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连年战火延绵不断,大国吞并小国,大国又与其他大国开战,足足有一百多年的光景,最终由北方秦楚和南方百越以huáng河为界统一南北。 多年战乱,百姓流窜,农业荒废,百业待兴,秦楚和百越都没有继续征战的想法,只希望休养生息,将被战乱残害的国家振兴。为表诚意,双方均提出了和亲的想法,希望以此来表明自己的和平意愿。 内容标签: 爱情战争 搜索关键字:主角:秦言百里沐苏 ┃ 配角: ┃ 其它:和亲情仇 第1章 第一章 病来如山倒 难受,头疼,全身都疼,百里沐苏昏昏沉沉的念叨着,风邪入体小苏已经高烧了几个昼夜,滴水未进连药都喂不进去,开始还会挣扎着起身吵着要回姑苏,但是此刻体力耗尽,动弹不得,只有偶尔的梦呓。 梦中的小苏仿佛回到了百越,她又看到了她的爹爹百里寻,爹爹还是老样子,见到小苏就会把她抱起来转圈圈,好像小苏还是八九岁的小童一般。 以前每次见到爹爹小苏总是特别开心,可是这次小苏却开心不起来,她抱着百里寻痛哭流涕, “爹爹为什么要我嫁去秦楚?我不喜欢秦楚,不喜欢秦楚的太子,不喜欢现在的一切,我想念姑苏,我想念爹爹……” 百里寻轻柔的抚摸着小苏的头发,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小苏知道自己不该怪爹爹,她是百越唯一的公主,为了百越和秦楚的和平只能踏上和亲的道路,她虽然不是在皇城长大,但是自从她的父亲统一百越各族,建都姑苏,她就再也不是水乡里赤脚玩耍的小童,而是背负百越兴旺的公主。 小苏突然觉得全身酸痛,一直轻柔抚慰她的百里寻变得扭曲,渐渐模糊消失,小苏努力挣扎想抓住父亲的手,却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最终好似一片落叶随风飘落,头昏欲裂。 梦里好似出现了一面镜子,里面小苏看到自己跟随着三哥百里沐华踏上和亲之路,开始时小苏还能和三哥笑闹玩耍,不顾秦楚和亲使惊讶的目光和三哥策马奔驰。可是随着路越走越远,再也闻不到姑苏湖水的cháo湿气,小苏的笑容也渐渐少了,空气仿佛也感受到小苏的心情,变得越来越gān燥,越来越紧绷。 沐华开始和小苏说起秦楚,说起自己要嫁的人秦言,他是秦楚唯一的嫡子,十三岁就带兵上了战场,是连百越战神上官安世大将军都忍不住要去称赞的人,小苏那时候就在想,在她心里自己的爹爹是顶天厉害的人,而上官大将军则是第二个厉害的人,他身披铠甲征战四方,所向披靡未尝一败,那连上官大将军都称赞的人应该也是个厉害的人吧! 可新婚当夜小苏却连夫君的人都没见到,东宫的宫人都是些喘着气的活死人,虽然礼仪谦和,可只做分内事,询问什么只会回答奴婢不知,那夜小苏□□沉重的头饰,穿着厚重的礼服,一直坐到天明,都不知道那个秦楚太子是来还是不来。 第二天月娘给小苏梳洗,总是忍不住落泪,大概已经预感到以后小苏在秦楚的日子,小苏也慢慢理解了三哥的话, “你是百越公主身份尊贵,可你永远不能忘记你在秦楚是异国的公主,你是因为和平来到秦楚,可这个身份也会让你永远不被信任,不被接受,你是太子妃,未来会成为秦楚的皇后,如果你生了孩子,就是秦楚的嫡子,秦楚会不会让一个有异国血脉的孩子出生,我未可知,可这未来的路恐怕总不会太平坦,小苏你一定要小心,三哥……三哥再不能像以前一样保护你了。” 到今天为止小苏都记得三哥说这些话时那苦涩的表情,那是无尽的隐忍,他已经预料到小苏的未来,可是那时的小苏却还懵懵懂懂。 “三哥,你也不许和秦楚的公主说话,不许见她的面,不许对她好,要把她关在别院里,和我一样孤单难受!” 小苏好像隐隐约约见到三哥,她拉着三哥的手,想起那个秦楚嫁去百越和亲的景宁公主,小苏想让景宁也和自己体验一样的遭遇,可她知道三哥不是那样的人,她的三哥是个善良的人。 小苏突然有了一丝释怀,觉得自己应该乖乖的呆在东宫,哪怕过一辈子也挺好,因为她是为了百越的和平,为了不再有战乱。她本来就是一步棋子,不该有抱怨,更不应该让三哥去学秦楚的太子。小苏松开沐华的手, “别了,别让秦楚的公主和我一样,她离了家心里一定也难受,你要好好待她。” 小苏觉得背疼,想要翻身,可是哪有力气,后来有人扶起了她,嘴里传来一阵阵苦涩的味道,小苏想吐出去,却被人扬起了下巴,没力气挣扎只能顺着往下咽,咕噜咕噜的好像还窜到鼻腔里,一瞬间鼻子舌根上都是苦涩,想吐又吐不出去,只能拼了命的咳嗽。 哭闹了一阵子,终于没了力气,小苏才沉沉的睡去。 喂药的人正是小苏的夫君,秦楚太子秦言,他本来没想来看这个名义上的太子妃,可是听说她病得很严重,皇后已经来看了好几次,所以身份使然不得不过来看看。看着小苏睡了,秦言就打算离开。 可是小苏陪嫁的侍女邬央追了上来,小苏的rǔ母月娘也跟了出来,深怕邬央冒犯了太子。 “我家公主没有推那个丑八怪下水,是她自己踩了裙角掉下水的!” 邬央口中所说的丑八怪正是秦楚丞相柳承楠的孙女柳如烟,那日皇帝办家宴,说是家宴可是为什么会有柳如烟呢? 那可就得说说这位京城名媛柳如烟的家世了,爷爷是秦楚的肱股之臣,当朝宰相柳承楠,父亲是抚远将军柳济源,平定中原六郡,最后战死沙场,母亲顾红羽是当朝皇后言氏雪苑的义妹,后来顾红羽病逝,柳如烟便被皇后接入楚宫抚养,有如半个公主一般,一家子忠臣良将,就连小苏深居东宫都听闻了柳如烟的大名。 家宴上歌舞升平,可是小苏却觉得索然无味,尤其那个太子爷坐在她身边,那是小苏和太子第二次见,第一次见面一句话没说,只是对他行礼请安,只觉得他是个高大肤白的书生,和上官大将军赞扬的人大相径庭,这次见面也没什么变化,只觉得好像清瘦了些。 看平淡的歌舞小苏可以忍受,但是直板板坐着小苏真忍不了,此刻刚入冬,刚坐下手脚就冰冰凉,坐久了手脚都僵了,在宴席上也不好穿厚皮袄,便和邬央使了眼色悄然离了席,披上了暖融融的厚袄子跑去小池塘边呆坐着,好像也比那家宴有趣些。 没过多久柳如烟就来了,对着小苏行礼,谁知一转身就踩到自己裙角落入池子里,柳如烟掉入那池子就扑腾扑腾挣扎起来,如果不是她那样扑腾,小苏都不知道原来这个池水这么深。 叫邬央去找人来,自己转身就跳下去救人,此刻正是初冬时节,刚入水中小苏很是后悔,这水就好像无数把尖刀一样刺入骨头里,疼的浑身发麻,脑子在那一瞬间也僵了。 在江南长大的小苏水性极好,即便手脚冻僵了,仍然能将人救到水边,可是手脚僵硬根本没办法把人推上岸,好在有个宫人跑了过来,连滚带爬的把两个人拉上了岸,嘴里还一直叫着“小祖宗,不得了了小祖宗。” 那时小苏冻得没了感觉,也没看清楚那个宫人,只是依稀记得好像是太子身边的人。 小苏下水救人,倒也没想要得什么褒奖,可是小苏做梦也没想到,她明明救了柳如烟,可那柳如烟却在赶来的人面前跪地替小苏求情,说什么太子妃不是故意的,不要怪罪太子妃的话,小苏觉得自己一定是冻晕了,出现了幻觉才能听到这么奇怪的话,就拉着邬央往回走,连皇帝皇后都没理。 那天夜里小苏就病了,高烧不退,思念故土的心,受到委屈的心,杂七杂八的小事也拼凑在一起,让小苏脑子混乱的一直做噩梦,整整烧了七天仍不见好转。 七天!七天这位小苏名义上的夫君,才出现,看着小苏的样子,bī着月娘给小苏喂药,小苏喝不下,他就抬起了小苏的下巴硬灌,让她吐不出来却不顾及是否会被呛到,看到药喝下去了,就吩咐月娘,以后要这样喂药然后转身就走。邬央当然看不过去,她知道小苏没有推人,可是那些人为什么都觉得是小苏犯了错。 “好好照顾太子妃。” 秦言没有指责邬央,只是淡淡的说道,邬央仍旧气不过,想要理论,月娘拉住邬央,走到太子面前,月娘以前是中原人,因为中原战乱就跟家人逃到百越,在路上遇到了乱兵抢劫,家里人都被杀了,包括刚刚足月的孩子,月娘也受了伤晕了过去,当时乱兵以为月娘死了,抢了钱物就跑了,月娘后来醒来看着死在自己怀中的孩儿哀声痛哭,正好经过的百里寻听到哭声,便救下了月娘。 虽然月娘伤势太重跛了腿,但是月娘自小读书习字学礼仪,接受过良好的教育,即便跛了腿却也不失风度。 “太子殿下,我家公主在百越长大,自小父兄痛爱,是我们百越的掌上明珠,虽然不像中原女子一样饱读诗书自小习礼,但生性纯良不懂什么算计心机,来到秦楚也是处处小心,收起天真烂漫的性子,做好太子妃的本分,受了欺负不敢向任何人说,不像楚宫里长大的孩子,可以去求皇后,去求太子,我家公主只能把苦往肚子里咽。” 月娘说完又对着太子扶手施礼, “奴婢说句不知深浅的话,太子殿下对和亲有怨言,公主也非自愿,但此事木已成舟,还请太子善待我家公主,我家公主远来秦楚无依无靠,在这楚宫之中唯求太子殿下善待,不求琴瑟之好,只求相敬如宾,望太子殿下三思。” 月娘说完把太子晾在原地,拉着邬央就往内殿走,跟在太子身边的宫人松柏都惊呆了,这月娘态度谦和,礼仪有度,但是话里话外挤兑了太子的不作为,挑明了柳如烟的心机手段,把自己家公主说得孤苦伶仃,却让人无处反驳。 “殿下……” 秦言叹了一口气,从一开始他就不同意和亲,所以对这门亲事从心底反感,现在被人当面怼的一鼻子灰,也是无话可说。 “柳姑娘为什么会污蔑太子妃推她下水呢?” 离了太子妃的正丽殿,秦言便回到自己的承恩殿,刚刚的小插曲并没有扰乱秦言,一切如常的查阅奏折。秦言忍得住,松柏却忍不住,询问起云岚,云岚是镇远将军云长远的儿子,自小入东宫陪伴太子,如今是御前统领,云岚听了松柏的问话也是摸不着头脑,怎么柳如烟就突然针对起太子妃了呢? “你真的看到是柳姑娘自己掉下水的?” 云岚问道,松柏头点的跟拨làng鼓一样, “看的真真的,柳姑娘自己踩了裙角跌下水,太子妃是为了救人才跳下水的,那么冷的天,太子妃想都没想就去救人了,真是厉害的紧。” 云岚眉头紧锁,突然抱拳对太子说道: “太子妃是百越公主,身份贵重,如果这次受了平白之冤,难免……” 太子放下手里的奏折,看了看云岚, “母后已经将柳如烟关了禁闭。” 云岚不解,难不成松柏还跑去皇后娘娘那里告状了?转头看向松柏,松柏赶忙摇摇手, “前几日受了太子之命要把所见之事告于皇后娘娘,可是还没开口娘娘就说她知道了,还将柳姑娘关了禁闭。” “皇后娘娘难道派人监视太子妃了吗?” 云岚自言自语道,但这话反倒让太子眉头紧锁,皇后似乎异常相信这位异国公主,太子妃转头走后,皇后就问柳如烟太子妃平白无故为什么要推你?恐怕当时就已经知道柳如烟是故意陷害,太子一时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母后好似处处在维护这个异国公主呢? 第2章 第二章 忆姑苏 小苏的病从初冬拖到严冬才有了好转,这中间皇后三不五时来看望小苏,所以依照月娘的说法,小苏病愈第一个便应去拜谢皇后,小苏倒是不讨厌这位皇后娘娘,以前也按惯例每日来给皇后请安,每次来她都笑的很亲切,偶尔还会拉着小苏的手轻抚她的头发,好似月娘待她一样,后来生病,皇后不但来看望,还会亲自给小苏喂药,一点不怕沾染病气。 所以病愈理应第一个去给皇后请安的,到皇后的慈云殿,正好景和公主也在,小苏先给皇后请安,想着景和是太子的姐姐,也是长辈,就要给景和请安,哪知景和却先对着小苏请了安,让小苏很不习惯想要躲开,月娘硬拉着小苏,小苏无奈只能受了这个礼,这是礼制小苏必须要习惯。 秦楚是礼仪之邦,行为处事皆有礼仪规范,小苏自小是在三哥身边长大,说是哥哥却也大不了几岁,整日只知道在水乡里上蹿下跳,好不欢快,根本没学过礼仪,即便后来做了公主,生活也并没有变,家人见面也不会请安,生气了也会和爹爹闹脾气,可到了秦楚一切都不一样了,明明是亲人见面还要请安问礼,好不自在,再看这景和明明是太子的姐姐,长了太子几岁呢!可是她是公主,已经外嫁,虽然身份依旧尊贵,却已是外姓人,见到太子妃也要行礼,好像被那无形的阶级观念压着,情字之前先将礼,真的让小苏透不过气来。 “太子妃冬日里下水救人,柳大人非常感谢,已经和陛下说了几次要入宫拜谢太子妃。” 皇后让小苏坐下,吩咐上了茶点,然后对小苏说道,小苏赶忙摇摇手, “也不是什么大事,不用拜谢,还请皇后娘娘帮忙回绝。” 上次下水救人,上来就被柳如烟反咬一口,这柳家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小苏可弄不明白,经此一事,小苏决定要夹起尾巴做人,好好呆在东宫,除了日常请安哪里都不要去,什么人都不要见才是最好的自保方式。 “也好,大病初愈也不宜操劳。本宫会告于陛下。” “谢皇后娘娘恩典!” 其实小苏张口闭口都是唤皇后娘娘,不称母后,言语间说不出的生疏,好像根本没有认同自己是太子妃的身份,但是皇后觉得小苏远嫁而来,心情一时转变不过来,倒也没有说什么,也就依着小苏这样叫了。 “太子妃出入秦楚,有很多不习惯的地方,平日可多来本宫这里坐坐,给本宫讲讲姑苏,讲讲百越,让本宫也知道知道姑苏的地域人情。” 景和听了这话知道母后是在担心景宁,想问问姑苏,想知道女儿去的地方是什么样子的,但是小苏没明白皇后心里的想法,听了这话到很是高兴,跑到皇后身边,眼睛圆圆的亮晶晶的,很期待的说道: “真的吗?皇后娘娘,我可以常来吗?其实我很喜欢皇后娘娘,可是平日里总是怕自己不懂规矩,让皇后娘娘生气,每日请了安便不敢就留,如果皇后娘娘不怕我粗俗,我便天天来给娘娘讲姑苏的事。” 景和听了忍不住笑,自打做了皇后,总是谨小慎微,处处不敢僭越,要以身作作,做一宫的表率,对孩子也是难免有些严苛,因为她怕孩子有一点行差打错,给皇族丢脸,给皇帝丢脸,所以平日里和孩子相处,也是以礼为先,难免少了一切亲昵。 可哪个母亲没有母性,严于律己了一辈子,谁会不倦怠,此刻看到小苏纯真善良的模样,自然而言的表现出的亲昵,竟有些动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小苏的头。 皇后平日对子女都少有亲昵之举,突然这般对她,让小苏有些感动,觉得与皇后又亲近了几分,呆萌的坐在皇后身边絮絮叨叨讲起姑苏的事,但故事里更多的是小苏小时候如何胡闹,如何调皮,当真关于姑苏的生活倒也很少提及,但是小苏本就是性格活泼的人,讲起故事绘声绘色,让皇后和景和都听得很是入迷。 直到午膳时间,月娘才不得不开口提醒,这几日小苏虽然病好了,但月娘怕病根未除,就特别嘱咐膳房配了药膳给小苏,小苏听到药膳脸就绿了,极为不想回去,孩童的模样更是让皇后疼爱,但是药膳是为了小苏好,皇后也不好阻拦只好让月娘带了点心回去,还千叮咛万嘱咐回去路上不要被风chuī到。 小苏一听这话,怕皇后要她成车辇回去,赶忙谢恩风风火火离去,可是让景和笑了, “不知道我那个板正的弟弟是怎样想的,但是我是很喜欢这位百越公主,性情真,很可爱。” “你也不要老是说你弟弟板正,他可是要继承那至尊之位的人,自然要受别人不能承受的苦。” 景和放下手里的茶,对于从小就被层层束缚管教的弟弟,景和哪能不心疼,没有任何玩闹的时间,撒娇更是无稽之谈,有了病痛也得忍着,因为他是未来的帝王,哪里能随意示弱,每天都是学习、习武,仿佛那就是他人生唯一的出路。 “我到现在都记得,有一次父皇带着我和言儿走过后花园,看到胡贵妃和小玉在放风筝,胡贵妃先看到了父皇忙拉着小玉行礼,父皇摆摆手让他们继续。母后可知道言儿也曾和宫人一起放过风筝,父皇知道后大怒,当晚就杖毙了那名宫人,把言儿关了三天的禁闭。虽然言儿从来没说过什么,但那一刻难道他会不心寒吗?” 皇后心里五味杂陈,身为人母她心疼秦言,可是她秦楚皇后的身份永远先于母亲这个身份,那就好像是蜗牛的壳,再累也要背着。 “景和,你又怎么知道胡贵妃和小玉心里不寒,因为没有被期待所以被纵容,这不正是胡贵妃心里一直的苦恼吗?” “母后,胡贵妃是胡贵妃,言儿不是小玉又怎能体会小玉的心,难道言儿是生下来就没有七情六欲,一心只想当未来的陛下吗?我心疼的无非是那一刻的言儿罢了。” 随着chūn暖花开,小苏的病也彻底的好了,再也不用吃月娘命人配制的药膳,开始的时候小苏生病很是低落,好像所有的不开心一下子都向自己涌了过来,差点就喘不过气了,不过病好了的小苏却有点小开心,因为这次生病,小苏好像一下子和皇后亲近了起来。 “公主最近去皇后那儿请安,一去就是小半天,有时候连晚膳都和皇后一起用,是因为皇后娘娘要公主去学礼仪吗?” 邬央问道,月娘正在给小苏整理衣服,忍不住笑了,感情这丫头以为公主去皇后那里是受罪了,怪不得一直愁眉苦脸的。 “皇后娘娘没有让公主学礼仪,就是让公主讲讲姑苏的事。” “姑苏?皇后娘娘是想去姑苏吗?为什么要知道我们姑苏的事?” 邬央不解的问,也提醒了小苏,最近给皇后娘娘讲家乡的事情,满满的都是回忆,好像又回到那个孩童时代,赤着脚走在姑苏的水乡之间,真的没有仔细去想,这个久居中原的皇后娘娘怎么会对姑苏这么好奇? “是因为景宁公主吧!女儿远嫁,恐怕是终生不得再见了,皇后娘娘大概是想要知道自己的女儿去的那个远方是什么样子的,哪怕一生不能踏足,但是至少能勾勒出一个轮廓,给自己一个念想。” 月娘淡淡的说道,这几日怕小苏会失礼皇后所以一直跟在身边,连邬央都留在东宫,怕她处事不当得罪人,所以皇后和小苏的话月娘听得很真切,皇后娘娘关心的都是姑苏的气候、饮食,询问的都是起居习惯,肯定是想知道远嫁的公主是否能适应姑苏的生活。 “难怪皇后娘娘有时会眼圈红红的,原来是想到了景宁公主,那爹爹应该也是一样的吧!” 想到自己永生恐怕都不能再见到爹爹和哥哥,小苏突然鼻头酸酸的,心里头空落落的,看到小苏的模样,月娘赶紧拉着小苏往外走,深怕小苏难过伤神, “快些走吧!别让皇后娘娘久等。” 第3章 第三章 太子殿下万安 这天去给皇后娘娘请安,月娘特别带了邬央一起,邬央其实是三皇子在水乡捡来的孩子,白白胖胖的在一个篮子里面啃手指,想来是哪家狠心的父母养不起女孩,就将她抛弃,放在水流上游,让她顺着水流飘,看能被哪个好心人收留,三皇子觉得她可怜,就将她带回家,自打那以后就陪在小苏身边,可想而知,小苏小时候就知道跟着三哥到处捣蛋,那邬央刚会走路,也就跟着这两个人到处跑,能学什么? 后来百里寻称帝,想着小苏是公主,也不能整天跟个小子一样胡闹,就请了读书写字的师傅来教小苏,被bī无奈小苏只好跟着学,可毕竟玩惯了,学的自然不上心,但多多少少也粗略的学了些,可邬央没人bī迫,除了跟着月娘学了些规矩,跟着三皇子学了些功夫,其他都是一窍不通的傻姑娘,让她帮忙管理东宫事宜,想来也是天方夜谭。 现在小苏一去皇后那里就是一天,月娘害怕小苏惹祸总是寸步不离跟着,把邬央留在正丽殿,可邬央管事是不行的,平日吃穿住行送来送往的东西,一直都胡乱处理,搞得殿里乱七八糟,月娘只能带着邬央学习一下,如何陪伴小苏去给皇后请安,那她才可以留在殿里处理被邬央搞得乱七八糟的事务。 “我jiāo代的事可一定要注意,这里不是百越,一定要处处小心,不要给公主惹麻烦,还有太子每日也要来给皇后请安,如果碰到了绝对不要失宜,一定要记住。” “月娘你都说了多少遍了,我一定少说多听,绝不给公主惹麻烦。” 这一路上月娘就一遍一遍的叮嘱,邬央就一遍一遍的答应,这两个人不烦,小苏都觉得自己耳朵要生茧子了,不免有点同情邬央。平日来给皇后请安,就碰到过太子几回,想着月娘的吩咐也是多余,哪里想到邬央运气这样好,居然头一次来就碰到了太子在殿里。 平日对皇后小苏是很亲近,但是碰到太子在小苏立马拘谨起来,恭恭敬敬的请安,坐定后才发现皇后显得特别困顿,脸色也不好,今早从月娘那里知道皇后询问姑苏是因为女儿,这话在小苏脑子里一转,突然想起昨天说到姑苏天气yīncháo,初chūn时身上总会起疹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事让皇后担心景宁,所以才不舒服的。 “你们今日请个安就回吧!母后困顿,今日就不陪你们了。” 小苏心里难受,也没理会太子,跑到皇后身边说道: “皇后娘娘不要担心,昨天说姑苏yīncháo都是我小时候的事了,现在已经不似以前那般,而且我三哥通晓医术,肯定不会让景宁公主生病的。” 小苏不等皇后反应,拉着皇后的手继续说道: “三哥真的很好,我虽未见过我娘亲,可曾听爹爹说过,娘亲认为我三个哥哥里属三哥最为英俊最为懂事,都说知子莫如母,我娘亲这样说就肯定不会错。虽然三哥不如中原男子一般书生模样,可是他自小就熟读诗书也出口成章,武功马术在百越也是数一数二的高手,策马奔驰的模样不知比书生潇洒多少,而且人不呆板特别风趣,肯定不会冷落景宁公主,也不会让她受苦,皇后娘娘千万不要担心,我三哥真的是鼎好的男儿,景宁公主肯定会幸福的。” 皇后听了小苏的话,忍不住去看看自己的儿子,真的差点笑出来,这小苏心思纯净,以为皇后是思女成疾,就想法设法说些话来安慰,却不知道自己话里话外好像都在挤兑太子,如果不知道小苏为人,恐怕会误会小苏这是在拐弯抹角的骂秦言! “母后知道,这些日子听小苏讲,就觉得景宁在姑苏不会受苦,母后不是担心景宁,而是昨夜陪陛下下棋睡得晚了些,今日才困乏,太子妃不用担心。” 皇后对小苏很是宠溺,一手拉着小苏的手,一手抚摸小苏的头发,说完抬头看着太子, “太子也不要担心,母后一会小睡片刻就好了,你们回吧!” 说完也不忘对着小苏笑了笑,小苏听了皇后只是没睡好,倒也安心了,目送皇后回了后殿才转身要走,月娘赶忙拉住小苏,示意让太子殿下先走。 到了门外秦言突然停下了脚步,小苏有点不耐烦,走到秦言身侧,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 “太子殿下万安。” 说完转身就走了,月娘和邬央也赶忙跪安去追小苏,邬央边追边喊公主,让松柏忍不住摇头, “殿下,怎么他们还叫公主?明明都是太子妃了。” 秦言看着他们远走,不知道怎么的眼皮跳了跳。 从皇后那回来,小苏也跑回去补觉,月娘却心事重重,连邬央都看出来了, “月娘,我今天不是表现的很得体吗?一直躲在你后面,什么话都没说,你怎么还是一脸忧心忡忡的模样?” 月娘又叹了一口气,淡淡的说道: “不是为你,我是怕刚刚公主说的话,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邬央回想了一下小苏在皇后那里说得话,很是不解, “公主说得没错,我们三皇子确实是鼎好鼎好的一个男子汉呀!景宁公主嫁给三皇子,肯定不会吃亏,这有什么错?” “我倒是希望太子殿下也和你一般,是个七窍不通的孩子。” 月娘又忍不住叹气,搞得邬央更加一头雾水,月娘拉着邬央坐下,把心中的担忧分析了起来, “今日虽然是怕皇后担心景宁,想让皇后安心,公主才拼命赞扬我们的三皇子,但有些话在太子听来是不是就不是那个意思了呢?公主和景宁同为和亲的公主,景宁嫁给了我们的三皇子,公主嫁给了秦楚的太子,所以说太子的立场同三皇子一样,都迎娶了和亲公主。 公主把我们三皇子夸的能文能武,英俊潇洒,那是不是就反衬着太子是个白面书生,三皇子风趣,太子却呆板,三皇子会对景宁好,可是太子对我们公主却极为冷漠,公主心思单纯,想不到这些,可是太子当时在一边听得真真切切,怕就怕太子会多想,觉得公主是故意说这些话讽刺他。” 邬央抓了抓头发,哪里有这么多弯弯绕绕的东西,邬央想不明白, “那太子要多想,是太子的事,又不关我们公主的事,公主心里都没瞧上那个太子,何必费那么大心思讽刺他?” 月娘对着邬央笑了笑,帮着邬央整理好被她自己抓乱的头发, “如果太子不多想自然最好,就怕太子会误会公主,上次柳丞相的孙女诬陷公主推她下水,开始想想觉得匪夷所思,公主出来秦楚,几乎没出过东宫,怎么会无缘无故得罪这么一位贵女,但现在回想起来,那个柳姑娘自小在宫中由皇后抚养,想来和太子感情也是不一般,就怕是我们公主坏了人家的因缘,柳姑娘气不过才要找公主的麻烦,如果太子和柳姑娘真有什么情谊,那恐怕会相信真是我们公主推她下的水,这次又听到公主的话,真怕他会多想,伤了和气。” “月娘,你也太委曲求全了,上次你对太子说过,公主是百越的掌上明珠,是秦楚堂堂正正娶回来的和亲公主,太子还真能欺负我们公主不成吗?” “傻丫头,上次我说给太子听,其实就是希望太子不要误会公主,公主来这里和亲自然会安分守己,万万不敢奢求太子的感情,请太子不要误会公主,能让公主在楚宫的日子好过点……” 月娘越说越激动,吓到了邬央,月娘勉qiáng吞了几口口水,平复心情才继续说道, “说是百越的公主身份尊贵,但不过是充充面子,细算下来公主在秦楚受了委屈,百越还能为了公主的委屈出兵吗?邬央,公主在这偌大的楚宫里,唯有太子可以依仗,根本指望不上远在千里之外的娘家,要不你以为当年陛下为何会因和亲一事病倒,几位皇子又为何闷闷不乐,因为他们知道公主离了百越就再不能受到百越的呵护,一切好坏都要听命于秦楚,听命于太子,所以我才怕,怕太子误会公主,怕他心存芥蒂,那公主在楚宫的日子就更加难熬了,你明白吗?” 邬央才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哪里能和月娘一样心思细腻,可听了月娘的话,仿佛当头棒喝,难怪月娘千叮咛万嘱咐不要给公主惹麻烦,原来这其中有这么多利害关系,邬央初来秦楚,心中虽然思念家乡,可却不曾细想,如今月娘细细说来邬央才真真实实的感受到自己所处的境地,仿佛身处孤岛,孤立无援。 但月娘担心的事情倒也没有发生,小苏仍旧每日去皇后那里请安,陪皇后叙话,只不过这次的故事里面多了三皇子百里沐华的身影,大概也是希望皇后了解,她的三哥真是个不错的人,皇后也对小苏越来越好。这中间虽然偶有碰到秦言,但他却没多说什么,到真应了月娘期望的那样相敬如宾。 不知道最近chuī了什么风,景和公主倒是经常回宫,对小苏也变得亲近了些,甚至好几次送小苏回了东宫才独自离宫,月娘也弄不清楚景和公主是怎么回事,但是看她态度到好像是很喜欢小苏这个弟妹。 第4章 第四章 是击鞠不是斗 那日说起姑苏的点心,让皇后和景和都有些好奇想要试试,小苏跑回来就和月娘一起做了好些点心,开始还信誓旦旦说是要自己做,但是小苏对于这些向来不上手,最后还是月娘一个人在做,小苏和邬央只管在一边捣乱,可做好了点心月娘浑身上下gāngān净净,小苏和邬央却把自己弄得乱糟糟的,仿佛这两个人才是真的做了很多事情一样。 “公主快去洗漱更衣吧!” 小苏不理月娘的话和邬央齐刷刷围坐在桌前吃起糕点,好久不吃姑苏的食物,两个人都住不了嘴。几个人吵吵闹闹的,都没注意松柏来了,松柏是奉命来给太子妃传话的,可看到太子妃和宫女一起坐着抢东西吃的样子,还着实有点被吓到了,奴才还能和主子这般相处吗? “松柏掌事来了,不知有什么事?” 月娘看到松柏,连忙挡住小苏,可怕公主这个邋遢的样子让外人见到,小苏倒也没在意,仍旧开心的吃着糕点,松柏忙清了清喉咙拱手说道, “启禀太子妃,下个月是击鞠大赛,太子殿下让奴才来传话,让太子妃和景和公主学学礼仪,到时要请太子妃为女眷开球。” “什么大赛?斗jī?” 小苏没听清楚,探出半个身子越过月娘问道,松柏被小苏的举动逗笑了,一时不知怎么回话,小苏看松柏没说话,还以为真是斗jī比赛,心里想着中原人真奇怪,好好的jī,不但要被吃,居然还要被拿来斗,真是可怜。 “非要去吗?” “往年都是景和公主代皇后开球,可如今景和公主出嫁,今年太子妃入宫,理应由太子妃来主持开球礼的。” 松柏没想到太子妃还不想去,更加的不知所措了,月娘赶紧制止公主,对着松柏笑道: “请掌事回禀太子殿下,公主会向景和公主请教,做好太子妃的本分,请太子殿下放心。这是姑苏的糕点,还请公公带回去请太子殿下品尝。” 月娘手很快,挑选了一些jīng致的糕点放在食盒里就让松柏带了回去,小苏差点追上来,看样子很是舍不得这些点心,松柏这一路上都在偷笑,这个百越公主真是有趣,刚刚追出来那个表情真像是被抢了糖果的孩子。 回到承恩殿,秦言正在看地图,和云岚谈论着什么,云岚先看到了松柏回来, “你去太子妃那里传话,怎么嘴角上扬,莫不是得了什么好处吧!” “云岚你别乱说话。太子殿下,这是月娘让带的姑苏点心,请殿下品尝。” “月娘?” 秦言看了看食盒里的糕点问道,松柏点点头, “应该是太子妃亲手做的,殿下没看到,太子妃为了这些点心弄得全身全脸都是粉尘,可见是用了心思做的糕点,这一路上奴才都闻到糕点的香甜之气,太子殿下快尝尝吧!” 松柏只看到小苏脏兮兮的样子,想着肯定是她亲手做的,哪里会想到是月娘做的,小苏不过是在一边捣乱,反倒把自己弄得乱糟糟。秦言却没有理会糕点,清了清喉咙问道: “击鞠的事说了吗?” “说了,太子妃不知道什么是击鞠,还问奴才是不是斗jī大赛,一脸的不想去,还是月娘说的太子妃一定会去。不过上次太子妃说百越人善骑马,估计是不知道击鞠是马球比赛,要是知道了肯定想去的。” 云岚听后,忍不住笑的问, “太子妃会骑马吗?” “不知道,但上次太子妃说起百越的三皇子马术了得,说到我们中原男子好像都是书生一般,自己总不至于完全不会骑马吧!” 松柏刚说完,秦言就把手里的书仍在桌案上,声响打断了云岚和松柏的话,看到秦言拿起奏折,两人知道秦言这是嫌他们吵了,连忙退了出去。秦言看两人走了出去,才又抬头看向那盒糕点,味道确实香甜了些。 小苏在景和那里听了击鞠的事,才明白击鞠是什么,想到可以骑马不知道多开心,拿出那套三哥送给她的骑马服,高兴的一晚上睡不着,就等着第二天景和带她去马场练习。 第二天一早用过早膳就跑到皇后那里去请安,一身枣红色的骑马服在楚宫里特别引人注目,景和早就知道小苏对骑马一事期待万分,所以很早就入了宫,看到小苏一身异族的骑马服,不禁赞叹: “母后,都说姑苏出美女,看看太子妃就知道这话不假。” “太子妃肤色雪白,配着枣红色很是漂亮,好像冬日里的梅花。” 皇后边说边帮着小苏整理腰带,好似是自己的女儿一样,满眼都会骄傲。反倒小苏对于赞美满不在意,心都飞到马场去了,就知道傻笑,皇后看出小苏的心思也不留他们,景和便带着小苏离开了慈云殿,出了殿门没有看到太子妃的车辇,忍不住笑了, “太子妃平日不坐步辇也就算了,今日可是要去马场,是要出后宫的,也不安排车辇吗?难不成还要走过去?” “马场很远吗?” 景和无奈摇头,看来小苏真是打算走过去的,只能让小苏乘坐自己的车辇同去马场了, “说远不远,可是你是太子妃,明晃晃的走出后宫怎么合适呢?” “景和姐姐,你不知道,平日我在东宫被月娘管着,很少能出来走动,好不容易去皇后娘娘那里请安,还要做步辇,那还要这条腿gān什么?” 这些日子小苏和景和越来越熟悉,说起话来也亲近了许多,景和总觉得小苏好像真把自己当姐姐看待了,自然对小苏也亲近起来。 “小苏你叫我姐姐,怎么不叫母后呢,你嫁给言儿,就是言儿的妻,应该和言儿一样叫,整天整天叫皇后娘娘的。” 小苏对于自己太子妃的身份其实还有些排斥,总觉得这是个名称并不真切,所以景和提醒了她好几次,小苏仍然改不了口,只能岔开话题问马场还有多远。 到了马场小苏紧忙掀开车帘下马车,马车外却站着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本来脸上笑得温柔,可是看到掀帘子的是小苏,赶忙收起笑容退开拱手请安。 “参见太子妃殿下。” 其实小苏一直很好奇,怎么偌大的秦楚谁见了她都知道她是太子妃呢?她今天可没穿官服,一身骑马服怎么还会被认出来?难不成她脑门上写了太子妃三个字吗?可是小苏的疑问还没有问出口,景和就伸出半个脑袋来观望。 “gān什么呢?快下车呀!” 这时邬央才跑过来扶小苏下车,那魁梧男子一直躬身在一侧等着,待小苏下了车才上前搀扶景和, “这是我的夫君,看到我的车辇以为下车的人是我,太子妃不要介怀。” 景和的夫君,那不是镇远将军孟阔吗?北有孟阔,南有上官,孟阔可是和上官安世一样享有战神美誉的秦楚大将军。 “孟将军?百闻不如一见。” 小苏抱拳说道,倒有些江湖儿女的情怀,让孟阔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你听过我夫君的名字?” 景和问道,小苏连忙点头, “我师父和我说过很多战役,尤其是凉骥战役,孟将军以少胜多,以三万兵马破敌十万,那可是平定中原的关键战役。” 小苏说得绘声绘色,听得景和很是得意,自己的夫君能被人夸奖哪有女子会不高兴的,难免对小苏又多了几分喜欢。孟阔却没在意那些夸奖之词,倒有些好奇太子妃的师父,于是问道: “不知太子妃的师父是?” “我师父姓上官,名安世。” 孟阔一惊,没想到太子妃的师父居然是百越大将军,心底倒有些高兴,比起小女子的夸奖,能得到与自己地位相当的勇士称赞,让孟阔更加受用,难免有些得意的扬了扬嘴角。 “那太子妃的马术也是上官将军教的?” 早就听闻上官的马术了得,孟阔倒也想看看他的弟子有怎样的身手,没想到小苏却摇了摇头, “那倒不是,本来应是师父教的,但是师父怕我摔了碰了,总是不敢让我独自骑马,后来三哥看不过去了,就亲自来教了我,所以我的马术都是三哥教的。” “那你三哥可真不心疼你。” 景和听了忍不住打趣道,小苏摇摇头, “三哥嘴上说不心疼,实际比谁都担心,有次骑马,那马儿突然乱蹦乱跳的控制不住,我被抛下马背,是三哥接住了我,结果他的手断了,三个多月不能动。” 小苏说起这事,想起三哥那个呆不住的性格,硬是休养了三个月,小苏至今都忍不住笑。几个人说这话时都没注意到马场里站着的秦言和柳如烟,还好孟阔眼尖发现了太子,赶忙行礼问安。 “太子殿下万安。” 小苏看到秦言本来的好心情都没了,她还记得那天来传话的松柏说过,太子要她好好学习,他今天来这里难不成是要监视她的嘛? “参见太子妃。” 柳如烟坦然叩拜,还行了拜叩之礼,这阵势让小苏差点躲到景和身后去了。景和忙拉住小苏,对她试了试眼色,小苏才反应过来, “柳姑娘请起。” 柳如烟起身,小苏望向她,看到柳如烟小苏难免想到上次那场病,看到柳如烟此刻脸色虽有些苍白但好像也没有什么大碍的样子,也有点安心了,毕竟生病是很可怕的事。 “听闻太子妃一直在病中,如烟不便前去请安,请太子妃见谅。” “没事的,你的身子也要注意,那天的池水真的很凉,月娘说女子体寒浸了冷水极易落下病根,柳姑娘即便没有生病也要小心身体,好好调理,免得日后因其他病痛牵引出落下的病根,加重了病情。” 景和看着柳如烟本就不高兴,景和早就听母后说了,今日特意让如烟来马场,让柳如烟好好和太子妃道歉,这柳如烟虽然行了大礼,但是话里却没有一丝道歉之意,景和本就生气,想要说说她,没想到小苏几句话到说的很是得体,现在柳如烟诬陷太子妃的事情大家都知道,太子妃反倒大度,根本没和她一般女子计较,还关心她的身体,反倒更显得柳如烟不识大体。 “言儿,你怎么也来了?” 景和懒得理会柳如烟,便故意岔开话题,不再理会柳如烟,本来刚刚看着小苏说话,突然听到景和这样问,秦言才反应过来,看向孟阔, “孟将军昨日说来了一批新马,想要看看。” 小苏听了这话仿佛死灰复燃一般,突然jīng神抖擞,原来不是来监督她的,很好,那可以放任的骑马了。 “景和姐姐,那我们就别耽误太子殿下公务了,我们去选马。” 景和看着小苏眼睛冒光,知道她是不想留在这里,看了看秦言,转身拉着小苏离开,刚巧云岚牵着新来的马匹走来,看到小苏忙停下行礼,小苏看到马儿一时兴奋的飞起,以为这是牵来给她的,对着云岚露出了一个大大的微笑,搞得云岚脸都红了。 “新来的马匹性子不稳,我让将军去选了几匹性格温顺的马。” 景和对着云岚摆摆手,云岚赶忙牵着马离开了,正巧孟将军的随从也牵了两匹马过来,小苏全部的注意力都被白色小马吸引了,顾不得多说就和景和上马遛了起来。 秦言看着刚刚的一幕,当然也包括小苏对着云岚微笑的样子,原来这个每次看到他都头低低的百越人会笑,而且笑起来的样子好像还挺好看。 “殿下……” 云岚还没来得及说话,秦言就飞身上马,勒紧了缰绳,马儿抬起前蹄发出一声长鸣,引人侧目,前蹄落地秦言就骑着马儿奔驰起来。今日的秦言一身白色骑马服,镶着银边的发带随风飞扬,看的人心旷神怡,可是秦言余光去看那百越人,她居然兴奋的遛马,完全没有注意秦言在马上的英姿。 第5章 第五章 击鞠大赛 小苏在景和细心的教导下,不但学会了击鞠,而且打得不错,景和一心要让小苏上场比赛,要让大家看看小苏的身手,但是小苏却拒绝了此事,弄得邬央很是奇怪,明明可以在赛场上堂堂正正的让那些秦楚人看看百越公主的威风,怎么小苏却一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的样子,回了东宫立马和月娘说了这事。 月娘知道小苏自小就爱热闹,小皮猴一样的性格,也忍不住去问小苏怎么就拒绝了, “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如果万一在赛场上伤到什么人可怎么办?在这秦楚认识的不认识的我都惹不起,那还不如离得远远的,能避就避!” 小苏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挂着笑容,可是月娘知道小苏笑容背后的苦涩,她只是怕别人担心,以前那个不谙世事的孩童正在急剧的成长着,可这种成长是揠苗助长,是被环境磨灭了原本的性子,使小苏一点一点变成了另一个样子。 击鞠大赛这天小苏没有穿自己那套枣红色的骑马服,而是按照礼制穿了太子妃的骑马服,有些笨重,这倒让小苏很高兴,觉得不用穿着这笨拙的衣服去比赛也挺好的,免得风头不得反倒要丢人现眼。小苏的任务其实很简单,她只要为女眷开球就结束任务,比赛先由女眷开始,小苏简单的开了球就回到位置,因为今天要坐在太子身边,所以小苏分外低眉顺眼,连比赛都没什么心情看。 不过女眷的比赛着实也没有什么意思,说来这些女眷中只有景和身份最为尊贵,哪里有人真的敢和公主拼实力,所以整场比赛就是看景和一枝独秀,毫无激情。看到比赛结束,小苏高高兴兴的站起来,秦言转头看向小苏, “太子殿下马上要上场了,太子妃不观赛吗?” 好在松柏注意到秦言的目光,替秦言问道, “我去看看景和姐姐,一会就回来。” 说完毕恭毕敬的跪安,转身就跑走了,可是秦言从比赛开始到结束都没有看到小苏的身影,居然说话不算话。 男子比赛可不同女眷,各个牟足劲想要硬的头彩,好在陛下和太子面前露个脸,尤其最为积极的就是六皇子秦玉,秦玉这个庶出子自小就被母亲灌输不管做什么都要比秦言厉害,都要全力去争取,只有这样才能引赢得父皇的宠爱,所以他可是奋不顾身,一心求胜,因为秦言老是去看小苏是否回来,好几次走神,还真的险些输了比赛,还好有云岚救场,才总算没有失分,勉勉qiángqiáng的拿下了比赛。 虽然赢了比赛,可秦言仿佛吃了□□一般的模样,让云岚都不敢上前和太子庆祝拿下比赛的喜悦。最近秦言也不知道怎么了,动不动就心情不好,搞得整个承恩殿上上下下都提心吊胆,大家都不敢多说一句话,整天夹着尾巴做人。 秦言回到更衣的帐篷内,便询问太子妃去哪里了,松柏和云岚那是脚底抹油赶紧跑去打听,用了半柱香的时间云岚才跑回来对秦言说,太子妃去后山骑马了。 小苏其实早就计划好了,因为之前练击鞠都是在皇城内的马场,场地有限骑马自然不能尽兴,后来景和告诉小苏比赛那天是在郊外的马场,倒时候可以让孟阔安排,让小苏到后山去跑一跑,所以景和比赛一结束小苏才匆匆忙忙跑去找景和。 秦言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骑着马去了后山,可是满满的疑问也没有耽误秦言在偌大的后山寻找小苏的身影,当看到小苏的身影时她策马奔驰甚至连他都追不上。 她要去哪里?难道是想要借着出宫之际逃跑?这可想法连秦言自己都吓了一跳,萦绕在心头的不再是那种烦躁,而是无比可怕的空dòng,那个百越人还没有看到他骑马的身姿,她还没有看到秦楚的男儿不都是白面书生,难道就要这样跑了吗? 然而小苏在马前蹄正要踏出皇旗警戒线的时候突然用力拉住缰绳,因为瞬间减速,马儿发出长鸣,两个前蹄高高抬起像人一般站了起来。因为马儿突然跃起,小苏没有抱紧,被甩了出去,秦言几乎是要飞身去救了,可小苏动作更快,脚尖轻轻踏在马背上借力,一个飞身落了地。 虽然小苏有功夫在身,但被甩出的力道太大,小苏扔是在地上滚了两圈才停下来,满脸满身的泥土,说不上的láng狈。不等秦言找到自己的汗巾,小苏已经开始放声大哭,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甚至直接用自己沾了土的袖子随性的擦着眼泪鼻涕。 秦言从来不知道原来一个人可以哭的这样肆无忌惮,小时候秦言也曾经哭过,总觉得哭了就能让父皇心痛不再bī他读书写字,可是每每哭泣只会换来父皇更严厉的处罚,认为他不思进取还懦弱无能。渐渐的秦言已经忘记该怎么哭了,因为哭泣根本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就好像之前因为和亲一事,景宁也哭了几日几夜,闹得人仰马翻,但最后她还是去了百越。 如果不是景和和孟阔找来,秦言甚至觉得小苏会这样一直到哭到天荒地老,秦言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不上前去安慰小苏,为什么自己没有将一直握在手里的汗巾递给她,让她不要再用脏兮兮的袖子擦那张也gān净不到哪里去的脸。 景和看到小苏跌坐在地哭个不停,以为她是骑马时摔下了疼的,只有秦言知道刚刚小苏一直在喊爹爹,她是想家了,想要回百越去。 “将军?快回去吧!” 景和扶着小苏往回走,孟阔却停在原地看向远处, “我好像看到太子殿下了!” 小苏和景和一同看向孟阔视线所望的方向,哪里有太子的身影,只有几棵老树在那里瑟瑟发抖。小苏心想自己的觉悟看来还是不够高,你看人家孟将军,能官至将军迎娶公主走向人生巅峰,仍做到处处警觉认为领导处处都在身边,时时刻刻准备着迎接领导,看什么都像领导,绷紧神经做人,能不受宠吗?看来还是要多向孟将军学习学习。 在景和的掩护下,小苏安全回了东宫,并没有让人发现她泥猴一般的样子,不过皇后倒是看见了,当真是哭笑不得,人家上场比赛的人都没像小苏这样凄惨,难得的说了几句小苏太不会照顾自己的气话,但是小苏回了东宫,还是命太医来看,可是怕摔坏了哪里。 以前总是听说岁月静好,小苏不大懂,而此刻她到觉得自己有几分静好的样子,躺在院子里的桂花树下,吃着点心喝着茶,月娘在厅里刺绣,邬央开始还跟着月娘学,后来就昏昏欲睡了。其实如果日子能一直这样过,对小苏而言也挺好的。 