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来是你》作者:秦问水 文案: 一念之差让他放开了他的手,此后浩瀚宇宙,他寻他一百年,于原地苦等他一百年,于凡间无声无息地陪他六十年…… 为了等一个答案,我苟且偷生、留在这九重天,甘愿被人欺。我自知软弱,却唯独在情感上,不愿弱小。 那个凭一己之力振兴魔族、令六界众生闻之胆寒的魔尊,原来也是一个硬挺俊朗的人。意外的相遇,那个软绵绵的少年,不想竟成了一生的痴念。 一念之差让他放开了他的手,此后浩瀚宇宙,他寻他一百年,于原地苦等他一百年,于凡间无声无息地陪他六十年…… 内容标签: 搜索关键字:主角:小天、弑天 ┃ 配角:消音、消水等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爱上你、放不下你。 立意:爱了便是爱了,千万不要放手…… 第1章 初遇 六域魔都,魔尊弑天靠在宝座上,百无聊赖地打了一个又一个哈欠,然后低垂着脑袋慢慢闭上了眼,可心中的郁闷却并没有因此而减少半分。 这是属于高手的寂寞。 自打弑天成为魔尊之后,开始带着众魔征战四方、开疆拓土。 昔年魔族被天、妖二族合力,驱赶至破水之地、阴暗之处。而弑天作为六域魔都有史以来最年轻的魔尊,他有绝对的实力,带领魔族重新走向繁荣。 确实如此,经过多番交战,最终逼得天、妖二族在原来的分界线上一退再退,之后签订条约,将魔族之都从破水之地搬迁至现在的六域魔都,打破了过去天、妖二族各自独霸一方的局面,形成了现如今三足鼎立的局势。 而后便是日复一日的太平日子。 百无聊赖、不知该如何排解之时,正好有天族册封太子的邀请传来,弑天便打算上那九重天看看。 数万年过去了,也不知九重天里、那些个迂腐的神仙们可有什么改变? 一时兴起的魔尊转身,直接往九重天而去! 九重天上,一如既往的烟雾袅绕、众仙云集,大殿之上丝竹悠悠、水袖轻舞,当的是一派四海升平,天族新上任的太子储尧也是一脸笑意,接受着四方诸神的恭贺。 看着眼前“乌烟瘴气”的这一切,弑天还没现身便感到后悔了。跑来参加这种溜须拍马、曲意逢迎的宴席,自己怕不是脑子闲出病来了? 与其进大殿看那些个人道貌岸然的家伙、假仁假义地跟自己寒暄,还不如一个人到处看看呢,权当是走动走动、松松筋骨了。 看着四下不断变化的云层,这九重天的景色确实是不错的。只是可惜了,地方是好地方,但里面住的人是真的不咋地。 打发了前头带路的仙娥,弑天随性游走在九重天纵横交错的小路上,几圈下来倒是让他听到了不少八卦,上到天后又因为天帝多看了几眼某个漂亮的仙娥而将对方打发到下界的小山头,再到某个宫的宫女和哪个云游散仙有一腿…… 不得不说,有时候八卦真的是个好东西,在乱七八糟的各种八卦中,弑天心中原本的不快慢慢消散了。 不知不觉间,弑天来到一处甚是破败荒凉之地,看着眼前连一根绿草都没有的小院落,弑天心下难得起了一丝疑惑,在这诺大的天宫里,竟然还有这般零落萧条的地方? 再仔细一听,貌似还有丝丝声响传来…… 今日天族册封太子,太子储尧作为天后唯一的儿子、天族唯一的皇子,册封大典可谓是空前盛大,各路人马都在外面观礼,怎么还会有人留在这等破地方? 弑天带着疑惑推开了面前破败的门,眼前还没有自己寝宫大的院子和那扇门一样的破旧,也不知多长时间没有人打扫过了。越往前走,那丝丝的声音便越近,然后,透过破烂的窗口,弑杀才看清声音来源。 衣衫褴褛的小少年,睁着明亮的大眼睛,惊恐地看着慢慢向自己逼近的两个半老宫人,瘦弱的身子无助地卷缩在一起,却仍然控制不住簌簌发抖的身体。 “真是倒霉,被派来伺候这么个没出息的主子,连太子殿下的册封大典都不能去观礼了。”那宫人说着,狠狠地瞪向少年,眼中的嫌弃之意豪不掩藏。 “哼……谁说不是了,这破落的样儿,也不知道是从哪个穷山沟里出来的,竟然还妄想留在九重天享受荣华富贵。”个头略高的宫人,一手直接拧上少年的胳膊,随之而来的是少年隐忍的抽泣声,而两个宫人却笑得更欢了。 “呵呵……人家可是天帝的儿子呢,高贵着了。” “哟……天帝的儿子呀,我好怕哦……”那宫人做出一副害怕的样子,却转脸就啐了少年一口,“我呸……就他这个熊样儿,还天帝的儿子,一个下界妖物所生的野种,也敢称天帝的儿子,脸皮真是厚……” “是啊,要不是天后娘娘重点吩咐,要咱们时刻看着他,这会儿也不至于连太子殿下的册封礼都看不到。” …… 不堪入耳的辱骂声一一传进弑天的耳中。听那二人言语,这事便也不难猜了,母亲身份低微、又不得父亲疼爱的皇子,在这九重天上生存,可比普通的小宫人难多了。何况还有天后的特殊关照,就连着粗使宫女都能任意打骂…… 看着那少年明亮的眸子,向来不关己事便高高挂起的魔尊,倒是难得地起了管闲事的心情。 推开一旁的门,身躯威武高大的魔尊屈身走了进来,强大的气势充斥在狭小的房子里,让屋内三人不约而同的将目光落在来人身上。 两个宫人见对方衣着华丽、气度不凡,想是有些来头的,当下便停止了对那小少年的虐待辱骂,仰着一脸谄媚的笑与弑天见礼,“不知仙人到这小院,可是有什么需要奴婢们帮忙的?” 弑天没有理会那两个宫婢,目不斜视来到屈身在地的少年面前,一手抬起对方的下巴,看着对方一双浩瀚似漫天星辰的眸子。 这双眼睛……实在漂亮! 片刻后,弑天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他在问面前的少年,“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不知道眼前这个高大又好看的人为什么要问自己的名字,在这九重天上,从没有人叫过自己的名字,他们只会叫自己“哎,喂……”,虽然不解,但他还是很小声又认真的告诉对方,当日里父亲为自己起的名字。 “我叫小天,晴天的天!” 看着对面的人,小天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留在这儿?这里什么都没有,而自己又是九重天谁都能欺负的名义上的皇子,是帮不了对方什么的。 天真的少年不知道此刻坐在自己对面一脸笑意的人,就是那威震六界的魔族之主。此刻的他,还处在第一次跟人交谈,却又担心对方只是不清楚自己的状况所以才会愿意和自己说话的恐慌之中。 弑天将少年的忐忑不安看在眼里,却始终不曾说破,他拉着少年坐在破旧的桌椅边,说着一些非常久远却又从不曾对人言的事。 他从人间说到九重天,从妖族讲到魔族,然后看少年睁着那双好看的大眼睛,好奇的看着自己,偶尔听到事情跌宕起伏出,也会露出或惊恐或惋惜的表情来。 这样的日子过了有十多天吧,慢慢地,弑天心中竟生出了一丝难得的舒畅之感。 不知过了多久,弑天的故事讲完了,然而少年面上的沮丧却更深了。 他露出苦涩的笑对弑天道:“对不起,我只是一个从不被看在眼里的小仙,徒有一个皇子的名头,实际上却还不如一个扫地的宫女。法力也是低微得很。我,什么都给不了你的。” 什么都帮不了他,也帮不了自己! 自己刚来到九重天时,那个人迫于压力认下了自己的身份之后,也有一些神仙来找过自己,他们也会对自己笑,讲一些好玩的事儿,然后说一些让自己在那个人面前替他们求得一点恩惠的话。但后来他们都明白“自己在那个人面前什么都不是”后,便再也没有人会来和自己说话了,就连那些个宫人也是变着法儿的欺负自己。 这九重天,实在是太冷、太寂寞了! 弑天没想到对方会说这个,但想一下适才宫娥的话,便明白了,心下对着乖巧的小少年更是多了几分疼惜。 “既然在这九重天上过的不开心,为什么不离开呢?”伸手顺了顺少年耳边一缕散乱的头发,弑天淡淡问道。 少年看着突然靠近的手,脑袋有片刻的空白。不知有多久了,除了那些人毫无理由的摔打之外,从没有人愿意靠自己这般地近。 “嗯?”听不到回答,弑天再次出声,然而那只不太安分的手不但没有收回来的意思,反倒是直接摸上了少年的后脑勺,毫不客气的在那不甚滑顺的头发上揉了两把,直到少年枯黄的头发成功的变身为鸡窝后才满意。 实在是太想这般平静的听别人说说话了,不想惹怒了这个难得愿意和自己说话的人。小天强忍着不让自己去躲避对方的手,一边回答对方的问题。 “我在等一个答案。” 是的,他在等一个答案。当初拼尽全力上九重天,在九重天被欺压了这么多年,却从未想着离开,只因为自己在等一个答案,为了那个死不瞑目的人。 “你想问谁?得到了答案,你就会离开这里吗?”弑天小声问道,手又伸到少年的头上,小心帮他地梳理着乱糟糟的头发。 少年看着眼前英俊的脸,星辰般的眸子里满是迷茫。得到答案之后呢? 离开吗? 他从襁褓中开始便只有这一个念头,至于得到答案之后?这是个太过遥远的问题,自己还从不曾想过的。 看着小少年眼中的迷茫之意,弑天便明白了,手掌拍了拍小少年的脑袋,“傻瓜!” 少年立于院子门口,目光执着地盯着远方路的尽头,期待着那个人会出现。 自那日两人分别之后,那个看着很厉害的人又来了两次,和自己说话,讲很多自己不曾听说过的趣事。 那人最后一次出现时,在自己终于下定决心,想要将一株薄荷草赠于他时,他说会帮自己得到所求的答案。 只是……自己并不曾告诉过他,那个答案在天帝那里,又岂是一般人能够帮的了的? 不过,帮不了也没关系啊,只要他还愿意来看看自己,和自己说说话就好啊,这九重天上,实在是太冷太寂寞了,他感觉自己快要撑不住了…… 倚门而望的少年不知道,此刻他心心念念的人,正站在九重天天帝及众仙面前,强势的提着自己的要求。 月中仙人看着大殿中央一身华丽黑袍,长身玉立、气势卓然的魔尊,紧了紧手中的姻缘索,颤颤巍巍地问道“不知魔尊想要娶我天族的哪位殿下?” 众仙闻得此言,亦是停下了窃窃私语,闭气凝神、拉长了耳朵。 要知道,他们天族也就两位殿下,一位前段时间刚被立为太子,另一位却是已经成婚了、连孩子都有了,这两人自然都不能嫁入魔界。或者,这魔尊所说的“殿下”是他们的天孙“小殿下”?可那还是个孩子,个头还没有魔尊的半条腿长呢。 难不成,这魔尊真的狂傲到要强娶他们的太子殿下不成? 不止众仙,这会儿就连天帝都提着一口气,唯恐这向来不按常理出牌的魔尊,突然开口要求取他们天族的太子。 弑天看着众人不断变化的脸色就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了。心头对那小孩的疼惜又多了几分。 即便是现在,也没有一个人能想到,他们还有一位殿下的。可想而知,这数万年来,那小孩子过的日子是个什么样儿了,可怜那傻瓜竟然还一门心思、执着地等一个答案,也不知道是什么答案有那般的重要。 “本尊求娶‘青草苑小天殿下’!”是这个名字吧,上次从那个小院子里出来时,自己特地看了一眼门上的匾额,是叫“青草苑”来着。 哦……不是太子殿下,众仙皆送了一口气,随后便是一脸的懵逼,小声和身边的仙友交流八卦,“这九重天什么时候多了个‘小天殿下’,怎么从来都没听说过?” “青草苑?那是什么地方,九重天何时有这般小家子气的宫殿了?” “宫殿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个‘小天殿下’到底是什么存在……” 天帝也是一脸懵逼,他什么时候有这么一个儿子了,他怎么不知道? 弑天才不管他人心中的纠结,拿出一株薄荷草,对身后跟着的,叫消音的护法道“去青草苑请未来魔后过来。”实在是等不及要将人定下来,打上自己的标签。 少年站着等了好久,路的尽头终于出现了一道黑色的身影,少年感觉情不自禁地想往前跑去,却又在下一刻停下了脚步,那不是他,虽然是一样黑色的衣服,可是……不是他! 他是不是也知道自己是这九重天上最没权势地位的人,所以不会再来了?那株薄荷草,还是自己的自作多情吗? 常年置身于寂寞中的人并不会感到寂寞,可若一旦有人打破了这寂寞,尝到了欢愉的人,还能在心平如镜的享受寂寞吗? 少年只觉得心头难受的紧,连呼吸都是那么的艰难!原以为这次会不一样,原以为他会不一样的,可到头来还是自欺欺人,小天,几万年来,你怎么还是看不清呢?在这九重天上,没有人会愿意和一个卑微的蝼蚁做朋友的。 沉浸在悲痛中的少年并没有注意到适才从路的尽头而来的青年停步在这一方鸟都不会来的苑门前打探良久,最后才有点不确定的上前来询问“敢问仙使可是小天殿下?” 第2章 第 2 章 消音看着眼前又小又破的院子有些嫌弃。这就是魔尊所说的“青草苑”吗?精美别致的“苑”和青草没有,杂草倒是处处可见,也不知是何人给它起了这么个随意的名字?还有这破旧的匾额,偌大一座天宫,都穷到没个人来修缮一下了吗? 还有眼前的少年,和着院子里慌了半截的草差不多,都是瘦弱到一阵风就能吹走。 小少年后知后觉的发现这人不但停在了这儿,还在问自己是不是小天。 “我是小天,您……”少年不想再经历以前那般让自己难堪的事了,刚准备好好跟这人解释一下自己的状况,让他明白自己什么都帮不上他。只是,还不待张口,就被对方打断了话头。 “卑职消音,参见魔后殿下。魔尊要卑职来请殿下去大殿。”确定眼前之人,就是让魔尊铁树开花的人,消音立刻往地上一跪,拿出魔尊交于自己的薄荷草,面色恭敬地举到少年面前。 消音虽面上一派正经,但内心早已是千丈巨浪。想不到最后成为他们魔后的,是这样一位少年,看着柔柔弱弱、法力不高的样子。 不过这都不是事儿,反正魔尊一个人就可以顶一支军队了。就是……不知道这少年是怎么让魔尊这棵铁树开花,直接朝天庭开口、求娶的? 少年完全不知道此刻消音心中精彩纷呈的戏码。只是心下疑惑,这人是在和自己说话?怎么还跪着呢? 哦……他确实在和自己说话,这株薄荷草是自己送给那个人的,想来这个叫消音的人,是他派来的吧。只是,他说的魔尊是谁?魔后,指的是自己吗? 多年来自己一直留在这小苑里,对外界之事所知甚少,从不认识什么魔尊、魔后的。 “魔尊在那边等着殿下,您过去就知道了。”消音说着,再次将手里的薄荷草举过头顶,呈了上去。 小天看着眼前巍峨辉煌的宫殿,这是自己第二次来这里。和第一次一样,为了同一个目的。 那时的自己刚经历雷火之劫、羽化成人,凭着一腔热血,费尽心力才上得九重天,站在一群法力高强的神仙面前,不顾众人的敌视、固执地俯身于大殿之上,向那高坐殿堂之上的天帝,也就是自己所谓的父亲,为自己那致死都不得瞑目的爹爹,求一个答案。 那些不怀好意、如芒在背的目光,到现在仍然记忆犹新;还有这人冷漠的脸,时常和梦中爹爹憔悴的面容交错,搅的自己日夜难安。 当年这人迫于血脉想通的压力,当着众仙的面,不得不认下自己。只是他本性就是一个懦弱又无情的人吧,在天后的眼神威压下,直接派人将自己送到了这九重天上最荒芜的角落里,任人欺凌。 这些年来,自己千万次地从青草苑跑出来,想要去找他问那个答案。只是后来这人是被自己惹恼了吧,直接出手封了自己本就薄弱的法力。 在这九重天,没有丝毫法力的自己,便只能待在那个小院子里,天天盼望着这个冷血之人,什么时候会想起自己、然后给已逝去得人一个答案,自己才好安心地离开九重天。 原来,这一等就是上万年! 爹爹,这就是你致死还忘不了的人吗? 大殿中一双双好奇的眼睛落在缓步而来的少年身上,高居上首的天帝目光狠狠地缩了一下。 天帝看着逐渐走来的少年,和记忆中那个人肖似的脸庞,那些被自己视为耻辱而刻意忽略的过往,就这么随着少年,一步又一步地、进入了众仙的视野。 高高在上的天帝,竟然感觉到自己的手有点不受控制的抖动。 大殿内终于有人想起了这少年是谁。原来,当初那个怯弱又可怜的少年,这般无声无息地,在九重天的某个角落里生活了数万年。 只是,在这九重天上,没有人会在意一个不受宠、又没有强大外族家做后盾的皇子的。 不理会众人难看的脸色,见到少年的弑天大步上前,在看到少年比上次更显清瘦的下巴后,眉头微皱了一下,又快速舒展开来。 没关系,九重天养不胖的人,他们六狱魔都可以养,而且会养的非常好。 这一日,向来随心所欲的六域魔尊弑天,在九重天上,当着天界众神的面,执起小少年的手,朗声问道:“小天,你可愿与我,结为伴侣,做我的魔后?” 众仙不知这位性情难辨的魔尊,怎么会这般突然地求娶一个不受宠的皇子,可他看着少年时、眼中的深情却也不是作假。 众人见起初那少年眼中还是一团迷雾,一副完全搞不清状况的样子,可不知那魔尊低头同他说了些什么,众仙就看到少年眼中突发出动人的光彩,然后坚定地对魔尊说“我愿意,和你结尾伴侣。” 所以,天界不受宠的小皇子和魔族之主的一桩婚事就这样在两个当事人的交谈中定了下来。在众人还没有从这一大事中缓过神来时,魔尊弑天便直接从身后的随从手中取过象征着魔后身份的赤炎翎,和着自己的一缕头发,结成环后挂在了少年的腰间。 待众人回过神来,刚要感叹有了这桩婚事,魔族和天族的友好之约至少还能维持数百万年之时,那个已经成为魔后的少年突然向前两步,眼睛望向高座之上的天帝,轻声却又坚定道:“当年,你可有那么片刻,是真心爱着他的?” 有人想起来了,同样的问题,这人当年已经问过了。 只是那时候的他,还只是一个法力低微、无权无势背后亦无人的小可怜,没有人会在意他究竟想要问什么;可如今立于殿上,向天帝提出问题的是魔后——魔族除了魔尊弑天外的,另一位主子,而魔尊弑天就在少年身边,摆明了一副为他出头的样子。 天帝还能和当年一样,将事情简单揭过吗? 没有仙家想要知道那下界早已死去多年的一株薄荷草的爱恋与绝望;但有这个堂而皇之听天帝八卦的消息,这些平日里端着一副排面的神仙们,也恨不得当下就洗洗耳朵、好“洗耳恭听。” 子非子,从未有过孺慕之情,在小天的记忆力,只有郁结成疾、憔悴落寞的爹爹,和他到死都不愿合上的眼;父非父,从未有过舐犊情深,他是高高在上的天帝,这个不在计划中的儿子,从来都不曾被自己看在眼里。 数万年前,他贵为天帝,没有人敢让他回答这个问题,除了那个固执却又不知死活的儿子;现如今,自己还是那个天帝,可那个孩子已经长大了,懂得借力了。 同样的问题,自己已经不能再视而不见了,只因他的身后站着的,是让六界都为之胆寒的魔尊弑天,那可是个一言不合就见血的主儿。 “你若想得到这个答案,便来后殿吧!”留下这句话,高坐上的天帝起身直接往后殿而去。 第3章 第 3 章 爹爹之前就总说自己和他一样地固执。 固执地一直等,好像只要有足够的耐心等下去,就能等到那个人回来,就能等到想要的结果。在此之前的几万年里,自己一直对此深信不疑,而且也在固执地等。 从心而论,不谈对错。一直以来坚持的事,眼看着答案就在眼前,少年来不及多想便拾步跟了上去。 “小天,我陪你去吧。”明知道有自己在,那人不敢对少年做什么的,但弑天还是担心。 这些个道貌岸然的神仙,最是喜欢当面一套背面一套地使阴招。少年性子又软,就这么让他一个人去和天帝那只老狐狸要答案,怕是一个不小心就要被欺负了。 “不了,这是我能为爹爹做的唯一一件事,今日就算前方是刀山火海,我也必须要独自走过。” 少年看着天帝远处的身影,眼中没有丝毫惬意。这是父亲的私事,小天不想让过多的人参与、了解爹爹当年的苦。 见少年如此,弑天只得放开手,却还是在天帝的背影即将没入屏风之时朝着那个身影,沉声警告道:“小天手执我魔族赤炎翎,乃是我六狱魔都的人,天帝莫要记错了身份。” 后殿之内,天帝死死盯着面前的少年,细看之下,他长得越发像那人了,就连性格也多是随了他,外表柔弱内里刚硬又及其固执。 不待少年开口,天帝从身旁暗格里拿出一条淡青色的发带递了过去,缓声道:“这是他的东西,如今你既要离开九重天,便一起带走吧!” 接过发带,感受到上面熟悉的气息,少年鼻头一酸,眼泪汇集在眼眶,却又在下一刻生生止住了。不能哭,现在站在自己面前的是那个负心薄情的天帝,而不是疼爱自己、会哄着自己的爹爹,不能让他看了笑话去。 少年收好手中的发带,装进贴身的衣兜里,目光再一次投向面前锦衣华服的人,还是同样的询问,但这次会有个结局。 “当年,你可有那么片刻,是真心爱着他的。” 看着窗外绚烂的云彩,天帝的眼眸渐渐变得飘渺起来,那段被刻意封尘、从未对任何人讲起过的往事,慢慢浮现在心头。 看向少年的眼神,第一次有了属于父亲的温情,“你爹爹应该没有跟你说过我的事吧。” “当年本君还只是九重天一个小皇子,下界有蛇蚁兽、为祸四方,当时的天帝被本君前去清缴。原本一切都是顺利的,却不想在准备回九重天时被其他兄弟算计,法力被封、身中剧毒,无奈之下只得仓皇逃至一处山头,幸得他出手相救,用薄荷仙草的药力解了毒。毒虽解,但法力却迟迟未能恢复,他以为本君只是个无家可归的小仙,便带本君回了他生活的地方。两个少年人的生活,很容易便产生了悸动……” 小天看着沉浸在回忆里的天帝,他从未听爹爹说起过这些个往事,此刻却是更为自己那傻傻的爹爹心疼。传承了爹爹血脉的他自然知道,薄荷仙草的药力便是修为,而爹爹舍弃修为救来的人、爱慕的人,却是自己一生相思苦难的源头。 “后来本君得到重返九重天、夺得帝位的机会,便离开了他,那时尚且不知道他已经怀了你……” “是吗?”少年冷声笑道,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嘲讽。他可没忘记,九重天的两位皇子都比自己大。 天帝看着少年清明的眼眸,也知道那些事是瞒不住的,而今天,他也不欲为自己隐瞒。“如你所想,你本非本君的长子;而他,也给不了本君登上帝位的机会。” 他是九重天的皇子,自然有他的抱负和野心,是不可能跟一株薄荷仙草在下界生活一世的。所以当遇到那个能让自己有机会彻底翻盘、登上权利巅峰的女子后,便毫无愧疚感地背叛了那个清雅的男子,只是,眼前这个孩子,确实是自己没有想到的。 “你……”小少年气的眼睛通红,原来他不止是舍弃了爹爹,更是背叛了他,只因为那高高在上的权势。 此刻的少年完全没有了平日里的冷静,他歇斯底里地朝着面前一脸淡漠的人吼道:“你想要权势,那为何不放过爹爹,与他说清楚,断了这份情缘?也断了他的念想?为何要吊着他,让他一生都不得安宁?” 天帝放空的眸子聚焦到少年身上,为何不断了那份情缘? 其实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也不知道为何要留着初次相见时他为自己裹伤口的发带。这么多年来,他贵为天帝,又有天后母族的支持,可谓是一言九鼎、大权在握,应该是六界最幸福的人了吧? 久等不到回答,少年便也猜到了。对于一个天天生活在算计中的人来说,有一个可以让他安心舒适,且又不用花费丝毫的心思去呵护的地方,呵呵……没有本钱的买卖,怎么可能会亲手断了呢?爹爹,儿子都不知道该说你傻还是该说你笨了! 到了这一步,再问那个问题其实已经没有意义了,但固执的少年还是问了出来,爹爹生前纠结不下的问题,即便已经猜到了答案,可他还是想听这人亲口说出来、告诉自己。 “当年,你可有那么片刻,是真心爱着他的。” 天帝看着少年眼中的固执,定了定心神后冷漠开口,“不曾,不曾爱过!” 自己是高高在上的天帝,怎么会连自己爱的是谁都搞不清楚,他从未爱过那个人,从来都没有! “好,好一个不曾爱过,如今得了这般话,爹爹他,也可以放下此生执念了吧!” 少年眼中划过一滴清泪,而后双手合十,怀中慢慢幻化出一株小小的薄荷仙草,那是他爹爹最后一缕魂识,一直被小少年护在心头,就为了听这薄情寡义之人的一句回答。然后让他死心,奈何桥上喝了孟婆汤,便忘了此生红尘,来世宁愿做个无情人,也不要再被人这般辜负。 “爹爹,您听到了吗?您爱了一生的人,就是这般的无情无义!”少年声音悲凄,即便是仰起头,也还是无法阻止滚落的泪水,这泪水是为手中薄荷仙草的痴情错付,也是为自己这些年蝼蚁般的生活祭奠。 少年泪水的滴落在手中,小小的薄荷仙草突然摇摆了几下,像是在回答少年的话,而后慢慢低下头,鲜嫩的草叶轻轻拂过少年的手腕,而后顷刻间枯萎。 原本一脸漠然的天帝,在看到少年手中的薄荷仙草时,脸色猛然一变,眼中尽是不可思议,“这是……” 身体最本能的驱使,让他上前,想将少年手中那薄弱的薄荷草接过来,然而下一刻却眼睁睁的看着那抹翠绿瞬间枯萎,而后化成点点绿光,消失在少年的手中。 弑天看着满脸泪痕的少年从后殿走来,立刻上前将人拉到了怀里,轻轻擦去挂在少年眼角的一滴泪珠,“别难过,我们离开这里,外面天大地大,一切都会好的。” “爹爹走了,我连他最后一缕魂识都没有了。”少年轻抚着手腕上的枯枝,那是爹爹最后一缕魂识消失后出现的,是爹爹薄荷仙草的真身,现在却成了一段枯枝。 看着伤心的少年,弑天心疼的不行,只得紧紧将人揽在怀里,一边拍着背安抚,一边拥着人往外走,“你还有我,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出了大殿,看着远处的流光溢彩,少年眼中所有的情绪全部化成一滴清亮的泪从眼角滑落,在九重天数万个日日夜夜一一在眼前闪过,最后停留在那个笑着接过自己薄荷草的黑衣青年脸上。终于要离开这里了,九重天是这般的冷漠,还好自己就要离开这里了! 第4章 第 4 章 近来一条火爆异常的消息迅速传遍六界,让六界众生跌破了眼的同时,纷纷感叹命运是真的无常啊!谁能想到在九重天上,无声无息、闷了数万年都得不到天帝一个眼神的小皇子,突然摇身一变成了魔族的尊后? 而且,还是魔尊弑天亲自上九重天求娶来的。 对此,六界之中,羡慕者有之,祝贺者有之,嘲讽者亦有之,但魔族之人是真的为此欢庆不已,用消音的话说,就是“魔尊他老人家也是时候找个贴心人、牵牵手暖暖被窝什么的了。” 之后众人所知道的,是弑天带少年回魔族的那天,弑天身边“消”字辈的六大护法,带人列阵于六域魔都大门外,是以魔族尊后的身份,将人迎进六域的;不知道的,是当天晚上,那几人直接冲进弑天的酒窖里,抱了几十坛子好酒跑到大殿外的广场上豪饮了一整晚。 魔族人生性豪爽,没有那么多的规矩,弑天便直接将人带回了自己的寝宫,看着少年熟睡之后才转身离开。来到大殿外,看着平日里一语震四方、此刻却喝得东倒西歪的几人,将趴在凳子上的消音一脚踹了下来,随后自己坐下,拿起酒坛子仰头灌了一大口进去。 这六个人都是从微末之时便跟着自己的,多年来随自己四处征战、开疆拓土,这才有了魔族的强盛和安宁,对他们,除了君臣外,相处时也多了一份随意。 消音作为六大护法之首,平日里被他们的主子弑天压榨的最狠,所以这会儿喝酒也是他喝得最多,但他又是六个人中酒量最差的一个,几坛酒下肚,此刻已经是迷迷糊糊的了。被踹下去后,眯着眼打了个酒嗝,看到桌边拿着酒坛子的弑天,笑着举起杯子,嚎道:“老……老大,你不……不陪着小嫂子,也跑来喝……喝酒啊……” “贺喜老大,终于有人要了……”跳脱的像一只猴子似的消影,也跟着消音一起举杯,只是刚说完就被身边的消声赏了一脚。 消声看着这个傻弟弟,无奈地摇了摇头,都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怎么智商差别就这么大呢? “老大这个时候不应该陪着小嫂子春宵一刻吗?”风情万种的消水朝弑天跑去一个媚眼,翘着兰花指笑道。 她是六大护法中唯一的女子,只是她虽有女子之身,却无女子之形。体态纤细苗条,打架却比男人还狠,顶着一张祸害苍生的脸,却偏偏到处招惹、调戏美人,不但号称“红颜知己遍天下”,而且还男女不忌。 “消水,尊后刚来到六域,尚未行封后大礼,不能唐突。”一向稳重的消声,是除了弑天外,唯一一个能管住消水的人了。 果然,消声话落,消水立刻收回了自己的媚眼媚眼,规规矩矩地坐好喝酒了。 “呵呵,消水果然是最怕消声的了,除了魔尊,也就消声能让她乖乖听话。”酒量只比消音好那么一点点的消弥,举着酒坛子,全身像没了骨头般地挂在消声身上,嘴里还嘟囔着。 “你们几个,喝的差不多了就回去吧。”一坛好酒入腹,弑天面色不红话也不喘,只是在看到消影又抱来好几个酒坛子后,脸色黑了不少。 “嗝……没事,我们再喝会儿。”消影不理会弑天的黑脸,又开了一坛百年女儿红,醇香入喉、回味无穷,实在是美妙啊。 这可都是魔尊珍藏了上万年的好酒,平日里也不敢这般一坛又一天地痛饮。但是今天嘛……尊后来了,不趁着这个节骨眼儿上,多喝几口好久,还待何时?而且,他们也确实好久都没有这般痛饮过了。 确实如几位护法所料,今日的弑天不打算找这几个光明正大搬空了自己半个酒窖的属下算账,反倒是撩起衣摆、席地而坐,随后拿起一坛酒,拍开泥封再次喝了起来。 如几人所见,弑天确实很开心。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原本不期然的相遇,却在日渐交谈中动了心、起了意,想要将人带回来,护在羽翼下。 想着此刻在寝殿内入睡的少年,弑天只觉得心头好似盛开了一朵娇花,还时不时地拿花瓣儿在自己的心口剐蹭几下,惹得人心痒难耐。 弑天记挂着一会儿要去看少年是否安枕,喝完两坛后便停了。但另外几人,除了消声外,直接喝到意识不清、抱着酒坛子躺在地上乱嚷嚷。 “消声,你评评理,我不就抢了二狗子他爹一根草吗,就被他追着打了三条街,那个老东西,他至于吗他,啊……”这边向来没心没肺的消弥抱着消声哭的泪流满面,那边消影打滚撒泼要抢消踪手里的酒喝,两个人闹得不可开交,而酒量最差的消音已经抱着酒坛子呼呼大睡了,身边的消水一脸地不忍直视,直接抬脚踹了过去,嘴里还说着“堂堂大护法,七尺男儿,就这么点酒量,简直丢人,再来……喝……” 已是后半夜,地上的酒坛子和人一起,横七竖八、毫无形象人地躺在地方。弑天叫来来几个侍女将醉的七荤八素的人送回房间,然后转身往寝宫后的温泉宫走去。他需要先洗个澡,除去这一身寒气和酒气后再去寝殿,免得熏到那人。 想着总是软乎乎的少年,自己多年来冷硬如铁的心,好似也软了下来,有了七情六欲,和想要与一个人在一起的冲动。 少年睡得并不好,即便身下的床铺既温暖又舒适,但初到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困在心头的不安,让睡梦中的少年眉头紧皱,时而还有呓语传来。 洗了澡换了一身干净衣服才回来的弑天,看到蜷缩在大床上的少年,原本应该盖在身上的被子被他紧紧抱在怀里,不知睡梦中见到了什么令他不安的事,额头上都浸出了一层汗珠。 弑天隔空取过不远处的布巾,仔细地擦去少年额头的汗珠,又试着拉了拉被少年抱在怀里的被子,只是几次下来都拉不动,便只得放弃,手指间捻了一个决,变幻出一张雪白的云棉盖在少年身上,而后翻身上床,将人轻轻揽在怀里,安心睡去。 