着什么,仙衣原不想管什么闲事,可又怕人来人往再出了差错,这府里毕竟是她娘管着,总不好让这些丫头打了自己老娘的脸。 “你们干什么呢?”仙衣端足了二等丫头的气势走了过去,发现两个小丫头不过十一二的年纪,其中一个一脸的英气,而另外一个颧骨虽高,到也长得秀气,只是那眼珠乱转,看着就不是个好的。 “你又是谁?管的到是多!”那个秀气的姑娘,往后走了两步打量起仙衣来,满眼的不屑。 仙衣这才想起今日知晓要晒东西,特意穿了旧衣过来,头上也没带钗,到和普通的丫头没有太大区别,可到底衣料不凡,也可见这丫头是个没见识的。 “你是哪里的丫头,跑到大厨房来吵什么吵!”仙衣才懒得废话,咱上头有人,自然说话硬气。 “回这位姐姐的话,奴婢是韩姨娘身边的蟠桃,原是韩姨娘病了,奴婢来大厨房支应一声,顺便想要些清粥,谁知道她非说那炉子要给曹姨娘煮汤,可那么些个炉子,又不是饭点,这不是纯心糟蹋人么?”蟠桃开始还说的好好的,越往后越是气恼,眼眶都跟着红了。 “那炉子本来就是要给咱们姨娘炖补汤的,哪天这个时候不炖,再说了,曹姨娘是咱们老爷的心头宝,你们姨娘让让又怎么了?”秀气的丫头扭曲着脸,笑得得意。 仙衣这才看出来,这两人怕是这次送进来的丫头,送到了各位姨娘身边,只是曹姨娘身边的这个一看就不是个省事的。 “住口!姨娘也是你们编排的?舌头都不想要了?”仙衣绷着脸,呵斥道。 两个小丫头毕竟年纪还小,就算那个秀气的一脸不服气,却压低了声音道:“你又是哪儿来的,在这里吆五喝六的。” “你说韩姨娘病了?可有叫大夫?” 仙衣想起那个阴冷的院落,以及一个老婆子,在这么坏的天气情况下,也难怪会生病。其实说起来,韩姨娘也算是谨慎过度,虽然大夫人不待见韩姨娘把她弄去那个小院,可吃穿用度都在陈嬷嬷手里把着,到也没克扣她,之前也不是没有派去过小丫头,结果韩姨娘整日里疑神疑鬼,小丫头被她弄走了不说,以她那脾气,下头的管事也能拿捏着住她,一开始陈嬷嬷还管过,只是时间长了,这位自己都立不起来,陈嬷嬷也实在没招了。 第十一章 韩姨娘这病说起来也不奇怪,长时间住在那样阴冷的屋子里,身子当然受不住,再加上她老是多疑,性子又抬不起来,还有这段时间的长时间降雨,韩姨娘的身子一下就垮了,按照蟠桃所说,如今竟已是起不来身了。 “姨娘说,请大夫要不少银钱,说只要喝点粥暖暖就好了。”蟠桃被仙衣的眼神越看声音越低,不自觉就低下脑袋看着自己的脚尖。 仙衣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这府里叫大夫什么时候让姨娘出过钱,曹姨娘没病还找大夫过来请请脉呢,更何况韩姨娘都如此严重,不用说,要么就是韩姨娘害怕大夫人害她,要么就是她想象过度,害怕大夫来了找她要钱。 “你去前头二门管事那里说一声,就说陈嬷嬷请大夫来给韩姨娘瞧病。”老妈的名头不用白不用,若不是自己还是个姑娘家,让蟠桃拿着自己的名牌去就更便宜了。 “是……多谢姐姐,多谢姐姐!”蟠桃原以为今日不说粥喝不上,自己还要摊上一顿责罚,却没想到这位过来的姐姐竟是个好人,眼下姨娘到是有救了。 看着蟠桃一溜烟的跑了,留下那个秀气的丫头再蠢也觉得不对劲了,嘴皮子努了努,到底没敢说什么。 “你叫什么?”仙衣抬起了下巴,语气淡的令人心颤。 “奴婢……奴婢是曹姨娘身边的三等丫头粉荷。”那秀气的丫头身子一晃,颤着牙说道。 仙衣深深看她一眼,直看到这丫头几乎受不住将要跪了下去,这才挪开目光,冲着大厨房的方向喊道:“都看什么呢?一会儿大夫人的燕窝要是还没好,就找你们掌事的娘子过去回话吧!” 大厨房那里影影绰绰好些个人,一下子都散了出去,只有一个老婆子堆着笑走了过来,点头哈腰道:“哟,这不是仙仙姑娘么?是大夫人来催了?” 仙衣一瞧是她,便也带上点笑意道:“吴嬷嬷也别着急,我不过路过此地,大夫人准了我先回家一趟,只是这青天白日的就这么闹腾,大夫人最近心情也不大好……” “哎哎!嬷嬷我一准罚她们,真是两天不管,就上房揭瓦了。”吴婆子恨不得赌咒发誓,见仙衣有了笑,这才小心翼翼的问道:“姑娘你看这事儿……” “不过两个小丫头拌嘴了,只是嬷嬷也要知道我娘的难处,虽说都是姨娘,可也是半个主子,万一吵到夫人那里,大家都不好看。”仙衣虽然揭开这段,可也不得不敲打一二,韩姨娘再怎么样,也不是这帮子下人可以作践的。 “是是!姑娘说的正是。”吴婆子眼珠一转有了计较,就赶紧告辞回了厨房,那叫粉荷的也借口给姨娘端补品,在仙衣的允许下,跟着溜走了。 仙衣转身回家先不提,只那曹姨娘身边的粉荷心惊肉跳,在大厨房里打探不到消息,就魂不守舍的回了曹姨娘处,几番反复之后,终是拉了曹姨娘身边的大丫头腊梅将今日的事儿说了。 “你怎得如此糊涂,那姑娘是好得罪的?”腊梅也被她唬了一跳,拉着她到角落里,压低声音道。 “平日里瞧着蟠桃那死丫头也不敢得罪咱们院的人,就大意了,可那姑娘瞧着穿着一般,头上无饰的,我以为只是个普通丫头。”曹姨娘得宠后院都知道,粉荷以为自己来了个好去处,平日里又是个欺软怕硬的,没想到这次却踢到了铁板上。 腊梅拿指一顶粉荷的脑袋,急骂道:“糊涂!你道她是谁?这府里没几个背景就敢在大厨房门口与你们掰扯?” 粉荷被戳的生疼,却也不敢多话,只拿眼睛瞅着腊梅。 腊梅叹了口气,才道:“也不怪你,你毕竟刚进府来,这位虽然是大夫人房里的二等丫头,可她老娘却是管着整个后院的一等嬷嬷,在这后院,除了大夫人就是陈嬷嬷最大,你若是不想活了,可别扯上咱们姨娘。” 粉荷被吓的一个踉跄,她这才想起之前她来金府第一天似乎就见过仙衣,只是那时候仙衣一身新衣,头戴银饰,她光顾着瞧那些银饰了,根本没怎么看她的脸,她还记得当初张嬷嬷都要对这位恭敬三分,如今她得罪了这位,怕是以后的日子就要难过了。 仙衣可没想要找谁报复,像粉荷这样踩高捧低的奴婢在哪家府里都有的是,这次不过她碰上了,也不过上下嘴皮子动一动,若是粉荷能因此改过那是最好,若是依旧我行我素,那日后再撞到谁手上,有个什么结果,也与她无关就是了。 韩姨娘生病的事情仙衣也没怎么在意,说起来她这个性子也实在不像十四岁的女孩,或许也与前世她同年纪的女人不同,她很少好奇心,对什么都淡淡的,也没什么特别憧憬和愿望,寡淡的就像一杯白开水,也许这府里除了自己的母亲外,就再找不到一个人能在她的心湖里留下一点点的痕迹。只是,她不愿意去参合这些事儿,却不代表别人不愿意,所以在次日下午仙衣准备去针线房的路上遇见了韩姨娘的儿子金风华。 还是那一身的布衣,还是看着外表羞涩,温润,却让她有种不好的感觉。 避无可避,仙衣无奈上前行礼道:“给三少爷请安。” “姑娘不必客气。”金风华一侧身,算是让过这个礼,耳尖微红,只拱手道:“昨日之事多谢姑娘了。” 仙衣微虚眼眸,想想那么长时间韩姨娘身边都没一个丫头,说不准蟠桃那丫头就是金风华做主留下的,再想起上次置办衣服的时候,金风华看起来软软弱弱,但却是个有主意的…… “这是奴婢分内的事儿,担不起少爷这声谢。”不论这人是不是表里如一,仙衣都没打算沾上,她可时刻没忘自家老娘是在谁跟前当差。 金风华微勾嘴唇,目中却闪过一道暗色,只道:“无论如何昨日之事我记下了,姑娘若是日后有用的着的地方,尽管开口。” 仙衣无所谓的应下,之前也不过举手之劳,日后怕是更要避讳着点。 然而,两人刚要分开,就听得后头有人呼喊,仙衣一转头,就看露双跑的上气不接下气,连头发都乱了,仙衣无奈,只好停下等她,可露双原本嘴里含着事儿,却在见到金风华之后,两眼发直,脚步虚晃,竟是站住不动了。 金风华到像是习惯了,颔首示意一下,便转身离开。 仙衣叹了口气,几步上前拽住露双问道:“可是夫人有事儿?” 谁知叫了三遍,这丫头都没有反应,仙衣只好重重拍了她一下,这才叫露双缓过神来。 “姐姐,刚刚那人是谁?”露双年纪不过比仙衣小几个月,可那活泼莽撞的性子吃了多少苦头,都没怎么收敛,此刻,她揉着胳膊,满脑子都是那如桃花仙一般的少年,布衣加身,却能穿出锦衣的风采,直让她内心如小鹿乱撞,眼前似有桃花飘散,香气余留。 “这府里的人能随便问么?你还嫌平时的时候被罚的不够?”仙衣虽恼她不成体统,却也知这丫头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而三少爷那祸国殃民的长相,不说他们这些新来的小丫头,就是老太太身边的豆苗都对他有点意思,其实若不是三少爷出身尴尬,又太过低下,怕是他那院子里早就塞满了人了。 露双也知道自己鲁莽,可一想起那少年,心肝就像被猫抓一下,挠的痒痒,于是她随着仙衣往外走几步之后,就又问道:“不会是哪位少爷吧?” 仙衣知道自己不说,这丫头迟早也会打听出来,就只好道:“是韩姨娘所出的三少爷,你可别随便靠近他,小心夫人不饶你。” 说起夫人,露双一哆嗦,自然也想起之前和婆子们闲聊得来的消息,这位三少爷很不得大老爷待见,就算排名也与其他少爷不同,人家都是木字辈,他却落了风华两个字,明显更似女子,到有嘲讽之意,也难怪那些个婆子口没遮拦,说大少爷和三少爷有牵扯。 “你追我来做甚啊?”仙衣见她又沉默下去,害怕她多想,便高声道。 露双急忙道:“陈嬷嬷吩咐说夫人要准备几个荷包样式,不要往年的样子,让针线房出几个新样子,留着过年的时候赏人。” 仙衣想起新年过后大老爷怕是要升官,到时候风声肯定会出,也难怪大夫人一早就开始准备,便把这事儿记在心里,独自去了,这往后越靠近新年,事情越多,再加上她今年领了差事,又是和进嘴的有关,如若不从现在开始打起精神,恐怕会连累母亲与秋景。露双却留在原地,一直看着三少爷消失的方向,面颊上的烫热久久不能消去,直到她觉着双腿有些木了之后,才跺跺脚不甘心的往正院跑去,只是那乱了心,再怎么掩盖也恢复不到从前了。 第十二章 韩姨娘的身体在养了一个多月后终于渐渐平缓,虽然没有康复但总算是没有继续严重下去,期间陈嬷嬷虽然没有在明面上出手相助,但到底还是敲打了府中的奴才,就连今年的炭火份例,都暂时无人贪墨,韩姨娘也算在这深秋的日子里,过上了温暖的日子。除了韩姨娘,大夫人的小女儿真姐儿也不知是受了风还是转天体弱,竟也得了风寒,一天几碗的中药,让这个平日里性格跋扈的小姑娘脆弱的只能躺在床上哭泣,却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了。 大夫人总觉的是因为前阵子江河决堤引来了祸事,便决定带上丫头去东山的天奉观祈福,希望能求得上天庇佑,趋吉避凶。于是,在这一年,大夫人要比往年早了一个月前往天奉观,而随行人员除了陈嬷嬷外,还有二等丫头仙衣以及三等丫头云双露双,以及雪双,其余包括大丫头在内都留在了府内,这让有心人一眼就瞧出,大夫人想要培养仙衣成为一等丫头,而云双露双自然可以接替二等的位置,至于雪双,她年纪还小,路上到可以逗个乐子。 决定好了人员,由于道观偏远,夫人要祈福又需时间,所以他们必定是要在道观里住上一宿,只是两个贴身的大丫头都不去,便只有仙衣挑起了大丫头的担子,不但衣食住行都要管好,还要约束三等的丫头不得出门丢了脸面。仙衣自己倒是没带什么换洗的衣物,只跟着秋景将夫人的东西都准备妥当后,带了母亲的行李,最后还查看了三等丫头们的东西,这才叫人装了车。 离府这一天天还没亮透,仙衣是早习惯了大夫人去道观祈福的步骤,可三等丫头们却从来没有体会过,再加上近日在正院里度日,一早也不用她们伺候,性子难免散漫了些,尤其是雪双还是个孩子,这跟着走起路来都头晕晃荡,让仙衣不得不先将雪双弄去后头的马车里。这次出行,主要的马车只有三辆,大夫人和陈嬷嬷一辆,丫头们一辆,还有带的东西一辆,其余粗使的婆子还有家仆护卫又是若干,虽不至于浩浩荡荡,这阵势也不是普通百姓摆的起的。 马车刚刚开启的时候,仙衣就得了吩咐,留在了丫头的马车里,想是夫人要么是想要小歇,要么就是又和母亲有事密谈,仙衣不用去老板那里伺候,也乐得留下靠在车壁上打盹,其余三人见仙衣都睡了过去,当然不会硬扛着,也纷纷东倒西歪的迷糊过去了。仙衣原想着路途遥远,按照往年的习惯,夫人大约会歇息一个时辰才会叫人进去伺候,谁知车队不过小半个时辰就被卡在了半道,竟是动也动不得了。 仙衣是最早清醒的,她就在睡梦中听得外头有人高喊,随后乱糟糟的声音吵得人头疼,随后云双与露双也醒了过来,只有雪双孩子心性,到是沉在梦中,一点没有影响。 “仙仙姐姐,可是外头有什么变故?”其实说起来,云双还要比仙衣大几个月,但规矩就是规矩,若是不叫姐姐就要叫姑娘,到还不如姐姐亲切。 仙衣虽然是丫头,可大户人家的丫头比小户人家的姑娘都要精贵,在路上掀开车帘被外头人瞧见是忌讳,不说给自己找什么麻烦,就说如果让人传了小话,也算是给自己的主子丢了脸。所以仙衣并未直接的掀开窗帘,反而小心的露出一角偷偷观瞧,如此一来,外头的声音也传了进来,竟有不少外乡口音,仙衣突然想起几个月前的粮食减产,江河决堤,这莫不是真被她乌鸦嘴了,难民真的都上了京吧。 忽然,就在仙衣疑惑的时候,外头不知是哪个女人居然尖锐的喊了一嗓子,直吓得云双与露双一哆嗦,脸色也不大好看了。 “这都是什么人呢?”云双强制镇定道。 “我听着什么饿死人了,不会是别处来讨饭的吧?”露双活泼也聪慧,联系起来到猜对了一二。 “都少说点,这可不该咱们管的。”放下了窗帘,仙衣摸着枕着自己膝盖睡着的雪双,淡淡的说道。 “可听起来真可怜。”云双绞着手里的帕子,白着脸道:“虽然当初我后娘卖了我,可到底也没让我饿着,家里也实在是养不起人了。” 云双到是一向的老好人,虽然秋景的性格也软和,但到底是大丫头,还有一份大丫头的气度,她除了正院里的这些个亲近人来往比较随和外,并不会随便施恩。可云双不同,也许是因为曾经的经历,也许是她的性格使然,总之她一直坚信谁都有难处,能帮就帮一把,甚至有些时候,仙衣都觉得没必要相助的时候,她都会含着泪拿出钱来,这按照仙衣前世的说法,就是有那么点子圣母情节,说是讨厌到是没有,不过深交的话,仙衣也不会选云双,起码两人的三观不同,说也说不到一处。 仙衣没有回话,只等着车队慢慢一点一点的往前行使,此时走到一处,也是巧了,乍听地窗外有个孩子哭叫不停,气息却是不盛,不一会儿又有护卫过来驱赶,哭喊声听着确实有些揪心。就在此时云双从桌上飞快的拿起几块糕点,就想从窗户处扔出,却被手疾眼快的仙衣一把夺过,那软松的糕点被仙衣捏在手中,很快就碎成了细渣,不能吃了。 “仙仙姐……”云双被仙衣冷冷的眼神唬了一跳,却又心疼的看着仙衣手上的糕点,想着若是刚刚被扔了出去,也许有人能够捡到,救人一命。 “你若是自己不想活了,就出去,可别连累我们!”若是平日里,仙衣完全可能装嫩撒娇,玩笑而过,可今日她却板着脸,看不出一丝笑意。 “我只是……只是可怜他们……”云双低下头,双眼红了起来,平时她对谁都好,谁也给她几分面子,就连秋景这样的大丫头都喜欢她,大夫人见她勤快也从未刁难过,这恐怕是她学规矩以来,第二次遇到的冷脸,心里总有些委屈。 仙衣低头看着手里的残渣叹了口气道:“若是还好好放在桌上,此时我们都能吃了。” 露双看看仙衣,又看看云双,小心的问道:“是不是扔出去不好呢?” 仙衣将糕点渣拍了拍,捡到一旁,才道:“此时一旁都是难民,若是有吃的扔出去,那些为了食物可不管你是哪家的大人亲眷。” 露双若有所思,可云双却抬头难过道:“那就给他们食物啊,我们带的也够吃呢。” “我以前听人说,南边闹灾荒,有人路过一个村子,就露了一个馒头,结果连车带人都被扣下了,最后那人都被难民烹食了,很是残忍。”露双拍着胸口,想象那个场景,脸色微微发白。 “这可是京城啊!”云双显然有些不信,双眼迷茫。 仙衣知道有些人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她自然也不会没事干给人家仔细解释,说不定云双还会在心里认为她身在高门,心肠冷硬,完全无法与她们这些草根有着同样的共鸣。 就在仙衣担心难民暴动,云双不忍就此离去的时候,马车的速度终于快了起来,仙衣微微舒了口气,却发现雪双睁大了一双眼睛看着自己,有点迷糊,却娇憨可爱,仙衣不觉也跟着露出一抹暖暖的笑意,雪双一见,眼睛微微弯起,露出嘴角一个浅浅的酒窝,随即又打了哈欠道:“姐姐可是到了?” 童音散在有些沉闷的车厢里,云双也缓过神来,收拾了一番后,又从匣子里拿出一块糕点放在雪双手里,小姑娘看到香喷喷的点心也从仙衣怀里出来,坐在一旁笑眯眯的吃着,一场尴尬就这么随之散去。 马车突出重围,终于回归了通往道观的道路上,仙衣与几人再不提之前难民的事情,只是说说笑笑,再在一起讨论个绣样还有近来正房创新的吃食,随着马车不停的奔跑,道观也越来越近。 沛国人信仰道教,他们和邻国陈国不同,陈国大多信仰佛教,道教也随着大周国的分裂而慢慢没落,可相对于陈国佛家繁荣,沛国人却依旧尊重着传统,所以道观在沛国随处可见,但真正称得上香火鼎盛,万人朝拜的,就只有京城这一座天奉观,据说观内老祖曾是一位得道的仙人,之后在此收徒授业,还能解决不少当地百姓的疑难杂症,以至于京郊附近的百姓都称此观为仙观,上千年来,哪怕换了两个朝代,这里依旧是屹立不倒,就连皇家人都时常前来论经祈福。 由于前去道观的人实在很多,于是历代观主就定下了几个日子,这些日子里大多是封观的,还可接受一些喜静的达官贵人,不被冲撞,大夫人身为从五品的员外郎夫人自然也有了这个荣幸。可今日也不知是老天要和金府作对,还是今日不宜出门,路上一番波折也就罢了,但眼瞅着就要达到道观之时,马车突然又被人拦在了半路。 第十三章 仙衣偷偷拉开窗帘,望着外头慢慢飘起的小雨皱起了眉头,这绝对不是什么好兆头,马车还没进道观就被人拦在了路边,听前头发出的声音已经与之前难民围住时截然不同,之前是吵吵嚷嚷,可这时却静的吓人,只有偶尔传来马匹的低啼,还有男子高声的问话声。云双与露双都靠在一旁不敢多话,雪双似乎还感觉到不对,紧紧挨着仙衣,手里握着一杯热水,小口的抿着。 又过一阵,外头似乎有粗使嬷嬷走来走去的声音,仙衣挪了过去,靠在门口听着,只是除了这些嬷嬷们的抱怨,其他什么都不了解。 “又是难民么?”云双犹豫了一下问道。 仙衣摇摇头,故作轻松道:“哪里来那么多难民,想是前头有什么例行检查,去年也遇上过,不是大事。” 话音刚落仙衣就看到露双与云双偷偷松了口气。 雨慢慢下的密集起来,马车里也比刚刚要冷了一些,就在仙衣考虑要不要下车去前头马车伺候的时候,陈嬷嬷打开了车门,仙衣一瞧,自己母亲身上一层水汽,发丝也有点凌乱,不由拿了帕子过去,边擦边道:“有什么事儿不能让粗使嬷嬷过来说一说,或是叫个娘子过来喊一声也行,至于亲自过来么,我们又不是什么金贵人。” “她们都是第一次出来,遇上这种事难免心焦,谁像你没心没肺的。”陈嬷嬷看女儿一脸坦然,并无惧怕,不由露出一丝笑来,随后拉着女儿的手,发现不凉后才道:“大夫人那里就让你们不要过去,前头不过检查,咱们是官眷,量他们也不敢如何,只是,你们可不能随处乱跑,这天下了雨,又是泥路,再被人冲撞了。” 其余三个丫头自然应声,只有仙衣看出来,前头拦路的怕是不简单,不然去年怎么没见有人设卡检查,但此时却不是多问的时候,仙衣只笑着保证,只等到了道观再向母亲探底。说完这话,陈嬷嬷拿了个手炉去了前头马车,又过了约莫一个时辰,马车才再次缓缓拉动,此时的天色已经过了晌午,只是那骄阳却被一团团的乌云遮住。 之后一路到是通畅,只时不时能遇上零星一些的难民,尤其是到了京郊,仙衣不用掀开帘子都能听见外头难民的哭声。 到了晚间,马车终于过了牌楼,停在天奉观的山门前,仙衣从马车里拿出油伞,领着其余三人从马车上下来,快步来到第一辆马车前,车门一开,陈嬷嬷就里头出来,仙衣将油伞举高,大夫人一身朴素的走了出来,陈嬷嬷搀扶着一路往观内走去。除了陈嬷嬷和仙衣以及三个二等丫头外,前来服侍的粗使嬷嬷还有两个娘子也跟在后头将最后一车的行李一点点的往里头搬运。大夫人在出发之前就派人定下了院子,而且由于今日耽搁的太久,原定下两天一夜的旅程,也将拖成三天两夜,好在东西准备的齐备,到不会乱了手脚。 天奉观原本不过是一座小的道观,但经过上千年的演变,已经慢慢扩展到半个山头,其中大大小小的殿堂将近60余座,还不包括山房香客居等住宿之地,里头的景致虽然不是特意布置,却也因为时间的沉淀而变得古朴庄严。这里仙衣来过几次,也算熟悉了,而且她们定下的院子也依旧是与往年相同,有了这份熟悉感,仙衣便得了夫人的命令,先带着丫头们去院子里收拾,倒是陈嬷嬷要陪着夫人去见一见道观的观主,以示尊重。 说是几个小丫头先行,当然不可能就她们几个人走在前头,随行的几位管家娘子也跟着她们顺带将容易拿的东西先一步带去小院,也省得大夫人回来,院子里还是一团乱,连个床铺浴桶都被准备齐整。进了道观,往里走,有三条路可以走,一边是去观主的摘星殿,一边是通往观中弟子的戒台和山房等等,还有一边就是仙衣要去的香客们所居的院落。找好了路,但由于路途遥远,马车又不能入内,观内一般都是为女眷们准备好软轿,再由自带的粗使婆子抬着轿子进入院落,到也免了麻烦。 按照惯例,三等丫头是没资格坐轿的,可雪双年纪小,仙衣就如同往年母亲带着自己一样,带着雪双入了轿子,好在她们身量都小,粗使婆子又都有把子力气,抬着两个人到不显多累,只是云双露双年纪不大,虽说之前吃了不少苦,可毕竟在金府养了段日子,再加上天上细雨,地上泥泞,到是白着脸,咬着牙跟在后头的。 一群人抬着轿子,带着东西静悄悄走在雨夜里,直到拐入定好的院子,众人才松了口气,仙衣下轿觉着伞带着雪双入了院,后头跟着的粗使婆子还有娘子什么的,便将大大小小的包袱送入了后房,院子不大,但是干净整洁,虽然里头的家具都不名贵且简单,可却由于年份长久,到不显低贱。院子里分正房偏房,除了正房里有小的净房隔间外,偏房的净房都是公用的,此外,最外边还有个小厨房,但是大的菜式做不了,只能煮点小食弄点开水。 仙衣领着丫头们先去了丫头们住的偏房,然后从包裹里拿出一套干衣换洗一番,正好此时娘子们已经将被褥细软都放好了位置,她再带着三等丫头们收拾一番,熏上香炉,只等着大夫人回来。 “董娘子,前头可去问了,到底是大厨房送了饭食过来,还是咱们自己弄?”董娘子是二等的媳妇子,她虽然孤身一人,但婆家还算在府里得脸,以往也是她跟着一起来的,算是仙衣的熟人。 “前头让婆子去问了,让咱们等着,到时候会有小童送过来。”大夫人这么些年从来没有来的如此之晚,董娘子也是饿的前心贴后背,却不好在仙衣跟前表露出来,只得催着婆子多跑两趟。 仙衣抬头看着一会儿下一会儿停的天气,想着今日遇到的难民,总有些怪怪的感觉。 又等了一阵,大夫人还没回来,饭食也依旧没到,可就算是到了,下头人也不敢先吃,仙衣就只好将点心拿了出来,分给云双等人,雪双更是吃着吃着就睡了过去,仙衣瞧着可怜,却不敢私自让她休息,只得让她歪在暖榻上靠着打盹,自己也累的坐在了椅子上。 迷迷瞪瞪,却听得外头董娘子叫唤,仙衣以为大夫人回来了,便整理好穿戴,又匆忙叫醒了其余几人,这才走了出去,却见董娘子站在原地转悠,后头跟着两个婆子也一副茫然的模样,不由奇怪道:“可是夫人回来了?” 董娘子却是摇头道:“夫人还没回来,只是……” 这次跟着来的除了陈嬷嬷是一等外,二等嬷嬷都没跟来,只有跟着两个二等的媳妇子,还有仙衣这个贴身的二等丫头,这会子陈嬷嬷不在,两个媳妇子也不好擅作主张,便来寻了仙衣拿个主意。 “董家嫂子,可是有什么难处?”仙衣望着外头漆黑一片,皱眉道。 “外头来了一群人,就楞在门口敲着,林家的说夫人不在,他们还不肯罢休,护卫将他们挡在门口,可看那样子……”董娘子微微垂下了头。 能此时还在这里,且如此强硬的,怕是哪家的权贵了,仙衣年纪虽小,但她毕竟是陈嬷嬷的女儿,大树下好乘凉,之后发生什么,这些奴婢们也好有个挡箭牌,这些仙衣都懂,然而她却不能不去面对,她反身回来让剩余三人留在房中,只拿了把油伞便一同往外走去,随行的还有两个膀大腰圆的粗使婆子。仙衣到是没直接去开门,只是站在院门旁,听着林娘子在门口喊话,只是一听仙衣便沉下心来。 外头来的不是女眷,也难怪林娘子不敢开门,不过,仙衣扬起脸来,只可惜看不到外头,外面回话的人即便是男生,却声音尖细,到有点像曾经到金府上宣旨的太监。 “我家夫人不在,还是请回吧。”林娘子再三强调道。 “那贵府上可有少爷跟来,咱们与少爷相商也不会冲撞女眷。”外头那人又道。 仙衣拉着林娘子的袖子走到一旁,小声问道:“他们为什么非要进来?” “说是有什么人混进来了,要查验查验。”林娘子从未遇上这样的事儿,难免慌张。 “这可是官眷,再说他们也不是官差,直接回了,说夫人未归,我们没有夫人下令,不敢开门。”仙衣将伞遮了遮脸,挡住周围护卫的眼神,又道:“若是还不行,就直让他们敲,咱们就不必理会了,左不过一会儿夫人就回来了,遇上这种事儿,难道真让他们进来打咱们府上的脸么?” 林娘子连连点头,她与董娘子也是这么想的,只是碍于身份,不好决断。 仙衣又听了几声外头的喊话,就往正房去了。 第十四章 大夫人回来的时候,院外那些人已经走了,可见也并非一定要进院搜查,毕竟他们没带兵丁也无手谕,只是门外说话人的方式还有发音却不知怎么的留在了仙衣的脑海里,越想越觉得不是常人。而一向不愿吃亏的大夫人居然也出乎意料的只在一开始的时候发了一通脾气,随之却在陈嬷嬷出去返回之后,一下就平静了下来,甚至仙衣还在她的脸上看到了淡淡的忧虑。 陈嬷嬷因为照顾大夫人,一直都在正房,仙衣就算心有疑虑也不好去问,只能带着其余丫头去共用的净房随意洗漱了一下,虽然大夫人有陈嬷嬷伺候,可偏房还需要有丫头守夜,仙衣往年都是睡的最早的,可今年她已是二等丫头,上头又没有一等丫头跟来,她也只好打起精神,喝了口浓茶靠在外头的软榻上守着,露双与雪双早就睡着,云双陪了仙衣一阵,也就忍不住回了里头睡下。 靠在软榻上,仙衣是不会像秋景她们那样大晚上守夜有时候怕睡迷糊了,还拿了刺绣在油灯下提精神,她还年轻,也不想年纪不大就看不清东西。其实守夜的二等丫头也不是不能睡,但外头主子一喊人就要起来,而且今日守夜的是自己的母亲,她就更要打起几分精神。 半睡半醒也是到了后半夜的时候,仙衣突然被一阵冷风冻醒,她一个激灵爬了起来,却发现偏房左侧的通风窗没关,里头睡着的人还好,可她在隔间外头,难免就被吹的透凉,再加上她身上的被子也不厚,也难怪她受不住醒了过来。仙衣拍了拍脸,又倒了杯热水喝了下去,这才披了衣服站起身来关好了窗户,屋内一下便温暖起来,风声散去,桌上昏黄的灯光也不再摇曳。想了又想,仙衣还是穿好了衣服,打开了房门,炉子还在小厨房里,此时就怕守夜的婆子偷懒,等真正夫人要水的时候,再出了纰漏,她定会落下埋怨。 此时夜已深沉,护卫还在外头巡视,里头到听不见声响,婆子们大多都去睡了,冰冷的小雨也不知在什么时候彻底的停了,只留阶梯上一滩滩的小水坑,仙衣举着灯笼,拎着裙角往小厨房去,已经枯黄的树叶在深夜里发出沙沙的响声,听起来有些渗人,外头的风比较大,仙衣加快了脚步,小厨房就在偏房的对面,若是小跑很快就到,仙衣一直埋头走进有着灯光的小厨房才长舒了一口气。 好在,厨房里的婆子还没睡,两个人虽然打着哈欠,到也聊着闲天,一见仙衣进来,也见怪不怪,还好心的问了仙衣是否腹中饥饿,仙衣也顺势要了碗晚饭剩下的热汤,喝暖了身子才从里头出来。可谁知她刚从小厨房里出来没走几步,手上拎着的灯笼只听啪的一声,灯光猛地熄灭了,仙衣被吓了一跳,抬起手来发现灯笼没坏,只是里头的灯苗不知被什么打灭了,之后,外头的夜风更大,仙衣无意识的一个抬头,恍惚觉着有什么人站在不远处的房顶上,一身的白衣在黑夜里格外的扎眼,只是面目模糊看不清楚。 仙衣狠狠吸了口气,才没尖叫出声,却也倒退了几步,差点摔在地上,然而终归是死了一次的人,她抖着手按住了胸口,却在想要再次抬头仔细分辨的时候,发现刚刚的屋顶上已经空无一人,就仿佛之前仙衣真的是眼花而已。一股凉意冰冻了刚刚由于喝了热汤而涌出的所有温暖,那种又冷又惧的熟悉感席卷了仙衣的神经,她哆嗦着嘴唇,木然的拿着灯笼,好似若无其事的往偏房去,脚步不快不慢,直到偏房的大门在自己的眼前时,仙衣才拽着裙角狂奔入内,重重的反手关上房门。 由于紧张与寒冷,仙衣一身的肌肉都在隐隐发痛,她放下灯笼脱下外衣,钻进了被窝里,只是再不敢闭眼,只得瞪着双眼看着房梁躺到了天亮。 天气在次日的清晨转好,原就不是连绵的大雨,到对京郊影响不大,大夫人虽然前一日累的够呛,可却仍旧早早起了身,带着陈嬷嬷去了前殿,从今日开始大夫人就要听法祈福,仙衣她们是不必跟去的,午膳道观自然会妥善安排。所以一等大夫人与陈嬷嬷离开,仙衣就随意吃了点东西,躺回了床上,狠狠补了补眠。 又过一夜,守夜换成了云双,到是无事的度过了,大夫人也在法会结束之后带着陈嬷嬷等人还有求来的符咒坐上了回程的马车。好在回去一路通畅,再无阻碍,几乎到了晌午刚过,一行人就回到了金府,仙衣是直到回到家中,才算真的舒了口气,而此后事多,她也就将那夜之事渐渐淡忘。 回来后,日子一如往常,只露双似乎比之前更容易出错,而且发呆的时间也在慢慢变长,有时候根本就不知跑去何处,就连雨双也更加沉默几乎没有了存在感,到是云双在道观之行中表现不错,在正院里人缘也好,渐渐的,夫人到高看了她几分,到正屋的次数也多了起来。 转眼,又是入冬的时候,好在陈嬷嬷与大夫人远见,各房也不缺炭火,韩姨娘身子在大夫人从道观回来后一阵时好时坏,却也在入冬的时候,奇迹般的康健起来,有时候仙衣去老太太院子里跑腿,也能偶尔遇见一两次,只是韩姨娘所出的三少爷,她却一次也没见过,想是少爷们慢慢年纪都大了,后院也难得来了。入了冬,大夫人和陈嬷嬷需要忙活的就该是过年的年礼以及对下人们的安抚了,更重要的是每到这个时候,总会有几家在今年得了脸的家生子,会在过年前搬入新宅,也算是夫人老爷对他们的体恤,而同样的,若是今年谁家运气不好,或是死了,或是得罪了上头,那么怕是当下所住的屋子都保不住了,只能去更下等的群居房凑合着过了。当然,仙衣家依旧还是住在那里,只要陈嬷嬷一日还在,她们一家是不会动地方的。 这日,忙了一年的大老爷居然早早的回来了,眼瞧着一脸的喜色进了正房,仙衣正巧在正房里伺候着,见大老爷进来,便转到了一旁,和秋景冬景一同没有上前。这是正房大夫人定下的规矩,大老爷的外衣从来都是大夫人亲自打理,就算是大丫头都不得近身,只有挂衣服的资格。 大老爷今年将近四十,正是年华正好的时候,再加上他皮肤白皙,又不留胡须,到更显斯文英挺,大姑娘与三少爷就是随了大老爷,模样自然不凡,也难怪就算大老爷当初是再婚之身,大夫人也一眼相中了,至今就算有几个姨娘,她也会时不时吃点干醋。 大夫人给大老爷换了衣衫之后,瞧着他高兴,便忍不住问道:“老爷可是遇上什么得意事儿?” 大老爷坐了下来,又拿过大夫人亲手递过的香茶,眉眼得意道:“上头有意给我提一提。” 大夫人自然早知道这个消息,却还是忍不住激动道:“可是侍郎大人透了底?” 如今刑部左侍郎是大夫人父亲户部尚书的好友,当初大老爷能进刑部也是托了这位的关系,所以这一次显然也只有这位会私下提点大老爷。 果然,大老爷点点头,放下茶杯笑道:“侍郎大人的意思是,今年有位郎中要致仕回乡,正好有个缺,我本就是在刑部,这流程也比外头人熟悉,再加上明年开春怕是要忙,总不能缺个人手,尚书大人就有心提我上去,此事已经上报,怕是来年打头我就要上任。” “这可是真真的好事!”大夫人捏着帕子拍手,只随后却皱起眉头道:“来年刑部可是有什么大事?” “无妨无妨,不过几个流民头子,穷疯了心了,跑到京城来闹事,也就是上头严谨,要我说随便按个罪名斩了算了,何苦劳师动众,如此杀鸡儆猴,还怕那些刁民不老实?”大老爷无所谓的摆摆手,不以为然道。 “难道这里头有什么门道?”大夫人毕竟是尚书府的姑娘出身,想的看的都要多一层,尤其是上次去道观遇上的破事,这不由得她不多想,或许这里头还牵扯更深的纠葛。 “哪里来什么门道,妇道人家就是喜欢多想。”说着话,大老爷起了身走进了里间,大夫人赶忙跟了进去,仙衣与其余两人到不敢多动,只得候着。 片刻后,大老爷从里头走了出来,明显换了一身衣衫,大夫人跟在后头,脸也沉了下去。 “我不过去会几个朋友,这事儿既然定了,当然不好藏着掖着。”大老爷一扬头抖了抖袖子,那强忍住的笑意古怪的勾在嘴角,看的大夫人一肚子的火,也正是大老爷这喜欢炫耀的毛病,大夫人有好多事儿都不敢与他说,尤其好些更是捕风捉影的事儿,还没证实呢,大老爷就能抖搂出去,这些年若没有户部尚书的老丈人给他兜着,怕是早出事了。 “啊,对了,姑太太来信了,说今年过年上咱们这里过,你准备一下。”大老爷在门口顿了一下,就留了这么一句话,便将满脸发黑的大夫人留在了身后。 第十五章 大老爷的姑姑是老太爷的亲妹妹,是老老太爷的幺女,在金家还未发达之前就疼在手心里,之后老太爷成了地主,他这个妹妹自然也水涨船高,嫁给了临清县里的一位小有薄产的秀才,只是很遗憾,她的夫婿并没有大老爷的好运道,不说出来做官了,就是连举人的边儿都没摸上,最后无奈,只能在临清县当起了教书先生,一晃多年过去,他们家一直都没有挪窝,家里产业也不多。 当年老老太爷还在,老太爷一娶了老太太,家里就发了家,大老爷的姑姑就是在家境开始不错的时候出嫁的,所以陪嫁里也多了十几亩良田做为嫁妆,再加上姑太太的丈夫是个秀才,免了税收,这些年到也还算不错,不过姑太太子嗣不丰,唯有一子,此子却根本没有继承其父读书的意志,到宁可埋头与田埂之间,俨然就是一辈子想做一个地主公,姑太太劝也劝了,打也打了,然而一个人的资质在此,就如姑太太的丈夫,能到了秀才也算是顶了天了,更何况姑太太就这么一个儿子,便就撒了手去,懒得理会了。 好在,姑太太虽然只有一个儿子,可此子成亲后也算开枝散叶,姑太太的媳妇生了一个姑娘,一对儿双胞胎的小子,大姑娘年纪和三少爷差不多大,双胞胎却要小一点,也就十一二岁,在读书上虽然不说出类拔萃,但到底比他们的老爹好的多,也算对老姑父有个安慰。 姑太太以往也不会常来,可近些年也许是长孙女年纪长了,也许是惦念着自己的老嫂子,姑太太几乎年年都来,有时候是年头,有时候又是年中,只是像如今这般过年来的,还是头一回,这让以为姑太太不会来的大夫人满胸郁气,却也不好发作。说起来,姑太太原本和老太太的关系也不大好,毕竟要面对一个让丈夫掏心掏肺的女子,哪怕是亲妹妹,做妻子的也不会多高兴,可也许是老太爷走了,也许是姑太太与老太太都看不上大夫人的做派,再加上人年纪一大也就念旧,过往不好的也开始慢慢淡忘,到是曾经年轻时一同玩耍的记忆深刻的留下,这些年在京城里孤单的老太太到是经常提起姑太太。大老爷虽然嘴不严,可骨子里孝顺,到也希望姑太太常来。 临清县在京城的西边,坐马车估摸需要两天,到不算远,所以一得了消息的金府便开始上上下下的忙活起来,不说收拾院落添加人手,就是里头的摆设床铺都要重新换过,虽然姑太太不是马上就到,可经常无人的院子总不能冷清清的,再招了东西,所以早早的,大夫人就让人过去住着,暖了房。 “你说这大年节的,她跑来做什么?抛下那么一家子人,都舔着脸来咱们府上打秋风?”看着为了姑太太花出去的银子,大夫人一扔账本,忍不住抱怨道。 陈嬷嬷将桌上的东西收拾到一旁,劝道:“您何苦和她们较真,谁家没有几门穷亲戚,来就来呗,不过花两个钱,老爷心里也知道夫人辛苦。” 大夫人冷笑一声,撇嘴道:“辛苦什么?他知道什么?拿钱的时候就来卖卖好,他们这一大家子谁不是花我的钱,还整日里给我找不痛快,弄这么一屋子的女人孩子让我养活着,若真是惹怒了我,我都将那些个孽种卖了出去,看谁敢说我的不是。” “夫人这话就说的重了,您看咱们尚书府里也没见卖庶子的,夫人不过说的痛快,到小心让什么贱蹄子听着再败坏了夫人的名声,这京城里就算有那些个不要脸的丑事,但到底大面上要过的去,庶出的姑娘将来不过送一份嫁妆也就眼不见心不烦了,就算是庶子,夫人您两个哥儿都在跟前,还怕了他们不成,直接长成了就放出去,您的名声也好听不是?”陈嬷嬷心头一跳,笑容终究淡了几分。 大夫人想想自己母亲的好名声,再想想家里那些个庶出,不由心中摇摆,女儿玲姐儿之前说的话又在她的心头环绕,她虽是看不得这些庶出好,可真要是随便送了出去,到真也怕别人说嘴,连累自己的孩子。 “夫人,这是回事处送来的,您看看?”仙衣一见母亲给自己打眼色,就赶忙走了上去,从袖袋里抽出一张帖子,笑得清甜。 大夫人原是一脑袋的官司,可见了仙衣也不得不露出三分笑容,伸手接过帖子,看着仙衣道:“还是仙仙可人,今儿那薏米百合粥是你让人做的?” 仙衣忙一蹲身,软软道:“回夫人的话,这可不是奴婢的主意,是平日里奴婢的娘教的,前些日子太阴湿了,吃点薏米到能除除湿气。” “到是个孝顺的,这时候还不忘给你娘邀功!”大夫人看了陈嬷嬷一眼,打趣道。 陈嬷嬷赶紧低头道:“若不是夫人宠着她,她到也不敢自作主张了。” “合着都是我宠的!”大夫人终是笑开了,又得意道:“不过宠着好,可不还是我这张嘴讨了便宜。” 仙衣脸一红,忙走到夫人跟前撒娇卖痴起来。 大夫人看着仙衣脸色那一抹艳色,却想起前阵子女儿来的信,眼底的笑意便压了下去,似是为了掩饰,大夫人低头看起了手里的帖子,只是这一眼,大夫人眼中顿时迸发出愉悦的光彩。 “可是有什么好事儿?”陈嬷嬷见状试探道。 大夫人放下帖子就拉了陈嬷嬷的手激动道:“可不就是好事,是工部郎中曹夫人请我过两日去她府里坐坐。” “那敢情好,曹夫人之前一直含糊,如今请了夫人上门,怕是大少爷的亲事就是有了眉目了。”陈嬷嬷也吃了一惊,之前一直为大少爷相看媳妇,只是大老爷官职不高,太低的人家大夫人也看不上,原本还算门当户对的,却在不久前嫁给一家高官做了填房,到让大夫人不悦许久。 “可不是,还不是听说咱们老爷要升迁了,以后都是郎中,还别瞧不起咱们。”大夫人将帖子往桌上一放,也有了底气。 “只是,曹家有一对儿姐妹花,不知夫人……”陈嬷嬷迟疑道。 大夫人原本提起的劲也在此时泄了下来,不由摸上手腕上冰凉的玉镯道:“大姑娘是肯定不会配给咱们家林哥儿了,听说那丫头长的冰肌玉骨,想是也要与嫣姐儿一般去选秀的,不过二姑娘我见过,虽然长得不如大姑娘,到也稳重大体,林哥儿没有功名,可到底是长子,二姑娘到也般配。” 大少爷没有功名是他的硬伤,若没有大老爷的升迁,怕是还娶不上工部郎中的二姑娘,然而,就算此时,这位二姑娘也是大少爷能选择的姑娘里条件最好的一位了。 大夫人当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她急急忙忙让陈嬷嬷拿出才做的新裙,又选了好些个合适的首饰,只是在最终选人的时候,犯了点难,姑太太就要来了,眼瞧着就要过年,金府里上上下下不说忙的后脚跟打后脑勺,也几乎没有闲的时候,大夫人一日不在没事,但陈嬷嬷可管着后院乃至全府,曾嬷嬷又是个靠不住的,夫人还怕她跟着去人家府上再给自己丢了脸面,于是思来想去,大夫人定了秋景,留下冬景,又带上仙衣与秀珠,云双一干三等丫头却没了跟去的福气,都要留在府里跟着冬景帮忙。 回了偏房,仙衣无奈的看着秀珠高兴的模样,也不知这丫头是怎么想的,只要是人家府里有少爷的,她都想跟着去,也不管这些少爷是什么人,她都一心想要别人看上她,再讨了她去,然而她也不想想,就算人家少爷看上了她,人家也不会和大夫人讨要一个二等丫头,这不说打了大夫人的脸,人家府里的人也别做人了。可是就是这样的道理,仙衣都无法与秀珠说的清楚,像秀珠这样将成为姨娘做为毕生事业的女子来说,她们只愿意看到姨娘的富贵与风光,但是其中艰辛的过程,还有血泪的未来,她们都选择避而不看,直接忽视,可恨却也可悲。 不过,仙衣这也算是第二次陪夫人做客,第一次是夫人回了娘家,仙衣年纪又小,嘴却很甜,到让陈嬷嬷带着她去给陈老夫人磕了头,算是认认主子,除此外,由于她身份不高,就再没去过,到也微微有点紧张。原还想着和母亲讨点主意,却无奈被大夫人遣去老太太的院子里将大夫人要出外拜访的事情跟老太太报备一声。 谁知道回来的路上,却又倒霉的遇上了大少爷与三少爷,只是这次,大少爷越发恶劣,居然一把推倒了三少爷,还让其脱光上衣,从自己的j□j爬过,仙衣站在树后,看着跪在地上的少年,死死咬住嘴唇的模样进退两难,第一次她没惹起大少爷的主意,算是混过,可若这一次又是她,难保大少爷不会将她记上,就算没什么龌蹉心思,也难保不会给自己穿个小鞋,到时候大夫人自然不会向着自己,说不准还会因为自己看了她儿子的丑事而心怀芥蒂。 第十六章 这会子正是下午,老太太院子旁又僻静,想是大少爷与三少爷被老太太叫来说话之后,两人一同出来,到让大少爷起了歹心。仙衣犹豫不决,相信遇上这样的事儿的人也不可能只有她一个,大少爷喜欢欺负三少爷那是早有耳闻,只是,若是别的人怕是早就跑了,也就只有她,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到卡在这里进退两难。然而良心终归抵不过小命重要,反正三少爷也不是第一次被欺负,自己若是出手也不过治标不治本。想及此,仙衣冷淡的看着三少爷的表情,一点点的往后退,直到觉着两人看不到她的地方,才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开。 “你到是爬啊,爬不爬啊!”大少爷看着地上跪着的少年,表情越发狰狞,想起这阵子父亲给他的警告以及祖母那不满的眼神,心中的暴虐就像被困住的野兽,忍不住打开牢笼,狂啸而出。他知道自己运气不好,科举不行,连淘换个玩意也老是出错,可那又怎么样,他是这金府的嫡长子,就算败光了也都是他的东西,他们有什么资格教训他,就算将来母亲会分一部分财产给自己的亲弟,那也是他们家的事儿,这些个孽种是一分钱也别想得到。 金风华跪在地上,长发散落遮住了他半边面容,却一言不发,只看着仙衣之前刚刚站过的地方,嘴角扯出一个诡异的笑容,眼底红光微亮,又归于了平静。 大少爷见金风华还是不说话,也没动作,心中一火一脚踹上了金风华被扯开暴露在空气中的光滑肩头,瓷白的肌肤配上那灰黑带泥的鞋印,格外刺眼。大少爷似乎喜欢上了这种黑白分明的色调,一把扯掉金风华的亵衣,又是两脚踹了上去,金风华连哼都没哼一声,就侧躺在地上,地面上的湿泥沾染上了他的发丝,他的脸颊,他却毫不在意。 “你这样的模样……真叫小爷我……”大少爷掐住金风华的脖子,将他提了起来,似乎想要欣赏金风华眼中的恐惧,却发现他眼里居然空空一片,什么都没有,只是那雪白被沾污的古怪美感,以及其脸颊上被他用手握紧,窒息引起的绯红,到衬着这少年越发妖异起来。 眼看着大少爷痴迷着眼神,就要亲上金风华的脸颊,却听后头有一妇人道:“大少爷还是快点去夫人那里吧,省得夫人再派人来寻。” 一句话打破了大少爷的魔障,也同样让金风华暗藏的杀意一瞬间消散不见。 大少爷回头一看,此人正是父亲的妾室周氏,当初还是老太太身边的丫头,后来送与儿子做了通房,直到生了四少爷才升了姨娘。大少爷敢给其他姨娘脸色,平日里却不敢在周氏面前过于放肆,毕竟老太太还活着,大老爷又是个孝顺的,弄不好结果还是他吃一顿排头。 冷哼一声,大少爷伸手甩开金风华,拍了拍衣摆上的尘土站了起来,讥讽道:“怎么?周姨娘还怕我吃了三弟不成?” “不敢,只是老太太一会儿要出来游园子,怕是瞧见大少爷没去前院,会问上两句。”周氏低下头,腰板却挺的笔直,不卑不亢。 “真扫兴!”一甩袖子,大少爷啐了一口,便快步离开了原地。 周姨娘也没上前,甚至没有多问,只是朝着金风华行了一礼,便返身匆匆离去了。 金风华慢悠悠从地上爬了起来,舔了舔嘴唇上渗出的血丝,轻笑出声,随后慢条斯理的拍掉了身上的灰土烂泥,才一件件将衣服穿上,如今已是入冬时节,金风华仿佛不惧寒冷一般,还是那一身的棉布衣衫。最后他梳起了发髻,又重新打理一番,这才如往常那样往前院走去。 工部曹郎中家与金家差不多,都不是京中世家,曹郎中要比金大老爷早中举几年,凭着他识人的本事,还有一手的长袖善舞,自然也一早坐上了郎中的位置,曹郎中的夫人张氏不过一方地方官之女,有些势利眼,喜欢趋炎附势,但到底心眼不坏,平日里与同等级的官眷关系也不差,大夫人之前与她关系也不错。曹夫人有一个嫡子两个嫡女,家中庶出只有一个姑娘,外头都传曹大人是个惧内的性子,家中连妾室带通房也不过两人,至今一个庶子都没有,可见其妻是个有手段的。至于真相如何,旁人不可得知,但到底人家后院干净,也惹了不少夫人的红眼,就连大夫人也在陈嬷嬷跟前念叨过。 “哎哟,这才多久不见啊,陈姐姐瞧着越发年轻了。” 仙衣刚扶着大夫人下了马车,就瞧见对面一身鲤鱼戏荷叶的锦衣女子,头梳高髻,一对儿錾花鱼虫的金簪,上头镶了两颗不小的红宝石,在阳光下头光润通透。 大夫人笑着迎上去道:“张妹妹就会玩笑,我都老了,那儿那么多新鲜。” 秋景是老陪着夫人出门的丫头,今儿陈嬷嬷不在,她自然站在最得眼的位置,仙衣扶着大夫人下车,便站在了后头,偷偷偏头一看,果然秀珠那眼神便开始到处溜达,目露向往之色。 曹夫人拉着大夫人的手,两人看似亲密的边聊边走,一同进了后院正厅,一路上房屋与花园子的格局都与金府差不多,大约同等级的官宅,若不是后来自己掏钱改的,都不会有太大出入,只是如若再细细品来,却发现不论花园子里的山石还有花卉的栽种,还是房屋各处细节到皆不如金府来的灵动与精致,想这也是大夫人与曹夫人在出嫁前的教育与品位的不同,仙衣偷偷看到大夫人不自觉流露出的自傲,还有那又挺直几分的脊背,就猜想大夫人此时所想应与自己也相差不多。 如此细节,曹夫人却浑然未觉,她带着大夫人坐在厅里上手,周围丫鬟仆妇殷勤伺候,仙衣默默跟在秋景身边,暗自记下她站立行走以及接茶的动作,虽然之前母亲也有教导,可毕竟这是实战,在自己府里面对的都是熟悉的同伴到没什么害羞露怯的,反而这种出门见客到更容易锻炼出一个丫头的气度与胆色。 两位夫人不过闲话两句,外头媳妇子便引了两位姑娘从外头进来,前面一位身量较高,梳着龙盘高髻戴着镂空的银鸟金蝉,一身水红的六副襦裙再配上那圆脸杏眼,不但长得福气还明媚动人,后头跟着她的年纪略小,梳着双螺髻戴着掐丝镶白玉的宝石簪子,一对儿白玉的耳环不晃不摇,落人一步却并不令人忽视。 仙衣从大夫人眼里看出了满意之色。 两人上前请安,大夫人也很大方的给了见面礼,只那目光多留在稍小的女子身上,那女子虽不如其姐明媚,却也端庄娟秀,说话动作即便有些小女儿羞态,却也不过分骄纵,到看的出曹府的好家教。 仙衣趁着伺候的机会,多看了那两姐妹几眼,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在这个年代,女子的命运就掌握在父母的手里,瞧那大姑娘热情洋溢口齿伶俐,一身的气派,却要在明年选秀进那人吃人的皇城,而那二姑娘寡言温和,却也不失精明,若是今日事成,竟也要便宜大少爷那样的浪荡子,日后过门甚至还要面对大夫人这样控制欲强的婆婆。仙衣想一想就觉着胃疼,若是这样的良人,她还不如自梳将来做个嬷嬷的好。 虽是作客,可大夫人并未留下用饭,就在两家有了共识之后,她便以担心府中事宜为由,准备回去了。也是正巧,大夫人刚要起身,就听外头媳妇子传话,说是大少爷过来请安。仙衣一回头,就发现秀珠抬起了头,双眼都亮了。 进来的少年与大少爷差不多年纪,长相不似二少爷俊美,也不似三少爷妖孽,到是很是普通,可到底是官家子弟,君子端方温良如玉,瞧着就比那混账的大少爷强上百倍。仙衣感觉秀珠眼睛都要绿了,赶忙私下里一把拉着她,秀珠缓过神来,后怕的看了看大夫人,便退后一步,可眼珠却止不住的要往人家少爷身上飘。 “到是曹家的好男儿。”大夫人说这话的时候,仙衣仿佛能闻到空气里阵阵酸意,再想一想这少年十二岁中秀才,若不是当年以游历为名与其夫子离京游学,指不定人家现在就是举人出身,想是明年下场科考也定不会差,两相对比,大夫人这个长子还不如不生的好。 眼看着要离开曹府,仙衣不敢掉以轻心,虽说她们这些丫头不可能像那些小姐们一样逛个园子,再弄个偶遇,甚至湿个身再以身相许,可以秀珠的疯狂,仙衣还真不敢错过眼去。也就是因为仙衣多了个心眼,才免去了两府之间的尴尬,也挽救一条愚蠢的生命,让大家都相安无事的回到了金府。 第十七章 回到金府,仙衣表情凝重,却还是隔了一天,才寻了个机会单独与秀珠留在偏房,待知道周围人确实不会进来之后,便从袖袋里掏出一个绣着鸳鸯戏水的荷包扔在了桌子上。秀珠从昨日回来之后就满脸喜色,时不时发呆痴笑,还在看着身旁丫头时,眼带不屑,隐隐高人一等,因着她脾气不好,别人也不敢多问。可眼下秀珠却毫无一丝得意,只额头冒汗,脸色发青,哆嗦着嘴唇看向仙衣。 “还想说这不是你的?”仙衣从里头拿出一张薄纸,纸上写着一首不知从哪里弄来的酸诗,爱慕思念之意,显而易见,只那笔烂字仙衣一瞧就知道是谁的。 “你……你想做什么?”秀珠几步上前从她手里抢了过来,绝望中她强笑道:“怎么着?想拿去给夫人邀功?” “你也知道怕?”仙衣任她抢去,只淡淡看着她道。 秀珠将荷包塞进怀里,又将那宣纸撕的碎碎泡进茶水里,这才回头看向仙衣,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那个甜甜叫着自己秀珠姐姐,会围着自己要糖吃的小丫头,已经长大了。 “你没告诉夫人?”秀珠见东西销毁了,心念一转也明白过来,可随之而来的却并非感激,反而是一股子怒火,“你居然拿回来了,你知不知道,我要多费劲才躲开夫人,将荷包放在曹大少爷回前院的必经之路上!” 曹府与金府格局相同,自然也给秀珠提供了便利,再加上府上只有大少爷在,而前院是大少爷居住之所,如果这荷包没有给大少爷捡着,也顶多给个小厮什么的拿到,秀珠虽然冒了风险,但荷包也不是没有机会被大少爷捡到,只是做法太蠢,人也太天真。 “如果这荷包是给别人捡着呢?”仙衣简直觉着秀珠算是疯了,还没见到人家少爷之前就想着把东西准备好,也不管人家是圆是扁就想着勾搭人家了。 “上头又没名字,谁知道是谁的,再说不扬家丑,他们顶多以为是府上哪个丫头的,再想不到我头上。”秀珠扁扁嘴,将荷包收了起来。 这话说的还真没错,仙衣气笑,谁也不会知道有这么个疯丫头为了做人家少爷的姨娘,在没见面前就把荷包准备好了,指不定真以为是哪个婢女发春了。 “可就算人家少爷拿了你的荷包又怎样?你还能凭借这个赖上人家?” “绣工在那儿呢,再说了,我可没想就这一次就能成,反正二姑娘要嫁过来,我再徐徐图之。”秀珠想起那干净的少年,脸颊不由一烫,再想他功名在身,家世优渥,连心都颤抖了。 敢情人家是想放长线钓大鱼,还有后手,仙衣捂住额头,已经不想猜测这位还想做什么惊心动魄的大事儿了,真不知道这丫头的脑子是怎么长的,居然比她这个现代人还要开放,真是蠢人不畏死。 “你先别想着以后了,我告诉你,家里的那位少爷你都可以打了主意,可别府的就别想了,这次是我给你兜着,若是给夫人发现了,你还能不能等到做下一步的动作,我就不知道了,但是起码我清楚,咱们家的丫头是绝对不可能去别府上做妾的。”仙衣知道和这位说什么大道理都没用,这位已经将礼义廉耻全部抛诸脑后,只要能当妾,只要能上了少爷的床,她可谓不惜一切代价。 秀珠身子一震,傻傻道:“哪怕人家少爷来讨要?” “你当那些少爷都是傻子?就是大少爷那样的浑人,你见过他调戏小丫头,但你何时见过他看上别府的丫头,还领回来的?”仙衣哭笑不得,莫非是这正院里将丫头们保护的太好,还是秀珠已经眼盲至此,完全不通俗世?竟生出如此大胆的念头,想要跃出金家,另攀高枝。 “可……可我只是个二等丫头。”秀珠颓然坐在了椅子上,目光呆滞的说道。 仙衣知道秀珠是个坏嘴又爱慕虚荣的女子,可对于云双那种圣母心泛滥,处处与人交善的女子,她却更喜欢接近秀珠这种什么都写在脸上,且容易掌控的女子,也许是因为物以类聚,她的心肠一向不算良善,也许是她看不得光明,总觉的有欲望才是真实。无论如何,在她所及范围之内,她还是愿意拉秀珠一把的。 “秀珠姐,别忘了,咱们的卖身契都在夫人手里。”说完这句,仙衣自觉仁至义尽,就起身出去了。 秀珠坐在椅子上,浑身发抖,想叫仙衣,却叫不出声,只觉刚刚惧怕似又重新归于她身,从头到脚像是浸泡在冰水之中,连呼吸都困难了。 临近过年,姑太太终于来了,一辆青布马车,一个丫头一个婆子,姑太太穿着一身新衣,带着个十五六的姑娘匆匆从临清来到了京城,老太太特意赶到大门口隆重迎接,就连大夫人也不得不跟在其后,却在瞧见那少的可怜的年礼时,忍不住轻哼一声,别开脸去。姑太太看上去四十多岁,头戴有些年头的福禄寿银簪,一对耳垂子被两个没有花色的银环坠着,显得耳洞有点大,她身边的姑娘一身藕粉的衣裙,虽然样式别致,可那布料瞧着就不精贵,到是乡下货色,她头上挽了个髻,被一块与衣料相似的花布包着,只髻下插着一根银簪,如果这是在临清县,怕是时兴的打扮,可这到了京城,哪怕与金府的丫头们相比,都难免寒酸了。 仙衣微微低头,刚那姑娘看向她的眼光实在不善,她到不至于和这位姑娘不认识,只是往年素无来往,更别说结了仇怨,想也是小女儿家的攀比心理作祟,便想着以后远着点这位姑娘,省得给自己招来麻烦。 姑嫂相见,不论真情假意,一路走便一路哭,尤其说起已逝的老太爷,不止老太太们要哭,就连仙衣都要跟着抹泪。 “素琴啊,你和蕙蓝既然都来了,就别老想着回去,多住些日子,也好陪陪我这老婆子。”老太太乌发白面,到不显得苍老,只是到底老伴走了,儿子做官,媳妇又不得心意,总是孤寂。 大夫人不留痕迹的皱了皱眉。 姑太太金氏撇了眼大太太,亲热的勾着自己的嫂子道:“我到想一直陪着老嫂子呢,只是啊,总归不是自家家,再给人家添了麻烦。” 大夫人藏在袖中的右手一握,却只强笑道:“姑太太哪里的话,这儿是金府,自然也是姑太太的娘家,自然算不得别人家。” 姑太太看着大夫人,只勾唇一笑,算是这茬揭过去,只是那笑,那神态仿佛满满都是心知肚明的讽刺,看的大夫人气血翻腾,却又在自己婆婆跟前不得发作。 老太太最爱看自己的小姑子与自己的儿媳妇抬杠,总觉的自己这些年受的委屈可算有人给她报了,于是面上笑意更浓,待自己的小姑子也越发亲近,连带着对待小姑子的长孙女也慈爱许多,道:“蕙蓝长得越发好看了,在临清可有定亲?” 孟蕙蓝瞧了眼祖母,羞得低下头去,姑太太自然代答道:“咱们家姑娘金贵着呢,怎么着也不能随随便便配出去,这不,我来啊,也是想和老嫂子讨个主意,怎么说咱们家也是员外郎的亲戚,若是许的人差了,到让人后头笑话。” 大夫人不由看向婆母,这意思就是想要在京里给个乡下丫头寻个夫婿了?这可是寻着他们金府玩儿呢,还别人笑话,谁府上没几个乡下穷亲戚,若真是都顾忌到了,那京城里的大户恐怕早就被分穷了,更何况大夫人接触的都是官宦之家,就算再破落的官家也不可能要个穷酸种地的丫头,这真是心比天高,命比……最后两个字大夫人在心里一转就压了下去。 好在,老太太虽然喜欢看人和自己媳妇打擂台,但到底儿子是最重要的,也知道大夫人平日里相交的官家女,便笑着岔开了话题,也没应下,姑太太也不着急,便跟着老太太的话题另说了别的,可孟蕙蓝却没那么好性儿,几次看向自己的祖母,有话说不出口,眼瞧着竟是急了。 大伙儿陪着两位老人进了老太太的院子,也不知姑太太是有意还是无意,站在门口看了一圈才笑着喊道:“春生媳妇呢?过来我看看。” 就在大夫人犹豫要不要上前的时候,姑太太竟然从她身边擦身走过,直接拉了韩姨娘的手,上下打量起来,之后眼露心疼道:“听说你前阵子病了,如今可爽利了?” 这动作,这语气,大夫人差点把手帕都给撕了,说好听了是老人喊顺嘴了,毕竟是韩氏先嫁给金员外郎做的正妻,可说难听了,她不过是个继室,人家正妻也还活着呢,人家姑太太认的是金老爷的前妻,而非她这个后来的夫人。大夫人心火直跳,就要上前,却被陈嬷嬷从后头拉住,冲着她摇了摇头,大夫人难免委屈,眼角露了泪光,说起来她也是冤枉,在她嫁给金老爷之前,他已经休了妻,她也并非是在金老爷休妻前对他有了好感,可谁知道韩姨娘的孕事却将两个女人都同时陷入到这场尴尬之中。 第十八章 “我身子已经爽利了,您别担心,到是您听说上半年的时候从牛车上摔了下来,可有伤到?” 韩姨娘在府里一直说的是京话,只是今日遇见了姑太太,听着她说着乡音,再加上她还是金家媳妇的时候,与这姑太太也算交好,所以两人交谈之下,竟用了方言,这里除了老太太之外,大多听的稀里糊涂,到是老太太乐意了,也用了方言,不用一会儿,三人叽里咕噜说了好长一串,居然将一干人等都忘在了门口。 瞧着那好似一家的三人,大夫人恨不得咬出血来,却还是只能咽下这口气,上前道:“母亲,您看姑太太大老远来的,不如进去坐着说话?” 老太太回过神来,不由大笑道:“咱们到是说的痛快,到让旁人累了脚了。” 说完,她亲手拉着姑太太还有韩姨娘进了院子,只大夫人让陈嬷嬷扶着,脸越发黑了起来。 于是,自打姑太太来了之后,韩姨娘的身价居然水涨船高,老太太也似乎记起了往年在临清老家时,婆媳和睦,夫亲子孝的日子,那个时候老太爷还活着,那个时候儿子还年轻,那个时候她每日还能出去串串门子,那个时候她还不必整天想着对付一个身份高贵的媳妇,那个时候她的娘家还在…… 随着老太太的看中,韩姨娘就算还如往常一般的软性子,周围的丫头婆子们却也不敢再如往常那般怠慢,这让韩姨娘身边的丫头蟠桃找到了底气,也让韩姨娘看上去比平日要鲜活许多,甚至连笑容都经常停留在她的脸上,只是,她不止一次的和金风华说,若是能回临清就好了,哪怕不回兄嫂家,却也愿意回那熟悉的家乡,日日伴着那熟悉的小镇景色,安度晚年。韩姨娘好过了,姑太太与老太太也开心了,可大夫人却整日里瞧着这和睦的景象,说也说不出,骂也骂不得,最后干脆以即将过年为由避开几人,到让正屋里的丫头婆子们过的战战兢兢,生怕被大夫人找到由头,露双更是因为干活散漫被罚跪了几次,到磨去了不少她性子里的跳脱与活泼。 年礼,在沛国就算是穷苦百姓都需要在这一时刻将家里省下的口粮,送与亲朋好友,以示尊重,就更别说金府这样的朝廷命官了,除了金老爷的上司外,还有金老爷共事的官员,以及能沾上边的权贵之家,当然还不能忘记大夫人的母族,还有金家的老家人,只是大老爷的庶弟,他们却是不用理会的,毕竟分了家,再不用来往,更何况二老爷虽亡其生母却在,老太太一向不喜此人,连带着大老爷也将之忘到脑后了。不过今年除了这些人之外,大夫人也没忘记给曹府上送去一份,既然两家对亲事上已经有了共识,那么过了年,就要私下互换庚帖,撑死在明年下半年曹家姑娘就要嫁过来了。 夫人需要筹备年礼,像陈嬷嬷这样的下人,即便再忙却也没忘记自己私下筹备,按理来说陈嬷嬷都陪嫁到了金府,那么就与陈府没了瓜葛,可仙衣知道,陈嬷嬷不但在金府上下打点,就是陈府里与她要好的,如今身在高位的嬷嬷们,她也不曾忘记,不但按年按节送去东西,平日里也多有联系,陈嬷嬷这么做并没有避开夫人,想是夫人也不愿与娘家生分,自然也会默许了。 过年期间,下人们的待遇也会比平日好些,不但多发了一套衣服,还能得些赏钱,仙衣一贯在夫人跟前得脸,从没上差事之前就每年能得了些银裸子,今年自然也不例外,除此以外,大夫人还赏了仙衣一套银头面,这是连大丫头都没有的待遇,不过不论是大丫头们还是秀珠,都早就习以为常,从仙衣小的时候,夫人就极喜欢她,赏下的东西,就是曾经的春景也巴望不到,更何况她们这些丫头,只是她们习惯了,那几个三等丫头却是眼红的厉害,但眼红归眼红,谁让人家有个好妈,再加上仙衣二等的身份又压她们一头,最终她们也不过羡慕羡慕,到没说什么酸话。 不过,有这种特殊待遇的,到不止仙衣一个,听说今年老太太特别大方,不但把曾经的存货拿了出来,还赏了一份给姑太太的长孙女,以及一直朴素的韩姨娘,就不说老太太这举动是不是一时兴起,反正这事儿做的就连仙衣都觉得不地道,再怎么说大夫人也是她现在正经的儿媳妇,若是这老太太真心疼韩姨娘就不应该拿韩姨娘做靶子刺激大大夫人,而姑太太就更不应该与大夫人交恶,起码她还希望大夫人给她长孙找个好婆家,估计也是姑太太眼光短浅,她自以为拿捏住了大老爷,就能控制住大夫人,可这婚嫁在京里也是有讲究的,万一大夫人找了一个金玉在外,败絮其中的,那姑太太到时候连苦都没处诉去。 这日,大夫人正在理着过年宴席的菜单,却见陈嬷嬷欢喜的进来道:“回夫人,大姑娘给您送年礼来了。” 大夫人放下菜单就不自觉站起身道:“来人是谁?” “是马家的,在外头等着给夫人叩头呢。”陈嬷嬷将手里的礼单送到大夫人手里道。 大夫人只是略看了一下,便满意的放下了,今年的年礼瞧着就比往年厚了一分。 “让她进来吧。” 外头马家的娘子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她是大姑娘陪嫁出去的,也是金家刚落户之后,她与她老子娘被第一批买入金府的,算是金府上的老人儿,后来大夫人做主嫁给了自己的陪房马家,之后两口子就随着大姑娘去了右司郎中府,可马家娘子的父母却还留在金府领着差事,马娘子当然不敢怠慢,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就站在一旁等着大夫人问话。 大夫人先给了赏钱,之后就迫不及待道:“你们奶奶可好?” “大奶奶如今吃喝都好,害喜的日子也短,有经验的婆子都说咱们奶奶福气大呢。”马娘子性子憨厚,到也知道捡好的说。 “你家大爷怎么样?”大夫人有些话不好问出口,毕竟一丈母娘开口就问女婿房里事,总归抹不开面子,可不问,心里老惦记着,于是就这么含含糊糊的问了。 马娘子也算是个有脑子的,立刻就回道:“咱们大爷是个疼媳妇的,除了景姨娘去的那一日,之后大爷就再没去过旁的屋子,只守着咱们大奶奶,到是大奶奶贤惠,推了几次,可大爷脾气倔,到今儿还宿在正房呢。” “哎!这小两口……”大夫人掩着帕子笑着,虽然春景是大姑娘自己要走的,可毕竟长得不差,她也怕春景坏了姑爷的性情,这会子得了信,总算是踏实了。 大夫人又问了些大姑娘平日的饮食起居,便让马娘子出去了,外头还特意给她留了饭菜以及陈嬷嬷特别给她的年礼,到是高高兴兴的将人送走了。 大夫人一等马娘子出去了,就转头对着陈嬷嬷道:“大姑娘那婆婆怎么说?” “奴婢问了,说是她婆婆家里的事儿闹出来了,就连宫里的人都知晓了……”陈嬷嬷凑近小声道:“听说那太仆寺少卿居然把庶女送到宫里妃嫔的娘家,结果闹得两男争一女,可不好看了。” “我早就知道会出事儿,像他们那样不要脸的人家,庶出不论男女哪个干净的,就是青楼里的窑姐儿都有清官人呢,她们家要能找出个……就奇怪了。”大夫人先是冷笑,后觉这话不妥,就避了过去,却还不忘踩一脚道:“不过一个养马的马倌儿,还想压我们姐儿一头,真不知道右司郎中是怎么想的,娶这么个家世的媳妇。” 这话陈嬷嬷却是不能接,太仆寺少卿家里曾经下嫁过郡主,先帝那会儿也荣光过,只是子孙不孝,没有作为,到底也不过靠着祖先的余光落了这么个差事,恐怕当时太仆寺少卿的老娘还活着的时候,家里还没那么乱,可老的死了,太仆寺少卿的媳妇又是个惯会吃醋蛮横的,到底也弄出了这样的丑事。不过这事儿却与大姑娘没有关系,反倒也是好事儿,恐怕等着大姑娘生下孩子之后,右司郎中的家就要换人当了。 主仆二人正在说着话呢,外头大老爷带着二少爷却进来了,大夫人一见大老爷容光焕发的样子,就觉着奇怪,就算知晓年后就要升迁,这劲儿也过去许久了,也不知大老爷又碰上什么喜事了。便将目光转向了自己的二儿子。 金木寻摇摇头,他刚从前院过来,本是来给母亲请安说说话,却正巧遇见一早出外的父亲,两人到是一同进了正房。 “你甭看他,他怎会知晓。”大老爷往椅子上一坐,也不避讳儿子,就直接道:“皇上啊,有意明年罢黜中书省,归权与六部。” 第十九章 揣测圣意,那是作死的前奏,大老爷也没那个胆子,大夫人自然也相信这话不是别人随意说的,那么如果此事是真,不但对自己的丈夫有好处,自己的父亲所坐的位置想必日后更有实权,可算是双双收益,简直是天大的喜事,如此再来回想大女儿婆家今年送礼所多的那一分,大夫人脸上的笑意更深,腰杆也越发笔直,这段时间老太太与姑太太给她的闲气,也顿时消散,说到底,一个女人的娘家就是她的靠山,就算婆母再不喜,依着娘家的势力,丈夫也要疼着护着,就如大老爷这般,即便老太太不愿,他还是连续几日宿在大夫人这里,就连往日疼爱的曹姨娘也忘在了脑后。 大夫人随着除夕的来到,越发的容光焕发,哪怕平日处理过年的繁重事宜,哪怕给老太太请安遭到的冷遇,她完全都没放在心上,就连对着韩姨娘,大夫人也能露笑三分,到显得比以往大度了。 过年期间,前院的三位少爷到没了那么多的妨碍,经常在老太太的院子里陪着说话,三少爷金风华也因着韩姨娘暂时的得宠,频频出现在后院,到是便宜了众位妙龄的丫头们,他走到哪里,都有丫头们躲在角落,一脸泛春的偷看,就连老太太院子里一向稳重的豆苗都想了法子常常出了院子,想与三少爷来个偶遇。 这些都与仙衣没什么关系,她也乐得在一旁看个热闹,不过她从未想过,就是这样一个热闹喜庆一如往昔的新年,居然会是她在金府里,待的最后一个新年了,而她的生活也正随着除夕的度过而慢慢改变。 新年刚过,大夫人回过门之后,满脸的神采是挡也挡不住,不说曹家派人来积极协商大少爷的婚事,就连二少爷的婚事都有人问起,更何况以娘家传出的消息,嫣姐儿入宫的事儿居然有了眉目,只要选秀的时候不出大错,那么留在宫里的机会不说十成十,也有九成九了,如此,若是陈家能出一代宠妃,那么她这个陈家女,日后不论丈夫如何,也没有人敢小看自己了。 可老天总是不让人好过,大夫人还没高兴几天,大姑娘那儿就传出了消息,说大姑娘早产,生了个男孩。仙衣仔细算了下日子,那孩子居然只有7个月就被生了下来,在这样一个医疗落后的古代,也能想象那孩子的身子会如何羸弱,甚至能不能活到长大,也是件令人操心的事儿。大夫人的性子本就火爆,一听女儿早产,就觉着定有蹊跷,也不顾大老爷劝着,居然在年节时期,气冲冲的去了右司郎中府上,而前头也有消息渐渐透了出来,好似大姑爷看似安分,却没想到居然在外头有了外室,原本还瞒的死紧,只谁料到那外室居然有了身孕,大过年的挺着个肚子就奔了郎中府上,到将大姑娘气得仰倒,还连累了肚子里的孩子。 这次大夫人留了陈嬷嬷看家,自己带着两个大丫头还有曾嬷嬷去了郎中府上,原本仙衣以为这事儿就与自己无关了,到没想到陈嬷嬷等夫人一走就张罗起给仙衣看婆家,甚至连对方的母亲都邀到自己的家里来,据说对方是前院一个小厮,等着十五一过,就要被送到京城铺子里当二掌柜的,这男孩的父母也都是陈家的陪嫁家生子,陈嬷嬷之前就与之关系不错,再说男孩的父亲前年不在了,按照奴才的算法,年底刚过了孝期,年纪也与仙衣适合,再加上这男孩的母亲是个懦弱的,以仙衣的个性过去就能控住整个家,到算是个好归宿。 那男孩子仙衣远远也打量过,长得不难看,却也英俊不到哪里去,从头到脚都比较干净清爽,这点到让仙衣比较满意,更何况这男孩心思活络,又有进取心,不然不会在这个年纪就能放出去做个二掌柜的,想必只要日后好好经营,以后的日子也不会差,更何况,男孩的母亲与陈嬷嬷交好,在相看仙衣的时候就提出来以后孩子们成亲了,两个寡妇也能住在一处,到没什么忌讳了。 不论其他,就说这最后一条,仙衣就很愿意的,对她来说,爱情的什么的都不重要,生活到一起以后总会有点感情,只要将来能够和和美美过好日子,就比那什么真爱的都要强。 仙衣应下了,陈嬷嬷也像是放下了什么心事,虽然奴才之间没有禀明主子不能订亲,但到底口头上也是有效的,也就等着看哪天大夫人心情好了,陈嬷嬷再提上一提,仙衣估摸着以陈嬷嬷对大夫人的影响力,自己估计挨不到十八就要嫁过去了。有了亲事与没有亲事对仙衣来说并没有区别,只是她没有想法,周围的人却都开始用暧昧的眼光瞧她,尤其是秀珠,在仙衣帮过她一次,又知晓仙衣不愿为妾,定了小厮之后,待她更为亲近,平日里也喜欢拿这个话题来笑闹仙衣,仙衣到是无所谓,顶多装一下害羞,日子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到是院子里的丫头们,除了雪双这个年纪小的外,云双是羡慕,露双是漫不经心,雨双没有特别,却在遇见仙衣时越发沉默。 大夫人一直在郎中府上待了三天都没回来,好在府里有陈嬷嬷撑着,大老爷也随着晋升刑部郎中而越发忙碌,但由于女主人不在府上,原本定好邀请同僚朋友的酒宴自然也跟着推后了。没有大夫人压着,大老爷也开始回归姨娘们的怀抱,而姑太太家的长孙女也由刚开始假装的娴静,慢慢露出了本性,每日都会找各种借口接近大少爷和二少爷,却对被祖母看中的韩姨娘以及三少爷极为不屑,哪怕她经常看金风华看到发傻,此人势利的程度,不说仙衣,就连秀珠都自叹不如。 好在这位姑娘再闹腾,也不敢去前院,再说姑太太看的明白,就算她再想孟蕙蓝嫁到京里,也绝不会妄想自家的孙女嫁给大夫人的儿子,原本她其实更看好金风华,毕竟以金风华庶子的身份,将来能讨个比孟蕙蓝更好的媳妇也不过是谁家的庶女,到头来说不定还不如孟慧蓝,只是姑太太有这盘算,她长孙女却不配合,她也只好拿话压着,到没让她真正出丑。秀珠见状,更是不甘示弱,再加上她有奴婢的优势,又经历过上次被仙衣发现的事儿,所以即便态度上再热情,也没逾越了规矩,反倒让大少爷多留意了她几分,喜得她整日合不拢嘴。 只可惜,松散的好日子也没享受几天,大夫人在摆平了亲家之后,带着大丫头和嬷嬷匆匆而归,原本因为女儿的事儿心情就不顺,可谁也没想到,大夫人刚回到正屋,还没喝上热茶呢,就听外头来报,说是曹姨娘有喜了。 “都是些个狐媚!”大夫人当场就扔了杯子,陈嬷嬷原想去劝,却见曾嬷嬷几步上前,仿佛挡着陈嬷嬷一般,凑到大夫人跟前劝了几句,大夫人居然没有生气,也没有将曾嬷嬷赶了出去。 仙衣在一旁看向母亲,陈嬷嬷冲着她摇摇头,这其中必然有什么说头,却也不能马上弄个明白。 大老爷得了消息一早就回来安抚大夫人,在得知大夫人一碗药弄掉了姑爷外室肚子里的孩子,又叫了外头的人牙子当场将那外室领走之后,眉头不由的微微一皱,随后却什么都没说,只说了自己升官,还有皇帝近来想要罢黜中书省的决心。末了,仙衣没听清楚就被赶了出去,可还是听清了几个字,貌似与宫中的崔公公有关,想是这位崔公公应该是皇帝身边的红人。 夜里,今日不是仙衣当值,母亲也没回来,她一个人躺在自己的床上,细想白天大夫人对曾嬷嬷的态度,到并不是她担心曾嬷嬷会代替自己母亲的位置,可她明白,如果大夫人带去的是自己的母亲,那么大姑爷外室的事儿就绝对不会这样处理,起码也会等这外室将孩子生下来之后,再行处置。然而事情已经如此,就算大姑娘的婆家与大姑娘以及金府有了隔阂,也不是仙衣可以挽回的了。 辗转反侧,仙衣一开始还以为是屋子里闹了耗子,可随之在一听,有某种轻微的声响居然是在自己的头顶上,仙衣伸手拿过外衣穿戴整齐,心中不安越发的扩大,她裹着被子缩在床上考虑对策,又用帕子捂住自己的口鼻以防万一。就在仙衣以为自己神经质的时候,窗户突然就被人打开,那人并没有刻意掩盖声响,反而是重重落在地上,发出了一声闷哼,接着那人居然捏着嗓子不可置信道:“你居然会武?” 仙衣一哆嗦,这声音居然和那天在天奉观的声音有几分相似。 “我留你一命,回去告诉你家主子,既然对我那么有兴趣,就自己来找我吧。” 仙衣只觉眼前发黑,那声音再熟悉不过,居然是金家的三少金风华。 第二十章 仙衣上牙打着下牙,抖个不停,她不知道这两人出现在自己的屋子里是有意还是无意,更想不透金风华明明是府上最不受宠的少爷,却为什么会有一身武艺,还莫名其妙与宫里的公公有了牵扯,这些事儿大夫人肯定不知道,可大老爷知不知晓仙衣就不清楚了,而令仙衣更费解的是,为什么三少爷那么有本事,到头来竟然几次三番被大少爷那样的人欺负,这是掩盖还是另有所谋?不知为何,仙衣一点都不去想猜想金风华脑袋里会有怎样的谋划。 好半天屋子里都没有声音,仙衣不敢大意,身子僵直的靠在墙上,好在帐帷挡住了外头的视线,如果自己不发声,应该外头不会有人察觉。 “里头有只小老鼠么?”金风华的声音拉的很长,声音清脆悦耳,却让仙衣腿肚子都抖了起来。 不一会儿,帐帷被人从外头掀开,金风华一身月白的衣衫,手里提着一把宝剑,正玩味的看向仙衣,随后微讶道:“居然是你呀,那就不好办了。” 仙衣用力咬了咬舌尖,对面的金风华就像是另外一个人,气场强大,动作慵懒,那个说着话就耳朵红的少年就像一个梦境,被人一戳就破了,而眼前这个浑身散发着杀意的少年似乎才是真正的现实。 “我娘说你很好,可是你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你说……”金风华坐到了床边,仿佛闲聊道:“我要不要杀掉你呢?” 月光从窗户外透进来,照在金风华一半的脸上,透亮的眸子里已不复曾经的清澈,反而带着年纪不符的狠辣与猜忌,仙衣毫不怀疑他所说的话,只要自己的表现有一点点的不妥,那么今夜很有可能她就过不去了。 “你是谁?”仙衣想不到其他办法,只得假装糊涂道。 “哦?”金风华摸了摸自己的脸,轻笑道:“你很有趣。” 仙衣尽量将自己缩成一团,咳嗽一声道:“我家里没钱,大侠如果有什么需要,我桌上有个首饰盒子,烦劳大侠拿走所需之后,饶了小女子一命。” “可我走了之后,你乱说怎么办?”金风华想了想,皱起眉头,好像极是为难。 “怎……怎么会,我又不认识大侠,再说了,我一个奴婢总不好去见官吧。”仙衣笑了两声,只觉气氛一点都没缓和,反而显得苍白无力。 “这样好了!”金风华一拍床铺,笑着转头道:“我听说后宅里都要有眼线,既然我娘喜欢你,那么我又不想你透露我的秘密,你往后就做我的人吧。” “什……什么?”仙衣被口水差点噎死,她从没听说一个男人还在夫人房里放眼线的,更何况这位瞧上去就是个高来高去的,就连会武的太监都能弄伤,这府里还有什么他是不能知道的?这不是玩她么? 金风华微微眯起眼睛,突然冷笑道:“可是不愿意?” 仙衣急急摇头,她又不是大夫人的死忠,这会子就算让她去图财害命,她也要先答应下来,好歹将这个疯子稳住,不然这世间就留她母亲一人,就算她死了她也不会放心。 “没……只是觉得有些突然。不过只是眼线。”仙衣也没忘记画个道道,她可不愿意被大夫人弄死。 “唔……真的很有趣的呢?”金风华转过身,慢慢爬上床,几乎没费力气就将仙衣拉到了身边,看她身子抖如筛糠,可表情却依旧稳如平常,就不自觉的摸上了她的脸道:“我留你在身边,可是又不喜欢别人背叛怎么办。” 仙衣不敢直视,只得垂下眼眸,摇摇头。 “给你留点记号吧。”金风华眼睛一亮,如同找到新鲜玩具的孩童,手心一番,一只绣花针夹与两指之间,接着便对仙衣吹了一口气道:“这只是第一步,我会让你无路可退,至少在我腻了之前,你就必须待在我的身边。” 仙衣被那香气迷晕了脑子,只觉浑身无力,瘫软了下来,脑海里除了这句话,就再没听见别的,很快,她就不情愿的落入了梦乡。 次日一早,仙衣按照平时的时间清醒,看着自己穿着中衣躺在床上,她只觉昨夜是场噩梦,她甚至嘲笑自己想象力丰富,居然能将金风华那么个绵羊似的少年,想成杀人不眨眼的疯子。她先是笑过一阵,便伸手拿了衣服过来,衣服果然放在昨天她睡前的位置上,也并不像被人动过,仙衣便越发觉着,那是一场梦境。只是,随着她的动作,锁骨处突然传来一阵刺痛,仙衣用手去摸,不由一惊,那处原本平滑的肌肤上,竟然摸出细细的异常。 仙衣衣服都没穿上,就连滚带爬的跑下了床,却在还没穿上鞋子的时候,发现鞋面上原本绣着红梅的地方,多了一朵梅花,颜色却要比别的梅花略深,可再仔细去瞧,仙衣几乎扔掉了鞋子,那哪里是梅花,分明就是一滴血滴,而更深的原因,则是鲜血凝固变得暗沉了。再顾不得穿鞋子,仙衣环顾着没有变化的房间,就连地砖缝她都看过,可除了鞋面上那点血迹外,房间完全保持原样,找不到一点蛛丝马迹。仙衣光着脚,颓然的坐在凳子上,她已经搞不清现实还是做梦了,然而就在她坐着的梳妆台上,一面镜子正对着仙衣,她顿了顿手,才鬼使神差的拉开了中衣。 此时,仙衣的锁骨上正绣着一个符号,极像简化版的牡丹花。 也不知道是今天第几次拽衣领,仙衣叹了口气,果然心里存着事儿,就会心虚,她老害怕领口散开或是慢慢下滑露出锁骨,但其实这里的衣服要比唐朝保守的多,只要是良家女子,在外头绝对不可能会露出锁骨,更别提让别人看到锁骨上绣着什么。想到绣,仙衣又觉着锁骨隐隐作痛,别人也许是纹身,可她就是觉得锁骨上的图案是绣上去的,也不知是用了什么方法,皮下的图案不但色彩艳丽,还图像清晰,不论她怎么洗,怎么搓都弄不下来,也无法破坏。当然,若是她狠心点,用火烧掉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一来她怕疼,二来如果让金风华知道了,她恐怕当场就会变成一具尸体。所以无奈之下,仙衣只得用心掩盖,到去了消除的心。 转头看向与夫人说的母亲,仙衣也只好在心里道声抱歉,不是她不想做个忠仆,而是形势逼人,也由不得她了。 大夫人此时也正窝着火呢,原本丈夫升迁,儿子婚事顺利,却没想到一向省事的女儿居然遭了这样的罪,想想女儿在床上哭的令人揪心的模样,还有外孙那瘦弱的,皮肤几乎透明的小模样,大夫人的心火怎么都下不去。只是……大夫人看着身边低着头不言语的陈嬷嬷,她开始后悔当初答应陈嬷嬷给仙衣自由婚配的权利,那时候仙衣不过几岁,模样还看不大出来,她以为不过给个奴婢恩典,却没想到,居然会让她有了这两难的时候。 可是女儿那里的情况却不容她忽视,春景就算长得不错,也不过秀气,女婿不爱去也是正常,但若是舍了一个仙衣,能让女婿收心,让女儿安心,她到没什么舍不得的,只是到底会让陈嬷嬷心寒,她也不是不忌讳。大夫人也是想过要在别个家生子里寻一个姑娘,可找来找去,甚至连娘家都去过了,却发现能找到比仙衣更漂亮的女娃,少之又少,再说娘家留着这样的貌美姑娘,当然也有人家的用处,她到不好为了女儿坏了父亲的大事。至于从外头买,她想都没想过,不说买回来的忠心与否,就说仗着美貌弄迷了女婿的眼,她和女儿哭都没处哭去。也只有老娘被她握在手里,自小又在金府上长大,日后还要靠着金府的仙衣是目前来说,瞧着最适合的。 左右为难,陈嬷嬷这么些年,从伺候母亲到自己,从来都是兢兢业业的,就连母亲都多次吩咐自己要善待陈嬷嬷,可再怎么需要善待,她也不过一个死契的奴婢,大夫人皱起眉头,想起那日曾嬷嬷说的话,也不由暗怪起陈嬷嬷不识抬举,居然敢在她不在的时候,给仙衣定了外院小厮的亲事,这不明摆着不放心自己,也不相信自己么。莫非自己给的权利太多?让陈嬷嬷生了奴大欺主的心了? 大夫人低下头,越想越觉着曾嬷嬷说的对,果然一人独大是要不得的。 这时,原本应该在屋外的云双匆匆而入,一脸焦急道:“回夫人的话,曹姨娘身边的腊梅姐姐来了,说是曹姨娘似是动了胎气……” “什么?”大夫人猛地站了起来,原本心口就堵得慌,这会子听到这话,眼前更是发黑,也不知怎么的,下意识她又想起曾嬷嬷说的话,如果不是陈嬷嬷太过心慈手软,这金府里哪里又会有这么些个孽种。 第二十一章 曹姨娘怀孕了,其实也不过是个妾,之前金府里那些小妾除了曹姨娘都生养过,再对比其他权贵家里,那些庶出子女的数量,能是金府的数倍,其实若是平时,大夫人顶多有些不开心,再给陈嬷嬷开导开导也就过去了,但偏偏大姑娘刚遇上糟心的事儿,大夫人本就积火在心,曹姨娘如此一挑头,就算曹姨娘原本没有挑衅之心,大夫人都不会放过,更何况曹姨娘如此上杆子的打了夫人的脸面,居然跑到正房来炫耀。 不用说,曹姨娘被禁了足,理由随便都能找一个,腊梅是吃了一顿板子,只是可怜云双,本是好心想要帮忙,却看不清形势,结果也跟着吃了排头,大夫人几日都不想见她。仙衣虽然觉得云双冤枉,却也不会同情,本来这样的事儿,就不应该闹到夫人跟前,谁都知道大姑娘出事儿,大夫人心情不好,你一个三等丫头寻了偏房里的秀珠说一声就完了,虽然秀珠攀附富贵,但是脑子却不傻,这时候她绝对会找陈嬷嬷私下说,也闹不到大夫人跟前,至于后头,陈嬷嬷缓和缓和,这事儿就过去了,谁也当不了出头鸟,出气筒。 如果说正房最近低气压连自己的母亲陈嬷嬷都要小心伺候的话,那三少爷金风华绝对是让仙衣不能呼吸的存在,原本还抱着幻想,觉得三少爷只是一时兴起的仙衣,却在大约四天后在自家的桌子上发现了一张纸条,竟是算准了她母亲当天夜里守夜,命令她夜半三更去下人房附近的紫山亭,其实说起来是个亭子,但毕竟在五进,主子们也不会来瞧,所以一直处于半荒废的状态。原本那里还有个池塘,后来大夫人觉着危险,就叫人填了,还种了些树苗过去,几年下来,虽然不至于绿树成荫,也有了林子的规模,那里偏远很少人去,顶多巡夜的会去逛逛,但毕竟还是在五进里,仙衣过去不用钥匙,也不必知会婆子,到也不怕被人发现。 仙衣很想假装没看见,但就在她放下纸条那一瞬间,纸条上的字迹居然忽得消失,就像一张极其普通的纸条,上面一个字都没有了。仙衣很想欺骗自己,刚刚是出现了幻觉,但那字里行间里凌厉高傲的态度,时刻提醒着自己,自己的命就在那一晚,便再也不属于自己了。 无可奈何,也无能为力,仙衣不敢告诉母亲,更不敢告诉别人,她只能在这一天夜里,披上斗篷,在三更天的时候,偷偷往紫山亭的方向走去,好在一路有惊无险,婆子们也不会到这种冷风嗖嗖的地方来闲聊,仙衣越靠近紫山亭,走的越慢,等到她站在亭外,看见亭中那一抹黑影的时候,她突然踌躇了一下,不知如何上前。 就在仙衣犹豫要不要走上前去的时候,不远处居然传来一阵啸声,在这样一个阴云遮月,寒风凛冽的夜里,又是这样一个偏僻无人的树林,以往对鬼神之事半信半疑的仙衣,在经过死亡穿越这一系列的冲击之后,原本的半信半疑早已偏向了相信,此时气氛如此古怪,她想都没想就转头躲在亭外一棵常青树后。与此同时,数道黑影落在亭子跟前,可亭内的金风华居然一动不动,就看着十几号不知来路的人将他与亭子半包围了起来。 “金公子,别来无恙啊。”这十几人都穿着黑色的斗篷,脸被遮盖在帽子里,就好像仙衣前世看过的电影,而那声音依旧尖锐的刺耳。 “不过几日而已,真没想到金某人也有幸能得龙行卫的厚爱,几次三番这么折腾,莫非龙行卫现在很闲了?” 仙衣不敢乱动,只能缩了缩身体,暗自一品金风华的话,不由暗骂,这混蛋看来是知道今夜有人要来寻仇,却偏偏在这个时间叫自己过来,莫非他是想要自己过来给他收尸,还是想要自己和他一起同归于尽? “金公子,还真让咱家刮目相看呢……”亭子正面几人自动分到两旁,一人虽穿着与其他人相同的斗篷,声音却要苍老的多,就见他不慌不忙稳稳走向亭前,其余人很自觉的紧跟在他身后,以他为首。 金风华一见此人,双手就忍不住的颤抖,双眼里的杀意是怎么都强压不下,一抹诡异的兴奋染上了他的嘴角。 “小子,怎么不说话?怕了?”老太监的声音在黑夜里格外的渗人,仙衣紧紧闭上眼睛,连呼吸都微弱了许多。 “当真是无人了,连都督都亲自来了……”金风华双目发亮,死死盯住那个老太监,只有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克制自己不冲过去与之较量。 “你居然认识我?”老太监玩味的笑道:“看来我们有缘,小子,只要你将那几个人交出来,而后和咱家回龙行卫,这金家日后一定不会止步于此。” “金家?”金风华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先只是微微一笑,接着越笑越大声,竟是几乎笑出泪来,就在众太监面面相觑的时候,他擦了擦眼角,站直了身子,冷笑道:“就算明日整个金家满门抄斩,我也不会眨一下眼睛,说不准我还会亲自送我那个便宜爹去刑场,看他被人砍了脑袋的模样。” “你……”老太监一滞,原本耐心就不足的他,不由暗怒道:“你以为你逃得过?只要咱家一句话,你信不信明日你那亲爹就能将你打包赶紧送到咱家府上?” “信,如何不信?”金风华淡下笑容,目光幽深道:“所以,为了一劳永逸,我这不是将您老人家请来了么。” “大胆!” 一旁太监大喝一声,就要上前,那老太监一把拉住,皱起眉头道:“小子,你那路数是从何处学来的?” “我?”金风华捏了捏拳,猛地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露出一口白牙道:“你到下头去,自然就会有人告诉你了。” 这一次那些太监还没来得及再次呼喝,就见黑夜里白光乍起,仙衣耳中一片金属胶着之声,就见开头还神秘威风的几个太监,瞬间就躺在了地上,一动不动,竟是都死了。 老太监见状,赶紧倒退几步,狐疑的看向金风华道:“不……不可能,这套功夫是咱家去年才自创而出,有些地方甚至还未斟酌,你是如何……” “让我来领教领教吧。”不等那老太监再多说什么,金风华反手就刺死了几个上来护卫的太监,而后直奔老太监的面门,脚下仿若瞬间生风,闪身而出,逼得老太监不得不抽出佩刀,与那软剑磕在一处。 仙衣这会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了,她不时听见有人闷哼一声躺倒在地,而随着老太监的声音越来越弱,她就知道这事儿是肯定不会善了了。 “真没想到,现在的你也不过如此。”金风华用剑尖抵着老太监的咽喉,居然带着遗憾的说道。 “你……你究竟是谁,你是谁?”老太监似乎从未有过败绩,更不曾想过,不过经了百招,他就受制与人,眼瞧着老命就要不保。 “你当初追着我的时候,不就查过我是谁了么?怎么还问?莫非以为我是假的不成?”金风华虽然觉着有些扫兴,但看着老太监双腿发抖,原本强势锐利的双目此时居然出现了一种哀求的眼神,他就忍不住的快意,浑身的毛孔都散发着舒爽。 老太监看着状态疯狂的金风华,不敢置信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呢?金风华虽然骨骼奇清,但绝没有武艺,一个姨娘生的孩子,性子一向懦弱,你不是他,你绝对不是他!!” “也许我上辈子是这样的……”金风华似是怀念,似是疑惑的说道,随即仿佛没了兴致,手腕不过轻轻一抖,那软剑就如一条银龙直冲老太监的咽喉,一点红记染了出来,并未喷出,可那老太监觉目光呆滞,向后仰去。 “想知道什么,去下头问吧,自会有人告诉你的,你我缘分也不过到此了。”金风华甩了甩根本没有一滴血迹的软剑,重新入鞘,这才回过头看向仙衣藏身的地方喊道:“行了,你出来吧。” 仙衣半天都没有动静,不是她不想出来,而是她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她只怕自己刚一迈腿,就能摔死当场。 金风华喊了两遍,见人还是没有动静,他眉头一皱,大步过去,伸手就揪住了仙衣,却在看到仙衣那一身行头的时候,猛地愣了一下,随即自言自语道:“莫非这是天意?那时候原来是你,居然会是你?” 仙衣抖着身子,为了缓和气氛,便问道:“什么是我?” “我若是说,我前世杀的第一个人是你,你信么?”金风华好似玩笑一般说道。 仙衣此时压根什么都没听见,她只知道自己转过头去,睁开眼睛就瞧见了地上躺着的十几具尸体,无声无息,死状惨烈。 第二十二章 仙衣再镇定,前世看到的电影电视剧再多,也绝不会像现在这样,近距离的看着一个少年,面色妖艳,嘴角含笑,手上却正熟练的做着分解尸体的工作,仙衣紧紧闭上眼睛,忍住胸腹的呕吐感,听着在这夜里格外清晰,刀片划过肌肤的声音,还有关节被人破开的钝响。然而眼睛闭的再紧,耳朵也被自己捂住,可鼻子却不能不呼吸,那一股子浓重的血气,熏的仙衣头昏眼花,几欲晕厥。 “怎么?这点血气就受不住了?” 仙衣一睁眼,眼前的少年脸颊沾血,一身白衣早已斑驳不清,那些血迹就像一朵朵的红梅,延绵开放。只是,仙衣才顾不得这少年如今看起来有多狼狈,她捂住腹部,转头就呕吐起来,直吐到脸色发青,腹部空空,满脸是泪,却还在不停作呕。 “只是吐了?”金风华当着仙衣的面毫不避讳的脱下了外衣,只着里头的中衣站在寒风之中,却无一丝寒意,他将那外衣扔在了尸块之上,又走上前去,直接伸手从仙衣的袖口里抽出一块香帕笑道:“不过你还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一般女子此时怕是早就昏死过去了。” 仙衣到是很想昏迷过去,只是她相信,如若她真的当场就昏迷过去,怕是金风华也不会理会自己,那么明日一早,自己莫名昏倒在紫山亭的事情怕就要传遍了金府,到时候就算有自己母亲在上头顶着,以大夫人最近的心情来看,自己一顿板子定是少不了了,恐怕名声自此也就毁了。 “啧啧,真可怜。”金风华伸手捏住仙衣的下巴,强迫她面对自己,又用那帕子替她擦了擦嘴角,才继续道:“这不过一个开始而已,你总要慢慢习惯。” 仙衣胃里又是一阵翻腾,可强忍着没再干呕出来。金风华似乎很满意她的表现,居然伸头不顾仙衣嘴里的酸气,直接蜻蜓点水般的吻了一吻,就好像仙衣前世的邻居,也这般奖励她家里的狗。 金风华没等仙衣说话,只是牵着她的手慢慢走到那尸块堆旁,仙衣几次三番受了刺激,直掐了自己好几下才没跪在当场。金风华没有理她,自己从亭子里拿来一把铲子,以惊人的速度,飞快挖了一个不大却深的土坑,仙衣就见他将那些尸块扔进土坑里,之后转过身,用那带血的手从地上拽起那还未分尸的老太监,得意道:“你知道他是谁?” 仙衣只瞧了一眼那老太监狰狞的死相,就转过头去,摇摇头。 “对了,你一个内宅的奴婢怎么会知道龙行卫?”金风华自嘲的笑了一下,便解释道:“龙行卫是一群阉人支配的秘密护卫,是皇帝身边最亲近的人,只可惜近几代阉人势大,连皇帝都有些隐隐掌控不住了,而这一位……” 仙衣用眼前瞄到金风华像拎小鸡一样拎着那老太监,那老太监的身体在悬空的情况下,晃了又晃,瞧着渗人。 “崔公公,你应该从大夫人那里听说过。”金风华用手直接扯开那崔公公的衣衫,很是熟悉的上下摸索着。 原本已经淡化的记忆,仙衣慢慢在脑海里回忆过来,那一日大老爷升迁,回来似乎就和大夫人提到过这个人,应是皇帝身边的红人。 “他是龙行卫的都督,是龙行卫最大的官,也是牵制皇帝最深的人,如今我杀了他,那皇帝怕是也要多多感谢与我。” 金风华从那死尸身上搜出一张羊皮,几瓶药水,还有一些薄本,之后又想了一想,便将那尸体扔在一旁。只感叹了一句“可惜剑还是要见血了”,便将那老太监的脑袋当场切了下来。跟着,除了脑袋外,老太监的其余部分被如刚刚那样分解开来扔进坑里,金风华又从那些药水里拿出一瓶撒进坑中,不一会儿,一股子香气混合着刺鼻的血味直冲过来,仙衣急急忙忙捂住口鼻往后退了几步。可那金风华似乎很习惯这样的味道,反而还很享受的眯起眼睛,深吸了一口。 又过了一阵,空气中的气味淡化,金风华颇有些遗憾的将那土坑埋上,便转回身走到仙衣跟前,递给她另外一个瓶子道:“去,地上一点血迹也不能留。” 仙衣举了三次,才将颤抖的胳膊举了起来,最后是咬着舌尖握住了那瓶子,就在金风华的目光之下,借着微弱的烛光,一点一点将那或大滩或小滴的血迹用药水除去,等到检查一遍,发现再无遗漏的时候,天已经蒙蒙发亮,而她的后背也早就汗湿一片,亵衣紧紧的贴在了她的脊背上。 “你很聪明,也很合我心意,如此……我也不会亏待你,你先回去吧。”金风华挥挥手,仙衣当然不会留,只好行了一礼后,往回走去,只是脑子里依旧回响着金风华最后所说的话,她总觉的这其中又暗含着什么,她却怎么想都猜测不透。 如此折腾一夜,又是吓又是累,仙衣顶了不到半天就发起了高烧,随即就被挪出了正房,回家休息了。她的病来势汹汹,连续烧了三天高热,将陈嬷嬷吓得够呛,就连大夫人也派人多次询问,还找了京城里有名的大夫过来瞧病,好容易高热退了,这病去却犹如抽丝,竟是连续躺了半个月都没下床,整个人憔悴不说,连剩余的那点婴儿肥都给消耗光了,整个人算是提前完成了少女的蜕变。 这半个月里,不但金府里因为曹姨娘怀孕的事儿闹的不可开交,就连朝堂上也混乱了一些日子,首先是龙行卫的崔公公不见了踪影,再来龙行卫里又出现了内斗,为了个都督的位置,死了不知多少人,最后几败俱伤,到让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太监坐上了那个位置,此后这个小太监又在宫里横死,于是龙行卫乃至皇宫内侍又再次陷入了恐怖之中,甚至就连卧病的仙衣都从送饭的婆子那里知晓了这段时间外头街上时不时会出现一些来来回回穿着盔甲的侍卫。 若说之前还搞不懂龙行卫和所谓的都督的话,那么现在仙衣已经有了初步的认识,龙行卫应该类似她前世所看电视小说里的东厂,而都督则像是东厂厂公之类的角色,只不过龙行卫还不至于到东厂那般猖狂的阶段,但也相差不远了,曾经沛国历代的皇帝都用龙行卫来秘密为自己办事,或是监视朝臣,或是暗杀叛逆,甚至还有一位皇帝的上位与龙行卫脱不开关系,如此放纵放权,到了这一朝,皇帝已经到了中年,眼瞧着皇帝宦官之间的矛盾就要无法调和,却不想崔公公这么一位连皇帝也忌惮的人物,居然会死在金风华这么个十多岁的少年手上,还死的这般委屈,这般的无声无息。 外头寻找崔公公的人绝不在少数,就不说皇宫里会有多少路人奔着崔公公的下落去,就连宫外某些权贵也巴望着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以期在日后能占了先机。只是也不知金风华做了什么,这半个月里金家平静如水,一点波及都没有,至少仙衣没看出大夫人有什么为难,反而是脾气越来越差,疑心病也越来越重,仙衣很怀疑她是不是更年期提前了。 自打发了高烧病重,金风华就再没出现在仙衣面前,更没有给她提出什么要求,如果不是母亲给她擦身的时候,她下意识想要遮挡那处刺绣,却发现刺绣不见了,她根本就以为金风华将他忘记了,然而随着她病情转好,回到正房伺候之后,她才发现金风华不但没有在自己清醒的时候找过自己,也几乎没有出现在老太太的院子里。然而,她只稍稍留意就发现,原来韩姨娘的病反复了,就在她刚能下床的时候,韩姨娘在某一天突然昏倒,之后就一直情况不好,这次居然比过年前那一次发的更猛更狠,眼瞧着就要挨不过去了。 仙衣得到消息后,简直不敢相信,韩姨娘虽然身体不大结实,可也没生过什么大病,就算之前那次病着看的重了一些,但大夫也说并未伤了根本,那究竟之后如何会败坏到这样的地步,别说仙衣不知,就连陈嬷嬷与大夫人都吃了一惊,虽说谁都知道大夫人恨不得韩姨娘消失,可毕竟这么些年了,金风华都长到这么大了,大夫人一直都没动手,所以就更不可能在老太太还活着,姑太太来做客,大老爷刚刚升迁没多久,大儿子的婚事又有了眉目的时候动手。她一不愿意家人对她起了疑心,二不愿意儿子的亲事因为韩姨娘的缘故添了晦气,所以这一次,她不但严惩了平日里欺负姨娘们的管事婆子们,还请了京城最好的大夫专门给韩姨娘瞧病,一心就想让韩姨娘就算不恢复,也要挺到明年。 仙衣也不希望韩姨娘出事,因为她总有一种感觉,韩姨娘就像他留在金府的理由,或是压制他的存在,一旦这个压制不在以后,金风华的将来会变成如何,她想都不敢想了。 第二十三章 深夜仙衣正睡得迷迷糊糊,还在体会梦中那令人怀念的面孔,就觉着身后似乎有谁正直直的看着自己,那目光刺的她无法安然入睡,就觉着脊背发凉,头皮发麻,几次强制陷入沉睡都没有成功,无奈之下,仙衣睁开疲倦的双眼,翻过身来,晕沉沉的拉开帐帷,却被床边站着的人唬得直接坐了起来。 “你醒了?”少年头发难得的没有梳理,胡乱披散在肩头,一身棉布衣衫在这样初春的夜里看上去格外单薄,由于屋里没有点灯,仙衣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觉得他整个人都被黑暗包裹着,只有那双眼亮的吓人。 仙衣下意识将被子裹在了身上,虽然并没有光穿肚兜睡觉的习惯,但在这个时代也生活些年头了,穿亵衣见人实在不妥,更何况对方还是个男子。 “你跟我来。”少年似乎没看见仙衣防备的模样,直接几步上前来到床边。 仙衣本是想躲,或是拿件外衣什么的,却没想到金风华一抖斗篷,直接将仙衣裹在其中,一把抱起,如同手拖绒羽从屋里越过窗户几下就上了房顶,此时仙衣才发现外面正下着毛毛细雨,湿润的空气,冰冷的雨滴让她忍不住畏缩了一下,原本穿着亵衣的羞耻心顿时散去,过后就忍不住自嘲,自己在前世也不是什么良家妇女,到了这里居然还有了羞耻,可见是平顺日子过惯了,到是想“从良”了。 金风华抱着仙衣急速奔走,不过跳跃几次,就来到偏僻的小院,仙衣睁大眼睛仔细观瞧,才看清这座黑夜中的院落,竟是韩姨娘的院子。仙衣先是微讶,后是了然,他会来到这里,虽在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只是他带着自己,在这样的夜里,到让她有点摸不着头脑了。 仙衣也没来得及多想就被金风华抱着进了内室,厚厚的帘子里一股浓郁发苦的药味扑鼻而来,仙衣忍了又忍才没皱起鼻子,她微微低下头,假装害羞,却用那斗篷挡住了口鼻。内室中还烧着炭火,可以看的出来炭火很旺,大夫人前一阵的敲打也有了作用,韩姨娘这里恐怕有一段时间都无人敢来找茬了。 “少爷。” 此时屋里居然还有别人,仙衣心头一跳,不由自主抬起头来,昏黄的灯火下,一个少女站在床榻边上,有些眼熟。 金风华没有理会那个女子,只顾着抱着仙衣来到床榻旁,床榻上破旧的帐帷已经换新,新絮的棉花新做的被面,只是那被子里的人却脸色蜡黄,一副衰败的模样。仙衣尴尬的对着那人笑了笑,也没法行礼,只好点点头道:“奴婢给韩姨娘请安。” 韩姨娘躺在床上也被儿子这一番东西弄的糊里糊涂,可看清他怀里的姑娘时,却变了脸色道:“华哥儿,你这是……” “娘不是说想见一见媳妇么?她就是。”金风华说谎连眼皮子都不眨,仙衣虽是惊呆,却也不敢流露表面,就怕金风华有什么打算,她再坏了计划,如今她和她母亲的小命儿都在人家手里攥着,别说做金风华的媳妇,就是给他做一辈子丫头,她都得做。 “咳咳咳……胡闹。”韩姨娘摆摆手,咳嗽一阵后,又道:“娘就这么一说,你就随便找个女孩子来?仙仙她虽然不错,可人家已经有了婚约,你怎么可以……” “娘,是大夫人允了的。”金风华煞有其事道:“原本仙仙是要说给外院的管事的,但是爹说了,我也大了,大少爷也要娶亲了,怕是府里院子不够,就想让把我分出去,正好分回临清县,可我还没成亲,大夫人就想着给我寻这么一个,想来想去,就定下了仙仙,反正人家也没给仙仙下聘。” 韩姨娘张张嘴,眼泪就顺着眼角淌了下来,这事儿也不是没有,沛国的庶子身份低,嫡母能给找门亲事都不错了,有些就配个丫头了事,之后分出去也没什么岳家撑腰,更不牵扯亲家来往的麻烦事儿。但终究拿丫头配少爷的事情还是丢脸,但以大夫人那样的秉性与脾气,还真难说做不做的出来。这其实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一种侮辱了。 “娘哭什么,仙仙莫非不好么?”金风华将仙衣放在床边,斗篷微微散开,很容易让人看到里头的亵衣。 如此,韩姨娘还是床边的丫头自然也都瞧见了。 韩姨娘见状就以为仙衣与儿子有了私情,心中虽叹,但到底有了希望,也不由舒了口气,艰难的伸出手去拉仙衣的小手,仙衣哪敢不从,只得赶紧回握过去,还得笑着安慰道:“一切都会好的,姨娘请放心。” “你是个好孩子,你娘也是个好人。”韩姨娘只是对儿子娶个奴婢心里不舒服,但想想自己一个正头妻最后成了小妾,也就什么膈应都没了,再则陈嬷嬷一直都对自己颇为照顾,这么些年来大夫人很少用手段对付她们这些小妾,很大程度上也是陈嬷嬷在其中缓和的关系,更何况金府谁不知仙仙得宠,长相甜美,性子又好,若不是陈嬷嬷求了恩典自己婚配,怕是大夫人那里早就不知多少人去求了。 仙衣当然知道这是个谎言,虽然她对和那个小厮过一辈子也没什么信心,但到底平顺,若真是和金风华过下去,谁知道会不会被弄死,但上了贼船也下不去了,当然只得争取宽大处理,便配合道:“姨娘放心吧,等过一阵子,您就能和咱们一起回临清去了。” “回临清啊……”韩姨娘目光放远,似在回忆年少的时光,也像是在品味曾经乡野村落的宁静与安详,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来,却只盯着金风华道:“我不管这事儿能不能成,但是你要答应娘,你的媳妇儿绝对不辜负,别像你爹……” 金风华一顿,转头看向仙衣,见她目中真有关切之色,便郑重的答应道:“我自是会照顾她一辈子。” 仙衣听到一句话,再抬头看向金风华的眼神,心里直发毛,这真是照顾一辈子,还是说控制她一辈子? 韩姨娘却信以为真,擦了擦眼角,又冲着床边的少女道:“蟠桃,去把我柜子里的匣子拿过来。” 仙衣这才认出这个丫头是年前在大厨房门口和人吵架的蟠桃,只是当时她年纪还小,没想到过了个年,个子就长了上来,容貌也娟秀了许多,到有了少女的气质。 蟠桃先是没动,又深深看了仙衣一眼后,才转身去了柜子旁,从里头拿出一个黑色的匣子。当着几人的面,韩姨娘让金风华从匣子里拿出个银镯子,那镯子比一般的宽,从上头看是银的,只是翻个面却发现银镯子里裹着玉镯子,那玉镯子青翠透亮,虽不是大夫人那里看到的好东西,可在普通人家,也算是能传家的好镯子了。韩姨娘动不了身,就让金风华将镯子套在仙衣手上,仙衣也没推辞,反正这事儿是假的,估计金风华也是想让韩姨娘宽心,至于日后如何,要么就是韩姨娘过世了,这事儿不了了之,要么,就是韩姨娘一被刺激身体渐好了,到时候金风华再想个别的由头,将这事儿搅黄了,她也不怕没法收尾。 见着儿子给自己的“准儿媳”戴上她当年陪嫁的镯子,韩姨娘欣慰的笑道:“日后你们都要好好的,能早一点离开这里,就早些走吧,你们好了,娘也就放心了。” 仙衣干笑了两声,感觉金风华看了过来,就赶紧改口道:“娘一定会康复的,咱们带着娘一起回去。” “好……好……”韩姨娘微微闭上眼睛,嘴角含着笑,整个人都比之前轻松了许多。 看着韩姨娘似乎累了,金风华带着仙衣出了正屋,来到旁边的偏房,仙衣犹豫再三,就要把镯子摘下来,却被金风华制止道:“带着吧,往后你就带在身上,它在你就在,它若是不在了……” 仙衣抖了抖,将镯子往上撸了撸。 两人都没说话,仙衣虽然着急想回自己的院子,可金风华不说话,她也不敢乱动,毕竟这里可不是紫山亭,要去五进的院子,是要经过守门的婆子的,她又是这么一副打扮,到时候又是一桩麻烦事儿。 金风华也没沉默多久,他伸手将仙衣拉进怀里,用手捏着她的下巴,漫不经心道:“定了亲事?你主子我允了么?” “可是我娘她……”仙衣下巴生疼,却只好忍着道。 “也是,如果你娘动作不快,想必……”金风华打量着仙衣的容貌,轻笑道:“说不定你还喜欢给人家做妾呢?” “三少爷说笑了,奴婢只想过平顺的日子,那些富贵的生活不大适合我。”仙衣赶忙用韩姨娘的话来堵上一堵,不过心里也难免嘀咕,莫非母亲为自己这么早提上亲事,真的有别的缘故? “平顺?”金风华想了想,松开了仙衣的下巴,接着又摸着她的小脸,暗含玄机道:“那样的日子没尝试过,咱们就去试试吧。” 第二十四章 仙衣回去后,将镯子收在盒子里,又找了个地方稳妥收藏了起来,这东西是韩姨娘带来的,很难说有没有别的人见过,若是在外头漏了点迹象,她也怕会给自己和陈嬷嬷带来麻烦。不过好在自从仙衣与金风华哄骗了韩姨娘之后,她病情要比之前好上一些,虽然还是瞧着病重,但到底没有恶化下去。这本是件好事儿,只可惜金风华认定韩姨娘喜欢看到仙衣,便老趁着晚上的时候,带着仙衣去见韩姨娘,仙衣不得反驳,只得认命,但时间一长,仙衣总觉的韩姨娘似乎已经发现了金风华的不同寻常,起码没有哪家少爷可以深夜带着个丫头老去伺候不在同院的姨娘的。 这些其实都是金风华的破事儿,仙衣也懒得理会,但白日干活夜晚还睡不踏实的直接结果就是整日昏沉,所以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她才发现,母亲在大夫人跟前的时间越发短了,而曾嬷嬷在大夫人跟前的时间却越发长了,除此外,大夫人除了秋景外,居然宠上了原先一直犯错的露双,反倒对一直看好的云双冷了下去。 “娘,我可是要有新嫂子了?”年纪尚幼的嫡幼女金巧真坐在椅子上,让大夫人喂着点心,小腿踢来踢去很是没有规矩,但似乎大夫人一直熟视无睹,反而宠着她越发的没样子。 “是你大哥哥要娶亲了,又要多一个人来疼爱真姐儿了,真姐儿开心么?”大夫人除了大儿子和二儿子外,就有大姑娘和三姑娘两个女儿,前些日子大姑娘那里出了事儿,大夫人就越发疼爱还在身边的小女儿,几乎整日都带着,虽然陈嬷嬷也劝过,可很明显大夫人如今却不怎么听劝了。 “那如果她不疼我,我能让人打她板子么?”金巧真小小年纪就霸道横行,曾经为着要打二姑娘的脸,还特别要了她身边的丫头过去伺候几日,结果回来的时候,那丫头几乎被要掉了半条命,这事儿被大夫人一手压下,可仙衣因着陈嬷嬷的缘故却也还是知道的,所以她对这个年纪不大,但心黑手狠的小丫头,一向进而远之。 大夫人脸皮子一僵,虽想呵斥,可到底还是柔声道:“她是你嫂子,是你的长辈,你不可以拿她当丫头待。” “那娘不是说她嫁给大哥之后,就是大哥的人了么?那如果她欺负我怎么办?”金巧真对即将霸占自己哥哥的女人一点好感都没有,对她来说,爹娘兄姐都是她的,其余那些人早就应该消失,尤其府中那些姨娘庶出。 “没事,她要敢欺负你,你告诉娘,娘是她长辈,自然可以压着她。”大夫人一看女儿撅起小嘴,就忍不住护着道。一旁站着伺候的陈嬷嬷微皱眉头,但到底没说什么,她如今已不同往日,怕是大夫人因着什么已经和自己生了间隙了。 母女两个正说着话,外头曾嬷嬷走了进来,不过月余,曾嬷嬷已是银钗珠坠,那一身的旧袄裙怕是早不知压到哪个箱底去了。曾嬷嬷先瞧了眼陈嬷嬷,见她在一旁伺候着,便眼角含讥,随即一副讨好的走过去行了一礼道:“厨房里来了娘子说了,这个月的补品怕是不够了。” “怎么会?”大夫人抬起头,不悦道:“以往每个月都有富余,怎么这个月到是少了,莫不是有人贪墨了?” 曾嬷嬷赶紧道:“奴婢到觉着她们不敢,只是如今曹姨娘有孕,韩姨娘那身子也是拖着,终归……” “都是些败家的玩意!”一提起姨娘们,大夫人就心不舒畅,不冷不热的看向陈嬷嬷道:“这府里都是你管着的,你看呢?” 这句话倒是诛心,就算钥匙和大权是陈嬷嬷管着,可到底不过是大夫人手里的一杆枪,府里账册也是由大夫人掌着,就算下头有人偷奸耍滑,小偷小摸,也都是少数,以往补品缺的事儿也不是没有,只是那时候曹姨娘刚进府,韩姨娘也不得宠,压一压也就过去了,这事儿本就容易解决,谁都有份例,就算曹姨娘怀孕,可之前已经加了例了,这会子按照章程,曹姨娘要是多要,就得自己掏银子,没什么不得解决的,到是大夫人心里不满,想着之前陈嬷嬷多有劝说,就觉着平日过于纵着这些妾室了。 陈嬷嬷再不知道大夫人因何最近不待见自己,也能看的出,大夫人是因为妾室的处理而怨上自己了,心里自然难免苦涩,陈嬷嬷是陈夫人一手调理出来的,特别为女儿出嫁准备的,所以这一言一行,这一举一动,都是陈夫人教导之故,就是怕自己这个急脾气爱冲动的女儿嫁到夫家,会闯出祸来,还给那些妾室看了笑话。原本前十多年还是好的,毕竟大夫人年纪小,又眷顾着娘家人,谁知道年纪越大,这性子反而越发火爆,仿佛要将曾经忍下的气都发泄出来。如今更是因为大女儿的变故还有府里这些小妾们的心思,让她深深怀疑了前些年自己的行为到底对还是不对。再加上曾嬷嬷有心挑唆,就让大夫人产生了一种错觉,如果她早就手段强硬,说不定府里根本就不会有小妾和庶出,只是她并没有细想,就以大老爷那样的人物,恐怕就算府里没有,那外室也不知多少了。更别提她若是阴损过多,子嗣上会不会有四个孩子了。 人总是喜欢往自己喜欢的方向思考,但是大夫人自以为的错误却不愿意让她自己来承担,反而抱怨起一直跟在身边的陈嬷嬷。仙衣在旁边看的清楚,心下更是冰凉,如果大夫人再也靠不住了,那么金府怕就不是那么好混了。 好在,大夫人只是发了几句牢骚,其他的还是由陈嬷嬷去处理。仙衣见母亲出去了,也找了个借口离开了正房,她刚一进偏房就见秀珠拿着一盒子胭脂左看右瞧,满脸喜色,而旁边坐着的几个三等丫头却各怀心思并没有交谈。 “这又是在哪里买的?”仙衣坐到秀珠身边试探道。 秀珠一抬手,拿着胭脂放到仙衣鼻子下一晃,得意道:“我哪里买的起,这一盒子半两银子呢。” 这话一出,原本不语的丫头们都看了过来。 仙衣一扯秀珠的衣袖,小声道:“大少爷送的?” 秀珠眨眨眼,笑容怎么都止不住,一看就知道猜对了。 仙衣看着她笑颜如花的模样,又想起大夫人今日说过几天就要下聘了,心里难免替秀珠不安,但是这是人家自己选的路,不论如何,也只有她自己走下去。 她们在看着胭脂,外头冬景走了进来,难得的,她居然也是一脸淡淡的笑意,让她原本看起来木头疙瘩一样的面孔生动了许多,进来之后还破天荒和秀珠打了招呼,拿了东西就出去了。 “她今儿到是高兴?”仙衣努了努嘴,奇怪道。 “我听说她娘家表亲来人了。”秀珠看着胭脂盒子爱不释手,嘴里随意回着。 “她家不是没人了么?”这到是个新鲜事儿,冬景原是和秀珠一起的二等丫头,想是秀珠要比旁的人更知道冬景。 “她是没什么家人了,可表亲据说最近找上来了。”秀珠放下胭脂盒,看了眼那些三等丫头,便侧过身,在仙衣耳边道:“我听说她可能会被赎出去,来的是她亲娘舅,早先听说失踪了,等回来发现姐姐一家子都没了,便为着这个外甥女来的。” “她不是看门婆子的孙女么?”仙衣不解,“那她亲娘舅不也是家生子?” “才不是呢,她母亲原是良家的,后来自卖进来的,说是家里有了难,亲弟弟又丢了,这不又找回来了。”秀珠感叹了一句,这年头卖了死契的要出去简直难于登天,更别说还是府里的家生子。 “这不会是什么坏人吧。”仙衣想的比较多,冬景出生在府里,突然就冒出这么个亲娘舅也太奇怪了点。 秀珠不以为然道:“她自己都认了,管其他人呢,不过据说是拿着信物来的,应该错不了。” 冬景的事儿,谁都没多想,她是大夫人身边的大丫头,平日里大夫人对她也不错,很难说会不会放人,而且放了她,又有谁进上来,这都需要章程,可仙衣却没想到,冬景的事儿居然还能和自己也扯上一丝关系。原本大姑娘那边已经搭进去一个春景了,可自从大姑娘那里又派了嬷嬷过来之后,私底下又有人传,说是一个春景不够,怕是大夫人又要送去一个丫头做通房。 “是谁烂心肝的攀扯了我,她怎么不去说秀珠,不去说仙仙,偏偏要说我?轮想做姨娘,谁能抵过这两个?” 仙衣晌午过后,原想找秋景要些绣线,却没想到,竟在门口听到这么一句,到真算是戳了心窝了。 第二十五章 秋景在屋子里想要捂住冬景的嘴,可又见她哭的可怜,便劝道:“不过是些摸不着头脑的传言,你何苦如此自苦,还带累上别人。” 冬景扯了帕子,蒙住脸,狠狠的哭了几声,才抽泣道:“眼瞅着就要有好日子了,这般是要我的命啊。” 秋景见她缓了缓,便责怪道:“别人那样传你,你心里不好受,可你刚刚说的那些,秀珠与仙仙又何其无辜,这话往后不要再说了。” “这话也不是我说的,谁明眼都看的出来,人家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秀珠什么样子秋景姐姐又不是不知,仙仙那里若没有陈嬷嬷看着,怕是早出事儿了。”冬景心里不服,她一直看不上秀珠和仙衣,她是家生子,父母过世的又早,从前的日子她想都不敢去想,她看着父母给人使唤,看着奶奶看门时对着别人谄媚,她不想成为那样的人,她渴望出去,渴望成为一个自由的人,她一直记得母亲临终前交代她姥姥家的事情,如今梦想就要成真,舅舅真的找来了,她眼看着希望就在眼前,如何能让人污到自己身上,这万一大夫人要是听信了,她的后半辈子就真的无望了。既然如此,还不如成全那两个爱慕虚荣的女人。 秋景见她偏激,叹了口气道:“秀珠是个心大的,可仙仙年纪还小,据说陈嬷嬷都给她看好了亲事,你何必攀扯上她。” “什么亲事,不过一句口头约定,做得什么数,再说,原先大夫人看中的就是仙仙,连春景都是搭进去的,你瞧着吧,只要大夫人目的没达到,大姑娘那里仙仙没去成,这后头不知道要搭进去多少人呢。”冬景心里窝着火,再加上这个秘密一直藏在心里,这会子瞧着没人,她实在忍不住爆了出来。 秋景一愣,却没惊讶,显然也是知情的。 “好姐姐,不能因为她一个人,送我们去火坑,你看看她小小年纪,哪个少爷都觉着她不错,长得又是那一副模样……姐姐,我是知道你的,不过再熬个一两年就能嫁出去了,就算做个庄头的正头娘子也比大姑爷的妾室强吧,在咱们沛国有哪个妾室是过的好的,就连宫里的正宫娘娘地位都不可动摇,咱们……”冬景急的居然都有些口不择言了。 秋景骇的一把扯过她来,低声骂道:“你若是不想要命了,就自个儿死去,别拉扯上我。” 冬景也回过神来,吓出一身冷汗,再不敢往下说了。 “你的心思,我明白,外头传的你别当真,这话就到此了,不论大夫人如何的章程,你赶紧让你亲戚来赎你,就算大夫人一时不放,也不会为难你,总要让她知晓你有良民的亲戚在,就算有点什么心思,也会放下了。”秋景再不敢拉着她继续说,只安慰了几句,又出了主意,便转头做别的去了。 仙衣从门口走开,再没去要绣线,只是心情抑郁,慢慢往自己的住处去,如果冬景说的是真的,那以大夫人和母亲的关系来看,怕是真要不好,就算她被人下了聘,只要大夫人一句话,她就要怪怪去给人家做姨娘,帮着大姑娘固宠,所以眼下外院的小厮已经不是她最好的去处了。不由自主的,仙衣想起了三少爷金风华,若是他的话,就算是大夫人怕也不是对手,可要是自己挡了他某种不能言明的计划,他又顾念自己几分呢?看来,最近要多留意韩姨娘了。 收拾了一下家里,仙衣拿了绣线就要回正房,正巧遇上母亲回来,便带着她到外院门口去交代事情,仙衣的心提了上来,怕是交代事项是托词,而相看男方才是真的。果然,仙衣刚上了回廊,就瞧见一身着小厮服的少年正和个婆子在说话,陈嬷嬷让仙衣留在回廊上,她则独自走了过去,也与那婆子说起话来。那少年见陈嬷嬷来了,忙退到一旁,却不由自主的看向回廊,仙衣微微侧过身子,到也能打量到那个少年,身量要比金风华高一些,皮肤微黑,眼睛不大,怎么看都是个极为普通的少年,容姿上更是比不上金风华千分之一,可若是和这个人共度一生,仙衣仿佛就能看到平淡与安稳的未来,而不是今日不知明日的恐慌。 只是,大夫人会让她如愿么? 跟着母亲回去,意外的母亲什么都没问,仙衣也乐得装傻,可心里却还是盼着母亲的打算能够实现。 回到正院,大夫人已经起身了,正坐在前厅和柳姨娘说话,最近曹姨娘因为怀孕又年轻,到蹦跶了起来,再加上大老爷宠着,虽不至于越过大夫人,可也够让人膈应了,就更别提柳姨娘这些人老珠黄的妾室了。 仙衣刚一进来伺候,原先还有些讶异,但在看到柳姨娘身边站着的二姑娘时,便了然了,眼瞧着二姑娘一年大过一年,虽然现在还是个小姑娘,可也要奔着十岁去了,就算柳姨娘之前再沉默,如今为了女儿也要站出来巴结大夫人了,不然等到二姑娘岁数到了,还不知道会给配个什么人家,这要是嫁给贩夫走卒还是好事,这要是无名无分的随便当做礼物送了人,那就是连命也保不下来了。这就是周姨娘,韩姨娘与柳姨娘的不同,前者都是儿子,如果大夫人不是过于丧心病狂,还不至于送给人家糟蹋,最差不过赶出去,但世道对男子宽容,总有活下去的机会,所以别看如今曹姨娘得宠的厉害,等她生下了孩子,别说男女,她总有为了孩子向大夫人低头的时候。 柳姨娘是大老爷的下官送来的庶出女,原先也是个识字的,到不粗坯,带着的二姑娘也有规矩,虽然大夫人不待见她们,但到底也维持在面子上,说了两句之后,居然能露出点笑意,而曾嬷嬷一反之前避在一旁的模样,大大方方陪着大夫人凑趣,到显得刚进来的陈嬷嬷有点多余。 仙衣行了礼,还没站定,就听得大夫人道:“你带个丫头去曹姨娘那里看看,说是又闹腾了,你把我的话带过去,就说如果再这般无理取闹,那么以后三个月的份例都削去一半,就是老爷来说也不成!” 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活计,以往怎么都轮不到仙衣来做,要么是夫人跟前的大丫头,要么是秀珠那喜欢得罪人的,仙衣自打有了差事,就竟是代夫人赏赐或是安抚,这往往是最甜口的活计,却没想到她也有扮黑脸的时候。陈嬷嬷显然不愿,但到底没开口,仙衣冲着母亲一笑,转身出去了,今儿也是凑巧,其他的三等丫头都有了跑腿的活儿,就只有雪双和云双在,雪双年纪太小,带不出去,秀珠人是在,可她们平级,最后只能带着因着之前被大夫人训斥,而心不痛快的云双去了。 曹姨娘折腾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可今天似乎尤其厉害,这本就让仙衣起了疑心,所以带着云双到了门口并没有进去,反而叫了里头的小丫头去唤了人来,出来的是那日因与蟠桃争执而触怒仙衣的粉荷,显然她还记得,所以瞧见仙衣就有些惴惴不安,只是笑着告罪,说是姨娘正在小歇,到是不能召她们进去。 仙衣皱起眉头,就算母亲这段时间与大夫人不太融合,可母亲这些年在府里的积威还没哪个不长眼的奴婢甚至是姨娘敢给她脸色看的,之前曹姨娘虽然骄纵,到也没到这样的地步,明明刚刚才闹到夫人那里,这会子又装什么睡,还不是想给自己一个下马威。站在原地,仙衣先是低头看了看,便打算就在门口将大夫人的话说了,不管她是真睡还是假睡,起码这话代到了,她也算交了差事,谁也不能说她的不是。 然而她刚要张口,就听得屋子里腊梅一声急喊道:“姨娘!” 仙衣一扭头,本来是下意识就要进去,可她却强制停下了脚步,不过一瞬,她的心就凉了,再想去扯身后的云双已经来不及了,云双那好奇的性子与圣母的心态绝对不会不闻不问,果然直接进了正屋,却发出了更大的尖叫声。 仙衣叹了口气,心道还是迟了,刚刚那一刻她就瞧见屋子窗台上放着一支马鞭,那马鞭一瞧就是男子用的,此时不论里头是谁,只要是个男的,那这事儿就难了了,若是大老爷还罢,大家吃顿板子,被大夫人迁怒一下就完事儿了,若是别的人,那为了大老爷的名声,这里所有的下人,只怕都逃不过灭口的厄运。此时,她也不由暗恨上多此一举的云双,好心是好事,可也别带累别人,更别好奇心作祟,如今到无法收拾了。 心念一转,仙衣马上意识到,曹姨娘今天的闹腾太过古怪,心里对死亡的恐惧到是略消了几分。 第二十六章 “喊什么喊!”屋里传来男人的低吼声,似乎很是尴尬,然而这声音却让仙衣松了一口气。 仙衣整了整衣服赶忙避到一旁,不一会儿里头的帘子就被人打开,一双男子的鞋子出现在了台阶上。 “你也来了?是你们夫人让你来的?”台阶上的男人又惊又怒,还带着不自然的尴尬。 仙衣不敢抬头,只恭敬行礼道:“大夫人听说曹姨娘这里缺了补品,就让奴婢等过来问问,看是少了多少,也好让采买下次多备一份。” 这话当然是表面光,大老爷与仙衣都心知肚明,以大夫人的性子没弄掉孩子已经是忍着了,可仙衣又不能直说大夫人是派自己来训斥的,就只要换一种说法,到把眼前的事儿给圆过去了。 大老爷当然也只能按照这个说法走下去,本来他就理亏,现在是什么时候,本该在外头料理公务的他不但提早回府,还不与正头夫人说一声,就跑到小妾房里蹲着,更何况这个小妾还怀着孩子,这话实在好说不好听,他对大夫人原本因为出身差异的三分心虚,如今居然涨到了七分,也心知大夫人定不会因此善罢甘休,便只好硬着头皮将事情接下来,但到底也要找个两人都能出气的,起码可以给大老爷下个台阶。只是,眼前的仙衣实在不是好人选,第一她老娘原就是在丈母娘跟前的,若是处置了她的女儿,也算打了夫人的脸,第二这丫头精怪,也没进屋,更没瞧见什么,到也拿不住把柄。 最终,心火直冒的大老爷一甩袖子道:“什么事儿值得大惊小怪的,也不怕冲撞了曹姨娘,罢了,既然你们夫人是好意,我就不追究了,可那里头的丫头可不能轻饶了,省得说夫人的丫头没规矩。” 仙衣原就有了心里准备,但到底还是心扭了一下,却只能道:“多谢老爷开恩。” 不过片刻,外头来了两个婆子,说是夫人得闻自己院子里的三等丫头冲撞了老爷,心有不安,可因着身子不适就不亲自过来了,但这等丫头却不能轻饶,竟是要压着云双在曹姨娘的院子里行刑。仙衣看着这两个婆子,人高马大一身的力气,是平日里在夫人院子里管着处罚下人的差事,且都是抡板子的,可见大夫人有多窝火。她的气自然不可能因着丫头们,但大老爷这事儿也不能明说,所以就干脆你不好,咱们都别好,舍了个丫头,狠狠扇了大老爷与曹姨娘一个耳光,要知道曹姨娘可还怀着孩子,这青天白日的就要在她院子里打奴婢板子,也不说会不会惊着胎儿,就说这血光也是极不吉利的。 大老爷当然也想到了,就连曹姨娘都挺着个肚子冲了出来,脸色惨白,估计是这些年大夫人看起来柔顺了,却没想到如今陈嬷嬷压制不住了,本性居然这般凶悍。 “老爷!”曹姨娘泪水涟涟,巴望着大老爷,满眼的哀求。 可大老爷还没说话呢,进来的婆子就道:“夫人说了,若是大老爷觉着这地儿不适合,就是对着夫人还有怨,那夫人就只得到老太太跟前请罪了。” 这还得了,别看老太太对这个媳妇看不上眼,又宠着儿子,可她一向嫡庶分明,若是让老太太知道他一早回来谁也没瞧就钻进妾室屋子,老太太绝不会站在他这一边,到时候可就不是丢脸那么简单了。 “你……你避到屋子里吧。”大老爷紧紧皱着眉头,心烦意乱,他就不该一时心软,听着曹姨娘不大好,就先着来瞧她,到弄出眼下这一出来。 两个婆子见大老爷没阻拦,直接就拨开曹姨娘的人,进了内室,不过几步,外头的仙衣就听见里头云双哭的大声,不停的求饶。