然而本来一片静好的光景,却因为宫人来传话说太子晚上要来用膳而乱了套,连一向稳重的月娘都有些措手不及,毕竟太子从未来过正丽殿,很多规矩月娘也记的不大清楚了,好在松柏带了两位上了年纪的嬷嬷过来帮忙,才解决了月娘的燃眉之急。 比起月娘担心失礼于太子,小苏到没怎么在意,她似乎找到了应对太子的对策,只要不多话,一切按着学到的礼仪应对,太子似乎也拿她没有办法! 因为怀远海域最近有海盗频繁出没,当地官员应付不了就请奏朝廷,请求派人前去治理,对于派遣之人多方协商不定,当天秦言一直留在文德殿和父皇、大臣议事,到了小苏这里已经很晚了,小苏都快等睡着了。 月娘见秦言来了,连忙将炉子上热着的晚膳端了上来,小苏请安等太子坐定后就默默坐在一般,当真是个陪膳的木偶,一句话不多说,一口饭菜不吃,仿佛饭菜里有毒一般。 其实也不是小苏不愿意和秦言一起吃饭,只是下午吃了很多糕点,刚刚等他时饿得慌又偷吃了一些点心,甜腻的东西吃多了,本就有些反胃,加上小苏生于姑苏,本就不爱食肉,晚膳一直在炉上热着,现下油腻更是难以下口。 “是不合胃口吗?” 秦言突然问道,小苏和在一边侍奉的松柏都是一惊,小苏惊得是这个太子居然主动和她说话,而松柏惊的是,秦言居然在用膳时开口说话了。 “回禀太子殿下,不是膳食不合胃口,只是下午吃了糕点,现下真的不饿。” 小苏回话时特别起身扶手答话,礼仪倒是很到位,只是却显得特别生疏,秦言叹了一口气拜拜手,小苏才又坐下。这个百越人似乎只有对他永远都是礼仪周全,即便在人群中看到他也是默声做福礼,可是对别人却总是亲昵的很,好像对母后、对姐姐,她总是甜甜的笑,甚至对云岚和松柏,她都笑过,而对他只是低眉顺眼不敢僭越。 秦言越想心里越不舒服,那种急躁的感觉让他食不知味,便放下筷子,松柏赶忙伺候着漱口洗手,处理妥当后秦言起身就走。 看到太子要走,月娘这才放下心来,刚刚传话只说太子要来用膳,并没有说要不要留宿,但因为传旨来的突然一时紧张就忘了问,刚刚看两个人用膳才突然想起来,如果太子要留宿那该怎么办?也怪自己处事不周,一直觉得小苏还是孩子,始终未曾对她讲明男女之事,如果太子真的留宿,恐怕真的要吓到对此一窍不通的小苏,万幸太子只是来用晚膳的,悬了一晚上的心才安定下来。 如释重负的月娘和小苏一同送太子离开,小苏看到秦言要走,也是喜滋滋的,终于可以睡觉去了,连跪安的声音都带着活泼的语调。这声音在秦言听来却分外刺耳,突然就停住了脚步,回过头想要说什么,不曾想正好和小苏的眼神撞在了一起。 那眼神中带着欢快的光,还有一丝皎洁,配上嘴角的笑容,好像在夜色里也闪闪发光,这一个浅笑居然让他忘了回头要说些什么, “姑苏的糕点是甜了些,下次不要多食。” 丢下这么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秦言落荒而逃。 当夜月娘就想给小苏补习一下关于男女之事,至少要有备无患,可是小苏困顿的很,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月娘的话。 “公主如今已为人妻,月娘想和公主说说这夫妻之事。” “月娘你快说,我真的很困了。” 说着一头栽倒在chuáng上,月娘坐在chuáng边拉着小苏的手说道, “公主嫁给太子,就是太子之妻,夫妻之间除了相处还有房帷之事,如果太子要留宿在这里,公主是要伺候太子……” 本来困意浓烈的小苏听了这话,坐直了身子,眼睛瞪得圆圆的, “连睡觉也要伺候他?他身边不是有宫人吗?他们不会伺候太子殿下吗?” “公主呀!不是那个伺候,太子殿下是要和公主承夫妻之实,行周公之礼,是要睡在一起……” 月娘看着小苏仍旧稚嫩的样子,有些话始终是说不出口,可是小苏听了一半却如释重负,又整整齐齐的躺好还盖好了被子, “睡在一起也可以呀,这是秦楚的东宫,是他太子的地方,他想睡哪里都行,我让半张chuáng给他就是了,而且我睡觉老实,肯定不会踢他,月娘你放心。” 还不等月娘再说话,小苏已经转过身,一副我真的很困了,别再烦我的架势,这叫月娘真的不知如何是好,只能默默给小苏掖了掖背角退了出去。 第6章 第六章 太子生辰 击鞠比赛结束不久,宫里就迎来了另一个大日子,就是太子秦言的生辰,秦言是皇后独子,也是秦楚唯一的嫡子,自出生就被立为储君,要成为未来的君主,但说起来这太子生辰年年都过本来并不能说是天大的日子,之所以年年过仍然能过的这么盛大,就要说说太子母族的背景了,那盘根错节的言氏一族。 当年秦楚内战,秦氏分封诸侯割据一方都想着平分秦楚各自为政,而这样混乱的局势下,秦楚重臣言丞相却仍能拥有着自己的力量,兵马钱财应有尽有,这也是为什么当年的傀儡天子仍可以稳坐洛阳皇城,皆为言丞相的拥戴。 如此举足轻重的人资自然成了众诸侯争夺的对象,想要拉拢言氏巩固自己的力量,众诸侯可谓挖空心思想要和言氏联姻,而言丞相只有一个女儿言雪苑,当年皇帝亲封的雪苑郡主,言丞相最疼爱的女儿。 据说当年来言府提亲的人,把言府的台阶都踏平了,甚至连十一岁的孩童都上门来说要迎娶雪苑,这让言丞相苦不堪言,就在这时秦氏旧族中血统最偏,最为衰落的旁支秦淏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居然让雪苑芳心暗许,最终这个最不被看好的秦淏迎娶了言雪苑,自此迎来了人生的巅峰。 有了言氏一族的扶持,大大增qiáng了秦淏的实力,收复中原,最终统一了秦楚,登基称帝,而雪苑也就名正言顺的成为当朝皇后。 最为让人感动的是,雪苑封为皇后后,秦淏有意要整肃外戚gān政的风气,而雪苑全力协助秦淏规劝言氏一族退居朝野,秦淏甚为感动主动册封了雪苑的哥哥言雪谷为言国公,世袭永代,配享太庙,自此秦楚最大的外戚言氏功成身退,隐居朝野,让秦楚初定的天下更加稳固,为了让天下不要忘记言氏的功劳,在雪苑喜得麟儿后,秦淏赐名言,这个言就是言氏的言,代表了秦淏对言氏一族的感谢。 也因为这样,太子不但是秦楚的太子,也背负着言氏一族的希望,言氏一族虽然不在朝中再任官职,但声望依旧,这单单言氏亲媒就盼着每年秦言生辰这天出来露露脸,再加上其他恭贺之人,自然隆重晟大,这庆贺的不单是秦言的生辰,而是这背后错综复杂的关系。 就在所有人都喜滋滋的为太子操办寿宴的时候,小苏却头痛欲裂,作为太子妃她至少要送份贺礼,就和月娘商量着送些什么,月娘觉得最好从嫁妆里取件像样的东西,绝对不能寒酸,最好贵重些,也表达了对太子的祝贺,说来也是巧,最近秦言总是来小苏这里用晚膳,正巧那天来得早了些,就看到月娘准备的玉马,弄得小苏很失落,她一直觉得生辰时的贺礼应该保持神秘,被提前发现了就失去了打开礼物时的喜悦感了!但最让小苏失落的是,秦言似乎并不喜欢这份礼物。 所以当天用膳时,小苏难得开口问了秦言,是不是不喜欢刚刚那匹玉马?秦言淡淡的说了一句不会,可是那个表情不就是写着不满意吗?连月娘和邬央都看出来了,这下子可让小苏发愁了。 说起生辰贺礼,小苏确实年年都有准备,给爹爹和几位哥哥,但都不是什么起眼的东西,小苏记得当年还送过三哥一个纸鸢,结果缠着三哥陪她放了一日的纸鸢,这种贺礼要是送给秦楚的太子,恐怕秦言的表情比看到玉马时还要难看些吧! 为了这份礼物小苏真是愁了几日了,问了皇后送什么,往年皇后都会亲自缝制一些贴身的衣物送给太子,今年皇后也亲自缝制了腰带,小苏对女红一窍不通,总不能让月娘去做吧!而且时间紧迫根本来不及。 问了景和,显然以往每年景和送的礼物和小苏送给哥哥的礼物差不多,根本不走心,都是些随手可见的小玩应,亲姐弟自然不在意那么多,而且她弟弟贵为太子,什么也不缺,只要心意到了就成,据说今年因为要和孟阔将军一起送礼,所以两人准备了一把鼎好的弓,这大概是这些年景和准备的最像样的礼物了。 小苏真是后悔,陪嫁的嫁妆怎么都是些金银玉器,如果当初要些兵器之类的,每年送一样,也就不用这般伤神了。 这几日秦言的心情倒是很好,连看奏折的时候都忍不住笑出来, “往年里过生辰,殿下总是嫌烦,怎么今年到高兴起来了?” 云岚不解,实在不是云岚多事,只是这位太子前几天还和吃了□□一样坏脾气,如今生辰将近,心情怎么突然就好起来了?松柏已经好奇了好久,但是一直不敢问,总算云岚是个藏不住心事的人,替松柏问了出来。秦言没有回答,仍旧看着奏折,他肯定不会告诉他们是因为小苏他才这般开心。 那日撞见了小苏为他准备的贺礼,秦言确实不高兴,这份礼物太过简单,也没有心意,总觉得哪怕是亲手做的糕点也比那冰冷的玉马好些,所以那日脸色极差,没想到小苏似乎也感觉到他不喜欢那冷冰冰的玉马,最近一直在到处打听该送什么贺礼给他。晚上去用晚膳时,好几次她都想开口问他喜欢什么样的礼物,可是每次眼睛滴溜溜的转,就是问不出口,那委屈的小眼神总是让秦言心情舒畅。 有生之年秦言第一次这样期盼自己的生辰,到了生辰当日,秦言一早起来就等着小苏来,想看看她苦恼了这些日子到底想出了什么东西送她,可是小苏没等到,却等到了柳如烟,秦言已经说过多次男女授受不亲,柳如烟不应再来东宫觐见,可是柳如烟说今日一早上已经去拜请了陛下,陛下看了她的贺礼觉得很好,特意让她来东宫亲自送给太子。 秦言无奈只得让她赶紧放下贺礼就走,可谁知柳如烟这份贺礼着实有些壮观,是个人一般高的屏风,屏风上绣着一匹汗血宝马,在一边看着的云岚和松柏都忍不住赞叹这马当真活灵活现,秦言却只是看了一眼,心里只是想着这么一个碍事的物件,柳如烟到底是怎么一大早抬去正殿给父皇看完,又送来东宫的?真的是劳烦来抬来抬去的宫人。 “殿下,这屏风一针一线都是如烟亲手所缝制,希望殿下喜欢。” “松柏,现在天气热,,放在门前挡风,命人先抬到库房去!” 松柏还没来得及找人抬出去,小苏就到了,看到屏风忍不住赞叹那汗血宝马也太灵动了吧!松柏多嘴附和,说是柳姑娘送的。 “柳姑娘真厉害,绣工真好!” 小苏忍不住趴在屏风前,边细细欣赏边夸赞她的手艺,反倒完全没想到自己的礼物会不会相形见绌。 “多谢太子妃夸赞,不知太子妃准备了什么礼物送给太子殿下。” 柳如烟语气中略带挑衅,但是小苏却完全听不出来,在她看来礼物本来就不分好坏,如果不是秦言先前发现了玉马,又表现出了极其不喜欢的模样,小苏也不会踌躇改换什么礼物。 有了柳如烟的提醒,小苏连忙对着秦言行礼,从袖口里拿出一个jīng致的锦盒递给秦言, “恭祝太子殿下生辰吉乐,万事顺意。” 看到小苏嘴角挂着笑,漏出小小的梨涡,秦言的心情也极好,接过锦盒直接就打开来看。里面是块羊脂玉的挂坠,看到是玉坠柳如烟忍不住笑了, “太子妃恐怕不知,太子殿下从不喜欢戴挂坠,嫌弃挂坠碍事。” 柳如烟这话正好让进来的景和听到了,那真是气不打一处来,这块羊脂玉是孟阔将军前些日子得来的,景和看到,想着小苏正为秦言的贺礼为难,正好送给小苏,让小苏找玉匠打磨成一块玉坠,正好和皇后送的腰带配成一对。 小苏这傻丫头听了觉得甚好,还特意将自己的玉钗拿给景和,说是要送礼肯定要从自己这里给,所以这块玉就当和景和换的,让景和笑了好几日呢!今日还特别带了小苏给的那支玉钗,本来高高兴兴的事,可在门口就听了柳如烟这yīn阳怪气的话,那火气一下子就窜上来了。 “挂坠是我让小苏送的,看来我这个做姐姐的还不如你了解我弟弟,送了不该送的礼物!” 听了景和的话,秦言目光暗淡,景和走过来拿起了吊坠,本来想让柳如烟好好看看,这玉坠做的多jīng致,可是看到玉坠好像和昨天有些不一样了, “昨天看着是金色的穗子,怎么变了颜色?” 小苏刚刚一句话不敢说,听到景和的话才淡淡的说道, “这块羊脂玉,颜色白净剔透,我觉得金色的挂穗不好看,所以昨天晚上做了这条墨绿色的挂穗,觉得这样好看些。” “这么jīng致的穗子,是你亲手做的?” 景和早知道小苏女红是一窍不通,看到这挂穗却编的很好看,有些不敢相信,小苏嘟嘟嘴,忍不住回嘴, “自然是我做的,别的不jīng通,但是挂穗我做的最好看了,我爹爹和哥哥剑上的剑穗也都是我亲手做的。” “前几日我和将军比武,他粗手粗脚的弄坏了我的剑穗,我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替代,你编一个给我吧!” “好的,景和姐姐。” 他们有说有笑的说得甚欢,要不是皇后娘娘的宫人来催他们去请安,也不知道这两人要聊多久了,听了宫人的催促,景和拉着小苏就走,完全不理会一边的柳如烟,秦言也跟着走了,经过屏风的时候又嘱咐松柏记得搬去库房。 柳如烟待在原地,她注意到刚刚秦言收起了挂坠,还特备放在袖口里,原来他是喜欢挂坠的,为什么自己一直不知道呢? 太子寿宴还是挺无聊的,每年流程都是固定的,依照礼制一套走下来,难免觉得疲乏,但是小苏还是挺高兴的,因为她注意到秦言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上了皇后送的腰带,还将那枚羊脂玉坠也带上了,雪白的羊脂玉配上墨绿色的穗子,衬着太子朱红色的袍子其实真的挺好看。 第7章 第七章 太子选妃 “公主,那秦楚皇帝要为太子选侧妃……” 一早上小苏刚起,邬央就大喊大叫的跑进来,月娘连忙用力掐了一下邬央的手臂,邬央吃痛叫了起来才不再呼喊,月娘紧忙关好门,拉着邬央进了内室。 “你疯了吗?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在这里喊这些话,这可是秦楚的东宫,宫里的人都是秦楚人,你这样喊叫,是怕公主最近过的太自在吗?” “月娘,这么大的事,你难道不生气,公主才嫁来秦楚多久?那皇帝就风风火火的要选什么狗屁侧妃给太子,当我们公主是什么人了。” 邬央越说越生气,月娘赶紧堵住了邬央的嘴,厉声训道, “草民尚可三妻四妾,更何况是太子?而且这件事尚未明旨,还不知到底如何,如果此时我们沉不住气,吵吵嚷嚷的去闹,只会显得我们公主不识大体,所以这时候你给我淡定些,千万别惹出什么麻烦来。” 刚起chuáng的小苏本来还有些不清醒,突然听了这话,不知道怎么的,心里感觉怪怪的, “我爹爹只有娘亲,两位哥哥也是一样只娶了一位正妻从不曾纳妾,三哥虽然未曾婚配,但是这次迎娶了景宁公主,估计也不会再做她娶了吧!可来了秦楚,就发现秦楚的皇帝有了皇后,还有很多后妃。那太子选妃也很正常,不是吗?”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是小苏心里却觉得有些难受,想想秦言对她的态度,从一开始冷冰冰的,虽然最近稍有缓和,但小苏一直觉得她和秦言的距离很远,大概是因为太子当真不喜欢她吧!真的是可怜了太子,整日见着一个不喜欢的女子占着妻子的名分,如果还不能纳妃,那太子这一辈子岂不是不能和心爱的人在一起了吗? 小苏起身走到窗前,轻轻推开窗子,真的觉得有些气闷, “如果真的要选侧妃,希望这次太子能娶个他自己喜欢的人。” 秦言总觉得最近小苏突然又变回了那个低眉顺眼的木偶,本来他生辰之后,小苏对他的态度开朗了很多,每日晚膳也会主动和他说两句话,那天晚膳有鱼,小苏好像特别开心,还主动替他挑出了鱼刺,可是最近明显的又有了不同,一句话也不说,秦言特意吩咐给她做了鱼,可是小苏自己也只吃了几口,更别说夹给他吃。 “太子妃是有什么事吗?为何一直闷闷不乐?” 松柏吞了吞口水,他等着秦言问这话已经等了好几天了,今日太子终于问了,便把好几天前就准备好的说辞汇报给秦言, “回禀殿下,前几日陛下和柳丞相下棋,好像问起了柳姑娘的生辰,后来陛下说了一句当初一直觉得柳姑娘和太子是一对璧人,不曾想造化弄人。可是这话传出来,变得越来越奇怪,甚至有人说陛下要为殿下选妃,想必太子妃是听说了此事伤心了,殿下和太子妃新婚燕尔的,竟出了这种谣言,肯定难过的呀!” 云岚一直伴在秦言身边,从不踏入东宫内院,自然不知道宫人背后都传了什么样子的话,听了松柏这样说,难免有些惊讶! “这百越公主嫁入秦楚才不过一年不到的光景,此时居然传出这种不着边际的话,这宫人是不是太不知分寸了。” “为什么不早说?” 秦言开口了,那话里满满的火气让松柏吓坏了,秦言对于后宫之事从来不关心,对于流言八卦更是从不理会,那松柏自然养成太子不问,绝对不多话的习惯,今天太子倒是责怪起他了。松柏有点不服气,云岚赶忙踩了松柏一脚,对着他摇摇头,松柏立马会意,跪在地上请罪。 可即便知道了其中原委,秦言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谣言是出自父皇殿内,总不至于去请父皇出来澄清吧!那秦言自己去说吗?可每次看到小苏那双满是幽怨的眼神,话到嘴边就是说不出来,踌躇了几日,终于还是皇后坐不住了,觉得是她对宫人太过于仁慈了,才让他们这么肆无忌惮的造谣生事。 这日太子早朝结束就匆匆赶到皇后殿内,远远就看到小苏正站在门外徘徊, “为何不进去?” 秦言问道,因为突然走近让小苏吓了一下,模样像极了受惊的小狗,而她身边的邬央一副要吃人的模样盯着秦言,好像秦言是什么登徒子, “皇后娘娘在宫里训话,我不敢进去。” “别怕,你又没做错事。” 说完便走到小苏身前想带着小苏进去,小苏怯懦的跟着,恨不得整个人躲在秦言身后, “宫人有过,掌事宫人罪无可恕,传令下去,所有掌事宫人因管教不严,致使奴才任意妄为,肆意妄论,罚仗刑五十,罚俸一年。将那两名陛□□边侍候的宫人立即杖毙,尸首挂在永巷门口三日,告诫奴才乱嚼舌根的结果。” 小苏听后吓得一抖,随手拉住了秦言的袖口紧紧攥在手里,在她心里皇后一直都是个仁慈的人,小苏常常觉得如果自己的娘亲还活着,会不会也像皇后那样,今日见到她杀伐果断的一面,着实吓得不轻。 “别怕,母后只是惩罚了那些有错之人。” 因为袖口被小苏抓住,小苏吓的不敢再走,秦言便停在原地安慰小苏,听到里面听旨的宫人要出来了,便带着小苏躲在门口的屏风之后,松柏也拉着邬央躲了进来。 小苏好像真的被吓到了,两只手紧紧拉着秦言的衣袖,邬央注意到了,连忙提醒小苏,小苏这次松开秦言的袖口,可是刚刚太过用力,整个袖口的皱了起来。 “我……我不是有意的,我……” 秦言对着小苏淡淡一笑, “无妨,进去吧!” 说完就带着小苏往里面走,几人走进去才发现柳如烟也坐在里面,脸色惨白,看到秦言眼圈突然红了,可是皇后似乎根本没有看到她,让秦言和小苏坐下,吩咐宫人送了茶食糕点上来。 “今天让你们来,就是想告诉你们,宫人胡乱造谣,揣测圣意实为忤逆,本宫已经处置过了,陛下并没有为太子选妃之心。不过这事母后要说说太子了,陛下的一句话怎么就会掀起如此大的回响?那见是你为人夫做的不好,平日忙于政务,冷落了太子妃,才让人钻了空子,传出这么大的笑话。” 秦言忙起身请罪, “母后说的是,是儿臣冷落了太子妃,让太子妃受罪,都是儿臣的错。今早已和父皇禀明,此次巡查边防,儿臣会带太子妃一同前往,就当带着太子妃出宫散心赔罪。” 一听说要出宫,小苏一扫yīn霾,高兴的看向秦言,又看了看皇后,皇后笑了伸手让小苏到她身边,小苏连忙过去在皇后身边坐下,皇后温柔的帮着小苏整理了一下头发, “别高兴的太早,边防路途遥远,可是辛苦的很。” “我不怕!” 看到小苏笑出来,秦言才放下心来,而在一边的柳如烟看着眼前一幕,那是狠狠的扎心,起身就称身体不适告退了。看到柳如烟走了,皇后看向秦言。 “本宫会为如烟选一个的得当的夫家,你们大可放心,本宫不会让如烟入东宫的。” 其实小苏也搞不大明白自己的想法,如果太子一定要选妃,不是柳如烟是最好的,因为上次落水一事之后两人就一直相处不来,那如果是选别人呢?小苏还想不明白,但是此刻她要感谢秦言,居然要带着她出宫。 “多谢殿下请奏带我一同出宫。” 小苏笑面如花,可是看到这笑容本来心情yīn转晴的秦言却又不高兴了,难道她就这么想离开东宫吗?击鞠大赛那天也是,差点就跑了,难道东宫之内就没有一点值得她留恋的吗? “殿下不开心吗?是因为选妃一事吗?我有些话也不知道该不该说。” “你说!” 小苏看了看秦言,下足了决心一般的说道, “我是百越公主,为和亲而来,所以关于选妃一事好像也变得复杂,不过殿下放心,如果日后太子殿下真的要选妃,我必定全力支持,只求殿下能选得心悦之人陪伴左右……” “你……你闭嘴吧!” 秦言非常不客气的打断了小苏的话,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又转过身看向小苏,指着小苏说道, “你还是别说话了!” 说完甩袖离去,留下小苏一个人呆在原地,也不知道自己的哪句话得罪了这位太子殿下。其实秦言虽然平日话不多,但也极少发脾气,可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老是生气,松柏都搞不懂了。 “殿下,太子妃刚刚说的话很识大体,殿下您怎么就突然生气了呢?” 松柏看到秦言回过头看他的眼神,真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怎么就非要在秦言气头生上激怒他呢?这下可好,秦言听了他的话,就让他去太子妃那边侍奉,不要再回承恩殿,搞得松柏好几日都殿外扫院子不敢让秦言见到他的面,那真是苦不堪言。 第8章 第八章 巡查边防(一 自打从皇后那里回来,秦言便不曾到小苏这里用膳,虽然秦言平日用膳也不大说话,可是突然不来了,小苏还是觉得空落落的。月娘询问了邬央那日在皇后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才得知秦言突然发火之事,回想最近发生的种种,月娘心中已经有了一些眉目,便打算让小苏去试探一下秦言。 小苏第一次来太子住的承恩殿,虽然小苏和秦言同住在东宫之内,可小苏住在正丽殿,虽然距离不远,但是小苏却从来不曾来过这里。 松柏正在院中扫地,离老远就看到小苏独自一个人拎着食盒走来,松柏简直像看到救星一样跑过来迎接小苏, “奴才拜见太子妃,太子妃这拿着的是什么呀,让奴才给您提着吧!” 也不等小苏同意,松柏便接过食盒,转身去往内室跑,小苏来不及阻止,只求那食盒里面的鱼汤可千万不要撒出来。小苏磨磨蹭蹭走到门口探了半个身子往里面望了望,看到秦言正坐在那里看书,云岚站在一边似乎正在绘制地图。 “殿下,太子妃来了,您看还带了食盒。” 松柏说完就打开食盒,秦言抬头去就看到像贼一样在门口观望的小苏,她没有得到指令,一直不敢进来。 “进来吧!” 秦言说道,看向食盒里面的饭食,问道: “你怎么来了?” “这几天你没来用膳,我怕你没饭吃,就送些饭食过来。” 云岚在一边都忍不住笑了,堂堂秦楚太子,难道不去太子妃那里就没有饭吃了吗?想来见秦言就直说嘛!竟然还找这些可爱的借口,也难怪秦言会喜欢,那僵了几日的脸总算有了一丝松缓。 秦言看到食盒里面只有一副碗筷,就吩咐松柏去拿副碗筷来,松柏喜滋滋的去了,秦言便拿着食盒去偏厅摆好,看到小苏似乎是一个人来的,这么重的食盒怎么也不让邬央跟着来拿,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还生着气呢! 松柏拿了碗筷放好就看到云岚对着他招手,赶忙过去,云岚拉着松柏就往外面走,出了门口还特意关了门。 “我得在殿□□边侍奉呀!你拉我出来gān什么?” “你是不是傻呀!你就只管在这里守着,让殿下和太子妃独处,等太子妃走了,你多得是时间在殿□□边伺候。” 说完转身就走了,打算回府陪娘亲用膳去了。 小苏手里握着筷子,看着秦言一样一样从食盒里拿出饭食,到最下层正是小苏心心念念的鱼汤,是月娘亲自下厨做的,让小苏送来给太子喝。看到小苏口水都要流出来了,秦言就把鱼汤放在小苏面前,让她独享一盅的鱼汤,小苏却取过秦言的碗给他盛了一碗,让他快些喝。 不知道怎么的,秦言觉得今天的鱼汤恐怕是放了糖,喝起来甜甜的,小苏看到秦言喝了鱼汤,想着他总不会再生气了吧!便开开心心的吃起饭,突然想起月娘嘱咐过得话,咬着筷子看了看秦言。 “又想说什么?” 秦言已经发现了,只要小苏有话要说就会咬东西,不是筷子,就是馒头,如果没有东西咬,她就要咬嘴唇。那张小嘴里时常说不出什么让他开心的话,可他就是忍不住想要听,想要听听小苏到底要说什么。 “上次说要帮你选妃,是我错了,我是觉得你不喜欢我,总是对我冷脸冷面,也不愿意理我,日子过得总不快活,就想着如果你能选妃时选个自己喜欢的,也许会高兴些。但是后来想想,我也不知道你心里到底怎么想的,不该去揣测你的想法。” 小苏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满是委屈,其实那天回去她就躲回屋里哭了很久,月娘问了邬央事情经过就跑去问小苏为何要说那些话,小苏就把自己心里想告诉了月娘,月娘说既然是心里话就应该和太子说清楚,所以小苏今天便把自己心里想的都告诉了秦言,如果他还不能理解,那小苏也没有办法了。 “你怎么知道我不……” 喜欢你三个字硬是让秦言吞了回去,连他自己都不清楚自己怎么就这样问了,自己这些日子的变幻无常,见不到小苏会抓肝挠心的,见到了又时而高兴时而有会烦躁,他长这么大第一次有这种感觉,根本来不及细想自己的心思,可此刻小苏直言喜欢二字好像点醒了我们情窦初开的太子殿下。 “不什么?” 小苏还等着秦言的下文,可秦言却一阵脸红,不再说话,小苏等着不耐烦,便问道,秦言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以后不对你冷脸了,我们好好相处吧!” “真的?” 小苏听了这话无比开心,又分了秦言一碗鱼汤,她大概忘记了自己刚刚是直接捧起汤盅喝的汤,那汤里估计沾了不少她的口水,可是秦言却没有在意,喝汤的时候嘴角还挂着淡淡的笑。 小苏也不知道怎么一顿晚膳吃了那么久,她问了很多关于出巡的事情,杂七杂八的,秦言都事无巨细的一一回答了,甚至还答应小苏,只要有他的陪同,小苏可以骑马不用坐马车。别提让小苏有多高兴了。 见到秦言亲自送小苏回来正丽殿,月娘几乎可以确定这个太子是对小苏动了心,看着已经睡着的小苏,月娘心里五味杂陈,其实女子一生指望的不过是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小苏已经嫁给秦言,如果能得到秦言的心,那便是皆大欢喜,有了太子的庇护,小苏在秦楚的日子也有了保证,可是月娘心头浮现的担忧却久久不能飘散,真的不知道如果jiāo付真心的小苏,是不是真的能全身而退。 左等右盼的终于盼到了要出巡的日子,因为月娘腿脚不好,所以此次出行只有邬央同行,月娘不知道准备了多少东西,每天耳提面命要邬央要注意些什么,邬央和小苏抱怨她耳朵都长茧了,小苏只能笑笑不说话,如果月娘转移目标去念叨她,小苏可受不了。 到了出行这天,小苏难得的见到皇帝陛下和皇后娘娘一同出现,恭恭敬敬的请安后,皇后又拉着小苏到身边嘱咐了一些事情,但虽然是叮嘱小苏,却始终看着秦言说,毕竟皇后也是知道小苏大概是靠不住的,还不如嘱咐儿子多注意,好好照顾小苏。 秦言出行的队伍并不庞大,可以说是极为简单,连行装都是便服,也没有隆重的送行,可谓是走的相当平淡。刚出了宫门,小苏就从马车里探出头,看到在一边骑马的秦言问道: “我能出去骑马吗?我不想乘马车。” “等到了郊外再说。” 听了秦言这样说,小苏只能坐回马车里,马车里的座椅上是月娘亲自缝制的软垫,比平常软垫厚实的多,即便马车颠簸也不会觉得难受。刚开始小苏还会探出头去看看皇城洛阳的繁华景象,可每次探出头总是看到秦言在车边,看她的眼神总是让她很不自在,后来就老老实实坐着,不再探头探脑去看,坐在软垫上伴着颠簸的马车就有些昏昏欲睡。 等小苏和邬央醒过来,外面已经黑天了,小苏依稀听到云岚在外面指挥众人准备扎寨休息,没一会马车就停了下来,小苏抬起车帘,此刻真的来到了郊外,可是却并没有离皇城多远,抬头仍能看到洛阳城中的瞭望台的塔尖,这可是走了一个白天的路程呀!如果以这种速度前进,要去西南城可不是要花上一年的时间? 小苏下车想问问,却不见秦言踪影,不一会云岚也拉着邬央去收拾东西,小苏只能呆在原地不知道该gān什么,好在没过多久秦言就牵着马走过来。 “走,我们去骑马。” 小苏看了看天色,有点迟疑的问道, “现在?去哪里……” 不等小苏再多话秦言就扶小苏上了马,而秦言已经飞身越上马坐在了小苏身后,小苏虽然也和哥哥一起骑马同行过,可是此刻却极为不好意思,因为身后的人是秦言,他……他同哥哥们好像是不同的。 “为什么不骑两匹马……” 秦言没有回答,直接拉紧缰绳,脚下用力,那马儿吃痛飞速前进,小苏感觉风儿呼啸而过,没有缰绳可以拉,只能伸手拉住秦言的手臂,明明被秦言紧紧环在怀中了,可小苏还是怕被甩出去。 小苏也不知道要这样跑多久,只觉得离营帐越来越远,前路也越来月黑,就连月光也无法照明前方的路了,小苏心里很慌,想问秦言到底要去哪里?回过头却看到脸侧近在咫尺的秦言,两人都是一惊,太近了,近的都能感觉到对方的呼吸。小苏忘了自己要说的话,只是红着脸回过头。 秦言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要跳出来了,从上马那刻开始,小苏身上甜甜的味道,就像那日她做的糕点一样,萦绕在鼻尖不散,即便策马奔驰时chuī过的风都不能让小苏甜腻的味道散去,还有她那双搭在自己手臂上的手,秦言好像全身的感知都汇聚在小苏触碰的地方,让他有些恍神。 如果只是这些,秦言还觉得自己可以保持坐怀不乱的君子形象,可小苏回头那瞬间,秦言后悔了,他不该qiáng行和小苏同骑一匹马,就好像现在,心跳的声音仿佛要冲破他的头,让他看不清前路了。 万幸的是秦言还是找回了一丝理智,到达了一处背风的山坡后勒停了马,扶着小苏小马,小苏只觉得四周一片漆黑,完全不敢离开秦言,就一直拉着秦言的手臂不肯放开,秦言拿出火折子chuī了chuī,将火折递给小苏,小苏一手拿着火折,一手拉着秦言的手臂,秦言无奈任由小苏拉着,在四周寻了一些枯树枝树叶,在背风的地方生了火。 “我们为什么来这里?” 小苏已经被秦言安置在火堆边的石头上坐下,可小苏还是没有松开紧拉着秦言手臂的手,秦言也没有推开小苏,只是在小苏身边席地而坐。 “我们要轻装前行,走近路先去西南,松柏会留在出巡的队伍里,走官道继续往西南走。” “是微服私访吗?” 小苏莫名觉得有些兴奋,秦言没说话,嘴角仍旧挂着笑, “那不能再叫你殿下了,那我叫你……叫秦言可以吗?” 他从出生开始就是太子,身边所有人都会叫他太子殿下,就连父皇的口头禅都是,你是太子,就应该怎样怎样,日子久了,他也只记得自己是太子,忘了自己本来是谁,小苏今天叫他秦言,他突然发现,是不是有些事情是他自己想要做的,而不是太子想要做的。 就在他要牵起小苏的时候,远处有马蹄声传来,是云岚拉着一辆马车和马匹赶来了,马车里坐的正是邬央,有了邬央,几乎时刻不停的陪在小苏身边,看来秦言的牵手计划不得不暂时放缓。 第9章 第九章 巡查边防(二 秦言有些后悔,当初让云岚带着邬央一起来是想邬央可以照顾小苏,可是邬央到底照顾的好不好秦言不知道,只知道原本想借着出巡好好增进一下他和小苏的感情,想着两人的甜蜜时光,却被邬央给搅和的稀巴烂。 那邬央身上好像长了膏药一般,天天粘着小苏,就连夜里睡觉都抱着小苏睡,可秦言能说什么,小苏一点反应都没有,仿佛这两个人长长久久就是这样相处的,秦言只能暗自生气,却一点办法没有。 “秦言,你看河里面有鱼,我们下去抓鱼吧!” 小苏拉着秦言就往湖边走,如今盛夏已过,早晚的天气转凉,小苏本就畏寒,这下水可怎么了得,邬央忙上去阻止,可是小苏已经脱了鞋袜,一副非要下水的模样。邬央拦不住,就转头去看秦言,秦言找了一根树枝,正用刀把树枝削尖。 “秦……” 邬央大概是听了小苏一口一个秦言的叫,自己也差点叫出来,好在云岚一把捂住了邬央的嘴, “走吧!我们去捡些gān树枝生火,晚上好烤鱼吃。” 也不等邬央反对,云岚就拉着她走开了,邬央气不过,想责问云岚,云岚却不大理会她,只是四处找树枝,语气冷淡的说道: “虽然是微服私访,但你也要记得自己的身份,公子的名讳你都敢直接叫了吗?” 云岚这样说,邬央才意识到,这几天离了东宫,没了束缚好像确实有些忘我了, “可是公主不是也直接叫吗?” 云岚把捡到的树枝丢给邬央,让她抱着,又继续说道, “人家那是夫妻间的情趣,你跟着凑什么热闹,现下我们为了避开大队伍,多走山路,过了今日就要入城走官道了,你可要注意自己的言行,好好的记住在外要称呼他们公子和夫人,别在胡闹了。” 邬央虽然冲动,却有分辨是非的能力,自然知道云岚说的话很有道理也是为了她好,边点头答应,两人带着树枝回来,就看到秦言正背着小苏在河里抓鱼,秦言生于中原,对于水性一窍不通,对于抓鱼也是新手,只听到小苏一直抱怨秦言下手太慢,挣扎的要下去自己抓,秦言怎么都不肯,最后拗不过小苏,只能把树枝递给她,让小苏在他背上插。 小苏极擅抓鱼,几乎从小抓到大,即便在秦言背上行动不便,可是秦言配合的极好,加上那根树枝长度足够,没一会功夫就很顺利的抓了好几只肥大的鱼儿。邬央也是手脚利落,坐在湖边清理起鱼来,那手段好似鱼档的老板娘,下手稳准狠,仿佛天天都在gān这个,没一会就把几条鱼弄好,烤了三条鱼,剩下的熬了汤。 邬央在火边准备给大伙盛汤,秦言却很自然的把碗递给小苏,小苏也特别自然的走到火堆边给秦言盛汤,仿佛等在一边的邬央不存在,好在云岚把碗递给了邬央,要不邬央得伤心死,她家公主眼里居然没有她了。 “这次是我做的,肯定不比月娘做的好,但是你也不准嫌弃。” 小苏把汤递给秦言的时候说道,秦言却觉得小苏做的好喝些,小苏信以为真以为自己厨艺jīng进了,迫不及待喝了一口,没有秦言那般被情感蒙蔽了味觉,她对自己还是有深刻的认识的。 那汤除了鱼新活增添了一点点鲜味,就没有什么其他的味道了,别说和月娘的手艺比了,就是和邬央比,恐怕都差了一点。小苏心里想秦言大概是味觉不大好,所以才会觉得这汤好喝,堂堂秦楚太子尝尽人间美味,怎么偏偏是个味痴?当真可怜了那些美食。 走了几日的山路,终于可以回到官道行进,秦言准备了男装给小苏,让她终于如愿以偿的骑上了马。云岚真的是感慨还是松柏好,可以指挥一大堆人听从自己命令,想gān什么gān什么,但是自己只能在这里赶马车,好不自在。 四人轻车简行,赶路的速度非常快,平日走官道,入夜就在就近的客栈住下,如果赶不到城中,在荒郊野岭凑合一晚,小苏和邬央从小都是野惯了的人,也不觉得这样风尘仆仆的赶路辛苦,反倒每天叽叽喳喳欢声笑语的。 快到南疆的时候,秦言和云岚突然变得神色紧张,也明显加快了赶路的进程,南疆cháo湿yīn冷,即便日上三竿,也看不到太阳,整日云雾缭绕,碰什么都湿哒哒的,所以在南疆拼命的赶路让小苏有些不适应,整日浑身乏力,明显的没有了往日的神采。 到了南疆秦言就将把小苏赶回马车里,不再让她骑马,在马车里小苏便觉得难受,搞不清楚为何秦言会对南疆这样忌惮,有时甚至连夜里都要赶路,只觉得他们想尽快出南疆地界。 “到底是怎么回事呀?这南疆是要吃人的地界吗?” 小苏忍不住抱怨,邬央露出得意地笑,这几天她也觉得不对劲,所以偷偷问了云岚到底怎么回事,原来这南疆这地方属于云州地界,而云州的太守正是当今胡贵妃的亲哥哥,上次秦言出巡在云州碰到了刺客,后来虽然查明是叛党所为,可是秦言一直认为那次行刺少不了那位推波助澜的胡太守,所以再过南疆,便处处提防,以防再遇刺客。 “胡贵妃?是六皇子的母妃。” 小苏虽然记得不得胡贵妃的样子,但是到记得那个六皇子秦玉,其实秦淏还有好几个儿子,只是那几位皇子说好听些平日不争不抢有礼有度,说不好听了就是有点默默无闻,而这个六皇子秦玉却不同,虽然不是皇后所出,但后宫中除了皇后,便是胡贵妃地位最高,这个秦玉便处处争抢风头,好像要与秦言比肩一般,可不曾想秦言哪怕是默默坐着也比他出众许多,所以往往是秦玉哗众取宠弄巧成拙罢了。 知道了还有刺客这件事情,小苏也变得谨慎起来,就连那把久未开封的短剑也找了出来挂在腰间。秦言看在眼里不禁想笑,就算小苏身上有功夫,可就算天大的艰难险阻他秦言还能保护不了她吗?秦言看到小苏剑柄上挂着的剑穗,麦穗一样的颜色,颜色有些旧了,看起来用了很久了,秦言忍不住问道, “这也是你编的?” “你喜欢这个?我再编一个送你,这是我娘亲留给我的短剑,剑穗也是娘亲亲手编的,她说要护我平安。” 小苏赶忙保护好自己的短剑和剑穗,秦言其实并不想要那个剑穗,只是小苏小题大做觉得秦言好像看重了那个剑穗,紧紧护在怀里,秦言无奈只能伸手摸了摸小苏的头, “那你再送一个给我。” 小苏听了这话才放下心来,好好观察了一下秦言的宝剑,心里盘算着编个什么样子的。正在几人准备继续赶路的时候,空中传来一声巨雷,看来是要下雨了,南疆本就yīncháo,赶上大雨就更无法在山间留宿,必须赶到下一个驿站才行。 几人赶到驿站已经夜深,加上雨水瓢泼,除了在马车里的小苏和邬央还算gān净,秦言和云岚即便带了斗笠穿着蓑衣,但浑身上下也没有一处gān地方了。但两人却没有往驿站里走,这里太安静了,出奇的安静,除了马棚里有马儿嘶鸣之声,连点灯光都没有。 “云岚!” 云岚会意,手握长剑走向驿站内部,秦言则停在马车前警备, 还没等云岚出来,躲在暗处的刺客就向秦言杀来,因为雨水太大,阻碍了秦言的听觉,失了先机,差点着了那刺客的道,好在秦言伸手敏捷躲过了那夺命一剑,拉开距离和刺客打了起来。 听到兵器碰撞之声,想到刚刚秦言不让她们出来的话,多多少少猜到外面的情景,小苏心里乱糟糟的,云岚是一等一的高手,秦言自然是不差,可外面也不知道到底埋伏了多少敌人,小苏怕秦言双拳难敌四手,想到秦言小苏抽出短剑就冲出了马车。 小苏冲出马车的声响惊动了秦言,一个分心就被另一个从暗处冲出来的刺客刺中了左臂,秦言刚刚就是担心暗处还有其他埋伏的刺客,所以一直未下杀手,想引出暗处之人,此刻小苏跑出来,一副要加入战局的模样,秦言便不再啰嗦,挥舞长剑解决了那两名刺客,云岚此时也解决了驿站里面的人冲了出来。 “公子!” 看到秦言受了伤,云岚一惊,赶忙让几人上了马车迅速离开了驿站。原本秦言刚刚尚占优势,都是小苏出去影响了秦言,看到秦言左臂哗啦啦的流血,小苏急的哭了出来。 “别哭了,皮肉伤,过两天就好了。” 小苏哪里理会那个,用匕首割开秦言的袖口,想给他敷上金疮药,可是秦言身上的金疮药里浸了雨水根本用不了了。小苏掀开车帘对着云岚喊道,赶紧去找个有医馆的地方。 云岚看到小苏哭的泪眼模糊,以为秦言受了多重的伤,一刻不敢耽误快马加鞭的赶路。秦言看到小苏担心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如果没有一边的邬央碍事多好,此刻也不能做什么,只能靠在小苏的肩上,小苏因为哭泣此刻肩膀一抽一抽的,很是可怜,都这样了小苏身上怎么还有那香甜的味道呀!她到底吃了多少糕点才能一直有这股子香甜之气的。 秦言的伤势确实不重,只是失血过多,有些体力不支便睡了过去,小苏看着倒在自己肩头的秦言,忍住了哭鼻子的冲动,一动不动的挺直了身子让秦言靠着。 天色微微泛白,云岚才入城,打听到一处医馆就在城外不远处,赶忙赶了过去,到了医馆云岚拉起车帘让几人下车,可是小苏却怎么都叫不醒秦言,邬央摸了摸秦言的额头,滚烫滚烫的,这是什么时候发起了高烧呀! “大夫!大夫!” 云岚几乎是扛着秦言下了马车边走边喊,一脚踹开了医馆大门,听到响动医馆里走出来一位白须老人,看到情形根本没有多问直接上前查看秦言的情况。 “快快抬屋里面去。” 大夫赶忙查看了伤口把了脉,拿了药膏涂在秦言手臂上,小苏在门口不敢进去,又开始哭个不停,邬央紧紧搂着小苏,发现小苏衣服cháo湿, “夫人,衣服湿了要生病的,我去马车里拿衣服,快点换上吧!” 小苏摇头,现在秦言生死未卜,她哪有心思换衣服, “你这哭哭啼啼的让人听到,怕是要让人说老夫医术不济救不了人。你相公没事,不用这么急着哭丧,只是淋了雨水受了凉,加上伤口沾了雨水伤势恶化,吃两副药高烧退了,自然又是一个活蹦乱跳的人。” 那大夫说话时脸上带笑,似乎是胸有成竹能治好秦言,也让小苏安了心,大夫拉过小苏的手臂,给她也把了把脉。 “你相公今夜高烧会有反复,需要你的照顾,赶快换衣服把头发弄gān,要不然你就要病倒了。” 说完就走了出去,刚走了两步又回头说道, “你相公的湿衣服也要换掉,注意别碰到伤口,给他盖好被子,发些汗出来。” 小苏听了这话转头看了看云岚,云岚了然于心,赶忙揽下给秦言脱衣服的工作。大家分头去行动,没一会就处理妥当,那大夫就拿了几碗汤水过来,小苏以为是要给秦言的汤药,赶紧拿过去要喂,大夫赶紧拿过来。 “你相公的药还在煎着,这是给你们喝的,南疆的瘴气弥漫,雨水中难免带着瘴气之毒,所以你们也要把这药喝下区区瘴气,免得瘴气入体,可就麻烦了。” 看到小苏哭红的眼睛,大夫只能无奈摇头,吩咐邬央如何看着药的火候,自己则去城里义诊了。 第10章 第十章 巡查边防(三 秦言其实到了医馆就醒了,可是看到小苏那紧张的样子,就忍不住想要逗逗她看看她的反应,便一直装着没有醒。 看到小苏那个紧张劲,秦言特别坦然,甚至还恬不知耻的接受着小苏的照料,唯一让他不慡的大概就是他要装着昏迷,让云岚那个臭小子给他换衣服。小苏照顾秦言别提多上心了,喂药时吩咐云岚坐在秦言身后扶着他,一点点的喂,又怕秦言呛到,又怕药没喝进去秦言好不了,回想当时小苏生病时秦言是怎么给她喂药的,真的要好好检讨一番。 平时也不肯离开一步,就在边上守着秦言,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话,说她从小没有娘亲一直不知道有娘亲是什么感觉,直到遇到皇后娘娘,说起景和也像亲姐姐,还有一开始讨厌的秦言,但总归是一家人,渐渐觉得秦言也是个好人,小苏也喜欢他,把秦言受伤都归罪于自己,还把她那极为宝贵的剑穗系在秦言的剑上,傻傻的说都是她小气不肯把把娘亲的祝福分给他,才害得他受了伤云云。 秦言真不知道原来一个人可以说那么多话,也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可以耐着性子听那么多话,甚至在不知道多少年之后,那些细小的不连贯的话都一直深深记在心底,从不曾忘记。 那天快入夜的时候,秦言确实又开始高烧,大夫看了居然说无碍,煎了药吩咐小苏给他喝了,说最迟明日一早就会好,小苏听了这话一刻不敢放松的守着秦言,深怕他病情反复,可真像大夫说的那样,后半夜秦言的高烧就退了,果然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么一个穷乡僻壤的地方居然也有神医在。 