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来是你 作者:瞅你咋的 文案: 一次比武决斗,江湖再起波澜 她被迫出嫁,替兄还债,被人唾弃,任人宰割,过着忍辱负重的生活。 从嫌弃到深爱,她从来都没在原地等待! 怎样的阴差阳错,血雨腥风,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传说,江湖再起波澜! 一次别有用心窥伺,偶然的邂逅,锁定了彼此的人生; 陪她上刀山,下火海,在危难来临时永远挡在她身前,就是他对她永恒不变的爱; 谁爱谁就是欠谁的,每一个人都是另一个人的债! 待得尘埃落定,回首,真爱就在身边。 缘来是你……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欢喜冤家天作之合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柳依依,朱梓骁,欧阳靖,白玉蝶,白羽辰┃配角:修远,白羽辰、莫离,陆曼婷,庄洪恩,龙一鸣┃其它:江湖、爱情、缘分、霸道 一句话简介:江湖儿女,快意恩仇,重情重义 立意:最真挚的情感不掺杂丝毫利益关系,为你赴汤蹈火,遮风挡雨,终生守候,不离不弃。 第1章 凤凰山上,阴云密布,西风烈烈。 两人执剑而立,杀气满目。 青衣男子脸上挂着邪魅的笑,阴恻恻地说道:“柳廷昊,你为什么要与我作对?”声音好似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一般。 白衣男子皱着眉头,冷冷说道:“白羽寒,你居然做出采花盗柳的下作勾当,真是给你们青松山庄丢脸。” 白羽寒冷哼一声,不屑地说道:“与你们灵山派有什么关系!你算哪根葱?” 柳廷昊怒气上涌,说道:“之前你就在江湖上兴风作浪,为非作歹,你敢说我们灵山派与泰山无极门的争端不是你搅起的?……这些事,我们灵山派都不屑与你这种败类清算,可你竟然不顾廉耻,强抢民女,简直人神共愤,天理不容!” 白羽寒闻言,突然迸发出一阵大笑,然后冷冷说道:“你哪里看到我强抢民女了?她们都是心甘情愿地跟我好的!” 柳廷昊用剑一指白羽寒,说道:“你简直无耻!刘家沟的小青姑娘,三环镇的周家姑娘不是被你糟蹋之后上吊自尽的吗?” 白羽寒一撇嘴,说道:“那是她们福薄,我都说了收她们做妾,可她们性子太急……怎么?柳廷昊,你这不依不饶的,莫不是我睡过的人里有你的姘.头?哈哈哈哈……” 柳廷昊闻言,忍无可忍,说了声“无耻之徒,我今天就要为民除害”,纵身上前,举剑便刺。 白羽寒冷冷说了声“就凭你”,挥剑迎击,两人便战在了一起。 两人自知彼此功夫不相上下,一动起手来就都使出了看家本事,一时难分胜负。 两人打到八十多个回合,白羽寒突然卖了个破绽,手上挥剑去接柳廷昊的剑招,但脚下故意一滑,身体向下摔去,柳廷昊不知是计,纵身上前,一剑刺向白羽寒心口,白羽寒一拧身避开,回手甩出三支燕尾镖分打柳廷昊上中下三路。 柳廷昊一惊,收势侧身避开了上下两支镖,但由于距离太近,中间一支没有躲开,正中小腹。 柳廷昊身上中镖堪堪站住身体,立刻觉察到小腹处有一种胀麻之感,心知镖上有毒。 白羽寒不待柳廷昊回过神来,立刻上前,一脚踢在了柳廷昊的心口。 柳廷昊被踢得倒退了七八步,顿时觉得五内俱焚,一口血喷了出来,坐在地上起不来,剑也已经撒了手。他迅速从腰间摸出一粒解毒的丹药塞进嘴里,然后就地一滚,避开了白羽寒的进攻,想要爬起来,可却觉得眼前发黑,身体一点劲都没有。 白羽寒一见,哈哈大笑,又举剑跳过来劈头盖脸砍下,恨不得一剑就将柳廷昊杀死。 柳廷昊仰面摔倒在地,毫无还手之力,白羽寒得意至极,说了声“你就给我在这儿吧”,一剑刺向柳廷昊心口。 可就在这一瞬间,柳廷昊突然一抬手,白羽寒只觉得颈间一凉,一种令人窒息的痛感遍布四肢百骸,他还没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已经气绝身亡,仰面摔在了地上。 柳廷昊以手支地,坐起身来,大口喘着粗气,浑身乏力,根本站不起来。 正在这时,从山下跑来两个身穿藏蓝色衣服的年轻人,他们跑到柳廷昊身旁,大声问道:“大师兄,你怎么了?” 柳廷昊缓缓说道:“我着了他的道。”说着,自己伸手将小腹上的燕尾镖拔下来扔到地上,有气无力地说道:“镖上有毒。” 其中一个年轻人走过去看了看白羽寒的尸体,一皱眉,然后伸手将他颈间插着的一只袖剑拔了下来,在他身上将血迹擦净,一扬手扔给另外一个年轻人,那人将袖剑接住,递给柳廷昊,柳廷昊接过,又放回到袖中的剑囊里,口中低声道:“多亏今日戴了它,不然,你们看到的就是我的尸体……” 白羽寒尸体旁那个年轻人又在白羽寒的身上仔仔细细摸查了一遍,然后垂头丧气地走过来,和另一个年轻人将柳廷昊扶起,说道:“他身上没有解药。” 这时,柳廷昊已经脸色发黑,话也说不出来。两个年轻人不敢怠慢,其中一人将他背在身上,快步向山下走去。 三人离开后,从距离白羽寒尸体将近二百米远的一块大石头后面的草丛里爬出来一个乞丐打扮的人。他畏畏缩缩地抻着脖子四处打量了一圈,然后跑到白羽寒身边仔仔细细瞅了瞅,把嘴一撇,随手将白羽寒身上的玉佩拽下来揣到了自己怀中,然后狠狠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嘴角露出一丝阴险的笑容,然后鬼鬼祟祟地朝山下走去。 第二天,青松山庄新晋庄主白羽寒被灵山派掌门柳震的儿子柳廷昊杀死的消息便在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很多人猜测,平静已久的江湖就要因此掀起一场血雨腥风。 第2章 一个月后,一顶花轿从灵山派长途跋涉抬到了白绫飘飞的青松山庄山门之外。 白羽寒死后,在嵩山派掌门兼武林盟主庄洪恩和各大派掌门人的调解下,青松山庄与灵山派达成和解:灵山派掌门人柳震之女柳依依下嫁白羽寒胞弟白羽辰,来化解两家恩怨,同时,灵山派以西南六镇漕运权做陪嫁,拱手送与青松山庄,青松山庄则在两人成亲当日交出独门解药给柳廷昊解毒。 按说,灵山派占理,不该如此委曲求全,可青松山庄作为江湖第一大财团,富可敌国,与朝廷关系盘根错节,任谁也得罪不起,所以灵山派明知嫁到青松山庄无异于送羊入虎口,可也只得牺牲柳依依,来换取独门解药,去救已命在旦夕的柳廷昊。 如今年芳十六的柳依依,自幼便与柳廷昊兄妹感情十分深厚,听到这样的和解条件后,毫不犹豫地坐上花轿去往青松山庄。 送亲的队伍被阻在青松山庄门外已经整整四个时辰了,青松山庄不但没有丝毫办喜事的样子,居然全庄素稿,好似办丧事。来送亲的所有人都很泄气,送亲的主事是柳震的二徒弟魏大同,他已经与看门人沟通了数次,转让漕运权的文书和装着嫁妆的箱子也送了进去,可山庄只是传话让等着,再无其他动静。 魏大同看天色已经不早了,便有些沉不住气了,他来到紧闭的山门前举手刚要再次拍门,突然听到背后有个声音传来:“二师兄,且慢!” 魏大同回头一看,柳依依已经下了轿,用手将盖头撩起个角,正四下打量。 魏大同赶紧走过去,对柳依依说道:“依依,你怎么下来了?” 柳依依一笑,对他说道:“算了,二师兄,敲也没用……”边说,柳依依举步来到山门前,一撩裙摆,直直跪了下去,然后双手扶地,以头触地,长跪不起。 魏大同跑到她身边伸手去拉她,口中说道:“依依,你……你这是干嘛?” 柳依依没有起身,说道:“你不想救大哥了?” 魏大同看了看柳依依,又看了看紧闭的山门,叹了口气,也挨着柳依依跪了下去,其余送亲的人一见,也都纷纷跪在了两人身后。 灵山派所有人跪了一地,足足有一个时辰,天色已经暗了,青松山庄的东边角门突然打开了,一个管家模样的人缓缓走了出来,他来到魏大同面前,伸手递给他一个小药瓶,魏大同忙伸手接过,揣进怀中。 这人用手一指柳依依,说道:“她跟我进去,其余人都回去吧。” 魏大同忙道:“我们还有两个陪嫁丫头……” 柳依依忙跪直身子,隔着盖头对魏大同说道:“二师兄,你带着大家快回去吧,我自己进去!……回去替我告诉爹娘,一切安好,让二老不要惦记我……” 魏大同闻言,心里不是滋味,看了看柳依依,一跺脚,说了声“你……保重”,转身带着人离开了。 柳依依以手支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伸手揉了揉跪得酸痛的膝盖,对来人说道:“请您带路。” 这人鼻子里哼了一声,转身朝角门走去,柳依依一手提着裙摆,一手撩起一点盖头,快步跟着进了角门,角门随即关闭并上了锁。 柳依依站定,听着背后锁链撞击发出的冰冷的声音,心里升腾起阵阵寒意,她苦笑了一下,跟着这个人向山庄里走去。 青松山庄依山而建,占地面积广大,楼阁亭台水榭林立,建筑气派。 柳依依低着头跟在白衣男子身后,走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来到了一个小院落,男子走过去推开房门,说了声“到了”,柳依依用手提着裙子,扶着房门,迈步走了进去,紧接着身后传来房门关闭的声音。 柳依依用手将头上的盖头往上撩了撩,借着桌上蜡烛的光亮,她举目在房中仔细观察了一下,这是一间装饰简单典雅的厢房,屋内用品一应俱全,虽没有任何大婚的喜气,但至少不是一间下人房,这对柳依依来说,已经心满意足了。 柳依依缓步来到床前,轻轻坐下,将身体靠在了床柱之上,心说,这大概就是自己以后生活的“冷宫”了,这样看来,应该不会有人来“打扰”她的生活了。 这样想着,柳依依突然觉得心里很踏实,她不禁莞尔一笑,撂下盖头,坐在床上闭目养神。 连日来,加紧赶路,她早已身心俱疲,今日从早到晚水米未进,刚刚又在门外跪了一个时辰,整个人疲累不堪,倚着床坐着,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听得房门被大力推开又重重合上的声音,柳依依一下子惊醒,下意识地坐直了身体。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突然有人冲到了她的面前,一股冲天的酒气扑鼻而来,然后有人一把将她头上的盖头扯了下来扔到了地上。 柳依依顺势仰起脸看去,就见面前站了个二十二三岁的白衣男子,浑身散发酒气,两眼通红地盯着自己。 柳依依都没看清这人长什么样子,就突然被他一把薅了起来,柳依依“啊”的一声喊了出来,吓得不知所措地愣住了。 白衣男子很显然已经喝醉,脚步有些虚浮,看了一眼惊慌失措的柳依依,又一把将她推坐到床上,然后伸手抓住她身上的喜服,一下子给撕开扯了下来,顺手抛在了身后。 柳依依被剥了喜服,身上只剩下一套红色中衣,她大惊失色,双手交抱胸前,迅速退到了床里,浑身发抖地看向白衣男子。 男子哼了一声,伸手去抓柳依依的肩头,柳依依大骇,迅速向一旁躲,缩进了床角,已经没了退路。 男子瞪着通红的眼睛看了看柳依依,向前一探身子,一把揪住了柳依依肩头的中衣。柳依依吓得大叫:“你要干什么?你放开我!放开!” 男子看了看拼命挣扎的柳依依,突然松了手,身子有些摇晃,他伸手抚了抚额头,口中恨恨地说道:“放开?你忘了你是来干什么的?” 柳依依闻言,浑身一僵,缓缓放下了交抱于胸前的双手,低下了头,低声说道:“是啊……我是来……还债的……”然后坐在角落里一动不动,眼角有泪轻轻滑落。 男子身体又晃了晃,显然是喝了太多酒,头脑已经有些不太清楚,他一下子坐到床上,又看了看柳依依,嘴里嘟囔着:“还债……嗯……谁的债……谁……”还没说完,他就翻身倒在了床上,睡了过去。 此时,柳依依已经泪眼模糊,看了看躺在床上的男子,心说,他大概就是白羽辰吧——自己要嫁的人。这样想着,她又难过起来,抱着膝盖将自己缩在角落里一动都不敢动,生怕将他吵醒。 窗外,月如钩,风凄凄,此时的柳依依还不知道从明天起迎接自己的会是怎样的命运。 第3章 第二天,日上三竿,当白羽辰从睡梦中醒来时,便觉得头痛欲裂,他发现自己躺在床上,但很显然不是自己的房间,他用手抚着额头慢慢坐起身,身上斜搭着的被缓缓滑落。 他一抬头,就看到了抱膝坐在角落里怯生生地看着自己的柳依依。 白羽辰不禁皱了一下眉头,慢慢回忆起昨晚的事情,他哼了一声,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柳依依见他出了门,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瘫坐在床上良久没有起来。 半晌,柳依依下了床,在屋内转了一圈,在内室发现了自己的几箱嫁妆。她略略安了心,打开箱子,从里面翻出一套白色衣裙穿上,又简单梳洗了一下,便出了门,她刚来到自己的小院门口,就发现门外站着一个身穿白衣的丫鬟。 丫鬟看着柳依依出了门,立刻板着脸问道:“你要干什么去?” 柳依依从她的话里听出了明显的敌意,只得轻声说道:“去给婆婆请安敬茶……” 丫鬟发出一声冷哼,冷冷说道:“不必了。一个侍妾,老夫人根本没有空闲接见,内宅已经传下话了,让你安分守己地呆在这里,不要出去,因为,没有人想见到你,毕竟你是杀人凶手的妹妹。哼!” 柳依依默默点点头,惨然一笑,转身回了房间,但她心里却变得前所未有的轻松,原来自己是被软禁在了这个院子里,这简直就是她来了之后能想到的最好的待遇了。 柳依依在房间里枯坐了一会儿,肚子饿得咕咕叫。她出了房间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发现房子后面有个临时搭建的小厨房,厨房里有一些米、面和蔬菜,柳依依大喜,觉得青松山庄对待自己简直太有人情味了。 柳依依顿时来了精神,赶紧烧火做了点饭,先填饱了肚子,然后一个人回到房中发呆。 柳依依安闲的日子才刚刚过了一个上午,正午一过,正在小榻上闭目养神的柳依依便在粗暴的开门声中惊醒。 她立刻坐直了身子,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已经被一群鱼贯而入的人围在了当中。 柳依依下意识地站了起来,看向众丫鬟婆子簇拥着的一个一身孝服,头簪白花的年轻女子。 这个女子二十五六岁的样子,眼角眉梢带着一股凌厉之气,柳依依一看她的装扮,便知她就是白羽寒的遗孀谢诗瑶,不禁心生戒备。 谢诗瑶缓步来到柳依依面前,突然抬手在柳依依的脸上抽了一个耳光,柳依依眼见着谢诗瑶抡起了胳膊来打自己,双手在袖中攥成了拳,身形却丝毫未动,被谢诗瑶打了个正着,顿时后退了两步。一个趔趄,跌坐在小榻之上,被打得双耳嗡嗡作响,捂着脸半天没有起身。 谢诗瑶打完觉得不解恨,又走过去一把抓住柳依依松挽着的发髻,将柳依依薅了起来,紧接着抬起脚,一脚踹在柳依依的小腹上,将她踢出了房间,直接摔在了院子当中,柳依依腹部剧痛,双手支在地上,勉强坐起身来。 谢诗瑶直接从屋里跳到院中,从柳依依身后抬腿又是一脚,踹在她的后背上,直接将刚刚坐起的柳依依踹趴在地上,半天没有再爬起来。 柳依依强忍着眼泪,倔强地咬着嘴唇,扭脸看向谢诗瑶。 谢诗瑶一步一步走到柳依依面前,弯下腰一把薅住柳依依的头发,将她拽了起来,旁边跟着谢诗瑶来的丫鬟婆子纷纷起哄,都喊着“打!”“打死她!”“大夫人打得好!”“继续打!” 谢诗瑶扯着柳依依已经披散下来的头发,将她拽到自己跟前,咬牙切齿地说道:“贱人!杀人凶手!你还有脸来!” 柳依依倔强地向后一挣,挣脱了谢诗瑶的手,硬生生被她扯下了一缕头发。柳依依忍着剧痛,冷冷看着谢诗瑶,说道:“打够了吗?如果今天你还不敢打死我的话,就麻烦你带着你的人离开!” 谢诗瑶闻言大怒,抡起胳膊又给了柳依依一个耳光,还不待柳依依站稳,又一脚将她踹倒,依然觉得不解恨,又跟上前连踢了两脚,直接将柳依依踢出了院子,摔到了甬路上。 柳依依浑身疼痛,脑袋嗡嗡作响,蜷缩着身子躺在地上,无论如何都站不起来了。 谢诗瑶带着人又将她围了起来,谢诗瑶狠狠地往柳依依身上唾了一口,然后说道:“贱人!来了这里,还敢嚣张,看我不打死你!”说着,抬起腿又要去踢柳依依。 可她的腿还没有踢到柳依依身上,突然她的贴身丫鬟水仙伸手拉了拉她的衣袖,说了声“大夫人”,谢诗瑶不解,放下腿,顺着水仙的目光看去,就见人群后面站了三个人,当先一个,正是青松山庄新晋庄主白羽辰,他身后跟着一个十七八岁的白衣女子,是白羽辰的妹妹白玉蝶,白玉蝶身边还站了一个二十出头的青衣男子,手中拿把折扇,看上去儒雅潇洒,英俊不凡。 谢诗瑶看看白羽辰,又回头看了看躺在地上的柳依依,鼻子里哼了一声,冲身后的丫鬟婆子一招手,带着众人离开了。 柳依依也看到了面无表情的白羽辰,脸上漾起一丝自嘲,倔强地咬紧牙关,勉力从地上爬了起来,然后低着头扭身向院子里走。 就在她转身的一瞬间,她的目光从白羽辰身边的青衣男子脸上一扫而过,对上了对方的那双似怒非怒的眼睛,不由得浑身一震,惊得几乎要喊出声来。 可柳依依瞬间又冷静了下来,低下头,一瘸一拐地扶着墙走进了院子,直接走回了房间,她回手将房间的门关上,身子靠在门上缓缓滑坐在地上,她抱着自己的膝盖,再也忍不住心中的委屈,眼泪夺眶而出,哭得不能自已。 第4章 柳依依回房之后,白玉蝶看了看白羽辰,轻声问道:“就是她?”白羽辰看了白玉蝶一眼,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 白玉蝶轻声对身边的青衣男子说道:“她就是我二哥昨天娶回来的灵山派的柳依依……”青衣男子轻轻一笑,也没有说话,跟着白羽辰一起离开了。 柳依依一个人在地上坐了很长时间,哭累了,就躺到床上,和衣而卧,心乱如麻,大部分时间她都在想,如果被谢诗瑶打死了也就一了百了,可青衣男子的出现又让她有些莫名其妙,如果她没有看错的话,那个人不是半年前突然离开灵山派的六师兄朱梓骁吗?他怎么会在这里…… 柳依依身心俱疲,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她突然听到窗棂上有人轻轻叩了三下,她想起身,可是浑身都疼,挣扎了半天才勉强坐了起来。 这时,突然窗户一响,被人从外面推开然后一个人影直接跳了进来。 柳依依坐在床上没有动,静静注视着这个熟悉的身影,突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眼角已经湿润了。 来人正是朱梓骁。 朱梓骁看了看坐在黑暗中的柳依依,在窗边站了一会儿,侧耳仔细听了听,然后缓步来到桌前,点起了蜡烛,屋里顿时亮了起来。 借着烛光,朱梓骁一眼便看到了柳依依红肿的脸颊,和眼角的泪光。 他皱着眉头走到了柳依依面前,柳依依就那样定定地看着他,一动不动,仿佛入定了一般。 朱梓骁伸手抚了抚柳依依的头发,轻叹了一声,说道:“我本打算把解药偷出来,可一直没办法得手……你到底来了……”说着,用手一指柳依依的脸颊,问道:“还疼吗?你还哪里受了伤?有没有受内伤?” 柳依依闻言,眼泪轻轻滑落,可脸上就绽出一抹笑容,嘴角一咧,说道:“不疼!没有受什么伤,这都不算什么……她并不想杀我,又知道我不会武功,所以并没有用内力……” 朱梓骁轻叹了一声,伸手轻轻拭去柳依依脸上的眼泪,说道:“丫头……师父、师娘怎么会答应让你来……他们明知道……” 柳依依一笑,说道:“是我自愿的,我要救大哥啊!现在解药已经到手了,二师兄会马不停蹄地送回去,希望大哥能平安无事,只要能救大哥,让我死,我都愿意……” 朱梓骁皱了皱眉头,从怀中拿出了两个小药瓶,递给柳依依,柳依依伸手接过,打开看了看,知道是活血化瘀的伤药,便握在手中,说道:“谢谢六师兄。” 然后,她抬起头,笑着问道:“六师兄,你怎么在这儿?专门来偷药?” 朱梓骁摇摇头,拉了把椅子坐在了柳依依身边,说道:“不全是,我之前在邢州办事,遇到了从海外玄冥岛璧屿宫回来奔丧的白羽辰,我知道大师兄杀了白羽寒,便想办法结识他,跟着他回到这儿,然后一直住在山庄,想找机会偷出解药。” 柳依依点点头,笑着说道:“那他其实是不是着了你的道,还感激涕零地把你带回来待若上宾?” 朱梓骁一笑,说道:“他江湖经验尚浅,换做别人,大概要多费些周章。” 柳依依眨着眼睛问道:“那你现在打算离开青松山庄了吗?” 朱梓骁摇了摇头,认真地说道:“你这个不让人省心丫头在这里,我怎么能走?才来一天就弄得遍体鳞伤,我无论如何也得留下来,想办法护你周全。” 柳依依一笑,开玩笑地说道:“你是怕现在一走,没几天就得给我奔丧吧?” 朱梓骁定定地看着柳依依,叹了口气,说道:“难得你还有心思开玩笑……我教你的东西还都记得吗?……” 柳依依笑着说道:“当然啦!……放心吧!我会保护自己的!” 朱梓骁又伸手抚了抚柳依依略带凌乱的发丝,轻声说道:“丫头,难为你了……” 正在这时,突然听到院门打开的声音,两人同时站起身来,柳依依伸手一指里间,朱梓骁一点头,闪身进了里间,直奔到窗前,抬手拉开窗户,纵身跳了出去。 柳依依看了看桌上的蜡烛,直接迈步来到桌前坐下,她刚坐下,房门便被推开了。 柳依依一看,来人正是白羽辰。 柳依依不知道白羽辰为什么会来这里,心里七上八下,但脸上波澜不惊,只静静看着他,除了倔强,再没有别的表情。 白羽辰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这里,当他看到柳依依一脸的倔强和冷漠时,便有些后悔。 两个人就这样四目相对,半天没有说话。 白羽辰想了想,突然开口说道:“你就在这儿安分守己的呆着,不要出去招惹是非。” 柳依依苦笑一下,说道:“这话今早已经有人警告过我了,我明白自己的身份,我并没有出去招惹是非,是她领着人进来动手就打……我并没有还手……当然,我就是还手也没有用,我又不会武功……而且,我说过,我是来还债的……尽管我并不真的觉得,我们欠了债……” 白羽辰用手一拍桌子,说道:“你们灵山派欠了人命债!怎么都还不清!” 柳依依冷冷说道:“是啊!还不清……那不知道你大哥活着时采花盗柳、为祸武林,欠下的那些人命债,该由谁去还?白玉蝶吗?” 白羽辰勃然大怒,直接扬起了手,柳依依毫不示弱地仰着脸看着他,等着他的手落在自己脸上。 白羽辰一看她的目光,手停在半空,无论如何落不下去。他怎么会不知这两年白羽寒突然性情大变,在江湖上已经臭名昭著,可那个人毕竟是从小爱护自己、照顾自己,和自己一起长大的亲大哥啊!如今惨死人手,他怎能不恨,他怎能心服口服地承认大哥死有余辜? 昨晚他喝了很多酒,趁着醉意他一个人来到柳依依房间,就是想亲手掐死她替大哥报仇,可说到底,柳依依又何其无辜,自己良知未泯,又怎么能下得去手。 如今,对着一脸倔强的柳依依,他的手依然落不下去,他心底对柳依依其实是有些佩服的,从昨天被拒山门外,到今天被打后一言不发,她的从容冷静让她显得很与众不同。可她的身份,决定了自己终究不会接纳她。 白羽辰缓缓放下了手,看了柳依依一眼,转身离开了。 柳依依看着白羽辰出了院子,她起身将房门闩上,然后熄了蜡烛,一个人回到床上和衣而卧,思绪翻涌,久久不能成眠。 第5章 白羽辰离开了柳依依的院子,朝主宅后院走,迎面遇到了踱着方步、拿把扇子在宅子里“拈花惹草”的朱梓骁。 朱梓骁一见白羽辰,忙迎上去问道:“这大半夜的,白大庄主这是干什么去了?是亲自巡庄?还是跟我一样失眠无聊来回闲逛?” 白羽辰微微一笑,说道:“对啊,失眠……朱贤弟如果也闲来无事,不如咱们俩小酌几杯?” 朱梓骁哈哈一笑,晃了晃手中的折扇,说道:“正合我意!” 两个人便去了白羽辰的书房,边喝边聊,白羽辰非常喜欢跟朱梓骁聊天,觉得他不仅阅历丰富,知识渊博,而且幽默风趣,看问题见解独到,有种不疾不徐指点江山的睿智和大气。 而朱梓骁自十多年前投到柳震门下就深居简出,从不在公开场合露面,除了少数几个亲近之人,外人根本不知道柳震还收了这么个徒弟,而他与其他师兄弟不同的是,除了跟着柳震习武,还有一个教习功课的老师,所以虽人不在江湖,但对江湖上的事情却如数家珍。 半年前朱梓骁突然离开了灵山派,在江湖上历练,提前拟定好了一个身份,所以他初到青松山庄之时,虽然老夫人派人暗中调查过他,却没有查出他身份有丝毫异常,也查不出他与灵山派的关系,只查到他是一个“不务正业”、四处游荡的富家子弟,因此,一段时间相处下来,白羽辰对朱梓骁越来越信任,几乎无话不说。 此刻,朱梓骁见白羽辰有些薄醉,便貌似不经意地问道:“羽辰兄是不是有什么不痛快的事?” 白羽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看了看朱梓骁,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朱梓骁一笑,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说道:“是因为你大哥?还是那个柳依依?” 白羽辰闻言,坦然一笑,说道:“都是!” 朱梓骁一笑,说道:“也对,这两个是一回事……死者已矣,活着的人不还得继续好好活吗?我看你们整个青松山庄都沉浸丧事中无法自拔,太压抑了。” 白羽辰自嘲地一笑,说道:“这事就是我们所有人心底里的痛,谁也抹不去……柳依依自己也说了,她是来还债的……你也看到了今天我大嫂已经去讨债了……” 朱梓骁又给白羽辰和自己各斟满一杯酒,举起酒杯说道:“说到底,就算是在比武决斗中失了手,刀剑无眼,死伤在所难免……今天看到柳依依,我就在想,若当日你大哥和柳廷昊比试中,死的是柳廷昊,那……该去灵山派还债的又会是谁?” 白羽辰闻言,一激灵,一下子想到了自己的妹妹白玉蝶。 朱梓骁看在眼里,一笑,继续说道:“不过就是一个弱女子,江湖上都知道柳依依自幼体弱多病未曾习武,万一死在青松山庄,岂不是又要惹来麻烦……” 白羽辰闻言想了一下,点点头,将酒杯举到嘴边一饮而尽,缓缓说道:“我只是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 朱梓骁轻笑一声,手里把玩着折扇,漫不经心地说道:“你这是当局者迷,我听玉蝶说,只是给了她个侍妾的身份,又不是正妻,就当是个闲人,养在那里不就得了,你们青松山庄如此财力,还养不起一个侍妾吗?” 白羽辰低头看着手里的水杯,未置可否。 朱梓骁转了转眼珠,继续慢条斯理地说道:“若要你接纳她,真正做夫妻,于情说不通,毕竟她是柳廷昊的亲妹妹;但若让她每天被人羞辱殴打,于理也不合,毕竟她是你白大庄主的人……更何况……” 朱梓骁顿了一下,白羽辰抬眼看向他,朱梓骁微微一笑,说道:“在我看来,有些人去羞辱她,其实就是为了羞辱你……” 白羽辰问道:“此话怎讲?” 朱梓骁站起身,抻了个懒腰,低头看了看白羽辰,说道:“你大哥还有个亲儿子呢……谢诗瑶从来都不是个只会撒泼的省油灯……” 白羽辰闻言心头一震,口中“哦”了一声。 朱梓骁晃了晃手中折扇,迈步往门口走,边走边说:“灵山派在武林中也是善于经营产业的大派,与青松山庄本是同道中人,若与你联手,定是如鱼得水……生意人为什么要做赔本的买卖呢……时间会冲淡一切的,况且,你大哥这两年……哈哈……小弟不胜酒力,真是喝醉了,胡言乱语,白庄主千万不要放在心上……告辞了,告辞了……” 白羽辰若有所思地将朱梓骁送出门去,然后回到屋内自斟自饮,脑中反复思忖着朱梓骁的话,不觉便到了天明。 之后的几天,柳依依过得异常平静,因为没有任何一个青松山庄的人来打扰她,她恍惚觉得自己好像已经被所有人遗忘了,只有看到偶尔溜过来看她的朱梓骁,她才觉得自己并没有与世隔绝。 这样的日子过了十天,柳依依身上的伤也都好差不多了,这天一早上,柳依依正在小厨房里收拾碗筷,突然每天守在院门外的那个白衣丫鬟走了进来,她看了看柳依依,冷冷地说道:“老夫人要见你,跟我走。” 柳依依闻言一愣,半天才反应过来丫鬟说的话。丫鬟看了看柳依依,不耐烦地说道:“快点!”柳依依立刻放下手里的碗筷,把手擦干,然后跟着丫鬟出了院子,直奔主宅而去。 一路上,柳依依低着头跟着,觉得今天大概又要倒霉了,心里盘算着该怎么样应对。 一会儿功夫,柳依依就被带到了一个修建得很气派的厅堂前,丫鬟用手一指,说道:“进去吧。”柳依依低着头迈步走了进去。 进了大厅,柳依依举目一看,主座是一个榻床,上面斜倚着一个五十岁左右、一身素服的妇人,眉眼间透着精明强干。柳依依知道,这就是现在青松山庄实际的掌权人,白羽辰的母亲、自己的婆婆——程佩茹。 程佩茹下垂手一边坐着白玉蝶,另一边坐着的正是谢诗瑶,在她下面还坐了六个身穿孝服的年轻女子,柳依依知道,她们便是白羽寒的妾室。她们身后站了一堆丫鬟婆子,一屋子全是女人。 柳依依一见今天的阵仗,心里有些发毛,硬着头皮向前走了几步,双膝跪倒,给程佩茹磕了个头,口中说道:“儿媳给婆婆请安。” 程佩茹眯着眼睛仔细看了看柳依依,冷冷哼了一声,并没有说话。旁边,谢诗瑶突然说道:“你都进门几天了,才来请安,也太狂妄自大了!一点都不懂尊卑主次吗?” 柳依依看了看谢诗瑶,又转过脸对程佩茹说道:“老夫人容禀,进门第二天一早,我想来请安,但被拦住了。我想着老夫人定是日理万机,事务繁杂,没有闲暇见我,于是就自己安分守己地在院中呆着,不敢前来打扰,也不曾走出院门一步。” 程佩茹“嗯”了一声,坐直了身子,冲旁边一抬手,立刻有丫鬟端着一个装着茶杯的托盘走到了柳依依的身边。 柳依依便知这是要让自己敬茶,她略略松了一口气,端起一杯茶,也不起身,直接膝行来到程佩茹面前,双手举过头顶将茶递了过去,口中说道:“婆婆请用茶。” 程佩茹没有接茶,她看着柳依依,眼中有一抹杀.气一闪而过。她身边的一个丫鬟伸手将茶杯接过,直接放到了旁边的小桌之上。 程佩茹冲柳依依摆了摆手,柳依依站起身向后退了几步,想了想,又伸手端起一杯茶,然后来到谢诗瑶面前又跪了下来,双手将茶递上,说道:“大嫂,请喝茶。” 谢诗瑶冷冷一笑,一把抓过茶杯,直接将茶泼在了柳依依的脸上,然后把茶杯摔在了地上。 柳依依下意识地闭了闭眼睛,并没有伸手去擦脸上的茶水,而是继续给白羽寒的妾室敬茶,她们无一例外都将茶泼到了柳依依的脸上和身上。她们每个人都用恶毒的眼睛盯着柳依依,可柳依依就那么坦然地接受,不反抗,也不悲戚,所有举动皆合礼数,丝毫不乱。 最后柳依依端着茶来到白玉蝶面前,白玉蝶脸上显出尴尬的神色,柳依依依然直直跪下,可却一不小心跪在了一个茶杯的碎片上,顿时身体失去平衡,一个趔趄险些跌倒,手里的茶也从杯中洒出了一些,溅到了白玉蝶的裙子上。 柳依依忍着疼,立刻跪直,对白玉蝶说道:“请小姑喝茶。” 还没等白玉蝶伸手接茶杯,谢诗瑶突然站起身来到柳依依身边,开口说道:“贱人!你不要在这儿惺惺作态!看着你,就恨不得杀了你……”说着一脚将柳依依踢倒。 白玉蝶忙站起身,对谢诗瑶摆摆手,说道:“算了,大嫂……” 柳依依从地上爬起来,冷冷看着谢诗瑶,慢慢将扎进右手的茶杯碎片拔下来扔在地上,然后用左手捂住右手的伤口,又冲着程佩茹跪直了身体。 程佩茹对谢诗瑶等人挥了挥手,说道:“你们下去吧。”谢诗瑶点头应了,恶狠狠地看了柳依依一眼,和其他人一起离开了。 大厅里只剩下了程佩茹和柳依依,程佩茹从坐榻上站起身,缓步来到柳依依面前站定,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瘦弱娇小的柳依依,柳依依抬起头,毫不畏惧地迎着程佩茹的目光看去,感觉到了程佩茹眼中氤氲的怒气。 程佩茹看着柳依依,从她眼中读出了不屈服的倔强,她想了想白羽辰对她说过的话,半晌,开口说道:“如果有可能,我真是永远都不想看到你,今天把你叫来,并不是要接纳你,而是我不想让外人觉得我们青松山庄不重礼数……” 柳依依点点头,说道:“我明白。我会老老实实地呆在自己的院子里,绝不私自出来,让老夫人生气。” 程佩茹冷哼了一声,说道:“别跪脏了我的地方!出去跪!” 柳依依说了声“好”,用手支地爬了起来,将插在膝盖皮肉里的碎瓷片拔下扔了,然后踉跄着出了大厅。 旁边一个丫鬟走过来,对柳依依大声说道:“跪那里!没有老夫人的命令,不许起来!” 柳依依脸上带着坚毅倔强的表情,一言不发地走到了一旁铺着鹅卵石的甬路上,跪了下来,她伸手将脸上的茶水拭净,可她分明听到自己的心在滴血。 第6章 午饭过后,白羽辰一回到后宅,就见到柳依依顶着日头直挺挺地跪在大堂前面,明明身体已有些晃动,但依然倔强地让自己挺直脊背。 白羽辰抬头看了看天上毒辣的日头,脚下没有停留,穿堂而过,直接去了程佩茹的院子。 白羽辰进去的时候,程佩茹正在榻上闭目养神,听到脚步声,程佩茹睁开眼睛看了看他,然后缓缓坐直了身子。 白羽辰给程佩茹请了安,默默坐在了椅子上,有丫鬟端上一杯茶,白羽辰不疾不徐地端起茶杯,品着茶。 程佩茹笑着看着自己的幼子,问了问山庄的事务,白羽辰又向自己的母亲请教了几个生意上的问题。 母子俩闲聊了一阵,白羽辰的一杯茶也已经喝完了,他将茶杯放到桌上,漫不经心地问道:“她怎么来了?” 程佩茹一愣,反应了一下,才明白儿子说的是柳依依。 程佩茹拧着眉头缓缓说道:“我让她来的,我也是听了你前些天的话,确实觉得她也入门这么久了,如果连面都不见,传出去,庄洪恩那些老东西又该说三道四、喋喋不休了。” 白羽辰随口说道:“哦……那她今日过来可有冲撞了母亲?” 程佩茹摇了摇头,说道:“也没有。敬茶的时候,你大嫂她们折辱她,我看她也没有表现出丝毫怨气……只一味地委曲求全,性子很是坚韧。刚才我听铃兰说,她就一直挺直了腰板跪在石子路上,骨子里也是倔强的……按说是个好姑娘……可我就是恨!……连带着恨她,我看到她就恨不得亲手杀了她……” 白羽辰闻言,说道:“母亲既然不喜欢她,儿子就把她囚禁起来,再不见了就是。千万不要气坏了身子……” 正说着,铃兰突然进来,对程佩茹说道:“老夫人,柳依依晕过去了。” 程佩茹哼了一声,没有说话。白羽辰站起身来,对程佩茹说道:“那我就叫人把她送回去关起来吧。别让她再来惹您不高兴。” 程佩茹点点头,冲白羽辰一摆手,又自己躺在了小榻上闭起了眼睛。 白羽辰快步走了出来,来到柳依依晕倒的地方,也没有叫下人来抬,而是直接将柳依依抱了起来,快步往柳依依住的院落走去。 这时,白羽辰才发现,柳依依竟如此瘦弱,抱着她,几乎不需要花费多少力气。他将柳依依抱回房间,山庄里的郎中来看了,说是中暑虚脱,给开了药,白羽辰派人熬好给她灌了下去。 屋里有些闷热,白羽辰将外面的罩衣脱下,随手搭在了床边的屏风上,然后拉了把椅子,坐在柳依依的床边看着她发呆。 此刻,白羽辰才有机会好好看一看柳依依,就见她皮肤白皙,五官精致,睫毛细密修长,一头黑发如瀑,只是脸颊略显瘦削,比初来之时瘦了不少。 白羽辰看着她,就自然而然地想到了白玉蝶,不由得叹了口气。他看到柳依依手上有血迹,便抓过她的手检查了一下,发现她的右手上有一道口子。 白羽辰用湿毛巾给她清理了一下伤口,刚要给她包扎,冷不防柳依依的手突然抽了回去。 白羽辰一看,柳依依已经醒了,正用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自己,瞳孔幽深,除了倔强和冷漠,看不出其他情绪。 柳依依看了看一脸尴尬的白羽辰,用嘶哑的声音低低说道:“我已经没事了,不劳庄主费神。” 白羽辰看了一眼柳依依,脸上表情变了几变,然后站起身,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柳依依将右手举到眼前看了看,叹了口气,觉得嗓子有些干涩,便撑着身体慢慢坐起身。她觉得膝盖已经麻木到没有了知觉,用手轻轻揉了揉,立刻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仿佛有无数细针扎进了双腿一般。 她咬着牙坐着,晃了晃晕乎乎的脑袋,又抬头看了看桌子上的茶壶,然后用手一点点地挪着双腿坐在床沿,扶着床柱慢慢往起站,可是双腿一触地,那种万箭穿心的感觉袭来,站立不稳,一下子向前摔去。 她本以为自己会摔在地上,冷不防却扑进了一个人的怀抱,抬头一看,正是去而复返的白羽辰。 原来,白羽辰一出院,就想起自己的外衣还在柳依依房中,便转回来取,一到门口就发现柳依依正摇摇晃晃地往起站,便下意识地飞身上前,将险些摔倒的柳依依抱了起来。 柳依依看着白羽辰,脸上显出意外和惊慌的表情,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似的,愣住了。 白羽辰本是冷着脸,一见柳依依的样子,突然心软了,扶着她坐在了床上,然后用低沉的声音问道:“你要干什么?” 柳依依看了看白羽辰,小声说道:“我渴了。” 白羽辰闻言,回身在桌上给她倒了一杯水拿过来递给她,柳依依说了声“谢谢”,伸手小心翼翼地接过来,把水喝了,然后低着头坐着,双手紧紧握着茶杯,一言不发。 白羽辰想了想,又坐在了床边那把椅子上,用手指了指柳依依的膝盖,问道:“受伤了?” 柳依依迅速摇了摇头,抬起头对白羽辰说道:“没有……有点麻……没站住,一会儿就好了。” 白羽辰突然想起柳依依当时是在铺满石子的甬路上跪了一上午,便凑近了一点,伸手抓住柳依依的右脚踝,直接将她的裤腿撩过膝盖。 就见柳依依的膝盖已经高高肿起,青紫一片,上面还有一道伤口,血已经凝固。白羽辰一皱眉。 柳依依有些慌乱地看着白羽辰,口中忙不迭地说道:“啊……已经没事了……这儿抹点药就好了,不妨事……我自己带了很多药来……”边说,边赶紧将腿抽了回来。 白羽辰皱着眉头看了看柳依依,脑中想着她刚刚说的“带了很多药来”的意思,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药瓶放到了床沿上,然后站起身从屏风上拿下自己的外衣,转身离开了。 柳依依看了看白羽辰的背影,又看了看他留下的药瓶,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对自己这么好。 到了晚上,有丫鬟给柳依依送来了做好的饭菜,还给她熬了药。 柳依依心里突然有些惶恐不安,晚上一个人躺在床上思来想去睡不着,只得静静等着朱梓骁来自投罗网。 子时一过,柳依依果然又听到窗户响动的声音,她赶紧坐起身,便看到朱梓骁已经来到了自己眼前。 柳依依一见朱梓骁身上穿的衣服便忍不住笑了,只见他今天特意穿了一套短衣襟小打扮的夜行衣,不过居然是白色的。 柳依依伸手一指朱梓骁,说道:“我爹就教你晚上穿白色的夜行衣出来招摇的吗?” 朱梓骁一屁股坐在床沿上,翘着二郎腿说道:“要想俏,一身‘孝’,你没听过吗?新做的!好不好看?” 柳依依哼了一声,说道:“死性不改,就知道臭美!白色还叫什么夜行衣?你是生怕别人看不到你吗?那你直接送到人家眼皮底下让人抓多好!” 在灵山派时,柳依依除了跟柳廷昊最亲近外,便是和朱梓骁最对脾气,两个人年龄相差最少,朱梓骁总是“欺负”柳依依,从不叫她名字,而是叫她各种“丫头”,平日里两个人开启的便是互怼模式。 柳依依来了青松山庄之后,除了第一天朱梓骁来见柳依依时,表现出了一点“人性”外,其余见面时候,两人又恢复了常态,处在挤兑和被挤兑的状态。 柳依依瞪了朱梓骁一眼,问道:“白羽辰抽的什么疯?” 朱梓骁闻言突然凑近了柳依依的脸,仔仔细细看了看,柳依依伸手就要拍他,他往后一躲,然后一脸嫌弃地说:“还是那个丑丫头啊!怎么就让那个从不近女色的白大庄主动心了呢!” 柳依依闻言,举手又要去打,朱梓骁起身坐到椅子上,摇头晃脑地说道:“我看啊!保不齐过一阵你这侍妾就变成正妻了!” 柳依依闻言,一下子垮了脸,说道:“都是你干的好事!你不说你说服他不打我的主意了吗!” 朱梓骁忙道:“我说了啊,我告诉他你们俩做夫妻于情不符啊!他也没反对啊!谁知道他怎么还对你用上心了呢!” 柳依依想了想,说道:“也未必,我看他大概是同情我吧!” 朱梓骁哼了声,说道:“那倒是同情得挺彻底的,他先是找了他娘,让谢诗瑶别再来找你麻烦,今天又去把你救了回来,现在全府的人都知道,你是被他抱回来的……” 柳依依用手一捂脸,摇晃着脑袋连连叹气。 朱梓骁又坐回到床沿上,伸手将柳依依的手扯开,对着她说道:“从你这儿离开后,他又要给你找个贴身丫鬟来伺候呢!” 柳依依忙道:“啊?怎么办啊,朱小六?” 朱梓骁一笑,说道:“我劝他来着,我说,既然要找丫鬟照顾你,你身份又特殊,在山庄里找不好,不如直接买一个新人,这样相对单纯,不至于再惹出什么幺蛾子!” 柳依依噘着嘴说道:“还不是一样!还不是多一个人监视我!以后,你还怎么来见我啊!” 朱梓骁嘿嘿一笑,说道:“丑丫头,是不是舍不得我了!那不如我带你私奔吧!” 柳依依随手抓起枕头就朝朱梓骁打,边打边说:“你个死猪头!死猪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让你胡说八道!让你胡说八道!” 朱梓骁连挨两下,然后伸手将柳依依手上的枕头夺了过去,笑着说道:“小没良心的,还真是翻脸无情!白心疼你了!” 柳依依伸手又在他身上拍了一下,说道:“谁用你心疼了!猪头!” 朱梓骁说道:“死丫头,我特地冒着风险跑出去给你安排了一个‘自己人’,我容易吗我!” 柳依依闻言一笑,伸手抓住朱梓骁的胳膊摇了摇,撒娇地把头靠在朱梓骁的肩膀上,说道:“谢谢,六师兄,还是你最疼我!” 朱梓骁伸手将柳依依的脑袋从自己肩膀上扒拉到一边,一脸嫌弃地说道:“去去去!洗脸了吗你!别把我衣服蹭脏了,新的!一会儿还得出去兜风呢!” 柳依依噘着嘴,双手在朱梓骁胸前的衣服上使劲抓揉了两下,然后嘿嘿坏笑地说道:“没洗,没洗,手也没洗!大半夜的又要去哪儿拈花惹草?你是不是也要去当采花贼!” 朱梓骁站起身,一脸嫌弃地用手在胸前衣服上使劲拍了拍,说了声“死丫头”,然后又凑近了说道:“明天她就来了,叫双儿,比你大两岁,会功夫的,可以保护你,你如果找我有什么事,就直接告诉她,她会想办法联系我的。我还有事,先走了,你好好养伤。如果内宅再传你,想办法拖延时间,尽量不要去。” 柳依依笑着点点头,朱梓骁在她头上抚了一下,然后转身离开了。 第7章 朱梓骁离开柳依依的房间,一个人溜出了青松山庄,运用轻功一路疾行,到了不远处的一个小树林,里面正有一个黑衣人牵着马在等他。 他走过去也不搭话,直接接过一匹马的缰绳,翻身上马,黑衣人也立刻上了马,引着他策马疾驰。 不多时,两人来到距离青松山庄五六里之外王家村,两人到了村口,下了马,牵着马来到一个独门小院前,黑衣人直接推开院门,然后一侧身,把朱梓骁让了进去,自己跟着进了院,将院门关好,把马拴在院子里,然后回到院门口把守。 朱梓骁脚下没有丝毫停留,直接迈步进了正对着的这间房,他进了里间,在依墙而立的书架上叩动了一个机关,书架从中间分开,缓缓向两侧移动,露出的墙壁上有一道门缓缓向上升起。 朱梓骁一低头,直接进了暗门,又在门里墙壁上翻动了机关,身后的门和书架自动复了位。 他顺着台阶向下走,越走越宽敞,密道连接着好几个密室,他走到了其中一间,打开机关,走了进去。 就见这个房间内烛火通明,迎面一个三层的桌案上,密密麻麻摆满了牌位和香炉,烟雾缭绕。 在桌案前背对着朱梓骁有一白衣男子负手而立,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并不回头,而是用暗哑的声音冷冷问道:“我以为你已经忘了。” 朱梓骁走到白衣男子身旁,从桌案上拿起香,给桌上的牌位上了香,然后跪在蒲团上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半天才站起身,看着白衣男子说道:“大哥,这个日子,我不会忘的!” 白衣男子转过脸,看向朱梓骁,接着烛光可以看出男子脸上布满了各种伤疤,几乎辨不清五官,看上去狰狞恐怖。 他盯着朱梓骁的眼睛,冷冷问道:“怎么这么晚才来?” 朱梓骁坦然说道:“山庄里有些事,耽误了。” 白衣男子冷哼了一声,说道:“那个女人就这么重要?” 朱梓骁正色道:“也许将来她会成为制挟白羽辰最有力的棋子,她现在处境堪忧,随时随地可能遭到毒手,我不能让她就这么轻易死了。” 白衣男子冷冷说道:“希望你不要忘了自己身上背负的血海深仇,不要口是心非!” 朱梓骁坦然道:“放心吧,大哥,我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白衣男子点点头,又说道:“把双儿放到她身边实在是大材小用了,不如……” 朱梓骁不待他说完,便开口打断了他的话,说道:“双儿不是去专门保护她的,这次机会难得,能如此正大光明地让双儿混进青松山庄,对我们以后行事大有裨益,对我来说也可以多个得力的人手,做事不会总是束手束脚了。” 白衣男子没有说话,半天,对着朱梓骁说道:“岭南传来的消息,白羽辰的表妹陆曼婷要来了,你留心一下这个人,善使权谋,心狠手辣。” 朱梓骁点了点头,白衣男子冲他摆了摆手,说道:“不早了……”朱梓骁跟他告别出来,又骑马回到青松山庄,当他换下衣服躺到床上时,天空已经露出了鱼肚白。 第二天,双儿一早就到了柳依依的住处,柳依依看到双儿,想到了朱梓骁说的话,觉得安心多了。白羽辰再也没有来看她,在朱梓骁的授意下,双儿教给了柳依依很多东西,尤其是自保的本事。 平静的日子过了七八天,这天快到午饭时,柳依依正伏在桌上写字,白羽辰突然来了。 柳依依一见白羽辰,赶紧放下笔站起身,低身向他一福。白羽辰点点头,看着柳依依,说道:“庄上有客人来,你跟我去一趟。” 柳依依吃惊地看着白羽辰,想了想,说道:“老夫人说……不想见到我,让我不要出门……我想……” 白羽辰皱了皱眉头,说道:“那你永远也不出去见人了?就呆在这里做个‘囚犯’?” 柳依依一笑,说道:“若真能如此,当然最好!依依别无所求!” 白羽辰不禁觉得自己有些犯贱了,咬着牙盯着柳依依看了半天,冷冷说道:“在这里,还轮不到你自己拿主意!我让你干什么你只能服从!” 柳依依不卑不亢地说道:“我来的时候,便清楚地知道我的命就是捏在你们手心里的,你们随时都有可能让我死无全尸,怕了,我就不来了,如果庄主觉得让我身首异处能让你们全庄上下心满意足,依依绝无二话,但士可杀不可辱,你大可以一巴掌便拍死我,一了百了,何必要拉我出去让人羞辱!” 柳依依的这番话,完全出乎白羽辰的意料,他竟一时语塞,瞪着柳依依看了半天都没有说话。 半晌,白羽辰语气缓和了下来,对柳依依说道:“有我在,不会让人欺负你的!” 柳依依摇了摇头,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不肯妥协。 两人正对峙着,双儿突然轻轻叩了下门,迈步走了进来,她冲白羽辰低身施了一礼,然后说道:“庄主,内宅传话,让柳姑娘去一趟。” 白羽辰点了点头,回过头来对柳依依说:“我娘已经派人来催了,跟我一起过去吧!” 柳依依听了双儿的话,又看了看白羽辰,终于泄气地低下了头,等她再抬起头时,白羽辰在柳依依的大眼睛中看到了一种从未见过的情绪,不是恐惧惊慌,而是悲伤,一种让人一见便觉得万念俱灰的悲伤。 有那么一瞬间,白羽辰特别想把柳依依抱进怀中,告诉她,不要怕。可理智阻止了他这么做,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听到母亲让他去见陆曼婷就赶紧跑来找柳依依陪自己一起去,可现在一见柳依依的眼神,他也有一些动摇,觉得也许永远将柳依依关在这里不出去才是对她最好的保护。他自己也没想明白自己到底为什么不想让柳依依一直被囚在这里,而是希望她能慢慢被人接受。 柳依依轻轻叹了口气,低声问道:“我能不能知道……今天为什么要让我去内宅?” 白羽辰温言安慰道:“我的一个远房表妹来了,家里人一起吃顿饭给她接风。” 双儿一早就告诉柳依依,白羽辰的一个表妹陆曼婷要来青松山庄了,这个人心机很深,一心想要嫁给白羽辰,让柳依依一定提防她。所以柳依依对这件事还是有心理准备的,何况朱梓骁已经提前替她做了安排。 但当柳依依听到白羽辰“家里人”三个字时,觉得真是莫大的讽刺,她什么也没有说,只“哦”了一声,便回内室去换衣服。 白羽辰松了一口气,坐在了柳依依刚刚坐着的椅子上,随手拿起了柳依依刚刚写字的纸,只见上面用娟秀的小楷写了一首《相见欢》: “数载光阴,无忧岁月空虚度,恨别无数,欲见寻无路。 未卜前途,何处堪停驻?情难赋,叹如朝露,寂寞无人诉。” 正看着,白羽辰发现柳依依已经走了出来,她换了一身白色长裙,头上松绾发髻,脸上淡扫蛾眉,看上去端庄温婉,又清爽随和。 她来到白羽辰身前低眉而立,白羽辰指着纸上的词问道:“你自己填的?” 柳依依抬头看了看,点点头,说道:“闲着没事,打发时间的。” 白羽辰点点头,将纸放回桌上,说了声“走吧”,便背着手走在了前面,柳依依跟在了他的身后,双儿也跟着一同前去。 不多时,白羽辰带着柳依依和双儿来到了后宅的饭厅,三人刚到门口,便听到里面有女子说笑的声音,柳依依停住了脚步,轻轻叹了口气。 白羽辰看了柳依依一眼,突然伸手在她头上抚了抚,说了声“别怕,有我在。”然后当先迈步走了进去,柳依依和身旁的双儿对视了一眼,双儿冲她点了点头,柳依依鼓了鼓腮帮子,认命地跟了进去。 三人一进饭厅,就见当中一张长椭圆形的大桌子,程佩茹和谢诗瑶等人都已经坐在了桌前,在程佩茹左手边坐了一个一身白色衣裙的年轻女子,女子二十出头,头绾垂天髻,上簪蝴蝶金步摇,耳着珍珠明月珰,肤白圆脸,妆容精致,眼睛顾盼生情,笑起来和善温柔,一看就是大家闺秀,看上去给人一种人畜无害的端庄温和感。柳依依知道,她应该就是陆曼婷。 白羽辰给程佩茹问了安,柳依依也给程佩茹和谢诗瑶施了礼,然后白羽辰便携着柳依依坐在了程佩茹的右手边。 两人刚坐定,陆曼婷马上笑着对白羽辰说道:“表哥,等你半天了,怎么才来。” 白羽辰还没说话,谢诗瑶突然冲着柳依依说道:“好大的架子,连老夫人都请不动。莫不是庄主亲自去请,才肯来的?” 柳依依面对发难,恍若未闻,根本不去看谢诗瑶,白羽辰闻言,脸上显出不快的神色,刚要开口,柳依依突然在下面伸手拉了拉白羽辰的衣服,然后抬起头笑着对谢诗瑶说道:“今天陆小姐远道而来,初次见面,我想给陆小姐找件见面礼,聊表心意,可是又知陆小姐身份尊贵,我挑来拣去选了半天才选好,耽误了时间,让大家久等了,确是我的错,还请大家原谅。” 说完,她回身冲着双儿点了点头,双儿从怀中取出一个狭长的锦盒走到陆曼婷身旁,双手递了过去。 陆曼婷伸手接了过来,直接将锦盒打开了,笑着凑到程佩茹身边让她看,程佩茹低头一看,锦盒里是一只精工打造的金凤步摇,金凤雕工精细,栩栩如生,灵动欲飞,一看便价值不菲。程佩茹看罢点了点头。 陆曼婷伸手将步摇拿了出来,举在手中展示给大家看,笑着对柳依依说道:“呀!真漂亮!谢谢……哎呀……我还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你呢!” 柳依依看了看谢诗瑶等人脸上嘲讽的表情,知道自己就是个侍妾,身份比丫鬟好不到哪儿去,陆曼婷自然不会称自己“嫂子”,还不待她回话,身边白羽辰笑着冲陆曼婷说:“当然是叫嫂子!” 白羽辰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吃了一惊,柳依依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白羽辰,白羽辰浑做不觉。 谢诗瑶闻言,冷哼了一声,说道:“这样于礼不合,毕竟她只是个侍妾,今天要不然陆姑娘执意要见她,她哪里有资格坐在这里跟我们一起吃饭。” 白羽辰轻轻一笑,说道:“她有没有资格坐在这里,就是我一句话的事,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你来置喙!” 谢诗瑶一听,脸上有些挂不住,扭脸看向程佩茹,说道:“二弟这庄主的威风摆得可真是越来越足了,她的身份是老夫人定的,难道你也不将老夫人放到眼里吗?” 程佩茹皱着眉头,眼睛在几个人身上打了个转,然后冷着脸对谢诗瑶说道:“就你话多!” 陆曼婷一见程佩茹生气了,忙对柳依依说道:“那我就称呼你柳小姐吧。” 柳依依一笑,好整以暇地说道:“陆小姐身份尊贵,如此称呼我当不起,你就叫我依依就行。” 白羽辰对着柳依依一笑,说道:“刚刚大家都等半天了,菜都要凉了,开饭吧。” 程佩茹脸上阴晴不定,只点了点头,谢诗瑶眯了眯眼睛,想要说点什么,又硬生生憋了回去,陆曼婷脸上依旧带着笑容,说了声“好”。 白玉蝶坐在陆曼婷旁边,笑着说道:“就等二哥这句话了,我都饿了,大家快吃吧!” 柳依依如坐针毡,整顿饭低着头,根本不去夹菜,白羽辰则一脸坦然,时不时给柳依依夹菜,柳依依心里愈发惶恐,不知道白羽辰今天的言谈举动到底是什么意思。 第8章 一顿饭吃下来,柳依依觉得已经汗涔涔了,谢诗瑶不住放冷枪,柳依依只负责端庄地微笑,白羽辰能怼则怼,白玉蝶又帮着打圆场,老夫人睁只眼闭只眼,陆曼婷本来是想叫来柳依依羞辱她一番来取悦白家人,不想事与愿违,有心和稀泥可又怕引起白羽辰反感,硬是忍了下来,谢诗瑶便觉得有些孤掌难鸣。 饭后撤了桌子,几个人坐着喝茶,陆曼婷坐在白羽辰身边,时不时地拉着白羽辰问东问西,偶尔撒撒娇,白羽辰本就对这个曾一心想要嫁给白羽寒的表妹没有什么好感,如今她又对着自己大献殷勤,便显出几分不耐。 柳依依有点心不在焉,一心盼着能早点放自己回去,她正发呆,突然陆曼婷笑着走过来坐在了她旁边,对她说:“我看依依已经走神了,显见是无聊,我来陪你说说话吧……” 她一过来,柳依依便觉得异香扑鼻,也不知她用的什么胭脂水粉,把原本鼻子容易敏感的柳依依呛得一时没忍住,掩面打了个喷嚏。 谢诗瑶听出陆曼婷话里有话,便要出言挖苦,话还没说出口,就听白羽辰对柳依依说道:“怎么了?可是有着凉?哪里不舒服?” 谢诗瑶眼珠一转,立刻对程佩茹说道:“呦……二弟可真会心疼人啊,对柳小姐多关心!夫妻感情这么好,老夫人,我看啊,过不了多久,你就又该抱孙子了。” 柳依依正自己懊悔,一听谢诗瑶的话,脸上显出一副被雷劈了的表情,差点没从椅子上摔下来。白羽辰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转脸对谢诗瑶一笑,说道:“白家已经有嫡孙了,我觉得依依还是给白家添个女孩好,万一是男孩,不知道又要给多少人心里添堵,兴出多少风浪来。” 陆曼婷在旁一听,立刻笑着说道:“表哥是喜欢女儿喽,但也要听听依依的想法,不过我觉得娘家人更希望出嫁的女儿生男孩吧……” 她一提“娘家人”三个字,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陆曼婷假意失言,一捂嘴没有接着说下去,快步回到白羽辰身旁坐下。 柳依依暗暗叹了口气,心想朱梓骁所言非虚,这个陆曼婷果然不是省油灯,只这么一会儿功夫已经给自己放了好几只冷箭了。她坦然地看了看所有人,突然一笑,轻声说道:“自古女子既嫁从夫,我是白家的人,其他人的想法于我不重要。” 白羽辰闻言对着柳依依笑了笑,谢诗瑶翻了翻眼睛,没有再说话,程佩茹站起身冲陆曼婷招了招手。陆曼婷立刻跑过去扶着程佩瑶的手臂,程佩瑶说了声“都散了吧”,便带着陆曼婷回了后宅。 柳依依长长出了一口气,带着双儿低着头跟着白羽辰往回走,心里别扭极了,不知道白羽辰打算怎么对待自己,也不知道以后该怎么面对白羽辰。 三人走到半路,山庄的管家白学礼将白羽辰拦住了,与他低语了几句,白羽辰回头看了看柳依依,没有说话,转身离开了。 柳依依内心仿佛瞬间打开了一扇天窗,狂喜之情简直溢于言表,她冲双儿一笑,拉着双儿直接跑回了自己的院子。 白羽辰再没有出现,第二天半夜,朱梓骁如约而来。 柳依依一见朱梓骁,便双手抓住他的手臂,不停地摇晃,又用脑袋反复蹭着他的前胸,拖着长音说道:“怎么办,朱小六,你说我该怎么办啊!” 朱梓骁甩开柳依依的双手,伸出一根手指头支住柳依依的额头不让她继续蹭自己的衣服,然后一脸嫌弃地说道:“死丫头,有话好好说,别把我衣服蹭脏了!去!上一边坐着去!” 柳依依一晃脑袋抬起头,张嘴冲着朱梓骁伸出来的手指就咬,朱梓骁一把将柳依依的脑袋推开,侧身后退,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 柳依依跟过去坐在他旁边,伸手在他胳膊上拧了一下,说道:“双儿跟你说了吧!怎么办啊?白羽辰是不是疯了?他想干嘛啊?” 朱梓骁闻言,噗嗤一笑,说道:“他想干嘛,你问他啊?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 柳依依一脸讨好的表情,对着朱梓骁一笑,说道:“六师兄无所不能!不是蛔虫胜似蛔虫!蛔虫哥哥,不然你帮我问问他?” 朱梓骁脸上显出没心没肺的表情,说道:“你们是夫妻,他想干什么都合情合理,哪里轮到外人过问!” 柳依依苦着脸,说道:“那我怎么办啊?” 朱梓骁笑道:“赶紧给他生个女儿啊!” 柳依依像个炸了毛的小猫一样瞪视着朱梓骁,半晌,突然恶狠狠地说道:“你就是个坏蛋!见死不救!丧尽天良!将来让你娶个母老虎,哼,天天让你跪搓板,不给你饭吃!敢反抗就把你吊起来打……” 朱梓骁皱着眉头,用手点指柳依依,哼了一声,说道:“你这个没良心的小东西,我花了那么多心思帮你把白羽辰调了出去,你就这么诅咒我!” 柳依依闻言,脸上瞬间换上了笑脸,拉着朱梓骁的胳膊,闻言说道:“真的吗?我就知道六师兄最疼我了!” 朱梓骁将柳依依的手扒拉下去,用手点了点柳依依的额头,瞪着她说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说的就是你这种人!” 柳依依一脸讨好地笑容,对朱梓骁说道:“那他还回来吗?能不能别扬汤止沸?我要釜底抽薪!” 朱梓骁用手一拍柳依依的脑袋,说道:“果然最毒妇人心!你是想让我替你谋杀亲夫啊?” 柳依依伸手揉着脑袋,噘着嘴说道:“我又没说让你害死他,至少别让他回来啊!” 朱梓骁说道:“我也只能暗地里给他找点小麻烦绊住他几天,不让他回来,我是做不到!” 柳依依一脸泄气地坐在椅子上低着头没有说话,朱梓骁突然凑近了说道:“我觉得白羽辰挺好的啊!人品端方正直,卓尔不群,想嫁给他的人从这里一直能排出五十里地,你为什么非要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柳依依闻言一愣,竟一时语塞,半天才支支吾吾地说道:“他好是他的,我……我不稀罕……谁愿意嫁就让他娶……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们两家就算是世仇了……嗯……怎么能做夫妻……哎呀……对了,你知道我大哥怎么样了?” 朱梓骁闻言,眼中有一丝复杂的情绪一闪而过,随即正色说道:“我听说解药已经送回去了,二师兄还真是星夜兼程,一刻也不曾耽搁。我觉得有了解药,大师兄没了性命之虞,很快就会好了。” 柳依依点点头,笑着说道:“那就好!这样我就放心了。” 朱梓骁漫不经心地问道:“值得吗,你?” 柳依依毫不犹豫地点点头,说道:“当然值得!只要为了大哥,我什么都能做!” 朱梓骁闻言笑了笑,说道:“大师兄没白疼你!” 柳依依莫名地觉得朱梓骁有点怪怪的,两人又聊了几句,朱梓骁便回去了。 柳依依上了床,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一会儿想到大哥,一会儿又想想白羽辰。当她迷迷糊糊睡着的时候,心中想的最后一个问题就是朱梓骁说的那句话——“白羽辰挺好的……为什么要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第9章 月上梢头,清风徐来,泊远镇的青松山庄的别苑里,白羽辰一个人伏在案头,刚刚把山庄名下的泊远镇的几个店铺的账查完,心里思忖着整治对策,手上的笔在草纸上无意识地勾写着。 良久,他用手揉了揉太阳穴,将账簿合上,拿起刚刚随手勾写的草纸看了看,上面不规则地写着一首词,就是柳依依填的那首小令《相见欢》: “数载光阴,无忧岁月空虚度。恨别无数,欲见寻无路。 未卜前途,何处堪停驻?情难赋,叹如朝露,寂寞无人诉。” 是啊,曾经灵山派的宠儿,被那么多人捧在手心里的掌上明珠,到了这里形同阶下囚,受尽屈辱,怎能不寂寞难过?可她又那么坚强和倔强,一个人背负所有的“债”,还债?这样强加给她的“债”,会不会太沉重,对她来说会不会太残忍? 她甚至比白玉蝶还年幼一岁,如今的境遇,真的令人……同情?不止!应该是让人疼惜! 白羽辰甩了甩头,觉得对柳依依的事情也理不出个头绪,便不想让自己再继续想下去。 每当想到柳依依,他便会下意识地想到白玉蝶,这个丫头也已经十七岁了,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最近发现,她对那个朱梓骁很是痴迷,朱梓骁前几日来跟自己道别,打算继续四处游历,白玉蝶知道了,直接跑来让自己留住了朱梓骁。 唉……朱梓骁不是不好,可就是透着那么一点神秘,或者说高深莫测,白玉蝶如此天真单纯,未经世事,又怎能驾驭?自己一直期望白玉蝶能嫁一个踏实本分的人,只要对白玉蝶疼爱有加,家世根本不重要。 ……那柳依依未嫁之前,她的父母、兄长是不是也是如此期许,可落得如今这般境地,又是谁能预料得到的呢?她嫁的人是自己,却活得如此凄凉……说到底,自己才是那个让她活得不幸的人吗?……自己到底该拿她怎么办…… 白羽辰陷入了深深的矛盾之中,彻夜难眠。 王家庄地下密室。 朱梓骁与满面伤疤的男子相对而坐,男子嘶哑的声音缓缓说着话,朱梓骁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茶杯,时不常抬头应一声,大部分时候都在沉思。 男子对他说道:“……梓骁,你现在是我们唯一的希望,一定不要自作主张,擅自行动,那个柳依依能用就留着,若不能用就让她自生自灭,将来,如果她要坏事,我绝不会留她……” 朱梓骁轻轻一笑,点头应道:“放心吧,大哥,我明白。” 男子满意地点点头,问道:“我听说那个白玉蝶对你很是中意,缠着你不放,这正合我意,婚事可以先订下来……” 朱梓骁摇了摇头,说道:“青松山庄的财力,富可敌国,早就是很多人眼中的肥肉,如果这个时候我和白玉蝶订婚,就会成为众矢之的,何必呢!” 男子看了看朱梓骁,说道:“煮熟的鸭子要是飞了,我们可就前功尽弃了!” 朱梓骁轻笑一声,说道:“既然煮熟了,哪有飞的道理!放心吧大哥,我心里有数,白玉蝶现在已经是我的囊中物,跑不了。” 男子点点头,说道:“那就好!”停了一下,又接着说道,“过两天国寿,你该回去了。应用之物我已经替你准备好了,你去找莫离和修远要,顺便带着他们回去,遇事也有个应手的人。” 朱梓骁点了点头,说道:“好,多谢大哥。” 男子点点头,冲他摆摆手,朱梓骁起身告辞离开了。 朱梓骁出了密室,仰头看了看天上一勾残月,心想着该回山庄跟柳依依道个别,于是他飞身上马,冲着青松山庄疾驰而去。 时间飞快,一晃朱梓骁已经走了半个月了,柳依依在这半个月里过得既自由轻松,又有些无聊,白羽辰一直没有回来,她提着的心渐渐放下了,但朱梓骁不在,她想挤兑人也找不到,闲得牙都刺挠,所以只能化闲力为食量,一头扎进小厨房,跟双儿一起研究美食。 这天,快到午时,柳依依在厨房里学做芙蓉荷叶莲子糕,双儿去了大厨房找芙蓉脯,柳依依正在捋胳膊挽袖子地挥舞着擀面杖擀面饼,突然,她听到院子里有脚步声传来,便冲着外面大喊道:“双儿姐姐,找来了吗?你快来看我擀的面饼行不行?” 说着,她拎着擀面杖一回身,便与正跨步进来的人四目相对,这人不是双儿,而是出门办事已经半个多月的白羽辰。 柳依依一下子就愣住了,半天没反应过来,只拎着擀面杖瞅着白羽辰傻站着。 白羽辰本是路过她的院子,信步进来看看,听到她在厨房里喊话,便直接过来了,没想到一进厨房,便看到一个身穿围裙,脸上身上蹭得都是白面,毫无形象地挥着擀面杖的柳依依。 柳依依的厨房空间极小,白羽辰一进来,挡住了门口,光线也暗了下来。 柳依依回过神来,略带尴尬地用手来回抚着擀面杖,冲着白羽辰傻笑了一下,然后脑子一抽,对白羽辰问道:“你吃饭了吗?要不要尝尝芙蓉糕?” 白羽辰还是头一次看到柳依依冲自己笑,完全是意料之外。他脸上也显出笑容,点点头,说道:“好啊!你做的?” 柳依依说完,便觉得自己刚刚可能是脑子进水了,不然怎么会问了这么傻的问题,而白羽辰竟然答应了。 柳依依将擀面杖放在面案上,然后两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小声说道:“不过,我还没做好,你得等一会儿。” 白羽辰本是要去见程佩茹,现在听柳依依这么说,竟毫不犹豫地笑着说了声“好”,然后去了柳依依的房间等。 柳依依一个人在厨房里焦急地等回了双儿,在双儿的帮助下,两个人手忙脚乱地把所谓的芙蓉荷叶莲子糕做出来,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就是惨不忍睹。 半晌,柳依依心里七上八下地拎着食盒来到了白羽辰的面前。 白羽辰正在书桌前翻看柳依依写字填词的本子,柳依依便贴着墙边“溜”了进来,然后一脸尴尬地将食盒放到了白羽辰的面前。 白羽辰觉得柳依依的表情有些好笑,也不多言,伸手去打食盒,还没等他打开,柳依依突然扑过来用两只手将食盒的盖子按住了,小声嘟囔道:“要不还是算了吧!我觉得这种东西……你也未必喜欢吃……” 白羽辰一看柳依依紧张的样子,不禁一笑,说道:“反正已经做好了,尝尝又何妨!” 柳依依低低“哦”了一声,极不情愿地将手慢慢收了回来。 白羽辰便又去伸手去打开食盒的盖子,柳依依又突然扑过来用手将食盒捂住,说道:“不然……下次吧……下次我做好,让双儿给你送去……” 白羽辰见状,一时玩心大起,笑着说道:“我觉得还是这次吧,这次大概会很惊喜的!” 然后他将柳依依的手轻轻拂开,一下子打开了食盒的盖子,一看里面的芙蓉荷叶莲子糕不禁愣了一下。 在他看来,柳依依一再阻拦自己打开食盒,一定是做得极其糟糕,不敢拿出来献宝,可眼前食盒里,板板正正放了六块色香味俱全的芙蓉荷叶莲子糕,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白羽辰用手一指食盒里的糕点,有点不解地说道:“这不是做得挺好的嘛!” 柳依依低着头,两只手的食指不自觉地互相绞拧在一起,一字一顿地说道:“是挺好的……可不是我做的……” 白羽辰一笑,说道:“那是谁做的?那个双儿?” 柳依依摇摇头,说道:“她也不太会……做坏了,变成锅贴了……我看你等这么长时间……饿了……就让她去大厨房……偷……不是……要的……” 白羽辰闻言,突然觉得柳依依刚毅倔强的另一面,竟如此天真可爱,他哈哈一笑,用手轻轻点了点柳依依的额头,说道:“锅贴?哈哈……等你自己做好了,别忘了给我送去……”然后转身离开了。 柳依依伸手挠了挠头,闷闷地做在了椅子上,抓起一块芙蓉荷叶莲子糕掰开了仔细看着,嘴里嘟囔着:“不就是这个样子嘛,差不多啊,怎么变成锅贴了呢……” 她自己正嘟囔着,冷不防白羽辰又回来了。柳依依有些困过不解地看着白羽辰,就见白羽辰走到柳依依面前,从怀里拿出一个精致地小匣子递给柳依依,柳依依赶紧站起身,但并没有伸手去接白羽辰递过来的小匣子,只是用复杂的眼神看着白羽辰。 白羽辰俯身抓过柳依依的右手,然后把小盒子塞到了柳依依手里,说道:“送给你的。” 柳依依吃惊地张着嘴,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来。白羽辰一笑,突然伸手在柳依依的头上轻抚了一下,然后一言不发地走了。 柳依依见白羽辰走了,低头看了看手心里的小匣子,她缓缓坐下,伸手打开了小匣子,发现里面是一对质地上佳,雕工精湛的白玉镯子,一看便价值不菲。 柳依依心情复杂地看着镯子,叹了口气,又将小匣子又缓缓盖上。 她站起身,来到门口,扶着房门站着,仰头向天上望去,只见天空湛蓝,有几缕白云卷舒游移,她定定地看着天空,突然,想家了。 第10章 第二天,山庄的工匠来到柳依依的小院,重新整修扩建了一下她的小厨房,下人再送来的食材也精细和丰富得多。柳依依在这种日渐明显的优待中,诚惶诚恐地学做芙蓉糕。 三天后,就在双儿表示再也吃不下芙蓉糕的残次品时,柳依依竟意外地做成了品相和味道都还不错的芙蓉荷叶莲子糕。 柳依依大喜过望,心里松了一口气,觉得完成了一项惊世骇俗的任务,赶紧让双儿给白羽辰送去。 双儿端着食盒朝白羽辰的书房走,还没走出多远,便在花园附近遇到了陆曼婷。 双儿对这个整天在青松山庄里招摇过市、俨然将自己当作山庄未来女主人的陆曼婷当然是认识的,她冲陆曼婷低身一福,打算直接离开,但却被陆曼婷伸手挡住了去路。 陆曼婷皮笑肉不笑地上下打量了一下双儿,漫不经心地说道:“这不是双儿姑娘吗?你这是要干什么去?” 双儿看着陆曼婷,恭恭敬敬地说道:“回陆小姐的话,奴婢去给庄主送芙蓉荷叶莲子糕。” 陆曼婷闻言,眯了眯眼睛,瞬间换上一副笑脸,伸手去拿双儿手上的食盒,口中说道:“正好,我要去找表哥,我帮你捎去,还省得你跑一趟。” 双儿不露声色地向旁边一侧身,躲开了陆曼婷的手,然后笑着说道:“不敢劳烦陆小姐,奴婢还是自己送吧,庄主吩咐的,做好了让奴婢即刻亲手送过去。”她在说“亲手”时,特意加重了语气。 陆曼婷闻言,变了变脸色,手僵在那里,皱着眉头没有说话,也没有让开。 正在这时,突然从旁边花坛后面跑出来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 小男孩一边回头喊着“来抓我呀!”一边张牙舞爪地冲着双儿和陆曼婷跑来,双儿赶紧捧着食盒躲向一旁,可冷不防陆曼婷突然伸出手臂拽住了她,她躲闪不及,被小男孩撞在了身上。 陆曼婷一脸惊慌地看着双儿,依然没有撒开抓着双儿的手,而是回头对差点摔倒的小男孩说道:“永成,怎么这么不小心?有没有撞坏?”双儿便知,这个叫永成的孩子就是谢诗瑶和白羽寒的孩子,平时很是娇纵胡闹。 陆曼婷说完,又用手指着跟着跑过来的四五个丫鬟仆妇,训斥道:“你们就是这么伺候主子的吗?他这么小的孩子,怎么不跟紧一点?要是摔着了,你们还想不想活了……”几个丫鬟仆妇唯唯诺诺地应着,陆曼婷还训个没完,双儿在一旁一脸尴尬,有心走,可陆曼婷却拽着自己的袖子,想走也走不了。 正在双儿不知道怎么开口让陆曼婷放开手时,陆曼婷突然用手一指双儿手里的食盒,继续提高了音量说道:“……万一撞洒了给庄主送的美食,你们有几个脑袋赔?” 她话音刚落,白永成突然一拍手,指着食盒大声说道:“什么好吃的?我要吃!我要吃!快给我吃!” 双儿闻言一皱眉,陆曼婷却冲着白永成笑着说道:“好好好,永成别急,给你吃!” 说着,她松开了抓着双儿的手,顺手去掀食盒的盖子,宽大的衣袖拂过食盒,双儿赶紧捧着食盒向后退了一步,说道:“陆小姐,这是给庄主送的……” 陆曼婷闻言,将脸一沉,怒道:“放肆!你这是拿庄主压我吗?就是表哥在这儿,难道孩子要吃,他会不给吗?到底谁给你的胆子,敢这么不把主子放在眼里?今天,我非要做这个主不可,一会儿咱们一起去见表哥,你大可以在他面前告我的状,我倒要看看,表哥会不会因为一块芙蓉糕,治我的罪!” 双儿深吸了一口气,知道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实在没有再拦着的道理了,便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陆曼婷斜楞着眼睛看着双儿,冷哼一声,一只手将食盒掀开一面,衣袖挡住了所有人的视线,一只手快速探进去拿了一块芙蓉糕递给白永成,然后又将食盒盖好。 白永成接过芙蓉糕,皱了皱眉,凑到鼻子跟前闻了闻,然后送到嘴边咬了一小口,随即吐了出来,然后将手里的芙蓉糕扔到了地上,撇着嘴说道:“什么破玩意,一点也不好吃!我才不吃呢!”说完,转身便跑了,那堆丫鬟仆妇赶紧又追着他跑了。 陆曼婷瞪了双儿一眼,转身就走。双儿回头看了看已经跑出去很远的白永成,叹了口气,跟着陆曼婷向白羽辰书房走去。 到了白羽辰的书房,白羽辰看到陆曼婷和双儿一起来的,略略有些意外。 陆曼婷一见白羽辰,便赶紧跑过去拉着白羽辰的胳膊撒娇,嗲声嗲气地把刚才的事情学了一遍。双儿捧着食盒面无表情地看着陆曼婷喋喋不休,一句话也没说。 陆曼婷说完,白羽辰一笑,说道:“一块芙蓉糕,无妨,都是误会。”然后转向双儿,说道:“东西放这里,你回去吧。”双儿将食盒放到白羽辰面前,转身就离开了。 双儿回去跟柳依依把事情经过学了一遍,柳依依一笑置之,可双儿总是觉得今天的事情有点蹊跷,可到底哪里有问题又说不清,柳依依反过来安慰她不要多想,然后问她可知道朱梓骁什么时候回来,双儿告诉柳依依,朱梓骁这一两天就会回来,柳依依听了莫名地觉得心安。 掌灯时分,柳依依正在房中写字,双儿突然推开门闯了进来,柳依依一看双儿的脸色,立刻紧张地跑过去,问道:“双儿姐姐,怎么了?” 双儿抓着柳依依的手说道:“依依,白羽辰出事了,你快跟我逃吧……”正说着,就听到外面人声嘈杂,响起砸院门的声音。 柳依依大吃一惊,问道:“这怎么回事?” 双儿摇摇头,说道:“好像说是中毒了……”边说边把房门闩上,然后拽着柳依依往里间走。 柳依依听到有人撞开院门进来的声音,突然冷静了下来,她迅速将手从双儿手中抽了出来,然后把双儿推进里间,急切地说道:“我不能走,你快逃……如果可能,再来救我……” 双儿犹豫了一下,就听到有人冲到房门前,使劲踹门的声音,她也知道柳依依其实是不能轻易逃走的,毕竟她背后是整个灵山派,她逃了,事情没办法弄清楚,灵山派也要跟着倒霉。 想到这儿,双儿一跺脚,说道:“我会回来救你的……”然后就被柳依依推进了里间,翻窗户跳了出去。 她刚跳出去,柳依依回手抓了件外衣,还没等套上,房门便被踹开了,冲进来十多个人,将柳依依围了起来,为首的是青松山庄的护院总管吴江。 吴江看了看面带惊慌的柳依依,一挥手,说道:“捆起来。”立刻有两个护院跑过来将柳依依手里的外衣夺下扔在地上,然后将只穿了中衣的柳依依反剪着双臂捆了起来。柳依依丝毫没有挣扎,抬起头看着吴江问道:“我能不能问问,我犯了什么罪?” 吴江冷冷说道:“死罪!”然后押着柳依依直奔后宅而去。 第11章 柳依依被押着往内宅走,一路上,她的心情渐趋平静,她在脑中将事情梳理了一下,双儿说白羽辰中了毒,他中毒为什么会跟自己扯上关系?自己今天唯一跟他有关联的事情便是……芙蓉荷叶莲子糕!那……陷害自己的毫无疑问就应该是陆曼婷了。 柳依依心里正琢磨着,就被押到了主宅的一个修建得很气派的大院前,院子里有很多人,在房间里进进出出,表情都很紧张严肃,吴江冲其他人一摆手,示意他们呆在院子里,然后一个人带着柳依依进了正房。 柳依依深深吸了一口气,被吴江带着往里走,穿堂而过直接去了卧房。卧房里的人并不多,雕花大床上躺着的正是白羽辰,就见他嘴脸挂着血丝,胸前白色中衣上有一大片暗红色的血迹,此刻躺着一动不动,看来情况不是很好。 他的床头椅子上坐着程佩茹,正抻着脖子凝视着白羽辰,她身后站着白玉蝶、谢诗瑶和陆曼婷。床边还有两个人,其中一个人正坐在床上给白羽辰号脉,表情很严肃,另一个人捻着胡子站在他身后,一看应该是两个大夫。 吴江带着柳依依一进卧房,程佩茹四人便回过脸来看向她,白玉蝶一下子冲过来,一把抓住柳依依的衣服,眼圈通红地说道:“你为什么这么狠毒?亏我之前还那么同情你!原来,你就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你大哥杀了我大哥……你来……居然要杀死我二哥,你们灵山派为什么如此丧尽天良……我二哥如何待你……你怎么那么狠心!你还是不是人……”她使劲摇晃着柳依依,边说边大哭起来。 柳依依便知白羽辰的情况大概很不好,不然白玉蝶不会如此失态,柳依依忙开口分辩道:“不是我!不是我!我没有做过……我为什么要害他啊……” 谢诗瑶一听柳依依的话,快步走过来,扬起手一巴掌扇到了柳依依的脸上,把柳依依打得倒退了好几步才站稳,谢诗瑶指着柳依依说道:“你为什么害人?你还好意思问!你嫁过来就是没安好心!你大哥杀了人,又派你来继续杀人!你们灵山派不怕被天诛地灭吗!” 说着,她转过脸去对已经泣不成声的白玉蝶说道:“你好好看看这个狐狸精!她就是用装无辜来骗取你和二弟的同情的!这才几天,就已经露出狐狸尾巴了!……她现在害了你二哥,下一个就轮到你了!她嫁过来是换解药的,她如果不把解药交出来,下一个去换解药的人就是你……” 白玉蝶闻言浑身一震,立刻止住了哭声。用手指着柳依依大声说道:“你,你怎么这么恶毒!你快把解药交出来……” 柳依依摇着头,急切说道:“我真的没有下毒害人!我没有……不是我干的……有人陷害我……” 程佩茹缓缓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向柳依依,白玉蝶和谢诗瑶一见,忙侧身让到了一边,所有人都目光随着程佩茹的身影移动,最终落在了柳依依的身上。 柳依依定定看着盛怒的程佩茹一步步朝自己走来,每一步仿佛都踏在她的心上,让她压抑得上不来气,她的眼圈已然红了,但还强自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她摇着头对程佩茹说道:“老夫人……真的不是我……有人陷害我……我……”她话还没有说完,程佩茹突然一把掐住了柳依依的脖子,咬着牙说道:“贱人!你大哥杀了寒儿,我们不计前嫌接纳了你,辰儿如此回护你,你却恩将仇报,要害死他,我今天就杀了你,再去平了你们灵山派,也算是给武林除害……”说着手上一使劲,柳依依顿时觉得呼吸一窒,眼角有泪轻轻滑落,她把眼睛一闭,放弃了挣扎。 正在这时,突然有一个中年仆妇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她边跑边喊:“老夫人!夫人!不好了,小少爷昏过去了……” 程佩茹闻言一惊,一甩手将柳依依掼在了地上,然后揪起跪在地上的仆妇,问道:“怎么回事?快说!” 仆妇伸手擦了擦头上的汗,带着哭腔地说道:“小少爷脸色发黑,刚刚……刚刚……吐了一口血……昏过去了……” 还没等程佩茹说话,谢诗瑶迈步朝外跑去。陆曼婷突然跳过来,用手一指柳依依,说道:“姨妈,肯定是她下的毒!昨天在花园,我见到她的使唤丫头给了永成一块芙蓉糕吃!” 程佩茹闻言,恶狠狠地看着柳依依,柳依依急道:“老夫人,你不要信她的话,昨天碰过芙蓉糕的人只有她,要下毒也是她下的!是她陷害我……” 陆曼婷一听,拉着程佩茹的胳膊,一下子就哭出来了,大声说道:“姨妈,她这是要害死白家所有男丁,顺带着嫁祸给我吗……姨妈……我……我我……怎么可能害表哥和永成啊……姨妈……” 程佩茹担心孙子,心里十分焦急,只伸手拍了拍陆曼婷的手,然后冲白羽辰床边站着的那个白胡子大夫一招手,迈步向外就走,路过吴江身边时,冷冷地对吴江说道:“让那个贱人把解药交出来!”脚步未做停留,直接带着大夫去了谢诗瑶的院子。 程佩茹一出去,陆曼婷立刻停止了抽泣,马上横眉倒立,冷笑着,对押着柳依依往外走的吴江说道:“吴总管,我看这个贱人狡猾得很,我和你同去,一定让她把解药交出来。” 柳依依看着陆曼婷眼中闪烁着的阴毒的光芒,知道自己已经是砧板上的肉了,她回头看了看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白羽辰,心知今天再也不会有人来救自己了,于是她凄凉地笑了一下,被吴江押着走了出去。 白玉蝶已然慌了神,不知道该留下还是该去看看白永成,她搓着手来到白羽辰的床边,对正在低头不语的大夫说道:“邱先生,我二哥怎么样了?这毒……能解吗?” 这个姓邱的大夫抬起头,对白玉蝶说道:“庄主中的毒很特殊,好像……一时半刻也不会致命,但又有点凶猛,直攻心脉,如果自行配置解药,恐怕尚需时日,到时庄主心脉受损,恐怕也将油尽灯枯……” 白玉蝶一听,心里一沉,直直坐在椅子上,看着白羽辰又哭了起来。 就在青松山庄乱作一团时,在王家村的村头,朱梓骁正牵着马出了村,迎面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骑马而来,他仔细一看,却是双儿,他先是一笑,但随即变了脸色。 双儿也远远就看到了朱梓骁,便拼命催马跑来,到了朱梓骁面前立刻甩蹬下马,朱梓骁迎上去一把抓住双儿,急切地问道:“怎么了?” 双儿喘着气把事情经过简单讲了一遍,朱梓骁越听眉头拧得越紧,等双儿说完,朱梓骁立刻上了马,对双儿说道:“你先在这儿待几天,听我消息,我现在立刻回青松山庄。”说完直接催马朝青松山庄驰去。 朱梓骁听了双儿的话,一路策马疾驰,脑中思绪翻涌,既担心柳依依的安危,又在考虑如何能救她和白羽辰。 很快,他骑着马来到了青松山庄的山门前。他牵着马叩动角门,一个把门的人出来一看是他,赶紧给他让了进去。朱梓骁直接将马扔在了门房,快步朝主宅走去。 到了白羽辰的房外,他稳了稳心神,直接迈步走了进去。他刚一进卧房,白玉蝶就听到声音扭头看过来。她一见是朱梓骁,立刻站起身跑了过来,直接扑进了朱梓骁的怀中,放声大哭。 朱梓骁伸手抚了抚她的背,轻声安慰道:“不会有事的,别哭。” 然后他将白玉蝶从怀中拉开,走到床边看了看白羽辰,又跟邱大夫问了问他的情况,然后皱着眉头拉着白玉蝶出了卧房。 白玉蝶不明所以,被朱梓骁拉到院中僻静处。 白玉蝶问道:“梓骁哥哥,怎么了?” 朱梓骁皱着眉头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白玉蝶一扁嘴,恨恨地说道:“是柳依依干的……永成也中了毒……” 朱梓骁点点头,说道:“她人呢?她亲口承认的?” 白玉蝶摇摇头,说道:“她死不承认,被吴江和陆曼婷带下去审问解药在哪里去了……她居然说是婷姐姐陷害她……” 朱梓骁摆摆手打断她的话,问道:“你真觉得是柳依依干的?” 白玉蝶眨着眼睛想了想,说道:“大家都说是她干的……” 朱梓骁说道:“那她为什么要下毒害庄主和小少爷?” 白玉蝶说道:“替她大哥报仇呗!” 朱梓骁又问:“然后呢?” 白玉蝶不明所以,问道:“什么然后?” 朱梓骁一笑,说道:“她不顾一切地要害死两个人,为什么不一步到位用无药可解的剧.毒直接要了他们的命?而是用了这样一种慢性的毒.药,是为了给你们争取时间救人吗?” 白玉蝶想了想,摇了摇头,说道:“也许……也许……她没有剧.毒……”说完,自己又觉得有点说不通。 朱梓骁又接着说道:“她如果专门来害人,一定计划很周密,为什么不下完毒就跑,即使跑不出去,也可以先找个地方躲起来,干嘛要待在院子里等你们去抓?” 白玉蝶眨着眼睛说道:“也许,也许她以为没人会发现她下毒,碰巧被婷姐姐遇到了,才撞破……可,她为什么不跑呢?”白玉蝶挠了挠头。 朱梓骁轻笑一声,说道:“既然不想让人发现,为什么下毒要下到自己做的莲子糕里,这不是自己陷害自己吗?” 白玉蝶听到这儿,彻底放弃争辩了,她眨着眼睛问道:“梓骁哥哥,你的意思是,柳依依不是凶手?” 朱梓骁点点头,说道:“她实在没有作这事的动机和条件。” 白玉蝶一把拉住朱梓骁的衣袖。急切地说道:“那……那会是谁?” 朱梓骁一笑,说道:“是谁我不能断言,要眼见为实。你想不想跟我一起去验证一下这个包藏祸心嫁祸给柳依依的人到底是谁?” 白玉蝶忙点点头,朱梓骁领着她一起出了院子,快步朝柳依依平时住的小院走去。 第12章 朱梓骁带着白玉蝶快速来到柳依依的住的院子,直接进了她的卧房。 朱梓骁在屋里站定,对白玉蝶问道:“如果真是柳依依下的毒,你觉得她会把解药藏在哪儿?” 白玉蝶挠挠头,看着朱梓骁,朱梓骁笑着冲她点点头,白玉蝶环视了一下没有什么装饰,几乎一目了然的屋子,随手指了指床榻。 朱梓骁点点头,带着白玉蝶过去,将柳依依的床榻翻了个底朝天,连枕头都拆开了看了,什么也没有。 白玉蝶又指了指衣柜,朱梓骁和她又翻看了衣柜,也是毫无可疑。之后,朱梓骁跟白玉蝶一起,将柳依依的房间里能藏东西的地方全都翻了一遍,结果什么特殊的东西也找不到。 白玉蝶无奈地看了看朱梓骁,朱梓骁一笑,对她说道:“能不能救你二哥和永成,剩下的就靠你了。” 白玉蝶忙问道:“要我怎么做?” 朱梓骁说道:“你马上去见陆曼婷,她一定还没审出来解药在哪儿。你跟她说,不用审了,让她直接来找解药,解药就出来了。” 白玉蝶眨眨眼睛,有点摸不到头脑,但朱梓骁的话,她从来都深信不疑,她冲朱梓骁点点头,但似乎又有些犹豫,她想了一下,开口问道:“梓骁哥哥,你……是怀疑婷姐姐吗?……那……你陪我去吧……” 朱梓骁点点头,说道:“好。我们赶紧去。” 白玉蝶带着朱梓骁迅速去了青松山庄的一处地下室,两人刚一进去,就听到里面传出一声女子的惨叫声。 朱梓骁的心一下子就揪了起来,但面上还要表现得波澜不惊,他在心里告诉自己,千万不要乱,毕竟人还活着就好。 白玉蝶也显出焦急的样子,两人几乎是跑着进了地下室,尽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当朱梓骁看到柳依依时,几乎控制不住想去将她救下来的冲动。 就见柳依依被吊捆在一个十字木桩上,身上遍布鞭子抽过的伤口,流出的血已经将白色的中衣浸染成了红色,在地上汇成一滩血水。最让朱梓骁感到触目惊心的是,柳依依的左肩锁骨处有一支钢钉穿肩而过,直接钉进了木桩,而她的右手同样被一支钢钉钉在了木桩上。 两人闯进来时,陆曼婷刚刚叫人用一桶水泼在了柳依依的头上,将她浇醒。而她本人手里正攥着一支钢钉比划柳依依的左手,嘴里说着:“说不说?不说就再让你尝尝这个滋味……” 朱梓骁顿时觉得胸中血气翻涌,眼睛都已经充了血,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就要冲过去将陆曼婷踢倒将柳依依救下来,可他还是控制住了,背在身后的右手在袖下紧紧攥成一个拳头,指节作响,指甲插入了手心,但他一点也感觉不到手心的疼痛,因为他整颗心都在滴血,他甚至在心里痛恨柳廷昊当初为什么要多管闲事,使得柳依依落得如此境地,遭受如此摧残…… 两个人一进来,陆曼婷便愣了一下,白玉蝶一见柳依依的样子。吓得有点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陆曼婷手里攥着钢钉,回身问道:“玉蝶,你怎么来了?” 白玉蝶回头看了看朱梓骁,强自镇定了下来,说道:“婷姐姐,她……还没招吗?” 陆曼婷恨恨地说道:“这个贱人嘴硬得很,但我有办法让她招。”说着,举起了手中的钢钉。 白玉蝶一见,赶紧上前两步,摆摆手,说道:“嗯……婷姐姐,这么审也不知道审到什么时候……还是救人要紧,不如……不如直接派人去她房中搜,说不定就搜到了呢!” 陆曼婷看了看白玉蝶,眼珠一转,紧接着一笑,说道:“也好!” 白玉蝶用手一指吴江,说道:“那让吴总管去……” 她话音未落,陆曼婷突然摆了摆手,说道:“不用麻烦吴总管,还是我去吧!” 说着,她走到吴江面前,把钢钉递给吴江,说道:“给我继续审,看她嘴硬到什么时候!”吴江接过钢钉,点了点头,然后指派了四个手下,跟陆曼婷一起出去了。 吴江掂量着手里的钢钉,对白玉蝶说道:“大小姐,可要回避?”白玉蝶看了看奄奄一息的柳依依,又回头看了看皱着眉头的朱梓骁,开口说道:“吴总管,别审了,我看她也不会说的,再审真要把人审死了也不好办。你先把她放下来吧……” 吴江闻言,脸上显出为难的神色,口中支支吾吾地说道:“放下来?……那个……老夫人……” 他话还没有说完,朱梓骁突然开口说道:“吴总管也审了这么半天了,难道心底就没有丝毫疑虑?庄主对柳姑娘青眼有加是明摆着的事,若真是冤枉了柳姑娘,让她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将来风水轮流转……” 吴江早就知道朱梓骁在白羽辰面前是举足轻重的心腹之人,他的话就可能代表了白羽辰的意思,而白羽辰也曾亲自嘱咐过自己在他不在山庄时要对柳依依的院子多留心,暗中保护,可见是对柳依依很上心的,若真是冤枉了柳依依,将来柳依依晋为正妻,就是山庄的女主人,如果自己此刻真的对她动刑,那不是自寻死路吗? 想罢,他冲白玉蝶和朱梓骁笑着点点头,说道:“就依大小姐的意思,来人,先把柳姑娘放下来。” 柳依依早就看到了朱梓骁,她知道朱梓骁的目光从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自己,她知道自己这个样子朱梓骁一定很难过,两人四目相对时,她想冲朱梓骁笑一下,告诉他自己没事,可却被朱梓骁眼中透出的浓重的悲伤阻住了,无论如何都笑不出来,鼻子一酸,眼泪一下子滑落下来,视线变得模糊,她迅速低下头,不想让朱梓骁看到自己流泪,可朱梓骁怎么会看不到。 朱梓骁迈步来到柳依依面前,这时,柳依依身上的绳索已经被解开,但两支钢钉还钉在身上,朱梓骁伸手抓住了柳依依左肩上的钢钉,柳依依抬起头,冲着朱梓骁惨然一笑,朱梓骁使劲握着钢钉,一咬牙,将钢钉拔了出来,柳依依控制不住地“啊”地一声叫了出来,身子一软,向前栽倒,朱梓骁直接将柳依依接住,揽进怀中,再去伸手拔柳依依右手上的钢钉时,手都是颤抖的。 两只钢钉拔下来,柳依依已经昏了过去。朱梓骁将柳依依抱起,放到了角落里的一张石床上,伸手从怀中掏出一个小药瓶,倒出两粒止血疗伤的药,给柳依依喂了下去。 白玉蝶跟了过来,看了看身上沾满血迹的朱梓骁,朱梓骁将眼中的悲伤掩去,低着头轻声说道:“若她是无辜的,你二哥醒了看到她这样,不知道要多难过。” 白玉蝶点点头,朱梓骁又对她说道:“先把她留在这儿,我们去看看陆小姐有没有找到解药。” 白玉蝶点点头,对吴江说道:“有劳吴总管代为照看,千万……别让她死了……”吴江点头应了,两人迅速离开了。 两人到了白羽辰的卧房外,朱梓骁对白玉蝶说道:“我不跟你进去了,玉蝶,你是这个家的一份子,你要承担起你的责任,勇敢一点,绝不要让坏人得逞!她今天害你二哥和柳依依,将来还会害别人的……” 白玉蝶看着朱梓骁的眼睛,好似得到了极大的鼓励,迈步走了进去。朱梓骁一个人踱到院子的小亭里坐下,脑中全是柳依依的身影,心痛的感觉铺天盖地而来,将他的心淹没。 白玉蝶一进卧房,便看到程佩茹已经回来了,她走过去问了问白永成的情况,因为白永成只是咬了一口芙蓉糕并吐了出去,实际上并没有吃下,所以中毒的情况不严重。 白玉蝶便放了心,两人正说话,陆曼婷突然满面春风地回来了。 陆曼婷一进卧房,便大喊道:“姨妈,我在她房中找到了这个,居然藏在枕头里!快让邱大夫看看,是不是解药!”脸上全是得意之色。 白玉蝶一听,立刻站起了身子,直勾勾看着陆曼婷手中拿着的小药瓶,口中讷讷问道:“是在哪儿找到的?枕头里?” 陆曼婷一边将药瓶递给邱大夫,一边对白玉蝶和程佩茹说道:“对,就是在枕头里翻出来的!藏在那里,必定是很重要的东西,我怀疑它就是解药!” 白玉蝶看着陆曼婷,缓缓坐下身子,转脸看向邱大夫。 邱大夫从瓶中倒出一粒药,在鼻子底下闻了闻,然后用水化开,用手沾着在嘴里反反复复尝,半晌,他对程佩茹说:“老夫人,我觉得应该差不多!” 程佩茹点点头,看了看白羽辰,试探着问道:“可以给辰儿服用吗?” 邱大夫点点头,说道:“我觉得可以一试。” 说完,邱大夫便又拿出一粒药,给白羽辰服下,几个人焦急地看着白羽辰。足足等了有一炷香的时间,邱大夫给白羽辰把了把脉,突然一笑,说道:“这下好了,看来,真的是解药!” 程佩茹一听,顿时松了一口气,然后让邱大夫把药拿去给白永成解毒。 邱大夫走后,程佩茹看了看陆曼婷,问道:“那个贱人呢?” 陆曼婷轻笑着说道:“她嘴硬得很,审了半天也不说,看来是铁了心要害人,连命都不要了。” 程佩茹冷哼了一声,说道:“那我就成全她!” 陆曼婷一笑,说道:“现在表哥和永成的毒也已经解了,姨妈放心吧,不要跟那个贱人生气了!姨妈将她交给我,我一定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哼……” 程佩茹点点头,说道:“我不想再见到她……” 陆曼婷刚要离开,白玉蝶突然站起身,说了声“婷姐姐,留步。”然后将屋里所有下人打发了出去。 程佩茹和陆曼婷不明所以,一起看着白玉蝶。 白玉蝶缓缓站起身,来到陆曼婷身前,又问道:“解药确是在她卧房枕头里找到的?” 陆曼婷点点头,说道:“对啊!蝶儿,你怎么了?刚刚不是已经说过了吗……” 白玉蝶点点头,转身走到程佩茹身边,叹了口气,对程佩茹说道:“娘……我恐怕,柳依依是被冤枉的,下毒的应该另有其人!” 此话一出,程佩茹和陆曼婷都吃了一惊,陆曼婷有点恼羞成怒地说道:“蝶儿,我明明搜出了解药……” 白玉蝶低下头,低声说道:“娘,婷姐姐去搜解药之前,我已经去搜过了……枕头里什么也没有……” 陆曼婷闻言,倒吸了一口凉气,站在那里瞪着白玉蝶,半天没说出一句话。 程佩茹看了看陆曼婷,又看了看白玉蝶,问道:“真的?” 白玉蝶点了点头,偷眼看了看陆曼婷,又把头低下,小声说道:“就在婷姐姐去之前搜的,枕头打开来仔仔细细翻过,真的什么也没有……” 程佩茹缓缓站起身,用手一指陆曼婷,问道:“你……怎么说?” 陆曼婷猛地摇头,说道:“姨妈,我我我……真的是在她房里搜出来的……”可越说声音越小,最后竟哭了起来。 程佩茹迈步走到陆曼婷身前,抬起手扇了陆曼婷一个嘴巴,陆曼婷被打得后退了好几步,捂着脸看着程佩茹,委屈地说道:“姑妈……我……我是被陷害的……” 程佩茹说道:“曼婷,你是什么性子,我是最了解的……你可以针对柳依依,也可以打压她,耍什么心计我都可以睁只眼闭只眼,甚至可以让辰儿娶你!可你不该拿辰儿和永成的命来开玩笑,永成才四岁,如果他真的吃了那块芙蓉糕,现在还有命吗?你简直可恶……” 陆曼婷闻言,扑过来一下子跪在程佩茹的身前,抱着她的大腿,哭成了一个泪人,嘴里还在分辩:“姨妈,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干的……” 程佩茹抬起脚,一脚将她踹翻在地,说道:“难道蝶儿会陷害你吗?”说完,迈步向外走去,陆曼婷从地上爬起来,回头看了看白玉蝶,眼中闪着清冷的寒光,白玉蝶有些不知所措,小声说道:“婷姐姐,我……” 陆曼婷不待她说完,转身追着程佩茹跑了出去。 白玉蝶叹了口气,迈步来到白羽辰的床边,低头看着白羽辰,缓缓坐在了床沿,她低声说道:“二哥,怎么办?我是不是……做错了?” 她话音刚落,就看到白羽辰缓缓睁开了眼睛,白玉蝶吃了一惊,竟愣住了,白羽辰伸手在白玉蝶的手上拍了拍,用略有些嘶哑的声音,说道:“蝶儿,你没有做错……她……怎么样了?” 白玉蝶这个时候才想起已经奄奄一息的柳依依,她迅速站起身,对白羽辰说了句:“完了!我把她给忘了!”转身便跑了出去。 第13章 夜深人静,天空中一轮残月也隐在了厚厚的云层之后,仅有几颗星星没精打采地挂在天上,天地间一片晦暗。 朱梓骁静静坐在柳依依的床头,目不转睛地盯着一直昏迷不醒的柳依依,眼中全是悲伤。 他伸手摸了摸柳依依的额头,发现她的额头滚烫,便一皱眉,他轻轻唤了声“双儿”,双儿立刻推门进来了,手里还端着一碗药,朱梓骁将柳依依的上半身扶起,让她靠在自己怀中,配合着双儿给她喂药。由于柳依依一直昏迷不醒,吞咽也异常困难,一碗药喂了很长时间才全部喂下去。 朱梓骁刚扶着柳依依躺好,一旁的双儿突然跪在了他脚下,低声说道:“公子,双儿没有保护好柳姑娘,请公子责罚。” 朱梓骁缓缓坐下,伸手将双儿拉了起来,口中小声说道:“这事不能怪你,好在人还活着……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你也不必过分自责了。”说完,将双儿打发了出去。 昏迷中的柳依依皱紧了眉头,气息也有些紊乱,她一直低声喊着“大哥……带我走……”……“我要回家……”,偶尔会喊一声“朱小六救我”便让朱梓骁情不自禁地感到莫名地欣喜。 朱梓骁在柳依依房中守了一夜,直到她退了烧才离开。 早上,双儿来给柳依依喂了药,之后便坐在床边静静守着她,给她一点一点地换药,双儿看着她身上触目惊心的伤口也很是心疼,内心不禁有些自责,她正在给她右手的伤口上药,突然听到有脚步声传来,她警惕地向外看,却发现是白羽辰和朱梓骁来了。 白羽辰看上去有些虚弱,但已无大碍,他在朱梓骁的陪同下缓步走了进来,双儿冲他低身一福,白羽辰摆了摆手,和朱梓骁一起来到了柳依依的床边。 白羽辰坐在了柳依依床头的椅子上,然后示意双儿继续给柳依依换药。双儿点点头,轻轻托起柳依依的右手,白羽辰和朱梓骁便看到她的手已经高高肿起,手心那个被钢钉刺穿的伤口,皮肉外翻,看着让人非常揪心,白羽辰一攥拳,咬着牙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朱梓骁在一旁,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说道:“真是难为柳姑娘了……不过也是不幸中的万幸,昨天我和玉蝶要是再晚去一会儿,恐怕柳姑娘连命都没有了……” 白羽辰低声说道:“简直可恶!” 朱梓骁问道:“羽辰,你打算把陆小姐怎么办?” 白羽辰看了看柳依依,良久,叹了口气,摇着头说道:“我娘罚她在祠堂跪了一夜,今早派人来给我传话,说已经责罚过了,让我不要再追究了……” 朱梓骁轻轻地说了一声“哦……”,然后又问道:“那……怎么跟柳姑娘交代?” 白羽辰摇了摇头,什么都没有说。 朱梓骁一笑,说道:“这是陆小姐第一次出手,但绝不会是最后一次,如今柳姑娘已经没了半条命,那下一次……会不会就没有命了呢?……羽辰,你有没有考虑过,她在山庄的处境?有没有考虑过……放她离开?” 白羽辰闻言,猛地抬头看向朱梓骁,口中下意识地说道:“不可能!” 朱梓骁一笑,说道:“那你就将她真正囚禁起来吧……” 白羽辰未置可否,伸手抚了抚柳依依的脸,然后缓缓站起身,背着手往外走去,走到门口时,突然一回身,对朱梓骁说道:“好!” 白羽辰从柳依依的院子里出来,直接奔着程佩茹的院子而来。 他进了院子问了问下人,然后直接去了程佩茹的卧房,刚到外间,就听到里面有女子啜泣和说话的声音:“……姨妈……我保证……没有下次了……” 白羽辰皱着眉头进了屋,一言不发地坐在了程佩茹面前的椅子上,陆曼婷跪在程佩茹面前一回头,看到来人是白羽辰,不禁有些不知所措。 她想了想,突然跪谢着转向白羽辰,然后伸手去拉白羽辰的衣服下摆,口中说道:“表哥……我……我不是有心害你的……” 白羽辰厌恶地将衣服从她手中抽出,陆曼婷一见,一下子趴伏在地上,嚎啕大哭。 白羽辰抬头对程佩茹说道:“娘,什么时候送她走?” 程佩茹看着泣不成声的陆曼婷,略一沉吟,说道:“辰儿……曼婷……一时糊涂,动错了脑筋,确是不对……但念在她是初犯,还是先不要送走,我会对她多加约束……” 白羽辰皱着眉头看向程佩茹,说道:“一定要等她害死了人,才送走吗?” 陆曼婷赶紧扑过来抱住白羽辰的大腿,口中急切地说道:“不会的,表哥,我不会了……我只是……我只是……我只是太在乎你了,气不过……那个贱人……” 白羽辰抬腿将她踢到了一边,说道:“下贱的那个人是你……你之前不是最在乎我大哥么?怎么,才几个月不见,就在乎我了?你死了这条心吧,我不会娶你的……” 陆曼婷闻言,哭成了一个泪人,又从地上爬起来去纠缠白羽辰。 程佩茹一皱眉,对陆曼婷说道:“你先出去!” 陆曼婷愣愣地看了看程佩茹,缓缓点了点头,然后站起身,看了白羽辰一眼,哭着出去了,一出卧房,陆曼婷立即止住了哭声,恨恨地咬着牙离开了。 屋内,程佩茹说道:“辰儿,你也不必耿耿于怀……曼婷就是太在乎你了才动了歪脑筋,她已经跟我保证了,再也不会做类似的事了……这种事在大户人家里多的是……” 白羽辰冷冷一笑,说道:“所以,你依然想让我娶她?” 程佩茹点点头,说道:“我不会逼你立刻娶她。但……白陆两家联姻是早就定好的事情,你不要只看到她的缺点,其实她的身上还有很多优点的……你们太多年未见,应该多亲多近才对……” 白羽辰闻言,猛地站起身,冷哼一声,说道:“我看就不必了,她唯一的‘优点’就是心狠手辣,不择手段!这样的女人,我永远不会娶!”说完,迈步往外走。 程佩茹伸手一捶坐榻,怒道:“那你要娶谁!那个柳依依吗!” 白羽辰背对着程佩茹,轻轻一笑,说道:“我已经娶了她的,她现在就是我的妻子!” 程佩茹大怒,腾地站起身,大声说道:“她是杀人凶手的妹妹!你居然要把她当妻子!将来你和她共同执掌青松山庄,你大哥泉下有知,能闭上眼吗!就是我,也会死不瞑目的!” 白羽辰闻言,浑身一震,站在那里,半晌,才缓缓说道:“但她是无辜的,她大哥杀人,并不能成为她备受践踏的理由……” 程佩茹大声说道:“我不同意!如果你真敢这么做!我就亲手杀了她!” 白羽辰闻言,回过身来,对程佩茹说道:“若我不这么做,你们就肯放过她了?” 程佩茹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白羽辰冷冷说道:“我会将她关在那个院子里,我希望,不要有任何人去打扰她!”说完,直接离开了。 程佩茹恨恨地坐下,眼中杀气一闪而过。 第14章 柳依依在床上一躺就是半个月,才下了床,白羽辰时不常的过来看她,可柳依依明显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让白羽辰有些无所适从。 一天,白羽辰处理完山庄事务,来看柳依依,柳依依正披着外衣坐在桌前用缠着纱布的手写字,白羽辰便走到了柳依依身旁,柳依依抬头看了看白羽辰,缓缓放下笔,站起了身,脸上表情波澜不惊。 白羽辰一笑,问道:“怎么下床了?” 柳依依一笑,说道:“我已经好了。” 白羽辰伸手拿过柳依依写字的纸,就见上面字迹有些潦草,填了一首小令: “清风漫卷帘笼,展愁容,看尽残花摇落去匆匆。 泪相送,情难控,盼重逢,应是天涯人去小楼空。” 白羽辰摇摇头,说道:“太悲凉了……你,想家了?” 柳依依自嘲地一笑,说道:“没有!不敢想!” 白羽辰闻言一怔,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纸,叹了口气,轻声说道:“让你受委屈了……”然后转身离开了,之后便很少来看柳依依了。 半个月后,武林盟主庄洪恩来过一次,明着里是来看看柳依依嫁过来后过得怎么样,有没有缓和两家矛盾,而柳依依也给予了高度配合,给人感觉一家人其乐融融;暗地里庄洪恩找到白羽辰,交给了他一封太子写的亲笔信,要替太子拉拢青松山庄的支持。 白羽辰很是吃惊,没想到武林盟主居然投靠了太子,这是要硬生生把江湖势力拖进朝廷的争斗中吗?那以青松山庄的财力,恐怕将来会很麻烦。他与程佩茹商量了一下,并没有正面接受,只是婉转地跟庄洪恩承诺,不会依附和支持任何一位皇子,不会涉足朝廷的任何明争暗斗。庄洪恩也是无奈,只得作罢,另谋他法。 一个月后,柳依依身体已经痊愈,她一个人的时候偷偷给家里写过很多封信,但想了想,最后都没有托人捎回去,愈发思念家人。 朱梓骁在庄洪恩来过之后不长时间就离开了山庄,不知所踪,柳依依愈发觉得无所事事,每天都恹恹的,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没过几天便是八月十五团圆节,青松山庄张灯结彩,很是热闹,白羽辰也派人给柳依依送来了很多衣服、布料和好吃的,但没有亲来,而是去了主宅和程佩茹等人过节。柳依依略略放宽了心,晚上,在自己的小院里摆了水果、月饼,百无聊赖地与双儿赏着月,有一搭无一搭地聊着天。 刚过了戌时,柳依依有些困倦了,正想回卧房,双儿突然警觉地站起身来,然后冲着柳依依一使眼色,柳依依一下子精神了,赶紧站起身,快步来到了双儿身旁,双儿低声对柳依依说:“房上有人。” 柳依依闻言,突然紧张了起来,双儿抓过她的手,将她拉到了自己身后,柳依依小声说:“会不会是六师兄在跟我们开玩笑?” 双儿摇了摇头,表情很严肃。 柳依依深深吸了一口气,扭脸向房上看去,可什么也看不到。 这时,双儿伸手拉住柳依依的手,若无其事地向院门处慢慢走,边走边说:“姑娘,我忘了跟你说了,庄主让你亥时到他书房去找他,你看,都怪我,差点给忘了,这不是已经亥时了,咱们赶紧过去吧。” 柳依依也冷静了下来,说道:“好,咱们得跟吴江总管打个招呼,他天天守在这里保护咱们,万一发现咱们俩自己出去了,该着急了……” 俩人走到院门处,刚要开门,突然从房上纵身跃下一条黑影,站到了柳依依的对面,就那样静静地看着柳依依。 柳依依乍一见有人跃下,确实吓了一跳,可待她借着朗照的月光看清楚来人时,她不禁愣住了,站在原地一动都不动。 双儿将柳依依拉到自己身后挡住,刚要开口大喊,柳依依突然一把拉住双儿,然后从她身后走了出来,就在双儿不明所以时,柳依依突然跑到黑衣人面前,一下子扑进他的怀里,低声啜泣。 双儿一愣,随即明白这个人应该是柳依依的旧识,偷溜进来看柳依依的。 黑衣人将柳依依紧紧搂住,伸手抚了抚柳依依的后背,柳依依愈发哭得不能自已。 双儿走过去,轻声说道:“依依……你们有话进屋里说吧。” 柳依依闻言,渐渐止住了哭声,回头有点不好意思地冲双儿一笑,然后对面前的黑衣人说道:“大哥,你怎么来了?咱们进屋说吧!”双儿一听便知,来的人竟是柳依依的兄长——柳廷昊。 柳廷昊点了点头,目光在双儿脸上一扫而光,柳依依轻声说道:“双儿姐姐是自己人,不用担心。” 柳廷昊点了点头,冲双儿一抱拳,说道:“多谢双儿姑娘对依依的照顾,柳某及整个灵山派感激不尽!” 双儿摆摆手,说道:“柳公子言重了,双儿愧不敢当。你们进屋聊,我在这儿给你们守着!” 柳依依点点头,拉着柳廷昊进了屋子,双儿在外面将门掩上,然后绕着屋子房前屋后地转,观察有没有异常情况。 柳依依拉着柳廷昊一进屋,便问道:“大哥,你身体全都好了?” 柳廷昊宠溺地看着柳依依,点了点头,说道:“全好了!……依依,你瘦了!” 柳依依忙道:“哪有!根本就没瘦嘛!双儿每天给我做各种好吃的,我都觉得自己已经胖了呢!” 柳廷昊便问道:“这个双儿……好像会功夫的!怎么会跟你在一起?” 柳依依咯咯一笑,说道:“她是六师兄找来照顾我的!功夫不错呢!” 柳廷昊闻言,困惑地问道:“你见过六师弟?” 柳依依拉着柳廷昊坐下,笑着说道:“他不知道怎么混进青松山庄来了,跟白羽辰关系不错呢!他总来看我……如果没有他,早就没有我了……” 柳廷昊眼中的悲伤一闪而过,对柳依依说道:“难为你了,依依……” 柳依依一见柳廷昊难过了,自己也悲从中来,差点掉下眼泪来,她掩饰地一笑,低下头,用手将脸庞散乱的发丝别在耳后。 可就在这一瞬间,柳廷昊突然看到了柳依依手背上有一个红肿的疤痕,柳廷昊一把将柳依依的右手抓住,便看到手掌上刺穿的伤痕。 柳依依一时慌了,忙把手往回抽,柳廷昊死死抓着柳依依的手不放,眼睛里既有疼惜又有愤怒,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柳依依看着柳廷昊,忙不迭地说道:“不是,……大哥,不是你想的那样……这个……是我不小心扎到的……已经好了……已经好了……” 柳廷昊松开了柳依依的手,站起身看着她,柳依依竟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不敢去看柳廷昊的眼睛。 柳廷昊双手紧紧攥着拳,指节发出了声响,半晌,他语气十分坚决地说道:“依依,我今天来,就是为了带你离开这里!你原本就不该来!是我害了你!我不会让你继续在这里受苦!” 柳依依忙道:“大哥……我不能走……我走了,灵山派就会有麻烦!……我其实并没有受苦,每天过得……挺好的!你……和爹娘……嗯……不要担心我……” 柳廷昊怒道:“事情是我做的,不该让你来背负痛苦!如果当初我知道他们要送你来,我宁可自己病死,也不会同意的!爹娘怎么会同意这么荒唐的办法,逼你嫁到这儿来……” 柳依依摇摇头,说道:“大哥……没有人逼我……真的!我是自愿的!只要能救你,我什么都愿意做!……爹娘……从来没有逼过我!我是自愿的……” 柳廷昊怒道:“他们又怎么会在乎你的死活!……我带你离开这里,我们也不回灵山派,我带你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再也没有人能逼你做任何事情!” 柳依依闻言,眼泪轻轻滑落,反手握住了柳廷昊的大手。 正在这时,双儿突然在房外敲门,急切地说道:“依依,快开门!庄主来了!”她话音刚落,就听到院门打开的声音。紧接着双儿大声说了一句“庄主!柳小姐大概已经睡了……” 柳依依大惊失色,赶紧将柳廷昊往内间推,用手指着窗户,压低了声音说道:“快!从窗户走!” 柳廷昊一见柳依依紧张的样子,莫名地怒火中烧,站在里间没有动,柳依依急得几乎要哭出来了,柳廷昊一见,深吸了一口气,打开窗户跳了出去。 柳依依长长出了一口气,刚回过身来,就听到了房门打开的声音,白羽辰迈步走了进来。 柳依依立刻迎了上去,白羽辰一进屋便觉得柳依依有些异常,仔细一看,就见她眼角带着泪光,衣着十分整齐,根本不像要睡觉的样子,而且她的脸上分明显出慌乱的表情。 白羽辰轻轻一笑,说道:“我还担心你睡下了,今天是团圆节,你一个人怪孤单的,我来看看你。”说着,他伸手去抚柳依依的头发,柳依依突然像被蛇咬了似的下意识地向后躲去。 白羽辰一愣,紧接着一个箭步冲进了里间,脚下没有丝毫停留,直接奔到窗前,一把将窗户推开,大喝了一声:“什么人!”然后纵身跳了出去。 第15章 柳依依见白羽辰从窗户跳了出去,也赶紧扑了过去,到窗边一看,白羽辰与柳廷昊已经打在了一起。 柳依依赶紧从房门跑出去绕到了屋后,对正交手的两个人喊道:“你们别打了!快住手!”说着就往两人面前冲,要过去拉开两个人。 两人都知道柳依依不会武功,怕伤了她,便停止打斗,分别跳开。 柳依依一见两人分开,立刻跑到柳廷昊身前将他挡在了自己身后,向对面的白羽辰说道:“你不要误会!他……就是来看看我……他马上……就走了……” 柳廷昊迅速将柳依依拽到了自己身后,白羽辰冷笑一声,指着他说道:“你是什么人?” 柳廷昊冷冷说道:“你不必知道!我今天来,就是要把依依带走!我绝不能再让她就在这里受人欺凌……” 白羽辰冷哼一声,说道:“你凭什么把她带走?” 柳依依赶紧蜡拉住柳廷昊的胳膊,急切地说道:“大……嗯……你快走吧!我在这儿很好!你不用惦记……你走吧!” 柳廷昊闻言,斩钉截铁地对柳依依说道:“不行!今天我必须带你走!” 白羽辰冷冷说道:“那要看你有没有这个能耐!”说完,身形晃动,举拳便打。 柳廷昊将柳依依向后一推,然后晃双掌迎了上去,两人又打在了一处。 柳依依干着急没有办法,正在这时,突然纷乱的脚步声响起,吴江带着十多个护院闻声赶了过来,直接将三人围在了当中。 柳廷昊一见,虚晃一招向后一跃,跳到柳依依身边,伸左手一把拉住柳依依,右手将腰间宝剑抽了出来,拉着柳依依向前院冲去。 白羽辰看了看柳廷昊拉着柳依依的手,不禁怒火中烧,他从一名护院手中接过一把剑,追了过去。柳廷昊拉着柳依依边打边跑,白羽辰穷追不舍,柳依依一见,已经没有退路了,把心一横,跟在柳廷昊身后向外闯。 柳廷昊本就大病初愈,又拖着柳依依,刚跑到前院,便被白羽辰挡住了去路,又打了十多个回合,就已经捉襟见肘了。 柳依依心里万分着急,她一抬头便看到了院子角落里站着的双儿,她从双儿脸上分明看到了焦急和矛盾。她暗暗对着双儿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过来帮忙。 双儿心知自己当初进山庄其实是堂主让她来协助朱梓骁做事,自己没得到堂主的命令之前,绝不可以轻举妄动、随意离开山庄,若此刻跟着柳廷昊与白羽辰动起手,不但于事无补,而且也会坏了堂主的大事,眼看着柳廷昊渐渐左支右绌,双儿的心里矛盾起来,愈发不知所措。 而柳依依觉得双儿是朱梓骁的人,万一暴露了身份,不知道会不会危害到朱梓骁,所以她才示意双儿不要动。 柳依依一见眼前的形势,心知今日大概就得鱼死网破了,因为柳廷昊一来,其实她就已经没有退路了。因此她把心一横,突然一甩胳膊,甩开了柳廷昊的手,然后迅速纵身向旁边一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一名观战的护院手中夺了一柄宝剑,然后又撤身后退,到了柳廷昊身边。 柳依依这一下,让当场除了双儿之外的所有人都愣住了,连柳廷昊和白羽辰都吃了一惊,停住了手中剑。 原来,稍微熟悉一点灵山派的人都知道,在柳依依小时候便体弱多病,跟其他武林中人不同,别人可能觉得练武可以强身健体,可柳震夫妇则不然,死活也不让柳依依学功夫,连其他师兄弟练功夫都不让她看到,不得私自教柳依依习武,简直就成了灵山派的门规,柳依依心里无比懊恼。 柳依依便央求柳廷昊教她功夫,柳廷昊从小就对妹妹特别疼爱,但他觉得练武太辛苦,她又是个体弱的女孩子,不忍心让她吃这份苦,所以也没同意。 后来朱梓骁来了灵山派,柳震夫妇让柳依依跟他一起学琴棋书画,两人年龄差得最少,平时总是在一处玩。虽然柳震也警告过朱梓骁不要教柳依依功夫,可他耐不住柳依依死缠烂打,便偷偷将柳震交给他的功夫一点一点传给了柳依依。 这事他们二人都守口如瓶,特别小心谨慎,这么多年也没被别人发现。所以柳依依这么多年下来,功夫算不得精深,但也还是得了灵山派的武功精髓,也不能算弱,自己一个人同时对付两三个看家护院的家丁还是不成问题的。朱梓骁在双儿来青松山庄之后,便授意她没事的时候也传授柳依依一点武功,所以几个月下来,柳依依的功夫比在灵山派时又有了一些进步。 今天这种情况,柳依依知道已经没有任何退路了,索性把心一横,夺了一把剑,要跟柳廷昊一起闯出去。 柳廷昊一脸震惊地看向柳依依,柳依依也不去解释,只举剑上前,与柳廷昊并肩而站,直直看向白羽辰。 白羽辰一见,又惊又气,用手指着柳依依说道:“你……你……竟然……” 柳依依手里握着剑,闭了闭眼睛,然后鼓起勇气,对白羽辰说道:“依依感谢庄主一直以来的照拂,今日之事确是误会一场,还请庄主高抬贵手,放我们出庄,过几日,依依定当回来领罪,杀剐存留悉听尊便!” 白羽辰咬着牙看着柳依依,半天没说出一句话。就在这时,突然从院子外面呼啦啦闯进来一大群人,当先一个正是程佩茹,她身后就是谢诗瑶和陆曼婷,另外还带了一群护院家丁和打手,他们手里举着火把,原本已经被照得通明的院子顿时亮如白昼。 程佩茹一脸杀气地看着柳依依和柳廷昊,阴恻恻地说道:“想走!没那么容易!”然后她突然用手一指柳廷昊,大声说道:“你!你敢不敢说说你是谁!” 柳廷昊冷哼了一声,说道:“你明知故问!” 白羽辰一听程佩茹的话,又仔仔细细地端详了一下柳廷昊,猛地意识到他是谁了,于是用手一指,说道:“你是柳廷昊!” 柳廷昊一点头,说道:“在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正是灵山派柳廷昊!” 白羽辰大怒,立刻想到了自己死去的哥哥白羽寒,可又不知道为什么,当白羽辰猜到这个人是柳依依的哥哥时,心底深处竟有那么一丝释然。 这时,谢诗瑶突然大喊一声:“你……杀人凶手!血债血偿!我要杀了你替亡夫报仇……”说着,挥一柄弯刀便冲了过来。 柳廷昊刚要举剑去迎,柳依依一咬牙,突然挺剑上前,拦住了谢诗瑶。 谢诗瑶一见,边打边大骂柳依依:“你个贱人!原来你会功夫!还摆出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博人同情!真是下贱!今天老娘就杀了你……” 柳依依也不还嘴,皱着眉头小心谨慎地去接谢诗瑶的剑招。两人一来二去就打了三十多个回合,明眼人都看出来了,谢诗瑶不是柳依依的对手,只是柳依依没有实战经验,所以下手没有特别果断才跟她缠斗了这么久,如果再打下去,谢诗瑶一定会输。 正在这时,陆曼婷一晃手中剑,口中喊了一句“大嫂,我来帮你!”就冲了过来。柳廷昊一见,迅速过来举剑迎击,将她拦了下来。 两人的剑刚交上手,就听到谢诗瑶“啊”的一声,手腕被柳依依刺了一剑,弯刀撒了手,掉在了地上,柳依依本可以顺势用剑刺她,但她只是抬起了脚,狠狠踹在了谢诗瑶的小腿肚子上,谢诗瑶站立不稳,向后退了六七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愣了半天都没有起来。 柳廷昊见柳依依将谢诗瑶打倒在地,心想今天确实不宜恋战,应速战速决,陆曼婷自然不是柳廷昊的对手,两人只打了十个回合,柳廷昊一招灵狐寻踪,一剑刺向陆曼婷的咽喉,剑招太快,陆曼婷吓得都忘了躲闪,竟愣在了当场,但柳廷昊并没有一剑刺下,而是剑尖斜向上一挑,一剑将陆曼婷头顶的发髻削掉,陆曼婷立刻头发披散下来,头顶上几乎被削秃了,只剩外面一圈头发,别提多狼狈了。 陆曼婷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柳廷昊抬起腿,一脚将她踹到了程佩茹的脚下。 程佩茹大怒,对周围的家丁、打手吼道:“你们愣着干什么!给我上!杀了他们,剁成肉酱!”这些家丁、打手各拉兵器,将两人围在了当中,刚要往上扑,白羽辰突然大喊一声:“住手!今天,我要亲手替大哥报仇!” 众人闻言,都向后退了退,给白羽辰让出了一条路。白羽辰握着剑,缓步向柳廷昊和柳依依走来,眼睛在两人脸上来回游移,神情复杂。 柳廷昊一见,立刻将柳依依拉到自己身后,然后镇定自若地看向白羽辰。 白羽辰轻轻说道:“今天……你们谁都走不了……”然后纵身上前,举剑便刺。 柳廷昊刚要举剑接招,可谁也没有想到的是,柳依依突然扔了手中的剑,从后面一拉柳廷昊的胳膊,拽着他退了两步,然后自己旋身上前,直接迎向白羽辰的剑,动作之娴熟,好像操练过无数遍一样,快得出乎人意料之外。 柳廷昊伸手去拉,可却慢了一步,白羽辰一见,也吓了一跳,立刻抽招换式,可依然慢了一点,柳依依昂首站在那里,用手一把抓住了白羽辰的剑,指间立刻有血溢出,滴落在地。 所有人都愣在了当场,柳廷昊喊了一声“依依”,便要上前,柳依依头也没回,冲柳廷昊一摆手,说了声:“大哥!等等!我有话说!”柳廷昊一愣,停住了脚步,眼睛死死盯住了柳依依淌血的手。 白羽辰难以置信地看着柳依依,轻声说道:“你……” 柳依依倔强地一笑,清冷的目光扫视了一圈,然后不卑不亢地说道:“说到底,我们灵山派欠了你们青松山庄一条人命!这条命,我来偿,你们放了我大哥!”说着,不待众人反应过来,柳依依握着白羽辰的剑直接刺向了自己的胸口。柳廷昊一见,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第16章 就在柳依依握着白羽辰的剑刺向自己胸口的一瞬间,白羽辰一把将剑抽了回去,柳廷昊冲过去一把将柳依依搂在了怀中,然后抓过柳依依血肉模糊的手,撕下一副衣摆,迅速给她包上了,口中说道:“依依,你怎么这么傻……” 柳依依再抬起头去看柳廷昊时,眼中星光点点,她微微笑了一下,然后扭头看向白羽辰。 白羽辰面无表情地盯着两个人看了半天,柳依依分明感觉到了他心中的一声叹息。 突然白羽辰苦笑一声,对着柳依依缓缓说道:“我可以放他走,我只想问你一句,你是不是要跟他一起离开?” 他话音一落,所有人为之一震,程佩茹大喊了一声:“辰儿……”可也没有继续把话说完,毕竟庄洪恩已经带着很多武林中人调解化解了两家仇恨,青松山庄已经收了灵山派的六镇漕运权,此时再将柳廷昊和柳依依杀死,一定会被武林不齿。 白羽辰并没有被程佩茹的话影响,而只是定定地看着柳依依,等着她的答案。 所有人的目光一瞬间都集中在了柳依依的身上,柳依依看了看白羽辰,又抬头看了看柳廷昊,然后低下头略一沉吟,再抬起头看向白羽辰时,脸上特别平静,开口说道:“多谢白庄主一直以来的照拂和保护。但我在这里生活得并不开心,如果白庄主可以休了我,让我离开这里,我感激不尽。来世结草衔环定当报答恩情。” 白羽辰自嘲地一笑,一把将剑扔到了地上,说道:“你们走吧。将来山高水长,江湖……不必再见!”说完,白羽辰转身离开了。陆曼婷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喊了声“表哥”转身追了出去。 程佩茹用手一指柳廷昊和柳依依,大声说道:“现在就给我滚出青松山庄!若再敢踏足,就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说完,带着一脸恶毒表情的谢诗瑶离开了。 柳廷昊和柳依依互相看了一眼,心里抑制不住地激动。 柳廷昊一手拉住柳依依,一手提着剑,迈步向外走去。柳依依快步跟在柳廷昊身旁,已经忘了手上的伤口传来的疼痛。 当两个人迈出青松山庄的大门时,他们相视一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已经自由了。 柳依依自从离开了灵山派,这是第一次笑得如此发自内心。她用力回握住柳廷昊的手,开心地说道:“大哥!我自由了!我简直不敢相信!” 柳廷昊伸手抚了抚柳依依的头顶,心里的欣喜难以言表。他拉住柳依依说道:“我们先离开这里。” 柳依依点了点头,柳廷昊拉着她快速去到不远处的小树林,树林里面有他之前拴的马,他将柳依依扶上马,然后自己上马将柳依依搂在怀中,双腿一夹马腹,双手一抖马缰绳,策马飞速奔到官道之上,不多时便已经没了影踪。 柳廷昊带着柳依依一路快马加鞭奔驰,天亮时已经离开了青松山庄所在了青州地界,进入了宁州,来到了聚源镇。柳廷昊和柳依依此时才略略放了心,两人一起牵着马进了城,柳廷昊领着柳依依找了一家迎宾客栈开了两间相邻的房间,随便在客栈里吃了点饭,又困又乏的两人各自回房倒头便睡。 柳依依觉得自己已经太久没有如此心情轻松地睡觉了,一觉醒来,已经到了黄昏时分,她一睁开眼睛便看到柳廷昊坐在自己床边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柳依依一笑,翻身坐了起来,说道:“你怎么不多睡会儿?我真是太久没有好好睡觉了!” 柳廷昊伸手抚了抚柳依依的脸颊,说道:“真是难为你了,依依……” 柳依依又是一笑,说道:“都过去了!我现在已经自由了,不是很好吗!” 柳廷昊点点头,拉起柳依依受伤的手,重新给她上药和包扎。 柳依依问道:“大哥,我们应该去哪儿啊?回灵山派吗?我想爹娘了!” 柳廷昊想了想,摇了摇头,说道:“先不要回去。我怕如果带你回去,爹娘又要把你送回青松山庄。” 柳依依眼神黯了黯,低着头半天没有说话。 柳廷昊握着柳依依的手,轻声说道:“都怪大哥,依依……你不要记恨爹娘……” 柳依依忙摇了摇头,说道:“我没有记恨任何人!大哥,为了你和爹娘,我当然什么事都愿意做,都能做!而且,无论我做什么,都难以报答他们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如果没有他们救了我的命并收养我,我哪里能活到现在!” 柳廷昊深深地看着柳依依,半晌,他突然伸手将依依揽进怀中,用手轻轻抚着她的头发,口中低声唤道:“依依……” 柳依依先是一愣,然后轻轻一叹,靠在柳廷昊的怀中久久不语。 原来,柳依依并非柳震夫妇所生,而是十六年前庄洪恩突然抱着送来灵山派的,当时柳依依出生才一个多月,又受了点风寒,差点救不活了,幸亏当时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神医圣手叶逢春正在灵山派做客,才勉强救活,但却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体弱多病。在庄洪恩的授意下,柳震夫妇被迫收养了柳依依。 柳依依被送来灵山派时,柳廷昊就已经八岁了,所以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柳依依并非自己的亲妹妹,当他第一次将这个粉琢玉砌的小女娃抱在怀中时,就决定一辈子都要保护她不受伤害。 后来柳依依渐渐大了,柳震夫妇忙于派内事务和产业,对柳依依也疏于照顾,所以柳依依就特别依赖对她特别宠溺的柳廷昊。 柳廷昊二十岁之后,柳震夫妇多次张罗给他订亲,他执意不肯,一来二去便耽误了。 柳依依其实十多岁时就从别人的议论中知道了自己并非柳震亲生,所以两人相处久了,竟渐渐生出一丝情愫,但两人都是在心里默默相许,却从未有过丝毫出格的举动。 此刻再次重逢,柳依依得以重获自由,柳廷昊终于下定决心,对柳依依表露心迹,照顾她一生一世。 柳依依虽对男女之情还略懵懂,但从小到大的依赖也使她认定了柳廷昊。但两人怎会不知两人未来的路有多难走! 两个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先不回灵山派。柳廷昊打算把柳依依先送到常州安置好,再只身回灵山派与柳震夫妇做个交代。 于是第二天一早,柳廷昊便带着柳依依赶往常州,路上,柳廷昊问柳依依她怎么回灵山派的功夫,柳依依便笑着告诉柳廷昊是朱梓骁偷偷教给自己的。柳廷昊听闻也只是一笑置之。 三天后,两人刚到常州还没安顿下来,突然听闻一个消息,使得两人如遭雷击,什么都顾不得了,直接启程奔赴灵山派。 第17章 柳廷昊和柳依依刚一到常州,突然听闻灵山派出了事,仔细一打听,才知道,灵山派在两天前突然被官军围剿,定罪为意图谋反的前.太.子.党余孽,据说柳震夫妇和所有弟子并未反抗,全部被押往京城问罪,另外全国通缉所有未归案的灵山派门人弟子,这其中也包括柳廷昊。 柳廷昊和柳依依大为震惊,两人一商量,决定直接乔装改扮去往京城,探听消息并伺机营救。 两人从常州出发,日夜兼程奔赴京城,十天后到了京城。 两个人一扫听,才知道柳震夫妇和灵山派弟子都已经被关进了天牢,重兵把守,两人根本没有办法潜进天牢相见。就在他们一筹莫展之时,街上贴出了告示,柳震等人定罪为乱党,三日后城郊刑场处斩。 柳廷昊看着柳依依从街上偷揭回来的告示,双手攥拳,沉默半晌,突然抬起头对柳依依说道:“依依,无论如何,我都得去试一试,我不能眼睁睁看着爹娘枉死而苟且偷生!我要去劫法场!我今天就送你离开京城……你……以后要照顾好自己……” 柳依依闻言,一下子扑进了柳廷昊的怀里,紧紧搂着柳廷昊,小声说道:“我哪儿也不去,我不怕死……我就是要跟你在一起,无论生还是死……” 柳廷昊将柳依依紧紧搂在怀中,低下头在她的额头亲了一下,柳依依双颊一红抬起头看向柳廷昊,柳廷昊深深地看向柳依依,仿佛要将她印在自己眼中一般,然后突然对着柳依依一笑,紧接着,他伸手点了柳依依的睡穴,柳依依丝毫没有防备,一下子失去了知觉。 等到柳依依醒过来时,她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光线昏暗的小屋内,她迅速从床上坐起,由于起得过猛,感到略略有些眩晕,她以手支额坐了一会儿,猛地想起了之前的事情,不由得心急如焚。 她环顾四周,发现这个小屋门窗紧锁,桌上放了干粮和食物,看来柳廷昊是打算将自己困在这里几天。 柳依依冲到门前,使劲拽门,发现房门不仅在外面锁上了,而且还用木板钉上了,所以她根本拽不开,而且墙上唯一的一扇窗户也已经被钉死,轻易出不去了。 柳依依闭了闭眼睛,心中涌起一丝绝望。她怎会不知柳廷昊的良苦用心,可若所有至亲之人都命悬一线,她又怎么能自保独活。 想到这儿,柳依依什么都顾不得了,她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运用内力,拼命去拍打和撞击房门。 手掌拍破,她也似乎感觉不到疼痛,咬紧了牙关,连拍带拽,又撞又踢,足足有一炷香的时间,柳依依终于将房门拽歪,劈碎了两根木条,从横七竖八的木条中间钻了出来。 此时,已经日头西沉,柳依依仔细看了看周围的环境,觉得自己应该是在一个小屯子里,周围都是田地,但并没有看到什么人。 柳依依一提裙摆,快速向目之所及的最近的人家跑去,她连着砸开了几户人家,最后用自己从小随身携带的一块雕着星月图案的玉佩换了一匹马,打听了京城的方向,星夜兼程赶去。 柳依依到了京城城门外时,已是夜半,她并不知道城郊的法场在哪里,城门关闭也已经进不去城了。 她在城门附近徘徊了一阵,便牵着马在旁边的小树林里找了块平地坐下休息,心里想着要是能找到柳廷昊就好了,可是要到哪里找呢?明天柳震夫妇就要被砍头了,她要怎么做才能帮到柳廷昊呢?她头都想大了也想不明白,在自怨自艾中度过了一夜。 第二天凌晨城门一开,一夜未合眼的柳依依便来到城门前想要进城,可到了城门口,却发现京城戒严,只出不入。无奈之下,她打听了京郊法场的位置,想提前过去看看,却发现从京城到法场的十里路之间都有官兵把守,根本靠近不了。 柳依依彻底绝望了,她只能沿着山路上了山,站在高处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沿途官道一目了然,想藏人是不可能了,唯有距离法场还有大概三四里远的地方,下了官道向西,往法场方向走有一段名为“天机涧”的山路,道路左边是连山树林,右边是悬崖峭壁,有机可乘,但那里定会重兵把守,想下手肯定难上加难。 柳依依叹了口气,揣摩着柳廷昊会在哪里动手,其实,心里已经抱了必死的决心。 她从山上缓缓向天机涧方向靠拢,边走边仔细观察,正走着,突然一回头,看到京城方向有一支队伍快速向法场方向行进,柳依依抬头看了看天,知道已经快到午时了。 她向下仔仔细细观察,发现军队行进速度很快,在军队中间夹着一溜囚车,隐隐能看到囚车里关押着身穿囚服,披头散发的囚犯。 柳依依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看着浩浩荡荡的军队,扑面而来的无助感蔓包裹了她,她呆立在那里,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囚车越行越近,有那么一瞬间她脑中一片空白。 马蹄声渐渐近了,柳依依知道军队快行到脚下了,她突然回过神来,举目向四周看了看,只看到周围茂密的树林和山下官道右侧骇人的悬崖。 她自嘲地一笑,心里暗暗想到:此情此景若柳廷昊也看到了,定不会坐视不理,但他现身劫囚也无异于以卵击石,若他也被抓,只能死路一条,如果他也死了,自己怎么会独活,算了,即使以卵击石,总胜过余生追悔莫及,罢了,今日至亲命在旦夕,自己也已经了无生趣,既然已经没了退路,还怕什么呢! 柳依依这样想着,就弯着腰快步向山下跑去,可还没跑出多远,柳依依突然发现前边不远处树后,草丛和石砬子后面,有很多手持长剑的黑衣人潜伏在那里。而此时,附近的几个黑衣人也发现了她。 柳依依一下子就愣住了,还没等她反应过来,离她最近的伏在地上的一个黑衣人突然一跃而起,举剑向她头上劈来,柳依依下意识地用脚蹬地,身体向后纵去,躲开了剑刃。 黑衣人显然没有料到柳依依会功夫,见她后退,稍愣了一下,又快步上前,举剑又刺。柳依依赶紧向旁边闪身,堪堪避开,刚一回头,黑衣人的剑已经到了面前。 柳依依眼见躲不开了,下意识地把眼一闭,在那里等死。 可就在这一瞬间,挥剑的黑衣人的手腕突然被人掐住了。黑衣人一看,拉住自己手腕的正是彼此执行任务的领头人,他迅速将剑收了回来,然后快速回到了自己刚刚的位置又潜伏起来。 此刻,柳依依睁开了眼睛,不明所以地看向救了自己的领头人。领头人皱着眉头看了看柳依依,然后用手一指山下官道,又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柳依依眨着眼睛仔细看了看这个人,他的眉眼自己并不熟悉,身形也肯定不是柳廷昊,但很显然他们潜伏在这里的目的应该跟自己一样,那他们没准是柳廷昊找来的帮手。 柳依依赶紧看向四周,可依然没有看到柳廷昊的身影。 就在这个时候,马蹄声越来越近,已经分明看得到军队最前面被十几匹马围护起来的监斩官端坐马上的身影。 黑衣人一见,一把拉过柳依依把她按到旁边一个大石头后面,然后用极低的声音在她耳边说道:“不许出来坏事。” 说完,就见他一转身冲所有人打了个呼哨,然后手持长剑当先朝山下冲去。就见这些黑衣人身形如电,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 柳依依心提到了嗓子眼,仔细观察了一下,来人大概有三十几个,可押送囚车的有一二百人,这三十多人又能干成什么呢。 柳依依想了想,并没有听黑衣人头领的话,而是蹑足潜踪地向山下溜去。 还没跑出多远,柳依依突然听见“轰隆”一声巨响,顿时山下人马喧哗,喊声震天,就听见有人大喊“各就各位……有人劫囚车啦!劫囚车啦……” 柳依依也来不及细想,运用轻功快速冲出了树林,就见眼前一片混乱,尸横遍地,空气中弥漫着.火.药.燃过的呛人的气味和烟雾。柳依依顿时有点辨不清方向,但头脑却迅速冷静了下来。 她迅速弯腰捡起一把剑,拎着剑向向囚车方向冲,附近有官兵发现了她,挥刀来砍,柳依依强自镇定,跟官兵打在了一起,边打边往囚车跟前凑,可越往这边围的官兵越多,柳依依一个没留心,后背吃痛,被人砍了一刀,柳依依只觉得后背火辣辣地疼,但并没有伤及筋骨,她顺势向前一扑,就地一滚,躲开了其他官兵,伏在一个囚车下面不敢动。 这时她偷偷看向囚车,只见有的囚车已经被砍开,人已经不知去向,有的囚车里的人已经直接被砍死,伏在囚车上一动不动。 柳依依顿时眼中冒火,她忍着后背的剧痛,趔趄着爬起来,想去拉最近的一个囚车里趴伏在囚车上的尸体,可还没等她靠近,她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一晃而过,扑向了围了最多官兵的两架囚车。 “大哥!”柳依依下意识地叫出了声,可柳廷昊并没有注意到她,直奔囚车而去,几个起落便到了囚车跟前。 柳依依极目去看,隐隐觉得那两架囚车里关押的就是柳震夫妇。 柳廷昊正跟官兵缠斗,周围也有刚刚潜伏在树林里的黑衣人和他一起向前冲,柳依依拎着剑正要上前,突然从旁边树林里冲出来一队手持弓箭的官兵。 领头一个身穿百夫长服饰的人迅速指挥弓箭手将柳廷昊等人围在了中间,就听到百夫长一声令下,所有弓箭手立刻开弓放箭,顿时羽箭密集如雨而下。 柳依依分明看到有黑衣人纷纷挥舞着手中兵器跃向弓箭手,柳廷昊则挺身去给柳震夫妇挡箭,她眼睁睁看着顾此失彼的柳廷昊被一支洞胸而过,她眼睁睁看着柳震夫妇的身体被射入了好几支箭。囚车倾斜,向山崖下坠落。 柳依依一下子陷入崩溃当中,她什么也顾不得,提着剑冲着柳廷昊纵身跃去,可还没等她赶到跟前,柳廷昊腿上又中一箭,身体站立不住,向身后的悬崖倒去。 柳依依绝望地大叫了一声“不要……”,身体向前纵去,柳廷昊突然向她看来,两人四目相对,身体已经摇摇欲坠的柳廷昊冲着柳依依大喊了声“快走!”然后就坠下了山崖,此刻柳依依已经冲到了崖边,她想都没想,纵身一跃,向悬崖下跳了下去。 第18章 柳依依就那样眼睁睁地看着柳廷昊坠下了山崖,那一瞬间她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无论生死,自己都要跟他在一起,所以她毫不犹豫地紧跟着柳廷昊纵身跃下了山崖。 