少年睁开睡得迷迷糊糊的眼睛,看到眼前陌生的床帐还有点懵,随后便有一双温暖的大手抚上了自己的脸,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小天……” 弑天一身暗红色的寝衣,上年绣着复杂的图案,披散下来的头发让他少了几分平日里的霸气,脸上还带着几分晨起时的慵懒,显得温和了好多。弑天伸手将还处在迷茫中的人拉到怀了,对着那浅绯色的唇轻轻吻了一下。 一大早,脑袋还迷迷糊糊地突然就被亲了,少年有片刻的迷茫,随后意反应,看了看两人的衣着,这才后知后觉的问出声:“你怎么在这里?” 而且,怎么还同睡一张床?还这般亲密? 弑天看着少年清亮的眸子,不论是白天还是黑夜,好似都蕴藏着璀璨星辰,令自己产生无限遐想。弑天笑着捏了捏少年的鼻头,“这是本尊的寝宫,本尊自然要在这里了。” 昨天来的时候,好像确实说过这是他的寝殿,所以……现在是自己占了别人的地盘? 看着弑天眉眼间的笑意,再三思量后,少年还是将心中疑惑问了出来。“你……真的要娶我吗?” 那日大殿之上人多、事出突然,而自己又急于要个答案,对于弑天所提出的婚事未作考虑便答应了下来,原以为对方只是想要帮棒自己,才找了这么个借口,可现在看来好像和自己想的有点不太一样。 “小天,我是喜欢你的,跟你说的话都是真的,想娶你的心也是真的。”弑天毫不迟疑地回视少年,认真说道。 “你……贵为魔族之尊,为什么要娶我一个身后无靠山,自身又法力低微的薄荷仙呢?我,什么都不会,也帮不了你什么的。”未曾得到过关爱的少年,深深地自卑几乎刻在了他的骨子里,可现在突然有这么优秀的一个人说“喜欢自己”,极度的欣喜之后,便是无尽的自卑。 相比于对方来说,自己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 “小天,不要妄自菲薄,你很好,好到让我心动,好到让我愿意和你结为伴侣。”弑天一手包裹住少年大半张脸,拇指爱怜的从那娇嫩的皮肤上划来划去,温柔的眼神一刻也不曾离开过少年。 “还有你所认为的那些,并不重要,我已是魔族至尊,六界之中有几人能越过我的?我不是天帝,不需要天后母族的势力,来帮他巩固地位。”弑天看着少年眼中的沉郁之气有消散的迹象,紧接着前头的话,“我想娶你,也只是因为喜欢和你在一起时的感觉。” 郑重地在少年额头落下一吻,鼻尖磨蹭着少年娇俏的鼻尖,弑天用从不曾对人言的温柔话语问,“小天,跟我成亲好不好?” 懵懂的少年被对方温柔的声音所蛊惑,迷迷糊糊简,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好”字,也不知自己回答了对方什么,只是那火热地吻,铺天盖地的向自己袭来,灵活的舌头撬开牙关,勾起里面怯弱的小舌不断地起舞…… 强势的气息渐渐将自己包裹起来,少年感觉自己整个人晕乎乎地,像一条飘荡在大海里、找不到归途的小船,航向已经完全脱离了掌控。陌生的快感让青涩的少年无助地伸出双手,紧紧攀上对方的肩膀以寻求安慰。 不知道亲了多久,强势的男人才放开少年被□□到红肿的双唇,又意犹未尽地舔舐掉少年嘴角来不及擦去的银丝,揽着少年的腰身,让两人额头相抵,一遍又一遍轻声唤着少年的名字,“小天……天天……” 原来自己不是不会爱人,只是一直都没有遇到这个让自己心甘情愿去爱的人! 第5章 第 5 章 魔族至尊立后,六界之内,但凡有点品阶的都来了。 先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面上都是一副笑语晏晏的样子,恭恭敬敬地跟负责接待宾客的六大护法们道一声“恭喜”。有弑天在的六域魔都,已经不是他们能放肆的地方了。 六域魔都,大殿之上欢声笑语不绝于耳,醇香美酒一坛坛地搬上桌,大殿中央绝色美人儿水袖轻舞,一举一动间都是婀娜多姿,一颦一笑间都是楚楚动人。 礼乐声响,几只色彩斑斓的蝴蝶于殿内翩翩起舞,伴随着鲜艳的花瓣从天而降,一片花飞蝶舞中,魔尊弑天牵着他亲自选的、亲自上九重天求来的爱人,缓步进入大殿。 看着相携而来的二人,弑天一族之王的气势自不必说,这个人永远都有傲视群雄的资本;意外的是跟在弑天身边的那一位,那个在九重天上数万年依然少有人知的小皇子,此刻盛装华服的他,走在弑天身边,虽没有魔尊那般强大的气势,却也是身材高挑、面容出尘清丽的。 这两个人走在一起,着实是般配的! 交拜之礼毕,弑天亲手从二人头上各取下一缕头发,利落地编了两个同心结出来,郑重地将其中一个放在少年手上;又拿过消音呈上来的紫晶八凰冠,小心地戴在少年头上,而后牵起对方的手,朝六界众神宣告:“吾辈弑天,今日与小天结为爱侣。此后,吾爱小天,执魔族赤焰翎,位尊魔后,此番所言,不为皇天,亦不为厚土,唯心而已!” 小天仰头,他好像能听到身边这人的心跳声,能共情到他眼中的爱慕和执着,他们感觉到,这个身负万丈光芒的人,此刻是真的在用心爱着自己的。 在往后的无数个日日夜夜里,让少年留念着的,除了初见时的惊鸿一眼外,便是今日、此刻,感受到的真情了! 许是心有所感,弑天低头,正好看到少年满含爱慕的眼神,心头一紧,揽在对方腰间的手又紧了几分,再接着自己未尽的话,“本尊幼时失亲,数万年来皆孤身一人,飘零世间,如今得此心爱之人,必爱之敬之怜之。此后,吾心安处皆是他,故改‘弑天’为‘誓天’,许其誓言:天地转,光阴迫,千年万年,许卿一世、两人同行。” 没有人会去怀疑弑天的话! 只是,最让众神意外的是,他竟然改“弑”为“誓”。直到现在,有些年长者仍记得,当年弑天一出,六界众神的脸有多黑了。 弑天?难不成还要反上九重天吗? 天地震怒,强兵压境,立志要灭其身、毁其行,让他永世不得超生。只是,弑天法力高强、手腕强硬,由他带领的魔族更是兵强将广,而号称雄兵百万的天庭,愣是没在弑天手里占到几分便宜。 天庭败落,其他各族纷纷退却,魔族趁此气势大振之时出兵,经过多年的征战,原本鬼缩在破水之地的魔族毅然崛起,成为连天族都忌惮的强大势力。 还有这少年,果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啊! 谁能想到,往日里毫无存在感的小皇子,突然摇身一变,会有这般令众生都忌惮的身份,有魔族弑天做后盾,这六界之中,还有哪个不长眼的敢去招惹他? 可偏偏有人就是不长眼,非要在老虎嘴上拔毛! 储尧仗着天后娘家的势力,从小便娇纵跋扈、目中无人,这回儿刚坐上太子之位,正是春风得意之时,尚且来不及耍威风,就被人抢了风头。魔族尊后,那是和天帝平起平坐的位置,他怎能忍受昔日里被自己视如蝼蚁的人,今日一跃爬到了自己的头上? 看着跟在誓天身边,清隽温雅的少年,储尧举着酒樽来到少年跟前,一脸不怀好意道:“皇弟,父君膝下唯你我二子,如今你做了魔族尊后,可莫要忘了父君的养育之恩呢!况且……昔日九重天青草苑里,皇兄对你也是颇多照顾呢。” 从储尧向自己走来时,小天便知这人八成是来找事儿的。原本脸上的笑渐渐被冷漠所取代,这会儿听了对方刻意针对的话,也没懒得去应付,想要避开这人。誓天刚才被几位老友叫去敬酒了,自己要去找他! 只是,我不找事,可事儿偏偏要来找我。 储尧伸出胳膊,挡在少年跟前,他是看准了这会儿誓天不在,这才特地来找这个下界来的卑贱之人的,自然不会让他就这么走了。储尧脸上虚假的笑看的人生生作呕。 可他却尤自不觉,越发嚣张地拦在小天面前,还神出手去摸对方的脸,狎笑道:“小皇弟这是想要去哪,皇兄跟你说话都不搭理?难不成一朝飞上枝头,就忘了本不成?”储尧说着,手指划过少年白皙的脸蛋,又揪着少年垂在胸前的一缕头发,想这小贱种不止有一副好皮囊,连头发和皮肤都是这般的滑顺柔软,难怪能勾搭上魔尊这般人物。 少年一脸厌恶地夺回自己的头发并后退一步,远离这个无赖。但面色依然未改,声音却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我跟太子殿下从来都没有关系。至于忘本,属于我的本,我从来都不会忘,这就不需太子殿下操心。” 以前苟且于青草苑时,就不曾为了少受一些苦而向他人屈膝逢迎,何况是现在得了新生的他。爹爹想要的答案他已经得到了,不论是九重天还是九重天上的人,谁也别想再困住自己。 第6章 第 6 章 储尧听了少年的话,心中甚是恼火,但脸上依然带着虚假的笑看向少年,“小皇弟可莫要说笑了,皇兄知你今时不比往昔,想来魔族尊后身份贵重,不愿认我这兄长也是正常,只是父君他老人家待咱们甚是疼爱,似你这般嫁了人就不把父君放在眼里的,大家该说九重天皇子没有教养了!” “太子殿下也说了,本宫现如今乃是魔族尊后,你这般拦着本宫意欲何为?至于殿下说的教养?天帝未曾养过我、也未曾教过我,即便本宫教养有失,也与你九重天无半丝关系。”少年说完,直接挥手甩开了横在自己面前的胳膊。这人前面的话虽然恶心,却也比不上这最后一句话来的不要脸,自己何曾受过天帝的教导?又何曾是他的儿子? 手臂被甩开,储尧有片刻的诧异,想不到昔日里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小贱种,今日竟敢跟自己动手了!,还真当自己嫁入魔族,就能飞上肢体、敢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 哼……就算他是魔族尊后,可自己也是九重天太子、未来的天帝,身份不比他底。神智被酒精浇灌的不甚清晰的储尧,只顾着自己一时的痛快,完全忘了此刻身处何地、是什么场合,扬手便是一巴掌、往少年白皙地脸蛋上甩去。 眼看着那巴掌就要落下来,少年也不似以往只知缩着头被打,他是想要伸手格挡的,只是有人反应比他快,在半途中接住了储尧的手腕。 “太子殿下,你脚下踩的是六域魔都的地盘,赴的是魔界至尊的婚宴,而你要打的,是我们魔界的尊后,还请太子殿下三思而行、莫要冲动,做了让自己后悔的事。”消声挺身在前,一手紧捏着储尧的手腕,虽面色恭敬,出口的话却是不亢不卑、丝毫不落下风。 消声作为誓天的亲信护法、又是魔界对外的事务长,经常代表魔尊行走于六界,在场众人鲜有不认识他的。此刻见他和天族太子起了争执,八卦的目光立刻聚拢过来。 储尧不甘心地看着被消声护在身后的人,一使劲儿、狠狠挣脱自己的手臂甩了甩,怒瞪着消声,这该死的竟然下手这般重。可气恼归气恼,储尧也知道现下魔族势大,轻易得罪不起。他是不能把这个小贱种怎么样了,便想着做个顺水人情给消声,以便息事宁人。 “原来是消声护法,久仰了,上次在九重天本想与护法喝一杯的,怎奈护法事务繁忙,倒是本宫薄待了护法,不若……” 储尧这边还在跟消声套近乎,那边已经有人将适才发生的事儿告知了誓天。 听到自己新册立的尊后差点被人甩了巴掌的誓天,一个瞬移便来到了少年身边,一手将人拥进怀里,随即便是一巴掌毫不留情地甩在了储尧的脸上。 魔族崇尚强者,有恩怨从来都是当场解决的,断没有息事宁人这一说,何况誓天也不是个会息事宁人的主儿! “啪……” 这一声过后,四周便只剩下了抽气人,下一刻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魔族至尊甩了天族太子一巴掌,这事无人敢说话、也无人敢掺和。 储尧下意识捂住脸,半响都没有反应过来。想他天族太子,生母位尊天后,又有强大外族做后盾,九重天无人不尊无人不敬,更遑论被人打了。 储尧看向对面耐心哄着少年的誓天,颤抖着手指不可置信道:“你竟敢打本宫,就算你是魔族之主,可本宫也是九重天太子。” 是啊,人家是魔族之主,一声令下,十万魔兵便可陈兵破水之地;而你,只是九重天太子,上头尚有天帝和一众德高望重的仙人压着,不是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的。 随着几位远古大神应劫消逝,近些年的九重天,实在是有些青黄不接,争权夺利、家族连带的关系很多,但真正能领兵、可与势力强盛的魔族一战之人,已是屈指可数了。 如今看着他们的太子被打,却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过去陪个笑脸,以化解尴尬,只这一巴掌,却是断无可能讨回来的。 哎……同来的九重天众仙只能无奈叹气。天帝年轻时也是握过利剑、上过战场、打过硬仗的;也曾在朝堂辩论时舌战群雄、胜过百万书生,那般风采在九重天依然为众仙所称道,可这太子,怎的就这般没有眼色? 今日誓天种种举动,都摆明了是要给他新娶的尊后博脸、撑腰的,太子还在这个时候撞上去,这不是故意找人家的不痛快、找自己的难堪吗? 九重天的人都不敢站出来说话,其他人更是不会来趟这趟浑水了,毕竟九重天的太子和魔尊,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谁才是那个更不能惹的人。 不管众人的反应,挡在少年身前的消声终于松了一口气,同时心中很不屑的对储尧翻了个白眼儿,就这蠢货,还九重天太子呢,也真是够丢人的了!不过霸气还是魔尊霸气,一上来就甩了对方一个响亮的嘴巴子。 面对储尧的控诉,誓天自是一个眼神都不曾给,此刻他关心的是自己的心上人,有没有被那不长眼的太子给伤着了,宽大温暖的手抚着少年的脸,左看右看,确定没有被欺负后,才怜惜道:“小天,有没有被伤到?” 处于事件中心的少年,呆愣地看着眼前温声细语地关心自己有没有被欺负的人,百般思绪萦绕在心头,最终化为满腔的暖意,双手难得一次主动握上誓天的手,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没事,他没有打到我!” 誓天也知道那储尧能伤到少年的可能性不大,毕竟有消声一直在这边看着。只是感受到被少年握着的手上传来的柔软触感,当下便有些心猿意马起来,宴席已快到尾声了,而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时光,也快到了。 可自己……好像有些等不下去了! 被少年一个握手的动作挑起了无限欲望的魔尊大人,毫不客气地扔下一众宾客,带着自己的尊后,径直往寝宫去了。 呃……消声看着转眼间便不见了的两位主子,无奈的摸了摸鼻尖儿,心中忍不住吐槽:人都已经娶进门了,还急于这一刻吗? 但作为一名合格的下属,此时此刻,自然是要做好分内事、安顿好这些来客的。毕竟是魔族之主的婚宴,落下个“无待客之礼”的名声事小,但若是因此影响了魔族的洞房花烛夜,那可不是简单的一顿罚能解决的。 誓天一走,适才的压迫感散去,宴席上的气氛才再次活络起来,众人开始推杯换盏、把酒言欢。誓天此人,虽极其霸道强势,但还算讲理、又极其讨厌麻烦,所以只要别人不来惹他,他自是不会随便去找别人麻烦的。 至于适才魔尊与九重天太子的事儿?事情过去了便过去了,有何必紧揪着不放呢? 储尧看着宴席间众人满是和乐的样子,片刻后怒气冲冲地一甩衣袖、起身离开了六域,今天他的面子算是彻底丢光了,同时心中的不甘越发浓烈。 哼……一个下界卑贱之人生的卑贱之子,还真以为一朝飞上枝头,便可站到权利的顶峰笑看四方了?简直是痴人说梦。 小贱种,你给本宫等着,别以为你做了魔族的尊后,本宫就动不了你了! 而此刻被誓天抱在怀里的少年,完全不知储尧想要弄死自己的心思。这些年来只一心执着于一件事的少年,虽然已经接触了许多这世间的恶,但那些恶都是以最直观的形式被人实施在自己身上的;但世间的恶又岂止这一种? 多的是杀人不见血的手段! 这世间就是有那么些人,见不得原本不如自己的人、有朝一日变得比自己好,特别是曾经被自己踩在脚底下的人! 誓天的寝殿内,□□凤烛和枣子花生桂圆一起,被摆放在床头小柜上,暖色的烛光照耀在垂至地面的红色轻纱上,给整个寝殿增加了一份朦胧的美感和不经意间的妩媚。 誓天抱着少年闪身进来,挥袖扫落床面上的大枣花生后,小心将怀中人放到床上,爱怜的吻了吻对方光洁的额头,揶揄调笑道:“紧张了?” 确实有点! 第7章 第 7 章 但见殿内还有其他人,身着红衣的少年,只是简单地摇了摇头。紧张倒是没有多紧张,但这个时候,总归有些不好意思的。 一直等在殿内的喜婆见此,笑着掩了掩嘴,上前给两人行礼,“恭贺魔尊尊后新婚之喜。这同心礼和合卺酒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寓意夫夫二人连为一体,从此同甘共苦、同心同德……” 誓天本不是会在意这些繁琐礼节的人,但因着是和少年的婚礼,对喜婆说的这些便也心甘情愿地接受了。暂压下了心头的□□,和少年并排坐在床边,示意喜婆行礼。 得了准许的喜婆立刻起身来到床前,解下了绑在二人头上的赤色发带,利落地打了个同心结挂在床头,又拿过身后侍女手中的针线,将两位新人腰封上的飘带缝在一起,嘴里念着《愿赋》里的十愿,真心为二人嘱咐。 “愿在衣而为领,成华首之余芳;在裳而为带,束窈窕之纤身……” 等喜婆唱完后,此后在一旁的宫女立刻上前,拿着由一个瓠瓜剖成两半、又用红线连接在一起的瓢,笑着向床边二人送上祝词:“恭贺魔尊魔后新婚之喜,喝了这杯合卺酒,从此夫夫一心、白头偕老……” 誓天看向身边的少年,红烛照耀下,原本白皙的脸庞此刻有几丝红晕在上头,鬓边的发丝垂下来落在肩头,实在是好看的紧…… 只是,被自己握着的一只手,有些湿热! “你们都退下,不必伺候了。”誓天接过侍女手里的托盘,挥退了众人。这个时候,确实没必要留这么多人在。 “小天,是不是累了?”誓天伸手抚过少年的脸颊,拨弄着少年鬓边的长发,细心地询问道。婚礼确实有些繁琐,即便自己已经叫人简化了不少,但整个流程走才来,也要半天时间,怕是累坏了吧。 “不累,就是,有些热。”手一直被誓天抓着,适才又被这么多人看着,再听她们说着各种嘱咐的话,难免会觉得不好意思。 “嗯,喝了合卺酒,一会儿就好了。”誓天将升满了酒水的一半瓠瓜瓢递了过去,又伸手摸了摸少年的后脑勺以作安慰。 手臂交错缠绕,如交颈鸳鸯;双目对望,眼中深情自不必言说! 饮了酒的少年,面色红润可人,一张元宝唇微张,呆呆望向誓天的媚眼间亦有柔媚风情。誓天大手抚上少年半边脸颊,深邃的眸子和少年懵懂的双眼对视。一眼钟情的,便是这双似含着万千星辰的眸子,而此刻这双眼眸里,和万千星辰一起的,是他誓天的身影…… 片刻后,大手下移,来到少年身上绣着赤金凤凰的衣领下,感受着手下肌肤细腻光滑的温热触感,几个呼吸间气息浓重了许多。 誓天低头,轻柔地吻落在少年的眼睛上,随后一路下移,来到脸颊、唇上…… “小天,天天……” 红烛摇曳,少年身上大红的衣衫在誓天的手下一件件退尽……他看的见誓天眼里的欲望,还有那赤果果、毫不掩饰的侵略性,好似下一刻便能化身为狼,将自己一口吞了;还有那炽热手掌触碰到的地方,好似有点点星火在燃烧,让少年忍不住地颤抖,下意识地往誓天怀里钻,想要寻一处以庇护。 “天天,别怕,交给我,我会轻轻的……” 誓天能感觉到怀中人的颤抖,大手抚上对方的头顶,解开少年头上的紫金发冠,一头如墨青丝倾泻而下,散落在少年白皙地背上。 誓天的唇一路向下,来到少年的脖颈处厮磨,不知何时,少年眼中已是一片盈盈水光,一双大眼睛无辜地望着誓天,这其中万般风情,也只有抱着他的人才知道了。 “呜……嗯……”从未经过这等场面的少年,思绪已然混乱成了一团麻,不知不觉间便有诱人的□□泄出,听得誓天浑身燥热,紧揽着少年的手臂稍一用力,将陷入情潮中的人压在身下,细密的吻又一次落到少年脸上,温声引诱着对方:“天天,乖,叫夫君……” 少年睁着迷乱的眼,看着上面的人,感受着对方温热的大掌在自己的腰腹间来回抚摸,半响之后,主动伸出双手攀住对方的肩膀,乖乖地喊了一声. “夫君……” 第8章 储尧的愤怒 听得少年用软糯的声音叫自己夫君,在□□正浓时,俯身吻去他发红的眼角被逼出的泪水,带着少年沉沦在这极致的欢愉中。 晨光熹微之时,第一缕光线穿过床帐,落在床榻上交叠在一起的两人身上时,誓天终于收手,少年只觉得这一生从未这般累过,真的是连眨眼的力气都没了。 看着累极后,缩在自己臂弯间沉沉睡去的少年,随手招来一块轻薄的云锦盖在少年身上后,低头看着怀里乖巧可爱的少年,原本白皙的皮肤上盛开的红梅,那是自己一朵一朵画上去的…… 与心爱之人的身心契合,让堂堂魔尊兴奋到没有丝毫睡意,灼热的视线一刻不停地盯着沉睡中的少年,伸手将两人缠绕在一起的青丝慢慢分开、再绑在一起,一个人玩的开心。 这种心软到想要将对方刻进骨子里的感觉,是之前从未有过的,誓天忍不住俯首、对着少年的额头一吻再吻。这个人,完完整整地,是属于自己一个人的。 少年真身为薄荷仙草,是可孕育子嗣的,也许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有一个像少年这般乖巧可爱的小孩子。想来少年这般温柔的人,一定会很喜欢孩子的吧,至于自己……少年生的孩子,当然也会喜欢的,但还是最喜欢孩子的爹爹了。 再一次醒来,已是日薄西山,落日的余晖从外面照进来,将整个寝宫笼罩在一片如梦似幻的色彩中,睡得不知今夕是何夕的少年,睁眼时思绪尚有些朦胧,见得这番美景,不由得有些痴了。 少年缓缓伸手,想要触摸这绚丽的霞光,可才一动,昨夜过度劳累的身体瞬间就产生了抗议,少年这才感觉到自己身体上的异样,整个身子像散了架般,某些地方更是难受的厉害。 一直没有离开过床的誓天在少年刚醒来时就察觉了,他笑看着沐浴在夕阳中的少年,像个小孩子般,想要伸手去抓住绚丽的光芒,直到对方因伸胳膊的动作而皱起眉头。 “终于醒了……” 低沉浑厚的声音传来,紧接着少年就被拥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誓天满脸笑容地看着他,一手隔着薄薄的云锦揉捏着少年的腰侧。 感受到后背传来的体温,懵懂的少年才反应过来这是他们的新房,昨晚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而自己之所以会这么累、身上还难受,全都怪身边这个笑的一脸得意的人。 “你……”一开口才发现嗓子沙哑的厉害,原本想说的话只得咽了回去;但他到底还是不甘心的,只得狠狠地丢了一个白眼过去给某个满脸都写着我很餍足的人。 接收到少年的白眼,誓天一愣,随后才反应过来,小天这是……在跟自己撒娇?。 真的是可爱到不行,实在是忍不住想亲,然后……行动力及强的魔尊大人毫不客气的拉过少年来了一记深吻,直到对方再次无力地瘫软在自己怀里后才依依不舍的将人放开。 “你……”浑身无力、气息不稳的少年只得再送一个白眼过去,又怕对方误会,再发生刚才的事儿,赶紧转移了话题:“我想喝水……” 哦……自己的新婚夫人要喝水,誓天伸手,取过不远处的茶杯,殷勤地置于少年的嘴边,“快喝吧,你都睡了一天了,再不醒晚膳怕是都要错过了!” 少年:“……” 所以这能怪我?昨晚到底是谁不知节制,说了也不听、来了一次又一次? 只是,再看着誓天身上紫红色的寝衣,和披散的头发,这人这是一天都没出去吗? “你不会,也在床上躺了一天吧?” 待少年喝完,誓天又将杯子放回去后才一派悠闲的回道:“当然了,昨晚夫人劳累了,本尊自然要陪着,好好照顾着才是。” (⊙o⊙)…这让自己怎么回?劳累是真的劳累,只是,明明出力的都是对方,怎么反倒是自己睡了这么久?算了,不跟他计较了。 寝殿内两人又耳鬓厮磨了一阵,直到外间伺候的侍女来传话,说是晚膳摆好了。两人这才不紧不慢地起身,誓天体贴少年新婚的羞涩,直接抢了侍女的活儿,亲手帮少年穿衣束发,然后带着人来到偏厅用晚膳。 这边两人琴瑟在御、和谐的很,而那边九重天上却不慎太平。太子殿内,怒气冲冲的储尧几乎摔碎了宫里所有的摆件,一干侍从没有一个敢上前规劝的。 魔族的人不好惹,尤其是誓天心尖儿上的人,更是不好惹。从婚宴上离开的储尧,原本以为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却没想到,第二天消音便带着魔尊誓天的亲笔手书来九重天见天帝,要求九重天就储尧意图伤害“魔族尊后”一事给予解释,天帝迫于魔族的压力,不得不将储尧暂时幽禁于太子宫反省,以平魔族怒火。 向来高高在上的九重天,何时这般的憋屈过?但是没办法,誓天带领的魔族实力强盛,即便是九重天,也只能低头。 听闻儿子被禁足的天后急匆匆赶到太子宫,尚未进门便听得里面传来的怒骂声,天后的头更痛了。实在是想不通,自己娘家一门俱是聪慧有大志向之人,怎得偏偏这个儿子就这么……哎,偏偏自己和天帝就只有这一子,即便儿子再不堪大任,自己也只能全力帮衬着! “拜见天后娘娘……”守在殿外的仙娥们看到来人,齐齐下跪参拜,同时心下松了一口气,天后娘娘来了,应该能劝动太子殿下息了怒火吧。 “平身吧……” 在殿内憋了一肚子火的储尧听得自己母亲来了,终于停止了摔东西的,如雏鸟归巢般迎了出来,“母后,您终于来了……” 天后看着儿子眼中的孺慕之情,原本心中保留的一点儿不甘也彻底消失了,这个儿子虽说不太聪明,可对自己这个生身之母却是敬爱的很,跟自己的娘家也是亲厚。如此想来,便是没有那般雄才大略,也无甚不好。 “母后,是那誓天打了孩儿还反咬一口,为什么父君反倒要罚儿臣?而且那个小贱种他……” “尧儿……”天后听着儿子的一番控诉,再三忍耐才能控制自己想要去扶额的手,耐心道:“母后平日里都是怎么教你的,你怎么就是不开窍呢?那个人,你父君从未将他放在心上过,一个对你没有丝毫威胁的人,你偏偏要跟他过不去作甚?” “可是母后,那小贱种成了……” “尧儿……”天后疼爱儿子是自然,但对储尧的教导向来严厉,“即便他做了魔族的魔后又如何?在这九重天上,以前他是个蝼蚁,现在更是连九重天的蝼蚁都不是了,就算他以魔后的身份来了九重天,那也只是魔后,干涉不到九重天任何事……” 天后是个有谋略、有野心的人,对于自己丈夫和其他人生的孩子,虽然嫉妒,但只要不威胁到自己儿子的地位,就是赏他一碗残羹冷饭又如何?可偏偏自己的儿子就是看不透这一点,非要将那个小贱种放在心上。 “尧儿,母后知道,你是觉得他抢了你的风头,可你要的是那个风头吗?你是九重天太子,未来的天帝,你自己本身就是风头,又有谁能抢得了?而他,再如何风光,也始终只是魔后、誓天背后的人,永远都站不到六界巅峰。更何况,誓天今天会宠着他,明天就有可能抛弃他,你何必将他放在心上。” 天后这番苦口婆心的劝说,储尧却并未听进去多少。待一年的幽禁解除后,储尧立刻招来手下心腹,让其去小天来九重天之前生活的地方去查探一番,看有没有什么可利用的条件。却不想这一查,还真让他查到了。 宿耿看着前方高座之上,一身锦衣华服、富贵非常的人,虽不知这九重天太子殿下突然找自己这个下界小薄荷仙来做什么,但能被这等贵人邀见,很可能就是自己的机会。宿耿俯身、及其虔诚地参拜道:“宿耿请太子殿下安……” “平身吧,突然召你来九重天,倒是本君唐突了!”储尧面上虽带着笑,但却是打心眼儿里看不起这等修为底下的下界小仙,只是想着这人对自己还有些用处,故而才给了两分颜面。 “不敢不敢,能得太子殿下召唤,才是宿耿几世修来的福分。”宿耿起身,偷偷打量着储尧,看这太子殿下的态度,莫不是真的有什么福分要降到自己的头上了? “你不用拘束,本宫此番召你前来,确实又要事要交于你,若此事成了,你就是九重天的大功臣,便是父君那儿,也是能有两分薄面的。” 九重天的大功臣……太子的父君,那就是天帝了。 宿耿听得此处,脑海中已然浮现出自己成为九重天新贵之后的威风,以及随之而来的荣华富贵了,到了那时,想来没有人再敢看不起自己、轻视自己了吧。 得意忘形的宿耿已完全忘记去想,这天上怎会平白无故地掉馅饼?他一个下界小薄荷修成的散仙,身后又无强大家族可利用,有什么值得九重天太子殿下许下这般好处,又能得天帝高看一眼的。但此刻一心想着好处的宿耿根本不会想到这些,只知道俯地表忠心,唯恐晚了这个一飞冲天的机会就从自己眼前溜了。 “宿耿但凭太子殿下吩咐,为太子殿下效力,宿耿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听到意料之中的回答,储尧满意地点了点头,脸上虚假的笑终于有了一点儿真心在里面,毕竟是要让人卖命的,怎能不给个好脸子呢。 “本宫也不要你肝脑涂地,只需你见一个老朋友,演一场戏。”储尧笑的诡异,眼中的光芒一闪而过。 时光匆匆,已是半年之后! 六域魔都难得下雨,少年站在寝殿窗前,看着外面蒙蒙细雨敲打着万物,一手抚摸着手腕间干枯薄荷草结成的手链,眼中的悲伤逐渐聚集成堆。 “在想什么?”誓天从外面回来,将少年佣入怀里,抬手试了下额头温度。进门时看少年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窗前,这下雨天潮气重,也不知道披件衣服,着凉了怎么办。 “很快就是爹爹的忌日了,我想回一趟薄荷山。”少年转身怀抱着誓天有力的腰身,脑袋埋在对方宽阔又温暖的胸前。 “好,我陪你一起回去。”薄荷山——少年长大的地方,确实应该去看看了。 第9章 薄荷山 九重天上,宿耿经过一段时间的教导,终于变得有点儿神仙该有的样子了。其实这人本身皮相并不差,可惜平日里一副贼眉鼠眼、极尽势利的气质,给生生破坏了这幅原有的美感。这会儿掩去了身上那些恶俗的气质,又被九重天的繁华富贵所感染,看着虽不是光风霁月,却也算有一番散仙的风姿。 “看来这段时间的效果不错。”储尧对于这段时间所花的心思很是满意,总算这人还不是太笨,没有耽误了自己的大事儿。 “全是殿下教导的好,殿下对宿耿恩同……。” “好了,空话谁都会说。”对于宿耿的阿谀奉承,储尧只觉得恶心。果然,卑贱之人始终是难等大雅之堂,即便是披上了一层华丽的外衣,也始终是卑贱的,可偏偏正是自己需要这人出力的时候,即便再恶心也只能忍着了。只心下发誓,待事了后,一定要将这等卑贱之人踢下九重天。 储尧身边的得力助手毋生熟知自家殿下的性子,知道这位祖宗八成是快忍受不了了,只得自己上前,与宿耿进行交谈。 诱导道:“宿耿,你真的想感谢殿下的恩德吗?” “为殿下,宿耿不避汤火,惟愿马革裹尸以报殿下恩德之万一。”终于有了表忠心的机会,宿耿毫不犹豫地跪在储尧面前,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昂,恨不得下一刻就为储尧去死的样子。 “何至于此,快起来吧。”毋生不慌不忙地将扶起,接着道:“殿下是爱才惜才之人,但凡遇危险关头,都是亲自冲到最前头的,怎会让自己手下的有才之士去冲锋陷阵呢。”