入了南疆小苏一直休息的不好,前夜遇袭一整夜没睡,今天照顾秦言寸步不离,人也变得虚弱不已,看到秦言退了烧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就趴在chuáng边睡着了,梦里好像有人抱着她上了chuáng,已经一个月不曾睡过chuáng,感觉chuáng铺柔软竟睡得十分舒适。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小苏觉得一阵阵热气抚在自己脸上很不舒服,缓缓睁开眼睛,就看到秦言放大了几倍的脸就在自己眼前,惊得小苏赶紧闪开,可是此刻小苏枕着秦言没受伤的左臂,他右手扣在她的腰间,因为小苏突然挣扎,秦言右臂立即环住小苏怕她跌落下chuáng,牵扯到了伤口疼得他直皱眉。 小苏看到秦言皱眉吓得不敢再动,又乖乖的躺回秦言怀里,可是自己到底是怎么就爬上chuáng了的? “我……我一定是昨夜太累太困了,就……就爬到chuáng上来睡了,我不知故意的。” 此刻秦言就是个病号,在小苏心里认定他是不会有能力抬她到chuáng上来的,再加上小时候小苏学骑马的时候,三哥为了就她弄伤了手臂,御医吩咐他不准乱动,免得错了骨位留下后遗症,小苏就坐在三哥chuáng边看着,后来迷迷糊糊睡着了,醒来也爬到chuáng上了。 唯一的不同就是小苏那次醒来是自己一个人睡在三哥chuáng上,这次身边多了一个秦言。她问过三哥,三哥只说是小苏睡着了自己爬到chuáng上的,他没办法只能跑开把chuáng让给小苏。有了前车之鉴,小苏认定是自己爬到秦言chuáng上的,自然是满脸的歉意。 只是小苏不知道的是,百里沐华看到妹妹在chuáng边睡着,就把她弄到chuáng上,自己跑出去野了,这次也是一样,秦言看到小苏软趴趴的在chuáng边睡着了于心不忍,就抱她上了chuáng,本来开始是一片好心,后来小苏趴在自己怀里,软香玉在怀,秦言第一次知道他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无法做到坐怀不乱。可终究还是觉得两人还欠着的dòng房花烛夜不该这样草草了结在这草屋之内,除了亲了亲小苏的额头,只能把那些禽shòu的想法在脑子里实现了。 “月娘说过,我与你成亲早晚要睡在一起,要行周公之礼,今夜我们睡在一起了,是不是算行过周公之礼,有了夫妻之实?” 小苏脸红红的问道,估计月娘要是听了这话肯定要懊恼到恨不得一头撞死,她真不该一直当小苏是孩子,不把男女之事告诉她,更不该把有些话只讲了一半,让小苏似懂非懂的跑去和秦言说这些没羞没臊的话。 “周公之礼?” 秦言慢慢起身,几乎要压在小苏身上了,说那四个字的时候一股股热气喷到小苏脸颊上,让她忍不住躲开,可是此刻她被秦言紧紧环在怀里,他半个身子压在小苏身上,哪里还有小苏逃跑的余地。 “秦言,你要gān什么?” 本能的感觉到危险,想推开秦言,秦言的唇却压了下来,不偏不倚的压在她的唇瓣上,那触感让小苏心里一惊,明明是刚毅男儿,可嘴唇却好像一块松糕一般柔软,带着淡淡的药香,让小苏有些迷醉。 可不管秦言看起来如何淡定自若的吻着小苏,但对于男女之事也是新手,说是在脑子里面反复想过一些不堪入目的情节,但真的实践起来却也没有那么自如,光是吻上小苏,已经让秦言心跳如雷,脑子里面被炸成了浆糊,很多想法无法连贯不能实现,好像小苏就是那糕点,明明摆在眼前想要吃下去,却不知道如何下口。 “夫人,夫人!公子……药好……,夫……” 邬央在门外大喊大叫,云岚已经qiáng行捂着她的嘴不让她喊了,可邬央早上已经看到自己家公主睡在秦言怀里的情景,是云岚qiáng行拉着她出去不让她多管闲事,还顺手关了门,邬央已经郁闷了一早上,不知道该怎么办,这都日上三竿了两个人还不出来,里面也一点声音没有,护主心切的邬央只能在门口叫喊,可终究不敢推门进去。 听到邬央的声音,秦言才抬起头,不再□□小苏的嘴唇,分开后两人都喘着气,满脸通红,可是秦言却不肯起身让小苏从自己桎梏的怀中起身,只是盯着她好似要把她看穿。 “你该喝药了!” 小苏被盯得浑身不自在,便开口说道,秦言又亲了亲小苏的额头,最后在她耳边说道: “周公之礼回宫后再继续,到时一定告诉到底什么才是夫妻之实。” 小苏惊得双手捂脸,不敢再去看秦言,秦言跃身而起去开了门,在门口接过药一口气喝下,转身把门关上,让小苏一个人留在屋内,他可不想此刻小苏那副少女怀chūn的模样被任何人看去。 几人又在医馆修整了两日,就打算继续赶路,临行前秦言特别感谢大夫,这大夫正是神医薛文怀,常年游离四方,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了他。一听神医大名云岚还不忘打听打听这薛神医接下来打算去哪里,想着以后有个疑难杂症还要去找他救命的。 从医馆出发,秦言以自己手臂有伤为由不再骑马,和小苏坐在马车里,邬央原本一开始就和小苏坐马车,可现在只要邬央坐在车里秦言就说车里闷让他喘不过气,邬央再傻也知道他什么意思,只好和云岚一起坐在车外,别提多苦命了。 邬央出了马车,狭小的环境里就剩下秦言和小苏,小苏忍不住害羞,脸红红的不敢去看秦言,秦言看到小苏那个模样就心花怒放,却也没什么行动,毕竟在车里太多接触秦言也怕他定力不足,便也不去招惹小苏,他本就不是多话之人,小苏开始羞涩不敢说话,他就在一边闭目养神,后来看秦言这个样子,小苏才缓和了尴尬絮絮叨叨的又开始说话。 秦言也不多话只是认真的听,偶尔附和两句,或者回答一下小苏的问题。小苏觉得他和秦言,除了现在秦言时时刻刻会牵着她的手之外,两个人的关系似乎并没有因为那个吻而发生什么变化。 出了南疆不足三日,就已经到了边防地界,秦言因为要去巡查不方便带着小苏和邬央,只能把小苏和邬央留在西南城的客栈里,然后和云岚两个人出去办事,要是小苏以前的个性肯定要跑出去玩闹。可是秦言嘱咐过边防眼多口杂,千万不可乱跑,竟然就让小苏完全收起了玩闹的性子,安安静静留在客栈里编剑穗,就连邬央央求了几次想要出去玩,小苏都不为所动。 小苏专心给秦言编着剑穗,因为秦言说了,如果小苏短剑上的剑穗是小苏母亲送给她的祝福,那小苏也应该送一个给他,是小苏祈求他能健康平安,小苏听了这话美滋滋的选了麦穗色的绳子打算编一个和自己的剑穗一样的送给秦言。看着小苏编了拆拆了又编的模样,邬央都快觉得她要长蘑菇了,甚至有点期望早些回东宫。 等待的日子倒也不长,没多久秦言就和云岚回来接她们了,只是这次带了当初一起离开洛阳的队伍。松柏对日不见小苏,看到小苏忍不住对着小苏说说话,小苏也难得见到松柏这个不太熟的熟人,竟也聊得火热。 秦言走了过场又对边防进行了巡视,自打恢复了太子身份,秦言就马不停蹄每天都很忙碌,巡视完毕大队伍回洛阳也是一路无话,为了半路遇刺一事,回程时云岚特别抽调了一支边防军护送,一路上多走官道,虽然行进速度慢了些,倒是安全。虽然一路上和秦言独处的时间少之又少,但是能安全小苏就觉得开心,尤其是看到秦言将小苏送的剑穗挂在剑上,脸上就抑制不住喜滋滋的笑容。 小苏都已经快忘记那天两人在医馆讨论周公之礼的事了,可这么大的事情,我们的太子殿下可是时时刻刻惦念着,见到小苏穿回太子妃的凤袍要去皇后那里请安,就拉过她的手,在她耳边说道: “没忘记我们的约定吧!今夜要进行接下去的事。” 小苏开始开没想明白是什么,脑子转了一圈才想到那天秦言压在自己身上的情景,整个脸都红了起来,连在皇后那里请安是都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皇后还以为她是因为旅途劳累所致,也没有久留小苏,只让她赶紧回去休息。 回了东宫,小苏好几次想开口问月娘到底什么是夫妻之实,可是话到嘴边就是说不出来,想到那天的事就羞的难以启齿,直觉觉得秦言好像特别危险,可她明明感觉到危险,却又舍不得将秦言推开,这样的自己更让小苏不知道该怎么和月娘说,只能躲在屋子里独自一个人害羞。 第11章 第十一章 言传身教 秦言是故意说那句话的,就是想看看小苏坐立不安的样子,秦言以前是个任它风雨飘摇电闪雷鸣,我自岿然不动的主儿,可是现在也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看不到小苏,便满脑子里都是她,看到她又抓肝挠心的,恨不得把她揉进手心里。 可从始至终就好像只有他在意,是个□□熏心的流氓,看到小苏就忍不住想要触碰她,那种可怕的想法几乎让他觉得自己骨子里就是个禽shòu。反观小苏,除了开始的拘谨过后就再无其他,每日对着他喜滋滋的笑,那笑里面是纯净如水,这样的小苏他能不心烦吗? 其实小苏对于男女之事表现出的无知,秦言开始是惊讶的,他在成亲之前就已经有专人教导了关于这方面的知识,可是比起夫妻之乐更多的是教导他作为太子的责任,要为皇族绵延子嗣,这是他的责任,所以潜意识里他觉得男女之事不过如此,责任大于形式,也提不起兴趣。 可当对象换成小苏,秦言觉得什么责任不责任的,都可以抛之脑后,想到的都是和小苏如何的翻云覆雨。可是小苏却异常的青涩,甚至没头没脑的问他周公之礼,明晃晃的诱惑过后,就变成了一张白纸,完全是故意在折磨着秦言的道德线。 回想到刚刚小苏的反应,让在皇帝这里述职的秦言都走了神,好在秦淏对于秦言遇刺一事正在生气,并没有注意到秦言的不对劲,只是云岚注意到秦言的走神,那嘴角带着笑的模样,显然是想起了小苏。 云岚学会走路便入宫陪伴在秦言身边,看着秦言如何从一个孩子变成太子,如何变得冷漠不苟言笑,一个活生生的人最后变得只会考虑政务,秦言不是寡言,是他开口能说的都只能是政务、国事,说起其他的便是不务正业,时间久了自然就不爱说话了。 直到小苏的出现,让这个已经快忘记笑容为何物的人又变得正常,不再是冷冰冰的太子,而是一个有血有肉的秦言。 可对方是百越公主,到底是喜是忧,云岚真的不知道,好多次他都想问问秦言,如果未来行事有变,即便他秦言能力再大,又如何能保证让百里沐苏全身而退,又如何让自己不成为她的对立面,云岚曾经无比后悔也许应该在那个时候劝诫秦言要悬崖勒马,可是他根本不知道的是其实那个时候已经晚了,那个无所不能的秦言走早就泥足深陷无法自拔。 小苏一整天躲在屋里,直到晚膳秦言来,小苏都不肯出来,月娘看到一早赶来的秦言对小苏是如何的亲昵,加上小苏一整天红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让月娘猜出个大概,在门口细细询问,是否和太子有了什么肌肤之亲,可是小苏就是不肯回答,也不肯出来,月娘着急的不行,好死不死太子到了内院又听到了月娘的话。 “现在再教会不会有些晚了?” 秦言问道,月娘本能的挡住了门,护女心切的模样让秦言很不高兴, “殿下,奴婢……奴婢知错,之前一直觉得公主年纪小……” “是太子妃,不要再叫错了。” 秦言淡淡的纠正月娘,也不等月娘反应,就自己去敲门, “快出来,再不出来我可要踹门了。” 小苏吓了一跳,回想那日在医馆云岚也踢了薛神医的门,最后薛神医让云岚修理好门之前,可是好几天大门敞开的过的,要是秦言踢了这门,那岂不是晚上要门户大开的睡觉,小苏可不想,赶忙开了门。 “你别踢门,你到底要gān嘛!” 明明在指责秦言,可是语气却软糯无比,听起来十足十在撒娇,连月娘都听出来小苏对待秦言的态度与之前很是不同。 这天的晚膳吃的是各有心事,秦言想的自然不必多说,小苏想的和秦言大抵相同,只是她不知道具体要如何行事,只能gān着急,而那种还有点期待的心情让小苏根本不敢去看秦言的眼睛,只能头低低的吃饭。 松柏想着今日太子要留宿太子妃处,心里别提多高兴了,太子妃来之前太子后宫无人,也不曾宠幸过任何人,松柏可是感天动地,他家太子可终于是开窍了。 而月娘除了担心就是担心,看太子那明显到有些露骨的表情,让月娘恨不得给自己几巴掌,怎么不早些教导小苏,对这种事情一窍不通的小苏会不会害怕,会不会受伤。唯有邬央看不懂,傻兮兮的一副天下太平的样子。 其实秦言看似胸有成竹,但是当晚最紧张恐怕就是他自己,常言道有贼心没贼胆,想的好好的甚至让月娘不要多事,想着要自己教导那个一无所知的妻子,好像一张白纸上只留下自己的颜色,秦言从没想过这会是让他兴奋的一件事,从懵懂少女到少妇蜕变的过程,都要他来言传身教。 可当他和小苏并肩坐在chuáng上时,秦言真的有过逃走的想法,太过紧张让他都有些颤抖,而这样的自己他不想让小苏看到,可侧头看到小苏红红的脸蛋,却又怎么都抬不起脚离开。 “害怕吗?” 秦言问道,可发了声才发现自己的气息都有些不稳,小苏淡淡的摇摇头,涨红着一张脸不敢看秦言,秦言却迟迟不肯动作,小苏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她要这么听着自己的心跳声直到天荒地老。 可小苏刚刚摇头的动作,显然鼓舞了秦言,今夜他绝对不会放过她,他一定要拥有小苏。秦言突然站起身,依次将内室的烛火都熄灭了,害怕太过光亮会泄露他的青涩,总不能让一无所知的妻子看到他的手忙脚乱吧! 其实夫妻初经人事本不是件快乐的事情,加上男子学习到的知识多半是直达最后一步的生命大和谐,所以女方往往都是受苦的那一个,可秦言在关键时刻将所有知识都抛在脑后,一切均靠本能,仿佛小苏是一块待打磨的美玉,哪怕一丝一毫都不肯放过。 不管小苏害羞躲闪还是哭泣求饶,秦言本着一颗锲而不舍的决心,肯不得一夜便将自己好奇的所有都一并尝试了,总体而言相对圆满的完成了秦言梦寐以求的dòng房花烛夜。 第二日一早,秦言轻手轻脚的梳洗更衣,完全不敢吵醒睡梦中的小苏,出门时满面chūn风,只能说他是得意的笑,得意的笑,就差没有跑跑跳跳哼着歌来表达他的好心情,才走了两步秦言又回身吩咐不许叫醒小苏,皇后那边他会去说今日不去请安了。月娘听了这话心都是在流血的,难道已经行动不便了吗?秦言前脚一走她就冲到内室去看。 小苏光溜溜的身子在被子里若隐若现,身上满是好像蚊虫叮咬的痕迹,踢出被子的腿上也有,可是小苏睡梦中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此刻抱着枕头埋头大睡,估计昨晚是抱着其他什么,好比秦言本人,今早某人怕小苏不习惯特别放了两个枕头充当人形被小苏抱着,看着这般景象,月娘才缓缓放了心。 小苏睁开眼睛,缓了好一会才找回昨天丢失的魂,看看身边空dàngdàng的,只有两个枕头,小苏的脸又烧了起来,昨天一幕幕仿佛又切切实实的回到了她的小脑袋里。 “太子妃醒了呀?” 月娘听到响动进来看了看,看到小苏涨红的一张脸,忍不住笑问, “月娘什么时辰了?” 小苏看了看天色,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月娘马上吩咐宫人进来给小苏梳洗, “太子妃快些梳洗,该用午膳了。” “午膳?怎么不叫醒我,我没去请安!” 小苏边说边着急的起chuáng,也顾不上自己腰酸背痛,入了秦楚,每日去给皇后请安,这可是规矩,除了上次生病,小苏一日不曾错过,怎么今日竟然就睡过了,都怪秦言。 “殿下吩咐了,皇后那边已经派人去说了,今日太子妃不用去请安。” 听了这话小苏才安下心,可是如果小苏知道秦言是如何说的,她肯定不会原谅那个杀千刀的秦言,第二天小苏一早就去请安,看到景和也在宫里,景和一看到小苏就忍不住打趣的说,昨天她那个惹人爱的弟弟来给皇后请按时说,太子妃今日不来了,昨夜太累了。这话传到景和耳朵里,所以第二天特意进宫来看看,小苏到底是累成了什么样子。 景和看小苏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就不在和小苏说话,转头去和皇后说,太子留宿太子妃处,彤史都记录在册,到了第二日太子妃就累的起不来chuáng,我那弟弟当真是年轻气盛呀!皇后看着小苏,笑眯眯的问了一句‘是吗?’,当时小苏一直觉得人有种死法叫羞愧而死,她真的觉得自己差点要羞死了,恨不得脚底生出打dòng,让她一下掉进去,然后一辈子都不出来了。 从皇后那回来小苏都要气炸了,就等着秦言回来兴师问罪,可秦言听了小苏的数落却很淡然,甚至恬不知耻的问小苏实话实说有错吗?气的小苏跳到秦言背上去抓他的耳朵,小苏哪里是秦言的对手,被控制了双手只能任由他背着,小苏被惹急了,手不能动还有嘴呢,张嘴就在秦言的脖子上咬了一口,然后是逮哪儿咬哪儿,两个人就这么闹着,奴才在身后追着,简直乱成一团。 第12章 第十二章 柳大人的 自从dòng房花烛夜后,秦言就没有再回过承恩殿,除了公务就跟长在正丽殿里一样,开始小苏也没太在意,但是日子久了就发现屋里屋外堆满了秦言的东西,小苏都佩服月娘到底是怎么帮着秦言把那些东西搬来的,而且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也被规整的井井有条。 其实小苏倒也挺开心的,可以日日见到秦言,以前虽然秦言也有段日子会来陪她用膳,但那时候两个人不熟,小苏总觉得秦言冷着脸也不敢和他多说话,现在不同了,两个人最亲密的事都做了,可以说是熟透了,没有了拘谨,小苏见到他就开心,而且总是忍不住逗他。 好比秦言批阅奏折的时候,让小苏研磨,小苏居然用手指沾了墨汁假装给秦言擦汗时把墨汁涂在秦言脸上,那么庄重一个人被涂了个大花脸,月娘看在心里,想说也不敢,只能无奈避开不理,倒是邬央傻乎乎的问: “殿下,您把批奏折都批到脸上了。” 秦言看到小苏偷藏在身后的手指黑黑的,看到东窗事发边跑便对他做鬼脸,秦言倒是不生气,只是默默洗掉,小苏大呼好没意思,转头又去gān别的事情了。 可万万没想到,到了月黑风高夜,秦言有一万种方法收拾小苏,让小苏连连求饶,声称再也不敢了,可是到了第二天就又想着如何去报复,到了夜里就又被折腾的要散了架子,周而复始,秦言倒是乐此不疲,反正最终受益的都是他。 两个人的小日子就这么过着,他们自己倒没觉得甜蜜,可身边的人每个都被熏染的甜兮兮的,那两个人就连看对方的眼神都是甜的,现在整个楚宫都才说,东宫里面撒了糖,谁去谁都觉得齁得慌。 本来好好的小日子,还是被人惦记上了,一日早晨起身正丽殿就接到旨意,让太子妃不必去皇后那里请安,早朝后去趟文德殿。文德殿是皇帝的寝宫,最开始一半是属于內宫,因为陛下也会在文德殿传妃子侍寝,另一半则属于前朝,陛下会在那里召见大臣,与大臣议事,后来陛下勒令后宫不得gān政,便将文德殿划入前朝,后妃不得传召不可入内。 小苏一次都没有去过文德殿,突然让她去那里,小苏还有些紧张,毕竟来了秦楚这么久,见过陛下的次数五分手指都数的过来,而且每次见面都是大事。因为要去文德殿,要出內宫,所以小苏难得的穿起了褕翟,这是她入秦楚第二次穿起太子妃的褕翟,第一次是第二日去慈云殿给皇帝皇后请安时穿的。 入了内殿就看到正堂上坐着的皇帝皇后,阶下站着秦言,表情严肃嘴角抿的很紧,显然心情欠佳,小苏赶忙行礼问安,余光注意到殿中还跪着一个白发老人,身穿官服手里拿着朝笏,他身侧跪着的正是柳如烟,很久没见到她了,小苏都快忘记有这么一号人物了,此刻她人瘦了一圈,脸色苍白无血色,样子有些吓人。 “太子妃起身,今天正好有个事,也想问问太子妃的意见。” 说话的是皇帝秦淏,小苏起身看到秦言对着她伸手,小苏理所当然的走到秦言身边拉住了他的手,和他并肩站着,小苏这样的举动好似缓解了秦言的怒火,整个人不再像刚刚那样生人勿进的样子。 小苏对着秦言笑了笑,秦言虽然没有对着小苏笑,可是秦言的眼光柔和,大大减少了秦言刚刚的那股子杀气。有秦言站在身边还拉着自己的手,小苏也不像刚刚那样紧张,只是转头时对上柳如烟那要吃人的眼神,吓得小苏不敢再看她。 “柳丞相也起身,赐座。” 可即便陛下这样说,那老人却一动不动,只是跪着,小苏摇了摇秦言的手臂偷偷问这人是谁,秦言回答她是丞相柳承楠,小苏不知道怎么的,好像有点不详的预感,握紧了秦言的手,甚至轻轻抱住了他的手臂。 “老臣羞愧,不该奏请让如烟入东宫,可是老臣……老臣只有如烟一个孙女,老臣不能眼看她自戕……只求陛下看在老臣为秦楚鞠躬尽瘁的一片忠心……” “柳大人,秦言敢问一句,父皇登基便言明后宫不得gān政,而前朝大臣却极力将族内女子qiáng塞入东宫,意欲为何?” 秦言不等柳承楠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倾诉衷肠,直接问道,秦淏登基称帝后,便主张后宫不得gān政,外戚不得专权,而皇后以身作则,权倾朝野的言氏逐渐隐退,族内宗室不再过问朝政,可这柳承楠却依仗着自己三朝元老的身份在这里倚老卖老,秦言自然是看不下去。 “殿下责问的是,老臣……老臣自当告老还乡,自此不在朝中为官。” 听了这话,秦言冷笑一声,淡淡道: “无规矩不成方圆,总不能因为柳丞相是当今丞相,就开这种先例!” 小苏听了秦言这样说,就知道他是下了决心绝不娶柳如烟,哪怕他有一点心思他都不会在柳如烟面前说这样的话,只看那柳如烟因为秦言的几句话,眼睛里已经没有了光彩,空dòng的眼神看着一处,萎靡的让人心疼。 “请殿下怜悯老臣爱孙女心切之情,请殿下怜悯!” 说完就开始一个一个的磕头,那么大年纪一下一下磕下去,就是在以死相bī,秦言也有些惊到了,这老东西根本没打算来讲理,今天来了就是破釜沉舟,要bī他就范。 这过程中秦淏一句话没说,就是低头喝着茶,即便柳承楠猛的磕头,他也只是皱了皱眉,皇后使了眼色,宫人立马冲上来要拉住柳承楠,可那柳承楠是抱着必死的心,两个宫人硬是没拉住,他还是死命的磕。 “啪” 一个茶杯丢在地上应声而碎,刚刚所有人都被柳承楠的举动吸引了目光,并没有注意到是谁扔了茶杯,柳承楠看到面前稀碎的茶杯,也不敢再磕头,只得抬头去看,皇帝的茶杯仍在手中,是皇后娘娘扔出来的。 皇后淡淡的看了一眼陛下,眼神变得有些冷峻,再看向柳承楠,又看了看柳如烟,刚刚她爷爷拼了命一样磕头为她请愿,柳如烟就只是冷眼看着,并没有阻止,那态度仿佛磕头的是和她毫无gān系的人。 “柳大人,今日如果让柳如烟入了东宫,日后又有哪个大臣来殿前求死,是不是也要应允他的女儿入宫呢?那依本宫看这皇家内帷的事,以后都由得你们这些大臣操持做主如何?” 皇后说得淡然,但是句句诛心,柳承楠一直跪地叩首高呼老臣不敢。皇后到不以为意,继续说道, “柳大人不敢?你柳大人不是正在开这个先例吗?还是说你觉得自己是三朝元老,仗着自己功勋世家,就有权利左右皇族家事?” 皇后几句话吓得柳承楠立马失了刚刚的硬气,俯首在地一句话不敢再说,皇后又看了看柳如烟, “柳大人你自己的孙女是什么心性,不用本宫多说,你当真觉得她入东宫与她有益?” 听了皇后的问话,柳如烟突然跪着爬到皇后身边拉住了皇后的手, “娘娘,娘娘,如烟会改,一定会改,只求您让我入东宫陪伴太子殿下吧!皇后看着如烟长大,知道这便是如烟自小的愿望,如果不能如愿,那如烟便唯有一死。” 皇后却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一直不发一言的皇帝突然抬头看向小苏,小苏此刻正看着柳如烟哭的梨花带雨的模样,心里五味杂陈。 “太子妃一直不说话,你如何看待此事?” 皇帝开口问道,秦言忙挡在小苏身前想要回话,可是小苏却自己开了口, “回禀陛下,我觉得柳姑娘很可怜,如果她真的那么想入东宫,那不如……不如住在正丽殿里,我让人收拾一处院子让她住,东宫不会亏待她的吃穿用度,想住多久就住多久,终老也不成问题。” 其实小苏说这话心里完全就是可怜柳如烟,她单纯的觉得秦言是肯定不喜欢柳如烟,否则断不会当着她的面说什么硬塞这种话,既然秦言不喜欢柳如烟,又不想娶她,可这柳如烟爷孙俩又是非要入东宫,不让就死的态度,不如就让腾出一处院子,让柳如烟去住,也算了了她自小的心愿。 可是小苏这话却让皇帝和柳承楠心里多了些想法,柳承楠因请求太子让如烟入宫,本就是理亏,所以说的婉转不求名分,只求入东宫,可到了小苏这里简直是四两拨千斤,在她院里住,算什么?连贱妾都不如,如果柳如烟有一点廉耻怎可能去,可如果不去,那不就是贪恋妃位居心叵测嘛?小苏这么一句话,倒是正正好好切断了柳如烟的路。 刚刚几个人舌枪唇战,是打得不亦乐乎,陛下满心看戏,秦言恶语相向,皇后更是不肯同意,柳承楠又倚老卖老,柳如烟也是以死相bī,这么一出戏,就被小苏一句给噎的死死的,难免让秦淏觉得这个看似人畜无害的太子妃其实是个心思城府极深的人。 皇后了解小苏,知道小苏就是可怜柳如烟才想出了这么个两全的办法,在小苏心中,主仆观念本就淡薄,更不会想到让柳如烟入东宫,那柳如烟成了什么身份,但是小苏的话倒是无形中堵住了柳如烟入宫的心。 “如烟,你自小在本宫身边长大,本宫自然不让委屈你,待日后会选一门得体的亲事给你,你也不要再胡闹了,累得你祖父一同受苦,快扶你祖父回府休息吧!送柳大人、如烟出宫。” 皇后特别加重了得体两个字,柳承楠更是无地自容,在宫人的搀扶下离开了。一点私心想着如果如烟真能入主东宫,陪王伴驾,日后柳家也许会平步青天,哪成想这点私心不但断了柳如烟的妃子梦,也断了他的官路,今天如此这般挟bī天子,他如何还能在朝为官? 两人离开后,皇上让小苏也先回去,小苏前脚离开秦淏就开始批评秦言,说他不识大体伤了老臣的心,说太子妃心思太深,秦言本已压住的火气被父皇这么一说又窜了起来,拱手答道: “父皇,儿臣想问太子妃如何心思深?从她入秦楚,儿臣连dòng房花烛夜都不曾出现,可她从未心生怨怼,守着太子妃的本分,即便柳如烟为难害她生病,也不曾说过一句怨言,如此女子本是世间罕有。退一万步,太子妃是百越公主,为和平嫁入秦楚,柳如烟却不管不顾栽赃于她,此刻又拉着柳丞殿前相bī,如此不识大体父皇却一再宽容,又是为何?” 秦淏很惊讶,他的儿子虽然在朝堂上,在议政上会与他针锋相对,可在私底下却从不会为了任何事如此咄咄bī人,如今为了一个百越女子居然质问起他来,秦淏不免又将太子的改变推给小苏,认为是小苏影响了太子。 “言儿,你回去吧!去陪陪小苏。” 皇后突然说道,秦言也不想多费口舌,转身就走。 “这个百越人不简单!短短一年时间,居然让所有人都对她百依百顺的,现在连太子都被她迷惑,不得不防!” 秦淏看到秦言的样子,眉头紧锁的说, “心思单纯善良自然惹人喜爱,陛下不曾了解过却一直为难她,这到底是为什么?” 皇后看着陛下,淡淡的问道,当初秦淏和柳承楠下棋的一句话传的宫内宫外人尽皆知,皇后当时杖毙皇帝身边伺候的宫人,并惩罚了主事宫人,说是疏于管教,但是皇后心里清楚的很,如果不是皇帝纵容,如何能让这么一句戏语传出来,那平日里说的军政大事怎么从来不曾传出? “她是百越人,是敌国公主,皇后可千万别忘了这件事!” 秦淏有些生气,可没想到皇后更加生气,她眼睛红红的,隐忍着泪水不肯落下, “陛下,那我们的女儿的呢?将心比心,陛下就没想过我们女儿的处境吗?” “雪苑……你……” 雪苑?皇后真的想笑,原来自己还有一个名字叫言雪苑,以前秦淏也是这样叫她的,可是日子久了,她自己都仿佛忘记了,只知道她是皇后,忘了自己曾经还有一个身份,那个身份的她曾是无忧无虑的少女,嫁给她爱慕的男子,一切都美好而幸福,可是此刻呢?言雪苑已经不在了,只剩下一个为了平息事态,也可以随意杖毙宫人,杀伐果断的秦楚皇后。 第13章 第十三章 如烟出嫁 秦言追出文德殿,看到小苏并没有走远,刚要过宣德门,秦言追了几步便慢慢跟在小苏身后,小苏很不习惯长裙,总是害怕不小心踩到会跌倒,所以走路时都会把裙摆提的高高的,记得第一次见到她时,她就很认真的提着裙摆走路,看到秦言才立马放下裙摆藏起她那双小脚。 “殿下!” 云岚守在宣德门外,看到小苏慢悠悠走过来,想要提醒她走错了路,应该往青玄门走回內宫,还未开口就看到跟在不远处的秦言。小苏转身看到秦言,没有往日的微笑,只是扬了扬嘴角,可秦言对着她伸手时,小苏还是走了过去拉住秦言的手。 “再走就要去前朝了!” 听了这话小苏才发现自己好像走了相反的方向,没有说话,只是跟着秦言往回走,平日明明那么一个聒噪的人,此刻却沉默不语。小苏的沉默让秦言有些不知所措,平日里都是小苏叽叽呱呱的说话,哪怕自己随意说了什么,小苏也能把话头接住,然后延伸话题,可是今日不管秦言说什么小苏都提不起兴趣说话。 “太子妃从小便是如此,心情不好了就不说话,可是不管心情多么不好,只要哭出来,马上又会活蹦乱跳的。” 月娘看到小苏的样子好心提醒秦言,可反倒让秦言更加不知如何是好,总不能对着小苏说你快哭吧! 到了晚上小苏好像蛹一样把自己包得紧紧的,窝在chuáng角一动不动,秦言又一次熄灭了内室的烛火,第一次是dòng房花烛夜,之后他反倒喜欢烛火通明,那样才能看到小苏每一个表情的变化,不管小苏怎么哀求秦言就是不肯熄灯,今天他却主动把烛火熄灭,黑暗中硬是把小苏裹得紧紧的被子扯开钻了进去。 可是秦言没有像平日一般急不可耐的亲吻小苏,只是默默的从背后抱着小苏,感受彼此的体温,屋内除了彼此的心跳声,一切都那么安静。秦言在小苏后颈印下一个浅浅的吻,拥抱也收紧了一些。 “告诉我怎么了?你不说,我永远不知道你心里的想法?” 秦言的声音带着温暖,让小苏一下子红了眼眶,qiáng压着鼻酸的感觉,淡淡的说道: “你会娶其她人吗?娶别人入东宫,把其他的宫殿分给她们,好比南侧的chūn华殿,秋月殿,西侧还有……还有夏云殿,还有好多好多寝殿,以后都要住你的侧妃吗?” 秦言终于明白今天小苏到底为什么难受了,回想当初她还信誓旦旦的要给他选侧妃,现在终于是知道当时他的心情是什么样子的了。 “当然,还有正丽殿后面的偏殿彩云阁都是要住满侧妃的,秦楚皇帝自古后宫佳丽三千……” 秦言是牟足了劲要逗逗小苏,可是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小苏吸鼻子的声音,秦言忙把小苏扳过来,借着月光看着小苏眼角注满了了泪水,鼻头红红的,是真的伤心了。 “傻瓜,我在逗你,我不会娶任何人,不论是现在还是以后,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足以。” 说完秦言拉着小苏的手,又在小苏的手手上轻轻一吻,然后把小苏紧紧的搂在怀里,任由小苏把自己的衣襟哭湿,他就轻抚着小苏的背,直到她哭累了,缓缓的睡去。 那夜的秦言的话,小苏记住了,也相信了,她曾经相信秦言说的每句话,只是因为小苏那个时候不懂,桑海桑田,历史的车轮会左右任何人的命运,包括秦言,包括任何人。每一句承诺在当下说出来的时候,永远都是真心地,可是在很多选择面前,人往往会遗忘曾经的承诺。 秦言发现月娘说的很对,小苏哭了半宿,第二天早上又恢复了以前的模样,十足十孩子一样的性格。 再次听到柳如烟的消息大概是在一个月之后,皇帝下旨表彰了柳承楠一生鞠躬尽瘁,准其配享太庙,并册封柳如烟为永平郡主。这道旨意下达不足十天,皇帝便下旨将柳如烟许配给六皇子秦玉。 柳如烟嫁给秦玉这是所有人没想到的,就连秦玉自己都没想到,想着是不是父皇终于在他不懈努力之下注意到了他的才华,特别将柳如烟这样的名门望族许配给自己,想着有了柳氏一族的支持,自己终于可以大展拳脚了。 可还没等秦玉借到柳家的势,柳大人就告老还乡了,所以说秦玉没有远见,不懂得观察时局,当秦淏下旨表彰柳大人的时候,就已经预示着柳大人的官路走到头了,都提到配享太庙这种身后事了,还不够明白吗?那道抚旨就是总结了柳承楠一生的功勋,也jiāo代了他身后事,让他快点腾出地方回家养老!估计没看出来的就只有秦玉一个人了。 柳承楠辞官,丞相之位空缺,大家都在观摩谁会继任丞相之位,这六部中吏部尚书和户部尚书都觉得自己有点机会,在朝上那是时时刻刻想着表现自己,让秦淏注意,可秦淏就好像忘记丞相之位空xué需要找人填补一样,再没提一个字,让人等的gān着急。 就在众人都被搞到没脾气,习惯了没有丞相的日子里,秦淏突然宣旨,礼部尚书周孝易周大人,工部尚书陈秉陈大人分别接任左右丞相,协理六部。众多热门人选都落了空,任谁都搞不明白六部之中最不受重视的两部尚书到底是怎么脱颖而出的。 六部之中,属礼部、工部和兵部最为不受重视,因为礼部没有实权是清水衙门,主管文化教育,工部是最辛苦的苦衙门,主管建设维修,兵部那就更是摆设了,朝中将军官职高于兵部尚书,如果一有战事,将军直接和皇帝汇报讨论,兵部也就管管后勤工作,形同虚设。 而左右丞相居然在礼部和工部中选了,那就好像领导突然不gān了,身边有能之士比比皆是,结果偏偏选了两个软柿子,那任谁也不会将这两个软柿子放在眼里,可是人家现在是领导,你得听人家话,你不服人家直接上本参你呀!你气不气?气呀!可是你没有办法。 其实这种安排,无非就是削弱了六部权利,增加了中央集权,看着别人打来打去,秦淏却一副坐收渔人之利的样子,他当然开心,或者说这一切早就是他的计划,所有的一切都是按照他的计划在进行着,而其他人不过是他摆布的棋子。 这边柳如烟刚出嫁,皇后就突然病倒了,病来的很突然,宫里的太医一个个说不出个所以然,每日端进来的药品补品流水一样出去,可是皇后却一点不见好转。秦言想起之前碰到的薛文怀,就命云岚快马加鞭去请他来为皇后诊治。 自从皇后生病,小苏几乎扎在皇后身边侍疾,没日没夜的陪伴在皇后身边,只求皇后能快些好起来,皇后却拉着小苏讲起了很多关于以前的事情。 言雪苑言氏家族小女儿,纷乱的秦楚,她的家人都可以给她一方天地,护她安然无虞,很多人都想娶她,希望以此来得到言氏助力,可家族里的所有人都从不曾bī迫她,直到雪苑遇到秦淏,记忆里那天是明媚灿烂的一天,她在院中舞剑,来言府拜会言丞相的秦淏经过后院时看到雪苑,一时技痒便和雪苑切磋起来,秦淏的功夫很好,雪苑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可秦淏却点到为止,并没让雪苑落於下风。 后来雪苑偷听到秦淏和自己父亲言丞相论政,秦淏认为现在所有想要争取言氏支持的秦氏子弟,只是狭隘的想要保住自己的封地,认为秦楚之所以四分五裂,是因为秦高祖建立秦楚后便将宗室封王赐封地,最终导致中央不能集权。 秦淏说自己一定会统一秦楚,收复封地,让百姓安居乐业。雪苑不懂国事,只觉得说这些话时秦淏的眼睛闪闪发光,很是好看,后来他们成亲,那个时候不管秦淏多忙都会抽空和雪苑见面,和她讲讲战事,和她讲讲国事,也会牵着她的手在宫中漫步。 雪苑本以为未来便会如此,结发夫妻,相互扶持,携手度过那漫漫人生,可秦淏登基称帝,逐渐成为九五之尊,心中仅剩下算计权谋,而雪苑也不再是那个只会舞剑刺绣的言雪苑,她是皇后母仪天下,太多事情她不能做,太多话她不能说,渐渐的两个人都忘记曾经的他们是如何相处的。 也许雪苑说这些,是希望小苏莫不要走她走过的路,不要受她当初受过的伤,可小苏太傻,只当是皇后的故事,并没有联想到自己,唯一好奇的就是结发是什么意思,皇后说那是夫妻成亲之夕,取夫妻二人的头发编在一起,视为结发夫妻,小苏想了想,好像自己和秦言并没有结发,因为成亲当夜秦言并没有出现。 第14章 第十四章 喜从天降 薛文怀赶到宫里已是半月之后,期间皇后始终不见好转,开始的时最多是jīng神不济,还能在小苏的陪伴下在院中散散步,可到了后来甚至整日卧chuáng不起,太医们诊治了那么久却不知病因为何,只看着人日渐消瘦,整日愁眉不展。只能盼着薛文怀能找到病因,对症下药。 “皇后娘娘,您贵为皇后,母仪天下,又何苦为难自己呢?忧思过度,抑郁成疾,再好的身子也撑不住呀!” 薛文怀替皇后把了脉,久久不出声,只是偶有叹息,直到小苏拉着他袖口提醒,薛文怀才淡淡的说道, “不知神医可有医治之法?” 皇后娘娘的掌宫女史海棠问道,薛文怀捋了捋胡须, “汤药治病,参汤补身,可天地之大,没有一种药能治心病,想要病愈,还请娘娘放宽心,莫不要忧思过甚,否则……。” 不等薛文怀说完,皇后却只是笑笑,安慰道: “本宫知道自己的病无大碍,只是最近休息不好,只是孩子们不放心,非要劳烦薛神医奔波至此为本宫诊病。” 薛文怀听了皇后这样说,知道她心里清楚自己的状况,也不便多言,只好去看太医开的医方,看是否需要调整,其实除了安神补气的汤药外,薛文怀对皇后的病症也是束手无策,世人都道帝王好,却不知这帝王家无非是一处牢笼,远不及平常人家自由快乐,忧国忧民,连吃口饭都不能安心。 不知道是因为薛神医更换了太医院的处方起了效果,还是小苏听闻皇后是因为心情不好才生病的,就想方设法的讨她欢心,甚至学起上次出巡时看到的皮影戏让皇后看,那可真是极为上心,甚至连秦言都没时间理会,一整颗心思都扑在皇后娘娘身上。 薛文怀按日子来给皇后娘娘诊脉,跟着海棠一进屋就看到小苏爬在榻边睡着了, “海棠,快让人把太子妃弄起来,本宫可叫不醒她。” 海棠也是无奈,走上前去轻拍太子妃的背,想把她叫醒, “太子妃,这可都入冬了,就这么睡了免不了要着凉的。这小祖宗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最近是能吃能睡,怕不是还在长身体吧!” “是呀!看着她吃东西的样子,好像本宫也有胃口。” 皇后也起身拍了拍小苏的脸颊,想把她叫醒,摸了一手的汗,好在屋内没有开窗,要不然当真要病了。薛文怀看了看,好似想到了什么,走过去给小苏把了把脉,没一会嘴角就扬了起来。 “这是有喜了。” 听了这话皇后和海棠都呆住了,其实小苏在她们眼里,仿佛还是个孩子,可是细想下来,小苏只不过是瘦小了一些,平日站在秦言身边确实像个孩子,但是小苏早就是个大姑娘了,自打太子出巡归来,几乎天天扎在小苏寝殿里扑腾,没有孩子才奇怪呢! “喜什么呀?” 正巧小苏醒了过来便疑惑的问道,也不理会身边三个人正看着她喜滋滋的笑,只觉地自己脚麻了,便站起来抖抖腿,海棠可真害怕,紧紧扶着小苏,还吩咐宫人快去请月娘过来。 “孩子,快过来!” 皇后对着小苏招招手,小苏乖乖的坐在榻上看着皇后,皇后却一把把小苏抱在怀里, “你有喜了,你有孩子了,你和言儿有孩子了!” 小苏一时反应不过来,忙挣脱开皇后的怀抱,看着自己平坦的肚子,里面有了小宝宝吗?她记得当年自己大嫂怀有身孕,告诉大哥时,大哥那高兴的模样,平时多稳重的人呀,却就是抱着大嫂傻笑,心里此刻能想到的就只有秦言,想知道秦言得知这个消息会是怎样的表情。 “我去告诉秦言,我去告诉他,我们有孩子了。” 小苏蹦蹦跳跳的往外面走,皇后看到可是吓坏了,直接从榻上下来拉住了小苏, “薛神医,几月了,胎可稳了?” “不足两月,所以平日要多注意,可是要坐稳了胎,切莫蹦蹦跳跳的。” 看出皇后的担心,薛神医赶忙附和道,小苏对薛文怀还是很相信的,上次秦言受伤他医治好了,这次皇后病了,整个太医院都束手无策,可是薛神医一来皇后的神色就好了起来,那可真真是妙手回chūn,听他说要稳重,难得的小苏乘了步辇往宣德门去等秦言下朝。 小苏到了宣德门就下了步辇想过宣德门去等,可是想了想觉得这样出內宫也不好,便在在门内站下,一个探身就看到云岚走了过来,却不见秦言的踪影。 “秦言呢?” 云岚也是无奈,自从出巡回来,这太子妃就一口一句秦言,秦楚上下估计也就她敢这样明目张胆的直呼太子名讳,但是秦言好像很受用,不但不说还很纵容。 “殿下在和陛下说话,一会就来,太子妃请到一边等着吧!站在风口可是要着凉的。” 小苏听了这话立马走到门后躲了起来,还拉着云岚让他站在面前帮着自己挡风, “太子妃这是怎么了?平日可不见您这么爱惜自己!” “现在不一样了,你孤家寡人的,和你说了你也不懂?” 这太子妃当真是今天一出明日又换另一处,戏台子都不如她花样多,不知道今天又出了什么幺蛾子,但是他还是非常称职的担当着挡风板的指责,帮小苏挡着风。秦言出了宣德门就看到这两个人躲在门后面唧唧咋咋的说着什么,只能咳嗽一下,提醒二人。 小苏一看秦言来了,二话不说就直奔秦言怀里,像八爪一样把秦言抱了一个满怀,平日都是秦言伸手小苏才会兴冲冲跑过来抱着秦言,今天倒是开天辟地头一遭,居然这么主动。 “怎么了?” 秦言觉得今天小苏好像特别高兴,抱着他一脸笑眯眯的样子,搞得秦言心都化了,因为皇后生病,小苏已经冷落他好一阵子了,本来还心里生气,但看到小苏这般,哪里还有气,只恨不得将她就地正法。 “秦言,你要当爹了,你要当爹了,开不开心?” 小苏的话让原本很多坏想法的秦言呆住了,好一会儿才推开小苏,上下打量着小苏,那个小小的身体里正怀着自己的孩子?从惊讶到惊喜,他的反应是缓慢的,笑容一点点在脸上炸开,然后一把把小苏抱起来转圈圈。 “秦言,别,我晕,我头晕。快放我下来,薛神医说了,要安胎要安胎。” 小苏被秦言转的头晕,急着让秦言放自己下来,听了小苏的话秦言立马停了下来,在她脸上重重的亲了一口,便把自己披风脱下来,给小苏从正面穿上,让小苏后背前襟都有披风挡着,然后把她打横了抱起来,就这么往东宫走。 路途中经过看到的宫人都吓坏了,忙退到一边不敢看,搞得小苏很是不自在, “秦言,我今天坐步辇来的,gān嘛不坐步辇回去,这样抱着成什么体统。” “你也知道害羞?平日里在我背上打滚撒泼怎么不说体统不体统的?” “那能一样嘛?那是在家里,家里又没有别人,想做什么都能随心所欲,你在外面这样,要是传到别人耳朵里,可是要惹祸的。” 秦言却不以为意,但小苏说到家却让秦言心里很暖,家是什么样子的秦言其实没有什么概念,自小住在皇后宫里,后来住在东宫,好像都是冰冷冷的,现在秦言觉得家就是有小苏的地方,可以无所顾忌的为所欲为。 小苏有孕是薛文怀诊出来的,薛文怀是秦言请回来给皇后看病的,所以不属于太医院的人,自然不用上报太医院自己都gān了什么,也不知道是不是大家都忘记了,反正薛文怀本来是照顾皇后的,后来皇后知道小苏有了身孕,jīng神也好了,整日就是想着如何照顾小苏,还嘱咐让薛文怀务必要好好照料小苏,在照料小苏这件事情上,皇后更是无不亲力亲为,绝不假手于他人,无意间她的病也好了。 可因为这样的关系,小苏怀孕四月太医院都没人知道,小苏怀了嫡皇孙的事情就只有东宫和皇后宫里里面知道,忙的热火朝天,说也奇怪,这宫里宫外宫人走动,竟然没有一个人泄露了消息,可见当初柳如烟事件之后,皇后和太子是彻底整治了內宫。 之所以被皇帝知道,还要说一说那个多嘴的胡贵妃,平日里胡贵妃都是和后妃一早就到皇后这里请安,其实也就是打个招呼,皇后有事吩咐就乖乖听旨,没事也不留她们。