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氧时代》作者:织朱 文案: 3222年世界突发毁灭性灾变,星际脱氧,人类异化,数千年文明毁于一旦。 3533年,新秩序重建,氧气收费,新人类划出三六九等。 最底层流民肖四方从小上进努力争第一,立志消除阶级压迫,实现平等。 然而—— 奶奶:“咱不出这个头,知道吗?” 弟弟:“呜呜肖四方你逼死我吧,死了我就不用操心了……” 朋友:“唉,知道你努力,但穷是现实,没钱供氧得认命。” 老师:“心比天高,命比纸薄,你不该进战斗系!” 肖四方捂住耳朵,心中热焰越发猛烈。 哼,这个无可救药的世界必须毁灭。 只是万万没想到,她竟然差点被人先行一步! 肖四方惊怒交加,扑过去抱住无论从灾变废墟里发现什么都要倒出来看看的星际圣父,“你每天都有纯氧吸啊你冷静一点!” 岑薄微笑着摸摸她的脑袋。 “有毁灭,才有新生。” “放开玩,不必束手束脚。” 说这话时的眉眼温柔到让肖四方泪如雨下。 睁大眼睛看看吧愚蠢的世人,该被阻止的不是我,而是你们爱戴的圣父啊! 伪全球圣父双面人男主VS真吃苦耐劳武力值爆表女主 1、阶级对立,不全盘肯定或者全盘否定任何一个阶级 2、很俗的古早升级流 3、无氧环境,异化新人类,氧气非常规,私设如山 4、基本没啥感情线 本文又名《虽穷但酷》 内容标签: 幻想空间 科幻 升级流 逆袭 搜索关键字:主角:肖四方,岑薄 ┃ 配角:肖八面,卢意,C,D,E ┃其它:软科幻,战斗 一句话简介:今天你有钱吸氧了吗 立意:知识改变命运,努力才有春天。 第1章 贫民001 作者有话要说: 简单带下背景:灾变后星际脱氧,生物异化,新人类可以在无氧环境中生存,不过身体长期脱氧还是会崩溃。氧气是新人类延长寿命以及稳固和强化身体异化的必须品,设定是纯度越高功能性也越强。 这部分是私设,与现实严重脱离,请勿代入哈。 另感谢各位姐妹科普纯氧会致人死亡这个知识!学到了么么哒! 飞船被轰出一个洞的时候,肖四方正在吃一块香甜的糯米糕。 糯米糕只有食指那么长,指甲盖粗厚,一口就能塞下那么小。 但她吃得非常珍惜,决心要分成四口,好好感受非合成食物的美妙滋味。 就这一丁点儿,摆到店里能值十分之一瓶D级氧呢,必须全身心投入品尝。 谁成想这才第一口,遭遇了攻击的飞船剧烈一晃,手中的糯米糕就掉在了地上,她只好改变计划,捡起来胡乱一吹后整条塞进去吃掉了,也没尝出来什么特殊的味道。 “遭遇异形体攻击,船体出现破裂,攻击仍在继续,船体无法修复,已发出求援信号,救援舰抵达需要十分钟,请各位乘客尽快乘坐救生舱逃生,请各位乘客尽快乘坐救生舱逃生……” 如此不负责任的语音刚被广播,船舱里的乘客就红了眼睛开始跳脚了。 “去你妈救生舱才几个?!” “这就是不管大家的死活了!” 在一小部分人咒骂的时候,大部分人已经往存放了救生舱的点冲过去,肖四方仗着人小灵活,硬生生从后半段挤到了最前面,两条纤细的小腿甩成一阵风,几十秒的功夫就到了存放点。 往外凸出的银灰色空间一片被洗劫过后的模样,逃生门已经被打开,有人捷足先登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对准了墙面上剩下的最后一个两头圆翘横向宽长一米的金属物体。 “滚开!” 下一秒一丛半人高的能量热焰在人群中爆发,强横地将前方所有人打散,肖四方空手翻至角落,险险躲开这一击。 非战斗场景违背《星际公约》释放异能的先例一出,其余民众纷纷发动异能,不算宽敞的通道瞬间高能攻击四溅。 “流民滚开,碍事!” 那人口中的流民之一肖四方倒是想滚,可她的位置在最前面,想走也没条件啊,只好牙一咬,打开刚刚到手的防护罩。 万幸这些人的异能都不强,这个过时了三十一年的O-21防护罩在大乱斗中也能勉强撑个几分钟。 战斗结束的比想的要快,一个异能为激光束的男人在混战中攻击打偏,直接击中仅剩的救生舱。 外置的救生舱动力器咔嚓一声,裂了。 死一样的沉默弥漫开来,短暂的窒息过后,所有人集体停战掉头,往另一个存放点狂奔而去! 船舱的这一截只剩下了肖四方和一位眉发皆白的老太太。 老太太苦笑了一下,招招手,“孩子,你过来。” 肖四方摸了摸脖子,朝她走了过去。 老太太拿出一个精致的盒子递给她,用和刚刚一样柔软的语气对她说:“刚才没舍得多给你,可这会儿我也见不到我外孙女了,你就都吃了吧。” 这个老太太,就是趁着四下无人时偷偷塞给了她糯米糕的二等居民。 “估摸着这飞船还能撑三分钟,你快点吃,就能吃饱了。” 肖四方没接,只是用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盯着大难临头依旧优雅矜持的老人。 老太太轻轻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你这未成年流……小姑娘是怎么上飞船的,还这么小碰到了这种事。” 她脸上的惋惜和动容都不作假,神情慈爱,和她的声音一样温柔。 这是一个很好的老太太,肖四方在心里这样想。 “婆婆,你等我一下。” 和糯米糕相仿有些粘牙的声音响起时,老太太意外了一下,正想着这女孩的声音怎么这么有特色,就见她转身朝那个坏掉的救生舱走去。 “唉那个坏了……” 老太太的声音在看到她熟练地将坏掉的动力器拆卸下来时戛然而止,细细的手指头在动力器上摸了摸,又拆下了动力器的一部分。 肖四方把手里的动力器调转了几个方向看了看,含糊地咕哝了一声,从随身的袋子里摸出一把手掌长多分叉模样奇怪的工具,接着就开始变起了戏法。 她的手速太快了,老人只能看清那把工具一头换一头在不断地把一些小零件补进去,原本巴掌大的动力器体积开始膨胀,并且变得奇形怪状。 好了。 肖四方停了下来,很满意自己的杰作,也很肉痛干瘪下去的袋子。 二改动力器被重新装在了救生舱上,她站起来,按下启动键,舱门顺利地打开了。 在手中的盒子被拿走,人也被推进救生舱的时候,老太太终于从目瞪口呆的状态里回过神来,可惜她已经来不及开口,舱门就又被关上了。滴声响起,身体被防护装置扣住,救生舱自动转向,往出口滑了过去。 “拜拜。” 肖四方朝救生舱消失的方向挥挥手,然后把贴身的项链勾了出来。 这是一枚样式古早的空间钮,因为被保存的很好,看起来倒也不显得旧。 亲了亲它,一架和空间钮样式一样古早的机甲就出现在了地板上,通体墨绿,右臂打了支架,顶着一个可笑的大包。 飞船的船体又晃了一下,频率加快,即将面临解体。 肖四方手脚并用爬了上去。 深蓝色的星海之中划过一道渺小的光,随即被巨大的爆炸所掩盖,失去踪迹。 X-338半废墟星。 滴。 手腕上紧扣的土黄色身份环亮了绿灯,本土身份识别通过。 看管这个出入口的中年人看见那张熟悉的脸都无语了,“你到底是从哪里溜出去的?今天……笑不出来了啊,受教训了吧?” 肖四方当然笑不出来了,辛苦奋斗十八年,一朝回到解放前,偷渡一趟挣到的防护罩没了,辛辛苦苦攒的万用零件没了,勒紧裤腰带供出来的能量盒也没了。 难得见她蔫儿一次,中年人趁机苦口婆心教育她:“你看看,都说了就算是可居住星球那也是半废墟星,外面没探索到的地方还有很多,还是不安全的,外面有什么好玩的,我要是知道你是哪家的孩子,你就等着腿被打断吧……” 跨星球回来的人今天也不想被人教育,垂头耷脑地过了闸机。 外城无遮无拦的风沙吹了她满头满脸,赶忙扯出头巾把脸包起来。 才半天不见,原本东边更厚的地面被风硬生生吹薄了,吹到了西边,没过地势稍低人家的门槛。 这个方向的出入口是本区内最偏僻的,风沙也最大,居民很是零星,碰到熟人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所以她总是从这个口回来。 傍晚五点是沙暴最猛烈的时候,半小时后彻底平静,之后会有六到八个小时的无风期,然后再一点一点变大,直到重新灌满整个外城,或者说除了内城以外的整个星球。 前方出现了一个在沙尘中翻动的黑点,随着她脚步的加快,那个黑点的全貌也越发清晰了起来。 是一个人,一个痛苦挣扎的男人。 即使隔着厚厚的风沙,肖四方也能看见他裸露出来的四肢上大块大块的黑斑,走到只有两步远的时候,那人还算年轻的脸也露了出来。面部肌肤粗糙,但还没有出现黑斑。 不是大限已至,是急性缺氧。 “张嘴。”肖四方上前一步,迅速地把人提起来并将一个吸嘴塞进他唇缝里,“吸一口!” 那人下意识猛吸了一口,当氧气进入身体的瞬间,黑斑淡了好几个色号,直接变成了灰色。 说了一口就是一口,肖四方立即断开氧气,就留一个吸嘴在他嘴里。 那人清醒了过来,目光落在她还没收起的氧气瓶上,瓶身上大大的C让他眼中一绿,再看看拿氧气人瘦小的体型,恶念顿起。 “再给我吸两口,就两口!” 他猛地扑了上来,枯瘦的双手伸向近在咫尺的氧气瓶。 “啊——” 一个拳头砸向他的腹部,男人痛得一缩,胳膊又被人抓住了,胸膛一硌,整个人就被摔了出去,眼冒金星之际,他听见了属于年轻女孩的声音。 不是对他说的。 “你好,有人抢夺氧气,坐标已发,好的,谢谢。” 操。 男人心中骂了一句,他娘的原来是特供生。 等肖四方回到家,时间已经进入到了无风期,漫天绚烂的霞光,美得不可思议。 还没进门,就被横来一只手拉着狂奔出去数百米,躲到一座半坍塌的建筑后面。 半废墟星外城随处可见这种灾变前建筑物的遗骸。 “你要死啊,你又偷跑出去了?!我妈今天找了你一天!”年轻的男孩压低声音咆哮。 肖四方拍开他抓着自己的手,不以为意,“没事儿,婶婶又不会打我。” “呵呵。”男孩抱臂冷笑,“是啊,她不会打你,但能埋汰死你。” “你一点都不了解你妈妈,八面弟弟。” 肖八面呸了一声,“我不了解她谁了解她,还有就比你小一天你别叫我弟弟……我告诉你,理由我帮你编好了,你不接通讯是因为通讯器坏了,为了省维修费,你去陈大胖家换零件自己修,记住了吗?” “记住了记住了。”肖四方敷衍点头。 “我求你了,一定别露出马脚,不然我又得挨……唔,什么东西?”肖八面下意识嚼了嚼她塞到自己嘴里的东西,“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到了一丝直冲灵魂的昂贵,是个稀罕玩意儿。” “是挺稀罕……你这话倒是提醒我了。” 肖四方想想这东西虽然卖不出去,但可以换些东西回回血啊,比如零件儿啊什么的。 想到就去做,她跳了起来,抓了一块糯米糕后把盒子往弟弟手里一塞,一阵风似的刮走了。 “帮我带回家去啊谢谢啦!” 肖八面:“……” 完了,他这顿打逃不过了。 3844年6月19日晚六点三十八分,抬头纹很深的妇女拿起了桌上和四周环境格格不入的盒子,并且打开来看了一下。 同年同月同日晚六点四十分。 肖四方垂头垂手站墙角,她的婶婶抄着一把合成竹笤帚,一下一下挥在肖八面的身上,一边打一边骂。 “肖四方啊肖八面,你们是越来越出息了啊,不想待在这个家你们就走啊,谁求着你们待了啊?你们瞧瞧你们那一天天的样儿,你们瞧瞧你们那一天天的样儿!” “打死你们这些不省心的东西——” 一下比一下重。 肖八面终于不堪忍受,哭道:“妈你连她一起打呀,求你连她一起打!” 第2章 贫民002 因为挨打挨骂延迟了十五分钟的晚餐终于开始了。 一家五口坐在餐桌前,一人一盘子加热的合成营养泥,婶婶冷着脸,两个刚挨过教训的孩子不敢吱声。 肖大度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咳了一声:“这不是都好好的么,至于生这么大气……” 啪。 肖婶婶把勺子拍在自家丈夫面前,“你再说一句试试!” 肖大度赶紧赔笑,半真半调侃自嘲:“怪我,怪我没用,不然也不能让两个孩子在外头摸爬滚打。” “瞎说什么呢?”主位上一直没吭气的老太太开口了,“都是这个家的人,两个孩子吃了苦,你们夫妻俩谁没夹紧屁股拼命做事?就我没用是真的,拖累你们了!” 老太太有对细长的眼睛,一动怒看着渗人的很。 “唉唉,妈,你可别这么说。”肖大度招架不住媳妇儿的暴脾气,也招架不住老太太一张利嘴,只好认错,“是我乱说话,你别动气啊。” 眼看事件走向尾声,肖四方机灵地站起来,把糯米糕分成五等分,挨个儿分了。 “奶奶,以后我和八面一定会注意的,现在先加餐嘛。” 肖老太看了她一眼,这才缓和下神色,“还是我孙女贴心。” 勺子碰到盘底,发出轻微的响声。 大家都吃得差不多时,肖婶婶看了两个崽子一眼,问:“你们俩的毕业考是不是就要出成绩了?” 一提到这个,其余两位家长也关心了起来。 虽然说孩子们在这方面从没让他们操过心,八个年级学制中年年名列前茅,更是在去年双双入选特供生预备名单,配上了通讯器。但毕业考不一样,这一次考试的结果将真正确定出他们这个区唯一的特供生名额到底花落谁家。 外城一共划分了二百二十八个区,每个区每年都会从当年的毕业生中选出一个作为特供生,给他进入内城进修的资格,同时也包揽所有校内的正常花销。 但想拿到这个名额是不那么容易的,据去年年底人口的不完全统计,外城流民人数已经突破一个亿,每个区里都有四十万到五十万人口不等,其中应届毕业生人数不下三千,是真正的千里挑一。 肖八面答道:“明天出。” “好。”肖老太点头,“如果你们当中还能再中一个特供生,那老太婆就算明天死了,也无憾了。” 二十三年前,本区唯一的特供生是她命苦早亡的大儿子,也就是肖四方的父亲。 “呸呸呸。”肖八面连忙给她去晦气,“奶奶你肯定能长命百岁的!” “嘴真甜。”肖老太被他逗笑,“你也是奶奶贴心的好孙子。” 一边说着,干枯的手指却伸进袖子里,使劲儿抚摸被布料掩盖住的大量黑斑。 没什么好遗憾的,只要不跟内城的人比,她今年六十有二,已经算是高寿了。 吃完晚饭,肖大度和媳妇儿一起去了工地进行露天作业,老太太身体机能衰弱得厉害,在两个孩子陪着在外面走了几分钟后,回屋继续躺着了。 白日里积蓄的风能给夜晚带来明亮,四处悬挂的灯泡像极了快掉下来的星星。 肖四方站在家门口的两米见方的土台子旁,掀开了上面的防风布,一堆破烂便裸露在灯光里。 这些是内城排放到外城垃圾场里的机械垃圾,在经过垃圾场二次挑拣之后,她再去垃圾堆里精挑细选捡回来的。 搬了一个小凳子,她一坐下就和这些破烂黏上了,目标是绝不放过任何有价值的零件。 肖八面一屁股坐在土台子上面,把腿晃到她面前引起她的注意,“你无聊不无聊,陈大胖说今晚会放岑爸爸的采访,一起去他家看呗。” “不去。”肖四方一巴掌拍在他腿上,“你不要在这种时候烦我,快走。” “行行行。”男孩跳下来,不过还是没立刻就走,顽强地嘴贫了一句,“你这么喜欢漂亮的事物,错过了岑爸爸的盛世美颜不会偷偷哭吧?” 肖四方放下手中的破烂,握起拳头朝他挥了过去。 等这个弟弟终于连滚带爬跑了,她才又在板凳上坐下来。 再漂亮也不是她的,才不要为这个浪费时间呢。 埋头苦干一个小时,小孩子们吵吵闹闹的声音终于从远处传过来了。 “四方,我们给你找到了好多——好多!”大到八九岁,小到五六岁的孩子们或抱或拽,兴奋地把刚从垃圾场挖出来的东西送到肖四方的面前。 口齿伶俐的大孩子们一边放一边还强调:“都是按照你的要求找的,那些特别不好的我们一个都没有拿!” 十几个孩子站了一排,个个眯着笑眼,都是傍晚吃了糯米糕的。 “谢谢啦。” 孩子们齐齐回道:“不~用~谢~” “可是四方。”有个大孩子叫了她的名字,一脸不解,“你为什么老捡这些东西,我爸爸说这些都是坏掉的。” “我也想知道为什么。” “我也想!” 小萝卜头们一起说话的声音还是挺刺耳的,肖四方不得不做了个手势让他们安静一下,余光瞄到他们刚拿过来的破烂里一只没了半边身体的小机器人,有了想法。 “那你们乖一点,有耐心一点,我就用这些给你们做个好玩儿的。” 孩子们欢呼一声,立刻闭紧嘴巴,在她身边围了一圈,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她的手看。 她把不到二十公分长的小机器人单独拎出来放在一边,重新带上手套,开始有目的地选择一些废品先行拆卸。花了十多分钟时间获取了想要的零件后,她解开随身的袋子,拿出那把奇形怪状的工具。 零件拼合对于她来说并不费时,很快就将自制的发条装进了小机器人内部,接着简单地给它另外半边身体安装了可以立住的支架,又把自己的头巾拿出来,撕下一块扎在小机器人脖子上当做披风遮住丑陋的支架。 “好了。”肖四方把小机器人放在地上,转动发条。 小机器人死而复生,嘎达嘎达走了起来。 孩子们都惊呆了,“哇——” 肖四方看着他们小心翼翼的触碰与夸张的惊呼,心中微涩。 一个残缺的发条玩具就让他们大呼惊奇,而内城里居住的二等公民的孩子们,却对智能机器人都不屑一顾。 她讨厌这种差距,讨厌这种内城人民口中所谓的生来就没有资格。 第二天一大早,忙活了一晚上腰酸背痛的肖四方还埋在被窝里呼呼大睡,就被重重的敲门声吵醒。 肖婶婶在薄薄的门板后面大喊:“还睡不死你了是吗?赶紧给我起来,报成绩的人都过陈大胖家了!” 啊。 掀开被褥,肖四方坐起来,揉了揉还黏在一起的眼皮,含糊不清的应了一声。 “要是老太太都起来了你还不出来,你就哪儿来的滚哪儿去,别搁我面前碍眼了!” 这一句话的效果威力极大,上一秒还打算死猪不怕开水烫大不了再被骂几句的肖四方立刻连蹦带跳地下床了。 出了房间才发现,老太太根本早就起来了,整个人收拾的干干净净,就坐在窗边翘首企盼。 先遭受了毒害的肖八面偷偷告诉她,老太太睡不着,不到六点就起来等成绩了。 毕业考完全不同于平时的考试,平时考试出成绩都是校内大屏幕显示一下了事,也只有在毕业考出成绩的时候,学校的老师才会每家每户挨个走访,不但为了告知具体成绩,还为了这批学生未来的工作安排。 所有学生的工作都是包分配的,成绩越好,选择的余地越大。 简单粗暴。 “来了来了。”窗外的肖大度朝老太太挥挥手,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家门口掀开防沙帘,请一起过来的两位老师进来。 正在喝水的肖八面看到人呛了一下,咳了好几声才道:“校长?!” 怎么连校长都来了? 校长挺严肃的,看了站在一起的两孩子一眼,说:“你们俩回避一下,在说你们的成绩之前,有些别的事情要和老太太商量。” 肖老太的身体下意识往前倾了倾。 肖大度夫妻互看一眼,开始赶人,“走走走,回你们自己房间待着去,事情谈完了再叫你俩。” 清场完毕。 校长先是走到老太太身边,伸出手和她握了一下,“好些年没见了老太太,当初你们家勤俭考中特供生是我来报的成绩,您还记得不?” 肖老太眼中闪动泪花,“记得,哪儿能忘记啊。” 校长笑了笑,放开她的手后郑重道:“本来再来您这儿是件高兴的事情,可是这次为难啊,我们学校内部开了好几次会,都决定不下来,只能把这件事交给你们家长自己来决定。” 肖大度紧张起来,“咋了啊,您快说说。” 校长叹了口气,“这次特供生名额又落在你们家了……” 没等他说完,肖大度就眉开眼笑了,“哎呦那还能有啥为难的,我们还怕出名么真是的!” 肖婶婶一巴掌拍在他背上,“听校长说完!” “……这事儿,为难就为难在你们家两个孩子都太出息了。”校长苦笑,“这次毕业考,他们两个都是全满分,也都是特供生备选,一直以来又都很优秀,这唯一的名额,我们没法定。” 肖家三位家长都愣住了。 “要是有能力区里也想两个都供,可我们进内城要交的各类学费和包括氧气在内的各种物品购置费都是二等居民的好几倍不止,实在是省不出这么多……” “对不住了,这个难题只能交给你们自己决定……” 第3章 贫民003 肖八面无聊地躺在床上,翻来覆去。 这校长过来到底是为什么,还必须得先把他和四方赶走?而且想想这区第一除了四方还能是别人吗,不能先把这个消息给宣布了? 有问题。 手指在身份环上摸了一下,拉出能量光板拨通了隔壁四方的电话,等待接通的时候他看着身份环感慨,这玩意儿从出生就必须得戴上,成为特供生备选后区里给升了一级,拥有了通讯功能。而内城里的那些二等居民的身份环,则生来就是全面联网的…… “说吧,快点儿的。” 肖四方的声音一从身份环里传出来,肖八面立刻赶走了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试图跟她探讨:“你觉得校长为什么要赶我们走?” “要说我们不能听的事情。” “你就不好奇吗?” “好奇啊。”肖四方的哈欠声响亮,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又把自己埋回到被窝里,“但我真的好困,我要再睡一会儿,你最好也再睡一会儿,挂了。” 通讯切断。 肖八面:“……”算了,不能和一个不解风情沉迷于学习工作的人去谈八卦,去找共鸣。 他一骨碌翻身坐起来,蹑手蹑脚开门出去。 决定偷听。 简陋的客厅餐厅集合体里此刻一片沉重,肖老太眼前一黑,她要怎么抉择,手心手背都是肉,她能怎么选?! “要不……”肖大度艰难地吐字,“抽签吧,抽到谁就让谁去。” 这个馊主意一出立刻引来了肖婶婶的低骂:“抽什么抽!” 这个平时嘴巴刁毒性格却极其爽利的女人看了看沉默的老太太,再看看唉声叹气的校长,心一横下定决心:“让四方去。” 刚才还头昏眼花的肖老太一听她的结论立刻就不干了,孙女孙子,比起总要嫁人的孙女,总归是孙子以后更顾家些。 她承认了,如果非要在两个孩子里选一个,她更偏心孙子。 她压低声音,“儿媳妇啊,我知道你是怕别人说闲话,可这事儿你也得为八面考虑考虑啊,这是一辈子的事情……这些年你们视四方如同自己的亲生女儿,够了,真的够了。” 肖大度看看这个破败的家,再想想从小跟着受苦的亲生儿子,也终于大度不起来了。 他一边说一边去拉媳妇儿的手,“我也觉得让八面去吧,以后八面就让他自力更生,咱们俩就全心全意给四方攒嫁妆,以后给她找个最体面的婆家,也算是给大哥一个交代了……” 肖婶婶一把挥开他的手,眼眶都红了,“你以为我真不想让八面去?可你和老太太是看着四方和八面一起长大的,八面比得上四方吗?学不过四方,打不过四方,连狠劲儿都比不过四方……” “而且内城那些人根本不把我们当人看,要是八面去了,他的性子这么软,被欺负了可怎么办啊……” 去内城进修是个必须珍惜的机会,可外城的每一个人也都知道,特供生们进去上学如同上刑,得挨过那三年,平平安安回到外城才算功成身退。 尤其近几十年来阶级歧视越发严重,一百七十二年前在那场充满了无数鲜血与牺牲的流民平权运动下签订的《星际公约》约束力越来越小,发展到现在,已经到了每年都有那么几个特供生因为各种各样“意外”回不来的地步。 她一方面觉得四方能力优于八面,另一方面也害怕儿子出什么意外。 而肖老太母子却都想起了另一桩旧事,同时沉默了。 肖婶婶说的是事实,这个特供生名额不好拿,当也不好当,可真要细讲起来,四方的性子更硬想法更多,她遭遇“意外”的可能性比八面大多了。 “算了。”肖老太眉眼黯淡,“让两个孩子自己定吧,都是命,我都这把年纪了,也认了。” 蹲在转角听了整个过程的肖八面起身,走出来。 家长们惊慌的神色让他咧开嘴,干笑一声:“嗨,我都听见了。” 肖婶婶很快调转回严厉的神色,“谁让你出来的?滚回去。” “是我自己呗。”肖八面在几个大人中间晃了一圈,“你们还得感谢我呢,我这一偷听,直接帮你们解决了一个大难题。” “就跟你们这么说吧,内城的人我别说看见,就是想到都觉得恶心,干嘛要给自己找罪受?” 他的语气和他的每一个字一样排斥,肖老太怔怔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才向他招招手,“八面,你到奶奶这里来。” 等人乖乖过来了,她握住孩子的手,用力捏紧,“今天要是四方说这话,我一点儿都不怀疑她是真的不想去,可你的性格和她不一样,你告诉奶奶,这是真心话吗?” 老太太的手干巴巴的,手掌很粗糙,肖八面看着那只手,扯开笑容,“难道我还有这么大方,能把这种事让给总连累我挨打的那个臭丫头吗?当然是真心不想去啦,奶奶你想什么呢?” 说完他站了起来,看向校长,“校长,就这么定了呗,我现在就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那个贪睡鬼,先走了啊。” 少年的背影瘦削,大声喊着肖四方的名字大步离开。 肖婶婶湿了眼眶,肖老太神色灰败。 肖大度看看老母亲和媳妇儿,叹口气走过去,和校长握了一下手。 寂静的房间里,卷住头脸的小被子让人一把掀开。 “四方同志,意料之中啊,本区第一名就是……” 被子底下是一双意料外清明的眼,随后他就听到了他爸的声音——那就四方吧,辛苦二位来这一趟了。 他的笑容僵硬在了脸上。 肖家的隔音不太好,尤其肖四方的房间与客厅,其实只有一墙之隔。 被子里那双清明的眼睛看着他,一眨也不眨,“八面,你不应该问奶奶在想什么,而应该问问你自己,你在想什么呢?” 男孩瞬间红了眼眶,水汽快速在眼眶里凝聚。 肖四方无奈,翻身坐了起来,张开并不宽阔的怀抱,“来吧,跟姐姐说,姐姐什么都帮你解决。” 面前的这张脸和小时候无数次在他受欺负时挺身而出的那张脸重叠了起来,让明明已经是大男孩的他再次和幼年期被保护时那样,拥有了巨大的安全感。 他紧紧抱住了现如今已经比自己瘦小得多的姐姐,将脸埋在她的肩膀上,终于藏不住故作淡定下浓烈的不甘与委屈。 “我也想去,可是我又害怕,我舍不得离开你们,我不敢一个人进去那个很多人都会讨厌我的地方……” “我恨他们,凭什么他们占了所有的好资源,凭什么我们做什么都要交那么重的税,凭什么他们能活上百年,凭什么都已经这么不公平了,他们还这么对待我们……” “我恨他们,可我也怕他们,我怕我不能反抗,也怕我没法反抗……” 肖四方轻拍他的背,任他把眼泪鼻涕都抹在自己的肩膀上。 被哭声吸引来的大人们站在门口,眼睛都是红的。 肖四方朝他们挥了一下手,肖婶婶便抹着眼泪拉着婆婆和丈夫走了。 肖八面在上学之后,终于第一次哭了个痛快,哭完后他有点不好意思,强行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开始教育刚刚还依靠了的姐姐。 “我都说了,我就比你小一天,别总自称姐姐。我可告诉你啊肖四方,去了内城一定要争气,别管他们怎么说,也别跟他们置气,你尽可能的去把他们的知识学过来就可以了,我相信,只要咱们这样一代一代发展下去,总有一天能有属于我们自己的星球!” 说到最后,他郑重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家里的事你不要担心,我已经毕业了,会承担起供氧责任的。你好好学习,我努力养家,一言为定。” 肖四方看着越来越成熟的弟弟笑了一下,伸出拳头和他的一碰。 “一言为定。” 听完了所有墙角的校长握了握拳头,骂了一句脏话,“他娘的,这些小崽子都这么有志气了,我们可不能拖后腿!” 他急匆匆地冲出去了,随行的另一名教师赶忙喊:“您去哪儿啊?” “找区长——” 3844年7月23日,肖家被围了个水泄不通,都是来践行的邻里乡亲。 “哎呦这可是头一例啊,一家俩特供生呢。” “加油啊,一定要给我们争口气!” 大家脸上都洋溢着兴奋与喜悦,当然心中也难免有些羡慕和嫉妒,不过总体上还是高兴的。 肖老太看着四方八面殷殷嘱咐,“你们俩进了内城也要好好学习知道吗,不然就对不起你们校长,也对不起区长,更对不起勒紧裤腰带又少吃了一口的乡亲。” “再苦再难都给我咬牙挺住,不然扒了你们的皮!”肖婶婶一只手揪一只耳朵,“听见没?” “听见了!”两个孩子龇牙咧嘴,异口同声。 “差不多了,快上车吧,不然时间晚了。”特地来送他们一程的区长司机拍拍身边八成新的风能汽车,“到内城远着呢,路又不好,得开大半天。” 肖大度闻言赶紧把两个孩子大包小包的行李抗到后备箱里放下。 “好好好,我再说一句。”老太太握住肖四方的手,把她拉到自己身边,细长的眼睛盯住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女孩,压低的声音有些发颤,“四方,奶奶再跟你强调一次,千万别做跟你爸爸一样的事情,咱不出这个头,知道吗?” 肖四方笑了笑,说:“放心吧。” 她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太久了,一定步步小心。 第4章 贫民004 数十米高十余米厚的巨大城墙往两侧不断延伸,环抱住一整个数十万平方千米的内城,成为外城人民不能跨越的天堑。 进入内城需要出示绿色级别以上的身份环或者与自身身份环信息对应的临时通行证,无环无证者严禁入内,关口检查十分严格。 司机师傅挥挥手,“接下来就只能你们自己走了,一定要好好读书啊!” 四方姐弟俩应了一声,等他的车消失在漫天黄沙里,才拎着行李转身过卡。 窗口模样年轻的女人反复核对了他们的身份环信息和通行证,确认完毕后把通行证往外一扔,冷笑道:“进吧。” 毫不遮掩的轻视。 及时接住了通行证的肖四方没有给她任何的眼神,把通行证往口袋里一塞,拉着尽管做好了心理准备,第一次正面承受恶意仍有些发愣的肖八面就走。 走出好几米肖八面才回神,小声道:“四方,我听之前毕业回来的里维说,在内城态度恭敬点可以少很多麻烦……我们就这么甩也不甩她就走了,下次再从这里过要是再遇见她,会不会被她故意为难啊?” “那也不怕,《星际公约》明面上还是有效力的,她扔通行证的举动已经涉嫌侮辱罪,我没有投诉她是因为今天这种程度可以被辩解为不小心,而且我也答应过奶奶低调行事。“ 她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看得肖八面惊心,“你平时在外面混就是这个德行?!” 肖四方冲他甜甜一笑,“不,我都不太说话的,免得他们说不过我恼羞成怒。” “啊天呐……奶奶还私下叮嘱我,让我看着你点……”肖八面惆怅,“她错得太彻底了,我要是有这个本事,在我成长的过程中又怎么会伴随着我妈的笤帚呢?算了随便吧,大不了人家打死你的时候把我给一起打死了……不过,内城人会不会每一个都会跟刚才那个人一样啊?” 他嘀嘀咕咕的:“那也太可怕了。” 一张慈祥的脸出现在肖四方的脑海里,她伸手呼噜了一下弟弟的脑袋,“当然不是每个人都这样,不过绝大多数人都是这样的,嗯……也可能是这样表现的。” “啊?表现的意思是他们其实也不是真的那么讨厌我们?为什么啊?” “我也不知道。”肖四方老实摇头,“最后一句话是我外公跟我说的。” 她也问过为什么,但被告知要自己去寻找答案。 “喔,你外公说的……好吧,那等你找到答案记得跟我说下。”肖八面放弃了去思索这个有些深奥的问题,看看近在眼前的明亮出口开始担心另一个更实际的问题,“话说回来,我们能不能顺利找到接收了我们的克瑞斯学院啊?” 进内城这么洋气的事情,肖四方也是头一回,又怎么会知道呢。 隧道外的光芒刺眼,她眯了一下眼睛,抬头迎上晴朗的天空和郁郁葱葱的树木。 这里没有漫天的黄沙,也没有总是夹杂着土腥气的风。 事实证明他们的担心是多余的,才走出隧道,外头就有人出声了。 “你们是特供生吗?” 被肖八面拉了一拉,肖四方才放低视线,看到了树下瘦削的男生。 男生友好地笑了笑,很理解新人们初入内城的怔愣,“很好看是不是,但都不是真的,花草树木是仿生品,天空是拟态镜面。” 他手上土黄色身份环令肖八面放松下来,“我们是特供生,你是学长吗,特意来接我们的吗?谢谢啊,我们正在想怎么找学校呢。” “没事,每年都是这样的。”男生笑了笑,下半句有些低落,“在这里也只有我们自己互相帮助了。” 他走过来,手伸到肖四方面前,“学妹,我帮你拿点儿吧。” “谢谢学长。”这人看起来是真的热心肠,肖四方没跟他客气,直接把最大的一箱分给了他。 男生听她开口发出的声音后顿了一下,想说什么但忍住了,只是调侃了一句“箱子还挺沉”,就开始自我介绍:“我叫徐诚心,你们呢?” 肖四方伸手指自己,再指肖八面,“四方,八面。” 男生一愣,“你们俩是……” “姐弟。” 徐诚心真的惊讶了,“原来传的沸沸扬扬说某区供了俩的就是你们啊!” “哈哈,我俩一不小心平分了,本来也只能选一个,多亏了我们校长,听说他赖在区长家门口将近半个月,才把这件事磨下来了。”肖八面可喜欢跟人说这件事了,“得亏他都五十岁的人了还能拉下脸,厉害死了!” 徐诚心叹了口气,“那你们运气真好,而且也是你们区近年来比较有积蓄,听说183区一个都供不起,今年就没新人了。” “怎么会这样……” “也是没办法的事。”徐诚心笑笑,低头拉了一下能量面板,在上面划了几下后重新抬起头,“行了,咱们学院的所有新生都接到了,我带你们去报名处……啊,忘记说了,这里其实就是学院的内部,入口那个也是咱们学院的老师,他们轮流值班的,你们没得罪人家吧?” 肖八面看了又沉浸在与外城截然不同环境里的肖四方一眼,心虚道:“疑似被侮辱后没理她算不算得罪啊?” 徐诚心:“……你等我查查这个时段值班的是谁。” 半晌,他抬起头,一脸惨不忍睹,“值班的是段飞飞,对特供生的敌意在所有老师里排第一,更可怕的是她还是我们传统机械系的讲师,教物质学基础和材料概述,一年级的必修课,你们有二分之一的可能会遇上她。” 肖八面抓住了肖四方的手腕,绝望道:“你觉得我的运气怎么样?” 肖四方眨眨眼睛,“不太好吧。” 肖八面心如死灰。 “哈哈哈哈也不用太担心。”徐诚心安慰了他一下,“她再怎么讨厌我们,毕竟还是老师,不会太出格的。先走吧,早点办完手续我早点带你们去宿舍,你们也赶紧休息一下。” 报名处。 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头发半花白的女人将两张登记表递给他们,按照惯例说道:“你们可以自由选择任何一个科系,兼修辅修也可以填报,但请注意,只有传统机械系是你们可以直接入学不需要进行考核的,其余所有科系都会在明天统一安排考核。你们这些特供生和其他学生不同,考核不过没有调剂的机会,将直接做退籍处理,并且不返还已交的这三年学费,我建议你们……不要不自量力,想清楚再填报。” 她的语气很严厉,也直接对他们进行了否定,但比起入口那个女人毫不掩饰的恶意,这一位的态度算是非常好了。 肖八面生怕又树了一个敌人,赶紧道:“好的好的,谢谢老师的建议。” 他拿起纸笔,填完基本信息之后,在专业栏工工整整写下“传统机械”四个字。 两张登记表一起交了上去,老师刚准备将这两纸夹到同一个文件夹里,随便瞄了一眼后手顿住了。 她将其中一张拿起来,不是很确定地看着肖八面,“你说谢谢我的建议,然后填了主修战斗系,辅修制造系? “我没……” “是我填的。” 老师转移视线,目光落在手脚纤细,模样斯文漂亮的女孩身上。 肖四方又说了一遍,“是我填的,我不想学传统机械。” 老师皱起眉头,和她对视。 这女孩的目光毫不闪躲,坚定到让她想起二十多年前另一个没有选择传统机械的特供生。不由低下头,目光落在登记表的名字上。 肖四方。 肖。 “肖勤俭是你什么人?” 肖四方坐直身体,“我父亲。” 老师笑了,笑容里有无奈,也有一种说不清的意味,“青出于蓝,你父亲当年也只敢填一个制造系。” 说完她站起来,朝肖四方伸出手,语气温和了一些,“孩子,祝你好运。” 肖四方也站起来,和她的手轻轻一握,露出笑脸,“谢谢您。” 她一定留下来。 出了报名处,没等守在门口的徐诚心开口,肖八面就抓了肖四方的肩膀疯狂摇晃,“你疯了吗?!你填制造系也就算了你填什么战斗系?!” 正打算劝架的徐诚心:“……”可怕! 克瑞斯学院是内城十二所学院中最大的一所,单指面积最大,学生人数最多,总体排名却大多时候处在中段,去年下滑尤其严重,掉到了第十位,是近几十年来最差的一次。 为了爬回到原来的位置,校方也是使出了浑身解数,在新的学年里,不惜将原本费用不同条件也不同的宿舍统一按最低价格收费,二年级及以上按期末成绩预排名,新生进校按毕业考成绩预排名,之后随着每次月考成绩变动,只要成绩足够好,就可以住最好的宿舍。 着实是狠狠地激励了学生一把。 当然,默认进入传统机械系的特供生不在其列。 徐诚心先把肖四方送到了女生宿舍楼下,并帮她在宿管员那里领了对应寝室的钥匙。 “特供生当中女生数量一直以来都比较少,就比如今年咱们学院一共接收了三十一个特供生,女孩子只有六个。而这边最差的宿舍是十人寝,也就是说,你的寝室肯定不全是自己人了,平时说话做事……算了,等你考核了再说。” 考核不过直接走人了,后面的话现在说了也没意义。 “谢谢学长。”肖四方朝他们挥挥手,不是太留恋的就拉着自己的箱子进去了。 徐诚心看看她的背影,叹了一口气,“你姐好像一点都没有对陌生的环境感到恐慌唉。” 肖八面呵呵。 她要是会恐慌就怪了,这家伙可是十四岁就尝试过跨星球偷渡的人才。 哦,天啊,他为什么要知道肖四方这么多的秘密。 他好难。 第5章 贫民005 虽说是最差的宿舍,实际条件也比外城破旧的废墟房要好得多。 肖四方提着箱子来到二楼,还没找到对应的寝室,一声刺耳的叫喊惊动了整层楼。 “你别碰我东西!恶心死了!” 这声调极度愤恨,这一层寝室里纷纷有人探头出来,只不过目光在扫到肖四方或者说是肖四方手腕上的身份环时,又都缩了回去,还把门关上了。 肖四方:“……”发出声音的又不是她,至于这样吗? 推着行李箱往前走,她看了看门牌号,再看看里面对峙的两拨人,又看了一眼门牌号。 她的床位号是五,在最里面。 倒霉。 寝室里的争执还在继续,个子最高的那个女孩一边哭一边说:“我根本没有碰到你的东西,它自己掉的。” “我好好的放在椅子上,怎么可能自己会掉!刚才就你走过去了,你还不承认?!你们流民的素质都这么差吗?!”背对着肖四方扎着高马尾的女孩一声比一声响亮,大概是因为和素来看不起的人分配到了一起,心情和口气都差到了极点。 肖四方把箱子推了进去,骨碌碌的响声令面对着她的人看向她,背对着她的人也朝她看过来。 她笑了笑,指指最里面的那张床铺,“请让一下,我要进去,谢谢。” 箱子都推到跟前了,两边的女生下意识让开,等她开始放东西,高马尾女孩才反应过来,“呦,又来一个,有意思死了,你不加入她们一起?” 肖四方直起腰,看看刚才被自己划分的所谓两边,发现内城人就高马尾一个,其余的五个全部都是她的老乡…… 她想了想,道:“等其他的室友到了,我再和她们分别加入吧,不然太不公平了。” 高马尾:“……” 其余女生:“……” 歪打正着,她这岔打得刚刚好,本就没什么意义的争吵总算是到此为止了,各自继续整理东西。 上床下桌,左右两排,一边五张,五号床和六号床挨着阳台,是位置最好的。 肖四方在整理的过程中接收到好几次来自九号床高马尾羡慕嫉妒恨的眼神,当然,也被她一次又一次自然忽视了。 直到同时拿着盆去卫生间打水,高马尾正面给了她一个挑衅的眼神。 简直意义不明。 肖四方和很多成年的二等居民接触过,和这种即将成年但还没有成年的同龄人却是第一次接触,一时间除了觉得对方不是太聪明,倒也不觉得生气。 她和气地说:“好吧,那让你先吧。” 没想到高马尾高傲的自尊心立刻又炸了,“区区一个流民,你这种谦让的口吻是怎么回事?!” 卫生间外的几个女孩停下手里的事情,面面相觑。好不容易平静下来,怎么又把事儿挑起来了? 正在犹豫要不要去搭把手的时候,听见里头那个有点软有点发黏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好嘛,那你谦让我吧,让我先好了。” 高马尾细长的眉毛差点直接倒竖,她扔了脸盆,一把将比她稍矮一点的肖四方提了起来,“别的先不说,就问你这声音扭成这样恶不恶心?老实说我听你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就拳头发痒了!能不能正常点说话?!” 肖四方双脚离地,脖子被领口勒得很紧,非常不舒服。 她开口:“不可以。” 说着抬起空着的那只手,放在了高马尾提着自己的手腕上,大拇指抵住这人的动脉血管,瞬间发力压了下去。 高马尾抽了一口凉气,剧痛之下,另一只手条件反射呈掌刀朝前劈了过去。 劈出去的一瞬间她就后悔了,因为太震惊没有留力道,她的全力一击根本就不是脆弱的流民能够扛住的! 紧接着更让她后悔的事情发生了,劈过去的手被接住了不说,这个声音做作的流民居然还把脸盆扣在了她的脑门上! 卫生间的门关上了,□□碰撞的声音听得其余女生是心惊肉跳,都开始犹豫要不要找宿管过来的时候,门又开了。 两个看起来都好到不行的人走了出来,一人捧着一盆水。 见状,其余女生们大气也不敢出,生怕这俩人一个不得劲就开始互泼,再闹个轰轰烈烈。 一直等她们各自回到了位置上,还拿起抹布没事人似的继续打扫,女生们才偷偷松了一口气。 寝室里的动静更小了,每个人都像手脚上安了软垫,能不发出声音就坚决不发出声音。 打扫完后,肖四方慢悠悠在椅子上坐下,屁股碰到椅面时轻微地颤抖了一下。 另一边高马尾女孩弯腰的时候,也是痛苦万分地呲了一下牙。 拳拳到肉,这女的可真狠啊。 大家同在一个屋檐下坐卧起居,寝室和谐是很重要的,特供生们大多脾气都好,来之前也都被教育过要忍一时风平浪静,到了餐点的时候,之前被弄哭的高个子女孩在其他几个女孩的陪伴下,细声细气向游离在外的两个人同时发出了邀请。 “大家以后都是一个寝室的,今天就一起去吃饭吧……” 肖四方正好饿了,于是站了起来,无缝融入了她们,“可以啊,那我们走吧。” 高马尾独自静坐,两耳不闻左右声。 高个子想跟她搭话维护寝室和谐,又不敢再招惹她,怕又惹一身腥,只好和其他女生一起,沉默地看着她。 闹过不愉快的人之间相处总会伴随尴尬,尤其是在一方有心示好,另一方却强硬不搭理的时候,那种热脸贴人冷屁股的羞耻感是最强烈的。 在她越来越无措,想要逃跑的时候,肖四方把手伸出来挥了挥,弯起一双大眼,“她不要跟我们去,我们自己去吧,走啦走啦。” 她松了一口气,但还有顾虑:“可是……” “没什么可是,你不要想太多。”肖四方把她们往外推,“我们是被歧视的,她是内城人,本来也不好跟我们混在一起,就不要勉强人家啦。” 门从外面关上,因为肖四方的话而僵硬住的高马尾悄悄放松了绷起的脊背,偏头看向已经没有人的五号床,神情复杂。 即便是在内城,她的身手在同龄人当中也可排到前列,区区一个流民居然能跟她打个平手…… 算了,反正一个月后就会搬走,以后跟这些家伙八竿子也打不着,管她做什么呢? 十人的寝室到了晚上临睡前,也就只有外城的六个特供生加一个高马尾,这个寝室原本应该有九个人的,还有两个一直没来,或许也不会来了。 一个晚上时间已经和大家混得很熟的肖四方道完晚安,盖好被子,双手叠放在小腹上,沾着枕头不到三秒便沉沉睡去。 睡得很香,都没做梦。 翌日清晨。 昨天才打过一架的两个人又在卫生间相遇了,只不过这一次两人默契十足地交错开了,一个挤牙膏一个接水,再换过来,一人就着洗漱台,一人蹲马桶边上,无声地开始刷牙。 洗漱完毕,高马尾换上一身特制的战斗服,目不斜视先出门了。 肖四方出去的时候,娜拉也就是昨天那个高个子女孩小声问她:“今天我们不是可以休息吗,你这么早起来去哪里?” “考核呀。” 她露着一口白牙扔下重磅炸弹就走,寝室里的其他人一个激灵,都清醒了过来。 她刚说了什么东西?! 所有科系考核八点半开始,兼修辅修专业学生需要提前一个小时到对应地点报到,参与特设考核。 其中兼修就是正式考核,考核通过后的兼修生也是按普通学生的学业要求来管理,只是时间上相对自由一些。辅修则要简单很多,考核难度直接降低一半,期末测评也只测基础知识,相对轻松很多。 肖四方本想兼修制造系,但她自觉基础与内城从小接触相关专业知识的这些人根本不能比,于是退一步,选了辅修。 反正辅修也能跟着上制造系所有的专业课,兼修辅修差的只不过是学历证明的一个印记,对她来说没有意义。 制造系的金工楼立在眼前,肖四方看着宏伟巨大的楼群深深吸了一口气。 嗯,是尖端技术的香气。 她来了。 今年有个特供生放弃传统机械专业选择参与其他系考核的事情已经在老师群里传遍了,原本巴不得看不到这些特供生的老师纷纷想要一睹真容,看看是哪个初出茅驴的小鬼这么大胆子。 制造系负责考核的老师严阵以待,这边可是第一现场,他们是可以最早见到奇葩的那批人…… 肖四方跟着前面的同学一进门,十来双眼睛就齐刷刷看过来。 “……”一瞬间仿佛站到了舞台中央的肖四方摸了摸脖子,按照前面同学做的那样,把自己的身份环放在识别器上,然后按顺序在位置上坐下来,戴上头盔后心无杂念进入答题状态。 题目不难,肖四方答题的速度很快,二十分钟就摘了头盔下场,回到门口的监考台。 辅修不参与考核排名,只要达标当场就能录入学籍。 老师们看着已经传送到面前方形终端上的答卷,久久没有动作。 终端右下角的数字清楚明白,九十分。 虽说辅修考核难度减半,但试卷本身还是设置了能力梯度的,一般同学过来考考都能考个六七十分,不代表九十分也能随便考考。 制造系入学考核不考实操,按照这个特供生的理论基础,若是参与正式考核,大概率也是能通过的。 肖四方等了一会儿还不见他们开口宣布结果,因为还要赶着去战斗系,不得不开口提醒了一下他们,“老师,我合格了吗?” 主考官这才抬起头来,咳了一声。 “通过了,但你的情况和别人不一样,你现在是处于未必能入学的状态,所以要等你通过了战斗系那边的正式考核,才能给你录入权限,和办理其他的一些手续。” “喔。”肖四方觉得确实如此,点点头,“谢谢老师。” 她转身要走,却听主考官叹了一口气,不无惋惜跟她说道:“你选错了,你应该填主修制造系,辅修战斗系……这样的话,说不定真能留下来。” 肖四方闻言一笑,眯起的眼睛藏住强烈的胜负欲,双手背到身后,小碎步跳着走了。 “我本来就可以留下来,老师再见~” 主考官:“……” 这么有自信?!战斗系的考核可是不分男女的哦!作为二等居民的女孩子若没有经过高强度锻炼也无法通过的哦!真的很难很难的哦! 第6章 贫民006 战斗系的格局与制造系庞大复杂的建筑群完全不同,它只有一栋五层的小楼外加一个高约六十米占地面积两万多平方米的椭圆型封闭式实战场,一眼看过去一目了然。 这次的考核就安排在实战场内。 执意要来加油助威顺便求神拜佛的肖八面一看到这个建筑腿就软了,更别提走进去的人一个个不是五大三粗胳膊都比肖四方大腿强壮,就是精瘦强悍仿佛一出拳就能把肖四方砸成肉泥…… “四方,要不咱们还是去求求那个报名处的老师吧,真不是我怀疑你的能力,而是人家是什么吸氧条件,咱们是什么吸氧条件,人家的肌肉强度跟我们都不是一个档次的,还是算了吧,好不好?”肖八面都快紧张哭了,“你要是倒下了,我怎么跟家里人交代啊……” 肖四方翻了个白眼,“说点好听的吧弟弟,入学考核又不是生死搏斗,有点到为止的限制,不会出人命的。” 肖八面死死抓住她的手,“不,四方你看,好多人都在看我们呢,就等着看你被痛殴像破抹布似的被扔出去呢……” 啪。 肖四方忍无可忍,抽出手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你怎么这么烦人呢,我进去了,你爱站这儿就站这儿吧,让这些内城人都好好观察观察你,记住你的样子,以后路上遇见好跟你打个招呼。” 她头也不回地走了,肖八面少了依靠更怂了。在二等居民们嘲弄的目光里,他看看肖四方的背影,心中的担忧还是战胜了恐惧,咬咬牙就站在旁边的仿生树下等她出来。 老天保佑,岑爸爸保佑,保佑肖四方一定平安无事。 相比起肖八面附带承受的异样目光,真正进入实战场的肖四方才是正面扛下了所有的轻蔑与嘲笑,甚至有人在经过她的时候,故意冲她挥舞了拳头。 她统统无视了。 要说紧张感也有,因为看到每一个进入考场的学生都穿了特制的战斗服,就她没有,她担心主考老师会以这个为由不让她进行考核。 怕什么来什么,当她排队轮到的时候,老师真的没让她过去,语气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 “为什么一定要穿战斗服?因为战斗服不但可以最大限度地发挥出你们真正的实力,其防护与缓冲作用更是能够保护你们的身体以防在演练中就造成不可逆的损害!” “你可以现在就买一身战斗服,或者借到合适的也可以,只要在考试结束之前你能穿上,我就让你进去。” 围观的学生们发出哄笑声,都等着看这个没有自知之明的流民的笑话。 买肯定是不能买的,一件最差的战斗服就要八万星币,都可以买十多瓶C级氧,够肖家五口人一年的氧气开销了。 借也有难度,四周都是看笑话的,哪怕她态度再好,恐怕也不会有人借给她。 那只有最后一个选项了。 肖四方打定主意,挑个软柿子等他出去后借一件先应付了考试,反正属于情非得已且未造成人身伤害及时归还了财物的抢劫只需要被拘留一天就能放出来…… “我劝你,打消你那危险的念头。” 一道不太陌生的声音从背后响起,肖四方回头,高马尾就站在她身后,合身的战斗服令她看起来格外有力量,整个人的气势攀升了好几倍。 “但凡你进行任何不合规的操作,你绝对会在第一时间被退学。”她看看夹在在所有人中间显得十分寒酸的肖四方,嫌弃地啧了一声,“别太天真了。” 肖四方也看着她,眼中一亮,“那你结束以后,借给我用一下好不好?” 高马尾:“……你他妈有病吗?!恶不恶心?要我跟你穿同一件衣服?!” “好吧,不借就不借嘛,我再想想别的办法。”肖四方不强求,也没忘记道谢,“谢谢你的提醒,等会儿见啦。” 高马尾:“……” 她高高的举起了拳头,被身边的男性同伴眼疾手快一把抱住,“冷静啊卢大小姐!殴打流民是犯法的!到时候被退学的就是你了喂!” 里头兵荒马乱闹了一阵,肖四方盯着那堆崭新的战斗服看了一会,还是垂头耷脑走了出去。 看来,只能用最最后的选项,先把宝贝卖掉了。 树下的肖八面看她四肢健全地走出来,立马高兴地大叫:“太棒了肖四方,没有关系的,就算我独自在这里,我也会努力学习的!你就安心回家照顾老太太吧,我一定连同你的份一起学回来……你平安无事真的太好了呜呜呜。” 肖四方都不想理他,看了一眼不知道为什么过来的徐诚心,问:“学长怎么来了?” 徐诚心叹了口气,“还不是这个弟弟,联络我说一个人太害怕了就要尿裤子了,要我过来陪陪他。” 肖四方:“……” 徐诚心比肖八面眼神好多了,看看她的样子就知道不是毫发无损地回来而是根本没能参与考核,问:“怎么回事?” “没有战斗服。”肖四方的声音和脸一起蔫巴了,“买不起又借不到,老师根本不让我参加。” 肖八面安慰她,“人活着才有希望啊。” “你走开。”肖四方推开他,沮丧地蹲在地上,“我现在好难过。” 她是真的难过,原本在外城时觉得只要肯吃苦,贫困是不能将自身束缚住的。可进入内城的第二天,她就真正尝到了穷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概念,它会让人得不到资源,同时因为得不到的资源,而再失去可以得到资源的机会。 徐诚心看着她乌黑的头顶,看着她环起的手臂,也看见了她鼓起大部分人不敢想不敢做的炙热勇气,看见了她囿于金钱而不得不收回那只好不容易迈出去的脚的灰心与丧气。 脑袋热了。 “我来联系看看,帮你借点钱看能不能凑到……我记得最普通的是七万?” 肖四方猛地抬头,眼睛里亮闪闪的,“现在是八万了!” “靠!”斯文人徐诚心也忍不住爆了粗口,“涨得也太快了!” 他踱了几步,下定决心:“你等我十分钟。” “嗯嗯!”肖四方连连点头,看着他稍微跑远了一点,开始一个又一个联络同学朋友,神情时而激动时而平静,从头到脚都写着尽心尽力。 肖八面为这样热心有激情的学长惊呆了,“昨天说要低调的是不是他?你说他是不是……是不是也曾经想过考战斗系?”他压低声音,唯恐被人听到,“不然怎么知道去年战斗服要价七万?还忽然这么血性?” “或许吧。”这也不奇怪,每一个特供生都应该有自己憧憬的专业,就算刚进来的时候没有,看多了意气风发的同学们之后也会有的。 徐诚心很快回来了,手都还激动地在抖,“钱借到了,当年带我进来的学长一口气借了我四万,我自己能出一万,还有其他几个同学也凑了三万……四方学妹,听八面说你过了制造系的辅修考核,祝你也能成功通过战斗系的考核!” 肖四方郑重点头,“谢谢,我会尽快还钱给你们的。” 徐诚心笑了,把钱转给她后拍拍她的肩膀,“去吧。” “好嘞。”肖四方像只重新挣脱牢笼的小鸟,步伐轻盈地往实战场跑去。 她走后没多久,一个男孩就急匆匆跑过来了,抓住徐诚心就骂:“你疯了吗?借钱去给一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黄毛丫头打水漂?!你是不是疯了?!他们要是知道你借钱是做这种脑残一样的事情,能借给你吗?!” 徐诚心看着他最好的朋友,低下头无声一笑。 “说实在的,我现在也感觉到后悔了,还好来不及了。” 肖八面心想,徐诚心学长可真是个和肖四方不相上下的大傻瓜。 实战场里,肖四方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买了一身战斗服换上了,重新站到入场口,身份环成功刷亮了识别器。 老师复杂地看了她一眼,还是点点头,对着话筒说道:“二年级加文准备,负责新生肖四方的一分钟考核。” 加文这个名字一出又引来了一片哗然,倒不是这人有多厉害,在二年级生排名有多高,相反,在某一程度上肖四方的手气是很不错的,这个加文的成绩很差,在战斗系就是吊车尾的存在,之所以出名是因为他无论纵向横向都一个顶俩的巨大体格。 令人望而生畏的体格。 肖四方站在他面前就像个小孩玩的布娃娃,脆弱渺小到不堪一击。 一直陪在已经完成了考核,并且还取得了不错名次的高马尾身边的男孩也看到了场中的一幕,摇摇头,“老师故意争对她了,这个加文是没什么本事,但这人块头这么大,下盘稳,身材娇小的被考核者要在一分钟内把他逼出那个圆圈,对比其他人是要更困难一些的……当然了,对像卢大小姐这样有技巧的被考核者来说,就完全不是问题了。” 高马尾卢意冷笑了一声,无视了他的马屁,专心看肖四方所在考核区的情况。 加文站在直径一点五米的圆圈中,抬起肌肉虬结的胳膊,朝着面前就到他胸口的女孩比了一个小拇指。 “放马过来吧垃圾,我允许你在倒计时开始前就对我展开攻击。” 肖四方没理他,她又不傻,万一占了便宜最后却算她违规,那多冤枉。 她在系统给出的等待时间里热了热身,感受了一下作战服带来的加成感,等到计时器的滴声一响,小腿发力整个人就弹了上去,直接一脚踢向了加文的喉结。 “卧槽!”部分学生惊呆,区区流民,进攻这么凶的吗? 加文红了眼睛,他觉得这是挑衅也是侮辱,伸手就要抓住那只纤细的脚踝,把人远远地抛飞出去,没想到那骇人的一击不过是虚晃一招,脚踝一勾落在了他抱抓的胳膊上,轻飘飘的好像一点力道也没有,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人的双手已经按过他的肩头,整个人翻到他身后去了。 他在心中大喊,糟了! 肖四方的双脚可不管他觉得糟不糟,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同时踩在了他的膝弯处,这次不同于之前没有分量般的轻触,而是实打实的重击! 加文怒吼但依然无法控制自己身体继续保持站立,之后就如同他所预料的那样,肖四方趁着他重心不稳跪倒之际,一套直奔要害的连踢逼得他只能采取就地翻滚的姿势避开,自然也就出了限定圈。 围观众人呆滞地去看计时器。 距离计时结束还有三十六秒。 这是个相当不错的成绩! 第7章 贫民007 主考官推了一下眼镜,目光在她身上转了几个来回。 “她有实战经验。” 其他几位监考老师认同地点点头,“没错,如果没有限制让他们继续打下去,说不定这个特供生还能打赢。” “她的□□强度很普通,这是纯技巧性取胜,她不但有实战经验,而且也还相当丰富。” “这就奇怪了,流民们未满二十周岁是不被允许出城的,她哪里来的实战经验?” 主考官冷笑了一声,对准话筒叫人过来,“请肖四方同学立刻前往一号休息室,有疑问需要你配合核实。” 说完不顾再次哗然的众多考生,直接起身前往一号休息室。 其他老师连忙顶上,“考核继续,请已经完成考核的同学不要堵塞通道……” 肖四方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轻轻握起拳头。 一号休息室。 主考官看着推门进来的女孩,伸手一指对面的座椅,“请坐。” 肖四方不发一语,不卑不亢地在他对面坐下。 “在你过来之前我把你的资料都翻了一遍……原来你就是当年那个破坏规则的产物。”主考官厌恶地看着她半分不让的眼睛,“你的父亲肖勤俭确实是个人物,当年制造系被他搅得天翻地覆……说实在的,我当初与他同届,也曾经佩服过他毅力与才华。” “可他千不该万不该,竟然肖想打破维持了几百年的局面,太可笑了。” 他眼中的鄙夷都快满溢出来了,肖四方压抑着怒火,声音和眼睛一样没有任何退缩,“哪里可笑?” 主考官看她的眼神越发不屑,“无知难道还不够可笑吗?你们这些流民,对这个世界知道些什么?就一个个的在那里自顾自可笑地觉得委屈,可笑地进行反抗,可笑地身在福中不知福!” 他的话说得太过难听,肖四方气得站了起来,大声反驳:“无知是很可笑,可我们为什么无知?不是因为你们不允许我们求知吗?!你们擅自对我们进行管制,擅自剥夺我们的权利,还擅自嘲笑轻蔑竭尽全力生存的我们,你们又对我们知道些什么?!” “求知?等你们知道一切,你们就会知道应该对你们当下的生活有多庆幸!” 面前年过四十头发却依旧乌黑油亮,肤质细腻的男人声色俱厉,看她的眼神中有嘲弄也有恨意。 他们居然还有恨意? 这股莫名其妙的恨意反而让肖四方冷静了下来,顺话接道:“既然知道一切会让我们对当下的生活感到庆幸,那你们为什么不公开你们所谓的一切呢?” 主考官的脸骤然变色。 急促的几次呼吸后,他示意她重新坐下,岔开话题,“看来我们是无法互相说服了,那就回归正题吧。上头的消息封锁做得很好,知道你母族身份的人屈指可数,我自然也没有权限去查这些年你们到底有没有往来,但是……反馈一下我的怀疑还是可以的。” 那就反馈吧,肖四方无所畏惧。 她只在父母双亡的那一天和外公待了一晚上,还是在一群武装者的监视下,想来手续是合法的。 “除了反馈怀疑,还有一件事需要跟你确认。”主考官阴沉地笑了一下,“星际法明确规定流民未满二十周岁不得出城,你是超过二十周岁了呢,还是违反规定擅自出城了呢?” 对此肖四方早有准备,把在心中演练过无数次的话说了出来,“星际法还规定,所有星际飞船严禁搭载无规定作业岗位的流民,一经发现立即吊销航行资格证。我从十四岁起开始搭乘各航线飞船往返各个星球,到现在三年有余,共计乘坐不同航线二百一十三条,不同飞船二百四十六艘,每条航线每艘船我都记录了下来……” “另外根据星际法的规定,未满十八周岁未成年流民发生跨星球行为所有责任应由飞船所属责任人一力承担。” “而我今年刚满十七周岁。” 主考官不可置信地瞪着她,“你……你不但是出城,还跨星球远航……” “严格来说,我只是跨星球远航,而没有在本星球城外逗留过哦。” “你这是欺诈,也应当受到处罚!” 肖四方笑起来,露出颊边梨涡,“我又没有欺诈,每一艘飞船只要支付二倍航行费就可以上船的呀,都有专设的便捷通道呀。而我只是一个好奇心比较重的流民小孩,都怪船员不阻止我上船,实在是可恶至极!” 星球外作业岗位工资高但是跨星球手续对于流民来说很难申请,于是便捷通道应运而生,资本家们可以拥有廉价的黑工,收取高昂的航行费,贫困的流民们可以挣到有所下压但依然远高于本土作业的工资,双向互利。 这是一条大家都心知肚明而无人去管也没法管的黑色产业链。因此,她有恃无恐。 软软的声线配上颠倒黑白的话语融合出极其强烈的讽刺意味,主考官眼前一黑,“出去,立刻!” “好哒。”不太开口一开口就要气晕一个的肖四方脚步轻快地出门了。 她走后主考官立刻连通了相熟的一位星际检察官的通讯,把违规接触的怀疑上报了上去,还特别要求加急处理。 十分钟后,一个陌生但眼熟的通讯请求出现在了他的通讯界面。 是监察局。 来了,无知的流民就等着退学吧。 他怀着紧张又激动的心情接起来。 一个粗哑苍老的声音咆哮:“都二十四小时全方位监控了还能接触什么玩意儿?!闲得想吃屁吗你?!滚你妈的!” 通讯挂断。 主考官:“……”怎么会这样?! 检察官的通讯又传了过来,告诉他:“我刚被上头训了,这件事你别管,我们这个级别管不了。” 操! 主考官一拳砸下,没能控制住的能量热焰瞬间将沙发灼出一个大洞。 一个特供生同时通过战斗系和制造系考核的消息瞬间传遍了整个克瑞斯学院,由于该当事人都是在众目睽睽不掺任何水分的情况下完成的考核,根据学院制度也根据星际公约,校方不能改变已成必然的结果,索性在第一时间为这个奇葩开通了正式学生权限,并发布确认录取通告,打消未直接围观者的胡乱猜测。 肖八面已经要昏过去了,“天呐四方……岑爸爸显灵了……” 徐诚心的通讯在第一时间被打爆之后,所有借了他钱的债主都赶了过来,跟看猴子似的看被肖八面扒拉着走在人群中没有一丝特色的肖四方。 “学妹,你是学妹吗?” “厉害了!” “哈哈哈哈我都后悔当初没赌一把了。” “去你的吧,就你那点本事,只能哭唧唧回家好吗?” “害,总之学妹牛逼就完事儿了!” 正在众人倍感扬眉吐气之际,一盆冷水当头浇下,“别高兴的太早。” 一口气借出四万的学长拧着眉头,严肃地看着肖四方,“这不是结束,而是你麻烦的开始。” 肖四方下意识站直身体,回道:“我准备好了。” 她在踏入内城的那个瞬间,就准备好了。 第8章 贫民008 克瑞斯学院的伙食是十二个学院中公认最好的,在校生免费供应的营养泥口味丰富不说,供氧环境中培育出的食材种类也达到了十多种,高级异化食材超过五指之数,价格公道,炒菜大师傅手艺卓绝,隔三差五就有其他学院的学生偷跑过来蹭吃蹭喝。 考核通过后的第一顿午餐是学长们请的,点了两个自然食材,一盘酸辣土豆丝,一盘手撕包菜,花了两千星币。这还是学生补贴后的售价,放到外头就是五千起步。 肖大度和肖婶婶两个人没日没夜工作,一个月的工资加起来也就一万星币左右,这一顿饭对于他们这些特供生来说有多昂贵可想而知。 就算是二等居民,绝大多数人也都是食用营养泥,偶尔点一次自然食材打打牙祭而已。 肖八面吞了吞口水,“好像最后的晚餐……唔。” 肖四方冷酷地踩着他的脚,面不改色向集资请客的学长们道谢,以此岔开话题。 “没事儿,吃吧。”徐诚心笑道,“反正我们每个学期也都会聚一聚,然后像这样奢侈一把,这回就当是给你们蹭一顿了。” 他都这么说了,肖四方便态度大方地朝那两盘菜下了筷子,克制地吃了一点点。 她深知人是不能得意忘形的,不然就会漏看前几分钟还在为她欢呼的个别学长因为额外的破费而突然沉静下来的脸。 吃完后互换了通讯码,几人分开,肖八面自我检讨是个怂人后跟着徐诚心走了,留肖四方一个人接受一群又一群内城学生的目光洗礼。 已经对异样目光习以为常的肖四方甚至能对一些看得特别过分的学生回以微笑,然后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地回了寝室。 一推开门,寝室六人齐刷刷看向她,包括卢意在内。 沉默爆发。 过了好一会儿,被火辣目光堵在门口的肖四方摸摸脖子,“干什么呀?” 娜拉第一个走过来,语气小心又不失惊讶,“你……真的成战斗系的人了?!” “是……” 肖四方才说一个字,女孩子们当中就跳出一个来尖叫了一声,“我是见证了奇迹的一届啊啊啊啊!” 听到了本人确认的娜拉倒是没什么激动的心情,反而还很沉重地看了肖四方一眼,反复掂量过后对她说道:“你很厉害,我很佩服,我是说真的……但我下面的话可能有一点不太好听。” “你现在刚进去,可能是勉强能跟他们打平,可时间一久一定会落到最后的,相信我,我们永远都跟不上他们的!这很残酷,但是事实。” 可以从她恳切的神情看出她的确是发自内心这么想的,而不是因为肖四方取得了出人意料的成绩就故意酸她,泼她冷水。 卢意嗤了一声,也不知道是跟着嘲笑看起来很是不知天高地厚的肖四方,还是自己否决了一切的娜拉。 总之刚才尖叫的那个女孩是不太高兴听到这种话的,并替没有说话的肖四方反驳了她,“在四方通过战斗系考核之前,你应该也觉得我们通不过其他专业的考核是事实吧?你这种假想的事实很脆弱的,不要拿这个来作为打击人信心的依据好不好?” “可……可是战斗系的吸氧需求是很大的,我们的条件本来就不可能跟上啊,我觉得娜拉说的就是事实。”有新的声音冒了出来。 “你没听见艾达说这是个假想事实吗?事情都还没发生呢,你们怎么知道四方就供不上氧?”又有人加入了战局。 特供生其余五人你一言我一语展开辩论,一时间把当事人都给晾下了。 肖四方趁机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没人理她正好,趁着这段时间她可以拉出能量光板好好探索一下自己的知识盲区。 直到艾达那边二对三落于下风,终于想起来还有一个人应当加入这场战争,才特意点了她的名字,把人重新拉进去,“四方,她们给你打退堂鼓,你就不想说点什么吗?” 