毋生满面严肃,状似生气地说道。好像宿耿要为他家殿下肝脑涂地,就是毁了储尧一世英名似的。 “是是……太子殿下圣明,是爱才之人。”宿耿听得毋生的话,知道自己马屁没有拍到地方上,只得就着毋生的话,唯唯诺诺的恭维着。 “好了,本宫也不要你赴汤蹈火,更不会要你的命,只是要你去见一位故人。”准备了这么久的计划,终于要开始实施了,储尧实在是开心的很,却又不能当着重要棋子的面表现出来,便只得忍着那满腔兴奋之情。 “故人……”宿耿倒真是有点想不起来自己还有什么故人的。他从化为人形之后,便开始到处流亡,这么些年来也到过不少地方,认识了不少人,可交好的却几乎没有,何况是能称得上“故人”的。 “本宫听说当年在薄荷山上,你可是日日为一株小薄荷草遮风挡雨、喂食甘露?” 经储尧这么一说,宿耿才终于想起来,在记忆深处、关于薄荷山上的点点往事。那处无聊又贫瘠的山头,自己也是数万年都不曾回去了,那株长在自己身边的薄荷草,也不知道化成人形了没有? “殿下果然是无所不知,当年在薄荷山上,确实有这么一回事儿,只是当年我离开时那薄荷草尚未幻化成人形,现在……” “现在,人家可是魔尊的掌中宝、魔族尊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早已不是什么薄荷山上尚未化为人形的薄荷草了。”储尧说着,一边不动神色观察着宿耿的表情,在看到对方眼里的震惊以及不可置信后,满意的点了点头。 有愤怒就好,有愤怒才会有妒忌、才会有不甘,才能为本宫所用! 宿耿闻言,尽力维持这表面的平静,故作惊讶地看向储尧,“没想到,小天竟有这等际遇,嫁给了魔尊。” 薄荷山名叫山,其实只是不周山脚下,一处被淹没在参天大树后面的小山丘,四周高大的灌木林是天然的屏障,如同母亲温暖的怀抱、拥着小小的薄荷山。 薄荷山因漫山的薄荷草而得名,刚一踏入此地,清冽的薄荷香便扑鼻而来,令人精神为之一颤。一身锦缎白衣的少年拉着誓天来到一处篱笆围起来的小院子前,指着院中一个小土坑道:“这就是我之前生活的地方,我就是从那儿化为人形的,爹爹就在我旁边。” 誓天揉了揉少年柔软的头发,抓起少年戴着干枯薄荷草手环的手,“小天,别难过,现在爹爹就在你的手腕上,他会时刻陪着你,我也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嗯,没事,爹爹他在世之时心受煎熬,过得苦,走了也算是一种解脱吧。惟愿来世他能寻得良人,别再遇人不淑、半生凄苦了。” 薄荷山上属于少年的地方很小,一间小小的草屋,因年久失修、无人居住,已经破败不堪,无法住人,不过他们也不准备在这里住下来。少年祭拜了自己的父亲,又去探望了几位曾经照顾过自己的老人后便准备离开这里,邻居家老大爷特地出来送他们。 看着这位从不曾离开过薄荷山,一生皆是平淡却又安稳的老人,少年想了想,还是询问道:“爷爷,宿哥哥他……一直都没有回来过吗?” 老人闻言,轻缓地摇了摇头道:“那孩子啊,心性不稳、心思又多,这薄荷山啊,并不适合他。”老人看着眼前平淡又安逸的一切说道,眼中是满满的可惜。 “小天,别多想,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就好,爷爷看你身边这位是个会疼人的,安稳一生比什么都好。”老人说着看了一眼誓天,虽不知对方是什么身份,但单凭那一身气势,老人也知道对方不简单;难得的是,那人看着小天的眼中,满满地都是对心爱之人的疼宠。 誓天听了老人的话,只是向老人点头致敬,牵着少年的手从始至终都不曾松开过;反倒是脸皮薄的少年悄悄红了耳朵,认真对老人道:“他很好,我也会过得很好的,爷爷放心吧!” 二人看遍了薄荷山上每一处风景后,才踏着月色准备离开。少年回头看着这一片安静又祥和的地方,连日来积压在心头的抑郁终于一扫而空。 朗朗月色下,看着比那当空皓月还要耀眼几分的少年,誓天不自觉的伸手将人拥进怀了,下巴眷恋地抵在对方头顶上,轻声呢喃着少年的名字,“小天……” 少年显然没想到身边这个向来强大的人,会突然露出这般痴缠的情态……好像也不突然,这人虽是统领一族的魔界至尊,但自相遇以来,对自己都是极好的,且在两个人时,偶尔也会有几分幼稚表现出来,就像……嗯?等着被主人摸头顶的大狗狗。 感受着对方怀里的热意,少年双手攀上对方脖颈,脑袋在对方怀里蹭了蹭,轻声回了个“嗯”,那模样温顺又可怜。 也许最开始并没有那么爱的,只是看少年在九重天上孤身一人、孤苦伶仃,却又和自己这个陌生人相谈甚欢。后又担心自己是有目的地接近他后,即便很喜欢有人可以陪他说说话的,却还是一脸苦涩地告诉自己:“我徒有一个皇子的虚名,什么都给你不了你”,那时的少年眼睛湿漉漉地,如小鹿般撞进自己眼中,故而起了怜惜之心。 但不知从何时起,也许是大婚那日、一身鲜艳喜服的少年太过迷人,也许是婚后相处时的相濡以沫、举案齐眉……慢慢的,誓天才发现,原来自己也会有这般全心全意爱着一个人的时候。 下山途中,誓天随手拿出一颗硕大的夜明珠来,将之送到少年手里,“天天,拿着它。” “啊……”有点懵懂的少年没搞清楚状况,但还是很听话的接住了夜明珠,然后一脸不解的看向面前高大英俊的男子。 誓天蹲下身子,扭头招呼身后的少年,眼中的宠溺快要满地溢出来了,“天天,上来,我背你下山……” “哦……”少年尚未反应过来为什么要背自己,人却已经快速爬上了对方宽厚又温暖的背,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依赖地靠在誓天的肩膀处。 “我们不是要回六域了吗?为什么不用移行术啊?”走了两步,少年才抬起头问背着自己的人。 果然是个小傻子!誓天拍了拍搭在自己腰上的小少年的腿,“天天,咱们暂时先不回六域了,我们去人间玩一趟。” 也是今天,誓天才想到,自从他们大婚之后,少年便一直不曾离开过六域;而以少年之前的处境,怕是也没有机会能到处去逛逛。且像他这般年龄的孩子,应该正是活泼好动、对万物都充满好奇的时候,竟然已经出来了,那就带少年好好玩一趟吧! 然而难料,若是誓天知道因为自己这个决定而引发的后续一系列事情的话,他绝对会将少年牢牢看顾在六域,此生绝不让他踏出六域半步。 第10章 宿耿 六域魔都、一所偏殿内,誓天看着少年拿着布巾认真给床上昏死过去的人擦手擦脸,脸上颜色变了又变。 这个突然冒出来、半死不活的人到底是谁,小天凭什么对他这么好?还亲自伺候他,又是擦脸又是擦手的,这要不是自己拦着,怕是都要亲手换衣服了。 誓天越想脸色越臭,连带着整个偏殿的温度都下降了好多。少年感觉到身后人的恼怒,心下好笑,这么大的人了,又是堂堂魔族之主,怎么这会儿反倒像个小孩子了般的闹情绪? 不过……适才自己只顾着救人,确实有些忽略他了,看来一会儿要好好哄哄才是。 眼见着已是晚膳时候了,少年快速将床上人受伤的胳膊包扎好,又认真清洗了手,才朝身后快要喷火的人走去。 少年讨好地挽上誓天的衣袖,抬头笑看着对方道“今晚想吃什么?我给你做个龙带玉梨汤好不好,正好咱们带了人间的冬果梨回来。” 天天亲手煲的汤? 闻言,快要气人河豚的誓天,立刻便被哄好了,却还是傲娇地不肯露一个笑脸,只挑眉看着少年,道:“先声明,床上那位喝过的汤,本尊不喝。” 少年很是意外地看向誓天,所以……这才是对方臭着脸的原因吗?少年不甚确定道:“你这是……在吃醋吗?” “才没有。”堂堂魔尊,怎么可能会做这么幼稚的事? 少年看着誓天高高扬起的下巴、和变得粉嫩的耳垂,脸上的笑越发明丽了。以前只觉得这人一身清贵、气势慑人,但相处久了,才发现即便是魔尊,不经意间也会有可爱的一面。 少年眼中的笑意实在是憋不住了,抓着对方的手摇了摇,撒娇道:“好了别不开心了,你是第二个吃我做的饭的人,他没有吃过的。” 嗯……难道不是第一个? 誓天果断不淡定了,一脸严肃地看向少年,咬牙切齿道:“我是第二个,那第一个是谁?”敢占自己媳妇儿的便宜,待本尊见到了、一定会剁了他。 少年看着被自己哄骗了的人,捂着嘴笑出声来,“哈哈……第一个当然是我了,不然怎么能确定,饭好不好吃啊。” 好像是这个道理没错! 只是这小妻子,最近实在是越发的活泼了,连自己都敢打趣了,伸手将调皮的少年拥在胸前,鼻尖蹭着鼻尖,单方面霸道宣布道:“不准给别人煲汤喝,更不准给其他人做饭,你做的饭,只能给我一个人吃。” “好,我以后只做给你吃。”少年额头碰了碰誓天的额头,承诺道。即便爱人足够强大了,但偶尔还是需要自己哄一下的,全当是夫夫间的小情趣吧。 宿耿睁开眼,看着眼前紫色的纱帐以及墙上魔族特有的黑鹰图腾时,知道自己的计划已经初步成功了,也不枉费自己受了这么重的伤。 守在旁边的侍女见床上的人醒了,有条不紊地四下忙开了,为首的大宫娥带着温暖的笑意将床上准备起身的人扶起来,“仙君醒了?” 来到魔尊本就是计划之内的事,但此刻却是不能表现出来的。宿耿假意环顾四周,而后一脸茫然地看床边的宫娥,询问道:“此处是?我怎么会在这里?” “仙君且安心,这里是六域魔都,仙君受了伤,是尊后带您回来的。” “尊后?” “正是。尊后适才探望过仙君,原是要多等一会儿的,可不巧赶上有急事处理,只得先离开,嘱咐婢子们好生照顾仙君。” 靠在床头,宿耿伸手抚摸着胸前伤口,感叹道:“得遇贵人相救,实乃三生有幸,下仙可否当面拜谢尊后大恩?” “仙君客气了,尊后特别交代,您是他的故人,要婢子们好生照看的。待尊后得到仙君醒来的消息,定然会开怀的。”宫娥恭敬道。 “现下不便拜见吗?”宿耿心下着急,想要快速见到人,好尽快完成储尧交代的任务,早日入九重天。但听这婢女话中的意思,好似没法尽快见到人似的。 宫娥为宿耿递过一条热帕子,温声回道:“魔尊带尊后去了后山温泉,大概明日才能回来,仙君今日可休养一天,明日便能见到尊后了。” 六域魔都后山上有一处天然温泉,此刻全身酸软无力的少年靠在温泉边的软塌上,凶巴巴的看着眼前为自己剥荔枝的人,却又在对方将荔枝白嫩嫩的果肉递到嘴边时,毫不客气的一口吞下。哼……谁让你刚才那么折腾我来着,现在就该你伺候我了! 誓天看着气成河豚样儿的少年,很是享受□□过后小爱人对自己的依赖,就连那凶巴巴的眼神,都像是在跟自己撒娇,擦干净手后将少年抱进怀里,下巴蹭着少年柔软的头发,“身上还难受吗?要不要回寝宫,软塌到底是没有床舒服的!” “咳咳……”小少年被荔枝呛着了,咳了好几声才缓过来,然后无奈的朝对方翻了个白眼,拉着对方的手摸上软塌,一脸痛惜地说道:“铺在这儿的是云锦,不是什么杂七杂八的物件儿,怎么可能不舒服啊!” 这数万年才出一匹的云锦,九重天上那些个仙娥们能有个云锦做的发饰都已经很了不起来,可他倒好,直接将这顶好的东西拿来当褥子用,忍无可忍的少年,还是对着魔界至尊甩了一句“太败家了”,外加一个“自己体会”的眼神过去。 呃……只这一句似打情骂俏的话,誓天只觉得自己刚消下去的火搜地一下又上来了,真的是太撩人了,好可爱、好想再睡一次。 少年看着对方眼中燃气的熊熊□□,后知后觉的裹紧了身上的云锦被,然后弱弱的为自己辩解,“我……我很累了,而且……纵欲不好,咱们要节制!” 节制?知道要节制,还般撩拨自己。 在床上脸红心跳的过了三天后,少年确实知道了,面对一个男人,特别是霸道的男人,绝对不能说对方那方面不行,与此相关的话题都不能提起,要实在忍不住要提的话,那也只能夸! “禽兽……混蛋……”看着自己身上青青紫紫、一块又一块的暧昧痕迹,少年一边穿衣服一边在心里将对方问候了十八遍。 “天天,咱们可以明天再去看那人的……”帮少年整理衣领的誓天,委屈巴巴地看着小少年,那样子,真的是像极了某种动物。 “不行,他醒了好几天了,我应该去看他的了。”最主要的是,再这样继续在寝殿待下去,怕是要没法见人了。 誓天眼睁睁看着属于自己的少年,头也不回的丢下自己去看那个不知道叫什么的抽男人去了。万般不甘的魔尊最后还是忍不住,快速穿上衣服跟了过去,才到殿外就听里面传来少年的欢笑声,脸立刻又黑了一层,然后很不爽的大步跨进殿内。 哼……本尊倒是要看看,到底是什么臭男人让你笑的那么高兴。 殿内,少年正坐在床边的矮凳上,拿了个橘子剥给半靠在床上的宿耿吃,而宿耿则一脸温柔地看着给自己剥桔子的人,时不时伸手接过少年递来的橘子瓣儿吃…… 誓天一看这情景,只觉得刺眼的很,那是他的少年、是他的人,他都舍不得让对方给自己剥一个橘子的。 因背对着门口,少年并未发现誓天的到来,反倒是宿耿最先注意到了来人,从少年手里接过橘子瓣时,不动声色间伸手,抓住了对方的手腕,眼中瞬间浮现出浓浓的怜惜之情,担忧道:“小天,你在九重天的日子,一定过的很苦吧!” “啊……”单纯的少年完全不知眼前人的心思,只单纯地回想起在九重天的日子,而那些不甚愉快的时光,好像已经离自己很远了。记忆里更多的,却是与誓天相遇后种种景,不知觉间红了脸,解释道:“其实也不苦,而且我还遇到了……” “天天……” 少年话未尽,就被誓天打断了! “天天……”誓天将少年拉进自己怀里,一脸挑衅地看着床上的人。哼……这什么臭袜子,竟然还敢抓着少年的手,那是你能动的吗? 突然就被抱了,还是当着自己发小的面,一颗小脑袋不自在地往身后宽阔又温热的胸膛里缩了缩,骄里娇气地埋怨道:“你不是在休息吗?怎么突然来这儿了?” 誓天看着少年在自己怀里红了脸,原本心中的不快散了一大半儿,却还是故作高冷地拉着个脸,哼……当然是来看看到底是那个臭男人跑来吸引了自己媳妇儿的注意力? 然而……当着少年的面,这些话只能在心底想想了,是绝对不能说出来的。男人都是要面子的,少年也是一样。 魔尊大人瘪了瘪嘴,很是不愿意地说了违心的话,“过来看看你朋友有什么需要!” 果然,这话让少年很是开心,当即便拉着誓天的胳膊跟床上的人介绍,“宿哥哥,这是誓天,是……是我的丈夫!”说到“丈夫”二字,少年虽有些羞涩,但还是很坚定地说了出来,只是原本就发红的脸,这下子连耳根都红透了,这还是他第一次向朋友介绍自己的丈夫,不得不说,这种感觉真的很好。 大概是没想到少年会这么说,誓天有片刻的怔愣,随即反应过来后便是狂喜,少年还从未在他人面前这般认真的宣布自己的身份呢!看来小天真的只当这人是好朋友。 少年自是不知誓天心中的曲折回廊,只是一脸自豪地将唯一的好朋友兼发小介绍给自己的丈夫,“这是我的发小宿耿,当年在薄荷山上,多亏了他照顾我。” 发小和丈夫,这一听就是过去式和现在进行时的关系……不对,什么过去式,根本就没有过去式,从来都只有自己,少年是属于自己一个人的。 第11章 出战 听了少年的话,誓天终于开心了,再看床上的宿耿,也顺眼了许多。倒是勉强可以给个笑脸,“你是小天的朋友,在这儿不必客气,有什么需要可直言。” “多谢,我不会跟二位客气的。”面对着誓天,宿耿一派正人君子样,说话间也是坦荡大方。 知道少年还只是一株消瘦的薄荷草之时,受了对方的照拂,且少年对那人也只是简单的感激之情后,誓天便也不再过度关注,只吩咐宫内医官尽心照顾着。 而他自己,却是开始忙了起来。 安定和平了数万年的魔族,因西山边境钱来山处,有羬羊一族不满偏安一隅,在首领洗石的带领下,向魔族发起了进攻。这是自誓天带领魔族强霸一方后,首次敢向魔族竖大旗、挥长剑的人。 羬羊一族生性好战,且此次筹谋良久,又有内应互通消息,一时间声势浩大,不过数月时间,挺进西北两处要塞。 按常理,羬羊一族即便再如何筹谋,但在强大的魔族面前,也只会如卵石般不堪一击,但此次那羬羊一族的族长不知从何处寻得一件神器——承阴伞。 此伞可自行降雨,雨水从天而降触地面后,人畜皆可食,并无任何不当之处;但若直接落于活物之上,顷刻间便可使之魂飞魄散、四海之内寻不得一丝神识,且尸体也将立刻被腐蚀掉,不留一丝痕迹。魔族将士苦于此伞威力,一时间竟也找不到破敌之法,只得向六狱魔都求援。 誓天紧锁眉头、看着最新传来的战报,羬羊一族嗜杀成性,每至一处,无一不是□□掳掠、逞凶肆虐,西北边境众生深受其苦;西北军众守将受洗石手中承阴伞的掣肘,死伤过半,到如今竟然只有被动挨打的份儿了。 在誓天手下,魔族何曾这般憋屈过? 誓天盯着边防军事布置图,直到室内的夜明珠亮起……有身着青竹绣衫、头顶白玉冠的少年,悄声走了进来,伸手按了按誓天的额头,这才打断了他的思绪。 “夫君,你要走了吗?”最近西北战事吃紧,已向魔都求援。白天看他在议事大厅内眉头紧锁,少年知道他这般忧虑,不是因无法破敌,而是担心自己,毕竟自大婚后,他们二人便从不曾分离过。 “抱歉天天,我要离开你一段时间了。”誓天牵起少年的手放在自己脸上摩挲,感受着手掌里细腻的温度。没想到自己也会有这般依依不舍、被情感困住而拔不起腿的时候。 “嗯,我亲手煮了汤,只给你一个人的,你尝一下好不好喝?”自己的爱人,是一方君主,除了陪自己红袖添香外,肩上还扛着一族之责,现如今他要去担起之责,自己只能支持他、也愿意支持他。 “辛苦夫人了,我会尽快回来的。”将少年拉进怀里,誓天看着越发明丽的少年,下一秒直接吻了上去。 人,可比汤好吃多了! 誓天走的时候,少年没有去送他。不是不想去,而是去不了,前夜的抵死缠绵,让他只能躺在床上,看着那个高大伟岸的人披上战甲,一步步远离自己。 誓天走了,宿耿看着忙碌又有序的六域魔都,连日来只得躺在床上的阴郁一扫而空,喜滋滋地换了衣服找现在的魔后、曾经的发小去了。 此时的小天正忙着处理六域魔都的一些琐事,自两人成婚后,宫中的一些日常琐事用度等都是自己在打理。最开始也是手忙脚乱理不清个头绪,还是誓天亲自教了自己一段时间后,情况才好转,到如今,对这些事他已经非常熟悉了。 忙碌中的少年听到宫人的通报声,抬头见迎面而来的宿耿,原本严肃的脸上绽放出一片笑意,“宿哥哥,身体可是好些了?” “小天放心,已经无碍了。”宿耿说在,在少年身旁的椅子上坐下来,目光温柔地盯着少年漂亮白皙的脸看。 喝着茶的少年不曾察觉对方眼中的热烈,只随意问道:“往后宿哥哥可有什么打算?是回薄荷山吗?” 闻言,本是一副温润笑意的宿耿,突然变了脸色,贸然伸手想要接近少年,却又在即将碰到对方的手时,无力又颓败地垂了下来。原本温润的声音,也多了几分苦涩:“薄荷山?曾经我准备回去的,因为那里有我始终牵挂着的人,可现在……他已经不在那里了,薄荷山于我,怕只能是一个触景伤情的地方了。” 单纯的少年没注意到宿耿抬起来又放下的手,他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自己的发小好像深陷感情中无法自拔,长期如此下去,是很危险的。一时间忍不住提议道:“那你可以去找他,然后向他说明心思,说不准你们是两情相悦呢。再退一步,假若真的是求而不得,便是放手,也可少了遗憾,而后在寻有缘人。” 从小便看着爹爹为情所困、被情所伤,少年是再也不愿有亲近之人再遭此难的。若能得心上人,两情相悦、白头偕老,那自然是最好;若不能相见两欢,那便是相敬如宾,再或者是彼此说清楚、讲明白了,相忘于世不再打扰也是好的。 “找不回来地,他已经嫁人了……”宿耿眼中的苦涩和温柔成了浓浓的哀伤,他再次伸手,这一次确实毫不犹豫地抓住少年置于桌案上的手,连声音也带上了一丝哽咽,“小天,你已经嫁人了,而且嫁的还是六界至尊之一的魔尊,我再也找不回自己爱的人了……” 少年一双大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整个人都被惊到了,想要后退一步,却又在椅子上,而只得身体往后靠,尽量远离宿耿身边,手也快速地抽了回来,“不是,宿哥哥,你……我……” 少年从未想过宿耿会喜欢自己。当年在薄荷山上、都还只是两株小小的薄荷草时,宿哥哥就说过:“未来能得他喜欢的人,定然是‘身若柳絮轻飘摇,笑如桃李艳春华’之人”,而自己从来都不是这样的人,更对方所期待的爱人,没有丝毫的相似之处,虽然长的还算好看,却于“艳春华”还差的远呢。 “小天,宿哥哥知道自己来晚了,只能眼看着你站在别的男人身边,迟了一步,我本该放手的,可我还是……明明是我先喜欢你的。”情到深处,宿耿忍不住大步上前,抓着少年的肩膀,深情有急切道:“小天,你跟宿哥哥走吧,宿哥哥会对你好的。” “不……我不……”终于从惊愕中回神了的少年,快速挥开宿耿的手,厉色道:“宿哥哥,你明知道我已经成亲了,怎么还说这样的话?我不会跟你走的。” 誓天对自己很好,六域魔都的人都对自己很好,不想离开誓天,也不想离开这儿。 大概是没想到会被拒绝,宿耿看着自己被挥开的手有片刻的怔愣,可是很快地,他再次上前想要拥抱满脸惊疑的少年,“小天,宿哥哥会好好爱你……” “不,我不爱你,我爱誓天,六域现在是我的家,我不会离开这儿的。”少年宿耿身上施了个定身术,他很怕对方会再对自己动手动脚。即便到了现在,能跟自己有肌肤接触而不会感觉烦躁的人,也只有自己的丈夫誓天,其他人,即便是最简单的拉手也忍受不了。 少年施的法术自己竟然解不了?宿耿大感意外的同时,再次坚信背靠大树好乘凉,连昔日靠自己接济照顾的干瘦小薄荷,也能在嫁给魔族之主后而修为大增,并下决心一定要办好这件差事,然后入九重天。 宿耿心中有万般算计,但面上丝毫不显,只是不可置信地望向少年:“小天,你……” “宿哥哥,你刚才说的话,我就当没听过,我已经嫁人了,不值得你记挂,此后便当下吧。你会找到属于你的那个人的。”少年说着,深吸了一口气来舒缓心情, “属于我的人?也许吧!”宿耿笑了,只是笑的有点儿难看,“对不起小天,吓到你了。你以后,还会叫我宿哥哥吗?” “会的,咱们是很好很好的朋友。”看着为情所困的儿时伙伴,,自己又无法为对方解困,少年心中有点儿愧疚,在听到宿耿最后一句话时,眼睛亮了起来,很是郑重的点了点头。 宿耿伤势痊愈之后,并没有离开六域魔都,反倒是经常跟在少年身后,两人之间以兄弟相称,仿佛又回到了儿时的那般光景。 西北方战事还未结束,誓天时有家书传来,少年每每捧着书信读了又读,最后才将所有的信件统一归置于一个小盒子里,又将小盒子放在寝殿内床头的暗格中,每晚都望着那个暗格,带着对誓天无尽的思念入眠。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西北边境的战场上,誓天看着退却的敌军,终于露出了数月来的第一个微笑,这场仗很快就要结束了呢,可以准备回去了,这么些日子以来,真的很想那个白白净净的少年,想的心尖儿都疼了! 第12章 疑惑? 向来沉默的消踪,望着因战事结束、期待返程的誓天,攥紧了手里的书信,犹豫再三后大步走过去。就算是这番话说完会挨揍,他也认了,谁让他们即是主仆又是兄弟呢。 果然如料想的那般,消踪尚未说完上次回六域时的所见所闻、以及手下亲信传来的最新内容,便被誓天拎着领子提溜在半空中,怒斥道:“消踪,谁允许你,可以派人监视尊后的动向。” 誓天知道自己脾气不好,但自成婚后,已经有所收敛和压制,是少有人或者事,能让他动怒了。然而想到自己一心一意念着的人,可能在心里某个地方装的不是自己,光是想到有这种可能,他便压不住心中想要杀人的怒火。 但他也明了少年心性单纯,即便是真的心中还藏着什么人,也绝不会在与自己成婚后,做出什么不应该有的事。而真正令他生气,对消踪出手的原因,是在六域魔都,竟然有人在自己这个魔尊不知道的情况下,竟然敢监视魔族尊后的一言一行? “咳……魔尊……”消踪脸色憋得青紫、又吓得惨白,这般青白交加的实在是算不上好看,下意识地想要伸手去抓誓天卡在自己脖子上的手,却又生生忍住了。他知自己僭越了,作为下属,仅凭几句传言,便私自窥视、猜测主子的事,实为大忌。 只是……气息将绝之际,消踪用已然混乱的视线望向誓天,深觉可惜了。大爷的,身为魔族六大护法之一,早些年跟着魔尊四处征战,这没死在战场厮杀上,却要被魔尊掐死了,还是因为这等八婆的事,实在是有些掉价。 好在誓天心中尚有分寸,在消踪几乎只剩最后一口气的时候,终于松手。随后拿起给少年准备的礼物盒子,化身一道青烟消失在原地。 誓天知道,少年虽看似软弱,但实则心性坚韧、有极其有主意,之前在九重天那般境地,都能坚持数万年只为求一个结果;现在又怎会在于自己成婚后,做出为夫夫道不容之事?只是……若他心中所爱真的另有其人? 不,那双盛满浩瀚星辰的眸子,再望着自己时所流露出的深情绝非虚假。况且,就算在与自己相遇之前,有人在他心上落下了痕迹,自己也有信心让他抹去过往,此后心中永远都只有自己一人。 消踪好不容易顺过来一口气,看着誓天消失的方向,面色复杂,眼中有一丝深情闪过,片刻后又消失殆尽。这世间最厉害的,从来都不是无上心法和修为,而是情。情之一字最伤人,仙凡妖魔不论是那一个,动了心、有了情、入了局,便是一生都挣脱不了的枷锁。 魔尊,消踪一心为您、为魔族,不敢抱有私心! 誓天回到六域魔都之时已是深夜,他悄无声息地穿过六域守卫森严的结界,又穿过挂着璀璨灯笼的九曲回廊和夜风瑟瑟的湖水花园,最后来到了二人的寝宫外。 殿外守夜的宫娥打着哈欠强撑着睡意,看到突然出现的誓天,一个激灵,浓浓的睡意瞬间跑的无影无踪,忙跪着参拜,“参……” “别出声。”誓天厉声打断宫娥的声音,而后又缓了面色,自己虽不是好人,但也不会无故将个人怨愤发泄在宫人身上,那是无能之人才会干的事儿。 小宫娥吓得趴在地上瑟瑟发抖,众人皆知魔尊从不无故责罚宫人,但就他那一身嗜血的气势也足够骇人了,况且此刻她还能感受到魔尊身上未散尽的怒气。 “尊后呢?” “回魔尊,尊后在殿内,这会儿应该是睡歇息了。” 殿内安静到只能听到少年微小又匀称的呼吸声,赤金瑞脑兽香炉中散发着淡淡的薄荷香,最是安神静气,誓天看着重重沙帐后少年卷缩在大床上的身影,一路烦躁的心情终于有了好转,同时也笑自己多疑,只单凭消踪的几句话,便放着尚需处理的战后事宜、不管不顾从西南边境赶了回来。 看看少年干净的寝衣,再看看自己身上的沙尘,誓天转身去了一旁偏殿,快速净身、除去一路疲惫后,才上床将睡地正沉的少年抱进怀里,大手不安分地在对方纤细的背上来回抚动,嘴也不客气地直接啃了上去。 “呜……”睡梦中的少年感到呼吸困难,嘴里发出了呜呜声,双手也开始推拒着身上的人来表示抗议。 两人分离这么长时间,誓天的□□早就达到了顶峰,之前爱的人不在身边时还能忍受,可现在软玉温香在怀,要还能忍,那他誓天岂不是要改叫“忍者神龟”了。 经过一番闹腾,睡梦中的少年忍受不了身边人的骚扰、悠悠的睁开了眼,在看到上方那张日思夜想的俊颜后,还以为自己又做梦了,转眼便准备继续睡,好让这个梦可以长久一点儿。 誓天见少年又准备睡去,邪恶地叼住少年粉嫩的耳垂,轻语道:“呵……不想看见我回来?” 嗯? 迷糊中的少年闻言反应察觉不多这好像不是梦! 双手在誓天鼓鼓的肌肉上摸了摸,又拉了拉对方的耳垂,再三确定这人是真的回来了,确确实实在抱着自己,这不再是夜晚一个人的梦、梦醒后只有自己一个人对着空荡荡的寝殿。 确定不是梦后,少年反身而起,双手紧紧拦着誓天越发精健康了的腰身,脑袋埋进对方胸膛里蹭了蹭,撒娇道:“你终于回来了,我好想你。” 听着少年说想他,再被这么一蹭…… 呃……什么叫天雷勾地火?什么叫久旱逢甘霖?什么叫老房子着火? 怕是不过如此了! 于是,在少年还没从爱人突然回来了的惊喜中回过神来,就被顷刻间化身为狼的人连皮带骨头吃了个干干净净。 实在是太过想念、太想看看这个人了,难得的,在激烈的□□之后,少年还没有睡去。他懒懒地躺在誓天怀里,手中紧抓着对方一缕发丝缠绕在指尖,嘟囔道:“回来之前也不报个信儿,害我刚还以为是在做梦呢。” 誓天大手轻拍着少年汗湿的背,有一搭没一搭的亲吻少年散乱的发顶和脸颊,眼中尽是吃饱喝足后的慵懒和餍足,“特别想你,战事完了就回来了。” “嗯……” 听到对方说想他,少年脸上的笑越发明媚了,脑袋又往誓天怀里缩了缩。之前刚睡醒,又被誓天突然回来了的事儿给砸的晕乎乎地,可以肆无忌惮的说出“想他”,可这回儿清醒过来,实在是不好意思这般直白地表达思念。 然而誓天却不会就这么让他糊弄过去,退去初见时的激情,誓天又对之前消踪说的话开始耿耿于怀,“小天,你希望我回来吗?” 你希望我回来吗?我回来了,你的那个发小可就再也近不了你的身了,我会直接斩断你们之间所有的联系。 这话问的少年有点儿懵,誓天回来,自己当然是开心的,不过他也没有想那么多,“嗯,当然希望你早点回来,战场上刀剑无眼,我一直担心你……” “放心吧,战场上那些人伤不了我。而且,以后不管去哪儿,我都会带上你。”时刻把你带在身边,这样你就只能看到我,也不会再有那些个不长眼的人来打你的注意了。 第13章 计谋 次日,誓天早早地就醒了,亲了亲还在睡梦中的少年后,转身出了寝殿来到书房,对等在里面的人道:“带宿耿来。” 誓天的书房内藏书甚广,远至上古时期刻着简易文字的龟甲、兽骨,中古时期泛黄的绢布和竹简,下至近些年的麻纸,所涉内容包含了各个领域。有些太多年久,已经有了很大的磨损,但誓天只是让人将这些宝贵书籍的内容誊抄下来,却从未想过去修复。 时间留下的痕迹,他不想毁去。 誓天抚摸着桌案一角处放置的一盆小薄荷,想起少年第一次进书房时眼中的诧异。 没有谁的成就是一蹴而就的! “宿耿参见魔尊。”宿耿进门,不敢四下张望,只恭敬地向誓天屈膝行礼。听说誓天是昨晚半夜回来的,这一回来就找自己,怕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吧? “宿先生面色红润,身姿挺拔有力,看来这段时间修养的不错。”誓天手指点着桌面,深沉的眸子盯着下方的宿耿。哼……就这么个熊样儿,从头发丝儿到脚底板,就没有一样是比得上自己的,小天怎么可能会喜欢他? “多亏小天……多亏各位宫人的悉心照料,在下好多了。” “那正好,本尊就不留宿公子在六域长住了。”誓天□□裸赶人的意思,是再明显不过了的。他是一方霸主、六域魔尊,向来都是为所欲为的,但这会儿看在少年的面子上,已经算是对宿耿客气了。 宿耿有点懵,原本以为对方会找个什么招待不周的借口,含蓄地表达逐客地意思,那时自己便可假装听不懂从而继续留下来。可没想到这人这般地直接,反倒是让自己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 “宿耿明白,不过在离开之前,想再见一见小天,于情于理,我都应该跟他告别。”不敢违背誓天的意思,那便只得在小天那儿入手了,好在太子殿下的计划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 小天起床用过早膳后便来到花圃,照料自己亲手种下的花草。