她本想上前说个几句,却都含在嘴里,咽了下去,大老爷和大夫人都在气头上,若是她再开口,怕是云双连小命都会丢了,自己的身上尚摘不干净呢,何苦再染上一层。 云双被人拖出来的时候,满脸是泪,头发散乱,她一见仙衣就高声求道:“仙仙姐,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啊,我只是好心呐,我冤枉啊,救救我,救救我……” “什么你啊我的,你这贱婢眼里可还有老爷我?”大老爷气得甩袖喝道:“给我狠狠的打,让她长点记性。” 云双脸色惨白,含着最后一丝希望的看向仙衣,然后很快,随着仙衣转开了视线,她眼里的光芒一点点的散去,最后变成一片死寂。 大老爷和曹姨娘都不可能在院子里看奴婢行刑,大老爷自然一身戾气的去了前院,恐怕他还没做好和大夫人正面交锋的准备。而曹姨娘早就捂着肚子由腊梅粉荷搀扶着进了内室,连门都关上了。院子里只有被行刑的云双,还有打板子的两个婆子,以及沉默不语的仙衣,还有一些曹姨娘院子里的婆子。还没开打之前,大夫人院子里行刑婆子就让仙衣先回正院,说是大夫人吩咐的。仙衣临走前又看了眼云双,最终却只能暗示婆子们手下留情,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云双趴在刑凳上,被两个婆子抡着板子拍打着,先还高声喊冤,之后渐渐的没了力气,直到神智模糊,她的嘴里就剩下一句话,“为什么不救我……” 仙衣心怀忐忑的回了正屋,大夫人果然脸色很差的坐在主位上,也许是碍于陈嬷嬷,也许是仙衣动作并无可挑,大夫人只是让仙衣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个清楚,仙衣也没添油加醋,该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包括当时哪些人说了什么,云双又是什么动作,她都说的一清二楚。大夫人听后,脸上黑的可怕,可到底只骂了云双蠢笨,而没对仙衣有所处罚。 仙衣淡然的出了正屋,却发现周围的那些小丫头们再不像往常那样围了过来,想是都知道云双挨了板子,虽然这事儿也怪不得自己,但到底是自己选了云双一同前去,怕是之后就又有小话可传了。走过偏房,刚巧秋景和冬景拿了东西过来,秋景到与往常没有不同,可冬景看自己的眼神却越发的冷淡。仙衣只是按规矩行了礼,便擦身过去了,大老爷出的这事儿,大夫人必定是要封口的,到最后云双也不过落得个冲撞主子的罪名,而她没约束好小丫头,事后也未求情,恐怕原本积攒的那些个好人缘,也要打上些折扣了。 云双是傍晚被抬回来的,一身的衣衫下半部分都烂的看不出原样了,鲜血顺着抬她的木板往下淌,整个人已经完全昏迷过去,本来就不胖的小脸,煞白无色,连呼吸都几乎看不出来了。四个三等丫头里,雨双虽然最沉默,可因为平日里云双是个老好人,她也与云双关系不错,这次怕受牵连,露双不过迟疑一下,雨双就跟前跟后照顾起来,雪双还小,仙衣怕她受了惊吓,便早早让她先回去了。其实原先大夫人气不平,大老爷也没回来哄哄,等着云双回来之后,她差点就让人将云双扔进柴房,还是陈嬷嬷心软求了下来,才找了大夫医治,只是这些事儿仙衣她们也不会对外宣扬,碍着大夫人也不好对云双过于关心,所以表面上到还不如曾嬷嬷来的热心。 这事儿对主家来说,不过一个争风吃醋的插曲,大老爷拧巴了两天,也只得乖乖回来和夫人认错,大夫人哭闹一次也就丢到脑后了,到是曹姨娘还是被吓得不轻,好些天躺在床上,就连补品的事情都不了了之了,看起来也是得了教训,不敢那么蹦跶了。 然而就是主家们眼中的小事,却对正屋的丫头们造成了很难除去的阴影,仙衣自小在这里长大,不论是丫头婆子还是娘子,因着她嘴甜会卖萌,到是关系都不错,然而经过此事,虽然年长的心里有数,可年纪较小的就觉着仙衣不近人情,平日里反倒惧怕多与亲近了。至于四个三等丫头,云双是经过此事与雨双一样开始沉寂,而露双虽然还和平常一样喜欢追着仙衣问一些三少爷金风华的事儿,可玩笑话却几乎听不到了,这几个人当中也只有懵懂的雪双对待仙衣始终如一,甚至还有因着有人私下说仙衣的闲话,而翻脸怒骂的时候。 对此,仙衣虽是遗憾平日里的表面功夫都白做了,可到底伤不了心,也就丢到脑,她现在唯一担心的却是大姑娘那里又派人来了,据说好像是春景有了身孕,如此一来,大姑娘身子还差着,春景又服侍不得,那新的小妾在大姑娘和大夫人眼里怕又是迫在眉睫了。 正在府里的丫头们各怀心思的时候,那位让大姑娘千般费心的正主反而来了,据说是有事儿要找大老爷与二少爷相商,估摸着应该是今年科考下场之事,于是,不论愿意的还是不愿意的丫头们,心都提了起来。 第二十七章 大姑爷是个长相清秀,举止斯文的人,据说喜爱书画,善写诗词,然而再多的才华也难避开家中对他的期望,如今虽然年纪尚轻,却已经历过两次科考,只可惜即便名次靠前,他也依旧还是落榜了,甚至眼下不得不和自己的妻弟一同乡试。不过,今年也是例外,原先前年秋闱就已经考过一届,去年还考了春闱,然而也不知皇帝万岁是不是心情愉快,还是有着什么别的目的,今年春天居然又要再开乡试,增加举人的数量,以便来年再开会试。这一消息做官的家族大多都比普通人先知道,所以各家准备应考的后生们便早早的摩拳擦掌,期望能在科考的独木桥上,顺利通过。 二少爷金木寻一心想在这次乡试里一鸣惊人,若不是大夫人派了人去书院将其叫了回来,怕是到现在人还在书院里苦读呢,所以大姑爷人一来,便被他请到了书房,两人与大老爷一谈就过了晌午,大姑爷自然就被留下用了饭。男人们都在前院,女眷们当然不会有所接触,仙衣好笑的暗自观察着冬景,见她整日没有精神,蔫蔫的到像得了病,也不知道是真的身子不适,还是装的。 仙衣在看别人,却没想到人家也在看着她,十四岁的年纪,虽然还小,可也脱了大半的稚嫩,在这个时代的女人眼里,便已经是大姑娘了,大夫人打量着嫩桃一样的仙衣,依旧犹豫,可她身边的曾嬷嬷却凑上来小声道:“如今春景有了孩子,大姑娘又要养着身子,这事儿若不赶紧做个决断……” 大夫人两手一握,想着女儿的婆母,又想起这家子的破事儿,头更疼了,只好问道:“也不知玲姐儿怎么了,非要这个丫头不可,也不怕要过去再招了祸。” “也是咱们大姑娘有眼光,您瞧瞧……”曾嬷嬷一努嘴,笑着道。 大夫人抬眼一瞧,可不么,仙衣鲜亮的站在外头,旁边的冬景那副模样,可不就是没法比么,她再数一数房里的丫头,不是没脑子,就是长得普通,要么如秀珠这样的一瞧就不是个好的,若是真送了过去,到反称了秀珠的心了。 大夫人一下沉默了,也不说应下,也不说没应。只那曾嬷嬷借口从里头出来,与冬景一对眼,笑了一笑就错过身出去了。 曾嬷嬷走了之后,陈嬷嬷才进了正屋,见大夫人靠在软榻上养神,也没敢打扰,只好站在一旁候着。大夫人其实并未睡着,只是心里总不得劲,就想着晾了一晾她,过了一会儿才发出声音道:“回来了?” 陈嬷嬷赶紧上前行礼道:“是,夫人。” “怎么说的?”大姑爷身边的小厮是陈嬷嬷亲自接待的,为的就是打听打听大姑娘的情况,即便那小厮是男子,可总比探不到消息的好。 陈嬷嬷瞧了眼大夫人的表情,心念一转道:“回夫人,听说最近大姑爷都歇在书房。” 大夫人睁开眼,狐疑道:“没有旁人?” “没有旁人。” “那玲姐儿的婆婆就没什么动作?”大夫人想起那女人就心情不畅。 “原是有些想法,却被郎中大人呵斥了。说是妨碍大姑爷念书,若是这次要是再不中,那这责任就要亲家夫人担着了。”陈嬷嬷其实只听说这前一句,后一句则是她自己加上的,想是若夫人真有计较,必定会考虑再三。 果然,大夫人坐了起来,思量片刻道:“我知道了,这事儿我会让人劝着点玲姐儿,总要让大姑爷过了乡试,不然这责任咱们家可担当不起。” 陈嬷嬷暗舒了口气,忙上前说了几句好听的,到让大夫人对她的态度缓和了一些。 仙衣还不知道母亲已经想了法子帮自己又混过去一次,她只想着韩姨娘眼瞧着越发的不行了,若是韩姨娘真的走了,那么金风华就很有可能会离开金府,到时候她再想找他帮忙怕是就找不着人了。无奈下,就在这天夜里,正巧金风华带她去照顾韩姨娘,她便在回来的路上,将压在心中多日的不安说了出来。 “你是真想跟着我走,还是只想我帮你解决了眼前的威胁?”金风华走在前头,忽然一顿,到让仙衣差点撞上他的后背。 “奴婢……”仙衣原想说些口是心非的话,可在月光之下,金风华的表情也格外的慎重,她不由叹了口气道:“奴婢是金府的家生子,三少爷可以毫无顾忌的离开金府,可奴婢不行,奴婢还有娘亲,奴婢和奴婢娘亲的卖身契还在大夫人的手里,若是随便就和你走了,那便是逃奴,日后的生活可见……” “若我能弄到你和你娘的卖身契呢?”金风华不急不慢,到像是个假设。 仙衣见他没生气,便笑着道:“那也要去衙门过户,没有大夫人的印鉴,咱们还是金府的奴婢。” “这些你不用管,我只说,如果我可以带走你们,完全按照律法,你可愿意?”金风华再问道。 仙衣疑惑,不觉问出口道:“奴婢不过一弱女子,三少爷又为何这般费心?” 金风华居然真的仔细考虑了片刻,才认真道:“我娘喜欢你。” “那奴婢可以留在这里照顾韩姨娘,再说韩姨娘估计更亲近蟠桃,日后韩姨娘与三少爷出了府去,只要有机会,奴婢一定会过去探望。”仙衣还算诚恳的说道,不过,就算韩姨娘可以与金风华一同离开金府,她也不会愿意金风华为了自己多费心思。 “我娘她……怕是不行了,不论我怎么想办法,就是不行了,和那时候一样……只是时间延长了几个月……”金风华仿佛陷入了回忆,然而下一刻他却突然凑近了仙衣,用一种探究的眼光看着她,似是自语道:“可是你不一样,你很奇怪,你是个例外……所以,除了我娘的缘故外,我也想留你在我身边。” “为……什么?”仙衣被他那种兴奋还带着怀疑的眼神,看的心里发慌。 “我想看看……你到底什么时候会死。”诡异的,金风华接着道。 一种如蛇滑过的惊悚感从尾椎爬上了脊背,仙衣狠狠打了个寒颤,笑都扯不出来了,她甚至在懊悔,为什么明知道这个人不正常,还要跑来与虎谋皮。 “别怕……”金风华伸出手像爱抚宠物一样摸着仙衣的发丝,低声道:“其实我也就是问问,反正你很快就要和我一起走了。” “为……什么?”看着金风华笃定的样子,仙衣扬起头忍不住问道。 “因为我腻了。”金风华粉嫩的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什么?”仙衣觉得自己好像傻了一样,完全跟不上金风华的节奏。 金风华却在此时转换话题道:“我不喜欢别人窥视我的东西,所以你不会去做别人的小妾,至于你母亲,过一段时间我会送她去别的地方,你只要跟着我就好了。” 那不就是人质?仙衣内心顿怒,却不敢再问。 “放心,只是因为你要与我去的地方,她不适合跟着,我娘也喜欢你母亲,所以我不会把她怎么样的,她只要舒服的养老就行了。”金风华似是看清了仙衣的想法,难得的解释了。 仙衣却已经被他一次又一次的提及离开金府,弄得思绪混乱了。 “哎!真的很无趣呢……”金风华毫无征兆,一把抱住仙衣,腾身而起,一跃上了房顶,随后指着这五进的大院,嘲讽道:“看起来富丽堂皇,其实龌龊的厉害。” 仙衣没好说,其实大户人家大多都是如此。 可就在此时,金风华眼睛一亮,抱着仙衣就往五进后街奔去,仙衣不敢反抗,只能搂住金风华的脖子,感受着带着寒意的夜风,却发现金风华下盘极稳,轻功飞身并不摇晃,只觉夜景飞速后移,却不觉身子不适,慢慢的,她也放松下来。 “这是……”后街仙衣不算特别熟悉,但也来过,这里是金府下人们住的地方,大多是一个个家庭,不适合住在金府后宅的人家。 “你瞧!”金风华跳下房顶,闪身进了巷口,窄街的那头走过来一个人,有些眼熟,仙衣却想不起来了。 然而这人不太熟悉,可另外一个鬼鬼祟祟的人仙衣却是认得,哪怕她用头巾裹着头发和半张脸,可那双眸子与额头的宽窄却是仙衣平日里常见到的。 “怎么会是雨双,这么晚了,她如何出来的?”仙衣靠在金风华肩头小声道。 金风华就觉着耳朵被一阵轻风抚过,微微瘙痒,却令人发麻,不觉有些走神,然而再一看仙衣的表情,他就猜出她心中疑问,只是并不解答,反而道:“你看她身边那人,你可认得?” 仙衣看了再看,摇摇头道:“外男我并不熟识。” 金风华也不知为何,听了这话心中畅快,嘴角就不由带上了笑意,可那说出的话,却带着十足的调侃道:“当真不认得?” 仙衣还是摇摇头。 金风华也不继续卖这个关子了,他拿手一指前方道:“他姓赵,很快就要到外头去做二掌柜的了。” 仙衣这才反应过来,这人可不是自己那便宜的未婚夫么,亏得自己还见过人家两次,竟是忘的干干净净。 第二十八章 前世如果遇上未婚夫找了小三,大部分女人会怎么做?将小三揍一顿?或是打男人两个耳光扔下狠话,表面潇洒的离开,实则需要时间暗自疗伤,最惨的不过是爱这个男人死去活来,继续纠缠继续痛苦。前世仙衣没有这种经历,而此生看到那个很有可能会是自己丈夫的男人正和别的女人动作亲密,她却完全没有愤怒痛恨的感觉,因为她和他根本不熟。到了这个时候,仙衣所想的却是,这门亲事怕是要黄。 “你母亲这次到算是走了眼。”金风华颇有些幸灾乐祸。 对于这点,仙衣却很是赞同,母亲这辈子识人很少出错,但很显然对于女儿的婚姻大事,她却难得的看错了人。 “走吧。”看着所谓的“未婚夫”和雨双不知为了什么争执起来,仙衣突然没了兴致,便打了个哈欠说道。 “你不想知道她们在说什么?”金风华到觉得意犹未尽,他已经无聊太久了,难得找点乐子。 仙衣摇摇头,显得心不在焉,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和母亲解释,也不知该如何将“未婚夫”找了小三的事情告诉母亲,再说如果她的婚事告吹,那大夫人的行事也就更容易了。 “放心吧,你母亲用话堵了大夫人的嘴,金巧玲的男人一天没下场考试,大夫人就一天不会将你送过去。”金风华遗憾的看了眼已经开始哭泣的雨双,伸手抱过仙衣就重新上了房顶,顺带的还好心的补了一句。 仙衣眼睛一亮,细想就知道金风华没有骗她,不过这事儿一天没有着落,她和母亲就一天不能安心。 “且看吧,不过在此之前,你也要保住性命才是。”金风华将仙衣放回她的院子,目光就停留在大夫人正屋的方向,就算要走,也不能那么平淡才是。 仙衣与金风华踏月夜行,赵家郎与雨双悄然私会,金府表面上陷入了沉睡,可总有人蠢蠢欲动。云双因为被打了板子伤了身,虽然仙衣暗地里托付了婆子,可那皮肉伤还是看起来吓人,整个人发了几天的高烧,只能趴着不能翻身,今夜原本该是雨双守着她,可她半夜醒来,却发现曾嬷嬷坐在床头,还一脸怜惜的看着她。 云双心头一颤,就想起来,却只能闷哼一声痛的锁起了眉头。 “别,别!你躺着吧。”曾嬷嬷安抚着,随即从怀里掏出个瓷瓶道:“这是上次那个药,你用完了也不和我说一声,这药比外头的要好,你也能少受罪。” “云双已经给嬷嬷添了不少麻烦了,现在又劳烦嬷嬷深夜来此送药,到是云双的不是了。”云双之前对曾嬷嬷印象并不好,觉得她谄媚,势力,还喜欢搬弄是非,但自从她受伤以来,陈嬷嬷只是嘴上说说,可真正送药看望的却是曾嬷嬷,这让她对曾嬷嬷也有了一些亲近之意,然而她却忘了若是没有陈嬷嬷的交代,谁会给她照顾,谁会给她药品和饭食,更别提减少雨双的工作,多出了时间照顾她,就连仙衣也私下给了她不少的补品,却被她当做了心虚去理解,到了最后在云双心里居然还不如曾嬷嬷送来两瓶药水值钱。 曾嬷嬷一看她这个态度,就觉着有门,所以接下来就故作遗憾道:“多好的姑娘,却有个这么个遭遇。” 云双一听,眼泪都涌了出来,趴在枕头上偷偷抹了抹道:“都是云双命苦……” “什么话,谁生来就要命苦的。”曾嬷嬷佯装不悦道:“你只是这段时间运道差了点,又挡着人家的道……” 云双立刻抓住了重点,抬头道:“嬷嬷这话当真……” “哎!看我这张惹货的嘴。”曾嬷嬷轻抽自己的嘴巴,叹了口气道:“我这人就是嘴不好,老爱说些人家不爱听的,不然大夫人也不会嫌弃我。” “嬷嬷,这事儿你可要告诉我,我可不能这么糊里糊涂的。”云双此时想不到她的鲁莽,也想不到当时仙衣还在后头拉了她一把,她就只想着有人要害她,才让她至今如此凄惨。 曾嬷嬷为难的看着她,最后像是实在忍不下心,才小心的查看过窗户和门,回到云双身边道:“这话,你听了就要烂在肚子里,知道么?” 云双见她这般慎重,忙点点头。 曾嬷嬷咳嗽了一声,沉了沉气才道:“大姑爷要选姨娘,你知道么?” “听说过,只是之前不是送了春景姐姐过去么?”云双原本到没这个心,也就没有留意。 “春景命好,有了孩子了,现在大姑爷身边又少了人伺候,怕是还要送去一个。”曾嬷嬷小心翼翼的凑过来说道:“原先大夫人瞧中了冬景,只是冬景的亲舅舅来寻她了,想必过不了多久冬景就要被赎出去了。” 云双虽然也听过些关于冬景的留言,却没想到竟然是这般,不禁感叹道:“这到是冬景姐姐的造化了。” “可不么,这出去了啊,就是良家女,要嫁什么人家不行啊,做人家姨娘那可是要苦一辈子的。”曾嬷嬷现下与当初劝说仙衣时的语气神态完全一样,只是内容却是整个调转了方向。 “正是呢。”云双顺势答道。 “这不,冬景要是走了,大夫人又要重新选人,可如今年纪适合的,就只有你,仙仙,还与秀珠。”曾嬷嬷自来熟的拿了茶杯喝了口冷茶道:“秀珠你是知道的,那么跳脱的性子,若是给大姑爷做了妾,那可不是帮着大姑娘,而是给大姑娘惹祸去了。” 云双平日里也与秀珠关系一般,毕竟秀珠那张嘴实在毒辣的很,脾气又爆,从来有什么说什么,恐怕出了仙衣,正房再找不到第二个能她说上话的。只是小妾的事情扯到自己身上,云双不由羞红了脸。 “哎,说实话,这事儿也不是什么好事儿,所以大夫人只是考虑考虑,并没定下谁,再说大姑爷还要下场科考呢,哪里有功夫纳妾。只是也不知是哪个嘴碎的告诉了仙仙,你瞧这……”曾嬷嬷未尽之意已是明显。 云双哆嗦的嘴唇,脸色更白道:“仙仙姐姐要给人做妾?她不是有了婆家么?” “原本也是轮不到她的,陈嬷嬷一心让她嫁给府里的小厮,她那样的模样,那样的心气怎么可能愿意。”曾嬷嬷不屑的甩着帕子,继续道:“再加上大夫人答应了陈嬷嬷要让她婚姻自主,又不可能反悔,不过若是她自己愿意,再加上年纪算的上就只有她一个了,大夫人怎么说都会另想想吧。” 云双想起平日里仙衣虽然和她不错,但也没多亲密,心下也是打鼓,竟是信了大半了。 “傻丫头,不然那天干嘛她非要找你去,不过个跑腿的差事,找谁去不行啊。”曾嬷嬷完全把训话的差事定要找第三人在场的惯例瞒下了,只让云双往仙衣多此一举的方向去想。 云双越想越不对,不由骇的哭起来道:“我也没想挡着谁的道,怎能为着个捕风捉影的事儿下如此毒手呢?” “谁说不是呢……”曾嬷嬷一看有门,假意用帕子沾沾眼角,诱惑道:“不过也好,等着仙仙姑娘去了大姑爷那儿,你也不必怕被她惦记了。” “可是陈嬷嬷……”云双此时已是六神无主了。 “说起来,都是没身份惹的祸。”曾嬷嬷一副过来人的口气道:“你瞧着吧,我还是大夫人祖母赐下的,到头来居然不如人家亲娘屋子里的丫头,孩子,想要过的好,就要往上走,往上看,只要夫人看中,那咱们谁都不必怕。” 云双愣在那里,反复琢磨这句话。 曾嬷嬷见状,再下一记猛药道:“你想想,等冬景被赎出去了,仙仙又给人做了妾,这正屋里,资格最老的就只有秋景和秀珠了,只是秋景年纪不小了,秀珠又是个不堪大用的,到时候只有你……才能坐到大丫头的位置上。” “可是夫人已是厌了我。”云双想起夫人那双怒火中烧的眼睛,畏缩了一下。 “不怕,夫人不过迁怒,想是很快就会过去的,你等着吧,二少爷这次定能高中,到时候夫人一高兴,什么事儿也就都没了。”曾嬷嬷握住云双的手,慈爱道:“到时候你可以给我做干女儿,可不就是如陈嬷嬷与仙衣那般亲近?以后正房里有你有我,还怕她不成?” 云双感受着曾嬷嬷手中的温暖,心里不知从什么地方串出一团火,越想自己成为大丫头时那般风光的场景,心头就更热,再想自己若是能压陈嬷嬷一头,那么就算仙衣给大姑爷做了妾,也还是要对自己客客气气的,到时候自己讨好了夫人,再巴结上大姑娘,何愁没地方给仙衣穿穿小鞋,就算日后想要报了此仇,都不会太难。 曾嬷嬷看着云双的表情,便知道此事已成,人呐,在逆境的时候,最容易走上歧路,只要给了足够的筹码,她就不信云双不会上钩。 第二十九章 就在大姑爷回去不久,大夫人就着人向曹家下了聘,日子定在秋天,不算太赶也不算太迟,总归要留给女方丈量房子,准备嫁妆的时候,如此一来,大夫人算是放下了心事,只将剩下的心思全部扑在二儿子身上,以期盼他一次就过,少年举人。大少爷则因着要成亲了,虽没完全放弃他的爱好,可也多是收敛,到也少有沾花惹草,却弄得秀珠不上不下,一肚子脾气。除此外,自那日仙衣得知雨双与赵家郎有情后,就不自觉的向陈嬷嬷透底,可怎奈陈嬷嬷一心想将她嫁出门子,以防大夫人再生心思,到也难得的蒙住了玲珑心肝,完全没有细想,只顾着为仙衣私底下置办嫁妆。仙衣无奈,却碍于消息的来源不好解释,到也没有明说,只能按耐下来,准备找个好的理由,再将此事挑明。于是,正屋里各有各的心思,居然也安稳了下来。 这日,仙衣刚从正房出来,却见露双满面绯红,手里还提着个食盒,一开始仙衣并没有在意,可后来听厨房说起,原本大夫人不用的补品,居然被这丫头偷偷弄了出去,仙衣本不想管,但她身为二等丫头,又跟着秋景管着膳食,若是大夫人哪日心血来潮,这事情一旦暴露,怕是还会连带着她跟着受罚。只是,还没等仙衣将事情和露双挑明,金风华那里就传了消息,说是露双假借陈嬷嬷的名义,经常送补品过去,一开始蟠桃还以为是仙衣的主意,可金风华知晓仙衣谨慎的性子,这才暗中告知。 仙衣一听,脑袋都大了,她就知道这丫头一头栽了进去,原先只觉得她年纪不大,不过对金风华一时迷恋,却不想她是彻底迷失了心了,居然胆敢做出如此凶险之事,这其中不论哪个环节有人上告,那她绝不是一顿板子就能解决的,背主的结果要么死,要么发卖。 压下火气的仙衣先是将那补品拿了回来,送回了厨房,又借着母亲的名头将事情暂时压下,随后来到露双的屋子,将她未拿回的食盒放在了桌子上。看着一脸惊讶,却又不知错的露双,仙衣突然觉得很疲累,这已经是她第二次做规劝之事了。然而这一次明显比秀珠那次还要严重,秀珠那次,只要荷包没被人识破,那还有挽救的机会,就算被牵扯出秀珠来,那她也是一人之错,不会连带,可露双却是不同,大夫人和韩姨娘已是死敌,即便大夫人现在想保着韩姨娘的命,也不过是怕她突然死了,给大少爷和二少爷带来晦气,却绝对不是真心而为。这要是露双被人揭穿了,被她连累的不只仙衣和秋景,怕是厨房的丫头婆子们都逃不过去。 “仙仙姐知晓了?”露双一脸天真,仍不知死的模样,仿佛只是小心思被人拆穿,吐了吐舌头便坐了下来。 “以后不许再送了,我也吩咐了厨房,除非有我的和秋景姐的腰牌,不然你不许去厨房提拿任何东西。”仙衣没有义务开导个情窦初开的女孩,而且她之前也不是没有劝过,可人钻进了牛角尖,别人都无能为力。 露双一听急了,站起来就道:“那不成,韩姨娘那里的补品可不能断。” “韩姨娘的补品是有份例的,该多少就是多少,你不是在帮她,你是再害她,是在害我们。”仙衣最烦那些个将感情凌驾与一切的脑残少女,要死还要拖累别人。 “仙仙姐你怎么可以这样,韩姨娘已经那么可怜了,你怎能不拉把手?”露双忍不住指责道,双眼湿润起来。 仙衣忍不住露出一抹讥笑,一双明亮的大眼似乎能看透露双的一切伪装,“到底是为了韩姨娘,还是为了谁,你自己清楚!其他的我不管,可这事儿若是大夫人追究起来,我和秋景都逃不过责罚,所以这事儿你就别想了。” “你!”露双憋得双颊通红,最后还是忍不住怒道:“亏我还帮你当做好姐妹,你之前骗我也就算了,现在还不许我帮着别人,就为了你的私心?你都想着去给人家做妾了,还巴着那么多人干嘛!” “你说什么?”仙衣到没想到,居然还有人敢当面指摘自己。 露双一阵懊悔,暗恼自己藏不住话,可想起金风华那仙姿飘然的模样,她仍是接着说道:“你说你与三少爷不熟识,你说你和韩姨娘没联系,可你们明明认识,而且就连蟠桃都对你颇为熟悉,要说你没有心思,谁信?你就是怕我寻上三少爷,还说什么为了我好,你自己都想去做妾,凭什么不让我想着三少爷,我就是喜欢三少爷,哪怕为奴为婢伺候他和韩姨娘一辈子我也愿意。你瞧着三少爷长的好,你就不想放手,可又因着三少爷的地位不如大姑爷,便想着走的更高。仙仙姐,我原来一直以为你是个好人,可我现在才明白,你还不如秀珠姐呢!” 脑补帝有多么“伟大”,经历一世,仙衣终于瞧见了,她不过好心劝说一青春期少女远离大魔头,却被联想成自己垂涎金风华的美色,甚至就算想要攀上高枝也不愿让别人插上一手,估计露双所说的巴着那么多人,其中应该还包括那位赵家郎,自己都要去做什么大姑爷的小妾了,又何苦再拉上一个男人的婚约。仙衣觉得她大概还没老就要得偏头痛了,古代人的想象力有时候比现代人还要夸张。 话不投机半句多,仙衣只是深深看了露双一眼,便走了出去,懒得再说一句,可谓朽木不可雕也。 露双见仙衣走了,一阵阵后怕压的她捂住了脸,很快手心里的帕子就彻底的湿了,她先是狠狠打了自己一个耳光,然后从屋子里跑了出去,直奔了云双的屋子,此时云双正和雨双说着话,见露双脸颊微肿,满脸是泪,不由大吃一惊,赶忙问道:“出了什么事儿了?” 露双抱住雨双就大声哭了起来,整个人惊的瘫软在雨双身旁,差点没哭得背过气去。等着云双和雨双好容易将露双劝住了,才从她嘴里磕磕绊绊听懂了之前发生的事儿,两人俱是一身的冷汗。 “这……这算是把柄握在人家手里了。”云双重重叹了口气,为难道。 “那……那如何是好啊……”露双因着哭的急了,直打嗝。 云双困难的扭过头看她,抱着一丝侥幸道:“都这个时候了,你可是还放不下三少爷?” 露双想了下,便连连点头。 云双也知劝不回来,只好顺着道:“既然如此,也只是等她去了大姑爷府上,咱们才能安生了。” “可她若是告知了夫人。”露双不确定的说道。 “不会。”云双笃定道:“她寻你而来就是为了不想让夫人知晓,再受了牵连,只要你不说,她不说,这事儿以陈嬷嬷的手段,肯定会掩盖下去,至于你和三少爷的事儿,没了她,你不就更自由了么。” 露双眨巴着泪眼,吸了吸鼻子,越听越有道理,不由问道:“那看来咱们还得帮她,只是她本就有了婚约……” 这话一出,雨双脸色就有些不大好,云双若有所思的看着她,也不和露双解释,只是道:“放心,只要那家知道她有心做人上人,怕是自己都要来退亲,到是大夫人那里,咱们也要多想法子了。” 这话露双只是赞同的点点头,可雨双的小脸却一下子亮了起来,扭着帕子的手也跟着松开了,一双不大的眸子微微转动,不知在想些什么。而云双一眼看去则微微勾起嘴角,有些话,听进去就行了。 三人又说了些话,才各自安置了。 又过了几日,二少爷带着满府人的期望离开了金府,乡试是要在各省会的贡院举行,二少爷去的自然是京城贡院,且还要住进号房,在里头不但要住宿饮食还要考试,几乎进去了就要扒层皮,所以大夫人很是担心,给带去的东西也不少,毕竟要连考三场,每场三天,几乎小半个月都要关着,也难怪许多平日成绩不错的学子,经常会有考场失手的时候。 大老爷因着升职,也有了上朝的资格,所以早早就走了,不过因着儿子要去科考,到底也派了个小厮回来问问,之后又尽量赶早回到了家中。大夫人见大老爷回来先到自己这里,心下就满意了几分,虽说曹姨娘那事儿让她依旧不甘,可介于大老爷最近表现良好,她也暂时忍了过去,等着大老爷进了门,她到难得的起身,亲自给大老爷换了朝服。 大老爷见状,神色难免得意,后又问了一些二少爷的情况,这才不慌不忙将屋子里的奴婢嬷嬷赶了出去,随后从怀里掏出一叠东西交给了大夫人。 “这是……”大夫人数了数,一共四张,还是千两的大额,这对矿藏贫乏的沛国来说,绝对算是大手笔了,“这么多银子到底是哪里来的?” 第三十章 大老爷看着大夫人惊讶的表情,再想想多年来这个家里都是大夫人帮着操持,平日里又因着她嫁妆丰厚,难免露出的高傲之色,就觉着眼下格外的痛快,眉眼都露出平日里难得一见的神采。他先是笑而不语,端着茶杯慢条斯理的饮了几口,随后觉着关子也卖够了,大夫人显然也流露出几分不耐了,这才凑了过去小声道:“前阵子刑部关了个小吏,含糊说是上头得罪了人,被人做了筏子,本我也没在意,可这事儿有人托到大舅哥那里了,他前阵子找到我,我虽说做不了主,可好歹在上官面前也能说上几句。” “这钱是那小吏给的?他哪来那么多钱?”大夫人掩口低呼道,就算户部尚书府不缺这点钱,可一次拿出那么多,也不是小数字了,更何况这么多钱只是给大老爷一人而已,除此之外,还需要打点刑部尚书,以及管着事儿的当值官员,甚至还有大夫人的兄长。 大老爷撇撇嘴,难免露出一丝嫉妒道:“那小吏家中是南边的大富商,管着港口和商船,这点对他们家来说也不过九牛一毛。” “那么有钱啊。”大夫人也不是不知道这些沛国的大商人,家里富可敌国的都有所耳闻,甚至前朝还有因为商家太富,而找了家中越制的由头,被抄家的人家。 “再有钱又能怎么样?”想到这里大老爷平衡了一点,嗤笑道:“朝中若是无人,一点点小事就能扒层皮。” 大夫人也深有感触的点点头,随后却担忧道:“那是把他放了?不会以后不好交代吧。” “不过是个替死鬼,又没什么大错,再说了,大舅哥找来定不会害咱们,连尚书大人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怕也不是什么大罪,不过刷成了白身,赶出京城就是了。”大老爷到是无所谓,这样的事情也不是没做过,只要不是杀人越货的买卖,小小不然的罪过,又能拿钱又能做个人情,有什么不好。 大夫人想起自家兄长,心里也踏实了,虽说大哥资质稍稍平庸,不及父亲,但是为人踏实圆滑,到也不会做不靠谱的事儿,再说父亲在上头瞧着呢,定是出不了大事。有了这一大笔钱,大夫人心里更舒坦了,对大老爷也更为体贴,不用说,在这一晚,大夫人和大老爷都过的颇为滋润,感情自然也升温成大老爷未犯错之前,甚至隐隐有了大夫人刚成婚没多久时那种甜意,到让怀着孩子只能暂时蛰伏的曹姨娘气哭了好几块帕子。 大夫人是神清气爽了好几日,由于儿子还在科考,大儿子的婚事又在有条不紊的进行,府里的姨娘们似乎随着大老爷歇在正房的次数变多,而越加沉默服帖,她实在是过的太过安逸,于是大姑爷妾室的事情又被无聊的大夫人提到了案头,只是这一次,她却是实实在在的将目光盯在了仙衣的身上,因为仙衣原先的婚事居然有了不一样的转机。 仙衣不是第一个得了这样的消息的,当听说赵家嬷嬷去了夫人院子的时候,她其实就已经有了预感,当时旁边还有别的丫头,或是羡慕或是打趣,可仙衣却没有一丝期待与愉悦,她知道,恐怕过了今日她的婚约就将不复存在。 由于担心母亲,仙衣还是在众人嬉笑中离开了偏房,可刚走下阶梯,她就瞧见雨双由露双陪同的站在院子的一边。仙衣撇了那两人一眼,雨双对上仙衣的目光有些畏缩,可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只是低头一瞬,便又抬起了头,强撑着与仙衣对视了一眼。仙衣好笑的看着她挺直的背,以及自以为是的自尊,淡漠的从两人身旁走过,一句交谈都没有。来到正房门口,果然看到了一脸阴沉的母亲还有脸红尴尬的赵家嬷嬷,仙衣心微微下沉,看来,事情已经结束了。 陈嬷嬷懒得理会赵嬷嬷描述的苦衷,她侧脸看向走来的女儿,心酸的眼眶湿润,是她识人不清,也是她太相信主仆之情,才会有今日连累女儿,让女儿受辱之事。 “娘。”仙衣还似平日那样撒娇的勾住母亲的胳膊,甜甜道。 身旁赵嬷嬷一向懦弱,看着仙衣俏丽的模样,心有些虚,然而又想起这段时间邻里告知她的消息,原本的心虚就化作了勇气,这样的媳妇,她的儿子是真的守不住的,与其将来闹出丑事,还不如一早就放手,再说儿子心里有人,自己也不能为了往日的姐妹,而罔顾一家子的脸面,再说,她这般退让,仙衣也该感谢她才对。 “赵嬷嬷。”仙衣公式化的问候,以及曾经的赵大娘变成了赵嬷嬷,陈嬷嬷眼泪都要掉出来了,女儿这是知晓了。 赵嬷嬷笑容僵在脸上,也顾不过什么,草草说了两句,就转身走了。 “仙仙,是娘不好……”陈嬷嬷不敢在正房门口落泪,只好将女儿匆匆拉到后头园子里,才掏出帕子擦了擦眼角。 仙衣到是无所谓,原本选了赵家郎也不过是权宜之计,她和他又没有感情,原本只是想着门当户对,却不想人家另有心思。不过这样也好,婚前解决了问题,总比婚后发现自己的丈夫对自己下头的小丫头有心思的好,而且想起三少爷金风华……仙衣居然莫名有了底气。 “娘,这事儿就这么算了吧。” “你都知道了?可是他居然咱们这里一套,背地里一套,这正院谁不知道咱们两家口头上有了婚约,临了临了,他们家居然变卦求娶了雨双,这……这简直……”陈嬷嬷除了老伴早逝外,一辈子也算过的顺风顺水,在陈夫人身边时被上头的姐姐们宠着,跟着大夫人过来,握着后院也算呼风唤雨了多年,却没想到,居然在自家女儿身上栽了那么大的跟头。 “不过是看大夫人和娘您有了间隙,再传出不好的话来,变卦也是正常。”这人都懂得审时度势,怕是瞧准了大夫人的心思,也知道大夫人不会给她们做主。 陈嬷嬷情不自禁抱住了女儿,哽咽道:“这可怎么是好……怎么是好啊……” “没事,会没事的!”仙衣安慰着母亲,脑海里却不禁回忆起金风华的承诺,虽然他性格扭曲,人也变态,但仙衣到从未见过他说谎。 “仙仙,你老实和为娘说,你当真不想做人姨娘么?”陈嬷嬷感受到女儿的漫不经心,心猛地抽了一下,忙拉开女儿,一脸肃然的问道。 仙衣苦笑之后,从怀里拿出帕子来给母亲擦了擦脸:“女儿是母亲教导出来的,还能不知道女儿的秉性?若是女儿想做妾室,这么些年机会那么多,又何苦拖到今日。” 陈嬷嬷直直盯着仙衣的表情,不放过她一丝一毫的细节,突然她双肩一松,垂下了头,自嘲道:“真是老糊涂了,别人编排我的女儿,我居然还有些信了,那帮子浑人不过就是见不得咱们娘俩好,我怎么……” “娘,您老实和我说,是不是夫人已经定下了?”仙衣别的不担心,就是担心事情已经没有了转圜的余地。 陈嬷嬷此时也不奇怪女儿是如此知晓的,她拉过女儿的手,握的紧紧的,面上却平静道:“如今大姑爷已经考完了,不论好与坏,他那院子里就定然会要添人的,以夫人和郎中夫人的不对付,姑爷院子里肯定还要再去一个,只是这一次……” 常年待在正院里,听到的看到的,仙衣很快了解了母亲的言下之意,春景有孕是因为不得宠,然而这一次,为了杜绝大姑娘的婆婆再以妾室有孕为由送人进来,大姑娘和夫人很有可能会将这次送去的妾室一劳永逸,怕是一辈子都不能有孩子了。虽然仙衣觉着妾室就不应该有孩子来延续她的痛苦,但是不想生和不能生绝对是两个概念。 “会有办法的,一定会有办法的。”一时间,仙衣的心也乱了。 仙衣母女在外头愁眉不展,曾嬷嬷却暗藏得意,小心的伺候着大夫人,还不忘给陈嬷嬷上点眼药:“陈嬷嬷也真是的,事情八字还没一撇呢,就到处说,这下可好了,到是闹了个大笑话,也就夫人心善,还给圆过去了。” “也不全是她的错,赵家毕竟做事不地道。”夫人虽然也对陈嬷嬷为了不让女儿给大姑爷做妾,而草草定下赵家的事儿不满,但到底是跟在身边的老人了,赵家即便做的合了她的心意,可也打了她的脸。 “这到是,不过听说他们家儿子要出府办差了,到也不在夫人跟前惹气儿。”曾嬷嬷偷撇了眼大夫人的脸色,忙跟着说道。 “那个叫雨双的,也不必留在正房了,送去浣洗房等着十八了再送去赵家吧。”夫人不在意的一句话,就定下了一个丫头的前途,原本有希望走到二等丫头的雨双,若是没有变故,那么日后的四到五年,怕是就要在繁重的浣洗当中度过了。 夫人不在乎,曾嬷嬷更不会当回事儿,不过一个小小三等丫头,并不妨碍大局,到是别人更值得曾嬷嬷关注:“夫人上次说给咱陈府上代信儿?” 第三十一章 一个主子,要想将奴才的女儿送给自己的女婿做妾,其实一句话就成了,完全无需解释,无需费心,最多不过支应一声,奴才不但不许有异议,反而还要叩头谢赏,算是主子给了脸面,就像是春景的老子娘,即便女儿做到了大丫头,即便她原先就有了婚约,可大夫人让她做妾,她就只能卷了包袱老老实实跟着大姑娘回去。但是,也不是所有的奴才都能随意摆布,这也和奴才的身份有关,春景的爹娘不过领着些无关紧要的差事,而陈嬷嬷不但是大夫人身边的一等嬷嬷,还在大夫人的母亲身边极为得脸,更何况主子应承了让仙衣自选婚事,就没得反悔的理由。所以,最好的法子就是让陈嬷嬷甘心情愿的送出仙衣,哪怕只是在表面上。 “过几日就让陈嬷嬷回我娘家一趟吧。”陈府总有比陈嬷嬷资格更老的嬷嬷,有些事儿当主子的不好说,可当奴才的却没那么多顾忌。 “可不,让老姐姐们劝劝,她定是会想通的。”曾嬷嬷垂下眸子笑出了皱纹。 也不知是不是凑巧,与大夫人想到一处的居然是她一直看不过眼的金风华,仙衣也是这段时间被逼的没了方寸,才会在这夜寻了法子去找金风华求救,她眼瞧着嫁给一个普通人的希望已经破灭,金风华恐怕就是她最后的退路了。她不想做妾,尤其是做大姑娘眼皮底下的妾,特别是在这个宠妾灭妻是大罪的背景下,做妾的富贵对她来说,远远抵不上命运被别人掌握的痛苦。 “你也没有别的路可以走。”金风华伸手将仙衣抱在自己的腿上,神经质的在她发间吸了一口,薄凉的唇瓣顺着仙衣的脸颊慢慢滑到仙衣光滑的颈脖,随后停顿在她动脉跳动的地方。 仙衣僵直着身子,随着金风华越来越亲近的动作,她别无选择,更不会像这个时代的贞洁烈女一死了之,也许,对她来说,什么都没有活着重要,若是真的没有选择,那么在死和做妾的选择里,她定会毫不犹豫的去大姑爷身边做妾。活着哪怕再痛苦,她也不会放弃,因为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了,更何况她曾经答应过那个人,她会好好的活下去,她已经食言了一次,就绝不能有第二次。 “你身上有我的印记,仙仙……别想逃开我?”温柔的扯开仙衣的衣襟,金风华略带痴迷的看着她锁骨的痕迹,专注的令人毛骨悚然。 仙衣撇开脸,想要甩开因为脖子上温热的气息带来的不适。这句话,这段时间她已经听了好多次,金风华就像是个急于握住手中玩具的孩子,一遍遍的确认一遍遍的强调,虽然仙衣前世没有接触过这类人,可她却清楚,这样的情况其实算是一种心理疾病,而很难说金风华是不是已经病入膏肓。不能反抗,两害相权取其轻,金风华至今除了吓唬自己外还真的没有对自己有过什么实质的伤害,而大姑娘……仙衣低头遮盖住讥讽的笑意,那才是生不如死的地方。 “你确定三个月内咱们能离开金府?”仙衣对于大夫人还是有些了解的,在大少爷二少爷没有成家,大老爷还没挂掉之前,她怎么可能放过金风华,更别说她之前一直对金风华存在恶意。 金风华像是反应迟钝了一下,恋恋不舍的将视线离开仙衣的锁骨,转而捏住仙衣的下巴,与他平视,他的眼里似乎除了黑,什么都没有了。 “我娘怕是挨不过三个月,她若是走了,我也不会留在这里,而你更不会。” “那你让我娘出府的意思是?”仙衣心跳加快,别是她想的那样吧。 “放心,我会遵守承诺,让她先一步离开金府对她对你都有好处。”金风华算是透了一半的底,只是到底没告诉仙衣他们会用什么方式离开金府。 有了大夫人的算计,金风华的推波助澜,陈嬷嬷很快就以代替大夫人看望陈老夫人的名义带着礼物去了陈府。临走前,仙衣几次欲言又止,可想到金风华的警告,她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只是在给母亲收拾东西的时候多准备了几样,陈嬷嬷完全不知其中缘故,只当女儿是舍不得自己,她心中也是不愿离开金府的,毕竟女儿的终身大事没有敲定,大夫人对待她们的态度又是如此暧昧,然而身为奴婢,从来身不由己。 陈嬷嬷是被大夫人用代她尽孝的借口诓走的,所以一日两日也没那么快回来。仙衣趁着陈嬷嬷不在,赶紧将家里所有值钱的家当都收拢了起来,再托了金风华将东西存在了京城最大的钱庄,无论将来她会如何出府,她都不愿意将自家的财产便宜了别人,好在这里的钱庄有寄存的服务,客人的资料也相对保密,再加上金风华的本事,仙衣到是放下了大半的心。 就在陈嬷嬷离开没几天,二少爷终于出了考场,人刚回来,整个人连站立都成问题,更别说不过几天时间就瘦脱了形,让大夫人看的直抹眼泪,搂住儿子就大哭起来,最后还是众人劝着,才送了二少爷回房歇息,狠狠睡了一天。自二少爷回来之后,大夫人就忙的脚不沾地,恨不得将府里所有的精贵药材都给儿子补上,后来还是大老爷看不下去了,找了大夫回来,才没让儿子弄个虚不胜补,可这依旧没有减弱大夫人的爱子之心,既然吃食上有了限制,那么就从衣物,用度上加大了心思,就连陈府传来消息,说是陈夫人好久没见陈嬷嬷,想要再留几日都没放在心上,也只当娘家的嬷嬷没有劝动陈嬷嬷,还需要时间给她考虑。 大夫人是没放在心上,可仙衣总觉得古怪,一个夫人身边的一等嬷嬷居然能在夫人娘家待那么长时间,她总觉得这事儿和金风华脱不开干系,然而金风华这段时间老老实实陪在韩姨娘身边,仙衣又不知金风华私下有什么底牌,所以只能忍着思念,默默等候。只是陈嬷嬷不在,曾嬷嬷又再慢慢一点点的侵占陈嬷嬷的权利,就算仙衣再不在意,她也渐渐发现周围的人,对她的态度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也不是说突然与她为恶,只是到底不如母亲在时那般清热。好在仙衣也不是真的十四岁的小姑娘,这样踩高捧低的事儿从上辈子就没少见,她甚至都可以预想到若是金风华耍了手段,母亲突然不在了金府之后她恐怕连现在的好日子都过不上了。 与仙衣微妙的地位相反,曾嬷嬷到是春风得意,而随着她在身边吹着耳朵风,大夫人心情也好了不少,连带的,到让冬景心想事成了。说起来,大夫人也确实有过将冬景送去女儿身边的想法,但冬景样貌不比仙衣,到底她也怕再送去一个无用的,所以冬景的舅舅来求,她也不过是想拿拿乔,并非就一定要将冬景扣在手里,只是这事儿只有陈嬷嬷和曾嬷嬷看出来了,陈嬷嬷因着与大夫人有了间隙不敢多话,怕给冬景带了麻烦,可曾嬷嬷没这顾忌,到让她在冬景跟前得了便宜,还泼了仙衣一身的脏水。 看着跪在下头的冬景,大夫人也还算大方,给了十两银子也算圆了主仆之情,之后又将卖身契还了给她,至于后续去衙门除籍就要交代前院的管事了。 冬景自然感恩戴德,拿了银子和卖身契,又背上自己的包袱给大夫人磕了个头,再感激的看了曾嬷嬷一眼,这才从正屋里出来,屋外站着同院的姐妹,秋景自不用说好好恭喜一番后,又送了临别礼,就连三等丫头那四个双也都凑了过来,仙衣自打那天听见冬景和秋景说话,就知道冬景是个拎不清还清高自得的人,如今她如了愿,又去了奴籍怕是更看不上她和秀珠了。果然,等轮到仙衣送了荷包的时候,冬景一改满脸笑意,只冷漠的看了眼,就塞进怀里,似乎还带着嫌弃。仙衣看着秋景不悦的皱起眉头,云双露双雨双凑在一起幸灾乐祸,雪双一脸不满,秀珠满脸的愤然,她突然觉着心累,真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而江湖中从来不会少了三人成虎。恐怕就算她指天发誓她不想做人妾室,这些姑娘们也不会相信的,更何况她也没有必要和别人解释。 冬景就在这样一个阳光灿烂的下午离开了金府,此时的仙衣根本不会想到她们居然还会有交集的一天。 送走了冬景,正房又活跃了起来,原来固定死了的位置,此时明显又要开始有了变故,冬景是大丫头,她一走,按理来说不是秀珠顶上就是仙衣顶上,可大夫人却一改往日的爽快,硬是闭口不谈此事,只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云双出入正房的次数越来越多,而曾嬷嬷也唯独对她越发倚重。 第三十二章 儿子科考结束,放榜还需要两个月,老是喜欢念叨的陈嬷嬷被诓去了陈府进行“再教育”,丈夫近来也不常去姨娘那里了,就是之前讨厌的老太太也因为二儿子极有可能高中,最近都没给她脸色看。大夫人可算是又过上了万事顺心的日子,再加上曾嬷嬷和云双在旁边奉承着,让她整日都没有烦恼。可偏偏她刚没过几天好日子,府里就出了事,据说是大少爷被人瞧见躲在后花园里搂着姑太太的孙女孟蕙蓝,若不是当时被人发现,指不定下头还会干出什么不堪入目的事儿来。大夫人一听当场就要昏过去,之前大少爷私底下欺辱金风华,后又勾搭她院子里的秀珠也就算了,好歹都是清清白白的,可没想到他才没忍多久,就把爪子伸到姑太太一家破落户身上,这事儿要是没传出去还好,若是传了出去,那大儿子的亲事指不定就要出什么波澜。 大夫人忍了再忍,最终还是没有忍住,她的儿子固然有错,可姑太太家那个贱货也定不可能干净,再说儿子都是自己的好,再不好,也定是人家勾搭的,所以这口气她如何能咽得下去?就是老太太在上头压着,她也绝不能让那个狐媚子进了金府的大门。 此时姑太太也恼恨的不行,她的孙女她还不了解么,性子自私,嫉妒心强,虽说本性不坏,可那爱慕虚荣的坏毛病是一天也没改过,她原先带着孙女来投奔老嫂子就是想给孙女弄一户相差不大的人家,毕竟这是京城,自家的侄子又是当官的,不说能嫁个秀才,商户终归不差。可她却万万没有想到,自家的孙女居然胆子大到这个地步,她千防万防也没防住孙女自己跑去给人做妾,更何况大少爷的嫡妻眼瞧着就要进门了,这谁家都没在嫡妻进门前给男人纳妾的习惯,孙女这明显是被富贵迷花了眼,还指望着有着一层亲戚关系,大少爷就能待她不同?简直笑话。 但再恨她,也是姑太太自己的亲孙女,这事儿都出了,她却不能不给孙女讨个公道,毕竟孙女再不好,这事儿也是孙女吃亏,哪怕大少爷没吃上嘴,也捞了便宜,要是真说出去,孙女也不要做人了。 大夫人看着姑太太惺惺作态的抹着眼泪,肺都要气炸了,一把拧过儿子的耳朵往地上一推道:“给你祖母和姑祖母跪下,把事情说清楚!” 大少爷再傻也知道自己闯了祸,只是他实在冤枉的很,就算他再混,也知道其他的丫头什么的,他可以随意沾沾,可有些女人却实在不能碰,比如陈嬷嬷的闺女,陈嬷嬷在母亲跟前得脸,再加上大姐也看的上眼,所以他就算再稀罕也不敢动,再比如就是父亲瞧中的丫头,他连个嘴上的便宜都不能讨,然而这些全都抵不上姑太太家的这位小姑奶奶,如果他动了仙仙,顶多就是被母亲一顿板子,大姐一顿教训,如果他动了父亲看中的丫头,顶多让父亲找个由头惩处一番,可绝对不会有今日这般跪在祖母跟前等待发落来的让他惊慌。孟蕙蓝不是丫头,更不是提脚可卖的奴婢,她是良家女,弄不好将来还要给他做良妾,可是若真的做了良妾,他未来的妻子怎么办,他岳家会怎么样,他怎么会不考虑?所以这事儿完完全全不是由他主导的,根本就是那个丫头主动凑了过来,还不要脸面的死死抱住自己。 想及此,大少爷大呼冤枉,憋红了脸低头道:“我不知表妹是不是受了什么惊吓,我只不过路过园子就被她一把抱住,也是我的不是,没有当时就推开表妹。” 大夫人一听,心里有点底气了,就算大儿子平日里口里再花花,再不靠谱,这时候他绝对没有说假话,也就是说,这事儿跟她儿子一点关系都没有。 “哟,看来不过是个误会。”大夫人撇了眼正哭哭啼啼的孟蕙蓝,厌恶的说道。 姑太太听到这话,心也同时放下了一半,不管大少爷出于什么心理,至少是给大伙有个台阶下了,若是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用奴婢大惊小怪做了理由,那么两家人面子上也就过去了,她再带孙女回了老家,这事儿也算揭过了,即便没有给孙女攀扯上好婚事,也总比留下来给大夫人的儿子做妾强。 只是可惜,姑太太想顺着这个路数往下走,孟蕙蓝可不愿意,她一到京城就被京城的花花世界所迷,到了金府就更被金府里上上下下的穿着打扮绕花了眼,她在临清根本想不过在京城的官宅里还有那么奢华的一个世界,不说大夫人和几位少爷,就说大夫人正房里的那些个丫头,瞧那举手投足,瞧那锦衣玉食,就连个丫头的容貌都比她精细,这让她待在老太太的院子里越发难熬,也更看清了村妇与大户闺秀的区别。 原先她还以为舅老太太住在这样的宅子里定也是富贵荣华,呼奴唤婢的,谁知真正住在老太太的院子里,她才发现,老太太只有一个年纪大到过了嫁期的奴婢还有个老的快要入土的婆子,至于她在大夫人院子里瞧见的那种生活,在老太太这里压根看不到,她只能在这里看到节俭,朴素,以及听着她老掉牙的往事,重复着曾经在临清的奋斗史。然而这些她都已经受够了,临清那种破烂的地方她再也不想回去了,她要过人上人的生活,哪怕不是做少奶奶,也要做体面人的姨娘,她可没忘记大老爷的那几个姨娘,尤其是得宠的曹姨娘,那日子是她从前想都没有想过的。 于是她不顾祖母的阻拦,她努力的接近两位少爷,原先她其实最先接近有可能做官的二少爷,然而二少爷一心都在学问上,瞧都没瞧她一眼,她只能将目光转向平日里就花花肠子的大少爷,不管再怎么说,大少爷也是要继承金府的,那么她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坐上金府妾室的位置。 孟蕙蓝想着如果今日再不成,祖母很有可能就要将她带回临清,她一咬牙就哭道:“大表哥可不能辜负蕙蓝啊,明明你之前不是这么说的。” 大少爷一听就傻了眼了,他都想要息事宁人了,这疯丫头却偏偏往他身上栽,这当真是要害他啊,越想心气越不顺,既然你不仁我便不义,他怒红了眼抬头便冷笑道:“表妹到是说说,我之前如何说的?” 孟蕙蓝一愣,急得搓起了帕子,嘴里却含糊道:“表哥说的那些,在这里不好说。” “有什么不好说的?我看不是我的话不好说,是你的话不好说吧!”大少爷梗着脖子说道:“平日里你就惯会往我和二弟身边凑,怎么着这会子还想赖上我了?” “木林!这话怎么说的?”原以为事情能容易解决,岂料那死丫头居然不识好歹,大夫人看着姑太太脸色发青,也就不阴不阳的随意斥了一句。 “我没有,我没有,大表哥,我是真的喜……” 孟蕙蓝这话还没出口,姑太太几步上去,用帕子塞进她口里,随后让豆苗拉着她就往里屋去,这话可再不能说下去了,万一真的说出来,之后就真没余地了。 大夫人显然也想到这里,便递了个眼神给曾嬷嬷,曾嬷嬷会意的走了过去,假借扶着孟蕙蓝,到底是没让她挣脱开来,总算是送进了里屋。 “蕙蓝不懂事,怕也是吓着了,到让林哥儿受了委屈,来来……快起来。”姑太太僵笑着,伸手去扶大少爷。 “就是,哎呀,不过个误会,谁瞧见这事儿的?拖下去打二十板子,真是没规矩大惊小怪的。”见姑太太和大夫人都有意圆过来,老太太赶紧接话,算是用处置一个奴才的代价,缓和两家的关系。 “也是我管家无方,哎……陈嬷嬷不在府上,我这人手也不凑手,到让姑太太看了笑话。”大夫人虽没得了便宜,但好歹孟蕙蓝没赖上她儿子,这事儿也就只能撇过去了,但好在姑太太经过此事,怕是真不好意思再死皮赖脸住下去了。 老太太房里的事儿算是解决了一半,然而站在屋外的仙衣却生生吓出一身冷汗,看着被扯下去的小丫头,仙衣撇开脸,还好今日她没听秋景的话去取东西,若是她真去了,怕是今日要被拖下去的就是她了。到不是说秋景对她图谋不轨,只是这其中很难说有没有借刀杀人,仙衣往后走了几步,瞧着外头地上跪着的孟蕙蓝身边的小丫头,又转头望着对面一脸平静的云双,心头一阵阵的寒。究竟是谁告知孟蕙蓝大少爷会去后花园,究竟是谁通过秋景的手想引着她去发现此事,而孟蕙蓝身边的小丫头曾经又受过谁的恩惠,仙衣不敢让自己想下去,此刻,她无比的想念自己的母亲。 然而除了金风华和仙衣,谁都没有想到,陈嬷嬷自那日走后竟再也没回到金府。 第三十三章 “你说谁死了?”大夫人手里的串珠应声而落,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回夫人的话,是……是陈嬷嬷……”地上跪着个小厮,年纪不大,看起来怯生生的,好在口吃尚算清晰,虽然声音不大,到也说的明白。 大夫人一屁股坐回椅子上,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反复道:“怎么会呢,她怎么会死呢?” 曾嬷嬷站在大夫人身后,先也是一惊,随后却是大喜,虽然她从没想过出手弄死陈嬷嬷,只想在府里压制住她,但是如今不用她脏手,陈嬷嬷就一命呜呼了,这对她来说简直是天上掉下了馅饼。只是,她撇了大夫人一眼,夫人就算再和陈嬷嬷有什么间隙,毕竟两人相扶十多年到了今天,若说没有感情,那根本不可能,所以她赶紧上前扶住大夫人,对着那小厮厉声道:“你亲眼看见了?这事儿怎么可能是真的。” 小厮是从回事处得的消息,哪里敢胡编乱造,见曾嬷嬷如此,赶紧磕头委屈道:“小的不敢欺瞒夫人,真的是陈府来报的信。” “说……到底怎么回事?”大夫人闭了闭眼依着曾嬷嬷靠在椅子上问道。 “说是陪陈老夫人出去上香,结果路上遇到了劫匪,陈嬷嬷为了保护陈老夫人连人带车都被劫匪弄去了,之后……衙门的人在道观后崖下发现马车的残骸还有……陈嬷嬷的尸身。”小厮说到最后,整个身子都抖了起来。 “我母亲怎么样了?”听说是为了自己母亲才遭的难,大夫人又直起了身子,暂且将陈嬷嬷放到一边。 小厮连忙回道:“陈老夫人只是受了惊吓,劫匪想要劫持陈老夫人换赎金,陈嬷嬷就和陈老夫人换了衣衫,陈老夫人算是逃过一劫。” 大夫人心紧了紧,首先想到的不是陈嬷嬷忠心为主,反而是担忧仙衣再不能嫁与女婿为妾了。毕竟姚总管当年就是为了救大老爷身故的,如今陈嬷嬷舍身救了自己的母亲,如果她再敢将仙衣硬塞给女婿做妾,那怕是以后再没人敢对她忠心了,恐怕这也是陈嬷嬷遇害前做出选择时心中所衡量的。如此想来,大夫人对陈嬷嬷的逝去就少了几分伤感,反多了一丝埋怨。 大夫人所想,曾嬷嬷当然清楚,虽然不能将仙衣弄出府去,可陈嬷嬷这座大山却已然搬开,仙衣不过是个小丫头片子,自然不足为惧,而且之前陈嬷嬷离府,她就应该已经隐约尝到了失势的苦楚,如今陈嬷嬷人都没了,那她还有什么资格立足与正房,立足与金府,所以,还不如就此将仙衣放一放,等大夫人将她忘到脑后那一日,再腾出手来收拾她,更何况,就算她曾嬷嬷愿意高抬贵手,云双那丫头怕也不会善罢甘休。 “陈妹子真是命苦哟……”曾嬷嬷装模作样的拿着帕子擦着眼角,看起来好似她们平日关系有多么融洽。 大夫人心烦意乱的吩咐厚葬陈嬷嬷,便将小厮退下,她还让人准备马车,要亲自回娘家一趟,看望受惊的老娘。 坐在马车上,大夫人左思右想,心里就是不甘,见马车上除了她与曾嬷嬷外就没有别人了,这才忍不住抱怨道:“我支开陈嬷嬷不过是想让娘家人劝劝,再者她不在,我还可以给仙仙施施压,最好让那丫头自己点头,可就万事大吉了,却没想到这个事儿……” 曾嬷嬷即便知道大夫人自私惯了,可听到这里难免有些心寒,陈嬷嬷这样的大功臣,一家子伺候陈老夫人和大夫人,陈嬷嬷年少守寡,年老又为主家尽忠,到末了了,大夫人不说感念几句,居然还在烦恼没机会将功臣的女儿推出去做妾。这事儿要真传出去,谁还会死心塌地的为了主家,不过反正她也是为财为权,鬼才会真为大夫人着想。 “夫人,这事儿可万万不能提了,陈嬷嬷都往生了,仙仙那性子也不像软的,若真闹僵起来,大家都不好看,还不如再放一放,反正那丫头年纪还小,拖上个几年,她自己就该着急了。”曾嬷嬷掩下眼中鄙夷,笑着劝道。 大夫人靠在软枕上,只能无奈应下了。 陈老夫人确实只是受了惊吓,并无大碍,但毕竟年岁大了,惊吓之后身子也不如往常,大夫人来的时候,她还只能躺在床上休养,下不了床。见着女儿第一时间前来,陈老夫人很是安慰,再想着曾经一直在她房里的陈嬷嬷,心里终归难受,到拉着女儿让其善待仙衣,也将一些小心思放一放。 看着女儿不以为然的表情,以及女儿莫名对曾嬷嬷的倚重,陈老夫人在女儿回府后,很是担忧的对着身边的老嬷嬷道:“我这女儿越大越是糊涂了。” 老嬷嬷是陈老夫人身边的陪嫁,情分不比别人,陈嬷嬷曾经就是她一手调教的,如今陈嬷嬷发未白,人却先死,老嬷嬷当然心痛不已,之后再见大夫人那般无动于衷,心下也难免感慨,可到底人家是主子,她也只好劝道:“姑娘是个有主意的,奴婢瞧着那曾家丫头虽然心眼不好,到也没什么大本事。” 陈老夫人却难过的摇摇头,有心无力的躺回床上,再不说什么了。 金府里,除了金风华,谁都不知道其实仙衣早就知道母亲会出事,而那一出看似危险的闹剧,则是金风华一手主导的。仙衣一直很奇怪金风华会用什么法子将陈嬷嬷弄出金府,却没想到他会用死遁这一招,她甚至可以想象母亲在面临危险时的恐惧心伤,然而她却只能留在金府焦虑的等待,甚至连只言片语都无法送出。可是,她必须忍耐,也一定要忍耐,只因为金风华明确的和她说,陈嬷嬷若想离府就只有这一个办法。她不能理解,但只能选择相信。 大夫人正式通知她陈嬷嬷不幸遇难的消息时,仙衣已经收到了陈嬷嬷的亲笔信,知晓她正身在一处隐蔽的庄子上,心里便有了底,更是没有了顾忌,到是能全身心投入到做戏之中,当场哭得撕心裂肺,就连大夫人瞧着都难免生出一丝恻隐之心。 因着府内轻易不得穿丧服,仙衣偷偷松了口气,毕竟陈嬷嬷又不是真的挂了,她就算假装穿起丧服也觉得心里不舒坦,所以就按照规矩穿起了素色衣,也同时开始食素,算是隐形的给母亲守孝。之后又过了几日,金府给陈嬷嬷出殡,仙衣当场就晕厥过去,接着就大病一场,算是正式在自己屋里养病。对此,府里任何人在表面上都不能多言什么,就连大夫人也几次派曾嬷嬷送医问药,将一个感念下仆的主子体现的淋漓尽致。不过,眼瞧着曾嬷嬷一人独大,满面春风的抹杀掉所有陈嬷嬷的影子,云双一步步靠近大丫头的位置,甚至接手了她之前所有的事务,仙衣还是忍不住私下冷笑。 府里少了个陈嬷嬷,除了曾经那些与陈嬷嬷交好的人家外,其余人都像是走过场一样,不过表面难过几日,就将此事抛诸脑后,随即该巴结曾嬷嬷巴结曾嬷嬷,该奉承云双的奉承云双。过去那些恨不得抱住仙衣大腿的人,此刻是再也看不到踪迹了。 对此,仙衣早有预感,哪怕生活水平直线下降,她除了庆幸自己没病外,其余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因为陈嬷嬷本人没事,可金风华的亲娘韩姨娘却是当真不行了。 说来也不知是巧还是金风华的运作,仙衣找了生病的由头在家里好吃懒做了一段时间后,再回到正房就已经没了差事,然而就算云双再能干,她也只是三等丫头,可仙衣却是实打实的二等丫头,大夫人有些为难,既不想让人小看了她抬举的云双,又不愿打了仙衣的脸,于是与曾嬷嬷商议之下,就将仙衣塞去了韩姨娘的院子,美其名曰韩姨娘身子不适,院子里又没正经丫头主事,仙衣是暂借韩姨娘方便行事的。 漠然的看着嫉妒不甘的露双,表面担心内里自得的云双,以及小心偷看自己的雨双,仙衣笑着与秋景、秀珠还有雪双告别,带着随身的东西,毫不迟疑的离开了正房,反正母亲也不在这里了,她留着看着这群满心算计的人,还不如去伺候韩姨娘,说不准伺候的好,金风华还能感念点自己的好。 站在韩姨娘院子的大门口,仙衣抱着包袱,深深吸了一口气,从今儿起,她怕是就要和金风华绑在一处了。 “站在门口瞧什么呢?还不赶紧进来?”金风华在里头挑了帘子出来,就看见仙衣傻愣愣的站在院子门口,他想不明白仙衣那纠结的表情,就很直接的喊了一声。 仙衣抬头看向那个外表风华绝代,实则内心黑如魔头的金风华,突然有种想要逃跑的感觉。只是,事已至此,她也只能硬着头皮往里走去。 “奴婢仙仙给三少爷请安,从今儿个开始,奴婢就奉夫人之命照料韩姨娘。” 第三十四章 仙衣擦着坑坑洼洼的窗棂,上头的油漆已经掉的差不多了,有时候用手去摸,都能摸出一手残渣,仙衣的身边放着一桶清水,在这样的季节里,井水依旧显得冰冷,她就洗了几遍抹布,细嫩的手指就已经开始渐渐红肿,这是她到了古代之后第一次过上这样的日子。虽然她一直是个奴婢,然而有着母亲的庇佑,还有父亲为大老爷去世的功勋,她不说活得像位大小姐,也绝对比金府的大多奴婢过的轻松自在,甚至可以算的上优渥。 但是此时,即便仙衣过的不算顺心,可她却觉得这是她知晓大夫人要将她送去给大姑爷做妾之后,过的最平静的生活。没有正院里或无意或有意让她听见的嘲弄,看不到那些曾经相处还算融洽,到头来却站在一旁,用诡异的眼光看着她的所谓姐妹,更没有自母亲走后,不念旧情,来来回回敲打自己,巴不得自己受不了苦,自愿去做妾的大夫人与曾嬷嬷。 生活就像突然沉静了下来,将那些过往排除在外。 仙衣将水桶拎着往外走去,眼角瞄向正惊讶看着自己的蟠桃,嘴角微勾,如果她真是姚仙衣,那这样的生活,说不准就真的会逼迫她向夫人低头,从而随了夫人与大姑娘的心愿,只可惜她从上辈子开始就不是什么富贵人,比这更苦更累的活,她也做过,她没有这些人想象的那么娇气。有品质的生活固然是她想要的,然而贫苦的日子也不是她不能够接受的,她在乎的一直都是活着,而非其他,更何况她现在的生活水准虽然比不上从前,可离贫苦还有很大的距离。 “仙仙姐,你怎么做起这事儿来了。”蟠桃见仙衣走过去,扭捏的小声道。 仙衣回头一笑道:“谁做不是做,一样的。” 说完不去理会蟠桃的小心思,将水桶里的水倒掉之后,便往屋里走去,犹记得第一次遇见蟠桃这个小丫头,还觉得她心思单纯,虽然有点小冲动,但为人直白,然而长期相处下来,仙衣只能感叹人生若只如初见,不过好在这丫头就算有点小心思,也无伤大雅,再说谁都不愿意自己原本的位置被别人占了,仙衣也就懒得和她计较。 屋里依旧是那一股子怪味,即便上午开了窗放过风,也无法散去那久久徘徊的气息,这气息中除了药味,还有一种令人窒息的死气,这是久病之人的屋子里才有的味道。仙衣小心的给韩姨娘喂了水,如今的韩姨娘已经瘦到只剩下一把骨头,双目更是浑浊不堪,好些日子都没有进食了。看着韩姨娘虚弱的模样,仙衣还是很难受的,虽然她听不懂大夫说的那些乱七八糟的病症,可她隐隐觉着,韩姨娘应该是得了癌症,只是,不说在这个时代,就算是在现代,癌症也是难以攻克的病症,所以也难怪金风华会放弃给韩姨娘用那些虎狼之药,反而渐渐换上了带着麻药效果的补药,应该也是想让韩姨娘不那么痛苦的离开人世。 屋外响起了脚步声,仙衣走到一旁转头去看,金风华正好走了进来,随着他身后的是一直待在外头的丫头蟠桃。 仙衣撇了眼蟠桃,就对着金风华道:“姑太太真回去了?” 金风华先过来看了看自己的母亲,随后回道:“回去了,出了那么大的事儿怎么可能还留在金府,姑太太这人虽然喜欢贪小便宜,但绝不会出卖孙女换回荣华。” 仙衣叹了口气,像这样的祖母不说很少,但也不是全部,总有人或为了自己,或为了儿孙,利用家中女子的婚事,舍出个姑娘却能给自家带来好处,这也不是少数,起码大家族里这已经算做常态了,到是姑太太却有着这样的慈心,只可惜孟蕙蓝怕是并不领情。 “不过也有可能姑太太看的清楚,知道舍了孙女,以夫人的性子,她们也捞不到好处。”金风华一如既往的喜欢将人往坏处想。 仙衣很想吐槽,却还是生生忍了,眼前的貌美少年可不是没有爪子的小猫咪,她到现在有时还会梦见金风华杀人埋尸的噩梦。 “我娘她……今天醒了么?”金风华迟疑了一下问道。 仙衣还没说话,蟠桃几步过来道:“姨娘今日只喝了点水,并没清醒。” 仙衣挑挑眉,不管在哪个时代,都不会缺了蓝颜祸水,只是她也太不幸了,每次都给人做了靶子,之前是露双,这次好似又多了蟠桃,只是蟠桃好像才十二岁,如此早熟真的没关系么? 金风华根本没有理会蟠桃,而是伸手握住仙衣的手,就那么握着,什么都没说。 仙衣不出意外,看到蟠桃咬着下唇,眼眶微红。 韩姨娘真正清醒是在一个月之后,外头到处都在庆贺二少爷中举,即便是二甲名次也不那么靠前,但是中举就是中举,从今儿起,二少爷就是金家第二个举人,大老爷自然欣喜不已,更别提老太太和大夫人,真是恨不得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一时间金府门口车水马龙,各路打得着打不着的亲朋好友,都上门恭贺,不说别的,就说明年二少爷春闱过后,定会领了差事,金家两代文官,从此怕是要走上兴旺之路了。 只是这份热闹只属于金家的其他人,韩姨娘的院子却一如既往的冷清,韩姨娘的身边,只有金风华、仙衣还有蟠桃,就连曾经的老婆子,也在半个月前去世了。韩姨娘醒来看见仙衣,先是讶异,随后得知仙衣被夫人送来这里,便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这样的笑容在她枯瘦的脸上,看起来有些怪异,只是她看向金风华的目光太过温柔慈爱,几乎令人忘记她此刻的病容。 “娘……”金风华皱起眉头,安静的坐在床边,既没有泪流满面,也没有哽咽失声,他只是坐着,紧紧拉着韩姨娘的手,就像是个害怕母亲离去的孩子。 “乖……帮娘去请你祖母过来。”据金风华说,韩姨娘在昏迷之前已经交代完所有的后事,所以此时此刻,韩姨娘很安详的靠在枕头上恋恋不舍的望着自己的儿子。 金风华点点头,又握了一下母亲的手,这才站了起来往外走去。 “蟠桃……你去外头守着,看看老太太什么时候过来。”韩姨娘有些艰难的说道。 蟠桃不情不愿,可又不能违背主子,只得看了仙衣一眼,就小步的出去了。 仙衣被独自留了下来,她站在床边有些不大自在,虽然她一直被金风华用来当借口,她也时常偷偷来看韩姨娘,但如现在这般单独与韩姨娘相处,却是从来都没有的。她低着头,不敢去看韩姨娘的表情,也弄不明白韩姨娘想和她说什么。 “仙仙……”韩姨娘的声音带着疲倦,也带着不容易察觉的小心。 仙衣应了一声,干巴巴的说道:“姨娘不必担心三少爷,三少爷是个有福气的人,姨娘应该好好保重身子,将来三少爷还指着姨娘呢。” “仙仙你是个好姑娘,日后风华就交给你了。”这句话仙衣已经不止一次听韩姨娘说起,只是这一次,韩姨娘的话语里总觉的多了些什么,就连看着仙衣的目光,都仿佛带了些许了然。 仙衣心跳加快,她不知道韩姨娘是不是知道了真相,知道了她和金风华合起来欺瞒她,她只觉着韩姨娘的眼睛格外的亮,今天这句话的分量比往日的更加重,重到她不敢轻易的应下。 “风华从小的就懂事,可就是太懂事了,我这个做娘的,一直不能为他做什么,仙仙,我窝囊了一辈子,是该为孩子好好打算打算了。”韩姨娘的话断断续续,却越发平和,仙衣渐渐有了不好的感觉。 “姨娘……娘……”仙衣喉咙像被什么掐住了,不论以往她是不是听从金风华的吩咐哄着韩姨娘,但是此时此刻,她是真心喊她一声娘,只因她值得,她不愧为一位母亲。 两人就这样默默的等待着时间的划过,直到外头蟠桃出声,一行人匆匆入了房内,仙衣才听得韩姨娘含泪唤道:“娘,您来了。” 仙衣急急走到一旁,冲着老太太行礼道:“仙仙给老太太请安。” 老太太随意的挥挥手,就来到床边,一见韩姨娘的模样,眼泪都要落下了,直握着韩姨娘的手,念叨道:“怎么瘦成这样,怎么会这样……” 韩姨娘只是抽泣道:“是媳妇不孝,媳妇不能再伺候娘了。” 老太太原本只是碍于金风华的面子才来瞧一瞧这个被大夫判了死刑的前儿媳,却没想到见了人再听这一番话,脑海里就不由自主的回想起当年在临清时婆媳相处的场景,那时还年轻貌美的媳妇,现在居然变成了这幅模样,老太太一时心软,也跟着流出泪来。 “媳妇怕是要不好了,走之前娘能不能看在媳妇还算乖巧的份上,答应媳妇两件事。”韩姨娘死死拉住老太太,由于呼吸不畅,脸憋的通红。 老太太擦着泪,犹豫了一下,这事儿她却不敢随意答应,万一韩姨娘想要以妻礼葬入祖坟,别说老大怎么说,大媳妇是绝对不会同意的,到时候因为这个再家宅不宁。 “娘……风华已经不小了,该娶妻了,媳妇走了之后,怕是也没人张罗了,娘……”韩姨娘似乎看出来老太太的顾虑,苍凉一笑,直接就说道。 “你放心,这事儿包在娘身上!”老太太一听不是名分的事儿,答应的极快。 可韩姨娘却摇摇头,指着仙衣道:“媳妇不想风华有什么大出息,日后有口饭吃就成,娘,媳妇就看上仙仙了,请娘做主。” 老太太张张口,皱起了眉头,不是说她觉着金风华娶了丫头委屈了,而是这个丫头明显是大媳妇房里的,若是她应下了,大媳妇再不愿意可怎么办呢。 “娘……莫非这点小事儿,娘也不愿意成全媳妇么?”韩姨娘死死盯着老太太,眼泪像小溪一样顺着眼角落在了被子上,模样极是可怜。 老太太见状,想到韩姨娘对她的好,再想想大儿媳的恶,她脑袋一热,一口应下道:“不过是个丫头,既然如此,我老太婆就了了你的心愿。” 第三十五章 韩姨娘安安静静的去了,即便仙衣之前就有了心理准备,可难免心里还会有些惆怅,怎么说也相处了那么久,就算有金风华逼迫的成分在内,可韩姨娘确实对她不错,如今早早的逝去,实在可惜了。 大夫人得知韩姨娘去了,第一反应就是觉着晦气,怎么说她儿子刚传来中举的好消息,冲淡了陈嬷嬷身故的阴郁之气,谁知道不过个把月韩姨娘竟然没有挺过去,就这么卡着时间没了,别说会不会影响二儿子的运道,就说再过几个月大儿子成亲,她死在这当口,人家女方会怎么想。不过好在只是死了个姨娘,不算长辈,不用延迟婚期。 只是,对于韩姨娘死前提出的要求,大夫人很不乐意,可又不好直接和老太太对着干,只得在正房私下道:“怎么好好的选了仙衣了?她娘刚过身,即便是个奴才不用守孝,可也不用两人扎堆一块儿在丧期吧。” 曾嬷嬷也没想到韩姨娘居然会有这一手,原本她是想留着仙衣在府里吃尽苦头,以消她心头之恨,可如今仙衣做不了妾,反而要给少爷做妻,到也便宜了这丫头片子。不过曾嬷嬷也明白,既然老太太应下了,大老爷就不会推辞,这事儿暂时没有环转的余地,便劝道:“不过是个丫头,反正也是送到韩姨娘院子里去了,奴婢瞧着这做妻到比做妾强。” “怎么话说的?”大夫人来了兴趣问道。 “夫人想想呐,若是仙仙给了三少爷做妾,那妻的位置可空出来,到时候变数可就大了。”曾嬷嬷挑眉道。 大夫人缓缓点点头,若是大老爷脑袋一热,给老三找了个官家的庶出女,别说庶出地位如何,可好歹老三有了岳家,总有麻烦事儿,再说京城里好些大户人家给庶出子都配的是家中的奴婢,就是不想他们有什么出头之日,这在沛国已经是不成文的规矩了。 “也是,陈嬷嬷如今已经不在了,选了仙仙,将来还是要靠着咱们大房,我量那臭小子也翻不出花来,只是……”大夫人脑海里闪现了大姑娘曾经和她说的话,若是有人看上了老三,他都成婚了,还怎么送出去。不过这个想法只是一瞬,毕竟沛国将庶出子送出去还是少数,再则丈夫刚刚升官,上头人也没这个意思,若是上杆子做这种事儿,怕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曾嬷嬷到没瞧出大夫人的心思,又说道:“不过,老太太又应了韩姨娘回临清祖坟,这……夫人要不要将仙仙留下。” 大夫人冷了眸子,不过再想那死女人就算进祖坟也是个妾,便摇摇头道:“无妨,他们又不是不回来了,再说仙仙的卖身契还在我手上呢,他们一天没成亲,一天便消不了籍,仙仙过去正好给我盯着老三,别让他出什么幺蛾子。” 曾嬷嬷其实是想让仙衣留下,反正三少爷不在,她还能动动手段,说不得她连少爷都嫁不成,说实在的,她到更看好露双嫁给三少爷,这样往后她就能更好控制这些丫头了。可是,既然大夫人这么说了,她也觉着来日方长,就只好道:“还是夫人英明,仙仙惯是听夫人话的,想必这次也不会拒绝。” 大夫人倚着身子,想着陈嬷嬷去了仙衣的态度,又听曾嬷嬷这么说了,心里便有些不大确定,想了想,又补充道:“你找个时间,去给我敲打敲打仙仙,要让她明白,她娘没了,能靠的就只有我了。” 曾嬷嬷见目的达到了,自然笑着应下,心里却在琢磨着怎么把这话传给三少爷,就算仙衣嫁给了三少爷,这两个人若是不齐心,将来的日子也不会好过,到时候她会让仙衣明白,哪怕是庶出的三少奶奶也不是那么好做的。 很快,仙衣就见着了曾嬷嬷,此时她正忙的焦头烂额,由于大夫人的视而不见,老太太的力不从心,大老爷的漠不关心,韩姨娘的丧事居然办的如此简单,最后仙衣实在没有办法了,她只得去寻了前院以前和父亲交好的副总管帮忙,又自己当起了账房,将选棺材,搭棚子,做白事都办了起来,也亏了金风华不似表面上那么无能又无钱,不然韩姨娘能不能顺利出殡都是个问题,甚至可以说,韩姨娘这么个姨娘还不如陈嬷嬷那场假丧事来的隆重呢。 于是乎,曾嬷嬷的敲打,就像一阵风,在仙衣的耳朵边吹过了也就过了,仙衣压根没放在心上,要她控制住金风华?别开玩笑了,她现在全部的身家都在金风华身上,连老娘都被人家握在手里。可以说,金风华在对战老太监那一夜,深深的刻在仙衣的心里,对于她来说,大老爷大夫人根本敌不过金风华一指,即便金风华神经病留在这里找虐,也无法忽视金风华弄死龙行卫都督,却到如今都没人上门找事的事实。连曾经显赫一时,连皇帝都怕的老太监都被金风华弄死了,金家算个屁。 不过,仙衣是没放在心上,可不代表曾嬷嬷没告诉其他人,所以金风华很快就知道了大夫人的用意,以及曾嬷嬷找过仙衣的事情。不过出乎意料的,他非但没有和仙衣产生了隔阂,还给仙衣提供了好几条如何控制自己的方法,甚至连如何传信给京城都告诉了仙衣,好似人家准备算计的不是他一样,整个人大脑沟回都与旁人不同。仙衣也不过最开始惊惧了一下,随后就抛诸脑后,就让这厮自己脑补玩去吧。 累了好些日子,韩姨娘的丧事才算告一段落,至于那些宴请宾客,在金府根本不可能有,好在金风华也不在乎,只等着大老爷定下日子,她们一行就能够离开金府,前往临清。 也不知是因为即将离开金府,所以心绪不宁,还是因为前段时间累的太狠了,之后补眠太多,仙衣这日睡到半夜实在睡不着了,就从塌上爬了起来。自从她定给金风华做媳妇,她和母亲曾经居住的小院就被收了回去,而韩姨娘的院子也因为韩姨娘的逝去暂时封闭,如今仙衣住在五进院子的一间单间,条件比往常差了许多,甚至连位置也不如云双等人,只是这里对于仙衣来说,不过是个临时的住所,她甚至连行李都没怎么拆开。 起身倒了杯水,不意外的看着金风华站在自己房间的窗户旁,月光照在他的脸上,看着有点惨白。仙衣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韩姨娘的院子封了,韩姨娘又不在了,金风华晚上实在没处去了,近来老是半夜溜进她的房里,就这么站在窗口,一站能站大半宿,只不过有时候她半夜起来了能发现,有时候她一夜到天亮,也不知道他来了没有。 又给金风华倒了杯水,仙衣端着走了过去递给了他,前几夜她已经将能说的所有安慰的话都说尽了,现在她已经无话可说了。 金风华接过茶杯,看着茶面上的热气,破天荒先说道:“我小的时候,我娘也是半夜起来给我倒水,那时候晚上根本不觉得冷。” 仙衣见他只是怀念,并没有泪意,也不知是他心肠太硬,还是伤不外露。 仿佛并不指望仙衣接话,他又继续道:“她走了也好,至少不那么痛苦了。” 仙衣可以理解这样的心情,更何况活着的人永远比死去的人痛苦,她一时心软,便道:“韩姨娘也希望你好,再说,咱们也要离开这里了,想必她更想回临清去。” “她早就想回去了,如果不是她放不下那个人,我早带她走了。”金风华说着这话,眸子里却带着迷惑不解,他不能理解母亲在大老爷对她做了那么多恶事之后,还依旧愿意在这冰冷的院子里守候,也只有她死了,她才愿意回去临清的家乡,就仿佛只有她死了,那种执着才能消失。 一个逝去女子的爱与恨,已经无法说清了,即便仙衣不能理解韩姨娘之前被休却依旧在之后以妾身屈辱的回府,但谁也不能否认她做为一个母亲,哪怕窝囊了一辈子,也在生命的尽头为自己的儿子做出了最好的决定。 “仙仙……”金风华突然道。 仙衣应了声,不解的看他。 “我娘虽然去了,可我答应过她,她说的我都会完成。”金风华看着当空的明月,想起母亲曾经拉着自己的手,笑得温柔,哪怕他的心已经不能理解那样的温暖,可他重生到现在,最想做的就是完成她心里每一个愿望,那是他前世欠她的。 仙衣倒退了一步,瞪大眼睛,笑得勉强道:“三少爷,你不是说笑吧。” 金风华忽然回过头,望着对面这个抖成鹌鹑,一副天要塌下来的小丫头,原本不爽的心情奇迹般的变好了,也许按照母亲的想法,把她绑在身边也不是什么不能忍受的事情。 “我没有说笑,等孝期一过,你就给我做媳妇吧。”金风华眯眯眼,坏心的看着仙衣仿佛石化的表情。 第三十六章 以沛国的习俗,若是生母是姨娘,那么守孝不得超过三个月,毕竟姨娘是下人,而庶出子女在没被嫡母认可之前,身份也不过比下仆好一点,像金风华这样可以离府送母亲回乡,若不是老太太开恩,在别的府上是根本不可能的,当然,这其中也牵扯到韩姨娘是大老爷前妻的身份,再怎么说,沾过妻,又是良妾,总是比一般的妾室,身份高些。 仙衣将东西都收拾齐备了,放在榻上,如今她定给了三少爷,三少爷身边又没得力的大丫头,所以一路的行李都是她来收拾,到是蟠桃反而是守着韩姨娘的灵柩,做一些杂事。 喘了口气,仙衣略带迷茫的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她从未想过金风华居然是来真的,她想过金风华只是一时兴起,也想过金风华不过是为了打个幌子,却真心没有考虑过,自己会真的嫁给他,毕竟他们之间相差的太远,而金风华的性子也古怪的不像个正常人,他就像是前世那些悲情剧里的大反派,最终总是要走向不归路,去成全男女主伟大的爱情,甚至很有可能被男主灭掉的那一种。这不是她当初想要的良人,可又是她不得不选择的对象,时至今日,她已经深刻的明了,有很多事不是她想说不,就可以轻易改变的,她从来都不是世界的中心。 既然没有的选择,而且对于仙衣来说,嫁给个小厮和嫁给金风华除了外在条件外,实际上也没有什么太多的区别,甚至说如果在金风华不发疯的情况下,她还和金风华要熟悉一些。只要金风华不拿她开刀,只要她老老实实的待在金风华身边,只要金风华不疯了去造反被人砍头,以仙衣对金风华的了解,韩姨娘临终的话,他怕是会记住一辈子。那么她凭啥还要畏首畏尾,她跟着金风华享受荣华富贵又是平民的身份,这要比嫁给个小厮强上万倍,再说母亲也能跟着她安享晚年,她还有什么好矫情的? 别和她提什么自尊什么自由,她也不是来这里搞什么X恋情深的,古代的女子就是这样,即便再不愿意,也不可能自主婚配,更别提什么自由婚姻,什么为了爱情跑去逃婚了,她相信她只要有不愿意嫁给金风华的意愿,金风华当下就能吃了自己。所以不论是说她没出息也好,说她不像穿越女也好,命该如此,她就要受着,不过日后就要该想着如何扩大自身利益了。 心里斗争不过一片刻,仙衣又站了起来,将金风华衣橱里的东西倒腾出来,反正他的东西很少,就算全部装走,也没人发现。不过让仙衣意外的是,一般像金风华这样心理扭曲的,大多都不喜欢别人侵犯自己的领地,可金风华却毫不在意的让她进入他的寝室,还帮他翻箱倒柜的收拾东西,真搞不清楚他心里是怎么想的。 这头仙衣抓紧时间准备行李,金府里谁知道又出了破事儿,曹姨娘挺着肚子跪在大老爷回来的路上,哭得梨花带泪,偏说大夫人有心害她,还将参了红花的补药给大老爷瞧了。于是乎大老爷脑袋一热,又去了正房,如此又是抓人又是打板子的,弄的鸡飞狗跳,金府几乎所有的主子都被折腾的不堪其扰,就只有即将离府的仙衣与金风华到是站在局外人的角度,如同看热闹一般看着这场闹剧。 大夫人原本就因着韩姨娘死的不是时候心情不顺,如今另外一个小妾居然敢诬陷她,她想着大老爷那副维护的模样,气血就往头上冲,直倒在软榻上捶着薄被,嘴里骂道:“贱蹄子,不过是个妾室,还真当自己是个主子了?瞧着吧,等她生下孩子,不论男女,我都给她送人了。” “夫人,容奴婢说一句,那毕竟是老爷的血脉,夫人可不得再说这样的气话。”曾嬷嬷挥挥手让屋里的丫头们都出去,一个人陪着大夫人开导道。 “什么血脉?咱们沛国什么时候承认过庶出子,也就临近那些破落小国才会注重庶出,还搞出什么宠妾灭妻的勾当来,庶出为轻,那是老祖宗的规矩,那是连天家都不得违背的铁律,怎么的?老爷他还想坏了天家的规矩不成?”大夫人将软枕扔了出去,抚着胸口口不择言道。 曾嬷嬷赶紧到窗口看了又看,心有余悸的回到大夫人身旁,焦急道:“夫人,这话可说不得。” 大夫人自知失言,也沉默了下来,可是心里的委屈却怎么也止不住,即便沛国的法令再严格,再护着她们这些正妻,可人的心哪里是法令可以控制的,正妻就算能够保证尊荣,能够钳制妾室,可若是丈夫的心不在身上,那这些又有什么用处,再说你法令有张良计,那百姓就有过墙梯,弄死个把嫡出,让夫人生不出嫡子,若是规矩的人家,休了夫人再娶那是最好,若是硬将小妾的庶子过到嫡出名下,那才叫脸打的啪啪响呢,连门都别出了,将来的日子就更没法过了。 “奴婢的好夫人啊,您也别多想,不过个玩意儿罢了,您都是要做婆婆的人了,何苦和她们一般见识。”曾嬷嬷扶着大夫人坐起,又拿了杯茶伺候道。 “我实在忍不下这口气。”大夫人捻着帕子,眼眶都红了。 这若是陈嬷嬷大约会用其他的法子,私下惩治曹姨娘,比如以养胎为名,禁个足,或是立个规矩,隔开曹姨娘和大老爷,不管怎么说,只忍了这一时,等曹姨娘生了孩子,到时候还不是随便拿捏。可曾嬷嬷却是个心黑的主儿,她自然也没陈嬷嬷的远见,一见大夫人如此,心里不觉暗暗欣喜,面上却带出几分恨意道:“既然她这般诬赖夫人,那夫人还不如……” 大夫人擦着眼角,愣了一下道:“你的意思是?” “既然她不知好歹,如此折腾,那就该让她知道知道,折腾的后果。”曾嬷嬷声音很轻,却让人听着后背凉飕飕的。 “这恐怕不妥当吧。”大夫人这会子到想起陈嬷嬷之前说的,有些事儿不好做到明面上来,怕是会伤着她与老爷的感情。 “没什么不妥当的,反正她都怀疑到了夫人,那真不如坐实了好。”曾嬷嬷哈着腰,仿佛诱惑一般说道。 “那万一给老爷知晓。” “这事儿当然不能夫人直接出手,这院子里不是还有柳姨娘么?”曾嬷嬷看的出大夫人动了心,赶紧加了把火道。 “她万一不愿呢?”陈嬷嬷之前也教过她平衡之道,可真心从来没用过这个害人,大夫人总觉的心虚,不自觉的就想到了天理报应。 “哎呀,我的好夫人啊,二姑娘可是捏在咱们手上,夫人让她做什么,她不是都得做?再说了,柳姨娘也不见得就想曹姨娘好,那还不如联手,到时候就算查出来了,夫人将事情一推,也没咱们什么事儿啊?”曾嬷嬷将心里想好的说辞说了出来,嘴角也带了笑。 大夫人看着曾嬷嬷一脸的信心,不由得心也动摇了,胸口那股子邪火慢慢的将她最后一点顾虑都烧尽了。 曾嬷嬷伺候了大夫人一天,晚上大夫人睡的早,又轮不上曾嬷嬷值夜,她便一早往家走,如今她的住处也换了位置,一个人到住上了一套小院。此时天色刚黑,曾嬷嬷溜达着路过花园子,却不想在山石旁被人拽了进去,曾嬷嬷吓得差点大叫,却被旁边的人生生捂住了。 “嬷嬷,嬷嬷是我。”那人声音颤抖,但仍能听出是个姑娘。 曾嬷嬷很明显知道此人,她一把推开那女孩,原想着甩她一巴掌,后又避开了脸,死死掐了她几下,直掐的那姑娘泪眼婆娑。 “死东西,你要吓死我啊!” 那姑娘一边避一边答道:“奴婢不敢,嬷嬷莫怪,都是奴婢的不是。” 掐顺了手,人也消了气,曾嬷嬷看了看外头,压低声音道:“你怎么来了?来的时候给人瞧见了么?” 那丫头忙摆手道:“我趁着姨娘睡了,腊梅姐姐去熬药的功夫出来的,谁也没瞧见。” 曾嬷嬷眯着眼睛看了她一会儿,确信她没说谎之后才道:“以后小心着点,不然给人看见了,我可不会保你。” “是是是,嬷嬷,奴婢知晓了……”那丫头站在暗处,咬着唇,最后还是鼓起勇气道:“夫人吩咐的事情,奴婢已经做了,嬷嬷您看……” 曾嬷嬷心里嘲笑这丫头想要飞上枝头,都想疯了,面上却一点不显,反而露出一副慈善像,拉着那姑娘细白的小手哄道:“你放心好了,只要你替夫人办好了差事,将来姨娘的位置你总是跑不了的,只是还需等等……” 那丫头得了信,心里却是没底,可还想问什么,曾嬷嬷却闭口不谈,只道有了消息,自会通知她的。那丫头实在没了法子,只能忍了下来,又拿了银镯子递给了曾嬷嬷,她见曾嬷嬷收下了镯子,这才松了口气,往山石外头走去,此时一片月光探出头来,将那丫头衣裙上的粉色荷花照的清清楚楚。 第三十七章 金风华觉着这个叫仙仙的小东西,实在有意思,原本怕自己怕的厉害,可转眼得了他的准信,居然很快就平静下来,还极为用心的为自己打理行装,仿佛一夜之间,她就找到了她该走的道路,摆正她如今该摆的位置。审时度势说的怕就是这种人了,他很意外,也很欣赏,只是想着再看不到这丫头跟个小耗子似的坐立不安,心里又有些遗憾。原本找来这个丫头,只是好奇,毕竟他重生了这段时间,哪怕他再干预,曾经前世发生的事情都已然发生,比如他母亲的死,又比如他亲手宰了崔公公,还有金府这一步步走来,都和前世没有什么太多改变。然而,仙仙是个意外,是个大大的意外,按照前世的记忆,仙仙也是在崔公公来抓他这夜出现的,崔公公给那时还很单纯的他用了药,他只能硬生生看着自己亲手杀死了那个小丫头,那个前世不知道姓名,这辈子却早一步相熟的仙仙。 说起来,他要留着仙仙也不仅仅是他答应了母亲,在金风华看来,似乎只要仙仙留在他的身边,他的命运就能慢慢和前世脱离,就如他没被崔公公弄走,就如他眼下可以大大方方的离开金府,而非前世像只无措的动物。 仙仙对于金风华来说,就是个命运的未知。 慢慢躺在房顶上,闭眼就能听见仙仙坐在屋子里打算盘的声音,他已经不记得这是他夜探仙仙的第几夜了,他从不去深想他为何有如此古怪的举动,他只知道,握在他手里的东西,就没有飞掉的可能。 “天气眼瞅着就要热了,咱们去临清还要做几套薄衫。”也不知是仙衣解析好了自己的身份,还是忙起来仙衣就容易唠叨,她将所有的东西都装上了车,却也没忘记和金风华多说两句。 金风华一直温润的笑着,没有露出一丝不耐烦,更别提那夜的冰冷狠辣,那一夜就仿佛是仙衣的一个梦。 仙衣又看了身边男人两眼,忍不住叹息,看起来他还真将“平淡夫妻”这种游戏玩起来了,若说能演戏,谁都比不上这位。 “你不是要去正房谢恩么?等走的时候,我再与你一同去磕个头。”金风华仿佛下意识的为仙衣理了理头发,接着先是手一顿,随后便红了面颊,害羞的无措起来。 装,你丫的再装!仙衣恨不得咬碎牙,谁之前大半夜对她动手动脚的,这会子到纯情起来了?骗鬼去吧。 “那奴婢先去了,这儿风大,三少爷先回去吧。”撇开脸,仙衣微微低头,也像是不好意思的说道。 两人面对着面,含情脉脉,站在绿树下,一阵春风吹过,仿若那青涩少年时心中最美好的画卷。 你妹!仙衣看着金风华的背影,牙根都酸了,这魔头最近莫非迷上了小清新? 来了正房,仙衣发现布局已经有了很大的改变,很多记忆中的东西都已经找不到了,她暗自冷嘲,却也无可奈何,不过几个月的时间,这里就已经人走茶凉,很少能看出陈嬷嬷生活过的影子了。整了整衣服仙衣恭恭敬敬走了进去,路过曾嬷嬷时,连头都没抬。 “奴婢仙仙给夫人请安。”再没曾经的打诨撒娇,也没过去的轻松自在,仙衣老老实实跪在地上给夫人磕了个头,如今她身上权二代的光环算是彻底的消失了。 “恩,好久没见你了,到是瘦了。可是明日就要出发?”大夫人放下干果擦了擦手,看着下头的仙衣就想起一路陪着的陈嬷嬷,说不出是愧疚还是懊恼,但终归是不愿再宠着这个玩意儿了。 “回夫人话,明日一早就出发,奴婢临来时,三少爷交代奴婢,明儿三少爷一早就过来给夫人磕头。”仙衣听出夫人声音里的不自然,舌头发苦,母亲伺候了陈金两家一辈子,居然落得这么个结果。 “明儿若是太早了,就在外头磕吧,不必进来了。”大夫人丝毫不在乎在别人跟前表露对庶出子的不屑,往日有陈嬷嬷掩饰着,到如今大夫人是越发的任性了。 仙衣也不好多说,只能跪着应下,今日再进正院就恍然隔世,也是时候离开这里了。 大夫人见仙衣乖顺,却少了往日亲近,心里总觉得膈应,见仙衣就要退下去了,不由敲打道:“嫁给三少爷是你的福分,我也算全了你娘的托付,等着你们从临清回来,可要在府里好好过日子,至于三少爷,你也多规劝着点。” 好大的恩典,好重的福分,仙衣恨不得去扒开大夫人的心肝,看看到底是什么做的,她一家全为了陈金两府,为了主子豁出命去,可结果呢?算计她不说,若不是金风华在里头参了一手,还全了什么托付?她早不知在哪个火坑里自生自灭了,最后大夫人居然还有脸把话说的如此冠冕堂皇,她也有脸! 仙衣心火难熄,却也不能表露,规矩行礼之后从正屋里出来,秋景正好在门口候着,见她出来,便一把将她拉住往偏房里带,偏房里只有秀珠雪双在里头坐着,一见仙衣进来,都围了过来,该说的该吩咐的每人一句,其中秀珠最是夸张,恨不得将她的衣食住行都安排好了。仙衣这才觉着心暖,露出了点笑模样。 仙衣收了每个人的临别礼,其他两人她到不担心,毕竟秋景有了婚约,模样也一般,雪双还小,娘老子虽然不得大用,却也安稳,只是秀珠,她却是放不下心的,原想着临行前她再劝几句,不论听的进或者听不进,至少全了这些年的情分,日后还不知何时再能相见。 岂料,她还没说话,秀珠就将她拉到了一旁,小声说道:“你放心的走吧,我不会留下惹祸的。” “你……”仙衣微讶,秀珠所谓的惹祸就是去少爷跟前刷亲密度,她原想劝来着,却没想到秀珠自己到想到了。 “仙衣,以往我听不进去,可是最近……”秀珠目露迷茫的握住仙衣的手道:“看着韩姨娘那般去了,柳姨娘整日里过的窝囊,曹姨娘瞧着风光,可也怕大夫人暗地里使坏。做妾好像也没那么舒服。” 拍了拍秀珠的手,仙衣到不好多说了,既然她能从荣华富贵中清醒片刻,那么也许她将来也会改变心意,不过无论如何,这都是她自己要走的路。 从正院里出来,仙衣就仿佛卸下了沉重的包袱,她再不会被这些束缚拖慢了通向未来的脚步。 原先,她是想着先回自己屋里待着,后来考虑再三还是准备先去前院金风华的院子,庶出子的婚事一向没人重视,再则她这个准三少奶奶也不过是个家生子,就更没人管是不是要成亲再见,她现在只想着金风华院子里的那些零碎有没有落下,这可不是忘记了还能回来取的。只她出了角门,刚到金风华破烂的院子门口时,意料之中的看到了三个丫头,也难怪她没在正屋见到这三人,人家早就选好了告别的对象了。 不过点头示意,仙衣连表面的功夫都没做,直接推门就要进院,看她行动如此自然,露双简直嫉妒红了眼睛,她甩开雨双的手,就冲了过来,伸手就要扇仙衣一个嘴巴。仙衣感觉她冲了过来,几乎条件反射般举起右手,正好挡住了露双的胳膊,让她怎么都打不下去。 “放肆!别忘了,我再怎么不济,也是领着二等的差事,你如今不过一个三等丫头就想以下犯上么?”都已经撕破了脸,仙衣根本懒得再留三分余地。 “你这个骗子!你就是个骗子!!!”露双被后头赶来的云双与雨双死死拉住,满脸是泪的控诉道。 “骗子?”仙衣冷笑,对于这种脑洞开很大的姑娘,她真的觉得很可笑。 “对!你想着去大姑爷府上做妾,如今瞧着不行了,就巴上了三少爷,说什么为我好,不过是怕我挡了你的路,你这个恶心的女人!”露双几乎歇斯底里的大叫,整个人就像是要崩溃了一样。 仙衣现在有些庆幸金风华的院子偏远了,不然以露双这么鬼嚎,怕是早就招来人了。 “对于之前我劝你,就算我好心当做驴肝肺,可是我怎么成了未来的三少奶奶,你们会不清楚?”仙衣不屑的看向云双,看向雨双,是谁撺掇着大夫人将母亲送走的?是谁一心想让她去做妾的?是谁闹着毁了自己的婚约的?到头来反而想要咬她一口,对不起,她可不是包子! 雨双被她的视线看的脸上火辣辣的,而云双却梗着脖子,貌似痛心道:“仙仙姐,你怎么可以这么说话,明明一切的一切,都是你一手造成的,你怎么可以诬赖咱们这些姐妹?当初若不是姐姐担心我挡了姐姐的路,我何尝会被打了一通板子,而若不是姐姐抢了赵家郎,雨双又怎会那么艰难才能有情人终成眷属,现在连三少爷仙仙姐你都从露双手里抢走了,你不向露双道歉,反倒编排起我们来,这……” 看着云双梨花带泪的模样,仙衣跟吃了苍蝇一样难受,突然觉着嘴里那些辩白的话都成了笑话,最终她邪气的一笑,抬起下巴,如同看向蝼蚁一般看着面前的三个狼狈的女子,轻嗤道:“云双,白莲花是种病,得治,尤其你这种根子都烂掉的女人!还有,我告诉你们,你们再说我什么坏话,三少爷也不会在意,他就是喜欢我,他就是非我不可了,我就算哭着喊着不嫁,他也死皮赖脸的求我,怎么滴?露双,你求而不得,我却得来全不费工夫!” 一句话,院子外的三个女人脸色全白了,而站在院子里的少年差点没笑岔了气。 出府,还真值得期待。 第三十八章 坐在马车上,仙衣还觉得有些恍惚,她没想到自己真的可以大摇大摆的从金府里出来,然后与金风华一同离开这个城市。碍于规矩,仙衣只将窗帘小心的拉开一个角,路上的行人、店铺看起来是那么的真实,似乎和金府里完全是两个世界。她松手放开窗帘,外面的喧嚣一下就被隔绝开来,她靠在马车的车壁上深深吸了口气,既然已经做出了决定,那么硬着头皮也要走下去。 金风华就坐在仙衣的对面,想也知道金府不可能让金风华多带什么奴仆,除了他身边的小厮外,就只有仙衣一人跟来,而蟠桃等着金风华他们走后,便会派给别的差事,谁也不会为了个死去的姨娘,白养一个丫头。所以之后一路的衣食住行,恐怕就要仙衣个人操持了。 “蟠桃不带出来,行么?”仙衣一开始还以为蟠桃会跟着,谁知道金风华居然二话不说就将人留下了,虽然表面上对蟠桃说的理由是大夫人不允,可金风华是什么人,别人兴许不知道,她还能不清楚?不过一个小丫头而已,金风华动动手指就能带走了,再怎么说蟠桃也一心伺候韩姨娘那么久了。 金风华拿着本书在看,眼皮都抬,只平淡道:“我身边不需要心太大的人。” 淡淡的没有情绪,可听在仙衣耳朵里却觉着身上冒着阵阵凉意,她原以为金风华不说就是不在意,却没想到他身边的人所有的表现都印入他的眼中,哪怕一点点小的心思,都瞒不过他的眼睛。仙衣往后缩了缩,坐姿也越发规矩,脑袋里曾经闪现过不论可行或者不可行的念头,都统统深埋心底,恨不得这些念头从未出现过。 金风华还在漫不经心的看着书,嘴角却浅浅的弯了一弯。 临清在沛国的西边,离京都如果坐马车需要大约半个月时间,中途有多个驿站可供休息或调换马匹。仙衣早就知道路上会如此无聊,便带了些杂书与民间的小玩具,就在她请示金风华之后,刚刚打开杂书,就觉着马车缓缓停下,她奇怪的抬起头,却不敢多问一句。 马车停稳,外头有人敲门,金风华只在里头嗯了一声,外头的人就打开了车门,仙衣偷偷瞄了一眼,一身金家奴仆专门的短打衣衫,看那样子应该是马车之类的,只是仙衣确信,这个人她之前在金府从未见过。 “少爷,钱庄到了。”那人就站在外头拱手说道。 金风华连姿势都没变过,只淡淡道:“去吧,你不是有东西存在钱庄么?” 仙衣连忙从袖袋里掏出印鉴与文书交与外头那人,很快那人便将仙衣存放的所有金银玉器带了回来,仙衣一数一件未少。待到马车又慢慢前行,仙衣才抱着那包袱,傻乎乎的问道:“咱们这样半路停下,会不会给金家知晓?” 金风华连个眼神都懒得给她,放下书卷,便躺了下来,还是用后背对着仙衣。 仙衣尴尬,回过神来她也觉着自己这个问题很蠢,以金风华的能力,别说取个东西,就是半路上去抢个劫都没有问题,自己到莫名操起了这份心,看来自己潜意识里,还是很愿意离开金府,且再不愿回去的。 一路西去,就在离开京城到达第一个驿站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暗,由于金风华与仙衣的行李都不多,韩姨娘的棺椁又寄放在附近的道观,所以仙衣不用怎么在驿站的院内停留就上了楼去,金风华一早就派人过来订了两间上房。仙衣先在金风华的门口交待了两句,也没进屋,就回了自己的房间,屋内已有人提早点上了油灯,虽然外头昏暗,可屋里却明亮一片。仙衣一身疲倦,刚想倒杯水喝,可一抬眼却猛地看见窗口站着个人,她先是被惊得差点出声,之后却眼眶一红,跑了过去,一把抱住那人,竟是小声的啜泣起来。 “娘!” 陈嬷嬷见到女儿也感到格外感慨,她当初遇险那一刹那,就觉着定会与女儿阴阳两隔,却没想到,她们母女还有重见之日。 “莫哭莫哭!”陈嬷嬷用帕子给仙衣擦着眼角笑道。 “娘你怎会来此?”仙衣哭完才觉着脸红,前世今生不小的年纪了,居然跟个软妹纸一样,一激动就掉金豆子,所以赶紧干咳一声,找了话题掩过。 陈嬷嬷当然不可能笑自己的女儿,便拉着女儿的手坐在桌边,回道:“是三少爷派人接了我过来,说是你要和三少爷去了临清,要去好一阵子,临走前见一见。” “娘……你现在好么?”仙衣不知道金风华将母亲送走时是怎么交代的,只好含糊问道。 “好,怎么不好。”陈嬷嬷边说着,边拉着女儿的手,端详了好一会儿,笑道:“果然是女大十八变,如今都要嫁人了。” “娘?”仙衣到不是害羞,只是没想到金风华连这个都和母亲说了。 “娘知道,夫人是瞧不上娘了,所以娘回去也没什么好处,还不如像现在这样,给娘一个庄子,活得到自在,左邻右舍又都是好人,娘现在也有人服侍的地主婆了。”沛国没有丈母娘和女婿一起过的,陈嬷嬷原想着将女儿嫁在金府里,她又可以在金府里养老,到也不给女儿添麻烦,不过如今这样也好的很,特别是这个庄子原来是她祖父在世时管着的庄子,到处都透着熟悉感, 仙衣越发狐疑,听了一段才明白,陈嬷嬷居然以为大夫人是借着这机会不让她回府去了,更何况有母亲的卖身契还有当年母亲的祖父所打理庄子的地契相送,陈嬷嬷就更以为这是陈家对她的补偿,而以陈嬷嬷的脾气,既然主家都这般了,她就更不可能回去求证,只当得了恩典,便来了这偏远之处的庄子上居住,却不知道这个庄子早些年陈家就卖了出去,如今这地契到是金风华弄回来的。 “虽然夫人已经不需要我了,不过也算给你一份体面,即便三少爷是庶出,可你也是个丫头,我们沛国就算庶出子再低下,也好过奴仆,等你脱了籍嫁了人,为娘也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再怎么说,等你们回了金府,成了亲,三少爷又是软和的性子,夫人就算看在为娘的份上也会宽容你们几分,更何况大少奶奶很快就要进府了,你们分出去也是早晚的事儿,只是……”陈嬷嬷似乎纠结了一下,略带停顿的说道:“往后还是避着点其他的少爷,自己关起门来过日子吧。” 仙衣知道母亲是清楚大少爷的品行的,便点点头,事到如今,韩姨娘将婚事定下来了,就连母亲也如此认为,看来就算她再有想法,只要金风华要娶,她就没法子拒绝。 “对了,娘,你等我下。”仙衣突然站了起来,将她之前从钱庄里取来装着金银玉器的包裹放在母亲跟前,笑道:“这是娘的,娘收着吧。” 然而陈嬷嬷却将包裹退了回去,摇头道:“你是我女儿,虽然下仆嫁主子不兴嫁妆,可如今为娘也是良籍了,怎么能不给女儿准备嫁妆?更何况大夫人还给娘一个庄子一笔养老钱,这些啊,本来就是娘给你准备的。” 两人推来推去,最终仙衣还是抵不过母亲的坚持收了下来,不过她也清楚大夫人根本不可能给母亲什么养老钱,那么那笔钱就肯定是金风华自己掏的。一时间,她也说不出心里是个什么感觉了。 这一夜,仙衣和母亲躺在一张床上,就好似那些出嫁的女儿在出嫁前一夜和母亲同眠一样,有些为妻之道总要有母亲教导。仙衣看的出来,母亲真的以为是大夫人救了她之后便让她荣养,所以教导起仙衣来格外仔细,因为女儿成亲,作为曾经家生子的陈嬷嬷是不可能在仙衣婚前进府的。 在这一刻,仙衣才了解母亲并不是无所不能的,她也只不过是个深宅的妇人,而遗憾的是,她的女儿恐怕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回金家了。 次日,陈嬷嬷在丫头的陪同下,看着女儿坐上了马车,缓缓离开了驿站,也许在她心中,女儿没有嫁人做妾,反而做了主子,怕是这辈子最好的归宿了。 仙衣直到看不到母亲的身影,才靠在软枕上松了口气,不论以往如何,眼下她是十分感激金风华的,最起码他让母亲过的这般安定的生活,且不会搅合到她与金风华将来不可确定的未来里。 “等咱们成亲,我会派人将你母亲接来,现在她跟着我们并不合适。”金风华看着仙衣的模样,误以为仙衣舍不得,便说道。 “少爷,那奴婢以后就跟定了少爷了。”仙衣放松下来,心里没有牵挂,自然便开起了玩笑。 金风华满眼都是对面笑得甜蜜蜜的少女,总觉得像是吃甜食吃到满足,就连耳朵都红了起来。金风华微微皱眉偏过了头,又偷偷摸了摸自己的脉搏,这般心跳加速,口干舌燥,莫非是被人下了毒药? 第三十九章 京城到临清需要半个月,仙衣一路都有些忐忑,毕竟在前世的小说里,像这样长时间的旅途,很少说没有遇到抢劫啊,追杀啊或者劫持的,只是,直到进入了临清县,仙衣才知道自己算是白操心了,这一路不但舒舒服服,毫无危险,而且还要比之前预计的提早了三天到达,可见小说就是小说,狗血也不是次次都有的。 临清实在是个小镇,且三面环山,附近临近的村子只有三四个,村里人大部分务农,小部分靠着临山打猎过活,虽然不至于饿死,不过也算不上富裕。仙衣坐在马车上,悄悄看着车外过往的行人,似乎也能理解姑太太老想打秋风以及孟蕙蓝想要嫁入富家的心情了,这里与京城的富丽堂皇几乎算是两个世界,建筑物很少超过两层,青砖瓦房都显得老旧而狭小,行人多是粗布,就算有些带着小厮出门的少爷,也穿的朴素简单,顶多颜色要鲜亮一些,布料也细致一些,但在仙衣眼里,这些所谓的富家子穿着的还不如金府的管事。 “什么想法?”金风华看仙衣无趣的放下帘子,就问道。 “穷!”这是事实,没什么好掩饰的,仙衣也不用假装自己是个不在乎贫富的女子,说实话,她一点不喜欢什么田园生活,毕竟前世小说里说的太过美好,而在现实中这种苦真不是她们这些娇生惯养的女子吃的下的,至于靠着自己发家致富,那是想都不要想,不说有没有那个资本,就说周围的环境也不一定允许,要知道,就连前世那么开放的地方女子创业都比男子要困难呢,更何况这种封建社会。所以说女子嫁人相当于第二次投胎,这话流传千古,绝对有它的道理,古代的女人可不比现代女人差。 金风华似乎很高兴仙衣的直接,居然跟着点头道:“就是穷乡僻壤。” 一行人先是将韩姨娘的棺椁寄放到离金家祖宅最近的道观,然后又商议好下葬的时候,再派了人去金家族长那里通报一声,虽然在离开金府前金府就送了信过来知会过,可进祖坟是需要族长同意还要写文书的,不可能随随便便就挑了地方埋进去。除了族长外,金风华谁都没有通知,反正韩姨娘下葬这些人都不会来,还不如暂不联络,等安定下来再考虑会客的事儿。 安置好了棺椁,仙衣还以为金风华会带她去准备好的院落,谁知道他们居然去了客栈,而未来的住所还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一开始仙衣还以为金风华不准备在这里常住,等韩姨娘下了葬就走人,可一问才知道,金风华居然只是想要体验平民初到异乡的生活,至于房子什么的,他要自己选。 原本已经对金风华的任性有了一定了解的仙衣,再一次沉默了。 几人到了客栈,仙衣还没换身衣服,外头金风华的小厮就带了个小丫头过来,说是金风华给仙衣准备的大丫头,仙衣二话不说就留了下来。说起来,原本陪着金风华去临清的人就很少,除了马夫和金风华原来的小厮外,就只有镖局的人,然而等他们出了京城之后,仙衣就发现金风华身边的小厮换了人,就连跟着的马夫虽然人没换,可神态举止却与在金府时完全不同,就更别提镖局的人了,新换的都对金风华格外恭敬,仙衣再瞎也看出来了,这是金风华都换成了自己人。 小丫头年纪不大,看上去只有十岁,梳着双髻,苹果脸眼睛大大的看起来很是水灵,只是个头不高,身量也瘦,到不像大户人家的大丫头,只像是和雪双那样的三等丫头。这丫头名唤碧玺,人乖嘴也甜,知道好些临清的事儿,且头脑清晰很有分寸,表面看着娇憨,内里却从不越规矩,手脚也很伶俐,这让仙衣很满意,反正她也不打算离开金风华,更不会找死去害别人,所以根本不担心碧玺是金风华送来监视自己的,反而觉着碧玺在自己身边有种解闷的感觉,不会让她一个人寂寞孤单。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仙衣就是个心宽的主儿,哪怕遇上金风华这么个杀人如麻的大魔头,她也能及时调整心态,绝做不出矫情苦逼,相爱相杀的事儿。 有了碧玺,金风华与仙衣很快就知晓了临清最好的地段在瓦片巷,据说这里在前朝的时候出过三个有出息的姑娘,一个做了宫里的贵人,一个做了王府的宠妾,还有个嫁给了边疆的兵头,谁知道兵头立了大功,做了侯爷,那姑娘就成了侯爷夫人。在这个时代生女孩就叫弄瓦,而碰巧的是,在这条街出生的女子有如此大出息的不止一个,所以这里就被后人称作了瓦片巷,也相对比临清其他的地方更加繁华。找准了地方,碧玺又介绍了这片算是厚道的中人孙叔,由于他价格公道,做人也实在,所以在瓦片巷这附近的人都喜欢委托孙叔,他手里的房源也自然而然的慢慢变多。 金风华知晓之后就开始变得兴致勃勃,也不管时间临近旁晚,拉起仙衣就让碧玺领着去了孙叔的家,只是他是不在意别人的感受,可这偏僻的小镇哪里见过如此模样的男子,就是仙衣待在他身边,都被他的模样盖过了风头,反而瞧着仙衣的人还没偷看金风华的人多,这让仙衣松口气的同时也有点哭笑不得,到是金风华仿佛没感觉一样。 孙叔刚放下饭碗,他年纪大约四十多岁,家里有个婆娘,长得略微富态,与他又是青梅竹马,两人婚后生有一子,如今儿子在外头店铺里当掌柜还娶了人家店铺主家的独生闺女,算是临清过的不错的人家。孙叔早年跑过商,家里有些家底,认识的人也不少,原本应该在家享福的他耐不住寂寞,便天天出去给人做中人,几年下来,到竟然也小有名气,于是越做越有干劲,只是此时已是黄昏,到真是少有人这个时候登门的。 不过,孙叔也没犹豫,直接去开了大门,却被门口这一男一女给惊住了,女的不用说,跟天上的仙女似的,看起来应该是大家的小姐,可那男的居然比女的还要艳丽,孙叔瞧了再三才确定这真是个少年而不是哪家贵女女扮男装的。不过好在孙叔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他稍稍看了看两人的衣着,两人虽然看起来穿着很普通,但那布料却只有南方才有,不是临清这种偏僻小镇能卖的东西。 孙叔扫过不过一瞬,很快便和气笑道:“两位有事儿?” 碧玺这时候站了出来,俏皮道:“我家少爷知晓这片儿孙叔最有本事,自然要求到门上。” “当不得,当不得。”孙叔连连摆手,谨慎的说道。 “当得,当得,在下初入临清想在临清买座宅子落脚,因着时间仓促,到是麻烦孙叔了。”金风华一笑,美艳之余还带着三分腼腆,态度很是谦和,仙衣都觉着这人的芯子是不是给人穿了。 孙叔下意识的偏偏头,生怕被这笑容给晃瞎了眼,微微垂下眸子笑道:“不麻烦不麻烦,咱就是干这一行的,还要多谢公子照顾咱的生意,只是不知公子想要什么样的宅子?” “不用多大,大概三进的就成,最好有个园子,有池塘更好……”说到这里,金风华脸皮子微红,又牵起仙衣的手,笑得略傻道:“在下是家中庶子已定了亲事,现分出来单过,总要照顾到后头子嗣。” 仙衣觉着金风华就跟吃错了药一样,还演戏演上瘾了,相当初她也给金风华那忍辱偷生的表象给骗了,人家哪里是为母忍辱,人家根本就是变态到了想要体验被人欺负的感觉,所以说神经病根本没有理由可言,人家想怎样就怎样。 孙叔却觉着金风华是个坦诚有担当的年轻人,若是旁人在周围人不了解的情况下,恐怕绝不会提出庶出的身份,毕竟庶出只比奴才好一点,但既然金风华提出来了,应该也是想要让他给找个便宜一点的房子,而金风华身边的少女大概是嫡母赐下的女子,所以能够不成婚就先在一处,如此先提出来,估计也是要给邻里一个报备,省得人家怀疑这两人是私奔出逃,再坏了人家姑娘的名声。 不得不说,年纪大的人就是容易想多,而实际上金风华只是觉着无所谓而已,反正住的时间长了,谁不知道谁啊,现在他先说出来,也省得无聊的人去试探。 “你放心吧,这事儿包我身上,我这里正好有三处三进的院子,明儿一早带你们去瞧瞧,看中了就告诉我,孙叔保证不坑你们。”被金风华迷惑了的孙叔豪气的揽下了此事,甚至还热心的告诉他们家具和日用品在哪里购买比较便宜。 谈妥了此事,金风华心情极好的带着仙衣回了客栈,他忽然觉着这样的生活真是新奇的让他热血沸腾,就像是一直生活在腐臭里的人,突然逃了出来,吸取了第一口的清新空气。 第四十章 腿都要跑断了,仙衣前世是个吃过苦的姑娘,可是这辈子在没出金府前都是娇生惯养的宠着,哪怕后来母亲离开金府后她受了些刁难,也不需要她东奔西走,但怎知她刚离开金府没多久,就要跟个疯子出来抛投露脸,从早上跑到晚上,回去的时候连小腿都肿了,最可悲的是,她都累成这样也没敢撂挑子不干,万一搅了这位的兴致,谁知道他会不会报复。 对比了几家,连续跑了三天,似乎对着选住所格外有兴趣的金风华终于敲定了一处三进的院子,位置就在瓦片巷与窄口桥的交汇口,旁边就是临清县里唯一的一条温良河,据说这里曾经是一位侯爷专门安置外室的宅子,只是后来侯爷回京,再又莫名去世,那位外室最后生活无法继续,又不敢上京求助,就只好卖了宅子去别处讨生活了。临清本来就不大,能盖出的三进宅子就更少,即便金风华看了三天,也只能勉强看中这一座,再怎么说这里也是侯爷住过的地方,品味当然和这里的普通百姓不同。 带着遗憾,金风华意犹未尽的买下了宅子,痛苦的付钱交接,这让仙衣松了一大口气,至少金风华没无聊到在这样房价低廉的地方和人还价,只为了他无聊的恶趣味。 其实仙衣跟着走了这么几天,还真就觉着这一处不错,虽然是三进可面积不大。其中第三进最大,里头有正房厢房别院什么的,靠着后墙是一座池塘,上头修了个小的水桥直通回廊,回廊又绕着三进的小花园通向各房,小花园面积袖珍,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至少修缮的精致奇巧,花木繁多。再来第一进面积为次,多是放车马和下奴居住的地方,最小的反而是第二进,除了大厨房外,还有会客的地方,只是这里多是前院外男活动,女子会客自有三进的一处花厅。 修补新居仙衣以为她可以坐享其成,却没想到金风华把她抓来,不但修复的油漆到屋顶的瓦片都要仙衣参合,就连想补什么花卉都找了仙衣讨论,闹的仙衣不胜其扰。 “要种就种牡丹吧。”仙衣累的双眼发粘,看了金风华一眼,心中含着无限恶意的说道,表面到是好似随意。 金风华原本大而湿润的眼眸微微垂下,瞬间变得细长,一股子危险的味道一闪而过,之后居然点点头,算是同意了。 仙衣打了个寒颤,这时到是一点睡意都没有了。 算是简单的整理了院子,金风华这次到没有拉着仙衣,直接去了木匠所带了图纸定做了家具,又多付了工钱,多找了木匠,务必要在半个月内将家具打好,也正好可以利用这段时间再给宅子做点修补。 一切准备停当,和金家族长约好的时间也到了,金风华带着仙衣去了金家祖坟,就在环抱临清的其中一座山上,由于金家是这里的老户,所以划了好大一片地方用做祖坟,就连祖坟的边上都着人建了不少民宅,专门派给守坟人居住,以保金家祖坟香火不断。 乡下人下葬的规矩其实很多,但由于韩姨娘不是正室,在这里就会被简化的特别简单,什么设棚子,摔盆打幡儿统统不允许,就是充孝子也不能对着姨娘,而要对着正经的父母。不过,金风华似乎根本不在乎这些,他只是烧了比一般多出两倍的纸钱,又托付了这里的守坟人,便安安静静的看着棺材落坑,看着黄土掩埋,最终立碑成了一处坟头,这坟头看上去就像是韩姨娘一生的句号。 仙衣也跟着金风华什么都没说,直到他们回到马车上,仙衣也还沉浸在曾经的回忆里,唯一的庆幸就是母亲还在。 “你答应我娘要照顾我的。”当马车开动的时候,金风华突然过来说道。 仙衣还没从回忆中脱离,只能迷茫的抬头看他。 可金风华却一下子变了脸,一手掐住仙衣的脖子,阴沉着脸道:“如果你做不到,就下去给我娘赔罪吧。” 仙衣摇晃了下脑袋,这才回过神,微凉的触感在她的脖子上,但并没有多少窒息与压迫感,就好像此时的金风华一下失去了果断,反而变得犹豫不决。 仙衣看着眸光闪烁的某人,心里奇怪的升出了一种古怪的情绪,她连大脑都没有来得及细想,便一巴掌拍开金风华的手掌,只听轻微的“啪”一声,金风华与仙衣当场都愣住了,金风华是没想到有人敢反驳自己,而仙衣是觉着自己已经被金风华逼出了冒险精神。 “回去了,今天还要去看厨具,你厨子找好了么?”仙衣几乎是机械的偏过头,却用平静的简直没有一丝波澜的语调说着普通生活里的鸡毛蒜皮。 金风华没有回答,他一瞬间的愕然,到发现自己居然没有一点点嗜血的感觉,他微微皱起眉头,低头去看他那只被仙衣拍过的手背,上头有着淡淡的粉色,是击打后留下的痕迹。如果是前世,仙衣怕早就被他分解了,可是此时没有,他甚至连这个念头都没在刹那间弹出,到底是因为母亲的遗言,还是他被重生磨去了血性?金风华想起崔公公出现的那个晚上摇摇头,那种杀戳的味道他就算再到下辈子也不可能忘却……然而想了好久,金风华都没有头绪。 “等着孝期过了,你就等着嫁吧。” 仙衣的提心吊胆居然在下马车的时候,等到了这句,真叫人哭笑不得。 也许是仙衣的试探给她了勇气,也许是金风华没想通自己的异常,两人接下来的日子都过的很融洽,仙衣也不再刻意的避讳金风华,生怕一个小细节就丢掉了小命,而金风华也暂时将疑问留在心底,故意放纵仙衣的言行。可这两人都不明白,有时候试探与放纵会变成慢慢了解对方的前提,而想要了解对方,往往都会向着粉红色的未来靠近。 时间又往后推了半个月,新买的宅子不论里外都焕然一新,金风华抱着对普通生活极大的好奇,拉着仙衣热热闹闹的搬进了新宅,甚至还不忘给周围的邻居送上拜礼以及请柬,邀请四邻次日前来吃酒。 住在这个位置,周围虽然不算都是有钱人,可也大多富裕,只有窄口桥对面的位置才慢慢步入普通的百姓区,那里居住多是商家的伙计或是小商贩和手艺人,但临清最多的美食也在对面那条街上,尤其是老费头的肉包子,那是临县都晓得的好味道,除此外还有刘嫂子的豆腐脑,江记的酱鱼,虽然都是平民味道,且用不了几个钱,但对于吃过的仙衣来说,并不觉得会比金府的精细美食差。 新宅叫金宅,金风华并没有愤世嫉俗到换了姓氏,反而仙衣会觉着金风华其实并不在意姓氏更不在乎家族,兴许对金风华来说,这三个字也不过就是普通的符号罢了。小金宅周围这一条街只有四家,除了金宅外,对面的宅子据说前年闹了火宅虽然人都没事,可主家也不愿留下,据说搬到外县去了,对面一直空着,而其他两家,一家是临清还算有名的酒楼老板,一家是原住在邻村的农民之家,后来因为儿子考上了童生便搬到了县里,不过村里的田地都没有卖,这家人在农忙的时候也需要回去整理土地。这四家里,那座火灾的宅子最大,虽说是三进可面积要比金风华的大三分之一,其次便是金宅这座三进的院子,而其他两家都是两进,那家从村子里来的连下人都没有,一家子自己动手,到也和乐。 仙衣进了金宅,由于没有嫁人只能住在旁边的偏院,这也是沛国庶出娶丫头或是一般人娶童养媳特有的规矩,因为女方都没有娘家,甚至身家都捏在主家手里,所以即便两人没有成礼并不一同住在主屋,可女方也不能离开夫家去别的地方居住,听说有些地方主家要娶失了双亲的姑娘也有这么住的,也有人说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姑娘自始至终都是夫家的人。 稍稍做了休息,仙衣就要忙活起来,这个宅子里没有女主人,而她正好是金风华的未婚妻,那么只要金风华没有别的意思,她就必须撑起这个宅子的后院,只是宅子里的下人实在太少,一个马夫,一个小厮,一个丫头,就没旁的人了,三进的院子再小也显得空荡荡的,没了人气。只是他们如果添人也添不了多少,就他们两个主子,要是搞成金府那样,那真是钱多了撑得。所以仙衣和金风华商议之下,又给宅子里加了一个厨子,一个厨房帮工,一个门房,一个后院婆子,再加两个修剪花园清理池塘的园艺师傅,还有两个负责打扫院子的杂役。至于管家什么的,仙衣觉得她自己一个人就能干。 如此,仙衣来到这个世界的头一个宅子终于热闹了起来。 第四十一章 刚住下的几天,仙衣还觉着有些不安,她不知道金风华这样过家家的游戏还会玩多久,如今韩姨娘已经入土为安,天下之大还有谁能牵住金风华,她猜不透他的底细,也弄不懂他的野心,如今的他就好像一个一直被关住的孩子,突然被人从牢笼中放出,面对着这花花世界,他自然会新鲜一番。可是新鲜过后呢?他会被变成谁? 只是这些还不是仙衣最担心的,她其实最担心的是自己的状态,兴奋好奇多过于恐惧退缩,她想要看见金风华的未来,哪怕他格外的危险…… 然而再多不安,随着住在新宅的时间变长,随着对周围环境的熟悉,仙衣的惰性又开始隐隐冒头,得过且过的坏毛病让她开始安心的生活,随之将那些烦恼抛在心中看不见的角落里。 现在的仙衣每天睡到自然醒,每日除了品尝素味美食外,还能时不时带着碧玺出门走走,不用伺候夫人,不用害怕大姑娘,不用整理正房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务,不用整日守着规矩,她就好似这附近所有小康之家的女眷,平静而富足,恰恰是她与母亲曾经最期盼的生活。 这样的生活对于金风华来说显然也更加新奇,他一般都是一早出门,傍晚归家,大部分的时间都游走在镇内小巷,或旁观或参与这古镇里的普通生活,品味着世人的喜怒哀乐,尽力的融入其中,伪装成一位性格温润,害羞内向的富家庶出子,心善俊俏到是很得周围邻里的喜欢。 仙衣也有和金风华一同出门的时候,有时候是纯属心血来潮,只带着碧玺和小厮观棋徒步过了窄口桥,逛逛菜市买买杂物,有时候是见见邻里,与那酒楼老板的娘子对对花样子,说说家长里短,还有时候会和金风华前往临清县的一间书馆,挑挑新鲜的杂书,买一些笔墨纸砚。日子再平常不过。不过就算仙衣再享受这片虚假的安宁,也总有生活的点滴提醒她金风华的不凡,比如家里的奴仆都会武,比如时不时飞来的信鸽,还比如金风华夜间偶尔回来,身上淡淡的血腥。 仙衣从不过问金风华那些消息,金风华也不提,只是这日到是特别,金风华收到消息后将仙衣叫到了正房。仙衣先是疑惑,但并未拖延就去了正屋,刚好瞧见金风华放下手中的纸片,嘴角露出一丝讥笑。 “京城想问咱们什么时候回去?”金风华放下纸片一指身旁的椅子,漫不经心的说道。 仙衣心知金风华绝不会回去,便也不惊慌,缓缓走到椅子提裙而坐,并未多言。 “曹姨娘肚子里的孩子掉了。”金风华挥挥手,碧玺就下去了,他侧过身子靠向仙衣,盯着仙衣的眼睛说道。 仙衣只是微讶,随后了然,他们走之前夫人与曹姨娘就开始闹腾,曹姨娘怀疑夫人做了手脚,而夫人以为曹姨娘栽赃陷害,这其中也只有旁观的人看的出古怪,还亏得夫人那般信任曾嬷嬷。 “说是曹姨娘身边的粉荷嫉妒曹姨娘得宠,之前曹姨娘怀孕,她想给大老爷做通房,曹姨娘表面答应却根本没做,粉荷一气之下在药里放了红花。”金风华用白玉的双纸捏住纸片晃了晃道:“还是两次,第一次没有成功,便栽赃给了大夫人,第二次成功了,可也被人揪出来了。” 仙衣扯了扯嘴角。 金风华探过身子,摸着仙衣的下巴,歪着好看的脑袋道:“你不信?” “如果说粉荷想做姨娘我相信,可若是说大老爷的通房就太可笑了,她才多大,十二?怕是葵水都没来,她怎会那么急迫的要给大老爷做妾?”仙衣任金风华摸的滑手,略带不屑的说道。 “可不是,如此浅显的道理连你个姑娘家都不信,老爷居然会信,就这么任其被打死了,啧啧……”金风华衣袖轻飘,仙衣亲眼看见茶几上的纸片飞了起来,然后化为灰烬,心不由颤抖了一下。 “京里也不过问问,要真想咱们回去才怪。”金风华站起身来走到仙衣跟前捉起她一缕黑发,似是玩笑道:“反正时间还有,不如也见见亲戚,玩一玩。” 还真是如此,临清镇不大,族长又知道金风华回到临清,可偏偏姑太太到现在都没消息,可见是金风华暂时懒得应付她,所以根本没让消息入了姑太太的耳,到也像金风华会做的事儿,只是时间还有……仙衣眸子暗了暗,果然这样舒心的日子就不会长久。 “你喜欢这样的日子?”金风华稍稍一拉仙衣的长发,迫使她抬起头看向自己,之后再用另一只手摸上仙衣的面颊,嫩得就像能掐出水来。 “喜欢。”仙衣很老实,也没有为了拍马屁说出什么只要跟着金风华就好的鬼话,潜意识里她就是知道金风华喜欢她说实话。 “我也喜欢。”金风华慢慢拉起仙衣,抱在怀里,温柔得不像个杀人如麻的疯子,“我一直想要过这样的生活,也许从上辈子开始我就这么想,可是心黑了就是黑了,再怎么洗再怎么装,那也是别人,不是我。” 仙衣靠在金风华的怀里,哪怕感受到金风华身上浓重的负面情绪,她也不敢多嘴安慰,她在慢慢适应留在金风华身边的生活,她要想活的安稳长久,就必须知道金风华的脾气,懂得他的底线。 “你是我娘留给我的,所以只要你想,哪怕范再多的错误,我都能宠着你,可只有一条,别想着离开或者背叛,我想你付不起这个代价,因为如果是别人,我也许发发善心就能让他死的痛快,可是你的话……”金风华摸着仙衣的脑袋,用最温柔的语气说着最残酷的话:“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仙衣觉得自己真是疯了,如果是旁的女人听到这句话,怕是早就吓尿了,或者干脆恨这个人恨不得喝血吃肉,可她居然松了口气,只因金风华给她划下了一条底线,是她最想知道的底线,如此一来,她也不必在他面前提心吊胆,这么多日的相处,仙衣清楚的明白,除非金风华没说出口,否则一旦他说,那就是金口玉言,绝不更改。 感觉到怀里的少女微微松懈,金风华的双眼亮的吓人,她这般的反应如此的与众不同,可他在说话之前就觉得她应该是这个反应,古怪却兴奋的令人发抖。 “仙仙……别死的太早。” 仙衣以为金风华会去先见姑太太,却没想到他居然在隔天带着她坐上马车,前往离临清县最远的村子,等她坐上马车才知晓,那里是金大老爷的老家,也是现在金二老爷的老娘与妻儿居住的地方。金二老爷是金老太爷的次子,也是丫头生的庶出子,一向被老太太不喜,据说这位姨太太年轻的时候也是个掐尖要强的,只可惜她生不逢时,沛国如今还是个嫡庶分明的时期,再加上她相公儿子又都死的早,嫡出的大老爷又风光无限,她也只能拿着大老爷分给她的一部分田地带着媳妇和孙子窝在老家过着村妇的生活,毕竟人家儿子的荣光凭什么照到你个姨娘的身上。 