肖四方去点网购的手顿在了面板上方,转过头来看着她,语气颇为无奈,“我说话比较容易让人生气,为了寝室和谐,面对我不认同的事情时,可能还是不要开口比较好。” 已经感觉到硝烟味的娜拉勉强笑了笑,“那你觉得我刚才说的,真的不是事实吗?我知道你很努力,可努力就是最没用的东西啊!” “是啊四方,努力代表不了什么的,我们身为特供生最清楚的就是这一点了吧。” 身为特供生最清楚这一点? “哦。”不想打擂台却被逼上台的肖四方缓缓把头转了回去,手指一点打开网购页面,“可就是努力让我进入了战斗系和制造系啊,大概是我的努力有方向,跟你们不太一样吧。” “咳咳咳!”全程吃瓜的卢意被自己的口水呛住。 “你……” 娜拉三人心中的膈应与不忿感随着脸色变红的速度飙升,可下一句怎么都接不上来,只得闭了嘴,灰溜溜回到了各自的位置上。 艾达二人大获全胜,朝她们吐了吐舌头。 过了一会儿,肖四方刷购物页面的手停了下来,转头问:“卢意同学,价格九十九星币的耳机买来可以连这个升级后的身份环吗?” “与其花九十九买个垃圾不如花二九九买个……”肖四方诚挚的脸终于进入了下意识答话某人的视线,平和的声线一秒拔高,“你怎么还跟我搭话恶心死了!” 揉了揉有被高分贝刺到的耳朵,肖四方果断下单了一款二九九的耳机,等着它一个小时后送货上门。 她想她已经爱上全面联网的感觉了。 下午四点钟所有新生考核完毕,五点各个科系分班表及学生个人课表全部发送至个人身份环,对应教材自行下载说明伴随发送。 艾达看了一眼自己的课表,凑到戴着耳机已然沉迷网络的肖四方旁边,“四方,给我看看你的课表好吗?想知道你们都上什么课。” “好呀。”她自己都还没看呢,正好一起看了。 关掉花里胡哨的招工页面,肖四方点开了通知,一张密密麻麻的课表就跳到了光幕中间。 艾达:“这、这都没空啊!” “有的。”肖四方觉得她的眼神可能不太好,认真为她指出,“周日全天是空的,周三下午也是空的。” “可……”艾达震惊了一脸,“可是你周一到周六的晚上,只有周一没课啊!” “没有关系,八点半课就结束了,还很早呢,我一般都是十二点之后才会睡觉的。” “……”艾达一直以来都觉得自己是个学霸,没想到还有这种学疯,无话可说了。 课这么满在肖四方的预料当中,她的主修专业和辅修专业都是非常忙碌的专业,能有一个白天两个晚上的空档已经很知足了。 “喂。” 卢意高高在上地看着她,“你几班的?” 肖四方也看了她一眼,答非所问:“原来你跟我搭话就不会恶心啊。” 一股怒火瞬间冲上头顶,卢意把头扭了回去,她要是再理这个人她就是脑腐蚀的异形! “我是三班的。”肖四方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 卢意面无表情地站起来,摔门出去了。 阴魂不散,淦! 当天晚上,肖四方把所有的教材都下载到了她从外城带过来的十六开大五毫米厚的电子本中。预习完明天的课后,她羡慕地看了一眼卢意那张同样大小但仅零点一毫米厚的折叠光屏,和挂在架子上的拟真眼镜。 三万星币加十二万星币等于十五万星币等于二十五瓶C级氧。 好的,还是洗洗睡吧。 第二天一大早依然在卫生间碰面默契刷完牙的两人默契地带上战斗服,默契地一前一后走同一条路前往同一个学院同一个教室。 肖四方在众人的注目下找了一个角落的位置坐下来。 适当低调,她还是懂的。 来晚了不得不靠近她坐的同学露出既嫌弃又憋屈的神色,努力视她如无物,倒也没人找茬。 上课铃一响,一个身材火辣容貌艳丽的女人穿着战斗服走进来,没有客气寒暄没有自我介绍,只是把双手往讲台上一按,“这节课本来是你们班主任的《异形概论》,但Y-1077号废墟星于凌晨三点突发二次灾变,就在十分钟前歼异军和清理局的专家已经完成了高风险危异排除,也就是说……我们有了一个非常新鲜又相对安全的灾变现场可以实地观察!” “现在给你们一分钟的时间,穿上你们的战斗服,立刻出发前往Y-1077!” 第9章 贫民009 灾变后星际时代,人类文明覆盖的星域内废墟星数以千计,半废墟星不到一百颗,完全复繁荣的星球有且只有一颗,原本的万万亿人口降至百亿。 文明倒退,新科技畸形发展,星际复繁荣之路道阻且长。 X-338半废墟星距离Y-1077废墟星要经历三次跃迁,时长三小时,这个时间的学生们不能光坐着,全部登陆教学系统,听专业的老师先做一个灾变的科普。 灾变是每一位星际公民自入学起都会接触到的基础知识,只是之前的介绍都简单了一点,只大概说灾变爆发是在3222年,因为氧原子的病变短短半年时间所有文明领域全面崩溃,得以进化并且适应了无氧环境幸存下来的几百亿公民被迫成为星海流浪者,经过数百年的痛苦挣扎,在人口减至十多亿的三百一十一年后,伟大的先辈终于完成秩序重建,真正进入氧气收费时代。 今年是一个特殊的年份,正是新秩序重建后的三百一十一年。 老师的声音不断从耳机里传出导入肖四方的大脑。 “……迄今为止,灾变依然是我们人类生存最大的考验,尽管祖祖辈辈都在为之努力,遗憾的是,灾变起源至今尚未查清。众所周知,已灾变星球随时可能发生二次灾变三次灾变甚至更多次……” “近年来,清理局对灾变清理的进展硕果累累,这是科技的进步,也是部分民众掉以轻心的开始。目前广为流传的灾变可控论根本是无稽之谈,每一次的灾变都有可能重新唤醒连锁灾变反应或者强化我们的天敌,每一次的灾变都有可能成为突破我们设立的灾变防线最后一击。” “各位选择了战斗系,就意味着不久的将来会站上抵御异形的第一线,也将站上清理灾变的第一线,作为你们的老师,我必须提醒各位,即便所有人都认为处理灾变轻而易举,我们都不能放松一丝一毫!否则我们为之付出的代价,就是我们的生命……” 飞船抵达目的地时,主讲老师才意犹未尽地收了线。 三班带队的女老师在打开舱门之前,用极为凝重的视线扫过每一位怀揣着紧张与忐忑的学生。 “清理过后的灾变现场相对安全不是绝对安全,请你们记住这一点,绝对不可以擅自行动,离开老师们的视线范围内。” “一下飞船时刻保持战斗状态,听见了吗?!” 五十位学生齐声回答,语气铿锵:“收到!” “好。”女人很满意他们的底气,难得露出了一丝笑容,“我是你们接下来这三年的实战课老师,我叫格瑞塔,希望这一学年我们合作愉快。” 说完她打开舱门,率先跳了下去。 “都下来——” 好酷。 看着她飒爽的身姿干脆利落的态度,排在最后的肖四方心里扑通直跳,她也要拥有这样的底气和资本! 灾变废墟乍一看和外城的废墟并无两样,灾变前高科技文明的产物四处碎裂,也有少数建筑保存完好,里面封闭储存着珍贵的灾前文明。然而尽管他们所未知的文明就摆在面前,获取这些文明的危险性却不比战斗一线低,越是封存完好的建筑和物体,其内部物质越是不稳定,里面的任何一样东西都有导致生物瞬间异化的可能,甚至引起后续灾变发生。 因此没有做好专业的防护措施,是不能够随意踏入其中的。 歼异军和清理局的人还在,清理了诱发灾变的危异物后,他们还需要在这里待上三天,来做进一步高危排除。 驻扎地经过完全歼消,四周的物质本身非常安全,所以排队过来实地观察的学生们,也就是在这里先做初步感受,然后以小队为单位,做好防护后被老师带入灾变区亲身感受。 格瑞塔带着他们走到对应的位置后没过一会儿,一个穿着战斗服的男人就走了过来,并且叫了她的名字。 格瑞塔惊讶地看了他一眼,“特里主任,你怎么亲自过来了?” 特里笑了笑,“我也有我的任务,感觉这一届的学生怎么样?” 虽然不是很明白特意过来寒暄的意图,但官高一级压死人,格瑞塔相当能屈能伸地配合着客套道:“他们每一个都很棒。” “哦?”特里挑了一下眉头,“是每一个吗?” 他说话的声音不重,只有格瑞塔和前排的几个学生能够听见。 不过当前排的同学都回过头看自己的时候,肖四方就明白了,这个昨天才和自己发生过争执的主考官,说了一句有关自己并且不太好听的话。 格瑞塔知道他在说什么,但她极度讨厌这种把歧视放在一个,已经做到在条件相差悬殊的情况下不被拉开差距的勇者身上的行为。 垃圾自然应该被看不起,可轻蔑绝不应该用在一个有实力的人身上。 “哦,是吗?”格瑞塔装作听不出他的意思,“至少目前他们每一个都很优秀不是吗?我带的可是三班,这句话你去问十班的带队老师,或许比较合适。” 远处无辜被cue的十班老师打了个喷嚏,赶紧给自己吸了一口氧气补充免疫力。 特里冷哼一声:“入学考核不代表全部,格瑞塔。” 说完后转身离开。 格瑞塔看着他的背影也哼了一声。 傻逼。 她回过头,冲着那些因为他的话开始窃窃私语的学生大吼一声,“入学考核当然不代表全部,但你们听着,谁要是把名次给我掉下去了,那就像特里老师说的一样,去代表垃圾吧!三班全体,有没有信心不做那个代表?回答我!” “有!” 格瑞塔的目光落到最后排。 第一个高高将手举起的正是被针对的肖四方,她声音很大,眼神充满坚定,“我有信心!” 这是正面杠啊! 不知道一号休息室里发生过什么的学生们目瞪口呆的同时一身斗志被激起,他们可是二等居民,怎么可能落在一个流民身后! “艹!老子没有信心谁有信心!” “真狠人不放狠话,我就说一句,你等着看吧老师!” “用成绩说话!” “三班就是最□□的——” 格瑞塔再次露出笑容,轻击双掌,“好极了,你们每一个都好极了。” 没有人可以在心灵上击溃一个人,除非他自己。 肖四方在众人高涨的士气中露出笑容,她永不放弃。 前一个学院很快轮完,歼异军中某位长官看了一眼名单,高喊:“克瑞斯学院准备,可以进去了。” 每个老师一次最多可以带本班的五个学生进入,格瑞塔需要来回十次,才能把所有学生带完。 第一批做好准备后,她严厉地嘱咐没轮上的学生们:“就站在这里不许动,我回来时要是有哪个人不在原地,回去立刻开除学籍。” 被威慑了的众人当即表示保证寸步不离,格瑞塔看看特里和他身边其余三名留守的监察老师,放心地带队离开了。 她走后不久,特里结束一段通讯,和另一位老师一起朝各个班走来。 “每个班的表现都非常好,看样子监察老师两个足够了。我和陈焕老师站着也是站着,决定也开始带队节省一下时间。”他的语气和神态都很正直,“现在每个班出一位,分别跟我和陈老师走。” 到了十班,特里没按顺序来,而是直接点了肖四方的名字,“你跟陈老师走吧,他是所有老师中实战能力最强的,万一遇到危险,他保住你的可能性更大一点。” “另外,进场后把你的花花肠子收一收,不然出了事谁都保不了你!” 一上来就一顶大帽子扣下来,肖四方皱了皱眉头。 怕是别有用心。 她没有立刻接话,特里脸色一沉,“还愣着干什么?快跟上!” 是祸躲不过,肖四方深吸一口气,从他身边走过,跟上看起来很憨厚的陈老师。 只能小心为上了。 人群中的卢意低下头,手指在身份环上拨了几下。 真正进入废墟星,肖四方浑身的戒备细胞都活了过来,她是知道一颗没有完全排异的废墟星有多危险的。 哪怕是半废墟星未开发部分都极其危险,更别提这一整个星球刚灾变完毕,只是初步完成了高风险排异。 虽然她是个星际漂流常客,但在各个星球间游走时也是万分谨慎的,只去开发状态的废墟星,只踏足完全排异过的区域,其他风险地区一个脚趾头都不会踩进去。 因此这也算是她人生头一遭和风险物近距离接触,既小心翼翼,又很珍惜。 “即使有隔离环,不该碰的也别去碰。”跟在后面把五个学生牢牢锁定在视野范围内的陈老师提醒,“除了危异物,这里还有很多潜伏的异形。普通危异物是可以被隔离环隔开,但不知道埋伏在哪里的异形能瞬间击穿这个隔离环,让你们陷进双重危险里,所以一定不能乱动乱走。” “这次让你们过来主要是体验感觉,这种感觉是看再多的全息视频都无法体会到的。” “记住它,记住我们在灾变面前有多渺小。” 他的声音很低沉,吐字清晰地为他们讲解哪些位置比较容易潜伏异形,哪些地方又充满了危异物。 正在肖四方听得入神之际,这个语速适当的声音忽然急迫了起来。 “危险——” 在危险面前混迹多年的她第一时间跳离原地,向后看去却只对上陈焕狰狞的脸,和倒下的同学。 “你不该进战斗系的。” 实力相差过于悬殊,肖四方只退后了一米,陈焕拳头已经到了眼前。 世界瞬间黑了下去。 第10章 贫民010 废墟星处处危险,前进的速度不能太快。 纵然接到消息的格瑞塔在第一时间带队回来,出事的消息还是比她早到了一步。 陈焕放下四个昏迷不醒的学生,从机甲里跳出来,浑身是伤的他满脸悔恨,“事情发生的太快了,是动物异形,我本可以把他们都保住的,可是那个特供生她太害怕了,根本不听我的话试图自行逃跑,我万般无奈,只能先保住这四个孩子……” 他的哀痛情真意切,令任何一个人都挑不出毛病。 也没人想要为一个流民去挑毛病。 “你不要太自责了陈老师。”其他老师纷纷上前安慰他,“你已经尽力了,要不是那个特供生自己乱跑,也不会丢了性命。” “不……”陈焕痛苦地摇头,“现在去找可能还能找到,她可能还没有死……” 众人叹气,半真半假露出惋惜的神情。 怎么可能为了一个无足轻重的流民深入废墟星呢?歼异军和清理局的人忙着排异尚且来不及,又怎么可能耗费资源和时间去找一个流民学生。 “陈老师你先别说话了,快先包扎一下,你自己的伤势都要休养一段时间才能好,现在不是担心别人的时候。” 惊闻噩耗的学生们胆战心惊的同时交头接耳议论开来。 “虽然有点惨,但也是那个人心理素质太差了吧……” “特里老师不是也说这个流民平时花花肠子就多么,真是自己作死别人拦都拦不住啊。” “还好就是个流民,不然我觉得我要有阴影了。” “也是,不过陈老师恐怕是被她害得生出阴影了。” “陈老师真惨……” 格瑞塔越听越是满腔怒火,怎么就这么巧,她走了就额外加队了,还就挑了唯一的特供生,又这么巧的出事了,出事的唯一对象又是特供生?! 这件事背后到底是谁的意思?就这么忌惮一个流民孩子?! 卢意在一片混乱中走过去,“老师,那家伙的胆子比什么都大,我不相信……” 格瑞塔一惊,赶紧制止了她继续说下去,一把搭住她的肩膀,压低声音打断到:“闭嘴,我看你的胆子也比什么都大,给我发信息的就是你吧?别说话了,这件事老师自己处理。” 卢意抿唇,艰难地点了一下头。 真的是恶心死了! “在看到尸体之前,我不会放下我的学生不管。”格瑞塔松开卢意,站到因为她这一句话而面面相觑的老师们面前,“正好加上特里还是十位带队老师,三班等特里回来就交给他吧,我自己去找人。” “格瑞塔,已经来不及了……”有人试图劝阻,被她通通无视,直接放出机甲上去就走。 红色的机甲在空中划出一道火色,直入深处。 肖四方没晕太久,睁眼看到的是一片完全辨不清楚方向的废墟,断成两截的摩天大楼在她身后,脚边两公分的地方倒着一个禁止停放的标识牌,身下是普通的瓦砾砖石。 身份环被破坏了,隔离环也废了。 她被扔在了寂静的危险漩涡里,等待一种“自然”的方式死亡。 这个位置很狭窄,废墟密集,黑暗死角多。担心惊动异形,肖四方不敢弄出太大的动静,在心中自我鼓励一阵让自己平静下来后,隔着战斗服按住了挂在胸口的空间钮。 这一整件事已经很明朗了,特里加队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除掉自己。 但她不相信这次行动是上次自己顶嘴导致的,一个成年的教师就算再怎么生气,也不会为了这点事要她的命。 今天会发生这种事,多半是因为一个流民进入了原本只属于二等居民的战斗系,开始触碰流民不能触碰的领域。 这些内城人,果然有不能让他们知道的秘密。 那她就更不能死了。 忍着胸口和脖子的疼痛,她从空间钮中拿出那袋子垃圾堆里捡回来的宝贝,小心地放在自己的腿上,然后抬起手腕,打量身份环破损的地方。 现在有两个方案,方案一最稳妥,就是她在短时间内修好身份环联络格瑞塔老师来救她,方案二就冒险了,她得靠自己的双腿走出去。 ……要不是机甲没有能量了,也不至于这么被动。 深呼吸,肖四方集中精力,拿着她自制的怪模样工具,开始拆卸身份环。 民用零部件她拥有的相对多一点,不够多她也可以找个差不多的现场变个形,只要能修复好通讯功能…… “嗯?” 嗯?她怎么发出声音了,平时没有自言自语的毛病……不是自己! 肖四方猛然抬起头,一个穿着白色作战服的男人站在两米外的消防栓上,正笑盈盈看着她,嗓音温润动人,“这里怎么有个人呢?” 她还想问这里怎么会有个人呢?!难道目的就是要她死的陈焕会贪方便就把她扔在歼异军清理范围附近?! 肖四方第一反应是敌非友,浑身的寒毛都树立起来,脚尖一发力就站了起来,拿着工具的手前伸,右脚后撤,摆出攻击的姿势。 男人笑了笑,“战斗意识不错。” “你是谁?!”肖四方的目光落在他双手空荡荡的手腕上,“为什么没有身份环?!” 男人垂下眼睑挡住眼中不自然的暗红,用他那温和的语调重复了一遍,“为什么没有身份环?我看你很聪明的样子,不如你自己先猜一猜?” 没有身份环连外城都进不了,也联络不了任何人获取不到任何信息……逃犯? 肖四方打量他身上一尘不染且一看就价格斐然的战斗服和手上无暇的白手套,还有那张一不小心就会令人头晕目眩分心走神的脸,否定了这个答案。 “我不猜!” 男人轻笑,抬起头来,“撒谎,你明明已经在心里猜过了,你觉得我应该是逃犯但又不像逃犯是不是?” 肖四方咬紧牙关,全神戒备。 “小朋友,你知道有那种做了坏事但暂时还没有被发现的犯人吗?我就是。” 肖四方看着他,脸上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 “不相信?”男人朝她走过去,“那我可以详细地跟你说一说我的犯罪经过。” “别过来!”肖四方把手里的工具对准他,“我不想知道。” 男人眨了眨眼睛,“我认为,你现在非常需要帮助。” 肖四方已经往后退了一步,这个男人身上的压迫感是她从来没有感受过的强烈,不知道为什么,面对他像面对整颗废墟星,让她觉得压抑,喘不过气来。 “可、可我认为,你根本不会帮助我!” 看着面前这个都吓结巴了还故作镇定和他对峙的小女孩,他笑了,脚尖下点。 肖四方眼前一花,只看到一道残影,喉咙就被扼住了。 柔和的嗓音在她耳边吞吐:“你看,只要我想动手,你又逃不掉。所以我们来聊聊天怎么样,你告诉我为什么你作为流民会独自出现在这里好不好?” 一滴冷汗从额际滑下。 命都被他捏在手心里了,她哪敢说不好。 得到识时务的肯定答复,男人带着她跳了几下,来到一个宽敞的平台上。 这个平台是大楼废墟的一部分,下面压着半截房屋,高十几米。 喉咙被松开时,冷汗淋漓的肖四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仰头看逆光站着的高大男人。这人无论举止仪态都是挑不出毛病的优雅斯文,甚至刚才扼着她喉咙包括把她放下时,都是轻手轻脚的,没有实际地伤害到她。 她还是觉得,这个人不像个罪犯,也没有当罪犯的必要。 “需要氧气吗?”在她稍稍松懈的防御里,男人笑着指指她的胸口,“你受伤了吧。” 当然受伤了,一个战斗系的老师双手挥舞过来,一拳捶在胸口一掌刀劈在后颈,她这种身体素质不可能毫发无损。 见她不说话,男人直接拿出一个瓶子递给她,“给,没用过的。” 肖四方犹豫了一下,接过来瞄了一眼瓶身,猛地咳嗽起来。 五脏六腑和胸口共鸣,疼得她眼前昏黑。 男人看着她叹了口气,蹲下身拍了拍她的后背。 “你看看你,怎么这么沉不住气。” 说来也奇怪,他的手一放上来,肖四方就觉得疼痛缓解了,后背的毛孔都舒张开了似的清凉。 这波疼痛过去之后,她抓着瓶子盯住男人,“这个是你自己的,还是你……”偷来的。 最后三个字她没说出口,男人已经领悟到了,“放心吧,是我自己的,我做的坏事不是这一项。” “哦,谢谢。”肖四方不客气了,天知道她连B级氧都还没吸过,被挟持居然能吸上S级纯氧,不可放过。 纯氧就是纯氧,一进入身体就把四肢百骸每一个细胞都唤醒了起来,这种感觉跟刚才疼痛缓解的感觉一样,令人畅快地都想伸展四肢了。 短短的几秒钟吸氧时间内,她觉得自己全身的细胞都代谢了一遍,不但胸口的疼痛感减轻很多,身体更有力量,脑子也更清醒了。 男人慢悠悠来了一句,“不怕我投毒吗?” 肖四方抱着氧气瓶,把双腿盘了起来,“不怕这个,反正你比我厉害这么多,真想投毒我也只能接受。” 她精神恢复过来后,决定更坦然地面对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人。 “我是X-338半废墟星的居民,昨天通过了克瑞斯学院战斗系的考核,今天和老师同学一起来到这里观察灾变现场……然后就被人抓住机会扔到了这里。” 男人听完若有所思,“据我所知,依照外城的条件,战斗系的考核你们要通过不容易。” “是的。”肖四方欣然点头,“所以我是很努力才考上了。” “为什么这么努力呢?你要是没考上,就不会遇到这种事了。” “因为我有一个梦想。”她很不赞同地瞥了男人一眼,语气很郑重,“我愿意为此付出生命。” “什么梦想?”男人饶有兴趣。 这时肖四方沉默了,半晌才说:“我可以不告诉你吗?说出来有一点像在吹牛。” 男人失笑:“那就不说吧。”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听到她的要求,男人站起来,平静地看着这块平台下的废墟。 大楼倾塌,墙体碎裂,干涸的河道被各种残骸堆满,路面无处可寻,满目疮痍。 六百二十二年前,这颗星球上的居民绝对想不到会有这样的灾难一口气摧毁了整个文明领域。 他的嘴唇很薄,唇色很淡,发出的声音却似乎包含了千万种情绪。 “如果你问我内外城有什么根本矛盾,我可没法回答你。” 第11章 贫民011 肖四方很是失望。 “你自己说你都是逃犯了,为什么还不能告诉我。” “没有一个二等居民会告诉你答案。” “可你都把身份环摘掉了,相当于抛弃了居民身份。” “那也不能告诉你。”男人背对着她,似乎一点也不担心她会暴起发难突袭,“但其实,你想知道的答案非常简单,你只要稍微花一点时间,脱离外城安逸的环境耐心地感受一下,自然就会得到你要的东西。它不是秘密,只是现在的你还接触不到的一条很普通的信息。” “我大概也猜到你的梦想是什么了,既然你有这么远大的目标,那一步一步去寻找答案的过程,将有助于你真正意义上实现梦想……当然,前提是你能活着离开这里。 肖四方摸了摸手腕上的身份环,语气肯定:“我会的。” “嗯哼,希望如此。” 这个人真的很奇怪。 和他说得越多,肖四方就越是这么觉得。 她也开始好奇起来,问:“那你为什么会变成一个逃犯呢?你做了什么坏事?” 男人转身,拿出一件衣服放在她旁边的地上,然后坐在了上面,一手拄着下巴笑盈盈看着她,“那我就给你讲讲吧。” 他的嗓音很适合讲故事,语调不过分起伏也不完全平淡,轻缓地上上下下,让听者的内心跟着他的话语波澜起伏。 “我出生在一个普通的家庭里,有三个兄弟姐妹,大哥的成长过程中伴随着父母的关心,小妹也是在所有人的疼爱下长大的,只有我不上不下卡在中间,不受关注。” “再加上智商也不出类拔萃,尽管我很努力学习,成绩也还是挤在一大堆的人中间,普普通通。” 肖四方举手,“我觉得你的战斗力应该很强悍,不是普普通通的。” 男人包容地看了她一眼,“你才刚入学不知道,二等居民里多的是我这样的水平。” 内城人居然隐藏得这么深! 一个大大的惊叹号在肖四方的脑袋里冒了出来,一股巨大的压力让她赶紧把脑子里的时间安排表拉出来,把起床时间提前一小时,睡觉时间推后一小时。 果然还是见识短浅了,一定得更努力才行! 男人对她震惊又充满危机感的神情表示满意,继续道:“一碗水总是端不平的,在这个家庭只有我是可有可无的存在,当家中突逢变故时,我就是最先被牺牲的那一个。” “在我刚毕业的那一年,我的妹妹出了意外,每天都需要大量的纯氧才能维系生命。” “你也知道纯氧意味着什,二十万星币一小瓶,我妹妹一天的消耗就是二十万。” “长此以往,再厚实的家底也耗空了,为了保住妹妹的命,我的哥哥想出了一个办法,让在供氧所工作的父母给每天输送出去的氧气动手脚,每罐偷一点出来。” 肖四方瞪圆了眼睛,涉及氧气的违法行为可是重罪! 男人叹了口气,“我是不同意的,因为我也在供氧所工作,知道偷氧气还是这大量的窃取会有怎么样严重的后果,但是他们三个人谁都不听我的。纸终究包不住火,就在昨天,东窗事发了。” “其实在他们执意这么做的时候,我就做好和妹妹一起死的准备了。可让我没想到的是……” 他的脸上流露出一丝痛苦,“他们居然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了我的头上,还要我理解他们,自己认下这个罪行,保住这个家。我不甘心,为什么被牺牲的是我,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我还卖掉了自己所有值钱的东西给妹妹买了一瓶纯氧……” 肖四方低头看了一下自己手里的瓶子,有些感慨,“原来是这样啊。” “是的,然后我毁了身份环连夜逃了出来,多次偷渡转飞船来到了这个星球。”他的语气低沉落寞,长而浓密的睫毛垂下,“本想在这躲一躲,没想到它又二次灾变了,还好我所在的位置不在灾变区内,不然就没有我了。” “可能是我真的不讨人喜欢吧,连父母都对我没有感情。” 肖四方的目光落在他轻轻阖动的嘴唇上,再落进这人漩涡般吸引人的黑眸里。 在一种同是天涯失意人的情怀里放下残存的戒备,刚才被她可以忽略的脸就重新回到了视线里。 这个男人真的太漂亮了! 头发是接近黑色的深灰,五官的每一个弧度都恰到好处,既不显得过分精致没有人气,又不会太过柔和显得软弱,是那种具体如何好看描述不出来,但越看越觉得这个人好看到极致的美法。 不光是脸,他身上的每一处仿佛都符合了美学上最美的分割比例,令人发现后就移不开眼。 她目不转睛盯着面前这张毫无瑕疵可言的脸,忍不住道:“怎么会呢,相信你自己,你就是最好的。” 男人收起讲故事时各种外露的情绪,语气轻淡:“是吗,可是我一被抓到,就会去坐牢甚至是直接死刑了吧,我可是一个逃犯。” “你没有做过,就不是逃犯。” “可是不会有人相信不是我做的,他们捏造了所有的证据。” 这的确是一个难搞的事情,肖四方为之苦恼了起来,想了好一会儿才又开口。 “我现在自身难保,也帮不上你,但是……”她拍拍自己的胸脯,“我叫肖四方,如果我能活着实现梦想,到时你来找我,我一定保护你。 她的神色看起来很认真,不是虚伪的客套之词。 男人的视线她的小胳膊小腿上停留了一会儿,发自内心地勾了一下唇角,漂亮的眼眸里浮现出丝微笑意。 保护他这个说法,倒是有些意思。 “这样啊,那我帮你一个忙,提前作为回报好了。”他站起来,朝地上的肖四方招招手,“来,我送你到离人近的地方去,为你完成梦想增添一分可能性。” 后者看了一眼前方长到望不到头的废墟,有些犹豫,“从下面走过去吗?”她其实可以再尝试一下恢复通讯的。 “当然不。”男人拿出一个小型的踏板式飞行器,彻底打消了她的担忧,“我们从空中过,不会惊动异形。” 惊喜来得太突然,以至于肖四方只顾着高兴而没能立刻发现这个飞行器也是个非常昂贵的值钱物件,抱着氧气瓶就站了起来。 “太感谢你了,这个氧气先还给你……”她把瓶子塞到男人手里,没注意对方有些怔愣的眼神,又弯腰把地上的衣服捡起来同样递过去,“衣服你是不是不想要了?这样是不行的,你没有身份环以后很难获取到这种物资,就算有洁癖也拿回去洗洗再穿吧。” 说到这里她还回味了一下手感,“你的衣服买过来的时候很贵吧。”常服都比她八万星币买的战斗服丝滑。 这句话没有人接,男人只是低着头把两样东西都收好,自己将双脚固定在飞行器上,然后让她上来。 “因为是单人飞行器,所以你……”他的视线往下一扫,摸摸下巴,“重心越低越不容易掉下去,不如你坐在踏板上抱着我的腿吧。” 肖四方看看窄小的踏板觉得确实如此,没有听出这是玩笑,老实地腿一迈插到他两脚分开的空挡中间,马上抱好了大腿。 “我好了。” “……出发。” 高速带来的疾风狠狠吹过肖四方的脸颊,刮得她脸皮松动,支撑了一会儿后索性把脸摁在了人家腿上挡风。 飞行器的主人无声地叹了口气。 第12章 贫民012 肖四方被送到了距离歼异军清理区域边缘的地方,男人放下她的时候拍了一下她的脑袋,说了一声加油,就踩着飞行器极速离开了。 目送人家的背影离去,她也在心中对自己说了一句加油。 只要再挨过这几公里路,就能进入清理局专用排异设备的扫描范围,那她就真正得救了。 正在她按照陈焕讲的行进方式躲开一些可能危异物和适宜潜藏的死角一点一点加速往前跑时,空中一道红线划过,在她的上方猛然来了个急转弯,直接转体落在了前方的一小片空地上。 肖四方一惊,下意识摆出防御的姿态,红色机甲里的人就跳了出来。 一看清来人,她忍不住红了眼眶,“格瑞塔老师!” 格瑞塔点点头,上前紧紧地拥抱了她一下,“好孩子,你安全了。” “我的身份环坏了,所以没有办法在第一时间联络您……” “我知道。”格瑞塔看着全须全尾的学生也有些激动,“到我的机甲上再说。” 格瑞塔的机甲相对小巧,内部空间也不大,没有设立副驾,只有一个临时增员的固定座椅。 肖四方坐在那把椅子上,偷偷打量整个驾驶舱的构造。 这里面和她那台十几年前的机甲完全不同了,原本占据了很大空间的推进分级装置缩减成了一个小小的滑杆,而原本操纵机甲肢体运动的二十八键位在机甲各部位肢节进一步分解之后增加到了六十四键位,威力增大的同时操作难度也呈几何倍数上升,还有能量盒镶嵌口也变了…… 格瑞塔戴上连接机甲的全方位试镜,一边操纵机甲返回驻扎地,一边问道:“陈焕直接向你出手?” 肖四方赶紧收回乱瞄的眼睛,点头答道:“是的,他本来应该是想从我身后打晕我,可是被我看见了,很麻烦。” “啧,你看见他了?那确实麻烦。”格瑞塔捋了一把头发,“没办法了,这样一来,只能顺着陈焕的说法承认你是因为自己太过害怕乱跑才离队的。” 肖四方一听,忐忑起来,“那我会因此被开除吗?” “放心,他们是理亏方,你承认叫给他们台阶下。”格瑞塔安抚了她一句,随即又皱起眉头,“但如果再被他们找到机会,一定还会对你下手,所以你有两件事是必须要尽快完成的。” 肖四方的耳朵完全竖了起来,态度恭敬,“您请说。” “第一,用最快的速度把你自己的实力提升起来,至少提升到让别人以为你遇险时可以活着把消息发出去的程度。” “第二,尽快出名。” 肖四方疑惑,“出名?” “没错,相比第一点,其实第二点还更重要一些。这个出名不是指在内城有多出名,而是指你得在消息非常闭塞的外城出名,最好让所有人都知道有这么一个特殊的特供生存在,让他们都关注到你。” 肖四方听懂了,“如果我的关注度高,出事的时候就能在外城掀起一阵风雨,害怕发生□□的内城迫于这一点,就会更加谨慎的处理我,那我就有喘息的时间了。” “你明白就好。”格瑞塔点点头,紧接着针对她出现的位置提出了疑问,“对了,陈焕就把你扔这么近?” “是……时间太紧张了吧,毕竟他是在前往灾变爆发点的路上下的手,而且还要安顿其他几个同学。”肖四方镇定答道,坚决不忘恩负义出卖恩人。 不过陈焕也的确没有把她扔太远,确实是时间不够。 “这倒也是。”格瑞塔没有怀疑。 “可是老师,为什么陈老师不直接杀了我呢?而要这么大费周章把我扔到废墟里通过第三方除掉我?”肖四方怎么都想不通这一点,“虽然说如果老师您不来找我,我活着回去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可是万一我回去了,那不是就出事儿了吗?” “这就是你运气好的地方了。”格瑞塔冷哼一声,稍微放慢了飞行的速度,“星际公约明令残杀流民是要处以死刑的,当时如果是特里动手他不会顾忌这一条,但去处理你的人是陈焕,他会顾虑。这人惯会拍马屁但做事相当畏缩,哪怕明知道这件事基本不会暴露,就算暴露了辩护官也能做到让判决官轻判,他也还是不敢。直接杀了你对他来说需要顾虑太多自身留下的痕迹,不如把你扔到废墟里,反正就你们这些刚入学的小毛头,什么防护都没有在里面行走就是个死字,你以最自然的方式死亡,即便尸体被发现,也抓不到他的把柄。” 那她的运气确实是很好了,肖四方心有余悸地想着,活着被人扔到废墟里,又遇到了不是逃犯的逃犯帮忙,还有格瑞塔老师亲自营救…… 格瑞塔:“你休息两分钟,等会给我演好一点知道吗?” “嗯!”肖四方闭上眼睛,开始养精蓄锐。 只是一闭上眼睛就无法控制地想起了那张刚刚分开的脸,又想他虽然出生在富足的二等居民家庭中,却遭受了这么不公平的待遇,还不如自己从小生活是艰苦了一点,至少周边的人都对她挺好的。 也不知道他能逃多久,不过他有飞行器应该……等一下,飞行器?! 肖四方睁开眼睛,不是说拿所有值钱的东西卖钱换纯氧了吗,怎么会有飞行器?还有他的东西是从哪里拿出来的,空间钮?!最后再联想他一开始愉悦自然的态度…… 哦天呐。 明白过来之后她感觉灵魂都受到了震荡,被骗了! 可话说回来,她也没有资格生气,因为那个人不但给了她纯氧吸,还送她到了临近歼异军的地方,什么不好的事情都没有做。 也应该不是个坏人。 肖四方平静了,认为他说的故事里可能有一半是真的,他就是一个性格比较恶趣味的可怜人。 ……就是想起自己说要保护他的愚蠢模样时,有一点点伤心。 格瑞塔的机甲回到驻扎地时,陈焕踉踉跄跄的,在其他老师的搀扶下坚持过来了,语气关切又激动。 “格瑞塔,找到那个学生了吗?” 机甲上的格瑞塔摘了眼镜,踢了肖四方一脚,后者立即揉了揉眼睛,强行搓红眼眶。 格瑞塔满意地带她下去了。 肖四方露面的一瞬间,陈焕的表情可谓精彩纷呈,只差一点就能融合出狰狞来。 “算她运气好!跑跑跑把自己给跑晕了,竟然平安地躺到我发现她为止!”当着陈焕的面,格瑞塔举起手掌,用力地拍在正在努力哭泣的人脑袋上,“当着所有同学老师的面,你说,长记性没有?!下次还敢不敢乱跑了?!还敢不敢不信任老师的能力了?!” 这一通话在不知道事情始末的人耳里没有多大感想,但到了陈焕耳里,那就是□□裸的嘲笑了。 肖四方流着泪的眼睛看向陈焕,“长记性了,真的不敢了,是我对不起陈老师,让他担心了……” 这俩人一唱一和,呕得陈焕的黑皮也逐渐透出红色来,他恨不能直接扑上去把这个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居然能活着回来的肖四方撕成碎片,可众目睽睽他只能忍了,勉强道:“好,没事我就放心了,我伤口疼得厉害,得去歇歇……” 做戏做全套,即使把凶手之一气得直接退场,她们也还得接着往下演。 格瑞塔把肖四方提回三班的位置,将人往地上一扔,对还沉浸在惊讶里的学生们道:“她就交给你们先看着了,等回了学院说不定还要处分的……你们一个个引以为鉴,知道吗?” 学生们惶恐地点点头,看向肖四方的眼神有嫌恶也有同情。 区区流民,果然还是不适合进战斗系啊。 返回到克瑞斯学院的第一时间,肖四方和格瑞塔就一起被叫去院长室谈话了。严格意义上来说,院长其实只邀请了肖四方一个人,格瑞塔是自己上门的。 院长室里热闹得很,特里陈焕都在,看见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格瑞塔,脸都是一白。 格瑞塔站在肖四方身后,大大咧咧把门关上后说道:“院长,我什么都知道,处理这件事把我排除在外不太合适,为了防止您中途又要让人来找我,我就自己先过来了。” 院长威利叹气,“你来都来了,我还能赶你出去吗?带着这位小朋友一起坐吧。” 他这么说,格瑞塔就一点不客气地推着肖四方率先在沙发的中央坐下了。 院长亲自动手给肖四方倒了一杯热茶,“我们克瑞斯学院,对待学生的态度向来是一视同仁的,给予所有学生同样的考学资格,也很欢迎有能力的特供生多尝试一些专业,更好的实现自身价值。” 他这个开篇起得有点远了,肖四方拿不准他想从哪里开始,谨慎地没有开口。 “今年是特殊的一年啊,对于整个星际来说是,对于咱们学院来说也是。你以一个特供生的身份考上难度系数并列第一的战斗系和制造系,开创出了这么一个值得外城学生学习的先例,也刺激鼓励到了内城学生的学习状态,我非常感激你的出现。” “至于这次的事件……完全是个误会,纯属特里老师和陈焕老师交流上的偏差。”院长说笑话似的,把“误会”说给她和格瑞塔听,“特里老师见过的事情太多了,他本意是好心,怕战斗系的高供氧要求会让你的坚持白费,就想着借这次现场观察的机会,给你一点苦头吃,好让你知道战斗系有多危险,然后专心地去制造系发挥你的能力。” “可是他在跟陈焕老师说的时候,陈焕老师耳朵不好听岔了,以为他是出于什么私人恩怨要对你下手……这个人呐平时马屁拍惯了,特里是他的上级,不敢不听,就决定装个样子,先把你往废墟里放一会儿,还特意给你弄了个防护罩,心想等这事儿过了,再偷偷把你接回来……” “等一下。”格瑞塔出声打断,拎起肖四方的手腕,“还防护罩呢?防护罩没看见,身份环坏了倒是看见了,这个怎么解释?” 院长看了她一眼,笑道:“你看你这个急脾气,这位同学不是昏倒了一段时间吗,这些事都是陈焕走了之后发生的,他也料不到这种意外啊。” 第13章 贫民013 真是颠倒黑白的一张巧嘴。 肖四方沉默,听出了他这次谈话的两个目的。 第一是告诉她今天的事件可以轻而易举得洗干净,奉劝她不要出去乱说因为说了真话也不会有人信。 第二是让她脱离战斗系,愿意给她制造系的正式学生名额希望她不要不识抬举。 她都能听出来了,阅历比她丰富得多的格瑞塔自然也听出来了,拍拍她的手让她安心,然后当场就把双腿一翘,“听院长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应该就是这么回事儿。” 院长微笑着点点头,仿佛赞赏她的识相。 “真是难为了特里主任的一片苦心。”格瑞塔保持着跷腿的不雅姿势,脸转向站在一边一直没说话的特里,“我先为误会主任这件事道个歉,希望主任不要跟我计较。” 特里自矜起来,冷冷地哼了一声。 格瑞塔又看向陈焕,“至于陈老师,这次行事的确是不怎么周全也过于鲁莽了,我就不跟你道歉了。” 陈焕面色难堪地挤出几个字,“本来也不必。” 格瑞塔点点头,“那这事儿也说清楚了,误会解开就好。四方,快点谢谢老师们的好意,再告诉他们你绝对不会后悔进入战斗系,好让他们别再绞尽脑汁为你操心了。” 房间里三个男人的脸都僵住了。 院长:“格瑞塔……” “谢谢老师们的关心!”肖四方猛地站起来,上来就是一个九十度的鞠躬,大声道:“我一定加倍努力,让你们看到我的决心和毅力!” “同学……” “好!”格瑞塔也站了起来,声音比肖四方还大,“有志气!老师相信你可以的!院长,那没事我们先走了,就不打扰你们了!” 说完搭着肖四方的肩膀,走得是虎虎生风,拦都拦不住。 门关上了,隔出两个世界。 格瑞塔吐出一口浊气,在看到肖四方平静的侧脸时有些后悔了,“对不住,刚才火气一上来,直接拒绝了转系的事情,擅自替你做决定了……” “嗯……没关系。”肖四方朝她露出笑脸,圆圆的眼睛眯起来,“我喜欢您为我做的这个决定。” 她的笑容一大,配合她的声线就不违和了,听觉和视觉感受是高度一致的甜。 “我仔细想过了,能来校长室听他们心平气和地说话已经是托了您的福。”她快走两步,面对着她站好,双手贴在大腿两侧,真心实意地鞠了一个躬,“谢谢您来找我,谢谢您坚定地站在我这边,真的非常感谢您的存在。” 看着她圆圆的头顶,格瑞塔的神情柔和下来,在她脑袋上摸了一把,“不用谢我,谢你自己吧,一个坚强努力且无畏的人,是值得被尊敬的。我也只是愿意帮助一个值得尊敬的人而已。” “继续保持下去吧。” 肖四方直起身体,重重点头,“我会的。” 真的不是所有的二等居民都对他们怀抱恶意,她又一次清晰的认识到了这一点。 门内。 “院长!就这么让她们走了吗?!”特里急道:“区区一个特供生,我们怎么对付她不行?到时候随便找个借口敷衍过去不就好了吗?为什么对她这么客气?” 院长沉着脸喝道:“她旁边站着谁你没看见?格瑞塔·加德纳!那个出了名帮理不帮亲的疯子!你想上星际法庭吗?这事说回来要怪谁?你找谁处理不好偏偏找这个饭桶?!” 陈焕缩着肩膀,被骂也丝毫不敢吱声。 “你们都回去吧,这件事先放一放,短时间内别找她麻烦了。” 特里胸膛剧烈起伏,半晌挤出一个“是”字,深吸了一口气才打开门走了出去。 事情终于暂时告一段落了。 肖四方举着格瑞塔请她吃的雪糕,蹦蹦跳跳回了宿舍。 这一次进门,也受到了大家热情的“欢迎”。 艾达举着身份环上拉出的光板信息向她求证,“四方,你真的一开始就闯祸了吗?” 信息上说由于她在灾变现场不服从指挥乱走,导致某位老师为了营救她而身受重伤。 肖四方咬了一口雪糕,含糊地应了一声。 身为弱势方,这种程度的忍让还是需要做到的。 “我就说吧。”娜拉叹了口气,“肯定会出问题的。” 她看看肖四方无辜到似乎还没有意识到事情严重性的脸,正打算再说几句,一直视她们如同空气的卢意腾地站起来,忽然插手把肖四方拖进了卫生间,还把门关上了。 娜拉小声叫了一下,低呼:“她不会要教训四方吧?!” 艾达看着觉得不像,不知道为什么她甚至觉得卢意刚才那臭脸是冲娜拉摆的,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这么认为了…… 小小的卫生间里,卢意一掌把人逼到墙角,双眼直勾勾盯着人家的脸。 肖四方低头看了一眼保护完好的雪糕,又咬了一口。 “我跟你说话呢你还吃?!” 肖四方点点头,含着雪糕道:“那你不是还没开始么……” 卢意松开手,简直服了她了,“在1077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就我不服从指挥,然后……” 啪。 一拳头砸在身后的墙上,肖四方闭嘴了。 卢意压低声音:“是不是特里让陈焕杀你了?” 没想到她猜得这么准,肖四方眨了眨眼睛,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 那就是默认了,卢意不解,“那你怎么还不澄清?现在不光是我们敌视你,你们流民内部也开始排斥你了,都不觉得你争光,反而丢脸了。” “没关系啦……”肖四方说着又要去咬雪糕,被卢意面无表情夺走,才继续道:“我是要做大事的人,不会把这些小事放在心上的。” “……那也不能被冤枉啊,被冤枉不恶心吗?” “总是有些人不了解事情真相就乱说的啦,就像内城人说外城人,外城人说内城人一样,都在互相冤枉嘛。”趁着她怔愣的时候,肖四方动作轻柔地把自己的雪糕救了回来,放在嘴里咬了一大口,含糊不清地又补了一句,“找九习挂惹。” 卢意回过神来,“呸,习惯个屁!谁冤枉你们了,含着东西说话恶不恶心!” 说完又摔门出去了。 肖四方三两口把雪糕吃完,对她最后一句指责感到略委屈,雪糕不快点吃就会化的啊,她还是第一次吃呢,怎么可以不珍惜。 废墟星之旅导致战斗系的学生都错过了一天的课,不过战斗系的课是内部调整过无关紧要,制造系错过的课就只能靠自己补了。 肖四方在教务系统里下载了自己缺的那两节课以及制造系专业主修学生上课时实时录制的视频,开二倍速播放然后戴上耳机拿好电子本翻到对应页面,认真地开始补课。 学习过程中接到肖八面的通讯,干脆利落地拒绝了他的见面邀请,继续埋头学习。 她心无旁骛,刺激得寝室里其他看时间不早打算放松下的女孩子重新打起精神,继续苦读。 学习氛围好极了。 第二天一大早,肖四方带着电子本去了制造系的建筑群,找到教室在角落里坐下来。 因来得早,她踏踏实实学了半个小时,记录下几个问题并昨晚整理的那些一起,只等下课去问老师。 进入教室的人越来越多,对她指指点点的人也越来越多,说得都是昨天的事情,态度倒是各种各样,有瞧不起的,也有惋惜的,有不屑提也不屑听的,也有火冒三丈的。 制造系的建筑群绝大多数是制造室,纯粹上课用的教室非常少,面积也不大,光是给只修一个专业的学生使用还能剩十来个座位,可加上辅修兼修的学生,就塞得满满当当了。 来得最晚的那一个,只能挨着肖四方坐。 个头极高,染了一脑袋红色的青年一脚踢在桌沿,“滚开,我不跟垃圾坐一起!” 一整排的桌子都震起来,吵吵闹闹的教室一下子安静了。 肖四方盯着电子本上的内容,置若罔闻。 “你别装聋作哑。”青年的火气因为她的无视而越发高涨,一拳砸在她的电子本旁,“赶紧滚,这里的空气都被你弄臭了!” 肖四方这才抬起头来,将放在桌上的两只手放在了膝盖上,深深吸了一口气,又做了一个闻的动作。 “没有臭啊,我每天都很仔细洗澡的……大概是你的鼻子坏掉了叭。” 她的声音细软可爱,让青年火色的头发彻底竖了起来。 第14章 贫民014 肖四方被拎了起来,青年凑近怒吼:“你是个什么东西,居然挑衅我?!” 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到肖四方可以看清他鼻子上的每一颗黑头,丑的特别厉害。 她忍不住移开了视线,“我没有挑衅你呀。” 这个小动作在青年看来却是觉得她怕了,冷哼一声,“那就赶紧滚到一边去,别在这里碍眼!” 这可不行,肖四方断然拒绝:“我是好好坐着的,你也可以好好坐着,我为什么要走?” “你!”青年没想到她居然还不识趣,怒火越发燎原,“你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你不知道吗?你旁边的位置能坐人?” 肖四方怕拎久了衣服会被他弄坏,不想就这个姿势跟他讲道理,于是抬手在他腕上一点,抓着她的胳膊就在主人惊怒的神色中无力垂下,双脚落地时她立刻把衣服拉好抚平。 衣服是新的,来上学前肖婶婶花了不少钱买给她,她想穿到毕业。 “乔治别——”冲动二字还没从其他学生口中喊出来,红发乔治的拳头已经来到肖四方眼前。 拳风松散,速度又慢,她稍微侧侧脑袋就躲了过去,抓住他的拳头给他来了一记反手擒拿,直接把人按墙上了。 “你怎么不讲道理。”肖四方压制住他,皱着眉头,“你不喜欢跟我坐,那你可以下次早一点来。这一次你必须跟我坐旁边,是你自己来晚了要承担的后果,干什么朝我发火?” 出手不成被反压的乔治倍感羞辱,一股浅褐色的能量体悄然从他身上放出。 他瞪着眼睛,理智全无,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杀了她! 有能量波动! 肖四方心头一跳本能后退,单手在桌面上一撑就跳出了数米之远。比她慢一瞬的另一道身影则是向前冲去,蓝色的屏障举起,暴走的乔治被严严实实罩在了光环以内! 能量热焰爆开,屏障的蓝色在数次冲击下黯淡数分,有惊无险挡住了。 离他最近的几人被吓得站都站不起来,满头虚汗。 关键时刻救了大家的壮硕青年举起碗口大的拳头,一语不发一拳砸在始作俑者脸上。 挨揍时乔治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整个人都吓脱色了。 他捂着脸蜷缩在地上,声音惶恐:“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帮帮我……” 方才乔治出拳的时候众人脸上还有快意之色,可在他失去理智在人员密集的教室动用能量热焰那一刻起,就不会有任何人站在他那边了。 要不是刚才出手的那位反应够快,他四周毫无防备的十多位同学都得受伤! 这么冲动不计后果,以后怎么敢跟他一起相处,一言不合吃一招能量掏心拳直接被他送走? 出手的同学叫鲁达,同样是战斗系的学生,辅修制造。这人身材魁梧高大,一只胳膊比肖四方大腿还粗,肌肉虬结眉如闪电,一脸凶恶之相,说话也是恶声恶气的。 “要是真的出事了,管你是不是故意的!” 乔治的朋友终究是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被退学,苦笑着给大家道歉:“他这次也是被气狠了,平时很好相处的……幸好也没有人受伤,这次就放过他吧,你们看看他这个后悔的样子,以后肯定不敢了!” 这事如果闹出去,上不上星际法庭尚未可知,退学却是一定了。 教室里的学生们好些都还没成年,心地软,不想就这样毁了一个同学的一生,再看他涕泗横流的样子确实是害怕极了,就都不说话作罢了。 乔治朋友又去看全身而退的肖四方,“你说得对,这件事确实该他自己负责任,我替他向你说一声对不起,麻烦你也守口如瓶,别说出去。” “什么守口如瓶,别说出去?” 众人心头一惊,一个眉发皆白的小老头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正从门口往讲台走。 他把手中的东西往讲台一放,“这是什么气氛,这么紧张?来个人跟我说说。” 众人条件反射地去看刚才还没答应的肖四方,小老头注意到他们的视线,干脆点了肖四方,“那就你说吧 。” 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乔治更是两股颤颤,眼睛都快瞪出眼眶了。 只听肖四方很是“详细”地答道:“他刚才碰到了我的屁股,我以为他是故意的就骂了他,他反过来觉得是我故意败坏他的名声,就向我出了手,结果又被我打倒了,颜面扫地忍不住哭了起来。老师,不是什么大事,我们已经和解了,不会往外说他摸了我屁股,也不会说他被我打哭了。” 众人:“……” 乔治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哭得更大声了,谁他妈这么猥琐去摸一个流民的屁股,又是谁他妈会被打哭,这种说法要是传出去他怎么抬得起头!可恨至极! 小老头还以为是什么事,打架是要被通报的,但现在的情况是误会导致且双方也和解了,他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咳!那还不赶紧坐好,都打铃了。” 乔治的朋友赶紧把人扶了起来,鲁达看了在原位置坐下的肖四方一眼,在乔治刚才不愿意坐的位置坐下来,算是把两个当事人分开了。 小老头教结构学,两节课下来讲得是深入浅出鞭辟入里,听得下方的学生摇头晃脑差点睡着。 距离下课还剩三分钟的时候,小老头讲完了课堂内容,开始和大家交流感情。 “Y-1077废墟星的突然灾变大家都知道了吧?” “知道——” “那有个小道消息你们肯定不知道,生命研究院的岑薄……” 他话还没说完,听到一个名字就已经按捺不住的学生们拍着桌子大声嚷嚷起来。 “啥,岑爸爸!” “老师老师,岑爸爸咋啦?” “我天圣父大人!” 小老头:“……安静!还想不想听我说完了?” 众人忙不迭捂住嘴。 “Y-1077灾变的时候,岑薄可能在现场。”小老头得意地翘了个腿,“不知道这个消息吧?” 学生目瞪口呆,甚至想呸他一脸。 “不可能啦老师,灾变现场大家能去,可正在灾变的现场……只有异形扛得住好不好?” 小老头摆摆手,“思维狭隘,你们怎么只想到这个,就会不想想是不是生命研究院出新成果了呢?” 众学子一惊,这的确是有可能的啊! 听课向来认真的肖四方走神了,如果说Y-1077灾变的时候岑薄在现场……难道那个好心的逃犯和这件事有关系?是什么关系? 小老头很是满足地看着大家认真的脸,一高兴就多说了点,“众所周知,你们口中岑爸爸的出没是很有规律性的,基本是一年在外游走一年闭关研究。今年下半年是他出来的时候,因此小道消息称,接下来的一年他会选择一个星球暂居,亲自融入人群收集他需要的东西。” “小朋友们,咱们有百分之一左右的机会和他近距离接触了!” 空气安静了一秒,随后欢呼声几乎掀翻了楼顶! 下课后,看着把问题清单提交给小老头就匆匆赶往战斗系的背影,乔治留在教室最后面,含恨吐了口唾沫,“我要报仇!” 他的朋友打了他一巴掌,恨铁不成钢,“还报仇?你赶紧去讨好讨好她吧。” 乔治红着眼睛,“难道还怕她反口又把事情抖出去?那有谁信?出尔反尔的行为只会让她更受人唾弃。” “你傻吗?”朋友又给了他一拳,希望能够让他清醒过来,“那个当然已经过去了,但是你摸她屁股,还被她打哭这件两件事过去了吗?!” “谁摸她屁股?谁被她打哭?!”乔治简直要疯了,“该死的流民不要脸乱说而已!” 朋友冷言怼他,“是不要脸也是乱说,但你又能怎么办?与其等她日后要挟,不如你自己给她送点东西封口,送东西的时候再想办法让她说几句类似她故意这么说的话,然后咱们录音下来……她要是不知足敢再来找你要好处,你就把录音放出去,说她敲诈勒索。” 乔治终于听进去了,心里在怎么不甘愿也只好先放放,点点头答应下来。 在制造系闹了一场的肖四方回到战斗系,倒是在没人搭理的情况下安安生生地度过了上午。 肖八面联系了她数次被拒见,终于在食堂门口把人堵了个正着。 “怎么回事?”这次的肖八面没有哭哭啼啼,严肃地拧着眉头,“他们要是说其他的我都信,可非要说你害怕到不听指挥,这怎么可能呢?他们为什么要冤枉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别的信心他没有,但要说胆子和临危不乱,他相信这个从小和自己一起长大的人比谁都厉害! 陪他过来的徐诚心也是一脸担忧。 肖四方摆摆手,“这个事情没关系的啦,你们不要管……另外有一件事需要你们帮忙,本来想过几天再跟你们说的,既然已经见面,那就顺便说了吧。” “这么客气,啥忙啊?” 肖四方笑起来,“帮我在外城宣传一下我的英勇事迹嘛,扩散的越大越好。” 肖八面:“……你是要气死奶奶还是气死我爸妈?风险太大,你得给我一个像样的理由。” “就是想红啦。”肖四方不愿多做解释,嬉皮笑脸打发了他们 。 肖八面越发心事重重了,看了分外沉默的徐诚心一眼,“学长,你刚才怎么什么都不说啊?” 隐约猜到了事情经过的徐诚心摇头,“很复杂,总之你别再问这个也别再和同学起冲突,整个学校就这么几个特供生,还被排挤就糟糕了。” “可我真的很担心……” 徐诚心看着他忐忑的脸,叹气:“那就想尽办法,帮她红起来吧。” 这还真的只是个开始。 第15章 贫民015 纵然四周流言霏霏,只要当事人无视个干净,就影响不到什么。 肖四方极其自然地上课下课预习复习,哪怕是有人指着她的鼻子当面侮辱她,也都当做看不见,该说话时说话,该闭嘴时闭嘴。 根本伤害不到当事人的流言,再说只费自己的口舌,没什么意义,不到两天的功夫,那些本来还能发酵发酵的闲言碎语就自己平息了。甚至有些人开始佩服起肖四方,这种脸皮可不是一般人能拥有的啊。 周三下午公休,穷困潦倒的肖四方最后看了一遍这两天整理的兼职招聘信息,骑上校门口的公用自行车,精神奕奕地出发了。 赚钱!赚钱!赚钱! 考虑到繁重的学业,她挑选的地点都离学院不远,第一家最近,十分钟就到了。 停好自行车,她朝修理铺走去,目光掠过门口光屏上闪动着的“招收兼职维修工,工资面议”等字样,心底稍安。 可以的,只要在工资上做出让步,不会有问题的。 门开着,她直接走了进去,一个伙计停下手里的活,和那位看起来像是顾客的人一起朝她看去。 伙计没有注意到她的身份环,抬手擦了擦汗,问:“修什么?” 肖四方摇头,露出笑容:“我是来应聘兼职的。” “啊?”伙计狐疑地看着她稚嫩的脸,“你等下,我叫老板娘出来。” 而那位顾客,目光向下,落在了她没有遮掩的身份环上。 伙计很快把人带了出来,烫着卷发嘴唇削薄的干瘦女人眼睛一扫,就看到了那与众不同的黄褐色,再看一眼神色不好的那位客人,大步冲了过去,抓着肖四方的胳膊就把她往外推。 “谁让你进来的,别脏了我的地方!” 肖四方连忙道:“老板娘,我是来应聘的,我技术很好,工资好商量……” “不用商量!”说话间没有用力反抗的人已经被推出门外,小小修理铺的老板娘厌恶地看着她,“赶紧滚,影响我做生意!” 态度强硬,没得商量。 这边骂完,她转头笑盈盈地对店里唯一的客人道歉:“不好意思,伙计不懂事……” “没事,赶走就行。” 这种情况早在肖四方预料当中,她很快平息了心中的愤怒,也不气馁,骑着自行车往下一家赶去。 只可惜,一家又一家,甚至都没有愿意听她说话,就像驱赶细菌似的把她赶走。 整理的目标全部泡汤,她茫然地站在路边,不知所措。 你不是自恃有技巧有能力,只要找到维修铺的兼职就能大施拳脚赚到供养费用吗?结果你连门都进不去。 愚蠢,天真! 机械地拖出自行车,她有气无力地踩下脚蹬子,往学校的方向骑去。 屋漏偏逢连夜雨,没骑出几米远自行车忽然散架,她本能跳开,看着它四分五裂倒在非机动车道上。 断裂的上连杆和后下叉,仿佛也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 弯腰把飞出去的轮子捡回来,和其他零件一起拖到边缘处,她一屁股坐了下来,脸上第一次浮现出灰心。 哪怕被扔到灾变废墟里,她都没有迷茫过,现在却不知道怎么办了。 刚才应聘的那一家修理铺是五家中规模最小的,位置也最偏僻,被她视为应聘成功率最高的一家,结果还是以失败告终。 天色渐晚,她孤零零坐在路旁,和一堆破铜烂铁一起,无人搭理。 “唉。”她叹气,咕哝一句,“理想丰满,现实骨感。” 目光落在自行车的尸体上,发现很多关键的部位类如连杆上下管刹车线都有人为破坏的痕迹,连续工作状态下散架本就是必然。 出来时过于兴奋,大意了。 这附近没有自行车停放点,没法换新的。 又叹了口气,她蹲下来,开始整理面前这堆破铜烂铁,钢圈没有问题的轮胎剩下一只,变速器和刹车线分别剩一个好的,坐垫链条齿盘曲柄等等也都还可以用…… 撸起袖子,拿出工具,吭哧吭哧开始改装。新的结构图已经在她脑子里完整地呈现出来,不过二十分钟就做好了一辆可以手动发电的独轮车,脚蹬子和轮子分别连了一个电机,模样很不周正。 试骑后她对自己的成果非常满意,脚蹬五圈发出的电量加上惯性就可以在平地上匀速驱行近三十米,省力。 把没用到的垃圾都放到垃圾桶里,肖四方摸了摸新出炉的小车子,心里生出的小小满足感逐渐盖过低落的情绪。 有手有脚有脑子,就没什么不能解决的! 心情一好,再看安静的街道和刚刚亮起的路灯都赏心悦目不少,她忍不住哼哼起来,脚蹬子一踩便往学校的方向骑去。 “等等。” 吱嘎,手刹拉起。 肖四方回头,刚才待过的仿生树旁站着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黑色的西装非但没能显瘦,还将他的肚子勒得溜圆。 他戴着墨镜,鬼鬼祟祟一副特务装扮。 肖四方不太确定地问:“你叫我?” “这里除了你和我,还有其他人吗?”中年男人的语气不太好,“过来点儿,问你个事情?” 肖四方站在原地没动,“我要回去上课了。” “那你不想赚钱了?” 刹那间一道强烈的金光打在这个胖子身上,肖四方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你可以给我工作?” 胖子抬起数层下巴,“算你运气好,刚才这手车改得不错。” 天上掉馅儿饼,谨防有诈。 肖四方还是没动,“我不相信你。” “……”胖子心想你一个流民我能图你什么,真是自信过头!可偏偏是有那么一点事需要她,于是越发没好气,“你来我家店应聘过。” “哪一家?” “无所不修!” 那就是规模最大的第三家,也是差点被泼水的那一家。 “刚才不是不要我吗?” 胖子用最后的耐心解释道:“门店当然不可能要你,你一个流民放在我家店里,客人都要被你赶跑了,就算让你偷偷修,万一被发现了我的口碑也砸了,我疯了吗?” “你出去之后我就跟着你了,想找个没人的地方考考你的技术,正打算出来的是时候,你车就坏了,接下来我就看到了你那一手。说实话是还不赖,要不是你的身份是流民,去那些知名的修理行也有当小师傅的机会,可惜了。” “不过明面上的事情你干不了,有一些不太能往上追溯的事情还是能做的。我原本只做维修,最近打算扩大规模,维修的同时也回收旧物废物做二手生意……你就待在我家后院拆旧机,光拆就行,一个小时给你二十星币,做不做?” 廉价了,她以前偷□□工能赚五十星币一小时呢。 可这是唯一的工作机会。 肖四方一咬牙,“我做,但我的时间不多,只有周三下午和周日一整天是有空的,周一晚上也可以过来,其他的时间……” 胖子一愣,“在这附近找兼职的话,你应该是克瑞斯学院的学生吧,课业这么紧张?” “嗯,我主修战斗,辅修制造,课程很满。” 胖子瞪眼,眼珠子和他的肚子一样圆,声音都变调了,“你一个流民你还能上战斗系?!还辅修制造系?!吹牛吹大了吧!” “我才不吹牛。”肖四方不太高兴,“我叫肖四方,你可以去学院打听一下,我很出名的。” “呵呵。”胖子不信。 时间不早了,再跟他磨叽下去上课得迟到,肖四方着急起来,“我周日可以过来上班吗?你要先打听一下也行,留个通讯号给我吧,我赶着去上课!” 胖子将信将疑,或许是考虑到二十个星币的维修熟手百年难遇,还是和她互换了通讯码。 “拜拜~” 肖四方挥挥手,蹬上脚踏板一阵风似的走了。 “嘿,看着还挺像那么回事。”胖子嘀咕一句,鬼鬼祟祟环顾四周确认无人,赶紧扶着墨镜回家了。 肖四方急匆匆赶了回去,一下午的奔波让她几乎是强撑着精神才上完课,回到寝室时累到一根手指都不想动弹,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 寝室里艾达和她的关系最好,好不容易等到她回来,立刻上前问道:“怎么样啊?” “唔……”肖四方哼哼几声,“不好,门都进不去。” 艾达的脸色黯淡下来,叹了口气。 娜拉把一杯热水放在肖四方桌子上,“你们还不信呢,现在被残酷的事实打倒了吧?” 捧起水杯喝了一口,肖四方道了声谢,就又恹恹趴回去。 艾达和娜拉又争了起来,吵得卢意发了一通脾气,才重归平静。 主星W-1。 锋利的剪刀剪下一支半开的红玫瑰,戴着白色手套的修长手指轻捏翠绿花枝,转递给身后已经抱了十几支玫瑰的佣人。 玫瑰园中间的桌子旁坐着一位头戴礼帽的男人,手中端一杯热茶,只闻不喝。 半晌,他开口:“你能不能主动理一下我?” 剪花枝的男人没接话,咔嚓一声又剪下一朵娇嫩欲滴的玫瑰。 礼帽男无奈地放下茶杯,走过来接过佣人手里的花,“你先下去。” 等人走远,男人低声问道:“研究院那些人肯放你出来一整年?” “还是要定时回来的。” “操!”绅士伪装撕开,男人低声咒骂,“我还以为重返灾变前了呢!果然根子里还是一样的!” “挺好的,这一年的自由活动时间还延长了。” “好个屁!”礼帽男粗鲁地骂道:“你以为那些老不死是良心发现?只不过是怕你被压迫狠了,故意给你一点甜头尝尝而已!” “不至于这么生气。” 礼帽男翻了个白眼,“那还不是因为你不会生气,我只好生双倍的气了,圣父大人——” 轻抚玫瑰柔软的花瓣,岑薄微微一笑,那张比满园玫瑰还美的脸看得礼帽男都呆了一下,随即骂骂咧咧:“靠,差点亮瞎我的眼睛!所以那个小道消息前半段是不是真的,你转性了,想跟人待在一起了?” “怎么会。” 岑薄摘掉手套,双手在刚剪过的红玫瑰丛上轻轻拂过。 断枝重生,嫩绿的枝丫疯涨,花苞鼓起,渐次打开。 第16章 贫民016 实战场。 格瑞塔的目光在本班五十名学生脸上扫过,神情一如既往严厉。 “第一学年,你们的实战课只有一种,那就是近身格斗!而我的教学方式,就是一对一互打,技巧姿势的教学你们自己去看其他老师的教学课程,在我的课上,没有示范也没有演练,都给我拿出真本事往死里打!” 三班班长韩雨顶着巨大的压力举起手,“老师,那要是真的一不小心……” “这就是我接下来要说的,你们不但要往死里打,还得在对方认输的瞬间收住,即便对方没有认输,你们也必须学会预判自己的攻击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及时停手。”格瑞塔冷哼一声,“我的学生,不但要打得强,还要控制得住!” “第一个月的课程允许你们穿戴防具。”格瑞塔指向墙角整齐堆放的胸甲头盔和关节护具,“第二个月就都给我脱了打,畏畏缩缩不敢出手就挨打,没有控制力致人死亡……就和我一起去蹲大牢。” 学生们俱是一个激灵,这也太凶残了! 格瑞塔看着他们的怂样冷笑,“害怕了?那我就再说说今年刚毕业,我带的那个班的成绩来鼓励你们一下。我是新教师,三年前只能带十班的课,你们也都知道,分班是按入学考核的成绩来的,十班就是实战考核最差的一个班。但是毕业的时候,我班上成绩最差的一个学生实战排名也在前两百!而我也换了一个起点,从三班带起!” “今年你们入学考核排名本身就在前一百五,所以我的目标是,毕业时全员挤进前一百!” “现在回答我,有没有孬种做不到?!” 日!学生们沸腾了,大声嘶喊:“没有孬种——” “还怂不怂?!” “不怂——” 格瑞塔点头,举起手将一份名单投映在雪白的墙面上,“这是你们入学时的排名,看着名单自己找搭档吧,给你们五分钟时间分组和穿戴护具。时间到了还没准备好的同学,这节课就别上了,回去睡觉吧!” 话毕学生们疯狂组队,生怕落在后面第一节 课就上不了。 班里人数是偶数,理应不存在落单情况,然而肖四方这个特殊存在,硬生生成就了五十个人一对一分成二十四组,落单两人的奇葩局面。 另一位落单的也是女生,攥着拳头怒瞪肖四方,“你别过来!我才不跟你一组!” “可是就剩我们了呀。”肖四方尝试和她沟通,“只有五分钟时间,不能拖的。” “那我也不跟你一组,我自己去跟格瑞塔老师说!” “好吧。”