开始小苏来请安时碰到过她们,搞得小苏有些不自在,毕竟后妃人数众多,小苏还要一一问安,也是麻烦的很,后来皇后特意吩咐小苏晚些过来,这样就可以避免碰到那一整屋子的莺莺燕燕,所以后来小苏并不常见她们的面。 那天胡贵妃正好想和皇后说说如烟的事情,就留下来和皇后说了一会话,正巧看到小腹已经微微隆起的小苏来请安,问了一句才知道太子妃怀孕了,那胡贵妃转头就去和秦淏说了此事。 秦淏自然生气,这么大的事居然没有人知会他,虽然他的其他皇子已有成家,府邸也有孙辈出生,可是秦言是他唯一的嫡皇子,皇帝自然看重的很,有了孙子爷爷居然都不知道。本来想着责问一下小苏,但看到小苏,不知道怎么的就想起雪苑当年有怀孕的时候,也是这么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子,却为他生了三个孩子,竟有些不忍心责备了。 最后只是简单说了几句,就下旨让太医院尽全力好好照顾小苏,听说还特意让秦言去书房讨论了一下关于皇孙的名字,这倒让皇后有些惊讶,本以为皇帝会不喜欢小苏怀的孩子,因为小苏是百越人,是敌国的公主。 皇后之前无故病倒其实并非欧燕,只因她无意中听到皇帝在书房和大臣议事的内容,让她心灰意冷,可是此刻看到秦淏兴冲冲的期待着皇孙的出生,倒也让皇后心中的怨气稍稍消减,再不是冷言冷语的对待秦淏。 第15章 第十五章 心如刀割 小苏醒来已有两天,这两天来看她的人很多,每个人都和她说别伤心,你还年轻,孩子总会有的。唯有秦言始终沉默不语,只是握着她的手,眼神中是满满的忧伤,小苏知道秦言和自己一样难受,他们的孩子没了,不管说多少安慰的话都不能抚慰心里的伤,所以秦言除了陪伴在小苏身边,一句话都讲不出来。 小苏多想撑起jīng神好好安慰一下秦言,可是小苏真的没办法,他们的孩子都未曾来到这个人世间看看,甚至她都不知道孩子是男是女,就这样离开了,她居然连一个孩子都保不住,小苏觉得无颜面对秦言。 因为小苏有喜,让本来有些压抑的楚宫有了一丝鲜活的气息,皇后的病好了,原本对小苏很是苛责的陛下也会偶尔去皇后那里看看小苏,原本一切都变得好了起来。 不爱女红的小苏,居然和皇后学起了刺绣,想着给孩子做些什么,就好像皇后每年都给秦言缝制一件衣服一样,为此手指头都扎成马蜂窝了,也满不在意。本就活泼好动的小苏,为了孩子连大步都不敢迈,出出入入必定乘坐步辇,整日和秦言说话,全部都是关于孩子,甚至一度让秦言嫉妒不已,孩子未出生尚且如此,那孩子出生了,小苏眼里可还容得下他? 可是现在孩子突然就没了,就好像有人用刀子把秦言的心剐开了一样,让他疼的喘不过气来,早年带兵征战四方,受了伤也不见这样疼过。 他的小苏,明明要好好保护她,可他却根本没办法护她,以为是一片祥和安逸,却看不到处处暗藏的杀机。从一开始,他就看错了自己,甚至连保护自己心爱的女人都做不到,从一开始他就只被父皇保护在羽翼之下,根本不是他想象的那般无所不能。 那日下朝松柏连滚带爬的找到秦言,说小苏在廊桥晕倒了,秦言赶到正丽殿的时候,里里外外全是人,皇后坐在院子里脸色苍白,邬央呆坐在地上哭个不停,掌心还有血渍,秦言的心整颗的飘了起来无处安放,好像时间都静止了,噎得他喘不过气。 后来一大片人跪在院子里请罪,孩子没了,但是好歹小苏的命保了下来,仿佛所有人都有恃无恐,只是孩子没有了,太子妃还安好,所以他们就都不用死了,不用去给他们的孩子陪葬了。 皇后站了起来,可脚步不问险些晕倒,好在海棠扶住了皇后,缓慢的走到秦言身边, “言儿,好好照顾小苏,她……她心里一定难受。” 说完就离开了正丽殿,回宫拿起外殿挂着的凤仪剑,那是秦淏当年送给她的,她拿着剑直接冲到文德殿。好端端的孩子不会这么无缘无故的没了,肯定是有人故意为之,而言雪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秦淏,那个她曾经以为自己很了解,可到现在才真正了解了的男人! 雪苑一直认为秦淏是个有理想有抱负的人,每每谈起国论都意气奋发,让雪苑觉得自己要为他的理想出一份力,所以当他立国登基说要整顿朝政,要将外戚gān政的毒瘤根除,雪苑便苦苦哀求父兄jiāo权,最后父亲含恨而终。后因子嗣稀少,百官进谏请求秦淏纳妃,秦淏忘了了曾经的许诺,只说她是皇后,母仪天下要识大体,后宫再多人她仍旧是皇后,也就是那时开始,雪苑觉得秦淏离她越来越远,明明说好要一世一双人,可那一刻他却忘的一gān二净。 可真正让雪苑对秦淏失望的是,她无意中听到秦淏和孟阔商议征伐百越的事情,从一开始秦淏的心就不单单是秦楚,踏平百越,一统天下才是秦淏雄心大略,那他们的女儿呢?如果两国开战,景宁该如何自处? 兄长曾对雪苑说过,秦淏是个有远大抱负的人,可是实现抱负总有牺牲,惟愿他有可为有可不为,莫不要将所有牺牲都当做理所当然。 那时雪苑被爱情蒙混了头脑,想来觉得秦淏是个侠义之人,定是有所谓有所不为,可回首往事,是一片láng藉白骨皑皑,其实从一开始雪苑就不曾真正了解过秦淏,他从不是一个会心慈手软的人,对女儿尚且如此,更何况拥有一般百越血统的孙子。 “孩子没了!” 雪苑站在秦淏面前,不再是那个识大体的皇后,此刻她是失了孙儿的言雪苑。 “什么?” 秦淏表现的极为吃惊,他不敢置信的看着雪苑,雪苑却拔出凤仪剑,银光一闪剑锋直指秦淏, “我已经知道了,你在谋划统一百越,哪怕早知道要开战,可为了维护现有的和平,不惜让我们的亲生女儿嫁去百越,来迷惑百越相信秦楚的和平之心,而你却一丝不敢懈怠的练兵,只待时机成熟便一举拿下百越。你从一开始就是可以为了抱负牺牲一切的人,只恨我不懂你。但这楚宫只要有我一天,我绝不许再有人伤害小苏,秦淏你记住!” 秦淏看着抵在自己胸口的剑,再抬头望向雪苑,那种决绝让他心脏好像真的被刺穿了, “雪苑,你终究是不肯相信我,我从不曾想过要牺牲谁。” “相信?我相信你,所以父亲惨死,言氏分崩离析,相信你,所以任你宠爱后妃,相信你,所以让女儿远嫁,你说的我都信了,可你呢?你又是如何做的?” 秦淏伸手握紧长剑,凤仪剑虽然常年不用,可剑却依旧锋利,瞬间血就顺着秦淏的指缝流了下来,雪苑的万丈气势也不及心里的情感,即便认清了秦淏的为人,她终究还是不忍心伤害他,松开手中的剑,退后了两步,最后丢下剑柄离开了。 雪苑觉得小苏小产不是意外,那秦言自然也是这样想的,趁着小苏睡了,就开始查问此事,邬央说过小苏前一日听说梅花盛开便想去看看,可第二日早突然觉得有些不舒服,还以为是昨天吃多了rǔ酪有些不消化,所以正好出去逛逛,到了廊桥刚下步辇小苏就晕了过去,再看步辇上早就血红一片。 “殿下,已经查了太子妃的吃食饮用,除了每日安胎药是从太医院送来,其他都是在正丽殿的小厨房内做的。” 松柏在一旁汇报,小苏出了事,秦言便吩咐松柏去查,今日特别来报,肯定是有了线索,秦言看了看松柏,命他继续, “平日送的安胎药,每味药材均有记录,药渣也在太医院,殿下吩咐奴才去查,赶巧出事那日的安胎药还没有送来,正在太医院煎着,奴才便把汤药整锅的端了过来,赶巧刚出城不久的薛神医被云岚找了回来,便让薛神医看了。” 本来一开始小苏有孕都是由薛文怀照顾,可是皇帝知道小苏有喜,便让整个太医院尽心伺候,而且薛文怀主要是诊病治病,照顾孕妇也不是很擅长,看着太医院费心照顾,便和皇后请要继续去云游四海,都没想到他出城还没有多久,就被云岚追了回来。 “安……安胎药可有问题?” 秦言开口才发现自己嗓子已哑,薛文怀一直站在一边,看到秦言此刻脸色不佳,想要为他把脉,秦言却抬手示意他不用,薛文怀叹气道, “殿下,急火攻心最是伤身,如今太子妃是九死一生,很是需要殿下陪伴,切莫坏了自己的身子。” 秦言不语,此刻恐怕不将那个害他孩子的人千刀万剐,都不能让他气平,薛文怀只能拿出一块布帕,里面是已经gān了的药渣。 “我查过记录,安胎药都是按照记录所记载的草药配制,只是这药渣中多了一种,名为马齿苋的草药,饥荒时,马齿苋可食用充饥,也可入药散血消肿,可孕妇却万万不可食用,此药可利肠滑胎!虽然药渣中马齿苋剂量不多,可是长久服用终有一日会滑胎。” “多谢神医,多谢。” 秦言拿过薛文怀手里的药渣,紧紧握在手里,眼圈已经红了, “小苏……小苏还请神医多多照料……” “殿下放心,医者父母心,老夫自然会好好照顾太子妃。” 说完便离开了正殿去了小苏那里照顾,女子滑胎极伤母体,如果照料不好恐再难生育,可这话薛文怀没有说,一切只看造化,总不能先磨灭了他们的希望。 知道安胎药有问题,想要查出是谁动了手脚就易如反掌,不出一日就已查明,原是一名太医院的煎药宫人动了手脚,本是死命不肯说的,松柏就请內狱的嬷嬷来处理,三两下酷刑就让他招了供。秦言其实已经猜到了七八分,这偌大的楚宫除了琉璃殿那位胡贵妃还有谁会对小苏的孩子下手? 秦言命松柏将宫人收押,自己要去琉璃殿问个清楚,云岚看着眼里冒火的秦言,真的担心秦言会活剐了胡贵妃,虽然胡贵妃做了此等天理不容的事情,但是太子诛杀贵妃终究是不妥,想要拦着却怎么也拦不住,只得跟着秦言入了內宫。 第16章 第十六章 此情不渝 秦言来到琉璃殿时,秦淏已经赶在他之前到了,秦言想要进去却被云岚狠狠的拉住, “殿下想要处置胡贵妃,也要等着陛下离开,万一陛下求情,那殿下就没了先机!” 云岚苦口婆心的劝着,这才让秦言停住了脚步,等在外面听着里面的动静。 秦淏本就不常来后宫,今日来了可把胡贵妃高兴坏了,亲自准备了上好的茶点,可是秦淏却一口未动,只是看着胡贵妃。 “太子妃的孩子没了!” 胡贵妃脸色僵硬了一下,却瞬间换上满脸的遗憾,可只是一瞬的变化却看在了秦淏的眼里,只是叹了一口气, “你也身为人母,如何下得了手?” 听了这话,胡贵妃立马跪在地上行了大礼,抬起头来已经是泪眼婆娑, “陛下明鉴,太子妃有孕,楚宫同庆,臣妾也期待着嫡长孙的到来,日日吃斋念佛,愿嫡长孙健康,臣妾知道陛下多么在意这位未降生的嫡长孙,臣妾不敢,臣妾真的不敢有一点谋害之心,陛下千万不要受了小人谗言。” 胡贵妃当真的个妙人,说哭就哭,那哭中带着满满的委屈,如果不是铁一般的意志,恐怕真会觉得是别人污蔑了她。胡贵妃看秦淏久久不动,便爬到他腿边,头轻轻靠在秦淏腿边,姿态之妩媚当真是世间少有。 “陛下,臣妾入宫二十年,从未有任何行差打错,请陛下明察,臣妾绝不会有不轨之心。” 秦淏抬起胡贵妃的下巴,就这么盯着她,仿佛已经将她看穿,让胡贵妃一时忘了哭泣,只觉得背脊发凉。 “二十年,二十年呀!这二十年你难道还不知道朕的脾气吗?” 秦淏的语气已经逐渐冰冷,可是胡贵妃却仍旧不肯认,仍旧一味的喊冤,秦淏手上用力,一把将胡贵妃推开,眼神已经冰冷无情,显然对她再无一丝怜悯之情。 “你自认为聪明,为了自己的儿子处处谋划,自认为在宫中便能运筹帷幄,你真的当朕眼盲耳聋了吗?当初你哥哥在前朝为官,你就命他在外结党,朕无奈便将他贬去云州为太守,只望他能明白朕的苦心,切莫再受你谗言,不曾想他却在云州联络秦氏旧族,意图谋害太子性命,朕早就看穿了你们的意图,可是朕并未发难,一方面是因为日后太子必定要继承皇位,如果这点险阻都历不过,日后又如何登基帝位?另一方面朕也是顾忌秦玉。” 秦淏看胡贵妃不再狡辩,只是俯在地上瑟瑟发抖,不禁冷笑一声继续说道, “还有景婷,你的亲女儿,你让她去引诱云岚,妄想与云氏结为姻亲,就能得到镇远将军的扶持?你可真是异想天开,那云岚是何等人物,难道会看不出你的居心叵测?何况景婷不过才十四岁,你这个母亲倒是将她利用了个gān净。” 此处说道云岚,确实闹过这一出戏,当时他在官所等着换班值守,喝了一口茶就人事不省了,醒来时居然发现自己衣衫不整的睡在景婷公主的寝殿里,当时真的把他吓坏了,好在陛下出现,平息了此事,还再三叮嘱他切莫声张,所以云岚连秦言都不曾说过,毕竟关乎景婷公主的清誉,而且自己被迷晕了这件事,本来就有些丢人,他真不好意思说出来,不过有了这次教训云岚现在可是谨慎,在外再不敢乱吃东西。 但秦言却并不好奇,好像入了定一般站在门侧听着里面的动静,秦淏说道景婷,显然是气的不清,站起来指着胡贵妃继续责问, “你可真是为人母亲,竟是歹毒至此。朕早就告诉过你,小玉天资不足,莫要说治国平天下,就是做一方藩王都难为了他,你却偏偏不听,非要让他去争抢,平添出了夺嫡之心,你当真是个毒妇,朕最后悔的就是没早将小玉送到皇后身边去,不该让他留在你身边,如果在皇后身边好好教导,做一个闲散王爷,也可以兄弟和睦,不至于让朕的两个亲儿子相争。” 一直未说话的胡贵妃听到这里,突然冷笑了起来,她坐起身子,盯着秦淏,眼神已经不复刚刚的委屈,而满是绝望, “亲生儿子?敢问陛下可有一刻真的将玉儿视为亲子?如果不是陛下厚此薄彼,臣妾怎会处处为我儿谋划?陛下心里只有言雪苑,只有秦言,那臣妾的孩子呢?凭什么那言雪苑生下的孩子就注定要继承皇位,而我的孩子就是个闲散王爷?这就是陛下眼中的亲儿子吗?” 胡贵妃此刻已经有些疯癫,见事情败露,胡贵妃一改平日娇滴怯懦的模样,站起身歇斯底里的对着秦淏吼着,秦淏却很淡定,应该是心中早有定夺。 “如果不是亲儿子,朕焉能容你们残害太子,勾结外党?如果不是为了保护小玉,朕早就将你和你那哥哥杀了千万遍了。” 秦淏丢了一个小锦盒在胡贵妃面前,是□□,秦淏要赐死胡贵妃,可是今日他特别屏退左右,就是希望胡贵妃死的安安静静,至少让秦玉不用背上一个杀人犯的母亲,不管秦玉到底是不是真的参与了此事,秦淏到底是舍不得杀了自己的儿子。 胡贵妃又跪在地上,拿起锦盒看向秦淏,秦淏眼中尽是冷漠,夫妻二十载,自己在他的眼中不过与浮游无异,生死都不能在帝王心中留下哪怕一丝一毫的惦念,回首自己这一生竟是如此可笑,觉得自己聪明,可所作所为都在秦淏眼中,生死一念都在秦淏手中,可悲可笑。 “成王败寇,陛下当年一统秦楚,在楚宫城东建起了瞭望台,将秦楚尽收眼底,可陛下莫要忘记,成就帝王之路上洒满了宗族的血,堆积了白骨皑皑,那死在陛下剑下的冤魂可曾入陛下之梦?” 秦淏无奈摇头,并不回答,只是等着胡贵妃服药,已经不想在和她多说什么了,胡贵妃打开锦盒,又看了看秦淏, “陛下,我是真的爱您,爱到骨子里,那份爱曾无比炙热,甚至恨不得将心掏出来献给陛下看。可这楚宫太冷了,无数个日夜陪伴臣妾的都是冰冷的墙壁,每每看到陛下唤rǔ名雪苑,我的心就又冷了几分,最后冷的连对陛下的真心都消失不见了,唯有将多有期望全部付诸于玉儿身上,今日便是我离开之日,最后只想问问陛下,我入宫二十载,陛下可曾记得我的闺名兰心?” 胡贵妃看着秦淏,可他仍旧只留了一个背影给自己,一句话都不愿意再对她说,胡贵妃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一口气吞了锦盒里的药, “若有来生,兰心只求粗布麻衣平淡人生,再不入这深宫内苑。” □□药性极qiáng,不一会胡贵妃就吐了一口血,秦淏这才回头看了看胡贵妃,见她倒在冰冷的地面上,想上前一步扶起她,可是最终又转过头, “陛下,求您定要……定要善待玉儿,还有……还有景婷,求您!” 听到这里秦言便转身离开了,胡贵妃死了,可秦言并没有觉得自己心中的伤痛有任何减少,他的孩子终究是没有了。 胡贵妃突然重病没了,是礼部出了文书悼念,秦淏一句追悼之词都不曾写,而且胡氏位居贵妃,本应入皇陵陪伴帝王,可也只是入了妃陵,除了秦玉还问过几次,好像所有人都忘记了胡贵妃,生时不见得风光,死了竟也没有一丝哀荣。 小苏滑了胎,开始满朝哀叹,可是没几日就开始关心上太子的子嗣问题,什么太子肩负重任,应早些开枝散叶,巩固国本,那些平日里明争暗斗的大臣在这件事情上倒是同气连枝,想想也是,太子妃没了孩子,哪个大臣不想让自己家的女儿顶上去,趁着太子妃身体没养好,自己家的女儿入了宫,为太子生个孩子,可就是长孙,管他是不是嫡出,反正日后太子登基,侧妃也成了名正言顺的妃子。 看着那些大臣心里的如意算盘,秦言只觉得恶心,在朝堂上就将话说得极为难听,什么侧妃不过贱妾,哪有正经人家女儿生来便是贱妾,即便他太子有心,也不想拖累他人,可是把朝堂上跃跃欲试要将女儿嫁入东宫的大臣一个个得罪了个gān净。 秦言的任性让秦淏非常生气,可是不管秦淏怎么说,秦言都不愿立侧妃,秦淏无奈只好下旨选了两个女子,一个是礼部尚书周孝全的女儿周红英,一个是言氏族女言青青,是皇后堂兄的女儿,说来还是秦言的表妹。硬将两个姑娘抬到了东宫。 小苏的身体是好了,可再不似往日那般活泼开朗,就连皇后说起东宫里多了两个侧妃小苏都没有反应,常常独自发呆,不管秦言说什么她都没有反应,平日里芙蓉帐暖,可现在小苏却躲着秦言,都不让他碰一下。 秦言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求助月娘,可月娘也是束手无策,从小看着小苏长大,第一次看到她如此这般绝望,看着小苏的模样,秦言也是病急乱投医,竟也跑去询问薛文怀他的小苏是不是病了。 “是病了呀!” 本就不抱希望,可听了这话秦言当真快要疯了,不是说好了嘛?怎么又病了?看到秦言的样子,薛文怀捋了捋胡须。 “皇后娘娘病时老夫就说过,有时病在人心不再人身,太子妃现下就是如此,失子之痛哪能轻易就过去的,殿下可曾与太子妃谈谈,知道太子妃心中所悲,才能想办法治愈病症呀!” 薛文怀一语点醒梦中人,当夜秦言就打算和小苏好好谈谈,自打小苏没了孩子,秦言就睡在角落的软榻上陪伴小苏,之前小苏身体痊愈了,他也曾试着睡在小苏身侧,可是小苏却只是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吓得秦言根本不敢靠近。 “小苏,你当真不打算理我了吗?” 秦言看着小苏问道,小苏又爬到chuáng榻的角落里躲了起来,双手抱膝仍旧是一言不发。 “不能护你和孩子平安,你怨我我理解,你打我骂我都行,但别不理我,可以吗?” 堂堂男儿郎说话的时候竟也湿了眼眶,小苏心里更加难受,她哪里是不理秦言,她是不能原谅自己,她听到了那些闲言闲语,是她羸弱没能保住孩子,所以皇后说让别人入东宫的时候她没有反应,她觉得是应该的,因为她连个孩子都保不住。 从始至终小苏都没有怨过别人,她不知道安胎药里有马齿苋,也不知道是胡贵妃指使的,只当是自己的错,哪怕秦言说过是安胎药出了问题,和她体质相冲她才会滑胎的话,小苏仍旧怪自己,觉得是自己对不起秦言。 日日睡不好,秦言突然感染了风寒,好几日咳嗽不好,怕传染了小苏都不敢去正丽殿,薛文怀看着这二人都难受,便故意和月娘把秦言的病情说得天大的严重,让小苏着急,那小苏当然着急了,急急忙忙跑去承恩殿,秦言却不在。 但是小苏看到了秦言放在内殿的灵位,那是秦言为他们那个未出生的孩子立的,因为孩子未能出生,连个正经的身份都不能有,只能私自立个灵位,小苏记得以前秦言说过,如果他们的孩子是儿子就叫秦安,如果是女儿就叫安乐,只求他们的孩子能平安康乐,而灵位上的名字正是安儿,恐怕是因为秦言也不知这孩子是男是女,所以用了安儿这个名字。 小苏打开灵位后的锦盒,里面装的是小苏当初亲手缝制的小棉袄,她的女红真的不好,怎么把衣服缝的那样歪歪扭扭,小苏抱着那件小棉袄,跪在灵位前哭了出来,这是她滑胎后第一次哭出来。 听松柏传话说小苏来了承恩殿,秦言顾不得正在和父皇议事,匆匆赶回了承恩殿,就看到小苏在孩子的灵位前哭得抬不起身。 “小苏!” 秦言马上抱住了小苏,为了怕她伤心,秦言早就吩咐将正丽殿里关于孩子的东西都收拾好,不许让小苏看到,只留了这么一件衣服放在这里,当做念想祭拜着,没想到让小苏看到了。 “秦言,你说我们的孩子会回来吗?” 小苏终于开口了,秦言激动地直点头,却一句话说不出来,只是抱着小苏轻抚她的背。 “下次我再不让我们的孩子离开了,好不好?” “好好,一定不会再让孩子离开了,一定……” 第17章 第十七章 身披铠甲 时间往往是治愈伤疤最好的良药,在秦言的陪伴下,小苏渐渐走出yīn影,恢复到往日的生活,得了空才想起那两位被秦淏下旨送入东宫的侧妃,礼部尚书的女儿周英红册封了周良娣,言青青因言姓冲撞了皇后,特别赐了贤字给她,册封为贤良娣。 自打他们入宫后,秦言就仿佛是让她们自生自灭的态度,从未理会过,对此小苏有些感同身受,当初她初入东宫,秦言也是这个态度,可是那时小苏只觉得自己是为和平而来,对太子并没有什么想法,所以秦言不理她也能乖乖呆着,所以并无争抢之心,就不知这两位侧妃是否也如小苏当初那般。 小苏身体不适时,秦言几乎夜夜住在正丽殿的软塌上陪伴小苏,现下小苏身体已经将养好了,秦言便是承恩殿也不回了,日日呆在小苏这处,仿佛东宫就是正丽殿这一方天地一般。小苏也有细心观察,周良娣倒是非常沉得住气,除了每日问安,仿佛透明人一般。可贤良娣就不同了,她是皇后的侄女,又有言氏一族这个qiáng大的后盾,显然是有些肆无忌惮,整日的通过这种机会要偶遇秦言,各种亲手自作的糕点参汤流水般送到正丽殿,美其名曰是给太子妃补身的,可每样东西都是双份,可是任谁看不出那是她送给太子的。 小苏倒是很高兴,因为这个贤良娣看似跋扈了些,手艺倒是不错,小苏觉得秦言是味痴,也吃不出味道来,不如就便宜了她,帮着秦言享受了美食,谁知秦言因为小苏吃了她做的东西大动肝火,甚至亲自去训斥了贤良娣,不准她再随随便便送东西来,如果吃坏了太子妃的身子,她担当不起,还特别吩咐月娘要管住小苏,万万不要乱吃那些来路不明的东西。 其实小苏觉得和这两位良娣相处其实并不是太难,尤其是带着同情秦言对他们的态度的心情面对她们,难免自带这一份和善。周良娣是礼部尚书的女儿,虽然现在父亲官至丞相,但周孝全是寒窗苦读的书生出身,自知读书改变命运的重要性,所以对女儿也是要求甚高,自小就让女儿识字读书学琴学画,小小年纪就是一方才女,女则、女诫更是倒背如流,礼仪周全,绝不敢僭越,绝对堪称后妃典范,唯一的缺点就是为人冷淡,对谁都不亲近。 贤良娣就不同了,她是言氏族女,皇后侄女,虽然皇后对她并不亲昵,甚至劝过堂兄不要将女儿送入懂宫,但这父女二人都不肯听,愣是觉得有皇后照拂又是太子表亲,必定能平步青云宠冠东宫。虽然对于她总是左口一句表哥怎样怎样,右口一句儿时与表哥如何如何,让小苏有点心烦之外,却也不讨厌她,总觉得她某个侧影与景和有点相似,也算生出了一丝好感。 可邬央却不这么认为,总觉得贤良娣那副好似和太子很熟的样子甚为讨厌,就找了机会故意在秦言面前说起此事,之前邬央可是很讨厌秦言的,觉得他对小苏不好,心里总未把他当姑爷看待,但自打出巡归来,邬央可是把秦言当成自己人,任谁欺负了小苏她保准第一个去跟秦言告状。 平日里去皇后那里请安,贤良娣都仗着自己是皇后侄女总是热情非常的和皇后套近乎,良娣是太子侧妃,说的明白就是妾,可是贤良娣显然没有深刻明白自己的身份,太子妃都不说话,她却讲个不停,乱了伦常,但顾念亲情皇后总不至于苛责于贤良娣,所以每每请了安,皇后就让贤良娣回去,从不与她亲近,想着慢慢她会明白自己的苦心,懂得收敛自己。 这天请了安贤良娣就一味的说想去正丽殿和小苏说会话,其中深意小苏自然看的明白,她是想见下朝回来的秦言,小苏也不便阻拦,便邀请周良娣一起,几人回来时秦言已经下朝归来,正在院中喝茶,看到小苏脸上的笑容绽放开来,不等小苏行礼就对着小苏伸手,习惯成自然小苏就走过去拉住了秦言的手,却不理会两位规规矩矩在侧行礼的良娣。 “知道你贪吃,就让云岚去找洛阳最好的厨子做了点心。” 说完就把食盒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拿出来摆放在桌上,小苏看着口水差点没流出来,秦言余光看到两位还在地上跪着的良娣,说道, “你身子弱,不能乱吃东西,以后那些来路不明的东西一口都不许动。” 这话显然是说给整日送东西来正丽殿的贤良娣听的,只有小苏一心扑在点心上未听出来, “贤良娣、周良娣你们也来尝尝。” 小苏总算注意到一直跪着的人,赶忙招呼两人一起来吃,可是秦言却不以为意,言语依旧冷淡, “太子妃身子刚刚养好,平日请了安就别来打扰了,回去吧!” 秦言的话总算把一颗心扑在吃食上的小苏拉了出来,转头看着几个人,听了这话周良娣却一片安然,仿佛并没有听出话中讽刺,直接跪安离开了正丽殿,可那贤良娣倒是很不满意,直接对秦言说道, “表哥,我没有打扰太子妃,只是平日见不到表哥,特来此处想看看表哥。” “放肆!” 秦言难得疾言厉色,连小苏都吓了一跳,可小苏只是吓掉了手里的桂花饼,满院子里其他人全都俯首跪地,景象可是极为壮观,小苏左看看右看看,觉得自己是不是也该跪下,却被秦言拉住揽在怀中。 “言氏一族世代忠良,虽然现下是舅父袭言国公,可你的父亲位居内阁学士,怎么把你这女儿教的尊卑不分?区区良娣,实为婢女,居然敢与皇族论亲缘?” 秦言的气势着实吓坏了贤良娣,要不是秦言怀中抱着小苏,稍稍降低了他的杀伤力,贤良娣真的觉得自己下一刻就要被赐死了。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殿下恕罪。” “既然你父亲将你送入宫中为奴,就要记住自己的身份,再有越矩,定不轻饶,下去!” “遵旨!” 贤良娣灰溜溜的逃出了东宫,满是委屈,原以为可以攀龙附凤,却不曾想在太子心中她竟与宫中奴婢无异,怎叫人不心灰意冷。可与她心境不同,身后传来的声音却是天壤之别。 “秦言,你说话也真是yīn损了些,上次对柳姑娘也是如此,堂堂男子汉,却老是欺负小女子,你怎么好意思呢!” “欺负?我可不曾欺负别人,天下女子我只欺负你一个而已。” “秦言,你快放我下来,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这样成何体统,整日将规矩放在嘴边,最不守规矩的就是你,秦言……” 恐怕是太子抱着太子妃入了内室,再听不到两人笑闹之声,反观贤良娣,恐怕是满心欢喜入了深宫,却不曾想未来的日子只有这宫殿陪伴终老,那是一入宫门深似海,转身回首百年渡。 在睡梦中小苏就觉得自己快喘不上气来,睁开眼睛天边只是微微泛白,秦言正在她颈肩流连,小苏困意正浓,只得推开秦言不让他再亲,秦言平日里总是正人君子的模样,可芙蓉帐内却有些禽shòu姿态,血气方刚总是贪得无厌。 “秦言,你到底想怎么样?还让不让人睡了?” 小苏真的是被bī无奈,昨夜他已经不知克制,一早上又粘着她不肯放,此刻小苏真的恨不得将他踢下榻去。 “我要带兵出征了!” 秦言紧紧的搂着小苏,真的恨不得将她一起带走,小苏本还困乏,可细细回想秦言的话,猛地转过头,看向秦言。 “出征?你怎么现在才说呢?” 小苏慌了心神的样子甚是可爱,秦言在小苏脸颊上亲了亲,淡淡的说道, “胡太守勾结秦氏旧部在云州起兵反叛,父皇命我去平叛乱兵,今日就要启程。” “胡太守?胡贵妃的哥哥?” 小苏对于政事一窍不通,在百越时就知道玩乐,来了秦楚更是本本分分做着太子妃,自然对于朝政打仗一窍不通,此刻竟也不知道该问些什么,只知道战事纷乱,深怕秦言受伤,不自觉地转身抱紧了秦言,不想他走。 “小小几个旧部根本不足为惧,父皇让我去只是要立威,你不要担心。” 小苏还想说什么,可是已经被秦言的吻堵了回去,开始的时候秦言的吻还很温柔,到了后来却越来越霸道,明明软糯的好似糕点的唇角,却带着刚毅的侵略性,让小苏根本招架不住。 “为我更衣吧。” 秦言终于肯放过小苏,看着自己怀中唇色红艳的小苏,秦言真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起了身。说是让小苏帮他更衣,可是怕小苏着凉,他却先是给小苏整理好衣袍,才让门口候着的松柏拿了衣服进来。不同往日的绸缎长袍,今日是盔甲战袍,让小苏很是心惊。 看到小苏紧张的样子,秦言心情甚好,一会拉着小苏的手,一会亲亲小苏的脸,一会又抱抱,让在一旁伺候更衣的松柏别提多害臊了,心里想着太子妃不在还好,她在这给太子更衣可是多了好多麻烦事。 走到正丽殿门口,秦言特别停□□在小苏面前转了一个圈,让她好好瞧瞧自己的身姿, “看到了吗?我可不是你口中的书生,战场杀敌不在话下!” 小苏想着都说男子气量扩达,怎么这个秦言偏偏是个小肚jī肠的人,多年前的一句话,他心里可还是小心记着。 贤良娣和周良娣不知哪里得来的消息,也跑来正丽殿为秦言践行,这周良娣上次被秦言吩咐不要叨扰小苏后,每次请过安就离开,更是一副于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即便今日赖松兴,也是远远站着请安。贤良娣被秦言训斥,听说还去找过皇后,可皇后却也认为秦言所说有礼,让贤良娣好好反省,这贤良娣失了皇后的撑腰,自然不敢再肆意妄为,也开始本本分分做人。 “今日父皇要在瞭望台为众军践行,你就好好留在东宫,我已经和母后说过,你要是寂寞了就去母后宫里,也可传姐姐入宫叙话,松柏也会留在你宫中照顾,虽然你身体好了些,可以定要听薛神医的话,好好将养,不可顽皮,知道吗?” 秦言的柔情就留给了小苏一人,虽然并未斥责两个良娣,却也始终不肯看她们一眼。 小苏可顾不上她们的心情,满脑子都是担心,仍旧问秦言多久能回来,战场无情,哪里是秦言可以预料的事情,可是为了让小苏安心,秦言将小苏抱在怀中,可是满身盔甲,又怕弄痛了小苏,不敢用力过猛,只是轻轻的抱着。 “有你在,我定早归。” 第18章 第十八章 日日盼君归 秦言走的第一天,小苏好像还没有太大的感受,心里总觉得秦言只是在前朝,那种离别的苦楚还未能真真切切的感觉到,晚上没人挤着她睡竟还有点小开心,可是日子久了,发现秦言真的远行了,不在她身边,那种思念之情才慢慢散发出来。 每晚钻进被子里惊觉被子里竟然是这样的凉,好像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原来平日里秦言总是提早入榻依着chuáng沿看书是为了用他自己的体温提前暖了被子,他是怎么知道小苏讨厌yīn冷的被窝的呢? 早晨再不会有人对她耳鬓厮磨扰她清梦,可是翻身过来却是空dàngdàng的chuáng榻,就连之前放在内室的软塌也因为秦言不再需要而搬了出来,空dàngdàng内室就仿佛小苏空dàngdàng的心,抱着枕头想着此刻秦言是不是也这样想念她。 更让小苏难过的是每日用膳,孤零零的坐着吃饭,再没有秦言在旁陪伴,屋内秦言搬来的书桌笔墨纸砚样样都在,就是秦言不再此处。闲来无事的小苏就会找几本秦言常看的的书翻翻,心情好时就在书上做些风马牛不相及的批注,心情不好时就在页脚画个小乌guī出气。 这可是是吓坏了松柏,平日里秦言可是最爱惜这些书了,看着小苏一页一页的画着小乌guī,着实着急的不得了。 “松柏!” 看着太子妃乱涂鸦,松柏急在心里却不敢说,只能在一边任劳任怨的研磨,听到小苏突然叫他,赶忙抬头,猜想莫不是太子妃画厌了书,要在他脸上画个大乌guī吧!只见小苏把笔仍在桌上,气愤的说道, “你把秦言的东西都搬走,别放在这里碍眼。” 说完还把秦言的书扔的远远的,搞得松柏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好在是月娘跑来安慰, “不用搬,你搬走了太子妃又会让你搬回来的,你躲着点太子妃,过几天就没事了。” 就像月娘说的,小苏并没有责怪松柏没搬东西,而是又开始在秦言的书上批注画画,恐怕秦言归来看到那些书是要被气死了。后来画书没了意思,小苏便把秦言的棋盘搬出来,把白子黑子都倒在地上,混了个不分你我,再装回棋盒里,吩咐所有人不准帮着分,一定要秦言回来自己一颗子一颗子的分出来。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小苏也想不出什么办法打发时间了,书上该批注的都批注了,乌guī也画够了,各种捣乱把戏也都用完了,可秦言还是没有回来。 “母后,看看我们太子妃,这言儿一走,就三魂没了七魄,这都出征两个月了还整日这样唉声叹气的。” 孟阔将军也随太子出征了,所以景和最近也常常入宫,呆在将军府也是无聊,特别是看到小苏没jīng打采的样子,反倒让她觉得心情好些,毕竟想念夫君的人可不是她一个。 “小苏,不用太过担心,孟将军也在左右照拂,肯定不会有事的。” 皇后看了看小苏安慰道,小苏抬起头嘴噘的高高的,要多委屈多委屈, “母后,那秦言什么时候回来呀?” 这小苏到底是个依着本性的孩子性格,自打和太子琴瑟和鸣后,便一口一个母后的叫,丝毫不需要起承转合,倒是让雪苑第一次听到小苏唤她母后时,开心了好一阵子。 小苏询问秦言归期的模样可真是太可爱了,哪里是担心秦言的安危,明明就是日日思君不见君,景和可是要一桩一件记下来,等秦言回来好好告诉他听,秦言肯定高兴。 “小苏,你这么喜欢吃柑橘吗?我怎么觉得今年的柑橘特别酸,送到府里的我就吃了一个就不敢碰了,你怎么吃得这么津津有味?” 景和看着小苏一颗接一颗的吃着那橘子,嘴里都酸出口水了,忍不住问道,小苏看了看手里的橘子,叹了口气,说道, “最近吃什么都觉得没味道,只好吃些酸的,要不总觉得嘴里苦。” “莫不是生了相思病吧!” 景和打趣,但小苏仍旧难过,也不接话,只是继续吃着橘子瓣,皇后看了看小苏,确实有些脸色不佳,虽然小苏年轻,薛文怀也说小苏恢复的不错,但毕竟之前滑了胎,有个小病小痛可都要注意。 “嘴里苦莫不是生了病才好,前几日薛文怀来请旨,想要离开洛阳,本宫想着他不愿留在太医院,也不能qiáng留他,就让薛文怀来把把脉,如果你没事也可安心准他离开。” 来给小苏诊脉,薛文怀自己都被吓了一跳,小苏滑脉如珠,来回如珠滚玉盘之状,这不就是喜脉吗?距上次滑胎,不足一年小苏就又有了身孕,这……这让神医都有些不敢相信,来来回回确认了几次才真的相信了,太子妃又有身孕了,而且两月有余了。 前车之鉴,薛文怀并未张扬,而是悄悄告诉了言雪苑,雪苑又惊又喜,激动地在殿内来来回回走了好几趟,才平复了心神,请求薛文怀一定要保住这个孩子,她不再相信太医院,薛文怀本是要走,但是看了看皇后,无奈只好答应留下照看。 然后又让海棠清出慈云殿的一处院子,她要把小苏接来慈云殿和她同吃同住,哪怕同在楚宫之内,但雪苑仍旧觉得东宫离她太远,不能时时刻刻照顾,无法安心,她的言儿已经失去一个孩子了,这个孩子她一定要保住。 雪苑知道在偌大的楚宫,即便她身为皇后,想要隐瞒住小苏怀孕的事情,也无法做到,既然办不到,那就大张旗鼓的说出来,还正大光明的将小苏接入了慈云宫,同室而眠同桌吃饭,就是让所有的人都知道他们没有机会下手伤害小苏。 上次小苏滑胎,认为是自己身子弱,邬央懵懂无知,但是月娘却明白,小苏滑胎绝非偶然,小苏自小习武,除了畏寒会偶感风寒,小苏身体绝对不弱,滑胎一定是外力造成的,可是因为那时小苏太伤心,她不敢对小苏说一个字,而且在楚宫之内她孤立无援,根本不知道该求助于谁。虽然后来偷偷问过薛文怀,却也只是被告知是太医院的安胎药用错了处方,伤了本体才没保住孩子,可是太医院又怎么犯下如此错误。 待小苏身体有了好转,月娘曾求问过秦言,秦言没有敷衍月娘,却也没有告知实情,只说会查明原委,之后更会全力保护小苏,秦言当时真挚的眼神,加上秦言在小苏滑胎后无微不至的照顾,多少让月娘放了心,后来胡贵妃突然就没了,加上一系列仓促又简朴的安葬,多少让月娘猜到这贵妃之死必定和滑胎一事有关。 但为何此时皇后又这般阵仗的告诉所有人她在保护小苏,难道当初贵妃并非滑胎一事的罪魁,这楚宫之内到底还有多少人要害她的小苏呀!月娘终究是忍不住了,她只得叩跪皇后求问此事。 “娘娘,奴婢本是秦楚人,后来因夫君得罪了封王,不得不趁着战乱逃去百越,战乱无情,奴婢亲眼看着未足月的孩儿死在奴婢怀中,是百越陛下救了奴婢,并让奴婢照看他刚出生的女儿,没了自己的孩子,本没了人生的意义,可是看着嗷嗷待哺的公主,奴婢才又有了生的希望。” 月娘说完又叩了三叩,抬头直视雪苑, “奴婢说句不成体统的话,自小看着公主长大,早视公主为亲女,妇人本弱,为母则刚,虽然在这楚宫奴婢人微言轻,但就算拼着性命不要,也必定要保护公主,就算奴婢的命不足挂齿,可百越的国君绝不会任由自己掌珠遭此大劫,还请娘娘明鉴。” 雪苑走到月娘身边扶起月娘,轻轻的拍了拍她的手,说道, “本宫的女儿也嫁去了百越,所以每每看到小苏,本宫总会想到远嫁的女儿,虽不敢说对小苏的情分不如你们深厚,但是本宫也明白为母则刚的道理,上次小苏滑胎,恐怕你也猜到一些,是胡贵妃下了手脚,本宫居然未曾察觉,只恨太不小心,居然忘了人心叵测,虽然胡贵妃已经伏法,但本宫真的不知道这楚宫之内是否还有胡贵妃之流,如今太子出征,本宫只能小心谨慎,好好保护小苏,将她接入慈云宫也是因为如此。” 月娘听了这话,本想再拜谢过雪苑,可是雪苑却拉住月娘,继续说道, “小苏毕竟滑胎不足一年,如今又怀了孩子,本宫也是担心她照顾不好自己才将她接到本宫身边,所以月娘你也不必太过担心,本宫必定保护小苏,这孩子一定会健康出生。” 看着月娘离开的背影,雪苑无力的坐在软塌之上,海棠端着茶走了出来, “娘娘,慈云宫此刻密不透风,照料太子妃也不经太医院,想要加害太子妃谈何容易,娘娘就不要再担心了,可千万不能累坏了身子。” “本宫不会倒下的,如果本宫再倒下,又有什么人能保护小苏和本宫的孙儿呢?” 文德殿内六皇子秦玉正跪在地上苦苦哀求,这已经不知道是他第几次请求前往云州说服他舅舅,可是秦淏都不予回应,今日秦玉又来请旨,说来说去仍旧是那番说辞。 “父皇,舅舅必定是受了jian人蛊惑才会在云州起兵,可哪里成得了气候,不过是qiáng弩之末,请求父皇让儿臣前去,只要儿臣劝说大可不费一兵一卒就能收服舅舅,当年舅舅在前朝为官之时就和九弟有了嫌隙,此次九弟去云州,舅舅肯定看不清局势,要和九弟一争长短……” “你母妃害太子妃滑胎一事,你可知道?” 每次都是听秦玉请求,秦淏只是让他回去,说自己会考虑,今日终于是说了其他的话,可这话一出,让秦玉完全忘记了自己要说的话,早在母妃突然病逝时,秦玉就觉得事有蹊跷,没想到母妃之死真的和太子妃滑胎一事有关。 “不过你知不知道都不慎重要,你母妃已经伏法,朕也不想追究了,你舅舅的事也不用再来求了,如果他只是自己吆喝两声,也许朕会让你去游说,千不该万不该他不该和秦氏旧部扯上关系,更不应该和西域私相授受,怪就怪你舅舅和你母妃一样不知天高地厚。父皇只愿你能知道,虽然太子是你九弟,但是太子终究是太子,未来的君王,莫不要生了什么非分之想,好好回你王府呆着,没有朕的指令就不要出府了。” “父皇……” 秦玉还想开口,秦淏眼神一扫已经让秦玉丢了魂魄,哪里还敢在做停留,急匆匆退了下去。秦玉刚走,殿内就走出一黑衣影卫,拱手请旨。 “陛下,现慈云殿固若金汤,微臣无法得知太子妃的近况。” 秦淏握着腰间的玉佩,思考了一阵, “太子妃的事先不要管了,皇后坚持让她将孩子生下来,那便生吧!你速速赶往云州,引导太子查明那边的情况!” “微臣遵旨!” 第19章 第十九章 喜得麟儿 本来是一场胜负毫无悬念的叛乱,就像秦玉说的,qiáng弩之末,焉能不败?可是秦言却迟迟未归,因为后宫对于前朝之事知之甚少,除了战事顺利,根本得不到一点关于秦言的消息。起初因为小苏再次有孕,分散了注意力,可是现下产期将至,小苏的思念好像决了堤一样,怎么压都压不住。 那孩子也好像在等待父亲一样,迟迟不肯降生,让本来就已经非常不安的小苏更加的难受,回想自己的母亲就是因为难产丢了性命,女人生子九死一生,会不会真的连秦言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便是永别,那种不安的情绪几乎让小苏日日流泪,任谁也劝不好。 雪苑是好不容易从秦淏那里问出了秦言的消息,半月前大军已经班师回朝,秦淏也在最后的军报里告知太子妃即将临盆的消息,命秦言速归,其实小苏有孕,不管是秦淏还是雪苑都默默的隐瞒了下来,战场无情,刀剑无眼,万万不敢在战事之时扰他心神,所以直到秦言看到最后一份军报,都不知小苏原来又怀了孕。 得知秦言将归,景和特别吩咐孟阔留在将军府中的副将去岗哨打探,如有大军行踪务必先飞鸽传书回来通报,好不容易等到回信,大军已入城关,不日可达洛阳。景和立马进宫将这个消息告诉给小苏,小苏心里高兴极了,可哪里想到这孩子似乎也感受到了小苏的喜悦,本来迟迟没有动静,突然就着急的想要出来了。 雪苑早就请了稳婆、产婆在慈云殿守着,随时准备着皇长孙的降生,所以小苏一感阵痛,所有人都按部就班的动作着,仿佛已经演练了千百次,唯一紧张的就是小苏本人了,孩子都要出生了怎么孩子他爹还没有回来。 如果不是真的生了孩子,永远不知道生孩子是多痛苦的事,本以为怀孕过程中经历的已是极致了,却不知道最恐怖的还在最后面,稳婆和产婆还有月娘在一边不停的说着使劲呀,使劲呀的话,可那几乎将她撕裂的痛楚让她几度昏厥,哪里还有力气,可那产婆可不是省油的灯,一直在一边催促她,让她不敢昏睡,为了孩子她也要拼了性命,此刻对秦言可是满满的怨怼之情,让小苏拼了命的高喊着秦言的名字。 等在中厅的皇后听得是撕心裂肺,恨不得自己冲进去,好在景和在一边拉着, “母后进去也帮不了忙,里面产婆、稳婆,可是没时间给母后请安,您就在外面安心等着吧!” 说话间,小苏的哭喊声突然弱了下来,可是未听到孩儿啼哭之声谁的心都不敢放下,就在这时院中传来声响,不一会身披铠甲,满面风霜的人冲了进来,可不就是秦言吗! “言儿?” 雪苑和景和是异口同声,秦言并未跟随大军,而是和云岚快马加鞭赶回洛阳,想着回来陪伴小苏待产,还未等秦言开口询问,原本安静了的内室又传来小苏的喊叫之声。 “秦言,秦言!我不行了,秦言!” 断断续续的话语中还带着撕人心肺的喊叫之声,秦言直接就要往内室冲,这景和和宫人赶忙上去拦着,太子身贵,哪里能去产房这等鬼门关,可好几个人拼着命拦着都没拦住,还是让秦言一脚踢开了房门,门开那一刻一声响亮的啼哭声传了出来。 “恭喜娘娘,喜得皇长孙。” 一个胖乎乎的妇人抱着一个孩子出来,让秦言呆愣在原地,秦言走时小苏还是小小一只,恐怕是出征前那晚有了这个孩子,可是整个怀孕的过程秦言都未曾参与,突然就抱着一个皱巴巴的孩子在他面前,他真是觉得陌生,连抱都不愿去抱。 “小苏,小苏!” 秦言回过神又要往里面冲,可出来的产婆把他拦在了门外,刚刚几个人都没拦住秦言,可那产婆手一推,硬是把秦言挤到门外,紧紧的关上了门,还说着太子妃这时见不得风的话。 雪苑高高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是落了下来,得知小苏无碍只是太累了睡了过去,就抢着去抱自己的孙儿,虽然景和还未生育,但是看着孩子却满是欢心。 