但她没有看到的是,在她的身后,有一个掩在人群后的人自从发现了她,便快速向她这边靠拢,就在她跃下山崖之时,这个是人已经冲到了她身后不远处,身形快似闪电,眼看着柳依依跃下了山崖,这个人也纵身跃下山崖,伸手一把抓住了柳依依的胳膊。 在这千钧一发之时,刚刚从树林里冲出来的黑衣人首领早已跑到崖边,从腰间抽出一根精钢打造的软钢鞭甩了下去,抓住柳依依的这个人回手一把握住了鞭稍,用脚一蹬崖壁,借力向上,拖着柳依依跃上了山崖。 他双脚一落地,黑衣人首领才长长出了一口气,但已经被吓得出了一身冷汗,自己要是再晚一步,人可能就救不回来了。 柳依依眼看着柳廷昊在眼前消失了,整个人崩溃地大声哭喊,挣扎着还要往山崖下跳,双手使劲捶打着救自己上来的人,可她猛地看到了救自己的人身上穿的衣服,分明就是今天的监斩官,等到她抬头看到对方的脸时,一下子惊得愣住了,已经忘记了哭。 所有事情发生只是电光石火的一瞬间。可却乐坏了一个人——指挥弓箭手射杀柳震夫妇的百夫长,他一见眼前的情形,突然“哈哈”一笑,刚要开口说话,就见救了柳依依的监斩官眼中一道寒光一闪而过,他一手搂住呆住的柳依依,另一只手快速一抬,口中冷冷说道:“杀!一个不留!” 刚刚甩鞭将他和柳依依拉上来的黑衣人首领闻言,迅速点头,一手挥剑,一手舞鞭,直奔着百夫长而去,只见一道黑影夹着银光一闪而过,百夫长一脸惊慌失措,口中刚刚说出“你果然要造……”,“反”字尚未出口,脖子便被钢鞭勒住,一柄剑洞胸而过,脑袋一歪,尸身栽倒在地。 剩下的所有官兵一阵大乱,四散奔逃,可还没等逃出两步,突然所有劫囚的黑衣人,加上刚刚护着监斩官的十六个侍卫中的八个人分别伸手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特制的蜡丸,猛地向四面八方一摔,顿时整条道路上红烟泛起,众多官兵包括马匹纷纷翻身跌倒在地,黑衣人首领指挥着众人挥舞着兵器将所有官兵砍杀。 这时,监斩官用手掩着柳依依的口鼻迅速将她拉到了旁边的空地上。柳依依缓过劲来,突然伏在监斩官的怀中放声大哭,边哭边喊道:“你为什么要救我……你放开我……我要去找爹娘……和大哥……你为什么要救我……” 监斩官就这样定定看着柳依依,紧紧搂住她,口中轻声说道:“对不起,丫头……我以为我可以救他们……可还是救不了……对不起……” 柳依依就这样一直伏在监斩官的怀里哭得不能自已。而监斩官冷峻的目光带着冰冷的杀气在惨叫声不断的战场四周缓缓扫过,再看向柳依依时,目光又变得柔和,充满了疼惜和悲伤。 片刻之后,喊声渐渐止息,黑衣人首领指挥众人将所有官军的尸体检查了一遍,又清点了一下自己带来的人,然后快速来到监斩官的身前,他伸手将面上罩着的黑巾拉下,露出一张白皙削瘦的脸,他看着监斩官,开口说道:“公子,你打算……” 监斩官用手抚了抚柳依依的后背,缓缓说道:“事已至此,情非得已,所有后果我一力承担……只是……”监斩官用眼睛看了看柳依依。 柳依依哽咽着向四周看了看,脑中一片空白,眼眶肿胀,头脑发晕,后背传来的阵阵疼痛,让她渐渐只撑不住身体,再看向监斩官时,觉得眼睛都已经无法聚焦,只是翻来调去地讷讷地重复着:“怎么会这样……怎么是你……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 监斩官叹了口气,将身体已经摇摇欲坠的柳依依扶住,对黑衣人首领说道:“修远,千万不要让我大哥找到她……求你……” 黑衣人首领闻言身体一震,赶紧单膝跪地,拱手道:“公子言重了!属下照做就是!” 监斩官拉着柳依依向前走了两步,伸手将黑衣人首领拉了起来,然后将柳依依推到他身边。 黑衣人首领一把握住柳依依的手腕,一边说道:“公子,此地不宜久留,官兵马上就会来,你要怎么……” 监斩官一笑,弯腰从地上捡起了一支箭握在手里,说道:“你们带着她和那几个人先走,我知道该怎么办。” 柳依依闻言,回过头看向监斩官,低声说道:“我哪儿也不去……我要去找大哥……” 监斩官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冲黑衣人首领一摆手,黑衣人首领一手拉着柳依依,冲其他黑衣人打了个呼哨,带着柳依依和几个刚刚被从囚车里就出来的灵山派弟子,又向着之前藏身的小树林跑去。 柳依依一见,死命挣扎不肯走,她回头对着监斩官喊道:“我不要走……”可就在这时,她突然看到监斩官猛地抬起手,将手里的箭直直刺向了胸膛,箭尖洞胸而出,口中闷哼了一声,身体摇摇欲坠。 柳依依吓得双手捂住了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时,监斩官冲黑衣人首领大喊了一声“快走”,然后栽倒在地。 柳依依又要挣扎摆脱束缚,可还没等她挣脱,突然眼前一阵眩晕,身体失去了知觉。 黑衣人首领直接将柳依依背在身上,然后一挥手,说了句“撤!”带着所有人跑进了树林,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山道上还剩下八个刚刚跟黑衣人并肩作战的侍卫,他们快速来到监斩官的身边,纷纷从地上捡起一支箭,毫不犹豫地刺向自己身体的不同部位,瞬间所有人都挂了彩,然后倒在了地上。 这时,官道上远远传来了马蹄声,有大队人马向这里涌来,监斩官用手捂着血流不止的伤口,忍着剧痛闭着眼睛躺在地上,心里盘算着该如何收拾眼前的乱摊子。 这时,马队驰近,当先一人,身着将军服饰,此刻看着满地尸体,脸上显出惊骇的神色,他甩镫离鞍下了马,目光在地上的尸体中扫过,突然发现了有一个浑身是血的侍卫用手撑着地,勉力往起趴,边爬边用沙哑的声音喊道:“骁……骁王在这里……”将军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就看到了正躺在地上的监斩官。 他赶紧跑出去,伸手去拉一动不动的监斩官,口中唤道:“骁王!骁王!……骁王醒醒!怎么会这样……这……这……这可如何是好!” 第19章 夜,在静默中蔓延,清冷的月光洒在深宫的每一片砖瓦之上,溢出彻骨的寒凉。 皇帝寝宫的卧床之上,年迈的皇帝斜靠着身子,半眯着眼睛,听着太医汇报事情,半晌,他摆摆手,太医和宫中侍立的宫女太监都撤了出去,阖宫寂静。 每当喜怒无常的皇帝默不出声时,太子朱祁钰便感觉到浑身不自在。 太静了,朱祁钰仿佛都能听到外间铜壶滴漏的滴答声,他抬眼看了看闭着眼睛的皇帝,想了想,刚要开口。 老皇帝突然睁开了眼睛,将身子坐直,目光如炬,直视着朱祁钰。 在他犀利的目光中,朱祁钰突然有点心慌,但心中强制镇定,压抑住想要低头的冲动,只一味露出谦卑的表情僵坐着。 半晌,老皇帝开口说道:“你还不收手吗?” 朱祁钰闻言,惊得一下子跪在地上,说道:“父皇,何出此言啊……” 老皇帝摇了摇头,说道:“当年你捏造证据陷害元霆……这些年只要是你觉得对你的太子之位构成威胁的人,你统统没有放过……如今他刚刚还朝,你便又按捺不住了吗?” 朱祁钰强自镇定,说道:“父皇……他在外流落多年,突然出现,来历不明,无人识得,实在是真假难辨……况且他和朱元霆又是亲兄弟……父皇……我们不得不防啊……” 老皇帝缓缓说道:“这就是你要杀他的原因?竟让整个灵山派陪葬?” 朱祁钰连连摇头,说道:“不是我!父皇,我只是让李全义领着弓箭手去监视他的,如果不是他先有异动,李全义是不会动手的……现在所有人都死了,肯定是他有问题,父皇!” 老皇帝看了看朱祁钰,闭起了眼睛,叹了口气,说道:“收起你的野心吧……就算元霆当年罪有不赦,是朕授意……但你之后一再出手清除异己也未免太过了……说到底,是朕让你有了日渐膨胀的野心……朕在想,等你将所有人都清除之后,是不是就轮到朕了……” 朱祁钰重重将头磕在地上,用近乎颤抖的声音大声说道:“父皇,儿臣不敢,父皇,儿臣不敢呐……” 老皇帝始终闭着眼,仿佛入定了一般,朱祁钰跪伏在地不敢抬头,在静默中渐渐感觉到了老皇帝身上散发出的杀气,他暗恨自己有些得意忘形了,怎么忘了自己的父亲才是一个曾经弑母杀父、逼死手足、踏着至亲的尸体走上皇位的真正冷血的恶魔。他的身体不由得开始瑟瑟发抖。 就在朱祁钰已经有点坚持不下去时,老皇帝突然喉咙一响,轻声说道:“出去……” 朱祁钰如释重负,已经完全没有心思去揣摩老皇帝此刻的心思,他立即从地上爬了起来,说了声“儿臣告退!”便逃也似的出了皇帝寝宫,然后迅速出了宫,直接回了太子府,闭门不出。 京城,永昌大街,骁王府。 新落成不久的王府,气派豪华,但人丁稀少,现在基本上都集中在骁王的卧房外。 朱梓骁闭着眼睛躺在床上,伤口处传来的阵阵疼痛让他无法安眠,也正好让他有时间在脑中理理略显混乱的思路。 半年前,大哥授意自己回到朝廷,很是经过了一番波折,最终被皇帝认下,成了骁王,自己装傻充愣地做着这个闲散王爷,暗中搜集朱祁钰的罪证,培养势力,想着终有一日能与朱祁钰分庭抗礼,报仇雪恨。 可就在半个月前,朱祁钰突然出手,联合庄洪恩,给灵山派加了个莫须有的罪名,非说灵山派曾经支持朱元霆造反,然后将柳震夫妇等人抓来要问斩,特地让他做监斩官来考验他。 朱梓骁怎么能眼睁睁看着柳震夫妇和那么多灵山派弟子枉死呢,万般无奈,只能瞒着大哥央求修远带人帮他救人,心中已经做了应变之策。 本以为可以得手,可万万没想到柳廷昊和柳依依突然出现,打乱了他的计划,他自己更是在柳依依跳崖的一瞬间下意识地出手相救,最终只能将所有人都杀掉来掩盖自己的行为。 现在自己身负重伤,勉强逃过老皇帝派来的太医的查验,可大哥知道自己这么做,一定不会饶了自己,他不怕大哥责罚自己,但他害怕大哥迁怒于柳依依,一时间真是心乱如麻,竟有些不知所措。 已经过了子时,朱梓骁一个人躺在床上,觉得困意袭来,正昏昏欲睡,突然外间窗子一响,紧接着一个纤瘦的黑影闪身进了里间,眨眼的功夫就来到了他的床前。 朱梓骁一笑,用手撑着床想要侧身起来,来人闪身上前伸手将他又按回到床上,然后又退到了刚刚站立的位置,这人行动速度极快,一来一去简直就像没有动过地方一般,就那样一言不发地站在那里瞪视着朱梓骁。 朱梓骁轻声说道:“莫离,你怎么总是这样凶巴巴的?我简直都有点怕见你了……就像……就像被我大哥附身了一样!” 来人“哼”了一声,双手交叉抱在胸前,依然瞪视着朱梓骁。 朱梓骁轻声一叹,说道:“莫离……你个女孩子,怎么总是这么大的杀气……我知道你是气我擅做主张,可事已至此,你……这又何必呢!” 莫离又哼了一声,缓缓开口说道:“修远那个家伙竟然顺着你……” 朱梓骁闻言心里一惊,突然问道:“你是不是又找修远麻烦了?” 莫离冷冷说道:“我是替主人教训他!哼!反正过后主人也不会饶他!” 朱梓骁以手扶额,无可奈何地一笑,说道:“是我对不起修远……你!唉……莫离……你说,他一个大男人……你能不能不要总是把他打得满脸是伤?算我替他求求你了!” 莫离闻言一笑,说道:“怪他自己精师不到,学艺不高!” 朱梓骁摇摇头,说道:“你们师出同门,他的能耐你会不了解?就算他没强过你多少,也不至于总是被你打得这么惨……你啊,怎么就不懂他的心呢?” 莫离闻言大怒,一闪身来到朱梓骁的床前,瞪着朱梓骁说道:“要你管!你又有多懂别人的心呢!” 朱梓骁没料到莫离会突然发怒,下意识地身体往床里一闪,然后摆着手说道:“好好好,我不懂,不懂!姑奶奶,消消气,我这带着伤呢!你总不至于连我也打吧!” 莫离一手掐腰,一手指着朱梓骁说道:“你活该!” 朱梓骁忙道:“姑奶奶教训得是!我咎由自取,死有余辜,我活该!我活该!姑奶奶快消消气。” 莫离哼了一声,闪身又退回原地站着,瞪着朱梓骁运气。 朱梓骁看了看她,低声嘟囔道:“好好的姑娘家,学点针线女红、琴棋诗画多好,非要学功夫……”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莫离冷冷说道:“那柳依依的功夫是谁教的!你怎么不教她针线女红、琴棋诗画呢!” 朱梓骁看着莫离轻声一笑,没有说话。 莫离瞪了朱梓骁一眼,一转身向外走,边走边说:“主人动身来京城了。”然后闪身走了出去。 朱梓骁闻言脑袋嗡地一响,困意全无,心里盘算着该如何解决眼前的困境、保全柳依依。 可是世事变化无端,总有些事情让人措手不及,哪里容得人细细思量呢! 第20章 骁王府地下室内,烛火正盛,照得通明。 当初骁王府动工始建之时,修远就调用了很多乾坤门土木分司的人,在王府地下暗中修建了规模庞大密室和四通八达的的密道,骁王府俨然成了乾坤门在京城最主要的落脚点。 此刻,一间密室内,一身黑衣的莫离居中而立,正厉声叱责低头坐在椅子上的修远。 修远的脸上,右颧骨有些淤青肿起,但面上波澜不惊,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时不常看一眼莫离,既不解释,也不反驳。 莫离见修远一言不发,愈发生气,大声叱道:“你把她藏哪儿了?交出来!我好跟主人给你们求情!不然主人来了,第一个就得处置你!” 修远一笑,说道:“你这是关心我?要救我?” 莫离一愣,然后怒道:“救你?你闯这么大祸,我没亲手杀你就不错了!干嘛救你!” 修远又是一笑,说道:“既然不要救我,那就等主人来杀我好了!反正难逃一死,我干嘛要听你的话呢!” 莫离用手一指修远,厉声叱道:“你不要命了!难道也想害死公子吗?主人来了会饶过他吗?” 修远正色道:“就是公子让我把她藏起来的,我怎么能忤逆公子的意思呢?我也是听命行事!” 莫离怒道:“你没长脑子吗?公子冒这么大风险去救她,差点连命都赔上,留着她也是祸害!只要她活着,以后还不知道公子要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这样,早晚都要出大事的!” 修远一笑,缓缓说道:“你要杀她,其实是不忿公子在乎她罢了……” 莫离闻言,竟一时语塞,进而怒道:“你们要作死,我也没有办法!你就尽管在这儿给我摆出一副忠于职守的嘴脸!咱们尽管走着瞧,看主人来了你们怎么办!到时候千万不要来求我。” 说完,莫离一跺脚转身离开了。 修远从椅子上缓缓站起,抬手摸了摸脸上的伤,叹了口气,转身出了密室去找朱梓骁。 修远到了朱梓骁的房间,来到他的床边坐在了椅子上,朱梓骁缓缓睁开眼睛,看向修远,轻声问道:“你没事吧?” 修远一笑,伸手抚了抚脸上的淤青,说道:“莫离一向刁蛮,我习惯了。如果不让她得手,不知道她这口气又要憋闷到什么时候!” 朱梓骁一笑,说道:“难为你对她的这份心思……” 修远面上一窘,但很快恢复了平静,看着朱梓骁没有说话。 朱梓骁笑着说道:“我知道……正是因为你有这样的心思,所以才会帮我……帮我把她藏起来……” 修远轻声说道:“你放心吧……” 朱梓骁点点头,说道:“也就只有你肯帮我!莫离说,我大哥要来了,我会一力承担,若他问起来,你就说是我逼你的……至于依依……” 修远一笑,接口道:“当初帮你,就已经想到后果了,怎么会把责任都推给你!至于柳依依,我有个想法,特意来跟你商量一下。” 朱梓骁忙道:“你说!” 修远点点头,说道:“白羽辰来了京城,住在鑫源客栈,我打算把柳依依送过去,让他带回青松山庄,岂不是最安全?” 朱梓骁闻言,脸色变了一变,过了许久,才缓缓说道:“也好……还是你思虑周全……” 修远站起身转身要走,刚迈出一步,又突然回过身,对朱梓骁说道:“柳姑娘受了伤,昏迷不醒……你要去看看吗?” 朱梓骁闻言,眼神闪烁了几下,突然自嘲地一笑,说道:“还是算了,莫离盯着我呢,应该……也不会有大碍吧?” 修远点点头,说道:“死不了。” 朱梓骁叹了口气,半晌,自顾自地低声说道:“不见了……强求什么呢……” 然后,他看着修远说道:“你尽快安排将她送出去,然后你就来我身边听命,就算我大哥来了,传你,你也不要独去!我绝不能让你去替我领罪……” 修远闻言一笑,说道:“放心吧。”然后转身离开了。 京城城西,一个不起眼的小客栈里,一身白衣的白羽辰负手立于窗前,目光透过打开的窗子注视着天上一轮清冷残月,思绪万千。 半个多月前,柳廷昊从青松山庄带走了柳依依,白羽辰在心里告诉自己就当她已经死了,可越是想忘记,就越是会记起。白羽辰总是不经意间就会想起柳依依的倔强和与众不同。他特意把双儿调到了自己书房来,每每看到双儿,就好像柳依依还在一样。 柳依依走后没有几天,白羽辰就听说灵山派出了事,江湖盛传连带柳廷昊在内所有灵山派主要人物全都被抓,要在京城问斩。白羽辰一听到这个消息,心想柳廷昊如果被抓了,那柳依依是跟他走的,当然也被抓了,所以他二话没说就赶来了京城,也曾想使些银子进天牢打探一下消息,可所有官差守口如瓶又不肯通融,所以盘桓几日也一无所获。 昨天白羽辰也打算跟着押送囚车的军队出城,但没走多远,便和所有要去看热闹的老百姓一起被官军拦住,不让前去围观。 白羽辰正一筹莫展,突然听到法场方向传来巨大的爆炸声,紧接着有官军从城内出来,奔着法场方向而去,然后连带白羽辰在内的所有滞留城外的百姓都被驱赶回城,京城戒严了。 晚饭时,他在客栈大堂听别人议论说,柳震全家和所有灵山派门人弟子,皆已伏法,白羽辰听后只觉得胸中闷痛,块垒难消。 白羽辰回房后就这样一直对着窗户站着,脑中其实是空白的,根本就无法思考。 就在白羽辰已经觉得身心俱疲时,突然听到自己的房上似乎有人。 白羽辰一激灵,迅速回身,从桌子上一把抓过自己的剑,然后踢开窗户,直接跳了出去。 白羽辰刚在回廊站定,突见一个人影从房上跃下,手里抱了个长长的东西,白羽辰闪身跃过去,厉声呵道:“什么人!” 来人也不答话,抬起腿一脚将白羽辰的房门踹开,抱着东西闪身进去了,动作真快似闪电。 白羽辰大惊,拎剑进了屋,却发现来人将手里的东西往床上一扔,然后跳窗而出。白羽辰追到窗前,探头去看,窗外空空如也,那人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白羽辰大为震惊,心想,来人如此功夫,若真动起手来,自己根本不是对手,只不知他是敌是友,为什么深夜造访,放下东西就走呢? 白羽辰一边在心里合计着,一边关上了门窗,然后拎着剑缓步来到床前,他低头一看,不由得吃了一惊,原来在床上裹着被子躺了一个人,此时被子已经散开,里面的人浑身血迹,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却是多日不见、让自己牵肠挂肚的柳依依。 白羽辰一时之间惊得愣住了,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他下意识地伸手一探柳依依的鼻息,发现她鼻息尚存,白羽辰心里的石头才落了地。 白羽辰根本没有时间去想是什么人把柳依依送来的,而柳依依到底经历了什么,他赶紧伸手推了推柳依依,却发现柳依依并没有醒过来,也不知道柳依依到底怎么了,是哪里受了伤。 白羽辰赶紧找人去请郎中,然后找了客栈的老板娘来,帮着给柳依依换了一身衣服,老板娘告诉他,柳依依后背有伤,但已经包扎上了,看不到伤口。 这时,郎中来了,诊了半天,说是柳依依失血过多又急火攻心,高烧不退,所以才昏迷不醒,然后给开了对症的方子。 白羽辰派人抓药、熬药,折腾到天亮了,柳依依略微退了点烧,但依旧没有醒过来。 白羽辰不知道柳依依到底经历了什么,就坐在床前守着她,看着她清瘦惨白的脸颊,内心五味杂陈,不知道等她醒了,该拿她怎么办。 快到午时,白羽辰见柳依依还没醒,不由得有些着急,想了想,以柳依依的身份,待在京城毕竟不太安全,便雇了车,打算带着柳依依回青州,沿途再进一步诊治。 白羽辰本以为出城会有盘查,结果到了才发现,京城已经解除禁严,城门处一切如常,出入自由。 一行人才出了城,没走出多远,柳依依突然醒了。 她缓缓睁开了眼睛,直直盯着车顶,半天都无法聚焦。 白羽辰一见,连忙在旁问道:“你醒了……感觉哪里不舒服?” 柳依依闻言,侧脸看着白羽辰,半天没有说话,只定定看着他,心中有很多疑问,但在想起柳廷昊坠崖时,觉得心如死灰,什么都没必要再问了,她就这样一直看着白羽辰,眼角有泪溢了出来。 白羽辰在柳依依的眼中看到的尽是绝望,氤氲着死亡的气息,他的心都揪到了一起。 他叹了口气,下意识地伸手抚了抚柳依依的头发,轻声说道:“哭吧……哭出来……别憋在心里……” 柳依依闻言,突然侧身朝向车壁,伸手掩面,失声大哭起来,白羽辰伸手轻轻拍了拍柳依依的肩头,说道:“依依……我带你回家。” 第21章 冷月当空,寂寂无声。 京城骁王府的地下密室里,空气冷寂凝静。 一白衣男子长身玉立,脸上疤痕累累,看上去面目狰狞,两只眼睛射出两道寒光,透着杀气。 在他面前,地上跪了十个人,当先一个是面色惨白的朱梓骁,在他身后是修远,再后面是八个贴身保护朱梓骁的卫队亲兵。 莫离站在白衣男子身后,看了看身体虚弱已经有些跪不住的朱梓骁,皱着眉头想了想,迈步上前对白衣男子说道:“主人…… 好在,好在并没有什么大损失……” 白衣男子用眼睛一横莫离,眼中寒光一闪,莫离心里莫名一颤,但依然倔强地站着,目光迎视着白衣男子。 白衣男子冷哼一声,猛地用手一指跪在地上的八个朱梓骁的亲兵,说道:“该死……” 朱梓骁闻言,立刻扑到白衣男子身前,说道:“大哥,错不在他们……都是我……” 白衣男子冷冷说道:“你也该死……若不是没有更好的人选,我定不会留着你……” 朱梓骁心里一叹,跪直了身体,缓缓说道:“大哥,你饶了他们吧,所有责任,我来承担……你要罚就罚我吧……” 白衣男子突然抬起腿来就是一脚,踹在了朱梓骁的心窝,朱梓骁心口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身体蜷缩起来栽倒在地。 莫离一见,迅速闪身跪在了白衣男子身前,用身体挡住了朱梓骁,后面修远跪行两步,将朱梓骁扶了起来,就见朱梓骁面色惨白,右手捂着的心口处的衣服上又有血渗了出来,他一声不吭地咬牙忍着疼,头上也见了汗。 莫离一见,赶紧开口说道:“主人,公子知道错了。他已经受了很重的伤!请主人不要再责罚他了……” 白衣男子眯着眼睛看了看莫离,又看了看朱梓骁,眼中杀气未消,缓缓说道:“行事乖张,恣意妄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死有余辜……” 朱梓骁惨然一笑,说道:“只求大哥饶了他们……” 白衣男子阴冷的目光在所有人脸上扫过,良久,他冲着朱梓骁的八个贴身侍卫摆了摆手,八个人得令立刻起身退出了房间,白衣男子后退两步坐在了居中的太师椅上。 朱梓骁暗暗长出了一口气,就在这时,白衣男子突然对修远一招手。修远欲膝行上前,却被朱梓骁一把拉住了胳膊。 修远冲朱梓骁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说话,然后将胳膊从朱梓骁手中往外抽。 朱梓骁两手拉着修远的胳膊不放,快速挪动身体挡在了修远的前面,莫离一见,想也没想,迅速起身,挡在了朱梓骁的身前,朱梓骁轻声叱道:“莫离,你让开……” 莫离倔强地摇了摇头,坚定的目光看向白衣男子。 白衣男子一见三人的架势,怒极反笑,只听得他口中发出刺耳的尖唳声,似狂怒不止,又似惨痛异常。朱梓骁三人不由得愣在了当场。 白衣男子啸罢,瞪视着三个人,他那原本疤痕累累的脸,看上去更加狰狞可怖。他缓缓开口道:“怎么?你们三个都不怕死?……那我就该成全你们!” 修远闻言,抢先开口道:“修远擅自行动,死有余辜,甘愿受死,请主人不要迁怒他人!” 朱梓骁忙道:“你胡说!是我做的主,命令也是我下的!与你何干!”然后转向白衣男子,说道:“大哥,与他们无关,你要杀就杀我好了!” 白衣男子闻言,腾地站起身,快步来到三人面前,一把掐住朱梓骁的脖子,直接将他拎了起来,朱梓骁立刻觉得呼吸一窒,他看了白衣男子一眼,然后认命地把眼一闭,丝毫不做挣扎。 莫离和修远一见,同时上前去拉白衣男子的胳膊,口中忙不迭地说道:“主人息怒……主人息怒……我们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我们再也不敢忤逆你的意思了……求你放了公子吧!” 白衣男子不为所动,抬起脚直接将修远和莫离踹翻在地,然后胳膊一使劲,猛地将朱梓骁向前掷了出去,朱梓骁的身体立刻失去了平衡,直直撞向一边的墙壁,然后顺着墙壁摔落在地,一口血喷了出来,趴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莫离和修远大惊失色,从地上爬起来,迅速扑到朱梓骁身边,修远将朱梓骁抱在怀中,朱梓骁缓缓睁开眼睛,看了看修远,又看了看莫离,轻轻说道:“我没事……” 白衣男子冷冷一笑,说道:“为了一个女人……你值得吗?” 朱梓骁闻言一笑,示意修远将他扶起来,修远和莫离一边一个将他架了起来,朱梓骁面无惧色地看向白衣男子,半晌,突然开口说道:“当年,你为了得到大嫂,不惜跟父皇抢女人,激怒了父皇,落到今天这步田地……大哥,你……可曾后悔过?” 白衣男子闻言浑身一震,下意识地倒退了一步,伸手点指朱梓骁,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朱梓骁一见,不由得心中不忍,暗暗后悔自己去揭了大哥的伤疤,他曾经意气风发,俊朗有为,为了保护自己心爱的女人,与父皇对抗,虽如愿娶到了娇妻,可终究被扣上莫须有的罪名拉下了太子之位。曾经的储君,皇位的继承人——朱元霆三个字被多少人艳羡不已,高攀不起,转眼间就成了会被株连九族的催命亡符。 如果不是命大,朱元霆早就已经被挫骨扬灰,万劫不复了。他九死一生,养精蓄锐多年,就是为了给亲人和爱人报仇,可即使能够报仇,他已救不回那个替她挡箭葬身火海的妻子了。 朱元霆颓然坐在椅子上,垂下了眼帘,半晌,他缓缓说道:“我就是不想让你再重蹈覆辙,为了一个女人……” 朱梓骁固执地问道:“你……可曾后悔过?” 朱元霆讷讷说道:“后悔?……不……不后悔……芊芊值得……” 朱梓骁一笑,说道:“大哥,你有值得的人,我也有!” 朱元霆闻言抬起头盯着朱梓骁仔仔细细地看了半天,才恍然大悟,自己身前站着的这个人,已经不是那个每天扯着自己衣角嚷着让自己带他出去玩的小弟弟了。是啊,他长大了,心里有自己觉得值得的人了。 可这种想法只在朱元霆脑中停留了一瞬间,下一刻,他从椅子上弹身站起,冲着朱梓骁大声说道:“不可以!你不可以!她根本就不配!没有人可以和芊芊相提并论!你若再有这样的念头,我就让双儿杀了她!” 朱梓骁闻言,大声说道:“她是我的家人!灵山派是我长大的地方,当所有人将我往仇恨的深渊里推时,只有她们让我感受到了家的温暖,我只是想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保护他们而已,来偿还我欠下的情!” 朱元霆冷哼一声,说道:“家人?借口!都是借口!你只是为了柳依依罢了!你被所谓的爱冲昏了头脑!!” 朱梓骁大声说道:“我不爱她!我早就说过了,我不爱她!” 朱元霆闻言略微一愣,莫离和修远吃惊地看向朱梓骁,莫离的眼中有一道亮光一闪而过。 朱梓骁继续说道:“我只是拿她当妹妹,我们一起长大,只是兄妹之情,她的心里只有柳廷昊,我从来没有想要把她据为己有,根本就谈不上爱!我是想要保护她,但我不爱她!我对她,就如对莫离一样,只有兄妹之情,天地可鉴!” 莫离闻言,恨恨地看了朱梓骁一眼,神情复杂,快速抽回了架着朱梓骁的手,然后背过身子,不去看三个人。 朱元霆说道:“我怎么相信你?” 朱梓骁说道:“我已经让修远把她送回到白羽辰身边了,如果我真的对她有儿女之情,明知道白羽辰那么在意她,我怎么可能又把她送回去?我只是希望她过得安稳罢了!我不想重蹈任何人的覆辙!我会一心一意帮你完成复仇的大业,助你登上帝祚!” 朱元霆缓缓点了点头,说道:“希望你记住今天说过的话!日后若还要如此冲动坏事,我绝不手下留情。” 朱梓骁点了点头。朱元霆冲三人摆摆手,说道:“回去吧。” 朱梓骁、修远和莫离向朱元霆施了一礼,然后默默退了出去,密室里又恢复了宁静。 朱元霆静静地坐在椅子上,脑中全是芊芊的倩影,她的一颦一笑,说过的每一句话都深深刻在他的记忆里,随着日子的不断剥蚀,锈成了一块硬痂,他从不敢触碰,因为那里掩盖着撕心裂肺的痛,他拼命争回来的女子,她腹中尚未出世的孩子……值得吗?不悔吗?若当初自己不是如此固执,这个温润如玉的清丽女子是不是也已为人母?而且会是自己父亲的妃子,自己的庶母……往事历历在目,剪不断、理还乱……活着和死去哪个更有尊严?爱……又是什么呢? 朱梓骁出了密室,渐渐觉得体力不支,莫离看也不看他一眼,低着头一言不发地离开了。修远架着朱梓骁回到了他的卧房,帮朱梓骁重新包扎了伤口,看着朱梓骁昏昏欲睡,修远帮他盖好被子,然后离开了。 朱梓骁静静躺在床上,脑海中又出现了柳依依的身影,在他陷入睡梦中之前,渐渐游离的意识告诉自己:不爱!我不爱她!……我不能爱她…… 第22章 柳依依不曾想过,她还会回到青松山庄,归途中白羽辰对她照顾得无微不至,而柳依依一路病情时好时坏,整个人也总是神情恍惚,整天整天地发呆,不说一句话,但也没有拒绝吃药和进食,尽管每次总是吃得很少。 白羽辰每天对着柳依依,总觉得有一种无力感,柳依依似乎完全没有了喜怒,成了一个没了灵魂的空壳子一般,连眼睛都已经变得黯淡无光,她静静躺着一动不动时,简直让人怀疑她是不是还活着,白羽辰从她空洞的眼神和僵白的脸上读出了一个词——绝望,白羽辰深深感受到,柳依依的心似乎已经死了。 为了迁就柳依依的身体,白羽辰并没有很急着赶路,一路走走停停,半个多月后终于到了青松山庄。 当柳依依缓步来到青松山庄的山门前时,午后的阳光晃得她睁不开眼睛,她倔强地扬起头,闭着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就那样一直站着,任凭阳光灼晒着她的脸,好像入定了一般。 白羽辰站在她身后,看着已经瘦得不成样子的柳依依,有那么一瞬间,心里产生了一股冲动,想把她拉进自己怀里,告诉她自己可以保护她,但他终究还是忍住了。 此时,山门大开,山庄的总管白仁恭带着几个家丁走了出来,后面还跟着双儿,他们走过来给白羽辰施了礼,白羽辰摆摆手,白仁恭便指挥家丁将车上的东西搬下来送去了后院,然后垂手站在一旁等着白羽辰进一步吩咐。 白羽辰看了看柳依依,叹了口气,轻轻说道:“你身体刚刚好一点,别在这儿站着了,进去吧。” 柳依依略带迟疑地低下头,缓缓睁开眼睛看了看白羽辰,又看了看早已来到自己身边的双儿,然后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白仁恭便引着众人进了府,白羽辰将柳依依送到她的小院,想了想,并没有进院,转身离开了。 双儿小心翼翼地挽着柳依依的胳膊,将她送到了房内,柳依依想冲双儿笑一笑,可只咧了咧嘴角,脸上还没有笑容绽开,眼泪已经流了下来。 双儿情不自禁地走上前双手搂住柳依依,轻轻拍抚着她的后背。柳依依伏在双儿怀了哭得昏天暗地,双儿起初还对她温言安慰,后来也跟着一起掉眼泪。在那一瞬间,两人虽各怀心事,但都在心底生出一种同病相怜之感,愈发觉得情难自已。 柳依依再次回到青松山庄,引起了程佩茹、谢诗瑶和陆曼婷等人的强烈不满,但白羽辰的态度很坚决,坚持要留下柳依依,任程佩茹大发雷霆也毫不妥协。 柳依依依然整天关在自己的小院里过日子,几乎每天都一个人坐在窗前发呆。柳依依回来之后,双儿就没有再去白羽辰的书房侍奉了,她每天对着柳依依叹气,整个人也变得没精打采的,只在白羽辰来看柳依依的时候,才能在双儿的眼睛里看到熠熠光泽。 柳依依回到青松山庄的第二天,陆曼婷便来到她的院子里打了个转,柳依依根本没有理她,陆曼婷虚与委蛇地安抚了她一番,见柳依依连看都不看她,便讪讪地离开了,心里却恨到了极点。 又过了两天,谢诗瑶见程佩茹也奈何不了白羽辰,实在按捺不住心中的恨意,趁白羽辰出庄办事,双儿去了大厨房帮忙的功夫,她便又带着一帮丫鬟仆妇来到了柳依依的院子。 当谢诗瑶怒气冲冲地踢开柳依依的院门时,迎面就看到柳依依正在院中的老槐树下低头坐着。谢诗瑶带着人鱼贯而入,气势汹汹地来到柳依依面前,抬起脚,直接将柳依依面前的一张小方桌踹翻,桌上的茶壶,茶杯摔了一地。 柳依依恍若未闻,依然低着头坐着,一动都没动。 谢诗瑶跳到柳依依面前,用手指着柳依依大喊道:“你个扫把星!居然还有脸回来!白家早都已经休了你了!你又回来干什么?你克死了一家子人,又要来克我们吗?你休想!还不快给我滚出去!别赖在这儿,脏了青松山庄的地方!滚!” 柳依依抬起头,微眯着眼睛看了看谢诗瑶,然后移开了目光,缓缓站起身,面上波澜不惊,迈步径直朝着房间走去。 谢诗瑶一见,大怒,伸手去拉柳依依的手腕,柳依依轻轻侧身,迅速躲开了。 谢诗瑶俨然已经忘了柳依依会功夫这件事,没有一把抓住柳依依的手腕,不由得一怔,柳依依又迈步向前走,谢诗瑶一下子回过神来,“蹭”地一下闪身跃到柳依依身前,举起巴掌朝着柳依依脸上扇去,口中说道:“贱人,还想在这儿逞能耐!这是你自己找死!” 柳依依不待她的手落下,迅速一转身,躲开了她的巴掌,紧接着又后退了一步站定,斜着眼睛看向谢诗瑶,眼中有杀气一闪而过。 谢诗瑶并没有真正看过柳依依的身手,只是通过上次柳廷昊闯庄的事知道她是会功夫的,但心里也绝对没有把柳依依放在眼中,并不认为柳依依身手能有多厉害。此时,接连两下没有打到柳依依,谢诗瑶顿时恼羞成怒,喊了声“贱人”,又欺身向前,晃双掌劈向柳依依。 柳依依一皱眉,但依然没有还手,只一味后退,谢诗瑶追着柳依依打,可怎么都也打不到她,便猛地站住,两手掐腰,狠狠地朝地上“呸”了一下,紧接着一扬脸对着柳依依破口大骂:“……你个扫把星!跑这来撒野……你也不看看这时什么地方……你个朝廷钦犯,就该跟那些短命鬼一起去死!还跑来祸害人!简直天理不容!难怪朝廷要灭了你们灵山派……真是替□□道……满门抄斩……都该死……应该凌迟才……” 谢诗瑶话还没有说完,柳依依便已变了脸色,就见柳依依眼中闪着寒光,闪身上前,举起巴掌照着谢诗瑶的脸上扇去,谢诗瑶一见,冷哼一声,想要撤步闪身去夺,可她没料到,柳依依手上的虚招,她刚要后退,不提防柳依依脚已经踢了过来,她没有想到柳依依身手如此之快,被柳依依一脚踢在右腿膝盖上,站立不稳,摔在了地上。 柳依依跟步上前,抬腿便朝着谢诗瑶的心口踩去,谢诗瑶连忙一骨碌身,滚到一边夺开,她以手撑地刚要起身,柳依依已经窜过来一脚踢在她左肋下,将她踢出去两米远。 这时,谢诗瑶带来的丫鬟仆妇都已经慌了,手底下会点功夫的,赶紧把柳依依围住,有的去扶嘴里不停咒骂、狼狈不堪的谢诗瑶起来,还有的转身跑出了院子,去后宅通风报信,院子里乱作一团。 柳依依咬着牙,一看身前围着自己的几个人,一眯眼睛,转身回了卧房,再出来时,手里竟提了一把剑。 众人一见,不由自主地向后退,都退到了谢诗瑶身边。谢诗瑶一手捂着左肋,一手指着柳依依破口大骂“贱人”。 柳依依冷笑了一声,挥剑上前刺向谢诗瑶,冷不防,从院外闪身进来一个人,飞身来到柳依依身后,一把将她抱住,顺手握住了她拿着剑的手,一翻腕,直接将她手里的剑夺了下来。柳依依大怒,猛一回头,对上了白羽辰焦急的目光,而白羽辰也从柳依依的眼中看到了浓浓的杀气,不由得也是一惊。 柳依依只愣了一瞬间,然后就又迅速恢复了之前面上波澜不惊的状态,她冷冷地从白羽辰的怀中挣出来,转身自己回了卧房。 白羽辰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剑,又看了看对面气得花枝烂颤的谢诗瑶,回手将剑递给了跟在自己身后进院的双儿,双儿接过剑,转身朝着柳依依的卧房走去。 白羽辰对谢诗瑶说道:“大嫂请回,请你以后不要再到这个院子里来,否则,真要是出了什么意外,未必会再有人来救你!” 谢诗瑶冷冷说道:“看来,你就是要纵容这个朝廷钦犯在白家行凶了!好!你是庄主!你可以为所欲为!但青松山庄不是你一个人能只手遮天的!” 说完,谢诗瑶带着人快速出了院子。朝后宅走去。 白羽辰扭头看了看柳依依的房门,又看了看谢诗瑶离开的方向,叹了口气,转身出了院门,朝着后宅走去。 白羽辰来到程佩茹的房门前,就听到里面谢诗瑶嚎啕大哭的声音中夹带着辱骂柳依依和指责自己的话,白羽辰皱了皱眉头,迈步进了房间,来到程佩茹面前站定。 白羽辰看了看居中而坐的程佩茹,又看了看谢诗瑶身边陪坐的白玉蝶和陆曼婷,突然朗声说道:“娘,我要娶依依做正妻!” 白羽辰此话一出。屋子里所有人都愣住了,谢诗瑶也忘了哭。 就见程佩茹勃然大怒,一拍坐床的扶手,腾地站起身,说道:“你休想!除非我死了!否则我绝不允许她进我们白家的门!” 第23章 白羽辰话音一落,屋子里的人都吃了一惊,程佩茹更是怒不可遏,大声喝道:“你休想!除非我死了!否则我绝不允许她进我们白家的门!” 白玉蝶连忙起身来到程佩茹身边,用手扶住母亲,轻声安抚。 陆曼婷强掩住心中的怒气,眼里杀气一闪而过,略一沉吟,缓缓站起身,冲着白羽辰说道:“表哥,毕竟今时不同往日,以她现在的身份,青松山庄收留她已经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了……何必,引火烧身呢?你得为山庄考虑啊……” 程佩茹目露凶光,一拂身旁的白玉蝶,向前走了两步,来到白羽辰身前,厉声喝道:“那个贱人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你不但纵容她行凶,居然要娶她做正妻!你是想让你大哥在地下也闭不上眼吗?你是要毁了整个青松山庄吗?你简直就是想要让我们都死干净了!你好和那个贱人双宿双栖……” 白羽辰闻言不怒反笑,面上云淡风轻,对着程佩茹缓缓说道:“娘,何必动怒,我只是想保护我的人不受到别人的伤害罢了。” 谢诗瑶闻言,腾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用手指着白羽辰,怒道:“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我去伤害那个贱人了?你没看到是她用剑指着我吗?你们这是恶人先告状!明明是她要杀我……” 白羽辰扭头看向谢诗瑶,似笑非笑地说道:“哦……她要杀你……那她确是恶人!而且可恶至极!居然把你从你自己的院子里叫到她自己院子里去杀……” 谢诗瑶闻言,一时语塞,哼了一声,瞪着白羽辰,闷声说道:“我也是为了青松山庄着想,毕竟她是朝廷钦犯!我们怎么也不该窝藏逃犯……” 程佩茹看了看白羽辰,又看了看谢诗瑶,若有所思地退了两步,又坐回了坐床上,没有吭声。 陆曼婷在一旁,连声应和,说道:“表哥……我觉得大嫂说得对!留着她,终究是个祸害!” 白羽辰脸上笑意渐笑,用眼睛在陆曼婷和谢诗瑶的脸上扫过,两人顿时感受到了一股寒意,就见白羽辰冷冷说道:“我能将她带回来,就有办法保住她,也能保全青松山庄,自然用不着不相干的人操心,也不用别有用心的人置喙!” 程佩茹闻言,冷冷一笑,说道:“那我算是不相干的人,还是别有用心的人?” 白羽辰一笑,说道:“娘,您作为青松山庄的主人,全庄的人包括我在内,当然都要听您的话,而您也自然是希望山庄上下能相安无事,不要被人搅得鸡飞狗跳!可现在就有人放着安稳日子不过,非要给您添堵!我是替您不忿!” 程佩茹闻言,面上冷峻之色一缓,略一思忖,开口说道:“既是这样,那就让她安分地在自己院子里呆着就是了,谁都别去招惹她,你也不要打算扶她做正房……” 白羽辰点点头,说道:“娘说得是!全听娘的!” 程佩茹满意地点点头,然后看了看谢诗瑶和陆曼婷,沉声说道:“你们也听到了,今后谁也不许再去招惹那个女人,否则我严惩不贷!” 谢诗瑶急得直跺脚,刚说了声“娘,可是……”便被程佩茹摆手打断了,只得恨恨地坐下了。 陆曼婷则温婉地一笑,掩住满眼的恨意,什么也没说,低头坐下了,伸手抓过桌上的茶杯把玩,心里恨得牙根痒痒。 白羽辰见目的达到了,便退了出来,留下一屋子各怀心事的女人面面相觑。她们都觉得白羽辰是以退为进,而只有白羽辰心里知道自己那句话其实发自内心。 白羽辰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这么在乎柳依依,从最一开始的倔强坚韧到现在的孑然凄楚,他真的很想捂热她已经冰冷绝望的心。 这样想着,他又走回了柳依依的院子。 他径自来到柳依依的卧房前,在门口略一踟蹰,然后举步进了房间。 就见柳依依正在窗边椅子上坐着,低垂着头看着手里的剑,又似从剑身上看自己,她就那样一动不动地坐着,听到白羽辰进屋的声音连动都没动一下。 双儿本来在柳依依身边坐着,看到白羽辰进来了,赶紧站起身向他低身一福,白羽辰对着双儿一笑,点了点头,双儿便觉得心里一暖,她看了看柳依依,又看了看白羽辰,抿着嘴出了房间。 白羽辰缓步走到柳依依身边,伸手从她手中将剑接了过来,转身放到了一边的桌子上。 柳依依抬眼看了看白羽辰,将身子靠在了椅背上,面无表情地看着白羽辰。 白羽辰在她身侧的椅子上坐下,对着柳依依轻声说道:“她们不会再来骚扰你了。” 柳依依轻轻一笑,说道:“那样最好!杀她们我嫌脏了手!”说着,柳依依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摊开的右手。 白羽辰闻言,脸色变了变,说道:“依依……” 柳依依听到他的称呼,似笑非笑地看向白羽辰,白羽辰一见柳依依面上的表情,顿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柳依依冷冷说道:“你不必在我身上花费心思……” 白羽辰就那样目不转睛地看着柳依依,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柳依依说道:“你大可让我自生自灭,我的心已经死了,我也没想明白自己为什么还要活着……我每天都只在想这一个问题。” 白羽辰闻言,身子一震,他下意识地想去握住柳依依的手,可手还没有伸出去,便忍住了。他看着柳依依轻声说道:“都过去了……” 柳依依站起身,看也不看白羽辰,迈步朝里间走去,走了两步,她突然停住,背对着白羽辰说道:“若我的身份会给青松山庄带来麻烦,那就请你来杀了我以绝后患,我将感激不尽。”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进了里间,留下白羽辰一个人愣怔出神。 十天后。 黄昏时分,已离庄五天处理商铺账目交账的白羽辰刚刚回到山庄,便被白玉蝶拦住,说是陆曼婷生辰,死活拉着白羽辰去陆曼婷住的院子里给她祝寿。 白羽辰满心厌烦,但又心知白玉蝶定是受了程佩茹的指派来请自己,只得硬着头皮去应酬。虽然人不多,但宴席倒是丰盛,白羽辰耐着性子陪着几人坐着,不觉便到了戌时。 此刻,柳依依在房中换了一身白衣,将提前让双儿准备好的祭品烧纸用一个大提篮装好,便要出门。 双儿伸手拦住她,说道:“我陪你去吧。” 柳依依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道:“双儿姐姐,不必了,今天……五七……我想……一个人静静……你放心,我不会做傻事的!最晚明天一早我便回来,你早点回房休息……” 双儿叹了口气,和柳依依一起出了房间,目送着柳依依拎着东西出了院子,双儿又走回去将柳依依的房门关上了,她怕柳依依半夜回来,也没有熄了屋里的灯,然后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柳依依低着头走到山庄大门口,把门的人看到她先是一愣,然后将她拦住了,问道:“这么晚了,你要干什么去?” 柳依依抬眼看了看问话的人,淡淡说道:“出庄。” 把门人想了想,说道:“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出去……这我不能做主,你先在这儿等一下,我找人跟庄主通禀一下……” 柳依依不待他的话说完,便皱着眉头说道:“你可以去通禀,但我不会在这儿等着,今天我务必出去,你拦不住我……”说完,柳依依一个人走到小门,伸手将门闩拔掉,推开门,径直出去了。 看门人有些憋气,啐了一口,转身跟身边的人打了声招呼便朝内宅走去。他到了内宅一打听才知道主子们都在陆曼婷的院子里吃宴,便又奔过去,刚进了院子,就见从小厅走出来几个人,正是程佩茹、谢诗瑶和白玉蝶。 把门人想了想,走过去施了一礼,说道:“禀报老夫人……嗯……柳……夫人……嗯……刚刚出了山庄……” 程佩茹闻言先是一愣,紧接着反应出来他说的是柳依依,不由得一怒,喝道:“夫人?哪里来的夫人?你们还真把她当夫人供着是吧!下作东西!走了更好,死在外面才干净了,你来禀报什么!尽管让她滚!别再回来了!哼……” 说完,程佩茹带着身边几个丫鬟婆子,怒气冲冲地走了。 把门人没想到老夫人会突然发火,不由得紧张起来,不知道该怎么办。 白玉蝶见状,轻声说道:“没事了,你下去吧。” 把门人略一踌躇,嘟囔道:“那……庄主……” 谢诗瑶闻言冷哼了一声,阴阳怪气地说道:“还不快滚!你的白大庄主今天有更重要的事,没空理那个贱人!滚!哼!” 说完,谢诗瑶一把拉着白玉蝶转身走了,把门人一脸茫然,灰溜溜地离开了。 此时,厅内的白羽辰已经有些薄醉,他见程佩茹等人都已经离开了,就剩下自己和陆曼婷两个人,便也站起身来要告辞离开。陆曼婷一把拉住白羽辰,脸上娇笑着,身体贴近了白羽辰,在他耳畔轻声说道:“表哥,别急嘛,曼婷还有很多知心的话要跟你说呢,你再多陪我一会儿嘛……表哥……” 白羽辰闻言一皱眉,一把将已经偎在自己身上的陆曼婷推开,转身就走,冷不防陆曼婷从身后一把将他搂住,然后伏在他背上竟嘤嘤地哭了起来。 第24章 白羽辰要走时,被陆曼婷从身后抱住,白羽辰本已有些醉意,此刻一见陆曼婷纠缠自己,更是怒意横生,他快速一转身,从陆曼婷手臂中挣出,用手点指陆曼婷,还不待说话,突然嗅到陆曼婷身上散出有一股异香,白羽辰身体一震,小腹中有一股火苗窜出,一种酥麻的感觉迅速遍布全身,整个人都燥热起来。 陆曼婷一见白羽辰满面通红,不禁得意地一笑,向前走了两步,媚笑着去拉白羽辰的手。 白羽辰知道自己定是着了陆曼婷的道,他强自压抑着胸中欲 火,对着陆曼婷说了声“无耻”,迅速转身离开了。 陆曼婷没想到自己费尽心思精心设的局,在酒里下了迷情药,又用特制的香粉做药引诱它发作,本以为万无一失,可哪里想到白羽辰还能抑制住,居然跑了。 她越想越气,抬手便将桌子掀了,杯盘碗筷摔了一地,她还觉得不解气,抓起一个绣凳,直直砸向一旁的屏风,将屏风砸倒摔得碎裂,她又跑到一旁抓起几案上摆着的各式瓷器,乒乒乓乓地砸了起来。 白羽辰从陆曼婷的院子跑出来,便已经觉得身体燥热难耐了,头也晕乎乎的,他强自忍着,想回自己的院中,可身体好像不听自己使唤一样,脚下微显踉跄,竟然奔着柳依依的院子去了。 很快,白羽辰来到了院门口,一推门走了进去。此刻,他整个人都被欲望包裹着,意识已经不是很清醒了。 他脚步虚浮,只下意识地朝着柳依依的卧房走去,他的视线越来越模糊,隐隐约约看着柳依依的房间亮着灯光,他一把将房门推开,直接迈步跨了进去,脚下没站稳,一个踉跄,竟然跌坐在了地上。 这时,双儿听着有人进了院子,便迅速赶了过来,她一见白羽辰坐在柳依依房中地上,也不及多想,就跑过去要扶他起来,她用手去架白羽辰的胳膊,就发现白羽辰恍若酩酊大醉,满面涨红,连双眼都已经布满红色的血丝,脖子上青筋暴起,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双儿一见白羽辰这个样子,微微有些发愣,可就在这一瞬间,白羽辰突然一把将双儿抱住,双儿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白羽辰就已经吻上了她的唇。 双儿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呆住了,紧接着,她便意识到此刻的白羽辰是异常危险的,他好像已经完全失去理智,身体已经被原始的欲望控制了心智,浑身上下燥热不堪。 双儿大骇,拼命挣扎,可白羽辰好像根本不想放开她,只死死地搂住她,吻上了她的唇。 双儿马上意识到了白羽辰绝不是醉酒而是好像被人下了药,她一边挣扎,一边轻声唤道:“庄主……你放开我……庄主……”可白羽辰好像完全听不到一般,丝毫没有停下来。 双儿内心矛盾极了,她明知道白羽辰此刻是把自己当作了柳依依,但此刻她竟然意识有些迷离了起来。说不清从何时起,她的心里早已经装满了白羽辰…… 此刻她的脑中有很多念头一闪而过,她想到了自己孤苦无依的童年,想到了自己苦练功夫的辛酸,想到了自己不能见光的身份,以及未卜的前途……双儿缓缓闭上了眼睛……一室的旖旎情愫里裹挟着阴差阳错的缱绻…… 子时已过,青松山庄外的树林深处,柳依依在一个空旷处抱膝而坐,面前地上摆着祭品,还有燃尽的纸灰,她就这样一直呆呆地坐着,想着前尘往事,心如死灰。 突然,在柳依依的正前方窜出来五个黑衣人,他们黑巾蒙面,手里拎着长剑,朝着柳依依快速包抄过来。 柳依依一见,不及多想,迅速从地上一跃而起,再左右一看,根本没有什么可以拿来当作兵器的应手之物,来人丝毫不给她准备的时间,一下子便冲到了她的面前,挥剑便刺。 柳依依缩颈藏头,身体前俯躲开剑锋,脚下迅速移动,退后了五六步,她刚刚站定,五人又围了上来,其中一人绕到了柳依依身后,截住了她的退路。 五人举剑又刺,柳依依一提气,脚尖点地“噌”地蹿起一丈来高,两腿在空中横扫,逼退了两个人,她刚一落地,另外三人的剑已经到了眼前,柳依依无处可躲,被逼得仰面倒地,再用腿去踢眼前的人,那人略退一步,柳依依声东击西,向相反方向滚去,伸手去点对面黑衣人的小腿,那人冷哼一声,跳到一旁,但剑依然刺向柳依依。 柳依依使出浑身本事,跟黑衣人缠斗了十多招,胳膊和大腿上都已经挂了彩,别说还手了,连招架都已经没有力气了。 柳依依已经被逼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她背靠着大树而立,不知道是什么人要将自己置于死地,眼见着五柄剑已经到了身前,心中一叹,把眼一闭,放弃了抵抗。 正在这时,突然听到头顶大树之上有人大声喊道:“你们几个大男人太厚颜无耻了,欺负一个手无寸铁的小姑娘算什么能耐!我呸!不要脸!”听声音,喊话的竟然是个女子。 五个黑衣人闻言一惊,迅速向后跃去,抬头朝树上看去,就见一个黑衣女子从树上一跃而下,姿态轻盈曼妙,一下子落到了柳依依身边站定。 就见这个女子二十岁出头的样子,身材窈窕,容貌姣好,不施粉黛,一头黑发在脑后高束马尾,钗钿全无,显得特别干练清爽,手里拎着一柄长剑,看身形步法,定是武功了得,不然怎么能潜伏在树上而所有人都没有发觉呢! 柳依依看了看这个女子,并不认识,这个女子也仔仔细细打量了一下柳依依,柳依依只觉得她目光凌厉,眼中完全看不出善意。 柳依依一见,一时语塞,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女子突然瞪了柳依依一眼,然后扭脸看向五个黑衣人,她轻蔑地一笑,冷冷说道:“你们还要不要脸了?五个大男人乘人之危,传出去还不让人笑掉大牙!姑奶奶实在是看不下眼儿了,简直替你们师父害臊!来吧,道个腕儿吧,我听听你们是哪路不长眼的短命鬼,姑奶奶手下不杀无名之辈!” 黑衣人面面相觑,互相递了个眼神,其中一人低声说道:“你别多管闲事!快滚,不然连你一起杀!” 柳依依在旁一听,便觉得这个声音好像在哪儿听过,可一时也想不起来是谁。 这时,黑衣女子冷哼了一声,突然抽出宝剑挥剑上前,速度之快,让所有人大吃一惊,说话的这个黑衣人迅速向后退去,他身旁那个黑衣人略慢了一点,还没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便被黑衣女子一剑刺穿了咽喉,倒地气绝身亡。 柳依依和剩下的四个黑衣人都是倒吸了一口凉气,没想到这个女子身手如此了得。 剩下的四个黑衣人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站在原地都没有动。 黑衣女子一招得手并没有继续进攻,而是冷笑着说道:“谁都不许跑,谁跑,我就先送谁去找孟婆喝汤!” 说完,她用脚尖将刚刚杀死的黑衣人的剑踢了起来,紧接着一抬腿将剑直接踢向柳依依,柳依依一惊,迅速向旁边一侧身,堪堪躲开,这把剑直直插进了柳依依刚刚倚靠的树干上。 柳依依不禁有些摸不着头脑,又有些生气,皱着眉头看向黑衣女子,心想若不是自己眼疾身快躲开了,这一剑还不将自己穿个透心凉! 黑衣女子戏谑地一笑,对柳依依说道:“柳依依,你以为我会帮你杀了他们?那你想多了,我专程来这儿,就是为了找你,然后,亲手杀了你!” 第25章 青松山庄外的小树林里,相向而立的几个人,心情异常复杂。 柳依依满面诧异地看向黑衣女子,黑衣女子冷冷一笑,说道:“你刚才这么狼狈,是你没有兵器。你自己拿着这把剑把他们解决掉,然后我再杀你!” 柳依依闻言并不答话,伸手将剑拔了下来,在手里掂了掂,然后朝着蒙面的黑衣人走了过去。 剩下的四个黑衣人互相使了一个眼色,便挺剑包抄了过来,他们心知黑衣女子是个厉害的角色,都用眼角余光留意她,深怕她暗中下手。 而黑衣女子看上去并不打算插手,向后退了几步,冷眼旁观。 柳依依本身就没有多少实战经验,刚刚又受了伤,这时虽然手里有剑,但依然寡不敌众,被四个黑衣人逼得连连后退,咬着牙使出浑身解数,硬撑了二十多个回合便已经左支右绌,险象环生了。 柳依依突然心生悲戚,心想,自己侥幸逃生,又不被人所容,苟延残喘,茕茕孑立,其实早已动了轻生的念头,今日出庄祭拜亡灵,居然被两伙人追杀,看来,自己真的是不该苟活于世了,罢了,死就死吧…… 想罢,柳依依突然立身站住,将手中剑扔在了地上,看了一眼已经攻到身前的四柄剑,将眼一闭,引颈就戮。 就在柳依依已经觉得自己被剑气包裹住的时候,突然黑衣女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腾身跃起,拔剑冲到了近前,速度之快令人惊异,就见她抬腿一脚将柳依依踹了出去,手上宝剑格开了攻向柳依依的剑,然后一翻腕连刺四人,只见银光一晃,耳中就听得三声惨叫,三个黑衣人心口中剑,倒地身亡。 出乎人意料的是,刚刚说话的那个黑衣人并没有中剑,原来,在与柳依依对战时,他的目光就一直没有离开黑衣女子,在柳依依闭眼等死时,他心里一动,一面举剑刺向柳依依,一面紧盯着黑衣女子,发现黑衣女子跃起时,他直接撤剑后退,等到同伴倒地身亡时,他已经跑出去七八丈远了,他头也不回,玩了命地往树林外跑,不多时便消失不见了。 黑衣女子冷笑了一下,并没有打算去追他,而是看了看跌坐在地上的柳依依。 柳依依并没有起身,刚刚黑衣女子这一脚正踹在她的小腹上,腹部的剧痛使她根本无法立刻站起来。她就这样用手捂着小腹,坐在地上冷冷看向黑衣女子。 黑衣女子手里拎着滴着血的剑,缓缓走向柳依依,柳依依分明在她的眼中看到了浓浓的杀气。 黑衣女子来到柳依依身前站定,低头看着柳依依,不屑地说道:“真是废物!连几个饭桶都打不过,你学的功夫都就饭吃了吗?现在杀你,都会脏了我的手!” 柳依依倔强地看着黑衣女子,突然面带嘲讽地一笑,说道:“要杀就动手,说这么多废话干什么!我猜,即使不杀我,你的手也不见得有多干净!” 黑衣女子闻言一皱眉,突然一抬手,柳依依就觉得右侧脸颊一痛,她下意识地伸手一摸,发现脸上被黑衣女子用剑划了一道口子,鲜血直流。 柳依依一咬牙,梗着脖子看向黑衣女子,语带讽刺地说:“你的剑好像刺得不是很准啊!高手不是应该一招毙命么?怎么,刺偏了?废物!” 黑衣女子冷冷一笑,又一抬手,挥剑在柳依依的脖子上刺了一剑,但只是划破了皮肉,即便这样,柳依依的脖子上顿时血流如注,鲜血染红了胸前的衣服。 柳依依咬牙忍着疼,用手捂住脖子上的伤口,渐渐感觉有些体力不支,她嘴里喘着粗气,眼睛瞪视着黑衣女子,半晌沉声问道:“为什么要杀我?咱们之间是什么血海深仇?” 黑衣女子冷冷一笑,戏谑地说道:“没什么血海深仇!就因为你多余!因为我觉得你该死!” 柳依依凄然一笑,说道:“确是多余!也早就该死了!那你就动手吧!” 黑衣女子死盯着柳依依看了半天,右手下意识地握了握剑柄,心里矛盾极了。半晌,她突然将剑还鞘,冷冷说道:“今天我不杀你!先留着你这条贱命!但我警告你,若你再狐媚惑人,四处招惹风流债,我就立刻来把你大卸八块!” 柳依依闻言一愣,没想到黑衣女子会说出这样的话,她在脑中反应了一下,开口问道:“因为……白羽辰?” 黑衣女子闻言,冷冷说道:“原来你心里想的是白羽辰!”说完,她扭头就走,可刚走出两步,她突然一回身,抽出宝剑直直刺向柳依依的咽喉,口中恨恨地说道:“留着你也是祸害!今天我就杀了你得了!” 第26章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从正南方一丈开外的一棵树后面,闪身跃出一人,就见他一手甩出一个暗器击向黑衣女子的剑尖,将黑衣女子的剑击偏,解了柳依依的困境,只一眨眼的功夫,他便已经到了两人跟前,抬手去抓黑衣女子持剑的手。 黑衣女子勃然大怒,挥剑刺向来人,这人也不硬碰,在黑衣女子身边周旋,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柳依依。 两人过了几招,黑衣女子突然撤剑停手,大声喝道:“连你也要来救她!你们是不是都已经疯了!每个人都要来跟我作对!” 这时,柳依依借着月光仔仔细细地看向来人,原来是个面容清瘦的黑衣男子。柳依依一见,猛地想起这个人她见过,就是当时在京郊法场外小树林里遇到的那个领头人,后来自己被救之后也是由他照顾。 虽然柳依依当时病得有些神志不清,但这个人她还是有印象的,只不过当时她伤心欲绝,也没有问他的姓名和来历,此时一见,不由得又想起当时法场上种种,而朱梓骁的出现,对她来说一直都是个谜。 尽管回到青松山庄后,她与双儿朝夕相处,但她已经心如死灰,对这些事和朱梓骁虽然也常常在心中想起,可总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一直也没有主动问起,所以至今仍然是个谜。今日又见到这个男子,所有问题又一股脑地涌上心头,不由得有些神情恍惚。 此刻,男子面对着黑衣女子,耸了耸肩,说道:“我不是来救她的!我出手是为了救你!” 黑衣女子闻言暴跳如雷,大声说道:“我用不着你救!我倒要看看,我杀了这个女人,他会不会也来杀我!” 男子气定神闲地说道:“何必试呢!你明知道如果你这样做了,他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黑衣女子用手一指柳依依,说道:“值得吗?为了这个女人,他搭上自己半条命,值得吗?这个女人的心里除了柳廷昊就是白羽辰,根本也没有在乎过他,而他却为了这个女人去送死,值得吗!蠢货!” 男子闻言,轻轻一叹,说道:“值不值得是他们自己的事情,怎么也轮不到外人插手!” 黑衣女子闻言,身子一震,口中说道:“外人?好!算我多管闲事!你们两个蠢货!你就帮着他继续作死吧!将来不要麻烦我这个“外人”给你们收尸!蠢货!都是蠢货!”说着,她恨恨地看了柳依依一眼,拎着剑转身就走,不多时便消失不见了。 由于失血过多,柳依依感觉自己已经完全没有了力气,她听着两人的对话,隐隐觉得,黑衣女子口中的“他”就是朱梓骁,很多事情一起涌入脑中翻滚,不禁心乱如麻。 她倚靠着树干坐在地上,抬起头看着男子,轻声问道:“他还好吗?” 男子来到柳依依身前,蹲下身子,抬手点了她的几处穴道,帮她止住了血,然后缓缓说道:“不太好……为了救你,差一点丢了命。” 柳依依闻言,苦笑着说道:“我不值得你们救……我确实是该死的……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苟延残喘地活……还要害人舍出命来救我……不值得……” 男子看了看柳依依,开口说道:“有人把你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你不该心存感恩并好好活下去吗?不然,他牺牲了这么多来保全你,岂不是真的就辜负了!” 说完,男子伸手将柳依依扶了起来,说道:“值不值得,你将来自己问他!我先送你回去吧!” 柳依依轻轻叹了一口气,点点头。男子见柳依依脚步虚浮,几乎已经没有力气走路了,便将她背了起来,然后快速朝着青松山庄走去。 此刻,青松山庄后宅,程佩茹的卧房内,陆曼婷梨花带雨地低声啜泣,程佩茹皱着眉头,看着一身黑衣的护院总管吴江,听他汇报刺杀柳依依失手的经过。 吴江说完,看了看盛怒的程佩茹,程佩茹咬牙切齿地说道:“什么人多管闲事!这个贱人!不除掉她,难解我心头之恨!” 陆曼婷闻言,哭着说道:“姨妈……她……表哥居然……跑去她那里了……我……呜呜呜……”说着竟泣不成声。 程佩茹冲吴江摆摆手,嘱咐他好好善后,然后打发他出去了。 屋里只剩下了程佩茹和陆曼婷两个人,程佩茹站起身,走到陆曼婷身旁,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咬着牙说道:“婷儿,你放心!我一定会替你做主,让他娶你,过了门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柳依依这个贱人,我早晚都要收拾了她!” 陆曼婷闻言心中一动,迅速收住了哭声,擦干眼泪,说道:“姨妈你放心!只要表哥娶了我,我一定替你好好收拾那个贱人!哼!总有一天,我要让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青松山庄院墙外,男子将柳依依放下,扶着她看了看院墙,然后说道:“我送你进去!”柳依依摇了摇头,有气无力地说道:“不必了,山庄里有暗哨埋伏,这个时候硬闯进去怕是有危险,我在这儿等一会儿天亮了,再从角门进。” 男子一笑,说道:“青松山庄我来来回回也进出好几次了,暗哨埋伏的位置我都比较熟悉,你现在这样,在这儿等到天亮怕是没命了,我把你送进去交给双儿才能放心。” 柳依依见他这么说,便也不再拒绝,男子又将柳依依背在了身上,然后一跃而起,翻过院墙进了山庄。男子果然对山庄里面的地形很熟悉,不多时便带着柳依依来到了她住的小院外。 两人来到院前,看到院门大开,有些诧异。柳依依对男子轻声说道:“谢谢你,我自己进去就行……”男子向院子里面看了看,觉得也没有什么异常,便点了点头。柳依依迈步进了院子,回身关院门时,男子已经不见了踪影。 她强忍着伤口的疼痛,看了看双儿的房间,心想这么晚了大概她已经睡了,还是不要去打扰了,便拖着虚弱的身体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她打开房门走进屋里,室内烛火通明,她看着屋内凌乱倒地的桌椅便是一愣,紧接着,她听到卧房里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不由得大惊失色,她迅速将挂在墙上的剑抽出来提在手里,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她快步过去一脚将卧房的门踢开,可眼前出现的一幕让柳依依如遭雷击,举着剑呆立当场,脑中一片空白。 第27章 柳依依在她有生之年所亲临和预想的所有画面中都没有此刻眼前所见的景象让她觉得无所适从,她先是震惊,进而是愤怒,紧接着变成尴尬,最后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尽管在她拎着剑冲进卧室时,床上的两个人已经在慌乱中穿上了衣衫,并没有衣不蔽体。 柳依依愣愣地看着缩在床角耷拉着脑袋完全看不到脸上表情的双儿,又看了看以手抚额脸上露出痛苦表情的白羽辰,柳依依握了握手里的剑,张了张嘴,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时,身上的伤痛和体力透支渐渐让柳依依身形晃了晃,她缓缓转身,用手扶着门框,迈步出了卧房,在小厅内就近找了个椅子慢慢坐下,随手将剑放到了身侧的桌子上,柳依依觉得身上所有的力气都在渐渐抽离,意识也模糊了起来。 卧房内,白羽辰痛苦地看了看满面涨红的双儿,他使劲用手捶打着自己的太阳穴,剧烈的头痛,加上此刻的境遇,让他内心充满了愤怒和懊悔。可面对双儿,他内心又充满了愧疚,此情此景,面对自己犯下的错误,他完全不知道该对双儿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补偿她。 双儿看着白羽辰,幽幽叹了口气,然后缓缓起身下了床,穿好鞋子,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卧房。 双儿一出来,就看到柳依依浑身是血地瘫坐在椅子上。双儿吃了一惊,赶紧扑过去摇了摇柳依依的胳膊,轻声唤道:“依依,你怎么了?”因为柳依依一直以来跟双儿相依为命,又有朱梓骁的缘故,所以柳依依并不让双儿唤自己“小姐”,而是和双儿互称名字。 柳依依眼睛微睁,用手握了握双儿的胳膊,有气无力地说道:“我没事……你……你们……”话还没有说完,竟突然昏了过去。 双儿一下子抱住了柳依依瘫软的身体,大声唤道:“依依,依依,你怎么了?你醒醒……”白羽辰在卧房内刚刚穿戴整齐,听到双儿的喊声,立刻冲了出来,一见柳依依的样子,也吓了一跳,赶紧将柳依依抱起来,放到了卧房的床上,然后留下双儿在这里照顾,他自己冲出院去找下人去请来了山庄的郎中。 郎中来给柳依依诊了脉又查看了伤口,说是失血过多才会虚弱昏迷,好好修养几天便可痊愈,然后给留下了上好的内服和外敷的药,白羽辰留下双儿照看柳依依,自己和郎中出去不知道谈了什么,半天没有回来。 双儿帮着柳依依换了件宽松的中衣,然后仔细给她清洗身上的伤口,给她上药,柳依依脸上的伤口有一寸多长,双儿拿出自己带来的疗伤去疤的独门药膏给她轻轻抹在伤口上,等她都忙活完了,白羽辰才回来。 白羽辰走到床边低头看了看昏迷不醒的柳依依,又看了看双儿,叹了口气,轻声说道:“双儿……我……” 双儿抬起头,看了看一脸尴尬懊悔的白羽辰,心里一叹,脸上露出若无其事的表情,压低了声音说道:“我知道你中毒了……不然不会这样做的……我不怪你……是我自愿的……你放心,我不会……纠缠你……”说着,她低下头,声音越来越低,只在口中讷讷地重复着“你放心……” 白羽辰此刻心情极其复杂,他看着这个被自己无意伤害了的女子,想要说补偿她的话,却说不出口,他心里明白对于一个云英未嫁的女子来说,即便她是个下人,可发生了这种事情,再多的金银珠宝也无法补偿对她的伤害,而她竟然完全没有怪自己,反而一再跟自己保证不会因为这个事情而纠缠自己,如此善良的女子。他该拿她怎么办? 白羽辰看了看柳依依,又看了看双儿,低声说道:“你先照顾她,这个事情……我们容后再谈。” 双儿抬头看了看白羽辰,认真地说道:“不必了。我会跟依依解释清楚,事出有因……这件事我们就当没有发生过,以后都不要再提起了。” 白羽辰没有想到双儿的态度如此果断,他深深看了双儿一眼,并没有表态,转身离开了。 双儿一直在柳依依床前守着,临近辰时,柳依依醒了。柳依依神情复杂地看着双儿,想要问问昨晚自己看到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却又觉得难以启齿。 自从回到青松山庄,柳依依便看出来双儿是喜欢白羽辰的,而对于白羽辰,柳依依是有感激之情的,若论儿女私情却是完全没有的。所以,柳依依不知道昨天发生的事情会不会是两人两情相悦,还是出了什么意外状况,她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此刻,双儿对着柳依依笑了笑,伸手抚了抚双儿的额头,然后平静地说道:“昨夜白羽辰大概是被人下了迷情的药,突然闯到了你的房间,我听到声响以为你回来了,便过来看看……他把我当成了是你……” 柳依依闻言一皱眉,双儿的话让柳依依大为震惊,她伸手抓住了双儿的手,紧张地问道:“双儿姐姐,是他……是他欺负了你?”说着柳依依以手支床就要起身,口中说道:“我去找他,替你讨回公道!他若敢抵赖,我就替你杀了他!” 双儿起身一把按住柳依依,冲着柳依依摇了摇头,轻声说道:“依依……我是自愿的……这件事以后不要再提了……” 柳依依一听双儿的话,一下子愣住了,双儿不待她再开口,便话题一转,关切地问道:“倒是你,怎么弄得遍体鳞伤?发生了什么事情?” 柳依依心情复杂地看了看双儿,半晌,叹了口气,将事情经过讲了一遍。 双儿点了点头,皱着眉头问道:“是谁要杀你?” 双儿摇了摇头,然后问道:“后来那个要杀我的女人是谁?你认识吗?还有送我回来的那个人……” 双儿点点头,说道:“我想应该是莫离和修远!那个女的就是莫离,她是乾坤门中第一女杀手,功夫了得,修远和她师出同门,是门中第一主事,她们两个和我一样,现在都被派到公子手下做事。” 柳依依抓着双儿的手说道:“那莫离是替六师兄来杀我的?六师兄现在怎么样了?那日在法场上,我亲眼看到他把箭插进了自己的心口……但修远告诉我他没有死……我其实回来一直都想问问你……他到底是谁?” 双儿看了看柳依依,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我只能告诉你,因为那日法场上他私自做主救了你,本来就身受重伤又差点被门主打死,可他是什么人,莫离为什么跑来杀你,这些事你将来问他,让他告诉你……莫离和修远都在这里,他应该已经离这儿不远了。” 柳依依听双儿这么说,便强忍下好奇心,点了点头,然后低着头想了半天,抬起头来拉着双儿的手,缓缓说道:“双儿姐姐,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我去找白羽辰,让他给你个名分……” 双儿握了握柳依依的手,然后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不必了……我这种身份的人不应该奢求这些,正常人的感情和生活都不属于我……今天我还坐在这儿跟你说话,可能明天我接到命令就要出去执行任务,也许是杀人,也许会被人杀……一个没有将来的人,要这虚无缥缈的名分有何用?” 柳依依心里不禁替她感到难过,她用力回握着双儿的手,想温暖她的手,却知道自己再怎么做,也不可能温暖她的心…… 此刻,青松山庄后宅,程佩茹的卧房里,尽管只有两个人,但火.药味十足。 白羽辰站在程佩茹对面,大声说道:“……你怎么能让她这么做?你们居然合起伙来陷害我!” 程佩茹腾地站起身,说道:“我是你的娘亲!我会陷害你吗?天底下所有人都有可能陷害你!只有我不会!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做什么都是为了你好……” 白羽辰大声争辩道:“这就是为了我好?你默许她给我下药就是为了我好?是因为我没有听你的话娶她,你就让她用这么下作的手段逼我就范?如果将来,我再做了什么忤逆你的事情?你是不是要让她下.毒.药干脆药死我?况且,她为了陷害别人已经对我和永成下过一次毒了!” 程佩茹大怒,吼道:“你居然这么揣度我?我是你娘!你居然把我想得如此恶毒?你是我的儿子!我唯一的儿子!我怎么会想要害死你?我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了……我怎么会……”说到后来,程佩茹突然眼角泛起了泪光。 白羽辰一见,心里突然一软,说了声“你……”却没有继续质问下去。 程佩茹伸手拭了拭眼角,缓缓坐下,叹了口气,说道:“辰儿,娘知道你不喜欢她,可你们有婚约在先,怎么能毁婚呢……感情的事,成亲以后可以慢慢培养……婷儿……” 白羽辰冷哼一声,说道:“娘,你不会记错了吧?跟她有婚约的不是我,是我大哥!” 程佩茹说道:“我没忘!可你大哥已经不在了,婷儿还没出嫁,就成了望门寡,你忍心看她守一辈子活寡吗?” 白羽辰怒道:“她不想守,就取消婚约,改嫁他门!与我何干!” 程佩茹皱了皱眉头,耐着性子说道:“说到底,这并不是谁与谁的婚约,而且白家和陆家的婚约!前朝承敏公主未出嫁时,已经订婚的李尚书的大公子突然暴毙,就是由他的弟弟娶了承敏公主的!这都是写进国史、礼则中的……” 白羽辰冷冷说道:“那是公主,还不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即便成婚之后驸马死了都可以立刻改嫁,何况是婚前!陆曼婷怎么能和公主相提并论?况且话说回来,自打她来,我就说过,青松山庄可以退婚,以后她如何婚嫁,青松山庄绝不干扰!为什么非得逼着我娶她!” 程佩茹闻言,怒道:“我心意已决,白家和陆家世代联姻,不能在你这儿断了!不管你愿不愿意,你必须得娶!这事没有商量的余地!” 白羽辰看着程佩茹,说道:“如果我坚决不从呢?” 程佩茹腾地站起身,说道:“那我就一头撞死在你面前!否则我对不起白家列祖列宗!” 白羽辰没有想到程佩茹会这么说,心里一沉,说了声“娘……” 程佩茹咬牙说道:“我已经让管家准备婚礼事宜了!你如果再要毁婚,青松山庄就不办喜事办丧事!不过,你逼死我,我也得让柳依依那个贱人给我陪葬!” 白羽辰没想到程佩茹会说出这么恶毒的话,他恨恨地看着自己的母亲,半晌,开口说道:“如果让我娶陆曼婷也可以,但必须先让我将柳依依扶正!依依为妻,她为妾!否则,不要指望我娶她!!” 第28章 青松山庄后宅的争辩以白羽辰和程佩茹的各让一步而结束:白羽辰答应娶陆曼婷为妾,程佩茹答应扶正柳依依为妻,但不许大张旗鼓地公之于众,毕竟柳依依现在还是朝廷钦犯,可以允许她先入白家祖谱。 在程佩茹看来,只要白羽辰答应娶陆曼婷,别的事情都可以商量,毕竟柳依依一个弱女子,能不能平平安安在青松山庄生存下去,命运还不是由自己掌握着。 接下来的事情,白羽辰则要暗暗感激朱梓骁的先见之明,朱梓骁临走之时,告诉白羽辰关于陆曼婷的事情要早做准备,万一逼不得已非娶不可,一定提前买通管家可能找到的批卦相士,这样便可以在婚期上再想办法拖延一下,毕竟八字是做不了手脚的,陆曼婷来之前,陆家和白家都已经批过了。 所以,当程佩茹让白仁恭找来一个相士时,那个人认真地研究了两人的八字,又翻看了黄历,然后告诉程佩茹,最有利两个人的婚期至少要两个月之后。 娶陆曼婷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但白羽辰心里并不轻松,一想到昨晚的事情,他就懊恼不已。于是,他又一个人来到了柳依依的住处,这个时候,他分外想念朱梓骁,真的希望有这么个人在自己身边给自己出出主意,总胜过自己孤军奋战的焦头烂额。 双儿一见白羽辰进来了,低身一福,转身就出去了。白羽辰略略有些尴尬地看了看柳依依,然后低声问道:“你怎么受伤了?现在好点了没有?还有哪里疼得厉害,我让……”他想说让双儿给柳依依再上点药,可话到嘴边又有些说不出口。 柳依依看着白羽辰,说道:“我在山庄外被人偷袭受的伤,明显是有人知道我出了庄然后派人去杀我的!是谁要杀我,我也不是很在乎,毕竟在青松山庄里,几乎所有人都巴不得我赶紧死。这种事情今天会发生,以后也会发生,能死里逃生就算我命大,被人杀死就怪我自己敬师不到、学艺不高,我也觉得与人无尤,你自不必放在心上。毕竟你现在该放在心上的是双儿姐姐要怎么办!难道你要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吗?” 白羽辰看着柳依依叹了口气,然后垂着头将事情的前后经过讲了一遍,最后告诉柳依依他和程佩茹商量的结果。 柳依依冷冷一笑,说道:“多谢白大庄主厚爱,小女子承受不起,还望庄主收回成命!我不要什么正妻的名分,你大可把我当成下人让我自生自灭,我也会发自内心地感激你的收留之恩。你要与陆小姐双宿双栖,我自乐见其成,但双儿姐姐怎么办?你难道不应该给她一个名分吗?你与其把正妻的名分给我,与我做一辈子有名无实的夫妻,不如给双儿姐姐,她是真的很在乎你的。” 白羽辰定定地看着柳依依,低声问道:“依依……你为什么不肯接受我,做我真正的妻子呢?” 柳依依闻言,自嘲地一笑,说道:“从我第一次来青松山庄,我的心就已经死了。现在又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我不会再爱任何人了。你对我的保护我都知道,可我爱的人已经不在了,我再也不会爱上任何人了。你不必再在我身上花任何心思了,你应该把心思用到真正爱你并且值得你爱的人身上……” 白羽辰不甘心地说道:“依依,我是你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如果……” 柳依依摇摇头,说道:“没有如果……我可以很坚定地告诉你,我的心死了,我不爱你……现在不爱,以后也不会爱……” 白羽辰看着异常坚定的柳依依,垂头丧气地坐着,半天没有说话,两个人就静默地坐了一阵,白羽辰便起身离开了。 第二天白羽辰让管家来传话,让柳依依入族谱为正妻,纳双儿为侍妾,柳依依断然拒绝了扶正,可却反复劝双儿嫁给白羽辰。但双儿也很坚决地拒绝了,柳依依干着急却又无计可施。 她们的决定让白羽辰很沮丧,但也没有再坚持。这让程佩茹和陆曼婷异常高兴,欢天喜地地筹备婚礼事宜。 然而世事难料,一个多月后,就在双儿极力想要忘记她和白羽辰之间发生的这件事时,她发现自己竟然怀孕了,更糟糕的是,她的孕期反应很大,从她不断的孕吐中,柳依依发现了这个秘密,并一再阻止她喝堕胎药。 双儿也说不清楚自己对肚子里的孩子是一种怎样的感受。她清楚自己的身份,所以她知道这个孩子是无论如何都不能留的,可当她端起药碗的时候,她的心会颤抖,端着药碗却迟迟送不到嘴边,当柳依依打翻碗时,她的心里竟然有一丝如释重负。 此刻,被日渐临近的婚期压抑得一筹莫展的白羽辰没有想到柳依依会找人传话要见他,当他来到柳依依的院子见到两人,听到双儿怀孕的消息时,他愣怔了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 柳依依看了看低头不语的双儿,又看了看像被雷劈了一样愣怔不语的白羽辰,开口说道:“事已至此,没什么好说的了,你必须娶双儿姐姐。” 白羽辰闻言,一下子反应了过来,赶紧说道:“好。” 柳依依一笑,说道:“那双儿姐姐有孕,即使不能做正妻,也至少应该与陆曼婷平起平坐吧?” 白羽辰叹了口气,说道:“恐怕不行。以双儿的出身……嗯……只能是侍妾……” 柳依依撇了撇嘴,又问道:“那生下孩子可以进位为妾或者正妻吗?” 白羽辰看了看低头不语的双儿,然后对着柳依依摇了摇头。 柳依依一拍椅子扶手站了起来,说道:“这是什么规矩?你不是庄主吗?你不是说了算吗?改改不行吗?” 白羽辰又摇了摇头。柳依依气鼓鼓地坐下,瞪了白羽辰一眼,然后转头安慰双儿说:“没关系的双儿姐姐,以后总会有办法的。” 双儿看了看柳依依,又看了看白羽辰,一笑,说道:“不必麻烦了,我……打算离开这里……” 柳依依和白羽辰一听异口同声地说道:“不行!” 双儿叹了口气,没有再说话。但她的眼神告诉柳依依,她是真的打算离开了。 柳依依又转向白羽辰,说道:“那你倒是想想办法啊!双儿姐姐哪里不如那个陆曼婷了?能娶到双儿姐姐是你的福气,你要替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考虑啊!” 白羽辰略显尴尬地干咳了一声,下意识地清了清嗓子,低声说道:“而且……根据祖训,侍妾是不能自己抚养孩子的……” 柳依依闻言,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大声说道:“什么?” 白羽辰接着说道:“侍妾的孩子要由正妻,或者位分比较高的妾抚养。” 柳依依用手指着白羽辰,说道:“凭什么?谁定的祖训这么缺德!你要让陆曼婷那个毒妇抚养双儿姐姐的孩子?不行!” 白羽辰和双儿闻言,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都没有说话。 柳依依气得在屋子里来来回回走来走去,嘴里嘟囔着,“不行……不行……不能让她抢走双儿姐姐的孩子……” 双儿站起身,一把拉住柳依依,轻声说道:“算了,依依,我本来也没打算嫁的。” 柳依依用手握住双儿的胳膊,说道:“双儿姐姐,你别着急,我们会有办法的!” 说完,她突然松开了双儿的胳膊,猛地转过头去看了看白羽辰,又回过头来看了看双儿,她突然一拍手,说道:“我有办法了!” 第29章 柳依依话音一落,双儿站了起来,冲着她摇了摇头,说道:“依依,我还没有想好,我看,还是算了吧。” 柳依依抓住双儿的胳膊不放,急切地说道:“如果我是正妻,那你的孩子就可以保住了!” 双儿凄然一笑,摇了摇头,挣开柳依依的手,转身离开了。 柳依依看了看面带沮丧的白羽辰“哼”了一声,也不理他,自己进了内室,白羽辰叹了口气,站起身,看着内室的门发了一会儿呆,然后耷拉着脑袋离开了。 白羽辰一走,柳依依立刻出了房间,急冲冲跑到双儿的房门外,她很怕双儿真的收拾东西离开,见屋内有亮,才略略放了心,一把将房门推开,嘴里说了声“双儿姐姐……”一只脚刚迈进去,就被眼前的画面惊呆了。 就见双儿垂着头,双膝跪地,一柄闪着寒光的剑正架在了她的脖子上,而此刻在双儿对面手持长剑坐在椅子上的人,柳依依认得,正是那天在小树林里刺伤自己脸颊的黑衣女子,双儿说她叫“莫离”。 柳依依一时愣住了,一脚门里,一脚门外,不知道该怎么办。 只见黑衣女子邪魅地一笑,用架在双儿肩上的剑拍了拍双儿的肩膀,柳依依立刻看到双儿肩上衣服被划破,有鲜血流了下来,而此刻双儿恍若未觉,依然垂着头,身子纹丝未动。 柳依依一见,大声呵斥道:“你要干什么?你放开双儿姐姐,不然我就喊人了!” 莫离冷冷一笑,说道:“正好,你自投罗网,那就进来吧,我敢来,就不怕院外那几头烂蒜,他们早就去奈何桥找孟婆喝汤去了,哪里还能来救你们!你不要想跑……”说着,她用剑指向双儿的咽喉,冷冷说道:“我就先让她一尸两命,然后再抓住你抽筋扒皮!” 柳依依闻言,点点头,迈步进了屋,双儿突然抬起头,对莫离说道:“是我的错,你杀我吧,不关依依的事,你杀了她,公子是不会放过你的……何必呢……” 柳依依快步走到双儿身边,蹲下身单膝跪地,双手抓住她的胳膊,想要把她扶起来。双儿猛地一晃身,摆脱了柳依依的双手,然后抬手推了她一把,大声说道:“你走吧,这里不关你的事!” 柳依依猝不及防,被双儿推得坐在了地上,猛地摇了摇头,说道:“我活着,就不会让她先杀你,除非我死了!” 双儿又回身去推柳依依,莫离突然收了剑,飞身窜起来,跃过两人的头顶,抬脚将房门踢上,然后又飞身跃回,身形之快,让柳依依感觉眼前一花,人就又回到了椅子上,仿佛根本不曾起身一样。 莫离坐在椅子上,满眼戏谑地看着两个人,笑道:“嗯,真是姐妹情深,好好好,姑奶奶今儿心情不错,好好陪你们玩玩。”说着,她用手一指柳依依,问道:“我听着你刚才的话,意思是你想先死?” 双儿闻言,身子一震,跪行两步,挡在了柳依依的身前,冲着莫离哀求道:“莫离,念在你我从小一起长大的份上,你杀了我,放了她吧,她是无辜的。” 莫离一笑,说道:“我还以为你要说肚子里的孩子是无辜的,没想到你会说她无辜!你错了,她该死,她就是个狐狸精,差点害死公子,我早就想杀了她永绝后患了,上次如果不是修远多事,她早就已经是死人了!” 柳依依坐在地上,用手指着莫离,说道:“想杀我你就动手,不必说这么多废话,我知道打不过你,索性让你一剑杀了,我也没有怨言!只不过你明知道双儿姐姐怀孕了,还要杀她,全不念多年姐妹情意,简直禽兽不如!” 莫离闻言,怒极反笑,说道:“你既然这么评价我,一剑结果了你就太便宜你了,我要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就该后悔刚刚骂我了。” 说着,莫离用手抓着长剑,腾地站起身,双儿一下子跪扑到莫离脚下,抓着她的腿,说道:“莫离,你不要一错再错了,你杀了我吧……你杀了她,公子……公子不会放过你的,你这样一意孤行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莫离一脚踢开双儿,怒道:“哼!我倒要看看,我杀了这个狐狸精,他会不会杀我!” 说着,莫离挺剑去刺柳依依,柳依依一骨碌身,到了桌边,伸手抓过一个凳子朝莫离扔了过去,然后翻身跃起,四下里一看,完全没有应手的兵器,只得抬腿一踢桌子,身体借力向后退去。 莫离挥剑劈了柳依依扔过来的凳子,又踹翻了桌子,朝着柳依依冲了过去。眼见柳依依退到了墙角,已经无路可退,突然,一柄长剑横刺过来,拦住了莫离。就见双儿手持长剑,跃身跳到了柳依依身前,与已经撤剑停身的莫离怒目而视。 莫离用剑一指双儿,说道:“你自身难保,也要救她?”双儿昂首回道:“莫离,我知道打不过你,但公子派我来,就是为了保护她,只要我还有一口气,我就不能眼睁睁看着别人杀她!” 说完,双儿头也不回地说道:“依依,还不快走?你想咱们两个都死在这儿吗?” 柳依依倔强地摇了摇头,突然闪身上前,劈手抢过了双儿手里的宝剑,然后将双儿一把推到了门口,大声说道:“咱们两个谁都不能死!她不敢杀我,你去找白羽辰来救我!你要为肚子里的孩子想想啊!” 莫离此刻大怒,说了声:“哼!不必谦让了,我就发发善心,送你们两个一起上西天!黄泉路上你们再慢慢推让吧!”说完,举剑去刺柳依依,柳依依抬剑接招,两个人打在了一处。 双儿一跺脚,迅速绕到内室,又抓了柄剑跑了出来,和柳依依一起夹击莫离。 莫离大怒,手上剑招越使越快,双儿还可以勉强支撑,可柳依依已经左支右绌了,双儿一心护着柳依依,一分心,被莫离抬起一脚直踹上心口,直直摔了出去,顿时觉得五内俱焚,伏地不起。 柳依依见状一着急,手上更是方寸大乱,被莫离一剑刺中手腕,鲜血迸流,长剑也掉落在地。莫离冷哼一声,嘴里说道:“你就给我在这儿吧!”举剑就刺,柳依依迅速后退,可室内空间有限,只退三步便已经在到了墙根,无路可退。 莫离一见,突然有些迟疑,举着剑愣了一下,然后一咬牙,用力刺向柳依依的咽喉,双儿以手支地,想要爬起来,眼见着莫离要杀柳依依,失声喊道:“莫离,不要……” 第30章 柳依依眼见剑已刺到,把眼一闭,挺直身子在那儿等死。 可就在这一瞬间,突然,柳依依身侧的窗子被人一脚踹开,一个白色身影跳了进来。 莫离莫名一惊,手上剑略一迟疑,就见来人一把将柳依依搂在怀里,然后一转身,用后背去接莫离已经刺到的剑。 莫离想要撤剑已经来不及了,剑尖一下子刺进了来人肩头,深有半寸,顿时,有血流了下来,染红了这人身上的一袭白衫,看上去格外刺眼。 莫离不用看也知道来人是谁,她一跺脚,甩手将剑摔在了地上,大声说道:“是不是她比你自己的命都重要,你要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用自己的命去换她的!” 柳依依此刻猛一抬头,便对上了一双温暖的眼眸,柳依依低声说道:“小六子,你终于来了……”然后在这人的怀中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之后便挣脱了他的怀抱,退到了一旁。 来人正是柳依依的六师兄——朱梓骁。他冲柳依依宠溺地一笑,然后快速转身对着怒不可遏的莫离一皱眉,沉声说道:“莫离,你真是越来越放肆了!是谁允许你擅自行动,跑到这儿来杀人的?” 莫离斜着眼睛看着站在面前的朱梓骁,恨恨地说道:“我就是要杀!我早晚都要亲手杀了她!除非你先杀了我!” 朱梓骁把脸一沉,对莫离说道:“你要是再放肆胡为,我就让大哥把你关起来,省得你莽撞坏事!” 莫离点点头,凄然一笑,说道:“好好好,你拿门主压我,我自然不敢说什么,就是你,也是我的主子,要杀我,我也无话可说,可她呢!”说着,莫离用手一指双儿。 双儿面对着朱梓骁跪在地上,闻言浑身一颤,迅速垂下了头。 朱梓骁走过去,一弯腰,用手托着双儿的胳膊,将她拉了起来,然后回头对莫离说道:“双儿的事情,你就不要操心了,大哥已经知道了。” 莫离闻言,恨恨地点了点头,用脚尖一点地上的长剑,将剑踢了起来,然后用手一捞,把剑紧紧握在手里,眼睛在三人脸上一扫而过,然后一跺脚,飞身跃出窗外,消失在了夜色中。 柳依依长长出了一口气,对朱梓骁说道:“朱小六,你若晚来一步,我和双儿姐姐可就死在她手里了……”然后不待朱梓骁搭话,就迅速跑到双儿身边,急切地问道:“你有没有受伤?” 此刻,双儿看了看朱梓骁,又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柳依依赶紧伸手去拉,口中说道:“你跪他干嘛!快起来啊!” 朱梓骁闻言一笑,对双儿点点头,说道:“她说得对,你跪我干嘛,还不赶紧起来!” 双儿推开柳依依,倔强地摇了摇头,低声说道:“公子,双儿该死……” 朱梓骁走过去,一把将她拉了起来,然后说道:“你一时还死不了。你的情况大哥已经知道了,他让你借着这个机会嫁给白羽辰……嗯,其他的事情你先不用管,也不要胡思乱想,先把孩子生下来再说……” 双儿闻言,双眼含泪,低头说道:“多谢公子救命之恩,双儿明白,若不是公子替我求情,门主怎么会原谅我,我恐怕早就身首异处了……”说着,她下意识地抚了抚自己的肚子,眼泪刷地流了出来。 朱梓骁一笑,说道:“你入乾坤门多年,为门中做了那么多事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怎么说也不该因为这个事情就让你死。你是女孩子,嫁人生子才是你该有的生活,总不能一辈子老死门中,过刀尖舔血的日子吧?白羽辰人不错,你嫁给他,我也替你高兴。” 双儿垂下头,低声说道:“也只有公子你会眷顾我们……双儿,无以为报……来世结草衔环……” 朱梓骁冲她摆了摆手,爽朗地一笑,说道:“哈哈,你啊,下辈子好好投胎,不要再遇到我们就好,安稳地过正常人的日子,什么结草不结草的,通通忘了才好!”然后,他又转向柳依依,说道:“丫头,我现在就得回去了,有很重要的事情等着我处理……”柳依依用手指了指他的肩膀,说道:“你受伤了,我给你包扎一下你再走。” 朱梓骁摇摇头,伸手在柳依依头顶抚了抚,说道:“我知道你有很多事情要问我,这两天我会抽时间再来一趟。” 柳依依点点头,说道:“好!莫离刚刚说她杀了护院,我想这么长时间差不多也该惊动主宅了,你赶紧走吧,双儿姐姐交给我,我来照顾她。” 朱梓骁用手指了指柳依依受伤的手腕,柳依依下意识地用手捂住了伤口,然后冲着朱梓骁云淡风轻地一笑。 朱梓骁点点头,转身跃出窗外,很快便消失在夜色中。 第31章 王家村的地下密室里,灯火烛照映着朱元霆诡异的脸,使得整个地下室充满了阴森可怖的气氛。 此刻,莫离心里有些后悔自己的莽撞,她站在朱元霆的身后,看了看对面站在朱梓骁身后面无表情的修远,又看了看一脸云淡风轻低头品茶的朱梓骁,心里七上八下的,刚刚的冲天怒气已经转变成了现在的胆战心惊。 她往前走了一步,来到朱元霆身侧,偷眼看了看朱元霆的侧脸,忙又移开了目光,感觉到了些许心慌。她突然觉得自己该说点什么,可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就在莫离还在心里做着激烈地思想斗争时,朱梓骁突然放下了手里的茶杯,抬头注视着朱元霆的眼睛,笑着说道:“大哥,双儿的事就不要追究了,我们现在将计就计,干脆让她嫁给白羽辰,如果她能给白羽辰生下儿子,那可是白羽辰的长子,我们手里握着双儿和这个孩子,将来要跟白羽辰谈条件也胜算大一点。” 朱元霆闻言,下意识地眯了眯眼睛,一言不发。 莫离闻言撇了撇嘴,低声说道:“与其用双儿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做筹码,不如让柳依依去给白羽辰生孩子,白羽辰在乎的人是柳依依又不是双儿……何必自欺欺人呢?” 朱梓骁闻言一笑,抬眼看向莫离,说道:“说到底我们无非就是觊觎青松山庄的财力,若要从根本上解决,那不如我干脆娶了白玉蝶来得直接,是不是,莫离?” 莫离一跺脚,说道:“哼!你想娶的人多了,可惜人家未必想嫁你!” 朱梓骁向前一探身子,笑道:“你说得对啊!白玉蝶不肯嫁我,依依呢,又决然不肯给白羽辰生孩子,那眼前还有什么比双儿怀了白羽辰的孩子更能解我们燃眉之急呢?” 不待莫离再张嘴,朱元霆冷冷说道:“白玉蝶真的不肯嫁你?” 朱梓骁一笑,说道:“大哥定是要怪我擅作主张,我也只是不想让莫离去杀了她们两人,这两个人日后肯定有用,尤其是双儿,我了解白羽辰,他为人算得上光明磊落,双儿怀了他的孩子,他一定不会对双儿不管不问的,我觉得他一定会娶双儿的,我想好了,如果双儿嫁给了他,那以后我们就可以帮着双儿一步步晋为正妻……” 朱元霆摆摆手,冷冷说道:“那白玉蝶呢?你打算怎么办?” 朱梓骁低着头,伸手拿起茶杯盖在手心把玩,漫不经心地说道:“朱祁钰对她势在必得,我们要现在就去招惹他吗?现在就与他撕破脸,我们也未必能讨到什么好处,如果这个时候引起他的猜疑,恐怕对我们百害而无一利,大哥,你觉得呢?” 室内的烛光跳宕着,映射着朱元霆诡异的脸色,朱元霆目光直直看向朱梓骁,好像要将他穿透一般,朱梓骁好整以暇地坐着,坦然地看着朱元霆。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就在莫离已经觉得有些压抑得要窒息的时候,朱元霆突然站起身,对朱梓骁说道:“你回去吧。” 朱梓骁一笑,点了点头,站起身说了声“是,大哥。”然后带着修远离开了密室。 朱元霆侧脸看了看莫离,沉声说道:“你不要多事,这两个女人留着有用。你再要意气用事,我定不饶你!” 莫离闻言撇了撇嘴,终究没有说什么。朱元霆长长叹了口气,迈步离开了密室,莫离一个人坐在了椅子上,伸手抚了抚腰间佩戴的长剑,恨恨地咬了咬牙。 朱梓骁带着修远潜回驿馆房间时,已经是三更了。在房间里易容成他躺在床上装睡的乔琛才如释重负,朱梓骁和衣而卧,皱着眉头想事情,连肩头伤口又渗出血来都全然未觉。修远看了看朱梓骁,然后冲乔琛招了招手,两人一起退了出去。 朱梓骁辗转难眠,眼前的境况千头万绪,他已经不知道事情要朝着什么方向发展了,内心如油烹一般,不知该何去何从。 第32章 第二日,当白羽辰知道安排在柳依依的院子外面保护她的人都被杀死了,便自然而然地认定是双儿的肚子遭人记恨,他急匆匆跑过去看到负了轻伤的柳依依和双儿,再经双儿稍一描画,白羽辰几乎便认定是陆曼婷狗急跳墙,找人下的手。 白羽辰毫不迟疑地加派了人手保护二人,双儿也答应嫁给白羽辰为侍妾,但在柳依依要不要做正妻的问题上,双儿依然很坚决地反对。 就在这个问题还没有解决的当口,就在柳依依心心念念等着朱梓骁私下里来找自己解惑时,她万万没想到,他们两个人会在一个极其特殊的场合见面,而他的到来,不仅轻而易举地帮她做了决定,而且改变了她以后的命运…… 在莫离来刺杀两人之后的第四天,一大早,柳依依刚梳洗完,正在小厨房和双儿一起准备早餐,突然程佩茹身边的一个叫秋菱的丫鬟急匆匆跑来,说是庄主和老夫人让柳依依立刻去一趟厅堂见客。 柳依依满心狐疑,但在秋菱的催促下,还是带着双儿去了前厅。一路走来,柳依依和双儿便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快到大厅时,柳依依居然发现厅外列队站了很多官兵。柳依依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心里想着“该不会是来抓我的吧”,她迅速瞅了双儿一眼,双儿也警觉地停下脚步四处张望。 秋菱见二人不走了,显得有些不耐烦,开口催道:“别愣着啊!都等着呢!快走吧!”柳依依心想,虽然自己并不怕死,但若真是朝廷派人来抓自己的,岂不是连累了青松山庄上上下下好几百人?可转念又一想,若真是来抓自己的,大可直接派人到自己住的地方抓,又怎么会只派个丫鬟跑腿呢?” 这么一想,柳依依稍稍放了心,与双儿对视了一眼,举步进了大厅,而秋菱和双儿则就在了外面。 柳依依迈步进了大厅,发现厅内居中坐着的并不是白羽辰和程佩茹,而是一个三十左右年纪的白衣男子,脸上满是不可一世的傲慢,眉宇间透着阴鸷,此刻,正上下打量着自己。 柳依依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略一侧脸,目光向右一扫,却发现在白衣男子右手边椅子上坐着的,正是一脸玩世不恭,手里把玩着茶杯的朱梓骁,朱梓骁饶有兴味地看着她,柳依依分明在他的眼中捕捉到了一丝一闪而过的笑意。 这时,坐在白衣男子左手边的白羽辰站起身走到了柳依依身边,对她说到道:“依依,快来见过太子殿下和骁王殿下。”说着,他伸手指了指白衣男子和朱梓骁。 柳依依闻言吃了一惊,按照白羽辰的说法,居中而坐的白衣男子就应该是当朝太子朱祁钰,而最让她意外的是,朱梓骁居然是骁王。她虽在法场看到过朱梓骁身穿官服去监斩,想到他可能是朝廷中人,但却绝对没敢想他居然是王爷,而此刻看到了柳依依一脸震惊的白羽辰,微微一笑,伸手拉着柳依依去给朱祁钰和朱梓骁见礼。在他看来,柳依依在山庄见过朱梓骁,如今知道他是王爷自然吓了一跳,因为今天当他知道朱梓骁身份时,也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白羽辰拉着柳依依来到朱祁钰和朱梓骁身前,笑了笑说:“这就是拙荆柳依依,乡野女子,初见太子和王爷,有些拘谨,还请太子殿下和骁王殿下不要见怪。” 柳依依闻言回过神来,忙冲着朱祁钰和朱梓骁低身一福,说到道:“民妇柳依依,见过太子殿下,见过骁王殿下。”朱祁钰闻言一笑,摆了摆手说道:“白夫人免礼。你就是……灵山派的柳依依?”他在说到“灵山派”三个字时,特意加重了语气,柳依依闻言浑身一颤,下意识地看向朱梓骁,却发现朱梓骁正低头呷了一口茶,根本没有抬头看自己。 柳依依也迅速低下了头,暗暗告诉自己不要慌,再抬起头时,扬起的脸上尽是不卑不亢,直到现在为止,她并不知道太子和朱梓骁为什么突然来到山庄,但她隐隐觉得是与自己,或者说是与灵山派有关系。 就在她猜不透朱祁钰和朱梓骁的来意时,朱祁钰突然一笑,伸手一指朱梓骁,问道:“白夫人可认识他?”柳依依没想到朱祁钰会有如此一闻,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但随即又在心里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就僵在了那里。 朱祁钰一眯眼睛,紧跟着问道:“白夫人是什么时候与骁王殿下熟识的啊?”柳依依这时有些后悔刚刚点头了,她在脑中将很多事情迅速过了一遍。 柳依依从小便知道朱梓骁身份特殊,但除了父母,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甚至在灵山派真正知道朱梓骁存在的人也没有几个……然后朱梓骁秘密离开灵山派……然后灵山派被朝廷灭门……罪名是“勾结叛党”……朱梓骁好像又掌管着有着双儿、莫离、修远这样的杀手的一个神秘组织……现在太子突然问自己认不认识朱梓骁,而自己的实际身份应该是“叛党余孽”……这一切说明了什么……朱祁钰为什么有此一问…… 柳依依脑子里乱成一团,她下意识看了看坐在椅子上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的朱梓骁,在心里迅速掂量着该如何回答。还没等她开口,旁边白羽辰突然向着太子躬身一礼,笑着说道:“之前我大哥去世,我回山庄奔丧,途中遇到骁王,帮我解困,我便邀请骁王到山庄小住了一些时日,也算是曾经熟识,拙荆就是那个时候见过骁王殿下。只不过当时骁王并未以真实身份示人,莫说是拙荆,就是在下,今日一见,也是吃惊不小。”说着,白羽辰对着朱梓骁笑了笑。 朱祁钰用狐疑的眼光在三个人脸上来回扫了扫,突然一笑,然后冲白羽辰和柳依依摆了摆手,说道:“随口问问,白夫人何必如此紧张,坐吧。” 白羽辰忙道:“谢太子殿下。”然后伸手去拉柳依依,柳依依一把拂开白羽辰,冲着朱祁钰冷冷说道:“民妇并非紧张,骁王殿下曾在山庄做客,民妇确实有幸曾与殿下有过一面之缘,骁王殿下虽未表露身份,但毕竟是男子,我与殿下未曾有过任何交流,何来“熟识”?太子殿下突然有此一问,我一深闺妇人该如何回答才不失体统,还请太子殿下明示!” 朱祁钰闻言皱了皱眉,冷冷说道:“白夫人真的只与骁王殿下仅有一面之缘,而不是自幼熟识,朝夕相处吗?” 柳依依闻言,心里一下子便明白了朱祁钰想要的答案,虽然她来不及想背后诸多事情的关联,但直觉告诉她,朱祁钰想陷害朱梓骁。想到这儿,柳依依突然一笑,说道:“那按照太子殿下的意思,民妇是从小寄养在宫中喽?否则那有机会与皇亲贵戚朝夕相处?那民妇是不是也该与太子殿下自幼熟识啊?” 朱祁钰怒道:“骁王从小便流落民间,才回朝不久,天下人皆知,怎么白夫人却不知道?白夫人如此言辞,难道不是欲盖弥彰?” 柳依依似笑非笑地说道:“骁王殿下的事情我不知道,我就是个乡野小民,朝廷中的事情与我何干!我不知道,也不关心!” 朱祁钰一拍桌子,大声说道:“那灵山派大逆不道,私通逆贼,满门抄斩,是否与你有关?” 柳依依闻言大怒,大声说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颠倒黑白,人神共愤!怎么?太子殿下今天是来问罪的?也要将我抓出去砍了是吗?” 朱祁钰点点头,说道:“好好好!那就如你所愿,现在就砍了你,然后让整个青松山庄的人为你陪葬!” 朱祁钰此言一出,白羽辰惊得说不出话来,旁边程佩茹和谢诗瑶吓得赶紧跪倒在地,大声说道:“太子殿下息怒。”白羽辰和白玉蝶也赶紧跪在了程佩茹旁边,白羽辰伸手拉了一把柳依依,柳依依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几个人略一迟疑,程佩茹却突然从地上跳了起来,口中喝道:“贱人,你是想害死我们才甘心吗?”然后冲着朱祁钰说道:“不劳太子殿下费心,老身替您杀了她!”说着,她纵身来到柳依依身前,一抬手便使出杀招,直取柳依依咽喉,口中恶狠狠地说道:“贱人,受死吧!” 前尘往事 第33章 前尘往事 眼见着朱祁钰发怒,程佩茹从地上跳起来,挥掌直取柳依依的咽喉,白羽辰见状迅速从地上起身,挡在了柳依依面前。 柳依依的脸上也毫无惧色,只看了眼程佩茹,然后瞋目瞪向朱祁钰。 正在这时,朱梓骁突然伸手作势掸了掸衣服,然后站了起来,冲着朱祁钰一笑,说道:“太子殿下的威风她们想必也领教过了,差不多了就先说正事吧。”说完,朱梓骁伸了个懒腰,然后一扭身,在众人的注视下晃晃荡荡出了大厅。 白羽辰和柳依依等人正在不解之时,只见朱祁钰突然哈哈一笑,说道:“随口开个玩笑,快起来吧,哈哈哈哈……”边说边走过来把白玉蝶从地上拉了起来,上下打量了起来。 白玉蝶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朵根,也不敢抬头,只任由他拉着,僵站着不敢动。朱祁钰得意地一笑,缓缓松开了手,然后一回身,一脸皮笑肉不笑地对柳依依说道:“柳依依,接旨吧。” 这时,早有一个太监双手举了一道圣旨走了过来,白羽辰伸手一拉柳依依,柳依依略一迟疑,顺势跪了下来,厅内厅外的所有山庄的人都跪在了地上。 太监打开圣旨,尖声细语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日前,因灵山派受人诬告谋反,致灵山派一百八十七人被以谋反罪处决,系检察司失察,已严惩造谣生事者。现昭告天下,为灵山派平反,柳依依系灵山派掌门唯一后人,特破格诏封‘祠禄诰命夫人’,执掌灵山派,重新开宗立派……” 柳依依闻言如遭雷击,后面的一些对被处死之人的赐封和抚恤,以及朝廷给灵山派的封赏,柳依依一句也没有听进去。一道圣旨,灵山派上下一百八十多人被处死,而又是一道圣旨,就轻描淡写地抹杀了朝廷的错误,那是一百八十多条人命啊!如此草菅人命,内心的冤屈要如何平复。 柳依依并未接旨,而是“腾”一下从地上站了起来,冲着朱祁钰大声喊道:“你告诉我,是谁!是谁诬告!为什么不查明白就要处决,一百八十多条人命!你们一道圣旨就完事了?我不要!我不要封赏,你们把人还给我!你们还我爹娘!还我……” 柳依依像疯了一样冲向朱祁钰,白羽辰迅速起身一把将她拉住,紧紧搂进怀中,任凭她如何挣扎也不松开。朱祁钰勃然大怒,大声斥道:“大胆柳依依,你是不是要造反!来人啊……” 白羽辰闻言赶紧向朱祁钰道歉:“太子殿下息怒,请太子殿下息怒,灵山派出事后,拙荆神志一直不是很清楚,刚刚重提此事,显见是受了刺激,还请太子殿下大人大量,不要跟她一般见识,容我将她送回后宅关起来……” 朱祁钰皱着眉头,怒“哼”了一声,说了句“不识好歹……成何体统”,背着手出了大厅。程佩茹等人吓得几乎瘫坐在地,这时狠狠瞪了白羽辰和柳依依一眼,立刻从地上爬起来跟着朱祁钰出去了。 白羽辰看了看还在死命挣扎的柳依依,伸手在她后颈一拍,将她打晕,然后将她交给双儿,嘱咐双儿和秋菱一起将柳依依送回住处,然后迅速去追朱祁钰。 双儿带着柳依依回到住处,怕她醒了出去闯祸,便又给她吃了点安神的药,等到柳依依真正清醒过来,已经到了后半夜。 柳依依只觉得头晕目眩,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仔细一看,坐在床边正看着自己的人正是朱梓骁。 柳依依一时内心五味杂陈,一下子扑到朱梓骁的怀中,放声哭了起来。朱梓骁轻轻抚着柳依依的后背,安抚着她,心里也不免跟着难过。 柳依依哭了一会儿,渐渐止住了哭声,只一动不动地伏在朱梓骁怀中,朱梓骁低头看了看她,长长叹了口气,伸手帮她擦拭脸上的泪水,柳依依又抑制不住流下眼泪。朱梓骁又叹了口气,将柳依依紧紧搂在怀中,低声说道:“丫头,对不起,都怪我……” 柳依依闻言摇了摇头,但并未接话,她知道朱梓骁今夜来,必定有很多事情要告诉自己。朱梓骁抚了抚柳依依的后背又叹了口气,说道:“是我害了灵山派……真的对不起……之前并未告诉你我的身份,我确是出生在皇宫……三十多年前,父皇篡位登基,皇后一脉功高震主,不久,皇后暴毙而亡,母妃虽出身并不显赫,也没有强大的外家支持,反而受到父皇专宠,晋位皇贵妃,执掌后宫,距离皇后的位置一步之遥。 后来母妃有孕,但孕期几次险些落胎,生产之时又难产,九死一生终于生下了我大哥,我大哥出生后便被封为太子……原本相安无事,但历朝历代前朝后宫最是勾心斗角、肮脏凉薄、波谲云诡之地…… 生父为当朝宰相的德妃生了二皇子朱祁钰后,野心不断膨胀,明里暗里跟母妃争权夺势,谋求皇后之位,我母后为保大哥太子之位不得不与她斗个你死我活……我父皇为了制衡前朝,对后宫这些事也是睁只眼闭只眼……但我大哥很争气,文韬武略都胜朱祁钰一筹,更是在十五岁时便披挂上阵,领兵出征,击退入侵武安城的狄国大将军,一战成名,在朝中也很得人心…… 本来事情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可在我六岁那年,我大哥领兵到嘉兴关巡边,结识了镇将白敬轩的女儿白芊芊,两人一见钟情,互许终身,我大哥归朝时便将她带回了京城…… 在父皇为大哥准备的接风宴上,白芊芊献上一舞,当时父皇看得眼睛都直了,趁着酒劲,张口封白芊芊为婕妤,要收入后宫……我大哥一着急,当着所有人的面出言顶撞了父皇,父皇一怒,拂袖离席…… 后来我大哥负荆请罪,父皇只道当时喝多了,也没有计较,可从那儿之后父子俩还是心存了芥蒂,连带着母妃也受到了冷落。德妃一见有机可乘便让她的父亲在前朝散步布大哥四处笼络人心,扬言取父皇而代之的消息。 父皇震怒,寻了个理由便将大哥打发到镇安边境去做守将,大哥带着芊芊去了镇安,大哥多次请旨让父皇赐婚,可父皇就是迟迟不肯下旨赐婚,后来芊芊便没有名分地跟了大哥,一年后便怀了身孕……” 朱梓骁讲到着,又叹了口气,柳依依从他怀中坐直了身子,看着他问道:“那后来呢?后来怎么谋反了呢?” 朱梓骁一笑,伸手抚了抚柳依依的头顶,说道:“丫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我父皇当年杀兄弑父篡位登基,之后便疑心极重,最怕的就是重蹈前朝覆辙,所以一旦有人散布谣言,说我大哥自己发展势力,父皇便将大哥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拔之而后快。 所以德妃一伙正是抓住父皇这样的心理,趁我母亲孤立无援又不得圣宠,大哥身在边关鞭长莫及,便不断散播谣言,捏造事端。最后父皇忍无可忍,便默许朱祁钰设计陷害,一道圣旨将大哥召回朝廷,大哥久居边关,朝中无人,根本不知道事情已经到了如此危急的地步,带着已经有七个身孕的芊芊回了京城。” “他们刚一进城便被扣押起来,母妃见大势已去,便想办法将我偷送出宫外,母妃最后破釜沉舟以死谏圣,可父皇一心想除掉对自己皇位有威胁的大哥,对母妃的死根本不屑一顾。” 朱梓骁长长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母妃刚一死,父皇就下旨赐死大哥,大哥接到圣旨,心有不甘,外公一家原是武林世家,这时倾尽人力来救大哥,混乱之中,大哥带着芊芊向府外冲,可是芊芊却替大哥挡箭而死,大哥也身受重伤九死一生,从火海中逃生,捡了一条命。但面容被毁,他潜伏多年暗中发展势力建立乾坤门,就是等着有一天要报仇雪恨。” 柳依依问道:“那你怎么来了灵山派?” 朱梓说道:“我被送出宫后,外公心知回去救大哥肯定凶多吉少,如果失手,肯定满门抄斩,思考再三,便将我送去了灵山派。因为外公当年曾救过师父,而师父又是重义之人,并且江湖上很少有人知道外公与师父有交情,所以把我送到灵山派相对比较安全……可也正是因为这样,却害了你们……” 柳依依心里便已明白了大概,她抬起头看向朱梓骁,朱梓骁凄然一笑,说道:“我刚到灵山派时八岁,你才两岁,师娘要照顾咱们两个,便将我接过去跟你同住,你那时真是调皮……” 柳依依也凄然一笑,用脑袋在朱梓骁胸前蹭了蹭,说道:“六师兄……” 朱梓骁抚了抚柳依依的头发,接着说道:“这几年,我一方面在灵山派学功夫,也会时常被大哥接回身边教了很多东西,在他身边,我每时每刻感受到的只有仇恨……只有在灵山派,在师父、师娘身边,才能感受到家人般的关心和爱……半年前,我大哥派修远和莫离将我接到他身边,告诉我不用再回灵山派了,然后安排我重回朝廷……” 柳依依忙问道:“让你回朝廷,不是让你去送死吗?” 朱梓骁摇摇头,说道:“大哥这些年一直暗中在朝廷里安插自己人,所以制造了恰当的机会,便将我送回到父皇身边……我当年离宫时只有七八岁,还是个小孩子,父皇一心以为大哥大嫂已经死了,外公被灭门,再不会有什么势力支持我……便接纳了我……其实,只是给了我个闲散王爷的名号,也并不信任我……” 朱梓骁顿了一下,接着说:“我返朝之后,朱祁钰便想方设法要除掉我,但父皇一直都有所回护,他没有得手。他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我当年是被送到了在灵山派,便故技重施,陷害灵山派勾结大哥的残党余部,想要扶植我回朝夺取皇位,报仇雪恨……” 柳依依闻言,气得双眼通红,双手紧紧攥拳,朱梓骁看了看她,继续说道:“朱祁钰这么做其实也是为了试探我……还让我去监斩……丫头……其实……其实……当时我已经安排修远带着乾坤门的杀手去劫法场了……可后来,你和大师兄出现……打乱了我的计划……后来我不得不杀了所有官兵……可还是没能救师父和师娘,但二师兄和五师兄我已经藏了起来……对不起丫头……” 柳依依不禁又流下了眼泪,半晌,她抬起头,恨恨地说道:“朱祁钰如此倒行逆施,滥杀无辜,一定会得到报应的!” 第34章 朱梓骁看着柳依依,替她擦干了脸上的眼泪,轻声说道:“都怪我……是我连累了灵山派……如果当年师父不收留我……就不会……” 柳依依拉住朱梓骁的手,坚定地摇了摇头,说道:“小六子,你不要这么想,我爹和我娘都是讲求道义的人,别说是你外公对我爹有救命之恩,就是没有,我相信他们也一定会做到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他们做到了问心无愧,也不希望我们一直活在自责中……六师兄,我不哭了,我也要坚强,我要想办法替爹娘报仇,我要帮你们……” 朱梓骁摇了摇头,说道:“丫头,我希望你不要活在仇恨里……我希望……你能保护好自己……报仇的事交给我……” 柳依依想了想,说道:“六师兄,你放心,我不会冲动了,我不去招惹朱祁钰,我不能让他有借口杀我……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不再是小孩子了……那……你们这次来这边,到底是为了什么?” 朱梓骁回道:“师父师娘……嗯……之后,父皇突然提审了告密的人,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之后父皇便要给灵山派平反,而后又削了朱祁钰手中的一部分兵权……历朝历代很少有给蒙冤之人当朝平反的先例,父皇这么做,我觉得其实是为了震慑朱祁钰,还让他和我一起来宣旨……也许是想给他一个下马威,让他收敛一下。” 柳依依深吸了一口气,说道:“那,你接下来有什么计划?我接下来应该做点什么,能配合你?”朱梓骁摇了摇头,半晌,开口说道:“我大哥其实想让我拉拢白羽辰……谁都知道青松山庄富可敌国,想要起事必须有青松山庄的支持……朱祁钰这趟来,对白玉蝶势在必得……” 柳依依一拍手,说道:“我懂了!那如果是你娶了白玉蝶,不就能打击朱祁钰了么……”朱梓骁闻言一把抓住了柳依依的手,说道:“可我……并不想娶她……” 柳依依闻言一怔,刚想说话,朱梓骁突然放开她的手,站起身,说道:“丫头,你好好休息。我该回去了,你自己在这儿要保护好自己,要提防陆曼婷,她爹是太子党,小心她趁现在借朱祁钰之手除了你!千万小心……” 柳依依点点头,朱梓骁冲她温柔地一笑,然后转身离开了。柳依依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在心里不断盘算着下一步该怎么办,不知不觉便天亮了。 柳依依又在床上骨碌了一会儿,实在睡不着,便披上衣服跑到了双儿房间,直接钻进了双儿的被窝,她拉着双儿的胳膊说道:“姐姐,你说,我现在要做点什么才能帮小六子扳倒朱祁钰那个大坏蛋?” 双儿闻言,赶紧说道:“小姑奶奶,我求求你,千万不要一时冲动又闯祸!你上次去劫法场,不但打乱了公子的计划,人没救成,还害得公子为了救你差点搭上命,后来又因为救你的事被门主打个半死,姑奶奶,你就是公子的软肋,只要你安全,他才没有后顾之忧。他本来处境就很凶险,再要处处护着你,或者帮你善后,我怕真是要要了他的命了。你就消停的吧,姑奶奶。公子只希望你平平安安活着,并不希望你为了报仇去感受血雨腥风……” 说到这儿,双儿深深看了柳依依一眼,叹了口气,伸手将她额前的发丝别在了而后,然后缓缓说道:“你是他最在乎的人,为了你,他可以连命都豁出去,他怎么舍得你受一点点委屈呢?更不会希望你参与到这些血腥的争斗中。” 柳依依闻言,突然觉得双儿话里有话,不由得红了脸。 双儿继续说道:“之前你在青松山庄受了委屈,公子吃不下睡不着,费了很大周折才将我调过来专门保护你……” 柳依依闻言,狡黠地一笑,然后轻轻地摸了摸双儿的肚子,笑着说道:“那你还得谢我呢!” 双儿的脸一下子便红了,半晌说不出话来。柳依依一笑,从床上坐起来,双手抱膝,跟双儿说:“不行,我得撮合他和白玉蝶!可不能让朱祁钰那个坏蛋先得手!我觉得我现在最该做的就是想尽办法帮他娶到白玉蝶!” 双儿也坐了起来,用手狠狠点了点柳依依的脑门,摇着头说道:“你呀!怎么这么傻!”柳依依闻言一愣,继而说道:“放心吧,姐姐,我不会添乱的,我真的是要帮他……”双儿叹了口气,说道:“公子真是可怜……遇到这么个没心没肺的傻丫头……”然后披衣下地洗漱。 柳依依挠挠脑袋,也穿鞋下地,嘴里嘟囔着:“说什么呢?怪里怪气的,怎么就又傻了!我……哼!!!朱祁钰!等着瞧……” 柳依依迅速梳洗好了,硬拖着双儿陪她去找白羽辰,山庄里到处都是站岗的官兵,柳依依和双儿不由得加快了脚步,直接到了白羽辰住的地方,白羽辰此时正在院子里练武,看到柳依依和双儿很意外。他将两人让进了屋里,柳依依坐定,也不多说什么,便直截了当地跟白羽辰说道:“白庄主,我想好了,我同意入族谱,为……正妻,想必现在我有朝廷‘一品诰命夫人’的封号,老夫人不会再阻挠了吧?” 白羽辰有些意外,又有些惊喜,他看着柳依依,笑着点点头,说道:“这是自然!”柳依依被白羽辰看得有些不自在,忙转脸看了看一脸失落的双儿,又说道:“那你不娶陆曼婷行不行?”白羽辰轻轻叹了口气,柳依依皱了皱眉头,又问道:“那你纳双儿姐姐为妾行不行?”白羽辰为难地看了看双儿,又看了看柳依依,双儿忙道:“算了依依……” 柳依依闻言摆了摆手,说道:“那算了。”然后转了转眼珠,问道:“那……如果我是正妻,山庄里我能管点什么事?”白羽辰闻言一笑,说道:“当然可以,如果你愿意,我跟娘商量,后宅的一些事情可以交给你打理!” 柳依依当然知道有程佩茹和谢诗瑶在,自己是不可能完全掌握山庄的一些实际权力的,那就以后慢慢说吧,还是不要太着急。想到这儿,她笑了笑说道:“谢谢白庄主。” 白羽辰无奈地笑了笑,说道:“依依……”柳依依赶紧摆摆手,说道:“你应该多关心双儿姐姐,她怀有身孕,需要你的陪伴,否则每天愁眉苦脸的,孩子将来生下来该不漂亮了!” 白羽辰看了看双儿,尴尬地笑了笑,柳依依继续说道:“白玉蝶也老大不小的了,我看骁王不错,你看要不要咱们主动提个亲,把玉蝶嫁给骁王得了!” 白羽辰闻言哑然失笑,说道:“依依怎么突然想到要嫁玉蝶呢?骁王是不错,可咱们平民百姓怎么能高攀皇室呢!”柳依依翻了翻眼皮,说道:“我看白玉蝶看骁王的眼神,就是很喜欢骁王啊……嗯……那眼神就像……双儿姐姐看你一样……” 双儿闻言脸一下子红了,轻声嗔道:“依依……”柳依依忙冲她摆摆手,说道:“好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然后又转向白羽辰道:“我看今天朱祁钰拉着白玉蝶的手不放,肯定是起了色心,白玉蝶嫁给那个坏蛋一定不会幸福的,还是先下手为强,干脆把她嫁给骁王,千万不能让朱祁钰那个坏蛋……” 她话还没说完,白羽辰赶紧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急切地说道:“依依,不要乱说话……”柳依依闻言,迅速点了点头,然后凑到白羽辰跟前,小声说道:“好,我不说了,我就擦亮眼睛等着看这个坏蛋怎么死……” 第35章 柳依依和双儿从白羽辰那里出来,迎面就看到了白玉蝶和陆曼婷,陆曼婷一见柳依依从白羽辰的院子里出来,便两眼冒火。柳依依根本不瞅她,带着双儿目不斜视地往前走,陆曼婷愈发生气,阴阳怪气地说道:“呦……这大早上的就来投怀送抱,主仆同心,共事一夫,真是太让人不齿了。” 柳依依闻言大怒,停下脚步,用手指着陆曼婷,怒道:“你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我们怎么样用不着你置喙,总好过你用下药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去投怀送抱,人家都不稀罕!” 陆曼婷被揭了伤疤,恼羞成怒,大声说道:“柳依依,你个贱人!丧门星!你以为这个贱婢大了肚子,你们就有恃无恐了?贱婢生下的孩子就是贱种,说不定是谁的野种呢,想凭着个野种跟我斗,没门!” 柳依依和双儿闻言,脸色铁青,白玉蝶赶紧伸手去拉陆曼婷,口中不停劝道:“婷姐姐,别吵了……都是一家人……别吵了……我们走吧……” 陆曼婷不依不饶,用手一拂白玉蝶,然后指着柳依依说道:“我就看不了她那个趾高气昂的死德性!装得跟个圣女似的,先是勾引羽辰哥,又跟着野汉子跑了还有脸回来跟我抢羽辰哥……贱人!” 柳依依忍无可忍,闪身上前,抬手就是一掌,直取陆曼婷面门,口中喝道:“你这个一脑子乌七八糟的泼妇,看我不撕了你的嘴,看你还能不能信口雌黄,满口污言秽语!” 陆曼婷呸了一声,也抽身上前,两人就打在了一处,白玉蝶和双儿在一旁忙不迭地劝,可两人都红了眼,打得不可开交。白玉蝶一跺脚,对双儿说道:“还不快去叫二哥,一会儿惊动了太子殿下可怎么得了!”双儿转身刚要走,突然南边月亮门处闪身走进来一个人,白玉蝶一看,正是朱梓骁。 朱梓骁一进来就看到柳依依和陆曼婷打了起来,正考虑该怎么办,白玉蝶冲他一招手,说道:“梓骁哥哥,快来帮忙,把她们拉开!”白玉蝶一着急也忘了朱梓骁是骁王的事了,朱梓骁点点头,飞身上前,一把抓住陆曼婷的胳膊,陆曼婷一愣,柳依依抬起腿一脚踹在了陆曼婷的肚子上,朱梓骁一撒手,陆曼婷腾腾腾倒退六七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陆曼婷大怒,伸手一指朱梓骁,怒道:“你!混蛋……”下面的话还没出口,一下子看清伸手拉自己的居然是朱梓骁,吓得倒吸了一口气,赶紧一翻身双膝跪在地上,口中忙不迭地说道:“骁王殿下……骁王殿下息怒……小女子无意冒犯……殿下息怒……” 旁边白玉蝶和柳依依也赶紧给朱梓骁行礼,朱梓骁冲两人摆摆手,面上波澜不惊地问白玉蝶:“这个……她……刚才是不是骂我来着?骂我是……混蛋!”白玉蝶面上一窘,小声说道:“梓……嗯……回禀……骁王……嗯……殿下,她……她……” 柳依依一见,在旁边说道:“没错!她刚才就是骂骁王殿下混蛋了!” 朱梓骁把手背到身后,摆出一副思考的样子,说道:“噢,这样啊!诶?辱骂亲王该是什么罪呢!我想想!” 柳依依转了转眼珠,问道:“如果还辱骂了皇上亲封的诰命夫人,是不是也该定个罪啊?” 朱梓骁煞有介事地点点头,说道:“这个应该也有罪,两罪并罚的话……是不是应该凌迟啊!”说完他冲身后跟过来的卫队亲兵一招手,说道:“来人啊!把她给我拿下!” 陆曼婷一听,吓得瘫在了地上,嘴里只一味重复着“骁王饶命……骁王饶命……”白玉蝶一见,赶紧跪了下来,拉着朱梓骁的衣襟说道:“骁王殿下……求你,饶了她吧……” 朱梓骁伸手将白玉蝶拉了起来,冲她一笑,说道:“玉蝶,不必殿下殿下的地叫我,还是像以前一样称呼就好!不然显得太生分了。”白玉蝶被他拉着,脸涨得通红,心里像有小鹿乱撞,只用仰视的目光直直地注视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柳依依看着白玉蝶痴痴地看向朱梓骁,在这一瞬间,她突然觉得这个原来整天捉弄自己,在自己眼中没个正行的“小六子”“六师兄”,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真的成了一个玉树临风,儒雅风流的谦谦君子,也被女孩子如此痴迷,而自己好像从来没有认认真真看过他。 朱梓骁用眼角的余光扫了柳依依一眼,然后松开了白玉蝶的手,他对已经走过去架起陆曼婷的亲兵摆了摆手,亲兵会意,将陆曼婷重重摔在了地上,又退回了朱梓骁身后。 陆曼婷从地上爬起来,头也不敢抬,跪在那里瑟瑟发抖。朱梓骁缓步走上前,说道:“今天看在玉蝶的面子上,我饶你不死,但你肆意辱骂诰命夫人和亲王,还是要罚,否则以后你不长记性。”说着朱梓骁转脸看向柳依依,笑着说道:“依白夫人之见,该怎么罚她好呢?” 柳依依虽狠陆曼婷恶毒,但也没想过该怎么收拾她,突然被朱梓骁问到,一时也没了主意,只讷讷地说道:“必须要罚……嗯……罚……既然她嘴贱,就……就掌嘴!”朱梓骁一笑,说道:“白夫人真是宅心仁厚,换作是我,就让人割了她的舌头……既然白夫人容人有量,那就依你!掌嘴!” 朱梓骁看了看陆曼婷,缓缓说道:“你就跪在这里自己掌嘴,不许停,什么时候白夫人说饶你,你什么时候才能停。”说完,他留下一个亲兵看着陆曼婷,然后充柳依依微微一笑,转脸招呼了一声白玉蝶,两人朝白羽辰的院子走去。 朱梓骁一走,柳依依便带着双儿离开了。陆曼婷跪在地上一边自己掌嘴,一边恶毒地看着柳依依的背影,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报今日之仇。 第36章 金宸宫的夜,总是显得格外沉静,静得让人心慌! 天下皆知当今天子朱鼎昇性格乖戾,喜怒无常,所以宫中的人也都战战兢兢,谨小慎微。按照朱鼎昇的规定,夜晚掌灯以后,除了他的近身侍卫在寝宫外设哨保护之外,宫女太监非诏不得私自接近未央宫的寝宫。 此刻,朱鼎昇正随性散漫地坐在寝宫的龙榻之上,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笑意,在他对面椅子上做了一个灰衣的男子,五十多岁的样子,精神矍铄,目光如炬,正是当今武林盟主庄洪恩。 朱鼎昇笑着对庄洪恩说道:“洪恩,你已有些日子不来见我了……怎么?这是心里不痛快了?”庄洪恩忙欠了欠身,说道:“皇上多虑了,草民哪儿敢心生不快。因为知道皇上日理万机,国事繁重,没有什么事我哪里敢随便来打扰皇上。” 朱鼎昇眯了眯眼睛,依然面带着微笑,但庄洪恩明显觉察到了这微笑下面弥漫的寒意。“伴君如伴虎”的念头又在脑海中闪现,告诫自己要谨慎。 朱鼎昇笑着说:“灵山派的事情……我没有依你,你是不是在怪我?”庄洪恩忙道:“皇上说笑了,我与柳震夫妇并无深交。只是觉得此二人在武林中尚属敬小慎微之辈,也许未必如此大逆不道,才斗胆多说了两句,皇上大人大量没有怪罪草民多事,草民已经是心生感激。哪里敢心生怨怼?” 朱鼎昇又笑了笑,低下头看着地面,说道:“很久没有听到你叫我一声‘大哥’了,她也不在了……当年的事……你还恨我吧……”他越说声音越低,最后好像是在喃喃自语。庄洪恩默默低下了头,一言不发。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突然,朱鼎昇抬头再看向庄洪恩时,脸上已经恢复了常态,他沉声问道:“那个柳依依怎么样了?”庄洪恩没有想到朱鼎昇会突然问到柳依依,愣了一下,赶紧回道:“她在青松山庄,据说灵山派被灭,她受了刺激,整日足不出户。” 朱鼎昇点点头,说道:“太子和肖王已经去宣旨了,平反!”庄洪恩点了点头。朱鼎昇继续说道:“洪恩,我能信任的人不多……你……再去一趟,让柳依依交出灵山派的武功秘籍……” 庄洪恩又点了点头,心道:“兜了这么半天圈子,原来是为了这个。”他站起身,向朱鼎昇躬身行了一礼,说道:“草民这就动身前去,但这柳依依年纪尚小,只不知她是否知道东西藏在哪里。”朱鼎昇微一颔首,说道:“洪恩,你办事,我放心。去吧……” 庄洪恩点头应了,然后转身退了出去。朱鼎昇又低下头,陷入了沉思。整个金宸宫又陷入一片死寂。 青松山庄。 朱祁钰到了青松山庄的第二日下午,在白羽辰的院子外面看到了两颊红肿跪着自己掌嘴的陆曼婷,他听完陆曼婷复述自己被骁王惩罚的过程,便冷哼了一声,将陆曼婷带走了。陆曼婷强忍着膝盖的疼痛,跟着朱祁钰到了他住的院落。 朱祁钰看了看陆曼婷的狼狈样子,给她赐了座,然后慢条斯理地说道:“陆小姐,我听令尊说,你马上就要嫁给白羽辰做正妻了,执掌青松山庄指日可待,但我来了之后发现,情况好像有点不太一样……啧啧,陆小姐现在这副样子,真是我见犹怜,白羽辰怎么如此不懂风情……” 陆曼婷闻言,恨恨地说道:“都怪柳依依那个贱人!不然我……”朱祁钰翻了翻眼睛,冲陆曼婷毫不客气地说道:“你不要忘了自己为什么到这来!正事没干,还有心思跟别人争风吃醋!” 陆曼婷闻言一缩脖子,口中唯唯诺诺地说道:“啊!没忘!我没忘!要替您找到青松山庄的传家之宝——孔雀翎钗,……绝不敢忘,但……但……目前还没找到……我是想,嗯……等着我……” 朱祁钰不耐烦地冲她摆摆手,说道:“你要抓紧时间!不要诸多借口,难道你是打算等白羽辰爱上你,再心甘情愿把东西双手奉上吗?小小一个青松山庄,你拿来当后宫一样争风吃醋吗?混账东西!”陆曼婷吓得一句话都不敢说,原本红肿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朱祁钰不待她答话,又问道:“那个白玉蝶,可许配了人家?”陆曼婷忙摇摇头,说道:“未曾许配人家……但……但……”朱祁钰一见她支支吾吾,就气不打一出来,沉声说道:“有话直说!吞吞吐吐干什么?我看她,好像很喜欢朱梓骁!是不是啊?” 陆曼婷忙点着头说道:“对对对!简直是迷得茶不思,饭不想,一心想要嫁给肖王!”说完,她看了看朱祁钰阴沉的脸,眼珠转了转,忙道:“难道太子殿下……中意那个丫头?” 朱祁钰端起桌子上的茶杯呷了口茶,慢条斯理地说:“我中意的是青松山庄的财力,和她的传家宝!哼!人,我要!东西我也要!你要机灵点!两件事都要给我办成!” 陆曼婷面露难色,但也没敢再多说什么,只唯唯诺诺地应了,便被朱祁钰打发了出来,心里合计着该如何得到宝物。 柳依依今天心情不错,朱梓骁帮她出了一口恶气,回到自己的屋子写了一会儿字便躺在榻上睡着了,待她转醒过来,天已经黑了。她揉揉眼睛,起身将屋里的蜡烛点亮,然后去了双儿的房间。她来到双儿房外,抬手敲了敲门,里面突然传出一声桌椅撞击的声音,柳依依一听,下意识地一把将门推开,可映入眼帘的一幕不由得让她脑袋嗡地一响。 她看到了一脸慌张的双儿,以及一脸戏谑表情看着自己的莫离! 第37章 柳依依一见莫离突然出现,顿时觉得如陷冰窟。她看了看双儿,强自镇定地站在原地,瞪视着莫离,问道:“你……你来这里要干什么?”莫离冷冷一笑说道:“我不是来杀她的!”柳依依冷哼一声,说道:“哼!你来这儿找双儿姐姐肯定也不会有什么好事!”说着,柳依依快步跑到双儿身旁,伸手一把挽住了双儿的胳膊,作势要拉着她出去。 双儿伸手拍了拍柳依依的手,冲她摇了摇头。莫离突然抓起桌子上的剑直指向柳依依的咽喉,冷声说道:“我说不杀她,可没说不杀你!”双儿伸手在剑鞘上拍了一下,将它拨向一边,皱着眉头说道:“好了莫离,不要闹了,你说的事情我记住了,你还是早些回去吧。” 莫离恨恨地看了看柳依依,迅速撤回了剑,一拍桌子站起来,迈步往外走。柳依依在心里长长出了一口气,用手握了握双儿的手,冷不防莫离突然停住脚步,对双儿呵道:“今日嘱咐你的事情要抓紧办成!……哼!不许告诉这个狐狸精!否则……哼!”莫离说完闪身出了房门,跃上一处墙头,身形一晃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柳依依望着莫离离开的方向,使劲“哼”了一声,说道:“你才是狐狸精呢!哼!”然后愣愣地瞅着那个方向发呆,半晌,口中喃喃道:“她的功夫这么好,真是的,我什么时候能打过她啊!” 双儿闻言噗嗤一声笑出声,拉着她坐在椅子上,说道:“她的好功夫是吃了多少苦才换回来的!你还是不要想着跟她打架了!女孩子,安安稳稳地生活多好啊!何必每天舞刀弄枪,过刀尖舔血的日子呢……”说完,双儿长长叹了一口气。 柳依依见双儿叹气,赶紧满面堆笑地说道:“双儿姐姐,你不要不开心,你的孩子生下来,在这青松山庄里那还不是安安稳稳,荣华富贵地过一生么!只不知是男孩,还是女孩呢?”柳依依说着,伸手摸了摸双儿的小腹,笑着说道:“最好是一个男孩,一个女孩,咱俩一人抱一个。” 双儿不由得也笑了,伸手握了握依依的小手,说道:“依依,你真好,幸亏有你……”柳依依用力回握了下双儿的手,缓缓说道:“双儿姐姐,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会好的!莫离让你做什么?你告诉我,我去帮你做!等我再见到小六子,就告诉他别再让莫离来骚扰你了……” 双儿一听柳依依这么说,忙拉着她的手说道:“你千万不要跟公子这么说,他已经护你我到如此地步,不要再让他为难了……其实,你不知道,他为了你,真的是连命都可以不要了,这次为了保住我,一定已经用尽了心思,他一个人深处虎狼之境自顾不暇,我们也要为他着想啊!” 柳依依闻言,点了点头,说道:“姐姐,你说得对!那个太子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很明显他想利用灵山派置小六子于死地!哼!这个坏蛋!我一定要想办法帮小六子娶到白玉蝶,绝不能让那个太子捷足先登!” 双儿一听,摇了摇头,伸出一根手指在柳依依的脑门上狠狠戳了一下,口中嗔道:“你才是真真正正的小白眼狼!行了!你安分守己地呆着就是帮他的忙了!至于我要做什么他有什么计划,你就不要插手了!快回去睡觉吧!”说着,双儿站起身,将柳依依推出了房间。 柳依依站在双儿门外轻轻叹了口气,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第二天一早,白羽辰派人通知柳依依去大厅,到了之后才知道,原来是送太子和肖王离府。柳依依站在人群里,默默看了看朱梓骁,尽管他刻意表现出一种慵懒闲散之态,但站在器宇不凡的朱祁钰身边,依然显得那么光彩照人!她看了看白玉蝶痴迷又略带失落的眼神,内心不禁五味杂陈。 太子和骁王一走,柳依依便带着双儿回了自己的院子。陆曼婷缓步来到白玉蝶的身边,掩口笑道:“哎呀呀,玉蝶,不要看了,早已经看不见人影了,还傻站着干嘛?” 白玉蝶闻言,脸上一红,羞赧地说道:“婷姐姐,不要乱说!我……”陆曼婷拉着白玉蝶朝后宅走,边走边神秘兮兮地说:“玉蝶,我听说,骁王和太子今天不会离开青州,会在别馆住一宿,你一定要把握好这个机会,不然一旦错过了,再想见面就晚了。” 白玉蝶停住脚步,迟疑地说:“婷姐姐,你说的这是什么意思?把握什么机会?你……你是让我去找他?哎呀!婷姐姐我一个女孩子抛头露面地去找他怎么行?我要说什么啊!” 陆曼婷一本正经地对白玉蝶说:“傻丫头!你喜欢肖王是不是?但你有没有告诉过他?他知不知道你这种‘非君不嫁’的决心?万一他稀里糊涂地走了,回去定了亲,娶了王妃,还有你什么事吗?那你这个傻丫头还不苦等一生也没有机会?” 白玉蝶被她说得脸一下子通红,扭扭捏捏地说道:“这怎么行呢?这怎么行,我一个女孩子……我去找他表白心迹……怎么行呢……” 陆曼婷用手一戳她的额头,笑着说道:“我说玉蝶,这个时候了,你还矜持什么啊?我看骁王看你的眼神也很不寻常的!”白玉蝶闻言忙抬起头看着陆曼婷,急切地问道:“真的吗,婷姐姐?他看我,有……有不同寻常吗?” 陆曼婷点点头说:“怎么没有!他看你的那眼神,我觉得都带着钩,好像要把你勾走一样……玉蝶,咱们是一家人,我能骗你吗?我是真心希望你能幸福的!”白玉蝶闻言,内心小鹿乱撞,默默点了点头。 