她还想不开,肖四方只好先去把护具穿起来。 不愿意和肖四方一组的女生跑到格瑞塔面前,双手笔直地贴着两边大腿给人一种作风刚硬之感,眼圈却红了,“老师,跟流民一组会束缚我的能力,我不要跟她一组。” “那你就去找别的人一组不就好了。”格瑞塔皱眉,这屁大点事也要来找她? 女生更委屈了,“别的人都组好队了,只剩下她了。” “同学,你是战斗系的学生,不是美术音乐这种系的艺术生,遇到困难你不迎难而上,你先退回来打报告?用你的拳头去抢啊!”格瑞塔无语,看了看时间,“你还有两分钟。” 抢?那不是要得罪同学吗? 女生无措地站在原地,一开学就结仇多难看啊,更何况她本来就是被挑剩下的…… 她去打报告的功夫,肖四方已经把防具穿好了,见她站着也不行动,还是跑过去跟她说:“今天先一起嘛,你不想上课了吗?” 女生看一眼她的身份环,压下动摇的念头,咬牙道:“我就是不上,也不要跟你一组。” 跟流民一组,其他人会怎么看她啊。 她不要。 “好吧,那我自己想办法。”肖四方在场地内找了一圈,目光落在卢意身上,再看看她的搭档,接着又去看了名单上的排名,目标锁定。 她迈开脚步插到了卢意和她的搭档中间,在室友惊疑不定非常嫌弃即将破口大骂的神色里极速发言,“我打败你你就把你的搭档让给我敢嘛?” 战书是下给卢意搭档的,也是个女孩子,头顶扎两颗丸子,脸圆嘟嘟的,很可爱。 圆脸女孩先是皱了皱眉头,随即后退一步,摆出战斗姿势。 “请指教。” 肖四方在卢意吃人的目光中和她拉开两米距离,也放低重心,“请。” 圆脸女孩身形微胖,比肖四方高半个脑袋,走的是与可爱外表不符的力量型路线,一拳挥出带出猛烈的拳风! 对手排名比她高两位,肖四方不敢硬接,侧身先避开了这一击,利用柔韧性逆向转体,攻她下盘。 圆脸女孩冷哼一声,竟然不闪不避,扛下一脚,试图以轻伤换重伤,双拳生猛地砸向近在眼前的柔软腹部,道:“你……” 输字都没出来,肖四方露出笑容,左手如蛇在她胳膊上一缠而过,却是借力改变身体方向,避开拳头抱住她的胳膊,双腿凌空而起夹紧她的脖子。 后翻,砸! 圆脸女孩被重重地摔在地上,肖四方骑在她身上丝毫无损,脚尖抵住她的下巴。 头晕目眩也察觉到危机的圆脸女孩大喊:“我认输!” “承让。”肖四方笑眯眯收脚,从她身上离开。 圆脸女孩从地上爬起来,没有输掉后的羞怒,只是不解地问:“你怎么做到像一片云似的飘来飘去的?” 肖四方坦诚以告:“身体素质太差,只能在灵活度上下功夫了。” 女孩露出惋惜的神情,大方摆手,“我输了,搭档给你。” 她朝卢意做了个鬼脸,一溜烟朝另一个落单的女生跑去。 猝不及防换了个搭档的卢意柳眉倒竖,冲着肖四方骂道:“你恶不恶心?!” 对“恶心”二字完全免疫的某人眨眼,“这不是给你换了个更适合你的搭档么,你就不要生气啦。” 卢意为她的厚颜无语,好一会儿才哼了一声,“等会儿再收拾你。” 围观了一场热闹的同学们面面相觑,既惊讶于肖四方的胜利,又庆幸刚才被她挑战的人不是自己。 不然这脸可就丢大发了。 时间到,格瑞塔吹响哨子,所有学生集合。 “刚才你们特殊的同学已经给你们示范过,我就不再赘述课堂上意见不合的时候应该怎么处理了。” 格瑞塔的声音铿锵有力,像一把鼓槌敲响他们每个人心中的大鼓,让胸腔中充满激情的战音。 “每节课每组至少分出三次输赢,下课前五分钟把输赢报上来,到时候我给你们统计一下,一个月后胜率最高的那位,我的机甲给你玩一节课。” 同学们的眼睛红了。 在Y-1077废墟星上有见过她的机甲,JE系列最新推出的三号机,主打小巧敏捷瞬发杀伤,市场价六百万。 格瑞塔一挥手,五十个眼睛发亮的学生冲入对战区,激情四射开始互殴。 肖四方一踏进对战区,先她一步的卢意就扑了上来,“之前在卫生间我都是让你的,现在让你看看我真正的实力!” 躲开直奔面部的一拳,肖四方反手迎击,“我才不怕你!” 两小时后,肖四方和卢意面对面,抖着手打开氧气瓶,吸氧修复疼痛的□□。 实战楼提供氧气贩卖机,A到C三级,学生购买有补贴,打八折。 卢意直接把A级氧吸空了,而只买了C级氧的肖四方却没舍得一次用完,还留了一半。 “你这样会跟不上的。”卢意看着她那穷酸样,浑身不自在,“我知道你没有条件,但至少C级氧一次用完吧?” 肖四方也想,可不能就是不能,这笔账算起来真的太多了。“每周三次实战课,如果每次都要一瓶C级氧,一个月的花费就要六万星币。特供生的生活补贴是每月六千星币,十分之一都不到。” 卢意皱眉,“等等,你怎么算的?按你这么算,一个月应该是不到三万啊。” 肖四方没说话,只给她看自己的身份环。 “靠,我怎么给忘了,你们得双倍……”卢意低咒一声,“所以你考什么战斗系,制造系不好吗?供氧需求低,对于你们来说,学到的东西也比战斗系有价值吧。” “不行,我必须留在战斗系。” 不识好歹,卢意的眉毛又竖了起来,“可你这样下去,就算你技巧再熟练,一个月后你肯定垫底。” 正在为此苦恼的肖四方挠了挠头,“我已经在找兼职了……” 卢意看着她,觉得她脑子有问题的同时,又觉得她可怜。 犹豫了一会儿,她四顾无人,低声道:“你知道二道贩子吗?有那种专门向流民兜售氧气的黑色渠道,价格会便宜很多。” 肖四方睁大了眼睛。 私下买卖氧气可是不开庭直接死刑的重罪! “咳,我也是听我哥说的,实在没办法……你找找这种吧,反正你也不是很要命的样子。” 肖四方捂住了张开的嘴,摇摇头,又点点头。 不敢不敢,要命要命。 把二胜二负的战绩报上去,肖四方拖着沉重的步伐离开了实训楼。 才踏出战斗系的范围,通往食堂的主干道上一群同学额疯狂跑过,若非她反应快及时,说不定就被撞飞出去了。 一群接一群疯狂的男生女生潮水般向校门涌去。 “啊啊啊岑爸爸!” “快快快爸爸爸爸我来啦——” “老公!老公你等我一下!” “哎呦谁踩掉了我的鞋!” “别鞋不鞋了,赶紧的吧!” 第17章 贫民017 岑爸爸。 岑薄。 圣父。 肖四方在心中理了一遍关系,等人少了点,继续拖着还在隐隐作痛的身体前往食堂。要是身体允许,她也会去看看到底是怎么样的人,能让八面吹得天上有地下无,星际第一……要说星际颜值第一,也不知道圣父大人和那个骗子逃犯谁更好看。 不想了,反正想明白了也没有意义,都不会变成她的。 肖四方给肖八面发了个消息告诉他这件事情,就将其抛到脑后,自己去吃饭了。 或许是因为都去看爸爸了,食堂里只零星坐了十来个学生,就连窗口打菜的阿姨,都只剩下寥寥几个,这个饭点前所未有的安静。 肖四方点了个据说是番茄土豆味儿的营养泥,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来。 因为人少,交谈声就显得格外清晰了。 “我们学校的人也太跌份儿了吧,岑薄也就是个长得比较很好看的生院代言人,至于天仙下凡似的捧他吗?” “就是,而且长得也不怎么好看啊,拍摄时那滤镜调的……噫,说不定现实里还不如我呢。” “哈哈你说得对,等他们发现真人和视频里的差距,说不定当场脱粉。” “就是,而且这个岑薄都五十岁了,有这个成就也不算出色吧?我们现在才二十岁,再过二十年……呵呵。” “就是吹出来的一个代言人。” 肖四方听不下去了,忍不住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虽然对这位圣父并不了解,但能这么出名,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有碾压常人的特殊之处,居然把人贬的一文不值。 真是想不通为什么有些人明明那么普通,却又那么自信。 正在她差三口就能解决掉这顿午饭时,消失了的同学们又像蚂蚁一样挤了进来,只在中间留出一块小小的真空地带,威利院长和两个主任陪着一位白到发光的男人走进来。 一眼望去,黑压压的人头完全阻挡不住当中那个男人自带打光器的风采,鹤立鸡群般出挑。 冷不丁和这人视线相对,肖四方手里的勺子掉回盘子里,发出咚的一声。 视线另一头的人也愣了一下,然后眨了眨眼睛。 五、雷、轰、顶。 骗子逃犯等于岑爸爸?! 肖四方左手按住颤抖的右手,告诉自己要冷静,这其中或许有什么误会…… 威利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没发现什么特殊的东西,赔着笑脸问:“怎么了吗,岑院长?” 岑薄收回视线 ,轻笑道:“没什么,眼皮抽了一下而已。” 一行人浩浩荡荡上了二楼,学生们终于看够了,乖乖排队买饭去。 肖四方收拾了餐盘,一边拨通了肖八面的通讯,一边大步往外走。 “正想联系你呢!岑爸爸!岑爸爸来了!” 通讯一接通就被他先声夺人,肖四方捂了捂耳朵,等他这股兴奋劲儿过去,才道:“八面弟弟,是我先发消息给你的……岑爸爸有双胞胎兄弟吗?” “啥?开什么玩笑,岑爸爸绝无仅有好吗?!” “他的性格是怎么样的?” “那叫一个温润如玉,春风化雨啊!” “他喜欢骗人吗?” “他……骗你个头啊!”肖八面跳脚,不允许任何人侮辱他的偶像,“忽然问这么详细,你是不是见到他然后迷上他现在爱上他了?!我不准!岑爸爸是大家的爸爸,只可被分割,不可被独占——” 肖四方挂断通讯,隔绝开肖八面的高声喊叫。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她得想想。 一路游魂回到宿舍,草草洗了把脸,呆呆地坐在椅子上。 结构学老师说,Y-1077灾变时岑薄在现场,第二天她在灾变废墟中被骗子逃犯救了……那个逃犯没有身份环!可身份环除非被破坏否则都不能取下,岑薄能把身份环完整地摘掉吗? 在食堂的时候,密集的人群影响到她的视野,以至于她没能看到岑薄的手腕是否有身份环……不对,岑薄肯定有身份环,一个没有身份环的人连外城都进不来,更别提内城了。 那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她见到的人是真的岑薄吗?或者说今天过来的这个,是真的岑薄吗? 因为这个惊天发现,她浑浑噩噩地过了一个下午,又过了一个晚上,一边走神一边学习效率极低地熬到十点钟,寝室里还叽叽喳喳到处都是这个名字,她终于熬不住了。 “你们都这么喜欢岑薄吗?” 艾达理所当然地道:“又帅又温柔又光芒万丈,谁能不喜欢他,这位永远都是我的正房太太。” 和她素来不合的娜拉难得统一战线,“嫁给他是我明知不可能但依然怀抱希望的唯一一件事情! 其余室友纷纷附和,就连卢意也第一次加入了群聊,“他是我们赖以生存的根本。” 种种评价,都是无法企及的高度。 肖四方拧起眉头,托着腮帮子道:“会不会物极必反……唔!” 艾达冲上来捂住她的嘴,大叫:“如果不爱请别伤害——” “对!四方闭嘴!” “憋说话!” 被好几个人压在桌面上的肖四方流下了无人理解的泪水,甚至开始害怕如果骗子逃犯和星际圣父真的是一个人,自己会被灭口。 这一个瞬间她完全忘记了整个星际就没几个人不认识岑薄那张脸,要灭口在灾变废墟就灭了。 被松开后,肖四方乖乖地缩在椅子上,闭紧嘴巴听室友们继续谈属于大家的岑爸爸。 “听说他到过的地方都会有好运呢!” “是的,有人还统计过,这些年他一共去过十八颗半废墟星,这些星球在星球资源分配战中每次都能够取得非常好的名次!” “见过他本人的人也会有好运气!” “是的,这种信息就更多了,买彩票的一周后中奖,断腿的半个月后健步如飞,不孕不育的一个月后就查出怀孕啦!” 如此邪门,那她今天也看见了,是不是能马上解决供氧问题呢? “四方!”艾达一巴掌按在她肩膀上,“虽然咱们外城消息是闭塞了点,但电视里偶尔放到他都是惊鸿一瞥啊,你怎么这么铁石心肠,居然无动于衷!” 名声是如雷贯耳,可她没空去陈大胖家看电视…… 肖四方也很惆怅,“大概是一睹真容的时机不对。” 要是在遇到骗子逃犯之前知道岑薄长这样,她愿做头号粉丝! 艾达莫名其妙白她一眼,还时机不对呢,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嘀嘀。 有通讯进来了,肖四方一看备注,腾地站起来往阳台走去。 拉上阳台门,她才接通通讯,“老板,你是打听好了吗?” 身份环里传出来的声音很兴奋,“我家妞妞今晚联络我说了一通圣父的事情,我就顺便问了一句,哎呦喂,没想到你还真没吹牛!有点儿真本事啊!” 肖四方:“……所以我被录用了吗?” “不算正式录用,你周日早上七点到我家来一趟,先看看你拆机的水平。地址发你了,过时不候。”胖老板说完利索地断开了通讯。 成功了一半! 肖四方喜上眉梢,如果被录用二十币一个小时,她一周能腾出二十个小时来,一个月就有……不到两千星币。 零头都不够。 忧愁迅猛反扑,刚冒头的那一点点开心被吞吃个干净。 她趴在栏杆上,幽幽吐出一口气。 急不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第18章 贫民018 开学第一周剩下的几天,引起了好一番轰动的岑薄就像是大家一起做的一场白日梦,没再流出半点消息。 学生们的兴奋劲儿过了,日子又平淡下来。 周日一大清早,六点光景,肖四方轻手轻脚关上宿舍的门,出去了。 宿舍楼口站着两个男孩,一个大口打着哈欠,另一个笔直地站着。 她一出来,打哈欠的晃了晃脑袋,擦着早起的生理泪水走过去。 “怎么这么慢,我还想早点回来睡回笼觉呢。” “我不是说不用你一起吗?”肖四方看看他眼角成串的眼屎,目光最终落在朝她露出笑容的徐诚心身上,说:“还麻烦学长一趟,多不好意思。” 徐诚心摆摆手,“这次八面是对的,你不是去一家正规的店面工作,那个人也是半路跑出来的,什么身份也不清楚,再加上星际公约的约束力越来越差,我们陪你去至少能让那个老板知道你不是一个人,也就不敢轻举妄动了。” “就是。”肖八面斜了她一眼,“别不分好赖,你知道我每天有多害怕从别人口中听到你的消息吗?” 闻言肖四方一愣,先和徐诚心道过谢,然后摸摸他的脑袋,“真是我的好弟弟。” 肖八面嘴角抽搐,“别老是叫我弟弟,我都说累了……” 今天是肖八面第一次出校门,他胆子小,在学校里都胆战心惊的,更别提刚入学就去外面乱晃了。今天难得出来一次,又有肖四方在旁边,他抓紧机会东看西看,感慨不已。 “和灾前复原图一模一样,我看那些资料上,城市就是这个样子的。”他的手指在能看到的物体上一一指过,“这种被白线和护栏分开的宽敞公路,形状差不多高矮差不多大小也差不多连排的房屋店面,整齐的路边花坛,随便取用的自行车,十分钟一班次的环城公交,特殊站点直达的悬浮列车,空航道上只能看见影子的飞行器和跑车……” 种种只存在于概念中的事物令他目不暇接,心中的落差随之越拉越大。 他出生长大的外城没有这些,有的只是残破的灾前建筑和搭建在残骸上的简易房,还有漫天的黄沙。 时间早,街上行人也稀少,他们骑着自行车经过一整条店门紧闭的街道,和手腕上的身份环一样扎眼。 肖八面的速度不自觉慢了下来,铺天盖地的窘迫与不适朝他压来,扼住他的呼吸。 他觉得这条街上所有的内城人都在盯着他,嘲笑他见识短浅,嘲笑他低贱。 肖四方骑着独轮车赶上来,将他不安的神色收在眼底,什么也没说。 弟弟虽然胆子小了一点,但很聪明,她相信他能靠自己把畏缩的心态调整过来。 胖老板给的地址不远,自行车过来也只要十五分钟,他们到时才六点半,足足早了半小时。 这一片没有商铺,都是居民区,房子三层楼高,家家户户带个小院子。 院子的围栏也是拟态镜面,乍一看一片桃红柳绿百花齐放,走近全是假货。 把自行车停在院子门口,肖四方拨通了胖老板的电话,后者对她这么早到惊讶了一下,说马上下来。 骑了一路已经好多了的肖八面作为陪客比正主还紧张,在紧闭的大门前来回踱步,“岑爸爸保佑是正经兼职,岑爸爸保佑东家好相处……” 门开了。 胖老板看着肖八面揉了一下眼睛,正怀疑自己老眼昏花时,肖四方把人拨到后面去了,露出笑涡,“老板早上好!” 这张脸才对嘛,胖老板松口气,目光在她身后两个男孩身上一扫而过,张口就想问怎么还有两个人,忽然想起还在外头,赶紧探头张望了几眼,道:“都先进来!”私下和流民接触,被邻居看到还是会有点怪怪的。 大门关上,胖老板才背起双手,咳了一声,“不放心我啊,还带两个人壮胆?” 肖八面和徐诚心同时露出尴尬的神色。 肖四方严肃道:“怎么会,他们是怕我不会说话惹你生气,特意来监督我的。” “……”这个理由不错,连流民都敢用的胖老板马上释怀,指着院子里堆得乱七八糟的各种旧机说道:“电视冰箱净水器洗衣机电子本这种传统机械,和飞行器虚拟眼镜折叠光屏这种新兴机械混在一起了,你拆传统机械就行,把能用的零件放一堆不能用的放另外一堆……哦,我先给你把工具拿过来。” 他转身进屋,推出一辆两层的小车,上面那层放着一台检测仪,下面分档放着杂七杂八的基础工具。 “你拆吧,等我吃完早饭再来看你。注意点啊,速度不是唯一的指标,还要看你从旧机上拆回的可再利用零部件的数量……让我满意,你就被录用了。” 他终于走了,肖八面吐出一口气,小声道:“这个人好像还可以。”没有让他感觉到什么敌意。 徐诚心的神色也轻松不少,赞同地点头。 小小的院落被脏兮兮的旧机占了大半,肖四方细致地挽好袖子,上前翻找起来。 很快就抱了两只电视机出来,型号上有些差异,不过里面都是一回事。 她扔了一只给和徐诚心站在一起的肖八面,后者赶紧抱住,“你别扔啊,摔碎了拿什么赔!” 肖四方才不粗鲁,她当然是相信弟弟一定能接住才扔出去的,把手中剩下的那只翻面,拿出自己的那把怪模样工具,小推车推到肖八面前头,“来都来了,试试吧。” 说完她盘腿在地上坐下,扁长的电视机靠在膝盖上,工具在手上转了几个来回,落了下去。 前盖、偏光片、滤光片、液晶、玻璃…… 两分钟功夫,一台电视机分解完毕。 好快!徐诚心刚在心中赞叹完,又见小学弟在小推车上挑出几样工具,把电视机从头到脚翻看了一遍。 肖四方:“行吗?” “应该没问题吧。”肖八面保守地答道。 他有条不紊地开始拆卸,速度远没有肖四方那么快,手底下的活却不含糊,一样一样的,没出一点差错,嘴里还不闲着:“我打听过了,战斗系供氧需求大到离谱,据说一个月没十万星币下不来,是贵族专业……就算我勒紧裤腰带,一个月顶多也就能省三千星币给你……唉,你说这老板能不能要我,他要是要我的话,我时间多,能多给你攒点。” 说话间肖四方已经把拆下来的零件分好了,不过她不是分成两堆,而是分成了三堆。“氧气的事情你别管,但如果你也想做兼职,那等会儿可以问问。” “呸,你当我想管,还不是看你太惨了!” “知道。”肖四方答得敷衍,“我知道弟弟就是关心我。” “我呸呸呸你个臭不要脸的!都说了我不是弟弟!” 看着肖八面居然也拆好了一台电视,徐诚心不自觉张开嘴,“四方学妹这种敢报考制造系的狠角色也就算了,八面你是也在修理铺打过工吗?” “没有啊。”肖八面摇头,“我是第一次。” “第一次?”徐诚心愣住,这么顺溜的操作怎么看也不像第一次啊,不过仔细回想,从姐弟俩的对话看好像确实是第一次的样子。 他有些不敢置信,“那怎么停顿都不带一下?” “四方刚刚已经拆给我看过了啊。”肖八面一脸理所当然和匪夷所思,“学长你怎么问这么无聊的问题?” 现学的……徐诚心惊呆了,原来还想这姐弟俩怎么一点都不像一家人,现在看来,确实是一家人呐! 肖四方看了被新发现惊愕到的学长一眼,回头继续翻找相同旧机时偷偷翘起嘴角。 从小到大,八面从来不是努力的人,平时玩得比谁都疯,只是上课听讲考前再翻一遍她的笔记,就能把绝大多数的同学甩在身后。 他过目不忘,还会举一反三,是真正的天才。 胖老板一顿早饭吃到七点半,回来的时候四方八面都快把院子里几十台传统机械旧机拆完了,还在试图扒拉看能不能找出来能拆的来呢。 “你、你们都弄这么多了?!”他扭动肥胖的身躯,一个箭步蹿上来,“都说了速度不是唯一标准,你们可别是胡来了……而且都说了分成两堆,怎么变三部分了?!” 胖老板指着叠放整齐的零件堆,瞪起了那天用墨镜挡住的绿豆眼。 “因为你的分法不合理呀。”肖四方态度语气极其自然,一把拍开八面戳她要她放低姿态的手,“你听完我的分法,就知道有道理了。这第一堆是确定必须报废的零件,第二堆是完全可用的零件,第三堆则是修一修能用的组件。” 她拿起第三堆最上方的电源板,“像这个,只是一个小元件坏了而已,换个能用的重新焊上就行,按照你的分法,是归属在能用那边,还是不能用那边呢?” 胖老板恍然大悟,他是个不吝于承认错误的优秀商人,爽快点头,“是我一时想岔了,你的脑袋挺灵光啊。好吧,那就让我来检测检测你分得对不对再说。” 肖八面松了口气,可恶的四方,总是让人担惊受怕! 院子里安静下来,只有检测仪发出轻微的嗡鸣声。 胖老板一口气检测了二十个零部件无一差错,心里都乐开花了,这次真的走大运了,这么多旧机原本计划给她拆一天的,居然一个小时就弄好了,虽然是两个人这速度也着实够快!这些流民可真老实啊! 他暗地里笑完,面上装得很好,“嗯,不错,算你通过了我的考核,那就这么定了,每小时二十星币……” “还不能这么定哦。”老实的肖四方弯起圆眼,“我觉得我们可以再谈谈的。” 胖老板心中咯噔了一下。 第19章 贫民019 胖老板强笑道:“还要说什么呢?” 肖四方捡起一个小盒子,打开来掏出放在里头的折叠光屏,在他满脸“不要乱动”的神色中道:“其实新兴机械我也会拆会修。” “说什么大话呢。”胖老板虎着脸,“你一个小姑娘说话怎么老没谱!” 肖八面在心中连连点头,简直不能更同意。 “的确,我的实操经验是不多,速度不会太快,但我可以保证,不会把东西拆坏。”说着她手上一动,纸张般薄软的光屏滑出一层玻璃纸似的后盖,露出里头闪烁着金光的上万根光纤。 光纤头发丝粗细,乱麻似的交错在一起,难解难分。 细长的手指戳在这金色上,“我可以演示给你看。” 胖老板紧张了也怕了她了,忙道:“别胡来啊,虽然这是个坏的,但我收过来也要六千星币呢!” 六千星币?!肖八面大叫:“四方,一个月生活费啊,冷静!” 肖四方一手托着光屏,一手从怪模样工具的一个端处抽出一根长二十公分的针状工具,我行我素,“你们别怕呀,我有信心的。” 可我们没有!肖八面和胖老板同时在心里呐喊。 这次连徐诚心都不站她那边,莽撞了,莽撞了啊。 “光纤液给我用一下。”肖四方手中的长针在光纤中转了一圈,提出要求。 “……反正你要是弄坏了你就赔我六千,不赔你们仨都别想出这个门!”光屏在她手上,胖老板别无选择,只好一边放狠话一边抖着手递出身上原本打算带去店里的光纤液,“还要赔光纤液,两千一瓶!” “哎呀知道啦。”肖四方接过拇指大小的瓶子,把光屏往推车上的空位上一摊,对着令人眼花缭乱的光纤端详片刻,果断下手。 一手长针一手光纤液,针尖挑起一滴金色的液体滴在光屏对应需补充的拉纤口,针尖一拉扯出一条长而均匀的细丝,手法利落稳当,完美地将新光纤拉到某一个入纤口,接着如法炮制扯了六条新光纤到不同的入纤口,最后把玻璃纸后盖贴了回去。 “好了。”她把光屏翻过来,身份环擦过端口,屏幕亮起。 正常启动了?!胖老板一把夺过光屏,把所有功能都检查了一遍,张着嘴看向肖四方,“我滴个乖乖,你还真会啊!” “呼——”肖八面一把抓住徐诚心借力稳住身体,才没因为瞬间放松软倒在地,喃喃道:“该天杀的肖四方,你知不知道心脏负荷变大吸氧需求也要跟着增加,让我们本就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 亮了一手的肖四方不理他,只问胖老板:“现在可以再谈一谈了吗?” 胖老板呆呆点头。 八点半,三人一起离开,其余两人还晕乎乎的,踩脚蹬子都有点飘。 “传统机械按件拆机,一件二十星币,新兴机械光屏、眼镜等维修一百星币一件,飞行器拆机两百星币一只……”肖八面两眼发直,“只要这个老板的规模上去了,有足够的设备可以拆,咱们一个月应该能挣他个一二万……” 徐诚心和他同一副表情,也傻傻的,“是的,还是在这个老板压榨我们,只给正常市价一半的情况下……” “哦天呐……” “有前途……” 肖四方琢磨道:“那个坏掉的光屏回收价是六千,光纤液维修成本二十左右,我查过市面上八成新的二手光屏价格在八千到一万不等,他这样一翻手就能赚两千。如果我们可以自己做……” 其余两人一个激灵,异口同声制止,“打住!” 肖四方撇撇嘴,她也就是说说,一没钱二没人脉三没许可证四没时间五没经验六赔不起,谈何在内城做生意呢? 更何况远水救不了近火,先想办法解决下一周实战课的供氧才是正经。 她一露出苦恼的神情,与之并排的肖八面就从能赚好多钱的喜悦里脱身出来,沉默片刻,说出了在喉咙口徘徊很久的话,“四方,要不我联系下爸妈,先问问是不是有积蓄可以应急?” “你不要管。”一提到这个,肖四方绷起脸,“就算要开口,也应该我自己去说……我再想想办法。” 说着她索性把车停下来,抬起手腕拉出能量光板又翻起来。 “你还要在外面逗留?!”肖八面不满,无意识拔高的声音吸引了不少内城人把鄙夷的视线投注在他身上,他脸一红,赶紧把声音压低,“快走啦,就你这德行一个人在外面我真的太害怕了。” 肖四方抬起头看着他,认真道:“你看不见就不怕了,想想以前你看不见那几年,我走过的地方可比这里危险多了,你不也习惯了吗?” “可那时候我不知道你头这么铁啊!我答应过奶奶要看着你,不行,要不你还是带我去……” “带你去干什么?”肖四方打断他,“那就是咱家两个人都去做出头的事,你真想气死奶奶?” “我……你怎么倒打一耙呢?!”肖八面简直要被她气死,“我怎么这么倒霉,从小到大都要给你背锅!” 肖四方弯起大眼,拍拍他的背,刻意将原本就软的声线放得更软,“你就先回去嘛,我保证带着弟弟的爱小心翼翼,负重前行!” 肖八面毛都竖起来了,被她恶心得不行,“别拿这副面孔对着我,我走,我走还不行吗?” “行。”肖四方恢复正常,大力拍他的背,“回去好好学习,学长也再见,今天谢谢你啦。” “不用谢。”徐诚心本来也想劝,不过人家亲弟弟都没辙,他还是不讨人嫌了。 目送两人离去,肖四方低下头看着光板上的二手交易市场页面,按住衣服下边的空间钮。 对不起宝贝,要是真没办法,还是只能把你给卖了。 抬头看了看逐渐拥挤的街道,和越来越多落在身上的厌恶眼神,她摸摸脖子,换了一个地方,在人流少的角落继续翻看招聘信息。 就没有什么来钱快的工作吗…… 一道黑影遮下来,挡住了大半光线。 肖四方滑动的手指一顿,抬起头来。 一个穿着破洞牛仔裤,颧骨凸出下巴尖细的青年叼着一根电子烟,站在她正前方不过半米的地方。 回头确认自己没有堵住路口或者垃圾桶等必经必用之地,她把头转回去,默默往左侧移了一个身位。 青年眉头一挑,也往同一方向移动同样的距离,还是正正好堵在她面前。 肖四方站起来,目不斜视朝停放在一边的独轮车走去。 “唉,别走啊。”青年伸出手拉了她一把,流里流气道:“我看你一个人挺无聊,特地来陪你耍耍。找兼职啊?缺钱?哥给你介绍兼职啊,陪哥玩一会儿,一千星币~一次~怎么样?” 众目睽睽之下,他的神情动作音量都没有任何收敛,反而更怕别人不知道他在做坏事似的,大声宣扬引人注意。 发现了这一幕的行人们皱皱眉头便继续走自己的路了,没人去管。 他们看不上这个傻逼的行为,却也不可能为一个流民出头。 肖四方甩开他的手,不着痕迹地身份环上摸了一下,才克制着说:“不用你介绍。” “我也是为你着想啊,怎么就拒绝我了呢?”青年严实地堵住她的去路,不让她离开,“你看看你,好不容易借着进修的机会到内城来玩,何必还让自己在外城似的,受苦受累呢?跟哥玩玩,哥保证让你飘起来~” 他的死缠烂打令肖四方紧紧地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时换了一副面孔,甜甜笑道:“好嘛,那我们玩什么呀?” 瞧瞧这些没有原则又下贱的东西。 青年眼底泄露一丝轻蔑,伸手勾住她的肩膀,“玩让我们都快乐的事情,跟哥走就是了。” “好的呀。” 肖四方顺从的被他拐入小巷,仿佛不知道巷子已经越走越深,而巷外的行人也离他们越来越远。 一直走到四周都暗沉沉的,高楼不见挤入死角,青年才停下来,说一声“到了”,又翘着嘴角问:“满意哥带你来的这个地方吗?” 三面堵死,来路也被他用身体挡住。 肖四方看看这个不会来人的角落,点头,“满意。” “那就好。”青年眸中色泽一暗,放松的五指成爪,瞬间朝人脖颈抓去。“游戏开始!” 可惜他的目标动作比他更快,一记膝袭直奔小腹下三寸而去,与此同时看似软弱无骨的手滑过他攻来的手腕,瞬间借力完成,身体侧翻,躲过他惊怒交加的一击。 艹,怎么回事?! 肖四方的腿不是吃素的,任凭青年反应再快,命根子也被伤到了,一张勉强能说端正的脸骤然扭曲,直冲灵魂的疼痛令他再无反击之力,岔着腿跪倒在地。 “啊——” 他凄厉地惨叫出声,肖四方在他前方蹲下来,也张开嘴,啊了一声,“你很痛哦,要我给你揉揉嘛?” “滚开啊!”青年眼中充血,快瞪出眶的眼珠子活像要把她生吞活剥了。 “刚才不是你要跟我玩的嘛。”肖四方随手拔了五六七八根他的头发,一脸“你无理取闹”。 青年喉咙口一阵腥甜,“妈的臭□□你给老子等着——” 肖四方一脚踩在他脸上,力道不重,没让他毁容,鼻梁骨也没断,皮都没给他擦破一点,只是蹭了他一脸鞋底灰,顺便把人一起踩在地面上。 “好的呀,我等你来哦。”脚底轻轻按摩他的面部,声线更软,“小废物。” 第20章 贫民020 吃亏是不可能吃亏的。 肖四方长这么大,吵架闭嘴是她最忍气吞声的时候,而打架涉及□□伤害,她一步都不可能退。 嫌弃地把踩过人脸的鞋底在地面上蹭了好几下,她才满意地放下脚,转身离开。 刚出小巷回到停车的地方,身份环就嘀嘀响了。 通讯接通,卢意愤怒的咆哮声传出来,“你给我发的什么玩意儿,这男的也太丑了,恶心!” “唔,光看脸还没有那么恶心啦。”结合他说的话才恶心呢,肖四方在心里补全道。 吼归吼,卢意也不是蠢人,突然收到流民同学发来的没有任何角度结构技巧可言而且像是偷拍的人像照片,照片上的人还一看就不正经,显然是碰到了危险。 如果这一通通讯肖四方没接,她就得报警了,线索就是这张图片。 不过肖四方既然接了,那就证明事情已经解决了,卢意放心的同时又忍不住恶意道:“哼,怎么就没恶心死你呢?” 肖四方一本正经:“不可以的,要是少了我这个搭档,你该有多为难呀。” 卢意:“……恶心!” 通讯粗暴挂断,肖四方岔开腿跨上独轮车,打算继续寻找来钱的门路。 一阵劲风掠过,独轮车倒下,发出啪的一声。 路人疑惑地投去一眼,仿生树下空无一人。 肖四方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眼前的天地就开始旋转,心脏仿佛掉进冰窟窿里,冷得捞不起来。 是那个人的援手?! 还是特里?! 动弹不得的状态好像就维持了几秒,又像是过了几个世纪,被放下的时候她的整个后背都已经全部湿透了! “不要紧张,是我来投奔你了。” 一道熟悉又不是太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肖四方一个激灵,终于缓过神来,连滚带爬和声音的主人拉出距离。 狼狈转身,那张足以让头顶拟态镜面黯然失色的脸正含笑对着她。 肖四方目光僵直地看着他白色手套上方的手腕。 还是空的,什么也没有。 “又在猜我是谁?” 他扬着长眉,微微弯起的眼睛剔透清明,举止自在从容,怎么都不可能是一个什么逃犯。 “已经不用猜了。”肖四方缓慢而坚定地摇了摇头。 脑子里这几天刚被艾达她们灌输进来的,温柔谦逊优雅尊贵细腻善良美好的圣父形象晃来晃去,最后定格在他空荡荡的手腕上,全面崩塌。 双手贴裤缝,弯腰行大礼,肖四方能屈能伸当机立断大声道:“感谢您当时的援手!除了您的救命之恩,其他的我一概不记得了,请您放心!” 她的头低到了腰部,模样看起来万分真诚。 可惜岑薄已经看到她低头前满脸“岑薄居然真的会骗人”的震惊之色,故作失望:“你这么说的意思是,不打算履行当时的承诺了?” 肖四方额际一痒,一滴豆大的汗滑了下来。 她知道的是太多了,多到无法分辨哪些是她应该承认自己知道的,而哪些是不应该知道的。 她试图让自己镇定下来,好拿出当初在废墟星冲着他大放厥词的勇气,可只要一抬眼皮看见这人和煦的笑脸,就忍不住连腿都要颤动起来。 人生中最艰难的时刻,莫过于此。 这时候给她带来了巨大压迫的始作俑者还绕着她转起圈来,幽幽叹气,“前几天你还说我就是最好的,还说要保护我,现在就翻脸不认人了。” 随着他这一句话音落下,肖四方高速运转的脑子终于找到了出口,努力控制住自己的语气不让它太过谄媚,“怎么会,我当然愿意保护您,万死不辞。” “嗯哼。” 还保持着九十度鞠躬模式的肖四方看不见他的脸,苦恼地想这鼻音到底是满意呢还是不满意呢? 正在她忐忑不安的时候,岑薄含笑的嗓音再次响起,后脑勺也被人摸了两下。 “你怎么傻乎乎的?” 傻…… 肖四方敢怒不敢言,她从小到大都是最机灵的那个,怎么会和这个字搭边! “过来坐。” 一直压迫着她的气息如同冰雪消融,了无痕迹。 肖四方浑身一轻,抬起头才发现她居然已经回到了学校的内部,并且就在第一天进入内城的那个入口处。 岑薄此时正坐在一棵仿生树下的长椅上,轻拍着他身侧的位置。 不是入学时间,这个内外城的出口又设在学院内部,除了值班的老师和图谋不轨的坏蛋,根本不会有人来。 肖四方朝长椅走过去,小心翼翼地看一眼他的脸色,轻手轻脚坐下了。 事到如今,她已经确认圣父爸爸没有恶意,只是在他面前无端觉得自己渺小,无论怎么调整心态都放松不下来,整个人都硬邦邦的。 岑薄看了拘束不安的她一眼,又笑了,“上次见面你还天不怕地不怕的,怎么现在畏畏缩缩的,你的梦想不是要平权,要平等吗?” 平等。 这两个字深深扎进肖四方心底,她低头,用力捏了捏手掌心的肉。 “我还没有修炼到家,所以和人差距太大的时候,还是会自卑的。”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无意识地缩着肩膀,和平日里强势自信的样子有些不同,但这副状态只出现了短暂的几秒,她的脚尖在地面上碾了碾,马上又恢复精神,声音也坚定起来,“不过,暂时的自卑是没有关系的。等我把差距拉近,就不会这样了。” “有人跟我说过,要先正视问题,才能解决问题。”肖四方重新挺起胸膛,双手放在膝盖上,目光终于敢落在岑薄的眼睛上,语气铿锵,“让我自卑的是我的无能,而不是因为你的身份。我承认现在的我就是比你差,就是自卑,但我决不会永远这样下去。” 她这蹭蹭上涨的士气令岑薄的眼皮都跳了跳,小丫头片子人小口气不小,难怪一个人单枪匹马,也敢出头。 他总是涣散不经心的注意力难得集中起来,仔仔细细地身边的人看了一遍,小姑娘不但把背挺直了,脖子都硬生生抻长了几分,脸上哪里还有她自己说的什么自卑,反倒显示出一身傲骨来。 真有意思。 “你父母很会起名字。” 被他看了半天,看得肖四方都要脸红了,却忽然扯到这么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题上来,她怔愣地“啊”了一声,“是什么意思呀?” 岑薄收回目光,笑问:“我记得外城也有古中文的课程,学得怎么样?” 肖四方诚实地摇头,“不太好,只是应付考试。” 岑薄没有为难她,简单解释道:“天地四方,四方指各处,也有天下的意思。你家长辈给你起了一个很大的名字,他们对你充满了……期盼。” 他想了想,还是将野心二字换掉,改得含蓄了一些。 虽然按她父亲肖勤俭的性格来说,显然用野心更为贴切。 “原来是这样啊!”肖四方拍了拍自己的脸,低声嘟囔,“我还以为是四四方方的意思呢,觉得很不好听。” “未尝没有这个意思,四方之口,谓于中正,中正自守,其介如石。” 肖四方没听懂,但不妨碍她的眼神发生变化。 她是偏科严重的实干家,但从小到大最钦佩的却是古中文老师,因为她觉着在这种浮躁的时代,能老老实实把不能直接创造价值的知识读进去的人,才是真正有内涵有深度的人。 她眼中的敬意来得突然,岑薄一愣,笑问:“四四方方真的不好吗?” 一说到这个,肖四方不好意思地摸摸脖子,“不漂亮嘛。” “不漂亮?那你想叫什么漂亮的名字?” 肖四方眼中放光,“雪,白雪!” 肖白雪? 这三个字在心头转了一圈又一圈,岑薄微笑,不合适,非常不合适。 “我妈妈说Y-6218废墟星到处都覆盖着厚厚的雪,特别漂亮!”说着她眼中黯淡下来,她早就想去看了,但太远了,连续跃迁也要三天,费用又和距离对等…… 不对!肖四方偷瞄了岑薄一眼,神情一凛,怎么又和他聊上天了呢?! “咳。”肖四方清清嗓子,“圣父大人,您来找我,是需要我做什么吗?” 她要把话题扯回去,岑薄也就笑眯眯地跟着回去,“我的确是来投奔你的。” “呵呵,您不要开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 “……” “……” 看着人快急眼了,岑薄才收了笑,胳膊放松地搭在椅背上,“好吧不开玩笑,关于我的小道消息听说了吗?” 肖四方想起结构学老师的话,不太确定问道:“是说您要选择一个星球暂居,亲自融入人群收集什么东西这件事?” “明面上是这样,但事实上……”他换了一个坐姿,手肘靠着椅背,单手托腮笑看肖四方,“只是我个人的休假而已。我来是要问你一个问题,然后再做决定。” 她的回答居然能影响到圣父大人的决定?! 肖四方打起了十二万分精神,“我懂得很少,可能不能给您答案。” 岑薄摇摇头,“不,只有你能给我答案。毕竟……” 肖四方支楞起了耳朵。 “毕竟只有你知道我的真面目。” 肖四方的额头又痒痒了,冷汗不听话地冒出来,她果然还是知道的太多了! 岑薄神情自若,嘴角含笑,“当初你说要我相信自己,我就是最好的。现在我再问你一次,你真这么觉得吗?” 肖四方心中一跳,目光落在这张漂亮的脸上,不得不承认当时她有一点点为色所迷,这种性格还真的说不上最好,但是…… “实话实说就好。”岑薄淡淡提醒。 肖四方坐得更端正了,整个人的姿势甚至呈现出一种僵硬的状态来,半晌,她看着面前人,决定破罐子破摔了。 “从我的角度看,不是太好。” 岑薄眉头一挑。 “但是!”肖四方立刻加大音量,闪躲的目光诚恳了不少,“就像我,非常多的人都觉得我不好,可我相信自己呀,我觉得我就是最好的。所以我是真的这么觉得,你要相信你自己,你就是最好的。” 说完她忍不住在心里给了自己一个大拇指,偷换概念大法好! 岑薄低声笑起来,居然真被她圆回来了,有意思。 “好了,我听到了你的答案,也做出了决定,现在告诉你吧。” 他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看着肖四方睁得圆溜溜的眼睛,“既然你真的这么觉得,那我就定居在这个星球吧,接下来的时间还请唯一知道我真面目的肖四方同学,多多指教。” “……” 肖四方裂了。 第21章 贫民021 岑薄的突然出现让肖四方失去继续找兼职的兴致,没精打采回了寝室。 不知情的室友们看见她这样,只当她找兼职不顺利,纷纷过来安慰。 “没事儿啊不着急,这才第一周呢,我们给你看着学校里勤工俭学的岗位,要是有机会你就去试试。”娜拉一方面觉得她这是自作自受,一方面又觉得木已成舟只能硬着头皮上,看见她这么愁眉苦脸也有些同情她,空的时候没少帮她留意赚钱的门路。 艾达摇头,“学校里的岗位哪轮得到我们,就算轮得到,那一个月几百星币的补贴,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娜拉没好气道:“如果真能上,有总比没有好吧?” “要是可以先去哪里借点儿钱就好了……”有人小声咕哝,“如果一个月能借到一万星币这样,哪怕还是不够,总也比现在强。” 说到借钱,首选肯定是亲人和朋友,可流民出身都是穷亲戚穷朋友,就像寝室里七个女孩,六个自己都紧巴,卢意倒是有钱,但阶级立场摆在那里,也不能跟她开口。 娜拉摸摸肖四方的背,随口叹道:“原本四方区里挺有钱的,说不定还能跟区里先借,偏偏一口气供了两个,只怕舍不得再往外掏钱了。” “嗳?!”艾达被她提醒了,说起她所在的区里发生的一件事,“去年我们那儿有个刚毕业的特供生,为了帮他的父亲续命,跟区里借出了五十万呢!” “这么多!”众人惊呼,“在外城缺氧导致身体腐朽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区里居然愿意借这个钱?” “本来当然不愿意借啊,但他是特供生啊,在原本的年限基础上额外跟区里续了三年工作约,区里就高高兴兴地借给他了。”艾达说完,看向肖四方,“你要不也试试?你再把你的情况说一说,说不定区里会借给你更多呢?” 娜拉摇摇头,“跟区里借我觉得可行,但跟区里说四方是进入了战斗系供氧跟不上才要借钱不行,战斗系能帮区里做什么,这对区里来说就是冤枉钱。要是四方就进制造系,那这事儿倒是能以材料费等由头去说一说。” 艾达和娜拉惯来不对付,这次倒也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有点道理,区里为什么愿意供他们进内城学习,当然是为了区里更好的发展,四方进战斗系对于区里的发展来说的确是没有一点好处,要借钱恐怕不容易。 “跟区里借是不行的啦,你们不用担心我,总会有办法的。”一直被安慰的肖四方终于直起身体开口了,这次她和八面都能进内城学习,校长的游说和死缠烂打只占了一小部分,区长点头主要还是看在她爸为区里做的贡献这个面子上。正如娜拉所说,她要是进的制造系这钱就好办,可她进的是对区里没用的战斗系,就算自家父亲留下的面子再大,恐怕也起不到任何作用。 再说回来,她现在最困扰的也不是这个供氧问题。 朝姐妹安抚一笑,肖四方摆摆手,“我没事,你们忙你们自己的吧。” 众人只当她不想让大家操心,纷纷上前揉弄安慰了她一番,才散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各做各的。 肖四方重新趴下,脑壳在桌面上敲了又敲。 她的苦恼,无法和任何人分享…… 翌日。 上一周没能上成的《异形概论》终于来了,年轻的班主任顶着一个中规中矩的平头和方脸进行了自我介绍。 “大家好,我叫周明,今年负责教你们《异形概论》。这门课很简单啊,基本就是给你们混学分用的,所以上周缺少的课时我这边就不补了,咱们上课的时候少讲点题外话,这点内容也就随口讲掉了。” “不过作为你们的班主任,这节课咱们还是得多讲几句废话的,占用大家时间了,希望各位早点习惯。” 他说话的口吻很温和风趣,同学们都笑了起来。 “你们都一起上过一周课,自我介绍这个流程咱们不走了,我就开门见山,跟大家宣布一个非常重磅的消息吧。”他双手往后一背,严肃地清了清嗓子,吊起大家的胃口,“听完后你们不要太激动啊,保持镇定,不能显得太没见过世面,知道不?” 同学们又是笑又是不乐意,“哎呀老师你就说吧!” “咳咳,在接下来的一年里……”周明笑看底下一帮孩子乌黑发亮的眼睛,一口气道:“生命研究院的岑薄副院长将会成为咱们三班的特教员!” 数秒死一般的寂静后,教室轰然炸开。 “啊啊啊啊啊啊——” “喵了个喵了喵——” “嗷嗷嗷嗷嗷呜——” 好好的学习场所,秒变动物园。 周明也不阻止他们,要不是为了面子,他也要跟着叫唤两嗓子。 岑薄也是他的偶像,他在学生时代也曾毫不遮掩地为这个男人呐喊!现在看着这些孩子们可以肆无忌惮地表达粗他们的喜欢,他甚至还有点羡慕他们的年轻。 目光在沸腾的教室每一处来回游荡,当落在宛如死水的最后方角落时,他忍不住挑了下眉头。男孩也就罢了,可以说是同性相斥嫉妒心作怪,可居然还有女孩子不喜欢岑薄?! 不敢置信的下一秒他又发现这潭格格不入的死水就是那个画风不一样的特供生,无奈地笑了。 这孩子难道真的处处都和别人不一样吗? 这次肖四方可被冤枉坏了,她也只是表面平静内心早已掀起惊涛骇浪,整个人都快因为僵硬而脆裂了。 不是她自信过头,而是岑薄绝对会给她不那么不平静是生活添风添浪! 她为什么会被卷进这种麻烦事里…… 好累,她明明只是一个贫穷的管不住嘴巴的流民小孩。 等大家都嚷尽兴了,周明才不慌不忙打开投影,正式开始上课。 “异形,顾名思义就是异化形体,咱们这门课中的异形和我们平时口中的异形需要稍作区分,我们常说的异形是指完全异化形体,也就是我们的天敌异化植物、异化动物以及异化人形动物。” “而本书中的异形,除了完全异化形体,还指不完全异化形体。例如拥有异能的我们,就是典型的不完全异化形体。” 一只胳膊懒洋洋地举起,周明朝举手的学生点点头,“这位同学有什么疑问吗?” 举手的学生一身白皮,撇开满脸的雀斑,相貌还算英俊,此时阴阳怪气说道:“这个我们,得撇掉某个垃圾吧?感觉这节课,某个垃圾没必要上的样子。” 众人的目光毫无悬念地落在最角落的肖四方身上,后者视线都没转一下,依旧全神贯注盯着讲台。 她又不傻,这个时候和他呛声岂不是承认自己就是“某个垃圾”。 周明皱起眉头,他性格随和幽默,不代表他能够忍受一个学生在课堂公然挑衅,破坏他的课堂氛围。于是他沉下脸,声音不轻不重:“我一开始就说过,这门课很简单,所以如果有同学觉得这门课没必要上,彻底浪费你们的时间,那你们可以直接出去,我绝不阻拦。但如果有同学浪费别的同学的时间,那我的课堂也不欢迎这样的学生!” 雀斑男的白脸蹭得一下红了,紧紧闭起双唇。 有他前车之鉴,学生们不敢再胡乱开口,因为班主任的年轻和善而放松的心也重新紧绷起来,认认真真继续听讲。 习惯这种场面的肖四方正襟危坐,从头到尾都没受到影响。 “不完全异化形体又分为有异能异化形体和无异能异化形体两种。所谓异能,就是异化的产物,它是我们抵御完全异化形体的有力武器,通常以能量热焰的形式释放……” “我们作为有异能不完全异化形体,异化不稳定,高浓度的氧气不但可以帮我们修复在无氧环境中逐渐崩溃的身体,也可以稳固异化,增强异能……” 周明讲课的语速不快不慢,这门课本身又没有什么深奥的知识点,他还时不时举一些现实中的例子,肖四方跟听故事似的听得十分开心。 下课后,学生们嘻嘻哈哈往下一个教室赶,肖四方落在最后面,脑子里全是异能和进化。 大灾变发生之初,因为全部星球都在灾变,所有幸存者只能在星舰飞船上苟延残喘。而太空中的资源用一点少一点,没过多久,星舰与星舰之间就开始互相掠夺,伤亡惨重。 战争和灾变一样可怕,爆发过几次轰轰烈烈的战争后,拥有思想和智慧的人们不得不将目光重新投向拥有无数资源的星球。 经过三百多年的艰辛奋斗,无数人的牺牲换来了新秩序的重建,而这个新秩序,则彻底将话语权交到了总是冲在最前面的有异能群体手上。 内城外城的出现,就是无异能不完全异化形体和有异能不完全异化形体的一次区分,也是奠定阶级制度的基础。内城有异能群体二等居民身份确立,无异能群体从星际流民变成外城流民被圈养,垄断的资源、落后的身体机能以及上一阶层的打压令他们无法发展,沦为受人驱使的奴隶。 一直到3672年,当时已经毫无人格可言的外城流民爆发,掀起平权运动,以数以亿计的人口牺牲为代价,与内城居民达成共识,签订《星际公约》。 这些也就是她知道的全部历史。 人潮倏地从前面分开,一队穿着墨绿色军装的士兵面无表情地走出来。 挤在人群里的肖四方回神,看着他们停在正在和同伴说笑的雀斑男面前,集体脱帽敬礼。 雀斑男本就白的脸唰的一下失去了血色,原本喧闹的四周也在这一瞬间安静下来。 肖四方第一次见这种阵仗,困惑地看着他们。 雀斑男抖着腿往后退一步,“不,我才刚刚入学,我还没有毕业……” 他身边的同伴闻言蹙眉,轻视地瞥了他一眼,纷纷往旁边退开,将他单独留在士兵们面前。 孤立无援的男孩红了眼圈,一昧摇头,“我只有十八岁,我甚至都还没有真正成年,求……” “住口!”士兵中走出一个人,眉目刚毅,声线冷硬,“你确定拒绝承担责任,并且抛弃身为二等居民的荣光吗?” 一句话令男孩后退的身体顿住了。 半晌,他站直身体,缓缓举起手回了一个军礼,眼泪扑簌簌流下来,哽咽道:“永、永不后退。” 士兵们的神色柔和下来,说话的那个士兵伸出手,拍了拍他尚且单薄的肩膀。 “走吧。” 一行人来的匆忙,走的也匆忙,除了带走一个学生,没有和任何人进行交流。 人被带走后,寂静的空间被打破,教学楼里重新热闹起来,没有任何一个人提起刚才发生的事情。 肖四方茫然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和结束。 什么情况? 第22章 贫民022 上午的课程全部结束后,肖四方本想偷偷问一问卢意上午发生的事情,可人家根本不给她机会,通讯信息不回,一直和圆脸女孩手挽着手寸步不离。 肖四方无法,索性发了个信息给肖八面,约他一起吃饭。 食堂角落。 肖八面端着鸡蛋味的营养泥坐下,警惕地看着面前的女孩,“无事不登三宝殿,你想干什么?” 自家弟弟面前,肖四方也不虚伪客套,直接进入正题,把上午看到的事情说了一遍,然后道:“大致就这样,你帮我问问徐学长,不要太声张。” “知道知道,你都说这些内城人都当没发生过了,那必然是不能随便乱说的。”肖八面心中有数,想了想又道:“不过四方,当时就你一个外人在,他们不会又背地里给你使绊子吧?” 上次废墟星事件还没过去呢,肖八面想起来都心有余悸。 “随便吧,这也不是我自己故意要听的呀。”肖四方想得很开,她本来就是钉子一样的存在,虱子多了不痒,没必要事事在意。 她没心没肺的样子令肖八面忧愁地叹了口气,欲说还休,最后叹了口气憋出“真是麻烦”四个字,埋头吃饭。 肖四方眨眨眼,也把岑薄成为他们班特教员的事情吞回肚子里去。 本来想告诉他的,现在看来还是不要说了,免得他羡慕嫉妒恨要和自己打架。 吃完饭后两人就分开了,肖四方在回寝室的路上接到了胖老板的通讯,通知她有空随时可以过去上班。 地址换了一个,查了查定位离学院也不远。 随手把地址转发给弟弟,肖四方推开寝室的门,目光落在卢意的床位上,人果然还没回来。 希望再次落空,求知的心终于平静下来,她定好闹钟爬上床,心无杂念地睡了二十分钟。 认认真真上完下午的课,肖四方来到食堂,肖八面和徐诚心已经占好最角落的位置等她多时了。 “学长好。”肖四方客客气气地打完招呼才坐下来。 徐诚心点点头,“你让八面跟我说的事情我是没听说过,不过我去问了上次借钱给我的学长,他告诉我说……” 他停顿了一下,看了四周一眼,轻声道:“他曾经看到过战斗系的毕业仪式,宣誓的时候喊的就是——不负荣光,永不后退。” 肖四方想了想,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他知道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还让告诫我好奇心不要太重,我也怕找的人多了事情宣扬出去惹麻烦,也就没再多问其他人。不过……”徐诚心快速朝肖四方眨了下眼,“我下午三四节没课,在网上泡了半天,又找到了一个视频。” “我看看。”肖四方眼睛一亮,忙把头凑过去。 肖八面:“……”学长的学长都说了让你不要好奇心太重!这俩人怎么都这么不安分呢! 徐诚心找到的视频是一个企业家采访片段,一共四分二十秒,徐诚心把进度拉到四分十一秒开始播放,视频上的男人并拢双腿,敬着军礼喊道“不负荣光,永不后退”。 等肖四方看完最后的九秒钟,徐诚心才把背景说了一遍,“这个企业家是个伤退的军人,在家休养时无聊弄了个机械厂生产一些螺丝螺帽这种标准件,没想到短短几年时间成为了那个星球数一数二的大企业,然后就有了这段采访视频。” 肖四方若有所思,“战斗系的学生毕业之后都要入伍,这个企业家又是伤退军人,所以这句话很可能是军人的宣誓词?” “有可能。”徐诚心点头,补充道:“因为我把这个视频看了好几遍,总有一种这个成功的企业家伤好后还要重新入伍的错觉,所以我又去搜索了退伍等关键词,有了一个新的发现。” 肖四方的眼睛更亮了。 这俩人交头接耳的样子都快把肖八面心中的野兽逼出闸了,都说了不要好奇不要好奇,万一发现了什么秘密被处理了咋办?! “按理说,军队应该也是有进有出的一种职业,可我查了半天,铺天盖地的入伍流程,但退伍流程我怎么都找不到。” 徐诚心的声音很轻,落在肖四方耳朵里却像擂鼓一样重,她的心脏也跟擂鼓一样,大力地噗通起来。“学长是怀疑,军队只进不出,是终身制?” “起初我也是这么想的,但后来我又找到了一个叫做接替流程的东西。”徐诚心摇摇头,神情凝重,“接替流程的开头明确写道,同一编码家庭内亲属可按本流程进行入伍接替。同一编码……这个内城,恐怕比我们外城复杂不知道多少倍。” 外城人数虽多,但数亿人民只草草划分成几百个区,每个区一个区长,区长受内城统治者管辖。区属流民除了进修过的特供生,其余完成基础教育的流民们没有太多的选择权,要么进入本区企业从事生产,要么进入二等居民在外城开办的工厂进行最基础的生产操作,所有物品一概厂家直销,不允许开设店铺,因此社会结构极其简单。 内城显然不是这样的,他们有各种各样令人眼花缭乱的店铺和娱乐场所,他们可以从政从军从商从医从娱,本就错综复杂,现在又冒出了一个编码…… 肖四方手中的勺子无意识搅动盘子里稀烂的营养泥,想起了参加考核那天,特里跟她说过的话。 ——你们这些流民,对这个世界知道些什么?就一个个的在那里自顾自可笑地觉得委屈,可笑地进行反抗,可笑地身在福中不知福! ——求知?等你们知道一切,你们就会知道应该对你们当下的生活有多庆幸! 所以这些人到底隐瞒了这个世界的什么? 一餐吃完,徐诚心和姐弟俩道别,独自回了宿舍。 当着学长的面忍下来的肖八面几乎是在他离开的第一时间,就开始抱怨:“我说四方同志,你能不能更安分守己一点,都把学长带坏了!” “有吗?我要是能带坏别人,不得第一时间先把你带坏?”肖四方舒展舒展四肢,语调轻松,“你觉得你自己坏不坏?” 肖八面:“那是因为我出淤泥而不染!就跟那什么荷花一样……你别给我岔开话题!” 他的嘴嘚吧嘚吧说个不停,肖四方任由他说了一路,从食堂门口说到校门口,再说到胖老板发给她的新地址,停好自行车才面容一肃,“要么闭嘴,要么……” 当着弟弟的面举起手攥成拳头,往小巧但充满爆发力的拳头上呵了一口气。 肖八面识相地闭起嘴巴。 从小一起长大,他当然知道面前这人的脾气,平时怎么跟她缠跟她绕都没关系,可一旦打扰她做正经事,那拳头只会比傍晚五点的沙暴来得还要猛烈。 这会儿不能惹。 前方是一个占地非常大的工厂,他们现在到的是西边侧门,无人看管平时都关着的那种。 肖四方出发前给胖老板发了消息,得到回复说到了敲门就行,会有人过来接应。 她上前几步,咚咚咚连着敲了三下。 正如胖老板所言,侧门很快就开了,六点多钟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里面开着两盏长约两米的环形灯,照得人眼睛一刺,适应了几秒才缓过来。 “你们就是胖子说的学生兼职?进来吧。” 开门的是一个黑瘦的汉子,和胖老板的体型呈两个极端,干瘪干瘪的,侧面薄得像纸片。 从门口可以看见里面有个隔断,这个侧门已经被独立出来了。 “你好,谢谢。”肖四方扫了几眼,抓着肖八面的胳膊走进去。 黑瘦汉子又把门关上了。 虽然和主要的厂区已经隔开,但这一块的空间还是很大的,大概有个二三平方千米的样子,除了两间占地面积约两百平方米的简易房,其余位置都堆着乱七八糟的旧机。 “还没来得及整理。”黑瘦汉子走到前面来,简单给他们介绍了一下情况,“我是胖子的合伙人,因为他还有店面要管理,所以主要还是由我来负责这边的旧机拆装。这边其实是我们的仓库,平时不会有人来,所以你们放心做吧……胖子说价格都跟你们谈好了,对吗?” 肖四方点头,“是的。” “胖子说你们俩主要负责拆旧机,你们当中有一个会修新兴机械的还包括修,对吗?” “是的。” “修坏了照价赔偿没问题吧?” “没有。” 爽利不多余的回答令汉子多看了肖四方一眼,不过也就是一眼,随即点点头,又指了指四个角落来安装的摄像头,“手脚干净一点,二十四小时监控的,明白?” 这一句话相当不客气了,质疑得毫不遮掩。 肖四方不卑不亢回道:“放心,我和我弟弟有做人的原则。” “这样最好。”黑瘦男人把一串钥匙抛给她,“除了周一上午,其余时间你们可以自由过来,我大部分时间也会在,不过这个生意我们刚开始做,免不了要往外跑,钥匙你们收好,别弄丢了。” 说完他又指了指那两间标了A和B的简易房,“目前这里面都是空的,里面有货架,你们俩拆好旧机记得做好区分,混在一起的一律不给钱。” 肖四方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那行,我先出去吃个饭,你们自己看着办吧,我大概一个小时之后回来。”黑瘦男人说完也不等他们回应,径自从侧门出去了。 整个过程看得肖八面是目瞪口呆,半晌还觉得不太真实。 “这个人节奏好快啊,就这么把我们扔在这里了……” 肖四方看着手里的三把钥匙,上面已经细心地做好区分,大门、A、B,一目了然。 “胖老板已经把该说的都跟他说了,他当然没有必要在盘问一遍了。”肖四方朝A房走去,门没锁,她直接推开了。 里面放着一堆没有组装的货架,除此之外真的什么都没有。 肖八面一看就卧槽了,“太坑了吧,货架都是散的,那不是要我们自己弄吗?” “不坑何必用我们呢?”这点程度在肖四方的意料之内,“要不是他们刚起步资金紧张,恐怕就算我们再廉价,他们为了稳妥起见也不会要我们。能在内城□□工也是不容易,别抱怨啦,尽快开始工作吧,咱们可是按件计费的。” 肖八面一直都是个踏实孩子,再加上在他心中四方的债就是八面的债,为了还债他也得用上全部力气。 两人停止闲聊,齐心协力动起手来,先把货架安上。 黑瘦男人回来的时候,动作奇快的两人已经把A方所有的货架全部安装摆放完毕,都开始收拾垃圾了。 他只看了一眼就退了出去,偷偷在心中为胖子点了一个赞。 真实在啊,这俩外城小孩。 第23章 贫民023 寝室门禁在晚上十一点,肖四方和肖八面忙到十点,把所有旧机全部分好类,才急急忙忙往回赶。 晚上温度凉,肖八面打了个哆嗦,然后卖力地继续蹬脚踏板试图通过运动让自己热起来。 “累了一晚上,一块钱没赚,这些内城人的心也太黑了。” 肖四方单手扶着车把手,笑着拍拍他的背安慰他:“没事啦,前期准备做得好,后续工作才更顺畅嘛。”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咱们今晚就是个单纯的苦力唉,一点成就感都没有。”肖八面忍不住要抱怨,“你说要是我们挣的就是苦力的钱,那也就算了,咱们可是技工唉,拿别人一半的工资做两倍的工作,心有不甘。” 肖四方微微眯起眼,迎着晚风道:“所以我们才要更怒力,才能改变这种局面呀。” 一听这不要命的话肖八面赶紧呸呸呸:“肖四方你别犯傻了,你知道《星际公约》是牺牲了多少人换来的吗?咱俩努力有个屁用。” “正是因为知道有那么多人为此牺牲,所以我们才需要更加努力,继续争……” 啪。 失去控制的自行车惯性前冲数米,撞在了仿生花坛上,翘起的后轮仍在滚动,车子上的人却已经不见了。 骑在前方的肖八面紧急刹车,只看到一抹白色的身影划过,然后就和四方一起消失在了视野里。 他骇然惊呼:“四方——” 他这边兵荒马乱不知所措,第二次被抓走的肖四方已经很镇定了,被放下后看着笑盈盈的圣父大人,举起自己的身份环,“请您让我先跟我弟弟打声招呼,以免他担心。” 照旧一身不染尘埃白衣的岑薄点点头,示意她随意。 通讯接通的时候,肖八面的声音已经带上了浓重的哭腔,“四方,是你吗?!” “是我,我没事。”肖四方快速道:“别那么没出息,我临时有点事,你自己小心点儿先回去,我晚点再联系你。就这样,先……” “别挂!你分明是被抓走的,你又背着我惹什么事了?!还有你是真的四方吗?你是不是被挟持了?发定位给我,我马上找人来救你!你千万别挂……” 肖八面珠链炮似的吐出一连串话,肖四方想打断他都找不到机会,正在苦恼之际,胳膊忽然被人抓了过去,语音通讯被改成影像通讯,圣父大人就着她的胳膊,把自己完美无瑕的脸凑了上去。 “你好小朋友,我是岑薄,请安静地听我说几句好吗?” 看着影像上那张被自己膜拜过无数次的脸,再听那温润雅致的嗓音,肖八面硬生生把即将出口的尖叫吞了回去,红着脸羞涩地点点头,“请、请说。” 肖四方:“……”八面居然有这么娇羞的面孔! “我找四方有一点点私事,晚点谈完我会送她回去,你不要担心好吗?” 突然和偶像说上话的肖八面已经分不出东南西北了,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傻乎乎点头。 “也不要声张,好吗?” 继续点头。 “谢谢。” 还是点头。 通讯挂断了,影像消失。 肖八面在寒冷的夜色里呆立良久,才回过神来,在心里疯狂大叫,他跟岑爸爸说上话了啊啊啊啊啊啊! 半分钟后他又开始懊恼,刚才的表现着实差劲,肯定给偶像留下了不好的印象。 再半分钟后,他的怒火前所未有地熊熊燃烧起来,这个该死的肖四方,居然惹祸都惹到岑爸爸身上去了! 另一边,并不知道他有这一段心里路程的肖四方看着前方熟悉的隧道口,自觉在昨天坐过的长椅上坐了下来,双手端正放好,等候“发落”。 岑薄坐下后没有立刻开口,只是像之前一样,一手撑着椅背,侧着脸打量旁边的女孩。 半长不短的头发随意地扎了一个马尾,圆溜溜的眼睛半阖着,一副斯文乖巧任人揉圆搓扁的柔软模样。 皮囊真是人类最好的伪装。 在肖四方不能忍受这种炙热目光的前一秒,他开口了,“听说我成为特教员的消息了吗?” 肖四方答得本分,“听说了,周老师上午说的。” “嗯哼。”岑薄又轻轻地哼了一声,姿态慵懒,“那你觉得我的新故事怎么样?” 肖四方:“……我有点听不懂您的话。”什么新故事? 岑薄是很有耐心的,也很有兴致地跟她说起昨天回去后,他给院长威利编的新故事。 “生命研究院主要研究生物异化,而异化的多样性让作为普通人的我们根本无法掌控。为了更快更好地解开异化之谜,我决定选择一个班级,通过观察普通学生们的日常,再结合吸氧频率和浓度,从这样一个最普通的角度,来分析和控制异化。” “怎么样?说实话哦。” 肖四方放在膝盖上的手不自觉握成拳头,憋了半天挤出两个字,“离谱。” 岑薄愉悦地笑起来,“离谱?威利院长很理解地一口答应了来着。” “那肯定是他自作聪明,觉得你就像Y-0214废墟星的冰山一样,把绝大部分真实目的隐藏起来了。”肖四方和威利有仇,此刻有机会,赶紧拉出来踩他两脚解气。 “真的吗?”岑薄漂亮的眼睛看着她,“可能我说的度假才是在骗你哦。” 肖四方的肢体又僵硬了。 对啊,她也不知道圣父大人哪句话是他编的故事,哪句话是真的啊。 见她有所意识,岑薄抬手摸了摸她圆圆的发顶,“同样的错误犯两次可不太好,你说呢?” 丝质手套在头顶摩挲的感觉痒痒的,也很安逸。 肖四方咬咬舌尖让自己清醒过来,告诫自己不能再为色所迷了! “我以后一定不会了。” 岑薄收回手,又问:“那你觉得,我说我在度假这件事,是真的吗?” 这可真是个不好回答的难题,但肖四方现在很清醒,因此很快也很肯定地给出回答:“我不清楚您是否在度假,只知道您的出现会改变很多事物的运行轨迹,我也是受影响的其中之一。” 岑薄很满意这个答案,“孺子可教。” “那……”肖四方趁机问道:“您今晚来找我,是为什么呢?” 岑薄微笑,极其自然地伸了个懒腰,“当然是因为无聊,所以来找你玩。” 肖四方:“……”真不知道这是不是个新故事。 这话肖四方没法接,场子有点冷了,岑薄注意到她的无语,没让场子继续冷下去,换了一个话题,“你好像知道很多特色星球,那距离你们这里最近的X-366半废墟星你知道吗?” 不明白他为什么说起这个,但肖四方还是乖乖的回答:“知道,X-366半废墟星是已知星域唯一非异化无氧植物‘球棉’的起源星。” 岑薄点点头,“球棉是绝大多数衣物的基础材料,包括战斗服内也有至少百分之五十的球棉,这颗星球是我们能有柔软衣服可穿的最大功臣。但你知道吗,球棉其实是完全异化植物。” 肖四方震惊之余,下意识反驳,“不可能,完全异化形体拥有一定智能,球棉根本没有!我家附近的培育场就有种植球棉,除了会长大以外根本不像活物!” 被白色手套包裹的手指轻轻点在她的眉心,一股微凉的气息挤进发热的大脑,让它重新变得轻盈。 “控制你的情绪,小姑娘。” 随着他的话语,肖四方缓缓吐出一口气,小声道歉:“对不起,我刚才太大声了。” “没关系,你还小呢。”岑薄收回手,语调没有任何变化,重新给她讲解刚才没说完的内容,“球棉于3268年被发现,那时候整个星域都是混乱的,因为它没有攻击性,状态稳定符合灾变前植物的定义,再加上当时资源匮乏,所以没有经过重重检验就被直接被使用了。新秩序建立时,球棉已经被广泛使用两百多年没有出过任何问题,当时的生命研究院也刚刚成立,想当然将其列为非异化无氧植物。” “但是此后的三百多年,整个星域内都没有发现第二种非异化无氧植物,上个月月初,生命研究院终于重检了球棉这个唯一的特例。” “检验不下十次,每次得出的结果都只有一个,那就是异化完全。” 