看到从小径匆匆而来而来、脸色灰败的宿耿,眉头不由地皱了皱。 宿哥哥脸色怎么这么难看?难道是伤口没有好? “宿哥哥,你这是怎么了?” “小天,我……”宿耿焦急地抓住少年的肩膀,一脸地欲言又止。宿耿了解少年,知道他的心软,也知道他会念旧情。 而少年的反应,确实如宿耿所料,对方担心地询问他遇到什么难处,可要帮忙? “小天,我听魔尊说你们准备外出玩。按理说,主人不在,我的伤也也好的差不多了,本不该继续叨扰。可是小天,宿哥哥现在真的是无处可去了,之前我误伤了大风鸟的孩子,然后被它打伤,幸得遇见了你们相救,但之后……”说道大风鸟,宿耿本就难看的脸色,越发地苍白了,挺立的减半也瞬间夸了下来。 “待在六域就会没事吗?”少年皱了皱眉头,他知道誓天带领的魔族兵强将广、甚是强大,但宿耿这话,确让他很是不舒服。 少年不曾见过大风鸟,只在书中看过描述:其状如犬而人面,其行如风,硕大的翅膀可挥动飓风,连大树都能连根拔起。只是……大风鸟一般生活在青丘大泽那边,宿耿哥哥怎会误伤了它的孩子呢? “再过一月便是大风鸟重新产蛋的时候,到了那时,它要忙着孵蛋、照顾后代,定然没有多余的时间来找我寻仇了。小天,看在咱们小时候的情分上,再庇护哥哥一月可好?我知道之前是我太莽撞了,此后我定然恪守为兄之道。”宿耿说着,便俯身想要行个大礼。 “即便大鹏鸟要照顾幼小,可小鹏鸟终有长大的一天,那时,你又要怎么办?”少年看着宿耿道。 记忆力的宿哥哥,从来就不是一个会逃避的人,即便是闯了祸、招惹到了比自己强大数倍的人,也会勇敢的站出来承担,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卑躬屈膝、苟且躲藏以求得安身。不过再一想他们只是下届法力低微的小散仙,面对着势力庞大的大风鸟,又怎能不害怕? “我会跟魔尊说,至于结果如何,我也不确定。你知道的,我法力低微,如今虽是魔族尊后,但全凭誓天的爱护,离了他,我也不过是下界一低微的小仙草。可是宿哥哥,逃避从来都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少年说完,不再给宿耿开口的机会,转身离开。 夜晚,酣畅淋漓的□□过后,少年慵懒地蜷缩在誓天怀里,将白天宿耿的话一句句转述给对方,“……夫君,咱们若是留下他,大风鸟会不会找你麻烦?” 誓天轻抚着少年光滑的脊背,心下感叹:还好,你还能想到会不会给我带来麻烦,而不是不管不顾、只一味地帮你那发小。“那倒不会,大风鸟一族数量稀少,又常年独居,不与其他往来,自然比不得魔族这般人多势众。” “既然他是你的好朋友,那我们就留他在六域多待一段时间吧。”虽不喜宿耿,但他更不舍少年难受,那便做个顺水人情吧。 至于之前那些谣传,誓天能感觉到少年对自己的依赖和爱护,虽不曾言说,但每个小细节里都可以窥见,自己也不是那种只听人说便怀疑挚爱的无脑之人。 宿耿如愿留在六域魔都。但看着每天都粘在一起的二人,却是没有丝毫的机会做点什么,而且……之前搅起的那一点儿小波澜也已经平静了。无奈之下,他只得向九重天等待消息的储尧传信,让他想办法将誓天支开,自己好动手。 否则,有誓天在,他实在是不敢轻易出手啊!毕竟那可是个动辄杀人的主儿。 消息传出去不过两日,宿耿便接到了储尧的回信,与之同来的还有一颗小小的药丸,而誓天在当天下午也独自一人匆匆离开了六域,走的匆忙、无人知他去了何处。 誓天不在,宿耿一有机会便出现在少年身边,也没什么不当之举, 只是……少年发现,自己比上次更加想念誓天了!之前只听人说“相思入骨”,起初还不以为意,现在却是真正体会到了。 夜夜相思更漏残,伤心明月凭阑干,想君思我锦衾寒。四四方方的一章绢布上,少年将无处可说的思念汇集其中,想了想,又拿笔在绢布的背面画了一个誓天的小像。 老实说,少年的画功真不怎么样,可也绝不会将他错认成别人。少年画的很有特色,大眼睛圆脑袋,就连身材都有点圆,跟誓天那玉树临风、威风八面的六界霸主的形象相去甚远,但胜在可爱,让人看了不由得想开怀大笑。 少年百无聊赖的趴在桌子上看着自己的大作,细细数着誓天离开的日子,也不知他去了哪里,连消踪他们几个都没有告诉,近半个月的时间,没有一丝的消息传来,真的是让人担心! 在情绪被另一件事所掌控时,人的警惕性便会降至最低点,以至于连最基本的思考能力都没有了。所以在半夜收到誓天的书信,让他一人到六域北门外小竹屋等候、且莫要惊动他人时,少年连衣服都来不及换,便一路开心地往小竹屋赶去。 那是从薄荷山回来后,誓天心疼少年而亲手为他搭建的,内里没有奢华的装扮,也没有成群的宫娥,在这里,少年的一切都是由他一手来操持的。闲暇无事时,誓天会带少年来这里住几天,享受一下寻常夫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平淡生活。 少年匆匆赶来,看着竹屋里闪烁着的火光,心头浮现暖意,原本积压在胸口的思念,此刻就像是洪水般倾泻而出,让他忍不住奔向那人的怀抱。 墙壁上一盏微弱灯火,给屋子裹上了一层压抑的土黄色,但少年的心神完全被侧身坐在桌边的人完全吸引了。 少年步伐轻快地跑国企,从后面抱住了他,“你终于回来了”! “哦……看来你很想我……” 听到这陌生的声音,少年下意识松手跳开,这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出不对劲。之前没想到眼前之人会是别人,可这会儿再看,这人虽然穿着和誓天一样的衣服,可气势和誓天差的却不止一个十万八千里。 所以……约自己来这儿的人,根本就不是誓天。 誓天是绝不会在晚上让自己一个人出六域的。若是他自己忙、顾不上,也会派手下的护法送自己过来。 “你是谁?为什么要骗我来这里?”少年忍着心中的恐惧,大声呵斥道,好似这样便能给自己更多的勇气。 誓天……你到底去哪儿了? “呵呵……果然是做了魔后的人,连我这发小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真是让人遗憾呢。”背坐的人缓缓转身,对这少年露出一个得意的笑。 “宿哥……”少年眼里满是惊讶,那个叫了数万遍的称呼,在即将出口时又咽了回去,只皱着眉头道:“你想做什么?” “小天这是连‘宿哥哥’都不叫了呢。不过你猜……宿哥哥把你骗来这儿是想做什么?”宿耿眼神极具侵略性地在少年身上来回探视,不怀好意道。 “你之前都在骗我。”向来软糯的少年恶狠狠地看着宿耿,眼中除了被欺骗的愤怒外,更多的是失望。这是儿时除了爹爹外,对自己最好的人了,现如今却也要分道对立了吗? “是,我在骗你,什么受伤被救、结仇大风鸟,都是骗你的。” 宿耿看着少年受伤的脸,心中涌起阵阵不甘。 凭什么?凭什么当初一样平凡的你、处处不如我的你,轻轻松松便成了魔族尊后,而我却还在四处滚打、看人脸色。凭什么薄荷山的人只记得你,却对我另眼相待?我必须要出人头地,我必须要抓住这个机会。 “所以,今晚的事,也是你设的局。”少年手下聚力,想要施法传信给誓天,却发现怎么都使不出来。心下越发慌了,脚步轻微移动想要伺机逃跑,却被宿耿移身过去,挡在了门口。 “小天,你说……如果你不再是纯洁、美好的少年郎,那誓天他还会要你吗?” “宿耿,你无耻……”少年显然没想到对方打的是这个注意,吓得脸色都白了。 “是,我无耻,而且我还不介意再无耻一点。”宿耿往少年身边走去,脸上的笑,是十足十地恶心渗人。 少年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一遍又一遍地念着口诀和心法,却半点法力都使不出来。 “小天,别白费力气了。还记得晚膳后的那个果子吗?味道应该很独特吧?”宿耿一把抓住少年纤细的手腕,恶狠狠地说道。 “你……对我做了什么?”少年声音发颤,努力躲避着宿耿的接近。 第14章 伤害 “没做什么,就是禁了你的法术而已,毕竟这些时日你跟在誓天身边学了不少,宿哥哥还真怕打不过你了,所以提前做了一些准备。”这也是让宿耿忍受不了的一点,当年那个连喝口水都要自己帮忙的人,就因为命好地嫁给了誓天,成了一人之下的尊后,就连修为都比自己强了不少,这叫自己怎能不气。 “哦还有……这觉得身上有点燥热呢?这掺杂在烛火里的香料,还真是不错。” “啪……”气到极致,少年抬手狠狠地甩了宿耿一巴掌,却怎身上已没有多少力气,只得咬牙切齿道:“你无耻……” 被甩了巴掌的宿耿怒从心来,一把将少年甩到身后的床上,而后自己也扑了上去,将少年压在身下,“哼,春宵苦短,但愿一会儿你还能这么有力气。” “你放开我……宿耿,你敢碰我,誓天不会放过你的……” “不放过我?我看他不放过的是你吧,毕竟,你很快就会成为一只被人穿过的破鞋了。” “不要,你不能这样,宿哥哥……你放了我……”几番挣扎,体内的药效又开始发作,力气在一点点消散,随之而来的恐惧也越发多了。 “放过你?放过你,我怎么升官发财,我怎么出人头地……”宿耿疯狂撕扯着少年的衣服,双目赤红、一脸疯狂。 见挣扎不过,少年含恨咬向自己的舌头,不能……他不能被宿耿侮辱。他的爱人,是那般风华绝代的一个人,自己怎么能让他蒙羞? 誓天,你怎么还不来救我啊?再不来,我们就真的不能相见了。 意识渐渐远去,只有两行清泪不断涌出,染湿了少年散落在身下的长发。 最后看到的,依然是宿耿没有人来救他! 黑暗中,少年大声呼唤誓天的名字,求他救自己,可他始终都不曾出现。 四下安静的没有一丝声响,少年紧闭双眼。如果不用醒来,那是不是就可以当这一切只是一个梦,自己还在六域,盘算着晚膳吃什么、明天该做个什么样的点心给誓天。 不愿醒来,可泪水却止不住地从眼角滑落。 “不想醒来吗?” 熟悉的声音传来,却不再是温暖的、也不再满含宠溺。有些冷,就像早些年九重天的那些人一样。那时的自己,生命里还没有光、也没有誓天。 终归还是要面对的,誓天来了,在自己绝望之后。 少年抱着被子坐起来,犹豫片刻后,鼓起勇气轻声问道:“你,看到了什么?” 誓天眼神从看着少年惨白的脸、干裂的唇上扫过,最后停留在脖颈间一处红痕上,心中疼惜和愤怒拉扯间好似要生生将人分成两半。 誓天不知道说什么,他俯身将脸色苍白、神情忐忑的少年拥进怀里,一手轻拍着对方的背,轻声安慰道:“对不起,是我没保护好你。” 是自己没有察觉宿耿的野心,放任他留在少年身边;也是自己在收到那个尚不确定的消息后,匆忙离开未做安排,留下少年一个人遭了宿耿的算计。或许……不单单是宿耿的算计,还有那个背后之人。 “我……”被抱的少年,动了动干涩的嘴唇,他嗓子疼的厉害、脑袋也疼,可他顾不上这些,现在他必须要向誓天解释,“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宿耿他……” “我知道,是他算计了你。”誓天身为执掌魔界的一族之主,还不至于眼瞎心盲到看不透这一点,自己被一条假消息骗离六域,手下六大护法也因为各种原因离开六域,这手段实在是过于拙劣了。 手段确实拙劣,但不得不承认,对方确实踩到了自己的痛楚。进门看到属于自己的爱人,衣衫凌乱地和宿耿躺在只有他们二人睡过的床上时,极致的愤怒叫嚣着,让他忍不住想要将眼前的一切都毁灭。 一掌将宿耿甩出去后,猩红的眼的誓天,将手伸向了少年纤长的脖颈,然后慢慢蓄力……那一刻,誓天确是动了杀心的。试想世间有那个人见此情景而不怒?除非是不爱,否则又怎会不怒? “救我……” 最后一刻,是昏迷中的少年无意识地呼救,唤回了誓天的理智,让他停了手,而后又在少年体内探查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药物气息,这才让他彻底冷静下来,细细思索此事的蹊跷之处。 “只是,宿耿是如何知道那处竹屋的呢?而且,你身上有我一成修为,那宿耿应当不是你的对手?” 少年闻言,抬头望向誓天,确定对方只是对此疑惑,并没有真的认为自己和宿耿私通后,心下松了一口气,只要誓天愿意相信自己,还愿意听自己解释就好。 “我也不知道他是如何知晓的,我从未跟他提过那处竹屋。至于修为,当时我察觉情况不对,立刻想要逃跑,只是为时已晚,那时我已经使不出一点法力了。”回想最晚的情景,少年身体不自觉地发抖,双手紧紧攥着誓天的衣角。 “昨晚我接到你传给我的消息,让我来这儿找你,那确实是你的字,我也没多想,就直接跑来了。只是,等在这里的却是宿耿,我……” 少年有自己的一成修为,一掌便能劈死宿耿。当初自己不惜伤身也要传功给少年,就是怕自己不在身旁时,少年受人欺负;却不想即便有这修为在身,却还是被对方算计。少年心思单纯,又顾念着与宿耿早些年的情分,自然容易被情感遮蔽双眼;而自己,所见宿耿不是个多么好的人,却也顾念着少年,这才留下了这等祸患。 “我不曾传消息给你。”那就是了,确实是宿耿利用少年在先、又欺骗伤害他了。 经此一事,少年虽大受打击,但在誓天说明“那晚他及时赶来,宿耿并未得手”后,心头的伤口开始慢慢愈合;偶尔不经意间想起那晚的事后,依然会心有余悸,但在誓天的陪伴下,少年也能萧绒灿烂一如最初。 而那天被誓天一掌拍到竹屋外的宿耿,却不见了踪影,六界之内皆找不到他半点身影。单纯的少年以为这件事随着宿耿的消失而过去了,却不想在他背后,还有一条毒蛇、吐着芯子,一双恶毒的眼睛凝视着他。 第15章 猜疑 感情里,最怕的是互相猜忌;而想要破坏一段感情,最好的办法便是润物细无声般地直接不起眼的小事情,每一件小事情都像是心头的一根针,砸不死人但磨人。日积月累,针扎的多了,那颗心便也就离死不远了。 一身青衣的人,看着院子里相携而行、耳鬓厮磨的二人,这个猫戏老鼠的游戏,马上就好开始了。 寝殿内,誓天看着手里绢布上描绘出的小象,虽然笔法拙劣,但不难看出那是宿耿的模样……向来无往而不利的誓天,第一次感觉到慌张和无措,来不及多想,便下意识用力,手里的绢布瞬间化成粉末,消散在空中。 从不知自己竟也会有这般懦弱的一天! 若说单纯一副小象还不足以让誓天破防的话,那藏在衣柜里的、曾经自己亲眼在宿耿头上见过的木簪,和那若有若无、似是而非的流言混杂在一起时,即便是心绪稳如誓天,在面对着少年那张单纯天真的脸时,也不得不多想。 若这张笑的这般张扬又柔和的脸,也只是做做样儿而已的话?那这世间,还有什么是可以信任的呢? “你在想什么,怎么心不在焉的?”少年看着最近神色萎靡的誓天,这人最近一段时间总是面有忧色,问他却也不说,真是让人担心。 “没什么,你早点休息吧,我还有点事要处理,先去书房了。”誓天看着少年一双明眸,望着自己的时候满眼皆是自己的样子。往日里他最是喜欢少年这双灿若星辰的眸子的,但今天看着他,却总是想起那众多的烦心事。想要询问,却不知要如何开口。 或者说,是不愿问。他怕问了,当先所有的这一切便都会消散,他舍不得! 少年不是没有感觉到誓天进来的冷待,他只当是那日宿耿的事让他心里不舒服了。宿耿是自己要带回来的,也是自己留下的,最后愚蠢被算计的还是自己,誓天生气也是在所难免。只是,当日还不曾这样,为何最近却有了变化? 看着誓天离开的身影,少年想要叫住他,问一下他的想法。明明话已到了嘴边,可是看着门口飘过的一片衣角,却又生生咽了回去。 少年想的是天色已晚,而且现下也不是个好时机,明日再问吧! 世人总以为自己会有无数个明日,却不知还有一个词叫“意外”。少年不知他这一犹豫,此后便再也没有了向自己的爱人,解释询问的机会了。 誓天的理智和爱,能让他在暴怒的边缘,尚能去想少年是不是被算计了,也能在接二连三看到属于宿耿的东西出现在寝宫的隐秘处、以及隔着一道墙,听下人们谈论少年和宿耿在一起的画面时,想那只是少年对年少时曾给予自己帮助的兄长的回赠。 已经爱了,那不妨多些爱、多些信任。 但是,当守卫得当的边城被破,消影被杀、消声一身修为尽数散尽,不得不带着一干残兵逃亡内城的消息传来,且一同来的,还有一封从六域魔都送出去的信,或者说是消息——那是一封由魔族尊后与宿耿二人合谋,指明了誓天手下六大护法各自的行事风格以及作战习惯和修为薄弱点的信件。 如对方所预见的,前面那些事,誓天虽不曾直接做出什么反应,但心下到底是有疑惑的。而受到外族侵犯、消影消声两兄弟一死一伤的消息传来,且有证据说明此事正好和这段时间藏在自己心头的两根刺有关的时候,即便冷静如誓天,也是要爆发的。 少年尚且不知事情始末,他还在考虑着怎么跟自己的爱人解释,让他抹去心结、放下那天的事。消踪来的很突然,身后还跟着一队护卫,声势浩大地来的少年面前。 坐在廊下发呆的少年,察觉到来人神色异常、且阵仗不小,这是之前从来都没有过的事情,“消踪,发生什么事了?” 消踪看着对方一脸无知的样子,眼中神色越发地狠厉,也不回答对方的问题,只冷声传达着誓天的旨意:“你勾结异族、背叛魔族,本应被处死,但魔尊念及往日旧情,命我等将你逐出六狱魔都,此后便于我魔族再无半点瓜葛。” 少年脑瓜子在嗡嗡地响。 消踪说的每一个字他都听得清楚,但连接起来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他“勾结异族、背叛魔族”? 心中疑惑丛生,可他还没有机会问出来,就有高大武士上前,反剪了自己的双手,一路带着往六狱魔都大门而去,而自己修为被消踪压制,便是连呼喊都喊不出来。不过就是喊出来也无用,这里是魔族,虽然平日里受到尊敬,但那份尊敬,也是看在誓天的面子上才有的,如今誓天明发诏文逐自己出六域,自然不会有人再对着自己尊敬了。 只是……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六域魔都大门外,消踪厌恶地瞥了妍被甩出去的少年,脸上的杀意一闪而过,随后便转身大步离开,身后两边的魔兵立刻将兵刃对准少年,不让他再次踏入宫门。 有利刃在前,少年不敢上去。不知因何,适才还好好的,但这会儿他只觉得自己浑身无力,头更是像要炸开了似的,他只得走远几步后,将自己缩成一团,靠在一边的墙上很快便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待稍作休息、身体好一些了,再跟他们周旋吧。他是不会就这般离开誓天的,那是自己的爱人;也不会离开六域的,这里是自己的家。还有那什么背叛,自己修为低微、尚且需要誓天的庇护,又怎会蠢到去背叛他,定是有人陷害自己的。等休息好了,便去跟誓天解释清楚,他一定会相信自己,并且找出背后诬陷之人的。 六大护法是跟着誓天一起拼杀过来的,消踪的手段更是不凡,他想要整治一个修为低微的薄荷仙,封了他大半法力这种事,简直轻而易举。 想魔尊是何等身份,却屈尊降贵娶了这么个小仙,本就不配的二人,却不料那小仙竟敢背着魔尊与那劳什子的宿耿亲近,这是对魔尊、以及喜欢魔尊的那些人,极大的侮辱。 九重天上,原本消失在六界之中的宿耿,此刻正一脸谄媚地向储尧汇报着事情的进展,储尧听闻那个讨厌的人已被赶出六域魔都后,整个人心情大好,便是连先前宿耿的失策也一笔带过了,扬声道:“好,很好。” “全赖太子殿下运筹帷幄,我等才能顺利实施计划。”此刻的宿耿丝毫不见在六域时的君子,陪着笑脸的他,此刻便是储尧要他双膝跪地、舔他的脚底,怕是他也能立刻下跪去舔的。 “本宫的计策自然是好的,不过你的执行也算出彩,没有坏了本宫的大事。” “是,宿耿不敢坏了太子殿下的大事。”宿耿说着,眼神不断地往储尧脸上飘,唯恐这位太子殿下事后不认账,忘了之前答应自己的荣华富贵。 对于宿耿的小动作,储尧自然是心知肚明,哼……有欲望的人,才是最好控制的。 储尧转身吩咐身后侍从,“一会儿带他去外库房,随他挑。”又转头对着宿耿,“本宫还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办,这件事若是办好了,太子宫中左参将的位子就是你的了。当然,父君那儿,本宫也会替你提上两句。” 宿耿以为储尧不想赏自己一些钱财了事,却不想对方出手如此大方。不但让自己去库房随便挑,还赐予自己官职,看来自己是真的跟对主子了。 “谢太子殿下,宿耿一定唯太子之命是从。”极度兴奋下的宿耿,完全没有心思去想储尧说的需要他做的另外一家事。 第16章 受苦 少年一觉醒来,已是傍晚时分,感觉身体终于舒服了一些后,再次想要回家。不出意外地,还是被前方整齐排列的魔兵挡了下来。这样的情景,刚到九重天时,少年见储尧也遇到过,那时的他是怎么做的呢?哦……他直接挥刀砍掉了挡在前方的兵刃后,扬长而去,临走前还不忘骂那些天兵门“瞎了眼”。 当时的自己,只觉得储尧好厉害、很有气势。而自己,即便做了魔族的尊后,身边有这六界最有权势和魄力的人,却不曾学得他半点儿的气势。此刻被拦,面对着魔族普通的守城士兵,却无丝毫的气势可震慑一二。 也不知白天消踪到底对自己做了什么,睡了一觉起来,头是没那么疼了,但修为仍然被压制。不过就算没有压制,自己也是无能力硬闯六狱魔都的。 消影战死、消声修为散尽,誓天是不可能眼看着兄弟被杀而自己身坐六域等消息的。即便边城情况已经稳住了,但他也是要亲身前往,将那犯边杀人之徒手刃了的。 只是临行前,还有一事需要处理的。 “他还是不肯离开吗?” 六域大门外的少年不好过,但誓天也不曾好过。那些从边城传来的战报,每一封都在提醒自己不要再想那个人了,可脑海里却总是不其然地出现他的身影, “是的,魔尊。” 誓天躲在远处,看着那个消瘦的身影,一次两次地跟门口的守卫军哀求,却每一次都被挡了回来。为什么不离开呢?是舍不得这般锦衣玉食的生活?还是舍不得我这个丈夫呢? 片刻后,身披战甲的誓天过来,他看着一身狼狈的少年,心下既难受又恼怒,但还是能面色如常地劝对方一句,“尽早离开吧,不要把最后的尊严也都丢了。” “我不离开。那天的事你知道的,我确实被宿耿骗了,而且后来……” “不走是吧,既然不想走,那就永远都别走了,消踪,把他带回九间炼狱。”誓天一手抓着少年的肩膀,看着少年那双清眸,冷声道。 誓天是真的气。是自己对他不够好吗?既然已经知道宿耿不是好人了,那为什么还要藏着他的小象,留着他的发簪,甚至是那份有关魔族六护法详细信息的信件,誓天甚至已经懒得去思考它的真实性了。 “九间炼狱”,是魔族专门用来惩治、关押叛徒和战俘的地方,不论是仙妖神魔,到了那里,都如同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般。自建成以来,这里便从未见过阳光,倒是死过不少人,那些骸骨散乱的扔在地上,还有死去不久、正在腐烂的尸体,上面爬满了白色的尸虫,散发着令人作呕的味道。 少年被人从外面扔了进来,恰好丢在一具干枯的尸骨上,看着眼前的森森白骨,忍着腹中一拥而上的恶心感,摸黑找个快干净的地方后,抱紧双腿,尽量将自己缩小成一团后,警惕地坐了下来。 他真的是怕这些东西的,但也知道现在的情况,即便再害怕也不会有人来,带自己离开这儿的。 为什么要在自己得到幸福后,又要将这一切都收回去呢?既然不能一直相信,又为什么带自己离开九重天? 我宁可自己还是九重天青草苑里那个一无所有、从不曾尝过幸福是何味道的冷宫皇子,等待着一个不知何时才能得到的答案,那时的自己,至少是有所期待的。 不曾得到过,便不会奢望。现在的自己,空怀着一份爱意,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份爱被驱逐到这暗无天日的地方。 消水没想到,自己只是外出巡查了下边线,六域就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那个总是仰起头、笑的肆意又张扬的消影,还有沉稳到从不多说一句话的消声,如今修为尽散,和魔族最平常的兵士并无二致。 众人只知道消声消影二人,一静一动,是不似亲兄弟的亲兄弟,最尊敬的人除了魔尊之外,便是同为六大护法之一的消水了。却无人知道,当初是自己亲手从死人堆里将这兄弟二人刨了出来,而后三人相依为命、艰难度日,直到遇上那时还无甚名头的弑天,跟着他南征北战,整合了当时已近四分五裂的魔族。 消影和消声,那是自己救出来的人,是自己的弟弟!原本以为能一起笑闹到元神消散,却不想…… 还有那被关进九间炼狱的尊后,身为女子的消水,自是比其他人更要细心,也更善于观察人心。那样柔弱单纯如小兔子的他,真的有能力躲过众人的眼睛、与宿耿偷情?又有能力探查到他们六人各自的弱点是什么? 看着踏上形容枯槁、脸色及其难看的消声,消水笑着扯了下对方的衣角,“会过去的。” 会过去的!消声听着这熟悉的话,早些年他们还在艰难求生的时候,每次遇到困难,消水都会说这句话来安慰自己和弟弟。 消声抬头,看向容貌越发怡丽明艳了的消水,露出了数日来的第一个微笑,而后将脑袋靠在消水腹部,像小时候一样去依赖她,只是小时候尚能做到坚强的他,现在却忍不住红了眼眶,男儿泪水,尽数落在对方身上。 “谢谢姐姐。” 这是小时候唯一给予过他们兄弟二人温暖的人,即便是现在靠在她身上哭,也没什么可丢人的。 看到这一幕的消踪,气愤地冲进九间炼狱,像拎小鸡似的将躲在角落的少年领出来,手里蘸了盐水的鞭子狠狠落在少年身上。 都是因为你,消声才会失了修为,消影才会丢了性命…… 盐水浸入伤口,不消片刻,火辣辣的痛已传遍全身。这样的事,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他能感觉到消踪的恨意,可是为什么?誓天尚且未曾对自己出手,为何消踪要这般恨自己? 他不知道,也问不了。这几天下来,他已经清楚,消踪不会回答他任何问题的。 夜晚,少年被一阵冷风吹醒,他睁开眼,茫然地望向四周,原本灿若星辰的眸子里,此刻只有一片灰色。他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呆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身上新伤加着旧伤,在这恶略的环境中,只会越发地严重。而且,他已经好久都不曾吃东西了,最开始还会有人送一些或冷硬或发霉了的吃食过来,可后来就没有了…… 但是,自己还不想死,至少不能就这么死了。他要等自己的爱人气消了,然后来带自己回家。还有他们说的背叛,也要问清楚是什么意思。 可是誓天,你什么时候才会来啊,我快要等不住了! 九间炼狱外,消踪看着一身红衣、艳丽绝美的消水,怒声道:“消水,我劝你最好不要插手这事。” “我要是插手呢?”面对着比自己高大威猛的消踪,消水眼神犀利、寸步不让。 “这是魔尊的命令,你难道要违抗魔尊?” “你别拿魔尊来压我,魔尊只说把人带到九间炼狱,可没说让你动刑,也没让你扣下他的饭食。消踪,你什么时候变得这般没用了,竟然也用这种手段。”消水细长凤眼斜睨着消踪,嘲讽道。 “消水,你想管九间炼狱的事,那也要先掂量一下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消踪说着,直接祭出法器朝消水攻去。 消音是六大护法之首,但在这六个人中,武力值最强的却是消踪,消水并不是他的对手。她拦不住消踪,也没办法硬闯进去,最后只得无奈离开。 魔尊不在,消水只得一边给自己最信任的消音传消息,一边拦着消踪再往九间炼狱去伤害那人。她相信自己的眼光,拥有那样一双眼睛的人,绝不是大奸大恶之人,她不愿看着少年就那样死在九间炼狱。 很奇怪的,在偶尔清醒时,少年发现身边会出现一点儿干净的食物和水,这让处于绝望中的少年重新焕发出了新的希望。可是……他却什么都吃不下了,吃了就吐、不吃也吐,明明又累又饿又疼,可就是吃不下去。 消水看着日益消瘦的少年,却也没有办法。自己打不过消踪,消声受伤待恢复,消弭跟魔尊去了边境,消音也不知收到自己的消息了没有,身边连个可以商量的人都没有。 眼下除了偷偷照顾着少年一些,好像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了。 誓天并没有在边境城逗留太久,对方之前本就是偷袭,又有人里应外合,这才破了城,但在誓天的手下,却是连十天都没有撑住,便溃败而走。 只是,很不巧的,在敌方溃败逃窜之时有众多残存物散落下来,誓天又一次在里面发现了少年的笔记。 好像是自己太多自信了! 看着手里的残卷,誓天眉头紧锁,难道自己真的就不如那宿耿吗?他们有年少时的情意,而自己呢?当时少年深陷囫囵,无处可借力,而自己的出现,算是恰到好处地解了他的难处;而且,当日求娶,也是自己一味强势,逼的九重天众人不得不点头,那他呢?会不会也会说觉得反抗不了自己,这才答应与自己成亲的呢? 这……算是自己将人强抢进了六域的吧! 再反观自己,比少年老了数十万岁,虽说年龄于自己来说只是个数字,但他呢?也会这般认为吗?不但老,还没有宿耿会逗少年开心,婚后也没有好好陪他…… 再次回到六域,誓天心中依然怒火冲冲,但不是为少年和宿耿可能有染之事,毕竟仔细一想,自己好像也不是那么能让少年喜欢的。 他气的是少年对魔族的背叛,眼前一张张地证据摆出来,看着上面熟悉的字体,最后还是吩咐对等在下首的消踪,让他将少年带来书房。 九间炼狱内,消踪看着趴在地上如同一只臭水沟里的老鼠般狼狈的人,吩咐身后的心腹宫娥上前为少年仔细梳洗,又拿出干净衣物换上,遮掩了少年身上那数不清的伤口。 誓天看着向自己走来的少年,多日不见,他的脸色越发地苍白了,身体也是瘦弱到好似一阵风就能把他吹走似的。即便知道这个人背叛了自己,可看到他这幅模样,却还是忍不住心痛。 少年看着坐在桌案后的人,连日来被折磨的没有丝毫光彩的眸子里终于绽放出一片笑意,笑着红了眼睛:“你终于肯见我了。” 他终于愿意见自己了,他终归还是相信自己、愿意听自己解释的。 “誓天,那天我……” “小天,你可认得这些。”誓天不欲再与之多言,直接将手上的书信扔到少年面前,然后死死盯着对方的眼睛。 少年不明所以,忍着不适,俯身捡起地上的书信来看。神色从最初的疑惑到不可置信,再到气愤。这些书信里有两封确实是出自他手,当时宿耿受伤握不了笔,便请自己代笔替他朋友写两封信,却没想到这也是他的计划之一。 “这两封确实是出自我手,但却是宿耿骗我写的。他那时有伤在身,便要我替他代笔,为朋友写两封书信。”少年紧紧攥着手里的书信,看着誓天一字一句认真地解释。 “同床共枕这么久,我竟不知道你也能这般巧言善辩,代笔?你以为本尊是傻子,会信你这般说辞吗?”