陆曼婷继续说道:“玉蝶,我已经帮你打点好了。一会儿我就带你去别馆见他!你们好好说说话,如果能交换个定情的信物,不就更好了么!以后你的终身就有着落了!”她见白玉蝶还有些迟疑,也不待她答话,就拖着白玉蝶往她的房间走,说道:“快!跟我回去换身衣服!我帮你好好打扮打扮,一会儿见了骁王,保证把他迷得挪不开步……” 黄昏时分,天色越来越暗,此刻,白玉蝶的内心非常矛盾,她被陆曼婷连哄带拽地从青松山庄带了出来,来了一处宅子,从正午一直等到掌灯时分,也不见朱梓骁,她心里有点后悔了,觉得自己有些唐突了,怎么头脑一热,就跟着她跑到这里来了呢?如果一会儿见到朱梓骁,自己要说什么啊? 这么想着,白玉蝶觉得不妥,便想要回山庄,可莫名地觉得头有点昏沉沉的,身体轻飘飘的,没有什么力气。她渐渐有些意识昏沉,下意识地来到了床边,依靠着床柱坐着,昏昏欲睡。 不知道过了多久,屋内蜡烛燃尽,陷入一片漆黑。白玉蝶在意识迷离之间,觉得有人推开门走了进来,这人缓缓走到床边坐下,伸手将她揽进怀中,白玉蝶想要挣扎,可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紧接着这人低下头,嘴唇覆在了她的唇上。白玉蝶脑中轰然一响,一下子失去了抵抗的意识,身体在燥热之中沉沦了下去。 第38章 此刻,白玉蝶眼皮异常沉重,微微张开,似乎有光线映入,她又下意识地将眼睛闭上。身体也很沉重,有种莫名的酸楚。这种感觉很怪异,白玉蝶突然意识清醒了过来,猛地睁开了眼睛,仿佛一道晴天霹雳将她劈得粉碎! 一声尖厉的叫声从朱祁钰的房中传了出来,朱梓骁低头看了看手中乾坤门传来的字条:“白玉蝶一夜未归……”不禁皱了皱眉头。他将字条焚毁,然后踱出房门,朝太子宿处望了望,叹了口气,便朝前厅走去。突然身后传来脚步声,他回头一看,白玉蝶衣衫不整、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 朱梓骁伸手将泪眼朦胧的白玉蝶拦住,白玉蝶猛然间发现,自己面前站着的,竟然是朱梓骁,悲伤和痛苦一下子将她吞噬,她一头扑进朱梓骁的怀中,放声大哭起来。朱梓骁什么都没有说,伸手抚了抚白玉蝶的后背。 突然,朱祁钰的声音从旁边响起:“请肖王放开本太子的人!”白玉蝶闻言,浑身一震,像从朱梓骁怀里弹出一般,后退了两步。朱梓骁皱着眉头看了看朱祁钰,又看了看惨兮兮的白玉蝶,笑着说道:“世事无常啊!好好的姑娘家莫名就成了太子的人!太子真是好手段!只是不知白姑娘是否心甘情愿地承认是太子的人!” 朱祁钰伸手将浑身发抖的白玉蝶揽进自己怀中,冷冷说道:“她自己从青松山庄跑到这儿来,主动进了我的房间,自己上了我的床!骁王怎么能说她不是心甘情愿?我看骁王是不是心有不甘啊?” 白玉蝶闻言,浑身僵硬地站在那里,绝望地看向朱梓骁,朱梓骁心疼地看了看白玉蝶,不忍心再在她伤口撒盐,不由得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 午后,朱祁钰派人将白玉蝶送回了青松山庄,白玉蝶脑中一片空白,完全没有听到他都说了什么,只是像牵线木偶一般,任由他将自己塞进了一顶轿子,至于他又说了什么,她也完全没有听到。到了青松山庄,白玉蝶木然地下了轿,艰难地举步进了山庄,下人迎了上来叫着“小姐”,她却完全没有回应。只失魂落魄地朝后宅走去。 柳依依正在房中琢磨灵山派的剑法,双儿突然推门进来,气鼓鼓地坐在了桌边。柳依依一见,立刻放下剑凑了过来。问道:“双儿姐姐,这是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双儿满脸怒气地拍了一下桌子,说道:“哼!朱祁钰真是太卑鄙了!他居然让陆曼婷把白玉蝶骗出去,愣是生米煮成了熟饭!真是太无耻了!” 柳依依闻言大惊失色,口中急道:“啊?真的啊?白玉蝶也太可怜!她明明是喜欢小六子的啊!怎么……怎么……哼!朱祁钰这算什么?逼良为娼!不对不对!强抢民女!对!强抢民女!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咱们应该去告他!” 双儿闻言突然噗嗤一笑,说道:“诶?这就有点家嫂给小姑出头的架势了!看把你气的!”柳依依被双儿说得一愣,口中忙不迭地解释道:“哪有!哪有!你净瞎说!我……我是替小六子生气!好好的姑娘家便宜了朱祁钰那个死猪头!他不过是想要青松山庄的钱!干嘛要糟蹋人家清清白白的姑娘呢!还有那个陆曼婷!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居然连白玉蝶都要陷害!做这么缺德的事情,她一定不得好死!” 柳依依咒骂了几句,便觉得心里气闷,出了院子,缓步向院子后面的池塘走去,想要散散心。因为柳依依住的地方本就是山庄极偏僻的院落,临近的这个小池塘更是少有人来,所以她心情不好时就会到池塘边坐坐。 刚走两步,她突然看到池塘边上有两个人在争吵,仔细一看竟然是白玉蝶和陆曼婷。就见白玉蝶抬手一巴掌打在了陆曼婷的脸上,陆曼婷一边用手捂着脸,一边大声地跟白玉蝶吵了起来。 柳依依略一迟疑,快步走了过去,就听见陆曼婷大声说道:“……为了你好!你跟了太子,不就是飞上枝头变凤凰吗!你怎么狗咬吕洞宾……” 柳依依走到近前,看了看眼睛已经红肿的白玉蝶,一时冲动,开口说道:“你会有什么好心!不过是一个靠着牺牲别人来献媚邀宠的无耻败类!” 陆曼婷一见柳依依,便气不打一处来,冲着柳依依大喊道:“这里没有你的事情!你跑过来多什么嘴?真把你自己当成青松山庄的女主人了?别以为你和肖王眉来眼去的没人知道!连他都帮着你找我麻烦,可见你是个四处勾搭男人的狐狸精!之前还不是跟着个野男人跑了……” 柳依依听她越说越下作,气得举掌便打,陆曼婷也不避让,两个人就打在了一处。两人刚打了四五个回合,柳依依眼角余光突然瞥见白玉蝶朝着池塘走去,已经走到了池塘的边上。柳依依心中暗叫不好,赶紧抽身撤势跳向一旁,然后立刻朝着白玉蝶跑去,陆曼婷一愣,也紧跟着跑了过去。 柳依依运用轻功快速朝着白玉蝶飞奔,就在白玉蝶已经跃身而起时,柳依依一把抓住了她的衣袖,白玉蝶身形一滞,就在这一瞬间,柳依依一翻腕就抓住了白玉蝶的胳膊,使劲往回拉。 就在柳依依觉得抓住了白玉蝶,心里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冷不防身后一只手在她后背上重重一击,柳依依站立不稳,连带着白玉蝶一起一下子跌入池塘里。 柳依依心中大骇,她自己不识水性,池塘深有丈许,一张嘴便呛了好几口水,只扑腾了几下她就已经感觉没有了力气,柳依依眼睁睁地看着池塘边上陆曼婷狰狞而又猖狂得意的面容,渐渐地身体向下沉去,绝望吞没了她的意识,过往的画面在脑中一闪而过,突然有一个人的面庞定格在了自己眼前,竟清晰得那么不真实。 第39章 就在柳依依和白玉蝶堕入池塘开始下沉时,突然有一人纵身跳入池塘,径直向柳依依扑了过去。只见他一把将柳依依从水中捞了起来搂进怀中,等他回头看向白玉蝶时,又有一人跳入池塘,将白玉蝶救了起来。 柳依依已经意识昏沉,半闭着的眼睛已经无法聚焦,但眼前这张面庞虽然模糊,却让她莫名地心安。 这时,就听到陆曼婷突然站在池塘边上大声喊着:“有人落水了!快救人啊!救命啊!”她这尖厉的喊声打破了午间的沉寂,先是临近的双儿听到了声音跑了过来,紧接着又有一些府内的管事和下人朝这里聚过来。 有人拿着竹竿伸进池塘,将里面的人拉了上来。这时人们才发现跳入池塘救人的,居然是朱梓骁和白羽辰。陆曼婷赶紧扑到白羽辰身边,梨花带雨地说道:“幸亏你们来了!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她们两个居然掉进了池塘里,可吓死我了……”但白羽辰并没有理她,双儿在旁赶紧说道:“快到我们院子吧,这边……”然后引着他们去了柳依依的房间。 白羽辰抱着白玉蝶边跑边嘱咐下人去请了山庄的大夫来,朱梓骁抱着柳依依进了她的房间,快速将她放在了她的床上,拍打着她的后背,柳依依不住地往外咳着水,双儿也在一旁打下手,等到山庄的大夫呼哧带喘地跑来时,柳依依和白玉蝶已经恢复了意识。 柳依依环顾了一下屋里的人,眼睛定定地看着朱梓骁,半晌没有说话。双儿在旁一见,忙冲着朱梓骁低身一福,说道:“多谢骁王殿下救了我家小姐。”朱梓骁深深地看了柳依依一眼,然后冲着双儿摆摆手,笑道:“正巧遇到了,哪有不救之理。”说完,他走到里间看了看白玉蝶,白玉蝶一见朱梓骁,忙用手捂着脸,将身子转向里边,只见她肩膀抖动,痛哭了起来。 白羽辰忙站起身,对朱梓骁说道:“真是过意不去,让骁王殿下亲自涉险救了贱内。感激不尽!”说着就要躬身施礼,朱梓骁一把拉住他,笑道:“什么肖王不肖王的,羽辰兄真是越来越见外了,我也不过就是朝廷里没用的闲人一个,还是怀念在你府上蹭吃蹭喝的日子,想当初,以你我二人的交情,可还至于如此见外吗?” 白羽辰一笑,嘱咐双儿和下人照顾好柳依依和白玉蝶,便拉着朱梓骁回后宅换衣服去了。 原来,朱梓骁见朱祁钰派人送了白玉蝶回山庄,沿途怕出现什么意外情况,便跟了过来。至于为什么非得回来看看,也许并不止于白玉蝶吧。谁知道呢!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反正是回到了青松山庄。 朱梓骁到了山庄刚要差人通报白羽辰,正巧白羽辰满面愁容地将太子的信使送了出来,便见到了山门外摇着折扇一脸云淡风轻的朱梓骁,他赶紧将朱梓骁让进了山庄,一边跟他诉苦,太子刚刚派人通知他们要收白玉蝶为侍妾。 两人正说着话,突然白玉蝶的贴身婢女荣儿跑来说,白玉蝶回房之后一直痛哭不止,刚刚找了个事由把自己支开竟然离开房间不见了。白羽辰赶紧差人在山庄里到处寻找,自己也和朱梓骁一路寻到这里。 真是无巧不成书,两人来到这个附近便远远看到池塘边有三个人,只一眨眼的功夫就剩下了一个。他俩赶紧往池边奔,却发现掉进池塘的是柳依依和白玉蝶,才跃下池塘将她们救起。朱梓骁换了衣服,也没来跟柳依依告别,直接就离开山庄回了别馆。 等白玉蝶情绪稳定了,程佩茹派人将她接到了自己的院子,对她百般开导安慰,白玉蝶对她说,是陆曼婷将她和柳依依推到了池塘里,并且见死不救。程佩茹叹了口气,跟她说,程佩茹是太子的人,现在有太子给她撑腰,自己又如何动得了她?况且以后陆曼婷要嫁给白羽辰,而白玉蝶又要嫁给太子,恐怕以后整个青松山庄都是太子的囊中物了。即便现在后悔自己引狼入室也已于事无补了。白玉蝶百般委屈不从,程佩茹只得对着她长吁短叹。 晚饭过后,白羽辰来了柳依依的院子,柳依依正在床上躺着,双儿在一旁陪坐着闲聊,白羽辰一进屋,柳依依忙坐了起来,白羽辰来到床边,问道:“可还有哪里不舒服?”柳依依摇摇头,下意识地看了看双儿,白羽辰会意,拉了把椅子坐在双儿对面,对着双儿温和地一笑,说道:“双儿,这几日身子可好?真是辛苦你了,我看,应该给你们这里多配几个下人来照顾你们了。” 双儿闻言,略微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低下头羞涩地笑了笑,柳依依忙道:“现在还不用,我能照顾双儿姐姐的。我们两个天天在一处也已经习惯了。并不想让别人总在眼前晃,人多嘴杂,双儿姐姐现在的情况又免不了遭人嫉恨,人一多,说不准又要生出些是非。我们两个清净惯了……”白羽辰闻言哑然失笑,说道:“你的这个‘别人’也包括我是不是?我来也扰了你们的清净!” 柳依依闻言,认真想了想,然后说道:“你本身就是个是非!要不是你,今天我和白玉蝶又怎么会落水呢?你若不打发走陆曼婷,我和双儿姐姐恐怕就要闭门谢客了!”白羽辰叹了口气,说道:“她现在有太子撑腰,我是赶不走她的……而且,玉蝶……哎……太子说了,要纳她做侍妾……又要了山庄在京城的很多产业做嫁妆!以后……我就怕他们里应外合的,青松山庄都要易主了。” 柳依依一下子坐直了身子,用手指着双儿说道:“那你可要早做打算啊!不然双儿姐姐母子将来怎么办呢?……哎……也可怜了白玉蝶……她明明是喜欢肖王的……太子真是太可恶了,简直下作!这样的人,一肚子的男盗女娼,以后要做了皇帝……老百姓还怎么活?” 白羽辰默默叹了口气,低声说道:“要些钱财产业也就罢了,我没有想到,他还想要我们白家的传家之宝。”双儿闻言,突然抬起了头,柳依依看了看双儿,又眨了眨眼睛,问道:“青松山庄的传家宝?那还不是得到了就能富可敌国了?”白羽辰摇了摇头,笑着说道:“是一支金钗而已,值不了多少钱,只是祖上传下来的,后世子孙哪敢随便转送他人,不然,不就成了数典忘祖的家族罪人了?”说着长长叹了口气,在这儿坐了一会儿就回了后宅。 一夜无话,第二天吃过午饭,柳依依正在屋里小榻上小憩,突然有人一阵风似的闯了进来。柳依依一下子坐了起来,一脸戒备地伸手抓起了榻旁的剑,来人一见这个架势,一下子愣在了原地。柳依依一看,来的却是白玉蝶,这倒让她有点意外。 柳依依站起身,将剑放在了一旁,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找我有事?”白玉蝶伸手拉着柳依依的手,急切地说道:“柳……嗯……依依,我二哥被太子抓走了!怎么办?” 柳依依一下子就愣住了,忙问道:“怎么回事?你别着急,快告诉我。”白玉蝶忙不迭地说道:“太子……太子想要孔雀翎钗,二哥说不能将祖宗遗物转赠,太子生气了,就把二哥抓走了。”柳依依恨恨地一跺脚,说道:“为了这么个钗,真是什么坏事都干得出来!他怎么能随便抓人呢?还有没有王法了?我们去官府告他!”白玉蝶拉着她的手,说道:“依依,没有用的……我刚才跟我母亲说,既然太子对这个钗志在必得,不如,不如就把钗给了他算了……婷姐……陆曼婷也是这么说的,可我母亲说,钗不在她手里,当年被我大哥拿走了,再也没有见到,大嫂也说没有见过……怎么办啊?依依,你帮我想想办法好不好?” 柳依依一时也没了主意,她抬头看了看白玉蝶头上的一个白玉兰头簪,突然灵机一动,问道:“你见过那个钗吗?”白玉蝶点点头,说:“见过。”柳依依又问道:“那见过钗的人多吗?陆曼婷见没见过?”白玉蝶摇摇头,说道:“那个钗全家当个宝一样,我只在小时候见过,刚刚大嫂说,她从进门到现在,都没有见过那个钗!”柳依依一笑,拍着白玉蝶的手说道:“那就好办了!既然他想要!我们就给他‘变’一个!” 第40章 偶遇 夜幕如一张细密无痕的网,扣在了整个青松山庄上,压抑得人难以成眠。 后宅程佩茹的院子里,突然有个一身黑衣的人影一闪而过,就见他来到程佩茹的后窗外,从怀中掏出一根细细的管子插进了窗缝,然后扯下脸上罩面的黑巾,轻轻地吹了一下。 一缕青烟在屋子里弥漫,划出一道诡异的痕迹飘散开来。守着一盏昏黄烛光独自坐着发呆的程佩茹,不一会儿便趴在了桌子上。 窗外人大喜,又将黑巾罩在脸上,起身正要推开窗户进去,冷不防身后有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肩膀。 蒙面人吓得双腿发软,缓慢地转过身来,就见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站在面前冷冷地看着自己。来人正是青松山庄的护院管家吴江。 吴江一把扯下了蒙面人脸上的黑巾,冷冷说道:“陆小姐,这是要干什么啊?用不用我进去替你叫醒老夫人问一问?” 鬼鬼祟祟的蒙面人,竟是陆曼婷。白天,她劝程佩茹把钗给太子来换回白羽辰,程佩茹说钗没在她手里,陆曼婷压根不相信,所以晚上就想要迷晕程佩茹,自己溜进去翻找一下。 真是不巧,她还没进去,便被吴江给抓到了。 吴江一脸冷若冰霜的表情盯着陆曼婷。 陆曼婷突然把心一横,揉身上前一下子扑到了吴江的怀中,伸手在吴江胸前抚了抚,低笑道:“小妹仰慕吴大哥很久了,不如……吴大哥随小妹回房中详谈?小妹定会让吴大哥满意的……来嘛……” 吴江万万没想到陆曼婷会说出这样的话。他在青松山庄多年,一向本分做事,从不近女色,至今也没有家眷,只孤身一人。 此刻陆曼婷在他身前蹭来蹭去,又轻声软语地撩拨,吴江竟觉得无比受用,鬼使神差地被陆曼婷拉着回到了她的房间。 待到两人同床共枕时,吴江口中讷讷地说道:“我都听你的!都听你的!”陆曼婷闻言,低笑着,又扑到了吴江的怀中。 第二天一早,柳依依和白玉蝶相约出了青松山庄,到街上想找个首饰店打造一个孔雀翎钗,白玉蝶凭着记忆,画了一晚上图纸,终于画了个八九不离十。两人走了几家店,看着店内人来人往顾客很多,愣是没敢张嘴询问,实在是怕万一被人看到,传了出去再被太子知道了。 两人逛了一早上,快到晌午了,正站在街上发愁,突然远远看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白玉蝶一见此人,先是红了脸,继而下意识地转身便走。 柳依依觉得有些奇怪,仔细一看,竟是朱梓骁,不由得叹了口气,在心里心疼起7白玉蝶,看了看朱梓骁,朱梓骁远远冲她点了点头然后用手里的折扇向她打了个手势,一转身便拐进了一边的小巷。 柳依依会意,拉着白玉蝶说道:“你跑什么?现在也只能找他帮忙了,走!去找他!”说完拉着白玉蝶便朝朱梓骁拐进去的小巷跑去。 朱梓骁一路慢慢悠悠地走,柳依依和白玉蝶在后面徐徐跟着,七拐八拐的,最后朱梓骁进了一个小茶楼。 柳依依拉着白玉蝶跟了进去。两人进店什么都没说呢,突然有一个店小二迎了上来,说道:“两位姑娘楼上傲雪轩有请!” 柳依依点点头,拉着怯生生的白玉蝶上了二楼,轻轻推开了傲雪轩的门,就见朱梓骁正好整以暇地坐在桌边,桌上摆了一套茶具,他正端着一个小茶盅品茶。 朱梓骁一见柳依依和白玉蝶进来了,温和地笑着给两人让了座。 柳依依也不客气,拉着白玉蝶坐在朱梓骁的对面。朱梓骁俊郎的脸上柔和的笑容,让人看着心里特别温暖。柳依依一瞬间竟看得有些恍惚。 白玉蝶看着朱梓骁,慢慢红了眼圈,手里握着朱梓骁递给她的茶盅,低头不语。 朱梓骁笑着开口道:“二位姑娘这是要干什么去?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要办?” 柳依依回过神来,她见白玉蝶低着头,便忍不住冲朱梓骁做了个鬼脸,朱梓骁冲她翻了个白眼。柳依依嘴里说着:“昨日落水,承蒙王爷出手相救,还没来得及当面道谢呢!真是感激不尽!” 柳依依说完冲朱梓骁皱皱鼻子,朱梓骁不禁一笑,说道:“白夫人客气了!” 柳依依听他叫自己“白夫人”,气得直瞪眼,恨不得把手里的茶泼他身上,朱梓骁随手一晃,打开折扇,作势挡在了身前,脸上露出一副没心没肺的笑容。 正当这时,白玉蝶突然抬起头,朱梓骁和柳依依立刻恢复了常态,白玉蝶并没有看两个人,而是呆呆地看着前面的地面,低声说道:“请王爷帮忙,救救我二哥。” 朱梓骁闻言,并没有表现出诧异的表情,柳依依便知道朱梓骁是知道太子抓了白羽辰才特地出来找自己的。就好像昨天,他才刚刚奋不顾身地又救了自己,而柳依依其实知道,朱梓骁水性并没有比自己好多少。 朱梓骁看了看目光呆滞的白玉蝶,问道:“白姑娘想让我怎么帮呢?” 柳依依忙道:“王爷,我们是这么想的,现在山庄拿不出孔雀翎,太子又势在必得,其实见过这个钗的人极少,我们想……我们想……能不能……” 说着,她把图纸掏出来递给朱梓骁,朱梓骁心下了然,伸手接过图纸,认认真真地看起来,口中赞道:“画得不错!如此看来,此钗很是精致啊!” 白玉蝶闻言,脸上一红,轻声向朱梓骁细细解释这个钗的各个细节。 朱梓骁听罢,将图纸收入怀中,说道:“放心吧,我尽力去办,你们回去听我消息。” 柳依依点点头,说了声“多谢骁王殿下”,紧接着问道:“殿下可知太子为什么非要得到这个钗?” 朱梓骁转向白玉蝶,问道:“白姑娘可知此钗有何特异之处?” 白玉蝶茫然地摇了摇头,说道:“我只知道它是祖上传下来的首饰,小时候见过几次,我娘当宝贝一样收着,确实很精美,但除此之外并不觉得它有什么特别的。” 朱梓骁一笑,说道:“我也是最近才听人说起过这个事情,据说上古时期,武陵大陆苍龙国的龙宸帝是天神下凡历劫,后来他与妻子双双飞升成仙。二人留下了一处宝藏,里面有可起死回生,长生不老的神药,吃了便可修炼成仙,还有神兵利器,对阵兵法,用之便可战无不胜。 当时他们留下几样东西,有地图和钥匙可作为线索找到该处宝藏,他们的后人世代守护在宝藏所在之处,与世隔绝,不与外人联系。而你们青松山庄的这个孔雀翎钗,据说是龙宸帝送给妻子的定情之物,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竟然从龙家人手里流落出来,被你们青松山庄收藏了。 有人传言,这个钗就是开启宝藏的钥匙。有了它才能将宝藏打开。” 朱梓骁说完,柳依依和白玉蝶面面相觑。没想到,这个钗竟如此重要!柳依依想了想,不解地问道:“既然这个钗关系到这么重要的宝藏,怎么到现在才有人惦记着想要呢?” 朱梓骁微一颔首,说道:“柳姑娘问到了重点。这也是很奇怪的一个地方。江湖上流传有一处宝藏的这个事情确是由来已久,很多人都在寻找所谓的藏宝地图,但一无所获,也就当作一个传说看了。但这几十年,江湖上突然有人提到了宝藏其实是龙宸帝的后人守护的,宝藏之说才线索日渐清晰起来。前几年突然有人提到开启宝藏的钥匙已经不在龙家手里了,而是到了青松山庄,大家根据传说,正好对上了青松山庄的孔雀翎钗,这才有人开始觊觎山庄的宝物。” 白玉蝶突然点点头,接口说道:“但三四年前,我大哥把钗带走了,就再也没有回过山庄,后来……”她说着,下意识看了眼柳依依。 柳依依一时语塞,她知道白玉蝶的意思,白羽寒是被柳廷昊杀死的。 朱梓骁见状,赶紧岔开话题,说道:“我想,大概是那个时候已经有人来山庄要钗或者偷钗,白羽寒为了转移视线,才把钗带走了,他还曾在公共场合亮过钗。如今看来,他只是想把这个祸水带离山庄而已。” 白玉蝶突然说道:“那如果钗在我大哥身上,那……钗最后去了哪里呢?” 柳依依闻言,面上现出窘迫的神色,她没想到,最后矛头又指向了柳廷昊。她忙摆着手说道:“我大哥绝没有拿走钗!绝对没有!我用性命担保!” 白玉蝶叹了口气,又把头低下了。 朱梓骁看了看两个人,开口给柳依依解围道:“应该不是柳廷昊拿走了,否则灵山派被朝廷围剿时,钗就应该已经落到太子手里了,哪会又来青松山庄要呢!显见钗并没有在白羽寒身上,也没有在灵山派,那么是不是还在青松山庄,还是已经被白羽寒藏在了外面或者转送他人,都未可知。” 柳依依叹了口气,站起身说道:“时候也不早了,我们先回去了,钗的事情就拜托骁王殿下了。”说罢,她和白玉蝶与朱梓骁告辞出了茶楼往回走。 走到知府衙门附近时,柳依依突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一晃拐进了后巷,柳依依一扯白玉蝶的衣袖,说道:“看!陆曼婷!你快看,她鬼鬼祟祟的是要干什么去?” 两个人迅速朝小巷跑去,刚到巷口,就见陆曼婷已经拐到巷尾一个朱漆大门里,她身边还有一个人也跟了进去。 柳依依拉住想要跑过去一探究竟的白玉蝶,冲她摇摇头,拉着她往回走。 白玉蝶不解问道:“我们干嘛不跟过去呢?” 柳依依摇着头说道:“衙门后面是什么地方?”白玉蝶突然想起来了,正是知府为太子和肖王腾出来的别馆,而陆曼婷走的是后门。 柳依依突然停下脚步,喃喃自语道:“但……跟她在一起的那个人是谁呢?那个背影……好熟悉……在哪里见过呢?”白玉蝶摇摇头说道:“我没看清楚。” 柳依依又向前走了两步,脑海中一直翻腾着一个有一个过去的画面,与刚刚看到的这个身影比对着。突然,柳依依好像想到了什么,她一下子停住脚步,双手交握,大声说道:“原来是他!” 第41章 交钗 白玉蝶忙拉着柳依依,问道:“你认识他?是谁?”柳依依摇摇头,说道:“不认识,但,他……好像是之前在山庄外的小树林想要杀我的那个领头的人!后来只有他自己跑了……好像是他……但……也并不确定……可他怎么跟陆曼婷在一起?难道说,当初要杀我的人是她?……哼!她也太狠毒了!” 白玉蝶想了想,低声问道:“那你说,她到别馆干什么啊?” 柳依依哼了一声,说道:“还能有什么好事不成?她肯定不是去救你二哥就是了!说不定就是她给太子出主意,让他把你二哥抓起来的呢!这个坏蛋肯定又去找太子汇报什么情况去了!保不齐又要出什么馊主意呢!说不定……说不定让太子派人来你们青松山庄抄家呢!” 白玉蝶闻言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跟着气哼哼的柳依依回了青松山庄。 午夜时分,一道黑影身形矫健快似狸猫,在青松山庄内几个起落,便神不知鬼不觉地摸进了柳依依和双儿住的院子,就见黑影一晃,掠过了柳依依的房间,径直到了双儿房门外,伸手推开房门,迈步走了进去。 可刚迈进门,猛地发现屋里正坐了一个人,却是柳依依。 来人愣了一下,柳依依招招手,笑着说道:“双儿姐姐,这大晚上的,不睡觉,穿着夜行衣跑出去干嘛了?这是带着肚里的孩子出去晒月光了?” 一身黑色夜行衣的双儿闻言一笑,就见她无奈地冲着柳依依摇了摇头,回手将房门关上,笑道:“你这丫头,吓我一跳!大半夜不睡觉,坐在我屋里干什么?”边说,边自顾进里间换了身睡觉的中衣走了出来。 柳依依用手点指双儿,说道:“你看看你,哪儿有点要当娘的样子!你不顾自己,还不顾肚子里的孩子吗?这大晚上的,万一被人看到,可怎么是好?” 双儿闻言,作势向柳依依低身一福,笑道:“夫人教训得是,双儿谨记夫人教诲,下次不敢了……” 柳依依闻言站起身,跑到双儿近前,跺着脚嚷道:“双儿姐姐,学坏了你!”然后伸手抓她腋下呵痒,双儿赶紧一转身躲到一旁,嘴里告饶道:“不敢了!不敢了!不敢再叫夫人了!” 柳依依拉着双儿坐到桌边,笑问:“怎么?盗钗去了?让我猜猜……是不是无功而返!”双儿微微一怔,并未答话。柳依依又一笑,说道:“你不必宥于莫离的话,我知道她让你干什么,今天我和白玉蝶见到了小六子,他把孔雀翎钗的事情都告诉我们了,太子想要这个钗,所以抓了白羽辰。我猜,莫离找你,大概也是想要这个钗吧。” 双儿笑了笑,点点头,说道:“确是这样,我迷晕了程老夫人,把能翻的地方都翻了,还在床下找到了一个藏东西的暗格,可就是没有找到什么孔雀翎钗。” 柳依依好奇地问道:“这么容易?你翻了这么久,都没有被人发现?这青松山庄不就是要被人如履平地地踏来踏去了吗?” 双儿也皱着眉头说:“我听说,平时,吴江都在老夫人院子里守卫的,但今天,我从头到尾没有看到他。他定是没在的,不知道他上哪里去了。若他在。还是很麻烦的,这个人的功夫也不容小觑。我看到护院也都懒懒散散的,我看,庄主被太子抓了,庄里人心都有点涣散了。 正说着,双儿突然朝窗外看了一眼,然后站起身将柳依依拉了起来,推到房门口,说道:“好了好了,我累了,要休息了,你快回去吧!好困啊……” 柳依依突然被双儿推出了房门,站在她房外愣了一愣,觉得有点莫名其妙,转身回自己的房间。 她刚推开房门走进房间,漆黑的房内迎面袭来一道掌风,柳依依一惊,侧身向右避开。紧接着掌风又跟了过来,柳依依眼睛已经适应了室内的黑暗。便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不是朱梓骁又是谁!她突然明白双儿为什么把自己推出来了,原来她发现朱梓骁来了。 柳依依就那样一动不动地站着,朱梓骁一笑,收了掌风,坐到了桌边。 柳依依嘟囔着说道:“死小六子,臭小六子,丑八怪小六子,想吓死我吗?”说着,走到桌边把蜡烛点上,气鼓鼓地坐到了朱梓骁对面,伸手一拍桌子,问道:“说!你来这儿干什么?” 朱梓骁撇撇嘴,用手指轻敲着桌面,慢条斯理地说道:“不干什么,想你了,来看看!” 柳依依哼了一声,站起来向前探身,把脸抻到了朱梓骁面前,怒道:“看!看!看!让你好好看!看够了吗?这回没什么事了?可以走了吗?” 朱梓骁伸手在柳依依的小鼻子上刮了一下,然后揶揄地用手支着柳依依的额头,把她又推坐了回去。口中说道:“虽然还是一样丑!可就是看不够!” 柳依依伸手胡乱地抹了抹鼻子,跺着脚说:“你这个……这个……坏蛋!就知道欺负我!” 朱梓骁哈哈笑着,从怀里突然掏出一个小锦盒,递到了柳依依眼前,说道:“你个小没良心的!给你!” 柳依依翻了翻眼皮,一把将锦盒抓了过来!打开一看,只见一只金光闪闪形似孔雀翎的金钗出现在眼前。钗的细节镂刻精巧,飘然灵动,钗上镶嵌的祖母绿宝石熠熠生辉。 柳依依一时看得呆住了。朱梓骁一笑,又一把将锦盒从柳依依手里抽了回去,口中揶揄道:“怎么?一副傻乎乎的样子,还是赶紧还给我吧,别看进眼里拔不出来了!” 柳依依反手一把夺了回来。用手轻轻将钗拿出来在手中把玩着,口中说道:“小气劲的!你拿来不就是给我们的么?哎,有点不舍得把它交给朱祁钰那个坏蛋了……真好看!” 朱梓骁看着柳依依爱不释手的样子,唇边漾起一丝会心的微笑。他早些时候就在朱元霆那里看到了这个钗的图纸,便觉得精美绝伦,又因着传说它是龙宸帝送给妻子的定情信物,便想要打造一支送给柳依依。所以他早就开始找人打造这个钗。 今天见过柳依依和白玉蝶后,正巧他找的工匠把钗打好了,给他送了过来,他看过之后非常满意,觉得柳依依一定会很喜欢,便跑出来给她送来了。 朱梓骁看着柳依依,笑着说道:“既然舍不得,那就送给你!不要给他了!” 柳依依叹了口气,将钗放回了盒子里,脸上现出一副委屈的的样子,说道:“算了,你都答应白玉蝶了,我怎么能扣下呢!”说着,她把盒子推到朱梓骁面前,叹着气说道:“你拿走吧,给白玉蝶去救人吧……” 朱梓骁哈哈笑着,又将盒子推回到柳依依眼前,说道:“你不问问怎么这么快我就把钗打好了?” 柳依依一拍脑袋,点着头问道:“对啊?怎么这么快?……是不是……是不是……钗本来就是你偷的?” 朱梓骁用手在柳依依额头上弹了一下,说道:“偷你个头!我是早早就看到过图纸了,觉得好看,就找人打了一支,想着,送给哪个小没良心的呢!” 柳依依闻言,拉着朱梓骁的胳膊晃了晃啥笑着说:“嘿嘿……六师兄最好了……” 朱梓骁一脸嫌弃起将柳依依的手拍掉,说道:“今天你们来找我,我就想,救人要紧,不如先把钗给你们应急,这个师傅手艺还是不错的,做旧做得也天衣无缝。对付朱祁钰那个草包也许可以试试的!但刚刚朝廷下旨了,让他立刻启程回京……我们之前曾给他找了点麻烦,他户部有亏空,这次趁他不在,我们的人又做了点手脚,把事情捅出来了,他回去自顾不暇,大概还会想指着敲诈青松山庄一笔来堵窟窿,所以白羽辰他一定会放。这个钗就不用了。” 柳依依开心地点点头,手里反复摩挲着锦盒,又问道:“那你也要一起回去吗?” 朱梓骁点点头,站起身,用手拍了拍柳依依的头顶,说道:“我也得回去,你和双儿要照顾好自己!你要防备陆曼婷这个女人心黑手狠又阴损。而且,青松山庄现在也不见得很安全!你……还是要倚靠白羽辰来自保的……”说完,朱梓骁轻轻叹了一口气,看着柳依依的眼睛充满了宠溺,还有一丝不舍和忧伤。 柳依依站起身,定定地看着朱梓骁,心里莫名有些难过,她低下头,说道:“我知道了,我……想回家了……”她的声音有些哽咽,眼角溢出泪来。 朱梓骁一见,心疼地将柳依依搂进怀中,柳依依将头伏在他的肩上,低低地啜泣了起来。朱梓骁伸手在柳依依的脑后抚了抚她的头发,他多想就这样一直抱着她,保护她,可前路何方,各种各样的阻碍,该如何逾越呢? 柳依依渐渐止住了哭声,轻声说道:“我没事了,六师兄你回去吧,你不要总惦记我,我在这里很安全的,你要保护好自己!”说着声音又有些哽咽,“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 朱梓骁闻言,情不自禁地低下头在她头顶上轻吻了一下,然后放开她,转身离开了,留下柳依依一个人愣在原地,心里陷入一片茫然和纠结。 第42章 第二天,白羽辰果然一早便回了山庄,太子临行前敲诈了青松山庄一大笔钱,程佩茹二话不说,为保平安,如数奉上。 朱祁钰和朱梓骁离开青州的第二天,青松山庄又迎来一个不速之客——庄洪恩。 庄洪恩也不兜圈子,对白羽辰说,他是来找柳依依的,有关灵山派复派的江湖事宜。白羽辰颇有些迟疑,但柳依依却大方地应承了下来。 待所有人都退了出去,庄洪恩仔细端详着柳依依,说道:“柳姑娘,你消瘦了。” 柳依依没想到他会说这个,不由得愣了愣。 庄洪恩接着说道:“当初主张把你嫁过来也是权宜之计,没想到你因祸得福,逃过了一劫。” 柳依依眼神黯了黯,说道:“我倒是不想苟活……随他们去了就好了……” 庄洪恩轻声说道:“我也曾想要救……可……哎……君命不由人啊……” 柳依依并不接话,在她看来,庄洪恩此刻说这些话,都有些虚情假意,她不知道他在这儿兜圈子是为了什么,只定定地看向庄洪恩。 庄洪恩从柳依依眼中看到了不信任和戒备。心里不由得一叹。轻声说道:“柳姑娘想必并不想听我说这些。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柳姑娘不要过分悲伤……我这次来……”庄洪恩说到这儿,停了停。 柳依依没有作声,静静等着听下文。 庄洪恩看着柳依依冷漠的表情,突然有些不自然,他干咳了两声,接着说道:“当着明人不说暗话,这次我来找你,是因为皇上想要你们灵山派《灵山剑法》的秘籍。” 柳依依闻言着实吃了一惊。皇帝找她要灵山派的秘籍?这听上去太不可思议了!《灵山剑谱》有什么特异之处?自己哪里有什么剑谱?柳震夫妇甚至都不让她碰剑。 想到这儿,柳依依莫名其妙地问道:“皇帝找你来管我要《灵山剑谱》?当初围剿查抄灵山派,朝廷拿出了赶尽杀绝、寸草不留的架势,难道就是为了本剑谱?我交不出什么剑谱,连见都没有见过!不如,你把我抓去见皇上,我也正好问问他,为什么要灭我灵山派!” 庄洪恩叹了口气,说道:“我知道你没有剑谱,江湖上都知道柳震夫妇并不允许学功夫……皇上说了,让你回灵山派……去找剑谱……” 柳依依惨然一笑:“这便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便是君要民死,民不得不死了。说到底,他是派你来杀我的吧!那你就动手吧!不过,我只想问,你这武林盟主,是朝廷封的吧?江湖中人,为什么跑去给皇帝卖命?为什么要将无辜的江湖门派扯进朝堂漩涡?我们灵山派到底是因何被灭?” 庄洪恩长长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说道:“柳姑娘,无论你信不信,我想说的是,我并不想与朝廷有任何瓜葛,但几十年前的渊源,现在无论如何也剪不断又理不清。我也曾极力想保住灵山派,但我也只是保住了你……当今圣上的想法不是任何一个人能动摇得了的……也许曾经有,但人已经不在了……” 说到这儿,庄洪恩深深地看了柳依依一眼:“将来也许还会有,但我却希望,这个人永远不要与皇上相见……柳姑娘,皇命难为……我陪姑娘回一趟灵山派,若真的找不到……我便回去复命……” 柳依依冷冷地看了庄洪恩一眼,转身离开了,留下庄洪恩对着她的背影叹气。 白羽辰听说柳依依要随庄洪恩回灵山派,便打算同去,柳依依想着来回时日颇多,而且万一找不到剑谱,不知皇帝会不会加罪,便婉拒了。一方面她并不想亏欠和连累白羽辰,另外一方面,双儿独自留在这里她也不放心。程佩茹当然更是极力阻止! 柳依依不放心双儿,便对白羽辰要求在她走之前娶了双儿,既然陆曼婷有太子撑腰一定要娶,那又何必拖着呢? 于是在庄洪恩的见证下,程佩茹和白羽辰先在白家祠堂里给柳依依入了族谱,扶为正妻。紧接着又举行了纳妾的仪式,因为 是纳妾,而程佩茹和白羽辰又都不满陆曼婷,所以只举行了一个简单的仪式。 当柳依依以正妻的身份坐到白羽辰身边接过陆曼婷和双儿递过来的敬茶时,内心五味杂陈,她不知道这个身份对自己意味着什么,甚至不知道将来该如何对待白羽辰,内心陷入了迷茫之中。 但双儿总算有个归宿,于她也算是了了一桩心愿。 纳妾后的第二天,柳依依执意让双儿搬到了白羽辰的院子,白羽辰也没有阻拦,答应柳依依会照顾好双儿,陆曼婷竟没有显出多不平,这倒是让柳依依有些意外。 青松山庄接下来便是为白玉蝶准备嫁妆,但白玉蝶整天以泪洗面,她见柳依依要走,便偷偷央求柳依依带着她一起走。柳依依哪里能答应呢,在庄洪恩的催促下,柳依依还是跟他一起上路了。 这一次再离开青松山庄,柳依依心境发生了很大的变化,离开灵山派嫁过来,已经一年多了,上一次离开,是跟柳廷昊一起,她以为自己可以听从自己的内心,追随自己的幸福了,可事与愿违,自己已经永远失去了家人,和那个深爱的人。尽管她内心已经逐渐接受了这样的事实,但孑然一身的孤独感常常包裹着她,午夜梦回,常常痛彻心扉。 庄洪恩带着柳依依离开青松山庄,来到码头,登上了一艘大船。柳依依站在桅杆下,眺望着茫茫江面,思绪万千。 她不知道自己的生身父母在哪里,也从来没有问过柳震夫妇,她内心依赖着柳廷昊,觉得有他在,就是家。可自己被迫外嫁,柳震夫妇死了,柳廷昊也死了,灵山派被赶尽杀绝,自己便再一次成了“孤儿”,青松山庄会成为自己的家吗?那白羽辰终究会是自己的归宿吗?那个让她摸不着头脑的朱梓骁呢? 柳依依轻轻甩了甩头,任潮湿的江风肆意吹抚着她的脸颊和秀发,仿佛想让风吹走所有烦恼。 柳依依在桅杆下站了很长时间,庄洪恩就站在船舱外的角落里一直看着他。他见柳依依转身朝船舱走,便也迅速转身进了船舱,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柳依依走进船舱就坐在了庄洪恩身边,她举目打量了一下坐在船舱里闲聊的人,突然,她在角落里发现了一抱膝而坐将脸埋在膝间的人,她腾地站起身,快步走到这个人身边,一把扳过这人的肩膀,当看到这个人的脸时,柳依依不由得吃惊地说道:“怎么是你?” 第43章 柳依依一下子扳过那人的肩膀,看着熟悉的脸庞,惊道:“怎么是你?” 原来,这个藏在船舱角落里的人,居然是白玉蝶。 白玉蝶一把拉住柳依依,低泣着说:“依依,我不想嫁……你带我走吧……如果你不肯收留我……我也不回青松山庄……我就,自己去流浪……再也不回来了……” 柳依依回头看了一眼庄洪恩,又看了看泣不成声的白玉蝶,她伸手抚了抚白玉蝶的后背,沉默着没有说话。 此刻,朱梓骁正回京路过徐州,暂时住在徐州驿馆。朱祁钰尽管已经焦头烂额,依然享受着被地方官众星捧月的殊荣而乐不思蜀,与沿途经过之地的一众大小官员宴饮不绝,当然也不停收受地方官员的贿赂。此刻,他正在前院与徐州知府及一众官员推杯换盏。朱梓骁以不胜酒力为由,回了卧房。 一进门,朱梓骁便见莫离正凶巴巴地看着修远,见他进门,便又瞪向他,另外两个乾坤门派来的侍卫张豪和田青站在一旁都有点不知所措。 朱梓骁一看这架势,不禁笑了笑,冲张豪和田青使了个眼色,两人如释重负地出门守在了外面。 朱梓骁坐在桌边,拎起桌上的水壶,倒了杯水,一言不发地喝了起来。莫离又瞪了修远一眼,走到桌边。一屁股坐在朱梓骁的对面,伸手使劲一拍桌子,冲朱梓骁大声说道:“凭什么!凭什么派修远去保护那个狐狸精!哼!我不同意!” 朱梓骁一下子让她气乐了,开口说道:“姑奶奶!我下的命令你好像从来都没同意过!” 莫离哼了一声,说道:“你总是乱下命令!哪天门主一生气,要了你的命也就完事了!你自寻死路!何必又要连累修远呢?不如,你派我去啊!哼!要去,就我去!修远不能去!” 朱梓骁瞅着莫离,不禁笑出声来,说道:“你这是关心修远喽?怕他受责罚?” 莫离一拍桌子,低声吼道:“我懒得管你们两个是不是要一起死!我就想知道凭什么派人去保护那个狐狸精!” 朱梓骁皱了皱眉头,说道:“狐狸精,狐狸精的,多难听!你这么大吼大叫的,让人听到,你还真是嫌我命长了。” 莫离把脸扭向一旁,哼了一声。 朱梓骁叹了口气,说道:“修远不是我派去保护谁的!是我大哥让他去取一样东西的。你可以问我大哥。” 莫离看了看朱梓骁,又看了看修远,迟疑地问道:“真的?你没骗我?真是门主让去的?”朱梓骁点了点头。 莫离突然起身,走到修远身边,一拳打在他的胸膛,冷冷说道:“哼!就怨你!问你你又不说!惹我发了这么半天脾气!哼!最坏的人就是你!”说完,又打了他一拳,然后转身出了房间。 张豪和田青见莫离走了,便赶紧进了屋,他们看着揉着胸口的修远,憋着笑,坐到了朱梓骁的身边。 修远低声说道:“怎么每回都怨我!她也没让我说话啊!”又指着张豪和田青说道:“看你们俩这个德行!刚才又不帮我说话……” 张豪和田青闻言,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张豪笑着说:“兄弟,真是对不住!我们俩也不敢惹她啊!那姑奶奶一急眼,还不得把我们俩打得鼻青脸肿么……” 朱梓骁闻言也不由得笑了笑,他用同情的目光看了看修远,然后打发张豪和田青出去了。 修远看了看朱梓骁,不待他开口,便低声说道:“你放心吧,我知道怎么做……” 在京畿附近的一处群山环抱中,有一处入口隐秘又规模庞大的地宫。 此刻,地宫中灯火通明,一个一身黑衣的女子正反复把玩着手里的一块星月图案的玉佩。 她对面站了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子,这个女子正在跟她汇报着自己外出打听到的情况:“……寻到它的来源真是费了好大的周章……最后找到了京城附近双溪镇的牛家村……那家人说,就是灵山派被押赴刑场问斩的前一天,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子,用这个玉佩和一些首饰,跟他们家换了一匹马,又打听了京城和法场的事情……后来我又找到蛰居京城的卢珊和绿乔她们,她们帮着一起调查……查到应该是灵山派的柳依依……年龄,岁数,样貌都对得上……” 黑衣女子听完,一言不发,摆摆手打发她下去了。 她握着玉佩又发了一会儿呆,然后将玉佩收了起来。一个人回到自己的卧房。 她的床上躺了一个头上缠着纱布的青年男子,男子听到有人进来,轻轻睁开了眼睛,黑衣女子一笑,走过去坐在床边,伸手握住了男子的右手,轻声问道:“今天有没有感觉好一点?”青年男子对她温和地笑了笑,说道:“好多了……” 黑衣女子点点头,顺势躺在了男子身侧,头倚靠在了男子的肩膀上。 男子宠溺地看了看女子,伸手抚了抚女子的秀发。 虽然他身受重伤昏迷了很长时间,但自从醒转过来,对于过去发生的事情便记不起来了,唯独对这个女子有着莫名地熟悉感,隐隐觉得她就是自己的爱人。 女子对他的态度也让他觉得扑朔迷离,既不说相识,也不说不识。对过往事情只字不提,对她自己的身世也讳莫如深。但这样朝夕相处下来,女子对他照顾得无微不至,两个人便在心里接纳了彼此。每当他看到女子那让他觉得异常熟悉的脸庞和眼睛时,他就会觉得莫名地心安。 但他不知道的是,命运总是擅长捉弄人,在不经意间用阴差阳错改变了所有人的人生际遇和轨迹。待到尘埃落定再回头看时,才发现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第44章 这一日,庄洪恩带着柳依依和白玉蝶来到了兖州兴隆镇。 正午时分,三人在一个叫品味居的饭店二楼临街的一个雅间里吃饭,突然听到外面街上有哭喊吵闹的声音。柳依依便把头抻出去看发生了什么事。 就见街对面的一家当铺门口,一个衣衫破旧的妇人拖着一个病病歪歪的四五岁的小女孩,在当铺门口痛哭,当铺里冲出来好几个打手,把她推倒在地,骂个不停。妇人不肯走,身边的孩子吓得哇哇哭,妇人伸手拉着一个打手的衣襟苦苦哀求,那些打手不耐烦,作势要打这个妇人。 柳依依一见,火腾地就上来了。她站起身一把抓起桌子上的剑,转身就要下楼。 白玉蝶忙问道:“依依,你要干什么?” 庄洪恩一把拉住柳依依,冲她摇摇头,说道:“柳姑娘,天下不平之事管是管不过来的!强龙不压地头蛇!咱们初到此地,人生地不熟,不要多生事端!” 这时,外面孩子和妇人的哭声越来越大。 柳依依一把甩开庄洪恩,怒道:“哼!不要你管!我倒要看看,光天化日,为什么几个大男人欺负一对母女!” 柳依依说完,“腾腾腾”地快速跑下楼,她冲到街上,使劲扒拉开外面围观的人群,挤了进去。 就见一个打手抬腿踢向妇人,妇人身边的小女孩扑到妇人身上,哭着说“不要打我娘”,妇人赶紧把孩子搂进怀中,扭过身将孩子护住。 眼看男子的脚就要踹到妇人的后背上,柳依依大怒,抬起脚向男子脚踝踹去,右手拔出剑,直刺向男子咽喉。 男子迅速撤身后退,原本站在一边看热闹的打手,一见有人跳出来出头,都围了上来,虎视眈眈地看着柳依依。 柳依依蹲下身,将妇人和孩子扶了起来,扭头用剑指着那几个打手,呵问道:“你们几个大男人,欺负女人和孩子,还要不要脸了!” 刚刚被柳依依逼退的那个男人,上下打量着柳依依,嬉皮笑脸地回头跟身边的几个打手说道:“诶,哥几个,这个妞不错……你们看这小模样……这身段……哈哈……看得人心里痒痒……”其他几个打手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然后不怀好意地对她指指点点,柳依依一听他们满口污言秽语,顿时脸臊得通红。 那个带着孩子的妇人伸手扯了扯柳依依的袖子,轻声说道:“姑娘,咱们走吧……还是走吧……” 柳依依回头看了看她,问道:“你到底因为什么,跟他们发生矛盾?” 这时,庄洪恩和白玉蝶也分开人群走了过来,站在了柳依依旁边。 妇人轻叹了一口气,一张嘴,眼泪又落了下来:“姑娘,我是带着孩子去寻我的丈夫。路过这里,孩子生病了,我身上盘缠又被偷了,实在没有办法,就把我丈夫给我的一支钗当了,明天就要到期了……可……我想让他们通融些时日……钗我还得赎回来的……”说着,泣不成声。 白玉蝶一听,忙拉着妇人问道:“这位大嫂你别哭,你说,当了多少钱?” 妇人哭着说道:“当了五两银子……可我现在拿不出来……” 白玉蝶一听,直接从包袱里拿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递给这个妇人,说道:“大嫂,你别哭了,这张银票送给你,你先把钗赎回来!当票呢?” 妇人一时间简直不知道要说什么,泪眼婆娑地从怀里掏出了当票,庄洪恩一把接过当票,也没有要白玉蝶的银票,直接进了当铺。 不一会儿的功夫,庄洪恩拿着一个小盒子走了出来,把它递给妇人,说道:“你看看,是不是这个?” 妇人慌忙把盒子打开看了一眼,然后赶紧点点头。就在她打开盒子的一瞬间,柳依依和白玉蝶分明看到了盒子里放着的居然是一支孔雀翎钗! 庄洪恩看了一眼,也是一惊,就见他脸色一变,一把将盒子扣上,塞到妇人手中,低声说道:“快走。” 柳依依和白玉蝶会意,拖着妇人和孩子,跟着庄洪恩快速挤出人群离开了这条街。 庄洪恩一言不发地带着几个人迅速买了一驾马车,亲自驾着马车带着几个人出了城。 柳依依找了一身自己的衣服,给妇人换了,妇人搂着孩子怯生生地坐在车厢的角落里,一言不发。 柳依依伸手抚了抚小女孩的头发,笑着问道:“你叫什么?几岁了?”小女孩小声说道:“我叫妞妞,五岁了。” 白玉蝶定定地端详着小女孩,又看了看这个妇人,轻声问道:“你的丈夫……叫什么?你要去哪里寻他?” 妇人搂着小女孩,犹豫了一下,没有开口。柳依依安慰道:“你不要害怕,我们没有恶意,你告诉我们,我们看看能不能帮你找到你的丈夫。” 妇人闻言,眼泪流了下来。她叹了口气,说道:“他只是说,他姓白,在青州住,一开始一两个月来一次,我怀了妞妞之后,他给我留下这支钗和一大笔银票,就再也没回来,我已经五年多没有见过他了……青州那么大,我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我真傻……”说着,妇人泣不成声。 柳依依和白玉蝶对视了一眼,心下了然。柳依依轻声安慰着妇人,白玉蝶则陷入了沉思,一言不发。 晚上,赶在城门关闭前,几个人赶到了陵阳,庄洪恩让柳依依和白玉蝶换了男装,把那车扔在了城外,然后进城找了个小客栈住下了。 晚上柳依依、白玉蝶还有那个妇人和孩子住在一间房。柳依依和白玉蝶两个人躺在一张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白玉蝶轻声问柳依依,孔雀翎钗要怎么办?柳依依现在心里也矛盾极了,她知道这个钗很多人都在抢,太子想要,朱梓骁所在的乾坤门也想要,从庄洪恩的表现来看,他显然也是知道这个钗的,那也就是说,很多江湖人也想要,如果让这个妇人带着钗,恐怕凶多吉少。 既然朱梓骁也想要,那最好就是自己把钗偷来给朱梓骁。正好自己随身带着朱梓骁给她的那支假钗,但有什么办法能把钗换下来呢? 要不要告诉白玉蝶呢?她会是什么态度?而且,她并不知道朱梓骁已经把仿造的那只钗给了自己,若自己现在把钗拿出来,还要费一番口舌解释。 这样想着,柳依依内心乱极了,她从床上起来,披衣服下床出了房间,来到走廊里。 她刚出来,就发现庄洪恩刚刚从外面回来,身后跟了四个人。柳依依觉得不太对劲,非常戒备地看向庄洪恩,庄洪恩瞅瞅她,冲她招了招手,示意她到自己房间来。 柳依依迟疑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庄洪恩吩咐两个手下到柳依依她们住的房间门外守着,然后带着柳依依进了自己的房间。 庄洪恩将柳依依叫到桌前坐了,但并不与她说话,而是向另外两个人问道:“现在有没有人在传这个钗的事?” 其中一个男子摇摇头,说道:“目前看来还没有,我们已经按照你的吩咐,把当铺的人处理掉了……应该没有人看过这支钗……” 柳依依闻言,吃惊得一下子用手捂住了嘴,心里想着“处理了”岂不是把人都给杀了? 庄洪恩看了柳依依一眼,说道:“既然已经插手了,这个钗事关重大你是知道的,它极有可能就是当年白羽寒带出青松山庄的那一支,如果它重现江湖,肯定会引起一片血雨腥风。另外,如果从兴隆镇传出去任何与它有关的消息,咱们几个就得天天被人追杀……没有办法……我们必须要先下手为强,况且那些人也绝非善类,也算不得滥杀无辜……” 柳依依瞪大了眼睛,木然地看着庄洪恩,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庄洪恩扭脸对两个男子说道:“你们四个带着她们母女往北走,保护她们到北苑镇的那个渔村,给她们安顿好,告诉她们不要对外人提起那支钗……” 庄洪恩嘱咐完了,刚刚守在柳依依房外的两个男子中的一个,拎着一个包袱走了进来。 柳依依一看,正是那个妇人的包袱,男子将包袱放在了桌上,庄洪恩伸手进去把那个装着钗的盒子拿了出来。他又打开看了看,自语道:“怎么这么巧,偏偏碰上了这个催命的东西。”说完,他将钗放在桌上,以手扶额叹了口气。 柳依依一把将盒子抓在手里,仔仔细细看了看这支钗,与朱梓骁给自己的那一支相比,这支要更加精致逼真,更灵动多姿。虽历经几百年传下来,却并不见老旧。 庄洪恩冲那几个男子摆摆手,他们几个便退出了房间。 庄洪恩对柳依依说道:“柳姑娘,不管你信不信……我这次来找你要《灵山剑谱》实在是因为皇命难违……至于这支钗,我并不需要……姑娘如有想法,你自取走便是,洪某权作不知……我老了,见多了江湖纷争,但并不想再看到血流成河……姑娘也要想好了……一旦染指,可能会招来祸端……到时候再想抽身,恐怕就难上加难了。” 柳依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她直直看向庄洪恩,然后伸手从贴身携带的一个小挎包里拿出一个小皮囊,她从里面掏出了那支仿造的孔雀翎钗。 庄洪恩倒是很意外,柳依依把那支钗与盒里的钗调换了一下,然后长长叹了口气,好似下了极大的决心,内心当中想的是,自己终于可以帮朱梓骁做点事情了。 庄洪恩见柳依依一脸坚定的表情,不由得叹了口气,然后把那个装了假钗的小盒放回了包袱中。他又从怀中掏出了几张银票塞了进去,然后起身拎着包袱出了门,过了一会儿才回来。 柳依依站起身,庄洪恩对柳依依说道:“柳姑娘早点休息,明早还得赶路。” 柳依依点点头,转身走到门边,庄洪恩突然说道:“柳姑娘放心,洪某有生之年,绝不会透露此钗的下落。” 柳依依冲他一抱拳,转身出去,回了自己房间。 柳依依回房才发现,那母女二人已经不见了踪影,想必已经被庄洪恩的四个手下带走了。白玉蝶睡得很沉,柳依依推了推她,她也没有反应,柳依依便知道大概是被迷晕了。 柳依依上床和衣而卧,她伸手摸了摸贴身的小挎包,心里七上八下,一直到天亮也无法入睡。 她看着透过窗纸照进室内的黎明的曙光,不知道自己今天的选择会带给自己和身边的人怎样的变化。 而她不知道的是,命运从不以个人的感知为转移,一个人不经意的举动,可能会改变整个大局,给所有人的际遇带来最微妙的变化。 第45章 重返灵山 第二天一早城门一开,庄洪恩便带着柳依依和白玉蝶出了城,三人都易了容,马不停蹄地赶往灵山派。 四天后便到了灵山所在的冀州,庄洪恩轻车熟路地带着两人到了灵山脚下的双泉村,三人弃了马车,徒步朝灵山走去。 柳依依此刻心里异常沉重,她从双泉村走过,便觉得村子异常凋敝,以前双泉村有很多灵山派的徒众,柳震夫妇除了教习他们一些强身健体和防身的功夫外,最主要的还是带着他们一起经营灵山派名下的产业,所以双泉村依靠着灵山派,一直都是很富庶的村子。 如今村子里毫无生气,简直连个人影都看不到,柳依依不禁暗自伤心。 他们三人来到灵山脚下时,突然有人在后面大声喊“师妹”,柳依依闻言陡然一惊,一下子回过身去,就见一个蓝衫男子,风尘仆仆地跑了过来。 柳依依一见,大喜过望,喊了一声“三师兄”,便迎了上去。 原来,这个蓝衫男子是柳震的三徒弟霍有为。 霍有为跑到柳依依跟前,双手抱住柳依依的双肩,泪流满面地说道:“小师妹!真的是你……师父、师娘都……我一直在找你和大师兄,没想到……没想到咱们还有见面的机会……怎么就你一个人呢?大师兄呢?我听说他没有被抓……” 柳依依闻言也眼泪止不住地流,哽咽着说道:“大哥……大哥也已经……不在了……” 霍有为闻言一愣,紧接着也跟着柳依依大声哭了起来。 庄洪恩和白玉蝶忙过来安抚,劝解。半晌,柳依依止住哭声,一言不发地跟着庄洪恩朝灵山派的宅院走去。 走了还不到一炷香的时间,远远便看到灵山派的朱漆大门,门楣上悬挂着一块金漆牌匾,上书“灵山派”三个大字,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但在柳依依眼里却显得格外刺眼。 柳依依知道,这是一块新的牌匾,原来的牌匾大概是在被围剿时毁了,可见朝廷平反的消息已经传回了灵山派,只是不知道现在派内谁在主事,如果是在以前,自己一行人出现在双泉村时,派内便会知道了…… 柳依依正想着,突然山门打开,从里面快步跑出来十多个人,当先两人直接跑到了柳依依面前,柳依依一见忍不住眼泪又淌了下来。 霍有为看到这两人,不禁有些意外,忙走过去大声说道:“二师兄,五师弟?怎么是你们?你们不是……” 为首这人正是柳震的二徒弟,曾护送柳依依远嫁青松山庄的魏大同。而另一个正是外人眼中柳震最小的徒弟程远山。魏大同目光凌厉地瞅了瞅霍有为,又看了看庄洪恩和白玉蝶,并没有接霍有为的话,只是低声安抚柳依依。 柳依依见到两个人,突然想起朱梓骁曾对她说过“二师兄和五师兄已经被我藏起来了”这样的话,不由得心下了然。 柳依依强忍住悲伤,向两人引荐了庄洪恩和白玉蝶,然后大家一起回了灵山派。 魏大同让程远山带着庄洪恩和白玉蝶去后宅休息,然后自己带着柳依依和霍有为去了祠堂,柳依依一进祠堂,看到里面密密麻麻的牌位,便哭倒在地。 她看着柳震夫妇和柳廷昊以及四师兄的牌位,回想起从小到大在这里发生的事情,那么多鲜活的生命都变成了一个个冰冷的牌位,她便觉得痛不欲生。 魏大同和霍有为也都陪着掉了眼泪。 半晌,魏大同劝解着,将柳依依送回了她自己的闺房,三个人坐在屋里,面面相觑,面对灵山派如此悲惨的经历,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魏大同率先打破了沉默,他看着霍有为,冷冷问道:“灵山派遭劫时,你去哪儿了?怎么现在又突然冒出来了?” 霍有为闻言脸色变了变,然后权作没有听出魏大同语气中的质疑一般,开口说道:“师兄,当日师父让我去六安镇收账去了啊。我刚走,还没到六安,就听说了消息,然后我就藏了起来……我……我真是不该贪生怕死……我,我,我……哎……我也后悔……我就应该跟师傅师娘他们……一起去了……可……可……我家乡还有老母亲……我……哎……都怪我……师兄……”他声泪俱下地说着,魏大同冷冷看着他,一言不发。 柳依依心中顿时感到了一丝困惑,但她强忍住了想刨根问底的冲动,没有再进一步追问。她觉得自己此刻已经有点头昏脑涨,她需要一点时间把所有事情想明白。 柳依依回来的第二天,在武林盟主庄洪恩的见证和主持下,灵山派举行了一个简单的仪式,柳依依正式接任掌门职务。 柳依依接任掌门的第一件事,就是让魏大同清点灵山派现在名下的产业,嘱咐他不要再招收徒众,要把产业分给已经归派的徒众经营,让他们逐渐淡出江湖,过安稳的日子。经此浩劫,魏大同等人也同意柳依依的提议,立刻着手去办。 而庄洪恩拿着一份刚收到的盖着玉玺的加急密旨来给柳依依看,催着柳依依带着他在灵山派的前堂后宅和练武场地都搜查了个遍,但却一无所获。 又过了两天,正是月中望日。 晚上,柳依依睡不着,便一个人到了灵山派的宴客厅——永德堂,堂内空荡荡的,柳依依的心里也空牢牢的。 她在堂内慢慢走着,用手抚过堂内的每一个物件,回忆着从小到大的点点滴滴。 正值十五日,月光透过敞开的门,照在堂内,柳依依循着月光,一步步走到门口,倚着门框站着,抬头看向高悬中天的月亮。 这样看着,她想起了柳廷昊从小教给她的一首歌谣: 明月高悬照门楣, 楹柱祥云映晓扉, 斜对巢儿燕不语, 自有彩凤昭祥瑞。 柳依依默默念了两遍,一想到柳廷昊,内心又止不住难过,眼角便湿润了。 柳依依轻叹了一口气,转身往堂内走,她轻轻仰起头,想要止住眼眶内的泪珠滑落下来。 蓦地,她看到了永德堂的顶上的一个横梁上孤零零的那个燕巢。 她突然想起一件陈年旧事。 小时候,有一次,柳廷昊带着她来永德堂玩,她看到衡量上的鸟巢便央求柳廷昊帮她把鸟巢够下来看看。 柳廷昊对她一向是有求必应。便爬到梁上,给她取鸟巢。 眼看就要够到了,柳震突然从外面回来了,他看到柳廷昊爬了上去,勃然大怒,把他抓下来打了一顿。 柳依依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个鸟巢。突然,她好似下了很大的决心,想要亲自上去把鸟巢拿下来看看。 柳依依找来了一个飞爪百链锁,来到横梁下,她丹田较力,飞身而起,在半空中抛出飞爪百链锁抓住了横梁,借力蹿到了梁上。 柳依依蹲在梁上半天不敢动,因为永德堂举架很高,站在梁上向下看,不禁有一点目眩。 她小心翼翼地挪向角落里的鸟巢,终于到了跟前,她伸手一抓,居然没有抓动。 这个鸟巢外面包裹着枯枝,但内里质地却异常坚硬。 柳依依心里一动。她又靠近了一点,用手抓住鸟巢左右晃了晃,鸟巢纹丝未动。她凑近了鸟巢,借着门外投射进来的月光,仔仔细细地看了看,发现在鸟巢下面的横梁上有一个小小的凹槽,柳依依用手里百链锁上的飞爪伸进凹槽里拧了拧。 突然,好像横梁里发出了一声低沉的机关发动的声音。柳依依心下大骇,赶紧飞身向后跃。可凹槽处并未如她所想,飞出什么暗器或者毒烟,而是斜对着鸟巢的屋顶发出一声低响,三块屋瓦缓慢一旋,露出一个铜钱大小的孔隙。 皎洁的月光顺着这个孔照了进来,直射进鸟巢。就见鸟巢慢慢从中间分开,从下面“浮”上来一个金光闪闪的小燕子。 柳依依被眼前一幕震惊了,半天都没动。 她等了一会儿,发现一切静止了一样。才缓步凑过去仔细观察。 发现除了这只栩栩如生的小金燕子从巢里“蹦”出来外再也没有一点动静了。 柳依依不相信这个地方设了个机关,只是藏了一只“金”燕子!那也未免太不值当了。 柳依依突然又想起了刚才背的那个歌谣,月光?巢儿?难道说的就是这儿吗?那柳震夫妇那么紧张这里,会是藏了什么呢? 答案几乎呼之欲出。 柳依依的心咚咚跳个不停。 她冷静了一下,想着后两句——“斜对”“彩凤”?什么意思呢? 她突然想起朱梓骁来,心想,若他在,肯定能破解这几句歌谣说的是什么意思! 柳依依看着鸟巢里那个仰着头的小燕子,她下意识地顺着燕子的尖嘴对着的方向看去,因为此刻屋顶射下来的月光异常明亮,所以她突然发现,在燕嘴对着的斜上方的梁上隐隐有一处图案。她猜想图案会不会就是那个“彩凤”? 柳依依紧张地站起身,仔仔细细地抚了抚梁上的灰尘,踮着脚尖使劲看,令她失望的是,梁上好似一个小棋盘一样,整齐排列了四排小凹槽,但并没有什么彩凤。 柳依依对着这个地方发呆,不知道这个“小棋盘”是用来干什么的? 会不会是机关?可它跟彩凤有什么关系呢? 柳依依定定看着这里,突然想到了朱梓骁教过她灵山派的一个点穴的指法——“百鸟朝凤”,柳依依心中一动,心想会不会是用这个指法来开启机关呢? 柳依依试着伸出手,回忆着指法,手指在这四排小凹槽里来回“穿梭”,连点了十四下。 她刚刚收了手,就听见斜上方梁上突然打开了一个口,从里面直直掉下来一个小油布包,柳依依连忙伸手出去把它抓在手里,差一点自己失去平衡掉了下去。 就在这时,刚刚所有打开的机关全部复原,好似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 柳依依抓着小油布包,心里既紧张又害怕,她稳了稳心神,又借着飞爪百链锁跳回地面。 她慢慢打开小油布包,里面是一本古旧的泛黄羊皮书,封面上用篆体平平整整地写着四个字——《灵山剑谱》! 第46章 柳依依手里拿着从梁上取出的《灵山剑谱》,用手细细抚摸着,内心百感交集,一时间有点不知所措。 正在这时,一个高大的身影闪身进了永德堂,他快步走到柳依依身前,直直看向柳依依手里的剑谱,此人正是庄洪恩! 柳依依浑身一震,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她握紧手中的剑谱,怒目看向庄洪恩。 庄洪恩并未紧逼,而是轻叹一声,对柳依依说道:“柳姑娘,能找到剑谱,你我都可以向圣上交差,圣命怎可违啊?” 柳依依下意识地又退了一步,庄洪恩还是站在原地没有动。 他目光温和地看着柳依依,缓缓说道:“柳姑娘,你听我一句劝,剑谱先交给我,我带走交给皇上,他过目之后,一定会还给你的……况且,这个剑谱关乎一处秘辛之处,江湖中很多人都知道,你留着未必是好事,以灵山派现在的局面,你也未必能保得住它……不如交给老夫……我将它带走后,会在江湖上放出消息,说《灵山剑谱》被皇帝搜罗进宫了,以后就不会有人再因为它而来骚扰你了……” 柳依依略带迟疑地看着庄洪恩,她怎么会不知庄洪恩所说都是实情,她知道,此刻庄洪恩如果想要动手抢剑谱的话,就算现在所有灵山派的徒众一起上,也未必打得过他,可他好像并不想强夺,还在劝说自己……算了……皇帝的密旨自己也看了,那玉玺是不能伪造的,还是交给他吧…… 柳依依心里暗叹一声“罢了”,缓缓抬起手,将《灵山剑谱》递了过去。 庄洪恩欣慰地一笑,伸手去接。 可就在这一瞬间,从永德堂外面突然蹿进来一个黑影,柳依依根本没看清楚怎么回事,耳轮中就听得黑影和庄洪恩过了几招,柳依依被掌风逼退了两步,手里的《灵山剑谱》也被人抽走了。 柳依依大惊失色,再看向庄洪恩和黑衣人时,就见两人胜负已分,柳依依突然觉得双腿发软,跌坐在地,紧接着庄洪恩也捂着胸口瘫倒在地。 柳依依定睛一看闯进来的黑衣人,却是认识的,竟然是修远。 柳依依一见是修远抢走了《灵山剑谱》,悬着的心突然放下了。 此刻庄洪恩瘫倒在地,一只手捂着胸口,另一只手指着修远,低声说道:“你……你是何人……居然……居然下药……卑鄙!” 修远冷哼了一声,说道:“我是何人没必要跟你说!江湖上寂寂无名之辈,说了,你也不认得。你我同样都是到人家家里来抢东西,你靠忽悠和吓唬,胁迫人家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姑娘,就不卑鄙?跟你比,我显得光明磊落多了!” 修远说着,看了看柳依依,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放到了临近的一张桌子上。然后走到庄洪恩的身旁,冷笑着说道:“我只是不想吵醒其他人,平白扰人清梦,惹人白来送死,多不仗义!也是我高估了你,我藏身在这儿这么久,连药都已经下了半天了,你都没有发现我……浪费了我的‘顺风倒’……” 庄洪恩闻言,脸色煞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修远冲庄洪恩摇了摇头,把《灵山剑谱》在手里掂了掂,然后打开来仔细看了看,翻到最后一页,拎起来来来回回翻了几下,然后他从怀里取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将最后一页削掉一个角,再用手在缺口边上捻一捻,就发现这一夜原来是两层夹压在一起的。他用匕首顺着切口一豁,然后从里面倒出了很薄的几片碎羊皮。 修远用布把倒出来的碎羊皮包了起来,然后把《灵山剑谱》放到了刚刚那个小瓷瓶旁边。 他冲柳依依拱了拱手,转身快步出了永德堂,跃上院墙消失在夜幕中。 不久便有人发现了柳依依和庄洪恩,他们用修远留下的瓷瓶里的解药给二人解了毒,柳依依黯然地收起了《灵山剑谱》,庄洪恩则连夜离开了灵山派。 且说,修远本就是朱元霆派来取《灵山剑谱》里面的“宝藏地图”碎片的,他才刚赶到灵山派,便得了东西,顺利地完成了任务,心里很是高兴。 修远出了灵山派一路疾驰,刚跑到山下。他突然觉得四周好像有脚步声,他立刻警觉起来,伸手从后背抽出宝剑,站在原地,定睛向四周看去。 就见从旁边的小树林里蹿出来二十多个黑衣人,每人手中一把冷光闪烁的单刀,跑过来团团将他围住。 修远眯了眯眼睛,心想一定要速战速决,便要仗剑往外冲,突然,在北面的黑衣人身后缓步走出来一个一身白衣的年轻男子。 这个白衣男子冲着修远邪魅地一笑,开口说道:“这位少侠,我劝你不要冲动,交出东西,我放你走……” 修远哪里肯听,说了句“少废话”便跳到白衣男子年前,挥剑便刺。 几声刺耳的兵器撞击之声划破夜晚的寂静,伴随着几道寒光闪过,很快这里的打斗便结束了,人也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好似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 第47章 引蛇出洞 庄洪恩虽然没有得到《灵山剑谱》,但离开灵山派后,果然话付前言,在江湖上散布《灵山剑谱》已经被人抢走的消息,魏大同把这件事告诉柳依依时,正捧着《灵山剑谱》用功钻研剑术的柳依依大感欣慰。 她将剑谱随手递给了魏大同,魏大同忙摆了摆手,向后退了两步,说道:“掌门,这可使不得,《灵山剑谱》是灵山派镇山之宝,除了掌门,外人哪能看呢!” 柳依依闻言,一副被雷劈了的表情,她哭笑不得地说道:“我说,二师兄,咱能不能别掌门长,掌门短的?你这么说话我听得都要累死了。你就叫我一声师妹不好吗?掌门、掌门的多怪啊?” 魏大同刚要反驳,柳依依一摆手,说道:“停!停!停!我不想听你给我分析什么规矩不规矩的!灵山派哪有那么多规矩!你是知道的,我爹活着的时候也是不看重规矩的!” 说着,柳依依把打开的剑谱往前一递,指着上面的武功招式说道:“我看啊,这剑谱之所以神秘,无非就是那点碎羊皮闹的,也不知道我爹干嘛把它藏在剑谱里!……我说,二师兄,你看看,看看,你怕啥啊,我让你看的你怕什么!你看看,看看……” 柳依依又往前递了递,说道:“这里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剑术啊,不就是我爹交给你们的剑法吗?还镇山之宝呢?它能镇个小土包吧!我看,镇山有点悬!” 说完她扬手将剑谱扔给了魏大同,魏大同赶紧接住,柳依依用手一指,说道:“不信你看看啊!” 魏大同于是低头翻看了一下,看完,他一脸惊讶地看向柳依依。 柳依依一笑,背着手在屋里踱着步,口中说道:“这说明,一来,我们老柳家虽开宗立派,创立了灵山派,但其实本身并不想在江湖上争强斗狠,也不想在功夫上技压群雄,当个宗师霸主什么的,也就是没啥野心,也……嗯……可以说,在功夫上没啥更深的造诣……所以,灵山派一向不参与江湖纷争,本着行善积德、与人为善的态度,经营产业,帮助孤弱……等等吧……就这么个意思……” 柳依依说完顿了顿,又接着说道:“二来呢,更说明我爹这个人宅心仁厚,对徒弟可谓毫无保留,倾囊相授……唉……” 柳依依叹了口气看向魏大同,有点难过地说道:“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想要陷害他,陷害灵山派……若这个人又是他视如己出,手把手教出来的徒弟……不知他老人家得有多伤心……” 魏大同闻言,浑身一震,赶紧把剑谱合上,交给了柳依依,然后一脸严肃地说道:“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老三有问题!” 柳依依闻言不置可否,用眼睛示意他说下去。 魏大同脸上显出怒色,攥紧拳头说道:“若真是有人告密陷害,搬弄是非,肯定是那个姓霍的!哼!他说师父派他收账!放屁!我和老五跟师父在牢里关在一起……师父当时还问怎么没见到老三!哼!这个该死的!官兵围山之前他就不见了,现在又跑了回来胡说八道,不知道有什么企图!哼!一定是他!他大概没想到我们会被小六救了吧……他以为这个时候他编个瞎话就能回来了……休想!” 柳依依点点头,开口说道:“师兄,没有证据之前,咱们先按兵不动,看看他回来到底想干什么!至于六师兄的事,你们一定不要再提起!” 魏大同忙点点头,他们又商量了一下派内产业经营的事,之后魏大同便离开了。 柳依依在房内呆了一会儿,便去找白玉蝶,正看到霍有为在和白玉蝶聊天,柳依依问了问白玉蝶住的习不习惯,又和白玉蝶闲聊了两句,然后转身离开了。 她前脚刚走,霍有为后脚就跟了过来,柳依依信步走到了练武场,坐在了一进门的台阶上,看着空旷的场地,柳依依暗暗有些伤心。 霍有为跟着走了过来,也坐在了台阶上,然后貌似不经意地说道:“以前……这个时候,我们兄弟几个都在这儿练功……师父也总是亲自来指点……师娘最心疼我们了……天热时常常煮了解暑汤送过来……可惜……再也喝不到了……我们偷懒时,闯祸时……大师兄每次都替我们背黑锅……哎……” 柳依依深吸了一口气,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心痛得简直无法呼吸。 霍有为用眼角的余光瞟了柳依依一眼,然后自顾自地说道:“掌门师妹……我就想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灵山派会有此劫难!到底为什么?是因为什么人告密,要了灵山派一百八十多条人命……到底是为什么……” 说着,霍有为突然腾地站起身来,他咬牙切齿地说道:“师父师娘和所有师兄弟都被抓了!为什么偏偏他们两个会活下来!他们一定是内奸!就是他们去官府告密,才导致灵山派遭此劫难!我这就去找他们两个,问问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看他们有什么可说的!” 柳依依知道他说的“他们两个”指的肯定是魏大同和程远山,便伸手一把拉住了霍有为,说道:“三师兄不要着急……你刚刚说什么‘内奸’……‘告密’,‘告密’什么意思?难道说我爹和我娘真做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还是灵山派藏污纳垢,作奸犯科?这么说来,我们是真的有什么事情触犯了法令,被人告发,才落得如此地步的?” 霍有为闻言愣了愣,突然又一脸神秘地坐到柳依依身边,低声说道:“掌门师妹,难道你真不知道?灵山派遭劫就是因为那个神神秘秘的六师弟,他是叛党余孽,师父、师娘收留他,就相当于私 通叛党……” 柳依依定定地看着霍有为,缓缓站起身,口中喃喃道:“私 通叛党……叛党……内奸……告密”柳依依低声嘟囔着,转身离开了。 霍有为在她身后看着她,若有所思地皱了皱眉头,但他不知道的是,柳依依的心里突然下了一个决定。 午饭后,柳依依一个人觉得心里烦闷,便跑到了后山散步,她一路走走停停,便来到后山的一处开阔地,下面是悬崖,灵山派在这里围了护栏,又建了凉亭和回廊,供上山的人歇脚。 柳依依缓步来到小亭内,倚着围栏坐了,眼睛望着悬崖下面,回忆着往事,有点愣神。 突然,从凉亭上面翻下一个人来,只见他轻飘飘地掠过悬崖跃进凉亭,坐在了柳依依的对面,对着她笑了起来。 这一下可把柳依依吓得不轻,她腾地站起身,向旁边退了两步,发现这个人是个须发尽白的老头,柳依依戒备地问道:“你……你是干什么的?” 老头翘起二郎腿,捻着胡子说道:“过路的。”说完,他身子向前一探,瞅着柳依依,笑道:“那你是干什么的,小姑娘?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发呆?” 柳依依拔腿往外走,说道:“关你什么事!哼……吓死我了……” 老头不待柳依依走出凉亭,一把便将她拉了回来,柳依依被他拉着腾腾腾后退三步,一屁股又坐在了凉亭的长椅上。 老头撒开手,凑过来笑道:“别走啊,小姑娘你看,我刚来,你就要走……多没劲……来……唠唠……唠唠……” 柳依依这个时候仔仔细细打量了一下老头,发现他两眼锃亮,浑身散发着一种精干之气,一看就是个个功夫极高之人,刚才他拉住自己往回拽时,自己也较力想要挣脱,可却全无用处。 但老头浑身散发着一种和善的气息,直觉告诉柳依依,这个老头不是坏人! 这时老头发现柳依依在观察自己,立刻倚靠在护栏上,大咧咧地看着柳依依。 柳依依一时玩心大起,对着老头一笑,也大咧咧地翘起了二郎腿,似笑非笑地看着老头,缓缓说道:“好啊!唠!来,我陪你唠!咱们就开诚布公地唠!来,我叫柳依依……你,过路的,道个腕儿吧!” 老头一见,摆摆手,说道:“不公平!我不说!” 柳依依摇着头问道:“我都说我是谁了啊!你也不告诉我你是谁,对我才不公平呢!” 老头摇摇头说:“非也!我说不公平,是因为我知道你是柳依依!还知道你是柳震的养女……” 老头话没说完,柳依依就变了脸色,这人知道自己并非柳震亲生的,很显然不同寻常。 老头一笑,接着说道:“他们都已经死了……勾结叛党嘛……你现在是灵山派的掌门……你正在考虑……怎么除掉……霍有为……” 柳依依腾地站起身,用手指着老头,半天没说出话来。 老头对柳依依的表情很满意,他嘿嘿一笑,凑近柳依依小声说道:“我有办法……” 柳依依下意识地凑近他,疑惑地问道:“什么办法?” 老头也凑近了柳依依,斩钉截铁地说道:“办法就是……我帮你……一掌拍死他……” 第48章 黄昏遇袭 这个怪老头说完要一掌拍死霍有为,柳依依气得一跺脚,又站起身要往外走,又被老头一把薅了回来。 柳依依气鼓鼓地看着怪老头,一言不发。 怪老头也不以为忤,依旧不慌不忙你啧着嘴说道:“啧!我说小姑娘,干嘛那么暴躁啊!你没有主意,我就替你出面,一掌拍死他,一了百了!多好啊!还伤什么脑筋呢!” 柳依依说:“你那么厉害,你去当皇帝啊!你要是当了皇帝,还用动手拍吗?你上嘴唇一碰下嘴唇,连他祖坟都给刨了!” 怪老头用手点指柳依依,摇头晃脑地说道:“仙鹤顶上红,黄蜂尾上针,两般皆不毒,最毒妇人心!你还要刨人家祖坟?够狠……不过,我喜欢!哈哈哈哈……” 柳依依闻言,怒道:“我狠?如果真是他陷害我爹娘,陷害灵山派!刨他祖坟都不能解恨!那是一百八十多条人命啊……” 老头闻言,收了脸上玩笑的表情,一本正经地问道:“还要师出有名呗?我想想……想想……嗯!有了!我有办法了……” 柳依依一脸不相信地瞅着他,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继续说。 怪老头对她这种爱答不理的表情不是很满意,撇了撇嘴,继续说道:“哼,你看看你那个表情!不相信我老人家?哼!真是……” 柳依依闻言一瞪眼,作势又要起身。 怪老头忙摆摆手,说道:“行,行,行,别急,别急……我说,我说!” 怪老头说着,突然压低了声音说道:“你不是有钗嘛!你引蛇出洞……” 柳依依闻言,浑身一激灵。怪老头一脸云淡风轻地依靠在围栏上坐着,对柳依依笑道:“你不必管我是怎么知道钗在你身上的!但我对它没有兴趣,如果我想要,你现在已经沉尸崖下了…… 哈哈哈哈……小姑娘,别紧张!我不会害你的……我老人家呢……云游四海,最近太闲了! 真的……你还小,你不懂……活到我这个岁数,就是不死……太难了……天天一觉醒来,都感觉自己像王 八……太难了……既然死不了,总需要找点闲事打发时间吧!……你说是不是? 诶?……你说你这个小姑娘!真是的……年纪不大,怎么那么不相信人呢! ……你看我,长得不像个好人吗?……是不是,一看就是好人!一个金、木、水、火、土五行不缺,仁、义、礼、智、信五常俱全的大好人…… 来,来,来……我有个主意,咱们这么做……” 柳依依闻言,用双手将耳朵堵上,拔腿就跑,边跑边喊:“你一看就不是个好人!我不听!不听!不听!” 第二天早上,刚吃过早饭,柳依依正在院子里溜达,霍有为突然拿了封信过来交给她,说是山下的邮差送来的,好像是青松山庄的信。 柳依依赶紧接过来,拿着信回了房间。 大概一炷香的功夫,柳依依手里拎了封信,来到永德堂,她伸头往里看了看,发现一个灵山派的门人,正拿个鸡毛掸子在内堂掸尘。柳依依冲他一招手,说道:“保生,你过来一下!” 那个叫保生的门人,赶紧拎着鸡毛掸子跑了过来,有点不知所措地说道:“掌门……您有什么吩咐……” 柳依依笑着摆摆手,说道:“保生,你帮我跑个腿,到山下找个邮差把信捎到青州……” 柳依依话没说完,霍有为突然从旁边走了过来,用手指了指柳依依手里的信,问道:“怎么?回信?需要送出去吧?我正好要下山,我替你捎给邮差。” 柳依依略微有些迟疑,手停在半空中,她看了看保生,又看了看霍有为,好像很难下决定。但最终,她还是把信交到了霍有为手上,笑着说道:“有劳师兄!” 霍有为笑了笑,拿着信转身离开了。 第二天一早,白玉蝶来找柳依依,她一见柳依依便急切地问道:“依依,我听说山庄来信了?什么事?” 柳依依一笑,说道:“没什么重要的事,双儿姐姐来信报平安呢!过两天这里没什么事,我就要回去了,留双儿姐姐一个人在那儿我不放心……” 白玉蝶迟疑地点了点头,问道:“那……有没有……提到我?” 柳依依一笑,说道:“提你干什么?她们又不知道你在我这儿……” 白玉蝶略显失落,过了半晌,突然跟柳依依说道:“我听说今天镇上有集市,听说特别热闹……咱们……要不要去看看?” 柳依依伸手在白玉蝶额头点了一下,笑着说道:“又听说?你一天天怎么听说这么多事?都是从谁那儿听来的?集市有什么好看的?十村八乡的人赶到一起卖山货,我觉得也并没有什么可看的……” 早饭过后,白玉蝶还是拉着不太情愿的柳依依下了山。两人在集市逛了大半天,又吃了顿饭便往回走,等出了双泉村到灵山脚下时,便已经黄昏时分了。 白玉蝶边走边嚷着累了,柳依依看看天色和周围静谧的环境,不禁加快了脚步,催着白玉蝶快点往回走。 正走着,突然平地卷起一阵风,柳依依停住脚步,抬起胳膊挡住了脸,一种不详的预感油然而生。 就在这时,冷不防从旁边小树林里噌噌噌蹿出来十多个黑巾罩面的黑衣人。就见他们手持寒光凛凛的钢刀,快步跑过来将柳依依和白玉蝶团团围了起来。 白玉蝶见状,顿时吓得说不出话来,缩在柳依依身后。 柳依依目光快速向四周打量了一圈,不由得也有些心慌,一言不发地与黑衣人对视着。 黑衣人的头儿,见两个女孩子好像吓傻了一般,站着一动不动,便冷笑道:“柳掌门,在下在此恭候多时了。” 柳依依闻言,稳了稳心神,缓缓开口道:“你们有什么事?想干什么?” 这个黑衣人嘿嘿一笑,无赖地说道:“柳掌门放心,今天,我们……不劫色!哈哈哈哈……我们劫钗!……把孔雀翎钗交出来!” 白玉蝶闻言,从柳依依身后探出头来,颤颤巍巍地说道:“你们找错人了,钗已经丢了,我大哥把它送人了……不在青松山庄,也……也不在我们手里……没有……没有钗……” 柳依依突然开口,打断了白玉蝶的话,说道:“钗的确不在我们身上,在灵山派,你们跟我去取,我双手奉上!” 白玉蝶闻言,大吃一惊,随即便觉得,柳依依这大概是缓兵之计。 黑衣人的头闻言哈哈大笑,冲所有黑衣人一招手,转圈围着的黑衣人提刀向前,缩小了包围圈,黑衣人的头子阴恻恻地说道:“既然柳掌门不肯配合,那说不得,我们就给二位搜个身吧!” 第49章 逃过一劫 柳依依和白玉蝶在毫无防备之下被黑衣人包围,她们手里根本没有兵器,白玉蝶几乎可算是不会功夫,她小时候虽跟着白羽寒学过点拳脚功夫,但也早已生疏了。 眼见这些人就要扑上来了,柳依依突然冲他们一摆手,她一手拉住瑟瑟发抖的白玉蝶,一手伸到怀中将孔雀翎钗拿了出来高高举起,然后对黑衣人的头领大声说道:“钗在这儿!” 黑衣人闻言,大概是没想到柳依依这么轻易就亮了钗,略微有些意外,江湖上都知道柳依依是没有习武的,所以在这荒无人烟之处,面对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子,黑衣人头领心里已经觉得孔雀翎钗已经是囊中之物了,心里不免有些得意。 白玉蝶乍一见柳依依掏出了钗,不禁愣住了,她抓着柳依依的手,小声问道:“依依,怎么……怎么……难道……” 柳依依并没有接她的话,而是瞪着黑衣人头领,冷静地说道:“钗,我可以给你,但你要放我们两个走……并且告诉我,到底是谁告诉你们,钗在我手里的!” 黑衣人头领闻言一笑,又往前走了两步,站在柳依依身前五六步远的地方,揶揄地说道:“临死了还那么多问题!你把钗交给我,我给你们来个痛快!你去阎王那里打听去吧!” 说完,黑衣人头领一抖刀尖,就冲了上来,其他黑衣人并没有动,白玉蝶吓得一抱头“啊”地一声蹲在了地上。 柳依依手里紧紧攥着钗,手心冒汗,但却站在那里并没有动,黑衣人头领权作柳依依已经吓傻了,狞笑着手起刀落,便朝着柳依依的头顶砍去。 柳依依就感觉到刀锋上扑面而来的寒气刺痛了她的脸颊,她一咬牙,猛地向右一拧身躲过刀锋,然后朝着黑衣人头领的方向迅速一旋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抬起右手,用手中的钗猛刺向黑衣人头领的左颈。 柳依依这几招,身形极快,黑衣人头领本觉得她不会功夫,所以也是一时大意,没想到被柳依依一击即中,柳依依将钗刺入黑衣人头领左颈处半寸多深。 柳依依单手一较力,顺势向下一划,登时在黑衣人头领的脖子上划了一道口子,顿时血流如注。 黑衣人头领瞪着眼睛,手中刀撒手掉落,双手捂着脖子仰面摔倒,身体抽搐了几下,便不动了,满地都是鲜血。 这时,柳依依手里握着滴着鲜血的钗,也止不住浑身战栗。她面色惨白,目光扫视了一圈周围目瞪口呆的黑衣人,缓缓伸手抽出手帕擦干了孔雀翎钗上的血迹,将钗纳入怀中,然后弯腰捡起了地上的刀握在手中。 柳依依一把拉起抖若筛糠的白玉蝶,在她耳边小声说道:“你找机会跑,不要管我……” 这时,周围的黑衣人突然大喊着“杀了她们……杀啊……”就冲了上来,柳依依一手拉着白玉蝶,一手挥刀冲着临近小树林这边的一个黑衣人冲了过去。 那个黑衣人看到柳依依一招便杀死自己的领头人,一时间并没有反应过来,是领头人轻敌没做丝毫防范而让柳依依侥幸得手,反而以为柳依依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看她冲自己冲过来时,不由得一紧张退向了一边。 柳依依立刻挥刀拉着白玉蝶往小树林里跑,刚跑了三四步,旁边的黑衣人都反应过来,纵身追了上来,柳依依一推白玉蝶,说了声“快跑”,回身便跟追上来的黑衣人打了起来。 白玉蝶略一迟疑,但一看追上来的黑衣人,吓得拔腿就朝小树林里跑去。 柳依依无心恋战,边打边退,也退到了小树林的边上,就在柳依依已经招架不住时,突然从小树林里抛出来两个红色的小球,两个小球飞在空中互相撞击,突然喷出了刺眼的火焰,伴随着一股红烟,耳中就听到一声爆炸的声响,追在柳依依身后最近的黑衣人翻身倒地。 离柳依依稍微远一点的黑衣人见状,大喊一声“有埋伏”便转身就要跑。 就在这时,从小树林里突然射出一串飞镖,这些镖就像长了眼睛一样,将那几个要跑的黑衣人打翻在地,只一转眼的功夫,所有黑衣人便都已经不动了。 柳依依身子发软,扔了刀,倚着一棵树坐在了地上,她向小树林里望了望,天色已经暗了,什么也没看到,她也并不在意,她知道刚才扔出来那两个闪着光的小球冒的红烟有毒,便伸手从怀里掏出来一个事先准备好的药丸含在嘴里。 半天,她觉得身体已经恢复了力气,便站起身,从地上又捡起那把刀,她看了看一地的黑衣人尸体,觉得这里异常阴森可怖,便拎着刀快步向山上走去。 柳依依正低头赶路,心里想着不知道白玉蝶跑没跑回去,却突然听到了白玉蝶哭哭啼啼的声音,她猛地一抬头,突然看到一个蒙面人用剑架着白玉蝶的脖子,从旁边的树林中蹿了出来,拦住了她的去路。 柳依依上下打量着蒙面人,突然把刀扔在了地上,冷冷说道:“你也是来抢孔雀翎钗的?” 蒙面人点了点头,并没有开口,而是伸手指了指白玉蝶,又用手示意柳依依把钗交出来作为交换。 柳依依点点头,凄然一笑,用手指了指蒙面人伸手背着的一个包袱,缓缓说道:“怎么?这就要走了?” 蒙面人抬了抬手中剑,白玉蝶吓得大喊了一声,柳依依点点头,伸手从怀中掏出了孔雀翎钗,单手运力,孔雀翎钗脱手而出,直直刺入两人之间地面的泥土中。 柳依依用手指了指钗,又指了指白玉蝶,缓缓说道:“放了她,把钗拿走吧……江湖再见时,你我便是你死我活的仇敌……” 蒙面人点点头,押着白玉蝶又向前走了两步,然后他突然撤了剑,一掌将白玉蝶推向柳依依,自己迅速弯腰将孔雀翎钗拾起握在手中,然后闪身跳向一旁。 柳依依扶住白玉蝶,一言不发地看向转身要走的蒙面人。 蒙面人用手掂了掂孔雀翎钗,满意地点点头,然后拎着剑转身就走。 柳依依叹了口气,抚着白玉蝶的后背还没等出言安慰,蒙面人突然一转身,拎着剑快速冲了过来,就听得他口中阴恻恻地说道:“你还是死了比较好……”挥剑直直刺向柳依依的哽嗓咽喉! 第50章 锄奸 柳依依扶着白玉蝶正要出言安慰,冷不防蒙面人突然转身,挥剑朝着她的咽喉刺了过来,柳依依来不及躲闪,眼看就要被刺中,突然从旁边小树林里飞出来两颗石子,分别击中了蒙面人胸前膻中和云门两处穴道。蒙面人顿觉浑身麻痹,举着剑站在那里一动也不能动。 柳依依迅速向后一撤身,蒙面人膀臂发麻,手中剑掉落,柳依依抬起脚,用脚尖顺势一踢剑柄,将剑踢出去四五米远。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黑衣人瞪着双眼,楞楞地看着柳依依,眼中透着绝望。 半晌,柳依依缓缓叹了口气,向前一步,缓缓抬起手,将蒙面人脸上罩着的黑巾扯了下来。当蒙面人的真实面孔露出来时,一旁的白玉蝶惊得连退了好几步,双手捂着嘴呆住了。 柳依依凄然一笑,缓缓说道:“三师兄……果然是你……可这……到底是为什么呢……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原来,这个蒙面人就是霍有为。 霍有为瞪着眼睛恶狠狠地看着柳依依,说道:“成王败寇!今日我没能杀了你,你要杀要剐尽管动手!何必惺惺作态!” 柳依依闻言,冷冷说道:“是你太心急了……你为什么不想想,我怎么能从你找的那些杀手手里逃出来,跑到这里来的……若你刚刚没有回身要杀我,也许……” 霍有为站在那里,用恶毒的眼神看着柳依依说道:“也许?也许什么?难道你会放过我?” 柳依依低下头,低声说道:“不知道……我没想好……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害爹娘……为什么……为什么明明已经拿到钗了,却又要折回来杀我……你!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如此丧心病狂……” 霍有为闻言,口中突然迸出一阵狂笑,笑声在山林中回响,在夜幕低垂的空寂山林里显得异常可怖。 白玉蝶赶紧缩在柳依依身后,柳依依低声说道:“不管你有什么理由……都不该欺师灭祖……让灵山派遭此灭顶之灾……丝毫不顾念师门之恩、同门之谊……如此罪大恶极,居然还回来赶尽杀绝……” 柳依依看向霍有为的眼神顿时充满了寒意。霍有为轻蔑地一笑,说道:“我是太着急了……只要交了这个钗……太子就可以放了我的老娘……她年岁大了……” 柳依依闻言勃然大怒,开口打断了霍有为的话:“你住口!好一个孝顺儿子!好一个欺师灭祖的孝子!好!好!好!……” 柳依依变得神情激动了起来,有些歇斯底里地吼道:“你的老娘是人……我的爹娘都不是人?那些和你从小一起长大被你害死的师兄弟们不是人?你的老娘年岁大了……那将你视如己出的师父、师母就该死吗……” 说着,柳依依突然抬起手在霍有为的脸上狠狠扇了一巴掌,就见她双眼通红,用手指着霍有为,怒喝道:“你这个卑鄙小人!你无耻!你对你娘多年来不闻不问,根本就没有一点孝心!当年我娘提出要帮你把老娘接过来跟你同住,你嫌麻烦迟迟不肯!今日……死到临头,你居然厚颜无耻地搬出她来当挡箭牌……你简直……简直猪狗不如……” 白玉蝶被突然发怒的柳依依吓了一跳,夜色中,怒不可遏的柳依依浑身散发着一股杀气。 正在这时,从灵山派方向传来一阵脚步声,白玉蝶犹如惊弓之鸟,一听到有人朝这里跑,想都没想就跑过去把刚刚被柳依依踢到一边的剑捡了起来握在手里,紧张地瞪着来人的方向。 很快,这些人就跑到了近前,为首的正是魏大同。魏大同跑到柳依依身旁,看了看脸色铁青、浑身发抖的柳依依,又看了看站着不动的霍有为。他伸手抽出佩剑,直指向霍有为,口中大声说道:“你这个叛徒……你……死有余辜……” 说着,他又转向柳依依,开口说道:“掌门,刚刚有个老头送信,说这个叛徒他要……要杀你……他……怎么处置?” 柳依依闻言目露寒光,冷冷说道:“血债血偿!” 魏大同点点头。柳依依突然走过去,伸手探入霍有为的怀中,掏出了孔雀蓝钗。她厌恶地看了看霍有为,转身迈步朝着灵山派的方向又去。白玉蝶愣了一愣,将霍有为的剑扔到了地上,赶紧迈步跟上了柳依依。 白玉蝶边走边迟疑地回头张望,就见魏大同对着霍有为举起了剑,白玉蝶赶紧回过头去不敢再看,三步并两步撵上了柳依依,紧紧跟在了柳依依的身后。 不知何时,一轮明月已经当空,清冷的月光映着柳依依坚毅而严肃的脸,她的步伐异常坚定地向前迈去,却终究不知何处才是自己的归途。 第51章 矛盾 晨光熹微时,灵山派的后山凉亭内,柳依依斜靠着栏杆,定定地看着天际喷薄而出的一轮红日,一旁抱着膀倚着亭柱坐着的怪老头,已经睡着了。 柳依依低下头,轻轻嗅了嗅擎着露珠的青草的味道。怪老头在这里陪了她一夜,她不说话,他亦无言。柳依依却莫名地觉得心安。 一夜未睡,柳依依想了很多事情,但终究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她多想就此隐退江湖,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可内心还有一个声音告诉她,她还要去抗争,灵山派不能就这样无辜蒙冤,虽然霍有为已经伏诛,但灵山派那么多枉死的冤魂怎能就此安息? 柳依依伸了伸腿,缓缓站起身。怪老头睁开了已经,开口问道:“你想好了?……我有一个好去处……世外桃源……” 柳依依摇了摇头,轻声说道:“谢谢你……” 怪老头在椅子上伸了一个懒腰,懒洋洋地说道:“何必呢!你一个女孩子……算了吧。你又能争过谁呢?” 柳依依闻言,回头冲着怪老头莞尔一笑,说道:“终归还是要试一试……” 怪老头皱了皱眉头,冲她摆了摆手,嘟囔了一句:“随便你……还以为你想开了呢……早知道是这样,又何必在这枯坐一宿……”说完又闭上了眼睛,不再理她。 柳依依轻叹一声,转身离开了。 怪老头缓缓睁开眼睛,看着柳依依离开的方向,叹了口气,低语道:“一个是这样……两个也是这样……命啊……” 柳依依刚刚回到灵山派的卧房,白玉蝶便来找她,她见柳依依满面倦色,也没多问。但因为心有疑问,便直截了当地问道:“依依,你……那天晚上,你和庄洪恩做了什么……妞妞娘俩哪儿去了?钗为什么在你手里?” 柳依依早料到她会来问,轻笑了一下,回道:“放心吧,不是说了么,我们怕她们露了钗被人追杀,连夜将她们送走保护起来了……我是不会害她们孤儿寡母的……至于钗……” 柳依依伸手从身上斜挎着的一个小包里摸出了孔雀翎钗,放到桌上,轻声说道:“这个,并不是从她们手中偷来或者抢来的……放心吧,这是我们央求骁王帮忙打造的那只假钗。” 白玉蝶伸手将钗抓了起来,狐疑地看了看钗,又看了看柳依依,问道:“真的?怎么……我觉得,这个……” 白玉蝶又抬起头看着柳依依,问道:“那……骁王怎么……把钗交给你了?” 柳依依闻言,突然一笑,拉着白玉蝶的手说道:“他?自然不是他亲自来的……他找了个送信的给带来的,估计是怕不能轻易见到白大小姐,所以就直接送来给我了吧。那……要不……现在我替他把钗转交给你?” 白玉蝶闻言,脸上一红,甩开了柳依依的手,又将钗扔到了桌子上,嗔道:“谁稀罕这‘催命’的东西!你自己收着吧,柳掌门!哼……”说完,转身就离开了。 柳依依在手里摩挲着孔雀翎钗,心里想着青松山庄来信催她带着白玉蝶赶紧返回山庄,朱祁钰已经派人来催婚了。 可是,柳依依心里异常矛盾,她又怎么忍心让白玉蝶跳进火坑呢,可,这个时候,自己怎么能斗得过太子呢。 柳依依吃过早饭倒头便睡,等到掌灯时分,她将魏大同和侯远山找了来。 柳依依告诉他们,自己明天就回青松山庄,两个人多少有些诧异。 柳依依无奈地说道:“白玉蝶已经许给了朱祁钰,无论如何我都得将她送回去。” 侯远山说道:“这种事又何必掌门师妹亲自跑一趟呢,我将她护送回去就好了。” 魏大同笑着说道:“小猴子,你是傻了吗?你以为依依就单单是灵山派的掌门吗,她毕竟是嫁到青松山庄的,怎么能总是留在这里呢?” 侯远山闻言,恍然大悟,挠挠头,傻笑着说:“对对对……” 柳依依顿时觉得哭笑不得,摇了摇头,说道:“山庄里确实有些放不下的事情要处理……但白玉蝶确实棘手,她是逃出来的,她不想嫁给太子……哎,我既然把她带来了,自然要把她送回去。” 魏大同点点头,说道:“掌门师妹放心,派里的事务交给我们。” 柳依依点点头,说道:“交给你们,我自然是放心的。但……血海深仇不能不报,将来,难免还会与朱祁钰有正面交锋的时候……师兄,你们一定要有所准备,不能让之前的悲剧重演……另外,清算产业,大力发展……我们要做第二个青松山庄……富可敌国,自然有抗争的底气……” 趁着月色,柳依依踱到白玉蝶住的小院,她轻叩房门,白玉蝶在房内应了,柳依依推门走了进去。白玉蝶穿了一套中衣,坐在桌前,木讷地看着柳依依,眼睛似乎有些红肿。 柳依依缓步走过去,坐在了白玉蝶对面,伸手从桌上拿过茶杯和茶壶,给自己斟上,缓缓呷着。 白玉蝶突然低声啜泣了起来,口中断断续续地说道:“山庄来信……我就知道……定是来催我回去……依依,能不能……能不能……不要送我回去……我不想嫁给他……” 柳依依放下手里的杯,凄然一笑,缓缓说道:“难道……我又是心甘情愿嫁到青松山庄的吗?” 柳依依轻叹一声,继续说道:“至少,玉蝶,你不是去‘赎罪’的,也不至于被人仇视和任人宰割……情况也许并没有那么糟糕。” 白玉蝶闻言,突然嚎啕大哭。 柳依依走过去轻抚着她的后背,低声说道:“哭吧……” 第二天一早,柳依依婉拒了魏大同和侯远山派人护送的请求,独自带着失魂落魄的白玉蝶踏上了归程。 过了晌午,乔装成男装的两个人出了灵山派的地界。柳依依打算带着白玉蝶在天黑前赶到陵阳镇住店。可就在两人快要走到通往陵阳镇的官道时,一个满面杀气的黑衣女子从天而降,将两个人拦住了,柳依依一见来人,不由得汗毛倒竖。 冤家路窄——拦住她们的人,竟然是——莫离。 第52章 玩命 此时,柳依依一看到莫离凶神恶煞般出现在自己面前,顿时有种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的感觉。 白玉蝶不明所以,但看到莫离一脸杀气,不由得往柳依依身后躲了躲。 柳依依心里暗暗叹气,颇为无奈地对莫离说道:“莫侠女,今日……有何贵干?” 莫离看向柳依依眯了眯眼睛,冷冷说道:“修远呢?” 柳依依闻言,愣了一愣,猛地想起了修远来到灵山派抢走灵山剑谱里面的羊皮碎片的事情。 一想到这儿,柳依依不由得苦笑了一下,说道:“他抢了东西便走了,我怎么会知道他在哪里?你们是一起的,抢了东西还不算,怎么?还要来赶尽杀绝?” 莫离死死盯着柳依依,好似想从她的脸上看出她有没有撒谎一样,可似乎……柳依依说话时特别的坦荡。 “难道不是她?”莫离正在心中暗暗想着,柳依依突然开口说道:“难不成,他自己拿着东西跑了?没有给你们送回去?怕是出了什么意外吧?” 莫离闻言脸上神色变了几变,突然伸手将佩剑抽了出来,剑尖直指向柳依依,恶狠狠地说道:“贱人!定是你们灵山派使的诡计!说!你们把修远藏到哪里去了?” 柳依依摊了摊手,说道:“莫女侠,你饶了我吧,我们灵山派哪有那么大的本事能留住修大侠,连庄洪恩都不是他的对手……况且,修大侠对我有救命之恩,我又对宝藏不宝藏的实在是不感兴趣……他拿走了东西,于我有益无害,不然,东西留在我手里,我们灵山派怕是早晚都得被人踏平了……” 莫离一挥手,打断了柳依依的话,冷冷说道:“狐狸精……哼,你本就是个满肚子阴谋诡计的贱人,不然,又怎么将男人都迷得神魂颠倒,无论是不是你做的,既然遇到了,我就不能留下你……” 柳依依闻言大怒,大声呵斥道:“莫离,就算我打不过你,死在你手下,也顶多就是经师不到,学艺不高,你何必张嘴‘狐狸精’,闭嘴‘贱人’的羞辱于我?我也并没有做过什么有辱家门、离经叛道的事情,更没有招惹过你,你不要总是血口喷人!” 莫离闻言不怒反笑,说道:“我就是看你不顺眼,就是想杀了你而后快!” 柳依依点点头,也伸手将佩剑抽了出来,然后看了白玉蝶一眼,对莫离说道:“你我二人的恩怨,不必牵连她人,能不能放她走。” 莫离蔑视地看了看白玉蝶,用剑指着她,说道:“不想死,就快点滚。” 白玉蝶闻言,略微有些迟疑,柳依依伸手推了她一把,说道:“你快走,不必管我,你进了阳陵以后,到青松客栈,那是你们青松山庄的产业,你去找他们,送你回山庄……快走。” 白玉蝶闻言,咬了咬嘴唇,一跺脚,拔腿朝着官道跑去。 柳依依用剑尖指着莫离,说道:“动手吧……” 莫离突然仰天长笑,将剑收入鞘中,漫不经心地说道:“杀你,根本用不到我出剑,如果你指望白玉蝶去找人救你,那就是痴心妄想。” 柳依依恨恨地说道:“少废话,看招!”然后持剑快步上前,与莫离打在了一处。 柳依依一上来就使上了看家的本事,步步紧逼,莫离手上没有剑,运用迅疾的身法在剑影中穿梭,反倒让柳依依有些手忙脚乱。 柳依依咬紧牙关,将朱梓骁和双儿交给她的剑法舞得密不透风。她虽然武艺未见的精深,但学武以来不可不谓之刻苦,私下里一直都是勤于练习,所以剑法也很纯熟,再加上有几次对战的经验,因此,在莫离赤手空拳没有兵器的情况下,还是跟莫离过了二十多招。 但莫离身形太快,柳依依根本招架不了,边打边退,额头、鬓角也都见了汗。 柳依依自知已经难以自保,索性豁出命去,挥剑连使杀招刺向莫离的要害,自己胸前门户大开,不在乎莫离的攻击。 莫离见状大怒,口中说道:“想死!好,我成全你!”然后蹂身上前一掌拍向柳依依的心口。 柳依依见掌风袭来,把心一横,稍一拧身躲避,但脚下并未后退反而向前,硬生生用身体接了莫离一掌,而自己手中的剑直向莫离咽喉刺去,眼看就要刺中,柳依依突然一翻掌,剑斜向上扫去,割掉了莫离的一小缕头发。 当那一小缕头发在空中散落时,柳依依手中剑掉落,左手捂着胸口向后摔去,嘴角溢出血来。 莫离看着自己被削掉的头发,脸色大变,她下意识摸了摸脖子,突然伸手抽出佩剑,直刺向柳依依的心口。 柳依依把眼一闭,心道“我命休矣”,但预料中的痛感并未出现在身体上,耳中听得“当”地一声,迎面而来的剑气扫向了一边。 柳依依迅速睁开了眼睛,发现莫离握着剑退了两步,而自己身前正站了一个人护住了自己,正是在灵山派后山结识的那个怪老头。 第53章 柳依依一见怪老头挡住了莫离,长长地舒出了一口气,心里觉得自己大概又一次得以死里逃生,还来不及感激怪老头,但觉得胸中血气翻涌,自知刚才硬接了莫离的一掌,已经受了内伤,她瘫坐在地,缓缓从斜挎的小包里摸出了灵山派的内伤药,吞了两颗,也来不及运气调息,双眼目不转睛地盯着怪老头和莫离。 此刻,莫离下意识地低下头看了看手中的剑,又看了看眼前这个须发皆白的老头,心知自己的剑被他用一块石子击中,竟震得自己手臂发麻,功夫自然不容小觑。 怪老头冲着莫离嘿嘿一笑,开口说道:“这个姑娘杀气很重啊!修罗老母一向可好啊?” 莫离闻言,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举剑指着怪老头问道:“你是何人,出来多管闲事?” 怪老头又是一笑,用手指了指柳依依,说道:“我是灵山派的一个扫地僧,我来这里自然不是多管闲事……小丫头,女娃娃,杀气不要那么重嘛,你师父那个老顽固,想当年就是个弑杀的老太婆,收的徒弟别的本事没学来,倒是把她的脾气学得个八九不离十……” 莫离柳眉倒竖,恶狠狠地说道:“刚刚过招,我知道大概不是你的对手,但我也并不怕你,你自不必提我师父来套近乎!哼,提了她老人家也没有用,我也不会放过你们!” 怪老头闻言,抚掌大笑,说道:“哈哈,这回一张嘴,我就看出来青出于蓝了,但功夫没在身上,全在嘴上了!你明知不是我的对手,还在这里虚张声势,是故意拖延时间,等你们乾坤们的救兵来吗?” 莫离闻言“哼”了一声,口中说着“你休要废话,看剑”,一跺脚,挥剑上前,刺向怪老头,怪老头向侧面一闪身,莫离的剑刺空了。 莫离也不回身,直接翻腕,用剑削向怪老头的脖颈,怪老头不慌不忙又一拧身,向后退了半步,身体后倾,堪堪躲过了剑尖。 莫离一见有机会,跟步上前,手中剑向右横扫怪老头的双眼,同时伸出左脚去踢的怪老头的膝盖。 莫离身法、剑法都很快,但怪老头更快,只见他足尖一点地,身体拔地而起,一下子跃到莫离的身后,老者轻轻落地,背手站着,并未攻击莫离。 莫离大骇,蹭地向前跃出两米远,回身看向怪老头。 怪老头又嘿嘿一笑,说道:“丫头,身手不错。这回可以见好就收了吧。我要跟你这个小辈动手,实在是以大欺小,传出去让人笑话……今儿个就到这儿吧,我们灵山派的掌门你是肯定杀不了了,回吧。” 莫离刚刚一交手,就已经知道自己不是对方的对手了,他一照面便能说出来自己的师承门派,跟自己过招又连让三招,若刚才他在自己背后出手,恐怕自己此时也已经瘫坐在地了。 想到这儿,莫离刷地一声将手中剑还了鞘。她恶狠狠地看了看柳依依,又看了看怪老头,心中不忿地说了句“走着瞧”,转身向着山道离开了,运用轻功,几个起落便不见了踪影。 怪老头走到柳依依跟前,问道:“可还好?”柳依依点点头,说道:“暂时死不了。” 怪老头伸手将柳依依从地上拉了起来,问道:“你怎么招惹了乾坤门?她干嘛要杀你?” 柳依依苦笑着说道:“她不讲道理,就是一直追杀我,我哪里有招惹她?她心情不好了,要杀我,找不到人,也要来杀我,我……哎,谁让我技不如人呢……” 怪老头闻言笑了笑,说道:“你怎么落单了呢?白玉蝶呢?” 柳依依并未搭话,却问道:“老前辈,你到底是谁啊?多次出手相救,真不知道怎么感谢您……” 怪老头笑着说道:“我是江湖中寂寂无名之辈,年岁大了,多年不在江湖行走,说了你也不见得知道,你就叫我老温头就行,至于名字,我自己都已经忘记了……我救你,就是与你有缘……机缘巧合,也不是有意为之,你也不必放到心上……你一个人在江湖行走,还是要多加小心。” 柳依依点点头,从背包里拿出了一个小油布包,递到了怪老头的眼前,怪老头伸手接过来掂了一掂,用眼睛看向柳依依,说道:“如此重礼,我可不敢要,莫不是真要收我去灵山派扫地做饭?” 柳依依莞尔一笑,说道:“温老前辈误会了,这是我们灵山派的剑谱,倒也没有什么稀奇之处,但放在我身上我总怕丢了,愧对于灵山派的列祖列宗。我想请您,把它送回灵山派,交给我二师兄魏大同保管……” 怪老头点点头,将手中的小油布包塞进怀中,柳依依抱拳当胸,说道:“多谢温老前辈。” 怪老头一笑,说道:“我先将你送到陵阳,等你找到青松山庄的人能送你回去时,我再走。” 两人商量完,日已西沉,怪老头带着柳依依在关城门之前终于赶到了陵阳。 第54章 柳依依到了陵阳的青松客栈一打听,白玉蝶并没有来过,柳依依不由得有些纳闷,不知道她跑到哪儿去了。 怪老头把柳依依安顿好,就一个人离开了。柳依依有些一筹莫展,一方面知会客栈的人给白羽辰送信,告诉他自己与白玉蝶走散,另一方面暗自思忖着该到哪里去找白玉蝶,而且自己现在又受了内伤,颇觉得伤脑筋。 而此时,白玉蝶正身处陵阳郊外的一个破庙当中,衣不蔽体,抱头痛哭。 原来,白玉蝶离开柳依依后,根本没有跑到陵阳城内,她跑出去一里多地时已经秀发披散,娇喘连连,上气不接下气了。 她见四下无人,想要整理一下妆容,便朝着官道旁的小树林走去。 未曾想,她刚刚进了树林,冷不防从暗处窜出来两个彪形大汉,满身酒气,手里还拎着刀。 其中一个黑衣大汉,一见白玉蝶,抬手用刀指着白玉蝶,大声说道:“劫……劫……劫道,你那包袱里装的啥……啥啥啥,都……都给大爷撂下……饶你不死……” 白玉蝶哪里见过这种架势,已经吓傻了,僵立原地,不知所措。 另一个袒露着上半身的彪形大汉,长得一脸猥琐,就见他上一眼下一眼仔仔细细地看向白玉蝶,白玉蝶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升上心头。 她不敢多想,情急之下,把随身的包袱往裸身大汉脸上砸去,转身拔腿就跑。 两个大汉先是一愣,提刀便追,白玉蝶吓得大喊“救命”。 可她才跑出去不到十步,就被裸身大汉给追上了,他一脚将白玉蝶踢翻在地,白玉蝶差点摔背过气去,黑衣大汉过来又是一脚,踹在了白玉蝶的心口,白玉蝶顿时觉得五内俱焚,眼前发黑,躺在地上动弹不得。 裸身大汉见状,哈哈大笑,对黑衣大汉说道:“劫什么道劫道,放着这细皮嫩肉的小娘们不要,你傻了……”他说着走过去,一看白玉蝶瘫在地上一动不动,蹲下身,用手掐着白玉蝶的下巴看了看,又对黑衣大汉说道:“你一点也不懂怜香惜玉……这么漂亮……踹死了就可惜了……” 白玉蝶头晕目眩,使劲扭扭脸,想要挣脱,但裸身大汉非但不撒手,还更使劲地掐着她,白玉蝶感觉下巴都要被掐碎了,想喊也喊不出来,心里绝望到了极点,眼泪一下子滑落。 裸身大汉和黑衣大汉一见,哈哈大笑,裸身大汉薅着白玉蝶的头发拖着她向小树林走去,白玉蝶试着挣扎了两下,黑衣大汉一见,过来照着她的脸就扇了两个嘴巴,打得白玉蝶脑袋嗡嗡作响,昏昏沉沉地任由裸身大汉将自己拖进了小树林…… 夜幕降临,白玉蝶一个人躲在破庙中,周围静悄悄的,似乎能听到山林里野兽嚎叫的声音,白玉蝶痛哭出声,她已经顾不上身体上的痛楚,内心中已经万念俱灰,脑中一直有个声音在呼喊:“白玉蝶,你干嘛还不去死,为什么要苟延残喘地活……” 她哭累了,将身上的衣服整理了一下,心如死灰地依靠在破庙中的柱子上,抱膝坐着。 是什么时候开始,自己从一个被所有人捧在手心里的千金大小姐沦落到一再被人欺辱的境地,自己为什么要离开那个被所有人保护着的安乐窝,而承受这种万劫不复的遭遇……是谁造成了自己的悲剧?是这两个玷辱了自己的陌生人?不……不是他们,自己为什么会遇到他们?是朱祁钰!对,是朱祁钰……也不对,应该是陆曼婷,是她将自己骗到朱祁钰的床上去的……自己为什么那么傻,为什么这么惨……柳依依应该已经死了吧……自己应该怎么办…… 白玉蝶怎么都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沦落到如此境地。但当她失魂落魄地站在青松客栈的大堂,看到了那个她满心以为已经被莫离杀死的柳依依完好无损地出现在自己面前时,她突然不恨朱祁钰,也不恨陆曼婷了…… 在那一刻,她突然恨死了柳依依,一切都是因为她……如果不是因为她的到来,陆曼婷早就嫁给了白羽辰,根本不会在青松山庄兴风作浪,让自己成了她为了立足山庄而去讨好太子的牺牲品……最主要的是,如果没有柳依依,朱祁钰根本就不会来到青松山庄宣旨,自己说不定已经嫁给了朱梓骁…… 对,是柳依依!就是这个女人毁了自己的人生,也毁了青松山庄…… 白玉蝶就那样冷冷地看着一脸焦急的柳依依,猛地伸手将柳依依从自己的身前推开,然后转身跑到了大街上。 青松客栈就在陵阳最繁华的街道上,白玉蝶突然冲到街中央,对着来来往往的人群莫名迸发出一阵大笑,柳依依不明白白玉蝶这是怎么了,忙跟了出来。 白玉蝶突然用手指着柳依依,大声说道:“她就是柳依依,灵山派的掌门,青松山庄的庄主夫人,我们青松山庄的孔雀翎钗就在她手里,你们不是想要嘛……去找她啊……” 说完,白玉蝶推开人群撒腿就跑,柳依依看着周围人群对她投来的稀奇古怪的目光,顿时如陷冰窟,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片刻之后,柳依依拔腿朝着白玉蝶消失的方向追了下去。 第55章 缠斗 白玉蝶为什么突然发疯针对自己,柳依依并不知道,但她一直跟着白玉蝶,想要劝她回山庄。 柳依依越是劝,白玉蝶越是恨她,就越是觉得柳依依想把自己往火坑里推。于是,白玉蝶到处跟人说柳依依身上有《灵山剑谱》和孔雀翎钗,好在青松山庄的人暗中保护,才能平安走到泰兴镇。 这里距离青州已经很近了,柳依依略微松了一口气,但却依然不知道白玉蝶失踪的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让她性情大变,只盼着能早日平安回到青松山庄。 可就在一行人来到泰兴镇时,意外还是发生了。 泰兴镇是青州边上的一个不起眼的小镇,柳依依和白玉蝶带着青松山庄派来的八个护院保镖一起住进了临近城门的一个永泰客栈,为的就是一早城门开了便能够出城直奔青州。 为了安全起见,柳依依花钱将整个客栈包了下来。入夜时分,八个保镖轮流值夜,柳依依和白玉蝶住在二楼居中的一个卧房。 白玉蝶吃过晚饭便面朝墙躺在床上,一声不吱。柳依依已经习惯了她这个状态,也不多言语,而是将屋内的灯息了,坐在床上运功调息。上次受的内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柳依依只要一有时间就研究身形步法和剑书,每天晚上都要打坐修炼内功。 突然,柳依依听到房顶有纷乱的脚步声传来,柳依依一惊,坐在床上仔细听着,手下意识地抓紧了佩剑。 她知道房顶的脚步声大概来自自己带来的那八个保镖,可他们一定是发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才会如此紧张应对。 紧接着,房顶和屋外传来了兵器撞击的声音,柳依依腾地站起身,快步来到白玉蝶的窗前,伸手使劲一推,白玉蝶也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慌张地看了看柳依依,继而又恢复了冷漠,柳依依将自己手中的剑塞到白玉蝶手中,说道:“你拿着剑在屋里呆着,我出去看看……” 白玉蝶闻言,腾地站起身,拔剑扔在了地上,冷冷说道:“我能保护自己,用不着你操心,哼……” 柳依依弯腰将剑捡起来,重又塞到了白玉蝶手中,怒道:“都什么时候了,还使性子……先能保住命最重要……”说完,她不待白玉蝶说话,直接推开门跃身到了走廊。 此刻,外面打斗声已经越来越大,伴随着有人发出惨叫的声音和从房顶摔落到地面的声音,柳依依听得汗毛倒立。 她仗着胆子快步下了楼,冲到院子里,借着月光,看到院子里已经横七竖八地躺了五六个人,柳依依再抬头向房顶望去,只见屋顶和墙头还有二十多个人,很显然自己这一方是寡不敌众的。 柳依依也来不及多想,她迅速从地上捡起了一柄剑握在手中,刚要运用轻功跳上房顶,冷不防墙头上有人打了一声呼哨,用手点指柳依依,房顶上所有前来偷袭的人停止了围攻已经身上挂彩的四名保镖,一下子都跳到了院子里,从四面将柳依依包围了起来。 柳依依下意识地握了握手里的剑,心里紧张到了极点。刚刚站在墙头上冲柳依依打呼哨的那个人也带着人从墙头跃下,他显然是这些杀手的头儿,就见他手中提着一把大环刀,月光下偷着阴森的寒光,缓步向柳依依走过来。 柳依依强自镇定,朝着已经从房顶跳下来的保镖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要再上前了,然后开口对着那个杀手头领说道:“各位,远道而来,大开杀戒,想必是为了找我吧,不知所为何事?” 那个杀手头领冷笑了一下,月光之下,左脸上的一道两寸长的刀疤格外显眼,他掂了掂手里的大环刀,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柳掌门,哈哈哈……我们为何而来,柳掌门应当心知肚明,把东西交出来吧,说不定,我还能让你活着离开……” 柳依依看了看周围二十多个杀手,右手提着刀,左手下意识地按住了身上斜挎着的小包,她心知自己根本不可能打得过眼前这些杀手,交出钗也许可以全身而退,可这个钗她是想要留着交朱梓骁的…… 见柳依依脸上阴晴不定,没有答话,刀疤脸显出了不耐。 就在这时,白玉蝶从客栈内走了出来,她似笑非笑地拎着剑在圈外站定,冲着刀疤脸说道:“你们是哪来的杀手,竟然敢对我们青松山庄下手?最主要的是,你们竟然对灵山派的掌门人如此不敬……她是一派之长,怎么能因为你们这几根葱就缴械投降呢,那灵山派以后还怎么在江湖上立足……”说着,她又转向柳依依,说道,“我说得对吧,柳掌门……” 柳依依闻言心中暗叹,不知道白玉蝶干嘛非要置自己于死地。 柳依依想了想,对刀疤脸说道:“江湖盛传我身上有什么钗和剑谱,这些谣言就是这位白大小姐散布出来的,各位听了谣言,巴巴地跑来抢东西,恐怕要无功而返了……实不相瞒,《灵山剑谱》并不在我手上,江湖传言剑谱与宝藏有关确是事实,但之前武林盟主庄洪恩做客灵山派时,亲眼看到有人将剑谱中的地图碎片抢走了,各位不信的话,可以去找他求证。” 柳依依说着,咽了咽口水,接着说道:“至于说孔雀翎钗,早已经不在青松山庄了,当年白羽寒离庄出走时已经将它带走了,至今下落不明……这些事情,白小姐最清楚不过了,至于她为什么要陷害我,我至今也不清楚……大概是怕我抢了她们青松山庄的产业,让她自己缺了嫁妆吧。” 白玉蝶闻言,将手中剑扔到一边,双手拍掌,点着头说道:“柳掌门真是好口才,好好好……柳掌门三言两语就把两件事推得一干二净,那口说无凭,可以搜身验证,到时候就知道咱们两个人谁在说谎了,怎么样,柳掌门,你敢不敢?” 柳依依压根没有看白玉蝶,而是对着刀疤脸说道:“相信你也能看得出来,白大小姐就是在挟私报复,她说的话怎能取信!” 刀疤脸冷笑着说道:“你们之间的恩怨我不管,但她说得对,我们这么多人来都来了,就凭柳掌门三言两语就回去,说出去也太让人笑话了……柳掌门如果不主动交出东西来,说不得,我真的要搜身了……” 柳依依把心一横,说道:“我什么东西都交不出来,但也没理由让你们搜身,既然你非要用强,那就放马过来。” 刀疤脸闻言,哈哈一笑,说道:“好好好,既然谈不拢,那就比划比划,我来领教领教柳掌门的灵山剑法……看招……” 刀疤脸说了一声“看招”,便挥刀上前,刀背上金环叮当作响,刀带风势迅疾地劈向柳依依的头顶。 柳依依一见便知刀疤脸勇武过人,力气很大,不敢用剑去搪,只得侧身避开,身形转动,只守不攻,闪转腾挪,来回躲避,堪堪缠斗了三十多个回合。 江湖传言柳依依不会功夫,刀疤脸自然没有将她放在眼里,这一动手才发现柳依依剑法纯熟,竟然跟自己过了三十多招。 刀疤脸口中说道:“呦呵,江湖传言真是不可信啊,柳掌门功夫不错啊……”柳依依也不答话,只小心应对,但已经见了败势。 刀疤脸心想着还是要速战速决,于是故意卖了个破绽,举刀去砍柳依依左肋,脚下打滑,好像要向一旁摔倒,柳依依不知是计,以为机会来了,提步上前,举剑刺向刀疤脸的心口。 刀疤脸一见大喜,迅速撤刀回肘,用刀柄去磕柳依依握剑的手腕,柳依依大惊,剑向上扫,撤步后退,刀疤脸缩颈藏头,闪身上前,手上一回腕,大环刀朝着柳依依的咽喉砍去。 柳依依再想要躲已经来不及了,只得立剑去格,可是因为力气太小,剑一碰上大环刀,立刻被震飞,柳依依顿时感到虎口震裂,手臂发麻,脚下挪动,迅速向后撤身,可还是慢了,虽然躲过了致命之处,但左肩头被刀砍中,鲜血迸流,柳依依感到肩头剧痛,站立不稳,向后摔倒。 刀疤脸一见,嘿嘿怪笑,跟步上前,双手举刀,口中说了声“看你往哪儿跑”,挥刀照着柳依依的脑袋直直砍了下去。 第56章 解围 眼见刀疤脸的刀已经砍到眼前,柳依依就地一滚,堪堪避开。刀疤脸口中冷哼一声,说道:“想跑?你就给我在这儿吧!”抡刀再砍,柳依依已经无处可避,下意识地抬起右臂挡在了脸前,闭眼等死。 正在这时,客栈墙头上突然出现了三个人,其中一个身穿白衣的人扬手打出三只镖,分打刀疤脸的眼睛、咽喉和手腕。 说时迟那时快,刀疤脸撤刀回步,刀锋在柳依依的手臂上划了一道口子,然后用刀格开三只镖,退后一步站定,举目看向墙头。 只这一瞬间,突然闯进来的白衣人已经几个起落跃身来到圈内,也不搭话,举掌拍向刀疤脸,来人身形迅疾,连攻三招,刀疤脸还没有反应过来,一不留神被一掌拍中胸口,腾腾腾倒退了三步方才站稳。 这时,另外两个一起来的蓝衫男子也来到白衣男子身边,一人手持长剑,一人手持双刀,护卫在白衣男子身旁。一见情况有变,刀疤脸带来的杀手也都提起兵器,严阵以待。 柳依依躺在地上也感觉到了情况发生了变化,也顾不上身上的伤口,迅速睁开眼睛从地上翻身坐起,看向来人。 众人身后的白玉蝶一下子看到了白衣男子,不由自主地喊了一声“骁王”,也顾不得危险,直接就奔了过去。 原来,救了柳依依的白衣男子正是朱梓骁,他本是和莫离一起,带着张勇和田青出来找修远的,后来莫离单独离开,再没回来,而他惊闻江湖盛传柳依依带着《灵山剑谱》和孔雀翎钗正要返回青松山庄,他担心柳依依被人追杀,便一路马不停蹄地寻了过来,今天正追到泰兴镇,镇虽不大,但他们一个客栈一个客栈地翻,直到此时才找到这里。 他在客栈外便听到院内有打斗声,手中扣了三只镖,直接跃上墙头,他一见院内的情景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连出三镖,飞身过来救下了柳依依,才长出了一口气。 柳依依此时也看清了朱梓骁,内心一时百感交集,眼泪差一点掉了下来。她就那样坐在地上定定地看着朱梓骁一动不动。 朱梓骁一见柳依依左肩和右臂都受了伤,鲜血直流,心疼无比,对已经跑到自己面前的白玉蝶连看都没看,径自走到柳依依身前,俯身将柳依依扶了起来,柳依依强忍着哭出来的冲动,眼含泪珠看了看朱梓骁,低下头一言不发。 白玉蝶就愣愣地看着朱梓骁满眼宠溺和心疼地看着柳依依,这哪里像是陌生人之间的眼神交流,这明明就是深爱的目光,朱梓骁何曾如此注视过自己……白玉蝶突然觉得怒不可遏:原来,原来朱梓骁虚与委蛇地与自己若即若离地周旋而始终不肯接受自己……原来,无论二哥如何真心相待,柳依依都不肯接受二哥……竟然是,他们两个人之间有私情……不对,是奸情! 白玉蝶想着,看向朱梓骁的目光由炽热变得清冷,而看向柳依依的目光更是显出了恶毒。她恨恨地退回到客栈门口,伸手止住那四个想要上前帮忙的已经负伤的保镖。冷冷地看着院子里敌众我寡的局面,一言不发。 朱梓骁就那样双手扶着柳依依,柳依依渐渐回过神来,不动声色地轻轻挣开了朱梓骁的双手,牵动伤口的疼痛,让她不禁皱起了眉头,她尽量平复心态,用微微颤抖的声音小声说道:“多谢……多谢骁王相救……” 朱梓骁就那样看着一脸倔强的柳依依,他能感觉到她满心的孤寂与凄凉,有那么一瞬间,他真想揽她入怀,带着她远走高飞,再也不要理会什么血海深仇和朝堂大计……可是,他不能那样做,因为现在的自己还不能保护好柳依依,只有自己强大了,才能让她不受伤害。 朱梓骁一脸疼惜地看着柳依依,轻轻叹了口气,转身看了看刀疤脸,说道:“你是什么来路,竟然跑到这里行凶,眼里还有王法吗?” 刀疤脸听到白玉蝶和柳依依称朱梓骁为“骁王”,不由得变了脸色,刚才一过招,他已经知道自己不是朱梓骁的对手了。他脑筋飞快转动,想着是该留还是该退,心里盘算着,如果所有人一起上,胜出的概率有多大。 还没等他搭话,朱梓骁转向柳依依,问道:“他想要什么?” 柳依依缓缓说道:“《灵山剑谱》和钗,剑谱并不在我手里……钗嘛……” 朱梓骁冲她一笑,伸出手,说道:“给我……” 柳依依也莞尔一笑,伸手从斜挎的小包里摸出了孔雀翎钗,递到了朱梓骁手上。 这一切都被白玉蝶看到眼里,她看到两个人彼此注视的目光,看着两个人的笑脸,简直嫉妒得要死,恨得要命。 朱梓骁将钗在手里掂了掂,又仔细看了看,然后对刀疤脸说道:“现在,钗归我了,你来拿吧。” 刀疤脸一咬牙,把手一挥,冲着那二十多个杀手说道:“给我上!” 朱梓骁一见,将钗收入怀中,一手将佩剑抽了出来,身形一晃,挡在了柳依依的身前。 张勇和田青都是乾坤门中的级别最高的护卫,功夫跟修远和莫离不相上下,平时就负责贴身保护朱元霆或者朱梓骁,此时对付这些杀手,简直游刃有余。 就见两人武器上下挥舞,身形来回穿梭,护住了朱梓骁和柳依依,将这些杀手打得七零八落,连连后退。 朱梓骁面上云淡风轻,伸手点指刀疤脸,示意他过来。刀疤脸把心一横,嘟囔了一句“士可杀不可辱,打就打,我还怕了你不成……”挥刀猛砍朱梓骁。 朱梓骁只站在原地护着柳依依,挥剑去挡刀疤脸的进攻。两人一正式交手不出十招,刀疤脸已经现出了败相,但朱梓骁好像并不急于要一剑要了他的命,而是在他身上刺了几个伤口,鲜血直流。 刀疤脸知道他是在替柳依依出气,立刻恼羞成怒,急的嗷嗷怪叫,凭着一身蛮力猛攻,但就是无法近得朱梓骁的身前。 柳依依此时感觉左肩伤口疼痛难当,由于失血过多,不由得身形有些晃动,朱梓骁用眼角余光看到了,伸左臂一把揽住柳依依的腰,将她扶住。柳依依也觉得脚下虚浮,下意识地靠在了朱梓骁怀中。 朱梓骁发觉柳依依体力不支,便不再与刀疤脸缠斗,他手挽剑花,分刺刀疤脸上中下三路,手中剑顿时好似分出无数只剑,刀疤脸大环刀上下去挡,可还是挡不住,身上又多处挂彩,心中也知大势已去,刀疤脸长叹一声,口中打了一个指挥撤退的呼哨,然后拼尽全力调转方向举刀去砍柳依依。 旁边被张勇和田青杀得七零八落的杀手,听到呼哨声,立刻闪身后退,准备跑路。但就在这时,耳中听得刀疤脸一声惨呼,放眼看去,就见朱梓骁一剑将刀疤脸刺了个透心凉,朱梓骁抬起脚一脚将刀疤脸踢到一边,将手中剑直接扔给了田青,然后对张勇说:“清理一下,一个不留……” 说着,他将柳依依打横抱了起来,径直走进客栈。 白玉蝶站在那里眼睁睁地看着朱梓骁抱着柳依依从自己身前经过,但却觉得自己在他眼中好似根本不存在一样。 那一刻白玉蝶站在那里,心里一片茫然,耳中传来的惨叫声已经无法进入她的内心,此时的白玉蝶好似内心深处最后一点寄托也已经消失殆尽,不知道此刻是心痛,还是憎恨…… 第57章 疼惜 朱梓骁将柳依依抱进客栈,柳依依有气无力地指了指二楼,朱梓骁便将她抱回了房间。 他亲自给柳依依检查了一下肩头和手臂上的伤口,发现肩头伤口较深,手臂上的倒无大碍,柳依依此刻双目紧闭躺在床上不说话。 朱梓骁正想要出去叫人打点水,一回头便看到白玉蝶倚着门框站着,冷冷地看着自己和柳依依。 刚刚在院子里的时候,朱梓骁倒不是真的没看到白玉蝶,只不过他一路追踪而来时,听说到处散布柳依依身上有《灵山剑谱》和孔雀翎钗的就是白玉蝶,他虽然不知道白玉蝶因为什么非要这么做,但就因为她,使柳依依身陷险境是不争的事实,因此,朱梓骁对白玉蝶有气,才故意不去看她。 白玉蝶就站在那里,目不转睛地看着朱梓骁,她在朱梓骁的眼睛里看到了怒气,白玉蝶心想,朱梓骁为什么看着自己生气呢?如果是在以前,她自然是想不明白的,但现在她终于看得通透了,是因为柳依依!因为自己使柳依依被人追杀,所以朱梓骁憎恨自己。 朱梓骁看着白玉蝶,又回头看了看柳依依,本来他要出去打水给柳依依清理伤口,但在这一瞬间,他突然犹豫了:柳依依正昏迷,自己出去了,留白玉蝶一个人在这里,柳依依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白玉蝶看到了朱梓骁的迟疑,突然自我解嘲地一笑,说道:“骁王需要什么,我去办。” 朱梓骁点了点头,说道:“那就麻烦白小姐,找店家来打盆清水,要点纱布和一把剪刀……”白玉蝶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过了不长时间,白玉蝶带着吓得哆哆嗦嗦的客栈老板娘端着盆清水回来了,朱梓骁接过水盆放到床头,打发了老板娘出去,自己亲自给柳依依清洗伤口,白玉蝶并没有离开,而是坐到了桌前,目不转睛地看着朱梓骁。 她看着朱梓骁小心翼翼地用剪刀将柳依依左肩头的衣服剪开,看着他轻轻地给柳依依清洗伤口,柳依依感觉到疼痛的轻轻颤抖都会让朱梓骁的手跟着一起颤抖。 这是怎样的深情,让一个朝廷的皇亲贵胄对一个民间的有夫之妇如此视若珍宝,他们之间的感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白玉蝶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柳依依,就是谢诗瑶带人去羞辱柳依依那次,那天朱梓骁也在,自己还跟他介绍这个人就是灵山派的柳依依,那个时候朱梓骁也应该是第一次见柳依依吧,难道是一见钟情?但那时的柳依依是那么狼狈,是因为同情,才让他去关注这个女人吗…… ……后来,陆曼婷下毒诬陷柳依依那次,是朱梓骁带着自己去“破案”的,难道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是不是还是因为同情? ……明明是自己先认识朱梓骁的,柳依依为什么能后来居上? 自己认识的朱梓骁一向就是一个温暖而和善的人,他会因为柳依依落水而舍命相救,会因为柳依依受伤而大开杀戒,这个女人到底有什么魔力?二哥为了她而不惜与母亲反目,朱梓骁为了她而奋不顾身…… 但也许这并不重要,白玉蝶能深刻地感受到朱梓骁对柳依依刻骨铭心的爱,她确定,是爱,不是同情!白玉蝶相信,为了这个女人,他可以拼了命去守护……白玉蝶对这种感情能感同身受,就是因为,她也相信自己在用全部生命去爱着朱梓骁,如果他肯接受自己,自己也可以为了他而死…… 为什么不是自己?白玉蝶看着满目柔情的朱梓骁,痛苦地想着为什么受伤的不是自己,她多希望此刻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就是自己,只要能被他温柔相待这一次,哪怕立刻死了,她也愿意…… 白玉蝶觉得眼前的画面已经将自己逼疯了,她猛地站起身,冲了出去。 此时,朱梓骁已经给柳依依敷好了刀伤药,他抬头看了看白玉蝶的背影,又低下头仔细地给柳依依包扎伤口。 此时,张勇和田青带着青松山庄的人已经将尸体搬到了后院。因为客栈比较偏僻,又是半夜,柳依依来的时候就是花钱包下整个客栈的,所以并没有惊动其他人。 田青将客栈的老板和伙计叫了出来,给了遣散费,让他们收拾行李,早上一开城门就离开,客栈的老板和伙计都已经吓傻了,赶紧哆哆嗦嗦地收拾了行李,张勇留下看着他们,田青便一个人来找朱梓骁。 朱梓骁看了看熟睡的柳依依,伸手帮她掖了掖被角,然后起身走到桌前坐下,招手让田青进来,田青刚来到朱梓骁身前站定,朱梓骁便示意他坐下,田青略一迟疑,朱梓骁伸手拉着他坐在了自己身边,轻声说道:“跟你们说过多少次了,咱们都是出生入死的兄弟,不要提什么身份不身份的?我又何尝是个能自由自主的人?没有你们几个水里火里地护着我,我哪儿还有机会坐在这里,跟我就不要那么多讲究了。” 田青点点头,用手指了指柳依依,然后问道:“公子有什么打算?” 朱梓骁笑了笑,说道:“一时还真不知该怎么办好了。我差不多该回京了,这次奉旨出京督办万州赈灾的事情,已经耽搁一段时间了,再不回去,朱祁镇又要兴风作浪了。” 田青连忙问道:“那我和张勇替公子送她回去?” 朱梓骁摇了摇头,说道:“一开始我也这么打算的,但还是觉得不妥,你俩还是得尽快找到修远,我担心他出了什么意外。而且护送她,还是找个女的比较方便……” 田青一笑,半开玩笑地说道:“那正好,找莫离啊……” 朱梓骁也是一笑,说道:“那个姑奶奶我可招惹不起……不过我想起一个人……咱们玄武堂的宋甜儿,是不是就在附近?” 田青一拍大腿,说道:“可不!难得你这么细心记得……哈哈,上次见她,就在通辽镇的倾心阁‘挂单’呢!离泰兴不远……我现在就去找她。” 朱梓骁伸手从怀里拿出自己的腰牌递给田青,说了声:“那就辛苦你跑一趟了”田青伸手接过腰牌放好,起身告辞离开了。 朱梓骁送到房门口,随手将房门关上了,再回到床边时,发现柳依依已经醒了,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 朱梓骁忙问到:“你醒了?伤口是不是很疼?” 柳依依摇了摇头,小声说道:“不疼了……六师兄……” 朱梓骁坐在榻旁,伸手抚了抚柳依依的头发,说道:“傻丫头,伤口那样深,怎么会不疼……我只是后怕,若我再晚来一步……” 柳依依闻言,以手支床想要坐起来,朱梓骁忙伸手将她扶住,然后帮她垫倚着坐好。 柳依依笑着说道:“我死不了……爹娘从小就说我福大命大造化大,嘿嘿……人不该死总有救嘛……你又救了我一次……我都已经数不清你救了我多少次了……六师兄……谢谢你……”说着,柳依依的声音有些哽咽。 朱梓骁笑着说道:“从我到了灵山派见到你,我就决定要一直守护你……如果你一直需要我,我会一直保护你……如果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我希望我可以保护你不再受伤……” 柳依依心里莫名地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她就那样定定地看着朱梓骁,一瞬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朱梓骁深情地看着柳依依,突然凑近一点,轻轻将柳依依揽进了怀中,他轻轻抚了抚她的后背,小声说道:“依依……我该拿你怎么办……” 在柳依依的记忆中,朱梓骁从没有这么叫过自己,他一向只叫自己“丫头”,此刻,她心乱如麻,就那样僵在了朱梓骁的怀中。 但自从嫁到青松山庄,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她一个人死死支撑着走到今天,真的是太累了,朱梓骁的怀抱让她终于有了温暖的感觉。她轻轻将头靠在了朱梓骁的肩头,小声叹了口气,继而低声啜泣了起来。 朱梓骁能够感受到柳依依的无助,这让他更加心疼柳依依。他就那样一直抱着柳依依,好像拥有了全世界,他真希望时间就静止在这一刻,自己就这样抱着柳依依永远不放手…… 第58章 离别 朱梓骁在柳依依的房里守着她一夜未合眼,直到晨光熹微,张勇和田青来敲门叫他们出发。柳依依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着一直坐在床边的朱梓骁歉意地一笑。 朱梓骁伸手轻轻将她扶了起来,柳依依示意朱梓骁自己可以走,但朱梓骁摇了摇头,将已经提前收拾好的柳依依的包袱背在身后,然后直接将柳依依抱了起来向外走。柳依依顿时羞红了脸,靠在朱梓骁怀里一动不动。 朱梓骁抱着柳依依出了房间,才发现门口除了张勇和田青,还有白玉蝶,白玉蝶双眼无神地在门口站着,见朱梓骁出来,便直接走进门去把自己的随身物品收拾了一下。然后和他们一起下了楼。 院子里有三辆马车,客栈的老板和伙计坐一辆,由张勇驾车。青松山庄那四个保镖受了伤,也弃马乘车,他们乘坐一辆。 朱梓骁抱着柳依依登上另外一辆稍微宽敞一点的马车,白玉蝶略微迟疑了一下,还是跟着他们上了马车,坐在了一个角落里低头不语。 这时田青拎着一个火把从客栈里走了出来,他将火把扔进了大堂,然后上了朱梓骁的马车。三辆马车快速地出了客栈,等他们出了城门又走了半里多路,天光也已经大亮,再回头看向泰兴城时,发现永泰客栈的方向窜起冲天的火光和浓烟…… 又走了两里地,张勇从那辆马车上下来,打发客栈的伙计驾着车往郴州的方向走,客栈老板见昨天他们三个人就杀死了二十多个人,很是害怕,生怕张勇他们杀了自己灭口,现在张勇竟然放他们离开,老板自是千恩万谢,一再点头作揖地保证绝不再回来,然后吩咐伙计逃命似的驾车跑了。 张勇上了朱梓骁的马车,和田青一起架着车朝通辽和青州的交叉口驶去。也就一炷香的功夫,他们便到了地方,就见道口小树林外正有一名红衣女子端坐马上,正等着他们。 红衣女子一见张勇和田青,就翻身下马,问道:“公子呢?” 朱梓骁闻言,从车内探出身来,红衣女子低身施了一礼,说了声“甜儿见过公子”,也不待朱梓骁开口说话,她又弹簧一样回复了常态,然后轻飘飘地上了马车,直接钻进了车厢,她见车辆里坐了两个女子,不由得愣了一下,然后皱着眉头问道:“这俩谁是柳依依啊?” 朱梓骁一笑,说道:“你猜呢?” 红衣女子咯咯一笑,说道:“这难不倒我。”然后伸手一指柳依依,说道,“她喽!田大哥说她受伤了……”然后她又一指白玉蝶说道:“那她就是那个失心疯了的白玉蝶呗?” 白玉蝶闻言大怒,开口说道:“你才失心疯呢!你是什么人,在这撒野。” 红衣女子一脸嫌恶地看着白玉蝶,瞪了她一眼,然后对朱梓骁说道:“我可不负责保护她哦……她是疯的……不然干嘛在外面胡说八道,干这么损人不利己的事呢……疯子……” 白玉蝶用手指着红女子,口中说着“你……你你……”,可“你”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下一句,只哼了一声,转过脸去不看她。 红衣女子高兴地看了看柳依依,说道:“我叫宋甜儿……放心吧,接下来到青松山庄,我来保护你,一定把你安全送到地方……” 柳依依这时仔仔细细地看了看这个宋甜儿,就见她二十多岁的样子,皮肤白皙,妆容精致,眼角眉梢透着妩媚,妩媚中又有着精明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凌厉。 柳依依听她说话,就知道是个爽快的人,又是朱梓骁找来的人,心里就觉得很亲近,她笑着说道:“多谢甜儿姐姐。” 这时,朱梓骁略带一丝不舍地看了看柳依依,因白玉蝶在场,便也没有多言,他冲甜儿说了声:“交给你了,多加小心……”然后和张勇田青一起下了马车。 宋甜儿笑着探身出来,对朱梓骁说道:“是你答应我,跑完这一趟就把我调回你身边,我才来的,你可别忘了,过河拆桥我可不饶你……” 柳依依坐直了身子,撩开车窗上的幕布,探头看了朱梓骁一眼,两人目光一相接,柳依依竟然有一点心跳加速,她又赶紧放下幕布缩了回来,留下朱梓骁站在车外怅然若失。 红衣女子笑着坐在了柳依依身旁,好奇地盯着柳依依看个不停。