rǔ母嬷嬷也都是早就准备好了,就等着皇长孙出生,虽然都是按照宫里的规矩照料这孩子,但是雪苑一样都不放心,紧紧跟在一边,可怕有什么闪失,倒是秦言就那么站在门口,等着嬷嬷在里面收拾,看着端出来的水盆、被褥里满是血水,让他见惯了战场杀伐的人都红了眼眶,那都是小苏的血吗? 小苏醒来就看到chuáng榻边的秦言,以前说过秦楚的男子都是书生模样,少了些许风霜,但是此刻她面前的秦言满面胡渣,发丝凌乱,盔甲之下的衣服都有些脏了,可是láng狈不堪,反倒觉得他平日里的样子更加英俊些。 “你还知道回来嘛?” 小苏开口问道,声音沙哑的可怕,可见刚刚是多用力的撕喊过,千言万语秦言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起身在小苏额间印下一个轻吻。 “咳咳……” 小苏却突然咳了起来,眼泪都流了出来,只是伸手堵着鼻子, “你好臭呀!” 本来多么温情的一幕,却被小苏这么一句话破坏了,秦言能不臭吗,连续几天不停不休的赶路,别说是换衣服了,就是洗漱的时间都没有,回了宫就赶到慈云殿,骑马赶路出了一身的汗,盔甲又不透风,怄在盔甲里的汗gān了又湿,湿了又gān,那味道可想而知,离得远还好些,刚刚秦言起身亲小苏的额头,那汗臭味直冲小苏而去,哪里还能忍受。 邬央和松柏在一边已经笑得前仰后合,稳重如月娘也是忍不住笑了。好在雪苑抱着小长孙走了进来,才转移了大家的注意力,月娘接过孩子给小苏看了看,小苏就那么直勾勾的盯了很久。 “这孩子也太丑了吧!怎么皱巴巴的?” 小苏看了好一会就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气的景和直说天底下就你这一个当娘的会说孩子丑的,可是秦言却不以为意,因为刚刚他也是这么想的,皱巴巴的真丑。 “孩子小没长开,等日子久了自然就会好看了。” 雪苑也看不下去,那孩子哪里丑了,也是苦了这孩子,刚来到这世间就被自己的亲娘嫌弃了。 “看你的眉眼还想是挺像秦言的,以后也不会难看。” 说着就忍不住亲了亲那孩子,那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嘴上说着丑,可心里还是欢喜的不得了, “说他丑还亲他,快点好好休息吧!” 秦言抢过孩子不让小苏亲,小苏就吵着你身上味道不好,会熏着孩子,秦言还真的就将孩子抱到颈肩,故意让孩子闻自己的味道,也不知道是真的味道太大还是动作太大,孩子哇一声哭了出来,月娘只得将孩子抱走jiāo给rǔ母。气的小苏直接数落起秦言,全然忘了雪苑就在那里站着。 “你们都是当人爹娘的人了,可要稳重一些。” 雪苑是真的看不下去了,忍不住说了两句,突然想到什么,回头看了看那还未有名字的小孙子,对着秦言说道, “之前问过你父皇孩子的名字该如何起,你父皇说等你回来再议,你也该想想这孩子的名字了。” 秦言转头看着小苏,淡淡的说道, “已经想好了,就叫秦越,越尽千难万阻来到这个世间的孩子。” 小苏觉得这个名字甚好,在那里默念了好几遍,秦言看着小苏高兴的样子,心中却是感慨万分,你知道嘛,这个越也是百越的越,期望日后他能撑起这个字。 秦言回宫后,秦淏派出去的暗影也跟着回了宫,进宫便直接到文德殿拜见秦淏, “陛下,太子殿下已经回宫。” “怎么样?可有探查清楚百越的情况?” 秦淏正在写字,头也没抬的问道, “回禀陛下,胡太守和秦氏旧部不足为惧,殿下到达云州不出十日就将他们缴械,之后微臣按照陛下旨意让殿下自己了解了百越目前的状况,中间还出了一个小叉子,在探查百越国情时,殿下查到百越百西藩王与西域国私相售卖□□一事。” 秦淏掉下手里的笔,看向暗影, “太子帮助百越解决了此事?” “回禀陛下,不曾!此事是百越三皇子亲自带兵平息的,殿下只是带着云岚去了百西的洛溪郡和三皇子见了面,但他们在百西范王府见面,微臣怕被云岚探知行迹,不敢靠近,所以不知谈话的内容。” 秦淏握着腰间的玉佩来回踱步,思索良久才问道, “百越如何处理的那藩王?” “回禀陛下,藩王压回姑苏,百里寻派了新的藩王管理百西三郡,这百西藩王正是当年陪伴百里寻四处征战的季风,微臣愚见,季风征战时便是好大喜功之人,对于治理他毫无建树。” 秦淏冷笑一声,好一个百里寻,沽名钓誉只在乎身后事,惧怕后世说他夺权篡位,宁要做留名青史的堂堂君子,却不敢好好当这个百越皇帝,将好不容易统一的百越分封给众臣,这中间居然还包括当年归顺于他的百越部族族长,这些族长有多少是真心归顺,无非是情势所迫,如今百越分封而制看似太平盛世,可人心不足蛇吞象,那些众王又如何能长久的听从他百里寻的制令,怎么不知道吸取当初秦楚分崩离析的前车之鉴?好好的一个统一政权,却被他分封出去,各自为政焉能持久? 第20章 第二十章 白首以为期 “小殿下,您当心点!” 海棠和月娘小心的跟着秦越,可是怕这位调皮的小殿下跌倒了,这位小殿下刚过一岁的年纪,不久前刚刚学会走路,这才不过几天光景,从开始的站不稳走不直到现在已经能小跑几步,倒是让跟着的宫人害怕的紧。 “小越可比言儿淘气多了,不过这样挺好,有孩子该有的模样。” 雪苑看着月娘和海棠跟在秦越后面照料,忍不住笑着说,小苏正坐在一起刺绣,自从当了娘亲,小苏可是勤加练习女红,虽然仍旧不jīng通,但总算能绣出一只认得出模样的小老虎了。 “我也觉得挺好,孩子不淘气哪还是孩子,秦言却常常说他不听话,时常训责,我常常想幸好秦言幼时没见到我,要是见到了指不定怎么训我呢!” 小苏听了雪苑的话抬起头看了看秦越,忍不住和雪苑抱怨起平日里秦言的严厉,雪苑笑着摇摇头,却也不言语。比起当年秦言的幼年,秦越可幸福千万倍不止,秦言虽然严厉,但每每只是训斥,可从不曾真的惩罚他。 “咳咳……” 雪苑突然咳了起来,海棠听到,顾不上照顾秦越,立马倒了杯茶给雪苑,小苏老是觉得雪苑的身体好似一日不如一日,也不见她风寒,就是常常咳嗽,久久不好。 “母后,太医院的医术恐怕是不大行,还是去寻下云游的薛神医回来给母后看看吧!” 小苏起身轻抚雪苑的背脊说道,海棠眼圈红红的,听了小苏的话,想要说什么,雪苑却按住她的手,海棠只得将话吞了回去,不敢再说。 雪苑坚持说自己没事,坚持不肯让小苏去叨扰薛文怀,只当是普通的咳嗽,也并未多想,哪知还不到一个月雪苑就病倒了,这次病重却比之前来的更加猛烈,气若游丝,仿佛只留了一缕芳魂qiáng撑。 皇后病重小苏便一如既往的在侧侍疾,当然秦淏后宫妃子众多,这些后妃也应在侧伺候,可不知何时起宫中内外都在传言现如今帝后失和,秦淏已久不入慈云殿,就连这一年多各式庆典,秦淏都是指派新近得宠的刘贵妃操持办理。如此这般明显的疏离,谁还看不明白,想来是皇后年老色衰,再得不到皇帝的宠爱了,知道是风向变了,皇后虽然地位依旧尊贵,可是没了皇帝的心,不过是个摆设,自然显得落寞。 要说天底下恐怕后宫的女人绝对是见风使舵的一把好手,平日里对待皇后不敢失礼,但是私底下可是用尽心思讨好刘贵妃,现下皇后病重,那些势利眼更是得寸进尺,想要使唤她们就是万般推脱,就连贤良娣,这个皇后的亲侄女,此刻也一味和刘贵妃套近乎,全然忘了姑母,唯有周良娣,虽不曾雪中送炭,倒也未曾落井下石。 小苏一早来到慈宁殿,却看到终日卧chuáng不起的雪苑正在梳洗,小苏以为雪苑身体是大好了,本是开心不已,却看到海棠在一边偷偷擦眼泪。 “母后……” 小苏走到雪苑身边,雪苑递给小苏一把玉梳,小苏看到梳子上刻的字,‘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小苏,帮母后盘头,母后想出去走走。” 小苏赶忙点头,拿着玉梳帮着雪苑梳头,一梳一梳下去,看到雪苑发间的银丝,心里很是难受,就好像以前小苏给爹爹束发,看到爹爹头上的银丝,那是她第一次觉得自己顶天立地的爹爹老了,为此还偷偷哭了一场。 帮着雪苑梳好头发,便将玉梳递还给雪苑,正要和海棠一起给雪苑戴上发簪,雪苑却突然将玉梳扔了出去,玉梳撞在殿中圆柱之上,应声而碎。小苏吓坏了,猜想着这应该是重要之物,赶忙跑去捡起来,再回头雪苑已经晕倒了。 传言帝后失和,可听说雪苑晕倒,第一个赶到慈云殿的却是秦淏,那双泛着血丝的眼睛平添了几分杀气,小苏看到秦淏赶忙给他请安,秦淏却只注意到小苏手里的玉梳,抢过那已经碎裂的玉梳,怒道 “你怎么会拿着这个?” 还不等小苏回答,秦淏咬牙切齿的唤了侍卫, “太子妃照料皇后不利,收押掖庭狱,听候发落。” 小苏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就被人硬生生的拖走,狠狠的扔在狱内。后妃犯错一般都是被关在偏远宫殿限制自由,这掖庭狱只是用来关押在宫中犯错的宫人,可秦淏居然将太子妃关在此处,让掖庭狱的管事宫人都慌了手脚,不知该如何处置。 “太子妃在何处?” 躲在角落哭泣的小苏听到熟悉的声音,却是松柏来了此处,小苏赶忙趴在门边探望, “松柏,我在这里,母后怎么样了?” 即便自己被关,小苏还是担心雪苑,松柏不禁摇头,此刻是自身难保,哪里还有心思管别人呢? “刚刚殿下赶到时,陛下已经下旨要收押太子妃,现下不管殿下再怎么请旨陛下都不肯放,只能先委屈太子妃先在此处耐心等等,殿下必定会救太子妃出去的。” 松柏说着就打开了牢狱的大门,身后的宫人们穿梭而进,将脏乱不堪的牢房好好打扫了一番,铺了厚厚的被子,深怕牢狱中的yīn冷气伤了小苏。小苏以前似乎没发现,这松柏平日里明明是个和蔼温吞的人,可在宫人面前却很有地位,所有人见了他都很是畏惧,就连內狱的管事都对他躬身听旨。 雪苑晕倒后,首先慌了神的就是秦淏,看到小苏手里碎了的玉梳,心中竟生出了无限恐惧来,令太子监国,自己就耗在慈云殿整日整夜的陪在雪苑身边。秦淏真的生了气,气雪苑不理解他,不肯来慈云殿见她,可是平日里两人也会怄气,雪苑往往总是会差人去请他,或者送些东西过去,给他个台阶下。可是这次雪苑竟然是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样子对待他,不管是他宠信刘贵妃,还是不让她操持庆典,雪苑都不理会,只是冷眼旁观。 秦淏哪里是真心喜欢刘贵妃,只是觉得雪苑上次喝了本应由太子妃喝下的藿冥,怕她操劳过度,所以总要扶持个人来帮她处理內宫的事,好让雪苑好好休养,哪里想到那些见风使舵的家伙居然敢僭越皇后,秦淏心里气的不行,可是碍于面子就是没有理会,可是此刻雪苑病倒了,他才追悔莫及。 雪苑一晕就是七天,七天七夜秦淏都不曾合眼,就是坐在雪苑chuáng榻边看着,直到太医请了秦淏,秦淏才出了内室听太医汇报,满屋子太医几乎是从内室爬到外室的,一个个瑟瑟发抖的俯首在地。 “说,皇后如何了?” 七天在侧,雪苑的状况如何秦淏看在眼里,心中隐隐不详,甚至一直逃避,不愿听太医说话,可是现下太医请他,秦淏终是忍不住开口询问, “启禀陛下,皇后凤体违和,气弱血亏,臣等恐是回天乏术。” 秦淏将茶杯砸在地上,气的说不出来,想要站起身却又直挺挺的跌落在软塌上,可是此刻却没有太医敢上前为秦淏请脉,关心皇帝的龙体,都跪在地上不敢抬头,想着今日就要寿终就寝为皇后陪葬,心中无比悔恨,怎么当初就当了太医,像人家薛文怀学习学习多好,为了虚名凭空害了全族人的性命。 “陛下,娘娘醒了。” 海棠从内室匆匆走了出来,秦淏来不及说如何处置这些昏庸的太医,只是匆忙入内室查看雪苑, “雪苑,你觉得怎样了?” 秦淏坐在榻边看着雪苑,雪苑却不肯看他, “朕已经命人去找薛文怀,放心,薛文怀一定有办法医治你。” “秦淏,太医院定期送来的汤药,我一口都不曾喝过,就算薛文怀在此处也不可能救我!我命由我不由人,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了,我真的累了,放我走吧!” 雪苑说着说着,眼里的泪就流了出来,秦淏听了这话气的站了起来,着急的走来走去,想要骂人,可是看到雪苑衰弱至此,竟也骂不出口,可那股子气压在心里,让他脸上青筋bào起,脸色通红。 “言雪苑!你到底想要如何?” “秦淏,我只想问你,你可曾真的爱过我吗?” 急躁的秦淏听了这话,定住脚吃惊的看着雪苑, “时到今日,你居然问出这样的话?” “是呀!我早就该问了,怎么到了此刻才想起问呢?回首往事,才真的明白你我殊途同归,本就不是一路人,却想要走一样的路,如何能并肩同归?无非是痴人说梦罢了!” 秦淏气的一句话说不出来,只是盯着雪苑,想着她如何能将这样的话说出口, “四十余年前,你与你兄长在柳州郡起兵,占据柳州郡、庆州郡,那时秦氏子弟都称霸一方各自为政,你与你兄长的割地本不足为惧,可是你们得到我父亲的支持,粮草兵马应有尽有,不足十年便收复各地,唯有秦氏正统子孙仍旧稳居洛阳皇城,即便正统皇帝庸碌无才,只知享乐,可没有理由,你们便不能佣兵入城胁迫天子,为了找到这个理由,你们散布消息说与我父亲在言府密会,引得皇帝亲自带兵闯入言府,举刀威胁让我们jiāo出叛党,一刻不jiāo就杀一人,二十多个言氏族人活生生死在我面前,那血水流了满满一院子。” “那是……” 秦淏想要解释,可是雪苑的思绪仿佛回到了过去,不听秦淏言语,继续说道, “后来你兄长带兵赶到,在言府内bī迫皇帝写下罪己诏,要传位于有能者,最后你兄长死了,你做了皇帝,你兄长承诺会让秦氏正统子孙留在楚宫颐养天年,可是你登基之后那些秦氏旧族一个个也都死了,我一直骗自己,他们不过是整日生活在惶恐之中,所以天寿有限,最终难逃一死。可是后来我父亲也死了,在和你促夜长谈后,父亲莫名就自戕,可是我却天真的以为,我那个胸怀天下的夫君是坦dàngdàng的君子,如何会杀了自己的岳丈?” 急促的咳嗽,阻断了雪苑的话,秦淏赶忙走到雪苑背后扶起雪苑,给她顺气,雪苑的绢帕上血红一片,看的人心惊。 “再后来你利用柳如烟激化太子和柳承楠,让柳承楠走了一步险棋,丢了丞相之位,让你收回大权,却白白毁了柳如烟一世。还有胡贵妃,她一心想要秦玉做太子,为此操碎了心,最后竟将毒手伸向小苏,她怕小苏生了太子的嫡子,那即便她算计死了言儿,秦玉也无法承袭太子位。你一直都知道胡贵妃的所作所为,可是你不但不阻止,反倒善加利用让她做了你杀人的刀。” 雪苑说到激动之处,回头拉住秦淏的前襟,问道, “你真的是机关算尽呀!秦淏!可既然你从头到尾就想着统一百越,为何又坚持和亲,我们的女儿,我们的孙子,一个个都要成为你的牺牲品,都要成为你棋盘中的一子吗?” 说到这里,雪苑却突然松了手,摇了摇头,掀开被褥光着脚走下chuáng榻,摇摇晃晃却也不知道要去哪里, “从一开始,我们所有人,你的兄长、言氏一族、还有我都不过是你计划中的一部分,我怎么又忘了,怎么这么不长记性呢!” “你我夫妻携手,我在你心中便是如此吗?雪苑,我的心意从不曾有一丝假,难道你真的不知吗?” 雪苑跌倒在地,秦淏紧紧抱住雪苑,对她说道, “秦淏,若有来世,便将你付与我的真心,留给她人吧!我消受不起,只愿来生能无情无爱平淡一生,便不用体会这锥心之苦。”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同来不同 “小殿下,您当心点!” 海棠和月娘小心的跟着秦越,可是怕这位调皮的小殿下跌倒了,这位小殿下还不到一岁的年纪,不久前刚刚学会走路,这才不过几天光景,从开始的站不稳走不直到现在已经能小跑几步,倒是让跟着的宫人害怕的紧。 “小越可比言儿淘气多了,不过这样挺好,有孩子该有的模样。” 雪苑看着月娘和海棠跟在秦越后面照料,忍不住笑着说,小苏正坐在一起刺绣,自从当了娘亲,小苏可是勤加练习女红,虽然仍旧不jīng通,但总算能绣出一只认得出模样的小老虎了。 “我也觉得挺好,孩子不淘气那还是孩子,秦言却常常说他不听话,时常训责,我常常想幸好秦言幼时没见到我,要是见到了指不定怎么训我呢!” 小苏听了雪苑的话抬起头看了看秦越,忍不住和雪苑抱怨起平日里秦言的严厉,雪苑笑着摇摇头,却也不言语。比起当年秦言的幼年,秦越可幸福千万倍不止,秦言虽然严厉,但每每只是训斥,可从不曾真的惩罚他。 “咳咳……” 雪苑突然咳了起来,海棠听到,顾不上照顾秦越,立马倒了杯茶给雪苑,小苏老是觉得雪苑的身体好似一日不如一日,也不见她风寒,就是常常咳嗽,久久不好。 “母后,太医院的医术恐怕是不大行,还是去寻下云游的薛神医回来给母后看看吧!” 小苏起身轻抚雪苑的背脊说道,海棠眼圈红红的,听了小苏的话,想要说什么,雪苑却按住她的手,海棠只得将话吞了回去,不敢再说。 雪苑坚持说自己没事,所以并未去寻薛文怀,只当是普通的咳嗽,也并未多想,哪知还不到一个月雪苑就病倒了,这次病重却比之前来的更加猛烈写,气若游丝,仿佛只留了一缕芳魂qiáng撑。 皇后病重小苏便一如既往的在侧侍疾,当然秦淏后宫妃子众多,这些后妃也应在侧伺候,可是不知何时起宫中内外都在传言现如今帝后失和,秦淏已久不入慈云殿,就连这一年多各式庆典,秦淏都是指派新近得宠的刘贵妃操持办理。如此这般明显的疏离,谁还看不明白,想来是皇后年老色衰,再得不到皇帝的宠爱了,知道是风向变了,皇后虽然地位依旧尊贵,可是没了皇帝的心,不过是个摆设,自然显得落寞。 要说天底下恐怕后宫的女人绝对是见风使舵的一把好手,平日里对待皇后不敢失礼,但是私底下可是用尽心思讨好刘贵妃,现下皇后病重,那些势利眼更是得寸进尺,想要使唤她们就是万般推脱,就连贤良娣,这个皇后的亲侄女,此刻也一味和刘贵妃套近乎,全然忘了姑母,唯有周良娣,虽不曾雪中送炭,倒也未曾落井下石。 小苏一早来到慈宁殿,却看到终日卧chuáng不起的雪苑正在梳洗,小苏以为雪苑身体是大好了,本是开心不已,却看到海棠在一边偷偷擦眼泪。 “母后……” 小苏走到雪苑身边,雪苑递给小苏一把玉梳,小苏看到梳子上刻的字,‘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小苏,帮母后盘头,母后想出去走走。” 小苏赶忙点头,拿着玉梳帮着雪苑梳头,一梳一梳下去,看到雪苑发间的银丝,心里很是难受,就好像以前小苏给爹爹束发,看到爹爹头上的银丝,那是她第一次觉得自己顶天立地的爹爹老了,为此还偷偷哭了一场。 帮着雪苑梳好头发,便将玉梳递还给雪苑,正要和海棠一起给雪苑戴上发簪,雪苑却突然将玉梳扔了出去,玉梳撞在殿中圆柱之上,应声而碎。小苏吓坏了,猜想着这应该是重要之物,赶忙跑去捡起来,再回头雪苑已经晕倒了。 都说帝后失和,可是听说雪苑晕倒,第一个赶到慈云殿的却是秦淏,那双泛着血丝的眼睛平添了几分杀气,小苏看到秦淏赶忙给他请安,可是秦淏却抢过小苏手里握着的玉梳, “你怎么会拿着这个?” 还不等小苏回答,秦淏咬牙切齿的唤了侍卫, “太子妃照料皇后不利,收押掖庭狱,听候发落。” 小苏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就被人硬生生的拖走,狠狠的扔在狱内。后妃犯错一般都是被关在偏远宫殿限制自由,这掖庭狱只是用来关押在宫中犯错的宫人,可是秦淏居然将太子妃关在此处,让掖庭狱的管事宫人都慌了手脚,不知该如何处置。 “太子妃在何处?” 躲在角落哭泣的小苏听到熟悉的声音,却是松柏来了此处,小苏赶忙趴在门边探望, “松柏,我在这里,母后怎么样了?” 即便自己被关,小苏还是担心雪苑,松柏不禁摇头,此刻是自身难保,哪里还有心思管别人呢? “刚刚殿下赶到时,陛下已经下旨要收押太子妃,现下不管殿下再怎么请旨陛下都不肯放,只能先委屈太子妃先在此处耐心等等,殿下必定会救太子妃出去的。” 松柏说着就打开了牢狱的大门,身后的宫人们穿梭而进,将脏乱不堪的牢房好好打扫了一番,铺了厚厚的被子,深怕牢狱中的yīn冷气伤了小苏。 雪苑晕倒后,首先慌了神的就是秦淏,看到小苏手里碎了的玉梳,心中竟生出了无限恐惧来,将朝政都jiāo于秦言,自己就耗在慈云殿整日整夜的陪在雪苑身边。秦淏真的生了气,气雪苑不理解他,不肯来慈云殿见她,可是平日里两人也会怄气,雪苑往往总是会差人去请他,或者送些东西过去,给他个台阶下。可是这次雪苑竟然是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样子对待他,不管是他宠信刘贵妃,还是不让她操持庆典,雪苑都不理会,只是冷眼旁观。 秦淏哪里是真心喜欢刘贵妃,只是觉得雪苑上次喝了本应由太子妃喝下的藿冥,怕她操劳过度,所以总要扶持个人来帮她处理內宫的事,好让雪苑好好休养,哪里想到那些见风使舵的家伙居然敢僭越皇后,秦淏心里气的不行,可是碍于面子就是没有理会,可是此刻雪苑病倒了,他才追悔莫及。 雪苑一晕就是七天,七天七夜秦淏都不曾合眼,就是坐在雪苑chuáng榻边看着,直到太医请了秦淏,秦淏才出了内室听太医汇报,满屋子太医几乎是从内室爬到外室的,一个个瑟瑟发抖的俯首在地。 “说,皇后如何了?” 太医不敢开口,秦淏终是忍不住开口询问, “启禀陛下,皇后凤体违和,气弱血亏,臣等恐是回天乏术。” 秦淏将茶杯砸在地上,气的说不出来,想要站起身却又直挺挺的跌落在软塌上,可是此刻却没有太医敢上前为秦淏请脉,关心皇帝的龙体,都跪在地上不敢抬头,想着今日就要寿终就寝为皇后陪葬,心中无比悔恨,怎么当初就当了太医,像人家薛文怀学习学习多好,为了虚名凭空害了全族人的性命。 “陛下,娘娘醒了,想见陛下。” 海棠从内室匆匆走了出来,秦淏来不及说如何处置这些昏庸的太医,只是匆忙入内室查看雪苑, “雪苑,你觉得怎样了?” 秦淏坐在榻边看着雪苑,雪苑却不肯看他, “朕已经命人去找薛文怀,放心,薛文怀一定有办法医治你。” “秦淏,太医院定期送来的汤药,我一口都不曾喝过,就算薛文怀在此处也不可能救我!我命由我不由人,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了,我真的累了,放我走吧!” 雪苑说着说着,眼里的泪就流了出来,秦淏听了这话气的站了起来,着急的走来走去,想要骂人,可是看到雪苑衰弱自此,竟也骂不出口,可是那股子气压在心里,让他脸上青筋bào起,脸色通红。 “言雪苑!你到底想要如何?” “秦淏,我只想问你,你可曾真的爱过我?” 急躁的秦淏听了这话,定住脚吃惊的看着雪苑, “时到今日,你居然问出这样的话?” “是呀!我早就该问了,怎么到了此刻才想起问呢?回首往事,才真的明白你我殊途同归,本就不是一路人,却想要走一样的路,如何能并肩同归?无非是痴人说梦罢了!” 秦淏气的一句话说不出来,只是盯着雪苑,想着她如何能将这样的话说出口, “四十余年前,你与你兄长在柳州郡起兵,占据柳州郡、庆州郡,那时秦氏子弟都称霸一方各自为政,你与你兄长的割地本不足为惧,可是你们得到我父亲的支持,粮草兵马应有尽有,不足十年便收复各地,唯有秦氏正统子孙仍旧稳居洛阳皇城,即便正统皇帝庸碌无才,只知享乐,可是没有理由,你便不能佣兵入城胁迫天子,为了找到这个理由,你们散布消息说与我父亲在言府密会,引得皇帝亲自带兵闯入言府,举刀威胁让我们jiāo出叛党,一刻不jiāo就杀一人,二十多个言氏族人活生生死在我面前,那血水流了满满一院子。” “那是……” 秦淏想要解释,可是雪苑的思绪仿佛回到了过去,不听秦淏言语,继续说道, “后来你兄长赶到,在言府内bī迫皇帝写下罪己诏,要传位于有能者,最后你兄长死了,你做了皇帝,你兄长承诺会让秦氏正统子孙留在楚宫颐养天年,可是你登基之后那些秦氏旧族一个个也都死了,我一直骗自己,他们不过是整日生活在惶恐之中,所以天寿有限,最终难逃一死。可是后来我父亲也死了,在和你促夜长谈后,父亲莫名就没了,可是我却天真的以为,我那个胸怀天下的夫君是坦dàngdàng的君子,如何会杀了自己的岳丈?” 急促的咳嗽,阻断了雪苑的话,秦淏赶忙走到雪苑背后扶起雪苑,给她顺气,雪苑的绢帕上血红一片,看的人心惊。 “再后来你利用柳如烟激化太子和柳承楠,让柳承楠走了一步险棋,丢了丞相之位,让你收回 大权,却白白毁了柳如烟一世。还有胡贵妃,她一心想要秦玉做太子,为此操碎了心,最后竟然将毒手伸向小苏,她怕小苏生了太子的嫡子,那即便她算计死了言儿,秦玉也无法承袭太子位。你一直都知道胡贵妃的所作所为,可是你不但不阻止,反倒善加利用让她做了你杀人的刀。” 雪苑说到激动之处,回头拉住秦淏的前襟,问道, “你真的是机关算尽呀!秦淏!可既然你从头到尾就想着统一百越,为何又坚持和亲,我们的女儿,我们的孙子,一个个都要成为你的牺牲品,都要成为你棋盘中的一子吗?” 说到这里,雪苑却突然松了手,摇了摇头,掀开被褥光着脚走下chuáng榻,摇摇晃晃却也不知道要去哪里, “从一开始,我们所有人,你的兄长、言氏一族、还有我都不过是你计划中的一部分,我怎么又忘了,怎么这么不长记性呢!” “你我夫妻携手,我在你心中便是如此吗?雪苑,我的心意从不曾有一丝假,难道你真的不知吗?” 雪苑跌倒在地,秦淏紧紧抱住雪苑,对她说道, “秦淏,若有来世,便将你付与我的真心,留给她人吧!我消受不起,只愿来生能无情无爱平淡一生,便不用体会这锥心之苦。”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往事如斯 秦楚建成三十四年,皇后言氏崩,追封永孝武皇后,举国哀悼,皇后身后事由太子秦言着礼部一一办理,就连谥号都是秦言所写,而秦淏半点不曾过问,甚至连素服都不曾穿过,这帝后失和的传言尘嚣尘上,更有甚者居然起了动摇国本的心思。 久未露面的言氏族长皇后兄长言雪谷言国公前来祭拜雪苑,言国公一身素服,不怒自威,一身正气,朝堂上下无一人敢挡他去路。 晨早孝礼结束,言国公便请见秦言相见,言国公虽为秦言舅父,可是当年种种因果,让言国公心灰意冷,早就不想再理朝中纷争,莫要说秦言,就算是雪苑也多年未曾见过,没想到一眼便是永生,从此yīn阳两相隔。 “殿下节哀。” 言国公对秦言行礼,行为举止比君臣更为疏离, “舅父不必多礼,有话不妨直说。” 秦言知道,言国公此来肯定不是来安慰他的,此刻也真的没有心情与他周旋,开门见山的问道, “国之根本不可动,有人动了窃取国本之心,陛下却视而不见,虽然言氏不复往日风光,可言氏一族绝不会坐视不理。” 秦言看了看自己的舅父,虽然并不亲近,可毕竟血溶于水,久未露面的舅父担心秦言,所以特来相助,秦言心中一暖。 现在刘贵妃私下结jiāo大臣,似乎在为自己那不足五岁的儿子做打算,开始还偷偷摸摸,没想到秦淏不理不顾,竟然壮大了刘贵妃的胆子,明目张胆了起来,这事虽未伏于尘嚣之上,但是暗地里的力量蠢蠢欲动。 “不知我者,谓我何求?舅父不用担心,我会料理他们的。” 秦言拱手施礼,言国公看了看秦言,仿佛看到当年还在言府之中的雪苑,自己的妹妹,她真的走了,不是入了那深宫高墙,而是去了那再不能相见之处,心中突然惆怅,红了眼眶。 “鹤鸣九皋,声闻于天。现下言氏虽微,但永不负殿下。” 秦言觉得很累,他的父皇伤心了,可以丢下一切不理不问,可是身为太子他却要主持大局,所有人乱他不能乱,祭礼流程安排处处询问于他,可曾有一个人询问,离世的是他的母亲,他的心会不会痛。 雪苑逝世,秦淏谁都不见,只把自己关在延福殿里不出来,所以小苏还被关在掖庭狱内,虽然已命云岚派兵把守住了掖庭狱,松柏也一刻不离开的在内照顾,但是秦言还是想着如何将小苏弄出来,可是后来时局动dàng,反倒留在內狱之中才是最安全的,所以此刻秦言也不想着营救小苏,暂且让她在这里呆一段时间,待大局一定再将她接出来。 秦言来到掖庭狱的时候,松柏仍守在那里,这松柏果然是不负众望,将这內狱打理的非常舒适,狱门打开着,门口放着桌子一应物品都摆放妥当,本来只有草席的內狱居然搬来了软塌,除了暗无天日,这內狱居然成了极为舒适之处。 秦言吩咐松柏下去,看到小苏正在软塌上睡觉,身着素服眼睛红肿,恐怕是因为母后而伤心,看到小苏的模样,秦言心中最柔软的地方仿佛被撼动了,竟然哭了起来。小苏睡得不深,听到响度就一下子坐了起来,看到秦言站在面前,泪流满面。 “母亲走了,小苏,母亲走了!” 小苏抱着秦言,任由秦言在自己怀里哭着。 身为太子秦言有太多不可为,可是作为儿子,他甚至连母亲的最后一面都不曾见过,他甚至不能在灵堂前哭泣,因为有失体统,可是生养他的母亲,儿时最美好、最温暖的回忆都有母亲的身影,可是如今慈云殿内肃穆皑皑,冰冷刺骨。 “是我不好,早就知道母后身体不好,为什么不早点去请薛神医呢?如果薛神医来了,一定能治好母后的。” 这几日小苏就这么自责着,把皇后的死都归结到自己身上,秦言本来难过,可听了小苏说这样的话,心里只想着她太笨了,笨的让人心痛。 “是母后自己隐瞒了病情,所以即便薛文怀赶来,母后也不会让他医治。” “为什么?” 小苏不能理解,为什么要隐瞒?母后是自己求死吗?秦言理了理小苏的头发,却没有说话,就这么抱着小苏,这世间也只有小苏能够温暖他的心,让他觉得不那么冰冷。 雪苑的棺椁祭拜十日后送往皇陵,因皇帝建在,秦言责令现将皇后遗体暂时安置在妃陵,待日后择吉日与天子同葬,一切处置妥当才返回洛阳,云岚迎在城外告知秦言,陛下终于出了延福殿,一早便登上瞭望台,目送皇后棺椁出城,现在仍在瞭望台上。 秦言整理衣装,想要去见见这个躲起来避世的父皇,登上瞭望台看到秦淏仍旧一身便服,不肯着素服,再抬头看去之见秦淏发白如雪,惊得秦言呆在原地忘了言语。 “当年登基称帝,我与雪苑携手登上瞭望台,我许诺她一个太平盛世,万事昌平。想要太平必定要将自己的剑磨锋利,qiáng大到外地不敢来□□,没有战乱方能太平。可现西面的西域虎视眈眈,南有百越遥遥相望,如何能长久安稳下去?为了避免战争,只有绝对意义上的统一。” 秦淏手里握着已经碎了的玉梳,淡淡的说道, “我一直以为我的理想雪苑是明白的,可是从头看,我的所作所为,雪苑不懂,而且将我视作无耻小人,即便来世也不愿与我想见。” 想到雪苑临终的话,秦淏红了眼眶,他一生的挚爱,却在死前将他数落的一文不值,何其可笑何其可悲? “父皇一直认为母后懂,却不知母后一直在隐忍,一点点怀疑的种子就在心中发了芽,最后长成苍天大树,生而为人,终究逃不过七情六欲,如何能坚信爱能克服一切,单纯只顾相信?” 秦言娓娓道来,看到背脊都有些弯的秦淏,秦言终究是不忍心,从袖口处拿出一朱红锦盒递给秦淏, “此锦盒一直放于母后枕下。” 秦淏接过锦盒缓缓打开,锦盒中是一段头发,仔细看来却是两段头发绾在一起结成一段,看到这段头发,一段往事缓缓在秦淏眼前浮现。 “雪苑,这个送你。” “这是什么?” 秦淏递给雪苑一把玉梳,看着上面的字,雪苑脸上发烫,红晕一点点散开,可眼中却笑美如花, “等我回来,我定娶你为妻。” “你转过去。” 雪苑说道,秦淏只当她是害羞了不敢看他,却觉得发丝一紧,回头看到雪苑用匕首取了他的一段头发,体之发肤受之父母,本来如此断发万万不该,可是看到雪苑将他的头发缠在玉梳之上,心中却无法生出一丝怒气,只是看着雪苑傻傻的笑。 往事如斯不可追,现在看到这发丝才明白,雪苑是将自己的头发和他的头发绾在一起,她竟也藏了这么多年。 “我的一生从未背叛,唯有将景宁送去和亲一事愧对了雪苑,当初秦楚初定,已经无力再战, 只想休养生息养足战力再做打算。为了暂时和平只能选择和亲,可和亲之后才发现,那百里寻哪里有一点治国之能,将百越四处划分,早就有了分崩离析之态。多少次我都在后悔,为何要将宁儿送去百越,我的宁儿才刚刚十六岁的年纪。” “儿臣知道父皇在宁儿身边安插了暗影,一旦两国开战必定护送宁儿离开百越。” 秦言说道,秦淏点点头,不枉他细心教养秦言,论治国平天下,秦言绝对是人中龙凤,将秦楚jiāo于他,秦淏放心。 “言儿,当年我与兄长在家乡柳州起兵,十几岁的年纪就跟着兄长杀戮战场,兄长与我如兄亦如父,我从未想过伤害,一生戎马尊兄长为帝也绝无二心,可是兄长却犯了猜忌之心,甚至挑拨我与雪苑,只怕我与言氏联姻,更会功高盖主。” 秦言不言,他未曾见过这位叔父,却知道这位叔父一直是父皇的逆鳞,不可触碰,这么多年这位叔父的墓碑一直葬在柳州,都不曾配享太庙,可曾想当年事端不是一两句可以说得清楚的,此刻更不敢妄下定论。 “秦氏旧族确是我逐一暗杀,那些昏庸无能之辈让他们在楚宫养老,便应感恩,可是却整日想着反覆,实在可恨,生为君王我不得不下手,这件事我问心无愧。至于你的外公,虽然不是死于我之手,可是却也是我与兄长间接害死,当日兄长bī迫哀帝写罪己诏,bī迫他退位称哀帝,岳丈气愤不过,誓死不愿做二朝之臣便服药自戕了。” 秦言却仍旧不言语,秦言真正怨怼的不是往事,这些往事秦言不曾参与,但也知道这之中定有很多原委,可事情已经到了这般田地,根本无法改变,恐怕只有母后心有怨恨才说出来故意气秦淏。 而真正让秦言生气的,是他那未能出生的孩子,当日他听到了秦淏和胡贵妃的对话,知道真正下手的人是胡贵妃,可是秦言也知道如果不是秦淏默许,满院子太医院的人如何会发现不了,即便秦淏不曾下手,可是他却默许了。 “你很像雪苑,心思细腻,她看得透我默许了胡贵妃,你定然也能看得透,其实我发现此事的时候胡贵妃已经动手了,我本想阻止,因为知道太子妃有了孩子,我竟然有些开心,是个当爷爷的心情,很单纯的开心。” 秦淏看了看秦言,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 “可是思来想去,她终究是百越人,我的孙子有百越的血统,所以我未曾阻止,但是我不后悔,开始时我不明白为何我一定要至百里沐苏于死地,现在我懂了,帝王之爱得之不易,却终成牵绊,留着太子妃只会让你有所牵绊,你本应是一统天下的千古一帝,可是有了这个百越公主的存在,却成了你的顾虑,成了你的绊脚石。现在想来我秦淏一生做的最错之事竟然是让秦楚和百越和亲,最终落得如此田地。” “父皇早就布好了棋局,儿臣自然明白,为孩子取名越,正是百越的越,以表儿臣之心,百越之地我势在必得,可小苏是儿臣之妻,儿臣儿子的母亲,儿臣也一定会保护她周全。” 当初在云州平乱之时,秦言已经发现有人引导他探查百越之事,后来云岚发现暗影跟踪,秦言已经猜到父皇用意,那时百转千回,秦言已经知道自己的使命,可是唯有小苏他不能放,他一定会找到两全之策,既不失去小苏,又能踏平百越之地。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不敢为天 秦淏终于整理心情归朝,因为与秦言话已说开,秦淏终究是放了小苏,小苏也回到东宫,见到了多日不见的儿子,看到一家团聚,秦言总算安心,但仍吩咐云岚好好守住东宫,只有后方稳定,他才有能专心的收拾那些首鼠两端的小人。 刘贵妃与一直小心谨慎的胡贵妃不同,因为操持了几场庆典、几场家宴就觉得自己与众不同,仿佛空悬的后位也是她囊中之物一般,秦言之所以一直隐忍不发,一则是因为雪苑过世,不想在这段时间出现任何纰漏,打扰母亲的祭礼,二则他也想看看朝中到底有多少人是背信弃义首鼠两端的大臣,可以尽早看清他们,早做处理。 大臣中和刘贵妃走的最近的要数吏部尚书孙仲容和户部尚书田德,当初柳承楠卸任丞相,呼声最高的接任者就是这两位,恐怕他们心里也是这么觉得的,非此即彼,哪成想秦淏设立了左右丞相,还选了两个最不起眼的大臣来制衡他们,那是当众打了他们的脸,这口气酝酿得久了居然就起了邪念,想要拥立新君。 可是这些文官在朝中当久了高官,就忘了自己是无缚jī之力的书生,想要拥立新君,他们靠什么?难道靠他们的三寸不烂之舌吗?没有兵马,说起话来都不敢太大声,居然还敢妄议储君,真是贻笑大方。 秦楚虽设兵部,可是武将大臣都不受兵部管辖,直接受命于皇帝,在细想一下这秦楚兵马,孟阔将军手握二十万禁军,是秦楚的战神,而孟阔的妻子是秦言的亲姐姐。守卫边疆的云长远将军是云岚的亲爹,而云岚自小跟在秦言身边,是秦言最亲近的心腹。这云岚现在是洛阳护卫军统领,皇城的身家性命都在云岚手中,还有各地守城将军,多半出自秦言亲自□□的羽林军,都是和秦言出生入死的将士,切莫说小小刘贵妃,就是秦淏失心疯想要另立太子,这军方一众人等恐怕都要为秦言马首是瞻,那新立的太子又如何自处?其实从一开始秦言的储君路秦淏就已经铺设的平平坦坦,大军在手,几个文臣还能翻得了天吗? 秦言先从小鱼小虾开始,一点点收网,让那些看到太子手段的人开始瑟瑟发抖,无事发生的时候,看起来刘贵妃得宠,还妄想有朝一日取得后位,可是现在和她jiāo好的大臣或是被贬,或是巡查纠错被罢官,刘贵妃却一点忙也帮不上,当初的空口承诺,在此刻看来是多么的不堪一击呀! 秦言忙着清除异党,秦淏也没有闲着,几道旨意仿若平地一声雷,振聋发聩,也总算是给那些迷惘不知前路的大臣指明了方向。 第一道旨意,追封兄长秦骓为平陵王,迁入皇室陵园,配享太庙,还特别让礼部起草了一份歌颂平陵王功绩的折子,供世人参详。 有些新入朝为官的人大概对秦淏这位兄长知之甚少,毕竟是皇帝的逆鳞,哪有人不想活了的去议论,但是老臣却是知道的,当年秦楚四分五裂,秦氏子孙众多割地自封,秦骓和秦淏这一脉秦氏,在秦氏族谱上都是旁氏,算不得正统皇族,可是最终天下却被这两兄弟统一了,秦骓bī迫哀帝退位,本应由秦骓继承皇位,可是最后登基的人却是秦淏,其中原委不足为外人道也,所以知道当年这桩旧事的人,也不敢问,也不敢提,哪里想到真是活久了见,秦淏居然给兄长正名了。 第二道旨意,是将十二皇子秦维过继给膝下无子的平宁王,世袭王爵,延续血脉以承志。这不足五岁的十二皇子正是刘贵妃的儿子,当初做的chūn秋大梦有多美妙,这huáng粱梦醒就有多悲痛,过继给平陵王,那是彻彻底底断了他的帝王之路,即便太子换人,秦淏还有其他儿子,终究轮不到他平陵王之子。 这道旨意一出,加上秦言在前朝的行动,明眼人自然看得出,秦言是秦淏心中唯一的储君,从昭告天下那日起秦淏的心就从未变过,不管皇后在不在,秦言都是太子,秦楚唯一的储君,只是那些看不懂局势的人在痴人说梦罢了。情势明了,那些私底下曾经和刘贵妃有过联系的大臣,纷纷递上辞呈,只希望能在此刻保住自己的性命。 短短数月,秦淏扶持太子扫清前路,皆为扶持太子登基,他这一生的棋盘也终于下了终章。 秦楚建成三十五年惊蛰,秦淏昭告天下,传位于太子秦言。 朕在位三十五年载,实数天地宗族护佑,非朕之德行所致。今秦楚安定,海内生平,万民安居,然朕夙夜勤政,不敢懈怠,只求jīng进。 初入洛阳无取天下之心,只为匡扶秦楚,兴秦氏宗祖,当畏敬上天,当敬天之威怒,以自肃戒,承先烈之志,恐秦楚覆灭,唯有顺应天命,凡帝王自有天命,实乃天意不可违,自朕登基,平定叛乱,政通人和,人民安居乐业,朕心甚慰。 为臣者可进可仕退可止,为君勤政一生至死方休,鞠躬尽瘁,诚天地之志。然老子曰慈;曰俭;曰不敢为天下先,故能成器长。朕年迈老朽,实恐寿数无日,不敢忝居高位,朕九子言,品性拔萃,笃志得体,博览兼听,必能秉承大统,承先祖振兴秦楚。 此令九子言承继朕衣钵,承皇位。 总觉得自己看透了时局,认为秦言必定承袭皇位,可是哪里想得到,秦淏还在世,就昭告天下,归政于太子,而秦言也并未推让,尊父为太上皇,顺应天命继承皇位。 因雪苑丧期未过,归政大典办的相当简朴,无美酒无演乐,只接玉玺昭告天下,唯有册封太子妃为皇后的典礼上,秦言携手小苏走宣德门,登瞭望台,接受百官的祝贺,其实秦言本想好好操办册封之礼,毕竟当年他和小苏大婚时,他昏头的很,连新婚之夜都不曾出现,想要补办一番,可此刻在雪苑丧期中,而且每每说道皇后云云,小苏总是想起母后伤心不已,秦言也只能草草办理了册封典礼,想着夫妻白首,也不在这一朝一夕之间。 秦言现在是皇帝,自然不住东宫,因延福殿里还住着太上皇,又不想小苏住在慈云殿中触景伤情,所以选了康顺殿做皇帝寝殿,而康顺殿东侧的宫殿,秦言赐名凤鸣殿,并亲手写了块匾,让小苏居住。 那两位良娣可就没那么好运气了,莫说册封礼,随随便便让礼部写了册封诏书,封贤良娣为贤妃,周良娣为德妃,给安排在楚宫最边角的宫殿里,打开门那一刻估计两位妃子心中想的是,这真是楚宫吗?满院子枯草,蜘蛛网可还行?不过两位娘娘在东宫已经习惯了秦言的凉薄,所以这一刻倒也没有那么心酸。 言国公出城打猎,回府时就看到一群家丁在门外走来走去,好像出了什么大事。下了马就将弓箭扔给管家,管家立马上前禀告。 “贵人来访,此刻正在后院饮茶。” 在言国公府内能被称为贵人的无非就两个,一位就是当今皇帝秦言,可是现下秦言恐怕是忙的脚不沾地,哪有时间来此和他饮茶,那另一位……言国公思及此处,已经猜到那人是谁,也不多言语,直接往后院走去。 见到秦淏,言国公也并未行礼,直接坐在秦淏对面,自打言丞相自戕,秦淏册封言雪谷为国公之后,两人便未见过面,时过境迁,两人都不再是当年的少年郎,有多少仇恨怨怼也都随风消逝了,倒是当年把酒言欢,对酒当歌的记忆涌上心头,说不上到底是什么滋味。 “想不到有生之年,雪谷还有幸能见到陛下。” 言雪谷为秦淏斟茶,淡淡的说道, “天底下只有一位陛下,正在楚宫议政,我早就不是什么陛下了。我想要去漠北,临行前想来见见我的挚友。” 秦淏拿起雪谷斟的茶,一饮而尽,今日真当喝酒,可是秦淏知道自己的身体,现下是油尽灯枯,时日不多,想要活着赶到漠北,他不敢再糟蹋身子,所以只能以茶代酒。 “蒙你不弃,还视我为友。” “我一直都当你是挚友,当年贫瘠之时,如不是你相助,秦淏便没有今日,秦楚没有你言氏,又何来今日的昌平。” 秦淏说完叹了口气,有些话真应该早说出来,说出来了才能放下心里的芥蒂, “你不必自谦,当年我之所以相助于你,全因你才情谋略非等闲之辈,看透了你的治世之才,才将你引荐与父亲,如今看来,我眼光当真不错。” 将心比心,世界上最了解秦淏的人恐怕就是这位言雪谷了,当年秦淏还只是草野莽夫之时,他就慧眼识英雄,虽然后来种种变迁,对秦淏的能力,言雪谷从未怀疑过。 听了言雪谷的话,秦淏叹了一口气,心中是说不出的悲凉,当年他和雪谷还是挚友,来言府拜会碰到雪苑在院中舞剑,那场景仿佛就在昨日,可今日雪苑却带着对他的恨意离开了。 “雪谷,我从未曾觊觎天下,只是得了天下我就有很多事情不得不做。” “诏书中所写无取天下之心,是你的真心话,当年你承诺雪苑带着她去漠北看星星,那时你恐怕只想辅佐兄长,而我父亲想的却是你与你兄长二人一起辅佐哀帝治国,其实真正迂腐的恐怕是我父亲,真龙如何能居于卑下,不过是父亲的一场空梦,却引得我怀恨于你,在雪苑面前重伤你,恐怕也成了雪苑之后怨恨你的原因,说起来是我有亏于你。” 