誓天看着少年的眼里满是失望,拿过少年手里的信件,痛心道:“因为这些,消影战死在边境城,消声一身修为尽散,只留下一条命……” 消影战死了?那个每天都笑哈哈的小少年……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是自己把宿耿带进了六域,也是自己将人留下来的,这才给了宿耿机会,才有了这些事。 只是……原来竟是不相信的吗?同床共枕这么久,他是不是从未曾相信过自己?少年看着眼前面带怒容的人,苍白的脸坦然地看向誓天:“所以,你是来向我求证的,还是来给我定罪的呢?” “你……”誓天没想到少年会这么说,一时间有点懵,张口却说不出老反驳的话,少年也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 “若是定罪,魔尊打算如何处置我?”他一个人在九间炼狱苦苦挣扎,终于撑到这人愿意见他,原以为是相信自己,可现在才知道,根本就不是。 没有信任的爱,谁能说那是真的爱呢? 而誓天看少年这般不在意的样子,心头的火越燃越旺。他这是什么意思?直接认罪吗?难道自己在他心中就真的这般没有丝毫地位可言,还是说,他是看准了自己喜欢他,才会这般有恃无恐? 誓天只觉得心累,即便到了这般地步,他还是舍不得真的将他治罪。最后也只得再一次将人丢去了九间炼狱。 第17章 离开 待所有人退去后,誓天脱力般跌坐在靠椅上,整个人都没有了往日里的意气风发,见消水进来,也只是抬了一下眼皮子,“事情办得如何?” “回魔尊,已经处理好了。”消水难得有个正经的时候,面色恭敬地回道。 誓天察觉到消水的反常,诧异道:“可是有什么事发生?”能让消水露出这副表情的,怕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消水无事,只是……魔尊打算一直将尊后置于九间炼狱吗?” 又是他! 誓天对着自己的这个手下,难得厉色道:“消水,这是本尊的家事,不要插手。” “魔尊赎罪,是消水僭越了。” 女人的感情总是细腻的。消水看得出誓天的挣扎,也看得出少年的失望,只是局中人能看到的,永远都只是自己心中想看到的那一部分,任凭他人如何劝说。 消水躬身退了出去。算了,待魔尊冷静一一些后,再去劝说吧,现在劝了,可能会适得其反。至于消踪做的那些事……毕竟一起共事了这么多年,大家感情都不错,而且消踪他也不容易,消水并没有告状的打算。 再一次回到九间炼狱,少年很平静的接受了这个事实,若说上次还苦苦挣扎着等他来见自己、相信自己,可如今,他已经不需要他的相信了。 人,有时候是要认命的! 消踪看着呆坐在地上好似没有了灵魂的少年,眼中的厌恶毫不掩饰地向少年投去,这一次过后,魔尊总该对他死心了吧! 消水知道仅凭自己一人之力做不了什么,所以她一直在等消音回来。可在此期间,誓天又一次离开了六域,也不知去了何处、何时归来。 不过这也算是一个好机会了!在誓天走后不久,消踪也一言不发地出了六域。 黑暗中,消音和消水悄无声息的潜入九间炼狱。看着眼前陷入昏迷的少年,消音实在是难以想象这就是当日自己奉命从青草苑里接出来的人,虽然那时少年很是清瘦,面色也是暗沉的土黄色,但也比现在强多了啊! 堂堂魔界,怎的就将一个堪称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折辱成这样? 面前的少年,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了。身上的衣服被鲜血染成了血红色,还有些已经干透了的血迹留在上面,形成一个个血痂;柔顺黑亮的头发上满是泥污,一团团地打成了结;脸色红肿青紫,嘴角还破了好大一块儿;原本漂亮的指甲被尽数折断,鲜血淋漓…… 消音抓着少年的手腕探脉,消水在一边着急地询问着:“怎么样?他最近一直吐,吃的也不多……” “先离开这里。”消音的脸色非常难看,拉着消水悄无声息的离开了这一片黑暗,没有人知道他们来过。 到了外面,阳光普照的地方,消音的脸色才好了一点儿,转身郑重地对消水说道:“他不能继续留在那里了,必须想办法把他送走。” “送走?可是……”之前少年怎么都不愿离开六域,所以才会被魔尊下令关在这九间炼狱里头,而现在,他们要将人带走吗? “他怀孕了,再不走,就是一尸两命。”消音看着消水,态度坚决。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当初那个明媚耀眼的少年,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他和魔尊之间的感情到底如何,自己管不了,至于那些说他背叛的证据,往后他会亲自去查的。若是真的,那魔族军中自然有军法处置,是该杀头还是要剔骨,全由军法定论,却断没有将一个孕夫不明不白地扔在那种地方,既不核实罪行也不妥善安置;若是假的,那便是为魔尊,在他们魔尊未来的小主子与其生身之父面前留一线。 “怀孕了?”消水的脸色也由原来的担心变成了愤怒。消踪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竟然这般对待一个怀孕的人,怀的还是魔族未来的少主。 “对,魔尊的态度你也看到了,他心神已乱,怕是一时之间难下决策。九间炼狱这边有消踪在,咱们又插不上手,所以要想保住他,就只能送他走。” 送他走,保住少年的一条命,只要人还活着,一切可能便都有可能发生。 昏昏沉沉中,少年只觉得头疼的厉害,不知道他们又想对自己做什么。不过,不管做什么他都已经不在乎了,也不会再傻傻的等那个人出现了。 万籁俱寂的松林里,高大松柏挺立,时而又松针落下,耳边传来林间小溪涓涓流动的声响,前方一身白衣、容色美丽的少女翩然起舞,瀑布般的墨发在风中飞扬,手指间一支青松傲然独立,在山林间美景的衬托下,美的如同精灵。 景是美景,人也是美人,只是,观赏的人却无多少心思! 誓天受好友十八公相邀,来此对饮,说是品尝他今年新酿的松针茶。但世人皆知,早些年南安松柏一族的小公主外出遇险,恰巧被魔尊弑天所救,此后一颗真心尽数落在弑天心上。奈何魔尊此人性格冷冽,多年来从未对那小公主有过半点男女之情。 原以为这人是真的不通情爱,那小公主原本都要放弃了,却不想传来魔尊立后的消息,而且成为魔族尊后的,还是一株无甚特色的小薄荷,小公主一时间情碎梦断,此后更是闭门不出、暗自疗伤。 但近来不只是何人偷偷送来消息,说是魔尊与那尊后情感有变,小公主觉得自己又有机会了,这次央求了松柏一族的大家长,最疼自己的亲爷爷十八公,邀请魔尊来松林品茶。若能借此寻得机会,往后常伴心上人左右,那便是让她担了这趁虚而入、乘火打劫的恶名,又如何? 原本心烦意乱的誓天在收到邀请后,想着出来透透气,但此刻品着香茗、看着美人美景,脑海中出现的,却一直是来这之前,少年那张苍白虚弱的脸、以及过渡消瘦的身体。 不知他在九间炼狱过得怎么样?那里看守的人有没有为难他?即便是环境苦一些,但以他尊后的身份,想来也没有人敢为难他的吧? 此刻的誓天,绝对想不到在六域,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竟然会有人敢怀有私心,对自己在乎的人动用私刑。 那小公主一舞毕,却见意中人心思早已不知去了何处,眼中闪过一丝不甘,难道是自己长得不够好看、吸引不了他的目光吗? 在少女的心中,爱意总是最至高无上的,即便是贵为一族公主的她,此刻也愿意为了心上人放下身段,屈尊逢迎。 她用力咬了两下嘴唇,使原本就红润的唇珠越发地红艳诱人后,一脸天真地向誓天走去,伸出纤纤玉手,为心上人斟一碗香茶。 一双翦水秋瞳泪光莹莹,声音更是柔媚动人,盈盈一拜道:“魔尊,请用茶。” “公主多礼了。”即便对着松柏一族的小公主无意,但已经递上来的茶,也不好推拒,誓天接过茶碗,浅浅呷了一口,这新产的松针茶,足够清冽却又不寡淡,确实不错。 小公主见誓天饮了自己奉的茶,眼中的笑越发的潋滟了,看着眼前人英俊帅气的脸,一时间有些入迷,忍不住伸手,想要去触碰一下对方的脸。 誓天看着对方伸过来的手,眼中的厌恶一闪而过,身体靠后躲开了对方的手,沉声道:“公主,请自重。” 十八公看着自己最疼爱的孙女竟然当众做出这般有失体面的事情,脸上颜色一时间从青到白又到青白交加,连忙起身向誓天赔罪。自己虽和魔尊有些交情,却也不敢在他面前放肆啊,自己这孙女真的是…… 哎……都怪自己太宠着这孩子了! 誓天并不在乎一个小女孩的失礼和放肆,反正丢脸的不是他们魔族,起身将躬身笑着赔礼的老朋友扶起,虽不在意,却也没有继续品茗的心思,便提出了告辞。有了刚才的事,老松柏也不好意思在挽留。 小公主看着头也不回、一路潇洒离开的人,眼泪吧嗒吧嗒地留下来,看着自家爷爷,泪眼婆娑地询问道:“爷爷,他是不是不喜欢女子,听说他娶的尊后,便是一个小公子。” “孩子,还是算了吧,咱们松柏一族,有的是青年才俊,虽不比那魔尊,但也都是非常出挑的少年,可以任你选择啊。”老松柏苦口婆心道。其实他更想说的是,他不是不喜欢女孩子,他是不喜欢你,可对着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却又狠不下心来。 “不,我要再试试。”小公主不甘心就这般放弃,擦干眼泪看着誓天消失的路口,转身也离开了此地。 誓天从十八公的茶宴上离开后,飞身上云层,从高处看这一大片松柏林,倒是别有一番滋味。又想到回六域后又要面对那些糟心事,便也不急着回去,反倒是招来一朵白云,悠闲地躺在上面看下方人世间各色风景了。 远处一青衫少年,踩着云彩缓缓而来。那少年端的是冰肌玉骨、眉目如画,再有那松出幽谷般清贵的气质,实在是难得一见的好看之人了。 但这些却不足以吸引誓天的注意力。 半响后,那少年行至誓天身边,俯身一拜,“小仙南烛,参见魔尊。” 誓天抬了抬眼皮,懒洋洋地看着一眼对方,都说松柏一族多是好看之人,这话倒也不假。只是,好看是好看,却并无甚独特之处,便也只剩下好看了。 天下间美人皮数不胜数,而能看进眼里的,却始终只有那一张。 “嗯。” 不喜欢一个人,真的是连多说一个字都嫌麻烦。誓天始终注视着下方的云海雪原,并无与之交谈的意思。 嗯…… 然后……就没了? 少年看着目光始终落在下界云海雪原上的誓天,不甘心地皱了皱眉。平日里自己也是万人追捧的对象,怎的到了这位面前,就始终都得不到一个正眼呢? “魔尊,这云层之上风急露重,一个人也寂寞,不若让南烛陪你说说话,可好?”南烛说着,便红着脸,伸手解下了身绣着苍松劲柏的浅色披风,体态伸展间有清幽淡雅的香味传来,甚是撩人。 试问美色当前,有哪个男人能不偷腥的?适才在松柏林里,他对自己的示好无动于衷,就不信现下四处无人时,还能够坐怀不乱? 誓天终于回头,仔细地看向少年,嘴角噙着玩味的笑,出口的话也满是狎笑之意,“都道是松柏一族,有贞松劲柏、傲雪凌霜之说。怎么?小公主这自荐枕席之事,倒是做的很是熟悉啊。” 松柏一族,雌雄同体,成年后可凭自身心意,选择做女子或是男子。南烛一出现,誓天便知道来者正是适才那个放肆的松柏一族的小公主,想不到对方为了自己这粗人,倒是肯放下身段。 可惜了,她想做那巫山神女,可自己却不是那楚王,做不得游高唐的梦。 南烛没想到对方这么轻易地认出了自己,竟然还出言侮辱。从小便选了女儿、作为松柏一族最受宠爱的公主,南烛从未受过这般委屈,一时间眼泪都要收不住了。 可誓天却没有丝毫怜香惜玉的心思,眉眼间全是被清静打扰后的不满,也再无心思去管这人,直接起身往六域去了。 我好似做了一场梦! 不知道这梦,算是美梦还是噩梦?它开始的极其完美,完美的那怕是一个眼神也不想忘记;它又结束的及其匆忙,匆忙到还来不及体会那些美好,便被接憧而来的痛淹没了! 那日得消音、消水相救,二人将少年带到了魔界边境处的一座山谷里,然后在那里设了结界,供少年安心养胎,想着日后魔尊要是找人的话,也可直接来这边。 可少年却在二人离开后的第二天,也独自离开了山谷,而后一个人来到人间,落脚在一处小山村里,静静地等待自己的孩子出生。 隔天去往山谷看望少年的消水,却没有见到人,那里空荡荡的,只有一封留给自己的信,告诉他们,他已经离开这儿了,让她和消音放心。 放心个屁……能放心吗? 消水立刻通知消音,两个人沿着山谷周围找了好几遍,却始终没有丝毫消息。不得已便只能听从少年信里说的,别找他,他会好好的。 不想再呆在魔界了,也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出生在魔界。 九间炼狱里那段生不如死的日子虽然已经过去,可遗留在骨子里的恐惧却从未曾消散。他怕了那日复一日的折磨和数不尽的绝望。 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他,已经不再是当年九重天破落宫苑里那个不受宠的皇子了;当然,也不再是六域魔都受尽宠爱却最终只得黄粱一梦的魔族尊后小天了。 作为最普通的凡人,他叫何天! 第18章 探查 消水气喘吁吁地靠在一棵大树上休息,看着身旁追了自己数千里的人,无奈地翻了个白眼。下一秒又回到了她那调戏六界美人时的样子,调笑道:“我说小踪踪,对姐姐有意思你就直说嘛,追着跑了这么久,你不累姐姐都嫌累了,而且啊……你这追人的手段,实在是不高哦。” 消踪板着一张脸,面无表情地看着嬉皮笑脸的消水,声音是一贯的冷冽无情,“人呢?” “人?什么人?这段时间我忙的晕头转向的,哪知道你说的是那么人呢?”面对消踪,消水决定装傻到底,反正这人就是个典型的闷骚,到最后总归是为难不到自己的。 “消水……”消踪恶狠狠地瞪着消水,一拳狠狠地打在旁边的树干上,震的万千树叶从枝头飘散而下。 消水看着气红了眼的消踪,终于翻身坐起,正色道:“消踪,不论尊后怎样,都有魔尊来处置,你现在私自动刑伤他,若是魔尊问起来,你要如何交代?若最后证明那些罪名都是假的,你又要如何自处?况且,并不是所有人都和‘温儒帆’一样。” 再次听到“温儒帆”这个名字,消踪板着的脸瞬间惨白一片,眼神也变得飘忽不定。 他没有心思再管消水将那人带到了何处,低垂着头、步履蹒跚的向远处走去。数千年过去了,那个烙印在心头的名字,只要一提起,仍然是蚀骨锥心的痛。 少年靠在庭院中的一颗大树下,看着远处即将落山的夕阳,手掌轻抚着腹部,感受着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现在自己唯一拥有的便是他了。曾经以为的天长地久,禁不住一点儿风霜,他们之间,开始于誓天,结束于誓天,主动权从来都不在自己手里。 “爹爹,孩儿还是走了您的老路!只是,孩儿不会再执着于寻求一个答案了。” 少年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腕,原本带在那里的薄荷枯条凝结的手环不见了,爹爹最后的一缕魂识也没有了,空荡荡的院子里,不会有人回答自己的问题。 “何天……何天,你在吗?”院外传来清晰的脚步声,最后一个卷着裤腿,肩上扛着锄头的小伙子出现在篱笆门外。 “小圆哥,下地回来了。”小圆哥名叫林圆,是他来到人间后认识的第一个朋友。他不曾询问为何自己是男儿身,却能怀有孩子,只是热心地帮助自己在这边安了个家。 “是啊,刚回来,今年的地瓜涨势特别好,阿爹特地叫我给你送两个过来。”小圆说着,将一个竹篮放在少年身边,又从衣兜里拿出两个鸡蛋递到少年手里,“还有这两个野鸡蛋,拿着改善一下伙食,你怀着孩子,要吃点好的。” 少年紧握着鸡蛋,上面还是热乎乎的,显然是刚从山里拿出来的,“小圆哥,这地瓜我收下,但林阿妈身体不好,这野鸡蛋还是留给她补身子,我这还有很多吃的……”何天说着,一边将手里的鸡蛋往小圆手里递。 来到这里之后,自己已经受了小圆一家众多照顾,实在是再不好意思拿这得来不易的野鸡蛋了。 “家里还有,这个是阿妈特地嘱咐我拿给你的,你就不要客气了。”小圆一脸豪爽道。直接将野鸡蛋连同篮子里的地瓜放在地上,不再理会何天的拒绝,直接转身离开了。 何天看着一直向前,头也不回的人,再看看眼前的食物,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灿烂笑意。 凡人一生要经历生老病死等众多磨难。可真的来了凡间后才知道,原来日月轮回、四季变化是这样的有趣;凡人的一生虽短暂,但他们每一天都是那么的充实有趣。反倒是神仙,空有那么长的生命,却失了对生命的敬畏之心,反倒没有凡人活得认真。 九重天上,躲在暗处的消水,看着大白天里还挑着宫灯的一排排宫女,忍不住吐槽“九重天还是一如既往地爱做表面功夫”,那些宫灯除了漂亮有排面外,实在是看不出有什么实质作用了。她施法让落在最后面的宫女绊了跤,而后立刻上前将人打晕,扒了衣服套在自己身上,而后化身为小宫女,拿起宫灯跟了上去。 这些人是要随储尧去往天后宫里的。这段时间,她几乎查遍了和尊后有关的人,现在就剩下这九重天太子了,早就闻这储尧目下无尘,在尊后还是九重天那个无人宠爱的小皇子的时候,就没少受他欺负,此后在魔尊的礼后宴席上,更是撕了脸皮,想要对尊后动手,却反倒没魔尊给教训了一番。 若说是储尧怀恨在心,又一直仇视尊后,从而对付他的话,完全是有可能的。而且,九重天太子,也有这个实力。 此前她特地乔装了一番,去往边境城打听了些消息,那些小族敢突然进犯魔族,是因有神秘人相助,这才给了他们进犯魔族的机会,原本是想着攻下两城后便撤退,伺机从魔族捞点好处。 却不想大战之时那神秘人再次出现,重伤了魔族两位护法,一下子断了他们的后路。此后魔尊大怒,亲到边境城,一雷霆手段收拾了那些个胆敢挑衅的人。 因这一点贪念、被人利用,与强敌做对,以至惹来灭族之祸,怎么看都有些蠢。 不过,消水可一点儿都不可怜那些个被灭族的人,既然想拿别人的东西,那就要有承担后果的自觉。 倒是这九重天,希望这储尧是个搞事儿的,可别辜负了自己这一般心血啊。 九重□□凤宫内,天后看着自己的儿子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实在是气不打一处来,想她费尽心思才除去所有对手,成了这九重天的天后,有经营多年,才让自己的儿子成为了这九重天无人可撼动的太子。 可这个儿子,心胸狭隘,目光只盯着那个毫无威胁的废皇子,而且为了对付那么一个根本无足轻重的人,还下了这么大一盘棋;反而是对九重天的权利聚拢、兵权分封却是一点儿都不上心,就天天指着自己这个做娘的。 这,实在是让人失望! “母后,孩儿是为您不平啊,那孽种是父君和别的人生的。”储尧最是了解自己的母亲,知道怎么说才能让她心软,多年来这个方法真的是屡试不爽。 果然,即便是在天帝面前,也依然强势的天后,最看重的便是自己这个儿子了,每次储尧一说类似的话,总是能让她瞬间消气,深感自己那么多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儿子知道心疼自己这个母亲是好的,但她的儿子,注定是要不平凡的。除了孝顺自己这个母亲外,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尧儿,你是九重天太子,未来的天族之主,这些小事,不值得你费此心思。做娘的,知道你有这份心,就很欣慰了。” 得到了自己需要的消息,消水在九重天众人尚未发现自己的踪迹之前便离开了朝凤宫,而后又以魔族特使、拜会天帝的名头,名正言顺地离开了九重天。 流域魔都内夜风微凉,誓天看着眼前巍峨的宫殿,曾经这里灯火通明、热闹又不聒噪,是整个六域最温暖的地方了,而今却只有几个宫娥守在殿外,无端透着几份凄凉。 是了,他已经离开六域了,他不要自己。 想着白天消踪的话,誓天的心又一次突突地疼。 “参见魔尊。”守在殿外的宫娥见誓天深夜到此,心中诧异的同时,赶紧俯身行礼。若是以往尊后在的时候,不管魔尊脸色有多沉,但进这寝殿的时候,却从不曾冷着脸,可现在尊后不在了,魔尊身上的气势越发的凌冽了。 “你们都下去吧。”誓天不理会宫娥们的诚恐,此刻他只觉得心累,无比地累,只想躺在舒适的床上,好好睡一觉。 “是……” 温馨的布置、熟悉的摆设,这里到处是那人生活过的痕迹。往日种种如在眼前,而那个人,却已经不是最初的人了。 往前一步,誓太难感觉脚下软乎乎的,低头见是一个彩色的布偶被风吹到了地上,他记得这个是自己去东边巡视时,带回来的人间小玩物,当时少年靠在自己怀里,抱着憨态可掬的玩偶一个劲儿的笑,还时不时地亲自己一下…… 若是从不曾享受过得到、拥有的快乐,那是不是就不用体会这失去后的苦涩? 情字断人肠。若是从不曾相爱,那边不会有所期待,自己是不会难过的吧。 看着冷清的寝殿,誓天忍不住再一次想:小天,难道是我对你不够好吗?还是无论我对你多好,都及不上儿时那宿耿的几次照料? 所以你才会选择了他! 本来想在此休息的誓天,看着殿内处处可见的有关少年的东西,最终还是敲了敲胀痛的额头,离开寝殿往书房而去。 “参见魔尊……”消失自九重天回来,便急切切来寝殿这边找誓天了,连明天都不想等。 “消水,这么晚了,还有什么事吗?”大晚上的心情不好,虽然知道消水奉命去了九重天,但他现在并没有多少处理公事的心思。 “魔尊,消水在九重天时,听到那九重天储尧与天后的谈话,关于尊后判敌一事,储尧也有掺杂在其中,此事或许是另有隐情?” 誓天闻言,本不甚在意的脸色,一下子凝重起来,“去书房谈。” 此前证据确凿,自己虽不愿相信,可面对着战死的消影、修为散尽的消声,以及众多战死的魔军,誓天虽心痛却也不得不狠心废后;而现在,那些看似无一丝漏洞的证据,好像有了新的突破口,誓天实在是有些迫不及待。 若少年真的是被人陷害的,那…… 誓天来不及想,若少年真是被陷害的话,要怎么样,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事情的真像。 “魔尊,有时亲眼所见,未必就是事实,即便是亲眼所见,却也可能只是表象;魔尊还记得‘温儒帆’这个名字吗?” 第19章 因果 温儒帆?誓天当然记得。 当年就是因为这个人对消踪的背叛,这才让他们魔尊再度强盛起来的机会往后推迟了数十年,而原本热心的消踪,从此变得沉默寡言、只知一个劲儿的练功。 “至死都不会忘,他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温儒帆,是他们这些经历了魔族从颓败到雄起的人,至死都不会忘的人。 “尊后的身份,要比那温儒帆高出太多。当年只是一个温儒帆,便让咱们吃了那么大的亏,若是有魔族尊后做内应,这次的事情,怕是很难这般快速地了解。” “而且,我去边境城打听到,消影和消声,是有第三方力量突然介入,这才导致他们一死一伤。”消影的死,消水也很是难过,但这并不影响她理性地对待这件事。 确实,若是有魔族尊后做内应,那所图自然不会是小事。 誓天虽是魔尊,却从不实施一言堂,很多大事他都会和手下六大护法商议,但此次事件发生之时,很不巧的其他五个人都不在六域,自己身边便只剩下消踪了。 而那温儒帆,是以消踪爱人的身份进去魔族的,此后又带着魔族最新研究的阵法图和布防图叛出魔族,导致魔族在那一场本是十拿九稳的战役中,死伤惨重。 所以,遭遇过这些背叛的消踪,才会在誓天外出抵御羬羊一族叛乱时,听到少年和宿耿总在一起的消息后,最先跑来与自己说;而这次,眼见着少年与宿耿被自己“捉奸在床”,只会觉得这又是一个“温儒帆”,这个时候的消踪,又怎么能够理智地去对待这件事? 如此冷静地想一下,那么,之前那些所谓的证据,便几乎都是站不脚的。 少年的修为,实在是低的可怜,若不是后来自己渡了一成修为给他的话,他怕是连六域内一名普通的将领都打不过,这样的他,又是如何能探的消水他们各自的弱点在何处的呢?还有寝殿内的那方画着宿耿小象的布绢以及宿耿的发簪,这些东西即便没有摆在一眼可见的明面上,但藏的也并不怎么隐秘。 在出事之前,消水他们也各自有事需要离开六域,而自己收到那样一条不知真假的消息,也匆忙离开,六域便只剩下少年一个主子了。这一切现在想来,实在是有些过于巧合了…… “魔尊,捉奸成双,那宿耿现下虽了无音讯,但他总不可能躲一辈子,无论如何,我们都应将那宿耿揪出来,说道说道的。” 拨开云雾,方可见群山峻岭。誓天觉得连续多日来,压在自己心头的那团浊气终于散开了。 是啊,无论如何,他都应该先将那宿耿抓来剥皮抽筋,方能一消心头之痛。还有其他的,也要好好查一下了。 “消水,不论用什么手段,都将那宿耿给本尊找来,要活的。” “是,魔尊。” 消水领了命令,转身便离开了六域。有了魔尊的指令,她便是将这六界翻个底朝天,也定要将那宿耿捉回来,不狠狠退他一层皮,她就把“消水”两个字倒过来写。 想着离开的少年,誓天再一次试着用意念去感应少年的位置,却依然什么都感应不到。在消踪来报,说是少年趁着守卫松懈之时,逃离了九间炼狱,当时他便用意念去找了,不回六域,至少知道他在什么地方,自己也放心,只是和现在一样,那是他也是什么都没有感应到。 少年身上有自己的一成修为,可自己始终感应不到他,想来是他不愿被自己找到,便自封了修为吧。 思及此,誓天只能望着烛火,徒叹一声,世事无常。 秋日里,何天看着院子里的树叶纷纷落下,篱笆墙外的野花日渐憔悴,连带着心情也差了好多,抬手擦拭了下湿润的眼角。 来人间已有半年,这期间他还是会想起誓天、想起六域,也会心痛、难过。他知道,过于执着,只会将自己困在其中、始终不得安宁;他应该放下过往,认真过这人间的自在生活。 只是……感情,若真是能放下便放下的,那这世间,又何至于有那么多的求而不得、悲欢离合呢。 凡人的生活不似神仙那般容易,凡事都需要自己动手。何天为了掩盖行踪,便自封了法术,现在的他,除了不会像凡人那样快速老去之外,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 看一眼远处即将落下的太阳,和一片火红的山头,何天起身,将院子里晾干了的豆角收到篮子里,再看看前方的路口,小圆哥他们下地去,还没有回来。 坐在屋檐下的椅子上,看着院子里一只老母鸡带着几只圆滚滚的小鸡,咯咯咯地叫着觅食,何天的思绪慢慢地又跑到了那个让自己伤了心的地方,他应该已经将自己忘了吧?那般优秀的人,果然不是自己能拥有的。 直到暮色四合,院外传来清晰的脚步声时,少年才回神,懊恼的捶一下脑袋,怎么又想起他了。之后林圆的身影便出现在了栅栏门前,手里还拎着一只去了毛的野山鸡。 林圆看着院子里的何天,不赞同的皱了皱眉头,“现在的天气不比之前了,你怀着孩子坐在外边容易着凉,晚上天凉了就要回屋。” “哦……我一时没注意,下次不会了,小圆哥。林婶的身体好些了吗?”听了林圆的话,何天立刻识趣儿的拿过一旁的毯子,披在身上。自从上次晚上忘记关窗户,导致着凉发烧了四五天,被林家一家人挨个念叨了一遍之后,少年对一切能引发病因的事情都敬而远之。 “已经好多了,昨儿个还在做小孩子的棉被了,说是你这边也快生了,咱们这山里气候又冷,刚出生的小孩子可不能冻着了。”说到快要出生的小孩子,林圆的脸上满满的都是期待。 他们家只有他一个孩子,父母也没有什么亲戚,所以到现在还没有见过襁褓中的小婴儿是什么样儿呢,现在何天这边快生了,他可是一直都在期待着了。 “又劳林婶费心了,之前我也跟着林婶学着做了两件小衣服,但怎么做,都没有她老人家做得好。”想着即将出生的孩子,何天的眼中不再布满忧郁。在不久的将来,他就会有一个和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 “没事,我娘她在家也不忙,大家可都在等着小家伙出来跟大家见面呢,这见面礼可要提前准备好。对了,阿爹说这野山鸡最是营养,最适合你现在滋补养身体了,我都已经打理好了,你明儿个就直接下锅里熬汤吧。”林圆说着,扬起手里的野山鸡示意,淳朴的脸上带着真诚的笑。 两人聊了好一会儿,林圆才踏着满地的月光,大步往自己家走去,何天倚着门看着前方逐渐远去的身影,感受着四下的安静,像这样悠闲又简单的生活,才是适合自己的吧。 何天爱怜地抚摸着腹部,感受着腹中孩子有力的胎动,宝宝,你若是也喜欢这里,那咱们便一直留在凡间可好?爹爹很喜欢这里,你也会喜欢的吧。我们刚来凡间时才是暮春,现在已经是深秋了,宝宝,你什么时候出来呢?爹爹实在是迫不及待地想和你见面! 在凡间一心等待着孩子出生的少年,完全不知魔族和九重天的人,此刻已经因为他,闹得人仰马翻了。 储尧除了最开始给了宿耿一些财物,安抚他继续为自己办完了后续事情后,并没有兑现最初的承诺,反倒是在宿耿没有利用价值之后,立刻派了手下去取他的性命。宿耿闻风而动,眼见着出人头地是捞不着了,怎么着也要把命保住,只是慌忙逃窜间。 那宿耿其他的本事不行,逃跑倒是练得炉火纯青,储尧派去的人,一时间也无法取了他的性命,最后却让也在四处寻找宿耿的消水遇上了。 捉住了宿耿,一切问题便都有了答案。 那日竹林小屋,确实是宿耿受了九重天储尧的授意,欺骗了少年。还有那边境城战乱中,突然出现,伤了消声和消影的人,也是储尧的手下。 只是,泄露了六大护法弱点的信件,宿耿是真的完全不知。不过他知不知道也没关系了,反正与那储尧脱不了关系。 而对那六人熟悉至此的人,想来就在六域。誓天将此事交予一直掌管消息流通的消水,和人员调动的消音来处理,他则孤身再上九重天去了。 当然,临走前也不忘让人好好招呼那宿耿。直接将人丢去了九间炼狱,有吩咐了掌管刑狱的消踪好好关照,此后宿耿便是想死,都死不了了。 很多时候,死其实是很简单的一件事,而生不如死才是最折磨人的。 被丢进九间炼狱的宿耿,做梦都没想到自己就这般被那储尧给刷了,此刻被废了修为,看着眼前的各色刑具,不一会儿便恐惧的汗水便湿了残破的衣服。 每日里被各色花样的刑具招呼的宿耿,实在是悔恨莫及。若是能重来一次,他一定会牢牢抱紧小天这根金大腿,再无任何心思。 想来有魔族尊后做靠山,他便是不出人头地,也能荣华富贵万万年。 只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这边九重天,誓天看着天边的云彩,一路只往朝阳殿而去。九重天百无一用的太子储尧,既然你觉得日子太好过了,那本尊便成全你! 