外面张勇去另外一辆马车上唤过来一个保镖来驾车,田青也从刚刚宋甜儿身后的小树林里牵出了两匹马,其中一匹交给了张勇,朱梓骁则翻身上了刚刚宋甜儿骑的那一匹,三个人对视了一眼,朱梓骁对着车厢说了一声“保重”,然后带着张勇和田青又朝着泰兴方向而去。 宋甜儿坐在车上,看着白玉蝶不顺眼,也不跟任何人商量,直接薅着她,将她扔上了另一辆马车,全不理会白玉蝶的鬼哭狼嚎,回身上了柳依依的马车,吩咐驾车的保镖“出发”,马车便朝着青州方向驶去。 宋甜儿看着柳依依说道:“这回好了,有她在这,咱们都不能好好说说话……”说着,宋甜儿伸手去扶柳依依,说道:“车厢里宽敞,我扶你躺下吧,我听说你伤得不轻……” 柳依依感激地点了点头。宋甜儿自顾自地小声说道:“你真有福气,公子那么喜欢你,我们都羡慕得不得了……但莫离就不是羡慕,而是恨你……” 柳依依一听。脸一下子就红了,讷讷地说道:“哪有,他……拿我当妹妹呢……” 宋甜儿伸手在柳依依额头上点了点,说道:“他自然不是拿你当妹妹的,但若你是真心拿他当哥哥,一定要告诉我一声……那他就是我的了……于你,我是肯定争不过的,但也不要紧,只要跟在公子身边,天天看着他,我就心满意足了……我可不像那个莫离……霸道得要命……” 柳依依看着宋甜儿,竟一时语塞,宋甜儿笑着说道:“依依,有我在,你不要怕莫离,她要是敢来找你麻烦,我一定替你出气。” 柳依依笑着点点头,看着宋甜儿的明媚的笑脸,心里莫名觉得满是春光…… 第59章 涟漪 宋甜儿护送着柳依依一行人进入青州地界后,白羽辰特意亲自带着人接了过来,但宋甜儿也并没有离开,因为柳依依此刻身上有伤,行动不便,她并不想白羽辰来照顾自己,便挽留宋甜儿多留几天,宋甜儿也不推迟,便跟着她一起去了青松山庄。 白羽辰一行人回到青松山庄时,双儿老早便等在门房,她见到柳依依时自是喜不自胜,而看到宋甜儿则更是喜出望外,但当着白羽辰等人的面又不能表现出来,宋甜儿倒不拘小节,大大方方地留下来,住进了柳依依的小院。 晚上没什么事,三个姑娘凑到了柳依依的卧房里,双儿撒娇地拉着宋甜儿的手说道:“死鬼,这两年你跑哪儿去了,一声不响地就走了,还以为你失踪了呢。” 宋甜儿闻言,伸手掐着双儿的脸蛋说道:“死丫头,盼着我死是不是,让你好好学功夫,你偏不用功,连莫离那个疯子都打不过,还有脸见我!” 双儿伸手拍掉宋甜儿的手,说道:“哼,你跟莫离也不过是分不出胜负,你就敢说一定打赢她?你看你,哪有个当姐姐的样子,尽知道欺负我!” 宋甜儿哼了一声说道:“我倒不希望有你这么一个窝窝囊囊的妹妹,尽给我丢脸。” 柳依依闻言,吃惊地问道:“怎么?你们是亲姐妹?” 双儿摇摇头,说道:“是姐妹,只不过我是被她捡回来的,她随便给我起了个名字,就成了她的妹妹了……” 宋甜儿笑着对柳依依说道:“你都不知道她当年那个可怜的样子,拉着我的腿不肯撒手……啧啧啧……”说着,宋甜儿突然退去一脸戏谑的表情,温柔地笑着说道:“这么快,小丫头长大了……都要当娘了……” 双儿闻言鼻子一酸,低头不语。柳依依自然知道她们身为乾坤门杀手而身不由己的无奈和心酸,若非走投无路,哪会有人甘心过这种刀尖舔血的日子呢,更何况是女孩子。 柳依依伸手拉住双儿的手,然后扭脸看向宋甜儿,笑着说道:“甜儿姐姐,你在这里住下嘛,等双儿姐姐临盆之后,你再走。” 宋甜儿笑了笑,说道:“看样子她还得三个多月才能临盆呢,我可住不了那么久,公子这回暗中下令调我出来,我没敢告诉我们玄武分舵的其他人知道,省得又有人兴风作浪……最近门主脾气不太好,经常因为事情不顺心意而责罚公子……哼……我还是赶紧回去,别给公子找麻烦了……” 双儿闻言皱了皱眉头,问道:“夜孤尘还是那样排挤公子吗?”宋甜儿点点头,脸上出现了愁容,说道:“我觉得他的野心越来越大,现在他已经把手伸到朱雀门去了,九哥也是个憨货,就知道退让,可能喝酒喝傻了吧……门主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异常信任夜孤尘……可公子与门主毕竟是至亲,我怎么也想不明白,怎么会如此厚此薄彼呢……” 双儿看了看柳依依,低头不语。宋甜儿看了看双儿,又看了看柳依依,说道:“这有什么可回避她的呢,她早晚也是自己人,早晚她都会知道啊……公子为了她,命都豁出去了,她当然要知道公子是如何待她的啊……” 双儿摇了摇头,说道:“可公子想保护她,并不想要她知道这些事,怕会加重她的心里负担。” 这时,柳依依看着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突然笑出了声,说道:“喂!我是一个大活人诶,你们能不能别当我不存在,你们在商量什么?怎么说得好像我们怎么样了似的,其实我们只是师兄妹啊,哪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不要乱说嘛……” 宋甜儿和双儿相视一笑,分别伸手点了点柳依依的额头,异口同声地说道:“傻丫头,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啦……” 宋甜儿第二天便离开青松山庄回了通辽镇,双儿和柳依依搬回了之前居住的小院子住,生活好像又恢复了平常的样子吗,但有些事情在柳依依的心底激起了小小的涟漪,总是莫名地感到不知所措。 白玉蝶回到青松山庄后便知道,家里已经准备好了嫁妆,三日后出嫁,白玉蝶并没有哭闹,当着程佩茹和白羽辰的面,白玉蝶问道:“太子干嘛非要娶我?于他而言,我有什么利用价值?” 白羽辰没想到白玉蝶问得这么直接,愣怔着不知道要说什么。程佩茹拉着白玉蝶的手说道:“蝶儿,娘知道你很委屈……” 白玉蝶缓缓将手抽回来,说道:“不委屈,这就是命……太子的侍妾不是很好吗?对于我们这样的平民百姓,我也算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不是么,你们应该像陆曼婷一样,替我高兴的。” 白羽辰和程佩茹都发现了白玉蝶这次回来性情大变,白羽辰也问过柳依依路上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发生,但柳依依也觉得白玉蝶莫名其妙就变了一个人似的。也说不清楚个中缘由。 此刻,两人见白玉蝶态度如此冷淡,一时竟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白玉蝶冷冷地说道:“太子娶我,是贪图青松山庄的产业吧?”说着,她伸手拿过来桌上的一个小叶紫檀的盒子打开来看,她翻了翻盒子里的票据,然后将盒子盖好又重新放回桌子上,开口说道:“这是要了咱们青松山庄在京城和三辅的所有产业啊……真是好笑,搭个人,还得搭上三分之一的产业……他有这些产业就罢了,干嘛还非要将我娶过去呢……” 白羽辰轻声安慰道:“蝶儿,钱财都是身外之物,不必纠结,最主要的是山庄平安无事,你能平安无事,就是他想要青松山庄的全部产业,我都可以给他。” 白玉蝶点点头,突然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我已经这样了,将来是死是活你们也不必放在心上了……不过,你想要山庄平安无事,就要问问你的夫人柳依依同不同意……” 白羽辰一时哑然,不知道该说什么,白玉蝶冷冷说道:“她手里有一支孔雀翎钗,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得来的……不过她并没有带回来,而是半路上送给了骁王。” 白玉蝶本以为她说完这个话,就算白羽辰不说话,程佩茹也一定会勃然大怒,可未成想,程佩茹非但不生气,反而有些释怀地说道:“虽然钗是我们山庄的宝物,可现如今这个形式,它更是招灾惹祸的根源,送出去更好,这个钗就算丢了,我们再也不要提起了……” 白玉蝶闻言吃了一惊,心中暗暗发誓:“不管怎么样,我的痛苦都是他们两个人造成的,我若是让他们得偿夙愿在一起,就算我白玉蝶白活!” 第60章 抓药 三天后是白玉蝶正式出嫁的日子,白羽辰亲自押着十车嫁妆和太子派来的迎亲使者一起送她上京,程佩茹哭着拉着身穿大红嫁衣的白玉蝶不肯撒手,谢诗瑶劝着把程佩茹拉了回来。柳依依因身上有伤,和双儿一起只送到山门外,白玉蝶面无表情地看了看送别的人,目光在柳依依身上打了个转,决然地上轿走了。 白玉蝶这意味深长的一眼透着的寒意,让柳依依不寒而栗。 白羽辰叮嘱双儿和柳依依照顾好自己,然后就离开了。 柳依依和双儿一商量,山庄内谢诗瑶和陆曼婷虎视眈眈,程佩茹也不待见她们,莫不如两人搬到别苑清净,于是请示了程佩茹,程佩茹什么也没多说便应允了。 就这样,柳依依和双儿过了半个月清净日子,主宅那边好像忘了这两个人的存在一样,一切相安无事。柳依依身上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双儿的身孕也已经快八个月了,两个人都热切地盼着这个小生命的到来,觉得生活也有了奔头。 这一日,柳依依和双儿一起给未出世的孩子缝制小衣服,可是突然红色的线不够了,柳依依便自告奋勇去街里买。她一个人出了别苑,走了一炷香的时间,便到了镇上最繁华的康盛街,柳依依去布衣坊买了线,又扯了两块布。然后沿街闲逛,她看双儿这几天睡得不好,便打算去医馆找大夫给双儿抓点安神的药。 刚拐到康盛街和同泰街的交叉口,柳依依突然停住了脚步,她发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从杏林堂里闪身出来,然后快速朝西边的小巷拐去,边走还不停地边四下打量,好像生怕被别人看到一样。 尽管这个人一手提着药,一手刻意地一直用手帕挡着脸,但柳依依还是认出了这个人——陆曼婷。 柳依依立刻警觉了起来,陆曼婷干嘛鬼鬼祟祟的?她是不是又打算害人?想害谁呢?这可必须要弄清楚,她立刻快步跑进杏林堂打算探个究竟。 杏林堂的小伙计一见柳依依进来,立刻迎上来笑着问道:“姑娘打算问诊还是抓药?” 柳依依被问得愣了一下,一着急,随口回道:“小哥,我们小姐刚刚抓完药离开,她觉得药剂可能不够,打算多吃一副药,所以打发我来再开一副,我们小姐着急等着呢,麻烦您快一点。” 说着,柳依依摸出一两银子,塞到了小伙计的手里。 小伙计一脸尴尬地看了看柳依依,又看了看手里的银子,略有些无奈地说道:“这种药怎么能多吃呢?吃多了……会要命的啊……我们掌柜经验老道,他说一副药准能落胎……这……这怎可多吃一副啊……这要是出了人命,我们还不得跟着吃官司……这种要求真是闻所未闻……不行,不行……你去别处抓吧……”说着,小伙计把银子又塞给了柳依依,转身回内堂去了。 柳依依听了小伙计的话,大吃一惊。什么?陆曼婷开了落胎的药?她想干什么?莫不是要害双儿!这个卑鄙的女人!太恶毒了。 柳依依越想越生气,连带着担心双儿着了道,便朝着陆曼婷离开的方向追了下去。 她沿着小巷一直追,越走越偏僻,最后来到了一处废弃的巷子的岔路口,柳依依看看荒凉周围的环境,正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追,突然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放开……” 这一声是从东边的小巷里传出来的,只这一声像是情急的呵斥,再就听不到声音了。 柳依依想了想,蹑足潜踪,屏住呼吸地朝着东边的小巷摸了过去,走了五六步远,就看到巷子的最里面站着两个人,正在低语。柳依依凭直觉断定一定是陆曼婷正在跟人密谋干坏事。 柳依依怕被发现,不敢靠近,她咬了咬牙,又退回到巷口。她发现这个巷子已经非常偏僻了。院门上着锁,房顶的瓦缝里也长了草,可见是没人住。柳依依心里一动,眼珠一转有了主意,她迅速□□进了巷口的那个院子,果然,院子里荒草丛生,没有人住,她又越过院墙进入了下一个院子,就这样穿过五个院子便来到了巷子最里边的一个庭院。 这时巷子里说话的声音清晰起来,很显然陆曼婷就和一个人站在这个院子的门外说话,柳依依不敢大意,屏住呼吸悄悄向院门的方向摸去,她轻手蹑脚地来到了院门左边的一个水缸后面,她蜷着身子,倚着水缸,靠着墙,一动不动地仔细听。 门外还是陆曼婷的声音,很气恼地在数落一个人:“……我都说了多少次了……你怎么就那么猴急……你放开我……别碰我……放开……不用你管……” 这时门外突然传出来一个低沉的男声:“婷婷……这毕竟是我们的孩子……你怎么能那么狠心……” 陆曼婷闻言大怒,突然吼道:“留着他?留着他,让我浸猪笼吗?……你是傻子吗?你也配有孩子吗?……你放开我……你居然妄想让我给你生孩子?……你没撒泡尿照照自己……当初我也是不得已……你……痴心妄想什么……难不成我还跟你私奔吗?” 听到这儿,柳依依差点惊掉了下巴。原来,陆曼婷跟别人厮混,有了身孕,她想堕胎,但奸夫不同意。这个奸夫是谁呢?自己和白玉蝶曾经见过一次这个人的背影,当时自己觉得这个人的背影像当初带人在小树林里刺杀自己的那个领头的,现在听声音,还是觉得有一点耳熟,是谁呢? 柳依依虽然吃惊,也对陆曼婷感到不齿,但毕竟知道陆曼婷抓药不是为了害双儿,她总算放下心来。 外面又传来那个男人哀求的声音:“……我们再想想办法……不如……不如把……把孩子赖在白羽辰身上……” 陆曼婷恨恨地说:“哼,我倒是想……他根本也不碰我,怎么赖?……连下药都留不住他……柳依依那个死狐狸精……” 柳依依闻言被气乐了,简直不知道该说陆曼婷什么了,好好的,怎么就骂起自己来了?柳依依不由得在心里想,这个女人怎么如此厚颜无耻。 男的又开始哄陆曼婷:“……再有十天半月……我们再下一次药……我帮你,肯定行……” 陆曼婷突然咯咯笑了起来,柳依依隔着墙都能听出笑声中透着□□,让人浑身都起鸡皮疙瘩。就听陆曼婷笑骂道:“你个死鬼……你还打算帮我跟别人睡……你不怕我……” 下面的话,柳依依简直没脸听,紧接着突然院门“咚”地一声闷响,好似有人被一下子推到了门上,吓得柳依依大气都不敢出。 紧接着门板被人推得吱吱作响,好似随时都有可能倒下来一样,空气中传来不堪入耳的喘息声。柳依依也顾不得被不被人发现了,急忙顺着墙根溜走,原路□□“逃”了出去。 柳依依出了小巷,朝别苑跑去,她感觉脑子里有点乱,她很想知道那个男人是谁,同时心里又有点同情起白羽辰来了…… 第61章 转性 柳依依回到了别苑,将见到的事情告诉了双儿,双儿异常生气,觉得陆曼婷简直厚颜无耻,不但不守妇道,居然还要跟奸夫一起算计白羽辰,简直令人发指。 柳依依不由得笑了,说:“双儿姐姐这就是当家主母要动家法惩治不守妇道的小妾的架势了,不如我去老夫人那儿揭发她,把她逐出去算了,省得双儿姐姐不高兴,动了胎气可怎么得了……”柳依依说着,捂嘴笑了起来。 双儿皱着眉头,伸出手指点着柳依依的额头,说道:“学坏了你……但……我们还是要提醒庄主的……毕竟到现在为止,那个男的是谁,我们还不知道……” 柳依依点点头,说道:“就怕她不光算计白羽辰,还打咱们的主意。咱们要提高警惕,别让她钻了空子才好,不知道白羽辰什么时候回来,总怕老妇人不信咱们,而且,我怕她狗急跳墙……” 京城,太子府中的湘菱苑的正房中,白玉蝶身着大红喜袍坐在了床上。 今日白羽辰一行人到了京城直接来了太子府,太子府并未有丝毫办喜事的样子。不要说婚庆装饰用的红绸、红毯和红灯笼等物品丝毫不见踪影,就是连个喜字都没见到。太子府的一个副总管林明在门房等着,见送亲的队伍到了,便指挥人直接从侧门将白玉蝶抬进了湘菱苑。 林明又忙不迭地把白羽辰等人让到太子府的待宾馆,安排了酒席给白羽辰接风。 白羽辰也不知这是算结婚的喜宴还是接风宴。但副总管的一句“今日朝中有事,太子爷暂时回不来”就打发了白羽辰,白羽辰心中郁闷,也不知白玉蝶怎么样了,但在这深宫后院,白玉蝶那么单纯的女孩子如何能够立足,想想便让他心生忧虑。 白玉蝶坐在房中,看着来来往往的丫鬟仆妇,在她来了之后才开始将这间卧室布置成喜房,显然是根本就忘了太子府要办喜事一样。 屋内好一阵忙乱,白玉蝶隔着盖头什么也看不到,但心中无比憋闷,白玉蝶暗暗叹气,是啊,自己哪里配得上一个“嫁”字。她知道自己在这府中的地位,其实并没有比那些贴身服侍太子的大丫鬟高,相反,初来乍到,很显然自己的境遇并不容乐观。从进府的待遇就能看出来,自己是完全多余的一个存在……也许不全是,至少自己的嫁妆是太子急需的…… 这时,她又蓦地想起了柳依依,自己嫁到这儿,与柳依依当初嫁到青松山庄时的境遇,何其相似…… 房中收拾停当,有喜娘点上两个粗壮的龙凤蜡烛,过了不知道多久,白玉蝶已经觉得坐得脊背酸痛,昏昏欲睡时,房门突然打开了。紧接着屋里传来喜娘低声请安的声音“太子殿下……”白玉蝶闻言浑身一震,莫名地紧张了起来。 朱祁钰满心不想来见白玉蝶,但顾及青松山庄的嫁妆,还是勉为其难地先去见了白羽辰,白羽辰比他想象中要大方得多,竟然拿出了几乎三分之一的产业,言谈之中十分恳切地请求太子要善待白玉蝶。朱祁钰见到“嫁妆”满心欢喜,便满口答应了。于是从待宾馆辞别了白羽辰,便直接来到了湘菱苑。 屋子里就剩下白玉蝶和朱祁钰时,白玉蝶紧张得简直不能呼吸,她用手绞缠着一条喜帕,告诉自己不要紧张,要按照自己这一路上想好的去做。 朱祁钰似笑非笑地走到白玉蝶身前站定,饶有兴味地看着白玉蝶紧张的双手,然后一抬手,将白玉蝶头上的喜帕掀了下来。 满面娇羞、眼帘低垂的白玉蝶就那样抿着嘴坐着,朱祁钰突然来了兴趣,他面上一笑,一拧身坐在了白玉蝶身旁,伸手轻轻扳着白玉蝶小巧的下巴,让她看向自己。白玉蝶就那样一副人畜无害的单纯的表情看着朱祁镇,朱祁钰用一根手指轻轻抚了抚白玉蝶的嘴唇,白玉蝶好似打定主意了一般,突然冲朱祁钰嫣然一笑,眼角眉梢突然显出一丝妩媚,她朱唇轻启,低低地说了声“太子……”用手中喜帕轻轻撩过朱祁钰的面颊,然后一下子倒在了朱祁钰的怀中。 这一瞬间,朱祁钰突然觉得异香扑鼻,顿生一种朦胧缥缈之感,怀中的可人儿用软若无骨的小手突然抚向他的胸前,朱祁钰浑身一阵燥热,笑着说道:“你这小妖精,怎么突然转性了……” 白玉蝶莞尔一笑,说道:“从今日起,奴家就是太子的贴心人了……太子爷……来嘛……” 一室春光旖旎,春浪迭起,但谁也不知道喜榻之上的虚情假意又暗含了多少阴谋诡计,为以后埋下了怎样的祸根…… 第62章 夜访 仲冬月冬至日,天气陡寒,青松山庄却一派热闹喜气。 白羽辰从京返庄已有三日。冬至庆团圆,又因年关将至,即使百般无奈,柳依依和双儿还是从别苑搬回了庄内。 柳依依其实一直对陆曼婷有所顾忌,怕她使坏伤害双儿腹中的孩子,又怕她算计白羽辰,再干出什么狗急跳墙的事情。而且她不守妇道这种龌龊事,要怎么揭露,实在是难倒了她和双儿。但那日被柳依依撞破奸情之后,陆曼婷却出奇地消停,尽日不见人影。 掌灯时分,程佩茹在鑫源堂举行家宴,柳依依坐在白羽辰身旁总是感觉不自在,尤其对上白羽辰温柔的目光,总是觉得无所适从。席上提及白玉蝶仓促远嫁,程佩茹还流了眼泪。 白羽辰安慰道:“……我在太子府那几日,太子宴请我两次,都是玉蝶陪同,太子颇为眷顾体贴……离京那日,太子殿下带着玉蝶亲自送到城外,两人缱绻情深的样子,真是羡煞旁人……”说着,白羽辰下意识地看了柳依依一眼。 柳依依权做不知,低垂着眼帘,伸手在桌子底下轻轻掐了双儿的大腿一下。双儿知道柳依依一见到白羽辰就觉得尴尬,不由得抿嘴一笑,伸手在桌下抚了抚柳依依的小手。 白羽辰转向程佩茹,接着说道:“看来,太子殿下对玉蝶还是很重视的,玉蝶……也很不同,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程佩茹问完,转悲为喜,伸手拭了拭眼角,笑着说道:“若是这样,我就放心了,之前一直不放心她嫁那么远,现在听你这么一说,我就放心了……” 以往这种场合有白玉蝶在,即使陆曼婷,谢诗瑶和柳依依不对付,但白玉蝶从中插科打诨,也总是能打圆场的,现在白玉蝶已经离庄出嫁,所以这顿家宴就显得很沉闷,大家都不太说话,陆曼婷也并没有对着柳依依放冷箭。 最让人意外的是,谢诗瑶学乖了,把话题引到了双儿肚里的孩子身上,程佩茹也破天荒地表现出对孩子降生的期盼,毕竟是白羽辰的骨肉,程佩茹还是很重视。 双儿简直受宠若惊,频频偷眼去看白羽辰,白羽辰温文尔雅地笑着,主动给双儿夹了几次菜,这让双儿觉得特别温暖,常常因为自卑,怕孩子被嫌弃而悬着的心稍稍放了下来。 晚宴后,柳依依和双儿各回了卧房,她们现在已经搬到白羽辰的院子里住,按理说,柳依依是正妻,应该住在主卧的,可柳依依是不肯的,便在外院偏房挨着双儿找了个房间住,陆曼婷则一直住在程佩茹院子的偏房,并没有搬过来同住,这倒是让柳依依和双儿,乃至白羽辰都松了一口气。 白羽辰在程佩茹房里陪坐了一会儿,便回了自己的院子,他径直来到了柳依依房外,伸手敲了敲门,柳依依正在房内打坐练功,听到敲门便过来开门,打开门一看是白羽辰,她稍微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让白羽辰进了房间。 白羽辰缓步走到桌边坐下,柳依依给他倒了一杯茶,然后坐在了他的对面。白羽辰看了看柳依依房内的摆设,笑着说道:“你这里太简陋了,住着可习惯?”柳依依笑着回道:“哪有简陋,这在我们灵山派,也算得上‘豪宅’了,住得很习惯。” 白羽辰呷了一口茶,说道:“我知道,玉蝶给你造成了不少麻烦……”柳依依闻言,面上一窘,不知道该说什么。白羽辰还是温文尔雅地笑着说:“依依,谢谢你……替我照顾玉蝶,把她带回来……” 柳依依低头双手交握在一起,低声说道:“没……没什么……”说完,她下意识地用左手抚上了右手的小臂。 白羽辰问道:“身上的伤可全好了?”柳依依点点头说道:“早已经不碍事了……”柳依依咬了咬嘴唇说道:“那个钗……我给了骁王……那个钗不是……” 白羽辰笑着摆摆手说道:“这个事情,玉蝶倒是说了,但我觉得,无论这个钗是真还是假,骁王愿意收下钗,都是帮了我们的忙……一只钗而已,因为它,青松山庄已经付出太多代价了……上次你们在泰兴的客栈遇袭,也是因为它……如果不是骁王,我想我也失去了你……” 柳依依突然觉得白羽辰的目光有些炽热,这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这时,白羽辰从怀中掏出一个小锦盒,笑着递到了柳依依手上,说道:“我在京城老凤祥看到的,觉得很适合你。”柳依依看了看白羽辰,又看了看手里的锦盒,略微有些迟疑,白羽辰一见,直接伸手过去在柳依依的手里将锦盒打开了,映入柳依依眼帘的是一对通体冰透的白玉手镯,一看便价值不菲。 柳依依赶紧将锦盒放在了桌上,下意识地身体往后一缩,口中忙不迭地说道:“我不要……” 白羽辰也不恼,依然笑着,伸手拿起一只玉镯,又轻轻拉过柳依依的小手,轻轻套在了她的手腕上,口中说道:“我知道你定是不想要的……你放心,我也给双儿带了礼物,过后我会亲自交给她……你看,喜欢吗……” 柳依依听了白羽辰的话,看着他温柔的笑脸,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的玉镯,一时语塞,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白羽辰站起身,伸手抚了抚柳依依的头顶,笑着说道:“傻乎乎的想什么呢?我回去了,你早点休息。”然后转身就离开了。 柳依依就那样呆坐着,看着白羽辰缓步出了房间,又顺手将她的房门也带上了。柳依依苦笑着将脸埋在了桌上,面对这样温柔的白羽辰,她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自己毕竟他的正妻,连朝廷都已经亲封过了,自己难道还能摆脱这个身份吗?这可怎么办…… 第二天,双儿兴致勃勃地来找柳依依,柳依依看到一向钗钿不簪的双儿,竟然精心绾了发髻,还簪了一支精美的芙蓉步摇,便知是白羽辰送给她的,柳依依看得出来双儿发自内心地高兴,内心不禁暗暗叹息,明明双儿与白羽辰才是良配,自己何苦插在两人中间。 第63章 阴谋 临近年关,白羽辰确是很忙,但再忙,每天回庄也都会到柳依依和双儿的房间坐一会儿,双儿已经八个多月了,大概过了年就要临盆了,柳依依和双儿每天都在给未出世的宝宝准备东西。 这一天,白羽辰去蔡州常宁镇查账,一来一回大概要五六天。他前脚一走,后脚程佩茹便上吐下泻,卧床不起。谢诗瑶、柳依依、陆曼婷和双儿都守在老妇人房里,不久,管家白良恭去镇上请了好几个郎中,但也看不明白是什么引起的,试着开了方子,但药喝下去便都吐出来了,丝毫不见起色。 谢诗瑶见状,眼珠一转,突然说道:“年关将近,阴门大开,老妇人莫不是冲撞了什么,才……” 她话音一落,陆曼婷忙接口说道:“可不是,我在家里的时候,也常听老人们说,年底的时候最容易冲撞鬼神,尤其是老人和孩子。这虚病啊,必须得请人做法驱除才行。” 谢诗瑶和陆曼婷一唱一和,程佩茹腹中绞痛,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只好死马当活马医,冲她们点了点头,谢诗瑶和陆曼婷一见,立刻乐颠颠地出去了。 柳依依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可她知道程佩茹不待见自己,所以跟双儿对视了一眼,也并没有多说什么。 这时候病榻上的陈佩茹突然看着双儿有气无力地说道:“你退下吧,你是有身子的人,不要在这待着了,染上病气影响孩子可怎么好,回去吧……” 双儿张了张口,还没说话,程佩茹冲她摆了摆手,双儿只得看了看柳依依,然后一个人走了。 双儿刚走,谢诗瑶便带了一个看上去像走街串巷算卦的江湖术士回来了。只见这个人进了屋便不住地打喷嚏,看到程佩茹之后突然口中念念有词地在床前踱来踱去,也不待任何人说话,他便在屋里上蹿下跳地开始蹿腾,这时,陆曼婷带着一帮丫鬟仆妇搬进来一个供桌和一些祭祀用的物品,摆放在了屋子中央。 柳依依不禁有些头疼,不知道这帮人要搞什么鬼,也不知道聪明一世的老妇人怎么鬼迷心窍一样,会让这些人乱来。这个江湖术士一看就是那种招摇撞骗的神棍……柳依依正胡思乱想,这个术士在屋里便开始驱鬼降魔,他折腾了大概一盏茶的功夫,最后烧了一道符,然后用烟灰冲水给程佩茹喝了下去。 程佩茹喝了“符水”,没过一会,突然肚子就不疼了,又过了半盏茶的功夫竟能从床上坐起来了。柳依依愈发怀疑这是有人做了手脚,但不知道演这一出,到底是为了干什么。 程佩茹缓过来了,便坐着问这个江湖术士道:“先生真的神术,我今天到底是怎么了?”这个江湖术士坐在程佩茹对面,摇头晃脑地说道:“想来府上有冤死的人,怨气难解,想回来讨债。被我暂时压制住了,但若它怨气不消,日后府上恐再无宁日。” 程佩茹闻言,脸色顿时变了。柳依依心里一下子升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程佩茹看了看柳依依,又继续问道:“先生,这……是否可解?”江湖郎中得意地点点头,说道:“今日也是有缘,我云游至此,实属偶然,也没想到能帮到老夫人……若说解,倒是可以的……府上只需找到积怨的根源,然后派人去庙里为冤死的人做个道场,超度亡魂即可。” 程佩茹忙道:“派何人去,可有说道?”术士点点头说道:“冤死之人想来是老夫人的至亲之人,来‘找’您,必是心有不平,想来是与府上某人有关系,那……这个人去,更容易消解怨气……” 他此话一出,柳依依眼皮猛地一跳,即使不用抬头,她也能感觉到所有人阴冷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自己身上,柳依依暗暗叹气,抬起头看了看她们几个人的目光,老夫人的目光中透着怨毒,谢诗瑶的眼中闪着仇恨,只有陆曼婷似笑非笑,但她的目光却让柳依依不寒而栗。 柳依依心中顿时有种无力感油然而生……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是个阴谋…… 第64章 合谋 第二天一早,柳依依对双儿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注意安全,然后忐忑不安地离开青松山庄去了后山的青莲寺。 柳依依前脚一走,陆曼婷便巧笑着来找谢诗瑶,谢诗瑶似笑非笑地看着陆曼婷,懒洋洋地说道:“那个贱人被你逼走了,这回你可以告诉我,你打算怎么收拾她了吧。” 陆曼婷在谢诗瑶房内来回踱着,把玩着她屋里的各式小摆件,最后来到暖炉旁坐下,漫不经心地说道:“她不急,我打算先帮你解决一个心腹大患。” 谢诗瑶问道:“什么心腹大患?” 陆曼婷把手抻到眼前,抠着指甲,冷冷说道:“怎么?你打算让双儿生下个男孩,将来跟你儿子抢家产吗?” 谢诗瑶闻言先是一惊,继而冷冷一笑,说道:“妹妹真是多虑了,我们永成是白家嫡孙,她一个贱婢的孩子,怎么跟我们争?” 陆曼婷冷笑着说:“你别忘了白羽辰才是庄主,你的丈夫,已经死了……将来,老夫人一死,你……和你的儿子就是青松山庄里最多余的人……” 谢诗瑶脸色变了变,说道:“你也不要什么都拉上我,说到底,你还不是为了自己……你是想自己争宠罢了……只怪你自己不争取气,何必说得如此冠冕堂皇……” 陆曼婷起身,踱步到谢诗瑶面前,说道:“我们各取所需罢了,什么宠不宠的,我就是嫌她们碍眼,对你也有好处……况且,咱俩现在……也在一条船上,昨晚那个江湖术士,演得不错……” 谢诗瑶翻了翻眼皮,说道:“我就知道,论卑鄙龌龊,谁都不是你的对手……哼,也无所谓……我对双儿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并没有什么兴趣,我就想知道怎么才能让柳依依那个贱人死无葬身之地。” 陆曼婷闻言,冷笑着凑近了谢诗瑶,说道:“我们先让双儿再也说不了话……然后派人把柳依依调回来,让她背黑锅,再撺掇老夫人……巫蛊之术……她应该是很忌讳的……白羽辰又不在,看谁能救她……即使她有朝廷诰命,但休了她总是可以的……” 谢诗瑶笑了笑,说道:“怎么听,都是对你有益……不过……只要能收拾这个贱人,我都喜欢……” 陆曼婷满意地一笑,说道:“我的计划是这样的,还要大嫂你找个体己人来办……” 两个人在屋里密谋了半天。陆曼婷站起身告辞,谢诗瑶站起身,将她送到门口,陆曼婷出了房门,谢诗瑶倚着门框,突然开口说道:“妹妹慢走,妹妹今时体态……大不同往日,还是慢些好……” 陆曼婷闻言,猛地僵住,谢诗瑶“咯咯”一笑将房门关了。陆曼婷恨恨地一跺脚,转身快步离开了。 柳依依离庄的第三天午后,双儿到程佩茹房里请过安,一个人回了房间。不多时,老夫人房里的一个小丫鬟星儿便端着一个汤盅和四碟糕点来到了双儿的房间,星儿笑着对双儿说道:“双儿姑娘,老夫人特地让厨房给你炖了点燕窝,还有几样糕点,让我给姑娘送过来。” 说着,星儿将托盘放在了桌上,然后拿过一个白瓷碗,从汤盅里盛了一碗燕窝,放到了双儿面前,双儿有些受宠若惊,但心里又觉得怪怪的,毕竟自己这种身份,程佩茹怎么会如此上心呢。 双儿看了看眼前的这碗燕窝,又看了看站着不走的星儿,心里满是犹豫,星儿一笑,说道:“姑娘快些喝了,我好回去跟老夫人回话啊。” 双儿冲星儿笑了笑,说道:“辛苦姑娘了,请姑娘代我谢谢老夫人,我现在没有胃口,一会儿再喝。” 星儿面露难色,说道:“姑娘……还是喝了吧……” 双儿愈发有些疑心,她低下头,左手端过碗,右手用小勺在碗里轻轻搅了两下,她抬起头又看了看星儿,星儿原本目不转睛地盯着双儿手里的碗和勺,冷不防双儿抬头看自己,她赶紧低下了头。 双儿看到星儿眼神闪烁,几乎可以确定她是有问题的,自从前两天程佩茹莫名发病,又逼走了柳依依,她就觉得自己身边危机四伏。今天星儿这么反常,莫不是,她们要对自己下手? 双儿将碗放回桌上,然后伸手轻轻抚了抚肚子,站起身说道:“姑娘先回吧,我身子有些不适,想先躺一下。” 说完,双儿撇下星儿,自己径自去了卧房。星儿一见,咬了咬牙,无奈地转身离开了。 双儿见星儿走了,又从卧房走出来,来到桌边,她手里拿了一支银钗,她将银钗探入碗里,再拿出来看时,却发现钗柄已通体发黑。双儿变了脸色,她突然有些心慌,不知道这是谁想要害自己,大概是陆曼婷吧?可她仅仅是要害自己吗?柳依依现在怎么样了? 双儿突然觉得自己和柳依依现在的处境都很危险,她略一思考便决定立刻去青莲寺找柳依依,然后两个人一起出去避一避。 双儿正在收拾东西,房门突然被人一脚踹开,从外面进来一男一女两个人。 双儿一惊,举目望去,却发现是陆曼婷,还有青松山庄的护院总管吴江。 双儿看了看两个人,一下子好像明白了什么,她冷笑着问道:“这么说来,奸夫就是吴总管了……你们自去偷你们的情,干嘛要来害我?” 陆曼婷闻言,阴恻恻地说道:“看来,让你永远闭嘴是对的,你知道的太多了,但……也太晚了……收拾完你,再去收拾那个贱人,一起把你们两个都收拾了,黄泉路上,你们也好继续作伴……” 这时,吴江将剑抽了出来,陆曼婷一把拉住吴江的胳膊说道:“不必,收拾起来太麻烦……抓住她,让她乖乖把东西喝了就好了……” 吴江点点头,将剑放到桌上,然后快步向双儿走来。双儿见状,向后退了两步,吴江已经冲到眼前,吴江探出手直接去掐双儿的脖子,双儿一低头,撤步拧身闪到一边,吴江一把没有掐住双儿,也吃了一惊,双儿不待他反应过来,便往房门跑去。陆曼婷见状,说了声:“贱婢哪里跑……”然后跳过来截住了双儿。 双儿此刻大腹便便,行动不灵活,若是一个陆曼婷,还勉强可以应付,但现在再加上一个吴江,三个人对打起来,便明显落了下风。 双儿边打边觉得肚子隐隐作痛,恐怕是动了胎气,她把心一横,瞅了个空隙,转身到了桌边,一把抓起吴江的剑,然后使出全身的力气,朝两人快速挥了三剑,陆曼婷和吴江忙闪身后退,双儿瞅准机会,拎着剑冲出了房间,然后纵身跃墙而出,还不待双儿呼救,就听得陆曼婷大喊一声“有刺客”,紧接着吴江指挥闻声而来的护院去追赶双儿。 双儿一见,自己留下恐怕也是百口莫辩,而柳依依又不知是生是死,于是一跺脚,跃上墙头,几个起落便离开了青松山庄。 第65章 逃命 双儿出了青松山庄,直奔旁边的小树林跑去,这时,她隐隐觉得小腹疼痛感增强,好像有液体从大腿间流了下来。回头一看,青松山庄里跑出来二三十个护院。双儿一手托着硕圆的肚子,一手拎着剑,口中连连打出呼哨,再向前跑时,脚步已有些踉跄。 就在这时,从小树林里突然蹿出来一匹马,直接跑到双儿面前,双儿忍着疼,爬上了马,策马向后山跑去,一会儿便不见了踪影。 留下这匹马是柳依依离庄那天特地跟双儿约定的事情。双儿来庄不久,朱梓骁就曾骑来过一匹马,然后把马留在了山庄,这马便一直寄养在山庄的马厩,其实,这匹马就是双儿多年的坐骑。那天柳依依不放心双儿,两个人都做了最坏的打算,柳依依便将双儿的马牵出来放到了小树林里,就是给双儿留了条后路,没想到还是用上了。 双儿骑在马上,渐渐觉得体力不支,天色暗了下来,小腹的剧痛,让她越来越难以支撑,天上浓云暗黑,几声雷响,突然下起雪来,她半伏在马背上,心中陷入了巨大的恐惧,雪越下越大,双儿几乎要从马背上摔下来,马通人性,驮着双儿跑到了密林深处的一个破庙停了下来。 双儿几乎是从马背上摔下来的,她身上穿得单薄,整个人冻得瑟瑟发抖,跌跌撞撞地跑进了破庙,一进门便已经摔倒在地。借着外面的月光,双儿勉强看到了庙内残破的佛像,和倾倒的供桌,双儿忍着痛,爬到了供桌边上,她已经感知到了从体内流出的温热的液体,她知道自己大概要生了,可是却又疲惫得一点力气也没有…… 就在双儿刚刚离开青松山庄不久,身在青莲寺的柳依依便被一个慌慌张张的小丫鬟“请”回了青松山庄,她说双儿和陆曼婷发生了口角,两个人打了起来,双儿动了胎气,正在分娩,但怕是要难产,想让柳依依马上回去。 这个小丫鬟说得真切,若说别的理由,柳依依定会怀疑,但这个丫鬟上来就说是跟陆曼婷有关系,正暗合了她内心的猜疑,柳依依就丝毫没有怀疑,直接跟着这个小丫鬟往回跑。半路上便下起了雪,柳依依不肯停留,顶着雪往回跑,这也刚好与跑去破庙的双儿错开了,彼此担心的两个人没能见到面。 若此刻不是如此阴差阳错,说不定很多人的命运就会变得不同,但命运就是如此捉弄人,在这一刻给所有人的命运上了一道无形的枷锁。 此刻,青松山庄内,陆曼婷正在与吴江发脾气:“……蠢货!怎么就让她跑了……你和那些护院都是白痴吗……”说着,抬起手便扇了吴江一个大嘴巴。 吴江伸手捂着脸,讷讷地说:“她……她居然会功夫的……若不是有身孕,恐怕……我都不是她的对手……谁能想到……她,她,她会在树林里藏马……” 陆曼婷瞪着眼睛说道:“她肯定是去找柳依依那个贱人了……让那些人继续去找……” 吴江点点头,说道:“我已经让人出庄往后山追了。”陆曼婷点点头道:“把不是你心腹的人都给我看起来……程佩茹一定要看好了……还有白家那条老狗白良恭,我不想再看到他……既然已经这样了,那就一不做二不休……这是她们逼我的……” 吴江闻言,脸色变了变,但看了看一脸阴霾的陆曼婷,什么也没说,转身出去了。 吴江出去调派人手,整肃山庄,不长时间,突然有个人顶着大雪回到了青松山庄,这个人来到山庄门口一看,发现角门开着,他甩镫离鞍下了马,迈步走进去,却发现门房没有人,不禁略微有些诧异。 雪下得大了起来,这时节下雪倒是常事,但像今天这样大的雪,倒是多年少见。他觉得大概是下人出去看雪耽搁在哪儿了,也没放在心上,便一个人径直回了后宅。 原来,这个突然回来的人正是白羽辰,他去常宁查账很顺利,因为惦记着柳依依和双儿,事情都办差不多了,便将带去的下人都留下继续帮忙,自己一个人马不停蹄地赶了回来。 雪越下越大,寒风裹着大片的雪花向人袭来,挡住了人视线,白羽辰几乎是小跑着回到了自己的院子,他本打算回自己的房间换衣服,却看到双儿的房间里亮着灯却敞着门。 这么冷的天,为什么要敞着门?白羽辰不禁好奇地走了过去。他来到房门口一看,屋内有一个小丫鬟正在收拾桌子。白羽辰迈步走了进去,屋内的人闻声一惊,慌慌张张地转过身来,白羽辰一看,竟是程佩茹身边的丫鬟星儿。 白羽辰有些奇怪,一边拍打着身上的雪,一边问道:“你怎么在这里?双儿呢?” 星儿一见到白羽辰,着实是吓了一跳,她见低头拍打身上雪的白羽辰并没有盯着自己,便偷偷将桌上那个发黑的银钗纳入了袖中,然后强自镇定地给白羽辰行了个礼,低声说道:“庄主……” 白羽辰笑着坐到桌边,又问道:“你怎么在这儿?双儿呢?” 星儿舔了舔嘴唇,结结巴巴地说道:“双儿姑娘……双儿姑娘刚……刚刚去了老夫人那里请安……下雪了……老夫人让我来,给双儿姑娘取……取件棉氅……” 白羽辰笑了笑,顺手拿起桌上的一块糕点咬了一口,说道:“嗯,是很冷,你把棉氅找出来,我给她送过去,反正我也要去见老夫人,你在这儿把暖炉重新烘一下,要不,再去库房领一个暖炉送过来,不然太冷了。” 说着,白羽辰把剩下的糕点也塞进嘴里吃了。星儿看着白羽辰将糕点吃了下去,一下子愣住了,白羽辰好奇地看着她,说道:“愣着干嘛?快去找……”说着,又去盘里抓糕点。一路顶着雪回来,他实在是有些饿了,看到桌上有糕点便忍不住想吃点垫一下肚子。 星儿突然像见了鬼一样,“啊”地喊了一声,转身跑了出去。白羽辰被她吓了一跳,正有些摸不着头脑,突然,小腹中一阵猛烈的绞痛,他一下子伏在桌上动弹不得。在意识模糊之前,他明白了,这糕点被下了毒……那双儿和柳依依呢……是不是……剧烈的疼痛让他无法进一步思考,只觉得天旋地转,身体直接从椅子上摔了下去,朦胧中,他看到一个人影冲了进来,来到了自己身边,他想伸手去抓住这个人,但好像浑身的力气都已经消散尽了,他感觉到了生命在一点点抽离…… 第66章 离殇 柳依依顶着雪回到山庄,径直跑回了自己住的院子,她见双儿的房门开着,就直接跑了过去,一进门,就看到一个人摔倒在地。 柳依依仔细一看,竟是白羽辰,不由得大吃一惊,她迅速奔过去跪在白羽辰身前,使出浑身的力气将他的身子从地上搬起来搂在怀中,却发现白羽辰嘴角溢出紫黑色的血来,眼神也已经涣散了。 柳依依抚着白羽辰的脸,摇晃着他的身体,大声喊道:“白羽辰!白羽辰……这是怎么了?你怎么了……你说话啊……” 可白羽辰嘴里溢出更多血来,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 柳依依一见,感觉到白羽辰好像已经回天乏力,内心被巨大的悲伤和恐惧占据着,她突然崩溃大哭了起来,搂着白羽辰冲着外面大喊:“来人啊……快来人啊……救命啊……” 然后低下头对白羽辰哭着大喊道:“白羽辰……你醒醒啊……你怎么了……我是柳依依……白羽辰……你醒醒……” 在生命的尽头,白羽辰眼睛已经无法对焦,他意识到搂着自己又哭又喊的人就是柳依依,他多想抚一抚她的脸庞,让她不要害怕,告诉他自己还要保护她……他感觉到柳依依的眼泪掉落在自己的脸上,他想抬起手替她擦掉眼泪,可是手只刚抬起两寸多高,就陡然摔落,心中有太多话要对这个深爱的姑娘说……可已经再也没有机会了…… 当白羽辰手臂沉沉摔落,当白羽辰在自己的怀中挺直了身子再无丝毫气息,柳依依知道,这个一向温文尔雅,对自己温柔以待的温润男子,已经彻底离开了自己……这个将真心错付自己,一心一意保护自己的人已经死了…… 柳依依搂着白羽辰放声大哭,她已经无法思考双儿去了哪里,白羽辰为什么会死在这里,她想到了柳廷昊,想到了爹娘,想到了灵山派那些再也见不到的师兄弟,想到了所有已经离她而去的人……那些曾经一心一意保护自己的人,一个接一个地离开了自己,再也回不来了…… 在她的哭声中,门外闯进来十多个人,手持兵器将她包围了起来。柳依依泪眼朦胧中,看到陆曼婷和吴江居中而立,对着自己虎视眈眈。 柳依依看了看周围的人,看了看陆曼婷,又看了看吴江,她突然想明白了,那个跟陆曼婷在一起,她一直觉得身影熟悉却认不出来的男人就是吴江,而吴江是护院总管,掌管着整个青松山庄的护卫工作,陆曼婷和他联合了,某种意义上说,已经掐住了整个青松山庄的命脉,自己完全是砧板上的肉了。 柳依依伸手将脸上的眼泪擦干,然后低头看了看白羽辰苍白的脸庞,伸手缓缓抚上他的眼睛。 这时,陆曼婷突然走到了白羽辰身旁蹲下身子,伸手去抓白羽辰的胳膊,然后惺惺作态地喊道:“羽辰!羽辰!你怎么了?你……你……醒醒啊……” 柳依依伸手将陆曼婷拉着白羽辰胳膊的手推开,嫌恶地说道:“你不要碰他……你不配……” 陆曼婷猛地站起身,用手指着柳依依说道:“你!你为什么要杀死羽辰!你个毒妇!你大哥杀了羽寒哥哥,你又杀死羽辰……你们灵山派怎么如此恶毒!你……” 陆曼婷指着柳依依,回头对吴江说道:“快把她抓起来!她杀了羽辰!” 吴江闻言,冲带进来的十多个护院一挥手,说道:“把她给我抓起来!” 柳依依一见,将白羽辰的身体平放在地上,然后缓缓站起身,瞪视着陆曼婷,冷冷说道:“双儿姐姐呢?你们把双儿姐姐怎么样了?” 陆曼婷冷哼了一声,说道:“哼,别着急,等我们抓住你,你很快就能见到她了。” 柳依依闻言,心里一沉,心想双儿大概是被她们抓起来了。她环视了一周,看了看那些围住自己的护院,开口说道:“你们真的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你们的主子是谁?你们眼睛盲了,心也盲了吗?到底是谁在颠倒黑白,到底是谁在兴风作浪,你们难道真的看不明白吗?” 那些护院面面相觑,手里握着兵器,站在原地没有动。 吴江大怒,说道:“不要听她胡言乱语,把这个妖女给我拿下,谁抓住她,赏银一百两。” 柳依依冷眼看了看吴江,又看了看身前的陆曼婷,她自知不是吴江的对手,加上这些护院,自己是断然不能脱身的,要想脱身,并且找到双儿,她只能先抓住近在咫尺的陆曼婷,再图他策。 心里打定主意,柳依依看向吴江,用眼角的余光瞄着陆曼婷,开口说道:“吴总管,之前我在山庄外的小树林里遇袭,那个领头的人是不是就是你?到底是谁指使你这么干的?难道从那个时候开始,你们两个人就已经勾搭在一起了?” 吴江闻言略微吃了一惊,不知该说什么,转脸去看陆曼婷,就在两个人对视的一瞬间,柳依依瞅准机会,纵身上前,伸左手直取陆曼婷双眼,陆曼婷一惊,往后一缩身,柳依依已经来到近前,伸右手一把掐住了陆曼婷的咽喉,然后左手迅速从身上挎的小包里抽出来一把匕首抵在了她的脖子上。 柳依依身形很快,一瞬间就擒住了陆曼婷,出乎了所有人的意外。吴江一见柳依依把匕首抵在了陆曼婷的脖子上,已经刺破了肉皮,鲜血顺着白皙的脖颈流了下来,不由得有些慌了。 柳依依将陆曼婷反剪在身前,用匕首逼着她一步步向门口走去。 陆曼婷感觉到了脖子上的疼痛,不由得大声咒骂道:“你个丧尽天良的毒妇,山庄收留你,待你不薄……你竟然杀人……难道还想跑吗……” 柳依依根本不理她,而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吴江,推着陆曼婷一步步往门口走,边走边对吴江说:“你和你的手下,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如果你们敢过来,我就让你知道什么是鱼死网破……一尸两命……” 吴江下意识地看了看陆曼婷的肚子,柳依依冷笑着说道:“让所有人把兵器放下……你……滚到一边去……把门让开……” 吴江忙不迭地点着头,带着手下往里退,柳依依推着陆曼婷出了房门来到了院子里,这时,外面的雪已经停了,但院子里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看上去一片清冷萧瑟。柳依依又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白羽辰,心里特别难过,再看向陆曼婷时,内心充满了愤怒,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一定是陆曼婷害死了白羽辰……一定是她…… 柳依依站在院子里,开口对陆曼婷问道:“你把双儿弄到哪儿去了?快说!” 陆曼婷冷冷说道:“她在我们手里,你放了我,我带你去……” 正当柳依依心里盘算着自己该怎么办时,从院子外面突然涌进来一群人,居中一个被人扶着踉跄着走进来的人,正是程佩茹,程佩茹来到院中看了看柳依依和陆曼婷,说着:“真是反了!反了……” 说着,她向屋里望去,却发现白羽辰直挺挺地躺在地上,不由得脑袋嗡地一响,一下子瘫坐在地,无论如何也站不起来…… 第67章 要挟 陆曼婷一见程佩茹,立刻哭着喊道:“娘……娘……就是她,这个毒妇,就是她和那个贱婢……谋害了羽辰……娘……她们杀了羽辰……羽辰死了……娘……” 空寂的夜里,陆曼婷鬼哭狼嚎的声音传得很远,听着无比瘆人,柳依依挟持着陆曼婷,再看向白羽辰时,不由得心生悲戚,人已经被她们害死了,她们竟还要用他的尸体做武器,去伤害甚至杀死他生前最在乎的人和挚爱他的至亲。 程佩茹跌跌撞撞地进了屋,伏在白羽辰的尸体上哭得背过了气去。跟着她一起来的谢诗瑶赶紧跑过去,将她扶起来,摩挲前胸,拍打后背,好容易让她缓过来了这口气。 程佩茹示意谢诗瑶将她扶起来,她又踉跄着来到院里,已经几乎无法站直身子,她抬起手臂,用颤抖的手指着柳依依,怒道:“你……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你……” 柳依依眼角闪着泪光,忍着悲伤,说道:“我说不是我干的,你会信吗?我说陆曼婷和吴江珠胎暗结你会信吗?我说双儿姐姐被她们抓了,生死未卜你会信吗?我说是他们合谋杀死你的儿子,又把我骗回来要一并杀死,你会信吗?……你说!我为什么要杀白羽辰!你给我一个杀人的理由!我什么都没有了……爹娘……兄长……甚至灵山派……还不够吗?他收留我,给我一个家,处处维护我……我为什么要杀死他……你告诉我……你们告诉我……” 柳依依说着,心中愈发悲伤,眼泪不禁流了下来,声音也已经歇斯底里,陆曼婷怕她失手伤了自己,吓得一动都不敢动。 程佩茹茫然地看着柳依依,又看了看周围的人,目光最后落在了陆曼婷身上,陆曼婷用颤抖地声音说道:“娘,你不要听她胡说八道……娘,她要杀死咱们全家……” 程佩茹觉得脑袋一片空白,站立不稳又跌坐在地上,口中讷讷地说道:“为什么……谁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谢诗瑶没有想到白羽辰会死,心里突然觉得有些恐惧,她跪坐在程佩茹身旁,竟跟着哭了起来。 正在这时,院门口出现了几个身影,为首的是一个浑身是血的白衣人,他一手提着剑,一手抓着一个披头散发的丫鬟闯了进来,跟在他身后还有几个身上都挂了彩的护院,他们几个人闯进来直接奔着程佩茹去了。吴江和陆曼婷一见,不由得变了脸色。 白衣人拽着那个丫鬟来到程佩茹身边,有气无力地说道:“老夫人……不关夫人的事,是吴江……他……”说着,嘴角竟溢出血来。 程佩茹一把抓住白衣人,摇晃着他的身体,说道:“白良恭!你快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个浑身是血的白衣人正是陆曼婷指使吴□□人杀掉的大管家白良恭,他带着几个被吴江软禁起来的忠心护院一路杀了过来,但因吴江手下太多,都负伤不轻,半路上他又救了一个被追杀的小丫鬟星儿,也一并带了过来。 这时,那个披头散发的小丫鬟爬过去一把抓住程佩茹的胳膊,说道:“老夫人……我该死……是吴总管让我干的……他只是说双儿姑娘就是个下人,不该攀附庄主,让我把吃的东西送过来……我鬼迷心窍了……他说给我钱赎身……好多钱……老夫人……我……我……老夫人……我听到他下的是剧毒……没有解药……庄主……不是我……他们要杀我灭口……老夫人……”说到后面,她已经语无伦次,但在场的所有人都已经听明白怎么回事。 程佩茹用手指着吴江,颤颤巍巍地说道:“白家这么多年……待你不薄……你……你……你竟何至于……要赶尽杀绝……我这么信任你……你……狼子野心……你到底要……要干什么……” 吴江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连连用眼睛去看陆曼婷,柳依依挟着陆曼婷往程佩茹跟前走了两步,冷冷说道:“他不过是听这个女人的话罢了,他们想让这个女人肚子里的孩子做青松山庄的主人,从此以后,青松山庄就姓吴了……不信你们问问她,她肚子里的孽种是谁的!” 这时,又从外面闯进来二三十个护院站在了吴江的身后,陆曼婷冲着吴江一眯眼睛,吴江便知道陆曼婷打算一不做二不休。 吴江掂了掂手里的剑,冷笑着对程佩茹说道:“待我不薄?无非就是把我当成山庄的一条狗罢了!上次不是你要我去杀这个女人的么?说起来……这都是你教我的……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长了个心眼,开始在山庄里收买和安插自己的人……” 他又看了看柳依依,说道:“你把人放了,我让你全身而退,青松山庄的事情,再与你无瓜葛。” 这时,程佩茹看了看周围虎视眈眈的护院,她缓缓从地上爬了起来,谢诗瑶和白良恭也站起来扶住了她。程佩茹走到陆曼婷身前,伸手掐住了陆曼婷的下巴,用颤抖的声音问道:“她说的都是真的?这些……辰儿……都是你干的?” 陆曼婷迫于柳依依手里的匕首,一动都不敢动,但依然嘴硬地说道:“娘!你怎么能相信她……我是清白的!娘……”程佩茹冷笑道:“那吴江干嘛非要保你?”陆曼婷一时语塞,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程佩茹又转向吴江,问道:“你……今天,是要把我们都杀了吗?”吴江握了握手里的剑一言不发。 在场的所有人都明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肯定是要鱼死网破的。可程佩茹身边势单力薄,白良恭和几个护院已经身负重伤,根本没有胜算。 程佩茹暗暗叹了口气,看了看柳依依和身边的人,转头对吴江说道:“我可以放了婷儿,再加上我这条老命也留在这儿,你……放她们走吧……” 柳依依摇摇头,说道:“我不走,你们交出双儿姐姐!” 这时,星儿从地上爬起来,说道:“双儿姑娘……跑了……没在庄里……她会□□……跑了……” 柳依依闻言心里顿时敞亮了,她看着吴江说道:“让你的人都后退,让我们走,不然,我就让这个毒妇一尸两命……” 吴江咬着牙站着一言不发,陆曼婷感觉到了脖颈处传来的痛楚,不由得恼了,说道:“还不照做!你想让我死吗?” 吴江依然没有动,而是紧紧盯着柳依依,柳依依一见,知道吴江是在心里合计要不要救陆曼婷,此刻,自己如果还不趁机脱身,恐怕一旦吴江想明白了,打算牺牲陆曼婷的话,那自己则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于是她冷笑着对陆曼婷说道:“你真可怜……你看不出来,在他心中,你已经是一枚弃子了吗?他有了钱,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杀你这个□□,我都怕脏了我的手……还是留给他吧……” 说着,柳依依撤下匕首,伸手掐住陆曼婷的脖子将她扳过来正对着自己,然后抬起腿,使出浑身的力气狠狠地踹向陆曼婷的小腹,直接将她踹出去两米多远,砸到了吴江身上。 趁着这个间隙,柳依依一把抓住程佩茹,撒腿就往院外跑,白良恭带着人尾随在后,谢诗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星儿吓得又跌坐在了地上瑟瑟发抖。 陆曼婷被柳依依这一脚踢得小腹剧痛,有温热的液体从体内流出,她一把抓住吴江,大喊道:“我的孩子……救我……疼……”吴江一见柳依依拉着程佩茹已经跑了,又低头看了看鬼哭狼嚎的陆曼婷,在她身下的雪地上,殷红的鲜血异常刺眼,他又看了看柳依依的背影,说道:“不能让她们跑了……”然后将陆曼婷扔在那里,带着人朝着柳依依追了过去。 当吴江带着所有护院追出去后,谢诗瑶就那样站着,麻木地看着在雪地上打滚的陆曼婷和跪坐在身旁的疯癫自语的星儿,又看了看屋内的白羽辰,然后抬起头,看着天空又有雪花飘落,晶莹的雪花落在脸上,丝丝冰凉,但都比不上她心中的寒意……青松山庄……再也没有了……她静静地想…… 第68章 孤儿 柳依依拉着程佩茹往外跑,白良恭带着人咬紧牙关在后面断后,但吴江带着人很快就把他们几个包围了。 耳中不断传来惨叫声,柳依依完全不敢回头看,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逃出去,找到双儿,活着回来给白羽辰报仇,虽然自己并不爱他,但也不能让他就这么白死! 程佩茹脚步愈发踉跄,虽然她也是练家子出身,但一方面病体没有康复,另一方面今晚遭此灭顶打击,内心的绝望使得她精神萎顿,难以支撑身体继续逃命。她伸手去推柳依依的手说道:“你走吧……你走吧……不要管我……” 柳依依怒极,吼道:“死了这么多人,还不够吗?死是最容易的!可仇谁来报!” 然后不由分说拉着程佩茹继续跑。身后,吴江领着人越追越紧,柳依依和程佩茹知道白良恭他们应该也已经被杀了,只能使出浑身力气,玩了命地跟着柳依依跑。 这时,柳依依的心里突然想起了朱梓骁,那个在自己危急时刻总会现身的小六子,现在在哪里呢? 柳依依拉着程佩茹一直跑到了青松山庄的大门口,吴江已经追到了身后,柳依依一看角门开着,便向着门口推了程佩茹一把,大声说道:“快跑!”然后回身迎住吴江,跟他动起手来。 程佩茹往前跑了两步,就跨出了角门,一见柳依依没有跟过来,不由得又折了回来,她劈手从追到近前的一个护院手里抢了一把刀,这个护院本是跟着吴江追过来的,这时一见程佩茹跳到眼前,不由得有些愣住了,便被抢走了手里的兵器,忙撤身向后跳去,程佩茹挥舞着刀来到了柳依依身旁。 此刻柳依依手里也握着一把从别的护院手里抢过来的剑正跟吴江打在了一起。其他护院虽然都围着,但总觉得今晚对旧主赶尽杀绝有点心里发怵,所以并没有很积极地上前动手,程佩茹杀过来之后,跟柳依依一起对付吴江,柳依依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吴江一见其他人都只是围着,不动手,不由得有些急了,他冲着身边的人喊道:“杀了她们两个,青松山庄就是咱们的了,所有钱财,随便拿!” 都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总是不会错的。听到吴江这么说,有他新近招募进来的打手,蠢蠢欲动。 柳依依一见,心知这么耗下去结果一定是被杀,她情急之下突然摸到了腰间的挎包里有一个小药包,这是之前朱梓骁给她的刀伤药,她将药包摸出来,一扬手抖向吴江,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是毒粉!快散开!”吴江和身边的人都闪身向后退。 柳依依趁隙,拉着程佩茹从角门跑了出去。两人到了山庄门外,眼前是一片空旷的雪地,根本无处藏身,吴江带着人又追了过来。 柳依依和程佩茹都有些泄气。正不知道该往哪儿跑,突然,从远处跑来了一匹马,这匹马径直跑到了柳依依跟前,柳依依一见,是双儿的马,也来不及多想,推着程佩茹上了马背,然后将手里兵器也扔向了吴江,一纵身跳上马背,策马向着后山方向疾驰而去。 吴江领着人追了几步,根本追不上于是咒骂着停下脚步,让人赶紧回庄牵马,继续追。 双儿的马驮着程佩茹和柳依依径直往后山跑,跑到一处岔路口,它不再继续往前,而是突然跑向了西边的一条小路。柳依依心里砰砰跳着,预感到双儿就在附近。 马驮着两个人跑到了一个破庙前停了下来。柳依依翻身下马,也不去理程佩茹,直接跑进了庙里,一进庙便闻到一股血腥味混着尘土的味道,让柳依依的心一下子缩紧。 待到柳依依的眼睛已经完全适应了黑暗,她分明看到在左前方倒地的供桌旁边躺着一个人,凭着直觉,她就完全可以断定,那就是双儿。 柳依依直接扑了过去,就见双儿只穿着单薄的衣服向里侧身躺着,怀中搂着她的棉衣,她右手垂下,手里握着一把匕首。在双儿的身下,到处都是血。 柳依依跑过去跪在双儿身旁,用力摇晃着一动不动的双儿,大声喊道:“双儿姐姐!双儿姐姐……你怎么了,你醒醒……双儿姐姐……” 柳依依内心陷入了巨大的恐惧中,她轻轻地扒开双儿怀里的棉衣,看到了里面裹着的一个小小的婴儿,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冷,婴儿也不动不哭。 柳依依伸手将孩子裹着棉衣抱了起来,这时,已经气若游丝的双儿竟然睁开了眼睛,她看了看柳依依,张了张嘴,低声说道:“孩子……”柳依依赶紧抱着孩子又凑了过去,将孩子又放回她的怀中,然后哭着说道:“姐姐,孩子在这里,孩子在呢,姐姐,我来带你回家……带你和孩子回家……你……” 双儿低头看了看孩子,眼里涌出眼泪。程佩茹原本在庙外,这时听到柳依依的哭喊,忙扔了手里的刀跑了进来。她走过来一见双儿这样,便知道是分娩时血崩,已经回天乏力了,不由得悲从中来。 双儿对着柳依依张了张嘴,柳依依一把握住双儿的手,俯下身子把耳朵凑近双儿的嘴,口中说道:“双儿姐姐,你说,我听着……”双儿只说了声:“孩子……替我……”便再也没有了声息。 柳依依趴在双儿身上嚎啕大哭,这一刻,一直苦苦撑着的柳依依已经完全崩溃了,如果说白羽辰的死让柳依依悲伤痛苦,那双儿的死,就让柳依依完全绝望了。 程佩茹轻轻将孩子抱了起来,孩子特别瘦弱,抱在手里都感觉不到什么重量,程佩茹用棉衣将孩子又重新裹好,孩子突然发出了细弱的哭声,程佩茹看着这个提前来到世上孩子,在同一天失去了父母,成了孤儿,忍不住老泪纵横。 柳依依哭得难以自已,程佩茹止住了哭声,低声说道:“这个孩子,你抱着快走……外面有雪,他们很快就会顺着足迹追过来的……我老了,不中用了……辰儿的骨肉……不能……”说着,程佩茹声音哽咽了,她强忍住悲伤,说道:“你快带着孩子走吧……” 柳依依擦了擦眼泪,看了看程佩茹,又看了看孩子,说道:“他们不会让我们跑掉的,我留下……”说着,她突然冲着程佩茹跪下,说道:“双儿姐姐的孩子,就托付给你了,如果我也死了,请你一定要记得回来安葬双儿姐姐,让她……跟白羽辰合葬……剩下的事情交给我……”说完,她冲着程佩茹磕了三个头。 柳依依站起身,脱掉身上的外衣,覆在了双儿身上。又从双儿手里将匕首抽了出来,找到刀鞘插好,递给了程佩茹,程佩茹将匕首藏进了包裹着孩子的棉衣里。 然后柳依依从破庙里出来,拉着双儿的马,刚要叫程佩茹抱着孩子逃命,却见吴江带着二十多个人冲了过来,迅速将破庙前面的空地围了起来。 柳依依心中暗叹,弯腰将刚刚程佩茹扔在庙门口的刀捡了起来,程佩茹从庙里出来,抱着孩子倚着门柱站着,心里七上八下,不知道今日还能不能逃过这一劫。 第69章 发疯 柳依依和程佩茹看着吴江带人包抄过来,不由得都有些绝望。 吴江看了看柳依依和程佩茹,还有程佩茹手里抱着的棉衣,冷冷说道:“看你们还往哪儿逃?怎么?那个双儿生了?哼,你们一个也活不了!都是短命鬼……” 柳依依闻言大怒,挥刀朝着吴江冲了过去。程佩茹抱着孩子跌坐在地,脑中一片空白,木讷地看着柳依依和吴江。 柳依依一动手便使出了拼命的招式,她心知若单论功夫自己远远不是吴江的对手,更何况他还带来那么多手下,如果要保住程佩茹和双儿的孩子,唯有自己和他同归于尽,只要吴江死了,剩下的那些人本就意志不坚定,也许就能四散了,程佩茹和双儿的孩子还有一线生机。 柳依依打定主意,便拿出了不要命的架势,自己身前门户大开也不顾,只玩了命地去攻击吴江的要害之处,一时间,吴江竟有些手忙脚乱,被柳依依逼得连连后退,而柳依依此刻身上也挂了彩,渐渐感觉到体力不支。 吴江一见有机会,便又欺身上前与柳依依缠斗在一起。 就在两人刚动起手来之时,程佩茹便跌坐在地上不停地喃喃自语,而此刻两人打得难解难分,程佩茹突然站起身,指着柳依依歇斯底里地大声喊道:“杀!给我杀了这个贱人!贱人!杀了她……陆曼婷!你简直丧尽天良……”她口中胡乱喊着,抱着孩子突然向前跑了两步。 这时,从跟着吴江来的人群里,闪身出来了一个人,一把将程佩茹拉住了。程佩茹一见,愣了愣神,突然转向这个人,说道:“蝶儿……蝶儿你回来了?蝶儿……你二哥死了……是她杀了你二哥,是柳依依……不对……是陆曼婷……不对……哈哈哈哈,是我!是我杀了你二哥……” 拉着程佩茹的人见她疯疯癫癫的样子,不由得大声说道:“娘……你怎么了?我是瑶瑶啊……娘……你怎么了?”原来,这个人竟是谢诗瑶。 此刻正动手的两个人,柳依依已经处在了下风,她咬紧牙关,一心想着舍了命也要杀死吴江,宁可身上受伤,脚下也丝毫不肯退让。 那边程佩茹看了看拉着她的人,突然大哭着说道:“瑶瑶……瑶瑶你来了……你来接我了……瑶瑶……怎么办,怎么办?寒儿死了……辰儿死了……”她突然低头看向怀里的孩子,拼命往谢诗瑶怀里塞,然后神经质地说道:“快!你保护好永成……快跑……他们……他们要杀永成……他们要让我们青松山庄绝后啊……瑶瑶你快跑……我来拦着他们……跑啊……” 说着,她推了谢诗瑶一把,然后朝着围着她们的护院打手们冲了过去,边冲边喊:“你们要杀就杀我吧……杀我吧……我跟你们拼了……”这个时候,程佩茹已经鬓发披散下来,整个人疯疯癫癫,那些护院打手见她冲过来,纷纷后退,谢诗瑶抱着孩子,看着程佩茹发疯的样子,不由得也感到心酸难过。 她一把拉着程佩茹,一手抱着孩子,哽咽着说道:“娘……娘……你怎么了……娘……我带你走……” 程佩茹还是疯疯癫癫的样子,使劲甩开了谢诗瑶,口中说道:“蝶儿……你是太子府的人……你先走……蝶儿……”然后她突然站定,目光呆滞地看向柳依依和吴江,就见她用手指着柳依依,对吴江大声喊道:“给我杀了她!吴江!你还在等什么!她大哥杀了寒儿!你给我杀了她……替寒儿报仇……”说着,她径直扑向吴江,吴江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连连后退。 柳依依拎着刀,站在原地大口喘着粗气,程佩茹突然折过身,又扑向了柳依依,口中大喊着:“婷儿,婷儿……怎么会这样……婷儿……他是谁……为什么杀你……辰儿呢?辰儿什么时候回来……我们回去吧……辰儿回来见不到我们,该着急了……别让他着急……辰儿性子最是温和……” 程佩茹就这样,东一头,西一头地到处跑,疯疯癫癫,语无伦次,当柳依依对上她的目光的一瞬间,她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趁着吴江目光随着程佩茹四处游走的当口,柳依依飞身上前,使出浑身力气,一刀刺向吴江的咽喉,吴江一下子回过神来,挥剑去挡,但还是慢了一点,脖子被柳依依划了一道,鲜血流了下来。 吴江大怒,趁柳依依站立不稳,抬腿就是一脚,将柳依依踹翻在地,柳依依吃痛倒地不起,吴江跟进一步,挥剑便刺,柳依依就地一滚,向旁边闪去,爬起来与吴江又打了起来。 吴江手上发狠拼命进攻,柳依依边打边退,渐渐退到了破庙东侧的一处断坡边上,此刻,柳依依已经连招架的力气也没有了,她望了望程佩茹和谢诗瑶,心道:“罢了,今天就随着双儿姐姐一起走了吧。”在那一瞬间,她脑中竟又浮现出了朱梓骁的笑脸……眼见吴江一剑自下而上刺向她的心口,她丝毫未退,反而拧身向前,使出浑身力气,举刀自上而下劈向吴江的脑袋。 预料中的疼痛感在被剑刺破皮肤时袭来,但出乎柳依依预料的是,吴江的剑只是在她的胸前划了一道口子便停住了,反而是自己的刀生生劈在了吴江的头上,然后自上而下砍断了他的脖颈,鲜血一下子迸流而出,溅了柳依依一身。 随着吴江的身体栽倒在地,柳依依感觉浑身的力气也已经消失了,脚步虚浮站立不稳,脚下一滑,顺着断坡滚落了下去。 吴江的死,让所有他带来的护院打手乱了阵脚,谢诗瑶护着程佩茹上了马,趁乱往回跑。程佩茹坐在马上,怀里紧紧搂着双儿的孩子,目光从柳依依摔落的地方扫过,也来不及多想,谢诗瑶已经催马带着她离开了破庙。 不久后,夜色归于平静,仅留下雪地上凌乱的脚印,和一具尸体。 过了一会儿,一个人影从破庙房顶飘身而下,只见这个人抖了抖身上的雪,然后缓步来到了柳依依滑落的地方,他蹲下身仔细朝下看了看,下面黑漆漆的一片,根本看不分明。 这个人伸手在吴江的后脖颈上一拂,手心里便多了一支镖,这人将镖在雪地上蹭了蹭,将血蹭干净,然后纳入自己怀中。只见他慢慢站起身,顺着柳依依掉落的地方缓缓向下寻去。 第70章 少主 谢诗瑶带着程佩茹回到青松山庄,山庄里一片萧条景象,陆曼婷虽然流了产,但依然趁着谢诗瑶出庄的功夫挟持了永成,谢诗瑶面对山庄巨变,心里难免觉得寒凉,她一边偷偷给白玉蝶送了信,一方面又护着程佩茹和双儿的孩子委曲求全。此时的陆曼婷俨然成了山庄的实际掌权人。 程佩茹从破庙回来后,依旧疯疯癫癫,每天抱着双儿的孩子不肯撒手,只要跟孩子有关的事,都亲力亲为,决不假人之手。双儿的孩子是男孩,但由于早产,又受了风寒,抱回来便大病一场,几乎救不活了,好在最后还是缓了过来,程佩茹看着这个孩子,想到枉死的白羽辰和双儿,终日以泪洗面。 那边,已经掌管了青松山庄的陆曼婷一边养着身体,一方面又虚与委蛇地与谢诗瑶等人周旋,好似那天的所有事情都未曾发生过一般。她将山庄里的下人彻底清换了一批,护院是花钱重新外聘的,都直接听命于她。她对外发布讣告,给白羽辰发丧,在谢诗瑶的强烈要求下,她还是勉为其难地给双儿收了尸,虽未合葬,但还是让双儿入了白家陵园,以妾室的身份,葬在了白羽辰的身旁。 接下来,陆曼婷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柳依依从白氏族谱中除了名,并且对外宣称是柳依依背叛了青松山庄,失手杀了白羽辰。她也曾找人去后山找柳依依,但柳依依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就彻底人间蒸发了。 那天在场的护院回来禀告她说,柳依依身受重伤,摔落下去非死即残,天寒地冻恐怕已经死了,尸身也许被狼叼走吃了也未可知,毕竟他们第二天回到破庙附近给吴江收尸时,吴江的尸体已经被山狼野兽撕咬得面目全非,支离破碎。可陆曼婷依然放心不下,总觉得柳依依还没有死,只要柳依依不死,她就觉得无法安眠。 等到白玉蝶星夜兼程地赶回青松山庄时,太子派来的使者授意陆曼婷,让白玉蝶执掌山庄,而此时陆曼婷已经将山庄的大部分产业转移到了自己的名下,青松山庄除了一个空壳子之外,再无往日辉煌。 放下青松山庄树倒猢狲散不表,且说死里逃生的柳依依。 当柳依依只身从断坡滑落时,寒冷和疼痛包裹着她,她本能地想抓住什么来止住下滑,可深雪覆盖的山坡上,什么都抓不住,渐渐的,她意识也已经迷离起来,任由着身体一直往下滚去,心里觉得,大概自己就这样死了吧。 冷!疼!是柳依依的全部意识。在她觉得自己已经冻僵时,有人将她揽进怀中,抓起雪一把一把地搓着她的脸和手,她想睁开眼睛,可是根本做不到,就这样昏昏沉沉,下意识地往这人怀里缩,在那里她觉得有丝丝温暖传来。 再后来,她低垂的眼皮能够裂开一条缝,看到了刺眼的光。她知道已是白天了,但此刻的自己正伏在一个人的身上,这个人背着她在密林间快速穿行。身上的伤口依然传来彻骨的疼痛,这人是谁?自己怎么还没死?她想开口,可嗓子喑哑疼痛,根本发不出声音。她就这样又失去了知觉。 再醒来时,柳依依终于彻底摆脱了寒冷,她感觉自己好像差一点被冻死在冰天雪地里,现在所处的环境很温暖,但……怎么还有些颠簸?是……是在马车上……柳依依昏昏沉沉地躺着,她觉得身边有一个人守着自己,可眼皮沉得根本睁不开,也许是失血过多,她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迷迷糊糊地又昏了过去。 柳依依就这样一路时醒时昏,却一直也没有看清楚那个救了自己的人是谁。但身边一直有这样一个人守着,让柳依依觉得异常安心,连身上的伤痛也似乎不那么疼了。 等到柳依依真正醒过来时,已经不知道过了几天,她也已经不是在马车上,而是在一个装饰华美的房间中的一张松软的大床上。 柳依依缓缓张开眼睛,向四周看去,却见房间内空无一人,她想要坐起来,可手臂酸痛,根本没有力气。正在这时,房门突然打开了,一个身着绿衣的年轻女子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 她来到床前看到柳依依睁着眼睛,不由得笑了,她把手里的东西放到旁边的桌上,然后伸手去扶柳依依,口中说道:“哎呀,姑娘,你可醒了……你这反反复复地发烧昏迷……可真是吓人,幸亏这是到了我们无极门,这要是没遇到我们少主……你受这么重的伤可能真就救不活了……还好,还好……” 绿衣姑娘边说边小心翼翼地将柳依依扶着坐了起来,帮她垫靠好后背,然后回手将托盘里的一碗药端了过来,坐在床边说道:“姑娘,你先把药吃了,幸亏你醒了,不然喂药又要大费周章……你先服了药,我再去给你端些粥来……” 绿衣姑娘一边自顾自地说着,一边用小勺喂柳依依服药,而柳依依却在听到她说“无极门”时,心里咯噔了一下。江湖上都知道无极门和灵山派有过节,还是当初白羽寒一手导致的。可自己现在是灵山派的掌门,如果自己的身份被她们知道了,不知道她们会不会后悔救了自己。 柳依依迟疑着将药吃了,绿衣女子笑着对柳依依说道:“好好的,怎么受了那么重的伤。你一个柔柔弱弱的女孩子……我见犹怜……怎么会被伤成这样?” 柳依依闻言,一时语塞,正不知道该怎么说,突然门一响,一个黑衣男子推门而入。 柳依依抬头看去,却见这个黑衣男子身材颀长,面如冠玉,眼角眉梢透着多情,嘴角带笑,看上去温润如玉。 绿衣女子看这个男子好整以暇地走了进来,不由得扑哧一笑,站起身来低身一福,说道:“少主!这个姑娘刚刚醒了!” 男子似笑非笑地冲绿衣女子摆了摆手,说道:“山杏,你先下去吧……”绿衣女子闻言,冲着男子一皱鼻子,哼了一声,抓过托盘转身就走,走到男子身旁时,又瞪了他一眼,快步离开了。 男子也不以为忤,微笑着来到了柳依依床前,坐在了床头的椅子上,然后开口说道:“姑娘可算醒了……身上还有哪里不舒服尽管说……那日在青松山庄的后山机缘巧合遇到了姑娘,冒昧将姑娘带回来救治……姑娘失血过多,身上的伤口还未痊愈,还需要将养一些时日,姑娘放心住在这里,若有什么事需要通知家里人,我也可以代劳。” 柳依依听“山杏”叫她“少主”,便知道他是无极门门主欧阳永绪的独子欧阳靖,至于他怎么会出现在青松山庄的后山,还在那里救了自己并一路长途跋涉将自己带回来,她都来不及想,因为欧阳靖紧接着问她道:“我是欧阳靖,姑娘怎么称呼?家乡哪里?可还有亲人?” 柳依依一时情急,开口说道:“多谢公子相救,我……我叫于飞飞,家里已经没有什么人了……” 欧阳靖看着柳依依笑了笑,站起身说道:“既然于姑娘没有家人,那就先在无极门住下,你好好养伤,有什么需要就直接告诉山杏……姑娘好好休息,在下告辞了。” 说完,欧阳靖站起来转身出了房间,留下柳依依坐在那里胡思乱想,一时间,所有事情涌上心头,她完全不知道接下来自己该何去何从。 第71章 年关 欧阳靖离开没多久,绿衣女子端着清粥小菜便回来了,她笑呵呵地服侍着柳依依吃了点粥,柳依依自觉麻烦了人家,有点不太好意思。 绿衣女子一见柳依依的表情,心中便知她有些过意不去,笑着说道:“平日里无极门中也没什么事情可做,姐妹们都闲得发慌,少主从外面把你带回来了,姐妹们都抢着来照顾你……”说着,她一抿嘴,乐呵呵地说道:“我运气好,被我抢到了这份差事,不然又得跟着少主读书、写字、下棋、练功……无聊死了……所以,姑娘,你千万不要跟我客气,有什么事尽管跟我说!你呢,最好一直在这儿,我呀,就一直照顾你……” 柳依依听她说得真诚,拉着她的手说道:“谢谢山杏姐姐!”绿衣女子闻言,脸上显出被雷劈了的表情,拉着柳依依说道:“姑娘,你不要听少主胡说八道,我才不叫山杏呢!他怪我笑话他,就给我乱起外号!我叫小桥!你以后就知道了,少主这个人……哎……我们姐妹们就好奇,将来会是什么人来收拾了他!” 柳依依闻言哑然失笑,江湖上虽然知道无极门中有欧阳靖这个人,但貌似他从未在江湖上走动过,所以他在江湖上就是个“小透明”,今日一见,看上去是一个温和有礼的人,但小桥似乎又话里有话……管他呢,自己还是赶紧养好伤,早点离开无极门才好。 柳依依又想到了白羽辰和双儿,还不知道双儿的孩子怎么样了……自己日后一定要找到这个孩子带到自己身边抚养,也算是给双儿姐姐一个交代了。 小桥见柳依依心事重重,便温言开导了她几句,然后嘱咐她好好休息,便离开了。 一夜无话,从第二天起,柳依依便坚持下床锻炼,小桥怎么都劝不住,便去叫来了欧阳靖,欧阳靖倒没怎么劝阻,给她送来了一张古琴和一套寒冰玉的围棋给她解闷。柳依依提出来要自行离开,欧阳靖云淡风轻地劝解道:“还有几天就是年关,于姑娘可以等过了年再走,到时候伤也好差不多了,你要一个人离开,我也能放心得下。若姑娘现在就急着走,我定要护送姑娘走才行。” 柳依依听他这么说,便知他断定自己是打算一个人走的,欧阳靖表面上看起来待人有礼且随和,但柳依依总觉得他深不可测,好似一眼便可以将自己看透,难道说欧阳靖救自己回来时,便知道自己是谁?那自己蹩脚的谎言他却不曾戳破,还每天都来探望她,就不知道到底所为何事。她对欧阳靖不禁有些好奇。 隔天,正与欧阳靖对弈,柳依依脑袋一抽,试探着问道:“一直都不知道怎么感谢欧阳少主的救命之恩,只是不知道少主怎么会在荒山野岭救了我?”问完了,柳依依立马发现自己蠢得可以,因为此刻欧阳靖正低着头看着眼前的棋盘,连头都没抬就问道:“那在下也实在是好奇,姑娘怎么会冰天雪地一个人流落荒山野岭,这一身伤又是何人所为?” 柳依依瘪着嘴暗恨自己蠢,忙掩饰着在棋盘上落下一子,口中说道:“上山打猎……打猎……遇到山贼了……”欧阳靖抬头似笑非笑地看了柳依依一眼,说道:“真是巧了,我也是上山打猎,山贼倒是没遇到,看到了一只小狐狸,追到那里消失不见了,却巧遇到了于姑娘……顺手就救了……也是有缘分……” 说着,欧阳靖将手里一颗棋子落下,笑着说道:“于姑娘刚刚这一步,走得可不甚高明……承让了……”说完,欧阳靖站起身,笑着起身离开了,留下柳依依对着棋盘叹恨自己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愚蠢。 接下来的两天,柳依依没有看到欧阳靖,小桥说,他每天忙着会客呢。无极门以用.毒扬名天下,也被很多名门正派视为异类而不齿。但能施.毒便能解.毒,江湖中很多解不了的毒,在无极门这里都手到擒来,所以江湖上很少有人愿意主动得罪无极门,一方面惧怕他们的“手段”,另一方面又怕哪一天需要求助他们寻医问药。临近年关时,来无极门登门致谢的江湖人很多,这大概就是欧阳靖忙碌起来的原因。 无极门欢度新年的喜气柳依依是可以感受到的,从小桥每天洋溢的笑脸和跟她念叨的各类赏赐,她就能明显感受到。可越是到这个时候,柳依依越发感伤身世,想到这一年多,那么多亲近的人相继离自己而去,落得个孑然一身,有家难归的境地,让她愈发生出漂泊无依的落魄感。 耳中听着窗外的鞭炮声,柳依依心乱如麻,她坐到窗前,研磨起笔,在纸上胡乱填了一手《乌夜啼》: 幽月清无语,独对残烛欹影。凄风卷帘雪拂面,凉透不觉寒。 浮生漫随流水,寤寐浮沉如梦。世事愆违镜中度,乡路归何处。 柳依依刚刚搁笔,房门突然打开了,她看到小桥出现在门口,忙站起身,却见小桥垂手而立对着一个人躬身施礼,紧接着一个五十多岁、目光矍铄的男人出现在了她的房门外,柳依依仔细看了看,一个大胆的猜测浮现出来——这个人该不会就是欧阳永绪吧。 她还没回过神来,就见这个男人大踏步进了屋,上一眼下一眼地打量起柳依依来,柳依依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就见男人冲着柳依依一笑,说道:“在下欧阳永绪,不知道柳掌门大驾光临,真是有失远迎,柳掌门到访多日,在下却未曾前来探访,真是礼数不周了……” 柳依依不由得尴尬了起来,在心里盘算着到底要不要继续装糊涂,很显然继续装成“于飞飞”并不是明智之举,欧阳永绪显然已经非常确定自己就是柳依依,肯定是欧阳靖“出卖”了自己。 柳依依略带无奈地给欧阳永绪让了座,然后感谢了无极门的收留和救治。欧阳永绪摆摆手,爽朗地笑道:“柳掌门言重了,犬子也是无意中救了柳掌门,但他并不知道柳掌门的身份,昨日有朋友到访,在园中见到了柳掌门,他说早年曾在灵山派见过柳掌门,柳掌门负伤到门中的时间正好又与青松山庄前一阵的……嗯,不幸……能对上,所以,我们便断定你是柳掌门无疑了……哈哈……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啊……” 柳依依看着欧阳永绪满脸的笑容就觉得怪怪的,不由得问道:“不知欧阳门主找我所为何事?” 欧阳永绪收了笑容,看着柳依依说道:“江湖盛传柳掌门手握孔雀翎钗和《灵山剑谱》,不知在下是否有这个荣幸,能一饱眼福?” 柳依依心下了然,怪不得他说“踏破铁鞋无觅处”了,原来是真的也在找自己,他一来便满面春风,连过往过节都不提,不就是因为笃定自己已经是他砧板上的肉可以任他宰割了么,哎,出龙潭,入虎穴,自己要是早一点离开就好了。 欧阳永绪见柳依依不说话,不由得沉下了脸色,问道:“怎么?柳掌门这是舍不得?” 柳依依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说道:“且不说这两样东西确实不在我手里,就是在我手中,也没有直接就拿出来让欧阳门主过目和把玩的道理吧?” 欧阳永绪闻言冷哼了一声,一拍桌子站起身来,怒道:“既然柳掌门不识时务,全不念无极门的救命之恩,说不得,我就要换个方式跟柳掌门谈了!”说着,他冲外面一挥手,说道:“来人啊!给我拿下!” 第72章 地牢 欧阳永绪翻了脸,柳依依站着没动,冷眼瞅着,就见门外冲进来两个黑衣男子,其中一人伸出手冲着柳依依作势向门外一指,说道:“柳掌门请。” 柳依依看都没看欧阳永绪,大踏步出了房间,两个黑衣人带着柳依依向院外走,欧阳永绪也气鼓鼓地从房内走了出来,跟在后面。刚出了院子,就见欧阳靖急冲冲地向这边走来,后面跟着小桥。 柳依依看了看欧阳靖,什么也没说,又低下头跟着黑衣人走了。欧阳靖看了柳依依一眼,又看了看跟在后面的欧阳永绪,站在一旁欲言又止。欧阳永绪走到欧阳靖跟前,“哼”了一声,转身走了,欧阳靖看了看柳依依离开的方向,然后赶紧快步朝欧阳永绪追了过去。 柳依依被两个黑衣人带到了无极门的一处地下室,潮腐气扑面而来,柳依依想这大概就是无极门的“牢房”吧。地下室里面墙壁上点着灯烛火把,靠北面并排有五个挨着的木栅牢房。借着亮光,柳依依看到最里面的牢房的地上面朝里坐着一个人。 黑衣人打开倒数第二个牢房的门,柳依依自嘲地一笑,迈步走了进去,黑衣人面无表情地用铁链将牢门锁上,然后走出了地牢。 地牢内又归于安静,柳依依心里长叹,除夕之夜,自己却成了阶下囚。她站在牢房内四下里打量了一圈,牢房内空空如也,靠里面的墙壁上满是苔藓,只在墙下地面上有一垛摊开的干草。 柳依依再向旁边牢房里的人看去,那个人也正回过身来看向柳依依,四目相对时,柳依依大为震惊,说了声“怎么是你?”便冲到两个牢房的隔栅边,伸手抓住两个木栅板,透过缝隙看向那人,大声说道:“修远!是我!我是柳依依!” 此刻,那个牢房里的人也看清了柳依依,但他并未起身,而是坐直了身子,柳依依便听到铁链的声音,接着火把的微光仔细一看,修远的手脚上都拴着铁链,而铁链的另一边拴在深埋入墙壁的一个铁环上。 修远看到柳依依也有些吃惊,问道:“柳姑娘,你怎么也被无极门抓来了?他们抓你干什么?” 柳依依叹了口气,走到墙角,挨着隔栅缓缓坐下,说道:“一言难尽,我……唉……我是先被‘救’进来的,欧阳永绪知道我的身份了,逼着我要剑谱和钗……” 柳依依说着,双手环膝,接着说道:“原来你离开灵山派后被无极门抓了……怨不得莫离到处找你……”紧接着,柳依依便将莫离遇到她时要杀她和朱梓骁到处找修远的事都说了,又说了青松山庄的变故和自己怎么到的无极门。 修远听完,低声说道:“青松山庄的事情现在必定江湖人尽皆知……你下落不明……公子不知道要急成什么样呢……” 柳依依叹了口气,说道:“当时那种情况,我也以为自己必死无疑……若传言认定我已经死了,倒可以一了百了,谁都不必再牵挂了……” 修远笑了笑说道:“若真是那样,不就是要了公子的命么……” 柳依依听出了修远的言外之意,竟暗暗红了脸,她忙开口问道:“你怎么会到了这儿?他们为什么要抓你?” 修远无奈地一笑,说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那日我离开灵山派,在山下被一群黑衣人伏击,他们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我突然浑身酸软无力,便被抓住了……他们搜走了我从剑谱里取出来的‘地图’……也不杀我……一直到现在……我听外面鞭炮声,算算日子,该是除夕了吧……” 两个人正聊着,地牢大门被打开了,小桥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她来到柳依依的牢房前,顺着木栅的空隙将托盘上的食物和水壶递了进去摆在了地上,然后说道:“柳掌门,你身体还没有痊愈,这里潮湿,少主让我给你送来点饭菜……还有……他刚刚给你配好的伤药……”说着,她略微有些迟疑地放进去了一个小瓷瓶。 小桥又端了一碗饭和肉菜放到了修远的牢房里,然后站起身,看了看柳依依,欲言又止,柳依依笑了笑,说道:“多谢小桥姑娘。”小桥看了看柳依依,又看了看地上的小瓷瓶,暗暗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 柳依依只抱膝坐着,过了一会儿,她起身将身下的干草重新铺了铺,然后躺了下去。修远也没有过去吃东西,没一会儿也躺下了,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几句,就都闭口不言了。没过一会儿,地牢墙壁上的灯烛火把也熄灭了,地牢陷入黑暗中。 牢房非常潮湿,也有些寒冷,柳依依躺在地上隐隐觉得身上的伤口有些疼痛,她想睡一会儿,可翻过来调过去地睡不着,不知道欧阳永绪要怎么对付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重见天日……这样想着,不由得心乱如麻。 第73章 困惑 漆黑的地牢里,柳依依在地上躺着,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将是怎样的命运,不由得心乱如麻,再加上身上的伤口隐隐作痛,她翻过来,覆过去地睡不着。 修远察觉到了柳依依的不安,知她睡不着,便开口问道:“柳姑娘,你觉得欧阳靖是个什么样的人?江湖上关于他的传闻几乎什么也没有,好像从不曾在江湖上走动过一样……” 柳依依闻言,翻身坐了起来,双手抱腿,将下颌放到膝盖上,缓缓说道:“什么样的人?嗯……挺温和的一个人……至少在我看来,还挺……人畜无害的……不咄咄逼人……” 修远“嗯”了一声,想了想又说道:“但他当初抓我时,手段还是很‘老辣’的,也很……‘咄咄逼人’……如果说,他也经常出去给无极门‘执行任务’,那江湖上又没有关于他的传言……是不是说明,这个人深藏不露……他出去执行的任务从没有失手过……或者说,从没有留下活口?” 柳依依闻言倒吸了一口凉气,她想了想,说道:“他……一定不是从未在江湖上走动过……不然他怎么会大老远跑到在青松山庄后山,又在那里救了我?天寒地冻、荒山野岭……他去那里干什么呢?” 修远缓缓开口道:“也许,他到那儿就是专门去找你的……” 柳依依一下子坐直了身体,下意识地用手捂住了嘴巴。修远这么一说,她突然想明白为什么欧阳靖会救自己了,如果说,他抓修远就是为了藏宝图,那他千里迢迢跑到青松山庄当然可能是因为江湖传言孔雀翎钗和《灵山剑谱》在自己手里……凑巧遇到了青松山庄的变故,便将自己“救”了回来…… 柳依依想了想,问道:“那他是怎么知道你身上有地图呢?” 修远笑了笑,说道:“说不定……他那天也是去找你‘要’《灵山剑谱》的,他躲在暗处看到了我抢走了地图……才在山下伏击了我……” 柳依依闻言,恍然大悟,缓缓说道:“你说得对,如果那天你不出现,那他就会现身来抢吧……如果按照你的分析和你的遭遇来看……他既然不想让人知道他在江湖行走,那天带着那么多人,大概是要血洗灵山派的吧……” 这样,所有的事情都说得通了,柳依依不禁毛骨悚然,欧阳靖原本温文尔雅的样子在她心中也变得阴险可怖。 可是,欧阳靖对自己明明是很……友善……他费尽心力地救了自己也是真的……刚刚还特地配了药让小桥给自己送来……唉……人心难测…… 这时,修远低沉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既然,他一早就知道你的身份?干嘛非要大费周章地救了你,将你带回来呢?你身上有没有钗和剑谱他应该早就知道了,不是么?他自己没有动手,反而是欧阳永绪从‘外人’口中得知你的身份……这……说不通啊!……他到底想干什么呢?” 修远说完一下子坐了起来,开口说道:“他不会是想利用你对付公子吧?” 柳依依忙道:“不会……不会……无极门跟小六子又没有过节……他……应该是……还不确定孔雀翎钗……嗯……也许,他觉得我知道钗的下落……想要骗我说出来……” 修远没有再开口,地牢里又陷入一片沉寂之中。柳依依又躺了下来,很多事情千头万绪涌上心头,突然有点不知所措,这个时候,她心里突然有些想念柳廷昊,那个从小到大照顾她,所有事情都替她想好,处理好的“大哥”。又有点思念朱梓骁,不知道他现在是否已经听说了自己的“死讯”,他会不会真的很难过…… 也不知过了多久,地牢的门被打开了,但半天都没有人下来,新鲜空气涌入进来,柳依依坐起身,凑到牢房门口,大口呼吸着,感觉五脏六腑都又有了活力。 修远躺着没有动,这样过了一会儿,便有脚步声传来,一个一身黑衣的男子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他给墙壁上的灯烛填好了灯油,然后给柳依依和修远的牢房里各放了一碗铺了几根菜叶子的白米饭,又把昨天小桥送来的饭收走了,但小桥留下的那个装着药的小瓷瓶他并没有动。 柳依依依看了看送来的饭,并没有吃,但修远起身走过去端起饭碗吃了几口,然后对柳依依说道:“饭还是要吃点的……活着总归是有出去的希望的……” 柳依依“嗯”了一声,但还是没有动,只低声说道:“我没有胃口……” 不一会儿,黑衣人回来把修远的碗筷收走,到柳依依的牢房看到她没有吃,冷笑了一声,也收走了。他再回来时,修远提出要“方便”,他又打开修远的牢房,给他戴上了专门的手铐和脚镣,带着他去了牢房的另一个角落的密闭的房间。 等到他再将修远押回来锁进牢房,便自己坐在空地的椅子上,拿着一把小锉在打磨一支六棱飞镖。 柳依依耳中听着稀碎的摩擦声,心里烦闷,便走到牢房门口,对这个黑衣人说:“你们就打算一直这样关着我吗?我身上既没有《灵山剑谱》,也没有孔雀翎钗,你们关着我干什么?欧阳永绪呢?让他出来!他到底想干什么,说清楚!” 黑衣人抬头看了看柳依依,没有吱声,又低下头继续干手里的活。柳依依愈发生气,不由得大声喊了起来:“放我出去!……欧阳永绪……你给我出来……要不然你就杀了我……欧阳永绪……” 柳依依在牢房里暴跳如雷地嚷着,但也确实是徒劳的,因为地牢的大门都已经关上了,她再喊,声音也无法传到外面。黑衣人坐在那里岿然不动,一言不发。 柳依依又喊了一会儿,便觉得身体已经没什么力气了,并且脑袋晕乎乎的。她见黑衣人也不理她,缓步走回草铺坐了一会儿,意识突然有些恍惚,迷迷糊糊地趴伏在地上一动不动。 第74章 偷袭 柳依依悄无声息地趴伏在地面上不动了。过了一会儿,牢房外面的黑衣人站起身走到柳依依的牢房外仔细看了看,柳依依还是一动不动。旁边牢房修远也站起身,拖着锁链走到了与柳依依牢房挨着的隔栅边上,然后拍打着隔栅喊道:“柳姑娘?柳姑娘!柳姑娘……” 修远喊了几声,柳依依还是没有动,黑衣人有些不放心,他抓起挂在腰间的钥匙,打开了柳依依的牢房门,然后缓步走了进去。他戒备地慢慢向柳依依靠近,边走边试探着喊道:“喂!你干什么呢?怎么不说话?喂……”柳依依还是没有丝毫反应。 修远突然开口道:“这位小哥,柳姑娘可能是昏过去了……她本身身上有伤没有痊愈,你看,地上就是你们少主派人送来的药……但她从昨天关进来就没有吃饭,也没吃药……这里寒冷潮湿,柳姑娘怕是身体吃不消了……你快点把她送出去找你们少主看看吧……” 黑衣人看了看修远,又看了看地上的小瓷瓶,便快步走到柳依依身边,他蹲下身用力推了推柳依依,柳依依还是没有动。 黑衣人断定柳依依是昏迷了,他伸手探了探柳依依的鼻息,发现竟然气若游丝,便突然有些不知所措,黑衣人站起来看向修远,修远急切说:“地牢里空气不流通,你还是赶紧把柳姑娘带出去安置吧。” 黑衣人点点头,重又蹲下身,伸手把住柳依依的肩头想将她的身体翻过来,冷不防柳依依突然伸出右手掐住了黑衣人的咽喉,黑衣人呼吸一窒,下意识想往后挣,柳依依挺身而起,迅速出左掌劈向黑衣人的太阳穴,这一下柳依依几乎使出了全身的力气,黑衣人脑中一阵轰鸣,面朝下摔倒在地。 柳依依撤回右手,右腿膝盖抵住黑衣人的后背,然后又出右掌砍向黑衣人的后颈,黑衣人这下被彻底砸晕了,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柳依依原本身体虚弱倒地不起并不是装的,但后来修远喊她,她便已经清醒了。她趁着修远与黑衣人对话的功夫缓了口气,等到黑衣人上当了,想来搬动自己身体时,才奋起一击。此刻,柳依依力气用尽,觉得脚下虚浮无力,出了一身虚汗,瘫坐在地上喘着粗气。 修远看柳依依制服了黑衣人,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开口问道:“柳姑娘,你怎么样?没事吧……” 柳依依摇了摇头,说了声“没事”,然后强打精神,伸手从黑衣人腰间将钥匙摘了下来。 她拎着钥匙正要走出牢房去给修远开牢房门,突然地牢的大门打开了,柳依依闻声一惊,愣住了,紧接着听到地牢大门关上的声音,还有脚步声传来。 柳依依倒吸了一口凉气,情急之下,她想赶紧跑过去给修远开门,可刚迈了两步,突然头晕目眩,一下子摔在了地上。而此刻从外面进来的人也已经穿过地道拐了过来,他一见眼前的情况也是吃了一惊,但看到柳依依摔在地上还是快步走了过去。 柳依依虽然身体虚弱倒地不起,但意识还是清醒的,她抬起头看向来人,却发现竟是欧阳靖。 柳依依暗暗叹气,她强撑着从地上缓缓爬起来,身形还是有些晃动,但就那样倔强地站着,一言不发地瞪视着欧阳靖。 欧阳靖站在那里,看着脸色惨白,弱不禁风的柳依依,看了看她身后牢房里地下躺着的黑衣人,又看了看神情紧张的修远,突然噗嗤一声笑了。 柳依依被他笑得莫名其妙,脸色愈发难看,欧阳靖收了笑容,用手指了指柳依依,想要说什么,但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柳依依觉得他是在嘲笑自己,原本那个印象中温文尔雅的欧阳靖已经荡然无存,除了和修远分析的他的阴险狠辣外,柳依依还觉得这个人身上突然流露出一种玩世不恭的浪荡气息。 柳依依眉头紧锁,恨恨地咬着嘴唇,说道:“你笑什么笑!” 欧阳靖强忍着笑,说道:“因为你好笑啊……你看看这里现在这个样子,不好笑吗?” 柳依依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地下的黑衣人,回过头来瞪着欧阳靖说道:“不好笑!” 欧阳靖一脸戏谑地看着柳依依,柳依依突然觉得,这才是真正的欧阳靖,之前那个温和有礼的欧阳靖,完全就是他装出来的假象。 柳依依伸手指着欧阳靖,说道:“你个骗子!” 欧阳靖伸手抓过黑衣人刚刚扔到桌上的六棱飞镖把玩着,慢条斯理地说道:“你这么说可就冤枉我了!我说我是欧阳靖,我骗你了吗?我告诉你这里是无极门,我骗你了吗?至于说怎么救的你……那是你先撒谎的!我不好当面戳穿你,只好那么说了。我都被自己的光明磊落感动了!你说对不对啊,柳掌门?于姑娘?” 柳依依一时有些语塞,她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钥匙,觉得此刻无比尴尬。 欧阳靖又是一笑,说道:“杨柳依依嘛,柳依依……好好的名字不要。非要改成‘雨雪霏霏’,还‘于飞飞’呢!你当我真的没读过书吗?” 柳依依气得一跺脚,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钥匙圈,突然把心一横,朝着修远的牢房 扔了过去。修远看到柳依依的动作,赶紧跑到了牢门口。 可柳依依太心急了,根本没有看准方向,钥匙圈打到牢门的木栅上,弹向一边,掉在地上。 欧阳靖看了看地上的钥匙,也没有过去捡,而是莞尔一笑,说道:“好歹你也是一派的掌门……说出来笑死人了……你们灵山派……真是……哎……” 柳依依听他调侃自己,心中大怒,迈步冲过去就想打他,可身上没力气,到了他跟前眼前发黑,站立不稳,扑进了欧阳靖怀了。 欧阳靖好整以暇地伸手扶住柳依依,然后顺势将她搂进怀里,说道:“佳人主动投怀送抱,岂不是人生美事!今天来得值了!哈哈……” 柳依依暗恨自己身体虚弱,忙用胳膊撑着身体想要站起来,无奈欧阳靖并没有放开她,而是低下头戏谑地看着柳依依,说道:“这娇俏可人的小模样,真是……我见犹怜!既然你主动投怀送抱……那我就勉为其难收了你吧……” 柳依依举手照着他的心口狠狠拍了一掌,口中说道:“无耻之徒!”欧阳靖连躲都没躲,说道:“打是亲,骂是爱!你这是对我又亲又爱啊!” 柳依依使劲挣扎着,说道:“你放开我!放开!” 欧阳靖只是笑着,用猫看老鼠的眼神看着柳依依。柳依依正拼命往后挣,冷不防欧阳靖突然收了手臂,柳依依腾腾腾后退了三四步,站立不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欧阳靖一脸的哭笑不得,柳依依怒视着他,指着他说道:“你……跟你老子一样无耻!你们干脆不要叫‘无极门’了,我看叫‘无耻们’正好!” 欧阳靖闻言也不生气,笑呵呵地走到柳依依跟前,蹲下身看着她,说道:“这个提议还是不错的,但我做不了主!你要非拿我跟他比的话,真是抬举我了。我如果得了我老子的真传,你早就变成第二个丁柔了……” 说着,他突然伸左手掐住了柳依依的下颌,用右手将两颗药丸塞进了柳依依的嘴里,又在她胸前一拍,柳依依下意识地将药吞了进去。柳依依知道无极门擅使毒,觉得欧阳靖大概是给自己吃了什么毒.药,一时心情复杂,瘫坐在地上没有起身。 欧阳靖满意地笑了笑,站起身走进牢房,用脚踢了踢趴在地上的黑衣人,黑衣人悠悠转醒,翻过身来一看眼前是欧阳靖,再一看柳依依坐在外面,吓得一下子从地上蹿了起来。 欧阳靖沉着脸看着他,黑衣人垂着头,身体竟然有些发抖。欧阳靖低声说道:“小心你的脑袋。”说完,转身出了牢房,他看了看坐在地上像愤怒的小狮子一样瞪着自己的柳依依,突然低下身在她脸上掐了一下,然后转身离开了。 柳依依大怒,用手使劲蹭了蹭脸,说道:“欧阳靖,你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你……混蛋……” 欧阳靖背着手悠然迈步往外走,柳依依没有看到的是,欧阳靖的脸上露出了一抹邪魅的笑容。 第75章 前缘 欧阳靖从地牢出来,回到了柳依依之前住的那个房间,他和小桥都没有告诉过柳依依,这里其实是他自己的卧房。 他进了房间,缓步踱到桌子边上,伸手将柳依依填的那首《乌夜啼》拿起来读。 读罢,欧阳靖不禁在心里感慨,这是个经历了怎样劫难的女孩子啊,会发出“凉透不觉寒”的喟叹,在她这样的年纪,竟然会觉得人生如镜花水月,不是太凄凉了么? 初见柳依依,是在庄洪恩胁迫着柳依依回灵山找剑谱时,当时他趁夜色摸进灵山派,发现柳依依一个人在大殿里徘徊,他藏在大殿外的树上,就那样看着孑然一身的柳依依在殿内对着灵山派众多死者的牌位发呆,看着她用手轻轻抚过大殿上的所有器物,看着她低下头细数大殿上地砖的斑驳痕迹,她好似在找寻过往生活的气息……但最终什么也找寻不到而已。 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彻骨的孤独和悲戚,让欧阳靖一下子就想到了自己七岁时,母亲撒手人寰时自己的孤独和无助。 他看着柳依依倚着殿门站着,仰头去看天上的月亮,那一刻,月光撒在她的脸上,有一种圣洁的光辉,纯净得让人心动,欧阳靖一时看得痴了。 自打母亲去世后,父亲身边莺莺燕燕不断,父亲除了逼着他练功和学习用.毒和解.毒的技巧外,对他没有丝毫的关心。但他毕竟是欧阳永绪的独子,他的那些所谓的庶母争着抚养他,但他从她们身上感受不到爱,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供她们争宠的物件一样被传来传去。于是,他开始拼命练习功夫,学习一切能够武装自己的技能,小小年纪就学会了收起真心,伪装自己。此刻看到如此落寞的柳依依,因为知道她的遭遇,竟生出一丝同病相怜之情。 后来修远出现,出手去抢柳依依的剑谱,欧阳靖竟然有一种冲动想出去替柳依依教训修远。等到修远离开,欧阳靖便带人使了一些手段,劫持了修远。再回到无极门时,欧阳靖时不常会想起柳依依,但他克制着自己想去看她的冲动,却总是有意无意地去了解关于她的消息。 再见柳依依,是在青松山庄的后山。江湖传言,柳依依带着孔雀翎钗回到了青松山庄,欧阳永绪要派人去抢夺,欧阳靖自告奋勇,长途奔赴青州,去找柳依依。他的心情有些复杂,如果钗真的在柳依依手里,自己要不要抢,他竟然有些犹豫。不再有以往的杀伐决断,他恨自己的优柔寡断。 但他日夜兼程,几乎是不眠不休地就到了青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如此迫切地想要见到柳依依,也许是因为那一夜柳依依仰头望月的圣洁的脸庞一直刻在心里挥之不去吧,总之,他就是非常快速就到了青松山庄,并且在后山的寺庙里找到了柳依依。 那几日,柳依依就在禅房里抄写经文,她衣着朴素,钗黛不施,脸上满是静素祥和,看着那么美好,让人觉得心安。欧阳靖徘徊了两日,还没有下定决心要怎么做,便遇到了青松山庄的变故。 他一路尾随着柳依依,好多次他都差一点现身出手救她,可内心的矛盾和纠结使他还是忍住了。他看到柳依依受伤,看到柳依依被逼到穷途末路,看到柳依依伏在双儿身上崩溃大哭,看到柳依依最后拼死抗争,他逼着自己冷静下来,逼着自己不要动手,即使他趴伏在破庙的房顶,将手边的青瓦攥得粉碎,碎石扎破手掌,他强忍住没有下去救被吴江伤得体无完肤的柳依依。 在那一刻,他甚至告诉自己,不会有结果的,自己和这个女孩子不会有任何结果。自己的心早就死了,自己的血早就冷了,自己不该喜欢任何人,如果她被吴江杀了,对自己来说正好可以一了百了……他不住地告诫自己,不要下去,自己只不过才见过他两次而已,凭什么要救她?她不也正是自己的“敌人”吗?自己没有动手杀她,不已经是最大的仁慈了吗…… 可就在柳依依抱持着同归于尽的想法却依然无法杀死吴江,而被吴江逼到断坡边上时,眼看着吴江的剑就要刺入她的心脏,欧阳靖再也忍不住了,他一抬手打出一支镖正中吴江的后颈,正因为这样,柳依依才能杀了吴江。 而在柳依依掉落断坡,所有人都已经离开以后,欧阳靖毫不犹豫地冲下去找她。当他终于在雪地里找到浑身是血的柳依依时,当他将差点冻僵的柳依依揽入怀中时,他只有一个念头,他要救她,一定要救活她,其他所有的事情都去见鬼吧,自己一定要救活她,那一刻,他突然知道了自己多年苦学医术的原因,也许就是为了在这一刻能救这个倔强而坚强得让人心疼的女孩。 后来欧阳靖将柳依依带回了无极门,但并没有告诉欧阳永绪,而是将柳依依藏在了自己的房间。他回复欧阳永绪说自己去青州的路上耽搁了,到了青松山庄后,柳依依已经死了。 小桥等几个常年跟在欧阳靖身边的女孩子们,突然发现少主变了。因为在欧阳靖成年以后,在无极门徒众的眼中,欧阳靖是一个执行任务时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的魔王;在无极门众多女孩子眼中,欧阳靖是英俊帅气,风流倜傥,却又无比花心的“少主”。外人看到的是他的放浪不羁,只有像小桥这样跟他一起长大的人才知道他其实流连花丛却从未付出过真心,他一直在等一个能真正理解他的人出现。所以,小桥发自内心地对柳依依好,希望柳依依是那个能真正“救赎”欧阳靖的那个人。 欧阳靖将手中的纸仔细折好,放入了怀中。此刻,对怎么救柳依依,他也有些一筹莫展,欧阳永绪是一定会对付柳依依的,但自己怎么能坐视不理?但要想跟自己生性凉薄、心狠手辣的父亲对抗,自己是完全没有胜算的。 这时,小桥悄悄走到他的身后,迟疑着问道:“少主,真要这么做吗?门主他……” 欧阳靖回头看着小桥,笑了笑,说道:“都已经做了,我已经回不了头了,不是吗?”小桥轻声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 欧阳靖走到窗边,伸手推开窗户,看向窗外。寒冷的空气突然涌进来,他深吸了一口气,任凭寒风扫面,他心中不禁想到:果然是……凉透不觉寒。 第76章 丁柔 地牢里,柳依依又被关进了牢房。因为小桥之前私下里嘱咐过看守牢房的黑衣人,所以,他虽然心里气闷,却也没有跟柳依依算账,毕竟他们父子俩,一个抓,一个保,这其中的关系,哪里是他一个下等门徒所能参透的呢! 欧阳靖离开之后,柳依依虽然憋气,但身体之前的酸软无力感好像消失了,觉得自己好像也有力气了。又觉得肚子很饿,晚饭时便主动吃了几口。 到了深夜,黑衣人又离开了,这回他是填足了灯油才离开的,就不用担心牢房完全陷入黑暗之中。 柳依依这回把草铺搬到靠近修远牢房这一侧,她倚着隔栅坐着,有气无力地对修远说道:“……你说,咱们还能出去吗?” 修远叹了口气,说道:“他们留着你去威胁灵山派讨要东西,我还想得通……但为什么还没来杀我,我真是没想明白,我不知道对他们而言,留着我还有什么用……” 柳依依也叹了口气,低声说道:“那个所谓的宝藏真的有这么大的吸引力吗?这么多人趋之若鹜……我当然知道空穴来风,但……真的有必要为了这么虚无缥缈的传说而血流成河吗……” 修远接口道:“人的欲望是无穷的……” 柳依依点点头,接着说道:“修远,如果能活着出去,你还会继续像以前一样过刀尖上舐血的生活吗?” 修远无奈地一笑,说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柳依依又问:“你为什么会进乾坤门?” 修远说道:“我和莫离、双儿、甜儿都是孤儿……流落街头差点饿死……被乾坤门收留,分送到不同的地方习武……专门训练杀人的技能……逃不开的……不死不休……就像双儿……即使不死,真的能一辈子相夫教子吗……如果不是公子想方设法护着,她大概早就被抓回去处死了……” 柳依依心中难过,又想到了双儿,还有朱梓骁,她又开口问道:“那小六子怎么办?他要做的事如果失败了怎么办……” 修远叹了口气:“说到底,他也只是个棋子罢了……门主对他,也未必会顾念手足之情……能跟着他一天,我便拼死护他周全,若我死了……”修远没有再说下去…… 柳依依叹了口气,对于她来说,朱梓骁基本上可以算得上是她最后的亲人了,但她知道朱梓骁的处境实际上非常凶险,而他却处处竭尽心力地为自己遮风挡雨……如果自己真的死在无极门也就一了百了……省得再拖累他了…… 柳依依正在胡思乱想,突然听到地牢的大门打开的声音,紧接着有错落的脚步声和女子说话的声音传来:“……祖宗啊……你来这里干嘛啊……都怪小桥那个死丫头乱说话……祖宗……求你了……跟我们回去吧……夫人啊!你这是想要了我们的命啊……” 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柳依依好奇地看向外面,就见从过道处拐过来三个人,当先一人一袭白色衣裙,身边一左一右跟了两个嘴里一直碎碎念的丫鬟。 黑衣人一见来人,迅速起身,躬身施礼,口中说道:“小人于虎给柔夫人请安……” 白衣女子连看都没看他,一甩双臂拂开跟着她的两个丫鬟,径直冲到牢房前面,她仔仔细细看了看柳依依和修远,柳依依也借着烛光仔细看向她,待看清了,也是吃了一惊,下意识地站起了身。 白衣女子不待柳依依反应过来,猛地一转身,对黑衣人说:“于虎!过来!把这两个喋喋不休的人给我锁到牢房里去!快点!” 两个丫鬟闻言跑过来拉着白衣女子的胳膊,喊道:“夫人……夫人饶命……”黑衣人闻言略一迟疑,白衣女子大怒,又甩开两个丫鬟,冲着于虎怒道:“我说的话,你敢不听!回头,我让欧阳永绪把你点天灯……” 于虎闻言,立刻跑过去抓住两个丫鬟,直接将她们扔进柳依依旁边的牢房锁了起来。两个丫鬟在里面不停大喊“夫人饶命”,白衣女子一皱眉,冷冷说道:“太聒噪!给我闭嘴!”两个丫鬟闻言,赶紧把嘴闭上了,其中一个吓得立刻用手捂住了嘴。 柳依依这时快步跑到了牢房门口,看向白衣女子。 白衣女子也不搭话,转身走到毕恭毕敬的于虎面前,用手一指他腰间的钥匙,说道:“拿来!”于虎满心不愿意,但还是顺从地交了钥匙。 白衣女子环视了一下牢房,又指了指刚刚关了两个丫鬟的隔壁牢房,对他说道:“你,自己进去!”于虎一脸的哭笑不得,但也没有抗拒,而是乖乖地进了牢房,并且没用白衣女子废话,自动自觉地把牢房门锁上了! 柳依依哑然,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时候,白衣女子拎着钥匙来到了柳依依的牢房门前,冲着柳依依笑了笑,开口说道:“依依,好久不见!”说着,她打开牢房门走了进去。 柳依依一把拉住白衣女子的手,有点激动地说道:“丁柔姐,真的是你!你……一切还好吗?”丁柔默默叹了口气,眼神躲闪地看向一边,突然,她看到了地上的那个小瓷瓶,下意识地“咦”了一声,弯腰将它拿起来仔细看,又打开瓶塞闻了闻,口中说道:“它怎么在这里?” 柳依依忙问道:“丁柔姐,这是什么?”丁柔迟疑着说道:“这……这是百味软筋散的解药……”说着,她用手指了指修远的牢房,说道,“就是……他中的那个毒……” 柳依依异常震惊,她难以置信地看着丁柔,伸手接过了小瓷瓶仔细看,发现在瓶底赫然贴了一张小纸条,上面用蝇头小楷写着“解软筋散”。柳依依心想,欧阳靖让小桥把这个解药送来是什么意思? 她迟疑地问道:“丁柔姐,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丁柔笑着说道:“说来也巧,我在碧水小榭闲逛,听到两个丫头闲聊,才知道欧阳永绪抓了你……” 柳依依回想刚才跟着丁柔的丫鬟说的“都怪小桥那个死丫头胡说八道”,莫非是欧阳靖特意派小桥去搬的“救兵”?难道说欧阳靖想要放了自己?柳依依心里正想着,丁柔拉着柳依依出了牢房向外走,说道:“依依,我送你出去!” 柳依依被她拉着出了牢房便停住了脚步,她对丁柔说道:“丁柔姐,能不能也……放了他?把解药给他,他也能保护咱们逃跑……”丁柔迟疑了一下,看了看柳依依,又看了看修远,然后走过去打开了修远的牢房门,又打开了他手脚上的锁链,并且对他说道:“这位大侠,我放了你,你一定要保护我这妹妹逃出去!” 修远对着丁柔一抱拳,说道:“这位夫人放心,我一定拼死护她周全。” 柳依依快步跑过来,把解药递给了修远,丁柔说道:“吃两粒。”修远倒出两粒吞了,又将药递给了丁柔。 丁柔接过小瓷瓶,转手递给柳依依,说道:“你拿着吧,这个药有解.毒的功效,在无极门中算得上‘一宝’,你留着防身。” 柳依依点点头,伸手接过,放入随身挎着的小包里,笑道:“谢谢丁柔姐。”丁柔点点头,拉着柳依依往外走,口中说道:“此地不宜久留,欧阳永绪今日没在门中,我送你们出去再说。” 刚走了两步,丁柔又折了回来,用手指着被关进牢房的其中一个丫鬟说道:“你!把外衣脱了给我!快点!”那个丫鬟一脸难色,但还是没敢反抗,迟疑着慢慢把外面的小棉坎脱了下来隔着木栅递了出来,口中讷讷地说道:“夫人……这……这,这……要命啊……” 丁柔哼了一声,将棉坎递给了柳依依,柳依依迅速套在了身上。丁柔又走到了于虎的牢房门前,于虎顿悟,都没用丁柔发话,他自己迅速把黑色外套脱下来递了出来,丁柔接过来给了修远,然后带着柳依依和修远直接出了地牢。 当柳依依终于能够大口呼吸新鲜空气时,五脏六腑都有焕然一新的感觉。 丁柔四下里看了看,用手一指西北角,说道:“快!你们顺那边□□出去!”柳依依拉着丁柔的手,说道:“姐姐你跟我们一起走吧!”丁柔摇摇头,说道:“我走不了……别说了,你们先逃出去……” 柳依依难过地点点头,三人快步朝西北方向跑,可还没跑出去几步远,突然从四面八方涌出来四五十个黑衣人,将三人围在了中间。 三人背对而立,警惕地看向四周,这时,合围的黑衣人分开了一个过道,就见欧阳永绪背着手缓步走过来,边走边说:“柔儿,你这是打算去哪儿啊?还不赶紧过来!” 丁柔突然柳眉倒立,厉声说道:“我今天要放了她们……谁要是拦我……”说着,丁柔从腰间“噌”地拔出一把匕首,刀尖抵住了自己的咽喉,缓缓说道:“你们就先给我收尸!” 第77章 要挟 欧阳永绪看着丁柔用刀逼着她自己的脖子,不由得愣了一愣,然后脸上显出特别为难的表情,口中嗫嚅道:“柔儿,你看……这个……放下!你把刀放下……哎呀,别伤到自己……” 柳依依看着欧阳永绪,突然觉得逃生有望,因为他一脸惧内的样子,看上去丁柔已经将他唬住了,但修远就不这么认为,因为他发现欧阳永绪目光闪烁,眼睛不时扫向自己和柳依依,于是修远也提高了警惕,暗暗做好了应对突发情况的准备。 丁柔冷冷说道:“欧阳永绪,你不要想着耍花招!如果你今天敢耍什么阴谋诡计,我保证你一定会后悔的!” 欧阳永绪脸色变了几变,对柳依依说道:“柳掌门可真是有手段啊!居然利用柔儿……” 柳依依闻言,不屑地一笑,满脸鄙夷,开口说道:“欧阳门主不必谦虚,若论卑鄙龌龊,善使手段,谁能跟欧阳门主相提并论呢!丁柔姐原本就是我们灵山派的人,她和我二师兄魏大同原本有婚约在身,如果不是你和白羽寒使了卑鄙的手段,怎么可能娶到她,你哪里配得上她!还好意思在这里大放厥词吗!” 欧阳永绪冷笑了一下,说道:“只有我能给她最好的生活……” 还不待柳依依再开口回击,丁柔突然对着欧阳永绪怒道:“别废话,赶紧让你的人退下!让她走!” 欧阳永绪很和颜悦色地对丁柔说道:“柔儿……只要她交出孔雀翎钗,我一定让她全身而退……我这也是为了她好……以灵山派现在的实力……留着钗,不就是留下个祸根么……” 丁柔冷哼了一声,说道:“说得好听,觊觎别人的东西还如此巧舌如簧!哼!你看这是什么?”说着,丁柔从怀中抽出一个红底金丝纹绣的小荷包。 欧阳永绪一见,脸色变了变,急忙往前走了两步,连连摆手,口中说道:“柔儿……柔儿……你看看……你这是干什么……快把东西给我……” 丁柔冷冷一笑,说道:“我也是为了无极门和你好!你搜刮来的这些东西,都是要命的东西……说不定哪天就引来杀身之祸,我呢,替你把它转赠给柳掌门,让她去面对江湖的血雨腥风……我也能安心跟你过日子……省得一不小心成了寡妇!”说道最后,丁柔已经近乎咬牙切齿。 欧阳永绪一时哑然,丁柔抬手就把荷包扔给了柳依依,柳依依下意识地把它接在手里一掂,再结合丁柔的话,立刻反应过来,这里面装的应该就是修远从《灵山剑谱》里面取出来的碎羊皮。但柳依依不知道的是,这个荷包里除了从修远手里抢的一份,还有欧阳永绪从别处得来的另外一份,这两份地图如果丢了,简直就在要欧阳永绪的命! 欧阳永绪面露难色,皱着眉头又向前走了两步,丁柔厉声喝道:“你站住!你再往前走,我就让你给我收尸!” 正在僵持不下时,从欧阳永绪身后,一闪身窜出来一个人,只见他身形如电,一下子冲到了丁柔的跟前,丁柔被突如其来的变化吓得“啊”的一声大叫,紧接着手里的匕首已经被人劈手夺下。 这时大家才看清楚,冲出来的人正是欧阳靖。欧阳靖夺了丁柔的匕首之后,侧身到了丁柔身后,伸手照着她的后背一推,丁柔站立不稳向前抢了几步,欧阳永绪看准机会直接飞身上前,将丁柔接在怀中。 丁柔不断地挣扎,欧阳永绪叹了口气,抬手在她后颈处一拍,丁柔一下子昏倒在他怀中。欧阳永绪对身旁的两个黑衣人说道:“送夫人回房!”黑衣人接过丁柔,其中一人将她背在身上,迅速向后宅卧房跑去。 在欧阳永绪安置丁柔的当口,欧阳靖已经蹿过去与修远打在了一处。欧阳靖手里拿着丁柔的匕首,修远徒手没有兵器,只得不停地闪转腾挪,被欧阳靖逼得连连后退。 柳依依在旁想要上去给修远帮忙,但却实在是有心无力,因为修远和欧阳靖出招动作都极快,身形来回穿梭,两个人打出了密不透风之感,看得别人眼花缭乱,两个人缠斗在一起也难解难分。 以柳依依的功夫底子,一时也看不出来谁占上风,谁处劣势。但修远心里明白,即使欧阳靖手里没有那个匕首,自己也不是他的对手。但欧阳靖好像并不打算立刻制服自己,总是在匕首快要刺中自己时给自己躲闪的机会,好像只是逼着自己不停后退……后退?修远心里也直犯合计,“再退一会儿不就退到墙边了么?他这是想干什么……” 此刻,在一旁观战的欧阳永绪眯着眼,沉着脸,显出了一副生气和不耐烦的表情。他冲着欧阳靖大喊一声:“靖儿,玩够了吗?”欧阳靖手上没有停,但笑着说道:“够了!马上就好!”柳依依闻言,一下子蹿到了修远身边,挥起拳头,配合着修远去攻击欧阳靖。 欧阳永绪皱着眉头对周围的黑衣人说道:“都愣着干什么!给我上!赶紧把她们两个抓起来!” 欧阳永绪一发话,周围的黑衣人全都挥舞着兵器向上冲,修远和柳依依分别抢了一把剑,手上有了武器,心里就更有底了,柳依依有意地想要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修远,但修远和欧阳靖非常有默契地都避开了柳依依,柳依依察觉到了,也倍感自己“废物”本质,于是不再进攻欧阳靖,而是转去帮助修远阻挡冲在前面的黑衣人。 但即使再加上修远,他们也不过就两个人,一个欧阳靖已经对付不了了,哪里能架得住这么多人一起围攻。顿时两人险象环生。 柳依依心里暗叹,心想今日大概是跑不了了,于是她一边手上招架着黑衣人的进攻,一边对修远大声喊道:“你先走,不要管我!” 修远虽说一定不会丢下柳依依自己独自逃命,但其实他心里知道,自己根本不是欧阳靖的对手,想逃也是逃不出去的。 就在两个人都有些泄气,而柳依依已经筋疲力尽时,突然后墙上蹿上来十多个人,就见他们跃上围墙站定,为首的两个人仔细看了看战阵,然后冲着身边的人打了个呼哨,所有人一起跳下围墙加入了战阵。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在场的除了欧阳靖的所有人都吃了一惊。但修远和柳依依却松了一口气,因为为首的两个人竟然是莫离和宋甜儿。 莫离和宋甜儿指挥手下冲过来,莫离直接奔着修远去了,跟修远一起夹击欧阳靖,而宋甜儿快步冲到了柳依依身边,一言不发地护着柳依依往后撤。 欧阳永绪一见,心里感到又意外又生气,只见他冷哼一声,抽出佩剑直接冲着柳依依杀了过去,他心心念念地想要抢回柳依依手里的地图,宋甜儿一见,挺剑阻拦,挡在了柳依依身前。 而此时修远和莫离双剑配合得愈发天衣无缝,而手里只有匕首的欧阳靖明显处于劣势,莫离剑法本就狠辣,此刻更是咄咄逼人,她见欧阳靖后退,手中长剑更是缠住他不放。 修远一见,忙开口道:“不要恋战!”他话音刚落,就见莫离抓住欧阳靖一个破绽,挥剑一下子刺伤了欧阳靖的右手手背,欧阳靖匕首撒手落地,莫离冷笑一下,乘胜追击,举剑向上直刺欧阳靖的咽喉,修远一见,立刻举左掌在莫离手腕推了一下,将她的剑推向一旁,右手迅速举起手中剑搭在了欧阳靖的肩头,然后大喝一声:“都给我住手!” 第78章 还债 修远挟持了欧阳靖,让欧阳永绪大为光火,他瞪视着修远等人,目光扫过欧阳靖脸颊时,眼睛微眯了一下。欧阳靖倒是表现得云淡风轻,站在那里看了看修远,又看了看柳依依,脸上有种莫名其面、似笑非笑的表情。 修远用剑架着欧阳靖,对着欧阳永绪说道:“让你的人退下,放我们走!”欧阳永绪脸色变了几变,没有开口,一瞬间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 最终,欧阳永绪冲着所有人一摆手,无极门的黑衣人全部撤到了他的身后。修远和柳依依暗自长长出了一口气。 欧阳永绪指着欧阳靖对修远说道:“人留下,你们自己走吧,我欧阳永绪言而有信!” 修远摇摇头,说道:“那不行,欧阳少主还是送我们一程比较稳妥,我们到了安全的地方,就会放人!我们也言而有信!” 欧阳永绪一瞬间眸子放大,很显然是愤怒到了极点,但他压制着内心的怒火,咬着牙说道:“那好,让柳掌门把东西还给无极门再走!” 柳依依闻言冷冷一笑,说道:“东西本就不是无极门的,你可以强取豪夺!我也可以!你现在没有谈条件的资本!”说着,柳依依冲着修远和宋甜儿一挥手,说道:“快走!” 修远一手拉着欧阳靖的胳膊,一手握剑胁着欧阳靖,宋甜儿护着柳依依,莫离指挥着其他带来的人,大家迅速撤到了莫离她们跳进来的围墙下面,然后大家翻上围墙跳了出去。墙外还有五个人在等着,除了马匹外,居然还有一辆马车,柳依依、修远押着欧阳靖快速上了马车,宋甜儿和莫离上了马,一行人很快就撤离了这里,不见踪迹…… 墙内,欧阳永绪气的一跺脚,沉着脸快速朝后宅走去,身边的近侍战战兢兢地跟着,心想,现在谁要是招惹他,肯定死无葬身之地了。有人心里已经替丁柔默哀了,她让欧阳永绪当众丢脸,欧阳永绪肯定不会饶了她的,毕竟只是一个女人而已,对于欧阳永绪来说,什么样的女人都不缺。 欧阳永绪果然气冲冲地走到后宅,然后来到了他和丁柔的卧房门口。房门关着,刚才送丁柔回来的两个黑衣人在门两侧站着,看到欧阳永绪的脸色,吓得大气都不敢喘。 欧阳永绪迅速冲到门前,猛地抬起右腿去踹门,可就在脚快要踹到门上时,突然又收了回来。他一转身,深吸一口气,在院子里走了两个来回,一抬头,看其他人都表情诧异地看着他,他一瞪眼,冲他们几个摆摆手说:“滚滚滚!都滚远点!” 几个人闻言如释重负,迅速离开了院子。欧阳永绪觉得情绪已经平复得差不多了,走到房门外伸手轻轻敲了两下门,然后顺势推开了房门,迈步走了进去。 丁柔正在床上面朝里坐着,旁边站了两个丫鬟,丫鬟见进来的是欧阳永绪,赶紧过来行礼,欧阳永绪冲她俩摆摆手,两个丫鬟低着头迅速退出了房间,从外面将房门关上了。 丁柔见欧阳永绪来了,心情很复杂,不知道柳依依她们现在怎么样了,是跑出去了,还是又被抓回来了…… 她正胡思乱想,欧阳永绪已经走到她身材,他见丁柔依然面朝里坐着不理他,脸上难掩尴尬的神色,他轻咳了一下,坐在了床边的椅子上,然后缓缓说道:“柔儿,还生气呢?别生气了!” 丁柔“哼”了一声,根本不去理他。欧阳永绪笑了笑,脸上显出一副讨好的神情,伸手去拉丁柔的小手,口中说道:“柔儿,你别生气了……她们……柳掌门她们已经……逃走了……我没有再派人出去追……算了,跑就跑了……” 丁柔本想甩开他的手,可听了他后面的话,抬起头看着欧阳永绪的眼睛问道:“真的?”欧阳永绪笑着说道:“我发誓!我说得都是真话,柔儿……你看,你就别生气了……” 丁柔任凭他拉着自己的手,没有挣脱,就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欧阳永绪。欧阳永绪被丁柔看得有些不知所措,那一刻竟然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容,一直在哄丁柔。 丁柔看着自己已年过半百、在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丈夫,回想这两三年来与欧阳永绪相处的点点滴滴,突然内心涌出有一丝感动。她一下子扑进了欧阳永绪的怀里,用手捶着欧阳永绪的胸口,啜泣着说道:“我恨你!就是恨你……” 欧阳永绪先是一愣,继而用手搂住了丁柔,轻叹着:“我大概就是上辈子欠了你的吧,从见到你的第一眼开始就再也忘不掉了!你恨我使了手段娶了你,你恨你爹见利忘义给你退婚、把你嫁给我……我都懂……可我就是喜欢你……谁爱谁就是欠谁的……你就是我这辈子该背负的债吧……我要一直还债还到死……” 第79章 分别 修远和柳依依带着欧阳靖在马车里坐着,这边马车开始出发,修远就将剑从欧阳靖脖子上撤了下来。 欧阳靖也丝毫不见怪,面上波澜不惊,坐在柳依依身边,抬右手看了一下被莫离刺伤的手背,柳依依在旁仔细一看,欧阳靖的手背上的伤口将近两寸长,鲜血还在往下流,柳依依一把抓过欧阳靖的手,仔细看了看,发现好在伤口不是特别深,没有伤到筋骨。 她从挎包里取出来一块绣花的方帕,仔仔细细地给欧阳靖包扎上了,欧阳靖就那样好整以暇地看着柳依依给自己包扎伤口,柳依依察觉到了欧阳靖的目光,迅速将包扎好的他的手往旁边一推,然后扭过脸不去看他。 欧阳靖抬起手看了看,开口说道:“包得好丑。”柳依依闻言,扭过脸来瞪着欧阳靖说道:“疼死你活该!”欧阳靖呵呵笑着,说道:“没良心。”柳依依“哼”了一声,不去理他。 这时,修远开口说道:“敢问欧阳少主,为什么要放我们走。”欧阳靖一笑说道:“现在是我成为了你们的‘阶下囚’,何来放你们走一说?” 修远也轻笑一下,说道:“欧阳少主真是说笑了,我明明不是你的对手,你却一直不下杀手……想来是故意放我们走的。” 欧阳靖挑了挑眉毛,一脸云淡风轻地说道:“大侠多虑了,是我技不如人……当初‘请’大侠来无极门‘做客’时,实在是不够光明磊落……原本也不该扣留大侠这么久的……” 修远好奇地问道:“少主为什么一直不杀我?”欧阳靖看了看修远,一笑,说道:“本人杀孽太重!一时……想积点德……哈哈……” 柳依依瞪了欧阳靖一眼,说道:“一天天满嘴胡言,不知道哪句真,哪句假!” 欧阳靖突然抬左手在柳依依脑门上弹了一下,说道:“就你伶牙俐齿……”柳依依大怒,抬脚在欧阳靖的右脚上狠狠踩了一下。欧阳靖双手抱着脚“哎呦”了两声。柳依依一见,得意地笑了起来。 三个人没有再开口,马车又跑了一阵,突然停了下来,莫离一挑帘钻了进来,她见欧阳靖就那样大摇大摆地坐着,既没有捆绑,也没有被胁迫,还是略微有些吃惊的。 还没等莫离开口,宋甜儿突然钻了进来,她伸手一扒拉莫离,跨步过去坐在了柳依依的另一边,好似怕莫离欺负柳依依一样。 莫离鼻子里冷哼一声,一屁股坐在了修远身旁,伸手拔出佩剑对准欧阳靖的咽喉,对修远说道:“留着他也没有用,杀了算了!” 欧阳靖闻言,故意摆出一副受到了惊吓的表情,伸手抓住柳依依的胳膊,使劲往柳依依身后藏,口中说道:“哎呀!柳掌门救命!”柳依依被他滑稽的样子逗得哑然失笑。伸手去拍欧阳靖抓着她胳膊的那只手,可欧阳靖就是不撒开。 修远一把将莫离的手腕抓住,然后将她的胳膊拉了回来,说道:“把剑收起来,这次多亏了欧阳少主暗中帮助,我们才能顺利逃出来,怎可恩将仇报呢?” 莫离皱着眉头看着欧阳靖“战战兢兢”的样子,迟疑地问道:“真的?他会……这么好心?” 修远点点头,说道:“真的。”然后又想了一想,问道:“你们是怎么找到这儿的?” 宋甜儿在一旁接口道:“你失踪之后,我们便一直在找你,但找来找去也毫无眉目……可巧,最近两天突然有人到处散布消息,说无极门在灵山派山脚下劫持了一个手里有藏宝地图的人……我们根据传闻猜测,大概是你,就马不停蹄地赶来了,没想到果然是你!只是不知之前怎么都查不到,最近为什么会突然传得沸沸扬扬……” 修远抬眼看了看欧阳靖,欧阳靖眼睛看着车厢的窗户,好像她们说的内容与自己完全无关一样。修远心里便猜到,大概是欧阳靖派人故意放出来的消息,引莫离她们来救自己和柳依依的,看来,他为了放走柳依依,真的是煞费苦心,故意失手让自己抓住他做人质,就为了让柳依依逃出来,大概是连自己多年苦心经营的形象都不顾及了…… 柳依依看着修远一直看欧阳靖,突然反应过来大概是欧阳靖做的,她伸出一根手指捅了捅欧阳靖的胳膊,问道:“你干的?” 欧阳靖未置可否,迅速伸手用力一推柳依依的脑袋,说道:“笨蛋!”柳依依用手指了指欧阳靖,生气地说道:“你就坏吧!当心遭报应!”欧阳靖也不生气,双手抱膀,倚着车厢笑道:“你就是我的报应,遇到你,我就已经遭报应了!” 莫离一见,指着柳依依,怒道:“我早就知道这个女人是个狐狸精,到处撩拨男人,水性杨花……” 柳依依闻言大怒,指着莫离说道:“你少血口喷人……你……”说着她猛地一起身,就忘了这里是车厢了,“咣”地一声,脑袋一下子撞在了顶棚上,一屁股又坐回了原处。 柳依依一下子眼冒金星,双手抱着头顶揉了两下,旁边欧阳靖一见,“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说道:“说你是笨蛋,哪里冤枉了你!” 柳依依揉着脑袋,瞪了欧阳靖一眼,宋甜儿接口道:“莫离,你积点口德吧!难道男人和女人在一起,就一定是男盗女娼?那你跟修远出双入对这么多年,也必然是纠缠不清了?” 莫离大怒,举剑去刺宋甜儿,口中恶狠狠地说道:“就你话多……”但被修远一把将剑夺了下来,欧阳靖一副与己无关的表情,冲着宋甜儿一笑,说道:“姑娘真是个通透爽直,说得太对了!”然后对着莫离说道:“太暴躁了,这么凶,动不动就要喊打喊杀的,哪个男人敢要你!” 然后他又看了看修远,说道:“大侠真是……将来要是娶了她,真有得受了!”这回轮到宋甜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对着欧阳靖说道:“你可比我通透得多……” 莫离又要发作,修远忙低声安抚她,莫离一甩袖子,转身出了车厢。 宋甜儿对修远说道:“咱们也该回去复命了……”修远“嗯”了一声,看了看柳依依,柳依依伸手将丁柔给她的荷包掏出来递给了修远,修远迟疑了一下,还是伸手接了,揣进了怀中,欧阳靖好似没看到一样,一直一言不发。 宋甜儿略带迟疑地说道:“要不……你们先回去,我送依依回灵山派……”不待修远答话,柳依依忙摆摆手说道:“不用,不用!我自己可以的!你们走吧!”旁边欧阳靖突然接口道:“本人闲来无事,就勉为其难送柳掌门一趟吧。” 修远想了想,说道:“也好!”柳依依瞪了欧阳靖一眼,说道:“用不着!你赶紧在我眼前消失……”然后自己钻出了车厢,跳下了马车。 修远和宋甜儿也下了马车,修远给串出两匹马拉到了欧阳靖的身边,对欧阳靖说道:“那柳姑娘就拜托欧阳少主了,本人确实有事在身……”欧阳靖一笑,云淡风轻地说道:“无妨……反正现在我也回不去了……” 一旁宋甜儿和柳依依告别,柳依依想到了双儿,不禁流下眼泪,宋甜儿眼角泪光闪现,强忍住悲伤地说道:“……我去看了,双儿就安葬在白羽辰旁边……也算是了了她的心愿……孩子在程佩茹那里,是男孩……照顾得很好……公子特别伤心,几天不吃不喝……因为青松山庄对外传言,说你也死了……” 柳依依扑在宋甜儿怀里哭了起来,莫离有些不耐烦地指挥着所有人上马,宋甜儿拍抚着柳依依的后背说道:“双儿……在天有灵,也一定希望我们能好好活着……依依……保重自己……” 柳依依啜泣着点点头,挥手跟宋甜儿和修远告别,宋甜儿对走过来站在柳依依身旁的欧阳靖交代了几句,告诉他这里是什么地方,然后自己也上了马。 修远端坐马上,冲着欧阳靖和柳依依一拱手,说了声:“后会有期。”然后策马和莫离一起带着人往东南方向驰去,宋甜儿又嘱咐了柳依依两句,也调转马头跟了上去。 当就剩下柳依依和欧阳靖两个人时,欧阳靖突然伸手轻轻拍了拍柳依依的头顶,说道:“咱们走吧。” 柳依依“哼”了一声,翻身上了一匹马,欧阳靖邪魅地一笑,突然跃上了柳依依的马背,从柳依依的身后探出双手绕到她身前,从她手里接过了缰绳,他坏笑着说道:“江湖险恶,我得贴身保护你……驾!”说着,驱马奔着西北方向驰去,柳依依猝不及防,一下子落在了欧阳靖的怀中,不由得大怒,喊道:“欧阳靖,你个混蛋……你滚开!” 欧阳靖爽朗地一笑,也不理会她的抗议,策马带着柳依依向远处驰去…… 第80章 覆灭 初春乍暖,偶有寒凉。 青松山庄。 此刻,白玉蝶正坐在程佩茹房间内,看程佩茹低头逗弄着婴儿摇床里的孩子,程佩茹给双儿和白羽辰的儿子起名叫白永安。而此刻,程佩茹已经从疯癫的状态恢复了正常,只有在看到陆曼婷时,还会让她突然“发疯”。 此时,孩子可能是尿了,突然哭了起来,白玉蝶本就心情不好,脸上立刻显出了不耐烦的神色,程佩茹赶紧在丫鬟的帮助下开始给孩子换尿布,白玉蝶嫌恶地站起身,皱着眉头往外走。 才走了两步,房门口突然出现了谢诗瑶的身影。就见谢诗瑶略带迟疑地迈步进了房间,开口说道:“玉蝶也在啊!” 白玉蝶点点头,说了声“大嫂来了”,回身又坐回了椅子上。谢诗瑶走到程佩茹的身旁,低头看了看孩子,说道:“两天不见,安儿又出息了……” 程佩茹笑着点点头,谢诗瑶犹犹豫豫地开口说道:“娘……有个事,我想同您商量……” 程佩茹“嗯”了一声,抬头看着她。谢诗瑶双手交握,有些紧张地互相搓着,迟疑着说道:“娘……我想……带着永成,回娘家住一阵……”她此话一出,程佩茹和白玉蝶都感到非常吃惊。 谢诗瑶突然跪在程佩茹面前,啜泣着说道:“娘……我知道我做过很多错事,羽寒当年也不待见我,只有您护着我……羽寒死了,我就剩永成相依为命了……可……娘……我不敢再住下去了……陆曼婷早晚要把咱们赶尽杀绝的……我……我怕啊……之前她就抓过永成来要挟我……娘……我怕她哪天不高兴,把咱们都杀了……青松山庄已经是她的了……我们都是砧板上的肉啊……娘……” 程佩茹看着声泪俱下的谢诗瑶,缓缓后退了一步,坐在了椅子上,双手紧紧抓着摇床的边沿,心里非常难受。 谢诗瑶向前跪行了几步,抓着程佩茹的大腿说道:“娘……要不,你们也跟我走吧……跟我回谢家……不要再呆在这里了……她早晚要害死咱们的……娘……永安还这么小,您一个人怎么护他周全啊……白家……已经完了……还是保命……” 她话没说完,白玉蝶突然站起身,怒喝道:“你个没有见识的刁妇!白家哪里就完了?现在青松山庄是我说了算!她算什么东西,有太子给我撑腰!我现在就让她滚!”说着,白玉蝶快步走出了房间。 谢诗瑶和程佩茹面面相觑,半晌,程佩茹伸手将谢诗瑶拉了起来。说道:“走吧……你带着永成走吧……瑶儿,找个好人家嫁了吧……别像我……守了半辈子寡……到头来……”说着,眼泪止不住流了下来…… 且说白玉蝶怒气冲冲地来到了陆曼婷的房间,抬腿直接踹开房门走了进去,就见陆曼婷正斜倚在小榻上吃水晶芙蓉糕,满脸喜气。 陆曼婷一见白玉蝶满脸怒气,皮笑肉不笑地坐起身,懒洋洋地说道:“呦……妹妹今儿得闲来看我啊!” 白玉蝶哼了一声走过去坐到她的对面,用手指着她说:“陆曼婷,你做过什么事情,不要以为我们全不知道!你也横行霸道够了!现在青松山庄里没有人想看到你!你赶紧收拾收拾东西滚蛋!” 陆曼婷闻言,哈哈一笑,站起身走到白玉蝶身前,笑着说道:“呦,这是怎么话说的,妹妹怎么气成这样!哎呀……快消消气,消消气……妹妹来得正巧,我可不是要走嘛,还没来得及回禀娘……妹妹就先来了……”说着陆曼婷大声笑了起来。 白玉蝶略微有些意外地看着陆曼婷,问道:“你笑什么?”陆曼婷突然停了笑声,一撇嘴,扭动着腰肢原地转了一圈,目光在四周扫视了一圈,冷冷说道:“还真有点舍不得这里……但是……不光我要走……你们也都要走……因为……我已经将这里卖了……这里再也不是什么青松山庄了……你们也都得滚出去!” 白玉蝶一拍桌子站起身,怒道:“你敢!你……”陆曼婷走到她身前,上下打量着她,口中发出“啧啧啧”的声音,伸手将白玉蝶按在椅子上,说道:“怎么?你不信?不要着急,明天,同湖镇的程老板就来收房子了……哦,对了……你是觉得我不敢……我怎么敢招惹‘太子’的人呢?哈哈哈……某人是不是还想着能当上太子妃呢?将来母仪天下?哈哈哈哈……” 陆曼婷突然换了一副嘴脸,恶狠狠地说道:“你不过是太子睡够了不想要了的一个弃妇!一条狗罢了!还觉得自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呢?呸!”她一字一顿地说道,白玉蝶闻言,气得浑身发抖,伸手指着她,说道:“你……你大胆……” 陆曼婷抬手一巴掌将白玉蝶的手拍掉,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摔在了白玉蝶的脸上,说道:“太子给你的,你自己好好看看!” 白玉蝶抓过这张纸打开一看,映入眼帘的两个大字便是“休书”。 太子将自己休了?白玉蝶脑袋嗡嗡作响,明明之前在太子府自己已经迷住了太子,自己回来时,太子还依依不舍的……怎么会这样…… 这时,陆曼婷凑近了说道:“你以为太子娶你是为了什么?你居然还在他身上用催情的东西……都以为你是个纯洁的小白兔,没想到是个放浪床笫的‘荡.妇’……对了……妹妹……你是不是记性不太好?你是不是……忘了……跟太子坦白……你,曾经被两个醉汉扒光了……睡了……的事情……哈哈哈哈,但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呢……啧啧啧啧……” 白玉蝶如陷冰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陆曼婷哈哈大笑,指着白玉蝶说道:“怎么样?这回信了吧?