肖四方已经惊呆了,本能道:“那是不是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存在非异化的活体了?” “也许是没有,也许是没有找到。”岑薄微笑,继续道:“不过正因为球棉不是非异化体,生院的研究方向又多了一个突破口。” 他的嗓音在夜色里听来格外动听,像骑自行车时带起的清风,也像外城无风期刚过天边晕染的霞光。 肖四方沉浸在这样的声音里,沿着他的话推断下去,“球棉是完全异化形体的同时,就目前看来,还是完全无危害的完全异化形体,这又是一个特例。” “对。”岑薄嘉许地拍拍她的脑袋,“所以球棉本身成为了最值得研究的东西。” “那是不是很快就会有结果,球棉到处都是,可以没有顾忌地进行研究吧?” 看着她晶亮的眼睛,岑薄笑着摇头,“不经夸,子子孙孙遍地都是,可种源只有X-366那一个。” “哦。”肖四方承认自己又想少了。 “因为离得近,我得先去探探。但是和其他人去又得装模作样累得慌,自己一个人去又很寂寞……”岑薄漂亮的眼睛微微眯起,把整个肖四方都装进去,“这周末带你去X-366玩怎么样?” 咳——咳—— 肖四方被自己的口水呛住了。 说实话她好久没出去,圣父大人的提议很是让她心动,可贫穷让她只能鼓起勇气拒绝:“我要打工,战斗系的供氧对我来说很成问题,我……” “出去了才更好赚钱。”岑薄笑着摸摸她的脑袋,话里话外不容拒绝,“就这样。” 第24章 贫民024 肖四方在宿管员鄙夷的眼神中擦着门禁挤进了宿舍楼,浑浑噩噩回到寝室。 直到看到刚洗完澡打算往床上爬的卢意,她无神的双眼才重新焕发了光彩。 “卢意,我想问你一些问题。” 卢意不理,还把屁股对着她。 时间也不早了,肖四方只好先去洗漱,洗完出来时卢意已经躺平戴着眼罩睡了,完全不给她提问的机会。 她很明显就是故意回避自己,不想提上午发生的事情。 艾达穿着拖鞋轻手轻脚走过来,蹭了她的胳膊一下,压低声音,“你要问她什么呀,她今晚心情好像很不好,本来这几天她都不对我们臭着脸了,可今晚回来差点又和娜拉吵起来,眼神也很凶。” 应该是上午的事情导致的,肖四方这样想到,对艾达摇了摇头,“没什么啦,就是学习上的一些疑问,她心情不好我就不问了。” “嗯,千万不要去惹她哦。”艾达不放心地又叮嘱了一句,才去卫生间上厕所。 肖四方累了一晚上,也没精力再学习,索性也爬上床躺下睡觉。 她一沾枕头就睡着了,比她早上床的卢意却直挺挺躺了大半夜,眼罩下盖着一双红彤彤的眼睛。 第二天一大早,肖四方按照惯例第一个到了教室,安静地坐在最角落的位置开始新一天的学习。 刚打开电子本,红发乔治就进来了。 她用余光扫了一眼,便又低下头,把注意力集中在电子本的内容上。 见她又无视自己,乔治本想发作,可朋友的告诫在耳边不断响起,他忍了又忍,握紧没有拿东西的左手,扯起一抹僵硬的笑,把右手中的黑色礼盒放在肖四方的眼皮底下。 “给你,作为上次的歉礼。” 肖四方抬起头,目光落在他虚伪的脸上,下一秒收回视线,把礼盒推回去,“不需要礼物,你要是真的想道歉,说一句对不起就可以。” 她难道看起来真的这么像傻瓜吗?上次还恨不得把她碎尸万段的人,这会儿忽然笑脸相迎还给礼物,怎么看都有问题吧。 “不接受道歉?你不是故意刁难我吧?”乔治忍着心中的冲动,把朋友教他的话说出来,“一台三万星币的折叠光屏还不够?” 折叠光屏!三万星币! 肖四方的脑子转得飞快,他不会是打算等自己收了这个所谓的歉礼之后,反过来诬陷她偷窃吧?还好她刚才没碰礼盒,只是用手肘把盒子推出去,没留下指纹。 她站起来,当着人的面打开了录像功能,“不要耍阴谋诡计哦,我开始录像取证了,你别想污蔑我。快快拿走!” 乔治:“……”操,他还只是偷偷录音呢,这家伙居然明目张胆给他录像!这法子走不通了啊! 那他妈的还忍什么?! 乔治的拳头往桌上一捶,放开嗓门吼道:“你别他妈给脸不要脸,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出去乱说一个字,老子绝对让你怎么死都不知道!你最好给我——” 在门口替他望风的朋友冲进来,气急败坏地捂着他的嘴把人拖出去了。 “你脑残吗,她都开始录像了,你还把把柄往人家手里送!我真得找个医疗官给你开点脑残片!” 肖四方:“……” 看看离自己不远的礼盒,她谨慎地起身换到了教室另一边的角落,当那是个□□远远避开。 同学们陆陆续续走进教室,埋头苦学的肖四方只觉身侧一暗,一个高大壮硕的男生在她旁边的位置坐下。 教室里还有其他空位,他却直接靠着她的位置坐下了。 肖四方侧目,对上男生的视线。 “你是三班的,对吧?” 他主动搭话,语气又还算客气,肖四方也同样礼貌地回复:“对。” 男生点点头,“正式认识一下,我是战斗系一班的,我叫鲁达。上次的结构学,也是我坐你旁边的。” “我记得,你很厉害。”肖四方坦率地赞美了他,“当时事发突然,我的第一反应是后退,你的第一反应却是上前……你是一个品德高尚的人,我会向你学习的。” 鲁达没想到她会提起这一点,心中略微尴尬,其实他的第一反应也是后退,脚都差点行动了,理智才战胜了本能冲上去。 品德高尚四个字,他受之有愧。 同时他也不免对能说出这番话的流民感到意外,他们不是理所当然躲在后方接受保护的存在吗,也有这样的觉悟? 心中念头翻转,他最终只是平淡地应了一声:“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不必说这些。特意跟你搭话,只是想告诫你一件事,岑副院……” 短暂的停顿里,肖四方敏锐地发现他的黑皮有些泛红,好像是……害羞了。 “岑副院是一个特别美好的人,你有幸能作为三班的一员被他指导已经拥有常人不能想象的幸运了,所以在他面前,你把你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都收起来,要是再引发像陈焕老师那样的事,我绝不放过你。” 肖四方惊呆了,甚至震惊地都快坐不住了。 她哪有乱七八糟的心思,明明是圣父大人总喜欢编各种各样的“故事”! 被冤枉的肖四方很不高兴,态度也敷衍起来,“好嘛,我尽量。” 鲁达看着她不悦的神情也蹙起眉头,这种态度,怕是执意要找事儿啊,该怎么办? 圣父大人成为战斗系三班特教员的事情已经在学院里传开了,肖四方坐在食堂角落里大口大口吞咽营养泥,在全部都是“羡慕”“男神”“狗屎运”等等词汇的嘈杂背景音里,一次又一次挂断来自肖八面的夺命连环call。 两分钟解决午饭,眼看着弟弟发现自己狂奔而来,肖四方抄起盘子就跑,把战斗技巧都用上,才堪堪脱身。 下午又是实战课,肖四方为了躲避杀到宿舍门口堵她的弟弟,拖到快上课才出寝室,踩着上课铃声进的实战场地。 格瑞塔还没来,原本应该吵闹散漫的同学们已经整整齐齐地排好队,一个个板着正经严肃的脸,也藏不住雀跃激动的神采。 班主任中午群发消息通知,这节实战课岑薄会到场,要他们务必好好表现,给人留下一个好印象。 肖四方在边缘入队的时候被班长韩雨狠狠地瞪了一眼,“怎么来得这么晚,岑副院要来你不知道吗?” 肖四方低头保持沉默,没有跟他吵架。 副班长利兹拉了他的胳膊一下,柔声劝道:“算了班长,要是岑副院过来看到我们争执,不好看。” 怎么会不好看?肖四方在心中腹诽,圣父大人说不定还喜闻乐见呢。 队伍重新恢复安静,格瑞塔带着万众瞩目的岑副院从门口走了进来,看到军姿标准得可以直接拉出去演习的学生们,嘴角直抽搐。 今天下午实战课不单单是三班在上,一年级就有六班和十班同时在场,二年级和三年级的学生虽然不在这一区域,已经开始各种机战和指挥战,但人都在同一个实战场。所有学生加起来也有四百多人,最幸运的三班为了留下好印象不敢嚷嚷,其余学生可没有这个顾忌,在发现岑薄进场的第一时间,整个实战场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与欢呼声。 三年级有一个班甚至还是组织过的,口号整齐响亮。 “男神男神我爱你,远远超过营养泥!” “万千星海只有你,永远相随不——分——离!” 格瑞塔作为最铁的铁娘子,对岑薄有钦佩但还不至于崇拜,而作为一名老师,这些疯狂表露爱意的学生们让她稍微有些尴尬。 “咳,同学们看到您有些激动,希望您不要介意。” “没关系。”岑薄嗓音温和地表示自己不介意,随后扬起完美的笑容,面向吵闹的学生们,抬手做了一个安静的手势。 喧哗的实战楼瞬间鸦雀无声,躁动的学生们配合无比,闭上嘴巴睁大眼睛盯着远处的偶像,呼吸都放轻了,只在胸腔中扑腾充满喜悦的泡泡。 格瑞塔:“……”神了。 秩序恢复正常,两人一前一后也走到了三班队伍的正前方。 岑薄今天也换上了战斗服,依旧白得反光。相对贴身的服装勾勒出比例完美的身材曲线,无可挑剔的脸白皙如玉,嘴角浅浅的笑意散发着不可抵挡的温柔光辉,令人移不开眼。 有人不自觉地发出口水的吞咽声,灵魂在笔直站立的躯壳里摇摇晃晃,几乎要飘出来。 一行人里,没有完美滤镜的肖四方是最镇定的,但也无法控制地眯了眯眼睛。 漂亮,可惜不是她的,再漂亮也没用。 把视线从他脸上移开,肖四方又去看了他的手腕,这次不再是空的了,蓝到发黑的身份环成为了他身上唯一的色彩,鲜亮夺目。 身份环一共三个级别,外城流民为黄褐色,内城二等居民为墨绿色,主星一等居民为深蓝色。 岑薄是土生土长的主星居民,撇开他生命研究院副院长的身份不谈,他的身份环级别也只能是最高的一级。 肖四方盯着他的身份环,心中的疑惑越来越浓。 看着不像破坏过的样子,他到底是怎么取下来的? 第25章 贫民025 刚出生的孩子拥有世上最明亮清澈的眼睛, 随着年龄的增长,欲望的增加,眼睛这双心灵的窗户也会跟着浑浊。 岑薄自出生到现在已有五十年, 他的眼睛早已雾霭沉沉,能接触到的人也都睁着混沌不堪的一双眼。 而现在站在他面前的这些学生们,徘徊在成年的边缘,纯粹与世故共存, 一双双神采不一的眼睛大多都是晶莹干净的。 他微笑起来, “自我介绍一下, 我是岑薄,你们未来一年的特教员。” 已经排练过的三班学生们怀抱着忐忑激动的心情,同时弯腰九十度, 齐声喊道:“岑老师好!” 没想到也没被通知有这一出的肖四方弯腰慢了一拍, 十分尴尬地凸显在人群里。 肖四方:“……”一不小心又特殊了。 岑薄:“……”哎呀,这可真是肉眼可见的不协调。 她旁边的韩雨察觉到的时候在心中暗叫一声不好,昨晚排练刻意忽略了这家伙, 本想上课前跟她打声招呼让她配合,偏偏这该死的流民下午来得这么晚,他一着急就忘记了! 虽然说这流民还算机灵,但弯腰的幅度不够还是破坏队形了啊, 毁了, 全毁了! “同学们好。”岑薄回了一个四十五度的俯首礼, 像是完全没有发现这一点起伏, 打完招呼就把话语权还给了格瑞塔。 同学们个个大睁着眼睛,眼神热烈地盯着他。 格瑞塔站回到中心位置,双手用力一拍,通过击掌声把黏在岑薄身上的目光吸引过来, “老规矩,五分钟分组穿护具,超时者回去睡觉!” 众人一凛,偶像身上的吸引力很是巨大,可格瑞塔老师的威严也不容小觑啊。 同学们恋恋不舍地又看了偶像一眼,收拾好心情进入上课状态。 绝大多数人都中规中矩选择了上一次课的搭档,但也有那么几个人,为了在岑爸爸面前露个脸,选择了抢搭档的模式。 上周两次实战课,肖四方和卢意的战绩都是五五开,两人势均力敌谁也不服谁,这种搭档堪称绝配,即便卢意这两天不太想搭理肖四方,也没打算在这个时候换掉一个合拍的搭档。 但是她不想换,不代表别人不来插一脚。 第一次实战课不愿意和肖四方搭档的女生在第一时间穿好护具,跑到她面前向她发起了挑战,“我打赢你的话,你就做我的搭档。” 卢意看了一眼照例投影在墙面上的排名,女孩叫余良良,排名倒数。 男神就在后边看着,她排名高,打赢这个余良良是理所应当,可要是不小心输了,那就丢脸了。 她垂眸考虑的时候,和谁搭档都无所谓的肖四方看了还单着的圆脸女孩一眼,觉得和她搭档也很不错,正想跑过去和人组队,卢意眼疾手快一个鹰爪抓住她的肩膀,把人拽了回来。 “你打不过我。”卢意把她推到余良良面前,“但只要你打赢她,我就做你搭档。” 忽然卷入是非的肖四方:“……卢意,你这样有点不可爱哦。” “呸,你上次也是这么从我家圆圆手上抢走我的!”卢意压低声音,“你没有拒绝的权利,不然我直接和圆圆组队,你看这个良良愿不愿意和你组。” 威胁……成功。 肖四方认栽,飞快扣好关节护具,拍开她抓着自己的手,看向余良良,“来嘛?” 余良良咬住下唇,心中生起和卢意一样的顾虑。如果和卢意打,她的排名本就比人家低,输了也没什么,可要是换成排名同样比自己高的肖四方,这人的流民身份摆在那里,她赢了是胜之不武,输了那得无地自容…… 不能比,得趁男神还没注意到自己的时候找个借口离开。 余良良偷偷往后方瞥去,打定主意如果他在看另一边那她就立刻走人,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可她一转头,却好像正和男神的目光对个正着,吓得她一阵心惊肉跳,立马把头扭了回来。 糟糕,已经被看到了。 她好像发起呆来了,肖四方看了一眼时间,催促道:“你来不来呀,就剩两分钟了,我不想和你一起回去睡觉。” 余良良一咬牙,“来!” 她可是二等居民,难道还怕一个流民吗?! 她一点头,肖四方随即和她拉开距离,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彼此眼中必胜的决心,不用读秒纷纷发力前冲,纠缠在一起。 余良良身形略高挑,走得也是技巧路线,上来就找机会施展前翻飞踢,试图用最短的时间结束战斗。 但肖四方怎么可能给她这样的机会,原本游来荡去的人此时却像两条腿长在了地上,攻势集中在一米高的位置,极力压低两人重心。她又擅长卸力借力,完全压制了余良良攻势的同时避开了与其肢体直接碰撞。 如果说她当初和圆脸女孩对打轻盈得像一只空中飞蝶,那现在的她就滑溜得仿佛是条泥中的泥鳅。 余良良此次与她错力而过,擅长的腿功又发挥不出来,越是憋屈节奏越乱,在第二分钟即将结束的时候,被肖四方用一点都不花哨的直拳打倒了。 “谢谢。”肖四方回到卢意身边,呼吸都没乱,声音略得意,“守擂成功。” 卢意:“……”恶心,白白让她在男神面前出了个风头。 不远处,格瑞塔顺着岑薄的视线看去,发现落点居然是肖四方,心中一紧。 虽然说岑副院的人品摆在那里不容置疑,但一等居民对流民的排斥更甚于普通二等居民,她不知道四方的存在会不会让这个一等居民代表心生反感,想了想,开口:“她就是我们战斗系唯一的一个特供生,是一个非常努力又很听话的孩子。” 努力确实,听话未必。 话里的维护意味这么明显,是担心他会采取极端措施么? 岑薄如水的目光扫过紧张的格瑞塔,莞尔道:“嗯,的确是个不错的小姑娘。”他们还约好了周末一起出去玩呢。 格瑞塔松了一口气,这么说应该是不反感吧……只是莫名又觉得他似乎意有所指。 接下来的时间里,格瑞塔偷看了他好几次没发现异样,才真正把心放下。 岑副院这么好的一个人,想必不会生出特里他们那种拎不清的想法。 因为知道偶像在看,三班的学生们都跟打了鸡血似的全力以赴,卢意也不例外,出拳踢腿的力道都用出了十成十。 “你跑什么,知不知道什么叫近身格斗?!” 肖四方躲开她连续不断的攻击,现在哪里是知道不知道什么是近身格斗的问题,而是受创过重氧气跟不跟得上的问题。 按照前两次的对打强度,她可以靠半罐C级氧勉强恢复,可像今天这种,以她的供氧条件,周四的实战课根本不用上了。 不能拖下去了。 一记凌厉的掌刀劈在手腕上,强度明显不够的身体发出轻微的碎裂声,肖四方脸色一白,果然还是勉强了。 卢意冷哼一声,“一昧躲避,就是这样的下场。” “我会还给你的。”挨了这一下后肖四方顺利脱身,和她拉开不下两米距离。 卢意没想到她还跑,气急败坏。 “你这样怎么还给我!” “就这样还给你!” 原本已经拉开距离的肖四方没有逃跑,而是借这两米助跑,重新正面迎了上来。 这一幕出乎意料,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下一秒卢意微抬下巴,没受伤都打不赢自己,废了一只手又能怎么样,不过是个永远躲在人后的流民而已! 长腿踢出,和正面劈来的腿硬碰硬。 肖四方的眼睛从攻势后露出,冰凉的,泛着不明显的暗芒。 卢意心中一颤,她的身体强度远大于肖四方的,所以这一击绝对不会有问题,她会受创然后重心倾斜倒下彻底输掉这一轮…… 两条同样纤细的腿错了过去,落空了! 怎么可能!卢意瞳孔骤缩,她的速度怎么会忽然这么快! 肖四方完好的那只胳膊卡住她的脖子,猛然发力向前翻滚。卢意后脑着地,所幸在护具的缓冲下没有受伤。 她红着眼睛反抓住肖四方胳膊,不过如此的念头刚升起,腹部一阵锥心的绞痛袭来,痛得她几乎昏死过去,心中大骇。 不可能,她们是一起倒下的,除了自己的脖子明明没有其他着力点,怎么可能会有力道如此强劲的攻击! 最大限度利用了惯性冲力的肖四方把几乎把身体拧过一百八十度,面无表情地砸下了另一只膝盖。 “啊——” 在卢意痛苦的□□里,就着被抓住胳膊的姿势,肖四方整个身体压在卢意身上,骨裂的手腕无力低垂,手肘却毫不迟疑地朝身下心口砸去,打出第三记避无可避的攻击。 殷红的血液从卢意口中溢出,她眼睛睁得极大,使不上力气的手被甩开。 肖四方站直身体,闭着眼睛调整好呼吸,才走到长凳边上拿起卢意放在凳子上的氧气瓶,又走了回来,将吸嘴塞进她嘴里。 “情非得已,下手重了点,不过问题不大,就是会有点疼。” 第26章 贫民026 一瓶A级氧吸空, 卢意惨白的脸色恢复红润,身上的痛终于减轻到了能开口的程度。 “你之前居然让我,谁允许你让的……” 她满脸怒容, 肖四方扔开空瓶,弯腰把她的双手搭在自己的脖子上,又将她的腿放在左手臂弯里,完好的右手托住她的后背, 一股作气把人抱了起来。 卢意一惊, 赶紧闭嘴环住她的脖子。 肖四方抱着她走向氧气贩卖机, 惨白的脸挤出一个笑容,“没有让你,上课是过招练习, 不是搏命, 你平时也没用尽全力呀。” “哼。”卢意别开脸,沉默了一会儿,别别扭扭开口, “刚才我是有一点用力过猛,但也不能怪我,你要是不那么穷,一周能供上三瓶A级氧, 刚才的强度有什么所谓?” 肖四方:“……”就算是二等居民, 战斗系的学生平均一节课的吸氧水平也就是一瓶B级氧, 人均A级那得是一等居民待遇啊。 她没有反驳, 在贩卖机前停下,“刷一下。” 墨绿色的身份环靠近识别口,发出嘀嗒一声。 卢意被重新平放在地上,肖四方垂着受伤的左手, 替她选择了A级氧,然后在识别口重新刷过自己的身份环,按了C级。 两瓶氧气前后滚出,肖四方一屁股坐下,伺候好卢意,才缓慢地将自己的那一瓶凑到嘴边。 氧气通过十公分长的输气管送入体内,温和地融入受损细胞使其重新组织防线,恢复功能。 她的眉头随着瓶内氧气的减少渐渐打开,细细的手指却在金属色瓶身上越扣越紧。 拖了一个星期,还是只有卖宝贝这一条路。 好不甘心。 卢意拖着仍在作痛的身体爬起来,改躺为坐,背部靠着贩卖机旁的长凳,闭着眼睛缓了好一会儿,忽然开口:“身体强度不够,自我恢复速度也慢,C级氧的浓度恐怕没法让你的伤痊愈。” “原本我还觉得一个月后你才会出问题,可现在看来,你一开始就没办法跟上节奏。” “我之前很讨厌娜拉,觉得她从思想到行为都是典型的流民,典型的废物。” 肖四方惊讶侧目。 卢意高傲的神情一点一点沉静下来,“可是现在我发现,对于你们来说,像她那样维持原样可能才是最佳选择。什么身份做什么事,享受了更多资源的我们继续承担我们的责任,资源落后能力普通的你们继续平庸……” 她认真的看着肖四方,“这个世界很大,每个人都有适配的角色,活在自己的角色里或许对大家都比较好,你觉得呢?” “我不觉得。” 迎上卢意错愕的眼神,肖四方一字一顿,重复道:“我、不、觉、得。” 她没想到连卢意都要对她说这种话,太让人伤心了。 她们休息的时间太久,格瑞塔发觉异样,朝她们走过来。 肖四方起身,走几步停在格瑞塔面前,垂着眼睛道:“老师,我有一点不舒服,想请假。” 格瑞塔蹙起眉头,扫了靠坐在贩卖机旁的卢意一眼,有问题。 “行,你去吧。” “谢谢您。” 肖四方道完谢,深吸一口气,抬头挺胸目视前方,把卢意和她的话一起甩在身后,大步离去。 什么适配的角色,什么普通和继续平庸? 明明是强加的管制,和不敢前进的胆怯。 格瑞塔走过去,抬腿踢了踢红着眼睛的卢意,“怎么回事?” 后者死死盯着肖四方的背影,鼻子莫名一酸,嘴巴比脑子快,“不知道!” 格瑞塔:“……” 看看这个再看看走了的那个,她头疼地在凳子上坐下来,调整好比较舒服的姿势,打算和这个忽然委屈上了的学生好好谈谈。 “肖四方身份特殊,在这个班上关系过得去的也就你一个,她主动和你吵的可能性不大,你跟她吵什么?” 卢意气坏了,“凭什么说我跟她吵,是她不知好歹!我以后再也不同情她了!恶心!” “你同情她?”格瑞塔抓住重点,“她因为这个生气扔下你走了?” “谁知道她啊!”卢意心里又是气又是委屈,干脆把刚才说的那些话都和格瑞塔复述了一遍,越想越觉得是肖四方无理取闹,“她生什么气啊,我都因为她愿意接受流民的存在了,她还给我甩脸色?!” “……”格瑞塔看着她的眼睛,不太确定地问:“你的意思是,你对她说的那些话,重点是你愿意接受流民的存在,而不是流民就应该老老实实服从管理,不要有非分之想?” 卢意:“什么东西!你怎么能曲解我的意思呢?!” “你最后一句话不是这个意思?” “放屁,我明明是在安慰她,告诉她就算落后了也不要有压力,毕竟她做到的已经超出流民的能力范围很多了!” 格瑞塔简直想站起来给她鞠个躬,就这说话水平,能长这么大绝对是祖上积德。 “实话跟你说吧,我要是流民,你得在我的黑名单上老死。”格瑞塔站起来,拍了拍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尘,抬手在身份环上拨弄几下,“刚才咱俩对话的录音我发给你了,你要是想跟她和好,也别自己解释了 ,省得越描越黑,把录音发给她听就行。看你伤得不轻,要是能走了也回去休息吧,战绩我直接给你们记平局。” 卢意扶着贩卖机慢腾腾站起来,抿着嘴看了格瑞塔一眼。 “怎么?还有话说?” 卢意一口气憋红了脸,从嗓子里挤出声音来,“不用平局,刚才是我输了。” 格瑞塔眼中划过一丝笑意,面上不耐烦道:“知道了,赶紧走吧。” 这孩子说话是难听了点,性格还挺可爱的。 弯腰把几个空瓶捡起来,一个个抛进二十米开外的垃圾桶里,格瑞塔拍拍手,一转身正对上一张时刻都在发光的脸。 她脊背一寒,全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她居然完全没有察觉到身后多了一个人! “格瑞塔老师。”岑薄笑盈盈看着她 ,“您的教学方式我了解得差不多了,今天就先到这里吧,我们下次见。” 这就走了?格瑞塔看了一眼时间,从开始到现在才过半小时而已。 不过她也无权多问,只恭敬地点点头,送他出门。 “您慢……” 走字都还没出口,人已经从视野中消失了,实战楼前那么长的路,此刻短得仿佛只一步长。 格瑞塔的眼神热烈了几分,差点忘记,生命研究院副院长岑薄,这个异化研究领域的灯塔,三十年前是主星第一学院的战斗系毕业的! 她还以为多年研究生涯已经让战斗荣耀在他身上成为过去,可看他刚才的状态,根本还在巅峰! 文武双全啊…… 第三次被拎走,肖四方已经很坦然了,甚至还在心中读了个秒,从双脚离地到回归地面,本次耗时十一秒,行进路程约一点五公里。 十一秒一千五百米?! 肖四方又是崇拜又是羡慕地看着脸不红气不喘的圣父大人,默默又给自己定了个向他看齐的目标。 这个入口一如既往地安静,仿生树晃了晃枝丫,枝与叶相互碰撞,沙沙作响。 “和你的朋友吵架了?” 听到这个开场白,肖四方下意识挪了挪坐在长椅上的屁股,抿起唇,腮帮子微鼓,“没有吵架。” “是吗?”圣父大人伸出手指戳戳她的脸,发出愉悦的笑声,“那就是不否认她是朋友的意思?” 肖四方一愣,垂眸抚摸受伤的手腕,“不知道是不是朋友。” “不知道?” “嗯,有受到她很多照顾,我们之间的交流也很平等,但也不能单方面承认她就是我的朋友……”肖四方越说声音越小,索性不说了,坐直身体面向岑薄,“您这次找我是需要我做什么吗?” 她可不认为圣父大人特意早退,就是为了关心她和卢意的纠纷。 果然,岑薄翘了翘嘴角,说:“平时多注意观察你的同学们,尤其是那位叫利兹·科克尔的女孩。” 肖四方仔细回忆了一番,终于把名字和人对上号了。 就在刚上课的时候,班长要教育自己,就是她把人拉住了。 利兹·科克尔,印象中是一个头发金黄,一双蓝眼睛漂亮的像海洋的高挑女孩,性格好像很沉稳,排名似乎是中等。 肖四方不解,不知道为什么要观察这位同学,不过岑爸爸肯定有岑爸爸的理由,她照做就好了。 岑薄得到肯定答复,此行的目的也算是完成了。 起身离开之前,目光在她的手腕上停顿一秒,随后移开。 “那么周日见了,四方。” 明亮的光线落在他回看的侧脸上,白皙的额头和高挺鼻梁泛着柔和的光弧,眼睛下沉在稍黯淡处,和嘴角一样微微弯起。 肖四方一怔,手忙脚乱地站起来鞠了个躬,“再、再见!” 明明是一样的名字,平时也被很多人叫,但不知道为什么从他口中说出来的时候,她的耳朵就跟进了跳蚤似的,痒痒的。 肖四方坐在长椅上冷静了五分钟,才起身走人。 不是自己的,再漂亮也没用。 空即是色。 色即是空。 第27章 贫民027 经过两天的沉淀, 肖八面冷静多了,终于和肖四方见上面的时候,除了微微颤抖的手指出卖了他的真实情绪, 几乎让人看不出异样。 肖四方理亏,怕他这是在蓄力酝酿大招,没敢先去惹他。 两人一路无话,直到各自骑上校门口的自行车。 “我不问你和岑爸爸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也对你能安分守己过完这三年的美好期望死心了。” 来了来了, 肖四方松了口气, 把提着的心放下。 弟弟不唠叨的时候比唠叨的时候可怕多了。 肖八面用力地蹬了一下脚踏板,超到肖四方前面去,留给她一个故作平静的后脑勺, “我知道你有很多想法, 并且要做很多我无法想象的事情,但是……” “无论怎么样,我还有爸妈奶奶, 包括天上的大伯和大伯母,其实都只希望你好好的。” 少年的嗓音刚过变声期,脱离了嘶哑,声音放轻时显出几分低沉。 “你一意孤行不听劝不回头, 我们拦不住你。” “因为无能, 我们也帮不了你。” 并非指责的话语听得肖四方有些沉重, 她好像是有点不考虑八面和奶奶他们的心情…… “但如果你哪天真的遇上解决不了的问题, 我希望你还是能回家来,就算我们帮不上忙,至少咱们一家人……能死得整整齐齐。” 正在欣慰弟弟长大了的肖四方:“……” 刚刚酝酿期的情绪,被这一句话彻底破坏了。 她悻悻道:“干嘛这么悲观呀, 说得好像我今晚就会得罪人被埋了似的。” 肖八面闻言回头,恶狠狠瞪了她一眼,“就算不是今晚是今年,也够人担心的了!肖四方你逼死我吧,我死了就不用再操心了……” 他一开始只是在为她惹祸惹到偶像身上而生气,可越想越是后怕,岑爸爸跟他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肖四方那混蛋得经历多可怕的事情,才能跟这样的人产生交集啊! 他发红的眼圈令肖四方再次短暂了反思了一下自己的所作所为,讨好地朝他露出笑涡,“别生气嘛,我又不是故意不告诉你岑爸爸的事情,实在是不方便说,不然你想想除了这件事,我有什么秘密你不知道呀?” 单手压住车把,她空出的手伸长,挠了挠弟弟倔强的下巴,“放心啦,我保证以后还是和以前一样,能告诉你的全部都告诉你。” “呸!”肖八面躲开她的手指,“还能告诉我的?!那你怎么不告诉我,你那只手怎么回事?怎么着用手臂压着!这也是不能告诉我的?!” 肖四方:“……” 打脸来的太快太突然,她尴尬地收回手,老老实实握好把手,才把受伤的左手抬起来,露出一截手腕上的超薄夹板给他看,“实战课受伤了,轻微骨裂,过几天就好了。” “过几天能好周四不能好吧?你周四不也有实战课吗,你不上了?”肖八面整张脸都被气得皱了起来,“肖四方你真的是烦死我了……B级氧能把你这伤弄好吗?” B级氧啊。 肖四方默默在心里念了几遍两万四千星币,摇了摇头,“没必要,按照我的自愈能力,周六也差不多了。” 肖八面自然明白她说的“没必要”背后的顾虑,咬咬牙把脚蹬子踩得更快了。 “快点,今天才算咱们第一天正式上班,工资就在前方招手呢!” 看着他憋着一股气的背影,肖四方再次伸手摸了摸衣服下的空间钮,只是这一次不再是沉重和不舍,而是释然和轻松。 虽然这是爸爸一辈子的心血,也是他和妈妈留给自己最珍贵的遗物,但再怎么珍贵它也只是寄托和思念的载体,如果能够发挥更大的作用,才能体现出真正的价值。 赶到旧机仓库时,大门虚掩着,胖老板和黑瘦胖子都在,体型肤色各走极端的两人站在一起,画面十分喜感。 除了上次分好类的几堆旧机,宽敞的厂区内又多了两座乱七八糟的小山。 不过也就是看着数量多,实际价值不高,所有破铜烂铁加起来也就十来万星币的回收价,真正有价值的新兴机械都已经放到B房的架子上,拿起放下都轻得很。 “来了?”胖老板看见他俩立刻走过来,语气略微有点不高兴,“你看看这都堆了多少了,现在才来不是耽误事儿么?” 肖八面看他神色不好,生怕这唯一的收入来源就这么丢掉,也顾不得对二等居民的畏惧心理,赶紧道:“对不起,以后我们每天都会过来的,保证不会耽误老板的生意!” 胖老板拿眼角瞄了一下这个年轻的小伙子,“那就好。” 肖四方皱着眉头,“我哪有算时间天天……” 才开口,肖八面就紧张地跳起来,把她往旁边拖去,压低声音道:“我可以来啊,我看他们这里主要还是以传统机械为主,我再跟你拆一会儿,多学点儿就行,然后回去我再找找相关资料自己学习一下,肯定不会出问题。” 肖四方圆圆的眼睛看着他,“可是问题不在这里,你想想,我要是不来,你就得一个人穿过都是内城人的街道,然后还要和另一个老板单独相处,你可以吗?” 肖八面下意识回头看了胖瘦两个老板一眼,收回的目光擦过比自己矮大半个头的讨债鬼受伤的手腕,眼睛一闭,“我可以,我……一定可以。” 这家伙十四岁的时候都不怕,他也一定可以克服的! “悄悄话说完没?”胖老板背着手,老板派头十足,“说完了赶紧开工,动作麻利点。” “马上好。”肖四方回头应了一声,拍拍弟弟的肩膀,鼓励道:“那你先试试,克服不了我也不会嘲笑你的。” 还没上阵就被质疑的肖八面变了脸,挥开她自己朝放满工具的小推车走去,心中忿忿。 他这都是为了谁啊,肖四方什么时候才可以不没心没肺! 肖四方却没有跟上他的脚步,转身回到胖老板面前,堆起模式化的笑脸,“老板,咱们私下聊聊嘛,有点事想找您帮忙。” 胖老板被她那本就绵软现在愈发甜腻的声音刺激出一身鸡皮疙瘩,心里毛毛的,“你想干什么?正常点说话!” 肖四方立刻恢复正经,“我要求私下说。” “行吧行吧。”胖老板看了瘦子一眼,后者不介意地挥挥手,他才哼了一声,“到B房说吧,顺便告诉你哪些东西要先处理。” “好嘞。”肖四方没有任何意见。 B房的门虽然关上了,但胖老板还是很谨慎地开了一扇窗,然后一本正经地清了清嗓子,告诫面前年轻漂亮的女孩,“你吧是挺合我眼缘的,但那只是出于一个雇主看待雇员的角度,所以你要是想趁机搞什么歪门邪道破坏我家庭,那我劝你早点死了那条心!” 肖四方:“……” 她忍不住把胖老板和上次在食堂里说圣父大人不过如此的男生联系了一下,长长地叹了口气。 男人真的是种匪夷所思的生物。 她一叹气,并且露出了如此这般窒息的神情,胖老板就知道是自己想多了,擦了擦额头上不存在的汗掩饰尴尬,沉声道:“说吧,到底什么事。” 回到正题,肖四方抛开杂念,把脖子上挂着的空间钮拉出来,“您不是做二手生意么,我也有个旧物想出,不知道您收不收。” 胖老板眼睛都直了,下一秒探出身体紧紧地合上窗户。 “哎呦你可真是我祖宗,这东西你哪儿来的?!捡的,偷的?!” 肖四方摇头,“都不是,这个就是我自己的,绝对不会有任何纠纷……要不是我实在缺钱,也不会拿出来卖。” 胖老板还是一脸惊疑不定,肖四方只好继续说下去,“你知道我是战斗系的,那也应该知道战斗系的供养需求有多大,按最低标准我每个月都需要花费六万星币。这个数字是目前的我负担不了的,所以只能把我父亲留给我的宝贝拿出来卖。” 胖老板眸色一闪,“你父亲留给你的?” “是的,二十年前……” “肖勤俭是你爸?!”胖老板打断她,一脸激动,“你是小肖的女儿?难怪我觉得你面善,合我眼缘,原来是他女儿!怪不得,我说怎么有人比小肖胆子还大,原来是青出于蓝!” 肖四方:“……”自家父亲难道都出名到家喻户晓了么。 看出她的疑惑,胖老板哈哈大笑,把激动的情绪收了收,“你爸也给我打过工,那会儿我还没落魄到就开个维修铺子,当时我有个收入过亿的机械厂,生意好得不行。小肖那个愣头青也是自己找上门的,堵了我好几次,都把我弄火了打算给他个教训时,他给了我一张飞行器制动缓冲器的图纸。” 回忆起过去的胖老板很是感慨,“现在能有便携的小型飞行器,多亏了小肖的那张图纸啊。当时不知道多少企业看准了军用便携飞行器这个缺口,可都卡在小体积高速度紧急制动时缓冲技术上,小肖的一张图纸让我的机械厂在短短两年时间净赚……咳咳,总之就是赚了很多。” 肖四方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事,心中的自豪感让她越发挺直了胸膛,当年父亲就能做到这种程度,她一定也能! 不过骄傲了一会儿,她看看平平无奇的胖老板,想想他那家小小的修理铺,又觉得奇怪:“那您是怎么沦落成这样的?” 胖老板老脸一红,“这也得怪你爸,他在的时候我都没担心过技术问题,所以没稳住,发展速度有点超前了,后来他忽然音讯全无,我工厂原本的技术团队跟不上,就出了岔子……” 越说越尴尬,胖老板咳了一声,威严道:“你爸现在干什么了,还好吗?” 肖四方一愣,因为刚进校门就被特里狠狠地威胁了一通,她还以为自家父母的事情所有内城人都知道,现在看来普通民众还是不了解的,上面那些人不单单只对外城人做了信息封锁。 “他已经过世了。” 胖老板皱起眉头,不无惋惜:“我还想如果能找到你爸爸,继续他暗我明,东山再起呢……” 肖四方:“……” “对了!”胖老板搓搓手,期待地看着她,“你是小肖的孩子,对新兴机械看起来也很熟悉,能不能子承父业?” 肖四方:“……我主修战斗系,制造系只是辅修,做不到我父亲那样的程度。” 胖老板一点儿也不介意,“那也没关系啊,我相信你有灵光一闪的时候,到时候一定记得先来找我,我给你看看!哎呀你早说你是小肖的女儿,我肯定给你更高的待遇,想当初我可是把小肖也当亲生儿子那样看待的……” 他一回忆往昔就没完没了,不过因为说的是她所不知道的父亲,所以她也听得津津有味。 她爸爸可真厉害啊! 说了大半个小时,胖老板都说得口干舌燥了,才意犹未尽舔舔嘴唇,“既然你是小肖的孩子,那能帮的我也帮你一把,这个空间钮就当抵押,你每个月需要六万星币我按月打给你,你继续在我这里做着,工资照扣,你要是有别的收入了,欠我的部分及时还给我,什么时候还清了,这个空间钮我就什么时候还给你。” 肖四方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供氧问题,就这么解决了? “谢谢!” 胖老板不在意地摆摆手,“要是小肖还在,怎么可能让你为几万星币发愁,我就当替他稍微照顾一下你吧。” 而且他也有私心,这可是小肖的女儿啊,虽然说是辅修制造系,可就按她对新兴机械的熟悉程度,本事必然也不差。再说一个空间钮市值就过百万了,就算这孩子废了还不起,那他也不亏,不妨在这会儿结个善缘,以后的事谁说得准? 这么功利地想完后,他再看肖四方脸上隐约的故人影子,真心实意地叹了口气。 小肖那小子要不是流民出身,就是主星恐怕也能去一去,可惜啊。 这意外之喜让肖四方老半天都飘着,就算被肖八面又是瞪眼又是唠叨,也丝毫不觉得他烦,等结束了工作回去,迫不及待地在路上就把这事儿跟弟弟分享了。 肖八面的反应比她还要夸张,“天啊,大伯真的好特么牛逼!所以这事儿就这么解决了?你说,那个胖子会不会是故意这么说的,好直接把你的宝贝独吞了啊?” “应该不会,他说了好多我爸的事情,而且如果他真的不怀好意,对付我们也没必要用骗的。”肖四方晃了晃手腕,“而且第一笔六万已经到了。” “那倒也是。”肖八面点点头,对于二等居民来说,只要手脚干净点,让一个流民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也根本无所谓,何必哄骗呢。 “不过我还是觉得,像在做梦。” 太不真实了。 肖四方也有点这种感觉,“运气真的太好了……” “啊!啊啊啊!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肖八面忽然停车,无视嫌弃看过来的内城人,激动地大叫,“四方,是岑爸爸的威力啊!他到过的地方,和见过的人都会有好运气的,而且你还……” 他瞥了四周一眼,压低声音,“你还和他近距离在一起,好运就滚滚而来啦!” 他这么一说,肖四方回想了一下,觉得还真是这么一回事儿。 在废墟星,一遇到圣父大人就脱险了,然后圣父大人刚到学院那天,她又接到了说要考虑的胖老板电话让她去面试,然后就被录取了,现在连供氧问题都暂时性地解决了,父母留下的遗物也算保住了。 他真的有魔力! 第28章 圣父028 周四实战课如期而至, 卢意抿着唇站在场地中间,僵硬地像一块木头。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拒绝圆圆的组队请求,明明好朋友是知道了周二发生的事情, 想要给她解围,不让她尴尬。 可鬼使神差,她还是拒绝了。 不过既然已经拒绝了,再纠结也没有意思, 她臭着脸想, 那个不识好歹的流民, 等会儿上课最好识趣一点,不要触她眉头,那她还可以考虑迁就一下那只没恢复的手腕, 放放水。 上课铃响了, 肖四方犹豫了一下,还是朝她走过去,不过没有像平时那样死皮赖脸地笑, 语气相当平稳正经:“这节课我们还是一起?” 卢意心想,除了我还有谁愿意跟你一起,简直在说废话。 不过她没开口,只是这么想了想, 然后用鼻子哼了一声, 算默认了。 只是实战课结束后, 她的脸黑得媲美锅底, 这个肖四方居然一句话都不跟她说!难道还想她先开口吗?做梦,恶心! 她就不信了,这个肖四方还能一直拿腔作势! 没想到周六的实战课,她又被打脸了, 两人还是组了队,可直到课程结束,肖四方也没跟她说一句话。不跟她说话也就算了,居然主动跑去向一个蓝眼睛示好,真的是想多了,除了她谁会给一个流民好脸色,活该被嘲讽! 屁股忽然被人踢了一脚,满腔情绪被撞翻,卢意愤怒回头,“谁啊,不长眼……格瑞塔老师。” 格瑞塔挑着眉头,当着面又是一脚踢在她屁股上,“还没和好?” “哼!”卢意倔强不低头,“我又没错,才不做那么恶心的事情。” “死鸭子嘴硬。”格瑞塔摇摇头,转身走了。 肖四方倒不是真的不愿意搭理卢意,只是看到她一直鼻子不是眼睛的,也不可能主动去触她霉头。再加上确实忙,不但自己要学习还要给肖八面做远程指导,哪还有空仔细去揣摩她的情绪。 卢意憋气一个星期,终于在周日早上决定把这个垃圾流民堵在卫生间揍一顿解气的时候,扯掉眼罩坐起来,却又发现人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简直肺都要气炸了。 肖四方可不知道她的打算,早在六点钟宿舍门刚开的时候就急匆匆出门了,可惜赶到那个出口的时候还是晚了一点,一身便服外头罩着大风衣的圣父大人已经坐在长椅上,脚边还放着一个超大的手提箱。 “对、对不起。”肖四方喘着粗气,目光灼灼盯着他,“我来晚了!” 她的眼神前所未有热烈,岑薄不太适应她那双那么圆又那么亮的眼睛,不知道她的态度为什么发生了这么大的转变。不过想想,觉得她是难得可以出去放风,就跟小孩子出去郊游兴奋过头,便又把这事放下了。 “唔。”目光在她腰间挂着的布袋子上一扫而过,岑薄应了一声,侧身打开脚边的手提箱,“那就罚你坐手提箱出城吧。” 肖四方的目光终于离开他的脸,落在空无一物的手提箱上,“坐手提箱……是什么意思?” 岑薄站起来,这次的笑容略大,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温柔地朝她招手,“过来,我教你。” 清晨无限好,浅金的天光加持了他的美貌,再加上魔力滤镜,肖四方没有多想,愣愣地走了过去。 “就是这样呀。” 肖四方只觉眼前景物一倒,人就已经被塞进了手提箱里。 岑薄动作优雅地合上手提箱,隔着箱子轻轻抚摸,脸上的愉悦毫不作伪,“刚刚好塞进去,我早就想这么试试了,真好玩。” 懵了的肖四方终于反应过来,耳边是他高兴地哼唱声,而她自己的四肢却只能抱在一起动弹不得。 心中刚升起的敬仰,又碎了一地。 怒火虽迟但到,她愤怒地在有限的空间里晃动起来,“我不要呆在这里,放我出去!” 哼唱声停止,悦耳的笑声隔着厚厚的箱盖传进来,伴随着一股令她完全无法抗拒的舒适感。眼皮沉重地睁不开,而本应该僵硬的身体却似乎柔软地打开了,滚进一团球棉里,舒服地想要立刻睡去。 “睡一觉吧,睡醒了就到了。” 才不睡……肖四方试图把闭上的眼皮撑起来,最终还是没能抵挡汹涌袭来的困意,沉沉睡去。 岑薄站起来,拿出一只墨绿色的身份环扣在空荡荡的手腕上,又戴上一个肤色的面具遮住全脸,最后戴好宽大的卷边帽,帽檐一压,提起手提箱大步朝出口走去。 这个出口鲜少被使用,他出去的时候值班的年轻女人正在打哈欠,看着他藏头露尾的装扮皱起眉头,想也不想就把刷了身份环后自动打开的闸门强行关上了。 “包裹得这么严实干什么,鬼鬼祟祟的。”段飞飞嘟囔着,迷迷糊糊调出刚刷过的身份信息,“你等我仔细看看……” 目光聚焦在光屏上,刚看清那短到不同寻常信息,她整个人一激灵,瞬间清醒了。 监察局暗访官! 监察局是全民监管机构,分明察官和暗访官,职能如名字,前者光明正大进行监管,后者负责隐秘调查,所以暗访官的信息是不外透的,身份环经过加密,只显示一个特殊的编码和暗访官身份证明。 “对不起,您请!” 闸门重新打开,岑薄提着箱子光明正大走出内城,理了理帽檐遮住上翘的嘴角。 偷渡成功。 X-366半废墟星作为球棉的起源星,在球棉刚被广泛利用的前几十年一度繁荣侪身至发达星球排名前列,可惜短短风光过后,却是一年不如一年,越发没落了。 肖四方醒来时,发觉自己正躺在一块平整的墙体废墟上,沐浴在温暖的阳光里。 惊坐而起,那只万恶的手提箱已经不见了,四周只有一个同样沐浴在阳光中的挺拔背影,听到动静转过身来。 面具挡住大半张脸,只露出眼睛和嘴巴,此刻它们含着微微的笑意,背着光却如同迎面的阳光一样刺眼。 “早安。” 肖四方满腔的怒气就在这简单的两个字和被挡住大半的美色里烟消云散了,委实不争气。 从墙体上跳下来,她看了一下时间,出来时是六点,现在也不过七点。 “这颗星球美吗?” 前头的人忽然发问,肖四方环顾四周,点点头。 “理由是什么?” 为了回答好这个问题,肖四方把嘴巴闭上,认真地打量起四周来。 X-366沙化情况远没有338重,这颗星球在灾变前似乎就是被植物覆盖的,如今除了原本高楼变成废墟,多样植被由球棉取代,此外天朗云清,没什么沙尘感的风轻轻吹拂,阳光惬意,似乎和从前也不该有别的区别了。 放眼望去,无数球棉生长在平坦的原野上,也长在拥挤的废墟堆里,细痩的枝干托着拳头大的褐色棉包,从长出来就是干枯的叶子被稍猛烈的风一吹,摇摇曳曳飘至地面,忽而又被吹起,再次落下。 球棉虽然是目前一发现植物中唯一不需要供氧的植物,但也不是任何环境都可以生长的,它无惧风沙,但对土质要求极高,X-338一共就两个球棉培育场,还得专人精心打理才能有不错的收获,哪像这颗起源星,四处发芽,到处生长,棉包里的棉品质还在一般水准以上。 “X-366半废墟星,是X系列编号中仅有的五颗拥有大气层的星球之一,更是这五颗星球中,唯一一颗在所处行星系中和恒星距离不远不近刚刚好的星球。” 岑薄微微侧目,似乎有些讶异她从星球所在说起。 肖四方看着眼前的球棉,认真地说了下去:“因此这里有温和的光,令人舒适的风,随处可见的球棉。也因此,在这三点上,X-366的居民无论是内城还是外城,看到的感受到的拥有的,都一样。” “366和338大不相同,它比338美太多了。” 小女孩的胸口憋着一股气,一股无论是外城人还是内城人,想不到也不敢想的气。 岑薄笑了,伸出手放在她的头顶。 “孩子气。” 肖四方皱皱眉头,有点不高兴,她是很认真的,怎么又孩子气了。 被白色手套包裹住的手指从头顶滑至眼前,在她的眼皮上轻轻靠了一下,肖四方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好了,你再看一次。” 手指离开,肖四方睁开眼睛,那颗燃烧着的恒星正在往地平线落下,所有球棉既迎着光也背着光,风吹着恒星带来的暖意,空气泛着些微潮意,包裹住每一寸皮肤。 “还美吗?”他又问。 肖四方依旧点头。 “理由呢?” “它让我感觉到很舒服。”这一次的肖四方终于没有发散思维,就事论事去看待这个不同的星球,说完后她转过头看了看被面具挡住的脸,反问道:“您觉得美吗?理由呢?” 一颗棉包炸开,飘出白色的絮状物。它们四散而去,轻盈自在地飞行,其中一缕没有跑远,就近落在了岑薄的肩膀上。 他慢条斯理伸手掸去,答道:“不觉得,丑极了,你觉得美真令人匪夷所思。” 第29章 圣父029 死一样的沉默在荒野间静静流淌。 肖四方窒息了好一会儿, 才忍住一切冲动没有做出什么对圣父大人不敬的举动。 他怎么能一会儿像个成熟的大人,一会儿又像个幼稚的小孩呢?! “好了,风景也看过了, 开始办正事吧。”岑薄仿佛没看出来她的小情绪,自如切换回大人模式,“虽然球棉起源于这个星球众所周知,但其起源地并没有对外开放。生命研究院是有权限进入种源地, 可这里毕竟是X-366, 有对应的星主管辖, 要进种源地只能在这个星球的相关负责人带领下前往,否则就是藐视星主权威……” 肖四方听糊涂了,意思是因为不能藐视星主权威, 所以他们还是要走官方渠道, 和一堆人一起进去? “所以你等会机灵一点,千万不可以被抓到哦。” “……”肖四方又忍了忍,问:“您已经知道种源地在哪里了吗, 我来之前上网搜索过,没有相关信息。” 岑薄包容地看了她一眼,“你的那点权限能找到什么,跟我来吧, 种源地就在外城, 离这边不远。” 他率先走在前面, 风衣的下摆在微风里甩来甩去, 戴着大帽子的背影看起来像个不羁的旅人。 圣父光环带来的疏远感一下子消失了。 肖四方赶紧跟上,像个小尾巴吊在他身后寸步不离。 X-366的外城出入口闸机比338新一些,一进一出分别一个闸口,这会儿正赶着他们本土居民的交接班高峰期, 出入口都排了不短的队伍。 肖四方跟在岑薄身后,两人前面有二十来个人。 她张望一眼,忽然想起来圣父大人闪亮的身份和那只足以让所有人侧目的蓝色身份环,不由心中一紧。这要是拿出来,得吸引多少人的目光啊…… 过闸的速度很快,马上就轮到他们了。 肖四方紧张地看着前面的岑薄抬起胳膊,盖住手腕的风衣袖子往上撩起,白色的手套上方一只墨绿色的身份环正好扣住手腕,轻微的滴声响起。 闸机打开,他在一小部分发现的人的惊呼中,走了进去。 肖四方惊呆了,怎么又变成绿的了?! “小姑娘别看愣了啊,快进去。”后头的人见她一时没有动作,小声催促了她一句。 肖四方赶紧说了句抱歉,刷了自己的身份环。 非本土亮了黄灯,看管员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正打算把她的身份信息调到跨星球访客栏里,忽然发现这人的年龄只有十七岁! 他下意识强制关了闸机,从看管室走出来。 肖四方愣了一下,终于想起来,就算自己已经成为克瑞斯学院的学生可以合法跨星球远行,但本身年龄依然不足以在没有师长带领的情况下自由行动……麻烦大了。 强制关闸有些人一辈子都经历不了一次,这突然的一出,前后全炸了。 “怎么回事?” “不是咱们星球的。” “我就觉得这丫头看起来小了点儿。” “这没岗位年龄又没到,不好弄啊。” 看管员怒气冲冲,“你这孩子哪里跑出来的,胆子也太大了!” 肖四方没想到引起众人瞩目的不是圣父大人,而是她自己,脸红了也僵硬了。遨游星际多年,她还是第一次翻车如此惨烈,只不过因为和圣父大人在一起过于放心,想的少了点,居然就落到这么尴尬的地步…… 岑薄听见后面的动静,回过头看见肖四方皱在一起的脸,乐了。 看管员见把他也惊动了,又是着急又是担心,小孩子调皮也不是没有,他本想教训这孩子一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她赶紧回去,可这孩子运气怎么这么差,偏偏排在一个二等居民身后!还是身份如此特殊的一个二等居民! 这下好了,想放水都不行。 他只能沉下脸,严肃道:“你给我在这里呆着!我立刻把你的身份信息发送回你的星球,等……” “等一下。” 看管员回头,看是刚刚过去的那位二等居民,整个人的寒毛都竖起来了,忙不迭道:“我马上处理!绝对不徇私枉法!” 岑薄忍俊不禁,又笑了起来。这次笑得更夸张了,借着面具遮挡,颇有些肆无忌惮地笑个不停。 肖四方面色涨得通红,两只圆眼睛死死盯着他。 太恶劣了,真的太恶劣了! 看管员看她还敢瞪人家,冷汗都下来了,这孩子真是钢心铁胆,不要命了。虽然不知道这个二等居民为什么忽然发笑,但事情必须得抓紧处理,不然上头追责他可没好果子吃,于是忙赔笑问道:“或者您是想亲自处理这件事?” 岑薄终于止住笑,恢复正经,隔着闸机指了指愤怒的小女孩,“放她进来吧,跟我一起来的。” 看管员:“……” 其余群众:“……” 肖四方终于进来了,憋了满满一肚子气。 他们的身影走远后,刚才迫于二等居民在场不敢说话的流民们解禁似的喧闹起来。 “啥情况啊,一个二等居民带一个普通流民倒也正常,可带个小孩是怎么回事?” “有问题,关键那个二等居民还笑,感觉好变态啊。” “你们说,会不会是……” “啥啊遮遮掩掩的,说呗,人都走远了。” “就那种啊,你们看刚才那小姑娘白白净净的,不是挺可爱的吗?有些变态不就喜欢玩小孩子……” 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天啊。 人群中一个成年没多久刚参与工作的女孩皱了皱眉头,“不会吧,我觉得不像,而且我觉得那人的声音听起来有点耳熟,像圣父大人。” 空气凝滞,下一秒爆发出地动山摇的大笑。 “岑副院长怎么可能这么变态,你想多了吧!” “就是就是,乱说也不能这么没谱啊。” “哎,散了散了,可怜那小孩了。” …… 不知道自己被当成变态的岑薄伸出修长的手指,戳了戳进来后一语不发抿着嘴腮帮子略鼓的女孩,“生气?” 只要是个人都不能不生气,肖四方当然也生气,但她不能在圣父大人面前表现出来,只能违心道:“没有生气,我不会生气的。” “又说谎。” “反正我就是没有生气。” 岑薄看着那张扭到一边的脸,轻笑一声,不再逗她,“抱歉,我忘记了流民二十周岁前不得出城的规定,不是故意的。” “哦。”肖四方干巴巴回道:“不是您的错,是我自己忘记了。” 话接的很没诚意,显然还是在生气,气他刚才先笑而不是先给她解围。 岑薄没再继续安慰她,反其道而行,点点头摆出一副善良大度的模样,“好,那我原谅你了。” 肖四方眼中划过一丝不可置信,憋屈地把拳头攥紧了几分。 欺负小孩的感觉太好,看着她敢怒不敢言的怂样,岑薄含笑的眼睛染上些微真心实意的轻快,“别气了,等这边的事情结束后,让你坐手提箱进内城玩。这里的内城和你们那个毫无趣味的内城可不一样,很适合小孩玩。” 肖四方想起出来时他把自己往手提箱里塞的事情,突然明白过来,原来塞手提箱是为了神不知鬼不觉进出城……不对。 “过闸口有生命检测仪,不会被发现吗?” 岑薄欣然点头,“一般人这么做是被会发现的。” 肖四方想明白了其中关窍,眼睛一亮,瞬间把刚才的那一点小小不愉快彻底抛到九霄云外,“我可以看看那个箱子吗?!”一般的屏蔽器肯定没法躲过闸口的检测,一定是非常特殊的屏蔽器! 说带她内城玩没有反应,倒是对一只箱子产生了莫大的热情…… 岑薄维持着不变的笑容,是现在的小孩都这样吗? “回去给你看。” “好哒!” 肖四方一高兴,走路都蹦了起来,如果她也可以做出一样的屏蔽器,那以后她再出去就可以把八面也带上见世面,还只需要支付一个人的通行费! 她兴高采烈的模样让岑薄微不可见地叹了口气,应该就只是这个叫四方的小孩有问题。 “这里距离种源地有二十多公里,上飞行器过去吧。”他拿出上次用过的踏板式飞行器,刚固定好双腿想让她站到前面的空位来,大腿一紧,人已经老实地在踏板中间坐下了。“……” 肖四方吸取上次的经验,直接把脸靠在他腿上。 飞行器平稳地升空,极速前行。 鼻端有股似有若无的香气,时不时撩过鼻端,挠得人痒痒的。 肖四方仔细嗅了嗅,发现这股香气来源不是别处,正是万民爱戴的圣父大人。 她不知道这是什么气味,只觉得这香气又深又远,好闻极了。其实不光是他身上有好闻的气味,撇开这股香气,只要稍微靠近他一些,身体都会觉得比平时舒服多了,仿佛被注入了源源不断的活力,正在代谢的细胞都活过来了一样。 是因为这种魔力,所以星际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人都喜欢他,想要亲近他吗? 种源地坐落在山体之间,距离目的地还有两公里时,飞行器降落,停在狭窄的山路上。 岑薄收好飞行器,递给肖四方三样东西。 防护罩,隔离环,枪。 肖四方慎重地接过来。 “会用吧?” “嗯!” “那么,我们出发吧。” 面具遮挡住眼中不自然的暗红,习惯性勾起的唇角弧度加深。 作者有话要说:忘记定时了,尴尬 第30章 圣父030 说是山, 和灾变前复原图上的山又有很大的区别。比不起复原图上郁郁葱葱的山林,这里的山更像是一个又一个长满球棉的土坡,短则半人高, 长则一人多高的球棉迎风站立,棉包垂挂,棉絮纷飞。 说有路,和真正路也有很大的区别。不过是大大小小球棉植株间有些可以让人通过的缝隙, 有个行进的着力点而已。 肖四方跟在刻意放满了速度迁就她的岑薄身后, 在这些缝隙里快速穿行。 很快, 他们的眼前就出现了一块球棉被清理的相当干净的空地,这块地被圈起,周围盘旋着严实的电网, 入口极为窄小, 且守着四个身穿战斗服,手持超能粒子枪士兵。电网外还有数量不下百人的士兵以十人小队模式分散巡逻,看守十分严密。 空地不过一平方千米大小, 在肖四方的位置只是依稀可以看见电网内有几间简易房,除此之外却是什么都看不见了。 她微微蹙起眉头,感觉不太对劲。 上百人的巡逻队,这么几间简易房肯定是住不下的, 除非他们值岗的换班回城。可既然保护如此严密, 这么点大地方要守这么多人, 那为什么要长途跋涉来换班增加不法分子混入其中的危险呢?要知道, 这里虽然也属于外城,可并不是有人烟的外城,距离这里十公里外才有居民,和外界来往很不方便。 如果真心想要守护好这个种源地, 为什么不干脆把四周再平整一番,扩建出几千平方米的位置,直接让这些巡逻队驻扎在这里呢。 是故意这么安排迷惑像他们一样的闯入者,还是这个种源地根本就是个假的? “位置小,人数多,又有古怪。”肖四方往前爬了几步,贴着岑薄的背小声提醒道:“我觉得我们可以先在附近找找疑点,再考虑要不要进去,以免打草惊蛇。” 岑薄回头,也压低声音附在她耳边道:“可咱们才是那条蛇。” “……” “我们主要是来玩的,放松点,失败了也没关系,还有机会尊重星主权威不是么?”岑薄看看她满脸一言难尽的担忧,无声笑了笑,借着茂盛球棉的遮掩向前移动,“你就在这里不要动,我马上回来。” 肖四方想叫他都来不及,只好继续缩着身体躲着,没再动弹。 她可没自信在一百多号人手底下全身而退。 巡逻小队的巡逻范围很小,以圈出来的位置为圆心,在空地圆的基础上扩散出去两百米大小而已。也因此,每一个十人巡逻小队,每隔一分钟就交叉一次,把种源地围得跟铁桶似的。 换了一个位置的岑薄又观察到了新的异常,士兵们神色和状态都不正常地松散,再有地面明明被他们踩得乱七八糟,却仍有球棉长出……正常来说,常年被踩踏的地面长不出什么东西,可这一块地似乎无论被踩踏多少次,球棉依然会顽强地生长出来。 生命研究院得到的种源地位置就是这个坐标,如果这里面不是真的种源植株,那这个星球的星主上报假种源地位置背后的秘密,就很值得监察局好好调查了。 摘掉右手的手套,白皙如玉的手指在身边的球棉枝干上拂过,原本只有大拇指粗的枝干倏地疯长,一米两米三米节节攀升! 随着他的移动,数十株球棉拔地而起,以极其恐怖的速度生长盘结,噼里啪啦的速生动静和骤然拔节的球棉体积几乎同时引起了巡逻队的注意! “敌袭?!” “不,好像只是球棉出了问题……” “难道离得这么远也被影响到了吗?” 他们的声音因为惊慌而没有得到控制,每一个字肖四方都听得清清楚楚。 离得这么远也被影响……是什么意思? “不会的,之前从来都没有过这种突变,怕是别的什么缘故,总而言之先戒严,立刻向上面汇报!” “要不要让那边的人过来看看,反正离得……” “住口!” 未曾收敛的声音随着这一声怒喝变低,四周重新安静下来,肖四方所在的位置什么都听不见了,只能微微仰起头,复杂地看着那一片被放大了十倍的球棉。 毫无疑问,这种变故是离开的圣父大人造成的。 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头顶的棉包一动,熟悉的身影就回到了刚才的位置。 “走。” 他说完就往远离巡逻范围的方向移动,肖四方咬咬牙,只管尽力跟上。 小心翼翼避出去近一公里,岑薄才停下来,歪着身体坐在一棵略大的球棉旁,头顶的位置在球棉的中段,一片干枯的叶子正好卡在他深灰色的头发上。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把帽子摘了,只戴着面具,露出轮廓完美的眼睛和嘴唇。 “围墙内除了一棵用玻璃罩罩着的普通球棉,没有任何东西。” “普通球棉……果然是假的。”肖四方没有太惊讶,把自己在外面听到的话转述给他,“他们说被影响的时候用了一个‘也’字,还说要不要让‘那边的人’过来看看,提到了距离,不过我没听见是远还是近,按照语句分析应该是离得近。我猜,这个‘那边’才是正在的种源地。” 岑薄若有所思,“原来真正的种源地就在附近啊。” 肖四方点点头,“应该是。” 他一时没有做声,肖四方偷偷看他沉思时半阖的眼睛,刚才疯狂长大甚至说是变异了的球棉在她心里也不断膨胀,一路挤出嗓子眼。“是您让那些球棉长大的吗?” 一不小心就直接问了出来,肖四方对上他看过来的视线,索性又问了一遍,“是生命研究院的新成果吗,瞬间异化?” 还挺聪明的,知道用异化来形容,而不是催长。 岑薄微微一笑,薄唇轻启,“不告诉你。” 肖四方:“……” 经历得多了,她觉得自己也该习惯了,于是果断放弃这个被他拒绝了话题,回到正事上来,“那我们要在附近找真正的种源地吗?” 她做事一直都秉持有始有终的理念,开头遇到的一点波折并不影响她的积极性,很有热情地继续道:“既然就在附近,应该不难找,现在时间也还早,花一整个上午的时间来找肯定能找到。” 可惜并不是每个人做事都有始有终。 “嗯?”面具都挡不住岑薄脸上的无趣和兴味索然,“不想找东西,好无聊,交给生院的人自己查吧。等他们查到,我们再来好了。” 他一脸昏昏欲睡的模样,看得肖四方憋气极了,怎么上头那个棉包没掉下来砸他一脑瓜子呢,有摊开的手掌那么大的棉包砸下来应该挺疼…… 嗯?有摊开手掌那么大的棉包? 肖四方的目光上移,黏在了那个好像格外大,又没有很突兀的棉包上。缓缓移动视线,相继落在周围的棉包上。 刚才没有发现,现在一看,这里球棉植株的平均株高和棉包的平均大小,都比城外的球棉大上整整一倍! 原本X-366作为球棉起源星,其遍地都是的球棉就比其他星球精心伺候的球棉要大一圈,可不知不觉的,这里的球棉已经大得不寻常了。 这个方向的球棉,比刚才那个假种源地旁边的还要大一些。 一个想法在她心中自然成型,“可能不用找,只要跟着这些球棉变大的方向走,自然就找到目的地了……” 即便是歪着身体坐在地上,又看不出面貌,岑薄也还是那个光风霁月的星际圣父,语调不急不缓温淡适中,“傻子,既然出了一个假种源地,这就证明这件事背后很复杂,牵涉其中对我们没有好处。” 他来X-366只是想研究一下这棵稳定的完全异化植物到底是个什么形态,没想牵扯到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里。 道理肖四方都懂,可还是觉得遗憾,“防护罩隔离环还有枪我都没用上呢,那不就白来了吗……” 岑薄哑然失笑,原来重点是在这里吗? 看着她满脸的失落和被拉住了缰绳的跃跃欲试,岑薄想了想,要是就这么回去确实有点不值当,不如玩一把大的,反正是偷偷来的,没人知道。 这么想定,他又开始往外掏东西,超结晶短刀,光压双栓炸弹,速燃液,定时引爆器,氢离子喷射管…… 看得肖四方眼睛红了,红得滴血。 这些东西包括她之前接手的三样,随便拿一个出去都是她家五口人好几年的开销,她得花多少年才能像他一样阔绰啊。 跟移动军火库似的搬出一堆军火后,他最后拿出两只便携飞行器,“还好带了一块备用的,飞行器熟悉吗?” 肖四方接过其中一块,沉甸甸的重量拿在手里特别安心,轻抚踏板侧边小小的标记,答道:“F-E系列踏板型飞行器,这是第二代,今年五月份推出的最新款,比一代小巧,增速一点五倍,节能两倍,双脚卡扣加装软底转盘,反震技术,更符合人因工程。“ “嗯?我都不知道有这么大的改进。”岑薄这回是真的有些惊讶,“有了解?” 肖四方爱不释手地抚摸着飞行器,点点头,“您上次救了我以后,我查了查,了解过它的构造,顺便对比了一下其他型号的飞行器,不愧是最新型,F-E系列不愧是便携飞行器中的王者……” 等她有钱了,一定要给自己和八面都买一块。 “那你会用吗?” 岑薄的第二个问题打断了她满满的赞美之词,也让她的神情出现一丝迟疑,“我懂它的内部运行,当时也把说明书看了一遍,应该会?” “哦~”岑薄笑眯眯点头,“那就是不会用。” 肖四方:“……”无法反驳。 球棉丛里,两人坐在枯叶堆上,中间隔着一堆令人望而生畏的军火,一对一口头教导飞行器的使用方式。 岑薄说得仔细,肖四方听得也非常认真,等后者在脑海中顺利踩着飞行器翱翔天际几百公里,这堂课才算上完。 “好,那我们就让这些东西派上用场吧。”说着岑薄脱了身上的大风衣给肖四方穿上,在对方疑惑的视线里把地上的武器一样一样塞进风衣的大口袋,“没有带空的空间钮,所以你就将就用这个吧。” 身上本就挂了一个大布袋的肖四方觉得整个人起码重了二十公斤,晕乎乎问:“什么用场?” 扒开枯叶,底下黑色的泥土很是湿润,岑薄歪着脑袋仔细看了看,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道:“闭上眼睛。” 肖四方拧着眉头照做了,黏糊又冰冷的东西粘上脸颊的时候她条件反射挥手要挡开,“什么东西!” “别动别动,马上就好。”岑薄轻松制住她的动作,上手对着她的脸就是一顿揉搓,直到白净的脸完全看不出本来面目,才满意地停手,“好了,变装完成。” 终于能动的肖四方抬手往脸上一擦一手烂泥,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什么变装,分明就是在找机会玩弄人! 想揭发他的真面目!非常想! “不是想把事情做完吗?”已经熟练掌握怎么把她惹毛,又怎么让她忽视这些小玩笑的岑薄把被她蹭掉的那块泥补上,“这样就可以去做了。” “哦……嗯!”肖四方的气果然漏了个精光,满眼只剩下认真和凝重。 岑薄没忍住,伸手又摸了她一脑袋泥,真是个好孩子啊。 整装完毕,两人依旧保持一前一后的行进方式,顺着球棉变大的方向快速移动。 翻过两座山,开放的山谷入口终于出现在两人面前。 涧溪潺潺,从山谷间蜿蜒而出,溪边的球棉格外硕大,有灾变前的乔木那么粗那么高,棉包也长到了脑袋那么大,不停飞出棉絮的裂口成锯齿状,看起来有几分狰狞。 岑薄蹲在一棵球棉下,看着那个看似平静的入口。 “觉不觉得这里球棉大的有点儿过分了?” 肖四方环顾四周,小心点头,“产量一定很高。” 岑薄回头看了她一眼。 肖四方于是又补救道:“现在我觉得它像完全异化植物了。来时那一路把守如此森严,恐怕真正的种源地就在这个山谷里。” 从假种源地到这边不过五公里,前两公里还没有什么特殊之处,后面三公里居然足足设了十六个哨点,若非圣父大人本领通天发现了蛛丝马迹,带着她悄无声息全数避开,不然凭她现在的本事,估计连第一个哨点都过不去。 “自然,前面的人手只会更多,说不定会上机甲,怕吗?” 肖四方下意识去摸脖子上的空间钮,摸空了才反应过来宝贝已经抵押,便又把手放下,塞进口袋里摸了摸那些武器寻求安心,斩钉截铁道:“不怕。”