这一日,外人只知魔尊誓天一身怒火上九重天,同时魔族陈兵六十万,驻扎在边界上,泛着寒光的刀刃直指九重天,眼见着一声令下,便可杀上九重天,好似改朝换代也只是瞬间的事。 九重天众神仙,久不见这等大场面,一时间忙着调兵遣将,又派人前往各族求助,唯恐下一刻妖族便挥刀而上。虽说天族也是兵强马壮、能人众多,但对上由誓天带领的魔族,那些个仙人还是祈祷着不要开战,毕竟这一战、结果完全是无法预料的,特别是派往各族求助的人,空手而返的时候。 而九重□□阳殿上,誓天与天帝整整对峙了两个时辰,而后便是一道旨意传遍四海九州。上书:九重天的太子储尧,年少无知、德行有亏,特,着其前往东山之外的云外天,以事历练,无诏不得回。 此诏一出,四海皆哗然。众人皆知,太子储尧乃天后嫡出,又有天后母族做后盾,可谓是四海九州最为跋扈嚣张人之一了。而今一朝被贬,且当天便有人见那往日里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被人押解地送往了云外天。 且说这云外天,乃及其苦寒之地,一直以来,都是九重天用来流放一些犯了大错,却不好直接处理掉的仙家的地方。据说那里环境恶劣、流民□□不止,这身娇肉贵的储尧到了那里,怕是要好好受些罪了。 再说这诏书:年少无知?那储尧,差不多也有个四五万岁了吧,这还叫年少无知?至于德行有亏?到底是德行有亏,还是惹了什么惹不起的人呢?魔族六十万大军,剑指九重天,而后便出了这道诏书,再结合魔族边境城前段时间的动乱,想来是这九重天太子,手伸的太长了吧。 不过经此一事,魔族和誓天的威望,怕是又要上一层了。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天族尚且如此,更何况其他人。而且,此次魔族列兵,天族也不是不曾向各族求援,可却没见有那个带兵过来的。 而朝凤宫里的天后,听闻太子被下方到那么一个荒唐的地方,立刻带人赶去了朝阳宫,却被天帝拒之门外,一连数月都未能见着天帝。 与此同时,六域魔都内,九间炼狱第一次被送来这么多的人。原是魔族一将领,不甘自己一直屈居六大护法之下,便在宿耿的撺掇下,起了歪心思,将收集到的有关那六人的性格、习惯以及修为程度等,尽数交给了储尧。 那将领一开始也没想着要背叛魔族,他的目的是挡在自己前面的那六人;而储尧的目的也不是要拿下魔族,他只要那个曾经卑微、一朝飞上枝头的魔族尊后,彻底摔在泥潭里,再也起不来。两人这般一拍即合,便有了这些破事儿。 而与此有关的人,从日常伺候的丫鬟,到军中那将领手下的兵士,消水可谓是查的彻底,一个都没有漏掉地送去了九间炼狱。 而原本因冤枉、且对尊后动用了私刑,而想要卸甲请罪的消踪,一时间也没有忙碌不堪,只得在消水的劝说下,先披了甲胄,前往九间炼狱处理那些新到的人。本来这些军士,应当按军法,以叛族罪斩首,但消水气不过,便将人先扔进了九间炼狱,待在这里褪上几层皮后,再按军法处置。 誓天对此不置可否,他没有时间去管这些小事。少年离开六域后,便彻底没有消息,他要忙着找人。原本意外,以魔族的势力,想要找一个人不是什么难事,却不想这一月过去了,却半点儿消息都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 这部作品也是个短篇,大概还有三到四万字吧。 第20章 第 20 章 再一次寻找无果,回来后,誓天便一头扎进了寝宫,在这里有他们相亲相爱的痕迹。坐在柔软的床边,将一个可爱的玩偶捏在手里,恍惚间他好像看到了少年对着自己时羞涩又甜蜜的笑,可是待自己伸手,想要拥抱他、亲吻他时,却一个跟头栽进了柔软的床铺里。 看着空空的手掌,又是幻觉! 起身的瞬间,誓天看到床头的暗格里露出一角的东西。自己是从不用寝宫里的暗格,所以……这是少年的东西。 誓天心中好似有根羽毛在骚动,他颤抖着手打开了暗格。 “夜夜相似更漏残,伤心明月凭阑干,想君思我锦衾寒。咫尺画堂深似海,忆来唯把旧书看,几时携手入长安?” 四四方方的一块绢布,背面是一个小人儿,和少年一样可爱的画风,有着圆圆的脑袋、圆圆的大眼睛,就连身材都有点儿圆,可誓天一眼就认出那是臃肿版的自己。 再看下面的落款时间,赫然是自己外出抵御羬羊族的那段时间。 他的少年,一直都是想着自己、爱着自己的。 被储尧和宿耿算计时,他的小天他定然也是气愤的;自己不信任他、还把他赶出去时,他定然是很难过的吧。 思及此,誓天再一次离开六域,来到少年停留过的地方,虽然少年只在这个地方待了没几天,可到底是他停留过的地方。 至于另外一个少年待过的地方,时至现在他也没敢去看。待事情了结后,消踪主动卸甲落冠,对着属于魔族尊后的衣冠和印鉴,跪了整整三个月,并将自己对尊后所做的一切私刑尽数告知,此后便自请旨意去了东边条件最为艰苦之地守边。 消踪并不是十分后悔对尊后做过的那些事,若是重来一次,在不知道全部真相之前,那些事他怕是依然会做。 但错了就是错了,就该承担后果,自己他甘愿承担,并无丝毫不满! 誓天抚摸着茅草屋里的棉被,看着房间里几乎全新的东西,少年真的没有在这儿停留多久。这么长时间了,还是没有丝毫的消息,若不是消水拿出当日少年留下的书信,且这山谷里确实没有打斗过的痕迹,誓天都要怀疑是不是又有人想要害他的少年。 后面紧随而来的消音和消水,远远地看着誓天再一次进了山谷间的茅草屋,二人心下难受,却也毫无办法。现在能安抚魔尊的,只有尊后的消息了,可他们也找不到人。 “魔尊还不知道尊后离开时,已经怀了小少主,现在这情况……”看着亮起烛光的茅草屋,消音欲言又止,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现在若是告诉魔尊,让他知道尊后怀着我们的小少主,在九间炼狱被折磨了这么多天,他怕是恨不得提刀冲到东边去,狠狠地捅消踪几刀。”消水也是不知道要怎么办。 “不,魔尊他不会捅消踪几刀,他怕是会恨不得捅自己几刀。”消音是最先接触到少年的人。当日他是亲眼看着魔尊在九重□□阳殿上,为了尊后和天帝扯皮,与那些个道貌岸然的神仙们呛声,更不要说回六域、大婚后的各种恩爱场面了。 当初一心维护、坚决要娶的人,娶回来后,却让他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怎么能不自责? “那我们,到底要不要说啊,揣着这么个大秘密不上不下的,实在是难受的很。” “我也不知道哇。”是真的不知道。消音一脸为难。即便往日里自己再决断,但这事儿,显然不是决断便能解决的事情的。 “可魔尊也有知道的权力不是,按时间算,小殿下应该快要出生了吧,可魔尊却全然不知道自己要做父亲了,这好像也不太好。” “是不太好。” “什么不太好?”誓天一出六域便察觉到了这两人,只是一直没有揭穿,但刚才,他好像意外地听到了一个很重要的事情。 原本举棋不定的二人,在听到这一声后,想要收回刚才的话显然已经不能了,便只得硬着头皮转身,在看到誓天脸上,完全不亚于他们二人听到这一声询问后的震惊时,一颗心才终于反应过来,开始扑通扑通跳了起来。 “你们刚才在说什么?”誓天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耳朵除了问题,或者是这个世界要错乱了,强作镇定地看着前面从树上下来的两个人。 二人对视一眼,而后想来嘴皮子利索的消水,磕磕巴巴道:“是……是尊后他……他走的时候已经,怀……怀了小少主。” “按时间算,小少主应该快要出生了。” 现在魔尊知道了,心下定然不好受,可总比以后面对着自己的亲儿子,却完全自己已经有儿子了的好。 怀孕了? 誓天看着二人,半响说不出话来。 或者说,他现在没有力气说话 原来他们已经有孩子了,原来他就要做父王了,可是……他的爱人和孩子,在哪儿啊?他要如何去拥抱、保护他们? 心,原来是可以这么疼的。 可被好友背叛,被丈夫误解并驱赶,在九间炼狱时的他,是不是更疼呢? 昂起头看看广阔的天空,没有什么事是解决不了的! 这是在九重天的青草苑里初遇是,少年告诉自己的。可是今天这个办法好像不管用呢,不论自己如何抬头,都止不住想翻涌而出的眼泪。 《山海奇志》有言:薄荷一族,有雌雄同身者,生为男生而形貌昳丽,能以男子之身育子。待其子足月之时,剖腹取子,随后以薄荷茎逢伤口,一周内可痊愈,此后卧床数日、精细调养,可保母体不受损伤。 他的少年,以男子之身,怀了他的孩子,还要忍受剖腹取子的痛……曾经,天帝负了他的爹爹,让他自固于九重天上九万年;而如今,自己又负了他,往后的哪一天,会不会也有个如少年般的小孩子,孤身入六域,然后向自己要一个答案? 誓天回到六域后,第一时间便去了九间炼狱。他要去看看那个不见天日的地方,他要记住这般不可言说的感觉。 寒冬腊月里,小屋子里的火炉中炭火烧的旺盛,何天艰难地在床上移动,巨大的腹部不时地出现一个小凸起,然后又恢复到原样。他慢慢挪到窗户边,一手撑着窗台,一手轻轻地抚摸着腹部,安抚着腹中躁动不安的孩子。 宝宝,你乖一点儿,不要再折腾爹爹了,你很快就会出来、很快就可以见到爹爹了,爹爹一定会好好爱护你的! 拿过窗台上的烟花筒和火折子,忍受着腹部翻江倒海般的剧痛,颤抖着手将烟花点燃,扔出窗外,而后又往床上挪去。 心下感叹着,这孩子也不知随了谁,性子竟是这么急,竟毫无预兆地就要出来了。好在小圆他们提前为自己准备了这支烟花筒,林婶他们看到烟花,一定会快速赶来的。 再一次回到床上,何天已经满头大汗,身上的衣服也被汗水浸透了,一张精致的小脸惨白如纸,整个人痛苦的捂着肚子在床上挣扎。 但是……在孩子出生之前,他还有一件事要做。 看着桌上那粒小小的药丸,何天将自己身上被封的修为解,而后将一股微弱的灵力灌输在药丸里后,又忍着虚弱,再次将自己身上不多的法力封印。这个孩子是魔族的血脉,他出生后,誓天定然会感知到。 要想不被他们找到,便只能将孩子体内天生的灵力掩盖。 宝宝,对不起,原谅爹爹的自私,爹爹不能失去你,便只能让你做一个平凡的人了! 小圆一家来得很快,林婶一进院子就和小圆赶去烧热水,林父曾经是个云游医者,这会儿自己拿着早就准备好的工具进了何天的房间。 小圆烧好了热水,原本想进去看看何天的,却被林婶挡在了门外,只得搓着手在院子里徘徊,着急的等待着他的干儿子出生。 难得入眠的誓天,突然从梦中惊醒。 坐在床头,一手攥着胸前的衣服,将身边曾经属于少年的玩偶紧紧抱在怀里,闻着上面所剩不多的,属于少年的气息,心口的抽痛才好了点。 时隔这么久,少年的气息终于出现了,却也只是一瞬间,快的自己甚至来不及感应他身处何处。但是,他知道,他们的孩子就要出生了,而少年,不想让自己知道。 当天边第一缕阳光跳出地面时,霎时便有万丈光芒,照在雪白的大地上,今天是一个好天气! 在这晨光普照之时,房内终于传出了一声小孩的啼哭声,喜的小圆忍不住热泪盈眶,何天的孩子、他的干儿子、他们的小宝贝儿,终于在黎明到来的这一刻,来到了他们身边。 已经精疲力竭的少年,尚且来不及喘气,便将手里的药丸递给床边的林父,一脸恳求地看向对方:“林叔,拜托了!” 林父怔愣片刻,看出何天脸上的坚决后,还是接过了药丸,挥手将之碾成粉末,置于小孩儿的唇边,看着尚未睁开眼的婴儿,凭着本能将粉末一点点吮舐干净。 他知道何天不是普通人,便如同何天知道他也不是普通人一样,很多事没必要去问。 誓天就这么枯坐到天明,他看着晨曦下满室的清辉,好似到处都有他的影子。只是那人,却从来都不肯入的梦,而今终于肯在梦里见他一面,却也是在那般令人心疼的场景中,恍惚中再一次清晰地感受到血脉的震动,虽然只有片刻,但誓天还是清晰地感觉到了,只是和之前一样,只有片刻的时间,就是连个方向都不曾感应到。 誓天眼中有清晰的泪滴闪过,他知道,就在此刻,他们的孩子出生了。 何天抱着胖乎乎的儿子,眼泪下一刻就要夺眶而出,却被林婶先一步阻止了,“不能哭,刚生完孩子,绝对不能哭,不然以后眼睛会疼的。” 小圆看着坐在床边帮忙照看孩子的阿娘,阿娘经常会眼睛疼,是因为生完自己后哭过吗? 他还记得小时候就只有自己和阿娘一起生活,直到自己十一岁那年,才见到一个高大的身影,阿娘告诉自己,那就是自己的父亲。 之前的十一年,他不知道父亲在哪儿,但看现在一家人在一起开开心心,那些被掩埋的时光,好像也不需再去纠结了。 第21章 意外下卷(一) 时光如梭,一百年很快过去了,誓天从未停止过寻找少年的脚步,而少年也从未想过要给心底最深处的那人一点儿讯息,不管魔界众人如何的兵荒马乱,何天的生活却始终平静如水。 何天的孩子也已经一百岁了,虽身形和普通凡人家三四岁的孩子一样,但到底是魔族之主的孩子,血脉强大,比普通凡人家的孩子聪明了好多,已经会甜甜的叫自己“爹爹”了。 因为自己是薄荷草,所以何天便给孩子取了个小名儿——小薄荷。小薄荷长得白白嫩嫩的,用林圆的话来说就是“可爱到不行”,每当他睁着一双黑耀石般的眼睛、伸着两条小胳膊要大人抱时,何天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化了。 林父看着院子里带着小薄荷和一只兔子玩的起劲儿的林圆,再看看身旁一脸笑意的何天,“小天,你决定就这么过下去吗?” “这样不好吗?”何天没有回头,眼睛仍然看着自己的孩子,那就是他的全世界。 看一眼周围安静的环境,再看看开心地带着小薄荷,和兔子玩耍的儿子,林阿爹也不再多言,确实,这样很好。 林婶早已经离开他们了,林叔和林圆也已经接受了这个结果,毕竟是□□凡胎,寿数有限。只要林叔记着自己的爱人,林圆记着自己的阿娘,何天记着曾经给予自己帮助的那位婶娘,她便依然活在他们心里。 妖魔鬼怪的力量,本就比凡人大了一些,若心存善念,也是能帮到好多人的。这些年里,自己跟着林叔和小圆哥一起,带着小薄荷走南闯北,也救助过不少世人,虽无多大功德,但也算是自己占了凡间三分地的酬劳吧。 用林叔的话说,这是他的心上人所爱的人间,也是他所爱的人间。 何天看向远处的高峰,虽然这人间没有自己所爱的人,但也是四季轮回各有特色;虽然这人间有很多的恶,但也有更多的善。达则兼济天下,既然有能力,自当出一份力。 储尧一脸阴沉地看着院子里兀自玩的开心的孩子,极致的嫉妒,使他变得面无狰狞,感觉自己的血液都要燃烧起来了。 本宫在云外天受尽了苦楚,而这个小贱种居然还过得这般悠闲,竟然还生了孩子,简直是不可放过! 在厨房准备晚饭的何天,听到院子里传来小薄荷的哭声后,立刻扔下下手里的蔬菜冲了出去,所看到的情况让他眼前一黑,差点就晕倒在地。 储尧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手里竟然还抓着小薄荷。 “爹爹……呜呜……我要爹爹……”小薄荷一看到何天,心中的恐惧和委屈终于有了诉说之处,眼泪接连往下掉,四肢踢打着想要挣脱束缚,一边哭着叫爹爹。 何天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他的小薄荷,还那么小。 “储尧,你放开他,有不满地你冲我来,孩子是无辜的……”为什么自己都躲到这里来了,却还是躲不开这些纠纷?储尧,你之前欺辱我还不够吗?现在又来伤害我的孩子。 “冲你来?本宫偏不。”储尧侧头看了看孩子的哭红了的脸,阴沉的脸上爆发出诡异的笑,“这是誓天的孩子,哈哈……你说本宫若是杀了他,誓天会不会生不如死?哈哈哈……” 储尧显然是疯魔了,何天真怕他不管不顾地伤害孩子,投鼠忌器之下,完全不敢动手,况且以他的修为,怕是也无法从储尧手安全地抢回孩子。 他“扑通”一声跪在储尧跟前,“太子殿下,我知您厌恶我,但大人事和孩子无关,求您放过他。我任由太子殿下处置……” 储尧看着卑微地跪俯在地上向自己磕头祈求的人,连日来的阴霾一扫而空。果然是下贱之人生下的小贱人,就该永远被自己踩在脚下, “任凭本宫处置是吧,好啊,那本宫就先处置了你。”汇聚了储尧半成修为的一掌夹杂着阴风向跪在地上的少年袭去。 “噗……”满眼的红色,何天整个身体无力地趴在地上,感觉连气都喘不过来了。但是,他不能就这么倒下,他的孩子还在储尧手中。 “呜哇……爹爹……呜爹爹……”小薄荷看到温柔的爹爹被打倒在地、口吐鲜血,哭的更加用力了,“不要……打爹爹,呜呜……”小小的孩子,第一次见到这个世界的恶意,就是从自己的爹爹被打开始的。 可此时的他还什么都做不了,他连自己都保护不了。 但在往后的岁月里,小薄荷却从不曾忘记过今日这一幕,他会不断变得强大,强大到不惧任何人,强大到能保护自己想保护的每一个人。 听着小薄荷凄厉的哭声,何天擦去嘴角的血迹,几次挣扎后站了起来,还向小薄荷露出一个温暖的笑意,宝宝别怕,爹爹会保护你的。转而看着笑的一脸癫狂的储尧,再次哀求:“太子殿下,请你,放了我的孩子……” 储尧笑的狂傲又肆意,大声呵斥道:“堂堂尊后,当年你在六域是何等的威风,六界众神都对你毕恭毕敬、俯身参拜。那时的你,做梦都想不到自己会有今天吧,会跪在本宫的脚下哀求,任由本宫处置……” 储尧说着,又一次汇聚力量在手上,向地上的少年挥去。 只那一掌,怎能消本宫心头之恨? 小薄荷看着这个抓了自己、打了爹爹的坏人再一次抬起来手。 他肯定是又要打爹爹了,小孩子顾不得自己刚长出来、尚且称不上坚硬的牙齿,直接一口咬住了坏人的耳朵。 他成功阻止了储尧再次出掌。 “啊……”小薄荷用了全力,耳朵又是极其脆弱的地方,猝不及防之下,储尧被咬的一声惨叫,原本挥向少年的一掌,直接落在了另一只手里的小孩子身上。 “哇……” 孩子的惨叫声刺破空气,回荡在何天的耳边,何天只觉得自己的心被劈成了碎片。 不要,不要这样对我的孩子,不要残忍地伤害他…… 此刻的何天,第一次后悔离开魔界,后悔隐藏了孩子的灵力,若自己没有离开六域、或者没有封印小薄荷身上的灵力,而是让誓天找来,把孩子带回去,那他的孩子,就不会像今日这般,被储尧伤害;同时也痛恨自己的弱小,若自己如誓天那般强大的话,也绝不会有人能伤到小薄荷。 一掌挥出去后,储尧来不及管孩子,一手紧赶着去捂自己的耳朵。就在这一刻,一道人影飞速从储尧身边掠过,下一刻,已经无力哭泣的小薄荷被送到了何天的手里,而储尧也被来人一掌拍在地上,半响爬不起来。 林叔挡在何天父子对面,面无表情地盯着地上想要挣扎着爬起来的储尧,他却没有再次贸然出手,直到储尧攒足了力气,凶狠的看了一眼林叔身后的何天父子,而后面色不甘地离去。 何天抱着失而复得的孩子,感受着小薄荷微弱的好似下一刻就要消失的气息,只觉得天都要塌了,唯一的反应便是对着孩子哭。 直到林叔过来按住他的肩膀时才回神,抬头看着林叔,下一刻眼泪翻滚而出,一手揪着林叔的衣袖,好似抓住了救命稻草,喉咙嘶哑的祈求道:“救救我的孩子……” 林叔将一丝真气渡入小薄荷体内,然后看着一脸呆愣的何天,建议道:“小天,小薄荷心脉被震伤,需要强大的修为题他护住心脉,小薄荷是魔族中人,我们的修为,与他并不相容。” 此刻的小薄荷,就像满是漏眼的筛子,即便是有再多的灵丹妙药,孩子也无力接受,反倒会弄巧成拙。 他知道魔尊这些年在找人,但他既不帮何天和小薄荷掩盖踪迹,却也不会去向魔尊告密。只是此刻,看着奄奄一息的小薄荷,他还是要提醒何天。 虽说小薄荷一直留在何天身边未必就不幸福,回了魔族,未必就是幸福的,但当下,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第22章 第 22 章 何天明白林叔的意思。自己是薄荷草修炼成仙,但修为实在低了一些;而小薄荷继承的,是誓天的魔族血脉。若想为小薄荷护住心脉,誓天便是最好、最有效的选择。 何天所有的心思都在受了伤的小薄荷身上,就连自己必须要去找誓天,都没有丝毫其他的想法。 “修为……” 何天嘴里念着“修为”二字,抱起孩子朝门外走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去六域魔都,找誓天,他必须要找誓天救自己的孩子。 小薄荷,是这世间对自己最重要人了。 林叔看着如无头苍蝇般乱了方寸的何天,他也是做父亲的,他明白何天的感受。只是现在自己也是无能为力了,只得上前提醒抱着孩子的何天,“小天,等你这样一步一步走回去,怕是什么都来不及了。镇定下来,小薄荷还等着你救命呢。” 闻言,慌乱中的少年这才恢复了一丝清明。自己是有法术的,可以快速带小薄荷去六域,来不及跟林叔和小圆招呼一声,何天便带着孩子消失在了原地。 看着空荡荡的院子,林叔如被抽去了脊椎骨似的,颓然地倒在地上,一头青丝瞬间变成了白发。朝这边跑来的林圆,远远地看到自己向来伟岸的父亲,突然间就倒在了地方、瞬间白了头发。 “父亲……”将这世间上,唯一一个与自己血脉相连的人抱进怀里,林圆已经泣不成声。 母亲已经早早地离开自己了,他不能再失去父亲…… 林叔想回抱一下自己的孩子,怎奈双手没有丝毫的力气,而且他浑身都疼的厉害。 反噬,竟然是这般可怕的! 林叔看着此生最爱的人,为自己留下的血脉,一手抚摸上儿子的脸颊,原本痛苦的脸上有了一丝欣慰的笑。这孩子,长的像他娘亲…… “别怕,父亲不会离开你的,我睡一下就好。” “父亲,你别睡,陪我……” “圆圆别怕,父亲就睡一下,等睡醒了就陪你,不会再……丢下你们的……”林叔说着,便陷入了场面。但是,他说过要陪着儿子的,就一定不会食言。 林圆看着陷入沉睡中的父亲,将人带回了父亲的房间内。未来几年里,自己又要一个人待在山里了。也不知道父亲什么时候会醒来?小天带小薄荷去了魔族,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呢? 小薄荷的伤,有没有事? 誓天拖着疲累的身体回到寝宫,将自己整个人仍在床上,狠狠地吸一口被褥间的气息,可是,随着时间推移,这间寝宫内,属于少年的气息已经消散的所剩无几了。誓天不知道当这里的气息完全消散,而自己还未找到少年时,要该如何过活? 这一百年里,他几乎翻遍了凡间的每一处地方,可还是找不到少年的踪迹。小天,再这样下去,我真的会疯的! 累到极致的身体,在万般不甘下渐渐陷入了梦境中,在他的梦中,笑容明媚的少年背着光向她跑来,身后的万丈光芒都不及他耀眼,誓天笑着张开手臂,将少年拥入怀中,这般感受,真的是太过于美好了…… “魔尊,魔尊……” 只是,这般美梦却被一阵急切的声音打破了,誓天睁开眼,看着眼前熟悉的床帐,回味着梦中的滋味,下一刻又要闭上了眼睛。 消水眼看着魔尊又一次闭上了眼,着急的只想揪对方的耳朵,而她也确实这么干了,“魔尊,尊后回来了。” “回来了……”谁回来了?誓天猛地睁开眼,目光如炬地看着消水,“说,谁回来了?” 消水早已习惯了誓天的各种或冷冽或冷酷或无情的眼神,此刻倒也没神马感觉,只顾自道:“尊后他……” 时间若能静止,这一刻便是永恒! 誓天的世界,只剩下寝殿门口蹒跚而来的少年…… 他真的回来了,他终于肯回来了! 长歌当哭!原来,喜极而泣便是这个感觉。 只是,他只敢待在原地,眼眶酸涩又朦胧。不敢上前,是他曾经做过太多这样的梦了。在梦里,只要自己一伸手,少年便会立刻消失地无影无踪。 所以,他不敢出手,只想将少年的样子,刻在脑海中。 第23章 第 23 章 消水看自家老大难得露出这幅想、却又不敢的熊样儿,若是往常,她定然是要捂着嘴、好好嘲笑一番的,但现在也知道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她是在六域外碰到慌张赶来的少年的。 何天顾不得想,再见故人是何种思绪,他的全部心神都在怀里的小薄荷身上,踉跄几步,将孩子捧到誓天面前,哽咽道:“救他……誓天,救孩子……” 救孩子…… 他听到了少年的声音,却是……哭着的。 他看到少年脸色苍白,嘴角还带着血迹,泪痕爬了一脸,显然是受了伤的,誓天既惊慌又心疼,伸手抚上少年的脸,颤声道:“小天,你受伤了?哪儿疼……” “你救他啊……”少年见誓天傻呆呆地,没有去接孩子,反倒是问自己的状况,情急之下,脸色越发地苍白难看了,他伸手一只手来,死死攥着誓天的衣服,补充道:“他是你的孩子……” 其实,誓天是听到了“孩子”这两个字的,只是,他一颗心全放在少年身上,便也忽略了那两个字所包含的意义。特别是看到少年哭的样子,他是怎么都不愿少年难过的,这一下子越发的慌了神,只知道笨拙地安慰一句“别哭……” 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 只是,后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他心里眼里,理应高座明堂、享受世界一切美好的少年,突然就跪在了冰冷坚硬的地板上,哭的越发地凶了,而且眼中的委屈难过,似刀板割人心痛。 一旁的消水心急的不行,那孩子似乎伤的很重,只是适才在六域外,尊后死死抓着孩子不放手,只一心要找魔尊,自己尚且来不及看一眼,只得一路着急忙慌地跟过来,想着见到魔尊就好了。但看这二人鸡同鸭讲了一大通,结果尊后不但哭了还跪了,而两手无措的魔尊跟个傻子似的,差点也哭了。 可尊后怀里的孩子,脸色实在是很不好,他等不了的。 消水看少年的注意力全在誓天身上,也不顾是不是会冒犯到尊后了,一把抱过孩子,直接放进了誓天怀里。 “魔尊,少主心脉被严重震伤,现在只有你有足够强大的修为替小少主护住心脉。”消水面上不显,,但心下忍不住怒吼着,这是你亲儿子、我们的小少主,你给我清醒一点! 感受到怀里的外来物,誓天下意识伸手接住孩子。父子血脉,让他的心瞬间如被针穿刺而过,脑子这才清醒了一些,也终于反应过来少年的眼泪是怎么回事儿了。刚才只顾着喜乐、想自己爱的人回来了,完全忘了他们已经有孩子了,孩子还受伤了。 脑子清醒过来的誓天,还是很靠谱儿的,一手抱孩子,一手拦着少年将人安置在床上,拿出几粒药丸喂给少年,又吩咐消水传医官过来。 消水歪了下脑袋,这事还需要等着您吩咐?早在来的路上就叫人去传了,这会儿应该快到了吧。 誓天望着怀里的孩子,感受着孩子微弱的呼吸,在顾不上少年,一只大手覆在孩子小小的胸膛上,立时便有父子间最纯粹的力量进入了孩子的体内。 见誓天终于出手,小薄荷的呼吸也慢慢趋于稳定,少年悬着的心这才松了下来,此时才感觉到身体上的困乏,落在小薄荷身上的眼睛慢慢闭了起来,脑袋也开始小鸡啄米般一点一点的,最后到底是撑不住,彻底倒在床上睡了过去。 在渡了将近一半的修为之后,誓天才收回手,倾身过去,听到孩子有力的心跳后,才伸手擦掉额头的薄汗,然后将孩子放到他爹爹的怀里,爱怜地亲了亲父子二人的额头,又吩咐宫娥打来温水,细心地为床上的人洗脸擦手。 将一切打理完毕,誓天看着并排躺在床上的两个宝贝儿,宽大的床被他们占去了一半,而自己多年来空缺着的那一半心房,也终于被他们占满了。誓天翻身上床,将父子俩一起拥进怀里,安心地睡了过去。 他们都需要好好休息一下!至于那些医官和伺候的人,消水早就很有脸色地将人带了下去,反正有魔尊出手,医官瞧不瞧都可以。 少年来时,已近傍晚,誓天再次睁开眼,也不过子时刚过,醒来后有片刻的慌神,随即想到睡前发生的事,立刻着急的往身边看去,少年安静地睡在自己的臂弯里,他们的孩子紧挨着少年,一只胖乎乎的手,还拽着少年的衣带。 真的不是梦,他们回到自己身边了! 可能是做了爹爹的原因吧,少年脸上的稚气退去,已初见俊秀青年的模样,只是,比之从前,还是瘦了好多,他一个人带着孩子,又一直不曾用法术,应该很辛苦吧! 誓天低头,在少年的额头上郑重的亲吻,然后嘴唇下移,吻过少年紧闭的眼睛、秀气的鼻梁,最后在娇软的唇上流连徘徊。 在过去的一百年里,他无时无刻都在寻思着怎么找到对方,对于□□之事全然没了心思,但现下日思夜想的人回来了,且就在自己身边安睡,那般旖旎心思又怎么可能不想,粗重、炙热的呼吸声喷洒在对方的脖颈间。 但誓天也只是抱着人亲了又亲,少年身上有伤,而且他们同样受了伤的儿子,还在一边了。 小薄荷睁开眼,因身体不舒服而发出浅浅的“哼唧”声,盛满星光的眼睛,看着眼前陌生的环境和陌生的人,整个人有点儿懵,按照往常的习惯,伸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而后看见睡在身边的何天时,小孩儿才想起来之前发生的事,嘴一瘪,眼泪就跟不要钱似的哗哗往下流,嘴里哭喊着“爹爹”,一边伸手去够何天的脸。 誓天看儿子哭了,急的两只手在身上搓来搓去,眼看着那小孩儿就要伸手去拍他爹爹的脸,想要将熟睡的人吵醒了。誓天忙伸手去阻止,大手抱着小孩子软软的小拳头,誓天的心也瞬间软了下来,他小心翼翼拉着小家伙的手,柔声商量道:“爹爹累了,想要休息,我们不要打扰他好不好。” “爹爹……”小薄荷听了誓天的话,果然不再哭了,却还是抽抽搭搭地小声叫着爹爹,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何天,偶尔也会分一个眼神给誓天,只是那双和少年及其相似的眸子里,却满是陌生,抓着爹爹衣袖的那只手也没有放松过。 “你……叫什么名字啊?”思索良久,誓天才找到这么一个话题,好让初次见面的父子二人共同聊下去。 “小薄荷……”小孩子奶声奶气地说着自己的名字,而后抽回被誓天捏着的手,擦了擦眼睛,在陌生人跟前哭,小薄荷觉得有点丢人。 “小薄荷,很可爱的名字,你爹爹一定很疼你了。”他缺席了他们的生活一百年,少年孤身一人剖腹产下他们的孩子,又孤身一人照顾着孩子,是自己对不起他们。 宝贝儿,以后父亲一定会守在你们身边,保护好你们的。 小薄荷听着誓天的话,不知道要和这个陌生人说什么,但他还是能感受到对方的难过,便像往常安慰爹爹那般,伸手拍了拍誓天的胳膊。 然儿被安慰了的誓天,还以为小孩子是哪儿不舒服了,紧赶着摸了摸小薄荷的额头,“怎么了?是哪儿不舒服吗?告诉父……告诉我。”他不知道少年有没有跟小薄荷提过自己,也不知道小薄荷想不想见他,而且……现在的时机也不合适。 小薄荷摇了摇脑袋。他没有不舒服,只是爹爹一直没有醒来,他很担心。 这边父子俩第一次见面,在睡着了的何天身边,两人聊天场面还算温馨,但离寝殿不远的外殿,却是热闹非凡。 消水眉飞色舞地跟围在一起的消音他们,描述这他们的小少主有多么奶萌、多么可爱,那双眼睛有多么漂亮……虽然她见到孩子的时候,小薄荷是睡着的,但这并不妨碍她这个最先见过小少主的人,在众位兄弟面前好好吹一波。 