而等到仙衣他们来到老家村头,问了人才知道,姨太太并没有住在老宅里,而是带着家人分出了单住,就算她再泼辣再胡闹,金家的族长也不敢应下,毕竟祖宅一向都是嫡出掌控,而庶出的哪怕祖宅没人居住,都不得借住,碍于金大老爷在京城的官职,村子里的村长附近的里长巴结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帮着姨太太胡闹,更何况姨太太又没有露宿街头,还分了一座院子居住,不管是律法还是人情,大老爷可算是做到滴水不漏,让人说不出话来。 金风华是个什么模样,是个能让男子都想犯罪的模样,所以不论他穿着布衣还是绸缎,都无法遮盖他的气韵,犹如淡墨风景中一朵赤金牡丹,耀人双目,夺人心神。 仙衣叹了口气,拉过金风华藏于身后,干咳了一声,笑着问旁边一位还算清醒的小小子道:“小弟弟,老金员外的二姨太太住在什么地方?” 那小子一见仙衣又晃了晃神,再见仙衣拿出的糖块,立刻收到怀里,往后头一指道:“就住在石头坊后头的坡子上。” 大伙好似被他一嗓子叫醒,孩子们看着糖块眼馋,大人们羞于刚刚不雅的表现,一瞬间之前仿佛静止的时间,又流动了起来,碧玺在仙衣的示意下,分了其余孩子们一些糖块,而大人们则有意无意的打听起金风华的来历。只是,当他们听说金风华是大老爷与韩姨娘的儿子时,大多人都露出惋惜之色,可见韩姨娘在村子里人缘还是不错的,只是大老爷势大,他们也不好多言。 这时候,其中一个孩子眼尖,瞧见一位从一旁田埂里走出来的粗衣农妇,大喊道:“金婶子,你家来客人了!” 第四十二章 金家二老爷的媳妇比大夫人年纪还长,也曾和韩姨娘一同生活过几年,据说在现在这个儿子之前还生养过一个女儿,只是早夭了,隔了数年才生了儿子,好像和二少爷差不多大,也算是金风华的兄长。金家二伯娘娘家姓何,不是这村的,早年家穷,便被家里人半嫁半卖到金家二房,开始大老爷还在读书的时候还好,太姨娘比较受宠,二老爷也活着,一家子就算不事生产也过的舒舒服服的,可大老爷后来硬是争气的考中了举人,又去京城找了个好岳家,即便村里人都因为韩氏被贬为妾,戳金家的脊梁骨,可人家连老太爷带老太太一家子去了京城,你再怎么嚼舌头也影响不了人家。 可相反二房这里,二老爷病弱去世,老太爷碍于大老爷也不敢过多照顾二房,只是私下里给点贴补,只可惜老太爷活的也不算长久,最终让大老爷给了部分田产将二房分了出去,算是和京城金家彻底断开了。至此,二房只能算是有个不来往却了不起的亲戚,可他们本身只不过是个略有田产的农家户,和村子里的其他人没有什么区别。 何氏一身粗布,发髻被块旧花布所包,身量不高,体型微瘦,双眸细长,鼻梁直挺,只是嘴唇却略微显厚,嘴角处不大不小一粒黑痣。 “是二太太么?”仙衣与金风华还没上前,碧玺先走了过去,笑着问道。 何氏被人喊住本还有些纳闷,可再看碧玺一身细棉的衣裙,还有她身后的马车以及马车旁站着的一男一女,心下隐隐有了预感。 “你是哪家的?”何氏将手在衣摆上擦了擦,皱着眉头问道。 碧玺好似根本没瞧见,只行了一礼道:“奴婢来自京城金家。” 碧玺是仙衣身边的婢女,可仙衣如今的身份尴尬,她还未嫁金风华为妻,可又不能算是金府里的奴婢,更没有娘家,所以碧玺干脆直称京城金家,即便含糊,但怎么算都不算错。 何氏一听京城金家,当下直接就皱起了眉头,心中不畅却又因着惧怕官家,只好淡淡问道:“可是京城大伯家有什么要事?” “我家三少扶灵归乡,刚安排好事宜,便来拜访太姨娘与二太太。”碧玺不能多说,点到为止便退到一旁。 何氏如何不知道金家三少,当初韩氏被休,她还心惊肉跳了一段日子,那时候她长女也逝去一段时间,可一直没再有孕,她也怕婆婆效仿大老爷将自己休回娘家,只是谁也没想到,韩氏最终居然会被贬为妾,重回金府。 “扶灵?”何氏心头一动,接着问道:“是谁去了?” “是我娘。”金风华带着仙衣走了上前,亲自答道,再给何氏行了一礼:“侄儿风华见过二婶。” “大嫂她!”何氏大惊之后脱口而出,之后反应过来才慌乱的勾了勾头发,尴尬道:“真没想到……” “太姨娘可好?风华来之前长辈也曾惦念过。”不过一句客套话,大家都心知肚明,就算老太太想起太姨娘也不会有什么好话。 “娘……在家呢……你们跟我来吧。”何氏再说话又觉不妥,可这么些年娘这个字已经喊习惯了,到也没想过喊什么姨娘,都是农家人,那些大宅的规矩总是让人觉着遥远。 金风华示意马车留在原地,他带着仙衣和碧玺往石头坊后头的农宅走去,一路上吸引了不少的村民,有好些大姑娘小伙子都躲在一旁看红了脸。仙衣上辈子不是个美人,这辈子长的不错也从没遇到过被人围观的情况,哪怕这些人的目光大部分都带着善意,她也感觉全身难受,慢慢加快了脚步,到是金风华就像是习惯了一样,不紧不慢的跟在何氏身边,偶尔还聊个两句。 到了金家二房门口,村民也不好跟着进去,不少笑着打了招呼便回去了,当然也有一些好事者围在门口不远处等着看热闹。仙衣跟着金风华进了大门,院子不小,大约有六七间瓦房,院子里放着一些干菜,还有一些土豆红薯,此时阳光正好,照的院子里亮堂堂的,正屋门口一个老太太正捻着线纳着鞋底。 听着大门响,太姨娘也没抬头,直接就问道:“田里怎么样啊?” “麦子还青呢,今年怕是要晚。”何氏赶紧答道。 “肯定是那帮子贼娃子不好好干活,不然怎得会晚?下次别想再拿那么多工钱。”太姨娘一说到钱,肉疼的厉害,嘴里的话也开始变得多了。 不得已,何氏连忙咳嗽一声道:“娘,有客人来了?” 太姨娘眯着眼抬头看去,却觉着陌生,只是这几人衣着精细到不似乡下人,便露出讨好的笑容道:“可是来找至宝的?” 何氏早就习惯婆婆的脾气,还没等太姨娘问出不堪的话,就直接道:“是京城那头家的老三,说是大伯前头媳妇韩氏没了。” 太姨娘似乎没能理解媳妇的意义,整个人拿着鞋底愣了半天,最后将目光锁在金风华身上,眼眶一红,哽咽道:“怎会呢?怎得那么早就走了呢?” 金风华到也配合的勉强露出一丝笑意道:“我母亲身子一直不大好,如今到算是解脱了。” “那你爹回来没有?”太姨娘眼珠微动,试探的问道。 “我爹在京里还有差事,就派我一人回乡了。”金风华答道。 太姨娘一听将鞋底扔进笸箩,站起身拍了拍不满道:“好歹也是他媳妇,怎的去了,他不亲自来!” 金风华不能答,只能苦笑。 太姨娘见状更是来劲,走到金风华身边,拽住他的手就怜惜道:“当年那个事儿,我怎么都不答应,可毕竟你爹是当官儿的,我又是这个身份,怎么拦也没拦下来,可怜你娘还伺候你祖母那么些日子,到头来也没个好话,作孽哦!” 金风华也不接腔,反而说到京里繁华,还有老太太的日常起居,表面一副孝子贤孙的模样,实际上在描述宅院如何富丽堂皇上格外细致,到将太姨娘说的忍不住露出嫉恨之色。 “你祖母到真是享福的命……”太姨娘干巴巴的说道,就将目光转到金风华身后的仙衣与碧玺身上,那越看越觉着两人水灵,便拉着金风华走到一旁,小声说道:“那两个都是你的丫头?” 说完,不等金风华说话,太姨娘又接着道:“你弟弟至宝啊,今年也要下场考试,我想着他身边就咱们两个粗人,不如啊,你留一个给你弟弟,这样你弟弟也有人伺候了,也不丢金家的脸不是,再说了,将来你弟弟考取了功名,还能不念着你的好?就算将来你那恶继母想拿捏你,也得想想你弟弟的官职不是?而且咱们都是通情达理的人家,给我家至宝做丫头,将来至宝发达了,当个姨娘是绝对可以的。” 金风华眼底闪过一丝不耐烦,却很快掩盖了过去,假意为难道:“这两位不是我的丫头,一位是我的未婚妻,一位是我未婚妻身边的丫头。” “什么?”太姨娘伸了伸脑袋,再上下瞧一瞧仙衣,只觉得那就是大户人家的姑娘,心里头就一阵阵的不痛快,不管怎么说金至宝是二房嫡子,可金风华再怎么说好听的也不过大房的庶出,居然能配上这般气派的姑娘,真是老天无眼,金家大房也太欺负人了。只是,还未成婚就跟着未婚夫去了亲戚家,太姨娘酸酸的说道:“你那继母定没安好心,不然怎么找着这么个没脸皮的姑娘,你扶灵回乡,她还跟着你作甚。” “姚氏是夫人陪嫁嬷嬷的女儿,我心悦她便向夫人求娶了过来,再过1个多月就要成婚了。”金风华说着这话,脸色羞涩,可原本应该只是装的,却再没想到心里居然有了异样,一种他说也说不出的感觉,只是待他想要细想,到被太姨娘一声怪叫打断了。 “什么?丫头?”太姨娘脸色一变,用力扯着金风华,痛心疾首的说道:“你那继母定是没安好心啊,将这么个丫头给你做妻,你好歹也是大房的子嗣,怎么能这么作践你呢!你爹也没拦着?” “不,不是夫人……”金风华小声道:“是我亲自求的。” “我懂我懂,可怜的孩子,连实话都不敢说了。”太姨娘鄙夷的看了眼仙衣,看的仙衣一头雾水,不过也发现了这老太太对自己的态度,和刚刚完全不同,也许刚才是无视,那么现在就是蔑视了。 金风华见说不通,也懒得纠缠,直接将带来的东西放在院子里的桌子上,再怎么说,回乡就要来见长辈,也许大老爷可以不做,但他是小辈,总不好让人背后说些闲话。 太姨娘一见有礼,顿时心花怒放,说了金风华不少好话,又夸赞自家孙子如何有才,最后见金风华就是不提留下丫头,也没说资助束脩,太姨娘一咬牙,舔着脸问道:“你们这次回来,可要回祖宅居住?” 第四十三章 何氏从屋里头出来,见院子里没人了,就与一直摸着衣料合不拢嘴的太姨娘说道:“娘,人都走了?” 太姨娘依依不舍的将料子放在桌上,摸了摸发鬓道:“啊,走了,不过这衣料真好,等至宝回来啊,给他多裁两件衣衫,也让学里的人瞧一瞧,咱家在京里也是有人的。” 何氏放下手里的东西,又擦了擦手,快步走到桌子旁,一摸那布料果然和临清的不同,不说棉丝儿细腻,就说这染的颜色也鲜亮的多,果然是京城里的东西,再想今儿来的那位三爷长相就不说了,举手投足的都带着贵气,虽然她家至宝也不差,可窝在这乡下地方能享受什么好的生活,这同样都是老太爷的子孙,自家儿子好歹还是嫡出,怎得还比不上个庶出,心下难免不平,就问道:“那老宅的事儿,娘就这么算了?” “那怎么滴,大房能说的上话的又没来,咱要是硬抢,到和大房闹的不好,将来至宝要是上京赶考,大房还不给他小鞋穿啊。”祖宅是她住过大半辈子的地方,她能不想回去?可是老太爷没了,家也分了,祖宅本就不是她们二房的地儿,之所以问一问,也是想着若是庶出也能入得祖宅暂住,她们为何不可,只是如果住进去了,那么住多久京城的也鞭长莫及。不过可惜询问之下人家也没住在祖宅,她这个做太姨娘的,到不能真的撕破脸去。 “真是……”何氏撇了眼自己的婆婆,嘴里嘀咕道:“好歹您也是大伯的二娘,怎的就让咱们住在乡下,他们去了京城里享福。” 太姨娘脸扭曲了一下,装作不在意的说道:“你爹都死了好些年了,家能不分么,就算是村子里谁家不分家啊,你就知足吧,大家子都住在一处才是是非多呢。” 何氏却叹道:“分家是分家,但咱们好歹也是爹的子孙,更何况二老爷去的早,爹也舍得就将咱们窝在乡下,如今至宝那么大了,往后还要进学,大伯当初分的那点,也太不公平了。” 被老太爷扔在乡下,亲儿子又早死,本就是太姨娘的心病,再加上大老爷当初就是按照嫡庶的方式分的家,哪怕里头有太姨娘的养老钱也不算太多,可能在村子里还算是个富户,但想要搬去镇上就有点捉襟见肘了,更何况,大老爷分的是老太爷在乡下的产业,也就是说太姨娘她们只能拿到一个地主庶出的份例,并非大老爷手上的钱财,所以不管从里到外,她们就是一家子农户,沾不得大老爷一点的光。 “胡咧咧什么呢,赶紧做饭去,整日挑舌头,也不怕闪着。”太姨娘伸手将桌子上的东西收拢起来,抱着就往自己屋里去。 何氏知道太姨娘算是恼羞成怒了,赶紧跟在后头小声道:“娘,他们不住在祖宅,还有马车,肯定是住在县里了。” “你想说啥?”太姨娘回过身,板着脸道。 “至宝一人在学里我不放心,你说咱们要是能住在县里,把乡下的田租出去,再在县里做点小营生,至宝天天下学了还能回家,多好的事儿啊。”何氏扯出讨好的笑容,搓着手说道。 太姨娘眼珠转一转,迟疑道:“那老三能答应么?” “大伯不顾情分就分咱们那点儿,这父债还能子还呢,更何况韩氏在乡下的时候,咱们对她多好,她婆婆那么磋磨她,还不是咱们背后里帮衬着,如今她没了,她儿子怎么说也回报咱们一二。”何氏见太姨娘松动,急忙又道:“反正他们在临清又不是一直住着,等他们回了京城,那房子不就空了?到时候空着也是空着,不如给自家亲戚住着。” 太姨娘却听越有道理,既然大老爷不顾念亲情,那么他儿子来偿也是应该,更何况她们又和韩氏相熟,金风华怎么得也要出点力气吧。 “这到是,再说了,我是他长辈,怎么得也该孝顺孝顺我吧。”太姨娘想着自己搬去县里,说不定还能要辆马车,不说过的跟老太太似的,也能算是富家太太,到时候也让村里这帮子穷酸看看,她哪怕是做妾,也有子孙孝敬着。 “娘说的正是这个道理。”何氏愉悦道。 “那若是他们的房子是租的呢?”太姨娘突然不确定道。 “哪能呢,看他们那身气派就知道了。”何氏心里其实也没底,不过想着能和儿子一起住在县里,就咬着牙道:“明儿个我去县里探探,定是要把这个事情摸清楚。” 金风华活过一世也没想到自己的房子居然给个不相干的人惦记上了,他带着仙衣从太姨娘那里出来,便奔着祖宅去了,先去转悠了一圈,又象征性的去问了问大老爷的田产出息,最后拜访了村里的村长里正之类的,都带了礼物,到是将一个庶出归乡子做的似模似样的。仙衣跟在一旁也将这些人认了个遍,算是定下了她做为金风华媳妇的身份。乡下人淳朴的多,想不到谁配不上谁,到是多数姑娘对仙衣很是羡慕,觉着她即将嫁给这么一位神仙般的人物,生活又是那么富足,就跟掉进福窝了一样。 至于金风华和仙衣,一个压根不在乎别人如何看他,也还没学会怎么体谅亲近之人,一个是在金府里已经习惯了别人将她看成飞上枝头的麻雀,且内心里从没有觉着自己配不上金风华,所以两人压根就没将太姨娘那番嫌弃放在心上,坐上马车就准备回县里。 怎料,马车刚走一段时间,金风华突然道:“只听我娘说过,我到从没见过村里的山水,往后头山脚绕一绕吧。” 仙衣听后也没觉着不妥,到心叹金风华心底韩姨娘果然是影响力最大的那个人。 赶马车的车夫当然不会违背,赶着马车就往后山去,金风华靠在窗口,看着天上的太阳,不知道在想什么。 待到马车真的赶至山脚之下,金风华居然让人将马车停下,随后道:“我娘说山上有一种果子很好吃,如今到了季节,我总要上去尝一尝。” 车夫听罢便要代劳,金风华却以车夫不知其状为由拒绝了,到是只带了仙衣和碧玺慢慢一点点的往山上去,好在仙衣今日穿的简单,虽然从小还算娇生惯养,但到底前世是个劳碌命,爬山不是问题,顶多体力用的太快,中途歇息了一段,好在金风华也不着急,如同春游一般晃晃悠悠,赏着山间风景,时不时还采下一些野果,三人分食。 如此这般,就在仙衣觉得有些力竭之时,突然听见前头有人小声争吵着什么,仙衣顿了顿,看向了金风华。金风华冲着仙衣眨眨眼,自己却悄悄走了过去,之后那边的两人似乎争吵的越发大声,仙衣依稀能听见“太少”或是“干脆散伙”的声音,不过她并不担心,反正金风华那一身恐怖的武艺,再来两个也不是对手。 也许是两人吵得声音太大,这时又传来一阵婴儿的啼哭声,仙衣这才觉得事情古怪,皱起了眉头。 “你们是干什么的?”金风华悄无声息的站在那两人身旁,猛不丁的询问一句。 那两人显然也没想到在这深山老林里还会有人出现,当场吓的够呛,差点把怀里的孩子丢了出去,这两人都是中年男子,样貌普通,几乎是落到人群就找不到的模样,两人穿的都算不上好,就是一般的粗布短打,到是他们怀里的孩子用绸缎包裹,一看就知道不是乡下人能养的出的。 两人当中,一人胆子稍大,先是被金风华吓了一跳,后却被金风华的容貌迷住,很快嘴角就流露出可疑的液体,整个人都有些呆滞,他身旁的人见他没有说话,也不敢抬头,就在背后推了推他,那人这才反应过来,谄媚的说道:“咱们在山上找些果子,孩子的娘回娘家去了,我和弟弟只好带着上山,您是哪儿的?不是咱村子的吧。” 金风华根本没听他们说什么,衣袖一卷,那个正在抽泣的孩子就被他瞬间卷到怀中,他有些生硬的抱起孩子,头也不回的朝仙衣走来。那两人先是被金风华这一手惊住,随即急切的跟在后头喊道:“您这是要做甚啊,这是咱家的孩子!” 金风华都懒得搭理,直接道:“碧玺,都捆上。” 碧玺二话不说,腾空而起,三下五除二就将两人捆住,除此之外又扯了他们身上的破布,分别将两人的嘴巴塞住,再懒得多听他们一句。 仙衣看见金风华怀里的孩子,还有那个有着繁复刺绣的襁褓,有些明白了金风华的用意,再看金风华抱着孩子别扭的模样,不由伸出手去,将那个孩子接了过来,孩子看上去有三个多月,瞧模样还有些弱气,此时正哭得小脸皱起,满面的泪水,仙衣从怀里掏出帕子给他擦了擦,又看着他微动的小嘴,说道:“怕是饿了。” “那就带回去吧,给他找个吃的。”金风华瞧着仙衣抱孩子的模样,还有那一脸的温柔,心跳的频率又开始渐渐变快。 第四十四章 不出仙衣所料,那两个男子根本就不是本地人,而是离临清县大约隔着三个县的“拐子村”人,所谓“拐子村”意思就是这村子里大多数人是以拐卖妇女儿童为业的人贩子,可算是个臭名昭著的地方,那里不但爷们出去拐人,就连女人都跟着出去坑蒙拐骗,只是那村子偏僻,又在山坳里,外人没人带路很难找到入口,再加上村里的人一致对外,到让官府的人头疼了许久,也没解决问题。而这次被金风华抓住的拐子,据说是拐子村的“中流砥柱”,在他们手上贩卖的妇女儿童不计其数,更有着官宦之家的子弟也有被他们弄走的,官府早就憋着气要先拿二人开刀,这番到算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只是拐子抓着了,婴儿却不知来处,那拐子被用了刑也只说出这是他们从一户人家里偷出来的,至于那家人姓甚名谁他们也弄不明白,再加上那襁褓的图案虽然看起来不凡,知晓肯定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可是光凭那花纹也不能断定这孩子的家世,更蹊跷的是,当官府根据拐子提供的线索找到那处宅院时,却发现里头早就人去楼空,再寻了房子的主人一问才知道,拐子偷孩子的时候正好有一夫妻租住在此处,但之后便不知去向了。 被“拐子村”祸害的临近县乡由于这次官府的大动作,各个拍手称赞,甚至还有不少人,专门前往从“拐子村”去临县的路上,等着那些被官府捉拿的拐子路过,想要看他们的下场,如果不是周围有人拦着,那些拐子说不定当场就要被人打死,而且由于这次官府大力搜查“拐子村”,还解救了不少近期被拐子们拐回村落,还没脱手的孩子,以至于府衙外头聚满了丢失孩子的家属,不少人都领回了自家的孩子,也算功德一件。 然而等了有一段时间,金风华带回来的婴儿都没有人认领,就算有,也让金风华查穿了老底给扔到了大街上,渐渐的就再没人敢来了。 无奈,仙衣就想着暂时照顾一下这个孩子,等将来找一户好人家再托付过去,可令她没想到的是,在她心目中,嗜血狂躁的金风华居然想要领养这个婴儿,而她还没成亲,就要“喜当娘”了。想不通金风华的用意,仙衣就觉着大概这又是金风华古怪的好奇心作祟,所以也没有异议,再加上这个婴儿看起来白白嫩嫩的,模样又可爱,这个时代带孩子也不需要她亲力亲为,便也应承下来,不过心里却打定了主意将来一定要好好教育,省得将来和金风华似的,性格扭曲。 决定了□□,当然不能随随便便扔在一旁,仙衣又和金风华要了个稳妥的奶娘还有一个打下手的小丫头专门照顾孩子,也是金风华神通广大,第二日这两人就来到府上,仙衣只是让她们当面照顾了一会儿孩子就将人留下了。奶娘李氏,夫家姓石,府里都叫她石娘子,小丫头年纪大约十岁出头,可做事一板一眼,到是老成,来的时候就名唤琥珀,与碧玺也相熟,到看的出之前来自一处。不过仙衣从未好奇问过,金风华本来对她来说就是个谜,现在看着他对她不错,可不代表他喜欢别人探查他的秘密,反正现在不愁吃不愁穿,何苦非要弄个明白。 “三奶奶,这孩子恐怕是早产,身子骨不太结实。”石娘子自来了就没称呼仙衣姑娘,反正再过不久仙衣就要嫁给少爷,再加上两人领养了个孩子,再叫姑娘就不大合适了。 仙衣到没想到石娘子居然会医,再多问一句,才知道石娘子夫家世代学医,只是什么来历却没多言,不过也让仙衣放下心来,至少往后再有个什么,身边有会医的总是保险许多。 “那以后会不会有妨碍?” 石娘子将孩子包好放在摇车上,笑道:“这孩子虽然四个月大了,但是因着早产看起来三个多月,不过从娘胎里到没带出什么毛病,往后养养就好了。” 仙衣点点头,难怪之前看着孩子有点弱气。 府上有了石娘子小家伙也算有了口粮,只是仙衣怕石娘子过来喂了这个孩子,而自己的孩子没人照料,就想着一个养也是养,两个养也是养,总好过残忍的将人家母子分离。可谁料她刚开口,石娘子却笑着摇头道:“家里有乳母照料,到不必奴亲自照顾了。” 一句话,仙衣再没多问了,也不知道金风华从哪个富贵人家把人家奶奶弄来做了自家养子的奶娘,不过她还是多了句嘴道:“到底是孩子小,你有空的时候就多回家看看。” 石娘子立刻感激应下。 家里有了个孩子,仙衣也渐渐有了事儿做,只是眼看着孝期将过,从韩姨娘逝去到现在竟已快三个月满,仙衣不但要忙活府里入夏的衣物,还要忙活除服的事宜,而且除服之后,以金风华的性子,怕是又要折腾成亲摆酒,反正这两个月她是别想着能闲下来了。 金风华显然是和仙衣想到了一处,不过俗事和除服都是仙衣安排,他基本帮不上忙,所以就把精力放在了之后的婚事上,反正这场婚礼京城的人也不会来,他当然想办的热闹一些,只是由于仙衣是家生子,他又是庶出娶婢,当然不可能和正经娶妻一般,合八字,下聘礼,不过他也没节省,亲自找了人办了二十四抬的聘礼,每一抬都塞的满满的,之后再充作嫁妆全给仙衣收着,这在庶出娶婢的家庭绝对是凤毛麟角,有好些不讲究的人家别说是给奴婢嫁妆,就是婚书也拖拖拉拉,毕竟良贱不婚,需要婚书就必须要给奴婢脱籍,嫡母还想着多侮辱庶子几日呢,怎么会好心放过? 不过忙归忙,日子总算是到了,庶出娶婢都在自家,所以也不可能大排筵宴,但是终归需要个长辈坐镇,太姨娘原以为京城不来人,那么金家最大的长辈就是自己,所以金风华成婚,金府必定会让她支撑,却没想到金风华连提都没提,直接从县里的书馆请来了位夫子的媳妇,一开始别人还有些纳闷,后来才知道这位夫子是进士出身,原在京里百集书院教书,也曾在金府上指导过金家诸位少爷,金风华再不得宠,金大老爷也不可能让他成个文盲,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这位蒋夫子也算是金风华的授业恩师。天地君亲师,太姨娘是个什么身份,怎么可能越过金风华的老师,所以蒋家太太自然就进了金府,帮金风华操持婚事。 有了靠谱的长辈,金风华又将仙衣的母亲陈嬷嬷接来,当面给她看了婚书,以示仙衣已经脱籍,正式成为了金家妇。 仙衣开始还不知道金风华真的将母亲接来,她忙完了府里的事儿,就开始忙着给自己的嫁衣收尾,反正她就要成为新娘子了,这些外头的事儿金风华又揽到了自己的身上,她便万般不管,只将嫁衣被套枕套这些正常新娘子该有的东西都准备妥当,好在她知道金风华下定决定要娶自己之后就开始慢慢张罗着这些,母亲又提点过自己,不然事到临头还真怕来不及了。 两人成亲当日,金风华破了规矩,硬是租了花轿骑着白马,带着仙衣的嫁妆将一身红衣的仙衣从岳母的手上接上花轿,之后又在临清县城里转悠了一圈,这才兴高采烈的回到了金府拜堂成亲,金风华是被相熟不相熟的男人拉去喝酒,仙衣自然被碧玺等人送进了新房。 姑太太几乎是金风华要成亲了才知道自家这个侄子居然扶韩姨娘的灵回到了临清,这会子竟然要在临清成亲,眼瞧着是不想回京城了。姑太太为此心里直打鼓,就怕大夫人日后知道了会连她都埋怨,后又想自己的孙女孟蕙蓝已经嫁了人,自己的孙子年纪还小,也暂时用不上大老爷,她便将心事放放,带着媳妇上得门来,也没失礼。 同是亲戚,太姨娘也带着媳妇上了门来,只是她仗着辈分大对着府里的人吆五喝六,又瞧着府里的东西价值不菲,起了贪念,几下就被金风华后头送来的人制住了,弄了个没脸。何氏是个有贼心没贼胆的,一向只会挑唆婆婆,可这会子瞧见婆婆被人制住了,便立刻没了声音,老老实实搀着太姨娘找了宴席坐下,心里却在盘算着如此富贵的院子,要是能从金风华手上讨来多好。 与金家有关的女眷除了姑太太和太姨娘一家外,还来了族长的太太以及太姨娘那村的村长和里正的媳妇,大家还算相熟,自然凑到一桌,不过金家的男人只有族长没来,姑太太的丈夫孟秀才还有她的儿子孙子到都来了,村长和里正当然也过来凑个热闹,金至宝一开始瞧不上金家庶出子的婚事,本不想来,却没想到书馆的蒋夫子居然和金风华如此相熟,便也放下心中的不屑跟着母亲与祖母一同前来了。 于是,除了去外县讨生活的韩姨娘的哥嫂外,几乎与金家沾边的大多都跑来庆贺,金风华到不在乎他们送来的贺礼如何,他只是想体会普通人成亲时的那种热闹,哪怕不能理解,他也乐在其中。到是仙衣没想到她原以为会冷冷清清的婚宴,居然吵到半夜才慢慢散去。 第四十五章 仙衣以为自己会很紧张,毕竟再怎么说,这也是她前世今生第一次结婚,而且结婚的对象并不是她自己选的。可此时此刻,她坐在床边,心里平静的连她自己都有点意外,她知道从前世到今生她的神经就有点粗,更何况来到这里之后,从五岁到现在的十四岁一直接受着这里的教育,以及受着这里环境的约束,要说没有潜移默化的融合是根本不可能的,所以自从金风华拿出婚书那一刻,她原先一直摇摆的心便慢慢沉淀了下来。不论这个人是谁,不论他有什么手段,只要在不威胁她本身的情况下,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她几乎后半辈子就算这么定下了。至于前世小说里那些反抗啊,逃婚什么的,在金风华的绝对实力以及这个世界残酷的制度下,几乎就是个可悲的笑话。 她别无选择,只能接受,更何况到目前为止金风华哪怕几次威胁与她,都没有真正伤害到她,反而由于他的出手相助,让她过上相对自由的生活,摆脱了奴婢的悲哀,其实从心里底哪怕她不想承认,她也是感激他的。这也许就是人类的自私,明知道这个人也许对别人残忍,可是自己可以依靠,那么这个人在她的心里就真的不算什么十恶不赦了。 时间已过半夜,期间金风华进来掀过她的盖头,虽然仙衣自认长相不差,可对比那一身红衣风姿卓越的新郎官来说,她还真没底气可以让金风华如前世小说里那般一见惊艳,再见倾心,到是她一时被金风华容姿所迷,羞恼避开,反而忘了看金风华那时的表情。不过,想必今日婚宴过去,临清县大多的百姓都会知晓瓦片巷中有一位来自京城的金家公子貌若好女,郎艳独绝。 房门被人推开,仙衣身边没有嬷嬷,不过出嫁前母亲已经细心教导,仙衣到没慌乱,只是遗憾身子尚幼,今年立秋才算及笄,只盼金风华对她还有三分怜惜,莫要伤了身子才好。不过一念,仙衣才想起金风华如今也不过十六不到,约莫是二月二龙抬头的生辰,这若放在前世,那就是两个娃娃,可到了这里,竟已是历经许多前世想都想不到的过去。 “夫……夫君。”仙衣见金风华走了进来,脸颊微烫,不过好在她之前的职业是奴婢,服侍人自有一手,哪怕开始手心发汗,也很快适应了环境,为金风华更衣卸冠。 金风华穿着雪白中衣站在屋内,看着仙衣忙前忙后,龙凤烛光之下意识微微朦胧,前世他只在记忆里见过母亲如此,之后经过那般炼狱,他再没让人进过自己的屋子,可如今母亲为他挑选的妻子很自然的在他眼皮之下照料他的生活,很不可思议,却并非不能接受。 他见仙衣从他身边走过,微醺的伸手将她拉入怀中,因无冠束缚墨黑的长发斜在仙衣的肩头,他三分迷醉七分清醒的问道:“你会对我好么?” 仙衣愣住,她从没想过这个在她心目中几乎无所不能的男子,居然在新婚之夜问了个只有女人才会问的问题。她微微侧过头,看着金风华在烛光下泛着光泽的肌肤,还有嫩粉的唇瓣,心不知怎么的软了一角,她之前只看到了他的霸道,他的凶狠以及他的我行我素,却没看到他也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少年,一个连变声期还没到,轻声说话时还带着童音的男孩子,一个被迫成长的孤独儿。 “我会对你好。”仙衣听见自己这么说,她不知道金风华能待在她身边多久,也不知道韩姨娘的遗言对她保护的时间有多长,可看到这样的金风华,她突然没了准备在金风华不需要她的时候,她便与母亲离开沛国这样消极的想法,也许……也许她也应该去试一试,把握这次古怪的婚姻。 金风华嘴角翘了起来,感受到仙衣对自己难得的真心,只是……这真心能持续多久呢?这样的女子在往后会不会因为各种原因抛弃自己呢?掩藏在他眼底的冷意慢慢泛出,他希望永远不要有那么一天。 交杯酒一杯,对于前世也有过应酬的仙衣,白酒并不算难喝的咽不下去。由于仙衣之前已经洗漱过了,所以她等金风华进了后头净房之后,便安心铺起了床铺,两床鸳鸯戏水的被套不是什么特别的花样却是她一针一线用心所绣,看着这满屋子的红艳,再想那份让母亲红了眼圈的婚书,她终于呼出了一口气,不论如何,她脱离了金家,做了正妻。 身后突然一片温暖,还带着淡淡的湿气,仙衣脸颊一红,心跳加快,她并非那些只看过猪跑,没吃过猪肉的纯女子,只是身后的少年还真的只是少年,让她一时下不去口。 金风华抱着温软的少女,不同于前世记忆里那些令人作呕的香气,也没有那些令他头痛暴躁的娇嗔,更没有一个让他想要碎尸万段的老太监坐在屋子的正中,此时,只有少女温暖的气息,还有昏黄烛光下,令人昏昏欲睡的安定。 两边都不是新手,不过那都在前世,此时干净稚嫩的身体仿佛取暖一样窝在一床被子里,带着好奇,想着探索,这对两人来说都是新的开始,如此顺其自然,渐渐水□□融,慢慢分不清你我。 当阳光洒进屋内直延伸到茶几上的时候,金风华抬起浓密的睫毛,琉璃一般光润的双眼却只是盯着床顶。他怀里还抱着个缩成一团的女子,睡得面颊泛粉,却安静的几乎感觉不到呼吸,虽然他表面没有一丝讶异,可他内心却已然卷起浪潮,如此宁静的早上,没有恶心的味道,没有呕吐,也没有失控之下满手的鲜血,更没有外头冲进来一个个满眼惊恐的阉人。 一个如常人般普通的早上,可对他来说却好似一个漫长的噩梦终于在这一天清醒,而那个噩梦几乎用尽了他的一辈子。 很古怪的感觉,金风华抬起手,手指洁净如玉,在阳光的衬托下找不到一丝黑暗。 “怎么了?手碰在哪儿了么?”仙衣揉揉眼睛,朦胧的看着金风华,昨晚不算激烈,可她毕竟年纪不大,还是觉着吃力了,不过好在今天没有长辈需要敬茶,她就算躺到中午也没人会管。 “没事。”将手放下,金风华搂住仙衣钻进了被子,肌肤的温暖,棉被的软绵,舒服的令人想要叹息。 “我娘昨天回客栈了?”窝在金风华的怀里没有动,仙衣有些嫉妒的贴在他的胸口,一个少年居然皮肤比她还好,也不知是不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了。 “明日回门,岳母说她住在这里不合适。”金风华嘴里含着岳母这样的新鲜词,兴奋的像个孩子。 仙衣应下,迟疑一下便问道:“那姑太太还有太姨娘她们……” “昨天也回去了。”金风华对这些他不感兴趣的人一向不放在心上。 仙衣不再问了,她才不信金家这些爱贪小便宜的亲戚会愿意错过新婚第一日的敬茶礼,不过姑太太已嫁到孟家,而太姨娘不过一个妾室,何氏更是庶出的媳妇,哪怕金风华是个庶出,她们也没资格坐在上首。 “我们成婚,京城那边会不会……”以她对大夫人的理解,大夫人绝对不会让她们那么早成婚,肯定会以她及笄的事说事儿,之后再多做动作,更何况大夫人若是知道他们有了婚书,就会立刻明白金风华弄走了自己的卖身契。 金风华在被窝里懒洋洋的说道:“不用理会他们,他们还不一定能顾得上我们。” 两人又躺了一会儿,还是仙衣实在记挂那个新收留的孩子,便艰难的从床上爬了起来,穿戴完毕又伺候金风华起身,这才两人双双去了屋外,当然,仙衣的元帕是在她没留意的时候被金风华小心收到了盒子里。 用了早膳,石娘子抱着孩子从外头进来,经过这几日的调理,襁褓中的小男娃已经渐渐恢复过来,就连腮帮子都开始有些肉了,想必再长一段时间,只要营养跟上,就会和石娘子所说的一样,慢慢与正常的孩子无二了。小男孩双眼黑亮,白嫩的脸颊上一笑就露出右边的酒窝,可爱的让人想咬上一口,仙衣小心的抱在怀里,那孩子依偎在她怀里,一直盯着她瞧,若不是仙衣年纪不对,到真像是一对亲母子。 “给他取个什么名儿?”仙衣摇着孩子,突然想到。 “我已经想好了,叫金言瑜。”金风华几乎脱口而出,到真像是早就想好的。 “那小名儿呢?”仙衣到没什么意见。 “那你随意吧,只是别太奇怪就成。”不知想到了什么,金风华看着婴儿脸色古怪。 “那叫瑜哥儿好了。”那些叫什么富贵团圆的,仙衣也不敢乱叫,还不如随着大名,按照这里的惯例跟着叫了。 “等会儿,跟我去蒋夫子家一趟吧。”金风华看仙衣抱着孩子逗得高兴,便开口道。 仙衣二话不说就将孩子递给了石娘子,再怎么说这个时代尊师重道,更别说人家夫妻昨日帮着张罗他们的婚事,若不去拜见当真说不过去了。 第四十六章 蒋夫子一家就住在书馆里,这是临清县里唯一的一家书馆,和那些秀才开立的私塾不同,这里更接近与大城里的书院,不论里头的夫子还有其中的藏书,都令临清与周边乡镇里的学子心生向往,再加上据说书馆的馆主来自京城的世家,多年来临清通过书馆走向仕途的学子明显多与周边地区,所以只要家境不是特别困难的,家里人都愿意送儿子去这里的书馆。 书馆没有名字,可只要想来入学的人几乎没人会找错位置,因为它的占地面积,也因为它不同于当地古朴反而有些奢华的建筑风格,若不是想来求学,都可以当做景点一观。起码对于仙衣这样前世生活在现代,今生在出金府之前几乎极少出门的女子来说,这里的书馆从大门进入就有一种奇异的吸引力。 蒋夫子是新来的夫子,可据说有些背景且是进士出身,所以一家在书馆里有单独的院落,书馆里只要进了二进就必须徒步行走,不能乘车也不可坐轿,这是书馆的规矩,除了皇帝,哪怕皇亲贵戚也不得破例。好在仙衣不算娇贵,到也如逛园子一般走走看看,不知不觉走到了后头。蒋夫子的院子在书馆的东南角,后头一片竹林,在这样的夏日里到显得阴凉舒爽令人羡慕。蒋夫子一家似乎早就预料金风华会来,听见前头有人报信,就让奴仆在门口候着,见两人进得院来,便热情的带着两人往院子正厅去。 昨日仙衣一直罩着盖头,并没瞧见蒋夫子是什么模样,到是与蒋太太打过照面,蒋太太约莫三十来岁,面若银盘眉淡杏眼,并不是极美的女子只能说耐看,然而在金府里还算见过世面的仙衣却发现,蒋太太的礼仪不论是从站姿还是用茶,哪怕再细小的动作都做起来极为端庄标准,就是出身官宦之家的大夫人也绝不可能与之媲美,甚至连蒋太太身边的大丫头都不如,这让仙衣很是好奇她的出身,却也没有多问。 已是人妇的仙衣只有在敬茶的时候偷瞄过蒋夫子,看着他接杯饮茶的动作,虽没有蒋太太那样极致,可也瞧出是出自世家,再见他俊朗挺拔,谈吐儒雅,与蒋太太二人之间自然而然的温情,到真觉得他们是天生一对,极为相配。 敬茶收礼之后,男人当然是前往书房,而女子则坐在花厅闲聊品茶。仙衣也不是没会过客,更不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奴婢,更何况蒋太太脾气温和,说话有趣,两人很快便聊到了一处,到也没有什么代沟。到是金风华与蒋夫子坐在书房里,气氛有些凝固。 “你当真想好了?”蒋夫子皱起眉头,有些不赞同的说道。 “学生已经想清楚了。”金风华毫不犹豫的说道。 “你可知道最近京里并不安定。自从龙行卫崔公公下落不明后,不但龙行卫乱做一团,就连朝堂之上都有些不受控制,虽说你嫡母的娘家最近在朝堂上屡次受挫,但毕竟他还是尚书,你若想走仕途之路,只要有你父亲和陈家在,你怕是……”蒋夫子实在不忍道:“你还不如如我这般,日后留在临清,也是条生路。” 金风华丝毫不为所动道:“若学生不能有一席之地,哪怕偏居一偶嫡母也不过轻易放过,那还不如站到一个她想伸手却要顾忌的位置上,那才是学生的生路。” “哎……你毕竟还是年轻,仕途一路哪里那么好走。”蒋夫子摇摇头,叹息道,可终究没再劝解,毕竟只有尝试过才知道这条路的艰辛,还不如等金风华撞上了南墙,他再出手相帮。 “请夫子助我。”金风华站起一揖到地,很是恭敬的说道。 “罢了罢了,既然如此,你过些时候过来书馆上课,举荐信我会帮你写好,只是京城金家……”蒋夫子抬头看他,欲言又止道。 “夫子且放心,既然学生能出得来,便不打算再回去了。”金风华笑着说道。 “哎……去吧去吧,怎么说也是师徒一场。”蒋夫子无奈的挥挥手道:“你若再不出去,你师娘又要说我爱训徒儿了。” 金风华虽不理解蒋夫子一介大才为何会惧怕一女子,可他知晓这次说能说动夫子,怕也是师娘之故,不然以蒋夫子这等怕麻烦的性子,就算他说的再多,也不可能那么快的应承下来,毕竟庶出科举,若没有家族举荐,就只有有名望的夫子相助,不然为何沛国多年来,走向仕途的几乎都是嫡出,其中嫡出所得资源最多是其一,其二怕就是家族有意打压或是干脆就是捧杀,慢慢就只能成为嫡出的陪衬,如果父亲还在日子还罢,但一旦父亲去世,大多庶出没有手艺或是门路,一般都过的很是凄惨,这点在世家尤为明显。 金风华与蒋夫子来到花厅,仙衣与蒋太太刚聊过一段,正在饮茶,蒋太太见金风华与蒋夫子从里头出来,便笑着说道:“好好的日子,你们男人就是事儿多,还聊那么些时候。” 蒋夫子忙上前告饶道:“娘子明知所为何事,又何苦抓住机会欺负为夫。” 蒋太太立刻笑了起来,眉眼弯弯,笑得舒畅可姿态却一丝不乱,到更有韵味。 “我那两位小师弟还没从京城回来?”金风华撩袍坐下,看着蒋太太说道。 “那两孩子去我娘家玩耍,有了外祖母哪里想得到我们。”蒋太太难得撇撇嘴说道。 “我那岳父前些日子致仕了,如今到每天带着孩子们去钓鱼去踏青,孩子们都玩疯了,哪里顾得上咱们。”蒋夫子很是头痛的说道。 金风华似是不在意的和蒋太太对视一眼,又很快错了过去,到是蒋太太放下茶盏对着仙衣说道:“你这夫君真不讲究,说要娶亲就立刻娶亲,让我这师娘真是弄了个措手不及。不过难得你第一次来,你那夫君又是个不省心的,之前就瞧上了我院子里的月季,只是我可不敢让他亲自去挑,这若是让他祸祸了,我都没处哭去,不如麻烦仙娘过去选上一盆,到也不怕你夫君说我小气了。” 仙衣当然明白这是蒋太太有话要和金风华说,便也不逗留,顺着意思跟着丫头往花园去了。蒋夫子在仙衣走了之后,又被妻子看了两眼,这才不甘不愿的站起身来,出了正厅,忍下了胸中一口老醋。 正厅里很快就剩下金风华和蒋太太,两人几乎转眼之间,气质大变,金风华虽然仍是一脸是笑,可那周身的嗜杀之气黑得几乎凝聚起来,让这正厅都跟着冷了几分,而蒋太太那原本就毫无瑕疵的姿态更是平添一份尊贵之气,两人都坐在原位,身份上一人是无所依靠的庶出子,一人则是教书先生之妻,可此时此刻这两人身上上位者的霸气却是连一般皇族都无法拥有的。 “金指挥使,你要的,我已经办到了,我们两人两清了。”蒋太太挑起眼梢说道。 “皇后娘娘,你不觉得还的太少了么?”金风华拨弄着茶杯的盖子,笑得没有一丝热气。 “你想怎么样?”蒋太太不耐的说道。 “夫子的一条命,再加上太子太傅毫发无损的致仕,娘娘欠金某的,不会就用一次考试的资格就消掉了吧,那金某也太吃亏了。”金风华嘲讽的看着蒋太太说道。 “你别忘了,你只是提供消息,其中运作和你出了金府这一路,包括你现在没被金家弄回京城都是我在帮你。”蒋太太坐着了身子,凌厉的回视金风华。 “娘娘若不帮金某,相信金某也有办法能够做到,只是麻烦了一点。”金风华颇有些无赖的说道。 “你……不愧是龙行卫的鹰犬。”蒋太太怒极而笑道:“你前世也活该那样的下场。” “彼此彼此,不然怎么娘娘当年要别君而嫁,放着皇后的宝座不做,到选了蒋夫子下嫁呢。”金风华毫不留情的回击道。 蒋太太下意识就要拍桌怒喝放肆,却在下一刻惆怅的放下了手道:“是啊,前世那样的日子真是过够了。” 见状,金风华也不再相逼,反而道:“只要你帮我最后一件事。” “你说吧。”似乎回忆到不好的过往,蒋太太疲倦的说道。 “仙仙你见过,我想这世上再没人能如你这般将她培养成一等的贵妇。”金风华喝了口泛苦的冷茶,直接说道。 “你将我当成宫里的教养嬷嬷?”蒋太太哭笑不得说道,她还以为金风华还有什么苛求,却没想到居然是这个要求。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到是希望师娘能尽力而为。”金风华站起身,抱拳肃然道。 “你可真是……”蒋太太摆摆手,再次确认道:“你当真要走仕途之路?你就不怕还如前世那般?当个教书先生或是自由与乡野之间难道不好么?”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看着金风华毫不动摇的表情,蒋太太自知再无更改,只好道:“仙仙是个好姑娘,你莫要……人的心总是需要一个人去暖的。” 金风华听不太懂,可是想起蒋太太在蒋夫子面前那样幸福安宁的表情,再想起前世他在皇宫里看到那个寂寞面苦的女子,他情不自禁的微微点点头。 “若有那么一天,只望你少做杀孽。” 两人无言一会儿,蒋太太忽然从袖子里拿出一个薄本递给了金风华,金风华小心接过,翻开一看,原本平静的脸上也出现惊讶的表情。 “这是宫里的……” 第四十七章 仙衣觉得这段时间的日子像是在做梦,顺其自然的成了婚,莫名从奴仆成为了少爷的正妻,而那个曾经看起来沾满血腥的少年,自从打京城出来后,就仿佛变了个人一般,谦逊有礼,待人温和,就在她以为金三少是要弃恶从善之时,他居然决定走上科举之路了?当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仙衣第一个反应不是欣喜,不是喜忧参半,而是觉得这个国家怕是要完,别问她为毛有这样的预感,也别问她怎么感觉金风华会如此强悍,因为有时候女人的第六感要比一大堆证据来的更接近事情的本质。 看来,金风华并不打算弃恶从善,而是根本就从很早之前开始预谋了这一切。仙衣在金府并不负责前院,所以金风华和蒋夫子是怎么认识的她不清楚,但是她很清楚的知道,金风华恐怕是自打韩姨娘不太好了之后就在做今日的伏笔,因为每一个打算科考的学子,都必须从县试开始考起,还必定要返回原籍,哪怕你祖上三代都是在京城出生的,只要户籍还在老家,那么学子都必然要赶路回乡参加一年一次二月的县试。从现在开始到明年二月还有大半年的时候,可是仙衣相信这些时间对于金风华来说,绝对足够了。 不过金风华的事情并没让仙衣多费心思,她很快就与金风华一样,一早去书馆报道,金风华是去念书,而她则被金风华送往蒋太太处,学习如何做一名真正的名门贵妇。仙衣当了那么多年的奴婢,她从来没觉得自己会有这么一天,每日光学站立就能从早折腾到晚上,曾经那些卑躬屈膝,那些她自认在母亲处学到的最好的奴才教育,此时却变成了她学习新知识的绊脚石,哪怕她从内心里从不认为她是个下贱的奴才,但多年来的习惯,还是让她下意识的朝着奴婢的方向思考,朝着奴婢的动作去做。 不过好在蒋太太从未露出一丝不耐烦,当然具体教导的也不是她,而是据说是从宫里出来的教养嬷嬷,是自蒋太太小的时候,就在她身边教导的嬷嬷。嬷嬷一生未嫁,娘家姓楚,是个平日里看起来和气,一旦上起课来就严肃刻板的像个恶嬷嬷的老太太,只要仙衣稍有差错,她不会体罚,也不会多言,只是那双有些浑浊的眸子,恨不得将人看进泥里,只觉愧疚的想找个地缝进去。然而即便如此,仙衣也不得不承认,如此高强度的训练之下,不过十日工夫,仙衣从气质到举止都发生了脱胎换骨的变化,就连仙衣的母亲陈嬷嬷都忍不住感叹大家族的教育与那根基尚浅的官家是完全不能同日而语的。底蕴,是用数代人的时间与无数的财富文化堆积而成,哪怕表面学的再像,内里总是空空,明眼人一见便清,很难糊弄过去的。所以仙衣不但要学在表面,平日里蒋太太还特别抽出时间教养她的功课,从书到艺,多门多类,就连衣物搭配,四季饮食也有涉猎,可谓是仙衣这一生中,最重要也最充实的一段经历。 看着仙衣的变化,金风华放下心来,他知道蒋太太只要应下,便会真心倾囊而出,这对她或是他来说,都是一笔巨大的财富。这是金风华为数不多的善念,可在仙衣身上他就用了三次,第一次是救她,第二次是娶她,第三次是教她。撇开韩姨娘与好奇心的缘故,有了正常的夫妻生活,这个原本可有可无的女人,就好像一道身边的剪影突然被水洗刷的越发清晰,他看清了她的容貌,看懂了她的小心思,也感受到了来自她身上的温暖。他一直坚定自己要走的路,从他重生那一日起,就无人再能阻挡他的脚步,除了前进他可以舍弃任何人,但是这一次他希望仙衣可以跟上他的步伐,虽然在将来他若是想要个名门的妻子并不算难,但若是身边一直是仙衣,反而更让他心中舒坦,这也是他想了几天的结果,才强行让蒋太太应下了这个看似古怪的要求。不过结果嘛,显然让他满意。 看着举止越发流畅的妻子,金风华放下手中的毛笔,笑着等待,这个时候仙衣总会端来一碗甜食,有时候是点心,有时候则是糖水,不出意外都是金风华爱吃的东西。金风华拉着那柔若无骨的嫩手,看着碗里的红豆奶糕,想着前世里若有人知道他习惯便会被灭口的过往,不由略带恍惚。 “怎么了?不好吃么?”仙衣发觉金风华有些嗜甜,虽然她觉得一个高深莫测的大魔头喜欢吃甜食有些好笑,可每次她见金风华吃着甜食的表情时,总觉得那就是世界上最好的美味,这也是她不停寻找甜味美食的原因,就算爱吃甜食也要吃的健康。 金风华这次没动勺子,反而将仙衣抱在怀里,仙衣已经从曾经的僵硬不自在到现在的皮厚不在意了,更何况撇开金风华的本质除外,长这么漂亮的少年就放在嘴边,还逼着她不得不吃,那她还矜持忐忑个屁啊,女人也有牡丹花下死的权利啊! “挺好吃的。”金风华闷声说道,他一直都觉得仙衣像是蜜糖甜食,那甜蜜的味道光是放在身边就令他心情愉悦,更何况如今吃进了肚子,更觉得百吃不厌。 仙衣没听明白,只觉得金风华在敷衍她,她便拉着金风华的手道:“这个红豆是用蜜水儿腌过的,奶糕也去了膻气,味道香甜可是不腻,你尝尝看,保证你喜欢。” 金风华固执的抱了一会儿,这才去尝试他其次有兴趣的食物,果然入口即化,是他喜欢的。 “我听观棋说前些日子太姨娘来了?” 仙衣给他倒了杯桂圆茶道:“可不,还有你那个二房的婶婶。东瞧西看的,也不知打的什么主意。” “无非不过是看中我的宅子了。”对于这些人心里有什么算计,金风华都是经过一世的人了,什么黑暗的心理没见过,哪怕就是别人真心对他好,他都能想猜测别人三分恶意呢,更何况这样真有目的的。 仙衣心里也膈应,可到底不是她家亲戚,她也只能劝道:“不是都分家了么?她们总不好看中侄子的房产。” “不过是为着那金至宝着想。”想着在学馆里又是清高又想和试探自己与蒋夫子关系的金至宝,金风华无所谓道:“告诉她们这里咱们常住。不过若是她们还是来纠缠的话,临清后山上哪里不能埋人。” 仙衣突然觉得自己可能刚刚摸到宅斗的边,就被金风华很暴力的拦了过去,什么女人的算计,什么长辈的压力,在面对这么个心狠武艺高超的男人时是那么的脆弱。 当得了消息,知道金风华要在这里常住,并进了书馆之后,何氏与太姨娘到是没了动作,虽然还是偶尔过来吃吃拿拿,但到底顾忌金风华和蒋夫子的关系,害怕影响金至宝,也亏得如此,不然怕是到时候宅子没得手,最终连个全尸都没留下。 日子就在夫妻二人不断的学习中度过,仙衣就算悟性再好也不可能真正成为从小教养在世家的女儿,不过以她的身份,再加上金风华现在的身份,蒋太太到觉得仙衣已经学得不错,再加上有些东西还需要时间的沉淀,蒋太太就不再拘着仙衣整日学习枯燥的动作,反而带着她去参加临清县里一些学子官吏太太们的聚会,让她在一次次的吃喝玩耍中,体会接人待物的经验,还有女子们说话的艺术,这些也许现在不显,但将来以金风华的野心,仙衣迟早要面对越来越高品级的女人,甚至有朝一日能与皇家接触,若是现在不好好实践,那么真到那么一天,仙衣很有可能就会成为金风华的累赘。 蒋太太虽然是被迫教导仙衣,可与仙衣相处之下也有了点感情,她不知道若真的有一天仙衣挡住了金风华的路,金风华会不会毫不留情的舍弃她,所以蒋太太现在要做的就是不停给仙衣自身增加筹码,只有有用,将来才可以和金风华并肩而立。显然,仙衣也很深刻的清楚这一点。 “金娘子,我听说你之前是金府里的奴婢?” “我也听说了,京城里的奴婢是不是要求特别严呢,做错了事儿会不会拖下去打板子?” 仙衣坐在椅子上,面不改色,还微微带笑,今儿蒋太太没来,她就知道会有一场硬仗,却没想到还真有几个蠢的。 “京城金家自然严格,再怎么说也是刑部郎中府上,不过吏部尚书府里头规矩更大,常有侯爵夫人出入。” 花厅里顿时安静了下来,仙衣不由心中冷嘲,不过几个乡绅之女就有胆子嘲笑她,虽然他们从金家出来,也没打算回去,可不代表她不能借势,再怎么说,她也是金家三少的明媒正娶回来的。 “神气什么,不过一个庶出子。”安静过后,角落里传来细小的声音。 仙衣压根就当没听见,到是平日里与她还算交好的学子之妻梁氏拉了拉她的袖子低声道:“上个月我姑妈从京城回来了,我听说你家大少爷聘的姑娘前儿病了,连婚事都推迟了呢。” 第四十八章 仙衣坐到马车上才想起梁氏说的是谁,大少爷金木林去年就说了门亲,是工部郎中之女曹氏,不但八字对过,就连聘礼都抬过了,只等着今年就抬进府里,若不是大少爷娶亲这一茬,金风华想借韩姨娘的丧事离开金府怕还要有一番周折。仙衣原以为大少爷早成婚了,却没想到那姑娘居然病得要推迟婚期,真不知道是大少爷倒霉还是那姑娘真的身子不好。 无论如何,这消息虽小可仙衣却不会当做小事瞒了,太太们之间的外交本就是鸡毛蒜皮的八卦,然而聪慧的妻子总能从这些八卦里寻找到对丈夫有利的讯息,这也是蒋太太教她的,不然她干嘛费那么多心思没事老和一群不能沟通的小心眼女人喝茶聊天,就连蒋太太这样出身大家的女子,也从来没说不耐烦或是经常推脱的。在什么位置就要做什么样的事情,这是陈嬷嬷从小教导仙衣的,虽然那是教她做奴婢的本分,可换一个地方也依旧适用,若是做小妾就只要懂得笼络丈夫,周旋主母,养好颜色,可做正妻却不止是管理宅院,斗斗小妾,抵抗婆母,她们还需要把握府里的经济,懂得开源节流,起码男人在外交际应酬不能缺少花费,家族来往不能缺少人情,除此外,还要理解外交的作用,哪怕你不是个聪慧的,那也要做到不得罪不亲近,做不到所有人都说你好,可起码不能让大部分人说你坏。这是个学问,而仙衣只是刚刚入门。 府里的财务仙衣是新媳妇还没入手,她并不知道金风华的经济来源,也不急切的想握在手里,毕竟她和金风华的关系特殊,也只有金风华想让她拿捏的时候,她才能伸手,讲起来有些憋屈,可仙衣却不觉得拿男人的钱理所应当,她有母亲给的嫁妆,有金风华给她准备的聘礼,七七八八加起来,要比一般普通京官嫁女儿的嫁妆都多,这是她的钱,用起来也踏实,至于公中的钱财金风华都会定期存入,她根本不愁钱花,又何必去操心那些。 回到府里,知道金风华在花园品茶没在书房,仙衣换了身衣服便来到花园,看着坐在石凳上一身素衣的美少年,还真不能昧着良心说她这门婚事亏了。 “今儿到早。”金风华原本清脆的声音带了点嘶哑,怕是到了要换声的年纪了,最近仙衣都给他准备了一些护嗓子的茶汤,也省得将来那么美一男子,一张口一嘴的破锣腔,那就毁大发了。 “都是书馆的娘子们,也没什么可聊的。”这天已经开始有些热了,仙衣端起杯茶品了两口算是解渴,自她在蒋太太那里学规矩开始,往日大口喝茶如同牛饮的动作就再没出现了。 “也是,都是二三十岁的人了,连童生都没考上,还想走什么仕途,不过仗着家里有钱罢了。”金风华不咸不淡的说道,书馆里那些年纪一大把还在上学的人多了去了,所以那些人的老婆也年轻不到哪里去。 仙衣也没反驳,其实她想的和金风华一样,既然没读书的天分还不如继承家业,如此这般挥霍着家底,却没什么前途的人也不过是浪费粮食罢了。 “我听到消息说,大少爷原定的那个媳妇曹氏因病婚期推迟了。” 金风华执着勺子的手一顿,转头道:“你听谁说的?” “就是你的同窗张学子的娘子梁氏,她姑妈是京城人,虽然不算世家,也是官宦之家,她上个月从京城回来,就说了这事儿。”仙衣看金风华的表情就知道这么点小事,金风华恐怕都没留意过。 金风华重新挖了块点心放进嘴里,默默咀嚼,心里却想,前世这个时候曹氏已然进了金家的门,可这一次居然因病推迟了,莫非这里头有了什么变故,还是因为自己出了金府? “我知道了,对了,听说府城那边的玉泽楼新进了一批珍珠首饰,你又不爱那些大金大银的,到时候我让人把图册拿来,你若是喜欢哪个,我让人叫他们送来。” 仙衣清楚这是金风华在变相的奖励自己,看来这消息金风华觉得有用,将心稍放,仙衣又试探道:“咱们这么快成婚,大少爷和二少爷那边都没娶亲,怕是……” 自古长幼有序,娶亲嫁女都有个顺序,金风华如此不管不顾的娶了仙衣进门,又在两个兄长之前,也不是没人私下议论,只是仙衣表面上都当没听见罢了。 “无事,我不过一介庶出,哪配和嫡出相提并论,更何况这事儿嫡母也应下了,夫子也知晓缘由,而且……”金风华眸光颤了颤,接着道:“放心吧,不会影响我的前途的。” 最后一句才是仙衣最担心的,她管别人怎么想呢,那么些人就算说破大天去,只要不影响金风华的前途,她都能当猪在哼哼,伤不到她一根头发,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神经粗脸皮厚也是金风华之正妻必备的素质,而仙衣恰恰就有,这真难说是不是天意了。 “我困了……”放下勺子,金风华抖了抖衣袍站了起来道。 仙衣微讶,这个时候已经过了午休,平日里金风华都会小歇一会儿……不过那都是自己在家的时候,莫非……压下心中乱七八糟的想法,仙衣也站了起来跟在金风华后道:“正巧我也累了,在外头也没机会歇一歇。” “恩。”金风华并没什么表示,只是仙衣看着握着自己小手的温热大手,就知道金风华此时的心情很好。 金风华,不会真的害怕一个人睡吧。 在这样的时代,消息传播相对缓慢,所以等到仙衣知晓大少爷金木林被拘入狱的时候,已经是两个月后,秋季已至了。听到消息的时候,仙衣正和母亲说着自己的及笄礼,母亲陈嬷嬷刚从她之前住的庄子过来,原先她是想着将庄子和地卖了,彻底搬到女儿所在的临清县,只是后来被金风华劝住,毕竟金风华一心仕途,将来定是要返回京城的,到时候陈嬷嬷还要折腾反而不美,所以就隔一段时间将陈嬷嬷接过来住一段,到也合乎了母女的心意。 “哎,怎么好好的就惹了官司呢。”即便知道大夫人对她不好,她又从金府出来了,可毕竟大少爷她也看顾过,说没有感情是骗人的,只是大少爷后来大了,也不和她亲近,表面上到也生疏了。 仙衣抱着养子瑜哥儿坐在桌子旁给他喂着鸡蛋羹,小孩子总是说长大就长大的,当初瞧着外表不过3个多月大,如今几个月养下来,也与平常七八个月的男孩子没什么区别了。不过说来也是缘分,仙衣虽然前世带过孩子,可若真正说上喜欢孩子和孩子亲近却也不尽然,所以瑜哥儿大半时候是石娘子与琥珀陪着,但连仙衣都没想到的是,瑜哥儿对她这个便宜娘却有着出乎意料的执着,每日起床必要见了母亲才会安静,每日睡下必要有母亲亲近才可入睡,哪怕平日里仙衣没时间顾忌着他,他也总会在仙衣面前寻找存在感,就仿佛害怕仙衣忘记自己一般,就连陈嬷嬷也玩笑这孩子早熟。如此这般,仙衣到也真的与他处出一些感情,没事的时候也会将他抱到身边玩耍,很是融洽。 “听前头回事处回说,大少爷在外头打死了人,那人家里还不是小官,怕是难了呢。”碧玺之前一直比较成熟,再加上又有功夫,难免有些偏冷,不过经过这几个月安定的生活,到也露出一些小女孩的情绪,与仙衣也不那么拘束了。 “知道是谁家的么?”仙衣是自小在金府的,大少爷是个什么玩意,她怎么可能不知道,不过要说充冤大头她还相信,只是打死人命仙衣还真要保留几分。 “好像是哪个公主的玄孙。”碧玺想了想说道。 仙衣抿唇,沛国京城里要说别的没有,公主到是一大堆,尤其是前代的公主,那是一茬一茬的,也不知道先皇是吃什么长大的,儿子没生几个,公主到是可劲的生,还身体都不错,据说先皇有九个女儿,三个儿子,结果三个儿子还夭折一个,另外一个还是他晚年得的,所以如今的皇帝几乎没什么波折就登上了皇位,再说更远的先皇的父亲,那更是有十三个公主,除了嫁到外地或是早先挂的,据说现在活着的也有五六个,再加上先皇的九个女儿,于是公主生了孩子,孩子再生孩子,京城里公主的孩子比王侯都多,也不知大少爷惹了谁家的公主窝,到把自己送进去了。 “嫡出还是庶出的?”这个问题可大着呢,毕竟是公主的,若是庶出的,那有很大可能不是公主的子嗣,那还好捞一些。 “也是大少爷运气太差,说是和人家一庶出的少爷同看中了一个古董的花瓶,结果打起来了,谁晓得就是那么寸,那家嫡出的少爷正巧路过,一见能不拉一拉么,就这么乱糟糟的情况下,嫡出少爷突然就死了,然后大少爷就被人告到府衙,说是看见他失手杀人了。” 仙衣和母亲对视一眼,说不出是叹息还是幸灾乐祸,这分明就是人家一个套子,大少爷居然也傻得成了人家手里的刀,最后人家庶出的兄弟成了被害人,他到折进去了。 第四十九章 京城金家的消息慢慢一点点传到临清,仙衣在忙完自己的及笄礼后,本就没什么事儿做,除了去书馆外,就拿这些八卦消息用来消遣,再加上随着天气变冷,陈嬷嬷不放心她的庄子,便坐了车赶回京郊去了,仙衣又少了个可以说心事的人,她也就有意无意的对京城的事儿关注了几分。只是随着时间推移,就连仙衣都没法子将这些后续只当做一个消遣了。 陈尚书被人弹劾了,怕是金风华都没想到事情来的那么突然,哪怕前一阵子在朝堂之上陈尚书被圣上说了几句,再加上陈尚书一派的官员被捉住把柄革职查办,可那毕竟都是些小鱼小虾,哪怕被打回白身,也对陈尚书构不成威胁。然而这一次,就在朝堂之上,陈尚书居然被人弹劾他参与买官卖官,还有与户部工部等勾结,造成去年堤坝被大水冲毁,几乎上十万人失去家园,更有不少难民前往京城避难,却并没有得到合理的安排,以至于光饿死冻死疾病死在京城的难民就达到上百人,这还不包括来京城或是京郊路上死去的难民,据说只是粗略计算,只京城周边这一块,那段时间直接以及间接因为安排不妥造成的死亡人数就有上千人。 新 鲜 熊 猫 没 眼 圈 。 骇人听闻,沛国就算不是大国,可也有数代的积累,受灾或是人为灾害都算在内,京城也从来没有如此之大的死亡人数,这若是在外地还好,毕竟不是天子脚下,还可以直接赖到地方官员头上,可这次明显就是狠狠给了皇帝一个嘴巴,如果一个国家连京城这块都安置不好,那其他的地区怎么办,其他地方的老百姓怎么办,这可不是全天下就你一个国家,更何况沛国周围有许多民俗类似的国家,如果要是因为天子治理不善,造成一部分国民背井离乡跑到其他国家去了,那就不单单是皇帝丢脸的问题了,而是整个国家的基础都被人撬了墙角。长此以往,人都没了,哪里有国?莫非就剩下皇族和世族阶级?那还有什么特权,还分什么民和君,哪怕百姓再贫贱地位再低,皇帝也知道不能失了民心。于是很自然的,陈尚书被调查了。 金风华皱起眉头,用手指轻敲纸面,想想陈家倒下去,还是他前世杀了崔公公成功之后的事儿,那时候老皇帝与他联手除了这个障碍,连带着崔公公这一系都没落下好下场,包括他那个无耻的爹。只是这辈子,崔公公早就被他杀了,他还以为陈家会等着他去了京城再冒头,却没想到,没了崔公公庇佑的陈家,居然那么快就站不住了。 “陈家如果有事,那京城金家……”仙衣不担心别的,就担心万一金家要是败了,那么金风华的考试资格就很难说了。 “这个不怕,倒了对我也没影响。”金风华从来不做没准备的事儿,也许只有仙衣对他来说是个意外。 接下来,不知为什么皇帝的动作突然渐渐慢了下来,有不少人说是因为陈家送进宫的那位陈氏美人在皇帝耳边吹了枕头风,更有人大胆的猜测怕是这一次陈家就要有惊无险的揭过了。听到这话,仙衣与金风华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仙衣顶多感叹一下陈家姑娘大好的年华,最终还是葬送进了那吃人的皇宫,而金风华似乎根本不在意陈家的未来,他依旧每日和普通的学子一样,求学会友,或是在家逗弄儿子。 随着秋日的过去,冬日又紧接着来临,这年的冬日似乎是仙衣来到这个世界上最冷的一年,她从初冬开始已经有好几日都没出门会友了,除了天气寒冷的因素外,她们的小家很快就要面临第一次独立的过年,还有金风华也会在过年之后准备参加县试,接着还要去最近的府城参加府试,科举在沛国一向极为神圣,不少贫寒子弟都是通过这个途径改换门面,就连金风华的父亲也不例外。所以,虽然现在日子还早,可仙衣已经在很早前就与蒋太太打听过科举需要携带的物品和规矩,眼下正好不想外出,仙衣正好有时间打理家务,还有慢慢为金风华准备科考之物。 临清临山,炭火是绝对不会缺的,而且由于临清很多炭火店铺,价格也不算太贵,仙衣计算过公中的银钱后,便购买了一些中上等的炭火,还专门请师傅到家里来排查过这里的火炕和火墙,就怕出现排孔不通的毛病,到时候真要急需的时候再修就来不及了。炭火订好,仙衣又请了成衣店娘子来府里订下奴仆每人两套的棉衣棉裤,还有她和金风华身上穿着的衣物,府里的人都是第一年在这个家里过年,所以仙衣也没有小气,再来这些人不知道是金风华从什么地方找来的,即便不能交心,也要表面交好。 只是越临近过年,石娘子就要回去了,而且很有可能之后都不会来了,虽然年后会送来另一个奶娘,但是其中的空窗期就只有仙衣自己照顾,不过好在瑜哥儿也大了,即便没有断奶,也不至于要靠这个维持,再加上仙衣根据现代照顾小孩的经验,从瑜哥儿六个月后,就慢慢给他添加辅食,经常是肉羹鸡蛋羹鱼羹还有各种谷物水果糊交替的补充,哪怕就是瑜哥儿现在断奶,也不会担心营养不良了。 忙完了这些,仙衣又要忙过年的祭祖还有各家的备礼,他们虽然从京城出来,可并没有真正的算是隐姓埋名与金家一刀两断了,所以仙衣还必须给京城金家备一份年礼,只是数量和品质有些让她为难。这些本不算大事,可仙衣是新妇,母亲又在京郊,她也不好贸然去询问同她一块开始繁忙的蒋太太,无奈之下,她只得算是牺牲自己,在金风华愉悦之后,才小心问了一二。 金风华最近很困扰,不是因为担心科举,也不是担心京城金家,而是在忧虑自己的自制力,也许之前没有发现,或是说前世都没有发现,他居然对仙衣的身体有种病态的迷恋,不但是鱼水之欢,就连抱着其沉浸梦乡也极为舒坦,这对他其实并不算是个好事,因为他前世接受的教育就是要斩断一切对自己有影响的人,不可让自己留下弱点。然而他现在舍得动手么? 金风华躺在仙衣身边,听着她说着对年礼的烦恼,再抬头看着绣花的帐帷,伸手下意识去摸床边,空荡荡的,前世那把离他最近的软剑现在似乎还躺在自家仓库的角落里,窗户没开,也听不见暗卫的呼吸声,更不用担心睡到一半,窗外或是房顶上下来几个黑衣人对自己行刺追杀。他现在只是个金家的庶出,哪怕他手上握着崔公公的东西,他和任何势力表面上都没什么牵扯,不清楚底细的人都将他当成一个有家不能归的庶出子,他不用睁眼闭眼想着抓谁,也不用睡到半夜惊醒害怕门外的小厮会是曾经哪个死掉官员的亲戚,更不用随时拔剑斩掉他在意的东西或人。 空气里再也没有血腥味,他也不用被逼着为了训练而去抱谁,他可以想和仙衣睡多久就睡多久。将来他还可以正大光明的走上大殿,名正言顺的插手这个国家。 “现在真好……”金风华侧过身,用力抱住仙衣,埋在她的颈窝低语道。 仙衣刚说完年礼的事儿,心里还微微有些小忐忑,却傻眼发现金风华似乎自己在想别的事情,压根没接这茬,没办法,她只好再道:“咱们过年不回京城,大老爷真的不会怪罪么?” “他哪里有空管我们,他那个宝贝长子还在牢里蹲着,他哪里会管我这个庶出在哪里过年。”这若是在前世,他没在崔公公身边之前恐怕还会担心父亲为了长子会将他送给什么人,可现在他只需要将那一家子人看做一个笑料,一出戏剧罢了。 看来,这次大少爷真得得罪不该得罪的人了,不然以陈家的家世,大少爷绝对不可能几个月了还蹲在大牢里,也难怪京里至今都没人追来,甚至连封呵斥的信都没来,仙衣垂眸看着金风华柔亮的黑发,几乎比自己还白的肌肤,暗猜这一切会不会是金风华安排好的。 “年礼不用送什么了,我们是分出来的庶出子,没什么钱财,更何况在他们心里我们也未分家,送些临清的土特产给老太太就成了。”金风华的手在仙衣的肌肤上游走,那些奇妙的弧度,让他沉醉着迷,他禁止她使用一切的香料,保持着她本身的甜味不被外力所影响,这是他的东西,这辈子他就是想要放纵自己的YU望,将他想要的东西握在手里,而非胆小的毁去。 仙衣只觉得身上的少年越来越热,动作也越来越大,很快她就迷失在这个面白唇红,形若妖姬的少年怀里,醉得不省人事了。 第五十章 过年对于仙衣来说是什么,前些年是府里的花灯赏钱还有衣物,再比平日里吃的更上一步,如果大夫人心情好还能带着她去各府上串门,遇上想要巴结大夫人的太太夫人们还能收到不少的荷包金裸子,总得说起来,对于奴婢来说,新年就是能少看主子脸色,收敛钱财的好日子。然而来到古代那么多年,仙衣从未想过会有这样一年,她会坐在金风华的卧室里,看着身边的婢女将金裸子放进一个个针线中等的荷包里,等待着发给别人。也许曾经也幻想过嫁给掌柜,买几个丫头,可对成为正经官宦子之妻这样的事儿,她是连做梦都没梦见过。 “少奶奶,都弄好了。”碧玺将荷包数好了份放在盒子里道。 “你也去歇歇吧,这几日辛苦了。” 别看府里只有仙衣、金风华还有瑜哥儿三个主子,可府里的奴仆也从之前零星几个,渐渐增多起来,正院里除了贴身的大丫头碧玺外,还有两个洒水的小丫头,以及一个粗使的婆子,瑜哥儿那里现只有琥珀一人,过年后会再添一个奶娘,院子里同样有两个洒水丫头和一个粗使婆子,再加上后院里的花园要打理,之前的两个园艺师傅又加了个帮工,厨房里的厨子也从单个再加了一个会做糕点的,原先的帮工也加了一个。前院原先只有一个车夫,一个小厮,后来金风华觉得前院也需要人打扫,又加了两个杂役,还有回事处也弄了人,如此金宅里的人数越来越多,这是仙衣在住进来的时候没有想到的,不过府里这些奴仆大多还是用在护理院落上,他们这些主子实际用上的到不算多,不过随着金风华将来的仕途,仙衣还准备要个嬷嬷在身边,起码好些事情未婚的碧玺是做不了的。 看着碧玺下去,仙衣又将自己箱笼里的盒子拿了出来,将里头的账目梳理了一遍,七七八八她的嫁妆大概有一千两左右,除掉那些金风华给她弄来不能动的东西外,现银大约有三百两,这些是母亲的积蓄,之后金风华又给她两百两压箱钱,全部凑上,她一共有五百三十多两,这些是她的钱,官府也是备了案的。虽然金风华说他不缺钱,可那些都是金风华自己弄来的钱,她不问出处,可不代表可以心安理得的胡乱花,既然金风华说家里的钱不用她费心思,那么她就想着用自己的嫁妆给自己置办些产业,再怎么说只要有点家底出嫁的女儿,谁没买个铺子置个庄子,只是她本钱不多,如果购买地产什么的将来万一真要回京城出手不方便,思量之下,她准备等着金风华去府试的时候,一同去府城看看,实在不行买一处铺子,最好能带个院子,这样她不在这里的时候可以托人收租,等到将来有个什么,她回来还有个去处。如此看来,仙衣对金风华到一直没放下心来。 除夕之夜,吃吃喝喝再看着摇摇晃晃的儿子卖卖萌,忙了一段时间的仙衣还没来得及伤感母亲一人过年就被金风华拖进了房内,稀里糊涂的就荒唐了一夜,其实仙衣早就有察觉金风华对她有种古怪的贪恋,反正她都嫁给他了,到也乐得如此,更何况谁不盼望夫妻和谐,蜜里调油,哪怕他们之间没有爱情,就以金风华那个模样她都算“物超所值”了,所以有的时候还真不知道是谁拐的谁。 大年初一是要去拜见长辈的日子,仙衣和金风华要去拜见蒋夫子,只是仙衣刚一起床就发现她前一天准备好的亵衣亵裤不见了,甚至连肚兜都不知去向,费解之后的她抱着试试看的想法,转头看向已经起身的金风华道:“我昨日准备好的衣物,夫君可瞧见?” “我扔了。”金风华说完这句话神清气爽道。 “哈?”仙衣不知金风华又发什么神经,只好硬着头皮问道:“可是夫君有什么误会?” “无,那亵衣肚兜手艺不堪入目,你是我的女子,怎可穿着如此粗坯之物。”金风华伸手从柜子里拿出一套衣物放在仙衣跟前,随意道:“这是从域外传来的一种长绒细棉所织的棉布,比沛国的棉更细更软,我知晓你不喜丝绸之物做贴身,此布更佳,你试试看。” 仙衣惊讶的摸了摸亵衣,果然比她之前穿过的都要软细,到有点前世埃及的那种长绒棉制品的感觉,真难为金风华是怎么找到的。 等仙衣摊开衣物发现里头还有一条肚兜的时候,金风华已经自行穿着完成,准备去外屋了,仙衣背过身去边穿肚兜边感叹肚兜上的牡丹栩栩如生,不由自语道:“真不知是谁的手艺,不但亵衣针脚细密,连刺绣都如此不凡。” 金风华顿在门口,居然一脸理所当然道:“你的贴身之物怎可托付她人之手?” 仙衣一僵,这个道理她自然明了,所以哪怕外衣让成衣店处理,她的亵衣和肚兜都是她一针一线缝制出来的,就连金风华的也是,却没想到金风华自己送了她贴身衣物,却说这么一番。 “可是,夫君,这衣物……”仙衣不知是穿好还是不穿好。 “自然是为夫亲手所制。”金风华回过头,眉眼舒展,颇有些霸道道:“我的女人哪怕一寸肌肤都不得让他人触碰,哪怕是别人做的衣物。” 说完,心情愉悦的撩帘子出去,留下如遭雷劈的仙衣抱着亵衣傻傻的坐在床上。 坐在去书馆的马车上,仙衣有些悲愤的看着金风华腰上的香囊,再看自己身上的荷包,顿时有种羞愤欲死的感觉,她知道金风华会缝补,那是在金府里没有法子,韩姨娘性子又软,还老被管事克扣,所以他们想要得些余钱就必须拿绣品出去兑换,听院子里的八卦说,金风华从很小的时候就会帮母亲缝补刺绣,她还曾一度怀疑过金风华会不会长大成了个喜欢描眉绘妆的娘娘腔,再加上大少爷还老是欺负金风华,说不得金风华哪日被掰弯也不是不可能。却没想到人家那是藏的深,骨子里根本就是霸气侧漏的大变态,别说是掰弯了,就是娘气她与他成婚这么久,她都没瞧出一丝来,哪怕他长得不像男人,可如果他不装,正正经经往哪儿一站,一股子少年傲气就能压弯别人的腰。 也许是这阵子过的太平淡了,她以为他已经恢复正常了,却没想到他压根就是放弃治疗了,看她荷包上那迎春摇曳,春意盎然,再看金风华身上那个香囊即便梅枝傲雪也抵抗不了迎春的灵动喜气,她自以为一手不错的绣过,居然被个男人比成了渣渣。 “你这身衣物和首饰虽然不错,但也太普通了。”金风华靠在车壁上,看着仙衣身上的荷包说道。 仙衣微颤着睫毛,干笑道:“这样式听说是京城里刚兴起的。” “乖,你只要告诉我你喜欢什么样的就成了。”金风华起身将仙衣揽在了怀里,摸着她软绵的脸颊,想着干脆连她的鞋子也重做算了。 仙衣靠金风华怀里,突然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蒋夫子的学生不止金风华一个,他们整个班里大约有十二三个,和金风华年纪相近的是张学子,仙衣与他的娘子梁氏关系不错,所以进了门之后,男人们一同去给蒋夫子拜年,而女子们则去后头给蒋太太拜年。仙衣刚进后院就觉着身边的女子看她的眼神不对,她本来没怎么在意,到是梁氏拉着她小声道:“她们之前都说你没出来,是因着京城陈家被斥的事儿。” “她们不过说说而已,不用理会。”仙衣早明白在这个圈子里不可能交到什么朋友,哪怕就是梁氏,若是京城金家真出了事儿,她顶多派人问一问,也不会上门安慰的。 “我跟你说,近来你可小心点,我听说县令家里正打听你夫君的事儿。”梁氏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在仙衣耳边说道。 “打听我夫君干嘛?”仙衣不解,莫非这是破了案了?有人终于知道金风华杀人不眨眼了么? “说你傻你还真傻!”梁氏恨铁不成钢道:“县令有个女儿今年十三了。” “嫡出还是庶出啊?不会想着给我家夫君做妾吧。”仙衣心头一跳,有不好的感觉。 “傻瓜,还做妾呢,人家看不上你的身份,压根啊就是想……”梁氏轻拍了仙衣一下意思道。 “我夫君不过一个庶出,还没有功名……”仙衣一直以为以金风华这样庶出的身份,就算样貌不错,也很难得到世家官宦的亲眼。 梁氏到是讥讽道:“人家女儿就是瞧上了你夫君的好面皮,现在外头谁不说你夫君都能称上沛国第一美男子了,这现在人家还在观望,若等你夫君考取了功名,庶出的身份很快就会被人忽视掉的!” 对比梁氏替她着急上火,仙衣却在优哉游哉的想,若是有人逼着金风华休妻,她能不能多要点赡养费什么的,将来有了资本再嫁也不是难事啊。 第五十一章 临清的县令姓牛,早先考上了举人,却没考上进士,后来是托了关系走了后门才坐上了县丞,之后老县令致仕了,他便被提了上来,一直做到现在。要说起来,牛县令其实算不得是个有才的人,但他为人圆滑懂得人情世故,所以与府城的知府甚至更高一层的官员关系都不错,家中原配周氏是个秀才之女,家境也还算不错,据说周氏是旁支,嫡出那支上一辈曾在宫里出过贵人,到京城里也有一两分面子。牛县令一共有两个嫡子,嫡长子比金风华要大个几岁,虽和金风华不是一个夫子,但也常常见面,牛家嫡长子随他老爹,也不算聪慧,但总是有个秀才的身份,为人略有点傲气,可品性还成,牛家嫡次子年纪还小,刚刚启蒙。到是周氏亲生的女儿牛大姑娘今年刚满十三,样貌不错,且由于家里只有那么一个姑娘,便从小宠得有些骄纵。 也不过是老套的故事,牛大姑娘一日在书馆门外等着长兄,却不想瞧见了金风华从里头出来,这本来就是个县城,牛大姑娘见过的兄长表兄屈指可数,再加上金风华放眼整个沛国也很难找到这般风姿的,不然上辈子崔公公也不会使了手段,要从一个五品官家里弄出一个庶子。少女情怀刚刚萌芽,本就对少年抱着一颗懵懂之心,再加上沛国以白皙俊秀为美,金风华几乎符合了沛国少女心中对男神的所有幻想,要说其他女子对金风华没有期待那是不可能的,可人家地位不高,金风华又已是娶亲,大多不过伤心几日也就当做心上的绮梦,过后就算了。就好似仙衣前世那些追星族,哪怕男神再帅再萌,也不可能真的扒上去,要嫁给人家,大多都是钦慕的男神,自己另找契合之人,说不准哪一日男神结婚,粉丝们还会爱屋及乌,由衷祝福。 可牛大姑娘是什么人,她是地方土皇帝的女儿,从小想要什么就必得什么,再说她早听说金风华的正妻是金家的家生子,她就觉着是一朵鲜花插在了便便上,即便她长兄与她说金风华是庶出子,地位太低,哪怕是五品官之子,也配不上嫡出女,可她就是觉着,既然金风华的父亲可以在功成名就之后休妻再娶,为什么金风华就不能考取功名之后休了正妻,再娶她呢?说不定金风华还会感激她嫡女下嫁,对她百般呵护呢。 只是女儿婚事,当父母之命,牛大姑娘就是喊破天去,无媒无聘她想什么都是空话,于是牛县令和妻子头疼的要死,牛县令还好,他虽然觉着女儿嫁给金风华可行,但如果金风华真没这个心,他也不好强人所难,毕竟以他的性子能不得罪就不得罪,再怎么说金风华也是京城人士,家里又是京官,他撑死是个县令,想要往府城挪一挪的可能不大,最后要是弄巧成拙就不美了。到是牛县令的老婆周氏一向是慈母之心,抵不过女儿的要死要活,又觉着周家本家在京城也算是世族,更何况给金风华换个老婆又添了助力,她自以为金风华反而要感谢她,所以在仔细思量之后,便开始到处打听金风华的人品与学识。 学子在学馆如果有个身份不低的夫子的话,那么过年期间,一般夫子都会将此年要科举的学生带到县令或是县丞府上做客,当然,这需要地方官员有兴趣与这些学生相交,想要结个善缘,或是夫子背景雄厚,地方官员有心巴结,不过每年要去科举的学生很多,夫子不可能全部带去,所以夫子大多会寻一些他觉着有希望考中的学生,以备日后官场也有个人脉。 金风华原本是不可能去的,毕竟要县令府上,起码也要有个秀才的身份,但是蒋夫子很看重金风华,觉着秀才对他来说不过探囊取物,再加上县令也有意瞧一瞧女儿相中的少年,想要探一探底,以免错点鸳鸯,以至于金风华是这批去县令府上拜年唯一的白身。 当仙衣得知金风华要去县令府上的时候,就知道其中缘由,只是她并不着急,反而如看好戏一般想要看看金风华对县令女儿的反应,因为只要金风华有一丝想要换妻的想法,她就能借此机会多要点好处,然后再与母亲汇合,重新生活,可若是金风华当真让自己做稳正妻的位置,那么她就要考虑好好调养身体,早日生下嫡子,因为只要有了嫡出子,她在金宅的位置就可以说坐得平稳了,相信只要她不蠢,不给金风华找什么麻烦,她就能安生的过着金姚氏的生活。 金风华换上新衣,没有错过仙衣一副看好戏的表情,心中顿时燃起点点怒气,他忽然发现自己的妻子其实并没有他想象的安分,甚至说不定还在盼望能与自己和离。只是他虽心生不满,到也不糊涂,有些事儿如果拆穿了说,那么说不定就没了余地,而且仙衣这段时间对他并不是没有牵挂,对瑜哥儿从开始的疏离,也成了一对儿真正的母子。他转了个弯换了个角度也能明白仙衣所想,怕是他要是真正能让仙衣满意,以这丫头识时务的性子,便绝不会生出离他之心,至于要等他赶她离开……那就让她慢慢等吧。 “等会我从县令府出来,你带着瑜哥儿来接我吧,咱们去街上转转,这两天铺子都开了。” 金风华整好了衣服,交代了一句,便出门去了,只留得仙衣疑惑不解,他从未让她接过,莫非他是想要让她看到什么?是想让她吃醋,还是想让她知难而退? 而与此同时,坐在马车上的金风华却想,那些想找个女人去验证另一个女人是否有情的男人都是蠢蛋,他才不会做那些弄巧成拙的事儿,再说,县令千金这样的小事儿,又何必让妻子出手,对他来说,一切妨碍他享受新生活的不安因素,都必须立刻铲除。 几乎没有悬念,牛县令特意安排单独与金风华谈了谈,在发现金风华实在有真才实学之后,便遗憾的发现金风华对其妻感情深厚,再则那姚氏还是其生母离世前特意为他定下的,虽然其生母是妾,但是沛国重孝,除非嫡母不认,不然还真没人能让金风华停妻再娶,可若是嫡母真的不认,怕是京城的人都会笑其出尔反尔,所以牛大姑娘想嫁金风华之事实在不可行。 拜访结束,各位学子纷纷离府,待牛大姑娘得知金风华也要出府之时,不顾身边奴仆反对,直奔大门而去,最终却只瞧着金风华抱着儿子,满脸笑意的牵住妻子的手,一脸的满足,却差点刺瞎牛大姑娘的双眼。胸中醋海翻腾,牛大姑娘被身边的嬷嬷生拉活拽回了后院,脑海里满满都是金风华带着羞涩双颊微红的模样,那真是比天上神君都让她心跳不已,再想那姚氏即便长相甜美,可毕竟是家生子出身,又凭什么占据天人之心。 左思右想,差点把自己憋屈死的牛大姑娘,看见母亲就大声哭喊道:“母亲,若是不能嫁给金郎,我就悬梁自尽,再不能活。” 周氏趁着丈夫招待学子的时候,也瞧过众人,原想着如果金风华不答应,还能从别的学子中寻上合适的女婿,然而人就是视觉的动物,连她这个做娘的上看下看,都只能瞧得见金风华的面皮,其他哪怕再青年才俊也在这张面皮跟前黯然失色,更何况周氏听丈夫说金风华学识极佳,今年必定能考上秀才,再瞧他举止斯文,温文尔雅,听说在学馆里也是为人宽厚,与人为善,那真是人有完人,找不到一丁点的毛病,至于他的出身,还有丈夫对她说金风华爱惜妻子的话,她是统统屏蔽在耳外,只想着如此佳婿,女儿怎可不得? “想他人品颇佳,要让他停妻再娶怕是难事。”周氏搂住女儿,为难道。 “那就将他家奴婢妻找来,不过是个家生子,还想占着金郎,我要让她自惭形秽,自请下堂!”牛大姑娘擦干了眼泪,原本不错的面容都因着嫉妒而扭曲了。 错估了牛大姑娘的战斗力,金风华原以为一般的姑娘看人家一家琴瑟和谐,便会另择良婿,却没想到牛大姑娘根本不走寻常路,反而将他的嫡母做了榜样,一门心思栽进他故意展示给众人的幻象中。他此时正带着儿子妻子进了首饰铺子,却不为里头的首饰,而是准备让妻子挑些珍珠玉石带回家中,仙衣并不明白金风华的打算,只以为金风华像要收集,便以自己的喜好选了些光泽颜色都上等的珍珠玉石。 一家子买好了东西,刚准备出店门,却正迎面遇上姑太太和个熟悉的妇人,仙衣回忆了一番,才想起这是曾经住过京城金府的表姑娘孟蕙蓝。这次再见孟蕙蓝,她虽不似当初来京时那般土气,可那满脑袋的银簪却实在好看不到哪里去。 第五十二章 面对着面,想要假装不认识已然不可能,仙衣带着抱着孩子的碧玺走到姑太太跟前行了一礼道:“姑太太安,今儿到是巧了。” 姑太太拉着别扭的孟蕙蓝略带讨好道:“可不是,仙娘也是来此买首饰的?” “不过挑些小东西回去,逛逛而已。”仙衣见孟蕙蓝不上来见礼,也就假装没看到这个人,再怎么说自己现在也是她表嫂,难不成让她去行礼不成。 姑太太往身后拉了拉孟蕙蓝,可拉了半天也不见她有动静,心里焦急,脸上却只能笑着道:“我们今儿也是来给蕙娘挑些首饰,过些时候她夫家大日子,哦,对了,你们还不知道吧,蕙娘的夫家就是府城刘家,他们家是做药材生意的。” 仙衣含笑听着,到没露出一丝不耐,反而孟蕙蓝拉着姑太太就往银楼里去,嘴里还催促道:“赶紧上去吧,他们说今儿楼里有新送来的簪花,是京城皇商送来的,据说宫里的娘娘们都用这家的首饰,咱们再不去买,怕是要被人买走了。” 两人拉扯着从金风华身边走过,金风华有礼拜见,孟蕙蓝虽然看的眼都直了,脸都红了,可还是强制鼻子一哼,高傲的带着祖母上了二楼。 姑太太上了二楼一甩孙女的手,微恼道:“你这是做什么呢。” “祖母,你何必和他们这些穷酸多说,不过一个扶灵回来的庶出子,连给我家夫君提鞋都不配。”孟蕙蓝想着金风华的好相貌,又想起他在京城金家过的日子,一种身为嫡出女的优越感油然而生,再对比她的丈夫虽然不是嫡长子可也是嫡次子,家里的产业怎么样也能分到一小半,可家里的庶出小叔子,最近刚一成亲就被赶了出去,也不过给了几亩薄田,一间不大的铺子,这日子还不知道要怎么苦挨呢。 “你就少说两句吧!”姑太太见孙女说话没个顾忌,连忙拉她到一边说道:“谁说穷酸来的,他们家可是在瓦片巷买了一座三进的宅子,更何况我听说金家老三现在进了书馆,就连那个老泼妇的孙子都想和金家老三凑凑关系,你知道他刚刚从哪里过来么?县令府上啊!傻丫头!今年必定能中个秀才。” “不……不能吧。”孟蕙蓝吃惊的说道,在她眼里金家的庶出子,除了一张好样貌外,其余一文不值,跟他的哥哥们差了远去了,当初她就想嫁给金家二表哥,哪怕做个妾也成,就是因为二表哥有了功名,可谁知道金家居然会让庶出子出来科举。 “怎么不能,你也听说了,你大表哥入了狱,怕是不成了,如今你表舅就只有一个儿子撑起门户,我原想着啊金老三怕是自作主张,可这么久了你表舅也没个训斥,估计也是默认了,啧啧,看来也是想着庶出子将来能在官场帮衬着二儿子呢。”姑太太之前参加金风华的婚事,就怕大夫人找她麻烦,可左等右等,连金风华都上了学馆了,金家也没人来,便放下了担忧,心里也活络起来了。 孟蕙蓝想着金风华居然要有功名了,而她却嫁给了个商户,心里就火烧似的恨。 姑太太不知孙女所想,竟然还火上浇油道:“你这个傻丫头啊,当初要是听祖母的,将你许给金家老三当正妻,你可就是秀才娘子了,可你死活不愿意,现在好了吧,到让个奴才秧子得了便宜。” 孟蕙蓝故作不屑,烦躁道:“考不考的上还两说呢,将来说不定金家不赏饭吃,他们就要饿死。” 压根没将姑太太一家放在心上,金风华刚回到家就得了大少爷可能会判处斩的消息,脸色顿时有些不好,带着观棋就进了书房,仙衣见状也不打扰,老实将买的东西带回了正房。 “说吧,怎么回事?”金风华算了那么多,却没想到崔公公的早死竟然牵扯了那么多变数。 “京里来的消息,说那事儿是曹姨娘的兄长联手嘉玉公主的庶玄孙做下的,嘉玉公主已逝,次孙家中只有一嫡一庶两子,次孙前些年得了花柳病死了,正房的妻子又常年卧病,这次嫡子一死,正房的太太也跟着不好了,整个二房就算全落在这庶孙手里了。”观棋躬身低头回道。 “到没瞧出来,曹姨娘的兄长到是个有本事的。”金风华知道曹姨娘肚子里的孩子是曾嬷嬷在大夫人跟前挑唆没的,却没想到平日里张扬脑子不好的曹姨娘却有个心思缜密的兄长。 “那曹姨娘的兄长在那庶玄孙划到正房太太名下后,便被送到了西南,好像是做生意去了。”观棋又继续道。 金风华拢起眉头,拿出角落放着的舆图,敲起了桌子,一下一下极有节奏。 “我知道了,横城那边怎么说?”金风华将舆图收了起来,拿起了毛笔问道。 观棋赶紧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递给了金风华。金风华先是没接,而是在信纸上写寥寥几个字,便放下毛笔将那书信放入信封,封上信口。 “将信送到京城去。”金风华拿过观棋送来的信,又将自己刚刚写的信放在观棋手上道。 观棋应声,转身就出去送信了。 金风华慢慢拆开信封,里面两页信纸被写的满满的,金风华几乎一目十行,看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终于露出一丝笑意,随后便将信与信封一同扔进了火盆里。 又过了几日,正月十五终于过去,仙衣算是能狠狠歇一口气了,金风华也随后恢复了每日去学馆的生活,为着二月马上就要来临的县试,原本仙衣也该跟着去蒋太太那里继续学习的,可蒋太太知道科举前的准备工作极为重要,便让仙衣待到金风华考完,再回学馆继续学习,不过平日里也留了功课,让她将之前学过的面对不同品级的贵人行不同的礼仪,以及遇上不同喜好的妇人穿什么样的衣服,统统记在心里,融会贯通,这期间即便仙衣不用去蒋太太那里报道,蒋太太也会派身边的嬷嬷过来不定时抽查。 仙衣本以为可以过上两天舒心的日子,却没想到县令的太太居然会下帖子给她,邀她去县令府游玩,仙衣当场就觉得此事不妥,她和县令太太无亲无故,甚至之前都没有见过,到是她清楚县令的千金对自己的夫君有了心思,所以这哪里是去游玩,分明就是一出鸿门宴,然而民不和官斗,她还非去不可,所以原本的好心情一下被冲了个干净。 金风华心情原本也很好,他正拿着一支玉蟾含珠的簪子插入仙衣的发髻,这是他这几日的劳动成果,怎么瞧都比外头卖的首饰强上一万倍,再见仙衣一身的浅绿,配上碧绿的簪子,真是怎么看怎么清爽,再抱进怀里,软软糯糯,甜香迷人,好一会儿都舍不得松手,直想着之后再给仙衣做点什么,将她的美好发挥的淋漓尽致,他整日瞧着也能赏心悦目。 他正心痒着考虑要不要拉着媳妇做点运动,却没想到蠢蠢欲动的兴致居然被县令太太的帖子给打击了,他原想着牛大姑娘看了自己有妻有子便会改了主意,却没想到这一家子脸皮都厚,居然找上了自己的媳妇儿。 “约了什么时候?”金风华将仙衣放在自己的腿上,问道。 仙衣早就习惯金风华这种肆无忌惮的粘腻,而且最近还有发展到旁若无人的趋势,哪怕她这种内心很熟的老熟女都有些抵不过这人的热情。有时候她甚至怀疑,她对金风华来说,说不定就是个一时喜爱的玩具,说不定哪天他换了口味,她这个旧玩具就要给新玩具挪地方了。 “说是三天后。”仙衣靠在金风华身上,翻着手上的帖子道。 “好。”金风华眼一眯说道。 仙衣还以为金风华是应下那日让她出门,便没在意的将帖子放在桌上,伸手将头上的簪子拿了下来,玉蟾不大,可刀工极佳,就算仙衣没有受过蒋太太的培训,身为金家家生子的她也绝不是个眼拙的,这玉蟾要是放在京城,不说玉料,就是光这手艺,都能炒到上百两的价格。 “夫君,往后头面首饰衣料鞋子,当真不要我买了?”仙衣还是觉得没法相信,一个大男人居然要包下妻子从头到脚,从里到外所有的用品,这若是换个女人,不说是穿越女吧,就是本土女都能吓出毛病来。 “你的一切都是我的,我自然要将你打理成最美的样子,除了我,谁还知道你的美……”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金风华已经扯开了仙衣的袄裙,暧昧的在仙衣颈脖处深深吸了一口气。 就在仙衣还在烦恼三日后要去县令府上有一场硬仗的时候,就在接到帖子的第二日,仙衣又得了县令府上的消息,说是县令太太因病不能待客了,只得派了身边的嬷嬷过来,算是致歉。仙衣一脸的莫名其妙,直到那嬷嬷离开,她都没想明白,这世上还真有那么巧的事儿?她不想去县令府,县令的太太就病重了? 第五十三章 二月二龙抬头,在仙衣这里不但是个节日,还是金风华的生辰,在金府的时候,仙衣只是大约知道金风华比自己大一二岁,只待到成亲之前,交换庚帖的时候,仙衣才知道金风华具体的生日,在这个时代人们都爱过虚岁,仙衣去年也刚过十五岁及笄的生日,所以算起来,这应该是金风华十六岁的生辰。十六岁,在仙衣的印象里连成人都不算,可在沛国却有好些人家都有了子嗣,算是顶起门户的青年人了。如今他们已经分家而居,家里最大的就是金风华,所以仙衣对一家之主的生辰很是重视,哪怕不是整寿,她也很用心的在准备。 金风华在学馆里人缘很好,不过经常在一起的,除了上次说的张学子外,还有同班的油盐铺少东家丘学子以及府城主簿的儿子梁学子,这四人当中,张学子算是和梁学子有亲,张学子的媳妇梁氏是梁学子的堂姐,上次给梁氏带消息的就是两人的姑妈京城的梁家人。金风华生辰,哪怕学馆的其他人不请,也要请这四位过来喝杯水酒,好好联络感情,这不但不会失了礼数,将来若是要走仕途,官场没个朋友是不能的。 仙衣除了准备席面和请帖外,还特意从很早前就抽了时间出来给金风华从里到外准备了衣物,发冠她是没那手艺,可发带却亲手绣了一条,再加上鞋子和袜子,是一件都没少。说来也是好笑,有哪家的富贵人家是丈夫给妻子准备衣物的,就连妻子给丈夫准备衣物也是亵衣之类的,外衫不过意思意思做个一两件,其余都是外头铺子或是家里的针线房准备的,也就金风华那个没羞没臊的霸道的要命,连带着她也不好意思偷懒,不说衣物,就光荷包香囊她都做了好几个了。 只是仙衣满以为金风华不说欣喜若狂也会欣慰赞许,却没想到金风华虽然将衣服穿上了,脸上到不大高兴,直接就与仙衣道:“往后只需给我做荷包香囊就好,衣物除了亵衣外,外衫还是交给外头人做就好。” 仙衣还以为金风华嫌弃她的手艺,可没出息的她却不敢对金风华有所怨言。 哪知金风华像是看出她的别扭,直接将她拉进怀里,吻得她几乎眩晕过去,才道:“针线对普通人来说,容易坏了眼睛,你这双明眸可是我的东西,若是坏了,我会不高兴的。” 仙衣这才恍然,她那时候照顾韩姨娘的时候就知道,因着韩姨娘当初月子就没做好,然后又整日绣东西贴补家用,所以平日里只要稍稍站的远点,她就不大看的清人了,而且对着烛光什么的,还容易眼红落泪,眸中的光彩是越来越少了。 看着金风华出了门去的背影,仙衣脑海里突然想到这么一句:爱情到底是什么?她不知道金风华是不是爱她,他也从来没有说过,然而这么些日子以来,哪怕是他的大男子主义,也全是为了她好。一时间仙衣都茫然了。 金风华的生辰正好在县试之前,学生生辰自然没有老师前来祝贺的道理,所以这一日就请了金风华的这几个好友,连带着他们带着家眷也跟着进了金宅,入了仙衣为女子准备的花厅。 二月天气还寒,仙衣穿着浅粉的袄裙,带着金风华为她做的迎春头面一套,从步摇到耳坠无一遗漏,就连腕子上那一对细金的镂空镯子也是今儿早上金风华给她的,那雕工完全一致,仙衣只需一眼就知道又是金风华所制,特别是饰品的内壁,金风华很喜欢留下一个符号,也只有仙衣知道,那是牡丹的剪影,与她锁骨所刺略有相似。 来的娘子们都不算陌生,就只有丘学子的媳妇甘氏由于之前一直在府城伺候公婆,这才是仙衣第二次见,三位学子年纪都比金风华大,他们的媳妇自然也不会比仙衣小,只是仙衣本来芯子就不是个小萝莉,再加上有蒋太太的教导,多数时候大家都聊的很愉快。因着都不是外人,梁氏坐在仙衣旁边就开口道:“你晓得县令太太得病的消息了么?” 仙衣点头,前阵子县令家还派了嬷嬷过来解释。 “我听说啊,不是县令太太病了,是他们家大姑娘病了。”梁氏是个奇怪的人,她喜欢听八卦,也喜欢到处和人聊天,但是有趣的是,她在外头人跟前只听不说,而这些八卦她都留着与仙衣等人私下一处的时候才如倒豆子一般的全掏了出来,所以和她亲近的人,她从来不说人家是非,这也是仙衣爱拉她一起玩耍的原因之一。 仙衣一惊,掩口道:“不能吧。” “可不就是……我也听说了。”梁学子的娘子霍氏因着与梁氏有亲的关系,也与仙衣经常来往,“他们说牛大姑娘院子里死了人。” “死了人?”甘氏胆子小,听到这个脸都白了。 “可不是死了人么,而且还是个男人,死在牛大姑娘的净房里了。”梁氏撇撇嘴,不屑道。 “那……那牛大姑娘的名声不都毁了么。”甘氏哆嗦了一下,小声道。 “县令一直说那男人早就死了多时了,而且男人死的时候,姑娘的净房可是有人打扫的,根本没瞧见人。可谁知道是不是掩饰,再说了那男人不管死了多久,被找到的时候就是在姑娘的净房里,那是说破大天去,也圆不回来了。”梁氏甩着帕子讥笑道。 霍氏忙是点头,又拉着几人低声道:“你们晓得那男人是谁?” 众人都是摇头。 “是府城皇商刘家小妾的兄弟,平日里仗着是刘家的便宜小舅子,在临清可横了。”霍氏接着又压低了几分声音,轻轻道:“我娘亲戚是仵作,这次被县令找去了,我和你们说,那刘家的便宜小舅子是得马上风死的。” “哎呀!真是的!”甘氏被恶心的够呛,捂着嘴道:“那牛大姑娘以后还怎么嫁人啊!” “还嫁人呢,身上都扯上官司了,且不说那混球是怎么进的县令府,就说那死因,牛大姑娘就全毁了,更何况刘家那小妾平日里还挺得宠,她唯一的兄弟死了,还能罢休?就算是县令也要被惹一身骚。”梁氏冷哼道。 仙衣算是开了眼界了,也不知谁那么恨牛大姑娘,居然弄这么一招去整她,要说牛大姑娘偷人她可不信,毕竟也是官宦人家的姑娘,心里又想着金风华,怎么会去找个混球偷情,这事儿一爆出来,别说他们之前宵想的金风华了,就算有点家底的也不可能娶了牛大姑娘,再怎么说县令也不过是个地方小官,又没个根基,谁也不会因此牺牲一个儿子。 “等着瞧吧,别说县令府了,就说府城刘家就得闹腾起来了。”霍氏抓了把瓜子吃了起来。 仙衣忽然想起之前自己有问过金风华,为什么不和那些学馆特别拔尖的学子交好,当时金风华就和她说,因着那些学子的家里复杂,且正妻糊涂,所谓妻贤夫少祸,这些拔尖的学子哪怕再有能耐,后宅不宁,迟早也要出事。所以说不论有多少庶出受苦,嫡出正妻心狠手辣,沛国维护嫡出的法律还是很有必要的,毕竟男人脑残了,若是正妻还没点保护,那这沛国早就混乱了。 不过,对于县令家的惨案,仙衣很自然的就想到了金风华,毕竟太巧了,她刚接到帖子,几乎第二天县令家就出事了。可再想想金风华这几日都和平常一样,她又觉着自己想多了,哪怕县令的太太再咄咄逼人,毕竟没给金风华带来什么麻烦,金风华也没必要冒着风险去祸害人家闺女的闺誉。 金风华的生辰可算是宾主尽欢,几人相约好一同去县试的时间后,便带着妻子回家去了。仙衣更是在这天晚上,狠狠让金风华舒服了一回,以至于金风华食髓知味,第二天仙衣差点没起来,昏昏沉沉都过了午时才捏着腰一脸疲倦的开始用饭。 二月十六,是今年县试定下的日子,金风华一早就毫无压力的将东西放上马车,仙衣特意为他做了个背包,放了布袋,袋口是可以抽线束口的那种,背包样式有些奇特,自然不能带进考场,可里头的布袋却可以拿出来,手上拎着要比包袱好的多,县试又不用住在里头,所以仙衣并没给他带特别多的吃食,只是带了些糕点,还有一身备用的衣物,仙衣还给金风华做了个笔袋,并不是沛国之前流行的袋子形,而是仙衣按照前世看到的那种,可以展开平放的长方形可插笔的笔袋,展开可以选笔,卷起扎起绳子又方便存放。金风华似乎很是满意,拉着仙衣的手,好一会儿才放开,仙衣就站在门口,看着丈夫乘着马车缓缓离去。 “主子,府城钱家送银票过来了。”观棋从怀里将银票拿出来给金风华过目道。 “哦?看来是成了?”金风华看都没看银票道。 “刘家因着妻妾相争,庶出子将嫡出子弄断了腿,这事儿给上头知道了,将这次宫里的布料选在了钱家。”观棋低头道。 “知道了,咱们的人撤回来吧。”金风华勾起嘴角道。 “是,只是钱家似乎有意找主子合作。”观棋继续道。 金风华不在意道:“这次不必了,别泄露了身份,先熬着他们,以后有用。” 给自己的女人解决麻烦,是他本该做的,可若是单单只是解决麻烦,那他就不是无利不起早的金风华了,瞧瞧,这不就是皆大欢喜了么。 第五十四章 沛国的县试需要连续考五场,但不必住在场内,考完半个月后放榜,如果通过资格,再等四月参加府试,需要连续考三场,接着再等半个月放榜,今年正好轮上三年两次的院试,也就是说,如果金风华能考上童生,他就要在六月重回府城进行院试,看能不能考中秀才。以仙衣看来,这不但是要考验学子的学识,还要考验学子的家底和体质,不然就这么几场几场的折腾,好好的人都能被扒层皮,有钱的还好,住的好吃的好,没钱的说不准就要露宿街头吃糠咽菜,考试的时候能有好成绩是极不容易的,更别说日后还有乡试什么的,能在这样一个交通不便,生活资源匮乏的年代一路考到京城,甚至得到授官,简直就是神人。 县试还好,至少仙衣每日见金风华都是神采奕奕并无不同,当然也有可能人家一身的武艺,肯定要比那些书生弱鸡强,仙衣从来不问金风华科考的如何,只是在饮食和穿着上给他下功夫,她从上辈子到这辈子都不是才女,更不可能在科举上给丈夫提供什么帮助,所以问了也是白问,反正不论他考上与否,他们也不至于穷到填不饱肚子,再说以金风华的本事,恐怕后路早就备好了。 仙衣不担心,金风华本人就更没什么担心,这些试题他早在前世就看过,当时做为指挥使,为崔公公办事,除了武艺外,最重要的就是信息,别说是几年的科举试题,就是当初的官员名册他都能倒背如流,甚至这些官员的背景,家族的阴私,各自联姻的对象,得罪过什么人,做为龙行卫的鹰犬,要是拿不到别人的把柄,还怎么驱使他们为自己办事,更别说为了利益除去对手了。他曾经站在最阴暗的地方几乎每时每刻都盯着这些穿着光鲜站在阳光下的官员,深知这些禽兽衣着下的龌龊,就算到后来崔公公死了,他从阴暗处走到了阳光下,也没少了喜欢剖析别人的坏毛病。 金风华很了解自己的文风,目前来说县试和府试的考官都属于喜欢花团锦簇的类型,而他却因为前世的教育还有后期的经历,写出的东西更为毒辣,也更为务实,不过好在县试和府试都是考基础的多,他虽不能拔得头筹,到也不会落后多少,所以没出意外的,在府试的放榜日,仙衣得知丈夫中了童生。这次连带各个县加上府城的科考的人数大约三千人,中了童生的也不过区区两百人,金风华没考上案首,可也排在第九名,算是这次临清学馆中成绩第二好的学生,学馆第一的这次考中了第三名,此外,金风华的那三位好友,也考中了童生,其中丘学子原本就有童生的名头,只是上一次名次不佳,这次到考上了前二十名,算是众人同喜。 得到名次后,因在府城,四人相约之下,请了学馆的同窗还有夫子一同去府城最大的酒楼好好吃了一顿,之后一些家远的学子纷纷离开府城,到是金风华与仙衣留了下来,不光为了好好游览一番,还想着给仙衣置办一处铺子。仙衣手上有些零花,又不会做什么生意,只是府城地贵,若是能买下一处带宅院的铺子,不但能租出去赚些银钱,将来也给仙衣留一个后路。 金风华怎能想不到仙衣所想,可他自己都不能保证自己日后一路顺足,又怎么可能让仙衣为自己义无反顾。更何况金风华放纵自己宠着仙衣,不过一个小小的铺子,将来只要仙衣想要,京城的铺子都能买得。 由于仙衣能出的钱财不多,所以她并没准备在府城繁华处买铺子,反而选了一个稍稍偏僻却有不少外来人居住的地方,这个地区人流不多,很多都是外来商旅的宅子,也有一部分官差的住处,仙衣选的铺子正好是在通往府城中心的一条街市上,前头铺子不是很大,后头却带个院子,院子里不但有平房几间,还有一栋两层的绣楼,据说这铺子原先是个卖绣品的,后来老板娘嫁人了,和夫君北上去了,这铺子就准备脱手转出去。仙衣进去就觉着铺子清雅,不仅布局装饰,都很有南方的味道,再看那后头的花园小归小,但处理的别致新鲜,连带着不算宽敞的绣楼都充斥着女人家婉约的味道。买东西就是要靠着眼缘和冲动,于是仙衣很快定下了这间铺子,只是铺子前头准备租出去,后头却用一把大锁锁了,将来想找个机会重新收拾收拾,自己可以偶尔住一住。 将铺子托付给中人,又在府城玩了一圈,仙衣就准备回临清去了,毕竟一个妇人再想出去玩也玩不到哪里去,就连出门都要遮着盖着,当然这除了金风华极为不喜她被别人瞧见外,还有沛国的民情也确实如此。她之前在做奴婢的时候,还觉着当夫人太太的没有自由,有时候姑娘们还能相约出去游玩,可做了妻子和媳妇,就断然做不出这样的事儿,大多都是在友人的宅子里,听听戏,赏赏花,别说见到外男,就是家中管事小厮都要避讳。 这固然有封建礼教的缘故,可也有男子是否爱重的因由,仙衣也是嫁到临清才从女眷们那里听来,嫁作妻子后,除了必要的应酬,妇人中谁要是喜欢东串西串,或是抛头露面做个生意,那定是家道中落,夫君不喜。否则丈夫疼着捧着,怎么舍得妻子给外人瞧去,心肝总要护在怀里,每日自己在家欣赏就好。这其中也能看出这家男人是否有担当,因为只有男人立不住门户,才会有女人出面的时候。在沛国,女户并不可耻,家中无男子,未嫁女操持家务也不过落几句闲话,可若是男人尚在,女人就逞能想做个女强人,不但女人没了名声,连带着夫家子女都要遭人唾弃。可见,沛国并不适合穿越女走女强路线,仙衣如果不是从小就被陈嬷嬷教导,本身性子又沉稳,怕是早被所谓追求自由的心磋磨毛了。对于这里的女人,什么呼吁想要个人的意愿,个人的空间那都是无病呻吟,她们一生都巴不得丈夫将其当眼珠子守着,因为即便法律保护这些正妻,也绝不可能拴住丈夫奔向小妾的腿。 于是,金风华对她的占有欲若是放在前世可能会让人窒息,可放在这里,若是烦恼一句,估计都能让那些嫉妒疯了的女人背地里痛骂不知惜福。仙衣不是前世小说里的中二少女,所以绝对不会抗拒金风华对她的重视,甚至她还会利用这种重视,越发加深她在他心中的地位,对她来说,像金风华这样的危险体,自然握的越近越好,否则命都不在了,还谈什么窒息? 金风华很满意仙衣在府城的表现,他不喜欢别的男人看仙衣的眼神,更不喜欢她与别的男人有什么眼神交流,他的东西虽然不至于捂着不见人,可也绝不是想瞧就瞧的,他甚至有过暴虐的想法,想将仙衣锁在家里,只有他能看的到,只有他能疼爱她,她所能依赖的只有自己,眼睛里也全是自己的存在。然而仙衣太顺从了,甚至对他有些病态的做法,没有任何反抗和怨言,这让他实在舍不得让她孤寂的活着,毕竟他不可能时时刻刻留在她身边,他想看着她笑,想看着她受了委屈窝在他的怀抱,想看着她说谁谁家的娘子又出什么丑了,她是那么的鲜活,那么的有朝气,他想带着她一同站在阳光下,而非和他一起沉入黑暗的深渊。 想要摆脱前世黑暗气息的金风华一早起来,就瞧见妻子疲倦的睡着,想着她昨夜软糯的声音,还有眷恋的表情,身子又僵了一下,好在他还知道分寸,实在忍不住了,就在仙衣的脸颊上吻了又吻,最终在门外的敲门声中依依不舍的爬下了床。 “主子,横城那边来人了。”观棋在门口小声道。 “知道了,你和他们说一下,一会儿少奶奶起来了,就让她带着小少爷收拾东西,巳时之前务必要准备妥当,不然就来不及赶回临清了。”金风华自己换妥了衣服说道。 观棋赶紧寻了碧玺交代一声,之后见金风华从楼上下来,便跟着一同上了马车。 马车不过转了个弯就在一间茶楼门口停下,金风华微低着头匆匆下车,可还是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此时茶楼里多是吃早点的百姓,金风华没在大堂里停留,就上了二楼包间,包间里早就坐着两人,一个年约三十,一个瞧着就年过四十,两人穿着绸缎,头带玉冠,面容有三分相似,只是年长的那位蓄着胡须,一脸的严肃。 金风华一进门就先行礼道:“晚辈给两位叔伯请安。” 两人一见金风华眼睛顿时一亮,再见金风华谈吐举止,更是流露出一丝赞赏,心中的想法更加坚定了几分。 第五十五章 待金风华回到客栈,仙衣已经让奶娘抱着瑜哥儿上了马车,自己则站在马车旁,等着金风华归来,她只听说金风华有事会友,便以为他是寻了府城的同窗告别,并没有多问,见金风华回来,也只是上前交代了几句,便跟着金风华上了马车。因着金风华不喜马车里除了仙衣还有别人,所以奶娘和丫头陪着瑜哥儿坐在后头的马车,仙衣则陪着金风华坐在打头的马车内,跟着的小厮婆子分别坐在两辆车的车前。 感觉马车似乎刚刚出城,仙衣便被金风华揽入怀中,此时天气已渐渐转暖,衣物也不如冬日厚实,仙衣感觉到金风华身上传来的热气,熏得她老脸微红,她不敢乱动,因为她清楚的知道金风华绝对不是个遵循礼教的人,说不准就会在这光天白日,马车之上,与她亲密接触,虽然她脸皮不薄,可也不想便宜了马车外的车夫,毕竟这马车厚度有限,声音说不准就露了出去。 “仙仙?”金风华不知道仙衣所想,他确实有想过放纵自己,可毕竟心里心疼仙衣,觉着昨夜有些过了,便压下腹中火苗,找些话说。 仙衣见金风华只是说话,并没过分,便松了口气笑着应道:“夫君可是累了?” “你说,如果京城金家出事,连累我不能科举,你还愿意跟着我么?”金风华原只是想找点话说,可说着说着,胸中一涩,眸子也暗了下来,若是仙衣真有这想法…… 仙衣听到这个,反而高兴起来道:“我都嫁给夫君了,还能去哪儿?再说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若是你不科举,我反而活得更加自在。” 金风华这才想起在金家的时候,仙衣只想着嫁给一个外头的掌柜,过着平淡的生活,若是自己真的不能科举,转走商路,指不定这丫头更舒心呢,哪里会另攀高枝,金风华微遮眼帘,他的仙仙果然和前世那些女人都不一样,哪怕和那个人的妻子比起来,也绝不逊色。再想了想,金风华捏了捏拳,他实在不喜欢仙仙和人订过亲,以后找个机会,将这一茬抹掉好了,反正也不过是个掌柜,说不定过一阵子连掌柜的也不是了。 “金家,难道真的不成了么?”仙衣叹了口气,踌躇道。 “恩,也就这几个月了。”估计会在他院试之后,就会有个定论了。 正如金风华所说,就在金风华回家备考之际,朝堂上突然有人向陈家发难,不但将他之前买官卖官,结党营私的证据拿了出来,还牵扯出陈家这么多年,给死去的崔公公做了多少肮脏不可明说的勾当,甚至与由此牵连出朝堂之上数位老臣,连内阁都没有幸免。之后,陈尚书的儿子又被人爆出行贿受贿,勾结刑部尚书等人,将死囚替换,包庇犯人,提前释放等等罪名,连带着刑部尚书,刑部右侍郎,郎中,员外郎等都被爆出有受贿,私放,冤案等重大过失,以至于在近十年中,屈打成招者只京城一处,就达千人,死囚替换者达五十多人,提前出狱者也有百人,更夸张的是,由于崔公公一党想要排除异己,高官自然下了天牢,可连带者去进了刑部,不少无辜官员以及其家眷被害致死,手法极其残忍,人数也多的令人发指,几乎整个朝堂都被这些血腥的证据所震撼。 原本金家大老爷是不会受其牵连的,因为他虽然为人浮夸,可性子胆小,不堪大用,虽然被岳父提拔,但崔公公那里却没有联系,岳父交代的事情也只挑不打眼的去做,不然以陈家与崔公公的关系,金家大老爷也不会这两年才升到五品。但是这一次,他实在运气太差,皇帝知道他性子,也准备一顿训斥就放他在原职,哪怕不准备继续提上来了,也不会动手除了,可偏偏大老爷帮着大舅哥弄出来一个囚犯,若是一般的囚犯,这事儿也不过罚钱降级,毕竟做个官,谁不会弄点油水,只是错就错在,这人是皇帝的直属心腹因为怀疑他是他国的细作,又不敢打草惊蛇,特意放在刑部里,准备钓鱼的,当时那官员特别叮嘱不能放人,可哪知富贵迷人眼,一笔巨款不但勾掉了陈家的魂,刑部尚书的魂,也勾掉了金大老爷的魂。 一笔不算,更添一笔,金大老爷和陈家既然失势了,那大少爷就更没出头之日了,大少爷一早就被定了处斩,若不是金家和陈家保着,早就砍了,现在陈家被抄家灭族,金家眼看着也要发配边疆,也不知是不是下头害怕再被上头查了,几乎下令抄家陈家的旨意一下,那大少爷就被人送去了菜市口,咔嚓一下,魂归西天了。 金风华拿着信,坐在书房里良久,才对门外的观棋道:“问问少奶奶可得空,让她来书房一趟。” 仙衣知道金风华晚膳没用,便拿着食盒进了书房,却见金风华站在窗边,看着外头黑漆漆的园子,不知道想些什么。 “仙仙,大少爷被斩了。”金风华突然道。 仙衣早有准备,还是手颤了一下,小的时候大少爷还给母亲带过,也不知道母亲要是知道了,会不会难过。 “宫里的陈家姑娘被打入了冷宫,在信发过来之前,陈家被抄家灭族,好在没有祸及别人,一家子上百口,全部处斩,金家的曾嬷嬷因着和陈家有关系,也被捉去调查,除了大夫人,她身边凡是和陈家走的太近的,都被捉走了,陈家……完了。”金风华的声音很平静,就像是讲一个故事,没有仇恨,也没有感情。 “那金家呢?”咬咬唇,仙衣想起秋景还有雪双,秀珠,以及曾经关系不错的嬷嬷丫头们。 “本来是要男子发配,女子充奴的……”金风华慢慢转过身,走到仙衣跟前,将她抱入怀中,声音很轻的道:“但是横城金家作保,皇上只除了大老爷的官职,没收了财产,变卖其家奴,令其返回原籍,二少爷的功名也没用了。” “那金家也算完了?”仙衣在金风华怀里,抬起头,不可置信道。 “完了,怕是再过不久,他们就能回来了。”金风华亲了亲仙衣的眼角说道。 “横城金家和大老爷他们有亲?”事实既然发生,那就不可避免,她才不会去求金风华做点什么,首先圣母不适合她,人各有命,远水救不了近火,再说她和金风华都是金府的,将来还不知道怎么样呢,救了她们也不一定就是为了她们好。 金风华抱着仙衣,感觉心情平复了下来,刚刚看着外面,他突然觉着有种回到前世的感觉,那时候也是金家有事,所以父亲将他送给了崔公公,哪怕他后来权倾朝野,也无法忘记他离开家中时的彷徨与绝望。好在之前也只是错觉,他现在搂着自己的女人,站在自己的家里,冷眼旁观的看着金家走向没落,只不过不变的是,金家再一次将他卖了,哪怕是在他的意料之中。 “横城金家和大老爷算是有点血亲,只是横城金家来自边塞,原就是前朝出了名的武将世家,可惜在先朝时被先皇猜忌,便交上兵权蛰伏了下来,不过在本朝,横城金家有一女在宫里甚是得宠,再加上最近边关浮动,怕是又要起伏了。”金风华说着话,手却开始不老实,就像快冻死的人渴望温暖一样,他一点点解开仙衣的衣衫,吸取着她肌肤的温暖。 仙衣先是挣扎了一下,后发现挣脱不开,又瞧着金风华虽然面无表情,可她却能体会他的感受,不由便放弃了抵抗,靠在了他的身上,继续道:“那可是有什么交易?” “横城金家有三位老太爷,兄弟感情极好,只可惜老大和老二在先朝时战死疆场,老大还好,有一子延续香火,可老二却连妻子都没娶上,便早早去了,只留老三当时在京城守候,由于感情好,三老太爷一直为二老太爷没有香火而感到难过,只可惜不论是大老太爷还是三老太爷的子嗣都很稀薄,几乎都是单传,大老太爷虽然有两个孙子,只可惜大孙子身子不好,只有小孙子顶了门户,三老太爷也只有一个儿子和一个孙子,眼瞧着三老太爷都要入土了,他怕他死后,子孙不孝,便寻了血缘最近的几户金家,然而追根究底,勉强能与他们扯上血缘关系的就是临清金家,也就是咱家。”金风华呼吸渐渐加重,仙衣的衣服也被脱的七七八八,只留肚兜还在身上。 喘息了一下,仙衣摇了下脑袋,想恢复几分清醒道:“那也应该过继四少爷才对,四少爷还小。” “他们等不及了,三老太爷只要一死,很难说过继个小的会怎么样,更何况,横城金家将要出仕,就必须选个文官相助,他们原先本看中二少爷,只可惜二少爷清高再加上大夫人不允,便瞧上了我,又观察了好一阵,才趁着这次京城金家落难的时候,提出了交易。”事情大体也正是如此,只是少了金风华在其中穿针引线,不然横城金家定然不会注意到小小的京城金家。 前面时间很短,仙衣被金风华探入的时候,微皱起了眉头,今儿金风华像是缺少了平日的耐心,几乎又准又狠,激荡起来时,仙衣忍不住攀住他的肩头,低低娇喊,金风华却完全沉浸在仙衣给他的包容中,一发不可收拾。 “只有你是我的……只有你……仙仙,把你的心给我……把你的所有都给我……” 第五十六章 也许是横城金家等不及了,也许是他们害怕京城金家垮台对金风华的前途有影响,就在金风华和仙衣交底之后,横城金家找上门来,一位年约三十,一位年约四十多岁,四十多岁是横城金家大房的唯一嫡子,而三十多岁的则是金家三房的嫡长子。金风华之前在府城已经见过两人,自然不会陌生,他们这次来不但带着三老太爷的书信,还带了金风华父亲的过继书,只等金风华和他们去一趟横城,在官府过了手续,祭拜了祖先,金风华就彻底成了横城二房的嫡孙,以后就要侍奉二老太爷为祖父,过年过节伺候香火纸钱,就是将来有的孩子,也不归临清金家所有,可以说是彻底与临清金家划开界限,在法律上连普通的亲戚关系都没有了。 横城金家来的两人以为金风华被父亲过继,心情不好受,便不再提那一家子的糟心事儿,不过私下里还是委婉的提出仙衣是金家的婢生女,担心金风华受了委屈,甚至有意想让金风华休妻重娶,却被金风华一口否决,直接告知仙衣是自己生母所聘,两人也算青梅竹马,感情深厚。无奈之下,两人只好放下各自的心思,暂且认下了仙衣这个侄媳,可最终还是以祭祖事忙为由,提出金风华单独前去。这正好合了金风华的心意,哪怕他事前算的再多,也知道横城金家其实并不太平,他事先也没去过,就想着这次去探探底,将来再带着仙衣前去,省得她过去吃亏。 仙衣就更无所谓了,只要金风华不让她走,她也没什么好担心的,而且留在临清反而自在,也省得去看横城那些乱七八糟的人的脸色。 为了防止夜长梦多,金风华第二日就坐上马车往横城去了,走之前他又招来数个侍卫专门保护金宅,还特别告诫府里的人,往后临清金家的人不论是谁,统统赶走,大门都不许入内。 金风华离开了临清,仙衣也派了婆子去书馆和蒋太太说明了情况,毕竟男人不在家里,一般的妇人也不可能毫无顾忌的出门,终归是会被人说闲话的,再说仙衣哪怕不去书馆,也有蒋太太身边的嬷嬷过来验收成果,仙衣只要在家教养瑜哥儿,处理处理府里的琐事,就可以每天过的很充实了。 仙衣停了小团体的聚会,不代表相熟的娘子们就不来找她,有时候甚至为了照顾她,几人还专门来她的府上,一同聊天赏花,感情也比平日深厚不少。 就在金风华走了五天之后,梁氏急急找上门来,拉着仙衣的手就说道:“可了不得了,你家老太太跑到书馆门口闹腾去了。” “老太太,什么老太太?”仙衣一下没反应过来,愣愣的问道。 “还什么老太太,你夫君的祖母!”梁氏喘了口气,见仙衣这个样子,便迟疑道:“你不会真的不知道吧,她不是先来你府上的么?” 仙衣摇摇头,别说她没听到外头有人回事,就算是真来了,估计也被门房轰走了,她可没忘记金风华当时可是下了死命令的,这宅子里都是他的人,根本不可能阴奉阳违。 “哎呀!她跑到书馆门口说你夫君不孝,说你不贤,闹的可大了。”梁氏喝了口茶,拍着胸口道。 “她一个人去的?”仙衣知道大夫人绝对不可能抛头露面,大老爷更是个要面子的人,哪怕落魄了,也不会扯下脸来,到是老太太,一把年纪了年轻的时候也没什么修养,撒泼打滚这些年虽然没做,但也不表示不会做。 “是你们家姑太太带去的。”梁氏用手贴着嘴,凑过来说道。 这到是好解释了,姑太太是老太太的小姑子,又是个好占便宜的,怎么着也不可能向着她和金风华。 “就让她们闹去吧。”仙衣反正是打死不能出面,因为不论她说什么做什么,在世人眼里都是错了。 “怎么能随便闹去呢?”梁氏恨铁不成钢道:“这年头最重孝道,你夫君虽然是童生了,可还是要考秀才的,若是因为这个名声毁了,功名就没了。” 仙衣捻着手腕上的玛瑙珠串,不温不火道:“这事儿要是闹大了,还不知道谁丢人呢。” “怎么说?”梁氏一闻到八卦的味道,立刻来了精神道。 “你也知道京城的陈家完了,金家也毁了,要不然也不会返回临清了。”仙衣装作为难的叹了口气道:“我算是见识到什么叫做心狠了,之前据说金家本来是要被判流放的,结果被横城金家插了一手,求了情,才改了罢官抄家,可人家横城的金家为啥帮忙,就是因着咱们家大老爷把自己的儿子过继给人家做孙子了!” “啥?真不能吧!”沛国虽然对庶出子比较严苛,可一般大户人家绝不会将子嗣过继或者入赘,否则就代表着家族的耻辱和没落,更有种说法是分了祖宗的福气以及未来的气运给别的家族,所以好些人家宁可卖了女儿,卖了家产也绝不会过继儿子,这就像是家族的财产,儿子越少,底子越薄。过继可不是送儿子去哪个府上那么简单,送给人家至少在法律上还是自家人,将来就算发达了也能提拔家族,若是不幸死了,对家族也没有损失,可过继却是要完完全全属于另外一个家族,和自己的血亲就算切断了,不但是从法律上还是人情上,过继的孩子若是发达了就必定只能拉拔新入继的家族,而非他的血亲。至于所谓的孝道,当然只能给新的家族尽孝。 “可不就是真的,老实告诉你吧,我夫君不是出去采风了,而是去了横城,这会子怕是已经到了,就准备入户点香火了。”仙衣坐在家里不想和那些老主子们见面,但却不代表她就缩在家里任她们坏了金风华的名声,相信梁氏是个聪明人,想必明天开始书馆的人就能闹明白事情的始末了。 梁氏惊得的捂住了嘴,眼睛瞪得老大,直吸气道:“那她们还有脸上门?” “不过是想着我夫君是庶出,又没个得力的岳家,反正这事儿又没人知道,她们想着捞点好处或者干脆就是嫉妒的心理,不想我夫君有个好的未来,毕竟她们家大少爷死了,二少爷又永久不得出仕,只有我夫君因为要过继出去,功名还在身上。”仙衣抬抬眼皮,暗示道。 梁氏点点头,拍了拍仙衣的手背道:“你放心好了,这书馆的人都不是傻的,等真相大白,她们也闹不起来了。” 仙衣这才勾起嘴唇,拉着梁氏诚恳道:“好姐姐真是贴心,如此一句,我到踏实了。” 梁氏走了之后,又过了几天,仙衣特别派了婆子去打听了书馆的消息,再得知金风华被过继的事儿被传的沸沸扬扬,而老太太则灰溜溜的回去金家祖宅后,偷偷松了口气。其实虽然京城的金家被抄了家,可皇帝仁厚并没有夺去临清村落的祖宅和良田,再怎么说老太爷当年也是地主,即便分了一小部分给太姨娘,大头却还是在的,只要大老爷能放宽心,或种地或做点生意,二少爷干什么不是干,日后再给娶上一房地方乡绅的女儿,日子绝对不会难过。再则皇帝只是罢了二少爷的功名,却没说二少爷的儿子不能科考,好好再培养下一代就是了,人做错了事儿总要偿还的,大老爷又不是无辜受连累,他既然都拿金风华换了好处,又有什么脸还让这个过继出去的儿子继续负担他们一家。 原想着这事儿算是告一段落,又该好好闲着了,仙衣却没想到横城金家居然会有家眷因着省亲路过临清,更没想到的是,这位家眷还上门递了帖子,想要探望一番。来者若是小姑娘到是可以推了,可偏偏来的这人是三老太爷的儿媳,年纪三十出头,她娘家在河口,靠近临清,要回横城也确实需要经过临清,到也不好说人家是故意上门的。更何况临清金家可以挡在门外,那是因为已经撕破脸了,再不用有什么联系,到是这位三房的二太太很难说将来会不会常来常往,又是长辈。无奈下,仙衣穿衣打扮之后,带着丫头专门到二门候着这位二太太。 二太太姓朱,和二老爷生有一子一女,这次回家省亲因着儿子要读书的关系,就只带了十岁不到的女儿,两人在丫头婆子的簇拥下来到了二门。朱氏本就是受丈夫所托,来看看二老太爷的继孙媳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若是实在上不得台面,他们再想别的法子,总不能让金家丢脸,只是让朱氏没想到的是,二门口亭亭玉立站着一年轻媳妇,肤白腮粉,细腰翘臀,整个人就像熟了的蜜桃,散发着诱人的香甜,再见她上前行礼,规矩有序,丝毫不差官宦之家的姑娘,心底不由纳闷,不是说这是个奴婢出身么? 第五十七章 仙衣只要扫过一眼,就知道眼前的朱氏是世家女子,她有着大夫人一样的仪态,一样的表情,世家女就好似用尺子量出来的规矩,表面端庄,温和,谈吐文雅,就连嘴角笑的弧度似乎都没有变化,只有自小接触过这样教育的人才知道,看这些世家女的心情,不能看嘴角,只能看眼睛和眉梢,因为她们绝不会在外头有任何不得体的表情。她们就代表着娘家的教养以及地位。 在沛国,平民的媳妇一般被唤作娘子,年纪稍大的一般会被称呼为某家的、婶子或是婆子,但是若是夫家有了功名,称呼自然就要跟着变化,在年轻的时候,一般被称呼为秀才娘子,举人娘子等等,可一旦有了子女,丈夫成了老爷了,就要换成太太了,太太在沛国只有丈夫有功名或是家里有官身的家庭才能够称呼,若要想再进一步成为夫人,那就一定要有诰命的身份。这个时空的诰命也是有从九品开始的,但是真正能得到诰命身份的,却大多是京官或者六品以上的官员,像金家的大夫人也是因为丈夫升了从五品开始,才得到朝廷的封赏成为诰命的。 横城金家虽然在先皇时期蛰伏下来,可三老太爷还是将军的官职,就连朱氏的丈夫也是领着军营的差事,只是那差事都是闲职,所以朱氏只是太太,而非夫人,横城金家的大太太也是如此,哪怕大老太爷死后被追封爵位,可下一代却不能世袭,顶多大老太太能称为夫人,可若是大老太太一死,爵位也随之消失,也难怪金家想要钻营后宫还有拉拢文官,因为若是再不起伏,也就过个两代,横城金家也不过和普通富家没什么区别了。 “金二太太安好。”丈夫未归,哪怕大家都知道过继的事情板上钉钉了,可毕竟文书不在手上,若是仙衣真按照自家人喊了,也难免让人觉着她急功近利,爱拉关系。 朱氏暗自点头,面上到笑着道:“金娘子到是太客气了,明明是我们路过此地打扰了娘子,到让娘子来二门迎着。” “哪里是客气,二太太是长辈,这本就应该的。”仙衣垂眸笑着道,这话不论是在外头说两人的年纪辈分还是往深了说金风华成了人家的侄子都没有错,即不疏离,也不过分巴结。 朱氏显然听着很舒服,主动拉过仙衣的手道:“华哥儿到是个有福气的。” 仙衣不好答,只好假装羞涩的低下头。 主客落座,仙衣是晚辈自坐在下手,朱氏端茶一品,到有些意外,杯中茶叶尖尖,附有绒毛,茶水清透微绿,喝一口先涩后甘,竟是今年贡茶的一种,据说此茶生长在南边的高山峮嶙之间,一年能得的数量不多,除却贡给皇城的顶级品,次一等的在如今的世面上也价值不菲,她还是上一次在京城的亲戚家品过,却没想到既然在此地重温了一回,看来金风华也不像她当初想象的那样是个普通的有点才学的庶出子。 “我在家的时候,就听说过华哥儿,人虽然我没见过,到也听到不少他的传言,有才、人俊、脾气好,就连我家老爷子都赞不绝口。”朱氏为怕尴尬,便先一步聊了起来。 “那是老太爷过誉了,到是我家夫君也提起过横城金家一门忠烈。”仙衣连忙客气道。 朱氏一下有了共鸣,接口道:“可不是么,说起来心都是酸的,不过也就要好了,等二老太爷有了后,咱们家又能热闹起来了。” 这话没有说死,哪怕金风华没有过继成,二老太爷总要过继新孙子的,这话也不算错,若是金风华过继成了,这话也算是对金风华一家的拉拢。 仙衣应着,又奉承了朱氏几句,她在金府的时候也没少见大夫人在金家宴请夫人太太,再加上蒋太太的交代,几句话说的滑不溜手,没什么实质的内容,却让听的人从心里觉着舒坦,又不会让人觉着此人谄媚。这说话的技巧是可以学的,然而一个人的年纪阅历却可以左右这个人想法和说话的方式,仙衣已经有前今两世,手段自然要比这里的小姑娘老练。只是朱氏见的姑娘多了去了,早慧懂事的姑娘也不少,可真正算起来,以仙衣十五岁的年纪,能和她说话举止如此玩得转的,怕是只有在宫里才能看的到了。 “我听说今年院试,华哥儿要下场?”朱氏似乎是随意的问道。 “可不是么,书馆的夫子想让夫君今年去试一试,若是过了,自然皆大欢喜,可若是没过也不过是试试手,再准备一年而已。”仙衣谦虚的说道,话还是不满。 “这到也是,不过咱们做长辈的也要提醒提醒,院试都在户籍所在的府城应考,横城本就是府城,若是将来有了好消息,你也要及早准备准备。”这话算是朱氏来了之后,说的最直白的一句了。 仙衣也知道她是好意,这两天她也在想这个事情,毕竟户籍变动,科考地也要跟着变动,若是真要等金风华回来再收拾,恐怕要赶不上六月的考试了。 朱氏又和仙衣拉了拉家常,例如在京城的生活,来临清可有遇上困难,到没特意问两人在金府的生活,却也没避讳仙衣是丫头的往事。这样不远不近的谈话,让仙衣很舒服,两人都是聪明人,暂时又没什么利益冲突,当然很谈得来。之后仙衣更是让人将瑜哥儿抱了出来,朱氏只有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儿子还没娶亲,更没有孙子,一见模样漂亮的瑜哥儿很是喜欢,总觉得透出一股子亲近,只是,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朱氏抱着瑜哥儿就不想撒手,连瞧着他的模样都觉着似曾相识,到让仙衣笑着说了好几句的有缘。 朱氏喜欢瑜哥儿,又觉着仙衣人品不错,便硬塞给仙衣一支金簪,还有一套特别准备好的银饰给瑜哥儿,最后好像仍觉不够,甚至还添了一块好玉专门说了要给瑜哥儿留着。 眼瞧着天色不早,朱氏还不算金风华的亲戚,并不能留宿此地,便起身带着丫鬟婆子起身告辞,仙衣见朱氏给礼不薄,又在原本想给朱氏女儿的珠串上又加了一对儿水晶的耳坠,那小姑娘看起来有些腼腆,大人说话时,她一直坐在旁边沉默不语,只有仙衣提起她了,她才小声回应几句,看得朱氏很是叹气。 朱氏带着女儿上了马车,见女儿还是那副懦弱的模样,不由皱眉道:“你过几年也要议亲了,你瞧瞧人家金家娘子,落落大方举止有礼,你连回个话都要脸红半天,往后怎么嫁人,怎么掌家。” 金大姑娘头低的更深,睫毛上也染了一层泪雾,朱氏一见便泄了气,其实这也不能全怪孩子,当时她嫁进金家,老太爷就盼着她多生儿子,因着大房生了两个,一个有病一个要留着做顶梁柱,家里老太爷自然希望她能多生一个过继给二老太爷,这样孩子还是给她养着,但是二老太爷的财产就会全部给她儿子继承。只是谁知道是不是他们金家就是子嗣不丰,家里的男人们也不是没有纳妾,可就偏偏孩子要么怀不上,要么就是生出来站不住,直到了现在这个时候才不得不寻了外来子过继。朱氏运气还不算差,进门就先生了一个儿子,后又生了一个女儿,当时她一门心思想再生一个,就忽略了女儿的教养,儿子因为年岁稍长,又有父亲看顾,到没长歪,到是女儿一天到晚给个不像样的乳母照应,那乳母不说成天的伤春悲秋,也唧唧歪歪没个大家子样。等她发现打发了乳母,女儿也已经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太太不用着急,姑娘还小呢,总要多见识见识才能成器。”旁边坐着的是朱氏的配房嬷嬷,比朱氏大十岁,算是从朱氏小时候就开始伺候她了,平日就很得朱氏器重。 “嬷嬷你是不知道,我瞧着那金家娘子年纪也不过大咱们姑娘几岁,那模样,那规矩,啧啧……根本瞧不出是个丫头出身的。”配房的乔嬷嬷之前在客栈整理,并没进金宅,这会子是专程来接朱氏母女的。 “那也要大个五六岁呢,再说了,丫头怎么了,丫头去的地方,看的人,晓得事儿可比做姑娘的多的多了。”乔嬷嬷不乐意的反驳道,她是做奴婢的,自然知道这些当奴婢的心眼可比好些主子都要强些。 朱氏却摇摇头道:“你没看她那通身的气派,奴婢成主的我也见了不少,做过奴婢的或多或少总有那个味儿,她却好像是天生做世家女的料子,嬷嬷你是没瞧见,那丫头的举止不像临清金家能养的出来的,就是那半吊子世家的陈家,也难说……” 乔嬷嬷这才认真起来,想了想道:“老奴听说,这丫头成婚之后,一直是书馆的蒋太太照顾着。” 朱氏顿时恍然,喃喃道:“若是她的话,到有可能,不过想必也是金家娘子慧根不错,不然怎能入得了她的眼。” “那……大太太那边……”乔嬷嬷欲言又止道。 朱氏却挥挥手,也不顾女儿在场,直接冷嘲道:“若是一般的丫头出身,大嫂怕是能成,可我如今看了人,别说我自己的心思散了,就是大嫂那边,我敢肯定那事儿成不了,她到是想的美呢,二老太爷的东西是那么好动的么?” 第五十八章 仙衣在朱氏走了之后,就开始吩咐人收拾东西,虽然不是全部都带,可贴身的衣服,还有一些必须的东西,都要收拢装箱,哪怕金风华回来说过继不成了,她到时候再打开或者另作打算都来得及。横城距离临清大约要走十天左右,所以在朱氏离开临清的时候,时间离院试开考已经只剩下二十天的时间了,仙衣也正是在这几天收到了金风华发回的书信,细数了一下日子,金风华大约还需要三天才能到家,仙衣不敢耽搁,信上已经明确了金风华过继的事实和过继的时间,此时此刻,金风华就再不是临清金家的庶出子,而是摇身一变,变成了横城武将之家的二房嫡孙。 日头西下,仙衣用了晚膳之后就回了内室,本想着再为金风华绣一条腰带,可此时外头突然狂风大作,屋内的灯火也开始摇摆起来,灯影闪烁晃的仙衣很不舒服,她眯了眯眼对着碧玺道:“把窗户关了吧。” 碧玺连忙走到窗边,伸手就要关窗,却发现细雨点点落在她的手上,“少奶奶,怕是要下大雨了。” 仙衣抬头望向黑漆漆的窗外,雨滴的声音果然渐渐大了起来,阵阵冷风随着碧玺关窗的动作,被格挡在了窗外。 伴着大雨越下越大,仙衣吩咐了院子里的婆子去各房查看,她则在碧玺的服侍下入净房洗洁一番,重新回到床上躺着,这时时间已经不早,仙衣也怕伤了眼睛,便放下帐帷准备休息。躺在床上,仙衣看着床顶,也许是知道金风华快要回来了,心情有些复杂的睡不着觉,只是这么平躺着回忆这么些天金风华不在的日子,也许是一开始的时候身边没人盯着,让她觉着新鲜,再来临清金家突然到书馆闹事,她的心思全放在不给金风华的名声抹黑上,虽然不用她亲自出面应对,可着实也紧张了几天,好在有惊无险,再说等着金风华搬去横城,临清金家再不规矩也不可能跟着去闹腾,不然横城金家必然不会放过他们。可是还没她等放松两天,金二太太居然又跑来了,即便交谈还算愉快,但朱氏住在临清总让她有种如临大敌的感觉。 侧过身,仙衣摸着身侧的床单,现在万事诸顺,她也闲了下来,竟然会在这样的夜里,开始想念金风华,想念他的霸道,想念他的执着,甚至想念他的阴狠。用手捂着眼,仙衣苦笑,若是这个世界的女人,怕是不会像她这样,每日都做好被丈夫休掉的准备,她从来都是个喜欢将事情想到最坏的人,不过总得说起来,还是因为她不信任金风华,无论他对她有多好。 “少奶奶!少奶奶!”外头的大门似乎被人打开了,瓢泼的大雨声很容易的透进了内室,连外头之人喊她的声音都显得有些模糊了。 “叫什么呢?少奶奶已经睡下了。”碧玺点起了灯走到门口皱眉说道。 “碧玺姑娘,和少奶奶说一声,少爷回来了。”外头是前院的婆子,一身的蓑衣,雨水却还是从她的头发顺着脸颊滴在了前襟上,看起来很是狼狈。 仙衣这时已经躺不住了,撩开帐帷就冲着外头喊道:“碧玺碧玺!过来帮我更衣。” 碧玺应了一声就跑进了内室,仙衣已经拿起外衫往身上套了,碧玺急忙伸手帮忙,仙衣依着碧玺的动作,思绪却不知飘到何处,只觉着心跳加快,就像是急迫想要见到这个人,却又害怕见到这个人一样,怀里如同揣着一只兔子,左右怎么都不踏实。 夜里的雨实在太大了,就连金宅里修缮的如此仔细,也难免有些积水,金风华穿着靴子走在雨夜里,身旁观棋帮着打着伞,自己却已经被淋湿了大半。金风华遥看远处的二门,表面平静,心里却乱糟糟的一团,也不过大半个月的功夫,他就跟疯了一样,除了办事,其他的时间总在想着家里的小女人,害怕她热了,害怕她冷了,又怕她出门给哪个登徒子瞧见了,害怕自己的渣爹一家给自己媳妇找麻烦了。这简直太不像他了,前世的他除了睡觉杀人就在想着如何给自己谋利,很少有什么人和事会留在他的心上,恐怕最值得他记那么久的人之一就是崔公公了,哪怕是那些他用心算计过的对手,在他脑海里也不过是一串文字一个记录,甚至连这些人的模样都有些模糊了。前世仙衣是他亲手杀死的第一个人,这世仙衣是他如今唯一放在心上的人,这莫非就是人家说的轮回报应?金风华苦笑,加快了脚步,想必他如今拿起剑,也做不到了无牵挂的境界了。 点点灯光,金风华看着二门里站着的女子,一身普通的素色衣裙,身旁的碧玺为她撑着雨伞,暴雨中女子的脸色有些发白,也不知站在这里多久了。金风华想也没想,不自觉就运气了轻功,伸手抱过仙衣,顶着雨水几下就飘入正屋的屋檐下,仙衣被他搂在怀中,脸皮也烧的厉害,这虽然不是他第一次用轻功带她,可这却是他第一次在人前与她这般亲密。然而奇迹般的,仙衣乱跳的心居然瞬间便平复了下来,好像金风华就像她心中的顶梁柱,只要见了他心顿时就能踏实,整个人也不在时时紧绷。 “这么久可有想我?”金风华抱着她进了内室,贴着她的耳朵说道。 仙衣只是点点头,却总觉的金风华问得咬牙切齿。 金风华再没说什么,将仙衣放在床上,就直接进了净房,不消片刻他就换了一身亵衣走到床边,一双眼睛恶狠狠的看着仙衣,手上却轻得仿佛捏着豆腐,“你若是敢背叛我,我就把你做成冰尸再不能离开我的视线。” 仙衣身子一抖,还没来得及惊慌,就被金风华压在身下,熟悉的呼吸,熟悉的气味,相互触摸的温热,仙衣顿时眩晕起来,只记得金风华将她护在手里,含在嘴里,疼惜的令她心都变得软软的,至于他之前说的狠话,似乎就在他一次次的拥抱中,散得无影无踪。 金风华是提早到家的,后来仙衣才得知金风华居然放弃了马车,亲自骑马从横城赶回了临清,而且日夜兼程才能提早三天到家,要说心里没有触动,那绝对是鬼话,仙衣就算拿不准金风华对她的感情,也清楚目前为止金风华绝对不可能对她放手,更别提再找什么女人代替她现在的位置。也许是金风华这几天累的狠了,仙衣从床上起来的时候,他还在沉睡,仙衣先是洗漱一番,便准备收拾金风华昨天带来的行李,只等金风华起身,再一同用早膳。 金风华因为想要轻装上阵,所以只带回来两个包袱,一个里头是他常用的换洗衣物,且还是她亲手所制,而那些铺子里为他做的外衫,却大部分丢在了横城,这次并没有带回来,另外一个包袱里有些印章和公文,还有几个檀木的匣子,几个匣子拿起来都很重,只有其中一个匣子面上雕刻着牡丹,掂了掂也没有多少分量。按理来说,仙衣应该将所有的东西都重新归置好,起码若是曾经她是绝对不会打开匣子的,只是,也不知道是上天安排,还是仙衣胆子大了不少,她小心的打开了那只雕刻了牡丹的匣子,里头居然全部都是宣纸裁成的小画,而那些小画所绘的人,不是别人,全部都是仙衣,有人头像,也有半身像,更有全身像,每张的角度不同,每张画中人的姿态也不同,甚至与仙衣还看到有几张,自己半褪衣衫的妩媚像,哪怕不是没穿衣服,这样的画在这个时代也算是大尺度,香艳的很了。 仙衣哆嗦着手赶紧将匣子放好,她就像是一个嫁给丈夫好些年,却突然发现了自己丈夫有偷拍自己照片习惯的无措妇女,她既惊讶与丈夫的变态程度,又害怕自己偷看的事情被丈夫发现,心里的滋味很是古怪,有点恼怒,却其中带甜。 有了这一茬,其他的匣子仙衣再不敢看了,收拾好了东西,就赶紧回了内室,在看到金风华还在睡梦中时,长长舒了口气,心过了许久才平静下来。 外头的雨已经停了,昨天由于风大雨大,园子里不少花草树木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毁坏。仙衣望向那一片被雨水洗净的绿,想要放空脑袋,可脑海却都是那一匣子的小画。 “少奶奶,临清金家又来人了。”碧玺进来小声禀报道。 仙衣转过头,皱起眉头道:“少爷不是吩咐你们,来人都哄走么?” “昨个儿少爷回来,又吩咐门房,说要再见一见这家子。”碧玺可不敢乱来,这其中肯定有金风华的命令。 “来的是谁?”仙衣从梳妆台上又拿了只金步摇插在发髻上,还让碧玺给她换了身亮色的衣裙。 “是那边的二少爷,还有老太太和大夫人,老太太指明要见少奶奶您。”碧玺低声回道。 第五十九章 “让她们在外头候着吧。”内室里金风华居然起身了,仙衣赶紧过去服侍他起来,只是她低着头,不敢看金风华的脸,就怕想起刚刚偷看小画的事儿。 两人都处理妥当,若不是仙衣坚持,怕是金风华都要准备用过早膳才慢慢腾腾去见老太太,仙衣到不是为大老爷一家着想,只是人都放进来了,要真是下马威给的太狠,终究容易留下话柄,哪怕老太太已然不是金风华的祖母,可她却还是金风华的长辈,过犹不及。再三劝说,金风华才带着仙衣往前厅走去,可走之前却没忘记让人上了些点心,两人先吃着垫垫。 因着曾经都是一家子,大家也没个避讳,老太太带着大夫人还有二少爷一同坐在厅内,仙衣毕竟曾是金家的奴婢,先一步就上前行了礼,再看老太太面容苍老,头发几乎全白,大夫人坐在她下首,头上的金饰少之又少,比起曾经那真是寒酸不堪,甚至还比不上仙衣现在头上戴的,最后再观二少爷,他到还好,只是由于长兄的死去和功名的剥夺,原先意气风发的少年反而变得内敛和沉默。 “给金家老太太请安。”金风华一开口就带着不小的嘲意。 老太太顿时就睁大了眼睛,鼻翼微颤道:“你个不孝子!” 金风华不慌不忙的拱手道:“这话晚辈可不敢当,晚辈如今父母双亡,祖父早逝,可就在不久之前晚辈才拜过祖父,就不知金家老太太这句不孝从何而来了。” 仙衣抽抽嘴角,往后缩了一步。 果然,老太太立刻爆起,指着金风华鼻子骂道:“你居然敢这么说,你父亲明明健在,你居然咒他,你个烂心肝的,当初就该让你死了才好。” 金风华淡漠的直起身道:“若是金老太太今儿个要来掰扯我的生父是谁,那么就请回吧,晚辈的户籍已是在府衙备了案的,我祖父是谁,父母是谁,一清二楚,金老太太若是有疑问,可以去查上一查。” “你!你!我的老天啊,这年头孙子要赶祖母出家门啦!”金老太太往后一坐,拍着粗腿就吼了起来,眼角的褶子瞬间揪到一处,鼓起个小包。 大夫人抬眼见金风华不耐的皱起眉头,赶紧拉起地上的金老太太,仰头对着金风华痛心的说道:“母亲知道你委屈,可也要为咱们这个家考虑考虑啊,更何况你爹疼你的紧,知道你是读书的材料,又怕你和你二哥一样被官府取消了资格,这才忍着难受将你过继给了别人,你可不能不知恩啊!” 仙衣第一次发现这人无耻起来,真正的没有底线,明明是大老爷为了一家子的小命将金风华卖了出去,可到了大夫人嘴里,居然还是金风华占了便宜。 “说吧,你们来想要什么?”金风华看都不看大夫人,转而看向二少爷,二少爷低着头,双拳握紧放与膝盖之上,连耳朵都红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臊的。 “你拿了咱们金家的钱又买房子又置办物件的,你既然都不是我们金家的子孙了,那就把这些东西都还过来!”老太太眼睛一亮,腾地从地上爬起来,冲着金风华就嚷道,哪里还有京城金家老太太的雍容,简直就跟打回了原型一样,又成了当年那个泼辣的乡下婆子。 大夫人虽然觉着丢人,可她实在受不了现在这样贫困的生活,也许对于别的人来说,地主的日子已经算是大富贵了,可她是陈家出来的嫡出姑娘,从小锦衣玉食,一块儿玩耍的都是京城世家女,就连打个哈欠都优雅柔美,可临清这个鬼地方,乡下祖宅还是破的,他们又没有钱维修,更没有钱置办家具细软,甚至连件像样的衣物都没有,她如今这番行头,还是东拼西凑弄出来的,这往仙衣那个死丫头面前一站,都恨不得找个地缝进去。 再说,家里的男人老的因为官场失利,再加上是她娘家连带的缘故,对她鼻子不是鼻子,嘴巴不是嘴巴的,若不是看在还有二儿子的份上,怕是早将她休了另娶了,反正他又不是没做过。家里的几个姨娘,除了柳姨娘和周姨娘带着孩子跟着外,曹姨娘那个贱人竟然在抄家那天带着细软跑了,现在听说由她兄长牵线,嫁给了公主庶孙的一个管事为妻,还当起了大妇,瞧那趾高气扬的模样,大夫人恨不得将她撕了。而家里的男人小的却整日因为功名被废,郁郁寡欢,更别说做生意了,就连几亩地都不稀罕去瞧,急得大夫人嘴里长疮,这万一要是老四长起来了,继承了家里的田地,那他们娘儿俩往后都得要饭去了,她现在防着周氏跟防贼一样。 “风华啊,你是要攀着高枝儿去了,可你也顾忌顾忌咱们这些血亲啊。” 仙衣恍然,原来老太太她们是打着这个主意,居然想着金风华掏空家底养活他们,别说他们现在住得宅子了,就是金风华的财产都一文别想留。 金风华不理老太太和大夫人,只盯着二少爷金木寻道:“你也是这么想的?” 金木寻再也忍不住了,站起身就往外走,整个就像要被烧起来了一般,大夫人见状,急急喊了几声,也没喊住金木寻加快的脚步。 “别以为咱们家寻哥儿回去了,你们就能不给钱!”老太太干脆破罐子破摔坐在地上吼道,一头花白的头发早就被她撒泼的乱散开来,就跟个疯婆子似的。 金风华依旧没有理会,反而转过头来对着仙衣问道:“你喜欢这宅子么?” 仙衣愣了愣,下意识的就点头道:“喜欢。” “观棋!明儿个把这宅子过到少奶奶名下,以后就是她的嫁妆了。”金风华说完,拉起仙衣的手就往外走,如今人也见过了,也算了了最后的情谊,原想着老太太上辈子对他不错,这辈子母亲去了,她算间接帮了自己,还想给她点体己养老,却没想到人心不足蛇吞象,到是再也不见的好。 “慢着!不准走!”大夫人突然急了,上前几步就喊道:“仙衣是我陈家的奴婢,过给了仙衣就是我的了!” 老太太眼珠一转,立时点头如捣蒜道:“可不是!不然她就是逃奴!她的卖身契可在咱们手上!” 仙衣这次真是为了大夫人的智商捉急了,她既然能和金风华成亲,换了庚帖,过了户籍,那就说明她早就是平民身份了,这时候再说什么奴婢,什么卖身契,也要看官府认不认呢。 大夫人才管不了这些,她只记得陈嬷嬷是她家的家生子,仙衣更是奴才秧子,他们家虽然倒了,奴婢也发卖了,可现在卖身契在她手里,如果她要是不认,她就去告发仙衣,到时候最好告仙衣个发卖的下场,看金风华还会不会要她,在大夫人心里,仙衣早就因着陈嬷嬷的事情,背叛了陈家,再加上仙衣和其母不愿仙衣去给大女儿做妾,这梁子岂能轻易解开的?更何况她这个做主子的都落魄了,不但父母都亡,兄妹俱死,就连她庶出的小叔和自己的大儿子都被拖下去砍了,凭什么伺候她的臭丫头反而翻了身,这眼下就要给大户的金家做嫡出孙媳了,可恶,实在是意难平! “你要告就去告吧。”金风华知道好歹主仆一场,仙衣说什么都不对,便代劳道:“不过我告诉你,若是卖身契之事子虚乌有,那么你是白身,而我有功名,说不得衙门就告你一个污蔑之罪,万一还讨来一顿板子,就别怪我没有提醒了。” 大夫人一下哑了,不信的看着金风华,可又见金风华一脸笃定,心顿时就慌乱了起来,再想着金风华和横城金家的关系,哪怕仙衣之前是奴身,等着陈家倒了,说不准这卖身契就没效用了。这……这她要再去,可不就是要讨一顿打么。 “我可不管,你是我孙子,你就要孝敬我!”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担惊受怕,还有丧孙之痛,再到回到老家,看着穷困的老宅以及幸灾乐祸的太姨娘,老太太整个人的精神都有些不太正常了,她想要富贵,她想要压着太姨娘,她想要地底下的死老头子看一看,只有她的儿子才是最有出息的,哪怕不能做官,也要成为有钱人。 “送出去吧。”金风华再没说什么,带着仙衣离开了大厅。 仙衣没有回头,却能听见老太太和大夫人怒骂的声音,也许过段时间,她们就要再也不见了。想及此,仙衣突然很想给母亲去一封信,将大夫人的所作所为全部告知,不然她还真害怕母亲会生出同情,再扯上大夫人这块狗皮膏药。 跟着,仙衣一顿,无奈笑道:“大夫人已经不是夫人了。” “恩,只是陈氏而已。”金风华握紧仙衣的手道:“再也没人能逼你去给人做妾。” 仙衣轻笑点头,心底原存着那一点的担忧,终归全部散去了。而等待他们的却又是另外一番天地了。 第六十章 临清前往横城需要十天的时间,仙衣与这里交好的娘子太太们道别后,就坐上前往横城的马车,慢慢离开了临清,也不知道金风华使了什么手段,来送他们的只有姑太太一家,还有书馆的学子们,若是有幸大家科举顺畅的话,指不定还有相聚的一日。 仙衣坐在马车里,耳边一直回响着蒋太太说的话,她压根没想过蒋太太会亲自来送她,她一直很感激蒋太太对她的教导,虽然蒋太太对她很严厉且并不和蔼,可她不是任性少见的小女孩,如今就连大户人家想要找个教养嬷嬷都要费好大的劲,更何况一位高门贵女亲自认真的从头教育,之后更是让身边的嬷嬷讲了好些京城世家乃至贵妇的家世背景以及性格特征。仙衣不知蒋太太有没有私藏,可她清楚蒋太太教授的东西,足够她受益终生。也难怪古人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虽仙衣无法将蒋太太看做母亲,可在心里的分量绝不会轻。 “你是风华亲自选的媳妇,就算到了横城也要挺直脊背,你是我的徒儿,横城金家也不过是个武将之家,他们的媳妇还不定规矩比你强,记住,只要风华向着你,你就什么都不要怕,且不可自厌自弃,反倒拖了风华的后腿,记住!女人的气势不在背景,不在出身,而是发自内里的,只要你觉着你能行,你就一定能行。后宫多代沉浮,真正做到太后的又有几个是真正的大家闺秀,可如今谁还能说她们不够尊贵?” 仙衣深吸一口气,放松了肩膀端坐起来,如今她不是前世的小市民仙仙,也不是金家奴婢的仙仙,而是童生之妻——金姚氏,将来说不准还要做秀才娘子,举人娘子。 金风华则用余光不停偷瞄仙衣,心里却在疑惑仙衣到底有没有看到那一匣子小画,若是没有,那他的匣子究竟是谁动的?若是有,为什么这丫头一点反应都没有呢,就连每日的亲热也很正常,这要是普通女子终归会有些异样的。这个问题一直盘旋在金风华心中数日,直到现在都没有解开。 多日颠簸,金风华为了仙衣一路舒服一些,不但没有加快行程,反而迟了一天抵达横城,如此一来,距离院试的时间就更短了,不过幸好金风华有前世的基础,这一路上也没有疏忽书本,再加上他强大的内心世界,想必对院试也没什么影响。 达到横城的时候,仙衣特意掀开窗帘一角瞧了眼城门还有一路的街道,不由感叹,横城不愧是个大城市,虽然距离京城较远,又靠近边城,可这里的规模和繁华却绝不是临清周边的府城可比的。这里的街道宽阔笔直很是大气规矩,连建筑物都因着靠向边城有着北方的粗犷之意,这里的百姓豪爽热情,时不时能听见吆喝笑骂的声音,就是女子也少见遮面避嫌的,甚至仙衣还瞧见有几个女孩子当街骑马而过,笑声好似银铃。 “那些必然是边城来的家眷。”金风华贴在仙衣背上解释道:“这里不似内地城市,女子没有那么多约束,你也可以经常出来逛逛,只是你要明白我的底线。” 仙衣赶紧应了,她知道金风华不喜欢让别人多看她,看来她想要摘掉面纱随意走动的梦想在这个时代是不大可能实现了。 横城金家算是世家,再加上大老太爷和二老太爷都是为了边关百姓丢了性命,横城大多是从边关搬来或者两地走商的商人,从祖辈起就对横城金家极为推崇和感恩,以至于到这里任命的知府县令还有郡守都与横城金家有着不错的关系,金家在横城不但颇有威望,还因着当年老祖宗留下的田产店铺以及西山上的一处煤场成为当地有名的大户,可谓横城不论做生意的做官的、泥腿子还是做工的,几乎没人不知横城金家,也几乎没人不知金家三太爷。 马车刚入横城,金府上的下人就有跑回去报信的,所以等着金风华带着仙衣来到横城金家门口时,金家的正门已经被人从里头分开两边,算是正式对外承认了金风华与仙衣在金家的地位。金风华和仙衣没有下马车,而是坐着马车往里走去。 “横城金家很大,一共分成三部分,每位老太爷一处,这三部分都有一座大门,可这个却是平日不开的正大门,属于三房同有,金家大致是个五进的宅子,一进三家共有,从二进开始,就分成了三份,每一处里头都有各成一体的宅院,就那咱们的说,从二门进去,咱们对外的正门在北边,里头又有七八个四进还有三进的宅子,以及水榭回廊庭院池畔,横城虽然干燥,可金家确实直接将宅子一半修在山底一半修在山上,山林围绕很是秀美,据说当年金家老祖是从江南迁过来的。”金风华给仙衣稍稍解释道。 仙衣瞠目,在她印象里陈家也是祖宅,在京城里也算够大了,却没想到横城金家居然将宅子盖到山上去了。 马车又驶了一段,仙衣就听见前头有人喊撤门槛,不由好奇的转头看向金风华。 “咱们先去三老太爷那里请个安。”金风华理了理仙衣的发鬓说道。 仙衣点点头,只坐姿越发规矩,如今金家只有三老太爷一人存活,就算大老太爷的遗孀张氏老夫人还健在,可毕竟三老太爷才是族长,所以他们回来要先去三老太爷那里,而且想必其他两房的人都应该在三房才对。 马车终于在一座院门前停下,两人又坐上轿子直奔正房的正厅,三老太太已经在前些年去世了,如今三房是朱氏掌家,仙衣刚从轿子里出来就听得石阶上的丫头回话,大房三房此时都在正厅里坐着了。金风华和仙衣不敢怠慢,快步走入正厅,仙衣只撇了一眼就知道金风华的风华当真是少有人可以抵抗,哪怕朱氏手下调教严格的丫头媳妇都在金风华走进来后,羞红了脸,却舍不得避开。 绕过雕花拱门,仙衣就见正厅上首坐着一位花白胡子着寿纹长衫的老者,正笑眯眯的瞧着金风华,而他下手则坐着一位衣着贵气的老妇人,衣料颜色虽然老气不显,可仙衣在蒋太太那里见过这种布料,据说大多都是给侯伯人家的老太君准备的,她再见老妇人戴着金钗宝石头面,便约莫猜到这老妇人的身份了。正厅里除了这两位最年长的老者外,还有一位三十多的男子,以及两位太太,其中一位仙衣还认识,正是前段日子与她见过面的朱太太,另外一位却与刚刚那位老妇人有五六分相似,应该是大房太太小张氏,因为小张氏与大房的老夫人是亲姑侄的关系,所以相像也不奇怪。 “终是到了,我还想着怎么会迟了一天呢。”那位三十多岁的男子上前说道。 金风华赶紧上前行礼道:“因着侄儿路上有点不大舒坦,所以来迟了,到让三祖父和两位伯父挂心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你就不要啰啰嗦嗦的了。”三老太爷坐在上首不悦的看着儿子说道。 “爹看来是有了侄孙就不要儿子了。”二老爷笑着摇头道,又叫来奴婢放了蒲团在老爷子与大房老夫人跟前。 金风华带着仙衣跪拜下去,嘴里恭敬道:“侄孙给三祖父,大祖母请安。” “起来吧起来吧,真是的,一路劳累,还这么折腾孩子。”张老夫人从手上摘下一只玉镯放在仙衣手上,又不着痕迹的上下打量仙衣。 三老太爷更是不愿落后,让朱氏代故去的三老太太给了仙衣一支琥珀簪。 “来来来,这都是自家亲戚。”朱氏因着在这些人里与仙衣最熟,便拉起仙衣带到大太太跟前道:“这是你大房的伯母,今儿不巧你大伯父去煤山了,昨儿可一直等你们回来呢。” 仙衣只得告罪,又得了一只金步摇,只是她站在大伯母跟前总觉的这小张氏对自己有点意见。 “咱们都是相熟,便不外道了,这是你三房二伯父,你大哥身子不好,在大房养着呢,你二哥一直在边疆军营里到现在还没回来,你四弟这个时辰还在学馆里,等晚些个就能见到了。”朱氏又带着仙衣介绍道。 仙衣给那位一开始说话的男子行了礼,便又听朱氏道:“你大嫂子前个儿回娘家了,到今天还没回来,到时候回来让她给你补礼,还有咱家大姑娘前些日子贪凉闹了肚子,现在还在房里躺着呢,真是个不省心的。” 仙衣只好赔笑,接过了朱氏给她的蟾宫折桂的玉佩,心知这礼看起来是给自己的,其实更是送给金风华,毕竟过几日金风华就要去科考了,总要讨个好彩头,如此对比下来,竟只有三房如此细心,且示了善意,而大房到显得有些古怪了。 因着各房的姨娘没资格出来,金风华和仙衣在这里用了午膳后,便疲倦的坐上轿子往自己的宅子里去了。 第六十一章 二房真的很大,光奴仆的屋子就有好几座宅子,因着二房靠后,所占的山地也最多,所以二房在山上的宅子也最多,尤其是最后一进里的遥风楼一共有三层高,不用走到金家就能远远瞧见,算是金家一处标志性建筑。二房也是五进的结构,其中的宅子大多是叠起的品字型建筑,正房在三进靠后,占了二房平地的绝大部分,房屋据说前年有修缮过,可仙衣走在古朴的石板路上,总觉着这些个雕梁画栋的古代建筑群里有一种压抑沉重的气息,这与在临清所居的三进小宅完全不同,住在这里,就好似必须要承受横城金家那种悲痛惨烈的传承,而住在临清则是自由舒畅温馨的小宅。 仙衣微微紧张,虽然她前世对鬼魂之说半信半疑,可自从她穿越之后,就对灵魂有百分之八十的相信,甚至连带对这里的一些宗教信仰也怀着一份不同以往的敬畏。临清的宅子还好,虽然也是二手房,可毕竟是新宅,而且没有死过人,又是普通的民宅,面积不大。可横城金家这样的宅子,起码也要有个一两百年了,这里住过多少人,这里死过多少人,仙衣想起就觉着头皮发麻,再加上二老太爷年纪轻轻就早逝了,这里长久没有主子居住,哪怕修缮过后,仙衣都能瞧出这里的萧条与凄凉。 “可是不想住在主屋里?”金风华突然站在仙衣身边问道。 仙衣脸色有些白的点点头道:“许是我胆小,这里总觉的太静也太大了。” 金风华伸手牵住她的手,笑着道:“咱们是小辈自然不能住在主屋,山上遥风楼旁有一处宅子,依林而建,还有山间小溪流淌穿过,形成一处水榭,山上野茶花环绕四周,景致很是动人,那处原先是给二老太爷做为婚后赏景所建,可建成后二老太爷却没来得及居住就逝在疆场了,整个二房,只有那处是新建的,多年也无人居住,前些日子我过来,看中了此处,特意让人收拾一番,想来应该妥帖了。” 仙衣暗舒了口气,虽不知是不是巧合,可对于金风华的体贴,她还是感受到了。 “瑜哥儿也不知道睡醒了没有,刚刚没见长辈到是失礼了。”仙衣其实也并不想让孩子去见这些陌生人,哪怕他们是长辈,可终归没有血缘关系,这金府里水深着呢,大人还好,小孩子若被利用,那后悔都来不及了。 金风华到像无所谓道:“不过一个孩子,见与不见到没那么重要了,以后再补就是了,更何况……他又不是横城金家的孩子。” 仙衣一时心酸,何止瑜哥儿不是横城金家的孩子,就连金风华也不是横城金家的血脉,对于金家人来说,他们都是外来者,都是突然出现且强行加入到他们之中的掠夺者,估计除了三老太爷没有谁愿意一个外人来继承二老太爷的所有财产。 轿子落停,两人去了正房的厢房内看了看已经睡醒的瑜哥儿,琥珀和奶娘一起守着孩子,见仙衣他们进来便一同都过来见礼。这时在外头有一老者让观棋进来回话,说是二房的老管事特意来拜见金风华的。金风华不想让一家子住在正房里,便带着几人出了厢房,又让人将轿子抬来,让仙衣和抱着孩子的乳母坐上轿子,自己则走了过去见一见上次根本没有露面的老管事。 老管事确实年事已高,他是二老太爷当年的小厮之一,也同样是当年这个院子里总管事的儿子,当年二老太爷身边有两个小厮,一个跟着去了边关,而他因着家中只有一根独苗,便被二老太爷强行留在宅子里,本想着等二老太爷回来再续主仆情谊,却没想到,二老太爷年纪轻轻的就再没回来,就连当时一同去的伙伴也都战死沙场,只留他孤零零的守在宅子里,继承了父亲管事的职务,这一干就是干到老,如今他的孙子都要娶亲了。 老管事姓严,他本想着就这么守着老宅到死,却没想到这么多年之后,三老太爷还记挂着给二老太爷续上香火,由于金家子嗣不丰,竟只能寻着老祖之上还算有点血缘的旁支之子,严老管事不是个聪明人,但也不蠢,他虽然不喜找来的嗣孙是个血缘稀薄的,可他也知道,若是这时再没有后代,那等三老太爷一死,他这个耗尽一生守护的老宅就再也保不住了,也许,再过个几代,不说二老太爷有没有供奉,说不定连后人都没人记得这位年少忠义的祖上了。 但是,现在宅子虽然是暂时保住了,可严总管却不能将所有的一切压在新少爷的身上,毕竟人心隔肚皮,再说金风华不过一个庶出出身,实在很难让严总管放心将家业交付给他,总要观察一段,才能再做打算。 “少爷这是……”严总管觉着奇怪,这里都是正房了,他们还去何处? 金风华无一丝傲慢之色道:“我听三祖父说,咱们家老太爷最喜欢这正院,更何况我还只是个少爷,年轻少历练,这正房且不是我等可以居住的,等到将来我仕途有望,给老太爷脸上添了光彩,到时候再厚着脸皮搬进来,也算是老太爷给我这个半路才来的孙子一个奖励了。” 一句话说的严总管心里很是舒畅,金风华既没有亲热的喊二老太爷为爷爷祖父,也没有疏远了两人的关系,老太爷听着更像是一种昵称,再加上金风华目正谦虚,颇有君子之气,到减了几分严总管因着金风华过于艳丽似女的容貌而产生的轻视。更何况这个年轻人身上有着当年老太爷身上的执着与闯进,即便是过继到此,也不卑不亢,淡定从容,并不因严总管一直在此,是老太爷身边的老人儿而巴结他,也不因他是个奴才而蔑视他。说不定,这新少爷在将来还真能有一番造化。 “那少爷这是要搬去哪里?”严总管的表情稍稍缓和了一些。 “之前我不是让人修缮了遥风楼附近的宅子们,我们住在那里,正好那里风景秀美,人少幽静,正是个读书的好地方。一会儿等我们收拾妥当了,再来给老太爷上柱香。”金风华笑着解释道。 “老奴还以为少爷是要避暑用的……”严总管原先还以为金风华是个目光短浅之徒,还没在金家站稳脚跟就想着奢侈享受,却没想到竟是他小人之心了,此时,他不觉老脸臊红,对金风华的不满又去了几分,“那宅子已经修缮好了,都是按着少爷的想法,还特别从山上修了条直通小祠堂的石板路,一会儿让他们将少爷抬下来。” “那就多谢严总管了。”金风华一揖道。 “不敢当不敢当。”严总管尴尬的弯下腰,心里更不好受。 辞别了总管,金风华也坐上轿子一路向上,虽说是半山腰,轿夫脚力不慢,路也不算太远,很快仙衣就觉着轿子停了下来,再一下车,她就呆立在轿外,看着那成片成片的参天大树,还有各色野花,甚至能瞧见有野兔从墙根下溜过,整个宅子就是如此存身在大山野地之中,可宅子从外墙到大门都镶着繁复的木雕印花,仙衣甚至仰起头就能看见不远处的三层陶瓦宝楼,楼上八角挂着的铜铃在风中悠悠作响。仙衣不用入内,就可知这宅子里是如何的别有洞天与巧思妙想,她甚至有种错觉,这地方已经不在金家,而是山间妖精的住所。 “进去吧。” 金风华让下人们打开雕花的大门,并不准备继续坐轿,而是带着仙衣等人,漫步与长廊之中,这些有别于其他宅子里的格局,哪怕一进的院子都不规矩,有些屋子甚至为了迁就山石而建的没有那么方正,据说整个宅子一共五进,全部是由回廊链接,因为从二进开始,一片小湖整个躺卧在宅院之内,入头是山顶的雪水,通过湖泊再由四进较多的溪水石沟,流向山的那一边去了,仙衣一路走来,起码看到三个水榭,以及一些依水而建的木楼石洞,可见这里就是个度假休闲的好去处。 四进大约是整个宅子里最整齐的院落,金风华带了仙衣进了最大的那套院子,进门就是一个修了人工小瀑布的池塘,后面紧跟着一座花园,仙衣走过石桥,入得后院才算真正到了地方,此时她都已经累的逛不动了,真不知道其他两位老太爷的住处是不是也这么吓人,三老太爷一把年纪了,也不知道有没有走完过整个金家大宅。 “让咱们的人都在正院服侍吧,到时候我会让严总管送几个人上来,其他人就让他们下山回老宅另等安排好了。”这后院是女人当家,金风华还希望仙衣可以在奴仆面前立一立威,省得将来后院不好管束。 “严总管信的过么?”仙衣心里有点发憷,前世那些宅斗的小说可没少看,有些人为了利益可是什么都敢做的。 “这宅子里,估计就他最可靠,他是老太爷身边的老人了,他也很清楚,如果没了我,那么老太爷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金风华在过继之前怎么可能没有调查过?什么人好用,什么人只能暂时结盟,什么人要防着,什么人要早点弄死,他可早早的就记在心里了,做好这一套,他可是熟手,总不能砸了自己上辈子的招牌。 第六十二章 山上的宅子面积虽然比山下的要小,可如果加上园子水榭,也着实不是临清金宅可比的,因着这宅子是准备给二老太爷成亲后居住的园子,所以宅子的名字也是由二老太爷生前所取所写的,随园——一座随性溶于自然的园林院落,也可看出二老太爷生前洒脱不羁的性子,只可惜天妒英才,只在沛国的历史上留下一笔,便在最灿烂的年纪离开了这个世界。 金风华和仙衣并没有更改园子的名字,只是定下了内园今年需要种上的花木,宅子里大多都是新的,就算是二老太爷出征之前那年放进去的也都是无人用过的。金风华第一次来之后就看中了这处园子,再加上他深知人会念旧,如果他当真住进了二老太爷生前常住的宅子,不说他本人会不会膈应,起码二老太爷跟随的老仆们也会觉着不舒坦,好似他的到来就会抹杀掉二老太爷曾经活过的痕迹似的。随园的正房里一直都是空的,现在里头的家具都是金风华走之前让人赶出来的,家具的风格大多与临清自家宅子里的相似,所以仙衣搬进来之后总有点熟悉的感觉,也住的更加踏实。 他们本来就没有什么太多的东西,将些细软归置好,又将奴仆的宅子分好,还有安顿孩子和乳母,一直忙到天黑才算初步成型,不过很显然,如此大的一处宅子人手还真不够用,仙衣只能将带来的仆从统统安排进正房,连职务都没有变化。晚膳三房那边没来叫人,随园正好也有自己的大厨房和小厨房,仙衣将带来的厨子安排进自己的小厨房,他们的人少,现在还用不到大厨房,只等严总管第二日派了人来,才能填满园子人手的空缺。 在用晚膳之前,金风华也不嫌麻烦,带着妻子儿子一同坐轿子下了山,亲自去二房的小祠堂上香,仙衣是女人进不得祠堂,可瑜哥儿在户籍上就是金风华的长子,所以金风华带着瑜哥儿还有严总管进了小祠堂,仙衣则在祠堂外头叩了个首。仙衣不是金风华在进入横城金家后娶的,而且在金风华过继的时候,包括瑜哥儿在内一家三口的名字都上了二房的族谱,不需再记,所以现在并不需要仙衣去横城金家的大宗祠入籍,只等来年开宗祠祭祖的时候,仙衣再入内贡香,这是女人一生唯一一次允许进入宗祠的机会。 对于表面功夫金风华从不吝啬精力,一向都会做到最细小的位置,哪怕心里不以为然,从外头看也让严总管心头微酸,原本抱着怀疑与排斥的心,终究有了点松动,连声音都软了下来,眼眶微红道:“少爷有后了,少爷也有孙子和重孙子了。” 少爷自然是指二老太爷,当年二老太爷去的时候,家里的长辈还在,严总管还是个小厮,二老太爷这么多年在他的心里就犹如定格了一般,一直活在那个青涩张扬的年代。 上完了香,有和严总管商量了随园的下人数量,金风华带着仙衣重新回到了山上的园子里,这时正好厨房里准备好了晚膳,一家三口因着赶路疲倦也就随意对付了几口。瑜哥儿年纪还小,虽然中午那会儿刚睡过,这会子也支持不住了,打着哈欠就被抱下去了。 “瑜哥儿还不会叫人?”夫妻二人洗漱之后,金风华坐在床边突然问道。 “男孩子说话总是迟的。”因着不知道瑜哥儿具体的生辰,就找了老嬷嬷摸骨,生辰定在了元月底和金风华的生辰很近,当时只找了还算亲近的朋友请了顿饭,抓了阄,连金姑太太那些都没请,不过算下来,孩子也一岁多了。 “我娘说我7个多月说话就很清楚了。”金风华皱起眉头疑惑道。 仙衣暗地里不屑,人与人本就不同,再加上在她心里金风华就是个妖孽,与人不同本就应该。 “明儿要我去三房请安么?”仙衣对这种大家族本能上有些怯意,她上辈子就不是什么特权阶级,这辈子还投生了丫头命,就算不自卑,也不会过分自傲,她穿越过来这么久了,人如草芥,勾心斗角的事情可没少见没少听。 “不用了,三房也没老太太,大房又是个寡居的,根本不可能天天去三房坐着,更何况明面上三家已经分了家,大房老太太又不是咱们正经的祖母,逢年过节见一见请个安就成了。”金风华顿了顿,又补充道:“若是他们再叫用膳,你就将瑜哥儿带去,总要让人见见,我儿子又不是见不得人的。” “好。”一个没血缘的继孙带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养子,还不定那帮子心里有鬼的人怎么看笑话呢。 放下帐帷,金风华不过随意一撇,只觉着仙衣的睫毛微微上翘,颤若羽毛,直挠的他心跳加速,口干舌燥,再想起那段没有她在的日子,金风华缓缓抬起手摸到了仙衣的后颈,眼神专注,之后什么都没说,就堵上了她的唇瓣。仙衣心里有些恼,今日本就累了,却没想到到了晚上还要伺候这位大爷,但渐渐的也许是习惯,仙衣很快就陷入到金风华给她编织的绮梦里,在这样一个陌生的地方,只要两人相拥,未来似乎也不那么可怕了。 时间很紧迫,金府上下对于金风华这次科考极为看重,只要院试一过,金风华就是秀才了,虽然要等到乡试还需要大半年时间,可只要利用得当,横城也有很不错的书馆书院,里头有名的老师并不比临清少,更何况横城势大,不少京城世家的祖籍在此,各方势力混杂,金风华完全可以借金府的力,去结交将来官场上用的着的朋友,为将来做打算。 金府里现在看起来很含糊,仙衣发现除了三老太爷,其余的人都抱着一种观望的态度看他们二房,毕竟金风华才开始科考,如今从县试到府试一次通过就够惹眼的了,若是院试再过,那就证明金风华很值得金府各房在他身上押注,也有极大的可能让金风华会在日后以不大的年纪走入京城。院试势在必行,不光是对金府也是对金风华本人。 院试需要考三场,每场需要早一日入场,也就是说,需要金风华在考场住一夜,这让他有点不能忍受,可到底还是没法抗拒,不过好在他上辈子的自制力还在,也只有面对仙衣的时候,会有种恨不得将她装进口袋的感觉。众人在宅门等着送别,金风华居然情不自禁在出随园时避开旁人,直接抱着仙衣就轻步上树,之后更是吻的仙衣头昏眼花,才依依不舍道:“我不在家,你就在园子里住着,别人喊你出门,你就说照顾瑜哥儿,有什么事儿等我回来再说,还有,后院除了我给你的护院,什么公的都别放进来,护院也只能待在前后两进,咱们那进只许母的进。” 仙衣原先还有点好笑,但瞧着金风华认真的眼睛,也不知怎么的,鼻子有点酸,一时激动居然主动搂住了金风华的脖子,靠在他的肩头。这样陌生又暗藏玄机的大家族,要是没有金风华在她身边,她还真不知能撑几天,不知不觉间,她与金风华的关系也从开始的利用,主从,各怀心思,变得模糊,暧昧,目标一致。要说她怕不怕金风华,那还是怕,可却少了由心灵而来的恐惧,反而更多的时候,她更信赖金风华,也更心疼他。 “不过二日见一次面……”说到这里,金风华越发烦躁,前世那个他也不知跑哪儿去了,不过一个科考而已,他居然儿女情长起来,然而真要放开怀中女子,心也真跟刀割一样。 “你的东西我都放好了,记得要好好吃饭,别仗着有功夫就虐待自己的胃,现在不显,老了可有你受的……”仙衣说着,眼睛都红了,本来一点小事而已,从前不觉的,甚至觉着金风华永远别回来才好,然而不过换个环境,仙衣就突然觉着舍不得了。 “恩!”不论仙衣说什么,金风华都点头应着,看着自己的女人对自己有别往日的依恋,心更软了。 最后吻了吻妻子,金风华带着小厮离开了金府,这辈子,他要好好的活下去,他要和他的女人白头到老,让她对自己唠叨一辈子。 下了马车,金风华进了横城贡院,被里头的试官搜过全身以及包袱后,便领了号往自己的考棚里去,也不知是他低着头看号码看的太专注,还是对面的来人也很马虎,就听碰的一声,两人撞在一处,东西也都掉在了地上。 “对不住啊!”对面的来人先致歉道。 金风华一抬头,藏在身后的右手便攒成了拳头,面上却温和道:“是我不好,走路没太在意,到撞倒了兄台。” “不不,我也是急着找号,今儿考的人数太多,本来应该有人带去考棚的,如今却让咱们像无头苍蝇似的乱找。”那人一身书生服,两道浓浓的宽眉,眼大深邃,颧骨略高,到是个英俊的少年。那少年伸手将金风华拉起,再仔细一瞧,脸忽得红了,手也很快缩了回去,显然没想到面前的少年如此容貌,艳美的好似女扮男装。 金风华已经习惯这样的眼神,当初县试的时候还给人调戏过,所以很淡定的笑着道:“我说横城如此之大,贡院又如此有名,竟无人来领,到是怪事了。” 第六十三章 待到金风华全部考完,仙衣才算真正松了口气,曾经古代科考只是她在书上或者小说里看过的情形,然而真正身临其境,哪怕不是她去考试,她也能体会这其中需要的毅力与过程的艰辛。金风华考试的期间二房并无人打扰,眼下院试考完却仍未放榜,所以金宅最近来回走动的都是金家的小辈,仙衣也趁着这个机会和上次未见面的大房大嫂见了一面,大房的嫡长孙由于出生就体弱,常年几乎都待在自己的院子里,就连逢年过节也很少出现,但却架不住大房的老夫人张氏喜爱长孙,还为他迎娶了娘家表亲的女儿蒋氏,蒋家虽然不是什么大族,可也是一方郡守,蒋氏是蒋家四房的嫡女,她的祖母和老夫人是表姐妹,所以哪怕嫡长孙身子不好,到也娶了蒋门嫡女,只是两人成婚几年,至今没有子嗣。 仙衣从大老爷到大少爷的老婆就能看出大房老夫人是个掌控欲极强的女人,大太太是老夫人的亲侄女,而大少奶奶则是老夫人的表孙女,两人无一例外都是老夫人的娘家人,可以说若是她们内部没有利益矛盾的情况下,这三人绝对会一致对外,做媳妇的平日里还会对老夫人多有巴结,毕竟老夫人占着伯夫人的名头,又是两人的婆婆。不过依着仙衣看来,这恐怕只是大房暂时的平衡,因为大房的二少爷还待在军营了,今年好像十七了,很快大房就要迎娶一房新少奶奶,到时候就看老夫人再从哪里寻来一位沾亲带故的女子,以便婆媳拧成一股绳。不过,女人嫁汉,穿衣吃饭,再加上嫡长子势弱,嫡次子眼看就要走上军途,前途有望,到时候大房还能不能像现在这样平静就很难说了,再怎么说,大老太爷留下的东西可不就只有房子而已。 蒋氏年纪约莫二十出头,估计是没孩子的缘故,对瑜哥儿很是喜欢,她模样虽只是清秀,可大家子出来的姑娘又有几个是露怯的,这时候仙衣才是真正充分体会到蒋太太所授是多么重要。别说什么现代人就自带一种气质,也许有的人真有,可绝大多数小市民就是普通的老百姓,甚至还没有古代的百姓受的礼仪教育的多,顶多穿越者没那么畏缩,看起来大方,可若是个奴婢还行,要真成了主子,在待人接物上就显得不那么规范了,毕竟现代人和古代人从小受到的教育不同,这也是古代世家为什么会花血本请来师傅或是宫里出来的嬷嬷教导闺中女子的原因。这年头就怕人比人气死人,谁家要是娶个粗坯不堪的媳妇,那是连夫家都要跟着倒霉的。 “弟妹这园子到是修的好,瞧着让人羡慕。”蒋氏前来绝对没有普通问候那么简单,家里老夫人什么想法她绝对比自己的婆婆要清楚,大太太虽是老夫人的亲侄女,可老夫人经过那么些年的观察,知晓大太太有时候不堪大用,很容易本末倒置,更仗着自己身份高,瞧不起别人,就拿二房继孙回来敬茶那事儿,婆婆居然还能当面给人脸色看,就知道是个什么性子了。 “哪里,恐怕大嫂的院子要比咱们这个强多了,咱们这个也不过占个‘新’字,可其他院子也没什么区别。”蒋氏的话里带着试探,毕竟这园子好是真的,若仙衣只是个爱慕虚荣的小丫头,这会子总会露出一丝得色,可仙衣非但表情平常,还将二房的园子比其他几房要强的话题给掐住了,园子只是修的新,瞧着新鲜,却并非好到令人羡慕。 蒋氏不着痕迹的多看了仙衣几眼,不说夫家的丫头,就是她娘家的丫头她也看的多了,像仙衣这样的还真没见过,也难怪听说三房二太太那边从上次临清回来后就没了动静。这是蒋氏与仙衣第一次见面,哪怕两人差着年岁,说话起来蒋氏也没讨得什么便宜,更别说这个出身,从小宅院到了大宅门,还无一丝惧意……也难怪老夫人要让她跑一趟了。 “话是这么说,你们来这么几日,住的可好?吃的可好?有什么事儿你和我说,二房好些年没有主子了,你们来了之后,可别委屈了自己,再怎么说你们也是主子。”蒋氏端了杯子看似真诚道。 仙衣暗笑,这才第一次见面就挑拨上了,若是二房真有个什么,那就是他们自己的事儿,可轮不到大房插手,再说要真有个什么事儿就找大房出头,那让三房怎么看,更何况二房的奴仆都是老人儿,她和金风华要真敢发落了这些老奴,不说主子们怎么想,就是这府里的家生子,心里都能生出戒心来。她别的帮不上金风华,这宅子里的事儿,她绝不能给金风华拖后腿。 “没什么不好的,宅子里的家生子都是祖父跟前的老人儿了,夫君又是祖父的孙子,这宅子里的人就算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再说了,还有严总管呢,大嫂你瞧着这园子好也是因着下人们看护的好,这些人可都是严总管送上来的,可省了我的心了。”仙衣到明白了金风华为什么相信严总管送来的人了,不为别的,就为了大面上好看,省得别人挑唆也是值得的。 既然人家二房主仆一心,蒋氏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不过她到真有些佩服,再怎么说严总管也算是地头蛇,这夫妻二人都还年轻的很,也不怕被个老奴拿捏住了,到还真敢用他的人,若换成是她,早想着握住二房的东西了,可到目前为止以她打听到的消息,二房的那些东西竟然还在严总管的手里,就连二房的家除了这个园子外,姚仙衣居然什么都没去管,任由严总管打理着,这到底是胆子小,还是能沉得住气,蒋氏觉着还要再看看。 两人又吃了会儿茶,蒋氏将身旁奴仆的举止态度都放在眼里,心里有些没底,再怎么说这两人也是外来人,到了大院里不说他们自己会不会乱了手脚,起码这些老仆收拾起来就很难,但她坐了半天看了半天,不说弟妹吩咐的事情很快就有人做好,就连这些仆人的脸上也没露出一丝不耐或是轻视,这到让习惯了下人看碟下菜的蒋氏觉着讶异。 蒋氏没待多久就告辞离开,这一次见面虽然看的不多,可也足够让她回去交差了,想必老夫人心里又会有别的想法了。 看着蒋氏离开,仙衣对着身旁的碧玺说道:“今儿来伺候的都给一百文当赏钱。” 没错,今儿来伺候的,还都是严总管挑的人,平日里都服侍外院,今儿蒋氏来仙衣特意调到了内院,也都是蒋氏熟悉的仆妇,其实要让她们服帖并不太难,毕竟她没想着要这些人忠心,人嘛都是为钱,只要她们干好了,她又有钱给,更不会因着想要和严总管□□巴结谁,她骨子里硬气,仆妇们又有钱拿,谁又会无聊找主子的晦气。再说严总管挑来的人还真是没错,起码素质上就能看的出来,到没白瞎金风华对他的信任。 收拾了东西,外头就传金风华带着朋友回来了,仙衣到没奇怪,金风华骨子里冷,可他从来表里不一,每到一个地方总有一些朋友,人数不多,可都是细品起来将来与金风华有益的,再加上金风华从不青楼楚馆,也不会和所谓朋友喝酒到半夜,所以仙衣只是听说就让人准备酒菜,并没怎么在意。 “你说夫君让我去前头?”仙衣正给瑜哥儿换衣服,这天热起来了,瑜哥儿又好动,一会儿工夫衣服就湿透了。 “可不,是观棋亲自来请的,说是想让少奶奶见见那位朋友。”碧玺也觉着奇怪,少爷最不喜有男人瞧见少奶奶的容貌,这会子居然会如此主动。 仙衣犹豫了一下,便换了身衣服,带着碧玺往前头园子里去,这会子天热,怕是在水榭那头。 金风华今日请来的,就是那日在科考时撞上的少年,两人考试过后又一次偶遇,不过闲聊了两句科举的题目,对方就将自己视为了知己,几日来常有联系,这次他便邀约此人来家做客。至于请了仙衣过来,到是有了他自己的小心思。 “这是春生兄,是我在科举的时候遇见的,都是缘分。”金风华见仙衣一身藕粉莲花的衣裙,白玉攅珍珠的头面,一股子甜丝丝的味道立刻让他有些懊悔,早知道就不应该让她来了。 “弟妹好。”尤春生起身一礼,心里直犯嘀咕,这夫妻俩怎么都跟画上的人一样,男的长的妖孽他也习惯了,这小妇人却长得蜜甜蜜甜的,两人站在一处,谁也没盖过谁,到是奇事了。 仙衣赶紧回礼,不明的瞧了金风华一眼,金风华早就悔了,可表面上仍是拉着仙衣的手走到尤春生身旁说了几句话,不多时就让碧玺将仙衣送了回去,弄得仙衣满头的问号,搞不清楚金风华让她出来干嘛。 第六十四章 半个月放榜,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至少这半个月里仙衣已经习惯了在横城金家的生活,由于随园的位置在金家后山,就连和二房都隔着几层,就更别说大房和三房,所以仙衣俨然是住在一个几乎与世隔绝的地方,自己也乐得清静,只是随着放榜日的接近,仙衣知道自己平静的日子就要结束了。 “大喜啊!大喜!” 仙衣抬起头,放下手中的团扇,心里很是复杂,她既希望金风华可以过关斩将一路高升,可却也不愿承受高升之后带来的副作用。 “咱们少爷中了第几?”碧玺见仙衣没说话,忙替她问道。 “中了咱们院试第十二名,今年据说咱们郡有将近一万人考院试呢,横城贡院里面三千六百棚全都满了。”外头来报信的是严总管的侄孙,叫严寿,因着这人怎么吃身材都不见胖,大伙就戏称他为“瘦猴”,为人精明且懂得分寸,严总管特意送他上山给金风华差遣,也是为了震一震园子里其他的奴仆。 “上万人里排第十二……”仙衣惊讶道,这都快赶上上辈子的高考优等生了,上次童生里几千排第九也就罢了,这次人数那么多,又都是大城里的学子,竟也有这个成绩,可见金风华还真不是徒有其表。 “下头宅子里都放炮了,一会儿子咱们少爷大概就要回来了,各房的主子们怕也要过来,小的堂爷爷意思是少奶奶要不要下去准备一下。”严寿比严总管看的远,也想的透,既然金风华都是板上钉钉入了籍的二房嫡孙,那么这二房迟早就是金风华的财产,不说金风华瞧着是个有前途的,就算金风华止步与秀才,那二房在律法上也是金风华的东西,严总管再怎么瞧,再怎么犹豫,也不能以仆代主,守着这偌大的家业,这万一再守出个幺蛾子,整个二房给其他两房咬死了,那他们这些世代在二房的奴仆有个什么下场,谁都知道。所以他对金风华和仙衣向来恭敬,时不时会表个忠心,算是将自己一家子绑在了金风华的船上。 仙衣也知道是自己该出面了,调整了一下心态,换了身衣服就坐着轿子下到山下,果然外头还在放炮,在后院里都能听见前头的响动,仙衣整理一番,便在前头的花厅等着金家其他的人,老太爷老夫人是不可能过来的,所以先到二房的是大房的大嫂蒋氏,之后是三房的二太太带着金大姑娘,三房原本就人丁稀少,哪怕大房二少爷和四房的四少爷成了亲,也不过多两个妯娌,到比一般官宦之家冷清一些。 二太太一向表现的与仙衣亲近,一进来就拉着仙衣的手笑道:“华哥儿是个好的,你瞧瞧,这都是秀才娘子了,他才多大,你才多大。” 仙衣忙拉着二太太往里头走,边走边道:“这还不是多亏了长辈们的教导,夫君来了横城谁都不认识,若不是长辈们给寻了关系,入了横城最好的书院,怎么能一次下场就过呢,再说了四弟年纪虽小,可也过了童生,怕是下次下场也能过了秀才,到时候比夫君的年纪还轻呢。” 二太太一听便知道仙衣是和自家卖好,毕竟书院的事情是自家的丈夫特意找了关系出了力气的,哪怕算是临时抱佛脚这脚也抱上了,更何况仙衣提起了自己的独子,又是如此看重,心里更美,脸上自然也带出喜色来:“他这个混小子,一会儿学文一会儿学武的,他老子都快被他气死了。” “可不能这么说,说不定啊,四弟是个文武双全的。”仙衣凑趣接着说道,又将二太太哄的满面笑意。 蒋氏跟在两人身后,又想起太婆婆的吩咐,心里越发没底。 三人说了些话,外头严寿又跑了进来,说是金风华已经进了二门了,三人皆喜,因着金风华年岁不大,在场又有二太太坐着,所以蒋氏并未避开,而是好奇的看着花厅门外,她因着上次娘家有事错过了金风华与仙衣的敬茶礼,这么些日子以来,她满耳朵都听得这位年少俊才如何模样出众,如何才华横溢,又是如何对出身卑微的发妻不离不弃,甚至从生父家族中将妻子带入横城金家,到是个有情有义的男人。随着门外的嬉笑声,蒋太太的眼睛越睁越大,那个从远至近的少年身着淡青学子服,手拿檀木坠玉折扇,就那样在洒金般的阳光下一步步走向自己,那少年艳若桃李,笑若夏花,竟是灿烂的让人不敢直视,明明有张娇女芙蓉面,可偏偏他身上的英武贵气让旁人无法忽视他的性别。如今,蒋氏终于相信这个二房过继来的嫡孙,当真容貌举世无双。 “大嫂。” 蒋氏猛地清醒,这才发现金风华已经给二太太行过礼,这是轮到自己了。 “三弟。”声若蚊蝇,蒋氏脸上烧的厉害,羞得想要避开,却又舍不得的留在原地,又偷偷瞧那少年几眼。 金风华直起身,慢慢走到仙衣身旁,微微贴近,好似要避讳旁人,却又用大家都听得到的声音道:“仙仙,辛苦了。” 仙衣一瞄众人,顶着二太太戏谑的眼光,到仍旧大方淡定的回道:“夫君才是真辛苦。” 二太太朱氏见两人之间温情脉脉,便笑道:“都是一家子,说什么辛苦太外道了,到是华哥儿年少天才,这次中了秀才,等明年乡试再中个举人,啧啧,是咱们家的大福气呢。” 金风华连连谦虚几句,让仙衣好一阵恍惚,眼前这个一身书卷气待人和善的少年与她记忆中那个满身鲜血目露凶狠的少年竟是同一个人,她深深的怀疑,金风华若不是演技登峰造极,那就是他本身就有精神分裂症。 “行了,你一大早出去,也歇一歇吧,晚上你三祖父要给你办一场家宴,虽不请外客,却也是为你着想,不能因一时得意而疏忽大意,待你明年高中举人,你三祖父定要宴请全族还有各房姻亲。”朱氏见时间不早,也不多留,而蒋氏见朱氏离开,再不想走也得一同站起身来,跟在朱氏后面告辞离开。 蒋氏随意回了下头,就见金风华拉着仙衣的手,不知在说笑什么,引得仙衣低笑脸红,两人很是融洽,心头没来由的就是一通酸。她的夫君明明年纪更长,不说容貌才学不如金风华,就连体贴上也比不得金风华温柔专情,夫君明明身子不康健,后宅却也不止她一个,哪怕大家都知道是夫君的缘故她才没能怀孕,可婆婆就是觉着夫君身边的人伺候的太少,若不是太婆婆拦着,恐怕她院子里就不止一个姨娘一个通房丫头了。 心里堵得慌,蒋氏偷偷擦了擦眼角,回到大房直接去了老夫人的院子里,她这会子回去也不过独守空闺,说不得丈夫因着金风华中秀才的事情还会迁怒与她,又要自暴自弃一番,她与其惹人嫌还不如避一避,等丈夫在妾室那里喝醉了酒,她再回去安慰一番,不但能免了挨骂还能搏几句好话。 张老夫人听得蒋氏刚从二房回来就直奔自己的院子过来请安,不由叹了口气,对着自己身边的老嬷嬷道:“早知道大孙子这些年越发不像话,当年我就不会聘了蒋氏进门,怕是如今她在心里恨我呢。” “怎么会呢,大少奶奶是夫人您的表亲,当年蒋家那是什么情形,别人没数,大少奶奶怎么可能没数,说是蒋家一门郡守,可那毕竟是蒋家大房,她一个蒋家四房的姑娘,又有个没用的爹,能嫁进咱们这样的人家,已经算是福气了。更何况,大少爷再不济也是长房长孙,您又是大少奶奶的娘家亲戚,只要将来大少奶奶生下一男半女,咱们大房还能亏待了她?”老嬷嬷也是年纪大了,碎碎叨叨好几句,却也将张老夫人心里那点子歉疚磨的淡了。 蒋氏一进门就见张老夫人和几个姑娘在说话,嘻嘻笑笑好一会儿,才让这些个青葱年纪的少女们避了出去,这些个女孩子有一两个蒋氏之前就见过,都是张老夫人娘家的亲戚,也与她沾着点亲,但到底出了五服了。 “也难为你了,祖母知道你委屈,祖母往后会找了机会说一说辛哥儿(大少爷)的,只是夫妻之间没有隔夜的仇,你也多放宽了心,总比让人找机会横插一杠子的强。”张老夫人喊蒋氏坐到她身边说道。 蒋氏眼底又泛了泪光,只是在太婆婆面前不敢擦,只得忍着道:“孙媳知晓了,到让祖母操心了。” “哎,手心手背都是肉。”说完这句,张老夫人便将话题转入正轨道:“怎么样,你今儿见着那二房小子了?” 蒋氏想起金风华在阳光下嘴角微扬的模样,只觉心口都热了,连忙低下头道:“是个有才的。” “可不是有才么……”张老夫人想起三房子嗣的稀薄,又想起金家这么多代人,亏就亏在朝堂之上没人能在关键的时候替金家说句话,不然指不定她的儿子也不会那么早就没了。 “可孙媳也瞧见了,外头人传的不错,二房的那人当真与他那奴婢妻子感情很好,婆婆那儿……”说到这里,蒋氏都觉着冒酸水了。 “感情好也没什么,别跟着你那没脑子的婆婆凑热闹,他喜欢那个奴才秧子就给他留着,咱们是想法子结盟又不是结怨,反正一个男人的后院又不是只能有一个女人。”张老夫人淡然的端起茶杯,浅沾了一口道。 蒋氏顿时觉得心底一凉。 第六十五章 因着金风华院试排名靠前,所以被定为廪生,每年都有横城府发给的补贴银两,虽然不多,可也代表了金风华的成绩,再加上廪生补贴在第一年是按照当年名次前一百名从高到低上门发放,官府又为了促进百姓积极科考,还给送银的队伍配上铜锣红绸,昭告邻里,算是让这些排名靠前的秀才们第二次风光了一把。 金风华接过为数不多的补贴,又让观棋赏了送银的小吏,客气的将人送走,这才转过身,有些不好意思的对身后几位道:“两位伯父这边请。” 大老爷是大房嫡长,也是大老太爷安国伯唯一的儿子,因着安国伯是死后追封的,只赏了银钱,既没有赐宅子也不能世袭,所以等着老夫人过世,大房就再不能挂安国伯的牌匾,大老爷就只能按照自家的品级挂上将军府的牌匾。大老爷与三老爷都是挂名将军,也就是闲职,并无实权,不过好在金家在横城家底颇丰,大老爷除了去军营偶尔点个卯外,就是去金家的煤矿查看出煤的情况还有管着金家的商队以及镖局,三老爷则是管着横城的几家酒楼和郊外的几处庄子,这些不是各房的私产,而是公中的产业,只等家里两位老人百年之后,才会将这些财产分成三份,分别由各房的子嗣继承,日后各自分家,各成一支。 大老爷和三老爷从放榜之后就一直观察金风华,见他初听上榜时虽喜不傲,后府中只摆家宴也不见他怨愤抑郁,且他过继一来,进退有礼,非但没有一般过继子的小心翼翼唯唯诺诺,也不见他因是二房唯一子嗣而张狂浮夸,竟是个荣辱不惊的性子。 “虽说乡试要等到明年,可真正算起来,时间也不过一年多一点点,这段时间你需刻苦念书,明年下场才不会留有遗憾。”三老爷自己也有儿子参加科举,已是童生的身份,不过今年并没有下场院试,就是因着书院的老师觉着此子心性未定,还需再磨练两年。 大老爷到是豪爽的拍着金风华的肩膀道:“你也莫要多虑,你年纪还小,明年若是不中还有来年。” 金风华躬身应了,心里却清楚的很,这两年因为龙行卫私下为己之利滥杀官员,皇帝又一心想要突破老臣和太监的掣肘,再加上这次陈家一倒牵连甚广,所以才会连续三年都有秋闱,这是他的机会,也是最快爬上去的途径,若是错过了明年,秋闱就将恢复三年一次,他就必须再等三年,时间太长,他早等的不耐烦了。 “对了,我听说你最近与一名学子走的很近?”大老爷走入正厅坐在上首问道。 “他叫尤春生,他是我在我贡院遇上的,这次院试他考了第十六名。”金风华先是没坐,而是站在两位伯父跟前回话道。 二老爷示意他坐下之后,便笑道:“到也是少年俊才,只不知他是哪家的少爷。” “是江阳尤家的公子。”江阳是横城这个郡最靠近南方的城市,顾名思义城市靠江,交通发达物产丰富,尤家算是当地有名的海产商,也有自己的酒楼,算是富甲一方。 “原来是商家子。”大老爷兴趣淡了下来,便没再问,反而说起二房的严总管道:“不过一个老奴,你也别被他拿捏住了,我二叔明账上就有几间客栈果品铺子,还有一些田地庄子,这些年想来也挣了不少钱,私下里我还听说二叔当年还入了西北铜铁矿的分子,这可就不在明面儿了。华哥儿,既然你已经是我金家的一份子,又是我二叔的孙子,那这笔账可千万心里有数,省得到时候进了刁奴的口袋,我二叔在泉下也不会安心的。” 二老爷皱皱眉头,随后笑着道:“若是你有什么困难,都可以来找伯父们,再不行你三祖父还在,只要你心里有数就成了。” 金风华对于那笔财产一句也没有多问,只是老实应道,到让人看不出深浅来了。 因着快到晌午,两位老爷也各有饭局,便告辞而去,大老爷直接从正门打马而出,二老爷则拐向自家的内门,往正房去。 “老爷,您说今儿个大老爷那么挑唆,三少爷会动心么?”二老爷身边跟着的管事是自小一起长起来的,自然也清楚这个家里的弯弯绕。 二老爷从他手里拿过两只包浆的文玩核桃,轻轻捏了起来道:“风华那小子,我一向看不透,可我知晓他是个聪明人。不过老大那样子也太难看了,表面上一副亲大伯的模样,其实吃相早露出来了,不然怎么连二伯私下有铜铁矿的事儿也知道的一清二楚。恐怕,他想要的并非明面上那些,铜铁矿才是正经的东西。” “那咱们?”那管事错后一步小声道。 “你家太太说的好,静观其变,若是这两口子是个立得住的,我们三房也没必要损了我爹的脸面,可若是这两口子都是糊不上墙的,那也别怪我这二伯父趁火打劫了。再怎么说,那也是我金家的东西,不是么?”二老爷晃晃悠悠背着手走在前头,管事会心一笑,跟在了后头。 等着两位伯父离开,金风华也没坐轿,直接带着观棋徒步上山,想起那两人刚刚的态度,金风华不由一笑道:“到底是武夫,恐怕就只有二老爷有点脑子。” “东西还放在严总管那里么?”观棋也有点好奇。 “放着,等着他自己给我,爷还不差那点钱。”金风华不屑的说道。 观棋知晓主子一向志不在此,心中也暗讥金家人目光短浅,以自家主子的身价横城金家又算的了什么。 “尤春生说下个月要回家去了?”金风华突然道。 “是,尤少爷说了,要暂别一段时间,等乡试再聚。”观棋回道。 “回家……”金风华看着满山风景,勾起嘴角道:“等他回家的时候,看他往哪里走,小心点,别被发觉了。” “少爷放心好了,他不过一介商家,咱们是什么人。”观棋自豪的说道。 “小心无大错,若是给发现了,有你们受的。”金风华回头厉声说道。 观棋一哆嗦,连忙躬身应道。 “观棋,你知晓么?宫中有一位贵妃就姓尤呢……”金风华淡淡的说道,点到即止。 观棋顿觉汗毛竖起,彻底不敢掉以轻心了。 随园家中,仙衣已经准备好午膳,见金风华从外进屋,赶忙走过去为他更衣道:“这天越发热了,你怎么也不坐轿进来,走着上来不热么?” 金风华的眸子一柔,伸手圈过妻子,好一会儿不舍得放手,一点也不嫌热,“今儿大房和二房的两位伯父来寻了我。” “有事儿?”仙衣也没挣脱,靠在金风华怀里问道。 “还不是为了二房的钱。”金风华有些话是不会避着仙衣的。 “那就让他们算计去吧,反正我们也不在乎。”仙衣无所谓道,那些钱那些财产反正都是人家的,给他们她就收下,不给她也不想要,她和金风华又不是穷的快去要饭了,别人不知道,她还不知道金风华么,再怎么样她都能过的很舒坦。 看着和自己一个心思的仙衣,金风华忍不住就想低头寻着那抹芳香去,前世他最反感别人给他扯后腿,如今妻子聪慧体贴,他越发觉着当初的选择是正确的,不过如果妻子真想要金家二房的产业,他也不介意从严总管里夺过来,总之,仙衣所想的就是他所想的,不论如何他们都是想法最贴近的人。 两人腻腻歪歪一阵,刚准备去用膳,就听外头碧玺来传,说是有人给仙衣递了帖子。 仙衣好奇,因着金风华在横城学院上学时间太短,学院里的夫子又不像蒋夫子是个有身份且带着家眷的,所以仙衣并未前往书院,又不曾与金风华的同窗家眷有什么联系,那么这次递帖子的人,到底是谁? “孟蕙蓝?怎么是她?”仙衣万万没想到那个眼睛长在头顶的临清姑娘居然会到横城来。 金风华思索片刻,便问道:“孟蕙蓝是不是嫁给了临清那边府城刘家?” 仙衣回忆了好一会儿才道:“好像是,据说是做药材商的。” “那是难怪了。”金风华拉着仙衣往外屋去,“你还记得牛县令的女儿么?她屋子里死的那个人是皇商刘家小妾的兄弟,那个刘家与孟蕙蓝的夫家是宗亲,不过由于皇商刘家势大,一直压着孟蕙蓝的夫家,所以这些年这药材商一直蜗居在临清以及附近的府城,这次皇商刘家的当家被女色所迷,竟然与牛县令攀扯起来,哪怕牛县令根基不深,可也是一方官吏,两方相争只能两败俱伤,到是便宜了孟蕙蓝的夫家。” “那他们是来横城做生意的?”仙衣坐在食案旁,用柚子皮水净了净手。 金风华用食指一敲桌面道:“孟蕙蓝你随意见见,不想见也没关系,到是她丈夫我却有意思会上一会。” 第六十六章 仙衣到没说真的不见孟蕙蓝,虽说金风华霸气侧漏让她想怎样就怎样,可孟蕙蓝是临清金家的亲戚,哪怕在律法上和金风华没有关系了,可在血缘上却是实打实的亲人。如今在横城,仙衣也没什么好友,在大房和三房完全确定金风华的价值前,两房的太太是不大可能带她出席上流贵妇的宴会,所以孟蕙蓝的到来就变成了一种考验,若是她真的见都懒得见,难免有心人会污蔑金风华不念旧情,再说以仙衣的出身,万一这事儿再给人拿了当说头,她往后也多了点麻烦。还不如大大方方见了,当个一般的交际,让某些无聊的人闭嘴。 孟蕙蓝一路目不暇接的上了山,山下的奇景还没完全过过脑子,就被山上整片的园子山林所震撼,这大概是她这辈子见过最好的宅子了,就连京城的金家也不过人家一个院落,比上这种几百年的世族老宅,她扯了扯自以为最好的丝裙罗衫,扶了扶包金的九珠琉璃的步摇,硬撑着高傲走进了园子里,却在见到仙衣的那一刹那全部泄了气,一股子浓烈的酸味弥漫了全身,有种后悔莫及的痛苦紧紧揪住了她的心。 仙衣其实也没怎么打扮,对于孟蕙蓝这样的女人,她没必要打扮的过于隆重,也不过换了件月华的丝帛长裙,裙底染着大朵牡丹,不算素淡也不算过于华丽,只是据说这布料是金风华从外国买进的,瞧着透气轻薄,就亲手给她制了衣裙,还为了这条裙子打了一套头面,今儿仙衣没将那套头面带齐,小朵牡丹金簪只带了两对,耳垂上也搭了相同款式的耳坠,其余步簪、钗、步摇还有钿都没带上,像这样的夏天,若是都跟孟蕙蓝一样装点的满头花,不说重死了,也热的慌。只不过仙衣虽然就带了四支小簪子,却也惹了孟蕙蓝的眼,毕竟仙衣的头饰在市面上绝无仅有,再来不管从哪个角度看,仙衣头上戴的都是足金,而非包金。 “刘二奶奶到是稀客。”孟蕙蓝嫁给了药材商刘家嫡出次子,排行老二。 孟蕙蓝忍了又忍才压制住想要冲上去拔光仙衣头上金簪的冲动,凭什么,凭什么那么好运气,金风华也就算了,他也算表舅家卖出去的,可姚仙衣这个女人算个什么东西,从陈家带来的家生子,嫁给金风华之前就是个给人端茶送水的奴才秧子,现在居然住这样好的宅子,穿这样好的衣服,戴这样好的头面,身份上也变成了已故将军之孙媳,新榜秀才之妻,说不得将来还能更进一步,得个诰命什么的。这些……这些明明原本应该是她的。 “也是我夫君到横城来看一看新店铺的地段,我就顺便跟着来了。”孟蕙蓝抽着嘴角,笑得僵硬,心里如何想她也要顾忌仙衣现在的身份,还有丈夫在她临行前给予的警告。 “这么说刘家要在横城开药材店了,那真是恭喜了。”仙衣客气道。 “何必说那么见外,再怎么说,咱们也是亲戚。”孟蕙蓝不死心的点明道。 仙衣低头饮了口茶,不咸不淡的回道:“刘二奶奶还是慎言吧,亲戚什么的,放在心里就好,这毕竟是横城金家,哪怕咱们二房挂不上将军府的名号,大房和三房可都是有品级的,这上了族谱就是正了名儿的,咱们不兴反悔,也不敢反悔。” 孟蕙蓝一噎,也不敢说的太难听,她也知道这园子里可不是光金风华的人,这万一将她的话传出去,金风华怎样她不关心,可要是因着她夫家的生意有了影响,她回去可没好果子吃。 “哎呀,也不过是亲近两句,金三奶奶也太小心了。” 仙衣也知道话不能说绝,人终归没有永久的敌人,便笑着道:“不说旁的,咱们也是老熟人了,若是刘公子有什么事儿,我夫君也说了,只管寻他去,怎么的也不会袖手旁观。” 孟蕙蓝得了信,心里踏实了几分,虽说在横城开铺子怎么着也烦劳不到横城金家,可谁都知道官中有人好行商,哪怕金风华是上了族谱改了祖宗,可若是私下里待原有的亲戚也算和善呢?那刘家在横城就算有了一分依靠,即便将来用不上,也有个震慑的作用,这对金风华无害,对刘家更是有好处。不过此次是孟蕙蓝上门而非刘家二少爷亲自找上金风华,就说明这二少爷有点脑子,也算是一次试探,假如仙衣避而不见,就说明了金风华的态度,刘家也不会硬靠上去,而妇道人家寻个亲戚,最多就被人笑话两句,也不会给刘家丢什么脸,可是这事儿要换成刘家少爷亲自去找金风华被人拒绝了,那就是彻底的没脸,将来也少有环转的机会,指不定将来开了铺子也会有些麻烦。金风华就知道这点,又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才会决定与这刘家少爷见上一面。 两人谈完此事便没什么话题,孟蕙蓝瞧不上仙衣,仙衣也觉着这位大小姐脾气诡异,从进门起就含着酸。然而孟蕙蓝磨磨唧唧哪怕就是没话找话也没离开让仙衣很是奇怪。一开始她还以为孟蕙蓝是想见金风华一面,毕竟在京城的时候,孟蕙蓝就算对两位嫡出的少爷有兴趣也没放弃对金风华花痴。只是就在她假装无意识的告知孟蕙蓝去访友要晚上才回来的时候,孟蕙蓝依旧品着茶没有离开的意思。 又僵持了一会儿,孟蕙蓝终于忍不住了,小声的说道:“我有事儿和私下你说。” 仙衣愣住,随后将下人们遣到了外头道:“说吧,什么事儿?” 孟蕙蓝再也不掩饰自己对仙衣的厌恶,高高扬起了下巴,语气不屑道:“你以为我愿意和你说呢,若不是我夫君让我来告诉你,我才懒得说这个,真是的,也该让你倒倒霉,省得那么蠢,运气还那么好。” 仙衣到没诧异孟蕙蓝变脸,只是坐直了身子认真听着,她相信刘二少爷不可能传什么无聊的消息。 孟蕙蓝也没卖关子,直接说道:“你知道你家大房的老太婆最近在亲戚里物色庶出的女孩子么?” 对于大房老夫人喜欢叫亲戚家的姑娘来家玩耍,仙衣已有耳闻,且来住的姑娘将来多是嫁的不错,对家族都有益处,比如大房的两位女主子,所以被老夫人看中的姑娘一般在家里的地位就能上升不少,只是老夫人极少看中庶出的孩子,却没想到这次竟然破了例。 见仙衣无动于衷,孟蕙蓝接着又道:“原先你们三房的二太太也寻了自己娘家的姑娘,可是不知为什么又把那姑娘送回去了,最近又给那姑娘寻了个好亲事嫁出去了。我夫君在商路上面子广,听到的消息也多,虽不是个确切的,但也□□不离十,怕是要给你男人找个平妻。” “什么?”仙衣不解道:“平妻在沛国可是有律法规定的,只有堂兄弟其中只有一个儿子,另外一边没有子嗣,才会让这个家中唯一的子嗣娶两个妻子,一边继承一家,两头都大,各领一房。咱们二房只有我夫君一人,其他两家都有儿子孙子,我夫君娶什么平妻。” “人家管你那个。”孟蕙蓝嗤笑道:“你没听说,也有人家是自幼订亲,成亲后丈夫发达,妻子粗坯却又不能休妻,最后为了有人能撑场面就娶了平妻的,这个平妻在律法上是藤妾,可在宗谱上却是次妻,懂么?” “可是近些年来天家已经慢慢禁止了这样的婚配,因为有些严重影响到了正妻的地位。”仙衣嫁人前可看了不少这方面的史书,律法,再怎么说就算离婚她也不能被人糊弄了。 “是!皇家是不允的,可也要看在什么人身上,你一个没有依靠的婢生女,那边是安国伯的亲戚,谁的娘家有势力?你若是想告,也要走的出去这个门!到时候说不准,你连正妻都做不了多久,就要给人家腾位置了。”孟蕙蓝甩着帕子,讽刺道。 这个说法并非危言耸听,哪怕律法再严,再尊重嫡妻,可要□□的方法极多,不然金风华的父亲又如何能停妻再娶,不过就是钻个空子罢了,这个时代又没有人权,若是没有娘家的支持,正妻哪怕再有理也没地方说去。这藤妾次妻可不是一般的妾,如果操作得当,取她而代之也不是不可能的,再说只要她不在了,妻子是谁还不是他们这些长辈随便捏的。 “我知道了。”仙衣站起身给孟蕙蓝郑重行了一礼道:“多谢。” 孟蕙蓝立刻站起身避开道:“少来这套,我也是受了我夫君所托,不然你若是被人算计了,我才懒得管,说不得还会拍手称好。你的狗屎运总有到头的时候。” 仙衣只笑到没反驳,不论如何,在这样的时候有个人来提醒一句,也很值得她感激了。不得不说,孟蕙蓝果真是姑太太的孙女,哪怕喜欢占小便宜,又想要攀附富贵,可骨子里也没坏到底,而且又嫁给个精明的丈夫。更何况,孟蕙蓝来了这段时间,仙衣也瞧的出她贪婪,也瞧的出她嫉妒,可对于金风华,哪怕曾经孟蕙蓝垂涎过,也愤恨金风华突然身价倍增,但却并未生出什么勾引之事,还处处维护自己的夫家,对金风华也明确表示出厌恶。如此一来,这女人到也没原来仙衣感觉的那么讨人厌了。 “虽然我不喜你,可我更不喜欢金风华娶个什么身份高贵的女人,哪怕是庶出,你们什么锅就要配什么盖。”孟蕙蓝临走之前突然扭捏的说道,她丈夫可说过,若是金风华换了老婆,将来这门亲就更没谱了。 第六十七章 金风华并不在意刘家手里的生意,可是他见过刘二少爷这个人,虽不至于一见如故,但也觉得他很有意思,更何况在前世皇商刘家并没有这样的事情,药材商刘家也一直都没出头,这次算是药材商刘家命运的一个转折,金风华也很想看一看这个刘二少爷到底能走到哪一步。刘二少爷其实隐晦想要给金风华一成干股,这是他的魄力也是他的智谋,只可惜金风华并不贪这些钱财,不是他清高,而是任何人都没有他清楚,崔公公手里到底握着什么,前世他为了安稳,与皇帝合作,只扣下了三分之一,可是这辈子,谁都不知道崔公公死于他手,所以自然而然的,崔公公暗地里的一切便全部被他笑纳。对于这些东西,他有着两辈子的经验可以处理,更何况他恐怕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崔公公的人了,这个名义上是他养父的男人,给了他一辈子扭曲的生活,也同样给了他旁人都没有的经验,性格与智慧。 金风华回到家就看到仙衣坐在窗边发呆,她很少这样在自己回来的时候还待在屋子里,然而这几日仙衣却经常这样,显得很是反常。 “孟蕙蓝那天来到底和你说了什么?”金风华走过去,拉了椅子随意坐在仙衣对面问道。 仙衣最近也有点烦躁,不是说平妻的时候,而是她觉着自己的心里变化有点大,若是往常恐怕她就已经开始考虑要不要收拾资产准备和离,可这些天她想了又想,满脑子竟然都是如何防住大房的阴谋,留住这个她一直以为阴森诡异的男人,她再做不到洒脱离开,反而坚守起自己曾经以为是个玩笑或是不得已的婚姻。她发现她舍不得这个男人,不论是身体还是心。 “有点累。”仙衣伸出手爱娇的说道。 金风华二话不说直接将仙衣抱在怀里,替她捏起了身子,目光专注而温柔,没有一句怨言。仙衣不想让金风华看见她微红的脸,双手直接绕过金风华的脖子,上身贴在他身上,头也窝在他的颈边,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与她相拥时,两人都不再僵硬了呢,从什么时候起金风华在她的枕边也能自然而然的熟睡了呢?也许金风华不知道,可是仙衣很清楚,哪怕刚刚成亲那会儿金风华也能在自己身边进入梦乡,可她常常被他半夜时的惊醒弄醒,她从来不说,也没试图改变什么,因为她猜测也许金风华并不想让自己知道他脆弱。然而,现在似乎再没出现过了,哪怕她半夜起身喝水,金风华也再没有全身僵硬,似乎想要克制什么了。她和他再不是分别两个,而是一个整体。 “是不是住在这里不舒服?”金风华对仙衣很了解,这个丫头一直想过的就不是这样的日子,是他硬逼着她在无所知的情况下参与到他的计划来,然而现在他已不能放手,那么就只能在别的地方尽可能的满足她,哪怕对他的计划有点影响也无所谓。 “你除了我还会娶别人么?”仙衣想起那个平妻心里就闹腾的很。 金风华转眼就想到了关键,露出一丝笑意来道:“刘二少爷到是个巧心思的人。” “你怎么知道是他让孟蕙蓝告诉我的?”仙衣觉着眼前的人神了。 “刚刚只是怀疑,现在确定了。”金风华咬了一下仙衣的鼻子,狡猾的笑道。 仙衣瞪大了眼睛,她……她这是被诈了? “咱们家来的人少,这几日大房和三房也没派人来,那么唯一让你不开心的就只有孟蕙蓝,可依着你的性子,孟蕙蓝说的再难听,你也不会太在意,所以结合你刚刚说的,她必然说了什么有凭有据的事儿让你烦心,可是以孟蕙蓝那个德行,她绝对说不出言之有物的东西,所以这事儿只有她丈夫告诉她特意转告给你的。”金风华摸着仙衣的脑袋分析道。 “这是什么脑子……”仙衣埋下头不满的嘟囔道。 金风华却笑着道:“说吧,是不是大房出了什么幺蛾子。” “人家老夫人想给你找平妻呢。”憋了几天,仙衣觉着自己都内伤了,这会子在金风华的怀里也懒得装了,反正她的宅斗阶段只在初级,更何况自家老娘说过,宅斗的最高境界不是女人掐女人,而是让男人替你掐别的女人,这在后宫叫媚主,在普通人家就叫惑夫,虽然说起来不好听,然而有个听话的老公是所有古今女人的梦想,甭管什么礼教律法,说酸话的往往都是自己做不到的,幸福的女人从来不需要别人去评判。更何况仙衣相信以金风华的性格,再不可能让别人参合他的家事,更不会让别的女人掌握他的生活。 果然,金风华只一瞬脸就冷了,直接道:“那老家伙太闲了?” “人家说不定只是想和你搞好关系,你眼瞅着能入朝为官,她又想要二房的产业,可不就想着找个女人拿住你么。”仙衣凉凉的说道。 “少爷我很像被女人拿捏住的。”金风华挑眉张狂道。 “谁让你后院只有我一个呢。”说起这话仙衣居然还有点得意。 金风华吧唧一口,将仙衣的嘴唇亲的忒响,然后不屑道:“那是少爷我喜欢,女人要那么多干什么?浪费粮食?” 虽然金风华不是说喜欢自己,可是仙衣还是觉着甜丝丝的,她也回亲了一口金风华道:“那我到是赚了,夫君有钱有势,还是个大美人,也难怪别人看不过眼了。” 金风华眼尾一挑,做了个极为风情的表情,仙衣当场就石化了,说实话,就在这一刹那,她真觉着抱着她的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女,那神韵那姿色恐怕青楼的头牌也达不到这个水准吧。 瞧着仙衣的傻样,金风华哈哈一声破了迷障,直接抱起仙衣就往里屋走,他才不会告诉仙衣他用了迷幻之术,当年他替崔公公办事的事情,什么人没扮过,不过扮演区区一个美女都是他玩儿剩下的,还不如趁着妻子没反应过来,自己多占点便宜呢。对于仙衣迷恋自己的皮囊,金风华第一次觉着长得漂亮其实也没那么讨厌。 金风华当然不会让人加入他的世界,他的家庭是别人不可触摸的底线,他的秘密太多,哪怕他愿意告诉仙衣,也绝不可能告诉另一个女人,再说他并不依附与谁,找上横城金家也不过为了脱离血亲,顺带找一些小机缘,但那也不代表他可以忍受自己的领域被人侵入,他其实对大房和三房的想法早有察觉,可三房一早收手,他也就没当回事儿,但若是大房真是不怕断手的话,他到可以好心帮其斩断。他不在乎二房的财产最终归谁所有,但他顶了二房子嗣的名头就绝不会背信弃义不理二房老太爷的香火和下人,这是交易,他分的很清楚,然而若是谁觉着自己只能依靠横城金家,甚至以此要挟的话,他不在意再找一个新的家族,哪怕换姓。横城金家对于他来说,实在太小了。 “果然如主子所想,尤公子实际上是去了京城。”观棋暗地里抹了把汗,亏了主子点醒他,不然那帮子臭小子怕是要阴沟里翻船,但是谁也没想到那尤少爷身边居然有大内的高手,若是当时大意,不说死人了,万一暴露了他们十条狗命也不够赔的。 “是什么人?”金风华当然知道这个人,只是他不能什么都告诉手下这帮小子,有时候历练是必然的,就连他上辈子还是崔公公的养子呢,还不是什么都做过,成大事者谁都不是侥幸而来。 “好像是来自宫里。”观棋一见主子就知道主子怕是一早知晓,心里更是忐忑了。 “我要的是具体的。”金风华吸了口气,靠在椅子上直直看着观棋。 “应该是宫里尤妃的儿子,二皇子司徒璋。”观棋的声音有点抖。 “应该?”金风华声音平平,却透着股邪气。 “是肯定,据报尤妃的儿子司徒璋不论年纪和模样描述都与尤春生符合,京城那里还有消息说是司徒璋早有志向要参与科考,恐怕这一次就是他得了圣上的允许,顶了母家的名额前来院试。”观棋的汗顺着额头一滴滴掉落在青砖上,却不敢抬手去抹。 “我知道了。”金风华站起身抖抖衣衫道:“之前让你们查的人查到了么?” “查到了,人现在在三公主府上。”观棋这才喘上口气回答道。 “不要轻举妄动,还有找个机会将这个人赎出来,不论什么手段,对了她手里有条项链,带出来的时候,一定别忘记这东西。”金风华慢慢往门外走去。 观棋觉着这要求古怪,可却不得不应下,主子再怪的要求都有,像什么去边境三不管的地方买块没人要的荒地啊,或者莫名其妙救几个逃难的灾民啊。可谁能知道那荒地开出了金矿,那几个灾民现在居然或进入龙行卫,或步入朝堂之上了。莫非,主子又通天眼不成? 第六十八章 仙衣坐在花园里,无聊的晃着手里的团扇,眼瞧着花丛中游来逛去的各色美人,要说心里没感觉那不是傻子就是圣人,可眼下也就只能端着,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也省得给大房一个借口再给自己找不自在。反正大房也没将话题挑明,找的请宴理由也不过是大房老夫人喜欢热闹,大夏天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姑娘媳妇们一起赏个花儿吃着酒,到也算打发时间的一种方式。请宴当然不会只请自家人,任谁都知道金家子嗣单薄,凑到一起没几口人,更何况还有两个少爷没有娶亲,两个太太带两个小娘子有什么意思,所以将各家的亲戚喊来便成了顺理成章的事儿。哪怕各家心里再有数,嘴上也不能说,这事儿能成是好事,若是不能成,各家的姑娘还要嫁人呢。 大房来的亲戚肯定不少,不说老夫人娘家张家来了几个鲜亮的嫡出,就是大嫂蒋家也出了几个姑娘,再来是张家拐着弯的亲家李家,以及大太太母家的亲戚贺家,七七八八姑娘来了十多个,各个都沾着亲。与此相比三房到显得人少了,即便有人来,也不过是几个年纪小的应应景,再有就是二太太娘家的姐妹大嫂子之类的,都是嫁了人的,来了也没什么目的,基本就是真正为了和二太太叙叙话,为自家将来打算的。仙衣的娘家最弱,陈嬷嬷哪怕要来她也会拦着,自家的亲娘何苦要送来给这些高门大户的作践,还不如在京郊的庄子上好好过日子,近来听说还有老家的人和母亲联系上了,也不知道老家还有没有亲人了。 仙衣坐在旁边百无聊赖,可也应付得体,谁来都能说两句,哪怕是京城的首饰花样,就算她好久没回去也不代表她的消息闭塞,她可是有个励志要将老婆打扮的走在时尚前端的好夫君,不说别的,就是今天这一身渐变彩染的细纱裙也是今年刚刚流行起来,就被金风华弄回了家给她做了好几件衣裳,仙衣穿着来参加游园会,到显得这里的某些人有点像土包子了。就算张老夫人的娘家人再看不上仙衣,这些人也不可能昧着良心嘲笑仙衣穿着不妥,这园子里又不是大房一家的亲人,三房人的眼睛又没瞎。无奈下这些人也只有忍着,或是干脆在张老夫人耳边吹邪风,只道金风华一个庶出子,如此打扮自己的媳妇,怕是钱财都是有二房供的。张老夫人也不是不怀疑,但二房的东西握在手上她是一清二楚,金风华究竟有没有用那笔钱,她和三房一样明白,可就是太明白了,所以难免私下会和儿子唠叨,这金风华到底从哪里来的私房呢?越想不明白,心里就越痒痒,就更想塞个人到金风华身边,想要将金风华读个彻底,也掏个彻底。张老夫人可是最讨厌身边的人有秘密。 “你说你们家这三少奶奶还真是奴婢出身?瞧着还真不像,到是你们家大房来的那些个媳妇姑娘,啧啧,我一个都没看上。”周氏是二太太朱氏的亲大嫂,当年也是看着三房人口简单才将小姑子嫁到这家的,如今小姑子上没有婆婆,下又有儿女,丈夫敬重,也算嫁了个好人家,所以姑嫂两人平日里关系就好,今儿更是亲自来了。 “老夫人娘家人多,谁不知道,如若不是老夫人是个硬气的,大伯又是个能守住财的,怕是早些年大老太爷去了之后,就要给这些个亲戚扒层皮。”朱氏喝着茶躲在凉亭里,她之前对二房的心思早就淡了,谁人都有贪心,可也要分能咬的动和咬不动的,好在丈夫和她想的一样。不过说实话,金风华过继来那么久,她就没看透过这个人。 “是啊,现在谁不巴结她呢。家里的姑娘都任她挑……”周氏不屑道,随后再看仙衣,小声对着自家小姑子道:“你说你们家三少奶奶知道不?” 朱氏也抻抻头看了看仙衣道:“难说,这丫头我也看不明白。” “这夫妻俩可真够怪的。”周氏吃了个果子撇撇嘴道。 “我到觉着三嫂的动作说不出的好看,和我上次去表姐家看到的教养嬷嬷有些像。”朱氏的女儿金家大姑娘细细弱弱的突然说了一句。 朱氏到是高兴了,自家女儿什么德行她还不知道么,如今居然能发表自己的意见了,可见这性子还是能掰过来的,于是她鼓励的说道:“还是我家姑娘眼力好,可不是么,那京城贺家出来的姑娘亲自教导她,她若是一份样子都没有,那蒋太太也不会教那么久了。” “到是个好命的。”周氏有些羡慕的说道,她家也有姑娘,可若是想要请个从宫里来的嬷嬷,那是难上加难,更别说大家族出来的太太亲自手把手的教了,人家京城蒋家是什么人物,那蒋太太当年可是差点成了皇后的人。 朱氏和周氏这里看着仙衣得体只觉羡慕,可那头张老夫人是越看眉头越紧,仙衣表现的越淡定,举止越大方,就越显得她带来的姑娘粗坯小家子气,也不是说张老夫人亲戚家的姑娘如何如何不堪,可人比人总有个高下,这也是当初金风华非要蒋太太教导仙衣的理由之一,输了出身不要紧,可别输了修养,有时候个人魅力能够盖过出身来历。这眼瞅着那些张老夫人之前看中的姑娘在仙衣面前被比成了渣,她心里就极为不好受,瞧瞧那些个姑娘眼底遮都遮不住的鄙夷,还有夸夸其谈什么攀比家世的声音,她都恨不得统统让其父母将人带回去,这别说金风华会不会瞧上眼了,就是她这个老婆子都觉着脸臊的慌,你说你是得了势了,还是将人拿捏住了,这会子说那么多废话有用么?再如何说仙衣的身份在那里呢,原配嫡妻,你家世再好也是要过去给人家做藤妾的,眼下还没进门就想给大老婆脸子看,这是蠢啊还是蠢的惨不忍睹啊? “都是些不省心的。”张老夫人喘着气,恨铁不成钢道。 “都是家里娇养的,难免会这样。”贺氏是大太太的母亲,张老夫人的弟妹,年纪也不小了,因着张老夫人挂着安国伯夫人的名号,时常巴结。 “还不如一个奴才秧子。”张老夫人嘴里说着,眼睛却一亮,一指站在仙衣旁边一直笑着不说话的小姑娘道:“那是谁家的,长的虽然不是顶好看,看个性是个稳的。” 贺氏忙瞧了眼道:“那是李家的庶出女,今年十五了,平日里就是个温温柔柔的,嫡母还算疼她。” “到和那奴才年纪相当。”张老夫人随后又有点不满意道:“就是长的不如那丫头好看,可惜了。” 贺氏心头一跳,急忙说道:“谁说一定要是个大美人,若是那三少爷真喜欢大美人,他怎么后院只有嫡妻一人,再说了他自己长成那样,要比他好看的那国内都难找,指不定他就喜欢性子好的呢,你瞧着那三少奶奶可不就是个温吞性子?” 张老夫人一琢磨,还真有这个味道,这年头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她觉着不好看,说不定金风华喜欢呢?再说这李家姑娘看着是个懂事的,将来要是用好了,说不定真能成。 “叫她过来吧。” 仙衣被一群夹枪带棒的女人吵的脑仁疼,若不是场景不对,她真想喊一句:你们要是真喜欢就去找金风华吧,找她有个毛用。好在她忍功了得,终于撑到张老夫人身边的嬷嬷前来,只是并不是来拯救她的,而是叫了仙衣身边的一穿湖蓝色襦裙的少女,这少女大约和自己差不多大,刚刚一直都没说什么,可仙衣却没忽视她的存在。仙衣看着那姑娘有礼的离开,心里有了琢磨,莫非这张老夫人已经定下了人选? 李婉娘克制住自己激动的双手,低头跟在嬷嬷身后,她知道她的机会来了,她嫡母来之前很清楚的将金家的情况告知她,她也从外头知晓了金家的三少爷是个貌若潘安的美男子,人不但有学问,且金家都很倚重他,更重要的是他只有一个奴婢出身的嫡妻以及二房所有的财产。如果,如果她抓住了这次的机会,她就再不担心嫡母将她当做礼物送给别人,这么些年来,她讨好嫡母也不过是为了能够嫁人而非送人,她想要名分,哪怕是做妾,金风华这样的情况对她来说简直是天上掉下了馅饼,嫡妻出身太低,她嫁过来就是藤妾,只要嫡妻出了点什么意外,张老夫人一定会帮着她掌控二房,到那时候……李婉娘深吸一口气,今儿来的姑娘还好都是蠢的,如若不然怎么能显出她来,她知道自己长相只是清秀,但她有信心能拿捏的住那个十六岁的少年,哪个上进的少年就真的愿意娶一个奴才妻?她与他都是庶出,同病相怜,又不会让其有压力,真是再好也没有的天作之合了。 第六十九章 金风华被大老爷拉入大房就知晓这其中有鬼,因为仙衣一早就和他报备,说是大房有游园会,大房和三房的亲友都会来大房观景游乐,金风华前世见多了这种调调,女人一多就是麻烦。可他并没有拒绝前往,一是大老爷以亲友相见为名,大家日后都要来往总不能甩了脸子,二是他担心自家的女人吃亏,他一不怕暗算二不怕阳谋,亲自过去也能将其护个一二。再说他还真有兴趣看这帮女人能无耻到什么程度。一路上大老爷很是热情的给金风华讲解了大房和三房的亲戚,三房还好说,那真都是直系亲眷,可大房却不止张家一家,还有七里拐弯好几家,金风华之前也调查过,心里当然明白今儿来的亲戚大多都是家族已经败落下去,急需扒紧大房这门亲的没落世家。 “来来来,看看,也别太拘束了,都是自家亲人。”张老夫人看着金风华进了园子,很是高兴,拉着身边算是金风华长辈的女眷就给金风华认识,而今儿来游园的姑娘们虽然不能凑上去,但也在亭子那头看了个清楚,当然,李婉娘是个例外,她作为张老夫人目前看的上眼的姑娘留在了张老夫人的身边。 不用说,风华绝代的大美人一出场又是大杀四方,仙衣早就习惯了这种夫君要被一群饥饿的女人用眼睛吃掉的惆怅,她让碧玺整理一下衣物,便自觉的走到金风华身边,来的是她的丈夫,又不是外男,她若坐在原地,那就是脑子不好使,活该人家给他们家塞女人了。 “瞧这模样。”贺氏拍着胸口,有种眼睛要被闪瞎的错觉。 周氏则拉着朱氏的手低笑道:“要是咱们再年轻个几岁,怕也把持不住。” 大少奶奶蒋氏从金风华进园子开始眼珠子就错过,恐怕今儿游园会除了仙衣外,最不乐意的就是她了。 李婉娘愣了好一会儿才撇开脸,脸烫的厉害,心脏就跟要跳出来一样,她现在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就怕做错一点,让金风华对她有了偏见。 仙衣偷瞄了一圈,不由暗叹,当真是美色误人啊。 “你到是个忙活的,明年才下场呢,你也别太迫着自己,这大热的天,还是注意点好,没了好身体往后有你后悔的时候。”张老夫人慈爱的看着金风华,没搭理仙衣却也没磋磨她,再怎么说金风华喜欢仙衣是事实,人家又是一早的夫妻,老夫人还不是人家正经的太婆婆,管不到人家屋里去。 “书院的同窗们都在发奋,我总不好特立独行,再说我还有挺多不明白的要请教夫子,若真到了来年还有不懂,下场就危险了。”金风华行礼道:“多谢大祖母关心。” 一旁的太太们赶紧凑在张老夫人跟前说金风华的好话,直说的仙衣都觉着臊的慌,才听得张老夫人给金风华介绍各家的亲眷,最后还将李婉娘拉了出来亲昵道:“这是你李家表妹,性子最温柔不过了,往后啊,华哥儿媳妇也和人家多走动走动。” 李婉娘克制住不让自己兴奋的晕倒,抖着帕子小步上前,羞答答的给金风华行了一礼道:“表哥有礼了。” 金风华只是礼貌的点了点头,连一眼都没施舍给她,让她和张老夫人很是失望。 又干巴巴说了两句,金风华毕竟是男子总不能一直在园子里,所以张老夫人就让大老爷带着金风华去前院等着开席,后头却要仙衣和李婉娘多亲近,有些话张老夫人不好说,可只要李婉娘与仙衣成了闺中密友,不怕李婉娘进不了二房,如此一来二次,还怕金风华不动心么。 仙衣不能当场拒绝,一直和李婉娘保持着距离,不过连她也不得不承认李婉娘有颗玲珑心,就算仙衣再客气再疏离,李婉娘依旧能将话题谈的很愉悦,甚至于马屁也拍到恰到好处,不论是诗词歌赋还是琴棋书画,李婉娘似乎都有涉猎,就连一些怪谈地理志什么的,她也有心得,只是她一句都没问起过金风华,好像刚刚看着金风华心动的不是她,她甚至还隐晦的与仙衣提起,她嫡母最近在给她寻觅亲事,她心里是宁做穷□□莫做富人妾的。仙衣不免叹息,若她真是个普通的奴婢出身又没有蒋太太一番点拨的话,在这样一个众人孤立的环境里,一个看起来温温柔柔,见识不凡的大家姑娘看似真心的相待,恐怕很难不让人产生好感。而且在这个世界上女子教导的就是三从四德,要是换个女子的话,很难说会不会生出夫君若是一定要纳妾,那还不如纳入一个情投意合,性子善良的女子。这样一来,那嫡妻怕是就要羊入虎口,后悔都来不及了。这个李婉娘还真是面面俱到,体贴入微且看不出特意所为来。 其实仙衣一直淡淡的,李婉娘也有些不耐烦了,不说别人,就她家里从嫡姐到嫡母哪个不是人精,可哪个不被她哄的团团转,她一来看着仙衣的年纪,就觉着仙衣是个好哄骗的,岂料她费了那么多的口舌,仙衣就是油盐不进,就脸上都一直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可二房的事情却一点都没透出来,反而她到说了不少李家的事情,这让她感觉非常不好,但也不能发泄出来,只能打上十二分的精神继续在仙衣跟前凑热闹。 金风华来了一场,吹皱了不少少女的心湖,直到中午大太太来喊入席,姑娘们都还两颊微红,若有所思。仙衣可管不了这么许多,她挨着蒋氏坐在小辈儿这一桌,就算李婉娘凑到她旁边坐下,也没影响仙衣吃饭的心情。 大太太到是坐在张老夫人旁边,不但为了显示她与婆母的关系亲密,也是想打听打听婆婆到底选了谁家的姑娘。 宴席上,大太太看了李婉娘好几眼,都瞧见李婉娘对着仙衣热情用心,心里就有点不畅快,在她心里觉着给金风华找藤妾简直就是多此一举,还不如直接休了姚仙衣,让金风华另娶她们找来的姑娘,何苦还要奉承仙衣,让她当着嫡妻,却让她们这样的大家姑娘做小。然而,她也清楚,她扭不过婆婆,在这个家里婆婆从来说一不二,所以她再不满意李婉娘也只能受着,不过她回头一想二房怕是会有一场好戏看,心里的不爽就立刻散去,转而回忆李婉娘在李家的时候有什么把柄,不然万一李婉娘得了宠,私下却将二房的银子昧下了怎么好,她可没替人做嫁衣的习惯。 张老夫人放下了筷子,众人也跟着端起了茶盏,席面撤下,太太们又开始闲聊,也不知怎么的提到了儿孙,诸位有儿孙的立刻显摆起来,就连张老夫人都说了好几句孙子儿时的趣事,突然,大太太也不知是不是脑残了,喝了口茶就撇了眼仙衣这里道:“我是个命苦的,到现在都没孙子,老二也不肯回来成亲,愁的我头发都要白了,你说像我家大儿媳那样,也就不提了,偏偏有些媳妇仗着上头没有婆婆,宁可收个养子也没养活个自己的孩子,也不知道是不是不能生。可怜我二叔过继了孙子,后头的子嗣连姓不姓金都不知道,真是造了孽了。” 仙衣正听李婉娘废话呢,就觉着大太太的话刺耳,然后厅里就一片安静,好些个人看向自己。她瞄了眼不说话的张老夫人,心知这话恐怕就是老夫人授意的,毕竟大太太说话没谱是出了名的,再来长辈说小辈,小辈总不好回嘴,可是她不说话,又好似应征了她心虚生不出孩子,这万一真传出去了,不说别人,就是三房的老太爷也会张罗着给金风华纳妾,过继一个就够了,毕竟金风华还算金家的血脉,可瑜哥儿是捡来的,谁知是谁家的,这老太爷肯定不乐意了。 “姨母放宽了心,我瞧着三少奶奶身子不错,虽说看着柔弱了点,可想来日后定能抱上子嗣的。”李婉娘见大家都不说话,便接了一句。 仙衣到觉着好笑,这一个二个都挤兑上她了,还真当她没脾气?李婉娘瞧着是替她说话,可那敷衍劲儿好像就是要掩盖她不能生的事实,什么柔软了点,她一个奴婢出身做过活的人,柔弱个P。 “真是劳烦各位长辈关心了。”仙衣不温不火的说道:“咱们都还小呢,成亲也没多久,顺其自然就好了,再说我身子可好着呢,我夫君的师娘蒋太太可专门调理过,不说比的上诸位长辈,生个孩子总是没问题的,只是夫君在为前途奔波,做娘子的总不好让他分心,凡是还是以夫君的仕途为要。” 仙衣无视身旁的蒋氏一脸惨白,既然大太太为了踩她都可以掰扯自己的亲儿媳,那她干嘛还为蒋氏留面子,这位成亲那么久的都没消息,她才成亲多久,而且若是怀疑她身子有问题的,大可以去问蒋太太,蒋太太可是金风华的师娘,金风华的老婆能不能怀孕蒋太太能不知道?更何况有点身份的人都知道蒋太太身边跟着的嬷嬷那宫中出来的高手,教导仙衣那么长时间身子怎么可能不调理,若是这些老家伙们再挑剔,到有些显得无理取闹,说不准还会得罪蒋太太。再则最重要的一点,人家金风华都不着急,你们这些不知道哪里来的亲戚管的未免太宽了吧。 最后大家算是不欢而散,金风华早早就在门口等着仙衣,仙衣与二太太告辞后,就带着碧玺跟着金风华往回去。 可惜总有人不知趣,也不知这位李姑娘是不是故意被张老夫人放出来的,她在后头追了仙衣几步,才将两人堵在内院门口,周围很少有人路过,仙衣猜测这位李姑娘说不定就是有心做点什么赖上金风华,不过可叹,金风华从来不是拖泥带水的人,他冷着张脸,回过头就对着满脑子还在打着稿子想如何与仙衣相约在二房的李姑娘道:“丑女,滚!” 仙衣无语的看着捂着脸大哭泪奔而去的李姑娘,耸耸肩,就这点心理承受能力,还想着傍金大变态?那要是让她看到金大变态手撕活人,这李姑娘不得找个裤腰带吊死啊。 第七十章 。"她们是不是很烦?。"回来的路上,金风华问仙衣道。 仙衣皱皱眉头却没有回答,很烦到没有,只是确实不怎么安分。 “你说要不要干脆制造一场意外,把大房几个主子都弄死算了?”金风华挑眉很轻松的问道。 “你疯啦?”仙衣瞪大了眼睛,猛地朝身后看看,就怕有人路过听见。 金风华却接着笑道:“我只是玩笑,你别紧张。” 仙衣敢拿她爱吃的樱桃发誓,她刚刚明明看见这货眼底的冷光,这货绝逼不是在玩笑,他刚才就是想要将惹着他的大房全部干掉。不过,她之前那种啊……久违了的变态的感觉是肿么回事,她难道已经被这混蛋同化了? “如果要不是懒得换个身份……大房要是突然死绝了会比较难善后的话……”金风华压低了声音嘟囔了两句。 仙衣脊背一凉,少爷!你确定你这样杀人如麻真的好么?仙衣随后在心里默默的给李姑娘点了只蜡,也许大房金风华暂时收拾不了,可是这姑娘怕是……所以说不是每个敢爱敢恨的姑娘都能感动一只暴躁的变态,然后上演一场虐恋情深,事实上很有可能的结果是敢爱敢恨的姑娘被暴躁的大变态报复的体无完肤,只有虐没有情。 很快,仙衣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张老夫人的亲戚李家曾经也是权贵,后来几代衰退,只剩下一套祖宅还有良田铺子等等一些基业,原先因为家里不事生产就已经有点入不敷出了,所以李家才想将女儿嫁给金风华做妾,这样家族也能跟着被带起来,岂料这事儿还没成呢,突然有人拿着死去李老太爷的赌债找上门来,要说这李老太爷有没有赌债,那是真有,可是时间长了,再加上赌馆换了东家总有几笔烂账,更何况有安国伯的靠山,李家也就没当回事,欠的也不过是小钱,到没在意。谁知道这次赌馆又换了东家,不但拿出了这笔欠条,还算上了这么长时间的利滚利,李家一下子就陷入了危机,他们原想着去找张老夫人救救命,可谁料张老夫人派人一查底,那赌馆居然是京城龙行卫一个千户的亲戚开的,这谁还敢管,谁知道这赌馆会不会扯上京里,想当年龙行卫无旨抄家,崔公公假传圣旨的事情简直深入人心,特别是老一辈的人,对于龙行卫那是碰都不敢碰。也就只有眼睁睁看着李家卖光了全部产业,再将李婉娘送给了那千户的亲戚做了小妾,才算是将事情盖过,不过李家是再不能留在横城了,张老夫人还送好心的送了点银两,看着这家子回了老家讨生活。 好不容易寻摸到了一个给金风华做藤妾的对象,一下子就这么毁了,张老夫人很是懊恼,但其他的姑娘她一看就知道没戏,心里是越发的不舒坦,再看她通过其他的渠道送入二房的丫头,转头就能和大老爷勾搭到一处,不说气得她肝疼,就连大太太也闹腾了起来,紧跟着大少爷因脾气暴躁旧疾复发,大房算是闹腾的鸡飞狗跳,一时半会看来是管不到仙衣头上了。 三房的二太太朱氏在听到这事儿后,直接将二房安插的眼线调了回来,从此在没提二房子嗣的事情,就连三老太爷偶尔唠叨两句,朱氏也帮着哄了过去,在她和二老爷眼里,金风华更像一团雾了。 夏季过去,又是入秋,横城秋季很短,冬日来的很快,仙衣在夏末就准备好了冬季的衣物还有该准备过冬的东西,严总管虽然还在观察金风华,可他还是在潜移默化中将二房的一些权力转移到了仙衣的手上,严寿更是抱紧了金风华的大腿,鞍前马后忙活的整天看不到人。事情一多,仙衣也跟着忙,再加上瑜哥儿突然开口说了话,她又将全部的心思放在养育儿子身上,所以自然外面的事情就不那么关注了。 “红头庄被马贼洗劫了!”二老爷一脸古怪的冲进了二门,三房人的回事处立刻派了小子去各处主子那里禀报了。 “马贼?哪里来的马贼?”朱氏听到这个消息,到底是妇道人家,吓得脸都白了,毕竟红头庄离他们这里不远。 二老爷将门关好,对着自己的父亲道:“爹,我觉着,那恐怕不是马贼。” “你是说……”老头哪怕没去过疆场,可对朝中的情况也不是一点都不通的。 “还记得临清金家是用什么理由弄倒的么?”二老爷压低声音道。 “放走了疑似细作的人……”三老太爷站起身,拄着拐棍来回走了一圈,严肃的看着二老爷道:“你派人送个信到北城,看看北城边境是不是又不安分了。” “您老怀疑是蚩国,可是多少年前,这个国家都被咱们打垮了么?”二老爷还记得二老太爷就是那场北城之战,死在疆场的。 “这是要死灰复燃啊。”三老太爷怅然的看着墙上一幅放了好些年的字画,那还是二哥临走前给他画的,当时说回来给这幅画提个字,却没想到,画还是画,字却没人提了。 “爹……” “老二,你再送信给横城大营,你大哥那玩意儿若说坏心思钻营是一把手,但若是让他上马打仗,那就是个熊的,你直接寻了他二儿子回来,那小子这么些年都在军营,这次是个好机会,咱们金家可不能再错过了。”三老太爷咳嗽了一声,挺直了背,沛国一直重文轻武,这就是个希望,一个让金家掌上实权的希望。 消息传到大房,大房因乱着,并没有太多人在意,可消息到了金风华手里,他却久久没有言语,只是看着窗外的群山,皱紧了眉头。仙衣给他外头披了件衣服,这天已经寒了,虽然仙衣知道金风华有武艺,可她老看着金风华文文弱弱的,就怕他伤风感冒。 “马贼很厉害么?” “还不清楚。”这个在他前世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那个时候细作虽然也跑了,可崔公公手段了得,北城外的蚩国并没有特别的动静,可这一次,红头庄居然被人洗劫了,还离着横城那么近。 “主子,应该没事吧,听说朝廷派人领兵过来了。”观棋在一旁道。 “领兵?有必要么?”横城大营就在这里,这要将领可多的是,不说别人,就是大老爷和二老爷都领着将军衔呢,“等等,京里来的是谁?” 观棋虽然傻了一下,但是学乖的他马上回道:“说是郑国公之子,叫郑……郑易轩。” 金风华骤然脸色发青,头上就像聚集了一团乌云,此刻电闪雷鸣,观棋吓得腿都软了,仙衣也在考虑要不要走开点,免得被他误伤。只是仙衣很好奇,郑易轩到底是什么人,能金风华恨得眼睛都红了,看那样子,如果人站在他跟前,他怕是要将对方生吞活剥了。 “让人盯着点郑易轩,还有把退路准备好,如果横城有一点风声,直接带少奶奶和小少爷离开,其他人就别管了。” 金风华硬压下心中的怒气,转头出了外间,就往后山上去,他害怕他万一压制不了自己,会动手误伤。对于这个前世今生的敌手,金风华虽然佩服可恨毒了他,如果不是这个人,沛国不会有那么大的动荡,如果不是这个人,尤春生也不会是那样的结局,如果不是这个人,龙行卫最后也不会消失殆尽,更如果不是这个人,他也不会含恨而死,看着郑易轩走向顶端。而且最终郑易轩成就了沛国,可他金风华却成了沛国的罪人佞臣,甚至还在他死后,为了丑化他,将许多不是他的罪行归咎到他身上,更恶心的是,郑易轩为了他们之间的私人仇恨,还将自己定成了老皇帝的男宠,各位公主的入幕之宾,仿佛他曾经做过的努力,所有的血汗都变成了一个笑话,被全部的抹杀,在史书上他成了以色事人才得以权倾朝野的小白脸!他金风华遗臭万年不要紧,被人挖坟掘墓骂他大奸臣也不要紧,他一向张狂不懂收敛,可哪怕他死了也是一代枭雄,而非成了史官笔下的玩物! 在山上一通发泄,金风华沉下气,慢慢走回园子,这一次他到要看看,他和郑易轩到底谁笑到最后。 也许是沛国许久都没有战争了,红头庄原先只不过是一小股马贼席卷村庄,所以周遭的人并没有太在意,尤其是像横城这样的大城市也不过是当成一则实事,同情哀叹后再也没有联想到自己,然而,一个红头庄似乎并没办法满足这一股马贼,马贼很快偷袭了两个,三个,四个村庄,且离横城越来越近,横城的指挥大营再也坐不住了,派信使上京之后,整个横城包括周围城镇都进入了戒备状态。可就在这个时间,原本早就该到横城的郑易轩竟然在半路上遇袭了,截住他不是别人,正是那一股所谓的马贼,随后更可怕的是,与之同时,北城突然告急,横城周围又不知从哪里冒出多支马贼,一时间,横城周围的村镇都遭受了不同程度的伤害。整个横城渐渐出现了恐慌。 第七十一章 这日,天还未亮,外头雾色朦朦,一匹快马在无人的街道上风驰电掣般的向着金家老宅而来。此时老宅的门房还在睡觉,一听外头有人敲门,且敲的又响又急,门房一个激灵差点从塌上摔下来,只想着这些日听到的传闻,唯恐外头敲门的就是马贼。然而职责所在,门房哆哆嗦嗦跑去问话,只等外头的人一回话,他赶紧将大门打开,嘴里还道:“二少爷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 那人也不多言,只让人牵了马去马厩,自己快步朝着三房飞奔而去。 所以等到仙衣和金风华起身之后,外头回事的就告知两人,大房的二少爷回来了。 二少爷算是大房顶门的儿子,金风华不能不见,等着用了早膳之后,就下了山去了三房,这会子三房很是热闹,虽然大房的人还没过来,可三房老小都聚在厅里,小辈叽叽咋咋说着话,长辈们却显得不那么轻松。金风华进门就打量长房的这位次嫡子,年纪看上去比他实际年纪要大,一身古铜色的肌肤,脸色还微微有点掉皮,可见是常年日晒雨淋的,吃了不少苦头,二少爷一身的短打衣衫都是耐磨的料子,没有一点花哨,只是他就是往哪儿一站,金风华就瞧出这人下盘极稳,且双目晶亮,哪怕内力不足,可也应该是个兵营中的好手,毕竟这年头没有机缘,谁能得了一身从内到外的本事,大部分还是像二少爷这样拼的是力气,杀人用的是技巧和狠劲儿。想想这位二少爷在大房的处境,金风华也很了然,兄长是个病秧子脾气又差,家里人几乎都围着他转,次子虽然因为身子很好可以继承家业,可大房几乎所有人都认为若不是长子病弱,次子根本顶不上大梁,这长房的一切都跟次子白捡的一样,所以自然大家都觉着长子委屈,次子该尊敬护着长子,怕是连长子自己都这么想,觉着弟弟抢走了自己的一切。如此,二少爷要是不离家想自己创一番事业,那恐怕就真没一个男人的心了。 仙衣和二少爷行了一礼,到觉着这其实是一个好事,起码大房有了二少爷往后也不会往沟里去。 金诚业也看着金风华,对于这个过继来的弟弟,他也早有耳闻,只是军中军令如山,他又和父亲叔叔不同,不是去领着闲差的,想要真正当兵谁人不是冬练三九夏练三伏,若是有一点点懈怠,将来要真有一日上战场,他恐怕就会为自己的偷懒付出生命的代价。看着眼前眉眼如画的少年,金诚业虽然觉着一个大老爷们长成这样有些刺眼,可与金风华一番交谈之下,却又觉着这个弟弟过继来的不错,不说对时局的推测,就是民生方面也有自己的想法,这若是将来走向朝廷,再进了翰林院,很难说日后会不会有大造化。金诚业和他那一家子糊涂蛋不同,他早早就明了如果想要出人头地,那么家族只有一部分因素,最大的作用在于自己,就像在军营里,有什么好事他因为家族的关系总比一般的小兵有优势,可要是他占了坑却办不了事儿,拿不起来,那上峰绝对不会放着他当个大爷,这军营里绝对玩不了虚的,扯不好大家连坐都是轻的。 志向一致,脑子都是聪明人,金诚业很快和金风华交心到了一处,金风华也明白了他回来的目的,马贼不日恐怕就要围城,在军总有这个好处,有事儿可以提前回家说一声。 待到大房的诸位过来时,三老太爷便让着下人将大姑娘带了下去,年轻的姑娘家三老太爷都没让进来,不说仙衣,就连蒋氏都待在大房等着消息。 “此次马贼你们也是知晓的,业哥儿这次冒了险提前回来报信,也是想让咱们家提早有个打算。”三老太爷年纪一大把了,自然不想离开横城,但是若是不离开,万一真的出事儿了,那他如何对得起死去的两位兄长还有金家的祖先。 “那肯定走啊,待在这里出了事儿怎么办?”大太太最直接先一步嚷了起来,别的不怕,就怕没命。 张老夫人却想的更多,看着三老太爷道:“那家业可怎么办?这要是躲一时还好,这万一要是时间长了,不说祖宅了,就是祖宗留下的东西,咱们也不可能都带着走。” “那些都是身外物,咱们家那么大,总有地方可以放着,以之前看马贼都是劫过了就走,不会留的时间太长。”三老太爷怎么可能不心疼,想着那些个马贼伸脚进来,他就恨不能将其剁掉,就更别提让这些人进屋来拿东西了。 “爹,大伯娘,其他的到好说,关键是咱们怎么走。”二老爷站出来道:“咱们金家是横城几百年来的老族了,要是咱们一家子跑了,别人不可能看不出来,指不定现在就有着人盯着咱们了,这若是咱们一跑,横城怕是要乱啊。” 金诚业其实也是这么想的,不然他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回来。 “管他们呢,这年头都各扫门前雪,我到是担心我的铺子和家里的矿。”说到这里大老爷坐不住了,立刻站了起来就想往外走。 “坐下!”张老夫人呵斥道,对于这个不像丈夫的独苗儿子,张老夫人是操碎了心,当年因为丈夫死的太惨烈,让她受到的震撼太大,以至于对这个儿子宠多过与教,等她想起来板正他的性子的时候,大老爷已经成型了,跟着二老太爷也没了,她胆子就更小了,习武是绝对不准他碰了,便拘在家里看着她管理大房的财产,要么就是和府里的丫头玩闹,所以才养成现在这样钱串子的习气,不过好在什么事儿都在家里,在外头做生意也没出过岔子,只是到底眼界不够广,做事也不稳重,比二老爷差远了,可谁让大老爷年少就没了爹呢。 大老爷攥了攥袖子,好歹还是回来坐下了,张老夫人在大房的威信是无人可以挑衅的,就算亲儿子也不成。 “家里还有不少的老仆,店铺里也有多年来支撑的伙计,我们可以走,那他们怎么办,就连矿场的奴仆都不能弃之不管,这是金家的本分。”二老爷见大老爷坐下之后,继续道:“爹,咱们主子人少,可下人佣工可真的不是少数、” “那就只有将女眷和小辈儿先送走了。”三老太爷看着金风华和自己的小孙子道,自己的儿子说的对,他们横城金家之所以在横城上百年不倒,不光靠着祖辈在沙场上留下的血和命,还有对着百姓的信和义,若是马贼围城,金家没了人影,甚至连抵抗都没有抵抗,这让别人怎么看他们金家,怎么看他们金家的祖辈,那是要被人指着祖坟骂街的。 朱氏不想离开丈夫,可看着稚气的儿子,还有刚刚被送出去的女儿,她的话咽了下去,她虽然是妻子儿媳,可还是母亲。 金风华到觉着无所谓,横城金家对他来说不过是为了科考方便,将来有个助力,再加上他发现金诚业是个可以结交且前途不错的少年,日后若是金诚业有心,他也不介意互利互惠。只是,也不知道郑易轩到底会不会到横城来,若说金风华不想杀他是不可能的,他不止一次的想象自己闯入郑国公府上,将其碎尸在家里,可他也无比清醒的知晓,那只是个美好的愿望,并不可能实现。且不说他的势力这个时候还不能浮出水面,就算是前世他控制住了崔公公的一切,可算是沛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在那样的时候他都没斗过郑易轩就更别提现在了。现在的他,只能忍着,等着有朝一日上了朝堂,名正言顺,就算皇帝拿不下郑易轩,他也会让郑易轩和他前世一样遗臭万年,到时候他到要看看这郑易轩还如何打着正义的旗号,窃取司徒家的江山,为了这个,他可是早有了准备。这个天下在司徒家已经好几百年了,忠君为国深入人心,如若不是上一世司徒家的人全部废了,郑易轩是怎么都不可能坐稳江山的。 “只是人怎么走,其他人怎么安排,总要有个章程。”金诚业接口道:“我是必定不能走的,横城大营在此,军令如山。” 想到横城大营,三老太爷也有了底气,虽然大营人马不多,可总比没有抵抗来的好,然而就怕上头没有调令,到让横城人眼巴巴瞅着沛国的将士,却无人来救援。 “三叔祖你别担心,我们将军说了,就算拼了脑袋,也不可让贼子跃近一步。”金诚业似乎是看出三老太爷的顾虑,便说道。 张老夫人听着皱起了眉头,她是绝对不愿让二孙子犯险的,就算她平日里再疼大孙子,二孙子也是大房板上钉钉的继承人。她在看金风华,心里就更不痛快了,凭什么一个过继子这时候反而能够安全离开。 第七十二章 各房都要准备离开横城的名单,毕竟要是出门也就是以女眷探亲为名,不可能带太多的奴仆,所以知晓此事的下人虽然不能出去瞎说,可也卯足了劲想要主子带着他们一起走。其他两房私下里明争暗斗,仙衣是不知道,她更在乎的是可以离开这里,重新呼吸外头的空气,二房不是说不好,可她总觉着不是自己的家,哪怕二房没有长辈压着,还住在山上单独的园子里,她从骨子里其实更倾向如今已经过入她名下的临清小宅,那是她成亲时住的宅子,不大却让她至今念念不忘。金风华这次是妥妥要跟着仙衣一起走的,三老太爷好不容易找来这么一个少年继承二房,他是肯定不会让金风华遇上危险,再说这么一大家子人出去,总要有个可以管事的,大房长子是肯定不行了,三房的那个年纪又小,其余还都是女眷,金风华这个年纪这个性子恰恰就是保护一家子的最好人选。 这次几乎所有的女眷都要走,除了几个不受宠的姨娘,反正她们也没生育子嗣,留下跟着两房的老爷们照顾他们的生活。只是,这有识趣的还好,指不定想着富贵险中求,等着压着她们的女主子们都走了,她们说不定还能咸鱼翻身,可也有脑子糊涂怕死的,据说得到消息就跑去大老爷跟前哭诉,最后被张老夫人堵住了嘴绑到了柴房,当天晚上就打个半死,只随便找了个大夫吊着命,往后还不知道能不能活的下去呢。如此一出杀鸡儆猴,两房都没人敢吱声了,就连下头到处求的奴仆们,也都夹紧了尾巴,再不敢乱求人了。不过该带走的下人,各房总是有数的,起码老夫人跟前的几个用的顺手的是肯定要跟着的,还有各位太太身边或奶娘或陪嫁嬷嬷这样的人物也肯定不能丢,再加上小主子们身边的,还有粗使的,办事的拉拉杂杂一家子几十号奴仆是笃定的。就连万事不理的仙衣对于带哪些人走都有些犯愁,金府的人她都不太熟悉,自己的人是肯定要带走的,谁知道走了之后什么时候还能回来,可若是她都带了自己人,金府的人一个不带,那将来肯定有人说她偏心,厚此薄彼。最后无奈下还是金风华将人定了下来,随行人员里六成是自己人,四成是金府的人,自己人里剩下没带的都是身怀绝技的高手,一旦真有什么事儿,他们自己跑都来得及,而带去的四成金府的人,却都是严总管以及二房老奴的后辈里选的,严寿就是其中之一,严总管的小孙子也在其中,选出来专门在路上陪着瑜哥儿玩的。这些人是二房奴仆的香火,也算是金风华在变相的收买人心。 就在临行之前,仙衣得知张老夫人将家里的一些贵重物品埋进了金家后山,还处理了一些带不走的大件,其实仙衣从知道张老夫人要一同走的时候就有点奇怪,张老夫人明明那么疼爱儿子,疼爱孙子,可偏偏到了这个时候,她一句也没提自己留下,让大老爷离开,就仿佛顺其自然一样,在儿子和自己当中,她选择了让自己先一步逃离危险。仙衣不说觉着张老夫人自私,但总归有点怅然,一个如此自我的老夫人,大房的将来还真的很难说,听说之前老夫人就一直在张罗二少爷的婚事,然而二少爷死活不回来相看,她这才暂时歇了心思,她也害怕万一二少爷蛮横起来,哪怕老夫人定了亲,他也不回来成亲,那她的老脸怕是要丢尽了。所以说老夫人疼爱大孙子其实也不一定就是因着大少爷身子不好,这里头很难说是不是由于二少爷有了自己的主见,让老夫人无法控制,才会惹的老夫人不喜。 仙衣其实东西也挺多,可她一向知晓出门在外少带东西,除了必备的物品外,钱是最重要的,反而细软用具那些带着就没那么必要,就像是什么熏香啊,香炉啊,还有什么奢华的帐子啊,按照她想,这些东西哪里买不到,就算买不到那么好的,只要是棉的就能用上,她又不是娇滴滴的大小姐,不会因着被子里没有香气儿就辗转难眠,更不会为了不带香片和干花就无法说话和洗澡,在仙衣的骨子里,她就是个能省则省的小市民,像老夫人和两位太太以及大嫂那样的排场,她恐怕一辈子也做不到自然而然。与仙衣差不多的想法,金风华本身也不是什么追求物质生活的人,哪怕他前世坐到那个位置,身边被下人安排的恨不得规格超过皇室子弟,他也没觉着特别的舒服,特别的荣耀,对他来说,生活奢华的用途就只在与拉拢官员,震慑政敌,还有宣告身份。实则他连牢房都能睡的舒服,吃糠咽菜也能活下去,若不是他对仙衣操心太多,他只身一人,什么都不带都能上路。纠结来纠结去,仙衣只带了金风华给她准备的东西,其余被褥什么的只带了换洗的,还光挑舒服不打眼的,帐帷是一副都没带,至于香炉什么的,除了那种小巧的,其余一律锁在箱子里,还有古玩字画仙衣也一样没带,但为了怕便宜别人,金风华准备全部装箱,找个机会让横城的眼线,偷偷运到临清去,他们自己的东西也不多,反而好运。至于金家的东西,仙衣和金风华都保持高度的一致,帮着严总管全部埋到后山去,至于是被人挖了,还是能保持到他们回来,就不是这两人担心的了。 