她谨慎小心不假,可要是一点风险都不敢冒,她也不可能三天两头跨星球。 “真棒。”岑薄夸了一句,“那我就这么冲进去吧,你听我的信号行动,记住了吗?” “记住了。”肖四方沉下心,目光坚定。 他们在假种源地弄出了动静,这边一定已经接到风声戒严,再想偷偷摸摸进去并不现实,只能从正面突破,以最快的速度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才有见到真正种源的可能性。 肖四方在新生中的水平还算马马虎虎,这种场面上就不能看了,带她进去就是拖油瓶。不过没她也不行,岑薄再厉害也就是一个人,还是不能暴露身份的一个人,突然冲进去容易,冲出来还是有一定风险的。 多一个肖四方在外面接应,安全性会提高很多。 面具下的眼睛冷厉几分,人便跳了出去,脚下的飞行器如同拥有自主生命般灵活,带着一条三十公分长的焰尾极射而去。 一开始就提到最高速! 他走了肖四方也没闲着,活靶子升空时是观察对面潜伏敌情的最佳时机。 山谷两侧包括溪流水底都产生了异动,但只是一瞬的异常,在飞行器过去后立刻恢复了平静。这些人没打算立刻出手,如果肖四方猜得没错,他们才是最后一道防线。 第一声炮响后,巨大的光点接连不断从地面炮台射出,岑薄在空中上上下下旋转,尽数避开一口气冲过山谷入口,真正的种源地终于在眼前缓缓展露。 一个占地约十万平方米的敞开式圆形建筑坐落在山谷最中央,过二十米的高度分成六层,每层房间数不下五十,建筑的最中心挖空,无声供养着一棵比建筑本身还要高出数米的球棉,十多米粗的主干,两米宽的枝丫,巨大的棉包堪比一个四十平方的房间! 岑薄避开脚下越来越密集的攻击,全速冲向真正的种源。 呵呵,看来有问题的不止X-366,生院内部也都是窟窿。 果然,数百年无人发现球棉是完全异化植物并非马虎大意,而是被刻意遮掩了。 “拦住他!” “集火——” “升空,快!” 种源地的总负责人脸都青了,明明在收到前方异变消息后立刻戒严了,可对方居然连藏都不藏直接打上门,他们还是措手不及!又因为这里距离外城那些流民还是太近,不能出动机甲和一些高杀伤的武器,闯入者肆无忌惮,他们却束手束脚,简直憋屈死了! “一组二组在干什么,放电网给我套住他!” “外围注意埋伏!可能有同伙!” 距离球棉种源只剩不到二十米时,六层所有房间分别架出超能粒子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闯入者,扳机按下。与此同时,球棉的巨大棉包后闪现四位身穿战斗服腰佩新合金剑的男子,手上同样举着枪,同时冲了过去。 这么大的阵仗? 岑薄挑眉,凌空收起脚下飞行器,抛出一颗拳头大的金属球,刺啦一声张开成伞状护盾,叮叮叮一阵连响,挡下房间内齐发的子弹。他自己则向球棉种源粗壮的枝干落去,数颗子弹擦着衣服飞过,反手擒住抛弃枪支朝他袭来的一条大腿。 冲在最前面踢出最强一击的男子只觉一股巨力袭来,紧接着整个人被抛飞了出去。 其余三人见状齐齐持剑围攻上前,岑薄勾唇,一只握在手中的小小信号弹往上一扔。 咻—— 信号弹破空发出尖啸,刺眼的白光落尽原地待命的肖四方眼底。 该她上场了! 体积缩减了大半的布袋子仍然挂在腰间,脚下飞行器一晃,人便歪歪扭扭地冲了出去。 纸上谈兵果然不牢靠! 差点摔下去的肖四方手持氢离子喷射管,操纵飞行器大走S型,在第一颗炮弹打来时按下手中的引爆器。 嘣,嘣,嘣! 山谷两侧,溪水旁边同时爆炸,火光席卷干枯的球棉枝叶,大火瞬起,熊熊燃烧。 “果然有援手!” “他们总攻了!” 负责人气得脸都紫了,一把夺过其中一人的飞行器,一边怒吼一边朝枪林弹雨中自如游走的岑薄杀去,“全体出动!一至四组,一分钟内务必拿下敌人!其余人负责外面的杂鱼,一个都不能放过!” 这个首攻者到底什么来路,这么多人同时动手都没伤到他!还有外面到底有多少援手,三个方位同时炸响那不就至少有三个人……该死,这么多年没出现过问题,光是演练的配合还是差了点火候! 三颗光压双栓炸弹的威力足以把方圆百米内的一切夷为平地,肖四方胆大包天,在火力已经转移过来的时候,边躲边狂撒速燃液! 火舌疯狂卷起,滚滚热流和浓烟极大的阻碍了对手追击,肖四方在飞行器上越晃越熟练,手中的喷射管到处乱射,只要是之前洒到过速燃液的地方,再被喷射管一喷,直接爆发小规模爆炸,砰砰砰接连作响,一时间无人可挡。 忍痛放出定标器,充当炸弹投掷器的决定是正确的!放出去的那三只定标器是她自制的,原本打算去一趟Y-305废墟星,把它们卖给黑矿上的流民矿工下矿时做探测先锋之用,赚个两千星币回来也算不虚此行……不过能派上这样的用场,也值了! 感谢茂密的球棉,感谢岑爸爸的财富! 夺过新合金剑的岑薄听着外面震天的动静,心里感叹着后生可畏,甩脱试图缠住他的三个男人,一剑劈向最近的棉包,斩下近十个立方米大小收进空间钮,果断离开。 分散的战力再加漫天的浓烟,岑薄没费什么力气就顺利脱身,找到正被十多位穿越了火海的守卫缩圈包围的肖四方,正打算直接带人逃走,就见小姑娘极冷静地抬起手腕,枪口下压快速扫射! 不但会用枪,还用的不错,果然有意思。 岑薄眯着眼睛挥开浓烟和飘散的灰烬,把人一拎就走! “乖,下次再来玩吧。” 他的声线微微变调,音量却没控制,响亮的很,听得守卫们纷纷呕血。 下次来玩?简直欺人太甚! 他们愤怒地想要冲上前,却被弥天的大火和烟尘拦下。 两人全须全尾撤退成功,只留下满地燃烧的球棉和再也起不来的尸体。 亲自上阵也没能碰到入侵者一片衣角的总负责人眼睁睁看着他们扬长而去,再看看少掉的那小半块棉包和满目疮痍的现场,如坠冰窟。 “废物!都是废物!” “对方就两个人!两个人就把我们八百个人打成这样!” “追个屁,灭火啊!” 他死定了,他们都死定了。 全完了。 第31章 圣父031 逃出升天的两个人却没第一时间跑远, 而是冒险留在了种源地附近。 “摘吧,挑大的摘。”岑薄把空间钮扔给肖四方,手指着这边脑袋大的棉包, “玩耍的时间结束,赚钱的时候到了。” 肖四方慌忙接住指环状的银色空间钮,“这是X-366的种植作物,我是338的居民, 这不是偷么?” 岑薄摇摇头, 温和解释:“怎么能叫偷呢, 这边根本不被允许进入,棉包无人采摘,我们是在阻止资源的浪费……给你一分钟时间。” “好吧, 我觉得您说的很对。”肖四方没有任何挣扎的就被他说服了。 这一片的球棉也大得吓人, 均高两米,棉包小的也有两个拳头那么大,大的比人脑袋还要膨胀三分。球棉是种很直接的植物, 产量质量都和棉包大小挂钩,越是饱满的棉包,里头的棉就越是细腻肥厚。 只有一分钟的采摘时间,肖四方使出了定生死的速度, 双手疯狂连击眨眼间扫荡一片, 不停地往空间钮里塞塞塞。 岑薄没有帮忙, 刚才那一战他消耗颇大, 正好利用这点时间喘口气。 一分钟整,肖四方准时停止采摘的手,留恋地看了这大片大片的财富最后一眼,抹了抹脸上干裂的泥土, 在岑薄的指示下把还放在外面的另一架飞行器也收起来。 自觉在踏板上坐好,飞行器起飞时肖四方抱着圣父大人的大腿,开始计算这一趟的收获能有多少。 肖婶婶在家附近的球棉培育场工作过,印象中她说过生棉的收购价是一百星币一公斤,不贵也不便宜。 如果也算一百星币一公斤的话,她刚才采了七十二个棉包,每个棉包里生棉刚好净重一公斤左右,那就是七千二百块……而他们打这一仗的花销,不下百万。 亏到血本无归。 虽然花的是圣父大人的钱,但没见过什么世面的肖四方仍然心痛到无法呼吸,痛到最后她怀抱着最后一丝希冀,在飞行器落地的第一时间问道:“您说,我们有这么重大的发现,上面会给奖励吗?” 岑薄拍拍她的脑瓜子让她放开自己的腿,把飞行器重新收起来,再拿出手提箱和帽子,才好笑地看了满脸期待的女孩一眼,“奖励?谁知道我们有重大的发现?” 肖四方一愣,环顾四周确认无人,压低声音道:“您不是要上报吗?” 岑薄一脸无辜:“什么上报?” 肖四方更愣了:“不上报?” “为什么要上报?”看看她头脸上的泥和灰,岑薄又拿出一瓶水递过去,“擦擦,等会儿带你去内城玩。” 肖四方这时候哪还顾得上什么玩不玩,对他的行为很不理解,“为什么不上报呀,无论是不是走正常的渠道,他们欺上瞒下违法持有种源是事实……” “你看你又忘了。”岑薄伸出一只手,曲起两根手指毫不留情地敲在她头顶,“你怎么知道他们是欺上瞒下,违法持有?” “本来就是,我们从来都不知道球棉的种源有异变啊,虽然我没看见,可看外头那些寻常球棉十倍那么大不止的怪物就知道,第一棵球棉的体积绝对比它们夸张……这种信息都不公开,肯定是做贼心虚另有图谋!”肖四方皱着眉头捂住头顶,为什么要挨打,她又没有说错! 看着她不服气的小模样,岑薄笑问:“按你的说法,他们顶多也就是瞒下,你又怎么确定他们欺上违法?” “那肯定……”肖四方噎住了,她确实没有证据,不能确定。 岑薄:“说不下去了?我早说过这件事很复杂,怎么就不长记性?傻得没边了。” 这下肖四方连反驳都没法反驳,只好又把那口气憋着,憋到脸都红了,才哼了一声:“那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事,所有阴谋都应该被揭露。” 岑薄隔着面具摸了摸下巴,“你这么说倒是有点道理,阴谋的确应该被揭露……” 肖四方迷惑地看了他一眼。 “为了揭露阴谋,说好带你去内城玩的约定就放到下次吧。”他想一出是一出,晃了晃空间钮,“你的战利品先放在我这里,等我从W-1回来,你再拿去处理。” 好像没听到后一句话,肖四方兴奋道:“真的要揭露吗,我可以做什么?” 岑薄:“……什么都不用做,闭嘴就行哦。” 肖四方相当失望地低下了头。 又一块手帕扔过来。 “好了,赶紧把脸上和头上的泥清理掉,我送你回去后,才好去曝光坏事啊。” 肖四方撇撇嘴,拿起手帕沾上水开始擦脸,只是擦完脸再去擦头发的时候,手顿住了。 不对啊,怎么头发上也有泥?! 把不知道为什么又开始独自生气的小姑娘送回到X-338,岑薄以最快地速度返回了主星。 一进庄园,戴着礼帽的男子迎上来,“想我了吗,这么急找我过来?” 换回一身白的岑薄笑了笑,“想到了新方案,你来给我试试手。” 礼帽男心里一沉,面上浮夸大叫:“我早该知道你叫我来肯定没好事!我现在走还来不来得及……” “你说呢?”岑薄摘掉一尘不染的手套递给守在一旁的管家,“走吧,我尽量让你好受点儿。” “你上次也这么说!” “抱歉,我不记得了。” 托着手套的管家看着两个人并肩离去,没有再跟上去,而是转身朝庄园的另一边走去。 走到玫瑰园门口时,他驻足片刻,自言自语了几句,又离开了。 实验室的门轻轻阖上,一阵鬼哭狼嚎之后,再次打开,早早守在门口的两个身穿白色长袍的女佣走进去,一人捧着干净的衣物和擦洗的毛巾,另一人只拿了一双白色的丝质手套。 室内。 五颜六色的试剂摆满两个长柜,一左一右放在东面和南面,中央是一张长二点五米宽一点五米高一点二米的石台。 礼帽男脱得□□,正咬牙切齿地从石台上爬起来,一双红彤彤的眼睛死死盯着正在重新戴手套的男人。 “我恨你。” 岑薄戴好手套,看向他的眉眼弯起,“那就恨我吧。” 看到异性裸体仍然面不改色的女佣见他一笑,纷纷红了脸。 大人好苏好宠溺哦。 礼帽男愤怒地抓起毛巾在身上擦了擦,擦干后扭过窄痩的腰,皱着眉头看后腰那一片密密麻麻的黑斑,“小了不少唉,那苦就不算白吃了。” 其中一位女佣看着他还是不太高兴的脸,偷偷看了整理试剂柜的岑薄一眼,柔声劝道:“好多人求我们院长给他们修复都排不上队呢,这点痛您就忍忍吧,不要埋怨我们院长了。” “呦,心疼啦?”礼帽男套上衣服,伸出手去勾人家姑娘的下巴,笑得邪气。 女佣看着面前那张稚嫩可爱的脸,努力忽略出现在这张脸上的违和表情,得体后退一步收回自己的下巴,“您说笑了。” “嘴硬。”礼帽男耸耸肩,“不过我要提醒你哈,按我跟他三十多年的交情看,你,没戏。” 女佣的脸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变红,羞恼地瞪他一眼,“不知道您在胡说什么。” “那我就再说一遍啦。”戴上标志性帽子挡住半个额头后,男人过分幼稚的相貌英气不少,戏谑的神情也冷漠下来,“非分之想要不得,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是第一学院指挥系毕业的吧?成绩优异,照片都贴在展示栏供学弟学妹学习,怎么不上前线,跑来这里当个端茶送水的佣人?” 女人脸上的血色尽数褪去,慌张地看向旁边的岑薄,“虽然我是指挥系毕业的,可我也有选择什么时候上战场的权力……” “是,你有,但那又怎样?庄园招聘写明不招收指挥系战斗系制造系三个专业,你怎么混进来的?” “我……”女人答不上来了,心底不是不羞愧,可还是不死心地去看岑薄,“院长,我是真的想留在这里,等轮到我,我一定不会逃避!” 礼帽男继续怒喝:“多可悲啊,享受了最高级资源的指挥系学生,在这里说轮到了才愿意上战场!” “你!院长……”女人露出哀切的神情,眼里含泪似垂未垂,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岑薄朝她笑了笑,一句话让她彻底死心。 “抱歉,这里不适合你。” 人哭着跑走了,礼帽男哼哼一声,目光落在另一名女佣身上,脸上恢复笑意,“还是老人看着舒服,小乔姐姐,我说的对不对?” 小乔收好他的脏衣服,朝他露出标准的笑容,没搭理他,果断离开了。 闲杂人等都走了,岑薄才摇摇头,“你为难她做什么?” 礼帽男目光转冷,“刚才要是小乔插话也就算了,她一个新来的也敢多嘴,这是生怕没机会入你的眼啊。一个管家不够,还想在你身边塞女人……也不知道是谁的主意,塞个空有姿色的女人也就算了,找这么个指挥系的高材生过来,是怕没有共同语言你看不上眼?想让你动真情?真是不知所谓!” “不是她也会是别人。” “呵呵,来一个老子赶一个,来两个赶一双呗。” “随你,只要你不嫌麻烦。” 远处管家急匆匆走来,岑薄微微侧过身体面朝里,不让外面的人看见自己的唇形,叮嘱了最后一句,“跟你说的事尽快去办。” 礼帽男冷笑:“没问题。”他倒要看看,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管家近在眼前了,男人随即转了话锋:“我再问你一遍,你真的要在338待一年,你真的要抛弃我把我独自留在这里?” 岑薄配合点头微笑:“是这样没错。” 礼帽男委屈地看了他一眼,捂着脸也跑了。 管家复杂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再看一脸无可奈何的岑薄,更复杂了。不过猜测这俩人真实关系显然没有正事重要,他弯了弯腰,恭敬道:“院长,殿下有请。” 岑薄神情不变,语气寻常,“哪位殿下?” 明明还是一张不带半分恼怒威严的脸,管家却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发怵。这种感觉从他被派来监视这位以温和良善著称的圣父大人的第一天就产生了,并且一直挥之不去。 一个人的情绪如果一直都保持一样平稳,那真的能算是一个真正的人吗? 管家不知道答案,只好越发小心。 “是三殿下哈里森。” “什么事?” “私、私人修复。” “那请你去告诉他,我正在休假,起码今年之内都不能给他修复,请他理解。”岑薄的嗓音依然是令人如沐春风的柔和,“如果殿下实在难以忍受,请他去生院进行常规治疗。” 管家有千言万语卡在喉咙口,有苦难言,要是他愿意接受常规治疗,那又怎么会上门来请人。可这话他也不敢对岑薄说,只好应着退出去回话,受气就受气吧,三殿下也不可能过于为难他一个小管家,总还是会找正主直接对质的。 半个小时后,一头金发张扬的哈里森冲进庄园。 “岑薄!岑薄你给我出来!你都回到主星了,凭什么不给我修复?!” 他抓狂地喊了好一会儿,带来的卫兵也进去搜了一圈,依然不见人影。 管家都快哭了,好不容易逮到一个女佣赶紧问:“院长呢,他去哪儿了?” 小乔轻轻挣脱他的手,“院长回来只是试试新方案而已,如果找不到人,那应该是已经离开了。您知道,院长大人休假的时候,没人能过问他的行踪。” 走了?! 管家看着大发雷霆的三殿下,整个人都懵了。 那他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以后还是晚上更,九点 第32章 圣父032 一把椅子放在宿舍门口, 一个满脸黑气的女孩坐在椅子上,折叠光屏在前方打开,循环播放一段战斗视频。 视频里有两个势均力敌的人在格斗, 你来我往打得惨不忍睹。 女孩看得很认真,也很仔细,反复观摩视频里的对战技巧,一身气势越积越厚, 蓄势待发。 宿舍里的艾达和娜拉她们恨不能踮起脚来走路, 生怕发出一点不该有的动静, 这个一大早起来就发疯的卢意会无差别攻击,拿她们练手。 又因为她堵在门口,寝室里的人连午饭都没敢出门吃, 鹌鹑似的缩在各自的位置上, 不敢说话,交流都通过网络发文字信息。 岁月静好:她是在等四方吧[惊恐] 磕学一级研究员:冷战变热战的节奏? 岑夫人:她们到底怎么回事啊,好像就是从我老公去她们课上那一天起, 就异常了 目标是全身而退:呸呸呸那是我老公!你们知道四方去哪儿了吗 岑夫人:不造啊 磕学一级研究员:好像刚过门禁就出去了,去了哪里不知道 岁月静好:去了哪里都好,赶紧回来吧,我要饿死了 岑夫人:要是她和四方真打起来了, 咱们拉不拉架? 岁月静好:她们也不是第一次打了, 我们还是省省吧 目标是全身而退:娜拉说得对, 还是别管了 岑夫人:肖八面说得也对, 四方就是惹麻烦的一级高手! 岁月静好:唉 目标是全身而退:唉 磕学一级研究员:唉 A不是B:唉 回来正好赶上午餐时间的肖四方全然不知道有人等了她一个上午,去食堂吃了午饭,才慢悠悠回了宿舍。 走上二楼的台阶时,她一边走一边考虑回宿舍后是休息二十分钟出去工作好, 还是休息三十分钟出去工作好…… 没等她考虑出答案,一只拳头从前方直击而来! 肖四方反射性侧身躲开,看清了来人的脸。 “卢意?你干什么?” 没吃早饭也没吃午饭的卢意继续挥拳进攻,“打完告诉你。” 莫名其妙! 任凭肖四方脾气再好,此刻也恼火不已。 要打是吗,她奉陪到底! 正如卢意循环播放一上午的战斗视频那样,两人实力不相上下,一时间你来我往打得难舍难分。 平时她们在寝室卫生间打也就算了,门一关两人都有所克制不闹出大的动静,外面的人自然也不知道,可如今在走廊上打,那效果可就完全不同了。 拳脚碰撞声,闷哼声,还有路过女生受到惊吓的叫声,没过二十秒,整栋楼的人都沸腾了。 宿管员阿姨也沸腾了,抄起一把笤帚就往楼上冲。 她当宿管二十余年,听说过不少男生宿舍打架斗殴的事件,这女寝打起来还是第一次听说也第一次看见。 看她怎么收拾这些不友爱同学不互相谦让不知道包容的小女孩! 阿姨冲到二楼,拨开人群,一把扫帚威风凛凛地立了出去,“干什么呢干什么?啊!” 一道劲风从耳边刮过,阿姨僵住,居然不是扯头发挠脸这种路数,而是正儿八经地打斗……手中的笤帚靠不住了。 “有、有话好好说啊——” 话音未落卢意一脚踢中肖四方的小腹,同时也被对方没有丝毫留手的拳头砸中胸口,剧痛之下两人同时轻哼,看向对方的眼神越发热烈,同时吼道: “别围在这里!” “误伤不负责!” 女生们纷纷后退,宿管阿姨见喝止不住,忙放下笤帚求援联络能制止的人求援,“保卫科!快带人来F栋,有两个学生打架,战斗系的!!!” 由于人群退开,打斗的空间便又大了,肖四方忍着即将冲出喉咙口的血腥味,甩脱卢意的纠缠,双腿在围栏上借力一蹬,整个人飞身过去,虚晃一个攻她面盘的假动作,双手抱住她的腰,头顶其腹部,后翻,砸! 一阵令人肝胆颤抖的痛呼声后,卢意顶着后背碎裂般的痛苦,提起拳头同样砸向她的后背,咬牙切齿:“你真想跟我同归于尽?!” 肖四方眼前一黑,立刻还回去一击,“是你无理取闹!” “我无理取闹?你下这么黑的手你还有脸说!” “还不算最黑呢!” “肖四方我跟你拼了!” “怕你嘛?!” 宿管阿姨简直要急死了,保卫科离宿舍楼很远,也不知道人什么时候能到,再这样耽搁下去要是出人命那可怎么办啊!目光扫过一脸惊慌的其余学生们,她忽然灵光一闪,有法子了。 远水难救近火,可她也不是没有近水啊! 这栋楼的女生里肯定也有战斗系的学生,反正站着也是站着,能叫一个来帮忙也好的呀! 于是她张开双手扩在嘴边朝楼上大喊:“战斗系的女生过来帮忙,快!战斗系的女生过来……” 这一喊效果卓越,原本在楼上看热闹的女生很快下来两个,都是身材傲然,四肢修长有力的类型。 “阿姨。” 宿管阿姨忙不迭应了,招呼她们往里头去,“快帮忙拉个架,阿姨谢谢你们!” 两个女生对视一眼,点点头就往人群中挤了过去,目光同时落在打斗当事人手腕的身份环上,心中有了计较。 根本不用约定和商量,两人冲上去直接制住了肖四方,后者身体骤然被困,卢意的腿直接劈在她肩膀上,咔嚓一声,整只胳膊便垂了下去,剧痛麻痹让她短暂地失去了行动力,两人一边一个抓住她的肩膀将其按倒,一左一右两只膝盖抬起,朝她的腹部落下! 然后膝盖再次抬起,二次朝她胸口落去! 肖四方喉咙口的血气终于有机会冲上来,吐出一大口鲜血。 卢意瞪大眼睛,眼睁睁看着她被压倒在地,白皙的脸唰地青紫,鼻翼微张,平日总睁得溜圆的大眼睛一点点阖了起来。 “不自量力。” “区区流民居然敢对二等居民下手,死了活该!” 两位女生同时冷哼,完了扬起笑容走向卢意,“同学,你没事……” “滚开!”终于反应过来的卢意挥开她们,白着一张脸扑到整个人都黯淡了肖四方边上,抖着手拉出脖子上挂的空间钮,把储备氧气拿出来塞进她嘴里,“四方,别怕,吸进去就好了,是纯氧,吸进去就好了……” 她语无伦次地说着,也不知道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肖四方听的。 “快吸啊……” 快点变回原来的样子吧,她好害怕,她没想这样的。 艾达她们也冲了过来,看着虽然睁着眼睛,但俨然出气多进气少的肖四方,个别脆弱些的,眼泪就直接下来了。 “四方!四方你振作一点!” “喂,八面呜呜……四方、四方出事了……你快来呜呜呜……” “急救中心吗,救命啊!” 一阵兵荒马乱,宿管阿姨看到这一幕几乎晕厥过去,闯祸了,她闯祸了。 动手的那两个战斗系的女生拧着眉头,不满也不屑地看着紧急施救的卢意,相互嘀咕一声“好心当成驴肝肺”,转身欲走。 娜拉打完急救电话就看见她们往外走,下意识拉住其中一个,“不许走!星际公约规定……” “放手!”女生一把甩开她的手,娜拉的身体强度很低,对于二等居民来说很是寻常的力道放在她身上直接让她的肩膀脱臼,痛得她一阵撕心裂肺。 可她顽强地用另一只手重新把人抓住,抽口凉气继续把话说完:“嘶,星际公约规定,残害流民者最高可判处死刑!” 女生心中一跳,余光扫向一动不动的肖四方,色厉内荏大叫起来,“你有病啊!” 四周乱糟糟吵得很,肖四方模糊的意识在一片哀戚的哭声中重新凝聚起来,窒息感与疼痛感放大,折磨得她反射性地吸了一口气。 氧气罐上的指针一晃,卢意的眼睛也跟着亮了起来,“对!就是这样吸进去,肖四方,你不会死了……” 救护飞艇和保卫科的人几乎是一起抵达的,训练有素的医护人员直接连人带氧气管塞进救援舱,舱门合上后,高浓度的基底液瞬间充满整个舱内,糖浆一般将人裹住。 医护人员皱着眉头喊道:“一个人随舱!” 宿管阿姨忙跑出来,“我来……” “不,我去。”卢意随手扔掉刚被自己吸空的氧气瓶,浑身的伤有所好转,脸上也恢复了些许红润,“我自己的责任我自己承担。” “可是你还得配合保卫科……” “定好没?”医护人员已经把救援舱抬进飞艇,不耐烦地朝他们喊道:“快点儿!” 卢意看了还拦着人不让走的娜拉一眼,说了一句“等我回来处理”,直接跳上了飞艇。 一手拉上舱门,一手按住因为剧烈动作重新牵扯到的肋骨,她看了救援舱内已经闭上眼睛的肖四方一眼,脱力地把脸靠在了透明的舷窗上。 虽然刚才骂过这家伙下手黑,可她心里知道彼此下手都留了分寸,只是想让对方疼一疼,先开口认输而已。尤其是她,她原本是打算打完这一架,如果赢了,就看在肖四方被自己打的这么惨的份上跟她和好,如果输了,那就是技不如人理应退一步跟她和好…… 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应该听格瑞塔老师的话,直接发录音的。 她错了。 救护飞艇如流星般划向远方,卢意缩紧身体,四肢百骸一阵阵发冷。 身份环上的指示灯闪烁起来,能量面板直接弹出,一个眉目俊秀,气势却有些刚毅的男子出现在她面前,不高兴地抱怨:“小如意,你这周怎么不回家,亏爸爸特意赶回来,还给你带了花……小如意?” 男人发现女儿神色明显异常,立马慌张起来,“怎么了啊?不难过,咱们不难过,你跟爸爸说怎么了,爸爸都帮你解决!好不好?” 卢意红着的眼眶盈起泪水,蠕动着嘴唇喊出一声“爸爸”,便又咬住嘴唇压抑哭腔去了。 急得男人差点跟着一起哭,“哎,爸爸在呢,不着急,慢慢说……” 在中年男人温声细语的安抚下,卢意终于抽泣了一声,松开已经被咬出血的嘴唇,把满腹的害怕与委屈统统倒了出来。 “我跟同学打架了,但我不是真的想打她,我只是想跟她道歉……” 飞艇另一侧的医护人员僵硬地把自己的目光收回来。 天啊,屏幕上的居然是星主的儿子,一直活跃在前线的卢郇元帅! 第33章 圣父033 山本医院。 院长山本俊夫捧着硕大的肚子, 不计形象地在走廊上奔跑,头顶的油花在日光灯的反射下格外光辉。他脸上的神情有欣喜,也有焦急, 还掺杂了那么一点点畏惧,一副谄媚又拼命克制的模样。 他身后跟着两个副院长还有两个貌美的护士,都跟他一样步履匆匆。 五人还没出医院,一道挺拔的身影先走了进来, 见到这阵仗, 不等他们开口直接摆了摆手, “别说废话,这次我独自来的,不想别人知道, 直接带我去病房。” 院长擦擦汗, 忙不迭点头,“好的元帅,我立即带您前去。” 说完立即向前走, 步子尽可能迈大,频率跟竞走似的快,嘴里自觉为他说明目前的情况,“令千金的朋友刚才已经醒了, 除了瞬间大量供氧带来的副作用, 还有身体反应需要的恢复期, 其他方面已经和正常人无异了, 再过一周就可以回学校上课。” 卢郇点点头,“辛苦了。” 院长客气道:“哪里,都是我们应该做的……就是前面这间,您请。” “谢谢, 你们去忙吧,我自己进去就行。” “……好的好的,那您有需要随时联系我。” 院长五人离开,卢郇站在病房门口,正待敲门,比绝大多数人灵敏数倍的耳朵却捕捉到了里面的说话声,他暂停了动作。 病房里,卢意的脸又臭又硬,说话的语气也跟神情一般无二,仿佛很是心不甘情不愿。 “对不起。” 肖四方的身体还在恢复反应期,使不上力气,想把手抬高都不能,只能看着她眼眶中的泪水叹气:“干嘛呀,我又没有怪你,你怎么老要人哄啊。” 她是真的不怪卢意,这件事意外属性偏大,落到这个局面是她们俩都没想到的。 她们都有错,也都没错。 “谁要你哄了,恶心死了。”卢意瞪大眼睛把眼泪逼回去,“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可不想欠你什么。” “哦~”肖四方点点头,当真算起来,“那你去帮我从那两个打我的人手上,讨回我的医药费、营养费、精神损失费以及误工费吧。医药费直接拿账单去跟她们报销,营养费按照一千星币一天,就算半个月一共一万五,然后精神损失费要三万,误工费……” 她按照自己的手速仔细计算了一番,“误工费六千星币,医疗费报销后,你得帮我拿回五万一千星币。” 卢意狠狠地瞪她一眼,“你会不会算账,就五万星币?” 于是肖四方又算了一遍,确认自己没有算错后认真点头,“确实是五万一千星币,没有算错。” “呵。”卢意冷笑,“五万星币打发流民吗,五十万我都嫌太少!” 肖四方:“……我就是流民。” 卢意:“……哦,我忘了。” 一时无话。 笃笃。 门从外面敲响,肖四方疑惑,八面坐公交过来肯定没有这么快,医生又刚走,那现在会是谁呢? “进来。“ 门打开来,一个身穿灰黑常服,满身威仪的男人走进来,五官标致面色红润皮肤紧致不见任何皱纹,内城人的年龄对于肖四方来说很难判断,不过来人面目和卢意很有几分相似,她估摸着是卢意的父亲或者兄长。 果然,人一进来,卢意就扑了过去,“爸爸!你怎么来了?” 男人咧嘴一笑,进门时的冷意就消散了,将人接个满怀,疼爱地拍了拍她的背,“小如意都哭了,我哪里放心的下,只好过来看看了。” 卢意眼眶热热的,又想哭了。 肖四方坐在病床上,眼中流露出几分羡慕。 小时候在父母怀里撒娇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父母离世被叔叔婶婶收养后,尽管他们对自己都很好,可婶婶的性格强硬哪怕是对八面都没有亲昵的举动,叔叔又是男人,也不可能跟她过于亲近,奶奶身体一直不好,也没法像这样抱她哄她…… 或许发现了她的心理,卢郇笑着将卢意推开一些,“好了,给我介绍一下你的朋友吧。” 卢意下意识呸道:“她才不是我朋友!” “好吧。”卢郇也不为难她,换了个说法,“那就跟我介绍一下你的同学吧。” 卢意这才勉强接受了,指了指肖四方,“跟我同班同寝,叫肖四方,是我们学院今年跳出来的奇葩,明明是个流民,却主修战斗系,还有个辅修,好像是制造系……我有说错吗?” 最后一句话她对着肖四方说,后者摇摇头,示意她没错。 卢郇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很快掩藏起来,目光收敛地在病床上苍白瘦弱的小女孩身上扫过,自我介绍道:“你好,我是卢意的爸爸,你可以叫我卢叔叔,身体感觉怎么样?” 肖四方早在醒来的第一件事努力把全身感受了个遍,此刻答得很快,“目前没有问题,感谢您的关心。” “那就好。”卢郇在病床旁的小凳子上坐下,“我过来前听小如意说你这次重伤,是因为你们俩打架,然后有外人横插进来导致的,你怎么说?” 他的语气很温和,对着肖四方摆出一副不偏听不偏信的公正态度,让人很有好感。 不过卢意说的本来就是事实,肖四方也没有什么好反驳的,点点头,“确实如此,那两个人拉偏架,只对我下手,本来我和卢意不会打成这样,我们都没有穿战斗服,是不会用十成十力道的。” “好。”卢郇应了一声,然后又问:“那你希望她们得到什么样的惩罚呢?” 肖四方反问:“我希望她们得到什么样的惩罚,她们就能被怎么惩罚吗?” 没想到这小孩思维如此敏捷,说话也毫不客气,卢郇一愣,顿了顿才道:“当然还是要合理合法的。” “那我就要……”肖四方看着他的眼睛,“真正合理合法的结果。” 听到这个答案,卢郇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笑了,郑重点头,“我答应你。” 这便算谈完了,卢郇刚准备带女儿另外找个地方好好说说话,前线的急报就过来了,他只好留下给女儿带的礼物,急匆匆又走了。 卢意捧着玻璃罩里碧绿的小仙人掌,忧心忡忡坐回了原来的位置。 “前线越来越紧张了。” 肖四方没想到她会开口说其他的事情,还是用这种正常到像跟人聊天似的口吻,不适应地挪了挪身体,接道:“你父亲是军人?” 这一句话又捅了马蜂窝,卢意双眉一绞,“你连我爸都不认识?!” 肖四方:“……”人脸识别是她的知识盲区之一,毕竟每天都在为生计奔波,是太穷的锅。 “算了。”卢意自己想开了,这家伙连岑副院都不关注,不知道自家父亲也算不上什么太意外的事情。“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反正你们流民又不用上战场,每天平平安安在那一亩三分地待着共享天伦,想见面就能见面,想在一起就能一起,没法理解我作为军人家属整天提心吊胆的心情。” “哦。”肖四方干巴巴应了一声。 卢意看着她这幅样子忍不住又气了起来,“所以我就不明白那天你凭什么生气,向你们这样安分地待在外城,每天和爸妈一起吃饭开开心心的,就算寿命短一些,又有什么关系呢?已经很让人羡慕了!” “哦。”肖四方干巴巴应了第二声,不过这次没就这么结束,而是慢吞吞说了下面的话,“可我也没法跟我爸妈一起吃饭了,他们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在一次远航中遭遇了异形攻击,遇难了。” 卢意猛地把头转向她。 肖四方继续道:“不止是我的父母,还有很多很多前往废墟星工作或者好不容易攒起钱出门一趟的其他外城居民,都死在了异形的手上。还记得我对你说,内城人和外城人总是在互相冤枉吗?你们觉得我们在外城什么都不用想每天按部就班就应该感恩戴德快快乐乐,可你们怎么知道,我们不想冲锋陷阵?就算不为什么生存大义,只为死在异形手上的家人报仇呢?” “可现在的我们连报仇的资格都没有。” “我们是很懦弱,也相对无能,可我们难道不是被故意养成这样的吗?不是我们自己选择这样,而是被安排成这样的。” 是被安排成这样的。 卢意的心像是被一把锤子重重地敲醒了,这一次她终于明白那时候格瑞塔老师为什么要跟她说那句话了。 她在不知不觉中,也替肖四方做了选择,认为她只要比常规状态的流民更好就已经很了不起了,潜意识里压根就没把她当成一个能不断向上不断进步的人。 对这样一个挣扎着要跳出舒适圈的人,那天说的话无异于是对她的全盘否定。 可要再一次道歉吗? 她说不出口。 卢意把小仙人掌花盆捧住,试图通过这样汲取一点父亲的力量,来让自己上蹿下跳的心好受一些。 肖四方说完后,却又不当回事了,总结道:“人与人之间的想法总是存在隔阂的啦,也正常。” 反正她尽她的努力,问心无愧就好。 卢意抱着仙人掌干坐半晌,才在肖四方睡着前打破沉默,“你不是想知道那天的事情吗,我可以告诉你。” 半眯着就要阖上的眼睛立刻睁大了,肖四方精神奕奕地坐起来。 “过于具体的我不能说,如果以后你有机会上战场,自然就会发现。我能告诉你的有两点,一是前线战况比新闻中播报的还要吃力,异形人的智力在不断提高,而它们的身体强度却是我们的数倍甚至数十倍,常规攻击根本杀不了它们,只有能量热焰能将这些怪物彻底摧毁。可目前还没有能够把能量热焰牵引出机甲的办法,所以要杀死一个异形人,我们只能离开机甲进行肉搏,因此伤亡惨重,甚至于前方已经出现过败退!” 肖四方的心沉了下去。 “第二点正是基于这第一点而不得不采取的对策,内城居民按家庭编码,每个编码内都必须保证有一名成员在前线,才能保证前线士兵的数量,捍卫人类的领土。” “我们也很痛苦,因为在前线的家人……”卢意低头,隔着玻璃罩轻轻抚摸怀里的仙人掌,“随时可能牺牲,再也见不到了。” 第34章 圣父034 这个世界何其残酷, 一切所得背后都充满着沉痛的代价。 肖八面和徐诚心赶到医院后,卢意就回去了。 看着床上睡得死沉的女孩,肖八面偷偷擦了一下眼睛, “等她醒了,我一定要再打她一顿。” 徐诚心哭笑不得,“不是都了解过,今天的事情不是四方学妹的错吗?” “唉。”肖八面叹口气, 提着的心怎么都放不下来, “她就是个麻烦体质, 不然这么多人里,怎么就她一个人状况频出……这次真的是太吓人了。” “人既然已经没事了,就别再多想了。”徐诚心安慰他一句, 接着自己也发起愁来, “只是又发生了这种事,咱们特供生里,恐怕又有一部分人不待见四方了。” 肖四方在特供生群体里的口碑已然两级分化, 有些人视她为先驱和偶像,有些人觉得她爱出风头惹麻烦,本来两边阵营人数基本持平,可经历了这件事后, 支持者阵营只怕又要缩水了。 毕竟人性本自私, 肖四方屡拉仇恨, 让本就不和的内外城学生群体之间的冲突又凸显出来, 无辜遭殃的人心里自然不好受,也不可能再待见她这个异类了。 “这一点她不会放在心上的,这家伙我行我素的,才不管外面的人怎么说呢。”肖八面也只担心她的安全, 至于其他的闲言碎语,他也不在乎。 他不放在心上,徐诚心也就不提了,转而说起伤人的那两个女生,“也不知道学校会怎么处理这件事,好在目击证人很多,四方的室友……哦,包括那个跟她打架的二等居民都站在四方这边,我想这件事应该还是可以得到妥善处理的。” 肖八面咬牙切齿,“无论后续处理多合适,她们都太过分了,拉架只拉住四方也就算了,居然还两人一起朝四方下手,要不是四方那个二等居民室友随身带了纯氧,四方……未必能撑到救援。” 他这半月在内城谨小慎微,只顾着害怕都快忘记自己满腔的不平了,今天的事情发生后,才又统统想了起来。 内城和外城是没有办法和平共处的,即便他们把头低得再贴近地面,这些人也不可能对他们有好脸色。 既然这样,一昧怕事真的有用吗?龟缩三年,什么事都不敢冒头,甚至连学习也不敢拔尖,只为平平安安返回外城真的有意义吗? 当年大伯考入制造系引起轩然大波,听奶奶说在里头九死一生,可后来区里的发展,也就是靠大伯的锐意进取换来的。 如果一直普普通通,何必进修? 肖八面无意识握紧拳头,脖子上的青筋都绷出了形状,无法改变现状,就只会一直任人欺凌,想有话语权,就必须先跑到别人的前面! 目光再次落在肖四方闭着眼时堪称甜美可爱的脸上,他脸上的神色逐渐坚定。 也……没什么好怕的,一来四方一直都在前面挡着,二来反正四方死的时候他多半也跑不了,就算跑得了他也要替四方报仇,那还不如一起做事一起死,到时候也不必为难怎么跟爸妈奶奶交代! 徐诚心只见他脸上风云变幻,终于沉静下来时,却发现自己有些看不透这个咋咋呼呼又胆小如鼠的学弟了。 就好像受这一次刺激后,瞬间长大了。 肖四方醒来后,被肖八面劈头盖脸足足骂了两个小时,好不容易等到他说累了闭嘴休息,赶紧要把人打发走。 “你回去休息吧,虽然我们是姐弟,但终究男女有别。”肖四方一本正经,“你不要在我这里待太久,到时候别人说闲话就不好了。你也不用担心我,我的室友们已经发信息给我说了,每天晚上都会来看我,我也不会无聊的。” 肖八面怎么不知道她是嫌自己烦了,正好心头沉重,也懒得跟她纠缠,再来徐诚心陪他在这里待的也够久了,不能把人家的时间一直耽误下去。于是起身道:“那我先走,你把你们制造系的各种课件视频都发给我,我自己学,随时联络你。” 弟弟忽然这么不啰嗦,语气也如此正经,肖四方眨了眨眼睛,“你怎么了?” “你别管我怎么了肖四方,你别再怎么了就行!” 说完他理也不理震惊的四方,拍拍徐诚心的肩膀,在人家也道完别后,并肩出去了。 肖四方一脸失落,虽然说弟弟又烦又啰嗦,可忽然这么老成,她也高兴不起来。 不过很快她就没有心思想这些有的没的了,今晚过来陪她的艾达和另外一位室友已经来了,还带来了洗漱用品、耳机、电子本,在病房待了一个多小时才走。 等室友走了,已经在她们的帮助下洗白白的肖四方有心无力地看了床头的电子本一眼,动动手指拉出了身份环的能量面板。 首页同平时不太一样,功能栏被往下压缩了一些距离,上方留出一行字宽,滚动着一条振奋人心的消息。 ——生命研究院新突破,解密异化又一起点! 肖四方对这个标题有些兴趣,想点进去看看详情,可惜根本点不进去,就只是这一句话而已。 或许因为还只是起点,所以具体内容不能公布? 她也没多想,直接进入学生界面,把课程视频投影在前方雪白的墙壁上,专心致志学习起来。 休养一周,得错过不少课程,她必须得加倍努力才行。 岑薄直到周四才从主星返回,回来前拿着明面上是灵光一闪得来,实则老早就研究出来只是没告诉那些老家伙们的“新”修复方案在生命研究院掩人耳目,等X-366的事情在安排下有序地一步步爆发完毕,才借口要实地去一趟真正的种源地,提前返回了X-338。 行事缜密,让人抓不住任何他有参与其中的蛛丝马迹。 只是没想到才回克瑞斯,就听到满学院关于小姑娘被打进医院的消息。 夜深人静,肖四方拖着已经能够正常走动的身体下床,正要关上窗户准备入睡,黝黑的窗外晃过一道渗人的白! 窗外,昏暗的夜色里,仿生树的树顶还在轻轻摇摆,发出枝叶碰撞的沙沙声。 树影纠结,一股脑儿堆在浅色的医院墙根,随着微弱的风推拉起伏。 肖四方缓缓回头。 床边的小凳子上坐着一个人,白色常服,从头到脚发光。 不知道为什么总戴手套的手上拎着一个水果篮,正往床头柜上放。 见她转身,不速之客迎上她的目光,露出完美的笑容,招呼道:“夜风凉,快把窗关上吧。” 一颗挤在嗓子眼的心落回到胸腔里,肖四方转身,木木地把窗关上了。 真是人吓人,吓死人。 等她回到床上,动作奇快的岑薄已经削好苹果,红艳艳的果皮完整地落进垃圾桶里,微黄的果肉则整个递到肖四方面前,“吃吧。” 肖四方却没接,眼睛死死盯着垃圾桶,既惋惜又遗憾地问:“那个皮不能吃吗?” 这可是水果!高浓度氧气环境里才能培育出来的植物,价格十分昂贵,就这一个,说不定就赶上周日去X-366的收获了! 什么叫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岑薄早有体会,视线随之移到膝盖前的垃圾桶里,再落回她身上,沉吟道:“或许……可以吃?” 从感受看,表皮纤维似乎也不算粗壮的样子。 肖四方的眼睛无意识地睁圆了,艰难道:“那为什么要去掉呢?” “因为影响口感吧?” “口感会比营养泥更差吗?” “不知道唉,营养泥和苹果皮我都没有吃过。” “……” 肖四方捂住自己的心口,躺到在了床上,胸口太闷了,太憋气了。 岑薄看着她不平甚至有些仇富的小模样,忍俊不禁,抬手将削好的苹果贴在她紧闭的嘴唇上,“吃吧,我都特意来探望你了,还不趁机赚点便宜?” 这话说得对。 肖四方一想,立刻坐起来,接过苹果就咔嚓咔嚓咬起来。 “甜吗?” “甜。” 甜甜的果肉充满整个口腔,咽下的汁水微微带酸,这种味道说不上让人喜欢,可肖四方是第一次吃到苹果,光新鲜劲儿就让她的心理加成拉到极大了,一颗苹果下肚后她还隔着肚皮摸了摸,心满意足极了。 吃人嘴软,肖四方不好再计较他太过富有以及神出鬼没的事情,收拾收拾心情问:“您买这个果篮花了多少星币啊?” 这果篮是在医院门口的慰问礼品店中随手拎的,岑薄也没注意价格,不过既然她问起,便也翻开身份环查了查,“六万六千六百六十六元。” 肖四方倒吸一口凉气 ,目光无法控制地又落进了垃圾桶里。 要不捡起来洗洗吃了?! 岑薄留意到她的眼神后乐不可支,“好了好了,下次不削皮,已经扔进垃圾桶里的就别心疼了。” 他语带戏谑,却没对她小家子气的行为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嘲讽,正如肖四方也没有对他大手大脚的行为横加指责。 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有自己的主张和不同的活法,相互尊重对彼此都好。 肖四方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改去数果篮里各色水果的数量。一共三种不同的水果,肖四方都叫不出名字,便只按颜色分类在心里计数,红色的加上自己的吃掉的那个有四个,橙色的有三个,紫色的有两串,一串二十来颗果子…… 贪念起来了又下去,起来了又下去,半晌肖四方终于战胜了自我,开口:“太贵重了,您拿回去吧。” 她进一趟医院算赔偿都只算到五万星币,收六万多的慰问礼不合适。 而且拿人手短,要是圣父大人持续性心血来潮,把故事讲成一千零一夜,那要为之付出多少心血和精力呀。 不划算的。 岑薄将她的神情尽收眼底,笑眯眯想年纪小就是有年纪小的好处,脸上不那么能藏事,各种情绪一清二楚。 于是他又把手伸进果篮,这次拎了一串葡萄出来,摘了一颗亲手剥好皮送到她嘴边,“啊~” “……” 肖四方定定看着他的手,充满清香的果肉拈在指尖,充沛的果汁顺着果肉下滑,最后贴在不知道什么材质的手套上,白色的布料清爽依旧,微微发绿的果汁也不能破坏这份清爽,像个装饰品一样挂着,用纸巾轻轻一擦就能抹掉。 “吃掉,就让你近距离观察我的手套。” 充满魔力的声音钻进耳朵里,肖四方心中所求得到许诺,下意识张嘴就把酸甜多汁的果肉吃进嘴里。 刚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耳边的那道声音就又响了起来,“真乖。” 肖四方看着他完美的笑容心灰意冷了,想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一步一步沦落成这样的。 岑薄说话算话,擦干挂在指尖的果汁后就脱了一只手套给她,只是刚才还好奇手套的人,现在又改盯他的手指了。 多么好看的手指呀,像Y-112特产的羊脂玉,原石就美,经过打磨后更美。无论是指尖指节还是指骨掌骨,都透着独一无二的秀美,让人不禁想摸摸它的皮肉,也想探探底下的骨头。 “这个不能摸哦。” 走神的肖四方一个激灵,对上他高深莫测的神情,又听他道:“不过,你不能摸它,它却能摸你。” “什么……”下半句话还没说出来,手捧手套坐在床上的肖四方就被掀翻了,后颈被按住,脸被迫埋进柔软的被子里,无力翻身。 她试图挣扎,然而令人昏昏欲睡的舒适感又从后颈传来,她无法抵挡地昏睡过去。 岑薄拉起她的上衣,白皙的后背随之暴露在灯光下,和后腰初具规模的黑色斑点一起。 斑点直径不过一毫米,出现的范围在尾椎骨上一寸的位置,目前的斑点数量不过百,看分布的位置,有扩散趋势。 他在病床边缘坐下,把修长如玉的手指放在那一片斑点上。 来小姑娘的病房前他去了一趟修复室,查到了事发那天医院给这孩子的供氧记录。记录显示救援前吸入纯氧两百一十二毫升,入院后分三次供氧,一共输入二点三升纯氧,六点一升A级氧…… 这么大用量若放在流民身上,过氧反应绝不会这么小,斑点大小和数量至少都该再翻两倍。 现下反应轻微,实在不合理。 或许……跟她特殊的身份有关? 岑薄微微蹙起眉头,普通流民的身体由于长期缺氧,让本就微小的异变节点逐年退化,以至于对氧气的承受量也不断降低,可这小姑娘不是单纯的流民,只要她的异变节点达到二等居民标准,那么这种幅面的反应就可以解释了。 只是如果真是这样,那一次性补充了这么多的氧气,也足以滋养常年干涸的异变节点,而让它产生应该有的功能。 移开手,刚才还都是黑点的后腰一片白净,不见半点异色。 把熟睡中的人翻过面来,修长的手指按在锁骨下一寸的位置,轻轻摩挲。 门外传来窸窣的动静,下一秒门便被推开,护士小姐夹着一块记录板走进来,一抬头就傻眼了。 只见病床上的女孩盖着被子,双目紧闭嘴角微翘,睡容甜美安详。而病床旁的位置上坐着一位气质高华的男子,穿着白色常服,一语不发便已让人移不开眼。 竟然是岑爸爸! 年纪尚轻的护士小姐捂住自己的嘴,大气也不敢出地看着他站起来,朝自己走过来,还对自己说:“麻烦联系一下你们院长,请他到这里来一下,另外对外保密我出现在这里的事情,谢谢。” 天呐,他离自己好近。 一个照面护士小姐便已经被瞧的五迷三道,要不是心中残存的职业道德提醒,她恐怕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了。 “好好好,我这就去……” “辛苦你了。” “不会不会! 我、我先走了!” 护士小姐飘着出去了,不到十分钟,山本俊夫便顶着一脑袋油花冲了进来,西装扣子都扣岔了。 他是从床上爬下来的,在飞行器上穿的衣服,心里头简直跟炸开了似的乱糟糟的。 先是卢郇元帅亲自来了一趟,现在连岑副院也来了,这个流民到底什么来头? 现实由不得他继续想下去,只能先把门关好,回头谄媚道:“岑院长,您说要保密所以就我一人来了,请问您……” “坐,我慢慢跟你说。”岑薄把房间里唯一一个凳子让出来,自己坐在床沿上,“有件事需要你配合。” 山本俊夫擦擦脑门,忐忑地在凳子上坐下。 “院长知道我接下来一年会在这边定居的消息吗?” “知道知道。”山本俊夫连连点头,“听说您还要在克瑞斯学院的战斗系某个班级担任特教员……” “是这样,受伤的这位学生就是那个班上的一名学生,也是我的观察对象之一。” 岑薄一脸坦然,山本俊夫一听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自以为机灵地找到理由,恍然大悟,“我说呢,明明是个流民,怎么身体的各项指标都接近普通二等居民了,原来是您的试验对象……岑院长您放心,我这边一定保密,绝不会让您为难。” 岑薄露出微笑, “ 感谢理解,因为是新的切入口,未来方向和结果都不一定,为防止有些机构盲目跟风,前期对保密性要求比较高。再加上这次的试验有流民参与,更要慎重,就怕造成难以挽回的后果……” “是是是,我这就让修复室那边把有关资料覆盖了,其他经手的人也会马上处理,不会走漏风声的。”山本俊夫自以为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没让圣父大人把话说得太明白,体贴地自己都给补全了。 “那就麻烦你了。” 岑薄面含歉意,看得院长心头一阵滚烫,好似万千荣誉加身,严肃回道:“这是我应该做的,您何必致谢。” 原来这女孩是重要的试验的对象,怪不得这些大人物都亲自来了! 他许下种种承诺,兴高采烈点头哈腰退出去了,病房里便又剩下最开始的两个人。 岑薄静静坐着,半晌才低语一句。 “唔,是福还是祸呢?” 窗户从里面打开,风吹起白纱,又从外面关上了。 肖四方睡得小脸粉红,也不知道做了什么美梦,嘴角的笑容越扯越大,几乎要露出牙齿来。 作者有话要说:忘记放存稿箱了,窒息 第35章 圣父035 圣父大人出现了一下就又消失了, 连带果篮和垃圾桶里的苹果皮也不见了,肖四方第二天醒来后有些迷糊,怀疑是自己做了个令人羞耻的梦。 她在医院住了刚好一周出院, 出院当天除了八面和徐诚心,她的全部室友包括卢意也都来了。 “你真没事儿了吧?” “没事了呀。” “唉,会不会有后遗症啊?” 大家七嘴八舌的,卢意眼中闪了闪, 视线在肖四方后腰转了一圈, 她应该没有发现背后的异常, 也不知道过氧反应吧…… “啊。”被围得团团转时,肖四方忽然想起来,看向卢意, “我的赔偿, 已经解决了吗?” 这是个严肃的话题,大家都安静下来,一起看向在场唯一有资格和那两个女生唱对台戏的内城人。 卢意的脸色瞬间有些不好看, 她脾气本就不好,这会说话都咬牙切齿上了,“这事我暂时没办好,那两个女的不要脸, 动用了背后的人脉让院长把这件事以‘劝架’的名义压住了, 目前别说赔偿, 就是道歉也悬……” 众人一愣, 焦急起来:“怎么可以这样呢,当时这么多人证,大家都看见了呀,她们根本不是单纯的劝架, 分明就是没把四方的当人看,恶意出手!难道众目睽睽之下发生的事情,都不能公正裁决吗?” 卢意冷笑,“没有人证了,当时在场的每个人包括宿管,都否认了四方的伤是那两个人动的手,只说那两个人拉开人后,她就已经伤成那样了。”这次人不但矢口否认,因为她站出来为四方说话,还直接把黑锅推到她身上。 艾达愤怒了,声音都没能控制地尖锐起来,“什么叫没有人证,我们难道不是?” “嗯……”肖四方社会经验比在场的大家都多一些,一下子就理解了“没有人证”的意思,“她们是不是反过来说我们寝室一伙,故意勒索啊?” 卢意惊讶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冷哼:“算你聪明。” 这些人一锅扣到底,说她伤人的同时,还给室友们定罪集体借机讹诈。 最容易认清现实的娜拉叹了口气,愁容满面,“虽然不甘心,但这件事恐怕只能这么算了。”她脱臼的胳膊都疼了好久呢,当时坚持拉住她们就是担心这些人沆瀣一气,没想到还是于事无补。 “不能就这么算了。”肖八面绷着脸,平日里最懦弱的人此刻爆发出强烈的恨意,“哪怕现在拿她们没办法,以后也要讨回来!” 徐诚心被他吓了一跳,却也同意他的说法,这几天他可没闲着,这件事会以什么样的结局告终他早有预料,因此提前做了些准备。 正要开口,却被卢意抢先了。 卢意复杂地看着肖八面,刚才的怒意减了点,语气稍平和,“你这个弟弟倒也挺有骨气,不过别着急,我刚才还没说完。她们背后有人,我也不是吃素的。这几天没着急动手,只是想看看这些人能恶心到什么程度,底线到底在哪儿,没想到是我见识短浅了,这些人哪还有底线!” 因从小被灌输努力上进靠自己的理念,再加上出身那样的家庭,言行举止很容易被人恶意曲解大做文章,她向来低调,哪怕是这次入学因为惨不忍睹的毕业考成绩被分配到和流民一个宿舍,她也咬咬牙接受了,没有像其他两位室友那样动用关系调到别的寝室。 但这不代表她真的死板到在有需要的时候还抛开家庭背景,单打独斗。 上周她爸爸已经亲口答应四方,这件事可以合法合理,那就证明爸爸也认为这件事应该合法合理,她完全可以放手去做。 肖四方眨了眨眼睛,看着比自己还生气的卢意,软绵绵道:“你真是我的好搭档~” 众人:“……” 卢意浑身跟过了电似的,受不了地大叫:“肖四方你知不知道你本来的声音就很恶心了,现在更恶心了!” 病房外的护士听到这么大的动静,急匆匆走进来告诫他们:“不要大声喧哗。”尤其严厉地瞪了卢意一眼。 后者气急,一把拖着肖四方就往外走,看架势要和她在医院门口的空地再打一架。 其他人唯恐她真这么对待一个刚刚办完出院手续的柔弱伤号,急忙忙拎了东西,追着出去。 好在他们的担心是多余的,出了医院卢意就松了手,一副不想和肖四方再有纠缠的模样,急匆匆上了停在门口的车型飞行器。 眼看着卢意就要招呼人开走,艾达急忙忙拉了肖四方上去,等大家都坐下,才解释道:“卢意同学包的,来时也是坐这个过来。” “哦。”肖四方自觉地朝人说了声谢谢,不过道谢对象并不领情,没搭理她。 徐诚心和肖八面单独坐在一侧,飞行器正式滑入空轨后,徐诚心的屁股在位置上蹭了又蹭,没忍住道:“卢意同学,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能说说吗?” 卢意梗着脖子,冷淡地看了这个五官清秀的男孩一眼,言简意赅:“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徐诚心没有就此作罢,追问:“是也拿身份压人的意思吗?据我调查,在那些人的煽动下,现在学院的学生们都认为你致人重伤,特供生借机合伙讹诈是事实真相,就算你背后的地位比他们高,能把这件事重新翻过来,但在舆论的角度,你也只能落个强权压人的下场。” 卢意拧起眉头。 徐诚心继续分析给她听:“对于学生来说,院方的第一次表态才是权威的,事后反口可信度存疑,更何况内城外城矛盾极大,流民的形象在二等居民心目中很不堪,如果只是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们只会落於下风。” 见她的神色越来越难看,徐诚心趁机建议:“你要不听听我的想法?” 肖四方好奇,“学长的想法不能直接说吗,需要她配合?” 徐诚心点点头,“我们需要一个把假象打穿的入口,只有卢意同学能创造出这个入口。” 卢意:“……你说说看。” 徐诚心也不耽误,立刻娓娓道来:“我调查过,那两个伤人的女生跟你们一样,也是一年级战斗系,不过她们俩是二班的学生。两个女生里其中一位姓段,姐姐是段飞飞,传统机械的讲师,这位关系稍微普通些,另一位女生的来头就大多了,战斗系主任是她舅舅,她爸爸更厉害,是元茂集团的股东之一,听说还有不低的军衔。” “元茂集团?”卢意冷哼一声,“那她可真是撞我手里了,元茂我家的,有一半多股权在我妈手里,其余股东就算持股也没有单人超过百分之三的,就这么点份额也好意思在外面吹自己是股东?恶心。” 室友们:“!!!” 元茂集团是X-338最大的纺织品集团,几乎垄断了本土的纺织品市场,甚至在别的星球也有一席之地! 绝世大土豪居然是她们的室友!平时一点儿不显山漏水! 徐诚心:“……好的,那我继续了。咳,因为对方的家庭背景不足为惧,所以我们要解决的就只有一个问题,那就是扭转舆论。我们现在处于下风,所以得先造势。展来开说就是四方和卢意同学先通过种种表现,让那些人笃定传言的人自己觉得违和,有哪里不对。” 肖四方和卢意异口同声:“什么样的表现?” 徐诚心给出两个字,“委屈。” 两人同时皱起眉头。 他继续道:“你们俩挑个人流大的地方,直接吵一架,吵到最后你俩得哭,哭得越大声效果越好。” 卢意最讨厌的就是在人前示弱,当即拒绝:“太恶心了,我做不来!” 肖四方一寻思,觉得是个办法,忙安抚她,“你先听他说完嘛,对敌手段不要局限在拳脚呀。你不想扭转局面,把他们放在大家议论鄙夷的那一方嘛?” 她说的话戳到了憋屈不已的痒处,卢意勉强按捺下来,“你继续。” “吵架的时候你们要以对立的形式,相互埋怨把自己的委屈都哭出来,四方学妹哭明明是卢意同学要求在走廊上陪她练习对战技巧,结果自己身受重伤不说还被人污蔑讹诈,卢意同学哭明明不是她下的手却给人背黑锅还支付了所有的医药费,更被二等居民同学排挤……”说到这里徐诚心停了片刻,等她们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才继续往下说,“这样一来,院方营造的特供生讹诈,和卢意同学致人重伤这两件事就有了新的想象空间。” “在哭的时候,四方的表现都是其次,主要在卢意同学够不够委屈,一个流民遭遇了什么对内城居民来说不痛不痒,卢意同学作为二等居民受的委屈就可以让人共鸣了。至于卢意同学的家世可以放在最后提,等怀疑的种子种下,你的身份将会成为你遭遇黑幕的最有利证词!毕竟……强大的背景总是会被默认成没必要耍心机的象征。” “就像现在的局面,正是他们利用两个有钱有势的内城居民没必要对一个什么都没有的流民下手这个观念打造出来的。” 徐诚心认真地看着卢意,“我们能不能翻身,全看你哭得够不够惨。我希望你可以认真考虑一下,哪怕是为了你自己的名誉,也尽可能地努力一下。只要这个裂缝打开,我保证让那些倒打一耙的人声名扫地。” 卢意顶天立地,最不屑的就是这种手段,可如今看来没有更好的办法,舆论战的根本就是争取吃瓜群众好感,更直白点说就是博取同情,按照她的原本的风格没法扭转局面…… 她憋着一口气,几乎要把自己呕死,摇摇摆摆下不了决心。 “试试嘛。”肖四方抬手在她面前一挥,吸引她的注意力,“就当提前尝试改变自我,就像你一成不变的打法也是时候拐弯了,我想你自己也清楚,要不是我的身体强度过低不能跟你硬碰硬,你根本打不过我……” “呸!”这记猛药下得狠,卢意立即豁出去了,“你才不是我的对手!哭就哭,谁不会拐弯儿?!” “你会你会。”肖四方敷衍一笑,偷偷朝徐诚心比了一个解决了的手势,后者果断给她一个大拇指。 这个步骤解决了,众人的心稍微放了放,艾达看看总是臭脸的卢意,突然转向娜拉,“我觉得让卢意同学自己发挥不行,她没有经验,娜拉,你哭得最可怜,你多给她示范示范吧,这样才能哭得更真,更有力量。” 安安静静听对策的娜拉只觉一盆污水泼来,立即红了眼圈,“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就哭得可怜了,你……你不要太过分了!” 说着她眼中已然蓄起水汽,一副委屈得让人的无比动容的羞恼面孔。 众人眼中放光:“就是这样!!!” 娜拉:“……” 计划初步定下,徐诚心又简明扼要地讲了后续的一些事项,给飞行器里的每个人都安排了角色,接下来只等依次登台,把戏唱响。 第36章 圣父036 外城流民弱小、无能、畏缩是内城居民的共识, 因此打破常规进入战斗系的肖四方才会显得特别突兀,既让他们对这个意外震惊,又让他们嗤之以鼻, 而在这两种情绪之中,又夹杂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忌惮。 在这种复杂心理作用下,这些无法接受的内城居民们哪怕平时装着不屑一顾,等到她真的出了一点什么岔子, 就都心潮澎湃地用上最大的恶意, 去揣测去中伤, 誓要抓住机会把她踩回到烂泥堆里,然后再说上一句“果然如此”。 这一次学院方可以这么轻易颠倒黑白,也多亏了这种心理。 傍晚。 肖四方独自一人, 在同学们的指指点点下, 慢吞吞往食堂走。 人流量最大的地方,除了饭点的食堂不做他选,再过一会儿, 她就要和卢意在食堂门口来一场轰轰烈烈的争吵。 在她前往目的地的几分钟里,食堂内部的铺垫已经展开。 一张桌子上,两只餐盘里的饭菜刚刚打满,打菜的人也刚刚落座, 圆脸女孩在四周同学们小声的絮语中猛地站起来, 挤出愤怒的表情大声喊道:“我受够了, 我真的没有办法再和一个打了人还推卸责任的人当朋友! ” 她们这一桌本来就瞩目, 她的声音再一大,半个食堂的目光都集中起来。 卢意还坐在原来的位置上,尽管早有准备,心里头还是觉得无比难堪。 肖四方住院这一周她身上背着黑锅, 日子不好过但也没难过到哪里去。大家并不觉得打残一个流民是什么值得一提的大事,因此虽然背后有不少关于她推卸责任的指指点点,真正的火力还是集中在肖四方她们身上。 但是现在为了翻盘,她得先把大家的议论真正集中自己身上,自己找骂。 配合她做戏的是圆圆,也是她在学院里唯一真心结交的朋友。 可怜没撒过谎的孩子硬着头皮,背课文似的一字一顿,艰难地把台词说了出来,“这几天,大家都在说你敢做不敢认没有担当,被那些流民带坏了,我还不信,觉得你只是要面子,等你心里缓和过来了,就会主动向我承认是你自己动的手,没想到……” 圆圆有些忘词,不过她忘得正是时候,这一停顿更显得她对卢意失望至极,也让吃瓜群众们更有感触。 “没想到你还是死不认账,还要把责任推到那两个无辜的同学身上,你真是太……太无耻了!” 四周的同学们认同点头,议论纷纷。 “唉,我还想不通为什么还有同学要和这种人在一起,难道她就不怕哪天也被这女的栽赃陷害,推出去背锅……原来是这位同学太过有情有义,给这个女的最后一次机会啊。” “想想都窒息,人家招谁惹谁了,好心劝架,还要被扣屎盆子。如果这样让人寒心的事情发生多了,那还有谁愿意出来做好事!” “艹,这贱人已经被那些肮脏的流民同化了!” 这些话听得卢意是怒火中烧,刚才还差点劲儿的情绪立刻就满了,直接掀了餐盘,“我都说了不是我!是那两个女的你为什么就不信?你真的把我当好朋友了吗?!如果我真的想把她打成重伤,我为什么要在这么多人面前下手?我疯了吗?” 圆圆退后一步,按照说好的那样捂住心口,“你、你还不承认?谁不知道你脾气差,平时就老是和大家呛声?发生矛盾就要动手?你说不是你,可为什么大家都说是你?当时那么多人围观,难道大家合起伙来,就是为了冤枉你?” “是!就是他们冤枉我!” “卢意!”圆圆渐入佳境,台词越说也顺口,“大家和你无冤无仇,为什么要这么欺负你?就算那两个同学和你有矛盾,难道宿管阿姨都和你有矛盾吗?” 卢意又掀了一个餐盘,吼道:“就是他们一起欺负我!她们都看我不顺眼,就是欺负我!不但是她们,现在你也欺负我,我明明没有做错任何事,你不相信我,却相信外人的一面之词!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们了,要这样诋毁我,侮辱我?我卢意,做什么事情都是正大光明,你说我脾气差我认,和大家呛声我也认,发生矛盾就要动手我也可以认,但我没做过的事情,我不可能承认!” “好,既然你执迷不悟,死不悔改,那我们也不必做朋友了。”圆圆终于说完台词,心中松了一口气,捂脸就跑。 结束了结束了,她演完了,没有笑场! 岑爸爸保佑,接下来卢意一切顺利!。 周边众人轻蔑鄙视,卢意一脚踹在桌子上,把暴脾气展露的淋漓尽致,“看什么看,一群没脑袋的傻瓜,滚开!看见你们这些别人说什么都信,一点自我判断能力都没有的脑残就恶心!” 正义的同学们都被她气笑了。 “谁能比你恶心?” “天啊,我第一次见到做错事还这么理直气壮的!” “算了算了,别跟这种人计较,掉价!” …… 迟早打这些傻逼的脸! 卢意拉足仇恨,憋着满肚子的气,掐着时间快步朝食堂门口走去。 肖四方来的比约好的快了一些,她到食堂门口时,两人正好撞个正着。 对视一眼,卢意牙一咬心一横,上去抓着肖四方的肩膀就把人甩到了地上,骂道:“都怪你!” 肖四方摔倒,险些撞到一个无辜的同学。 哗—— 这下全食堂包括食堂外都沸腾了,一些好事者甚至开始录像,说要把这狗咬狗的好戏共享到校园网上。 在大家的包围圈里,卢意揪住肖四方的衣领,早把从娜拉那里学的哭泣技巧忘了个一干二净,只努力瞪大眼睛不眨眼,好让眼睛酸涩发红,早点挤出眼泪来,“你怎么那么没用!要不是你没用,被那两个女的几下子就打成重伤,我也不会背这个黑锅!” 肖四方比她强多了,充分汲取上次在废墟星上假哭的经验,眼睛一眨就含起水汽,“你讲不讲道理,我被打成重伤的时候那么痛,在医院治疗的时候也那么痛,你居然还来指责我?” “你痛?你再痛现在不也没事了吗?”卢意终于挤出了眼泪,哭道:“我呢?我背着别人的黑锅,还给你交了一百多万的治疗费,现在不过是骂你几句出出气,怎么了?!” 肖四方也哭:“那我会被那两个人打成这样起因也是你呀,要不是你非要我陪你练习你新学的格斗技巧,宿管阿姨也不会错以为我们在打架,也就不会把那两个人找来,她们也就没机会把我打成那样了啊!