自当年之事真相大白后,便去了东边戍守边境的消踪,在听到尊后带着小少主回来的消息后,第一时间便往回赶。当日魔尊虽罚了自己,但这百年来,他心中一直都怀着对尊后和少主的愧疚,也知在找到尊后时,自己必然是要来向他请罪的。 正跟消水说笑的消声,不经意间回头,就看到站在身后不远处、如标杆一般的消踪,其他三人见消声不出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见是消踪回来了,几人一同叹息,心想这人还是这般的认死理。 但在一转想,可不是待认死理嘛!那时候尊后已然有孕,虽说薄荷一族部分男子也可孕育后代,但到底是男子,在那九间炼狱受折磨,日子怎能好过。而知道自己错怪了人的消踪,往轻了说就是妄动私刑,往重了说,那是伤害魔尊少主,可是叛谋。 第24章 第 24 章 这事上,消踪不无辜。但众人也都知道,当年的消踪,对温儒帆用情至深之时遭受背叛,那件事后,他变了很多。此刻看着越发沉默的人,众人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们,还好吗?”看着转过身来的四人,消踪动了动嘴唇,声音有些干涩地问道。这一路行来,他已经听说了尊后和小少主都是带着伤回来的。 “尊后没事,少主的伤势,暂时稳住了,后续如何还不知道,不过有魔尊在,不会有什么事的。”消音看着消踪越发沉静的眸子,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有魔族做后盾,那孩子往后便是翻天入海,也是可以的,反正他们这些做叔叔的,不管多大的事,都能替他摆平了,再不行还有魔尊。 “知道是谁伤的他们吗?”消踪问着,双手下意识紧握成拳,脖颈间的青筋一望可知。 “已经在查了,想来魔尊会有安排,到时候我们一起去,为尊后和少主报仇。”众人知消踪的意思,也看得出他的怒意。找到人,去报仇,这也是他们想做的。魔族的人,就从来没有被打了脸而不打回去的。 “嗯。” 何天再一次醒来时,神智还有点迷糊,愣了半响后才想起昏迷之前的事,他带着小薄荷回到了六域魔都找誓天,可现在……他的孩子呢?自己怎么就睡过去了? “小薄荷……”回过神来,何天急着起身,四下寻找却不见人影,只隐隐听到外间花厅中传来孩子的声音,顾得不穿鞋袜,赤着脚便朝声音来源出跑去。 花亭内,誓天将小薄荷放在一张软塌上,自己毫无形象地坐在地上,认真地剥着莲子,一颗颗地喂进孩子的嘴里,还不时地低声跟一脸享受的小薄荷说些什么,逗得小薄荷咯吱咯吱笑的欢快。 何天站在远处,看着前面一大一小闹腾,看着誓天满脸宠溺地剥莲子,小薄荷乖乖地吃莲子,这样的场景是何天从不曾想过的,便是连梦里,都不曾有过的。 当初仓惶之间得知自己有了孩子,尚且来不及高兴便离开了六域,后又转身来到凡间,这期间不是没有想过,若宿耿没有出现、这些事都没有出现的话,那得知自己有了孩子后,会是怎样的一番情景。 只是,自去了凡间,孩子在自己腹中越来越有存在感后,关于六域的那些事,便真的成了往事了,那时的自己,便是打定了注意,此生都不会与六域再有什么瓜葛的了。 一百年已过,何天自认,早已是心硬如铁之人,但今日见这般场景,心底仍是掀起了几层巨浪,面上却仍是一片云淡风轻。不知不觉间,自己也能做到泰山崩而色不改了。 人生,最难得的,是与自己和解。 过往种种,放下了便是放下了,他不想像爹爹那般,一生都在为一份虚妄的爱而折磨自己。 没有了爱人,他还有孩子。即便将来孩子长大了,要离开自己,他也能一个人平淡又安稳的过完余生。 抬头四处张望的小薄荷先看到了何天的身影,小孩子立刻抛弃了陪玩陪聊还给他剥莲子的誓天,伸出两条小胳膊,朝何天嚷道:“爹爹,抱……” 何天上前,用力将儿子抱进怀里,还顺势亲了一下儿子白嫩的脸蛋儿。还好,他的孩子还好好活着,自己还可以把他抱在怀里。 再看向一旁背着手,面色局促不安的誓天,稍做沉默后,何天将小薄荷放在软榻上,转身面对誓天时已是一片云淡风轻,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拱手道:“谢谢你救了他,现在孩子没事了,并且家里人等得急,我们便准备尽快回去了。魔尊此番大恩,他日若有机会,何天一定倾力相报。” 这里已经不是他的家了,自当尽早离开的好。小薄荷虽不懂大人的事儿,却也能感受到爹爹的心意,很是给力地朝何天伸出小胖手,嘴里嚷着“回家,找小圆哥哥……” 誓天有点懵,他没想到少年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要离开。他还没来得及表达自己的悔意,和这百年来的思念,这个被自己时刻记挂在心上的人,他就要离开了。 来不及多想,誓天伸手抓着何天的衣服,哑声叫了一句“小天”。只是,原本有千言万语要说,可到了此刻,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千言万语汇成一句,也只有简单的三个字。 “不要走。” 何天用力抿了下唇,抽回被誓天抓着的衣袖,“我家里……” “什么家里,这里就是你的家,你哪儿也不准去。”再一次从何天口中听到“家”这个字,誓天被强压着的暴躁又有了隐隐探头的意向,他控制不住地大声强调,这里、六域魔都,这才是他们的家,他们共同的家。 这突然而来的暴虐气息,让何天身心一震,面容有片刻的僵硬,自他们相识后,誓天便从不曾大声跟自己说过话。但这一声,还是让他再一次想起了那些事发生后,誓天的决绝和九间炼狱里暗无天日的挣扎。 那些刻意遗忘的过去,那些切肤之痛,好似随着这一声吼又回来了。他的身边,没有孩子,没有朋友,只有九间炼狱里令人发疯的刑罚,和誓天冷冰冰不信任的目光。 “小天……” 看到何对方失落沮丧的神情,誓天立时便清醒过来,他心疼的将还在发懵的人抱进怀里,亲了亲对方的头发,轻声道:“小天,对不起。” 心下自责不已,他的小天好不容易才回家,他怎么能对他这般大声说话呢? 小薄荷好似察觉到自己的爹爹受了委屈,当下便忘了誓天才给他剥了莲子、陪他玩的事儿,气哼哼的在誓天腿上踹了两脚,然后伸手,努力想要将爹爹从这个坏人怀里拽出来,只是他人小力气不够,人不但没拉到,跌跌撞撞的,反倒是自己摔在了地上。 见儿子摔了,何天自是心疼的不行,誓天也放开少年,来抱儿子。他身材高大,手里力气也足,轻轻松松便将小孩子举过头顶又放下,如此这般,来回几次,原本摔了后深感委屈的小薄荷,立刻眉开眼笑、一扫适才的不快。 这般感觉,是小薄荷以前没有过得。他知道爹爹身体不是很好,便也很懂事地不要爹爹抱。但偶尔间,跟着爹爹去集市,看到那些坐在父亲肩膀上、一手还拿着糖葫芦的小朋友时,心下也会羡慕的。 对于这些,何天不是不知道。小薄荷刚开始学着说话的时候,也会问自己父亲在哪儿?对这些,何天都是糊弄过去的,原本是想等孩子再大一些了,再告诉他,让他自己去选择往后的路,只是没想到会有储尧这个意外。 而他们父子,就这般猝不及防地,在何天还没有任何准备的时候,便见到了。看着小薄荷脸上的笑,何天心下五味杂陈,也不知是不是要告诉儿子,眼前这个抱着他举高高的人,便是他的父亲。 誓天看着少年脸上复杂的神色,大概也能猜出对方在想什么。虽然很想听小薄荷叫自己一声父亲,但相比于这些,少年的心情更重要,不想看他纠结、为难,誓天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拉着少年,往隔壁餐厅走去。 消水带着一堆新奇玩意儿过来时,就看他们刚回家的小少主,顶着一张脸,苦哈哈地对着碗里的绿菜,拿着勺子戳来戳去。一旁的魔尊,看一脸小少主,再看一脸尊后,满脸心疼却生生不敢开口说什么,既舍不得又惹不起,实在是纠结的很。 “消水见过尊后,见过少主。”面对少年,消水还是一如既往地尊敬。 再见消水,少年心下自是欢喜的,当日便是她和消音一起,偷偷将自己带出九间炼狱的,若是没有他们的帮助,自己一直待在九间炼狱的话,现在都不知道有没有小薄荷的出生。 “消水,你还好吗?”当日离开之时,自己也担心过誓天是否会责怪消水和消音。但当时情况特殊,自己有了孩子,留在那里有太多的不安、唯恐腹中骨血受到伤害,便只得离开。 “尊后挂念了,消水很好。” 誓天看着相视而笑的二人,心下很是不爽,握拳抵着嘴唇,轻咳了一声,同时背着少年给了消水一个眼神。当年消水虽气愤誓天失察而让无辜的尊后蒙冤,但这百来年,她是看着魔尊四下寻人、为爱伤神的,也想他们夫夫二人能够一如最初时、互相爱慕。 消水从袖袋中拿出一个摇铃,在小薄荷面前转了两下,柔声哄道:“小殿下,消水带你出去玩好不好,这里有很多好玩的。” “不去。”小薄荷淡淡地扫了一眼那个小摇铃,这种长得花里胡哨的玩具,早已经是他玩剩下的了。 消水见自己连夜找来的玩具,完全被对方鄙视了后,一脸委屈地看向小薄荷,“小少主,你真的不喜欢摇铃吗?这个很好玩的。” “这是三岁小朋友才玩的。”看眼前这个漂亮大姐姐委屈的样子,小薄荷很是认真地解释道。 啊这……审美好像被小朋友鄙视了,再看看手里颜色鲜艳的摇铃,消水有点哭笑不得的感觉。现在的小朋友都这么成熟的吗? “那你喜欢玩什么?姐姐这里都有哦,没有的也能给你找来。”调整了一下心情,消水再次笑道。 小薄荷闻言,好似有点儿兴趣,一双大眼睛看着消水,犹豫道:“真的什么都有吗?” “当然,就算没有的,姐姐也能给你抢来。走……”消水果断出手,在小朋友还没反应过来前,便抱起小朋友走了。 何天还没来得及出声,便看着消水抱着孩子扬长而去,都来不及嘱咐一句。 誓天对消水的行动力很是满意,但面上也不好表现出来,压下嘴角的笑意,宽慰道:“别担心,小薄荷很乖得,消水也还算靠谱,孩子跟着他不会有事儿的。” 孩子被消水带走,何天当然不担心安全问题。可是……什么叫没有的也能抢来?这样带孩子真的对吗?小薄荷确实是个乖孩子,但那也只是在自己面前很乖啊,离开自己的视线,谁知道会不会上天? 而且,留下自己和誓天两个人,这场面,怎么看都是尴尬。不过也好,有些事,并不适合在孩子面前说。 “当年那些信,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也没有背叛过魔族。”时隔百年,再说起当年的事,心中已没有当初觉得不被信任时那般的难受了,也算是释怀了吧。 但是,消影葬身于边境城,消声散去修为,这些即便不是自己做的,却也不能说与自己完全没有干系,是自己将宿耿带回六域,对于他们,何天是痛心的,却也无力让时光回溯。 “我……”已经知道那不是你做的了。然而誓天的话来不及说,便被少年打断了。 “消影的死,消声的伤,这些不能说与我全然无干系,毕竟是我把宿耿带到六域的,但是……”少年说着,抬头看着誓天,眼中难得有一丝强势,“对他们,我只能惋惜,却不愿再纠结,那时,我也失去了很多。” 誓天消踪他们,失去了生死兄弟;而自己,失去了爱人,连家都没有了。 “小天,你,恨我吗?”誓天看着少年成熟了不少的面色,小心翼翼地询问着。 “不恨。那时在九间炼狱时,可能是怪过你吧,但确实没有恨,真要算起来,你也没对我做什么,顶多就是没有那么信任罢了。”而信任,对于一方君主来说,从来都是最难得,当时有了证据的情况下,誓天不信自己,也是无可厚非。 只是,理智在这么说,但还是有失望的吧。虽说是君主的信任难得,可他们还是夫夫不是嘛,难道也没有信任吗? “当时我是被愤怒冲昏了头,加上又在寝宫内看到藏起来的宿耿的发簪和小像,以为是你藏的,我……” “你在说什么?”何天有些疑惑地抬头,自己什么时候藏宿耿的东西了,还有小像,自己只给誓天画过小象,寝宫内又怎么会有宿耿的小象? “看到那些东西后,我既嫉妒又不甘心,自己一心爱着的人,心里却有着别人……” “原来是这样。” 何天安静地听誓天说完当时的事,眉头皱了又皱,没想到还有这些事。不过这样一来,便也说得通了。毕竟誓天不是无脑之人,若只凭那几封信,他未必不能看穿对方的谋算,但若是再加上情感上的掣肘,即便是魔尊,怕是也未必能稳得下心来,理智地对待那些事。 第25章 第 25 章 “小天,当日我带你离开九重天后,又迅速成婚,你可是……愿意的?”誓天看着少年清亮的眸子,虽有犹豫,但也算鉴定地询问道。 “怎么这么问?”何天眼带疑惑地望向誓天,一百年不见,这人怕不是变傻了? “毕竟我当时出现的时机特殊特殊,你那时候孤立无援……” “所以你觉得我是为了达到目的,再离开九重天,才跟你结婚的?”原来气到极致,身体是会控制不住地发抖的。要说当年被误会,被关进九间炼狱时,更多的也是失望,但……一百年不见,这人不但变傻了,怕是脑袋进水了吧。 “可你们从小就认识,而且他还照顾你,青梅竹马什么的……” “你是猪吗?”看着对方那小心躲闪、无处安放的眼神,以及吞吞吐吐的话,何天忍不住,第一次这般大胆地伸手敲了魔族至尊的脑门儿。 平生第一次被敲脑门儿,敲人者和被敲者一样意外。 平日里霸气外露、铁骨铮铮的汉子,在被心爱的人敲了脑门后,下意识地伸手捂住了被敲的地方,而后一脸无辜又小心地看向对方,那模样,活像是一只被主人踢了的大狗狗,蠢萌蠢萌的简直,适才还生气的何天,也被这般模样的魔尊逗乐了。 只是,刚才还在生气,这会儿也不好喜形于色,便转过头避开誓天的视线,努力压着即将上扬的嘴角。 “我跟宿耿没有什么青梅竹马的情谊,当年他照顾过我不假,但也是在听到爹爹和我说,九重天的天帝是我另外一个生父之时才升起的善意。在我们小的时候,这善意中可能存着几分真,但也不全都是真。” 当时的自己尚未化作人形,也没有朋友,宿耿出现时,自己确实开心了很久,自己终于有朋友了。只是后来才发现,对方跟自己做朋友,也是有原因的,只是那时自己太想要个朋友了,便也不在乎对方为什么愿意与自己交朋友了。 “对不起,我的错……”誓天的头,越垂越低,好像真的是自己醋味儿太大,胡思乱想了。 “当年见你逼天帝低头、帮我的时候,我确实很感动。在朝阳殿上,我以为你说的娶我,只是权宜之计,但没想到你是真的要和我成亲,那时我真的很开心,第一眼便觉得好看、温暖的人,愿意娶我这个身无长物,没什么用处的人。” “你很好,非常好。”见少年这般说自己,誓天不在低垂着脑袋了,望着少年的目光十分地坚定。 这边两人聊得还算融洽,而被消水带走的小薄荷,最开始还会不时地回头张望,嘟囔着要回去“看爹爹”,可是当消水带着人,和消音他们会合,然后带着小薄荷从看狼和狮子打架,和长着九个头的奇诡大鸟玩耍,再到和全身开满花瓣的不知名花妖分享花蜜后,小孩子终于被激起了玩心,不再嚷着找爹爹了。 “小少主胆子真大,对着九头怪也丝毫不惧。”手里拿着各种玩具的消水,夸赞道。 “何止是不惧,他都敢上手薅药狮王的胡子了。”消音看着身边的小孩子,一脸的与有荣焉。 “不错,这般胆识,完全有魔尊的风范。” 玩的时候是很开心,但这里对小薄荷来说,到底是陌生的,待有趣的事物过后,又开始想起要爹爹了。刚才爹爹和那个叔叔之间好奇怪,他怕爹爹被欺负。 “我要回去看爹爹!”小胖手揪着消水垂落在肩上的头发,小薄荷睁着一双大眼睛,提议道。 “啊?小少主这些不好玩吗?我带你去看别的。而且,魔尊会照顾好你爹爹的。”消水一手托着小孩屁股,一手解救了自己被□□的头发,心疼地抚了抚,要知道她最引以为豪的便是自己这一头秀发了,就算是他们六域的小少主,也不能随便□□啊。 “不,我要去找爹爹。他抱了爹爹,他欺负爹爹,爹爹不开心……”小薄荷一脸不满地看向消水,刚才就是这个人将自己带出来的,不然他就可以护着爹爹了。 “呃……”消水有点憋闷,小孩子他知道什么叫欺负吗? 刚才她明明看到魔尊很是煽情地抱着魔后,那一脸的心疼样儿,恨不得将人捧在手心里,怎么可能会欺负啊。 小薄荷自是不知消水的这番想法,还是一脸的担忧,也暗自恼怒适才玩的都忘了爹爹。这会儿可怜兮兮地向抱着自己的消水撒娇道:“姐姐,我想要爹爹,我们回去好不好?” 姐姐?消水脚下一个踉跄,差点将手里的孩子丢出去。待稳定住身形之后,消水一脸意外地看向怀里的孩子,活了几百万年的人了,竟然被一个刚满一百岁的小屁孩儿叫“姐姐”,不过……叫姐姐的话,是不是意味着自己太漂亮了,所以小少主才叫姐姐的? 想到这儿,消水不禁有点开心了,果然,即便这么多年过去了,老娘的美貌依然是男女老少通杀。被一句姐姐叫开心了的消水,完全顾不上后面眼巴巴等着抱孩子玩的四人,带着小薄荷往回走了。 路过一大片花圃的时候,小薄荷又一次拉了拉消水的头发,嘴巴甜甜地叫着姐姐,要摘花回去,送给自己的爹爹。 啧啧……看看,他们小少主,简直太有出席了,小小年纪就知道要送花讨爹爹欢心了。 “当然没问题了,这里有很多,你想摘多少就摘多少,整片花田都是你的。” “我想要铃兰,爹爹最喜欢铃兰了。” “有铃兰,咱们六域什么花儿都有,小少主想摘什么花就摘什么花。” “谢谢姐姐。”进了花圃后,小薄荷无视周围各种珍贵的花草,直接往铃兰盛开的那一片而去。 站在旁边的消水,看着小孩子一扭一扭地在花圃里跑来跑去,迫不及待地摘了一枝拿在手上欣赏,像是再看花够不够好,随后又弯下小身子观察另一朵,直到找到满意地摘下来,还会拿到嘴边闻一下,那一脸的认真样,实在是可爱的不行。 待小孩子摘的心满意足,双手捧着一大束铃兰朝自己跑来时,消水只觉得自己整颗心都要化了,她躬身张开手臂,就等着那小少主扑进来,然后带着他去找爹爹。 然而,抱着铃兰、笑容明朗的小孩,却在距离自己两步远的地方,毫无预兆地扑向了地面,手中的雪白铃兰散了一地…… 何天收不到儿子送的花了! 这方两人还在纠结时,就见消水抱着孩子冲了进来,脸上是从未有过的慌张,誓天的神经瞬间就崩了起来。 消水虽为女流,但不论是气度还是志勇,皆不输于男子,是真正能做到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人,此刻能让她这般紧张的,怕是只有怀里的孩子了。 “魔尊,小少主突然晕倒了……” 何天眼神呆滞地看着誓天额头的冷汗一个劲儿地往下流,葱白的手指绞在一起,嘴唇都快被自己无意识地咬破了好几处。 自己还是这般的无用,当初在九重天时是这样,遭到宿耿算计时是这样,现在,他的小薄荷命悬一线,可自己还是什么都做不了。 誓天抱着小薄荷,一掌覆于小薄荷胸口,充沛的真气跟不要钱似的往进送,连续两次的修为损耗,让他的脸色变得惨白,但好在他们的孩子没事,小家伙原本苍白的脸色,在真气的疏导下逐渐变得红润,他抽空看了一眼床边红着眼眶、下一刻就有可能哭出来的人,还有精力朝对方笑,并送一个放心的眼神过去。 怀里是自己的孩子,身边是最心爱的人。在过去的一百年里,自己都是一腔关爱无处放,不能为他们做些什么,现在,他想把那一百年里的爱都不给他们。 而且……自己若是因为救孩子而损伤修为,他大概会心疼一下自己,从而增加把人留下来的机会吧。 自己果然听卑鄙的,就是算准了少年会心软。 在亲眼看着誓天倒在床上时,何天承认他心软了,不由得去关心他、为他着急,“你怎么样了?还好吗?” 誓天是典型的得了一点阳光就灿烂,这会儿见对方关心自己,立马伸手拉住了少年的手,大拇指还在那光滑的手背上划了一下,一脸傻笑地望向何天,“不要担心,我还要陪着你呢,不会随便让自己有事的。” 这行为、再加这话,可谓是相当不要脸了。然而何天此刻的心思都在关心这两人上,也没时间去思索誓天的话,拿过一边的布巾,细心地为誓天擦去额头上的汗水,然后又给小薄荷整理了一下衣服后,便抱着孩子不撒手了。 “为什么会这样?昨天你给小薄荷传了修为,还没有好吗?” “孩子心脉被震伤,我的修为能强行将之修复,但也只是将裂痕重新捏在一起,并没有从根本上解决……” 誓天的话来不及说完,少年的眼泪便如断线的珠子般倾泻而出,无助地望向誓天,原以为有誓天在,他的孩子就会好的,可为什么,还要受这般提醒吊胆的煎熬?“那要……要怎么,才会好啊?” “小天放心,我已经想到办法了,只是还没有来得及去取药引,我不会让小薄荷有事的。”誓天挥手让其余人全都下去,而后将少年搂进怀里,亲吻了下对方哭红的眼睛和鼻尖,承诺道。 “什……什么办法?” “小薄荷有你一半薄荷仙草的血脉,又有我的血脉相辅,自身便有很强的自愈性,若是寻常小伤,会很快痊愈;但这次小薄荷伤的重,仙草血脉不断地去疗伤,反倒会不断地消耗他的精神。”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啊?”有了誓天的保证,少年情绪尚且能控制住,打着哭嗝,不解道。自己也是薄荷,却没有这种情况。 “小天,我是魔族,而且是魔族尊主。”魔族尊主,除去其他的谋略算计,但就修为,也是六界之内,少有敌手的。血脉的辅助,自是比其他人要高出太多。 “可,小薄荷他,不能一直这样,我心疼。” “我也心疼,但会好的。”誓天顺着少年的背,温声安抚道:“极北之巅、冰川之下的续丹草,是盘古开天辟地、混沌初开之时,由上古神兽太阴幽荧的胫骨所化,后有冰川上的月光和雨雾,凝塑上亿年而成的至阳之物,再佐以纯精修为,可化解一切疑难。” “续丹草?能拿到吗?”何天不曾听说过这般神药,既然知道的人不多,那必然不是轻易便能拿到的。 “有我在,放心吧,现在,你陪着孩子好好睡一觉,等我回来。”誓天说着,将少年和孩子一起放在床上,又伸手招来一块云锦盖上去,大手爱怜地摸着何天柔软的头发,在少年想要再次出声事,轻轻吻住对方的唇,在轻浅的缠绵中,看着脸色苍白的少年沉沉睡去。 宝贝儿,不忍心看你继续焦心,劳神又劳力,好好睡一觉吧,我会带续丹草回来,救我们的孩子。 外厅中焦急等待的众人,见誓天出来,立刻分站成两排,着急地看向对方,为首的消音问道:“魔尊,少主怎么样了?” “我去一趟极北之巅,拿续丹草。里面的人,照看仔细了,尊后睡着了一时半会儿醒不来,你们仔细看顾着小薄荷,别让他们出事。” 续丹草,修道之人毕生所求之物,只是那物生于极北之巅、冰川之下,本就极其难取得,且有太阴幽荧的神识守护,六界众人无不望而却步。 第26章 第 26 章 消音闻言,第一个站出来,“魔尊,消音愿意跟随。” “我等愿随魔尊前往。”取续丹草固然危险,可那是他们魔族的小少主,前方便是有无尽深渊,众人携手,也是能闯一闯的。 “不必,我亲自去,你们各自看好自己的事,九重天那边最近多盯着一些。”储尧,看来是本尊上次太心慈手软了,让你有胆子再对他们出手。 魔尊这是要动九重天?也是,他们已经知道是储尧打上了尊后和小少主,只是最近见魔尊并未下令,这才忍着没出手,但伤了魔族尊后和少主的人,又岂能让他逍遥太久? 也知有魔尊在,取续丹草并不需要这么多的人,最后消踪提出由自己与魔尊一同前往。当年自己心绪杂乱,有失察之责,在九间炼狱动私刑,有以下犯上之罪。 既然有罪,便应受罚,便应赎罪,现在,便是时候了! 何天醒来时,誓天早已经走了,消水和散了修为的消声一起守在殿外,陪着小薄荷玩。何天看着比以前消瘦了许多的消声,下意识地咬了咬嘴唇,上前一步想要说些什么,可临到跟前了,却又笨嘴拙舌的,只是看着记忆里那个意气风发的魔族护法,早已是青丝换了白发、被一根简单的布条绑系在脑后,一身灰袍也不复往日里战甲着身时的英姿。 “尊后安好。”消声看到比之当年成长了很多的少年,将怀里的小薄荷交给消水,起身与少年见礼。 “消声,你……还好吧。”很奇怪的,原本是想要跟消声道歉的,可是,看着对方脸上温和的笑意,何天突然就觉得那劳什子的道歉,根本就没有必要了。他能感受到消声现在的情绪,确实是很平和的,适才抱着小薄荷时,也是眉目温和,脸带笑意。 “尊后挂念了,属下很好,已经接手了各处消息的收集和管理,竟意外地擅长这些,也算是小有成就了。” 原本以为自己的作用只能体现在战场厮杀上,可散了修为、静下心来后,却慢慢地发现在处理这些复杂的细活儿时,自己也能做到尽善尽美,这些年里。凭借着打探到的消息,也是让魔族在面对其他各族时,越发地得心应手了。 至于一身灰衣棉袍替战甲,倒也没什么,只是手里砍人的刀变成了更加锐利的笔了。仅此而已,自己也还是让六界闻之变色的魔族护法。 午后,何天抱着孩子坐在水塘边的躺椅上,看着小池塘里的鱼儿在莲叶间嘻嘻,小薄荷身体不舒服,整个人都是蔫蔫儿的,没精打采地待在爹爹怀里,一手还紧紧拧着何天的衣袖。 何天摸着儿子柔软的头发,轻声细语地和他说话,“小薄荷,你喜欢这里吗?” “喜欢的!”小薄荷眨了眨眼,闷声闷气地回答,但下一刻又好似突然想起了什么,嘟着嘴抱怨道“可是这里没有小圆哥哥,也没有林爷爷……” 何天听着小薄荷的话,不由得有点好笑,他们两家人,在称呼这个问题上好似向来不怎么同步,他因着小圆比自己大,便叫他一声“小圆哥”,这样算下来,小薄荷就要叫一声“小圆叔叔”了,可这小家伙也不知怎么回事,偏偏在这个问题上执着的不行,打从会开口,便一直叫小圆“哥哥”,刚开始小圆哥还会时不时地提醒小薄荷要叫他“叔叔”或者叫一声“干爹”,怎奈小薄荷拒不合作,时间长了,小圆哥便也接受这个称呼了。 众人尚且不知去找续丹草的誓天和消踪如何了,就见有天族兵马一路往六域而来,消音接到消息后,也没有拦着,一直到这些人来到六域大门外。 “魔族护法消音见过天后,不知天后大驾光临,所为何事?”消音对着天后不卑不亢、拱手行礼。他们魔族向来都是讲理的人,客人上门,断然没有一见面就打的道理。 “誓天呢?叫你们魔尊出来?本宫倒是想要问他一问,派手下重伤我九重天太子,是意欲何为?他是想要和九重天宣战吗?”天后气愤难当,自己的儿子、堂堂九重天太子,之前被逼着去那云外天受尽了苦楚,可这刚一回来,又遭遇伏击、身受重伤,这魔族当真是目中无人、欺人太甚。 听闻天后来因,消音只觉得痛快,心中替那位打了储尧的兄弟敬了三炷香,同时也开心于储尧还活着,不然他们尊后和小少主的仇,该没处报了。 “回天后,魔尊不在宫中,怕是要怠慢天后了。至于重伤太子?这就有点奇怪了,九重天太子好歹也是修为高深之人,哪儿容得我魔族之人随意打杀?或者是,九重天太子,当真软弱到什么人都能欺负?况且,六界皆知,九重天太子身在云外天,我魔族之人又上哪儿去伤他?不过,天后既然来了一趟,那消音自然也不能让您白跑一趟了。待魔尊回来,消音定将天后来意转达于魔尊,魔尊定当会给天后一个解释。” “你,牙尖嘴利……太子身边的人亲眼所见,就是魔族之人伤了太子,你们竟还胆敢狡辩?”天后被消音一番连消带打,实在是气不过,抬手一掌就朝消音挥去。既然誓天不在,那本宫就先杀杀你们的威风。 自誓天成为魔族之主后,魔族之人便再不惧九重天。此番天后冒然出手,消音自然也不会站着挨打,当下便出手破了天后这一掌,心想着若对方就此罢手还好,但若是不识时务,那可就不要怪他无礼了。 只是,称雄霸道是数千年的天后,又怎知“识时务”这个词?见消音胆敢反抗自己,心中原本因儿子被伤而起的怒火瞬间又飙升了起来,便直接在六域大门口动起手来。 有的时候,人真的是要服老的。 长江后浪推前浪,养尊处优半辈子的天后,又哪是正直少年、又勤加修炼的消音的对手,几招下来,便直接被消音扫落在地,华贵的衣袍散乱,头顶的凤凰髻也歪了,样子甚是狼狈。 偏偏听闻消息的消水,匆忙赶来时就变往日里高高在上的天后摔在地上的场面。她向来嘴巴毒,再加上不喜九重天之人,当下便毫不客气地笑了起来,“哈哈……九重天的天后,凤仪怎的这般独特?难不成是我久不出六域,这六界之人,皆以‘乱’为美了不成?”说完还特地向前一步,甩了甩自己浓密又柔顺的长发。 找麻烦却反被打,天后面色已然难看至极,却又遭消水这般嘲讽,一时间气血翻涌,一手祭出法器,便要朝消水攻去。 若只是手头上过几招,还可以说是切磋,可如果动起了兵器,那这件事的意思便变了,何况还有天后带来的那些护卫们,也是手指长矛利剑,直直对着六域,好似下一刻便要进攻了。 意外地,已经出手的法器,在中途却被一道金光截住了,竟是天帝陛下亲自驾临魔界了。 天后见自己的丈夫来了,原本心中的气愤化为委屈,对着天帝告状道:“陛下,他们打伤了尧儿,还打伤了我……” 天帝并未理会一身狼狈的天后,他面色平静地看着对面并肩而立的两人,道:“九重天的人犯了事,自然由九重天的人来处理,就不劳二位护法了。” 在天后先出手的情况下,消音他们可以跟天后动手,毕竟大家都知道,这些年天后及其娘家式微,而独揽大权的天帝,对这位妻子,除了给予明面上的尊重外,倒也没有多少情谊在。可对天帝,他们却不能太过放肆。 “陛下说的极是,九重天的人,自当由九重天带回处理,我等就不越俎代庖了。只是,魔族虽软弱,却也不可任人欺凌,天后这般无声无息地驾龄我魔族,倒是我等慢待了天后。” 跟在天帝身边的天后闻言,只觉得这魔族之人脸皮真的是厚如城墙。你魔族还软弱,你可别侮辱软弱这个词儿了。 天后心中所想,自然没有人知道。待天帝带天后离开后,六域又恢复了之前的安宁,至于九重天会发生什么样的事儿,那就不关他们的事了。 小薄荷又晕倒了一次,何天寸步不离地守在床边,众御医轮番守在殿外,皆是神情紧绷,就怕一个不注意他们的小少主有个三长两短,到时魔尊一定会扒了他们的皮。 如誓天所料,他们费尽千辛万苦从极北之地出来时,果真有人来抢续丹草,而且还是他们的老熟人储尧手下最得力的人,誓天看着眼前闪着寒光的兵刃,懒懒的朝消踪看了一眼,沉声道:“迅速解决了,本尊还忙着回去照顾媳妇和儿子呢。” 听得誓天的命令,消踪面无表情,手中的利剑却挥舞地越发伶俐了。 当初一起打天下的时候,二人便已多次在战场配合,是可以交托后背之人,于敌手间穿梭来往,也算默契,不肖半刻,两人便联手将来人解决了个干净。 誓天踏着满地的尸体,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他要尽快赶回去,儿子和媳妇儿都在家等着他了。行至六域,誓天看着眼前巍峨的大门,又看了眼被自己一路护在怀里的续丹草,然后果断地将腹部已经包扎好的伤口撕开,鲜血顿时涌了出来,染红了腰带上暗金色的滚边。 “魔尊……”赶来迎接的消水和消弥二人,想阻止却已然来不及了,只能懵逼地互看一眼,又一同将目光落在誓天脸上,期待着这位任性的主子能够给个解释。 哎……有时候想想也挺心累的。这一百年来,他们也是陪着自家主子到处折腾,这现在魔后好不容易回来了,还带回了他们的小少主,这次又拿到了续丹草,眼看着小少主就要伤势痊愈了,一家三口其乐融融荣的画面马上就要来了,可着魔尊还折腾个什么劲儿啊? 誓天不理会二人的目光,大步朝前走去。倒是跟在后面的消踪,用颇有深意的目光看了二人一眼。