一大家子是大大方方走的,外头只知道是女眷要回乡探亲,但毕竟老金家顶门户的男人们都在,到没惹出祸来,只是到底有些人家嗅到了异常,也渐渐安排自己的家眷离开了横城。仙衣与金风华一同加起来有五辆车,算是三房中车子最少的,其余像大房居然要十多辆马车才够,可见她们带了多少东西走,三房虽然数量比大房少,到凑足了整整十辆,不过人家三房孩子要多,当然东西不能少带。安国伯府因为有爵位,所以大房是有护卫的,三房因着三老太爷的关系,这些年也培养了不少有本事的家丁,于是除了大部分留下护着金家的外,这次三房一同带了能护卫的人数就超过一百个。虽不及一般侯爵能带三百个护卫,这人数也算够吓人的了。好在队伍里有老夫人在,品级在此,别人也不能多说什么。 仙衣与金风华等车队一动,就打开了严总管临行时交给他的东西,虽然心里已经有了准备,可仙衣还是吓了一跳,上千两黄金的银票,寄存在京城钱庄的二老太爷母亲的嫁妆清单与保存文书,还有铜铁矿的分成文书,以及在横城与京城各种铺子的房契,甚至还有一个不算大的马场,和一片京郊的山头,零零碎碎真是不少的东西,也难怪大房眼馋的紧,想要探探底。就不说别的,沛国黄金那是真黄金,一般的大户人家都没用过足金的,可光这盒子里就有上千两黄金,不说比个王爷有钱吧,起码比起公侯来就不差什么了。这么多钱,就算家里养着十好几口主子,躺着什么都不干,买个上百的奴仆,过三辈子都有富余。人都是爱财的,就连仙衣这颗小市民的心,都忍不住乱蹦了。 “你说二老太爷哪里来那么多钱啊?”仙衣将东西都收好,生怕被人瞧了去。 “我听说当年二老太爷的父亲做过封疆大吏,手上又有兵权,母亲是京城郡主的女儿,家里极是富贵,二老太爷的父母都没住在横城,当年也是二老太爷的父母早逝,才被送回到二老太爷的祖母身边养着的。”这些在过继之前,金风华都派人查过。 “那位什么二老太爷的母亲嫁妆是在京城?”仙衣好奇的问道。 金风华捏着妻子细软的手,靠在车壁上慵懒的说道:“大老太爷和二老太爷与三老太爷不是一个娘,大老太爷的母亲是祖太爷的原配,生下大老太爷没多久就死了,后来的填房是郡主的女儿,生了老二和老三,她自己当着人家后娘,自然知道后娘的心情,所以等她要死的时候,就托了人将嫁妆大部分都运回京城,找了娘家人送进钱庄,想必三老太爷那份已经拿到了,二老太爷这份是在咱们手上。” “那祖太爷也同意了?”仙衣惊讶道,这么多钱呢。 “祖太爷本来就有钱,更何况大老太爷领了他亲娘所有的财产,郡主女儿的这份当然要给两个亲儿子平分,他虽然没被信任,可估计也觉着这样省得麻烦。”男人的视线怎么可能一直盯着内宅,这样指不定祖太爷也是赞同的,毕竟如果他再娶填房,就说不定谁先死了,万一他先死了,后头如花年纪的填房再占了两个儿子的财产,他到地下都没法和妻子交代。而且事实证明,这么做是对的,祖太爷很快也没了,掌家的却是大老太爷,就不说死去的这位安国伯怎么样,就看张老夫人那个德行,要是嫁妆没在京城,只怕也留不到现在了。再说句难听的,如果当年安国伯不死,张老夫人还不定怎么摆弄下头两个小叔子呢,二老太爷和三老太爷有没有现在金家给予的财产都是两说。毕竟安国伯死的时候,下头两个小叔子还没成亲呢。 第七十三章 金家一家老少要去避难的地方是临清的旁边清州,老太爷们的父亲曾经是这一片的封疆大吏,在清州也有房产,清州临江,直通京城,江道几乎遍布沛国的东南部,那里有着全沛国数一数二的港口,而由于交通方便,贸易往来也极为频繁,清州也相对其他的城镇更为富足。其实如果不是金家的祖宅在横城,张老夫人实际更喜欢住在清州,因为她就是清州本地人,当年大老太爷就是在清州聘的她,如今张老夫人的娘家祖宅也在清州,除了张老夫人的直系娘家人外,其余几房也依旧在清州生活,这次也算老夫人故地重游了。横城到清州较远,特别是这一队人,车多马多,行李也多,路上更是磨蹭不少。按照金风华的预计,要到清州,如果不走临清的话,恐怕需要将近大半个月的时间。这时间一长,路上就要住客栈,张老夫人不敢住在驿站里,也不敢停留在小的县城,一行人直到走出横城周边可能被袭的城镇才算松了一口气,老夫人在路上也敢下了马车在路边喝口水了。 仙衣抱着儿子坐在车里,小孩子总是敏感,时不时就要在停车的时候将瑜哥儿接到他们的马车上,不然长时间看不到仙衣和金风华,瑜哥儿就会哭闹不休,就连琥珀都哄不住。瑜哥儿这时已经能说简单的语句了,哪怕大部分听不懂,可仙衣还是仍旧乐此不疲的教着他说话,就连金风华也好奇的看着这个小人儿,仿佛还在体味做父亲的新鲜。对于瑜哥儿,仙衣总觉着金风华有种奇怪的感觉,他心里明明很喜欢和瑜哥儿在一起时的温馨,却似乎又要保持着某种距离,还有金风华看着瑜哥儿的眼神,有时候也很复杂,里头总有仙衣读不懂的东西,所以仙衣猜想,金风华恐怕早就知道瑜哥儿的来历,但不知什么原因,瑜哥儿一直没有回到亲生父母身边。于是仙衣便很阿Q的希望,怕是瑜哥儿的父母都已经不在了。 “再往前走就到矛县了。”金风华皱着眉头上了车,仙衣看他脸色有些不好。 “怎么了?”仙衣将儿子放在毯子上,让他自己玩着鲁班锁,哪怕他拼不到一起,也能扯半天。 “一会儿到了矛县,住进客栈东西不要卸车,我会让人看着。”金风华突然道。 仙衣也紧张起来,小声却急迫的说道:“可是有什么不妥?” 金风华在走之前就想起路过的矛县好像是在这段时间有过客栈被洗劫的事情,当年也算是个大案子,所以他在临行前,并没有准备让车队去矛县,而是准备走矛县旁边的城镇,虽然小一些,可好歹安全。但张老夫人也知是非要和他对着干,还是对矛县情有独钟,就是要住矛县的客栈,说是当年她和大老太爷回横城的时候,就住着那家客栈,她还想着过去看看呢。 “你别想太多,也不一定就会出事。”说是这么说,可金风华心里却没底,而前世往往如此都会出事。 车辆实在不少,等大伙找到张老夫人当年住过的客栈已经是傍晚了。同行之人皆疲惫不堪,仙衣更是累的只能靠在金风华怀里,直到入了客栈都是金风华抱着进去的,看的张老夫人和大太太脸一阵黑,都觉着这夫妻二人不讲究规矩,给金家丢了脸。这一行,主子们虽然不多,可连下人带护卫实在不少,也好在这家老客栈这些年扩建了两次,不然就算张老夫人想要忆往昔,也不能全部都住进客栈。仙衣和金风华还有瑜哥儿被分到了二楼一套天字号上房,因着这个时节很少人出游,客栈从上到下都有许多空房,金家诸位不用一会儿就全进了房,只等用了晚膳就好好休息了。 金风华先让人送了水过来,再将屋里的丫头赶了出去,随后亲自将仙衣的衣物脱去,将她抱入盆中,小心细致的替她清理着身体,仙衣迷迷糊糊靠在桶边,在烛光下看着金风华那张认真的脸,不知不觉就有些看傻了,只觉着这天下怎么会有那么好看的男子,还对她真心的好,哪怕这么久她都没有怀上孩子,他也从来不提,反而在她身上操了许多的心,生活上就不说了,起码在她前世她也没见哪个男人亲手做衣服首饰包装自己的老婆的,也没见过哪个男人因为老婆爱吃西瓜不爱瓜子,就每次都小心替她先挑出瓜子再喂她瓜瓤,却从来不用丫头帮忙的,只因嫌丫头手笨,会将瓜瓤弄碎了。在宅斗上,她就更没见过哪个是出现小三老婆还没说啥,老公先一步扫清障碍还防止其死灰复燃的,更别说一个大男人为了老婆可以省心,自己将所有的困难都放在了身上,只让老婆过着世外桃源的日子。 眼下,这么个好男人一路风尘劳累,最先做的居然不是自己休息,而是给老婆洗澡的,这真是要惯坏她的节奏,至于曾经那些由于害怕大魔头而有准备的想着和离的念头,怕是早就扔到十万八千里外了,如果真是和离,她还上哪里找到这样二十四孝老公去! 仙衣被金风华穿好了亵衣抱着放在了床上,她还死搂着金风华的脖子不肯撒手,只觉着这么蹭着闻着他身上的气息,那真是千金也不换的。 金风华误解了仙衣,以为她是累的像他撒娇,于是又给她做了按摩,还给她解释道:“你先躺着,我让碧玺进来守着你,等会再让儿子也过来,咱们在一处,如果楼下送饭菜上来,你先别吃,等我回来。” 仙衣腻歪了一下,也知道金风华有正事,便放开了手,却还在金风华脸上亲了一口。金风华最爱她这样娇娇的样子,回搂了一把,又给了一个长吻才依依不舍的出去了。仙衣等他一走,就让碧玺将琥珀和瑜哥儿带过来,她自己又穿好了衣服,没找那些宽袖大褂的,只找了最简单的样式,连裙子都没穿,只配了裤子,再让碧玺给她梳了个又紧不容易掉的发髻,头上连钗环都没戴一支,耳环也收到盒子里了,最后再想想,为了以防万一,仙衣还在亵衣里缝了点银票,以防东西丢失,他们没钱吃饭。至于严总管给的盒子,她给换了个最普通不打眼的小盒子,小盒子里头有夹层,她都弄到夹层里了,反正都是契约之类的,折一折也塞的进去,不过小盒子仙衣没放在自己身上,而是送到观棋那里去了,观棋是金风华的死忠,武艺也高,揣在他怀里不容易掉了。 金风华原本只是有预感,可是随着他慢慢往楼下去,一眼扫过大厅里来来往往的人,心里顿时就有数了,谁家客栈的大厅里也不可能有那么多有武功的人,虽然他们还在用膳,可那低眉偷瞄的样子还是被他捕捉到了,金风华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他还是低估了这些人的来路,恐怕这些人并不是马贼或者劫匪那么简单,而张老夫人非要来矛县,这本身就是件不符常理的事情,金风华觉着自己大意了,大房那里一定蛰伏着一个内奸,且这个内奸在金家已经好多年了,深得张老夫人的信任。金风华心里翻腾,脚下却不停留,若无其事的走到后院里,他的人大多数都守在他们的车队上,他悄悄的让人将没什么用的东西挪到了最后几辆马车上,只留两辆马车,接着又将后头的三匹马卸了下来,重新给两辆马车多配各一匹,这样就算跑起来,也比一般单匹的马车快,至于单独没有驾上马车的那匹马,他准备留着备用,不论谁最后一个撤,总有后路可以走。 做完这一切,他又晃晃悠悠走入客栈,谁知迎面一人戴着斗笠,与他碰了一个肩头,那人连忙道歉,便匆匆离开了。金风华往前又走了两步,随后一转身迅速追了出来,可再瞧那人离开的方向,黑茫茫的一片,那人已经不知所踪了。 “葛大鹏。”金风华转过头,心里泛了嘀咕,郑易轩如今被人堵在横城外,他手下第一猛将也是他从小至交的好友为什么会在矛县? 拳头猛地一捏,金风华心口狂跳,横城被围,马贼的消息,金府家眷出逃,然后被人引到矛县,这是巧合,还是谁设的圈套,为的是什么?金风华走到暗处,做了个手势,立刻有人从阴暗里发出了微弱的响动。 “给我查一查横城的情况,还有那些马贼的去向,以及郑易轩的动静。”他到要看看,他们这些人究竟为了什么东西而来,还有郑易轩在这其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等到金风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原先准备悄无声息带着妻儿离去的他,突然又改了主意,他叫来观棋吩咐道:“你去告诉两房的太太,就说咱们的人听见客栈里有人商量,要在今夜午时截杀我们。” 金风华看着观棋离开,露出了一丝残忍的笑意,得到消息的两房会有什么样的举动,若是有人动了,那么他也可以以此为饵,钓一钓鱼。 第七十四章 黑夜渐渐降临,仙衣坐在床上如坐针毡,楼下的小二拿来的伙食,她也只是放在一旁,哪怕金风华说其中无碍,她也不让众人食用,反而从包袱里将之前准备的馒头酱肉拿出来让大家垫垫肚子。这出门在外,又明知道有事发生,若是能没有芥蒂的将东西吃下去,那才真叫做没心没肺。金风华将消息传给了大房和三房,仙衣是知道的,她也很期待看一看这两房人到底会是个什么态度,他们到底是血缘稀薄的两家人,遇到困难的时候,有些自家的亲人都不能保证团结一致,更何况大房对二房一向窥视,三房又态度暧昧,如此要是一直戴着假面具还麻烦,到不如一次撕破脸,将来她们也不好意思再要求二房什么。然而等了好一段时间,两房都没有动静,直到月亮升起,房门才被人敲响。金风华亲自去开的门,门外站着的正是三房的四少爷,仙衣见着是他,偷偷松了口气,好在三房没让她失望,也算是在她意料之中。 “三哥,那事儿是你让人带话的?”四少爷年纪还小,比金风华矮半个头,婴儿肥的脸上满是焦急,可却还是忍着,只是语速快了点。 “你看出来了?”金风华到是不慌不忙走到桌边坐下道。 四少爷快步走了过来,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急道:“这事儿是真的?” “你三哥我还能拿这事儿玩笑?”金风华撇他一眼道。 “那你干嘛不直接说,非要装神弄鬼的,做的好像是我们自己发现的,现在咱们的人心里都慌,我过来的时候还瞧见大哥的人从后门出去,瞧着是要驾车。”四少爷想起母亲所说,心里难免发寒,要是大房真的为了怕他们其余两房拖累大房,说不得还真会带着护卫先一步偷偷离开,毕竟三房的人太多了,而对方的人又说不得底细,谁知道人家准备了多少人,再说他们就是这个架势来的,人家瞧着他们进来还带了那么多人都敢想着动手,就说明人家根本不怵你那百十来个护卫家丁。弄不好还能扯上马贼什么的,那就麻烦大了。 “你来不就是相信我么?”金风华好笑的说道,三房没有男人顶事儿,而大房是个自私的,要真打起来,大房独自跑的可能有八成,三房的朱氏又不是傻的,这时候定是要拉二房一起才算有底气。 四少爷没吭声,其实他并不相信三哥,就以三哥长的这个模样也不像什么大男人,说不定干起架来还不如他能抗,再怎么说他也习过武,可他娘偏偏让他亲自来一趟,只说三哥既然能探听到消息就必然能有个后路,他就算再不情愿,到也来了,只是他原先只是想着让三哥一家去他们那里,毕竟二房人数太少,真遇上械斗还不够给人家砍的。 “放心好了,你回去找二伯母,让她将不必要的细软都丢了,腾出一半的车,再将剩余的马车都套在人坐的马车上。”金风华见三房还是来了,便难得好心提醒了一句。 四少爷眼睛一亮,便转身快步出去了,他早说那些女人家的破烂没用,占着地方带着又跑不快,如此一来到省事多了。 仙衣见四少爷走了,心里的不安更大,现在瞧着大房还没跑,可等下真出事了,他们怕是真能带着护卫先跑了。 “不用怕,咱们的人虽然少,可得用的多。”金风华走过来将仙衣抱在怀里安慰道,就以那些护卫的本事,十个还抵不过一个观棋,人多有个毛用。 烛光摇曳,瑜哥儿坚持不住已经睡了,仙衣歪在榻上也昏昏欲睡,等了这么半天,人都疲了,可外头还没什么动静,仙衣甚至有些怀疑金风华是不是感觉错了,楼下那些的说不定根本不是冲着他们来的,只是普通的武林人士,顶多算的上非法集会。可惜,事实给了仙衣一个响亮的巴掌,直打的她精神一震,睡意全无,她猛地坐起身,下意识就将儿子抱进怀里,随即那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黑衣人就躺在了地上,咽喉处被金风华用一根筷子插了个对穿,当场毙命。金风华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观棋很自然的走过去,在那死人身上摸了又摸,却发现什么可疑的东西都没有,就连这人身上穿的衣服和脚下的鞋也都是极为普通,没有一点线索。金风华回忆了一遍刚刚这人出现时的轻功,脚步轻盈,可动作稍滞,细看能发现这人入房时的动作不大协调,这让金风华怀疑这人之前应该很少翻墙过瓦,再加上这人的容貌虽然普通,可从皮肤的颜色,还有手掌的茧子,以及脚踝脚心的挫伤,身体的气味能看出来,此人不但长期骑马,还很有可能长期与马相伴。若是此人不是马贼,那就真的有可能与蚩国有关了。 “主子,这家伙上臂结实,下盘也稳,是个好手。”观棋将尸体弄到一边后说道。 金风华点点头,对着屋里众人道:“他们这是在探路,怕是其他人的房间也入了人,他们很快就能发现咱们的防备,你们等会先上车,我随后就来。” 仙衣张张嘴,想要让他一起走,可她知道金风华拿定了主意就不会更改,便将话咽进了肚子,只能依依不舍的看着他,心都揪起来了。 金风华瞧着妻子可怜的模样,刚想上前劝两句,外头腾地一声像是什么爆炸的声音,接着尖叫声,哭泣声,还有大火蔓延在整个客栈里。金风华果断的带着众人往外去,这时候过道上到处都是人,有逃难的,也有到处乱撞的,金风华和观棋护着女眷,琥珀和碧玺将仙衣和瑜哥儿夹在中间,仙衣满头都是冷汗,却只能强制让自己冷静。这时候对面的房间也出来人了,四少爷金诚光带着朱氏和大姑娘被家丁保护着往外挤去,朱氏一瞧见金风华眼睛就一亮,低声说了什么之后,三房一行就朝着仙衣的方向过来,不一会儿,两边汇合,往下走的也更容易。楼下的大堂上,掌柜的和伙计都不见了踪影,不少客人带着包袱就往外冲,客栈后面爆炸声更大,就像谁之前藏好的一样,一个连着一个的爆破,整片街道都在颤抖。金风华带着人挤到了后院,因为后院存放车辆和马匹,地方比较宽阔又离房屋稍远,所以并没有什么建筑物倒塌。但是,三房的马车离着入口较近,仙衣他们的马车却在里头,由于之前已经有人停靠了马车,所以两家人的马车反而被隔的较开,并不在一处。观棋一进院子就先一步冲着自家的马车去了,金风华没让仙衣他们一起过去,大家都在三房的马车旁等着,哪怕时间再紧迫,三房的人也没多说一句,大姑娘和奶娘丫头们先上了车,金诚光与朱氏反倒站在外头陪着金风华等马车。 “东西不好带的都丢了,人都能带上才真的。”朱氏还在与金诚光说道。 金诚光心不在焉的点点头,环顾一周,脸色就不大好看,因为原本大房停放马车的地方空空如也,十多辆马车全部都带走了。 朱氏见状,心头也一叹,她心里也明白,若是没有爆炸和刺杀,大房想要不通知他们自己走是不可能的,毕竟大房的张老夫人是长辈,总要照应晚辈,更何况安国伯还有护卫。只是眼下一混乱,怕是大房的人早就乱了心思,自己顾自己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等他们一起走。 仙衣浑身是汗,身子也抖的厉害,不得已她将儿子递给了碧玺,自己喘了喘气,悄然将手摸到了袖子里。 “二太太!二太太啊……”突然从客栈里又冲出几个人,身上穿着歪歪扭扭的,一看就是在床上睡着了,等到发生爆炸才反应过来,几个人连梳洗都没有。 朱氏眯眼一瞧,这些人都是女子,越有七八个,看样子应该都是大房的粗使丫头和嬷嬷,没想到大房居然慌乱到人都没带齐就跑的没影了。 “求求二太太了,二太太带上我们吧。” “就是啊,二太太,您可不能丢下奴婢们啊。” “二太太开恩啊,开恩啊。” 地上顿时跪了一片,让朱氏很是为难。这明明就是大房做的孽,到让她来偿还。 “你们一共就这么多人了?”朱氏无奈开口道。 “下人房里一共十多号人,可冲出来的就咱们几个,其他人都不知去向了。”其中一个花白头发的老嬷嬷用袖子擦着眼角说道,这在金府干了一辈子,又是金府里的家生子,竟没想到会有被主子抛弃的一天。 朱氏实在没有法子了,这些都是金府的老人,总不能真的丢下她们,只好吩咐家丁再寻辆马车过来,又分了一匹马过去,至于逃不逃的掉,就是她们的造化了。 大家各归各位,观棋那边也让人将马车带来,所有人暂时松了口气,只等着坐上车离开这个噩梦的地方。 仙衣站在金风华的右手边,她还琢磨着等会金风华怎么脱身去查幕后黑手,却在猛然间觉着身后一阵阴风,待她一侧头,就见刚刚那群跪着的奴婢们,一个身着灰白衣衫的老嬷嬷握住柄短刀就直刺过来,以那个方向,正好直对着金风华的后心,仙衣大急,下意识对着那老嬷嬷就是一推。也是那老嬷嬷没想到仙衣反应会如此迅速,被推的歪了一下后,越发下了死手,依旧奔着金风华而去,仙衣此时什么都没有想,没有想金风华会不会武功,没有想周围的人会不会救他,她只有一个信念,不能让人伤害她的丈夫,她儿子的父亲。 手里握住的东西一下弹了出来,仙衣冷着脸,对着那老嬷嬷就是一刺。 第七十五章 热血喷洒在手上,仙衣还没来得及□□,对面的老嬷嬷就被金风华一脚踹飞了出去,金风华也不管那老嬷嬷的死活,伸手将仙衣抱在怀里,再用衣服把仙衣的手包住,直到仙衣哆嗦着放开手,那把有着机关的匕首才掉了下来。金风华皱皱眉头,让琥珀将匕首捡起来擦干净,他给仙衣清理干净,就一把将仙衣抱起来送上了观棋带来的马车上。周围人都被这一幕惊呆了,金诚光被震的说不出话,还是被朱氏推上的马车,旁边跟着那老嬷嬷一同前来的奴仆们也傻跪在地上,既不敢求饶,也不敢上车,心里恨毒了那老嬷嬷,却只能满脸是泪,不停的磕头。 “先去问二太太那些人怎么处理,然后就直接走。”金风华放下帘子时说道。 片刻,马车刚动,观棋就跳上车,撩开帘子道:“二太太让她们自己一辆马车跟在后头。” 金风华点点头也不关心,只是抱着不停颤抖的仙衣安抚着。其实之前那老嬷嬷动手的时候,他就察觉到了,在他的印象里,谁人都是自私的,他压根没想到仙衣会在冲动下拔匕首刺向刺客,那匕首还是他送给仙衣的,当时只是觉着这东西在私库里放着也可惜,不如拿出来给仙衣玩玩,削个水果皮什么的,而且这东西机关巧妙,外表是一只翠鸟,机关在鸟爪所握的珍珠上,平时就算放在桌子上,瑜哥儿也按不开,但一旦匕首被人打开,翠鸟的鸟嘴就会张开,一片并不算大的利刃立刻能弹跳出来,锋利异常。金风华当时想的很好,他不能让人瞧出他会武艺,所以他都做好故意被划伤而后让观棋制服刺客的准备,到时候也无需解释太多,他也能假装受伤躲在车里,转头还能出去探查,掩人耳目。但哪成想自己家这个傻妞儿,居然有这样的勇气,分明是连自己都不顾了,只想着护着他。 金大变态的心一下就软了,整个人恨不得都飘起来了,前世他也不是没被人保护过,不过那是职责所在,若是他真有个好歹,或者那些个人临阵脱逃,那么下场,这些人恐怕是死也不想看到的。但是仙衣不同,就算仙衣什么都不做,他也不会对她怎么样,自己的老婆是个什么样他怎么可能不了解,平日里连杀鸡都不敢看,就更别提自己去捅别人了,想当初看他坏心让她给自己杀的人埋尸体都吓的饭不知味,夜不能寐,眼下她自己伤了人,还不定有什么后遗症呢。金风华想到此,心又是一沉,虽然仙衣不知道,可他很明白第一次杀人的感觉,前世的仙仙就是这么被他杀死在园子里的,也许前世的他已经杀人杀到麻木,可今生的他每每想到此,就觉呼吸困难,也许上辈子他那么惨,就是因为他杀了这个世界上除了母亲外对他最好的人。 感觉到怀里的人进入沉睡,金风华小心的放下仙衣,闪身到了马车外头,黑夜是最好的屏障,他缩在车头对着观棋道:“那人死了?” 观棋心有戚戚,何止是死了,也不知道主子发了多大的狠,那人五脏六腑都碎了。 “尸体看了看也没什么破绽。”这帮子人还真有法子,连他都能瞒过。 “传消息回去,给我查一查当年金布政使在清州任职期间有过什么特别的事情没有,不必大事,只要觉着异常就送过来。对了还有三位老太爷的。”金风华想的很多,这么多人甚至找来了火药就为了制造混乱,但看他们的手法,也不是要劫持谁,反而对金家的男子下了死手,金风华相信如今的金家并没有什么让人忌惮仇恨的地方,不然当初他也不会选这家洗白身份,那么,这就很有可能是有谁不想让金家留有子嗣,再结合金家子嗣的现状,以及有人在大房安排了那么多可疑的人,还一留多年,金风华发现这个假设居然还有一定的可信度。除此外,金风华再大胆地猜测,如果要一定要杀掉金家所有的子嗣,那么在横城或者其他的地方行动也是可行的,但为什么偏偏到了矛县才动手,就连郑易轩的亲信也在这里,那么这是不是说,有些人除了要他们的命外,还想找什么东西。 金风华仔细回忆了前世那份卷宗,矛县就是在这个时候发生了杀人抢劫的案件,但卷宗上并没有细说被杀的是谁家,所以很难说,前世大房和三房有没有遇难,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因着张老夫人身边的细作,张老夫人极有可能在这个时间段,因为什么缘故带着女眷路过矛县。而郑易轩估计也在这个时候插上了手……到底是什么呢?金风华左思右想,他不可能放过一点点蛛丝马迹,若是不先将这东西找出来,万一将来真入了郑易轩的手,金风华恐怕后悔都来不及了。 “主子,有人跟上来了。”车夫突然说道。 金风华回头一瞧,冷笑一声,身子一腾就进了马车,看来不用他出去就有人跟上来了,只待等事情过了,再看一看大房,总有线索让他追查下去,他现在是一点都不着急,不过今晚谁吓着他的女人,日后他定会让谁恨不得没有出生在这个世界上。 进了马车,瑜哥儿还在睡,仙衣虽然也在梦里,可明显全身紧张,眉头皱起,金风华过去将仙衣重新抱到怀里,仙衣似乎感受到了身边熟悉的气息,便放松了下来,金风华略有得意,只觉着自家的老婆怎么瞧怎么好,这世上再找不到全心为他的女子了。 马车的后面喊杀声越发靠近,听起来还真像穷凶极恶的马贼,前头二房拼命的往前跑,却还没忘记,让家丁骑着马护着金风华这边的马车。大半夜的,如此之多的马车在大路上飞驰,朱氏也是个聪明的,直接就往官道上带,无论如何,哪怕当地的官员再怕马贼,也不可能没有一丝抵抗,再说矛县不远处也是沛国一个军事要地,只要朝着那个方向去,说不定还能遇上先跑的大房一行,人多终归比人少强。只是想的永远比现实美好,马贼很明显是有策略的,他们就像是赶着羊群的恶狼,时不时的出击就是为了让羊群朝着他们预定好的方向去,只要前头有偏差,他们就会骑马上前,给予重击,前面不少家丁都因此受伤甚至当场落于马下,生死不明。金风华放下窗帘,什么都没做,现在还不是暴露的时候,他到要瞧瞧这群马贼到底预先布置到什么程度了。 车队越来越偏,跑了好久也没见人烟,朱氏终于坐不住了,看了看儿子和自己的女儿,抹了把泪道:“等会如果摆脱不了,你就骑上一匹马带着你妹妹先走。” 金诚光拼命的摇头,双眼赤红道:“金家没有临阵脱逃的男儿!” “胡话!你爹和我只有你一个儿子,若是你有个什么好歹,你爷爷怎么办,金家三房怎么办,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朱氏用力拍了儿子一把,哽咽道。 “那……那三哥怎么办?”金诚光迟疑道,这可是二房才过继来的孙子。 “这……这都是命,各看各人吧。”朱氏叹了口气,这个时候她也没办法了,就连她说不定都得死在这里。 车队被赶入一个深谷,这个峡谷金风华看过地舆,这是矛县附近的一个葫芦形的深谷,矛县这头口大,而另外一个出口口小,可见这就是马贼的目的,要将他们都装进葫芦口袋里,这是要彻底断了他们的退路。金风华朝外头看了看,大概分析了下前头的地形,便冲着外头的观棋道:“找个机会,与三房分开走。” 观棋知道这是要动手了,他给自家车队最前头的车夫做了个手势,那人很快就像是被马贼逼得错开一样,与三房的车队脱了节,跟着金风华后头载着四成金家奴仆的马车也慢了下来,整个金风华的车队一下就乱了章法,马贼见状,先是疑惑,随后大喜,他们训练有素的分成了两波人,一波人跟着金风华他们慢了下来,如同困兽一样将他们渐渐围住,另外一波人则继续跟着三房的马车飞奔向前。 “娘,后头三哥他们的马车!”金诚光撩开窗帘大呼道。 朱氏心头一紧,一咬牙,拉住儿子就道:“别回头,快点跑!” “可是……”金诚光不忍道。 “你记住,无论如何你都要活下去,只有活下去金家才在,你不能让你二哥一个人抗下金家!”朱氏这会子也反应过来,什么马贼,什么劫财,不过都是个借口,这些人绝对不是普通的强盗那么简单,怕是谁做了套子就等着金家人钻呢。 金诚光眼底都是泪,放下窗帘就抱住了妹妹,无声的哭了。 观棋看着远去的三房,慢慢将马车停下,一时间周围除了骏马打喷嚏以及踏地的声音,安静的让人心里发慌。 “哥儿几个,现在可不能躲懒了!”观棋站在马车上冲着后头的马车说道。 装着奴仆的马车上瞬间下了好些人,其中还有几个是和金家下人在一处的,几人嬉皮笑脸的关上马车的门说道:“不好意思了,下面的事儿可不能让孩子们瞧见,总要让他们睡了,爷们才敢出来伸伸拳脚。” 第七十六章 仙衣是在一片打斗中醒来的,她觉着头疼嗓子疼,靠在金风华怀里也觉着身子软绵绵的,她一睁开眼就知晓马车停了,再听外头刀剑相撞,喊杀阵阵,心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也顾不上想起她捅人时的手感了,整个人腾得弹了起来,紧张的看着金风华道:“怎么停了,咱们被围了?” “没事,要是这么点人,他们都摆不平,那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金风华拍着仙衣的后背冷笑道。 仙衣此时此刻又看到了那夜的金风华,那个站在一堆死尸间孤傲冷漠的少年,可换了个地方,换了个场景,这样的他非但不让她害怕,反而让她安心,只要有他在,什么人都别想伤害她和他们的孩子。 “万一二太太他们知道了。”金风华手下人的路数可不是普通家丁护卫可比的,这要是真被知道了,解释都不好解释。 “无碍,他们逃命去了。”金风华也不觉着人家该回头来救他们,三房当时愿意来知会一声,且一起离开,已经算是有了亲人的情分,再多金风华自认都做不到,更何况要求别人。 仙衣放下心来,只待在金风华的怀里,并不往外头看,这样的事情她也已经不好奇了,那些高来高去的人再不是电影里吊着威亚的演员,而是伸手致命的杀手,她可以无视生命的流逝,却不愿承担看过后的心里负担。反正她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女人,让男人护着也没什么丢脸的。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外头的喊杀声也减弱,观棋站在窗外并没有进来,只是回禀道:“敌手一共四十六人,其中三十人是二流高手,十六人算是一流好手,四十六人有四十人身亡,六人重伤,已经下了下巴,打断手脚。咱们的人死了三人,暗中的兄弟没动。” “太慢了!”金风华有些不满的说道。 “是,回去就让他们领罚。”观棋连忙跪下回道。 “还死了三个人,这些年不用骨头都酥了吧!”金风华冷嘲道:“就地掩埋吧,回头找人带回去。” “是!”观棋松了口气,主子终究没下死手。 “至于那些所谓的马贼,全部搜身,然后一把火烧了,至于活的那几个,让咱们在暗处的人带回去,我就不信撬不开他们的嘴!”金风华几乎咬牙切齿道,他前世做指挥使的时候,可还真没有弄不出来的消息,这一次这帮子混蛋让他如此狼狈,等他弄清楚事情的始末,他非要灭他们主子九族不可! 这一次外头的人动作极快,生怕再撞在金风华的枪口上,马车重新规整,再一次上路。 “咱们要去救三房的人么?”仙衣觉着都是一起出来的,总不好他们获救了,而三房出了事。 “放心好了,我也看过了,金家毕竟是武行出身,三房人身边带的人并不那么差,再加上我们分担了一些人,他们就算损失大一点,主子总是没事的。”金风华之前也想到过这些,才会放心留下马贼一部分人的。 “那咱们怎么说是如何脱险的?”仙衣看着金风华不紧不慢的样子,心里有些没谱。 “分开一段时间,到时候总有借口。”这话刚说完,马车就掉了头,又从他们刚来的地方往回走了。 金风华是不会傻到这个时候赶上去的,各人有各人的运道,大房现在还不知道怎么样,如果不是他有本事,今儿他们二房说不定就要交代在这儿了。现在他们要做的,就是保护自己,离开这里。 “观棋,直接奔临清去。”金风华突然道。 “那咱们不去清州了?”仙衣不解道。 “遇到这种事儿,普通人肯定会朝着自己熟悉的地方去,清州要比临清远,再说了咱们也不认识清州祖宅,当然要先回临清去,到时候才好解释。”金风华还想回临清的书馆找一下师娘蒋太太,当年很多事,他相信蒋太太应该都有印象。 于是,马车很快绕道朝着临清的方向跑去,这时,天色蒙蒙亮,夜晚的阴霾终于要散去了。 “主子,前头有官兵。”观棋敲了敲车壁说道。 金风华往外一看,果然有一队大约上百人的官兵举着火把,朝着他们的方向过来,虽然这些人穿着当地士兵的衣服,可以金风华的眼里,一下就瞧出这些人恐怕不止官兵那么简单,他们身上有着同二少爷金诚业一样的气息,应该是从军营里出来的。 “停车停车!”官兵队伍最前头有个人喊道。 金风华示意马车停下,他让仙衣带着儿子留在车里,自己则和观棋从马车上下来,这一照面,金风华心里就一沉,喊话的也并非什么兵头子,而是那日从客栈里先一步离开的葛大鹏。此时葛大鹏穿着兵头子的官服,挎着大刀打量着金风华等人,在火把下金风华的面一照,这些个军营里的兵痞子就吸溜起口水来,就连葛大鹏说话的声音也轻了:“这位……你们是什么人啊?从哪里来?” 金风华拱手道:“我等是从矛县来,路上正巧遇上马贼,慌乱下与家人失散,只剩下这么些人了。” 葛大鹏一听声音就知道不是女扮男装,心里有些失望,又听他们遇上马贼,便立刻道:“你们是谁家的,其余人往哪个方向去了?” “我们是横城金家人,一部分人不知所踪,一部分人被赶到矛县附近的深谷去了。”金风华实话实说道。 这时一个小兵走了过去,在看完马车后,回来低声对着葛大鹏道:“确实有刀剑的痕迹,应该是被追了一路。” 金风华死命阻止自己上前撕了那人,他清楚的知道,这人从来不会只身犯险,只要他在,眼前这上百人根本只是表面,怕是他的亲卫早就在附近埋伏了,他就算杀了他,他的家人也不能逃脱,到成了下下策了。 “你们到是好运气。”葛大鹏点头道:“是往深谷哪个方向去了?” “是往里头走了。”金风华回道,这也算给三房帮了个小忙,希望还来得及。 “行,你们继续往前走吧,谁知道马贼会不会再来,等你们去了安全的地方再等家人的消息吧。”葛大鹏害怕金风华为了和家人团聚跟着他们去,再拖了他们的后腿。 金风华应声。 “咱们走!”葛大鹏带着人往前走去,金风华也告辞,若无其事的上了马车,两方人马渐渐朝着不同的方向走去。 郑易轩走在前头,忽然又回过头去看着金风华这一行已经远去的车队。 “怎么了?你不会看上那小子了吧。”葛大鹏一向没心没肺,拍着老友的后背就大笑道。 “胡扯什么呢!”郑易轩皱起眉头,冷着脸道。 “说真的,这小子真是个大美人,我刚还以为是个姑娘呢,啧啧……可惜了。”葛大鹏遗憾的说道。 “你不觉着这小子有点邪么?”郑易轩说不准看到金风华后有种什么感觉,他先没看到金风华的相貌,可金风华身上散发出来的古怪,他是第一时间就敏感的察觉了。 “是有些邪乎,一个大男人长那么好看,这是逼着男人都去断袖啊。”葛大鹏玩笑的拍着肚子道。 “不对,你说他们怎么就能脱险呢?”郑易轩停下脚步思索道。 “那马车上的痕迹是你亲眼查看的,定不会有假,恐怕……恐怕那些人的目的不在这小子身上。”葛大鹏说着,就对着树林吹了声口哨,金风华果然没有料错,树林里又出现了一队人,也同样穿着官府的兵丁的衣服,还牵出来好些马匹。 郑易轩坐在马上,还在想金风华,这就跟宿命一样,金风华就是让他感觉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压迫感,明明只是一个不会武功的普通人,一个世家的公子,可金风华对于他来说,仿佛就是存在着某种莫名的危险。 “走吧,别想了,赶紧过去瞧瞧,他大爷的,这帮子蚩蛮子也不知是不是得了失心疯,竟然想着跑去算计横城金家人,就这么恨当年金家老爷子给他们的灭国之仇?”葛大鹏一抽马鞭,飞驰而去。 “慎言!”郑易轩紧跟其后道:“金家两位老太爷都是当世的大英雄。” “哎!易轩,你说这帮子混球到底想要找什么?至于这么算计金家,甚至用了马贼围横城这样的代价,连你都差点遭了毒手。”葛大鹏与郑易轩将后头人甩开一段后,他小声问道。 郑易轩看着发白的天空摇摇头道:“那必然是很重要的东西,且一定是在女眷身上,不然不至于这么折腾。” “先围城,逼着金家女眷带着孙子辈远走,再半路截杀,看来不但是想找什么,还想断金家的根啊。”葛大鹏脸色有些难看,他们都是当兵的,都上过战场,谁与战争的邻国没有仇恨?可若是这帮子邻国不但冲着国家,还冲着你领兵的将领来,哪怕你死了,还要杀你后代,这简直太令人发指了。 葛大鹏抖了抖,一种兔死狐悲的感觉涌上心头。他猛地一抽马匹,速度更快起来,希望时间还来得及。 第七十七章 “我还以为下一次见面会在京城,没想到你居然回来了。”蒋太太端着茶调侃道。 金风华也不恼,只是靠在椅子上似笑非笑的看着蒋太太。 蒋太太无奈,她从上辈子就知道这个人,如果不达到目的是绝对不会罢休的,不过虽然她上辈子看不上这个人,觉得他毒,觉得他狠,觉得他有野心把持沛国的朝纲,可她却也不得不佩服,也就是这个人,在前世那样危机的时刻,成了郑易轩最后一块拦路石,哪怕依旧阻止不了郑易轩窃夺沛国的脚步,这个外人皆骂奸臣误国的男人,也实实在在算是给沛国尽忠了。 “说吧,来找我何事?”蒋太太虽然妥协,但是依旧不想给这个人好脸色。 金风华这才认真道:“师娘可记得曾经也是在这一年,矛县被马贼袭击。” 蒋太太哪怕是后宫女人,但她是皇后,就算她不刻意关注,也有下头的人给她递消息,这件事虽然了解的不多,可也听过,毕竟死了好些人,皇帝也算是震怒。 “记得,怎么了?” “我就是从矛县过来的。”金风华一看蒋太太的表情就知道她所知不详。 “你不会遇上马贼了吧?”蒋太太大惊,放下茶盏道。 金风华的表情显而易见。 “怎么没听说,临近的府衙怎么没有……”蒋太太突然哑声,就连她都知道红头庄被马贼围住,接着席卷了好几处村镇,现在据说横城也不大安稳了。 “你还记得曾经矛县被袭的时候,受伤的是有哪些人家么?有没有横城金家?”金风华引导的问道。 蒋太太愣住,仔细回忆了一番,却怎么也想不起当初矛县被袭时被害人的名单,似乎这件事当年就那么含含糊糊的过去了,至于有没有金家,她还真不清楚。不过,一件大案如此的模糊,也可见这其中猫腻了。 “你发现什么了?”蒋太太直言道。 金风华也没遮掩,想了想道:“我怀疑有人想要专门对付金家,想要金家子孙的命。” “断子绝孙,谁那么恨金家?”蒋太太倒吸一口凉气道。 金风华抬眼,敲了敲桌面,蒋太太恍然,横城金家多年因着朝廷重文轻武被压制在横城,怎么可能与人结怨,那么就极有可能是当年几位老太爷的缘故,如此延伸下去,竟然直指蚩国。这就不单单是马贼洗劫的事情了。 “矛县已临近清州,这帮贼子当真是以为我沛国无人了?”蒋太太脸色一黑,根深蒂固皇后的气息顿时让空气都几乎凝固了。 金风华到是丝毫不怵,看着窗外的已经发红的枫叶轻轻道:“我遇见郑易轩了。” 一句话,蒋太太整个人僵在椅子上,好半天说不上话来。 “他还是那一副正义的嘴脸,哼!”金风华扬起下巴,露出脖子美好的曲线,眼里仿佛浸了毒。 “你回去吧,金家的事情我会好好想想,至于金家几位老太爷的事情我也会帮查一查。”蒋太太突然松懈下来,浑身没劲的说道。 金风华也不勉强,多一个人帮忙总是好的。 看着金风华迎着门外的阳光而去,蒋太太叹了口气,她不是没想过在郑易轩还能力不够的时候就将其扼杀,然而老天仿佛都在帮他,不论她用了什么手段,郑易轩总能逃过,而且时间越久能力越大,渐渐的她再不敢贸然出手,毕竟她有家,有孩子,她终究是个女人。所以她之后更倾向与让夫家和娘家都不得罪郑易轩,如此一来,以郑易轩的性子绝对不会拿他们开刀,此生她也不是皇后,相对于前世显赫的身份,这辈子他们一家应该是郑易轩拉拢的对象。蒋太太侧过身,避开光线,她是没出息的逃走了,只是那个记忆中无恶不赦的金指挥使依旧没有认输。 “嬷嬷,带信给我爹,让他查一查金家当年的事儿。” 仙衣回到了梦里都想的三进宅子,原本还算宽敞的宅子因着横城金家奴仆的到来而显得略有拥挤,不过这并不影响仙衣的好心情,她带着儿子在庭院里跑来跑去,到处都是母子俩的欢笑声。金风华进来老远就听见了,心头那一抹幽暗一瞬间便被治愈了。 金风华等人并没有等多久,三房朱氏很快带着儿子投奔而来,也多亏了金风华派人专门去盯着这事儿,当得知朱氏他们脱险后,也是他第一时间便亲自将三房接到临清,只是同样没有选择前往清州。三房带的人死伤大半,可好在主子们都没有受伤,只有大姑娘受了惊吓,连续半个月说不出话来,四少爷金诚光就像一下子长大了,还是那张稚气的脸,却带着同龄人没有的煞气与沉重。金风华后来才听说金诚光杀了人,还不止一个。曾经那个充满朝气,还带着点天真的孩子一去不复返。 大房一直没有消息,横城又被马贼围了,好在临清算是沛国腹地,周围有重兵把守,仙衣到不担心那些马贼还会找上门来。金风华一边查探金家的往事,一边重新回到了蒋夫子所在的书馆上学,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眼瞧着就要到年底了,他已经荒废了一段时间的功课,如果再不抓紧,他也很担心明年的乡试会不会出错,郑易轩已经出现,他再不能这般悠闲下去。 朱氏住在临清金宅里,可她每日都觉着心急如焚,丈夫那头传不来消息,而大房的张老夫人也不见了踪影,她托了好些人去打听,都不知大房往哪个方向跑了,眼下是死是活茫然一片。虽然是大房先弃他们与不顾的,可若是回到横城金家,总会有人在其中挑刺,而且她更怕金诚业误会,如果大房真的都不在了,那就只剩下金诚业一人,这当中万一有了隔阂,金家心就不齐了,不说三老太爷会如何,就说金诚光这一代,人心就要散,再凝不起来了。又是操心大房,又是操心不能说话的女儿,朱氏几乎急白了头发,人瘦黄了不说,睡眠也差,瞧着竟老了好几岁,让仙衣看到也觉着不好受。要说朱氏毕竟是妇道人家,拖的也都是亲戚朋友,到底不如金风华手里握着崔公公私下的势力,就在大家几乎都绝望的时候,金风华的人终于传来了消息,大房的人居然是在远隔天边,临近北城的香州被发现的。一开始金风华手下的这批人只是想从香州绕道去沛国边境一处三不管的地方探查新的金矿,可谁知道有人见过金风华叫人画过的悬赏图,也真是巧合,那图上的一个奴仆,正是在香州被人发卖的男子,于是接下来事情就变的简单了,金风华的这几个手下暂且放下金矿的事情,顺藤摸瓜,直接救下了好几个奴仆,再从他们的嘴里得知大房的张老夫人还有大房长孙媳被人关在一处隐秘的货仓里,他们之前也被关在那里,后来里头的人嫌弃他们吃的多,又没有用处,便将他们拉出去发卖了。 如此明目张胆,要让金风华相信香州没鬼才怪,再联系北城外蠢蠢欲动,横城马贼突然出现,香州就像是一个发散点,将这些地方全部牵连到一起,只是这些并不是他要管的,反正一时半会沛国也不会倒下去。大房的人找到了,金风华虽然不想管她们的死活,但他依旧怀疑蚩国想要找到的东西是不是在大房,所以他让人将大房的女眷偷出来,再派人从之前运黄金的暗道送出香州,等朱氏得到消息去接张老夫人和蒋氏时,两人已经步行了好些日子,形同乞丐了。朱氏只见两人,却不见其他人,心中大骇,追问之下才知晓,原来当时马车被人追赶,马贼人数极多,很快便被赶上,大房长子金诚辛贪生怕死见马车渐停就要跳车逃走,他母亲小张氏即便人品不好,可对儿子却是掏心掏肺,她同时也明白,如果儿子出了马车那恐怕很快就要被人砍死,只有留在老夫人身边才有活命的机会。然而金诚辛自我惯了,哪里听的下这些,他只觉着被困在马车里就犹如困兽斗,必然不能活命,外头的空间更大,也许还有活的机会。金诚辛别看是个长期生病的人,可他蛮横起来,小张氏一个女人肯定弄不动他,蒋氏跟在后头拉扯也没拽住其奔向死亡的脚步。金家大房这位横了一辈子的长子,一只脚刚踏出马车,就被一个马贼砍上了脖子,当场脑袋就掉了一半,呜呼哀哉了。 金诚辛死了,小张氏大受刺激,被蒋氏抱住才没出去和马贼拼命,最终,大房能抵抗的人不是被抓就是被杀,这些马贼也算训练有素,尸体很快便被处理了,所以即便是金风华和郑易轩都没有看出大房的去向。大房剩下的这三个女子,就这样被辗转运到了香州,而小张氏因为受了刺激,路上又遇上了风寒,还没到香州就死在路上了,被那群所谓的马贼就地掩埋,再不能回归故土。 第七十八章 “快点,快点,把东西搬上车,对了,别忘记那个铜锁的箱子。”碧玺招来粗使嬷嬷将院子里的东西抬了出去。 回廊上一个小小的身影跌跌撞撞往前奔去,琥珀带着丫头婆子们跟在后头,既不敢追的太紧,也不敢离的太远。几次那个小身影眼看要摔倒了,却又踉跄一下站直了身子,让跟在后头的人直冒冷汗。 “碧玺姐姐……”小家伙跳下阶梯,如同一颗炮弹一般撞进碧玺的怀里。 “小祖宗,你慢点。”碧玺弯腰将瑜哥儿抱了起来说道。 “我爹呢?”金言瑜睁着亮晶晶的大眼睛问道。 碧玺给瑜哥儿理了理衣服道:“少爷在外院呢,一会儿就过来。” “我们真的要去有好多房子的地方么?”瑜哥儿已经三岁了,说话也比之前顺溜的多。 碧玺笑着道:“是真的,京城里房子可比临清多。” “瑜哥儿,瑜哥儿!”回廊那头又走过来一位小妇人,垂髻盘发,新鲜的珠钗只插了一两支,一身湖蓝色的袄裙趁着小妇人白皙温润。 “娘!”瑜哥儿挣扎的从碧玺怀里下来,转头又冲着那小妇人去了,等着那小妇人将他抱起,他便勾住那小妇人,爱娇的蹭着。 碧玺和琥珀带着人上前行礼道:“少奶奶。” 仙衣先拿帕子给瑜哥儿擦了擦头上的汗,又伸手摸着他的脖子,随后对着琥珀道:“带瑜哥儿回去换身衣服,别着凉了。” 瑜哥儿人虽小,可懂事,亲了母亲一口,便由着琥珀将他抱走了。 仙衣带着碧玺往花厅去,他们一家明日就要离开临清前往京城。一年多前,矛县马贼案果然如同金风华所料,消无声息的被掩盖下去了,哪怕皇帝震怒,也查不到丝毫有用的线索。之后郑易轩带着人马抄道出现在横城最近的村庄,打了马贼一个措手不及,接着他反方向包抄横城周围的马贼,所杀马贼人数之多,令人咋舌,同时也让那些以为只是土匪小打小闹的官员哑了声,随即陷入深深的恐慌。一个国家里,有如此数量的叛军京城不但不清楚,反而被消息迷惑,还以为是一小股一小股的刁民作祟,若不是这次他们围了横城,京城恐怕要好长一段时间才能发现他们的可疑。接下来,京城便迎来了又一个疑神疑鬼的时期,不少人趁着机会将政敌拉下马,不管和马贼有没有关系,只要有机会,总有把柄可拿,这让原本因为崔公公失踪龙行卫群龙无首所造成的风波还没彻底散去,便又再一次喧闹起来。大批的官员落马,人员调度频繁。 金家大房因为这次损失惨重,横城解封后,三老太爷亲自来将大房的人接了回去,张老夫人一到家身子就不大好了,蒋氏一直在旁边照顾着,到让人怜惜起她新寡的身份。朱氏自然也跟着回去了,金诚光一到横城就下定了决心,与其二哥商量之下,放弃科举进了军营,朱氏百般劝阻无效,也只有含着泪送着儿子去了。横城金家经过此事,再次沉寂下去,后代显得越发单薄,再加上金诚业的母亲去世,他要守孝,当年也不能再议亲,整个金家居然只有金风华一个人有孩子。这让三老太爷好长一段时间都长吁短叹。 众人回去横城,金风华却借口蒋夫子的学问更好留在了临清,他发现仙衣在临清和横城完全不同,在临清仙衣更开朗,平日里还带着丫头婆子出去逛逛,而在横城,除非金风华陪伴,不然仙衣就一直待在山上园子里,就连山下都很少踏足。金风华认为那样对于仙衣来说并不幸福,便留在了临清,只有到了乡试的时候,才独自回去横城赶考,匆匆的去,再匆匆的回来。 金风华毕竟是有过一世经验的人,对于考题之前心里也有数,所以这次又没有例外,金风华成了举人,万人皆过独木桥,蒋夫子手下的学子除了张学子外,其余丘学子和梁学子都落榜了,不过他们年纪不大,名次也差的不远,两人都准备来年备考,再战乡试。因着金风华中举,他们还要赶在第二年三月之前进京考会试与殿试,只要跨过了这两个门槛,那日后做官就不成问题,算是鸡犬升天了。 自从中举之后,金风华带着妻儿回了横城祖宅,三老太爷破天荒点起了鞭炮,摆起了族内的流水席,就像是恨不得摆脱之前金家的晦气一般,好些天金家都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张老夫人也没在大房窝着,而是让蒋氏扶着去到三房跟着被人奉承,气色也有好转。金诚业与金诚光特意从军营回来,金诚业还是老样子,可金诚光不但黑了,还瘦了,之前奶油小生的模样也彻底消失了,反而眉宇间的狠劲越发明显,看来老金家的后代都脱不开当兵的魔咒。这次回去金宅,老夫人是彻底没了脾气,更别说出什么幺蛾子,只是仙衣还是不愿金风华和大房多有接触,也许是她敏感,可她就是觉着蒋氏看金风华的眼神越发的热烈,更可怕的是,碧玺从外头打听到,蒋氏从回到金家除了给金诚辛立衣冠冢那天,她假哭了几声,之后根本没有一点悲伤,那样子反而更像是解脱了。 仙衣不愿意冒险,如果都像之前李姑娘那样还好,可蒋氏是不动声色的,就连金风华都没怎么察觉,这万一要是疏忽了,再闹出事情来,金风华和金家都不好看。所以她就借着心情抑郁,让金风华带她回了临清。仙衣大概永远不会忘记,她被金风华扶着上马车的时候,回头一撇,蒋氏那又恨又哀的眼神古怪的令人心头发紧,有些人也许不在沉默中死亡,但是会在沉默中发狂。 “大件就别带了,只捡着好拿的,你们少爷说了,京城宅子里都有,轻装简行就成。”仙衣慢步进入花厅道。 “那下人都带么?”碧玺亲自给仙衣打帘,这会子屋里还烧着火盆,暖呼呼的。 仙衣想想道:“咱们身边的人都有数,原先留在临清看家的,还是留着,我听说好几个年纪到了,都配了当地的,总不好让人家骨肉分离,你们少爷那里,这次多添几个从横城带来的,这事儿你问问严寿就知道了。” 严寿这小子最会来事,当时跟着主子离了横城,再被马贼追杀,结果转眼他莫名睡了一觉,二房就脱了险,若说其他的人看不透,只觉着运气,可他就是觉着自己跟的主子不简单,心里更是死心塌地的跟着,不过一年多,金风华也看上他机灵,一些府上的事情也让他插手了,一般观棋管着最核心的以及外头的事情,严寿则是普通生活上或是人情来往什么的,虽然不是金风华的一等心腹,也算进了一步。 仙衣对比金风华身边的人较少,除了碧玺一个大丫头,就是后来配的两个二等丫头,仙衣平日里老想不起来支使她们,到是碧玺将人调理的很好。 “少奶奶看看这次何嬷嬷要不要提上来?”何嬷嬷是金风华之后找来给仙衣管着正院的,为人沉默,可管理庶务到是一把手,仙衣即便不用她管自己屋里的事儿,后院的大部分事情她也倚重她。 “带着吧,让林嬷嬷留下守着宅子。”林嬷嬷不是金风华找来的,而是从横城带来的,平日里也不争不抢总是笑呵呵的,让她留下最好,反正金风华的一部分人也会留下,就算她有什么,也不怕翻了天去。 “咱们到京城要不要再添下人?”碧玺想起那些官太太身边总有两个大丫头,四个二等丫头,她就怕人少了,短了少奶奶的气势。 仙衣可不喜那些排场,便道:“不必了,那些官太太品级都高,咱们不过举人之家,人手足够了。” 两人又商量了要带什么东西,外头金风华忙完了外院便走了进来,碧玺退到后面,金风华直接拉起仙衣往正屋去,他站在仙衣前头,看起来比去年又高了一些,今年算起来也十九了,少年的温软渐渐褪去,青年的挺拔慢慢显现,只是那万年如一的风骚外表,却是一年比一年出色,这让前世看多了童星长大变歪的仙衣说不出是放心还是失望。 “那些琐事你不想管就让她们去,做不好就打板子,何苦自己辛苦,要你真不放心,等我回来看也是一样的。”金风华进屋就在仙衣手里塞了个小手炉,今年冬天走的格外迟,仙衣前阵子还害了风寒,让金风华差点熬红了眼睛。 仙衣嘻嘻笑着,看着金风华自己拖了外袍,她已经被金风华越养越娇气,谁家主母不管事,谁家内院还让男人来管,也就是金风华叛逆惯了,怎么想怎么来。 “我今儿……看见金木寻了。”金风华让碧玺下去后,坐在仙衣身旁突然道。 “谁?”这名字听着耳熟。 金风华有些好笑,可内心里那种别扭的舒服感怎么压都压不住,曾经京城金府里的那位天才的二少爷,自家妻子还在其母亲房里伺候过,居然不记得这人的名字,这就说明仙仙根本没将这人放在眼里过。 “算是我亲二哥吧。”金风华嘴角带着弧度。 “他来找你?”仙衣这才想起是谁,回忆起来,离开京城金府也不过几年,却好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没,大概只是想看看我,我听说那一家子过的不好。”金风华叹道,他重生又不是为了找这一家子蠢货报仇,更何况这一家子已经得了报应,不过金木寻的学问不错,这样到是可惜了。 “那你……”仙衣不相信金风华会有这种同情心。 金风华没说话,心里盘算了起来。 第七十九章 “少奶奶小心脚下。”碧玺先下了车,扶着仙衣从马车上下来。 仙衣站定后便环顾四周,一股子蜜甜从心底流淌,这还是个三进院子,现在所看之处几乎和临清的那个没有什么区别,就连格局都一模一样,除了她平日里无聊说起想要改动的一些小细节。这些小细节她也是闲着突发奇想,那里想加点花了,这里想堆点石头,说完过后她自己都不记得了,却没想到金风华居然全部记得,还在京城的住宅全部实现了。 “赶紧去屋里吧,京城比临清虽然好点,但还是寒。”金风华给仙衣拉了拉领子,牵着她的手就往里走,他知道仙衣心里感动,可他却不想借此邀功,他是一个男人,想要给妻子好的生活,体贴她爱护她,是他的本分,妻子将整个人都给了他,又是他心上稀罕的,他怎么宠着都不为过。 仙衣吸了吸鼻子,低下头了,脸都红了。 京城与几年前没有什么太多的变化,只是偶尔有一两家记忆中的店铺消失在街市,仙衣做丫头的时候也没怎么出过门,所以她对京城的感触并不深,到是马车路过曾经的金家时,她偷偷从窗帘后瞧了眼,金府的大门已经换过了,还上了新漆,大门上的匾牌也换了姓氏,从头到尾彻彻底底的成了别人的家。 因为宅子里的布局和临清一样,仙衣并没有陌生感,她带着瑜哥儿走入了二门,却见一位妇人站在正房门口,正含着泪笑眯眯的看她。 “娘!”仙衣松开了瑜哥儿的手,直冲入那妇人怀里,眼泪顿时从眼角滑落。 陈氏抱着女儿眼眶湿润,她不是不想女儿,可女儿嫁人了就是别人家的人了,再疼合女儿也不能参合到女婿家里去。她这辈子有女儿一人已经什么都值得了,如今女儿回了京城,日后还能常来常往,这对她这样大半辈子做奴才的人来说,竟是再享福都没有的了。 “傻孩子,哭什么呢,到让少爷笑话了。”某些思想根深蒂固,陈氏哪怕已经不是嬷嬷,可金风华对她来说依旧是主子,是少爷,这跟她拒绝与女儿住在一起一样,每个时代总有它不可逾越的规矩与思想,并不能因为某一个人,某一件事发生改变。 仙衣从没和母亲说过人人平等或是脱籍了就能和上层阶级说人权,她并不是刚穿来,她已经在这个时代生活了十多年,哪怕她这辈子都无法忘记前世的教育,可她也不会妄图挑战这个时代根深蒂固的约束。有些敬畏是从人灵魂里发出来的,比如陈氏对金风华的主仆之情,比如一开始仙衣见过金风华杀人埋尸。想必,只有无知者才无畏。 “娘你怎么来了?最近过的可好,我光瞧着您信里说的舒坦,也不知是不是哄我。”仙衣拉着母亲的手往里去,想了想又回过头,冲着瑜哥儿招招手道:“叫姥姥。” 瑜哥儿还小,可自小听过这个姥姥,刚刚母亲送开他的手让他有些难过,这会子仙衣叫他,他立刻绽开笑脸跑了过去,嘴很甜的直嚷嚷道:“姥姥,姥姥,我是瑜哥儿。” 金风华也走了过来,虽没有行礼,可也微低下头道:“岳母。” 陈氏偷偷打量一下金风华,再想着刚来这宅子时的惊叹,便知晓女婿对女儿那真是死心塌地,原先自女儿嫁过去的慌张与担忧一下便散了大半,只是可惜女儿嫁了那么久都没有孩子,虽然有瑜哥儿,但相熟的人都知道这孩子是仙衣夫妻倆从山上捡来的,算不得亲生。不过好在女婿不在意子嗣,她这个做丈母娘的自然不会当面多提。 “少爷气色瞧着比上次好多了。”陈氏说着又抱起了瑜哥儿,瞧了一眼不够又瞧一眼,哪怕心里知道这个孩子不是女儿生的,可那小模样真真让人疼惜,心都要化成水了,“瑜哥儿比上次瞧着大多了,也会说话了,姥姥可想着瑜哥儿呢。” 瑜哥儿年纪还小,就喜欢别人夸他,说喜欢他,他窝在原本还有些陌生的陈氏怀里,笑得越发灿烂。 一家子进了正屋,屋子里放的也和临清的没什么区别,仙衣就觉着这是回到家了,招呼了母亲坐下,又让碧玺给上了茶,金风华因为还要去京城的书院报备,便带着观棋出去了,走之前特意交代让陈氏多住几天。没了金风华,陈氏也松快了许多,喂了瑜哥儿几块点心后,便小声问道:“我听说横城那边出了事儿?” 仙衣一惯的报喜不报忧,只无所谓道:“出事儿那会儿我们不在横城,夫君正好回临清请教蒋夫子,躲过了。” “哎呀,那真是上天保佑。”陈氏在后宅怎么精明也不可能和个男人似的见多识广,她一直生活在京郊的庄子上,平日里打交道的也都是庄子上的妇人,还有伺候她的小丫头,就连横城被围了,也是旁人有亲戚在那附近传信回来说的,此时事情已过,再见女儿并不在意,就信了仙衣的话,心里也暗自庆幸。 “娘,咱们好久没见了,你这次多住些日子,反正过段时间夫君要会试,我一个人在家也没地方去。”仙衣一见母亲就活泼起来,缠着她说道。 陈氏也有这个打算,她现在孤身一人,虽然有小丫头陪着,可毕竟不是亲女儿,这段时间她也看了不少京城世家垮台消失,以前好些认识的老姐妹不是跟着主子死了,就是被发卖到不知什么地方去了,相较之下,她更是庆幸,她也算是一众奴仆里过的最舒心了。 “你啊,是个有福的。”陈氏拉着女儿怅然道。 仙衣也知道母亲想起了曾经的金家和陈家,金家倒的时候,她和金风华还没那么感情好,她多是战战兢兢随时准备被人扫地出门,等后来她察觉金风华对她的真心,时间已经过去好久,事情也慢慢多了起来,金家曾经的那些奴仆们也不知道去向了。她并非圣母的想要去救谁,但和母亲在一起难免想到过去,想到那些人。 “当初金家的所有人都发卖了么?” 陈氏摸着女儿的发鬓道:“全都发卖了,那是抄家,除了人之外,还有什么可以带走的。” “也不知道她们怎么样了。”世事无常,可仙衣还是希望她们都能有个好归宿。 “雪双那一家子运气不错,听说被卖到一户商户家里,离着京城不远,雪双好看年纪又小,听说最近被那户小姐看中了,做了大丫头。” 仙衣也有点安慰,随后道:“那其他人呢?” “赵家……”陈氏看了眼仙衣,有些小心的说道:“当时自己掏了银子自赎了,毕竟都是外头铺子里的头,没牵连上。” “那雨双呢?”仙衣想起当初这两个人可好的很呢。 陈氏却摇摇头道:“我听人说,那天雨双死活不肯被发卖,打了一通板子才被拉走,可是直到她走了,赵家也没露面。” 仙衣沉默了,当初闹成那样都要在一起的两个人,最后没了阻碍却劳燕分飞。不过以赵家那个胆小的性子应该也能预料到这一天,当初赵家人害怕自己要被大夫人送出去做妾,就宁可得罪陈氏也要另求雨双,这一次金家散了,雨双又是伺候正院大夫人的,赵家就更不敢要了,生怕牵扯了什么,再害了他们家去。 “那赵家回乡了么?”仙衣道。 陈氏笑得居然有几分痛快道:“果然恶人有恶报,那赵家自赎之后本还有些银两回乡,只可惜在京城还没走呢,就遇上抢劫的,把赵家那小子打成了重伤,瘫在床上,他老娘没法子,只好找了在京城刷马桶的活计,到了现在也没人敢嫁到他们家。” 仙衣低下头,或许是她敏感,因为她又想起了金风华。 “雨双那丫头也是个瞎的,不过后来进了吏部尚书府做奴婢,想来也不会太差。”这是陈氏能查到为数不多的人的下落了。 仙衣点点头,顿了一下问道:“娘可知道秀珠和秋景姐姐的下落。” “秋景好像被谁买去了,因着是最早走的,所以下落我并不知晓。”陈氏拍着女儿的手背道:“秀珠那孩子也是个会来事的,恐怕到哪里都会过的不错,你放心吧。” 母亲毕竟不是金风华那样的大男人,能知道这么多已经不容易了,仙衣笑着又扯到了别的话题,别人的伤感不适合她们,她也不准备找金风华查这些故友的去向,因为如果人家过的好还好,要是不如意,她也没法子帮人家,救的了一时也救不了一世,她自认不是什么大善人,还不如鸵鸟心态,什么都不知道的好。 陈氏打这日便住了下来,金风华忙着会试的准备,仙衣就在府里折腾的给他准备好吃的,平日里除了与母亲出去逛逛街,就是在府里带着瑜哥儿玩耍,偶尔张学子的媳妇梁氏也过来串门,张学子如今和金风华挂在一间学院里平日更亲近了,仙衣和梁氏自然也比在临清关系更好。 作者有话要说:金府曾经的妹纸们又要粉墨登场了 第八十章 金风华已经是举人了,之前在临清就有不少临清金家的亲戚寻来,想要在他名下挂田,还有不少当地的乡绅捧着银钱想要和金风华拉关系。金风华此人最善伪装,心底明明对这些人不肖一顾,可在表面上仍旧对他们待之以礼,最终乡绅的一部分礼金风华是收了,可那些金家的亲戚却被他以过继之人挡在了外头,即表示了无奈,也没得罪这些族人,最终到让这些族人回去拼命的数落临清的大老爷,痛骂他为了自己过继了儿子,让金家临清一族少了个大大的依靠。至于曾经大老爷中举去京城做官,他们在其中捞了多少好处,大家似乎都一同选择性的忘却了。 京城这里当然有不少曾经金家的亲戚,只是他们过的都算顺足,与金风华秉承表面上的友好,并没有太靠近也没有避之不及,大多数人都在观望着金风华的仕途,毕竟金风华再过继出去也曾是临清金家的人,当初是皇帝亲自下的旨抄的家,这会子大老爷的儿子再来会试,就不知道上头是个什么意思了。当然,有人观望,也有人亲自上门,不是她不懂眼色,而是她实在没有法子。 “谁来了?”正被金风华扯着衣服的仙衣喘着气问道。 金风华很是不耐,美味眼瞧着要进口,就被人打断,也忒不地道了,便沉着脸道:“让她等着。” 说完,再不让仙衣发话,直接扑倒在床上,三下五除二将两人弄了个干净,不一会儿仙衣就糊涂的找不到北了,哪里还记得什么人来访。 等着捣鼓了好几次,仙衣觉着自己就像只死狗,金风华别的都好,就是在这事儿上有着疯狂的执着,除非她身上来了或是真的不舒服,不然只要他想要,她就总能被他磨的点头,且有时候一次不行还要几次,虽然说她也在享受,可一个普通的小女人和个有武力的大男人比起来,体力直接被虐成渣。 “仙仙,你是谁的?恩?”金风华抱着已经摊成水的仙衣问道。 仙衣稀里糊涂但还记得回道:“你……你的。” “我是你的谁?”金风华咬着仙衣的耳朵轻喃道。 “夫君。” “乖!”金风华搂紧了仙衣又发狠似的冲撞了数次,才依依不舍的平躺到一旁。 这种对话,几乎每次他都会问,她也会答,仙衣只当这是金风华的习惯,还有在床上的情趣,可金风华每次听到答案才觉着自己是活着,且真正的重生,他用自己的温柔和细心将仙衣包裹在幸福的后院里,他几乎断绝仙衣看到外头任何一个男人,他要仙衣的世界里除了身边他安排的女人外,只有他一个。报仇是为了前世的恨,而仙衣则是这辈子他的福,他会继续小心的将她呵护在怀里,谁也不让触碰,仙衣只能是属于他的。在她的面前他无需伪装,也无需防备,她知道他本性太多,他了解这个女人的本性,他们同样都是要活下去,只是在相互试探搀扶的过程里,再也分解不开。 “风华……”怀里的女人呢喃的喊道。 “没事,全交给我。”金风华抱她入怀看着她入睡,她只需要这样就好,什么都不烦心,任何事都交给他来。 仙衣是彻底爬不起来了,金风华给她盖好了被子,又叮嘱碧玺要好好守着,这才换了身衣服往外走去。 “主子,那人还在前头。”观棋后脚跟上说道。 “还没走?”金风华看了看天色,皱眉道,以他对她的了解,她应该没那么多耐心,看来是真的过的不好。 金风华迈步入内,对面一身蓝底袄裙的女子顿时站了起来,随后无措的喊了一声道:“三弟。” “郭大奶奶。”金风华走到上首坐了下来,既没立刻撇开关系,又拉开了距离。 金大姑娘见状心下暗恨,可又没有办法,自家老爹糊涂陪着外祖父一同倒了霉,自己本来就在夫家过的不如意,儿子身子一直不好,丈夫的庶出又一个两个的往外冒,父亲和外祖家在的时候还好,婆母塞个人公公总会阻拦一下,可现在她不但管不了婆母塞人,就连她要不是有个儿子,恐怕早就被婆家休了,生怕连累他们家。儿子的病时好时坏,她这几年又没有生孩子,就算春景生了个儿子,那也是庶出,早几年她是不屑过在名下,这几年却是婆婆不让她过到名下了,估计也是打着她亲儿子死了之后,能将她扫地出门的主意。她在夫家一日不如一日,她原本都心灰意冷了,却没想到自己家当初了保命过继出去的庶出三弟居然中了举人,还回了京城,她眼瞧着最近夫家对她的态度也缓和了,丈夫也进了几次她的屋,她就清楚的知道,这个弟弟她一定要认下,哪怕族谱上没有,也无法阻碍他们的血脉之亲。 “弟妹怎么没来?”说起这个金巧玲心里也堵的慌,曾经差点成了她夫君小妾的女人,到了今时今日她居然还要上门巴结。 “内人今日身子不适,还望郭大奶奶见谅。”金风华最善耍花腔,你不说来意,我也不提,看谁忍的过谁。 身子不适?是不想见她吧,金巧玲捏紧了帕子,心里也有些慌,她可不是傻子,当初闹成这样,仙衣不可能不知道,她也清楚仙衣不可能愿意做妾,但她也实在没有法子,做奴婢的不就是应该给主子分忧么,更何况,她母亲最后不是也点头让仙衣嫁给金风华了么,不然仙衣凭什么过上举人娘子的日子。要说起来,仙衣还应该对她以及她母亲感恩戴德。想及此金巧玲又有了底气,陈嬷嬷那么忠心,她女儿总不能太差吧。 “无妨无妨,等下一次我再来看她,哎,怎么说都是小时候一起长大的,我还记得我未出阁的时候,仙仙才那么一点儿,陪着我吃陪着我住……”说着说着,原本只是套近乎的金巧玲到真的感伤起来,那时候她是家里最大的,也是父母最宠的,可现在呢,夫家不喜,父母为了怕连累她,也不敢和她联系,她就像一下子变成了孤家寡人,连春景那个死丫头也和她装死,不和她一条心了。 金风华就那么坐着听她回忆过去,他和她本来就没什么话说,上辈子他早早被家里送给了崔公公当干儿子,对这个长姐早就没什么印象,这辈子除了觉着她虚伪外,就是看不过她老想着将仙衣送给她丈夫做妾,不过如今仙衣已经是他的妻子,这位长姐看样子就知道过的不好,他也懒得再出手教训,毕竟再惨不过一条命,还不如让她就这样熬着,她自己就能把她自己折腾死。像这样没有威胁的小人物,金风华不会施舍一点力气,他的目标从来就只有一个人——郑易轩。 金巧玲回忆也回忆够了,嘴巴也说干了,却见金风华还是那样悠闲的喝着茶,完全不为所动。她微微虚起眼睛,感觉对面的这个人竟是如此的陌生,曾经在她眼里,这个弟弟空有外貌,性格却懦弱腼腆。可这一次再见,金风华不但没有一丝怯意,反而强大到让人无法忽视。到底是他被送到横城后被那一家调理成这样,还是他本来就这样,只是……不敢想也不能多想,金巧玲打了个寒颤站起了身。 “既然弟妹身子不好,那我下次再来看她。”金巧玲说的极小心,不过这么几年,面对金风华她居然怕了。 金风华也不挽留,也同样站起身来道:“郭大奶奶慢走。” 既没说让金巧玲再来,也没说让仙衣去看金巧玲,可金巧玲也不敢多奢望什么,金风华让她进门已经算是全了血缘之情。她跨出门去,挺直了后背,不论金风华是个什么心思,她都要在夫家人面前昂起头来,她不能让夫家知道自己和金风华不亲,否则恐怕下次连出门都不易了。想起自己那个病弱的儿子,金巧玲充满了斗志,哪怕就是骗,也要让夫家的人以为金风华会给她撑腰,她没有了爹娘外祖,可还有个马上就要做官的亲弟弟。 “你就要会试了,我也不方便打扰,留了些不值钱的东西给你,也算做我这个做姐姐的一点心意吧。”金巧玲站在二门口不安的说道。 金风华瞧了她一眼,再看看二门外等着的郭家下人,点点头,也没拒绝。 金巧玲松了口气,身上的劲又来了,硬撑着走过那些下人的面前,慢慢消失在内院。 “她送了什么?”金风华挑眉道。 观棋立刻道:“好像是前朝的官砚。” “知道了,收在库房吧。”金风华转身往正屋去,也不知道仙衣醒了没有。 金巧玲坐上马车,感觉到身边的嬷嬷丫头们都比平日里拘谨,她暗嘲,却没说什么怪话,直到她回到郭府都在想下一次还怎么和仙衣凑近乎,这门亲绝对不能断。 作者有话要说:作死的妞儿过的很不好~~出来刷一下存在感 第八十一章 会试相当辛苦,就连金风华这样的人都被考的烦躁加体力削弱,就更别说张学子那样的文弱书生,出来就被家人抬着回去了,也难怪每年都有不少的学子都因这种高强度的考试,或考到一半就被送出来,或坚持到最后也考的不佳,甚至还听说过有人在考试过程中猝死的。金风华从贡院出来,不远处就是他家的马车,观棋早就在门口守着,一见他出来,就跑了过去,随着金风华上了马车。一入马车金风华就是一愣,原本该在家里等着的仙衣正坐在马车里,马车上有个炉子,仙衣亲手在给金风华下面,面汤是从家里带来的牛肉汤,加上煮好的面条立刻就能吃,再加上卤好的牛肉,撒上葱花,一股子香气勾的金风华也急迫起来。 “你怎么不在家待着,这人来人往的,再冲撞了你。”接过面碗,金风华大口吃了起来,却不忘在间隙数落仙衣。 仙衣从箱笼里拿出金风华的衣服,等着他吃完便给他换了身衣服。 “这么多天,可是有味儿了?”金风华打趣道。 仙衣瞥了他一眼,这人到还有精神,可心里头到底心疼,凑过去给他按了按道:“快歇歇吧,到家还有一会儿呢。” 金风华就躺在马车里,闭上了眼睛,心里说不出的暖,在听见仙衣和观棋说将马车驾慢点省得颠簸的时候,金风华勾起嘴角,后头就真的不知不觉睡着了。 会试放榜很快,尤其是京城,因为会试之后隔一个月就要殿试,到那时候就是真正的走入朝堂,可以摸进富贵圈子的大门了。这段时间金风华也觉着没底,虽然之前他分析过这任考官,也回忆过当年会试会元的考卷,但重生而来许多事情都有变故,他也不再入当初初次科举时那样自信了。会试放榜是在京城东门,金风华左思右想还是决定在家等着,观棋是一早亲自带人去了东门。 仙衣也看出来金风华有别于以往的紧张,她是不在意金风华是否能考上贡生,就算不成还有下一次,这世上多的是人四十多岁才考上贡生的,举人都有人考到七八十呢,金风华年纪还轻,二十还不到呢,考上了那是皆大欢喜,考不上咱们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挥霍。金风华心不在焉的坐在椅子上,转头却见仙衣抱着瑜哥儿一点紧张的气氛都没有,劲在那里说京城的糖画还有糖葫芦面人什么的,说的瑜哥儿双眼发亮,把他这个当爹的到撇到了一旁。轻轻一笑,金风华呼出一口气,有什么好急的,他反正都是举人出身了,现在求官都做得,何苦将自己赶进死胡同,他人都在京城了,哪怕下次还要再考,他也有时间做别的事情。 又换了盏茶,金风华突然站了起来道:“走吧,咱们出去逛逛。” 仙衣讶异的抬起头看他道:“不等消息了?” “不等了,正好现在的人大多聚在东门,咱们去西大门转转,瑜哥儿不是想要糖画么?”金风华走过去摸了摸瑜哥儿的头道。 仙衣也搞不懂这人是想弄哪一出,但还是带着儿子回去换了衣服,金风华直接带着母子二人从家里出来坐着车就直奔西大门了。沛国京城以东日出地为贵,西日落地为贱,所以东门除了皇宫就是皇族大臣们的地界,北南两地为次,北边多为读书人或是小户官宦,就像金风华他们家就住在靠近北边的大街上,而原来的京城金府则在靠近东北处的一处宅子。南边要比北边稍差,多是商户人家,再加上南门出去是京城周边最大的农地村庄,这里平日贸易往来到是不少。最后说西门全部是普通百姓的地方,越往西越穷,当然京城老爷们不可能让衣不遮体的穷困户住在城内有碍观瞻,所以西边最穷也就饥一顿饱一顿的贫民地,治安也不大好。金风华今儿要带她们去的还不能算是纯西门,正是西南的交汇处,那里既有不少商铺,还有民间最普通的玩意儿,像什么草编的蝈蝈笼子,还有外头卖的药糖,路边的炸煎饼,多的数不过来,有时候天气好还能看到外地的到这块儿来杂耍卖艺。京城里住过的孩子都晓得这个地方,只是大户人家的孩子难得出来,小户人家的孩子跑出来也买不起东西。 从北边到西南也算穿过京城,京里对马车有规定,所以以金风华的品级驾不了两匹马,不过这一家子能出来散心就觉着不错,还想着若是晚了,到西南街上还能好好吃一顿。瑜哥儿年纪小,一直在后院里拘着,哪怕一年多前从横城出来,也是马不停蹄的辗转回到临清,哪里有什么游玩的心思,说起来,除了最近从临清到京城的路上,眼下这一次才算是瑜哥儿真正的出来玩。 瑜哥儿的小嘴巴嘚吧嘚吧的说着,也不避讳别的,直接让琥珀带着他往外看,瞅着新鲜不懂的就扯上母亲和父亲,眼睛亮的跟灯泡似的,看得仙衣又好笑又内疚,她是宅惯了,小时候就给后院生活磨的没了性子,但她的儿子不行,不说他是个男孩子,长于妇人之手没有好处,就算是个姑娘也不能被后院遮挡了视线,她这辈子算是运气好遇着个想要藏着她的好男人,可她现在以及往后的孩子们呢?世上不如意的十之八九,困着困着心眼子都要困小了。 “往后我们多带瑜哥儿出来吧。”仙衣拉着金风华的袖子道。 金风华也这么觉着,他的儿子长到三岁就要开始习武,虽然不是学他那一套,可崔公公留下的武学秘籍多得数不胜数,总有一种又安全又适合孩子的。他眼神一暗,想到将来,便摸上瑜哥儿的脑袋,这孩子终归不能走平常路。 西南街确实很多人,不过今天是放榜的日子,好些人都去东门凑热闹了,西南街上虽然人不多,可来开小摊的却不少,金风华让人将马车停到的地方,就带着仙衣和瑜哥儿下了马车,一路吃一路逛过去。仙衣买了个面人递给瑜哥儿,她已经习惯了走到什么地方,都被人行注目礼了,有金风华这么个闪光点在,她就算不带帷帽也没人多瞧她。至于那些饥渴的大姑娘小媳妇,仙衣相信以金风华恐怖的眼神,也没人真的会像戏文里那样冲过来表达爱意。 “娘,我要吃那个。”瑜哥儿才不管其他,他只闻着前头的摊子上发出阵阵的香气。 仙衣笑着牵起他的手往前走,前头摊子上是卖小吃的,豆腐脑,豆芽豆腐果,还有香喷喷的韭菜盒子。 煎韭菜盒子的是个青年人,模样清秀,被热油熏的额头都是汗,他时不时放下筷子,拿起旁边的手巾擦一擦额头,便又接着煎起来。他身后是个很小的铺子,坐不了多少人,大多数都是坐在露天,仙衣看了看那个桌面,不过光洁如新,却也没有什么油渍,就放下心来对瑜哥儿道:“你想吃什么?” 瑜哥儿馋得口水都要下来了,他还不知道这些叫什么,只能用小手指指着要吃,琥珀很快就帮着记下了豆腐脑和韭菜盒子,仙衣也点了豆腐脑和豆腐果,这里只是吃点东西垫垫,午膳的时候还没到呢。 “别给他弄甜口,小心坏了牙。”金风华坐下后道,自己却在豆腐脑里加了糖。 仙衣撇嘴,这才真叫亲父子呢,都爱吃甜,尤其是那种蜜甜的味道,沾上就舍不得丢。 “老板娘,来碗面!”旁边一桌新来一位,瞧着像是谁家铺子里的伙计,应该是提前换班出来吃个午膳,等会还要回去换人。 仙衣下意识的回头看看,没想到那么小的铺子里还卖别的。 “来了!”铺子里的声音很温柔,接着从铺子里走出一位少妇,端着碗卤肉面就走了过来。 仙衣随着她走近,越看越眼熟,等那妇人放下碗后,她突然唤道:“秋景姐?” 秋景身子一僵,待转过头来看清来人,整个人都颤抖起来,激动道:“仙仙!” 仙衣也站起来走到秋景身边拉住她的手道:“真是好久不见了,你怎么在这儿呢?” 秋景用手背很豪爽的抹了把泪,笑着道:“当年你和三少爷走了,后来就出了事儿,之前我家人就将我定给了他们家,出了事之后,他们家自赎了,还帮了我们家一把,现在铺子没了,我和我相公就在这里摆摊子。” 仙衣这才知道刚刚那个煎韭菜盒子的男子就是秋景的丈夫,看看她,再想想雨双,都是未婚夫,结局却不一样。 “哎呀,三少爷,给三少爷请安。”秋景光顾着和仙衣说话,等激动的劲头过去,就发现金风华坐在那里带着个孩子吃着豆腐脑。 金风华挥挥手道:“在外头不兴这个,再说你都从金家出来了,不用给我行礼了。” 秋景点头应着,又见瑜哥儿有点不敢认。 “那是我儿子,叫瑜哥儿。”仙衣没说这个是养子,只当自己生的,之后又冲着瑜哥儿道:“这是你秋景姨。” 瑜哥儿很是乖巧的喊了人,嘴上还沾着白白的豆腐脑。 秋景哪里敢应,她是做惯奴婢的,就和陈嬷嬷一样,哪怕放出来了,也还是将金风华当主子,那瑜哥儿就是小主子,她没给行礼已经是不对了,怎么当的起一声姨妈。 仙衣和秋景拉着家常,到见金风华一点都没吃惊,心里难免绕了个圈,莫非这又是金风华安排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绕回来了,嘎嘎~下头就是和郑易轩之间的事情了,总有种要完结的前奏呢?好纠结 第八十二章 还没等仙衣和秋景多说什么,老远就看见观棋撒着风就跑过来了,仙衣一见他那张笑歪了的脸就知道事情有门,而金风华只是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就接着吃自己的,只是他莫名喂了瑜哥儿口甜的豆腐脑能让仙衣看出来,这货其实心里也很复杂的。 “少爷!少爷中了!”观棋抹了把汗道。 “行了,回去吧,下午人家该上门了。”金风华可是算好了时间的,如果中了,怕也不会排名太前,轮到上门报喜也要到下午了,如果没中,他们就好好转悠一圈,回去气也散了。 秋景一看就知道金风华是科考了,听着三少爷中了贡生,喜得满脸是笑,扯着自家男人就让装吃的,让仙衣他们路上带着吃。秋景的男人原来也是金家掌柜的儿子,不过他们是从陈家过来的,一家子一直在铺子里,很少进金家,只有逢年过节去府里孝敬,或是大夫人想起来问一问铺子的情况。秋景的男人也知道金府里有这么一位出身不好的三少爷,却没想到金家都倒了,这位到起来了,如今眼瞧着就要去殿试了,那就是名符其实的官老爷了。这时候不巴结还等何时?他们家本来就是金家的奴仆,这会子上杆子贴也不显得突兀,秋景的男人立刻装了好些韭菜盒子还有自家的肉饼什么的,哪怕不是好东西,可这时候孝敬就是有心。 与仙衣挥挥手,秋景顺了口气站在自家男人身边,来吃东西的有好些好事儿的就在旁边起哄道:“你们夫妻到是好运道,这下好了,有个当官的罩着,以后这条街谁敢动你们。” 秋景也不在乎自己曾经是奴仆的身份,反正现在也脱了籍,再说她自小就知道给有钱有权的人家做奴仆要比那些被人践踏的平民白丁强多了。哪怕这次只有意外遇上仙衣,可有了以往的交情,这情分总不能断,到不是她想占仙衣什么便宜,只有多个人多条路,傻子才会妄自菲薄躲起来不见人。 “瞧那少爷的模样,啧啧,殿试肯定不会差。”有个懂行的赞叹道,在沛国字写的好和人长的不错,在殿试时总会加分。 秋景笑笑,转身进铺子里了。 金风华一家坐在马车上吃着喝着,等到家午膳都不想用了,一问陈氏就知道人家还没来,再一问观棋,说考了六十多名,虽然排在前头,可也不算顶好的。总要按照惯例让人家前十名的先报,然后才轮到他们,不是说沛国京城里没有跑腿的小吏,人家就是图的个特权主义,前头的总从要排序着来,后头的才会扎堆,同时报。所以金风华排在下午一点都不奇怪。 回到房里的金风华放松了下来,六十多名比他想象的要好,如果今年殿试二甲取两百人,他就掉不到三甲,如果只取一百,也不过靠后而已,能入了二甲,进翰林院就十拿九稳了,等将来入了内阁,他才能真正得到自己想要的。 金风华转过头,见仙衣在看自己,不由笑了,道:“怎么这么看我?” “那个……秋景姐的事儿,你一早就知道?”仙衣略带尴尬的扯了扯帕子,她原不过只是想随意问问,等开口却发现有点像是质问。 金风华走过去,将她圈在怀里,既让她觉着有安全感,周围都弥漫着他的气息,却又不会太紧,这让仙衣也放松下来,向前倾在他怀里,甚至伸手回抱住他。仙衣觉着有些好笑,婚姻的最开始她惧怕他,对他总是恭敬不敢触碰,总保持着距离感,然而两人携手到了今天,那个害怕让对方不快的竟然变成了他,从什么时候起呢?他对她的感情霸道少了,窒息少了,细腻与温情到如温温溪流暖化着她的心,她想,此时此刻,他是真的喜欢自己。 “谢谢你为我做了这么多。”仙衣躲在金风华怀里,不敢看他的脸,整个人都要冒烟了,感谢他在婚后为她做的一切,不论是她知道的,还是她不知道的。 金风华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用力抱紧了她,将脸贴在她的发顶,眼眶居然有点湿润,这简直是前世今生最不可能发生的事儿,可是金风华全然不顾,只觉着他抱着的就是他的全部。 等到陈氏派人来叫他们去正厅,两人的感情似乎越发微妙,就连陈氏都隐隐有了察觉,不禁欣慰而笑,只要女儿的婚姻稳定,夫妻恩爱,那她后半辈子也没有什么所求了。 殿试就在下个月,金风华已经完全放松下来,他上一世和皇帝打了交道打了他生命中大半的时间,皇帝是个什么样的人,喜欢什么样的人,这个世界上除了死了的崔公公,怕是只有他最了解,只要他能站在大殿上,他就有把握中二甲,日后飞黄腾达。闲下来的时间,金风华几乎全部放在仙衣身上,除了在府里两人如胶似漆外,还带着她出外游玩,或逛街或游山,就连同榜的贡生邀他去喝酒,他都很少应约,到是那个叫尤春生的有几次找上家来,金风华才肯抽出一些事情陪他出去或者干脆在家摆酒。 这次尤春生的出现,金风华再没见仙衣出来,在他想来,人各有命,他已经努力过了,如果事情还是按照上辈子那样发展,那也是尤春生的命,他能拉他一次,却没办法不让他自己折腾自己。 尤春生原先是不想来找金风华的,毕竟在身份上他骗了他,可一次在京城的偶遇,却让他放不下这个朋友,他是宫里尤妃的儿子,从小因为长的机灵,很得父皇喜欢,这次更是允许了他的任性,让他跑去考了科举,殿试他是肯定不能参加的,就是殿试前的复试他也不能露面,但是会试他自认考的不错,百名之内在沛国就已经是大才了。他在宫里没有朋友,父皇的女儿多,儿子少,自从上头一个哥哥夭折后,宫里的皇子就更少了,连他在内,才有三个,且大哥年长常年带兵,小弟年幼还在蹒跚学步,再加上宫里的事儿弯弯绕绕,他也不耐烦应付,就连身边跟着伺候的人,他都觉着因为地位的不平等导致没有话说。可是金风华不同,金风华是他出到外头第一次认识的朋友,长得好看,有学问,而且不知道他的身份,两人喝酒聊天,畅所欲言,很多想法也不谋而合,比如说国家的立法需要改革,比如说国家应对灾难的系统需要重塑,这样就不会再发生几年前流民险些造反的事情,也不会每年因为这样那样的灾害死太多人了。 他就是觉着,只要金风华入了朝堂,那么朝堂一定会为之一清,父皇也不会再那么辛苦。不过,他还是有他的顾虑,若是他的身份被揭开,那么金风华还会待他如此么?他需要朋友,而并非奴才。 “怎么没见弟妹?”尤春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只是上次见过后,这次再来却没见到,总觉着有些失礼,更何况说也奇怪,他明明只见过弟妹一次,却一直记得她的容貌,主要是那个小妇人长得实在太甜,他生在皇宫什么样的女子没有见过,形似神仙妃子,貌若古时妖姬,各型各色见的多了,就是他母妃都长得艳美绝色,可像弟妹那样,长得软软的,甜丝丝的,笑起来暖暖的还真没见过。 其实,如果尤春生也是穿来的,那么他就会知道,仙衣那个不是绝色,而是萌,她肯定是比不过各路皇宫美人,就连金风华这样的大美男,也能比她更让人眼前一亮,可是人总有审美疲劳,金风华这样的妖美人,确实不错,但仙衣这样的国民妹妹,精致又可人,其实相处多了,更容易引起男人兴趣。 金风华心里一刺,最近和老婆你侬我侬,都恨不得揣在口袋里,这会子一个男人问他老婆,哪怕是前世的好友,也让他很不舒服,心里不由暗骂自己多事,当初管这小子去死,将来就算他被那个女人迷得头昏脑涨,他只管派人看护着,留他一条命就是了,何苦有什么虚荣心,非要让兄弟瞧着仙仙比那个女人更好。 “我儿子最近真是喜欢闹腾的时候,你弟妹忙活他还来不及呢。”金风华假装苦恼的说道。 尤春生更羡慕了,他只有一个女儿,而且看他老爹以及祖上的情形,他将来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有儿子呢。不过再想金风华的儿子是捡来的,心里平衡之外,反而担心金风华没有真正的亲生子。不过,这话不好说,就算是朋友,也不应插手人家的家务事。 “你殿试的事情只管像平时与我说话一般,想必……圣上也喜欢直言的人。”尤春生知道金风华再过几日就要殿试了,怕他心里紧张,特意跑来提点的。 金风华当然知道皇帝喜欢什么样的大臣,心里也领尤春生的情,一举杯道:“希望我们都能得偿所愿。” 尤春生有些心虚的喝了杯酒,殊不知,金风华心里的意思是,他大仇得报,而尤春生能得到他想要的生活。 作者有话要说:爱情渐浓,友情渐浓,金大变态,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泥垢!】 第八十三章 迈步进入正殿,金风华一阵恍惚,前世他好像真没这么直接进过正殿,他从来都是掩藏在殿后,每日观察着朝堂上的每一个人,除非皇帝有事问他,不然他是不可能出现在正殿上。侧头看着一同进殿的学子们,有的已经老态龙钟,有的形容猥琐,有的虽然青春年少,却显得有些自傲自满。金风华低下头,他甚至能知道这些人当中哪些人会被留下,哪些人自此后再没出现,当年这个时候,他在哪里?崔公公在外的后宅,还是在生死营里?太久远了,不记得了,唯一留的,除了痛苦还是痛苦。 下意识的,金风华捏了捏腰带上挂着的荷包,那是仙衣亲手绣的,里头还装了些必备的药物,刚刚被外头太监翻看的时候,他都有种想宰了那太监的感觉,哪怕他知道这是宫里的规矩。心情一松,金风华又昂起头,崔公公早就挂了,他还有仙仙。 待到人齐,又过了好一会儿,皇帝才驾临,这老头还是那个模样,只是比他上辈子看到的更年轻,他也算提前几年见到这个老头了。再想前世这老头不到六十就挂了,难免唏嘘,如果这老头不是早死,那根本就不会有郑易轩的事儿,司徒家的江山也不会到了后来,被个郑国公窃走了。所以说时也,命也?可是他不信命,他不为这个老头,也不为这沛国的江山,他只为自己出口气。 上头的太监唧唧歪歪说了一通,金风华还是面无表情,站的很稳,上头的老头又找了几个人问话,金风华一看老头挑眉的动作,就知道刚刚问过的人怕是要被排到二甲末,甚至连二甲都上不了,估计就是个“如夫人”。 “金风华上前一步。” 金风华躬身,走出人群,现在喊话的公公,他不熟悉,估计也没几年好活,反正他后来打交道的是另外一个公公,那个公公一直用到老头嗝屁。 “模样真是……”上头老头似乎心情愉悦,金风华放下心,只要没有意外,他说不定还能进前几位。 “你是横城安国伯家的?”皇帝揪着本来就不多的胡须问道。 金风华连忙答道:“回皇上话,学生正是出身横城。” 皇帝又看了看他,想起一年多前的矛县案,不觉有些心软,连后头的问话,都轻柔了几分,也是存在内疚安抚之意。 尤春生坐在自家母妃的寝宫里,听到有小太监回话,便点点头,他就知道金风华不会有错,只是要让金风华知道自己的身份,他心里有些没底。正巧自己的正妃从里屋出来,他心念一转,便有了主意,金风华似乎最宠他老婆,如果她老婆先知道了,再帮着他说几句好话,这事儿是不是就能圆过去? 四王妃见尤春生看自己的眼睛发亮,不觉古怪,她和丈夫结婚这么多年来,还是第一次看见他这般期盼的瞧着自己,莫非有什么猫腻? 尤春生才管不了那么多,一把拉过妻子,坐到一旁道:“现在正殿上我一朋友恐怕已经过了复试了,殿试必定也不成问题,应该能留馆,我寻摸着,等上头旨意下来,你寻个时间请他夫人过府一趟,也别单独请,怕着了人的眼,你请几家太太娘子,再请些今年看的出色的学子之妻,到时候暗地里照顾我那朋友的内人。” 四王妃心一抽,这是什么个意思?堂堂当今四皇子居然瞧上朋友的老婆了? 尤春生压根没看老婆的脸,纠结了一下才道:“你帮我和那娘子说一声,只说我也不是故意瞒了身份,让她回去悄摸的把这话递给我朋友,让他莫生我的气。” 四王妃这才吐了一口气,既好气又好笑道:“看来夫君是真喜欢那朋友,不然也不会拐着这么大的弯,到让个小娘子去平那朋友的气。” “你不懂!”尤春生挥挥手道:“我那朋友宠妻如命,恨不得天天守在家里,我好几次约他出去,他宁可在府里请我喝酒,也不愿去外头。他媳妇的话,他肯定会听的。只是希望我和他还能如之前那般和睦。” “他还能说夫君什么?”四王妃觉着尤春生就是闲得蛋疼。 尤春生眼睛一瞪道:“那能一样么?我要的是朋友,又不是奴才。” 四王妃这下也不吭气了,身份摆在这里,就连她也少有朋友。 “可是夫君,咱们这样大张旗鼓的找来朝臣之妻,还有新榜进士之妻,总让人觉着不妥……”四王妃指指外头道:“不说皇上怎么想,就是你……心里怕也嘀咕。” 尤春生顿时泄了气,那个哥哥是让人敬着不行,供着也不行,之前三哥在的时候还好,现在三哥也不在了,大家也长大了,到变成这样了。 “你说的是哪家?”四王妃道。 “横城金家二房的嫡孙。”尤春生生怕妻子不明白,又道:“他原本是京城那个五品金家的庶出三子,后头不是跟着陈家倒霉了么,家里都不是好人为了不流放,把儿子送给横城金家当孙子去了。” 四王妃对这两家都有印象,她出阁前也认识陈家的嫣娘,只是物是人非,陈家没了,嫣娘在宫里和死了也没什么区别了。 “那个小娘子呢?” 尤春生想了想道:“她母亲是陈家的家生子,她曾经是金府的奴婢,后来被我朋友的生母做主嫁给我朋友了。” “庶出可不都是这样。”四王妃按照常人的想法感叹道,现在能出头的庶出真是不多。 “你可别眼睛窄啊,不说我朋友那身份,就是他娘子也是个稳妥的,不像奴婢出身,这事儿你可别办砸了。”尤春生一瞧她就忍不住吩咐道,这两人出身真心都不怎么样,世人总是眼皮子浅的多,可他老婆不行。 四王妃心里暗气,想要翻个白眼却也不敢,只好道:“夫君将妾身当成什么人了,您的朋友,能随便看出身么,本身定有过人之处。” 尤春生得意的点点头道:“那倒是真的,你是没瞧见,他学问是一等一的,相貌也……” 说到这话,尤春生将话咽下去了,他还记得金风华最讨厌别人拿他的容貌说事儿,而且在自己老婆面前夸一个男的长的好,那真是脑子进水了。 四王妃这会子却在琢磨,自家和金家有没有拐着弯的亲戚,后来想来想去,好像家里有个族妹是嫁到原来陈老夫人的娘家去了,可之前陈家的案子太大,陈老夫人的娘家也受了牵连,这个族妹就几乎没有来往,再一想,自己母亲家里似乎也有人和金风华的大姐夫家有亲,要不要到时候一起请呢? 四皇子夫妻两个还在为请仙衣的事儿忙活着,金风华已经从正殿里出来了,一共会试通过的有将近七百人,今日复试并不是殿试,哪怕殿试皇帝都不会全部问到,其他考官也会帮着审阅。不出意外,这次有将近二百来人被刷掉,复试都没过殿试是肯定不会来了。金风华从来没想过不会过复试,他的名次靠前,又不是庸碌之辈,他只要担心不要入了三甲就成,至于一甲三名,他想都没想过,那是有大才的人,他只是要地位而已。 回到家,仙衣也不敢让人庆祝,过不了几天就要真正的殿试,这会子要是庆祝了,万一倒霉入了三甲,那脸皮都不够丢的,还不如低调点,自家吃点喝点,反正金风华只要仙衣陪着他,怎么着都好,他更是不耐烦应付这些邻居朋友。在他眼里,除了老婆外,就只剩下可以利用的人和废物,最多可以利用的人划分成可以利用多一点的,以及可以利用少一点的。哪怕自家的孩子也不例外。 用了饭,观棋在门口一直候着,金风华总喜欢在这个时候占点仙衣的便宜,先吃点“前菜”,等消食之后,两人再去床上吃“正餐”,金风华再次将仙衣啃得满脸绯红,这才放过她,拍了拍她的小屁股道:“等我会儿。” 仙衣羞得就往里屋钻。 金风华走到门外,观棋就凑过来道:“上次要赎的那姑娘已经赎出来了,还好快一步,不然就死在里头了。” 金风华点点头,可不么,前世这姑娘这时候就已经成了一捧黄土,最后到便宜了别人,如果不是他暗恨尤春生出事,也不会追查那么细致,也不会知道有这么一个姑娘。 “现在人怎么了?”金风华又道。 观棋缩着脖子,心里嘀咕自家主子和奶奶都快黏在一起了,怎么还惦记别家的姑娘,嘴上却不敢慢:“缓过来了,应该没有大碍。” “项链呢?”这才是关键。 “带着出来了,当时有个丫头说要留着有个念想,咱们的人没让。”观棋不知道那项链有什么用,但是既然主子说留在那姑娘身上,他就没要来,还特别让人看好那项链别丢了。 “好。”金风华抚掌而笑,他又先占了一局,“告诉外头的,等那丫头养好了,送到少奶奶身边伺候着,记得了到时候就说,松绿看她实在可怜,正好松绿又寻着亲人了,就托了咱们府上的碧玺将两个人一起赎出来了。对了,松绿也进来,这段时间松绿在那丫头身上费了不少功夫,让她带着那丫头到少奶奶跟前服侍着,记住,我要那丫头念着少奶奶的好,对少奶奶忠心。”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存稿君,按照时间,明天四心就要去沈阳了,但是由于存稿君的存在,会依旧按时更新,么么哒~ 第八十四章 仙衣坐在榻上有些傻眼,面前跪着两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脑袋磕的梆梆响,吓得她的小心肝一跳一跳的。 “赶紧的,把人扶起来。”仙衣回过神,一摆手道。 碧玺这才将人扶了起来,两个小丫头一个还好,另外一个面黄肌瘦的就跟大病了一场似的,瞧着就让人心疼,仙衣看了碧玺一眼,叹了口气道:“你们都叫什么啊?” “奴婢叫松绿。” “奴婢叫丫头,求少奶奶赐个名儿。” “你们都是公主府出来的?”仙衣沉了沉气,她这辈子见过最大的官约莫就是原来的陈尚书了,这会子居然牵连到公主府上,也不知道金风华在想什么。 “奴婢们都是公主府外院的粗使丫头,府里都挂不上名字,这次若不是少奶奶善心,咱们就活不成了。”那个叫松绿的立刻跪了下来,旁边的丫头满眼是泪,见松绿跪下了,她也跟着跪下了。 仙衣头都疼了,她哪里来那么大的本事弄出两个粗使丫头来,肯定是金风华暗地里搞鬼,再见碧玺之前报备过松绿是自己人,她也就不纠结了,直接道:“松绿的名字就别改了,丫头这也不算个名字,干脆叫琉璃好了。” 琉璃激动的拼命点头,之后顿了顿又开始磕起头来。 仙衣瞧着这傻姑娘,哭笑不得,真是实心眼的很。 “你们刚来,就在我房里做个三等丫头吧。”仙衣回过头和碧玺道:“你和珍珠玛瑙两个说一声,那些洒扫的活计都交给这两个,她们也多在院里看顾些。” 仙衣院子里人本来就少,多加两个也没什么,到时候让院子里的那些粗使老嬷嬷再往外派一派,大家都能轻省点。碧玺记下后,便道:“一会儿让何嬷嬷带她们下去学学规矩吧。” 仙衣赞同道:“还是碧玺想的周全。” 琉璃和松绿从正房里出来,整个人都恍惚了,她原以为她死定了,那时候躺在柴房里,连口热水都喝不上,谁知道松绿不但救了她,还求了老乡将她们都赎出来了,如今更是连粗使丫头都不用做了。 “松绿,我刚刚没听错吧,咱们当上三等丫头了?”琉璃傻乎乎的问道。 松绿好笑道:“还是正房奶奶院子里的。” “乖乖,咱们这是走了大运了吧。”琉璃搓着手叹道:“难怪门房老刘婆一直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咱们这是有后福了吧。” “可不。”松绿拉着琉璃小声道:“咱们可不能学别个忘恩负义啊,少奶奶可是冒着风险赎了咱们出去,还留咱们将来过好日子。” “那当然!少奶奶最是菩萨心肠了!”琉璃眼睛一瞪道:“若是将来哪个说少奶奶的闲话,我都得和她拼命!” 松绿拍了她一巴掌道:“又是胡噙。” 琉璃红着脸,看着前头没有反应的碧玺,缩了缩脖子,不过到底是个孩子,又走了一段,她便放松下来,更压低声音道:“也不知道梦姬好不好。” “你想她做什么?她比你可好多了去了!”松绿翻了个白眼道:“你忘记你是怎么倒得霉了?你倒霉之后又是谁帮的你,结果呢,咱们要被赎出去了,她居然还惦记你的项链,这还是个人么!” “嘘,你小点声。”琉璃拉着松绿紧张道。 松绿平了平气,语重心长道:“你别被她的外表骗了,当初你们两个明明都有机会做歌姬,为什么她选上了,你却做了粗使丫头,别说什么巧合,这世上哪里来那么多巧合。再说了,你没发现她这个人很有心计么?她喜欢占小便宜,可她分的清哪些人可以占,哪些人不能占,还整日揣摩公主府里的姑娘们,学她们说话,学她们走路,把自己弄的跟个大家闺秀似的,最后捞了好处,还让你给她做陪衬,给她博名声,结果呢,你得到什么?钱没有,连个病都瞧不起,东西呢?除了你身上的项链,其他的还有么?就个以前的襁褓她嫌弃面子太土,没拿走,其余你带进来的,有几样留着了?” 琉璃被她越说头越低,最后不吭声了,她要再想不明白,她就别长脑子了。 松绿知道她说的话有了作用,也不想逼她太紧,就道:“反正以后咱们也不和她来往了,管那么多呢,以后好好伺候少奶奶就成了,咱们这可是金府上的人了。” “对!可不是么!”琉璃又高兴了,让她一时间承认梦姬是个坏女人,她还接受不了,可她也明白梦姬确实不是个好闺蜜,眼下她们已经分开两府,将来不见才是最好的。 松绿见她想开,便好似不经意的抬头,碧玺一回头,两人对视而过,又各走各的了。 稀里糊涂,府里添了人,仙衣等金风华回来,多问了一句,谁知道金风华根本不在意道:“不过来两个奴才,你只管用就是了,没什么顾忌。” 仙衣嘟嘟嘴,也就不再想了,反正她这种小市民的脑袋前世今生也搞不懂那些政治和阴谋阳谋,金风华脑子比她好的多,她又何必自作聪明,或是归根究底呢?她又不是闲得慌。 等金风华殿试结束,又到放榜的日子,已经到了五月初了,这天金风华没有出门,陈氏陪着仙衣坐在园子里陪着瑜哥儿玩耍。还没到吃午膳的时候,外头就有人跑了进来,激动的满头是汗,连衣服都有破损,瞧着就知道是从“竞争”很激烈的地方挤出来的。金风华在一旁看书,抬头一见便皱起眉头道:“快点说,然后回去换身衣服。” 那小子尴尬的用手捂着,却不减好心情道:“恭喜少爷,贺喜少爷,中了二甲第三十四名。” 仙衣当场就站了起来,陈氏也拽着女儿的手,哆嗦的说不出话来。 金风华长长舒了口气,只道:“赏!” 下午一家子人还没激动够呢,外头又不知从哪里来的小吏,直接留了话,让金风华休息三日便去翰林院授职。这就意味着金风华根本不用通过庶吉士的考核,而是被皇帝钦点了入翰林院。一张硕大的馅饼猛然砸向了金风华一家,就连金风华本人都有点发蒙,他想过皇帝会对横城金家有所眷顾,可毕竟他的底细皇帝肯定知晓,所以就算有眷顾也定会在庶吉士考核后,让他进入翰林院,却没想到这次连考核都免了,他已经在翰林院有了号了。 仙衣久久不能回神,就算她上辈子历史再不好,这辈子也有所耳闻,只要授了庶吉士,进了翰林院,那就是内阁的摇篮,将来封侯作相几乎是可以预见的,这些庶吉士就好似领导人培养的新班底,等老的要退休了,他们随时都能补进去。金风华居然被钦点了,这么年轻……简直比开了挂还可怕。 庶吉士要在翰林院坐馆三年,在这段时间里会有各位翰林内的教习传授为官之道,以及各方面的知识。金风华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他决定慢下脚步喘口气,他还年轻,他今年才十九,他还有大把的时间应对郑易轩,更何况沛国重文,他已经站在文官的大道上,可郑易轩依旧还是个将军,一个武官,哪怕金风华知晓郑易轩博古通今,是个难得的文武全才,但皇帝老头不会重用他,也不敢重用他。对于一个优秀到几乎没有缺点的臣子,皇帝能做的,就只是用他的家族控制他,还有限制他的发展,从某种程度上来看,郑易轩也不算是个聪明人。 短时间金风华确认自己不可能彻底弄死郑易轩,可这并不代表他就这么放任郑易轩到将来自己坐上宰相的那一天。这段时间他不仅可以沉淀自己,也同样可以改变一些事情的发展,而且显然他也做到了一部分。琉璃没死,还在他的府上就是最好的证明。人人都说成也萧何败也萧何,郑易轩上辈子成功绝对不可能是他一个人的功劳,那么他不妨就从这些地方着手,打掉郑易轩原来以及未来的臂膀,让他将来进退两难,再加上郑易轩上辈子因为那个女人如虎添翼,这辈子金风华并不准备提前弄死那个女人,更何况上辈子这个女人害得尤春生那么惨,这辈子还不如让这个女人去害郑易轩。 一个诡异的想法,在金风华的脑海里渐渐形成。 随着金风华走马上任,不但横城金家专门派了三房二老爷亲自前来道喜,还有金风华的亲长姐的夫家也同样送来了贺礼,更别说好些不认识的人家,乱七八糟一堆的帖子,一般人的还好,可有些人的无论如何也推不了,不但金风华的是如此,连仙衣那里也同样这般。 “四王妃?”仙衣阴谋论了,这是要为夺嫡做准备?拉拢?还是试探?听说皇帝的长子这些年风头正劲,原来有前途的三皇子也挂了,就留着四皇子和五皇子,能与皇帝的长子较量的,可不就是四皇子么?这是要结党啊。 金风华想笑又不敢笑,自家的小女人还是真将什么都写在脸上。 “无妨,你去吧,不是坏事。”金风华用膝盖都能想到这是尤春生出的馊主意。 作者有话要说:坐飞机ING-3- 第八十五章 穷屌丝进入权二代家中聚会,在仙衣前世想来都是天方夜谭,那种一级领导人的家属就连在电视上都瞧不见,就更别说是亲自见面。至于这辈子,她投胎的技术也不咋好,生来就是奴婢,从小到大见到的事情,早就吓破了胆,像那些皇子皇妃什么的,她听说膝盖都会变软,更何况是前去拜访。好在她在蒋太太那里也算受过教育,再加上陈氏再不济也在陈家伺候过,年轻那会儿在陈老夫人房里,公侯一类的太太夫人还是见过的,也晓得她们大概的忌讳。 重新恶补一番的仙衣欲哭无泪的坐上了马车,在金风华的忍笑中,缓缓离开了家,四皇子府就住在皇宫的偏北面,在整个京城的东门,东门街最接近皇帝的两个府之一,光看那大门仙衣就想闭上眼,那种她想象的金碧辉煌是没见着,可那种皇亲国戚府门的气派还是让她心里没底。马车从侧门而入,等仙衣下车换了软轿,领头的嬷嬷已经换了一批了,七绕八拐,仙衣都不记得自己过了多少门了,最后干脆靠在轿子里头闭目养神,反正横竖都进来了。 四王妃一早就坐在正殿里,和自己娘家姐姐闲聊,请的那些族姐还有母亲家的亲戚都还没到,只有一些拐着弯带着亲的官员之妻女先一步来了,这些人家里都没有实权,多少都和四王妃娘家沾点亲,还有就是那些皇家闲散宗室的后人,好些都是历代公主的子孙,如今都被她叫来,瞧着人也多,可总归不会沾上拉帮结派的名头。 “娘娘,人来了。”四王妃身边的大丫头走到她身后低声道。 “叫进来吧。” 说着话,四王妃好奇的往外瞧,就见一体态玲珑有致的少妇走了进来,前头留着微卷的齐刘海,长发盘起一个坠马髻,头上戴了一些单颗的宝石簪子,形状不大,可盘与发髻之上若隐若现,亮闪闪的格外精致,再加上一支足金的海棠步摇,少妇走起路来,步摇微动,到真是风韵十足。四王妃突然想,也不知是这少妇是从哪里定来这副头面,当真是极适合,就连少妇耳朵上戴的,手腕上栓的,都成了宝石的一套,各种颜色的都有,即不过分华贵,也不会落了俗套。 “臣妇给娘娘请安。”金风华已经有了官职,仙衣虽然没有品级可也算官妻了。 四王妃让仙衣起来,再顺势看过去,巴掌大的小脸,细细白白的,双眼湿润瞧着无辜,整个人就像被蜜裹住了一般,也说不出她哪里好看,就是觉着甜,还有股子清新的味道,当真不同以往看过的任何姑娘。 “不必拘束,都是自家亲戚,难道你们到京城来,不过一起聚聚,郭家的少奶奶与你家也有救,想必那家一会儿就来,你们也能一起说说话。”四王妃尽量让自己看着亲切温柔,看这少妇的脸色就知道在家必然是个得宠,那如鲜花半开半放的状态定是因夫君娇惯着的。 “多谢娘娘。”仙衣暗舒了口气,在表面上来看,四皇子府上找的理由就是亲戚小聚,那么她这样的小人物只要找个犄角旮旯等到散会就成了。 心里胆怯,外表却要撑起来,这是蒋太太教的,她也早被磨出了习惯,嘴角含笑抬头挺胸的找了个地方坐下,双手扣在大腿根,身子微靠,如果有人问话,便说几句,如果没人理睬也不着急,要么喝点茶,要么看着旁人说话,倒显得自得其乐。 “这金家的小媳妇有意思。”四王妃的姐姐安氏靠在妹妹身边说道。 “你不觉着她的姿势有些眼熟。”四王妃捋着帕子说道。 安氏再瞧果然眼熟:“像是宫里的,虽然没有学到十分,也有六七分的相似。” “我听我们殿下说,她是蒋太太的徒弟。”四王妃现在已经信了。 “原来是她,难怪了。”安氏去了几分看轻仙衣的心,再遗憾道:“当年贺氏也是京城有了名的贵女,却没想到嫁到了蒋家。” “蒋家也没什么不好,再怎么说也是前头公主的嫡孙,虽然现在家里没有一个在朝为官,可上头的谁敢拿捏他们家,当年那位姑奶奶是什么样谁不知道。那可是敢当街将蒋家老太爷抢回公主府做驸马的人。”四王妃想起曾经听四皇子说起这段往事时,四皇子那尴尬的脸色,就很想笑。 “可不是么,也是那位公主给了遗训,不让后代入朝为官,可从商,可从农,却不可从士。”安氏惋惜道:“蒋家那位先生那么好的学问,居然也不做官。” “人家说不得不乐意做官呢。”四王妃淡淡的说道,别人都说蒋太太犯傻,好好的皇后之位不做,偏要嫁给蒋先生,可她却能明白蒋太太的心思,如今四皇子府里虽然没有大皇子府上莺莺燕燕那么多,可也不缺妾室,就更别提皇宫后院里有多少女人了,要是她其实也是不愿入皇家的,看人家蒋先生只有蒋太太一人,孩子也不算少,那样的日子才是女人都想过的。只可惜贺氏有个好娘家,她家却…… 又说了一会儿话,客人陆陆续续都来了,有郭家的人,也有陈家的旁支,还有一些公主家里的孙媳,她们不光自己来了,还带了一些亲戚或是朋友,反正这也是四王妃当初吩咐的,是可以带一两个同伴的。 金巧玲一进门就瞧见了仙衣,虽然她老忍不住想仙衣身上的东西应该是她金家的,可她能忍,也懂得忍,她现在能依靠的只有金风华,她就必须要和仙衣打好关系,她还想再生一个孩子。自从金风华殿试通过,被钦点了庶吉士,夫家就跟卷了旋风似的,所有人对她的态度都变了,丈夫哪怕再不喜她,也会找时间陪着她和儿子,婆婆整日里对她嘘寒问暖,就算有时候压不住气奚落她,公公也会出面呵斥婆婆,前两天公公还亲自将夫君房里两个一直作怪的妾室提脚卖了,再也没人给她委屈受了,就回到父亲还在官场的时候一样,或者更甚。金巧玲比任何人都明白,金风华将来会走的路,不论公公还是父亲那是跳着脚仰望都仰望不上的。 “弟妹。”金巧玲和婆母说了一声,便走了过来,很客气的笑道。 仙衣不耐,可心里早有准备,自然也像对待普通人那样笑着道:“郭大奶奶。” 金巧玲暗掐了自己一把,就走到仙衣旁边坐下道:“就算族谱上不算亲人了,可咱们血脉相连,姐姐心里都知道。” 这就是要硬贴了?仙衣暗叹此人脸皮好厚,她明明是想和金巧玲拉开关系,到变成了过继之后不敢与亲姐姐来往过密? 仙衣只是笑,既不应承,也不反驳,反正说什么都是错,她与金风华也确实有血缘关系,还不如以静制动,看她还有什么话说。 金巧玲又絮絮叨叨说了好些金风华小时候的事儿,仙衣反正没关注过,也不知道她说的是真是假。 “弟妹这么坐着总有些不妥,这来的都是长辈,咱们也该去行行礼。”金巧玲眼眸一动,以长姐的姿态说道。 仙衣到无所谓,她也知道金巧玲的目的,金风华早和她说过金巧玲在夫家过的不好,让自己去行礼无非就是要告诉她婆母她们的关系并不坏。只是,她还真不能拒绝,也不想拒绝,既然金巧玲利用她,她为什么不利用回来,她在这个圈子里没有熟人,有个懂行的带着她溜一圈,哪怕混个脸熟,这将来还多的是这样的场合,她也不会干坐着当个哑巴了。 两人各怀心思,给各家的长辈行礼,除了个别性子高傲的淡淡打发了她们,其余都对仙衣很是亲热,尤其是金巧玲的婆母,又是拿个镯子,又是拉着手说话,搞得好像郭家才是仙衣的娘家。 仙衣正和一位伯夫人说着话,这次来的多是这个级别的,她们嫁的男人都不姓司徒,可她们又都是司徒皇家的亲戚,家里没有实权,但也确实是皇亲。 “翠娘,你过来。”旁边有个丫头突然喊道。 仙衣下意识抬起头看了一眼,身子就一僵,金巧玲显然也瞧见了,脸色也不大好。 那个叫翠娘的少妇慢慢走过来,就跟没看见仙衣和金巧玲一样,来到那个喊人的丫头身旁问道:“人那么多,你别这么喊。” “我看你坐着发呆,我怕小声了,你听不见。”那丫头显然是个活泼性子,拉着翠娘的手就笑道。 翠娘淡淡笑了笑,带着那丫头就往回走。 “真是的,什么破落户也来。”旁边一个侯府小姐不屑的说道。 “可不是么,还真以为自己还是皇亲呢,咱们还能叫先帝爷是曾外祖,她能叫什么?就算是她们家老祖宗是先帝爷的姐姐,可人都去了多少年了,那么点龙血早耗费光了。”另外一个穿着贵气的少妇也说道。 “商户之家,有辱皇家。”这会子拉着仙衣的那位伯夫人也开口叹道。 仙衣与金巧玲对视一眼,两人显然都认出了那个叫翠娘的女子,正是当年从金家被舅舅赎出去的冬景,原名翠珠。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都粉墨登场~~现在的四心应该是在沈阳吧,我是愉快的存稿君~~ 第八十六章 翠娘往回走,她身边的丫头还在回头瞧,见旁个都不会理会她,心里难免不悦道:“有什么了不起的,谁不知道谁。” “还是莫要惹祸了。”翠娘扯着她往里头去。这次来的瞧着都不是京里有实权的人家,可真细算起来却又都是和皇家沾着亲的,她若不是沾着王晴娘的光,凭她一个礼部六品主事的妻子怎么会有资格进来。 王晴娘心情不佳道:“翠娘你到是心宽。” 翠娘不言语,她曾经是做奴婢的,心能不宽么。想到这里,再想想刚刚看到的仙衣与金巧玲,她快一步走开何尝不是想要避开这两人,她打心底不想让这两人认出她来。她比秋景她们运气好,在金家没倒之前就被舅舅赎了出去,再加上她娘去的早,舅舅觉着亏欠她,便不顾舅妈的反对,将她许给了表哥,也是表哥争气,前段时间考上了举人,虽然会试没有通过,但也找了人花了钱在礼部谋了个差事。她不想让人知道她之前在金家做过奴婢,不但觉着自己丢脸,更觉着给舅舅与丈夫丢脸,现在她周围大多数人都只知道她是丈夫的表妹,父母双亡,却没人知道她出身如何。 “你刚刚看到没?”王晴娘一时忘却不快,神神秘秘道。 “什么?”翠娘疑惑道。 “刚刚那个小娘子。”王晴娘眨眨眼笑道。 金巧玲已经算不得小娘子了,那么说的估计就是仙衣,翠娘有些紧张,但仍强装若无其事的摇摇头。 “我听说她是奴婢出身,嫁给她们家庶出子了。”王晴娘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说道。 “什么?嫁给谁了?”翠娘大吃一惊,她瞧着仙衣跟在金巧玲身后,就觉着当年仙衣肯定是嫁到金巧玲的婆家当妾去了,当时曾嬷嬷就和她说过,仙衣和秀珠就想着做妾,心思可大呢。莫非没去成,难道嫁给金风华做妾了?那仙衣怎么可能愿意。 王晴娘见翠娘真不知道,再想翠娘这几年也不在京城,便显摆道:“瞧你就知道孤陋寡闻,原本京城里倒掉的金家你知道不?就是他们家的,他们家倒的时候据说为了不想流放就将自己庶出子过继给了横城那个安国伯的二弟当嫡孙延续香火,那个小娘子就是金家的奴婢,据说在过继前就嫁给这个庶出子做正头娘子。现在倒是好命了,丈夫不但摆脱了庶出的身份,今年殿试还被钦点做了庶吉士呢,你瞧着,多少人暗着巴结。” 翠娘久久说不出话来,她不知道她在被赎出去之后,居然还发生了这么多事,仙衣不是一直想要给金巧玲的夫君做妾么?怎么会甘心给个庶出做妻?别说什么做妻比做妾强,也不是翠娘看不起金风华,因为当时的情况一般的女子恐怕就更愿意给郎中之子做妾,而非给个什么都不是的庶出子做妻,到时候留在府里,还不是一样要像个奴婢似的看着嫡出子的脸色过日子,别说弄不到财产,就说老爷要是挂了,他们能不能好好活下去都是问题。 “那……那位过继出去的少爷,现在还愿意?”翠娘这样的见多了,就是自己的丈夫若不是舅舅压着,她的日子也不定像现在这样好过。 “可不就是说这小娘子有本事呢。”王晴娘悄声道:“外头都传横城那边的金家想要给这少爷纳妾娶平妻全给他回了,爱的什么是的,没看到那帮子太太对她都客气呢,就连她那个大姑子都放□段了。” “一个姑娘家家的,这些话少说。”翠娘不是滋味的说道,金风华是什么样子,她是见过的,那说是天人都不带夸张的,当时金府里多少丫头对这个三少爷有心思,可就是碍着三少爷出身不好,才没那么多人凑过去,却没想到,到让仙衣得了便宜,心念一转,她有些迟疑道:“那位少爷的母亲就没说什么?” 当娘的总会为儿子着想,就和她婆婆一样。 “什么母亲啊,庶出的肯定就是姨娘。没了,那姨娘早没了,在过继前人就不在了。”王晴娘八卦的说道:“我还听说这个媳妇是那少爷的姨娘临死前亲自定下的,这个三少爷到也是孝顺人。” 只一句金风华生母亲自定下的媳妇,就让听过的人对仙衣的歧视之心淡了几分,长者赐不可辞,哪怕姨娘也是一样,更何况是临死前。大家顶多说几句那位姨娘病糊涂了,却没人说金风华不长眼,说不得还得同情他一二。 翠娘也说不出自己是个什么感觉了,一个她一心以为是虚伪,心大的女人突然出现在她跟前,还没给人当妾,不但找了个好夫君,日子还越过越好,她总觉着老天实在有些不公平。之前心中隐隐那么一丝觉着金家正房的奴婢中她过的最好,做的也最正确的得意之色,渐渐淡了下去。 金巧玲和仙衣瞧着翠娘走了,两人都没有多言,能进了这里的身份都不会太低,她们和冬景都没有仇怨,就算仙衣被她坑过,这里也不是报复回来的好机会,有时候当众闹僵是能损了别人的面子,但是自己的面子也同样被摔在了地上。想知道冬景究竟如何,回去找金风华问一问恐怕就能知道。 绕着圈认识了一遍人,按照蒋太太之前教的,将聚会上的这些人,分成几类,一类是身为高位,可以敬着,但没必要特别巴结的,就像是四王妃以及宗室的这些太太们,还有一类是可以交往,但最好泛泛之交的,就好像领着宗室俸禄,却已经没有权利,又不是公主直系血脉的,再来一类是有潜力,大家都差不多,往后丈夫在官场上还有可能碰面的,这样可以以后多写通些来往,不说成个闺蜜,至少也能说的上话,就比如这些宗室太太带来的一些新近官员的娘子,官职都不大,但又和宗室拐弯抹角有着亲。这些人很难说将来会不会升上去,毕竟大家都还年轻。 金巧玲不敢乱攀关系,可就见仙衣对各人的态度都不太一样,竟像是身经百战,并没什么小家子气,尤其是对那些看起来不起眼的六七品官员的娘子,略带亲热,却又不谄媚,反而如朋友一样聊着家常,更不在意一些人话里带刺,到是应对得当,还带着幽默。金巧玲心里说不出是不是庆幸,这样的仙衣她曾经没有见过,恐怕母亲也没见过,这样看来,没让她进了自家后院,到还是件好事了。 快到了用午膳的时候,有丫头嬷嬷领着众位夫人太太娘子们往外去,仙衣是小辈夫家官职又低,便落在最后,金巧玲有心拉她一起,却被婆婆带着和别的更有威望的夫人闲聊去了。仙衣也不在意,在后头跟着悠闲的逛着,既不离着太远,也不会凑着太近。 一行人刚入了园子,后头就跟上来一个小丫头,仙衣在四王妃门口见过这个丫头,脸圆圆的,鼻头有些大,看起来很喜气。一开始仙衣只以为她是来瞧一瞧的,却没想到那丫头居然凑到她跟前道:“金娘子,咱们娘娘有请。” 仙衣一愣,却不能拒绝,只好看了眼前头的人,便转身跟着去了。 翠娘一直有意无意注意着仙衣,她也说不上来为什么,这会子见仙衣被叫走了,不觉纳闷,可也没说什么。 仙衣跟着那丫头走着,明显是进了后头寝殿,踏上石阶上时她就开始胡思乱想,想着前世那些小说,会不会有人害她,会不会有哪个外男跑出来再被人误会了。结果入了殿门,见着王妃跟前的大丫头时,她才自觉好笑,她这么个小人物,谁会没事找事盯着她害她。 四王妃还没起身去前头,她刚换了身衣服,就准备趁着这个工夫和仙衣说说话,好歹把丈夫交代的事宜给办了。反正宴席她总要最后一个到,也就不在乎那点时间了。 见着仙衣低着头进来,她一改初次见面时的寡言,招手亲切道:“你是叫仙娘吧,闺名也是这个?” “家里人给起了叫仙衣。”沛国有个老规矩,女儿家名字要藏着严,特别是出嫁的姑娘,大多只取一字,就算外头喊着,都叫XX娘,而不是直呼其名,据说是为了防着外人乱传,还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巫蛊之事,几乎和八字一样的私密。所以王妃如此问起,那就是真将她当自己人了,这让仙衣有些惶恐。 “这名字好有趣。”四王妃说着话,就让大丫头帮着打理头发。 仙衣站在一旁只好道:“是家父取的,当年生臣妇的时候正巧在外头听着仙女下凡的戏文,回家得知有了一女,便想到那仙女,只说女儿有那仙女的衣裳一般的福气也算好了。” “听着粗糙,可名字是好名字,你是个有福气的。”四王妃对着铜镜说道。 仙衣福了福。 “叫你来,我也直话说了吧,省得你也担惊受怕的。”四王妃挥挥手,旁的人都出去了,整个殿里就剩下仙衣和四王妃。 仙衣立刻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四王妃笑着道:“你可知道尤春生?” 仙衣疑惑了一下,不敢撒谎,只道:“见过一面,听说是我家夫君的好友,有些时候会来咱们府上。” “说起来,也是他不应该,当年我们家老爷子也由着他冒着咱们家老太太娘家的姓氏就跑去科举了,结果到惹出这一出,他心里担心金家少爷知道真相与他远了,便扯了我来说项。”四王妃似是埋怨道:“明明是他惹的事,到让我这个女人家替他解围,哎……仙衣你可得帮帮我。” 作者有话要说:冬景被赎出去早,所以后头的事情并不知道~ 第八十七章 坐在马车上,仙衣还没回过神,她没有想到四王妃之所以邀她来,居然是存着这个目的,更没有想到尤春生会是四皇子。想到四王妃吩咐她做的事儿就有些头疼,她不能确定金风华知不知道尤春生是四皇子,但是依着金风华的性子,如果他不知道尤春生的来历,那么这一次他肯定会非常非常的不高兴。欺骗,是金风华头号厌恶的事情。不过说起来,四王妃脑袋确实好使,等她坐到马车上才回过味来,至始至终,四王妃提到的都是家里的老爷子老太太,可一句没提皇上尤妃,她听着能明白那是意有所指,可出了这个门,这话就认不上了,尤春生冒名考试的事儿就算说出去,也没人敢信。 回到金府,仙衣往屋里走,一进寝室就见金风华坐在榻上看着一本关于水利方面的书,他见仙衣进来,便放下书,走到仙衣跟前挥退了奴婢们,接着亲手帮她脱掉外衣,拆掉头面。 “是不是累了?”金风华小力的捏着仙衣的颈脖,看她无精打采的样子,不由问道。 仙衣有些犯困,午膳也没吃什么,心里还存着事儿,金风华一问她,她就泛起了娇气,靠在他身上道:“我有些饿,可是还困。” 金风华轻笑,招来外头的人打好水,亲自替仙衣卸了妆,洗好脸,然后再抱着她躺在床上,等她浑身舒展昏昏欲睡的时候,碧玺已经将膳食放到了床上的小几上。仙衣懒得不想动手,金风华也由着她,自己瞧着哪些是仙衣喜欢吃的,便用勺子舀了,喂进她嘴里,之后再喂点粥。不知不觉仙衣已经吃下大半碗粥了,困意也散了不少。让下头人将东西撤走,仙衣耍赖似的缠着金风华要他陪着自己躺在床上,碧玺退了出去,在门口守着,也不许外头的丫头嬷嬷们到处乱走,就算有什么事儿,也必定得走着轻步,不能发出响动。 “说吧,怎么着了?”抱着仙衣狠狠亲了一口,金风华道。 “我说了,你可不准生气啊,至少别生我的气。”仙衣先打好预防针,她也不准备替尤春生背黑锅,反正四王妃的意思就是婉转点告诉金风华,她说了就成了,至于金风华以后会不会远着尤春生那是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金风华其实早知道是什么事儿,可就是不露声色,他就在等尤春生那头求到仙衣这里,这样他不但可以顺坡下台,还能告诉别人,其他什么人都没用,在他这里,只有仙衣的话最管用。 仙衣扭着金风华的衣带,运了运气才道:“那个尤春生,你知道是什么人吗?” 金风华摸着仙衣的发丝,平静道:“知道啊。” 仙衣以为金风华没听懂,又接着道:“我不是说他是尤家人这件事,我是说……” “他是皇上的第四子。”金风华躺在床上也不顾好好的衣衫被揉出了折子,反而更往仙衣身上贴。 “你知道了?”仙衣第一个反应就是尤春生“自首”了?那四王妃今天唱的是哪一出啊?是想玩她,还是这夫妻俩沟通不良出了岔子? 金风华一眼看穿,好笑的脱了外衫随便一丢,跟着散了头发就钻进了仙衣的被窝里道:“你少爷我是什么人你能不知道?少爷我还能让个毛头小子给混过去了?” 这话刚说完,仙衣就觉着胸口一凉,好么,刚吃饱就要开始消耗了。金风华摸着手下的软玉,不一会儿两人就啃到一处去了。迷糊之前仙衣还在胡思乱想,听说尤春生比金风华还大呢,怎么的他还管尤春生叫毛头小子? 金少爷吃饱喝足,放开怀里已经睡得昏天黑地的老婆,等着他悄然换了衣服又从屋里出来,门外观棋已经候了好久了。 进了书房,刚坐定,观棋就道:“咱们的人传来消息,郑家大公子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 “这么久了,也该回京了。”金风华喝了口茶润了润。 “不过郑国公的人似乎并不太高兴。”观棋又说道。 金风华早料到了,郑易轩是郑国公原配之子,如今原配死了,又有了填房,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他们一家子稀罕他回来才怪。不过郑国公那一家子都是废物,上辈子耍狠了心思也斗不过这个大儿子,最后不但家业都归了大儿子,连国家都赔进去了。想找点小麻烦给郑易轩还能好使,其他的,金风华根本看不上那一家人。 “葛大鹏呢?也跟着回来了?”金风华又问道。 “据说就郑大公子一个人回来了。” 金风华也大致猜到了,葛大鹏是个莽汉,让他出去探个消息和人玩命还行,要是对付京里这些老油子,怕就会吃亏了,要是他没想错,葛大鹏这会子应该已经回去军营了。郑易轩到是心思大的,不但军营里有门路,朝堂上的文官也有几个和他交好。只是他为人看起来太过正直,虽然能成为皇帝手里的刀,可以皇帝老头的性子也怕刀舞的利了,再割伤手。太过耿直的朝臣不是每个皇帝都喜欢的。纯臣直臣也不是在什么时候都不懂得见好就收的。 “那个新来的琉璃怎么样?”从很早前,他就开始不从碧玺那里问话,就是问也是当着仙衣的面,他要让碧玺对仙衣忠心,只要不是仙衣背叛自己,那么碧玺就要对仙衣比对自己忠心,他不想让仙衣觉着自己时时刻刻在监视她。 观棋回道:“之前还提过几次在公主府的同乡,后来松绿看着她,渐渐也就不提了,倒是对少奶奶很是忠心,咱们的人试探过,正屋里的事儿这丫头从来不吐半个字,闹得多了,后来这事情还捅到碧玺跟前,到让咱们的人没了脸面。” “是个好的。”金风华露出笑意来,丝毫没觉着自己的人倒霉有什么不好。 观棋见金风华乐了,心里也有了底,便鼓起勇气道:“香州那边有消息过来,说是有人盯上咱们的金矿。” 