我还没怪你呢,你怎么能骂我?” 三言两语给大家展现了完全不同内幕的两个女孩越哭越凶,甚至还开始扭打起来,看客们终于又立不住了。 “什么情况,她们说的怎么跟之前传的不一样?” “就是啊,我看她们都打起来了,不像在说谎。” “那学院也不可能跟我们撒谎啊?” 这是人群中忽然有一道不一样的声音响起。 “欸,你们知不知道那两个被冤枉的女生,其中有一个是元茂集团股东的女儿?” 众人一惊,纷纷朝发声的方向看去,可人太多又挤,愣是找不到说话的人是谁,也听不到后续。不过这一句话给大家提的醒也够了,有些人马上打开自己的身份环查证起来,不到一分钟时间就把两人的背景扒了个底朝天。 “还真是有背景啊,你们说,不会真是那两个女生动的手吧?不想承担责任的是她们?” “应该不会吧,既然背后是元茂,这点责任有什么好推卸的?” “那倒也是,不过现在想想这件事确实有点奇怪啊,那两个女的都是战斗系的吧,她俩明明说是劝架的,可难道两个人都拉不住架,还能让流民被那个卢意打成这样?” “或许是去晚了?” “那也不对啊,如果去晚了,那就是没碰到人,那这些流民为什么敲诈她们,直接跟这个卢意索赔不是更好吗?” “有道理,而且这个卢意刚才都承认自己脾气不好也喜欢上手,在这么多人面前说骂就骂要踹桌子就踹桌子,看起来不像是那种会为了名声推卸责任的人……” “看来这里头有点复杂啊。” “谁说不是呢,你们可能不知道,院长在我们面前人模狗样的,背地里的风评可不太好。” “有瓜!说说呗!” “晚点说吧,现在说太跑题了,等这俩的事情解决了,我再给你们好好说道说道……” 围观群众热闹了一阵,又冷却了下来,而负责拉架的肖八面也在此刻登场了。 他挤过人群,夸张地扑倒扭打中的两人身上,“别打了,我姐姐才刚刚出院,要是又进了医院,你就算再怎么埋怨她都没有用!我代替她向你道歉好不好,都是她没用,都是她不好……” 肖四方和卢意知道该收尾了,立刻一人狠掐了对方一把,快干涸的眼泪就又顺势下来了,卢意装作精疲力竭的样子撒开手,踉踉跄跄扶住门口的桌子,“滚吧!” “好好。”肖八面做低伏小,把肖四方扶起来,用小声但又足以让周围人听见的声音,情真意切地说了她几句。 “你自己不是说卢意同学只是嘴巴坏暴躁了点吗?” “那你让她说两句不就完了。” “又这么吵万一再有什么人来拉架又重伤怎么办?” 说着他又把肖四方凌乱的头发弄弄整齐,最后道:“学院里多少人看你不顺眼,你还不低调一点?枪打出头鸟!我们特供生这么多年安分守己的形象,全被你这几天折腾坏了,你不但想得罪内城人,还想把特供生都得罪个精光吗?赶紧回寝室去吧,这几天除了上课都别出门了,三餐我给你带,省得你又闯祸。” 他完全是本色出演,不但把徐诚心交代的中心句式都用上了,还自由发挥了好几句,趁机又骂了肖四方一通,简直爽歪歪。 而学生们听完他的话,再次沉思起来。 “这些特供生,本来好像是挺安分的,平时不都是挨着墙角走的存在吗?” “对,也就是这个战斗系的奇葩,敢抬着脑袋到处晃。” “话说回来,讹诈二等居民这个胆子……流民有么?” “不会真是枪打出头鸟吧?” “细思极恐!” 第一把火烧起来了,肖八面成功把肖四方赶走,然后转向卢意,开始点第二把火。 他诚心诚意地朝卢意鞠了一个躬,“实在对不起,她这个人就是有点轴,不服输,我再次代她向你道歉。另外,也要向你道谢,真的非常感谢你当时对她采取了急救措施,我听同学多亏你当时给她用了纯氧,她才有命活……真的非常谢谢你,还要感谢你二话不说就垫付了那么高昂的医药费,我们一定会想办法还你的……” “滚开啊!那点小钱就当我施舍你们了!” “谢谢,但我们一定会还的!” 说着他又鞠了一个躬,就缩着肩膀跑了,在食堂窗口要了两份营养泥,不声不响地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只剩下卢意一个人扶着桌子发抖,最后把脸埋进臂弯里大哭起来。 一时间场面令人鼻根发酸,眼眶都不可控制地热了起来。 众人心想,要不是真的委屈,这么凶悍的女孩怎么会当着这么多的人,哭得这么伤心呢。 视频一段接一段被发到校园网上,全过程三百六十度无死角,一传十十传百,不出半小时,克瑞斯学院就没有人不知道食堂发生的这场闹剧。 校园论坛的帖子像外城猛烈的风沙卷来,一帖接一帖。 【讨论】关于上周传的沸沸扬扬的特供生重伤讹诈事件,你怎么看? 【交流】我想谈谈今天食堂发生的事情,愿意交流的进 【灌水】八一八那两个“受害者”的来历 …… 随便点开一个帖子,都有上千楼层,或心平气和讨论或戾气十足掐架,说得热火朝天! 姐妹站起来:我今年大三,在我两年多的校园生涯里,讲真特供生这种生物完全没有存在感,要说他们敢勒索二等居民,打死我都不信 我有个脑残朋友:我当时就觉得这件事过于荒谬,果然有反转 必有提付:楼上的马后炮好臭啊 春夏不是秋冬:好复杂哦 我有个脑残朋友:艹楼上,老子才不是马后炮!我之所以觉得荒谬是因为我亲身经历过的一件事!我那个脑残朋友刚开学那会儿犯了点错误,被肖四方抓住了把柄,那会儿我也担心这个特供生会趁机勒索我朋友,特意让他买了个新光屏去封口,结果人家压根不敢收,还一副你要谋害我的架势开了录像!你们想想,特供生里最嚣张的就是这个肖四方,连她都这么小心谨慎爱惜羽毛,那些见了我们头都不敢抬的特供生敢这么做? 李李李李跳跳:有一说一,楼上手速真快 平生最爱小乔:我槽你妈!你居然说老子是脑残! 必有提付:呃 彪子:这智商确实令人窒息 我有个脑残朋友: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丁小姐:草草草草,大家快去隔壁,真的反转了!!! 校园论坛首页刷新出了一个最新的帖子,标题就让人心猿意马按捺不住。 【纪实】我们是当时作证的女生,现在我们决定站出来道歉了 楼主:首先要和206寝室所有同学道歉,对不起,当时的我们说谎了。 那天的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同学的重伤令我们心有余悸,而随即过来告诫我们不要乱说话的老师更让我们六神无主。当时,我们所有知情的学生都被集中到一个房间里,原本我和室友们都以为进来的老师是来向我们取证事发的经过,没想到他们上来就给我们安排了一个“经过”。 那个“经过”大家都知道,我就不赘述了,主要说说他们要求我们作伪证时的说辞吧。 他们说:还原真相固然是正确的行为,但绝不是最恰当的处理方式。段同学和云同学(也就是那两个动手的女生)本是好意拉架,让流民同学重伤纯属意外,但如果对外公布这样的真相,流民们是不会相信的,一定会说她们是故意而为,到时候容易挑起内外城的矛盾,影响不好。但如果说,是卢同学和流民同学打架的时候,一不小心致人重伤,再给当时在场的其他流民同学套上故意勒索的名头,这件事就会很普通地闹一阵,然后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一切都恢复平静。 其实我们何尝不觉得这样的说辞荒唐,但当时的我们别无选择,因为在谈话的最后,老师跟我们强调了集体荣誉感,还强调了破坏集体团结的下场。 我们被吓住了,不敢说出真相,直到今天看到卢同学这么强硬的人走投无路在大家面前大哭,我们的良心受到了极大的谴责,也害怕有一天,我们也会因为所谓的影响不好,而被这样不公的对待。因此我们选择站出来,还卢同学一个清白,也让真正的凶手得到惩罚。 那天是段同学和云同学下了狠手,明明只要把两人拉开就好,可她们在把人拉开后,还是选择了向流民同学下手!致人重伤的就是她们!我们愿拿家族荣光起誓,对上述所有言论负责! 这长长的几段话拉下来,泡在网上的学生们越看越震惊,越看越怒不可遏! 那两个女的居然串通校方这样欺骗他们!玩弄他们的感情! 学生们群情激愤,奔涌到院长信箱,一封又一封投诉邮件发送成功的同时,还抄送给了监察局的公共邮箱,甚至有个别出奇愤怒的,直接拨打了监察局的举报电话,实名举报克瑞斯学院院方徇私枉法,要求明察官彻查! 事情发生在周末,校方的反应速度较平时迟钝数倍,食堂的视频传遍校内网后,那两个女生及其家人才联系上院长。等整个团队都赶回学校,当时做了伪证的学生联名致歉帖已经发了出来,至此舆论战彻底翻盘,校方名誉回天乏术。 校长室。 一边是段飘飘一个劲儿擦眼泪,她的姐姐段飞飞低声安慰着,另一边是大发雷霆的云清,宽大的办公桌被她拍得震天响。 “快点澄清,说她们在撒谎,说这一切都是串通好的戏码!我和飘飘才是无辜的!” 威利院长坐在办公桌后的椅子上,头痛地揉自己的眉心,“云小姐,现在我们说什么他们都不会相信的,我们院方的信誉已经被为你发声的那则通告摧毁了……” 云清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你这是在怪我?” 女孩转头,朝身后的中年男人哭诉,“爸,他居然这么跟我说话!” 云父沉着脸,冷冷地看了威利一眼,“这么多年我们云家可没少为保住你这个院长之位捐钱,你现在这种作态,是要过河拆桥?” 他一开口就上升到这个高度,威利一个头两个大,压下心头的不耐烦温声道:“云总,不是我不愿意把这件事解决好,而是我现在根本没有能力把整个学院的非议都压下去。就算我咬死了不改通告,监察局的人一来,我就是不改也得改啊!现在最好的办法只有一个,就是让令爱主动站出来道歉赔偿……” “要我道歉?!”云清尖叫起来,“做梦!” 云父也冷声道:“不可能,我们云家丢不起这个人。既然你没有办法,那就只能用我的办法了,你现在立刻把那些当事人叫到这里来,有钱能使鬼推磨,我就不信一人给个一百万,他们还不改口!” 威利一怔,觉得不妥。 “云总你冷静一点,这要是买通了那确实就是花点钱的事,没什么大不了,可要是买不通,那就是罪加一等!网上视频大家都看了,先说那个替令爱背了黑锅的学生,她可是直接垫了一百多万急救费的,想必家境不差……” 云父不屑一顾,“一百万不行那就一千万,我就不信她不心动。” 威利见他如此固执,心头的火也冒了起来,默念了好几遍他们现在绑在一起,才耐着性子继续分析:“那就再说重伤的流民,这可是个油盐不进的主,拿钱也未必压得住……” “一个流民,面对诱惑能有多大的抵抗能力?”云父不想听了,“你不用再说废话,赶紧把人叫过来,再耽误下去,你这个院长也不用当了!” 威利没想到他说话这么不客气,也撕破脸了,“难道你以为监察局的人一来,我这个院长还能当下去?” 他现在都后悔死了,这些姓云的没一个善茬,他在这个位置上都替这家人擦了多少屁股了,早知道他就应该在云家人第一次找上门来的时候,就把这些祸害给轰出去! “好,你好得很!”云父气红了脸,转向站在旁边一语不发的特里,“他不愿意叫人,那你去叫,把这件事办好了,明年的院长换你当!” 特里心神一荡,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他当主任已有多年,早就想动一动了,只不过他自家人知自家事,知道以他的资历就算当了院长也坐不住这个位置,不如趁机卖个人情给姓云的……当然也不能落下威利的面子,两边讨好,到时候弄个副院长的空衔还是可以的。 于是他站出来,一副义不容辞的模样,“院长,我觉得云总说的办法可行,要不这样,这件事就以我的名义去办,如果不成功,再做其他打算。”成功了一本万利,如果不行,反正出面敲打威胁学生的也是他,主任位置不保是肯定的,不如主动背了这口黑锅,到时候这两方人为了堵他的嘴,也一定会想尽办法让他官复原职…… 这个提议确实不错,威利和云父的神色都缓和下来,无声同意了。 特里便整了整心情,准备请人。 谁知门都还没踏出去,校长室的门先被敲响了,也不等他们中有人回应,从里面锁上的大门就被暴力踹开,合金的门板重重地撞在后面的墙壁上。 一个束着高马尾,五官隐约让人觉得熟悉的女人站在门外明亮的光线里,嘴角噙着冷笑,目光睥睨,“这么热闹?校长是哪个,没睡醒吗发的什么狗屁公告,差点给我把隔夜饭都恶心出来。” 威利下意识皱眉,“你是什么人,怎么……” “秦总!”云父慌忙打断他的话,腆起笑容迎上去,“您怎么有空到学院来了?” 气恼威利不长眼的同时,他的心中渐渐涌出一股不安,如果秦总也是为同一件事而来…… 秦如瞥了他一眼,又扫了在场两个女生几眼,挑起眉头,“不会这么凑巧,就是你女儿让我女儿背锅,还害得我家小如意哭那么惨吧?” 云父的冷汗瞬间下来了,那个叫卢意的女生,居然是这位的孩子! 怎么可能,如果她真的出身于这种家庭,又怎么会任由校方发布抹黑她的通告,又怎么会任由事情发酵至今而不去处理!这不应该! “秦、秦总,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 秦如双手环胸,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那你倒是说说,有什么误会?” 云父脸色惨白,根本说不出话来。 什么误会,难道说是以为秦总和卢郇元帅的女儿没权没势可以任人拿捏的误会吗! 想到这里,他只觉四肢麻痹眼前发黑,几欲昏倒。 从小跋扈惯了的云清发现自家父亲居然有这么低声下气的一面,不敢置信地大叫:“爸,你怎么回事?” 她这一张嘴提醒了云父,看着女儿愤怒的面孔,心一狠就是一巴掌甩过去,“住口!你这个不孝女,居然连爸爸也骗,你太令我失望了!” 云清被打懵了,后面的段飘飘也被吓得停止了哭泣,看着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云父,大气也不敢出。 秦如翻了个白眼,“行了行了,这么惺惺作态也不怕把大家都恶心吐了,念在我们也算共事一场,这件事怎么处理,你自己拿个说法出来吧。要是让我满意呢,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要是我不满意,那就……按我的说法来。” 云父听出她话里的狠劲儿,知道事情注定无法善了,整个人都颓败下来,苦笑:“这件事是我们的错,我愿意把手头所有的股份无偿转让给您,并且让小女下跪道歉……您看可以吗?” 秦如不置可否,只冷冷地瞧了他一眼。 云父闭上眼睛,咬牙加注:“我刚拿下的Y-664的矿藏恐怕是无力开采了,不如由您辛苦代劳?”他的心都在滴血,拿下这个矿光是关系疏通,搭进去的过路费就有上亿,更别提买下这一年开采权花费的资金,投进去的设备…… “行吧。”秦如满意了,冲他挥挥手,“现在就去办吧,哦对了,你女儿下跪道歉就不必了,我怕我家小如意再被恶心一次,以后上学都有阴影,你们消失就行。” 她在心中冷笑,既然小小年纪就选择了当个恶人,那就当到底吧,会道歉的恶人可不是一个好坏蛋。 云父不敢反驳,拉着还没回过神来的女儿以最快的速度消失。 校长室内的气氛压抑到滴出水来,威利掐了一把发软的大腿,赔笑道:“秦总,这件事确实是我们的疏忽,我们立刻就把这两个学生开除,还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闭嘴吧。”秦如掏了掏耳朵,“还没轮到你呢。” 段飘飘人闻言一抖,扑通一声就跪下来,哭嚎不止:“阿姨对不起,我知道错了,求你不要让院长开除我,我再也不敢了……” 她是有眼色的,连云清的爸爸都怂成那个样子,这个女人肯定来头不小,她只有求饶一条路。 “打住,别哭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欺负一个孩子。”秦如走过去,抓着她的胳膊就把人拎起来,目光却看着旁边面容紧绷一语不发的段飞飞,“孩子不学好,家长至少得承担一半责任,我也不为难一个怕成这样的孩子,就只问你愿不愿意承担责任?” 段飞飞嘴里都咬破了,浓重的血腥味令她保持住了清醒,明白自己此时没有任何谈判余地,只能点头。 “是我们的责任,一定承担。” “好!”秦如开口,“我家孩子的名誉损失补偿我从姓云的那里讨回来了,就不跟你们算了,但我家小如意为重伤的同学垫付医药费一百八十三万,这笔费用你们该不该承担?” 段飞飞不过是个普通讲师,家里背景也很普通,一百八十三万对云家来说是个小数目,对她家可不算,为了供妹妹上战斗系,家里的存款紧张不说,她的工资也要用来补贴家用。 一百八十三万,是要掏空她多年的积蓄! 可她没有选择,只能硬着头皮应下:“该,我可以现在转给你。” 秦如看着她肉痛的表情,心道可不能现在就扛不住,还没完呢。 “重伤的孩子日后的营养费、精神损失费,该不该你们承担?” 段飞飞咬牙:“该,我会亲自登门道歉,给予补偿……” “跟刚才那个孩子一样,道歉就不必了。”秦如哪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二等居民对上流民,后者敢让她道歉么?“我简单算了算,流民孩子生活水平相对低,就不用按照我家孩子的标准赔偿了,你就简单给她转个一百万意思意思吧。” “一百万?!”段飞飞下意识大叫,“一个流民也值一百万?!她也配?!说到底这件事有这么严重吗,不过是孩子之间玩闹推卸了责任而已,道歉加上赔付医药费还不行?” 这种言论也真是让秦如眼界大开,“不过是孩子之间玩闹推卸了责任而已,这种话你都说得出口,那个孩子要不是流民,你家的这个恐怕已经被关进监狱,判决书都要下来了!” “可她就是个低贱、下等的流民!”段飞飞刻意放慢语速,把两个不堪的形容词咬得极重。 秦如看着她狰狞到没有一丝气度可言的脸,失望透顶,“你的思想怎么这么狭隘?年轻人,一个人的位置取决于他自身的成就,而不是祖宗的光辉,你有什么资格去侮辱一个群体?赔偿款你不愿意拿出来没有关系,那就走正规的程序吧,《星际公约》还没作废,以前那些腌臜事情判不了是因为没有二等居民担保出庭,这一次,我愿意代表流民……” “等等!”威利稳不住了,他赔着笑脸上前一步,“秦总,给我一分钟时间,赔偿款这件事我负责解决,保证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秦如瞥了他一眼,摆摆手同意了。 她也没这多的时间在这里跟人多费口舌。 威利把眼底血红的段飞飞拉到角落里,压低声音:“人现在明摆着是同意私了,你非得闹到大家一起滚蛋的程度? ” 段飞飞惊愕地看着他,“你也威胁我?” 威利摇头,“是保护你,一百万赔偿款我替你出,答应她吧。”再这么闹下去,他这个院长真的再也起不来了。 一百万保住了,段飞飞的脸色好看了不少,复杂地看了他一眼,走回到秦如面前,心不甘情不愿道:“我给。” 秦如看都懒得看她,“那现在就给了吧。” 段飞飞看向威利,后者点点头,直接给她转了一百万。 段飞飞阴着脸,当场和秦如刷了转账码,把合计二百八十三万赔偿款一起转了过去,“那一百万也给你了,你转交吧。” “可以。”秦如查收到账后,松口气捋了一把长发,“这件事就这么结了,至于你们院方……我也不多加干涉,只要你们自己挺得过监察局的调查,那就这么算了。” 威利眼中一亮,忙道:“我向您保证,绝不会让类似的事情再度发生!” “跟我保证什么,跟监察局保证去吧。”秦如挥挥手,朝门口走去,快走出大门时又回过头来,面露警告,“我家小如意是个普通孩子,别让人打搅到她。” “是是是。”素来威风的院长此刻恭敬地像只哈巴狗,恨不能汪两声转一圈再摇摇尾巴送她出门。 她离开后,威利看向段飞飞,语气恢复从容淡定:“带着你妹妹去办转学手续吧,她在学院里肯定是不能待了。” 段飞飞恨得咬破嘴唇,最后也只能带着妹妹黯然离开。 这个世界,钱权才是王道。 办公室里的人走得只剩下主人和他的忠仆,威利只是淡淡地扫过去一眼,特里就垂下眼眸,主动开口:“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会负起全责,请院长放心。” 威利吐出一口气,摆摆手,“那就去吧。” 这一次,可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啊。 功成身退都已经回到寝室的四方卢意分别坐在自己的床上,一秒不停地刷校园论坛。 寝室里其他五位同胞仍尽职尽责地充当水军引导风向,干劲十足。 看着逐渐淹没在主流观点中的不同言论,肖四方心满意足地再一次点开食堂那段视频自我欣赏起来。 由于没有连接耳机,声音直接外放出来,惹得卢意高声抵制:“还嫌不够丢人吗?难看死了,关掉!” “不丢人啊。”肖四方关了静音,继续看,“不用流血没有花钱就扭转了局面,这分明是我们的勋章呀。” 卢意沉默,经历上次的矛盾后,她学会了有话先在肚子里憋一会儿,不鲁莽开口。 半晌,她才臭着脸道:“我理解不了丢人换来的胜利哪里值得高兴,我宁愿流血宁愿花钱,你的这种思想让我觉得匪夷所思。” 肖四方正看到她们俩扭打的精彩处,一边呵呵笑着一边摇头,“没办法理解的啦,前十七年我们生活在完全不同的环境里,当下也处在不和的两个阶层里,别强求了,能做到相互尊重就好啦。” 相互尊重? 卢意心头的阴翳散去,茅塞顿开。 对啊,她干嘛这么关注流民的想法,了解原因后尊重对方不就好了,感同身受这种东西没必要啊。 刚想明白,一则短讯就发了进来,她两眼看完,喜形于色。 “ 搞定了,我妈妈帮我把医药费要回来了,把你的补偿款也要来了!” 肖四方疑惑地看向她:“你妈妈?” 寝室里的其他几人也停下手里的活看向她,面露不解。 卢意得意一笑,抬起下巴,“我可不满足单单打赢一场舆论战,当然是该拿的都要拿回来。” 说着她爬下床,站在肖四方床位边上,直接拉过她的胳膊,“转账码给我。” 肖四方还在反思自己的想法还是稚嫩了,要记下这个案例扩充自己短浅的见识,任由她在自己的身份环上操作,等钱转进来才回过神。 她一边去查余额,一边真诚地夸赞卢意:“你真厉害,我会向你学……” 声音戛然而止,她震惊地看着余额里多出来的两个零,又一次短浅了。 卢意翘着尾巴哼哼:“终于可以陪我痛快地打几场了。” 下次实战课,她要把这家伙打得满地找牙! 作者有话要说:好长哦 第37章 圣父037 流民真假讹诈事件最终以两个涉事学生被开除, 责任老师特里引咎辞职,学院公开发布致歉信落幕,这个结果虽然没能让所有学生满意, 但也在一定程度上堵住了悠悠众口,让人挑不出大的毛病了。 对于肖四方来说,这段经历似乎并没有对她造成太多影响,只是突然的富裕令她心头惴惴, 钱不是脚踏实地双手挣来的, 这让她倍感空虚。 不过, 有钱总比没钱好! 第一时间还了之前买战斗服的欠款,肖四方想了又想,还是决定先不把宝贝赎回来, 毕竟短时间内都用不上, 算是闲置资源。 又因为这横财来路不那么正,并不能光天化日在食堂为给予自己莫大帮助的同学们庆功,她只能斥六千巨资网购了一些小零食, 打算偷偷组织一场小型感谢会,然后挨个儿道谢。 她尤其想和徐诚心谈谈,不单单为这次的事情,还为上次那位同学被一队军人带走后续的调查事件。这两件事都让她觉得这个学长很是了不起, 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在传统机械学院混日子未免过于可惜。 “四方四方!”难得在寝室看到她的艾达兴冲冲跑过来, “你知道吗, 球棉居然是完全异化植物!” 早就从圣父大人口中得知这一知识的肖四方兴趣缺缺哦了一声,不作其他表示。 正在兴头上的艾达也不计较,继续激动,“更令人振奋的是, X-366那株种源结出的棉包,里头的棉丝表面是白的,放大两百倍后发现中心是金色的!加工成布料后,居然可以隔绝能量热焰!” “什么?” 肖四方终于有兴趣了,“种源植株的棉这么特殊?” 艾达笑道:“可不是吗,而且不单单是种源,据说生长在种源地周边的球棉也很特殊,虽然比种源差了点,但也是夹杂金色的掺金棉!天啊,听说就算是种源地旁边长出来的球棉,加工成衣物后,其缓冲分散作用力的上限也高到吓人!” “听说哪怕是掺金棉,现在也都是有价无市,那些有钱人都在疯狂扔钱,就为换一件这样的战斗服,X-366要翻身了,他们的经济要开始恢复了。” 肖四方无意识吞了吞口水,想起了被圣父大人保管着的七十二个棉包。这些棉包摘取地点离种源地可是近的很,要是里面的棉也是那什么掺金棉…… 她坐不住了,连总是能让她心海激荡的教学视频也失去了原本的魅力。 她现在只想马上见到圣父大人……手里的棉包。 上完晚上的课,肖四方心事重重地往寝室走,可不知怎么的,路线偏离,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走到通往外城的出口附近了。 在空无一人的长椅前呆站许久,她才重重捶了捶自己的脑袋,咕哝:“钻钱眼里了吧你?” 刚转身要走,脑袋上就拂过一阵风,然后头顶一痛。 “在找我?” 肖四方捂着脑袋回头,凤表龙姿的圣父大人端坐长椅中央,正笑盈盈看着她。 她啊了一声,真的见到本人,问出的第一个问题竟然不是棉包如何,而是—— “ 上周四,您来医院探望我了吗?” 岑薄挑起眉头,“怎么这么问,你梦到我了?” 听他的口吻,应该是没有来过,可若要说是梦,那感觉未免太真实了。 肖四方皱起脸,“ 我梦见您带了一个价值六万六千六百六十六星币的果篮来探望我,还给我削了一个红色的水果,并奢侈地把果皮扔进了垃圾桶里。” 岑薄:“……”对那点果皮还真是念念不忘啊。 “还有然后吗?” 肖四方点点头,“然后你还给我玩了不会被果汁沾湿的手套,接着把我翻了过来。” 她清晰地回忆起了当时发生的事情,漂亮到让人想要抚摸的手指按住了她的身体…… 肖四方的脸腾地红了,迟到的少女情怀令她有些害羞,这要是她做的梦,那她可太龌龊下流卑鄙无耻了! “然后掀开了你的衣服,把手放在了你的后腰上。” 肖四方一惊,抬起热气蒸腾的一张脸,“您怎么知道后续,我自己都……你真的来过,你又骗我!” 看着炸毛的小孩,岑薄低声笑起来,愉悦地摸了摸人家的脑壳 ,“瞧瞧你都脑补了些什么有趣的事情,你还是个小孩子呢,哪有儿你自己想的那么成熟。过来坐,我给你说说你的身体~” 肖四方的脸又红了,不过这次是气红的。 “请不要对一个小孩说这么猥琐的话!” “好吧。”岑薄从善如流,“那我就给你说说你的身体发生的变化吧。” 所以刚才为什么要省略后面的几个字……肖四方疲惫了,放弃地坐下来,“我在听呢。” 因为下午上过实战课,所以她回去的时候就洗了澡,晚上去上课也就没有把头发扎起来。略微有些营养不良的头发披散在肩膀上,柔软蓬松地包住本就不大的脸,人显得更小了,只一双圆圆的眼睛稍微透出几分正在成长中的稳重。 岑薄侧着身体,手指挑开散落在她胸前的长发,在对方既窘迫又震惊的眼神里,点住锁骨下一寸的位置,“知道这里有什么吗?” 肖四方松了一口气,都已经上过好几节异形概论她自然知道,答得飞快:“异变节点。” “对,就是内城居民日益强壮,而外城流民日渐萎缩的异变节点。”岑薄收回手指,又问:“那你觉得你的异变节点还能用吗?” 肖四方看着他风轻云淡的神情,一瞬间福至心灵,“您是说,我的异变节点可以用了?也对,我重伤的时候,急救首选应该就是大量供氧,如果说异变节点是否生效和氧气吸入量有关,那么当我的吸氧量达到激活的标准时,它应该就能产生作用!” “嗯……”岑薄沉吟,意味不明。 肖四方眉毛都拧成疙瘩了,焦急追问:“是这样嘛,是不是呀?” 面前的这双眼睛太亮,岑薄抬手就给她遮上了,下一秒又被她掰开,顽强地又露出来。 他被打败了,遂教育她:“死读书是不行的,人类的智慧不能全放在知识层面,不但在学习上要认真,人际交往也应该开窍……” 这就是肯定她的猜测了,肖四方假装没有听见后半句,径自问:“那我也可以使用能量热焰了吗?” 岑薄无奈,孩子太正经的时候也不好玩,不过看在她这么心急的份上,还是先教她一些东西再玩吧。 “在我对面站好。” 肖四方立刻起身,笔直地站到他的正前方。 岑薄抬起自己的手,手掌向上伸出,“把你的手放上来。” “哦。”肖四方懵懵懂懂的,严肃地将自己的手叠在面前的手掌上方,摸、摸到了! “人类惯用四肢,所以能量热焰的表现形式多数为能量体包裹四肢,通过招式给敌人造成伤害。能量热焰应用入门也是从包裹四肢开始,而第一次应用,则需要进行点火。” 一股令人舒适的暖流从手掌相贴的地方向上蔓延,逐渐汇聚于胸口的节点。 “能量热焰又分冷热属性,用冷热来形容其实不太准确,这两种属性实际按照能量的活跃度区分,活跃度高的瞬发强度大,能量体集中,就被称之为热,活跃度低的蓄势绵长,能量体松散,被称之为冷。绝大多数人拥有的都是热属性,而极少部分拥有冷属性,前者上阵杀敌,后者则专门为新一代点火。” “当然,这并不是说热属性就不能点火,只不过能量热焰是一种高杀伤的存在,热属性居民想要做到安全点火十分困难,冷属性相较而言更安全轻松。” 胸口越发滚烫起来,肖四方仿佛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一下比一下快,撞钟似的,在她脑子里嗡嗡作响。 “放轻松,集中注意力跟着让你觉得舒适的方向走,自然地松气。” 舒适的方向,自然地松气…… 肖四方闭上眼睛,胸口的热流正在往四肢游走,热流经过的地方微微发麻,带起阵阵战栗,让她不禁想再有一股热流,把这些地方都再过一遍,抚平这种微妙的感觉。 嘭—— 不轻不重的炸响声吓了她自己一跳,下意识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与圣父大人之间隔了一道诡异的火焰,里面火红,而外边被冰蓝色层层包裹。 “好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摘了手套的岑薄微微一笑,冰蓝色褪去,只余红色缠绕在肖四方掌中指间。 她新奇不已,高高的抬起手看属于自己的能量热焰。 岑薄任她晃动,只提醒道:“不要碰到任何东西,会把它们弄坏的。” “嗯!”肖四方大大的眼睛里映着火光,“好神奇,它可以伤害一切,唯独不会伤害我。” 岑薄一愣,随即高深莫测地笑了起来。 “包裹拳脚是最初级的手段,更高级一些是仿照激光的形式拉长能量热焰,达到远距离攻击的效果,具体的手段需要你自己慢慢摸索……我建议你,暂时不要在人前暴露你的异能。” “越是特殊,就会遭遇越多的不幸和痛苦。” 肖四方疑惑地看着他,看了一会儿后点头,“那我以后偷偷练习。” “真乖。” 说着他的手穿越她身上的热焰,撸了撸圆乎乎的脑袋,吓得肖四方立刻收了异能,岑薄又笑:“你想伤到我还早一百年呢,傻孩子。” 肖四方就又不服气了,在心里发誓肯定要不了那么久。 重新在长椅上坐下,一个指环状的空间钮就递了过来。 肖四方的心开始狂跳,“这是……” “你的战利品。”岑薄这回不吝啬地告诉了她正确答案。 “你、你放心,如、如果真是掺金棉……”肖四方接过空间钮,激动地都结巴了,“我保证不独、独吞。” 她没出息的样子再次取悦到了岑薄,“这是你的战利品,当时采摘棉包我可没动手,所以不用算我的份。不过,你既然已经知道掺金棉的存在意味着什么,那处理这些东西的时候就要格外注意了。” 肖四方凝重点头,“我会小心的。” “嗯,那就早点回去吧。”岑薄自己坐在原地没动,却让她起来,“快月考了,学生还是要以学业为主,这一周好好学习吧。” “我会的。”肖四方自然不会主动耽误学习,比起这种废话,再走之前她还想再问一件事,“实战课您就来了一次,以后还来吗?” “当然,在任何有必要的时候我都会出现。”岑薄说完朝她挥挥手,却是不让她再问了。 肖四方只好揣着一肚子疑惑离开。 感觉圣父大人在酝酿大事,又像单纯的贪玩。 究竟是那一种呢?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1-06 20:37:25~2020-11-07 16:08: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2321400。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圣父038 临近月考, 学习的气氛逐渐浓厚,嬉笑打闹的身影减少,校内的长椅坐着的不再是甜蜜腻歪的情侣, 而是认真复习的学生。 这是新学年的第一次月考,也是学院宿舍制度改革后的第一次考试,本次月考的成绩将直接决定未来一个月的住宿条件,学生们想不重视都不行, 稍微有些想法的都铆足了劲儿学习, 好保住当前的位置或者再向前动一动。 相比起来, 不在宿舍竞争范围内的传统机械系学生就很轻松了,艾达娜拉她们正常学习娱乐,时不时朝寝室里另外两个挑灯夜读的娃儿投去同情一眼。 月考后天举行, 双专业的学生们稍微辛苦些, 白天考完了晚上还要考,时间安排十分紧张。 卢意的高马尾已经被她抓成了凌乱的麻线团,手中的电子笔都摔了两次, 烦躁不堪。 另一边的肖四方状态与她全然不同,复习脚步有条不紊,似乎双专业的繁重任务并没有给她带来比别人多一丝一毫的压力。 事实上,她的专业基础也确实稳当, 虽然没有八面过目不忘的天赋技能, 但多年来的学习惯性让她的思维活性保持在一个远超常人的水平, 知识内容再多都处在她的消化范围之内。 战斗系的考点范围她已经全部复习完毕, 现在在看的是制造系的内容。虽然是辅修,但与期末考和入学考不同,月考这种小考试是不单独出卷的,辅修学生和主兼修学生都在一个题库里抽题, 区别在于辅修同学在满分一百的卷面拿到三十分,这一次月考的平时分就给了,而主兼修同学则需要达到六十分,才能计入这次小考的平时分。 课表没安排上的制造系课程肖四方都抽时间补上了,只是制造系的内容远比战斗系的复杂晦涩,有些知识点她还没嚼透,为了防止卷面分太过难看,也只好再牺牲一点休息时间了。 啪。 卢意把电子笔摔到第三次,终于站起来了。 黑着脸出去接了水,重重地拍在桌面上,趿拉着拖鞋又进了卫生间。 艾达和娜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做出了同一选择。俩人轻手轻脚走到肖四方身边,捅了捅她的背,要她回头去看卢意。 那场风波过后,她们和卢意的关系表面上看不出变化,但寝室氛围可不大相同了,原本大家共处一室也透着股井水不犯河水的劲儿,现在那种隔阂感早找不着在哪儿了。 女孩子们心思细腻,有时候敏感一些,也不全是坏事儿,至少现在艾达她们都挺担心卢意,打从心底也希望她不要老发脾气,心情能愉快点。 “你问问她怎么了呗?”艾达小声道。 肖四方忙着复习呢,不太乐意分心,“你们自己去问嘛~” 娜拉瞪她:“不是你跟她关系最好吗?” 肖四方心说这是什么歪理,现在关心她的你们又不是我,跟谁跟她关系好有什么关系。 不过如果坚持不问,这俩人恐怕也不会放过自己,放任卢意这么吵吵下去也不是事儿,肖四方没办法,只好答应下来,“好吧,等她回来我就问。” 娜拉和艾达这次满意了,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卢意啪嗒啪嗒回来了,拉开凳子坐下的动作也粗暴得很,浑身上下写满暴躁。 肖四方把椅子转过去,面朝她的方向,看着她端起水又放下,拿起笔又扔开,不难猜到这个黑脸怪是为什么在发脾气。 从卢意和她们这些特供生分在同一宿舍这一点,完全可以看出来这家伙的成绩有多么惨不忍睹,要不是战斗系对文化成绩要求不高,她妥妥得进传统机械系。 “你好吵啊,就不能安静地复习嘛。” 卢意早发现她对着自己,闻言一个眼刀飞过去,“别和我说话,不然就直接打一架 。” 肖四方恍然大悟般点头,“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啊。” “你!”猛地被戳心窝子,卢意愤怒地站了起来,“这几天没跟你吵,就得寸进尺了是吗?” 肖四方根本不憷她,神情自若地压压手掌,“坐下坐下,你不就是因为复习情况不好在发脾气嘛,可发脾气能解决你不会的题?” 卢意僵硬还嘴:“那也不关你的事。” “说不定有关,毕竟你发脾气不能解决的题,我能解。” “……” 卢意的胸口起起伏伏,寝室里其余五人提心吊胆都以为她要朝四方出手了,人挺直的肩膀忽然塌下来,半侧过身体别别扭扭道:“你真的都会?” “如果你愿意相信,那就不要再耽误时间了。”肖四方举起电子本,给她看制造系密密麻麻的知识点,“我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 那就试试。 卢意咬牙,再怎么样都比到时候考不及格,明明是三班的学生,总成绩却不如后头班级的同学来得强。 她拎起光屏,把题目摆到夸下海口的肖四方面前,“我学得最艰难的是《地势学》和《综合力学》,这张卷子是上一届第一次月考的地势学试卷,我自己做了一遍,在翻书的情况下只考了……三十六分。” 虽然羞耻,但她还是说出来了,“如果你能帮我考及格,我把这个光屏送你。” 肖四方摆摆手,时间紧张她也懒得开玩笑,直言道:“送东西就不必了,下次考前别在寝室里摔东西就行。既然你对这两门课的要求只是及格,又是临时抱佛脚,那有些题目你根本不需要看。” 接过光屏翻开考点,她的手指在上面大肆滑动,删掉了三分之一的内容,“这次都不用琢磨,剩下的必须弄懂。” 卢意眼睁睁看着她在剩下的内容上一个点一个点关联对应题目,速度奇快,不到十分钟,原本干干净净最多只用荧光笔标出了几个重点的考试范围布满红色的上标数字。 “这张卷子的题目你先别着急做,先把这些题目都看了,结合考点和固定题型还不能理解的,你整理出来,我一起给你讲一遍。”说到这里,肖四方顿了顿,“静下心来,开学才一个月,能有多少知识点?” 尤其战斗系,所有的知识都只为日后实战打基础,中心点就一个,多联系联系根本不成问题。 卢意难得没有呛声,她自己焦急,看得出肖四方也急,真没必要浪费两份时间。 “行。” 她点头,拿着光屏回到了座位上。 四周恢复安静,肖四方的目光落回到电子本上,无缝回到知识的海洋里,像一块拼命吸水的海绵,势要把自己沉进海底。 考试如期而至。 战斗系除开实战课一共七门文化课,从早上八点开始四门连考,十一点钟结束,休息两小时后继续考剩下三门,下午三点结束所有文化课程,三点半到实战楼集合,依次进行近身格斗的考核。 七门文化课考完,三班一片哀鸿遍野。 “ 有毒吧,居然比去年难那么多!” “求求了,让我及格吧,我不能没有这部分平时分……” “考完就丢啊同学们!咱们是战斗系,等会儿的近身格斗才是正经大考,拿出气势来!” “害,听说今年近身格斗考法有变化,不再是往年那种两人对打然后老师看心情打分的形式了。不知道是不是也变难了……” “这个我知道,今年换对战人偶了,向主星看齐,那边好几年前就是这种考核方式了。” 学生们高声讨论着,离开各个考场奔赴实战楼。 一进场地,就看见二十只橡胶皮人偶笔直地站立在不同的对战区内,体表刻意涂成与异形一致的黑褐两色,纵然远观,也带着几分不可名状的威势。 人偶旁边分别站了一位老师,面容都很肃穆。 担任一年级实战月考主考官的是一班的实战课老师徐元,一位身材矮小两颊凹陷的中年人。或许是因为太瘦,他的面相略刻薄,两片嘴唇白惨惨的,一副风吹就倒的样子。 不过他一开口,这种表象就被打破了。 与外表不符的浑厚男声响遍五百名学生组成队列方阵,“由于今年规则有变,我不得不占用大家一点时间,简单介绍一下学院花巨资引进的新玩具——对战人偶。” “对战人偶,也就是外面包了一层软皮的高灵活度机器人,其头部设置了三个反应中枢,分别植入不同强度的格斗技巧,拥有三个档次的对战水平。本次考核开启的是最低一档,开启时间为一分钟。在人偶停动的最后一秒击倒人偶得六十分,每提前一秒加一分,加至满分为止。超时者,本次考核不予通过。” “听清楚了吗?” 同学们头皮一紧,齐声喊道:“听清楚了!” “那按考号列队,每二十人一拨入场吧。”徐元大手一挥,“祝你们好运。” 队伍长长地盘旋起来,三班在队伍前列,以二十人每次的速度,很快就能轮到。 “第一批进去了!”有人激动地喊了一声,“不知道这些看着有点恶心的人偶到底是什么水平。” 他们排队的位置距离考试用的对战区不远,能很清晰地看见人偶的动作,众人都打起十万分精神,眼睛睁得大大的,生怕漏看任何细节。 一班的学生在指定的位置站好后,尖锐的哨声响起,人偶旁的老师纷纷抬手在人偶的后背捣鼓了几下,然后退开。 大约五秒后,距离考试学生不到两米的人偶头顶红光一闪,考核开始! 迎战机器人没有了顾虑的学生们火力全开,拳脚碰撞,力与力疯狂相加,一号场的学生仅用时二十四秒,就成功击倒了人偶,走出对战场。 他出来的时候,学生堆里发出一片花痴声。 “盛夏啊啊啊,永远的第一名!” “人帅有钱还这么强大,造物主果然偏心!” “次奥,真的帅,老子要弯……” 素来远离八卦的肖四方在这样狂热的呐喊声中也多看了几眼,很是不以为然摇头,又把注意力集中到了还在打斗的场地上。 目前没有圣父大人强大,日后也不可能比圣父大人美貌唉,不至于这么激动。 浑然不觉自己看人的标准已经出现偏差,亟须纠正。 二号场的考生比他足足慢了十秒才出来,接下来的学生基本都在差不多时间出来,都是四十秒左右的成绩。 十三号场的女生出来时也引起了一阵喧哗。 “不愧是我女神,四十秒内吧,太厉害了!” “都快四十秒了还厉害?我们盛夏二十来秒呢。” “这位姐姐不至于这么酸,我们白雪可是漂、亮的女孩子,这个成绩很不错了好吗?你出个同样的成绩试试?” 肖四方又侧目了,尽管被圣父大人那一通解释后对自己的名字接受度高了不少,但听到白雪这个自己梦寐以求的名字,心里头还是忍不住酸了酸。 多好听的名字呀,羡慕。 一组接一组进去,二班的最后一组平均成绩已经掉到了四十五秒,看得一群老师纷纷摇头。 “差距还是很明显啊,同样的强度,主星战斗系所有的学生平均成绩是四十秒,我们这边的尖子生都掉到四十五了……” “不过也不好比啊,主星那些孩子是什么条件,走在街上都是全面供氧。” “那倒也是,硬件跟不上,确实不能比。” 队伍快速行进,终于轮到肖四方了,她也是十三号场,正巧陪考老师是格瑞塔,后者面容严肃地朝她点点头,“放开手打,让我看看你到底能有多快。” 别人或许不知道,观察了她一个月的格瑞塔却很清楚,这个打破常规挤进战斗系的流民学生在平时的训练中受限有多严重。这孩子看着斯文,可实际手段比谁都狠辣,招式野蛮,最擅长闪电战,平时对战根本没有完全放开。 “好的老师。”肖四方爽快应下,人在圈中站定,右脚后移二十公分,开始蓄势。 哨声吹响,对战人偶头顶红光大放,一条被橡胶皮包裹的机械腿便扫了过来。 肖四方双手一甩,身体瞬间发力,直直地冲了过去。 机械腿从耳畔扫过,柔软无骨的手臂攀上砸来的双拳,身体晃动间躲过人偶不慌不忙但又步步紧逼的连击,右膝上提,左脚轻踏地面借力,转眼间竟是完全避开了人偶密集的攻势,与它背背相贴! 格瑞塔还没反应过来,肖四方的双手已经反抓住人偶的双肩,身体对折胸口贴住膝盖。人偶跟着她的动作划出接近三百六十度的圆,头部落地。 嘭! 没有痛觉的人偶双拳抄起欲砸她头部,然而还是慢了一步,一双脚抢先踏住它的胸口,再次将它翻转。 肖四方的拳头击向它的后颈,橡胶皮里的金属变形移位,脖子都拉长好几公分。 结束了。 格瑞塔的目光落在与机器人关联的计时器上——二十一秒。 比目前的最好成绩还快三秒。 每个对战区都有人盯着的外围学生第一时间失控地叫出声来。 “我没数错吧,十三号场好像比盛夏大神快?!” “什么什么,那肯定是你数错了,十三号场刚进去的是那个流民唉。” “不,我也数了这个区,时间肯定没错,是不是人偶坏了啊?” “真的是人偶坏了吗,感觉她刚才那一套走下来,我要是那个人偶,直接就被带走了……” 场内。 早有准备但还是感到意外的格瑞塔深吸一口气,拍了拍肖四方的肩膀,“干得漂亮,把耐力提上去,我等你代表学院参加明年的星球资源分配战。” 肖四方本人对自己这一次的表现也很满意,上次重伤输入的氧气不但滋养了异变节点,同时也让她的身体强度上了一个台阶,刚才全力爆发出来的力量都让她自己震惊了一把。 不过该问的还是得问。 她面露疑惑:“资源分配战是什么?” 格瑞塔:“……平时没事儿多上校园论坛逛逛,太过闭塞对你未来的发展没有任何好处。” 肖四方惭愧地低下了头。 圣父大人也说了类似的话,她真的太短浅了! 第39章 圣父039 格瑞塔挥挥手示意她可以离开后, 肖四方便马不停蹄离开了实战楼,完全没注意同学们的议论和惊诧的眼神。 制造系的考试比战斗系残酷多了,别看课程数量还没有战斗系多, 只有区区五门课,但每一门的知识点都比战斗系所有加起来还多。 在学习上严于律己的肖四方不愿浪费一分一秒可以提升分值的机会,冲到食堂吃了顿早晚饭,就直接杀到制造系的建筑群前, 找了把空着长椅坐下苦读。 制造系的学生考前也比战斗系的狠多了, 考前三天每天睡不到两个小时, 其余时间除了上课,吃饭上厕所都在温故知新。 由于知识面太广太多,为了让学生们不至于混乱, 制造系的五门课程都没法连考, 每科一个半小时考试时间,中间都给大家留了半小时休息。 肖四方到的时候,主修制造系的同学们已经在考最后一门了, 她偶尔抬头放松眼睛,就能看见莘莘学子们游魂似的从楼里出来,一副被榨干了的惨样。 她心有戚戚,感同身受。 考点真的太多太散了, 光是《基础材料精编》的第一章 节就介绍了足足六十种材料, 每种材料还有一大段一大段不同的特性, 与之搭配的《热处理的选择与应用》又根据这六十种材料分别介绍了不下三种处理方法以及处理后的各种物质体有多少重结构……又因为是基础材料, 每种都是重点,每个都可能考到! 这还只是其中的两门,其他三门的恶心程度完全不亚于这两门。 制造系的每一位学生,都是头顶花圈的秃头天使。 辅修的学生今晚要考掉两门, 明天周日再考剩下的三门,院方把时间凑了又凑,尽量给双专业的学生们留下半天休息时间,好让大家恢复精神,饱满地迎接正常上课的周一。 不过,像肖四方这样修两门大专业的学生毕竟是极少数,在本就不多的双专业学生中,大部分都是人文、艺术等空闲时间多一些的学生。 指挥、制造、战斗三大专业的学生课程本就紧张,基本没人会弄个兼辅修折腾自己。 横跨战斗系和制造系的,也就是肖四方和鲁达两个疯子而已。 她开了免打扰在制造系的净土潜心备考,完全不知道外头已经因为她的实战成绩掀起腥风血雨。 八卦第一线校园论坛因为她第二次拥挤了。 【灌水】震惊,老子居然干不过一个流民! 【吐槽】这个世界一定是哪里出问题了对不对! 【吐槽】男神女神双双被压,这究竟是人性的泯灭还是道德的沦丧! 206寝室内雅雀无声,考完试的喜悦被引爆校园的消息冲散,五个女生面面相觑,已经说不上来现在是什么感受了。 太复杂了,既震惊,又骄傲,又害怕,又欣喜。 她们朝夕相处的室友,一个白皙瘦小,和她们一样来自外城的普通女孩,让这些眼高于顶的二等居民发出了真心实意的喟叹! 原先对肖四方最不看好的娜拉此刻的心理最是复杂,四方考上战斗系的时候她不看好,四方和难搞至极的卢意说上话时她不看好,四方被那两个女生趁乱重伤的时候她更是觉得前途黑暗,可现在……没有被她看好过的四方没有如她所想开始落于人后,反而更往前走了。 她甚至在这些帖子里看到了二等居民们遮遮掩掩的敬佩。 她不禁开始怀疑,一直以来自诩清醒的认命,真的正确吗? 静默了不知道多久,艾达轻轻地叹了口气:“她厉害到我都开始痛恨自己为什么这么没想法了。” 另有舍友应和:“是啊,好羡慕她有可以这样奋斗的目标,只是……她以后的路也会比我们艰难很多很多倍吧。” “即使这样,她也不会退缩的。”娜拉眼眶微红,像是说给室友听,也像是告诉自己,“她永远都不会退缩的。” 六点一到,肖四方准时进入考场。 负责辅修学生入场检测的老师正好是当初入学考核的那位主考官,看到她很是高兴,调侃道:“学得怎么样,还能考九十分吗?” 很少遇到这样和颜悦色老师的肖四方还以甜美微笑,“可以的老师,就在十分钟前我复习完第三遍了,确定没有遗漏知识点。” 老师的笑容僵硬在脸上。 又这么有自信?!制造系的正规考试跟入学考核不是一个难度的哦!题量很大考得很细很杂哦!真的很难很难的哦! 可惜肖四方听不见他心中的呐喊,过了登记口便在自己的位置坐下,戴上头盔直接进入系统。 今晚的两场考试九点半结束,肖四方做完后提前交了卷,在题海中所向披靡的快感令她亢奋不已,恨不能一口气把剩下的三门也考了。 因为高兴,她出考场的时候还特地跟友善的老师打了招呼,才蹦着离开。 老师:……这是考疯了? 跟在肖四方身后交卷的学生:肯定考疯了! 出了制造系大楼,肖四方看看漆黑的夜色,觉得有些饿了。 她抬起手腕,目光落在身份环上,刚解除免打扰模式,一大堆未读信息跳出来,滴滴滴响个不停。 点开一看,卢意给她发了三条,八面发了三十一条,其余室友两条,胖老板一条。 秉着金钱至上的原则,肖四方优先查看了胖老板的短讯。 ——小肖他孩儿,我家妞妞说你考了战斗系第一,是不是真的?! 肖四方莫名其妙,随手回了一条。 ——假消息,成绩还没出来。 接着点开了弟弟的。 ——肖四方你死哪儿去了,考试不是还没开始吗? ——速回通讯! ——你这到底是超常发挥还是超超常发挥啊? ——真的第一了? 居然还能和胖老板发的短讯关联起来,肖四方仔细想了想,心里有数了。大概是实战考后面的同学们用时都比自己长,说的实战考第一吧。 她撇撇嘴,并没有为这个意料外的名次感到高兴。 这次考核其实是不公平的,其他同学是第一次和对战人偶交手,她可不是。 剩下的短讯她也懒得拆了,反正都是一个意思,直接点了一键已读。最后只给八面回了一句考完再说,然后直接回了寝室。 推开寝室门,大灯没开,只五个床位上散发着幽幽绿光。 肖四方一进门,五道绿光便照了过来,也不出声。 她看了黑暗中属于卢意的那张床一眼,谨慎地压低声音:“卢意睡啦?” 黑暗中艾达的脸从绿光中显露出来,“她回家了。” 啪嗒。肖四方干脆利落开了灯。 闪耀的灯光下,五个包着被子拉着能量面板的女孩原形毕露,被忽然的亮光刺得眯了一下眼睛。 肖四方看了一圈,万分不解:“那为什么不开灯?” 艾达把脖子从棉被里伸出来,神神叨叨说:“我们在举行道别仪式,刚进入最后的沉默阶段,你就进来了。” 肖四方关上门,走到自己的位置上,一边拿水杯一边问:“什么道别仪式?” “告别~过去的~自己~”艾达用奇异的咏叹调吟唱起来,“除去~昔日的~畏惧~迎接~明天的~新生!” 肖四方拿水杯的手一顿,哈哈大笑起来。 床上五人同时怒目相向,什么人啊,简直没心肝! 肖四方笑完,也没问为什么,摆摆手让她们继续,自己出去接了一杯水回来,屁股一沾椅子,又开启了学习模式。 床上的女孩子们看她一眼,再相互对视一阵,同时起身下床。 四方不睡我不睡,我是上进小宝贝! 周日下午两点,肖四方提前半小时交卷走出考场,抬头迎着拟态镜面夺目的光线眨了眨眼,舒展开四肢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终于考完啦~ 她在路边站了半分钟短暂地放空自己,回神后又马不停蹄往校外走去。 她已经和八面约好,考完试就到园区找他。 许久没去的工厂还是老样子,堆满了旧机,今天两个老板都不在,只有八面一个人背对着大门坐在小板凳上,手里的工具使得虎虎生风。 听见门打开发出的叽嘎声,肖八面回过头,顺手擦了一把额头上的细汗,一见她就催促,“我真是欠你的,快来干活,边做边聊。” 肖四方笑嘻嘻走过去,从腰间的袋子里拿出自制工具,随手抄了个微波炉。 “昨天的事其实没什么好说的,这个第一名是假的第一名。” 肖八面白了她一眼,“假的?那你下一次考试岂不是要丢脸?” “那也说不好。”肖四方噼里啪啦把手里的东西拆了,“反正会不会丢脸都不是值得高兴的事情,忘了这件事吧。” “算了,反正我也说不过你……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月考结束后我心里头有点不安。”肖八面停下动作,别扭地用干净的手肘戳了戳自己,“七上八下的,我原以为是预感到了你会惹麻烦,可你这麻烦都惹完了,我心里头还是有点憋闷。” “这几天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事吗?” 肖八面下意识摇头,摇到一半的时候犹豫了,又点点头,“我也不知道这算不算奇怪,就那个段飞飞啊,正如你所说我运气不太好,她是我物质学基础的老师么。” 肖四方惊讶地看向他,“我还以为你运气好了一次没选上她,你之前怎么都没说?” “唉,那不是因为她对我们这些特供生的态度都差,我夹在里头也没有被特别针对么。”肖八面忧心忡忡的,“但是吧,就她妹妹的事情出来之后,我就总觉得她看我的眼神有点不对劲。” 这事不小,像段飞飞这种极度仇视外城人的二等居民,经历妹妹因为特供生被开除的刺激后,说不定会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情来。 肖四方心中有了强烈的危机意识,当即道:“录像吧,任何有她的场合都开录像,有备无患。” 见她这么严肃,肖八面又觉得小题大做了,“也可能是我自己多心了吧,她可能就是最近情绪不好看我们这些特供生个更不爽了。” 肖四方才不管段飞飞到底怎么回事,她只是再三要求肖八面一定要按她说的做,直到他保证一定开,才放过他。 肖八面摸摸身份环,悻悻道:“只要我都跟小伙伴们一起,想来就算她真要找机会对付我,也难。” 可谁也没料到的是,在他们说完的第二天段飞飞就发难了,而且是以那种令人想象不到的卑劣方式。 第40章 圣父040 学院的正中央矗立着克瑞斯的雕像, 神情端庄脚边堆满谷物的女神温柔地遥望着前方,和其他十一个学院的神像遥相呼应。 神像背后是一块两米长两米宽的方形显示屏,是学院的通知栏, 无论通报批评还是嘉奖喜讯,统统都会在上面展示。 这一次月考的成绩也不例外,每个学院的前三名后最后三名的成绩都会出现在上面。 月考的成绩出的很快,周末考完周一分数和排名都出来了。 成绩公布是在中午, 肖四方吃完午饭后休息了二十分钟, 刚爬起来洗了把脸, 寝室里便接连响起了消息进入的提示音。 无神论者卢意一边在心里画十字祈求岑爸爸保佑,一边颤抖着伸出手指,点开了自己的成绩单。 一眼快速扫过, 狠狠松了口气。 没有不及格的! 她赶紧对应科目细看自己的成绩, 考得最差的自然是让她最头痛的地势学和综合力学,但也有六十多分,总分六百一十二, 班级排名四十一,总排名二百七十七。这个结果虽然配不上她所在的班级名次,可入学考核不计文化课,对于成绩吊车尾挤进学校的她来说, 这个排名已经很让人满意了。 目光最后落在近身格斗的成绩上, 大大的八十令她不高兴地拧了拧眉头, 随即更不高兴的把目光往肖四方那里扫, 用一种很勉强的语气问道:“你总分多少?” 肖四方的语气懒洋洋的,犹带刚睡醒的倦怠,“七百九十四。” 卢意问完就端起杯子假借喝水来掩饰不自然,这会儿一口水直接喷了出来, 嗓音变调:“总分八百你说多少?!” 喊完也不等肖四方再回答,直接站起来冲过去一把拉过她的手腕,下一秒眼睛就贴在能量面板上不会动了。 五个满分,一个九十九,一个九十八,一个九十七。 总分七百九十四,班级排名第一,总排名第一。 卢意听见自己咽口水的声音,比一块大石头扔进学校的人工湖发出的声音还大。 在寝室的其他三个姑娘也暂时放下自己的成绩,匆匆忙忙地跑过来,“什么什么,看看!” 神像后的显示屏此刻也像这样被团团围了起来,各个学院的成绩一目了然地出现在上面。 不过此刻,无论是哪个学院的学生,第一眼都是寻找战斗系的排名,心里擂着鼓,响着一个最近频繁出现的名字。 “真、真的是那个流民!”一个胡子拉渣的男生最先找到目标,指着屏幕右上角的位置,“我们学院总分八百,她居然就扣了六分!” “我日,我还寄期望于她只是四肢发达呢。”另一个学生装也不想装了,索性直接承认自己阴暗的心思,“这个流民也太狠了吧!” “急什么。”也有人冷笑,“也就是第一个学期她可以拿第一了,下个学期的异能实用,她除了零分还能有别的成绩?” “那倒也是,战斗系还是要能实战才行……” 众人的议论才刚开始,人群中就又响起一阵惊呼,紧接着就是机关枪似的骂娘声。 “草他妈草他妈草他妈哦!我们制造系的第一名是个什么鬼啊?!” 又有新料?大家赶紧放下战斗系的排名,匆匆忙忙又去找制造系,刚看清楚最前头那个人的名字,又惊掉了下巴。 “……我没看错吧?” “怎么又是肖四方?这个屏幕的数据是不是出错了?” “她的确是辅修了制造系,我记得是这样。” “辅修而已,话说这个成绩是不是弄错了,才四百八十一,是不是把倒数三名放前面了……” 刚才骂娘的学生跳脚了,“倒数你妈,我们制造系一共才五百分,老子都才四百六十二!” 他骂完后,人群忽然沉寂了。 会不会是做噩梦了,现实中总不太可能有这样荒谬的事情发生…… “咦。”正在众人若有所思之际,又有一道声音响起来,“奇怪,听说肖四方和肖八面是姐弟啊,怎么这个肖八面总分是零分啊?” …… 肖四方接到消息后第一时间赶到了传统机械的教学楼,肖八面就蹲在楼前,低着头抠自己的指甲。 他身后站着两个手足无措的男生,像是他的朋友,看见她来了先是上前一步,很快又退了回去,站在原地支吾道:“我们也不清、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肖四方匆忙地朝他们点了一下头,直接把地上的人拽起来,“你们系主任怎么说?” 肖八面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没说,一开口就很生气,就说让我去她办公室,然后就不理我了。” 肖四方皱了皱眉头,说:“那就去吧。” “嗯。”肖八面点点头,正要带她往里走,手腕又身后的两个室友抓住了。 其中一个人有些焦急道:“我觉得还是别去了吧,虽然这次没有成绩,可是老师们也没说什么啊,要是去争论了,反而弄得不好收场怎么办?八面,你不是很害怕和老师们接触吗,不如就算了吧。” 另一个也附和道:“对呀,反正成绩对我们来说也不重要……” 肖四方的眼神一下就变了,什么意思? 肖八面沉浸在恐慌的情绪里,没察觉出两个室友的古怪,还勉强笑了笑,“没事你们回去吧,这件事我必须弄清楚是怎么回事,接下来四方陪我就好了。” 肖四方心中的怪异感让她又回头扫了两人一眼,不料接触到她目光的后者明显瑟缩了一下,仿佛很为难又紧张的样子,傻傻地站在原地。 收回目光,她跟上越走越快的肖八面,只在心中先记了两人一笔。 一个科系的系主任办公室比不得院长室气派,却也不差多少了。宽大的办公桌,皮质沙发,高档的运动器械,墙角还放了一个瓷盆,盆里种着一棵球棉,形状被修得很整齐圆润。 一进门看见嘴唇薄利的女人坐在沙发上,两人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果然是段飞飞搞的鬼! 肖八面收拾好紧张的情绪,按照之前说好的那样,不动声色地开了录像。 系主任中等身材,皮肤起皱,头发花白,听说今年已有一百六十岁高龄,马上就要退休了。 见进来的是两个人,老太太不悦地敲了敲桌子,“怎么还带其他同学过来?” 肖四方无视段飞飞阴翳的眼光,不卑不亢道:“老师您好,我是八面的姐姐,因为太担心这件事,才跟着他直接过来了,如果您觉得我在场不好,那我可以先出去。” “我知道你,最近出名得很。”老太太多看了她一眼,认出人来,脸上的神情稍缓和了一些,“你既然是以他姐姐的身份过来,那了解这件事也是应该的。我先给你提个醒,你弟弟未必跟你说了实话,还是先听听老师怎么说吧。” 说完她看向段飞飞,“段老师,你把事情的经过,再告诉她一遍。” “好的主任。”早就做好准备的段飞飞站起来,只不过没有按照系主任所说跟肖四方解释,而是径自从口袋里拿出一块指甲盖大一毫米厚的芯片,在肖八面眼前一晃,“这是不是你的?” 灰底蓝线纹的芯片很特殊,是可以反复清除和加载程序的记忆元件。肖八面一眼就认了出来,这不就是在四方住院期间他厚着脸皮问胖老板借的,但昨天晚上怎么也找不到的芯片吗……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就问:“怎么会在你这里?” 段飞飞眼中划过一抹得意,面上却严肃得很:“承认就好,那看来你的人品虽然有点问题,但还不至于没药可救。” 她这话就诛心了,肖八面这种软包子都恼火了起来,“你自顾自在说什么,不对,你怎么……” “想知道我怎么发现的?”段飞飞打断他的话,“同学,学习还是要靠自己,走歪门邪道终究不是正途,你以为你的手段有多高明?当然,你的程序写得确实不错,居然能破解考试题库与对应答案之间的关联秘钥……可终究只是你用于作弊的下作手段,令人不齿!” 系主任拧了拧眉头,觉得她的用词有一点过激,而且明明应该是向这个肖四方解释事情原委,怎么又先批评起那个犯事学生了……不过想想她对待流民学生的态度一直不好,脾气也暴躁,就先按捺住了,决定等这两个学生走后,再和她好好聊聊。 肖八面又糊涂又气:“我作弊?你还说这张芯片里的是作弊用的破解程序……” 段飞飞再次打断了他:“不用再说了,这次我已经替你向主任求了情,原谅你这一次,要是还有下次……” 她意味莫名地停顿了一下,“下次”两个字咬字极重,是敲打也是威胁,“这样的事情再发生的话,你就收拾东西滚吧!” 四方姐弟俩都听明白了她的言外之意,她在告诉他们,这件事他们认了最好不认也得认,这就是她故意做的局,就是报复。只要他们吃了这个亏让她撒了气,这件事就算过去了,要是还敢反抗,那就等着“证据确凿”地被退学吧。 肖四方想起教学楼外那两个神情怪异的男孩,心中一片肃萧。 八面的芯片毫无疑问是他们偷出去交给段飞飞的,大概是受了点威胁,“不得已”而为之…… 原来特供生中,真的有这种脆弱到不堪一击的存在。 但她这个“欲加之罪”根本经不起推敲,而且到底是谁给了她自信,认为他们姐弟俩就一定会忍气吞声呢? 上次在大庭广众下哭可是做戏,又不是真的。 肖四方看着她呈现出几分扭曲的脸,冷静道:“你说八面利用不正当程序作弊,还拿到了承载了破解程序的芯片作为证据……那你为什么不在当时就阻止他?” 段飞飞嘴角露出讥诮:“是事后发现的,要是他不直接所有课程都考满分,我也不会怀疑有学生会为了一次月考使用这种手段。” “既然是这样,那为什么不在发现的第一时间就找他对质,而要在成绩公布后,并且是他自己发现了问题,才来教育?”肖四方转向系主任,“难道您也认可这种,学生犯了错误不立刻批评指责的教育方式?” 系主任根本就不知道段飞飞是直接清零了肖八面的成绩,而没有对他进行任何告知,还以为他这么冲过来是不服成绩清零的结果来闹事的,被肖四方这么一质问就愣了,“怎么可能没有立刻批评和指责,段老师,怎么回事?” 段飞飞厌恶地看了姐弟俩一眼,口中却道:“对不起主任,我也是气过头了,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所以决定冷静冷静再找他好好谈的。” 系主任对这个解释还算满意,于是看向肖四方淡淡道:“同学,教书育人老师比你们这些孩子懂,不要自以为是揣测了。你刚才也看到段老师手上的证据了不是吗?有这个功夫,不如多关心一下你的弟弟,或许他是因为想像你一样考第一,才出此下策。” 这一下盖棺定论可把肖四方气得发毛,哦了一声,转瞬露出笑容,掐着嗓子甜声道:“谢谢老师没说我的第一也是用破解程序作弊得来的,老师果然很懂教书育人呢,真让人钦佩呀~” 阴阳怪气的水准可谓登峰造极,系主任差点被她气了个仰倒,“我好好给你分析,你怎么这么说话?肖四方同学,不要以为有一点成绩就可以不把老师放在眼里……” 肖四方笑得更甜了,“没有呀,人家也只是真心实意在感叹嘛,哪有目中无人?” 系主任从教大半辈子,哪有被学生这么顶撞过,一口气差点喘不上来,整张脸都紫了,抖着手指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段飞飞见状,立刻代劳道:“如此不敬师长,你马上滚出去,带着你那个丢人现眼的弟弟一起滚!” 肖四方正在气头上,不把人气死顺便讨回公道怎么肯罢休,表情声音都拿捏地极好,“老师不听人话,是因为心虚了嘛?” 段飞飞厉声道:“胡言乱语,我心虚什么?” “不心虚的话……”肖四方收起假笑,也恢复正常的语气,依然比常人绵软数倍的声线里是什么都改不过去的冷意,“那就让八面重考。” “人证物证俱在,都证明你弟弟作弊了,凭什么重考?”段飞飞当然不可能同意,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肖八面的全满分是他自己考出来的。 她在心里冷笑,任凭你们脑子再好有什么用,在内城,她作为普通讲师想弄死两个流民不容易,但想找点茬有什么困难? 下等的流民也敢跟她叫嚣,简直不知所谓。 