秦淏淡淡一笑,起身便往外走,其实今天来只是想见见挚友,见过了也就够了,真的要说谁对谁错,恐怕只有后世才看得通透。 秦淏坐上马车直奔漠北而去,他带着那朱红锦盒,想着当年对雪苑的承诺,一定要带着她去漠北看星星,那里的星星一颗一颗好像就在头顶上,终了雪苑也没有看到此等美景,那就带着雪苑的一缕芳魂去漠北吧!也许在另一个世界,雪苑能看到。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静水流深 虽然秦言已经监国日久,可是初登帝位,要他处理的事情仍旧堆积如山,加上皇后丧期耽误的政务更是学上加上,只恨时间太短,常常挑灯夜战,好像那些奏折怎么都批不完,整整半月有余,才总算处理好手头上的事。 总算有时间召见暗影,暗影是不被世人所知的一个神秘组织,里面所有人都是秦淏亲手培养,直接听令于秦淏,是专门为了探查百越而建立的组织,秦言知道他们的存在,但是却并未接触过,如今秦淏离开,临行前才将暗影jiāo于秦言。 暗影首领秦言曾经见过,当初在云州平叛,就是在他的引领下,云岚才发现了从西域私运的□□,追踪之下才发现了百越的内政之乱,云岚曾发现过他的行踪,当时jiāo过手,可是以云岚的身手,居然让他全身而退,可见这暗影的武功之高。 “微臣清风,参见陛下!” “平身。” 第一次正式的见面,暗影清风行叩拜大礼,秦言命他起身,看清他的身影,才发现这人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周身没有一丝戾气,如果不是早知道他要来,即便是秦言恐怕都感知不到他的气息,当真没有辜负暗影的名号。 “你的功夫很好,上次在云州朕已经见识过了。” “回禀陛下,暗影的存在是探查敌情,收集情报,如果真说手上功夫,远远不及云统领,只是方便逃命,脚下的功夫用心了些。” 秦言说起云州之事,可清风却坦然对待,那时候他的主上是秦淏,他奉命而为,此刻他的主上换了人,那也不需要为之前所做之事惭愧,听从主上命令从来都是暗影的绝对宗旨。 看到清风不卑不亢,秦言甚为满意,也难怪父皇这般倚重暗影, “暗影共有一百人,都潜藏在百越国内,朕现在让你办三件事,第一件,父皇去了漠北,你选几个高手暗中保护。第二件,朕要保证楚宫之内没有百越的细作,任何关于朝堂、百越的消息都不可泄露于內宫。” 秦言说完看向清风,清风拱手接旨, “朕知道,当初父皇要你杀皇后,但是朕现在接管了暗影,一切都要听从朕的旨意,朕要保护皇后,不管是她的性命,还是她的人,你明白吗?” “微臣明白。” “最后一件事,朕要知道现在百越各个藩王的情报,挑起纷争,逐一击破。” “微臣领旨。” 说完清风退出文武殿,秦言多日劳累,此刻觉得头昏脑涨,很是疲劳,但心中不免又想起当初云州之事。 云州叛乱,不过是暗自叫嚣,秦言带着兵赶到之时已经差不多散了,秦氏旧族本就没有几个硬骨头,那个胡贵妃的哥哥暗地里yīn损,可是一拿到台面上却是个胆小如鼠的人,根本就是几个跳梁小丑,本来以为收拾了那些叛兵就可以班师回朝,可是云岚却发现了一批运送□□的商队。 □□可制火pào,从来都是朝廷的管制品,那商队一无军队跟随,二物官印压箱,押运之人都是便服简装,那么一大批□□,出现在秦楚、百越和西域jiāo界之地,让秦言起了疑心,便和云岚两人换了便服跟了上去。 这商队从西域国出,并未进入秦楚,只是借走了官道,出了官道直接向北入百越,先经百南,最终到了百西,这□□正是百西藩王采买的,这可着实让秦言涨了眼界,百越藩王,私自制作火pào贩卖牟取bào利,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而更让秦言惊讶的远不是这藩王,入了百越秦言发现了更让他不敢相信的事情,这百越国早在二十年前就被百里寻统一,可是入了百越才发现这哪里是真的统一了,从百越边境入内,先过了百南地界,这里镇守的藩王曾是百越旧部族长,当年百里寻大军压境,便归顺了百里寻,百里寻称帝后便将百南五郡分封给他,让这个旧族族长来治理。 早在五年前百里寻推行新政,要统一货币,统一税法,可是这百南却仍用旧钱,钱币不统一,无法统一度量衡,征税自然无法规整,在百南换了银两,到了百西居然要到钱庄更换新钱再做使用,看着一塌糊涂的百越,秦言说不出心中的滋味,就算当年秦楚四分五裂之时也不见得是如此混乱。 那夜秦言思考了很多,心中已经暗暗制定出了计策,如此不爱惜统一的百越,根本无法长治久安,而作为秦言,秦楚未来的国君,只有一条路是他该走的,之前隐隐约约已经看得到他和小苏的未来,可是事实未摆在眼前他都可以假装太平,可真的看到了,秦言心中的不安才一点点的扩散,到底该如何做,秦言是该好好想想了。 当小苏的三哥百里沐华带兵压入百南,轻松拿下了百西藩王,可在秦言眼里这不是值得骄傲的事情,有很多事情被解决了,即使是解决了,解决的再好,解决的再完美,发生了仍旧是发生了,无法改变曾经发生过的事实。 拥有那么多□□来制作火pào,可百里沐华带来的军队不足一千人,却足以让百西藩王束手就擒,可见那些火pào不是为了武装自己,只是为了私下售卖牟取bào利。 设想有朝一日,秦楚的jīng兵qiáng将压境百越,百越又有几个藩王有反击之力,又有几个藩王也会如百西藩王这般不堪一击? 脑子里被这些事情冲的乱七八糟的秦言,还是决定亲自去拜会在百西藩王府停留整顿的百里沐华,这位小苏口中潇洒倜傥的三哥。因是私自入境百越,秦言没有声张,而是和云岚深夜入府,脚还未落地一道伶俐的剑锋已经向他飞来,云岚想要还击,却被秦言拦下,只是躲避剑锋,不肯还手,对方剑锋失了杀气,秦言才和对方过了几招。 “上官大将军说过,秦楚太子人中龙凤,当日在洛阳相见,我还在想上官大将军是不是故意安慰小苏才说了那样的话,在我看来不过是个白面书生,今日再看,上官大将军果然不是诓骗小苏故意说的。” 百里沐华和秦言缠斗声引来了府内的官兵,再未引来更多人之前,百里沐华住了手,喝退了手下,转身对秦言说道。这两兄妹倒是极为相似,说话行事完全不知道拐弯,直来直去,想法也很是相似。 “三皇子见笑了,秦言之前追查□□一事,私下入境,望三殿下见谅。” 百里沐华收了剑,走到秦言身边,拉着他在花厅坐下,姿态很是热情,还让云岚也一起坐,这个百里沐华果然和小苏很是相似,之前秦言就发现了,如果他不在小苏殿里用膳,小苏都是和月娘、邬央坐在一起用膳,虽然是主仆,可是相处却像亲人一般,这百里沐华也是这般。可百里沐华的不客气,吓到了云岚,君臣之道如何能乱,云岚只得退出花厅,在外面守着。 “既然是私下入境,那就不用客气,我们也是姻亲,饮酒吗?” 秦言摇头谢过,百里沐华也不qiáng求,给秦言倒了一杯茶,继续说道, “说到底还是让你见笑了,百越竟然出了这么一个不争气的藩王,蝇头小利居然让他大费周章。” 秦言想问百里沐华,那这百西一带日后又当如何?也想问问他对分封制的想法,可是最终秦言只是饮了那杯茶,千言万语秦言都不该问。 “我妹妹,小苏在秦楚可还好?” “开始有些不适应,但现下已经适应了很多。” 说道小苏,秦言眼里有了一丝柔情,百里沐华看在眼里,看来秦言对妹妹好似很有情义, 如此就很好,百里沐华也不再多问,问再多他也帮不上忙。突然想到景宁,开始以为她就是一个娇纵的公主,刁蛮任性不懂事,可是相处久了就会发现,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内里就是个善良的姑娘,日久生情也是有的,何况他那个本就可爱的妹妹。 秦言没有久留,便告辞离开,到最后秦言都没想明白为什么自己不问问景宁?是因为他知道百越有隐藏的暗影,所以不用担心景宁?可是他不问,难道百里沐华不会怀疑吗?他是在提醒百里沐华吗? 从小到大秦言第一次怀疑自己,他到底是怎么了?险些脱口而出对于百越治理的疑问又是怎么了?他是秦楚的太子,难道要帮助百越脱离困境吗? 走进来的云岚,把秦言从回忆中拉了回来,云岚放下参茶,劝道, “陛下,朝政是忙不完的,如此这般操劳,身体也吃不消。” 秦言点点头,起身打算回去看看小苏,好几日都在文武殿将就的睡,现下得了闲,心里自然思念小苏。要说女子,好比贤妃和德妃,知道他在前朝忙碌,也知道来送个羹汤问安,但是小苏可倒是好,这么多天了,也不来问,也不来请安,就是默不作声,想想着实让人生气。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居心叵测 到了凤鸣殿,里面已经熄了灯火,他夙夜辛苦,看看人家这么早就睡下了,这个狠心的女人,真的是让人心寒的很。走进去守在外殿的宫人也是慌了手脚,纷纷跪下请安,秦言忙让她们走开,不许做声,就是想看看小苏是不是真的能睡的特别安稳。 到了内室看到邬央正坐在门外打盹,秦言走进去这死丫头没有醒,也不知道这到底是守得什么夜,真是不靠谱。秦言心里虽然气,但看到小苏就那样安稳的睡着,心里却很是温暖,这片净土秦言便是拼了命也要好好的守护。 小苏是被热醒的,醒来才发现在自己被秦言抱在怀里,他什么时候回来的?小苏不敢动,秦言素来浅眠,每次小苏一动他就会醒,可是此刻秦言倒是没有醒,仍旧睡得很沉,可见最近是有多忙。 小苏知道他忙,所以不敢去打扰,但每日用膳的吃食,都是她一手操办的,虽然自己动手能力不怎么样,可是每每和秦言用膳,早就将秦言爱吃的记在心里,然后让人按照她的要求搭配,想着他多少会吃的欢喜,心里也是满足的。 回抱着秦言,真的好想念他,还是以前在东宫的日子好,至少日日都能见到他。 “醒了?” 秦言醒来,看到小苏正躲在他怀里,柔声说道,可是清早声音沙哑,可听不出太多柔情。但是小苏总是觉得秦言这个声音特别有魅力,深沉的好像一座有年头的钟,轻轻响起也能把心里给dàng漾开。 “都多久没有听到你的声音了,再说几句话给我听听。” 小苏在秦言怀了扭来扭去的撒着娇,秦言身上的火苗一下子被点燃了,哪里还顾得上说话,恨不得一口将小苏吞进肚子里。芙蓉帐暖度chūn宵,再自制的男人都逃不开心爱女人的温柔乡,秦言更不例外。 早朝勉勉qiángqiáng赶上,但洗漱却做的很马虎,顶着一张胡子拉碴的脸坐在龙椅上,众人还在心里感叹这陛下到底是忙成什么样子了,连洗漱的来不及,不禁反思自己的日子是不是过得太舒坦了。 如果不是自己亲身经历了,秦言大概一辈子都不知道自己心胸竟然这样狭小,居然连自己儿子都容不下,每每看到小苏对着小越亲亲抱抱,秦言心里就是说不出的滋味,仿佛自己心爱的女人居然被儿子抢走了,可明明是他们的儿子,可这道坎就是过不起,总觉得心里窝着一把火。 要说心狠,恐怕秦言真是当属第一,虽然当年秦言出生就被立为太子,但是也差不多四岁才离开慈云殿,去东宫居住,可现在秦越才不过三岁,秦言就已经开始策划让他搬出凤鸣殿,还给秦越找了很多太傅,详细的安排功课,可比秦言小时候还辛苦。 “秦楚的孩子太不幸了,这么小就要学这些东西?我这般大的时候还在玩泥巴呢!” 这是小苏满满的抱怨,小苏看不透秦言是有意要把秦越支走,让小苏还像以前一样,只看着他一个人,所以小苏真的以为秦楚的孩子都是一般辛苦,自小要学习那么多东西,虽然心疼,可是也不敢耽误了儿子,只能任由秦言安排。不知道让她发现秦言的小心思,会怎么想。 秦楚现下政通人和,国泰昌顺,除了秦言私底下在谋划统一百越一事,可以说平日里也没有那么忙,每天总能抽出一点时间和小苏腻在一处,正是好时候。可是皇帝闲了,大臣也是闲了,大臣闲了就总想着出点主意,给皇帝提提建议。 说好听了是为陛下分忧,说不好听了,就是咸吃萝卜淡操心,总想找找存在感,证明自己没有闲着,还在为国劳心,都是一等一的大良臣。 秦言看着那些好像商量好,内容几乎所差无几的奏折,气就不打一处来,将那些奏折全扔在地上,恨不得走上去踩两脚。云岚捡起奏折瞄了两眼,虽然辞藻不同,但是意思却是非常统一的,都请求陛下广纳后妃,绵延子嗣。 说这些大臣也是没有眼力见,之前就有人上了这样的折子,秦言都不予理会,就已经表明了态度,怎知一个一个的还没完没了起来,竟然越来越多人来凑这个热闹。都揣着一副为陛下操心的嘴脸,抱着忠言逆耳利于行的态度,非要为皇族子嗣担忧,可内心里恐怕早就有了人选,恨不得将自己家里的女子送入宫里来,热络一下自己和皇帝的感情,看透这些心思,也难怪秦言生气。 松柏和云岚蹲在地上将奏折捡起,看到秦言生气,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大气都不敢喘。 “当初他们也是这么bī父皇,如今又来bī迫朕!连理由都不曾换过。” 云岚和松柏抱着奏折,也不敢放回案上,松柏只得给云岚使眼色,意思是你快劝劝呀!云岚只得硬着头皮说道, “陛下,这些大臣就是闲的,只要陛下无视,久了他们自己就消停了。” “朕不会无视,还会让他们知道朕与父皇的不同,让他们知道有些话在朕这里说不得!” 其实在太子时代,秦言就表现出了和秦淏的不同,秦淏执政更喜欢隐藏自己,表现的更亲和,好似听从大臣的每一个建议,然后在背后运筹帷幄借力打力,消除异己,巩固集权,让大臣好似很有成就感,实际上他们都在秦淏的摆布之中而不自知,说白了就是有点yīn损。 比起秦淏的那一套,秦言更喜欢只来直往,不惯着大臣,当面斥责他们,在太子时代他就当朝怼了那些让他选侧妃的臣子,甚是毒舌,这才过了多久,大臣们就好像好了伤疤忘了痛,难道登基为帝的秦言性子就能变了不成? 第二日早朝,秦言就直接将众臣请愿纳妃一事说了,并问孟阔将军的意见,秦言突然这样问,倒是让孟阔有些不知如何回答,作为武将,他们不参与朝政治国之事,平时上朝也就是点个卯,如果不谈论军机大事,武将几乎是没有存在感的,常常都是一句话不说上朝一句话不说下朝,可是秦言今天却突然抛了这么个敏感的问题给他。 孟阔眼神不自主的就飘向云岚,想要问问他的意思,云岚也是一脸蒙圈,也不知陛下是怎么想的,让孟阔发言,也要先给套个词吧!此刻也不知该做如何反应给孟阔,只是眨了眨眼睛。 “末将……末将……” “孟将军但说无妨。” 孟阔半天说不出话来,秦言也不急,仍旧鼓励孟阔开口,孟阔心中颤抖,不知道秦言心中想法,深怕说错话,可是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孟阔只能跟随自己内心畅所欲言。 “末将以为此乃陛下家事,不敢置喙,后宫不得gān政是规矩,那前朝怎可妄议陛下家事!退一万步讲,陛下风华正茂,此刻张口闭口谈论子嗣,末将觉得也不妥。” 听了孟阔的话,那些文臣可大大的不乐意,内心里组织了一万条理由,准备驳斥孟阔,可秦言却将话接了回去, “孟将军是长姐夫君,是朕的姻亲,都知道不该妄议皇宫内帷之事,可文臣自诩胸藏万卷,想着动动笔墨就要管管朕的家事?真是贻笑大方。” 秦言说完起身走案前,看着阶下众臣,继续说道 “天可度,地可量,唯有人心不可防,这是朕一直告诫自己的话,今日看来并没有错。你们说绵延子嗣,开枝散叶,方可国本稳固,但朕以为,嫡庶有别,国本当以嫡为尊,而朕已有嫡子越,你们却一再论国本,到底居心为何?” 秦言自小就有一种说不出的威严,让人心生畏惧,如今是九五自尊,更是有着一股子别人不敢违逆的气势,几句话让那些准备了一大篇论证的大臣哑了火,再不敢提,这场纳妃的闹剧,开始的声势浩大,结束的却灰溜溜的,甚至小苏都没听过,就被秦言狠狠的压了下去。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天不老情 在朝堂上孟阔向自己求助的眼神,云岚还历历在目,虽然明白秦言是故意问孟阔,因为孟阔有驸马这层关系,可没事前和孟阔说好,万一孟阔开口就赞同了众臣的意见,那秦言怎么收场? 云岚实在是忍不住,就问了出来,秦言看了看云岚,嘴角挂着笑意说道, “武将的心素来很直,少了很多文臣心里的拐弯抹角,怎么会和文臣一个意见?而且孟阔如果赞同了,那纳妃一事先不说,朕一定先给孟阔物色几个姑娘,让他娶回去做小娘,看看他受不受得了。” 刚刚在朝堂上大杀四方,秦言心情甚好,说起话来也轻快了不少,可是秦言的话却让云岚吓到了,想想景和公主的刚烈脾气,要是真送几个女子入将军府,那可比纳妃还可怕,是真的要天下大乱的呀!这陛下也是心大,怎么能轻轻松松说了这么一件可怕的事情,还好孟阔没乱说话,真是好运气,好运气。 其实秦言没有和云岚说,早在几天前景和到凤鸣殿和小苏叙话时,秦言就找了机会和皇姐说了此事,虽然没把心中想法说出来,可也引导皇姐认为皇帝的家事就应该自己处理,哪里轮到这些大臣管。秦言知道皇姐是个藏不住心事的人,定然会将此事说给孟阔听,别看孟阔八尺男儿,可面对景和却是个言听计从的小媳妇模样,这枕边风传到孟阔耳朵里,所为夫妻同心在朝堂上自然也是一样的说辞。 上次是太子,他没有办法决定很多事情,所以最终妥协让父皇安排了两位良娣入东宫,这次他肯定不会再让这样的事发生,不说别的,他心里只容得下小苏一人,那何必再让别人入宫,一辈子孤苦,误人终生呢。 说起那两位良娣,现今已册封为妃,虽然秦言态度冷淡,但是现在偌大的楚宫,除了小苏就只有这两位妃子,秦淏离宫前特意下了旨,他的后宫妃嫔无所出者入瑶光寺出家为尼,有子嗣的太妃也迁入离宫。 离宫虽和楚宫连在一起,可是中间却隔着高墙,说得好听些里面住的都是太妃娘娘,实际上除了生活无忧,根本就没有任何自由可言,仿若在一个大牢笼里等待着死亡的到来,是比冷宫还可怕的地方。这就是后妃的一生,不管你多么风光受宠,皇帝更替最终等待他们的就是冰冷的离宫。 即便所有人都知道皇帝并不宠爱这两位从东宫时期就侍奉在侧的妃子,可宫里的势利眼却不敢怠慢这二位主子,毕竟除了她俩就没别人了,也许哪天二选一就受宠信了呢?加上这两位娘家人也是厉害,在楚宫里除了不得宠,却也混得风生水起。 小苏身为皇后,楚宫一切事物都应由身为皇后的小苏来处理,每年大大小小的庆典家宴,也都是由皇后来操持办理,可是秦言为了不让小苏被这些不紧要的事情束缚,特别将在皇陵为雪苑守灵的海棠请了回来,让她和月娘一同协助小苏管理內宫。 楚宫内的规矩,在雪苑管理期间就已经形成了一套规章制度,一切都被雪苑处理的井井有条,加上现今后宫空置,要处理事情本就少了许多,所以根本不用小苏费心,所有事情都由海棠和月娘就可以安排妥当,小苏仍旧无忧无虑的生活着,这是秦言想要小苏保持的样子,而不是当初母后那样,被皇后这个枷锁困住,活的不像自己。 德妃突然病了,本来每天她总是特别早来请安,但是突然就没有来,后来德妃宫里的人来回禀,说是病重不敢过了病气给皇后,所以没有前来请安,赶巧秦越因为贪玩下了水,感染了风寒,要照顾秦越,小苏也没有顾得上德妃的病。 秦越说也是皮实,风寒好得快,可是月娘那套小病不去根,大病找上门的理论自然也应用在秦越身上,病好了也被qiáng行关在宫里调理身体,从小就习惯了月娘的所谓的调理,即便看到儿子百般不乐意,也只能安慰他习惯了就好了,这么一折腾,搞得小苏都忘了德妃生病的事。 还是贤妃来请安的时候,偶然说起她去看过德妃,病的奇怪也不见好,才总算提醒了小苏。其实对这两位妃子,小苏的态度说不好,亲近肯定是万万不能够的,毕竟两位都是来瓜分秦言的主儿,可是小苏也不傻,秦言对待她们两位的态度自然是看得清清楚楚,她心里自然觉得同情,可是让她真的劝秦言吗?劝了才是真的傻。 “让小厨房熬些补品,一会我去看看德妃。” 贤妃请安离开后,小苏就吩咐邬央去准备,听了这话海棠觉得不妥, “娘娘,您是皇后,屈尊去看望妃子有些不妥,还是让奴婢送去吧!” “当年我病了,母后总去看我,我心里高兴的不得了,现在德妃病了,在这宫里也没有个说话的人,我去看看难道不应该吗?” 海棠还想劝,但是看到小苏的表情就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用,只好住了嘴,这位主子对于礼法一类从来不看重,和谁相处都是一般模样,不会在乎君臣之礼,开始听到她直呼陛下名讳,可把海棠吓得差点跪在地上,可看到满宫里的奴才都那么淡定,就连陛下都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海棠才知道这两位从来都是这般相处的,这么大的事海棠都习惯了,还有什么是不能习惯的呢? 德妃的珞芷殿离小苏的凤鸣殿非常远,走过去的时候小苏都以为自己是不是从楚宫的一头走到了另一头,到了珞芷殿的时候,身上都出了一层薄汗。 珞芷殿内显然很少有人拜访,看到小苏过来,宫人都有些手忙脚乱,好一会管事的宫女唐彩才跑出来迎接小苏,眼神里也是满满的惊讶,大概是完全没想到皇后居然会来。 “德妃娘娘好些了吗?” 小苏问道,唐彩脸色一滞,不知如何回答,这病来的太突然,这都小半个月了也不见好转, “启禀皇后娘娘,太医说了,只要按着方子吃药,总会调理好的。” 听了这话,小苏摇摇头,抱怨地说道, “其实我对太医可不大满意,整天张口方子闭口方子的,好像自己的方子特别有效,可也没见着他们治好了谁。” 小苏倒也不见外,边说边往内室走,唐彩想要拦着,德妃生病,内室平日也不怎么开窗,可真怕了把病气过给皇后,要是皇后病了,那皇帝那边怪罪起来,苦的恐怕又是这些宫人。可小苏根本不在意,直接就往里面走。 内室里传来德妃的咳嗽声,进了门就看到满地的纸,捡起纸张,看到纸上的字体特别娟秀,可一笔一划中又有一丝刚劲之力,以前听人说过礼部周大人的女儿待字闺中之时就是秦楚有名的才女,今日看到这个字,想来不是chuī嘘。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蒙羞披好兮,不訾诟耻。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小苏将纸上的诗读了出来,再看德妃,长发散落着,脸色惨白却仍在案前写字,眼角的泪晶莹剔透,病容之下,竟也是美的让人不敢去打扰。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这君恐怕指的就是秦言,突然明白过来的小苏,心好像被揪起来了,想要转头逃跑,可是脚却好像长在了地上,一步走不动。 “德妃娘娘,皇后娘娘来看您了。” 唐彩看到德妃一直没有抬头,仍旧奋笔疾书,赶忙提醒德妃,这时德妃才抬头看向小苏,看到小苏手里拿着自己写字的纸,叹了一口气,走过来给小苏行礼。 “听说你病了,我带了补品过来,你记得吃,还有,你病中要好好休息,别……别太操劳。” 小苏说完急匆匆想走,可是手里还拿着那张纸,她是从地上捡起来的,可是仍在地上显然不合适,但是又不想递给德妃,怕看到她的眼睛,只好往内室去,将纸放在桌案上,可那桌案上德妃却又写了另一首诗。 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小苏看着看着眼泪就下来了,心里真的是说不出的滋味,她总觉得不管是德妃或者是贤妃,大抵对秦言是没有情义的,他们也是秦淏选入东宫的,就好像当初她一样,对秦言并无情爱之说,可是回头想来这都是小苏自己一个人的想法,她从来没有印证过。 且不说贤妃整日里乱献殷情,哪怕一点机会也要在秦言面前表现表现,虽然有些功利心在,但心中就真的没有情谊吗?那德妃呢,从来不多言,总是将自己隐藏在贤妃之后,可是每每望向秦言的眼神都是那样深,每日德妃都特别早来请安,好像是秦言前脚出了凤鸣殿,后脚德妃就来了,小苏从来都没想过长长久久的晨早来请安,到底是对皇后心存敬意?还是只为了碰到什么人? “皇后娘娘,臣妾从来不想隐瞒,只是没有人问过,臣妾的父亲曾经极力阻止臣妾入宫,说当时还是太子的陛下对嫡庶甚为看重,恐怕入宫也终不能善终,可是臣妾觉得即便一生不能得到陛下的青睐也没关系,只要能和陛下离的近一点也是好的。 只要一想到能和陛下同住在一个处,能远远的到陛下一眼,那就足够了,臣妾一生所求不多,不求陛下的一点怜爱,只要能远远的看到陛下,哪怕是背影,臣妾就觉得满足,如果能长久如此,那此生足矣。每日起早去凤鸣殿外等着,就想着能看一眼陛下,可是臣妾恐怕是藏的不够好,还是被陛下看到了,陛下责问为何来得如此早,还吩咐臣妾不要打扰皇后娘娘休息。 陛下的眼神永远是冷的,所以臣妾从来不觉得暖,自然不敢所求什么,可听了陛下的话心却还是会痛,好像这些年一直深藏在心里的那些小美好就被一下子打碎了,臣妾真的恨,想着就此作罢了,此生便于青灯为伴也未尝不可,可太多年的习惯,臣妾真的做不到,想必是天不老,此情仲难绝。”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互诉衷肠 小苏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珞芷殿,又是如何回到凤鸣殿的,所有思绪乱作一团,好像有人在脑袋里烧水,整理不出什么头绪,只记得离开前德妃说得话。 “臣妾自小便倾慕陛下,可从未想过陛下的回报,这从始至终都是臣妾一个人的心事,与陛下无关,更与皇后娘娘无关,臣妾绝不会怨恨娘娘独得圣宠,因为心悦之情就仿若chūn暖花开,自然而然,不是谁做了什么,就能左右之事。” 以前小苏总觉得德妃并不大起眼,比起贤妃的飞扬,她懂得如何隐藏自己,不管别人顺境逆境,她对人的态度都不会变,可听了她的话,仿佛才懂了她的心,独立又深邃,秦言如果也看见了,比较之下会不会觉得小苏竟然是这么平庸的人,会不会就不这样疼爱她了,那种恐惧一点点渗透到小苏的心里,让她害怕,不禁躲到chuáng角,抱着自己的双腿。 秦言回到凤鸣殿时看到小苏的模样,并没有问,他知道小苏去看过德妃,现今整个楚宫的掌事宫人都是松柏亲自挑选的,风chuī草动都瞒不过秦言,可他也问心无愧,虽然早就知道德妃的心意,可是秦言从未曾回应,也不曾有过一丝一毫的另眼相待,所以心中坦dàng。 “都做娘亲的人了,还要像孩子一样躲在chuáng角,让小越看到,可要笑话你的。” 秦言边说便坐在chuáng榻边,对着小苏伸手,小苏看到秦言便乖巧的爬到秦言身边,抱着秦言的手臂,整个人趴在秦言身侧,自打当了娘,小苏倒也很少这样撒娇,这般软糯的模样真的让秦言很是怀念。 “你不是不许小越来内室嘛?说男子汉大丈夫整日跑到娘亲房里很不好,让他学会独处,学会做一个男子汉。” 小苏语气中难免有些埋怨,秦言想到自己老是防贼一样防着儿子,还老是暗中和儿子较劲,细想下来还是挺有趣的,忍不住笑了笑。 “秦言,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小苏不禁收紧了手臂,把秦言抱的更紧了一些,即便秦言点头让她问,小苏还是思考了很久才慢慢开口,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是因为喜欢我吗?那你为什么喜欢我?当初你连见都不愿见我一面,对我也总是凶巴巴的,怎么突然之间就喜欢上我了呢?” 秦言听了这话忍不住笑,看到秦言笑,小苏可生气了,她可是下了好大决心问他这个问题的,不禁松开手望向秦言,秦言却反手将小苏抱在怀里,在她脸上亲了亲。 “这么多年了,你到了现在才想到问这个问题吗?” “以前好像不是很懂,觉得我们是夫妻,就应该如此,可仔细想想世间夫妻那么多,有多少都是因为父母之约,媒妁之言而结成夫妇的,恐怕是拿开却扇那一刻才是两人第一次相见,如此陌生的两个人相守一生,其实很难有什么感情,恐怕都是觉得夫妻就该如此,举案齐眉,相敬如宾便是一生。 我也曾想过,我和你不认识,是因为和亲才硬凑在一起的,所以就是那样过一辈子也没什么后悔的,可是人就是会越来越贪心,越来越不满足,我内心从来都是渴望爱情的,与其相濡以沫,相护折磨,如果是那样的爱情,那我宁愿相忘于江湖。我不管别人是不是说我自私,没有母仪天下的样子,我不在乎,我要你只属于我,只爱我一个人。 可是想明白了这些,我突然发现我根本不知道你的心,你是喜欢我的吗?那你喜欢我什么?至少你要让我知道,这样我才能把你喜欢的那一面好好保持下去,让你爱我长久。” 小苏平时却是是个呱噪的人,总是在秦言身边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可从来都是些琐事,开心的不开心的都毫不隐藏,但是真的到了jiāo心的话,小苏却总是能避就避,其实秦言也想过小苏对他的感情是如何的,但是每每看到小苏看他的眼神,总是能让他安心,因为那是和她看别人都不一样的,也许是她年纪小,并不大懂情爱,所以不懂得表达,所以秦言便从来没有问过,他从来不知道原来小苏这个不大灵光的小脑瓜里居然有这么多想法,而且一口气说出来,就让秦言激动的不行,这个小苏总是用办法让他方寸大乱。 秦言反手把小苏压在chuáng上一阵乱亲,弄得小苏发鬓乱了,衣服也散了,整个身子都滚烫滚烫的,秦言却没在继续下去,只是从背后抱住小苏,不停的亲吻她的肩颈,一股股热气让小苏怕痒的想要躲。 “秦言,你就是喜欢这个吗?喜欢轻薄我,喜欢你轻薄我时我又不反抗?” 小苏没头没脑的问道,秦言轻声笑了,张嘴就在小苏颈肩咬了一口,自然没有使出多大力气,但是小苏被咬的全身的jī皮疙瘩都立起来了,身子苏软的好像一碰就碎了。 “第一次见你,你拿着却扇挡着脸,并没有看清你,只觉得这个百越人真矮,好像我折了一半才和你差不多高,新婚之夜,我不去看你,是因为我心里讨厌和亲,用一个女子来维系和平,本就对女子不公平,却不想我这样怄气实际伤了你。” 秦言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又亲了亲小苏,好像内心极为亏欠,还起身在小苏脸上又亲了亲,才躺回小苏身后继续说道, “后来你那个可怕的rǔ母挤兑我,说你也不愿意和亲,我才明白我有多幼稚,不管排斥不排斥,我都没办法改变和亲这件事情,却又在伤害着你来表达我的不满。可后来见到你,心里确实没有太大的波澜,我不懂怎么和你相处,连该说什么都不知道,只觉得你是我的妻,那就该好好相处,可心里却觉得你举止礼仪有些可笑。但慢慢我发觉你对我跟你带别人相当不同,你可以对所有人笑,却只对我低眉顺眼,本来这很正常,因我对你也没有很好,可……” 秦言突然又停了,小苏正听得兴起,秦言却突然住了口,想要翻身去看看秦言,却被秦言硬生生推了回去,用力抱住她,不再她再动,才继续说, “可我却发现我居然在意得不得了,看书时想起,批奏折时想起,做什么的时候总是能想起你那颗压低了对我行礼的脑袋。” 小苏到底是挣脱了秦言的怀抱,转身和秦言面对面,看到秦言红红的脸颊,还有红的好似梅花花瓣的耳朵,竟然也忘了自己要说什么,秦言极少这样,除了夜里化身饿láng的时候,不但脸上这样红,就连身上也好像炭火一样热的烫人。 “我……我那时候不是怕得罪你嘛!月娘说我来秦楚,唯一能指望的人就是你,所以不能得罪你,让我一定要礼仪周全。” 秦言别过头不敢看小苏的眼睛,可仍旧把小苏抱在怀里,继续说, “我自然知道,可是内心就是接受不了,会因为你的低眉顺眼心烦,我从小到大都不曾为任何事,任何人这样过。还有那次,你和母后夸你三哥,说得天花乱坠,我居然气的一晚上睡不着,满脑子里都在想,你凭什么那么说,你都不曾看过我骑马,不曾和我说过话,就觉得我什么都不如你三哥吗?” “你……你有病呀!我什么时候说你不如我三哥了,我只是说我三哥好,你把你自己拉进来比较gān什么呀!” 小苏生气的坐起来责问秦言,秦言在小苏眼里可从来不是个小气的人,今天听了这话,小苏可真有些生气,他自己胡思乱想,和她有什么关系,那时候小苏眼里还没有秦言,说的直白点,小苏都没想过秦言是个什么样的人。想到这个,小苏就忘了生气了,那时候秦言就这样在意她了,可小苏却没把人家当回事,好像是她亏欠在先,又躺回秦言的怀里,打算听他继续说, “所以说你真的让我发现了好多我自己都不知道的缺点,因为你的一番话,想方设法让你看到我不一样的身姿,本想在击鞠大赛上好好表现一下,可是你却根本没有看,甚至消失不见了,追出去找你,看到你在林子里面哭的不成人形,我才发现你心里的苦,每每看到你都觉得你是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对谁都笑眯眯的,可是你自己的苦却都藏在心里,一个人躲起来发泄,看着你哭,我居然心痛的不得了,那时候我就觉得我喜欢你,因为只有这一个理由能解释我所有的不正常。” 小苏有点懵了,想起来那天孟阔好像是说过,他好像看到了殿下,但是那时小苏觉得孟阔只是看花了眼,没想到那天秦言真的在,他居然在那里看着她哭,原来秦言那么早就喜欢上她了。 “所以,你问我喜欢你什么,我回答不了,因为当我猜透了我自己想法的时候,我已经爱了,而且我也不知道你该留着哪一面来让我更喜欢,因为每当发现你不同的一面,都让我欣喜,好像我有多了解了你一分,如果你问我想要什么,我所求不多只要在以后的岁月里,你愿意陪着我,不管发生什么,不管遇到什么,你都愿意陪着我,还像现在这样心悦我,我就很满足了。” 虽然最先问秦言的是小苏,可是现在秦言这样直白的说着自己的心意,小苏反倒不好意思了,你看看人家用情多深,你还在那里胡思乱想,图个什么劲呢?小苏挣扎的想要起身,可是秦言却抱的很紧,小苏看了看秦言。 “这样合衣躺着不难受吗?快起来!” 小苏又挣扎着要起来,可是秦言翻身起来,手直奔小苏腰带而去,眼里的光芒小苏再熟悉不过了,想要挡可哪里是秦言的对手, “合衣不舒服,就脱了吧!为夫帮你。” “秦言,晚膳还没用呢!你别这样!” “比晚膳更美味的东西就在嘴边,怎么也要先吃下去再想别的!” “秦言,秦言你别这样!” 本来还有些担心在门外守着的海棠和月娘,听到内室传来的声音,忍不住脸红,赶忙关了门退了下去,让他们尽情去胡闹。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俱是梦中 秦言去了珞芷殿,德妃看到秦言时并没有显得惊慌,也没有任何喜悦,仍旧一如既往的行礼,看到秦言坐下,就跪在一边给秦言煮茶,举手投足间没有一丝失礼。 “如果你想,朕可以让你出宫,过安稳人生。” 德妃听了这话,奉茶的手抖了一下,可滴水也没有流出,还是完完整整奉到秦言面前的桌上,可秦言却没有喝,似乎在等德妃的回应。德妃看了看秦言,微微一笑问道, “这是陛下唯一能为臣妾做的?” “朕此生惟愿执手一人,白头偕老。而你可以离开楚宫,寻得一个也愿意为你如此的良人佳偶,朕可以保证,不会有任何人发现。” 听了秦言的话,德妃收起了笑容点了点头,眼里是满满的绝望, “臣妾知道,偌大的楚宫被陛下设下各种屏障,仿若一个巨大的铁桶,所有消息都无法传递,历朝历代很多帝王说过后宫不得gān政,可是最终都无法根治,但是陛下您却做到了,前朝內宫泾渭分明,真是开天辟地头一遭的创举,而陛下这么做,却只为了保护皇后娘娘,这么难的事情,陛下却为了皇后娘娘就这样简单的做到了,臣妾真的由心的佩服。” 如果秦言此次来,多少带了一丝愧疚,那此刻秦言的那点愧疚已经dàng然无存,而换成了对德妃满满的防备,秦言不喜欢太聪明的人,尤其是没有办法控制的聪明人,就好像在chuáng下放了□□,随时都有引爆的可能。 “陛下不用担忧,臣妾看得穿却绝不会说,因为这是陛下想要的,臣妾即便拼了性命也会保护,这就是臣妾所求,比起良人佳偶,臣妾只愿一辈子陪在陛下身边,保护陛下想要保护的,即便永生只有陛下的背影,臣妾仍旧甘之如饴。” 秦言不能理解德妃的话,既然爱了就应该全力争取,说什么爱而不能,求而不得便默默付出的话,无非是自己骗自己,不管德妃的眼神多鉴定,秦言都不敢相信,更不敢冒险将她留下,如果她哪天发起了疯,对小苏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秦言真的赌不起。 “臣妾一直觉得人生在世,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梦中人,唯有真心不可负。臣妾的真心不敢让陛下懂,但唯求能在楚宫一隅之中陪伴陛下,陛下可以时时刻刻监视臣妾,臣妾可将周氏一族的生命jiāo于陛下,此生不会背叛。” 大概是猜透了秦言的心思,德妃跪地请愿,秦言很不喜欢这种被人看透的感觉,让他浑身不自在。 “陛下愿为皇后娘娘瞒住一个日后天下人都会知道的秘密,只为了守护皇后娘娘,将娘娘永远留在身边,而臣妾对陛下的心意也是一样,臣妾为了陛下也会冒天下之大不韪。” 听了德妃这句话,虽然不知道德妃对他的心意是不是真的那样深,可想到自己对小苏的心,他终究是不忍心将德妃赶出楚宫,只是让人更加紧密的监视。 德妃并没有生气,反而觉得高兴,因为秦言终究没有将她赶走,哪怕是因为她将她自己的心意比作秦言对小苏的心才换来了秦言的一点怜悯,德妃都觉得这点怜悯非同一般。 在德妃心中,她一直都记得,她小时候皇后娘娘在瑶光寺祈福,而作为京官官眷,她和母亲一同前往了瑶光寺,虽然只是在外场烧香跪拜,但在人群中她一眼便望到了秦言,那时母亲告诉她那位便是太子殿下,尽管没有说话,尽管没有面对面,只是在人群中看到了他,便觉得普天之下再没有比他更好的人了,而此刻她可以如此近距离的看到秦言,不再只是在人群中观望,这她而言便是最美好的,她不管别人理解不理解,但这就是她的真心。 秦楚建国后,分封诸侯,由诸侯治理自己的封地,最终导致了群王割据,无法稳定中央集权,分封王大面积圈进土地,压迫百姓控制佃农,导致诸侯田连阡陌,贫者亡立锥之地,诸侯越来越富,可百姓流离失所,民不聊生。 起初各诸侯还能听命于天子,按期缴纳税金贡品,可是随着时间推移诸侯的实力越来越大,天子失去了统治力,甚至连税收都要看诸侯脸色,没钱更不要提养兵,无兵权在握,天子便成了摆设,再无实权。 鉴于秦楚初期分封制的失败,秦淏立国后首先取消诸侯分封,推行郡县制度,设立各级官员管理地方,并派兵驻守,自己牢牢把握兵权,以此巩固中央集权。第二步就是如何治理因长期的战乱而荒废的国家,当时百姓流离失所,田地大量荒芜,赋税收入堪忧,这也是为何秦淏选择和亲,也不愿再见纷争,只有休养生息才能让秦楚恢复繁茂,才有能力去实现统一。 为保证国家赋税来源,秦淏推行户籍管理政策,让各地官员将人口登记造册,再将土地分配给农民,让流离失所的农民有地可耕,初期收成不好,秦淏也适当减租,让百姓先填饱肚子,待田地恢复开垦,再制定有效的税赋,让农民jiāo纳租税,并承担一定的徭役和兵役。 秦淏的政策卓有成效,建成十年时,国库和粮仓便由负转增,人口也逐渐增长,秦楚逐渐恢复欣欣向荣之气。可没有了分封王吞并土地,地方却出现了财主勾结官僚,利用各种手段向农民夺取农田,这土地兼并之风曾一度十分猖獗,秦淏并没有放任这种行为,执政时期一向使用怀柔政策的秦淏,在那次打击土绅官员一事上表现出的杀伐果断,是让人害怕的,可以说是天子一怒,伏尸百万,血流百里。 杀一儆百确实遏制了土地兼并的风气,却并没有根治,在秦言登基之后这种qiáng占土地的风气又有了反复的迹象,秦言深知只靠打压恐怕很难彻底杜绝这种风气,只有建立更有效的政策,立国首先要保证国库和粮食,如果这个都保证不了,还谈何统一百越,开疆扩土。 秦言根据秦淏制定的税收政策,反复思考,认为按人头征税,会导致地财主疯狂的兼并土地,偷税避税,压迫百姓。便根据实际情况制定了新的征税政策,他要求各地官员查清各处地的田亩数,取消人头税,摊丁入亩,以田亩数均摊税负,并要求官绅一体纳粮纳税。 新的税赋政策可以说是一个创举,可想要推行又谈何容易,各地官员本身就和地主有所勾结,中饱私囊,推行了新政,最先不同意的便是这些官僚地主,即便朝中大臣对于新政赞不绝口,可是推行到地方却阻碍重重。 早朝之上户部尚书林仲安又在抱怨地方官员的不配合,年初就已经下达指令,让地方官员清点良田,并上报田亩数,可是半年多了,就没有一个地方官员呈上来过,只要去问就是地大物博一时难以统一衡量等推托之词。林仲安为此不知道操了多少心,白了多少头发。 林仲安是在刘贵妃之乱后,被秦淏提拔起来的新派官员,为人刚正,在新政制定中起到了关键作用,所以新政推行,秦言特别让户部尚书林仲安主导推行,面对秦淏和秦言的两代君王的倚重,林仲安却迟迟不能将新政推行,实在汗颜,觉得愧对秦言。 “孔夫子曰: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朕一直以此为戒,以德政治国,认为君正则官正,官正则民正,民正则四方正,朕一直以匡扶社稷,开疆扩土为己任,可承载朕之决心的便是民,可现今百姓无地可耕,民无食物果腹,生活潦倒,朕又谈何匡扶社稷?开疆扩土?这错又在谁?” 众人听了这话,跪了一地请罪,此罪在官,虽然现在土地兼并有死灰复燃的迹象,但远不及秦言所说的严重,可百官知道秦言要根治土地兼并的决心,要将新政推行到底,自然不敢反驳,只当现下就是这般严重,在不治便是社稷之危。 “既然德政不能匡扶人心,那朕只能另择他法,林大人听命。” 林仲安此刻已和众臣俯首跪地请罪,听到秦言呼唤,便抬头扶手接令, “朕令林仲安为监察使,监察各地官员推行新政,御前统领云岚随行,持天子剑,协助林大人行事。” 这句持天子剑可是真的让人吓破了胆,当年秦淏处置土地兼并之事的血流成河,仿佛又浮现在眼前,起初各地官员大概觉得山高皇帝远,读了一辈子圣贤书到头了反倒是真金白银更实在,所以一时昏了头,和乡绅勾结中饱私囊。 当新政的指令下来,想着虽然现在土地兼并有了复起之事,可终究并没有影响税收,便以各种理由拖延,想着到了上税的时候多jiāo些税也就搪塞过去了,哪里想到这皇帝和他父亲一样,对于农田管理竟然都是这么果决。 林仲安离开洛阳时,身边跟着的是云岚,自小长在皇帝身边的人,且不说林大人是个刚正不阿的人,就云岚的身份,就绝不是可以勾结的主儿,何况他手中的那把天子剑,恐怕是佛挡杀佛所向匹敌。可见秦言推行新政的决心,在生死面前,那白花花的银子可就成了烫手的山芋,所以很多地方官看清了形势,在林仲安的监察队还未到第一站,就纷纷将田亩数量测量好上报给了朝廷。 虽然后来新政的推行中,仍有各种各样的问题,但是随着这次的监察史出巡的成效,秦言便设立了监察阁,直接听命于天子,每年定期到地方监督,也随着新政的初见成效,秦楚达到了空前绝后的发展,国富民qiáng,蓄势待发。