哈哈哈哈……妹妹,你还得感谢我呢……太子很生气,嫌你脏,是我念在陆白两家多年的情分,帮你说的情,你们全家才没有被满门抄斩!此外,你还得谢谢我,我虽然变卖了青松山庄的所有产业和府宅,但……我把白家的陵园留下了……明天你们夹着包袱滚蛋时,如果没地方去,就滚去陵园住吧!我提前让人给你们都挖好坑……哈哈哈哈……” 白玉蝶的心都在滴血,她木讷地站起身,艰难地迈步往外走,耳中不停地传来陆曼婷羞辱她的声音,她觉得万念俱灰。 白玉蝶正要迈步出房门,陆曼婷又说道“对了,还有一个事忘了跟你说了……妹妹,我明天就要动身去京城了……我要去太子府顶替你的位置……哈哈哈……因为……现在我才能满足太子对钱财的需求……这也要谢谢青松山庄以及废物一样的你!不单如此……” 陆曼婷凑过去小声跟白玉蝶说道:“太子跟我说,你在床上就像一条死鱼一样无趣……他说,伺候过他的女人中,只有我……让他最念念不忘……哈哈哈哈……一条死鱼……还想学别人用药迷.情……哈哈哈哈,笑死人了……” 白玉蝶已几近崩溃,她用双手捂住耳朵,拔腿就跑。但陆曼婷的笑声好像一直包裹着她,让她觉得无处可逃。 第二天,在青松山庄的山门外,程佩茹抱着孩子,谢诗瑶领着永成,还有目光呆滞的白玉蝶眼睁睁看着程老板带来的下人将山门上高悬的“青松山庄”匾额勾下来摔得粉碎。 谢诗瑶哽咽着搀扶着程佩茹,说道:“娘……走吧……娘……”程佩茹老泪纵横,说道:“我对不起白家的列祖列宗啊……我是白家的罪人啊……” 有着百年基业的青松山庄就这样在江湖上消失了,给程佩茹等人留下的是难以抚平的伤痛,但对别人来说无非多了一个茶余饭后的谈资,除此之外,顶多就是供大户人家训诫子弟时做了反面教材。 盛极必衰,物极必反!江湖、朝堂风云迭起,谁将扭转乾坤成为最后的赢家,恐怕连老天都不知道…… 第81章 京城的骁王府因为是后建的,尽管气派,但却不像其他王爷的府宅建在闹市区,而是选址在了略偏一点的地方,到了夜晚,就显得更加安静了。 脸颊瘦削、胡茬未清的朱梓骁此刻斜躺在床上,手里拿着一小坛酒,目光呆滞地看着房顶发呆。 他不相信江湖上的传言,不相信去调查后返回来的手下回禀的话,也不相信魏大同给他的回复!无论如何都不信!他不敢信!他不敢相信柳依依已经死了,他明明还能感觉到她的存在,她就那样铭刻在自己的心里,从未曾消失过…… 他不惜抵抗朱元霆的命令,冒着被朱鼎昇治罪的风险,亲自去了青州。他马不停蹄地赶到那里,又失魂落魄地“逃”回了京城,他无法接受这样残酷的事实,连双儿都被收殓安葬了,可柳依依却“死无全尸”。 传言说她和吴江都死在了后山,被野兽撕咬得尸骨零落,“死无葬身之地”就是对她的结局的全部诠释,众口一词的结果,掐灭了他最后一丝希望,也是最后的侥幸…… 今天侯远山偷偷乔装赶来骁王府找他商量,柳依依根本没有回灵山派,而且到现在也毫无音讯,现在这种情况,灵山派要不要发讣告?要不要给她发丧和建衣冠冢?魏大同和他拿不定主意,所以就来问问朱梓骁的意见。 朱梓骁久久无言,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痛苦地点了点头,毕竟柳依依是灵山派的掌门人,在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的情况下,总要有个交代的,至于灵山派以后该怎么办,朱梓骁实在没有心思去想。 侯远山不敢多停留,得了朱梓骁的默许,便立刻动身回灵山了。朱梓骁便将自己一个人关在房内,喝了个酩酊大醉。 朱梓骁突然好恨,恨自己,也恨朱元霆、朱祁钰,更恨朱鼎昇……但他又想,如果不是当年身经浩劫,自己压根就不会认识柳依依啊……乱了,乱了!到底该不该恨呢? 朱梓骁坐起身,仰头将手里的酒全都灌了下去,然后抬手将酒坛子扔了出去,就又沉沉向后倒在床上。也不知道飞出去的酒坛砸到了什么,一阵稀里哗啦的响声后,室内又恢复了平静…… 屋里现在已经一片狼藉了,他每喝完一坛就扔出去,然后砸得室内的屏风、瓷器和饰品碎了一地,那东西滚落、破碎的声音让他觉得很“舒坦”,那种瓷器和金属发出的撕心裂肺的嘈杂声让他可以短暂地忽略心里的痛,虽然只是一瞬间,但他觉得那一瞬间可以呼吸,当周围安静了,他觉得特别窒息。 朱梓骁最恨的人是自己,对!是自己!他干脆都想不明白自己到底为什么失去了自由,为什么要在这里参与一个又一个阴谋?为什么自己要生在帝王家?为了给母亲报仇,帮助哥哥去杀死自己的父亲!多讽刺! 可母亲到底是谁害死的?是朱鼎昇?是朱祁钰和他的母亲?还是朱元霆自己?他口口声声要报仇,难道不是他自己亲手毁了所有人的生活吗?难道不是他的刚愎自用和张扬不知收敛的个性,才让他一步步走向灭亡的吗?他觉得他是命定的未来的天下主宰,却忽略了眼前的主宰狠辣多疑的个性!想自己凌驾于那个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带着手下用鲜血铺就登基之路的嗜杀的父亲,难道不是自寻死路吗?所有人都为了他的轻狂付出了惨痛的代价……而他还口口声声说要报仇,太讽刺…… 现在,他又毁灭了自己的人生,如果不是因为他非要把自己塞进朝堂的漩涡中去做一颗该死的棋子,自己可能一直都在柳依依的身边。如果不是自己回到朝廷成了“骁王”,也不会触动朱祁钰敏感的神经,那么灵山派就根本不会被灭门……可能后来的很多事情都不一样了,柳依依可能也不会死了……为什么自己要听他的摆布!为什么…… 朱梓骁的内心狂啸着,他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想要起身下地去拿酒,可一阵眩晕袭来,他根本没站起来,就又倒在了床上。他感觉自己就是一片汪洋大海中漂荡的一叶孤舟,无依无靠,随时都会淹没在巨浪之中…… 他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紧接着是无声的啜泣,继而哭出声来,他实在压抑了太久,克制了太久,可终究抑制不住内心的悲痛,柳依依就是他心中自我救赎的最后那棵稻草,当这棵草也被人连根拔起,他根本找不到生活的方向和继续挣扎着活下去的理由…… 朱梓骁就那样双手掩面地躺着,眼泪静静地流,渐渐的,眼泪也流干了,他就那样茫然躺着,一动不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口传来了敲门声,朱梓骁好似完全没有听到。接着轻敲变成了拍打,还夹杂着一声声呼喊“骁王”的声音,但朱梓骁觉得特别恍惚,那声音好似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听不真切……朱梓骁一动不动,完全没有理会,此刻,他心想,自己真该睡一觉,如果睡着了,说不定会在梦中见到柳依依呢…… 门口传来了撞击声,有人在撞门,朱梓骁缓缓闭上了眼睛,好似外界所有的声音都与他无关,他根本不想理会……外面是谁,想干什么,与他有什么关系呢?朱梓骁一翻身,一下子滚到了床下,他索性就躺在了地上,也不顾身下硌着什么,只是一动不动,有床单跟着他滑落下来,搭在了他的身上。 紧接着“咣”的一声,房门被撞开了,有凉气扑了进来,紧接着闯进来三男两女五个人,他们一看屋子里狼藉一片,不由得愣住了,目光在宽敞的房间内搜索,就听其中一个男的说:“在那呢!公子在那儿……”然后快步冲到了朱梓骁身边,单膝跪地,将他身上的床单挑到一边,然后伸手推了推朱梓骁,轻声说道:“公子……公子?醒醒……公子……” 这时,其他几个人也围了过来。朱梓骁闭着眼睛不动,一个女的轻声说道:“这是怎么了……怎么醉成这样?”朱梓骁闻言,猛地睁开了眼睛,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说道:“依依,是你回来了吗……” 第82章 朱梓骁在迷迷糊糊中,听到一个女人低柔的声音,下意识地便抓住了说话人的手,那一瞬间,他觉得是柳依依来到了他的身边。 可被他抓着的女人听了他的话,再看看朱梓骁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由得心里难受,她又轻声说道:“公子,我是甜儿……你,怎么了?快起来……”说着,便和身边的人一起把他扶到了床上。 来的五个人正是宋甜儿莫离和修远,还有张勇和田青。修远他们和柳依依分开之后,便日夜兼程赶回了骁王府复命。到了之后,张勇和田青告诉他们朱梓骁之前的行程和状态,然后一起过来找他。 这时,朱梓骁也发现眼前有好几个人围着自己,他挣扎着坐了起来,用迷离的目光看了看这几个人,然后视线定格在了修远身上。修远知道朱梓骁定是惦记着柳依依,见朱梓骁发现了自己,便赶紧说道:“公子……我回来了……柳姑娘没有死……” 朱梓骁木讷地看着修远,他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便使劲甩了甩头,耳中觉得修远说得话特别重要,便伸手一把拉住了修远的手,口中含糊这说道:“修远……修远……修远……柳姑娘?……谁!谁啊……修远……你……” 莫离进来一看一地狼藉,闻着一屋子的酒气,再看朱梓骁失魂落魄的样子,拉着宋甜儿喊“依依”便气不打一处来。 她伸手使劲一推,把修远推到一边,然后抓着朱梓骁的胳膊怒道:“你看看你,成什么样子了!你……你就天天想着那个狐狸精!哼!我告诉你,你的狐狸精跟别人跑了!柳依依……跟别人跑了!你不要再想……” 她话还没说完,宋甜儿大怒,过来去推莫离,莫离一闪身没让宋甜儿碰到自己,然后瞪着宋甜儿怒道:“你是不是找死!总要跟我过不去!” 宋甜儿指着莫离说道:“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你除了每天喊打喊杀、争风吃醋,什么也不会干!你就是个妒妇、疯女人!公子怎么会看上你!你不要再纠缠公子了!不然我也不会放过你!你找双儿麻烦的账,我还没来得及算呢……不服就……” 说着两个人各拉佩剑,便要动手,修远立刻制止道:“都少说一句吧……这是你们‘算账’的时候和地方吗……公子都什么样了还要给他添堵吗!” 张勇和田青也分别劝了几句,莫离和宋甜儿彼此瞪视了一眼,压住了胸中怒火,没有再说话。 朱梓骁这时略微清醒了一点,他一手拍着自己的额头,一把拉住修远,问道:“修远!修远?你去哪儿了?怎么才回来?让我们好找……你刚才说什么……柳姑娘……什么意思?” 修远还没答话,莫离在旁边大喊了一声“死了”,然后一转身便离开了。宋甜儿气不过,要去追,被田青一把给拉了回来,一迭声“姑奶奶”地劝个不停。 修远也不理她们,跟朱梓骁说道:“知道你定是听了传闻,急坏了,我们一脱困就马不停蹄地回来见你了……柳掌门没有死,好好的呢,现在应该已经快到灵山了,她说一到地方,便派人给你报平安……让你不要惦记……” 朱梓骁闻言赶忙往前凑了凑,拉着修远问道:“修远,你是说,依依没有死?她……她还活着?回灵山了?”修远重重地点点头,笑道:“是!是!是!人好好的呢,这下放心吧!” 朱梓骁长出了一口气,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滋味,他双手掩面一下子又躺到了床上,久久没有说话。修远坐到床边,给他讲自己这几个月的遭遇,以及如何见到柳依依,和她一起逃出来的…… 宋甜儿见朱梓骁不动,便凑过去拉朱梓骁掩面的手,拉开一看,朱梓骁竟然睡着了。张勇轻笑着说,公子好几天没睡了,这回是放心了…… 京畿福山半山的一处空地上,宋甜儿和莫离持剑相对,凉风袭来,两人衣袂蹁跹,发丝拂面,但却紧盯着对方一动不动。 莫离恨恨地说道:“宋甜儿,我看你是不想活了!总是找我麻烦……” 宋甜儿冷笑着说道:“莫离,我看你不顺眼不是一天两天了!你是不是真的以为门中的人都怕你?哼!只不过是你仗着修远和公子护着你罢了!你还真以为是你自己了不起么?” 莫离不屑地一笑,说道:“我用不着他们护着我!不服就放马过来,说那么多废话有什么用?” 宋甜儿掂了掂手里的剑,说道:“莫离,我现在有点可怜你……我终于知道公子为什么也要一次次宽容你了……因为你实在是太无知……公子,同情你罢了!” 莫离闻言大怒,说道:“宋甜儿,你不要在这儿信口雌黄,乾坤门中谁不知道你能说会道!我说不过你,也不屑于跟你多说废话!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跟我作对?你喜欢公子罢了!装起什么清纯高洁……” 宋甜儿哈哈一笑,说道:“你说得对!我是喜欢公子,你不也一样吗?只不过我敢承认,但你不敢!我爱他,但知道他心有所属,我便默默祝福他,甚至可以心甘情愿替他守护依依,为了他赴汤蹈火却不图任何感情上回报。你也大言不惭地说爱他,却爱得那么盲目和狭隘,一次次陷公子于险境而不自知……甚至以伤害依依的方式来报复!这就是你恶毒的爱?有你这样的人来爱,简直生不如死,我恨不得替公子除了你……我也替修远不值!你这样的蛇蝎心肠,修远干嘛一心一意地护着你,等你回心转意?他简直就是瞎了眼……” 宋甜儿还没说完,莫离已经暴跳如雷,她说了句“少说废话”便直接仗剑冲了过来,宋甜儿举剑迎击,两个人便打在了一处。 两人越打越快,难解难分,谁都无法快速取胜,眼见险象环生,突然,从旁边小树林里冲出一个人,挥剑冲到了两个人中间,只几下便将两个人分开了。 两人后退站定,一看,来人正是修远。修远叹了口气,说道:“不要打了!这个时候不齐心合力帮助公子完成任务全身而退,还要自相残杀吗?胡闹!” 莫离一跺脚,说道:“要你多事!哼!”转身便走。 修远看着莫离离开的方向又叹了口气,宋甜儿将剑还鞘,走到修远身边,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然后一言不发地走了,剩下修远一个人站在原地独自惆怅…… 第83章 且说,那日离开了无极门,欧阳靖便带着柳依依赶往灵山。两人共乘一骑,黄昏时分到了丰霖县的县城。 两个人进了城,欧阳靖带着气鼓鼓的柳依依在城东找了一个不起眼的小客栈,两人进去一问,只有一间客房,柳依依转身要走,欧阳靖一把将她拉住,付了房间的押金,连哄带劝的把她拉进了房间。 柳依依坐在床上瞪着欧阳靖运气,欧阳靖笑着说:“连这种小店都已经没地方了,别的客栈也不会有地方的,奔波了一天了,有个地方歇歇脚就挺好的!如果现在走了,说不定就要睡在大道上了!” 柳依依气呼呼地说道:“那我住这里,你自己出去再找个客栈吧!” 欧阳靖一笑,点点头,说道:“柳掌门说得太对了,男女授受不亲,我要是住这里,恐怕坏了柳掌门的名节,那我还是走吧……”说完真的转身出去了。 柳依依正好奇欧阳靖这回怎么这么“听话”,便听到门口有脚步声和说话的声音,她走过去打开门一看,欧阳靖正指挥着店小二抱来一床被褥铺在门外,正好将房门堵上了。 柳依依哑然,用手指着欧阳靖问道:“你要干嘛?”欧阳靖打发了店小二,自己坐在了刚刚铺好的褥子上,说道:“既然不让我在里面睡,那我就在外面睡啊!这样,既保全了柳掌门的名节,又能保护你,不是两全其美吗……” 柳依依气得瞪了他一眼,使劲关上了房门,半晌,她听外面一点动静都没有,就又好奇地走过去把门打开看,却发现欧阳靖已经枕着双手躺在褥子上,翘着个二郎腿一晃一晃的,看上去甚是惬意。 这时,走廊里有过道的人,走到欧阳靖跟前都小心翼翼地侧着身从欧阳靖脚下绕开,样子特别滑稽;又有别的房间的人从房间里探出头来,看着这边窃窃私语。 柳依依一见,气得脸都绿了,她一步跨出房门,弯下腰伸手去拧欧阳靖的耳朵,拽着他的耳朵说道:“你赶紧给我进来……”欧阳靖立刻顺势起身,咧着嘴被柳依依薅进了屋,进了门,他还不忘用脚将房门踢上了。 柳依依撒了手,掐腰看着他,怒道:“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欧阳靖揉着耳朵,低头看着身材娇小的柳依依说道:“什么故意的?你不让我在屋里,我就到外面睡啊……这不是严格按照你柳掌门的要求做的吗……怎么又是我的错?”说完,还不忘损柳依依一句:“你这掌门……功夫不见长进,脾气倒是不小,也太难伺候了……” 说着,欧阳靖闪身向旁边一闪,仿佛知道柳依依要打他一样,而恰好柳依依好似配合他一样,抬腿去踢他,却踢了个空。两人动作同步完成,柳依依气得一跺脚,欧阳靖哈哈哈一笑,伸手在柳依依头上拍了一下,然后闪身跳到门口,打开门跳了出去。 柳依依恨不得踢死欧阳靖,追到门口,就见欧阳靖夹着门外的被褥又跳了进来。柳依依追过去要打欧阳靖,但欧阳靖将被褥扔到桌上,在屋里闪转腾挪,柳依依无论如何都抓不着他,柳依依气得够呛,喊道:“你出去!你去门口打地铺吧!我就多余同情你!” 欧阳靖一脚踩着凳子,用膝盖垫着胳膊,邪魅地笑道:“休想!请神容易送神难,柳掌门不会不知道吧?既然你把我叫进来了,要出去睡你去,我不出去!”柳依依跑到桌边,站在欧阳靖对面,指着他说道:“你个小人……” 欧阳靖得意地笑了笑,说道:“柳掌门火眼金睛,本人确实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承蒙柳掌门抬爱,邀请在下进屋睡,我怎么能拂了柳掌门的雅兴呢!”柳依依指着欧阳靖的鼻尖说道:“你瞅瞅你那个登徒浪子的龌龊样子!” 欧阳靖闻言,一下子把脸凑到了柳依依眼前,仔仔细细地看着柳依依的眼眸,吓得柳依依下意识地往后一跳。欧阳靖看着柳依依的窘态,不由得哈哈一笑,他伸手一拂自己的鬓发,说道:“我在柳掌门的眼里,看到了英俊潇洒、英武不凡,还有……春心萌发……哈哈哈哈,柳掌门莫不是看上我了……” 柳依依闻言,气得七窍生烟,指着欧阳靖说道:“你!你!你!你给我出去!”欧阳靖突然伸手在柳依依脑门弹了一下,说道:“我不!”然后一拧身来到床边,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打了个哈欠,说道:“我困了,柳掌门自便,我要睡觉了!” 柳依依跑到床边,伸手去拉欧阳靖的胳膊,口中说道:“你个坏蛋,你给我起来,你睡床上,我睡哪里?你去打—地—铺!”可她又拉不动欧阳靖,冷不防欧阳靖一翻腕抓住了柳依依的小手,使劲往怀了一带柳依依一下子趴在了欧阳靖的身上。 柳依依大窘,手忙脚乱地挣扎着从欧阳靖身上起来,欧阳靖看着柳依依红着脸的样子,很可爱,突然伸手抚了抚柳依依的头发,柳依依尴尬地看了看欧阳靖,欧阳靖松了手,他一侧身让柳依依顺势骨碌到了床里,然后他笑着站起身,到桌边拿起被褥在旁边地上铺好,然后躺了下来。 柳依依躺在床上没有动,也没有说话,欧阳靖一抬手,用指风灭了桌上的灯烛,室内顿时陷入了黑暗中。 柳依依从床上坐起,将脚上的鞋子蹬掉,然后重又躺在床上。她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突然侧过身面朝外躺着,看着欧阳靖的侧脸,轻声问道:“欧阳靖,你是不是到过灵山派?” 欧阳靖“嗯”了一声,并没有多说什么。柳依依又问道:“为了《灵山剑谱》?”欧阳靖又“嗯”了一声。 柳依依又问道:“那你到青州是不是专门去找我要孔雀翎钗的?”欧阳靖轻笑了一下,说道:“看来你不傻啊!”柳依依翻身仰面躺着,说道:“这都是修远告诉我的……” 欧阳靖问道:“我从灵山脚下截回来的那个男人?”柳依依“嗯”了一声,说道:“他分析的……”欧阳靖笑了笑说道:“我就知道他是个人物,所以一直没杀他,没想到你们是认识的,我关了他这么久,到最后,他不但拿回了被我抢的东西……还多得了一份……” 柳依依好奇地问道:“多得了一份什么?”欧阳靖说道:“丁柔给你的那个荷包里,还有无极门从别的地方得来的一份地图,你都没打开看一看,就直接替我送人了……” 柳依依是知道这个地图的重要的,她当初给修远荷包的时候以为里面只有一份,没有想到还有无极门的一份。柳依依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急切地问道:“是吗?哎呀!这可怎么办?欧阳永绪会不会派人来灵山派找麻烦啊?怎么办啊?我不知道……” 欧阳靖一笑,说道:“怕什么?有丁柔在,他是不会再来找你麻烦的,再说了……他现在恐怕最想杀的人是我……你就不用瞎操心了。” 柳依依忙问道:“杀你?怎么可能?虎毒不食子……”说着,柳依依好像想起了什么事,伸手从挎包里掏出了欧阳靖让小桥送过来的那个小瓷瓶,说道:“喏,这个,还给你……嗯,是那个解药,你让小桥送来的……”柳依依探着身子往前递,借着从窗纸投射进来的月光,欧阳靖是能看到的,但他摆了摆手,说道:“你看!这都是我老子要杀我的理由……你收着吧……这是我们无极门解毒灵药,你留着以后也许能防身……” 柳依依讷讷地收回了手,她手里攥着小瓷瓶,半晌,说道:“无论如何,谢谢你,欧阳靖!”欧阳靖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地说道:“算了吧……光口头上说谢谢就免了吧……如果你想以身相许,我倒是可以考虑……灵山派掌门联姻无极门少主,两派冰释前嫌,结为秦晋之好……到时候江湖上就会留下一段佳话……” 柳依依闻言,“哼”了一声,将小瓷瓶放回了小挎包里,然后翻身躺下,拉过被子盖在自己身上,说了声“无赖”,不再说话……欧阳靖也翻了个身,背对着柳依依躺着,暗暗叹了口气。 室内一下子陷入了一片沉静之中,只有从窗纸处钻进来的月光偷偷在室内流连。 第84章 第二天早上,欧阳靖和柳依依退了房,牵着马在丰霖县里逛了一圈。柳依依觉得自己应该立刻回灵山派去报个平安,省得大家惦记。欧阳靖告诉她,昨天自己便重金委托店小二找镖局的人已经连夜启程赶回灵山派报平安了。柳依依稍稍放了心,可又觉得自己和欧阳靖一起在外闲逛有些不合适。 欧阳靖也不跟柳依依商量,便带着她到处闲逛。柳依依这一年多里身经数次劫难,遇到的所有事情都需一个人扛,常生出孤苦无依之感,突然身边有个人帮她规划、打点好所有事情,她便好似心里有了依靠一样,也没太抗议,便跟着他到处玩,心情竟前所未有的放松。 在柳依依看来欧阳靖除了嘴贱点,还算是循规蹈矩的,又对自己有两次救命之恩,并且途中一直在给自己用药调理身体,完全看不出有危害自己的念头,结伴同行,有说有笑有斗嘴,倒也很轻松开心。 柳依依对欧阳靖说想回青松山庄找双儿的孩子,欧阳靖告诉她,青松山庄已经易主,白玉蝶、程佩茹带着双儿的孩子并没有跟着谢诗瑶回娘家,已经不知所踪,柳依依不禁有些失落。 欧阳靖带着柳依依一路游山玩水,绕道梁州到了泰安。 进了城,欧阳靖带着柳依依到了镇中心最大的兴隆客栈定了两间房,两人分别回房休整,相约中午在一楼大堂用餐。 柳依依换了一身鹅黄色衣裙,松绾垂珑髻,淡扫蛾眉,略施粉黛,施施然来到大堂,却见欧阳靖早已经在临窗的一个桌边坐着等她。柳依依快步走过去,在欧阳靖左手边坐下,嘟囔道:“饿死了,好累……” 欧阳靖笑了笑说道:“饭菜马上就好了,吃完回房休息一下,今天不走了,晚上领你去泰安湖赏灯。”柳依依撇了撇嘴,问道:“你不打算回无极门了?” 欧阳靖一笑说道:“我打算改投灵山派门下了,不知道柳掌门肯不肯收?”柳依依瞪了他一眼说道:“不收!”欧阳靖问道:“凭什么?”柳依依一笑说道:“看你不顺眼呗!”欧阳靖转脸看向窗外轻描淡写地说道:“小没良心的!” 柳依依笑着朝大堂内四下打量,在正北角坐了一对黑衣男女引起了她的注意。看两人装扮便知不是中原地区人士,男子用两把弯刀,女子一条长鞭,都放在桌上,一看便知是江湖中人。 黑衣女子面罩黑巾,露出的双眼透着凌厉之气。柳依依正看着,冷不防黑衣女子也向她看过来,四目相对,柳依依便感到了一丝杀气。 这时店里的伙计给黑衣男女那桌端上来饭菜,黑衣女子指着桌面上的一张纸向店小二问了什么,店小二摇摇头,大概是说不知道。黑衣女子又抬头看了看柳依依这边,然后跟男子嘀咕了一句什么,男子一拍桌子,大声说了一句话,柳依依没有听懂,心想大概是海外方言,但听语气非常不友善。 柳依依在桌下抬腿踢了踢欧阳靖,欧阳靖看了看柳依依,柳依依往黑衣男女那儿一努嘴,欧阳靖点了点头示意柳依依他看到了,然后抬手抓起壶给柳依依倒了一杯水。这时,店小二把他们的饭菜端了上来,欧阳靖说道:“你不是饿了吗,快吃!” 柳依依见欧阳靖面色突然有些凝重,便也没有说什么,而是低头吃饭。就在他们快吃完时,那两个黑衣男女突然站起身,朝这边走来,柳依依眼角余光发现,他们好像就是朝自己这桌来的,不由得有些紧张起来。她再看向欧阳靖,欧阳靖一脸云淡风轻,举筷夹了块糖醋排骨,放到了柳依依的碗里,笑眯眯地示意柳依依吃。 柳依依心里稍微平稳了一点,盼着这两个一身杀气的人赶紧离开,她低头往嘴里扒拉了一大口饭,冷不防黑衣女子蹿过来使劲一拍桌子,举起手里的鞭子指着柳依依,然后大吼了一句话。柳依依还是没听懂,但也吓得一哆嗦,被米饭卡得捂住嘴咳嗽了起来,样子有些狼狈。 欧阳靖一皱眉,抓起放在桌上的折扇搭在了黑衣女子的鞭子上,将她的鞭子推向一边。旁边的黑衣男子一见,迅速拔出弯刀对着欧阳靖拉开了对打的架势。 欧阳靖瞅都不瞅两个人,而是用折扇拍了柳依依的头一下,说道:“咳够了没有?笨!”柳依依捂着嘴,可怜巴巴地看向欧阳靖,使劲克制住咳嗽。 欧阳靖点点头头,收回折扇,站起身,说道:“既然咳完了,就赶紧回房吧,这里……气味不太对……有点反胃,再待下去,午饭都白吃了……” 柳依依转了转眼珠,迅速站起身,欧阳靖一挥扇子,冲着黑衣男女说道:“不好意思,借过……你们如果喜欢这里,那我们就把位置让给你了……” 黑衣女子闻言,大怒,一甩手里的鞭子,用生硬的汉语说道:“站住!” 柳依依一缩脖子,跳到了欧阳靖的身边,欧阳靖一笑,伸手搭在了柳依依的肩头,作势将她搂在了怀里,说道:“怎么?位置都让给你们了,还不让走?难不成是看上我了?光天化日之下还想劫个色?不好意思,我对你没什么兴趣……再说了,家有河东狮……”说着他瞅了瞅柳依依,继续说道:“就不纳妾了……” 柳依依反应了一下,知道他又口头上占自己便宜,伸手使劲在欧阳靖的腰上掐了一把,又一把将他搭在自己身上的手打掉,闪身转到了一边。 欧阳靖疼得一咧嘴,对黑衣女子说道:“你看!炸毛了不是!所以我说,姑娘,你还是换个人吧……我,你就不用惦记了……免谈!” 黑衣男子一挥双刀,同样操着生硬的汉语喝道:“呸!少—废—话!你—让开!她……”说着他用右手刀一指柳依依,说道:“柳—依—依!过来……受死……” 第85章 第八十五 柳依依一听他喊了自己的名字,不由得吓了一跳,实在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人,要来追杀自己。 欧阳靖看了看柳依依,又看了看黑衣男女,冷哼了一声,依然不疾不徐地说道:“什么瘦死,胖死的?真是口出狂言!让她受死,你怎么不问问我同不同意?” 黑衣女子冷冷说道:“柳—依—依!罪大—恶极!你挡!……你也死!”柳依依闻言,不服气地说道:“什么死不死的!谁罪大恶极!你们……认错人了!我不是柳依依……” 欧阳靖闻言,歪着头,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目光看了看柳依依,然后伸手将她拉到自己身旁,伸手抚了抚她的头顶,温和地说道:“放心,有我在!”那一瞬间,柳依依感动得眼泪差点流下来……如果欧阳靖不说接下来的话可能感动还能持久一点…… 因为欧阳靖紧接着掐着柳依依的脸蛋,邪魅地笑道:“你能不能别这么怂!”柳依依气得使劲拍了欧阳靖的手爪子一下,跳到一边说道:“行!你行!你不怂!你上!来……请吧……”然后她气哼哼地对着黑衣女子说道:“你们要杀我,就先整死他!他是我花高价雇的保镖!” 欧阳靖又是邪魅地一笑,补充道:“是保镖!贴身的那种……”柳依依闻言恨不得掐死欧阳靖,欧阳靖冲着柳依依翻了翻白眼。 黑衣女子大怒,喝道:“不会—错的!奸夫—淫.妇!杀人—偿命!踏—破—铁—鞋……”欧阳靖闻言,一脸的不耐烦,挥了挥手里的扇子,说道:“你说你话都说不利索,还说什么顺口溜……来来来……你别费那劲了,我替你说‘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行了吧!” 黑衣女子点点头,说道:“好……”欧阳靖又一脸嫌弃地说道:“好什么好啊?好什么好啊!你如果说想约架,小爷倒是可以奉陪,但你乱扣罪名,可不行!这大庭广众的!你说谁奸夫□□!” 黑衣男子在一旁怒道:“你们……”欧阳靖不待他把话说完,突然把脸一沉,说道:“我看你们才是呢!你看你们穿得都一样,你们才是奸夫淫.妇!肯定错不了……” 柳依依闻言哑然失笑,欧阳靖佯怒,回头瞪了柳依依一眼,但柳依依分明从他的目光中读出了宠溺,不由得心里一动。 黑衣男子也不想多说什么,他和黑衣女子对视了一眼,黑衣女子一甩鞭子,两个人拉开架势就要冲上来。 欧阳靖一把拉住柳依依向后退了一步,自己挡在了柳依依身前,另一只手一摆,说道:“等等,等等!说什么了,就往上冲啊!冲什么冲啊!你们璧屿宫行事都这么野蛮吗?” 此话一出,黑衣男女愣了一下,欧阳靖继续说道:“我如果没猜错,二位应该是海外玄冥岛璧屿宫的‘玄冥双绝’——沈清寒和……袁紫珊吧?” 黑衣男女闻言面面相觑,柳依依也是倒吸了一口凉气,她是听说过海外玄冥岛璧屿宫的,据说他们的功夫自成一派,非常了得,但他们不在中原行走,显得特别神秘。 柳依依突然明白他们为什么要杀自己了,是因为白羽辰!白羽辰是璧屿宫的弟子,也就是玄冥双绝的师弟,想必,他们也是听了江湖传言,以为白羽辰是自己毒死的,所以来找自己寻仇……真是太巧了,天下这么大,居然能相遇……难怪他们要说“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了…… 柳依依不知道的是,玄冥双绝手中有柳依依的画像,他们一路四处打听,刚才在店内看到柳依依,就觉得她与画像非常相似,上前一试探,竟然还真让他们试出来了…… 面对玄冥双绝,柳依依确实心里没有底,她看了看欧阳靖,欧阳靖一脸得意地看着她,满脸写的都是“我认得他们是不是很厉害!”柳依依看着他欠揍的样子,不由得在心里叹气,不知道欧阳靖一个人能不能打过这两个人,毕竟,自己如果也动手的话……欧阳靖可能还得保护自己,真是……太难了。 黑衣男女对欧阳靖点出自己的身份还是多少有些意外的,但又并没有把他放在眼里。两人彼此交换了个眼神,挥舞兵器就要上前动手。 欧阳靖拉着柳依依又后退了两步,摆着手说道:“等等,等等!怎么又要动手!话还没说明白呢!你们是玄冥双绝,那来中原,肯定是想为白羽辰报仇的对吧……你等等,我给你们捋捋……你们是不是听说,白羽辰是柳依依杀死的?所以要杀柳依依?” 黑衣男子点点头,说道:“是!”欧阳靖摇了摇头,说道:“那你们找错人了!她确实不是柳依依……”柳依依忍着笑意,用鄙视的目光看着欧阳靖,但面上波澜不惊,配合地点点头,说道:“你们找错人了……找错人了……柳依依不是已经死了吗……难道你们没听说……死了……死无全尸,尸骨无存的那种……” 欧阳靖本是开玩笑逗玄冥双绝,但柳依依此话一出,他却觉得有些刺耳朵,哪有人咒自己死无全尸的呢,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黑衣男女对视了一眼,正要开口说话,冷不防二楼回廊的一个花架后面闪身出来一个女子,就听得这个女子冷声说道:“原来是你!柳依依,你怎么还没死!” 第86章 就在柳依依跟玄冥双绝否认自己是柳依依时,二楼环廊花架后面闪身站出来一个白衣女子,她冷笑着说道:“原来是你!柳依依,你怎么还没死!” 柳依依一惊,抬头朝说话的女子望去,却见该女子顺着楼梯慢慢走了下来,柳依依一见这人,也是感到很意外——这个女子竟然是白玉蝶! 欧阳靖撇了撇嘴,又坐了下来,脸上摆出一副看戏的样子。柳依依想了想,无奈地一耸肩,对着白玉蝶问道:“你……怎么在这里?老夫人和双儿的孩子……” 白玉蝶冷笑着走到柳依依跟前,恶狠狠地瞪了柳依依一眼,突然转向袁紫珊,说道:“我跟你们保证,她就是柳依依……如假包换!我二哥白羽辰就是她害死的……” 柳依依闻言大怒,指着白玉蝶说道:“白玉蝶,你疯了吗!你二哥尸骨未寒,你就指鹿为马,放任仇人逍遥法外,反而要来陷害我!你居心为什么如此恶毒!我自认并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你们白家的事……反而是你们自己引狼入室,让陆曼婷……” 白玉蝶突然歇斯底里地大声喊道:“就是你!一切都是因为你!因为你毁了我二哥,毁了我,毁了青松山庄……我们现在家破人亡了……你满意了!你满意了吧!你这个扫把星……柳依依!” 旁边袁紫珊眯着眼睛看了看柳依依和白玉蝶,突然嘟囔了一句话,然后甩鞭子直抽向柳依依。 柳依依大惊失色,闪身向后退了一步,欧阳靖站起身一闪身护住柳依依,然后用扇子去搪袁紫珊的鞭子,袁紫珊见状撤身回步,鞭子一转方向,斜向下扫向柳依依的小腿。 欧阳靖又要去挡,沈清寒在旁挥双刀砍向欧阳靖,眼见双刀砍到,欧阳靖闪身挡在柳依依身前,抬脚踹向袁紫珊的手腕,手上回扇去架双刀,柳依依也没闲着,伸手抓起桌上的筷笼,手腕用劲,直接砸向袁紫珊,紧接着又抓起盘子碗,连珠炮样,一个接一个砸向袁紫珊,袁紫珊竟被她逼的撤鞭回身,退了两步。 欧阳靖知道玄冥双绝的功夫绝不是浪得虚名,若自己对付一个,应该是可以的,但同时对付两个,恐怕是招架不住,于是边打边护着柳依依往窗边退。 柳依依一见,心知自己是个累赘,弯腰抄起一把长凳朝着玄冥双绝甩了过去,两人略一后退,欧阳靖伸手一把拉住柳依依,从窗口跳了出去,轻飘飘地落在街上,然后拉着柳依依撒腿就跑。 沈清寒和袁紫珊一愣,紧跟着也从窗口跃出窗外,来到街上,袁紫珊站在那儿略略辨了辨方向,然后朝着柳依依和欧阳靖的背影追了过去。刚刚见有人打架,店家和食客都已经跑了,此刻,就剩下白玉蝶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大厅中央,她愣愣地站着,半晌,缓缓回过身,目光上扬,与站在二楼环廊,怀里抱着孩子的程佩茹四目相对,两行眼泪从白玉蝶眼角滑落,程佩茹看着白玉蝶一声长叹,轻声说道:“放下吧……蝶儿……” 大街上,欧阳靖拉着柳依依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穿梭,身后二三十米处跟着玄冥双绝。眼见街上人太多,袁紫珊怕柳依依两人跑了,便冲着沈清寒大喊了一句他们的土话,意思是不惜一切代价,千万不能让他们跑了。 沈清寒会意,双刀还鞘,猛出拳脚,直接招呼在身前的行人身上,袁紫珊大喝了一声“不—想—死—就—让—开!”挥鞭直接抽倒了两个路人。 身后突然传来惨叫声,柳依依和欧阳靖心头一惊,回头一看,已经有十多个路人被袁紫珊和沈清寒打倒在地,剩下的人都抱头朝两边店铺里钻,或者趴在道边瑟瑟发抖,一时间,街道上人都散尽,只剩下欧阳靖和柳依依震惊地站在原地看着满面煞气的玄冥双绝。 柳依依紧张得手心里都是汗,欧阳靖用力握了握她的小手,低下头看着柳依依说道:“别怕,有我在!我拦住他们……你先跑……半个时辰后,咱们在城外小树林汇合……”说着,他撒开柳依依的手,把她往身后使劲一推。然后挺身向前走了两步,挡住了冲到进前的玄冥双绝。 柳依依知道欧阳靖打不过他们两个,又看 他们刚才对素不相识的无辜路人动手,便知是心狠手辣之人,可柳依依也知道自己留下来非但帮不了欧阳靖,反而会是个累赘,眼见欧阳靖和他们两个打了起来,柳依依一跺脚,转身朝着城门方向跑了下去…… 第87章 欧阳靖此刻陷入了有生以来最大的困境中。 于读书和习武,他可谓是天赋异禀,虽只二十五岁,但在无极门中已是没有敌手,江湖上也可以说是一把好手,从十六七岁便开始带着门中杀手、护卫外出执行任务,无论对方是多厉害的角色,他都从未失手过。因此,在江湖上,他就是个透明的存在,没有人见过他的真容还能活着离开无极门,当然除了修远和柳依依。 但,现在,面对玄冥双绝,欧阳靖确实心里没有底。因为两人武功路数实在清奇,招式怪异,下手狠辣,两人配合无间,欧阳靖手中只一把折扇,也只能是勉强招架。 玄冥双绝心知刚才两人动手打伤路人,闹得动静有点大,若有人报官,恐怕就会有衙差赶来,所以他们一心速战速决,把看家的本事全都使了出来。这也就是欧阳靖,闯荡江湖多年,实战经验比较丰富,才勉强挡住了二十多个回合,但也已是左支右绌,强弩之末了。 欧阳靖边打边退,玄冥双绝步步紧逼。欧阳靖突然脚下一个趔趄,好似站立不稳,身体向下倒去,沈清寒一见机会来了,怪叫一声,立刻挥刀砍向欧阳靖的哽嗓咽喉,眼见刀已砍到,欧阳靖脚一顿地,挺腰向后弹去,扇交左手,右手一抖手甩出两支镖,射向沈清寒。 沈清寒慌忙一侧身,堪堪避开一只镖,袁紫珊一挥鞭子,将另外一支打落。欧阳靖也没闲着,又连发八支镖,分别打向沈清寒和袁紫珊,两人身形闪转腾挪,避开了欧阳靖的镖。 欧阳靖又一甩手,打出了两个无极门的特制“毒丸”,两丸在空中相撞,“噗”地一声炸开,里面喷出两团红色烟雾,沈清寒和袁紫珊暗道“不好”,急忙闪身向后退了五六步。 趁着这个当口,欧阳靖撒腿就跑。袁紫珊哪里肯让,眼看着鞭长莫及,她一甩手打出了一个莲花型的暗器打向欧阳靖后背,沈清寒一见,抬腿向前追,又补了一个暗器打欧阳靖后腰。欧阳靖听后背疾风袭来,迅速拧腰侧身,堪堪避过了袁紫珊的暗器,可第二个暗器已经近在咫尺,欧阳靖只得挥扇去格。 没想到,扇子一碰到铁莲花,耳中就听得“咔嚓”一声,从莲花暗器中射出了九个小莲子打向欧阳靖。欧阳靖大惊,迅速撤身后退,手中挥扇去挡,可还是慢了,“噗”的一下,一颗莲子打在了左肩头,欧阳靖就感觉莲子在身体里好似炸开了似的,一股剧痛传来,鲜血从肩头迸射而出,左臂无法抬起。 他吃痛一顿,手中扇慢了一下,又一颗莲子打进了右腹部,一阵钻心的疼痛让欧阳靖险些站立不稳,但他心知自己不能倒下,眼看着玄冥双绝又冲了过来,他一甩手朝着玄冥双绝扔出两颗无极门的霹雳弹,然后用右手捂住血流如注的腹部,提着一口气,迅速朝城门出跑。霹雳弹在玄冥双绝身前炸响,玄冥双绝眼见一股青烟伴着刺耳的响声传来,有如一道晴天霹雳,将两人阻住。 待烟雾散尽,两人再向前望去,已不见了欧阳靖的身影,袁紫珊气得一跺脚,再要追突然从右巷跑出来一队官差,两人对视了一眼,不敢再去追欧阳靖,转身朝着相反方向跑了。 欧阳靖此刻忍着剧痛,钻进了一条小巷,没跑两步,突然前面角落里一闪身蹿出来一个人扑了过来,欧阳靖迅速停步,仔细一看,竟然是柳依依。 柳依依一见欧阳靖浑身是血,吓得话都说不出来,她扑过来扶住欧阳靖,欧阳靖勉强说道:“无妨……不是让你出城么……”柳依依下意识地伸手去堵他肩头的伤口,血从她指尖溢出,她慌了,口中语无伦次地说道:“都怪我……不然你也不会受伤……我怎么能自己跑……怎么办……你……怎么办……” 欧阳靖此刻也觉得体力不支,有些站不住,但依然勉力吊着一口气,他将折扇别在腰间,然后抬右臂架在了柳依依肩头,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有气无力地说道:“别担心,死不了,咱们走……” 相较于身材高大的欧阳靖,柳依依显得娇小得多,但欧阳靖已经有些脚步虚浮了,柳依依使劲挺直了脊背,半架半扶地拖着欧阳靖向前跑,两人穿巷而出来到街上,欧阳靖示意她向南面跑,又过了两条街,柳依依感觉到欧阳靖的身子越来越沉,心里非常着急。 欧阳靖还想安慰柳依依,可已经说不出话来,他用手指轻轻一指西南方,柳依依便拖着他向西南方向跑,又跑进了一条小巷,此刻,欧阳靖身体的重量已经几乎都压在了柳依依身上,柳依依也已经累得有些走不动了,可还是咬紧牙关拖着他,一步步朝里走,走到巷底,柳依依傻眼了,原来是个死胡同。 这时,欧阳靖抬手指了指左侧一个虚掩的小门,柳依依会意,架着他来到门前,轻轻一推,门应声而开,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整洁朴素的小院子,并没有看到人,柳依依想也不想,几乎使出全身的力气把欧阳靖拖进了院子。 两人这时都已经筋疲力尽,柳依依脚下站立不稳,两人一起跌坐在地上,欧阳靖再也支撑不住,躺在了地上,柳依依迅速爬起来,并将院门关上了从里面将门闩插上。再回身来到欧阳靖身边,使劲将他从地上拉着坐起来。 两人在院子里折腾半天也并不见有人从屋里出来,柳依依便想把欧阳靖架起来拖进屋里,欧阳靖根本没有力气,轻轻摇了摇头,柳依依没法,只得架着他就近倚靠在院墙上。柳依依站起身,想进屋找点东西给他止血。 就在这时,突然听到有脚步声传来,有人冲进了巷子里,并且传来了柳依依听不懂得说话声,柳依依一听就知道是玄冥双绝,她马上意识到玄冥双绝大概是跟着血迹找到这里的,不由得心里一翻个,她下意识地蹲下身,护在了欧阳靖的身前,但随即又“腾”地起身。 欧阳靖抬手臂一把拉住了柳依依的手腕,柳依依忙蹲下身,欧阳靖定定地看向柳依依,突然说道:“你休想!”柳依依突然红了眼圈,使劲一甩手臂,想甩开欧阳靖的手,口中说道:“他们本来就是来找我的……” 欧阳靖死死拉着柳依依,霸道地说道:“你休想!我还没死透呢……轮不到你……”也不知他哪里来的力气,他撒开柳依依的手腕,扶着墙竟然站了起来,柳依依伸手扶住他,他低头宠溺地看向柳依依,突然伸手抚了抚柳依依的头发,脸上露出柳依依熟悉的邪魅的笑容,说道:“要是能活过今天……老子就娶了你……”说着,他用手一拖柳依依的脑袋,低下头在柳依依的嘴唇上轻轻一啄,然后将她揽进了怀中。 柳依依此刻不知道该哭,该笑,还是该生气。毕竟此刻,两人在玄冥双绝的手下是断没有活下来的可能的,而欧阳靖是被自己拖累的……还不等她说话,院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玄冥双绝闪身跳进院中,他们一看柳依依和欧阳靖的样子,不由得大喜过望,口中大喝一声,挥舞着兵器,冲了过来! 第88章 玄冥双绝冲了进来,柳依依内心陷入了绝望,欧阳靖一脸不屑地看了看玄冥双绝,又低头看了看柳依依,柳依依在他的怀中使劲挣扎,嚷道:“你放开我……他们要找的是我……你放开……何必呢……你……”说到最后,柳依依声音有一丝哽咽…… 欧阳靖星眸闪烁,就那样似笑非笑地看着柳依依,他明明已经站立不稳,却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死死将柳依依圈在自己怀中,别在腰间的折扇掉落,他都不曾理会。 就见他搂着柳依依一转身,面朝院墙站定,用后背对着玄冥双绝,全不顾他们要挥舞着兵器冲了上来。柳依依放弃了挣扎,泪眼朦胧地看向欧阳靖,口中依然不住地小声哀求:“……不要……欧阳靖……你让我去死……你不要……我早就该死了……求你了……” 欧阳靖已经感觉到了袁紫珊的鞭子已经袭来,中间还夹带着沈清寒的双刀的寒气,可他依然用身体护着柳依依岿然不动,他笑着说了声“真是聒噪……下辈子再娶你……”,然后低头吻上了柳依依的唇,欧阳靖好似用尽了生平所有的力气,像是要将柳依依永远印刻在自己的生命里一样,就那样忘情地吻着她……柳依依脑中一片空白,不知道是心痛还是哀伤,那种生离死别的痛楚麻痹了她的意识,让她整个人都觉得周围的一切变得虚无缥缈而不真实起来…… 就在袁紫珊的鞭子已经抽上了欧阳靖的后背,沈清寒的刀马上就要砍到欧阳靖的后颈时,紧闭的房门突然炸开,从里面突然弹射出来十多个精钢打造的铁球,直射向玄冥双绝,紧接着有十多个黑衣蒙面人鱼贯而出,冲了过来。 玄冥双绝大惊失色,他们一心要杀欧阳靖和柳依依,根本没留意房子里居然藏了这么多人。 此刻他俩同时撤刀撤鞭,向后退了两步,这才发现,之前从房子里打出来的几个小球上面都栓了一根细细的锁链,此刻那十多个黑衣人手中摇着锁链小球,将他们四个人团团围住。 欧阳靖这时缓缓抬起头,看了一眼来人,如释重负,柳依依明显感觉到了欧阳靖松了搂紧自己的手臂,身体的重量全都压在了自己身上,柳依依有些招架不住,不由得后退了一步,欧阳靖闭上了双眼,将头搭在了柳依依肩头,整个身体就那样瘫伏在柳依依身上,柳依依勉力接住他,就听欧阳靖用极低的声音嘟囔道:“不用等下辈子了……老子……不用死了……我要娶了你……”然后就再也没有了声息…… 柳依依被欧阳靖身体的重量压得又向后退了一步,后背贴在了院墙上,她用手撑住了欧阳靖的身体不让他向下滑,可已经失去意识的欧阳靖实在是太沉了,柳依依根本就扶不住他。这时,临近的两个黑衣人赶紧收起球,跑过来扶住了欧阳靖,他们一言不发,一个人在欧阳靖身前一蹲身子,另一个人便扶着欧阳靖趴在了他的后背上,将他背了起来,直接向房子跑去。 柳依依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这大概是无极门的人赶来救他们的,她也来不及多想,跟着他们向屋里跑。 玄冥双绝一见柳依依要跑,便有些急了,袁紫珊大喝一声:“不—要—跑!”柳依依哪里肯理她,袁紫珊迈步便要冲过去。这时黑衣人收紧了包围圈,为首的一个人冷冷说道:“你们居然敢把少主伤成这样,今天姑奶奶就要了你们的狗命!”听话音,竟然是个年轻女子,就见她冲周围黑衣人一摆手,所有人将铁球抓在了手中,一扣机关,小球立刻变成了金光闪闪的五爪造型。 为首的女子冷冷地说了声“神龙弑天!”众人得令,从四面八方剖出五爪钢钩,互相配合着向玄冥双绝进攻,铁链穿梭,如织就一张大网,将两人笼罩在里面。 玄冥双绝一看这个阵法,吓得魂飞魄散,心知再打下去,自己二人绝不可能在这个阵法中脱身,于是沈清寒口中一吹呼哨,袁紫珊会意两人朝院门处攻去。 黑衣人首领哪里肯放他们走,口中连打呼哨,催促进攻。只又三个回合,袁紫珊身上便有三处挂彩,沈清寒右臂和左腿也都被钢爪勾掉了一块皮肉,右手弯刀也撒手落地。 袁紫珊身上到处伤痕,突然发起狠来,完全不做防御,而是挥舞着鞭子抽向身前黑衣人,想要从包围圈中打出一个出口。但这个阵法变化无穷,黑衣人互相配合走位,袁紫珊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有能够攻到任何一个黑衣人面前,而此刻沈清寒已经被一个五爪钢钩锁住了咽喉,左手刀也已经落地,站在当地一动不敢动,很快便被后面的钢索捆住,抓了起来。 袁紫珊一愣,突然左脚被一个钢爪勾住,一下子将她拽倒,她就觉得左脚踝好像已经碎裂一般,紧接着也被铁链缠住,捆了起来。 为首的那个黑衣人,眯缝着眼睛瞪着两个人,冷冷说道:“先留他们的狗命等少主发落,拖走!”有黑衣人用布堵住玄冥双绝的嘴巴,又捂上了他们的眼睛,然后拖着他们进了房内。 她又快速指挥留下人清理院子内外的血迹,修好院门,然后赶紧带着剩下的人奔进了房内。 此刻,先背着欧阳靖进来的黑衣人将他放在了里屋的床上,给他服了保命解毒的药,又撕开他的衣服给他止住血简单包扎好。为首的黑衣人跑进来看了看,伸手扯下自己的面纱,柳依依一看,这人自己认识,竟然是小桥。 小桥看着柳依依说道:“柳姑娘,此地不宜久留,少主伤得很重,我们换个地方给他疗伤。”柳依依忙点点头,小桥伸手拉住柳依依说道:“跟我来。”便带着所有人穿堂而过,来到后院。 柳依依这才发展,看似很小的一个院子,却是内有乾坤,好似四通八达,总之它连着的地方应该面积不小。 柳依依这才恍然大悟,大概这个小巷里所有房子都是相连的,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院子里打斗半天,旁边院子也没有人出来的原因。柳依依也来不及细想,跟着小桥拐了两个弯,来到一间厢房内,她在墙角一堆杂物里扣动了机关,地板应声打开,漏出了一个地洞。 小桥带着柳依依顺着台阶快速走了下去,后面一共跟下来六个人,其中一人背着欧阳靖,四个人拖着袁紫珊和沈清寒,还有一个人护持在欧阳靖身后。几个人在地道里跑了有半盏茶的功夫,便来到了地道的一处出口。等到再来到地面上,柳依依发现已经到了一处布置典雅大气的庄园里。 柳依依长长出了一口气,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 第89章 那四个人拖着玄冥双绝将他们关押起来自不必说。小桥指挥着他们将欧阳靖送到主院落,自己转身跑了。 柳依依他们到了主院,从主卧房中迎面跑出来两个女孩子,她们二话不说,帮着柳依依她们把欧阳靖抬到了床上,柳依依跟着她们一起将欧阳靖上半身的衣服褪去,就见他左肩和右腹部有两个触目惊心的血窟窿,就是后背的鞭伤也深翻着皮肉。一想到这都是因为保护自己才伤成这样,柳依依不禁难过起来。 这时小桥左手拎着一个药箱,右手拉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从外面冲了进来,她们来到床前,老头低下头看了看欧阳靖的伤口,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大声说道:“胡闹!真是胡闹!这是不要命了吗!”他用手小心翼翼地探了一下欧阳靖肩头和腹部的伤口,一皱眉头,怒道:“璧屿宫!怎么惹上了璧屿宫!这个臭小子!哼!救不了!我告诉他的话都给我忘了!救不了!救不了!”说着他吹胡子瞪眼地转身要走。 小桥将药箱放到了床上,然后伸手一把拉住了了老头,急切地说道:“祖宗!亲祖宗!活祖宗,什么时候了,还耍脾气!赶紧救人呐!”老头“哼”地一声甩开了小桥的手,说道:“他要逞能,就让他去死好了!”柳依依在一旁紧张地搓着手,看老头发火要走,她一着急,冲过去一下子跪在了老头面前,抓着老头的衣服不肯撒手,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口中说道:“老人家……求你……救人!” 老头一愣,用手指着柳依依,用眼睛又看了看床上的欧阳靖,突然面上一喜,说道:“你你你你……你是那个那个那个……那个……他他他他是为了你才去招惹璧屿宫的?你你你……有些面熟……你不会是那个温……” 小桥在旁边伸手将柳依依拉了起来,然后死命拽住老头的胳膊,把他拽到床前,口中忙不迭地说道:“对对对对……就是她,就是她!你快救人吧!你把少主救好了,他俩将来给你生个小毛头做徒弟好不好……快点!快点……愣着干嘛……” 老头突然嘿嘿一笑,说道:“这个要得!交给我了!”然后撸胳膊挽袖子地坐在了床上,就见他脸色突然凝重起来,从腰间摸出一个小瓷瓶,从里面倒出两粒丹药塞进欧阳靖的口中,然后伸手打开药箱,从里面拿出来一个小盒子,打开一看是一盒金针,就见他拈起金针,快速地刺在了他上身多处穴位上,然后拿出了一把锋利的小刀,旁边有丫鬟打了热水送了进来,小桥摆摆手让其他人退了出去,只和柳依依留下打下手。 就见老头手里拿着一把极窄而锋利的小刀,他用小刀探入欧阳靖左肩伤口中,非常专注而迅速地划开里面的肉,将铁莲子炸开的碎片一点点挑了出来。此刻欧阳靖身体吃痛,不由得动了两下,小桥赶紧过来把住他的左胳膊,柳依依想了想,直接跳到床上,跪在他身边,按住了他的右肩。 白胡子老头继续给他清理伤口,柳依依看着欧阳靖不断抽搐的身体和刺目的鲜血,不由得既紧张又难过,她看着白胡子老头,小心翼翼地问道:“老人家,您有没有什么药……可以……可以止痛的……或者……或者……我听说有可以麻醉的药……” 白胡子老头头都没有抬,说道:“用不着,就让他疼,不然不长记性!怎么?心疼了?……死不了……”柳依依一时语塞,只讷讷地说道:“求你了……老人家……求你了……” 这时,就听到一个沙哑的声音说道:“老头……不许欺负她!”柳依依闻言低头一看,欧阳靖已经睁开了眼睛。白胡子老头也不恼,手上依然快速地清理伤口,头都不抬地说道:“不欺负她,我就欺负你……疼死你算了……” 欧阳靖咬牙忍着痛,从牙缝里挤出话来:“不是……不是我招惹的他们……”白胡子老头冷冷地说道:“那不会跑吗……”欧阳靖疼得直咧嘴,有气无力地说道:“跑不了……难道躺地上装……装死吗……你……你……轻点……”柳依依伸手用衣袖擦了擦欧阳靖额头上的汗,看着白胡子老头欲言又止。 小桥在旁边帮腔道:“诸葛神医!诸葛祖宗,你就行行好吧……你不想要小毛头当徒弟了?”欧阳靖一听,一下子气乐了,紧接着又疼得一皱眉,说道:“好……小桥……你真是什么招都使得出来……” 小桥点点头,说道:“托少主的福,得了您的真传!为讨美人芳心,自暴身份,自毁名誉,自绝家门,现在又要自绝性命……我哪里有您的本事,我要是再晚到一会儿,现在也就只能把诸葛祖宗烧给你了……” 白胡子老头闻言,狠狠瞪了小桥一眼,说道:“去去去去!你个死丫头,他死就死了,还烧我过去干什么!” 小桥一笑,说道:“烧你过去找他算账啊!谁让他不听你话呢!”柳依依在一旁也忍不住抿嘴笑了一下。欧阳靖转脸看了看柳依依,伸手握了一下她的小手。柳依依脸一红,随即瞪了他一眼。 白胡子老头瞪了欧阳靖一眼,然后看向柳依依,说道:“麻醉的药,不是没有,只不过现在用的话,会留下疤,身上两个碗大的疤,你问他要不要用?” 欧阳靖立刻有气无力地说道:“不要!不要!……不疼!……我忍得住!”小桥说道:“死要面子活受罪!疼死你活该!” 大概一炷香的时间,白胡子老头才停下刀站起身,欧阳靖早已经体力不支昏了过去。白胡子老头留下了三样药,告诉柳依依怎么用,然后带着小桥下去给他配药了。 柳依依长出一口气,小心翼翼地给欧阳靖上好药,但包扎的时候又犯了难,她实在有些搬不动他,只能伏身在他身前,勉力去裹缠纱布,刚缠了几下,就已经累得气喘吁吁,冷不防欧阳靖突然抬起右手一按柳依依的后背,柳依依毫没防备,一下子趴在了欧阳靖的身上,欧阳靖吃痛,闷哼了一声,顺势将柳依依搂在了怀里。 柳依依慌忙挣扎着想起来,这时,房门突然打开了,小桥端着一碗药站在门口,她一脸诧异地看着床上的两个人,突然一笑,说道:“有柳掌门在,我看,他就不必吃药了!”然后伸手从外面关上了房门,转身走了。 柳依依大窘,一翻身下了床,冲着欧阳靖一瞪眼,说道:“疼死你活该!”转身追了出去,留下欧阳靖一个人躺在床上看着她的背影会心一笑。 第90章 柳依依离开欧阳靖的房间,一个人来到院子里,并没有看到小桥,于是有点无所适从。天气还是有一些冷,她搓了搓手,看着院子西北角的一株梅树发呆。 站了一会儿,小桥突然从堂屋走出来,手里还端着药碗,只是药碗上面比刚刚多扣了一个罩子,她看柳依依站在院子里发呆,就笑着走过来说道:“柳掌门怎么出来了?怪冷的,我带你去客房歇着吧。” 柳依依笑了笑,低声说道:“叫我依依吧。”小桥点点头,说道:“叫依依也不妥,那就叫柳姑娘好了。”说着,她引着柳依依从西边的月亮门走出去,到了另外一个院落。 小桥边走边说:“这里是我们无极门的分舵,一般在外面执行任务,出了意外或遇到麻烦都会来这里,可是你们大概是没来得及到这儿,所以少主就带你去了临时联络点……今天都是意外……” 说着,她引着柳依依到了一间客房门口,伸手推开了房门,将柳依依让了进去,然后她也跟进来,继续说道,“少主在街上用了霹雳弹,我们收到消息,就全员出动赶到那边去了,可巧你们已经离开了,因为有衙差也到了,我们一时很难脱身,所以拖了一点时间才从地道赶回联络点……” 柳依依点点头,说道:“真是幸亏你们及时赶回来了,不然我们都死了……”小桥连连点头,说道:“真是太险了,少主真的是差一点就没命了……可他还是不要命地护着你……” 柳依依闻言脸一红,小桥笑了笑吗,说道:“柳姑娘歇会吧,我去伺候那个不要命的祖宗吃药了。” 小桥从客房出来,直奔欧阳靖的房间。她轻手轻脚地走进去,坐到了欧阳靖的床边。欧阳靖缓缓睁开了眼睛,小桥满面愁容地看着欧阳靖,欧阳靖问道:“我爹要来?”小桥点了点头。 欧阳靖一脸云淡风轻地问道:“要杀我?” 小桥瞪了他一眼,说道:“要杀我!行了吧!” 欧阳靖一笑,说道:“你是自己偷偷跑出来找我的?” 小桥伸手去扶欧阳靖,叹了口气,点点头,欧阳靖龇牙咧嘴地咬牙坐了起来,因为后背也有鞭伤,小桥仔仔细细给他垫好后背,轻声说道:“好好的,非要闯祸!捅这么大篓子,怎么收场。”说着端过药碗用勺轻轻搅动碗里的药。 欧阳靖伸右手直接把药碗端了过去,一饮而尽,然后说道:“把她送走。” 小桥点点头,接过欧阳靖手中的碗,放到桌上,说道:“我看她的样子,大概是想自己走呢!……那……我去送?” 欧阳靖面色严肃地说道:“不用你亲自去了,派两个得力的‘影子’,暗中保护就行,带着我的令牌,万一出了意外能调人。” 小桥一笑,揶揄道:“你要是不放心,大可拖着让她留下,等你痊愈了,你自己去送!” 欧阳靖伸手推小桥的脑袋一把,说道:“死丫头!” 小桥怕他抻着伤口,也没有躲闪,欧阳靖到底抻得伤口疼,皱了皱眉。 小桥瞪了他一眼,问道:“那两个人怎么办?杀了?” 欧阳靖叹了口气:“烫手的山芋。不能杀,不然不就说不清楚了。” 小桥翻了个白眼,说道:“你是怕柳依依说不清楚吧?怕璧屿宫再找她麻烦?” 欧阳靖点点头,说道:“璧屿宫毕竟不好惹的。” 小桥“哼”了一声,说道:“不好惹,你不是也惹了么!无极门不招惹龙家、温家和璧屿宫的祖训你忘了?祖宗祠堂够你跪的了!等我回去提前替你准备个厚一点的蒲团。” 欧阳靖坐了一会儿,额头上已经见了汗,小桥见了,伸手扶着他缓缓躺下。欧阳靖口中说道:“教训一顿是免不了的,要是只跪祠堂,就算他菩萨心肠良心发现,或者大概是不想绝后……应该……也不至于非得请出家法对我下死手吧……毕竟,我还带着伤呢……” 小桥站起身,说道:“你还知道怕啊!他有什么可怕绝后的?夫人有身孕了,要是再添个男丁,你……等死吧……” 欧阳靖一笑,说道:“那我想活命,大概就要盼着她生个丫头了……” 黄昏时分,小桥给柳依依送去了晚饭,顺带把她遗留在客栈的包袱也送了过来。柳依依问了问欧阳靖的情况,然后欲言又止。小桥也不多言,跟她随便聊了两句就离开了。 吃过晚饭,柳依依一个人来到欧阳靖的房门外,想敲门又有些犹豫,正拿不定主意,门突然从里面打开了,小桥从里面走了出来,笑着说道:“可巧少主醒着呢,柳姑娘请进吧。”柳依依笑着点点头,迈步走了进去,小桥从外面将房门关上了。 柳依依缓步来到欧阳靖床前,欧阳靖笑着看着她,用尽量轻快的声音说道:“扶我起来坐一会儿吧。” 柳依依摇摇头,说道:“你躺着吧,小心伤口。” 欧阳靖不听,自己用手支着床要起来。柳依依没有办法,只能手忙脚乱地帮他垫好后背,让他坐了起来,口中嗔道:“怎么就不能听点话呢!” 欧阳靖邪魅地一笑,说道:“你如果答应嫁给我,我就只听你的话。” 柳依依坐在床沿,伸手在他右肩上轻轻擂了一拳,说道:“让你还胡说八道。” 欧阳靖定定地看着柳依依,说道:“我认真的!” 柳依依瞪了他一眼,说道:“再胡说八道,就不理你了!……我打算明天回灵山了……谢谢你……又救了我一次……把你害成这样……你……保重!” 欧阳靖未置可否,突然问道:“你想不想看看白羽辰和你那个丫鬟生的儿子?” 柳依依愣了一下,突然反应过来了,白玉蝶在这里,大概程佩茹也在这儿,柳依依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但停了一下又摇了摇头,说道:“我不想见到白玉蝶……但……但……” 欧阳靖突然一笑,说道:“我派人替你盯着……等你想见的时候来找我……” 柳依依感激地一笑,欧阳靖继续说道:“等你到了灵山,我就把玄冥双绝放了,尽量帮你解释清楚,看能不能说得通……” 柳依依站起身,伸手去扶欧阳靖,想让他躺下,欧阳靖一把抓住了柳依依的小手,柳依依想往回缩,可欧阳靖将她的小手包在掌心不放开。 柳依依不敢去看欧阳靖炽热的目光,她一脸为难地看着欧阳靖,欧阳靖目光暗了暗,将她的手松开了,说道:“没关系,我自己可以,你……回去休息吧……” 柳依依点点头,转身就走,她走到房门口,伸手要去拉房门的当口,欧阳靖突然大声问道:“他是谁?”柳依依愣住没有动,也没有回身。 欧阳靖又接着问道:“你心里的那个人……他是谁?” 柳依依轻叹了一口气,就那样背对着欧阳靖站着,半晌,她缓缓说道:“已经死了……”然后拉开房门,逃也似的离开了。 第91章 “已经死了”???欧阳靖听到这个答案,心里还是倍感意外的。 难道柳依依心里喜欢的那个人竟然是白羽辰?但据自己了解的情况来看,柳依依是被迫出嫁,与白羽辰的关系并不很融洽,在青松山庄也遭受了很多打压和排挤。即使后来白羽辰示好,柳依依也并没有接受他。 若不是白羽辰,那便是灵山派的人,也许是在灵山派被朝廷灭门时被杀了?这样想着,欧阳靖倒觉得没有那么沮丧了,反正她心里那个人都已经死了,自己只要一直在她身边呵护她,追求她,终究可以俘获美人心吧。 欧阳靖发自内心地心疼柳依依,从他一次次见到她,一点一点了解她,知道她的不容易,看到她的勇毅和顽强,他就再也放不下柳依依了。所以,在她被困无极门时,他才不管不顾地救她出来,即使在生死关头,他不确定会不会被救,也毅然决然地豁出命来保护她。 欧阳靖是真的爱惨了柳依依的,可是他不知道的是,在他和柳依依之间,隔着的并不仅仅是一个“死了的人”,还有一个跟她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同样深爱她的朱梓骁。 京城骁王府地下密室里。 朱梓骁此刻有些坐立难安,因为灵山派回复消息是,柳依依还没有回到灵山。 田青,修远和宋甜儿此刻正坐在他的对面,宋甜儿笑着说道:“公子不必担心,也许就是这一两天的功夫就能到。我看那个欧阳靖还算是个办事比较稳妥的人。” 修远在旁点点头,说道:“也许两人并没有着急赶路,以欧阳靖的身手,护送她回去,应该不会出什么差错!” 朱梓骁眉头紧锁,缓缓说道:“听说璧屿宫派人出来奔丧报仇了!虽说白羽辰在璧屿宫没呆多长时间,但却是立册的正式门徒,璧屿宫一向护短……现在江湖都传言是依依毒死了白羽辰,若被人知道那个丫头还活着……璧屿宫的人……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宋甜儿想了想,说道:“公子若实在不放心,我替公子跑一趟,去看看到底什么情况。” 朱梓骁摇了摇头,说道:“我打算自己去一趟……跟朝廷告个假,就说我病了……” 田青闻言,惊得差点从椅子上掉下来,开口说道:“公子三思!门主前一阵刚刚让李大人和柴尚书上奏章查了户部的亏空,几乎掀了朱祁钰的老底,他正在怀疑咱们,你前些天偷偷跑去青州,差一点被他抓住,他现在肯定派人时时刻刻盯着你呢!……如今你要是有一个行差踏错,都可能是灭顶之灾!亲王私自出京可不是闹着玩的罪名,要命的!公子千万不要因小失大!况且,门主这两天就要到了……” 朱梓骁沉着脸站起身,他知道田青说得都是对的,自己这边刚刚重创了朱祁钰,正是要小心谨慎的时候,如果被他抓住把柄,那一切就前功尽弃了。 可朱梓骁的内心对所谓的“复仇大计”腻歪到了极点。朱元霆这些人,计划了这么多年,自己终于在朝廷立住了脚跟,却连累收留自己的灵山派惨遭灭门。 筹划得如此周密,期望利用巨额的亏空一击即中扳倒朱祁钰,结果也不过就毁了一个青松山庄,原本富可敌国的家业,就成了朱祁钰的救命钱,白白搭上了白羽辰的性命,当然,还差一点搭上了柳依依。 想到这儿,朱梓骁“腾”地站起身,说道:“我意已决,让孙先生给我拟病休的折子吧。”说完,他转身就走,留下三个人在密室里面面相觑。 第二日,太子府书房内。 朱祁钰刚刚下朝回来,陆曼婷正媚笑着替朱祁钰更换便服。 携了青松山庄巨额家产来到太子府的陆曼婷,俨然成了太子的“救命恩人”,即使没名没分,但在府内也可以横行无阻。她来了这些天,可谓“专宠”,夜夜留宿太子的卧房,太子妃连太子的面都见不着。 给朱祁钰换好了衣服,陆曼婷的手便不怎么安分,身体也跟没长骨头似的,在朱祁钰身上蹭来蹭去。朱祁钰皱了皱眉头,略有些不耐烦地说道:“你可真是个放浪坯子,晚上浪不够,这□□的,还要来,去去去,有正事呢。” 陆曼婷略带失望地看着朱祁钰,娇笑道:“奴家一心只想伺候好太子爷嘛……怕太子爷处理公务疲倦,想替太子爷松松筋骨……放松放松……”朱祁钰闻言一笑,伸手在陆曼婷脸上捏了一把,笑骂道:“爷处理公务哪有对着你累……爷可没有闲功夫天天让你伺候……” 正在这时,门口传来了太子贴身侍卫冷绝的声音:“冷绝求见太子,有要事禀报!”朱祁钰闻言,迅速坐直身子,用手推了陆曼婷一把,沉声说道:“我这儿还有事情,你回去吧。” 陆曼婷还是识趣的,娇嗔了一声,噘着嘴不情愿地整理好衣裙,扭着屁股和水蛇腰走到门口,打开门将冷绝放了进来,自己迈步出去并关上了房门。 冷绝快步来到朱祁钰身前低身施礼,朱祁钰“嗯”了一声,抬了抬手,冷绝开口说道:“我跟踪骁王多日,今天发现骁王府后门出来一个人,身上穿个大披风,挡住了头脸,从骁王府出来便骑马出了城,朝南跑了。我没有追……看身形,像骁王,就自己,没有带人……” 朱祁钰冷冷说道:“今日,他没有上朝……告了十天的病假!”说着,朱祁钰缓缓站起身,眼里透着寒光,说道:“若真的是他偷着跑出去了……那……就别怪我了……这个人突然归朝,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从他回来之后,朝廷里风向就不太对,我着的这几次道,难保不是他背后搞的鬼……这个人留不得……你去派人沿线调查一下,如果确定是他……”朱祁钰压低了声音凑近冷绝,两个人密谋了起来。 而此刻的骁王府,也是乱作一团。京城风云变幻,不知乾坤几时可翻! 第92章 第二天,朱祁钰一下朝回到府中,就一头扎进书房,冷绝和陆曼婷正在屋内等他,朱祁钰一见,便问冷绝道:“什么情况?” 冷绝开口道:“应该就是骁王!……昨晚骁王府又偷偷出来了两拨人,都是鬼鬼祟祟地骑马出城……我觉得好像是在追踪什么人!……咱们沿线反馈的消息说,骁王好像已经到兖州了,马不停蹄,不眠不休,看意思正奔着冀州去了……” 朱祁钰若有所思地说道:“他要去……灵山派?……这个时候……冒这么大风险去那边干什么?” 旁边陆曼婷恨恨地说道:“肯定是为了柳依依!那个贱人!” 朱祁钰一头雾水地问道:“你不是说柳依依死了吗?” 冷绝闻言摇摇头,说道:“江湖消息……柳依依前两天在丰霖镇出现过……还跟玄冥双绝动了手,后来两伙人都消失了!” 朱祁钰闻言冷冷一笑,说道:“如果被我抓到他真去灵山了,那……就证明他确实与江湖门派暗中勾结,意图不轨了!……这个柳依依……难不成他们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陆曼婷在旁冷冷说道:“那个狐媚子,把男人迷得神魂颠倒的!那白羽辰为了她,连大哥的仇都不顾了……” 朱祁钰嗤笑了一下,揶揄道:“你是不忿白羽辰为了她而连正眼都不看你吧!” 陆曼婷一时语塞,瘪着嘴不说话,半晌,恨恨地说:“哼!别让她落到我的手里!” 朱祁钰不屑地看了看陆曼婷,转向冷绝道:“你去一趟骁王府,打探一下。我们……必须要谨慎点才能一击即中,千万别中了圈套!”冷绝点点头,退了出去。朱祁钰沉着脸坐着,眯缝着的眼睛闪烁着寒光。 骁王府的后院,莫离正在发脾气,宋甜儿虎着脸看着她,就见莫离暴跳如雷地冲着宋甜儿吼着:“……这是活够了吗!你不说我也知道他去找谁了!” 宋甜儿略显不耐烦地看着莫离,说道:“你够了!你要知道自己的身份!凭什么什么事都要告诉你?” 莫离怒道:“就是你们这些奴才怂恿,才把他往绝路上送!你们都是居心叵测……” 宋甜儿不屑地撇撇嘴,举起手,漫不经心地看着自己的石榴红指甲,轻描淡写地说道:“说得好像你不是奴才似的!……田青和修远已经带人去找他了!” 莫离气得直跺脚,说道:“他们都走了两天了……到现在也没回来,可见是没有找到!他要是有意躲着,光派两队人能找到吗!如果现在被人发现了……你们都跟着一起陪葬吧!” 宋甜儿皱了皱眉头,略微有些生气地说道:“你喊够了没有?你是怕别人不知道骁王离府出京了吗?真是不可理喻!只怕要害死骁王的是你吧!”宋甜儿说完抬腿就走,穿过南边的月亮门去了别院。 莫离大怒,追了过去。她们刚刚离开,在她们刚才争吵的院落北边厢房的房顶,一个人影偷偷溜走,身形快似狸猫,几个起落便神不知过不觉地出了骁王府。 莫离追着宋甜儿过了两个院落,宋甜儿来到一间房门外站住了脚步,莫离走到她身边,看也不看她,口中冷冷说道:“以后这么蠢的事不要找我!”脚步未做停留,直接离开了。 宋甜儿低声笑了一下,小声说道:“你最合适……”然后推开门走了进去。 禁宫中,皇帝的深宫后院总是透着庄严肃穆,而又阴森冷清。此刻,朱祁钰正坐在龙榻旁,陪着朱鼎昇闲聊。朱祁钰指着旁边桌上放着的一个锦盒,说道:“听母后说,父皇最近身体不爽,总是困乏……我最近结识一个海外来的老道,他给了我这几粒仙丹,说是可以滋补身体,常年服用可延年益寿,我试服了两粒,确实觉得精神矍铄……故拿来献给父皇……” 朱鼎昇在龙榻上闭目养神,半晌缓缓说道:“朕听说,时下京城有很多百姓得了风寒发热的病,彼此传染得很厉害……你要想着与太医署的周大人到民间调查一下发病的原因,切不可变成不可控制的大疫,你是储君,将来要登基为帝,要心怀天下百姓……须知水之载覆……民心不可乱……” 朱祁钰闻言心头一喜,连连点头,说道:“谨遵父皇教诲,儿臣一定关注此事……不过……”朱祁钰欲言又止。 朱鼎昇抬了抬眼皮,说道:“说。” 朱祁钰略微有些犹豫的样子说道:“太医署和尚药局……现在是骁王的门下省掌管……儿臣……不好直接插手吧……” 朱鼎昇闻言,缓缓坐直了身子,点着头说道:“你不说,我给忘了……好像骁王这几天告病了吧……莫不是也得了这个病……” 朱祁钰心里一喜,脸上却波澜不惊,不漏声色地说道:“嗯,是告病了……但,据说……他此刻并不在京城……有人说,看到骁王出了京……有人在兖州看到了他……” 朱鼎昇闻言把脸一沉,怒道:“什么?出京?他敢私自出京?” 朱祁钰脸上显出慌张的神色,故意结结巴巴地说道:“不是,父皇……只是听说……可能是有人乱嚼舌根……瞎说的……说他去了灵山派……” 朱鼎昇眯着眼睛看了看朱祁钰,冷冷说道:“你如果没有确凿的把握,会来我这里告密?把你的仙丹收起来吧……来人!” 朱祁钰闻言脸色变了变,慌忙跪倒在地,口中说着:“儿臣不敢……儿臣……” 太和宫的总管太监梁言一挑帘走了进来,躬身施礼,朱鼎昇对他说道:“传朕口谕,宣骁王进宫见驾!” 梁言应了,刚要退下,朱鼎昇突然站起身,说道:“不用了,我亲自去一趟,摆驾!”梁言领命,赶紧下去安排,朱鼎昇看了看跪在地上的朱祁钰,说道:“走吧,跟我走一趟,看看到底谁在搞鬼……” 朱祁钰迅速站起身,跟在朱鼎昇的身后,脸上闪过一丝得意的恶毒神色。一行人迅速出了皇城,直奔骁王府而去。 第93章 此刻的骁王府外,气氛显得有些紧张,朱鼎昇也不待下人通禀,直接冲进府去。 两人前脚进了府,后脚冷绝便按照朱祁钰的指示,派人通知京兆尹带兵把这里围了个水泄不通。 朱鼎昇带着朱祁钰和一小对侍卫径直冲进了骁王府的待客大厅,朱鼎昇居中坐了,对迎上来的管家孙九龄说道:“骁王呢?让他来见驾!” 孙九龄此刻头上冷汗已经下来了,哆哆嗦嗦地支吾道:“骁王……骁王……骁王身子不爽……病……病了……” 朱祁钰闻言怒道:“大胆包天!该死的奴才!说的什么鬼话!你没看看你在跟谁说话!还不让骁王出来接驾!还是说骁王根本就没在府中?说!” 孙九龄闻言,膝盖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结结巴巴地说道:“骁王在……在府中……正在换衣服……马上……马上……” 朱鼎昇冷冷一笑,说道:“既在,又有病在身不便前来,那朕就移驾去见见他!”说着,缓缓站起身,说道:“你,前面带路!” 孙九龄迅速从地上爬起来,擦了擦额头的汗,引着朱鼎昇和朱祁钰去了后宅。 朱祁钰心里得意,脸上难掩喜色,心想这一次终于可以扳倒朱梓骁了。 孙九龄恭恭敬敬地引着一行人串堂而过到了朱梓骁的卧房外。朱鼎昇看了看孙九龄,又看了看朱祁钰,不待孙九龄开门,他上前一脚就将房门踢开了,当先迈步走了进去。 一行人走了进去,却见房内空无一人。朱祁钰一撇嘴,跟在朱鼎昇身旁,语带嘲弄地说道:“我就说嘛,父皇,他已经出京了……根本不在府内……”说着伸手一指孙九龄,说道:“这帮狗奴才,还敢帮着遮掩,就应该拉出去凌迟处死……” 朱鼎昇沉着脸一言不发,朱祁钰继续说道:“哼!说不定……骁王现在已经到了灵山……去会……” 朱祁钰正说着,冷不防有人接口道:“好好的,本王去灵山干什么!太子殿下肆意造谣生事,毁人清白,不知道要不要也拉出去凌迟啊……” 朱祁钰闻言一惊,就见屏风后面缓步走出来一个人,身材颀长瘦削,面带病容,身着淡青色便服,不是朱梓骁还能是谁! 就见朱梓骁来到朱鼎昇身前,跪倒施礼,朱鼎昇面色和缓,说道:“起来吧!”说完一个人走到桌前坐了下来。 朱梓骁起身来到朱鼎昇身前,朱鼎昇指了指右手边的椅子,说道:“坐吧,还病着……朕闲来无事,来看看你……” 朱祁钰此刻面如死灰,垂手站在一旁,心里又气又恨,冷绝办事从未失手过,是个胆大心细、能力强的人,但这一次居然被摆了一道!简直可恶,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还不知道要如何跟朱鼎昇交代。 朱鼎昇这时抬头看了看朱祁钰,冷冷说道:“你要不要去验一下,这是不是真的骁王?” 朱梓骁闻言一笑,说道:“不知太子殿下要怎么验?” 朱祁钰垂下头不敢看朱鼎昇,口中忙不迭地说道:“儿臣……儿臣道听途说……但也是……也是怕骁王太年轻,再犯下大错……故而……故而……” 朱梓骁笑着打断他的话,说道:“那太子殿下为什么认定我去了灵山呢?怎么?灵山派的这个事情就是必须要扣到我头上吗?” 朱祁钰口中嗫嚅着,还想狡辩,朱鼎昇冲他摆摆手,说道:“好好的不思为国为民做点什么,偏要兄弟阋墙,猜忌无度!可恶!别在这儿杵着了,你回府反思吧!” 朱祁钰闻言,也不敢多说话,躬身施礼,然后退了出去,心有不甘地回府“反思”去了。 朱鼎昇看了看朱梓骁,问道:“身子可好些了?” 朱梓骁点点头,回道:“让父皇挂念了,已经好差不多了……前些日子京城百姓多有风寒发热症,互相传播较快,儿臣怕是有大的疫病在天子脚下发生,便与尚药局的李管事一起前去查看……不料回来便也发热,浑身无力。儿臣这两日,正跟太医署的王太医商量着医治该病的方子,正好也可以试试药,已初见疗效……” 朱鼎昇点点头,说道:“难得你有这份心……” 朱梓骁笑着说道:“太医署和尚药局本就是儿臣门下省主管的……是儿臣分内的事!” 朱鼎昇看着朱梓骁,难得笑了一笑,说道:“难为你,心里惦记着百姓……但以身试药自可不必……” 说着,朱鼎昇站起身,在朱梓骁房内转了一圈,说道:“不早了,你休息吧,疫病的事,让太子办吧,你好好修养身体!” 朱梓骁忙站起身,说道:“儿臣遵命!” 朱鼎昇举步往门口走,边走边沉声说道:“国家大统不可变,国之根基不可动摇……你回朝时日尚浅……要一心辅佐太子将来登基理政……切不可……生出取而代之的念头……”边说,边迈步出了房间。 朱梓骁点点头,忙道:“父皇放心,儿臣谨记教诲!” 朱鼎昇停下脚步,站在院子里,看着朱梓骁,说道:“钰儿待你确实一直心存敌意,父皇会对他有所惩戒的!你身经……劫难,自小离朝,不知心中可有怨愤不平之念?” 朱梓骁忙道:“儿臣不敢!父皇对儿臣多有眷顾和回护,儿臣百死莫偿!昔日之事,儿臣尚小,并未亲历,况儿臣知道君为父亦为天!天命怎可违?皇威不可犯!儿臣定当安守本分!若将来太子登基容得下儿臣,儿臣定倾力辅佐!若不容儿臣,儿臣自远走江湖,做闲云野鹤……” 朱鼎昇抬手拍了拍朱梓骁的肩膀,面带微笑,说道:“你能这么想,当然好……父皇并非不知你曾寄身灵山派……只不过,并不能断定你确是要联络江湖势力意图不轨……但父皇也没有阻止钰儿灭了灵山派……灭了灵山,其实是为了保全你……彻底断了你僭越之心……” 朱梓骁闻言异常震惊,心中恨得要命,双手在袖中攥成了拳,但面上故意露出惶恐的神色,突然跪倒在地,说道:“儿臣该死……” 朱鼎昇一笑,伸手将他拉了起来,说道:“不必如此!” 说着,他缓步朝外走去,朱梓骁低着头跟在身旁,朱鼎昇又说道:“父皇老了……” 朱梓骁开口道:“父皇正值春秋鼎盛,不老……儿臣定当竭尽所能,为父皇分忧……” 朱鼎昇点点头,边往外走边说道:“你流落江湖多年,定时听说过龙宸帝宝藏的事情。” 朱梓骁没有想到朱鼎昇突然提到这个事情,先是愣了一愣,紧接着点点头。 朱鼎昇点点头,继续说道:“听说宝藏里有当年龙宸帝后羽化飞仙时留下的长生不老药……江湖上盛传该宝藏有藏宝图……” 朱梓骁点头应道:“是。” 朱鼎昇一笑,说道:“父皇对这个事情很感兴趣,等你身体痊愈了,替父皇找找,那个藏宝图究竟落到何人手中……听说,海外璧屿宫与之大有干系……” 朱梓骁忙应了。 两人已走到大门口,朱鼎昇自我解嘲地一笑,说道:“父皇……并非觊觎什么长生不老药……而是觉得这些传言说不定都是无稽之谈,或者别有用心之人用来蛊惑人心,意图不轨。因此才打算派你去调查。若你调查确无此事,也可以朝廷的名义昭告天下,省得为一谣言而惹得人人心猿意马,生出事端……” 朱鼎昇坐上辇舆离开了。 朱梓骁面对着皇帝的车马皱着眉头在府门外站了一会儿,然后转身进了府门,直奔后宅而去。 第94章 朱梓骁送走了朱鼎昇,便急匆匆回了后宅的卧房,然后开了机关进了地下密室。 此刻,在他卧房正下方的这间密室里坐了好多人,居中而坐的正是朱元霆。 就见朱元霆沉着脸坐着,目露凶光。朱梓骁一言不发地走过去,坐在了他的右手边。朱元霆转脸瞅了瞅朱梓骁。 朱梓骁直视着他的目光说道:“朱祁钰在他的心里地位非常稳固,他有心回护,想要扳倒他并非易事……这次,我故意引蛇出洞,你也看到了,根本没有奏效……” 朱元霆冷哼了一声,咬牙切齿地说道:“刚刚真该直接动手杀了他们……” 朱梓骁闻言,内心感到不屑,心里想说谁拦着你了啊!你怎么不动手呢?但现在的他对朱元霆并没有什么想说的,甚至根本不想看到他,不想听他对自己指手画脚。 他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递给了朱元霆,里面装的是柳依依给修远的那两份藏宝图碎片,他自己已经偷偷复制了一份。现在这份“原始材料”可以给朱元霆了,也算阶段性地交了差。 朱元霆打开看了看,把小包揣进了怀中,面上神色略微缓和了一些,然后问朱梓骁道:“你打算怎么办?” 朱梓骁云淡风轻地说道:“我没有打算,就算有也没有用……终究还是得听你安排……” 朱元霆闻言猛地看向朱梓骁,目光中透着寒光,朱梓骁权作没有看到,施施然站起身,抻了个懒腰说道:“你们商量吧,我先上去了。”说完抬腿就走。 朱元霆一见怒火中烧,原本满是伤疤的脸显得更加阴森可怖,朱梓骁已经离开了密室。半晌,朱元霆怒道:“真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看来还得收收他的性子!不然难成大事!” 说着,他转向孙九龄,说道:“秦将军那边怎么样了?” 孙九龄忙道:“柴尚书亲自跑了三趟,秦将军好像态度也比较明朗。秦小姐上个月在宫宴上见过公子……说是,很动心,听到柴尚书有意保媒,央求着秦将军同意呢。秦将军与夫人感情深厚,夫人难产而死,只留下这么一个女儿,秦将军对她宠爱得不得了……几乎是对秦小姐的要求言听计从……有这个筹码,估计是可以拉拢过来的……” 朱元霆点点头,说道:“那就好……秦将军坐镇东南边境多年,劳苦功高,朝廷守边大将多出自他门下,有了秦将军的支持……要想成事就更容易了……” 孙九龄想了想,又开口说道:“只是……听说,朱祁钰也有意拉拢秦将军。” 朱元霆闻言“哦?”了一声,看向孙九龄,示意他接着说下去。 孙九龄便道:“前日柴尚书正在将军府的书房里跟秦将军下棋,朱祁钰突然便到了,柴尚书便躲了起来。朱祁钰在那里跟秦将军聊了半天,非要见秦小姐。秦将军无奈,只得派人请了秦小姐来。朱祁钰大献殷勤……但据说秦小姐表现得很冷淡,告说身体不适,便回房了。朱祁钰又跟秦将军许了‘侧妃’之位,还说将来登基可以让秦小姐母仪天下……” 朱元霆闻言问道:“秦将军怎么说?” 孙九龄说道:“柴尚书一直在屏风后躲着,据他说,秦将军委婉地拒绝了。朱祁钰走后,柴尚书出来跟秦将军再谈的时候,秦将军表现出更倾向公子……” 朱元霆点点头,说道:“若朱祁钰也惦记着,咱们还是要先下手为强,今早促成这门婚事,省得夜长梦多,别让朱祁钰再使出什么花样!告诉柴尚书再去问问秦将军,若他同意,便赶紧交换庚贴……至于赐婚,看能不能说服秦将军奏请……” 莫离闻言,面如死灰,修远在旁想了想,开口说道:“可是……公子未必会同意这样的安排,毕竟……娶妻是大事……公子……” 朱元霆冷冷说道:“这种事哪里由得了他!他若想坏事……哼!他要先想明白……在这个计划里,他并不是不可替代的!哼……” 说完,朱元霆站起身拂袖而走,去了别间密室。 孙九龄冲着修远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道:“还是算了吧……”说完离开了密室。 莫离手里紧紧窝着佩剑,咬咬牙,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修远和宋甜儿面面相觑,彼此叹了口气,宋甜儿轻声说道:“这……怎么办?我看公子……好像……不想配合……尤其是这件事……他,哎……” 修远点点头,说道:“我看……十有八九是要出事……” 两人没有再说话,但彼此心照不宣,今时今日的朱梓骁,已经表现出对受人摆布的境遇强烈不满,别的事情,他也许会妥协,唯独这件事,他把柳依依看得比自己的命都重要,怎么会心甘情愿地娶别人呢? 第95章 丰霖县郊无极门分舵欧阳靖的卧房里。 柳依依正在帮欧阳靖换药,欧阳靖背对着柳依依坐着,柳依依认真地给他后背的伤口上药,欧阳靖问柳依依道:“……昨天你不是说要走吗?怎么又不走了?” 柳依依手上顿了一顿,说道:“小桥说……欧阳门主要来了……我……我担心……他会……会责罚你……” 欧阳靖闻言哑然失笑,说道:“柳掌门这是心疼我了?多谢柳掌门抬爱,我老子自然是不会轻易饶了我的……不过……你留下来也于事无补……只不过是多了个送死的罢了……” 柳依依闻言心里一惊,手上一抖,欧阳靖吃痛一下子挺直了后背,嘴上发出“咝”的一声。 柳依依忙道:“不好意思……手重了……你是说……他……他会杀了你?不至于吧……啊?……我,我想跟他解释解释……不要责怪你……” 欧阳靖闻言,突然转过身来,对着柳依依一笑,说道:“解释?你想解释什么?说来听听!”说着凑近了柳依依。 柳依依看向上身□□的欧阳靖,不禁有些羞赧,身子赶紧向后退了退,脸不由得红了起来。 欧阳靖一见柳依依脸红了,突然玩心大起,伸手在她脸颊上抚了一下,开口说道:“你就说……咱俩私定终身了……他就不会杀我了……” 柳依依伸手拍掉他的手,站起身,虎着脸说道:“懒得理你!你自己上药吧!哼!我现在就收拾收拾走人!” 欧阳靖忙道:“别介!柳掌门!……姑奶奶!姑奶奶!我错了!你……你给我换好药啊!小桥又没在这儿,你让我怎么办啊!小姑奶奶……” 柳依依瞪着眼睛看着欧阳靖,半晌,又坐回到床上,说道:“坐好了,上药!” 欧阳靖连连点头,说道:“好嘞……感谢姑奶奶的上药之恩!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就想着,能不能以身相许……入赘灵山派也行……” 柳依依使劲在他右胳膊上拧了一把,说道:“再要废话,我可走了啊!” 欧阳靖忙道:“不敢……不敢……” 柳依依不去理他,板着脸快速给他上药,欧阳靖则在一旁不停地大呼小叫:“你轻点……轻点……啊!姑奶奶……我错了……错了!错了!啊啊啊……疼,疼……哎呀……错了……别生气了……不说了还不行吗……笑一个……啊!啊!啊!……不用笑了……啊!疼!……那个,那个……我说的那个药……给我多上点!……诸葛家秘制的去疤药……特别好使……哎!你倒是给我包扎好啊……太紧了,太紧了……你你你……” 柳依依也不理他,上完药快速给他缠上纱布,最后在他的肩头给他系了一个大大的蝴蝶结。系完自己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紧接着又板起脸,站起身转身就走。 欧阳靖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柳依依的手腕,忙不迭地说道:“别走!别走!还早呢!陪我聊会天……” 柳依依瞪了他一眼,使劲一甩手臂,欧阳靖被扯到了身上的伤口,吃痛“哎呦”一声倒在了床上,但依旧没有撒开柳依依的手腕。 柳依依一见欧阳靖躺倒在床上,也知道自己刚刚太用力了,下意识地坐到床边问道:“怎么了?” 欧阳靖咧着嘴说道:“你明知故问!这是要谋杀……”他怕柳依依再生气,硬吧“亲夫”两个字咽了下去。 柳依依知道他想说什么,“哼”了一声,说道:“你就是无赖,跟你有什么好聊的!” 欧阳靖见柳依依没有再要走,便撒开她的手腕,枕着右臂侧身躺着看着柳依依说道:“那就聊聊玄冥双绝!” 柳依依想了想,说道:“他们……怎么办?” 欧阳靖变得严肃起来,说道:“难办!冤家宜解不宜结,还是得放了,可怎么放,还没想好。放走之后她们会不会恩将仇报都不好说。璧屿宫真的是惹不起啊……” 柳依依叹了口气,说道:“都怪我……” 欧阳靖笑了笑,安慰她道:“放心,有我在,我会想办法的。” 柳依依感激地看向欧阳靖。自从认识了他,这句“有我在”便成了他最常说的话,他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有他在身边的日子,终归是让人觉得特别心安。 欧阳靖见柳依依看着自己有点愣神了,便笑着问道:“怎么?柳掌门这是看上我了?莫不是你也打算以身相许?” 柳依依皱了皱鼻子,冲他翻了个白眼,然后站了起来,说了句:“许你个大头鬼!”说完转身就走。欧阳靖看着她决绝地的背影,莫名地,内心竟觉得有些悲伤…… 第96章 第二天一早,柳依依早起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便打算跟欧阳靖告别离开这里。 没想到她还没出门,小桥便来了,说带她去见一个人。柳依依便跟她来到了会客厅,一进去,便见欧阳靖穿戴整齐地居中而坐,脸色特别苍白,他下面客位右上首坐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柳依依一见便愣在了原地。原来,这个人并非别人,正是程佩茹。 程佩茹此刻手里抱着个襁褓,她见柳依依进来,便从座位上缓缓站起身,略微有些迟疑地看向柳依依。 再见程佩茹,柳依依内心百感交集,那个曾经不怒自威的青松山庄实际掌权人,如今风光不再,满面风霜,神情哀伤。 柳依依快步走过去,对着程佩茹低身一福,说道:“老夫人,你……怎么来了?” 这时小桥走到欧阳靖身旁站定,说道:“老夫人是少主请来的,一来呢,少主知道你惦记着孩子,二来呢,解铃还需系铃人,玄冥二绝的仇,还是得青松山庄的人来解开……” 柳依依点点头,看向程佩茹,低声问道:“老夫人……一向可好?” 程佩茹叹了口气,将手中襁褓向柳依依递了过去,口中说道:“我还好……难为你了……孩子……我给起名叫永安……”说着,声音有些哽咽。 柳依依伸手接过襁褓,凑近了一看,襁褓中粉嫩的小娃正在酣睡,柳依依一看到孩子,不禁悲喜交加,下意识地搂紧了孩子,一想到双儿和白羽辰,柳依依的眼泪便在眼中打了两个转便滑落了下来。 欧阳靖看柳依依落泪,心里想要起身过去安抚,但因为有伤在身,坐在这儿了已经是勉强了,想站但却没有站起来。欧阳靖虚弱地一笑,说道:“二位坐下聊吧。” 程佩茹点点头,坐在椅子上看了看柳依依,又看了看欧阳靖,毕竟是阅人无数,她便察觉出欧阳靖对柳依依的不同。程佩茹心里略微有些不是滋味,但想到柳依依在青松山庄的过往,便轻叹了口气,只能感慨造化弄人了。 柳依依伸手擦了擦眼泪,对程佩茹笑了笑,说道:“感谢老夫人一直以来对孩子的照顾,双儿姐姐在天有灵,也会感激你的。” 程佩茹叹了口气,轻声说道:“他毕竟是辰儿唯一的孩子……也算老天待我不薄……还给辰儿留了后……辰儿……我对不住白家列祖列宗啊……”说着,程佩茹声音有些哽咽。柳依依忙抱着孩子走过去,轻声安慰。 陈程佩茹伸手接过孩子,紧紧搂着襁褓,说道:“我知道你惦记这个孩子……我年岁确实大了,不可能照顾他一辈子,但眼下,他就是我的活着的全部意义了,能不能……能不能让我抚养他长大……若将来,我……不能继续抚养,我一定把孩子给你送回灵山派……” 柳依依点点头,说道:“都听您的。” 程佩茹面露喜色,说道:“辰儿死后……陆曼婷那个贱人以青松山庄的名义将你从白家族谱中除了名。当时,我也以为你……不在了,如今,我在想,青松山庄已经没了,将错就错吧,这反倒是给了你自由之身……你也不必居丧,婚嫁全凭自由……” 柳依依低着头没有说话,欧阳靖在旁接口说道:“老夫人能这么想,自然是好的。只不过当时青松山庄休弃柳掌门给以族谱除名的理由就不太好听了,说是柳掌门毒死了白庄主……这不知情的人听闻,四处传播,对柳掌门的清誉有损,说重了就是让柳掌门背负了杀人凶手的罪名。这个……还是需要老夫人您出面澄清的……” 程佩茹点点头,说道:“少侠说得对,如果需要我做什么,我一定全力配合。” 欧阳靖点点头,他用右手轻轻按压住腹部的伤口,示意小桥将他扶起来,小桥皱了皱眉头,伸手将他扶了起来。 欧阳靖缓缓向前走了两步,柳依依急忙站起身,说道:“好了好了,你回房休息吧,这么重的伤,不要命了吗?”说着,走过去搀住他的胳膊。 欧阳靖低头冲着柳依依宠溺地一笑,说道:“无妨。”然后抬头看向程佩茹说道“如今便有一事需要老夫人您代为澄清。” 程佩茹忙道:“什么事?”紧接着问道:“是不是跟那天在客栈那两个人有关系?” 欧阳靖点了点头,说道:“她们两个人是来自海外璧屿宫的玄冥双绝,沈清寒和袁紫珊想必老夫人也听说过。” 程佩茹恍然大悟,点了点头。 欧阳靖又迈步向前走了两步,柳依依搀扶着他,感觉到了他的虚弱,想劝他回房欧阳靖冲着柳依依笑了笑,说了声“我没事”,然后对程佩茹说道:“他们二人是听了谣言,来找柳掌门替白庄主报仇的,实不相瞒,那天我们两个人差点死在了玄冥双绝的手上,幸亏家中的一些护卫及时赶到,使了些手段才将两个人擒住……” 欧阳靖缓了口气,继续说道:“但我觉得冤家宜解不宜结,既然是误会,还是解释清楚得好,我怕他们不信我们的话,所以,才请了老夫人来……跟她们把话说清楚……” 欧阳靖说到这儿,额头上已经见了汗。柳依依突然有些心疼他,心疼他为了自己的事情殚精竭虑。 柳依依抬头看向欧阳靖,正对上了欧阳靖宠溺的目光,柳依依突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起来,缩回了搀扶着欧阳靖的手。 欧阳靖一笑,对程佩茹说道:“那就请老夫人移步,跟我们去见见玄冥双绝吧。”说完,他迈步向外走,小桥赶紧跑过来扶住他。程佩茹将孩子交给了小桥叫进来的一个年轻女孩,然后跟着他们去了后宅。 第97章 一行人缓步来到后宅一处院落,柳依依见欧阳靖脸色苍白,便停下脚步,说道:“你回去休息吧,我们过去就好……” 欧阳靖停住脚步,看了看柳依依,扭脸看向小桥,小桥会意,松开了搀扶着欧阳靖的手,对程佩茹说道:“老夫人,请随我来,这边请。” 柳依依一见,竟不知自己该跟着程佩茹一起去见玄冥双绝,还是该留下来送欧阳靖回房间,一时愣在了当场,欧阳靖一笑,轻声说道:“小桥办事,你放心……” 柳依依点了点头,走过去扶住了欧阳靖的胳膊,说道:“我送你回去休息。”欧阳靖也确实觉得已经体力不支,便和柳依依一起回了房间。 欧阳靖坐在床上,任由柳依依帮他脱去了外衣,又查看了他的伤口。伤口微微渗出血来,柳依依忍不住一边埋怨他一边替他重新换药:“真是的……伤得这么重,不好好在床上躺着休息,非要跑出去操心……你看……疼了吧……不要命了吗?” 欧阳靖看着皱着眉头的柳依依,轻笑着说道:“不疼……你的事情比我的命重要……”柳依依闻言,手上突然停顿了一下,然后板起脸来说道:“再要胡说八道,说些没头没脑的话,就再也不理你了!” 欧阳靖忙道:“别生气,别生气,姑奶奶,我胡说八道,不敢再说了!……你要是不理我,还不如要了我的命算了……” 柳依依本来听他说“不敢再说了”,还以为他真的会收敛,冷不防又冒出来一句,她一生气站起身,扭身要走,却被欧阳靖伸左手一把拉住了手腕,柳依依气得使劲一甩胳膊,把他的左手甩开了。 欧阳靖用左手去抓柳依依的手腕完全出于下意识,本就抻着左肩头的伤口而探出了大半个身子,这被柳依依使劲一甩,他吃痛一下子倒在了床上,感觉左肩上的伤口好似撕裂了一般,他闷哼了一声,用右手捂住了左肩,倒在床上没起来。 柳依依气鼓鼓地走到了房门口,猛地觉得不对劲,一转身又跑了回来,她跑到欧阳靖床前一看,他左肩上一片鲜红,有鲜血从他捂着伤口的右手指缝中渗了出来。 柳依依一下子慌了,俯下身子伸手去扶欧阳靖,口中忙不迭地说道:“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你流血了……止血的药……” 欧阳靖脸色惨白地看着柳依依,咬着牙借着她的手力缓缓坐了起来,他看柳依依有些不知所措,便忍着疼挤出一丝笑容,有气无力地说道:“你……这简直是要谋杀……”他怕柳依依生气,把后面两个字又咽回了肚子里。 柳依依也不去理会他说了什么,又把他身上的绷带解开,手忙脚乱地重新给他止了血,上好药,然后瘪着嘴坐在一边看着欧阳靖。 欧阳靖看着柳依依怯生生的样子,突然觉得有些好笑,他伸出右手食指,冲着柳依依勾了勾,说道:“过来!” 柳依依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站起身走到欧阳靖床边坐下了。欧阳靖用右手指了指左肩和胳膊,说道:“这个胳膊,估计是废了……” 柳依依闻言,瞪大了眼睛,说道:“啊?废了?不至于吧……” 欧阳靖一脸严肃地说:“就是废了,已经抬不起来了!你说怎么补偿我吧!肯定是废了!” 柳依依鼓了鼓腮帮子,半晌,说道:“怎么补偿?补偿什么?不就是又把伤口撕开了……么,废不了的……没事,你再养养就好了……再说了,哼,谁让你又……调戏我……没个正经样子……” 欧阳靖不服气地说道:“调戏?这怎么是调戏呢?我说我喜欢你,我想娶你,如果你答应了,我反悔了,那算我调戏你!但我是真的喜欢你,想娶你,你如果点头答应,我立马跟你拜天地,言出必行,这怎么能叫调戏你呢?要不你答应嫁给我试试,看我是不是真的娶你!” 柳依依气得一跺脚,用手指着欧阳靖的鼻子说道:“你还说!你还说!不许你总这么说!讨厌鬼!”说着,她用手捂住了耳朵,摇着头说道:“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柳依依正说着,冷不防欧阳靖一下子凑过来吻住了她的嘴唇,柳依依一下子僵住,紧接着欧阳靖用右手搂住了她的后背,让她一下子没办法闪躲。 柳依依脑中“轰”地一下炸响,那一瞬间突然脑中又变得一片空白,就那样木然愣住,任由欧阳靖轻柔地吻着她的嘴唇,而没有丝毫反抗。 欧阳靖浅尝辄止,他缓缓松开了柳依依,就那样温柔地看着柳依依,轻声说道:“依依,我是真的喜欢你,很喜欢,从第一次在灵山派的大殿上看到你,就喜欢上了你……”说着,他抬起手抚了抚柳依依的秀发,将她脸庞一丝凌乱的头发轻柔地别在了她的耳后,然后接着说道:“依依,嫁给我好不好?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不让你再漂泊了,不让你再吃苦,我会保护你,直到我倒下……我可以离开无极门,远离江湖,我们一起去你想去的地方……好不好?” 柳依依整个人都懵掉了,欧阳靖不是第一次吻她了,可上一次是在差点死在玄冥双绝手上的时候,柳依依其实是不遑多想的,过后柳依依也告诉自己生死关头的过激举动是不能算数的,那一次的事情也就算了。 但今天在这种情况下,欧阳靖不但又吻了自己,而且还对自己表白了……对,这就应该算是表白吧,他说他喜欢自己,哦,对,是“喜欢”,嗯……不是“爱”……柳依依也不知道自己在胡思乱想什么。这时,就听到欧阳靖的声音又在她耳边响起:“依依,我爱你!” 柳依依闻言心里一翻个,心想“齐活,这回说的是爱了……”,紧接着柳依依好像一下子反应了过来刚才发生的所有事情,她一手捂住了嘴,一手指着欧阳靖,半天说不出话来,内心一下子泛起了一股委屈和一些说不清楚的情绪,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继而哭出声来。 欧阳靖没有料到柳依依会哭,刚刚他还在想,如果柳依依生气了,大不了再挨顿揍,但这些话憋在心里实在是很难受,但他没料到柳依依会哭,他见过柳依依很多次面对个人生死都没有流眼泪,没想到,此刻因为自己的唐突,她竟然哭得花容失色。 还不待欧阳靖想明白应该怎么办,房门一下子打开了,小桥一脸震惊地走了进来。 柳依依腾地站起身,哭着跑了出去。小桥看着柳依依的背影,张大了嘴看向欧阳靖,欧阳靖一脸挫败地叹了口气,心里失落到了极点,也不顾身上的伤,就仰面倒在了床上,直勾勾地瞅着屋顶,为自己如此失败的“告白”而默哀。 小桥快步走到床前,低头看着欧阳靖,问道:“你你你你你,你把她怎么了?这么哭成这样!” 欧阳靖叹了口气,缓缓说道:“我亲了她……告诉她我喜欢她,我想娶她……然后她就这样了……” 小桥皱了皱眉,说道:“好好的,你欺负她干嘛?” 欧阳靖瞪了小桥一眼,说道:“哪有欺负她?明明就是喜欢她嘛!怎么就成了欺负了呢!” 小桥翻了翻眼睛,说道:“那你也得看人家喜不喜欢你啊!” 欧阳靖怒道:“陈小桥!你什么意思?我我我……我有那么差劲吗?我就不值得喜欢吗?” 小桥哼了一声,说道:“这是谁给你的自信呢?人家明摆着不喜欢你,你还亲人家!说好听了是唐突佳人,说难听了,就是登徒浪子耍流氓!” 欧阳靖一听,气得想坐起来,可一使劲,抻着伤口疼,他便一翻身,侧身躺着看着小桥,用手指着她,“你”了半天也没说出话来。 小桥冲着欧阳靖做了个鬼脸,说道:“柳掌门还是太温柔了点,就自己哭着跑了,这如果换成我,哼!” 欧阳靖大声说道:“哎呀,陈小桥,还成精了呢你!换成是你怎么的?” 小桥一笑,抬起右手冲着欧阳靖一比划,说道:“换成是我!哼!一掌劈死你!” 欧阳靖点点头,说道:“好好好!你厉害!能耐见长了!无极门你是不想待了吧!你少站这儿跟我耍贫嘴!还不赶紧给我过去看看!” 小桥哈哈一笑,说道:“我打算改投灵山派了,明儿个我就护送我们掌门回灵山了!欧阳少主,恕不伺候了!”说完,小桥快步离开了。 欧阳靖再次仰面躺倒在床上,身上的伤再疼,都比不上此刻内心的酸楚,看来,柳依依是真的不接受自己,自己该怎么办呢…… 第98章 小桥来到柳依依的房外,见门虚掩着,便象征性地敲了敲然后推开门走了进去。 柳依依此刻正坐面朝里在床上,听到声音把脸转了过来。床上放着她早就已经收拾好的小包袱和剑。 柳依依见进来的是小桥,吸了吸鼻子,站起身,然后将包袱挎在身上,右手拎剑走到了小桥面前,说道:“我该走了……” 小桥一笑,点点头,说道:“少主早就已经安排好了护送你的人,原本也是要今日就送你回灵山的,再不走,怕是要被门主堵在这儿了……” 柳依依闻言,略微有些不放心地问道:“欧阳门主过来……嗯……会不会责罚欧阳靖?” 小桥点点头说道:“少主这次为了你,可以说创下了弥天大祸,触犯了多项门规门禁,门主大发雷霆的,责罚是跑不掉的,但应该不会处死吧……” 柳依依一下子愣住了,下意识地问道:“这么严重,那怎么办?” 小桥摇摇头,说道:“无极门一向门规森严,从来无人敢触犯,少主本是‘执法者’,这回明知故犯罪加一等,而且他身份特殊,估计是不会轻饶了他,否则如何御下……他不许我跟你说这些,怕你担心,他不想让你觉得欠了他什么而自责,柳姑娘,少主对你是真心的……我知道你大概不想听这个,但我一定要替他说一句,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了解他,他从来都不是一个拈花惹草的登徒浪子,尽管他有时刻意表现出来放浪不羁的样子,但他真的是一个洁身自好的人……我说这些,不是来为他辩解什么,只是不希望柳姑娘觉得他有意冒犯……” 柳依依点了点头,说道:“我明白……” 小桥一笑,说道:“我现在就安排你离开这里,玄冥双绝的事公子会替你善后,白老夫人我们已经送回去客栈了,但白玉蝶已经独自离开客栈两天了,现在就只有白老夫人和孩子在客栈住。” 柳依依闻言眼睛一亮,伸手拉住小桥的手,说道:“小桥,谢谢你!那我就去客栈问问她想不想跟我回灵山!” 小桥便派人护送着柳依依去了客栈,柳依依说明了来意,程佩茹略想了想,竟同意跟柳依依回灵山,柳依依喜出望外,和程佩茹乔装了一下,抱着孩子启程回灵山。 按下柳依依和程佩茹回灵山不表,且说欧阳靖这边,柳依依前脚一走,小桥赶紧安排人送走了玄冥双绝,这边刚收拾停当,欧阳永绪就到了,跟他一起来的还有丁柔。 欧阳永绪进了宅子,冷着脸,一言不发,小桥暗暗叹气,强自镇定地说道:“门主和夫人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卧房已经安排好了,请门主和夫人移步……” 欧阳永绪“哼”了一声,说道:“他人呢?”小桥低下头低声说道:“少主……在卧房……嗯……他受了很重的伤……正在……正在休息……” 欧阳永绪又“哼”了一声,沉着脸说道:“带路!”丁柔在旁一笑,伸手拉住欧阳永绪的胳膊,说道:“既然靖儿在休息,咱们先不要去打扰他,我累了……先陪我去歇一会儿,等他醒了,我们再去……” 欧阳永绪忙点点头,脸上表情顿时温和了起来,他伸手拍了拍丁柔的手,和她一起去了后宅卧房。小桥暗暗松了口气,让小楼和亭亭跟过去伺候,自己快步去了欧阳靖的卧房。 欧阳靖正在床上躺着,看小桥进来了,侧过脸看向她,问道:“到了?”小桥点点头,边往床边走边说道:“生气着呢!夫人给拉走了!” 欧阳靖一笑,说道:“看来她是来救我的……”小桥点点头,说道:“夫人大概是认定你替她救了柳姑娘,她在这儿,门主也许是不会太难为你的!” 欧阳靖点点头,说道:“那大概就剩下把我逐出无极门了……你提前替我收拾收拾东西吧。”小桥幽幽地叹了口气,愁眉不展地坐在了床边。 欧阳靖一笑,说道:“没关系,我能照顾好自己。”小桥沉默不语,半晌站起身,缓缓说道:“也好,这些年你也太辛苦了,这种刀尖上舔血的日子不过也罢!”欧阳靖苦笑了一下,没有再开口。 晚饭过后,欧阳永绪携着丁柔去了欧阳靖的房间,欧阳靖正在床上坐着,看到他们来了,缓缓站起身,丁柔忙道:“靖儿,快坐吧,我听诸葛先生说你伤得很重,一定要好好养着,放心吧,你爹答应我不会责罚你的!”欧阳靖冲丁柔一笑,说道:“还没来得及恭喜夫人,让夫人舟车劳顿前来替我求情,实在过意不去。” 丁柔摆摆手,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了。欧阳永绪沉着脸上下打量了一下欧阳靖,然后示意他坐下,欧阳靖一笑,并没有坐,而是对欧阳永绪说道:“孩子自知任性妄为创下大祸,离开无极门后又与璧屿宫结了仇,都是罪在不恕,若要不接受惩罚,恐怕难以服众,平白让父亲为难……” 说着,他突然伸左手从怀中抽出一把匕首,然后说道:“孩儿思来想去,不如……自断一腕……以此谢罪……”说着挥刀向下劈向自己的右手腕。 丁柔一见,吓得“啊”地一声站了起来,小桥在一旁一下子扑过去死死拉住欧阳靖的左胳膊,欧阳永绪也是腾地站起身,大喊了一声:“不可……”欧阳靖本就身体虚弱,又是左肩受伤,胳膊被小桥起劲一拉便偏离了方向,但刀尖依然在右腕上划了一道口子,顿时血流如注。 丁柔被欧阳靖这一个举动吓得脸色惨白,欧阳永绪忙走过去安抚,口中冲着欧阳靖呵斥道:“胡闹!” 小桥赶忙扶着欧阳靖坐下,忙不迭地给他右腕止血,接着看着他左肩又渗出血来,便又帮他重新包扎伤口,丁柔一见欧阳靖确实受伤很重,忙打圆场道:“好了好了,这就算责罚过了,事情已经过去了就算了……再说了,偷藏宝图的人是我,如果有罪,那是不是连我也一并责罚?” 欧阳靖坐在床上低头不语,欧阳永绪抚了抚丁柔的后背,然后抬起头冲着欧阳靖大声说道:“放走那两个人和藏宝图的事我都可以不计较,但你无论如何不应该招惹璧屿宫!祖宗的规矩都忘了吗?”还不待欧阳靖开口,丁柔生气地说道:“你那么大声干什么?什么祖宗规矩不规矩的!那被人拿刀架在脖子上还不还手,老老实实等着人家把头剁下来么!你看看他这一身伤!肯定是被逼急了,才动手的!再说了,璧屿宫到底有什么了不起的!干嘛就得我们让着他们呢!是不是欺人太甚了……” 欧阳永绪看着丁柔一跺脚,说道:“哎呀,柔儿,你不懂!你……” 丁柔哼地一声站起身,说道:“你跟我吼什么!怎么了?我哪句话说错了?本来就是这么回事!凭什么让人家欺负到头上了还不能动手!我觉得靖儿没有错!哼!再说了,规矩是用来管下人的,无极门还不是你们爷俩说了算,用得着做什么姿态给别人看吗!我就是个妇道人家,不懂你们男人之间的面子、规矩的,但我知道,靖儿是你亲儿子!他娘在天上看着呢!你不看僧面看佛面,什么面都不看,你也想想他这些年给无极门出的力,卖的命!一个破门规,有什么了不得的!哼!” 欧阳永绪一皱眉,说道:“哎呀,你……你,这件事你就不要掺和了!小桥,送夫人回房!”丁柔一跺脚,转身就走,边走边说:“回房就回房!哼!不过我告诉你欧阳永绪,你有话好好说,不要大呼小叫的!动手更不行!靖儿要是少一根头发,我都跟你没完!”小桥忙跟了过去,送丁柔回了房。 房间里只剩下了欧阳永绪和欧阳靖,屋内的空气有些凝滞,半晌,欧阳永绪叹了口气,说道:“其实……这件事,没有你们想得那么简单……” 第99章 欧阳永绪皱着眉头,坐到了欧阳靖的对面,叹了口气,缓缓说道:“关于藏宝图,你们都误会我了,你们以为我跟其他人一样想要长生不老,或者要什么上古神器,实则不然……这里面有很多事情盘根错节,本不打算这么早告诉你,奈何你已经搅和了进来。” 接下来,欧阳永绪将无极门、藏宝图以及与璧屿宫的错综复杂的关系告诉了欧阳靖…… 原来,无极门是当年飞天魔女龙惜雪所创的“神龙门”的一个分支,最早的掌事人是龙宸帝手下得力干将石头和紫萱夫妇,后来经过几代兴衰更替,传到了欧阳家的手里。 历代无极门的门主都要在接任时立下血誓,誓死效忠神龙门的后世传人,即龙宸帝的龙氏后裔,以及当年龙宸帝的义兄忠义侯温氏后人。龙氏后人形迹隐秘,除有任务下达时会主动联系无极门和温氏,其他时间不会主动现身,只要无极门没有做不义之事,龙氏也不会过问门中事务。据悉龙氏应该世代隐居在某地一处隐秘的山谷之中,据说是有特殊的使命,若按照江湖传言,大概是在守护龙宸帝遗留的宝物。 而温氏最近几代已经人丁凋敝,据说传到温绍良这一辈,膝下无子,只有一女,已后继无人。温绍良行踪诡秘,已不在江湖现身多年,生死未知。 龙氏后人最近一次现身,竟是在欧阳永绪娶了丁柔之后,说是“现身”,其实欧阳永绪也并没有见到人,只是收到了一封意含警告的书信,心中对他使用手段强娶丁柔表示不满,责令他将功补过,迅速找到璧屿宫传出江湖的藏宝图销毁!没错,是销毁!所以欧阳永绪才到处搜寻藏宝图,并不是为了据为己有,而是为了交差。 至于璧屿宫与龙氏也是大有渊源的。五十多年前,龙氏传人龙啸尊收了一个小徒弟,名叫侯庆元。侯庆元无父无母流落街头,被外出办事的龙啸尊遇到,龙啸尊觉得他骨骼清奇,天赋异禀,便将他带回家中,养在身边。 侯庆元聪明伶俐,深得龙啸尊喜爱,等到侯庆元成年,便将女儿龙悠然嫁给了他,并将功夫倾囊相授。 但侯庆元不甘于退隐深山,一心想要在江湖开宗立派,扬名立万。后来他从飞龙谷偷了龙家传家的孔雀翎钗等物,抛弃了龙悠然独自闯荡江湖。龙啸尊一病不起,让儿子龙行傲出谷追杀侯庆元,龙行傲调动了神龙门很多分派的人力,终于抓住了侯庆元,龙悠然闻讯赶到,发现侯庆元已经另结新欢,万念俱灰,但还是让弟弟龙行傲放了侯庆元。 侯庆元经此事后在中原无法立足,便退避海外玄冥岛,建立璧屿派。因他是龙氏入室弟子,武功了得,所以无极门定下门规,遇到璧屿宫门人弟子不要冲突,要退避。但侯庆元在江湖上有了名气后日渐膨胀,他全不念龙家对他的恩情,却将龙家机密以藏宝图的形式外泄,搅起江湖纷争,龙家也不得安宁。 但其实藏宝一说本属无稽之谈,龙家世代所守之处关乎上古密辛,一旦开启,将为祸人间。因此龙家后人急于消灭藏宝图,因之前侯庆元龟缩在璧屿宫不肯再踏足中原,龙氏便没有理会他,但这些年侯庆元蠢蠢欲动,龙氏派人去清理门户大概是早晚的事情。 欧阳靖听了欧阳永绪的话,也有一些意外,他没想到这藏宝图关系如此重大。而且,欧阳永绪说,如果无极门不能完成任务,加上欧阳永绪之前的“过错”,龙氏大概会降罪责罚,欧阳永绪可能难逃一劫。 欧阳靖一下子陷入了两难的境地,自己已经把藏宝图给了柳依依,柳依依转手给了修远,他也是知道的,当时他并不以为意,现在想来,确实草率了,如果自己想再要回藏宝图,也得经过柳依依才有可能找到修远,那柳依依会怎么看自己,自己死岂不是成了出尔反尔的小人? 一边是自己的亲爹,一边是自己心爱的人,最糟糕的是自己现在身负重伤,不然,自己拼了命也出去再寻一份藏宝图,也可以交差啊! 欧阳永绪看着欧阳靖脸上显出复杂的神色,不由得叹了口气,说道:“你先好好养伤,情况也许并没有那么糟糕,龙氏处事一向比较宽和,咱们还有机会,你也不必胡思乱想,对你的伤无益……行了,歇着吧!”说完欧阳永绪转身离开了,留下欧阳靖一个人懊恼地躺在床上一筹莫展。 第100章 柳依依带着程佩茹和双儿的儿子离开丰霖镇的第二天,便在道路上意外地遇到了在灵山派帮过柳依依的那个“怪老头”。 怪老头见到柳依依,显得格外欣喜,据他自己说,他一开始也以为柳依依死了,但前两天听说柳依依曾在丰霖县出现,便马不停蹄地赶过来了。得知她要回灵山派,怪老头便自告奋勇护送她和程佩茹,柳依依自然是很高兴。 在路上,怪老头有意无意地给柳依依讲了现在朝堂和江湖上暗潮涌动的形势,柳依依一方面惦记着欧阳靖的伤势和处境,另一方面又担心朱梓骁记挂自己的安危,内心一直处在这种焦灼中,十天后,她们终于回到了灵山派。魏大同喜出望外,立刻派人去给朱梓骁送信,告诉他柳依依已平安回来了。 柳依依回到灵山派之后,便私下里嘱咐魏大同要预备好逃生通道,一旦再遇到被围的情况,能及时撤离。魏大同胸有成竹地告诉柳依依,他亲历劫难,回来之后也想到了这一点,早已经安排可靠的人挖地道,直达后山山脚,预计再有一个月左右,便能打通了。 柳依依在灵山派日常便是调养身体和“哄孩子”,怪老头神出鬼没,时不常来督促柳依依练功,柳依依也曾问过他是谁,可他又插科打诨,只说自己和柳依依是“有缘之人”,柳依依也不深究,日子相安无事过了十多天。 按下柳依依在灵山派不表,此刻,京城太子府中,朱祁钰和陆曼婷正在书房里接待一个特殊的“客人”。 朱祁钰居中端坐,在他右手边椅子上坐了一个一身黑衣的女子,看年纪有三十出头,皮肤粗糙,不施粉黛,但目光凌厉,就见她头上高绾发髻,钗钿全无,显得特别干练利落。 坐在对面的陆曼婷对着她谄媚地一笑,说道:“穆女侠,您说得对!玄冥双绝受此重创都是遭了那个柳依依的道……对了……还有白羽辰……” 黑衣女子闻言,突然目露凶光,用生硬的汉语说道:“白师弟……”陆曼婷忙点头道:“对,就是你的白师弟,也是被柳依依给毒死的!她简直就是想要撅了你们璧屿宫根基,扬言灵山派要把你们璧屿宫赶尽杀绝!” 黑衣女子用手一拍椅子扶手,怒道:“岂有——此理!”陆曼婷还要煽风点火,但黑衣女子紧接着说道:“你胡说……八道……沈师弟和袁师妹说了……都是误会!他们还说……白老太太说你……才是凶手……” 陆曼婷忙摆摆手,下意识地瞅了瞅朱祁钰,然后心虚地说道:“穆女侠,你不要听她们血口喷人!我走的正,行的端……再说了,穆女侠你这么精明聪敏,武艺高超,又岂是能随便被小人蛊惑得了的?自然是不会信她们……” 黑衣女子斜着眼睛看了看陆曼婷,略带鄙夷地冷哼了一声,并不打算跟她多说什么,而是转向朱祁钰,冷冷说道:“请说吧……你打算怎么合作?” 朱祁钰满脸挂着笑,开口说道:“穆女侠,尊师侯庆元虽不在中原走动,但声名如雷贯耳,璧屿宫功夫独步天下,众多门人弟子如穆女侠等都是人中豪杰,在下倾慕已久……” 黑衣女子突然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说道:“请说重点!” 朱祁钰尴尬地干咳了一声,看着黑衣女子略皱了皱眉,随即又换上一副笑脸,说道:“穆女侠,尊师的条件……” 黑衣女子挑了挑眉毛,说道:“我师父说了,他要做‘国师’,而且要做中原武林的盟主!将璧屿宫搬回中原,收授门徒,开枝散叶……发展壮大……” 朱祁钰皱着眉说道:“这个……目前……那个还……如果我能顺利登基,那一切都好说了……” 黑衣女子一抬手,甩出一个小羊皮包飞向朱祁钰,朱祁钰伸手一把接住,打开一看,竟是一小包碎羊皮。 黑衣女子缓缓站起身,说道:“藏宝图!还有一半……事成之后,双手奉上!”朱祁钰闻言大喜过望,满脸堆笑站起身来。 黑衣女子冷冷说道:“一年期限!”朱祁钰手中紧握着小羊皮包,点点头,说道:“我一定全力促成此事,待璧屿宫入主中原武林,对我而言那真是如虎添翼啊,哈哈哈哈……” 黑衣女子一撇嘴,说道:“空口无凭!请太子……立—字—为—据!”朱祁钰闻言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陆曼婷在旁起身说道:“穆女侠,太子……太子殿下不方便亲笔……不如,我替殿下写?” 黑衣女子柳眉倒竖,用眼睛瞪着陆曼婷,说道:“没有诚意,怎么合作!你是什么东西……” 陆曼婷闻言心里气恼,但又不敢多说什么,旁边朱祁钰深吸了一口气,沉声说道:“倒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你们要想事情进行得顺利,就需要配合我……杀一个人!” 黑衣女子眯了眯眼睛,冷冷问道:“什么人?”朱祁钰一撇嘴,说道:“骁王” 黑衣女子闻言,摇了摇头,说道:“来时,我师父告诫,不入朝堂纷争,不杀皇亲、重臣……骁王?不行!” 朱祁钰闻言叹了口气,旁边陆曼婷突然开口说道:“穆女侠有所不知,这个骁王就是太子登基路上最大的绊脚石。当然了,也是你们入主中原道路上最大的障碍!如果你们不想亲自动手,那……就帮我们把他引出来……” 黑衣女子皱着眉头问:“怎么引?”陆曼婷一脸奸诈地说道:“只要你能抓住灵山派的柳依依,我们用她设饵,骁王,就能自己送上门来让我们抓……哈哈……” 黑衣女子看着陆曼婷,一脸疑惑地自语道:“灵山派……柳依依?……我考虑一下……” 朱祁钰一见,也好似下定了决心,走到书桌前,拿过案上笔,俯下身在纸上唰唰唰写了几笔,然后从怀中掏出一个小金印,陆曼婷赶紧从旁递上印泥,朱祁钰蘸了,用金印在纸的右下角按了一下。然后他仔细地收起小金印,拿起写字的纸,递给了黑衣女子。 黑衣女子并没有接,而是撇了撇嘴,表情严肃地用手指着那张纸说道:“按手印!”朱祁钰闻言心里不舒服,想要发作,可转念一想,还是算了,成大事者何必拘小节!自己只不过答应自己登基后让侯庆元入朝为国师和助其成为武林盟主,也没有其他大逆不道危害国家的话语,而且她们一介江湖草莽,又能把自己怎么样呢! 于是,朱祁钰用右手拇指按了一个指印,然后把纸递给了黑衣女子,黑衣女子接过,仔细看了,然后折好揣入怀中,冷冷说道:“一年期限,希望太子殿下能早日登基!” 朱祁钰闻言,心里别扭,心想:这事是我说了算的吗?但也没有多言语,而是接过陆曼婷递过来的手帕轻轻擦拭手上的印泥。 黑衣女子当胸抱拳,说了声“告辞”,转身快步走了。朱祁钰看着她的背影眯了眯眼睛,然后把手帕一甩,扔在地上,回身坐在书案后面的椅子上,对陆曼婷吩咐道:“叫冷绝来见我!那个朱梓骁不能留了……” 第101章 时间在风平浪静中悄然而逝,虽知平静之下是暗潮涌动,但波澜不惊总归是好的。 柳依依回灵山派已经有半个月了,每日最开心的时光,便是和软萌的永安咿咿呀呀地“交流”,“岁月静好”便是她此刻全部的体会。 适逢初九,双泉村有集市,柳依依一早便打算去赶集,魏大同他们想要派人跟着她,可她说自己就随便散散心,回绝了他们的请求。柳依依自己换了身男装,银冠束发,简单易容,然后一个人拎着剑下山了。 到了双泉村集市上,柳依依给永安买了个小拨浪鼓和一个带铃铛的小摇锤,又给程佩茹配了两副安神补身的药。她拎着东西边走边逛,一晃便到了晌午,走到王家面馆前,她停住了脚步,回想起以前常常跟柳廷昊溜下山来吃面的事情。 物是人非,往事不堪回首,柳依依轻轻叹了口气,并没有迈步进店,而是转身打算回灵山。 可就在这时,街角突然出现了一个人,站在那里目光怨毒地看着柳依依。 柳依依一见此人,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那人恶狠狠地瞪了柳依依一眼,然后转身就走。柳依依想也没想,直接追了过去。 那人引着柳依依串了两条小巷,便来到了一个胡同里,就见她站定回身,看着柳依依,冷冷说道:“柳依依,今天……咱俩的账该清算一下了……” 柳依依也停下脚步,看着对面这人,缓缓说道:“白玉蝶,尽管你多行不义,但念在往日情分,我可以收留你,只要你肯改邪归正……”原来这人正是失踪多时的白玉蝶。 白玉蝶皮笑肉不笑地说道:“用不着你假仁假义!收留我?哼!今天我就是来送你上路的!” 柳依依一见白玉蝶的样子,突然意识到今天的事很蹊跷,若论功夫,白玉蝶那两下子肯定不是柳依依的对手,可她竟然口出狂言,莫不是藏着什么阴招?心里不由得后悔自己草率了。 柳依依无暇细想,也不说话,右手扣住腰间佩剑的剑柄,转身就跑,可她还没跑两步,巷口突然出现了一个身着紫色衣衫的蒙面女子,柳依依暗道“不好”,将左手里提着的东西扔到了地上,仔细看向紫衣女子,只一打眼,柳依依便觉得这人跟玄冥双绝是一个路子来的,柳依依心想:“莫非,又是璧屿宫?” 这时,紫衣女子身后又出现了四个身着白衣手持弯刀的蒙面女子,柳依依所站之处左右两边墙上又各蹿上来三名白衣女子,柳依依略一侧脸,用眼角的余光看到,白玉蝶身后也出现了两个白衣女子,柳依依此刻已被这十四个人团团围住,感觉插翅难飞。 此刻,柳依依已经来不及懊恼了,她打量了一下此刻的情形,便知紫衣女子应该是领头的。于是一把抽剑在手,点指紫衣女子,问道:“你是什么人?想要干什么?” 紫衣女子冷冷说道:“受人之托!抓你!”她一开口说着生硬的汉语,柳依依更断定她是海外璧屿宫来的人!于是接口道:“我与你们的之间的梁子实属误会,玄冥双绝尽知详情!你回去一问便知!何必总是听信小人谗言,被人利用当刀剑使!” 紫衣女子一笑,说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你废什么话!乖乖束手就擒,免得皮肉受苦!” 柳依依不禁有些奇怪,她说了两次“受人之托”,显见不是因为白羽辰的死,也与璧屿宫无关,那究竟是谁雇她来抓自己的呢?自己又得罪了什么人吗?能请得动璧屿宫出手,背后势力不容小觑! 柳依依看了看周围这十四个人,一掂量,心里便凉半截,可无论如何也不能束手就擒。她下意识握紧了手中剑,目光在这些人身上游移。 就见紫衣女子轻蔑一笑,冲着墙上站着的几个白衣女子略一抬手,牙缝里挤出三个字——“抓活的”!那六个白衣女子得令,飞身而下,将柳依依围在了中间。 她们不待柳依依反应过来,便挥刀来砍,柳依依用剑去格,左右开弓,跟六个人周旋起来。六个白衣女子却不忙乱,身形步法有条不紊,彼此配合默契,如有阵法精妙,只几个回合,柳依依便左支右绌,出现了败势,估计若不是她们想活捉柳依依,她大概已经被砍倒了。 柳依依心里暗暗叫苦,一个不小心,手中剑被右前方一个白衣女子的弯刀砍中,柳依依虎口发麻,剑险些撒手,她刚要撤剑回防,冷不防左侧一柄刀斜伸过来,直接用刀磕在剑上,柳依依一个没握住,剑便撒手落在了地上,柳依依大惊,还不及撤步回身,一柄刀已经架在了她的肩头——柳依依很显然被人家“活捉”了! 第102章 尽管柳依依不愿意承认,但被活捉已经是不争的事实了。她此刻竟然不恨白玉蝶将她骗入绝境,只一门心思恨自己太蠢,像个没头苍蝇一样,钻进了人家设好的陷阱。 她气得一跺脚,用手指着紫衣女子说道:“有能耐你就杀了我!我不会跟你走的!无论你有什么龌龊的目的,我都不会让你得逞的!” 紫衣女子满脸不耐烦,一摆手,说道:“拿下!”白玉蝶冷笑着往前走了两步,开口说道:“柳依依,你这个贱人……” 她话还没有说完,冷不防“啊”地一声惨叫,用刀架着柳依依的那个白衣女子翻身栽倒在地,众人一惊,柳依依突然觉得腰间被人用什么东西缠住,直拽上墙头,落在了一个人怀中。 还不待柳依依反应过来,墙头上这人揽住柳依依的腰,一言不发,搂着她迅速顺着围墙向东南跑,跑到胡同口,转身跃下墙头,拉着柳依依撒腿就跑。 胡同内,紫衣女子大怒,指挥着剩下的白衣女子直直追了上来。柳依依边跑边抬头去看,才发现救了她的不是别人,却是欧阳靖! 那一瞬间,柳依依心中五味杂陈,竟不知道欧阳靖怎么跑到了这儿来,莫非是来找自己的?可他身上的伤肯定还没有痊愈吧!想到这儿,柳依依突然站住脚步,一甩手,说道:“你干嘛!你不要命了!你的伤……” 欧阳靖转脸看向柳依依,并没有撒手,而是紧紧拉着她继续往前跑,说道:“净是废话!蠢死你得了!还不快跑,想‘同归于尽’吗?” 可即便他嘴上这么说,毕竟体力不支,两个人没跑多远,便在一处临水的地方被紫衣女子率人拦了下来。欧阳靖左手拉着柳依依,用右手按住小腹的伤口处,咳了两声,然后深一呼吸,松开了柳依依,从腰间抽出了折扇。 柳依依抬头看了看欧阳靖,正对上欧阳靖的复杂而充满宠溺的目光。柳依依眼中有一丝感激夹杂着悲伤,继而变成愤怒,她冲欧阳靖一跺脚,伸手指着他大喊道:“谁要你多事!怎么像狗皮膏药一样,你跑这儿来干嘛?谁要看到你!你赶紧从我眼前消失!我的事不要你管!” 欧阳靖闻言,哑然失笑,伸手在柳依依头顶揉了一下,一脸嫌弃地说道:“死丫头!真是够蠢!我有九条命也得都断送在你手里!三脚猫的功夫也不见长!真是愁死个人!有你这样的掌门,灵山派真是前途堪忧啊!你咋想的?吼我我就能扔下你自己走?幼稚!” 柳依依本是想发脾气把他骂走的,听了他的话,也觉得自己确实是幼稚了,欧阳靖难道会不知道自己的意图么?他若真能扔下自己,那刚才现身相救不就是多此一举吗?难道他会看不出这几个人是璧屿宫的惹不起吗! 柳依依一时竟有些感动得不知道说什么,但此刻再一次连累欧阳靖身陷险境,她简直肠子都要悔青了! 欧阳靖像是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似的,又用手戳了一下她的额头说道:“傻瓜!后悔有用吗!真是让人放心不下!” 柳依依被他戳得一愣,瞪着眼睛说道:“放心不下?放心不下山高水远的,你就自己来啊?你倒是多带两个人啊!怎么?一会儿小桥还能带人来救你吗?现在傻了吧?啊?你们无极门那么多人留着干嘛啊!怎么?该不会是你被逐出家门了吧?难道是来投奔我的?” 欧阳靖闻言气得一笑,说道:“你这个脑袋瓜子天天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哪里会想到你这么蠢,明知道是陷阱,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愣头青一样地往里钻!我手下人再多,还有你守家带地的灵山派弟子多?你明知道自己蠢,干嘛非要出门?出门也就罢了,怎么不带百八十个灵山派弟子做保镖呢……” 两个人正吵嘴呢,紫衣女子突然断喝一声:“够了!”然后用手指着柳依依,对身边的白衣女子说道:“她——活捉!”又一指欧阳靖,说道:“杀!” 白衣女子得令,挥刀上前,欧阳靖迅速一拉柳依依,将她掩在自己身后,然后一摆手中折扇,说道:“且慢!且慢!我有话要说!说完你们再动手!” 紫衣女子一皱眉,往前迈了两步,牙缝里挤出一个字——“说!”欧阳靖一晃脑袋,摇着折扇说道:“我也要求‘活捉’!我老子有钱!我当人质,你勒索他!欧阳家九代单传,你要多少金银珠宝,他都会给!怎么样!” 紫衣女子乍一听他这么说,觉得新鲜,不由得愣了一下,细一咂摸觉得不对,便把头一甩,说道:“戏耍我!拖延时间!杀!” 欧阳靖一摆折扇,脸上显出着急的神色,连声喊道:“别介!别介!别介!有话好说!多个朋友多条路!何必呢!你一个也是抓,两个也是抓,不就是多双碗筷么……我自己出银子还不行吗?我保证规规矩矩的!……你们这样可不行,太死板,不会做生意,怨不得璧屿宫穷得什么似的,你们穿得跟个麻袋一样就出门了……” 柳依依站在欧阳靖身后心想,这家伙,嘴可是够碎的,难道真是拖延时间等救兵? 紫衣女子可不听他继续说,一摆手,自己率先抽刀在手冲着欧阳靖就冲了过去。欧阳靖嘴上戏谑,但手上不敢怠慢,一挥折扇便迎上了紫衣女子,左手抽冷子甩出一把钢索,就是刚刚甩出去缠住柳依依将她救出重围时用的那条,他甩钢索出其不意地在紫衣女子身前一晃,紫衣女子脸色微变,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欧阳靖本是虚招,见她一退,瞅准机会一翻腕钢索扫向一边的白衣女子,白衣女子挥刀去格,欧阳靖正中下怀,钢索卷上白衣女子右手腕,白衣女子手腕剧痛,手中刀掉落,翻身跌倒,坐地哀嚎。 欧阳靖用钢索卷起她的刀收了回来,然后递给了柳依依,暗暗说了声“小心”,柳依依点点头,接刀在手,和欧阳靖背靠背站定。 紫衣女子眯着眼睛看了看欧阳靖,目光在他手中的钢索上停留了片刻,欧阳靖一见,用手掂了掂钢索,说道:“你识得它便好,不要以为你们人多势众,哼!若论神龙阵法我们无极门和温家才是正宗,侯庆元只不过偷学了几天,就以为自己得了真髓,岂不让人笑掉大牙!识趣点你们就赶紧走,一会儿我的人来了,你们一个也走不了!” 紫衣女子冷笑一声,冲周围白衣女子一摆手,说道:“布阵!”所有白衣女子收起短刀,甩手哗啦啦各掏出一个钢索,上面各有一个精钢打造的三爪飞抓,严阵以待,欧阳靖暗暗叹气,紫衣女子口中一声呼哨,所有白衣女子甩出钢索攻向欧阳靖和柳依依。 欧阳靖不敢怠慢,手上舞动折扇见招拆招,又要护着柳依依,不由得额头冒汗,狼狈不堪。柳依依一见,冲着欧阳靖喊道:“你不要管我,她们想活捉我,不会杀我的!你赶紧跑,大不了再来救我!” 欧阳靖低声说了句“笨蛋”,不去理会。柳依依一着急,本就左支右绌,刀又使不顺手,一不留神,被一把钢索钩走了刀,柳依依一惊,又有一把钢索飞过来缠住了她的腰,柳依依下意识“啊!”地一声喊出口。 欧阳靖飞身过来,折扇扫掉缠着柳依依的钢索,揽着她向一边跃去,他这一分神,冷不防旁边四五个钢爪攻向他,他回收挡掉几个,揽着柳依依被逼得滴溜溜乱转,一个没注意,一把钢索抓上了他右小腿,一阵钻心的疼痛袭来,他揽着柳依依站立不稳,险些跌倒。柳依依低头一看,欧阳靖的小腿血流如注,不由得慌了。 旁边观战的紫衣女子大喜,最终又是一声呼哨,白衣女子得令,加紧进攻,欧阳靖和柳依依心知大势已去,恐怕是抵挡不了,正在两人内心绝望之际。 突然从水边停靠的一艘大船上想起了一串铃铛的声音,紧接着船舱中飞射出几个弹丸,在距离白衣女子身后不远处炸开,顿时烟雾弥漫,正在混战的所有人立刻停了打斗,掩住口鼻,戒备地看向大船。 只一瞬间,烟雾散尽,银铃声再次响起时已经近在咫尺,紫衣女子大惊失色,场上所有人再仔细一看,在白衣女子们的身后,又来了十多个黑衣蒙面的女子,她们手持长剑,将所有人围在了中间。 欧阳靖和柳依依对视了一眼,彼此摇了摇头,不知来人是敌是友,也不知即将面对的是怎样的局面! 第103章 此刻,柳依依和欧阳靖被璧屿宫的人包围着,而外面又来了十多个黑衣蒙面的人把璧屿宫围了起来,柳依依下意识地扶住了欧阳靖的胳膊,欧阳靖不用她扶,而是抽出胳膊搭在柳依依的肩上,顺势将她搂在了怀里。 柳依依用胳膊肘回杵了欧阳靖一下,欧阳靖也不以为意,看着眼前的“战局”,啼笑皆非地说道:“这可真是,居然被围了两层,插翅难逃大概就是说咱俩的!她们若是来找璧屿宫寻仇的就太好了,毕竟敌人的仇家,就是“朋友”了!” 这时,这些黑衣蒙面人中的一个领头的,向前走了两步,冲着紫衣女子说道:“穆苓,这两个人我要了,你现在带着人走吧。龙家——派我传个话:璧屿宫不要再在中原武林兴风作浪,否则,就要派人去清理门户,希望侯庆元见好就收。” 紫衣女子闻言,脸色骤变,对方竟然知道自己的身份,这让她很是意外,她提到了“龙家”,很显然是有备而来,到底要不要硬碰硬,说实话,她还是有些心虚的。 见穆苓有些迟疑,没有说话,黑衣女衣冷哼一声,一甩手,甩出一个精钢打造的五爪钢索,冷冷说道:“神—龙—弑—杀!”只见所有黑衣女子动作整齐划一,各擎出一个五爪钢索,哗啦啦摆开了阵势,他们手中钢索与欧阳靖的形制是一样的——都是五爪,只不过上面多了几个银铃,一抖动,哗啦啦作响。 穆苓眯缝着眼睛看了看柳依依,又扫视了一下周围的黑衣女子,觉得惹不起,暗自一叹气,冲自己手下的白衣女子一摆手,说道:“撤!”白衣女子迅速收起手中兵器,退到了穆苓的身后,穆苓恨恨地一跺脚,转身带人朝着东南方向飞奔而去。 欧阳靖此刻常常出了一口气,站直身子放开了柳依依,握拳当胸,对着刚刚说话的黑衣女子说道:“感谢女侠出手相救,在下无极门欧阳靖,敢问女侠可是龙家来人?” 黑衣女子闻言,但并不答话,而是用手一指柳依依,说道:“寒月宫宫主有请柳掌门大驾光临,柳掌门,请!”说着,用手一指停靠在岸边的那艘大船。 柳依依一脸狐疑,看了看欧阳靖,说道:“寒月宫?请我?我……”欧阳靖看了看柳依依,对黑衣女子开口说道:“柳掌门仓促下山,未能与灵山派掌事门人交代一声,此刻随你们前往寒月宫怕有不妥,不如这样,我先送柳掌门回灵山派交代一下派内事务,然后护送她前去寒月宫拜访,可否?还请赐下宫址,改日登门,连带今日解围之义,一并致谢。” 黑衣女子微微一笑,说道:“敝宫宫主急邀柳掌门有要事相商,柳掌门需得随奴婢即刻启程,欧阳少主可代柳掌门回灵山报信。” 柳依依一见恐怕难以脱身,便点了点头,仰头对欧阳靖说道:“这样也行,我跟她们走,你替我回去跟师兄们说一声,我看她们……大概……没有恶意吧……” 欧阳靖一摇头,对黑衣女子说道:“既然你们执意如此,那我就陪柳掌门一起去寒月宫,烦请女侠派人给灵山派送个信!” 黑衣女子一笑,说道:“可以!二位,请!”然后一侧身,引着二人上了她们的船。 放下柳依依给魏大同写了亲笔信派人送回灵山派不提,柳依依和欧阳靖一起上了那艘大船,便被“请”进了一间舱室,舱室还算宽敞,用品一应俱全,里面还有个小套间。令二人意外的是,黑衣女子表面看似和善,但两人一上了船,实际上还是被囚禁起来了——锁在了舱室里。 柳依依一言不发地坐在椅子上给斜靠在床上的欧阳靖包扎腿上的伤口,他的腿被三爪钢索撕掉了一块皮肉,柳依依小心翼翼地给他上了刀伤药,又撕了一块衣服的里衬仔仔细细地给他包扎好,然后小声问道:“很疼吧?” 欧阳靖一笑,摇了摇头,说道:“不疼!我皮糙肉厚,抓掉一块皮,很快就好了,我只是后怕,这要是抓在你身上,还不得骨断筋折……” 柳依依看着欧阳靖,深吸了一口气,小声说道:“多亏有你!你……怎么来这儿了?伤都没好怎么不回无极门养伤,跋山涉水来这儿干嘛?莫不是无极门又有‘任务’?” 欧阳靖邪魅地一笑,不动声色地将腿收了回来,说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想你了,放心不下你!就来了!我说真的!说好了不许打人!” 柳依依冲他瞪了瞪眼睛,继而低下头,小声说道:“我倒也是惦记你的,不知道欧阳门主有没有难为你……” 欧阳靖闻言特别意外,他没想到柳依依会说“惦记”自己,不由得大喜过望,他一下子坐直了身体,凑近了柳依依。 柳依依身体赶紧往后一缩,指着欧阳靖,说道:“你干什么?你你你,不要想歪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怕你爹把你打死了!毕竟,毕竟是为了救我!死了,再赖在我头上,变成恶鬼来找我索命怎么办!” 欧阳靖闻言,撇了撇嘴,又斜靠回去,戏谑地说道:“变成鬼肯定缠着你!哼!谁让你这么没良心!生生世世都要跟着你!” 柳依依一笑,说道:“少耍贫嘴!但你又救了我一次,无论如何谢谢你!” 欧阳靖一脸嫌弃地看着柳依依,说道:“说得好听,救命之恩你要拿什么谢?” 柳依依咯咯一笑,说道:“大不了,你要是被逐出无极门,我就收你入灵山派,你跪地上管我叫声师父,我就收你做开山大弟子……” 欧阳靖一撇嘴,说道:“就你这点三脚猫的功夫,你就别指望这辈子能收徒弟了!所以,入你门墙我实在是没有兴趣,但要是入赘灵山派我倒是愿意,‘师父’是绝对不可能认的,‘媳妇’可以!” 柳依依伸手在他左腿上狠狠拧了一把,说道:“让你占便宜!懒得理你!”说完,她突然问道:“寒月宫是什么来头?你给我说说!” 欧阳靖皱着眉头摇了摇头,低声说道:“寒月宫在江湖上一直是一个特别神秘的门派,虽不过多参与江湖纷争,但却在江湖上有着特殊的显赫地位,曾位居武林盟主之位,后来不知道为什么逐渐淡出江湖,不与江湖中人来往,到这几年已经完全销声匿迹了。” “据听说,寒月宫没落是因为搅进了皇位争夺的政治漩涡中,被灭了门,也有说是与庄洪恩争夺武林门主之位,遭了算计被仇家赶尽杀绝……说什么的都有,但真相到底是什么却没人知道。可已经多年不在江湖上行走的寒月宫突然重出江湖,不知所为何事……这有点太奇怪了!” 欧阳靖这时又仔仔细细地看了看柳依依,说道:“最奇怪的居然是要找你,还有‘要事相商’,要商量要事,找无极门不好吗?找我也行啊!找你这个空有其名、呆头呆脑的掌门有什么用?” 柳依依一皱眉,怒道:“好好的,又讽刺我干什么?这个掌门又不是我想要做的!哼!你少来!找我不比找你强吗?找你?你这一身伤,现在连路恐怕都走不利索了,有啥用?难道真用来勒索无极门吗?瞅你出这个损招!哪有教别人绑架自己勒索自己亲爹的人!缺德!” 欧阳靖伸手在柳依依额头上戳了一下,说道:“我,欧阳靖,行走江湖这么多年,无论多难的任务,多难办的人和事,凡是我经手的,从未失过手,甚至都没让江湖人注意到我的存在,很了不起吧!这一身伤???我这一身很伤哪来的?你个没良心的!你还说风凉话!” 柳依依回手在他胳膊上掐了一把,然后起身走到桌边坐下喝茶,然后轻描淡写地问道:“你这次来找我,有事吗?” 欧阳靖仰面躺在床上,缓缓说道:“本不是出来找你的,在无极门待着无聊,出来散散心,听说庄洪恩手里有藏宝图,打算去嵩山溜达一圈,谁知道……管不住腿,就跑到这儿来了。” 柳依依一笑,说道:“还是为了藏宝图。那等我再见到修远,问问他藏宝图的事,给你再复制一份回去交差吧!” 欧阳靖一翻身,面朝里躺着,半晌没说话,柳依依以为他睡着了,欧阳靖却突然开口道:“我对藏宝图和修远都不感兴趣……我对修远身后的那个人更感兴趣!” 柳依依面上一窘,没有再多说话,但心已经飞到了远方。 黑衣女子带着柳依依和欧阳靖走了两天水路,又走了四五天陆路,穿城过镇,不多日便来到一处深山之中。