她居然还能这么趾高气扬,肖四方再看她的眼神跟看傻子似的,要是段飞飞不止是段老师还是段主任,这事儿还会复杂一些,可这里还有个正经系主任,轮得到她说同意不同意? “主任。”肖四方这次端正了态度,朝她鞠了一躬,“我知道您是一个好老师,学生作弊的行为让您感到痛心和愤怒。” 没想到她居然又服软了,系主任的脸色稍微好看了一些,放下的手指扶住桌子,轻轻地喘了一口气。 “但是我家八面考试从来不需要作弊,请您抛开一切思考一下,如果一个努力学习的学生被污蔑作弊,他难道不应该生气吗?现在光用嘴说已经说不清楚了,段老师坚持认为八面作弊,我们这边表示绝对没有作弊,那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重新考一次。” 系主任垂下眼眸,似在思索。 段飞飞有些着急了,“主任,他们花样可多了,不能……” “重新考,如果全科考不到满分,我主动退学。”一直站在后面的肖八面走上前来,平时总缩着肩膀的少年把头整个抬了起来,甚至下巴还稍微抬高了几分,眼神透露着绝对的自信,“如果我还是全满分,请段老师就污蔑我的行为作出解释。” 肖四方看着终于站起来的弟弟,笑得露出了牙齿。 不错嘛,有在不停地长大。 他的神情包括语气都没有任何不自然的闪躲,系主任皱起了眉头,转头去看刚才还声色俱厉的段飞飞,却发现最应该理直气壮的她脸上出现了一丝气弱与心虚。 系主任的目光逐渐冷凝起来,一边留意她的神情一边缓慢道:“那就重考吧。” 段飞飞真的急了,嘴唇都哆嗦了一下,“主任,难道我会冤枉一个孩子……” 看到她这样的表现,原本对她有多信任现在就有多失望的系主任怒喝道:“你现在开始说不会冤枉一个孩子了?!你说他作弊,他爽快地说可以重新考,没考满分主动退学,那你怕什么?” 段飞飞:“我……” “我什么?我年纪大了,精力跟不上,出于对你的信任才把这次考试交给你安排,可你居然假公济私,用这么不入流的手段去对付一个没成年的孩子!你的师德呢?”系主任因为自己老糊涂的失察羞愧得满脸通红,“我原想着你虽然仇视这些外城孩子,但这么多年教学也算勤勤恳恳,影响不了什么,可你居然连这种事都做得出来了,还敢当着我的面去恐吓两个孩子,我简直不敢想象,背地里还有多少被你恶意针对却不敢吭声的孩子!” “段老师,你看不上这些特供生没人可以强行改变你脑子里的想法,但你应该明白自己的身份,既然为人师表,那就装都要装出一视同仁的样子!” 系主任气急,也顾不上给她留面子,只管掏心窝子给她讲道理。 哪知段飞飞根本听不进去,系主任的谆谆教诲在她耳里就是道貌岸然虚伪做作,见事情已经败露索性也不装了! “你装得出来,我可装不出来,这些流民活着就是污染就是浪费!”段飞飞昂起头,“而且你不应该为我的行为感到庆幸吗?我们克瑞斯学院,学生人数上万,一年级学生好几千人,这么多从小接受精英教育的二等居民,居然没人能盖过一个流民的风头,一个也就算了,还有第二个……你们不觉得羞耻吗?” 系主任被她这种言论惊呆了,愤怒地拍着桌子吼道:“如果我们沦落到需要靠打压两个流民来保住二等居民的尊严,那才令人羞耻!如果现在新一代的孩子都跟你一个思想,那我巴不得这些愿意争气的流民孩子都考第一!自己不努力,还怪别人太用功,照这样下去,祖上的荣光都给你们败光了!” “是吗?”段飞飞眼里只有轻蔑的冷光,“可惜啊,未来撑起这个世界的,还是你嘴里败掉祖上荣光的二等居民,而不是这些有点小聪明的流民。” 见她还不悔改,系主任说不动了也不想说了,“你出去吧,这件事我会如实上报院长,这几天的课你也不用上了,回去等处分吧。” 告诉威利?段飞飞心中的大石头落了地,那可是跟她一个战线的,要告就告吧。 她高傲地出去了,离开前还用极其鄙夷的神情扫视了房间里的肖四方和肖八面,无声嘲笑。 “唉。” 系主任颓败地坐了下来,朝两个孩子招招手,“都坐,我向你们道歉,这件事是我不慎重,偏听偏信冤枉你们了。” 肖四方拉着刚强硬完这会儿莫名又软了的弟弟坐下,道:“老师的道歉我们接受,只是这件事后续还是要处理,不然八面的成绩在外面一传,一定会有人误会。” “对。”系主任顾不上生气了,沉下心仔细思索解决方案,不一会儿就有了想法,她和颜悦色地看着两个孩子,用询问的语气道:“不公开段老师做的事情,你们能接受吗?” 肖四方客气道:“公不公开她做的事情不要紧,只要不影响我弟弟的名誉,还给他公道就好。” 肖八面震惊地看了忽然善解人意的四方一眼,怎么回事,这家伙不是最喜欢硬杠到底的吗? 察觉到他的不敢置信,肖四方不着痕迹地掐了他一把,让他把这让人不快的眼神收回去。 她这是为了谁,还不是想借机卖系主任一个人情,院长和段飞飞一路货色,得把系主任拉拢过来,那以后弟弟在传统机械就是有人罩的,段飞飞就没办法再找麻烦了。 对于她的让步,系主任是满意的,于是更和蔼地点了点头,仿佛刚才她们压根儿没有发生过冲突似的,温声道:“那这样吧,正好段飞飞因为心虚也没敢对外公布说八面是作弊才没有成绩,我这就给他把分数重新补上,对外就说因为全满分系统出错,成绩才被视为无效。” 肖四方想了想,点头:“那就按您说的来。” 说完她拉起肖八面,客客气气给她鞠躬,“谢谢老师还我们清白,要是没有您明察秋毫,我们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下,面子里子都给足了。 系主任心里的郁气散了大半,笑着骂道:“可不敢应你的谢,刚才可差点没把我呛死。” 肖四方恰当地露出一个腼腆又充满歉意的笑。 肖八面也挺高兴的,从办公室出去后还笑得跟个二傻子似的,小尾音都快翘上天了。走出教学楼那一路,拉着肖四方喋喋不休:“四方,你说我刚才说的那句话帅吗?咳,重新考,如果全科考不到满分,我主动退学!主、动、退、学!” 肖四方没理他,目光笔直落在还在原地打转的两个男生身上。 肖八面先前沉浸在恐慌里,现在沉浸在喜悦里,想都没想起来那张芯片,看见室友还在外面等,心里还美滋滋的,深觉自己的人缘可比四方好太多了,从来没落过单。于是高兴地举起手,朝他们挥了挥,“我回来啦,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事情圆满解决了!” 话音刚落就得了肖四方毫不留情的一个胳膊肘,痛得他龇牙咧嘴,想问她发什么神经,甜美发腻型声音已经重出江湖了。 肖四方嘴角挂着两个笑涡,眼睛直直盯着两个男生,道:“芯片是你们谁偷的呀,告诉我好不好?” 正准备装没事人回应肖八面的两个男生僵住了,双脚被她的话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肖八面发热的脑袋也因为这句话冷却了。 “下次交朋友记得睁大眼睛,你自己处理吧,我先走了。” 肖四方吓住两个男生后,一个多余的眼神都不想给,目不斜视离开了。 她讨厌垃圾。 第41章 圣父041 成绩更正后, 通过这一次月考,四方八面姐弟俩双双C位出道成功。 校园论坛里全是八一八那两个脑子开挂了的流民,话题热度甚至都赶上了常年霸屏的岑爸爸, 也是难得一遇。 在克瑞斯红了以后,肖四方一切照常,肖八面除了腰杆子稍微挺起了一些,还时不时会痛心一下没拿回来的那张芯片, 白赔了胖老板五千星币。 一次又一次提, 肖四方简直要被他烦死, “再提这件事,你就把新买的那张芯片还给我。” 肖八面立刻捂住贴在胸口存放的小小芯片,闭上了嘴巴。 他和两个室友绝交后, 悲伤过度拉着肖四方陪聊了一晚上, 在挨了对方忍无可忍的两个拳头后,没话好说但又特别想继续逼逼的他吐露出了自己无意中发掘的新兴趣。 他爱上编程了,目标是做出一个全方面与人脑反应差不多的新大脑。 然后隔天他就收到了一张全新的芯片和专门的测试仪, 激动地差点当场流泪。 到了手就是他的,坚决不能吐出去。 月考结束,大家因为考试而紧张的心放下后,心思又活络起来。掰着指头数都不知道是第几次实战课了, 千呼万唤的身影还是没有出现, 就连卢意都有些按捺不住, 在寝室里抱怨起来, “岑副院是不是不会再来了?” 肖四方偷偷摸了摸口袋里的空间钮,心里也有些惆怅。 还是先别出现了,等她把口袋里的东西处理了,再回来吧。 这段时间她一直想找机会鉴定一下这个棉包里的到底是不是掺金棉, 可一直找不到机会。再说销赃的对象,目前看来如果真是掺金棉胖老板肯定是吃不下的,她又出不了城,唯一有能力接收的就是卢意,可她又不确定能不能把这件事告诉卢意。 还是找机会先探探口风吧…… 她魂游天外,提到了圣父大人的寝室里却热火朝天起来。 “我听说岑爸爸就住在学院里,就公共阅览室后面那栋楼的最顶上。”艾达压低声音却压不住发自内心的猥琐感,“这是最新消息,听说已经有人打算去周边探探了,不如我们也……哎嘿嘿嘿。” 娜拉心里同感,佯装唾弃,“收敛点,这样好难看。” 艾达早就把她看穿了,“口是心非,哼。” 卢意也有些心动,问:“真的?” “那不敢保证。”艾达很谨慎地没把话说死,“我加了一个岑爸爸后援会的匿名群,群里有人说今天早上五点钟的时候,看见一个飞行器落在那栋楼楼顶了。现在群里暂时没最新消息,有人说等夜深一点再去看。” 卢意点点头,把身体转了回去,不一会儿又转了回来,一本正经道:“我也要进群,麻烦你拉我一下。” 艾达一愣,随即诚惶诚恐地跟她加了好友,然后把她拉进了群里。 其他人见状也嚷嚷着要加群,她又任劳任怨,把好朋友们纷纷拉进来。完成任务后再看看躺在列表里的卢意,感觉跟做梦一样。 卢意刚搬进来的时候大家多么水火不容啊,而时间才过一个多月,大家居然能和平共处甚至还加上好友了。 只可惜,人家又要搬走了。 月考成绩是周一出的,学校同时开放的宿舍选择系统,今天都周五了,卢意早已登记完毕,昨天又通过了校方的统一审核,搬宿舍的时间都定了,就在所有人都没课的后天。 肖四方也想起了这件事,心想留给自己的时间真的不多了,赶紧问:“你是要换到四人间了吧?” 不知道为什么,卢意心底生出了一丝对现在室友的背叛感,在肖四方的询问下,神情不太自然地嗯了一声。 肖四方又问:“那我要是有事儿找你,你到时候会出来吗?” 卢意:“……我天天在这儿也不见你有事找过我。” 今时不同往日。 肖四方颇沉重地看了她一眼,心想果然还是趁她还在寝室比较好约的时候把事情给解决掉比较好,于是道:“我马上就下定决心了,再给我一点点时间。” “谁管你。”卢意不知道她神神秘秘是要搞什么名堂,翻了个白眼,起身洗漱去了。 然而宿舍到底没搬成,圣父大人到底住不住在阅览室后面那栋楼的顶上也无人再关心。 第二天一大早,一条爆炸性的新闻震动了整个星际,一时间人人自危,胆战心惊。 校园里的气氛也随之低迷,原本朝气蓬勃的学生们一个个面色苍白,各条行道上再也不见单独行走的学生,而哪怕是成群行动的,也都带着小跑,不敢在外多做停留。 战斗系和指挥系的学生则被紧急集中到大礼堂里,威利院长和两位系主任沉着脸站在台上,学生们一到齐,立刻开了扩音器。 “同学们,想必大家都已经知道X-139半废墟星被异形人入侵,一夜间大半居民不幸遇难的事情了。但是现在,我要再告诉大家一件事。”威利浑浊的双眼放射出利光,“我们的天敌这一次的行动,是极度疯狂的!” “这次X-139的悲剧如此惨烈,是我们的军队过于弱小抵抗不住了吗,是我们数百年来建立的监控系统失效了吗?不是的,都不是,不是我们无能,而是异形人疯了!它们不计代价地集中起来,盯准一个防御点猛攻,用无数同类的血肉铺路,强行打穿了我们的监控系统!” 为了抵御异形,好几代人数百年的努力不是虚设的,人类文明领域全面覆盖天眼,每一颗星球都处在监控之下,前线以内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在第一时间被发现被扑杀,这才有了人类数量的百倍增加,有了得以在城内正常生活的居民。 可一旦监控出现死角,就全乱套了。 “同学们,异形人的智力已经发展到了让我们不得不承认它们真的拥有智慧的地步。它们这次不顾一切的猛攻,目的不单单是一个星球,甚至险遭毁灭的X-139只是它们被两头堵后,一时间无法前进继续破坏监控而不得不先行转移焦点的无奈之举。” “这是它们故技重施,再次成功利用同伴的尸体钉住了我们的军队,在军队转头救人时,不在牺牲品之列的异形人趁机分散开来,化整为零四处潜伏,一路东躲西藏将破坏的范围扩大到了X-412周边……” 学生们的心无限地沉了下去。 星球编号拥有十分严格的顺序,以防御线为起点,半废墟星X系列从一开始,并着废墟星Y系列一起,一颗一颗串下来。 破坏范围既然已经扩大到了几十个编号之后,那么他们所在的X-338,如今多半也已经处在不可监控的状态。 果然,院长的下一句话就验证了这个不详的猜测。 “很不幸,我们周边的星球监控也都被破坏了。” “当家园沦为战场,我们相信军队的同时也必须自救!而在座的各位既然选择了战斗系和指挥系,那就注定要站上前线!”威利的声音再度拔高,“此刻也只有你们,能担当起保卫学校保卫同学的重任!” 他身边的两个系主任分别上前一步,战斗系新主任举起一只拳头,提气高喊。 “战斗系一千五百名同学,有没有不敢上阵的懦夫?” 同学们的热血早就被威利的一番话点燃,此刻都吼得声嘶力竭:“没有!” 指挥系的主任也抬起一只手,“指挥系三百预备指挥官,敢不敢提前跟那些恶心的东西玩玩?” “敢——” 威利看着下方神情坚定的每一位学生,眼底也忍不住红了几分。虽然这些现在勇敢无畏的学生们中,定然有一些人会在真正见到血腥后心生退意,但他相信绝大部分的孩子都能战到最后! 他弯下腰,深深地朝这些孩子鞠了一躬。 “我代表学院全体师生,感谢各位!” 两位系主任举起拳头,拳心向着太阳穴。 底下的学生纷纷照做,肖四方也不例外,在这样的气氛里,她知道原本在毕业时才会举行的宣誓仪式,现在就要开始了。 威利念起冗长的宣誓词,下方的学生们饱含激动的心情一字一句跟念。 “我志愿成为人类文明捍卫者,我宣誓,永远热爱这片领土……” “服从命令,严守法纪,勇上一线……” 孩子们的心随着宣誓词的诵念越发滚烫,无名的力量注入灵魂再灌满躯壳,让他们脸上的神情变得神圣而光辉,发出的声音一句比一句铿锵有力。 誓词的最后,威利高高地举起了原本放在太阳穴旁的拳头,这一秒哪怕是从未见过这等流程的肖四方,也福至心灵分秒不差地跟着大家嘶喊。 “不负荣光——” “永不后退——” 仪式结束后,紧张的时间并没有被过度的煽情耽误,威利直接下达了已经讨论好的作战方案,三年级学生作为正规军后备支援全部前往外城第一道防线,二年级学生贴内城城墙外侧,加入伤退病退军人组织的临时军队,一年级学生负责学院自身巡逻守卫。 战斗系和指挥系所有拥有实战经验的老师将穿插到二年级和三年级的队伍中,和他们一起并肩作战。至于一年级学生,毕竟刚入学一个多月,上最前线就是白白送命,不如留在学院守卫,万一真打过来扛不住了,也好做最后的掩护。 格瑞塔被分到了第一防线,半小时后就得和三年级的学生们一起出发。离开之前,她分秒必争地对三班的学生们进行了人员分配和战斗意识上的再次强调。 “战况紧急,很多你们不能理解的事情我也没法一一说明,所以这一次我的安排将不作任何解释,而你们要做的也只有服从,听明白了吗?” 信赖的老师在这种关头离开,三班的同学们心头难免有些惴惴不安,齐声回答的“明白”二字也稍显气弱。 格瑞塔皱了皱眉头,也没对这些第一次直面战事的小家伙过于苛责,继续道:“院长留守坐镇,巡逻的具体细则他等会儿会再给你们讲解,整一个巡逻队伍的调配也将由他亲自负责。但是,他只管全局,所有行动仍然是以班级为单位进行的,单位内部的事情就要我们自己做好规划了。” 格瑞塔视线一扫:“韩雨!” 班长立即举手:“到!” “卢意!” 第一次被点名的卢意下意识上前一步,“到!” “肖四方!” 没想到自己也有份的肖四方规规矩矩举手,“到。” “你们三个到前面来,站我旁边。” 三人忙往前走,在同学们或是羡慕或是惊讶的目光里站好,和格瑞塔一样面朝大家。 格瑞塔继续下达指令:“韩雨,威利院长下达的各种安排,由你负责通知和协调。” “是!” “卢意负责巡逻纪律,不准任何人有任何轻忽大意的行为!” 卢意挺直腰杆,“是!” “最后……万一我们的家乡真的沦陷,前面两道防线都没拦住异形入侵,巡逻变成抗敌,由肖四方负责带领大家战斗到最后一刻。” 肖四方微微张着嘴,茫然地看着格瑞塔。 什么情况?她? 其他同学也怔住了,前面两个安排大家都能接受,可第三个安排着实让人意想不到也无法接受。 余良良第一个跳出来反对:“老师,我知道肖四方月考拿了第一,可真的面对异形,一个流民能做什么?” 其他同学连忙点头,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他们一群拥有能量热焰的二等居民都扛不住异形的攻击,肖四方近身格斗再厉害,也还是个脆皮货啊。 格瑞塔淡淡地看了余良良一眼,“在做安排之前我说过,不作任何解释,你们只能服从。” 说完她的目光转向静静沉默的女孩,忽然提高声音大喝:“肖四方,你能不能承担起这个责任?!” 肖四方被这声音叫醒,直射而来的目光更是盯得她心头发烫。 能不能?没有什么不能。 她眼中的光芒渐渐沉淀下来,仍带稚嫩的面容显出刚毅,并拢双腿,敬礼。 “保证完成任务!” 格瑞塔点头,随即转身,面向学生不容置疑道:“那这就是我的安排,所有人必须服从!听明白了吗?回答!” 同学们仍心有不甘,回答声稀稀拉拉。 格瑞塔神情不变,又沉着语气问了一遍:“听明白了吗?” 同学们咬牙,“听明白了!” “听不见,大点声。” “听明白了——” 响声震天,把隔壁几个班级的注意力都拉了过来。 格瑞塔仿佛看不出这齐声用力的回答声下是更一致的不满和愤怒,“很好,既然大家都已经听明白了,那我相信你们一定能够说到做到,也请你们相信……” “我的判断。” 她又少见地露出了笑容。 满腔困惑委屈亟待发泄的众人再次沉默下来。 该信吗? 作者有话要说:服从命令,严守法纪,勇上一线…… ↑ 来自武警的宣誓词,不是我自己写的。 想写点激情澎湃的,无奈文化水平不允许,我恨我自己。感谢在2020-11-10 16:18:48~2020-11-11 23:38: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三百年九含糖肾亏不治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圣父042 二三年级的学生和老师一批一批都前往了各自的战场, 偌大的礼堂里只剩下最稚嫩的一年级生和最威严的院长。 六百双残留着天真的眼睛追随台上人的一举一动,安静地等他发话。 他们看着威利的时候,威利也在打量他们。 这些孩子绝大多数都还没有意识到这样的安排意味着什么, 他们不知道万一战火真的烧到这里,其他学院的同学们都可以逃生,只有他们不可以。哪怕明知道是送死,他们也得往前冲。 因为他们退缩, 就是逃兵。 “孩子们。” 他终于开口, 在未来的不幸发生之前, 他能做的只有不断地肯定他们。 “你们的学长学姐和老师们把你们留在了后方,给了你们更大的生存希望,而你们同样将其他专业的同学保护在后方, 给了他们更安全的环境……我为你们每个人都感到骄傲。” 他才开头, 同学们的眼眶就红了。 “异形对于你们来说,还是非常陌生的。我现在只能很简单地告诉你们,书面的词语形容不出它们一半残忍, 再多的话语也说不完我们人类在它们手底下遭受的痛苦。让才入学不久的你们去对付异形是强人所难,但责任所在我们无法推脱,再危险再恐惧,我们也选择了冲在最前面。” “而既然我们已经做出了决定, 那么任何的犹豫与逃避都只会让我们自己陷入更深的危机。” “真到了那一刻, 杀不死它们, 死的就是我们。” “唯有向前奋力一搏, 才有一线生机!” 威利用最真诚的语言二次坚定同学们脆弱的信念,宁愿多花些时间,也要将同样意思的话反反复复地植入到他们的脑海里。 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战场就是这么残酷, 只能向前无法回头。 “好了,现在轮到我们整装,准备出发了。”威利看着底下的孩子们,放慢语速进入正题,“想必大家都已经知道校内守卫是以班级为单位的了,战斗系十个班加上指挥系两个班,一共十二支巡逻队伍。巡逻采取三班倒制度,八小时一换,每次四个班级。另外每位学生配一把粒子枪,一把超合金短刀,两瓶A级氧,每小队再各发一枚信号弹,以防万一。” 武器都配上了,众人心中的危机感又强烈了几分。 “东西战需室的老师已经准备好了,各班派代表去战需室领取,巡逻区域图和排班表也不要忘记问那边的老师要。” “半个小时后,我希望所在巡逻时段的对应班次能够准时出现在各自的巡逻范围内。没到巡逻时间的班级自由安排休息和学习时间,天网系统修复前,其他科系所有课程都改为线上教学,至于你们战斗系和指挥系老师离开的太多,又要参与巡逻,就看时间安排先按照去年的教学视频自学。” “没有疑问的话现在就可以行动起来了,战斗服都穿上,家里有什么保护罩或者其他的东西也都戴好。” “去吧。” 他一挥手,安静的礼堂便嘈杂起来,各班分别行动,井然有序。 韩雨当惯了班长,处理起这些事务驾轻就熟。 “来五个人跟我去拿东西,其余人也别在这里待了,礼堂和战需室离得太远来回费时间,大家去神像那边集中……” 同学们成群结队地离开,被大家刻意忽视的肖四方落在最后,浓浓的担忧涌上心头。 一直到领了东西,韩雨通知完下次集合的时间和地点宣布解散,返回宿舍时她仍低着头,愁眉不展。 关上宿舍的门,走在前头一副不屑与之为伍状的卢意立刻回头,把人堵在门口,不悦道:“你怎么回事,难道是觉得压力太大了?” 她声音不小,原本在她们进门就想问问具体情况的艾达五人闭上嘴巴,睁着一双双担心的眼睛看着她俩。 卢意的嘴跟机关枪似的,又道:“其实根本没有那么严重,你不要被X-139的惨剧吓到,那边是被异形人大军直接攻打才会那么惨,我们这边虽然是沦陷区,但异形人大军根本到不了这里,顶多就是几个漏网之鱼……” “你错了!”肖四方这才知道她心里居然怀抱着这么大的侥幸,立刻打断她,忧愁的脸变得严肃,“当初被驱逐出去,现在打回来的异形人是不多,但那些没有开发只是监控起来的废墟星上有多少你又怎么知道?就算潜伏的异形人不多,那异形动植物呢?哪怕是我也知道,异形动植物天然臣服于异形人,只要你口中的那几个漏网之鱼趁着监控不能用的这段时间,随便集结一波,我们就要为之付出惨烈的代价。” “要是真的跟你说的没那么严重,老师们就没有必要露出这么悲壮的神情说那么悲壮的话!” 卢意张了张嘴说不出话,半晌懊恼道:“我没想到这个。” 肖四方摇了摇头,又问:“星球本土的驻守军,应该不多吧?” “是。”从侥幸中挣脱出来的卢意也陷入到了深深的焦虑之中,“因为前线吃紧,我们的绝大多数军队都镇守在战线边缘,驻扎本土的……我听我爸说过,可能不足三万。” “你既然知道,那怎么还会觉得没那么严重?”肖四方心里的紧张又多了好几分,“你是内城人,你觉得伤退军人能有多少?” “内城一共就一百多万人,伤退军人算起来应该有二十万,但是能战斗的绝对不多,加上正规军和学生,防御人手差不多能有十万吧。” 肖四方眼前一黑,“只有十万……” 卢意又算了一遍,咬着牙补充道:“至多十万。” 看两人都是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艾达忍不住了,问:“难道异形真的有很多很多吗?十万人都挡不住吗?在前线我知道十万人根本不算什么,可这里毕竟是后方啊。” “是后方没错。”娜拉明白得也很快,解释道:“但你要知道,我们现在根本不知道异形会从哪里入侵,什么时候入侵。这个人数和防守面积、防守时长放在一起,就很不妙了。” 整个房间里都陷入了一种死一样的沉寂。 卢意的身份环嘀嘀嘀响了起来,看着上面显示出的熟悉号码,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当着众人的面接了起来。 外貌和她有三分相似的女人跳出来,嗓音急促:“如意,妈妈已经让人去接你,马上就到了,你回家来……” “妈!”卢意难堪地打断她,脸迅速地烧了起来,十分后悔没出去接这通视频请求。 “我不能走,学校组织了战斗系和指挥系的学生参与战斗,我虽然不用到前线去,但得参与校园守卫,我得留在这里。” “不行!你听话,咱们家那么多人都在前线,不差你一个!当时你要上战斗系我也没反对是不是?但你要上战场,等你成年了再说!”女人根本不允许她拒绝,“车马上到,我也已经跟你们院长打好招呼了。” 卢意没想到向来不干涉自己的母亲做这么重要的决定居然不和自己商量,简直气炸了。 “我是卢家人,死都不做逃兵!你要是逼我,我现在就自己去前线!” 她说完直接挂了通讯,环顾四周,六个流民室友都很沉默,也不知道心里在怎么想她。 卢意握紧拳头,努力让自己维持住平时骄傲的模样,“反正我是不会走的。” 肖四方没立刻接话,越过她把手里的东西都放到桌面上,再从她旁边经过时进入卫生间时,才对满脸通红浑身发抖的人说:“跟我来一下。” 卢意眼中一闪,梗起脖子,故作不在意跟着她进了卫生间。 其余五人互看几眼,艾达小声道:“太倔了,要我就走,以后厉害了再杀个十个八个异形人不比现在送死强?” 娜拉赶紧按住话头,“别说了,每个人的想法又不一样。” 卫生间里,卢意压抑住嗓音里的紧张,抬着下巴先发制人:“你想说什么?” 肖四方也不是那么容易被制服的,毫不犹豫刺了一句回去,“总之不是嘲笑你。” 说完才从贴身的口袋里取出空间钮,再从空间钮里取出棉包,把头那么大的棉包展示给她看,“这个棉包里的棉可能是掺金棉……只是可能,我不能确定。” 棉包拿出来的时候卢意就顾不上端架子了,也不知道是先震惊她有空间钮,还是先震惊她有疑似掺金棉的棉包。 “你哪儿来的?”空间钮和棉包! 肖四方摇头,“说来话长,你别问,想请你帮我一个忙。我有几十个这样的棉包,你让你妈妈检测一下是不是掺金棉,如果是,请她帮忙用最快的速度帮我做两套……不,三套衣服,剩下的棉可以直接卖给你们,价格你们定。” 卢意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复杂地看着肖四方那张熟悉的脸,为什么明明在一起住了这么久了,反而感觉这个人越来越陌生了呢? 看她不接话,肖四方又加了一句:“这个棉包体型比普通球棉大好几倍,是掺金棉的可能性很高,就算不是,品质也相对较好,我可以廉价卖。”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钱!”卢意晃晃脑袋,把杂念头甩出去,“你上次说有事找我就为这个吧?你要是早点下定决心衣服早就做好了,何必这么慌慌张张。你不想说怎么来的,那我也不问,正好我妈的人要过来,我直接交给他吧,正好也有不回去的借口……” 肖四方应了一声,也不听她絮絮叨叨往下说,把东西一起塞给她,“那麻烦你了,我先跟八面联系一下。” 她说完就打开门走出去了,刚走到阳台上,肖八面那边接通了。 她忙问:“联系上叔叔婶婶了吗?” “联系不上。”肖八面沮丧的声音传过来,“里维说他现在正在安排战时疏散避难点,连上厕所的时间都没有,抽不出空去咱家……不过他也让咱们不要太担心,说区里对特供生家属也是特别照顾的,会优先给我们安排避难名额。” 肖四方沉默了一会儿,烦躁地抓散了长发,“安排是一回事,就怕到时候一乱,进不了避难点的群众闹起来,奶奶的身体又这么差,万一……” 姐弟俩隔着电波一起叹了口气。 “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祈祷外城那么大,咱们区能逃过一劫吧,也祈祷咱们338星球都能逃过这一劫。”肖八面说着,诚心诚意对着天空拜了拜,“太可怕了,管不了别的地方别的星球,只能求求自家平安,祖宗先人,莫见莫怪。” 拜完之后,他又抓紧时间问:“听说战斗系和指挥系要参与防御,你也要去前线吗?” “不,只是在学校周边,不用担心我。” “好吧,总之你也小心点。” “知道,最近不要去打工了,我去跟老板联系。” “知道,我又不傻,二等居民都不敢出门了,我当然更会好好躲在寝室里啦。” 两人又说了几句,因为有新通讯进来,肖四方先挂了。 看看新的联络人,肖四方心想可真巧,刚想联络他呢,胖老板自己就打来了。 “小肖他孩儿啊,你快点到校门口来,马上啊!” 就这么一句话,说完就火急火燎切断了。 肖四方看着显示着“已挂断”的界面皱了皱眉头,也没想太多,跟室友打了声招呼就匆匆出去了。 娜拉喊了她两声都没得到回应,只好冲着她飞奔而去的背影干着急,“去哪儿啊也不找个人陪着!” 她刚抱怨完回头,又见卢意也迈开脚步出了大门,显然和肖四方又不是一个方向。 若说四方可能没听见她的话,卢意总应该听见了的呀! 她窒息地回头看其他室友,“这俩人怎么回事,是不是战斗系的都这样啊?这都什么时候了!” 其中一位叹着气走过来,拍拍她的肩膀,“别操心了,异形也不可能凭空就出现在咱们学院里,随她们去吧。” 校门口,二十米开外仿生树下。 鼻梁上架着大墨镜的胖老板一眼就看到她了,鬼鬼祟祟朝她招手,掐着嗓子喊她:“过来过来。” 肖四方:“……” 刚走到他面前,钥匙状的空间钮就递了过来。“先拿回去吧,我听我家妞妞说了,你们战斗系的得去当炮灰,虽然情况未必那么糟糕,不过有这玩意儿,万一有点什么事,就算只是拿来挡枪子,或许都能让你捡回一条命。” 她一愣,“那我欠的钱……” “才六万,不着急还,这点信任我还给得起。”胖老板戴着墨镜还小心翼翼地用左手挡着下半张脸,右手在兜里掏了掏,又给她两个小盒子,“哎呀,其实我今天来是给我家妞妞送防护罩的,早上抢完的时候还有点儿余钱,顺便给你们姐弟买了俩便宜的。我得到消息早,那会儿还没涨价,还是十万一只,我记你们账上了,到时候工资照扣……” 肖四方手里的三样东西无限地沉重起来,惯来只要想就能说出来的客套话这会儿就跟卡住了似的,硬生生憋在喉咙口,最后只干巴巴地憋出来一句“谢谢”。 胖老板不知道她复杂的心理活动,发自内心道:“唉,该谢,记住我的好,等这事儿过去了你们得卖点力,千万别换人合作……” 他本还想趁机叨叨几句,余光瞄到门口值班室里频频投来的目光,赶紧又把脸挡了挡,“不行,我得赶紧回去了。你手里头要是还有余钱,尽可能地多买点氧气备着,在天网重新覆盖前,除军用飞船以外所有飞船全部停航,要是异形人真的打到咱们星球,那个耗氧量靠我们自己肯定供不上,你自己想想吧。” 怕被认出来,他不敢再侃下去,叉着两条腿一溜烟跑了。 “同学,说完了就赶紧回学校!”值班室的人也坐不住了,见人离开赶紧出来催促。 肖四方望了胖老板的背影一眼,把手里的东西塞进口袋里,跑着进校门。 “我这就回去!“ 她好像知道,为什么外公和圣父大人都不直接告诉她答案,而要她自己去发现问题了。 第43章 圣父043 肖四方和卢意前后脚出门, 也前后脚回了宿舍。 大门再度关上,阻隔开门里门外的世界。 卢意几次三番唇枪舌剑未能说服坚决的母亲,怀抱着最后的希望一咬牙一跺脚用上了娜拉的杀手锏, 居然真的被同意留下了。 虽然会有加派的人手到学院里保护她,但至少是不用离开了。 卢意高兴之余不忘肖四方的委托,圆满完成了转达任务,预计不超两个小时就能得到回复。 “保证能在我们去巡逻之前, 把这件事定下来。”她一边说着, 三下五除二拆了刚到手的一堆盒子, 把防护罩一个接一个往手腕上套,“你有防护罩吗?我妈给我拿了好多,我先借你一个?” O-S11超能型防护罩, 阻能上限高达十万萨, 据说可以挡住一个异形人的全力一击……售价一百零八万星币。 对时事新闻并不了解却对各种高科技产品了如指掌的肖四方强行把目光从那堆盒子的品牌型号上撕下来,揉揉发红的眼睛,拿出口袋里剩下的那个盒子, “不用,我也有一个。” “那就算了。”谁会嫌安全措施太多呢?卢意一口气全套了,六只低调奢华的防护罩挂在纤细的手腕上,轻轻晃动。 肖四方深呼吸, 把头转回来。 看不见就不存在。 看不见就不存在。 看不见就不存在。 默念三遍, 她仇富的心终于平静下来, 开始集中精力在网上搜集异形人相关的新闻和资料。 距离巡逻接班还有半小时的时候, 比预计晚了一些的回复终于来了,卢意盯着简短的信息瞪了瞪眼睛。 ——把你同学的通讯码给我。 竟是要直接和肖四方本人沟通。 也想掺一脚的卢意不情不愿给她发过去,然后转头告诉肖四方,“我妈要联系你, 你先跟她聊,聊完记得告诉我情况。” 话音刚落,肖四方的通讯指示灯就亮了,肖四方朝她点点头,站起来往阳台走去。 卢意看了其余几个明显面带好奇的室友一眼,戒备道:“是秘密,不要乱打听。” “哦。”有人嘀咕,“都是秘密。” 这句话说到了卢意的心坎里,看着玻璃门后比自己还矮一点点的身影,不满地啧了一声。 可不都是秘密么。 阳台上,肖四方关严实门,才接起视频请求。 “您好,我是肖四方。” 秦如骤然听到这把软糯的声音,再看面前屏幕上白嫩漂亮的女孩,浑身的鸡皮不受控制地过了一遍。 她有看过在网上流传甚广的食堂视频,只是当时的注意力全部都在自家小如意身上,忙着心疼没来得及细瞅旁人,不过结合最近发生的事跟平时和女儿通话所得到的信息……小如意的这个流民同学怎么都不应该是这个样子啊! 秦如瞬间觉得自己刚刚切换好的商场精英模式不得劲儿了,僵硬地点头,“你好,我是卢意的母亲,我姓秦。” 肖四方随即加上称呼,“秦总好,上次的事情还没有向您道谢,虽然迟了一些,但还是要谢谢您的帮助,真的非常感谢。” 这小女孩的姿态挺从容啊,蛮礼貌懂事的。 秦如刻意竖起的疏离感放宽了些,咳了一声道:“叫什么秦总,你和我家小如意是朋友吧,叫我阿姨就行。因为时间不宽裕,这次我就不寒暄直接进入正题了,我这边已经确认过,你送来的棉包里所有的棉的确是掺金棉,而且在市面上已有的掺金棉里品质还算比较高的那一档。” 肖四方心头一喜,“那我要的衣服可以开始做了嘛?” 秦如笑了,越发觉得这孩子直白得可爱,和自家总是别别扭扭的小如意是完全相反的类型,怪不得女儿提起她总是怪声怪气的。 “别着急,我先给你说说所有棉包的出棉情况。这七十二个棉包里的棉全部整理出来一共有七十六点四公斤,但因为是生棉需要进行一定处理,最终重量会压缩到七十公斤上下……你知道这些棉能做多少套衣服吗?” 肖四方回忆了一下战斗服被自己穿上前大概的重量,“三十?” “不止,纯掺金棉制成衣物比普通衣物轻软,你这些棉至少可以做三十五套!小如意说你没告诉她这些球棉的来历,既然你不方便说,那我也不具体问,只想知道这些球棉拥有后续纠纷的可能性大不大。” 这个肖四方可以很肯定地回答,“不会有纠纷。”圣父大人说过都是她的。 “那就好,我这就让人去把衣服赶出来。”秦如吐出一口气,“等会儿把你的尺码发给我,现在我们先来谈一下交易金额。” 她看着女孩稚嫩的面庞,尽可能详细地跟她说道:“现在市面上同等品质的掺金棉材料价是六万星币一公斤,当然这是官方售价,在供远远小于求的情况下,实际到手金额翻了三倍不止。你是小如意的朋友,应该知道我们家很多人都在战场上,这些掺金棉的出现带给我们的价值远远不是一千多万的星币可以衡量的。” 一千多万星币。 肖四方不由想起当时自己计算的七千二百星币,在心里猛吸了一口气。 短浅,她真的太过短浅了! 秦如开出价码:“这样吧,除去你要的三套衣服,我再给你两千万星币,外加我们集团旗下所有商品的五折购物特权,你觉得可以吗?” 还有什么不可以?! 肖四方心中无声呐喊着,咬住自己的舌尖才忍住立刻答应的冲动,仔细盘算起来。 掺金棉的市场才刚刚开放,即便X-366这么多年隐瞒下来掺金棉储量丰富,也不太可能一口气投入市场降低行价,未来很长一段时间掺金棉的价格应该都不会下降……目前也不知道掺金棉做的衣服耐久度到底有多高,所以每个人只做一套是不是太少了点? 可秦如也跟她明说很多家人在战场上那就需要很多套,她要是反口增加太多棉需求也不好。 肖四方想了想,决定再每个人增加一套,钱可以少拿点。 “秦阿姨,我之前不知道掺金棉这么贵重,所以就给我这边包括我自己三个人每人算了一套……” 秦如心里咯噔了一下,没想到这么一个流民小孩在自己开出的重金诱惑钱还有思考的余地,不过多年来商场沉浮让她的脸上完全看不出任何异样,只是笑道:“你要的三套原来是三个人每个人一套吗?我还以为都是你自己穿。” “嗯,所以我想减掉一千万现金,再加三套衣服。”肖四方也不绕弯子,她那点道行和胖老板周旋都吃力,哪能在元茂集团的实际控股人面前上蹿下跳,不如有什么说什么,涨一个条件,再主动降低一个条件。 只加三套的数量令秦如松了口气,爽快点头:“当然可以,那六套衣服,再加……一千五百万星币和五折特权。”她又把现金加回来一半,让条件显得更优渥一些,处处超过肖四方的心理预期。 这当然不是秦如的好心和感激所致,她是商人,在商言商,之所以把条件往高了放,是因为肖四方能拿到她目前也买不到的掺金棉这件事本身的独到之处。今天这孩子能给她带来这么大的惊喜,明天说不定会有更令人震撼的事情发生呢? 左右不过是多花点钱而已。 肖四方又低头考虑了一会儿,道:“ 六套衣服,五折特权,一千万星币,外加三个十万萨的能量盒吧,现在我自己已经买不到这个了。”拿回宝贝后她在回宿舍的路上就试图自己网购能量盒,可这种特殊时期,还能售卖的只有民用的小能量盒,超过一万萨的都下架了。 她可不想真的在危急关头就拿宝贝出去当掩体,既然要用,当然得启动了! 秦如复杂了看了她一眼,心道这小孩果然不简单,故作犹豫后还是点了头,“可以,明天上午我就让人把东西都送过来。” 这桩交易在两方都算满意的情况下完成了,肖四方保持着得体的神态让秦如先挂掉通讯。 等屏幕一暗,她立刻拨给了肖八面,压低声音气儿也不带喘地叫道:“咱们发财啦发财啦发财啦!” 刚拿到防护罩不久知道又背上了二十万债务,正在计算得拆多少旧机才能还上的肖八面:“……”最近发生的事情总让他不能好好反应,可恶。 把喜悦传递给弟弟后,肖四方才对着平静的校园整理好表情,抬脚回到寝室里。 室友们“体贴”的沉默让她的脚步又轻快了几分,朝唯一望过来的卢意指了指通讯器——线上交流。 再次分享完令人喜悦的商谈结果,肖四方在分享对象不屑的眼神中重新打开搜索界面,抿直上翘的嘴角,学习学习,学习使人进步,使人脱离短浅。 下午两点整。 三班成功完成与一班的交接,开始新时段的巡逻。 本次巡逻范围位于校园的西南角,正是学院公共阅览室和制造系庞大楼群所在的方位,是除西北角外距离通往外城出入口最近的一块区域,风险相对其他两个区域较高。 第一次安排巡逻,韩雨看起来很紧张,嘴里不停地往外输出:“这块警戒区域线长三千一百二十米,院长已经划分好二十五个站点,两人一组,我们已经按照实战课的基本搭档分组完毕,二十五个站点也已经对应分配好了,大家都别搞错了,注意……” “班长!”同学们无奈地打断他,“在来的路上你就已经交代过我们不下三遍了,群通知发了两次,就不要再啰嗦了吧?” “对呀,先到站位点要紧。” 韩雨忙道:“对对,你们都记住了就好,那现在散开……啊啊,群语音都开了吗?” “这个你也已经确认过三遍了!” “……好吧。”韩雨终于打住,拉着自己的搭档往前走,“各就就位!” 肖四方和卢意被分配到的站点正好位于公共阅览室附近,两人抵达后,同时做了一个往楼顶张望的动作。 因为开着群语音,卢意把手腕往背后放了放,压低声音道:“值岗结束后,我打算去楼顶看看。” 肖四方同样压低声音:“你是巡逻纪律的负责人,怎么能在巡逻时段说闲话,带头违反呀?” 卢意蹭的就把头扭到了另一边,身体站得比旗杆还直。 她是疯了才会想拉这个不解风情的家伙陪她一起一探究竟!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1-12 20:50:09~2020-11-13 15:52: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在水之临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圣父044 值岗是枯燥的, 站点区域内的风景很快就被看腻了,而开着群语音又不能明目张胆地闲聊,很快, 失去了新鲜感的新手守卫员们就萎靡下来,两眼无神地扫视四周,也不知道还留着几分警惕心。 卢意在巡逻开始一个小时后出去转了一圈,铁面无私地揪出三个看静音视频, 两个睁着眼睛睡觉的懈怠典型, 骂了十一句恶心后, 还将这些人的名字包括所犯罪行在群里大声地念了一遍,念完后还表明自己已经对这些开小差的行为进行登记,会在格瑞塔老师回来后如实上报。 面子里子一个不留, 同学们敢怒不敢言的同时, 倒也没有人敢再偷懒地这么明显了。 宛如受刑的八个小时过去后,哪怕是肖四方这样吃苦耐劳的类型,也觉得双腿发软, 精力下滑至谷底,急需休息。 所以当与下一个班级的交接顺利完成,一心只想回宿舍洗个热水澡的肖四方看到卢意精神奕奕的脸,震惊了。 眼睁睁看着她独自一人朝宿舍的反方向快速潜行, 一点不见疲惫的样子, 肖四方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 出于这种敬佩, 肖四方目送了她好长一段路, 才转身回宿舍。 要是有朝一日,圣父大人本性暴露,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后悔今天的行为…… 卢意回到宿舍时,洗完战斗澡立刻上床修身养息的肖四方已经入眠许久了。 她暂时失去了日常交流唯一对象, 又按捺不住心头的激动,便只能在剩下的五个人里挑了挑,给唯一有通讯码的艾达发去了消息。 如意:消息是真的,我亲眼看到岑副院出现在了那栋楼楼顶 同样也准备睡觉了的艾达刚放下电子本,就感觉手腕一震,没防备的拿出来一看,就被上面的信息刺激地叫了出来! “啊啊啊啊啊!” 睡梦中的肖四方一个骨碌就跳了起来,脑袋磕在天花板上,发出嘭的一声,还头晕眼花地大喊:“敌袭?!” 四周一片寂静,头顶的痛楚让她的视线渐渐清晰,直到看清下方室友们或歉意或惊恐的脸。 她麻了,动作迟缓地收起手中的合金刀,盘腿坐在了床上。 心脏还保持着二倍速的跳动,时刻准备从嗓子眼里挤出来。 她和室友们一起缓了很久,才完整地把话问出口:“我听见了惨叫声,怎么了吗?” 艾达哆哆嗦嗦地举起一只手,“不、不是惨叫,是、是惊喜的叫。” 娜拉也面色苍白地道:“四方,你睡觉带刀,也不怕割到自己吗?” “做噩梦了吧你,还敌袭呢!”卢意哼了一声,人都醒了正好,方便她继续分享,“是我确认圣父大人真的住在楼顶而已。” 肖四方漏了气,疲软地躺倒,“你们吓死我了。” “你也就这么大点胆子。”卢意又哼哼了一声,“二十四小时巡逻呢,再加上岑副院现在在学院,你就放心继续睡吧。” 也对,圣父大人在就好。 肖四方摸摸自己撞出包来的头顶,把原本握在身侧的刀塞到枕头底下,在莫名而来的安全感中一闭眼又睡了过去。 她这一觉睡得格外久,第二天早上起来已经九点了,足足睡了十个多小时。 要知道她从十二岁开始,就再也没有过超七小时的睡眠了。 这是个难得的好觉。 肖四方懒腰伸到一半,一个银色的物体从外面打开的门飞射进来,她抬手抓住,又继续把懒腰伸完。 出现在门口的卢意放下手,翻了个白眼,“还真能睡啊,东西都在里面,你自己查收下吧。” “谢谢。”肖四方摸摸漂亮的指环,先把衣服取出来搁在床上,一套一套分好。 全程盯着她的卢意看着明显三个大小的衣服,心生好奇,“两个码子我还能理解,可这第三个码数……是谁的?” “是……”肖四方想了想,含蓄地回答:“我只能说这个人你也认识,具体是谁自行猜测吧。” “你让我看看大小。”卢意走过来抓起那件明显最大的衣服,放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一会儿,开始判断出对方的身高体型。 她皱起鼻子思索半天,大惊失色,“难道是院长?你想讨好他?!” 肖四方也变了脸色:“怎么可能!” “……也是。”卢意放心了,继续在脑内搜索可能目标,“这人身高怎么也得一米八五,身形又瘦,还得值得你讨好……不会吧,是班长?!你居然喜欢他!” 肖四方面无表情地夺回了衣服,“放弃吧,按照你的思维广度,是猜不到了哦。” 卢意:“……谁稀罕。” 衣服拿到了,接下来就是怎么才能交到圣父大人手上的问题了。 并没有圣父大人联络方式的肖四方又苦恼起来,难道要和卢意一样半夜偷偷去一趟吗? 正在这时,结伴去了洗衣间搓衣服的艾达等人回来了。 “你怎么知道圣父大人就一定还在这里呢?可能昨晚回来了今早又走了呀。” “那我当然是确定他还在才会这么说的,卢意昨晚不是确认他回来了嘛,我后来在群里通知了,然后就有志愿者轮班把那边监控起来啦!”艾达很是得意,把放着衣服的脸盆搁在地上,拉开柜子拿出衣架,“现在群里还在实时播报那栋楼的动态呢,没有出去!” “我天,你们这些人也太疯狂了吧。”娜拉一副接受不能的样子。 艾达斜了她一眼,“要不是群里满员了,说不定还有你呢。” 眼看着两人又要吵起来,肖四方把脑袋从床上探出去,“圣父大人在楼顶哪儿呢?我记得那栋楼挺大的。” “你醒了啊!”艾达被吓了一跳,“你睡好久。” 一直坐在床上一直被忽视的肖四方又问了一遍:“总不可能整个楼顶他都住了吧?” “顶楼不是他住的,但楼顶确实是爸爸一个人住!”艾达很为自己掌握的情报骄傲,“学院特意为他在楼顶盖了个玻璃房,矮矮的一座还蛮低调的,但是听说里头放了很多珍贵的花草,现在是爸爸自己在养……呜呜呜,好想变成那些植物呀!” 楼顶,玻璃房…… 肖四方有主意了。 她飞快地爬下床,从塞在桌子底下的行李箱中翻出一袋沉甸甸的物体,在众人疑惑的视线中拎起来放在桌面上,打开了袋口。 娜拉被袋子里的东西惊呆了,“四方,你居然还在寝室放了这些……破铜烂铁!” “什么破铜烂铁。”肖四方很不高兴地瞪了她一眼,“这些都是我精挑细选过,可以用的零件!别说电机,包括智能中枢我也有一个呢!” 娜拉不信邪地又瞅了一眼,“真的可以用?你这些一看就是旧货啊!” “是啊,我从垃圾厂捡回来的。” “……” 艾达扶额,“四方同学,你真的是个人才啊。” 这话听着不像夸奖,肖四方决定不理她们,先把事情做完才是正经。在袋子里翻翻拣拣出一堆让人看不明白的东西后,她拿出抽屉里擦得发亮的万能工具,在室友们的围观下花了二十分钟时间弄好了一个遥控器外加一只怪模怪样的小东西,巴掌大小,不知道是头是底的地方还分别装了两个小轮子和一个螺旋桨。 肖四方动了动手中的遥控器,小东西就在桌面上转动起来,还笔直地攀爬上了墙面。 室友们大呼惊奇:“这什么呀?” 肖四方看着那丑不拉几强行拼凑出来的玩意儿,想了片刻,认真命名道:“信使001。” 室友:“?” 肖四方却不回答了,把信使和遥控器往兜里一揣,再抱上还放在床上属于肖八面的两套衣服就出门了。 在肖八面的宿舍楼前等了一会,人才急匆匆出来,拿走衣服的同时地给她一张一寸长半寸宽刻了“天地四方”字样的塑料板。 “你不知道塑料板多难找,因为找不到,我把脸盆边缘弯下来那块儿给你割下来了。” 肖四方拍拍他的肩膀,敷衍道:“好样的,我先走了啊。” 说走就走,简直用完就丢。 肖八面冲着她的背影大喊:“别做不该做的事情——” 肖四方背对着他摆了摆手,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掉了。 楼顶。 信使到的时候,岑薄正在给他的花花草草浇水,顺便挨个摸了几把,人工助长。 初听到动静的时候,他没能第一时间发现,直到被玻璃猝不及防磕了回去差点粉身碎骨的信使001在其主人的操控下及时飞了起来,才真正进入他的视野。 因为从昨天晚上起,这边一直处于被窥探状态,岑薄起初以为是哪个学生胆大包天得寸进尺地开始偷拍了,可飞起来的东西看起来一点也不高端,又旧又丑,他脑子里灵光一动,把它和某个确实胆大包天的小姑娘联系了起来。 他放下洒水壶,打开了离丑东西最近的一扇窗。 果不其然,那个飞行中的小东西摇摇晃晃的转过来,飞进窗户里,然后啪叽掉了下来。 绑在“腰上”的塑料片正好朝上,露出不甚美观但很清晰的四个小字——天地四方。 果然是她。 伸出两根手指把好不容易飞进来的东西拎起来,卡在螺旋桨下方的银色指环瞬间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原来是来还东西的啊。 岑薄拔下螺旋桨,把空间钮取了出来,本以为里面不会有任何东西,没想到发现了两套白色的衣服。 既然是特意归还,那么依照肖四方的性格,这两套衣服断然不会是漏放在这里的。 这么想着,他随手抖开了一套,正如他所料,衣服的尺码和他的刚刚好,再感受了一下衣服的质地…… 他愣了愣,然后笑出声来。 “乖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1-13 15:52:06~2020-11-14 10:49: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三百年九含糖肾亏不治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黎司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圣父045 肖四方回到寝室时, 艾达正在激情地嚷嚷着什么,具体内容她在外面没听清,进去了才知道她到底在生气什么。 “……居然做出这种事!” 娜拉也是义愤填膺, “太下流了,我以为像你们这种心里猥琐远程布控就是下限,没想到真的有人敢去偷拍!” “对啊,还好爸爸及时发现了, 直接把东西收缴了。”艾达气得眼睛都红了, “也不知道那个偷窥装置是不是直播的那种, 如果是那可就让他赚了大便宜了!我们都只舍得在周边监控,没靠近看呢!” 虽然不知道怎么就成偷窥了,但“偷窥犯”肖四方还是很低调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她有心把自己透明化, 谁成想室友们并不放过她。 艾达:“四方, 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啊,就算你对我岑爸爸没有狂热的爱,也应该就这种下流的偷窥行为, 进行一下批判吧?” “对啊。”娜拉和其他室友也附和起来。 肖四方没法跟她们解释事情的真实原委,不得不跟着一起强烈地谴责了“偷窥狂”,“偷窥他人隐私,一定会长针眼的!” 没想到这句话又没说对, 室友们更不高兴了, 异口同声反驳她:“圣父大人的隐私怎么会让人长针眼!” 肖四方:“……”胡搅蛮缠不可理喻! 她随手抓起电子本, 按亮屏幕, 一本正经道:“哦哦,我要开始学习了,你们不要总是打扰我的进步之路。” 本来是想装模作样,然而知识的诱惑力太过强大, 不到几秒她就彻底地陷了进去,两耳不闻身边事了。 见她真的开始学习了,室友们只好作罢,继续围着艾达,你一言我一语让她代表整个206寝室,在群里继续刷屏痛骂那个不要脸的家伙。 当晚值岗时,卢意刚刚离开站点去抓纪律,一个人在站点周边走动的肖四方就以一种极其熟悉的方式被提了起来,最后在楼栋旁边的一个阴暗处站稳脚跟。 她才抬头,一只手就落在了她的头顶,熟练地摸了摸,然后咦了一声。 “怎么有个包?” 肖四方忍着痛告诉他:“昨晚撞天花板上了。”快拿开! “哦,那可真是有趣的体验啊。” 肖四方正想在心里骂他站着说话不腰疼,发痛发热的头顶一凉,紧绷感和疼痛感就一起消失了。“怎么好像不疼了……” 头顶上的手移开,她立马自己摸了摸,真的不疼了,连刚才还鼓鼓囊囊的肿包都消失了。 原来上次在废墟星的感觉不是错觉! “这么一点点伤,吸一口氧就好了吧?”岑薄睨她一眼,“舍不得去掉?” 肖四方反驳:“就是因为只有一点点伤,所以才没有吸氧。”时不时扯一下头皮的痛感还能帮助她提神醒脑呢! 于是岑薄又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站岗的感觉怎么样?” 他都转开话题了,肖四方处于身份地位的考量,没敢抓着不放,老实回答:“很紧张,很累。” “嗯。”岑薄笑了笑,“看来有很认真地在观察四周,保持住。天网系统已经着手恢复中了,等逃窜中的异形人都跳出来,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肖四方一听他有更高一手的消息,忙问:“大概什么时候能恢复啊,要是异形真的入侵,外城……” 岑薄摇摇头,没听她继续说下去,“异形人如果真的入侵,就没有内外城之分。至于天网重新完成覆盖的时间,至少两周至多三周。” “这么快就可以修复吗?”肖四方欣喜,“那不是只要再坚持二十天就可以恢复平静了!” “是吗?”岑薄微微一笑,“不容易哦,这可是被困在战线内的异形人,穷途末路的二十天来着。” 它们必然会在这最后的时限里,不惜一切进行破坏,给这次即将以失败告终的行动再增添一点血腥的味道。 肖四方从他的眼神中领悟到了一切,刚放松的心成倍加重。 那338岂不是真的会有一场血战…… “好了,让我们言归正传吧。”岑薄眼神一收,把她涣散的注意力也收起来,“还记得我让你观察的那位同学吗?” 肖四方自然不会忘记,“利兹同学,但我一直都没觉得她有异常。” “那这次再重点观察一下吧。” “好的。”肖四方再次答应下来,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那个蓝眼睛的女孩会得到圣父大人如此的重视,不过应该是有一些问题的,是需要戒备的对象。 “另外,谢谢你的衣服。”岑薄道完谢,又不无惋惜地他挑剔起来,“不过如果有下次,我希望你能把它们染成别的颜色。” 肖四方一怔:“我看您的衣服都是白色,还特意要求了这个颜色。” “这是不对的。”岑薄语重心长地教育她,“礼物应当更有新鲜感,才讨人喜欢。” “……哦。”肖四方表示受教,暗暗下定决心,以后还是不要这样多此一举了。 这一次的短暂会面依然没有惊动任何人,今天的夜晚也很平静,什么也没发生。 肖四方在第二天早上才从艾达口中得知圣父大人离开的消息,当即想起了昨天夜里的交谈,心头又惴惴起来。 通过听来的零散信息拼凑,可以知道圣父大人这两天很频繁地外出……难道他也上前线帮忙了?又或者失控星球还在增加?那情况应该真的非常严重了吧? 她一遍胡思乱想一边学习,效率极低地花半个小时学了两个再普通不过的知识点,才真正进入状态。 X-139半废墟星。 优雅行走在战后残骸上的男人忽然打了个喷嚏,引起周边环绕十多人惊恐的注目。 岑薄揉了揉鼻子,微微笑道:“没事,或许是这边味道太大了一些。” 众人看了血迹斑驳的四周一眼,理解地点点头。 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破坏程度更甚于一次灾变的爆发,平整的路面翻起,新科技产物化为齑粉,重新盖起的高楼被己方的重火力轰成大小不一的碎块,间或滚落在一块又一块小则不到一个平方多则数十平方的黑色仿碳化坑里,和遇难者们看不出原貌的遗骸混在一起。 仿碳化坑是异形人造成的,异形人拥有无论是密度还是强度都远远超过人类异能的能量,小小的躯体可以轻而易举地摧毁一架凝结了数百年人类智慧的高等机甲。这些人形浓缩能量体横冲直撞,赤手空拳把装备精良的人类逼到只能防守的境地。 由于天网系统被破坏,哪怕此时的139生活条件比未开发的废墟星还要恶劣,幸存者们也只能龟缩在勉强能够遮蔽风雨的残骸里,每天闻着浓重的血腥味和腐臭味数日子,等待天网系统重建,好被安置到其他没被破坏的半废墟星上重新开始生活。 如果他们可以挨过这场战后爆发的“瘟疫”的话。 数百年前那场大灾变后,所有幸存者都成了异化过的新人类,除氧气带来的副作用外几乎脱离了一切曾经困扰着旧人类的疾病,因此谁也没想到这一次的战争还能唤醒这位很久很久不见的老朋友。 幸存者中有人无故开始发烧,体表温度近四十摄氏度,意识昏迷,万能的氧气都起不了任何作用。 如果只是在身体强度低的流民众爆发也就算了,二等居民幸存者们也陆陆续续出现相同症状,生命研究院无法再袖手旁观,只能派遣出十位研究员,由距离139最近的岑薄带队,彻查病原。 不得不说,生院让岑薄作为代表出现在139这一决策非常英明,广受居民爱戴的圣父大人一出现,精神萎靡的幸存者们立刻重新振作了起来,睁着一双双湿润的眼睛,牢牢盯着面前这个雪白的身影。 岑薄站在难民堆里,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怜悯与愁容。 “请大家不要着急,清理局的人正在城外排查新的容居地点,最慢一周,你们就可以离开这片已经被污染了的土地。” 他不疾不徐的嗓音总能令人平静,尤其在他弯下腰,抱过一位母亲怀中正在高烧的三岁小女孩,而前一秒还痛苦□□的孩子在他怀里忽然安静了下来时,众人恐慌的情绪瞬间得到了最大程度的安抚。 “但在转移之前,我们不能再任由疾病发酵扩散了。”他抱着孩子,轻拍着孩子的背,温和地看着大家,“我知道被迫留在这里的大家心中紧张害怕,也很疲惫,很遗憾现在还是没到可以休息的时候,为了克服新一轮的难关,我们必须先再坚持一段时间。” 他转身,为众人介绍自己身后穿着防护服的团队,“这是生命研究院病理科中最优秀的十位成员,在病原被查清和解决之前,都将和我们一起共同面对困难。所以也请大家更有信心,积极配合生院作出的解决方案,早日脱离险境。” 他说话很有技巧,把自己放进了受苦受难的整个群体当中,仿佛他并不是在代表生命研究院发言,而是作为难民中的一员,正在为克服困难竭尽全力。 心灵已经伤痕累累的战地居民们哽咽了,眼泪不值钱似的流下来。 “我们一定配合,也相信您的一切决定!” “求求您,带我们脱离苦海吧!” “呜呜呜我好害怕呀……” 站在生院的研究员身后的几个视讯员分散开来,尽职尽责地抓住每一个令人动容的瞬间,从不同的角度拍下无数视频,粗糙剪辑之后,便会放上全星域的公用网络,循环播放。 岑薄平易近人地和群众聊了半个小时有余,才将熟睡的孩子还给那位母亲。 等到达原本的接见地点时,等得望眼欲穿的星主立即迎了上来。突逢变故短短三天,这位今年一百一十二岁原本保养良好皱纹少见的男人简直像变了一个人,血气空虚,苍老得仿佛下一秒就要化成一堆骨灰。 单独邀请岑薄进到一个还算完整的房间里,他开口的声音也是腐朽了的沙哑:“岑院长,这次的高烧……” 岑薄轻轻摇头,“没有任何文献可以参考,病源排查需要从头开始,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决的。” “是么。”星主怔了怔,苦笑,“这可怎么办啊。” 整个星球都毁了,现在连仅剩下的几百万人都保不住了吗? 岑薄静静地看了他一眼。 星主整个人都灰白了,喃喃低语:“完了,半废墟星成废墟星了,X字编号在我手上流失了……” 他满脸痛苦与悔恨,还有时运不齐的恼火与委屈,令他完全失去了一星之主的气度与强大。 一只手带着冰冷的寒意落在肩膀上,伛偻着身体的老人茫然抬头,郎朗的声音便自耳边也从心头响起。 “如果连您都灰心丧气,那又让这些普通的居民怎么办呢?现在还没到必须放弃的时候,如果您觉得坚持不下去了,不妨去看看那些失去了家人,失去了完整的身体,失去了未来大半可能性的人们,是怎么继续坚持的。” 星主的脸因为这一番不留情面的话而涨得通红,他嗫嚅着嘴唇试图找到一个可以解释自己暴露出软弱一面的理由,又在对方平静无波的视线里放弃了。 在其位谋其政,任其职尽其责。 没有借口,也不能退缩。 他叹了口气,将这几天总是佝偻着的腰挺直了几分,认命般坚定道:“岑院长,有什么需要您尽管吩咐,我一定办到。” 于是岑薄体贴地给了他一个笑容,清风般拂去他心头的羞窘不自在。 工作好无聊。 想早点回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1-14 10:49:42~2020-11-15 10:32: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露从今夜白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三百年九含糖肾亏不治 10瓶;kira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圣父046 一连七天无事发生, 小卫士们的身心都松懈了。 三班在卢意的铁血手腕下,纪律明面上倒是过得去,只不过背地里的闲话和她管不到的心理状态终究还是失控了。 哪怕是卢意自己, 危机意识也开始逐日减弱。 但也有一个异类,在整体怠惰的队伍中就像一道刺瞎人眼的强光,格格不入。 卢意发现肖四方越来越紧张了,头几天还在宿舍争分夺秒地补制造系的课, 最近几天也完全不了, 整日不是搜集异形资料就是捣鼓她那堆破铜烂铁, 再不然就抱着刀枪看战场厮杀的纪录片,外边响起节奏稍混乱的脚步声都要拔刀。 卢意观察了她好久,越看越复杂,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 问出口后她又觉得自己有些神经过敏, 没想到被询问的对象还真的点了点头。 肖四方神情凝重,反复握着刀柄熟悉握感的手停止动作,合金刀被搁在桌面上, 身份环上的能量面板却被拉了出来,点了几下后,切换到了城外某处的直播界面。 “天眼系统虽然崩溃,地面的监控却还存在, 所有值守地点都开了直播, 时刻准备着拉响警报。” 卢意看看界面没发现什么异常, 再看看她, “这怎么了吗?” 肖四方将镜头拉近,给她看入镜值守人员的脸。 这一看卢意就发现问题了,惊讶地看向肖四方,“是指他们看起来很紧张吗?为什么?” “因为需要紧张, 所以才这么紧张吧。” “那学院对我们松懈的态度也没有什么表示啊。” “可能是觉得一开始紧张了反而会影响后续状态?”肖四方也是随口一猜,凭借直觉而已。虽然她和威利有仇,但撇开阶级恩怨来看,院长还算是一个称职的院长,她不认为威利会一直无动于衷。 果不其然,在这段对话发生后的第二天,院长开始亲自巡视校园了,并且严厉地处分了几个姿态散漫的同学。 校园广播开始循环他刻意压低的通报声,低落的士气硬是被拔上了新的高峰。 全员奋发的新一天清晨,终于轮到全白天值守的三班完成了班次交接,有序地分散到新的二十五个站点上。 卢意无声的打了个哈欠,在清晨六点的光线里眺望西方。 他们这次守卫的地点是校园的东面,是距离城墙最远的一个位置。 群语音里传出了几声不满的抱怨。 “里面的角落给指挥系的和战斗系后面的班级守才对吧,我们三班就应该常驻西北和西南两个区域。” “就是,万一真的打进来,咱们总比他们能挡的时间多一点。” “别乌鸦嘴好吗,这种事不能说的……” 三言两语彻底驱散了卢意的困意,顺便把她的火也给点了起来,凶悍地抬起手腕凑近收声口就吼:“都没睡醒吗你们!说什么没意义的东西,无论是异形降落在外城朝里突破到我们学院,还是直接降落在内城杀到我们学院,就这么一亩三分地,站哪里有区别?别说傻话恶心人了,都精神点多注意四周吧!” 她一通骂完,群语音就跟关上了似的安静下来。 至于背地里有没有人骂她,卢意本人表示一点也不关心。 肖四方这几天大量搜集了异形人的各种资料,再联系院方排列的这种密集古老的站岗守卫方式,她心头的猜测越发往令人胆寒的方向偏去。 异形人的智力水平已经得到了正式承认,那么在拥有巨大能量的同时拥有不亚于人类智慧的它们,真的会大张旗鼓直接从天上落下来吗?如果只是这种让人可以瞬间发现的方式,那为什么院方不采取视角更广的机械监控,而要让他们本人站在固定的位置,用这种局限又辛苦的方式去观察? 会不会是因为异形的入侵,很可能是低调的潜伏状态?所以需要在校园的角角落落安排人手,以便第一时间进行阻拦或者说是拖住对方? 事情还没发生,这一切推断是否正确,肖四方也无从得知。 印证来得很快,就在她在站点周围走了一圈,想爬到一棵三米高的仿生树上看看远处时,遥远的西方高空一阵亮光闪起,紧接着各个方向都升起了带着长长尾烟的信号弹! 校园里的广播随之响起,威利的声音带着一丝急促在整个校园扩散开来。 “异形入侵!全体战斗人员准备,值岗人员原地待命,其他战斗人员掩护普通师生避难!” 克瑞斯学院内部就有地下避难所,但并不十分牢靠,哪怕是普通异形,如果找到入口执意攻击冲撞,花费一定时间也能撕开入口。到时若无救援,就是极其惨烈的一锅端了! 威利知道这一点却还是下达了避难指令,这就证明异形的入侵来势汹汹,克瑞斯学院会在短时间内被战火波及甚至遭遇正面攻击! “大家保持镇定,我们还有撤退时间!值岗人员就地隐蔽,准备战斗!” 