哼……万年单身狗自然是不识有妻有子的乐趣的,且往后看吧,类似这样的事情,怕是还要发生一段时间了。 看着阔步向前的誓天,消弥摇摇头,表示不理解。反倒是消水,看着魔尊那一步一瘸的样子,突然福至心灵,明白了誓天是在打什么注意。只是,虽立志撩便六界美男、号称蓝颜知己遍天下,却又实实在在凭实力单身数百万年的消水,表示真的是不能理解这些情情爱爱的事儿,是各色美人不好看,还是饭不好吃或者觉不好睡呢?偏偏要找个人来折腾自己、让自己牵肠又挂肚呢? 如誓天所料,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在确定他们的孩子用了续丹草、安静的沉睡后,终于注意到了自己被鲜血染红的腹部,然后眉头狠狠地皱了下,刚孩子安好而舒展开的眉眼又皱了起来,而后一声不响地拿来药物和纱布,细心地为自己上药包扎。 本尊就知道,善良的小天不会不管我的,我可是他的丈夫,最了解他的人了。看着收拾药箱的少年,再看看腹部新包上的伤口,誓天差点压不住嘴角上翘的弧度,门口那一把,真的是没白撕。 何天将剩下的纱布整齐地归结在药箱里,又仔细地洗干净手上残留的药汁,而后来到床边,在誓天身边坐下来,看着曾经无比熟悉的布置,床头摆放着的两个小布偶没有因为时间的沉积而变得陈旧,一如既往笑的明媚,只是自己…… 只是自己,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固执地呆在九重天,只为了寻得一个明知道结果的答案的无知少年了;也不再是那个在九间炼狱苦苦挣扎,盼望着那个人会出现,然后带自己离开苦海的天真少年了。 誓天看着坐在自己身边一言不发的少年,心头好似有根羽毛在瘙痒,可他却猜不透少年的心思,不知道已经做了父亲的小天需要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才能让他重拾曾经的明媚笑颜。但他也清楚,是绝不会再让少年离开自己身边的,生同寝,死同室,谁也不能改变这一点。 第27章 星月 “我们,聊聊吧”何天目光四移,这里的一事一物和百年前并无差别,可曾经安放于此的心,如今却是再也放不下了。 即便他知道当日誓天是被宿耿的那些手段蒙蔽了,也理解他作为一族之主的难处。可是,相比于之前,他还是更喜欢在人间,那些平凡的日子。 誓天眼中有一瞬间的慌乱闪过,儿子没事了,他大概也能猜到少年要跟他说什么了,可那绝不是自己想听的。誓天搓了搓手掌,看着少年的眼睛,坚定道::“小天,小薄荷应该快醒了,他身体刚好,咱们多去陪陪他好不好,我会将,这些年亏欠你们的,都补回来的。” 誓天说着就要下床,面对着少年,他第一次想要逃避。 只是,何天是一定要将话说完的,他拽住了誓天的衣袖,看着对方轻声说了句“坐下”。 于是,平日里威风八面的魔尊,屁股刚离开床面,下一刻又落了回去,揣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看着少年,小心翼翼道:“小天,你若是想留在凡间的话,那我们一家三口,就去凡间生活好不好,只要你想,去哪儿都可以。” 但是一定要带上我…… 何天看着故作乖巧状的誓天,林叔经常说“都说脸皮厚、走天下”,今日他算是见识到了,这誓天什么时候有这项技能了?而且,什么叫“好不好”?魔族至尊,跟着自己一介废后,跑到凡间生活,算什么样子? 更何况,现在的自己,只想带着儿子一起生活。 “你是魔族之主,自然是要在魔族主持大局的,况且,咱们都是成年人了,不能这般任性。待小薄荷身体好一点,我们就离开六域。” “不,我绝不会让你带小薄荷离开的,你想都不要想。” 乖宝宝样儿的誓天什么的,果然就是错觉。 少年原本是想着坐下来好好聊聊的,可此刻听着誓天决绝的话,看着誓天怒目充血的眼眶,一时间也是气上心头,甩开誓天的手,怒目回瞪道:“那你想怎么办?再将我扔去九间炼狱吗?” 誓天闻言,怔愣了片刻,适才颇有气势的脸色又夸了下来。少年话一出口便后悔了,又何必死抓着往事不放? 不过是伤人伤己罢了。 “小天,你是魔族尊后,永远都是这六域的主人,这座宫殿,永远都是你的。你好好休息,我去看看小薄荷。”誓天说完,便慌慌张张地离开了。 向来都喜欢迎难而上的魔族之主,竟然也会有这般仓惶逃窜的一天。 看那人离去,何天胸口刚提起的闷气无法发放,只得狠狠踹了一脚身边的床榻,然后一屁股坐上去,还不解气地将床头的两个玩偶一把扫落在地,片刻后又小心拾起来,吹了吹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后,又放回了原地,一时间心情驳杂,不知该如何自处。 续丹草药力强劲,小薄荷只是个刚满一百岁的孩子,即便有誓天的修为做辅助,但药效冲击过于强烈,小孩子依然是要好好休养一阵子的。 誓天看着床榻上睡得脸蛋红扑扑的儿子,一时间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难过。 何天细心为沉睡中的儿子擦洗一番后,想到前几日消水说的那一处花圃,想为儿子摘几株铃兰放在床头,想必小薄荷看见了会很开心的吧! 置身花圃中的何天,总觉得身后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这种暴露在他人视线之下的感觉让他很不舒服,只是自己修为本就低,前段时间又受了伤,实在无力去探查对方是谁。不过在这六域,想来也不会有谁了。想到此,何天快步朝誓天的书房而去。 “魔尊,你想让尊后留下,便与他好好说,像这般派人跟着,只会让他心生反感,又如何将人留下?”消水看着誓天,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这人,明明很是英明神武的,怎的一遇上尊后的事,脑袋就少半个呢?难得,爱情真的会使人变笨? 何天要敲门的手撤了回来,他没有再将自己扔进九间炼狱,却限制了自由。 何天看着小薄荷精神一天比一天好,自己却越来越沉默了。他经常看着熟睡中的孩子出神,誓天及时察觉到少年的情绪,想要做些什么,怎奈这人完全不搭理自己,一天天地,抓耳挠腮却依然想不到一个稳妥的办法。 可是,这样的情况并没有持续很久。 在小薄荷身体完全恢复后,何天他……不见了! 誓天看着怀里睁着一双圆溜溜大眼睛,跟自己要爹爹的儿子,一时间只觉得脑袋比身材大。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这辈子,就没有这么无语过! 他又逃了,连他养了百年的儿子也丢下了。 之前派去跟着何天的人,跪在大殿中瑟瑟发抖,额头的冷汗跟不要钱似的往下滴,可誓天这会儿忙着哄儿子,压根就没功夫理会他。 可怜的小薄荷,一觉醒来,相依为命的爹爹就不知所踪、将自己一个人丢在了这儿,无助的小孩子只能紧紧抓着誓天这个让他稍感安心的人,泪眼婆娑地问“爹爹去哪儿了?他是不是不要小薄荷了?”这样的问题。 率百万雄兵依然镇定自若、临六界朝堂能长袖善舞的魔族至尊,在面对所爱之人为自己生孩子的眼泪和询问时,他只能笨拙地为儿子擦去眼泪,然后不断地跟他保证,会将爹爹找回来的。 可誓天也知道,当初那个软糯的少年现在有多倔强,他头也不回、一声不响地离开六域,又一次掩盖了自己的踪迹,让自己无处可寻。 就连他们的儿子,他也不要了。 哦不……好歹还知道留封信给儿子,同时为自己这个迟到了百年的父亲正名的。 誓天轻柔地擦去儿子眼角即将掉下来的小金豆。他明白,少年将孩子留给自己,又留了信,那便是让他们父子相认,让小薄荷以魔族少主的身份在六域生活,有了足够强大的靠山和能力,便不会再如这次一样,随意被他人所伤。 这,是少年的抉择! 可是,这六界之大,自己又要上哪儿,去寻找隐藏了踪迹的他? “小薄荷,爹爹有没有和你说过另外一个父亲的事?”相依为命的爹爹突然离开,现在的小薄荷正是心理脆弱、需要温暖安全感的时候,这个时候和儿子表明身份,再加上少年的信,这一声“父亲”,想来不远了。 “嗯?”小薄荷听到誓天的话,憋得通红的眼睛有一瞬间的愣神,随后才反应过来,这个问题他当然问过爹爹的,只是爹爹一直不肯细说。“没有,爹爹不说,小薄荷也就不问了,小圆哥哥也只有一个爹爹的。” 小孩子不懂,大人不说,只是因为不知道该如何说;或者是,说了又如何,那时的何天,打定了注意,此生不再回六域,即便让小薄荷知道了他的父亲是魔族之主、他是魔族金尊玉贵的小少主又怎样?总归是回不去的。与其这样,倒不如从来都不知道。 果然,他是存了终生躲着自己的心思,若不是这次小薄荷出了意外,他怕是至死都不会回来吧!誓天眼神复杂地看着小薄荷,若是小薄荷没有受伤,那自己是不是就永远都见不到他们了,可这是自己的儿子,他受伤了,自己也是心疼的。 思及此,誓天心中的愧疚,化为满腔父爱,以至于原本在爹爹身边无比乖巧的小薄荷,在魔族众人的无限宠溺之下,长成了一个飞扬跋扈、狂傲不羁的魔族小少主。但此刻的誓天尚不知往后事,他在思考怎么和儿子相认,让儿子接受他这个迟到的父亲。 “那小薄荷想要父亲吗?”誓天紧张地看着小薄荷明亮的眼睛,这双酷似少年的眼眸,似蕴含着宇宙星辰,将世间最美好的东西都呈现在此。 “父亲?想的。”小薄荷这短短的一百年的时光里,对于父亲的认知,更多的来源于小圆哥哥给他的人间话本子,那上面的父亲伟岸、强大,那些小孩子们可以坐在父亲肩头玩耍。其实,他也很想骑在父亲的脖子上,被父亲驮着到处跑。 “那,小薄荷,如果,我就是你的父亲,你,会开心吗?”誓天蹭掉手心的汗,尽力掩饰着自己的紧张,轻声问道。 小天,我会照顾好我们的孩子,他会是魔族至高无上的少主、未来的魔尊,绝不会有人敢伤他半分。只是你……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呜……”哭哭滴滴地小薄荷在听到誓天的话后,睁着圆滚滚的大眼睛无措地看着誓天。一直活在自己想象中的父亲突然出现了,小薄荷完全懵掉了。 “不开心吗?” “没有……”小薄荷说着,看了一眼誓天英俊的面容,快速地埋下了头,小小的耳朵迅速变成了粉红色。 这个人,他和自己想象中的父亲一样高大! 誓天松了一口气将小家伙抱进怀里,亲了下儿子的额头,“好孩子,父亲会好好护着你的。” 在六界众人不经意间,魔族突然冒出来了一个聪明伶俐、玉雪可爱小少主。大家都知道,这位小少主是魔尊的心头肉,魔族众人的掌中宝。 誓天手下,最善于近身护卫的消踪,以及谋略胆识皆过人的六大护法之首消音,这二人寸步不离地跟在那小少主身边,在那小少主的册立庆典上,誓天更是放话:“我魔族少主,任何人都欺不得。” 一如当年立后时的嚣张,又令人羡慕! 试问,哪个不想有这样的后盾! 时光匆匆又是数十年,当日的小娃娃已初显少年模样,白嫩的小脸蛋逐渐长开,高挺的鼻梁、线条刚毅的下巴,简直就是誓天的翻板;只是在勾唇浅笑时,眉眼之间全是当初在九重天上初遇时那个少年的模样,一双盛满浩瀚星辰的眸子,时常令誓天看的失神,好像是他回来了! “星月,过来歇会儿!”誓天倒了一杯热茶,唤前方校场上舞剑的儿子,又准备了干净的布巾给儿子擦汗。 “父亲平日里不都叫我小薄荷的吗?”收剑回首,俊逸少年看着父亲脸上的笑意,询问道。虽然平日在外面,总是拒绝父亲叫自己小名,可真的不叫了,却又各种不舒服。 “星月也很好,突然想这么叫一声了。” 星月,他的眼里有满天星辰皓月;心悦,那个被自己一念之差放了手的人,自己还在等他回家! “父亲,孩儿这套剑法练的可好?”一身锦玉白袍、头戴紫金冠的小少年,眉目张扬肆意。 看着他,誓天脑海中总会出现少年的面容,即便二人的气质全然不同。他的少年,总是眉目温润,而且不知不觉间就会红了耳朵,他会乖巧地坐在自己身边,轻声诉说着爱语, “父亲?”父亲又看着自己,想爹爹了吧。 看着这样的父亲,星月很是不忍心,眼中有挣扎一闪而过,他不想父王这样难过的。 第28章 第 28 章 “父亲,我……”星月手指绞着衣服上的飘带,眼神闪烁不定。爹爹交代过自己不要说的,可是父亲这样,也很难受。 自己一手从儿时带到少年期的孩子,誓天对小薄荷是非常了解的。此刻看儿子这般纠结的模样,再联想他之前甩开消声和消影,一个人去了凡间、两日后才返回的事,誓天瞳孔一缩,而后全身的力气好似瞬间消退了,脸上的光彩也不复存在,颤声问道:“你,见到你爹爹了吗?” “见到了。”星月不知道爹爹和父亲为什么会这样,可他见不得两人各处一方,却又各自折磨、为难自己的样子。 “他,还好吗?” “过得也好,挺充实的,爹爹时常会去人间行医,去了好多地方;但好像也没有太好,爹爹一直一个人,奔波于人间这些年,看着那万家灯火,想来也会孤单的吧。”星月还记得在自己一百岁之前,和爹爹相依为命的日子,那时候他们身边还有小圆哥哥,还有林叔和林婶。 看着父亲沉思的脸,星月思索片刻后,将手中一缕追魂香放在誓天面前的茶案上,然后转身离开。他不想爹爹一个人孤苦无依,也不愿父亲整日里思念成痴,一家三口、异地相望。 院子里几只雪白的兔子悠闲的跑动,时不时还有一两只胆子大的,会跑到何天身边,来抢他手里的青菜,然后当着人家的面咔嚓咔嚓掉,再用红彤彤、圆溜溜的眼睛,无辜地看着它们的主人。 何天伸手,温柔地摸了摸兔子光滑的皮毛,又拿出一片翠绿的青菜叶子递了过去,看着两三只兔子齐齐跑过来抢食…… 誓天看着院子里一身简洁白衣、温柔地喂着兔子的人,百年光阴,他已经完全长成了青年模样,脸上的青涩尽数退去。成熟的他,比以往更加的吸引人,即便是这般远远地看着他,便已感到深深的幸福。 只是……那只被他抱在怀里的兔子,实在是有点碍眼。哼……魔族尊后的怀抱,也是你一个小东西能待的吗?又想着,若自己是那只兔子就好了! 知道少年为了躲避自己,必然会将修为尽数封印,因而誓天便也无所顾忌地隐去身形,大胆走进篱笆围成的院中。他跟在爱人身边,看着他喂兔子,整理旁边菜地里的蔬菜瓜果;陪着他到不远处的山泉去挑水,在他不小心踩到光滑的石头、即将滑倒时唤来一阵轻风借力;夜间陪伴在他的床头,拿团扇为他驱赶蚊虫,也跟着他去人间看各色风景,行医济世…… 就这般以隐形人的模样陪在他身边,看他不受外物干扰一觉睡到大天亮,然后伸个懒腰时的惬意;看他摘下园中即将枯死,又突然长势大好的瓜果时满足的微笑;看着他受到那些患者的感谢时,舒朗的笑…… 原来欢乐竟是这般简单,只要他的笑,有自己的痕迹在,又何必在意是以那种形势跟在他身边呢? “父亲,你何苦这般?爹爹那样善良的人,应该不想看你这样的。”星月再一次看望爹爹归来,对书房中紧急处理事务的誓天说道。 誓天放下手中的朱笔,看着已是翩翩少年郎、俊秀挺拔的儿子,数年来眼中的宠溺依旧不减,笑道:“星月,你还小,不曾爱上一个人,自然无法理解爱一个人的心思了。”当着儿子的面这般诉说爱语,誓天没有丝毫的不好意思,他就是爱着那个人,光明正大。 “那你为什么不出来见爹爹?” “不着急。”誓天说着,将未处理完的公文往边上一推,毫无愧疚地开始压榨儿子,“星月,这个时候你爹爹要去菜园子里浇水了,父亲要去帮忙,这些就交给你了。” “父亲,爹……”爹爹浇水是不需要你帮忙的呀。 然而看着瞬间消失在眼前的人,星月也只得认命地坐下来,看着眼前堆积起来的公文,他还想要去找小圆哥哥了,这么多天不见,也不知道他想没想我。好在还有消踪和消音二位叔叔帮忙,不然,这么多公文,处理完都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 誓天匆匆赶来,尚未到小院,便察觉到之前星月不放心爹爹一个人生活,而设在这周围的结界被人破了,誓天的心又一次提了起来,飞身往院子里赶去。 会冲破结界闯进去的,定不会是善类,少年虽有自己一成修为,可长时间封印再解除,一时间怕是也难以抵挡能破这结界之人。 果然,院子里,往日里用来浇水的桶摔在地上,里面的水洒了一地,而自己牵肠挂肚的人,此刻也摔在地上,平日里不染纤尘的白衣,沾上了污泥,还有一些……血迹。 根本就无法冷静! 一指挥出,那伸着一只脏手,妄图染指少年的人,直接被斩断了一条胳膊,一时间血流如注,凄惨的嚎叫声响彻周围的山林。还有两人,见有人前来,还伤了他们的兄弟,一时间也是怒气上涨,不再理会地上的人,齐齐向誓天攻来。 绝顶的怒火需要发泄的地方,但好在誓天还没有被怒火烧灭理智,现在最重要的是他的小天,不知道他伤到哪儿了,疼不疼?刚才面对这些人,有没有很害怕? 至于这些人,他会让他们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誓天一掌拍去,直接将三人的神识锁在体内,然后连同那只被砍下的手臂一起,一脚踢出院子,看对方就像三条死狗一样地趴在地上,之后自然有人来处理。 誓天上前,抱起摔在地上的人进屋,擦拭着青年嘴角的血迹,“小天不怕,我来了,我会保护你……” 青年双手紧紧抱着誓天劲瘦的腰,整个人无助地缩在誓天怀里发抖。他是生长数百年、化为人形的薄荷,清毒效果奇佳,知道这一点与生俱来的功效会受到他人觊觎,自己这些年行事,一直都很小心,避免暴露身份,被有心之人察觉,却不想还是会被人盯上。 可是,那些人,想要的,不仅仅只是解毒…… 当年宿耿一手制造的那场噩梦,即便过去了这么多年,即便有誓天及时赶到自己并未受到伤害,可偶尔也会在午夜梦回之时,满头大汗地惊起。 这些人,心思何至于就如此坏? 自己一生也算用心至善,从不曾想着害人,不求这世界能待我多好,至少不要来肆意伤害。 誓天看着在自己怀里无声哭泣的青年,适才已经检查过,身上并无大的伤痕,可那三人身上,却有薄荷仙草解毒后的气息。誓天知道,定然是那几个畜生,在青年为他们解毒后,又心生了歹意。 青年哭的委屈,才被自己救过的人,怎的转脸便想伤害自己? 誓天没有劝青年,只是轻轻拍着他的背,为他顺气,细致地照顾着,直到怀里人哭累了,睡了过去。 再一次睁开眼,透过窗棂,何天看到阳光洒进室内,院子里有飞鸟的鸣啾声,一只雪白又肥大的兔子趴在床头,一双红彤彤的双眼无辜地看着自己。 眼泪在不知不觉间又滑了下来,将眼前美好的一切都眩晕成模糊的样子,就好像是一场梦境般。 誓天端着一碗白粥边走边吹,兔子看到他进来后从床上跳到了他的脚下,蹭了蹭誓天的鞋面。床上的人顺着兔子看过去,魔族至尊,一手拿碗、一手执勺,嘴还保持着吹粥的样子。 “小天,你醒了,饿了没?”誓天来到床边殷勤地问道,还邀功似的举了举手里的粥碗,这可是他特地为小天熬的,就连星月都没有吃过呢。 “嗯……”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这会儿确实很饿,起身便要去接誓天手里的碗,却被对方躲开了。 誓天已经很久未见青年这般温软的样子了,他激动地坐在床边,让人靠在自己胸前,将一勺勺送进对方嘴里,完了还细心地拿衣袖为对方擦了擦嘴角,一脸邀宠似的问道:“好吃吗?” 何天意味不明,抬眼看了下兀自感觉良好的人,舔了舔嘴唇后便再次闭上了眼睛,他还是很累,精神上的累,他还想再睡一会儿。 誓天将碗放在一边,细心地为对方盖好被子后也翻身上床,将人揽进怀里,拍着背轻声哄着,“乖,安心睡,我会守着你的……” 紧闭着眼睛,听着身旁誓天温柔到极致的声音,眼泪从眼角一滴又一滴滑落,打湿了枕畔,这熟悉的温柔,却带来蚀骨的难受,他也相信誓天是爱着自己的,可既然有爱,为什么却不相信呢? 等身边人睡熟后,洗手作羹汤的魔尊,便起身去了院子里的小厨房准备洗碗,在看到碗边沿遗留下来的几粒米时,想到适才那人依偎在自己怀里喝粥的样子,忍不住拿起碗将边沿上的几粒米送到了嘴边。 “噗……”太咸了! 誓天缓了好一会儿,嘴里那股咸味才慢慢淡了些许,随即便往爱人的卧房赶去。他只是尝了几粒米就受不了,那喝了大半碗的人会怎样呢? 果然,床上熟睡的人,嘴皮子都因为缺水而裂开了,睡梦中不安地皱着眉头,誓天只得拿了水,滴了几滴在那干裂的唇上,然后坐在床边每隔一会儿在滴上几滴。 自己果然不会照顾人,连一碗可入口的粥都做不好。小天,你会不会也觉得我很没用照顾不好你呢? 但往后,我会一直相信你、我会学着煮粥,我会照顾好你…… 原本和他的小园哥哥纵情山水的星月,感知到爹爹的小院子上的结界遭到攻击,便立刻带着小圆急吼吼一路赶了过来。进门便见他的爹爹在床上睡着了,他的父亲揽着爹爹的腰,也睡在床上。感知到自己进门,还伸手做了个“别出声”的手势。 第29章 完结啦 星月也听众位叔叔和消水姑姑说起过父亲和爹爹的往事。可真要说一句谁是谁非,好像又没个结果。或者说,若真能有足够的理智对待,那怕也未必是真的爱了吧。 院子里,小园挣脱被身边人紧抓着的手腕,支吾道:“小薄荷,你饿吗?我去给你弄些吃的吧。” 昔日的小娃娃已经比自己高了一个头,而且这好似与生俱来的气势,总是让自己感觉不真实,明明自己比他大了那么多岁,可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在他跟前,自己却总是被照顾、被哄着的那一个,而且现在两人的关系……总感觉怪别扭的。 “小园哥哥我不饿,你饿了的话,就先坐着休息一会儿,我去做吃的。”星月不由分说地将人按在院子里的竹椅上坐下,又不知从哪个角落里拿来一条厚实的毯子盖在小园腿上,“小园哥哥,这山间凉,你小心别染了凉气,我很快就回来。” 被妥善安置在竹椅上的小园,看着身姿挺拔、一身清贵的少年,挽起袖子毫无芥蒂地进了厨房,锅碗瓢盆的碰撞声很快便传到了院子里。 他知道现在的小薄荷已经不是最初被自己抱在怀里的小娃娃了,而是魔族一人之下的少主,这些年修为更是强大到自己无法探知的地步。可在自己这里,他还是如最开始那般,叫自己“小园哥哥”,总是想着法儿地照顾自己,还…… 不知想到了什么,有两朵红晕爬上脸颊,小圆笑着将手里的毯子向上提了提,脸下巴一起盖在了毯子里,整个人缩在竹椅上,静静听着从厨房传来的锅碗瓢盆的碰撞声。 屋里熟睡的二人,是被一阵香气给馋醒的,何天睁开眼睛看到明显也是刚醒过来的人,有点懵圈。这人还在这里,明显这食物香气不是他的手笔,但这个院子除了小薄荷也不会有人来的。 他的小薄荷,应该……也是不会做饭的吧? “咳咳……”誓天被对方那一眼看的有些不自在,伸手摸了摸鼻子转移话题,“小天,是不是有客人来了,咱们出去看看吧。” “嗯。” …… 院子里小园和小薄荷相对而坐,一人一碗粥,前面还有一盘抄的碧绿的青菜,也不知小薄荷说了什么,小圆红着脸夹了一筷子青菜放进了小薄荷的碗里。 这喝个粥,还需要人夹菜吗? 见屋里睡觉的两人终于出来了,小园有点拘谨地放下碗筷站了起来,小薄荷见小园一脸局促地样子,起身挪到了对方身边,一脸淡定地招呼道:“爹爹,父亲。” 小园虽是第一次见到誓天,但能被小薄荷叫父亲的,想来就是那一位了。但自己不是魔族中人,便只躬身行了礼,然后看向何天,叫了一声小天,“小天……” 他其实很紧张的,却又不得不努力维持着脸上的镇静。此前他们之间,一直是以同辈兄弟相称的,可现在他却和对方的儿子在一起了,这真的是,怎么想都有些尴尬,而且他还比小薄荷大那么多岁,二人身份也是相差了不止一个十万八千里。 “小园,你是和小薄荷一起来的吗?你阿爹还好吗?”何天移步到小园跟前,热切道。再次来到凡间,他没有回之前的家,只是传信确定小圆和林叔都身体无恙后,便在此处又安了家。原以为故人零落、无缘再见,却不想会在这里见到小园。 “父亲他很好,这些年一直守着我们之前的院子,陪着娘亲。”那是父亲为母亲,做的选择,自己看着心疼,却也不好劝解。 “那就好,这饭菜也是你做的吗?小园哥的手艺又精进了呢。” “爹爹,这饭是我做的,您们要吃一些吗?”小薄荷见他的小园哥哥有些紧张,耳朵尖越发地红了,顺势接话道。 何天:…… 小薄荷竟然会做这么好吃的饭,真不愧是我生的儿子。 誓天:…… 难道六域中的饭菜,不合儿子的口味?何至于需要魔族小少主亲自下厨学做饭? 有了之前誓天那碗咸的掉牙的粥,显然儿子这般手艺太有吸引力,何天自然是要尝一下的,回了个“好”后,便在小园身旁的位子做了下来,等着吃儿子亲手熬的粥。 誓天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青年,然后跟着儿子一起进了厨房。 “星月,你什么时候学会做饭的?是不是那些人阳奉阴违,没有好好照顾你?”看着熟练地拿碗、盛粥的儿子,誓天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平日里太忙、忽略了太多,以至于儿子连想吃饭,都需要自己动手做了。 若真是这样,自己又有何脸面,面对孤身一人、生养抚育儿子至一百岁的爱人? “没有,叔叔和姑姑们都对我很好。做饭只是因为小园哥哥,我想亲手做饭给他吃,所以就自己学了。”小薄荷心情很好地盛了满满一碗粥,还细心的在上面散了几粒黄花碎,爹爹喜欢吃这个。“父亲,我也帮你盛一碗吧。” 誓天看着儿子脸上温润的笑,摇了摇头表示拒绝,然后看着儿子端着汤碗出去了。哎……在追媳妇儿这条路上,自己竟然还不如儿子,连那小崽子都知道早点学做饭抓住心上人的胃,可怜自己这么多年都没意识到这一点,今天终于想起来做饭了,盐还放多了! 不过……星月带来的那个孩子,倒是有点像那个人了。 饭后,小园被小薄荷安排去休息,誓天主动拿起水桶去菜园子里浇水去了,临行前还偷偷跟儿子窃窃私语,要儿子帮自己多说好话,争取一家三口早点团聚,结束这分居两地的现状,最后还不忘给儿子下一剂猛药,“你要想成亲,就必须先让你爹爹回家,不然没人给你做主、向对方家提亲的。” 这父子二人,本质上都是属狐狸的! 就算是为了自己能够早日成亲,将小园哥哥娶回家,小薄荷也会尽心尽力做好这个说客的,毕竟他也希望爹爹能够早日回家的,一个人在这边,自由是够自由了,可总有未知的危险存在。 况且,那几人能知道爹爹的真身是薄荷仙草,那其他人也有可能知道的。 “爹爹,你跟我们一起回六域吧,你一个人在这边太不安全了,而且,小薄荷也想爹爹时常陪在身边的。” “星月是他给你取的名字吗?”何天接过儿子手里的碗,擦干净放一边后看着儿子的脸,他的孩子已经长大了,有喜欢的人了。 “啊?是啊,父王说‘星月’听起来就像是‘心悦’;而且,他说爹爹的眼睛很漂亮,就像是盛了满天星辰一样,所以给我取了这个名字。” “那你,可喜欢?” “爹爹取了小名,父亲取了大名,自然都是喜欢的。爹爹,你真的不想回六域吗?” “这么些年,爹爹已经习惯了这边的生活。” “可你回去后,若是想这里了,也可以时常过来看看啊。而且,父亲最近一直都在这儿陪你,很多公事都扔给了我,我处理那么多的事,很累的,爹爹……”小薄荷说着,牵起何天的手,撒娇地摇了摇。 原来如此! 自己封了法术,自然是感知不到誓天的存在的,可是园中长势突变的蔬菜,几次险些滑倒时的有惊无险,还有这山间的风云变化,原来都是他操控的吗? “爹爹……” “星月,你已经是大人乐,可以独挡一面了。现在又有了喜欢的人,小园是个很好的孩子,你们在一起,爹爹也可以放心的。”何天说着,欣慰地拍了拍小薄荷地肩膀后转身离开了。 星月到底还是没有劝动人,誓天沮丧地浇完了最后一棵菜,泄愤似地将水瓢扔进了水桶里,然后一屁股坐在田埂上生气。 “父亲,爹爹他,知道了你最近一直在这儿的事了。” “什么?你怎么……”听到儿子将自己最后的退路都给说了,誓天差点跳起来,忍不住在原地饶了两圈后才平复了那颗躁动的心,“他有没有生气?有没有说什么?”。 “父亲放心,爹爹他没有生气。还说,我已经长大,能独挡一面、他可以放心了。” “真的?他真这么说?” “嗯。”爹爹到底还是心软,心里也是有父亲的吧,这般,是默许了父亲留在这里了,只是……往后自己陪小园哥哥的时间,又要缩短了。 果然,誓天听了儿子的话,瞬间觉得整个世界都变得美好了,仔细看看,这儿也确实是个好地方。誓天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同样一脸欣慰地看着儿子,“是啊,星月确实长大了,父王也可以放心了。” 此后,誓天又回了一趟,将一些必须的事务交代给几位护法和儿子后,便叫人打包行李,一个人大摇大摆地扛着行李离开六域,去凡间找尊后去了。 消水和消弥等人,看着头也不回的魔尊,只觉得面前有一阵大风刮过,原来他们已经是被抛弃的人了吗?不过好在少主已经足够强大了,魔尊这番抛家弃业,一心只为心上人的做法,还算是没有太不负责任吧。 何天看着自己院子里扛着两大包行李的人,皱紧了眉头,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这人就不知道丢人的吗?堂堂魔尊,青天白日的,就这么扛着两大包行李招摇过市,两人无言对峙良久,最后还是何天败下阵来,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誓天没有胆子立刻把行李带到青年的屋子里,一个人可怜兮兮的去了主屋旁边的小屋里,将带来的两个大包袱打开,里面有一半东西都是带给何天的。先将自己的几身衣服叠起来放在一边,然后将两个陪伴自己度过无数个日日夜夜的布偶拿在手里,几番斟酌之后还是选择留一个给自己,如果晚上不能睡到小天床上的话,好歹还能有个属于小天的布偶陪着自己。 现在的誓天终于知道,什么叫“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了,那就是明明生活在一个院子里,明明吃着同一锅饭,可我却不能抱你,不能亲你…… 不过,誓天到底也不是个会老实等待的人,他的房间总是会出现各种意外,不是屋顶塌了,就是窗户漏风了,然后再以各种借口入住何天的房间。 何天虽然生气,也知道这人是故意而为,但也没法眼睁睁看着那人抱着被子、站在门口一脸的可怜样儿,偏偏这人还以什么入乡随俗、在凡间便要真正体验凡人的生活为借口,不肯使用法术,最后何天也只能不情不愿的让人进屋,睡了同一张床。 如此这般,次数多了,何天也懒得再去计较了,或者说,时至今日,他们已经不在年轻了。 其实这样也挺好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 早些年写的短篇,再修改一下,好歹是自己的心血!。。(^o^)/~ 感谢阅读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