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永乐公主 初秋时节小苏又开始变得贪睡,整日没什么jīng神特别疲乏,可是因为秦言忙于推行新政,小苏怕他担忧都没有惊动太医院,只觉得是chūn困秋乏,天气转凉了才会如此。还是月娘心细如发,安排请了太医,没想到真的应了月娘的猜想,小苏又有喜了。 月娘赶紧派人通知了在前朝陪伴陛下的松柏,想着散朝后松柏再将这个好消息告诉给秦言,哪知道松柏一激动,就跑到秦言身边悄悄和秦言说了。可想而知,早朝提前结束,秦言没乘步辇,跑回了凤鸣殿,看到小苏还一脸懵的听着太医说着话,本来满心欢喜,却突然有些生气。 “还当自己小吗?这么大的事居然都没发现?” 秦言忍不住责骂道,可坐在chuáng边就拉着小苏的手东看看西看看,好像她是哪里受了伤,这也不能怪秦言,上次小苏怀孕到生育,秦言就参与了孩子生出来那一刻,甚至连小苏怀胎十月的样子都没看到,此刻难免好奇。 “太医说还不足月,我怎么发现呀!” 小苏抽回自己的手,很是的委屈的说道,秦言只得转头看太医, “皇后如何?” “回禀陛下,皇后娘娘之前诞下皇子后细心调理,现下身体健壮,一切都好。” 秦言这才安下心,伸手摸了摸小苏平坦的肚子,仿佛能摸到什么似的,惹得月娘和海棠在一边忍不住笑,邬央最不懂隐藏,直接开口说, “陛下,上次娘娘怀孕四月有余才感觉到胎动,现在摸不出来的。” 月娘赶紧拉着邬央,让她住嘴,谁不知道摸不出来,可是陛下想摸就摸,还用你提醒吗?好在秦言此刻欣喜,并没有在意邬央的话,又对着太医吩咐了很久,明明不懂医术,还硬要和太医说东说西的,太医不敢怠慢,一一回答秦言的问题,对于秦言的吩咐也虚心应下,让小苏很无奈的摇头。 文德殿内清风等在殿内,没有等到秦言,却等来了云岚, “陛下回了內宫,等明日再来回话吧。” 云岚特意来告诉清风,估计今日秦言肯定不会出凤鸣殿了,上次小苏怀孕他都未曾陪伴在侧,一直是秦言的遗憾,这次小苏再次有怀孕,秦言必定要时时刻刻守着,来弥补上次的遗憾。 “可是皇后娘娘有事?” 清风问道,云岚抬头看向清风,收起平日嬉笑的面孔,认真的说道, “陛下私事,清风大人还是不要管的好。” 清风嘴角微微上扬,看似在笑,却完全感觉不到笑意,满是冷冽的气息, “陛下是一国之君,所言所行早就没有了公私之分,可是陛下满心想要守住的內宫,其实无非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此刻瞒的多么成功,日后真相见光就有多讽刺,云统领是真的不明白吗?” “清风大人别忘了自己的身份,陛下可不是你可妄议的!” 云岚有些生气,可是清风却满不在意, “暗影是为了统一百越而创建,唯一任务就是统一百越,现今百越境内半数藩王都在暗影的控制之下,本是挥师南境最好的时机,可是陛下却迟迟不肯动手,云统领是统帅将军的后代,应知战争中最重要的便是时机,云统领不但不进谏陛下,还任由陛下延误战事,难道就不愧对先帝吗?” 清风说得真切,可是云岚却在听到先帝一词时惊讶的看向清风,清风不称太上皇,而直呼先帝,看来远去漠北的秦淏终究还是离开了。 “陛下他?不,太上皇,他……” 云岚有些口不择言,清风却明白,默默的点点头, “很安详,在大漠的草原上,跟着的暗影飞鸽传书回来的消息。” 听了清风的话云岚眼睛红了,他至今都记得初见秦淏时的情形,秦淏一把抱起了云岚,让云岚坐在他腿上,秦淏说你和太子一般年纪,身材差不多,估计重量也是一样的吧! 秦淏那日问云岚,愿不愿意一辈子保护太子,那时候云岚太小了不懂什么是保护,只记得父亲说过,不可忤逆陛下,陛下说什么就是什么,所以木讷的点了点头,秦淏很欣慰的笑了,还摸了摸的头,那是一双很gān燥却很温暖的手。 后来云岚知道了,秦淏从来不从抱过秦言,也从来没有抚摸过秦言的头,因为秦言是太子,从出生就肩负重任,所以要被最严苛的要求准则束缚管教,秦淏甚至未曾对着秦言笑过,可是这样的严父,再将儿子的安全jiāo给云岚时却对着云岚表现出了最和蔼的一面,后来云岚慢慢体会到那就是秦淏的父爱,深沉的仿佛夜空的星星,虽然大多隐藏在黑暗中看不清楚,却又无处不在。 “明君之下不缺忠臣,清风宁做良臣,以足先帝遗愿。” 清风见云岚久不说话,淡淡说了一句,便要离开,云岚忙拦住清风, “陛下心中自有星辰大海,不要觉得陛下会为一己之私忘记大业,自会有你明白的一日,千万不要做些遗憾终生之事。” “云统领放心,清风只会请柬陛下,没有陛下的命令,自然不会俎代庖替陛下做什么决定!” 听了秦风这样说云岚才放清风离开,其实不光是秦言曾经担心过,云岚也觉得清风是个有点控制不住的人,总觉得他会出其不意的去伤害小苏。在云岚看来只要小苏活着,秦言才有力气去拼搏,不管这拼搏的方向是不是会伤害小苏,但如果小苏真的有个什么闪失,秦言才会颓废到放弃所有吧,秦淏不就是前车之鉴嘛,直到言雪苑死后才仿才明白对自己最重要的到底是什么。 得知秦淏驾崩的消息,秦言并没有太多的惊讶,或许在秦淏突然说要去漠北走走的那一刻起,秦言就知道那也许是和他和父皇最后的一次见面,秦言让礼部写下讣闻昭告天下,并带了卫队亲自出城迎接秦淏棺椁入皇陵。 选了良辰吉日让雪苑和秦淏合并入陵,整个仪式下来,秦言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悲伤,可以说是因为早就料定结果如此,更多的是因为秦言对于秦淏的感情很复杂,雪苑虽然也会对秦言很严厉,可秦言在雪苑身上至少可以感受到母爱,然而秦淏呢?比起严父,秦淏和他的关系更像是君臣,甚至比君臣更疏远些。 秦言结束所有仪式,回到凤鸣殿,看到秦越正坐在桌案前写着字,小苏则坐在一边刺绣,时而抬起头看看小越写的字,还会品评品评,但是小越却一脸嫌弃,真真切切的说娘亲你的字都写成那样了,怎么好意思来说我,小苏倒也不生气,一脸得意的说我是说你的字和你父亲比不够好,又不是让你和娘亲比。自打小越长大了,就学会了和小苏斗嘴,小苏也是为母不尊,整日和小越皮闹,都是当娘亲的人了,却还和孩子一样,也是让秦言甚为头疼。 回想他是对待小越的,虽然在教育孩子这方面秦言也是严苛的,可对于小越秦言绝对不是不苟言笑的君王,他偶尔也会抱小越,也会读书给他听,和他一起写字,教他下棋,亲手教他骑马。 那日小越撒娇说听娘亲说起以前在百越dàng秋千的事,也想要dàng秋千,秦言当时严肃的批评了小越整日和母亲在一起,性格居然也变得如此软弱,喜欢女孩子的东西,当时小越被骂的嚎啕大哭,秦言没有安抚,而是让太傅领回去好好教导。可是过了没几日,秦言就在凤鸣殿的院子里搭了一个秋千,虽然说是给小苏搭起来玩的,但秦言自然知道以小苏的个性肯定会给小越玩。 这种小事很多,都是秦言和小越之间的小故事,是他对小越的教育,小越敬畏他,可是从来不会疏离他,甚至在生辰的时候还会主动跑到他怀里恭贺他,也许这是秦言心中一直的遗憾,从未和父亲亲近过,他内心深处一直觉得渴望的父爱,他辗转的全都给了小越,希望小越不要和他一样抱憾终生。 想到这里,秦言突然感觉到脸颊上传来的凉意,伸手抚脸才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秦言害怕小越看到,只得转过身,过了很久身后传来一阵暖意,是小苏不知道什么时候发现了他,便让海棠将小越带走,然后走过来抱住了他。 不需要太多的语言,在他伤心的时候这一个简简单单的拥抱就能让他觉得好些,至少不是一个人在孤单着、伤心着,而是有一人永远都陪在你的身边,不管你是不是脆弱,都不会嫌弃,永远都愿意陪伴,这种陪伴其实远远比绵绵不绝的情话更让人心动。 “如果我们的孩子是女儿,就叫她永乐吧!” 秦言转身抱着小苏,虽然此刻小苏的肚子仍旧扁平,秦言还是不敢太用力,轻轻的抚着小苏的背,问小苏的意思, “永乐,好听,很好听!不知道为什么,我也觉得会是个女儿,但是如果是女儿你也不许太喜欢她,你这辈子最爱的人只能是我,知道吗?” 小苏说完抬起头,很认真的警告秦言,这下秦言总是释怀了,原来会吃孩子醋的不单单是他,小苏也会,秦言高兴的将小苏打横抱起来,转了起来。 “放心,你永远都是我的独一无二,也只有你愿意永远的陪着我。” 小苏被转的头晕,紧紧抱着秦言的脖子,也没听清秦言的话,只是想着赶紧下去,好在月娘看到这边的情况赶紧和宫人出来拦着,好歹是身怀六甲的人,哪经得起这么折腾,好说歹说的才让秦言把小苏放下,刚落地小苏就头晕的站不稳,秦言大笑,又把小苏抱起来,往内室走去。 第30章 第三十章 战争开始 皇后又有孕有人欢喜有人愁,德妃似乎真的是平淡如水,晨早去请安恭贺,看不出喜悦看不出难过,就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反倒是贤妃,恐怕开始想着皇后有孕不宜侍寝,自己就有机会被陛下传召,可哪里想得到即便小苏不能侍寝,秦言也要陪在小苏身边,夜夜留宿在凤鸣殿。 看着灰蒙蒙的天,仿佛贤妃的心情,压得她透不过气来,当初得知太子选妃,就奋不顾身的冲上前来,在父亲的支持下终于入了东宫,想着自己最终还是胜了柳如烟,这个皇后身边长大的女子以前处处瞧不起人,最终如何,用尽各种手段想入东宫,连脚尖都未曾踏入过就悲惨收场,受了那么多年柳如烟的冷眼相对,结果却是她不费chuī灰之力成了太子侧妃。 可这种喜悦并没有维持太久,开始认为皇后是她的姑母,太子是她表哥,有了这层关系,自然能赢得宠爱,可哪里想得到,在太子心里她不过是卑微的贱妾,莫说看她一眼,就连对太子妃宫里的宫女都好过对她千百倍,那种羞rǔ哪里是心灰意冷可以形容的。 说到皇后,贤妃觉得她是很漂亮,相处之下也觉得她人好心地善良,可是她却从未想过世间有哪个男子能抱着一个女人不放的,莫说九五之尊有开枝散叶的责任,就连普通人家稍微体面点的男子又有哪个不是三妻四妾?可是怎么偏偏她的君主却是如此一个专情的男人?渐渐的她开始记恨小苏,如果不是她,这后宫最得宠的明明就该是她。 那种仇恨让她快要崩溃了,想要和娘家人诉苦,可这偌大的楚宫却如一座铁牢笼,除了贴身陪嫁的丫头,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她的人生难不成真的就要这样虚度了吗?贤妃真的不甘心,她是言氏的女儿,当年的姑姑言雪苑可以做皇后,可以母仪天下,为何她就不行? 比起之前没有秦言陪伴的孕期,是遥遥不期的煎熬,这次有了秦言的陪伴,小苏觉得时间过得飞快,好像一眨眼就到了产期,产期将近秦言除了早朝是寸步不离的跟着小苏,深怕稍一转眼小苏就生了。 小暑刚过,秦楚就迎来了一位嫡公主,比起上次生产的煎熬,这次小苏生的很顺利,秦言在外室坐立不安了没多久,就听到孩子的啼哭声,心里很欢喜,想着还是女儿好些,不管是在肚子里还是出生时,都懂得体谅娘亲,自然心里会更喜欢这样乖巧的女儿,当下就抱在怀里,眼睛里好像抹了糖一样。 秦言对于永乐的好是肉眼可见的,这让小苏非常不舒服,就像吃了□□一样总是对秦言发火,赌气的不肯抱永乐,秦言倒是特别高兴,当初在秦越身上吃的醋,这回真是原封不动的还给了小苏。直到小苏为此大哭,秦言便不敢再气小苏,甚至吩咐奶娘将永乐抱走,不要再抱来小苏这里让她心烦。 这场冷战,最终在小苏舍不得女儿,吵着要女儿中落落下帷幕,可有了小苏吃醋到哭泣这件事情,秦言再不敢过多的表现出对永乐的喜爱,只能看着永乐这个宝贝女儿偷着乐,显然比起任何事,秦言更怕的是小苏哭鼻子。 公主的出生不知是不是真的中断了秦言挥师南境的计划,清风的一次次进谏,秦言仍旧无动于衷,直到最后秦言才将自己的计划说出,他不是停止计划,只是在等待另一个时机,一个更好的时机,云岚消失的两个月后,带来了一个消息,就是西域国最近频繁骚扰秦楚和百越jiāo界地,烧杀抢掠,边境百姓人心惶惶。 西域国其实并不qiáng大,当年秦楚qiáng大时曾向秦楚称臣,后来秦楚分崩离析就宣称独立,之所以秦楚一直未曾治理西域,主要是因为西域国的国土多为沙漠,地少人稀,想要统一西域必定惊动百越,再者沙漠作战耗费巨大,得不偿失。可这次西域主动挑起事端,秦言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为此秦言亲笔致信百越国君百里寻,称西域祸患不除难平边境安稳,特请百越派兵一同治理,以免秦楚出师西域时叨扰百越边境,破坏和平协议。不出所料,百里寻同意了这件事,特派大皇子、二皇子协同上官安世大将军一同前往边境,平叛西域国。 从不再后宫谈论政事的秦言,开天辟地将这件事情告知了小苏,主要是因为这件事关系百越,虽然现今孟阔将军和云岚已经前往边境和百越大军会师,但秦言觉得此次平定西域艰险,西域国多为沙漠,就算战力不qiáng,可习惯陆地征战的大军在沙漠中有太多未知的凶险,所以秦言决定御驾亲征稳定军心,此行需要耗费多久,秦言未可知,只能将此事告知小苏。 听了这件事,小苏很是担心,秦楚和百越已经很久没打过仗了,即便知道秦楚和百越最厉害的人都参与了这次战役,小苏仍旧担心秦言,刀剑无眼,又远去沙漠,小苏真的好害怕,可是她留不住秦言,只能看着他出征,除了默默祈求此行万事顺意,小苏真的什么的gān不了。 秦言御驾亲征远去西域,还没走月余,小苏的身体就开始不适,太医诊断之下才发现原来小苏又有了身孕,月娘听到这话脸都绿了。其实小苏第一胎之后,在秦言的默许下,月娘一直都在给小苏喝避子汤,短时间内流产到又产子,担心小苏伤身太过,所以一直都在喝避子汤一边调养身体,这也是为何小苏在生完秦越之后一直未再有孕的原因。 可这次是月娘疏忽了,居然忘记准备避子汤,让小苏生下公主不足一年就又了身孕,小苏躺在chuáng上看着自己还没有完全恢复的身材,居然又要承载一次生育,都说女子生育九死一生,那生了三个孩子算不算经历了十八死,那到底她能不能三生呢? “小越出生的时候秦言去云州平叛乱党,连我有了身孕都不知道,这次又是一样的经历,恐怕这胎又是儿子,如果真的生下儿子,恐怕我儿子的命格都属战,总是引来不太平。” 小苏躺在chuáng上,直愣愣的说道,月娘听了这话,赶忙堵住了小苏的嘴, “娘娘不要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小苏听了这话,反应过来赶紧住了嘴,秦言此刻御驾亲征,怎么突然就说了这么不好的话,可心中隐隐的不安总是让小苏平静不下来,说不上到底的怎么了。 为了这胎,一直不待见太医院的小苏,一反常态,乖乖的遵从医嘱,一切都按照太医的要求去做,一点不敢怠慢,原因是小苏总觉得这胎比起前三次总是不舒服,怀绕着一种不吉利的感觉充斥着小苏,让她心神不安,唯有听从太医的话,才能让小苏稍稍平静一点。 松柏留在宫内照顾小苏,开始知道小苏有了身孕,就想传话到前线给陛下,却被小苏制止,当年秦言去云州平乱小苏也怀了孩子,可是雪苑却一直没有告诉秦言,小苏能理解,战场之上哪能容得一丝半点的分心,小苏即为皇后,就有为皇族延绵后嗣的责任,怎么因怀孕之事打扰皇帝,不管如何她都要咬紧牙稳住后方,而且即便告诉秦言,她的难受也不会得到一点的缓解,又何必让他知道烦心呢。 开始松柏急的不行,因为小苏的状态太差,几乎整日躺在chuáng榻上不能动,太医天天出入凤鸣殿,凤鸣殿内外药气环绕,可仍不见小苏有任何好转,松柏是真的怕万一有个什么闪失他却没有告诉陛下,那陛下回来恐怕要发疯的,可后来小苏渐渐稳定,虽然仍旧没有jīng力,但也熬到了八个月,得到前方军报,秦言已经胜利归朝,松柏这才安下心来。 “殿下,殿下!” 邬央满屋子都找不到秦越,今早秦越说要去练习she箭,可是一转眼就不见了踪影,邬央急的不行,秦越平日用的弓箭也放在殿里没有拿走,那他怎么练习?邬央突然想起秦越好几天说过,不想再用他那把小弓,要去取父皇的弓箭,那是景和和孟阔送给秦言的生辰贺礼,是把少见的良弓,秦言之前一直挂在寝殿内,后来登基为帝,就挂在了文德殿,秦越不会是去了文德殿取弓了吧! 邬央找到文德殿,却不见秦越的影子,走到里面发现挂在书架边上的弓箭原封不动的放在那里,看来小殿下未曾来过,邬央也不敢久留前殿,正打算出去,却不小心打翻了桌案上的奏折。 邬央心里暗暗叫苦,这皇帝到底是有多少事呀!秦言不在皇城这奏折仍旧送到文德殿里,秦楚上下谁不知道秦言御驾亲征去了,还送这么多奏折来,是想累死皇帝吗?邬央捡起那些劳什子的奏折,就看到松柏急慌慌赶了过来。 “邬央,这可是前殿,你来这里gān什么?” 看松柏跑的满头大汗,邬央吐吐舌头,满不在意的说, “殿下不知道跑去哪里了,我以为殿下来文德殿取陛下的弓箭,就跑来看看。” “邬央,你是昏头了吗?陛下御驾亲征,规矩就不是规矩了,你是娘娘身边的宫女,怎么敢这么不听话,內宫之人就算是娘娘不得传召都不得出入前朝,你忘记了吗?” 邬央开始还觉得是松柏发现自己不是什么大事,可是此刻看到松柏这么一个随和的人居然如此疾言厉色的责问她,就有些害怕了,连忙摆手说道, “最近娘娘身体不适,所以没什么jīng力管殿下,月娘就让我看着殿下,可早上一转身就不见了,我怕娘娘担心所以才不敢声张,只得自己出来找,我知道错了,现在就回去,再不出来了。” “你呀!说你什么好?两位殿下都在凤鸣殿用点心呢!你也不问问宫人,就自己跑出来。” 松柏见到邬央求饶,无奈摇头,告知了殿下所在,听到小殿下没有丢,邬央终于松了一口气,谢过松柏后就跑出了文德殿,松柏无奈的走到案前把邬央弄得乱七八糟的东西整理好,余光好像注意到一道黑影闪了过去,松柏当时并未多想,只当自己眼花了,如果当时松柏眼神更好些,如果当时他跟着邬央一起回去,如果真的有如果,松柏都不会那般责怪自己。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蝼蚁命轻 看着邬央冰冷的尸体,松柏觉得自己好像被钉在了原地,耳鸣之声萦绕,让他头晕目眩,不能像月娘一样哭喊着邬央的名字,也不能说些安慰月娘的话,只是直勾勾的盯着邬央的尸体,好像透过尸体看到了其他的什么。 邬央冰冷的尸体在水池里面泡了很久才被发现,打捞上来的时候手里紧紧握着秦越的香囊,因为秦越特别招惹蚊虫,小苏亲手缝制了香囊,放了些驱蚊的草药,chūn夏时节秦越总是随身配戴。 多好的一出戏,早起就一直在找殿下的邬央看到香囊以为秦越落水了,下去救人结果淹死在水池里。可是松柏知道,从小生在姑苏的邬央如何会被池水淹死,就算邬央真的失足溺水,可此刻已经立冬,哪里有蚊虫,没有蚊虫为何要佩戴香囊?而且刚刚松柏告诉了邬央,两位殿下都在凤鸣殿,邬央听了这话肯定不会绕来水池找人,松柏知道这一切看似理所当然,恐怕背后都少不了那位清风大人的好手笔。 松柏找到清风时恨不得杀了这个人,眼睛红的吓人,可是清风却无所畏惧,甚至直视着松柏说道, “她看到了文德殿里的奏折,那是刚刚送来的军报,秦楚大军攻下姑苏城的捷报!” 松柏听了这话忍了多时的情绪终于释放了出来,他大哭起来,那是深深地自责,为何没有和邬央一起离开文德殿,而是让她一个人离开,当年他碰巧救了落水的小苏和柳如烟,时隔多年却救不了邬央。 “清风大人,你就为了这个杀了邬央?” “是,陛下临行前说过,决不能让皇后娘娘知道任何关于战况的消息,关键时刻便宜行事。” 松柏听后,大笑起来,可是泪流满面的脸配上没有笑意的大笑,样子却说不出的古怪, “好一个便宜行事,好一个便宜行事,可你知道吗?邬央根本不识字,就算你将捷报放在她面前,她都看不懂。” 听了这话清风才有了一丝惊讶,他自然知道邬央是皇后的陪嫁丫头,两人感情好似姐妹,可是清风没有办法,他不敢赌,如果邬央看到了捷报,将这个消息传递给小苏,那他如何给陛下jiāo代,所以他都不敢让邬央回到凤鸣殿就下了手。 “我,我不知道……” “那你又知道什么?这种事你只要稍加求证就可以知道,可你却问都不问。陛下让你便宜行事,不是让你武断专行,那是一条人命呀!还是对你清风大人来说那不过就是奴才的命,如蝼蚁一般轻贱,生死都不能让你眨下眼睛,所以你根本没想过求证,直接就下手处理了,可你知道吗?邬央对于皇后娘娘而言可不是蝼蚁,那是亲如姐妹的感情,如果此刻皇后娘娘知道邬央没了性命,皇后娘娘又该如何?” 松柏激动的拉起清风的衣襟,松柏至少说对了一半,暗影自小学习的就是如何完成任务,如果任务需要即便舍了他的性命,清风也不会眨一下眼睛,所以发现邬央出现在文德殿,看了那些奏折,清风并没有想太多,只知道如何解决这个问题,而不是杀不杀人,性命于他并不重要。 “此事已成定局,陛下归来,我自会请罪,现在该想的是如何平复皇后娘娘。” 清风扯下松柏的手,整理了一下衣襟说道,松柏当然知道不管他再怎么质问,再怎么激动都换不回邬央的性命了,可是他没有办法控制自己,月娘刚刚忍着痛跟他说这事万万不可让皇后知道,一定要想方设法的保密,那时候他心里都要被搅碎了,多希望这不过是一场梦,一会醒来发现邬央仍在文德殿,然后松柏一定亲自护送邬央回凤鸣殿。 “有人!” 清风突然说道,然后身影一闪,跑到假山之后,松柏吓得不轻,紧跟着跑了过去,可是人影已经不见,只留下两个脚印在假山之后,恐怕是有人刚刚在这里偷听他们说话了。 “你不是暗影吗?怎么有人在此处你都发现不了?” 松柏看到脚印,心都凉了,今日第二次想要杀了清风,清风眉头紧锁,显然刚刚和松柏的话让他分了太多心神,以至于没有留心四周,此刻自然无比自责,赶紧说道, “恐怕他们是在我们之前就在此处了,看着脚印应该是两个女子,你快去查一下宫内人的行踪,我跟着脚印去看看。” 松柏听了这话,赶紧跑去查问,而那两个偷听之人早已走远,正是贤妃和她的陪嫁丫头秋画。两个人不敢离得太近,所以松柏和清风的话听得也是断断续续。但也听出了大概,那个在池子里淹死的人竟然是邬央,而这看来是陛下安排的,贤妃嘴角上扬,如果这事告诉给皇后娘娘,这对贤伉俪是否还能恩爱如初呢? 贤妃连娇兰殿都没有回,便直接去了凤鸣殿,她真的迫不及待要将这个好消息告诉给皇后,然后看看皇后是个什么反应,那种胜利者的喜悦几乎冲昏了她的头脑,即便看到小苏此刻瘦弱无力,也丝毫没在意,只想着让皇后也体会一下她这么多年受过的苦,如果能让帝后失和那自是最好,却不曾想过如果秦言知道贤妃伤了小苏,这世间可还有她的立身之地。 自打小苏怀孕海棠就闭门谢客,平日连两位妃子的请安都免了,可今天这贤妃突然跑来,还一副非见皇后的姿态,海棠不敢qiáng拦,以为贤妃是显得无聊 ,来找皇后打发一下时间也就坐坐就走,连茶都未奉,哪里想到这贤妃却不以为意,一直没话找话,迟迟不肯离开。 “皇后娘娘宫里总有个吵闹的小宫女,是不是叫邬央,可是从百越一起跟着娘娘来秦楚的,今日怎么没看见她呢?” 贤妃终于进入了正题,海棠心凉了半截,刚刚已经得了消息,说邬央溺死在池塘,海棠还没心思难过贤妃就来了,此刻贤妃问起邬央,海棠才反应过来贤妃这是来者不善。 “是呀!邬央呢?一早上就没看到她。” 小苏问道,贤妃略有笑意的看了看海棠,海棠眼神凌冽的看着贤妃,随即跪地叩首,淡然说道, “回禀娘娘,早上景和长公主传话来,说近日身子不慡,奴才担心长公主,所以让邬央带了太医和嬷嬷去看看长公主,毕竟长公主是头胎,奴才怕将军府里的人照顾不周,又怕告知皇后娘娘,让娘娘忧心,所以才私自派了邬央过去,请娘娘赎罪。” 景和也是在孟阔将军出征后没多久发现自己有了身孕,景和和孟阔将军成亲日久,却久未有子,急的景和每月都往庙里跑,就想着能为孟家添丁,哪里想到孟阔将军一走,这肚子就有了动静,为此小苏还笑话了景和,哪里想到自己没多久也有了喜,这两个苦命的女人还为此抱在一起哭了一通。 现今景和已经到了产期,所以极少入宫,海棠当下灵机一动,编了一个谎话来骗小苏,可是心下也是打鼓,万一贤妃当即揭穿该如何,正当海棠发愁之际,德妃也匆匆赶来。在外面听了海棠的话,直接讲话头接了过去。 “早上看到邬央带着人往宫外去,臣妾还在想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原来是去看望长公主了。臣妾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贤妃听了德妃的话冷笑一声,直接问道, “恐怕德妃是忘了陛下立下的规矩,宫里的人如何能够踏出內宫半步呀!海棠的话说得不着边际,怎么德妃也跟风胡言乱语起来了?” 但是小苏并没有在意贤妃的话,一门心思担心景和的情况,海棠赶紧走过去安慰,脑子里面却不停的思考怎么把这个碍事的贤妃赶走。 松柏这个时候不声不响的走进来,将茶点摆放在贤妃身边,在贤妃耳边轻轻说道, “贤妃娘娘切记要谨言慎行,言氏一族的生死可都掌握在娘娘口中。” 贤妃转头看向松柏,松柏依旧是那个笑容可掬的松柏,可是刚刚的话却让人惊得一身冷汗, “你……” 贤妃站起身满脸怒火,刚要发作,松柏却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又悄悄在贤妃耳边是说道, “娘娘可知道天子一怒是何结果?千万不要妄想挑战皇威。” 松柏收起笑容,眼神中带着杀气,这样一个平日里毫无存在感的小太监,在这一刻竟然让贤妃畏惧了,好像他的话不是玩笑,而是让贤妃真切感觉到生死的恐惧,松柏见到贤妃退缩,赶紧招呼宫人,将贤妃带走。 刚刚松柏赶来正巧看到德妃,得知贤妃在凤鸣殿,便和松柏说她来牵制皇后,让松柏想办法把贤妃带走,松柏那一刻也是急的不行,唯有相信德妃,没想到德妃还真靠得住,刚刚趁着海棠安抚小苏,用身体挡住了松柏和贤妃,才让松柏成功架走了贤妃,松柏离开前对着德妃拱了拱手表示感谢,德妃却没有任何表示,见贤妃走了,便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冷冰冰的不再多说一句话,呆了片刻就告辞离开了。 今日听闻有人淹死在池塘里,本来并没有上心,后来知道那人是邬央,才有些担忧,急急忙忙赶到凤鸣殿,就看到松柏急的如炭火上的蚂蚁,一问之下才知道贤妃在凤鸣殿内,自打皇后闭门谢客,贤妃是乐得清闲,从来不来凤鸣殿,今日邬央出了事就跑来凤鸣殿,自然心思不纯,便要帮忙赶走贤妃,在她心中既然答应了陛下要守护他在意的,那就会言出必行,那至少在未来的某一天她多多少少能在陛下心中留下一个小小的角落,即便这个角落无关爱情,是少的可怜的感激,于她而言足以。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言念君子 秦言回到洛阳城外已是深夜,松柏不敢打扰小苏休养,便没有告知小苏,独自带兵在城外等待秦言归来,看到秦言下马车,松柏仿若隔世一般,眼泪滴滴答答的往下掉,很想一把抱住秦言,却终究是没有胆子,秦言走到松柏身边,轻轻拍了拍松柏的肩头。 “陛下,邬央死了,邬央她死了,是奴才没有保护好她。” 秦言在路上已经知道了此事的来龙去脉,从始至终秦言都觉得自己可以掌控全局,可最终结果却证明秦言并不是那样无所不能,即便一开始预想了一百种可能性,可结果往往是往一条他没有想过的路上一去不复返。 “你做得很好了,那只是一个意外。” 秦言的声音轻柔安慰,松柏再也坚持不住了,跪在地上,放声大哭, “陛下,您怎么才回来呀!奴才是个没用的人,陛下早就知道的,还将这么大的担子jiāo给奴才,奴才不能保护好所有人,奴才愧对陛下!” 这是松柏第一次抱怨,第一次在秦言面前失态,他真的伤心了,之前因为秦言未归,所以一根弦绷得紧紧不敢放松,甚至伤心都不敢,此刻看到秦言便再也控制不住的大哭起来,自打邬央离世,几乎夜夜入他梦,让松柏夜不能寐,仿若邬央还活着,可不管他怎么呼唤邬央,终究再得不到回应了,邬央死了,永远的离开了。 秦言并没有怪罪,就站在松柏身边,拍了拍松柏的头,这举动让松柏大了胆子,一把抱住亲眼的大腿,哭的更是哀怨。最终松柏被夜风chuī得清醒了一点,才发现他是多么没有规矩,再不敢耽误秦言,陪着秦言返回宫中。 此刻夜深,秦言并不想打扰小苏休息,只是到凤鸣殿内看了看小苏,以往每次他外出归来第一件事就是想要抱着小苏,告诉小苏他回来了,可是这一次,满满的愧疚让秦言甚至不敢面对小苏,小苏微微动了动腿,秦言就赶忙出了内室。 “皇后现下身体不好,不要和她讲邬央的事,暂时先瞒着。” 秦言吩咐月娘和海棠,海棠回话道, “景和长公主前几日喜得麟儿,奴婢回禀了娘娘,说邬央还要留在将军府照顾一段时日,娘娘欢喜长公主产子,并未起疑。” 秦言点头微微叹了一口气,知道这件事就算真的瞒下来,也只是一时,秦言从来没有在任何问题上如此退缩过,不管多么艰难,秦言都会想办法去解决,可是面对小苏时,他却退缩了,只想着能躲一刻便是一刻! “好好照顾皇后,朕还有政务。” 说完秦言转身离开,月娘默默跟上走了一段见海棠并未跟上,便留下秦言,跪地说道, “陛下,邬央生于姑苏,水性极好,断不会无缘无故溺死在池水之中,恐怕这中间有蹊跷,望陛下明察。” 秦言转头看向月娘,月娘觉得此次秦言归来,好像有些不同,可是到底哪里不同却也说不出来,以前尚且可以直视秦言,可此刻看到秦言的目光,月娘竟然有些畏惧,本能的低下头。 “朕在归来途中已经知晓此事,也命人去查过,邬央平日几乎不出凤鸣殿,不与人jiāo恶,没有仇家,为何会被加害?” 面对秦言的质问,月娘无话可说,邬央平日傻里傻气,虽然冲动了些,可是却也随和好说话,根本不会跟谁扯上仇怨,更别说是杀人夺命的仇恨,可月娘就是觉得不对劲,邬央不会就那么轻易的死在池塘之内,所以跑来找秦言,可秦言如此问,月娘不知该如何回答,因为她没有证据。 “朕明白你对邬央的感情,可人有失手,马有失蹄,恐怕是池水太冷失足溺水。再对此事诸多揣测已毫无意义,你该做的是照顾好小苏。” 秦言留下这话就走了,月娘无奈的坐再地上,那个傻丫头邬央真的就这么走了吗?自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就这么不真切的走了,月娘的心都要碎了,可这伤心只能偷偷咽下,不敢让小苏看出来,夜夜偷偷哭泣,甚至连邬央的屋子都不敢进,怕进去看到空落落的房间就真的没了盼望。只要那扇门紧关着,月娘还能骗自己,也许邬央并没有走,只是闹脾气的躲在屋里不肯出来。 清风已经跪在文德殿内,秦风走进来时,清风俯首跪地向他请罪, “微臣错杀邬央,自知罪不可恕,特向陛下请罪。” 秦言无力的坐下,单手扶额,回来的路上秦言无数次想过,这件事情到底是谁的错,清风武断确实不该,邬央擅闯前朝也是不该,可是最不该是他,如果不留下那句便宜行事,让清风和松柏协力好好保护內宫,是不是这件事情就不会发生了? “事已至此,不是你的一个人的错,人死不能复生,朕不会再追究了。” 秦言说完又揉了揉太阳xué,看着清风仍旧伏地不起,伸手敲了敲桌案,继续说道, “在西域伏击百越大军的计划,被上官安世看穿,带了百余士兵护送皇后的两位兄长拼死杀出重围,后来上官大将军被扣,皇后的两位兄长却消失在沙漠里,朕留了一支军队在沙漠寻找,可是一直都没有音讯,你选几个善于追查痕迹的暗影去沙漠,务必要将他们二人找到。” 本来一切都在秦言的计划中,一年前暗中寻得薛文怀,命他帮忙提取曼陀罗花粉制成迷药,计划在百越大军行至沙漠腹地时将迷药混入粮草和水中,这样就可以兵不血刃的制服百越大军,而百里寻派出jīng兵前来西域作战,姑苏城内的守城兵不过千人,没有了这支jīng锐部队,再挥师南下,必定势如破竹,攻取百越。 在暗影的控制下,秦言有把握可以让那些封地藩王为求自保不出兵援救,秦楚大军便可直捣huáng龙,压境姑苏,待百里寻发现大势已去,为了城中百姓安危必定投诚,一旦百里寻投降,秦言再回过头收拾那些藩王就一如反正,整个计划本可以将伤亡减至最低,用最和平的方式统一百越。 可是计划永远都只是计划,秦言低估了上官安世的dòng察力,单凭几个混入百越军营的秦楚士兵,就发现了不对劲,即使当时为时已晚,却也能单凭百人就杀了出重围,这让秦言计划生擒小苏的两位哥哥的计划落空,而兵临姑苏时,百里寻得知自己两个儿子生死未卜,久久不肯投降,甚至在城墙之上大骂秦言是背信弃义之徒。 虽然百里寻最终还是为大义降于秦楚,可心中却对秦言是满满的恨意,本想用最和平的方式解决这件事情,可现在却全部超出了他的意料,曾妄想守护的一切,却在他自己的手里一点点瓦解,不再受控制。 “微臣遵旨。” 清风仍旧不敢起身,秦言从袖口中取出一卷画卷,丢在清风面前, “百越投降时jiāo出了百越全境地图,里面和暗影之前探查所记录的地图几乎无异,朕已将百越划分为十六郡,派遣官员去推行秦楚政令,孟阔将军和云长远将军也已在当地开始清扫百越遗留势力,协助官员推行新政。可秦楚之人毕竟对百越不熟悉,你分调暗影去协助十六郡太守,尽快推行新政。” 听了秦言的话,清风惊讶的看向秦言,拱手答道: “陛下,暗影之所以成为暗影,便是深藏于黑暗之处的影子,终生不得见光,如何去协助太守?一旦暗影出现在官府,暗影的存在必然昭告于天下,如天下人知道陛下养了这样一群见不得光的人,将会如何评价陛下?陛下深谋远虑,推行新政,统一百越,必将成为秦楚乃至千古流芳的一位明君,怎可让暗影玷污了陛下的一世英名?” 秦言听了这话叹了一口气,完全不认同清风对于暗影的认知, “古往今来便有细作存在,又不是到了朕这朝所创,即便战场军人亦有侦察兵,打探军情,如何你们就如此为人不齿?统一百越,暗影居功至伟,难道还怕世人知道?朕已拟旨户部将暗影造册入户,并将你们编入军部,称为黑袍军,秦楚的qiáng大不会埋没任何一个有功之人。” 清风眼睛竟然红了,也许从一开始成为暗影,就已经知道结局,他们是为百越而存在的,如果百越覆灭,暗影的结局便是消失,清风曾想过,如果主上仁慈便是放他们离开,让他们自此过平凡的日子,最不济便是一死,如果早就知道了自己一生的结局,便不那样畏惧生死了。可是此刻秦言竟然将身份还给了他们,他们不再是影子而是堂堂正正的人,秦楚的历史上也将留下他们的笔墨,这是所有暗影连想都不敢想的,没想到秦言竟然就这样做了。 清风又郑重一拜,一切尽在不言中,清风不必说,他知道秦言明白他心中的感激,秦言看到秦风眼角的泪光,嘴角微微上扬,淡淡的说道, “每一个暗影不管生死,身份卷宗都被父皇存在暗室之内,虽然父皇并没有吩咐,但是朕明白,这应该也是父皇的意思。” 暗影始终是秦淏亲手创建,虽然一开始就被剥夺了身份,如影子一般潜伏在百越,但看到暗室之内那一卷卷保存完好的卷宗,秦言就知道父皇从未想过放弃暗影。 秦言苦涩的笑了笑,父皇将一切归入棋盘之内,每步棋都在他的筹划之内,最终因自己也陷入棋局之内,失去了母后的爱。而秦言此刻似乎和父皇如出一辙,妄想掌控一切,却发现世间万物哪是可以轻易操控,无非都是自己骗自己。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景宁公主 因为秦言回来,小苏高兴的不得了,可能是因为孕期一直身体不适,这次秦言回来小苏特别粘人,秦言自然也会抽时间陪伴小苏,因为知道这次平定西域与百越有关,小苏难免会询问,秦言不愿正面回答,实在躲不过,就摸摸小苏的肚子,说, “此刻你有身孕,老是问那些血光拼杀的事,就不怕伤了胎气?” 秦言这样说,小苏倒也真不敢问了,回想之前保胎的艰辛,小苏只求孩子能平安,而且秦言平安归来,想来是一切顺利,那颗提到嗓子眼的心总算是放下了。可能是秦言归来小苏的心情好了,jīng气神也好了,不再一味的躺着,也能到院子里晒晒太阳,脸色也红润起来。 有好几次小苏吃到好吃的就想起邬央,也奇怪怎么邬央去了将军府这么久都不回来,月娘只得说是长公主一个人呆着闷不肯放邬央回来,小苏也没多心,毕竟秦言说过孟将军还没有归来,恐怕景和真的是太无聊了,所以留下了邬央解闷。 海棠和月娘都知道这事瞒不了多久,可是现在离小苏产期不过两月,怎么都要等这孩子生出来再做打算,本来这胎就一直不稳,是整个太医院费尽心力才得以保全的孩子,怎么都不能在此刻让小苏伤心动胎气。 可任谁都没想到,小苏的胎气还是动了,而这个动了小苏胎气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和小苏一样的和亲公主景宁。 景宁是秦言一母同胞的亲妹妹,秦言自然不可能关押景宁,直将她送回原来的寝殿命人看管,可是自小在楚宫长大的景宁如何能关得住,趁人不备就跑了,还找到凤鸣殿,如果当日在殿门口发现景宁的不是月娘也许景宁会被拦下,可偏偏就是月娘撞见了景宁,得知景宁的身份,月娘呆在原地,满脑子里都在想着为什么和亲的公主回到秦楚?百越发生了什么,就是这样一个空子,景宁跑进了凤鸣殿,见到了正坐在院中的小苏。 “你是百里沐苏?” 很久没有听到有人这样叫小苏了,以前欺负三哥欺负的狠了,三哥倒是会这样叫她,可到了楚宫哪里还有人这样叫她,所以小苏反应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对着景宁微笑的点点头,拿着点心走出来的海棠看到景宁,手里捧着的糕点水果乒乒乓乓掉了一地,却来不及去捡,只是直勾勾的盯着景宁。 “景宁公主?你……” 听了海棠的话,小苏脸上的笑容凝固住了,景宁不是去百越和亲的秦楚公主吗?怎么会在这出现?小苏脑子里乱糟糟的,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景宁直接冲到小苏腿边抱住小苏的腿,恳求道, “你救救三郎,救救爹爹,他们都被皇兄虏回了洛阳,大伯、二伯已经死在了沙漠,百越也没了,他们再没有反抗的能力,求求你让皇兄放过他们吧!” 小苏有些听不懂,脑子里面好像有无数蜜蜂来回的转,吵得她无法正常思考,心脏扑通扑通的狂跳,好像要炸出来了一般,让小苏听不清楚景宁后面的话,只是呆愣楞的看着景宁。 在景宁心里作为百越的和亲公主,肯定是知道这次秦楚统一百越的事,可景宁尚且如此担心夫家,怎么作为百越公主,小苏居然可以这么淡然,知道母国被灭,父亲兄长被俘,她居然可以毫无反应。景宁站起身,不敢置信的看着小苏, “刚到百越,我就感觉到宫里所有人对你的思念,你的寝殿每天都有人打扫,三郎每日都会放一束鲜花在你桌上,他说这样看起来才有生气,好像你没有走远;爹爹为了你茶饭不思,随身携带你自小佩戴着铜铃,两位大伯也是每每提到你便黯然神伤,可你呢?作为百越公主,秦楚大军覆灭你的母国,你竟然可以无动于衷。” 小苏艰难的起身,险些站不稳,好在海棠跑过来扶住了小苏,海棠虽然不知道前朝的事,可海棠知道先帝的夙愿,也知道当年帝后决裂最大的原因便是在于先帝一直在默默筹划统一百越的事,所以听了景宁的话已经猜出了大概,可小苏却什么也不知道呀! “景宁公主,您在胡说些什么呀?皇后娘娘身怀六甲,经不起你这些胡话来的。” 海棠看到小苏脸色惨白,对景宁吼道,这时候宫里的宫人才跑出来想要将景宁押走,小苏抓紧了海棠的手,好不容易站直了身子,制止了那些宫人,对着景宁问道, “这次秦言出兵不是和百越大军一起平定西域吗?为何会是百越被灭?我爹爹呢?我爹爹现在在哪里?” 景和挣脱开拉扯她的宫人,看着小苏说道, “当初我们都以为是因为西域骚扰边境,皇兄才请求百越一同前往平定西域,可是去往西域的大军,整整半年都没有任何军报送回,三郎觉得肯定出了问题,派人去探查,才发现百越派出的八万jīng兵都被秦楚收押,两位伯伯生死不明。 爹爹让封地的藩王派兵镇守边境,可藩王不听号令,秦楚大军直接压倒百越腹地,剑指姑苏城,为免生灵涂炭,爹爹和三郎只能投诚,你是秦楚的皇后,也是百越的公主,皇兄必然会听你的话,你去劝劝皇兄,现下百越没了,就让皇兄留下爹爹和三郎的命吧!” 小苏听清了景宁的话,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好像整个脑袋都要炸开了,她最爱的人居然灭了她的母国,整颗心好像直挺挺的落到地上,让她站不起身子,一阵的反胃,喉头充斥着腥甜之气,却呕不出任何东西,抬头望到站在远处的月娘。 “月娘,我们去文德殿,我要见秦言。” 月娘点点头,走到小苏身边扶着她一步步往外头走,小苏的手冰凉冰凉的,即便月娘温热的手掌紧紧的拉着小苏的手,也一点捂热不起来,月娘哭红了眼睛,小苏却一滴眼泪都没有掉,小苏倔qiáng的坚信着,只要秦言不亲口说,别人说的话她都不信。 海棠看着小苏远走的身影,只觉得心脏好像被什么砸开了,自小服侍在雪苑身边,从丞相府到慈云殿,看着雪苑从英姿飒慡的女子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看着她从喜获爱情,到爱尽终成空,如今她又看着小苏走上了同样的路,难道这就是命运吗? “景宁公主,皇后娘娘什么都不知道,陛下所有的事儿都瞒着娘娘,只求娘娘能平安喜乐,公主就这样和盘托出,是辜负了陛下的一片苦心,娘娘此刻还怀有身孕,难道公主是希望娘娘一尸两命吗?” 景宁一句话说不出来,她本以为小苏是知情的,她本以为小苏背弃了百越,心里自然愤愤不平,想着她身为秦楚的公主,尚且可以为了夫君抛去性命,怎么作为百越的公主却可以无动于衷? 看着小苏远去的背影,是那样瘦弱,即便身怀六甲,仍旧是风一chuī就要被chuī走的身量,可见这孩子怀的是何等辛苦,景宁呀!你到底是gān了什么呀?景宁跪在地上最终还是哭了出来,不是当年因为得知自己要去和亲而耍脾气不知愁滋味的泪,而是痛彻心扉,尝尽人间百态的泪。 贤妃终于是沉不住气来到了珞芷殿,上次她一时冲动被松柏架走,就被限制了自由,整日被困在娇兰殿里思过,后来秦言回宫,虽然没有责怪她,却命人送了一封家书,本以为是父亲写的,却不曾想居然是言氏族长言雪谷的亲笔信,命她谨言慎行,否者夺籍削宗,尸骸一片。 短短几个字就让贤妃吓得瑟瑟发抖,贤妃自然明白身为女子并无入言氏族谱的可能,族长所说夺籍削宗自然是指她父亲一脉,虽然言雪谷是贤妃的叔父,可是贤妃却非常害怕他,她知道叔父是个言出必行之人,收到这样的警告,贤妃自然不敢再乱来。 可是今早宫里乱成一锅粥,贤妃也是坐不住了,可整个后宫除了秋画也没有其他人能陪她说说话,唯一能想到就是那个性格冷淡的德妃,所以贤妃便跑来珞芷殿,想和德妃分享一下自己幸灾乐祸的心情。 “德妃可知道,今早宫里出了大事!” 贤妃刚坐下,宫人的茶点未上她就迫不及待的和德妃说道,可是德妃仍旧在案前写字,并未回话, “听说景宁公主回来了,早上还跑去了凤鸣殿,景宁公主归来才把宫外的消息传了进来,原来陛下这次去西域,可不是平叛西域,而是收复了百越。” 