两人多是被关在车厢内,所以也不知道到底到了什么地界,但欧阳靖分析,寒月宫应该是跟龙家或者温家有关系,自己是无极门的,本就隶属龙家统辖,所以他觉得寒月宫应该不会伤害两个人。 这一日,两人被蒙上眼睛带着走了一段山路,然后不知道黑衣女子扣动了什么机关,带着两人走入了一处地道,很显然寒月宫现在所在之处是个地宫。待到两人被解开眼睛上的黑布,两人吃惊地发现居然身处一个地牢之中。 还不待两人反应过来,带他们进来的黑衣女子,将两人分别锁在了一个“牢房”之中,然后转身离开了。柳依依和欧阳靖面面相觑,心想,该来的早晚都回来! 第104章 此刻,柳依依和欧阳靖正被关在寒月宫的地牢中。 地牢略微有些潮湿,充满了潮腐的气息。地牢里并排四个牢房,两人被关在了最里面的两间牢房里。四周墙壁上燃着七八个火把,中间空地高矗的两个架子上还各有一个火盆,所以整个地还算明亮。 柳依依靠着牢房的栅栏站着,看向旁边牢房里的欧阳靖,说道:“是不是天下的牢房都一样?青松山庄的是这样,无极门的是这样,寒月宫也是这样……” 欧阳靖看着柳依依一阵心疼,然后皱着眉头仔仔细细地观察着牢房,发现地牢只有一个出口。此刻,他心里有一点担心:对方说要找柳依依,可到了地方却将两个人关进牢房,这种“待客之道”不太友善,如果此刻,她们对柳依依下手,自己该怎么办? 柳依依见欧阳靖皱着眉头不说话,故作轻松地说道:“放心吧!我命大呢!不会有事的!” 正说着,地牢的门突然打开了,四个黑衣女子拥着一个青衣蒙面的女子走了进来。 青衣女子居中站定,仔细看了看柳依依,又看了看欧阳靖,然后缓缓开口道:“柳掌门,我们终于见面了!” 柳依依闻言,一脸懵地问道:“想必你就是寒月宫的宫主了,我们……认识吗?” 青衣女子抬手指了指柳依依,她身旁一个黑衣女子立刻走过去,把关着柳依依的牢房打开,然后退到了一旁。 柳依依略带迟疑地缓步走出了牢房,旁边牢房里,欧阳靖一见,迅速走到牢门前,伸手抓着圆木栅栏,对青衣女子说道:“敢问宫主高姓大名?在下无极门欧阳靖,想请问门主邀我二人前来,所为何事?” 因寒月宫和无极门同属神龙门,神龙门最大的掌事人应该是龙家,寒月宫地位居其次,再次才是无极门,这些年欧阳靖执行的很多任务,实际上都是寒月宫下达的,因为龙家隐居不出,所以寒月宫这些年成为了神龙门的实际执事,眼前的这个寒月宫的宫主不可能不认识欧阳靖,所以欧阳靖才急于表明身份。 青衣女子看了看欧阳靖,并未搭话,柳依依感觉在面纱下面,青衣女子似乎是笑了一下。欧阳靖见她不搭话,很是心急,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柳依依来到青衣女子面前站定,不卑不亢地看着青衣女子,青衣女子眯了眯眼睛,仔仔细细地上下打量着柳依依,甚至绕着她走了一圈。 柳依依被她看得心里发毛,开口问道:“你找我来,到底有什么事情?不妨直说!” 青衣女子突然发出“哼”地一声,那一瞬间,柳依依分明看到她的眼中有一道寒光一闪而过,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青衣女子突然伸出右手一把掐住了柳依依的咽喉。 柳依依顿时呼吸一窒,下意识伸双手去扒青衣女子卡住自己脖子的手,可却由于呼吸困难,手上也没有多大力气,所以并没有掰开。但她同时又发现青衣女子虽然掐着自己,却并没有下死力,而且她的眼睛甚至没有看向自己而是看向了后面牢房里的欧阳靖。 有那么一瞬间,柳依依甚至有一种错觉认为青衣女子真正要找的人是欧阳靖,因为从青衣女子看向欧阳靖的目光中,柳依依居然看到了一丝玩味的神色。 此刻,欧阳靖是真的如陷冰窟,他眼见着柳依依被青衣女子扼住了喉咙挣扎不停,可自己却无能为力,急得大喊道:“宫主!有话好说!请宫主高抬贵手……宫主……”他边说,边使劲摇晃着牢房的木栅栏,奈何圆木粗重,深埋地下,他使出全身力气也不能撼动丝毫。而他们早在上船之时便已经被缴了械,欧阳靖此刻赤手空拳,无论怎么着急担心,也都无济于事。 就在欧阳靖一连串“有话好说”和“你先放开她”的喊声中,青衣女子突然松开了手,柳依依一下子瘫软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这时,青衣女子一抬手,旁边一个女子递到她手上一条皮鞭子,青衣女子接过皮鞭“啪”地一甩,这响亮的一声好似打在了欧阳靖的心上一般。他急切地说道:“宫主,且慢!宫主,不知依依什么地方得罪了宫主,请宫主大人大量,暂且不要为难她……我们坐下来商量个解决的办法行不行?宫主,你有什么要要求尽管提,我们一定……竭尽所能……” 青衣女子闻言,眼里透出戏谑,看着欧阳靖摇了摇头,把手中鞭子又甩了一下,打在了柳依依身旁的地上,柳依依下意识地往旁边一躲,胳膊抬起来护住了头。 欧阳靖心头一紧,口中又忙不迭地说道:“宫主!女侠!你不要打她……如果宫主心中有什么怨气不满,想打人出气,你不要打她!打她没什么意思,挨不了两下估计就没气了……你打我!我比较抗打!也能让宫主解气!宫主……” 欧阳靖还在不停地求青衣女子不要打柳依依,却见青衣女子又朝着柳依依挥起了鞭子。欧阳靖情急之下,大声喊道:“你住手!本以为寒月宫是名门正派,没想到如此恃强凌弱!我呸!你是什么狗屁宫主,欺负一个女孩子算什么本事!你有本事放小爷出来,小爷不打得你满地找牙……” 青衣女子闻言,扬起的手臂又放下了,她轻笑一声,朝着欧阳靖的牢房走了两步,然后手中把玩着鞭子,冷冷说道:“看来你是活够了!讨打是吧?好啊!那我就看看你有多抗打!”欧阳靖非但没有反对,口中反倒忙不迭地说道:“好好好!打我!打我!放了她……” 柳依依这时从地上爬了起来,三步并两步跑到欧阳靖的牢房门外,背靠着木栅栏站着,伸开双臂做出了一个阻拦的姿势口中说道:“你不是找我的吗!不关他事!” 欧阳靖把手从栅栏缝中伸出来去推柳依依,口中怒道:“死丫头,你让开!你给我上一边去!躲开!”柳依依倔强地站在原地,冲欧阳靖喊道:“不要你管!不要你管!我不让开!” 青衣女子口中“啧啧”两声,说道:“真是郎情妾意,羡煞旁人!啧啧……”说着,青衣女子走到柳依依身前,伸手一把掐住了柳依依的下巴,柳依依被迫抬起了头看向她。青衣女子缓缓问道:“想知道……咱们之间有什么仇吗?嗯?” 柳依依瞪大了眼睛看向青衣女子,青衣女子将手收了回来,冷冷开口说道:“杀母之仇!不共戴天!我找你……好久了……”柳依依闻言倒吸了一口凉气,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青衣女子突然转脸看向欧阳靖,轻声问道:“她,害死了我的母亲,欧阳少主,你说……我到底该不该杀她?” 欧阳靖直视着青衣女子的眼睛,却看到,她眼里写满了悲伤,这……不像装出来的!难道真是柳依依害死了她的母亲?倘若如此,恐怕今天,两人真的难以全身而退了! 第105章 在青衣女子说出“杀母之仇”后,柳依依和欧阳靖先是愣了一下,继而欧阳靖说道:“宫主,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她?她也不曾行走江湖……怎么会……” 青衣女子冷冷一笑,说道:“这种事有乱说的吗?我母亲确是因她而死!我现在就要杀了她一命换一命,以解我心头之恨……怎么?不应该吗?” 欧阳靖忙摇摇头,说道:“就算确有其事,既然不是她亲自动手,那必然有曲直隐情,如今你一口咬定她害死了令堂,她却浑然不知到底是怎么回事,哪有单听你一面之词,稀里糊涂就被杀了抵罪的道理!事情的原委还请宫主明示!若有隐情,我们也可以解释……” 青衣女子闻言,柳眉倒竖,冷冷说道:“我想做什么,不用你来教我,你们无极门居然敢来插手寒月宫的事情,是不是活腻了!你再敢多言,我连你们无极门一起灭了!” 柳依依闻言,仰着脸不卑不亢地接口道:“宫主何必大动肝火!要杀我容易,别说你还给了个不共戴天的杀母之仇做幌子,就是不给理由,我贱命一条,要杀我还不是易如反掌!你杀我可以,把他放了,他跟这个事情没有丝毫关系,我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杀了我一个人就能解决的问题,何必在大动干戈再去灭个无极门呢!” 欧阳靖忙道:“宫主息怒,她年纪小不懂事,你不要听她的,一命抵一命,你杀了我,放了她吧,我也是为了你好,毕竟她有朝廷赐封,杀了她可能会比较麻烦!” 青衣女子冷冷一笑,说道:“怎么?拿朝廷压我?哼!在我眼中,朝廷……皇帝……一文不值!今天我是杀定她了!带走!”说着,她一摆手,两个黑衣女子走过来拉拽柳依依,柳依依迅速回过身,将胳膊顺着缝隙伸过去紧紧抓住欧阳靖的手,对欧阳靖急切地说道:“你不要做蠢事,你好好活着,回你无极门去……不要管我……”说着,她撒开手,使劲去推欧阳靖。 欧阳靖反手又握住了柳依依的手不肯撒开,说道:“你不要犯傻……”紧接着又急切地对青衣女子说道:“宫主,万事好商量!你开条件……”还不待他说完,柳依依已经被两个黑衣女子拖住往外拽,欧阳靖还想抓着她的手,奈何柳依依自己也想摆脱他的手,欧阳靖到底还是没有抓住,柳依依就被两个黑衣女子拽着往外走,柳依依回头喊道:“你……你要言而有信,你放了他!不然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欧阳靖,回你无极门去……不要……”柳依依话还没说完,就被拖出了地牢。 青衣女子一直冷笑着冷眼旁观,欧阳靖见柳依依被拖出去了,气得用手狠狠捶打着栅栏,他使出了浑身的力气,感觉地面好似都有一丝颤动。 青衣女子冲他摇了摇头,说道:“啧啧啧啧……真是痴情啊!真是……我见犹怜!我不当着你的面杀她,就是我对你最大的仁慈,你要不要谢谢我?呵呵呵呵,不然,你亲眼看着我把她大卸八块,岂不是要心痛死了……” 欧阳靖此刻仿佛已经失去了理智,抓着原木栅栏,大声吼道:“你放了她吧!放了她!你提什么条件都行!你信我!你相信我!你提什么条件都行,我拼了命也会完成!寒月宫和无极门同属神龙门,你肯定知道我的,是不是,你相信我,只要你提要求,我都可以去办……求你了!你不要伤害她……求你了……放了她……求求你……你杀我吧……不要杀她……” 青衣女子就那样冷冷地看着欧阳靖,欧阳靖越说声音越低,好似全身没了一丝一毫的力气,他的身体顺着栏杆往下滑,最后一下子跪在了地上,口中重复着“求求你……” 看到欧阳靖跪在地上反复恳求自己,青衣女子面上竟有一丝动容,她定定地看着欧阳靖,然后转身往外走,口中说道:“怎么,跟我讲交情?你们无极门在神龙门中地位在我寒月宫之下,你们平时执行任务,都是我来传达的?你竟然跟我攀交情?我要灭你无极门,也就是一句话!哼!放心吧,我不会让她那么痛快死的……”说着,她背对着欧阳靖,缓缓说道:“我要让给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欧阳靖闻言,一下子从地上爬起来,从栅栏里伸出手指着青衣女子,大声咒骂道:“毒妇!丧尽天良!你不得好死!你折磨一个赤手空拳的小姑娘算什么本事?有能耐把我一起杀了……有本事你放我出来!我要把寒月宫杀得鸡犬不留!毒妇……死变态……丑八怪……蛇蝎心肠……” 青衣女子闻言,不怒反笑,然后又转身走了回来,对欧阳靖说:“嗯,还挺重情重义的!你知不知道,你这样说我,我可以灭了你们无极门?为了一个女人,整个无极门上千条人命都不要了?别说我要动手杀她,就是我现在命令你杀她,你敢不杀?哼!”欧阳靖闻言,眼睛里都要冒出火来,开口说道:“神龙门的规矩我从来都没有忘,可你滥杀无辜,我还要对你言听计从,助纣为虐吗?” 青衣女子轻蔑地冷哼一声,说道:“说得义正辞严……助纣为虐?杀母之仇,不共戴天,我杀她,名正言顺!她哪里无辜?啧啧啧,欧阳少主真是用情至深啊!为了个柳依依,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什么自败身份、自毁家门的事都做得出来,你对得起神龙门多年来对你的栽培吗……想用激将法?可能会适得其反哦,我觉得还是跪下来哀求我,更能让我心软呢……” 欧阳靖闻言,明知她是在戏耍自己,可还是毫不犹豫地又跪在了地上,仰面说道:“那我求你,求你放了她……” 青衣女子咯咯一笑,说道:“真好玩,呵呵……这样多好,你看,你一求我,我就……心软了……不如这样吧……”青衣女子伸手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瓷瓶,她打开瓷瓶,放到鼻下闻了闻,然后皱着眉头又把它盖上了。 她笑着说道:“我这里有一瓶极品的毒.药,是我们寒月宫特制的,就是诸葛坤来了,也解不了……哈哈哈,实际上就是诸葛坤自己研制的,你是无极门的少主,‘轮回散’,你不会没听过吧?” 欧阳靖点了点头,从容地从地上站了起来,镇定地说道:“知道。” 青衣女子又是一笑,说道:“传到现在,我们寒月宫改良了一下,呵呵,让它变得更有意思了……这瓶药下肚,就会腐蚀人的内脏,然后肠穿肚烂,痛不欲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体从内向外地腐烂,最后化作一滩血水……” 欧阳靖闻言,浑身寒毛倒竖,但他似乎知道青衣女子接下来会说什么,只是双手紧紧抓着圆木栅栏,目光异常镇定地看向青衣女子,等着她下面的话。 青衣女子又向前走了一步,说道:“本来,我是给柳依依准备的……不过,你求我,不如……你替她喝了,我就如你所愿,放了她……” 说着,她伸出手,往前一递,欧阳靖毫不犹豫地伸出手一把将小瓷瓶抓过来,他看着青衣女子的眼睛,说道:“希望你言而有信!”然后一仰头,将瓷瓶中的液体倒入口中。 紧接着欧阳靖一抬手,将小瓷瓶扔到了青衣女子的脚下,小瓶摔得粉碎,青衣女子看了他一眼,冷笑着说道:“放心吧,我会放了她,只不过你没有命看了……哈哈哈哈……” 说完,青衣女子笑着,转身离开了。欧阳靖觉得浑身疲累不堪,他缓缓坐下,自嘲地一笑,等着原本可能不该属于自己的宿命到来。此刻,他心里只有一句话想对柳依依说:“傻丫头,我尽力了,只能护送你到这儿了……” 第106章 地牢里,欧阳靖席地而坐,过了一会儿,他觉得不太对劲,无极门本就是以擅长使毒和解毒著称,他细品刚才毒药入口的味道,然后盘腿而坐,运功使真气在体内运行一周,也毫无阻滞之感。他一下子从地上蹿了起来,觉得事有蹊跷。 冷不防从拐角处,青衣女子一闪身又走了回来。她轻声笑着,缓步走过来,说道:“欧阳少主真是□□湖了,这么快就识破了?” 欧阳靖冷冷一笑,说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青衣女子在牢房门口站定,与欧阳靖四目相对,然后她抬起手,缓缓摘下自己脸上的面纱,露出了自己的本来面目。欧阳靖仔细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伸手指着她,说道:“你!你!你是……” 青衣女子微微一笑,转身离开了,留下愣怔的欧阳靖独自发呆。 此刻,柳依依被关在一间密室中,并无人看守,但她使劲捶打着石门,石门却纹丝不动,她大喊着:“放我出去,你们要干什么?放我出去……” 不多时,柳依依声嘶力竭,她颓然后退,坐在了一个石凳上,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半晌,门外传来说话的声音,她腾地站起身,就见石门打开了,青衣女子缓步走了进来。此刻,她脸上的面纱已经除去,柳依依盯着她的脸仔细看着,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油然而生,柳依依一手捂住了自己的嘴,一手指着青衣女子,说道:“你……你是……” 青衣女子微笑着,走到了柳依依跟前,她将右手递到柳依依的眼前,掌心里赫然是一块和田玉的星月玉佩。 柳依依一把将玉佩抓在手里,问道:“这个怎么会在你手里?”青衣女子温婉地拉住柳依依的小手,温柔地看着柳依依,说道:“依依,我找了你好久了……” 柳依依一时语塞,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可她分明在青衣女子的眼中看到了闪烁的泪光。 青衣女子拉着柳依依缓缓坐下,她吸了吸鼻子,微笑着说道:“依依,我是你同母异父的姐姐,我叫温凌玥,我们的母亲是当年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玉面观音温晴儿,后来,母亲在生你的时候……难产死了……当时我才十岁,除了哭什么也顾不上了,当时庄洪恩正在宫中,母亲一死,他却趁乱将你抱走,还带走了这块星月玉佩……” “这么多年,我去找过庄洪恩几次,可他坚持说你已经夭折,我不信,我总觉得跟我血脉相连的你还活在我不知道的角落,我便派人四处寻找,直到前不久宫人在当铺发现了这块玉佩,我才顺藤摸瓜找到了你……之前江湖传言,你已经死了……姐姐的心好像一下子被掏空了。依依,多难得我们才能见到彼此……”温凌玥说着,声音有些哽咽。 柳依依用力回握着温凌玥的手,这一刻,她几乎毫无疑虑地相信温凌玥所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那种血浓于水的亲情以及两人相似的面容,都说明了两个人是血脉相连的姐妹,这是任谁也改变不了的心灵上的感应。 柳依依和温凌玥两个人长相非常相似,所以欧阳靖在地牢里一见到温凌玥,仿佛见到了十年后的面容成熟的柳依依一样,才会那样吃惊。 柳依依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姐姐,这么说,母亲是因为生我才会死的……” 温凌玥伸手抚了抚柳依依的面庞,说道:“这不能怪你,这不是你的错,我知道无论那个孩子是不是你,即使母亲知道会有生命危险,她也一定会义无反顾地选择生下你,因为你是她的孩子啊……”说着,温凌玥下意识地用手抚了抚自己的小腹。 然后她接着说道:“我刚才故意那么说,就是为了帮你试一试无极门的那个傻小子。”柳依依闻言,赶紧问道:“姐姐,欧阳靖他……”温凌玥笑着说道:“放心吧,我怎么会为难他呢,我就是替我的傻妹妹试一下,他是不是真心待你……他刚刚为了你,居然跪下来求我……” 柳依依闻言吃了一惊,说道:“他?跪下来求你?啊!我的天!” 温凌玥点点头,笑着说道:“不但如此,他还肯为了你服毒……我骗他,只要肯吃毒药自绝,我就放了你,他立刻就吃了,看来是真心护着你的……依依,你的眼光不错!” 柳依依闻言脸一红,说道:“姐姐,并不是你想得那样,我们只是朋友……嗯……他为人很仗义的……” 温凌玥歪着头看了看柳依依,然后轻笑着说道:“原来是他一厢情愿啊,我们依依还没有动心?不要紧,日久生情嘛……依依,姐姐觉得这样能一心一意对你的人实在是难能可贵……女人,一辈子也就图个能跟真心人相守一生罢了,你不要走母亲的老路……她一辈子感情错付,最终孤独而终……哎……” 柳依依闻言,心情非常复杂,她看着温凌玥瘪了瘪嘴,温凌玥一笑,站起身,说道:“你的事情,姐姐自然不会过多干涉,但姐姐提醒你,欧阳靖这样的男人,你要考虑清楚啊,过了这个村可未必再有这个店了,万一被别的女人勾走了,你后悔可来不及了……行了,不说了,你吃点饭吧,晚上,我领你再去见一个人……” 柳依依好奇地问道:“什么人?嗯,姐姐,要不要……要不要先把欧阳靖放出来?” 温凌玥笑着用手指头捏了柳依依的小鼻子一下,说道:“好,你要不说,我就再考验他几天,既然小宫主发话了,我就派人去放他出来。” 柳依依笑着站起身,说道:“我去放!” 地牢的大门又打开了,欧阳靖这回便没有那么紧张了,他抱着腿坐在地上,抬头朝门口方向看去,却没有人出现,正当他好奇怎么回事时,柳依依突然从角落里蹦了出来,然后一下子蹿到了牢房门口,笑着向欧阳靖招手。 欧阳靖一见,赶紧站起身走过来问道:“她把你放了?”柳依依笑着点点头,说道:“她是温凌玥——我的姐姐!” 欧阳靖点点头,说道:“怪不得长得这么像!我看到她的脸,也猜得八九不离十,原来你是寒月宫的人。她姓温……那你也是温家的后人了……” 柳依依点点头,说道:“对呀!哼!那以后我就是你的顶头上司了,你得听我调派!” 欧阳靖笑着说道:“好好好,小姑奶奶,还不放我出去?” 柳依依闻言,把手里的一串钥匙抖了抖,开玩笑地说道:“那你求我啊!” 欧阳靖闻言,脸色突然变了变,他没有说话,而是后退了两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说道:“你们这是合起伙来戏耍我!” 柳依依便知道刚刚自己失言说错了话,忙拿钥匙打开了牢门,说道:“我开玩笑的,你快出来!” 欧阳靖摇了摇头,说道:“这儿挺好,我不出去,省得再被你们当猴耍。”柳依依知道他大概是有些生气了,毕竟之前温凌玥使手段逼迫他,确是不太应该的。 柳依依忙进了牢房,蹲下身伸手去拉他的胳膊,说道:“姐姐不是那个意思,我替姐姐给你道歉,对不起你了,你大人有大量,原谅我姐姐和我……别生气了,好不好?” 欧阳靖不去看她,自顾自抱着腿坐着不动。柳依依索性跪坐在他身边,撒娇地说道:“哎呀,欧阳少侠,不对,欧阳大侠!您大人大量,不要跟我们女人一般见识了,你原谅我们吧,她也是无心的……要不……要不我给你磕个头吧!就算给你赔罪了!” 柳依依说完,真的作势要磕头,欧阳靖看她娇憨的样子,忍不住破涕为笑,伸手拉住她的胳膊,笑道:“我可受不起!你让温凌玥来,我问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柳依依笑道:“那我还是给你磕一个吧!您就把这个事翻过去吧,好不好?” 欧阳靖抓着柳依依的胳膊,定定地看着她,然后轻柔地将她揽进自己怀中,他疲累地说道:“我从来没有这么恐惧过,我真的以为……我永远失去你了……我该拿你怎么办?” 柳依依伸手抚了抚欧阳靖的后背,然后不动神色地从他怀中出来,轻笑着说道:“我都说过我命大了!哈哈!不过……我真的很感谢你为我做的所有事情!谢谢你,欧阳靖……” 欧阳靖感受到了柳依依的疏离,暗暗叹了口气,然后站起身,柳依依也赶紧站起身,欧阳靖指着腿说道:“残了,走不动,你背我!” 柳依依连连点头,说道:“好好好,我背你!来!”说着,柳依依站在了欧阳靖的面前,作势要背他,欧阳靖伸手拍掉了柳依依伸过来的小手,说道:“看着就没什么诚意!”然后他将一只胳膊搭在柳依依的肩上,揽着她的肩头,和她并肩走出了牢房。 第107章 温凌玥给柳依依和欧阳靖分别安排了居室,两个人重新梳洗已毕,都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柳依依收拾停当就跑到欧阳靖的房间给他的伤口换药包扎,然后顺手帮他将发髻绾上了。欧阳靖倒是很奇怪柳依依的殷勤,柳依依只是笑着说:“赎罪!你就当我是赎罪!让欧阳少侠受委屈了,嘻嘻,收拾好了,走吧!” 欧阳靖问道:“干什么去?”柳依依拖着他的胳膊,说道:“吃饭啦!吃饭啦!快走!快走!不要磨蹭了……” 欧阳靖被柳依依带着,到了寒月宫的饭厅,一进门,便看到桌旁已经坐了两个人,正在低声说话,此刻的温凌玥换了一身白纱衣裙,显得格外温柔可人。柳依依拉着欧阳靖进了门,便大声喊道:“姐姐!我们来了!” 温凌玥闻言站起身,坐在她身旁的是一个蓝衫男子,这个男子听到柳依依的声音猛地转过头来,柳依依本是笑盈盈地看着温凌玥的,可当她看到蓝衫男子的面容时,如遭雷劈,一下子愣在原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此刻脑袋一片空白,好像看到了一个本不该存在的人。 那个蓝衫男子也满面震惊地看着柳依依,察觉出柳依依异常的欧阳靖顺着柳依依的目光看过去,竟然发现蓝衫男子的手在轻轻发抖。 欧阳靖有些困惑不解,他伸手抚了抚呆若木鸡的柳依依的肩膀,低下头轻声问道:“怎么了?” 而此刻,短暂的失态之后,蓝衫男子面上突然恢复了平静,用一种陌生的眼光看向两人,这让欧阳靖觉得刚才看到的好像都是错觉。 柳依依伸手捂住了嘴,抑制不住眼泪流了下来。温凌玥低声跟蓝衫男子说了一句话,蓝衫男子点点头,冲温凌玥宠溺地一笑,然后把脸转过去,下意识地摆弄着眼前的酒杯,不再看向柳依依。欧阳靖皱着眉头看着这个奇怪的男人,从中嗅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他又看向梨花带雨的柳依依,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温凌玥快步走过来,笑着握住柳依依的手,说道:“傻丫头,哭什么?故人见面不应该高兴吗!来……”她拉着柳依依走到桌边,坐到了自己的身旁,然后又给欧阳靖让了上座,欧阳靖哪肯坐,只挨着柳依依坐了。 这时,蓝衫男子再看向柳依依的眼神,充满了陌生。柳依依还是止不住抽泣,温凌玥说道:“依依,他现在不认得你,因为我巧遇救起他时,他伤得特别重,脑袋也受了伤,幸亏断崖下树木繁茂,才捡了一条命。我派人一番调查才知道他就是你们灵山派的柳廷昊,可是他从醒了之后便失去了记忆……” 听了温凌玥的话,欧阳靖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个男人是柳廷昊,那就是柳依依的大哥嘛。柳依依下午时跟欧阳靖说了自己的身世,她是出生后便被人偷走,送到灵山派寄养,而她自己和灵山派的很多人都知道她并非柳氏夫妇的亲生女儿,所以这次温凌玥来认亲,再加上两人相似的面容,柳依依自然是相信的。 欧阳靖看得出来,柳依依和柳廷昊两人昔日感情一定很好,不然柳依依也不会为了柳廷昊毅然下嫁青松山庄。他伸手抚了抚柳依依的后背,低声安慰了她两句。 柳依依听了温凌玥的话,开口说道:“大哥,你……不记得我了吗?”柳廷昊茫然地摇了摇头,说道:“你是柳依依?我……我现在记不得了……” 温凌玥温柔地一笑,说道:“不要紧,无论你记不记得,她都是你的小妹,也许以后你会想起以前的事。而且,现在,依依是我失散多年的亲妹妹,没想到居然是藏在你们灵山派了,真的是太有缘了。” 柳廷昊冲温凌玥笑着说道:“凌玥,你说得对,真的是……很有缘分。” 柳依依从见到柳廷昊开始,内心的情绪发生了几多变化:从震惊到惊喜,再到意外,而此刻,她看到柳廷昊和温凌玥两个人彼此的温柔以待,一种难以名状的感觉油然而生。 这时,温凌玥笑着对柳依依说道:“依依,你还不知道,现在廷昊除了是你的大哥,还是姐夫了呦。”温凌玥把手放在小腹上,说道,“我们两个人有了宝宝,已经四个月了……现在姐姐又找到了你,姐姐觉得自己的人生圆满了……” 听了温凌玥的话,柳依依再一次惊呆了,她口中讷讷地说道:“姐夫?你们……”她死死咬着嘴唇,理智告诉她,自己不应该如此失态,正如温凌玥所说,他——柳廷昊现在已经不单是自己的大哥了,他是姐姐的丈夫——自己的姐夫…… 此刻柳依依的内心是崩溃的,那种失而复得的喜悦,完全变成了彻底失去的苦涩,两人之间的短暂的并且不容于世俗的“爱情”,也将深埋地下,彻底埋葬。柳依依觉得自己脑袋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现在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她觉得,自己的世界已经崩塌了……很多美好的人和事,再也回不来了……她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寄托——就在她刚刚认祖归宗、觉得自己拥有了全世界之时……真是造化弄人啊! 第108章 寒月宫的饭厅里,一场意外的“相认”搅乱了每个人的内心。欧阳靖对柳廷昊和柳依依的表现感到了一丝异样,尤其是柳廷昊,他在见到柳依依时明明有一种震惊,可为什么很快就被他“掩藏”了起来? 欧阳靖看了看呆呆坐着的柳依依,笑着对温凌玥说道:“恭喜宫主,恭喜廷昊兄!”说着,他端起酒杯,说道,“依依都已经惊喜得说不出话了,我替依依敬您二位一杯,祝二位白头偕老,永远幸福!待麟儿出生,我和依依一定备份大礼前来祝贺! 柳依依听了欧阳靖的话,才回过神来,然后也端起酒杯,说道:“祝贺!祝贺姐姐……姐夫百年好合!”说罢,自己一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欧阳靖看了看柳依依,也将杯中酒喝了,柳廷昊看了看两人,也将杯中酒干了。 温凌玥端起面前的水杯,抿了一口,然后说道:“多谢欧阳少主和小妹。欧阳少主,今日多有冒犯,还请不要见怪。” 欧阳靖一笑,说道:“那我倒要问问,今日宫主在地牢中百般刁难,所谓何事?莫不是初次见面便打算把妹妹许配给我,因此考验一番?” 温凌玥笑而不言,用眼睛看了看柳依依,柳依依自己低头坐着,一言不发,仿佛并没有听到欧阳靖的话。柳廷昊举杯在手,说道:“欧阳少主,今日内子多有得罪,我替内子敬你一杯,算是给你赔罪了。” 欧阳靖爽朗地一笑,说道:“廷昊兄言重了,赔罪哪里敢当……”他举杯刚要喝,旁边柳依依一把拉住他的胳膊,然后将他手中的酒杯抓在了手里,低声说道:“你有伤在身,不宜多饮,我替你喝!”然后一仰脖又把这杯酒倒进嘴里,由于喝得有些猛了,抑制不住地咳了起来。 欧阳靖并不多言,只轻轻拍打着柳依依的后背,柳依依咳罢,抬起头,找话头又连干了两杯酒,欧阳靖并没有阻拦她,而是由着她喝。柳依依本就没有怎么喝过酒,今天连着喝了四杯,眼神便已经涣散了起来。 她又抓过桌上的酒壶,往自己杯子里倒酒,口中讷讷说道:“我们再喝……喝……”但酒已经斟到了桌上却恍然未觉。欧阳靖伸手握住了柳依依的小手,将酒壶从她手中夺了下来,然后他站起身,对温凌玥说道:“依依今天大概是太高兴了,喝醉了,我送她回房吧……” 柳依依伸手去推欧阳靖,说道:“高兴!醉什么醉,我还能喝一壶!多高兴!我有姐姐了……还……还有姐夫!哈哈哈……我得喝……你让开!你是谁啊……你干嘛管我!我要喝酒……” 欧阳靖笑着将柳依依从椅子上拉了起来,便看到柳依依的眼中满含着泪水。温凌玥对于柳依依的表现也略微有些意外,但并没有多说什么,吩咐下人带着两人回房,欧阳靖便架着吵吵嚷嚷的柳依依出了饭厅,回到了她的房间。 欧阳靖将柳依依扶到床边,柳依依跌坐在床上,眼泪一直不停地流。欧阳靖不知道柳依依具体因为什么而如此失态,他坐在了柳依依身旁,伸手拭去她眼角的泪水,轻声说道:“傻丫头,干嘛要为难自己……” 柳依依一下子扑到欧阳靖的怀中,紧紧搂住他的身体,说道:“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他把我忘了……他居然忘了我……他娶了……姐姐……我以为他死了……他原来只是把我忘了……他不要我了……” 欧阳靖似乎知道柳依依为什么如此难过了,难道柳依依心里那个人,竟然是柳廷昊?柳依依跟自己说,她从小便知道自己是寄人篱下的养女,那是不是因为这样,两人在相处的过程中日久生情了? 而柳廷昊是不是也已经认出了柳依依?从他见到柳依依时震惊的表情来看,他也许已经恢复了记忆?这也就解释了柳廷昊矛盾的行为了,毕竟柳廷昊如今已经是温凌玥的丈夫了,即便他和柳依依曾经有情,而此刻他装作认不出柳依依可能才是两人四目相对而不尴尬的最好方式。 欧阳靖轻抚着柳依依的后背,一方面感慨造化弄人,柳依依身上背负了太多痛苦。另一方面他又有点窃喜,如果柳廷昊就是柳依依心底的那个人,那如今两人已经不可能再续前缘了,那自己的机会是不是就大了呢。 柳依依在欧阳靖的怀中哭了一会儿,竟睡着了,欧阳靖将柳依依扶到床上,在热水中拧了条毛巾给柳依依擦了把脸,然后在一边守着她坐了一会儿,看她睡熟了,便起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这一天经历了大起大落,欧阳靖觉得疲累不堪,对于眼前越来越复杂的局面,他也感觉没有办法掌控。在遇到柳依依以前,他是骄傲的,他觉得没有什么事情是自己搞不定的,可在遇到柳依依以后,他接连遭遇了命运一个又一个暴击,他才觉得自己如此渺小,能力极其微薄,甚至都没有办法走进柳依依的心里……他躺在床上睡不着,又惦记起柳依依……直到天快亮时,才迷迷糊糊入睡。 他不知道的是,地宫中还有一个人也彻夜难眠。此刻,柳廷昊看着身旁熟睡的温凌玥,内心泛起了一丝苦涩,他其实早已经恢复了记忆。 当初刚刚从伤痛中醒过来时,他确实是失忆了,很多曾经生活的画面,偶尔在脑中闪现,可是太快了,他什么都捕捉不到,而且每当想要回忆这时,便头痛欲裂。 他就这样混混沌沌地活着,直到有一天,温凌玥在他面前揭下了面纱,那张让他熟悉不已的面庞,瞬间融化了他的内心,失去记忆的他居然在那一刻觉得眼前这个女人就是他心中的“爱人”,他变得越来越依赖温凌玥,两个人也就慢慢走到了一起。 可后来,当柳廷昊一点点恢复了记忆时,他才知道自己将温凌玥错认成了柳依依,因为两个人的面容太过相似了。可此时,温凌玥已经怀有身孕,柳廷昊只得继续装作失忆,这其实也是一种逃避——他不敢离开寒月宫回到现实生活中去,他克制着自己想要走出地宫去找寻柳依依的想法,他觉得自己现在就做一个尘世中已经“死了的人”才是对所有人最好的选择。他不能伤害温凌玥,尤其不能让她知道她自己只是柳廷昊意识混乱之下错认的一个“替身”。 柳廷昊叹了口气,身旁温凌玥突然将手搭在了他的身上,柳廷昊转过身面对着温凌玥,伸手轻轻拉起被子,给她盖好并掖好被角,温凌玥朝柳廷昊的怀中偎了偎,突然开口说道:“她会找到真正属于自己的幸福的,睡吧……” 柳廷昊“嗯”了一声,在温凌玥的头顶吻了一下,搂着她闭上了眼睛…… 人世间的事情都是随着时间的更迭朝着不可预知的方向发展,没有人知道自己的“将来”会有怎样的变化。冥冥中好似有一只命运的大手在肆意摆弄着芸芸众生的人生轨迹,在他们原本平淡是生活中加入了喜悦,或者,悲伤! 第109章 第二天,柳依依睁开眼睛时,已经很晚了,她静静地地躺在床上发呆,目光直视着床顶,觉得心如死灰,她真是不想面对此刻寒月宫中的人和事,这让她无比心累。 她缓缓叹了口气,慢慢坐了起来。她伸手揉了揉酸痛的脖子,一侧身要下床,却猛地发现在室内居中的桌旁椅子上坐了一个人——不是欧阳靖是谁! 柳依依下意识地“啊”地大叫一声,然后本能地伸手环抱胸前,说道:“你要干什么?” 欧阳靖正端着一杯茶往嘴里送,看到柳依依这个受到惊吓的样子,和双手捂胸的姿势,不由得一口茶喷了出来,然后缓了一口气,说道:“柳依依你睡傻了吗?你看你自己穿的跟个粽子似的,我能干什么?” 这时,柳依依才意识到,自己昨天是“和衣而卧”,身上衣服板板正正地穿着呢!她“噌”地蹿下床,光着脚丫跳到欧阳靖的面前,用手指着他大声说道:“你你你你你!那你大早上闯进女孩子的卧房有什么企图?” 欧阳靖伸手扒拉掉柳依依的手,揶揄地说道:“又不是没有同处一室?咱俩被锁在船上好几天,还不是同室相处?想干什么我还用得着等到现在?你早想什么去了?再说了,是我在青松山庄后山的冰天雪地里把你救回来的,你那一身伤不是我给你治好的?还有什么是我没看过的!你大呼小叫什么?而且,就你,还女孩子?你昨天给自己灌酒时不是挺爷们的吗?怎么现在矜持了?” 柳依依闻言,像个泄了气的皮球,她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转身走回床边,仰面躺在了床上。口中有气无力地问道:“你找我有事?” 欧阳靖摆弄着自己手里的茶杯,一副百无聊赖的表情,说道:“我该走了。” 柳依依闻言,猛地坐起身,说道:“走?往哪走?” 欧阳靖冲柳依依一笑,说道:“温凌玥是你姐姐,寒月宫是你的家,我一个外人留在这儿干嘛?看到你平安无事,我就放心了……” 柳依依迅速穿好鞋子,走到欧阳靖对面坐下,认真地说道:“你伤还没好呢?着急去哪儿啊?万一出去遇到仇家怎么办,就……就那个璧屿宫的穆什么苓的!” 欧阳靖自嘲地一笑,问道:“怎么柳大掌门这是舍不得让我走?” 柳依依闻言一愣,然后掩饰地摆摆手,说道:“哪有……哪有什么舍得舍不得的……就是……就是你救了我那么多次……” 欧阳靖站起身,打断了她的话,说道:“算了,你以后自己小心吧……我也不可能每次都正赶上救你……以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见面……保重!” 欧阳靖说完,并没有再去看柳依依,转身便走了。柳依依一个人呆呆坐着,然后双手掩住了脸,趴在桌上一动不动,心里乱成了一团麻。 欧阳靖从柳依依的房间出来,穿过一条过道,往自己的房间去,还没到门口,就见一个人在自己的房门口徘徊,两人四目相对都停下脚步,欧阳靖一笑,说道:“廷昊兄,可是找我有事?”柳廷昊温和地一笑,问道:“你去看依依了?” 欧阳靖打开房门,将柳廷昊让进屋里,然后说道:“跟她道个别。” 柳廷昊点了点头,平静地说道:“喔,你这是打算走了……不带依依一起走吗?” 欧阳靖给柳廷昊让了座,开口说道:“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而且她也不见得想跟我一起走……” 柳廷昊沉默了半晌,说道:“我知道瞒不过你的……” 欧阳靖一笑,说道:“她心里那个人真的是你!” 柳廷昊低下头又沉默了半天,然后抬起头,说道:“从小我们都知道她是寄养在灵山派的,她自己也知道。我们……彼此喜欢,但发乎情,止乎礼,并没有任何逾矩的行为……她对我更多的是依赖。” 欧阳靖笑着说道:“廷昊兄误会了,我跟依依也不过就是普通朋友。我承认我很喜欢她,可她并不喜欢我。而且你也不必否认你们之间的感情,是‘爱’还是‘依赖’,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 柳廷昊看着欧阳靖的眼睛问道:“所以你打算放弃了?在这个时候?” 欧阳靖自嘲地一笑,说道:“她需要的,始终不是我……” 柳廷昊沉默了半晌,突然说:“凌玥跟依依长得太像了……我这两个月已经完全恢复了记忆,凌玥应该是察觉到了的,可昨天,乍一见依依,我没有做好准备……” 欧阳靖叹了口气,说道:“我知道你不放心她,她大概也不会想留下来面对你,可我始终走不进她的心里。” 正在这时,门外有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宫主请欧阳少主移步紫微阁,有事相商。” 欧阳靖和柳廷昊闻言都站了起来,柳廷昊笑道:“你过去吧,凌玥找你大概也是为了依依的事情。” 欧阳靖笑了笑,和柳廷昊一起出了房门,然后独自跟着侍女去了紫微阁。 欧阳靖一进去,便看到温凌玥身穿一袭蓝色湖纱绣祥云的衣裙居中而坐,她见欧阳靖来了,便站起身,笑着说道:“欧阳少主,快来,请上坐。” 欧阳靖笑着还了一礼,说了声“岂敢!”,就在温凌玥左手边的客位坐了。侍女给两人上了茶点,然后退了出去。 温凌玥开口说道:“昨日之事多有得罪,我确是做的不妥,在这儿正式给欧阳少主赔礼了。”说着,她又起身,朝着欧阳靖作了个揖,欧阳靖哪里肯受,忙侧身避开,说道:“宫主言重了!不至于!不至于!” 温凌玥笑着又让着欧阳靖坐下,说道:“廷昊也责怪了我,说我妇道人家见识短……”说着,温凌玥抿嘴笑了,她自嘲地说道:“你们男人家,自然是不能懂得我们女人的心思的,我就这么一个妹妹,最怕的就是她所托非人,我才出此下策,想替依依试探一下……真是多有得罪……” 欧阳靖一笑,说道:“宫主说笑了,你若因此就把依依托付给我,恐怕真是所托‘非’人了。” 温凌玥一笑,说道:“少主莫不是打退堂鼓了?我看,依依还是在乎你的。她一个小女孩,这两年经历了多少事情?……真不知将来是什么人肯留在她身边,护她周全……” 欧阳靖闻言皱了皱眉,并没有接话。温凌玥一笑,问道:“少主打算走了?” 欧阳靖点点头,说道:“此前在无极门犯了错,家父责令戴罪立功,因此,还有紧要的事情要办。依依在你这里,我也就放心了。” 温凌玥笑着点点头,说道:“你不说,我倒忘了,欧阳永绪倒是上报了你的事情,说到底还是因为依依,我稍后就派人给无极门传信,少主保护温氏后裔居功至伟,有功无过,不必戴罪。”她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然后笑着说道:“至于这个‘功’,我可助你一臂之力——” 温凌玥一扬手,将手中的小布包抛向欧阳靖,欧阳靖接过来打开一看,居然是藏宝图的碎片。 温凌玥接着说道:“这里是两份藏宝图的碎片,是我派人搜集来的,你拿回去交给令尊,等龙氏派人来传令时可给他看后当面销毁。” 欧阳靖一脸疑惑地看着温凌玥,温凌玥叹了口气,缓缓站起身,说道:“我们温家传到我外公这一辈,便没有了男丁,我娘膝下也只有我和依依,我一个人主持寒月宫和神龙门的庞大机构,常感到力不从心……” 她自顾往前走了两步,说道:“况且我现在有孕在身,很多事情已无法亲力亲为,外公常年云游四海,不得见面,依依又尚年幼,而且还有灵山派那么个烂摊子,也是无法倚重,我思来想去,以后神龙门中事,也只能倚重你们无极门了。” 她走到欧阳靖身前,看着他说道:“我早就知道欧阳少主才干卓著,关注你也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我觉得少主应该是神龙门接班人的不二人选,希望少主好好调养身体,待得日后必将委以大任。” 欧阳靖闻言吃了一惊,要知道神龙门一直都是龙氏和温氏亲掌,无极门作为下属分支一直只能听候调配,温凌玥这番话,属意欧阳靖接管神龙门,这是欧阳靖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欧阳靖忙起身,抱拳当胸,说道:“属下不敢有此寄望,资质平庸,难当大任,请宫主三思。” 温凌玥看到了欧阳靖脸上的震惊,笑着说道:“少主恐怕是觉得名不正,言不顺,其实,你们无极门一直以来都是神龙门最得力的分支,从创始之初,石门主和他的夫人都是龙宸帝最信任的人,无极门为神龙门立下了汗马功劳,传到你们欧阳家手里后,更是兢兢业业,如今无极门在江湖上可谓名利双收,都是你们辛苦付出的结果……” “其实,龙家隐退多年,早已不想插手江湖中事;温家人丁凋敝,我一个妇道人家也已无力调度指挥,这都是事实。这种情况下,还要顾及什么姓氏正统,我觉得都是无稽之谈,有能者居之实为上策。我考验你,除了私意想为了依依选个良人,其实也是在考验你的人品……你重情重义,我觉得你一定不会做出如侯庆元一样欺师灭祖的事情,也定会将神龙门发扬光大,更好地守护龙家密辛。” 温凌玥停了一下,继续说道:“当然,若你娶了依依,便更好了。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感情的事,我作为外人,绝不会多加干预。” 欧阳靖此刻心情非常复杂,突然有点无所适从。温凌玥一笑,指着他手中的小布包说道:“你的任务我已经助你完成了,不必着急走了,你再住几日,门中一些事物,我还要跟你交代一下。” 欧阳靖只得又留下来,柳依依知道后格外地开心,她就是不太想让欧阳靖离开,具体因为什么自己也说不太清楚。 第110章 柳依依和欧阳靖又在寒月宫住了两天,她和柳廷昊彼此见面时都保持了一种疏离感,柳依依并不知道柳廷昊已经恢复了记忆,而温凌玥和欧阳靖也并未多言。 第三天,大家正在饭厅吃早饭,突然有一个年长一点的黑衣侍女走进来示意温凌玥有事情禀报,温凌玥笑着说道:“雪姨,就在这儿说吧,什么事?” 雪姨手里拿了一张拜帖,走到温凌玥面前,双手递给了她,温凌玥突然变了脸色,她接过来打开仔细看罢,然后递给了一旁的柳廷昊,柳廷昊看着拜帖的内容,感到有些意外,他眉头一挑,不动声色地将拜帖合上,又递给了温凌玥。 温凌玥看向雪姨,雪姨说道:“前几日,在苏庄蹲守的人已经回报,那里来了几个陌生人,在四处打听小宫主……”柳依依在旁一听,下意识地问道:“我?” 雪姨点点头,又转向温凌玥说道:“我得到消息后,派石璐带人摸了一下底,这伙人走的是乾坤门的路子。我让苏庄的飞飞和蓉蓉看住他们,可这几个人像没头的苍蝇一样四处乱撞,今日居然闯进山来!” 温凌玥点了点头,说了声“哦”。雪姨接着说道:“刚到山口,石璐便将他们拦住了,既然已闯到禁区,本想直接处理了他们,可他们领头的人却异常客气,递了拜帖,说是要求见主事的人,并且自己主动缴了械。” 雪姨指了指桌上的拜帖,继续说道:“石璐拿不定主意,便派人把拜帖送了进来,毕竟……这个人的身份有些特殊,如何处置,还请宫主明示。” 温凌玥将拜帖又拿起来看了看然后递给了柳依依,说道:“看看吧,这是你给我惹来的!” 柳依依一脸茫然地接过拜帖,打开一看,不由得笑了,她腾地站起身,说道:“六师兄嘛!”她开心地转向柳廷昊说道:“大哥,小六子……”说完,她猛地意识到柳廷昊失忆了,她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低下头讷讷地说道:“姐……姐夫……我忘了,你大概不记得了……” 柳廷昊微微一笑,没有说话。欧阳靖凑过来看了看,皱着眉头问道:“有这么值得开心吗?” 柳依依用拜帖拍了欧阳靖的脑门一下,说道:“当然开心啦!你让开!姐,我去见见他好吗?” 温凌玥笑着点点头,对雪姨说道:“那你将他们从密道带过来吧,小心乾坤门的手段。”雪姨点点头,转身出去了。 柳依依再也无心吃饭,站起身,高兴地搓着手来来回回地走。欧阳靖看着柳依依兴奋的样子,眉头越皱越紧,他看向柳廷昊,柳廷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目光中竟满是同情,欧阳靖便意识到要来的这个人没那么简单了。 温凌玥见大家也都没有心思再吃饭了,便带着他们几个去了紫微阁,不多时,雪姨进来回报,他们一共五个人,只来了三人,剩下两人在石璐处看守。温凌玥示意把人带进来。 柳依依从椅子上起身,跑到了大厅门口,抻着脖子向外张望,欧阳靖看着柳依依,莫名地心里有一丝不安。 紧接着,雪姨带着三个人出现在了厅口,柳依依一见,居中一人正是朱梓骁,后面跟着的是修远和宋甜儿。柳依依见他们还被蒙着眼睛,便一下子冲到了朱梓骁身前,一把把蒙在他眼睛上的布条抓了下来,然后咯咯笑着,说道:“六师兄,好久不见!你怎么找来了?” 朱梓骁一见是柳依依,大喜过望,笑着上下打量着柳依依,说了句:“傻丫头,担心死我了……”柳依依一下子扑到了朱梓骁怀里,撒娇地说道:“你怎么才来啊!我想死你了!” 朱梓骁轻轻拍了拍柳依依的后背,然后宠溺地看着柳依依,伸手抚了抚她的秀发,说道:“你没事就好,你没事我就放心了。”欧阳靖在一边有点坐不住了,他从朱梓骁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个非常危险的信号,他眼中流露出的对柳依依的“爱意”绝不比自己少! 欧阳靖强忍住了想将柳依依从朱梓骁怀中拎出来的冲动,气鼓鼓地端起桌上的茶,猛地喝了一口,然后看着赖在朱梓骁怀中的柳依依运气。他看到修远和宋甜儿,便知道这个朱梓骁就是修远的主子,也就是柳依依心心念念送藏宝图的那位正主!这……恐怕比较难办。 虽说欧阳靖知道柳依依并不倾心自己,但此刻和“情敌”见了面,才知道自己心里其实放不下,嫉妒的要死,看着两个人有说有笑,欧阳靖的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这时,柳依依放开了朱梓骁,笑着冲修远点了点头,又跑过去挽住宋甜儿的胳膊,说道:“甜儿姐姐,难为你们大老远跑来找我!” 宋甜儿笑着说道:“我们倒不难为,公子很‘难为’倒是真的。上次分手后我们回去说你还活着,公子便执意要去看你,还差一点被朱祁钰算计了,这一次公子终于有借口出京,便马不停蹄地去灵山派找你,可到了却扑了个空……” 朱梓骁接口说道:“二师兄说你前一日出门后便没再回来,有人送信说你外出有事,过几日再回。我们便一路追踪到了这里!看来,你并不是被绑来的?” 这时,雪姨引着朱梓骁往里走,朱梓骁仔细一打量厅里坐着的几个人,不由得吃了一惊,他见居中而坐的一个女子跟柳依依面容相似便已经觉得意外,可当他看到柳廷昊时,被惊得说不出话来! 柳依依忙走过来,指着温凌玥向朱梓骁介绍道:“她是我失散多年的亲姐姐,我们才刚刚相认,你是不是也觉得我们长得很像。” 朱梓骁笑着点点头,然后冲着温凌玥抱拳行礼,说道:“原来阁下是依依的姐姐,难怪如此相像。” 然后他转向柳廷昊,说道:“大师兄……你怎么……”柳依依在旁边伸手拉了朱梓骁一下,小声说道:“大哥……大哥坠崖后受了重伤,失忆了,记不起咱们之前的事了……所幸被姐姐所救,他现在是我姐夫……”朱梓骁闻言便更加吃惊,他是知道柳依依和柳廷昊的过往情愫的,此刻见此变故,不禁感慨世事难料,也有一些心疼柳依依此刻的处境。 这时,柳廷昊起身走到朱梓骁面前,说道:“想必是六师弟了,当年一别,以为再无缘相见,如今劫后余生,物是人非,六师弟别来无恙!” 朱梓骁此刻心情更加复杂了,因为灵山派被灭门,可以说是因自己一人所致,朱梓骁实际上是难以面对柳廷昊的。 而柳廷昊虽心知其中变故,但逝者已矣,也无意再责怪抱怨,索性在朱梓骁面前也装作记忆未复,希望也可减轻朱梓骁内心的负担。 温凌玥给他们让了座,柳依依自然而然地跑到了朱梓骁身旁坐下,柳依依一抬头便看到了对面一言不发的欧阳靖,才反应过来还没有给朱梓骁介绍。便拉着朱梓骁的胳膊,指着欧阳靖说道:“对了,还有他——欧阳靖!” 朱梓骁从修远和宋甜儿那里是听说过欧阳靖的,知道是他主动引乾坤门的人去到无极门救人的,之后又护送柳依依回灵山。后来他们遇到玄冥双绝的事,朱梓骁也通过乾坤门知道了,知道欧阳靖对柳依依特别上心,甚至可以舍命相救,这便有些不同寻常了。 朱梓骁心里想着,但面上一笑,站起身对欧阳靖一拱手,说道:“原来是欧阳少侠,早有耳闻,今日一见,倍感荣幸!” 欧阳靖看了看朱梓骁,坐在椅子上连身都没有起,痞气地一笑,随意拱了拱手,说道:“骁王何必如此客气,鄙人受宠若惊!不敢当!” 此刻朱梓骁和欧阳靖四目相对,两人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种不同寻常的敌意。柳依依一见,伸手拉了朱梓骁一把,让他坐下,然后用手指了指欧阳靖,冲他皱了皱鼻子。 朱梓骁笑着坐下,又开口说道:“还要多谢欧阳少侠对丫头的救命之恩,日后少侠若有什么需要,在下定当竭尽所能,全力以赴。” 欧阳靖撩了撩眼皮,看了朱梓骁一眼,说道:“骁王……这说得哪里话?我救与不救,只因为她是柳依依,跟旁人无关!骁王这是道的哪门子谢呢?” 柳依依腾地从椅子上站起身,跳到欧阳靖面前,指着他的鼻子说道:“诶?你个欧阳靖,发哪门子疯!干嘛这么说话!没有礼貌!” 欧阳靖笑着看向柳依依,说道:“我一向如此,你该不会是刚认识我吧!”柳依依哼了一声,转身回去,对朱梓骁说道:“刚才还好好的,现在发疯了!不要理他!” 朱梓骁笑而不语,一厅人各怀心事,温凌玥看了看柳依依和朱梓骁,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大家不痛不痒地聊了几句,柳依依便拉着朱梓骁,和修远、宋甜儿出去聊了。温凌玥说自己倦了,也回了房。 紫微阁中剩下了欧阳靖和柳廷昊,柳廷昊端着茶杯坐到了欧阳靖的身旁,他也不看欧阳靖,只自顾自地说道:“他们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感情自是深厚的!在灵山,除了我……依依大概最依赖的就是小六了。” 欧阳靖看了看柳廷昊,想了想,问道:“你觉得,他……更适合那个傻丫头?” 柳廷昊摇了摇头,说道:“谁知道呢?”然后他站起身走了。 欧阳靖自嘲地一笑,看着柳廷昊的背影喃喃自语道:“是啊,谁知道呢,你大概曾经以为……自己最适合吧……” 第111章 朱梓骁来了之后,柳依依异常开心,整天跟朱梓骁待在一起,寒月宫中好像笑声也多了起来。第二天,朱梓骁告诉柳依依他只能在这儿住一天,便得马上离开,柳依依便打算跟朱梓骁一起走。 两人正在商量,温凌玥突然叫人来找柳依依,柳依依出去后不久,又有侍女来请朱梓骁过去相见。 朱梓骁跟着侍女往银汉堂走,半路上遇到了欧阳靖,朱梓骁冲欧阳靖笑着点了点头,欧阳靖也虚与委蛇地拱了拱手。欧阳靖看着朱梓骁被侍女带着去了银汉堂,心知大概是温凌玥找他,便有些好奇,欧阳靖本不是没有规矩的人,但一涉及到跟柳依依相关的人和事,他就难以克制自己的好奇心。 他看四周无人,便悄悄跟了进去,还没进门,刚刚引朱梓骁前来的那个侍女从里面出来,看了欧阳靖一眼,然后面无表情地走了。欧阳靖想了想,还是迈步走了进去。 穿过一条走廊,他便来到了银汉堂的门口,门虚掩着,屋里隐约有说话的声音,但听不太清。欧阳靖左右一观察,发现银汉堂左边有个小过道,他轻手蹑脚地走过去,发现银汉堂的一个小窗支开着,屋里说话的声音在这里听得很清楚。在窗边还有一个大花盆,里面不知道种着什么植物,在这不见天日的地宫之中,竟然也长得郁郁葱葱的。 欧阳靖又往前凑了凑,冷不防花盆后面突然抻出一个小脑袋,欧阳靖吓了一跳,仔细一看,却是柳依依。 柳依依看到欧阳靖蹑手蹑脚的样子,捂着嘴笑着,又伸出食手在自己脸蛋上刮了两下,用嘴型示意他“偷听,丢人!” 欧阳靖憋着笑,用手指了指柳依依,然后翻了个白眼。柳依依向欧阳靖招了招手,欧阳靖猫着腰从窗户底下溜了过去,柳依依给他让了个地方,欧阳靖挨着柳依依坐下了,然后用胳膊肘捅了捅柳依依,又瞟了小窗一眼,意思是问她“屋里在干什么?”柳依依抱着腿坐着,冲欧阳靖摇了摇头,然后指了指耳朵,示意他别说话,仔细听。 这时,屋里传来了温凌玥的声音,就听温凌玥说道:“……这么说来,骁王也是寄养在灵山派了……你跟依依自小一起长大,真是难得的缘分……那……你回朝做了王爷……恕我直言,是不是想替朱元霆讨公道?” 朱梓骁说道:“很多事情身不由己。” 温凌玥接口道:“但你是当今皇帝的亲生骨肉是确定无疑的!” 朱梓骁不知道温凌玥为什么这么说,看着她等着下文。 温凌玥一笑,说道:“我这么说,可能骁王觉得有所冒犯,那必然是亲生骨肉,才能认祖归宗。” 朱梓骁感觉到了温凌玥话中有话,不解地看着温凌玥,温凌玥叹了口气,说道:“我看得出来,你对依依……是有感情的,但,你可能想不到,你们之间的缘分不止于此,我既然知道其中隐情,定当提前告知,不然你们二人若是将感情错付,岂不是我的罪过。” 窗外,欧阳靖低头看了看柳依依,柳依依正有些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其实,她确是挺喜欢朱梓骁的,但到底是哪种喜欢,自己也说不清楚。就像她分不清楚自己是不是也喜欢欧阳靖一样。 正当窗外两人各怀心事,在脑中胡思乱想时,屋内再次传出来的温凌玥的话却像一个重磅炸弹一样,让柳依依、欧阳靖和朱梓骁都感到了措手不及。 温凌玥说:“……依依是你同父异母的妹妹……没错……依依是我的母亲与当今皇上的孩子……” 屋内,朱梓骁震惊地看着温凌玥,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窗外柳依依伸手捂住了嘴,欧阳靖犹豫了一下,然后伸手将柳依依揽进了自己的怀中,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臂,安抚她的情绪,但心里却突然觉得有些莫名的放松。 温凌玥继续说道:“当年,我母亲生下我不久,我的父亲便过世了,后来,她和庄洪恩与当今皇帝结识,并且帮助他登上了帝位,皇上倾心我的母亲,力排众议,接了我的母亲入宫住了两个月,我母亲不能适应宫中的钩心斗角,便与皇上大吵一架,一个人出了宫,但那个时候,她已经怀了身孕。……后来,边境有人造反,皇上初登大宝,根基不稳,忙着四处平乱,便将我母亲的事放下了。八个月后,我母亲即将临盆,皇上知道了消息,便派庄洪恩来接我母亲入宫……可惜,庄洪恩到时,我母亲已经生下了依依,但由于难产,依依一出生,我母亲便离世了……” 温凌玥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关于我母亲入宫和出宫的事情,你大概可以在皇宫的起居录上查到,比对依依的出生日期,你就能知道,我并没有说谎。若你还有所怀疑,将来有机会,你可以直接向皇上求证,但我劝你三思,我觉得皇宫并不适合依依……当年,我娘临死之前,特意托付庄洪恩对皇上谎称依依已经夭折,然后偷偷把她藏了起来……” 温凌玥后来说了什么,朱梓骁几乎没有怎么听进去,他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心里也已经空了,那个一直以来支撑着他坚持下来的支柱,轰然倒塌,好似将他掩埋,让他觉得窒息。 他想保持住风度,但却怎么都做不到,失魂落魄地离开了银汉堂。窗外,柳依依依在欧阳靖的怀中愣怔了很久,然后缓缓站起身,她看了看欧阳靖,什么也没说出来,默默地迈步离开了,欧阳靖赶紧跟在她身后追了过去。 屋内,柳廷昊和温凌玥看了看小窗方向,谁都没有说话,默契地一起回了卧房。温凌玥坐在梳妆台前将佩戴的首饰一样一样摘下来,然后将秀发放开,拿着梳子默默梳了起来。 柳廷昊走到温凌玥身后,接过她手中的梳子,帮她轻轻地梳理着秀发,温凌玥冲着柳廷昊笑了笑,脸上满是幸福的神色。 半晌,柳廷昊缓缓开口说道:“当年,依依来灵山时,几乎夭折,我们找来郎中,郎中说,她不足月,只有七个月左右……” 温凌玥闻言,低下了头,半晌,说道:“我知道……你是不是怪我,对骁王说谎!” 柳廷昊摇了摇头,说道:“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让依依自己选择不好吗?” 温凌玥回身看向柳廷昊,她伸手握住了柳廷昊的手,有些落寞地说道:“廷昊,请你相信我,我必须这样做,我真的是为了依依……她,跟我的母亲长得太像了!如果我不这样说,那依依就会成为下一个‘芊芊’,朱梓骁也会成为下一个‘朱元霆’……我必须阻止这样的事情发生在依依身上,而贴上这个‘公主’的身份,是依依最后一道护身符……” 温凌玥站起身,对柳廷昊说道:“我想好了,过一阵,我将神龙门的事情慢慢交付给欧阳靖,然后咱们两个就找个地方隐姓埋名,和我们的孩子过普通人日子!” 柳廷昊问道:“所以,你打算让依依嫁给欧阳靖?使欧阳靖能名正言顺地接替你?” 温凌玥一笑,说道:“我知道你一定会这么想我,觉得我使了手段,要把依依推到欧阳靖怀中。廷昊,你误会我了。其实,我并没有在在乎,欧阳靖还是无极门,或者其他人谁来接任需要什么名分,我只是不想再担着这个担子了……至于神龙门到底姓龙,还是姓温,抑或是姓欧阳,都无所谓,并不需要这个人娶了我或者是依依,来完成这个权力的交接,只要我们选的接替者是一个重情重义,人品贵重之人就可以,只要他能继续守护龙家,姓什么真的不重要!” 柳廷昊闻言笑了,说道:“看来还是我狭隘了!”温凌玥依偎在柳廷昊怀中,轻声说道:“其实,我也是有私心的……原本是可以让你接替我去主持神龙门的,但我不希望你那么操劳……我知道你定是不喜欢做那些事情,因此不希望你为了我委曲求全……我只想要你给我一个家,我们一起过安稳的生活……” 柳廷昊伸手抚了抚温凌玥的脸颊,轻声说道:“谢谢你替我们所有人考虑……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第112章 这一夜,寒月宫中,几人难以成眠,第二天一早,吃过早饭,朱梓骁便与众人辞别,柳依依本打算跟朱梓骁一同上路,修远和宋甜儿都劝说她不要同行,因为如果朱梓骁和柳依依在一起,一旦被朱祁钰发现,肯定会大做文章。 柳依依只得作罢,依依不舍地送走了朱梓骁。在柳依依的心目中,无论朱梓骁是不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哥哥,自己与他从小到大积累下来的感情都不会改变,可能之前对朱梓骁有懵懂的喜爱,那么现在大概是转变成了割舍不掉的亲情了吧。 朱梓骁心里异常失落,他没有想到千里追寻,没有寻得挚爱,却得到了一个心碎的结果,除了感慨造化弄人之外,他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就是一个人躲起来抚平内心的伤口。 又过了一天,欧阳靖匆匆忙忙地来找柳依依,跟他说无极门出了点事情,需要他立刻回去处理,他跟柳依依告了别就离开了寒月宫。 柳依依又在寒月宫住了两天,因为面对柳廷昊还是会觉得非常别扭,身边又少了欧阳靖陪伴,突然觉得空落落的,便也打算离开。 温凌玥虽有不舍,但也还是同意了,她让雪姨安排人护送柳依依回灵山派。第二天,柳依依便与温凌玥和柳廷昊告了别,离开了寒月宫。 雪姨带着柳依依走了半天的山路,把她交给了寒月宫的一个年轻的主事——石璐,石璐看上去特别精明干练,二十三四岁的样子,她又带了两个侍女,一起护送柳依依去了临近的苏庄落脚,一夜无话,一行人第二天便启程返回灵山派。 从苏庄出来,石璐雇了马车,她指挥车把式尽量走小镇山路,想要绕过京城。柳依依这才知道,寒月宫所在的山谷,其实离京城不远,难怪当年柳廷昊坠崖,能被温凌玥救起了。 快到傍晚时分,石璐对坐了一天马车有些疲累的柳依依说,前面有个村子,她们到那里住一宿再走。刚说完,马车突然停下来了。 石璐一皱眉,提着剑从车厢里出来,问道:“怎么了?”车把式用手指了指前面的道路,说道:“姑娘,过不去了,你看,路封住了!” 石璐顺着他的手看去,发现前面道路被封锁了,而且居然有官兵把守。这让石璐有点意外。 这时,车把式从车上跳下来,小跑着过去跟官兵打听情况,就见他点头哈腰地跟把守的官兵说着什么,官兵满脸不屑地伸手左右比划了几下,然后冲车把式摆了摆手,车把式满脸堆笑地道了谢,转身跑了回来。 石璐问道:“师傅,怎么回事?”车把式说:“姑娘,过不去了,这个地方,昨天才封起来的,是朝廷派的兵,说是山上有什么金矿银矿的!那个官兵说,如果想到和平村,可以绕行,走山路,但绕得比较远,山路也难走,你看,姑娘,这天色也已经不早了,我看这天啊,一会儿保不齐会下雨,走山路就更危险了。而且,朝廷之所以派兵把守这里,就是因为这个山头不太平,你们几个姑娘家穿山而过可能不太安全……还有一个办法,就是咱们折回去,趁着天黑封城之前,进京城歇一宿,再从京城绕泰安,走衡陵……你看……咱们怎么办?” 石璐跟柳依依一商量,天黑路远绕山而行怕是真的不安全,没有办法,只能先到京城落脚了。一行人调转车头,马不停蹄地向京城进发,紧赶慢赶,终于赶在关城门之前进了城。 一行人就在城门附近找了一个小客栈住下了。这时,外面已经下起了雨,几个人吃过晚饭,便聚在一个屋里聊了会儿天,柳依依打算早点休息,明天继续赶路。大家正在铺床,突然外面人声鼎沸,好像有很多人举着火把冲到了这附近,紧接着便听到有人闯进客栈大堂,大喊着“搜查”,客栈里顿时乱作一团。 柳依依和石璐对视了一眼,石璐打开房门朝外望去,想看看到底怎么回事。这时,柳依依听到房顶有急促的脚步声,她下意识地跑到窗边,推开窗户朝外望去,却见一个黑色苗条的身影从房顶飘然跳至二楼环廊,然后四面扫视,柳依依一见此人不由得吃了一惊,这个人她认识——却是莫离。 这时,莫离也看到了柳依依,就见她冲着柳依依诡秘地一笑,然后翻身跃下环廊,向西北方向跑去。 柳依依还没有搞清楚怎么回事,房门便被人大力推开,石璐立刻回身护在了柳依依身前,就见一队官兵冲了进来,他们大声喝令四个女孩子靠边站好,然后在屋里大肆翻找,隔壁房间里也传来类似的声响,可见是官军在客栈里到处找什么人。柳依依心想,难道是在找莫离?莫离干了什么?为什么她要对自己那么诡异地笑。 柳依依心里砰砰直跳,心想,该不会是朱梓骁出了什么事吧。她正胡思乱想,这队人已经搜查完了,转身出去又到别的房间继续翻找。柳依依和石璐长出了一口气,从地上往起捡拾东西,柳依依看房门还开着,便跑过去关门,可就在她将两扇门已经要推上时,走廊里又有一个熟悉的身影飘过,这人的目光正好扫过柳依依的房间,在门缝里两人目光对接在一起。 柳依依倒吸了一口凉气,立刻将门推上,她回头对石璐说了一句“是陆曼婷……”话音刚落,房门就被人从外面一脚踢开,柳依依向后退了两三步,石璐一把抓过佩剑挡在了柳依依身前。 门口一个人冷笑着仔仔细细地看着柳依依,然后突然大笑起来,说道:“哎呀,这不是柳依依么!你可真是命大,居然还没死!哼!混进京城有什么企图!来人!”她冲身后一挥手,立刻有十多个手持兵器的官兵冲进了房间将四个女孩子围了起来。 就听陆曼婷对这些人大声说道:“她是刺客同党!给我抓起来!”紧接着又有更多官兵涌了过来。 柳依依四个人下意识地退到窗边,却看到窗外也已经被官兵守住了,包括楼下,也都是人。 柳依依心里一下子凉透了,她伸手拉了拉石璐,小声说道:“跑不掉的,我跟她走,你再想办法,不要玉石俱焚。” 石璐此刻一个头俩大,自己奉命护送柳依依回灵山,本来路线已经规划好,刻意避开了京城,途中所经之处皆有神龙门的人接应,原本万无一失,但人算不如天算,谁知道去和平村的道突然被封了,几个人被迫来了京城,这不就出事了!此刻的情形,敌众我寡,拼命也肯定保不住柳依依,该怎么办? 柳依依此刻从石璐身后走了出来,对陆曼婷说道:“陆曼婷,我只是途径这里住店打尖,并没有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你抓你的刺客,与我何干?青松山庄已经被你折腾垮了,你安心做你的太子面前红人就是了,何必咬住我不放呢?” 陆曼婷冷笑着说道:“故人见面,分外开心,怎能不请柳掌门到太子府叙叙旧呢?” 柳依依冷冷说道:“我行得正,坐得端,去太子府叙旧可以,但‘刺客同党’的罪名我可不担!” 陆曼婷不耐烦地一挥手,说道:“少废话!给我抓起来!”柳依依大声说道:“且慢!不用费事了,不就是去太子府吗?我去!但这三个人与我并无关系,只是路上结识搭伴出行的,你不要为难她们。” 陆曼婷冷哼一声,说道:“一个都不能放走!都给我抓起来!” 这是旁边官兵一拥而上,柳依依死命往窗边一推石璐,石璐挥剑扫退两个官兵,然后跃身跳出窗外,窗外的官兵上前来抓,石璐踹倒两个,刺伤一个,迅速蹿上房顶,地面的官兵立刻拉弓放箭,石璐一边挥挡,一边奔逃,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夜幕中。 陆曼婷大怒,趴在窗边张望,说了声“没用的东西”,然后回过头来恶狠狠地看着柳依依,抬手去扇柳依依,柳依依一把架住了她的手腕,旁边两个侍女也凑了过来,陆曼婷气恼不已,歇斯底里地大喊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给我抓起来!”官兵一拥而上,柳依依招架不住,没几下就被绑了起来,那两个侍女见柳依依被抓,便主动缴了械,也被捆了起来。 陆曼婷恶狠狠地看着柳依依,然后带人离开了客栈,虽然没有抓到“刺客”,但意外抓住了柳依依,也不算空手而归。 陆曼婷押着柳依依往回走,心里也在犯合计,今天的事情太奇怪了,本来她陪着朱祁钰在会宾楼的单间会见朝廷大臣商量事情,但突然有一个“伙计”进来送菜,进屋后直接掏出个匕首扔向朱祁钰,然后转身就跑。朱祁钰立刻让陆曼婷带着亲兵追赶,沿途又遇到巡城的官兵,陆曼婷亮出太子府腰牌,官兵也跟她一起追了过来。 那个“刺客”到了这个小客栈,一转身就不见了,现在她却在客栈里抓到了柳依依,倒好像是那个人故意引自己来抓柳依依一样,简直太奇怪了。 柳依依此刻可谓万念俱灰,她并不怕死,但她怕朱祁钰和陆曼婷拿自己作人质,要挟甚至陷害朱梓骁。柳依依此刻真可谓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能听从命运的摆布,不知道即将面对的是怎样的困境。 第113章 陆曼婷指挥其他人继续搜城,自己亲自带着柳依依回了太子府,陆曼婷将她关进牢房后,便跑去跟朱祁钰汇报。 朱祁钰见陆曼婷满面春风地回来了,问道:“抓着了?”陆曼婷摇了摇头,说道:“行刺的人没有抓到,但我意外抓到了一个有用的人。” 朱祁钰看她卖关子,有些不耐烦地说道:“什么有用的人?”陆曼婷看出朱祁钰的不耐烦,便扭着腰凑到朱祁钰身旁,硬偎进了他怀里,笑着说道:“我抓到了穆苓都没抓到的人!你是不是该记我一功啊?” 朱祁钰一听,来了精神,说道:“怎么?你抓到了柳依依?是她派人来行刺的?” 陆曼婷坐直了身子,笑道:“我看不是,不但不是,我甚至怀疑是那个刺客故意引我们去抓她的!不知道是她得罪了什么人!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哈哈哈……” 朱祁钰也跟着笑了起来,然后说道:“正好!这个人可得好好利用。”他说着站起身,怒道:“最近朱梓骁步步紧逼,坏了我很多事情,父皇好似又放任他随意出京,不知道有什么阴谋。哼!这一次……我要让他翻不了身!” 陆曼婷挑着眉毛问道:“那我们该怎么办?” 朱祁钰说道:“把还在外面搜查的人撤回来,就说刺客抓到了!让她承认行刺!还得承认有人背后指使,务必把这个罪名给我坐实了!” 陆曼婷想了想,问道:“即使她现在承认了,万一最后她翻供了怎么办?”朱祁钰说道:“让她认罪只是第一步,接下来把消息放给朱梓骁,只要他派人来救,勾结灵山派行刺太子意图谋反的罪名就坐实了,到时候旧事重提,就不怕她再翻供了。” 陆曼婷阴险地一笑,说道:“我办事,你放心!我这就去!”朱祁钰伸手在她身上掐了一把,陆曼婷谄媚地一笑,然后扭着腰离开了。 此刻,夜已深,雨下个不停。骁王府后宅,一个黑影跃墙而入,快似狸猫,这人看了一下四下无人,便放了心。可就在这时,左侧厢房的门突然打开了,一个人闪身出现在了门口,说道:“莫离,这么晚,你干什么去了?” 莫离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却是修远。莫离伸手抚了抚额前已经被雨水打湿了的头发,冷冷说道:“怎么?你们肯回来了?你们走的时候也没有通知我,凭什么回来了就要管我去干什么?” 修远看着莫离,平静地说道:“我知道只要用了乾坤门的消息网,就瞒不过你……这次没带你出去,确是因为怕你冲动行事。莫离,你不是小孩子了,遇事不要任性,你稍有行差踏错,都有可能给公子和门主的大业带来危险,到时候我怕你会后悔。” 莫离不屑地看着修远,说道:“如果没有那个女人,一切都是好好的,就因为她!哼……我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修远皱着眉头,说道:“莫离,你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修远话还没有说完,宋甜儿突然撑着一把伞跑了过来,她看到浑身湿透穿着夜行衣的莫离,有些意外,但还是掠过她,跑到修远跟前,说道:“你听说了吗?刚才外面乱作一团,我听说是有人行刺朱祁钰……” 她说到这儿,突然回头看向莫离,用手指着她,说道:“莫离?该不会是你吧?你疯了?”修远也是一脸震惊地看着莫离。 莫离突然诡异地一笑,说道:“是我,怎么了?但我不是去杀朱祁钰的,我是去杀那个贱人的!永绝后患!” 宋甜儿和修远一时没反应过来,朱祁钰身边的是哪个“贱人”,莫离甩了甩头发,冷笑着说道:“原来你们还不知道,那个狐狸精也来了京城,哈哈哈……”她并不把话说完,转身就走。 修远闻言,浑身一激灵,从屋里一下子跳出来,伸手一把拉住了莫离,说道:“你把话说清楚,你到底干什么去了?你说的是柳依依?” 宋甜儿也跑了过来,问道:“莫离,你!你把依依怎么了?” 莫离使劲一甩胳膊,想要甩掉修远的手,修远反手一把掐住了莫离的手腕,冷冷说道:“你快说!你做了什么?” 莫离简直难以置信,这么多年来,修远从不曾跟她说过一句重话,可以说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如今为了那个柳依依,居然跑过来逼问自己。 莫离恼羞成怒,使劲甩开修远的手,一把拔出剑,指着修远,大声吼道:“那个贱人到底有什么好,她给你们灌了什么迷魂汤,一个个都是这样对我……我……”宋甜儿看莫离恼了,怕把其他人吵醒,忙安抚道:“莫离,莫离你不要冲动,你告诉我们,你把依依怎么了……你千万不要做什么傻事,修远是为你好,替你着急……” 莫离猛地转向宋甜儿,说道:“你们背着我,背着门主出去找她也就罢了,你们还堂而皇之动用乾坤门的消息网,怎么?你们不冲动?你们没有想过门主知道了会怎么样吗?为了一个扫把星,一个狐狸精,值得吗?你们都被她蒙蔽了眼睛吗?她就是个祸害!” 宋甜儿本能地往主宅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劝说道:“莫离,你别激动,你先说,你把依依怎么样了……” 莫离冷冷地看着两个人,突然阴恻恻地一笑,略带得意地说道:“要杀她,根本不用我亲自动手,我把陆曼婷引了过去……” 宋甜儿脑袋嗡了一下,失声问道:“什么?莫离,你把陆曼婷引过去……去抓依依?你!……” 莫离依然冷笑着说道:“对!哼!我就是要让她死!又不能让她死得那么容易才能解我……” 她正说着,冷不防修远抬起手一巴掌扇在了莫离脸上,莫离被打得一个趔趄,连宋甜儿都吃了一惊。 修远看着一脸难以置信的莫离,怒道:“莫离!你是不是疯了?你把柳依依送到朱祁钰手上,下一步他就会说柳依依是刺客!然后就会逼她说是公子主使的!然后,公子就会被拉出去砍头,灵山派也会被夷为平地……这是不是就是你想看到的?你到底想要怎么样啊?你疯了,莫离!” 莫离闻言,愣了愣,看向宋甜儿,宋甜儿也瞪着她,说道:“你不要告诉我们,你没有想到朱祁钰会这么做,你是傻子吗,莫离?我们之所以要保护依依,不就是怕朱祁钰抓到她来威胁或者陷害公子吗?可是你!……我的天!我们做了这么多事情去阻止这件事,你却亲手把依依送了过去!你简直……你简直就是疯子!你用脑子想想啊!……公子和修远太娇纵你了,都是他们对你的宽容才让你一直像个没脑子的傻子一样整天发疯!你……要害死公子的不是依依啊!是你啊!是你要把公子往断头台上推啊!莫离,你……我的天啊!我的天!” 宋甜儿气得满地打转,修远紧攥着双拳,怒不可遏地看着莫离,莫离突然有些心慌,开口说道:“你们不要危言耸听,你们……哼,柳依依自己一死了之不就完事了……” 修远闻言,气得一闭眼睛,转身就走,宋甜儿赶紧追过去,伸手抓住他,问道:“现在怎么办?要不要告诉公子?”修远突然停住脚步,说道:“不要,先不要让公子知道!朱祁钰不会这么快得手的,我们还有时间。” 宋甜儿点点头,说道:“那我现在带人去救她。”修远一把拉住宋甜儿,三个人都僵立在雨中,半晌,修远对宋甜儿说道:“欧阳靖正在京城,立刻派人把消息透露给无极门!” 宋甜儿点点头,转身跑了出去,修远看了看莫离,闭上眼睛,仰面对着天空,任雨水肆意拍打着自己的面庞,此刻,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柳依依,你一定要挺住! 第114章 京城同德里胡同的一个宅子里,欧阳靖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因为京城无极门分舵舵主意外身亡,欧阳永绪派人通知他去调查一下,这几天他调查了,发现这个舵主是酒后发了急病意外落水溺毙的,查来查去都是意外,但现在分舵无人执掌,他只得留下来安排善后的事情。 今日外面下大雨,欧阳靖身上伤口隐隐作痛,他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得心里也很烦乱,躺在床上又想到了柳依依。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有人使劲拍打着房门,大声喊道:“少主,大事不好了!少主……”欧阳靖一激灵,从床上跳了起来,光着脚跑过去将房门打开,就见门外的是小桥和小楼。欧阳靖一侧身,两人快速走了进来,欧阳靖问道:“怎么了?” 小桥皱着眉头说道:“刚刚收到消息,太子被人行刺,官兵四处搜查抓到了刺客……”欧阳靖闻言,眼皮一跳,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小桥接着说道:“我收到消息,抓住的刺客是——柳掌门!” 欧阳靖脑袋嗡地一下,难以置信地问道:“什么?”小楼着急地接口道:“哎呀,就是柳依依被朱祁钰当作刺客抓走了!”欧阳靖倒吸了一口气,他稳了稳心绪,问道:“哪来的消息?她?什么时候来了京城!” 小桥说道:“乾坤门放出来的消息,我觉得是故意透露给我们的!我已经派人查了,她是今晚上到的京城,住在福来客栈,一共四个人。被包围时,有一个跑了,但不是柳掌门,连带柳掌门一共三个人被抓走了。” 欧阳靖脑中迅速思考着这个消息的内容,缓缓坐在了椅子上,一言不发。 小楼突然问道:“柳掌门真的是刺客吗?太子抓她有什么用?”欧阳靖眯着眼睛想了想,说道:“乾坤门?乾坤门放消息给我们……是骁王,想让我们去救?朱祁钰抓依依……也肯定是为了对付骁王……怎么救?我们要怎么救人?” 小桥摇了摇头说道:“骁王太不仗义了,说到底是他惹的事情,自己不去救,却派人通知我们!那是太子府啊!难道我们明火执仗地闯进去救人吗?真是……怎么办啊!落到太子手里还能有活路么……” 欧阳靖好似没有听到小桥的话一样,他大脑快速转动着,站起身,说了句“准备笔墨”,然后到屏风后面将衣服穿戴整齐,他出来时,小楼已经给他准备好了纸笔,欧阳靖坐在桌前认真地写了一封信,最后又盖上来自己的私印。然后他把纸递给小桥,说道:“想一切办法,把信以最快的速度送到庄洪恩手里。”小桥接过来,点点头,然后快速离开了。 欧阳靖站起身,对小楼说道:“逃走的那个人能不能找到?”小楼想了想,说道:“昨晚动静闹那么大,她出不去城!应该还在城内。”欧阳靖点点头,说道:“她一定会找神龙门的联络点落脚,快去把她翻出来,带过来!”小楼点点头,转身出去了。 此刻雨已经停了,天色熹微,一轮红日出现在天边,欧阳靖走到院子里,看着天边那抹血色的光芒,心里说道:“依依,坚持住,等我来救你!” 此刻,太子府的牢房里,陆曼婷掐着腰站着喘着粗气,她挥着手里的鞭子,对着已经被抽打得血肉模糊的柳依依说道:“贱人,你快点承认!省得姑奶奶费力气!你以为你的骨头能硬过这里的刑具?哼!还不快签字画押!” 柳依依此刻趴伏在地上一动不动,陆曼婷气恼地走过去,抬起脚将柳依依踢得翻过身来,柳依依抬了抬眼皮,说道:“我没有刺杀太子!也不会诬陷别人!你要杀就杀……” 陆曼婷又抽了柳依依两鞭子,然后觉得手臂酸痛,她把鞭子扔到了地上,又狠狠踢了柳依依一脚,对旁边的人说道:“你们给我继续打,累死了,我要回去歇一会。哼!” 陆曼婷出了牢房,揉着肩膀回了自己的房间,她进了房间倒头便躺在了床上,这一夜,她也真是乏了,躺了一会儿就睡着了。 朱祁钰今日早早就起身了,他心里盘算着利用柳依依陷害朱梓骁的事情,陆曼婷到现在都没有来回复,可见那个柳依依是没有认罪,他不禁有些心烦意乱。 他侧过脸问身旁的管家道:“那个柳依依呢?还不认罪吗?”管家点头答道:“哼!没用的东西,给我用大刑!上朝之前我就要拿到口供,实在不行就直接让她画押,然后把她们三个直接打死!要快!” 正在这时,突然有个府里的下人跑过来,对着朱祁钰行了一礼,禀报道:“太子爷,门外来了一个人,说是抓到了行刺太子的人,想见太子。” 朱祁钰闻言,想了想,才说:“哦?抓到了刺客?呵,有意思,我们去看看!” 朱祁钰去了偏殿,不多时,下人引着两个人走了进来,当先一人正是欧阳靖,他右手里抓着一个被捆起来的女子,正是石璐。 欧阳靖一见朱祁钰,立刻满脸堆笑地作揖行礼,说道:“草民欧阳靖有礼了。” 欧阳靖坐着没动,冷冷看着欧阳靖和石璐,问道:“她就是昨晚行刺的人?”欧阳靖摇了摇头,说道:“她是昨天在福来客栈跑了的那个,碰巧被小人遇到了,就抓来送给太子发落。” 这时,陆曼婷闻讯赶来,她进了偏殿,看到了欧阳靖和石璐,她的目光在欧阳靖身上打了个转,发现欧阳靖一表人才,英俊不凡,不由得多看了两眼,眼睛像长了钩一样,挂在欧阳靖身上摘不下来。 欧阳靖根本不去看她,陆曼婷有点失望,翻了翻眼皮,又看了看石璐,伸手指着她对朱祁钰说道:“就是她,她就是跟柳依依在一起的那个人,哼,肯定也是同谋。” 朱祁钰对石璐兴趣不大,看了看欧阳靖,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欧阳先生前来,不是单纯来送人的吧?” 欧阳靖一笑,说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太子爷,小人前来,其实是想跟太子做笔交易。至于送人,只是个见面礼。小人混迹江湖多年,一直倾慕太子多时,可是一直没有机会能与太子结识……” 朱祁钰突然有了兴趣,问道:“什么交易?” 欧阳靖笑着说道:“小人闯荡江湖多年,对当年庄洪恩扶助当今圣上登基,之后得到朝廷支持做了武林盟主一事非常感兴趣。如今,庄洪恩已经老了……小人在江湖中也很有些人力和财力,觉得也可以效仿庄盟主,择善主而事之。待事成之后,江山朝堂是您的,可江湖我也能分一杯羹,能光宗耀祖,便于愿足矣。” 朱祁钰听了欧阳靖的话有些许意外,他皱着眉头看着欧阳靖,在心里掂量着欧阳靖值不值得拉拢,毕竟之前也曾拉拢过璧屿宫,借助江湖势力丰满自己的羽翼,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陆曼婷越看欧阳靖越觉得顺眼,便主动凑过去跟朱祁钰耳语道:“殿下,他是无极门少主,无极门势力遍布天下,最主要的是——很有钱!”朱祁钰一听,立刻换上了一副笑脸,说道:“原来是欧阳少主,哈哈哈,失敬失敬!少主若真心投诚,待将来……下一任武林盟主定当花落你们无极门!”说着,给欧阳靖看了座。 欧阳靖坐下,满脸堆笑地说了一些恭维话,然后话题一转,说道:“太子殿下,小人今日前来,还可以帮助殿下解决一个心腹大患。” 朱祁钰闻言说了句:“哦?”示意欧阳靖继续说。 欧阳靖说道:“我知道骁王自从回朝之后一直跟殿下对着干,昨日行刺之事恐怕就是骁王所为,这是一个扳倒骁王的大好机会,如今有了这个刺‘客’……”欧阳靖伸手一指石璐,石璐哼了一声把脸扭向一边。 欧阳靖接着说道:“只要她肯承认是骁王的人,岂不是万事大吉?” 陆曼婷闻言一笑,说道:“这个‘刺客’倒没有那么大用处,但我昨晚抓到的那几个,才是重头戏!只要她肯承认,一定能扳倒骁王。” 欧阳靖装作不解,看向陆曼婷,陆曼婷一见欧阳靖炽热的目光,顿时有点得意忘形,口无遮拦地说道:“因为我昨晚抓到的是灵山派的掌门——柳依依!” 欧阳靖装作恍然大悟,拊掌说道:“妙!这个柳依依如果肯承认是骁王支使,便坐实了骁王勾结灵山派造反的传言,那骁王必然万劫不复!太子殿下,棋高一着啊!” 朱祁钰也觉得欧阳靖的话非常受用,笑着点点头,欧阳靖又问道:“只是不知道,这个柳掌门有没有认罪?” 陆曼婷悠悠叹了口气,说道:“哼,那个贱人,嘴硬得很。昨个打了一宿,我都打累了,她还不肯低头,哼,不过不要紧,一会儿我再去,一定让她认罪!” 欧阳靖闻言,狠不得把陆曼婷千刀万剐,他强压着怒火,面上故作平静地说道:“这样啊!不知道太子殿下和夫人能不能信得过小人?我去劝劝她,我有把握让她认罪。” 陆曼婷听欧阳靖叫自己“夫人”,心里简直乐开了花,她转脸看向朱祁钰,说道:“我觉得可以让他试试。”朱祁钰犹豫了一下,也点了点头,说道:“若能拿到口供,让她亲口指认,自然是上策!”说着,朱祁钰站起身,说道,“这事就交给你们了。”然后他自己去了饭厅。 陆曼婷站起什么,走到欧阳靖身边,媚笑着说道:“你跟我来!”她特意在欧阳靖身上蹭了一下,欧阳靖强忍着心里恶心的想法,也摆出一副笑脸,推着五花大绑的石璐着跟陆曼婷向牢房走去。 第115章 陆曼婷今天心情格外好,她看了看身旁的欧阳靖,脑子里浮想联翩,她心想着一定要留下这个玉树临风,洒脱不凡的男人,她也算阅人无数,已经很久没有对男人有这种怦然心动、垂涎三尺的想法了。 欧阳靖自然不知道她此刻脑中的腌臜想法,只想着,自己该如何拖延时间。不多时,陆曼婷带着他来到了牢房门口,欧阳靖刚一迈步走进去,便听到里面传来女子惨叫的声音。欧阳靖的心一下子收紧,感觉呼吸一窒。 陆曼婷却显出了得意的神色,欧阳靖抑制不住急迫的心情,推着石璐快步往里走,便看到了牢房正中,被绑在一个“十”字横木上的柳依依。就见柳依依浑身是血,低着头,她身旁有一个彪形大汉,手里正拿了个钳子,钳子尖上还夹着一片血淋淋指甲。在旁边牢房里关着两个也浑身是血的女子,她们看到石璐被推了进来,都吃惊地趴在牢门上往外看。 刚刚掰掉了柳依依一个指甲的彪形大汉,走过来向陆曼婷施了一礼,陆曼婷吩咐她把石璐锁进牢房。彪形大汉,便将她和两个侍女锁在了一起,两个侍女迅速将石璐身上的绳索解开了。 陆曼婷缓步走到柳依依身前站定,彪形大汉拎起地上的一桶水,兜头盖脸地倒到了柳依依头上。柳依依缓缓睁开眼睛,陆曼婷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他们还是太怜香惜玉了,拔指甲?不如掐断你的手指来得痛快,你若还不认罪,我就把你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拔下来,看你能挺多久……” 就在这时,柳依依竟看到了站在陆曼婷身后的欧阳靖,正对上了欧阳靖急切而愤怒的目光。柳依依不由得吃了一惊,她不知道欧阳靖怎么来了,但她知道欧阳靖肯定是来救自己的,可他是怎么进来的? 柳依依现在最不想看到的大概就是欧阳靖了,她真的不想欧阳靖再舍命来救自己了,这样想着,柳依依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欧阳靖看着一身是伤的柳依依,看着柳依依的眼泪,简直心疼得要发疯,他强自镇定,走上前一步,对陆曼婷说道:“夫人,不知道可否让在下和柳掌门单独谈谈?” 陆曼婷皱了皱眉,眼中有一丝疑虑一闪而过,欧阳靖一见,立刻星眸闪烁,冲陆曼婷耸了耸眉,然后伏在她耳边,小声说道:“我有办法能逼她就范,怕手段太残忍,惊吓到夫人,夫人尽管放心,我一会儿单独找夫人汇报详情……包你满意……”陆曼婷只觉得耳边热浪翻滚,瞬间骨头都酥了。 紧接着,欧阳靖大声说道:“夫人若是不放心,大可从外面将牢门锁上,我跑不了!”陆曼婷鬼迷心窍似的点了点头,低声说了一句:“那我等你。”然后带着牢房里的人退了出去,又从外面把牢房门锁上了。 欧阳靖立刻上前,解开了柳依依身上的绳索,柳依依站立不稳,直接扑倒在他的怀中。欧阳靖心疼地抱着柳依依,急切地说道:“傻丫头,你怎么来京城了?来了为什么不找我,怎么……怎么会被抓到这儿来……你怎么总是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 柳依依抑制不住地哭了起来,喃喃地说道:“……我在等你来救我……我又怕你来……”欧阳靖紧紧搂住柳依依,柳依依哽咽着说:“我不要让你再为我冒险,你走吧,求求你,你不要管我……我是个不祥的人……我早就该死了,我不要再害人了……你走……” 欧阳靖搂着柳依依坐在了旁边长凳上,他对柳依依说道:“只要你听我的,我们都不会死,你听我说,依依,我已经去搬救兵了,只要我们再拖延一会儿,就会有人来救我们,依依,你相信我,你先认罪……” 柳依依闻言,吃惊地看着欧阳靖,然后哭着说道:“不行,我不能认!我认了……他们会陷害小六子,他们会再灭我们灵山派一次……我不能认……” 欧阳靖轻轻摇晃着柳依依的肩膀,说道:“傻丫头,你要相信我!我一定能把你救出去,不会伤害任何人!你相信我!” 柳依依用手捂住脸,崩溃大哭,说道:“我不能……万一呢?万一救兵没来呢?我不能冒险……我不能……置六师兄于险境……我不能……” 柳依依哭得难以自已,她伏在欧阳靖怀中,低声说道:“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欧阳靖将柳依依揽进怀中,长长叹了口气,低声说道:“依依,如果这是你的选择……我陪你!” 欧阳靖扶着柳依依依靠着旁边桌子坐住,站起身从腰间抽出了折扇,柳依依扑过去一把拉住欧阳靖的胳膊,她知道这里是太子府,欧阳靖就是武功再高,拖着自己也不可能逃出去,他摆明了是要为了自己玩命。柳依依心里太拧巴了,她既不能因为自己而令朱梓骁陷入险境,但更不能让欧阳靖为了自己去拼命! 柳依依拉着欧阳靖的胳膊,苦苦哀求道:“不要!欧阳靖,你走吧!你不要管我!你走吧……求求你……” 欧阳靖抚了抚她的头顶,叹了口气,说道:“傻丫头,我说过,我会保护你,直到我先倒下……” 柳依依哭着说道:“你不是一个人……你身后还有无极门……那是无数条生命,不要让灵山派的悲剧在无极门上演……欧阳靖!你听我说,我们斗不过朝廷的,我们斗不过朱祁钰……那么多条生命敌不过朝廷的一道诏令……” 欧阳靖静静站着,定定地看着苦苦哀求的柳依依,心里有无数念头一闪而过,半晌,他深吸了一口气,好似下定了决心一般,就见他轻轻拂掉柳依依的手,转身到了关石璐三人的牢房门口,一挥折扇,打碎了门锁,石璐一下子从牢房蹿了出来,另外两个侍女也走了出来。 石璐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然后走过来扶起柳依依,柳依依此刻已经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那两个侍女在牢房里各找了一把刀握在手中,欧阳靖走过来和石璐一起架起柳依依,几个人向牢房门口冲去。 正在这时,在外面等了太久的陆曼婷感觉有些不对劲,命人打开了牢房的门,她一探头,石璐一剑便向她脸上扫了过去,陆曼婷大惊失色,侧脸向后一躲,但还是慢了,石璐的剑尖扫到了陆曼婷左耳朵,一下子将她的耳垂削掉了。 陆曼婷大叫一声,向后摔倒,躺在地上捂着耳朵嚎叫。 欧阳靖和石璐瞅准机会,架着柳依依出了牢房,两人默契地架着她往墙边冲,想要跃墙而出。但事不如人愿,院子里有一队太子的亲兵迅速跑过来,把几个人包围了。此时此刻,欧阳靖已经别无选择,他二话不说,挥动折扇直接使出杀招,想要以最快的速度冲出去。顿时院子里惨叫声此起彼伏,他和石璐都杀红了眼。 可尽管四个人玩了命,但一方面欧阳靖身上的伤未痊愈,功夫大打折扣,另一方面亲兵越来越多,陆曼婷气急败坏地捂着耳朵大叫:“把他们都给我抓住,我要把他们凌迟处死!” 她话音刚落,就见得了消息的朱祁钰率人赶来,他看了看院子里的战况,对自己亲兵大喝一声:“住手!都给我让开!” 所有太子亲兵立刻向后退,拿着兵器看着欧阳靖虎视眈眈。欧阳靖一手将柳依依搂进怀中,长身玉立,不卑不亢地看向朱祁钰。 朱祁钰阴恻恻地看着他,向前走了两步,用手指着欧阳靖,说道:“你好大的胆子!居然跑到太子府里来撒野,看来,你是活得不耐烦了!那我问你,无极门已经做好了灭门的准备了吗?” 欧阳靖冷冷看着朱祁钰,轻蔑地一笑,说道:“我敢来,就没在怕!你身为当朝太子,不思为民造福,反而罔民以莫须有的罪名,以此来实现自己倾轧亲王、独揽朝政大权的不可告人的目的。如此狼子野心,人人得而诛之!” 朱祁钰闻言,冷笑着鼓了鼓掌,说道:“欧阳少主真是艺高人胆大,在下佩服!哈哈哈……那我就让你看看,得罪我朱祁钰的下场!我要让你们无极门成为下一个灵山派……”他略一停顿,朗声大笑,用手指着欧阳靖和柳依依,一字一顿地说道:“我要将灵山派和无极门,满门抄斩!诛灭九族!” 他话音刚落,就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从院门处传来:“太子好大的威风!我倒要看看,你如何将他们满门抄斩、诛灭九族!” 第116章 朱祁钰闻言一惊,院子里的人一起向院门处望去,伴随着一声“皇上驾到!”就见当今皇帝朱鼎昇带着一队禁卫军走了进来,在他身旁正是风尘仆仆的庄洪恩。 院子里的太子亲兵全部放下兵器,跪倒在地,陆曼婷也从地上爬起来低头跪着瑟瑟发抖。紧接着,欧阳靖等人也跪到了地上,朱祁钰赶紧迎上去躬身施礼,口中说道:“父皇御驾前来,这帮奴才怎么也没有通报,还请父皇移驾前厅……” 朱鼎昇沉着脸冲他一摆手打断了他的话,然后目光在院子里扫视了一圈,最后落到了柳依依身上。朱鼎昇沉声说道:“平身。”然后用手一指柳依依,向朱祁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你,要灭谁的门?” 朱祁钰深吸了一口气,稳了稳心神,说道:“启禀父皇,她们几个是刺客,昨晚在会宾楼行刺儿臣,被儿臣抓到了……今天她的同党居然胆敢闯府营救,实在是胆大妄为。儿臣正要将他们拿下,然后审出幕后真凶……” 朱鼎昇眯了眯眼睛,目光始终锁定在柳依依身上。此刻,欧阳靖将站立不住的柳依依搂在怀里,对朱鼎昇说道:“不知道皇上能否给草民一个申辩的机会?草民今日闯府实在是被逼无奈,若不出此下策,恐怕太子殿下就要草菅人命,制造冤狱了……” 朱祁钰在旁忙道:“父皇,不要听此等刁民胡说八道,他们今日行刺儿臣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都敢做,如果姑息,不知道将来还能做出什么……” 朱鼎昇一摆手,说道:“这里所有相关人等,随我入宫,我要亲审。”然后伸手一指浑身是血的柳依依,说道:“传令太医宫门等候。”朱鼎昇说完一转身出了院子,庄洪恩走到欧阳靖等人身旁,冲欧阳靖微一颔首,欧阳靖打横抱起已经摇摇欲坠的柳依依,跟着禁卫军走出了院子。 朱祁钰没有办法,只得带着浑身是血的陆曼婷一起跟在了后面。 一行人出了太子府,立刻上了马车,鸣锣开道,直奔皇宫而去。在车上柳依依已经昏了过去,欧阳靖紧紧抱着她,石璐帮她简单处理了一下身上的伤口,不多时便到了皇宫,太医院的两个太医已经拎着药箱等在了宫门处,他们上了欧阳靖等人的马车,来为柳依依诊治。 一行人直接到了泰和宫偏殿,欧阳靖直接抱着柳依依下了车,有宫女引着他和太医去了后面的一间小房间。欧阳靖将柳依依安顿好,便又被带到了前殿。欧阳靖一到,便看到石璐和她手下的两个侍女跪在一边,陆曼婷跪在另一边,庄洪恩和朱祁钰分别坐在皇帝下手的左右两边。 欧阳靖被带进殿,跪到了石璐旁边。此刻,朱祁钰正在陈说昨晚被行刺的经过:“……儿臣派人一路追赶,便追到了福来客栈,便将她们几个抓住了……”朱鼎昇倚靠着龙床,问道:“你亲自去抓的?怎么认定她们就是刺客?你不说是一个刺客吗?怎么出来四个?她们认罪了吗?” 朱祁钰没有办法,只得一指陆曼婷,说道:“是……是她带着儿臣的亲兵去抓的……” 陆曼婷迅速向上叩头,说道:“正是……正是妾身前去抓的。刺客跑到福来客栈就不见了,我带人进去搜查,就看到她们几个手持兵器神色慌张,我上前盘问,她们心虚,先动起手来,然后还跳窗户跑了一个人……我就将剩下三个人抓回来审问……” 朱鼎昇看了看陆曼婷,又看了看朱祁钰,问道:“那她们招供了吗?” 陆曼婷摇摇头,说道:“启禀圣上,您大概不知道,那个领头的是灵山派的掌门,她对当初朝廷灭了灵山派耿耿于怀,这一年到处说朝廷的坏话,她潜伏在京城肯定是居心叵测,这件事跟她绝对脱不了干系……” 旁边石璐立刻向上叩头,说道:“皇上明鉴,这个陆曼婷满口胡言,昨日我们四人在城门关闭之前才进京城,入城后直接到了福来客栈,便一直没有离开,店里的伙计都能够作证。他们闯进来搜查房间时,我们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也根本没有先动手,官兵搜查完出去之后,是她踹开房门闯进来就说我们是‘刺客’,要抓起来。我们完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柳掌门本来是与陆曼婷有过节的,她知道陆曼婷这是要挟私报复,才让我逃出去找欧阳公子报信求助。”另外两个身上有伤的侍女在旁连连点头,说道:“从始至终,我们都没有动过手,就被抓回了太子府。” 陆曼婷在旁还想狡辩,朱鼎昇沉着脸瞪了她一眼,吓得她一句话也不敢说,朱祁钰暗暗觉得事情不妙,心里已经在盘算如何弃车保帅了。朱鼎昇向两个侍女问道:“你们这一身伤怎么回事?” 其中一个侍女说道:“皇上,是这个女人打的,她把我们抓入太子府后,就连夜审问,逼我们承认没有做过的事情。”朱鼎昇问道:“什么事情?行刺?” 另一个侍女说道:“回皇上话,不光是行刺,她逼我们承认行刺是……骁王指使的……我们几个连骁王是谁都不知道……” 朱祁钰一急,在一旁大声说道:“胡说!”欧阳靖在旁,从怀中掏出一张血迹斑斑的纸,双手呈上,说道:“启禀皇上,这是草民去牢房救人时顺手拿来的,请皇上过目。”旁边站着的小太监小跑着过来接过,拿过去递给了朱鼎昇。 朱鼎昇瞟了一眼,然后把纸递给了朱祁钰。朱祁钰手里攥着纸,结结巴巴地说道:“父皇,这……”然后他突然一转脸,对着陆曼婷喝道:“贱人,谁让你自作主张!” 陆曼婷趴伏在地,瑟瑟发抖,她听了朱祁钰的话,心里已经大概知道了,今日之事,朱祁钰是要牺牲自己了,一时间万念俱灰。 朱鼎昇看了看朱祁钰,面无表情地问道:“你知道抓的是灵山派柳掌门?”朱祁钰慌忙接口道:“知道。但这个事情……”朱鼎昇并不想听他说别的,又问道:“她是有朝廷诰命的,如果犯了事,应该怎么处理?” 朱祁钰额头立刻见了汗,他后悔刚刚承认知道是柳依依了,整个人都被朱鼎昇的气势吓傻了,他讷讷地说道:“儿臣……儿臣并不知道她有诰命……”说完他自知失言,因为柳依依的赐封诰命是他和朱梓骁去宣的旨。他赶忙说道:“不是,儿臣不是这个意思,儿臣觉得她一直不忿灵山派被灭的事情,所以要杀儿臣……儿臣想审明白了再禀报父皇……” 朱鼎昇斜着眼睛看着他,说道:“所以,这上面的罪状是你授意的?”朱祁钰一下子跪倒在地,说道:“不是儿臣,儿臣只是想审问行刺之事,并没有要栽赃……” 朱鼎昇冷笑着说道:“我以为……栽赃才是你最擅长的吧,毕竟,一回生,二回熟……可手段并不见得很高明……人被打成这样都不肯承认,你们还不罢手,不是想屈打成招是想要干什么?” 朱祁钰低着头战战兢兢地说道:“儿臣不敢,儿臣不敢,不是儿臣做的……” 朱鼎昇“哼”了一声,冷冷说道:“回府闭门思过,不得旨意不得出府。”他又一指陆曼婷,说道:“太子整日无心政事,专想着手足相残,都是你们这些狗奴才背后教唆的,你们不是唆使太子动不动就要灭别人的门么,那好……今天朕就灭了你的门!”然后说了声“来人!” 两个侍卫冲了进来,朱鼎昇说道:“把她收监,三日后京城菜市口斩首,灭——九——族!”两个侍卫得令,拖着陆曼婷往外走,陆曼婷鬼哭狼嚎地挣扎着大喊:“太子,救我!太子,救我啊!我冤枉啊!……朱祁钰你忘恩负义,你堵上户部亏空的钱不是我给你的吗……皇上,我招了,都是朱祁钰指使我的……他还要……”拖着陆曼婷的侍卫赶紧捂上了她的嘴,把她拖了出去。 朱鼎昇冷冷看向朱祁钰,说道:“哼!多行不义必自毙!再要如此乖张跋扈,胡作非为,我就废了你!给我滚回府去!” 朱祁钰汗流浃背,迅速从地上爬起来,狼狈地退了出去。 大殿上就剩下欧阳靖几人,朱鼎昇缓缓说道:“起来吧。”然后,他转向庄洪恩,问道:“洪恩。到底怎么回事?”庄洪恩站起身,从容跪下,说道:“启禀圣上,草民当年说了谎……您和晴儿的孩子并没有夭折,而是被草民送到了灵山派寄养,这个孩子就是柳掌门——柳依依。” 朱鼎昇闻言,面上有一丝动容,说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庄洪恩朗声说道:“当年,草民奉了皇上的旨意去找晴儿,到了寒月宫时,正赶上晴儿临盆,可是不幸,晴儿难产血崩,她临死前千叮咛万嘱咐,不让我将你们的女儿送进宫,她说,你们的女儿年幼,无人庇护,明枪暗箭难以提防,怕活不长……” 朱鼎昇面露怒色,说道:“胡说,朕的女儿,有朕的宠爱,怎么会活不长……” 庄洪恩长长叹了口气,说道:“皇上,请恕草民直言,难道您不知道,您的格外偏爱,恰恰就是一道催命符吗?这后宫之中从来都不是清净之地啊!当年哪怕是晴儿武艺高超,不也屡遭算计,被逼得带孕离宫吗?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孩,送进宫……哎……草民罪该万死,请皇上治罪。” 朱鼎昇目不转睛地看着庄洪恩,又看了看眼前的所有人,他何尝不知道庄洪恩说的是实情,做了这个时刻算计人,又要被人时刻算计的帝王,何其孤独,自己一辈子的挚爱也没有见上最后一面,活到现在,除了虚无缥缈的“权力”,自己到底得到了什么? 半晌,朱鼎昇缓缓说道:“洪恩,起来吧,今日若不是她遇到危险,是不是我一辈子都不会知道,晴儿还给我留下一个孩子?” 庄洪恩低头不语,朱鼎昇缓缓站起身,长叹了一口气,离开了大殿。 第117章 朱鼎昇出了殿门,便去了安置柳依依的地方。欧阳靖等人就在了偏殿等候发落。欧阳靖冲庄洪恩拱了拱手,庄洪恩点点头,背手而立,一言不发。欧阳靖走到殿门口,向外张望,他人在这里,心已经飞到了柳依依那里,不知道柳依依现在怎么样了。 朱鼎昇到了地方,看了一眼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柳依依,这张熟悉的面容与牢牢印刻在记忆里的那张脸重叠在一起,他竟有一丝恍惚,好像又看到了当年那个伶俐活泼,开朗自信的温晴儿。“太像了!”朱鼎昇喃喃自语。 此刻,看着柳依依,即便不去求证,他心里也萌生出一种确信——她就是自己和温晴儿的女儿,他固执地觉得有一种难以割舍的血脉亲情在两个人之间形成了一种感应,心底里有个声音告诉自己,这就是自己的女儿。 他又走近了一步,更仔细地看着柳依依,他的这种确信,从庄洪恩慌慌张张冲到他面前说温晴儿和他的孩子还活着,让他赶紧去救时,便在他心里生根发芽了!他觉得庄洪恩定不会拿这种事情欺骗自己,当时,他甚至什么都不想问,只有一种冲动想要立刻冲到太子府,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如今,他见到了,并且确信了,这个遍体鳞伤的女孩,这个浑身透着倔强的女孩,就是温晴儿给他留下的最后的礼物,他在第一眼看到她时,就已经莫名地确信了。 朱鼎昇对着屋子里的太医开口问道:“她伤得怎么样?”一名太医跪倒在地,回答道:“回禀圣上,她身上大部分伤都是皮外伤,主要是被鞭子抽打所致,其中肩胛和手臂多处伤口深可见骨,皮开肉绽。还有腹部和腿部有钝物击打的淤伤,大腿和胸前有被尖细的锐器刺伤的伤口,双手十根手指红肿,应该是被上过夹板,右手中指和食指指甲被掰掉……还有……可以说是体无完肤……失血过多昏迷……” 朱鼎昇听着太医的话,右手紧紧攥拳,“体无完肤”?朱鼎昇恨恨地想着,“那我就要将行凶之人凌迟处死,让她也知道什么是真正的‘体无完肤’!”他看着屋内的太医说道:“拿出你们太医院的本事,用最好的药,人如果出了任何差池,我摘了你们的脑袋。”说完,他又看了柳依依一眼,便转身离开了。 他出了门,泰和宫的贤妃在门口侯着,看到朱鼎昇忙上前施礼,问道:“听说皇上刚刚在偏殿跟太子发了火,臣妾惶恐,还请圣上息怒,保重龙体……” 朱鼎昇用手指了指屋里说道:“这里先交给你了,你派两个得力的宫女,好生伺候,有什么需要,尽管到内务府去申领!”贤妃温婉地一笑,点头应了,然后进了房间。 朱鼎昇又回了偏殿,他让两个受伤的侍女下去包扎伤口,就留下庄洪恩、欧阳靖和石璐问话。他给三个人赐了坐,然后向庄洪恩问道:“你如何知道柳依依被太子抓了的?” 庄洪恩说道:“草民收到了这位无极门少主的加急信件,知道事态严重,才马不停蹄地跑来向圣上求救。” 朱鼎昇“哦?”了一声,又看向欧阳靖,欧阳靖立刻起身施礼,回答道:“启禀圣上,是这样的,草民无极门欧阳靖,无极门在江湖上籍籍无名,不值一谈,主要靠着平时保镖、传信、替人诊病开药混口饭吃。圣上定是好奇,草民怎么会知道柳掌门的身世而跑去求助庄盟主。”朱鼎昇点了点头。 欧阳靖接着说道:“知道这个事情,纯粹是机缘巧合。几个月前,有雇主登门,托付我们调查寻找一个身上带有星月玉佩,十八年前五六月份出生的女孩。雇主还拿来了一副画像和玉佩的图形。按说这么小的线索,实在是很难查找,可说来也巧,草民两个月前结识了柳掌门,柳掌门与画像中人非常相似,并且,她身上真的有一块星月玉佩。后来我将这个事情告诉了柳掌门,柳掌门便反过来委托无极门调查自己的身世,草民便查到了庄盟主是当送将柳掌门送到灵山派之人,继而查到了温凌玥是曾经找寻柳掌门的委托人……” 朱鼎昇闻言,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低声说道:“哦,是凌玥……”欧阳靖接着说道:“之后,草民曾陪同柳掌门去见了温凌玥,温凌玥亲口说了柳掌门的身世,因此昨夜石璐跑来求助,情急之下,我便派人向庄盟主求救。好在离得近!也好在来得及……” 旁边庄洪恩接口道:“幸亏欧阳少侠随机应变,主动深入虎穴去拖延时间,不然,恐怕太子要酿成大错了……” 朱鼎昇点点头,说道:“欧阳少侠侠肝义胆,朕会重赏你和无极门的!”欧阳靖立刻跪地叩头谢恩,说道:“草民不敢居功领赏,只要能宽恕草民冲撞太子之罪便心满意足了。草民深怕太子殿下真的灭了我们无极门……” 朱鼎昇点点头,说道:“这个自然,你不必担心。”然后朱鼎昇派人送欧阳靖几人出宫,欧阳靖强抑制内心想要去看柳依依的冲动,提出让石璐留下陪伴柳依依,朱鼎昇犹豫了一下还是应允了。欧阳靖带着两个侍女出宫时,已经临近黄昏,他站在宫门外驻足良久,心中怅然若失,然后步履沉重地离开了。 大殿之上,朱鼎昇有些疲累,他斜靠着龙床,眼睛看着庄洪恩,幽幽地问道:“晴儿,最后都说了什么?有没有……有没有提及朕?”庄洪恩点点头,说道:“晴儿说,她不后悔……”朱鼎昇闻言,坐直了身子,眼睛突然有了光泽,说道:“真的?晴儿真的说,她不后悔?朕以为……她一直避而不见,是因为恨朕……” 庄洪恩摇摇头,说道:“晴儿只是不能适应宫中的生活,她想保护你们的孩子……”朱鼎昇喃喃说道:“可她还是信任你胜过朕,当年……晴儿也是喜欢你胜过朕的……你竟然瞒了朕这么多年……如果不是出了今天这个事情,朕是不是一辈子都不会知道朕还有个女儿?” 庄洪恩闻言,缓缓跪倒,说道:“草民只是尊重晴儿的遗愿,并无私心。草民罪该万死,请皇上治罪。” 朱鼎昇缓缓站起身,走到庄洪恩跟前,伸手将他拉了起来,说道:“都这么大岁数了,不要动不动就下跪了,晴儿已经走了这么多年了,朕能说说心里话的人,就剩你了……” 庄洪恩抬起头看着朱鼎昇,他从朱鼎昇的脸上看到了一丝悲伤,还有无尽的孤独!每个人都羡慕他站在权力的巅峰睥睨天下,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失去了多少——亲情、友情、爱情,到最后守住的只有——彻骨的孤独! 第118章 京畿禁卫军营旁,是关押死囚的牢房。陆曼婷被还关进来两天了。为了防止死囚临死之前寻短见,这里的囚犯都是戴着枷锁镣铐,沉重的枷锁已经磨破了她的肩膀和手脚,她稍一动,就会感到浑身疼,这个时候,她就会想到柳依依,自己用鞭子抽打了她一个晚上,用尖利的金钗反复刺向她的身体时,是什么支撑着她不屈服? 陆曼婷的面前摆了一碗饭,饭上有肉,她知道这大概是她的最后一顿了。一个年老的狱卒送饭过来时,告诉她,明日午时就要把她推出午门行刑了,不过不是斩首——是凌迟,皇上亲下圣旨,她也算死得很体面了,毕竟开朝到现在,被当众凌迟处死的人,屈指可数,而被凌迟的女人,就她一个。 她听到这番话时,抑制不住地干呕,大概是想象着自己被行刑时的惨状引起的生理不适。这个年老的狱卒问她该不是怀孕了吧,如果是那样的话,倒是可以申请延期行刑。陆曼婷摇了摇头,她知道自己的身体,这辈子都不可能怀孕,她又不由得憎恨起朱祁钰了。 老年狱卒把她的枷锁打开,让她吃饭,可陆曼婷一口也吃不下去。她知道,皇上说了“灭九族”,明日自己被一刀一刀切下身上的每一块肉时,她们陆家上下一百多口就会被推出菜市口斩首,她能像样那个画面,刽子手就会像切西瓜一样,把她的那些熟悉或者干脆不怎么熟悉的亲戚的脑袋一个个切下来。她又忍不住干呕起来。 老年狱卒叹了口气,默默给她又戴上了枷锁,然后锁上牢房的门出去了。陆曼婷想哭,想像这里其他死囚犯一样疯狂嚎叫,可她张了张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她戴着枷锁去撞墙,一下又一下,可身体的痛楚并不能减轻她内心的恐惧。 她绝望地默默流泪,她在这里不敢闭眼,只要闭上眼睛,就能看到白羽辰,看到双儿和陆家的列祖列宗……陆曼婷蜷缩在角落里,抑制不住地瑟瑟发抖。 这时,牢房大门打开了,一个军官领着一个人走到了陆曼婷的牢房门口,紧接着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谢谢军爷通融。”那个军官用钥匙打开了牢房的门,闷声闷气地说了句“快一点”,然后就走了。 陆曼婷这才意识到,这是有人来看自己了,她转过脸来仔细看,赫然发现,正缓步走进牢房里的人竟然是白玉蝶! 白玉蝶似笑非笑地走到陆曼婷跟前停住脚步,然后蹲下身,与陆曼婷四目相对。陆曼婷恶狠狠瞪视着白玉蝶,不知道她怎么会来这里。 白玉蝶冷哼一声,又站起身,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又伸手将蓬松凌乱的鬓发捋了捋,然后目光在牢房里四面扫视,口中轻描淡写地说道:“原来……这里便是死囚牢……除了气味难闻一点,环境也还可以嘛。”她又在牢房里踱了两步,看似“不经意地”将那碗饭给踢翻了,然后用手掩住嘴,咯咯笑着说道:“哎呀,真是不好意思,怎么把陆小姐的上路饭给踢洒了。这可要趴在地上吃了……” 陆曼婷冷冷看着白玉蝶,依旧没有说话,白玉蝶又走回陆曼婷身边,蹲下身,揶揄地说道:“哎呀,陆小姐,这枷锁沉不沉啊?沉也没关系,反正你也戴不了多久了,再过几个时辰,等这枷锁一摘,你就轻松了,我听说,要凌迟呢!” 白玉蝶突然笑了起来,说道:“哎呀,真是不好意思,我真是太失礼了,这个时候,应该替陆小姐难过才是,怎么能笑呢!哈哈哈……” 白玉蝶看陆曼婷不说话,便又凑近了说:“我听说,京城很多人都等着看你明□□刑呢!凌迟诶,这可不是随时想看就能看到的……我还听说,从你身上割下来的肉一两银子一块,有很多人等着买,那些已经成家的主妇,买回去一块煎一煎给自己的男人吃了,可以防止被‘狐狸精’勾魂呢!听说,明日给你行刑的刽子手,为了多卖点银子,会细细的割,一小块一小块地割……” 陆曼婷闻言,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了起来,她想开口回击,可眼泪不争气地往下流,甚至她感觉到两腿之间一阵湿热。白玉蝶捂着鼻子跳开,笑着指着她说道:“怎么,才听我说了这几句,就吓得尿裤子了?那明天你被行刑的场面一定更精彩,哈哈哈哈……” 白玉蝶笑罢,脸上恢复了狠毒的表情,说道:“你知道吗?为了进来见你最后一面,我刚刚不得不在他们面前宽衣解带,他们才肯放我进来。我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非来不可,但我还是来了,来看到你这副落魄的鬼样子,我就觉得没白来……哈哈哈……陆曼婷,你这辈子造了多少孽?你怕了吗?你不要怕,你是罪有应得!你死多少次都不能偿还欠下的债!你该死!” 白玉蝶抬腿踹了陆曼婷一脚,将她踢翻在地,接着说道:“但你知道吗?尽管你和朱祁钰联手毁了我的清白,逼得我无家可归,但我不恨你!对!你没听错,我不恨你!我可怜你!哈哈哈,你到底没斗过柳依依,你是不是又被她耍了?这一次,你被她耍死了,还是凌迟处死!哈哈哈,陆曼婷,你好可怜……” 陆曼婷躺着愣怔地看着白玉蝶,白玉蝶走过去薅着她的头发,将她又拎了起来,紧接着抬起手,一巴掌扇在了陆曼婷的脸上,恶狠狠地说道:“你清醒点!陆曼婷你输了,你输得彻头彻尾,你是个没用的东西!你还赔上了你们陆家的九族!你被一个柳依依灭了九族!哈哈哈……” 白玉蝶又一脚将她踹倒,转身头也不回地向外走,边走边说:“我为什么一定要来看你?因为我要以你为戒!我要继续跟她斗,直到让她万劫不复!我来就是要警醒自己,不要落到你这样的下场……” 第119章 柳依依醒过来,已经是在两天后了。她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睡着,睡梦中一直有人拿着刀或者鞭子追赶她,一会儿是陆曼婷,一会儿是穆菱,还有朱祁钰和吴江……她觉得浑身都痛,实在跑不动了,抱着头绝望地大喊了一声“欧阳靖”,然后就睁开了眼睛,也挣脱了梦魇。 她喘着气,想起身,却无论如何都没有力气。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陌生的卧房,和一个熟悉的人——石璐。昏迷之前的记忆渐渐恢复了,她看着坐在床边守着她的石璐,用嘶哑的声音问道:“欧阳靖呢?”石璐说:“这里是皇宫,他不能来!” 这时,外间进来一个端着药碗的小宫女,她将药碗放到床头,见柳依依睁开了眼睛,便高兴地说道:“姑娘,你醒了?我去告诉贤妃娘娘。”然后转身跑了出去。 趁着这个空隙,石璐伏在柳依依耳边,将那天欧阳靖在偏殿上说的话告诉了柳依依让她心里有数,她刚说完,贤妃便来了。 贤妃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女人,面庞精致,身材匀称,穿着异常朴素,她原本是朱鼎昇做王爷时府中的一个侍妾,性子柔和不争宠,朱鼎昇做皇帝时封了个嫔的名位,曾经育有一女,三岁时生病夭折了,后来又怀了一次孕,无缘无故落了胎,之后便常年吃斋念佛,每日躲在泰和宫里抄经,但也落得清净。 这两年,朱鼎昇嫌后宫争斗倾轧心烦,没事便跑到泰和宫来躲清净,在她这儿吃点素食,听听琴,倒觉得内心祥和得多。 见贤妃来了,石璐站起身行礼,然后退到了一边。贤妃来到柳依依床边坐下,柳依依觉得自己应该起来行礼,便示意石璐扶自己起来,贤妃摆摆手,说道:“在我这里,不必居礼,你躺着吧,受了这么重的伤,要好好休养。我听星儿说你醒了,过来看看你,我已经派人去请太医了……皇上还没下朝,我派人去送信了,等他下朝自会来看你……” 说着,太医急匆匆地赶来,又给柳依依检查了伤口,重新上了药,贤妃嘱咐了两句,便回房继续抄经了。星儿跟着贤妃回了房,帮贤妃准备好了抄经的纸笔,贤妃提起笔,略一思忖,又放下了。星儿问道“娘娘今日不想抄经了?” 贤妃一推桌案,手里捻着佛珠,说道:“这宫里,哎……”星儿见贤妃欲言又止,便歪着脑袋说道:“怎么呢?不就是又多了个主子么?皇上膝下没有公主,又这么看重她,肯定是喜欢得不得了,现在皇上把她安排在娘娘这里,可见对娘娘非常信任,这是好事啊!” 贤妃一皱眉怒道:“放肆!平日里怎么教你的?竟然敢议论揣测起皇上的心思了?这么多年我吃斋念佛,难道是为了争宠吗?你要再敢多嘴我必逐你出去,省得给我招惹是非。” 星儿吓得一句话也不敢说,贤妃手捻佛珠闭目养神,心里道:“这个女孩与当年入宫的温晴儿实在太像了!我倒不觉得她到宫中会有什么好事,莫不是来讨债的……恐怕,这宫里要不太平了。” 骁王府住宅,朱梓骁从睡梦中醒过来,莫名地感到浑身酸痛,他起身穿好衣服,外面已经天光大亮,他觉得心里有些烦闷,便走到床边将窗子推开,却发现外面是朗晴的天,他心里不禁奇怪,昨夜雨下得那么大,怎么一早地面都干透了。 他揉了揉太阳穴,走到房门口,伸手将房门打开了,可眼前的情形却吓了他一跳,门口直挺挺跪着一个人,却是修远,修远身后站着的是一脸焦急的宋甜儿。 朱梓骁看了修远一眼,笑着问道:“诶?这大早上的,是唱哪出啊?让我猜猜莫不是莫离又闯了什么祸?哈哈哈,有话好好说嘛,动不动就下跪干什么?我饿了……走,吃饭去,边吃边说……” 宋甜儿伸手扒拉了一下修远,小声嘀咕着:“你,你起来吧。”修远还是跪着没有动。朱梓骁笑着蹲下身,看着修远说道:“呦,就冲你这诚意,我倒要听听,到底是什么事让你这般跪地请罪!” 说着,朱梓骁停顿了一下,用手杵了杵修远,笑着说道:“要不,我来猜一猜?”朱梓骁站起身看了看外面的天气,脸色严肃了起来,说道:“一定是有人背着我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你又自作主张去处理了,为了怕我参与,你们让我多睡了一天,如今你能跪在这儿,就证明事情已经解决了!” 说着,朱梓骁看了看宋甜儿,问道:“我说得对吗?”宋甜儿略微有些迟疑地点点头,说道:“公子……你说得对!”朱梓骁伸手去拖修远,将他拉了起来,说道:“跪也跪了,起来吧,说说,怎么回事。” 然后他转身回了房间坐定,修远和宋甜儿耷拉着脑袋进了屋,朱梓骁指着身边的椅子,说道:“坐下说吧。”修远不肯坐,宋甜儿拉着他,说道:“你就别让公子着急了。” 朱梓骁一笑,说道:“莫非是秦宛灵的事情?跟我大哥说,我同意了。”宋甜儿闻言非常吃惊,但还是摇了摇头,朱梓骁一皱眉,宋甜儿索性开口说道:“公子,我直说了吧,是莫离,莫离私自去刺杀朱祁钰,然后……然后把陆曼婷引去了柳依依那里……然后,然后……柳姑娘就被陆曼婷抓走了……” 朱梓骁一下子变了脸色,失声问道:“什么时候的事?她怎么在京城?”修远耷拉着脑袋说道:“前天晚上……”朱梓骁猛地站起身说道:“胡闹!” 宋甜儿看朱梓骁急了,忙道:“公子息怒!我们后来查到,柳依依是要回灵山派,但通往太平村的路封了,被迫来到京城,跟她一起还有三个寒月宫的人,被抓时跑了一个……” 朱梓骁怒道:“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不告诉我?现在她人呢?”宋甜儿忙道:“公子放心,人没事,人没事,我们一商量,朱祁钰抓住柳姑娘肯定是要威胁或者陷害公子,我们便自作主张……”她越说声音越低。 修远接口道:“不是‘我们’,自作主张的是我!我让他们把柳掌门被抓的消息放给了无极门……我知道欧阳靖正在京城……” 朱梓骁大怒,一脚踹翻了椅子,又掀翻了桌子,说道:“送信给无极门!你说你送信给无极门?我的人把依依送到了朱祁钰的手里,然后你让欧阳靖去救!” 此刻的朱梓骁暴跳如雷,他在屋里暴走了两个来回,突然停下来大声问道:“人呢?人现在在哪儿!说!”宋甜儿忙道:“人……人在皇宫里……”修远继续说道:“欧阳靖昨天晚上送信过来,说,人已经安全了……后来我知道欧阳靖找了庄洪恩去见了皇上,皇上及时赶到太子府救了他们,然后带回了皇宫,皇上让朱祁钰回府闭门思过,陆曼婷本来被判了凌迟,但昨天晚上她在狱中咬舌自尽了……” 修远一口气说完,耷拉着脑袋不敢去看朱梓骁。朱梓骁看了看修远,又看了看宋甜儿,然后缓缓坐下,他何尝不知道修远这么做,是为了保护自己,可是他们不知道的是,上次朱鼎昇来府中,已经说过他知道自己曾藏身灵山派的事。如果他们知道这件事,当时告诉自己,自己迅速进宫面圣救人,可能就不必费了这么大周章了。 朱梓骁叹了口气,说道:“她怎么样了?”宋甜儿小声说道:“受了伤……”朱梓骁怎么会想不到柳依依落在陆曼婷手里会吃多少苦头呢?毕竟当年在青松山庄自己就已经目睹过一次了,彼时两人之间并没有深仇大恨,而如今……皇上为什么要将陆曼婷“凌迟”,很显然也许柳依依的伤情有关吧。 朱梓骁静静地坐了一会儿,然后开口说道:“以后遇事不可自作主张!你们准备一下,我去见见欧阳靖。” 第120章 无极门在京城的分舵在最繁华的闹市街,是个三层楼的大客栈——“四海居”。 四海居三楼的“清心雅居”里,欧阳靖和朱梓骁对面而坐,正在低头喝茶。欧阳靖笑着说道:“骁王来了半天了,只一味品茶,倒让草民觉得有些惶恐了。” 朱梓骁抬起头,看了看欧阳靖,说道:“少主自是知道我因何而来,我若道谢,少主便会说不是为了我去救人!但无论如何都是我御下无方,他们自作主张,给少主添了不少麻烦!” 欧阳靖笑着说道:“若不是他们自作主张,骁王是打算自己去救?我觉得他们护主之心倒是日月可鉴,还是麻烦我比较好!只不过恰巧我知道了她的身世,去搬了救兵,不然,还真不知怎么救!” 朱梓骁点点头,说道:“她是不是受了很重的伤?”欧阳靖点点头,说道:“是……可她从始至终都没有屈服,就算我去到太子府的地牢中,让她为了配合我拖延时间,暂时认了罪,可她依然死活不肯——她宁肯死,也不想让你陷入险境。” 朱梓骁叹了口气,低头呷了一口茶,说道:“少主侠肝义胆,只身闯府,这份情意在下铭记于心,将来若有需要我帮助的地方,请尽管开口!”欧阳靖一笑,说道:“好说!骁王的话,草民记住了。” 朱梓骁又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告辞,他走到门口,说道:“欧阳少主,不日,父皇将为我和秦将军的孙女指婚,大婚之日还请欧阳少主前来观礼。” 欧阳靖略愣了愣,然后挑挑眉,说道:“那要恭喜骁王与秦小姐喜结连理,到时一定要备份厚礼前去道贺。” 朱梓骁淡淡一笑,迈步出门,轻声说道:“那个傻丫头……就托付给你了……你好好照顾她……少主留步!”说完,他就走了。 欧阳靖站在门口,并没有往外送,他看着朱梓骁的背影,用手摸着自己的后脑勺说道:“怎么说的好像是你让给我的似的!真是……” 他正嘟囔着,小桥从旁边走过来,问道:“之前不是说要回扬州吗?什么时候动身?”欧阳靖一皱眉,向后退了一步,退回到房内,他双手抓住房门,作势要关门,说道:“这儿都没个主事的人,你看看这一天天一大摊子事,走什么走?我走了,这么多事谁处理?莫名其妙!”然后他就“嘭”地一声将门关上了。 小桥站在门外,吃了个真正的“闭门羹”,不由得噗嗤一笑,说道:“大前天不是你自己说回扬州的么?真是比女人都善变!你就在这屋里继续‘坐月子’吧!哼!”说完,小桥转身离开了,留下欧阳靖一个人在屋内唉声叹气。 皇宫泰和宫的厢房内。柳依依躺在床上,再一次见到了朱鼎昇。她甚至想不明白自己该以什么态度来面对他——自己的亲生父亲。朱鼎昇屏退其他人,缓步来到她的床边,仔仔细细地看着她的脸,然后微微一笑,问道:“你叫依依?”柳依依点点头。朱鼎昇坐在了她的床边,又问道:“你的母亲是温晴儿?”柳依依想了想,说道:“是我姐姐温凌玥说的。”朱鼎昇点点头,接着问道:“你……她跟你提到我了吗?”柳依依眨眨眼说道:“说了……说我是你的女儿……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朱鼎昇一笑,说道:“你身上的那块玉佩是朕送给晴儿的,晴儿留给了你。你是朕的女儿……” 柳依依满脸疑惑地问道:“你确定?你怎么能确定?”朱鼎昇伸手抚了抚柳依依的头发,说道:“你出生的日期、你的长相、你母亲的良苦用心、庄洪恩的证言、凌玥的确认……朕能确定!朕一直无法相信朕和晴儿的孩子夭折了,如今见到你,朕就知道朕的感应是对的!你果然还活着!” 柳依依看着朱鼎昇两鬓斑白的头发,看着他热切的目光,半晌没有说话,只是讷讷地说道:“我从小就以为自己是孤儿……灵山派的每一个人待我都很好……可是他们都不在了……” 朱鼎昇立刻说道:“朕要昭告天下,恢复你公主的身份,追封你的母亲,封赏灵山派……”柳依依摇摇头,说道:“我可以不要这些吗?”朱鼎昇一愣,问道:“那你想要什么?” “自由!”柳依依眼睛看向窗外,喃喃说道。 三日后,朱鼎昇颁下圣旨昭告天下,册封柳依依为“懿云长公主”,更名为朱依晴,追封温晴儿为娴德皇贵妃,还封赏了灵山派和无极门。 圣旨宣布之后,满朝哗然,虽然在柳依依之前,皇帝只有贤妃所生一女,因早夭不在齿序排列之中,那么柳依依顶多也就能算是大公主,因依古例,皇帝要册封自己的女儿为“长公主”需得是嫡长女,柳依依的母亲当年并没有名位,按理说柳依依是没有资格的,可皇帝喜欢,“破格”册封,谁又能多说什么呢? 时隔两日,朱鼎昇给朱梓骁和三朝元老秦磊的孙女秦宛灵指婚,婚期定在两个月后。 欧阳靖接了圣旨、领了赏,便带着小桥回了扬州。 指婚之后,朱梓骁进宫谢恩,顺便去看了柳依依。 此时,柳依依已经搬到了宫中的芝兰苑居住。朱梓骁来时,石璐正陪着她在院子里的小榻上躺着晒太阳。下人一通报,柳依依赶紧坐起身,就见朱梓骁笑盈盈地向她走过来,柳依依看着这个从小便相识、有着阳光般温暖笑容的温润男子,一时竟有点恍惚。 石璐带着所有下人退了出去,朱梓骁款步来到柳依依面前站定,然后俯下腰,伸手在她的小鼻子上刮了一下,笑着说道:“看什么看?不认识了?都做了公主了,怎么还是傻乎乎的样子!”柳依依看着微笑着的朱梓骁,突然眼角湿润了,有眼泪悄然滑落。 朱梓骁坐在她跟前的椅子上,伸手拭掉了她脸上的眼泪,然后抚了抚她的脸颊,说道:“为了我,让你受苦了。”柳依依吸了吸鼻子,突然把脸在朱梓骁胸前蹭了蹭,朱梓骁一脸嫌弃地说道:“你这鼻涕一把、泪一把的,蹭我一身!” 柳依依破涕为笑,说道:“就是要蹭你一身,谁让你欺负我。”朱梓骁笑着问道:“宫里还住得惯吗?”柳依依瘪了瘪嘴,说道:“六师兄,我能不能……离开这里,我想回灵山派。” 朱梓骁摇了摇头,说道:“还叫六师兄?应该叫‘七哥’。”柳依依的眼睛突然黯然失色,低下头说道:“七哥?哎……” 朱梓骁抚了抚柳依依的头发,说道:“丫头,我们都回不去了……在宫中要时刻警惕,不要轻信人言,要保护好自己……” 柳依依点点头,说道:“我听说……皇上,嗯,父皇,给你赐婚了?”朱梓骁点点头,低声说道:“我大哥暗中拉拢秦将军,极力促成的,一开始我是不同意的,但现在,无所谓了……婚期定在五月初六。” 柳依依低着头,不知道该说什么。朱梓骁站起身,说道:“我该回去了,这后宫中,我不便久待。其实,父皇是知道我曾藏身灵山派的,可是你们不知道,你被抓了以后,修远病急乱投医,背着我把消息告诉了欧阳靖。” 柳依依抬头看着朱梓骁,轻声说了声“哦。” 朱梓骁拍了拍柳依依的肩头,说道:“欧阳靖回无极门了,他惦记你,可是进不来宫,你也出不去,他临走来府里找我,托我一定要保护好你……那天在太子府,他是赔上自己全部身家性命,压上整个无极门去救你的……” 柳依依又“哦”了一声,缓缓站起身,朱梓骁笑了笑,转身离开了。 柳依依站在原地,看着浑身洒满阳光的朱梓骁消失在自己眼前,怅然若失之感油然而生,而她心里又有点思念欧阳靖了…… 第121章 朱梓骁出了宫,让府里的下人驾车回去了,他一个人安步当车,往回走。修远和宋甜儿不想打扰他,远远跟着。 走了半晌,离骁王府还有一条街时,突然在拐角的一个角落跑出来一个人,差点撞到了朱梓骁的身上,朱梓骁向旁一闪身让开了。 这个人停住脚步,慌慌张张地回头看,好似有人追她一样。修远和宋甜儿发现情况,快步跑了过来,护在了朱梓骁身边。 朱梓骁仔细一看这个人,发现竟然认得——正是白玉蝶。这时,白玉蝶也看到了朱梓骁,她下意识地转身就要走。朱梓骁看白玉蝶浑身穿的破破烂烂,可谓蓬头垢面,再结合她慌张躲闪的样子,心想她大概是遇到了什么难处吧。 于是朱梓骁开口叫住了白玉蝶,白玉蝶一愣,背对着朱梓骁站着,半天没有说话,朱梓骁冲宋甜儿招招手,宋甜儿一脸不开心地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递到白玉蝶眼前。 白玉蝶一愣,但没有伸手去接,而是猛地转过身,对朱梓骁说道:“骁王不必如此客气,我用不着你同情,怎么?想用钱来消除你的罪过吗?” 朱梓骁皱了皱眉,说道:“罪过?这话从何说起?我自问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你们青松山庄得事情!何来罪过?” 宋甜儿直接把银票塞在白玉蝶手中,说道:“你不要胡搅蛮缠,给你银票你就拿着走!我们也并不想跟你犯话!你也不要在这儿纠缠!” 白玉蝶仿佛没有听到宋甜儿说话,而是朝着朱梓骁走了两步,说道:“如果不是你护着柳依依,让我去救她,怎么会有后来的这些事情?如果柳依依当年就被陆曼婷打死了,我二哥就不会死!你怎么能说青松山庄的倾覆与你毫无关系?” 朱梓骁看了看白玉蝶,冷冷说道:“如果你要把你们生活的幸福建立在别人的无辜屈死上,那你们青松山庄的倾覆,本就是早晚的事。若非要给这一切找个源头,难道不是因为你大哥白羽寒胡作非为才导致了后来发生的一切吗?” 朱梓骁说完,不理白玉蝶,迈步就走,刚走出两步,白玉蝶突然大哭着扑了过来,被修远一把拦住,摔坐在地上,然后大喊道:“梓骁哥哥,我已经没有家了,我大哥二哥都已经死了,我娘生我气抱着孩子走了!我怎么办?我怎么办啊?” 街上本来倒是没几个人,可是白玉蝶一嚎,所有人都朝这边看了过来,朱梓骁皱了皱眉。宋甜儿赶紧过来伸手把白玉蝶拖了起来,怒道:“白玉蝶你不要大呼小叫的!你要干什么?” 白玉蝶死死盯住朱梓骁,哭着说道:“梓骁哥哥,我知道我错了,你能不能收留我……我可以当牛做马……” 宋甜儿闻言立刻说道:“用不着!骁王府用不着你这样的牛马!”白玉蝶根本不理她,又往前走了两步,对着已经打算转身的朱梓骁说道:“就算……看在我二哥的面上……他当年还救过你……如果,如果你不肯收留我……我也只能……只能流落风尘了……梓骁哥哥……” 朱梓骁转身就走,理智告诉他,这个女人也许不怀好意。可他走了两步又站住了,他想起了白羽辰,想到白玉蝶说“流落风尘”,不由得叹了口气,对宋甜儿说道:“带着她吧……”然后迈步继续往府邸走去…… 柳依依在宫里住了十多天了,期间朱鼎昇隔三差五便会来看柳依依,柳依依本能地对他敬而远之,完全没什么话,她也知道,朱鼎昇其实并不是来看她的,而是透过她的脸在怀念温晴儿,这么想着,柳依依倒对朱鼎昇生出了几分同情和说不清的感情。 期间朱祁钰的母亲——当朝皇后沈翊荣来过一次芝兰苑,她气恼皇上禁足了朱祁钰,自然对柳依依没有好脸色,但她知道朱鼎昇喜爱柳依依,所以只是旁敲侧击地让柳依依不要与自己为敌便离开了。朱鼎昇知道后,在宫中明令禁止其他妃嫔来柳依依这里,柳依依才得了清净。 又过了十多天,柳依依萌生出了想要离宫回灵山的念头。她跟朱鼎昇说了一次,朱鼎昇没有同意,一道圣旨,让魏大同做了掌门,彻底断了柳依依回灵山的念头,可以说很简单粗暴了。 又过了几天,正值月圆之夜,柳依依心里烦闷,睡不着,便披了件斗篷让石璐陪她在附近走走。芝兰苑本就在御花园边上,石璐陪着柳依依出了院子,拐了个弯,走不多远就到了御花园。 柳依依问石璐:“你说咱们什么时候能离开这里?”石璐摇了摇头。柳依依便说:“是我连累你了,过几天我跟父皇请示,放你出宫吧。”石璐笑了笑,说道:“公主多虑了,石璐无父无母,寒月宫就是我的家,宫主让我保护你,你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我不走。” 柳依依闻言,停住脚步,看着石璐说:“天下怎么这么多无父无母的人呢?双儿姐姐是这样,现在她的孩子也是这样,修远和甜儿姐姐也是,连我大哥哥和姐姐都是,以前我以为我也是,可突然就有了父亲……却又不知道怎么亲近……” 她伸手指着月亮说道:“小时候,每逢十五夜,月光好,便和大哥、小六子溜出去玩,大哥总能带着我们抓住小兔子和山鸡……”说着,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说道:“如今,这宫中到处灯火通明,连月亮也不觉得亮了……” 石璐静静地陪着柳依依,走到了假山附近,柳依依说道:“古人说‘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不知道有没有人想念我呢?”石璐笑着打趣道:“公主怕是想起了 ‘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吧,是不是心里有了思念的人?是谁?那个欧阳少主?” 柳依依脸一红,说道:“哪有!我才不想他!总是欺负我!”她又往前走了两步,幽幽吟道:“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石璐笑道:“我看是‘相思落在欧阳家’……”柳依依用手指着石璐说道:“姐姐真是……学坏了……” 柳依依话没说完,石璐突然伸手拉了一把柳依依,转身就走。柳依依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愣怔着跟着她快步往回走。石璐拉着她出了御花园,左右看了看,然后回了芝兰苑。 进了房间,柳依依问道:“怎么了?”石璐脸色变了变,说道:“刚刚假山后面好像有人!”柳依依问道:“是宫中侍卫吗?”石璐摇摇头,说道:“应该不是,侍卫见到你应该出来请安,哪有躲藏的道理!如果真的是,那躲在暗处,大概也是没有安什么好心……” 她话音刚落,突然抬头,跳到墙边将剑抓在手里,然后护在了柳依依身前。柳依依便知道是房顶有人。柳依依屏住呼吸站着,轻声问道:“要不要叫侍卫?”石璐皱着眉头侧耳仔细听着,然后摇了摇头,说道:“好像走了。难道是‘路过’?不知道什么人偷闯进宫里要干什么……” 柳依依紧张地看着石璐,问道:“行刺?”石璐将剑放在桌上,说道:“皇宫从来都不是什么太平的地方……” 话音刚落,就听窗外突然有个低沉的声音传了进来:“既然不太平,不如,我带你们离开这里,可好?” 第122章 窗外话音刚落,就见窗户被人从外面推开,一个白色身影跃窗而入,石璐一惊,又伸手去抓宝剑,白影跃入一抬手,一块白玉令牌直飞向石璐,石璐一伸手将令牌抄在手中,拿到眼前仔细一看,紧接着放下宝剑,单膝跪倒,向上行礼道:“寒月宫右执法石璐参见龙少主!” 就见这人回手关了窗户,微微一笑,说道:“石执法不必多礼!请起!”柳依依在脑中反应了一下,眨眨眼问石璐道:“那我呢?我是不是也得跪下行礼?”白衣人哈哈一笑,说道:“公主说笑了,在下一介草民,岂敢!”柳依依伸手接过石璐手中的白玉令牌看了看,然后笑着递给白衣人,说道:“那……你请坐!” 白衣人笑着收起腰牌,随便在桌边捡了个椅子坐下了。柳依依和石璐也坐了,仔细打量,发现这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身后背一柄长剑,面如冠玉,星眸带笑,目光矍铄,天生笑面,英俊中透着一丝温和,有一种具有亲和力的帅气,让人看到就移不开眼睛。 柳依依心想,龙家名满江湖,是江湖中最神秘的存在,能见到龙家成员本尊倒是挺稀奇的。而且,单看他这一身白色的夜行衣,就知道又是个“骚包”的人,柳依依不禁又想起了朱梓骁的“要想俏,一身孝”。柳依依正看着他胡思乱想,对方以手支颌,笑着问道:“公主殿下,可看够了?” 