金风华站起身,走到窗户边推开窗,深深吸了一口气道:“观书他们都是死的?” “说是盯他们的人来历不凡,有可能是……”观棋见金风华回头便指了指天上。 “他们的路数观书他们熟吗?”金风华不相信是皇帝老头盯上他了,那老头这一段时间都被蚩国的假马贼弄的彻夜难眠,再加上几年前大坝决堤,流民暴动的案子以及后续那么多贪墨案,沛国现如今要是不好好的整顿,不用郑易轩出手,沛国过不了五十年就要完蛋。 “瞧着像龙行卫的人。”观棋直言道。 “那也不代表就是圣上。”金风华前世就很明白,龙行卫当年如果不是崔公公压着,早被各方势力渗透了,之后皇帝与他联手,也是因为皇帝知道他懂事,龙行卫的流程也熟悉,再加上不是宦官,日后还能在旁的地方给皇帝效力。现在崔公公死了,他是解脱了,可前世的那些弊端显然都慢慢漏了出来,这龙行卫就是其中之一,怕是有人想借龙行卫的手沾他金矿的便宜。 “少爷,您看要不要停一停。”观棋谨慎道。 “停一下吧,不过不能让人察觉了,最好能弄清楚那帮子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崔公公留下的最大财产除了私底下的人,就是那一块块地契,以及土地里的矿藏。只可惜崔公公死的早,他在上辈子形成的“人网”还没成熟,不过不要紧,自己可以接着来。 “是,主子。”观棋顿了下,想起有事就再接着道:“横城那边严总管带了信。” “给我瞧瞧。” 观棋从袖子里掏出封好的信交给金风华,自从严总管将东西都交给了金风华,之后横城解围,金风华又将一部分东西交还给严总管管理,算是施了恩,也让严总管之后处理二房事务更加名正言顺,严总管就真正将金风华当成了二房的嫡孙瞧,时不时就会来封信,有时候是交代二房名下产业的情况,有时候是大房和三房有什么动静,俨然就成为了金风华在横城的眼睛。 “也是时候了。”金风华看完信道:“去吧,找你少奶奶,将金家曾祖奶奶的嫁妆单子找出来,下午你带着人带着印信,去钱庄提回来。” 观棋走了,金风华却还站在书房里,将近两年前金家被个假马贼围了的事情到后来也都不了了之了,究竟那些马贼在找什么,为什么要灭掉金家子孙,到现在都是个迷。他唯一找到的线索就是蒋太太传来消息说,金家老太爷们的爹,他名义上的曾祖父还活着的时候,蚩国还蹦跶的厉害,曾祖父在清州做布政使,那段时间香州到清州来往的贸易很多,再加上连着北城,带着蚩国,有不少蚩国的探子跑进香州,再偷偷跟着商队前往清州,蒋太太的父亲是当年有名的将领,蒋太太的伯父又是当时的内阁大臣,虽然现在人已经不在了,可蒋太太还是从父亲那里打听到,当时在清州有一群据说是蚩国的细作,后被查实后,就被运送到了京城,还是蒋太太父亲手下的将军亲自押送的,接着又爆出这些人身份不凡,再然后……好像是死在牢里了。 这其中不知又会有什么牵连,可为什么前世他都不知道这些呢? 作者有话要说:各种线写的我战战兢兢,生怕遗漏了,一脸血啊~ 第八十八章 庶吉士要在翰林院待三年,金风华现在也不过负责做一些编制的工作,每日一早去,午膳在翰林院用,下午到点再回来,因着庶吉士都会有人带着熟悉政务,每天的任务都不重,金风华也算混得如鱼得水。不过他最近老是被尤春生身边的小厮堵在翰林院门口,瞧那小厮的德性,又想过来说话,又怕过来说话。金风华才不理会他,假装就是没看见,直接就这么走了。 尤春生那里得到了信,那是抓耳挠腮连椅子都做不稳了,瞧着金风华那意思好像是知道自己的身份了?这是生气了还是不敢再来往了?他心里摸不准,又再不能让四王妃请一次风华媳妇,直急得他嘴上都长了燎泡了。 四王妃实在看不下去了,给他上了药就道:“你一个人在这里自苦有什么用,你往常跑人家府上不是很勤快的么,怎么这会子到怯了?反正你就这个身份,能交往下去,那就交往下去,不能,那往后就当着普通朋友走着,何苦揪心挠肺的。” 尤春生被老婆说的心动,当天下午就奔着金府去了,门房见是他也得了上头吩咐,老老实实将他让进来,金风华却不是在园子里等着他了,而是在门里头就要给他下跪,尤春生一见心就凉了,笑得比哭还难看道:“你……你这是打我的脸。” 金风华被他扶住,也没执意跪下去,这让尤春生看到了一丝希望。 “我也不是故意要瞒着你,只是你也知道这里头的道道,说出来大家都不自在,说实话若不是瞒不住了,我也懒得报身份。”尤春生叹了口气道:“这个身份别人看着好,可对我来说却是束缚。” 金风华撇了他一眼道:“你自己不痛快,别拉着咱们跟着一起倒霉,真是什么话都敢说,你说了,也要咱们敢听才是。” 尤春生立刻嘻嘻哈哈的勾着金风华的肩膀道:“看你这样子就知道当我是好朋友,咱别玩那些个虚的,喝酒去!” 坐在酒桌上,金风华看他得意,便刺道:“你还不如个娘们,这事儿不敢自己上门说,还扯着我娘子跟着受累,如果不是看在她的面上,咱们往后就你站着,我跪着。” “让弟妹受惊吓了,是我的不是,是我的不是,要不,请弟妹出来我自罚三杯?”尤春生喝的舌头都有些大了。 金风华暗嘲他想的美呢,嘴里却道:“你们家的那摊子事儿以后别扯上我媳妇,她胆子小,咱们也干净,我真怕让别个污了她的眼。” 好么,宗室亲戚的家眷都给金风华一句话给骂遍了,连尤春生的妻妻妾妾都没逃过去。可尤春生却丝毫不恼,他这辈子第一个不是看他身份和他交往的朋友,他和他大哥不同,他大哥是天生的皇子,哪怕和人亲近也带着高贵气儿,搞得好像别个都是他的奴才。但是他不行,他一直觉着自己投错了胎,他不喜欢皇宫,不喜欢那些皇宫斗争,他喜欢读书,喜欢游历,他从小的梦想就是走遍沛国山水,然后写个游记什么的,或是参加科举造福百姓,甚至他还可笑的幻想过去做一处穷山恶水的县令,如何治理一方土地。对他来说,只有这么小的官,才能真正与百姓直面接触,给他们实惠,而像他老爹那样坐在高高的殿堂之上,听到的看到的,何尝不是别人让他听到的看到的,如果哪一日别人关掉了他的眼睛耳朵,那么坐在那上头就什么都听不见了,至于百姓,他爹见过几个真正的百姓?恐怕还没他见的多。 犹记得当年在宫里,母妃感叹他不像她也不像父皇,他见到能和他玩的从来就没有一个是痛痛快快的,全都是一副奴才相,怕这怕那,生怕说错了话,做错了事让父皇拉出去砍了,就连个小太监在也不敢在他面前说实话,露出一丝真意来。 他欣赏金风华,哪怕他清楚金风华其实没有他看起来表面那么简单,但是他心里有数,金风华对他绝对存了诚心,不然这一次知道他的身份,这说起话来也没有什么变化,他再也不想看到一个在他面前要么战战兢兢,要么谄媚邀宠的人了。再说,就连父皇都说金风华有才,他们之前交好,日后就算有什么,他也有个商量的人,那些不能对外言说的话,他终于找到人可以吐露了。不过听金风华的意思,金家的娘子的话确实起了效用?那么是不是说最好也让自家媳妇和这娘子平日里多多来往?真没想到,像金风华这样的男人居然也是个痴情种子。 看着尤春生喝的有些说胡话了,金风华强忍着没将他扔出去,只交代了观棋给他准备屋子再让他带来的小厮伺候着,就独自回正屋去了,这会子仙衣应该午睡起来了,有时候陪这个酒鬼,还不如回屋抱老婆。 尤春生这是有惊无险的过了金风华这一关,四王妃也同样得了尤春生的感谢,那就是这些日子他都宿在她屋里头,让府里的妾室们醋红了眼。四王妃身边的嬷嬷丫头都高兴疯了,自四王妃嫁过来,四皇子其实并不怎么在乎这个老婆,因为不熟,再加上虽然四皇子不喜欢沾花惹草,但架不住宫里和外头都有人往府里送女人,一来二去,两人成婚这么久,话到没说过几句,要不是金风华的事儿求到她头上,两人还相敬如宾呢。 “这可算好了,瞧着府里那些爱作怪的,咱们殿下天天都往正殿来,她们只能缩在偏殿里咬帕子,太痛快了。”四王妃身边的大丫头是从娘家带来的,在屋里说话从来不避讳,四王妃也由着她。 四王妃心里也痛快,却不能跟丫头似的露在表面,只能道:“倒是托了别人的福了。” 大丫头也知道自家殿下古怪,想法她们都不能理解,不过她们落了好处,当然也不会胡说什么,便笑着道:“真没想到,那位金大人那么疼惜妻子。” 四王妃也笑道:“你家殿下回来一直说他朋友是个痴情人,现在到像是真的了。” “我听说这金大人长得一表人才,啧啧,居然和画上的人似的。”那大丫头兴奋的八卦道。 四王妃当然也知道金风华长得好,不说尤春生回来说,宫里也有人传,甚至还有娘娘可惜他的身份,即是庶出出身,哪怕过继了,宫里人也瞧不上了,再加上一看他就是皇上得用的,再也不可能尚了公主,更何况人家有了妻子,还疼若珍宝。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呢…… 说起来,金风华其实也是怕被人抓着尚了主,或是莫名其妙被乱点了鸳鸯谱,仙衣的身份对他来说最安全,岳母孤身一人,他可以帮着护着,仙衣又是奴婢出身,自家老娘亲点的媳妇,出去别人说嘴也没用,所以在最好的时间碰到最适合的人,金风华毫不犹豫的就跳进婚姻的大坑里了。不过好在,坑里并没他想象的那么无聊,不但收获了萌妹纸一枚,还让他尝了前世在没尝过的滋味,相思入骨。 金风华趴在仙衣身上努力耕耘,他想着这段时间要不要干脆停了药才好,他已经十九了,仙衣也差不多十八了,身子骨想必也好了,之前找个儿子回来是让她没了压力,生不生都无所谓。可最近老听着有人在他耳边罗里吧嗦,瑜哥儿本身就是他儿子,至于亲不亲的他不在乎,前世他三十好几了没老婆没儿子,也是过的挺好,可他知道时间长了,对仙衣还是不好,所以既然书上说这个年纪要个孩子已经危险小了,那么他也不在意多要一个孩子。在金风华眼里,什么都可以省了,只要仙衣还在。 将仙衣怀里使劲搓揉一番,金风华舒坦的搂着她,仙衣已经累得手指都动不了了,只能暗恨的咬了他一口,可别看他细皮嫩肉的,却难咬的紧,心头越发不爽了。 “翻过年去,瑜哥儿就可以学点东西了,不用上什么规矩,只是不能什么都不懂。” 仙衣表示理解,这就跟前世早教似的。 “对了,观棋说咱们曾老祖母的嫁妆放在库里了,有空你整理整理看看有没有还能用的。”金风华亲着仙衣的脸颊,手上又开始不老实了。 “那咱们动……没事?”仙衣喘着气无力道。 “给了咱们就是咱们的,不必管。”金风华想了想又道:“你仔细查一查,看看这嫁妆里有没有比较特殊的东西,不论什么记下来告诉我。” 仙衣就知道这里头有事,可又不能交给别人,只好应下了。 金风华好笑的看着仙衣一脸不乐意的样子,用力亲了一口道:“晚些少爷陪你一起看?” 仙衣这才笑了,笑得晃了金风华的眼,下一刻顿时就笑不出来了。 金风华卖力的运动着,心里却在想他之前吃了那么多药会不会对孩子不好,是不是在停药之后找人给他配点解毒丹吃一吃再让仙衣怀个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仙衣不生的原因,是金风华觉着她太小- -好甜啊~~ 第八十九章 那天终归谁都没看成嫁妆,尤春生醒来就寻了金风华出去,到了好晚才回来,第二日金风华要去翰林院,也只好将事情压到晚上再处理。金风华在被窝里搂着仙衣亲的浑然忘我,仙衣也舍不得他一早出门,两人黏黏糊糊赖到观棋在大门口咳嗽才一点点分开,到最后实在忍不住,金风华还多摸了两把。将仙衣塞进薄被里,金风华看了看门口的冰盆道:“别老嫌热就躲在屋子里,人还是要发一发汗,若是一直憋着容易生病。” 仙衣最怕热,可也不得不承认金风华的话,只好点点头。 金风华看她委屈的样子,心疼的要命,却又不能心软,他凑到仙衣的耳朵边哄道:“只一会儿起来出去溜溜,下午热了就进屋来,让他们给你弄冰碗吃。” 仙衣眼睛一亮,亲了金风华一口。 金风华笑弯了眼,捏捏仙衣的小鼻子,又道:“那玩意儿也不能多吃,万一月事来的时候肚子疼,那就得不偿失了。” 仙衣顿时被弄了个大红脸,瞪了金风华一眼,就缩到被子里去了。 金风华摇头笑着,又隔着被子搂了搂,这才站了起来,却发现自己的衣摆被仙衣从被子里揪住了。 “让观棋给你多带两套衣服,翰林院那里头也不知道冰够不够,你衣服湿了就换一套,别撑着,不然可难受了,等午膳过后我让府里人给你送点凉茶,别让给别人了,你自己也要喝。”仙衣在被子里嗡嗡说完,才松了手,就再不出来了。 金风华心都要化了,若不是时间真的来不及了,他真想好好亲亲自家的老婆。心头一直热着,以至于金风华一路走,还一路给观棋交代道:“让厨房给你少奶奶做点好吃的,对了,她上次不是要吃什么小龙虾么?给她做,还有水果别忘了要最新鲜的,隔夜的别上,屋里冰盆里的冰不能断,对了,上次不是说从南边带来几副棋子么?下午你少奶奶在屋子里无聊你让人送过去,那玩意新鲜着,你让她屋里的人陪着她玩,记得要有赢有输啊,不然她玩的不痛快。” 观棋在后头听了一耳朵,心里直叹,主子,你怎么突然就啰嗦了呢? 坐在马车上金风华还意犹未尽呢,撩开窗帘,还在说道:“记得少奶奶起身逛园子要给她打伞,别热着了,旁边丫头们也勤快点,那个什么果汁要井水凉着的,不能冰镇,太寒了。” 观棋都坐在车架上了,听了这话只好跳下车,再和府里的二管事交代再三,心里不由呐喊:主子,你是真的没有被老嬷嬷上身么?奴才们真的不是养着来白吃白喝的! 金大魔头带着无限的不舍与担心被观棋以神奇的速度拉走了,等他还想说点什么,发现马车都到半道上了,无奈之下金风华只能靠在车壁上,想着别的事情分散思维,可这一想,他还真的想起点事儿,在前世郑易轩揭竿而起的时候,好像原本一直对沛国虎视眈眈的蚩国突然一下就内乱了,原本还扬言冲开北城直捣京城的蚩国莫名就收了兵,之后关起门直到郑易轩登基,蚩国都没伸出头。当年有不少好事的就说是郑易轩安排细作策反了蚩国的一些重臣,才导致蚩国突然变得内外交困,前世的他一直只是将此事当成郑易轩给自己脸上贴金的谣言,可现在结合矛县的事情,他一下心里也没底了。莫非前世郑易轩真的从金家得到了蚩国想要的东西? 下了车,金风华还在犯嘀咕,表面却平静的和每个来往的人打招呼。虽然金风华上任时间不长,可大家都知道皇帝有心提拔他,再加上翰林院有时候要帮着起草点什么折子啊,什么章程啊,金风华每次都能写的很圆满,之前他的教习只是让他练练手,可到了后来,几乎需要敬上的普通文书都是由金风华执笔。不过金风华很会做人,每次上头有人夸奖,他总是不厌其烦的带上自己的教习还有同僚,平日里也不忘给这些人一点小恩小惠,有时候是一瓶药膏,有时候是一顿好菜,有时候又是一件不怎么值钱却又是人家需要的摆设。施恩不在金银,挠痒到要挠在痒处,金风华可算是将这一套玩的完美无缺。翰林院他们这个阶层的几乎没有人不喜欢他,就连那些难啃的翰林院老学究都很喜欢他,说不出什么缘由。 金风华走进屋里,同僚大多都来了,见到他都是满脸笑容,还爱多看他两眼,可见除了金风华会做人之外,他这个模样也占了不少好感值。 “哎,你们听说没有?”一个算是消息有“门路”的同僚道:“那个流民案好像有眉目了。” 一群年纪较轻的同僚围了过去,那些年纪大的虽然没动,可耳朵却支了起来。 金风华喝着茶,好似没有听见。 “我跟你们说,据说这事儿和失踪的那位有关。”那个同僚也是狭促的,用手在大腿根部比划了一下。 “这帮子阉……”旁边有个激进的刚一开口,就别旁边的人捂住了嘴。 “你不要命了,胡噙什么呢!” 崔公公虽然不在了,但朝堂上依旧有不少阉党,哪怕龙行卫为了那个都督的位置争得头破血流,可也不妨碍宫里坐镇的那几位大太监,沛国太监把持后宫,渗透朝堂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了,哪怕他们是翰林院里的翘楚,也得罪不起这些已经不算男人的宦官。 “好了,好了,有那个时候不如多准备几份文书。如果谁不想干了,去编书或是写史录,我也不拦着你们。”年纪较长的教习见这些人说的有些不像话了,就赶紧开口道,省得将来出了事儿还连累他。 众人一哄而散,他们才不想去做老头子做的事情,能进这里就是想做“储相”或是将来去六部历练,皇帝前些年刚放权与六部,正是需要人才的时候,他们怎么可能和那帮子老学究一些研究死人的过去。 金风华至始至终没说话,他很清楚这话是从宫里传出来的,也是皇帝要人传出来的,只要有越多的人厌恶阉党,那以后下起手来,阻力也会越小。他喝光了最后一口茶,提了提袖子从旁边拿起一块墨磨了起来,之后微微皱眉,竟是一块新墨,且色泽不匀,微微干涩,连中品都算不上。这些采买处的人真是越来越过分了,连翰林院这样的地方都敢伸手。停下笔,他不准备写了,这样的墨写出来也要退回来,还不如等下午观棋将家里的墨带过来,到时候一气呵成的好。 熬到午膳,金风华已经没有期待了,之前刚来的时候还好,后头的伙食时好时坏,有些菜根本不是新炒的,他都怀疑这些菜是不是昨天宫里剩下的热过了再给他们送来,或是上头哪个管事处做多了没处送就废物利用给了他们。尝了一口,比昨天好,至少饭没有馊味,他看了一眼旁边的同僚,有些家境好的都自备了饭菜,仙仙也说给他带,却被他拒绝了,这个时候带饭就和大部分同僚不合群了,没瞧见带饭的都是教习或是上峰么? 金风华夹着菜,哪怕是恶心的没拔猪毛的肥肉也能送进嘴里,咀嚼的很香,让身旁看他的人各位佩服。 “啧啧,看金同僚吃饭就跟看画儿似的,再难吃都能吃的下去了。” 金风华一笑,大家心情都好了。 “一会儿家里会送来凉茶,大家不要嫌弃,都是不值钱的东西。” 众人一阵欢呼,这种天喝凉茶总比喝烫茶水的好,谁还在乎是不是值钱。 等着观棋送了凉茶过来,金风华等大家分完了,才过去拿,却见观棋从包袱里拿了个皮囊,递给金风华道:“这是少奶奶特意吩咐的。” 一摸,上头一层水,想是冰过的,金风华打开喝了一口,凉丝丝甜滋滋的,不是凉茶反而是放了梅子和陈皮的酸梅汤,这时候天气热正好入口,全身都舒爽了。 “少奶奶用了么?”金风华又喝了一口,再想喝,竟然舍不得了。 “用了,少奶奶让奴才看着主子多喝几口。”观棋暗赞少奶奶有远见,主子可不就是舍不得喝了,老想留着。 金风华脸一热,拔开塞子连灌了好几口,眼圈都湿了,也不知道是憋气憋的,还是给冰的。 将观棋送走,金风华一转头就看见郑易轩和另外两个人从翰林院另外一个门进来,两人在太阳底下打了个照面,郑易轩一愣,随后直接进了屋子,另外两个人也赶紧跟上。金风华眯眯眼,那头好像是存史记旧卷宗的地方,郑易轩想找什么? 郑易轩进了屋里,立刻有挂着钥匙的管事跑了过来,郑易轩身后的人出了腰牌,这才放了他们走到屋子后头,另外一个出口,上了回廊。 “刚刚那个……”郑易轩忍不住开口道。 “是横城金家的公子,这次皇上钦点的庶吉士。”后头跟着的一个人说道。 “是么……”郑易轩又想起一年多前在那天夜里看到一行车队,相比金家三房的惨烈,二房也太幸运了点。 “听说他在翰林院人缘很好,没人和他红过脸,连几个难缠的刺头都觉着他好。” “哼!”郑易轩不屑道:“物反即为妖,谁能让人都喜欢,不是心机深沉就是想要哗众取宠。”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花粉妹纸的一颗地雷。咳咳虽然这章发出来都好几天后了,不过存稿君还是很HAPPY的。么么哒 给观棋点根蜡,他如此敬业,金大少还要怀疑他们做奴才的职业操守。 第九十章 金家曾祖母的嫁妆实在可观,哪怕已经分成三份,他们这份的数量都已经不少了,看着嫁妆单子,仙衣直咋舌,犹记得当年母亲有过两三个金首饰她都不敢随便拿出来,只能藏在屋里一个普通的盒子里,母亲还是当时从五品官的正院大嬷嬷,要是一般的人家这辈子估计连银子都少见,铜钱才是他们日常使用最多的币种。然而曾祖母的嫁妆里不但有金,还不止是零碎的头面,甚至有用金制的屏风、炉鼎、摆件什么的,就连帐帷上的挂钩什么花鸟鱼虫的金物都有十二对之多,就更别提贴了金的箱笼,嵌了金的首饰盒子,在嫁妆单子上都有注明,而且不仅仅只有单件。 “这……这不会违制吧?”仙衣放下嫁妆单子说道。 金风华却根本没看上眼道:“这么点东西违什么制,那些皇子王爷府上多的是这种,人家都不稀罕用。” 仙衣吞了吞唾沫,这当真应了那句,国家的财富都是掌握在少部分人手上的。 “曾祖母的娘家是京城人,据说往上追溯也有过娘娘,也有过公主,家底厚着呢。”金风华摸了摸仙衣的脑袋,这丫头真是个憨的,家里金器也不少,她就光感叹别人,自己的却从来不用,到是银器用做膳食器皿上用了不少。 这亏得金风华只是在心里说一说,若是让仙衣听见,怕是又要暗地里咬帕子了,人家那才不是想要摆阔才用的,人家当初实在害怕和个魔头生活在一起会不会被人仇人暗杀,用银子虽然不能测试所有的毒药,可好歹也能买个安心,至于金子啥的,她前世听说有人吞金死的,她才不敢拿着金子当饭碗。 顺溜了下来,那些时间久了的布料金风华直接让人拿去烧了,反正又破又不鲜亮,还不如烧掉省得占地方,至于那些布料不错,却又过时的,金风华也让仙衣拿出去赏给家里的嬷嬷们,最后留下那些又少又精致,多少年都没有变化的上等布料,金风华一看这布料就知道,这其中不乏南边的孤品,还有敬上的贡品,只有这样的东西才适合上仙衣的身。他一摸一掂,心里就有了谱,大约知道要给仙衣做个什么衣服了。仙衣在一旁只顾着感叹这些布料的价值,至于做成衣服,她早就习惯性的交给自家男人,他喜欢她穿什么,她就穿给他看。更何况,她自认为自家的品味还真不如金风华,再怎么说她的思想一部分还被前世的观念禁锢,可金风华却是土生土长的古代人,她对她的审美当真一点信心都没有。 “这是西域的毯子,还有胡人的香炉,啧啧看来曾祖母也挺喜欢收集这些外来品。”仙衣一个个对着,不由感叹。 金风华抬头起,看向那些长得奇怪的外来品,他记得当年贸易不通,京城根本很少能得到这些东西,再看这些的东西年份,恐怕这就不是曾祖母的嫁妆,而是嫁给曾祖父后得到的东西。 “把那些外来品收拾出来,我一会儿要看。”金风华没有头绪只好这样找。 仙衣以为他喜欢这些外来的东西,便点点头,她也挺喜欢这些不同于沛国文化的东西,有些和她前世看到的阿拉伯以及俄罗斯的东西很相似。 金风华回过头,拿过另一份嫁妆单子看了起来,如果和当年沛国细作的事情联系在一起,那么他们身上的那样东西,一定不是很特别,且不可能与沛国的东西相差太远,以防后期被抓后,东西遗落在沛国人手上,再让他们发现秘密。再结合这次刺杀时,那些刺客想要从女眷身上得到东西,那么那件东西肯定不大,还是女人用的,究竟是什么呢? “哇……这个好漂亮。” 金风华一下回神,转头就见仙衣捧着一个盒子,眼睛都亮了。 “什么东西也值得你这样。”金风华笑道。 “看,好多的梳子。”仙衣捧着盒子送给他看。 金风华一开始并没怎么在意,毕竟哪个女人没有好多梳子,而且梳子的种类还极其繁多,他给仙衣梳过几次头,也给她做过梳子,自然心里有数。只是看着看着,他就皱起了眉头,盒子里的梳子虽然很多,但是居然都是一种,看来并不是个梳妆盒。 “看,这是牛角的,这个是象牙的呢。”仙衣从里头拿着各种梳子在金风华眼前晃啊晃。 金风华定眼一瞧,就将目光集中在盒子里的一把很简单还有些旧的梳子上,梳子虽然很破旧,但质地却是黄杨木的,梳子的齿已经断的参差不齐十分难看,梳子的边缘还刻着一首不大押韵的词句,估计是制作梳子的人没怎么学过诗词,只是觉着顺口就刻了上去。 “怎么了?”仙衣看金风华从盒子里拿出一把破梳子还看了半天就问道。 金风华摇摇头,他反复看,又在嘴里嚼了嚼那首词,都没看出什么端倪来,但是一盒子名贵的梳子只有这把如此的破旧,就显得有些奇怪了,难道这是曾祖父送给曾祖母的?可也不像,曾祖父能做到布政使的位置上,肯定不是个连首正经词都不会庸才。那是他们两个在街上游玩的时候,曾祖父买来哄曾祖母的?瞧着也不像,至少如果是这么珍惜的东西,曾祖母绝对不会让它坏到这个地步。 “好奇怪。”仙衣歪着头道。 金风华伸手将她搂到身边道:“怎么奇怪?” 仙衣依着金风华,先亲了一口,随后道:“你不觉着这齿断的好整齐么?” 金风华微愣,立刻低头一瞧,可不是么,这齿若是梳断的肯定断口没有那么平整,更不会有大半都是断的,再仔细看,那断口更像是用什么钝器磨断的。究竟为什么呢?这里头有什么含义么?这梳子到底是曾祖母磨断的,还是另有其人?这会不会和蚩国的刺客有关? 越想心里越不安,金风华将梳子揣进怀里,捧着仙衣的脸用力亲了两口道:“宝贝,乖,这些都给你玩,这个破的给我,我去书房,一会儿就回来,等我用晚膳。” 仙衣也看出来这里头有事儿,便点点头,还帮着他换了身衣服,才看着他出门。 金风华拿着梳子进了书房,观棋很快跟了进去,可他只是站在一旁不敢说话。金风华坐在椅子上,从怀里掏出那个破梳子,如果不认真看,只会觉着这梳子烂的厉害,不会去注意它掉了几个齿,说不定还有马虎的就这么把梳子扔了。再看那首词不像词诗不像诗的,只有简简单单两句,提到的都是闺怨那些的,完全没有线索。 “等会你去和少奶奶说一声,把那盒子以及梳子留给我,等我发现没问题了再给她。”金风华吸了口气将破梳子放在桌子上道:“你让咱们在横城的人去大房和三房看看,库房里有没有黄杨木或是比较奇怪的梳子,年份大约在六七十年前左右,还有,咱们要找的梳子应该是曾老夫人留下的嫁妆里的,朝着这个方向找,我要很快知道结果。” 观棋汗都下来了,女人用的梳子多了去了,这要是找还真是大海里捞针,不过主子吩咐的不能不做,只好想着等会就让下头传话的人带话过去,让他们就找年份老的先去,先只找曾老夫人的嫁妆。 “你说这梳子和当年在清州的细作有没有关系呢?”金风华拿着梳子又开始不确定了,这玩意实在太没底。 观棋哪里敢妄言,只好道:“咱们多寻一寻,总是不会漏的。” “也是,嫁妆什么的再翻一翻,看看有没有夹层什么的,还有曾老夫人留下的书等会叫人送到我屋里来。”瞧着那蚩国的杀手那么疯狂,就知道这东西绝对至关重要,金风华一向不会因为麻烦而放弃一丝筹码。 两人正说着话,就好像只有微风吹过,桌面上就突然多了一张纸片。 观棋先是面上一紧,随后放松下来,也低下了头,他从来都知道,哪怕是对他主子都不会完全放心,主子手上有两波人,他们在明,那波人在暗,所以他们就算再有什么心思也会变得忠心耿耿,无声无息的消失让那些所谓的高官厚禄显得格外的苍白无力,什么都没有小命儿重要。 “哈!我说呢,也该是时候了。”金风华拿着纸片一抖,纸片就成了粉末,“这样也好,也该让郑易轩吃吃苦头了。” 观棋立在边上就好像没带眼睛和耳朵。 金风华长舒了一口气,前世有崔公公挡着,才没闹起来,他又不在龙行位,他到要看看郑易轩要真和那位爷死磕起来,到底谁胜谁负,他不是自诩正义,自诩纯臣么?就让他去,自己正好还不到时候,等到那两人斗的两败俱伤,他的作用才能实实在在让皇帝老头看在眼里。 “走吧,和你少奶奶用膳去,对了,让厨房加两个菜,你少奶奶喜欢海味和河鲜,各弄一个吧。”本来还纠结的金风华心情一下就好了,再也没有比看郑易轩跳脚更让他愉悦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金大变态心里一肚子坏水,大家不要嫌弃他- - 第九十一章 仙衣睡的迷迷糊糊,就觉着身后温热的,不由睁开眼睛,转过头,黑夜里看不大清晰,但那对熟悉的眸子还是让她清醒过来。 “回来了?” 金风华只是想抱着妻子入睡,却没想到仙衣会被他弄醒,便摸着她的头,低声道:“睡吧,已经很晚了。” 原本是很困,可半路被打断了,总会精神几分,仙衣翻过身埋入金风华的怀里,舒服的叹息一声,懒洋洋的道:“怎么最近回来的都那么晚?翰林院的事儿那么多么?” “最近朝堂之上不太平,上头的人不走,我们也没法先走,要说正事儿不多,不过耗着而已。”金风华漫不经心的说道。 “不会有什么事儿吧?”仙衣骨子里就没有特权阶级的意识,所以一想着沛国最高层的官员都留到这么晚,那肯定是皇帝老爷心情不顺,或是有什么大事了,金风华哪怕前途看起来不错,那也只是看起来而已,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实习的,还要让师傅带着呢,这万一有个什么不好,惹上总是麻烦。 金风华一眼就瞧出仙衣的心思,好笑的亲了亲她道:“放心吧,咱们只是管文书的,皇上就算再心气儿不顺,也总会找他跟前的,咱们这种躲在翰林院的,也不过是听命行事罢了,皇上也没空理会我们。” 仙衣点点头总算放了点心,拜前世小说和电视所赐,皇帝在她心目中估计都是那种疑神疑鬼,看谁不顺眼就让人拖出去的,尤其是迁怒,皇帝总有身不由己的时候,哪怕再厌恶某个官员,但碍于大局,他通常也忍了,但又不能不发出这股子邪火来,那么那些位置不高,又没什么特别作用的小官就成了皇帝的出气筒,哪天丢掉小命也是很自然的事情。总而言之京城里能在皇帝面前露过脸的官员都算是高危职业了。 “睡吧,明儿你不是想出去么?多带点人,京城里多是不长眼的。”金风华垂下眸子吻了吻仙衣,最近京城里不太平,各方势力混杂,虽然他是很高兴看到这样,却也不愿意妻子被什么蠢货卷进去。 梳子的秘密,他一直没有头绪,梳子上的那句打油诗他深刻心底却找不到来历,横城那里也翻了个遍,可以用的东西几乎没有,但是他不着急,他还没有坐上他想坐的位置,事态也没发展到不容等待的地步。眼下他只需要看着郑易轩和别人互相挖坑,自己找点便宜就好。今儿他没和妻子把话说全,他们这些管理撰写文书的小官确实是因为上头没走,他们也不敢自行离去,但最重要的事,皇上今天非常的生气,当年流民的事情最近闹得格外凶狠,牵扯到各方世家,虽然当年只有这一波流民跑到了京城,可在其他地方流民的人数更多,且被强行瞒住,到底有多少地方十室九空,有多少人埋骨他乡,恐怕皇上想都不敢想。皇上这是被人瞒住了眼睛和耳朵,流民事小,这才是大事,一位帝王前半生被个宦官遮住了天地也就罢了,却没想到刚享受没几年天下至尊的日子,又要被臣子欺辱,真是可笑又可悲,也难怪他会发那么大的脾气。不过,岁月这东西当真是不饶人,哪怕皇上还未意识到他已经老了,他的儿子却已经早早的长大了。私扣修堤坝的款项到吞没赈灾银,再到赈灾粮偷梁换柱,也许皇上选择相信是下头人瞒天过海,可他金风华上辈子见的多了,若是没有靠山就这帮子惜命的人精怎么敢擅自行动,相信以郑易轩的聪慧也一定会与他想的一样。 又过了几日,金风华得到消息说是郑易轩往南边去了,不由淡淡一笑,今生没有一个金指挥使,皇上总能找到别的刀,只是这刀换成郑易轩这个名字,总让他感觉有些天理循环的味道。他到要看看前世将自己贬低一文不值的郑易轩接手了他前世的烂摊子,以郑易轩的品行到底会怎么做。 “主子,龙行卫那里有消息了。”观棋从外头回来道。 金风华没有说话,只是坐着思索,龙行卫没有他手里崔公公之前留下的暗龙,势力与前世已经大不相同,可内斗是绝对不会停的,但是让谁坐都督的位置,谁坐指挥使的位置,他一直很犹豫,他可以培养这些人,可以用上这些人,但是他不愿意被人在背后咬上一口,哪怕不伤,也很痛。 “说。”金风华慢慢道。 “咱们选的人,前几天死了。”观棋低下头道。 金风华一点没有惊讶,反而道:“继续说。” “可他手下有个小太监想向我们投诚。”观棋说起这话来就觉着不可思议。 “哦?”金风华难得有了点兴趣道:“不是我们的人么?” “不是,平日里是个喜欢巴结人,脸皮极厚的人。有时候为了往上爬还不惜告发别人。”要是按照观棋的想法,这人就是个小人。 “能在咱们的人死了之后搭上咱们这条线,这小子就不简单,更何况懂得审时度势,他在咱们的人活着的时候却没来搭线,这小子心思灵着呢。”金风华站起身道:“查查他,如果没问题,就先暂时用着他。” 观棋顿时觉着主子太过大胆,可也不好当面说,只得委婉道:“像他这样的人,万一以后给咱们拖后腿怎么办?” “用真小人总比伪君子强。”金风华摇摇头,他前世看过的太监多了去了,就是皇帝身边的大太监也是从个小太监做起,瞧着敦厚老实却能在之后几年内代替了皇帝现在身边的老资历大太监,可见其手段,这帮子阉人,因为没有传宗接代的念想,内心便开始渴望权势与金钱,只要给的利益足够,他们谁都可以背叛,忠仆这世上终归是少的。想到此,金风华不由自嘲,前世他虽然不是阉人,可被崔公公控制洗脑的久了,思维和行动的方式总会和太监有些相似,哪怕到了这辈子,还有不少后遗症,唯一庆幸的是,他不必站在局中,他还有仙仙,悬崖勒马总来得及的。 “告诉那小子,想找出路也成,得弄一些拿得出手的,咱们才能用他。”金风华想到仙衣再也坐不住了,边说边走出了书房。 仙衣在院子里和儿子玩闹,瑜哥儿正是好动学人说话的时候,每每半句清楚半句模糊的,都让旁人听着发笑,仙衣本来就闲着无事,逗弄儿子也变成了娱乐。一抬头,她刚好看见金风华从前头过来,便牵着儿子的手迎了过去道:“忙完了?” 金风华搂过仙衣的肩膀道:“忙好了,都是小事。” 仙衣也不问,只说着琐事道:“曾祖母的那些嫁妆全部收库准备妥当了,还有横城有信过来,问你过年回不回去,最近还有你同僚的妻子递了帖子过来,邀我去游园子,你帮看看哪些能应,哪些送份礼过去就算了。” 金风华好笑的看着絮絮叨叨的仙衣,摸了摸她的头,宠溺道:“你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人,你只需要随心所欲就好。” “那哪儿成?”仙衣瞪了眼道:“我娘前阵子回去之前还说了,做□□子和当人姑娘不同,哪怕小门小户媳妇还要出来招待邻里呢。” “随你,都随你。”看着冒着火气的仙衣,金风华稀罕的不行,也不顾旁人,低头就亲了一口,只要是她喜欢,想怎么样都行。虽然娶她的时候是想着有个聪明的妻子打理后院处理人际,才会将她带给蒋太太调理,然而相处的时间越长,他对她就越发没有底线,到了现在几乎就是有求必应,什么贤惠的妻子,什么妻子外交,只要她不喜欢,他就给她挡着。 仙衣见他一副你都说的算的表情,再也假横不起来,噗嗤一声笑了,在金风华腰间捏了捏,便红着脸抱起儿子往前快走了几步。金风华跟在她后头,无奈的笑着。 “少爷,外头门房遣人来说,临清那边的人到了。”外院的管事跑了进来回事道。 仙衣站定,回过身皱起眉头,临清那边除了蒋家人或是金风华的同僚,他们并没有什么相熟的人,可这些人家境都不错,就算来拜访也会先递帖子,这会子突袭上门的,怎么瞧怎么像金风华那一群极品的亲戚。 金风华却出乎意料的淡然道:“几个人来的?” “是金家那位二少爷,身边好像还带着三少爷。”管事回道。 仙衣一头雾水,金家的三少爷不就是金风华么?只心头一念便反应过来,金风华过继之后,周姨娘的儿子便进了一位,成了三少爷。可是为什么那位嫡出的二少爷要带着个孩子进京呢? “别急,是我让他们来的。”金风华走过去抓住仙衣的手道。 “那横城那边会不会不高兴?”仙衣首先想到的就是这个,就算是在前世领养的孩子家里人也不愿意他们和之前的家庭有联系,总怕白养了孩子。 “没事,我已经和横城那边说过了。”金风华解释道:“以后事情太多,我肯定忙不过来,总要有个师爷文书什么的,他学问很好,不用可惜了。” 后头的话金风华没说,像金木寻这样的人,一心就想涉政,可是他身份根本没有可能接触这些,唯一的途径就是跟在金风华身边,为他出谋划策,所以金风华也不惧他有什么心思,且只要用好,将来可以节省很多事情。至于一同来的那个弟弟,是他之前就答应了周姨娘的,若是这孩子走不出临清,走不出金家,将来也只能养废了。 作者有话要说:- -四心回来了,乃们想我了么?这不是存稿,存稿已死,嘎嘎嘎~~ PS:感谢chloe扔了一颗火箭炮 安三扔了一颗地雷 我爱乃们=3= 第九十二章 挨过夏季又入秋季,仙衣大呼时间如梭,不知不觉眼看一年又要过去,也许是她的生活太过安逸,金风华又将她保护的太好,自从他们来到京城之后,她几乎都是随心所欲的活着,没有烦恼,没有忧愁,每天除了想着给金风华还有儿子吃什么,喝什么,穿什么外,万事都不用她操心,就连梁氏都常常看着她嫉妒的玩笑,金风华哪里是在养妻子,分明是在养女儿,眼瞧着仙衣越养越娇,哪里是奔双十的妇人,根本还是那个没长大的十五六岁的少女。仙衣嘴上反驳,可心里却已经承认了梁氏的说法,时间对她来说,真的过的很快,可她似乎还停留在嫁给金风华的那一年。 立秋是仙衣的生日,她按照这里人的算法,过年之后就算成了十八,但其实她真正的生日在立秋,而金风华虽然也和她一样过年长一岁,但他的生日却在二月二,所以真正要算起来,仙衣要比金风华小一岁多。十八对于前世的女孩子来说,应该算是成年,可对于沛国十五岁及笄来说,并不是什么大生辰。仙衣和金风华一直以来都不怎么喜欢高调过寿,顶多就是找一些认识的朋友在家里摆个小宴,只是这一次仙衣生辰,金风华到是破天荒的不理会仙衣的抗议,竟是准备给她办个大的。 金风华在翰林院的同僚很多,上峰也不少,不少人的年岁都能做他爹了,家里的女眷年纪更是许多都能做仙衣的母亲了,金风华哪怕想要仙衣的生辰盛大一些,也不会请来这些长辈级别的人,一来,这些人来给小辈过寿在面子上不好看,二来,仙衣肯定不会自在,仙衣连主子的谱都摆不上。所以金风华就挑拣了一些平日里和仙衣关系好的,或是差不多年纪的同僚或是从临清就认识的那些学子的娘子,甚至还有些是平民,比如之前和仙衣一起做奴婢时的秋景。仙衣对来什么人并不怎么关注,母亲离得近是肯定会来的,梁氏这一帮子旧友也是肯定要请的,到是今年多了个秋景让她格外高兴,就连收到消息的陈氏也写了信来,说要见见秋景。 张学子没有金风华的运气,虽然也过了会试,可是庶吉士没过,就在六部领了个主簿的差事,家里人也打算等过了年给他求个外放的差事,在外头历练两年总比窝在京城里给人跑腿强,再说在外有评级,只要做的好了,不愁将来混不到位置,哪怕就是留在任上,能混到知府,张家也算光宗耀祖了。因着张学子出息了,梁氏前阵子回娘家都是神清气爽的,这阵子更是因为有了身孕,在婆家更是挺直了腰杆。仙衣生辰,梁氏已经怀孕四个月了,肚子不大,可她偏要摆这个谱,让丫头婆子搀着护着,挺着个腰就跟快要生了似的。 “这会子不拿乔,什么时候拿?”梁氏吐了口瓜子壳道:“你不知道,我夫君自从考过了会试,我婆家看我那眼神都不对了,就好像我嫁给他们家是摊着了大便宜,切,我这次有了身孕怎么也要把之前那口恶气给出了。” 仙衣没有婆婆,可前世也见过不少婆媳关系一般的,这种事儿大多都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主要是观念不同的缘故,说开了也就好了。当然,在这个时代婆媳关系就越发紧张,要是运气好,嫁给个婆婆合顺的,媳妇日子也能好过点,要是挑着个媳妇明事理的,婆婆也能顺心点。可若是情况相反,那就真是要遭罪了,媳妇未老怕是就要给婆婆磋磨死,而媳妇不贤又能勾着儿子,那婆婆为了儿子都得忍气吞声,一口气憋在胸口也不是不可能。最可笑的是媳妇和婆婆都是糊涂人,那最惨的绝对是这家的儿子,天都能给吵塌了。 “你也别太拧了,这肚子里的货识不破,万一……你总要给自己留一线。”庄氏是京城人,不过与张家连着亲,夫君也在六部当差,平日里因着梁氏的引荐也与仙衣相熟。 梁氏嘟嘟嘴,可她也知道这是实话,若是这胎是个姑娘,怕是婆家又要蹦跶起来了。 庄氏见梁氏听进去了,便拍了拍仙衣道:“你也是的,这么长时间了,也不想着找个大夫瞧瞧,瑜哥儿再好也不是你肚子里爬出来的,他家又是那么个情况,你总要为自己想想。” 仙衣也知道她是好意,庄氏虽然说话不好听,但这些话到也不是对谁都说的,可见庄氏是将她当做自己人了。之前她一点都不着急,毕竟金风华都无所谓,她又有个儿子,可随着年纪大了,身边的人包括母亲在内都在为她着急,偏方也寻了不少,渐渐的她也被带的不安起来,生怕自己真的不能生了,将来金风华再改了主子,想要纳妾什么的了。大夫她私下也瞧过,可人家说她身体健康,根本没事儿,所以她最近就在琢磨,是不是毛病出在金风华身上,就算金风华身怀绝技,可也不能代表他就能生孩子,前世那些武侠小说不也说过,说不准他练的功法就不利于生育呢?再说,有葵花宝典就会有别的什么邪功,瞧金风华那风骚妖孽的模样,她心里就没底。 “这孩子是随缘,我不着急。”仙衣喝了口茶掩饰道,总不能说她怀疑金风华不孕不育吧。 几人正说着话,外头碧玺走了进来道:“少奶奶,前头管事来报,说是四皇子府上送了份寿礼来,要不要出去迎迎?” 仙衣赶忙站了起来,皇家的东西虽然说她可以不必亲自去领,可到底不能怠慢了,哪怕她见不到送礼的人,也要表示出自己的态度。她知道四王妃是看着尤春生的面子才给她送礼的,不过很显然,这给她的寿辰造了势,压了场子,现在谁都知道四王妃与她关系不错了。 避开了在园子里的那些娘子太太们,仙衣走到前头规规矩矩行了一礼,送礼来的除了外头的皇子府管事还有个嬷嬷,那嬷嬷看着仙衣亲自过来了,不由私下点头,笑眯眯的拿了荷包就走了。仙衣刚舒了一口气,准备回花厅几人接着说话,却没想到刚返了一半,碧玺又跑了过来,脸上还带着古怪道:“少奶奶三公主府上也派人了来了。” 仙衣摸不着头脑,她上次去了四皇子府上并没有见过这些公主,更别说让公主派人上门了。 “说是送一份寿礼。” 碧玺刚说完,前头琉璃喘着气跑了过来道:“少奶奶您赶紧过去看看吧,三公主府上来个丫头,正站在前厅呢。” 今儿个寿辰,后院人手不够,所以除了留下玛瑙外,其余的都派出来帮忙,琉璃一直都很勤快,仙衣也挺喜欢她,瞧着她满头是汗,便拿了帕子出来让碧玺递过去,才道:“又不是什么火急火燎的事儿,赶紧去歇一歇,等会儿人多了,你还得跑腿呢。” 琉璃拿着帕子,眼睛都亮了,这段时间她住在金府里,吃的好穿的好,人都胖了,晚上睡觉都觉着不真实,生怕醒了之后,就会回到三公主府上。这次三公主府上的人来,她就生怕是公主府为了她和松绿给少奶奶脸子看,所以连赶是赶的跑了过来通风报信,若是公主府迁怒上少奶奶一家,那她宁可回去公主受罪,也不想看到恩人被牵连。 仙衣也拿不准三公主府的态度,只好又往前头走,庄氏陪在她身边撇了琉璃一眼,等走出好远她才道:“那丫头到是个忠心的。” 仙衣点点头,不得不承认金风华的眼光就是好,寻来的奴婢婆子没有一个嘴碎且不能用的。 庄氏陪着仙衣在前厅外头就停了,三公主的人没有召见她,她也不能跟着进去。仙衣只好一个人走了进去,里头果然站着个丫头,穿着绫罗绸缎,头上插着纯金的钗子,一瞧就是公主跟前得脸的。仙衣瞧着那丫头隐藏着那丝不耐烦的情绪,也没有行礼就道:“不知三公主殿下还有何吩咐?” 那丫头见仙衣没有对着自己行礼,心情就差了一些,说话的语气与刚刚四皇子府上的嬷嬷完全不同,冷淡又带着点不屑道:“咱们殿下在宫里得闻金大人才华横溢,便想着金大人的家眷必然也蕙质兰心,正巧大公主殿下过些日子有个赏菊宴,便想着趁着机会与娘子一见,还望娘子赏脸。” 话说的很漂亮,可那态度实在看不出谦逊与友好,只是仙衣偏偏不能拒绝,只好应下这事儿,心里却直嘀咕,大公主三公主都嫁了人了,与她又没有什么交集,那么叫她去到底有什么事儿要办呢?这一次她可不认为是类似四皇子府的一日游,反而更像是一场鸿门宴,也不知道是她得罪了公主府,还是金风华让公主府的某些人不痛快了。 公主府的丫头见仙衣答应了也不多留,荷包照收,可连一个眼神都没施舍给仙衣,匆匆的就离开了后院。 仙衣打开公主府送来的礼单叹了口气,这么些宫制的东西,到底是为了压她还是压金风华。 第九十三章 大公主的菊花宴在京城还是很有名的,并非每年都有,可被她挑中的人无一不是幸运儿,大公主邀人入宴从来不看身份,除了世家女,皇家的亲戚,还有些小官吏的女眷,然而很现实的是,这些女子中并没有平民且都是在京城的名媛,不是在家世上占优势就是本身名声在外,让大公主放在了眼里。仙衣自认为自己从出生到现在都没什么值得大公主与三公主“亲睐”的,除了她嫁给了个后台不明,有隐性变态成分的丈夫外,她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小女子,与那些前世小说里的女主角相差了十万八千里。她也有经商,可那只限制与她的嫁妆,她也有交际,可那只限于金风华的同僚还有认识的普通朋友,最高等级的也是因为金风华才相识的四皇子夫妻俩,更何况那还不算成为朋友,只是能说是见过。至于小说里顶着玛丽苏光环人见人爱,好运到爆的附加属性,仙衣这辈子都没见过,她这辈子最幸运的大概就是有个疼她的老娘,以及莫名其妙就纠缠在一起的金风华。 也不知道是谁说的,气运也是实力的一种,她自认为没有惊世绝伦到被皇家垂青,以至于麻雀变凤凰,成个皇妃郡主什么的,她也没有野心非要追求什么女性独立,实现自身价值,一定要闯出一片事业。就她而言,只要她能和金风华一生相守再没有旁人,就是她这辈子最大的气运和实力。她已经从最开始的心惊胆战,若即若离变成现在这样心安理得的享受金风华给予她的一切。然而,这也只限于她的小家,对于从穿越后就接受皇家利益高于一切的她来说,公主什么的,真心和洪水猛兽没什么区别。她从前世到今生的生活中得到的经验,也不过是想要平静的生活罢了。 “你若是不想去,我想个法子打发了。”金风华最见不得仙衣皱眉,他本想给她个热闹的寿宴,让那些背地里说妻子见不得人的蠢货们闭嘴,却没想到居然会惹上公主这个大麻烦。 仙衣僵了僵嘴角,这疯子真当沛国是他家开的,还打发了。不过金风华既然能说的出,想必就能做的到,可那代价……估计也不是她想看到的。 “不过是场宴席,我有什么好担心的,你不知道京城有多少人想参加这样的宴席呢。”仙衣故作轻松的站了起来靠在金风华身边道。 金风华对仙衣的表情研究颇深,仙衣又不是个在亲人面前喜欢掩饰的女子,所以金风华一瞧便知道她是在安抚自己,不由一叹,将仙衣抱进怀里,亲了亲她的耳朵道:“总有一天,这世上再没有人可以威胁到你,让你做不喜欢做的事情。” 仙衣知道他是认真的,心里暖的同时,又有些担心,便抬起头看着金风华的眼睛道:“这世上没有绝对的自由,也不是谁想随心所欲都可以的,哪怕就是当今圣上也是一样,相对自由是我们可以自己创造的最好的环境了。夫君,你已经给了我这个世上绝大多数女子都没有的自由与幸福了。” 金风华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半天,却没有看到一丝勉强,知道她是打心底这么想,他胸口一闷,紧紧抱住仙衣闭上眼睛道:“怎么办,我想要给你更多,可你却说已经够了。” “你已经给我很多了。”仙衣嘻嘻笑着,半是玩笑半是认真道:“我本对其他的就没什么兴趣,能吃的好穿的暖,有屋子住就成了,到是你……才是我最想要的。” 这可不是真的么?在前世像仙衣这样老公当着公务员,私下说不定还下海捞钱,住着好几进带花园的大宅子,家里各种身怀绝技的仆人,钱多的想怎么花就怎么花,这要是还不满足,那老天说不得要劈死她,再加上老公从里到外都是如此的优质,就那天然无污染甩明星好几条街的外貌,就能让她那对早就进土的爹妈喜得从地里窜出来了,不说别的,就这基因,哪怕老公没前途,生个娃娃当童星都前途一片光明了。 没注意仙衣的思维已经发散到外太空去了,金风华听她的话,简直喜得眼眉都带笑了,这恐怕是仙衣嫁给他以来说的最好听的话了,甜的让他几乎冒了泡泡,身心都暖暖的,他从来占有欲就强,对他来说,哪怕仙衣心里不愿意她都注定这辈子都不能离开他,现如今这句如同表白的情话,让他长久以来对仙衣含着的一丝担忧和小心,彻底放开。原来这样的想法并不只是他会有,连仙衣都与他有相同的感觉,他再也不用担心因为他的占有欲而让仙衣窒息甚至想逃,也不用担心仙衣总有一天会对他厌恶,以至于抛弃他另觅良缘,他想得到她的身心,她也同样想得到他的身心,他们是一样的,也注定不会分开。 此时的金风华恐怕还不能明白所谓的情爱,其实在他顾忌起仙衣会不会因为他的执着与霸道而萌生不快的时候,他就已经产生情了,因为没有一种单纯的占有欲会顾忌对方的感受。霸气如他,要是他没有爱,那么就算再对仙衣有执着,也不过将其当做自己的一件物品,锁在家里,束之高阁就是了,才不会整日揣度对方的想法,甚至为之恐慌。从前世到今生一向情商低下的金风华终于一头栽进了仙衣那连她自己都不清楚什么时候编织的情网里。所以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好,给你,都给你……”金风华暧昧的舔了舔仙衣的耳垂,本来就邪气的双眸露出只有两个人时才能看见的妩媚,直将仙衣迷得大脑一片空白。 直到仙衣大汗淋漓,被热情洋溢的金风华折腾的死去活来时,才迟钝的反应过来,她刚刚那句话莫非产生了什么歧义?她明明不是这个意思!! 金风华拥着怀里的人,眸子一沉,哪怕为了仙仙,他也不能让沛国垮掉,对付郑易轩已经不单单是想要报前世之仇那么简单了。 “仙仙,只要你喜欢的,我都会帮你守着,只要是你讨厌的,我都会将其斩的寸草不生。” 菊花宴当天,仙衣也没怎么特意的打扮,不过由于她的衣服饰品甚至是胭脂脂粉都是金风华亲手特制的,所以不论她选了哪一套这京城都找不到重样的,更别说她的东西除了不能逾制外,金风华都朝着最好的购置,再经过他一番挑拣,只要不是眼睛瞎了或是审美扭曲,都不会觉着她失礼。仙衣今天穿了一身夏桃秋菊的浅粉色襦裙,上桃下菊也算应景,嫩粉的桃花,浅黄的嫩菊让裙子顿时生动起来,也带着趣味,这还是金风华在夏末特意给仙衣绣得一条新裙,再搭配上粉陶珍珠坠的头面,看起来既年轻又不失稳重,到附和她少妇的身份。仙衣已经十八了,在这个时代也许已经算是熟女了,可她一来长的面嫩,二来万事不用操心,所以外观除了多了份已婚女子的风情外,到真没什么特别大的变化。 连续在金风华手里抽了几次才将手抽了回来,看着金风华不舍的样子,她差点就想放公主鸽子了。提着裙子坐进车内,看着铺散在车内的裙摆,那细密的做工,精致的刺绣,再看看自己的双手不由叹气,这就是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死,哪怕她从小学刺绣都比上金风华的灵性与速度,她也尝试过给金风华的亵衣上刺绣,但往往只能做点小东西,若是想复杂一点,速度就会慢下来,质量和速度在她身上一定不会兼得。摸着裙上的桃花,仙衣靠在车壁上不自然就露出笑意,就以她从里到外的衣物,就是皇宫里的衣物她都瞧不上。 “好好守着你家少奶奶,若是一点闪失,你是知道的……”金风华收回视线,冷着脸对碧玺说道。 “是,主上。”碧玺低头肃然道。 “若是有什么人为难你们,哪怕是公主府的人,你都可以先杀后奏。”金风华转过身道:“我从来不怕麻烦。” 碧玺沉声道:“得令。” 仙衣对公主府之行,先前还因为阶级震慑而咄咄不安,可自从金风华那次说让她不想去就不去之后,她反倒没那么担心了,就以她男人护短的性子,她就算是个傻的,公主府也不能把她怎么招,顶多喊她去,让大家看个热闹,顺带再讽刺几句,这是那些无聊的贵妇们最喜欢干的事儿,对比才能有优越感,不论古今。 “给我说说公主府上的事儿吧。”仙衣缓过气,便靠在软枕上道。 “大公主是当今皇帝第三个女儿,前头夭折了两个,驸马是上代帝师的后人宋家,因着驸马不得干政,宋家这些年也不太显,最好的就是在六部顶着郎中的差事,膝下有二女一子,与驸马关系尚可,她和宫中十公主是同胞姐妹。再说三公主夫家是新贵乔家,乔老爷子在圣上面前还算得脸,三驸马的兄长也在兵部任职,三公主的生母是珍嫔,在三公主很小的时候就去了,之后三公主一直被放在大公主的母妃跟前养着,与大公主和十公主关系都很好。如今尚无子女。”碧玺回道。 作者有话要说:甜蜜蜜的一章,虽然是存稿,但是要等到编辑开V才能发- -而且四心还遇上换编辑的事情,啊啊啊……好郁卒。 还有两章,一会儿就上 第九十四章 对比上一次去四皇子府,仙衣已经有了一份淡然,这东西有一就有二,吓的多了也就死猪不怕开水烫了。进了公主府,仙衣还在回忆刚刚碧玺所说的情况,怎么想都不觉得公主会和自己有什么交集,原想着会不会是尤春生的关系,可碧玺却说四皇子因为和公主们都不是一个生母所出,平日里并没有太过亲密,更别提因为四皇子拉拢或是敲打她了,她们是公主,除了改朝换代,司徒家的皇族彻底完蛋了,不然谁坐皇帝,她们都没有关系,她们依旧是新皇的姐妹,享受这个国家给予她们的尊荣。想不通也懒得再废脑子,仙衣跟着还算温和的嬷嬷进了后院,公主府比起皇子府还要小一点,可大公主是长,里头的设计肯定要高出一般公主府,仙衣只瞄了了两眼就没在看,她对特别大的宅子一向都没什么兴趣。 这次的菊花宴差不多,都是大公主随心所欲挑选的女眷,有皇室的,也有官宦女子,最差的也有县令之女,像仙衣这样的到也不显得太寒酸,再怎么说,丈夫是翰林院的庶吉士,哪怕是个实习生也是很有前景的,所以进了花厅的仙衣哪怕遭遇到讥笑与白眼也不过是少数,大多数官宦女眷都不愿与她交恶,毕竟敢蔑视官员之妻的除了没脑子的就是注定一辈子闲得蛋疼的皇家宗室,只要不是谋反,她们想怎样就怎样,皇帝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了一圈,来的人基本上不认识,就算眼熟的也不过是在金风华的同僚宴上见过一面,且职位都比金风华高,仙衣也不着急,寻了个地方坐下,好在大公主府的人不像三公主府,招待还是很用心的,至少仙衣此刻无聊,还能用食物来打发时间。 仙衣不知道,公主府前殿的花厅旁是有暗门的,暗门后是间厢房,此时里头正坐着两位少妇,一位年约三十,一位二十出头,年轻的那位一身金枝牡丹,华贵雍容,连模样都比旁边的女子艳丽三分。 “也不怎么样么……”年轻的少妇不满的说道。 年长的那位只是笑着喝茶,看不出其他的意味。 “皇姐,你难道不生气么?”三公主把手里的金丝香球扔在桌子上,皱眉说道。 “气什么?”大公主是当今圣上早点出生的孩子,比大皇子年纪小,可却是当时圣上唯一活下来的女儿,也过过一段荣宠的日子,且看公主府的规模以及宋驸马的人品就知道当今圣上还是一直将她放在心上的。 三公主站起身走到大公主身边坐下道:“萧母妃发愁十妹的婚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最近老在说那个金风华,说的好像很可惜似的,不过一个过继的庶出子……” 大公主吹了吹茶叶,气定神闲道:“能让父皇记住的,就肯定是个有才的,再说你看外头,一个奴婢出身的妻子都呵护备至,可见也是个重情的。更何况,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虽然这话用在母妃身上有点不合适,但入了她的眼,却成不了十妹的夫婿,必然会让她心里不舒坦的。” “瞧那模样就不像个男人。”三公主嘟着嘴不屑道。 大公主只是笑,三公主的审美与沛国大部分人不同,她更喜欢血性一些的汉子,只可惜三驸马不是她心中属意的对象。沛国以男子文质为美,像金风华这样的长相,可算是得天独厚了,再加上他是文臣,也难怪母妃放在心上,不说别的,就以做母亲的心,母妃当真是宫中很难得的了,不论自己还是十妹,婚事都尊重她们自己的选择,哪怕这一次瞧中金风华,也是因为母妃知晓十妹的喜好,只可惜下手晚了好几年,再说父皇现在也绝不可能应下。 “听说四嫂和外面那个有来往?”三公主见姐姐不说话,就转了个话题道。 大公主收敛了笑,定定的看着三公主。 三公主被她看的浑身发毛,尴尬的撇开脸僵笑道:“干嘛……这么看我……” “做公主就要懂得自己的立场,三妹,父皇还没老呢!” 见姐姐生气了,三公主一缩脖子,可心底那股子气顶着她口不择言道:“大皇兄又不是外人,名正言顺!” 咣当!好好的白瓷摔在了地面上,粉身碎骨,碧绿的茶叶混着浊水淌在桌子下头,再看不出原本在茶杯里的好颜色。 三公主惊得跳了起来,常年被长姐管制,这下是真的一句都不敢说了。 “若以后你还在我这里说这些,你就不要来了。”大公主站起身往外头走去。 三公主赶紧跟上,小心翼翼的笑道:“以后妹妹不说就是了,对了,上次皇姐不是说喜欢看梦姬跳舞么?这次我把她也带来了,到时候在园子里给皇姐好好跳一出。” 大公主走了两步,叹了口气,转头看着三公主想过来又不敢的模样,笑骂道:“还不赶紧跟上,想让人都等着咱们么?” 三公主一喜,快步走到大公主身旁,抱住大公主的胳膊好一通撒娇,心里却坚定了拥簇大皇兄的信念,不搏一搏谁知道将来会怎么样,现在她们是父皇的女儿,可将来也不过是兄弟的姐妹之一,那样的感情估计在等兄弟有了子嗣的情况下,情意便会越发冷淡。也只有在兄弟没有登上那个位置的时候先伸出手,才能保证他日他登上皇位之后,待自己与别的公主不同。风险越大回报也越大不是么? 仙衣这会子已经和差不多同级的官员之妻搭上话了,不论她们是不是看在金风华的前景上,仙衣都没理由将自己放的太高,这种时候能有人一起说说话,总比干熬着强。 陈氏是与金风华同期入榜的薛进士之妻,只是她的丈夫没有金风华运气好,庶吉士没有考上,不过也分了个六部的差事,据说再过不久就要外放,陈氏的本家与倒了的陈尚书家连带着一些关系,当年陈家倒的了时候,她们一家子还紧张了一段时间,可见皇上并没有迁怒便放下心来,但到底为人处世都小心了许多。这次陈氏之所以能来菊花宴,完全是因为薛家与大公主的母族萧家有亲,再加上薛进士的妹妹正当妙龄,便想着找了亲戚进来转悠一圈,将来也好嫁个好人家。陈氏之所以和仙衣有意交好,完全是陈家私下属意的,再怎么撇清,金风华的嫡母也是陈家人,再加上金风华在翰林院颇受重视,皇上又没打压他的意思,他们当然可以利用那一点点的香火情再拉拢拉拢金风华,多个人多条路,谁都懂。 薛大姑娘是薛家这辈唯一的女孩,也难怪薛家会为了她找了萧家的关系,不过薛姑娘有别与仙衣之前接触过的世家女,她虽是唯一的嫡女,可脾气很温和,待人也和善,仙衣见多了瞧不起自己的眼神,以及冷艳高贵的少女们,这一款到是新鲜,也很处的来。陈氏也同样是个善于言谈的,人有些豪爽,可懂得适度,知晓一些话题仙衣隐隐避讳,便不会多言,反而多是说些公主府的景致还有京城里一些可以说的趣事。 待到两位公主出现之后,仙衣已经和陈氏还有薛姑娘说的很投机了,见公主出来,众人都先后排好向两位公主行礼,仙衣站在陈氏身边并没有太多的存在感。 三公主抬眼望向仙衣,那个女人从上到下都打理的很精致,在加上那张甜丝丝的面孔,恐怕是个男人都会心软,只是出身实在太低了,低微的仿佛一捏就会消失掉。 “免礼吧,难得大家一同聚一聚,不如一同去园子里赏赏菊,看看舞。”大公主伸手相邀道。 众人赶紧低头应声,陆陆续续都跟着两位公主出去了。 大公主的菊花宴果然不同一般,各色各样的菊花放满了园子,有好些仙衣压根就没见过,而稍稍认识的当中,双色菊花应该算是她前世今生所知最贵的菊花了,可就是这样的菊花,也不过是放在外围,搬了好些盆放在一处供人观赏,可见那些数量较少的菊花价值更是不可估计。仙衣自认没什么鉴赏能力,看着更是图个热闹,便按照公主府的排位,坐到了陈氏身边,品茶聊天,由于人多,公主府服侍的人也不少,来来回回都是穿着奴婢服的丫头们端茶送水很是忙碌。一般来说前排都是身份比较高的丫头们负责伺候,而像她们这样身份的,都是一般的小丫头伺候,因为就算有个什么冲撞,身份地位在这里,她们也不好多说什么。 菊花看过一遍就没什么兴致了,仙衣转而去偷看那些来来回回的丫头们,这年头越有来头的府里丫头们的质量就更好,她闲来无聊也可瞧瞧美人解解闷再练一练看丫头的眼力。装作欣赏菊花,仙衣一转头却发现人群里有两个身影格外眼熟,但等她再想多看两眼的时候,却被身旁的陈氏打断了。 “快看,快看,那是三公主府有名的歌舞姬,不但能唱会跳,模样还好,平日里听说很少被三公主叫出来,这一次菊花宴到真是惊喜了。” 仙衣抬起头,看向那不远处纱衣飘飘的女子。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章~~伦家很努力的在写 第九十五章 看着不远处舞姿曼妙的女子,仙衣说不出来什么感觉,这个女子大约十六七岁,长得极美,她与金风华那种带着侵略与蛊惑的美不同,她美的让人看起来很舒服,却又不会过目就忘,就仿佛放在屋里的兰花,即便含苞待放也飘起渐浓的清香,当真是位绝色的佳人。随着她的舞动,仙衣也看着入迷,周围一片寂静,恐怕也是被这位舞者牵动了所有的注意力。水袖一抛,整个人向后弯去,直将身体弯成一个倒U型,再一个扭身站起旋转,直将那裙上的百花悬至空中,仿若真花一般。最后渐停、收势,细白的纤手托与颊边,额头中间那颗红艳艳的宝石在阳光的照射下鲜艳如血,微微晃动。 仙衣好半天才回过神,就听周围的妇人们已经私下交头接耳起来,话题无不是那园中的美人。 “她是梦姬,之前是歌姬,后来又得了公主府舞师的亲睐,不过一年的功夫就跳的这么好了,果然还是天分。”陈氏在她身旁赞叹道。 仙衣又看了看正在行礼的梦姬,举止大方的不像是个奴婢,反而更像是一位大家的小姐,就连行礼的姿态都透着一股子傲气,到是个有趣的人。 “到是个好看的人。”陈氏的夫妹薛大姑娘微微脸红的说道,目光似乎还带着一份憧憬。 仙衣也点点头,像她们这样身份的人,在家里是不可能养戏子和歌舞姬的,这类人一般都是养才皇子府和公主府之类皇亲府内,她们有幸出来瞧上一两次便是运气了。沛国就是这样,也许男人可以在外头看尽花花世界,女人却连个歌舞都不易瞧见,内院的活动大多都是请来戏班子或是请了女先生来说书,要说娱乐,与前世比那就是渣,就算金风华那么宠她,也没说带她去酒楼或是声色场所见识世面的,规则如此,由不得她不遵守。 “再好看又有什么用,奴婢而已。”陈氏喝了口茶,淡淡道,全然没有刚刚看舞蹈时的兴奋。这东西当个热闹瞧一瞧便罢了,若是有了什么别的心思,再带歪了家里的姑娘,薛家绝对不会饶了她的。 好在薛大姑娘一向懂事,也听出陈氏的意思,笑了笑便转过头,不再看梦姬了。 瞧过了歌舞,两位公主以更衣为由进去了,主要还是怕她们在场,来的人无法随意。仙衣站在后头,刚要松口气,就感觉前头一道视线扫在她的身上,她抬头一瞧,就赶紧低下头去,对方正是站在门口还在回头的三公主。 三公主很满意仙衣的谦卑,心情很好的进了内室,与长姐分开,她单独往里走,身边的婢女很快就走了上来,看着周围没人才道:“大公主殿下似乎不准备对那金娘子有动作。” 三公主站在屋里,任身边的人脱去外衫,卸去头面。 “她一向谨慎,怎么可能会为了十妹做什么,她比萧妃聪明多了,父皇看中金风华的能力,这本就断绝了他尚主的路,哪怕十妹闹上天去,这事儿也不能成,就算死了十个百个姚氏,只会让金风华再娶更有权势的老婆而已,对于萧家对于长姐一点好处都没有。更何况不过是个庶吉士,不值得她们如此用心。” “可是大殿下那边……”婢女重新拿了衣服过来,踌躇道。 三公主想自己的长兄也有些头疼,沛国庶吉士多了去了,父皇看中的年轻人也不在少数,可为什么大皇兄就这么想拉拢金风华呢?以至于让她将那个姚氏特意弄到菊花宴来,看看她是个什么品行,甚至准备让他门下的人与之相交。这算是抬举金家,可也未免太关注了。 仙衣站在园子里,不少夫人太太都往前涌去,想要近距离接触菊花,她远远的避开,站在个有开阔视野的角落,既能欣赏园中其他的风景,又能和碧玺私下说说话,还不担心被人听了去。陈氏因为想要“推销”自家的姑娘,便带着夫妹走到前头去了,到让仙衣能落个清闲。 她与碧玺正说着话,却没想到旁边有个激动的声音道:“仙……仙仙。” 仙衣回过头,听声音就知道她刚刚没有看错,只是此时面前站着的却只有一个人。 “好……好久不见了。”那姑娘抹了一把脸,颤声道:“真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瞧见你,想当初咱们正房的姐妹……” “原来是露双,确实好久不见了。”仙衣也没撇清假装不认识她,可也没有太过热络,毕竟两人的身份已经有差,就算她不在乎,也会有人看不得她自降身份。 露双抽泣了一下,满眼是泪道:“你好么……” 仙衣大方的点头道:“过的很好。” 露双撇了眼仙衣身上的衣着首饰,压下心中那股子酸涩,她能不好么,就连她这个身在公主府的低等奴婢都知道,翰林院有位貌若仙人的金庶吉士,不但娶了位奴婢妻,还护如珍宝,前些日子甚至为她大摆筵席,请了同僚庆祝,就连四王妃与三公主都送了贺礼过去。明明都是正房的奴婢,明明是她先爱慕三少爷的,可事到如今过的好的竟然是这个卑鄙的女人。 仙衣看她眼底都红了,便不愿纠缠,本来在原来的金府里也不算什么要好的人,后头更是为了金风华撕破了脸,这会子还装什么姐妹情深,再说刚刚她明明看到了云双,眼下却不见她的踪影,可见她们也不是存心想要和她叙旧,估计又会有什么预谋,她身旁有碧玺不怕这些鬼魅邪祟,可她也不愿让自己家的事情给别人添谈资。 “时候不早了,前头估计要摆宴了,以后……再见吧。”仙衣转过身,就要往前头去,碧玺很快就护在她身侧。 “仙……仙仙,你别走,仙仙,往日都是我的不是,你能不能……能不能……”露双一时难以启齿,可还是咬牙道:“能不能赎我出去。” “家里的事儿我做不了主,再则公主府不是我等小民可以招惹的。”仙衣语气平缓道:“抱歉。” 露双见仙衣还是要走,心头大恨,也顾不得什么了,上去就要拉扯仙衣。碧玺在一旁也不是死的,伸手就推开了露双,不让她靠近。 “仙仙!仙仙!你可不能这样。”露双眼睛瞪得老大,消瘦的脸颊上满是苦楚,甚至隐隐带着一丝疯狂,“你知道我们到了这里过的什么日子,仙仙,你都可以为了别人从三公主府里赎人,为什么不能救我们,为什么不能救我们呢,你明明都把三少爷抢走了,你把三少爷抢走了啊!” 仙衣快走了两步与她拉开距离,只回头冷笑道:“我不管你们打什么主意,可对你们,我问心无愧,至于我夫君,从来都不是我抢走的。” 碧玺跟在她身后也同样盯着露双,那目光犹如是在看一个死人。 露双虽然有些过激,可她不傻,接触到碧玺的目光立刻畏缩了一下,只能眼瞧着仙衣与碧玺慢慢走到了人群中,她也不好追着上去,只能转身逃开了。 回廊之上,两个少女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却并没有上前。 “还是一样的狠心。”年纪稍大的少女声音带着愤怒。 “看来,那位金庶吉士也不是像传闻中那样宠妻,连个奴婢都帮不上忙。”年纪稍小的少女容貌绝美,嘴角含笑道,竟然是刚刚艳惊四座的梦姬。 稍大的少女嗤笑道:“不过是怕赎出了咱们,到让金三少与她离了心。” 梦姬摇摇头,不赞同道:“云双,这本没有错。” “梦姑娘……”云双皱起眉头道。 梦姬看着她,轻轻道:“真正放在心上的才不会愿意与人分享。” 云双并没有将梦姬的话放在心上,毕竟这世上三妻四妾多了去了,就连金风华她都没认为能坚持守着仙衣到老。 “她哪里是将金三少放在心上,当初不过被逼,这会子估计就是因为金少爷的前途罢了。”云双毫不掩饰她对仙衣的厌恶,“为了能做大姑爷的妾,她不折手段,不但害了我,还在表面上强逼雨双的心上人娶她,简直就是蛇蝎心肠,若不是咱们在公主府被人磋磨的厉害,我才不会答应露双来求她。不过结果果然没出了我意料,这么多年了她哪怕都过上这样的日子,心还是那么硬,那么狠。” “好了,咱们难得见面,你又何苦为了别人生气。”梦姬没有接话,因为云双的关系,她早就注意到仙衣的存在,可这么一段时间下来,她并没有看到仙衣如何巴结别人,更别说什么虚荣虚伪了,反而更像怕事的女子,老老实实待在自己该待的地方,绝不逾越一步。如此想来,怕是云双嘴里的也不是属实,更有个人仇怨在里头,不过,这和她又没有关系,她们之前也不过是合作罢了。只是仙衣很让她失望,原以为会是个满腹算计的女人,还想着看看能不能有所合作,结果又是个无趣的内宅妇人。 梦姬低下头,看着裙上精美的刺绣,她不甘心,她也不愿意一生都成为别人手中的玩物,她终有一天会让这天下人知道她的与众不同,她的智慧,她的计谋绝对不会低于沛国的男子,她想要站在那最高的地方,俯视曾经蔑视她,嘲笑过她,甚至冷眼旁观过她的众人。 作者有话要说:如果郑易轩和金风华算是王对王的话,那么仙衣和梦姬是啥? PS:梦姬不是穿越的,只是个心气很高,野心很大的女人。 终于三章结束,-3-爱你们 第九十六章 “殿下,那个金家娘子并没有怎么和那个贱婢说话。”内室的门从外头打开,一个丫头走了进来说道。 三公主已经换好了衣裙,坐在上首玩着手串。 “闹起来了么?” 那丫头摇摇头道:“只是说了几句,就走开了。” “那个奴婢没有拦?”三公主抬头道。 那丫头继续道:“被金家娘子身边的婢女挡下了。” 三公主轻笑道:“真没用。” 那丫头又道:“这次那个叫云双的并没有出现。” “那个丫头一向鬼的很。”三公主吹了吹指甲,歪着身子道:“将尾巴扫干净,这毕竟是我皇姐的府上,万一让她知道了,我也不好交代。” 那丫头深深行了一礼道:“已经解决好了。” “真无趣呢。”三公主缓缓站起,扶着奴婢的手往下走,她知道皇兄在不惜一切方法吸取朝中的新鲜力量,可让她一个堂堂公主去试探一个庶吉士之妻,还真让人心情不爽。其实若不是父皇也觉着金风华有用,她都要怀疑皇兄是不是对那个庶吉士起了不该有的心思了。 仙衣也觉得极度不爽,同样都是心情忐忑的入府赴宴,可四皇子那里却舒服的多,起码四王妃对她并没有恶意,可菊花宴不同,虽然她不知道这是不是大公主的意思,可这样的宴会上能让粗使丫头进到花园来,要说没人帮忙是绝对不可能的,再联想自己莫名被请到这个菊花宴里,真不知道这些公主在打的什么主意,试探自己,还是想让自己出丑? “少奶奶莫急。”身旁的碧玺似乎看出仙衣的焦躁,稍稍扶了扶仙衣的胳膊,小声道。 仙衣深吸了一口气,沉静下来,又勾起嘴角和前头过来的陈氏说起话来。 一直提着心,直到马车已经出了公主府好远,她才散下心神,这会子就觉着脑仁疼的厉害,连气都透不上来,一股子恶心从胃里往咽喉里冲,难受的让她皱起了眉头,一开始还以为是因为心情不好有点晕车,后来好长时间都得不到缓解,反而昏昏欲睡,但怎么睡都不踏实,觉着马车闷的味道难闻。碧玺在一旁也看的心惊,她本就知道少奶奶心情不会好,可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少奶奶脸就变得惨白,额头也渗出了好些冷汗,这让她不得不怀疑是不是有人给少奶奶下了毒。慌手慌脚,碧玺过去拉住仙衣的手腕摸了几次脉,之后脸色就变得古怪,然后又探了几次,却都不敢断定,就只好对着外头的车夫道:“别太快了,寻了稳的路走。” 说完,又端了温水过来给仙衣喝了一口,后来实在瞧着她难受,便从旁边暗格里取出一些梅子放进仙衣嘴里。 仙衣揉着脑袋,嘴里一股子酸味,可脸色却恢复了过来,也没刚刚那么恶心了,只是那股子困劲儿死活压不下去,没过多一会儿,她就抗不住靠着软枕睡过去了。 碧玺掂量再三,觉着下不了决定,就拉开帘子冲着外头的小厮说道:“赶紧的,你快一步回府,说少奶奶不舒坦,让人请个大夫来。” 那小厮点点头,骑上匹马就往金府的方向去了。 也是巧了,金风华原本今儿有事,可谁知道出了点岔子便提前回来了,他刚一到家还没坐稳呢,观棋神色慌张的就跑了进来,也没顾着行礼就道:“主子,大事不好了,碧玺让人传了消息过来,说是少奶奶身子不适,让请大夫。” 金风华腾地就站了起来,几步就出了门,脚下越来越快,观棋在后头眼瞅着主子就要撩袍子用上轻功了,吓得赶紧貌似上去拦道:“主子,这是在京城。” 这大白天的万一要给人瞧见金庶吉士一个文官飞檐走壁快若闪电,还不把人吓死。 金风华收敛一下,深吸一口气,放下了袍子,只是脚步上依旧还是不慢,外头那个传话的小厮早就候着了,见主子出来就跟在旁边一边跑一边回道:“少奶奶是从公主府出来就觉着不大好了,之前碧玺姐姐让车夫车慢点,跟着好像是觉着哪里不妥就让小的先一步骑马回来了。” “她瞧不出来?还要请大夫?”金风华语气很不好,他留碧玺在仙衣身边就是为了保护她,现在一身医术的碧玺居然要让他请个普通大夫,那留她何用? 那小厮似乎也听出金风华言语里的杀气,忙劝道:“碧玺姐姐医术高明,现在想让人请普通的大夫必然是少奶奶没那么严重,怕是有别的情况在里头,主子别生气,等会到了,问一问就清楚了。” 金风华也不敢往坏的地方想,他缓了缓就对旁边的观棋道:“你亲自去趟和顺堂,请石老先生过来。” 观棋领命,飞也似的跑了。 等到金风华在门口站了一阵之后,仙衣的马车终于到了家中,碧玺撩开帘子跳了下来,看金风华一脸的深沉,心里就跟敲鼓似的,赶紧先一步坦白交代道:“主子,这个脉奴婢摸过了,说不准。但应该不是坏事。” 金风华看了她半天,那目光几乎要把人凌迟了:“她呢?” “少奶奶还在睡着。”碧玺将头低着的不能再低,后背显然已经湿透了。 金风华再不多说一句废话,撩开车帘进了马车,看见仙衣果然躺在里头睡着了,只是睡得似乎很不舒服,脸色也不大好。他闭了闭眼,压下心中不安,亲自上前摸了摸仙衣的手腕,随后大呼了一口气。他算是明白了为什么碧玺不敢擅下决定,还在他面前说应该不是坏事。轻轻将仙衣抱在怀里搂着,金风华将视线放在了仙衣的小腹上,别说碧玺不能断言,就算是他,估计最终的结果也是要将石老先生请过来断脉。 车外的碧玺和那个小厮偷偷对视了一眼,便低下头再不敢瞄一下。 车帘又开,金风华将仙衣包裹的很严实,轻轻松松从马车上下来之后,就直奔内院,碧玺紧接着就跟上了,那小厮则站在门口候着观棋和石老先生。 仙衣睡的本来就不实,秋风吹过,脸颊微凉,她慢慢睁开眼睛就发现自己在金风华的怀里,脸顿时一红,小声道:“你这是干嘛?” “你身子不适,一会儿让大夫给你瞧瞧。”金风华见仙衣清醒过来,内心的大石又放下一半,也不顾旁边有人,低头就亲了亲仙衣的额头道:“最近一段时间别出门了。” 仙衣胸口那团闷气已经消了,见金风华这么紧张她心情也好了起来,这会子到觉着金风华小题大做了:“放我下来吧,又不是什么大病,不过晕个车而已。” “一会儿大夫来了,说你没事,你才没事。”金风华又将仙衣往怀里抱了抱,刚刚听到那小厮说的话,他似乎一时连思考的能力都失去了,如果不是观棋,不说他会暴露,就连整个金府都会被牵连上,他到底怎么了?前世连身边伺候很长时间的护卫死在他面前,他都能连眉毛都不动一下,这辈子只不过是个胡乱的猜测,就能让他引以为傲的冷静沉稳消失的无影无踪,仙仙对他的影响再一次突破了他的设想,如果这一次仙衣真的是病重了,或是中毒了…… 金风华甩甩头,脚步更快,那些假象他绝对不会让其发生。 躺在自己的床上,仙衣觉着什么不适都没了,想着今天的事情,觉着很有必要和金风华说一说,可谁知道她还没开口,外头观棋就带着石老先生进了后院,金风华居然亲自出门迎接,可见其对这位老大夫的尊重。仙衣看着门口,石老先生年约四十,身形微胖,脸上一直挂着笑,丝毫没对观棋赶路似的态度不满,他穿着一身灰蓝的袍子,上头还有几块污迹以及一些碎渣,除此外,从头到脚都没有什么装饰,连块玉佩都没有挂上。 “石老,麻烦你了。”金风华拱手道。 石老先生摇摇头,笑着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将药箱放在桌子上道:“医者父母心,应该的。” “内人今日突然不适……” 金风华话还没说完,石老先生就挥挥手,边往里走边道:“先看看吧。” 仙衣好奇的看着石老先生,也不知道这人是如何和金风华相识的,看金风华那个态度,还真的很难真心对谁那么尊敬,他不唯我独尊已经算是对的起皇族了。 石老先生毕竟是男性,碧玺走过来放下了帐子,又在仙衣的手腕上垫了帕子。仙衣有些不以为然,中医讲究望闻问切,这人都不给人家医生看,就不怕人家误诊了? 不过,显然仙衣是多虑了,石老先生两手换着摸了摸脉,时间不算断,但也不算太长,金风华站在一旁干等着也不敢多问一句,可眼瞅着也快憋不住了。 “恭喜恭喜,少奶奶这是有喜了。”石老先生从怀里拿了帕子擦了擦手,回到外厅的桌子旁,从药箱里将文房四宝拿了出来,观棋很有眼色的帮着在跟前磨着墨。 作者有话要说:=V=满足亲们的愿望~ 第九十七章 怀孕意味着什么? 对于仙衣来说,怀孕是个意外,虽然之前有设想过,可事到临头却突然发现其实她一直都没准备好,且又在心底默默的期盼着。此时此刻,她更多的是在想瑜哥儿的反应,以及她与金风华的孩子到底会长的多么人见人爱。 而对于金风华来说,仙衣有了孩子就跟他在迷糊中突然被雷惊了一下,陡然清醒,他之前已经停了药,还在算着仙衣会在什么时候怀孕,可还没等他算计清楚,准备妥当,这个孩子就这么硬闯入他和仙衣的世界。他上辈子就没有孩子,这辈子孩子对他来说也不是必备的,可前世今生都没怎么在意的事情就这么发生了,且他还隐隐有种激动澎湃的感觉。新奇的让他瞪大了眼睛,哪怕这不算是他第一次当父亲,可瑜哥儿与仙衣肚子里的孩子终究是不同的。 “她……她和孩子还好么?”金风华觉着自己有些找不到舌头。 石老先生行医数年早就喜欢了这些新上任的准爹,伸手写好了方子交给观棋,才笑着道:“没事,没事,只是有些气血不足,不必吃药,我写了些食疗的方子,吃一段时间就好了。” “我……”金风华还没说完话,外头玛瑙就进来回话,说是仙衣的母亲陈嬷嬷来了,金风华像是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赶紧让人将陈嬷嬷请了进来。 石老先生也不在意,观棋给的诊金他也不收,与金风华打过招呼之后,就从屋子里出来让那报信的小厮领着往外走去。 金风华慢了半拍,好容易转过弯来,就对着观棋道:“你亲自去送,诊金不要的话,你一会儿从库拿些好的药材明儿送过去。” 观棋立刻追出门去。 陈氏看着金风华也稀罕,自家的女婿果断沉稳的一面看多了,很难得能看到金风华迷迷糊糊,找不到头脑的时候,心里一笑,面上却不显,只问道:“仙仙她怎样了?” “岳母,仙仙她……她怀孕了。”金风华这话在嘴里嚼了嚼,就像不是他说出来的话。 陈氏顿时大喜,走进去就直奔着仙衣的床榻而去,但她一走到床边便忍不住笑着摇摇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仙衣居然就这么靠着睡着了。 亲手将女儿放平,又问了问碧玺今儿的情况以及大夫的诊断,陈氏心也放下了,这女人怀孕反应各有不同,虽然仙仙时候尚浅,可早一点显现出来也不容易糊涂犯错,到伤了孩子。从床边走开,陈氏看金风华还是那副魂不守舍的样子,竟是脱了一身的冷厉,露出少年的茫然来,再想金风华早年丧母,又被金家过继到横城,再到今日庶吉士的身份,这期间也不知道吃了多少的苦,如此这般想,心一下就软了。 “你别担心,咱们女人怀孕也不是多大的事儿,只要吃好睡好,再多动动,肯定没事的。”陈氏安慰道,仙衣的外婆生陈氏的时候就很顺利,到了陈氏生仙衣,也很是顺利,她们家就没听过有难产的,到了仙衣这儿自然也不会出岔子。 金风华缓过神来,一脸严肃的看着陈氏道:“可需要什么补品?还有需要准备乳母和接生婆么?” “哈哈……哪有那么快!”陈氏被金风华紧张的样子逗笑了,却碍于女儿在睡觉,便压低了声音道:“头三个月和最后三个月最重要,都不能累着,补品什么的吃多了也不好,孩子太大不好生。” 金风华听着陈氏说着,心里暗暗记着,这会子到是反应过来,陈氏可是帮着以前的嫡母生了四个孩子呢,仙衣是她女儿,她怎么可能不上心。 “一切拜托岳母大人了。”金风华一拱手,竟是要给陈氏行礼。 陈氏赶紧避开,摇着头道:“这是作甚啊,这可不是我应该做的么。” 不说别的,陈氏原本是金家的家仆,就没道理让少爷给她行礼,再来金风华是官身,她不过一介民妇哪里当的起,更何况仙衣是她唯一的闺女,做什么她都应当应分的,何苦让女婿来求,也太生分了。 “往后仙仙这里有什么吩咐,只管和内院的管事说,不成还有外头观棋看着,想要什么岳母大人千万别客气,仙仙是我妻子,如今又有了我的骨肉,我给什么都是心甘情愿。” 金风华这句话说的极为诚恳,说的陈氏眼眶都湿了,原想着让女儿嫁给个门当户对的,凑凑合合也是一辈子,结果居然被韩姨娘嫁给了三少爷,她自从仙衣去了临清开始就没睡过一天好觉,生怕有一日突然有人给她消息,说是女儿没了,她后半辈子就要孤零零一个人到死了,也有可能哪一日仙衣伤病交加回到了她的身边,将来更是没个好归宿,这比剜她心还疼。好在后头女儿女婿越来越好,越来越黏糊,女儿这么些年都没孩子,女婿哪怕领了孩子回来养也没说纳个妾,她现在也比以前睡的踏实多了。要说陈氏这辈子,如果说嫁给老姚头是生命中第一件最好的事儿,那么女儿的婚事就是她这辈子觉着第二件好事了,就算是她将来去了地下,也能高高兴兴的和丈夫说一说了。 想着女儿肚子里的外孙,陈氏一下来了斗志,她也是要做外祖母的人了,以前是因为女婿家她不好管,可现在女儿眼瞅着站稳脚跟,女婿又是一心一意,她若是不能将一辈子的本事拿出来看好了女儿,那她这大半辈子就算白活了。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斗胆喊一声女婿,仙仙和孩子就包给老身了,这其中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可多包涵。” 金风华松了口气,虽然是笑着,可眼底的寒光谁都忽视不了,“岳母不必如此小心,小婿没了母亲,您就是这金府里的长辈,若是有人不长眼怠慢了您,或是延误您要办的事儿……不必通报我,直接拖下去打死就是了。” 两人商量妥当,金风华还特意招来后院的人敲打了一通,之后便带着观棋往书房去了,喜讯来的太突然,他需要好好消化消化。 “观棋,你说……要不要开始准备绵软的布料了?”金风华走到一半突然停下道。 观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好道:“主子需要做什么用途?” “如果我现在开始给孩子制襁褓和衣服什么的,来得及么?”金风华很认真的看着观棋道。 观棋嘴角抽的厉害,主子,你确定是爹不是妈?一个大男人早了大半年给孩子做女红,您真是大丈夫! “算了,直接让他们出去找天蚕丝之类的,要好的。”金风华挥挥手继续走道。 “可是咱们库里还有。”观棋弱弱的说道。 金风华却眉眼一横道:“都是早年的,要新鲜的。” 说完,不等观棋说话,他又自言自语道:“听说女子有孕后头会发福,肚子也会隆起,那么现在的衣服仙仙怕是也不能穿了,我再重做好了,只是尺寸……” 观棋跟在金风华身后,听着他絮絮叨叨的念着,眼泪都要下来了,主子,谁家的天蚕丝还管是不是新鲜的啊?还有您放下手上的事情,专门给府里的女主子和小主子做绣娘真的没关系么?咱们府上的绣娘已经无所事事很久了啊喂!最近都沦落到给奴仆们做衣服了,人家那可是京城有名的绣娘,这样真的好吗? 仙衣怀孕了,自然好多应酬都不能参加了,金风华把她护得跟眼珠子似的,就算来人拜访,都要严格控制数量和次数,生怕人家累着他老婆了,除此外,他在翰林院工作的时候,居然常常溜号,虽然没真正做错什么,可难免这么一个完人的形象被一瞬间打破了,连他顶头的上峰都觉着金风华有了人气,他这个做领导的也能好好喘口气,谁会习惯一个完全不出错吸收知识跟印在脑子里似的下属,也让他偶尔有点优越感,这样人生才有点滋味嘛。 金风华这里将大部分的精力都放在了老婆孩子身上,可三公主府上却一改往日的沉寂,自菊花宴后竟然频频招待官家女眷,或是大臣宗室,只是她是公主,又与皇子不同,谁也不会吃饱了说她结党营私,再加上三公主府上确实好吃好玩,这帮子人也就不再避讳什么,一时间三公主门前车水马龙,好不热闹。 尤春生是三公主的弟弟,当然不可能被撇清,早个好几天四王妃就收到了帖子,让夫妻俩同去三公主府。 “你说,三妹她这是想做什么?”尤春生坐在妻子旁边,思索道。 四王妃摇摇头,看着帖子道:“只像是一场普通的宴席。” “还有谁去?”尤春生知道一早收到请帖的都是身份高的。 “除了宗室外,还有郑国公一家,只是女眷请了不少,可男人却只有郑易轩一个人。”四王妃其实并不怎么想去,那样的环境就怕圣上多想。 “再看看吧。”尤春生叹了口气道。 作者有话要说:金风华有点傻了,不要嫌弃他,咳咳,对外他还是很清醒的(o?w?o) 第九十八章 “你是不想去?”金风华放下筷子,看着眉头能夹死苍蝇的尤春生道。 尤春生喝了口闷酒,点点头道:“你不知道,我这个妹妹一向心思深,平日里与我也不亲近,这会子让我去,也不知道存着什么心思。” 金风华略微一算时间就大约知晓三公主的意图,这次仙衣去大公主府已经算是三公主或者说大皇子对自己的一次试探,而尤春生这里,很明显是大皇子的另一种试探。 不接尤春生的话头,金风华反而道:“最近朝堂上有些不大太平啊。” “可不是么,父皇那里日子也不好过,上次流民案牵扯越来越大,落马的官员也不少。”尤春生抚了抚额头,他最近都不敢去老爹面前触霉头。 流民案不过是皇帝老头事先埋下的伏笔,不然为什么这两年为什么频频开恩科,就是为了这一日能有人可用,皇帝那人能忍能狠,金风华前世就见识过了。 “这种风口浪尖上,你若去赴宴,不大好吧。”金风华撇了眼尤春生又把话题绕了回来。 尤春生眼睛一亮,胡乱塞了口菜咽下笑道:“可不是么,我这个皇子一向不爱那些歌舞风月之事。” “有时候就算是公主,也不可太放松了。”金风华难得替尤春生斟了杯酒道:“毕竟公主不光是公主,从这宫里出来的,谁也不是简单的。” 尤春生听着金风华的话里意有所指,心就一颤,虽然表面不显,可他母妃就说过三公主能长这么大手段不小,还说大公主和十公主恐怕都没有三公主心里的算计多,再经金风华这么一提醒,本来就觉着三公主让他赴宴有古怪,现在更是觉着宴无好宴,毕竟父皇的皇子中,如今能继承皇位已经成年的除了大皇兄就是他,哪怕他避出京城,都没让大皇兄那里放松警惕,更何况他手里的筹码比之皇兄简直少之又少,三公主就算有什么心思,也不可能会向着他,因为根本没有好处。 “秋日观景也是个风雅之事。”金风华好似只是感叹一般。 两人喝酒的次日,尤春生带着王妃以突觉秋高气爽风景如画为由,风风火火带着一群人就去了京郊,据说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回来。金风华听后,只是笑笑,便不再理会,到是对三公主府当天去赴宴的人产生了兴趣,于是一张写满赴宴名单的信纸放在了他的桌面。 金风华看着其中一个名字,笑容越发大了。 老婆怀着身孕,金风华出外应酬的时间就开始缩短,除了去翰林院办差的时间,他都是待在家里,同僚知道内情的大多笑他惧内或是痴情种子,他本身就不惧这些流言,便一笑而过,到是那些上峰和同僚知晓他在外与他们不同,也都很自觉的避开那些女色之事,也省了金风华的一些麻烦,可算意外之喜。这日朝会刚散,翰林院那些老爷们便带着一脸的阴沉回了翰林院,金风华这里的教习也在其中,同僚们见状赶紧低下头去,都怕让上峰做了出气筒。那教习进来看了一圈,肚子憋了一通的火,却只能坐在位置上喝着茶,不一会儿从外头又来了另外一个屋里的教习,两人说了两句话,就都一起出门去了,屋里的气氛一下跟解了禁似的。 “你们知道出了啥事儿了么?”一个年级较大的同僚问道。 其余人撇撇嘴很是好奇却没有多嘴。 又过了一盏茶的时候,教习没有回来,屋里一个家里有些背景的同僚到跑了过来,一脸的神秘兮兮。 “哎,我说,最近大家都小心点,说话什么的别太张扬了。”那同僚进来就有人围了上去,又是端茶又是送果子的,就是想从他嘴里套点实话。 “今儿朝会上皇上生气了?” 那后来的同僚眼睛一眯,冷哼道:“何止生气了,简直是暴怒。” 众人明显缩了缩脖子。 “哎,别怕,不是咱们的事儿。”那同僚见效果不错,喝了口茶摆摆手道。 “是不是那个流民案还有后续啊?”这都杀了多少人了。 那同僚却摇摇头道:“若是那个还好了,不是,不是。” 金风华敲着桌面,脑海里有什么年头闪过,却一时没有抓住。 待那同僚要欲又讲,就听外头有脚步声传来,众人赶紧往自己的位置上走,到是那同僚还算好心,低声道:“最近万万不要和宦官有牵扯。” 众人心中一凛,赶紧都假装没听见,都一本正经的坐回到位置上,等外头上峰回来,只发现屋里多了一人,其余的和刚刚都没有变化,便翻开书卷,自行研究起来。 金风华听到最后那一句,居然有了些头绪,待他出了翰林院的大门,坐上马车的时候,观棋随后就钻了进来。 “那个小太监有话回了。” 金风华撇了眼观棋道:“说。” “皇上后宫里一个先皇嫔妃死了。”观棋见马车跑起来了,才道。 金风华更确定了他之前的想法,这事儿说起来他前世还经手过,也是因为这个事儿皇帝才下决心整治太监,估计也是因为这个事儿皇帝瞅上了自己,最终联手干掉了崔公公。皇帝今年大约五十多,因着司徒家的惯例,多生女儿少儿子,所以为了繁衍子嗣,后宫往往都塞的满满的,直到做皇帝的年岁大了,也不乏年轻貌美的小姑娘。别看皇帝这个岁数了,后宫先皇留下的妃子有好些还不如现任的皇帝大,死的这位就是,大约是先皇驾崩前五年进的宫,青葱似的丫头片子,原指望着能生下一男半女不说光宗耀祖吧,起码以后也有个依靠,可谁知道运道不好,先皇宠了几回之后就开始生病,直到先皇驾崩这位也没生出个孩子。要说哪朝哪代后宫这样的都不少,一朝皇帝一朝臣,更何况是嫔妃,新皇登基,甭管其他的,后宫因着女人多,房子也不够住,能将先皇的女人都分到一个区域里,给口饭吃也算养老送终了。 也怪这位倒霉,困在宫里就够苦了,哪怕是个嫔不是当任的就早过期作废了,可更惨的是,她身边是有两个大宫女的,之前一个在年轻的时候被个算是有权势的太监羞辱了,隔了两天就直奔着池塘跳下去死了,这个嫔气不过想找皇帝做主,哪知道居然连消息都送不出去,跟着生活更是一落千丈,别说衣服首饰,就连饭菜都是宫里下三流的人吃的,不过这还算是能喘口气,之后就这么的熬了几年,身边另外一个大宫女在一年前却被人打断了腿,这个嫔新仇旧恨血气上脑,当天晚上就中了风,一直躺在床上不能自理。这好容易眼瞅着最近皇帝想起先皇的那些遗孀时,到在最近被人发现死在床上了,死因更是令人齿冷,竟是活生生饿死的,那个断了腿的宫女也死了好些天了。 皇帝震怒,派了人去查后宫的先皇遗孀,谁知道下头的太监阴奉阳违的太多,一时之间水都混了,就连那个查出先皇嫔妃饿死的太医都被迫改了口,说是重疾而逝,气的皇帝在朝会上就破口大骂,连带着上朝的官员都战战兢兢。 “皇上这是要出手了啊。”流民案一过,皇帝就耐不住了,后宫先皇的嫔妃过的怎么样,金风华才不信是皇帝最近才知道的,怕也是一直容忍到了现在,连带着流民案一起揪出来,重重的锤下去,才能得到最好的效果。那个死掉的嫔妃只能说命太苦,不然等后宫肃清阉党,皇帝一定会补偿那些先皇嫔妃,生活必然会比现在好过许多。 “那个小子说,死了的那个嫔得罪的是宫里的一个管事,那小子最近把那管事的事情打听清楚了。”观棋将那一叠帕子递给金风华。 金风华打开帕子,上头白白净净的一个花色都没有,和宫里到处能见的一模一样,就连上头的字都中规中矩看不出特色来,到真是个聪明的。看着上头的人际关系以及那管事太监这些年做的坏事,再往心里前世的记忆上一对,金风华点点头,除了特别私密的,大多都符合事实。前世皇帝也是从这个人身上下手,然后抓出一溜儿人来,内宫里二十四衙门被洗了个遍,前世若不是有崔公公力挽狂澜,死的人还多,可这辈子就以那帮子阉狗的水准,怕是死都不能再死了。 敢豁得出去送消息,表忠心,尾巴还做的那么干净,金风华表示很满意,就道:“这小子叫什么?” “李顺良。”观棋道。 “是个不错的,咱们先用用看。”金风华想了想,又补了一句道:“如果用的不错,告诉那小子一句话,说是尚膳监有个太监叫章德培,私下里多来往来往,不必刻意,现在有个情谊对将来可算是有大用。至于现在皇上身边的,让他不要沾。” 这后宫案结束了之后,现在皇上身边剩下几个,他数都数的过来,至于现在皇上身边的那个位置,很快就要换成章德培了。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是继续剧情呢?还是来个无责任番外呢?扭动,想写如果金大变态和仙衣妹纸在现代会发生什么呢? 第九十九章 郑易轩从三公主的宴席上带走了一位歌姬,这事儿传出来也算是大新闻了,郑易轩一直给皇上办差,前些日子更是刚从南边回来,屁股还没坐热呢,就入了三公主府赴宴,可谁知道明明这位是最不可能沾染女色的郑国公之子,居然会带着个歌姬回去,虽然那歌姬被安排在了别庄上,但仍旧让许多人侧目。 郑易轩年约三十不到,却因为郑国公那乱糟糟的一家至今并未娶妻,他在军营的时间也比在府里的时间多,以至于别说小妾了,就连通房都没见一个,许多京城里的人私下议论,说是郑易轩若不是不行,那就是生有断袖之癖,甚至连对象都找好了,就是他的兄弟葛大鹏,这其中什么样狗血的情节,那些人是编的有鼻子有眼的,也正巧葛大鹏没有妻室,至于他在青楼里的相好不是被人忽视了,就是被人当做两人“基情”的挡箭牌。所以歌姬事件一出,私下的人立刻分成了两派,一派是觉着那歌姬必定倾国倾城,才能迷得“断袖”回头,另外一派则是坚定郑易轩“搞基”,歌姬不过是他与葛大鹏“爱情”的另外一个挡箭牌。 金风华听后,在屋里大笑不止,甚至还将这事儿当做笑话说给仙衣听,令仙衣大开眼界,原来古代人的八卦也如此大胆有创意,一个明明是最符合现代古言小说男主设定的权二代竟然也能被人家水成这样,简直不亚于现代的各种狗血论坛。真不知道若是将来郑易轩要是娶妻了,他老婆知道有这一茬会怎么想。 有别于仙衣的神伸展,金风华早料到会有这一出,前世大约这个时候,尤春生遇见了梦姬,而梦姬看上了郑易轩,只是那个时候,是尤春生带走了梦姬,之后郑易轩又从尤春生的手上将梦姬夺了过去,两男争一女,尤春生看上去就像是一个笑话,明明是三公主将梦姬送给了尤春生,到头来尤春生却变成拆散人家有情人的刽子手,可以说尤春生日后悲惨的开始就是从带回梦姬开始。梦姬这个女人仿佛就是个迷惑人心的妖物,只要遇上她的男人,很少不动心的,而动了心的男人中除了郑易轩,不,应该说除了最强的男人外,无一不被她利用,无一不被她无情的舍弃。而与她作对的人,不论男女,下场都异常的不幸,他金风华就是个例子,尤春生就是另外一个例子。 金风华搂着妻子,心情极好,他到要看看,没有了尤春生作为郑易轩与梦姬之前的冲突点,如此顺利在一起的他们还会情比金坚么?没有尤春生这个“坏人”的衬托,郑易轩还会如此珍惜梦姬么?再说了,他是准备了好长一段时间,就为了给梦姬一份贺礼,他到要看看,这辈子的梦姬还能翻出什么花儿。 仙衣怀孕,精神总有不济,尤其还要安抚心情低落的瑜哥儿,瑜哥儿年级小,什么都不懂,可也许是天生敏感,在得知母亲有孕后,一直粘着仙衣,生怕仙衣不要他了,这让仙衣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查了乳母查丫头,生怕哪个嘴贱的在儿子面前胡咧咧,好在这事儿只是瑜哥儿胡思乱想,他身边的人又是金风华特意找来的,还没有哪个不怕死的真在背后捣鬼。这让仙衣暂时放下心来之余,也多留了份心给瑜哥儿,无论如何,哪怕瑜哥儿不是她生了,她原本也不喜欢孩子,可她养了就是她的,绝对不允许有人伤害,也是真心实意的在瑜哥儿身上放了心思,想将他养大成人。至于等瑜哥儿稍大一点要不要告诉他他的身世,仙衣暂时还没理清头绪,更是要和金风华好好商量,但是她清楚纸总是包不住火的。 瑜哥儿过了一段时间见仙衣并没有因为肚子里的孩子冷落他,便又开始变得活泼灵动,对仙衣肚子里的宝宝也少了戒备,多了好奇,时不时问出的话,让仙衣和金风华无语又好笑,到给仙衣无聊的养胎时期增加了不少乐趣。仙衣其实一直想要个女儿,前世她见多了调皮捣蛋的男孩子,乖巧可人的女儿到成了她偶尔的幻想,软软的妹纸,甜甜的语调,再配上各式各样的裙子配饰,仙衣还没生就觉着能被萌出鼻血来,只可惜金风华是无所谓,瑜哥儿倒是非常坚持的那是一个弟弟。 “等弟弟出来了,我可以带他去花园种草么?”三岁多的瑜哥儿最近迷上了铲土,虽然搞的一塌糊涂,可他还是很严肃的称之为种草。 仙衣摸着他的脑袋,忍笑道:“可以啊,等宝宝出来,瑜哥儿就四岁多了,是大孩子了。” “恩,那时候我就是大人了,我可以带他去玩木马!”瑜哥儿心里却在想,到时候他当将军,让弟弟当小兵,他才不要一群腻腻歪歪的女人当小兵。 仙衣搂了搂儿子,差点笑出声来,瑜哥儿还小,心里想什么都容易露出来,最近他老抱怨婢女们不会玩游戏,一个人可闷了,且不说这是不是赖在自己这里的借口,瑜哥儿确实是太孤单了,也只有这个时候,仙衣会有一点点盼望生个儿子。 母子俩说着悄悄话,瑜哥儿又表演了一下数数,门外头碧玺走了进来,见屋里只有瑜哥儿,便不避讳道:“琉璃这丫头到是个实心眼的。” 仙衣靠在枕头上笑着道:“也难得有人能入的了你的眼。” 碧玺自有点得意,不过还是老实道:“平日里干活就实诚,现在知道少奶奶怀了孩子,更是勤快,送来的饭菜她先检查一遍,再给姚太太检查一遍。这会子还去了老嬷嬷那里取经,生怕帮不上忙,只是凡事都避着,若不是松绿,奴婢到现在还不知道。” “我娘最喜欢这样的孩子,往后让她去我娘身边学一两手。”仙衣也觉着琉璃是个死心眼的,她不过顺势顶了金风华的善举,她就对她感恩戴德,平日里干的多,说的少,从不和其他丫头顶嘴吵架,哪怕别个有躲懒的时候,她也从不松懈,前阵子还顶着高热出来做事,差点没吓死人,最后是仙衣做了主,先挪到偏院去养好了病再回来,就这样承诺,琉璃还总怕自己白吃饭不干活,愧疚了好久,松绿劝了几天都没劝好,琉璃一退烧就求着回来继续上工,让人哭笑不得。不过,也同样能看的出琉璃有多喜欢现在这份工,哪怕是三等丫头,正院的琐事都要做,跑个腿送个饭,再打个杂,都比在三公主府上过的自在,有个奔头。想必琉璃这么拼命,这么努力,也是想让主家看出她的价值,不会再轻易作践。 “是个好的就好,将来等咱们少爷官位越来越高,丫头的数量也定是要加的,到时候把她提到二等,也省得我们找不认识的了。”碧玺拍手亮着眼睛道,三等还能在正院的外围,可二等就有可能接触正房屋内,碧玺可不希望来个不知根底的,到时候不说她往后没个清闲,万一要是少奶奶有个好歹,主子就能撕了她。 仙衣也煞有介事的点点头道:“可不,等你找了婆家,后面的人上来,都是熟悉的,我也用的惯。” “少奶奶,奴婢还小着呢!”碧玺吓了一跳,赶紧说道。 仙衣却摇头道:“怎么还小,都到嫁人的年纪了。” 碧玺眼睛瞪得溜圆,急道:“没到双十都算小呢。” “噗。”仙衣被她逗得一笑,结果瑜哥儿在旁边压根没听懂,却也跟着傻笑,闹得碧玺一个大红脸,到平时生动多了。 金风华就是踏着这样的笑声进了屋子,仙衣见是他赶紧起来了,碧玺什么都不说,行了礼就避了出去,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正房就有了这样的规矩,主子夫妻在一处的时候,丫头们除了被唤都不得入内,原本在屋里的也要出去。金风华先几步走了过来,扶着仙衣道:“你就别动了,没了你,我衣服都不会换了?” 仙衣轻笑,也就随了他,拉着瑜哥儿的小手就坐到了椅子上,躺了一整天,骨头都软了。 “瑜哥儿又来缠着你娘了?”金风华解开衣带换了身便服,就走到瑜哥儿跟前笑道。 金风华并不怎么爱和孩子互动,最多就是训斥几句,大多古代的这些男人都是如此,抱孙不抱子不但在仙衣那个时空的古代流行,在沛国也是如此,所以瑜哥儿一见金风华就有些紧张,可金风华那容貌偏偏又长的让人着迷,连小孩子都愿意多看两眼,尤其是在他心平气和,与仙衣谈话时嘴角含笑的时候。 问了仙衣几句,又象征性的问了问儿子,虽然还没启蒙,可瑜哥儿也已经开始认字了。 “翻过年去,我怕是要入户部了。”金风华话题一下转到了公事。 仙衣不解道:“不是说庶吉士要在翰林院待三年么?” “那是人才充足的时候。”金风华不想说,皇帝最近又杀了不少人,“最近皇上在肃清二十四衙门,连带着龙行卫也不得安生,这两处都和户部有牵连,皇上已经不相信户部的官员了。” “那就让你去了?”仙衣第一反应就是不赞同,这简直就是去啃一块难啃的骨头,那里头经过那么多年,肯定盘根错节,要是一个弄不好,自己都要搭进去。 “放心。”金风华拍拍仙衣的手安抚道:“不但我去,还有一人也会与我同去。” 作者有话要说:想看剧情的比较多,先写剧情吧-3- 第一百章 金风华早有预感自己会进户部,然而郑易轩进户部可算是他意料之中,又是意料之外的。这一世没有牵制所有人,吸仇恨的崔公公,皇帝的动作比金风华想象的还要大,就好像从后宫饿死案中找到了突破点,皇帝要将从上一代到这一代所有皇族对宦官的恶气都发出来一样,以往只顾着平衡怀柔的手法,陡然变得强硬甚至是血腥。只是宦官在沛国还为分出来之前就存在,他们盘根错节,比沛国皇族的历史都要长,再说皇帝只是想将宦官重新打成自己的狗,又不是真的弃之不用,所以在这样的时候,第三方出来参上一腿,是很有必要的。前世他就做了皇帝手里的一把刀,只是那是半明半暗的状态下,今生他原先的那个位置恐怕不久后就会换成皇帝自己的人,此时又没有崔公公牵制,皇帝不会将大部分的心思放在龙行卫上,反而会更多的关注国家的财力,还有那些私下和宦官结党的朝臣上。前世今生,金风华只是将皇帝的目光转移到了户部而已,这样他这个站在阳光下的人,才好正大光明的向皇帝投诚。 不过,这一世他金风华不想再做恶人,哪怕是对那些贪官们,再说他前头还有个郑易轩在前头堵着,以这人眼里不揉沙子的性格,户部肯定会乱成一团,皇帝恐怕也是在打着这个主意,让郑易轩做刀,刺入户部,再由他金风华缓转安抚朝臣的心。这一次,就让他好好看看,郑易轩到底是真正义,还是假正义真虚伪。 按理来说金风华过了年要升官,家人总会高兴一些,可对于仙衣来说真没什么太大感觉,既不可能在长辈面前邀宠,又不可能在妯娌间炫耀,不论金风华得了多大的官他也是皇帝的臣子,她还是他老婆,没什么区别。倒是仙衣的母亲陈氏既是高兴,又有些担忧,女婿对女儿好是有目共睹的,可是随着他的官职越来越大,那以后这后院里还会只有仙衣一个么?这一次是去户部,下一次说不准会不会外放甚至回到翰林院,就算还在六部,这接触的人不同,难免不会学坏。 等着仙衣的胎差不多坐稳了,时间也快过年了,今年府上的人口多了一些,金风华的两个亲兄弟虽然只是当做师爷文书之类的进来的,可血缘的关系断不了,仙衣也不会怠慢他们。至于为什么金风华会应下周姨娘的请求,将曾经的四少爷送到京城来,这其中恐怕就有韩姨娘与周姨娘的往事,而临清金家怕也容不下四少爷了。 今年仙衣可算是个甩手掌柜,陈氏本来管理内务就是一把手,碧玺在旁边协助更是不能错,只有在送礼单的时候需要仙衣掌掌眼,且这样的时候金风华都会一把包揽过来,不敢让仙衣操心,仙衣跟是乐得和儿子在旁边玩儿,连推辞都没推辞一次,惹得陈氏看了女儿好几眼。不过,仙衣也不是双眼一抹黑,礼单的名称与数量,她私下里也是瞧过的,今年的礼单与去年相差很大,有不少去年送过的人今年再没出现,还有些人则礼重了三分,可见京城官员职位调动的厉害。 “对了,今年再送一份礼去郑国公府上,给那边的大少爷。”金风华将礼单给了陈氏后,对着仙衣道:“明年我要与他共事了,总要先打好关系。” 仙衣对这套很赞成,就跟前世工作一样,如果和同事的关系一开始就不融洽,后头很容易做不下去。只是,她对郑易轩的认知还在于当年矛县匆匆一别,甚至连脸都没看过,再到最近到处传言郑易轩宠爱歌姬的八卦,她也是当个“娱乐新闻”在关注,她根本不清楚郑易轩是个怎么样的人。 金风华说完这话,心里很舒坦,真不知道郑易轩收到他的礼单时,心情会如何。前世他也送过礼给郑易轩,只可惜人家根本看不上他这个龙行卫里的宦官走狗,就连表面上虚应一下也不愿意,连带着对尤春生这个与自己交好,又和他抢女人的皇子更加不看好。现在自己换了身份,尤春生又没和他抢女人,他又会怎么做呢? 忙完了礼单,又忙府内的福利,因着金风华要升官,府里的福利肯定要比往年强,虽说府里大部分都是金风华找来的亲信,可有好处总不能吝啬,再伤了人家的心,毕竟他们不是机器而是人,是人就有感情,再怎么被金风华控制,再怎么忠心,也是希望被主子看重的。这一点陈氏极有体会,仙衣出手更是大方,很快金府上下都是一片喜气,连带着仙衣瞧着也开心。只可惜开心没多久,临清来信了。 “谁没了?”仙衣躺在床上猛地坐起来道。 “你小心点,你也是有身子的人了。”金风华赶紧过去扶住她道。 “这信是真的吧?”仙衣拉着金风华的袖子小心道。 金风华摸着她的头,笑道:“谁会开这种玩笑。” “可是老太太看上去还是很硬朗的,怎么会?”仙衣不敢置信道。 “在那样的环境,有那么个儿媳妇,再加上死对头又住的近,儿子又不靠谱,可不是要气死?”金风华语气平平道,仿佛死的不是他亲祖母。 “大太太还敢摆谱呢?”仙衣讶异道,她爹害得金府被牵连,居然还敢摆谱,给老太太气受。 金风华到不觉着奇怪,嫡母那样的人哪怕软了一时,也可能缩头一辈子,再加上她还有个儿子,早晚会和老太太斗起来,只可惜老太太福浅,死的太早。 “她把二姑娘嫁给了临县的鳏夫,柳姨娘大闹了一场,居然被她提脚卖了,等金老大回来的时候都迟了,再加上他们家确实缺钱……” 大老爷是个不靠谱的,不论在从前的金府,还是如今的临清金家,他们没有钱,大老爷又是个只会做官读书不会种田的人,他和大太太两人又过惯了潇洒奢侈的生活,如今被憋在那种乡下地方,还不得志,就更别提重新站起来走经商务农的法子重振金家,就算大老爷和二少爷都被扒了功名,可皇帝并没不准他们的后代科举,就算怕人家给穿小鞋,也可以等皇帝挂了再说,如今皇帝都50多岁了,等二少爷的儿子出来,再培养培养,很难说不能成器。再看那信上说,大太太把柳姨娘卖了之后,又弄了个年轻的丫头赔给了大老爷,大老爷居然就捏鼻子认了,可见这男人压根不是觉着大太太卖妾室不对,而是觉着他的利益被侵犯了,等大太太弥补他了,他捞了好处,自然就不会和大太太闹翻,这可是大太太与大老爷成婚那么久,摸毛摸出的经验。 仙衣沉默了一会儿,二姑娘她虽没伺候过,可也见过,是个腼腆的姑娘,虽然没有大姑娘好看,但也是按着大家小姐培养的,到头来居然只嫁给个县里的鳏夫,自己的生母都被卖了,也太惨了点,更何况这姑娘年纪还不大。 “那外院那两位是不是要回去奔丧?”对于这两个小叔子,仙衣基本上不粘手,哪怕四少爷还小,她也只是派了老实的嬷嬷顾着,是绝不可能与瑜哥儿一个待遇的。 “怕是都要回去。”金风华还有事儿没说,虽然信里没讲,可依着他对周姨娘的了解,柳姨娘遭遇了这事儿,现在老太太又没了,她怕是也活不下去了,四少爷回去估计不但要给老太太守孝,还有他母亲。 “杉哥儿他回去了,不会回不来吧?”仙衣对大太太真的一点都不抱希望了,若是二少爷还好说些,毕竟是她儿子,又想着他的前程,可这个小庶子,她还真怕大太太丧心病狂了。 金风华当然不会不做准备,他既然答应了周姨娘,他就会护着这个弟弟安全,不过现在想来,周姨娘当初那么求他将四弟带来的原因,也是预料到会有这一天吧。 大太太那么疯狂,仙衣自然没有瞒着自己的母亲,尤其是气死老太太,卖了庶女又卖妾室,陈氏听了只是叹气,她是不会说大太太不好,这是身份使然,然而她是真的对这个一直和她生活在一起的大太太失了期望,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引导的不好,还是大太太本性如此,简直变得她都不认识了。 这头金风华忙着要将那对兄弟送回临清奔丧,虽然二少爷一直希望金风华能和自己回去奔丧,但是金风华从未松口,让二少爷很是失望。那头横城来了消息,说是知晓了仙衣有孕的事情,三老太爷极为高兴,还送了一车子的东西给仙衣补身,可让仙衣最最不舒服的是,信上还说,大房的二少爷金诚业因为上峰要回京述职的关系,便要一同上京,这本没有什么,可附带的却是大房的寡妇长媳蒋氏以及一些大房预备伺候仙衣和金风华的人。 仙衣差点将信撕碎了,她本以为经过当年那场浩劫,大房能老实了,却没想到人家一直等着她怀孕,好乘虚而入呢!这可不是当年,她能大度的给金风华纳妾,甚至和离,金风华对她那么好,也实在没有想找别的女人的意思,她才不会傻到将丈夫往外推,这一次,她就再难袖手旁观,谁来她也不让。 作者有话要说:全身过敏,风疹块,坐着久了大腿就一片一片的,梅雨季节太痛苦了,这段时间不敢保证存稿,但是日更不会变,至于亲爱的们的火箭炮双更之类的,后面等我好点了会补,爱乃们,么么哒~ 第一百零一章 横城金家大房现在已经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二少爷身上,大老爷已经没了媳妇,长子又不在了,只留个长媳在家里当寡妇,大房的老夫人又因为惊吓和受苦,大半时间就只能躺着,所以大房迫切需要再找一个女主人,或者说二少爷能娶个老婆,毕竟他的年纪实在不小了。金诚业也不是不想找老婆,但是他的时间太少了,横城经过那次马贼突袭后,不但百姓死伤不少,家业被毁,还有很多大家族也被破坏洗劫,甚至有些人家百年基业被毁,子孙凋零,恐怕再过一代就要彻底的消失在世家之列了。 横城的人心需要安抚,横城的内城需要复建,横城的军备也同样需要重新部署和内部排查,金诚业身为横城大营大将军的左膀右臂,连偷懒的时间都很少,别说请假娶老婆了。结果横城才刚刚有点起色,金诚业的老大就被皇帝提溜到京城述职,看那样子也是不准备把他们放回去了,说不准就会被放到什么附近的军营去,也就是他们这一群人在横城算是白干了,而且很有可能给未来的接班人做了嫁衣。将军手底的属下大部分为此愤慨不悦,甚至有人想托人向皇上进言,可却被将军制止了,他非但不觉着这是坏事,反到认为这是个好事。他们所做的一切都看在皇上的眼里,就算换了人来,也只是做个收尾,并不会影响他们曾经的付出,再加上皇上让他回京且带上一直用的属下,并没有将他们分开,就说明在皇上的眼里他是忠臣,将来要放的位置,也绝对是个重要的地方,让他带着属下自然可以在任上用人用的顺手。 而事实上,也确实让这位将军料定了。将军姓黄,年约四十出头,家有一妻一妾,两儿一女,都为嫡妻所生,这一次进京将军也是想急着看看家中内人以及几个孩子,像他们这样职位的人,只要外放,家中妻儿父母都必然会留在京中,说的好听是皇恩浩荡不让家属受苦,说的难听点就是作为人质放在京城里牵制这些将军掌握兵权的人。黄将军虽然去年已经回来探亲过,可对家中思念却一点未少,匆匆在皇上那里待了一会儿,就从里头出来了,身旁还跟着金诚业。 “你一会儿要去你堂弟家?”黄将军今儿虽没得皇上调令,可心情还是很轻松的,皇上刚刚那一番安抚的话,让他彻底放下了心。 “我要先去城门口接一接我嫂子,她这次和我一起来了。”说到这里,金诚业心里叹气,他一直以为祖母能消停了,谁知道隔了几年还是没想着撒手,就连寡嫂都跟着胡闹,不过也不过是个女子罢了,希望那个堂弟别太扫了祖母的面子。 黄将军点点头道:“你这个堂弟不错。” 可不是不错么,听说隔年就要离了翰林院去户部任职了,就他金诚业见过的人里就没有一路不停到了今天这个位置的,就连三老太爷都说他们横城金家是得了大便宜了,还暗地里嘱咐自己要看的清楚,别被祖母所累。这些他都懂,只可惜光是“孝”字一字,就能让他狠不下心来,大哥没了,母亲也不在了,如果他再和她们离了心,还真是…… 两人正说着话,迎面来了两个人,黄将军一抬头发现认识,便靠近过去,也不顾自己年长反而先一步拱手道:“郑将军。” “黄将军,这一路辛苦了。”郑易轩有点意外,可是很快便行礼道。 “不辛苦,不辛苦,能回来看看老婆孩子,老父老母,是福气,是皇上的恩德。”几人还在皇宫里呢,当然要捡好听的说。 金诚业也赶紧上前行礼,他还没什么官职,只能算是黄将军的护卫,这位郑将军他也是听说过的,年纪轻轻文武双全,又是郑国公的嫡长子,身份高贵还得皇上赏识,这次横城被围也是他出的面,大家都不算是陌生人了。 瞧着郑易轩有事儿,黄将军也不敢多留,几人约好了将来有机会喝酒,便各自分开了。 “这小子是个厉害的。”黄将军待出了宫门才说了一句,跟着又拍拍金诚业的肩膀道:“过了年,他会和你堂弟一起入户部,做武官做到他这样,没有遗憾了。” 金诚业目送将军离开,又和同僚们告别,一匹战马骑在□□直奔城门而去。之前黄将军说的话一直萦绕在他的耳边,若轮当世俊才也许郑易轩算一个,可他堂弟金风华却也不是善茬,若是这两人通力合作还好,要是这两人因为年轻气盛再有什么冲突,就怕辜负皇恩。想及此他催马更快,这些话做为家里人,一定要和金风华好好说说,哪怕咱们暂时受点委屈,只要能办好了差事,将来找补也找补的回来。 等他到了城门口,熟悉的车队已经进了大门口,他拽着缰绳小步过去,掉了头跟在其中最大的一辆马车旁并驾齐驱。 “嫂子可安好?”金诚业问道。 过了一会儿,马车里才道:“我很好,劳烦小叔了。” 金诚业便不再多话,一路护着车队朝着金风华的家走去。 金家府门大开,金风华亲自在门口迎接金诚业,金诚业看着面前这个眉眼如画的堂弟,还是有那么点不习惯,总觉着这小子生错了性别。 “二哥。”金风华欣喜的走上前来,不算特别热情,可会都可以瞧出他是真心的高兴,“二哥一路颠簸,赶紧进去休息休息。” 金诚业却摆手道:“大嫂这次也跟着来了,想必你也清楚。” 金风华目光慢慢划过不远处的马车,勾起嘴角道:“自然,内人已经布置好院落,还请大嫂过去休息。” “弟妹她?”金诚业没见仙衣有些奇怪,毕竟都是女眷仙衣亲自来迎总是礼数。 “她啊?”金风华像是刚想起了一般,眸子却是真柔了几分道:“她怀像不大好,我让她在后院里休息呢。” 金诚业点点头,也不多挑礼,本来他就是一介武将对这些文人的弯弯绕不大耐烦,再来不过是例行一问,省得嫂子那里心里落了埋怨,现在知晓了情况,当然也不好再多说,他可是知道三老太爷对这个孩子有多么期盼,这才是二房真正的子孙,是二老太爷的香火,要是这一接一送出了什么问题,三老太爷都能弄死自己。 两人耐心等着大少奶奶蒋氏带着几个姑娘走过来的时候,金诚业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瞧祖母那个意思,这么些个丫头环肥燕瘦什么样式的都有,拢共八个丫头,姿色都是上上成的,但以金诚业这么些年练出的眼力,这八个姑娘绝对不是什么良家出来的,哪怕各个站在那里低眉顺目,可骨子里的娇气盖都盖不住,连站姿都特别的好看,瞧着就知道是那种地方训出来的,若是金风华当真受用了,要真是贪色的恐怕祖母的打算就能成,只是要让金风华看出来,那大房真要自己给自己打脸了。 “好久不见,三弟。”蒋氏这段时间明显的瘦了,原本圆润的下巴瘦成了锥子型,一身雪白的丧服看着让人不舒服,可也让瘦了的蒋氏瞧上去柔弱惹人怜爱。 金风华只看一眼就皱起了眉头,金诚业也觉着不妥。 “大哥的孝期还没过么?”金风华故作疑惑道。 金诚业和蒋氏显然都没想到金风华会如此直白。 “我是守寡之人,哪怕孝期过了,也不想穿那些小姑娘们穿的颜色了。”蒋氏颇有些忧伤的说道,脸上还在强颜欢笑。 “那么我另外安排一处别院给大嫂住,可好?”金风华继续道。 蒋氏又和金诚业一同变了脸色,这是刚进门就要轰出去了?他金风华怎么敢? “还望大嫂见谅。”顶着金诚业的不满,金风华赔礼道:“是弟弟的不是,只是我家内人好不容易有了身孕,就不说大嫂这身衣服……前儿日子咱们家请人算了卦,喜丧冲突总不是好事儿,我也怕府内欢腾再扰了大嫂的清修。” 这就是要把蒋氏定成尼姑了,金诚业哪怕不满金风华见面就刺,可若是他的老婆有孕,上来个寡妇穿着一身白……他估计也是要轰出去,只是大嫂到底是个什么章程,究竟是没想到,还是脑子不好。 只是再如何大嫂也是和他一房的,金诚业赶紧道:“怕是路上匆忙,没有来得及换,一会儿换了就成了。” 金风华这才假装了悟,看着蒋氏那张神色难辨的脸笑道:“哎,新当了爹都会有些糊涂,还往二哥大嫂见谅,里边请,里边请。” 蒋氏跟在金诚业身后温顺的应了,竟是一点脾气都看不出来。然而等她到了休息的院子时,却发现她这个院子居然是离正房最远的,金风华甚至还美其名曰说是不能让府里的吵闹影响到蒋氏,不然就是对大哥不敬了。 “姚氏,哪怕你将我送的再远,也别想打消我的念头。”蒋氏送走了金家兄弟便坐在大厅里,眼睛散发着危险的狂热,低喃道:“你能将我送的那么远,莫非是知道了?还是怕了我了?” 其实她不知道,这院子压根不是仙衣安排的,自始至终都是金风华看她不顺眼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蒋深井冰来了~~ 话说四心终于体会到什么叫做猴子的赶脚了,坐一会儿就要跳起来抓抓,痒死人了,然后头皮上也起了一块一块的,家人居然建议我剃光头〒▽〒你们真的是我的亲人么? 第一百零二章 蒋氏来,仙衣哪怕再说怀相不好,也不可能一直避而不见,尤其是当日的家宴,仙衣肯定得出来见一见,哪怕不是为了蒋氏,金诚业也是不能怠慢的。如今天已渐渐冷下来了,仙衣又有了身孕,碧玺不敢让她受凉,就取了厚衣出来,其实仙衣觉着自己现在特别怕热,可碍于碧玺和母亲双重干预,也只得不情不愿穿上厚衣。到是金风华疼她,回来的时候还拿了本画册。 仙衣接过画册,有些不解道:“这是什么?” 金风华拉了拉她的外衣道:“我知道你穿衣服喜欢试穿,深怕不得体,但如今天气凉了,这么又脱又穿的总是容易受风,这册子上是你现在能穿的所有衣物,想知道效果,看看册子就成了,别自己去换了,再说这么的衣服也好找,你想穿什么,一目了然。” 仙衣听着直楞,等反应过来,赶紧打开画册,却顿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好,手里的画册上每一页一看就知道是自己,可每个自己都穿着不同的衣服,而这些衣服不但有穿着图,还有平铺图,有成套的,也有单件的,甚至旁边还标注了衣服的材质和适合的天气。仙衣觉着自己手都抖了,看着画册上那一个个不同姿态的自己,突然想起刚成婚那会儿她在金风华的行李里发现的那一盒全是自己小画的匣子,顿觉满头黑线,这人的嗜好这么久居然都没变。只是再看旁边的注解,她又觉着贴心的要命,要是在现代估计也算的上国民好丈夫,就连偷画自己的行为也显得不那么猥琐了。 “等过阵子我不太忙了,再给你弄一个首饰的册子,你喜欢什么就选什么,往后每一季做衣服做首饰我都给你弄个册子,至于往年的,你喜欢的就留着,不喜欢的,就封上装在箱子里,赏人也好,收着也行。”金风华越想越觉着好,反正对他来说这都是小事。 仙衣随着他动作去看,原来册子是活动的,里面的纸张可以抽出来,如果不穿了的衣服就可以抽出去,新的也可以放进来,方便的很。 “你给我做的衣服首饰,我才不会送人呢。”仙衣关上册子郑重的收在柜子里道。 金风华就是稀罕她这个脾气,过去搂住就亲个没完,又想着往后几个月都没法泻火,心里就很是遗憾,不过却从没想到再找一个女人。金风华到不觉着这是在迁就仙衣,他只认为是他自己觉着再无法接受另外一个女人,甚至还有些心里愧疚的对仙衣道:“你有着身孕,我也不会去别的屋子,你更别找什么人来伺候我,我不喜欢,只是辛苦你有了孩子还要照顾我。” 看着金风华内疚的眼神,仙衣眨巴眨巴眼睛,随后开始笑,越笑越开怀,她后头才听懂,敢情这位自己不愿意找小妾,还觉着对不起自己,让自己受累怀孕还要伺候他。都说女人怀孕笨三年,怎么她怀孩子金风华到傻了呢,这到底是怎么培养出来的奇葩,这个思维不说和现代人,和古代人也完全不匹配好不好!你见谁家男人不想睡小老婆,还觉着对不起大老婆的? 此时,仙衣对蒋氏的到来是真的一点儿都不害怕了。 “慢点慢点,别笑抻着!”金风华伸手将仙衣拦在怀里,给她揉着胸口,眼眸微微垂下,淡淡勾起嘴角,这丫头总算是开心了。 家宴很简单,金风华也没出去吃,府里厨子的手艺很好堪比外头的大厨,仙衣带着瑜哥儿穿着新衣裳来到花厅,金诚业已经和金风华说了好一段时间的话了,见了仙衣和瑜哥儿,金诚业目不斜视直接走上去抱起了瑜哥儿还给了见面礼,仙衣紧跟着上去行礼,到给金诚业虚扶住了。今儿陈氏没来,虽然她已经是金风华的丈母娘,但是对这些世家子陈氏早就不耐烦应付,更何况金家一家子团圆,她又是个长辈,总不能让人因为她拘束,更何况她很在乎自己曾经的身份,就推说身子不适躲到自己房里去了。仙衣拿她没有办法,也就由着她,只让厨房多做了几样陈氏爱吃的给她送了过去。 蒋氏是姗姗来迟,这会子到没穿什么白衣了,只是还是素色,显得很清爽,脸上微微上了些脂粉显得比白天要有气色。她身后跟着一个丫头,之前在厅外没瞧出来,可是进了厅连仙衣都不由感叹,那个哪里是丫头,分明是个小姐,长得容貌娟秀不说,身段窈窕行止规矩,连摇起来的身姿都透着女子的柔情,简直就是女人中的女人。仙衣敢肯定,这丫头是她来沛国后见到第二好看的人。 只可惜,那丫头再好看也是给瞎子抛媚眼,金风华对自己的容貌都看腻了,心上又有了人,对这样一个尤物怕是连一眼都懒得给,金诚业到是个汉子,只是他们纪律严明,在他心里女色并不是什么重要的,再加上他因着老太太的事儿对金风华有些内疚,就更不可能去关注一个丫头,到是仙衣捧场多看了几眼,却被金风华扯了袖子带过去,金风华不喜欢仙衣将目光放在别人身上,哪怕是个女人也不行。所以说,蒋氏带着这个丫头来,非但没有博取金风华的眼球,到让金风华对那个丫头彻底没了好印象。 “是我的不是,大概是累了,一觉歇到这个时候,到让你们等我了。”蒋氏走上去规规矩矩的给两个弟弟行了半礼,两人接着便回了全礼,仙衣也在一旁跟着行礼。 “无妨无妨,我们也是才到。”金诚业是里头年纪最大的,当然是他发话。 金风华也不多说,只道:“时候正好,可以入席了。” 