贤妃说得兴起,德妃听了这话写字的手停了停,微微叹了一口气,仍旧不回话继续写字,贤妃早就习惯了德妃的性子,也不在意,喝了一口刚奉上来的茶,清单寡口,就和德妃的性子一个样子。 “皇后娘娘见了景宁,就去了前殿,不知道是不是和陛下闹了,你说皇后在这后宫独得圣宠,还好意思去闹吗?收复百越是千秋大业,可是她一个女子能左右的?” 贤妃心里别提多高兴了,平日见多了陛下疼爱皇后的样子,可是到头来这爱也是廉价的很,还不是灭了她母国,贤妃正笑的开心,却看到德妃正冷眼看着她, “你不是皇后,如何知道皇后的伤心,如果陛下倾覆言氏一族,你还可以在这里说这些风凉话吗?” 德妃言辞丝毫不客气,让贤妃很是没面子,也挺起腰板回顶道, “如果言氏有负陛下,作为妃子,自然只能任由陛下处置,还能如何?” “还能怎样?灭族的仇恨,你能说放就放?” 德妃想了想,觉得贤妃的问题很可笑, “身为妃子还能恨陛下吗?难不成要和陛下拼命?” 听了这话,贤妃摇摇头,不在答话,又继续低头写字,诸如贤妃之流终究是不懂,爱有深,那恨就会有多深,如果仇恨可以轻易放下,只因当初爱的不深,就如同此刻的贤妃一般,可德妃没有说,恐怕说出来贤妃也听不懂,何必对牛弹琴。 贤妃见德妃不回话,以为她是同意了她的想法,就喜滋滋的走到案前看德妃到底在写什么,发现满桌子抄的都是佛经,一本一本也不知道到底抄了多少。贤妃以为德妃是个多清高的人,居然也会抄经求佛保佑,还不是一样的庸俗。 “你就算抄再多经文,陛下的心也不会来你这儿,何必呢?” 德妃停下笔,只见手边写下的几句话,‘心性本净,性本净者,烦恼诸结不能染着,犹如虚空,不可玷污’,德妃淡淡的叹了一口气,说道, “惟愿一切仇恨随流水。” “什么?” 贤妃没听清楚德妃的话,可是德妃却叹了一口气,又开始抄经,一而再再而三被德妃这样卷了面子,贤妃觉得非常无趣,也不再逗留,直接就回了娇兰殿,反正凤鸣殿的好戏才刚刚开始,她还迫不及待想要往下看呢。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君之对峙 文德殿内,秦言屏退左右,偌大的文德殿内只有百里寻和他两人,百里寻向秦楚投诚后,秦言赐封他为越王,这也是秦楚立国以来第一个异姓王,因为秦楚的分封王引起的战乱,秦淏统一后,便不再封王,即便功高震主的言氏一族,秦淏也只是册封言雪谷为国公,所以百里寻这个越王的称号在秦楚是无上的荣光,可对于百里寻而言却是无尽的耻rǔ。 秦言为百里寻倒了一杯酒,百里寻却不饮杯中酒,直接拿过酒壶一饮而尽,云岚带着百里寻等人归来已经很久,可是秦言都没有和他见面,只让云岚将他们安置在别府之内,秦言需要思考的太多太多,以至于他一直不敢面对百里寻,可现今年关将至,秦言不得不尽快接见百里寻。 如果小苏的两位兄长无法寻回,至少秦言想要说服百里寻,只要百里寻接受越王的身份,秦言便可以保证让百里寻、百里沐华以及上官安世在洛阳一生无虞,那百里寻就可在新年当夜和小苏见面,一家人吃个团圆饭,父女团圆,也许小苏便不会怪罪他,他们便还有回到过去的可能。 “越王……” 秦言首先开口,可百里寻听到这个称呼,眉头紧皱,放下酒壶看向秦言,用袖口擦gān嘴角的酒,淡淡的说道, “越王?三十五年前,我统一百南、百西等地,却无心称帝,在荆州称百越王,没想到时至今日,却又变成了越王,只不过当年百越王是我自封的,而越王却是你封的,可笑,真是可笑。” 秦言不语,百里寻也不在意,继续说道, “回首往事,荆州的岁月恐怕是我最怀念的,爱妻犹在,岁月安好!后来百北等地一直受战乱纷扰,为保百越安危,我最终决定挥军北上,统一百越各族,在姑苏称帝,年号洪武,洪武元年到洪武二十三年,我只做了二十三年皇帝,可这二十三年,我却没过一天快乐日子,爱妻离世,爱女远嫁,平衡各方势力,我自认鞠躬尽瘁,从不怠慢,不敢让后世称赞留名青史,但求俯仰天地之间可以问心无愧。” 秦言仍旧不语,他记得父皇曾说过,百里寻是个沽名钓誉之人,即便统一百越,却不敢统一政权,皆是因为害怕身后名,此刻看来,父皇似乎将百里寻看的很透彻,百里寻心心念念恐怕都是后世如何评论他。这点上秦淏和秦言显然不同,比起身后事他们更在意现下可以完成。 “我从不贪恋战事,当年在姑苏称帝,我便将我的宝剑和爱妻共葬,只求从此天下太平,永不再战,所以我才会将我最心爱的女儿送到秦楚和亲,只为和秦楚和平共处,所以这些年来我从不曾侵犯秦楚,也不曾找任何人打探秦楚内政,可你们秦楚视和平协议于惘然,将细作遍布我百越之地,就连宫中都有你们的人,你良心何在?” 百里寻怒火中烧,一掌劈在桌案之上,那八角方桌瞬时碎裂,在中间分成两半,秦言却并不畏惧,淡定坐着一动不动,甚至连眼角都未曾动过,只是缓缓抬起头望向百里寻,说道, “越王说当年统一百越,虽然只是一句话,可中间付出了多少人命,越王心中恐怕也记不清楚了,如此艰难最终统一百越,越王可曾真心爱戴过?” 听了秦言的话,百里寻愤然站起,仿佛秦言折rǔ了他,气的在殿内来回踱步,气的声音颤抖的说道, “你……你……你根本不知道,在百越我推行稻谷耕种,让百越也能吃上粳米,每年耕作之初,不管是是何身份都会与百姓一起耕作,就连小苏每年都会过稻田耕种,作为一国之君与民同苦,想尽办法让百姓穿暖吃饱,你居然问我是否爱戴百越?” 秦言起身,看了看放在茶案上的点心,那是小苏最爱的点心,用的便是百越粳米制成,秦言对于百里寻的耕作之法非常赞同,认为是空前绝后的发展, “水稻耕作自然是越王的功勋之举,之后又推行以兵养田,平日农作繁忙,便让士兵帮助百姓耕作,农作闲时练兵,一举两得,自此百越稻田飞速发展,不再以捕鱼打猎为生。洪武十二年大旱,越王减免赋税,开粮仓救济灾民,可越王就不好奇,为何当年姑苏城外的灾民会那样多?” 秦言说完又望向百里寻,百里寻冷笑道, “洪武十二年大旱,稻田大多颗粒无收,百姓无粮可吃,自然要到皇城来寻求帮助。” 秦言听完淡淡叹了一口气,不知道百里寻是当真不知道还是装傻,便继续说道, “百越在未统一之前,以捕鱼捕猎为生,只是稻田无收,为何百姓要成为流民,远去姑苏求救?百越藩王从来都是按照自己封地的政策收税,赋税之严苛可想而知,即便大旱,藩王也没有听命赋税依旧,平日生活本就贫户的百姓哪有余粮jiāo税,无可奈何之下才前往姑苏求援,越王既然爱民如子,那为何不去看看封地的百姓,他们衣不附体,食不果腹之时,可受到越王的爱戴了吗?” “你……” 百里寻被秦言噎的说不出话,可是却说不出一句反驳之言,藩王一直不推行新政是百里寻多年心病,可是他总是觉得百越初定,藩王只是习惯了之前的方式治理,所以起初并没有qiáng制他们执行,可是前复一年日复一日,藩王不但不收敛,反倒越来越得寸进尺,此刻秦言一针见血之处百里寻治国的弊端,百里寻自是无地自容,气的面红耳赤。 “秦楚经历了近百年的群王割据时代,可秦楚分封王皆为秦氏宗室,即便各自为政也总归记得自己的根为何,而百越分封,不分彼此,即便是当年归顺的部族首领亦可为王,这些旧族首领当年可以对百越投诚,为何不能向秦楚投诚? 百越调令八万大军前往西域平叛,这八万大军被秦楚俘虏后,百越境内竟再无jīng兵,越王可曾想过为何?秦楚大军横穿百越腹地,而这些被越王殿下委以重任的藩王,居然沉默以对,这就是分封,百越的分封,分崩离析。” 秦言说得振振有词,又让百里寻想起在姑苏孤立无援的情景,心中悔恨自不必言,可此刻被秦言这样说,百里寻又是百倍耻rǔ,踉跄了几步,伸手扶住了身边的圆柱才得以站稳身子。 “如此说来,秦楚攻占百越真是理所应当,皆因我百里寻治国无能,你们才是道义之师。” 百里寻说得激动,呛到口水,咳嗽不止,秦言立马走过去,想要为百里寻抚背,却被百里寻硬生生推开,秦言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 “岳丈,秦言此次出征,从未想过杀戮,只想换取更多的和平,终止战乱唯一的方法唯有qiáng大,唯有统一,所以并不是理所应当,而是无可奈何。以现今百越的内政,不出五十年,便又会战乱不断,为了避免日后战乱再起,秦言只有挥师南下,岳丈难道就不能理解吗?” 百里寻听到秦言唤他岳丈,瞪圆了眼睛,仿佛听到了不可置信的事情一般望着秦言, “岳丈?你真是叫的出口,小苏是为和平嫁到秦楚,现如今百越覆灭,秦楚毁了和平协议,哪里还有和亲之说,你还我女儿。” 秦言一直都淡定自若,直到听到百里寻这样说,才有些慌了神, “小苏是我妻,一辈子都是,我之所以用尽心血用和平的方式统一,就是为了我妻,我不想小苏的母国血流成河,其次是因小越,我和小苏的儿子,我不想让他去踏平母亲母国的山河,所以统一百越的重任,必须由我来完成,日后秦越登基为帝之时,便是秦楚最昌盛之年。” 秦言眼神坚定的看着百里寻,百里寻靠着圆柱,一点点滑落最后坐在地上,头发花白目光呆滞的仿佛老人,看到此刻的百里寻,恐怕没有人会相信,他是当年奔驰战场的百越皇帝。 “秦言你真是厉害,将所有错误都推给别人,而你永远都是对的,那我的两个儿子何罪之有?你的和平统一,就不包括我的两个儿子吗?” “如果上官安世将军没有抵死反抗,那两位兄长便不会迷失在沙漠……” “好,很好,这又是上官的错。” 百里寻没有让秦言把话说完,就淡淡的说道,见面之前秦言觉得百里寻听了他的话会理解,可是现在百里寻就好像折了翅膀的雄鹰,萎靡不振,不管秦言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秦言仰头长叹一声,余光却看到站在屏风后的人。 “爹爹!” 小苏从屏风走出来,秦言觉得自己眼前一道白光闪过,让他有那么一瞬间看不清眼前的人脚下也站不稳,心脏也好像被一拳重击,甚至忘记了呼吸,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小苏为何会在这里,自从上次邬央出事,秦言便安排了士兵昼夜守着青玄门,为何小苏会出现在文德殿? 秦言确实派人守着青玄门,可那些守卫之人小苏就直接冲过青玄门,哪个敢拦着大肚便便的皇后娘娘,任由着小苏入了文德殿,听了他与百里寻的对话。秦言真的好累,为何所有的事情都在相反的方向越行越远?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无声更苦 小苏并没有看秦言,而是直接走到百里寻身前,看到多年未见的女儿,百里寻百感jiāo集,想要起身,却终究没有站起来,小苏身怀六甲,艰难的跪坐在百里寻身边,小苏抚了抚百里寻的银丝,记得当年离开姑苏,爹爹的头发乌黑尚在,而此刻却再不见白发。 “爹爹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到我的小苏。” 小苏点点头,此刻她已经哭的说不出话来,百里寻伸手帮着小苏擦眼泪,可泪如雨下,如何擦的不gān,百里寻见到爱女心中满是柔软,卸下身上的所有防备,变成了一个苍老无力的老父亲,再不需要逞qiáng。 “爹爹很想念你,你知道吗?每年上元节爹爹总会在你院子里放一盏孔明灯,你可曾看到过?” 小苏还是拼命点头,她抱着百里寻,除了哭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又该如何说起,被女儿抱着,百里寻便看不到小苏的脸,他便推开小苏,看着女儿越发像爱妻的脸庞,心中五味杂陈, “爹爹一生总算做对了一件事,就是为小苏找了一个好人家,秦言是个好夫君,雄才伟略一世英才。” 百里寻说完望向秦言,秦言此刻握紧双拳,眼睛直勾勾的望着小苏,眼底的惊恐与刚刚和他说话时眼底的自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百里寻叹了一口气,缘起缘灭,都是造化弄人,如果没有他也许他们才能好好的活下去。 “答应爹爹,不要怨恨你的夫君,他已经做的很好了,为了你,为了你们的孩子,他真的尽了力,爹爹本无治世之才,却成了帝王,将百越治理的乌烟瘴气,实在无用,如今百越归入秦楚,百姓可安居乐业,爹爹也再无牵挂了。” 小苏又开始摇头,不知是在说秦言做的不好,还是说她爹爹不是无用之徒,百里寻又将小苏抱在怀里,安慰的抚了抚她的背,就好像小苏还是个孩子。 “不要!” 秦言大喊一声,小苏推开百里寻,只见他不知何时从小苏发鬓上拿下凤钗,那凤钗是小苏册立为后那天,秦言亲手送给她的,一半给她,一半被秦言留在身边,视做定情,可现今那凤钗上两根如人小指粗的金针却深深的刺入了百里寻的脖颈里。 “爹爹!” 小苏手足无措间,百里寻便将那凤钗拔出,鲜血如泉水般喷涌而出,小苏匆忙用手按住百里寻的脖子,惊恐的大喊道, “叫太医,太医!爹爹!” 可不管小苏如何呼喊,不管来了多少太医,百里寻最终还是没有了反应,软塌塌的倒在了小苏的怀里,小苏就这样眼睁睁看着爹爹死在她的怀里,而她却无能为力,压抑在小苏心底的苦楚一口气涌了上来,呕出一口鲜血便晕了过去。 在梦境里,小苏又见到了百里寻,可他却一句话不说,只是在远处望着小苏微笑,小苏想要靠近百里寻,可不管小苏怎么奔跑他们之间的距离都拉不进。 小苏就这么一直躲在梦里,望着百里寻不愿回到现实,她一句话说不出来,一夜之间一切都崩塌了,她爱的人毁了她的母国,她的父亲自刎在她面前,她的两个哥哥生死未卜,曾经无比思念自己的家乡,被秦言抚平,可此刻秦言却亲手毁了这一切。 呆坐在梦境里的小苏远远的望着百里寻,她一路追着爹爹跑,已经jīng疲力尽,却仍旧不愿回到现实,她捂住耳朵不去听秦言呼唤她的声音,只想留在这里陪着爹爹,直到百里寻的身影慢慢淡去消失不见,小苏才惊慌的醒了过来。 梦境渐退,回到现实的小苏感觉到身体传来的痛楚,脑子好像要炸裂的胀痛,喉咙里火烧火燎,吞一口口水,就仿佛千万把小刀在喉咙里面划过。 “小苏?” 秦言萎靡不振的站在小苏的榻前,看到小苏醒来,秦言伸出手,可是这一次小苏没有牵住秦言的手,而是转过身将自己的背留给秦言。 “陛下,娘娘醒了,但高烧不退,老夫需要再给娘娘诊脉,陛下不如去外室等一下。” 薛文怀对着秦言拱手说道,显然是想让秦言先退避开,此刻小苏刚醒,怕她再受什么刺激。秦言点点头,退了出去,薛文怀看着秦言的背影,叹了一口气,你说这是造了什么孽,偏偏闹成了如此境地。 “我……” 小苏见秦言走开,才转过身望向薛文怀,想要开口说话,却发现自己一点声音也没有,开口说话只是加深了喉咙的疼痛感。其实她不用问,刚刚那个转身就已经发现,她扁平的肚子,最终还是没有保住,当初为了这个孩子受了多少苦,只求他能平安出生,可是到头来还是没有了。 “娘娘,人生苦短,别太为难自己,如今木已成舟,再愁也枉然呀!” 薛文怀为小苏把脉,小苏伸手在薛文怀手掌处写下了一个月字,薛文怀知道她是在问月娘, “月娘在别殿,景宁公主和夫君现在便住在别殿里,月娘在照顾,娘娘便不要多想了。” 小苏点点头,薛文怀把了脉本想出去煎药,但想了想又折了回来,对着小苏说道, “老夫云游四海,也去过百越,百越是何光景心中了然,除了皇帝脚下,其他封地民不聊生,自认看过太多生死,对这些已然麻木,可心中难免愤愤不平,为何藩王可以活的逍遥,而百姓却一口饭都吃不上。” 薛文怀说完又看了看小苏,小苏面无表情,仍旧是刚刚的模样,薛文怀皱了皱眉,既然说了便也不怕都说出来, “所以陛下找到老夫配置迷药之时,老夫便一口答应下来,陛下从不曾想过杀戮,只是结果不尽如人意,自打娘娘昏迷,陛下便没吃下一口饭,整个人都瘦了,陛下心里多么在意娘娘,娘娘恐怕心里知道,但求娘娘不要……” 薛文怀说着说着,也不知道到底上要说些什么,越说越觉得没有底气,事已至此如何是他薛文怀一两句话可以说的清楚的,到最后也便不再说下去,直接出了内室。 一直住在别殿的百里沐华,在最初知道父亲死讯的时候,他真的恨不得一刀杀了秦言,可当看到景宁带着两个孩子跑来别殿看他时,百里沐华便真的恨不起来了。 “景宁和我说了,她是急得没有办法才去找小苏求救,没想到最后弄巧成拙。” 别殿之内,秦言呆坐着,百里沐华为秦言斟酒,秦言一口而进,可入口的酒不是辛辣,而是苦涩,就仿佛他的心一样。百里沐华从景宁那里得知了小苏的事,知道秦言为了防止小苏知道秦楚讨伐百越的事可谓做了完全的防备,可最后却是他的亲妹妹把一切都搞砸了。不由的有些歉意,有对秦言的,也有对小苏的。 “小苏醒了,你去看看她吧!” 秦言丢下这么一句话,起身便要走,这时两个小女孩跑过来,一边一个抱住了秦言的腿,两个小女孩眼睛圆溜溜的看了看秦言,又望了望身后,景宁对着她们点点头,两个女孩异口同声的喊道, “舅父。” 景宁俯首跪地,早已经泪流满面,她如今再不是当年任性妄为的小公主,做错了事情也满不在意,现今的景宁经历风霜初见沧桑,知道小苏因为她没了孩子,如果是以前她还会用撒娇来蒙混过关,可时过境迁,她看到了自己和皇兄的距离,那是一个眼神就能知道的疏远,景宁只能跪地请罪。 “皇兄,景宁错了!” 秦言并没有看景宁,而是直接离开,连两个侄女都没有多看一眼,两个小女孩看了看走远的秦言,又跑回母亲身边,景宁一手一个搂着两个女儿, “平安,喜乐,母亲做了一件天大的错事,伤害了你们的舅父,所以舅父在责怪母亲,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再理母亲了。” 景宁伤心的说着,两个女孩年纪尚小,也听不太懂母亲的话,只知道给母亲擦眼泪,百里沐华走到景宁身边将三个人一起抱在怀里,在景宁额间印下一吻,他能体会秦言的心里,即便伤痕累累,此刻能有妻儿陪伴身侧,再深的仇恨也不过是枉然。 如果说恨,百里沐华当然恨过,他的父亲、兄长都死了,自己出生的故土也没了,如今他不过是一个亡国奴,可是百里沐华还有理智,从百越一路来到洛阳,秦楚的风光和百越可谓是天壤之别,显然在治理国家上,无论是他还是他的父亲都不如秦言。 回想百里寻的晚年,找来百越学士在宫中写书立传,将自己生平所做一一命人记下,深怕后世误解他,智者务其实,愚者争虚名,可百里寻心心念念的恐怕都是后世的虚名。当初百里寻想要他为太子,那时百里沐华才真正的用一双君主的目光审视自己,他自认无才无德不能持重,可君王的重任却要落在他的肩上,他甚至想过要带着景宁远走高飞,可没有实现秦言边带军兵临城下,百里沐华不敢说自己不伤痛,可当知道百越亡国不在他,那种深深的庆幸,让他清醒的认识到,恨不该给秦言,要恨只能恨他们百里一族。 走出别殿,云岚和松柏正等在门口, “去走走!” 秦言对着云岚淡淡的说道,云岚和松柏拱手接旨,秦言和云岚走在前面,松柏便和抬着步辇的宫人远远跟在后面。 “百越的八万jīng兵囚于郊外,过些日子,你去郊外接手这些兵将,朕赐名西夜军,以后就由你来统帅。” 云岚淡定接旨,可这旨意的重量秦言和云岚都知道,这不是一个登记造册记录人名的差事,外人看起来会觉得这是多么好的肥差,不动声响就可以坐拥八万qiáng兵,可是内里看来,这却是难于上青天的任务。 虽说八万jīng兵都是上官安世亲手□□出来的jīng兵qiáng将,可他们认主不惧生死,据说在郊外夜夜在篝火边吟唱黎歌,思念故土之情溢于言表,如何收复这样一支降军且还要看云岚的本事。 而另一方面他们是降军,秦言不能将他们混入秦楚的军队中,怕他们会受人揶揄,只能让云岚去接管,云氏一族世代将领,战功卓越,而云岚又是秦言最亲近信赖之人,两人的情谊是从娃娃开始,云岚恐怕也是最了解秦言的人,百官间早有不成文的规定,想知圣心,先看云岚,也只有云岚这样身份的人去接管百越军,才能让这些降军抬起头,傲气胸,再次成为保家卫国的军人。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何为原谅 月娘回到凤鸣殿,看到站在窗边的小苏,不由的心疼,她亲眼看到百里寻死在小苏怀里,看着小苏晕倒,然后失去孩子,那一腔的怒火无处发泄,心里虽然知道秦言也算无故,可也恨不得一刀劈了秦言。 可月娘却举不起到,小苏晕倒被送回凤鸣殿,满地太医跪地求旨,问秦言是保大人还是保皇子的时候,秦言一脚踢飞了问话的太医。 “你们如果敢伤害皇后,朕必定灭你们全族,朕只要皇后,只要皇后。” 秦言的声音几乎震破了凤鸣殿的天,仿佛小苏如果没了,他也不想活了一般决绝,太医不敢怠慢,跪在门口瑟瑟发抖的询问内室里皇后的情况,接生的嬷嬷和稳婆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是在里面束手无策,好在薛文怀及时赶来,秦言拉住他的手,却哽咽的说不出话,连薛文怀看了都红了眼眶,拍了拍秦言的手,便急匆匆的往內室跑,吓得那些太医赶忙拦着。 “都什么时候还在乎这些虚礼,医者面前只有病患,哪里还在乎这些礼节,耽误一刻便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可是你们跪在门前就能阻止的?” 薛文怀赶忙推开那些太医,进去內室为小苏把脉,秦言看着薛文怀进去,心才稍稍放下,脱力的坐在地上,急促的喘着气,眼泪顺着眼角往下流,月娘都于心不忍了,秦淏曾写秦九子品性拔萃,笃志得体,是何等稳重得体傲视群雄的人物,可此刻竟坐在地上哭泣的像个孩子,看着那样的秦言,月娘如何还能恨得起来。 后来薛文怀无奈的说孩子没有了,秦言却只关心小苏如何,比起孩子,秦言只在意小苏的性命,世间能得此夫君,夫复何求?月娘憎恨这样的自己,曾救她于危难的恩人百里寻,就这样死了,她生活了十几年的百越就这样没了,而月娘却轻而易举的原谅了毁了这一切的秦言,月娘无法面对小苏,怕自己会不由自主的为秦言求情,便去了别殿照料起百里沐华。 “娘娘!” 小苏回头,看到多日不见的月娘,小苏转过头却并没有特别大的表情,只是对着月娘笑了笑,月娘跑到小苏身边抱住她,盈盈一握的身量,好像稍一用力就会将她折断,月娘不禁心疼。 “三殿下等在外面,娘娘要不要见见?” 小苏听了月娘的话,便往门外走,看到自己的三哥正站在院中的,身披银色披风,仍旧是那个风情俊朗的少年,小苏走过去,抱住了三哥,千言万语恐怕只有三哥最能懂她,可是小苏却一个字说不出口。 小苏醒来时,高烧之下嗓子沙哑说不出话,可是高烧退了,炎症消了,小苏仍就一个字不肯说,薛文怀说小苏恐怕是受了刺激才会如此,不是嗓子真的坏了,只是不愿意说话,这也是为什么秦言急着让沐华来见小苏的原因,想着小苏见了她的三哥,会不会就愿意开口了。 可百里沐华却一直拖着,直到过了年才来看小苏,秦言年关前见百里寻,是想着一家人能吃个团圆饭,可最终还是落了空,小苏醒来也总是不肯见秦言,即便带着两个孩子来,小苏仍旧无动于衷,好像要将自己站成一座雕像,就是不肯看秦言一眼。 自打百里寻死后,百里沐华便承袭了越王的尊位,秦言在洛阳城内赐了一座府邸给沐华,让百里氏的家眷居住,生活在天子脚下,自然对于朝中事有所了解,现下很多人都在议论,百越国破,而这位作为和亲公主的百里氏公主,到底还适合不适合皇后这样尊贵的身份。 小苏自然对此一无所知,即便知道了也不会在意,可秦言却雷厉风行,当即宣旨,立嫡长子秦越为太子,迁居东宫,那雷厉风行的手段不得不让沐华羡慕,以前在百越要在意的,要权衡的实在太多,而秦言却全然不乎,沐华曾向是不是这样才是真正的君王之风,从不畏首畏尾。 虽然秦言的旨意并没有完全堵住那些议论的嘴,但秦言显然并不关心,他在收集天下医书,只为医好小苏的不语症,虽然所有人都知道小苏不是真的病了,只是不想说话,秦言却仍旧不遗余力的想要找到医治小苏的发。沐华觉得日子总是要过下去,这样揪着不放不过是相互为难,所以才下定决心来看小苏。 “三哥的两个女儿,你要不要见见?” 沐华和小苏坐在院子里,沐华对着远处招了招手,在海棠身边的孩子才敢跑过来,沐华轻抚两个孩子的头,指了指小苏, “这是你们的姑母……” 说完沐华看了看小苏,突然意识到,小苏也是这两个孩子的舅母,叹了叹气,便也没在说下去,招呼月娘带着两个女孩去玩。年关刚过,天气寒冷,海棠命宫人拿了皮袄和汤媪给小苏,便不再打扰兄妹两人说话。 “这两个女儿是双生,景宁为了生这两个孩子坏了身子,大夫说以后恐怕再不能生养,为此景宁哭了好久,吵着要为我纳妃生子,不肯断了我家香火;明明是那样娇贵的公主,却为我洗手作羹汤,全然不顾身份,已成了烧菜煮饭的高手;秦楚大军压境,她也不肯离我而去,说生是百里家的人,死是百里家的鬼,如此用情,我如何能责怪她是秦言的妹妹。” 小苏默默听着,眼睛盯着脚尖,也不说话,沐华望了望天空,继续说道, “百越亡了,我们都成了亡国奴,姑苏的百姓可能会念着爹爹的好,不肯忘记自己百越人的身份,可不出十年,只怕他们便只知秦楚,再不记得百越,历朝历代便是如此,比起谁做皇帝,百姓只关心自己能不能吃饱饭。而秦言比起爹爹,显然是更称职的皇帝。” 小苏抬眼望着沐华,眼中带泪,沐华拉着小苏的手,虽然抱着汤媪,可小苏的手仍旧冰冷冰冷的,没有一丝暖和气,沐华两手捂着小苏的手, “秦言还在派人在沙漠里寻找两位兄长,两位嫂嫂仿佛都觉得兄长恐怕是没有了希望,可是秦言爱固执的不肯放弃,我觉得他恐怕是认为只有找到了两位兄长,才能获得你的原谅,明明是个高深莫测的人,在你的事情上,却又异常好懂。” 沐华忍不住笑了,他自己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此刻处处在位秦言说话,恐怕是真的不忍心,这不忍心中自然也是对小苏的,沐华拉过小苏的肩膀,让小苏看向他,然后认真的说道, “小苏,日子终究要过,三哥不是让你原谅秦言,可你要给他一个答案,不能这样熬着,熬着你也熬着他,相互折磨的日子,何苦呢?” 小苏仍旧不说话,可是眼中的泪却噼里啪啦的往下流,沐华于心不忍,起身要走,小苏拉住了沐华的披风,艰难的开口问道, “三哥,真的……真的能原谅吗?” 沐华伸手指了指小苏的心口,淡淡的问道, “你真的恨过吗?” 说完招呼女儿,一手抱起一个离开了凤鸣殿,看着沐华走远,小苏蹲在地上哭着,她真的不曾恨过,面对秦言她恨不起来,可这种恨不起来的心,让她更加难受,就好像把这些年所有的快乐都一下子抽gān了,每夜都会梦到爹爹鲜血喷溅在她身上的景象,致使她根本不敢面对秦言,就想要折磨自己,以此来让秦言难受,仿佛这样心里才能好受一点,可就像沐华说的,熬是熬不出结果的,她还是要面对。 小苏开口说话的消息传到秦言这里,秦言开心不已,却不敢去看,松柏看着秦言越来越颓废的模样,真的是于心不忍,想着上元节将至,往年皇帝、皇后都会等瞭望台看万家灯火,今年也不能落下,就跑去凤鸣殿找海棠和月娘商量。 可小苏到底是没有出现,秦言带着太子抱着永乐登上瞭望台,看着洛阳,看着烟火升天与民同乐, “父皇,你怎么哭了?” 永乐被秦言抱着,看到秦言流泪,奶声奶气的问道,秦言赶忙伸手擦了擦泪, “是因为风太大chuī到了父皇的眼睛。” 永乐疑惑的看着秦言,伸手挡在秦言的眼前,想要帮秦言挡住风,秦言拉住永乐的手,对着他笑了笑,不想女儿为他担心, “母后说今天要在凤鸣殿放孔明灯,问父皇要不要去?” 秦言听到永乐这样说,疑惑的看着女儿, “你母后何时说的?” 永乐还小有些事情记不大清楚,倒是秦言身边的秦越接着说, “今早和永乐一起去母后那里请安,母后让问的。” 秦言几乎是当即把永乐递给嬷嬷,丢下百官便往凤鸣殿跑,今日上元节,整个內宫灯火通明,里里外外各式各样的灯笼,把各处照的透亮,秦言一路跑来凤鸣殿,冷风chuī的他咳嗽不止,在门前缓和了好一会才缓缓往里面走。 宫人看到秦言便跪下请安,秦言让她们不要出声,独自走到院中,此刻小苏正在院子里点着孔明灯,穿着红色的皮袄,在雪地里分外鲜艳,远远望着小苏,她仿佛仍旧是当年那个笑起来有梨涡的女孩,可秦言却觉得自己老了。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苦中作乐 秦言不顾一切的跑到凤鸣殿,可当真的看到小苏的这一刻,却又不敢靠近了,远远的望着小苏,看着她放起一盏又一盏的孔明灯。月娘看到秦言,走到他身边,将小苏的汤媪递给秦言,然后默默退开将整个院子留给两人。 秦言走到小苏身边,脚下的雪被踩的咯吱咯吱的响,小苏知道是秦言来了,她也不回头,点起最后一盏孔明灯,看着孔明灯一点点升上天空。秦言才发现小苏放的孔明灯上什么都没有写,放天灯许愿是想天灯飞天直达天庭,让天上的神仙看到善男信女写下的愿望,帮忙实现愿望,可小苏却什么都没有写。 ‘愿岁岁似今朝,年年长相依。’ 小苏的声音好似犹在耳边,往年上元节,小苏总要放两盏孔明灯,一盏是祈求家人康健,一盏一定会写下‘岁岁似今朝,年年长相依’,而且每次小苏都吵着她写的不好要秦言教她写,秦言怎会不知,小苏不是真的写不好,只是希望这句话能由两人一起亲手写下。可今年秦言没有手把手的和小苏一起写,小苏自己也没有写,恐怕以后也再没有机会写了。 “以前上元节,我总会为家人放一盏天灯,我也再想天灯可以飞的那么高,爹爹在姑苏会不会看得到,可是以后便再不用放了,因为不管天灯飞的多高,爹爹也终究不会等在那里看了。” 小苏说完转过头看着秦言,秦言却避开小苏的视线,只是将汤媪放在小苏的手里, “秦言,我的邬央呢?” 秦言沉默不语,小苏在得知邬央落水溺亡的事时,竟然哭不出来,因为小苏那时才发现,人伤心到极致的感觉,原来不是哭闹,而是连呼吸都觉得累,却又不得不呼吸的感受。小苏曾经想过邬央也许真的是不小心淹死在池水里,毕竟当初她也在那个水池里救过柳如烟,如果不是赶巧松柏赶来,恐怕两个人真的要被冻僵在水池里,然后就上不来了,可此刻看到秦言的表情,小苏便已经才出了大概。 “我是不是该高兴,我的夫君从不骗我,从不愿骗我,一句骗我的话都不曾说过。” 小苏说完叹了一口气,望着秦言继续说道, “秦言,你可知道,即便知道你覆灭我母国,伤害了我家人,我都不曾恨你,恐怕不经历此劫,我自己也不会知道我是这样爱你。你作为秦楚的皇帝,统一百越是你的大义,我不能阻拦,即便一开始我知道了你的计划,我也不能阻拦,但作为百里氏的公主,我也有我不能遗忘的血脉至亲,我不能阻止你的大义,也不能不理会我的至亲。” 秦言看着小苏的眼睛,伸手拉住了小苏的手腕,张开口却一个字吐不出来,小苏便接着说, “我要离开,离开楚宫,我要带着爹爹回姑苏!” 秦言紧张的攥紧了小苏的手腕,仿佛小苏此刻便会消失一样, “岳丈死后会入王陵,配享太庙,不需要带他回姑苏,这我会和你三哥说……” “秦言,王陵是秦楚的王陵,可我爹爹是越族,落叶也要归根,我如何能让他客死异乡?而且我娘亲也在姑苏,想必爹爹一定想与娘亲合葬。” 秦言用力的拉着小苏的手腕,直到小苏皱眉,秦言才意识到自己用了多大的力,赶忙松开小苏的手腕,秦言一把将小苏搂在怀里, “你答应过我会陪着我,怎么可以就这样走,我不会让你走的,想都不要想。” “可我一定要走。” 小苏的声音轻柔,却带着一股子坚韧,秦言推开小苏,看着小苏坚定的目光,心下颤抖不已,平复心情后淡淡的问道, “小苏,你到底要如何才肯原谅我?” 小苏却摇摇头,对着秦言说, “你没有做错,只是做了你应该做的,想必即便知道今日的结果,回到当初,你也只会想办法规避风险,绝不会放弃统一的计划,这就证明你心里也清楚,统一百越势在必得,你是为了天下,为了大义,秦言,我只是无法面对现在的你,我……。” 秦言不等小苏说完转身就走,他不要看到这样的小苏,这个不属于他的小苏。秦言看着站在廊底的月娘,她不是曾说过,小苏只要哭出来,就会好起来,可是这次小苏已经哭了那么多次为什么还是不肯原谅他? “陛下,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如今陛下失了夫妻情分,却得了天下,可娘娘却失去了一切,相比之下陛下还多得了一些,总要留些余地给娘娘吧!” 月娘对着秦言说道,秦言转头看着月娘,眼睛红肿,竟已经哭了,月娘于心不忍,淡淡的说道, “也许娘娘出去走走,便会想得通了呢?” 可月娘这番话秦言没有听到,已然离开了凤鸣殿,他如何肯让小苏走,即便此刻留在凤鸣殿内,秦言都已经感觉到小苏不再属于他,如果真的让她离开,天地之大如何能确保小苏还能回来? 上元节后,百官归朝,秦言又开始了周而复始的勤政,好似一切都回复了平静,可松柏知道,秦言只是在麻痹自己,坚持着不肯去凤鸣殿,好像不去小苏就不会离开,仿佛做好了宁愿永世不见,也绝不肯让小苏离开楚宫的准备。 凤鸣殿内倒也奇了,一切如常,除了以前秦言每天安置在凤鸣殿,现下只留宿在文德殿意外,可谓风平làng静,甚至连两位妃子的请安都恢复了往常,这倒让贤妃很不高兴,本想看这出戏的结尾,却不曾想大家都不配合演出。 百里沐华恐怕是所有人里最沉不住气的,因为小苏执意要亲自将百里寻的棺椁送回姑苏,可秦言一直不准,所以棺椁至今都停在地窖之中,不能入土为安,毕竟是爹爹的尸身,怎可一直这样安放,便上书秦言,要送父亲的棺椁回姑苏,显然比起洛阳的王陵,沐华和小苏的想法是一致的,都想送百里寻回姑苏。 看了沐华的奏折,秦言当晚喝的宁酊大醉,便要去凤鸣殿,松柏看着秦言走的摇摇晃晃,走过去扶着,被秦言推开,让秦言乘步辇,秦言却也不肯,走在雪地里还滑倒了好几次,所到之处跪了满满一地的宫人,看着陛下这样失态,连头都不敢抬起。 好在松柏提前命人赶到凤鸣殿,小苏已等在门口,看到小苏站在那里,秦言一把抱住小苏嘴里喃喃自语,可也听不清到底在说些什么,小苏被秦言抱着险些站不稳,可能是喝醉了,秦言几乎是整个人扑倒在小苏身上,自打生病之后,小苏身体大不如前,根本撑不住秦言的重量,可是不管多少人拉扯,秦言就跟长在小苏身上一样,就是不肯松手。 就这么拉扯挣扎了小半个时辰,好歹把秦言弄到chuáng榻上,小苏已经是累的站不起身,满头大汗直接在榻边矮椅上坐下。松柏看着小苏竟然将秦言安置在内室,心里想着这可是大好的机会,便火急火燎的命宫人帮秦言更衣擦脸。 等小苏反应过来,秦言已经穿着寝衣,安安稳稳的躺在小苏的chuáng上了,看着松柏极力撮合的样子,小苏也是无奈的摇摇头,她就坐在那里看着秦言,也说不上心里到底是什么滋味,明命平日里想不起爹爹死在面前的场景了,可只要秦言出现,小苏又不自觉地想,即便知道这不能都怪秦言,可小苏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秦言。小苏并没有离开,就这么合衣倒在秦言身边,一夜无眠。 第二天秦言醒来,小苏已经不在身边,可是秦言知道小苏昨天就在他身边,海棠安排宫人进来给秦言梳洗,仿佛一切都和往常一样,唯独缺了小苏的身影。走出内室,小苏正跪在地上等秦言出来,所请之事自不必再说,秦言本来心情好了一点点,可此刻却又跌落谷底。 “我可以让你走,可你走后,我便一口饭不吃,一口水不喝,我们就看看到底是你走的久,还是我撑得久。” 秦言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样说,以死相bī也不肯放弃小苏,可秦言的这番威胁却真的起了效果,小苏真的没有再请旨跟沐华一同前往复苏,而运送百里寻棺椁回姑苏的日子也定了下来,在这样苦的日子里,因为小苏的一点点心软都能让秦言心情好起来。 秦言下旨让这段时间一直在郊外兵营练兵的云岚归来,带一支西夜军一同前往百越,也算是秦言对礼遇百越的一种态度。 云岚在郊外兵营,可是一刻都没曾闲着,想要收服这些铁铮铮的汉子,云岚可是想尽了办法,想在这些人里引起注意,便是告诉他们你比他们都qiáng,而你们今后将跟着这个qiáng到无法被战胜的男人一起保家卫国,让他们不再因为自己是俘军而自卑,慢慢淡化他们百越军的影子,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秦淏曾经这样评价过云岚,论治国才学确实逊色于太子,可论武艺高qiáng,太子也要逊色于云岚,在云岚面前就连孟阔都要低头。这也是为何放眼天下云岚可以和秦言并肩前行,却无人敢质疑,那绝不是因为云氏一族忠烈,而是因为云岚有绝对的能力和秦言比肩,即便在秦言这个光彩夺目的太子身边,云岚也从来不曾失去过光环。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缘既定何 秦言最终还是准了小苏一同回了姑苏的请求,因为秦言知道,自己幼稚的威胁,只是让小苏短暂的妥协,如果不让小苏回去,那也是一辈子见不到她的结局。薛文怀说小苏这次流产伤了本体,又一直郁郁寡欢,于身体不易。沐华说小苏需要出去散散心,因为一直被困在楚宫只是对她的折磨。甚至连云岚都说,还是让娘娘回去看看吧,他定会带皇后回来! 所有人都在劝秦言,最终秦言还是不得不放手,送葬的队伍离开当日,小苏和月娘乔装打扮,坐着马车和薛文怀一起跟着大队伍出了城,秦言连送行都没有去,只是让秦越和永乐去了,秦言嘱咐了很多次,务必让两个孩子对小苏说,他们要等她回来。 松柏本来陪在秦言身边,帮他研磨,秦言好似往常一般批阅奏折,松柏余光看到奏折上的字被水晕开,便知道那是秦言的泪水,松柏连忙屏退文德殿的宫人,将秦言独自留在里面,这个时候劝慰什么都没有用,只能让秦言哭个痛快。 小苏离开后,偌大的凤鸣殿就空了出来,秦言便移居到了凤鸣殿内,宫外恐怕不知道皇后此刻不再宫中,因为秦言将这件事情隐瞒了下来,只说皇后病体孱弱,楚宫之事jiāo由德妃打理,这可着实让贤妃气的不轻,本还想着如果皇后不在,自然是她来协理后宫,可平日里看德妃默默无闻,陛下是哪只眼睛看上了她,宁可选她。 可更让贤妃气愤的恐怕是皇后不再宫内,陛下仍旧夜夜留宿凤鸣殿,仿若她根本不存在,那她这个妃子到底有何用处,贤妃伤心至极,日日饮酒消愁。可德妃却并没有因为秦言的倚重而觉得开心,德妃知道秦言之所以选择她,无非是因为皇后离宫,需要有人主持宫务,而比起贤妃,显然她更加合适。 “娘娘,现在皇后不再宫中,陛下倚重娘娘,为何娘娘不多多用心,笼络陛下?” 唐彩是德妃的陪嫁,自小在周府长大,知道德妃对陛下的情义,可连唐彩也看不懂,为何在陛下最需要关心的时候,德妃却又不趁虚而入,反倒一直默默操持宫务,只当自己就是一个心无旁骛的侧妃。 “人的心永远不懂得满足,如果所求太多,只会成为贤妃之流,贪得无厌,什么都想要,却根本弄不明白自己到底需要的是什么。” “那娘娘您到底想要什么呀?” 唐彩看不下去,问道, “我?我所求不多,如今便很好。” 唐彩无奈,叹了一口气,德妃自小就喜欢陛下,费尽心思就是为了能入宫陪伴陛下,可是现在是名正言顺的娘娘,德妃却一直默默在身后看着秦言,这到底算哪门子的很好? 只有德妃自己清楚,现在秦言难过,是因为思念皇后,就算她去陪伴也不过是安慰了陛下思念皇后的心,与其成为别人的代替品,德妃宁愿如现在这样,做一个独一无二的存在,她心悦陛下,可她从不qiáng求,只是一直站在秦言身后,不管他会不会回头望,她都会用尽一生等在这里,如果秦言回过头,她便会义无反顾,可如果秦言不回头,她绝不纠缠,在德妃心中爱情永远是对等的,绝不是一味的恳求才得来的,就像一开始她说的,她的情只属于她,与别人无关,即便是与秦言也没有关系。 德妃前往凤鸣殿向秦言请示宫中事务,看到秦言正在院中种桃树,亲手刨土亲手种树,现下chūn风时节,树上桃花含苞待放,还不是漫天粉红,却也景象壮观。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室宜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看到那桃树,德妃突然想到这首诗,可桃花盛开之时,小苏真的会回来吗? “德妃娘娘!” 永乐跑跑跳跳的跑到德妃身边,可能是刚刚在玩耍,脸蛋红扑扑的好像小苹果一样,德妃素来带人冷漠,可面对永乐却一次都不曾,永乐是个可爱善良的孩子,见到谁都会笑,在那纯净如水的笑容里,任谁都无法拒绝。 “公主,初chūn风寒凉,可chuī不得。” 德妃拿出汗巾帮永乐擦gān额头上的汗珠,还特意将汗巾掖在永乐脖颈后,怕冷风灌进衣服里,海棠走过来,对着德妃请安,德妃点了点头,又望了望院中的秦言。 “永乐去陪陪你父皇!” 永乐听了德妃的话,对着德妃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便又蹦蹦跳跳的跑去院中找秦言。德妃远远看着他们父女情深,便也并没有打扰,离开了凤鸣殿。 秦言之所以选择住在凤鸣殿,是因为这里填满了小苏生活过的气息,小苏用过的茶具,在他书中胡乱的涂鸦,院中坐过的秋千,仿佛每一个角落都是有小苏的影子,只有沉浸在这些影子里,秦言才能欺骗自己小苏并没有离开。 那日秦言在书架中拿出策论,刚翻开便看到小苏写的字。 ‘秦言,我想你了,你怎么还不回来?’ 秦言仿佛听到了小苏的声音,可是转眼四顾却苍茫一片,小苏是真的走了,云岚飞鸽传书回来说,小苏到了姑苏便失去了踪影,云岚说他一定会找到小苏,再回来复命。可秦言知道小苏是下定决心要离开,即便云岚翻遍了姑苏恐怕也找不到她,所以一开始秦言才不肯放她走,既然让她离开,就已经知道小苏恐怕会一去不返。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松柏看到秦言难过,便特别找来永乐,永乐每次都会爬到秦言腿上,用力的搂住秦言的脖子,这恐怕是小苏教给永乐的,所以每次永乐用这招总是能让秦言的心情好一点。 秦言注意到被永乐打翻在地的策论里,掉出了一张纸,小苏工工整整的些小了六个字, ‘既生情何以忧’ 其实到最后秦言也没有明白小苏的这六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让秦言怀揣着和小苏的深情度过余生吗?难道这就是小苏对他的报复吗? 曾经秦言从不懂何为情,只道无情化大爱,即为君王,便是忘情,习惯一个人生活,习惯一个人走人生路,因秦淏曾说过,高处不胜寒,一登九五便是孤独终生的命格,群臣散去,留下的是不能与人并肩的路,因为体会过,所以秦淏自小便让秦言习惯,可秦言偏偏遇到了小苏,一个能给他家温暖的人,可这份温暖却硬生生被秦言毁了。 小苏曾说过,如果有再一次机会他也不会改变,秦言那时候便已知道,他和小苏的结局早就已经注定了,他不能放弃君王的大义,不能因为小家而忘却大家,只是他一开始看不透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