柳依依翻了翻眼睛,说道:“我是在想,夜行衣也要穿成白色的,不知道骄傲成什么样子。”石璐抿嘴笑了,向柳依依介绍道:“这位是龙家少主——龙一鸣,是龙家最年轻的一辈接班人。”柳依依一笑,说道:“幸会,龙少主!” 龙一鸣一笑,说道:“龙家退隐江湖多年,也不是什么‘主’,而且现在神龙门的掌事人实际上就是你们寒月宫的宫主温凌玥,不必称‘少主’,承蒙抬爱,称‘一鸣’即可!” 柳依依歪着脑袋问道:“那不知道龙公子今日前来,所谓何事?难道真是要带我们离开这里?”龙一鸣眨眨眼睛,笑着说道:“今日进宫,实际上是去颐和殿取东西……”他从怀中摸出了一个小布包,扔在了桌面上,柳依依看了看,用手指在上面点了两下,问道:“藏宝图?” 龙一鸣点点头,说道:“对!”柳依依撇撇嘴,说道:“我就说骄傲嘛,‘偷’不说偷,说‘取’!意思是你们要是一时兴起想做皇帝,就直接来做呗?”龙一鸣一笑,抓起桌上一个茶杯把玩着,说道:“祖训不许!”柳依依点点头,将小布包往龙一鸣跟前推了推,然后转向石璐说道:“那行,石璐姐姐,咱们收拾收拾,跟他走吧!” 石璐哑然失笑,问道:“公主决定了?”柳依依站起身,说道:“我就看不了人这么‘谦虚’,我——妥妥天煞孤星一枚,如果不跟他多亲多近多走动,他大概领会不到什么叫劫难!” 龙一鸣点点头,说道:“说得也是,那我就领教一下什么叫‘历劫’!”石璐忙打圆场,向龙一鸣问道:“公子今日入宫除了藏宝图,可还有其他事情?” 龙一鸣笑着说道:“原本已经要走了,在御花园偶遇二位姑娘,一时兴起,就来了!”说着,他站起身。 柳依依本就在宫中也没有什么东西,浑身上下简单拾掇了一下,然后在桌上留了个字条——“离宫办事,勿寻”,三个人便熄灭了屋里的灯,悄悄出了房门。 龙一鸣看柳依依手上有伤,便说了声:“公主,得罪了!”然后揽着她的腰,跃墙而出,石璐紧跟其后。龙一鸣身形极快,石璐也是轻功了得,三个人走走停停往御花园方向摸去,遇到巡逻的侍卫,龙一鸣则叩石在手,弹打树木吸引侍卫的注意力,他们则乘隙飞身而过,只几个起落,就到了刚刚柳依依和石璐聊天的假山附近。 龙一鸣引着两个人到了假山后面,阴暗处有一个人蹲在地上等候,见龙一鸣来了,忙开启了一处机关,地上一块石板弹开,龙一鸣冲这个人点点头,然后携着柳依依跳了下去,柳依依紧张得心突突地跳,直到头顶暗道的门关了,她的心才终于平复了一点。 下了地道,龙一鸣便放开了柳依依,抽出火折子在前面引路,柳依依跟在他身后,石璐也拧亮了火折子,迈步走在柳依依身后。初入地道,里面大概高一米半宽一米左右,再往里走,渐渐宽敞一点,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柳依依都觉得有点走累了,龙一鸣在前面突然停下脚步,说了声:“到了。” 柳依依看前面有一处向上的台阶,龙一鸣不知道扣动了什么机关,台阶最上面有一道石门缓缓打开了,外面有一点点光亮照了进来,三个人从石门出来,来到一个三米见方的“石桶”形建筑里,有月光从头顶照了下来,身后石门缓缓关上,柳依依抬头向上看竟然发现,此刻三人好像是身处一个枯井之中,距离地面大概有五米左右。 这时龙一鸣又伸手揽住柳依依的腰,脚踢井壁交叠向上,只蹭蹭几下,便蹿出了枯井,轻飘飘落在地面,紧接着石璐也蹿了上来,柳依依一看,三人此刻正身处在一个老宅子的后院。 龙一鸣松开柳依依,口中打了一声呼哨,就听见院子四周有些窸窸窣窣的声音,紧接着恢复了平静,柳依依便知道院子里应该有暗哨。 龙一鸣做了个“请”的手势带着柳依依和石璐出了院子,去了别的院落。 此刻已经过了子时,柳依依心里既紧张又兴奋,她没想到自己就这么轻易地出了皇宫,她根本不愿意去想明天皇宫中丢了藏宝图和公主会是怎样的混乱,此刻她只想拼命呼吸午夜清新的空气,其中涌动着一丝清香——自由! 龙一鸣停住脚步,回身看向柳依依和石璐,然后指着朝南的两间屋子说道:“两位姑娘暂且就在这两间房休息吧。”柳依依开心地点点头,说道:“好好好!我简直不敢相信……看来,你穿白色夜行衣也是有点道理的!” 龙一鸣闻言,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问道:“公主殿下这是在夸我?这么夸人也是……很别致!”柳依依笑着说道:“对对对!是夸你呢!”龙一鸣挑了挑眉毛,说道:“哦……那公主殿下还可以夸得再明显一点!”石璐闻言,在一旁笑了起来。 柳依依翻了翻眼皮,刚要说话,突然墙头蹿上来一个人,这人看了看院子里的三个人,一下子跃下墙头,跳到龙一鸣身前,用手指着他说道:“你你你!你这个小子,让你去偷个藏宝图,你怎么把人也偷出来了?” 柳依依一见这个人她是认识的,正是之前认识的那个怪老头,柳依依大喜,刚要跟他打招呼,却听龙一鸣说道:“我的未婚妻,我当然要接回来!留在宫中干什么!” 什么?未婚妻?柳依依一时懵了,突然觉得今天的事情,透着一丝诡异。 第123章 柳依依被龙一鸣的话“劈”在了原地,她瞪着眼睛看着龙一鸣和怪老头,不知道该说什么。石璐在一旁对着怪老头躬身施礼,口中说道:“石璐给太公请安!” “太公???”柳依依脑子已经反应不过来了,她转脸看向石璐,石璐抿嘴一笑,说道:“公主还不认识?她是你外公!” “外公?温绍良?”柳依依简直不敢相信原来他就是自己的外公!温绍良笑呵呵地看着柳依依,说道:“对喽!我说是有缘人吧!你看,多有缘,我的女儿是你的母亲!” 龙一鸣撇了撇嘴,接口道:“那这倒是怪有缘分的!而且还是天定的!想改都改不了!” 柳依依一下子想起他刚刚说过的话,急忙开口问道:“你刚才说未婚妻是什么意思?谁是你未婚妻?” 龙一鸣毫不迟疑地说道:“你啊!”柳依依一甩头,说道:“什么意思啊?我今天才认识你!怎么就成未婚妻了呢?” 龙一鸣一指温绍良,说道:“那得问你外公啊!”柳依依看向温绍良,温绍良伸手挠了挠头,嘴里嘟囔着:“哎呀,这么晚了还不睡觉,快点都洗洗睡了吧……” 柳依依伸手一把拽住温绍良的胳膊,瞪着他问道:“什么情况?你做了什么?”温绍良嘿嘿一笑,说道:“你不要着急!这个嘛……嗯……那个……哎呀……下次我再把你赢回来嘛!” 柳依依拽着他不放,问道:“赢回来?什么赢回来?你是把我给输出去了吗?你都干了什么,快说!快说!”温绍良闭口不言,不停地左躲右闪。 龙一鸣在一旁一本正经地说道:“前些日子他跑到我们家蹭酒喝,喝完非要找我下棋,下了好几盘他都输了,我不陪他玩,他抓着我不放,我就说那就来点赌注,他说他没什么可用来下注的,只有一个刚找到的外孙女,如果输了就嫁给我。他还立了字据!我就同意了,然后他就输了!” 柳依依闻言,用手指着温绍良,怒道:“你!你不会下棋就不要学人家赌博啊!还立字据?”温绍良尴尬地一笑,说道:“会下!会下!但是他下得太好了!不能怪我!”说完跳到了龙一鸣的身后。 龙一鸣继续说道:“他输了就要耍赖,对着字据还不认账,非要三局两胜,我同意了,他又输了!他还不认账……” 柳依依气得鼓着腮帮子用手点指温绍良然后一转身推开一个房间的门,迈步走了进去,坐在椅子上运气。石璐站在一旁笑弯了腰,龙一鸣迈步跟了进去,边走边说:“我还没说完呢!他又想五局三胜,我就说那就别下棋了,反正你也赢不了,他说行,他说他提一个要求——让我去皇宫盗藏宝图,说,我要是能拿到,就兑现诺言!然后我今天就特意进宫去拿到藏宝图,所以,顺便把你也接出来了!” 柳依依瘪着嘴,鼓着腮帮子看了看龙一鸣,又看了看温绍良,怒道:“你们两个人打赌,不要拿我当赌注!我才不认!他输了你找他算账啊!你要是高兴就把他娶回家好了!我看他倒是很喜欢跟你玩!你俩天天下棋,也能算举案齐眉了!哼!” 龙一鸣从怀里掏出三张字据,在柳依依眼前晃了晃,然后说道:“那我就让全江湖的人都知道,‘忠义侯’温氏后人做事情言而无信,出尔反尔,实在太让人唾弃了!” 柳依依狠狠瞪了温绍良一眼,然后对着龙一鸣说道:“我是寡妇!我配不上你!哪能嫁给你呢!”龙一鸣脸上显出悠闲的神色,然后突然俯下身,把脸凑到柳依依面前,邪魅地一笑,缓缓说道:“寡妇我也愿意娶!你就是我的未婚妻!”然后直起身爽朗地一笑,转身走了出去。 柳依依恨恨地站起身,气得直跺脚,温绍良见龙一鸣走了,也拔腿开溜,一闪身就不见了踪影。柳依依气急,指着门口说道:“这都什么人啊!”石璐抿嘴笑着,说道:“这下就都算是公主您的亲人了!”然后笑着离开了。 第二天,柳依依一睁开眼睛,就见龙一鸣以手支颐坐在自己床边眼巴巴地看着自己。柳依依扑棱一下坐起身,用手拥着被往床里一缩,指着龙一鸣问道:“你进来干什么?” 龙一鸣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说道:“来看看你什么时候起床,然后带你去吃早饭啊!”柳依依满脸疑惑地看着龙一鸣,问道:“你你你……你管我干嘛!我不吃!”龙一鸣依旧笑着说道:“那可不行,饿瘦了我该心疼了!” 柳依依闻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撇着嘴说道:“你够了你!还当真了呢!你跟我外公就是两个幼稚的家伙,居然还学小孩子打赌过家家呢!少来!” 龙一鸣一下子收起了笑容,站起身严肃地问道:“你是不是心里有别人才不肯嫁给我!”柳依依闻言觉得啼笑皆非,说道:“我跟你还不太熟诶!”龙一鸣根本不听她说的话,依旧追问道:“是谁?是不是那个欧阳靖?哼!那我就去无极门杀了他!”说完转身就离开了。 柳依依抻着脖子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里感觉莫名其妙,然后她大声喊道:“幼稚鬼!” 吃过早饭,柳依依让石璐想办法给朱梓骁送个信报个平安,石璐回来的时候说,城门已经戒严了,街道上也有很多巡逻的士兵,但并没有传出宫中失窃或者走失公主的消息。 柳依依叹着气说道:“皇上要是发现颐和殿的藏宝图丢了,会不会怀疑是我偷了?”正说着,门口传过来一个声音说道:“一定会!他会以为你混进宫就是为了偷东西!”说着,龙一鸣闪身进了柳依依的房间,坐在了桌边,看着柳依依说道:“再过一阵朝廷就会发讣告,说你暴毙而亡,再给你建一个衣冠冢。” 柳依依用手指着龙一鸣问道:“你是不是故意带我出来?让我给你背锅的?现在弄得好像偷东西的人是我一样!”龙一鸣点点头,卡巴着眼睛无辜地看着柳依依,然后摊了摊手,说道:“但是你自己要跟我出宫的,我并没有胁迫你啊!” 柳依依顿时有种人在屋中,锅从天上来的感觉,她用手指了指龙一鸣,恨恨地说:“你,太狡猾了!你这是早有预谋,让我替你背黑锅!我这是跳进护城河也洗不清了!”石璐看两个人一到一起就掐,忙开口解释说:“公子不是把东西拿走,而是用假的图把真的换出来了!所以宫里人是不会发现藏宝图丢了的!” 柳依依闻言,恍然大悟,龙一鸣笑着说道:“你干嘛告诉她,我还想看她跳护城河呢!”石璐抿嘴一笑,说道:“那公子变得也未免太快了,昨天满口‘未婚妻’‘未婚妻’地,宝贝得不得了,今早上又要去杀欧阳靖,现在倒好,又想看她跳河了!” 龙一鸣一笑,说道:“我就是想看看她水性好不好,不好可以练嘛!”柳依依怒道:“寡妇门前是非多!你在这儿多呆,会让人说闲话,龙大少爷慢走,不送!” 龙一鸣慢条斯理地说道:“这你不用担心,这里没有一扇门是你的!是你进了我的门!” 柳依依现在觉得这个天生笑面的家伙面目可憎,十分欠揍了!她瞪着龙一鸣,说道:“那我走就完了!”龙一鸣一笑,站起身说道:“那倒是挺遗憾的,本来我打算去海外玄冥岛溜达溜达,还想带着你去散散心!现在看来不用了!”说完,龙一鸣转身就走。 柳依依一下子扑过来拉住龙一鸣的胳膊,说道:“玄冥岛好玩吗?我去!我去!带我去!”龙一鸣回头看了看柳依依,说道:“这可是你自己要去的啊!石执法,收拾收拾咱们午后动身!”然后就走了。 柳依依和石璐站在屋里面面相觑,柳依依迟疑地问石璐道:“他不会又有什么阴谋吧?是不是还想让我背锅?”石璐笑着摇摇头,跟着龙一鸣商量事情去了。 石璐跟着龙一鸣到了书房,她开口问道:“公子……真的要带姑娘去吗?璧屿宫毕竟不同别处,恐怕凶险异常……”龙一鸣笑了笑,说道:“无妨!” 石璐问道:“那需要带多少人手?”龙一鸣说道:“咱们三个,再带上温老就行。”石璐说道:“太公一个人独来独往,闲散惯了,怕是不愿意去呢。”龙一鸣说道:“你告诉他我要带着柳姑娘一起去,他大概就想要跟着了!” 第124章 不出龙一鸣所料,温绍良这一次非常痛快就答应了跟他们一起出行。四个人简单收拾了一下,午后便出发了。 出了宅子,柳依依才知道他们身处京郊,而出入宫的那个地道,一直都是神龙门守护的,这个宅子是从龙宸帝那时传下来的,已经翻修过好多次。 几个人策马而行,但为了迁就柳依依,走走停停倒是真像游山玩水一样。龙一鸣一开始提议让柳依依坐车,但柳依依觉得身上的伤已经好差不多了,执意也要骑马。 原本两天的路程四几个人走了五天,才到了扬州。柳依依到了扬州,还是挺兴奋的,她知道这里是江南富庶之地,商贸繁荣,吃的、玩的应有尽有,进了城便嚷着要在这里多住两天再走。 一路上都有神龙门的人接应,替他们提前打点好了住宿的地方,到了这里也不例外。接近辰时进了城,石璐领着大家直接去了这里最大的客栈——四海居。 几个人到了客房各自修整了一下,柳依依梳洗一新,换了一件水粉色的轻纱长裙,松绾发髻,面上不施粉黛,头上钗钿全无,石璐进来说太素气了,帮她在脑后扎了水粉色飘带蝴蝶结,仙气十足。 柳依依嚷着吃完饭要去逛街,然后就跟石璐出了房间去了客栈的饭厅。石璐引着她进了一个单间,温绍良正跟龙一鸣抱怨不自由,想要各走各的,龙一鸣抿嘴听着,抬眼冲柳依依使了个眼色。 柳依依走过去坐在了温绍良身边,摇着他的胳膊说道:“外公,你不打算管我了啊?”温绍良干笑了两声,说道:“哪能呢,管!管!管!我说着玩呢……” 伙计陆续给上了饭菜,由于柳依依右手有伤,她就只能用勺子吃点方便盛着吃的东西。维扬菜系还是很合柳依依的胃口,她刚刚夸完“文思豆腐”的刀功精湛和软滑细腻,又赞了“将军过桥”的味道醇厚鲜香,龙一鸣笑着给她夹了一个蟹粉狮子头放到她的碗里,柳依依开心得手舞足蹈。 石璐抿嘴笑着说:“跟姑娘一起吃饭,觉得格外香呢!”柳依依嘻嘻笑着,说道:“真的很好吃啊!”石璐笑道:“那一会儿得好好感谢一下老板,安排的菜肴格外合姑娘的胃口呢!”柳依依笑着用勺子指着那盘“拆烩鲢鱼头”,说道:“我要吃那个!”石璐笑着摇摇头,正在这时,房门打开,一个人端着托盘走了进来,托盘上放了四个精致的白瓷小炖盅,柳依依的目光被炖盅吸引了,好像想透过炖盅看看里面装着什么一样。 等到托盘上了桌,石璐笑着用手在柳依依眼前挥了挥,柳依依忙从炖盅上收回了目光,她手里举着勺子,抬头扫了一眼端菜进来的“伙计”,顿时惊得差点把勺子扔了,大声说道:“欧阳靖!怎么是你?你不是回无极门了吗?”龙一鸣三个人闻言笑了起来。 柳依依突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她皱着鼻子指着龙一鸣和石璐说道:“你们都知道他在这儿是吗?为什么不告诉我?”石璐笑着站起身,把柳依依旁边的位置让了出来,然后说道:“提前拿告诉你,不就没有惊喜了吗?” 欧阳靖拿过一个炖盅放到柳依依面前,笑着说道:“怕不是惊喜,是惊吓!”然后他冲龙一鸣拱了拱手,又向温绍良行了礼,龙一鸣摆摆手说道:“少主快请坐。”龙家的规矩,在外不拘礼,欧阳靖点点头,笑着坐在了柳依依身边,笑着看向她,问道:“伤都好了?” 柳依依看着欧阳靖,莫名地红了脸,说道:“嗯,早都好了!”她用勺子指着炖盅,问道:“这是什么?”欧阳靖替她将炖盅的盖子打开,说道:“白炖双翅,鸡翅已经替你拆了骨。”柳依依笑着喝了一口汤,石璐笑道:“姑娘怎么突然腼腆起来了,刚刚不还嚷着要吃‘猪头’呢吗?”柳依依笑着说道:“吃饱了,吃不下了!”欧阳靖满眼宠溺地看了看柳依依,然后转向龙一鸣,说道:“公子此次去玄冥岛,无极门随时听候调配,下一程我随行同往,但要不要把她留在扬州?” 柳依依知道欧阳靖说的是自己,她想开口说同去,但一想自己好像是个累赘,就瘪了瘪嘴没有说话,转脸看向龙一鸣。龙一鸣一笑,说道:“此次前去,神龙门做了万全的准备,她若想去,便带着她,无妨。”柳依依听他这么一说,赶紧接口道:“我去!”欧阳靖笑了笑,说道:“好!但听公子安排!” 正说着,店里有个“伙计”小跑着进来,欧阳靖看了看他,说道:“有什么事?”伙计说道:“表小姐和秦小姐到了!”欧阳靖点点头说:“知道了,安排到三楼吧。”伙计见欧阳靖没有起身,便转身往外走,紧接着欧阳靖补充了一句:“就说我出去了。”伙计应了,转身出去了。 过不多时,就听到外面有个声音大喊着“表哥、表哥,我来了!表哥……”柳依依看到欧阳靖皱了皱眉,便问道:“谁呀?”欧阳靖笑着说道:“一个远房表妹,路过……” 柳依依见欧阳靖不想多说,便没再问,低头喝了一口汤。大家吃完饭,柳依依说想出去逛逛,石璐和温绍良都说有事情要办,欧阳靖迟疑了一下,龙一鸣便说道:“少主应该还有事情处理吧,我陪她出去走走。” 欧阳靖点了点头,龙一鸣又补充了一句:“毕竟是我的未婚妻。”欧阳靖一脸懵,问道:“什么未婚妻?”石璐用手一指温绍良,说道:“你问太公好了!”温绍良忙一闪身,说了声“失陪”便蹿到门外。欧阳靖看向柳依依,柳依依转脸瞪向龙一鸣,说道:“你闹够了没有?”龙一鸣笑着说道:“我可没闹!我认真的!未婚妻有瞎认的吗?”然后拖着一脸不情愿的柳依依出了门。 石璐忍着笑看向欧阳靖,同情地说道:“这个嘛,有点复杂,但要说简单也很简单,就是太公下棋输了,把我们二小姐输给龙公子做妻子了!”然后她笑着拍了拍欧阳靖,抿着嘴离开了。 欧阳靖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就看到龙一鸣和柳依依正走出了四海居,并肩离开了。欧阳靖站在窗口看了半晌,直到两人在人群中消失了,欧阳靖自顾自地说了句“什么情况?”他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迈步出了房间,向三楼走去。 第125章 三楼的一个房间里,两个年轻的女孩子正在收拾东西,其中一个身着黄衫的女孩噘着嘴说道:“这趟陪你进京,我知道路过扬州,就想来看看表哥,他又不在,哎……他不是知道我要来么……讨厌!”另一个身着紫色衣裙的女孩子温柔地笑着,说道:“那你是不是打算留在这儿了?” 黄衫女孩说道:“哪儿能呢!我可是言而有信的,我是觉得反正也不着急,咱们可以在这儿住两天,你出嫁这么大事,我肯定要陪着啊!宛灵,想想我都替你开心,你要嫁人了!听说骁王很英俊潇洒,又有才华!” 那个叫宛灵的姑娘低下头抿嘴笑了,说道:“不知道他性格怎么样的,我们……能不能处得来!”黄衫女孩笑着说道:“宛灵,你这么好,谁会不喜欢呢?你们肯定会很恩爱的!想想都替你开心!” 这个叫宛灵的正是秦磊将军的孙女,也就是朱梓骁的未婚妻——秦宛灵,她这是接到赐婚圣旨后,从荆州家中出发,上京完婚。而黄衫女孩是她的堂妹秦羽薇,这个秦羽薇恰好又是欧阳靖姨母的女儿。 秦宛灵十一岁时,西北的戎羌国集结十万大军入侵城关,她的父亲秦孝钧挂帅出征,本就遭遇极端天气,士兵生病,敌众我寡,又遇奇门遁甲战阵,秦孝钧军前阵亡,她的母亲以身殉夫自杀身亡,秦宛灵一下子就成了孤儿。 而秦羽薇在自家是庶出的女儿,在家中没什么地位,也不被重视,便被送到秦宛灵家去给她作伴,两人今年都是二十岁了,秦宛灵比秦羽薇大了三个多月,两人情同姐妹,这次秦宛灵出嫁,秦羽薇便陪着她一起上京。 秦羽薇还有个小秘密,就是从小便喜欢欧阳靖,两个人大概两三年才能见一次面,但秦羽薇却芳心暗许,心心念念想嫁给欧阳靖。 但在欧阳靖心中,秦羽薇就是个小妹妹,对她绝无其他心思,这两年他发现秦羽薇经常给他写信,还捎带着寄来一些绣着鸳鸯的手帕、荷包等物,见面时也喜欢缠着他,便有点避之不及,尽量避免和她见面。 可这次她入京路过扬州,又有秦宛灵的关系,无论如何还是要见一面的。欧阳靖满心无奈,但还是一边想着龙一鸣和柳依依的事情,一边缓步上了三楼,他来到两人的房间外,伸手敲了敲门,屋内秦羽薇像知道是欧阳靖来了一样,飞奔过来打开了门。 欧阳靖礼貌性地笑着,说了声:“表妹……”秦羽薇便一下子扑进了欧阳靖怀里,大声说道:“表哥,你回来了?我可想死你了!” 欧阳靖赶紧伸手将秦羽薇轻轻推开,笑着说道:“都已经大姑娘了,还这么调皮!”秦羽薇伸手挽住欧阳靖的胳膊,将他拉进了屋内,对秦宛灵笑道:“宛灵,他就是我表哥——欧阳靖。” 欧阳靖是初次与秦宛灵见面,他笑着跟秦宛灵打了个招呼,说道:“还没恭喜秦小姐,即将成为骁王妃了,可喜可贺!在下在京城曾见过骁王殿下,如今再看到秦小姐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秦宛灵温婉地笑了笑,点头致谢。欧阳靖继续说道:“秦小姐在这儿要是有什么需要,请尽管开口!在下一定竭尽所能去办。” 秦羽薇闻言,满脸自豪地说道:“宛灵,我就说嘛,我表哥可有能耐了,他连骁王都认得。你有什么要求都可以跟他提,他一定能办到!”说着,她一转脸,对着欧阳靖说道,“要不,你送我们上京吧!” 秦宛灵闻言,忙伸手拉住秦羽薇,对欧阳靖说道:“欧阳公子,羽薇说笑呢,不必当真。我们来到此处,得到秦公子的照拂已经是感激不尽了。” 欧阳靖笑着说道:“那我不打扰二位姑娘休息了!”说完,转身要走,秦羽薇一把拉住欧阳靖的胳膊,撒娇道:“表哥,那你带我们上街逛逛吧,我想要卿水斋的胭脂水粉!” 秦宛灵已经看出了欧阳靖对秦羽薇的疏离,不禁暗暗替秦羽薇叹气,她伸手拉了拉秦羽薇的胳膊,说道:“羽薇,欧阳公子肯定还有事情要忙,哪能总陪着咱们,而且我也不便上街的,你陪我在这儿把东西绣完好不好?” 欧阳靖乘隙告辞离开了,他出了门,找了小楼,让她去卿水斋把好的胭脂水粉都打包买回来给秦羽薇送去,然后躲回了自己的房间。 秦羽薇见欧阳靖走了,不免也有些失落,秦宛灵拉了拉她的手,两人在桌边坐下,秦宛灵拿起花撑低头绣着一块红色的盖头布,上面的鸳鸯图形已经绣好了大半。 秦羽薇一只手托着腮,另一只手在桌上的绣筐中随意翻动着,说道:“我又何尝不知道表哥不喜欢我呢,可我还是挺喜欢他的。” 秦宛灵摇摇头,说道:“说道‘喜欢’,我看也未必,你们其实也没见过几次面,说到底彼此也是不了解的,我觉得他大概就是你的一个寄托罢了。”秦羽薇低头看着手里抓着的一个精美的盘扣,叹了口气。 秦宛灵接着说道:“我知道你不想回家,回去怕是你大哥要把你嫁给于县令做小。” 秦羽薇说道:“我娘是妾,我是庶出,哪有人在乎我的死活,跟你作伴这几年就是我最开心的日子了……要不是你求爷爷帮我说情,我大概前年就已经被他们嫁出去换取好处了……也许,现在也有个庶出的不招人待见的孩子了……我没有你命好……”她说完,自觉失言,赶紧闭了嘴。 秦宛灵冲着秦羽薇笑了笑,然后幽幽地叹了口气,说道:“那你就留在京城吧,我让爷爷给你也寻个好人家……” 秦羽薇鼓着腮帮子想了想,说道:“其实,表哥真是挺好的,英俊潇洒、一表人才、性格温和,彬彬有礼,又事业有成、最难得的是还没有妻室,又不花心……” 秦宛灵笑着用手指戳了戳秦羽薇的额头,秦羽薇微微红了脸,说道:“不知道什么样的人能嫁给表哥呢!” 秦宛灵笑着说:“当然最好就是你喽!你花容月貌,温柔可人,心灵手巧,又善解人意,要不是我把你藏在了家里,提亲的人还不得排满两条街……”秦羽薇捂着嘴笑个不停。 快到晚饭的时候,秦羽薇抓了个伙计,让他带着自己去见欧阳靖,到了欧阳靖的房门外,秦羽薇喊了声“表哥”,举手敲了敲门,欧阳靖在门内喊了一声“进来吧”,秦羽薇便开心地推门走了进去,她一进屋,便看到欧阳靖正跟小桥在说事情,小桥向秦羽薇低身一福,说了声“表小姐好”。 欧阳靖见秦羽薇来了,就打发小桥出去了。秦羽薇目光在欧阳靖身边桌上放着的四个胭脂水粉盒子上一扫而过,然后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着从自己身边走过去的小桥,她强压住心中的好奇,什么也没有问,而是笑着走到欧阳靖身边,说道:“我特意来谢谢表哥,买了那么多胭脂水粉给我们,太多了,哪里有得完呢?” 欧阳靖笑着说道:“我也不懂,让小楼去买的,她说女孩子的胭脂水粉,当然是多多益善,便把时兴的都给你搬回来了。你喜欢就好!” 秦羽薇说道:“我喜欢!表哥,姨丈身体可好?许久不见了,等我从京城回来,一定去家中给姨丈请安!” 欧阳靖笑着点点头,说道:“好,去年我娘的忌日,我爹还提起你和姨母呢,他说你大概已经许嫁了呢,还让人给姨母送去调养身体的药,不知道她是不是还心悸失眠。” 秦羽薇笑着坐到欧阳靖身边,说道:“多谢姨丈挂念,这些年一直想着我们母女,我娘我也许久未见了……说道许嫁,是真的呢!” 欧阳靖“哦”了一声,开口问道:“许了什么人家?” 秦羽薇噘着嘴说道:“我大哥想要把我嫁给于县令做七房呢,于县令聘礼都送来了,幸亏宛灵求了她爷爷,她爷爷帮忙给退了亲。我娘因为这样受了不知道多少夹板气……庶出的女孩就只能任人摆布……” 欧阳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秦羽薇一笑,说道:“表哥,要不你陪我吃晚饭吧,宛灵要在房里吃,不出来了。”欧阳靖本想拒绝,但想了想还是点头答应了,毕竟还是要进一进地主之谊的。 秦羽薇高兴得不得了,和欧阳靖一起去二楼,他们下楼梯时,秦羽薇一手提着裙子,一手下意识地挽住了欧阳靖的胳膊。 正在这时,突然从一楼走上来两个人,竟是柳依依和龙一鸣。柳依依手里拎着一个锦盒,欢天喜地地跑了上来,迎面就看到一个长相十分漂亮、身材苗条的姑娘挽着欧阳靖的胳膊有说有笑地从楼上走下来。 柳依依一下子愣住,皱着眉头看着欧阳靖。欧阳靖此刻一见柳依依,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秦羽薇挎着自己胳膊的手,他立刻不动声色地将胳膊抽出来。 而在柳依依身后,龙一鸣正缓步走了上来,他一见眼前的场面不由得抿嘴笑了。柳依依瞪了欧阳靖一眼,伸出手挎上龙一鸣的胳膊,转身向房间走去。 龙一鸣忍着笑,被柳依依拉着离开了,都来不及给欧阳靖一个同情的眼神。 秦羽薇看了看柳依依,又看了看欧阳靖,觉得有些怪怪的。欧阳靖看着柳依依和龙一鸣的背影,心里暗暗叹气,但也只能跟秦羽薇离开了。 吃饭的时候,秦羽薇觉得欧阳靖有些心不在焉,她叽叽喳喳说了很多事情,欧阳靖只是礼貌性地笑着听,秦羽薇也有些悻悻的,吃完饭,便没有再缠着欧阳靖,而是识趣地起身回房。 欧阳靖陪着秦羽薇从单间出来,走到二楼的楼梯口,猛地听到前面有一个房间的房门使劲地关上了,“嘭”地一声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欧阳靖不用看,就知道是柳依依干的,心里突然觉得有些好笑。欧阳靖将秦羽薇送到房门口便告辞离开了。他回房自己待了一会儿,然后出了房门,向柳依依的房间走去! 第126章 欧阳靖来到柳依依的房门口,轻轻敲了敲门,片刻之后柳依依走过来把门打开,柳依依显然是刚换完衣服,身上穿了一件青白相间的素色齐胸襦裙,发髻松绾在脑后,只簪了一个祥云鸡翅木发簪,她显然是没想到来敲门的是欧阳靖,打开房门后愣住了。 她刚刚怒气冲冲地挽着龙一鸣的胳膊往回走,到了房门口,撒开手就自己回了房,龙一鸣笑着说柳依依“过河拆桥”,然后回了自己的房间。柳依依听龙一鸣走了,便虚掩着房门,侧着耳朵仔细听外面的动静,可过了很长时间,也没见欧阳靖来找自己,就知道他一定是跟那个挽着他胳膊的“表妹”在一起,她越想越气,直到秦羽薇的声音再次从走廊传来时,已经过了大半个时辰。柳依依趴在门缝里看到欧阳靖还陪在秦羽薇身边,顿时觉得怒不可遏,于是她使劲关上了房门,然后换了衣服坐在屋里运气。 此刻,柳依依拉开房门看到是欧阳靖,立刻下意识地要关上房门不让他进来,欧阳靖眼疾手快,一下子支住了房门,笑着看向柳依依,说道:“等了你半天,你才回来,干什么去了?” 柳依依瞪大了眼睛,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盯着欧阳靖,心想:他倒恶人先告状,明明是他跟别的女人“勾肩搭背”“言笑晏晏”却说是在等自己,而且还好意思开口问自己干什么去了,这什么人啊!这么想着,柳依依就气不打一处来,大声说道:“要你管!不想看到你!走开!”然后又要关门,欧阳靖微微一笑,虚晃一下身形,趁柳依依不备,闪身溜进了房间。 柳依依回头看了看已经好整以暇坐在了桌边的欧阳靖,又狠狠关上了房门,然后走到桌边,坐到了欧阳靖对面,她自己伸手抓过来桌面上的一对刚刚买回来的精美的龙凤玉佩低头把玩着,也不搭理欧阳靖。 欧阳靖看了看气鼓鼓的柳依依,伸手一把从她手里把那块“龙牌”抓了过来,问道:“给我买的?”柳依依一拍桌子,伸手去抢,口中说道:“还给我!谁说给你了?拿来!要送给别人呢!” 欧阳靖拿着玉佩的手一下子躲开了,然后笑着说道:“‘别人’还是算了,也就我跟你最般配,我看这就是买给我的!谢谢!”然后直接将龙牌佩戴在了腰间。还不忘得意地说道:“你看,多合适!好看吧!” 柳依依瞪着他运气,然后把自己手中的凤牌也塞到了他手中,说道:“对!给你买的!这块也是!拿去送给她吧!” 欧阳靖一笑,推开柳依依的小手,说道:“那可不行,这块还是得你收着!咱俩正好一对!” 柳依依将凤牌拍在了桌子上,说道:“少来!你跟她才是一对!表哥表妹,多亲啊!人不说嘛,姑表亲辈辈亲,打折了骨头连着筋……啧啧……你们还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勾肩搭背,狼狈为奸……” 欧阳靖哈哈笑着,说道:“哎呀,你该不会是吃醋了吧?”柳依依用手指了指欧阳靖的鼻子,说道:“吃醋?吃你的大头鬼醋!谁给你的自信!真是懒得搭理你!” 欧阳靖像变戏法一样,将四小盒子胭脂水粉放到了柳依依面前,说道:“收了你的礼物,自然要还礼,我给你买了卿水斋的胭脂水粉!” 柳依依想都不想地说道:“不要!送给表妹吧,表妹亲!” 欧阳靖抿嘴笑着,说道:“那我带你去夜市逛逛?”柳依依说:“不去!你领表妹去吧!表妹亲!” 欧阳靖又笑着问道:“那你不吃饭了?” 柳依依说道:“不吃,不饿!留着肚子吃你们的订婚宴呢!” 欧阳靖提鼻子作势闻了闻,说道:“怎么这么酸呢?难道这屋里还藏了个醋坛子不成?那卿水斋的香粉正好可以派上用场了!” 柳依依瞪了欧阳靖一眼,伸手指在胭脂水粉的小盒子上敲了敲,然后说道:“行!东西放这儿吧,你可以走了!不送。” 欧阳靖摇了摇头,然后隔着小桌把脸凑到了柳依依面前,上上下下仔细看着满面怒容的柳依依。 柳依依翻了个白眼,问道:“看够了吗?” 欧阳靖抿嘴一笑,说道:“怎么都看不够!” 柳依依狠狠剜了欧阳靖一眼,说道:“我才不信呢,今天不是跑去看表妹了吗?脸对脸看了一个多时辰呢!” 欧阳靖点点头,说道:“确实看了!但看来看去,还是觉得你最好看!这不是又回来了吗!” 柳依依闻言面上一红,小声说道:“油腔滑调!一看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好人!” 欧阳靖接着说道:“我是不是好人你还不知道嘛!你可不能冤枉我,我看她也就看了半个时辰,哪有一个多时辰?怎么,莫不是一刻不见如隔三秋?快说,你,是不是想我了?” 柳依依撇着嘴看着欧阳靖说道:“谁想你了,你……” 欧阳靖不待她把话说完,突然往前一探身,在柳依依的脸上轻啄一下,然后轻声说道:“我想你了……” 柳依依一愣,紧接着整张脸都红了,然后本能地伸出右手去拍欧阳靖。 欧阳靖一把托住了她的手,说道:“打疼你手!”然后顺势握住了柳依依的右手,说道:“还疼吗?我看看!” 欧阳靖将柳依依右手食指和中指上包扎的纱布轻轻拆开,柳依依定定地看着眼前对自己极尽宠溺的欧阳靖,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她略显局促地说道:“不疼了……已经好了……” 欧阳靖轻轻给她上了药,又仔细地包上,然后看着柳依依的眼睛说道:“我的心,疼!” 柳依依把手抽了回去,红着脸看着欧阳靖,半晌,说道:“你少来!尽会骗人!” 欧阳靖哈哈一笑,站起身,抚了抚柳依依的头顶,说道:“走!我领你出去逛逛。” 柳依依口中说着不去,但还是站起身,在外面搭了一件白色轻纱对襟长袍,跟着欧阳靖出了房门。 欧阳靖伸手捞起柳依依的小手握在掌心,拉着她往外走,柳依依轻轻挣了一下,但欧阳靖紧握着不放,柳依依便低着头,任由欧阳靖握着自己一起走出了客栈。 欧阳靖告诉柳依依,他自己的大本营其实是扬州,扬州无极门是完全归他掌管的,现在俨然已经成了无极门的核心所在。之前在青松山庄救了柳依依之后回了常州欧阳永绪那里,是因为离得比较近方便给她施治,而且又临近年关,是不得不回去的,没想到在那出了那么多事情。 尽管柳依依一直不问,但欧阳靖还是给她讲了秦羽薇的事情,顺便还告诉她,现在跟秦羽薇在一起的,正是朱梓骁的准王妃——秦宛灵,这倒引起了柳依依莫大的兴致,很想要去会一会她。 欧阳靖带着柳依依去了扬州的内城河——小秦淮河,领她上了一艘二层的画船。 此刻华灯初上,河上灯火通明、琴声朗朗,歌声曼妙……很多雕梁画栋的画船来回穿梭,柳依依从来没有到过这样的地方,开心得四处张望,眼睛都不够看了。 欧阳靖站在她身旁笑着回答她每一个奇奇怪怪的问题。不时有一些达官贵人和巨贾豪绅走过来跟欧阳靖寒暄,他们都用猎奇的目光在柳依依身上打量,欧阳靖只是坦然笑着,时而拉着柳依依的小手,时而将手搭在柳依依的肩上揽着她,所有人便知道柳依依大概就是欧阳靖的心上人吧。 有人打趣道:“明天整个扬州城都会知道欧阳老板有了神仙美眷,不知道要伤了多少闺中少女的心呢!” 之后欧阳靖带着柳依依吃了扬州街边的特色小吃,柳依依吃得异常开心,赞不绝口。吃过之后,欧阳靖便带着心满意足的柳依依回了客栈。 两人上了二楼,就看到龙一鸣正在二楼环廊负手而立,见两个人手拉手回来了,不由得皱了皱眉。 两人见到他,也松开了手,龙一鸣沉着脸,抬手指了指欧阳靖,说道:“你舍得把我的未婚妻带回来了?” 欧阳靖一笑,说道:“公子说笑了,她今天送了我块龙牌,说是考虑过了,觉得我更适合她!不如,公子就将她让给我算了!我再给你介绍一个可心的!” 柳依依闻言,瞪了欧阳靖一眼。 龙一鸣一笑,说道:“那可不行,未婚妻有让的吗?要不……你再把她赢回去?” 欧阳靖点点头,说道:“可以一试,愿闻其详!” 柳依依伸手指了指欧阳靖,又指了指龙一鸣,说道:“你俩一对不是什么好饼,我看你俩倒是挺合适!”说完转身回了房间。 龙一鸣和欧阳靖相视一笑,一起去了龙一鸣的房间商量去玄冥岛的事情。 欧阳靖从龙一鸣房间出来已经过了戌时,他向柳依依的房间望去,发现屋里还亮着灯,便缓步走了过去。 他在门外站了一下,还没想好要不要敲门,房门就突然从里面打开了,柳依依正双手拉着门看着他。 欧阳靖伸手拔掉了柳依依头上的簪子,柳依依一头秀发散落如瀑,美得不可方物。 欧阳靖冲着柳依依一笑,然后往柳依依手里塞了一只锦盒,柳依依疑惑地打开一看,里面放了一只精美的镶着紫晶宝石的蝴蝶金钗。 柳依依看向欧阳靖,问道:“送我的?” 欧阳靖点点头,说道:“我娘留下来的。” 柳依依立刻就明白了这支钗的意义,她突然心跳加速,有一点拿不定主意该不该收。她低下头又看了看锦盒里的钗。 欧阳靖从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犹豫,便伸手抚了抚她的头发,温和地一笑,说道:“累了一天,早点睡吧。”然后转身离开了。 柳依依目送着欧阳靖离开,然后关上了房门,手里握着锦盒,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第127章 第二天,柳依依、龙一鸣以及秦羽薇和秦宛灵都没有走。吃过早饭,欧阳靖正陪着柳依依和龙一鸣站在二楼环廊说话,就见秦羽薇拉着秦宛灵从三楼下来了。秦羽薇亲热地跑过来和欧阳靖打招呼,然后下意识地看了柳依依一眼,当她看到柳依依头上的蝴蝶金钗时,不由得愣住了。 柳依依看着她的视线落在了自己头上,便下意识地伸手摸了一下头上的钗。秦羽薇突然目光暗淡了下来,对着欧阳靖问道:“表哥,这位姑娘是?”欧阳靖今早见到柳依依将钗簪在了发髻上便喜出望外。 此刻,秦羽薇一问,他竟没想好该怎么介绍好,说是朋友吧,自己觉得不合适,毕竟秦羽薇显然是认出了金钗,但要说是“未婚妻”吧,又怕柳依依觉得自己太唐突,他还没开口,柳依依在一旁笑着说道:“两位秦小姐好,叫我依依吧。” 秦宛灵也笑了笑,说道:“依依小姐,幸会!”柳依依仔仔细细地看了看秦宛灵,秦宛灵皮肤白皙,唇红齿皓,明眸善睐,顾盼生情,脸上始终带着笑,一看就是一个温柔和善的小女人,柳依依对她的好感倍增,不由得又想起了朱梓骁。 欧阳靖又给她们引荐了龙一鸣,龙一鸣潇洒地一笑,与两位秦姑娘打了声招呼,并且给秦宛灵道了贺,此刻人群中最失落的人大概就是秦羽薇,她脸上挂着勉强的微笑,内心的苦涩只有自己知道。她偷眼去看柳依依,不知道欧阳靖怎么会喜欢这么一个过分瘦弱、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女人。 几个人寒暄了几句就各自回房了。柳依依在房间里待了一会儿,觉得无聊,便去找石璐,可石璐和龙一鸣他们好像都在忙,于是她自己换了一身轻便的衣服,溜达到了四海居的后院。 四海居楼后连着一个很大的宅子,院子四圈是竹制的小环廊,东西两边各有一个小秋千,秋千上的爬藤植物也都抽了芽。柳依依走到东边的小秋千上坐了,轻轻荡着,心里想着以后何去何从,竟出了神,直到有个声音唤她,她才回过神来。 就见秦宛灵正站在她的面前,笑着看着她。在秦宛灵身后三步远站着秦羽薇,很显然秦羽薇有一点不太想走过来跟柳依依说话的样子。 柳依依忙从秋千上站起身,笑着跟秦宛灵打了声招呼,还冲着秦羽薇招了招手,笑着说道:“这儿倒是个环境雅致的地方,我在这儿坐着竟走了神。相请不如偶遇。两位秦姑娘快来坐。” 秦羽薇走到柳依依对面的秋千坐下了,秦宛灵看了看秦羽薇,又看了看柳依依,便在两个秋千中间的石桌旁坐下了,她笑着问道:“依依姑娘是……欧阳公子的未婚妻?” 柳依依缓步走到桌边坐下,微微笑着,说道:“应该算是很好的知心朋友,可以生死相托的那种。”秦羽薇坐在秋千上,面容严肃地说道:“你头上那支钗是表哥送的?”柳依依发现秦羽薇的关注点一直在这支钗上,便伸手将钗抽了下来,在手里轻轻抚摸着,然后点点头说道:“是。” 秦羽薇下了秋千,也走到桌前坐下,看着柳依依手里的钗,缓缓说道:“这是姨母留给表哥的,姨母过世时,表哥才七岁。我跟我娘来奔丧,表哥就一言不发地跪在灵堂里一动不动,手里始终攥着的就是这支钗……” 柳依依顿时觉得手里的钗沉甸甸的,仿佛透过钗能看到一个母亲的万千不舍和殷殷叮咛。空气顿时有些凝滞,秦宛灵小声问道:“那……你姨母是病逝?”秦羽薇摇了摇头,说道:“我听我娘说,是难产,孩子也没有救活……”柳依依心里竟莫名地涌起一丝愧疚:自己竟完全不了解欧阳靖,甚至从没有主动去了解过他。 秦羽薇坦诚地看着柳依依,说道:“依依小姐,我承认,我很喜欢表哥,是那种心心念念想要嫁给他的喜欢……表哥真的很好,请你不要负了他。”秦宛灵伸手拍了拍秦羽薇,秦羽薇站起身,转身走了。 秦宛灵没有动,笑着看着柳依依说道:“这个傻丫头一直活在‘庶出’的阴影下,她太想找一个专情的人相守一生了,欧阳公子就是她内心最大的寄托,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我经常听她说起欧阳公子,知道公子是一个人品贵重之人,与依依小姐一双璧人,真是羡煞旁人。我也希望羽薇能早一点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柳依依笑着说道:“会的!若我将来再返回京城,一定让家中长辈为羽薇小姐留心物色人品相貌俱佳的良配。” 秦宛灵笑着问道:“哦?依依小姐是京城人士?”柳依依一笑,说道:“也不知道该不该算,就是与京城有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秦宛灵没有再追问,说道:“那真是期待将来能在京城可以再与依依小姐重聚,我只身嫁到京城,也没有什么朋友,还希望将来依依小姐多照拂。” 柳依依笑道:“秦小姐说笑了,你是骁王妃,哪里用得着我照拂?说不定将来再遇,是我高攀了秦小姐呢!不过……秦小姐大婚之时,我大概会去观礼的!” 秦宛灵面上笑着,但心里却对柳依依的身份存了几分疑惑,骁王大婚,能到场观礼的人身份一定是不同寻常的,这个女孩子,说得如此笃定和轻描淡写,可见是不能小觑的。 柳依依见秦宛灵笑而不言,便抿着嘴说道:“我识得骁王的,以前曾有过几面之缘,骁王真的是谦谦君子,人中之龙呢!你们一定会很幸福的!” 秦宛灵脸微微红了,关于朱梓骁,她是有所耳闻的,爷爷也写信跟她描述过,能让孤高自傲的爷爷如此盛赞的人,想必是真的很优秀的,而自己就要做他的妻子了……想到这儿,秦宛灵又有些哀怨,毕竟骁王身份不同寻常,将来怕是难逃与人共事一夫的命运,想到这儿,内心还是有些莫名的悲伤。 柳依依自然不知道她想得那么远,只一味地夸赞了朱梓骁一番,在柳依依看来,这个秦宛灵也是个比较温柔可人的女孩子,如果是她嫁给朱梓骁,还是比较靠谱的。这种盲婚哑嫁的年代,身在帝王之家,婚姻尤其不能自主,能在这种情况下得一情投意合之人厮守终身,大概就是最大的幸运了。 这时,她心底又偷偷地想到了欧阳靖,两个女孩子都没有说话,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然后都不由自主地轻轻叹了口气,恰在这时,龙一鸣从外面走进院来,笑着说道:“两位小姐好兴致啊,大好天光,竟坐在这儿相对叹气,不知道是何缘故?” 柳依依撇撇嘴,说道:“我们就知道马上要有人来打扰我们的清净,就叹气喽!”龙一鸣笑着坐到柳依依身边,说道:“我可不是来打扰你们清净的!我是来报信的!”柳依依好奇地问道:“报什么信?是不是要出发了?”龙一鸣摇了摇头,说道:“好消息!但不能这么容易就告诉你,要不,你拿手里的钗跟我换!” 柳依依瞪了龙一鸣一眼,施施然站起身,一伸手把金钗又插回了头上,说道:“不说拉倒,我去问欧阳靖!”龙一鸣拊掌而笑,说道:“那我还是说了吧!我必须要抢在他前面告诉你,让他再来‘献宝’时新知变旧闻,岂不快哉!”柳依依说了声“幼稚鬼”,然后故意倾耳来听,问道:“什么事?说吧!”龙一鸣看了看秦宛灵,笑着说道:“骁王……到了。” 第128章 柳依依一听龙一鸣说“骁王来了”,立刻站起身,笑着推着龙一鸣的胳膊,兴奋地说道:“呀!他来了?在哪儿呢?在哪儿呢?”说完,她突然意识到秦宛灵在这里,便立刻坐下,脸上马上换了个冷淡的表情,若无其事地说道:“哦,是吗?” 龙一鸣看柳依依闪电变脸,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秦宛灵在一旁一方面诧异柳依依的反应,可同时又有点紧张,莫名地觉得心跳加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龙一鸣笑着说道:“也许是路过,欧阳靖去招呼了,你们要不要过去。” 柳依依用眼角余光瞟了一下秦宛灵,然后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认真地说道:“你领秦小姐过去吧,我不去,也不熟。”龙一鸣看柳依依娇憨可爱的样子,不由得又笑了,然后转脸看向秦宛灵,秦宛灵红着脸说道:“私下相见会不会于礼法不合?我……还是不去了。” 柳依依暗暗在心里想,秦宛灵是个教养很好的大家闺秀,守着很多豪门大户的“礼法”“规矩”,不像自己这样出身江湖世家的人,没有这许多繁文缛节。柳依依觉得,此刻秦宛灵内心一定对朱梓骁充满了好奇,可是又碍于“已订婚男女婚前不能见面”的规矩,她是无论如何都不能主动前去的。 柳依依和龙一鸣对视了一眼,龙一鸣目光中含着笑,似乎还有几分讥诮。柳依依冲他皱了皱鼻子,什么也没说,三个人便起身一起回了前楼。 刚上到二楼,就听到欧阳靖的声音传来:“……这不就来了……”柳依依抬头看去,就见欧阳靖陪着朱梓骁正在环廊站着看向自己这边,旁边还有修远和宋甜儿。 柳依依开心地往前跑了两步,突然又想到了身后的秦宛灵,便立刻停住了脚步,欧阳靖像是知道她的想法一样,指着旁边的一个房间,对朱梓骁说道:“这里人多,我们进去聊。” 朱梓骁点了点头,用手指了指柳依依,柳依依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一样,嘿嘿笑着,跟修远和宋甜儿打了个招呼,然后当先跑进了那个房间。 秦宛灵看到朱梓骁的那一刻,眼睛便再也移不开,她偷偷在心里想象过朱梓骁千万种模样,她将她见过的所有男子身上最闪光的点都拼凑在一起,都没有此刻站在眼前的这个人让她心动。他看上去那么美好——年轻英俊,潇洒从容,温文尔雅,浑身透着高贵的气息,可又没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高。 秦宛灵定定看着他——自己未来的夫君,她觉得嫁给他,自己大概就是这世上最幸福的女人。但让秦宛灵失落的是,朱梓骁并没有在看自己,一眼都没有。他的目光中充满了宠溺,而这种宠溺只属于另一个女人——那个叫依依的瘦弱女孩。 这一瞬间她竟不知为何突然理解了秦雨薇,好像柳依依能够从她手里将朱梓骁抢走一样,她就这样胡思乱想着,直到欧阳靖对她说:“秦小姐也请进房一坐吧!”她才回过神来,她发现除了欧阳靖和自己,其他人都已经进了房间。 秦宛灵略微一犹豫,但心想反正都已经来了,何不认识一下呢,便点了点头,跟着欧阳靖进了房间。屋内几个人分两排相对而坐,朱梓骁坐在了右上首尊位,挨着她坐着的是柳依依,朱梓骁对面坐着龙一鸣,修远和宋甜儿都坐在了靠近门口的地方。 欧阳靖进来将秦宛灵让到了龙一鸣下手位置,然后自己坐到了柳依依的身旁。柳依依正给朱梓骁介绍完龙一鸣,两个人互相打了个招呼,然后朱梓骁才发现了秦宛灵,他用质询的目光看向柳依依,柳依依挑了挑眉,竟不知道该怎么介绍她才好。 欧阳靖见状,接口道:“骁王殿下今天来得巧了,这位姑娘可是与殿下大有缘分之人,她就是殿下的未婚妻——秦宛灵小姐!二位在这里相遇,真是缘分匪浅啊!” 朱梓骁万万没有想到眼前的人会是秦宛灵,整个人一下子便凌乱了,他都没有想好该怎么面对这段强加给自己的婚姻,却意外地在这里相遇了。这时秦宛灵站起身,落落大方地低身一福,说道:“秦宛灵给殿下请安了。” 朱梓骁尴尬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忙摆摆手说道:“秦姑娘快请坐,不必多礼……”柳依依突然觉得有些如坐针毡了,毕竟场面太尴尬了。 这时,小桥和小楼给送来了茶点和水果进来,龙一鸣乘隙问道:“骁王殿下,此次来扬州,是有公务,还是来散心?” 朱梓骁一笑说道:“实不相瞒,是奉了旨出京……来找这个丫头!”说着用手指了指柳依依。秦宛灵闻言,心里咯噔一下,忙偷眼去看朱梓骁和柳依依,却见柳依依讨好地冲着朱梓骁一笑。 朱梓骁伸手在她头上拍了一下说道:“胆子怎么这么大,竟敢偷跑出宫!”柳依依只是傻笑着摇摇头,她当然不能说是龙一鸣把她带出皇宫的,朱梓骁此时也非常默契地没有问她怎么从宫中出来的。 秦宛灵却不知道这两个人在打什么哑谜,只是对柳依依的身份感到非常困惑。朱梓骁继续对柳依依说道“父皇说了,让你玩够了就赶紧回宫!”柳依依忙凑近了问道:“真的?他……没发脾气?”朱梓骁说道“发脾气了!要把你芝兰苑的所有奴才都拉出去剁了呢!” 柳依依见朱梓骁说得轻描淡写,便知朱鼎昇肯定没有那么做。她又讨好地笑着问道:“那……他让你出来找我?”朱梓骁点点头说道:“对啊!父皇说了,‘找不到长公主,你也不用回来了!’” 柳依依捂嘴笑着,秦宛灵这才知道,原来眼前这位“依依”姑娘,竟是新近被册封的懿云长公主——朱依晴,怨不得她说会在自己大婚时去观礼了。这下,她完全释然了。即便她在朱梓骁看向柳依依的目光中看到了宠溺和深情,但他们是兄妹啊! 龙一鸣笑着问柳依依道:“那你要不要跟着骁王回京?”柳依依摇了摇头,说道:“说好了去玄冥岛的!”朱梓骁问道:“怎么突然要去玄冥岛呢?”欧阳靖接口道“因为山高皇帝远啊!”屋里人都笑了起来。 朱梓骁笑道:“那我也得舍命陪长公主啊!毕竟,你不回去,我也回不去了!”柳依依伸手抓住朱梓骁的胳膊,问道:“真的吗?你也要去?”欧阳靖和龙一鸣彼此对视了一眼,没有说话。朱梓骁点了点头,说道:“其实,我之前便有去璧屿宫的打算,正好大家现在要去,那我就当陪长公主去散心了!”柳依依撇撇嘴说道:“你是打算看着我吧!”大家都笑了起来。 这时,就见秦宛灵缓缓站起身,笑着对大家说道:“既然是去散心,不知道我和羽薇可不可以同往?”她的目光扫过欧阳靖、龙一鸣和朱梓骁,这三个人包括柳依依在内都没想到秦宛灵会提这样的要求。此刻,几个人面面相觑,空气有那么一丝凝滞,可秦宛灵依旧笑着看向大家,显得不卑不亢,又落落大方。 这种场合,有龙一鸣在,欧阳靖是不能做主的,柳依依明确知道自己就是个累赘,她也不能自作主张,而朱梓骁其实是应该避嫌的,他当然不能出声答应或者拒绝。然后所有人的目光就聚到了龙一鸣身上。 龙一鸣面上表现得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好似在思考权衡,可内心真实的感受确实“正中下怀”,一切都在朝着他设计的方向发展!他略一沉吟,笑着说道:“两位秦小姐如果不耽误行程,当然可以同往。” 秦宛灵微笑着说道:“不耽误!”柳依依有点哭笑不得,她看了看欧阳靖,欧阳靖表情有一点凝重,可意识到柳依依看着自己时又换上了一副轻松的表情,柳依依一扶额,心想:“‘累赘’又多了两个,该如何是好!” 第129章 秦宛灵回了三楼客房,一进门,秦雨薇便笑着问她:“你跑到哪儿去了?我刚刚去后院看你没在!”秦宛灵跑过去握住秦雨薇的手,小声说道:“我见到他了!” 秦羽薇看她小兔乱撞的样子,不禁好奇地问道:“谁啊?”秦宛灵拉着她的手坐到桌边,小声说道:“骁王!”说完,脸便红了。 秦羽薇惊讶地大喊道:“什么?骁王?你见到骁王了?他长得什么样啊?他怎么来这儿了呢?来接你吗?你们都说什么了吗……”秦宛灵笑着说道:“你一口气问了这么多问题,我都不知道该先回答哪一个。” 然后秦宛灵就把刚才的事情跟秦羽薇原原本本地学了一遍,秦羽薇缠着她问朱梓骁长什么样,秦宛灵说完,秦雨薇问道:“真得有那么英俊?比表哥还英俊?”秦宛灵有点不好意思地点点头,然后抿嘴笑了,秦羽薇噘着嘴说道:“真的,假的?我不信!你刚刚怎么不叫我呢?好想看看……” 秦宛灵握着她的手,说道:“刚刚,我跟他们说了,想跟着他们一起去玄冥岛……”秦羽薇闻言,用手捂住了嘴,惊道:“宛灵?你说什么?你说要跟他们去……去玄冥岛?”秦宛灵突然沉默了,半晌,点点头,说道:“难得有这样的机会,我想去!” 两个女孩子兴奋地在房里说着体己话,秦羽薇惊诧于秦宛灵的变化,原本心如止水的她竟然变得如此大胆,可见“爱情”的魅力,另一方面当她得知柳依依是懿云长公主时,也黯然伤神,觉得自己是无论如何都争不过她了,内心还是有些酸楚的。但她不明白的是,欧阳靖喜欢柳依依,与她是什么身份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时,柳依依的房中,欧阳靖正在给柳依依的手换药,边换边说:“……小桥说你今天去后院了,现在天气还是有些寒凉,你穿得少,身上的伤还没有痊愈,不要在院子里多待,我给你的丸药你要按时吃……” 柳依依笑着说道:“你怎么变得这么啰嗦起来?我知道了,我会注意身体的!倒是你……伤都好了吗?” 欧阳靖将她的手指包扎好,说道:“早都好了!” 柳依依摇摇头说道:“骗人!伤得那么重……咱们去玄冥岛,要不要多带人手?” 欧阳靖脸色变得严肃起来,说道:“不能带太多人去,也就咱们几个,我再带着小桥和小楼,有十多个暗卫,也就这样。” 柳依依看着欧阳靖严肃的样子,想了想,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不想让我去?” 欧阳靖伸手抚了抚她的头顶,说道:“此去,公子是要清理门户的,恐怕会有一场恶战。”柳依依忙道:“那我不去了吧!那你身上有伤,要不,也别去了……” 欧阳靖摇了摇头,笑着看向柳依依,说道:“我尽量活着回来,好不好?” 柳依依闻言变了脸色,问道:“侯庆元……很厉害?” 欧阳靖点点头,说道:“侯庆元的话,龙公子大概是有把握对付的,但璧屿宫盘踞玄冥岛多年,人多势众,这些年我们渗透的力量太薄弱。再者,璧屿宫擅长奇门遁甲,有很多凶险异常的阵法,要想见到侯庆元,大概是要破了这些阵才行,不知道龙公子对这个有几分把握,我研究过一些,但还是不够精深,怕是派不上用场。” 柳依依突然担心起来,但她知道欧阳靖肯定是要陪着前去的,便没有再多言。 晚饭过后,柳依依去找龙一鸣,龙一鸣正在房内看一本书,看到柳依依进来了也不搭话,而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柳依依直接走到他对面坐下了,然后叹了口气,低着头也不看龙一鸣。 龙一鸣用手指捅了捅她的胳膊,笑着问道:“长公主这是怎么了?怎么还叹起气了呢?” 柳依依又大声叹了口气,然后委委屈屈地开口说道:“算了,我不去了吧……” 龙一鸣挑了挑眉,说道:“哦?白天不还嚷着要去吗?怎么突然决定不去了呢?” 柳依依说道:“我是累赘嘛,我还是别去添乱了……” 龙一鸣闻言,爽朗一笑,说道:“怎么?怕了?” 柳依依点点头,说道:“我一个扫把星,还是不要害人了。” 龙一鸣凑近了,语含安慰地说道:“不要紧,有我在。” 柳依依摇着头说道:“还是算了,把你留着去保护欧阳靖吧,他身上的伤还没好呢!” 龙一鸣闻言,心下了然,开玩笑地说道:“原来是担心起心上人了!居然让未婚夫来保护心上人!” 柳依依伸手拍了他一下,说道:“还胡说八道!” 龙一鸣说道:“欧阳靖已经算神龙门一等一的高手了,这些年都是我爹派人专门教习的,有他才能如虎添翼……” 柳依依一笑,说道:“那他这一身伤基本上都是拜我所赐了。”说完,她想了想,问道:“那你们此去,有没有万全的准备?就你们几个人,会不会太势单力薄了?” 龙一鸣点点头,说道:“原本不够万全,但现在万全了!” 柳依依问道:“怎么说?” 龙一鸣笑着说道:“原本是单翼不能翔,这不,骁王来了!另一个翼就有了!” 柳依依不解,龙一鸣笑着说道:“他可以调兵啊!我问过了,他手里有朱鼎昇给他的令牌,可以调动军队!” 柳依依转了转眼珠,将所有事捋了一遍,突然恍然大悟。她用手指了指龙一鸣,说道:“哦!你这个家伙!你说,我们是不是都在你的算计之内?怪不得你要把我从皇宫带出来呢!原来你打的是他的主意!你,你,你……” 龙一鸣伸手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说道:“还不算太笨,这回放心了?” 柳依依说道:“那……那两位秦小姐,怎么办。” 龙一鸣缓缓说道:“你可能低估骁王的准王妃了!她从柳州出门时,就已经在我的棋局之中了。” 柳依依吃惊地看向龙一鸣,品着他话里的意思,试探地问道:“所以你今天是特意去告诉我们骁王来了,目的就是要让她也去?” 龙一鸣笑了笑,说道:“不过那个秦羽薇倒是跟你一样——没什么用处!” 柳依依瞪了龙一鸣一眼,站起身,转身就走,说道:“那我去找骁王说说,我们直接回京吧……没了鱼饵,我看你怎么钓鱼,哼!” 龙一鸣哈哈一笑,看着柳依依离开了,然后一个人眉头紧锁,又陷入了沉思。 柳依依从龙一鸣房间出来,就看到朱梓骁在自己门外徘徊,柳依依快速跳了过去,笑着说道:“我在这里!” 朱梓骁回过头来,看着柳依依,说道:“还以为你睡了!”然后两人一起进了柳依依的房间。 朱梓骁问道:“去了哪里?” 柳依依哭丧着脸说道:“去找龙一鸣了,我有点不打算去了!” 朱梓骁笑着问道:“怎么呢?” 柳依依认真地说道:“我知道自己是累赘嘛,带着我,怕是行动不便。” 朱梓骁从怀里拿出一个小锦囊,交给了柳依依,说道:“上次修远拿回来的藏宝图,我复制了一份,你还给欧阳靖吧。” 柳依依将锦囊握在手里,笑了笑,说道:“好!” 朱梓骁又道:“下午的时候,龙公子跟我商量了去璧屿宫的事情,到了玄冥岛,我会分开走,我去衙门调兵包围璧屿宫,和他们里应外合,你……要不要跟我走?” 柳依依点点头说道:“也好,我们三个可以留在衙门等你们吧,尽量就是不要添乱就好。” 朱梓骁缓缓说道:“我会尽全力保护好你,但……我大哥和莫离也可能在玄冥岛,只希望一切顺利……” 柳依依点点头,她突然觉得此行去玄冥岛有些复杂,好像大家都各怀心事,万事不可预知,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欧阳靖带着柳依依、秦宛灵和秦羽薇去后宅上了马车,宋甜儿为了陪着柳依依,特意弃马坐车,剩下的人骑马,温绍良已经提前自己走了,说是到玄冥岛再见。几个人分批出了城,在城外汇合一处,然后取道徽州、绕道惠州向玄冥岛而去。 路上走了五天,便到裕州的凤翔镇,这里是去玄冥岛的必经之处,几个人在小客栈休息了一夜,一早,欧阳靖和龙一鸣带着他们的人先乘船走了,留下朱梓骁带着柳依依和秦宛灵、秦羽薇中午才上船。 等到柳依依登上了玄冥岛时,内心百感交集,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不该来,也不知道接下来几个人将要面临的是这样的境况,只希望一切顺利,大家都平平安安。 第130章 且说龙一鸣和欧阳靖,他们带着石璐、小桥和小楼上了玄冥岛之后,便直接去了神龙门在这里的落脚点——玄冥岛上唯一的客栈——悦来客栈。 因为玄冥岛上居住的人以原著居民为主,大都是打渔为生,地处蛮荒,开蒙较晚,内陆的居民很少前来。但岛上也有内陆移民而来开店铺的,但生意都相对比较惨淡,偶尔也有来采办土特产的商人,就一定要住在悦来客栈,所以这里是收集情报的绝佳之处。 龙一鸣和欧阳靖到了,黄学礼立刻来拜见,龙一鸣问了问璧屿宫的情况。黄学礼认真说道:“璧屿宫在玄冥岛的东南面,整个宫室占地面积很大,之前那里是一大片荒地,侯庆元来了便雇人便拓荒建宫,这些年不断扩大面积,规模形制已经非常可观了。侯庆元野心很大,在玄冥岛广收徒众之外,还收了很多内陆逃亡来的亡命徒,可谓藏污纳垢,实力也不可小觑。” 龙一鸣问道:“都有哪些高手?”黄学礼立刻说道:“启禀公子,侯庆元的徒弟中高手有玄冥双绝,但好像受伤之后回来就被逐出璧屿宫了。跟他们辈分差不多的还有一个穆菱,之前去了内陆,好像前些天才回来。另外,左护法宫三良,右护法司徒罡都是心狠手辣之辈。他收留的采花贼白浪,毒罗汉邱之韬,嗜血魔王薛豹,还有千手蜘蛛郑鸿娘等人都是做事不择手段,行事卑鄙无耻之徒,但功夫很高,也不可轻视。还有……” 黄学礼把璧屿宫里的主要人物都捋了一遍,欧阳靖和龙一鸣做到了心里有数,欧阳靖又问道:“你这里能用的有多少人?”黄学礼说道:“石执法前些日子就已经传信过来了,我便从临近的几个州调了好手过来,截止今日,陆续登岛的有二十三人,我手底下有十六个,加上我,一共四十人。璧屿宫里的笑笑她们也已经通知做好准备了,但宫内布的阵,每天有人专门守护,她们还是束手无策,无法获得内情。” 龙一鸣点点头,三个人又研究了一下地图,便决定第二天天黑后去探宫,希望能够一击即中,一举拿下。 黄学礼还告诉龙一鸣和欧阳靖,乾坤门的人前天也来了玄冥岛,也在打探璧屿宫的事情,不知道是敌是友,还要提防他们坏事。 且说朱梓骁等人乔装改扮上了玄冥岛,田青按照朱梓骁的指示,带着他们直接去了玄冥岛驻军军营。朱梓骁本来是打算去衙门的,可在凤翔镇时,龙一鸣告诉他,衙门里的人跟璧屿宫有勾结,不可信,让他直接去军营见统兵千户岳鹏,龙一鸣给了他一封信,让他到时候交给岳鹏,并且和他约定好了带兵包围璧屿宫的时间和闯宫信号,最后还嘱咐他去璧屿宫时一定要带着秦宛灵。 朱梓骁虽然不清楚为什么一定要带着秦宛灵,但看龙一鸣成竹在胸的样子,还是答应了,毕竟消灭璧屿宫是两个人的共同目的:龙一鸣是为了清理门户,而乾坤门却是为了阻止璧屿宫和朱祁钰联手,同时,对朱元霆来说,还有藏宝图,也势在必得。 朱梓骁到了军营,将自己的名帖和龙一鸣的书信一起递了进去,很快,岳鹏便亲自迎了出来,他见了朱梓骁并不行大礼,而是拱了拱手,像接待老朋友一样,将一行人接了进去。 岳鹏领着他们去了自己的大帐,然后屏退所有人,又让亲信在帐外监守,才向朱梓骁行礼。岳鹏看了龙一鸣的信后,对朱梓骁说道:“末将没想到骁王殿下会亲临,龙公子信中说,让我借兵给你,可否让在下看一下殿下手中的令牌?” 朱梓骁将朱鼎昇给他的尊龙令掏出来递给岳鹏,岳鹏仔细看了,然后又递还给朱梓骁,笑着说道:“既然有了令牌,那就少了很多麻烦,调兵就更加名正言顺了。” 然后他看了看柳依依等人,问道:“我们出兵时,这几位小姐也要跟随?”朱梓骁摇了摇头,用手指着秦宛灵,说道:“我只带她同去,她们两个留在军营,还望岳千户能派人保护她们的安全。”岳鹏点头答应了,安排手下将旁边的大帐让出来给几个姑娘住,朱梓骁和修远、田青则直接留在了岳鹏的帐中过夜。 四个姑娘这一阵一路同行,已经非常熟络了,吃过晚饭,她们几个躺在大帐中闲聊,秦雨薇说:“宛灵,骁王把我们都扔在这里,竟然只带你一个人去,看来是最看重你喽!” 秦宛灵也觉得奇怪,心想,难道他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来,才特意做了这样的安排?若如此,也足见出骁王对自己是用了心的,不然不会只带自己去的。 柳依依自然不会告诉她这是龙一鸣的安排,但她对龙一鸣这样做也很好奇,秦宛灵看上去也不过就是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倒不知道她有什么过人之处。 一夜无话,第二天白天,所有人都养精蓄锐,到了天一擦黑,按照原计划,龙一鸣、欧阳靖和石璐带人闯入璧屿宫,而黄学礼带着剩下的人负责在外接应和联络朱梓骁。 一切准备就绪,所有人换上黑色夜行衣,只有龙一鸣还是一身白衣。出发前,龙一鸣告诉欧阳靖和石璐自己带人直接从正门闯宫,吸引宫中人的注意力,石璐和欧阳靖则分别带人趁机潜入宫中,找到笑笑等人将宫内的情况摸清,与自己里应外合。最后等到朱梓骁和秦宛灵到了,大家再闯大殿去抓侯庆元。 但欧阳靖执意不肯,要替换龙一鸣从正门闯宫,最后龙一鸣只得带着欧阳靖一起攻正门,石璐和小桥则带人分别从东西两侧寻隙潜入璧屿宫。大家商量完,就分批出发了。 酉时一过,龙一鸣和欧阳靖已经带着二十名神龙卫到了璧屿宫的宫门前。就见璧屿宫的山门高大耸立,门上高悬金漆牌匾,即使已经天黑了,看去依然觉得光亮异常,山门前两只石狮子凶猛勇武,青石铺就的路面平整广阔,看上去气派而视野开阔。 众人站定,欧阳靖一挥手,两个神龙卫立刻上前冲着璧屿宫的山门掷出两个特质的小型霹雳弹,霹雳弹撞上山门,立刻炸开,顿时电光闪烁,璧屿宫的山门裂开了一个缝。就在这时,璧屿宫的大门一下子打开。从里面跑出来四五十个手持弯刀的黑衣人,直接将龙一鸣和欧阳靖等人包围了起来。欧阳靖一见,领头的人他认识,正是穆苓。 欧阳靖冲神龙卫一挥手,说道:“布阵!”所有神龙卫亮出五爪钢索,上面又挂上了长剑,所有人蓄势待发。 龙一鸣仗剑当先而立,对着穆菱朗声说道:“在下龙一鸣,代表龙家前来清理门户,侯庆元倒行逆施,数典忘祖,在江湖搬弄是非,出卖龙家,忘恩负义,猪狗不如,让他速速出来受死,尔等无谓替他送死!如若冥顽不灵,休怪我手下不留情!” 穆菱不为所动,严阵以待,欧阳靖也不废话,只冲神龙卫大声喊了声“杀”,然后率先朝着穆苓冲了过去。 第131章 欧阳靖平时的武器是他手中的折扇,那是一把扇骨由精钢打造的特殊兵器,内含暗器。但作为短兵刃,平时防身倒是可以,但混战中会吃亏。所以今天,他改用了长剑,和龙一鸣两人配合着,舞得密不透风。 对于今天的行动,石璐曾问过龙一鸣,为什么不是兵分三路,分别潜入璧屿宫去抓侯庆元,何必正面冲突,敌众我寡,凶险异常。 但对于龙一鸣来说,除了龙家的身份要顾及之外,侯庆元本就是龙家叛徒,他是来清理门户的,不想偷偷摸摸,即使赢了,也会让江湖上的人非议手段。所以,他就要从正门闯进去抓人,当然了,这也与他自恃功夫,清高自傲的性格有关。 此刻,龙一鸣和欧阳靖两把长剑左突右进,配合使出飞龙剑法的杀招,旁边璧屿宫的徒众惨呼连连,尽管穆菱也让手下布阵拦击,可在神龙卫的阵法攻击下,却显得不堪一击,就好像赝品遇到了正品,自己就泄了气。 穆菱且战且退,龙一鸣和欧阳靖带着人很快就杀进了院子。院内宫室美轮美奂,他们冲进来,从前殿和两侧的偏殿里又冲出来很多身穿黑衣的徒众加入战团,神龙卫在龙一鸣和欧阳靖的带领下越战越勇,不断进逼。 之前查看璧屿宫的结构图时,龙一鸣和欧阳靖就发现,璧屿宫内宫室布局复杂,侯庆元不知道是不是做贼心虚,他在正殿的前面,建了三重院落,而他的住处又在正殿之后,后面还有宫室环绕,将自己的居所“保护”了起来,很少见到一个门派的掌门人,像缩头乌龟一样将自己“包裹”得这么严密。可能就是防着龙家派人来清理门户的这一天。 这边已经动手半天,按理说,侯庆元应该已经得到消息了,可他一直也没有露面。龙一鸣和欧阳靖领着人冲到了二道院,穆菱在欧阳靖的紧逼之下,身上已经挂了彩,步步后退。 此刻突然从殿内蹿出来两个人,看穿着打扮,不是一般徒众,龙一鸣一个人挥剑迎了上去。来人也不通报名姓,一人四十多岁样貌,手持双刀,还有一个人是五十出头的一个白胖和尚,手持一把禅杖,舞起来虎虎生风。 欧阳靖在旁一见,怕龙一鸣一个人招架不住,手上加紧进攻,一个银龙卷涛扫穆菱脖颈,穆菱吓得向右一躲,欧阳靖化实为虚,撤剑抬腿,一脚将穆菱踢翻在地,然后跟步上前,一剑斜刺进她左肋下,穆菱弯刀撒手,伏地不起。 欧阳靖并没有再继续补剑,而是转身冲到龙一鸣身边,去截那个白胖和尚的禅杖,可剑一磕上,差一点被磕飞,这个和尚手上有一把子力气,而欧阳靖元气未复,险些招架不住。 龙一鸣说了一句:“你带人冲进去,我来解决他俩!”然后挥剑拦住了白胖和尚和双刀客,龙一鸣长剑快似闪电,以一对二并未见到丝毫慌乱,而是越打越快,逐渐占了上风。 欧阳靖得令,指挥神龙卫迅速清理院内负隅顽抗的黑衣徒众,然后带人冲进了三道院。他刚进来迎面飞来一排弩-箭,欧阳靖大喊了一声“大家小心!”然后挥剑去格挡,将射到周身的箭全都扫落,其他神龙卫理科转动钢索,院内顿时好像绽开了十几朵银莲花,形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盾墙,从殿前屋檐下那一排徒众手中射出的弩.箭都掉落外地。 欧阳靖被其他神龙卫包裹在中间,乘隙射出六只六棱飞镖,射倒了四个人,其他人被冲到殿前的神龙卫轻松解决掉了。 这时,突然冲大殿屋顶上飞身下来一个身着黑色斗篷的女人,只见她一脸横肉,目露凶光,一双吊梢眉透着凌厉之气。她手中挥舞着一支精钢打造的九节鞭,从屋顶直冲而下,直扑向欧阳靖,欧阳靖立刻挺剑迎击。 这时,龙一鸣已经解决了双刀客和胖和尚,冲了进来,他扫视了一眼院内的情况,伸手从怀中掏出一个信号弹,一拉捻线,一道红光冲天而上,在空中炸开,呈现了一条龙的形状,他这是按照计划,通知朱梓骁带人围宫,然后带秦宛灵来璧屿宫的中央大殿。 他发完信号,就冲过去和欧阳靖一起对付钢鞭女子。这个女人功夫了得,手段狠辣,钢鞭上下挥舞,以一敌二,和她相比,龙一鸣和欧阳靖的兵器不占优势,一时无法靠近,该女子愈发得意,又从身上摸出十多个暗器,不时偷袭两人。 三个人从地上打到屋顶,龙一鸣见她难缠,不由得怒火中烧。他冲欧阳靖打了个呼哨,然后飞身而起,刷刷刷刺出三剑,把女人逼退到房脊,欧阳靖从旁协助,龙一鸣挥剑使出飞龙剑法的最后一式,一击即中,黑衣女人被刺了个透心凉,翻身滚下屋顶,摔在了地上气绝身亡。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个女人是当年在中原犯下多起灭门惨案的冀北魔女燕红莲,今日剑下伏诛,这也算为民除害了。 龙一鸣深呼吸一下,看了看眼前的局面,他觉得自己确实是稍微有些轻敌了,自己带着三四十人来闯偌大的璧屿宫,还是有些妄自托大了,光是这种车轮战,自己便已经有些疲累,更何况欧阳靖本身就元气大伤呢。如今就盼着朱梓骁能按照约定带着秦宛灵前来支援,否则拖得太久,胜算越小。 他看了看欧阳靖,欧阳靖向他打了个一切顺利的手势,然后转身冲院子里的神龙卫一挥手,指挥他们冲到中央大殿的门口,他则和龙一鸣从屋顶跃下,直接来到院中。 这时,大殿四周喊杀声连成一片,石璐和小桥带着人从后面已经包抄了过来,他们汇合在一处,将璧屿宫的徒众已经清理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乌合之众也都边打边退,跑的快的已经退进了大殿,跑得慢的,还没冲进去,大殿的门就已经从里面关上了。 这时,欧阳靖喊了一声“缴械不杀”,剩下的那些负隅顽抗的璧屿宫徒众纷纷扔下手中的兵器,抱着头退到了墙角。欧阳靖又迅速指挥神龙卫看守这些人,并把守好院落的各个出入口。 这时,就见大殿的二层环廊上有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只见他身着宽大的灰色袍子,手捋胡须看向龙一鸣和欧阳靖等人。他身旁又站了一些服饰各异之人,显然不是一般徒众,应该都是高手。 龙一鸣一看,便知那个灰袍老人就是侯庆元,此刻,侯庆元也看向龙一鸣,两人目光相接,都含着复杂的情绪,龙一鸣用手点指侯庆元,朗声说道:“侯庆元,这么多年来,你行事乖张,全不念当年龙家对你的收留之恩和传艺之情,四处散布谣言,并且在江湖上假传藏宝图蛊惑人心……不仁不义至此,你可曾想到有一天龙家会来清理门户?既然你的本事是龙家所传,我们当然不能对你的恶行坐视不理!多行不义必自毙,你,下来受死吧!” 侯庆元看着龙一鸣,微微一笑,摇头说道:“龙家竟然只派了你自己来?那我还真不知道该不该杀你……杀了你,龙家岂不绝后了!” 龙一鸣冷冷说道:“你像个缩头乌龟一样躲在里面不肯出来,还口出狂言!有本事就下来,我和你比划比划,看看到底是谁杀谁!” 侯庆元冷笑着说道:“老夫年岁已高,自然不屑于跟你个娃娃动手,我就在殿中等你,你若真有能耐,就自己闯进来找我吧!” 正在这时,欧阳靖在旁指挥神龙卫甩出五爪钢索去抓一楼顶檐以爬上二楼,但不知侯庆元等人操控了什么机关,这一层顶檐突然收了回去,五爪钢索抓了个空,然后顶檐又向外一翻,射出密集的暗器,龙一鸣和欧阳靖立刻带着人迅速飞身后退,才避开暗器。 龙一鸣等人便知道这座大殿果然就如传言所说,到处都是机关,凶险异常。欧阳靖凑到龙一鸣身旁,说道:“骁王怎么还没来?难道没有看到信号?”龙一鸣紧锁双眉,开口说道:“恐怕是出了什么状况!如果他那边被人挟持了,咱们今日必将一败涂地……” 欧阳靖自然立刻想到了柳依依,只盼着骁王是在路上耽搁了,千万不要节外生枝。可怕什么就来什么,此刻在岳鹏的守兵军营中也正上演着一场生死对决! 第132章 撇开璧屿宫内的混战不说,在岳鹏的军营中,朱梓骁等人也正遭遇了突发状况,无法脱身,这便将龙一鸣的全盘计划打乱了。 且说今日一早,几个人起来简单收拾一下,朱梓骁便打算带着修远、宋甜儿和秦宛灵领兵去支援龙一鸣。 可岳鹏正在清点士兵时,突然有亲信跑过来报信,玄冥岛清水衙门的县令侯道明来了,与他同来的还有裕州刺史景瑞琛,岳鹏满腹狐疑直接迎了过去,刚到军营门口,就见两个人领着一队衙役和官兵冲了进来。 岳鹏远远看这些人来势汹汹,预感到情况不妙,赶紧让手下人去通知朱梓骁等人,然后自己笑着迎了上去。 双方一见面,岳鹏给景瑞琛见了礼,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景瑞琛一挥手,说了声“拿下”,岳鹏便被十多个人给围了起来,岳鹏一惊,还来不及反抗,便被绑了起来。随后,他身边跟过来的几个人,也被绑了起来,连带着嘴都给堵上了。 景瑞琛沉着脸说道:“岳鹏,身为驻边守将,私下收容朝廷钦犯在营中意图不轨,先将尔等收押,营中士兵由侯道明暂时接管。至于如何处置,待上报朝廷之后,再依军法处置。带走!” 岳鹏挣扎着说不出话来,就这样不明不白地被收押了,侯道明伏在景瑞琛耳边说了几句话,景瑞琛点点头,让士兵带路朝中军大帐而去。 朱梓骁等人收到岳鹏派人送来的口信,便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他立刻将柳依依等人都叫了过来,告诉她们要做好准备,话还没有说完,大帐便被包围了。 朱梓骁带着众人走出帐外,就见景瑞琛已经列好了阵仗,田青冲着景瑞琛断喝道:“大胆景瑞琛,看到骁王殿下不过来见礼,还要兵戎相向,这是要造反吗?” 景瑞琛脸色阴晴不定,瞬间变了几变,好像内心正在犹豫,突然,他好像下定了决心,昂首挺胸,阔步向前,说道:“骁王?哪来的骁王?我听说有人假冒朝廷亲王在各州郡作奸犯科,犯案累累,没想到竟然来到了我的辖区内兴风作浪,说不得,你们放下兵器,随我回衙门,我再详审,如若真是冤枉了各位,在下一定当面谢罪。可如若胆敢抵抗,别怪我手下午无情……” 朱梓骁冷哼一声,从怀中拿出“尊龙令”展示给景瑞琛,景瑞琛立刻变了脸色,朱梓骁举着尊龙令向前走了两步,说道:“你可认得这是什么?本王是奉皇上旨意前来玄冥岛查访事情,你还不赶紧把人撤了,本王既往不咎,你休要冥顽不灵,一意孤行!” 景瑞琛眯缝着眼睛看着朱梓骁手中的尊龙令,令牌他是识得的,若按常理,见尊龙令如见天子亲临,所有人必须跪倒行礼,可景瑞琛知道自己若是认了尊龙令,便等于认可了骁王的身份,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怀中昨日收到的太子的密函。 密函中历数了他当年通过行贿的方式升官的事情以及搜刮民财的种种行为,还有尚在京城的父母亲眷……景瑞琛正在心中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突然,从他身后的衙役队伍中有人射出八支燕尾镖去打朱梓骁。 说时迟,那时快,六支镖分打朱梓骁的上中下三路,朱梓骁身体迅速向后退,一边收起尊龙令,一边拔剑在手,挥剑挡掉了四支镖,然后脚尖点地,飞身而起,避开了剩下的四支。 朱梓骁一落地,修远和田青便冲过来护在他身前。此刻,景瑞琛好像也下定了放手一搏的决心,他冲身后衙役和士兵一挥手,说道:“他们是假冒的!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给我抓起来!”他带来的人迅速冲过来将朱梓骁等人围了起来。 朱梓骁心知,景瑞琛一定是受了人指使,来杀自己的,这里山高皇帝远,即使杀了自己,他作为裕州刺史,掌管一州军政大权,想要灭口恐怕也易如反掌,何况他背后还有个更有权力的主谋呢! 朱梓骁回头看了看柳依依,柳依依从宋甜儿手中接过了一柄剑,目光坚定地看向朱梓骁,朱梓骁冲她点了点头,伸手将她拉在到了自己身边。秦宛灵见危急关头朱梓骁连看自己都不曾看过,目光便黯了黯,宋甜儿握剑在手走到她身边,田青则护住了秦羽薇,修远走到朱梓骁身旁,严阵以待。 朱梓骁手中握剑,对着景瑞琛身后的衙役和士兵朗声说道:“景瑞琛作为一州刺史,意图颠倒黑白,指鹿为马,对朝廷亲王痛下杀手,罪在不赦,这是灭九族的罪行,尔等识时务者为俊杰,放下兵器,本王一律既往不咎,不要一意孤行助纣为虐。如果有人助本王抓住乱臣贼子,则论功行赏……” 景瑞琛怕他继续说下去,对手下一挥手,说道:“不要听信他胡言乱语,给我上!抓住一个赏黄金百两。”所有人得令一拥而上,朱梓骁和修远彼此交换了一下眼色,保护着柳依依等人往营门处冲杀。 三个女孩子中,柳依依是会功夫的,但在群攻之下有些手忙脚乱,有朱梓骁保护勉强可以自保,秦宛灵出身将门,也是会些拳脚功夫的,她临危不乱,手疾眼快,乘隙从地上捡了一柄剑,也可以护住自己,只有秦羽薇是不会功夫的,她哪见过这架势,腿都已经软了,被田青拖着,只能踉踉跄跄地跟着跑,柳依依一见,心里着急,跑过来拖住秦羽薇另一只胳膊,修远一见,说了声“我来”,又将柳依依替了下来。 几个人在围攻之下,显得左支右绌,狼狈不堪,合力冲出去二十多米,便再也无法突围。外面士兵越围越多,柳依依心里着急,还惦记着欧阳靖那边没有后援怎么办。她伸手一拉朱梓骁,说道:“你和修远还有甜儿姐姐带着秦小姐先走,不要管我……等你们那边得了手,再回来救我们!” 朱梓骁哪里肯扔下柳依依,修远眼见马上就被困死在这儿了,于是下定决心,冲过去一把扯住秦宛灵的胳膊,冲朱梓骁说道:“柳姑娘说得对,我们不能都被抓住,咱们先冲出去再说!”宋甜儿一跺脚,说道:“公子不要固执!你们先走,再想办法去调兵!如果你在这儿一起被抓,大家都得死,你如果跑出去了,谁都死不了……我陪依依留下……” 朱梓骁还在犹豫不决,柳依依用力推了朱梓骁一把说道:“你留下,我们都得死!快走!”修远拉着秦宛灵,来到朱梓骁身边,田青也放开了秦羽薇,冲过来护住朱梓骁往外冲,朱梓骁百般无奈,暗暗叹了一口气,和修远等人使出了玩命的招式向外冲去。 柳依依和宋甜儿拼命阻挡士兵追赶朱梓骁等人,秦羽薇失去了保护,直接被抓住了。柳依依看朱梓骁等人已经带着秦宛灵跑出去二十多米,便冲宋甜儿喊道:“甜儿姐姐,你也走!”宋甜儿不肯,挥剑护住柳依依,像不要命了一般刺向周围的士兵,她的这种打法让一部分士兵望而却步。 眼见着朱梓骁四人冲到了营门口,宋甜儿和柳依依筋疲力尽。两个人背靠背站着,看着秦羽薇已经被五花大绑,刀架在脖子上,宋甜儿叹了口气,把剑扔在了地上,任由人将自己绑上了,紧接着柳依依也被缴械捆了起来。 景瑞琛见朱梓骁跑了,顿时恼羞成怒,他指着柳依依三人说道:“把她们三个给我砍了!把跑了的都给我抓回来!”秦羽薇闻言,吓得哭了起来。侯道明在旁看着,转了转眼珠,突然开口说道:“刺史大人息怒,为今之计要先把那几个人追回来,至于她们三个,还是先关起来,说不定还有用处。” 景瑞琛沉着脸想了想,一摆手,侯道明立刻命人把她们三个押了下去。 此刻,驻军士兵对眼前的状况有些首鼠两端,犹豫不决。这里的驻军只有千余人,岳鹏官居千户,手下有十个百夫长,刚刚跟他一起被关押起来六个,还剩四个百夫长见风使舵,见景瑞琛是刺史,立刻表态听命行事。 其他没有百夫长统领的士兵,便成了一盘散沙,景瑞琛指挥人将他们缴械集中看押起来。这些人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变了天”,但谁也不想做权力之争的牺牲品,出来当兵的人,战死沙场也就罢了,谁想死得不明不白呢?所以,即使心存困惑,但也根本没有人敢出头,很快便都被控制住了。 紧接着,景瑞琛指挥侯道明点了八十多名士兵,跟着自己朝璧屿宫方向追赶朱梓骁。 第133章 此刻的璧屿宫内,龙一鸣和欧阳靖并不敢轻易闯殿,他们都把守住各个出口焦急地等待朱梓骁,而久久不见朱梓骁带人前来,大家也都暗暗觉得可能出了问题。 一想到柳依依跟他在一起,欧阳靖便有些沉不住气了。龙一鸣安慰了欧阳靖几句,觉得不能一直等,便想要自己带人闯殿。 正在这时,黄学礼带着秦宛灵出现在了院门口,欧阳靖跑过去问道:“骁王人呢?” 秦宛灵喘着粗气,说不出话来,黄学礼急忙解释道:“裕州刺史带兵闯进了军营,将岳鹏抓了起来,还要抓骁王等人……”秦宛灵接口说道:“骁王带我逃出来,半路遇到了黄大哥……他们又折回去想办法救人了。” “救人?救谁?”欧阳靖急忙问道。秦宛灵答道:“羽薇、依依和甜儿姐姐,她们三个被抓了。”欧阳靖脑袋嗡地一响,立刻转脸看向龙一鸣,龙一鸣脸色严肃,冲欧阳靖说道:“先不要慌!先把这里解决,我们再想办法。” 欧阳靖紧紧握住剑柄,心急如焚,欲言又止。龙一鸣对秦宛灵一抱拳,说道:“在下知道秦小姐的双亲当年阵亡就是缘于璧屿宫的奇门战阵,秦小姐多年来一直钻研奇门遁甲之术,天资聪颖,大有所成,就是为了等待为双亲复仇的这一天。此殿内布有多重阵法,只能指望秦小姐大显身手,助我们攻进去抓住侯庆元,到时,秦小姐大仇得报,亦可以为民除害。秦小姐的仗义相助,我等将感激不尽!” 秦宛灵虽不知道龙一鸣怎么知道这么多自己的事情,但紧急关头不暇多想,她坚定地点点头,说道:“我一定尽力而为!”龙一鸣指挥神龙卫用霹雳弹轰开了殿门,然后让黄学礼带人在殿外守候,自己则和欧阳靖石璐小桥带着秦宛灵和八名身手不错的神龙卫进了殿。 大殿内除了四圈有各式佛像之外,内里空空荡荡,异常宽敞,最奇怪的是没有通向二层的道路。 欧阳靖拿出一颗探路飞蝗石扔到了殿中央的地板上,就见落点的地板瞬间向内一翻,将飞蝗石“吞”了进去。欧阳靖和石璐又连打了几枚石子,每一处落点的机关各有不同,秦宛灵在大殿边缘绕着走,仔细观察着机关和周围布置。 半晌,她停住脚步,用手指着静坐罗汉的雕像,向龙一鸣说道:“打他的眼睛。”龙一鸣立刻飞身而起,甩手打出两支镖射中了静坐罗汉的双眼,紧接着就听到殿内发出了巨大的“咔吱吱”“咔吱吱”的声响,几个人站在大殿边上,感觉到脚下地板发出了巨大的颤动。 顷刻之后,除了最外圈他们站立的地方之外,大殿中间所有地板翻转了一遍,八个方位从地下升起八根粗大的铜柱,每根柱子上分别有四只精铜打造的造型各异的猴子,而每只猴手持不同的兵器,感觉只要触动机关,它们就会从柱子上跳下来攻击人一般。 秦宛灵点点头,说道:“初步来看,应该是八门金锁阵,刚刚地板翻动时,我观察了一下,按照八卦方位设计,南方坎卦生门,北方离卦死门,我们需从东方开门入,破九天铜柱,绕西北景门破天阴柱,走西方杜门开六合,冲南方玄武,生门开!” 龙一鸣点点头,说道:“但听姑娘指挥!”秦宛灵也不推让,立刻指挥神龙卫守住八个方位,自己带着龙一鸣和欧阳靖转到东面开始破阵。 他们每走一步,便有不同的机关被触发,但都被秦宛灵破了,走走停停,半天才绕到景门。龙一鸣和欧阳靖也已经额头见了汗。 三人破了景门,又破杜门,冲过杜门便来到了大殿的中央区,杜门一破,头顶天花板突然打开,好似一个幽深的大洞,秦宛灵精神为之一振,说道:“我要是猜得没错,我们只要冲过生门,此层的阵法便可破,上面自有通二层的阶梯下来。” 龙一鸣点点头,举目四向看了看,欧阳靖总觉得有点不对劲,皱着眉头说道:“这里的阵法虽然精妙,但又好像破得太容易了一些,会不会……内里还有什么陷阱?”秦宛灵咬着嘴唇朝着八个方位重新推演了一遍,然后说道:“好像……现在的推算都是对的。” 欧阳靖点点头,迈步在前,朝南方生门走去,秦宛灵指挥他和龙一鸣脚踩着哪些地砖向前走,很快便到了铜柱前,秦宛灵说道:“西方手持宝塔的铜猴,塔身左旋三圈!” 欧阳靖点点头,飞身而起,跳到铜柱上,他一手揽住铜柱,脚踩住下面的两只铜猴,伸右手去拧西面那只铜猴手里的七层铜塔。 但就在他的手刚一碰到铜塔的时候,就听到一声天崩地裂的声音从铜柱内发出,这只铜猴的眼耳口鼻中分别发出无数钢针射向欧阳靖。 欧阳靖大骇,脚蹬铜柱飞身向后弹出,抽出腰间折扇挥挡钢针,护住周身,但还是慢了一点,毕竟距离太近,他的胸前和肩头中了几根钢针,顿时觉得半身麻痹,摔落在地。 他一落地,脚下地板翻转,他身体顿时向下掉,龙一鸣眼疾手快,甩出五爪钢索缠住欧阳靖的腰,将他拉了回来。殿内所有人大惊失色,小桥大喊了一声“公子”,恨不得立刻奔过去。 秦宛灵立刻大喊一声“大家都不要动!”制止住了所有人乱动。 欧阳靖只觉眼前发黑,跌坐在地,心中便知道针上有毒,可已经说不出话来。龙一鸣见状,立刻给他喂了两颗神龙门解毒的药,然后将他身上的钢针除掉。欧阳靖盘膝而坐,做功调息,半晌,身上麻痹之感才渐渐减轻,龙家的秘制解毒丹药虽能遏制毒性,但欧阳靖心知这个毒很霸道,并未彻底清除,一时坐在地上不敢乱动。 秦宛灵脸色凝重,看向各个方向默不作声。龙一鸣扶着欧阳靖站了起来,秦宛灵歉意地看着欧阳靖,欧阳靖笑了笑,说道:“无妨!”秦宛灵稳了稳心神,按照现在的阵法机关,重新推算“生门”,半晌,她指着北方说道:“这个阵法前面都比较顺利就解开,可能是障眼法,它最大的陷阱就是调换了生门和死门,如果按照这个思路,生门应该在那里。” 龙一鸣仔细看了看她所指的铜柱上面的四只铜猴,说道:“那就让我来试试!”秦宛灵说道:“将东面铜猴手中小锤取下,插入北面铜猴的双眼,应该就能解开。” 龙一鸣点点头,飞身而起,跳到铜柱之上,伸手去拔铜猴手中的小锤,可使劲一拉,并没有拉动,反而铜柱迅速旋转了起来,龙一鸣脚踢铜柱弹身跳开,刚一落地,脚下地板翻动,龙一鸣接连跳跃,退回到了秦宛灵身边。 秦宛灵又走动了几步,仔细观察,用手指着那只手中拿着小锤的铜猴,说道:“这对小锤下面应该有锁链连着,可以试着先向下按压,再向左旋。” 龙一鸣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又飞身而起,按照秦宛灵所说的去拔小锤,这一次果然拔了下来,但就在这一瞬间,柱子上的四只铜猴突然向内陷去,眼看就要没入铜柱,秦宛灵大喊了一声“快!”龙一鸣旋身而上,在北边的铜猴没入石柱之前将两支小锤插进了它的双眼。 这时,就听到大殿的天花板和地板都发出“嘎巴嘎巴”的声响,整个大殿晃荡起来,众人一惊,不知道是不是又触动了什么机关,皆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第134章 伴随着天崩地坼的响声,地面上的八根铜柱迅速沉入地板,从天花板中央缓缓伸下一个□□,直达地面。殿中所有人长长出了一口气,秦宛灵如释重负,说道:“阵破了,顺楼梯奇门而上,按八卦巽离而生!” 龙一鸣点点头,对欧阳靖说道:“你和秦小姐留在这里。”欧阳靖叹了口气,点了点头,龙一鸣带着石璐和小桥还有殿内的神龙卫按照秦宛灵的指示,按照八卦方位踩着楼梯迅速蹿上了二层大殿。 欧阳靖和秦宛灵撤到了大殿边上,欧阳靖手捂胸口坐在了地上,焦急地询问秦宛灵在岳鹏的军营中遇到了什么情况,秦宛灵还没说完,龙一鸣就带着人回来了。 秦宛灵扶着欧阳靖站起身,龙一鸣跑过来说道:“楼上空无一人,这里应该有暗道,侯庆元带着人跑了……” 欧阳靖问道:“暗道一定在殿中,我们要不要找一找?”龙一鸣说道:“即便找到,里面也一定有机关,不能轻易下去!暗道正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了。我们先到后宅看看!”这时一个身着黑衣的女孩子从石璐身边跑过来,说道:“大家跟我来!”这个女孩就是神龙门派来潜伏在璧屿宫的笑笑。 笑笑带着龙一鸣等人绕过大殿,到了侯庆元居住的宅子,宅子里此刻已经空无一人,笑笑停下脚步,指着南边的一个房子对龙一鸣说道:“公子,这里是侯庆元的书房,据我观察,里面有个密室,我们要不要进去看看?” 龙一鸣点点头,让石璐和小桥带着笑笑领人进去看看,自己则带人绕到后宅查看了一番。 很快,笑笑跑过来找龙一鸣,说道:“公子,密室已经打开了,里面发现了一个人,石璐姐姐想请你过去看看!”龙一鸣闻言,说了句“去看看”便领着人去了密室,留下欧阳靖带人在外面把守。 龙一鸣进入密室,小桥捧了一个七巧玲珑锦盒过来,说道:“公子,这里有个锦盒,但是打不开。”龙一鸣看了看,说道:“应该是有机关,让秦姑娘看看能不能解开。”小桥应了,转身离开了。 笑笑引着他到了密室最里面的一间石室,在石室的东北角有一个一人多高的铁笼子,笼子里赫然关着一个男人,就见他衣着破烂,头发胡须皆长,遮挡了他的脸。 这个人看到这么多人冲进来,木讷地抬着头看着他们,眼睛隔着凌乱的头发四处张望。龙一鸣走过去问道:“你是何人?为什么被关在这儿?” 就见这人踉跄地站起身,缓缓走到龙一鸣面前的铁栏前站定,他用手慢慢拨开了眼前的头发,眼睛定定地看向龙一鸣,然后开口说道:“白—羽—寒。”龙一鸣大吃一惊,皱着眉头说道:“你是白羽寒?怎么可能?你不是‘死’了吗……” 白羽寒木讷地低下头,说道:“死了?我死了?死了……我为什么还活着……”嘴里不停地嗫嚅着,龙一鸣立刻抽剑在手,挥剑砍掉笼子上的铁锁,对旁边的神龙卫说道:“把他带走!” 正在这时,小桥突然冲进来说道:“景瑞琛带人赶过来了,已经快到璧屿宫的宫门了,我们要不要立刻撤出去?” 龙一鸣点点头,带人出了密室,笑笑引着众人穿后宅而过,从后面的一道小门跑了出去,他们刚跑出去,景瑞琛就带人将璧屿宫围了起来。众人出了璧屿宫,黄学礼立刻将神龙卫分成几路遣散,自己带着龙一鸣等人绕道回了客栈。 到了客栈,龙一鸣等人立刻进了地下密室,黄学礼刚平复了一下心绪,外面街道便已经被官兵把守住,全岛戒严了。 按下龙一鸣等人在地下室躲藏不表,说回到朱梓骁这边,他带着秦宛灵逃出军营,在营门口便看到拴着几匹马,是景瑞琛带人来时骑的,他们四人便解开缰绳,分别上马飞驰离开,修远还不忘把剩下的几匹马给放走了。 因为有马,后面追赶的人一时被甩下了,等到他们也找到马时,朱梓骁四人已经入街串巷消失不见了。朱梓骁强忍着想冲回去救柳依依的冲动,拼命催马朝着璧屿宫方向跑,跑了一半路程便遇到了带人出来接应的黄学礼。 黄学礼一看朱梓骁便将他拦了下来,然后表明了身份,给他看了龙一鸣的令牌,朱梓骁便让他带着秦宛灵去璧屿宫。秦宛灵心里特别不是滋味,在她看来,朱梓骁是根本没有把自己放在心上的。 从他连日来的种种表现便能看出来,他对柳依依格外上心,甚至给秦宛灵一种错觉,他对柳依依的感情已经超越了兄妹之情,如果不知道他们是兄妹的话,一定会误以为他们是“情人”,他看向柳依依的目光中饱含着的深情,甚至让秦宛灵嫉妒。 朱梓骁目送黄学礼带着秦宛灵离开后,跟修远和田青一商量,决定先到乾坤门的联络点再图救人,朱梓骁尽管心急如焚,也只能答应了。三人纵马疾驰,可还没等跑出去多远,突然远远看到了黄学礼带着一队人马朝这边跑来。朱梓骁三人立刻勒马向西奔逃。黄学礼一见,让侯道明带着步兵原地等候,自己则带着三十多个骑兵前去追赶。 朱梓骁他们对玄冥岛的地形不是很熟悉,跑了一会儿便跑入一片居民区,渐渐的道路狭窄,不便行马,三个人便弃马步行,穿街过巷而跑,后面黄学礼等人越追越近,也徒步追了过来。 这时,三个人跑到了一个岔路口,修远提出来让朱梓骁和田青先跑,自己留下来抵挡一阵。朱梓骁没有同意,拉着修远继续向西跑,刚跑了几步,突然从旁边一个院子里窜出来十多个人,当先一人手持长剑,朱梓骁一见,却是莫离。 莫离见到几个人,面上毫无表情,用剑指了指院子,说道:“我来解决他们。” 莫离自从上次在京城闯了祸,便离开了骁王府,回到了朱元霆身边,没想到居然在这里见到。朱梓骁和田青进了院子,就发现院子里到处都晒着渔网,在正中一张渔网后面负手站立一人,却是朱元霆。朱元霆冷冷看了看朱梓骁,一言不发地转身进了屋,朱梓骁只得硬着头皮跟着进了屋。 院外,修远来到莫离身边,莫离连看都没看他,待到黄学礼跑到了近前,莫离指挥人过去拦击。莫离手持长剑上下翻飞,招式狠辣,其他人也身手不凡,顷刻间便砍杀十多个官兵。黄学礼见打不过,恨恨地带人撤离,往回跑。莫离也不追赶,和修远一起带人回了院子。 朱元霆见莫离回来了,便吩咐所有人立刻撤离,到下一个安全点藏身,然后一把火烧了这个院子。黄学礼带着人跑出去没有多远,便远远看到刚刚遇袭的地方火光冲天,便知朱梓骁大概是跑了,把院子烧了消灭踪迹,自己即使再带人来,大概也不会有所得,他暗叹没有完成太子的任务,还不知道太子会不会饶过自己。 侯道明带着六十多人在原地等候了半天,内心也是非常着急,他本是侯庆元的远方亲戚,这些年在玄冥岛也受了侯庆元不少好处,养得脑满肠肥,今日一早得了璧屿宫的消息,让他带人去救援,还没等出衙门,黄学礼便带着一队人马来了,他只说岳鹏勾结乱党作乱,便让自己带人跟着去缉捕乱党。侯道明有苦难言,只得乖乖听命,但心里一直惦记着璧屿宫。过了很长时候,黄学礼才带着人丢盔弃甲地回来了,说朱梓骁跑了,没抓到。 侯道明灵机一动,说道:“卑职刚刚在这儿等候大人,听闻璧屿宫方向有异动,不知道这伙人与璧屿宫有没有关系,不如我们过去看看?”黄学礼本身心里气闷,想了想便同意了,和侯道明一起去了璧屿宫,正是因为出了这段插曲,才给龙一鸣等人争取了时间。 朱梓骁跟着朱元霆转移到了一个布行,一行人进了地下密室,朱梓骁问道:“大哥,你怎么来了玄冥岛?”朱元霆冷冷说道:“我还想问你呢?你来做什么?怎么被官府的人追杀?”朱梓骁忙道:“来玄冥岛主要是为了璧屿宫中的藏宝图……”朱元霆又问道:“那怎么跟无极门搅缠不清?” 朱梓骁解释道:“为了合作,因为璧屿宫大殿布了阵,我们没有破解之法,正好欧阳靖又门路,我们便一起来了,他们为了找侯庆元寻仇,到时我们各取所需,我负责去军营报信,带兵过去围宫……没想到,黄学礼突然带人来军营说我是假冒的骁王,要捉拿我,我们便逃出来,但甜儿还在军营,我打算带人去救……” 朱元霆说道:“甜儿?你是想去救甜儿?不是为了柳依依?”朱梓骁一笑,说道:“她的身份是长公主,大哥还要怀疑我们之间有私情吗?柳依依自然也是要救的,而且是必须救,我是奉了皇上密旨出宫寻她的,如果救不回她,我到玄冥岛就没法自圆其说了,我也就回不去京城了。” 朱元霆皱了皱眉,问道:“秦宛灵也跟你在一起?”朱梓骁点点头,说道:“路上遇到的,她要来,就带她来了,刚刚逃出军营后被无极门的人带走了!” 朱元霆想了想,说道:“军营有驻军一千人,除了个别千户的亲信外,剩下的大概都被黄学礼控制了,我们人少,不能硬闯进去抢人。”他停了停,说道:“但黄学礼前来杀你,一定是见不得光的,但凡有人能牵制他,他怕事情闹大,绝不敢硬碰硬,为今之计,只能去岛外调兵,惠州刺史是我当年的旧部,你带着尊龙令亲自去一趟……”接下来几个人商量着如何出岛调兵。 且说黄学礼带人将璧屿宫里里外外搜查了一遍,除了一地受伤的徒众,别的什么人也没找到,他拧着眉毛,怒气冲冲地带着人回军营,跟着他的人有自己的亲兵,也有衙役还有岳鹏手下的士兵,人很杂,所以没有人注意到,队伍中多出来一个陌生面孔。只见他将头盔压得很低,混在队伍中进了军营。 第135章 黄学礼带人回了军营,嘱咐侯道明看好岳鹏和柳依依三人,然后回了中军大帐。侯道明惦记着侯庆元,随便叫了十个士兵去关押岳鹏和柳依依的地方加防,然后自己去找黄学礼,想要带人离开。 且说柳依依等人被关在一个军帐之中,里外都有人看押,岳鹏和手下的亲信也被关在一起,柳依依三人被反剪着双手捆住了,她和宋甜儿面面相觑,但也没有什么脱身的办法。 过了很长时间,大概是到了晚饭的时间,帐外进来了四个士兵,将帐内的四个人替换了出去。这四个士兵分站在四个角落,没过多长时间,站在柳依依她们身边的士兵抻了个懒腰,然后蹲下慢条斯理地紧了紧绑腿,而宋甜儿突然觉得手里被人塞了一个东西。 宋甜儿一惊,警惕地坐直了身体,用手小心翼翼地摸索了一下,好像是把小刀。她也不敢看这个已经站起身的士兵,只是调整了一下身体的姿势,稍微往柳依依和秦羽薇身后缩了缩,然后她小心翼翼地用手里的小刀去割手腕的绳索,不一会儿便割断了。 宋甜儿略微活动了一下手腕,然后动了动身体,侧身跟柳依依背对背坐着,柳依依靠着她叹了一口气,可突然就觉得宋甜儿好像摸索着用什么东西割断了她手上的绳子。 她身体一僵,一动都不敢动,依旧跟宋甜儿靠背而坐。这时,站在她们身边的这个士兵伸手捂着嘴打了个哈欠,顺势将头盔拉得更低,几乎挡住了眼睛,就见他晃晃当当地踱起步来,显出了百无聊赖的神情。很快,其他三个士兵也略微有些懈怠了,其中一个干脆坐了下来。 柳依依和宋甜儿也不再背靠背,而是背靠帐篷,转过身来并肩坐着。这个来回踱步的士兵在面向她们俩时,分别示意她俩行动的方向。两个人点头回应,柳依依仔仔细细看着这个人,一下子认出了对方,心中有震惊,也有喜悦。 这个人知道柳依依认出自己,便微微一笑,转身朝着大帐中间走了过去,然后缓步走向了对面的那个士兵。 宋甜儿用力握了握柳依依的小手,安抚她的紧张情绪,柳依依回握了一下宋甜儿,稍微拉了拉绳子,身上的绳子立刻松动了。 就在这时,就见已经溜达到对角的那人突然一闪身,快速跳到了对面那个士兵的跟前,只见他手中寒光一闪,手中匕首已经抹过了士兵的脖子。紧接着他一回手,这只匕首直直射入了那个坐在地上的士兵的哽嗓咽喉,紧接着又回手将已经被他割.喉的士兵的身体接住,平放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宋甜儿飞身而起,一刀刺中了旁边站着的那个士兵的咽喉,并且快速捂住了他的嘴,接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身体。柳依依则起身一把捂住了一旁惊得要大喊出声的秦羽薇的嘴。 紧接着,那个士兵跑过去给岳鹏松了绑,岳鹏迅速站起身,那个士兵跟他耳语了几句,岳鹏点点头,又解开两个亲信身上的绳子,至于其他人,也都割开了手腕上的绳子,但是岳鹏示意他们继续伪装,先不要动。 然后他们几个跟地上的三具尸体换了普通的铠甲,再把他们捆起来堆坐在地上。柳依依走到施救的那个人跟前,低声问道:“你怎么来了?”那人一笑,伸手扶了扶头盔,露出大半张脸,压低了声音说道:“为了救你呗,胡子我都刮了……你可真是不让我省心啊!”柳依依捂着嘴笑道:“谢谢外公!”原来,这个潜进来的人,竟然是温绍良。 温绍良没跟他们一起走,而是提前一天就到了璧屿宫,当天晚上他便偷偷潜进了璧屿宫,可是却一无所获。第二天晚上他又去了,藏在茅厕里半宿,竟然偷听到了一个巨大的秘密,他喜不自胜,偷偷跑出去做了一些事情,回来到落脚点倒头便睡,等他睡醒了再去璧屿宫,就发现龙一鸣已经带人闯宫了。 温绍良在这儿转了一圈但并没露面,想去悦来客栈找柳依依等人,不想半路遇到了朱梓骁带着秦宛灵逃出来巧遇黄学礼,朱梓骁和黄学礼说的话他躲在暗处都听到了,他琢磨了一下,璧屿宫的事情他可以不插手,但柳依依必须得先救出来,所以才一个人趁乱混进了军营。 柳依依自然不知道个中缘由,她和宋甜儿又伪装成被绑的样子坐在了秦羽薇身边,秦羽薇整个人都已经懵了,但她也努力告诫自己,千万不要惊慌失措而害了别人,要冷静。 温绍良看帐内已经伪装好了,便跟岳鹏一起撩开帐帘迈步走了出去。两人都不抬头,岳鹏含糊地说了一句“解个手”,然后带着温绍良朝军营的茅厕方向走,外面的士兵也没有很在意。 他俩低着头走了几步,才发现关押他们的军帐离中军大帐不远,两个人交换了一下眼色,便一起朝着中军大帐走去,帐外士兵较多,两人判断景瑞琛就在这里。 擒贼先擒王!两人深吸了一口气,温绍良突然大喊了一声“报告!不好了……岳鹏跑了……”和岳鹏一起跑向大帐,守卫的士兵一愣,仔细一听,他喊的是“岳鹏跑了……”也没敢阻拦,直接将两人放了进去! 景瑞琛正在帐中生气,想着该怎么善后,突然帐外冲进来两个人,紧接着还有自己带来的两个士兵跟着闯了进来。 温绍良闯进帐来,脚下根本没有停,直接喊着“不好了!不好了……”冲着景瑞琛跑了过去,景瑞琛一句“大胆”还没出口,脖子便被温绍良掐住了。紧接着岳鹏抽出匕首一回身,将跟进来的两个士兵给撂倒了。 大帐里还有两个反水的百夫长,他们平时是知道岳鹏武功高强的,此刻他们一见岳鹏跑进来,景瑞琛也被控制了,心知大势已去,直接扔了腰间佩剑,摘下头盔跪在了地上,说道:“岳千户饶命,小人都是被胁迫的……岳千户饶命……” 岳鹏并没有理他俩,外面的士兵听到动静直接闯了进来,岳鹏将匕首架在了景瑞琛的脖子上,和温绍良拉着他往外走。温绍良边走边伸手将他身上的佩剑摘了下来,又顺手在他怀中一摸,没想到却摸到了一封信,他拿出信看了看,然后递到了岳鹏眼前,岳鹏快速扫了一眼,冷笑着说道:“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原来这封信便是朱祁钰给他的密函,只不过朱祁钰为了谨慎,并没有落款盖章。但信中历数的景瑞琛的罪行却赫然在目,还有指示他来陷害和除掉骁王的指令也是一目了然。温绍良将信拿在手中,然后胁迫着景瑞琛出了大帐,来到了外面。 柳依依她们听到外面大乱,便按照之前的约定从营帐内冲了出来,看押他们的士兵中,凡是岳鹏旧部也都瞻前顾后,并不上前,而有六七个是景瑞琛带来的士兵,被那几个被关押的百夫长和宋甜儿都送去喝了孟婆汤。很快,他们便冲过去和岳鹏、温绍良汇合在了一处。 此刻,军营中的形势一下子明朗了起来,凡是原本的驻军,都本着明哲保身的态度,并不靠前,谁也不想因为站错队而被连累。而景瑞琛带来的士兵本就不多,在追赶朱梓骁时损失了十多人,刚刚又被杀了八九个,还有一部分被派到街道戒严搜查,营中也就还剩二十多人,他们投鼠忌器,也不敢轻举妄动。 岳鹏让刚刚脱困的百夫长去将被圈禁起来的士兵都放了出来,然后当众把信读了一遍,现场的形势一下子发生了逆转,景瑞琛面如死灰,他和他带来的士兵被绑上看押起来。 这边收拾完残局,岳鹏又派兵去围剿侯道明,侯道明早已经卷铺盖跑路了,包括岳鹏将此事上奏朝廷,这些自不必赘述。 单说柳依依,她一脱了困,便迫不及待地跟着温绍良一起带着秦羽薇回悦来客栈,宋甜儿则去找朱梓骁等人汇合报平安了。 柳依依一冲进店,有伙计一眼就认出了她,赶紧领着她和温绍良去了后宅。此刻龙一鸣、石璐正在黄学礼的房中,他们看到街上士兵突然被撤走了,便商量着如何去营中救人,刚说了几句话,柳依依便回来了。 龙一鸣一见她和温绍良,大喜过望,赶紧询问怎么回事,温绍良笑着把事情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龙一鸣点点头,对柳依依说道:“好在有惊无险,你能平安就好……此次来玄冥岛,还是筹划不足,出了这么多岔头,连朱祁钰都搅和了进来,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柳依依赶紧问道:“侯庆元没有抓到?” 龙一鸣点点头,说道:“让他跑了!如今,他藏起来就很难抓到了,而且他躲在暗处伺机出手的话,对我们来说非常不利……” 旁边温绍良突然“噗嗤”一笑,说道:“他现在确实是躲在暗处出不来了!” 柳依依赶紧问道:“外公,你这话什么意思?”温绍良得意起来,下意识地伸手去捋胡须,却捋了个空,他摸了摸下巴,叹了口气,说道:“白瞎了我的胡子……哎……” 柳依依笑着撒娇道:“谁让你下棋把我输了,这就算惩罚你了!好了外公,别卖关子了,你是不是知道侯庆元在哪儿?快说嘛!” 温绍良哈哈一笑,说道:“放心,他现在就是瓮中之鳖,跑不了的!你们快跟我来捉鳖!” 第136章 温绍良告诉龙一鸣等人,他昨天晚上潜入璧屿宫时,听徒众说宫内夜间开启了奇门遁甲的防御阵,所以不太敢乱走,就藏在了后宅的茅厕的顶棚,在快到亥时的时候,他一无所获,正打算走,突然从外面走进来两个人。 这两个人边走边说话,温绍良在上面侧耳仔细听,但两人声音不大,他也听得断断续续。 就听其中一个人说:“……也太绝情了……毕竟是跟了他那么多年……逐出去也就罢了……” 另一个略嫌苍老的声音说道:“……知道的秘密太多了……” “得!今儿个用咱们兄弟杀自己人,明儿个还不知道用谁杀咱们,哎……” “……咱们背着人命呢,……逃命,我也不来……一呆这么多年……” “得得得,快去吧,早点解决早点回来睡觉,这大半夜的……” 温绍良一听,这是侯庆元派人去杀一个知道自己秘密的手下,既然知道秘密,看来应该有用。他就远远跟着,看两人出了璧屿宫朝码头走去,在距离码头不远处,有一个妈祖庙,温绍良远远看着两个人踢开殿门闯了进去 温绍良脚下加快步伐往妈祖庙跑,就见从大殿里冲出来一个手持大刀的男人,和刚刚闯进去的两个人打了起来。 这个男人以一敌二,处于劣势,但拼命挡在庙门口,阻挡两人进庙。温绍良跑到近前,二话不说,直接冲了过去。 他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一按绷簧机关,剑身挺直,他飞身过去拦住了那个岁数略大的杀手,手下飞龙剑法连贯而出,不到二十个回合,就把这个杀手斩杀在剑下。 温绍良再看旁边,那两人势均力敌,他迅速挥剑加入战团,跟从庙里冲出来的男人一起配合,将这个杀手也杀了。两人非常默契地迅速将两具尸体拖到庙后掩在柴堆下,然后一起进了庙。 温绍良一进庙门,便看到一个满面病容的女子站在庙内,她右腋下架着一根拐杖。 男子忙抱拳当胸,用生硬的汉语对温绍良说道:“恩公仗义相救,在下沈清寒和师妹袁紫珊感激不尽,请恩公赐下名姓,来日图报!” 温绍良摆摆手,说道:“什么名姓不名姓的,路见不平,还是要拔刀相助的。”说着,他将剑重新收了起来,说道:“在下无极门的无名之辈,我们少主知道侯庆元为人阴险狡诈,心胸狭隘,担心二位回到璧屿宫遭遇不测,特地派我过来看看,这不巧了……” 温绍良自然知道玄冥双绝与欧阳靖和柳依依结仇的事情,袁紫珊的腿就是被无极门的徒众废的,所以故意说是欧阳靖派他来的,为的是冤家宜解不宜结,替欧阳靖卖个人情,让他们来日再见时不要记恨生仇。 沈清寒闻言非常意外,说道:“欧阳少主竟然……哎,在下惭愧……” 袁紫珊接口道:“谁能想到,一个曾经有过节的人都对我们如此有情有义,反倒是……哎……竟要赶尽杀绝……” 沈清寒走过去扶着袁紫珊坐下,温绍良开口说道:“此地不宜久留,请二位随我走,我给二位找一处安全的地方藏身,明日一早,二位还是迅速离开玄冥岛吧。回到中原,只要有我无极门的地方,都可以为二位提供庇护。” 温绍良带着两个人回了自己落脚的地方,然后他问两个人知道了侯庆元什么秘密,侯庆元要对他们痛下杀手。 温绍良以为可以通过两人破解璧屿宫的奇门遁甲,结果大失所望,两个人说所有阵法都是侯庆元自己掌控,从不假手于人,当初替他布阵之人已经被他杀了,所以两人并不会破阵。 但温绍良没想到的是,沈清寒告诉他,璧屿宫有一个逃生暗道,是他无意中了解到的。 这个暗道是侯庆元给自己留的最后一条逃生通道,知道的人特别少,机关入口在璧屿宫的中央大殿,入口开启的条件是殿内机关被破,则入口开启,一旦有人进入,很短的时间内,入口会被封死,不能再次开启。 这么设计的意图就是让人不能进入地道追赶,出口在距离璧屿宫五百米左右的一个独门小院里。 温绍良闻言眼前一亮,沈清寒给他画了个简单的位置图,但机关在院内什么地方以及怎么开启,他并不知道。 温绍良拿着地图,找到了那个小院,令他意外的是,这个院子里没有任何人把守,显得特别荒芜破败,他溜进去屋里屋外地摸查了一番,但时间太仓促,又没有什么头绪,一时没找到什么机关。 这是已经过了子时了,温绍良也有些累了,他考虑着要不要回去找龙一鸣,调人过来把守这里。 突然,院子西北角的一个灶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这个院子里的物件几乎都是土坯制成,只有这个灶台是石头垒成的,而且非常方正,别的物件都已经斑驳蚀损了,只有这个掩在草丛中的灶台棱角分明,与整个院子的破落氛围不是特别契合。 温绍良迅速走过去,围着这个灶台走了两圈,发现这个灶膛里连一点碳灰都没有,很显然从未真正使用过,他用手在灶台前后左右仔仔细细地摸了一遍,一无所获,折腾到这个时候,温绍良也已经累了。他在旁边的一个已经塌了一半的磨盘上坐了下来,他一坐下,突然觉得脚底下不知道踢到了什么东西,非常坚硬,他蹲下身一看,在塌了的那半截磨盘下面掩着一个小铁柱。 温绍良不禁好奇起来,他用手在小铁柱周围反复摸索,突然在小铁柱后面的地面上摸到了一个埋得不深的铁环,他拉住铁环左右一晃,便觉得好似能动,一使劲,就听到“咯啦”“咯啦”的声音从地下发了出来,铁环下面连着锁链,被温绍良拽了出来。 他以为自己找到了机关,回头去看灶台,发现灶台完全没有变化,他拉着铁环又拽了拽,发现已经拽不动了,铁链只有四寸多长,他想了想,突然又看到那个小铁柱了,便随手把铁链挂在了铁柱上。 他这一挂,铁链突然回落,但紧接着小铁柱被锁链拖着向后移动了两寸,这时,就听到“嘎巴”一声,灶台一下子升起来半米高,在它下面有一块石板向左右缓缓分开,一个一米见方的大洞露了出来。 温绍良一喜,跑过去借着火折子仔细观察,发现这个洞就像个井一样至少有三米深,里面的人想出来,需得借助轻功上来。 他想了一下,觉得应该把这个地方封起来。如果明天侯庆元想从地道跑的话,就把他封在地道里。 想罢,他走过去把刚刚触动机关的锁链从小铁棍上摘了下来,小铁棍滑回原地,地道口的石板闭合,灶台又恢复了本来的样子,还是异常稳固,一丝不动。 温绍良抽出软剑,挥剑将小木棍砍掉,就听到灶台下面发出了嘎巴嘎巴的声音,然后他又把那个锁链拉出来砍断,地道里再次有声响传来。 他不确定在里面还能不能启动机关,于是挥宝剑将灶台的石头也劈开了,很是费了一番气力,才将灶台打烂,然后他把那两半磨盘推过来,压在地道的口上。 他又进到屋里,发现屋里竟然有石桌和石墩,他都给滚出来压在上面,又找来一些大的石块,堆在上面,等他确定下面的人无论如何都推不开时,才停了手,地道口已经让他堆得像个小山一样。 这时,已经四更天了,温绍良真是累得够呛,他又回到落脚的地方倒头便睡。等他睡醒,玄冥双绝已经离开了,他才去璧屿宫,后来又混进景瑞琛的队伍,去救了柳依依。 温绍良对龙一鸣和柳依依言简意赅地说了他堵住地道的事情,龙一鸣沉郁的脸上终于露出一点喜色。他跟温绍良商量了一下,带着十多个神龙卫趁天黑去那个小院抓侯庆元。 柳依依也觉得这一趟真的是劫后余生,可她回来之后就没看到欧阳靖,心里有些奇怪,便将石璐拉到一边小声问道:“璐姐姐,欧阳靖哪儿去了?怎么没看到他?” 石璐闻言,眼神有些闪烁,说道:“欧阳少主,嗯……受了点伤……正在客房休息,等……等诸葛前辈……” 柳依依闻言脑袋“嗡”地一下,口中嗫嚅道:“受了点伤?受了点伤居然要大老远调诸葛前辈来?璐姐姐……你不要骗我,他到底怎么了?是不是伤得很重?” 石璐看着柳依依的眼睛说道:“依依,你不要着急,他中了暗器,暗器上有毒,现在还解不了,但不要紧,等抓到侯庆元也许就能解毒,或者,等诸葛前辈来……目前来看,毒在他体内还能被压制住,他不会有事的,我这就带你去见他。”柳依依点点头,跟着石璐急匆匆地到了二楼的客房。 石璐带着柳依依进了房间,就见小桥正在床边坐着,她见柳依依回来了,大喜过望,跑过来拉着柳依依的手说道:“太好了,太好了,柳姑娘,你回来了,之前公子还念叨着去救你呢……” 柳依依握了握小桥的手,目光看向床上的欧阳靖,就见他一动不动地躺着,不由得有点紧张,小桥安慰道:“依依,你先不要担心,刚刚我给他喂了点安神镇静的药……不然,他哪里肯休息,死活要先去救你,我们谁都拦不住……一会儿大概就会醒了,幸亏你回来了,不然,他还得再挨龙公子一掌。” 柳依依点点头,走到床边,缓缓坐下看着脸色苍白的欧阳靖,内心中氤氲着一种说不出的难过。 石璐和小桥劝柳依依先回房休息,柳依依不肯,两个人只好退了出去,留下柳依依在这里陪着欧阳靖。 柳依依伸出小手握住了欧阳靖的手,想给他传递一点温暖,可看到欧阳靖失了血色的脸,眼泪便忍不住滴了下来,眼前这个男人为了自己可以连命都不要,这份真心,自己要用什么来回报…… 柳依依这一天也实在是疲惫不堪,她坐了一会儿,便伏在欧阳靖身上睡着了。 第137章 快到晚饭的时候,欧阳靖慢慢从昏迷中转醒过来,他首先意识到有人伏在他床边头枕着他的肚子睡着了。他并没有起身,脑中回忆起来被龙一鸣拍晕之前的事情,“依依!不行,得先把柳依依救回来!”他心里这样想着,伸手推了推这个人,声音略微有些沙哑地说道:“小桥,你不用在这儿守着了,回去歇着吧……” 柳依依睡得正沉,突然被人推醒了,就迷迷糊糊地抬起头,睡眼惺忪地看着欧阳靖,说道:“诶?你醒了?什么小桥?欧阳靖,你是不是睡傻了?连我都不认得了……” 欧阳靖一见竟然是柳依依,瞬间蒙圈了,紧接着他一下子从床上坐起身来,由于起得有点猛了,顿时觉得胸中血气翻涌,抑制不住咳嗽了起来。 柳依依这下也完全清醒过来了,她赶紧凑过去,手抚着欧阳靖的后背,焦急地问道:“你没事吧?你感觉怎么样啊?伤得重不重,他们说你中了毒,要不要紧……” 柳依依话还没说完,欧阳靖猛地将柳依依楼进了自己怀中,他搂得那样紧,就像害怕自己一松开,柳依依就会消失了一般。 柳依依也伸出手圈住了欧阳靖的后背,然后将头抵在了欧阳靖的肩头,她轻声说道:“又让你担心了吧?我不怕死,可我怕你会难过……” 欧阳靖抚着柳依依的头发说道:“可是,我怕!我真的怕失去你……” 柳依依吸了吸鼻子,然后笑着说道:“知道你怕,我不是回来了!” 欧阳靖依然紧紧搂着她,说道:“你真的回来了,我不是在做梦吧?” 柳依依将下巴搭在他肩膀上,咯咯笑着,说道:“我有九条命嘛!人不该死总有救啊!这次是外公跑去把我救出来的……” 欧阳靖说道:“怪不得一直没看到他,原来是去救了你回来!那我就不恨他了!” 柳依依歪着小脑袋问道:“恨他?恨他什么?” 欧阳靖笑着说道:“恨他臭棋篓子,把你输给公子做未婚妻……” 柳依依哈哈笑起来,说道:“幼稚鬼!那你不恨我外公了,是不是我就可以嫁给龙一鸣了?” 欧阳靖佯怒道:“你休想!你是我的人,这辈子是,下辈子也是,下下辈子都是……” 柳依依温柔地一笑,说道:“你也未免太贪心了,这辈子是你的人也就罢了,还要下辈子、下下辈子……” 欧阳靖闻言,心里一喜,松开她,用手扶着她的双肩,看着她的眼睛问道:“那这辈子你肯嫁给我?” 柳依依狡黠地一笑,说道:“你猜?” 欧阳靖又将柳依依搂紧,说道:“我猜是!” 柳依依把脸贴在他的胸口,小声说道:“那你这次……猜对了,而且……我喜欢,你的贪心……” 此刻,大概是欧阳靖有生以来最开心的时刻了,他曾经以为自己没有希望走进她的心里了,可就在刚刚他最心爱的女孩,亲口答应了他今生的约定。他欣喜若狂地放开了怀抱,握着柳依依的两只小手,略微有些紧张地问道:“依依,真的吗?你真的肯……接受我,嫁给我?” 柳依依突然红了脸,她没有回避欧阳靖炽烈的目光,而是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道:“我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事情,我想得很清楚了,我确定自己已经一刻都离不开你了,我想永远跟你在一起,今生、来世、生生世世……” 欧阳靖满眼宠溺地看着柳依依,说道:“依依,我会永远、永远、永远爱你,生生世世我都要你做我唯一的爱人……” 柳依依调皮地一笑,眨着眼睛说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是‘唯一’的喔!你只能爱我一个……” 欧阳靖刚要说话,突然觉得心口传来一阵剧痛,紧接着胸中血气翻涌,他意识到可能体内毒发了,他心里想的是不要让柳依依担心,要先把她支出去,便下意识地用手把她往旁边推了一下,可他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便一口血喷了出来,然后手捂着嘴猛烈地咳了起来,有暗红色的血从他的指缝间渗了出来。 柳依依顿时吓傻了,她扑过去扶住欧阳靖,摸出手帕去擦他手上的血,急切地问道:“怎么会这样,你中的是什么毒?怎么办?”欧阳靖此刻觉得五脏六腑都似着了火一般,他只说了句“你不要担心……”紧接着又吐了一口血。 柳依依赶紧冲着外面大喊道:“快来人啊……” 最先冲进来的是小桥,紧接着龙一鸣和石璐还有黄学礼都跑了进来,他们一看欧阳靖的样子便知道他毒发了,龙一鸣冲其他人摆摆手,说道:“你们先都出去!”然后从怀中掏出个小瓷瓶,倒出两粒黑色的药丸,塞到了欧阳靖的口中。 石璐拉着柳依依,带着小桥和黄学礼出了房间。龙一鸣帮着欧阳靖运功调息,半晌,欧阳靖觉得胸口没有那么疼了,他深吸了一口气,看着龙一鸣说道:“我低估了这个毒……它太霸道……可能解不了。” 龙一鸣知道,现在在这儿的所有人中,最精通药性医理的就是欧阳靖,毕竟无极门是靠施药治病而在江湖立足的。龙一鸣说道:“我已经派人请诸葛前辈过来了,最迟四天就能到……” 欧阳靖用手捂着胸口,艰难地说道:“四天?我可能等不到他了……”龙一鸣伸手拍了拍欧阳靖的肩膀,说道:“我现在就去抓侯庆元,温老已经将他堵在了地道里。他身上也许有解药。再不行,我们立刻动身,迎着诸葛前辈走,应该很快就可以……” 欧阳靖摆摆手,说道:“生死有命……不要让她担心……”龙一鸣当然知道欧阳靖口中的“她”是柳依依,于是点了点头,扶着欧阳靖躺下,说道:“我现在立刻去抓侯庆元,你等着我……” 龙一鸣从欧阳靖的房间出来,柳依依抓着他的胳膊问道:“他中的什么毒?到底应该怎么解?”龙一鸣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你不要担心,他身上的毒是一定能解的!我现在去抓侯庆元,他应该有解药。” 龙一鸣说完,带着石璐和黄学礼去找温绍良,然后带了十多个神龙卫一起出了客栈。柳依依又忧心忡忡地进了欧阳靖的房间,欧阳靖轻声安慰了柳依依几句,然后喝了小桥给他新熬的药便又昏睡了过去。 龙一鸣一行人跟着温绍良带着应用之物到了那个小院,发现他堆在地道口的“石山”还在,按照他们之前商量的计划,他们先挪开了一个角的石块,露出了地道口的那块石板,然后有神龙卫用铁锤将石板砸掉一块,随着石板碎裂,露出了一个小洞,几个人立刻听到里面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这时黄学礼和石璐迅速朝里面扔了十多个特制的霹雳弹,霹雳弹里含了“软筋散”,就听里面霹雳吧啦一阵响,伴着有人的惨叫声传出来,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地道里渐渐只剩下呻.吟的声音。 龙一鸣看差不多了,便让人把剩下的石桌石磨都移开,将地道口全部打开了。他们在外面待到里面涌出的浓烟都已经消散得差不多了,便有神龙卫将地道口向下能看到的人都用五爪钩锁给钩了上来,一共钩上来五个人都像烂泥一样摊在地上动弹不得,可这其中却没有侯庆元。 龙一鸣皱了皱眉头,让旁边神龙卫架过来其中一个,龙一鸣一把掐住这个男人的下颌,怒声问道:“下面还有几个人?”这个男人略一迟疑,龙一鸣拔出剑一剑将他刺了个透心凉,然后抬腿将尸身踹在一旁,手里拎着带血的剑,缓步走到了剩下四个人面前。 龙一鸣冷冷说道:“我没有什么耐心,我来就只是为了杀侯庆元,你们要是想跟他一起死,我就成全你们!现在我给你们一个机会,谁回答我的问题又快又精准,我就放了谁,谁要是跟我撒谎或者不回答,我就立刻杀了他!” 这几个人都是奸邪无耻之徒,身上背了命案,投奔璧屿宫就是为了保命,哪有什么道义可言,听龙一鸣这么说,纷纷点头。龙一鸣冷冷地问道:“里面还有几个人?” “三个”一个紫袍男子大声说道,与此同时,另外三个也都喊出了“三”,只略微慢了一点。龙一鸣满意地点点头,目光在四个人脸上扫了一圈,突然开口问道:“侯庆元在没在里面?” “在!”“在的!”“在里面!”四个人齐声答道,那个紫袍男子看龙一鸣皱了皱眉头,立刻抢着说道:“他在地道里,还有两个是左右护法……” 旁边一个白头发的老头赶紧抢着说道:“他们也都中了软筋散……只不过倒在比较靠里面的地方……” 另外两个没抢上话的人看龙一鸣看向自己,立刻抢着说道:“大侠饶命,我们以性命担保,侯庆元中了软筋散,已经动不了了……”其中一个喊道:“大侠,你给我解药,我下去把他给你拎上来,饶命啊……” 龙一鸣轻蔑地一笑,说道:“如果你们撒谎,我就把你们剁成肉泥!”这四个人躺在地上,栽栽歪歪地说道:“不敢……不敢撒谎……大侠饶命……” 龙一鸣让神龙卫再看好他们,然后走过去跟石璐和黄学礼说道:“我下去看看。” 石璐和黄学礼哪里肯干,但龙一鸣知道,这个时候下地道,可能会遭到地道里的人的伏击,恐怕是异常危险,但越是危险,他越不能让别人先下去冒险,他也不去管石璐和黄学礼的劝阻,直接顺着洞口跳了下去。 石璐赶紧吩咐黄学礼在上面见机行事,也跟着跳了下去。 第138章 龙一鸣当先跳入地道,紧接着石璐也跳了下去,温绍良想了想,说了句“那我也下去看看”便跟着跳了下去,三人口中含着软筋散的解药,蹲在“井”底戒备地仔细向里看。 就见里面距他们两米远的地道上趴着三个人,正想往里面爬。这三人听到有人进来了,停止了爬动,艰难地回过头来。 龙一鸣冲石璐和温绍良使了个眼色,然后甩出五爪钢索直接将其中一个离得最近的人“抓”住向后拖。这个人看上去想挣扎,可是却也浑身没有什么气力。 龙一鸣快速将他拖到近前,石璐眼疾手快,一掌将这人手里的一把匕首打掉,然后掐住了他的咽喉,让他动弹不得,上面黄学礼一见,立刻甩下钩锁,将这个人“抓”了出来。紧接着他们又如法炮制,抓住了另外一个,两个人很显然是左右护法宫三良和司徒罡。 地道里此刻就剩下了侯庆元,侯庆元转过脸看着龙一鸣三人,手里抓着一把锋利的匕首,目光阴戾。 温绍良往前走了两步,说道:“侯庆元,你还认得我吗?还不束手就擒吗?龙家给你机会让你重新做人,你非但不知感恩,居然还要在江湖上兴风作浪,你这一把岁数了,多行不义必自毙的道理还要别人教吗?” 侯庆元用胳膊肘勉力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向上抬了抬,口中有气无力地说道:“温绍良,你不要在这指手画脚,我再多行不义,也轮不到你们来审判我,你们用了这么下作的手段来对付我,简直令人不齿……我不服……” 石璐立刻接口说道:“你不服?我们只三四十人就破了你的璧屿宫,将你几十年盘根错节的势力连根拔起,你还有什么不服的?令人不齿的是你才对!对付你这种恶贯满盈的丧家之犬用什么方式都是光明正大的!” 侯庆元恶狠狠地看了看石璐,然后转脸看向龙一鸣说道:“这些年,我死守着龙家的秘密并没有说出去,难道不是仁至义尽了吗?你们凭什么来杀我?若我不仁不义,早就带人杀入飞龙谷了,我如此重承诺,你们龙家却反过来要杀了我,这是什么道理?” 龙一鸣冷笑一声,说道:“正因为你没有过分放肆,龙家才留你到今天,但你终究还是按捺不住,放出所谓的‘藏宝图’,在中原武林掀起腥风血雨以达到你不可告人的目的,还敢说自己重承诺,我看你是越老脸皮越厚了……不过……” 龙一鸣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如果你肯交出璧屿宫大殿机关内暗器的解药……那我保证先不杀你,留你一条狗命。” 侯庆元闻言,哈哈一笑,说道:“原来是这样,怎么?是有人受伤中毒了?解药可以给你,但你跪下来求我啊!我把解药……” 就在这时,温绍良突然甩出钩锁,一下子抓住了侯庆元的腰带子迅速将他拖了过来。侯庆元一惊,使出浑身残存的力气,将匕首掷向温绍良,可匕首刚一出手就掉落在地。 温绍良一手抓住侯庆元的衣襟,另一只手抡圆了照着他的脸上就打了两个嘴巴,打得侯庆元眼冒金星。 温绍良呸了一口,说道:“你个老不羞,呸,敢当着我老人家面欺负小孩子,我不打死你!”说完又是啪啪两下,把侯庆元打得嘴角溢出血来。 温绍良还是觉得不解气,但忍住没有再打,而是将他推到地道口这边,上面黄学礼一见,迅速用钩锁将侯庆元“抓”了上去。 龙一鸣三人先后跃上了地面,黄学礼已经将刚刚抓上来的人捆绑了起来。他看了看另外四个“败类”,拎着剑快速走了过去。 这四个人看到龙一鸣一身杀气,不由得连连求饶,龙一鸣走到近前,手起剑落,就听到哀嚎连连,再看这四个人,每人都被斩断了右手,正在地上打滚。 龙一鸣冷冷说道:“龙家言而有信,说不杀你们就会留下你们的贱命,但你们在中原作恶多端,跑到璧屿宫又助纣为虐,今天断你们一手,是给你们小惩大诫,若以后还敢为非作歹,龙家决不轻饶。” 说完,他带着黄学礼等人压着侯庆元三人回了悦来客栈,直接进了地密室。 此时,悦来客栈内,柳依依正在欧阳靖的房间里,她对面坐着朱梓骁和宋甜儿。 原来,朱梓骁本打算去惠州调兵来与景瑞琛抗衡救出柳依依,还没动身,乾坤门便收到神龙门的消息,告诉他们柳依依三人已经救出来了,他就迅速找了过来。 他看到柳依依自是大喜过望,可没想到欧阳靖竟然中毒昏迷了。他安慰了柳依依几句,柳依依问道:“你也该回京了吧?” 朱梓骁耸耸肩,说道:“不着急,你不回去的话,我也不用回去。况且这里的事情闹这么大,我也得留下来善后。” 柳依依“哦”了一声,想了想,说道:“我……暂时还不打算回去……” 朱梓骁知道她担心欧阳靖,不可能扔下他跟着自己回去,便点了点头,说道:“不着急。” 柳依依叹了口气,说道:“你处理完事情,就早点回去吧,替我跟父皇说一声……秦小姐也得入京呢,毕竟,你们婚期越来越临近,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准备吧……” 朱梓骁的目光立刻黯了黯,叹了口气,久久没有说话。 半晌,他站起身,柳依依知道他大概是要回去了,便也站起身,朱梓骁走到柳依依跟前,伸手抚了抚她的头发,说道:“丫头,你不要太担心,他的毒一定可以解的。我先回去了。” 柳依依点点头,挤出了一丝笑容,将朱梓骁和宋甜儿送到门口。 朱梓骁下了楼,就见秦宛灵正在楼下站着等自己。他冲着秦宛灵微一颔首,秦宛灵立刻从他的目光中看到难以掩饰地疏离,她知道朱梓骁来了悦来客栈便一直在这里等他,因为她心里知道,朱梓骁来这里就是为了看柳依依,大概是不会顺便过去看看自己的。果然,朱梓骁从那个房间出来,便直接想要离开。 秦宛灵内心觉得悲伤又无助,可她依然腼腆地笑着说道:“殿下是要离开玄冥岛吗?我问了龙公子,他们可能还要盘桓几日……我和羽薇能不能跟殿下一起上京?或者……若殿下不是很方便,那我们就跟随殿下离开玄冥岛到裕州即可……” 朱梓骁一笑,说道:“军队里出了这样的事情,我也暂时不能离开。若你们二人着急上京,我可以派人护送你们。” 秦小姐闻言,心里一叹,自己上京是为了成亲,可身为新郎的朱梓骁都不回去,自己急着回去干什么呢。于是她点点头,说道:“若殿下也不急着走,那就不麻烦殿下派人护送了,我先在这里住下,等等依依她们。”朱梓骁并没有多说什么,跟秦宛灵道了别就带着宋甜儿离开了。 秦宛灵站在原地看着朱梓骁的背影,她心里满是酸楚,甚至还有一些嫉妒,她嫉妒柳依依,甚至对宋甜儿都有一些嫉妒,她都可以天天跟在朱梓骁身边,可以天天看到他,可自己却只能远远注视却从不被关注。 她暗暗告诉自己,这样想是不对的,一个女人若变成妒妇,一定是面目可憎的,她不想做那样的女人!她不能失掉自我,成为一个男人的附属品,她要让自己变得更好、更有魅力,直到这个男人能认真地注视自己,甚至爱上自己。她相信自己一定能够做到! 柳依依听说龙一鸣回来了,立刻去了密室。龙一鸣将侯庆元三人分开关押,宫三良和司徒罡已经审过了,关于暗器解药的事情,问出来的结果让几个人心里凉了半截。 他们两个都说当年替侯庆元布阵的人是栖霞山蓬莱观的紫袍道人,他和侯庆元两人臭味相投,一起设计了机关,还在机关上涂了剧毒,当时紫袍道人说,这毒的解药正在研制中,但还没有完全研制出来。 整个阵布好之后,侯庆元将紫袍道人骗进大殿,然后趁其不备发动了一处机关,机关射出毒针打中了紫袍道人,紫袍道人自己也没有办法解毒,最后死掉了。侯庆元这样才彻底放了心。所有知道这件事的人也都知道侯庆元心黑手狠,完全不讲情义,便丝毫不敢得罪他,也轻易不敢踏足大殿。 温绍良告诉龙一鸣,沈清寒也说过,设计机关的人已经被侯庆元杀了,龙一鸣心情更加沉重了,两个人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去找侯庆元,却见柳依依也来了。 温绍良强忍着心里的怒火,问侯庆元道:“机关暗器的解药在哪里?你如果痛痛快快地交出来,我就替你求个情,让你活命。” 侯庆元被绑坐在一把椅子上,冷冷说道:“不需要。我这个岁数,还能活几天,有人陪葬岂不是一件有趣的事!你们不要白费口舌了,别说我没有解药,就是有,我也不会给你们。……” 龙一鸣用油纸包裹着拿出一根毒针,在侯庆元眼前一晃,说道:“那就让你也来试试!” 侯庆元放肆地大笑着,说道:“这是不是就是报应?当年我就是这么杀死紫袍道人的……今天,我也要这么死?哈哈哈,好好好!你尽管杀我,我也不会给你解药。” 柳依依忙上前一步,急切地问道:“那你怎么才可以交出解药?” 侯庆元冷笑着说道:“交不出来,因为我没有!哈哈哈……要不,你们杀了我,我去找太上老君偷颗九转还魂丹给你们,哈哈哈哈……” 侯庆元好像疯了一样,自顾自地说道:“……不过,你们杀了我也没有用,按照你们的说法,我十恶不赦、恶贯满盈……我得下地狱啊!那我偷不来解药……不如,我就去找紫袍道人问问,看他有没有研制出来解药……哈哈哈……” 温绍良冲过去揪住侯庆元,怒道:“你不要装疯卖傻!你把解药交出来!不然就别怪我不客气……”他正说着,突然看到侯庆元嘴角溢出一丝暗红色的血丝。 龙一鸣一见,大声说道:“不好!他服毒了,不能让他死……” 第139章 龙一鸣几人万万没有想到,侯庆元会给自己准备了“毒囊”嵌在牙中,一旦力气恢复了,便将它咬破。 温绍良迅速掏出给欧阳靖吃的解毒灵药喂给侯庆元,可侯庆元挣扎着不肯吞服,看来是抱了必死的决心。 柳依依过去一把抓住侯庆元的胳膊使劲摇晃他的身体,说道:“你把解药交出来!交出来!……”温绍良将柳依依拽到了一旁,又往他嘴里塞药,侯庆元一口血喷了出来,连带着刚塞进嘴的药也吐了出来。 就见他目光有些涣散地喃喃说道:“原来……原来中毒是这样……”紧接着他又吐了一大口血,柳依依抓着温绍良的胳膊,大声说道:“外公,不能让他死,让他交出解药!交出来解药啊!” 但龙一鸣和温绍良都知道侯庆元已经救不了了,他服下的毒药很显然更多,已经回天乏术了。 侯庆元阴恻恻地看向柳依依,断断续续地说道:“怎么……中毒的人对你很重要?……哈哈哈……你放心,他会体会什么叫万箭穿心……肠穿肚烂……你心痛吗……解药就是……你杀了他,就不痛了……哈……啊……啊……” 然后侯庆元连呕了几口血,脑袋一歪,身体瘫在椅子上一动也不动了。 柳依依双手抱着头,在密室里来回走,说道:“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龙一鸣一把将她拉住,说道:“你先不要慌,我们现在还能压制住毒性,不让它发作。咱们现在立刻动身,往扬州赶,诸葛前辈已经从常州动身了,我们还来得及……” 柳依依回过头看了看侯庆元,他从服毒到死,就这么短的时间,毒性之大可见一斑,回扬州得最少得三天啊…… 柳依依无助地看着龙一鸣,龙一鸣拍了拍她的肩膀。转身出去找黄学礼准备车马,温绍良安慰了柳依依几句,带着她离开了密室。 柳依依抑制不住内心的悲伤,她在走廊站了一会儿来平稳自己的心境。然后迅速回去收拾好了自己和欧阳靖的东西,跟着他们一起上了车。 此刻欧阳靖也已经醒了,龙一鸣又给他服了药,他紧紧握着柳依依的小手,靠着车厢闭目而坐,柳依依轻轻将头靠在了他身上。这时,石璐跳上马车,一行人迅速离开了客栈。 石璐告诉龙一鸣,秦宛灵和秦羽薇以及那个“白羽寒”,她已经安顿好了,黄学礼会照顾他们。而且秦宛灵已经将那个盒子打开了,取出两样东西。 龙一鸣接过来一看,一样是两份藏宝图碎片,还有一样是一封按着手印的契约,内容竟然是朱祁钰和璧屿宫的“协议”。龙一鸣将这份协议交给了柳依依。 柳依依将这份契约收进了随身携带的一个小挎包里,突然她摸到了朱梓骁让她还给欧阳靖的藏宝图碎片。 她将这两份递给龙一鸣,龙一鸣又拿出来皇宫里换出来的两份,以及温凌玥让欧阳靖转交的两份,再加上刚得的两份,一共是八份——也就是全部的藏宝图碎片都在这里了。除了柳依依那两份是复制的之外,剩下的六份都是原图,龙一鸣将这些地图碎片一把火烧了。 柳依依问道:“不需要拼起来看看藏宝的地点是哪里吗?” 龙一鸣皱着眉头似笑非笑地看了看柳依依,撇了撇嘴没有说话。 柳依依被他瞅得发毛,迟疑地问道:“我又说错话了?” 龙一鸣叹了口气,说道:“他能有什么宝?所谓的藏宝地图只不过就是侯庆元这个败类造谣生事、离间中原武林的玩意,他还想把祸水引到龙家以达到他不可告人的目的。这东西拼起来无非就是指向飞龙谷的,我又不是找不到家,我拼它干嘛!” 柳依依瞪着龙一鸣“哼”了一声,说道:“这我怎么知道!一点耐心也没有!凶什么凶?” 龙一鸣摆摆手,说道:“长公主这么说可吓死草民了!我怎么敢凶你!权且不论你长公主的身份,现在你还有人做靠山呢,我敢凶你?某人不跟我拼命才怪!” 欧阳靖闻言一笑,在一旁抬起胳膊将柳依依揽进怀里,然后缓缓问道:“那个白羽寒……是怎么回事?” 石璐忙道:“我已经问过了,他确实是白羽寒。” 柳依依惊得差点没跳起来,说道:“什么?白羽寒?白羽寒不是死了吗?怎么又活了?” 龙一鸣似笑非笑地看着柳依依,说道:“这是不是很讽刺?他居然没死,活得好好的!你们灵山派平白背了锅,还因此把你嫁到了青松山庄……” 柳依依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欧阳靖又问道:“那当初死的那个人是谁?” 石璐摇了摇头,回道:“这个就不清楚了。据白羽寒说,一切祸端就来源于青松山庄家传的那支孔雀翎钗。” 龙一鸣点了点头,说道:“藏宝图虽然是假的,可那个钗确实是需要收回来的,当年是侯庆元从姑奶奶手里偷走的,之后便一直下落不明。”紧接着他问柳依依道:“江湖盛传钗在你手里呢!” 柳依依说道:“这支钗确实是曾经到过我手里,但后来被我送人了……” 欧阳靖笑着问道:“送给骁王了?” 柳依依惊诧地问道:“你怎么知道?” 欧阳靖笑着说道:“猜的!” 柳依依一脸挫败地说道:“怎么你们好像什么都知道……为什么你们都这么厉害?显得我好像是个傻子一样!” 欧阳靖宠溺地抚了抚柳依依的小脑袋,低声说道:“你才不傻呢,你也很厉害……” 石璐接着说道:“白羽寒也不知道那个钗什么时候到了青松山庄手里,并且后来有越来越多人知道了这件事。他说大概六七年前的时候,有一次他到裕州做生意,一个自称叫司徒罡的人忽然找上他,问他要钗,白羽寒自然不肯给,双方不欢而散。” “白羽寒觉得事情很蹊跷,一查才知道这个司徒罡是璧屿宫的人。于是他不敢多留,立刻回了青州。回到青松山庄之后,就发现江湖上觊觎钗的人越来越多,他怕殃及青松山庄,便就将钗带出山庄,并找机会在人前展示了一下,让所有人知道钗在自己身上,来转移别人的注意力。随后他就将钗给了一个没有人知道的外室收着……” 柳依依闻言,突然说道:“我知道,是妞妞妈,我就是从她手里用假钗换出来的真钗。” 欧阳靖一笑,说道:“看,你多厉害!”