男女不同席,哪怕是亲人也一样,四人分成两桌,中间隔着屏风说话,金风华和金诚业都是男人自然有的话聊,尤其是横城的三老太爷对金风华很看好,又拖了金诚业带话。可仙衣这桌到觉着腻歪了,蒋氏逗了逗瑜哥儿,老瞧着仙衣的眼神有股子挑衅的意味,说的话也不大好听。 “真好,家里人可盼着你有身孕呢。”蒋氏盯着仙衣的肚子笑道。 仙衣下意识护住腹部,脸上却甜蜜道:“我和夫君也盼了好久,终究是盼来了。” 蒋氏嘴角拉了拉,突然有点神游,然后道:“我要是也能有个孩子就好了。” 仙衣假意喝水,并不接话,要让寡妇有孩子,那么不是作死么。 “哎,看我竟说些扫兴的。”蒋氏回过神,苦笑了一下,才看着仙衣小声道:“别怪嫂子多事,这也是咱们家老夫人关心的,三弟他还在你房里住着呢?” 仙衣真想说一句关你屁事,关你全家屁事,可嘴角上还是客气道:“可不是么,我和我家夫君离开那张床就睡不好了。” 得,两人都恋床,要是将谁挪出去,都不是好事,一个精神不好再耽误了差事,一个休息不好再伤了孩子。 蒋氏被她一噎,脸沉了沉,接着却叹气道:“弟妹,你还年轻,有好些事儿呢,不能意气用事,咱们女人家还是要以夫为天,伺候好夫君才是正道。咱们这样出身的谁不知道做妻子的一定要贤惠。” 仙衣气笑,这话就是嫌弃自己出身不好了?可她还偏偏就是不贤惠了,怎么滴? “我也想贤惠呢,可咱们家夫君特殊……”仙衣想起今天金风华说的做的,笑容都柔和下来,“今儿夫君还说了,他觉着不想找通房妾室什么的,是对不住我,让我怀着孕还伺候他。我怎么能怪他呢?就算怀着身孕也是他妻子,能陪着他是我的福气。” 蒋氏被仙衣那一脸不作伪的幸福刺伤了心,桌子下摆着的双手紧紧掐住自己的大腿,差点逼出泪来。 “哎,说这些干什么,咱们难得相聚,长辈们又不在……”蒋氏一回头,对着那身边的丫头道:“青镯,来唱个一曲给咱们解解乏。” 里头的金诚业当场脸色就变了,他想过嫂子没谱,却没想到居然敢在家宴上带着歌姬进来,还让歌姬在弟弟们跟前献唱。这样的事儿前所未有,且一看就知道蒋氏的目的,也不知道这个主意是蒋氏想出来的,还是祖母。在沛国女子听歌姬唱歌也没什么,可基本上都是闺阁里小聚寻了人唱,极少与男子一起,像三公主那样的公然设宴,也不过是仗着她的身份,再加上三驸马软弱无能管不住老婆所致。蒋氏这样有些过了。 还没等金诚业拦住,那个叫青镯的丫头就开始吟唱,声音果然如同清泉流水,滋养人心,就连仙衣都觉着那声音里透着玻璃,干净清脆,只是那歌词真不怎么应景,居然唱的是女子闺怨,后面更是声声如泣,揪着人心里难受。 金诚业刚一动,金风华就将他拦了下来,他竖着耳朵听着歌谣,眼里都是玩味,听这音调绝对不是沛国所有的,到是更像沣国的民歌,这大房还真是大手笔,连沣国的女人都能弄的来,到是那歌词…… 作者有话要说:- -金大变态,你难道真的不觉得没事背地里这么偷偷画老婆有点猥琐么?如果在现代这位绝对是个痴汉(≥?≤)偷拍照片贴满房间什么的,还有偷偷收集仙仙的小内内,哎呀呀呀,作者的下限呢? 第一百零三章 一顿饭吃的金诚业如坐针毡,蒋氏表面上看一如往常,只是她心里怎么想的,旁人也猜不透。到是意外的仙衣与金风华这对本该坐立不安的夫妇,反而坐的稳吃的香,就好似蒋氏真的只是带了个歌姬来助助兴而已。 仙衣坐在蒋氏身旁笑眯眯用话去噎蒋氏的嘴,接着将嘴里的菜吃的津津有味,就不说之前金风华安抚过自己,就说她对于金风华的了解,她也相信金风华就算想纳妾也肯定不会用到蒋氏送来的人,他这个人小心谨慎惯了,旁的人他压根不信任,若不是自己曾经让他起了兴趣,又是韩姨娘定下的,怕也不可能那么快入了他的眼,要是蒋氏真是存了美人计的心思,那她只能祝她好运了。 蒋氏看着仙衣没心没肺的吃着喝着,还堵着自己,心里就觉着奇怪,莫非她真的不在意自家的夫君会有别的女人么?还是她那么有信心她的男人身边只会有她一个? “这个海鲜蒸蛋不错。”冬天的开头在沛国依旧有许多肥美的海鲜,仙衣爱吃这个,金风华也不吝啬这些,连专做海鲜的厨子也给她找了一个,只要她想吃,无论什么样的都给她做。 “那就赏吧。”金风华喝了口酒,笑着道。 外面很快有下人去了厨房传话,赏的份例都是平日里划好的,管事直接去账房支了钱就能去赏人了。 吃的满足,仙衣摸了摸肚子,虽然还没感觉到什么,可她就是觉着孩子也吸收的很满足。侧过头来,见蒋氏招手将那青镯叫过来,仙衣就知道有事儿,她看了眼对面屏风,用帕子掩住了勾起的嘴角。 “三弟也知道嫂子这次来,一呢是想照看二弟,这二呢,是咱们家老夫人的意思。弟妹如今有孕,你这后宅又空着,就不说你是个翰林院的庶吉士,就是地主老财也有两个通房呢。我自是晓得弟妹是个贤惠的,那就是三弟你的不是,后院空虚累的弟妹不说,这说出去也要坏了弟妹的名声……”蒋氏说到这里看向仙衣,等着她拉下脸,却没想到仙衣依旧悠闲的喝着蜜水儿,连眼皮都没抬。 “大嫂和老夫人还真是关心我。”金风华让人撤了屏风,笑着说道。 “那可不是么。”蒋氏一见金风华的容貌,很有些贪婪的看了几眼,后又低下头遮盖住自己炽热的目光。 金风华点点头,语气还算和缓道:“那真是我的不是了,就这么点事儿,还劳动寡嫂保媒拉纤。” 一句话,直直戳在蒋氏心窝里,一口气儿差点没上来。这话听着轻飘飘,可再一琢磨可不就是说她一个寡妇不安于室,到想着给隔房的小叔子屋里拉人。 金诚业当然也听出来了,可张张口,他什么话都辨不出来。 哪知一句不够,金风华接着一句道:“只是,再怎么样,咱们好歹也是世家子弟,可不能什么香的臭的都往自己屋子里拉,再堕了我祖父的名头。” 那眼神扫过青镯,青镯脸火辣辣的烧了起来。 “你……”蒋氏是真的没想到金风华竟然当着众人的面给她没脸,连老夫人的面子都摔的啪啪响。 “对了,还有嫂子带来的那些人……”金风华站起身走到仙衣身旁道:“还不如京城月红楼里端茶送水的,要是二堂哥喜欢,就让他带走吧,反正军营里也不差这几个女人的口粮。” 咕咚!青镯直接就跪在了地上,身子吓得颤抖不已,眼泪顺着脸颊就流了下来。金风华那意思,分明就是要把这几个姑娘送到军营里当军妓。 蒋氏也大喘了几口气,脸色惨白惨白的,这次不用擦粉,也显得很羸弱了。 “老三,过了。”金诚业想了又想,才说了这么一句。这件事本就是大房理亏,大房又不是二房正经的长辈,人家纳不纳妾和她们有什么关系,这么三天两头的翻腾,本来就没什么血缘关系,将来怕是要推的更远。他和家里那些无知妇孺不同,他在将军身边待了那么久,该知道的不该知道都有了解,沛国重文轻武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们金家不就是因为没有一个文臣在朝堂上才会沉寂多年么,如今家里好容易出个文官,前景又好,真不知祖母是怎么想的,就为了二房家产竟然做到这个地步,她有没有为大房着想,有没有为他着想! 金风华也不多言,扶起仙衣,就对着金诚业道:“你弟妹累不得,我先送她回去,如果有什么事儿让管事来叫我一声。” 金诚业脸臊的慌,也需要大家分开冷静冷静。 见金风华真的一点都不留恋的走了,蒋氏鼻子一酸,眼泪浸在眼底,辣辣的难受。 金诚业看着金风华走了,蒋氏还坐在桌子旁,长嫂如母,他想开口训斥也不能,只好走过去威胁道:“弟弟不知道祖母有什么心思,可长房的事儿我也能说上一半儿话,如果嫂子再有什么想法,那弟弟就找人先送嫂子回横城去,反正也要过年了,你先一步回去也好。” 蒋氏一直僵坐在那里,低着头,一句话都没说。 金诚业叹了口气,转身也出去了。 蒋氏听着脚步声,缓缓看向门外,此时天色已黑就像她的内心一样,孤冷的令人打颤。 金风华将仙衣送回房,仙衣丝毫不提那些蒋氏带来的女人,今天金风华已经用实际行动告知了他的立场,他是绝对不会纳妾的,那她还有什么理由去拈酸吃醋,到坏了感情。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金风华借口回书房拿本书,就从正房里出来了,观棋立刻更在他身边。 “去查查,那个叫青镯的女人。”金风华突然道。 观棋吃了一惊,莫非主子回心转意了? “我怀疑她是沣国人,尤其去查今天她唱的那个曲子。”金风华脑子很好,那首词也记得大半,都是讲述闺怨,都同样提到了一些沣国才有的习俗,这其中有什么关联么? 进了书房,金风华从匣子里找出那把断了齿的梳子,依旧那么古旧,再看那梳子上的诗句,他这才发现,可能这上头并不是一首诗,而是沣国的一首歌谣。 “再给我去查一查,当年在清州金家□□父究竟接触的那些人里,具体什么身份……对了,还有蚩国先代贵族里,有没有沣国的女子。”金风华摸着梳子上的花纹,他隐隐觉着秘密的大门就要向他打开,而前世郑易轩所知道的一切,他将会先一步知道内情。 “对了,有个小事儿,下头人才查到,还费了点功夫。”观棋记下后,又说道。 “说吧。” “金家□□夫人的嫁妆所放的钱庄,私下里有郑将军的份子。”观棋小声道。 金风华敲击桌面的手指慢慢听下,这就对了,因为钱庄里有郑易轩的份子,所以他才能得到金家□□母的嫁妆,而横城金家因为没有自己这次的介入,上辈子一定比现在还惨,惨到根本无法顾及到二房在京城里的遗产。于是就这么理所当然的进了郑易轩的口袋?金风华冷笑,什么谦谦君子,也不过是拿着别人家的钱财搏自己女人一笑的伪君子。之所以这么想,是因为这个梳子实在不起眼,而上辈子接触过的梦姬又是个大胆心细颇有智谋的女人,郑易轩绝不会无缘无故取了这批嫁妆回去,肯定这嫁妆里有梦姬喜欢的东西。唔……恐怕就是那条舶来的金刚石项链,听说那个女子最爱闪耀之物,盯上这个也不奇怪,到是这两人真够心黑的,为了条项链,所有的嫁妆都弄走了。 这头金风华在心底嘲笑郑易轩,也不知道是不是“心有灵犀”,郑易轩也坐在别院的书房里看着手里的信纸,皱起了眉头。 房门轻开,一股子香气传来,浓而不腻,闻着让人沉醉。 “将军,这么晚了还不歇息?” 本就好听的声音,又带了微微撒娇,让郑易轩不得不抬起头看向她道:“你怎么也不睡?” “心里烦躁,睡不着,想来书房拿本书瞧。”梦姬走到他跟前,嘟起嘴道:“你说这书房里的书我都可以看的。” “那你就看吧。”郑易轩收起信放入怀中道。 梦姬笑着往书架去,谁知道半路被什么绊了一下,整个人摔了下来,直直冲进郑易轩的怀里,郑易轩还没来得及想,就将她抱在怀里,两人四目相对,近的呼吸都能喷在双方的脸上,一股子暧昧的味道瞬间染满了书房。 “咳咳……那什么,你找书吧,我要歇息去了。”郑易轩将梦姬扶好,自己站了起来,整个人就跟快要熟透了一样,奔出房门去。 梦姬也面上飞霞,含羞的缩在一旁,但等到郑易轩离开之后,她再抬起头,脸上就什么表情都没有了。 “真不知道他最近在发愁什么?”她低声喃喃道,再想他最近都在参考户部往年的文书,心里就有了点底,“真希望你能让我满意呢,否则,就别怪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金风华一向说话不会迁就没有利用价值的人- -蒋氏很快就要领盒饭了,再容她跳一跳。至于那些名字都没有的女人们,连出现都不会有。四心一向认为小三什么的还是让男人来挡最合适,妹纸就应该好好享受生活,和小三掐架什么的,太降低档次了。 (≥w≤)好吧,我承认这是个蜜糖文。 青镯之所以有名字,是因为她贡献了梳子的线索,阿门~ 第一百零四章 那些女人终究没有送去当军妓,可也被圈在一个院子里不让进出,只等蒋氏回横城再将人带回去。金诚业不可能一直待在金宅里,他是黄将军的护卫,哪怕黄将军没得了差事,他也要常驻在黄府里而不是堂弟家,对于蒋氏他是彻底不想管了,他只希望在过年前京城稳定了,他求个假期再将蒋氏送回去,然后好好和祖母谈一谈,若是她们还是执迷不悟,他不介意让三老太爷和自己的父亲谈谈。至于他自己的婚事,原先还想着再等等,可现在他是真准备让黄将军给他选上一门,往后就在京城里安家,别和祖母她们搀和到一起了。 蒋氏被弄的灰头土脸的回去了,仙衣当然也没空搭理她,她现在看出来金风华的意思就再无所畏惧,她还不如好好安安胎,再和瑜哥儿联络感情。这人一过舒坦,日子就过的飞快,眼瞅着十一月到了,仙衣肚子也大了起来,按照仙衣自己算的预产期,大概在明年四月份会生,当然也有可能提前,她现在就是要在肚子很大之前准备好东西,安排好人手,不过这也就是说说,家里内有母亲陈氏,外有金风华,她说是安排,其实更是在游手好闲。原本她还以为蒋氏来会一番宅斗,结果呢?不过一个回合,蒋氏就被金风华秒成渣,这么些日子除了金风华在场,其他时候她连一眼都没见过蒋氏,别说什么见面打机锋,说话的机会都少的可怜。 对于这一点,蒋氏若是知道了,怕也会颇为赞同仙衣。她原本以为她进了金府就能够接触金风华,哪怕太婆婆让带来的那些女人没有作用,她也可以利用嫂子的身份与金风华来往。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她这辈子已经毁了,前半辈子被家人嫁给那个半死不活的男人,还要和一屋子的女人争宠,结果她年华还未老去,那个这辈子不靠谱的依靠就死了,也相当于她这辈子就完了。她和大房的其他人不同,大房里并不是只有她丈夫一个嫡子,再说公公还未到老年,再娶一房填房,再生一些小儿子又不是不可能,到时候,她和她那个死去的丈夫渐渐就会被忘记,然后躲在冰冷的小院子里等着去死,等着化成灰。 她已经无望了…… 蒋氏关上窗户坐到了梳妆台前,镜子里的她并不显老,她正是最成熟最娇艳的时候,她还没有凋零,她不想就那样穿上老气横秋的衣服只戴最简单的首饰,每每来了客人只能露一面就得滚回自家的院子,因为自己不祥,早早死了丈夫。想起未来夜夜独守深闺,蒋氏恨不得掐断了指甲,她是个女人,她只是个想要人疼爱的女人而已。 “既然如此……我就非要搏这一次。”蒋氏拿着粉擦在脸上,眼里都是疯狂和悲愤,“凭什么这辈子我一定要为那个人守着,凭什么我不能选择我喜欢的人,我就是要得到他,得到他……” 门外这时传来脚步声,是蒋氏身边的贴身丫头,这几天蒋氏都带着青镯转悠,她反倒被放到外头探听消息去了。 “少奶奶,外院的那个婆子终于松口了。”那丫头深怕以后青镯替代了自己,赶紧进来说道。 “哦?她不是一直不肯么?”蒋氏手一顿说道。 “哎,还不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再说了奴婢陪她耍了那么些日子,总会给点反应。”贴身丫头还没忘记给自己脸上贴金。 蒋氏立刻站了起来,走到她身边小声道:“今儿晚上能出去么?” 那丫头吓了一跳道:“少奶奶为什么晚上才去啊?” “白日三少爷要去翰林院,哪里能见的上。”蒋氏胡乱找借口道,心里却在盘算穿什么衣衫。 “可……”贴身丫头总觉着哪里不妥,却又说不出来。 “别可是了,赶紧给我找那套素紫的衣裙出来。”蒋氏拿定主意道。 贴身丫头脚下不敢停,但还是劝道:“那衣裙是夏秋天穿的,这都冬天了,不嫌凉么?” 蒋氏则回到梳妆台前开始翻自己的首饰,连头都不抬道:“你别管了,给我拿件狐狸皮的披风过来就成,鞋子也要合衣色的。” “哎!”那丫头知道蒋氏的脾气,赶紧照做,很快就将东西准备齐当,蒋氏也将首饰挑选好了。 “再过一个时辰,你给我打盆水来,我要梳妆。”蒋氏看向窗外的天色说道。 贴身丫头应下,踌躇了好一会儿才怯怯的问道:“少奶奶何苦要为了那些女人去找三少爷谈,她们将来如何,都是她们的命。” 蒋氏听后一笑,神色特别柔和道:“女人啊,命就是苦,若是我不去,我怎么都不会放下心的。” 贴身丫头以为她说的是那些女人,不由暗地里嘀咕蒋氏好心,随后便出门干活去了。 大约傍晚,金风华从翰林院回来,外院的小厮从里头出来,在观棋耳边说了几句就跑开了。 “主子,那边已经松开了。” “是嘛。也该是时候了,她那么费尽心思的想要折腾我,还有你们少奶奶,这几个月怕是把她憋坏了,这样到好。”金风华进了书房让观棋脱下披风,然后笑道:“眼瞅着也要过年了,黄将军恐怕到年后才能上任,二堂兄到是能回去过年了。” 观棋头低低的什么话都不敢说,真不知道那婆娘是不是疯了,会犯到他主子手里。 “对了,二堂兄是不是今儿让人送了消息说,要过来?”金风华明知故问道。 “正是呢,怕是有什么事儿要来寻主子。”观棋立刻答道。 “那就到时候让到书房来吧。”金风华将一些翰林院的文书放好,就转头出了书房,直奔正屋,有什么事儿也绝不可能比他的仙仙重要。 今儿的晚上与往日也没什么不同,金风华哄着仙衣吃了晚膳,又陪着说了会儿话,仙衣最近嗜睡早早就要躺着,金风华也由着她,看着她入睡了,才从正屋里出来,外头都让人盯好了,金风华就穿着仙衣之前做的居家服去了书房。刚一进书房,外头就有消息说,金诚业已经出了黄家大门了。 待又过了一盏茶的时候,观棋进来道:“那位大少奶奶来了。” 金风华点点头道:“让她进来吧。” 蒋氏穿着一身雪白的狐狸皮披风,里头穿着素紫的衣裙,头上没有什么特别晃眼的首饰,可价值却不必金银低,都是南边有名的珍珠所制,今儿蒋氏梳着这年流行的发髻,耳垂边摇晃的珍珠耳坠在昏黄的灯光下发出浅浅的光泽。蒋氏打扮起来还真的很不错。她见书房门开着,微微一笑,走了进去,然后目光就定在正坐在椅子上慵懒的金风华身上,再也移不开眼睛。这才是个男人,哪怕这个男人美丽的像个女人,可她却不是那些粗坯的只知道看外表的女人,她能看得出金风华身上的价值,能看的出金风华内里的气魄,她想,也许仙衣都不会比自己更了解金风华,这个男人是独一无二的。 “大嫂这么晚了,来我这里有事儿?”金风华没站起来,只是淡淡的问道。 “三弟应该知道我会来,不是么?”蒋氏脱去披风,笑着看着金风华道。 “如果你要说那些个女人,还有什么纳妾的事儿,那门开着,不送了。”金风华顺手从旁边拿起本书看了起来,对脱了披风后显得妩媚的蒋氏一眼都没给。 蒋氏也不恼,看了眼还屋里的观棋,又对金风华道:“我想单独和你谈谈。” “他是我贴身的小厮,没有什么不能让他听的。”金风华翻了页书道。 蒋氏咬咬唇,往前走了几步,深吸了一口气道:“你在找东西是吗?” 金风华手上却没停,继续翻着书页。 蒋氏冷笑,再道:“还和沣国有关,甚至于与当年□□父□□母有关系。” 金风华这才抬起头,看了眼观棋道:“门口守着。” 观棋直接就出去了。 “说吧,你来的目的。”金风华早就猜到这个女人知道些什么,要不然他也不会费这个功夫亲自来见她,他希望那个秘密除了自己,谁都不知道。 “你在找东西,而且是在找梳子。”蒋氏一步步靠近金风华,贪婪的闻着空气里金风华的气息道。 “你了解的很清楚。”金风华并没否认。 蒋氏知道自己猜对了,神色立刻变得兴奋起来,她凑到金风华身边道:“你果然和表面看起来的不一样,当年我就说,大房和三房都有损失,你们二房却几乎毫发无损,而且我知道你们二房里有会功夫的,果然!前一阵在大房库房里的黑衣人是你派去的?你究竟是什么人?” 金风华脸色未变,心里却在盘算着要不要把前段时间那些找梳子的人送去香州做苦力,就他们也敢称高手,做个事情都被个妇孺瞧见了。 “你也不想让别人知道你的这些事儿对不对?你其实是有目的来金家的是么?”蒋氏绕着金风华越猜越得意,她知道了金风华的秘密,她手里有了金风华的把柄,真是让人激动的感觉。 “你想要什么?”金风华没有承认也没有反驳,只是嘴角一勾,眼眸微眯的说道。 “我……”蒋氏毫不客气的说道:“我想要你。”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蒋氏是误打误撞,至于为什么她知道那个梳子,下章会说,还有她专门找来沣国的女子来唱歌,都是她的试探,而且刚巧也成功了。她一直被金风华让人看在偏院,等到门口人松口了,她就知道自己赌对了,才敢这么大胆的夜会。 话说咱扑成这样居然上了原创小说首页榜,(≥?≤)激动~那啥,各位如果有空的话,可以去作者的专栏收藏一下,咱还会写下一本的,真哒!! 第一百零五章 蒋氏说完后,心就砰砰直跳,她知道她这样说已经十分的大胆了,这不是一个好女人该做的该说的,这与她娘家从小教育她的完全不同,然而她就是想说,就是想做,她想发泄出来,只有真的做了,才能知道会不会成功。如果不做,她就真的只能做一辈子寡妇了。 又等了一会儿,蒋氏见金风华只是看着自己,还是没有说话,一种仿佛看到希望的战栗感袭满了全身,她哆嗦了一下,忍不住笑着道:“你别以为我在虚张声势,也别以为我只是在试探你,不知道内情。” 她见金风华还是表情未动,心里一急再道:“我既然知道你手里有梳子,我就清楚其他两房手里有什么?” 金风华特别留意了她话里的意思,看来这东西果然有渊源,且不止他们一家有这个东西,大房和三房都有,只是未告诉他而已。也对,哪怕他是二房的当家,也是过继来的,他们没有必要把金家的秘密告诉他,不过这个蒋氏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我知道的远比你想象的多。”蒋氏走到金风华身边气吐如兰道。 “那你知道什么?”金风华歪着头看着她,看的蒋氏心都要醉了。 蒋氏脸颊微红,一脸笃定的回望金风华道:“我知道这三样东西可以解开一个谜,而解开这个谜可以得到金家祖宗的宝藏。” 金风华暗松了一口气,看来蒋氏只知道一部分,且想的太简单了,什么宝藏能让蚩国的杀手灭他们金家,什么宝藏能让金家的曾祖父将这个谜拆开放置在妻子三份分开的嫁妆里,又不让他们取出来。那东西一定有着超乎寻常的作用和危险,不过,他志在必得。 “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胡说?”金风华避开她走到另外一旁坐下,表现的并不那么相信。 蒋氏再聪明也是个女人,再加上倾慕金风华,在心理上首先就输了,所以哪怕她心里清楚这是金风华在套话,也忍不住说道:“二房是一把破梳子,大房是一本沣国的歌谣册,三房是个坏的了小儿玩具。这些是我亲耳从太婆婆那里听来的,只不过那是她和公公私下密探,我偷听到的而已。据说,这消息直到长辈临死前才能告知小辈,且不到万不得已,定然不能寻找其中秘密。好像还发过誓的。” 金风华这里已经想的很远了,大房的老太太也是世家出身,虽然性子要强又喜欢控制小辈,可再怎么样也不会三番四次在他二房里塞人,如此不顾脸面的事情,实在不像是个有诰命的夫人做的出来的,从一开始她娘家的亲戚,到后来居然连掩饰都不要了,弄了这么些玩意儿千里送到他身边,以前只觉着是老太婆疯了,现在看来怕是老太婆觉着自己命不久矣,要是再找不到宝藏,她就要蹬腿西去了,眼下这般急功近利到也真不奇怪,就更别提知道内情的大老爷,他资质不如二老爷,在银钱上看的极重,宝藏这样的诱惑足以让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看着他老娘折腾,反正老娘不成,说不定他就能有后手。想顺了这一切,金风华到不由感叹前世的郑易轩,他到底有着怎样的机缘巧合才能拿齐这三样东西,最终得到里头的东西,还是说那个时候金家有知道消息的人背叛了金家,将秘密告诉了郑易轩…… 金风华抬起头看向蒋氏,这种可能也并非没有。 “你不信我说的?”蒋氏见金风华在神游,急迫道。 金风华大约估计了一下,怕是这蒋氏已经问不出什么了。 “你不信也无所谓。”蒋氏冷笑道:“我知道你那么多事儿,你若是不对我好,我就将你的事儿说出去。” 金风华眉头一挑道:“我有什么事儿值得你说出去?” “你身边有好些为你办事的人,你是有目的地来到金家,你背后一定有个阴谋,你根本不像外面所说的那么简单。”蒋氏原本只是威胁,结果越说自己到越兴奋,仿佛她能看到金风华的不凡,还有那些波澜壮阔的故事。 “嫂子,你真的想多了。”金风华站起身就要往外走。 “你别走!”蒋氏疯了一般从后面抱住金风华,表白道:“我是真的喜欢你,真的喜欢你,我不求名分,只求你偶尔能陪陪我,只要你愿意,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表面上咱们还是叔嫂关系。” 金风华恨不得一掌拍死她,可他刚要转身,就见观棋在窗口摆了个手势,那一股子火气当时就压下来了。 “这是不可能的,嫂子,你是大哥的妻子,我就是你亲弟弟,这话往后再不要说了。”金风华尽量无奈的说道。 “不!”蒋氏发觉金风华没有推开自己,心中的奔放再也藏不住了,声音也高了许多道:“风华,风华,我从没喜欢过你大哥,你知道我嫁给你大哥有多苦么?风华,我从第一眼看见你就喜欢你了,你……” “大嫂,你放开我!”金风华从蒋氏怀里轻易挣脱,刚要再说,书房的门突然就开了。 金诚业一脸狂怒的站在门口,蒋氏只瞧了一眼,就彻底瘫软在了地上。 “二……二哥,这是个误会,我……”金风华上前无措道,整个人都好像要臊的烧起来了。 “我知道,我知道。”他可是在门口都听见了,他三弟明明那么明确的拒绝了,他的好嫂子竟然还敢霸王硬上弓! “那个,仙仙那边怕是要找我了,我就先走了。”金风华就跟有鬼追一样,几步就出了书房,跑远了。 金诚业也实在没脸再见这个弟弟,自家的祖母是那个德行,谁知道美女没有送成,寡嫂倒是要自荐枕席,这究竟是要将他死去的大哥放在何地,将金家的脸面放在何地! “无耻!无耻!!”金诚业就感觉脑袋一阵眩晕,好悬没躺下,他指着地上的蒋氏道:“你这个不守妇道的贱人!你!你等着!!” “不是的,不是我……我不是……”蒋氏脑袋里一团乱麻,她心慌意乱,只想着为什么金诚业会出现在这里,然后又想到自己用看门的婆子做试探,她以为她很聪明,她以为她用宝藏做饵,金风华会上钩,再加上她又不丑,以后还能在大房给他做个耳目,却没想到金风华居然这般无情,她的消息被他连话都没说几句就套个干净,结果在最后还将自己送上了绝路。 “金风华,你好狠,你好狠!!”蒋氏对着外头大喊,眼角都被瞪出的眼珠撕裂了,一条细细的血线顺着脸颊而下,十分的狰狞,“不是我的错,不是我的错,是他……是他……唔!” 后头的话再没说出口,蒋氏就发现自己动不了了,也说不出话,她急的冷汗直流,想要向金诚业求救,只可惜金诚业只是痛心疾首的看着她道:“事到如今,你还要赖上别人,你……你简直无可救药!大哥和你做夫妻,真是可惜了!” 蒋氏听到这话,差点没气笑了,她用憎恶的眼神死死盯着金诚业,什么叫可惜了?她配给那个病秧子才叫可惜了,她如花的年纪嫁给那个混蛋,得到的是冷落,暴力还有那屋子莺莺燕燕!她伺候老的,伺候小的,夹在太婆婆和婆婆中间,夹在娘家与夫家中间,她这辈子就没过过一天痛快的日子,她恨,她恨不得金家所有人都去死,她一生的悲剧就是金家造成的。 金诚业摇摇头,转身不再看蒋氏,他已经不再将蒋氏当做金家人了。 “让她的丫头来,将人带回去吧。”金诚业对着门外尴尬守着的观棋道:“告诉你家少爷,就说三天后,不,明日我就带着她回横城,帮我……和他道个不是吧。” “哎哎!”观棋只能应声,也不敢多留,直接就出院了。 蒋氏身边的大丫头来领少奶奶,早就被警告过的她吓得腿都软了,可看到不能言语不能动的蒋氏,她还是鼓足勇气想要去找大夫,只可惜金诚业愤然离去,要回黄府告假,而这里是金风华的地盘,谁又会管她?就这么的,那个贴身丫头艰难的将蒋氏扶回了院子,狠狠的哭了一个晚上。 金风华在听了观棋的回报后,根本懒得理会蒋氏,直接就道:“你让人将横城那帮子没用的直接送去香州矿场,然后找天字号亲自跑一趟横城,大房有个沣国的旧歌谣,三房有个曾祖留下的玩具,让他们去找,然后重做个一样的,将老货换回来给我。” 观棋缩缩脖子,这次看来主子是真怒了,连地字号和人字号都没用,直接动用了天字号,那帮子杂兵算是死定了,矿场可不是个好地方。 金诚业果然没有食言,一大早城门还没开就带着马车来金府领人,金风华还赖在仙衣的床上,压根没想起来,只有观棋让人将蒋氏搀上车,至于那些个貌美的姑娘丫头什么的,金诚业根本没想着带回横城,他一气之下,将大房老夫人精挑细选的美人们统统转卖给了妓院,价格还不是很贵,让老鸨子差点没笑豁了嘴。 蒋氏躺在马车里,感受着身下的颠簸,先是木然的盯着车顶,然后等了许久,才慢慢闭上了眼睛,一滴浊泪从眼角滚落…… 作者有话要说:被风疹块折磨到死,更的完了,-3-对不起啦~ 蒋氏死定了,后面不会出现了。金风华自觉牺牲了色相,肯定不会让她活。 第一百零六章 若是说仙衣对前院书房的事情一无所知,那是不可能的,可要说十分清楚她还没那么消息灵通。不过府里的事情金风华从来不避讳仙衣,所以等仙衣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就从碧玺嘴里知道,昨儿夜里蒋氏和金风华在书房里闹了矛盾,然后被金诚业撞上了,之后金诚业就在今天一大早将蒋氏以及一同前来的人统统带回横城了。就这么简单,事情也处理的极为迅速,这让仙衣还准备留心与蒋氏练练身手的想法,如同泡沫一样的破了,在她看来,她那些心机深沉的对手好像一到金风华的眼皮子底下,就会自动变成战斗力只有5的渣,所以往往她刚刚燃起斗志,对方就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说起来,还真让她有种蛋蛋的忧桑。不过其实就算别人不会和她说细节,她自己也能脑补的过来,蒋氏对金风华有什么心思,有什么目的,她早就知道了,不然也不会在蒋氏来的时候如此如临大敌,只是她没想到金风华会那么小心,蒋氏除了刚来的时候有点膈应人外,后来一直窝在偏院里,连想找自己麻烦的机会都没有,她可不认为蒋氏是在等待时机或是改邪归正,不过对于金风华保护自己的态度,仙衣表示很窝心。 想想书房的事情被金诚业发现了,且金诚业又迅速的将蒋氏带走,仙衣就知道恐怕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见到蒋氏了,而大房将再一次沉寂下去,暂时不会出来找麻烦了。 没有了外敌,家里和顺,仙衣重新过上米虫的快乐生活,身体也由原来的纤细变得丰满,就好像肚子里揣着的是气球,四肢都跟着胀气,圆了一圈。仙衣有些发愁,但怎奈母亲与金风华都觉着她这样很好,尤其是金风华一回来就抱着她不撒手,也不嫌她带着球重,只道她肉肉的让他抱得舒服。于是本来从前世就不大乐意减肥的仙衣,很没出息的漠视了自己的体重。 临近年底,仙衣也坐稳了胎,按照陈氏的想法,就是应该出去散散,省得整日憋在府里对孕妇也不太好,更何况仙衣在府里精贵,每天除了必要的散步外,几乎都不运动,陈氏担心她肚子里的孩子养的太大,明年不好生,就想着干脆带她到附近的道观溜溜,正好她也能去还个愿。仙衣对此没有异议,她本身宅,不过要是能出转转也挺好,可关键到了金风华那里却出了问题,金风华原本就不大喜欢仙衣接触外人,他更愿意将仙衣放在自己的后宅里,让他每天守着,更何况陈氏选的日子金风华还要办差,只有仙衣和陈氏两个人出去,这让他很没有安全感,最终两边商议之下,就将日子往后推了推,定在了下个金风华的休沐日,以便于金风华亲自带着仙衣去道观还愿。 “本来那个薛陈氏还说也要来道观祈福,结果正好六部有调令下来,她夫君过了年就要去外地当差,这次怕是来不了了,就连薛家大姑娘都没法子来。”仙衣坐在马车里摸着鼓出来的大肚子对金风华道。 金风华听在耳里记在心里,他还记得这个薛家的二老爷和他同榜,只是庶吉士没有考上,不过人家与萧妃娘家有亲,自然走了捷径,外放也不失一个挣政绩的好法子,就拿他前世的记忆来说,这位薛老爷外放回来后就被安放在户部,虽然官不大,到也人缘很好,不过那是三年后的事情了,如果那时候他还在户部,这人到是可用。至于那位薛大姑娘,后头嫁给了世家子,不好不坏,只郑易轩登基后,这一家子被派到外地去了,到他死,好像都没回来。 “梁氏明年一二月份就要生了,她想出来,她夫君不肯,再要等她做完月子出来,我就要生了。”仙衣边说边吃着肉干道:“不过倒是借了她的吉言,我生辰那日,她就说让我自己生个,那个时候还不知道孩子居然还真的来了。” “恩,那等她生了,让人给她送份贺礼吧。”金风华拿着帕子给仙衣擦嘴道。 马车走的不快,所以她们出来的也早,只是谁知道本应该天色放亮的天气,居然刮起风来,随后淅淅沥沥的开始滴雨,这让仙衣皱起了眉头,她还记得上次来道观还是好多年前,是和金风华的嫡母来的,当时天色也不好。想到这里,她又想起当晚她们住在道观时发生的时候,就拉着金风华道:“我跟你说,我上次去道观的时候,遇见鬼了。” 金风华轻笑,好似不相信。 “你还真别不信。”仙衣心有余悸的拍着胸口道:“那天晚上下雨,莫名其妙咱们上次住的那个院子还被一群太监围上了,要不是咱们坚持,怕是要尽量搜院子,结果这事儿是解决了,半夜里我看到一个白色的影子在屋顶上飘,吓死人了。” 金风华记忆一闪,脸色顿时变得古怪,然后才道:“你怎么知道那是个鬼,不是人呢?” “怎么可能是人,要是某个大侠,不都穿着夜行衣么?黑漆漆的才对,谁会穿着白衣告诉人家他上了屋顶啊。”仙衣拿眼睛瞪着金风华道,一副你是白痴么的表情。 金风华噗嗤笑了出来,随后越来越大声,搂着仙衣一边笑,一边亲,稀罕的不行。 仙衣被他笑得一脸莫名其妙,随后就在想,人家都说怀孕傻三年,莫非她现在就已经开始傻了?说了什么蠢话还不自知? 她哪里能知道,当年那帮子太监就是冲着金风华去的,而金风华穿着白衣也是为了引了太监的吸引力,将道观里的那些所谓流民反叛分子放走,顺便再引起崔公公的注意,将其一步步带进自己的圈套里,至于那天围了金家暂住院子的那些人,其中一部分是死在外头了,还有一部分是在崔公公死的那天晚上一起死了,而且还是仙衣亲手埋的尸水,只是她自己不知道而已。其实缘分有时候就是这么简单,一个大家都没有预料的开始,直到多年以后,他们才发现原来缘分这么早就开始了。 这次比上次运气好,虽然下雨,可并不特别大,也很快就停了,等到他们进入道观的时候太阳都慢慢露出了脸,冬日的太阳总是让人特别的留恋,再加上山中空气清新,仙衣也觉着出来散心是对的。这次出门,仙衣带了玛瑙和琉璃,其余三人留在府上,也算让这两个丫头练练手。仙衣的马车是不可能让这两人上的,就连陈氏也是每次遇到金风华在就坐在后头的马车里,带着自己的小丫头。所以,自从仙衣从马车上下来,玛瑙和琉璃就格外的勤快,玛瑙算是二等丫头,可她功夫好,年纪又比珍珠大,所以她是最有可能被提上大丫头的,至于琉璃,也不知道是不是碧玺有意,总让琉璃往仙衣跟前凑,一开始仙衣还怕松绿心里不平衡,后来才发现松绿对琉璃很包容也很照顾,并没有嫉妒,便觉着金风华挑出来的人品一等一的好,但同时她提携琉璃的时候,也不忘给松绿一份赏赐,到是皆大欢喜。 “琉璃这是第一次来道观?”仙衣见琉璃忙完就躲在一边好奇的张望,不由笑着问道。 琉璃被主子逮着正着,脸有些红,低着头道:“回少奶奶,小时候只看过土地庙,这样大的道观没见过。” 玛瑙知道仙衣并不会生气,便笑着道:“奴婢也没见过,这么大的,估计只有京城才有。” 后头连陈氏也跟着说起了道观的历史,还有出过哪些名人,又经历过怎样的创伤,将小丫头们说的一愣一愣的。 金风华从头到尾都没有说什么,只是护在仙衣身边,看着她开怀的笑脸。 仙衣感觉到他的目光,便侧过头问道:“怎么了?” 金风华被抓了包也不尴尬,只是摇摇头刚要开口,就听到对面有人喊道:“金大人!” 金风华一抬头,迎面呼啦啦来了一群人,似乎是从另外一个入口进来的,都是要入道观正殿,这些人当中除了两三个是户部的官员,其余都不大熟悉,只是为首那人到是认识,正是来年要合作的郑易轩。 果然是冤家路窄么?金风华将目光淡淡扫向他身边的梦姬,又转回郑易轩身上道:“郑将军。” “金大人。”郑易轩回礼道。 这都在大殿外头,来来往往人也不少,金风华匆匆聊了几句就道:“内人身子不便,之后再来向各位大人告罪。” 大人们自然都能理解,就找了借口向前走了。 “难得碰到夫君的同僚,不知梦姬可有幸与金家娘子一会?”梦姬磨磨蹭蹭走在最后,然后眼瞅着前头的人走的稍远了,她才出声道,目光紧紧盯着仙衣。 哇靠,这什么口气,仙衣差点爆粗,你什么身份,老娘什么身份,这是摆明了要给自己没脸?也不是说仙衣自持身份,而是梦姬现在的身份实在很尴尬,妻又不是妻,妾又不是妾,就是个玩物身份,官眷的圈子里有它自己的规则,正妻和正妻必然才能会见,妾是与妾交好,至于那些个玩物别说去拜见正妻了,连拜见正经的妾室都算是打了人家的脸。更何况梦姬说的不卑不亢,完全没有请安的意思,就好像大家是平级一样,这不是抹面子,什么是抹面子?瞧着孕妇好欺负? 金风华拉着仙衣的手,很明显脸黑了,谁料他还没来得及拒绝,郑易轩就先一步道:“正好,我也有事想找金大人一叙,还望金大人给个面子。” 作者有话要说:梦姬没觉着自己身份不好,野心大,也很自我,不过是个有能力的人。 谢谢大家的关心,感动死〒▽〒,药有在用,之前静脉注射什么的只能挨一时,吃息斯敏什么的也不管用,现在在用中药膏拔毒,但是这药有个问题,就是一开始用的时候会起的非常多,于是作者已经处于退化成猴子的状态。。("▔□▔)/ 全身基本没有一块好肉,全是肿的,包括脸,猪头就是这样形成的QAQ 第一百零七章 金风华就知道郑易轩和自己不对付,也清楚郑易轩对梦姬的宠爱,却没想到这家伙居然当着众人的面,为难他的妻。他极度不想答应,可他们明年就要在一起共事,如果这个时候闹出什么来,皇帝那边不说有没有影响,在户部官员那里就不容易落下个好印象,到不如此时妥协,眼睛亮的就能明白他在容忍,往后谁占便宜还不知道呢。 “你若不想多聊,直接说身子不适,将人撵出去就是了。”金风华太了解梦姬是个睚眦必报的人,这也是他没果断阻止仙衣与梦姬见面的原因,总的说来,对于上辈子的对手,他是绝对不会轻敌的。 仙衣也知道金风华为难,不过说说话而已,到也不至于不能忍受,可对于梦姬,这个上次在大公主府上看见的绝色女子,她是彻底没了好感。 小夫妻对郑易轩与梦姬心怀不满,郑易轩这里也同样对金风华心生警惕,也说不出什么原因,他就是对金风华很是不喜,总觉着金风华透着股子邪气,还为人虚伪。他想不通梦姬为什么非要和金风华的妻子说话,不过因着他对梦姬有好感,梦姬又是他带来的,再加上他看金风华各种不顺眼,所以就算他知道梦姬这样逾越了规矩,也帮她达成了目的。 “你和金大人的内眷相熟么?”郑易轩坐在道观里特意为金风华一家准备的别院正厅里,等着金风华前来。 “说起来,也不是那么相熟,之前在大公主府上有见过。”梦姬不慌不忙说道:“到是我孟浪了,这个时候恐怕吓着那位娘子了。” “那你找她有事儿?”郑易轩有点好奇的问道。 梦姬叹了口气道:“算是吧。我之前有个朋友和我一同在三公主府上,只是我运气好成了歌姬,她却一直在外院里当粗使丫头,后来不知怎么的被金家娘子赎出去了,今儿我刚刚看到她与金家娘子一起,便情急之下提了要求,到是失礼了。” 有理有据,也是人之常情,郑易轩心软了,便道:“你如果真喜欢那个朋友,便和金家娘子商量商量,看看能不能转卖给我们,到时候你是想给她脱籍也好,留在你身边伺候也罢,都看你心意。” 梦姬自然含羞应下了。 这算的上仙衣和梦姬第二次见面,梦姬虽然年纪要比仙衣小,可由于长相的缘故,仙衣更像是怀着身孕,涉世未深的软妹纸,而梦姬明显从内里就散发一种气势,按照仙衣来说,就是女主范儿,容貌清丽,带着仙气儿,口齿伶俐还不卑不亢,能让郑易轩将她带出三公主府也可见她的智商,这若是放在前世的小说里,妥妥的冷静睿智型的女主。从外表看,怎么都觉着梦姬比她要成熟,当然也可以理解为梦姬看着比她老,仙衣心里特别欢腾的想。 “我似乎与姑娘不熟?姑娘找我何事?”仙衣上辈子就不是啥脑子多少弯的人,这辈子被金风华宠的没边儿,更没什么宅斗经验,不过她相信一句话,在绝对的实力之下,一切阴谋诡计都是纸老虎,虽然她没有什么实力,可对比梦姬来,金风华的能力就强大的多,虽然说她不会脑残的给金风华惹事,可若是人家都冲到头上来,她也不是吃素的兔子。 梦姬微愣,笑得很好看道:“金娘子到是爽利人。” 仙衣挑眉,这是很显然的事情。 梦姬环看四周,微微有些失望,轻咬那如果冻般嫩粉的唇瓣,女神的气息扑面而来:“想必金娘子也知道我有位好友在贵府上,我之前有看见她,我与她关系甚好,不知金娘子可否行个方便?” 仙衣到多看了梦姬几眼,这个女人果然没有那么简单,如果她私下来找琉璃,那么以琉璃的性子是不可能背着自己去见她的,所以还不如干脆一开始就挑破了,先来见自己,再直言来找琉璃,坦坦荡荡的反而更容易达到目的。只是,若是真的关心琉璃,又为何不一早来寻自己,或是让郑易轩来和金风华说一声,也不会见不到,怎么着都比这么突兀的来求的好。 “你说的是琉璃吧,她刚去收拾东西了。”仙衣扶着腰道:“至于她见不见你,我可不能保证。” “那就劳烦金娘子了。”梦姬点头道,到也不客气。 仙衣对着玛瑙扬扬下巴,玛瑙就让外头婆子去传话,她自己是不会亲自去的,她要守在少奶奶的跟前,省得少奶奶被这个讨厌的女人欺负了。 仙衣和梦姬本就没有什么话说,到是梦姬有些健谈,老是寻了些话题来说,只是两人的代沟太大,仙衣没什么兴趣多聊,而梦姬却是讶异与仙衣的修养和在金家的地位,她早听说仙衣是奴婢出身,再加上上次见到这个女人木讷沉默,又做不了主,就以为她是个普通的妇人,可闲聊之下,梦姬发现仙衣有些观点和看法与时下的女子并不相同,再聊平日生活,仙衣的周围几乎时时刻刻充斥着金风华的影子,这到底是怎样的男子,能将一个女子守成这样,很少有闺蜜来往,很少与相熟的太太娘子们出游,在交际上除了金风华平日交好的同僚同窗之内眷外,几乎没与什么特别的人交往,就连前阵子还特别请她去四皇子府上做客的四王妃,听仙衣的意思都没有什么来往。 这简直是暴殄天物,有如此好的机会竟然不会争取,这若是她梦姬一定会抓住一切机会一切人脉来完成她的野心,这个女人虽然没有她之前预料的那么没用,可也只适合待在男人的后院里,像一只宠物。不过这样也好,有这么个不思进取的妻子,金风华对于郑易轩来说,到也算不上什么对手了。 待到琉璃进来,两人才停了话题,仙衣看着跪在下头的琉璃了然,这丫头重情,恐也是想见一面旧友。 梦姬见琉璃进来,就一脸的高兴,与刚刚那一副知心姐姐的模样大不相同,到真有几分寻到亲人的感觉。 梦姬和琉璃有话说,就肯定不会留在仙衣这里,仙衣也不拦着,让人引着两人去隔壁的厢房,到是梦姬在临走前,觉着自己好意提醒了仙衣道:“女子还是莫要多靠男子,在后院圈着,做一只井底之蛙,还不如出门多走走多看看,多交些朋友……男人总是靠不住的……若是金娘子不嫌弃,还可来寻我。” 仙衣几乎下巴都要掉了,到底是她是穿越的,还是自己是穿越的?这姑娘的思想也太前卫了吧,从后院走出来,姑娘,你是准备搞女性运动?要给女子维权?那真是太可惜了,你生错了时代,你要是生在现代,一定能成为一位女权主义者在各个领域都有你施展的地方,而在这里,一个女子想要有地位,就必须靠男人,哪怕前朝听说有女子从军,回来之后也不过都是安然待在夫家后院相夫教子。这不是没出息,首先本来女子在性格上就有一种恋家的特殊性,尤其是有了子女之后,就算在现代也有不少各领域的女强人为了家庭退居幕后,而那些一直拼搏的,不是离婚,就是独身,运气最好的也就盼着有个可以当家庭妇男的老公,不然子女很少能够幸福的,因为孩子到了一定的年纪,祖辈的爱已经不能完全的满足他们,他们更需要父母,也需要有人管束。其次,仙衣并不认为在这个时代守在男人的后院有什么不对,社会体制决定了女子的命运,她自认不可能打破千年的规矩,更何况,她也不认为女子给男子打理后院就真的那么简单,她还算好,有金风华宠着,可她认识的那些娘子太太们,哪个不是要管理家里的经济,动着脑子管辖手下的奴仆,有些运气不好的,还要想着如何斗小妾管庶出,谁也不见的轻松。 也许梦姬很看不起她们这些守着男人过日子的女人,可仙衣更看不起将男人当做掌控权力工具的梦姬,梦姬是很符合她前世看过小说的女主,但那毕竟是小说,她看的很爽,也只是很爽罢了,真正到了现实生活,梦姬这样心机很深,又思想自我的女子,仙衣是绝不敢碰的,因为太危险。 不一会儿,琉璃回来了,脸色有些不大好看,仙衣问了之后才知道,梦姬找她是看中了她之前戴着的一条项链,之前是想留个念想,如今是真心实意想从她这里买走那条项链。而且还提出了更为诱人的条件——帮她脱籍。 琉璃当然不肯干,且别说那条项链是她自小带的,虽然是木头的,不值钱,但她从没想过给人,再说脱籍,她受了少奶奶大恩,准备一辈子伺候少奶奶,从来没想过离开金府,而且梦姬眼里的算计她看的真真的,若是说没有失望,那是不可能的,可之前松绿已经给她说了太多梦姬的品行,眼下也不过是再一次证实了而已,哀莫大于心死,她对这个朋友算是心死了。 “奴婢不知道梦姬为什么执著于奴婢的项链,但若是少奶奶发话,奴婢一定不会推脱。奴婢对少奶奶忠心一片,此生绝不会脱籍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梦姬不是穿越,只是一本小说里的女主罢了,只是文里仙衣不知道,金风华更不会知道。后面揭晓项链的秘密。 已经痒疯了的四心欢脱的去擦药了~~ 第一百零八章 仙衣怎么可能贪图一个小丫头的项链,不过她在梦姬走后,还是将事情的经过告知了金风华,因为她拿不准梦姬或者说郑易轩的意思,毕竟在她看来,一个已经找到好靠山的女人莫名其妙来找往日闺蜜购买一条并不起眼的项链,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也许仙衣对这件事一知半解,可金风华是活过一世的人了,他听了仙衣的话,就知道有些事情到了时候,而梦姬之所以执著那条项链到一改往日睿智,一向暗地里形式的作风,也不过是一时情急,如若再不解决此事,唯恐日后再生事端。上一辈子,琉璃早早死了,梦姬留下了那条项链,这一辈子不论是项链还是其他,也该物归原主了。 “这一次遇上了不舒服的人,等下一次休沐,我带你去逛园子吧。”金风华算了算日子,有了决定。 “园子?”仙衣没听说自家还有什么园子。 “是尤春生的园子,在京城西面,背后是山,山上还能打到野味,园子里有温泉,还有果树,这个时节去虽然冷了点,但是野味还是不错的,你怀了孩子就该多补补。”金风华说道。 仙衣是无所谓,只要金风华肯陪着她,去哪里都可以,只是温泉到是不怎么敢泡,也只能先体验体验,等明年生了孩子,她也想自己买个园子。 道观之行仙衣开头是憋着气,后头由金风华哄着,再加上道观的食物合心意,山上的美景也不错,也就渐渐放开,到了回家的时候,她已经完全将梦姬放在脑后,终归将来两人也不会怎么接触。 金风华上了工,第一件事就是找了尤春生借园子,也不是说他自己买不起园子,而是这个园子地理特殊,特属于皇家宗室地界,周围多是宗室的私产,而金风华这次要找的目标,也恰恰就是在尤春生园子的旁边,虽不临近,可在一个方向。原本这个季节这家人是不可能来园子上的,但金风华多年部署怎么可能会介意这点小障碍,随口和观棋下了声令,这事儿就这么决定了。时间不等人,待金风华发现近来府外有异动的时候他就知道了,他前世就觉着梦姬不简单,不单单是她借了郑易轩的势,也不单单是她的心机和手段,前世的他虽然输了可却觉着输的不服,他并没有完全看透梦姬这个人,以及她背后隐藏的东西。对金风华来说,这个女人太古怪,不论是梦姬的出身还是后来她一路走来背着郑易轩所展示出来的实力,那不来自于郑易轩,那么梦姬背后到底是谁?他不敢赌,因为琉璃只是个丫头,可她的价值确实值得梦姬犯险。 这一次外出,金风华带上了儿子,上次去道观天气不好,人又杂,再加上孩子太小就没跟去,所以哪怕瑜哥儿再懂事,也觉着有些委屈,金风华这次也算是有所补偿。小家伙就和前世那些春游的小学生一样,激动的前一晚都没怎么睡好,直到深更半夜才迷迷糊糊睡着,以至于坐到马车里还泛着瞌睡。金风华一向不喜欢有别人打扰他和仙衣,见瑜哥儿睡了,就让人将孩子挪到了后头的马车上,将马车里只留下他们夫妻俩,亲亲密密又说了好些话,这次去园子金风华特意多请了两天假,反正现在不请过期作废,真正到了年底,他想请也没机会了,还不如这次用了,最后一个月多费点心思就是了。 因为快过年了,去园子的人也少了,到是不少园子里的人会在这段时间往主家送野货,以备主家拿去送人或是过年留着吃。不过,到底这里是宗亲的园子,就算大部分园子都在送货,金风华他们走的这条街道上也只能看到零星几辆,毕竟宗亲基数不大,哪怕家家园子送东西,也不会有什么壮观的场景,更何况他们送货的时间也不同。 马车晃晃悠悠就要上了矮坡,车内的仙衣刚被金风华吻的呼吸困难,就听得外头有人回话道:“回少爷,少奶奶,前头有人的马车坏了,瞧着咱们是官车,就来求助。” “谁家的?”金风华搂着仙衣,算是明知故问道。 “甘霖郡主的马车。”外头的人回道。 如果是在前世,仙衣绝对会觉着这场面很狗血,可在沛国仙衣却已经习惯了,不说别的,就说在沛国没有橡胶,没有润滑油,路面又不是那么平顺,所以在平时马车的车轱辘是很容易破损的,也正是如此,每家只要有马车要出门,都会在事前多检查检查,但是人总会犯错,虽然仙衣出门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她很少出门的缘故,但她的朋友多多少少都会遇见过这样类似的问题,而马车如果跑长途,沛国各地的驿站也很多,不光可以换马还能换马车,也算是很方便了。只是马车在半路损坏,这样的事件大多会出现在比较低等的官员家属身上,因为这样的家庭尤其是寒门出身,马车很少保养,时间长了肯定会出问题,到没想到这一次连郡主家的马车都没养护好,到废在半路了。 “咱们要不要腾出咱们自己坐的马车给她们?”官大一级压死人,郡主虽然不是官,可也是宗室,总不好让她做下人的马车。 金风华摇摇头,对着外头的人道:“让我岳母带着瑜哥儿上咱们的马车,将他们的马车借给郡主。” 仙衣斜了金风华一眼,这家伙就是不喜欢外人上他的马车。 “你肚子那么大,上上下下的,别吓着咱们。”金风华搂着她解释道。 不一会儿,陈氏带着孩子上了车,外头听说郡主也换了马车回了园子。这事儿看上去也不过是个插曲,到是仙衣来了兴趣,好奇道:“她是哪位郡主,封号有点特别。” “也难怪你不知道,这位深入简出很少出来应酬,不过说起她夫君,你大概听说过,蒋夫子也提起过,是京城百集书院的院长——温云庭。”说起来蒋夫子和温云庭还是一个夫子教出来的,算是同门,两人连志向都很相同,只可惜两人娶的内人因为出身和生活环境的关系并不亲密,再加上梦姬的缘故,蒋太太与郡主也不过点头之交,让蒋夫子与温云庭都很尴尬。 “这个到是听过,到没想到郡主嫁给了书院的院长。”仙衣到真没听过这两夫妻俩的八卦。 “还有,郡主是二婚。”金风华说起这个来,不由皱起眉头,历经两世他也不知道郡主的首任丈夫到底是谁,他前世查过据说郡主的首任丈夫是个商户,后来因为战乱好像是死了,也有人说他是胆小怕事丢下妻子独自逃了,一直不知所踪。只可惜当初他并没有特别关注,因为那家商户并没有疑点,关于那位郡主第一任丈夫的背景也查的很透彻…… “真的啊?”沛国是不排斥二婚的,可封建女性么,二婚的人数总是很少,所以仙衣特别惊讶,更何况郡主二婚之后还能找到温云庭这样的家世又好,人长得也很不错的丈夫,当真运气不错了。 “说起来,也是皇上的补偿。”金风华见地方没到,马车里除了岳母外也没有外人,就道:“甘霖郡主的父亲是先帝仅有的堂兄之女,而且所谓的堂兄和先帝的爷爷也不是同一个,算是稍远的亲戚了,不过自小和先帝关系不错,起码要比先帝的那帮子兄弟强,先帝还没即位之前,曾去过这位堂兄的封地,谁知道当地突然爆发战乱,先帝的堂兄为了保护先帝,一家子死的七七八八,只有那位堂兄的夫人带着刚出生的小女儿逃了出去,之后一直不知所踪。原本先帝就和这位堂兄关系不错,如此又算是欠下天大的恩情,所以在先帝登基后,努力寻找这位夫人,只可惜最终只找到了那位堂兄的小女儿,夫人已经死了好些年了。这个小女儿就是甘霖郡主。 甘霖郡主的父亲由于爵位递减的关系,基本上也只剩下个将军的名头,郡主的母亲在那场战乱里受惊过度,再不敢带着女儿重回皇家,更何况那段时间国内乱的厉害,先帝为了皇位也算杀开了血路,所以郡主一直以为她是商户之女,再加上郡主的母亲无力教导女儿,死的也早,郡主难免管教不严,行止多与普通百姓相似,成年后还没等皇上找到,就嫁给了另外一家商户之子,只可惜,就算先帝登基,蚩国也不稳定,与我们上次一样,郡主所住的地方遭到了马贼的袭击,郡主的丈夫失踪了,也有人说是死了。 郡主之后被皇上找回,皇上为了回报堂兄救命之情,封了堂兄之女为郡主,又赐予封号甘霖,表达多年期盼找回的心情,接着过了几年,温云庭与郡主相识,没多久就求了皇上赐婚,如今两人已经生了三个儿子,其中长子随了郡主父亲那一脉,算是给其堂兄留后。” 仙衣在惊叹一个女子如此波折的前半生的时候,陈氏却微微抬起头,眼带疑惑,因为金风华并没有谈及甘霖郡主与前夫所生的孩子,是男是女,人在何处,一句未提。 作者有话要说:谜题应该解开大半了,琉璃的身世已经出来了。当然还有个后续的解密,梦姬后头究竟是谁,四心会努力持续报道的(??w??)?,说真的沛国真是个蛮纠结的国家,本来儿子就生不出来多少,还老内斗,基本宗室男的都死光了,又生了那么多女儿,都快成女儿国了,真惨啊(??`w??) 下个文的大纲已经开始列了,准备写个黏糊糊的故事,男主是暖男+忠犬,青梅竹马,非要甜死人不可,希望大家喜欢、 第一百零九章 进了园子,没坐一会儿,甘霖郡主身边的大嬷嬷就来了,听说这位大嬷嬷是当年郡主母亲身边的老人儿,也是唯一跟着逃出来的奴仆,对郡主很是溺爱,也十分忠心,再看这位嬷嬷跟着郡主从入了商户再入世家,就可见她不是个蠢的,不然皇上也不会任由她留在郡主身边。所以由此可见,郡主派了大嬷嬷过来,是存了十分的谢意,也没有因为身份而轻视金风华一家。 金风华得了消息也有些意外,这与他想的有点不同,但终归是好事,这会子屋子里只有他和仙衣,而陈氏则带着瑜哥儿先去厢房歇着了。对于他的计划,到了这里金风华也没想瞒着,坐在仙衣身旁就道:“让琉璃去外头见一见那位嬷嬷吧。” 仙衣不解,生怕怠慢道:“这怕是不好吧,不如让碧玺去,琉璃年纪还小,又是三等丫头,万一人家郡主以为咱们看不起她怎么办?” 金风华一点她鼻子,笑道:“她不但不会觉着你怠慢了,还会十分感激你。” 仙衣虽然怀孕了,脑袋反应有些慢,但看金风华那个坏坏的样子就知道里头有事儿,再想他莫名其妙从三公主府上将两个丫头弄进府,以她与金风华这么多年的相处,这家伙绝对无利不起早,怎么会那么好心救两个丫头出火坑,这里头绝对有事儿。 “别这么看我。”金风华被仙衣的小眼神逗笑了,摸着她的脸颊道:“不过机缘巧合罢了,咱们又不是大善人,总要从中捞点好处。” “那琉璃是郡主什么人?”仙衣从脸旁将他的手握在自己手里道。 “路上我不是说了么?郡主之前嫁过人。”金风华接着道:“她和前夫还有一个女儿。” “不是吧!”仙衣扯着金风华瞪圆了眼睛,这么神奇,小丫头变白富美了? 金风华看她那小模样,实在忍不住了,将她抱在怀里就揉了起来,连呼吸都变得滚热,却只能上下齐手,贴着仙衣的脖子过干瘾,心里是痒的不能再痒,最终也不过叹了口气道:“咱们就生这一个吧。” “如果是女孩怎么办?”三老太爷还不吃了她,再说她还想要一男一女呢。 “女孩就女孩。”金风华眼神微暗,修长的手指挑开自己的外袍还有里头白色的亵衣,露出白皙的胸腹,前头若隐若现的两点看的仙衣差点没喷鼻血。 金风华一拉发带,长发瀑布一般风流的散在他的肩上,再一挥手,床上的帐帷落下,将两人封闭在不大的空间里,气温感觉一下就升高了。 仙衣吓了一跳,随着金风华的靠近,感受到蹭在自己身上硬邦邦的部位,她就知道今天金风华肯定是忍不了了,只是她还真想知道琉璃见了那大嬷嬷是个什么情形,但又忍不住直往金风华的胸口看。 “好看么?”金风华跪坐在仙衣跟前,一扯衣衫,半褪半遮的效果让仙衣以为自己又穿越进了二次元,真是她前世今生看到的第一妖孽。 “我还怀着身孕呢……”仙衣咽着口水,干巴巴的道。 金风华只是笑,抬手将仙衣的小手放在自己的肩膀上,随后一点点引导着她摸向他的锁骨,摸向他的胸口,尤其是到了红豆地方,还轻轻摩擦了一下,发出醉人的娇哼。仙衣觉着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帮帮我……”轻吟般在仙衣耳边叹道,再继续将仙衣的手往紧致的小腹慢慢滑过还往下去…… 尼玛!仙衣头轰就炸了,这时候还能忍就不是个女人! 金风华舔舔唇,如愿的躺在了床上,抛着媚眼对仙衣道:“任你为所欲为。” 仙衣最后一点理智变成了渣。 所以当仙衣在晚上醒过来的时候,一出狗血的认亲大会已经顺利闭幕,而她的三等丫头琉璃也成了郡主府里的大姑娘,彻底麻雀变凤凰了,只可惜这一历史性的事件她从头到尾都没有参与,却是躺在床上一路睡过去了。到是金风华还中途趴起来,跑到外头接受郡主的感谢,以及帮仙衣告罪,说她怀了身孕身子不适,就没出来见礼。 毛!谁身体不适,她之前明明好的很呢!要不是他欺负孕妇,她能睡到这个时候?她森森的觉得肯定是上一次石老爷子过来把脉和他说了什么了,不然他怎么会忍到现在才动手?亏她以为自己能安然到生呢,结果还是被这混蛋吃干抹净了! “别生气,等明儿个琉璃还要过来给你行礼。”金风华神清气爽的抱着她说道。 仙衣撇个嘴道:“行什么礼啊,她现在又不是咱们家奴婢了,再说了,你不觉着郡主会不喜她和咱们来往啊,论谁家的老娘知道自己的女儿给人当牛做马,也不会愿意与这家人来往的,真恨不得灭口才好呢。” “哪里那么严重。”金风华敲敲仙衣的脑袋瓜道:“她不过一个郡主罢了,再说她的身份都没人诟病,更何况她女儿,再说,要不是咱们,她女儿早死了,哪里还能的见?别说她会心存感激了,就是琉璃,你还不知道么,死心眼的丫头,就算她成了郡主府的大姑娘也不会疏远咱们,因为对她来说,咱们比郡主府更让她亲近。” 要不是看在这丫头的品行上,金风华也不会在当初让琉璃进府当丫头,培养她的忠心,要真是个爱慕虚荣的女子,他估计就会走另外一条路了,当年梦姬能代替她,他金风华也不是傻的,替人家做嫁衣这样的事情,他不屑做。 “你说,梦姬是不是就是知道了琉璃是郡主的女儿,才会这么费尽心思的和她套关系?”仙衣联想前世看过的小说道:“那条项链怕就是信物,也难怪她老想要那条项链。” “那项链是琉璃的父亲留给琉璃的,木头制的看不出贵重,可重在心意,那些木头珠子每一刻都是她父亲亲手磨的,据说这块木头也是她父亲家传的,如果将那木头珠子扒开看,每一颗里头都有她父亲刻的一个字,从乳名到生辰八字都在里头,一对就对上了。”金风华笑道,只是他没说,琉璃和她父亲长得实在太像了,据说大嬷嬷看到琉璃就抓住不撒手了,那条项链反而变成了辅助证据,并没有前世时那么重要。 “琉璃以后就要在郡主府上生活了?”仙衣有些担心,毕竟又是继父又是继弟的。 “你放心好了,郡主府上没有女孩,温云庭这个人我还是知道的,为人君子,又喜欢小丫头,这次到是如愿了。”金风华颇有些怀念的说道,前世温云庭过的说不上好,他不支持不反对郑易轩,一直置身事外,与梦姬的关系也一般,致使温家一脉一直都未能入朝为官,据说后来还带着妻儿离开沛国游历去了。这次还给他一个天真单纯的女儿,金风华觉着也算做了件好事了。 事情解决的很圆满,郡主后来还亲自来园子里找仙衣致谢,毕竟在琉璃嘴里仙衣就是个大善人,郡主本身就有点单纯,除了战乱,这么多年被两任丈夫都保护的很好,来了京城皇帝也宠着,要不是她不适应那些权贵人的交际,郡主府早被踏破了。两个女人,表面上看年纪相差不小,可按照仙衣前世的年纪,还真差的不多,更何况两人都是被男人宠的天妒人羡的,智商也都不太高,本性更是一样的小老百姓心态。很自然的,相见之下竟引为知己,到让金风华始料未及,算是歪打正着了?只可惜相处的时间太短,金风华要回去办差,郡主的男人也舍不得老婆一直在园子里不回来,再说他还想看看新出炉的闺女,满足一下一个女控的慈父之心。所以仙衣不得不和郡主暂且分开,各自回家,但也约好了日后常来常往,郡主也算多了个好去处,不用像之前一样深入简出了。 郡主找回了女儿,皇帝自然大喜,朝堂上跟着一窝蜂的去郡主府上恭喜,好在这一次郡主是真的高兴,不但接待了众人,还将金风华与仙衣请了去一同入席,一边是感激这小夫妻俩的仁义,一边是介绍给朋友,郡主也算是多了个朋友。众人那都是人精,当然也跟着捧着,连尤春生都来了,还特别代表皇帝表扬了金风华,另外据说还有赏赐什么的,稍后送到府上。一通乐呵,可谓宾主尽欢,众人是在郡主府上露了小脸,扒着郡主府的门槛了,而郡主一家总算是万事顺心,郡主也没了心病了,金风华一家更是从中得利,不但与郡主家交好,还在皇帝面前涨了把脸。 然而,众人都好,也有少部分人很不好,这其中梦姬尤为气愤,她前阵子刚想动用手里的关系窃取琉璃身上的项链,顺道再弄死她一劳永逸,却没想到金风华居然会提前出手,弄的她到如今如此被动。 “金风华……我不会放过你的!”梦姬将屋子里砸了一通,随后坐在榻上阴冷的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好久没上肉汤了,来点尝尝鲜。("▔□▔)/ 解决掉一个琉璃的身世问题,下头该梦姬了。金风华和郑易轩也要开始正面交手了(??w??)? 第一百一十章 其实要说起来,梦姬得到琉璃是郡主之女的消息纯属偶然,当初琉璃被赎,她也是真心实意想要留下点什么做个念想。至于她为什么斩断琉璃变成歌姬的路,也是她看穿了琉璃的性格,觉着琉璃如果真的变成歌姬往后很有可能会变成官家的玩物。她在最开始的时候,因为琉璃的单纯,是出自内心的想要交好,只是她太忙了,琉璃也真的不能给她带来利益,所以在她看来,琉璃如果做粗使丫头都能丢掉命,那也就真的是实在没用,不值得她多费心思了。 至于项链的秘密,郡主这么些年来都在寻找女儿,以梦姬背后的资本想要知道不难,也就是她没将小小的奴婢放在心上,不然早就能联想到琉璃的身世,而给梦姬无意中提醒的人则是她自认为的盟友还是半个靠山。就在梦姬为项链的事情懊恼的时候,这个盟友也在私下约见了金风华。 金风华也没想到这位能在这么早的时候约见自己,最起码按照这位的性格,自己在进入户部之前应该还是观望的态度。不过再转而一想,今生已非前世,多了郡主府的依靠,自己到也有点重量让这位多看一眼。 “殿下。”金风华前世与这位并没有太多接触,毕竟他在表面就是铁杆皇帝党,这帮子皇子们斗成什么样他压根不在乎。 “金大人,坐。” 大皇子年纪不小了,约莫三十多岁,估计和三房的二老爷差不多年纪,只是他长得更面嫩,虽然他手中掌兵可他并不似一般武人,不穿盔甲时到也多了点书卷气。当然,这也可以归咎于皇帝长的不错,娶来的嫔妃们也长得不错,所以除了基因突变,或是外祖舅舅基因不好外,皇子们外貌大多都还不错。老皇帝儿子不多,又因为后宫龌蹉死了一些,如今就剩下三个,除了大皇子就是尤春生,还有个现在刚会念书的小屁孩。按照实力对比,大皇子年长资源也多,又有兵权,完全不是尤春生这么个寄情于山水的玩乐皇子可以媲美的,所以这很容易让一些朝臣早早的就站了队,也越发巩固了大皇子的地位与势力,俨然就是将大皇子作为储君待之。只是……老皇帝还没死呢,甚至与他还没老到不能再生呢。 “殿下这次找下官来?”金风华也没推脱,找了大皇子对面的位置坐下,茶楼的包厢里只有他们,可金风华相信,自他走进茶楼的那一刻起,该知道这个消息的人,也就都知道了。 “听说翻过年大人就要去户部任职了?”大皇子品着茶悠闲道。 金风华点头道:“圣上的恩典,只是下官惶恐,毕竟年岁在此,怕是要多仰仗郑将军了。” 大皇子叫来金风华也不是非有什么事儿做,只是他的计划中途被人劫了胡心里有点不痛快,再加上金风华年纪轻轻一路到了这个位置,还颇受父皇器重,不由就起了相见之心。几句话下来,大皇子也有了底,金风华果然如他密报上说的一样,一样的容貌惊人,一样的滑不溜手。 “你去户部是为了父皇办差,如果有了委屈,还望你多担待些,要真有了难处到可以来找我,毕竟有些事儿父皇不好出面。”这话是真也是真,是假也是假,但到底不过是大皇子的招揽之心。 金风华也不会傻到马上拒绝,更不会义正言辞说老子是你爹的脑残粉,你任何的糖衣炮弹都不能动摇老子对你老爹的忠心。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不能硬碰到可周旋,所以金风华毫不犹豫的接受了,不过口头一句,又没签字画押,何必搞的大家脸色不好看? 大皇子心气儿平了点,觉着金风华此人可交,既然郡主的事儿他没捞着好处,那到还不如将已经捞到好处的人绑上自己的船。再说金风华明年可是去户部呢,户部这么些年,他也插不上手,要是这次真能成了,他便可进一大步。 两人都没怎么深谈,毕竟算是第一次见面,要真是相谈甚欢,能好到将小时候几岁尿床的事儿都套的出来,那才可怕。所以点到即止,大皇子算是提点完了金风华,就放他回去了。金风华其实也能理解大皇子这样私下里巩固势力的心情,毕竟大皇子没有儿子,这是硬伤,生了几个都是丫头片子,如今尤春生的老婆眼瞧着就要生了,万一生出个儿子来,那私下里臣子们的天平会不会倾斜真的很难说,谁也不会拥护一个没有后代的皇帝,哪怕尤春生再随性,他有了儿子,就代表司徒家的香火能沿袭下去,不会被外姓所侵。当然,这也是前世司徒家败落的其中一个原因,前世尤春生和他老婆并不契合,再加上梦姬在里头添乱,一副被强迫的模样,尤春生脑袋也被驴踢过了,致使四皇子府一片混乱,别说嫡子,就连后头出来的庶子生了也都挂了,最终连尤春生本人都被郑易轩当成有夺妻之恨的无耻恶霸,被人道毁灭了。 说起来,前世这位大皇子也和梦姬有所牵扯,这也是金风华不想让尤春生混进去作死的原因之一,前世因为尤春生的关系,郑易轩与大皇子之间的矛盾并没有多深刻,仇恨几乎都被尤春生这个傻子都吸走了,以至于大皇子在某一段时间还和郑易轩联手过,虽然最终的结局是大皇子惨败身首异处,郑易轩抱着美人坐上了皇位。其中细节,金风华也许调查的不那么清楚,可梦姬一开始是大皇子的人,他从上辈子尤春生被卷进去,就查到其中关键。梦姬,其实就是大皇子送到郑易轩身边的棋子,而透过前世的结果来,这颗棋子显然不那么听话,非但没有完成大皇子交给她的任务,反而反咬一口,让大皇子再无翻盘的机会。 大皇子借用外人还看不出立场的三公主,将梦姬推进郑易轩的怀抱,可梦姬去了郑易轩身边却开始私下衡量两方的势力,对于这样一个有野心的女人,连金风华都不得不佩服,她一不怕背主,二不怕被弃,她一直周旋在这两个权势滔天的男人周围,冷眼看着他们发展,看着他们为了自己争斗,直到她确信谁有可能带她走向沛国的顶端,她才会交付信任以及一部分的所谓感情,紧紧抓住这个男人,从而帮助这个男人走向顶峰。大皇子,上辈子其实就是个被舍弃的人,梦姬在他和郑易轩中,选择了郑易轩。 曾经有尤春生在这当中搅混水,如今尤春生脱身而去,金风华相信,如果梦姬这辈子没换人的话,大皇子迟早要和郑易轩拼的你死我活,也许他上辈子开始的时候不相信,可是这辈子已经死过一次的他相信,梦姬绝对有这个魅力。 金风华喜欢看戏,但是不喜欢引火烧身,所以他很快部署了专门针对梦姬的方案,起码他要在梦姬对金家动手前知道消息。金风华还是比较了解梦姬的,以他打断了梦姬计划的“恶行”来看,梦姬绝不会捏着鼻子吃亏,所以金风华还为此将香州的观琴观书叫了回来,哪怕观棋认为主子为了一个女人如此如临大敌着实有些过了。 伴着老婆过了新年,金风华还是没有回去横城,到是横城那边送了消息过来,说是蒋氏一路回去受了风寒,结果一直没好,直到前阵子过年前竟然突然去了,想必到了现在,人都已经入土了。对于这种消息,除了仙衣会感叹一声外,金风华压根没放在眼里,从蒋氏离开京城开始,他就知道这女人活不成了,哪怕横城的人不动手,他都不会留着她喘息,不过经过这事儿,据说三老太爷还特别和大房老夫人谈过,具体内容金风华不太清楚,可现在老夫人明显是将注意力放在给儿子找填房上头,再也没提过金风华纳妾的事儿了。 “主子,观琴回来了。”观棋说起来挺高兴,这么些年兄弟们都在外头打拼,就他跟在主子跟前晃悠,如今多几个人来帮帮手,他也乐得松一口气。 金风华这时候正在和仙衣说大皇子的事儿,像这样的政事儿金风华从来不瞒仙衣,只要仙衣问,他就答,哪怕他不清楚的,也会让人查了告诉仙衣,对他来说,仙衣很聪明,没什么不能听的。 “东西带回来了?”这是金风华很关系的,不然他不会让观琴绕道去横城一趟。 “拿回来了,一共两样东西。”观棋在旁边说道。 金风华沉默了一下,感觉心跳有点快,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折腾出来那个答案,可在谜题揭晓前夕,他还是会不由自主的激动,前世郑易轩手里的秘密终于落到了他的手上。 “横城那边尾巴要干净。”金风华不担心大房那群糊涂蛋,到是三老太爷他有些没底。 “那东西被随意的放在一个库房里,看样子并不怎么受重视。”观棋叹道,所以说这样的东西让天字号的去取,还真是小题大做。 金风华笑笑没说话,越是这样放,越是不容易让人偷走,因为它显得不贵重,但现在既然到了他的手里,他到要看看,这里头究竟是不是宝藏。 作者有话要说:梦姬知道项链的事情是大皇子那边透露的,只是没想到梦姬自己会动心思而已,大皇子可能只是想让梦姬把项链骗到手。当然,梦姬后头不止大皇子一家,不然她也不会有魄力当个不听话的棋子了。说起来前世梦姬也算叱咤风云了,她偏谁,谁就是男主。("▔□▔)/ 其他的不是当做垃圾被灭了,就是从此再不出现,金风华就是被男女主组队干掉的最后一个BOSS。 第一百一十一章 宝藏,在一般人心里会是什么样的?首先是藏宝图,然后是去某个深山老林,再然后是面对一堆机关陷阱,最后排除万难才能得到世人梦寐以求的至宝。 只是,金风华手里没有藏宝图,在他面前,只有三样东西,断齿断的很有蹊跷的旧梳子,一本没有封面,书页也泛黄的沣国旧歌谣,一件好似是两三岁孩童玩的积木玩具。这三样看起来一点联系都没有,但他从蒋氏那里得知的东西就是这三样。梳子不用他多想,肯定是真的,沣国的歌谣在大房也只有这一本,还被张老夫人收的很严密,唯独这个玩具,金风华一开始也没底,直到看到放置积木的木框后头刻着一条同样属于沣国的儿歌时,才确信,这就是他要找的东西。 拿起那本书,稍稍翻阅了一下,这并不是现在市面上流通的那种沣国歌谣,虽然现在外头卖的沣国歌谣也有闺怨之类的,可并不会在歌谣里描述沣国的河山。显然,在这本歌谣里,有闺怨,有甜蜜,也有童趣,更有对沣国地质的描述,甚至还带着一股子浓浓的思乡之情。金风华也派人去查过,这里头的歌谣从未在外头散发过,至于歌谣的作者,书上也没有标明,单看字迹金风华还没那个本事知晓此人。不过,通过歌谣看作者,金风华猜想这本歌谣的作者一定就是个沣国人,甚至还很有可能是个女人。 翻来覆去,他也没瞧出这三样东西的联系,但是由于怀疑那作者是个女人,再加上梳子断齿的怪异是仙衣发现的,他毫不犹豫的就将仙衣找来,与他共同参详其中奥秘。 仙衣听了只觉事情都玄幻了,她前世今生都不过是个小人物,原本嫁给个深不可测的男人已经算是天上掉馅饼了,却没想到她还有幸参与什么寻宝活动,到不是她对什么宝藏有兴趣,对她来说钱够花就好了,在这个时代她也没什么追求的东西,房子已经够大了,马车再好也只是马车,不可能变成豪车,又没有电子产品,又不能出国旅游,就算买了首饰什么的,也不可能和基友们炫富,所以她更在意的是金风华对她的态度。 在她到了古代那么长的时间,男主外,女主内,绝对不是一句空话,若非必要,很少有丈夫愿意和妻子分享自己的工作内容,就更别提暗地里的秘密,在这样一个时代,女人大多在男人的心里无非就三个作用:管家、睡、生孩子。可在金风华这里,仙衣相信,只要她愿意问,那么金风华就绝对愿意答,比如蒋氏,比如大皇子……金风华不是个会将爱情放在嘴上的人,但却是个在不知不觉中,将甜蜜渗透到行动中的人,他对仙衣一直是忠诚与执着的。 “夫君想要这个宝藏?”仙衣并没问这些东西哪里来的,哪怕金风华对她从不会撒谎,她也懂得绝不让金风华为难,有时候,知道的少了,反而会更幸福。 “里头有重要的东西。”金风华也正是因为仙衣如此懂事,才会越发舍不得离开她身边,她问他会说,但是有时候刨根问底却不是一件好事。 仙衣先是翻翻那歌谣,在看玩具以及梳子上的文字,字迹不是一个人刻的,可她总觉着这里头透着的味道很相似,也不知道是不是她敏感,她总觉着这三样东西上的文字都是一个人写的,且还是个女人。 金风华也很赞同,他的文学修养比仙衣强的多,再加上这上头写的文风并没有特别的掩饰,很容易看出是出自一人之手,“这玩具很明显不是道具什么的,应该是个孩子经常在把玩,边角有些磕破的地方,可表面很圆润,一开始应该是制作的人用心的打磨,之后便是有人经常的使用了。” 仙衣看着放在木框里的积木,一共九块,很像前世的七巧板,上头还刷了不知用什么做的颜色,只是时间有些久了,有些地方已经开始掉色了。 “梳子应该是个女子常用的,歌谣也是这个女子常看的,那么很有可能这个玩具也是这个女子的孩子所用。”仙衣看着梳子上的闺怨歌谣说道。 金风华点点头,不觉联想起来,一个沣国嫁到别国的女子,还生育了一个孩子,只是丈夫似乎一直都不着家,让这个女子又苦闷又寂寞,可她对孩子的爱却没有少了一分一毫,她思念着家乡,恋慕着丈夫,又保护着儿子。这个女人到底要告诉他们什么呢?再往回头来想,多年前沛国抓住了一伙蚩国来的贵族,然后送到了京城,之后处死了,在这之前这伙人曾经在曾祖父的管辖区里,也就是说他们是与曾祖父有过接触,才能留下这三样东西,那么这伙人里是不是有个女人,还有孩子呢?这些贵族又和蚩国的掌权者有什么关系呢? 金风华陷入沉思,仙衣却已经拿起梳子,那些断齿很明显是有人故意为之,再看到那本手抄的歌谣时,她突然想到前世看过的一些小说,不由自主的就将梳子贴在了书页上,一行墨迹清晰的小字,顿时被梳子的齿挡住了大半,而剩下那些被留下的字迹,则是在断齿之下。 “夫君,你看。”仙衣也不知道这个算不算线索,便叫了金风华过来瞧瞧。 金风华回过神,也看了过去,心头一跳,拿过仙衣手里的梳子和书,对比之下还真是如此,那本歌谣就像是专门为这把梳子所作似的,每行字迹的长度都与梳子相符,而每一个齿都有对应的字。然而……金风华翻了翻书页,这本书瞧上去有三十多页,正反都有字,每页也有许多行,如果不知道具体的页数和行数,很难知道梳子的主人要表达的意思,就算将梳子胡乱放上去,得到的也不过是些不成句的字而已。 仙衣这时候又将目光放向了那套玩具,既然书和梳子都找到了作用,那么页数和行数很明显就在这套玩具里头,只是奇怪的是,仙衣和金风华怎么翻找,那也只是套普通的玩具,没有标示,没有数字,唯一可以有关联的,就是玩具后头那首童谣,可再怎么读,怎么猜,童谣也只是童谣,毫无意义。 “你累了,咱们回去歇着吧。”金风华将东西收到柜子里,对他来说,现在没什么比仙衣重要的,要不是之前毫无头绪,他也不会将妻子喊来与他一起参详,不过结果很让他欣喜,仙衣的脑瓜子显然要比他们这些人跳脱,再加上设谜的是个女人,仙衣的思路也很容易贴合,这次虽然没有找到最终结果,可也算进了一大步了。 “那那个玩具呢?”仙衣伸伸胳膊,确实有些困了。 “放着吧,总能猜出来的。”金风华搂着仙衣,先是摸摸她的手,看看冷不冷,又亲自给她穿好了披风,再牵着她一路回了正屋。 谜题一直没有解开,时间也翻过年去,金风华果然被皇上点进了户部,虽然只得了个户部主事的官职,可户部里的人都知道皇帝的意思,也没敢小看金风华,金风华对这些更是不怵,与郑易轩一同整理往年的账本,有时候甚至熬到半夜都不能回家。皇帝的意思很明显,现在他穷了,户部却没有钱,是谁拿的让谁吐出来,如果有和二十四衙门勾结的抓出来,他不管金风华和郑易轩是否得罪人,他就要将这两个明晃晃的钉子扎进户部,让户部那帮子老油子瞧一瞧他这穷疯了的皇帝的决心。一时间户部就如煮沸了的水,几乎人人自危,当然也有不少瞧见风向的,自动就朝着郑易轩与金风华那边靠过去了。当然,这其中大部分都是冲着郑易轩去的,明眼人都能瞧的出来,郑易轩才是皇帝派来的头儿,金风华到更像是送来历练的,毕竟金风华年纪小,经验少,哪里比的上郑易轩腥风血雨中摸爬滚打。 金风华也不在意有没有人私下亲近他,他老老实实做着自己的事儿,郑易轩让他整理资料就整理资料,郑易轩让他核对账目,哪怕是边缘的账目他也二话不说待到深夜,他到要看看这个万般防备自己的郑易轩要怎么面对这帮子户部的老东西,毕竟皇帝可不是让他来拉拢人心的。 金风华看的明白,郑易轩更不是傻子,他为了皇帝做了那么多年刀,皇帝的心思也能摸出七八分,鉴于他之前给皇帝的印象都是耿直无私,又有血性,那么现在以皇帝的潜台词就是说,户部那些蛀虫,你可以代朕都宰了。然而若是真这么简单就好了,他这头宰了那些个贪官,回头恐怕就连他自己家人都要去御前弹劾他,他不但要得罪大批的世家,还要给皇帝背黑锅,往后在朝堂之上还有什么好名声,郑易轩愁的睡不着觉,想扯着金风华当跑前卒,金风华又装疯卖傻。如此一段时间,到是让金风华看的心情愉悦,要知道前世背黑锅的可是他金风华,眼下这一世金风华就将这黑锅提早几年送给了郑易轩。 朝堂不平静,皇帝老儿的家事也起了波澜,就在仙衣接到梁氏生了个儿子的消息没多久,金风华就得知四皇子妃在回来的路上早产了,还没到四皇子府上,就生下了个儿子。皇帝终于有孙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下面仙衣也该生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皇帝有了孙子,这意味着什么?那就是有了第三代,还是嫡出的,虽然说是早产身子有些不好,可这日后很难说会不会养好,面对儿子家里的那一群庶孙女们,就是尤春生的儿子再差,那也是皇帝老头心中的宝,甚至不惜屈尊降贵亲自跑了一趟四皇子府,专门就是为了看自己的孙子。这头一份的荣誉不但让宫里宫外的皇家女人嫉妒红了眼,还让大皇子冷着脸,待在书房里一夜没睡。这就是硬伤,哪怕大皇子比四皇子强一百倍,没有儿子,不论是在朝臣面前,还是在他老爹皇帝面前,都要矮上一寸,还没处找补去。一时间人心浮动,不少人借着庆贺四王妃有子,暗地里打起了投靠的主意。 然而,当时人尤春生却一点都不觉着喜气,原本有了儿子他很高兴,毕竟他只有那么几个庶出女,可有了儿子他才算有了后代,只是却没想到,他不过是一颗平常的求子之心,到成了朝堂之人站队结党的借口,就连他千万避讳的大皇兄,此时对他恐怕也越发不放心了。 “咱们儿子体弱,身子不好,往后少带他出去吧。”尤春生叹了口气,抱住了妻子道。 四王妃哪里不明白,她也是不稀罕那皇后的位置,自从丈夫陪着她出去游玩,这差不多一年的时间过的极其惬意,不但躲开了宫里的那些应酬,也和丈夫感情越发融洽。她不是傻的,皇上就她儿子一个孙子,这日后有个什么不好,自己的丈夫儿子就会成为众矢之的,她恐怕还没成为皇后,就得成为寡妇。 “妾身知道了,咱们儿子原本就是早产,怎么可能那么快好,当然要多养几年。” 金风华对于尤春生有了自己的儿子,心里颇是欣慰,毕竟这位上辈子到死都没儿子,他也乐得上门恭贺一二,可他一见尤春生的模样就晓得他的担忧,只是他也不过多劝两句,让他避避风头外,再没法相助。这是皇子们之间的斗争,他想要插手,还不是时候。 金风华这段时间很是忙碌,户部的账册基本上都清出来了,郑易轩在纠结多日后,终于还是肩负起利刃的职责,将账册上一些借贷过多的官员一家家上门讨要,之后皇上更是放权,让他见机行事,不论是谁,一旦发现贪污受贿,必然严惩不贷。郑易轩一开始还硬着头皮,可渐渐拿了几家之后,朝堂上虽有人上折子弹劾郑易轩,可皇帝明显就是站在郑易轩身后,此后更是时不时赏赐嘉奖他,俨然就是拿他当做自己的近臣相看,而金风华则是多为幕后,实在不在皇帝面前得脸。不过金风华并不在意,他还在等,等皇帝身边的人发生变化。 有了户部大刀阔斧的回笼资金,二十四衙门的事情很快就放在了台面上,只是谁也没有想到,触发下面一轮清洗宦官的导火索居然会是皇帝身边的大太监。这个大太监在皇帝身边待了十多年了,不说是皇帝身边最亲近的人,也起码是心腹了,可就偏偏是这个人,被一个尚膳监的太监告发,说是他私下受贿,不但和宫中多位宫妃的宫女有龌蹉,还将皇帝的行踪卖给这些行贿的宫妃,以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顷刻间,不但宫内,就连宫外都一片哗然,作为一个皇帝,连行踪都被身边的太监给卖了,这就不仅仅是面子的问题了,简直就是要命的事儿。然而,一直牵着大太监这条线的世家们却不相信皇帝会出手惩治这个大太监,再怎么说大太监也伺候了皇帝好多年,总体的信任总会有的,就算心有疑惑,这事儿也总有转圜的余地。 只可惜,皇帝注定是让这些人失望了,当机立断,皇帝甚至没有等这个大太监辩白,就直接将人锁了下去,经过严刑拷打,大太监不但招供了,还牵出不少宫中私密的事情,其中不乏一些骇人听闻的宫内谋杀案,甚至连皇帝子嗣不丰都有宫中女子的影子,皇帝大怒,直将矛头对准了二十四衙门,并且在朝堂上毫不掩饰的大骂阉狗误国,再放上郑易轩送来关于二十四衙门克扣宫中多为宫妃甚至公主的份例,以至于病重乃至死亡的证据,一场浩浩荡荡的除阉案正式开启了。 “皇上哪里需要这些证据,不过是在等待这个机会罢了。”摸着仙衣的肚子,金风华难得休息,他怕仙衣在外头听到什么不好的事儿,就提前先与她讲明白了。 “你是说,皇上早就知道身边的人卖消息?”仙衣咂舌,这胆子要多大。 “他身边的太监是当年崔公公送过去的,皇上肯定一早就想除去了,什么尚膳监的太监告发,那个尚膳监的太监就是皇上自己的人,不然这么多年,皇上能吃的下去?”金风华冷笑道,宫里的这些太监宫女什么背景什么来历,就算上辈子他不全清楚,有了蒋太太给的东西,他也大概摸清楚了,不然他现在也不敢就这么坐着等结果。 “那现在皇上身边不就没大太监了么?”仙衣预产期快到了,最近都懒的动。 “放心,很快就有了。”金风华笑着说道。 果然,根本没过几天,那个所谓尚膳监的太监就被皇上调到了身边当起了大太监,外头人都说这小老儿举报有功,走了狗屎运了,年纪一把到坐到了这个位置,可再酸又能怎么样,曾经在尚膳监能被大部分人直呼章德培的老太监,如今在宫里,几乎所有的人都要向他低头,称呼他一声章公公甚至章爷爷,而随着他的高升,也同样带出了一个小太监,这个小太监年纪不大,可外表看着憨厚,据说在章公公曾经被尚膳监人欺负的时候,曾屡次出手相助,还因为两人同乡,成了章公公的小徒弟,这人也有大名,名叫李顺良。 金风华听后,眼底露出一丝满意。 这一日,好晚了金风华都没回来,他身边除了带了观棋外,还有另外一个小厮,专门用来跑腿,这个小厮与那天查出仙衣怀孕提早跑回来报信的那个小厮是同屋,因为他们原本没有名字,都用代号称呼,陪着仙衣出门的这个叫小五,今儿陪着金风华出门的叫小六。仙衣见人没回来,连跑腿都没消息,当下就有点着急了,虽然她知道金风华武功高强,可这个世上还有许多是武功没办法抵挡的,比如人海战术,还比如下毒,她心底也明白金风华做的工作并不危险,毕竟坏名声都让郑易轩顶了,但难保没有什么怂包见郑易轩撼动不了,就拿金风华出气的,毕竟金风华也是皇上派去户部的,前世那些为才杀死朝廷命官的小说又不是没看过,再说金风华那天拿给她看的所谓解谜的三样东西,就让她觉着有些害怕,为宝杀人的也不少啊。 左思右想,仙衣站起身来就要往外走,外头观琴正候着呢,见她出来忙道:“少奶奶别担心,咱们私下里有人跟着主子,不会出事的。” “只是怎么也不回来说一声。”仙衣心跳的厉害,脸色发白的说道。 这两人刚说着话,外头就有人跑了进来,一脸惨白,哆嗦的脚都软了,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仙衣一瞧就觉着不好,脚下一软就要往下坐,她身边的碧玺玛瑙立刻扶住她,将她放在椅子上。 “说吧,什么事儿?”仙衣阻止了观琴想拖着那小子在外头说的举动,反正伸头缩头都是一刀,不如痛快点。 “有人送信来,说主子出事了,还……还把小六送回来了,小六他……他死了。”外头送信的这个也是个小厮,平日里与小五小六玩的都好,他眼一瞅小六被送回来了,还没气儿了,当下就受不了了,甚至还没禀报外院总管严寿就自己跑进来了,他本就是回事处的,人家都当他有什么急事,也没多问,结果就捅了篓子了。 仙衣脑袋一沉,差点没厥过去,也许曾经金风华对她来说只是个饭票或是饲主,可现在他早就是她的心上人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儿他爹。 只是一瞬,仙衣的肚子就是一痛,她苦笑了一下,让自己冷静下来道:“扶着我去产房吧。” 顿时,屋里先是安静一片,随后大乱,还是碧玺强忍着害怕,让珍珠去通知了陈氏,接着众人七手八脚将仙衣扶去了产房。 “观琴,我先进去生孩子,你给我把家里看严实了,等着少爷回来!我绝不相信少爷出事了,有人怕是想要害我。”仙衣难得脑袋灵光了一下,在进产房之前对着观琴道。 观琴刚来没多久,也是一时慌了,在被仙衣点了之后,立刻清醒,恢复了以往的沉着,转头就吩咐里府里的人,严查进来的产婆、大夫还有乳母。这一查不要紧,之前在府里的产婆三个居然被换了两个,还都是下午的事儿,观琴一边吓出一身冷汗,一边将人都关起来审查,就连剩下的那个产婆他都不敢用了,最后没法,观琴让观书亲自出府去寻相熟的大夫石老大夫,死马当活马医,总比让人暗害了好。 也没有多少功夫,石老大夫还真来了,身旁带着个年轻的妇人,若是仙衣在场,必然会惊讶,因为此女人竟是熟人。 作者有话要说:嘟嘴,没生下来,这章要交代的太多,那两个太监的名字大家还记得吗?终于推上去了(≥?≤)下面金风华要发火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金风华心头跳了跳,总觉的有什么事儿会发生,可等了一会儿那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又消失了,他摇摇头,恢复一丝笑意接过户部郎中手里的酒,浅浅抿了。今儿户部曾经的账目已经基本整理清晰,皇上心情也不差,就表扬了户部几句,户部尚书心情一好,自然要拉着大家出来吃喝一顿,又算做庆祝,又算是扫一扫近些日子以来户部令人窒息的气氛,金风华只是个主簿,当然不能拒绝,再说郑易轩也跟着一块儿饮酒,他也想看看户部的这些人对郑易轩私下是个什么态度。 酒桌上推杯换盏,大人们喝的东倒西歪,好在大家都是有脸面的人,就算是找姑娘也都只能是私下一两个人单独会面的时候,这么一群人,谁也不好意思公开招妓,毕竟沛国可是明令禁止官员嫖妓的。金风华听了一耳朵的废话,心里早有不耐,此时酒桌上只有金风华和郑易轩未醉,就连户部尚书喝的最少,都有些微醺了。瞧着时间不早,户部尚书一声令下,众人互相搀扶的走出了酒楼,郑易轩与金风华走在最后,当走到最后一阶楼梯的时候,郑易轩突然道:“听说当年金二老太爷曾经有不少属下从军中退了,可还有联络?” 金风华先是一愣,随后反应过来,莫非这货居然还在怀疑几年前的事儿?不由一笑道:“大多都是我三祖父联系的,我是文官,联络很少。” “可惜了,一身的本领。”郑易轩说完就走了出去。 金风华的笑容渐收,看来他会错了意,是郑易轩想要招揽人才了。 观棋在下头等着,两人刚坐上马车,还没等车夫拉缰绳呢,就见一鬼鬼祟祟的人影跑了过来,此时天色已晚,周围除了酒楼的灯笼,旁边都是黑漆漆的,街上的人也很稀少。 “谁在那儿?” 金风华和观棋听得车夫在外头呵道。 观棋看了眼金风华,得到指示后,从车里钻了出去,皱眉问道:“怎么还不开车?” 车夫立刻道:“有个姑娘站在马车前头,不让咱们走。” 观棋只好跳下马车走了过去,借着光影看着那丫头躲在树荫下,面目有些模糊,只那一身丫头的服饰瞧着眼熟。 “姑娘有事儿?” 那丫头似乎有点紧张,哼唧半天,才哆嗦道:“我,我要见金少爷。” 观棋沉下脸道:“你是谁家的丫头,有什么事儿先和我说。” “快点,我一定要见到金少爷才说,这是大事儿,不然……不然仙衣会出事的。”那丫头说着话,都带着哭腔了。 仙衣是谁?观棋就是傻了也知道,这下他不敢擅下决定了,而此时金风华也很快从马车上下来,走了过来,冷声道:“你要见我,什么事儿?” “三……少爷。”那丫头摸了一把脸,痴痴的看着金风华道:“是奴婢啊,奴婢是露双,少爷还记得么?奴婢在金府的时候是在正房伺候的,奴婢……” “如果你没事的话,那我就先走了。”金风华早就不记得这个丫头,说实话,他在金府里除了仙衣外,很少记得这些伺候的人,尤其是嫡母屋子里的,那些丫头好像还换过一批,也只有仙衣比较在意的那几个,他会派人去问问金府倒了之后的结果,其余这些人,他连名字都叫不出来。 “别,别……奴婢今天来,是有重要的事儿要说。”露双柔着声音道:“有人要害仙衣,要害少爷你们,要害的金家二房没后。” “说!”金风华平淡的说道。 “奴婢在大公主府上当差,今儿奴婢听有两个人在大公主府后院说话,说是三少爷你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挡了人家的路,人家就要送份礼给你们,首当其冲就是仙衣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他们准备杀了你身边的小厮再送到金府上去,到时候仙衣以为你出了事儿,怕是会一尸两命的。”露双深吸了一口气,将今天云双交给她的话背了出来,之后还深情道:“奴婢不知道这件事儿和大公主府有什么关系,奴婢只知道只要是少爷有难,奴婢哪怕冒死也一定会来告知。” “走。”金风华转身就走,观棋紧跟其后。 露双有点傻眼,她边说还边哭得梨花带泪,云双明明说只要她假装冒着生命危险来通知金风华,还表示出对于仙衣的善意,金风华一定会感动,还会因为她的善心将她带回金府的,怎么金风华不但一句感恩的话都没说,就这么走了? “奴……”露双刚要开口,可留给她的,却是马车后那一路的烟尘。 马车里,观棋忐忑的看着金风华,小心安慰道:“说不定是个骗局。” “不可能,她能出现,说明是有人让她来给咱们提个醒。”金风华努力想要平掉心中的怒火,却还是忍不住冷笑道:“挡着别人的道?我如今只挡过一人的道,那就是梦姬!这个女人果然睚眦必报!” “那……那小六真……真的……”观棋心一酸,他之前还和小六一起在门口候着,说着晚上回去吃什么宵夜,还说过两年让主子给他找一房媳妇,大家都是孤儿出身,好容易跟着个靠谱的主子,又有了用处,将来的好日子还多着呢,怎么……怎么就死了呢? 金风华用力闭了闭眼睛,大声道:“快一点!回府!” 仙衣觉着自己都要疼的飘起来了,她前世就听说过,有人生孩子是肚子疼,有人是腰疼,她很明显就是腰疼,酸的恨不得卷成球,只好握紧了拳头硬挺着。 “快了,已经开了五指了,一般到了八指就能差不多了。”旁边石老大夫带来的接生妇人安慰道。 “真……真没想到,居然是你啊……”仙衣哆嗦着,勉强笑着道,让自己转移一点注意力。 “这也是奴和少奶奶的缘分。”那妇人给她温柔的擦擦汗道。 “你来还没见……没见瑜哥儿吧,已经长得很结实了。”仙衣觉着自己早该想到,当初这位第一个给瑜哥儿当奶娘的李氏,夫家就姓石,大家也叫她石娘子,当初还以为分别就再见不到了,却没想到这么些年大家都住在一个城里。 “当时家里有些变故,也只好先一步来京城,奴早听公公说少爷少奶奶来了京城,却一直没得机会来拜见,还望少奶奶莫怪。”石李氏将帕子洗了洗,又给仙衣擦了起来。 “是啊,见是见着了,却是这个……却是这样的情况……”仙衣苦笑道。 “也是奴的福气,大哥儿是奴亲手奶的,小哥儿又是奴亲手接生的,可见缘分。”石李氏长得清秀,很是温婉,说起来温温柔柔,到让仙衣定下心来。 时间也不算太久,待金风华跨进正屋的时候,就听见仙衣在里头实在忍不住了,大声的哭喊着,随后里头的珍珠皱着眉端着盆血水走了出来。正屋里原本还焦急等待的众人一见金风华回来了,赶紧对着里头喊道:“少奶奶别担心,少爷回来了,没事儿!” 金风华看着那血水,头一晕,赶紧扶住观棋,心里顿时就像破了个大洞,冰冷之气直往上冲,冻得他五脏六腑都开始哆嗦,一股血气从咽喉处就往外冒。金风华暗叫不好,这明显是走火入魔之兆,他立刻走到一旁坐下调息,可几次都不得要领,直到产房里传出仙衣的喊声道:“让他给我等着,居然敢让老娘担心,等老娘生完孩子的!” 一句话,中气十足,金风华这才松下一半的心,内力也重新恢复平静。 “只要你平安,你想怎样都成。”金风华对着里头回应道。 正屋众人都很自觉的假装聋子和瞎子。 仙衣也确实是到了月份,孩子的胎位也没啥问题,再加上石娘子手法不错,孩子也不算大,陈氏还在里头陪着她,到后头金风华也回来了,她一颗心顿时一放,一股子的怨气顶着劲儿就出来了,直憋了气顺顺利利的将孩子生了出来。 “哟,真漂亮,是个千金。”石娘子没有女儿,看见个姑娘便稀罕的不行。 陈氏坐在旁边有些失望,她是知道金风华的情况,金家二房就等着一个亲生的男孩顶梁呢。不过她终归是仙衣的生母,心肯定偏着女儿,再说金风华和女儿年纪也不算大,隔着两年再生一个就是了。 金风华调息之后,终于能走动了,当听到孩子的哭声之后,他也顾不得丈母娘会不会说他了,他直接钻进了产房,到将里头的人惊了一跳,石娘子赶紧收拾好了,将孩子送到他手里,自己先一步出去了。陈氏见自己女婿僵直在那里也不帮忙,笑着就端着东西跟着出去了,将屋子留给这一家子,她还要去看看瑜哥儿睡的如何呢。 “仙仙……”金风华“端”着女儿,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像被水泡过的妻子。 “过来!”仙衣生完也没什么累的要昏过去的感觉,直接冲金风华发了脾气道:“你不是很厉害么?你不是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么,你怎么能让人家来吓唬我……” 失控之下,仙衣居然什么都敢说了,金风华松了口气,也有些好笑,将女儿塞进妻子怀里,他又环住妻女后才道:“是是是,大魔头也有失手的时候,抱歉,我回来晚了。” 作者有话要说:大魔头也有女儿啦~一个长得像大魔头的女孩∑(っ°Д°;)っ这是要祸国殃民的节奏么? 仙衣已经气疯了,什么都敢说了~明天休息,如果不出门的话,希望明天能双更,么么哒~ 第一百一十四章 仙衣产后恢复的很快,不说陈氏那一套滋补的方子,就说石娘子的按摩手法也是一绝,还没出月子,身子就已经恢复了大半,虽然肚子还没完全恢复,可比之生产的时候,也小了许多。洗三没有请太多人,也就是梁氏几人还有那次在大公主府上认识的薛陈氏,薛大姑娘这次没来,因为据说家里已经给她定了人家,不好出来随便走动了。到是秋景一早就到了,还带了家里祖传的活血药酒,专门给产妇后头调理身体的。大家都是熟人,也没那么多规矩,当天乐呵乐呵也就早早回去了,只是临走都对金风华这个女儿赞不绝口,因为就算五官没有完全长开,也瞧的出来,她和她爹长的太像了。 女儿像爹,好似已经是个惯例,但随着大姑娘一天天的成长,仙衣很郁闷的发现,这个女儿还真不像自己,除了耳朵的形状。也就是这个时候,仙衣才很庆幸,金风华长得太过艳丽,不似男子,不然如果丈夫长得五大三粗,那女儿就真不要见人了。这也不是没有例子,先说仙衣前世有个朋友,五官明明很是秀气,但是就是因为和爹长的太像,穿上男生的衣服那就是个大帅哥,可穿上女孩的裙子,人家都怀疑她伪娘,别看前世有些小说里,说女主女扮男装如何帅气,穿回女装又如何温婉可人,这在仙衣这么多年的经验看来,除了整容几乎不太可能,因为女子就算穿上男装也很容易看的出来,毕竟阴柔气在里头,而真正穿男装看不出来,再换回女装,那绝对不是什么柔美佳丽,而是长得很中性。就拿金风华来说,他自小就长得雌雄难辨,可现在已经长成青年,举止都已经成形,他除非是真心想伪装成女的,不然就算穿上女装也不会让人认错。更何况如今京城里还有一例,据说某武将的女儿从小长的与他一般无二,结果长到十六七虎背熊腰,宽脸阔鼻,直到二十三岁才嫁给了一个边城的小官,让人当话头说了许久。 摸着女儿细白的脸蛋,仙衣叹了口气,女儿真应该感谢她爹,不然将来说不定都嫁不出去。 金风华对于女儿长得像他很是得意,再加上他这个性格,如果生出个儿子说不得就没现在这么疼爱了,他现在也不怕老婆说他长得女气,无所谓啊,女儿像他,他就算长得像女人也是个倾国倾城的男人,女儿这模样将来能祸害一方好不好,他现在都可以预想将来有多少少年前赴后继的趴在他家府外。 只是他心情好,却不代表他不记仇,不论小六是不是只是个小厮,他都是他金风华的属下,更何况这次受害的还是他老婆孩子,此仇怎可不报?那两个被换来的产婆他也查过,都是普通人,却是被功夫很高的黑衣人带进来的,还拿捏了她们的家人,只为了害死仙衣和孩子。不过金风华很清楚,梦姬也许并没有把握她换的人会有用,这次也不过是个敲打和试探,至于露双的出现,金风华也不会以为真有哪个傻蛋在密谋这种事情的时候让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听见,大公主府也不会让这么个丫头大半夜跑出府来通报消息。所以这次试探的意义恐怕比敲打还大,假如说,他金风华真的只是个普通的官吏,那么后果会怎么样?小六被抬进金府,仙衣和孩子被产婆谋害,他则在露双的告密中软下心肠,说不得还会对大公主府心生怨愤,因为一个普通官吏是不会知道自己挡住了梦姬成为郡主之女的道路,再然后呢?不知是梦姬还是大皇子再安排一个故事,再让自己和大公主府结仇,说不得还得投靠他们,如此一来,他金风华就会成为他们的一颗棋子,三公主府说不得也能压大公主府一头。 看这么个情况,大公主府应该是不屑与大皇子还有三公主府为伍才被牵连进来。 金风华坐在书房里,又开始摆弄那个积木,心里却在想,既然梦姬已经试探成功了,那么往后应该也不敢多做动作,到是大皇子知晓自己不简单,往后拉拢和试探怕会更多,起码不会想让自己投靠郑易轩或是尤春生。 “主子,查过了,能钻了咱们府里空子的都是高手,除了一处墙头有半个浅印外,几乎没有任何线索。”观书在这方面算是行家,调查完一筹莫展的走了进来。 金风华点点头,没有回话,他在回忆前世大皇子手里的人,要说有没有这样的高手,确实有,可数量着实不多,还都在他身边保护着,以大皇子的心性,是绝对不会派这样的人来专门换两个产婆,那么这些来的人就很有可能是梦姬的人。再联想自己最后被俘,也有这么一批人暗藏在侧,不然自己怎么可能束手就擒,这些厉害的人,到底是什么来历?一个歌姬,与大皇子居然是合作的关系,她与郑易轩也没好到可以动用他的暗卫,这个女人太让人看不透了。不过,也不影响金风华给她找点事儿。 “梦姬私下里几次三番想要拿那条项链,最近一次甚至想杀人夺宝的具体线索有了么?”金风华将积木收了起来,转头道。 “不管物证还是人证都有了。”观棋道。 金风华半眯着眼睛低声道:“不需要物证也不需要人证,只要书面的东西,弄出两份,一份送给郑易轩,一份送给郡主府。” “他们会信么?”观棋有些不看好道。 “无所谓信不信,郡主府上郡主自然会去问琉璃,而郑易轩,他就算不信也会去求证,这是他的优点,也是他的缺点。”金风华吐了口气道,他前世与这个人打过太多交道,怎会不知道他的习惯。 “主子,让次您让属下找的人已经找到了。”观书又道。 金风华抬眉,问道:“人呢?” “在京郊,三年前遇人不淑,如今一个人过活,过的极苦。”观书回道。 “给她一个恩典,留着有用。”金风华这才觉着心情好了些,这份大礼,要后面才能派上用场。 仙衣刚哄睡了女儿,就见瑜哥儿带着玩具小心翼翼走了进来,眼眶都是红的,让她一阵心疼。 “瑜哥儿,来,到娘这里来。” 瑜哥儿在仙衣生产第二日就知道了消息,一直想要来,可陈氏和其乳母怕他影响仙衣休息,就一直没让他来,直到前些日子才匆匆见了面,这个时候应该是他午睡的时候,这小子怕是又偷跑过来了。 “娘,这是妹妹?”瑜哥儿看着白嫩嫩的小奶娃,眼睛亮亮的。 “是你妹妹,现在还小呢,等她长大了,可以陪你玩。”仙衣摸着瑜哥儿的脑袋道。 “娘,有了妹妹,你还疼我么?”瑜哥儿捧着玻璃心道。 仙衣一把搂过儿子,狠狠亲了一口道:“当然了,你是我儿子,我不疼你疼谁?” 瑜哥儿顿时喜笑颜开,这么多天的害怕算是去了大半,不一会儿就折腾累了,小脑袋搭啊搭,却还坚持道:“娘,我能在这儿陪你么?” 仙衣心都要化了,将儿子安置在自己另外一侧,给他脱了外衣,让他钻进被子里,刚给他说了一半的故事,这小家伙就扛不住睡着了,仙衣笑着摸摸他的脑袋,这虽然不是她亲生的,可比亲生的还要重要,这是她到这个世界第一个孩子,也是她一手拉扯大的,感情自然无人能比,就连刚出生的女儿,因为还不会说话,不能交流,在她心里也是比不过瑜哥儿的。 外头的乳母一头是汗的进来了,仙衣没说话,用手比划了一下,那乳母就松了口气出去了,屋子里就剩下母子三人,空气里原本难闻的味道已然散去,一股子甜香的奶味让她也跟着昏昏欲睡。往下蹭了蹭,觉着有什么东西压着,仙衣伸手一摸,居然是瑜哥儿带来的玩具,她无意识的将拿玩具拿起,想要放到旁边,却发现这也是个积木,虽然块数没有金风华上次给她看的数量多,但瞧着上面掉漆的情况,也是瑜哥儿经常玩的。仙衣将那积木拿了起来,别的地方都比较新,只有个别的地方磨掉了点,这和这个时代的工艺有关,尤其是这种无毒鲜艳的植物漆,用不了多久就容易掉。 再近看积木上有些摩擦的划痕,有些浅有些深,仙衣鬼使神差的将积木拼了起来,按照积木划痕深的地方拼接起来,试验了许多次,一开始拼出来什么都不是,可多换了几个角度,也多换了几块积木,也亏得块数不多,到瑜哥儿差不多快醒了的时候,仙衣终于拼了一只蝴蝶出来。 “娘,你也会拼蝴蝶啊?”瑜哥儿揉着眼睛坐起来道。 仙衣扭着脖子,略带疲倦道:“你平日经常拼这个么?” 瑜哥儿点头,打了个哈欠道:“这个还能拼苹果,小花猫,可是我最喜欢蝴蝶。” 仙衣看着手里的蝴蝶若有所思,不知金风华手里那副积木曾经的主人最喜欢拼什么图案呢?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还说今天可以待在家的,结果老妈一个电话,马上就要跑去陪她和老爹两位老人家吃饭,如果回来早就再写一个,希望吧〒▽〒 梦姬不会好过的,金风华手里的准备可不少。不过梦姬暂时弄不死,露双这个被当枪使的后面就没那么幸运了,很快就要领饭盒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金风华被仙衣叫到了房间,还以为仙衣身子不适,后来才发现自家的大儿子正躺在女儿身边叽叽咕咕不知道说些什么,而自家的老婆则拿着积木若有所思。他也没有在意,只是脸色微冷的看着儿子。 瑜哥儿一见自家老爹进来,心就一颤,再看老爹脸色不好,就吓得缩在仙衣背后,但依旧揪着仙衣的亵衣一脸坚持,看那模样就知道不想离开。 仙衣回过神来好笑的拍拍儿子,又对金风华道:“今儿到是回来的早。” 金风华没说自己一早跑路了,就为了回来陪陪仙衣,却没想到自家小子比他还早过来。 “你也别护着他,我一回来就听说了,他自己跑你这儿来也没和岳母还有乳母说,到把人急着够呛。”金风华脱下外袍放在架子上,也不看儿子红着的眼眶就坐到了妻子身边。 仙衣白了他一眼道:“他要是说了,能过来么。” “这不是怕累着你么。”金风华也不嫌仙衣没洗澡,过去就搂上了,也不管儿子是不是在旁边。 “我一天坐着也是无聊,好在月子很快就要坐完了。”仙衣既然穿越到这个时代就没敢做过什么出格的事儿,虽然在她的前世,她认识的一些女孩,在生了孩子之后,几乎天天洗澡,洗头也不避讳,只要保持好屋内温度,不透风什么的就成。可她也明白前世的生活质量高,那些女孩屋内都有空调而且恒温在25度左右才敢洗澡,再加上护理还有什么各种仪器,还有营养餐什么的,是她现在完全不能比的,所以她也就老老实实躺在床上,坐上30天的月子,头发不能洗也只有让碧玺天天给通一通,不过这样的日子就快要结束了。 金风华这才瞅了眼瑜哥儿道:“赶紧的,穿了衣服,去和你外祖母道个歉。” 瑜哥儿立刻从被子里爬了出来,小心的穿好了衣服,也没顾得上仙衣手里的积木,亲了亲仙衣就下了床,外头碧玺正等着,亲自将瑜哥儿送去陈氏的房间。 “别对他太过严厉了,他还是个小孩子。”仙衣看着瑜哥儿瘦小的身子,心疼道。 “我就是个大魔头,小孩子都不放过……”金风华从床上抱起睡得呼呼的女儿,含酸的说道。 仙衣脸顿时就红了,她也不知道当时自己怎么有那个胆子的,居然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了,不过看金风华那样子也不像是生气了,便凑过去靠在他身上讨好道:“谁说的,就算你是个大魔头我也喜欢你。” 金风华就觉自己心跳的厉害,可表面上却还硬声道:“我可不是什么好人,杀人放火什么都做过。” “可是你对我好。”说到这里,仙衣原本只是玩笑,可越说居然越当真了。如果说在这个世界上除了陈氏外还有谁对自己最好,那绝对是金风华,没有其他人。 金风华慢慢放下女儿,转过身,手有些微颤的抚过仙衣的脸颊,略带挣扎道:“可我杀了许多人,手上的血怎么洗都洗不干净,我有时候喜怒无常,心狠手辣……我……” “可我喜欢!”仙衣直接打断道:“你忘记了?你杀的人,我还埋的尸呢!” 金风华先是被她的话震撼,随后又被她逗笑了,可不么,在原来的金府上,他杀了崔公公那些人,还是仙衣帮他埋的尸,虽然是他硬逼的。他知道仙衣之前一直有些怕他,他也知道自己的性格阴沉,前世死在他手里的比这辈子多多了,犹记得前世梦姬当面就义正言辞的骂过自己,说自己嗜血成性,早就成魔,已经没有心了。可是真的没有心了么?金风华下意识摸着自己的胸口,明明跳的那么快,还是说他是因为有了她,才有了心。 “你有我,还有瑜哥儿,还有女儿……”仙衣被他迷茫的眼神看得心头痛麻,直接抱住他就在他耳边道:“我喜欢你,很喜欢你,不是哄你的,也不会骗你。” 金风华闭上眼,紧紧抱住仙衣,有些干涩的低声道:“我……我想……我的心在为你跳。” 没有说喜欢,没有说爱,然而只有这一句,对于仙衣来说就足够了。 气氛正浓,两人几乎就要唇齿相依,就听得旁边一个煞风景的哭声突然响起,金风华耳朵一下都热了起来,而仙衣则干咳两声随后放声大笑。大魔头居然还有这么可爱的时候! 仙衣给女儿换着尿布,金风华则将被子上散落的积木收了起来,然后有些好奇道:“你之前让观琴等着我,说有事儿叫我,可是身子不适了?” “才不是,我好的很呢。”仙衣将吧唧着嘴巴的女儿重新放回被子里,接着拿着一块积木将经常摩擦的地方指给金风华看,“你看,这些地方说明常用,而沛国的漆也不牢固,很容易让经常碰撞的地方掉漆,我按照这些经常掉漆的地方重新摆过,发现摆出来是只蝴蝶,而问过瑜哥儿后发现,瑜哥儿真的最喜欢拼蝴蝶,所以我想,你那套积木肯定也有痕迹,就不知道那个孩子经常会喜欢拼什么?” 金风华手上一顿,又多挑了几块积木研究,他脑袋比仙衣活,摸索了一下果然拼出了蝴蝶,他不像仙衣是看积木掉漆的地方,他则更容易发现磨损还有磕碰的力点,再想想他书房里那套积木,他渐渐有了想法。但是他并没有马上去书房,而是按照平日的习惯,陪着仙衣吃了晚饭,又叫来瑜哥儿问了问功课,等仙衣睡着了之后,他才慢慢晃去书房,从柜子里拿出那套积木。初看之下,积木上果然到处是痕迹,然而细细观察,他竟然发现这些痕迹有不少是后来人为刻意添加的,只是那些手法很粗糙又稚嫩,他还是很快找出了这个积木经常拼凑时相贴的点。九块积木,不一会儿就在仙衣手下成了一只颇有棱角的狐狸。 狐狸?金风华敲着桌面,还记得观棋曾经查过,说是上代蚩国的皇帝小名,从蚩国语翻译成沛国语就是狐狸的意思,这其中又有什么关联呢?他再一次拿起旁边的歌谣翻阅起来,只是这一次再不是一无所获,歌谣里不但有闺怨,有恋情,当然还有风土人情以及一些民间俏皮的歌谣,就如那积木后头的歌谣一样,是唱给孩子听的,这其中就有一篇看起来字数很多,却描述很散碎的歌谣,说的就是狐狸。 从盒子里将那把梳子拿了出来,直接贴在第一行字上,只是……金风华皱起眉头,还是和之前一样没有什么意义,莫非这又是条死胡同?可是随后他却发现,那句没有意义的话,其中两个字节他好像在哪里听过…… “观琴!”金风华喊道。 观琴立刻进了屋内道:“主子,有事儿?” “我记得你会沣国话,是么?”金风华抬头道。这片大陆各个国家虽然语言在官面上相同,但是私下里都有自己的方言,好些语句连领国都听不懂。 “属下的母亲是沣国人。”观琴点头道。 金风华拉了他过来,指着他刚刚从木梳断齿处抄下的文字道:“你看,这是不是沣国话?” 观琴一瞧,一开始没看懂,毕竟这是用官话写的,可放在嘴里一琢磨,他立刻回道:“这是谐音,是沣国话。” 金风华大喜,直接将东西交给他道:“一行行给我抄录好,然后翻译成官话给我,今晚就要。” 观琴二话不说就将东西放好,一行行的抄写起来,等到夜半三更,金风华终于拿到了他一直想要东西,然后他看着纸上的东西,脸也沉了下来,随后对观琴道:“今儿的事儿你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没看到,知道么?” 观琴满头是汗,哪敢不应,直接发了誓言就转身出去了。 金风华又看了一遍手里的东西,才放在烛火上化为灰烬。 这头金风华看似已经解开谜题,而郑易轩却遇上极其苦恼之事,他不知道是谁给他传来的消息,也不知道为什么给他传来这样的消息,他不想相信消息上说的话,可他又隐隐觉着这里头又含实情。无奈间他走到梦姬的门前,犹豫不决。 “夫君怎么不进来?”梦姬推门而出,笑得好看的说道。 郑易轩看着面前的人儿,想着这么多个月的相处,虽然他们发乎情,止于礼,可连他都不能否认自己对梦姬还是很有好感的,甚至明知道三公主将这个歌姬送给自己恐怕另有所图,也忍不住就想着真的纳了她。 “你……认识金大人家的琉璃么?”郑易轩忍不住问道。 梦姬渐渐收回笑意,直直看着郑易轩。 “你那天在道观,去找金少奶奶,就是为了寻琉璃,然后要她的项链对不对?”郑易轩看她不说话,心也慌了,可是到嘴的话他又不能不说。 “夫君是什么意思?”梦姬低下头,不想去看郑易轩那张俊俏的脸,她以为他是对自己是真心的,她也感觉到他对自己的好,她一直为了他摇摆不定,他竟然敢来质问她。 郑易轩苦笑道:“你不会真的为了那条项链,还想除去那个琉璃吧?” “既然你怀疑我,那就拿下我问罪,又何苦露出那一番逼不得已的模样来!”梦姬只觉委屈异常,她觉着不管她做了什么,郑易轩都应该站在她这一边,支持她,包容她,而不是一副好像什么都是她的错的嘴脸。 “梦儿!”郑易轩心疼万分,想要上前,语气已经软了大半道:“只要你说,我就信。” “我什么都不说!”梦姬见状,暗地里松了口气,就算对郑易轩不满,她也不会在这会儿撕破脸,“我就在这屋里,要抓我就进来抓。” 说完含着泪就进屋紧紧关上了门。 郑易轩在门外站了许久,最终只能满含苦意的转身离开。 听着脚步声,梦姬狠狠的捶在门槛上,低声咒骂道:“该死的金风华,你居然来这一手,那就别怪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谜题已经解开了,不过现在不能说,要留在后头对付梦姬。下章露双领盒饭,- - 话说昨天晚上停网,今天断电,我能爬上来真不容易啊~ 第一百一十六章 大公主府死了一个奴婢,这原先就是个小事,可也不知道是谁私下里传的,说这奴婢与户部主簿金大人有牵扯,前些日子还有人见过这个奴婢晚上偷偷从大公主府出来,专门和金大人在一处酒楼旁幽会。甚至有人偷偷猜测这个奴婢说不得就是知道了金大人什么秘密而被悄悄处理了。这事儿一时让流言弄的扑朔迷离,就连大公主府上强制让奴才们封口,都被人说成害怕得罪皇帝面前的红人金风华,以一条奴婢的命换的给金风华一个人情真的很划算。 金风华听后只是一笑了之,果然他将梦姬想要谋夺项链的事情一告诉郑易轩,就换来她这么大的反应,也亏得是这个时候得罪她,若是再过几年,她与郑易轩感情加深,且不说郑易轩会不会对她有所怀疑,就说她的心性也练出来了,万不会像如今这般冲动,居然想出了这么个馊主意,不过一个奴婢的命而已,还能败坏了他的名声? “怎么就不能败坏名声了?”坐在对面的女子急着站了起来道:“仙仙,你可别糊涂,这事儿弄不好捅到上头去,就算你夫君再大本事也抵不过御史一句话。” 仙衣靠在椅背上,看着对面这一排好久不见的人,含笑道:“看来,你就认定了是我夫君将露双藏起来了?” 云双缓缓坐下,狐疑的瞧着仙衣,这丫头为啥不慌张,不难过,甚至连点情绪都没有? “大家好久不见,你们这都算是来劝我的?”仙衣扫过最左边恨不得将自己缩成一团的雨双,瞧她那一身桃红的袄裙,银簪珠翠,模样竟然还带了几分妖娆,与当年那个还没张开的丫头确实不一样了,仙衣不觉好笑,当年她和云双,露双散播自己想当人妾室的谣言,就为了毁掉自己的婚事,结果自己嫁给金风华做了正妻,而她却给吏部尚书的长子做了妾。仙衣不想纠结雨双是自愿的还是被迫的,从她站在云双后头开始,她们就只是陌生人了。 “仙仙,我相信你是不知情的,可露双无辜,如果金大人真有什么心思,还是摊开来说,公主府肯定不会阻人姻缘。”翠娘见雨双不说话,她便开口道,说实话,她今天本是不想来的,可耐不住云双百般哭求,说能与仙衣说上话的就只有她这个官眷,何况露双那丫头也确实可惜,再则她心里也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痛快。外人都在传那丫头要么是死在金风华手里,要么就是给金风华私下藏娇了,她原先一直听说仙衣与金风华夫妻情深,只是事到如今到像一场笑话,如果露双真的是死了,那仙衣就是嫁给一个杀人凶手,如果金风华是藏娇了,那么仙衣也不过是众多可怜大妇中的一个,没什么值得羡慕的了。 “你们到真的以为露双在我夫君手里?证据呢?”仙衣还能看不透她们的心思?云双背后定会有人指示,雨双纯属想来看看自己的热闹,而翠娘却是来刷一刷存在感,再秀一下优越感,找点心里安慰。 云双以为她被触动了,赶忙道:“一个多月前的一天晚上,露双偷偷出了公主府,回来之后就变的有些不大对劲,老是发呆傻笑,在我追问之下才知道,她居然去和金少爷……那丫头的心思,仙衣你不可能不知道,以前的恩怨也就算了,大家各自生活,平日也无往来,但是现在露双不见了,前一天晚上她还和我说金少爷会接她出府!” “那就是空口无凭了?”仙衣的脸终于沉了下来道:“不过一个流言,各位就能找上门来,可见众位是怀疑咱们沛国的朝廷,怀疑当今圣上的眼光。” 三人听后,全都坐不住了,脸色惨白,这顶大帽子下来,她们身后的人都保不住她们,金风华是靠真才实学考取的庶吉士入的翰林院,又得到了当今圣上的赏识,才坐到户部主簿的位置上,她们这一通怀疑,可不就是在怀疑金风华的人品,那就是间接怀疑沛国的科举还有皇上的眼光么? “以后这些话别说了,如果露双真的不见了,那么我可以和夫君说一声,让他找找刑部的朋友,看看能不能找捕快帮忙寻一寻,但她毕竟是大公主府的奴婢,我们可不能逾越,至于其他的还望各位慎言。”仙衣将杯子一端,这就是要送客了。 “你……哎……”云双站起身来,有些失望的看着仙衣道:“虽然原先我们并不和睦,可我好歹和你一场姐妹,也最后给你一个忠告,金少爷他绝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现在只求露双可以回来,并非要和你作对什么的。” 语气诚恳,对露双看似也是姐妹情深,只可惜仙衣看透了她们的把戏,而且她甚至怀疑露双的消失还与云双有关,如果真如云双所说露双曾经见过金风华一面,那么以露双的脑子是绝对不可能偷偷出的了公主府,只有云双可以帮她,露双究竟为了什么失踪,想必这里那么多人当中,唯一能知道真相的,就只有云双了。 “你从来就自我的很,不听人劝就等着吃亏吧。”翠娘也跟着站起来往外走,在她看来仙衣恐怕也有些相信了,毕竟这么多人来劝告她,还都是她往日的姐妹,哪怕之前有过误会,也应该比金风华这样的外人来的有可信度,仙衣这时还嘴硬定然是觉得丢了面子,或是干脆就是舍不得金府的身份以及权财才会假装不信的。 “你若是需要找人帮忙,可以去吏部尚书府寻我,我是没什么本事,可我公公和夫君在京城里还算有点权力。”雨双走在最后,对仙衣最后笑了笑道,颇有点小白花的味道。 这就是想告诉自己,她就算做妾也比自己这个正妻来的成功?仙衣差点气乐了。 三人陆续离开了金府,也各怀了心思回到了各自的府上,仙衣先是生了一会子闷气,之后觉着好没意思,才苦笑了一下,去哄女儿了。 金风华一下朝就被内宅通风报信的人堵在了二门,听完之后眉头就皱了起来,他之前还以为梦姬只是想用流言让自己不好过,却没想到这女人还有后手,弄来三个仙衣曾经共事的女子来搅和他的后宅。虽然他并不认为仙衣会相信,可他还是忍不住忐忑,毕竟没有哪个女人喜欢听到自己的丈夫是杀人犯或是金屋藏娇,起码他曾经的嫡母若是遇到这事儿,恐怕第一件事就是逃回娘家哭诉去了。 进了正屋,他就听见仙衣和瑜哥儿在说笑,心里总算有了点底,就装作平时那样迈步进去了。 仙衣见他回来,立刻放下怀里的瑜哥儿走过来替他换了衣服,也没提云双三人今日前来,虽然她知道金风华一定会知晓。 “我……”金风华见仙衣没有反应,自己到先虚了,跟在仙衣后头转了两圈,最后忍不住道:“你没什么要和我说么?” “说什么?”仙衣摸了摸瑜哥儿的脑袋,让他先到后头看看妹妹,屋里就只剩下夫妻二人了。 “我听说你之前的相识来了,肯定说了什么吧。”金风华叹了口气,这梦姬到懂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我要知道什么?”仙衣本还有点苦闷,但见金风华如此难得的纠结,心里的疙瘩也松了,反而玩笑道:“是知道你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杀人,还没叫我一起埋?还是说你真的藏个女人在外头当外室了?” 金风华二话不说就将仙衣抱在怀里道:“她们说的你都不信对么?” “那些不靠谱的事儿,鬼才信!不过……”仙衣仰起头,一把揪住金风华的领口,磨着牙道:“说,前阵子露双是不是来找过你?” 金风华也不顾自己的狼狈,狠狠亲了仙衣两口,随后一把将她抱起,坐在旁边的榻上道:“是来过,还是在你生产那天……” 仙衣窝在金风华怀里听着始末,也知道露双给人当枪使了,现在很明显露双的消息极有可能就是被人灭口了,而云双还能跑来指责自己,就说明她就是对方的后手,真没想到露双和她在一起那么久,她说舍弃就舍弃了,连点难过都没有。再想想曾经刚进金府时那个单纯对谁都好的云双,现在的云双,她几乎都不敢认了。 “怎么了?”金风华听见仙衣叹气,奇怪道。 “只觉着时间像把杀猪刀啊!”宰的这些人都面目全非了。 “你别想那么多,这事儿我已经知道是谁做的,恐怕过几天皇上那里就会有动作,不用怕他们。”金风华既然知道仙衣不会动摇,就更不会怕梦姬有什么后手了。 “是谁?”仙衣微微有点紧张的看着金风华道。 金风华直视她的双眸肯定道:“梦姬。” 仙衣与金风华对视了好长一段时间,然后一把搂住金风华的脖子,在他耳边道:“不论你做什么,我都相信你,哪怕你真的杀人了。” 金风华将她抱在怀里,用力眨了眨眼,带着鼻音嗯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露双是必然要死的,因为太蠢 虽然这个离间计在仙衣眼里很不靠谱,但是换另外一个内宅的女人恐怕真会有点膈应,毕竟失踪的是曾经的相识,不过可惜,梦姬不知道仙衣都看过金风华手撕太监,还有什么让她怕的。这都敢扯金大魔头的领口了。("▔□▔)/ PS:翠娘=翠珠=冬景 给前头跳着看的亲们提示 第一百一十七章 “简直……”郑易轩将手里的东西扔在桌子上,气得脸色发青。 金风华端着茶杯轻轻吹着浮沫,一言不发。 “咏州的金价居然已经涨到一比二十七,为什么没有人上报?”郑易轩火冒三丈的指着下头的人骂道。 户部连郎中都缩起了脖子,不敢去惹那煞星。 “擅自提高金价是个什么罪名,你们自己说说看?哪怕砍了咏州一干人等,你们也脱不了干系!”郑易轩走到金风华身边重重的坐下,厉声道。 户部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只有一位侍郎大着胆子道:“这等欺上瞒下之事,户部怎么可能知晓,还望将军在皇上面前帮忙解释一二。” 郑易轩这段时间的手段还有谁看不清,户部被他清了个遍,二十四衙门今天还抓了一群人,现在还在刑部大牢里蹲着,估计也没有多少机会出来了。如今咏州私涨金价的事情一报,估计又是一场腥风血雨。他们这些户部官员原本就与这事儿无关,被之前那场抓贪遗漏的基本都是胆小谨慎之辈,谁都不愿意为个没好处又触霉头的事情买单。 郑易轩还想说什么,外头来了个太监道:“皇上宣郑将军入宫。” 众人齐刷刷的眼神顿时全望向他了,郑易轩头皮一麻,还得硬着脾气跟着那太监走了。 此时屋里就剩下户部的这一帮子老油子还有金风华这颗嫩苗了。对于金风华,这帮老家伙们并没有像对待郑易轩那么恭敬,当然同样也没对待郑易轩那么拘束与防备,金风华毕竟年纪不大,二十出头,人长的好,嘴也甜,更是经常被皇上召进宫,听说与四皇子的关系也不错,可谓前途一片敞亮,再加上金风华会做人,不但户部的人与他关系不错,就连被皇上刷成白板的二十四衙门里头的太监们据说也与金风华有点交情,因为金风华大致只管账目还有收集一些证据,真正管抓人还有审讯的都是郑易轩在做,虽说郑易轩因此奠定了他在皇上面前第一红人的地位,可也同样得罪了京城的世家以及各方势力,这就犹如一把双刃剑,并不是看起来那么轻松的。但是金风华却不同,他明摆着是给皇上拎来陪“太子”读书的,再加上他并不强势,很多时候还能通融一二,到是更让人容易亲近。 “金大人,你看这事儿……”户部侍郎走到金风华身边,尴尬道,金风华虽然只是主簿,可谁都知道他会升上去。 金风华轻笑安抚道:“这本就是地方上中饱私囊的事儿,各位大人不必忧心。皇上圣明,绝不会误会各位大人的。” 众人连连点头,一通向皇上表忠心的话,之后又是一番强烈谴责咏州地方官员不作为甚至同流合污的言论。 金风华听着却不做评价,就算这帮子老狐狸真的和咏州有什么牵扯,这个时候恐怕私下早断了,也恨不得撇开关系才好呢。 到了点回家,郑易轩还没回来,众人肯定不会等他,等户部尚书一出屋子,大家也都纷纷离开,金风华走在最后,刚到门口观棋就迎了上来给金风华递了个眼色,金风华恍若无视,和各位大人告辞后,直接上了自家的马车。 待到马车驶离户部,走到外围街道上时,金风华才开口道:“公公到是清闲。” 此时,就见金风华的身边坐着观棋,而他的对面则是个穿着普通,却面上无须的男子,那男子低着头,只听到金风华说话,他才抬起头笑道:“金大人别来无恙。” “银作局要倒了?才劳得掌印大太监跑来见我一个主簿?”金风华轻松的靠着,慵懒着看着对面那人。 “大人说笑了,这不,听说咏州出了事儿……” 那掌印太监刚要说话,就被金风华冷着脸打断道:“你们二十四衙门是活够了?今天才抓走的人你们就当自己没事儿了?” 那大太监赶紧摆手道:“大人误会了,只是大人也知道,咱们这些做人奴才的,胆子都不大,遇上点事儿就容易慌张,金大人是个好人,总看不得我们做没头的苍蝇。” “我可不是什么好人……”金风华冷笑道:“你们自己里头烂成什么样我也管不着,只是你们要搞清楚,皇上可不是吃素的,这会子抓住了机会,你们要么老实做着奴才,要么脑袋分家,朋友一场,别怪我没提醒你们,这往后什么事儿该沾什么事儿不该沾,都得掂量的清楚,别忘记了之前的御前大总管是怎么落得马!” 那大太监面色一变,如同白纸,却还是抱拳郑重道:“多谢金大人。” “郑易轩那小子心黑手狠着呢,这事儿爆出来,谁在后头也挡不住这杀神,你们要是没沾的还好,沾过的就准备后事吧。”金风华眼皮一抬道:“这后头的事情,还没完。” 何止是没完,简直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咏州私调金银价,中饱私囊了多少还没查清,之前赈灾的粮食又出了事儿,原本当年流民的事情就是个大窟窿,这会子好似再也掩盖不住了,各地赈灾的银粮都有问题,弄的郑易轩是焦头烂额,别说是找金风华麻烦了,就连梦姬的事儿他也顾不上了,皇上手上就他这把刀好使,几乎指哪打哪,甚至几度让他离开京城,去地方查案,金风华也出去过,不过他表面文弱书生,年纪又轻,皇上到没怎么为难他,反而让他与横城大房的二哥金诚业一起筹粮运粮,如此这般,混到当年下半年,女儿半岁的时候,居然也让他坐上了户部员外郎的位置,可算是沛国第一个如此年轻的员外郎了。 只是还没等他回家歇个两天,外头就传来消息,说是他亲兄长带着庶弟在从临清到京城的路上,被人打劫了,庶弟还好,金木寻到受了重伤。 “怎么回事!他们不是守孝的日子还没到么?”金风华一拍桌子道,这两个家伙要回来也不说一声,就这么直直上路,不出意外才怪。 观棋忙回道:“好似是听说主子您升官了,那家里的老爷太太坐不住了就怕没了差事,本来那位小少爷还差点来不了,如果不是咱们的人跟着……”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金风华一甩袖子,旁边的茶几应声而裂,化成木屑。 观棋吓得缩起身子,弓起了背。 “现在人呢?”金风华发过了火,强压着怒气坐了下来道。 “听说给已退的孙阁老的家人顺路救了,人还在人家家里休养呢。”观棋不敢看金风华,只好低着头道。 “派人去接回来,还有……查查那个阁老。”金风华一向多疑,绝对不会轻易相信别人。 平了平气,金风华去了后院看自家已经慢慢冒话的女儿,女儿已经七个月了,比瑜哥儿那会子说话要早,前些日子刚刚开始冒一个字,现在已经能含糊说三个字了。女儿是四月出生,眼瞅着又要年底,金风华时间太少,再加上又跑了外地几次,所以折腾到上两个月才给女儿定下名字,叫金慕依,原先只是仙衣的衣,可仙衣一是害羞,二是觉着这个名字和自己的字重了,怕将来女儿不愿,就加了偏旁,小名是依依。依依的模样越大越像金风华,笑容还继承了母亲的含糖量,就连仙衣都不得不感慨女儿将来可得少出门,省得招来一大堆苍蝇蚊子。 依依说话早,嘴巴也能说,母亲抱着她在花园里散步,一瞧见父亲过来,就伸出小手,完全不像瑜哥儿那样带着惧意,所以相对于受父亲喜爱的依依,仙衣更宠瑜哥儿,因为瑜哥儿懂事,且更让她觉着贴心,依依则更注重动嘴,要说实际行动,说十件能完成三件就不错了,比如说咬人,比如说乱丢玩具,有时候连她教育的都没了耐心想要发火训斥了,瑜哥儿这个当哥哥却还不厌其烦的给她收拾,给她说道理,到跟个小大人似的。 金风华接过女儿,带着儿子和妻子往正屋去,仙衣一瞧就知道他有心事,便问道:“是不是差事不好办?” “没什么不好办的。”金风华摇摇头也不瞒她道:“现在有不少的事儿,我也想和你说说。” 仙衣点点头,将女儿和儿子交给碧玺,让她带去给乳母,自己则亲手给丈夫倒了杯茶,等着他诉苦。 “咏州前几个月不是有哄抬金价的案子么?已经有点线索了……”金风华接过茶,问道:“你还记得原来老金府里的曹姨娘么?” “就是后头嫁给嘉玉公主府管事的那个曹氏?”仙衣还是有点印象的。 “就是她,这事儿私下恐怕是她哥哥牵的头。”金风华拉着仙衣的手坐下道:“原来嫡母的长子不就是因为这个嘉玉公主的嫡孙死的么,现在公主府都在那个庶出手里,曹氏的哥哥就是这个庶出的人。” “那如果查出来,会不会抄家啊?”哄抬金价可是大罪。 “就看上头出不出手了。”金风华讥笑道:“他们可都是给大皇子罩着的。” “那就是说?”金风华也不那么吃惊,上辈子听多了九龙夺嫡的故事,眼瞅着皇位就只有大皇子一个竞争力,怎么可能还不弄点事儿出来。 “看着吧,后头还有事儿呢,我直接都说了,我怀疑梦姬是大皇子放在郑易轩身边的,而郑易轩又在查大皇子的短处,两人日后肯定会斗的厉害,你这段时间就不要出门了。”记忆里大皇子没有现在那么沉不住气,郑易轩也没那么快与大皇子对上,想当初有崔公公,有他,有尤春生在里头当缓冲,这两人要到五年后弄死了崔公公,再弄死了尤春生之后,才算是真正的交手,再加上有梦姬这个不定因素,才会慢慢发展成他前世的结局。 仙衣看金风华陷入沉思,不由担心的握住金风华的手。 金风华感受到仙衣的温暖,一点点缓了过来,眼神也越发坚定,也是时候了,让大皇子与郑易轩斗的更厉害。 作者有话要说:过度章节,进入完结倒计时。后头就会按照金风华设计好的一步步走下去,然后完成最后一个扣就结束-3-后面章节中可能会有二到三年时间差 第一百一十八章 这个年过的并不那么顺心,由于金价的事情皇上盛怒,之后却又不知什么原因,只是拿了咏州当地的官员却没深究,到是据金风华的了解,好像这次曾经的曹姨娘的兄长被人拿来顶了包,人虽然现在没死,可以皇上的性子,自家儿子没法拿来教训,你一个公主庶孙家里小小管事媳妇的兄长,他还办不了么,恐怕过不了多久,这位就要人头落地。金风华知道自己管不了,也不想管,就让观棋交代了家里的门房,结果果然没过几天,那位曾经的曹姨娘就求到了门上,仙衣只是听说了,却连人都没见着,就让门房给赶走了。仙衣最近都不大出门,一是因为女儿需要人照顾,二是要到年底了,事情很多,三是因为她实在不相信梦姬的人品,生怕出门再出了什么事儿,听说最近金府老有不明的人窥视,金风华的人也抓过几个,只可惜还没审讯就死了,仙衣可不信这里头没有梦姬的手笔。 皇帝老头在和长子明争暗斗,郑易轩在其中左右为难,却又不能不甘愿做刀,金风华经常是在郑易轩的后头给他安抚人心,也顺便给皇帝老头出点馊主意,还算给国家做点贡献。只是眼瞅着大皇子的野心越来越大,也随着尤春生的儿子渐渐成长,皇帝老头却没病没痛,眼瞅着还能再活十好几年,金风华知道,在没有阻力和父子间缓冲的情况下,大皇子已经忍不住了,朝堂上的文官好些频频出入皇子府,再加上西北武官调动,前世明明五年后才出现的动荡,恐怕就要提前了。 “再给他们加一把火。”一直关注梦姬动态的金风华,怎么可能不参与,“将梦姬的消息传给大皇子,务必要让他相信。” 一个他们互相有情,却不能把她娶回家的男人,一个却是权力渐大,也许知道她背景后,会将她娶回府的男人,梦姬到底会怎么选呢?金风华有些期待了。 金木寻一行是在过年前几天到的京城,金木寻被人打断了胳膊,很不幸胳膊下头的动脉被人切开了,失血过多,如果没人救他,他早死了,金木杉年纪小,也被吓的够呛,直到回到金府,人都不大灵动,仙衣看他可怜,还亲自去照顾了几天。 “过几天孙阁老家的孙子还有孙女会上门来拜访,人你就见一见吧。”金风华对仙衣说道,这可算是他第一次解禁,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过年期间有不少人要来拜年,他便不好再将所有人拦在门外。 孙阁老算是先帝那会儿的老人了,年纪一大把又能在当今圣上上位后衣锦还乡,这人的本事不可谓不大,过年期间老人们并没有来京城,这次带着儿女来的还是和仙衣他们同辈的,孙阁老的后代基本都没有做官,就是有做官的,也是在外头外放,没回京城,仙衣深深的怀疑,这老头未卜先知,害怕子孙被权柄更替的危险波及,还有种可能,就是孙阁老并不看好大皇子还有皇上的其余儿子们。 说是阁老的孙子孙女来,其实到仙衣这里的只有阁老的六孙媳,还有最小的孙女,阁老孙子众多,嫡出的就有七个,就更别提那些拿不出手的庶出,这次他们一家来京城,也是搭着金风华的顺风车,回来整理京城老宅的,据说年后阁老家的几个后生就要来京城赶考了。孙阁老最小的孙女只有七岁,是孙阁老最小儿子的幺女,因为是嫡出又懂事可爱,很得阁老喜欢,这次来京城,也是因为小孙女的外祖想要接外孙女过年,才跟着六孙子一起来的京城,只是因为府里的事情太多,小孙女的爹娘并没有一同前来。 仙衣这么些年也接待了不少女眷,再加上这位六孙媳又不是官眷,她能更自在一些,她还为了阁老最小的孙女将女儿和瑜哥儿都叫了来,算是活跃气氛。这位阁老的孙媳瞧着也是个明白人,进来随行只有年轻的丫头并没有带来身边的嬷嬷,而阁老的小孙女身边也只跟了一位大丫头。仙衣见来人,也不过扫了一眼,就让她们坐下了,并没有真正看清她们带来丫头的样貌。 只是越说话,仙衣越觉着孙家姑娘身后的大丫头很是眼熟,如果不是她的动作勾起了仙衣的回忆,仙衣怕也不会莫名的盯着一个姑娘身后的大丫头看。 “可是看着眼熟?”孙阁老的六孙媳姓楚,脸蛋微胖,却是脾气很好的人,和石娘子有些相像。 仙衣再次看向那个含笑看着自己的人,不由慢慢睁大了眼睛,好半天才犹豫道:“你是……你是秀珠?” 也不怪仙衣一开始没看出来,实在是变化太大了,以前的秀珠喜欢打扮,喜欢涂脂抹粉,还爱穿的很妖娆,恨不得哪个少爷看中她,将她纳了当姨娘,而眼前的秀珠,面容微瘦,不占脂粉,一身素色的长裙看起来很普通,只是五官依稀还有从前的样子,她甚至连耳环都没有戴。这变化……太大了。 “给金少奶奶请安。”没有客套,也没有献媚,但仙衣还是看到出她很激动,眼底含泪。若是曾经会怎么样?秀珠怕早就过来装模作样的秀亲近了,而此刻她却依旧站在孙姑娘身后,笑得很得体。 “怎么是你,你怎么会到孙阁老家里?这是……这是太巧了。”仙衣站起身走到她身边,拉着她上看下看,怎么都找不到当年张扬的样子,那个虽然傲气怕吃苦,还有点嫌贫爱富的姑娘,几年未变也成了二十出头举止娴静的标准大丫头了。 “可不是巧么。”楚氏看起来早就知道秀珠与仙衣认识,到也没觉着不妥,反而道:“如果不是秀珠,金家二少爷怕也没那么快被救回来。” “是秀珠救了金家二少?”临清金家已经和金风华没关系了,哪怕有来往,也要说是别人家的少爷了。 “可不是么。秀珠陪着我七婶子去道观还愿,要不是她眼尖,谁能瞧见路边躺着一个人,要不是发现了金家四少爷,也找不到金家二少的马车还有人。”楚氏看起来对秀珠的印象很好,完全不像当年金太太一瞧秀珠就摇头的态度。 “那我要替我家夫君好好谢谢你。”毕竟都是血亲,而且金风华也用的上金木寻,金木杉还是周姨娘临死前托付的,怎么也不想他们落得客死他乡的下场。 见两人聊了起来,楚氏也识趣,本就是初次见面,到不好多留,便对着孙姑娘道:“十二妹可否先将秀珠留下,咱们先回家去?” 那孙姑娘之前只是安静的坐着,偶尔应答,可听楚氏说完,立刻就露出了不舍之色,仙衣瞧的出来她与秀珠感情很好。 “并不多耽误,晚上也不在这里过夜,还请孙姑娘成全。”仙衣是太想知道秀珠这些年来为什么变化那么大,便也厚着脸皮笑道。 孙姑娘虽然年纪小,可也是大家闺秀,既然大人都这么说了,她当然不可任性,便点头应下了,到是在走的时候,拉着秀珠的手说了好半天的话,颠来倒去都是让她早点回去。 “你与孙姑娘的感情到好。”仙衣见人都走了,也不说什么规矩了,直接拉了秀珠去了自己的小花厅坐着。 “她三四岁的时候,我过去伺候的她,也过了好些年了。”秀珠坐在仙衣身边,端着茶杯坐的很优雅,真的很难看出曾经的她也有坐的很风骚的时候。 “你……” 秀珠摆摆手道:“金家垮了,我本想自己赎身出去找个有钱的男人嫁了,或者给人家做妾,只是那时候才发现,我并没有美到能让人在不怕得罪朝廷的情况下,赎我这个犯官太太身边的丫头。那时候太天真,哪怕你当时说的再多,也不撞南墙不回头。” 仙衣不说话了,安静的帮她给杯子里蓄水。 “只是如果没人买走会怎么样呢?拖到大街上官卖,将来很有可能就会在青楼度过短暂的后半辈子。”秀珠苦涩的摇摇头道:“你别看我家姑娘对我好,那是她不知道,我刚一到孙家,就将目标瞅准了她爹。” 这很像秀珠会做的事儿,而经过金家崩溃,她孤独飘零,怕是更想要抓紧一个长期饭票。 “结果呢?现实就是现实,你知道么?”秀珠略带后怕的说道:“就光七少奶奶的院子里,因为想要攀高枝,死了多少人么?” 仙衣摇摇头,可她知道,以孙阁老家里那些庞大的子孙数量,她就能猜到孙家会有多少孤魂野鬼了。 “就那一年,我刚去的一年,咱们院子里就死了十一个人。”秀珠仰起头道:“有四个就死我跟前,被杖板拍的扁扁的,满地都是血。” 仙衣哆嗦了一下。 “我们少奶奶还是宅子里心最善的,可是如果她不狠,死的怕就是她了。”秀珠继续道:“也是从那时候开始,我明白,命要比荣华富贵珍贵的多,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一切都过去了。”仙衣摸着她的背,安慰道,秀珠终于还是撞在南墙上,撞的头破血流,然后再不敢往前一步了。 “没事。”秀珠用帕子擦了擦眼角,满足的笑道:“我是姑娘身边服侍的得力人,又对家里的男人们没什么心思,咱们少奶奶说了,等这次我回去,就放我出来,我再不是贱籍了。” 时间不长,秀珠也赶着回去,仙衣将她送到了二门口,还约了下次再见见自己的母亲陈氏,秀珠只是讶异于陈氏没死,却什么都没问的走了。看着她远去的背影,仙衣想,恐怕她轻描淡写的过往并没那么简单,能让一个外向甚至猖狂的拜金女,变成如今谨慎沉稳的大丫头,那付出的代价,仙衣想都不敢想。 作者有话要说:我去,9点半回来,到现在才抽上来,皮肤病又复发了【其实是根本没好透彻】〒▽〒 孙阁老是一个金风华要用到的人,后面虽然也是配配角。("▔□▔)/ 但是也要用到,估计没几章了吧。金大魔头也该大开杀戒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有一种感情来的很莫名其妙,当仙衣听得金风华说金木寻想要娶已经赎身的秀珠时,就是这么想的,依稀记得她们还是金府奴婢的时候,秀珠就对金木寻这个将来前途无量的二少爷充满了幻想,只是金木寻太正经,也太沉迷学业,她根本没有机会,所以才会将主意打到大少爷那个猥琐的人身上。却没想到,几年过去,大少爷已经成了一捧黄土,而二少爷却再不是二少爷,变成了原本庶出三少爷身边的幕僚,一辈子没法子入朝为官,只能将梦想寄托在他那个已经过继给别人家的弟弟身上。造化弄人,不可谓不讽刺。只是也可以说物是人非,当年那么想嫁给金木寻的秀珠,已经对一切都看的很淡,所以并没有答应金木寻的婚事,也许,到了今天,自由的空气对于经历了血腥后宅的秀珠,比曾经朦胧少女期时,那个俊朗令人心动的少年,更让她渴望。 “就这么放任了?”金木寻比仙衣想象的还要执著,她不嫁,他就不娶。 “这是别人的事。”金风华将仙衣放平,轻吻她的颈脖,看着她在自己的爱抚下迷醉,那是他怎么都看不够的美景。 “夫……夫君……”仙衣勾住这个已经过了二十,越长越娇艳的男人,自动送上了红唇。 “仙仙,给我五年的时间,让一切都结束。”金风华扯开本来就松垮的亵衣,埋身与她的体内,这是他对她的承诺,也是对自己的承诺。 不过,显然老天更不喜欢拖沓时间,大皇子作死的动作越来越多,而郑易轩因为有皇上支持,在朝堂上也越发站稳脚跟,他是个武官,却管着文官的事儿,握着武官的兵权,这也许就是皇帝的目的,因为尤春生实在算不得好的继承人。到是私下算一算,大皇子三十多岁,眼瞅着就要往四十岁奔了,这位隐形的太子实在等的太久了,他需要权,需要财,更需要儿子。于是,金风华就在这两位“仙人”打架的环境下,渐渐的坐到了户部侍郎的位置,户部的第二把交椅。 随着金风华的官职越坐越大,横城金家,终于不再沉默,而仙衣也很顺理成章的被宫里那位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金贵嫔召见了,还顺带了两岁多的女儿和七岁的儿子。 仙衣不喜欢皇宫,可自从她有了诰命之后,就不得不每年入宫,原本过年一家团圆的气氛,却必须要在进宫参加年会之后,推迟几天才能实现,孩子们孤零零留在家里,只有母亲陈氏陪着,她想想就心痛,只是皇命难为,金风华又坐到这个位置,她也不可能是原本那个小官的奴婢妻了。不过,如今再提起她,奴婢的身份已经淡化,就算有人含酸,也再不可能在她面前多说,能与她说的上话的,脑袋都不太蠢,而且对她奉承居多,至于她们背后会不会嘲笑什么的,她早就不在乎了。她现在对外面的人来说,就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右侍郎正三品大员之妻,同等诰命在身。 曾经的翠娘、云双、雨双,不用门房去拦,她们也已经失去了见她的资格,除非她想见,不过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仙衣从来不认为这些人会对自己能有什么太大的威胁,从金风华出手教训一切让她不痛快的人开始,只要金风华在,她就不可能有什么委屈,这也许是嚣张,可也是事实。翠娘的丈夫坐在那个位置已经几年了,只是到如今,依旧没有再进一步,仕途不顺,自然会从别的地方寻求解压的方式,所以即便翠娘家两个妾的名额已满,外头的粉头外室什么的,却从没有断过,这并不是京城的个例,大部分有几个闲钱的男人大多如此,只是金风华例外而已,翠娘到现在都没有孩子,哪怕她有王晴娘这个公主血脉的靠山,可翠娘的舅舅据说快不成了,日后翠娘的路,仙衣不用想就能猜的到,所以并不是每个表哥表妹的言情剧都能走向HAPPY ENDING的,起码她见过的陈世美比小言男主多的多。 至于云双和雨双,云双这一年进了大皇子府,也许是她不惜余力的想要坑害自己得到了梦姬的赏识,也许是大皇子觉着她屁股大好生养,想让她生个儿子,总之,不知道是在她的手段下,还是金风华无聊参合一腿的情况下,她肚子里揣着娃进了大皇子府,现在连个妾都不是。而雨双,仙衣已经好久没听到她的消息了,一个在外头向别人秀宠爱的妾,想也蹦跶不了多久。 这些都是小事,也是金风华拿来当运动前调剂说给她听的八卦。这些甚至比不上她亲眼看着有杀手跑进二门,还没来得及挥刀就被观琴捏断脖子来的刺激。说实话,她都要佩服梦姬这两年来孜孜不倦的放出杀手,也要惋惜被她花钱雇佣的杀手团体,这段时间死人的速度,估计都不够杀手团体培训的速度,所以说,金风华他们也算是为民除害? 仙衣也很奇怪金风华为啥不干脆直接捏断梦姬的脖子,只是金风华好像根本不想那么便宜了她,更何况她的背后还有大皇子,金风华说,这个时候和大皇子对上,并没有好处。于是痛快的死恐怕梦姬是享受不到了。 仙衣不知道金风华说会在近几年将一切结束是个什么意思,不过就连她这个深闺的妇人都明白,沛国怕是要乱,好像前阵子不久才平息了咏州的物价,可最近好像连军资都出了问题,边疆的将士们在那样冰雪覆盖的时节,居然穿着柳絮填充的棉衣,简直是丧心病狂。就连金风华的便宜二哥金诚业都发信来求助,据说连武器里含铁量都不足,如果蚩国真的打来,那就实在太可怕了。不过,皇帝真的沉得住气,他一直一直让郑易轩给大皇子擦着屁股,哪怕国家民众的怨气已经上升到了一种空前的地步。 感觉被人拉了拉衣服,仙衣回过神摸着女儿的小脸,她上辈子就喜欢小女孩,这辈子不但有,还格外的漂亮,只是那种和金风华一样难以捉摸的性子,让她觉着儿子才是她亲生的,而女儿是金风华自己生出来的。 “你别担心,都是亲戚,不可能会为难你的。”甘霖郡主坐在她对面抱着瑜哥儿,笑得没心没肺。 仙衣白了她一眼,她压根就没紧张,而是走神了,更何况又不是她请甘霖与她一同进宫的,是这女人死皮赖脸非要陪着她来的。 “你女儿不是怀孕了么?你怎么还那么悠闲?”琉璃回家后,待了不到两年就嫁出去了,并没有嫁给什么豪门,而是嫁给了甘霖夫君的学生,也是一样搞学术的,并不参与政治,家里是学医的,与石老大夫据说还有同门的关系,不过琉璃的丈夫是个很好的人,仙衣见过,只是她只在金风华跟前说了一句,那是个暖男,她就再没见过那个少年,甚至连琉璃家,他都没让去过,真是遗憾。 “她婆婆把她伺候的好的很,不用我管。哎……我现在就喜欢我儿子能给我生个孙女。”还没升级当婆婆的甘霖很渴望的看着依依,在京城估计没人不喜欢这个笑得令人闪瞎眼的小姑娘。 “听说最近沣国那个什么摄政王要来,怕是你我的夫君都要忙起来了。”金风华是管财务的,国外大使要来肯定要花钱,做预算什么的,而温夫子是沛国学术界的权威,参观什么的,也很烦。 甘霖撇撇嘴,这些让脑子不停歇的东西,她向来很少入耳,听见也当没听见。 进了宫,仙衣将儿子抱下车,又将女儿放下来,待到甘霖下车之后,她转过身,就见瑜哥儿拿着帕子在给依依擦着嘴角,理着衣服,那认真温暖的模样,让她忍不住翘起嘴角,果然她还是喜欢暖男什么的吧。 甘霖要去见一见宫里的老宫妃,仙衣在与她告别后,跟着宫女往金贵嫔的寝宫里走,一路上,仙衣握着瑜哥儿的手,而瑜哥儿握着依依的手,直到仙衣感觉依依走不动了,才将她抱起,跟在后头的碧玺也将瑜哥儿抱在怀里。金贵嫔之前只是个贵人,一直在宫里苦熬,横城金家之前实在是太提不上筷子了,所以皇帝也没怎么把她放在眼里,直到金风华进了户部,金诚业又在军中有了威望,她才在年老色衰之后坐到了贵嫔的位置,也算有了运道,至少比那些在宫里年华老去,还只是个下品宫妃的强的多。皇上没有什么儿子命,金贵嫔年轻的时候也没怎么受宠,自然不会有孩子,宫里除了尤妃的儿子母妃尚在外,大皇子的生母早就归天了,而五皇子的生母在他出生那一年就不行了,后来被皇帝抱给了一向得宠的庄嫔,只是儿子是给她了,位分却没升,就连庄家也不过在京城混个中下,连上流都算不上。这眼瞅着如果大皇子上位,说不得庄家和五皇子就活不成了,那还真不知道是有儿子的庄嫔将来有希望,还是一辈子无宠到了中年靠着自家兄弟的子嗣坐到贵嫔的金贵嫔将来更好。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希望线都通了,别有什么伏笔遗漏,沣国的摄政王也出现了,应该没有了吧〒▽〒 话说暖男什么的,是下本书的男主类型,四心很稀饭呢~ 第一百二十章 金贵嫔大约四十不到,她是横城金家三位老太爷的亲妹妹,是金家那一辈最小的孩子,如若当年不是金家的人死的就剩下三老太爷,她也不用以金家唯一的女儿身份,选秀入宫,更不用因为金家人丁不旺,在朝堂上又没有建树,而被皇帝冷落至今。不过,仙衣在看到本人之后,却发现这位听起来过的很苦的女人,到并没有她猜想的苦闷,更没有因为金风华让她升位,而对自己或巴结或敲打。她就像是一个很普通的知性女子,在仙衣进来时,还坐在榻上,穿着很朴素的衣服,正低头翻阅着一本书。就在她旁边的茶几上,没有任何零食,只有一杯清茶飘着淡淡白色的雾气。 “你来了?”金贵嫔听见脚步声,不由抬起头笑道,她笑的很温和,就如同一个邻居家的姐姐,她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而已。 “给娘娘请安。”仙衣有诰命在身,不用下跪,到让两个孩子跪下行了礼。 “别别……”金贵嫔连忙下了榻,将孩子们搀起来,摇头道:“都是自家的亲戚,在我这里没必要这样。” 仙衣笑着应了,拉着两个孩子坐到一旁,她与这位家里的姑奶奶根本不熟悉,就算以往,没有召见,逢年过节还是在金风华坐上右侍郎的位置后,才开始慢慢给宫里送东西的,而且这些东西里大部分还是横城那头准备的,仙衣自觉她并没有对金贵嫔费过什么心。 “哎……也是老了,才想着看看孩子们。”金贵嫔让宫女拿来点心送到两个孩子旁的茶几上,仙衣的看的出来她是真的喜欢两个孩子。 “本来应该臣妇先递牌子进宫给娘娘请安的。”仙衣客套道。 金贵嫔却摆摆手道:“随意点随意点,我知道,就算你递牌子也见不着我。” 仙衣只是低头不好多言,那时候二十四衙门还很猖狂,宫妃都有弄死的,更何况阻隔宫妃与家人的联系。 “娘娘很喜欢看书?”仙衣抬头看过去,找了个话题,却发现她之前以为是经书的书卷,居然是《神叙录》,那是沛国比较流行的神话小说,连载四年多了,还是经久不衰,她自己都有这套书。这位大神每年出一本,今年是第四本了。 “我只是爱看杂书。”金贵嫔也不避讳,直接拿了那书过来给仙衣看,还道:“说真的,如果要不是有书,我这么多年在宫里,怕是要长毛了。” 仙衣忍不住真心笑了,金贵嫔抱怨的口气居然还像个未出阁的姑娘。 “你也别笑。”金贵嫔偷偷眨眨眼小声道:“我在进宫前就准备了好些书,结果选秀的时候不给带进来,最后是混在嫁妆里送进来的,当时有太监眼红我的嫁妆,结果打开一看都是破书,差点没给我烧了,好在这地方还不能明面上欺负人,那个时候,在我那个身份地位的,很少嫁妆都保全的,可偏偏就我没少东西。” 听着金贵嫔得意的腔调,仙衣既觉着有趣,又有点心酸,太监误国在沛国不是空话,如果不是当今圣上定要剜下这块毒瘤,怕是二十四衙门还在作威作福,起码伺候后宫这些不受宠的宫妃,就绝不上心,甚至还会仗着太监的身份欺负人。 “其实,也不是我想叫你带着孩子来的。”金贵嫔看屋里没人,也就没了拘束,直说道:“我升了位,这是恩典,按照惯例我也不能不让你进宫,那还不如让我看看二哥的曾孙曾孙女,你们一家为我二哥延续香火,我也想好好谢谢你们。只是,宫里确实不是好地方,以后不光是孩子们,你也少来,我这辈子算是出不去了,可我知道你们都好,我在里头就安心了,反正我都嫁人了,是夫家的人,你们就当我嫁的远了,不能回家看看。这好些人家不都是这样么,有的出嫁女出嫁后一辈子都没回娘家过。我在里头都好,如果真的想着我,就送点书进来,我啊,看着书喝着茶就能安享晚年了。” 仙衣抬头,看着她清澈的眼睛,发现她的话真的发自内心,而她穿的甚至不如自己在家时穿的好,头上即便见客也没见什么首饰,就如同最普通的妇人,过着简单的生活,自娱自乐,可看不出一点点愤世嫉俗,更看不到一点点的不甘心,如此心胸宽阔,内有乾坤的女子,皇上居然没有看上,这眼睛也太瞎了。不过,仙衣看的明白,金贵嫔虽然气质很好,但模样不是那种一眼惊艳的女子,皇上后宫那么多美人,肯定只捡着有利用价值或者真的美貌之人宠爱,他才没那么多美国时间去发现他后宫女人中独特的美。所以说,嫁给皇上,太亏了,全国娶不上老婆的男人都应该画个圈圈诅咒他。 见面的时间不长,这是宫里的规定,贵嫔也不是妃子,没资格留家人吃饭,所以仙衣很快被人带了出去,到是在走之前,金贵嫔好好抱了抱孩子们,那眼中有喜爱,有遗憾,然后却是释然,并没有嫉妒和渴望。仙衣觉着金贵嫔一定是个内心很强大的女人,她用书卷架构起一个自由的世界,哪怕她被困于皇宫,灵魂却已经遨游于各个书中的世界,她哪怕一直没有得到很多的物质,可在精神世界里,她比这个后宫的任何一个女人,都要富饶。仙衣看的出,她是真的满足。恩宠什么的,在书卷面前,渣透了。 仙衣抱着有点困的依依走在回廊上,走了好长一段还不忘让碧玺提醒她,回去给金贵嫔多找几本好书,恐怕这会是最好的礼物。 从金贵嫔的宫殿转出来,仙衣没敢多停留,她和郡主约好了在门口见面,等她一同离开。仙衣在宫里并没有要拜访的人,就直接往外走,可宫里来来往往的人很多,有嫔妃,也有宫女、太监,不过大多数都知道她是金风华的老婆,很少刁难,就算有人不知好歹,跟着她们的宫女也会从中调解,到没出什么大事。只是仙衣还是遇到了一个奇怪的老宫女,一直看着她们一家三口,那眼睛就跟扫描仪似的,从上扫到下,尤其是两个小孩子,她是看了好长时间,直到仙衣带着孩子落荒而逃,仙衣还觉着那双浑浊的眼睛依旧在远处死死盯着她和孩子们。真是古怪的令人浑身发毛,仙衣现在到是很赞同金贵嫔的说法,再也别轻易入宫,这里头的人很少像金贵嫔一样保持着当年纯净的心,反而是被皇宫这样的诅咒变得扭曲,变态,甚至恐怖。 坐在马车上,她狠狠出了口气,那个老宫女橘子皮一样的面容,还有那空洞的眼神,似乎还在眼前晃荡,她搂住两个孩子,感受着他们的温暖,心终于有点踏实了。 又等了好一会儿,就在仙衣觉着郡主是不是被留在宫里用膳的时候,甘霖郡主终于回来了,很巧的是,她回到马车上,也脸色苍白,看起来魂不守舍,情况比仙衣还糟糕。 一开始仙衣没准备问,之后瞧着甘霖实在太奇怪了,她才试探道:“你是不是也在宫里看到个年老的老宫女?她也盯着你死死瞧着了?” “啊?”甘霖就像是突然回过神一样,吓了一跳,随后才喝了一口水,说道:“你是遇上奇怪的人了?” “恩,一个古怪的老宫女。”仙衣说甘霖遇见老宫女只不过是开了个玩笑,就想拐着她回神,然后继续道:“那你怎么了?被什么吓着了?” “仙娘啊……”甘霖欲言又止的看着碧玺还有孩子们。 仙衣见她真想找人诉苦,便让人将孩子们丫头们都送到后头的马车里,自己的马车里只有她和甘霖。 “说吧,有什么事儿?”仙衣不相信老宫妃会为难甘霖。 “我……我好像看到我姑娘她爹了。”甘霖皱着眉头有些无措的说道。 “温夫子?在宫里?”仙衣一时没转过神来。 “不!不是……”甘霖烦躁的摇摇头道:“是大姐儿的亲爹,我前夫。” 仙衣顿觉一盆狗血兜头而下,糊住了眼睛,不由咳嗽了两声道:“在皇宫里?” 那是做了太监了?富家子颠沛流离,身残志坚,与前妻相会在宫中?只可惜前妻梅开二度身份高贵,他却落得卑躬屈膝,仰视他人的悲惨境地。啧啧,应该不会那么惨吧。 “不……不是太监!”甘霖哪里看不出来仙衣的意思,她用力拍了仙衣一下,思维有点混乱道:“我也不知道他怎么在宫里的,可是我觉得就是他,只是他和之前一点都不一样了。” “有什么不一样的?”仙衣揉着胳膊奇怪道。 “我觉着……”甘霖咬咬唇,小声道:“他应该是沣国来使。” 同一时间,金风华收到宫里的消息,玩味的看着纸条上的消息,也难怪上辈子梦姬越到后头,势力越强,就连郑易轩都要避其锋芒,这其中居然还有这么一出。如今砍掉她如此之大的一座靠山,怕是这个女人又要发狂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到了这里大家猜的出来么,上辈子梦姬的其中一个靠山是谁? 话说,我今天发文太不容易了,由于突然落枕,右边身子和脖子都不能动,整个人只能靠在椅子上上电脑,痛到连翻身都困难。其实我想说,我自从写这文之后就开始发风疹块,然后现在眼看要完结了,又落枕,金大变态,其实是你诅咒我的吧!是吧,是吧!嘤嘤嘤,好在我就快完结了。求放过!我真的是亲妈,这是爽文! 第一百二十一章 甘霖郡主的前夫居然是沛国的摄政王,这是何等的玄幻,原本不过是个富商之子,还是因战乱失踪多年未曾出现,却没想到一出现就震住了整个沛国朝堂还有皇室。甘霖郡主的女儿后改名叫温如欣的琉璃,居然一下从富商的遗腹子,变成了沣国皇室郡主,那个未曾谋面的老爹也从母亲口中怕是挂了的商家子变成了沣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个跨度不可谓不大,不可谓不吓人,起码是将皇帝老头吓住了,还特别让琉璃去了一趟皇宫,结果,看样貌就知道琉璃是谁的孩子,女儿似爹,那是一点都不参假。只是这样一来,温院长尴尬了。 “啧啧,如果当初是梦姬拿到了项链,去了你们家,这么大的便宜就给她占了,你前夫肯定疼的什么似的。”仙衣拿了个梅子塞进女儿嘴里,还给她擦了擦嘴。 “可不是么!亏得是你们,不然就被骗了。”甘霖被某些爱八卦爱投机的女人们吓得躲了出来,正巧仙衣也在四皇子的庄子上,她们到闲来聊天。 “那你是怎么想的?”仙衣看着这个被男人滋润的面容娇嫩的女人,笑着道。 甘霖一瞪眼,立刻道:“我想什么想?我家大姐儿都嫁人了,他还想带回沣国去?没门。” “那你呢?”仙衣担心的看着她,别的不说,仙衣与她也相交两年了,她与温夫子感情很好不错,可是她与她前夫也同样感情深厚,估计当年如果不是皇上赐婚,她怕是要守寡一辈子。只是,她前夫虽然与她成婚之后对她很好,但毕竟还是抛下她回国了,甚至都没来得及告诉她,也许在她前夫心里,她还是抵不上沣国的一时动荡,那个男人心怀社稷,也许对国民是好事,可是对他的女人却是一件很不好的事。 甘霖吸了口气,用手撑住自己的下巴,抬头看天,眼角有点湿润,可她还是硬笑道:“都过去了,我与夫君感情很好,我还有孩子。” 仙衣点头,可不是么,如果甘霖一直守寡,那么说不得摄政王来求一求,她就会为了琉璃嫁去沣国,而现在物是人非,女人往往都是将心放在孩子身上的,她与温院长有儿子,当然不可能为了当年那个抛下她远去的男人走。 甘霖躲在园子里,温院长到天天往这里跑,就像害怕谁将他老婆抢走似的,而那位沣国的摄政王也好似对甘霖旧情难忘,听金风华说他一直未婚,身体也不大好,多年来一直在打听甘霖的下落,不过当初城镇被毁,甘霖又一路去了京城,之后更是改头换面成了郡主,要想找到她还真不容易。说不得摄政王反而以为甘霖死了,却没想到郡主没等到他,反而嫁给了别人。这其中虽然阴差阳错,可实在是男人太自以为是,他认为不告诉甘霖是为她好,将她留在沛国,也是希望她不会被沣国内乱波及,只可惜他什么都给她想好了,到忘记了从一开始就欺骗的婚姻,也别指望别人能在原地等候。这并不是什么虐恋情深却HAPPY END的言情小说,不是两人最终都能走到一起,解开误会,错过了就是错过了,甘霖也不是曾经的甘霖了。 “你看我做什么?”金风华有所感的侧过头道。 “我在想,如果你是摄政王,会什么都不告诉我,然后将我扔在一个所谓安全的地方么?”仙衣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他道。 “我又不是有毛病。”金风华不屑道:“到时候万一你跟别人跑了怎么办,再说了,如果我觉着有可能活不成了,肯定带着你,我活着疼着你,死了你也要跟着。” 仙衣不由笑得大声,可不是么,金风华从来就不是什么苦情的男主,他是大反派,是个大魔头,他只会得不到的就毁掉,怎么可能为了所谓的为别人好,就放手呢? “不过,我喜欢!”仙衣狠狠亲了金风华一口道:“什么时候,我们都要在一起。” 沣国来使不久之后就离开了,琉璃他当然没法带走,毕竟她嫁人了还怀孕了,而甘霖,两人算是挤出时间好好坐下来谈了一场,只可惜甘霖绝不可能还与他有什么瓜葛,终究还是要让他失望了。 沣国这次来,完全就是宣告他们的皇帝差不多不行了,皇帝的儿子又在那场动荡中嗝屁了,现在坐在位置上的是个婴儿,是皇帝的孙子,而作为皇帝兄弟的摄政王则要一直辅佐这个孩子能够亲政独当一面。一个婴儿做了皇帝?不说沣国,众国也算是首例,毕竟按照其他的国家的情况,摄政王肯定就登基了,反正皇帝又没儿子了,他也是皇家的血脉,为什么不能当皇帝?甚至与还有不少人觉着摄政王要么脑子有病,要么就是身子有病,压根没有子嗣,才会安心辅佐一个孙子辈的婴儿。至于摄政王对皇帝的忠诚,还有他心中的正义,在这样一个天家血亲淡漠的时代,根本没有可信度,他们更愿意相信他们自己所想的。起码大皇子是这么想的,因为他没有儿子,而皇帝对他虽然没有下重手,可也在暗地里缩小了他的活动范围,切断了他一些人脉,让他渐渐觉着掣肘,觉着难以呼吸。更何况沣国的例子告诉他,哪怕尤春生死了,还有尤春生的儿子,就算是皇帝看不上尤春生的懒散与无能,他还能有时间培养尤春生的儿子,甚至自己再生个小的,让尤春生辅佐。至于自己,如果不成功,那就只有一个“死”字了。所以大皇子,再等不得。终于他在某一天证实了梦姬的身世后,开始了他的计划。 “大皇子提出要从郑易轩手里将梦姬买回去。”观棋一直在等这个消息,今儿终于成功了。 “哦?那郑易轩同意了么?”金风华挑眉,惬意的坐在树下品茗赏花。 “没有,还闹了一场。”观棋道。 “那就让他们好好的闹吧。”金风华半眯着眼睛笑着道。 沣国摄政王的事情还没过,大皇子和大将军为了个歌姬闹到金殿的事情很快就传了出来,听说皇上当殿就被气的吐血,整个人都倒了下去,之后召见了七八个太医会诊,才堪堪留住性命,可见那一时如何凶险,而也正是因为此事,朝堂上的人才发现,皇上真的已经不再年轻,更有可能不知在什么时候人就会死,站队的时刻终于要摆在明面上了,从龙之功一向是世家们博弈的终极目标。当然,也有人是皇上的死忠,对于大皇子想要个歌姬而气昏皇帝的行为极为不满,到是大皇子我行我素,不但私下里硬将梦姬弄到了自己的府上,不久后更是宣布了要为梦姬的娘家翻案,消息一出,京城都疯了。 大家原都以为梦姬只是个普通有些姿色的歌姬,却没想到人家也是有来历的,她家是当年先帝爷朝乱时的牺牲品,也同样是从先帝父亲那辈起就显赫一时的孟半朝,先帝父亲那辈的宠妃当时就姓孟,只可惜无子,虽然得宠到没给孟家留下什么助力。不过没关系,孟家从来都没有依靠过女人,他们骑马打仗,他们入朝为官,可以说两朝帝王都依靠着孟家为他们抵挡外敌,安抚民生,他们是保皇党当中最耀眼的存在,在那个时候,谁会不知孟家?然而到了当今皇上还没即位之前,孟家却被人陷害说是与蚩国私下来往,当时因为先帝老迈而陷入混乱的朝堂,谁会真正去查证这个事儿,不管有还是没有,孟家注定要成为皇位战争中的牺牲品。从有人举报,到孟家满门抄斩也不过两个月的时间,一个屹立了上百年的世家,就这么消失在历史的尘埃里,甚至到了当今朝,都没有人能够想起,能够提起。这不得不说是个悲哀的故事。 只是,这似乎又是到了该改朝换代的时候了,孟家随着梦姬的出现,几乎是张扬的宣告着他们哪怕就算只剩下一个女人,也绝不会退出历史的舞台,他们甚至有资本让这个看似唯一的储君捧着满满的诚意求娶这个曾经忍辱负重的孟家女。 “孟夜来……”金风华站在黑夜里看着皇宫的方向,刚刚石老大夫刚走,他的儿子在太医院当差,自然要比别人消息来的更快。 “主子,那位贵人来了。”观琴披着月光走了进来,悄声道。 “都准备好了?”金风华抬脚就往后院去。 “都准备好了。” 后院里几辆马车准备妥当,一位带着斗篷的女子抱着一个孩子站在马车前,等待着金风华。 “给贵人请安,还请贵人即刻上车吧。”金风华抬手小声道。 “你……多谢。”那女子停顿了一下,抱着孩子坐进了马车,想说什么,却最终什么都没说。 夜风吹起车窗帘,黑夜中也许别人都没看清,可金风华却看清坐在马车里一脸严肃的女子,正是尤春生的妻子四王妃。 作者有话要说:也不知道是不是昨天按摩过头了,今天只能单手打字了,也许有错,请大家包容〒▽〒 这是最后各方的博弈,金风华已经做好了大杀四方的准备 第一百二十二章 “主子,梦姬已经传信给大皇子了,但是人并未出府。” “将上次找到的那个女人送出去,我到要看看郑易轩会怎么做?”金风华自从皇上身子不适后,进过几次宫,然后就经常待在家里哪里也不去,即便大皇子有心招揽他,可他在朝堂上并没有太多同盟,又年轻,还是新人,就算在皇上面前得脸,可现在皇上眼看着就不大好了,谁还会管什么红人,也就将金风华放在一旁专门想要将梦姬娶回王府。 事情一如前世那般发展,金风华做的驾轻就熟,前世这个女人就是他找来的,为的就是离间两人之间的感情,只是这个手段应该是在几年后,如今也被他提前了,还记得上辈子梦姬聪慧有远见,身后还有不知名的势力支撑,一开始金风华还以为是来自郡主府和学院,直到这辈子他才彻底明白,梦姬继承了琉璃应得的父母关怀,还同时私下默默与琉璃的生父联系,得到来自沣国的援助,而事实上她本身就有百年老族孟家在暗处一直运作着。此外,她表面上更是有文武双全的郑易轩做依靠,梦姬又顶着郡主女儿的身份嫁给了郑易轩,可谓沛国上下再无人能打破这对小夫妻的联系。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就算前世这两人的关系那么牢不可破,也曾为了金风华找到的这个女人翻过脸,狠狠闹了一场,就不用说现在郑易轩由于老皇帝有可能驾崩而地位尴尬,梦姬又游离在郑易轩和大皇子之间完全无法下决定,只要有这个刺激,金风华觉着,之后就应该是他想看到的了。 郑易轩有个青梅竹马,这事儿恐怕老京城的贵人没有多少不知道的,只是当年这个丫头的爹娘和离,这丫头又跟着娘亲离去,从此再没有音讯,大家也就渐渐淡忘了。可就是让大家没想到的是,就在京城里气氛如此凝重的时候,这丫头居然出现了,还是个守寡的身份,甚至与郑易轩在街上还碰巧偶遇了。这不得不说是个大新闻,就连那些因为皇家父子关系僵化而恨不得缩头藏在家里的官员们,也忍不住偷偷冒了个尖,想打听这事儿的后续。更何况,大家还瞅着郑易轩与大皇子两男争一女呢,这又参合一个女人进来,岂不更精彩? 当然,接下去也确实没让大家失望,郑易轩是个念旧的人,他的青梅又和他生母娘家有亲戚关系,他当然不可能看到旧时玩伴孤身一人过的凄惨,而梦姬要强,她一直认为郑易轩心里只有她,她也对郑易轩投入不少感情,再加上她狠极了金风华,想让大皇子替她报仇,可怎奈大皇子一向自负,查过金风华后就觉着梦姬小题大做,之后更是多番敷衍,反而借助梦姬有求与他,忍不住更多纠缠。可谁知道郑易轩居然背着她将一个女人弄回了府,她还住在外室呢,没法住进郑国公府上,那个落魄的寡妇凭什么得到更多的照顾?如此比较,梦姬又将爱情的砝码减去了一些,添加在权势的天秤上,她心里那杆秤渐渐歪了。 金风华知道了之后,再生一计,渐渐又有人传,郑易轩的青梅进了郑国公府里,就成了他的妾室,虽不是正房,可也被家里人承认,就连郑易轩也没有拒绝。于是,原本就对郑易轩抱有怀疑态度的梦姬彻底被激怒了,两人在所居住的宅子里大吵了一架,当晚梦姬就不知所踪,郑易轩虽然硬气觉着自己一颗仁爱之心得不到最心爱的人理解,反遭误会,可时间越久,他越找不到人就开始疯狂,就连皇上的事情也无法让他安下心来,他彻底的乱了。 事情到了这里,如果是前世,金风华可能会自负的放手看着事情自由的发展,可这辈子他再不会小看这些对手,他很快联系了郑易轩带回的女人,不出三日,梦姬就得知郑易轩酒后乱性,与那个小寡妇有了肌肤之亲。砰!原本那颗因为郑易轩到处找她,求而不得四处发狂而软化的心,顷刻间摔的粉碎,再然后接近七八月的时候,大皇子已经借由手里的权利替孟家犯了案,证实了梦姬的身份来历,再然后到了十月,大皇妃病重,大家也就有底了。 “大王妃也是可怜。”仙衣得到这个消息已经能猜出大皇子这是为了梦姬铺路。 “真没想到,梦姬算是狮子大开口了,看来老孟家真的有让大皇子动心的东西。”金风华一开始也以为梦姬会去给大皇子做侧妃,却没想到竟然是要扶正了。 “喂,如果是你有这样的青梅竹马,你也会带回家么?”仙衣推了金风华一把,皱眉道。 “为什么要带回家?”金风华不解道:“我从来都不是君子,那些个女人过的好不好,关我什么事儿?郑易轩那种明显是吃饱了没事干,这些老喜欢将仁义良心放在嘴上的男人,所想所做的最愚蠢不过了。” 仙衣抿抿嘴,忍住笑,虽然她是希望这个世界上好人多一点,可对于自家的男人,还是自私点的比较好呢。 时间又转移到次年二月,金风华与瑜哥儿刚过完生辰,仙衣就听说大王妃死了,而老皇帝病情越发严重,这个世界上已经再没有人可以阻止大皇子与梦姬孟夜来的婚事。一切仿佛早有定数…… 金风华到是去参加了大皇子的婚礼,只是他还是个右侍郎,左侍郎是大皇子后来招揽的人,如今也已经站了队,户部大多数官员都被架空了,金风华也不例外,可他根本不就在意,也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所以他在喝完喜酒后便早早告退,先一步离开了王府。之后也不知道是不是凑巧,金风华刚一离开,郑易轩就冲进大皇子府里闹了一场,之后还是新娘递出话来,才让这位曾经在京城众女子心中的绝世金龟婿,含泪黯然离去,只是那萧瑟的背影,金风华很遗憾没有看见。而也就是从这一日起,梦姬成为了大王妃孟氏,她曾经的恋人郑易轩则为了情伤或是害怕大皇子秋后算账,偷偷离开了京城,去往西边军营,投靠往日的战友去了,当然,明面上还是有皇上的旨意的。 郑易轩一走,京城越发混乱,曾经与大皇子作对的势力纷纷落马,就连老皇帝之前的班底也被控制,不是下狱就是□□,像金风华这样被架空的其实已经算是运气不错了,到是他似乎更喜欢这样悠哉的日子,常常旷工在家,外人都道他心宽,也只有仙衣才知道,金风华其实在人后要做的事情比在户部还要多。 “又出了什么事儿?”仙衣看着一人离开金风华的书房,那人她记得,是刘记药材的东家,也是孟蕙兰的夫君,这几年来因为有金风华牵线的关系,他家的药材生意已经脱离了本家,做的越来越大。 “这次是药材出了错,以坏充好。”仙衣摇摇头,就以大皇子这种心胸要是能坐稳皇位就怪了。 “赈灾么?”这两年虽然不说是灾祸不断,也偶有需要赈灾的地方。 “可不是么,那地方的官员曾经得罪过大皇子,这次怕是要吃苦头了。”金风华拉着仙衣的手一路往正房走,今天月亮很大很圆,银色的月光照在前方的男子身上,貌若谪仙,让仙衣看迷了眼,直到他开口说话。 “咳咳,恩……那怎么好。”仙衣脸颊一红,都是多少年的夫妻了,怎么还会被这妖精迷惑。 “这事儿咱们管不了,我也不想管。”金风华渐渐慢下了脚步道:“下面,就该轮到春生了。” 仙衣大惊,再想想可不是这么回事么,皇帝一旦不好了,大皇子除了要赶走自己的对手郑易轩外,还要干掉自己的弟弟才能成功,但他已经有那么大的优势了,尤春生是个不适合皇位,没有野心的人,五皇子更是年纪幼小,难道这也容不下么? “斩草除根!大皇子的心眼只有针皮儿大。”金风华回过头嗤笑道。 这话就犹如预言一般,宫里的五皇子好好活到了现在,却在前段时间突然被人毒死在了自己的寝宫,大皇子大怒,直道皇上身体虚弱,竟然还有人敢在这个时候对他的幼弟动手。之后,大皇子派了大批的人马搜查皇宫,再调了刑部的人手查案,然而让人震惊的是,毒死五皇子的凶手居然会是表面看起来无心政治的四皇子,就连五皇子的养母也出来作证,说是宫里最近有人与四皇子接触,大皇子痛心疾首,下令却并不犹豫,直接派人围了四皇子府,也就是这个时候,大家才发现,四王妃以及四皇子的嫡子已经早就不在府里了。 “下一步,郑易轩你就是躲到天边儿去,也躲不过一个嫉妒丈夫的怒火。”金风华得知四皇子被抓并不担心,反而很好心情的看着所有人按照他多年前就布置的路线往下走。 作者有话要说:应该还有几章就会结束了吧,那些其他人之间的斗智斗勇,不是主线,就没咋写,梦姬大名孟夜来,现在只有她知道金风华的真面目,大皇子太过自负,并不相信金风华有什么本事,主要是这货平时把强势的事情都让郑易轩扛了。 至于老皇帝,他原本是想着培植尤春生的儿子,或者等再生一个,毕竟他不算老,他是想让大皇子在前头挡着,只是这老头错误估计了大皇子的忍耐力,于是衰了,当然这其中也有金风华穿插的手笔,不然老皇帝不可能会倒下的那么快,别忘记了宫里的公公们~-3- 第一百二十三章 京城里最近如同陷入了一片血色的恐怖,有人被抄家,有人被搜查,还有人被带走,仙衣不知道金风华是怎么和大皇子谈的,反正他们一家除了金风华类似留薪停职外,并没有像其他保皇党一样要么举家回乡,要么直接就去了刑部,家产被抄,不过这也许也和横城金家有关,毕竟大皇子还想招揽黄将军,而金诚业是黄将军手下最得力的战将,再加上金风华并不怎么出头,反而暗地里还安抚过大皇子手下的人,所以哪怕梦姬再想出手对付金风华,也得忍上一忍。 只是,郑国公府就没那么好命了,郑易轩自己是跑了,他一家子废柴还留在京城呢,于是原本就对郑易轩怀恨在心的大皇子,渐渐开始报复,不是今天这个郑国公府的人被抓了,就是另外谁又被打了,之后更是有郑国公府的姑娘被夫家休回家,一时间鬼哭狼嚎,哪怕郑国公亲自去求大皇子,也没能停止大皇子嚣张的报复,除了郑国公嫡系的,其他到后来每一个不遭殃的,大家都躲在郑国公府里不敢出来,生怕惹上了大皇子,到时候死都没处伸冤去。如此好容易大皇子玩够了,却又在下一次折腾上了郑国公女眷们的娘家,除了早就投靠大皇子的人家外,其他多多少少都有牵连,郑国公几乎一夜之间变成了大家避之不及的地方,甚至有女眷为了怕牵连娘家,或自尽,或干脆带着嫁妆与夫家和离了。这让郑国公府在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婚嫁都成了问题,甚至连买奴婢都不容易买上。 不过,很快大皇子就对这样的手段厌恶,因为他发现郑易轩根本不在乎,郑易轩因为生母的缘故与这个腐朽的郑国公压根关系就不好,大皇子这番折腾,说不准还合了郑易轩的心意。于是大怒之下,郑易轩母家又成为了下一个牺牲品。 “大皇子已经疯了,几乎是逮谁咬谁。”仙衣早就不出去了,听说梁氏也早早和家里人离开了京城,她丈夫在外地任职好在不在京城。另外几家与仙衣关系好的,也大多找各种名义离开京城,不想参合在这场暴乱之中。 “可不,还扰民呢,上次我去秋娘子那里去买吃食,听说大街上不分早晚都是官兵,连生意都不好做了。”碧玺有段时间因为瑜哥儿喜欢吃豆腐脑,且秋景那里的味道最得他喜欢,就常常去买,这才发现路上的人已经少了好多。 “你也别出去了,这时候都要注意。”仙衣顿了一下,看着天空道:“大皇子一日找不到四王妃和小世子,一日就不会安宁,且看吧。” 就在仙衣为四王妃和小世子略微担心的时候,她不但没有想过是金风华将人送走的,更没有想到,会在某一天夜里,金风华会将她的儿子也带走。 这日,刚用过晚膳,仙衣正和瑜哥儿逗着依依玩,瑜哥儿近些年被金风华特意带在身边,私下里学了什么,仙衣压根没过问,反正她奴婢出身,上辈子又是现代人,学历也一般,对于古代这些需要科举啊,做学问什么的,她完全没有概念,所以她也不会插手金风华的教育,慈母是好,但是要用对地方,她可以在瑜哥儿学累的时候给他做好吃的,给他做舒服的衣服穿,甚至买玩具给他,可她绝不会看着孩子辛苦,就要求金风华降低标准,因为她不想将来慈母多败儿,她不想毁了瑜哥儿,她更不想瑜哥儿年纪长了才后悔年少时躲在母亲身后,不思进取,老大伤悲。 与此同时,她还将依依的礼仪管教起来,虽然不至于找个什么宫里来的教养嬷嬷,她也言传身教,起码她要在依依还小的时候,将当年蒋太太教她的东西一点点传授给女儿,打下一个好基础,这样将来女儿再受系统教育的时候,也不会太辛苦,这点金风华也很是赞同,所以依依哪怕还小,也懂得了不可哭闹,不可任性,尤其还有瑜哥儿这个好榜样在前头,所以目前为止,仙衣对孩子们的教育还是很满意的。 依依年纪还小,可也渐渐有了自己的想法,小时候还最亲近爹爹,可到现在却格外粘着母亲,到是瑜哥儿年纪渐渐长,到对这个容貌灵秀的妹妹展现出异常的兴趣,几乎是天天都要和妹妹待一段时间,哪怕他某一日功课没做好,被罚抄书,他也会赶在妹妹睡觉之前,与她在一起说一说话,甚至对他来说,除了父母,一切想要靠近妹妹的人,都是他的“敌人”,一切想和他宝贝妹妹玩耍的臭小子都是在作死,他丝毫不觉着他这个快要十岁的少年去揍三四岁的孩子有什么不对。这按照仙衣的说法就是,妹控没得救。 “娘,爹还没回来?”依依瞪大水汪汪的眼睛,依偎着母亲,如果说哥哥是妹控,那妹妹就是母控,她完全打破了女儿粘爹的惯例,哪怕她从长相到聪颖都像极了她的爹,所以说,太聪明的人其实还是比较喜欢天真神经粗的人? “你想爹了?”仙衣抱起洋娃娃一样的女儿,幸福的蹭蹭她道。 “不是,如果爹今天不回来,我可以和娘睡么?”依依卷翘的睫毛忽闪忽闪的,萌的仙衣一脸血,差点就屈服了。 “你爹没说不回来,只说了不在家吃饭。”仙衣亲了香喷喷的女儿一口,笑着道。 瑜哥儿看着母亲亲妹妹,心痒的够呛,他赶紧道:“没关系,哥哥可以和依依睡。” 依依藏在母亲怀里皱皱鼻子,明显不愿意,可抬起头却笑着很开心道:“我也很想呢,只是哥哥要念书,万一依依晚上打扰到哥哥,哥哥第二天没精神就不好了。” 瑜哥儿与仙衣顿时被这个懂事的孩子融化了,只凑在她身边说了一箩筐的好话,直到金风华带着一身寒露进了屋内。 屋里的人都很自觉,金风华进来先考校瑜哥儿的功课,然后是依依上前撒撒娇,亲亲嘴,卖卖乖,之后就算两个孩子再不愿意,也要避到隔壁去,这是惯例,哪怕依依最得宠,也必须要做到,这是金风华的规矩。 仙衣看金风华脸色不大好,就知道他心里有事,给他一杯热茶后就问道:“可是有什么不顺利?吃了没啊?” “还没,仙衣,我有件事儿要告诉你。”金风华其实早就想说,可是计划一直没到时候,他怕说了仙衣容易藏不住情绪,再说万一到不了这一步,这个秘密就可以永久的掩埋下去。然而,到了眼前,秘密终于就要揭开,他看着面前甜美的妻子,那双全心全意信任他的眼神,他原本的信念又动摇了,他实在应该早点说的,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金风华上前抱住了仙衣,闭着眼睛内疚道:“对不起。” 仙衣窝在他怀里,玩笑道:“怎么?你养小妾啦?还是突然发现你不喜欢女的了?” “你都在想些什么呢?”金风华被她逗的也伤感不起来了,只好拉着她的手走进内室,关好门道:“这事儿我只说一遍,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现在这事儿牵扯到整个沛国,所以,你要坚强。” 仙衣坐在床边上,很是疑惑,心也开始忐忑,只好强笑道:“到底什么事儿,那么严重。” “我要带瑜哥儿进宫。”金风华看着仙衣的眼睛道。 “为什么?”仙衣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瑜哥儿他……是五皇子。”金风华深吸一口气,不敢再看她的眼睛。 “不可能!”仙衣声音有些尖锐的叫道,随后觉着自己太激动了,就连连吸气平复后道:“你在开玩笑吧。” “不是玩笑,你还记得当年我们怎么得到瑜哥儿的么?”金风华走到仙衣身旁抱住了她的肩头说道。 仙衣回忆了许久,才模模糊糊道:“是我们正好遇到了人贩子,然后救下了一个婴儿。” “没错,那个婴儿就是五皇子,他是被人从皇宫里偷出来的,就在他满月那天。”金风华叹了口气道,这事儿也是前世他知道的,最后郑易轩登上皇位的时候,宫里那个五皇子并没有死,只是被郑易轩揭穿了非皇家的身份,最终得了笔钱离开了京城,可是金风华知道,梦姬不会留下后患,最后这个孩子,也还是死在了外头,至于上辈子的瑜哥儿,由于辗转了太多地方,谁也没有找到他的下落,不知生死。 “你怎么……知道……”仙衣也想到了宫里那个前阵子刚死的五皇子,还嫁祸给了尤春生,至今尤春生还在牢里呢。 “瑜哥儿的襁褓,你还记得么?那是他从宫里带出来的,只是人家看这个襁褓并没有皇家的痕迹就一直包裹着他,但是他们不清楚,这襁褓是瑜哥儿生母给他特意准备的,外头看不出来,可是内里有她亲自求的平安符还有写着经文的娟帕,毕竟皇上子嗣不丰,瑜哥儿的生母也只有他一个孩子……”金风华低头吻着微微颤抖的仙衣道:“今儿我进宫了。” “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一定是上次那个古怪的老宫女看着瑜哥儿觉着像谁,不然皇上怎么知道瑜哥儿是他儿子。”仙衣满眼是泪的埋在金风华怀里哭道。 “不是你的错。”金风华有些后悔的抱紧了她,事情并不是她想象的那样,其实都是他的错,这也曾经是他计划的一部分,但是现在因为她,他突然踌躇了。 作者有话要说:各种挖线索啊,不过应该已经明朗了吧,结局,啊哈哈哈,只能说金风华真的是个会算计的人。 PS:今天最终幻想14测试,有亲在玩么? 第一百二十四章 金风华想,大概他从金府出来,做的第一件最关键的事就是找到瑜哥儿吧,前世宫里五皇子的事儿算是郑易轩最后一道障碍,所以当时他就想将那最后一道脆弱的障碍变得牢不可破,郑易轩不是说司徒家再没血脉么?当时说的多么冠冕堂皇,大皇子的死,尤春生的死,哪一件没有他的影子?所谓挖开腐朽的过去,重新开始新的未来,也不过是他和梦姬为了能顺利窃取司徒家的江山最好的借口罢了。其实金风华并不在意这是不是司徒家的江山,他也从来没想过自己坐上那个位置,他一向有自知之明,他自觉可以辅政安邦却不能坐享天下为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这是命他也认了,可是那个位置也不是说谁想坐就能坐上的,对他来说,做生不如做熟,他上辈子在死之前都在给司徒家卖命,对于上头人的心理也几乎摸个透彻,若是真要换个主子,他也怕被人猜忌,到时候想做点什么怕都没有机会了。 他承认,他是受了前世沣国的启发,沣国摄政王不管是真的为了维护兄弟的血脉,还是他想以最小的代价掌控这个国家,他都将一个还不会说话的婴儿送上了皇位,在这点上目前任何一个国家的人都没有他这样的破例,他掌控兵权,他管理朝政,可不论国内还是国外,对他都只有称赞,很少质疑,就算是有也不敢明目张胆的说,毕竟人家占了大理,还有什么比让出皇位更忠诚的证据么? 金风华不是皇室,所以他想走这条路需要更多的心思,他也曾想过干脆让尤春生上位算了,可从这辈子开始他与尤春生重逢,不论他怎么引导,尤春生都无法走向一个君王的道路,也就是从他确定尤春生无法上位开始,瑜哥儿的教育就从一代贤臣变成了帝王之路,他自己做不了皇帝,他就培养一个皇帝,瑜哥儿有皇家的骨血,又有他细心的教导,未来就算不能拓展,也可守成,他是瑜哥儿的养父,哪怕瑜哥儿长大,也会看在他的养恩上对他多加宽容,他甚至还想过在瑜哥儿长大前将他架空,以后他就是个隐形的太上皇,在沛国,他金风华将无人能比。 他明确的知道五皇子被透出皇城的时间,可他却故意在几个月后带着仙衣好似凑巧的截获了瑜哥儿,再让瑜哥儿变成他的养子,隐瞒仙衣瑜哥儿的身份,就如同平常的孩子那样一点点养大,仙衣是个好女人,也许一开始还不熟练,可慢慢的,他能看出她对瑜哥儿的感情,也能看出瑜哥儿对他们的依恋。也许,这正是他算漏的地方,他算漏了自己对仙衣的感情,也算漏了养育一个孩子的过程中,哪怕再注意,也会不知不觉付出爱。这是上辈子崔公公没有教给他的,也是他这辈子新学到的。 瑜哥儿的消息并非什么宫女泄露出去的,是他看时机已到,让李顺良找了当年瑜哥儿的生母沁嫔身边的老人儿做引子,特意在私下里告知了在病中的皇上,皇上不是傻子,他已经知道自己被大皇子算计了,更看出了大皇子的丧心病狂,尤春生入狱,出不出的来还是个问题,他的儿子就是靶子,再加上四王妃家的已经被大皇子盯上了,就算现在碍于他们家的势力不动手,那日后呢?更何况那个孙子年纪还小,能不能长到瑜哥儿这么大还是个问题,皇上只要细细衡量,再查清原委就能做出决定,瑜哥儿对于皇上乃至皇族来说就是个救赎,金风华不怕他不按照自己给的路走。 可是仙衣呢……仙衣怎么办? 金风华给她擦着眼泪,心里抽抽的痛,他这是要夺走她最疼爱的儿子呢。 “要不……”金风华看着她红着的眼眶,忍不住想要放弃。 “是带进宫滴血验亲么?”仙衣擦擦泪,哽咽道。 金风华叹了口气道:“是瑜哥儿生母身边的宫女出来做了教养嬷嬷,不是在宫里看见瑜哥儿的,是在尚书寿宴那天瞧见的,再说了,你也不可能一辈子将瑜哥儿放在府里,你又何苦自责,总的来说还是我的不是,是我要带他去寿宴的。” 只要不牵扯到仙衣身上,金风华就觉着他会感觉好些,只要他将一切的罪责都放在自己身上,这世上的报应应该就只会冲着他来吧。不管怎么说,当年发现瑜哥儿,他没有将瑜哥儿送还给他的生母,导致他生母产后抑郁,早早离世,这虽然抵不上他上辈子灭人满门,可到底还是罪孽。 “带他去吧。”仙衣深吸一口气,止住了泪,坚强道:“只要皇室还有血脉,咱们沛国就会平安对么?” 金风华不自觉的点点头,就那么看着她。 “那就让他去,他也快十岁了,与其将来和人拼科举,万一再被新皇猜忌,要么郁郁不得志,要么更惨点掉了脑袋,还不如去坐那最高的位置……”仙衣抬头抓紧金风华的手道:“你会护着他,不是么?” 金风华柔了眸子,再次抱紧了仙衣道:“对,他是我的儿子。” 仙衣默默闭上眼睛,她又不是这个时代的女人,前世念书的孩子出去几年见不到的多了去了,再说了是去做皇帝又不是做太监,她总盼着儿子好不是么? 这一夜,金风华带着瑜哥儿去了皇宫,仙衣哪怕知道这并非就一去不回了,毕竟还要等大皇子嗝屁瑜哥儿的身份才能揭开,可她就是觉着心里酸的慌,最终还是忍不住抱了女儿过来,一起躺在大床上,结果就是做了一夜的糊涂梦,等早上清醒过来之后,她看着屋外的风景,突然想,女儿将来也是要嫁人的,如此一来,还不如再生个儿子?好歹那又不用送进宫里去,说不得再有一个,她就不会那么胡思乱想了。 瑜哥儿是第二天回来的,也是从这一天开始,他越发的沉稳,滴血认亲肯定没错,金风华也将事情的原委告诉了他,仙衣心里很怕,毕竟之前瑜哥儿并不知道他并非他们夫妻亲生,她害怕孩子受不了,可谁知道瑜哥儿只是跑到她房间搂着她问道,她以后还是不是他娘,然后再得到肯定后,就没事人似的去完成金风华给他的功课了。这让仙衣倍受打击,难道说如今金府里就她最傻,最没用了?这古代的孩子就是早熟至此?还是说她家已经基因突变到这种程度了? 来不及伤感,大皇子作死一样抄了郑易轩生母娘家,又杀了他几个同窗好友,甚至连他的老师要不是跑的快,也会被一把火烧死在家里了。大皇子就像是一只野兽,乍一放开牢笼,就开始肆无忌惮,发疯一样的作恶,好似这样就可以弥补他多年来被皇上压制的委屈,以及散出他心中的恶气,相对比与大皇子在外疯狂,梦姬则是出手收拾大皇子府的内院以及重建孟家,她的娘家人也渐渐从黑暗中走出来,成为了大皇子颠覆朝堂的主力军,恍惚间,那个曾经屹立百年的孟家,又像是重新散发了活力。 云双已经是入府之后第二次流产了,如今半死不活的躺在大皇子府的后院里自生自灭,仙衣才得到这个消息没多久,郑易轩带着他的将领们就彻底的反了,打着的名号就是清君侧,以及皇帝是被大皇子毒害还有囚禁,他们并非作乱而是救驾,这与金风华的前世居然惊人的再一次相合了。 郑易轩愿意应战,那大皇子怎么可能退缩,他不但不听梦姬的劝告想要亲自出战,还将郑易轩的家里人全部绑上送至战场,就等着郑易轩到来之际,用他郑家的血祭旗。如此狠毒还有不近人情,几乎让京城所有的世家都畏缩了,按照金风华的话来说,就是大皇子根本就是已经失控了,皇位现在几乎就是他的囊中物,四弟在牢里跑不掉,五弟又挂了,整个司徒家除了跑掉的那个孩子外,就只有他了,他还有什么可担心的?还不如借着没有上位,直接灭掉他心中最恨的那个人,那个曾经占据他爱人心中地位,还有处处仗着父皇压制他的人,一山不容二虎,他与郑易轩,必有一人要死! 大皇子大军开拔之日,金风华出去了好长一段时间,然后回来告诉仙衣,等到战况结束,怕就会尘埃落定了。 仙衣搞不清楚金风华又有什么后手,她现在更希望时间能慢一点,这样她和她的儿子就能有更长时间的相处。而金风华则是希望这一场战争能将那两个人都同样留在战场上。 “我们送到郑国公府上的那个女人死了。”观棋回来道。 “梦姬真是个毒辣的女人呢。”不过郑易轩也算不得男人,他明知道自己逃走,家里会怎样,若是郑国公府的人还说的过去,这个女人是他的青梅竹马,还是他特别要关照的,居然就这么遗忘了? “属下怕她对咱们府上不利。”观棋忧心道。 “放心。”不怕她来,就怕她不来。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把梦姬做掉怎么样?嘎嘎,她想来杀金风华,却发现金风华武功盖世,哎呀呀~~为毛好爽呢? 第一百二十二五章 夜风习习,轻轻敲打着窗户,仙衣窝在金风华的怀里睡的很沉,现在儿子已经回到了她的身边,暂时也不用送去皇宫,所以她并没有太多的操心,更何况当年金风华一人敌多人的血腥场面,她至今还深刻的记在脑海里,以至于让她这么个前世今生第一次遇上高人的小市民对金风华产生了前所未有的信赖与盲目的敬仰,在她心里几乎没有金风华做不了的事儿,至于沛国的未来如何和她一个小女子确实没有多大关系,她的内心归属感还停留在前世的国家,在她看来只要家里人平安,在哪里都一样,灭国还是换皇帝,她都无所谓,只要别死太多人就好。 仙衣睡的香甜,金风华原本躺在她身边也在沉睡,却在下一刻突然睁开了眼睛。他平静的看着床顶静静听着,外头好似和平时并没有什么区别,可是他依旧慢慢起身,将被子给仙衣塞好,悄然拉开帐帷一个闪身站在了黑漆漆的屋里,窗外没有月光,可是丝毫不影响他在屋里自由的走动,取了外套,他穿戴整齐的走出了内室,外屋此时已经点上一盏油灯,观棋与观琴都在外头候着,碧玺也站在外头并无一丝困意。 “来了多少人。”金风华开门见山道。 “他们把路都封了,带了几百号人,看样子是不想我们好过,也不想引起别人太多关注。”观棋一身露水,显然是从外头刚回来。 金风华坐在上首转头问观琴道:“咱们的人都准备好了?” “肯定没问题。”观琴摩拳擦掌道。 “你带人守着正院,一只苍蝇都不要放进来。”金风华看着碧玺慢慢道。 “就算奴婢死,也不会让半个人踏入一步。”碧玺单膝跪地,抱拳道,一时间平日里那个精干又不失俏皮的婢女披上了一层肃杀之气。 “走吧。让我去会会她吧。”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金风华特意换了身黑色的劲装,系紧了袖口,好久没杀人了,总要熟悉熟悉。 随着金风华几人的离去,正院在他们身后紧紧关闭,只是从外头看起来还如往常一样。 黑夜里,金风华踩着枯叶沙沙作响,几人都没有交谈,可是神色轻松,并无紧张,再往前走,宅子里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只是他们穿着普通,看起来与平日的那些奴仆并没有不同,只是在他们走动间,能隐隐约约瞧见他们藏与衣下的利刃。 又等了好一会儿,一些武功稍低的人终于听见屋檐上轻微的响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金府的周围居然被一群人团团围住了。 “恭候多时了。”金风华几乎是对着空气说道:“我府上护卫不过几十,居然能劳动王妃派来那么多人,真是荣幸。” “你到是有点本事,竟然知道我今日要来。”屋顶上赫然出现一身紫衣的女子,虽然蒙着面纱,可从声音上一听便知道是梦姬,她竟然亲自来了,“你既然知道我要来,怎么没准备准备么?” 这话说的像是个玩笑,从梦姬打算对金府动手的时候起,整个京城就被她戒严了,任何人别想从京城出去,而且她密切关注了金府的动态,也没发现他求助什么人,甚至连来访的人都很少,所以她害怕夜长梦多,京城也不可能老是封锁,于是按耐不住的她,今晚就来了,至于为什么她亲自到……梦姬冷眼看着金风华,今儿一定要从他身上得到她所想要的。 “怎么我身边的不是人么?”金风华抬手指着周围那些奴仆道。 梦姬扫过那些个看起来懦弱还在发抖的家丁,冷笑道:“就这些臭鱼烂虾么?” “金某本想找堂兄救上一命,只是……”金风华嗤笑道:“京城被封了,信也送不出去了。” “你到看起来不惊慌。”梦姬看着金风华那张漂亮脸蛋就恨不得将其碎尸万段,如果不是这个混蛋,她恐怕早就成为了郡主之女,还有个沣国的摄政王爹做靠山,她就压根不用迫于压力离开郑易轩嫁给那个疯子,也许郑易轩的正直与忠义确实是他们之间的沟壑,可没有一个光明正大的好身份却是她至今最大的障碍,她想要给孟家平反,想要重振孟家,就必须站在这个国家的顶端,甚至还要诞下这个国家的继承人,只有含着孟家血脉的皇帝才能让孟家如百年前那样,经久不衰。这同样也是司徒家欠他们的。 “那还能怎么样?”金风华摊手道。 “你今日必须死,不过,如果你让我开心的话,你的妻子和儿女可以活着。”梦姬扬起下巴,高傲的看着金风华道。 金风华好似有点兴趣的抬头道:“说说看。” “将三不管地带的金矿移交给我。”梦姬顿了顿又道:“还有当年蚩国的宝藏。” “厉害。”金风华算是真心为梦姬鼓掌,能找到金矿,还能跟着线索找到自己,这个女人果然似前世那样名不虚传,为了怕暴露,他从插手金矿的事情,就算有事商量,也是找与他不相干的人管理,除非用钱,不然平时也是交给暗地里的心腹运作这些金子和矿石,就连堂兄那批铁矿也是按照低于市价一成的价格买来的,要是一般人,根本看不出他们之间的关联。至于蚩国的宝藏嘛……当年果然有他们孟家。 “废话少说,你交是不交。”梦姬不耐烦的说道。 “金矿?”金风华摇摇头道:“不是我的。宝藏,我根本不知道是什么。”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梦姬咬牙揭穿道:“金矿你甭管我怎么查出来的,反正你肯定是暴露了,至于宝藏,本就是你横城金家保管的藏宝图,还敢有脸说没有?” “那就请王妃明示了?”金风华佯装不知道。 “当年那个死女人将东西留给你们金家,只是后来我们翻遍了金家也没找到藏宝图,我就不信,藏宝图能自己飞了。你说还是不说,如果不说,我今儿就让这院子里一个活口都不留。”梦姬发狠道。 当年从蚩国逃出来一女子带着一个孩子,周围保护她的都是蚩国人,可是她本身却是沣国人,据说是沣国一位王爷的女儿,后来和亲去了蚩国,成为蚩国一位皇子的妻子,只是谁也没想到蚩国内乱,这位皇子因为害怕妻子儿子受到牵连,就派了亲信将两人送出蚩国,这其中还带了蚩国的一部分宝藏,这是嫡系皇室才知道的秘密,原本他们是想从沛国入境,前往那位王妃的母国沣国,可谁知道也不知道这其中是不是有人叛乱窥视宝藏,竟然和沛国的一些心怀叵测的人联手,将包括这对母子在内的所有逃跑的蚩国人关押了起来,准备送去京城。但是路途遥远,路上肯定要经过清州,当年金家曾祖父是一方大员,这些人肯定不可能逃过他的眼睛,所以这些人便被关押在官府大牢里。原本这位王妃就知道生还无望了,可她还有个儿子,这是那位皇子唯一的血脉,她还以为如果她死了这些人会将她的儿子送回蚩国,可到底她还是低估了人心,她虽然给了这些人一部分钱财,但是这些人不但没有善待她的儿子,还当着她的面杀死了她的儿子,之后更是拿着信物,带着不知从哪里找来的孩子,冒充她的儿子回去了蚩国,而她则和那些亲信们被送去了京城,暗地里被处死了。 好在这个女人还不至于蠢到家,从儿子死后她就开始生无可恋,但是她要把事实透露给蚩国的丈夫,所以她在牢里一边宝藏吊着这些人,一边从中拿取纸张等物,默默编制着沣国的歌谣,默默将事情的始末藏在歌谣里面,其实那本歌谣本,前头与后头确实都是沣国的歌谣,但是只有狐狸那篇是她自己写的,藏着她的信,还有对儿子深深的想念。等到她要离开大牢之前,偶尔间她得知了金家曾祖母的娘家外祖是沣国人,她便使了点心眼,将这三样东西作为临别的礼物偷偷送给了金家,表面上只求他们给自己的儿子设立一个坟墓,那些叛变的人即便为了财出卖了主子,可对于小世子的死他们毕竟还是有愧,也就睁只眼闭只眼让东西顺利的送了出去。 得到东西的金家人,在收到之后,就知道这是甩不掉的烫手山芋,他们也曾想过毁弃,但最终不知什么原因,这三样东西被分成三分成为了曾祖母的嫁妆,之后散在三家手里,直到金风华过继过来才重新拼凑当年完整的故事。不过也许当年那位王妃自己都不清楚,她不过是陈述了一个事实,可这其中包含的东西对如今的局势却带来了巨大的影响,比如当年勾结蚩国的沛国人名单所藏处,还比如当年被换去的那假世子已经变成了如今蚩国的皇帝,因为曾经的那位皇子在登基前被人暗算,这辈子就只有这么一位世子,可这位皇子的兄弟子嗣至今都很多。 “那就让我看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了。”金风华嗜血的笑道。 作者有话要说:没弄死,写到这里差点忘记写那位沣国的妞儿,和所谓的宝藏。 下章努力弄死= = 第一一百二十六章 墨一样的天空不知什么时候飘起了细雨,周围的空气也跟着变得阴湿冰冷,正院里大部分人都在屋里睡觉,只有几个起早的婆子一边搓着手,一边跑到旁边小厨房烧起了水,由于两位小主子也跟着家里少奶奶住在正院,所以伺候他们的粗使婆子也在不一会儿之后跟着起身了,现在虽然是半夜,可正房都有值夜的,这会子正是换班的时候,婆子丫头都打着哈欠,眼角带泪,那些坐了大半宿的也拍拍身上的灰尘走出了偏房,遇见的有些不急着睡觉还能聊上两句,一切都和平常看起来没什么区别,但不经意间婆子丫头们之间的眼神却悄悄露了端倪。 有两个婆子结伴先行,她们也不是回自己的房间,正院里有专门给这些换班的人休息的地方,金家向来善待下人,正院现在还没到时候开门她们自然就不得回家,可她们在正院休息半宿,第二天上午上个工,下午就可以直接回家了,而那些下半夜接班的人,则是早上正院一开就能回家洗漱休息,下午再来换班,根本不用扛着倦。 这两个婆子算是小厨房里给师傅做下手的,因为怕主子们半夜想要吃食,正院小厨房不论什么时候,都会留着一个灶台的火不熄,她们轮到白天的时候就负责洗菜收拾肉类,轮到晚班则是看火候着主子。这两个老姐妹虽然说是婆子,可也不过三十多岁,精神还算不错,像这样熬夜的伙计,在金家只有四十岁之前的婆子可以做,超过这个年岁,就会派到白天做活,绝不会让她们缺觉,当然,熬夜的工钱是双倍的,所以还是很多人想做的。两个婆子家住的近,换班休息的地方也是床挨着床,两人家里都有孙子,正聊着家里的孩子呢,就看见突然有几个黑衣人从外墙跃入,一身的杀气。 两个婆子好似被吓住了,就站在原地不敢动弹,那几个黑衣人却是逼到近前,拿刀一横,压着嗓子道:“说,你们少奶奶呢?” 婆子眼见被这群人围住,好在两人并没瘫软,只是对视一眼,低下了头。 “说是不说!”那黑衣人不耐烦的将刀扬了扬。 “和她们废话什么,将这些屋子里的人都杀了,不怕找不出来。”另外一个黑衣人说道。 这个提议很明显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可,一瞬间都将身上的刀剑拔了出来。 “哎呀……真是的,这人老了想享享清福都不成,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其中一个婆子居然阴笑的扬起胖乎乎的脸道:“太急躁了。” 话音刚落,两个婆子从腰间不知什么地方各抽出一条钢鞭,人随鞭动,上下飞舞,远远看去根本不像是三十岁的婆子,这两人速度极快,那几个黑衣人只觉着眼前恍惚,随后脖子一痛,就歪倒在地没了声息,到是最开始说话的那个黑衣人多扛了一炷香的时辰,可再想发出信号已然来不及了,只留下“银蛇双煞”这四个字,就在惊恐中咽了气。 “啧啧,想不到咱们两个老东西退隐江湖那么多年,还有人记着。”那个瘦脸的婆子撇撇嘴,露出一口微微黄的牙。 “时间不早了,该睡了。”胖婆子用鞭子利落的将那些尸体甩出了围墙,然后一如刚才那样和瘦婆子聊着孙子,笑眯眯的仿佛刚刚都是幻觉。 休息的房间门口,一个憨丫头黑胖黑胖的,操着一口不知道哪里来的怪口音,如果不是她正在扭断一个人的脖子,根本看不出来这丫头有身手,待到她扭断第七个人的脖子时,她才傻兮兮的跑过来道:“两位嬷嬷回来啦?少奶奶他们有吩咐么?” “吩咐个屁,不睡觉跑出来干嘛,那么粗鲁,把地都弄脏了!”瘦婆子一脸受不了的嫌弃道。 “俺刚刚睡来着,实在是太吵了,俺一时没忍住……呵呵。”黑胖妞用刚杀完人的手抓着头皮,憨笑道。 “赶紧弄干净了睡觉。”瘦婆子打了哈欠道:“都换班了,哪里轮的到你。” 说完,两个婆子就真的进去睡觉了。那黑胖妞撇撇嘴,心情有些不郁,正巧墙头上又下来几个,她偷偷望了望屋里,没听见两个婆子说话了,这才走过去,什么话都不说,上脚就踹,只踹的那些黑衣人肠穿肚烂,红白淌了一地,她才哭丧着脸道:“哎呀,这可咋整啊,比刚刚更脏了。” 此时外院也打的不可开交,梦姬更是心乱如麻,她原以为金风华府里没去求援肯定是找不到人来救火,此次想要拿捏他们一家定是手到擒来,却没想到他的府里根本就是全民皆兵,那些所谓吓得胆破的奴才奴婢,个个都是心黑手狠的主儿,和她的孟家军比起来似乎经验更丰富,尤其是在单打独斗上,孟家军更倾向于战场,可金风华的人到更像江湖人,一人取几人性命根本不在话下,尤其其中还有人善毒善刺杀,这让她顿时感到压力倍增,真不知道金风华从哪里找来那么多人,还甘心为他当牛做马,守着个侍郎府日日做奴才。 一个对视,梦姬差点气吐血,金风华的眼神里分明就是赤果果的讥讽,就像在看一个注定失败的弱者,让她觉着今天自己带着人来就是个最蠢不过的决定。可不是么?之前是她太心急了,能将金矿握在手里那么多年还没给人发现的,能是什么良善?只是金风华平日里给人的感觉太温和,就连大皇子这样的疯子,都觉着金风华为人圆滑,很好交朋友,哪怕金风华压根在平日没有给与过大皇子一丝一毫的帮助,不过几句话就让大皇子觉得此乃知己,这叫梦姬之前想要动手,都不敢轻举妄动。 她环顾了一下四周,他们的人都在胶着,能闲着的只有她和金风华,她咬咬牙,想着她之前调查过金风华的资料,他从来没有拜过师,在金家的时候还被兄长欺负的够呛,所有的资料都显示这个人从来没有学过武艺,那么擒贼先擒王……她的另外一部分人已经去了正院,想来那里也会有一场恶斗,到不如她借着女子之身出其不意,只要控制住了金风华,还怕他们不束手就擒?到时候金矿和藏宝图都会是她孟家之物! 打定了主意,梦姬让人带她悄然下了房顶,距离离金风华更近了,只是周围的人已经杀红了眼,根本没有注意,就连金风华身边跟着的两个小厮也不知去向,不知是不是吓跑了,梦姬悄然摸向腰间的流星窄刃,这刃是缩小版的剑,上头享有数颗宝石亮如流星,刃虽窄,可上有血槽,一刃下去创口表面看起来不大,可血量绝对惊人,不死也残,是把宝刃,也是孟家的传家之宝。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双方稍稍移开的瞬间,梦姬动了,如同脚下追风,一道紫光直冲金风华面门,就算周围的人想要再救却肯定来不及了。然而,就在梦姬以为绝对得手,胜利在望之际,金风华微微勾唇,只是两指,梦姬就觉着前方有巨大阻力,再想抽刃,居然抽不回来了,就只能整个人利在金风华面前,全身僵硬。 “轻功不错,只可惜火候不够。”金风华轻飘飘一挥手,梦姬只觉手腕瞬间麻木,窄刃脱出,之后咣啷啷被金风华甩在了地上。 “你……你会武功?”梦姬彻底的崩溃了,她千算万算没想到金风华居然会武功,她对金风华做过很细致的调查,不然金矿的事情也不可能暴露,她一向奉行只要做过就有痕迹,所以她对今夜心里有底,之前对偷袭金风华心里也有底,可是……可是金风华居然会武?这绝对是不可能的事情。 “算是吧。”金风华慢慢站起,逼着梦姬往后退去,很快跟着她的人就护了上来,将她团团围住,警惕的看着金风华。 “其实你不来找我,我终归是要去找你的。”金风华慢慢向她走去,完全不顾及黑衣人手上的刀剑。 “你找我……”梦姬完全毫不清楚状况。 “对!”金风华伸出手,冷笑道:“找你报仇!” 说完他再不拖沓,移形换影丝毫不费吹灰之力就将梦姬身边五个顶尖的高手拍翻在地,他们只抽搐了几下,就翻了白眼再不动弹,只留着梦姬吓得尖叫,想要逃走,然而金风华怎么可能容她,一伸手直接掐住她的脖子,那细嫩白皙的脖子下一刻就变得红肿发紫。 “你……唔……”梦姬就觉着自己的喘不上气,双脚乱瞪,显然是被金风华提到了半空。 “少主!”周围有黑衣人立刻注意到这个情况,就想冲过来救人,只可惜很快又被金风华的人堵在了半路。 “全杀了!”金风华挑挑眉,淡淡的说道,这种事前世做的多了,只是在自己真正的地盘上还是第一次,这样冒险的事情如果不是为了抓住这个女人,他才不会去做。 “咳咳……你……敢!”梦姬想着大皇子,想着郑易轩,就觉着头昏眼花,她不能死,她还要振兴孟家,她还想再见郑易轩一面,悔……好悔,悔不该低估对手,更悔不该为了孟家离开郑易轩,也就是此时此刻她才明白,她的心里只有郑易轩,只有他!可是,来得及么? “放心,我稍后会把你的情郎给你送去的。”金风华渐渐用力收紧手指,眼前似乎又回到了前世那个夜晚,同样是飘着雨,可那时他是被压在地上的那个,混合着泥土和鲜血,气味令他作呕,他想要反抗,得到的却是更猛烈的压制,他全身都痛,但更多的却是不甘,就犹如他现在手里的孟夜来。 似乎感受到了梦姬疑惑愤怒的眼神,金风华难得好心的在她耳边道:“别想了,我在给上辈子的自己报仇,想问什么,去一趟阎罗殿吧。” 之后,只听“咔嚓”一声,梦姬的身子抽搐了数下,一条血线顺着她的嘴角流下,她睁大的眼睛似乎不能相信她就真的这样轻易的死了。 “少主!!!”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弄死了,为毛我觉得黑胖妞儿很呆萌呢?哎呀被变态传染了(≥w≤)争取下章送郑易轩下去陪葬。 至于有亲说梦姬死了太便宜了,可是对于金风华这个有心理阴影的人来说,只有把这个人弄死了,他才能安心,因为这女人是打不死的小强,不直接弄死,说不准当奴隶都能东山再起,再说还有孟家呢。下头基本上就是顺一下朝廷,然后大皇子和皇帝老头统统去死,瑜哥儿上位就完结啦,想看什么番外现在可以考虑了哦~如果没什么想法,我就点完结开新文了,之后就不能补了哦(≥?≤) 第一百二十七章 “将军,据前方探子来报,大皇子此次亲征不日就将抵达边城。”郑易轩的副将说完见郑易轩没有反应,就疑惑的抬起头道:“将军?” “啊?恩,那你就去布置起来吧,务必要让这弑父的畜生有来无回!”郑易轩咬牙切齿道。 看着副将离开自己的帐篷,郑易轩摸了摸自己的心口,刚刚那一阵绞痛来的凶猛,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只觉得浑身没劲,像是什么最重要的东西丢失了。 而与此同时,还在因为自己亲征,幻想着过些时候就能拿下郑易轩人头的大皇子也同样觉着如遭雷劈,好像心脏有了缺口,躺了几日都不得好转,他甚至怀疑有人给他下了毒,砍了两个随行的太医,又梳理了一遍身边的人,这才渐渐好转,而大军已然离边城很近了。 京城这些日子越发动荡起来,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起,平民和世家一边莫名其妙的听着边城两边互骂叛军反贼,之后同为一国之人就开始死伤无数,一边还听着哪家莫名其妙就被灭了全家,也不知道是世仇还是报复,如此,好些大家族再也坐不住了,他们有官身的想去求见皇上,行商的已经开始将嫡出子弟悄悄的送去沣国避难,只希望在这一场内战中他们还有血脉保留,当然,这些人当中还有不少更是瞅准了时机,临危不乱,只想从龙之功,毕竟沛国皇室子弟相杀已经不是一代两代了,几乎代代如此,而陪葬进去的世家子弟无数,因而一步登天的也不少,眼下竟又是一个机会。百年轮回,这还没到百年,甚至上一次皇位移交的腥风血雨似乎还没过去,那些在上一代交接时乘风破浪活到今天的世家子更不会惧怕,也许上次他们没有把握机会,也许上次抓住了机会这次还想延续辉煌,总之,京城的白色恐怖弥漫,可私下活动的人依旧不缺。 “噗!!”鲜血喷出,一个身影倒下了,他双眼不可思议的圆瞪着,看着面前一双黑色镶金边的靴子。 “主子,孟家的小子跑了。”恍惚间,半死的人似乎听见这样的声音。 “让他去,引着他去蚩国求援。”这声音很好听,可那半死的人却觉着身子越来越冷,他不明白,明明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为什么能将他四十年的功力废去,还有那套路,好久前,似乎在崔公公身上看见过,只是他再没问出一句话,就那么直挺挺的死了。 已经说不清是有多少家这样陨落了,使之初还只是京城,渐渐则蔓延到各个城市,犹如发散体一样,遍布在了沛国这个不大的国家里,就好像在拔掉坏掉的牙齿,痛虽然痛,可得益者却保全了大部分他的利益。 时局日渐紧张,甘露郡主担心女儿女婿的安危,直接求助与沣国的前夫,前儿一早就和亲家商量好,将两人连带家里的幼儿一同送去了沣国,护送的则是甘露郡主的小儿子,虽然说温院长是学术派,可谁知道会不会有人丧心病狂,总要给温家留根才是,可她自己不论前夫怎么哀求,都要守在自己现任的丈夫身边,不离不弃,而他的丈夫则是坐镇学院,不让这些未来的栋梁受到伤害与扰乱。 “爹,我听说你又忙着没有吃饭。”温如欣也就是琉璃挺着肚子走进了摄政王的书房,这时候也只有她才能畅通无阻,甚至责怪劝告。 摄政王放下手边一些杂事,揉了揉太阳穴笑道:“你看,你不来唤爹,爹就忘记了。” 温如欣仰着与摄政王相似的小脸不高兴道:“你老这样。” 摄政王只是笑,随后接过女儿送来的食盒,并不加以他人之手,自顾自的吃了起来,等压下肚中饥饿才犹豫道:“你要不要写信给你娘?” 温如欣无奈的摇摇头道:“她什么脾气,您还不知道么?这种情况她必然是要陪着我养父的。” “是啊……”摄政王顿时觉着食之无味,手上也慢了下来,犹记得当年他还是被送出来避祸的小皇子,顶了一户商户儿子的名头,自由生长到大,也顺应心思娶了当年的她,只可惜,他不是商户子,她也不是商户女,曾经单纯美好的一切,都随着他的顾虑和责任心随风而逝,如今的她依旧坚韧有主见,只是她要护着的陪伴的却已经不是他这个以保护为名实则逃走的胆小男人。那时候的他太害怕失去她,他并不认为一个女子可以接受那么多负面来的压力和危险,他对她过分谨慎的爱,害了他和她,也害了他们的女儿。也许只有温云庭那样的男子才会将她放在与其并肩的位置。 “爹,你别难过。”温如欣按住父亲的手,担心道。 “没事,爹还有欣儿。”摄政王笑得很苦涩。 陪着父亲用了膳,温如欣起身就要告辞,可摄政王却将她叫住,指着桌上一封信道:“金风华是个人才。” “金大人给您来信了?”温如欣忍了再忍才道:“少奶奶还好么?” “你到是念旧。”摄政王叹了口气道:“金风华这样的人才,我希望沣国能有,却又害怕会有,此人太狠,也太有手段,他玩儿的这一手几乎玩转了整个沛国,甚至连蚩国与我沣国都算计进去了,可谓算无遗漏,当初因为他救了你,我允了他一个要求,没想到他这个时候用上了,也罢,到不是什么大事儿,只是你从此后离着这家远一些。” “才不,少奶奶是最好的人了。”温如欣撅着嘴,就跟被洗脑了一样,气呼呼的离开了。 只留着摄政王哭笑不得。 似乎事情就在一瞬间爆发了,当人们某一天从沉睡中醒来,就发现世界似乎都变得不一样了,从一开始蚩国突然发难,想要借助沛国内战,来分一杯羹,到后来大皇子与郑易轩为了帝位厮杀不断,跟着是大王妃传来死讯,几乎同一时间变成战场的两边就发起疯来,恨不得当日就将对方置于死地,接着又传出流言,这大皇子和郑易轩并非因为所谓正义和忠诚,甚至是正统发的兵,而实际情况居然是因为女人,这个女人就是大王妃,此时有些记忆的人都会想起,当年这两人就是为了所谓梦姬闹上了金銮殿,皇上也是因为此事为引病倒了。于是,梦姬孟夜来为沛国祸水的话层出不穷,接着更让人膛目结舌的是,被大皇子判定平反的孟家,居然真的和蚩国有联络,他们的子弟都跑去了蚩国,煽动蚩国为那些在沛国惨遭杀害的孟家人报仇。 此后的发展,让沛国人日夜不安,可幸运的是,就在这个时候皇帝居然有所好转,为了不让蚩国有可趁之机,他特别派出了户部侍郎为大使前往沣国与蚩国的来使谈判,这让百姓长长舒了一口气,虽然担心这次可能会割地赔款,可好歹内陆的人不用生活在水深火热中,对他们的生活也不会有太大影响,将来总有收复的一日。只是,金风华再一次让所有沛国人疯狂,蚩国根本没有得到一点好处,相反,蚩国的皇叔居然被金风华策反了,也不过几个月的时间蚩国竟然也步上沛国的后尘,进入了内战,而导火索竟然是当朝皇帝的生母那位沣国女子留下的书信,证明了蚩国所谓的皇帝根本不是先帝的子嗣,而是沛国与蚩国某些重臣的阴谋。跟着,两国都混乱了。 金风华犹如英雄一样回到了沛国,因为他对沛国的巨大贡献,皇帝就算在病中,也将他升到了左相的位置,但到底还留着一个右相压制着他,再加上沛国之前改制,六部已经掌握更多权力,内阁人才辈出,都对金风华起了牵制的作用,相反,也同样让他更好的为沛国朝廷效力。等着金风华的旨意下完,沛国最年轻的丞相诞生,并没有人敢去质疑他的年纪与学识,因为能抵抗外敌的侵入已经让他成为沛国人民心中最大的英雄,这样不出一兵一卒,不留一滴鲜血的手段,在沛国根本无人能比,金府包括横城金家顿时越发令人眼红起来。 可能是嫌金风华不够火热,皇帝再一次颁布指令,列数了大皇子数项罪名,其中一项就是他偷取幼弟,将其带出皇宫令人转卖,而宫中那位五皇子则是皇帝为了稳定局势而无奈抱养的,并非皇家子弟,如今真正的五皇子已经出现,正是当年金风华抱养的长子金言瑜,如今更名为司徒言瑜,从即日起入驻东宫,成为太子。至于大皇子则被贬为庶人,与郑易轩这个假传圣旨的叛臣一起,不日捉拿归京。 皇帝既然能下令,并且接见大臣了,那还有什么可说的?皇帝自己就有亲卫御林军,还有龙行卫摆在那里,大皇子就算钻营多年,也没能撼动他老爹的底子,再加上他身边还有金风华和皇帝安插的人,所以几乎皇命一到,大皇子就在夜里被自己身边的将领制服,关了起来。至于郑易轩,他本来就是打着保护皇权的名义,现在皇帝都发话了,就算他有几个过命的兄弟,也不可能让所有人都听他的,再则皇帝还有个小儿子呢,这都当上太子了,他们还闹什么闹,直接就将郑易轩撇到一边,郑易轩也知大势已去,再听大皇子被伏,不由心中畅快,也就束手就擒了。 如此,一场因为一个女人的荒诞内战,就这么在经历过无谓牺牲后,渐渐归于平静,几乎所有人都受到了伤害,除了这次异外出彩的金风华。 “主子,军营里那些关键的位置大部分已经是我们的人了,这次二少爷和四少爷功不可没。”这里头说的二少爷和四少爷,却是横城金家的两位武将,也是黄将军麾下最得力的猛将。黄将军一直没动,就等着皇帝给信,他终究还是最忠心的保皇党,即使之前与大皇子虚与委蛇,那也不过是放松他的警惕,并非真的投靠,如今平乱,他绝对功不可没。横城金家终究是因为金风华而彻底回到了上层阶级,权力的中心。 “龙行卫呢?”金风华放下书卷,慢慢道。 “明卫大多已经换成我们的暗卫。”观棋继续道。 “那就好。”金风华闲适的靠在椅背上,终于长舒了一口气,如今不论军队还是龙行卫,乃至朝堂,他的人混迹在各处,他在十多年前就已经部署的局面终于形成,当年他救下的流民头子,也改头换面成了高官或是将军,崔公公留下的暗龙卫还有消息楼早就是他手里玩转的刀,一次次为他斩杀孟家的余孽,让他们再也无法在沛国存活,事到如今,他再不用担心有谁能取他性命。 “少奶奶呢?”金风华突然想起问道。 “小少爷刚从宫里出来,少奶奶可不就陪着么。”观棋也露出了轻松的笑容。 “是啊……对了,石太医今儿来过了?”金风华问道。 观棋立刻嬉皮笑脸道:“可不是来了,还央求主子别告诉石老大夫他在宫里做的事儿,不然非把他腿给打断了。” “他自己乐此不疲呢。”看着皇帝慢慢的死去,再记下他中毒的情况,然后算计一代真龙何时归西,这位医学疯子能不兴奋才怪。 “大概就是年后的事儿了。”观棋在金风华耳边道。 “恩……”金风华看着窗外灿烂的阳光,低低的笑道:“一切都结束了,从前世到今生。”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完结,郑易轩的结局在番外里,下面第一个番外是妹妹的,(≥w≤)介于实在不忍心将妹妹和哥哥分开,决定将妹妹送给哥哥当老婆。 金风华从重生开始就布的局,终于完成,感谢大家观赏,撒花~。(≥?≤)/~~ 第128章 番外(一) “姐姐!姐姐,那臭小子尿了我一身。” 门外一个大约十岁左右的身影跑了进来,脸上带着婴儿肥,皱着眉头很不高兴的样子。 依依压根就没抬头,直看着书本道:“你多大,他多大?还有,肯定你偷偷抱他了。” 那孩子心虚的转着眼睛小声道:“我想试试看他多重。” “今天的功课做了么?”依依翻开最后一页问道。 “哎呀!我忘记了!”说完,他转头就往外跑,急得满头是汗。 依依听着脚步走远,这才抬起头看向门外笑了起来。 “姑娘,你何必去逗二少爷。”依依身后的大丫头实在忍不住道。 依依却站起身不在乎道:“他明明是稀罕弟弟稀罕的要命,刚刚是来炫耀三弟和他亲近,你当他真是来抱怨的?臭小子,还嫩着呢。” 依依的大丫头跟在她后头,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依依带着丫头们去了正屋,正巧金风华也从外头回来,两人对视一眼,依依规矩的行了礼道:“爹爹回来了。” 金风华勾起唇,想着之前看见自己像看见老虎似的二儿子,就知道肯定是这个满肚子数的女儿又逗弄他了,说来似乎也像老人们说的那样,女儿肖爹,儿子似母,大女儿一向聪慧,小小年纪除了在仙衣身边爱撒娇粘人外,在外人面前都是端庄乖巧的金府千金,而在家里也是好长姐,慈主人,待人接物圆滑的就好似天生,仿佛他身上的那些东西都由灵魂传递给了这个女儿。相反,二儿子算是他第一个儿子,生下来就憨,后来还有点傻缺,根本玩不转他姐姐,还老给他姐姐背黑锅,那种天真劲儿一看就是仙衣的儿子,不过这样也好,女儿聪明嫁出去以后定能对付一家老小,而老子听话老实,将来再配个孝顺媳妇,金家已经是这个地位,有这样的掌家人胆子不大,对待亲人更是用心,到不怕被人利用,瑜哥儿那里也能轻松点。 “我记得我今儿没给他布置功课。”金风华和女儿并行道。 “没关系就当明天的先预支了。”依依眨着眼睛勾住金风华的胳膊笑道,丝毫没有觉得自己“假传圣旨”有什么不对。 两人进了内室,仙衣虽然已经是三十多岁,可由于家庭和睦,夫君疼爱,儿女孝顺,再加上金风华老喜欢给她弄些补药,就怕她身子骨不及习武人的硬朗早早就离他而去,她到也越活越年轻,和十年前变化并不大,脸上更是连个皱纹都没有,与依依站在一起到像姐妹了。 “儿子,给娘笑一个?” 父女俩无奈对视,这个三小子最奇葩,不过三四岁的年纪,老要学那么老成,羞涩什么的他一律都用冰山脸来掩盖,这会子肯定是因为刚刚他尿了二哥一身,心里觉着不好意思了,才对母亲爱理不理,一副闲人免进的态度。 “你别管他了,他一会儿就好。”看不得妻子围着另外一个男性转悠,金风华走过去拉住仙衣的手道:“过两天你进宫一趟吧。” “怎么了?”她记着前几个月她才去过,可是总这么见面也不好,虽说没有太后,可是当初瑜哥儿进宫一直都是由金贵嫔照顾,如今她已经是太妃,瑜哥儿对她也很尊敬,再说金家在沛国已经很风光了,她就怕给瑜哥儿招来不好的言语。 金风华看了眼女儿道:“按照年纪,瑜哥儿该大婚了。” 依依压根不为所动,走过去扯着三弟的脸皮,看着他涨红了脸,要哭不哭的模样,笑得格外开心。 “那我也插不上手啊。”仙衣也看了看女儿,别说别人,就连她是她妈,有时候都能看傻了,啧啧,这个京城谁家的姑娘有她家的貌美,就跟天上下来的仙女儿似的,她平日里爱的不行,就更别说一直把女儿放在心坎上的瑜哥儿了,以前是兄妹爱,之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变了味道,直到两年前金风华回来她才知道,瑜哥儿压根就不想把这个从小捧在手心里的妹妹嫁给别人。说实话,她也很萌这样的青梅竹马,再说这两人也没血缘关系,可是关键是依依压根没什么反应,爱谁谁,好像都和她无关,仙衣喜欢瑜哥儿,但依依是女孩,瑜哥儿又是在皇宫,她是看过那些宫斗的小说和电视的,所以她的太平自然歪向了依依。这次金风华说瑜哥儿要大婚了,她就想着干脆她直接进宫将这事儿拒了,反正现在那么多大臣家的女儿前赴后继的想要进宫,她还怕瑜哥儿找不到喜欢的? “你劝劝他吧,他不会怪我们的。”金风华当然也同意仙衣的想法,他前世今生接触了那么多宫里的阴暗,哪怕依依从小就腹黑,主意也大,他也不想将她关进金丝牢笼里,更何况,只要不是皇帝,依依嫁给谁都成,以后谁敢欺负他女儿,他灭了他全家。 “你今儿去过了?”仙衣拉着丈夫走到一旁小声道。 “去过了。”金风华每年都要去一次郑易轩的坟头,当年郑易轩本来罪不至死,可他为了永绝后患,还是在老皇帝死后,将其凌迟处死了,这样一来可以报仇,二来他也不怕郑易轩卷土重来,对外直接说终身圈禁,谁也不知道真相,因为郑国公全府都被大皇子灭光了,就算有剩下的出嫁女也不敢出头和上头顶着干,她们又不是太闲,更别说都是庶出了。金风华每年去祭拜郑易轩完全是为了自己的私心,去看看这个人,不但是由于此人当真是个有才华的枭雄,还因着他要时时刻刻提醒自己,不能过度膨胀,不能麻痹大意,就算他现在是沛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也比不过前世受上天眷顾的郑易轩,这辈子完完全全他是靠着自己的算计到了这一步的,将来只要他行差踏错,他的下场未必比这辈子的郑易轩好,还会累及家人。 仙衣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相信金风华是恨郑易轩的,虽然不知道什么缘故,但是同样对手之间总有英雄惜英雄的感觉,恐怕没有对手,金风华也会无聊吧。 “仙仙。”金风华突然拉住妻子的手,看着她的眼睛道:“瑜哥儿大婚之后就要亲政,我想……” “怎么了?”仙衣心头一跳,金大变态不会想要揽权吧。 “想什么呢!”哭笑不得看着和二儿子一样表情的仙衣,金风华敲了敲她的脑袋道:“我想辞官。” 也许想过要一直霸着权力,想要成为沛国隐形的王,可再想想沣国,当年那样的亲爷孙为了掌权的事情都差点没闹僵,摄政王是一直捧着这个侄孙,觉着他还不成熟,没有长大,可那位小皇帝已经觉得自己可以独当一面了,再加上有心人挑唆,又没有个女性在里头缓解,很容易就摩擦出火花,最终还是摄政王的闺女带着儿子去了趟沣国,之后摄政王就撒手不管,云游去了,等着小皇帝当真遇到问题慌神的时候,三请四请都没将这位请回来,最后不得不硬着头皮做下去,摄政王算是彻底的养老去了,日子还格外的清闲,看的他都嫉妒。虽然说他和瑜哥儿之间有仙衣这个做娘的做缓冲,可他也知道瑜哥儿已经长大了,哪怕没有人挑唆,以瑜哥儿的个性也会有叛逆的心理,但又出于对他的恭敬和对仙衣的孺慕,瑜哥儿只会憋在心里,自己默默承受。瑜哥儿是他的儿子,哪怕做了皇帝他也这么认为,所以他不忍心了,再则他用了十年时间还给瑜哥儿一个太平,积极向上的沛国,他也该陪着老婆到处走走了。 “你真这么想?”仙衣惊讶道,没人知道金风华为了沛国到底付出了多少,真的就那么容易放手,而不是粉转黑,变成个大奸臣? “我们好好出去走走吧。”金风华摸了摸她的头,笑道。 “真的?那太好了!”仙衣激动的扯着金风华的衣袖道:“我们去哪里玩呢?哎呀,我老早就想出门了。” 依依这会子到是转过头来,看着金风华突然道:“爹,也让我进宫一次吧。我有话和大哥说。” 仙衣一下安静下来,为难的看着女儿,却也知道女儿说了事儿再不可能更改,就和她爹一样。 也不知道依依是怎么和瑜哥儿谈的,回到家她就说应下了进宫当皇后,谁知道接下来还有更让仙衣吃惊的,瑜哥儿也许是因为妹妹答应嫁给他,头脑一热就在早朝上宣布,说是由于几代先皇都因为不是同母而造成夺位后的惨案,所以他决定后宫只入一位皇后,其余嫔妃只能等皇后四十无子后,方有机会再选,总之现在各位还是好好回去洗洗睡了吧,各家的女儿也早点嫁了吧,后宫不欢迎你们。 听到这个消息,仙衣是觉得这天下真有情圣!而依依却百无聊赖的靠在椅子上对着身边的大丫头道:“好没意思,我答应进宫是想尝试尝试谁敢和我对着干,这后宫都没人了,我和谁斗呢?可是要我憋到四十以后还不生孩子,别开玩笑了。真是的,早知道不答应了。” 对于女儿的言论,金风华只是信一半,但是他心里更加明白,只有女儿进宫了,生下的孩子还是皇帝,那么他们金家将来只要不去造反,便会几代荣宠,女儿这是想要保护她的母亲,也许整个金家在女儿眼里还没有仙衣一半重要,可是仙衣注重孩子的未来,依依不希望她难过,同样,金风华也深以为意,所以他也会在女儿大婚后,辞官不做,此后天高地阔,他到可以陪着他的仙仙看尽天下繁华,风花雪夜。 作者有话要说:真心觉得仙衣就是个幸福到冒泡的女人,性格有点单纯,还算明事理,但是丈夫还有孩子都宠着她,虽然二儿子有点傻缺和她一样,但是很憨厚,再有哥哥姐姐弟弟看着,不会有大错。 好吧,依依其实真的是想去宫斗才进宫的(≥?≤),她和他爹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好斗!于是后宫斗不起来了,还有前朝嘛,妹纸战斗力很强悍的! 还有啥想看的番外,没有我就完结啦? 第129章 番外(二) “娘娘,您怎么又跑这儿发呆来了。” 金慕依无聊的往池塘里扔着鱼食,有气无力道:“那我还能去哪儿?” “这天儿眼瞅着都快秋天了,娘娘也不怕寒了身子。”锦绣是依依身边的大宫女,从她小的时候就跟在她身边,是她爹专门给她选的,又是宫女又是护卫,只是如今年纪渐长也越发喜欢碎碎念了。 依依拍拍手上的残渣,身旁的宫女很快给她擦了手,她支起身子撇了锦绣一眼道:“这不还没秋天么。” “娘娘!”锦绣当真恼了,娘娘如今身子又不似原来…… “好了好了,回去吧。”依依也不过逗逗她,她才不承认这是她的坏心眼,实在是宫里太无聊了,宫务什么的有嬷嬷还有丫头们在,她最后把个关就成,日子实在太闲了,要不,她也不会闲到那么早要孩子。 摸着隆起的小腹,依依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往前走,刚绕过御花园,就听得两个小宫女在角落里细声细气的说着悄悄话,只听那个声音有点哑的道:“听说张太嫔最近将娘家的姑娘照进宫里了?” “可不是么,听说那位姑娘长得真是花容月貌。”另外一个道。 “我听说她和皇上曾经在宫里见过?”哑声的那个颇有点八卦的笑道。 “那又怎么样,咱们宫里只有皇后娘娘一位,皇上都下了旨的。”另外不以为然道。 那哑声的声音更低,如果不是依依有学武的底子压根听不到她在说什么。 “那可不一定,这些姑娘们都是鲜花一般的年纪,你说皇上会不会动心?”哑声的那个说完还咯咯笑了两声。 “作死呢!”另一个赶紧捂住她的嘴。 依依不走,众人也不会离去,有心气大的想要过去呵斥,却被依依身边的大宫女拉住,这是依依之前就有的规矩,她最不喜欢自作主张的下人。 待到那两个宫女都不说话了,依依才意犹未尽的往凤仪宫去,她身旁的锦绣就更不担心,依依身边的贴身宫女都知道皇上对皇后娘娘是个什么态度,那是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吃在嘴里怕化了,又有哥哥让着妹妹的心,又有情人疼惜爱人的情,虽说她们原先的主子金大人对夫人就算够疼爱的了,可夫人一向软和,金大人宠着夫人也不奇怪,到是现在的主子娘娘,性格硬不说,还老喜欢看皇上笑话,明明那么睿智的人,居然再宫里还老觉着无聊,连生个孩子也想着是打发时间,到是皇上在朝堂上那是说一不二,可到了后宫,再低三下四的事儿都做过,只为博得主子娘娘一个笑脸而已。这亏得主子娘娘是个好的,不然祸国妖姬也不过如此。 “鲜花般的年纪?”依依边走边道:“我才进宫两年而已,怎么就不是鲜花了?” 锦绣知道这绝不是依依在自爱自怜,自寻烦恼,待她转过头看向依依的时候,果然这位主子娘娘嘴角含笑,眼睛雪亮,比之刚刚精神百倍。 “你说,会不会有什么宫中偶遇什么的?”依依眨眨眼对着锦绣道。 “娘娘……”锦绣哭丧着脸,您都那么大肚子了,能消停一会儿不? 来了兴趣,依依就让人盯着那个什么张家的姑娘,自己就这么策划着想要去捉丈夫的“奸”。锦绣压根连劝都懒得劝了,姑娘兴头起来,谁都拉不回来,再说她们其实暗地里也对那些个窥视皇上的女人有一分警惕,不是说怕她们比皇后好,说实话别的地方她们不知道,可轮起京城来,要比皇后长得还好看的,那是压根就早作古了要么就还没生呢,更何况她们家的姑娘要文采有文采,要武学轻功一流,皇上要是另有所爱不是被人下蛊了,就是脑袋坏掉了。只可惜这本就应该所有人都知道的情况,那些世家却总是看不透,那些层出不穷的偶遇乃至下药都有过,就是不肯相信皇帝只爱皇后一个,后宫已经不需要别人了。恐怕皇后心里也是明了的吧,不然没有一个女人会将丈夫有可能的艳遇当做玩笑。 满怀兴致,依依满怀期待的以为会遇上什么高手,比如母亲曾经和她说过的白莲花,黑莲花啊,或者什么冷酷女啊,要么天真烂漫迷糊型?冷艳高傲型?总之这些各种类型的女人通过仙衣那张嘴让依依好奇的不行,也让她真正意识到,这个世界上的人每个都不一样,不论外表,还是内在,而非她之前以为的,除了可用的,就是废物!从小她就早熟,尤其是哥哥离开家去了皇宫之后,母亲一度很消沉,以至于身子也跟着不好,母亲还老想要个孩子,却因为身子不行,一直要不上,直到几年后才得以如愿,但也生出了个小蠢蛋,挺好玩,但是作为她的弟弟,明显智商不行。她一直陪伴着母亲,也能看出来母亲积极的想要重新振作,那时候母亲总给她讲故事,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故事,可恰恰她却觉得那都是真的,比如在天上能载人的铁鸟,在地上能装人的铁皮箱子,她听的如痴如醉,甚至曾经渴望过那样的生活。然而,她很理智,她知道自己永远也去不了那个神秘的世界,所以她越发依恋那个总是温柔给她奇幻之旅的母亲。对于她来说,也许父亲她也爱,但更多的是崇拜,可对于母亲,则是打心底的孺慕。母亲给与了她一个比任何人都幸福的童年。 若说她对母亲有多爱,那么她此时就有多气愤,原本以为又是一场好戏,但真正看到丈夫和那个女人在路边说话的时候,那女人的表情,那动作,她二话不说转头就走,脸上铁青。锦绣看了眼那女人的容貌,心下了然,递给了皇上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也跟着撤退了。 言瑜原本还耐着性子,毕竟张姑娘的父亲是新贵,他总要给几分薄面,其实心里早就不耐烦了,尤其是看到她这张脸。一开始皇后来了,他就很无奈,以为她又是来看戏的,说不得还要演一出,岂料她一瞧见张姑娘,脸就拉了好长,二话不说就走了。他心下就知坏了,草草让那姑娘告退,就直追向凤仪宫。 到是那两个不知死活的主仆,还在原地看着皇帝的背景自得,自以为是引起了那位一向淡然的皇后的嫉妒,就说明皇帝真的对她有好感,指不定还能入宫呢。 言瑜刚到凤仪宫门口,大门就关上了,然后还有宫女出来说皇后不舒服,让皇上回寝宫歇息吧。言瑜站在门口苦笑,他哪里来什么寝宫,他从依依嫁进来,全部的家当就进了凤仪宫,只因为依依嫌他的寝宫老旧,不够温馨,如今他回不去家门,在外头连件换洗的衣服都没有,让他怎么去寝宫。只是他明白依依就是个倔脾气,他如果硬扭肯定要坏事,所以干脆先去料理国事,待到半夜再说。 依依心情很不好,她虽然知道言瑜不进来是知道她的脾气,可心里总有淡淡的怅然,她想不明白,就全归罪与张家姑娘,甚至想到了要不要找人把她杀了,省得留在京城里碍眼,看着她那张脸就想除掉,尤其她表面看起来温柔端庄的样子,就算有五分像自己的母亲,她也觉着恶心。很显然,这位本来心里就有点阴暗的皇后娘娘开始阴谋论了,她觉着肯定是那些前朝的官员不知道要送什么样的女人皇帝才接受,最终就选了个和自己母亲相似的,毕竟看着眼熟,又觉着可亲,肯定容易接触,到时候再加把劲不信入不了宫。 心里憋着气,半夜也没睡着,就这么躺着挺着肚子看着窗口,却听见窗户微微晃动,她立刻警觉道:“谁?” 站在窗口的人小心翼翼的走过来,皱着眉头道:“你怎么还没睡。” “谁让你进来的。”她还没消气呢,那女人那么丑,他还和她说话。 “你这丫头,也不知道怎么了。”言瑜走到床边放下帐帷,躺了进去道:“如果是平时,你绝对是笑脸相迎,然后想着暗地里弄死她。今儿怎么发脾气了。” 依依也恍然,这莫非是母亲说的怀孕笨三年? “依依,我不会纳其他人的。”言瑜看着依依那张倾城的脸,真是再没人比他的宝贝儿更好看了,“这宫里只有你和我,没有别人,不管那人长的像谁。” 依依被他抱在怀里,只觉得耳朵前所未有的发烫,然后心砰砰直跳,跳的她心烦意乱,于是她邪恶的瞪着眼睛看着言瑜道:“当真,哥……哥?” “依依!”言瑜最不喜欢她这么喊自己,因为成婚到现在,他只觉着自己的一片深情都给了她,可她却若即若离,对他还如同对亲人一样,他愿意做爹娘的长子,可是不愿意做这丫头的亲哥哥,他是她的情哥哥才对。 “好吧,算了,对了,那个丫头就算留着,也别让她在京城里露脸了,看到她我都觉着孕吐没好。”依依脸颊微红,掩饰性的打了哈欠就窝进言瑜的怀里闭上眼睛,她才不要让他看到自己很在乎他。 “依依?” “干嘛……” “我只喜欢你。” “……知道了。” 待到言瑜真的累到睡着之后,依依睁开眼睛,看着躺在身边的男人,突然觉得有点陌生,可心口里的甜却怎么都遮盖不住,她突然想到自己的母亲老说父亲傲娇,连爱都不敢说出口,莫非自己也遗传了?随后再看一眼言瑜,依依咬咬牙,凑到言瑜耳边小声道:“我也喜欢你,孩子他爹!” 言瑜也不知道听见没听见,但嘴角一晚都是勾着的。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家子被四心弄黑暗了〒▽〒,好吧,对于一个喜欢欺负丈夫的男人,依依妹纸也是被爱包容着,和她娘一样,都是幸福的女人。 至于要不要再写个金大变态的番外呢?其实有点想写他少年时期,那个暴力血腥的少年,那个仙衣不知道的骚年,那个在外头杀人全家,回家对仙衣不知如何是好的骚年,那个感情在萌芽期的骚年。〒▽〒但是怕写崩,看情况吧,下个文还是古代文,会在这文文案下放一个链接,等我歇几天,嘎嘎 第130章 番外(三) “你……你究竟是谁?”被掐住脖子的男人浑身是血,颤抖的说道。 “你不用知道。”一身黑衣暗纹的少年,目光阴冷的说道。 地面上都是鲜血,渐渐晕染开来,连少年的靴子也不能避免,可他却全然不顾,将手里的死人扔进血泊里,转头道:“收拾干净,告诉他们,既然暗龙令在我手里,那么我就是暗族的王!是要是反抗,那便死!” 观棋擦了把脸上的血,抱拳低头应下。 金风华见收拾的差不多了,也就不多留,直接往门口走去,可就在这时一个瘦弱的身影躲在角落里,时不时晃动,金风华只是停了一下,也不想停留,到是那个身影慢慢走了出来,小心翼翼瞪着眼睛道:“你是大侠么?” 金风华转头看向他的眼睛,湿漉漉的,有点傻呆,不知为何他脑海里居然出现了另外一个人的身影。 那瘦弱的人慢慢挪步过去,腼腆的问道:“你是来救我们的么?” “不是!”金风华摇摇头,进了龙行卫不管是什么出身,都不可能有人来救,他前世就是如此,哪怕他是员外郎的儿子,他也要尝遍这地狱般的苦楚。来到这里,就注定与希望无缘了。虽然现在崔公公已死,可他并不想改变现状,因为被这一套灌输下来,除了他这个异类外,无一不是忠心耿耿,为主子要生要死。他现在缺的就是一颗忠心。 那人很难过,抽抽搭搭落寞的低下头,却不料就在金风华想要离开之际,这人猛然从腰间摸出三颗铁钉锥了出去,直击金风华的脖子,在这人看来,如此近的距离,金风华又没有防备,肯定能手到擒来,却不料,金风华仿佛轻移脚步,脸一侧,那铁钉就飞了出去,钉在了不远处的立柱上,入木三分。 “你……”那人连退几步,不可思议道,这番作为,竟然只是个十多岁的少年。 “追魂青衣……还是那么下作。”金风华不屑道。 “你怎么……怎么知道的?”他是夺命四鬼之一,平日没有任务的时候在一家戏楼里唱戏,表面上颇受人追捧,因为他模样娇俏,不但女子和他私下有来往,就连那些官老爷也是他的入幕之宾,他专门以此来实行探听情报或是暗杀的任务。另外,他的武功不好,暗器却是上佳,更何况他与崔公公还有那种不干净的关系,所以他在暗龙卫里一向地位较高,很少人知道他的身份。 金风华嫌弃的看着前世这个恶心的男人,想想他和崔公公的龌龊事,就恨不得吐了。 “你……你不要过来啊!”那人忽得捂住脸,往后退,边退边道:“你可以打我,但是不可以伤了我的脸。” 金风华最终忍无可忍,拔出腰间软剑,一个剑光闪过,就见刚刚还叫嚣的男人,已经被削掉了一半的脑袋,红白散落一地,人虽死,身子却还在频频抽搐。 一肚子的糟心事儿,金风华回到驿站,那里有他的未婚妻仙衣,若不是这个地点比较棘手,他也不会亲自出马,实在是崔公公的暗龙卫有点难缠,如果不一击即中,他怕打草惊蛇再不容易收复。好在,一切还在他的掌握之中。他回到驿站已经是半夜,自从他重生之后便开始相信鬼神之说,可他并不怕他杀死的人来找他抵命,在金风华心里输了就说明没实力,不论面对的是人还是鬼,如果他真被鬼弄死了,他也要从地狱里爬出来,再出现斗上一斗。 半夜三更,因为是暂住地,韩姨娘的棺材并没有放在道观里,而是驿站特别安置的一个大堂内,金风华走到棺材旁,就那么站着,似乎在想着什么,怀念什么,又好像只是睡着了,什么都没有想。直到天边微微露光,他才如梦方醒,对着棺材鞠了一躬,轻轻道:“娘,您下辈子还是投个富贵人家,要和睦没有纷争,若是能做男子最好,做不了也要嫁给个好男人当正妻,生上几个儿子,个顶个都要聪明,活泼,阳光,千万别像我,模样也要阳刚……哪怕不走仕途,也要行商,再给您多生几个孙子……娘,从今往后,我又只剩下我了。” 说完这话,他冷着脸快步往外走去,这时候太阳还没有出来,像他这样的人,还是躲在阴暗里好,阳光,太奢侈。 岂料他刚到自己房门口,就听到对面有个甜丝丝的声音道:“少爷那么早就出来健身啊?” 他转过头,明明外头还暗着,可他就偏偏觉得午时的太阳照在过道上,亮的他几乎想要眯眼,对面这个长得和甜品一样的姑娘,可爱到忍不住想要掐一掐。这是他母亲给他留下的未婚妻,也是他一心设计好的未婚妻。她是奴婢出身,可见识不少,虽然不聪慧,但是听话乐观,像她这样看过他杀人碎尸,还替他埋尸的女子,能没有一点心理阴影,看见自己也不畏缩的活到现在,让他觉着已经是个奇迹了?这心要得多宽啊。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人,前世的她被他亲手杀死了,这辈子她活着一日,就说明他改变了命运一日,只有看着她,他才觉着他是真正的活着,而非做梦。让他越发有改变自己命运的勇气。 “仙仙好早。” “没呢,我是肚子饿了。想吃了再睡。”仙衣说着越发小声,脸都尴尬红了。 嘴角痒痒的,好像很想笑,这样甜蜜的阳光在眼前,就像母亲做过的糕点,温暖精致甜而不腻。总有种想要吃下去的错觉。 “我也要休息了,一会儿还要赶路。”金风华推门进了自己的房间。 “我不会忘记的,少爷!”随后是下楼的声音,金风华终于是绷不住低头轻笑起来。 接着他就再睡不着,一时兴起从匣子里抽出宣纸,磨墨提笔,不大一会儿工夫,一张很简易的画像就跃然纸上,不似时下的仕女图,而是表情生动的简单涂鸦,一个衣着松垮的甜妞儿满脸羞涩的模样。 也许人的习惯形成只需要一刻,金风华一路上不断将仙衣的影子印在脑海里,然后在无人的夜里重新将其印在画纸上,每副画都不大,人物也很简练,可偏偏表情与动态是那样的清晰,将曾经那个时刻永久的留在了纸张上,就像偷存下了一寸阳光。 随着越画越多,金风华在有一次打开匣子后,被自己的作品数量震住了,随后他却很淡然将这些画,利用轻功,纷纷粘在了屋顶上,他再坐在房梁上,就这么看上一夜,好像那些画中的时光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身边,他不懂这是什么感觉,可是他觉着舒服,那么他就随心所欲。 在金风华和仙衣快要到临清的前一天,金风华突然听说有个货郎对仙衣有点意思,等他想去找仙衣的时候,却发现她刚要出门,结果他想都没想,就跟着仙衣,尾随在她身后并没有叫她发觉,待等到亲眼看见她只是寻了一些铺子买了一些必须品之后,他才暗地里松了口气,仙仙并没有去见什么货郎。他不能理解自己的心情,只当是他不想看到亲近之人背叛。却没想过,之前若是发生在别人身上,他怎么可能屈尊降贵亲自跟随,就连上辈子的隐匿之法都用上了,可见其重视程度。 为了表示对仙衣没有背叛的欣赏,金风华的匣子里又多了几张仙衣的背影,无一不是窈窈窕窕,少女艳色。这夜,金大魔头“尿床”了。 捧着“点心”,金风华都觉着自己是忍中好手,这么长一段时间以来,他一直忙于处理暗龙卫的事儿,还有追查当年的真五皇子,好在前些日子终于有了下落,他和仙衣很顺利将孩子接到了身边,成为了他的养子。只是这些并不足以让他心潮澎湃,他微微心颤的是,他与仙仙终于要成婚了。前世他并不是不知道这其中门道的青涩小子,就以崔公公那种手段毒辣的程度,除了要能抗药性外,还要能抗女色,只有无欲无求忠于主子的人,才是好死士,这以至于让金风华在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不喜女色,还被人传说是个断袖,当然,由于他容貌太过阴柔,他老被人传是被压的那个,简直愚蠢之极。 为了显示他不论前世今生都是个正常的男人,新婚之夜过的格外幸福,甚至他还用画纪念了一些,当年不可能是那些特别开放的,只有半遮不遮才是精髓,只是画的多了,难免身燥体热,所以找老婆一解相思那是常有的事儿。可是,他从没想过,那匣子画会被仙仙发现,真的从来没有想过。就跟一个在妻子面前温柔体贴文质彬彬的好丈夫,转眼却被妻子发现他的地下室里贴着妻子各种偷拍照片时的恐慌一样。金风华知道匣子被仙仙动过了。 “那个……”金风华不知道怎么和仙仙说,要说杀人他甚至比屠夫杀猪还懂杀人的步骤,可若是面对发现自己奇怪习惯的妻子时,他却词穷了。 “怎么了?”仙衣这个时候对金风华还有点发憷,看他一脸为难,以为是最近谁惹了他。 “我……”金风华总不能说,你看了那些画了么?感觉如何? 仙衣以为他是怕院试考不上,就走上去,轻轻抱住他的肩膀,倚在他怀里道:“别怕。” 这是说妻子还是很喜欢那些小画的?金风华眼睛一亮,面上却不显,只紧紧抱着妻子,仙仙果然是个特别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四心:∑(っ°Д°;)っ骚爷,是她们让我爆你*的,我不是有意的。 金大变态:你想怎么死? 四心:能发财死么? 金大变态捏断一根筷子(别问为什么是筷子):(→_→)想的美,是把你切片还是红烧? 四心:。("▔□▔)/ 咿呀哒!为了不被金大变态追杀,四心决定转战下一个片场。 ———————————————————————————————————— 李大姑娘:亲妈你好意思来我的片场? 四心:抱大腿,求放过。(≥ω≤) 李大姑娘:滚粗,老娘好好的太子之女,为毛老爹要被废,你是要老娘去种田还是宫斗?(╯>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