大家闻言,都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石璐接着说道:“他把钗给了这个外室不久,便被侯庆元抓住关起来了,他只说钗丢了,侯庆元没有查到那个外室,便派了一个身形跟白羽寒相似的人易容改扮,假冒他回到中原继续寻找。” “侯庆元还设法以白羽寒的名义将白羽辰骗到了璧屿宫‘学艺’,实际上是想逼白羽寒就范。白羽寒知道自己如果说了钗的下落,大家就都得死,便一直没说,侯庆元居然格外有耐心,就一直关着他,直到现在。后面发生的事情他其实是不知道的。” 龙一鸣点点头,说道:“怪不得后来,白羽寒在江湖上尽做些采花盗柳的坏事,原来竟然是那个‘替身’干的。” 柳依依问道:“那那个替身被我大哥杀了,尸体运回来,老夫人为什么连自己儿子都认不出来?” 龙一鸣说道:“一方面当时天气炎热,尸体运回青州大概已经腐烂了;再者,也许璧屿宫做了什么手脚,这就不得而知了。” 车上的人都沉默不语了,心里感慨着这几年江湖上这么多变故竟然都跟侯庆元有关,这么多阴差阳错,改变了多少人的命运。就像柳依依,如果没有这个为非作歹的白羽寒的“替身”,怎么会有后来的被迫出嫁的这一系列事情。如今,白羽寒是活着,可白羽辰却死了,青松山庄也倒了,真是世事难料啊。 欧阳靖握了握柳依依的小手,说道:“若非造化弄人,我们今天又怎么会坐在一起……” 柳依依回握着欧阳靖的手,冲着他笑了笑,但心里想着侯庆元的死,内心始终无法平静,她害怕欧阳靖会承受那样的痛苦。 石璐一路做了非常精心的安排,到达各地都有接应的人给备下好马,几个人几乎都没有离开过马车,就一路疾驰奔向扬州,原本三天多的路程,两天多就走到了。 在这两天里,欧阳靖的情况越来越糟糕,他不断地呕血,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后来几乎都在昏迷之中不曾醒过来。柳依依的心沉到了谷底,她只祈祷快点到扬州。 当几个人终于风尘仆仆地回到了扬州,进到四海居时,他们以为终于可以救欧阳靖了,没想到却听到一个及其意外的消息:诸葛岚荪在扬州城外莫名失联了,不知所踪。这个消息,就如一个晴天霹雳,将柳依依的心瞬间击得粉碎。 第140章 当四海居的掌柜覃春秋告诉龙一鸣等人诸葛岚荪在扬州城外失联之后,龙一鸣便有些抑制不住内心的愤怒,大声问道:“出了什么问题?人怎么会找不到了?□□的,人难道会凭空消失吗?随行的人呢?” 覃春秋忙道:“老前辈随行只有两个家徒,沿路都有神龙门接应,我们在扬州城外没有接到他们,就迅速联系了泰州的掌事人,他们说护送诸葛前辈的有三个人,也没有按时返回,我已经派出所有神龙卫人在沿途寻找……” 龙一鸣坐在椅子上,沉默不语,脑中迅速思考着诸葛岚荪可能会到哪儿去,会不会被什么人劫持了。可他一时想不到谁会公然和神龙门作对,如果不是被劫持了,那诸葛岚荪去哪儿了,他明知道事情十万火急,人命关天,会去干什么呢? 突然,他一拍大腿,猛地站起身,说道:“璇玑山!他会不会去了璇玑山?” 柳依依忙问道:“璇玑山是什么地方?” 龙一鸣说道:“那是上古羲翇族的聚居地,传说有赤焰灵狐,它的血能解毒……覃副执事,派人给我带路,我亲自去一趟……”他边说边往外走,石璐和覃春秋紧跟其后。 柳依依看着他们离开,心里七上八下的,立刻去了三楼欧阳靖的房间。 她刚走到门口,就看到小桥打开门急匆匆地从房间里端了个水盆走出来了,盆里的水已经染成了暗红色。 小桥眼角挂着眼泪,看了柳依依一眼,欲言又止,什么也没说便急匆匆地走了。 柳依依心里一沉,迅速跑进房间,来到欧阳靖的床前,欧阳靖正闭着眼睛躺在床上,瘦削的脸上氤氲着黑气——那是一种死亡的气息。柳依依似乎能看到有一只命运的大手,从欧阳靖身上将他的生命慢慢抽离。 柳依依感到心里一阵抽痛,她缓缓坐到床上,伸手握住了欧阳靖的手,原本温暖的手,现在也变得苍白冰冷。 欧阳靖一动不动地躺着,柳依依只能在心里祈祷龙一鸣能快点带着诸葛岚荪回来救欧阳靖,可诸葛岚荪有多大的把握她是不知道的,因为这些天她都看到龙一鸣一直紧皱着的眉头,暗暗觉得心里没底。 柳依依突然回想起两个人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曾经的唐突,也都变得甜蜜而值得珍惜。 柳依依一直在,焦急地等待,忍不住心里在胡思乱想。大概过了有一炷香的时间,欧阳靖醒了。 他缓缓睁开了眼睛,看向柳依依,似乎是费了些力气才想起来自己现在的境遇。 此刻的欧阳靖,身体已经虚耗到了极致,已经完全坐不起来了,他气息羸弱,轻声对柳依依说道:“陪我躺一会儿吧。” 柳依依看着欧阳靖,心里异常难受,她强忍着眼泪,吸了吸鼻子,笑着点点头,说道:“好!”然后侧身躺在了欧阳靖身边,她用手挽住欧阳靖的胳膊,下巴抵着欧阳靖的肩膀,仰着头静静地看着他。 欧阳靖侧过头,缓缓说道:“我刚刚做了个梦……” 柳依依“哦?”了一声,问道:“梦到什么了?” 欧阳靖仰面看着屋顶,说道:“梦到了我娘……梦到了她死的那天……床上到处都是血……可我已经记不清她临死之前都跟我说过什么话了,怎么都想不起来……” 柳依依闻言,悲从中来,她伸手揽着欧阳靖的腰,说道:“你还有我,我会永远在你身边……” 欧阳靖笑了笑,说道:“上次亲了你,你气哭了……把我吓惨了,我还以为你再也不会理我了……可我还是忍不住跑到灵山去找你……我就是放不下你……” 柳依依点点头,说道:“幸亏你去了,不然可能已经没有我了……你救了我那么多次……害得你一身伤……” 欧阳靖轻抚着柳依依的头发,缓缓说道:“我怕……再也不能保护你了……以后你要学会照顾自己……我让小桥和小楼跟着你……我不放心你自己回皇宫……私下里求了公子,他说可以带你回飞龙谷……那里,是我能想到的,天底下最安全的地方了……” 柳依依闻言,眼泪一下子流了下来,她摇着头,哭着说道:“我不要!没有你,我照顾不好自己!你不是说要永远照顾我、保护我吗,你不可以骗我!……我哪儿也不去,皇宫不去,飞龙谷也不去……我只要跟你在一起……你在哪儿我就去哪儿……我不要小桥和小楼,她们都不是你,我不要……” 欧阳靖费尽全身力气地侧过身,他喘着气,仔仔细细地看着柳依依,好像要把她牢牢印刻在心里一样。 半晌,他伸手擦了擦柳依依脸上的眼泪,又有气无力地放下了,他深吸了一口气,艰难地说道:“傻丫头……你不要难过……不然,我怎么能安心……” 柳依依抑制不住大声哭了起来,她蜷缩在欧阳靖怀中,欧阳靖好似用尽身上仅余的力气一般,轻轻握了握柳依依的小手,低声说道:“遇到你……爱上你……此生,我没有遗憾了……” 柳依依啜泣着说道:“你骗人!骗子!你说要照顾我一辈子的……” 欧阳靖轻轻叹了口气,气若游丝地说道:“下辈子……依依,下辈子我等你……” 柳依依伸手去擦脸上的眼泪,可眼泪不受控制地一个劲地往下流,她哽咽着说道:“你不要说丧气话,诸葛前辈马上就到了……他能治好你的……我们还有一辈子时间在一起……欧阳靖,你不要扔下我……欧阳靖……” 欧阳靖气息越来越微弱,他缓缓闭上眼睛,有一丝眼泪缓缓滑落。 柳依依猛地坐起身,她摇晃着欧阳靖的身体,大声哭喊着:“欧阳靖!你给我起来!你不要睡了!起来!欧阳靖……你起来……你不是要娶我吗?我答应了……你起来!我们成亲好不好?欧阳靖……欧阳靖!我怎么办……你把我一起带走好不好……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对我!……欧阳靖……我们成亲,再也不分开了……好不好……好不好……你干嘛扔下我……” 柳依依语无伦次地哭喊着,可欧阳靖并没有再回应她,柳依依绝望地伏在欧阳靖的身上,脑中一片空白,整个人都被痛入骨髓的悲伤包裹着,觉得天旋地转,周围的一切都变得不真实起来。 柳依依看着欧阳靖,心口阵阵绞痛,她兜兜转转这么长时间,终于找到了自己最爱的人,想着终于能够跟他在一起长相厮守,可现实却这么残酷,要让他们天人永隔……她想不明白为什么中毒的不是自己,为什么上天要带走欧阳靖。命运为什么要这样折磨自己? 她以前总是想不明白感情的事情,在经历了太多变故之后,她更不知道自己喜欢的到底是谁。她甚至不敢喜欢任何人,她觉得自己卑微得不配被别人喜欢。 可当她和欧阳靖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之后,她在皇宫中养病时,整日整夜思念的都是欧阳靖。 她回忆着跟他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她怀念他温暖的手包裹着自己的小手,她怀念他温暖的怀抱和他痞痞的笑,她怀念他宠溺的目光和永远帮她拦住危险的挺直的背影。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她居然责怪自己为什么被他亲了还要哭着离开,如果换成现在,她一定要亲回去吓一吓他…… 从那时起,她才发现,自己原来是真的爱上了欧阳靖——这个毫无保留的、用全部生命来宠爱着自己的男人。 一如她在扬州与欧阳靖重逢时的那种欣喜,她恨不得直接扑进他的怀里,告诉他自己也喜欢,不对,是爱他,想跟他在一起,任谁都不能阻拦; 一如她发现秦羽薇跟欧阳靖亲密地在一起有说有笑时那种嫉妒和怒火中烧,她心里的真实想法就是欧阳靖是自己的,别人多看一眼都不行——这虽然霸道,但也是源于爱——已经在心里生根发芽的爱! 她看着一动不动的欧阳靖,伸出手轻轻拭掉了他眼角滑落的泪滴,然后缓缓站起身,她的脚下变得虚浮无力,感觉身体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此刻,她的脑中突然萌生出一个念头:欧阳靖,如果你死了,我也陪你去,无论人间还是地下,我们都要在一起,谁都不可以将我们分开——即使是死亡也不行!我要追到世界的尽头去好好爱你! 第141章 就在这时,房门突然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一群人鱼贯而入,跑到了欧阳靖床前。柳依依一见,正是龙一鸣和诸葛岚荪等人。 原来,龙一鸣带着人骑马出了扬州城,迅速朝南边的璇玑山驰去,很快就到了山脚下。 几个人下马步行,顺着入山的小道分头向山里寻找,石璐和覃春秋等人边跑边大喊着“诸葛前辈”。所有人都心急如焚,就在这时,他们突然听到不远处有打斗的声音,而且越来越近。 龙一鸣眼前一亮,他指挥所有人人迅速往打斗现场跑,没跑出去多远就见树林里一处小空地上围了很多人,当中被围着的正是诸葛岚荪等人。 此刻诸葛岚荪带来的两个家徒和泰州派来护送的三名神龙卫身上都已经挂了彩,但他们还是玩了命地护着诸葛岚荪往山下跑,龙一鸣一眼就看到了诸葛岚荪怀中抱着一只血红色的小狐狸,不禁大喜过望。 龙一鸣二话不说,直接仗剑带人杀入了群围。龙一鸣、石璐等人一来,战局立刻发生了变化,他们都急着带诸葛岚荪回去救欧阳靖的命,哪里还有时间跟这些山里的族人多说废话。因此,他们手下根本不留情,都使出了看家本事,就想迅速突围下山。 一直围追着诸葛岚荪不放的正是世代住在璇玑山深山里的羲翇族人。他们祖祖辈辈居住在山里,不与外界联系,是一个自称神族后羿的神秘民族。璇玑山上有一种浑身长着血红色皮毛的赤焰灵狐,被他们视为圣物。这种灵狐的血有解毒的疗效,但却是难得一见,有时候几十年都见不到一只。 诸葛岚荪知道欧阳靖的毒自己也未必能根除,所以,他一路上都在心里盘算着时间,紧赶慢赶想要来璇玑山抓赤焰灵狐,如果有它的血能够做药引,乾坤丹的药效就能发挥到最大,毒一定能被根除。所以到了山脚下,他就带人进了山,想碰碰运气。 正是无巧不成书,他们来到山中时,正赶上羲翇族人在追赶一只突然现身的赤焰灵狐,灵狐被他们追得满山乱窜,无处可逃,也不知怎么的,竟一下子跃起直接跳进了诸葛岚荪怀中。 诸葛岚荪往怀里一看,这个小东西正是自己要找的赤焰灵狐,大喜过望,抱着狐狸就要跑。 那些羲翇族人哪里肯让他走,三四十个青壮年拎着木棍、长矛和刀剑跑过来把诸葛岚荪围了起来,双方就动手打了起来,这些羲翇族人虽然世代居于深山,但功夫还是不错的,武功路数怪异狠戾,自成一派。 诸葛岚荪告诉大家不要恋战,必须立刻赶回去,于是大家边打边退,但跑到这儿时,除了诸葛岚荪之外那几个人都已经负伤了。 此刻,龙一鸣已经杀红了眼,诸葛岚荪抱着狐狸,冲着那些羲翇族人大喊道:“你们还是放我们走吧,不然这几个杀人不眨眼的祖宗真急眼了,把你们全族给灭了!我们急着去救人!人命关天,你们不要再追了!” 羲翇族的族长看龙一鸣等人确实功夫了得,尤其是龙一鸣,手中剑快似闪电,势不可挡。族长无奈之下,只得打了一声呼哨,止住了族人进攻。龙一鸣二话不说,拉着诸葛岚荪便向山下跑去。 他们下了山,立刻催马向扬州城疾驰,终于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了四海居。 诸葛岚荪本就不会功夫的,又年岁已高,这一路折腾得差点上不来气了。龙一鸣也不给他喘息的时间,直接拖着他跑上三楼。 他们在房门外便听到了柳依依哭喊的声音,龙一鸣心里一翻个,拉着诸葛岚荪直接闯了进去。 他们冲到欧阳靖的床边,就见柳依依哭得像个泪人一样,不停摇晃着欧阳靖的身体,可欧阳靖却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诸葛岚荪伸手一探欧阳靖的鼻息和脉门,长出了一口气,说道:“还好还来得及!人还没死呢,哭什么哭!都给我让开,我来救他!” 龙一鸣将柳依依拉了起来,柳依依此刻头脑发胀,茫然地看着龙一鸣,龙一鸣安慰道:“放心吧,诸葛前辈说可以救他!我们先出去等一下。”说着,龙一鸣将柳依依带出了房间。 诸葛岚荪此行带了诸葛家传家之宝“乾坤丹”,又有赤焰灵狐的血做药引,终于还是把欧阳靖从生死线上拉了回来。 乾坤丹是诸葛家秘制的解毒圣药,是毒王诸葛坤研制的,里面最重要的一味药用的是百年难得一见的长白山蓝雪莲,诸葛家每隔几代才能机缘巧合得到一棵蓝雪莲制几丸乾坤丹。乾坤丹除了有解毒疗伤之效,对练武之人还可增加二十年内功修为,可谓稀世珍宝了。 这时,所有人紧绷的神经终于暂时放松了下来,尤其是柳依依,一直心有余悸,反复地跟龙一鸣确认欧阳靖是不是死不了。 诸葛岚荪给欧阳靖解了毒之后,欧阳靖一直昏迷不醒,柳依依衣不解带地在房中守着他,谁也劝不动。 欧阳靖足足昏睡了两天,才慢慢苏醒了过来。当他睁开眼睛时,映入眼帘的就是柳依依疲惫而充满惊喜的笑脸。 欧阳靖在脑中反应了一下,脸上缓缓绽开一抹笑容,两个人四目相对,都从彼此的目光中看到了一种劫后余生的浓浓的喜悦。 柳依依一下子扑到他的身上,笑着说道:“你舍得醒了吗!你都睡了两天了……你吓死我了……”说着,她的声音有一些哽咽。 欧阳靖长出了口气,伸手搂住柳依依,然后抚着她的头发,说道:“我见到了孟婆,她问我还有没有未了的心愿,我说,有,我还没娶那个傻丫头呢……她就放我回来了……” 柳依依把脸在欧阳靖胸前蹭了蹭,然后坐起身,看着欧阳靖说道:“原来孟婆这么好说话的呢,可惜了诸葛前辈的‘乾坤丹’。” 欧阳靖示意柳依依将他扶起来,柳依依犹豫了一下,还是照做了。她单膝跪在床沿上,俯下身两只胳膊从欧阳靖身前绕过,够着给他正了正身后的靠枕,冷不防欧阳靖伸胳膊将她圈在了怀中。 柳依依一笑,抬起头看着欧阳靖,正对上欧阳靖的脸,她突然在欧阳靖的脸颊上亲了一口,然后调皮地往旁边一躲。 欧阳靖先是一愣,紧接着又将她“抓”了回来,他将柳依依搂在怀里,低头看着她娇俏的笑脸,然后略微有些迟疑地想要去吻柳依依,他惊喜地发现,柳依依静静地看着他的眼睛,并没有躲开。 欧阳靖的唇缓缓覆上了柳依依的唇瓣,两人嘴唇轻柔的触碰,让柳依依心旌一荡,羞赧地红了脸。在这一刻所有的语言都嫌多余,两个人的心已经紧紧贴靠在了一起,形成了一种毋庸赘言的默契。 欧阳靖只是浅尝辄止,他看着满面通红的柳依依,忍不住又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然后笑着问道:“我记得,你说要嫁给我的,是不是真的?” 柳依依噘着嘴说道:“假的!你都没说要娶,哪里轮到我先说嫁?万一你有了表妹,就不想娶我了呢!” 欧阳靖笑着说道:“怎么没说要娶?我说了好多次呢!你都没答应,胳膊还差点让你打残了!怎么又提‘表妹’?我都忘了,你还记得呢!哈哈,你这个醋劲可够大的,还没过去呢?” 柳依依笑着说道:“过不过去,嫁不嫁的,看你表现喽!表现好就嫁!表现不好……就跑!”说着就要起身。 欧阳靖笑着将她圈在怀中,笑着说道:“那你跑不了了,我肯定表现得好!以后就是唯卿之命是听——你让向东,我绝不向西;你让打狗,我绝不骂鸡!你不让见表妹,我立刻跟她划清界限,老死不相往来……” 柳依依闻言笑弯了腰,说道:“怎么听,我都不像个好人呢!是不是有点太霸道了……” 欧阳靖笑着又在她的额头亲了一下,说道:“霸道证明你很爱我!所以我就要好好听你的话,不让你担心和生气,好不好?” 两人正说着,门口传来敲门声,柳依依打开门一看,是诸葛岚荪和龙一鸣等人来了。 龙一鸣进屋看到欧阳靖坐着,便笑着说道:“诸葛前辈神机妙算,说你差不多醒了,果然就醒了。”他又指了指柳依依,说道:“你昏睡这几天,她一直在这儿守着,你要是再不醒,诸葛前辈大概又要救她了!” 柳依依冲龙一鸣一笑,说道:“放心吧,我绝对不会觊觎乾坤丹的!” 诸葛岚荪皱着眉头说道:“那我谢谢你了!”他走过去给欧阳靖把了把脉。 欧阳靖对诸葛岚荪笑着说道:“真是过意不去,害您老损失一颗乾坤丹。” 诸葛岚荪瞪着欧阳靖,哼了一声,佯怒道:“你小子明知道那是我的命啊……怎么不小心一点呢!中什么毒不好,要中解不了的毒?我的乾坤丹啊!传到我手里一共就两颗啊!” 欧阳靖笑道:“那您老放心吧,剩下的一颗我绝对用不到了。您老收好!” 诸葛岚荪恨恨地坐到椅子上,说道:“你个臭小子,就会气我老人家!哼,等我再回常州,看我不把你老子的药库搬空!” 欧阳靖闻言一笑,说道:“那好说了!这我就能做主!诸葛前辈只要看得上眼的,随便搬!实在不行,我就去长白山蹲守,以后就住在那儿了,有生之年再给您老蹲回来一棵蓝雪莲!” 诸葛岚荪一摆手:“去去去去!又气我老人家,你‘有生之年’还长着呢,到时候还有没有我了谁知道!去去去!不想理你!臭小子!” 一屋子人都笑了起来。龙一鸣笑着说道:“这次好在是有惊无险,你要是真死了,我都不知道拿什么赔给长公主。我怕她会把我生吞活剥了!” 柳依依坐在床边指着龙一鸣,笑着说道:“都是诸葛前辈救了你!” 龙一鸣赶紧冲着诸葛岚荪说道:“多谢前辈救命之恩!您老看似是救了他,实际上连我都救了!”又转回脸对着柳依依笑道:“还得多谢长公主不杀之恩!” 石璐在旁抿嘴笑着说道:“公子你也不用怕,欧阳少主自然是福大命大的。你看,连赤焰灵狐都从深山中跑出来救他来了,平时抓都抓不到,那天居然自己跳到诸葛前辈怀里去了!” 柳依依闻言认真地说道:“这么有灵性的小东西,我倒要好好犒劳一下它,给它做点好吃的吧,它都喜欢吃什么?” 龙一鸣和石璐一听这话,都笑了起来,柳依依一脸莫名其妙地看向他们,就见诸葛岚荪愁眉苦脸地说道:“你不要再提那个祖宗了,我看还是放回去吧,它把我的那些最珍贵的药材都要吃光了……” 龙一鸣一抚掌,笑道:“怪不得您老要搬人家无极门的药材,原来是打算养它!那就直接把它放到无极门的药庐里养着好了,反正少主都已经答应了!”一屋子人又都笑了起来。 柳依依此刻心里感到特别的知足和幸福,这种失而复得的感觉让她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幸运的人。她偷眼去看欧阳靖,却发现欧阳靖正满眼宠溺地看着自己,莫名地便红了脸。 两个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彼此心里想的都是再也不要分离,可他们真的会如愿以偿吗? 第142章 第二天,柳依依睡到日上三竿才悠悠转醒。之前因为照顾欧阳靖,柳依依自己一直没有好好休息,因此觉得非常疲累,知道欧阳靖已经没事了,她回到房间倒头便睡。 柳依依是骑着被子,毫无形象地面朝床里趴睡的,她睁开眼睛,懒洋洋地一回身,却冷不防撞进了一个人的怀抱。她先是一惊,继而看清了搂着自己的竟然是欧阳靖。 柳依依瞪着他,嗔道:“赖皮!干嘛跑我这儿来了!” 欧阳靖伸手刮了刮柳依依的鼻子,说道:“一会儿见不到你就想你,来了半天,看你睡得这么香,没忍心叫醒你,你怎么还不领情呢?” 柳依依说:“那你在一边等着我醒嘛,干嘛跑我床上来!” 欧阳靖一笑,说道:“等了,等了半天呢,等累了,我还是个病人呢,就想躺一会儿……” 柳依依缓缓坐起身,用手拢了拢凌乱的长发,说道:“现在我都起来了,你这个蹭床躺的人是不是也该从我的床上起来了?” 欧阳靖仰面躺着,满面轻松自在地摇摇头,说道:“我觉得还是你的床躺着舒服,要不,我以后就睡这儿吧!” 柳依依伸手在他胳膊上拍了一下,说道:“你休想!”然后伸手去拉他,说道:“快起来啦!赖皮鬼!” 欧阳靖一笑,一翻腕抓住柳依依的手腕,往怀里一带,柳依依就又被他搂在了怀了。 柳依依挣扎着要往起起,欧阳靖突然邪魅地一笑,揽着柳依依一翻身,将柳依依压在了身下。 柳依依身体顿时一僵,欧阳靖笑着低头吻上了她的嘴唇。柳依依呼吸一窒,有点不知所措,瞬间睁大了眼睛。 欧阳靖只轻吻了她两下,便笑着放开了柳依依,说道:“看你这么乖,今天就放过你了,但你的床有一半是我的,你别忘了。” 说完,欧阳靖侧过身,头枕着胳膊躺着看向柳依依,柳依依满面通红地瞪着欧阳靖,用手指指了指他,鼓着腮帮子半晌没说出话来。 欧阳靖看着柳依依娇憨的表情,又探头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然后坐起身,说道:“饿了吧?起来,领你吃好吃的去。” 柳依依笑着点点头,迅速从床上爬起来,雀跃着跑到里间换了身衣服。 因为乾坤丹的药力强劲,欧阳靖一经解了毒,身体便迅速恢复了。他和柳依依一起出了房间,就见小桥在二楼环廊站着,她见二人出来,便笑着走过来,问道:“你们这是要出去?” 欧阳靖点点头,说道:“带她去天香楼吃饭,你要不要一起去?” 小桥摇摇头,说道:“天香楼会做的,咱们后厨都会做!我才不舍近求远呢!你们去吧!” 欧阳靖点点头,说道:“就是打算出去逛逛,店里待久了,太憋闷!” 小桥说道:“早去早回!最近乾坤门很活跃,经常打听无极门的事情,不知道什么意图!你们在外面多加小心……要不,我找几个人跟着你们?” 欧阳靖一笑,说道:“扬州城还不至于,放心吧!” 柳依依在旁想了想,说道:“要不还是别去了!就在店里吃吧!” 小桥笑着对柳依依说道:“长公主放心吧,确实是我杞人忧天了!应该没有人会在扬州城里动无极门,你们还是去吧,要不,公子又该说我整天婆婆妈妈、神经兮兮的了!” 柳依依一笑,说道:“小桥姐姐,你叫我依依吧,不要长公主长公主的,多生分!” 小桥捂嘴一笑,说道:“不叫长公主也好,不如叫少夫人好了!”柳依依一跺脚,指着小桥说道:“姐姐学坏了!” 小桥一笑,转身边走边说:“你身边那个人才最坏,我学坏也是跟他学的!少夫人说不定以后也得学坏呢……” 柳依依气得直跺脚,指着小桥对欧阳靖说道:“你看看她啊,她取笑我!就怨你!” 欧阳靖一摊手,说道:“这也关我事?话都是她说的,怎么又怨起我来了?” 柳依依“哼”了一声,也不理他,迈步顺着楼梯下楼了。 欧阳靖赶紧跟在她身后,又继续说道:“到目前为止,除了她说我最坏这句是开玩笑的,其他的话甚得我心!‘少夫人’很好嘛,我喜欢,反正早晚都是……”两个人说着话就出了四海居。 到了街上,欧阳靖伸手将柳依依的小手捞在手里,拉着她朝天香楼走去。柳依依任由他拉着自己,只一味噘着嘴佯怒不理他。 欧阳靖笑着领着她进了一家首饰店,店里的金老板一看是欧阳靖,忙亲自过来招呼两人。 金老板见欧阳靖拉着柳依依的手,忙问道:“欧阳老板可真是稀客啊,之前听刘老板他们说您带着个美女在小秦淮游玩,我还说,指不定哪一天就来光顾我生意了,这可不就来了!这是要给这位姑娘……” 欧阳靖开口纠正道:“未婚妻!” 金老板忙冲着柳依依说道:“哎呀!这位姑娘好福气啊!我们扬州城里做买卖的人中,欧阳老板可是顶呱呱的青年才俊啊!一等一的身家才能,一等一的样貌人品啊!而且这么多年,从没见过欧阳老板身边有过女人,这在咱们扬州城有身份的人当中啊,那是第一洁身自好之人啊!姑娘,你好眼光啊!” 柳依依一笑,问道:“怎么,老板?我眼光好,难道他眼光就差了吗?” 金老板闻言先是一愣,继而笑道:“欧阳老板的眼光那就更不用说了!姑娘不是本地人吧?我看姑娘这身姿容貌,这气质才情咱们扬州城所有大家闺秀加起来都不能及姑娘十分之一啊!你们两人在一起,这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般配!……” 柳依依闻言“噗嗤”一笑,说道:“对不住,老板,我就是开个玩笑,难为你了……” 欧阳靖哈哈一笑,说道:“金老板太客气了……今天来是想选几样首饰,麻烦金老板,挑几样好的拿来我们看看!” 金老板忙道:“妥了!二位请稍等,我这就去给您二位多拿几样,包您二位满意!”然后转身乐颠颠地回了内间。 有店内的伙计给两个人让了座,看了茶,柳依依撇着嘴问欧阳靖道:“你这是给了他多少银子,让他把你夸成这样?” 欧阳靖用折扇轻轻敲着手心,慢条斯理地说道:“他不也夸你了么?你也给银子了?” 柳依依瞪了欧阳靖一眼,说道:“哼!你不要这么嚣张!一会儿买穷你!” 欧阳靖一笑,说道:“宝贝,放马过来!喜欢什么随便挑!千万不要给我省钱!想要这家店,我都买给你!”说着,他把脸凑都柳依依跟前,问道:“我好不好?” 柳依依翻了个白眼,说道:“一身铜臭味!” 欧阳靖闻言哈哈一笑,就见金老板从里间端了个托盘走了出来,托盘上放了两对镯子,三支钗,还有两支金步摇,其他项链、耳坠等各式首饰也一应俱全,而且样样都很精美。 柳依依平时基本上素面朝天,也不戴什么首饰。但今天这些首饰端上来时,柳依依确实眼前一亮,她见过孔雀翎钗,是极尽精美之所能的,可这些首饰,比之孔雀翎钗也毫不逊色,特别是那两支步摇,柳依依有些爱不释手。 金老板在一旁喋喋不休地介绍着,说着每一样首饰的来历和做工,基本上都是出自名家之手,大有来头。 柳依依手里拿着两支金步摇在头上比来比去,问欧阳靖说道:“你说,哪个更好看?帮我挑一个!” 欧阳靖认真地看着柳依依,说道:“你更好看!”旁边金老板闻言,拊掌笑了起来,柳依依脸一红,说道:“快说,哪个好看!” 欧阳靖知道柳依依只想买一支,便微笑着看了看,指着其中一支盘金丝点翠镶宝石的百合花步摇说道:“这一支,跟你今天的装扮很搭,它更好看!” 柳依依对欧阳靖的回答很满意,她很怕欧阳靖会说出“都好看,都买”这样的话,她当然知道欧阳靖是能买得起这几样首饰的,就像他说的,就是这个店她他都买得起。可若他真的那么说了,柳依依心里会觉得他敷衍自己,并没有真正在乎自己的感受和尊重自己的想法。现在,他这么认真地帮自己选了其中一支,是他认为适合自己的,这对柳依依来说是足够暖心的。 柳依依笑着点点头,说道:“那就买它好了!”欧阳靖点点头,帮柳依依将它簪到了发髻上,柳依依高兴得起身走到一边,对着店里的几面铜镜反复照着看。 欧阳靖起身掏出一沓银票塞给金老板,低声对金老板说道:“这些我都要了,把剩下的都给我包起来送到四海居去!”金老板喜笑颜开地点点头,把欧阳靖和柳依依送出了店门。 柳依依心情大好,蹦蹦跳跳地在前面走,欧阳靖笑着在后面跟着。走到一处十字路口,她回头招呼欧阳靖,问应该走哪边,可就在这时,突然从南边的街上冲出来一匹马,直奔着柳依依而来。 柳依依吓得“啊”地大叫一声,冲欧阳靖跑去,欧阳靖也已经迅速上前搂住柳依依向一旁躲。这匹马好像受惊了,马背上的人使劲拽着马缰绳控制它,马被勒得人立而起,嘶叫了几声,慢慢恢复了平静。 这时,马上的人翻身下了马,他头上戴着和罩着黑纱的斗笠,看不清长什么样子。欧阳靖非常生气,护着柳依依,上前说道:“这是闹市区,人来人往,怎么还骑马冲出来,伤了人怎么办?” 这个骑马的男人冷漠地看了欧阳靖一眼,只是应付地拱手作了个揖,什么也没说。 欧阳靖一见,就气不打一处来,就要上前理论。柳依依赶紧走过来拉着欧阳靖,说道:“算了,可能是马惊了,反正也没事,我们走吧……” 可就在柳依依拉着欧阳靖要走时,那个男人在看清了柳依依的面容后浑身一震,他突然冲过来,一把抓住了柳依依的右手腕。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柳依依一惊,本能地翻腕甩手,要甩开他。 欧阳靖大怒,立掌为刀去劈对方手腕,那个男人丝毫没有松手的想法,一手拉着柳依依,一手去格欧阳靖,转瞬间,两个人手上就过了十多招。 欧阳靖看那个男人拉住柳依依不放,便从腰间一把抽出折扇,跟他动起手来。男人也从腰间抽出长剑,舞得密不透风,去格挡欧阳靖的折扇,两人一交手,欧阳靖便察觉出这个人功夫不弱,是个高手。 这时,柳依依怒道:“你干什么!你放开我!你抓着我干嘛!放开!不然对你不客气了!” 别忘了柳依依也是会功夫的,她见这个男人不撒手,也出掌去打他。她和欧阳靖两边一夹击,这个男人很快显出败势,但他依然不放开柳依依,一个劲拉着柳依依闪转腾挪,躲避欧阳靖的折扇。 柳依依被他拽得手腕生疼,“啊”地喊了一声,欧阳靖大怒,手下使出了杀招。男人招架不住,欧阳靖趁机去打他拉着柳依依的手,很显然他不想撒手,略微迟疑了一下,见折扇已经快要斩到手了,最终还是撒开了柳依依,欧阳靖一把将柳依依拉回身边。 柳依依捂着手腕,欧阳靖低头一看,发现她刚刚被抓着的右手腕已经淤血发红,还有破皮的地方已经渗出血来。 就在这时,从南边的街道上,又跑过来四五匹马,当先一人是个女子,就见她们来到头戴斗笠的男人身边,纷纷下马严阵以待。 柳依依一见这个女人,还是感到很意外,脱口而出:“怎么是你?”这个女人瞪视着柳依依,冷冷说道:“原来是你!” 第143章 此刻,柳依依看着站在头戴斗笠的男子身旁的那个黑衣女子,略微有些迟疑地问道:“莫离?你们,你们想干什么?” 原来,来的这个女子正是莫离,而那个头戴斗笠的人正是乾坤门的门主,朱梓骁的哥哥——前太子朱元霆!莫离冷冷地看了看柳依依,并没有说话,而是以手掩口伏在朱元霆耳旁说了一句什么。 朱元霆点点头,定定地看向柳依依,好似在琢磨什么事情,虽然看不到他的面部表情,但欧阳靖明显感到了一丝极其危险的信号。朱元霆很显然对柳依依有着非常浓厚的兴趣,这让欧阳靖感到了不安。 欧阳靖将柳依依拉到自己身后,以极其不满的语气开口说道:“乾坤门和无极门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不知道乾坤门今天这是要唱哪出?” 这时,朱元霆闻言,突然用手一指柳依依,声音略显嘶哑地说道:“她,并不是你们无极门的人!不是么?” 欧阳靖冷冷说道:“她不是无极门的人?她是我的人!就是无极门的人!” 朱元霆一笑,说道:“欧阳少主还是年轻气盛啊!话不要说得太满,她到底是谁的人现在还未可知!也许,将来,她会是我的人呢……” 柳依依闻言,气不打一处来,大声说道:“你是哪根葱?谁给你的自信?大白天发癔症吗?大道上就随便行凶抓人,你们乾坤门是强盗窝吗?你赶紧哪来回哪去,不然我就报官抓你!无赖……” 朱元霆饶有意味地看着柳依依,也不恼,而是笑着说道:“伶牙俐齿!有意思,这样不会太无趣,我喜欢……不过,就是太瘦了……” 欧阳靖勃然大怒,这个男人居然当着自己的面调戏柳依依!他一晃手中折扇,说道:“你何必在这儿逞口舌之快!你这样的败类,人人得而诛之,既然让我撞见了,你就走不了了!杀了你也算为民除害了……” 这时,街上有些人发现这里有人起了冲突,都围了过来,跟莫离一起来的几个打手全都将身上的佩剑抽出来对着周围的老百姓,那些老百姓一看要打架,又都散开了。 就在这时,从外面拨开人群快步走过来几个人,他们来到欧阳靖和柳依依身边站定,正是收到消息就迅速赶来的龙一鸣、石璐和小桥,还有小桥带来的六七个神龙卫。 柳依依本是要拦着欧阳靖的,她知道莫离功夫了得,这个男人既然是莫离的“主人”,功夫自然更高,欧阳靖以一敌众肯定会吃亏,这时,看到龙一鸣等人赶了过来,才略微放了心,可一想到朱梓骁,又有些不知所措,毕竟,两方若是结了仇,朱梓骁夹在中间也会比较为难。 石璐在旁向柳依依问道:“怎么回事?”柳依依指着戴斗笠的男人说道:“他骑马冲出来差一点撞上我,然后又抓着我不放!” 那边龙一鸣拉住了要动手的欧阳靖,冲着对面几个人说道:“今日之事,是乾坤门冲撞在前,无极门少主有容人雅量,若你们不唐突行事,则我们可以暂时不跟你们计较。若其中有什么误会,我们可以换个地方谈,不要当街对峙,平白落人笑柄。” 朱元霆看了看龙一鸣,什么都没说,而是让莫离等人将兵器收了起来。龙一鸣拱了拱手,说道:“在下神龙门龙一鸣,敢问阁下是不是乾坤门门主?我们可以移步四海居详谈。” 朱元霆突然一笑,说道:“龙氏的面子,乾坤门给了!详谈就不必了,我若说要长公主,恐怕也谈不拢!今日就此别过,咱们后会有期!” 说着,他带着莫离等人翻身上了马,他一扯马缰绳,目光在龙一鸣等人身上扫视了一圈,最后落在了柳依依身上。 欧阳靖知道他在看柳依依,透过斗笠上的黑纱,欧阳靖都能感觉到这个人目光中的猥琐和危险,不禁怒火中烧,只想冲过去把他从马上薅下来。龙一鸣和柳依依快速拉住了欧阳靖。 朱元霆端坐马上,用手一扯马缰绳,调转马头冲着刚刚跑出来的街口,冷笑着说道:“本来我是打算跟无极门合作的,现在看来是合作不了了!少主,一定要看好你的人!哈哈……” 他狂笑两声,声音嘶哑而刺耳,透过声音,柳依依感觉到黑纱后面的狰狞面目,不由得有些不寒而栗,她下意识地挽住了欧阳靖的胳膊,身体贴紧了欧阳靖。欧阳靖伸手拍了拍她冰凉的小手,转脸看向柳依依,发现她脸色有些苍白。 男子冷哼一声,说道:“长公主后会有期!”然后双腿一夹马腹,驱马带着莫离等人离开了。 龙一鸣、欧阳靖互相看了一眼,也带人迅速离开了这里,回了四海居。他们刚走到门口,就见四海居内缓步走出来三个人,柳依依一见,迅速奔了过去,一把拉住当先一人,说道:“你们怎么来了?” 这人正是朱梓骁,跟着他的是修远和宋甜儿。朱梓骁看柳依依面色有些苍白,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便问道:“我们将两位秦小姐送回来了,顺便来看看你和欧阳少主,少主的毒已经解了就好。丫头,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你,脸色不太好!” 这时,欧阳靖走过来,对朱梓骁低声说道:“骁王里面请,正有事情想向骁王请教,不知殿下是否有时间?”朱梓骁点点头,几个人立刻进了四海居,小桥引着大家直接去了后宅的清雅堂。 几个人分宾主落了座,柳依依就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朱梓骁三人。朱梓骁越听脸色越不好,柳依依讲完,朱梓骁和修远、宋甜儿面面相觑,都觉得有些意外。 欧阳靖开口问道:“敢问骁王殿下,那位跟我动手之人,可是你们乾坤门的门主?他纠缠依依,到底意欲何为?” 朱梓骁皱了皱眉头,看了看柳依依,缓缓说道:“今日之事确实很反常……” 龙一鸣一笑,说道:“ 今日在此的也都不是外人,我大胆猜一下,那个不以真面目示人的男人,是不是前太子——朱元霆?” 欧阳靖和柳依依闻言,都吃了一惊,朱梓骁脸上显出一种难以琢磨的神情,半晌,朱梓骁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龙一鸣点点头,说道:“按说,他知道依依是长公主,也就是与公主也是至亲手足,怎么还会说出那么无理的话?这是……在跟我们开玩笑?” 朱梓骁摇摇头,说道:“虽然他是我大哥,但我其实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这几年他行事越来越暴躁乖张,实在让人猜不透!” 旁边石璐突然插嘴道:“我倒知道一个事情,不知道是不是与此相关。”龙一鸣点头示意她说下去。 石璐说道:“关于当年朱元霆身遭劫难而败落,有传言说是因为一个女人——当年的嘉兴关守将白敬轩的女儿白芊芊。” 朱梓骁点点头,说道:“却有其事。”石璐继续说道:“当年朱元霆为了白芊芊,与天子撕破脸而身败名裂,被逐出朝廷,足见出朱元霆对白芊芊的感情。而这位白小姐与长公主也是有些渊源的!” 柳依依疑惑地问道:“什么渊源?” 石璐一笑,说道:“这说来话长,还要从你的外祖母说起。你的外祖母是豫州望族郭氏嫡女,她嫁给你外公之后生了你娘温晴儿,不久就病逝了。她的家中还有一个比她小十多岁的一奶同胞的亲妹妹,后来她的这个妹妹嫁给了嘉兴关守将白敬轩,生了白芊芊,据说是,白芊芊与你母亲温晴儿长得非常像。” 石璐此话一处,所有人都已经明白个中原因了,当年朱鼎昇为什么跟朱元霆抢白芊芊,原来是因为她长得像温晴儿,而柳依依又与温晴儿长得极像,所以朱元霆当街一见柳依依,便要动手抢人。 以朱元霆当年对白芊芊的感情,以及白芊芊为了救他而死在他内心造成的伤痛,使他罔顾柳依依的身份,居然想要不顾人伦霸占她。 柳依依幽幽地叹了口气,她想不明白,因为一个长相,自己要承担多少与己无关的劫难。欧阳靖伸手握住了柳依依的手,发现她的小手冰凉,安慰道:“他刚刚乍一见你,想起了前尘往事,也许是一时冲动,口无遮拦才说出那样的话,你不要担心,你和他毕竟是兄妹!” 朱梓骁皱着眉头想了想,说道:“但你也要小心,尽量不要一个人出门,我怕他真的盯上你,会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情来!” 柳依依一脸茫然,看看朱梓骁,又看了看欧阳靖,起身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第144章 柳依依回了房间,就坐在桌前发呆,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过了一会儿,有人敲门,她走过去打开门,发现门外是欧阳靖,就见他手里还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有几个小盅装着饭菜。 柳依依垂头丧气地回到桌边,欧阳靖走过来,将碗筷摆到桌上,说道:“饿了吧?刚刚说带你吃饭也没吃上。快吃吧,我陪你。” 柳依依看了看桌上的饭菜,她伸手挽住欧阳靖的胳膊,头靠着他的肩头,沮丧地说:“没有胃口……我该怎么办啊?我觉得自己太倒霉了,怎么……怎么什么事都让我遇到了……” 欧阳靖伸手将柳依依揽入怀中,低头在她头顶吻了一下,自嘲地说道:“现在最该难过的是我,好容易抢到手的人,又被别人惦记上了!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要不,直接金屋藏娇好了。” 柳依依抬起头,看着欧阳靖,说道:“你打算把我藏哪儿啊?我还不放心你呢!表妹是不是又回来了?” 欧阳靖一笑,说道:“提她干嘛?她回来也不是为了我,她马上就要陪秦小姐入京完婚了。不过,上次你们在军营中被扣押,她吓得不轻,整个人都没什么精神。这么看来,还是你处变不惊啊,面对生死你都不怕,一个朱元霆就让你这么闹心了?” 柳依依低下头,说道:“死有什么好怕的?我都是‘死’过好几回的人了……” 欧阳靖心疼地抚了抚柳依依的后背,柳依依坐起身,看着欧阳靖说道:“但我现在知道怕‘死’了,以前我孑然一身,就自己一个人,在我觉得熬不下去的时候,我都恨不得赶紧死了算了。可现在不一样,我不是一个人了,我还有你,我要是死了,你一定会难过,我不想让你难过……” 欧阳靖将碗筷递到柳依依面前,笑着说道:“放心吧,不会有那样的事情发生的,还有我呢!” 柳依依点点头,端起碗吃了两口饭,缓缓说道:“说起来,七哥也要入京了吧,我……”欧阳靖闻言,将手中的碗筷放下,看着柳依依问道:“你也要回京?” 柳依依也放下碗筷,低下头,像个犯错误的孩子似的,小声说道:“我终究还是得回去吧……” 欧阳靖想了想,抚了抚她的长发,说道:“也好,毕竟你上次是不辞而别,皇上宽容至此,你不回去似乎也说不过去,而且骁王也不好交代。” 柳依依抬起头看着满眼温柔的欧阳靖,半晌,她低下头,说道:“其实,你如果不想让我回去,我也可以不回去的……” 欧阳靖伸手将柳依依揽进怀中,说道:“我哪里舍得你回去呢!你要去的地方是皇宫,进去了又不能随便出来,我就是想你了,到了京城也看不到你……” 柳依依笑了笑,说道:“那你就是不舍得我了?那我就不回去了!让七哥说我死在外面了好了。” 欧阳靖伸手在她头顶轻轻拍了一下,说道:“不要瞎说!”柳依依咯咯笑着,坐直身子,端起碗开心地吃起饭来。 稍晚一点的时候,朱梓骁来见柳依依,柳依依噘着嘴对着他一言不发,朱梓骁笑着说道:“我又没招惹你,干嘛凶巴巴的?” 柳依依哼了一声,说道:“你大哥发什么疯?” 朱梓骁耸耸肩,说道:“他不也是你大哥么!” 柳依依气得直跳脚,说道:“莫离都已经告诉他我的身份了,他还说那样的话!他哪有拿我当妹妹?” 朱梓骁也皱了皱眉,说道:“大哥这两年确实有些莫名其妙……我也猜不透他在想什么,有时候连我都觉得,他对我也不像对亲弟弟一样有感情。我在他那里,只是个有利用价值的棋子罢了。” 柳依依垂头丧气地说道:“他不会认真的吧?我该怎么办啊?我觉得他特别可怕!” 朱梓骁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柳依依的问题,就岔开了话题:“你真的不打算跟我回京了?” 柳依依点点头,说道:“我不回去,皇宫不适合我,不自由,我也保护不了自己。……在那儿,我就是砧板上的肉,皇后看我不顺眼,太子看我不顺眼,所有人都看我不顺眼,他们还不想方设法害我?……而且,你在朝中本来就整日如履薄冰,我回去了,恐怕又要牵扯你的精力。我是累赘嘛,动不动还要被人抓住当刀剑使,我脑子又不灵光,我怕我说错话、做错事,到时候还得你想办法救我,那岂不是害了你,我不想当害人精了……” 朱梓骁一笑,说道:“说到底,你是不是就是舍不得离开这儿?舍不得离开欧阳公子?” 柳依依脸一红,嗫嚅着说道:“哪有!我没有!我是认真不想回去!不想回去给你添麻烦嘛。” 朱梓骁微笑着说道:“对于我来说,你从来都不是麻烦,你是知道的。” 柳依依冲着朱梓骁撒娇地一笑,说道:“七哥对我最好了。” 这一声“七哥”让朱梓骁心里多少还是有点不是滋味,但他笑了笑,站起身,说道:“奈何女大不中留!我回去就说,你跟人私奔了!拽都拽不回来!” 柳依依憨憨地一笑,说道:“哥,这么说,真的好吗……父皇会不会发兵来打我?” 朱梓骁摇摇头,说道:“打你不一定,打欧阳靖还差不多!他肯定是跑不了的了,拐带公主私奔的罪名,还不够他死十次啊!” 柳依依捂嘴笑着,半晌,说道:“要不,你跟父皇说,我过一阵再回去!对,等你大婚我再回去!” 朱梓骁闻言,轻叹了一声,说道:“大婚?哎……我宁肯你不要回去观礼……”说完,他又坐到椅子上,低头不语。 柳依依在旁,小心翼翼地说道:“其实,秦小姐……也挺好的。” 朱梓骁抬起头,笑了笑,说道:“我不想耽误她而已。” 柳依依扁了扁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才恰当,半晌,她从贴身的挎包里掏出那个秦宛灵从璧屿宫盒子里出取来的小纸条递给朱梓骁。 朱梓骁伸手接过来看了看,点点头,把它揣进了怀中。柳依依说道:“其实,我也担心你的,我知道你并不想回到朝廷去争权夺势,过翻云覆雨,阴谋算计的日子,我知道你活得很累,你可不可以也不要回去了?” 朱梓骁看着柳依依,说道:“我可以吗?” 柳依依又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其实,我还不知道怎么跟父皇解释出宫的事情,我总不能再把龙公子供出来吧。” 朱梓骁闻言一笑,说道:“那还得我背锅喽!我回去就跟父皇请罪,就说是我把你带出皇宫的!” 柳依依连连摇头,说道:“那不行,父皇会怪罪你的!万一治了你的罪,朱祁钰趁机打压你,你大哥也得责罚你!我觉得还是需要个万全的理由,我再想想。” 朱梓骁叹口气,站起身,说道:“我就是最万全的理由了!我马上就要大婚了,父皇还不至于治我得罪,放心吧,保护你就是我的责任。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柳依依一时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而且在回不回皇宫的事情上也很犹豫。欧阳靖看出了柳依依的挣扎,尽管他也言不由衷地劝柳依依跟朱梓骁回京,但柳依依还是坚定地表示要留下来。 朱梓骁并没有在四海居住,而是带着宋甜儿和修远回了扬州城郊的乾坤门分舵。他们到分舵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朱元霆也没有召唤他,他就自己回房休息了。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很多事情积压在心里难以排遣。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他就起来了,他知道朱元霆有早起的习惯,就去了朱元霆住的院子。他走到院外,就看到修远和宋甜儿站在院外的角落里。 朱梓骁一笑,说道:“我还以为我就够早的了,没想到还有更早的!大哥……找你们……”他边说边觉得修远的表情有些奇怪。 宋甜儿脸上有些焦急,冲着朱梓骁挤了挤眼睛,然后伸手拉着修远,小声说道:“算了……修远,不值得……走吧……” 朱梓骁一头雾水,不知道两人这是打什么哑谜,突然听到院子里响起房门开关的声音。 朱梓骁探头向里一看,眼前的一幕让他如遭雷击,就见莫离从朱元霆的房间里走了出来,她身着一件宽松的便服,腰带都没有束,脑后长发披散,略微有些凌乱。 朱梓骁倒吸了一口凉气,抬起头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修远,他顿时什么都明白了,原来自从莫离离开自己回到朱元霆身边,她便成了朱元霆的枕边人。 这时,莫离也看到了朱梓骁,此刻她心如死灰,脸上挂着一抹冷笑,缓步出了院子,她没想到的是,院外还站着修远和宋甜儿。 几个人面面相觑,气氛尴尬到了极点。朱梓骁想说什么,可看了看修远,终究没有说出口。 修远认真地看了看莫离,然后自嘲地一笑,点点头,转身离开了。宋甜儿赶紧跟在他身后追了过去。 朱梓骁看着莫离,说道:“何必呢,莫离!” 莫离冷笑着说道:“你不稀罕的东西,还不许别人碰吗?我就是下贱,我自愿的。从爱上你的那一刻开始,我就是下贱的,再下贱一点又能怎样……” 莫离冷漠地看了朱梓骁一眼,迈步离开了。朱梓骁叹了口气,不知道该恨她的所作所为,还是该可怜她。但他没看到的是,在他身后,莫离的眼中有眼泪簌簌滑落,滴落在尘土里,化作了无声的落寞。 第145章 朱梓骁看着莫离离开了,便缓步来到朱元霆的房门外,他内心有许多疑问,也有很多不满,举手敲了敲门,说了声“大哥”。 屋内传来朱元霆沙哑的声音——“进来”。朱梓骁推开门走了进去,就见朱元霆从屏风后面边扎腰带边走了出来。 朱梓骁在一边的椅子上坐下了,朱元霆坐到了他对面,问道:“什么事?” 朱梓骁问道:“我刚看到了莫离……”朱元霆冷冷说道:“有什么问题?”朱梓骁深吸一口气,说道:“你……打算娶她?” 朱元霆皱着眉头看着朱梓骁,脸上的伤疤显得更加狰狞起来。他冷笑着说道:“开什么玩笑?我会娶一个奴才?她不过就是给我暖床的罢了!况且是她自荐枕席,我哪有拒绝的道理!再说了,这乾坤门里,无论我想让谁伺候,还需要给名分吗?笑话!” 朱梓骁闻言,也皱起了眉头,他没想到朱元霆会把这种事情说得如此轻描淡写。于是朱梓骁冷冷说道:“乾坤门是你的,我自然管不到你!可依依呢?你为什么要当街调戏她?你不知道她是我们的妹妹吗?” 朱元霆闻言,脸上显出怒色,说道:“我的事情还轮不到你过问!做好你自己的事情就好!” 朱梓骁腾地站起身,说道:“你不要自欺欺人,她不是白芊芊,她是柳依依,她们根本就不是一个人,你不要做有悖人伦的事情!为人所不齿!” 朱元霆一拍桌子,大声说道:“我的事情不用你操心!我就是要把她变成白芊芊!妹妹?我才不在乎什么妹妹呢!将来有一天,你就要管她叫‘大嫂’!” 朱梓骁大怒说道:“你敢!你如果敢动她,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朱元霆抬手冲着朱梓骁的胸口就是一拳,打的朱梓骁倒退了好几步,朱元霆厉声喝道:“不要忘了你的身份!你居然敢这么跟我说话!你信不信我杀了你!” 朱梓骁点点头,说道:“好!你来杀啊!你杀了我吧!但只要我活着,我就不会让你得逞!” 朱元霆眯着眼睛看了看朱梓骁,眼中一抹杀气一闪而过,他强压住心中怒火,摆摆手,说道:“出去!你立刻收拾东西回京!不要耽误了大婚!” 朱梓骁冷漠地看着朱元霆,说道:“只要你不动依依,你让我作什么我都会照做!如果你再打她的主意,我就跟你鱼死网破!”说完,朱梓骁恨恨地转身离开了。 朱元霆看着朱梓骁离开,一拳砸在了旁边的一个一人多高的花架上,花架应声裂开,伴随着花盆落地摔得粉碎的声音,朱元霆目露凶光,恶毒地说道:“早晚……我要让你跪在我面前,亲眼看她在我身下承欢……” 朱梓骁出了院子,去找修远和宋甜儿。但扑了个空,不知道两个人去了哪里。他觉得心里非常憋闷,收拾好随身的物品,找田青交代了几句,便一个人出了宅子,回了扬州城。 且说修远和宋甜儿,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宅子,修远骑着马顺着山路一路狂奔,宋甜儿催马紧跟着他,两人跑到一处人迹罕至之处,下了马。修远继续往山里走,宋甜儿一言不发地跟着,最后修远走累了,在一处平地上坐下,一言不发。 宋甜儿挨着他坐下,说道:“放下吧,她已经不是当年的莫离了。你……不要难过了。” 修远点点头,说道:“我知道……她早都已经‘死’了,可还活在我心里……” 宋甜儿陪着他坐了很长时间,修远站起身,他伸手将宋甜儿拉起来,说道:“走,陪我喝酒去!”宋甜儿爽朗一笑,说道:“好!我陪你不醉不归!” 两个人下了山,骑着马回了城郊的分舵。宋甜儿去后厨准备了几样下酒菜,又跟修远一起搬了几坛酒,然后一起去了修远的房间。 两个人几乎没有吃菜,只是一直在喝酒,先是用小盅,继而是酒杯,最后两人踩着凳子端着大碗喝。 不得不说,宋甜儿的酒量非常好,修远都已经身形晃动,说话口齿不清了,宋甜儿也只是薄醉,还没有喝倒。 就见修远端起一碗酒,笑着说道:“甜儿……好样的!你就是……女中豪杰……我见过的女孩子里……你最仗义……你……好样的!有义气!陪我喝酒!这碗,我……我敬你……” 说着,他一仰头将酒倒入口中,然后晃晃悠悠地抱起酒坛子往自己碗里倒酒。 宋甜儿一笑,也举起碗,说道:“你放心,我陪你!无论你……做什么,我都陪你!”说着,她一仰脖,把碗里的酒喝了。修远笑着,又给她倒了一碗,然后端起自己的碗,说道:“人生……人生得一知己……足……足矣!喝!” 宋甜儿醉眼迷蒙你看着修远,她一把拉住修远的胳膊,从他手里把碗抢了下来,说道:“好了……别喝了!喝了这么多!你醉了!” 修远一把将碗抢过来,说道:“小看我……我才没醉呢!我要把那……两坛都……都喝了,还不能醉……你是不是喝不下了……哈哈哈……你回去吧……回去吧……我自己喝……” 宋甜儿一拍桌子,端起自己的碗,一仰脖,将碗里的酒喝了,然后将碗重重放到桌上,指着碗说道:“倒!我舍命陪君子!倒酒,快……” 两个人又各自喝了七八碗,宋甜儿又抱起坛子给自己倒酒,修远一把将她的碗抽走,说道:“行了……甜儿……你不要喝了……你……女孩子……喝多了难受……别喝了……” 说着,他把碗放到桌上,然后摇摇晃晃地往床边走,说道:“我也不喝了……咱们为什么要喝酒来着?……因为什么?……莫离?嗯,……不喝了……不值得……” 修远走到床边,仰面躺下,说道:“不值得……不值得……喝够了……不喝了……你也回去……回去休息吧……不喝了……” 宋甜儿坐在桌边笑着看向修远,然后伸手把修远的碗端起来,把里面的酒喝了。她放下碗,伸手抹了抹嘴边的酒,然后缓缓站起身,身形也略微有些晃动地走到了修远的床边。 她看着修远,微微一笑,坐在了床边,紧接着,挨着修远躺下了。修远笑着用手推了她一把,说道:“我说不让你喝了……喝多了吧……这儿……这儿是我的……我的房间……你走错了!哈哈哈哈……” 说着修远挣扎着往起起身,说道:“你是不是找不到房间了?走……走,我送你回去……” 还没等修远坐起来,宋甜儿一把将他拉住,按在床上,然后突然伸手勾着他的脖子,将脸凑到了修远的面前,妩媚地一笑,说道:“我没喝醉,我知道这是哪儿……我也知道你是谁……但……”说着,她直接吻上了修远的嘴唇。 修远一下子酒醒了一半,他一把扶住了宋甜儿的身体,将她架开,然后自己一骨碌坐起身。宋甜儿脸上略微有些失落,也翻身坐了起来,然后低着头伸手将耳边的碎发拢到了耳后。 修远看着宋甜儿,一笑,说道:“我就说你喝多了吧……失态了啊……喝多了!” 宋甜儿抬起头,说道:“修远,我没喝多……我喜欢你……” 修远万万没想到宋甜儿能说出这番话来,两个人陪着朱梓骁出生入死这么多年,他一直把宋甜儿当朋友,甚至没把她当女孩子看待,宋甜儿这番话,让修远完全懵了,他下意识地说道:“你不是……喜欢公子吗?” 宋甜儿摇摇头,说道:“你们都说我喜欢公子,我也没有反驳过,可我对他的喜欢,是姐姐对弟弟的喜欢,公子那么好,我就是舍了命也想护他周全。但……我不爱他。我自己很清楚自己的感情……修远,这么多年,我爱的人,一直是你!我知道,你心里没有我,你心里装的是莫离,所以,我只是默默陪着你……但现在……修远,你能不能……能不能把给她的感情也分给我一点……” 宋甜儿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不敢看修远的眼睛。修远定定地看着宋甜儿,用手拍打着自己额头,想要让自己清醒一点,可还是觉得头昏脑涨,他略微有些慌乱地说道:“甜儿,你……你这么好……我配不上你……我……” 宋甜儿突然起身凑过来,她一下子扑到修远的怀中搂住修远,然后说道:“我不管!我就要做你的女人!”然后她又吻上了修远的嘴唇,修远明显有些不知所措,可醉酒的作用又让他沉迷在宋甜儿柔软的吻中无法自拔,他下意识地搂住了宋甜儿的腰,回应着她的吻。 两人此刻都有些意乱情迷,宋甜儿一下子将修远推倒在床上,修远搂着宋甜儿一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宋甜儿揽住修远结实的后背,小声说道:“修远……”修远低头吻着宋甜儿,口齿间模糊不清地说着:“甜儿……” 两个人压抑已久的情爱的火苗在这一瞬间就被点燃了,在意乱情迷间,两个人不管不顾地结合在了一起,不在乎所有地老天荒的誓言,只为了此刻的欢爱缠绵填补了两人内心各自不同的缺憾。 绝不辜负 第146章 天色大亮,修远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宿醉让他头痛欲裂,他意识缓慢地恢复,但在回过神来的一瞬间,他立刻意识到身边还躺着一个人,昨晚的事情一下子在脑中清晰起来。 他自责地扭脸去看身边的宋甜儿,却对上了宋甜儿娇羞的笑脸。修远略微有些不自然地说道:“你醒了……”宋甜儿笑着点点头,往修远怀里凑了凑,伸手挽住了修远的胳膊。 修远身体一僵,他心里有自责,有愧疚,有懊悔,唯独没有喜悦,他觉得是自己在醉酒的情况下“欺负”了宋甜儿。说实话,在乾坤门这些女孩子中,宋甜儿样貌、性格、人品、功夫都是一流的,乾坤门中追求她的人很多,但她对待那些追求她的人都不屑一顾,渐渐地,有传言说她喜欢的是朱梓骁,她也从来都没有否认,而昨晚,她对自己说,她喜欢的人竟然是自己,这让这些年一心扑在莫离身上的修远有些措手不及。 宋甜儿察觉到了修远的复杂情绪,她笑了笑,拥着被子缓缓坐起身,对着修远笑着说道:“你放心,我是自愿的,你也不用自责……甚至,害怕,我也不会因为昨晚的事情纠缠你……” 修远听到宋甜儿这么说,心疼起这个女孩子来,他坐起身,看着宋甜儿,问道:“你说喜欢我,是真的?”宋甜儿笑道:“这还能说假话吗?我就是喜欢你!” 修远点点头,伸手将宋甜儿搂进怀中,缓缓说道:“甜儿,你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不会辜负你!”宋甜儿笑着点点头,偎在修远怀里,小声说道:“我知道你忘不了莫离,但只要你肯慢慢接受我,我就心满意足了,我不会逼你做你不喜欢的事情。” 修远点点头,说道:“甜儿,你相信我,我一定会好好对你的!”宋甜儿笑着说道:“修远,我相信你……” 两人正说着,突然外面传来敲门的声音。修远脸色一变,宋甜儿抿嘴一笑,裹着被子从床上跳下地,迅速将自己的衣服鞋子捡起来,然后光着脚跳到里间去了。 修远迅速起身将衣服穿好,门外传来田青的声音:“修远!修远!……怎么,还没起吗?”修远走到门口,将门打开,田青看到他,皱着眉头说道:“你昨天这是喝了多少酒,睡到现在?”说着,他迈步进了屋子,修远下意识地往里间看了一眼,想拦他已经来不及了。 田青走到桌边,看了看桌上和地下的酒坛子,说道:“算了修远……莫离她……哎……别难过……你也没必要喝闷酒,昨天本来想来陪你的,可是门主让我出去跑了一趟任务。下次喝酒记得找我,我陪你大醉一场!然后就把这个事忘了!女人嘛,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你这些年就一门心思在她身上,太亏了……” 这时,他发现桌上的酒盅酒杯和碗都是两个,他回头看了看满脸不自然的修远,说道:“咦?看来不是一个人喝的!谁陪你的喝的?” “我陪他喝的!”宋甜儿边说,边从里间走了出来。田青有些讶异地看了看宋甜儿,又看了看修远,说道:“你们……你们……”宋甜儿大大方方地走过来,在田青胸口擂了一拳,说道:“我们怎么了?你不是说修远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吗?我,就是修远的‘新人’了!” 田青一脸懵地说道:“啊?”宋甜儿用手背拍了拍田青的胸口,说道:“看你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以后,修远就是我的人了!你们谁都不许欺负他!哼!……是不是要出发了?我回去收拾收拾,一会儿咱们大门口见!”说完,她转身出去了。 田青看了看宋甜儿的背影,又看了看修远,一笑,说道:“行啊,哥们!宋甜儿你都搞到手了!她可是咱们乾坤门第一大美女啊!你行啊!艳福不浅啊!你说,你是不是把她灌醉了?你……” 修远抬手怼了他一拳,说道:“胡说八道什么呢!赶紧收拾收拾走吧。公子去哪儿了?”田青说道:“回扬州城了,应该在四海居。哎,我说修远,你小子深藏不露啊……你跟我说说,说说……你俩咋回事……” 修远也不理他,自顾自收拾了一下应用之物,一手拎着剑,一手揪着田青一起出了门。 两人牵着马到了宅子大门外,就见宋甜儿拎着小包袱牵着马在不远处等他们。宋甜儿对面还站着一个人,正是莫离,两人正在说什么,宋甜儿脸上带着笑,莫离却一脸怒气。 原来,宋甜儿回到自己的房间收拾东西,房门突然被人推开,莫离提着剑就闯了进来。宋甜儿停下手头的事情,好整以暇地站直了身子,看着莫离,莫离开口问道:“你……你昨天在修远那里,你们……你们干什么了?” 宋甜儿一笑,说道:“干什么了?干了男人和女人在一起最亲密的事情,怎么?还想知道细节?是不是好奇修远在床上的表现?一大早就跑来问我?” 莫离瞪着宋甜儿说道“你,你不要脸!” 宋甜儿一笑,说道:“怎么?吃醋了?呦!你自己爬上门主床的时候你要脸?怎么?你一边跟别人男欢女爱,一边还想拴着修远,你才不要脸呢!修远才不是你的私人物品,可以让你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他是一个人,一个有血有肉的大男人!你不能这么欺负人,尤其是像修远这样的好人!你不配!我就是要把他抢过来,跟他在一起!哼!你管不着……” 宋甜儿说完将自己的东西收拾好,拎着包袱和剑出了门。莫离恨恨地跟出来,质问道:“你!你喜欢的是公子,凭什么来勾引修远!” 宋甜儿边走边冷笑着说道:“喜欢公子的话都是你们说的,我并没有说过。我喜欢的人一直都是修远!现在,我终于得到他了,怎么?你后悔了?后悔也来不及了,你了解修远的为人,他对你是绝对不会回头的。他说了,他从现在开始只对我一个人好,看都不会多看你一眼,他还会娶我,我们会生很多孩子……莫离,我真是要谢谢你!我现在就觉得我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因为修远是天底下最善良的好男人,哼哼,归我了……” 说着,两个人走到了大门外。莫离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着走过来听宋甜儿说这样的话,她明知道修远爱自己爱了这么多年,可她就是心气很高,从来没把修远放在眼里。以前她一心想要嫁给朱梓骁,当她彻底失败之后,她选择去勾引朱元霆,朱元霆拿她当玩物她不是不知道,可她就是在心里觉得她爬上了朱元霆的床,就是在所有门人中高人一等。 她这种扭曲的想法,让她忽略了修远对她执着的宠爱,可当她今早发现修远和宋甜儿在一起时,她知道自己彻底失去了修远,因为她比任何人都了解修远的为人,修远一定会一心一意对待宋甜儿,再也不会多看自己一眼了。这时,她才发现,自己的心里很在乎修远,她其实不想失去他。 宋甜儿脸上始终带着让莫离嫉恨的幸福的笑容,莫离觉得她的笑容特别刺眼,她色厉内荏地说道:“你不要得意,你跟那个柳依依一样,就会狐媚惑人,修远只是一时糊涂罢了!他爱的人还是我,如果我想要跟他在一起,他立刻就会回到我身边。” 宋甜儿摇了摇头,口中发出“啧啧啧”的声音,然后缓缓说道:“莫离,你真可怜!修远这么好的男人,呵护你这么多年,你弃之如敝屣,现在是怎么了?又不甘心了?呵呵,随便你怎么说吧!如果修远肯扔下我,回头找你,我就认栽,我绝对不会阻拦!但我对修远的为人有信心!你还是省省吧……” 这时,修远看到两人站在一起,不由得脚下略微一滞,但也没有停顿,直接走了过去。 修远伸手将宋甜儿手中的包袱接过来背在自己身上,他并没有看莫离,莫离面色铁青,她看了看修远,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田青迅速让开,好像生怕挡住她的路惹她动手打自己一样。可莫离走到他身边时,依然冲他大吼了一声“滚开!” 看她走远了,田青才嘟囔着说道:“一天天凶神恶煞的! 都欠她的一样,哪儿有个女人样!”然后他翻身上马,冲修远说道:“我们一直不跟她一样,都是看你的面子,她还以为自己多了不起呢!真是的……” 修远也不理他,直接上了马,宋甜儿冲修远一笑,翻身上了马,与修远并辔而立,三个人催马一起向扬州城驰去。 朱梓骁昨天回了扬州城,闲逛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去了四海居。他出来时告诉了田青,让田青等着修远和宋甜儿,他知道修远心里难过,便告诉田青让修远缓缓,今天再来四海居跟自己汇合一起回京。 昨晚,他到了四海居,欧阳靖特地准备了践行宴,给朱梓骁,秦宛灵和秦羽薇践行。大家各怀心事,也喝了很多酒,然后各自回房睡到日上三竿,今天起来收拾停当刚刚吃过早饭,修远三人便到了四海居。 朱梓骁带着修远等人和两位秦小姐出了四海居,欧阳靖给他们雇了马车,众人送出门口,朱梓骁正跟柳依依道别,突然街上来了一队官兵,到四海居门前列队排开,挡住了几个人的去路。 再次回宫 第147章 朱梓骁见一群官兵将四海居的门口围住,立刻迈步上前,就见从官兵后面的一个轿子上,一撩帘走下一个身着官服的人,这个人快步走到众人面前,仔细打量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了朱梓骁身上。 就见他略一躬身,开口问道:“敢问尊驾可是骁王殿下?”朱梓骁点了点头,这个人满面笑容地说道:“哎呀,殿下有礼了,下官是扬州知府孔令之。下官是前来宣旨的,公务在身,不能给殿下施礼,还请殿下谅解。” 朱梓骁一听是“宣旨”的,就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柳依依,果然,孔令之紧接着就问道:“敢问殿下,哪位是长公主?皇上……有圣旨,还需长公主接旨。” 柳依依闻言,从朱梓骁身后走了出来,说道:“我就是。” 孔令之笑着说道:“长公主殿下,下官孔令之有礼了!”他说完,目光在四周扫了一圈,看到了欧阳靖,便对欧阳靖说道:“烦请欧阳老板给找个清净之处,让长公主接旨!” 欧阳靖暗暗叹了口气,预感到柳依依大概是留不下了,但没有办法,只能引着朱梓骁、柳依依和孔令之去了后宅清雅堂。 果然,朱鼎昇知道柳依依在扬州,发了圣旨,八百里加急送到了这里,就是要催柳依依迅速跟随朱梓骁回宫,让孔令之务必派兵护送。圣旨上还特意写了对柳依依出宫之事“既往不咎”,消除了柳依依的后顾之忧。 柳依依跪着接了旨,朱梓骁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孔令之又过来见礼,客气了一番,朱梓骁便打发了他出去。孔令之忙道:“圣旨让下官派兵护送殿下长公主,那下官就在外恭候二位大驾。” 孔令之一出去,欧阳靖、龙一鸣等人走了进来,柳依依耷拉着脑袋,问道:“我不回去行不行?” 朱梓骁叹了口气,坐在椅子上。欧阳靖走过去对柳依依说道:“看来是不行,孔知府在外面等着呢!你不要担心,我陪你回京。” 柳依依回头看着朱梓骁,问道:“那要不,咱们……再等几天再走吧?” 朱梓骁耸耸肩,说道:“我倒是可以,可是,你要知道,我们大概都在父皇的监控范围之内,他都知道你在这儿,派人来宣旨,你还能藏到哪儿去呢!何况,现在,他摆明着是让孔令之派兵押送咱们俩回京呢,恐怕是不走不行啊!” 柳依依幽幽地叹了口气,龙一鸣笑着说道:“既然长公主要上京,那我们便一起吧。路上也可以互相照应,正好我也要回一趟京城处理神龙门的事情,处理完我也该回飞龙谷了!” 柳依依自然知道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也知道自己势必要回去,便垂头丧气地回房收拾东西。 欧阳靖跟着她回了房间,柳依依在桌边坐着,说道:“我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我只想带走你!”欧阳靖走过来,坐在柳依依身边,说道:“好啊!我这不是正要跟你走么!” 柳依依将头靠在欧阳靖的怀中,说道:“可我一旦回去了,就见不到你了,万一,万一他一高兴,一道圣旨给我指婚怎么办?万一,万一他把我嫁出去和亲怎么办?怎么办?” 欧阳靖搂着柳依依说道:“不会的!他刚认回你,又急着把你‘抓’回去,我觉得不会这么快就把你嫁出去的!以后的事情,我们再想办法。而且,你呆在宫里也可以躲开朱元霆,也不见得是坏事!” 欧阳靖起身,将柳依依的东西收拾好,然后拉着她出了房间。龙一鸣、朱梓骁等人已经在一楼大厅等着了。欧阳靖跟四海居的大掌柜嘱咐了几句,然后带着柳依依,还有小桥和小楼跟众人一起出了四海居。 朱梓骁跟孔令之说,不必多派官兵跟着,可孔令之怕皇帝责罚,最后执意派了五十人,由一个州府都知带领,护送着一行人上路了。 为了照顾柳依依的心情,路上走得很慢,大家游山玩水,走走停停,但八天之后,还是回到了京城。 在城门外,已经有皇宫禁卫军接了出来,柳依依只得跟欧阳靖告别,和朱梓骁一起坐上了进宫的辇,内心忐忑地回了皇宫。 扬州府都知领着官兵回了扬州,秦宛灵和秦羽薇进城去了秦磊的将军府。龙一鸣、欧阳靖等人并未进城,直接去了城郊的那座大宅商量事情。 且说柳依依和朱梓骁进了宫,刚刚过了申时,皇宫中正是用晚膳的时间。宫人将两个人带到了朱鼎昇的寝宫偏殿的膳堂。 柳依依有些担忧地看着朱梓骁,朱梓骁笑着小声安慰她道:“别担心,不会有事的,有我呢!” 柳依依深吸了一口气,走了进去,就见朱鼎昇坐在龙椅之上,面前摆了一桌子的山珍海味。朱鼎昇似乎都没有动筷。 柳依依都不敢看他的眼睛,但她知道朱鼎昇现在正在看自己,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让她觉得自己正被他的目光炙烤着。 她走到朱鼎昇近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朱梓骁在她身后,给朱鼎昇行了礼,朱鼎昇摆摆手,示意他坐下,朱梓骁略微犹豫了一下,也挨着柳依依跪下了。 朱鼎昇看了看两个人,哼了一声,说道:“怎么?舍得回来了吗?皇宫都能出入自由,真是能耐不小啊!” 朱梓骁开口说道:“请父皇赎罪,之前是我把她带出皇宫去的!” 柳依依忙道:“是我威胁他的!我逼他这么做的!” 朱鼎昇又“哼”了一声,说道:“你怎么威胁的,说来我听听。” 柳依依说道:“我说我闷了,要跟他去骁王府逛逛,他说要回禀了父皇才行,我说父皇那么忙,哪有时间搭理我,我就出去透透气,然后就回来!他不同意,我就……一哭二闹三上吊,他就同意了!我们约法三章,我答应他不乱跑,他才带我出去的!” 朱鼎昇说道:“那后来你怎么跑了呢?不是约法三章了吗?” 柳依依抬起头,看着朱鼎昇,说道:“我骗他的,他从小就好骗,别人说啥他都信!我就趁他不注意,就跑了。” 朱鼎昇瞪着柳依依,说道:“什么?他好骗?你就使劲骗?你还说得挺心安理得的!” 柳依依一脸无辜地说道:“我知道他心疼我!骗他,他也不跟我生气,还主动替我背锅!” 朱梓骁跪在旁边一脸挫败地看了看柳依依,他又看向朱鼎昇,他看到朱鼎昇的脸上没有丝毫怒色,便略微放了心,然后开口说道:“儿臣罪该万死,之前没敢跟父皇说实话,害父皇担心了,请父皇治罪!” 朱鼎昇点点头,说道:“嗯,治罪?治什么罪?你自己说说看,什么罪名适合你?朝廷的律例中有没有上当受骗罪?你起来吧,以后不要再被长公主骗了!” 朱梓骁说了声“多谢父皇”,然后站起身,柳依依在旁一笑,说道:“是不是也没有骗人罪吗?我是不是也不用治罪。”说着她也要往起爬。 朱鼎昇说道:“没让你起来,跪着!”柳依依闻言,一屁股瘫坐在地上,拖着长音说道:“父皇……父皇……父皇……我还是个病人……父皇,我错了……你饶了我吧……”然后伏在地上不起来,口中还在“哀嚎”。 朱鼎昇哪里见过这样撒泼的架势,不由得微微一笑,问道:“你是病人?什么病?” 柳依依闻言,扑棱一下坐直了身体,把右手伸了起来,对着朱鼎昇,说道:“你看,父皇,我的指甲还没长好呢!” 朱鼎昇哈哈一笑,说道:“你这个丫头,又想来骗我是不是,跪着不影响长指甲,你跪着吧!” 朱梓骁在旁又跪下了,说道:“父皇息怒,还是儿臣替长公主跪着吧,别把长公主跪病了,父皇该心疼了!” 朱鼎昇用手指了指朱梓骁,说道:“你想跪就跪好了!我是一定要罚她的!” 柳依依闻言,又趴在地上,用手捶着地,喊道:“娘啊!娘!你看啊!你看我爹!他让我跪着!不让我起来吃饭!我要饿死了!娘……可怜我,从小就没有娘,爹又不疼我……饿死我算了……” 柳依依一使出这一招,朱鼎昇先是脸色一变,继而摆摆手,说道:“你这个丫头,快给我起来,哪有一点公主的样子!起来吧!不让你起来,还得搭上朕的一个好骗的‘傻’儿子!都起来吧!” 柳依依闻言,嘿嘿笑着爬起来,迅速冲到桌边挨着朱鼎昇坐下,朱梓骁也站起身,挨着柳依依坐下了。 宫人赶紧给两个人摆上了碗筷,柳依依对着朱鼎昇讨好地笑着说道:“谢谢父皇!父皇真是宽宏大量,盛世明君,千秋万代!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然后柳依依端着碗大快朵颐起来,朱鼎昇停下筷子,看着她吃,还破天荒地主动给她布了两筷子菜,这种宠爱在他所有子嗣中都不曾有过。 朱鼎昇还在想,刚刚柳依依趴在地上喊着“爹”和“娘”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他的精神有着恍惚,现在又看她狼吞虎咽地吃饭,竟有着如此浓重的民间烟火气息。 今日之事就像寻常百姓家里,哥哥带着妹妹偷溜出去玩,回来被大人抓住责罚一样。她本来自民间,哪里会喜欢皇宫里的繁文缛节和不自由呢。他不由得想到,要是温晴儿还活着多好……他甚至可以把皇位让出去,跟她们母女找个地方隐居,得享天伦。 柳依依能感受到朱鼎昇看向自己的目光中充溢着的“宠溺”,她也庆幸今天的事情让她蒙混了过去。 当她从朱鼎昇这里回到芝兰苑,疲累地躺在床上,她又开始思念欧阳靖,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他…… 朱梓骁出了皇宫,修远三人在宫门处给亲王家奴休息的地方等他,他带着三人一起回了骁王府。 到了府中已经是深夜,朱梓骁一个人去了书房,他坐在桌案旁,一手扶额,低头想着这些天发生的事情,这时房门打开,有一个丫鬟端着一个小炖盅走了进来。 朱梓骁头都没抬,说道:“这儿什么都不需要,你出去吧。” 但“丫鬟”还是来到桌案前,将小盅放到他面前,就听丫鬟说道:“骁王殿下舟车劳顿,奴婢给殿下炖了点玉竹百合鹌鹑汤,殿下趁热喝了吧!” 朱梓骁听说话的声音耳熟,一抬头,发现站在面前的人却是白玉蝶。 朱梓骁皱了皱眉,说道:“你怎么穿成这样?你来干什么?” 白玉蝶人畜无害地一笑,说道:“回禀殿下,承蒙殿下收留,玉蝶无以为报,这一阵我就在府中帮工,我觉得这样很好,希望殿下不要赶我走,就让我在府里做个下人,这样,我也能活得踏实……” 朱梓骁依靠着椅背坐着,说道:“我看就不必了。对了,你大哥还活着。” 白玉蝶脸色一变,问道:“什么?我大哥?他不是……被柳廷昊杀了吗?” 朱梓骁摇摇头,说道:“死的那个不是你大哥,你大哥早些年就被侯庆元抓走了,一直关了这些年,我们之前去玄冥岛,有人将他从璧屿宫救出来了。我想他过一阵可能会去灵山派见你的母亲,我把你也送过去吧!” 白玉蝶闻言,猛地摇摇头,说道:“我不去!我要留在这里。我哪儿也不去……”说完,她转身就走。朱梓骁皱了皱眉头,也没有理会她,更没有动她送来的汤。 白玉蝶跑出书房,立刻换了一副恶毒的面孔,她脸上挂着阴险的笑容,默默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因何出宫 第148章 第二天下了朝,朱鼎昇在御书房召见了朱梓骁。 朱梓骁将柳依依给他的那张朱祁钰写给璧屿宫的“合作协议”、还有他从景瑞琛那里搜来的要杀他的密令一起呈给了朱鼎昇。 朱鼎昇手里握着两张纸,恨恨地说道:“朕就应该废了他!他的手可伸得够长的,被禁足在府中,还要在那么远的地方兴风作浪!” 朱梓骁看着朱鼎昇,心里知道朱鼎昇口头上说应该废了朱祁钰,但实际上是绝不会那样做的。他沉默半晌,缓缓说道:“父皇息怒,儿臣和长公主命大,死不了,以后我们多提防就好了。这一次遇险,说到底也是儿臣的错,儿臣不该一时兴起去了玄冥岛,捅出这么大篓子,父皇没有治儿臣的罪,儿臣感激不尽。以后一定循规蹈矩,不给父皇添乱。” 朱鼎昇听了朱梓骁的话,感觉很是受用,但他佯怒道:“哪有这样的道理!被害的人还有错了?要提心吊胆,谨小慎微!如果不惩治他,朕不成了昏君了!” 朱梓骁心里满是不屑,他知道朱鼎昇这是想让自己说出息事宁人的话,来成就兄友弟恭的和谐假象。 朱梓骁一笑,说道:“父皇,儿臣和太子毕竟是至亲手足,治了太子的罪,让天下人知道兄弟阋墙也于皇室面上无光,国祚动摇才是祸之始也。而且,儿臣此次带着长公主远赴玄冥岛确实也是做得有些不妥。儿臣觉得太子殿下一直针对儿臣,大概是觉得父皇倚重儿臣,让他心生疑虑,不如……父皇收回儿臣在户部的职权,儿臣做个闲散王爷,也未尝不可。” 朱鼎昇摆摆手,说道:“父皇打算把京城守军的指挥权给你,这样,也可以牵制钰儿,但……你也不要生出僭越之心。” 朱梓骁笑笑说道:“父皇放心,儿臣绝无此心。儿臣和长公主一样,不习惯这皇宫和朝廷里的钩心斗角,若有一天我们能远离朝堂,必是最惬意逍遥的。” 朱鼎昇叹了口气,说道:“你们是朕最在意的儿子和女儿……父皇老了,但也不糊涂……”他还想说什么,可想了想,没有继续说,而是转移了话题,问道:“你和长公主去玄冥岛做什么?” 朱梓骁开口答道:“父皇之前责成儿臣调查藏宝图的事情,儿臣追查了一阵,发现所谓的藏宝图其实是玄冥岛璧屿宫的侯庆元散布出来的。正巧,儿臣在扬州找到长公主时,结识了龙宸帝后人龙一鸣,他说藏宝一事全是无稽之谈,要去璧屿宫清理门户,儿臣便想跟去看看,也是为了查得根底,回来跟父皇交差。” 朱鼎昇点点头,问道:“查到什么了?”朱梓骁一笑,说道:“龙一鸣带人灭了璧屿宫,之后拼凑齐所有藏宝图,所谓藏宝地点,就是龙氏世代居住的飞龙谷。他便将地图焚毁了。” 朱鼎昇沉声说道:“跟洪恩调查的情况差不多。龙氏后人看来还是不得小觑啊!你以后再遇到他们,可结交,但不可得罪。祖宗传下来的规矩,皇族不得与龙宸帝后人为敌,你们要记牢。” 朱梓骁点头应道:“儿臣谨记父皇教诲。” 朱鼎昇一笑,继续问道:“那个丫头,为什么要去扬州?” 朱梓骁笑着告饶道:“父皇您大概都已经调查清楚了,却又问我!请父皇恕罪,儿臣……还是别说了吧!我毕竟是外人,内里详情也不甚知晓,说得不对的地方再误导了父皇!况且,父皇就当是心疼儿臣一回,那个丫头要是知道我在您面前说了这些事情,那还不追杀到骁王府去,儿臣实在是惹不起长公主,父皇还是饶了儿臣吧!” 朱鼎昇哈哈一笑,用手指了指朱梓骁,说道:“行了,你回去吧,大婚的事情我已经吩咐礼部按照亲王的最高规格去操办,有什么不称心的,你尽管去找礼部尚书。” 朱梓骁谢了恩,然后离开了皇宫。朱鼎昇又在御书房坐了一会儿,然后摆驾去了芝兰苑。他到了这里,没有让宫人通报,直接去了柳依依的卧房,房门没有关,柳依依伏在桌上认真地写字。 他刚一迈步进来,柳依依便发现了,赶紧把笔放下,把纸藏在了身后。 朱鼎昇缓步走了过去,然后伸手过去说道:“藏了什么?拿出来,我看看。” 柳依依噘着嘴站起身,背着手屈身给朱鼎昇一福,说道“没有什么……闲着没事……填词……” 朱鼎昇也没有勉强,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柳依依也坐下了,她快速把手里的纸团成一团,扔进了旁边的纸篓里。 朱鼎昇看着柳依依,缓缓说道:“说说吧,怎么回事?到底为什么要出宫!” 柳依依鼓着腮帮子,瞅着朱鼎昇,半晌,她气鼓鼓地说道:“是不是七哥出卖我了?哼!他一定是在您面前嚼舌根了!等我再见到他,看我不打他!” 朱鼎昇连连摇头,说道:“哈哈哈,还真让他说对了,朕问他,他死活不肯说,说是怕你追杀到骁王府!” 柳依依抿嘴一笑,说道:“算他有自知之明!” 朱鼎昇说道:“看来,你是把他欺负惨了。他不肯说,那你自己说说吧!怎么回事?为什么溜出宫去?怎么去了扬州,去见了什么人!” 柳依依撒娇地说道:“父皇,你不是说既往不咎的吗?我都已经回来了,君无戏言啊!怎么好好的又来审我!” 朱鼎昇说道:“我得问清楚,不然下次你又胁迫着骁儿带你出宫怎么办!” 柳依依眼珠转了转,说道:“那父皇,你就给我个腰牌之类的东西,让我闷了的时候能出去逛逛,我自己也能按时回来,你看好不好?” 朱鼎昇摇摇头,说道:“不太好!你还没说实话,为什么要出宫?真是因为闷了出去散心?” 柳依依叹了口气,说道:“父皇,您圣旨都传到扬州去了,还能不知道我去干什么了?……私奔!我打算跟人私奔,都跑去玄冥岛那么远了,还是让您给抓回来了!这回我知道什么叫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了!” 朱鼎昇笑道:“放肆!父皇怎么成了‘魔’了?一天天口没遮拦,堂堂长公主,张口闭口说‘私奔’一点也不觉得难为情吗?要不要我把那个什么欧阳靖的砍了,断了你的念想!” 柳依依跑过去拉着朱鼎昇的胳膊,说道:“是我跑去扬州找的他,他又没来拐带我,您砍他干嘛啊?要砍砍我好了!” 朱鼎昇一脸疑问地说道:“怎么个意思?你去找的他,他没拐带你?怎么听着感觉是朕的长公主倒追人家还没追着呢?真是太嚣张了,朕的长公主配不上他吗?” 柳依依噘着嘴说道:“长不长公主的都是束缚,他又没有想当驸马的心思,哪里会在乎是不是公主!” 朱鼎昇点点头,一脸认真地说道:“嗯,不想当驸马,那朕就把他抓回来砍了算了!谁让他欺负朕的掌上明珠!” 柳依依忙拉着朱鼎昇的胳膊笑着说道:“哎呀,父皇怎么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呢,好好的,砍他干嘛!他没欺负我!没欺负!要不是他每次都舍命相救,我都死了好几回了!他还想娶我呢!要不是上次莫名被太子抓了,他找庄盟主救我,我被送进了宫,可能我都已经嫁给他了……现在我在宫里,出不去,就很想念他……就偷跑出去了……” 朱鼎昇看了看柳依依,略微想了想,问道:“你那个丫鬟哪儿去了?怎么没一起回来?” 柳依依笑道:“她本来也不是我的丫鬟,天是姐姐身边的人,姐姐让她陪我回灵山派的。我已经打发她回去照看姐姐了!” 朱鼎昇点点头,说道:“我再让内务府给你调几个宫女过来伺候……凌玥现在怎么样?” 柳依依笑着说道:“我姐姐挺好的,她怀孕了,快当娘了!” 朱鼎昇温和一笑,说道:“当年那个小丫头,都快要做娘了!……她见过欧阳靖吗?” 柳依依抿嘴一笑,心里想着朱鼎昇对自己的事情还是挺谨慎的,便开口说道:“她喜欢欧阳靖喜欢得不得了!刚见面就想让我嫁给他了,还想把寒月宫交给他打理呢!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欧阳靖的亲姐姐!” 朱鼎昇哈哈一笑,说道:“看来这个欧阳靖还是有过人之处的,我上次见他,也觉得器宇不凡,主要是对你很用心。我派人在骁王府附近给你圈了一块地,等骁儿大婚之后,就给你盖公主府,你如果真喜欢那个欧阳靖,朕就给你赐婚。” 柳依依开心地问道:“父皇,真的可以吗?你真的肯让我嫁给他?父皇,你真的是天底下最好的父亲了!我还以为你不能同意……但……能不能不要盖什么公主府,劳民伤财的!我既然嫁给他,就搬去他家里就可以了。我会时常回宫看您,您看这样好不好?” 朱鼎昇缓缓站起身,用一种不容置疑地口气说道:“这样于礼不合,你现在就在宫里好好呆着,学学规矩礼数,不要总惦记着出宫。”说完,朱鼎昇转身离开了。 柳依依在心里盘算着自己接下来在宫里能干点什么,可是却毫无头绪,在皇宫里,她似乎什么事情也做不了,只能每天在芝兰苑里等着发霉。她又想到了欧阳靖,不知道他有没有在想自己,不知道两个人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 骁王大婚 第149章 接下来的大半个月,柳依依都只能“安分守己”地在芝兰苑中呆着,朱鼎昇倒是时常过来看她,但柳依依也没有讨要到出宫的特许令。期间,朱梓骁替她和欧阳靖传递过一次“情书”,并且告诉她,自己大婚那天,欧阳靖会到骁王府见她。 于是,柳依依便开始没心没肺地等着朱梓骁大婚。她心里当然也知道朱梓骁的失落,但那段时间,柳依依与秦宛灵相处下来,便觉得这个女孩子性格很好,也很聪敏伶俐,样貌、出身都是上等的,最主要的是,柳依依发现秦宛灵对朱梓骁很中意,柳依依心里觉得两个人相处长了,也终会夫唱妇随,举案齐眉的。 纳吉、纳征等大婚环节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日子也在暗潮汹涌中匆匆流逝,很快就到了五月初六大婚这一天。 一早,天还没亮,在秦将军府中秦宛灵已经开始由皇宫提前三天就派来的教习嬷嬷按照王妃的形制规格梳妆打扮。卯时一到,秦宛灵就上了接亲的八抬大轿,朱梓骁并没有亲自来迎亲,而是一早入宫等候,来替他接秦宛灵入宫举行纳妃仪式的是十多岁的九皇子朱赟文。秦磊将军和秦羽薇也随同前往。 一行人入了宫,直接去了前朝大殿,朱梓骁一身红袍,在宫殿台阶上等着,秦宛灵戴着盖头,由秦羽薇搀扶着缓步登上台阶,与朱梓骁手持红绸一起入了大殿。 之后是宣读册封文书,典礼,入太庙祭祖等一系列亲王大婚的繁文缛节,朱鼎昇也很重视,一切仪制规格都使用了亲王中的最高规格,既是向所有人显示出自己对朱梓骁的认可,又是给足了三朝元老秦磊荣宠恩泽。 柳依依一直跟着朱梓骁,朱祁钰也解除禁足被放出来观礼。整个婚礼过程一派和谐喜气。宫里的过场走完,朱梓骁带着秦宛灵乘着辇车又回了骁王府,大排筵席。 朱鼎昇照例没有出宫,朱祁钰告病回了府。剩下的亲王大臣还有柳依依等人都跟着一起去了骁王府。到了地方,秦羽薇陪着秦宛灵去了后宅卧房。 朱梓骁在前面待客多少有些强颜欢笑。柳依依在筵席上坐了一会儿,宋甜儿突然走过来,冲她使了个眼色,柳依依忙起身跟她出去了。朱梓骁用眼角的余光看到柳依依离席,一抬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转身又跟其他人对饮起来。 柳依依出了殿,便跑过去挽住了宋甜儿的胳膊,宋甜儿谨慎地看了看四周。柳依依也松开了手臂,紧张地看着宋甜儿。宋甜儿一笑,冲她微一颔首,带着她去了旁边的院落。 宋甜儿用手指了指厢房,柳依依腼腆地笑了笑,问道:“他来了?” 宋甜儿点点头,用手推了她一把,说道:“等你半天了,快去吧。”然后转身就走了。 柳依依看四下里无人,便赶紧跑过去推开了房门,她一进房间,便落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紧接着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欧阳靖热烈而缠绵的吻便融化了她所有的思念。 直到柳依依呼吸有些急促,欧阳靖才放开了她,柳依依满面通红,用手轻捶了欧阳靖一下,低声说道:“坏蛋!” 欧阳靖又低头在她额头轻吻了一下,搂着她说道:“依依,我好想你……” 柳依依抿嘴笑着说道:“那我们私奔吧!我不想再回皇宫了,因为,我想天天都能见到你……” 欧阳靖拉着她坐在桌边,揶揄地说道:“那还等什么,咱们走吧!”说完,他仔细看了看精心打扮过的柳依依,说道:“依依,你今天真好看!” 柳依依闻言很开心,笑道:“父皇说,要给我建长公主府呢,说如果……如果,我真的喜欢你,就让我嫁给你……” 欧阳靖闻言有些意外,他没想到朱鼎昇会同意把公主嫁给一个平民百姓,便下意识问道:“真的?” 柳依依点点头说道:“真的!他亲口说的!” 欧阳靖哈哈一笑,开玩笑地说道:“那我要不要捐个一官半职,也好能配得上长公主!” 他边说边从怀里掏出一个锦盒递给柳依依,柳依依打开一看,是一只帝王绿的翡翠镯子。柳依依一看质地,就知道价值不菲,她拿在手上把玩着,欧阳靖笑着抓过镯子给她戴在了手腕上,大小正好。 欧阳靖问道:“喜欢吗?”柳依依点点头,用手摩挲着镯子,说道:“真好看!” 欧阳靖得意地说道:“我找了好久,才找到这只水头这么好的镯子,颜色浓正,水润纯净,我就想买给你!老板起初还不肯卖,使了些手段才买来!你喜欢就好。” 柳依依用手指了指欧阳靖,说道:“咦?你别是抢来的吧!” 欧阳靖握着柳依依的小手说道:“‘抢’也分好多种!聪明一点的是不直接动手,而是用点计谋又不伤天害理,多花点银子罢了。再说了,你都是我‘’抢来的,再给你抢个镯子又有什么不行的呢!反正我看到好东西,就想买给你!” 柳依依将手腕抬到眼睛的高度,仔仔细细地看了看镯子,夸张地感叹道:“能嫁个富有的人真是好啊,想买什么买什么!” 欧阳靖把脸凑近了柳依依,在她嘴唇上轻啄一下,笑道:“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嫁给我?” 柳依依笑着说道:“不嫁!”然后往后一闪,欧阳靖一把揽住她的腰,邪魅地一笑,伏在她耳边说道:“不嫁不行!择日不如撞日,要不就今天吧!” 柳依依只觉得耳边热浪翻滚,细细痒痒的感觉让她浑身一震,她侧过脸,主动在欧阳靖的脸颊上吻了一下。 欧阳靖一笑,正要去捕捉她的嘴唇,突然柳依依一把扣住他右腕的脉门,站起身一旋手臂,将欧阳靖的胳膊背到了身后,柳依依笑着说道:“小贼,休要无礼!” 欧阳靖本就是与她玩笑,便配合地背着右手没动,左手一拍脑门,故作懊恼地说道:“大意了!长公主,好身手!” 柳依依撒开他的手腕,笑着跳开了。 欧阳靖站起身,揽着她的肩膀,说道:“走吧,咱俩回去吧。再待一会儿我就得走了,你是不是也要回宫了?” 柳依依点点头,依依不舍地跟着欧阳靖出了厢房,两人一前一后地回了前殿。 这时已经到了酉时,前来道贺的朝中大臣都已经陆续告辞离开。戌时左右秦将军也回了府,差不多戌时三刻的时候,骁王府里只剩下了柳依依等人。 宫里来接柳依依的侍卫催了几遍,柳依依都没有理会,朱梓骁也已经薄醉,带着众人去了后宅一个僻静的院子,重新开席,秦羽薇在新房陪着秦宛灵陪了一整天了,也不见朱梓骁回来,便一个人寻了过来,她见欧阳靖他们都在这儿,便也入了席,大家自玄冥岛后又重聚到一起,还赶上朱梓骁大婚,既感慨又高兴,便又喝了起来。 秦羽薇前脚出了新房,不多时,一身丫鬟服饰的白玉蝶便端着一个装着食物的托盘来到新房门外,守门的护院亲兵拦住白玉蝶盘问。白玉蝶说是骁王让给王妃送点吃的。 因为白玉蝶已经入府有两个多月了,府内的人都知道她是骁王从外面领回来的,她平时又表现得跟骁王非常熟悉,是有旧交的样子。时间长了,府里的下人和护卫便也都与她熟悉了。见她说是给王妃送吃的,便把她放了进去。 秦宛灵头上蒙着盖头在喜床上坐着,听到有人进来的声音,开口问道:“羽薇?” 白玉蝶四下里打量着装饰一新充满喜气的新房,内心五味杂陈,一种强烈的嫉妒包裹着她。她缓步来到桌边,将托盘放下,看了看坐在床上的新娘子,心里满是恨意。 她缓步走到秦宛灵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秦宛灵。秦宛灵觉得空气中有一种压抑感扑面而来。她透过盖头的下沿看了看身前的人,发现穿着和鞋子不是秦羽薇。 秦宛灵顿时有些戒备,问道:“你是谁?你来干什么?” 白玉蝶一笑,突然伸出手去,一把将秦宛灵的盖头抓了下去,秦宛灵大惊失色,没想到会有人闯进来掀了自己的盖头。 她猛地站起身,喝问道:“你是什么人!” 白玉蝶看到了秦宛灵容色姣好的面容,看着她一身凤冠霞帔,咬着牙冷笑着说道:“我是什么人?我是……骁王的旧情人……中的一个……” 秦宛灵万万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答案,一下子愣住了,在她的心目中,朱梓骁是个温文尔雅,有情有义之人,怎么会在新婚之夜突然跑出来一个情人呢! 白玉蝶嗤笑了一声,说道:“你在等骁王?别等了!他今天不会来了!他不会喜欢你的……因为他喜欢的人是柳依依……” 秦宛灵皱着眉头,问道:“长公主?你胡说!他们是兄妹!”虽然嘴上这么说,但白玉蝶的话,在她心里还是造成了不小的冲击,因为她看到朱梓骁看着柳依依的眼神,明明就是充满了爱意。 白玉蝶冷冷说道:“原来你不知道啊?真可怜!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只有你不知道!你还以为他会来跟你共度春宵?你别做梦了……他,会像抛弃我一样,抛弃你……不过,你还不如我,至少我还得到过他,你?哼!你就做一个有名无实的王妃吧!现在……他和柳依依正在别的院子偷情呢,你,要不要去看看?保证让你一饱眼福……哈哈……” 秦宛灵听了白玉蝶的话,心里一阵战栗,很多字眼刺激着秦宛灵的神经,几乎让她崩溃。 但她很快冷静了下来,因为白玉蝶看上去就是有所企图,自己绝对不能上当,她说朱梓骁和柳依依偷情,这是不可能的,因为即便两人曾经有情,但她知道柳依依现在喜欢的是欧阳靖,又怎么可能跟朱梓骁偷情呢! 秦宛灵这么想着,心神稳定了下来,她要弄清楚白玉蝶到这儿来,说了这番话到底想要干什么。 秦宛灵弯腰将掉落在地的盖头捡了起来拿在手中,然后缓缓坐在了床上,换上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问道:“你来这儿,就是要告诉我这些事?那你可以走了!我不管你跟骁王是什么关系,但我告诉你,你所有卑鄙龌龊的想法,在我这儿都不会实现!” 白玉蝶眯着眼睛看了看秦宛灵,说道:“是吗……王妃果然不一样,还真是大度啊!那我再告诉你一件事情,你一定会感兴趣的……” 说着,白玉蝶俯下身子,将嘴凑到了秦宛灵的耳边,秦宛灵愣了愣,皱着眉头没有动,不知道她要搞什么鬼,但蓦地,一阵剧痛从她的肋下传来,她惊恐地低头一看,发现一把匕首插进了自己的左肋。 秦宛灵本身是会功夫的,但她根本不会想到新婚之夜会有人来刺杀自己。 白玉蝶此刻面目狰狞,她今天来这儿,便是做了最坏的打算。她发疯一样要报复柳依依和朱梓骁,可她根本无法靠近柳依依,若是杀朱梓骁,她又没有把握得手。 这时,突然有人告诉她,若让朱梓骁在大婚之日死了王妃,也足够轰动京城的了!杀了秦宛灵再嫁祸给柳依依,便是最好的复仇方式。 于是白玉蝶便鬼迷心窍地来刺杀秦宛灵,因为那个人给了她一把匕首并告诉她,只要她杀了秦宛灵,就可以帮她嫁祸柳依依,一定会让柳依依掉脑袋。 于是她不管不顾地抓住秦羽薇出去的机会,进了新房,她来了,就做好了被抓的打算,没有想要全身而退。 她恶狠狠地将匕首抽了出来,又要继续刺秦宛灵,秦宛灵已经反应过来了,她左手捂着伤口,站起身,一把抓住了白玉蝶的手腕,强忍着痛迅速抬起右腿一脚将白玉蝶踢翻在地。白玉蝶是完全没有料到秦宛灵会功夫的,她被秦宛灵踢了个正着,摔倒在地,秦宛灵踉跄着向外跑,边跑边大喊“来人啊!来人……” 外面护卫已经听到屋里有异常声响,便冲了进来,白玉蝶已经爬起来,握着匕首从背后去刺秦宛灵,一个护卫手疾眼快,伸手拉住已经支撑不住几乎摔倒的秦宛灵躲开了匕首,其他人迅速跑过来将白玉蝶按在了地上捆了起来。 白玉蝶看着浑身是血,双目紧闭的秦宛灵,口中迸发出一阵狂笑。那些护卫赶紧将秦宛灵扶到床上,又跑去朱梓骁那边报信。剩下的人看白玉蝶疯疯癫癫地大喊大叫,气不打一处来,对她拳打脚踢,打得她瘫软在地,口吐鲜血,动弹不得。 朱梓骁等人正在酣饮,突然有个护卫跌跌撞撞地冲进来大喊:“王爷,不好了王妃遇刺了!您快……过去看看!” 所有人闻言俱是一惊,朱梓骁皱着眉头问道:“你说什么?”护卫又急切地重复了一遍,大家惊得酒都已经醒了一多半,纷纷站起身,跟着朱梓骁往后宅跑去。 此时,白玉蝶已经被捆上押在院子里,朱梓骁根本顾不上她,众人一起冲进了新房,就见新房里到处是血,秦宛灵躺在床上,府里的郎中已经在给她检查伤口。 秦羽薇一下去扑过去,哭着看向秦宛灵。朱梓骁忙向郎中问道:“她怎么样了?”郎中赶紧起身回禀道:“殿下,王妃……王妃左肋下有一处刀伤,伤口很深,所幸没有刺中要害……但,但……” 朱梓骁怒道:“但什么?” 郎中用一个白绢布托着白玉蝶的那把匕首,说道:“……匕首,匕首上有毒!” 朱梓骁一皱眉,欧阳靖闻言赶紧走了过来,说道:“我看看!” 朱梓骁点点头,说道:“好!”然后让到一边。 龙一鸣赶紧说道:“可是院中捆着的那个人行凶的?我们问她要解药!” 正在这时,一个护卫从外面跑进来跪在地上,说道:“殿下,那个……那个白玉蝶……死了!被人杀了……” 朱梓骁忙问道:“怎么回事?”边说边往外走,到了院子里,就看到白玉蝶的尸体倒在地上,咽喉处钉着一支燕尾镖,黑红色的鲜血汩汩而出。护卫忙解释道:“刚刚……有人从南边打了一支镖……已经有人去追了……” 正说着,院外跑进来四个护卫,他们呼哧带喘地跑过来,跪倒在地,说道:“人,追丢了……请殿下治罪……” 朱梓骁心里大怒,但也没有立刻发作,他看了一眼修远,修远和宋甜儿便带着人下去搜查,龙一鸣和石璐也跟过去帮忙。 朱梓骁又回到新房,欧阳靖见他回来,安慰道:“这个毒好像是七绝散,但具体的药剂配方不敢十分确定,我可以试着解一下。”说完,他便吩咐王府的郎中给他准备好应用之药,然后开始配制解药尝试着给秦宛灵解毒。 这时,整个骁王府都已经乱作一团,朱梓骁站在那里忧心忡忡地看了看躺在床上面无血色的秦宛灵,床边焦急得哭红了眼睛的秦羽薇,全神贯注琢磨解药的欧阳靖,还有满屋子走来走去的下人以及院子里的护卫,他突然一激灵,猛地发现身边少了个人——柳依依不见了! 火速营救 第150章 朱梓骁站在屋里,觉得头脑发胀,毕竟喝了一天的酒,虽说没有醉倒,但还是觉得有些晕晕的。他的目光在来回穿梭的人中绕了一圈,突然意识到柳依依不见了。 而就在这时,从进到新房就一直专注救治秦宛灵的欧阳靖,也猛地回过神来,他从床边站起身,急切地环顾一圈,最后目光与朱梓骁相接,四目相对之时,两人从彼此的眼中读出了同一个疑问。 欧阳靖立刻放下手中正抓着的药材,快步冲到朱梓骁身旁,问道:“依依哪儿去了?”朱梓骁摇了摇头,说道:“没看到,我出去看看。” 欧阳靖心里突然产生一种不祥的预感,他赶紧迈步跟着骁王往外走,可走了两步,他又回头看了一眼秦宛灵,心里简直像有成千上万只蚂蚁在啃噬一般难受。 他暗暗祈祷柳依依大概是跟龙一鸣或者石璐在一起,然后伸手拉住朱梓骁,说道:“我留下给王妃解毒,殿下务必找到依依。” 朱梓骁点点头,说道:“你先不要担心,她可能在院子里,应该不会有事……”这话是说来安慰欧阳靖的,同时也是说给自己听的。此刻,他心里也有一丝不寻常的感觉,让他隐隐觉得柳依依好像出事了。 欧阳靖又返回床边,他稳了稳心神,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快点配出解药。 朱梓骁跑到院子里,向护卫询问有没有看到长公主,大家都说没有,这时,龙一鸣和石璐返回了这里,朱梓骁忙又问他们,两个人也没有注意到柳依依。 紧接着修远和宋甜儿也回来了,几个人都一无所获,但现在的问题是,刚刚从偏院跑过来之后,再也没有人见过柳依依。 所有人都预感觉到,柳依依的消失有些不寻常的意味。这时,欧阳靖又从房间里跑出来,几个人面面相觑,欧阳靖便知道柳依依是真的出事了,他此刻懊恼到了极点,恨不得掐死自己,他恨自己竟疏忽到让人从自己身边掳走了柳依依。 龙一鸣安慰欧阳靖两句,然后说道:“大家先不要慌!还请殿下再派人在王府里再搜查一下,看有没有可能长公主喝醉了……会不会失足出了意外,或者醉倒在哪儿了。”朱梓骁点点头,修远和宋甜儿又迅速带人下去分头找,这一次除了府里的每一个房间,还重点加派人手搜查花园水池等地方,就怕她失足落水。 欧阳靖没有办法,只得又回到房间里给秦宛灵配药。 这一遍搜查折腾了半个多时辰,修远和宋甜儿空手而归,此刻,大家已经对柳依依因为喝醉而出意外不抱任何希望了。毕竟有人射杀了白玉蝶,很显然是有人预谋了今天的事情,要杀秦宛灵大概不是真正的目的,对方利用白玉蝶大概就是为了制造混乱,然后趁乱掳走了柳依依。 此刻,欧阳靖也终于将解药配好了,下人熬好药,秦羽薇给她灌了下去,欧阳靖观察了一下秦宛灵的反应,又开了一个方子重新调整了一下剂量,然后告诉朱梓骁,秦宛灵应该是没有大碍了。 几个人又聚到一起,龙一鸣开门见山地说道:“殿下,我现在怀疑,掳走长公主的会不会就是……你府里的人。” 欧阳靖突然接口道:“朱元霆!” 龙一鸣点点头,说道:“如果不是朱祁钰动的手脚,就应该是他!” 朱梓骁倒吸了一口气,问修远道:“莫离呢?她前两天不是回来了吗?” 修远看了看宋甜儿,宋甜儿忙道:“对!她回来过,但只是入府取了一次东西,并没有住在这里。” 朱梓骁立刻对龙一鸣和欧阳靖等人说道:“大家跟我来。”他带着几个人迅速去了书房,在书房里扣动机关打开了一道暗门,然后领着几个人直接下地道,进了密室。 他们在地道和密室里四处搜查,突然,欧阳靖在一个墙角的夹缝里看到了一小截绿色的镯子碎块。他抠出来仔细一看,应该就是他刚刚送给柳依依的那个镯子的碎块,边缘碎茬都是新的。 欧阳靖大声说道:“依依到过这里!”他转身看向朱梓骁,急切地说道:“你应该知道朱元霆在哪里吧!” 朱梓骁点点头,说道:“事不宜迟,我带你们去找他。” 欧阳靖心里一盘算,从柳依依消失到现在,已经一个多时辰了,不由得心急如焚。 朱梓骁带人出了密室,修远给所有人备了马,龙一鸣一把拉住朱梓骁,说道:“若真是你大哥掳走了长公主,殿下此去要人,必定会跟你大哥反目?殿下是否想好了?如果我们现在去乾坤门,是不是需要多带人手?” 朱梓骁咬着牙点了点头,把自己的腰牌给了修远。让他去京城守军营调派二百名士兵将整个吉庆街围起来。 随后朱梓骁带着大家直接去了吉庆街,这里是乾坤门的分舵所在处,有好几个店面都是联络点,势力范围涵盖了整条街。 欧阳靖也找人通知了小桥,她从无极门和神龙门调派了三十多神龙卫也迅速赶到了这里。 等到修远带着兵回来把吉庆街整个包围了起来,莫离便拎着剑带着四五十个乾坤门的暗卫出现在了街口。 朱梓骁快步走过去,问道:“莫离,是不是你们掳走了长公主?” 莫离冷冷说道:“殿下都来到这儿了,难道不是笃定是我们干的么?” 朱梓骁看着莫离,说道:“门主在哪儿?我要见他。” 莫离双手环胸将剑抱在怀中,说道:“他正在开心快活,怎么会有功夫见你呢!” 朱梓骁一皱眉,说道:“你们让开!否则我就不客气了!” 莫离冷笑一声,“唰”地将剑抽出来指向朱梓骁,说道:“你痴心妄想!今天,你们谁也救不了她了!看剑!” 说着,莫离挺剑去刺朱梓骁,不待朱梓骁反击,旁边修远和宋甜儿仗剑过来,将莫离截住,宋甜儿说道:“公子,我们来对付她,你们进去救人!” 朱梓骁点点头,说了声“云龙客栈!”然后指挥着人往里冲,欧阳靖早都已经红了眼,带着神龙卫不管不顾地向云龙客栈冲去。 莫离大怒,瞪视着修远,说道:“你要跟我动手?” 修远缓缓说道:“道不同,不相为谋!现在各为其主,我不会手下留情,你还是让开吧!” 莫离“呸”了一声,说道:“别废话,姑奶奶还怕了你不成!”说着,挥剑去刺修远。 修远立刻举剑接招,两人身形极快,可才八个回合,莫离的右手腕被修远一剑刺破,鲜血迸流,剑也撒了手,而修远的剑尖就直指着莫离的咽喉。 莫离一脸难以置信的惊恐表情,她瞪视着修远,喃喃说道:“怎么……” 宋甜儿走过来说道:“莫离,你现在知道修远一直都是让着你的了吧!你们师出同门,他的剑比你快多了!若不是他留着情面,你现在已经身首异处了!莫离,你……真的不应该做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 修远将剑收了回来,冷冷说道:“你走吧,不要再回来了!”然后伸手拉住宋甜儿的手,也朝云龙客栈走去。 莫离看着两人的背影,突然目露凶光,伸手摸出四支飞镖,打向了宋甜儿。 宋甜儿听得脑后有风,一惊,迅速闪身躲开,就见她一回身又扬手发出六支六棱金镖去打莫离,莫离没料到宋甜儿反应这么快,她脚尖点地蹿起来一米多高,躲过了飞镖,可她刚一落地,修远便已经到了她的面前。 下一刻,修远的剑直接刺进了莫离的腹部,从她的后腰穿出。一阵绝望的疼痛席卷了莫离的全身,她低头看了看修远插入她腹中的剑,又抬头看了看修远,说了声“你……”然后身体向后倒地,气绝身亡。 修远握着剑的手不停地颤抖着,宋甜儿走过来将他手中的剑接了过来,然后握住了他的手,安慰道:“修远……这不能怪你!要怪只能怪她执迷不悟……她……真的是作恶多端……” 修远深吸了一口气,用力地握了握宋甜儿的手,一转身,跟她一起往云龙客栈跑去。 这时候朱梓骁和欧阳靖已经冲到了云龙客栈的门前,街上到处都是乾坤门暗卫的尸体,还有一些是受伤或者死亡的官兵,鲜血的味道弥漫着整个街道。 这时,在云龙客栈二楼的环廊,转圈出现了一排手持弓弩的暗卫杀手,他们朝着朱梓骁、欧阳靖等人连发弩.箭,众人见势不好,被逼着迅速向后退。 但欧阳靖不退反进,他一边用剑格挡,一边掏出五爪钩锁,甩上二楼抓住护栏,然后在箭阵中飞身而起,跃上二楼。他在空中便连发数镖,有暗卫中镖栽下楼去。 欧阳靖脚一落地,就向里冲,龙一鸣和石璐、小桥等人也迅速冲了上来,而朱梓骁也领人冲进了客栈一楼大厅。 龙一鸣等人很快将二楼的暗卫清理得差不多,欧阳靖绝不恋战,直接往楼里冲去,他冲进二楼,站在走廊仔细一听,就听到东西翻倒的声音在三楼响起,他立刻冲到三楼,这时便听到一声女子呼救的声音,即使声音很小他也能听出来,那就是柳依依的声音——她一定在等他来救! 可他刚冲上三楼,就从四面八方冲出来十多个暗卫拦住了他。欧阳靖听着柳依依的喊声变得凄厉而声嘶力竭,不由得心急如焚。 誓死抵抗 第151章 且说柳依依是怎么被抓到了这里的。 在秦宛灵遇刺时,柳依依跟着众人一起往新房跑,可到了院子口的时候,她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打在了她的后脑勺上,她下意识地停住脚步,四下看,并没有发现异样,此刻,别人已经进了院子,她便稍微落在了后面。 可她刚要迈步向前,突然僻静处一闪身冲过来一个人,柳依依完全没有提防,再加上已经有些醉酒,反应本来就有点慢,所以直到这人用手捂住她的嘴将她挟持着拖到角落里,她才看清楚抓她的人正是莫离。 莫离不待柳依依反应过来,抬手照着柳依依后颈用力一“砍”,柳依依顿时脑中眩晕。摔倒在地。莫离立刻将她扶起,架着她直接去了朱梓骁的书房。 这时,府内大乱,根本没有人注意她们二人的诡异状态,莫离带着柳依依顺利进了书房的密道。 在密室里,柳依依渐渐恢复了意识,她发现自己已经被反剪双手捆了起来,嘴也被堵上了。柳依依立刻明白,这是朱元霆授意莫离来抓自己,一时间,巨大的恐惧包裹着她。 她情急之下摸到了自己右手腕上的镯子,莫离正用恶毒的目光看着她,柳依依抬腿去踢莫离,莫离伸手一把抓住她的衣服前襟将她提起来然后又狠狠掼在地上。 柳依依被摔得眼冒金星,但她趁机将手腕在地上使劲一磕,镯子应声而碎,柳依依手里抓了一块碎茬,莫离走过来看了看地上的镯子,她怒不可遏,一把将柳依依薅起来,又摔到了墙角。 柳依依忍着肩膀的剧痛,用手摸索着,把镯子的碎茬塞进了一个墙缝,她希望有人能发现,知道她来过密室就能知道是莫离和朱元霆劫持了自己。 莫离快速将地上的镯子碎块清理了,然后薅着柳依依往出口处走。柳依依拼命挣扎,莫离气得对她拳打脚踢,终究还是扯着她出了地道,出了骁王府。这时,府里已经开始到处搜查柳依依了。 密道外有人接应,他们把柳依依塞进马车。疾驰着去了吉庆街的云龙客栈。到了地方,莫离薅着柳依依进了客栈,朱元霆已经在三楼环廊站着向下看了。他已经等了很久了,显得有些急不可耐。 莫离将柳依依交给两个暗卫,暗卫拖着一直不停挣扎的柳依依上了三楼。莫离看了看朱元霆脸上抑制不住的惊喜,对柳依依的恨更重了,她暗暗咬了咬牙,转身出了客栈。 朱元霆迈步进了房间,暗卫将柳依依送进去,然后关上了门。室内就剩下了他们两个人,柳依依心里非常害怕,朱元霆紧盯着柳依依的脸,一步一步慢慢走向她,她下意识地后退,一直退到了墙边。 朱元霆在柳依依身前站定,然后伸手抬起了柳依依的下颌,让她看向自己,一张遍布疤痕的狰狞的脸在柳依依眼前放大,恐惧占据了柳依依的内心,她想要将脸拧向一边不去看他,可下颌被朱元霆死死抓住动弹不了。 朱元霆从柳依依的眼中看到了恐惧还有愤怒,他轻笑一声,松开了捏着柳依依下颌的手,将柳依依口中塞的布去掉,然后戏谑地看向自己的“猎物”,说道:“芊芊,是你又回来了吗……” 柳依依不想激怒他,因为自己还被捆着,根本无力反抗,她深吸了一口气,用不卑不亢地语气说道:“你的芊芊还被捆着呢!” 朱元霆闻言,口中迸发一阵大笑,江湖传言柳依依是不会功夫的,当初做了掌门时,江湖上都嘲笑她是个不会功夫的掌门人。在朱元霆眼中,即便她会些功夫,在自己这里也不值一提,因此,他觉得柳依依已经是自己的囊中物了,便伸手给柳依依解了绑。 柳依依双手交互地揉了揉手腕,然后看向朱元霆,说道:“不知道抓我来这里有什么事,大哥?” 朱元霆闻言,愣了一愣,然后缓缓着说道:“大哥?芊芊,你怎么忘了,你应该叫我元霆啊!放心吧,我并不是你的‘大哥’……” 柳依依摇着头说道:“你清醒一点,我们是亲手足,父皇……” 朱元霆不待柳依依把话说完,他一把掐住了柳依依的脖子,恶狠狠地说道:“我说不是就不是!你不要再跟我提那个老不死的!” 柳依依感到了一阵窒息,她挣扎着去扒朱元霆的手,半晌,朱元霆才缓缓松开了手,柳依依的身体滑倒在地,拼命地咳了起来。 朱元霆蹲下身,看着她,冷冷说道:“从现在开始,你就跟着我,等我再杀回去,我就封你做皇后……” 柳依依捂着胸口,看向朱元霆,她从朱元霆的眼中看到了疯狂,她知道眼前这个人已经被他自己的执念弄疯了,他是个疯子。 朱元霆伸手去拉柳依依的胳膊,柳依依立刻嫌恶地甩开他的手,然后身体向后退缩,口中大喊道:“你清醒一点!我不是白芊芊!我是柳依依!我们是兄妹!你醒醒吧……” 朱元霆大怒,伸手去薅柳依依,柳依依一拧身避开,然后自己从地上蹿了起来,朱元霆一把抓了个空,略微愣了愣,站起身看着柳依依。柳依依伸手抓过身边架子上的花瓶,扔向了正要扑过来的朱元霆。 朱元霆闪身躲开,又去抓柳依依,柳依依又闪身避开,朱元霆这才知道柳依依是会些功夫的,不由得说了一声:“有意思!还会什么,都使出来吧……”然后又去抓柳依依,他并不急于抓住柳依依,而是像猫捉老鼠一样,逼着柳依依边打边退,一步一步退到了床边。 柳依依退到床边,还要跑,朱元霆很显然已经失去了耐心,他一把掐住了柳依依的胳膊,直接将柳依依掼到了床上,柳依依的内心泛起了巨大的恐惧。 她翻身而起,翻掌去打朱元霆的面门,朱元霆一闪,柳依依化掌为拳,去打朱元霆的心口,朱元霆横掌去格,两人过了几招,朱元霆却已经很不耐烦了,他皱着眉头手上加紧了进攻。 …… 柳依依真切感觉到了绝望,心里立刻想到了死。她使劲挣扎着,想要摆脱他的钳制,她的双手绝望地在床上摸索,想要找到什么东西反击,可床上除了被褥,什么也没有,突然,她一下子想到了头上的钗,她趁朱元霆稍微起身要脱衣服的功夫,一把将钗拔下来,使出浑身力气直接刺向了朱元霆的眼睛。 朱元霆看着柳依依已经被打得没了还手之力,便低头想要脱衣服,正在这时,他突然耳边生风,柳依依的钗就已经刺到了,朱元霆忙向旁边一躲,可还是慢了点,脸上一阵剧痛传来,柳依依的钗没有刺中他的眼睛,可也在他的脸颊上留下了深深的一道伤口。 柳依依使得力气很大,在朱元霆脸上划下的伤口很深,朱元霆感觉自己的半边脸都已经麻痹了。 柳依依的行为彻底地激怒了朱元霆,刚刚,从柳依依到了这里,朱元霆已经拿出了极大的耐心,甚至私下里朱元霆曾想过,让柳依依心甘情愿地跟着自己双宿双栖,来弥补自己当年痛失白芊芊的遗憾,所以他并没有着急用强,否则早都已经得手了。 此刻,朱元霆的暴戾被柳依依完全激发出来,他们都已经听到了外面的打斗的声音。可朱元霆此刻已经失去了理智,原本他可以再挟持着柳依依离开,可他没有那么做,而是发疯地一般将柳依依拎起来狠狠甩到地上。柳依依的身体将地中间的桌椅碰倒,口中发出疼痛的喊声。 紧接着朱元霆又走过去,对着柳依依连踢了两脚,柳依依听到外面的打斗声越来越近,心里升起了希望,她大喊着“救命!”忍着身体的疼痛,爬起来想要往门口跑。 朱元霆跟步上前一把将她拉了回来,然后又将她甩在了床上。这一阵的暴打,让柳依依觉得五内俱焚,头脑发昏,嗓子也几乎已经喊不出声来了。 这时朱元霆又快步冲了过来,他跨步上床,控制住了柳依依。 柳依依两只手交叠胸前,去阻挡朱元霆伸过来的手,作垂死的挣扎。于是,朱元霆像发疯一般,一把掐住了柳依依的脖子,柳依依顿时感到了窒息,她从朱元霆的眼里看到了浓重的杀气,渐渐的,她意识迷离起来,手臂也无力地垂了下去…… 而此刻,在房外,朱梓骁带着人也已经冲上了三楼,朱梓骁对欧阳靖说了一声“这里交给我!”便横剑挡在了欧阳靖的面前。 欧阳靖乘隙挥剑向刚刚喊声发出来的房间冲去。他三步并两步跑到门口,抬腿将房门踢开直接跳了进去。 眼前的一幕让他怒不可遏,就见柳依依躺在床上,上身只省了一个肚兜护在胸前,满脸遍布狰狞可怖伤疤的朱元霆正骑在她身上,卡住了她的脖子。 朱元霆的脸上鲜血淋漓,而柳依依此刻脸色涨紫,手里握着那只欧阳靖给她的蝴蝶钗无力地垂着,而被朱元霆骑在身下的腿几乎不动了,看上去她马上就要窒息。 欧阳靖冲着朱元霆大喊道:“你放开她!”脚下丝毫不做停留,挥剑冲了过去。 朱元霆发现有人闯了进来时已经愤怒到了极点,他见欧阳靖竟然冲了过来,便一把将柳依依从床上拽了起来,然后掐着她的喉咙将她挡在了自己身前。 柳依依已经筋疲力尽,从被抓到现在,她都在拼死抵抗,她一直咬牙坚持着,她心里相信欧阳靖一定会来救她。 此刻,柳依依被卡住脖子几乎窒息了,她能看到欧阳靖脸上的焦急和愤怒,可她什么也说不出来,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欧阳靖急切地大声喊道:“你放开她,我让你走!你可以全身而退!” 朱元霆面目可憎地说道:“我偏要让她死!你来杀我啊!” 朱元霆边说边掐着柳依依一起下了床,朝窗边挪去。这时朱梓骁和龙一鸣等人也都冲了进来。 朱梓骁大声说道:“大哥!你怎么能做这样有悖人伦的事情!你要干什么?你放开依依!” 朱元霆看着朱梓骁,大喝道:“你居然敢背叛我!你对不对得起死去的母妃!” 朱梓骁摇着头,用几近哀求的语气说道:“大哥,你放了依依,我什么都听你的……我一定帮你完成你想做的事情!你放了她吧!” 朱元霆此刻完全压抑不了内心的狂躁。他没想到柳依依如此瘦弱,却如此顽强,从将她抓来,她便一直与自己周旋,好几次,他差点得手,可柳依依就是宁死不从,甚至用钗划伤了他的脸。 朱元霆看了看眼前的众人,心里盘算着此刻的形势,显然是敌众我寡,他此刻也有一些懊悔刚刚的冲动,没有在发现有人闯过来时就立刻带着柳依依逃走。 此刻,朱元霆已经被包围了,要想脱身并非易事,朱梓骁大概也不会帮他了,可他还不想就这么死。于是他强压着怒火,开口说道:“你们给我让开,不然我现在就杀了她!” 众人闻言,立刻向后退了两步,朱元霆拖着柳依依走到窗边。然后他瞅准机会,抓着柳依依一起跳出窗外。 柳依依此刻已经气若游丝,完全陷入了昏迷。欧阳靖也跳出窗外,紧张地盯着朱元霆和柳依依。 朱元霆拖着柳依依到了三楼的护栏处,就见他突然目露凶光,伸手一把将柳依依推下三楼,然后自己翻身跃到二楼。 欧阳靖大惊失色,他迅速跃出栏杆,右手甩出五爪钢索缠住柳依依的腰,然后左手伸手抓住了二楼的栏杆。他借力将柳依依拉上来,搂着她跳上二楼。 这时,朱元霆也已经从二楼又跃到楼下,朝着吉庆街街口跑去。 喋血街头 第152章 欧阳靖搂着柳依依跳进客栈,他将自己身上的外衣脱下来裹住了柳依依。石璐和宋甜儿也都跑了过来,她们给柳依依拍打前胸,摩挲后背,半天,柳依依终于缓过来这口气,她蜷缩在欧阳靖怀中,低声哭了起来。 欧阳靖看着怀中头发披散,脸颊红肿的柳依依,心疼不已,他揽着柳依依的肩头,轻声说道:“对不起,依依,对不起……我竟然把你弄丢了,我真该死……” 柳依依知道欧阳靖一定非常懊悔和内疚,她渐渐止住了哭声,抬起头,小声说道:“不怪你……是我自己太不小心了,我以后一定不会再走丢了……” 欧阳靖看了看柳依依,将她紧紧搂在怀中,说道:“依依,跟我走吧,我们离开这里……再也不要回来了,我不怕从此隐姓埋名浪迹天涯,但我怕失去你……我们走好不好?谁也不能把我们分开了!” 柳依依点点头,说道:“好!我们再也不要分开了!”她靠在欧阳靖的怀中,问道:“宛灵怎么样了?”欧阳靖把她的情况告诉了柳依依。柳依依才放了心,之后欧阳靖搂着柳依依,跟龙一鸣等人下了楼想要回四海居,却发现外面的形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且说刚刚,朱元霆跳到楼下,带着剩下的乾坤门暗卫朝街口跑去,朱梓骁和龙一鸣对视了一眼,朱梓骁摆摆手,示意让他离开。 可就在这时,突然有人带着大队的兵马把吉庆街围了起来,居中一人端坐马上,正是当朝太子——朱祁钰。 朱祁钰本是来捉朱梓骁的,他看到朱元霆时不由得愣住了,他觉得这个人非常眼熟,便仔仔细细辨认,皱着眉头在心中比对着,突然,他大喊一声:“哼!竟然是你——朱元霆!你竟然没死!可真是命大……这回,我看你往哪儿跑?” 朱元霆一看,这个人是朱祁钰,不由得怒火中烧。正可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朱元霆心里恨不得将朱祁钰千刀万剐,他抽剑在手,用剑点指朱祁钰,缓缓说道:“哼!看到你,我肯定不会跑,你有本事就亲自过来抓我啊!” 朱祁钰摇摇头,说道:“亲自抓你?你不配!你看看你这副丧家犬的样子!哪里用得着我动手?真是没想到,你竟然在这儿……哈哈……” 这时,朱梓骁也带人来到朱元霆等人身后,他一见是朱祁钰,便知道大事不妙。 朱祁钰也看到了他,然后大笑着说道:“今天可真是值了!我就说你回朝是包藏祸心,这回好了,证据确凿!我看你还不死?好好的大婚不去跟新娘子共度良宵,却来这里跟朝廷叛党私会,还敢说不是意图谋反!来人!都给我拿下!如果反抗,格杀勿论!” 说罢,他一挥手,从他身后冲出一小队士兵将朱元霆和朱梓骁等人围了起来。 这时,朱祁钰看了看朱梓骁调来的那些士兵,朗声说道:“骁王要造反,你们还敢当帮凶。不怕被诛九族吗!你们要是乖乖让开,我就既往不咎,放你们一马!” 这些士兵中,有人认得朱祁钰,知道他是太子,又看眼前形势,他是有备而来,骁王肯定不是对手,再加上众目睽睽之下的“谋逆”罪名,这些士兵也都选择了明哲保身,默默向后退去,其中一个人带头,领着他们退出了吉庆街。 此刻欧阳靖和龙一鸣从客栈里走了出来,他们见朱祁钰带人将朱梓骁也围了起来,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欧阳靖看了柳依依一眼,又看向龙一鸣,龙一鸣皱着眉头,说道:“我们冲过去将骁王救出来带走。” 欧阳靖点点头,他将柳依依交给石璐照顾,然后和龙一鸣带着神龙卫朝着包围圈冲了过去。 这时,那边已经打了起来,朱梓骁为了自保,只得再跟朱元霆“合作”,朱元霆一心想要杀死朱祁钰,便带着手下拼了命往朱祁钰那边冲杀,朱梓骁则带着修远、宋甜儿、田青等人,帮他拦住后面的士兵,双方正在恶斗之时,欧阳靖和龙一鸣带人冲了过来。 龙一鸣指挥一部分神龙卫布阵,帮助朱梓骁突围,欧阳靖则带着小桥和另外一部分神龙卫包抄到了朱祁钰的身后,也布了神龙弑杀阵法断了朱祁钰的退路。 朱祁钰此刻腹背受敌,他本来是与白玉蝶合作,跟她定下毒计去害秦宛灵,想将骁王府的红事变白事,来解他心头之恨。之后在白玉蝶的帮助下,冷绝混进了骁王府,在杀了白玉蝶后,竟然意外发现了柳依依被掳走等一系列事情,冷绝跟踪他们到了吉庆街,就飞奔回去找朱祁钰报信…… 朱祁钰大喜,他知道朱梓骁私自调兵到吉庆街去救柳依依,便立刻带了府中亲兵前来,想要来这儿捉住朱梓骁,再随便编个理由将他和柳依依杀掉,就可以除了自己的心头大患。 但现在的情况好像有些失控,龙一鸣和欧阳靖的加入,使战局朝着对他不利的方向发展,他一见大事不妙便打算调转马头往回跑,可没跑两步,就有神龙卫甩过钢索将他从马上钩了下来。 朱祁钰刚一落地,朱元霆立刻冲了过来,就见他手起剑落,一剑刺在了朱祁钰的哽嗓咽喉。所有事情都发生在那一瞬间,等到众人反应过来时,朱祁钰已经气绝身亡,鲜血喷了一地。 朱元霆终于手刃仇敌,拎着剑仰天大笑,可还没等他笑完,突然翻身摔倒在地,在他对面,朱梓骁也是一惊,定睛一看,朱元霆的咽喉处钉着一支镖,而发镖之人,竟是欧阳靖。朱元霆的身体在地上抽搐两下,然后挺直不动了。 朱祁钰带来的那些亲兵,看到朱祁钰死了,都四散奔逃,现场就留下朱梓骁等人面面相觑。 朱梓骁深吸了一口气,缓步走过去,看了看朱元霆的尸体,一时间精神竟有些恍惚。 龙一鸣看到朱祁钰被杀,知道事情一定会闹大,忙开口说道:“太子伏诛,事关重大,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再从长计议……” 龙一鸣话音刚落,就有一队士兵簇拥着一驾辇车来到了近前,辇车旁高头大马上端坐一人,正是秦磊将军,秦磊将军看了看朱梓骁,走过去从辇车上扶下来一个人,竟是当今皇帝——朱鼎昇。 朱鼎昇看到地上的两具尸体,几乎站立不稳,秦磊将军忙伸手将他扶住,朱鼎昇用手指着朱梓骁,手臂颤抖着,口中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时,柳依依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她缓步朝朱鼎昇走了过去,欧阳靖迅速跟了过去,柳依依走到朱鼎昇跟前,看着白发苍苍的朱鼎昇眼中氤氲着的泪水,鼻子一酸,眼泪也流了下来,她缓缓说道:“父皇……父皇你先不要伤心……今天的事情,不能怪我们……太子不是我们杀的……是他来杀我们……父皇……” 朱鼎昇看了看鼻青脸肿的柳依依和她身旁的欧阳靖,又看了看也已经走到近前的朱梓骁,用颤抖的声音对秦磊说道:“把所有人都带回去……” 然后,他步履蹒跚地转身往皇辇走去,柳依依忙走过去扶住了朱鼎昇,跟他一起上了辇。欧阳靖不放心柳依依,也不管不顾地跟了上去,朱鼎昇看了看欧阳靖也没有阻拦,然后下令回宫。 朱鼎昇一路闭着眼睛一句话也不说,到了皇宫便带着所有人去了御书房。柳依依先去换了身衣服,收拾了一下又回到这里,朱梓骁已经跪在地上将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全都说了一遍。 这时秦磊将军让手下拖着一个人走了进来,却是太子的亲信冷绝。 原来,秦宛灵遇刺,秦羽薇便找人通知了秦将军,秦将军得到消息又返回了骁王府来看孙女。这时,朱梓骁等人已经离府去了吉庆街。 秦磊将军看着昏迷不醒的秦宛灵,怒不可遏,立刻又派人搜府,碰巧被他抓住了再一次被朱祁钰授意回来杀秦宛灵的冷绝。 秦磊将军亲自审讯,手段老辣,冷绝扛不住,便全招了。秦磊将军拿到口供,立刻进宫禀报了朱鼎昇。朱鼎昇知道事关重大,立刻亲自带人去了吉庆街。 这时,冷绝知道大势已去,便将朱祁钰几次要杀朱梓骁、柳依依的事情和盘托出,又交代了他曾想要联络璧屿宫,借助江湖势力暗算朱鼎昇以谋权篡位的事情。 朱鼎昇听完,长叹了一声,瞬间显得苍老了许多。他屏退了所有人,只把朱梓骁和柳依依留了下来。 朱梓骁和柳依依并排跪在地上,朱梓骁说道:“父皇,儿臣知罪,我返朝,确实是我大哥授意,但我并没有做危害朝廷的事情,只是搜罗太子罪证,想要扳倒他,以报当年之仇!” 朱鼎昇缓缓站起身,走到朱梓骁和柳依依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朱梓骁,问道:“扳倒太子?然后呢?你来做这个太子?还是他?” 朱梓骁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并没有想做太子!如果能够选择的话,我甚至不想回来报这个仇,我只想自由自在过自己想过的日子……” 朱鼎昇点点头,说道:“你不做,那就是你想让他做太子……或者说,他是想做皇帝!扳倒太子是第一步,弑君篡位才是他的目的!” 朱梓骁不卑不亢地说道:“父皇不要忘了,太子之位本就是我大哥的!如果不是当年……您授意朱祁钰陷害他……怎么会有今天的这些事情!” 朱鼎昇大怒,大声说道:“所以,你恨我!你一直恨我!你心甘情愿替他做事情,你想要帮他篡位,对不对?” 柳依依见朱鼎昇大怒,忙跪行两步,抓住朱鼎昇的衣服,说道:“父皇息怒,七哥不是这个意思……七哥这些年过得很苦,他也好几次差一点被朱元霆杀掉!可七哥摆脱不了他的控制……他们毕竟是一奶同胞的亲兄弟……父皇……” 朱鼎昇眯着眼睛看了看朱梓骁又看了看柳依依,突然后退两步,用手指着朱梓骁,声音凄厉地说道:“亲兄弟!亲兄弟?哈哈哈……你们是亲兄弟……” 他突然一指柳依依,质问朱梓骁道:“如果你们是亲兄弟,他会轻薄长公主吗!是什么样的禽兽会要娶自己的妹妹?……你被他骗了!你们根本不是兄弟!他根本就不是朕的儿子!” 朱梓骁和柳依依闻言都愣住了,朱鼎昇又走近两步说道:“你们都以为朕是为了白芊芊才跟他反目,你们不知道,你们什么都不知道!朕再昏庸,也不会为了一个女人跟自己的儿子争风吃醋!当年你的母妃临盆时难产,你大哥死了,你母妃为了不失宠,找你外公从外面抱了个新生儿回来,就是朱元霆!” 朱梓骁闻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口中说道:“怎么可能……” 朱鼎昇继续说道:“这件事你母妃知道,你外公知道,朱元霆自己也知道,可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等到朕知道的时候,朱元霆怕朕杀了他,便在边关密谋造反,还引了敌国入侵,造成生灵涂炭,还害死了秦广辉将军夫妇——就是你的岳父岳母……” 朱鼎昇一转身缓步走回龙椅坐下,他叹了一口气,说道:“确是朕授意钰儿杀他的,本来,朕只是想找个由头褫夺他的太子之位……朕没想到他会造反……骁儿……你被他骗了……”朱鼎昇悲痛地看着朱梓骁和柳依依,然后示意他们起来。 朱梓骁没有动,柳依依凑过去,将他拽了起来,朱梓骁失魂落魄地坐在椅子上,有些茫然地看了看柳依依,又看了看朱鼎昇。 朱鼎昇痛苦地看着他们俩,说道:“钰儿确是有做得不对的地方……可你们才是亲兄弟啊……”说着,朱鼎昇的眼泪从眼角滑落,他摆摆手,让他俩下去。 柳依依看着痛苦的朱鼎昇,欲言又止,终究什么也没说,跟着朱梓骁走了出去。 这一夜,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骁王大婚王妃遇刺,前太子和现太子喋血街头……可谓满楼风雨,国祚动摇,当清晨的曙光照亮大地,没有人知道国家会不会变天,一切将何去何从! 尘埃落定 第153章 大结局 当朱梓骁再次回到王府时,秦宛灵已经醒了,朱梓骁失魂落魄地来到新房看她,他坐在床边看着面色苍白的秦宛灵,轻声安慰了她几句。 秦宛灵看着一脸憔悴的朱梓骁,突然伸手主动握住了朱梓骁的手,然后轻声说道:“殿下……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陪在殿下身旁,也请殿下接纳我……” 朱梓骁看着秦宛灵眼中的期盼,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秦宛灵轻声说道:“殿下……我知道殿下心里装着别人,但我会等你的……但请殿下不要赶我走……虽然殿下不喜欢我,可我……已经爱上了殿下,我想跟在殿下身边,哪怕只是每天能看到殿下也好……”说到这儿,秦宛灵的声音竟有些哽咽。 朱梓骁认真地看向秦宛灵,半晌,他冲秦宛灵笑了笑,然后握了握她的小手,说道:“好。” 秦宛灵闻言,眼泪一下子流了下来,她知道朱梓骁对自己是没有丝毫“喜欢”的,但她相信,只要朱梓骁不赶她走,她一定会让朱梓骁慢慢接受自己的。 这天,柳依依留在了宫中,回了芝兰苑,欧阳靖得到了朱鼎昇的特许,也留在这里陪她。而龙一鸣带着石璐、小桥等人出宫回了四海居。 此刻柳依依觉得自己已经散了架一样,浑身都疼,欧阳靖看着她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疼惜地给她上了跌打损伤的药。 柳依依握着欧阳靖的手,说道:“现在好了,那个坏蛋死了,七哥再也不用被他控制了,你再也不用担心我了!” 欧阳靖说道:“担心!只要你没嫁给我,我就天天担心!” 柳依依笑着偎进他的怀里,说道:“那我就跟你走,我想好了,咱们去飞龙谷!” 欧阳靖在柳依依额头亲了一口,紧紧搂着她说道:“好!我们就去飞龙谷!” 可是第二天,迫于宫中的规矩,欧阳靖还是被迫离开了皇宫,柳依依自己留在了芝兰苑,两个人约定过一阵柳依依想办法离宫去四海居跟欧阳靖汇合。 朱鼎昇接连罢朝三天,第四天他颁布圣旨,细数了朱祁钰的罪状,将这件事画上了一个句号,但并没有再册封太子。他私下里又召见过朱梓骁,想要册封他为太子,但被朱梓骁婉拒了。朱梓骁甚至申请削籍为平民,离开朝堂,退隐江湖。朱鼎昇大怒,最后秦磊将军从中斡旋,两个人才各退了一步。 朝堂上才刚刚群情平复,一个月后,朝廷突然又下了一道讣告昭告天下:长公主朱依晴暴毙而亡,风光大葬。 知道内情的人都知道,柳依依并没有死,而是离宫了。因为就在朝廷发讣告的前两天,一个女人进宫去见了朱鼎昇,当时在朱鼎昇在寝宫中召见了她——温晴儿的大女儿、柳依依的姐姐温凌玥。 温凌玥此时已经有了快六个月的身孕,朱鼎昇看着温凌玥温婉的面容,笑着说道:“凌玥来了……时间真快啊!……” 温凌玥笑着说道:“朱叔叔,好久不见!” 朱鼎昇给她赐了座,感慨道:“当年……你还是个七八岁的小丫头,如今,也要当娘了。” 温凌玥低头抚了抚自己的肚子,然后抬起头笑着说道:“朱叔叔,我今日前来,有个不情之请——我想带走依依,还希望您能同意。” 朱鼎昇愣了一愣,随即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道:“该来的,还是会来……我知道留不住她,即使我封她做了长公主,还是一样留不住……就像当年,我留不住晴儿一样……凌玥,依依知道吗?” 温凌玥对朱鼎昇的态度有些意外,她缓缓摇摇头,说道:“依依什么也不知道,我当初告诉她和骁王,说她就是您的女儿,是因为……怕她成为第二个芊芊……” 朱鼎昇缓缓叹了口气,说道:“你们都误会朕了……” 温凌玥点点头,说道:“朱叔叔,我们都误会了您……我们没想到您当年是为了娴妃的颜面,竟担下了这些骂名,而我们也被朱元霆误导了,现在才知道他是狼子野心,死不足惜……” 朱鼎昇站起身,说道:“都过去了。这些年朕见到洪恩,内心也曾有冲动想问当年的事情,可终究还是忍住了,死者已矣!何必再纠结过往呢……直到他来找朕,说朕和晴儿的孩子被关押在太子府,要朕去救……依依,和晴儿太像了……朕就想着,多个公主也很好……” 温凌玥点点头,说道:“多谢朱叔叔对依依的救命之恩和爱护之情。我娘在天有灵,也一定可以得到安慰。但,朱叔叔,依依毕竟不是公主,而且,她也不能适应宫中的生活,她和欧阳靖两情相悦,我希望她们能过普通人的生活,而不要混迹朝堂,围绕着波谲云诡的权力斗争生活……朱叔叔……” 朱鼎昇点点头,让太监去请柳依依,柳依依一到,看到温凌玥,分外惊喜和意外,她忙拉着温凌玥问道:“姐姐,你怎么来了?” 温凌玥笑而不言,朱鼎昇走到柳依依身边,说道:“凌玥来接你出宫……你可愿意?” 柳依依先是一愣,紧接着跳了起来,笑着说道:“真的吗?我可以吗?可以离宫吗?我愿意……” 朱鼎昇眼神黯了黯,他伸手抚了抚柳依依的头发,看着她说道:“走吧……以后,想朕了,就回来看看……”说着,他拿出一块腰牌,递给了柳依依。 柳依依伸手接过了这块曾经怎么求都没有求来的腰牌,抬头看着朱鼎昇花白的头发,一时难过,眼泪便流了下来,她扑进了朱鼎昇的怀里,大声哭了起来。朱鼎昇抚着她的后背,安慰了她两句。柳依依便依依不舍地跟着温凌玥离开了。 朱鼎昇站在那里,看着两步一回头的柳依依的身影最终消失在了殿门口,不由得长叹一声,他的心里在想,大概从自己登顶至尊,收获了帝位之后,就意味着不断失去,最后孑然一身,只剩下了刻骨的孤独! 离宫的路上,柳依依问温凌玥为什么今天会进宫,朱鼎昇又为什么会放自己出宫。温凌玥告诉了她一段尘封已久的往事…… 原来,当年庄洪恩之所在没有把柳依依送进宫去,是因为柳依依是温晴儿和庄洪恩的孩子。 温晴儿当年其实是钟情庄洪恩的,可朱鼎昇横刀夺爱,将温晴儿硬留在了皇宫,她怕朱鼎昇会怪罪庄洪恩,便没有说实话,后来朱鼎昇出征平乱,温晴儿便独自离宫去找了庄洪恩,两个人便再续前缘。直到后来温晴儿出了点意外,柳依依早产,当时柳依依也就才七个多月,差点活不下来。 温晴儿死后,庄洪恩便谎称孩子死了,将她送去灵山派藏了起来。 而温凌玥当初之所以了朱梓骁撒谎,就是怕柳依依跟着他,两人重导当年朱元霆和白芊芊的覆辙。虽说温凌玥骗了柳依依,但现在看来,正是她当时的决定,才让柳依依在两个男人之间清醒地意识到了自己喜欢的是欧阳靖。 温凌玥带着柳依依出了宫,柳依依就像一只重获自由的小鸟,欢天喜地地和温凌玥去了四海居。 此刻正值黄昏时分,四海居的后宅里,欧阳靖正在跟龙一鸣对饮小酌。小桥高兴地引着柳依依过去,柳依依直接推开房门,然后跳了进去。 欧阳靖是完全没有料到这个时候会见到柳依依的,他本来还在跟龙一鸣诉苦,他看柳依依一时出不来,便想要找机会顺密道入宫,把人“偷出来”。 龙一鸣是知道温凌玥入宫去接柳依依的,但他并没有告诉欧阳靖,对欧阳靖入宫的请求也是一再搪塞,欧阳靖正在郁闷,突然看到柳依依出现在自己面前,大喜过望。 他走过去,抓住柳依依的胳膊,问道:“你怎么出来了?皇上放你出来的?” 不待柳依依答话,石璐引着温凌玥迈步走了进来,温凌玥笑着说道:“自然是皇上放她出来的!而且,她再也不用回去了!” 欧阳靖闻言,直接将柳依依打横抱起,开心地转了两个圈。柳依依略微害羞地说道:“看你傻乎乎的样子,还不把我放下来!” 龙一鸣和温凌玥都笑了起来,两个人一起离开了房间,欧阳靖将柳依依搂在怀里,柳依依小声说道:“这回……我们终于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欧阳靖宠溺地看着柳依依,笑着低下头,吻上了柳依依的唇,一室旖旎的风光,演绎着两个真心相爱的人爱不释手、至死不渝信仰。 三日后,当长公主离世的讣告传遍天下时,欧阳靖和柳依依并辔而骑,跟在龙一鸣身后,疾驰在京畿的官道上。 突然,从前面小树林里冲出来六匹马,拦住了三个人的去路。三人勒住马,一看为首的竟然是朱梓骁,他身后跟着秦宛灵和秦羽薇,还有修远、宋甜儿和田青。 柳依依大喜,直接驱马冲到了朱梓骁面前,问道:“六师兄,你是来送我的吗?” 朱梓骁摇了摇头说道:“我是来陪你们浪迹天涯的!既然长公主都已经暴毙了,还差一个闲散王爷吗?”秦宛灵在旁笑道:“还有一个王妃……” 柳依依看了看他们两个人,竟从他们的脸上看到了一种默契,柳依依笑着看向龙一鸣和欧阳靖,龙一鸣爽朗一笑,说道:“相请不如偶遇,既然殿下有这个雅兴,那我们就一起游遍名山大川,做个逍遥散人可好!” 众人哈哈一笑,一起驱马向前奔去,奔向了远方,也奔向了自由,去过自己向往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