指令颁布后,肖四方和卢意便一左一右,以最快的速度分别隐藏到仿生浓密的枝叶间和建筑物夹角昏暗处,静静蛰伏。 整个校园骤然安静下来,耳机里传出短促的呼吸声,被群语音连接着的每一位都在努力地压抑恐惧。 在这艰难时刻,没有人可以不紧张,未知的命运正如洪流般朝他们席卷而来。 肖四方的能量面板切出三个画面,全是高空俯拍的渺小校园,图像中人群拥挤,小小的如同营养泥的颗粒,似缓非疾流进神像底下的空洞里。 这几天她做了一点力所能及的准备,一共两件事。 其中一件是让偷偷购买的监控探头爬上了学院最高的实战楼楼顶,而另一件……她的手指在面板上迅速操作起来,两三秒功夫,一张整体漆黑唯有左上角和左下角略略发红的的图跳到了监控画面的最中心。 她用上了唯一的智能中枢,另搭上一万星币购买的其他必须零件,亲手制作了一只能量感应器,贴身放在胸前的口袋里,实时感应以自身为圆心周边三千米为半径的能量波动,并以发红的方式构建粗糙能量图,监控周边的能量波动。当能检测到的能量值超过五万萨时,智能中枢就会升高连接着感应器的变温钮,在她无暇去看感应图时,以此提醒她危机的到来。 就目前看来,学院周边一切平静,能量反应也很稳定,停留在信号弹发出的几个方位传来的一点点波动上。 不过……肖四方看着能量图边缘的红光,如此粗糙的感应器都能捕捉到能量波动,那异形的进攻地距离这里是有多近啊! 突然,原本一片漆黑的能量图右侧红光亮起,并以极快的速度在黑色中拉出一条鲜亮的红线,而辐散的红光已然叠到了最左侧,将整个能量图都染上了血色! 东边来的,正在靠近!按照目前的行进速度推算,至多二十秒就能抵达学院!到时他们三班首当其冲! 肖四方猛地抬起手腕,“敌袭!发射信号弹,防护罩全部打开!” 不太熟悉却让人印象深刻的声音从群语音中响起时,绝大多数人都没有反应过来,愣了一秒后,才有人不悦的回应:“肖四方?哪儿来的敌……” “立刻!”巨大的危机感令肖四方的手心滑腻腻的,直接从仿生树中跳出来,朝结合了能量图以及监控画面推断出的被突破点跑去,“卢意防护罩全开了跟我走,其余人闭嘴注意四周!” 卢意只犹豫了一瞬就跟上了她的脚步,六个防护罩同时打开,周身泛起一波又一波温和的蓝光。 肖四方的胸口已经烫到出现烧灼感,她急促的呼吸声在所有人耳朵里跳动。 韩雨一咬牙,按她说的发射了信号弹! 能量图的位置无法准确定位,但也不用定位了,亮光与爆响同时出现的那一瞬间,东侧的一处围墙直接被撞塌,一只浑身遍布凸起体型大小不过一臂长宽的褐色生物进入视野。 肖四方和卢意的速度终究是慢了一点,这只异形动物的进攻位置直接落在三号站点区域内,一入学院就目标明确地朝一处浓密的仿生灌木扎去,灌木中顿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紧接着一个身影疯狂逃出,她身上的防护罩散发最后一点光辉,悄然碎裂。 卢意一看清逃出来的那个人,想也不想就冲了过去,“圆圆——” 负责这一站点的正是圆圆和余良良二人,肖四方的指令发出后,躲在一起的两人中只有圆圆犹豫了一下打开了防护罩,而余良良并不认可肖四方的指令,认为现在打开防护罩只会浪费能量。 变故发生时她还在抱怨格瑞塔决策有误,谁能料到话还没说完,就被异形动物的攻击打碎了脑袋,发出了最后一声惨叫。 异形动物的攻击虽达不到异形人的水准,能量值也高达上万萨,根本不是他们这种才开始真正锤炼的身体能够抵挡的,若能够在遭遇攻击后半分钟内进救援舱说不定还有救,但目前显然是不可能了。 “一、二、四、五,速至三号站点支援!”肖四方一边用手里的粒子枪压制异形动物继续扑向圆圆的路线,一边极力冷静自身下达指令,“卢意直接挡上去!” 异形并不都像异形人那样难对付,一定要高能热焰才能致死,异形动物虽比异性植物难缠数倍,但足够多的火力也能将其打穿打烂!若是找到其异化薄弱点后敢于近身,拥有特殊吞噬力的超级合金刀也可以瞬间结果掉它们! 更重要的是异形动物不具备凝结能量攻击的能力,只要不被追上,就很安全! 他们手中的粒子枪并不差,连续多次击中同一表面,就能快过它们变态的自愈能力,将其杀死! “吱——”异形动物发出恼怒的叫声,抛弃原本的目标,直接朝肖四方扑来。 早有准备的肖四方轻松躲过,屏气瞄准,一枪打中它的背部,再想给它来个第二枪,体型小而灵活的异形动物已经冲到她的面前! “去死吧!”卢意终于赶到,仗着身上层层叠叠的防护罩凑到了距离异形动物极近的位置,几乎是把粒子枪怼着黄褐色的躯体,子弹连发。 腾空冲跃的异形动物掉了下去,不动了。 卢意狠狠吐出一口气,正要去看看朋友的情况,却见肖四方以极度惊恐的表情窜到了自己的身后,下一秒她身上的防护罩就碎了一重! 只听躲在她身后的人声嘶力竭大喊:“防护罩阻能高于五万萨的全部朝我靠拢!其余人员集体行动,三个一组对付异形动物!” 卢意耳边嗡的一下。 其余人员对付异形动物,那防护罩阻能高于五万萨的…… 不远处两米高的人形生物立在墙头,轻轻甩动细长的尾部,满是溃烂疮口的面部动了动,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卢意,一个平平无奇的肉盾。 第47章 圣父047 肖四方在第一眼看到异形的时候就觉得奇怪, 疑惑于这么剧烈的反应居然是一只体型如此娇小的异形动物带来的。当卢意几枪便将其打死从空中掉落时,她心中的违和感达到了顶峰,感应器检测到的能量波动绝对不可能是这么一只堪称脆弱的动物带来的! 果不其然, 这只异形动物不过是探路的小卒,它身后跟着的才是真正需要面对的,由一个异形人带领的主力军! 异形人随手的攻击都比刚才的异形动物强悍数倍,攻击的尾焰擦过之处, 都留下了深深的痕迹。 肖四方反手还了异形人一枪, 对方很配合地歪了歪脑袋, 便躲过了这远距离的攻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三班除了卢意外没有高于五万萨阻能防护罩的学生,还是异形人太过可怕以至于他们一下子愣住了,在异形人跳下墙头杀入人群的时候, 只有卢意和肖四方二人抵挡。 其余人纷纷选择了结伴对付后面的涌来的异形动物。 “恶心!” 卢意破口大骂, 也不知道是在骂异形还是在骂畏缩了的同学,咬着牙关正面缠住比自己强大十倍不止的异形人,试图为脆皮队友争取到更多逃命时间。 肖四方成功从异形人身前滑走, 却没趁机离开,而是将手中的合金刀劈向那长满脓疮的后背。 她没有用能量热焰,不是因为到了这种生命关头还要隐瞒,而是她和卢意几乎也是纠缠在一起的情况, 就她刚能释放的水准, 也许伤不到异形人, 反而先被卢意的防护罩给镇压了。 另一方面, 异形人虽非高能热焰不死,却不是只有高能热焰才能伤到它们。合金刀和普通热武器同样可以伤到它们,只不过它们的自愈能力过于强大,哪怕是断肢也能在短短几分钟内再生, 拥有接近不死的状态而已。 她没法杀掉一个异形人,但她就不信够快的攻击还压制不了它! 成功将合金刀捅入异形人的后背,肖四方借着合金刀在异形人的皮肉里接近融化般扩散吸附的机会,毫不犹豫地利用格斗技巧,把怎么都甩不掉卢意的异形人摔到了地面上! “换位,我守你攻!” 脱身出来的卢意心头大震,“你怎么守?!”靠那不堪一击的防护罩? 肖四方死死拽住那根甩动时细长柔软,实际却如钢筋般坚硬的尾巴,捞回被异形人血□□出的合金刀,“只有真正伤到它,我们才能撑到救援!” 是的,只有趁着卢意的防护罩还没全部被击穿,拥有正面对战能力的时候伤到它,才能拖住它屠杀的脚步,最大限度的保住她们的同学。 其实到了现在的地步,没有人上前一起攻击异形人也是无可指摘的,在异形人身后冲进来的异形动物也有不少,他们能联合起来压制住异形动物不让它们给纠缠住异形人的两位同学制造麻烦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攻势来得太快,普通师生撤离还未完成,现在能指望的只有他们自己。 卢意用行动给出了回应,特殊的家庭出身让她对能量热焰的运用也远比一般同学得心应手,一指宽的能量热焰射线般喷出,抓住这难得的机会击中了异形人的肩膀! 因为高度异化而失去了发声功能的异形人在剧烈的疼痛下,直接掀翻了紧贴着它的肖四方,粗大却不臃肿的手部中心外放出能量体,愤怒地朝卢意打去。 卢意没能完全躲开,防护罩在碎裂的边缘再次帮她挨过一击,而彻底激怒了异形人的肖四方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脆弱的防护罩直接熄灭,若非她及时闪身,刚才对上她的那一下将直接破开她的胸膛,而不是仅仅擦过背部只让她闷哼一声了。 保住一命的肖四方没有后退,再次凶猛地缠了上去,当然比起拉开距离,她贴身粘着异形人是更安全的,至少能够避开高度凝集的能量攻击。 她都这么不要命,还有两重防护罩的卢意自然不能落后,一边朝肖四方甩出合金刀,另一边重新导出能量热焰,尽可能精确地瞄准异形人的头部进行攻击。 早就扔了粒子枪的肖四方接住她的刀,双手齐齐上阵,调动全身的力量同时将两把刀刺入身下的躯体。 不再被控制的细长尾部扫来,直接拍断了她的右手! “嘶——”肖四方脸色惨白,放开刀柄双腿后蹬,硬生生将急欲翻身的异形人蹬回原位。 而卢意已经抓住异形人被两把合金刀吸附,动作大大受限的机会,放弃远程攻击,直接贴身上前,将包裹着热焰的拳头送进异形人的怀里。 她带着同归于尽的决心,面对异形人发狂的能量攻击也不闪不避,疯狂地朝它的胸□□开能量热焰! “快!” 在另一个方向值守的一班学生终于赶到了,替已经呈现败势的三班分担了很大的压力。 还没到真正战场时,鲁达就已经看到了两个女生和异形人战斗的画面,他起初没认出来其中一位是他制造系课业的固定同桌,但冲上去的时候他的确想到了这位同桌的话。 那句明明是向他表达敬意却让他倍感羞愧的话——你是一个品德高尚的人,我会向你学习的。 曾经的他退缩过,如今的他发誓绝不犹豫。 “让我来!” 鲁达对于能量热焰的控制稍稍不如卢意,但相比起胡乱爆发的其他同学又要好上无数倍,他能控制住辐散的范围,异能很是凝聚集中。 浑身已经多处骨折的肖四方看了他一眼,用尽最后的力气,弹簧似的把自己抛了出去。 鲁达看清她的脸,瞳孔骤缩,却在下一秒强行控制住自己的思绪,将全部的注意力集中回异形人身上。 这是真正的战斗,出现任何破绽就会死亡的战斗。 卢意的最后一层防护罩也要支撑不住了,她声嘶力竭地大吼:“全力爆发!快!” 鲁达双拳上泛黄的热焰瞬间发白,直接轰在还有余力还击的异形人脑袋上。 卢意在防护罩碎裂的前一秒顺利逃脱,从颈部挂着的空间钮中摸出一把长达一米二宽二十公分的巨剑,朝鲁达扔了过去。 “钉住它!”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她根本没有时间拿出父母给她准备的武器,现在防护罩已经全部破碎了,她没有肖四方那样的爆发力和速度,不敢上前送死,只能寄期望于这位一班的勇士了。 鲁达接住巨剑,神情一松,“来得正好!” 所谓超合金刀或者超合金剑,区别其实只在于大小和形态,本质的功能都是一样的。无论是哪一样和“超合金”或者“合金”搭上边的武器,所谓的“合金”其实并非真正的锻造合金,它只是一种被命名为“曷金”的记忆金属,拥有能够在血肉的环境里瞬间融化渗透进去,脱离后立即恢复原状的奇异特性。 这个命名很起名废,遭到了商家的联合唾弃,于是“曷”改“合”,就这么通俗地一直叫下来了。 卢意的大剑是市面上极少出现的大块曷金,这么大一块融化进异形人的血肉,就算是自愈能力变态的异形人也得花一段时间把它们逼出来! 战斗系入学第一名月考屈居第二的盛夏终于下定决心,也冲了上去,抓住异形人被超合金控制住的最后时间,接替能量告罄的鲁达,全力爆发出比卢意还要庞大的异能,彻底了结了这个异形人。 在肖四方胸前发烫的感应器,终于开始降温。 带头的异形人解决了,战斗却还没有结束,异形动物凶残不减,仍然前仆后继地发起着猛攻。 失去战斗力的肖四方没有淹没在混战里,而是被心情复杂的同学们有意识地保护了起来。在混乱的战场平安吸完两瓶A级氧,疼痛大幅缓解,肖四方吸着凉气把胸前断掉的肋骨提回了正确的位置,再用左手捏住了断掉的右手骨,努力将其摆正。 精疲力竭的卢意看到她身残志坚的模样,穿过半个战场来到她旁边。 “还动?!疯了吗?” 肖四方压着喉咙口的血腥味,用完好的左手把胸口的感应器掏出来放在她身上,又拉出自己监控面板朝向她。 “什么……” 不等她问完,浑身已然脱色的肖四方就跟回光返照结束了似的,再也撑不住了。 陷入黑暗前她想,自己真的太天真太弱小了,原来这样的她在真正面对异形人的时候,连上机甲的时间都不会有。 所有计划都被摧毁,她没有从容没有镇定,只有被动,恐慌,无助和拼尽一切的挣扎。 她是一小颗被人掌握的沙砾,能从指缝间逃脱出来就得说一声万幸。 X-338遭遇的异形进攻规模不大,异形人一共就八个,可以说是非常小打小闹了。但克瑞斯学院却是极度的倒霉,异形入侵点一共有五个,一个在外城二十二区,一个在外城四区,剩下的三个全以克瑞斯学院为中心,或是像东边这样直接破墙而入,或是被另外两个方位的异形溃逃时经过,不被允许进入避难点的战斗系和指挥系学生死伤惨重。 反而最先直面了异形人的战斗系三班和一班只死亡了两人,虽然重伤者高达十多人,全员负伤,但就人数上诡异地得到了最大程度的保全。 事后有老师怎么都想不明白这件事,反复询问了这两个班级的学生,都只得到了一个非常意识流的答案。 士气,战胜一切的士气。 第48章 圣父048 肖四方醒来已经是一天后的深夜了, 她躺在已经躺过一周的病床上,看向透漏着微光的窗外。 四周这样平静,她也一切健全, 看来异形人的这一波攻击已经结束了。 身体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抬起记忆中骨折了的右手,也已经灵活如初。 她的动作惊醒了趴在床边陪夜的人,灯很快就被人打开了, 整个病房亮堂起来。 肖四方眯了一下眼睛, 目光落在眼袋沉重的弟弟身上。 肖八面拿起柜子上的水杯自己先喝了一口, 才重新拿了个杯子,把暖壶里的水倒出来给她,一开口就是晴天霹雳。 “咱们区非战区, 所以爸妈奶奶都很好, 但是我在报平安的时候,奶奶让我告诉你,既然这么不听话, 以后不用回家了。”他朝呆愣了的人耸耸肩,“你知道,外城的消息很落后,她从别人口中听到你被重伤住院一周那段了。” 肖四方顿时觉得自己的头都痛了起来。 “不过, 既然连奶奶都知道你的事情了, 那也证明你开始红了。”肖八面没什么诚意地安慰她, 甚至有一点和肖老太太的同仇敌忾以及对她的幸灾乐祸, “想开点啦,你可是天命不凡的肖四方啊。” 肖四方把水喝完,放下杯子的动作很是僵硬。 “天还黑着,我再睡一会……” “可别!”肖八面立刻阻止她, 不但阻止她,还要她看这一整个病房。 肖四方懒懒地把视线往周遭一扫,愣住了。 还算宽敞的病房到处放着各种各样的慰问品,有塑料花,泥塑植物,绑着蝴蝶结的礼盒,甚至昂贵的果篮都有。这些东西放在墙角,柜子上,椅子上,甚至窗台上,另一件慰问品上,摆得摇摇欲坠。 “……什么情况?” 肖八面在小凳子上坐下,翘起二郎腿,“大部分都是你那些同学送来的,有合起来送的,也有单人送的,那边红色花盆白色花朵的塑料花,还有那个零食礼包是特供生集资一起送给你的,这个五千星币的抵扣券……” 他把一张印着字的卡片摆到被子上,“是胖老板送来的,说可以抵账。” 肖四方:“……” “这一天人来人往的,一共二十一位探望者,每一个都祝你早日活蹦乱跳。” “……”肖四方不适地动了动,屁股旁边就跟被什么抵住了似的,更不适了。她伸手一摸,从枕头下边拿出来一根小臂长的塑料棍,棍上还刻着歪歪扭扭的字——后退光荣,自保万岁。 肖八面又抬了抬下巴,“哦,这是我送你的。” 肖四方立即把它塞了回去,并且赶紧掐断了他长篇大论的苗头,严肃道:“现在学生们已经被允许出校门了吗?” “就在今天下午,天网系统正式把咱们这片收纳完毕,我们算是解放了,不过要想恢复全覆盖,听说还要一周左右。”肖八面虽然不满她这种转移话题的烂伎俩,但到底还是心疼她三天两头受创,配合地告诉了她想知道的一切。 “咱们自己人都是解禁通知出来的第一时间过来的,至于你那些同学,是结束治疗出院时顺便过来看了你一眼,礼物都是托他们的家人带来的。” 肖四方了解了,点点头,“那学院怎么样了,你们都安全撤进地下了吗?” 提到这个,肖八面的神情正经了几分,肃穆起来,“普通师生全部转移完毕,但异形在洞口还没封闭的时候发现了我们,所以战斗系和指挥系的只能留在外面继续对敌……牺牲了六十一人。” 本来就算克瑞斯学院处在三个进攻点的中央,也不至于这么悲惨,可运气实在太差,并不是单纯来送死的异形人敢死队根本不和装备精良的军队硬碰硬,而是以尽可能斩杀二等居民为目的,发现火力集中就逃了,并且非常不凑巧地都往学院的方向逃。因此除了被一班三班学生联盟干掉的那个异形人之外,学院还遭遇了三个异形人,而且正巧撞上学生们避难的末尾。 后面的事情就这么理所当然地发生了,两个系的学生们手忙脚乱但还是硬抗了下来,威利也亲自上了战场,但他年纪大了,对付一个异形人都很吃力,再加上又不是总有像肖四方这样不要命的和卢意这样全身挂满高档防护罩的学生,等到救援时,同学们已经死伤惨重。 “那些同学都被追加了勋章,一切待遇都按照正规士兵牺牲的规制来办。”肖八面低下头,“我会永远感激他们,如果没有他们的奋不顾身,我们这上万人说不定都得死在那里。” “我不得不承认,他们虽然很讨厌,但确实有骄傲的资本。我当时除了想往更里面躲,连多看一眼外面的勇气都没有……” 肖四方拍了拍他的肩膀,“每个人都有他自己应该承担的责任,他们也只是做到了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肖八面抬起微微发红的眼睛,问:“那你呢,也是做了你应该做的事情吗?” “对。”肖四方毫不犹豫点头,“我是战斗系的成员,院长给的任务就是守卫校园,保护非战斗人员。因此只要我还没有倒下,都必须冲在前面,这是我应该做的。” 真厉害啊,四方永远都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而且都做得那么好,一点都不像他,总是随波逐流被推着走,普普通通地混着日子。 肖四方不知道为什么好端端他又开始低落了,余光瞄到凳子旁一连串结构相当精密的测试仪,随便找了个话题转移他的注意力,“这东西不是很好带吧,你怎么还带来医院了?” 肖八面顺着她的视线看了一眼,神色一改立即眉飞色舞起来,“最近不是改成线上授课了么,反正老师也不知道我在干什么,那我就不用装模作样听那些简单又无趣的知识了。正好徐学长给我找了信息技术系一全套的教辅资料,我利用这段时间抓紧学习了一下,现在正在尝试一个五感识别系统,如果我的速度够快,就能赶上信息系二年级期中项目评判……哦,这个系统就是那个评判项目,徐学长说我可以利用公共阅览室把我的设计发送到对应老师的邮箱,运气好就能蹭上一个答疑机会!” 制造系也有涉及到信息技术的课程,不过他们只需要简单了解即可,毕竟术业有专攻,有什么需要的程序完全可以挑现成的用。看他一副投入并为之感到快乐的样子,肖四方就放心了,为他献上最真诚的祝福。 “那就祝你好运啦。” 第二天一大早,肖四方出院,和肖八面一起赶着第一班公交回了学院。 一进大门就看见工人和学生志愿者们打扫修补毁损建筑的场景,原本老远就能看到的克瑞斯女神像断裂成了好几节,被按顺序摆在了一片干净的收容布上,地面的血迹全清理得差不多了,余下坑坑洼洼的凹陷也正在被新的混合土填补,震碎的窗户换新了大半,墙体的弹孔已被弥合…… 她安静地从挥洒过同伴热血的路面上走过,表情庄严,无声致敬。 突然,前方拿着补色剂的同学朝她靠了过来,脸上的表情稍有一些不自然,开口时还卡了一下,“你……你的身体已经没事了吗?” 肖四方并不认识他,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的身份环是墨绿色的之后更奇怪了。 男生连忙解释:“我是一班的,那天我们一起战斗过……对不起,我为之前对你不礼貌的举止道歉,也收回之前说过你不配上战斗系的话。” 肖四方想了想,还是没有印象,鄙夷过她的人太多了,她哪里记得住。 不过既然对方自己找上门来道歉,那她就不客气地接受了。 “好的,希望你以后不要再……” 肖八面一肘子抵住她的后背,小声道:“不要再往下说了,他昨天来探望过你,那个昂贵的果篮就是他送的!” 他的声音虽然轻,但男生离得也近,闻言红了脸,忙摆手道:“那是应该的,我现在已经对你们流民改观了,以后评价你们会更慎重的!” 肖四方根本不在意这些,模式化地露了一个笑容给他,“谢谢你的慰问品。” 男生的脸更红了,又说了句应该的,急匆匆跑了。 接下来的一路又接收到了好几个人善意的问好,肖四方还是一个都不认识,便都回了一个笑脸,然后更快速地往寝室走去。 因为时间还早,推开寝室门时,肖四方特意放轻了手脚以免打扰到还在睡的室友,没想到六个人全部都醒着,穿着各式各样的睡衣,或坐在床上或坐在桌前,相当一致地刷着某个视频,哪怕注意到她进来了,也只是看了她一眼,便又聚精会神地继续看视频了。 在外受到热情欢迎,回了寝室反而遭受冷遇的肖四方糊涂了,走到艾达身边一起看她的视频,屏幕上只是一片狼藉的战后废墟。 “你在看什么呀?” 艾达双眼盯着屏幕,挪过身体给她空出半个椅子,又分了她一只耳机,“听,别说话。” 肖四方只好照做了。 耳机堵住耳朵,一道熟悉的声音就这么撞进了耳朵深处。 “……过程很艰难,但他们都很坚强,战胜了新人类史上第一次出现的疾病……” 哦,是营业状态的圣父大人。 肖四方又听了一会,终于搞清楚让六个室友都不理会她的原因,是不愿意错过X-139半废墟星的灾后状况报告。 这的确非常重要,她也摒除杂念,认真地听了起来。 大约三分钟后,岑薄的发言结束了,话筒回到主持官手上,正在做最后的总结时,艾达关了视频,其他室友也一起把头抬了起来,寝室里恢复热闹。 “唉,爸爸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 “我也想知道,明明139那边的事情昨天就已经处理好了。” “不见圣父大人的第九天,想他想他想他。” “人的本性是真的贪婪啊,以前我听到圣父大人的声音就可以开心一个月,现在不行了,只有和他站在同一万平米的土地上我才能好!” “是的!想和老公一起入睡了!” 她们忘我地讨论了好一会儿,后来终于想起了肖四方似的,分给了她一点注意力,关切道:“还没好全吗,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肖四方沉重地摇了摇头。 是她知道的太多了。 是她自己的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1-16 10:59:23~2020-11-16 21:24: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三百年九含糖肾亏不治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圣父049 卢意截下岑薄发言的那段话保存到私密云盘里, 又在云盘里数了一遍多年的珍藏,才满意地退出来,爬下床坐到椅子上, 回归正题。 “你那个东西被院长拿走了,让我向你转达他代表学院对你无私的奉献感到欣慰与深深的谢意。” 肖四方:“……我没有同意无私奉献。” “那也没办法,威利不就是这种人,欺软怕硬, 你目前是没办法反抗他的。再加上这次他也不是私吞, 是制造系的一个老师先看上了你的这个东西, 要把它收在学院陈列馆里。”卢意顿了顿,“确实挺好用的,你这个……感应器虽然很粗糙, 也很简陋, 但体积小便于携带,传统军用的感应器都是坐镇后方,用于战斗指挥统筹的, 这种单体运用模式……你开了先河。” “而且你用变温钮做提醒感知的创意也打破了惯用声感的思维局限,现在制造系的老师们已经在你的基础上,全力研究更高精密更为便携好用的个体感应器了。所以我劝你,有这种名垂青史的机会, 就别为了那么一点点的成本计较了。” 这可真是出人意料, 肖四方做那个感应器的时候什么都没想, 只是为了增加自己活命的机会。 果然, 最直接的创造总是来源于生存所需。 但她最近赚钱有点上头,不死心问:“那学院不考虑给我一些奖励吗?” 卢意先是一愣,继而勃然大怒,“你要不要这么丢人?!这么大的荣誉还不够?你粗制滥造的那玩意儿都被收在陈列馆里了!” 第一次听到这种消息的其余五位室友:“……那是很厉害了啊!” 可肖四方还是有些怅然若失, 早知道这个东西有这么大的市场空间,说不定她能和胖老板合作搞个小工厂,再不然卖个创意费入股分红也行,有正经收入,自己和八面也就不需要花那么长时间去打工,能有更多时间学习了。 虽然现在手头有很多钱,但这些钱来得太容易,心里总归不踏实。 她在心里叹了又叹,到底没再说什么,拉出能量面板开始补“作业”。 那天打完就昏迷了,因此错失了观察同班同学的机会,但任务不会因为错过机会就这么消失,她只能把当时的监控记录翻出来,看看能不能找到一点异常。 打开监控页面时,神奇地发现她的监控器居然还在工作,整个校园三百六十度呈现在三个画面上。 “院方没有清掉我的监控吗?” 卢意回过头,莫名其妙:“什么你的监控?” 原来她不知道。 肖四方本想解释自己昏迷前特意拉了能量面板给她看过监控画面,不过想想事情都已经结束了,再说这些也没意义,就摇摇头说:“没事,看错了。” 卢意白了她一眼,对她的敷衍之词表示窒息,但这家伙的秘密太多了,她懒得去打探,也就当信了这种鬼话,一切作罢。 肖四方端正坐姿,认认真真看起监控录像。 利兹的值守站点是十一号,她便把监控放大到那一块区域,只是放大后的死角多到数不甚数,在开战前只能看到她时不时在画面中走动的样子,要说异常……只有走动次数比较多这一点。 但这只能证明她比较心浮气躁,其他的信息也推断不出来。 异形入侵时,出现在监控上的人又多又杂,肖四方找了很久才找到她的存在,也只是普通的和她的搭档一起,没有奇怪的举止。 没有发现,她只好反反复复看那几段视频,直到失去耐性时一伸懒腰,胳膊把水杯给碰翻了。 没有水的玻璃杯砸在地面上,直接碎成了好几块,四分五裂的,其中有三片碎片亲密挨着,其他的碎片散了老远。 寝室里的人被吓了一跳,“怎么回事?” 肖四方脑子里灵光一闪,却顾不上捡碎片了,嘴里应着:“不小心打碎了杯子,没事。” 迅速把视频回放,这次她把画面缩小了一些,不再集中盯着利兹的身体和脸看了,这整体一观察,很快就发现了问题。 异形人出现后,异形动物也跟着入侵了,从画面来看有三四十只,被三班的学生们挡住了大部分。异形动物们在战场中钻来窜去,没什么秩序可言,但始终与其中两个位置保持了距离。 一是它们的带领者异形人所在的战圈,二是利兹所在的位置。 她真的有问题! 肖四方的心中顿时充满了对圣父大人的崇敬,虽然他的性格有一点虚伪,但强大是毋庸置疑的。 他只看过利兹同学一次,就察觉到异样了! “四方,你还不赶紧把玻璃给收拾了,在干嘛呢?” 娜拉原是来帮忙的,结果发现罪魁祸首居然还沉迷在一个她看不来的模糊视频里,不由停下捡碎片的手,问了一句。 肖四方看了她一眼,激动地回答:“圣父大人,太酷了!” 娜拉:“……” 其余五人:“……” 这人的反射弧好特么长啊。 窒息。 然后,一直希望肖四方也可以融入到无脑崇拜队伍中来的室友们发现,这家伙入门后的干劲和热情也太让人匪夷所思了。 先是隔一个小时就问一次圣父回来了没有,然后又要她们分别讲述一个心目中最受圣父大人触动的瞬间,简直让人为难。 前面的还好解决,毕竟艾达每十分钟就要窥视后援群一次,后者就真的是强人所难了,一个瞬间哪里够讲圣父大人的高光时刻! 最最让人不好施展的是,她还要隔一个小时听十分钟,原因是娱乐不能影响学习,着实令人气愤! 学习而已,能比圣父大人的事情重要吗?! 但最终肖四方还是保持住了学习一小时八卦十分钟的节奏,听了一天的故事,对圣父大人有了一个大概的认识。 岑薄,毕业于主星第一学院战斗系,时年五十岁。毕业后弃武从文加入生命研究院,主攻异变修复,年仅三十岁就登上了副院长的宝座。二十多年来硕果累累,为人却不骄不躁,彬彬有礼,对待任何人都温和包容,耐心细致,再加上天生神颜,是智慧、才华、美貌、战斗力、性格等等很多很多领域集大成者,天上神仙,梦中人物…… 是的,一点都体现不出圣父大人的有什么特殊之处,这些信息十分的表面,和信息来源者们一样肤浅。 除了卢意以外,其余五人都和她一样根本不知道异变修复是个什么东西,也不知道硕果都有哪些,完全是冲着响当当的名头以及颜值在无脑迷恋。 肖四方觉得自己和她们有所区别,在询问卢意什么是“异变修复”未果后,她开始自行搜索。 词条栏空空如也…… 又是流民不能知道的内容。 肖四方发愁了几分钟之后,走去阳台给肖八面发了个通话请求。 “干啥?”大概是在忙,弟弟的开场相当直接。 自家姐弟,肖四方也没有拐弯抹角的习惯,也直接道:“我想问问,你这么崇拜圣父的原因。” 对面显然猝不及防了,沉默了好一会儿,一开口就直击重心:“上次你问我岑爸爸有没有双胞胎兄弟,这次又是什么让你对他产生了怀疑?” 肖四方立即狡辩:“我保证,这次是发自内心的想体验一下他的强大。” “……体验你个头啊!”肖八面刚才的沉默时间大概是和她一样出门了,放开了嗓子痛心疾首,“什么体验?需要体验?岑爸爸是神,无所不能的神!” 肖四方很冷静:“具体神在哪方面呢?” 不带起伏的话语似乎压制了激动的肖八面,让他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但他们不愧是从小一张床长大的亲姐弟,肖八面很快就翻身了,他也很冷静地回道:“那我也想知道你疯狂热爱你那个宝贝的原因。” 肖四方想都不想捂住了胸口的空间钮,“还需要原因吗?它那么美那么强大,每一根线条,每一块金属,每……” “打住!”肖八面冷酷地制止了她,“所以说,改改你那不是自己的就选择性眼瞎的毛病吧,你就能发现岑爸爸的美好了!再见!” 被挂掉通讯的肖四方静静地眺望远方。 可不是自己的,发现了美好又有什么用呢? 这么一想她就想开了,忽然生起的了解欲除了浪费时间,既不能发家致富,又不能充实自我,一点用都没有。 人生会被这种无意义的行为拖垮的,及时收手才是正道。 并不缺肖四方一个人惦记的岑薄是在肖四方出院的第二天回来的,学院已经恢复了正常授课,他穿着一袭白色的战斗服,闪亮地出现在了三班实战课的课堂上。 他的到来安抚了因同学死亡而倍感沉重的学生们的情绪,一双双灰暗哀恸的眼睛暂时遗忘了悲伤,恢复了些许精神。 上课之初,格瑞塔带领全班同学无声为牺牲者默哀三十秒,然后又让当初被点名的三个人出列,逐一进行了表扬。 说到肖四方的时候,格瑞塔的面容比以往都要严肃,“现在知道为什么我指明要她带领大家战斗了吗?不是因为月考成绩,也不是我个人偏爱,而是她比你们任何人都沉稳,比你们胆子大,比你们心细!” “现在我要你们向她道歉,你们服不服?” 这一刻的同学们没有互相张望,也没有交头接耳,脑子里纷纷出现她与卢意奋不顾身拦下异形人的画面,异口同声:“服!是我们错了!” 格瑞塔的手一挥,下方的学生包括站在肖四方旁边的韩雨都低下了头。 “对不起——” 阵仗颇大,引得本就在侧目的其他班级全体侧目。 格瑞塔看了卢意一眼,直挺挺站着的人高傲地抬起下巴,她可没有反对过,又不需要道歉。 面对如此诚意,肖四方大度地原谅了他们。 这两天收到了很多道歉,原谅的姿势都很顺手了。 她也已经知道,无论内城人还是外城人,绝大部分其实都是友善的普通人。 根深蒂固的成见也不代表不能一点点消除。 对于孩子们的表现,格瑞塔还算满意,点点头让三个人回到队伍中,然后自己后退,把安安静静站在自己身后的岑薄让到前面来。 “这节课将由岑院长给你们上,大家注意纪律,好好表现。” 同学们傻傻地看着朝他们微笑的圣父大人,没听错吧,是亲自指导?! 岑薄站在队伍前,温和如水的目光给人以不偏不倚的感觉,仿佛每个人都被他一心一意的凝视着,令人心花怒放。 “这节课不做一对一训练了,我们来玩一个游戏吧。” 玩游戏?玩游戏好啊! 无知群众们期待搓手的时候,肖四方警惕了起来,玩什么游戏,会被怎么玩?! “这里地方太小了,我们到外面去,以整个校园为界,玩夺宝游戏。”岑薄双手一翻,拿出一堆漂亮的石头,挨个儿发了一块,“这是139的特产水晶矿,是送给你们的礼物,也是接下来你们相互抢夺的道具。” 他将最后一块矿石放在激动地发抖的学生手里,回到最前面。 “谁的都可以抢,谁抢到了就是谁的。” 肖四方只觉周身一热,四下一看,大家的眼神都烧了起来,战意熊熊! 圣父大人的礼物,谁都不能夺走。 “但有一点要注意,这只是一个游戏,下手要有分寸,能保证吗?” 学生们热血沸腾,紧紧捂着手里的矿石大喊:“能——” “那就好。”岑薄又笑起来,朝大家招招手,“都出来吧。” 肖四方看着他的身体被外面明亮的光线包围,无比的光芒万丈,再看看身边恨不得四肢着地蹦出去的同学们,深深地忧虑了起来。 他到底想干什么? 第50章 圣父050 出了实战楼的大门来到室外, 热情高涨的同学们二话不说直接上手,一个个打得难舍难分。 肖四方赶紧趁乱溜走,找了个无人的角落隐蔽起来。 水晶矿石在这年头并不值钱, 不能吃不能用产量又高,都论公斤卖,纯净度高的一公斤也就一万星币顶天,那些发育不好的更是便宜, 几百星币就能买好大一块原石矿。 当然, 肖四方本不应该知道这些意义不大的信息, 但她走南闯北,曾经在勘测一个贵金属矿的时候,发现过一个小型水晶矿, 当时的矿主一口气全挖了, 纯净度高的带走,稍浑浊些的都留在了原来的地方,当矿工战战兢兢地问剩下的怎么处理, 矿主不屑一顾地说不要了,让他们随便拿。 于是仗着有空间钮的肖四方来回好几趟把工友们拿不下的全拿了,卖给了外城的一家矿石加工厂,扣掉往返的路费后, 还发了一笔小财。 其实哪怕是净度稍低的水晶, 加工成手链项链这种装饰品后都是好看的, 再加上价格便宜, 很受外城女孩的欢迎。肖四方也很喜欢,她喜欢一切漂亮的东西,也偷偷买了一个小摆件放在房间的抽屉里。原是想买个手链戴,但因为不能给肖婶婶看到以免她质问自己哪儿来的钱然后又打八面一顿, 最终还是忍住没买…… 走神了。 肖四方晃晃脑袋,回到现实中来,仔细打量手中的矿石。圣父大人给的这块石头不足巴掌大,重量在半公斤左右,纯净度很高,估摸能卖三到四千星币。 评估完后,她看着里面水头十足明艳非常的紫色,再掂量掂量自己口袋里的钱,觉得可以不卖。 这节课她也没打算抢别人的,在自以为了解圣父大人阴暗面的她看来,被圣父大人牵着鼻子走就输了。 鬼鬼祟祟看了四周一眼,继续隐蔽起来的她调出了还按在实战楼顶上的监控,她得找找圣父大人的位置,看看他到底再打什么坏主意。 正低着头在监控图像中全力追踪那道比别人闪耀的身影,一只手从天而降,揉乱了她的头发。 肖四方:“……”找到了。 她镇定地把监控隐藏了起来。 视力极佳的岑薄已经看到了,温柔地在她耳边低语:“私装监控,胆子不小。” 肖四方怎么会被这么轻易地打败,义正言辞地为自己辩解:“我是为了更好的完成您交代的任务。” 说完她就把自己发现的利兹同学的异样从头到尾说了一遍,甚至还说出了自己的推断:“她要么和异形有某种程度上联系,要么就是隐藏了实力,和异形人一样强大到令那些异形动物畏惧。我个人更倾向第二个可能,您觉得呢?” 岑薄的神情没有一丝一毫的动容,他绝大多数时候都像一尊完美的雕像,不动声色。 现在也一样,他只是无声地勾了勾唇角,“那就让我来找她谈谈吧,想偷听吗?” 肖四方的圆眼睛睁大了几分。 十分钟后,她双眼无神地蹲在一棵仿生树上,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不远处的长椅上,岑薄正客气地请利兹坐下。 什么偷听,明明是要她望风! 她不应该窥探圣父大人意图的,应该加入到群众中去,多抢几块石头做一堆属于她的漂亮饰品。 岑薄微笑地看着脸色惨白的女孩,“你不坐吗?” 利兹的脚死死地钉在原地,深蓝色的眼睛盛满惶恐。 “你不要紧张,我没有恶意,只是想稍微跟你聊两句而已。” 这些话并没有让可怜的女孩放松下来,她颤抖着嘴唇,语气哀求:“您放过我吧,我什么都没有做,真的,我只想普普通通地生活……” “我也并没有让你为难的意思,只是想验证一下你的身份。”岑薄坐在长椅上,一副愿意理解的模样,仿佛真的只是想跟她聊聊天,“回答完我的问题,你就可以回去上课了。” 利兹的睫毛颤抖了几下,双手在身前攥成一团,良久才抬起眼睛快速地看了他一眼,像下定了什么重要的决心似的问:“您真的不会抓我吗?” 岑薄叹息:“我为什么要抓你呢,正如你自己所说,你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在普普通通的生活。” 他没有情绪的眼睛乍一看深沉而包容,利兹捂住脸抽泣起来。 她哭了一会儿,才擦擦眼泪,道:“对不起,我一时没有控制住……您想知道什么,只要我能回答的我都告诉您。” 借着哭泣的那段时间,她好好的想了一下自己到底是在哪里露出了马脚,明明这段时间她已经竭力装成普通女孩的样子,既不过分低调,也不过分张扬。 在知道这位成为班上的特教员时,她也积极地调整了状态,确信自己的表现眉头问题,难道真的是这位极具盛名的岑副院长拥有的特殊能力? 无论怎么样,她暴露也就暴露了,其他的事情一概不能松口! 岑薄的表情没有因为一个女孩的哭泣产生任何变化,只是点了点头,问:“你是什么时候跑出来的?” “二、二十一年前。” 岑薄微微皱了一下眉头,“这么长时间,你的异化期是怎么过的,周围的人都没有察觉?” 利兹摇摇头,“我的异化率很低,异化面积也集中在两只手臂上,只要我能忍住痛苦,在异化期戴上手套就没有人能看出来。再加上今年以前,我都在废墟星的黑矿上……所以不会有人察觉。” “你的身份是谁帮你做的?” 利兹一惊,下意识道:“是我自己发现了遗体,直接取下来换给自己的……”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底气明显不足,好在岑薄也没有究根问底的打算,轻笑了一声就放过她了。 “嗯,回去吧。” 冷汗涔涔不知道怎么掩盖的利兹猛地抬起头,以为自己幻听了,“您说什么?” “回去吧,谈话已经结束了。”岑薄温和地重复了一遍。 利兹还是有些不敢置信,就这样就让她回去了?不继续盘问她顶替这个身份上战斗系有什么意图,也不问她背后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组织?就这样……让她回去了? 是欲擒故纵? “岑院长,我……” “回去吧。”岑薄微笑的唇角加深了几分,看着她不可置信惶惶不安的脸,甚至又补充了一句,“或者,需要我说祝你们成功,你才能安心?” 他知道! 利兹心头巨震,不知道为什么,她在这一秒觉得这位以温柔善良著称的圣父除了一张微笑的假面,从皮肉到骨子里都是冷漠的。 他是真的不关心她的身份和意图,忽然找到她问了这些问题,也不过是像小孩子得到了新玩具,胡乱把玩几下就随手丢到一边,一时新鲜而已。 他什么都知道,也什么都无所谓。 想到这里,一股更胜于秘密被揭穿的恐惧在心头升起,利兹再也不敢看他那张万年不变的笑脸,仿佛面前好整以暇坐着的是形容可怖的异形,心脏几乎要冲出胸腔跳出来。 她咬咬牙,狼狈地逃走了。 慌乱经过一棵树前时,她听见一阵声响,壮着胆子回头发现那个处处特殊的流民同学在令人胆寒的男人身旁的座位坐下了,表情似乎还有些不高兴。 她踉跄了一下,加速离开这个诡异的地方。 肖四方确实有些不高兴,因为她一个字都没有偷听到,对话就结束了。但她并不认为自己有表现出来,因为无论是身份地位,还是岑爸爸前不久才给她带来的巨额财富,这些细节都必须无关痛痒不值一提。 “问吧,想问什么都可以。”岑薄表现出极大的包容,“这样就当是偷听过了吧。” 想问什么都可以? 肖四方心里的小算盘打了起来,为了保险起见,她特意确认一遍:“真的什么都可以吗?” 岑薄微笑破灭她的意图,“仅限刚才偷听的范围哦。” 一双肩膀垮了。 过了一会儿,肖四方在地面上蹭了蹭鞋底,勉强打起精神来,“我刚才看到她好像在哭,为什么哭?” “假哭,一种手段。” “发生了什么?”肖四方来兴趣了,“她是真的有古怪对么?是什么古怪?” 岑薄想了想,找了个切入点,“你觉得我们算不算异形人?” 肖四方也想了想,回答得很严谨:“如果您的这个异形指的不是通俗的异形概念,那按照书上的理论,我们是不完全异化形体中的一员,应当也可以说是异形人。” “嗯,这个答案很不错,便于你理解接下来我要告诉你的东西了。既然我们和通俗意义上的异形人都属于异化形体,区别只在于异化程度,那如果我们的异化程度升高,会不会也成为异形人呢?” 肖四方严肃点头:“理论上会。” “那要是我们的异化程度一直升高,直到停留在变成完全异化的异形人前……”岑薄停在了这里,笑吟吟看她,“猜到哪里古怪了吗?” 肖四方猛点头,“她的异化程度比我们高,接近通俗的异形人!” “然后呢?” “然后……她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在他的点拨下,肖四方思索起来,“不会是基因实验吧?” 岑薄笑了,点头,“没错,是基因实验,她是出逃的实验品。” “出逃?那是非自愿?为什么要做这种实验?”肖四方整个眉头都蹙了起来。 “大概是因为前线越来越紧张,我们的壮大速度赶不上对手?” 肖四方还是不能理解,甚至觉得这种想法有病,并且趁机和自己的目标结合了起来,郑重地告诉岑薄,“这是玩火自焚,异形人之所以要被驱逐和消灭,是因为它们不具备正面的情感,不能与之共存。进行实验,主动把普通人类往异形人的方向赶不但不能解决问题,还会埋下更大的祸根。” “与其往这个方向研究,不如反过来尝试一下是不是能够反异化,既不涉及人权问题又能够在根本上解决麻烦。前线如果真的难以支撑,其实完全可以从人数百倍多余二等居民的流民中征兵……” 她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摇了摇头,“我现在还没发现内城掩藏着的秘密,但我并不认为像这样直接放弃百亿人类的智慧是明智之举。” 这番话从一个未成年的小女孩口中说出来着实让岑薄惊讶了一下,可惊讶过后,又觉得理所应当。 这孩子可是立志要改变当前社会格局的野心家,思想自然成熟。 他又把手搭在那颗圆溜溜的脑袋上摸了摸,非常爱不释手,感叹道:“是啊,你这么小就知道的道理,可有些人就是不愿意去做。” 惯会抓重点的肖四方眼睛亮了,“所以您是同意我的观点的,对吗?” “是啊。”岑薄笑眯眯的,“要不然我们怎么能这么投缘呢?” 肖四方假装自己信以为真。 她立刻又问:“您这么有威望,也没有办法带领大家改变吗?” 岑薄这次直接笑出声来,反问道:“在你眼中,我很有威望吗?” 肖四方重重点头,深受所有阶级喜爱的人,可就只有圣父大人一个! “这样啊。”岑薄收回手,倚在椅背上,“可我为什么要带领大家改变呢?” 肖四方急了:“这是有益于全人类的大事呀!” “可它又麻烦又不好玩,而且跟我没关系呀。这个世界不改变,也不会对我产生任何影响不是吗?” 他这么漫不经心,听得肖四方憋气极了。 正如他所说,这种变革不是口头说说就能完成的,是又麻烦又累的,他不愿意做也是应该的,无可指责。 可要做成这件事,完成这种变革,如果带头的是圣父大人,那得节省多少倍的时间和精力啊。 “别操心了,来。” 岑薄让她摊出手,两只手并拢到一起,然后拿出七八块不同颜色的水晶矿石堆了上去,堆完后还满意地拍了拍手,“这些都是我精挑细选出来的,就当做任务的奖励给你吧。” 噗嗤一记漏气声,肖四方又好了。 未成年人的快乐,就是这么简单。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1-18 15:55:16~2020-11-19 21:19: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三百年九含糖肾亏不治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鹿多多多多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斗士051 这一节实战课, 绝对是开学以来最让人疲惫的一堂课。 因为后半段神仙下凡,岑薄亲自参与了。 彻底由原本势均力敌的抢夺,变成了包括格瑞塔在内五十人一体的攻坚战, 这个坚当然是指无所不能的圣父大人。五十人紧密配合或直接围攻或引诱设伏,气喘吁吁奋斗了一个小时,也没人能摸到圣父大人挂在腰间的水晶袋子。 下课铃声响起时,除岑薄之外的所有人都瘫了, 格瑞塔还勉强保持着形象坐在了一把长椅上, 其他孩子们管它是地是泥, 大汗淋漓地直接坐下了。 岑薄站在神像下方,把送出去又抢回来的水晶重新放到格瑞塔手里,慈爱地鼓励了他们。 “继续加油吧。” 众人打了鸡血似的举起拳头:“好——” 等他离开, 又半死不活瘫了回去。 格瑞塔休息了三分钟, 挨个儿又把水晶发还给每一位同学,又给了大家五分钟的休整时间,才让大家赶紧集中站好。 “大家对这堂课有什么感觉?” 学生们又是兴奋又是蔫儿, 复杂得很,最后还是韩雨打了头阵,苦哈哈说:“之前对抗异形积累的一点点信心,又没了。” 这话说出了大家的心声。 这一次的异形入侵, 虽然给学院造成了重大的损失, 也给经历寡淡的学生们心头蒙上了阴影, 但对于一班和三班的学生来说, 哀切的同时又何尝没有自豪。 他们直面异形不败,没有支援没有师长,完全靠自己的力量守住了校园一角! 可现在,他们的自信真的全部都被磨灭了, 这么多人还要算上老师,居然都不能给已经转文职的岑副院造成哪怕只有一点点的伤害,这是耻辱! 格瑞塔也被弄得差点信心崩塌,不过她到底是老师,很快就调整过来,化悲愤为动力,发誓下次一定改变这种局面。 “无打击不成长,同学们,我们是该更努力的奋斗了。岑副院……不,你们岑老师的这种方法不错,相比起在室内单一地练习对打,不如跳出来,你们可以相互合作,欺骗,抢夺等等,全方位的锻炼一下。” 这次异形入侵给大家带来伤痛,也敲响了警钟,在这么按部就班学习是不行的,尤其战斗系和指挥系的学生,不但考试要能考,真正的战斗也要能行才可以。 教育局也已经下了死命令,要求各个学院加强管理,提高对学生的要求,务必要在这一学年拿出成绩。如果达不到教育局的预期,那么院长和科系主任直接下台,辩白的机会都不给! “三年看起来很长,其实一眨眼就过去了,我们的时间很不充足。现在多吃一点苦,以后上了前线,就能多一分保障。” “接下来训练强度肯定要加倍,大家都做好准备。” “下课!” 三班的同学在其他围观群众艳羡的目光中,拖着沉如灌铅的腿离去。 前半程偷懒了的肖四方状态比其他人好一些,但再等晚上的课上完,她也精疲力竭了,回去后匆匆冲了个澡,就和卢意一样挂在了床上。 艾达酸里酸气地抹着润肤乳,说:“开心点吧两位,多少人想和爸爸接触没有机会,只能在校园论坛上一遍又一遍看你们的亲密视频呢。听说你们还得到了爸爸亲、自、准备的礼物……” 这咬字也可以说是很嫉妒了。 她提到这茬,同为岑副院脑残粉的卢意就忍不住把那块巴掌大的水晶拿出来显摆了一下,“是品质很好的水晶,我要买个好看的盒子把它供起来。” 肖四方在床上翻了一个面,随口道:“就这么放着吗?我想做一些漂亮的首饰。” 卢意不可置信地直起酸涩的身体,“什么?那边角料怎么办?你居然要抛弃岑副院亲手赠送给我们的礼物?我不允许!” “哦,那我也已经委托出去加工了。”肖四方坐拥水晶“山”,就算加工了两块也还有六块呢。 一点儿也不心疼。 而且她也没有浪费,给边角料们规划好了做些可以镶嵌在戒指上的小碎钻,到时候送给叔叔婶婶,他们也不会拒绝。 肖四方看看愤怒的室友,又补充道:“其实你的想法是不对的,圣父大人送了我们这个礼物,难道不应该让它发挥出最大的价值吗?” 这么说好像是有些道理。 卢意沉思起来,用玻璃罩子保护起来不能随时看随时把玩,要是和肖四方一样做个手链项链或者发夹啥的,想起来就能拿在手里,好像是挺好的…… 她开始拓展新思路,并没有收到礼物的其他室友们只要逛逛校园论坛转移下注意力了。 “咦。”娜拉刷新了一下论坛,发现置顶多了一个帖子,或者说是通知。 “你们快看论坛置顶,战斗系要补招四十一人,指挥系二十一人!” 众人纷纷过去围观,难得不在学习的肖四方也去了,看完后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不限专业,不限年级,只要能够通过考核,就能加入到这两个专业。 她动动手指,把这个帖子转发给徐诚心。 不一会儿,那头就回了信息过来。 大发慈悲:……怎么了? 白雪:学长没有想法吗? 大发慈悲:……什么想法? 白雪:换个系呀,去指挥系 大发慈悲:谢谢 大发慈悲:再见 白雪:我之前向八面了解过,你在传统机械的成绩非常一般 大发慈悲:四方学妹,我个人觉得平均考九十分不算一般 白雪:八面考前随便翻一遍书都能考出这个成绩 大发慈悲:……请您高抬贵手! 肖四方又翻了一个身,把背抵在墙上,调整了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继续回信。 白雪:我还是希望你可以考虑一下啦,难道你真的喜欢传统机械这个专业? 大发慈悲:你也让八面转专业了么? 白雪:八面跟你不一样,他在哪里都可以把他想做的事情做好 大发慈悲:四方学妹…… 大发慈悲:有没有人说过你说话很不客气 白雪:哦 白雪:我只是觉得你或许很适合指挥系,而这样的机会又千载难逢 肖四方等了好一会儿,对话框里依旧停留在她的这句话上,徐诚心没再回复。 她把聊天记录截图发了八面一份后,被子一卷去睡了。 第二天一早她六点起床,洗漱完后去食堂吃了个早餐,然后一边听战斗系的地理课,一边快乐地踏上了通往制造系的小路。 难得的,这一次她不是第一个到教室的人。 鲁达坐在他们平常固定的位置上,朝她挥了一下手,“你好。” 肖四方礼貌性点头,“早上好。” 她走到位置上,把电子本放在桌面上,暂停了战斗系地理课的播讲,切换到制造系的内容。 上课前这段时间,她习惯性的要整理一些不理解的知识点和疑问,这个安排可以说是固定日程,所以她并没有跟鲁达寒暄,径自学习起来。 但鲁达早来,就是想趁上课前这段时间跟她聊几句,不得不硬着头皮打断她努力的劲头。 “抱歉,我想跟你说几句话可以吗?” 肖四方恋恋不舍地摘下耳机,没有拒绝。 圣父大人和格瑞塔老师都说了,不能死读书,她得贯彻。 “你知道学院有贫困生助学金吗?” 肖四方点点头,她听艾达她们说过,每个专业都有不同的贫困生助学金申领名额,但特供生不在这个范畴内。 他们的学费还是翻了很多倍交的呢。 鲁达点点头,“那你应该知道除了政策上的助学金,还有企业资助的助学金吧?我家也打算资助几个品学兼优的贫困生,我觉得你很符合条件,你愿意被资助吗?” 肖四方:“……”最近的运气好像是有亿点点好。 鲁达见她没有立刻说话,又道:“是无偿资助,毕业后不需要你提供劳务的。资助金额是一个月三万星币,不多,但也能减轻很多负担了,我向你们班的卢意了解过,你似乎还在打工?如果你愿意被资助,别的不说,至少能省下这个打工的时间。” 这很让人心动,但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无偿资助,免去的是劳务,欠下的是人情。 肖四方现在手头不缺钱,自然不会考虑,不过她想到了徐诚心,又没有马上拒绝。 如果徐学长真的转专业成功,指挥系的开销也不小。指挥系虽然不侧重战斗,但实战课也是必修课程之一,对身体素质的要求还是很高的,供氧需求也很大…… “你们不介意资助特供生吗?” 鲁达点头又摇头,“原本特供生是不在考虑范围内的,但你不一样,我们愿意交你这个朋友,你也确实值得被资助。” “谢谢,但我不需要这笔资助了。”肖四方没有把那两笔横财说出来,只拿了胖老板当借口,“我打工的那家老板,愿意每个月都借六万给我。” 鲁达皱眉:“那你怎么还呢?六万不是小数目。” “我弟弟也在帮我打工,老板给的薪资也很丰厚,努力一把是可以还上的。”肖四方婉拒了他的好意,把话题拉回到资助这件事本身上来,“如果说,除了我还有不一样的特供生,不是传统机械系的,你介意资助他吗?” “可除了你,其他特供生都是传统机械的啊。” “哦,不是要补招么,我有个朋友可能要去考指挥系。” 鲁达不解:“也是特供生?不是……你确定他能考上?你弟弟?” “不是我弟弟。”肖四方也不细说,只问他:“如果他能考上,你可以资助他吗?” 鲁达慎重地想了一会儿,点点头。 “这个名额是给你留的,你不要,目前自然还空着。如果你的朋友真的能考上,我也愿意交他这个朋友。” 不能和流民交往过密是内城的潜规则,他的这个允诺可以说是相当有气魄了。 肖四方郑重地向他道谢,“谢谢你,请把名额保留到这次扩招考核结束吧。” 这么尽心尽力为徐诚心争取,倒不是因为心地善良,而是她太需要伙伴了。 一个流民的与众不同证明不了什么,但一个学院几十个特供生中如果能出两个算上八面三个不输给从小接受精英教育的二等居民学生,那就可以证明很多事情了。 肖四方得到允诺后立刻把这个消息发送给了徐诚心。 当天晚上十一点,她收到了回复。 ——我可能不行,但我愿意一试。 第52章 斗士052 有个二年级的特供生报名了这次指挥系补招考核的消息传出去后, 并没有掀起什么惊涛骇浪。 克瑞斯学院的学生们表示,经历得多了,也就见怪不怪了。 反而徐诚心自己紧张的不行, 不知道是不是和八面在一起久了,缓解压力的方式受到了影响,考前三天絮絮叨叨就没停过。 一会儿后悔自己去年就搜集了指挥系的资料,却因为觉得看了也没用而没有去看, 一会儿又懊恼自己疏于练习, 辜负了在外城时年级排名前三的好身手。 指挥系是某一程度上的文武兼修, 他们的考核除了模拟指挥战,还要进行体能测试,达标要求不低。 徐诚心两门考核都没信心, 是在亲友团的鼓励下哭丧着脸进考场的。 肖八面在他进去后就开始拜天拜地, 嘴里念念有词:“岑爸爸保佑学长考试顺利,平安无事……” 徐诚心最好的朋友则攥着双手,僵硬地像一块木头, 时不时还用埋怨的眼神看来送考还在学习的肖四方几眼。 这要是考上了,那就是苦日子的开始,要是考不上……指不定会被多少人嘲笑不自量力! 而这一切的困扰,都是这个女的带来的! “别这样。”曾经借钱给肖四方的那位学长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是诚心自己的选择, 别人不知道你还不清楚吗, 他心底一直想进指挥系的。” “可是……” “祝福他吧。” 一心二用听全了他俩谈话的肖八面在心中做了最后一遍祷告, 小心翼翼挪到四方旁边,撞了撞她的肩膀。“嗳,四方,你觉不觉得这个借了好多钱给你的学长, 好像有点羡慕徐学长的样子?他也想转专业?” 肖四方头也没抬,以手为笔在电子本上画下一串运算草稿,反问:“谁不想转专业?” 肖八面挠头,“我就没有这个想法,传统机械很好啊,课程简单,时间又多,可以做很多自己想做的事情。” 肖四方懒得理他。 考核一上午就结束了,本来愿意去报名的人也不多,尤其是在经历了这一次危机之后,原本对专业未来方向不敏感的同学们都意识到了,战斗系和指挥系这种前线专业是直接和死亡挂钩的。 因此补招六十二人,参加考核的都不到两百人。 徐诚心考完后是飘着出来的,和他一起出来的是校园论坛上及时更新的帖子。 【灌水】去考指挥系的那个流民成绩出来了,我的心情很平静甚至还有一点想笑 1L:沙发! 2L:一楼我自己 3L:艹!不是我! 4L:哈哈哈楼主快说不要废话 5L:好的,那我就直接放结果好了 6L:你特么倒是放啊,我便秘拉屎都比你快! 7L:体能测试不及格 8L:??? 9L:什么情况? 10L:居然不及格?! 11L:楼主沙比说话大喘气,还是我来说吧 12L:光棍哥那你倒是快点儿啊 13L:不可以我要自己说!让我自己说!滚出我的帖子啊啊啊—— 14L:鄙视楼上,11哥搞快点 15L:流民二号体测确实不及格,但人家模拟指挥战只花了四分钟就干翻了和他打擂台的指挥系三年级生,而且那个三年级生还是指挥系常年稳定前三的牛人哦 16L:哦 17L:哦 18L:我恨你!!!! 19L:那他还是没考上? 20L:傻么楼上,这种人才怎么可能不破格录取? 21L:未必,咱们院长是什么人大家又不是不知道,有这么好的借口,能让人进来? 22L:院长确实不太可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23L:那什么,各位是不是忘记指挥系的系主任是谁了? 24L:谁? 25L:呼叫光棍哥 26L:泰德·加德纳,那个前线伤退下来的疯子啊! 27L:我回来了,流民二号确实被破格录取了,泰德亲自担保给他开了后门 28L:果然!! 29L:我只想说这届流民不对劲 30L:真的有点想笑呢[苦笑] …… 总而言之,就是徐诚心留级成功了。 肖四方当场把鲁达的通讯码发给他,于是资助一事也迅速地搞定了。 食堂庆功宴上,徐诚心一口气吃了两份营养泥后,还是没忍住趴在桌子上哭了起来。 那压抑的泣音,简直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与此同时,肖四方和徐诚心两个人的资料一起出现了W-1掌权人的桌面上。 身材微微发福,面貌威严的老人慢吞吞地看完后,伸出长满黑斑的手,轻轻扣了扣桌面。 “你说,监察局那些人都干什么吃的?” 被询问的秘书官掩饰下心头的恐惧,稳住声线道:“近年来都没有发生过意外,或许是疏忽了。” 老人笑了,干枯的声音低哑,令秘书官的双腿都打起摆子来。 “肖勤俭的事情才过去几年,怎么会这么大意呢?要是造反的是别人也就算了,这流民上百亿确实无法监管,可怎么连他的孩子都没看住呢?你分析分析,这会是什么原因?” 秘书官哪里知道是什么原因,当年林家以默许皇室插足原本独立自治的监察局为代价,狠下心切断与林翎的联系并且剥夺其二等居民的身份,保住了她和肖勤俭的命。为了向皇室表明已与林翎断绝关系的决心,林家每个人的活动轨迹都处在监控之下,尤其林家家主也就是林翎的父亲林遇,更是处在二十四小时监控下,上厕所左爱都在监管范围内,哪来的机会从中作梗? 因此他只能就事论事道:“林家人应该没有接触机会。” 老人眯起眼,好像没有听见他说的话,自顾自道:“你说,林遇那老狐狸会不会到现在都以为他女儿和女婿的死跟我有关?当年那场意外发生,消息传回来的时候,他看我那个眼神……简直是要造反啊。” 秘书官保持了沉默。 “林遇仗着监察局是他林家的一言堂,有制约皇室的能力,先是逼迫我放了他那个破坏规则的女儿和不知天高地厚的流民,在他女儿死了之后,又要挟我给他单独和外孙女在一起待着的机会,你说是不是那时候,他就把资源给出去了?嗯?” 秘书官硬着头皮开口:“林翎死后,那个小孩也被监管了五年之久,没有任何异常。” “你说的也有道理,当时那孩子才几岁?如果林遇当时就把资源给出去,那我们的人不可能发现不了。”老人似乎被说服了,转念又想起另一个人,“你说这件事,和岑薄会不会有关系?” 不等回答,他又自己否定掉了,“老糊涂了,这孩子虽然有越来越不听话的倾向,但还是个乖孩子,乖得很。” 秘书官冷汗涔涔,一颗心一沉再沉。 陛下越来越多疑了,竟然连他亲自带大的岑副院长都怀疑上了。 他现在对所有能够对皇室造成威胁的人,都饱含恶意! “你怎么不说话了?” 威严的目光扫了过来,秘书官打住自己的胡思乱想,连忙道:“对不起陛下,我实在觉得岑薄大人和这件事没有关联,一时没缓过神来。” 他的这个回答让老人还算满意,点点头叹息了一声:“是啊,既然和他们都没有关系,那就是338的问题了。这个星球,从以前就没划清楚二等居民和流民的界限,既然能养出一个肖勤俭,那再养出一个肖四方,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可能的。” “你说338的二等居民怎么就这么拎不清呢?” 这话说得危险了,秘书官惊骇抬头,后退一步直接跪了下来,“陛下慎重!338此次的行为虽有包庇之嫌,但星际公约现在没有完全废除,外城流民缴纳多倍学费即可进入内城进修,不限专业,这一点在上面写得清清楚楚,无论是肖四方还是肖勤俭,都是正经通过了考核入学的,不违法也不违规!” 老人嘶哑的笑声顿时充满整个房间,阴桀,渗人。 秘书官的额头贴着地面,紧紧闭着眼睛。 他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战栗。 “怎么怕成这样,我还没有狠心到为了两个流民就毁了整个星球。”老人摇摇头,“不过确实不能再放任338继续膨胀这种风气。” “唉,怎么这么想不开,非得把奴隶当人看了呢?” “还是日子过得太舒服,让他们有闲心去同情和理解流民了。” 他神经质地说个不停,没完没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腋下和后背都湿透了的秘书官才听到他吩咐的声音。 “你去吧,赶紧把这件事情解决了,省得我头疼。” 秘书官保持着跪姿没有起来,“您的意思是……彻底处理吗?” 上方传来一声嗤笑。 “杀了他们?你是怕林遇不造反给他递刀吗?两个流民而已,不至于的,当年肖勤俭多出色啊,最后还不是得回外城当个普通奴隶?挫挫他们的锐气,让他们知道流民和二等居民的差距就行。别再整出一起平权运动,我老了,实在经历不起第二次了。” “是。” 秘书官松了一口气,悄然起身退出去。 昏暗的房间里只剩下浑身上下散发这腐朽气息的掌权人,慢慢闭上了浑浊不堪的双眼。 作者有话要说:啊,我为什么要搞得这么复杂 我原来只想写一个无脑爽文的 第53章 斗士053 自强是改变命运最有效的途径, 没有之一。 至少这一刻,克瑞斯学院的学生们都是这么认为的。他们亲眼目睹肖四方和徐诚心用实力扭转流民口碑,从轻蔑到尊重亲身体会, 什么阶级差异, 此刻好像不存在了, 变成了单纯的因人而异。 流民们不都是那么无能下作的,正如二等居民们也不是个个都品德高尚。 克瑞斯学院学生内部,突然达成了前所未有的和谐, 年轻人们不再对彼此竖起敌对的尖刺,轻快地在校园里擦肩而过。 感觉世界都美好了很多。 当然, 也有那么一小部分人不这么觉得, 反而倍感日月无光。 比如段飞飞, 比如威利。 “跟流民和解?真是愚不可及!”威利在办公室发着脾气,钟爱的茶水都喝不下去了。 段飞飞阴着脸, 或者说自从陷害不成反被系主任责罚后, 她的脸就没转晴过, 此时当然是跟着冷哼,“都是那个肖四方搞出来的, 原来的徐诚心可没有这么多不三不四的念头,在传统机械老实得很呢!” 威利想想都糟心的不行,当时特里要是没把事情交给陈焕那个饭桶,早就除掉这祸根了! “不行,不能再让她继续破坏我们学院的氛围了。”他下定决心, 还是要趁早把人除掉, 不能再顾虑监察局了。“她那个弟弟肖八面,有没有什么可以入手的点?” 段飞飞一想起他就恨得牙痒痒,“没办法, 系主任那里盯得紧,我找不到机会。” 威利紧紧皱着眉头,“只能等下学期,趁野外实训的机会解决她了吗?” “那时间也太久了!”段飞飞愤恨不已。 威利何尝不觉得夜长梦多,可总不能在学院里下手,那不是自找死路么。 要是有一个能把她卷入是非的机会就好了…… 可上哪儿找这么个机会呢? 时间在安逸中飞快流逝。 期中考试过后,肖四方再次荣登战斗系、制造系双榜首,彻底粉碎还在校园论坛里低调流传的“运气论”。 普普通通全满分的肖八面则为成功蹭到了答疑机会欢天喜地,浑然不知自己已被信息学院的老师们“通缉”,甚至被他们查到了公共阅览室,全面埋伏摄像头后,只等他下一次露面,就抓个正着。 当然,这些事都和两个当事人没有什么直接关联,他们忙着呢,既要学习,又要给胖老板打工。 周三下午,姐弟俩难得一起去了一趟旧机仓库,一进门就被哭丧着脸的胖老板和黑瘦汉子怔住了。 肖八面小心地扫了四周一眼,发现原本除了周一每天都会增多的旧机,今天还保持着昨天晚上他离开时的样子。 反常,相当反常。 见到他们过来,胖老板无精打采地摆摆手,“先别忙,我有事情要宣布。” 肖四方心中升起不详的预感,果然,下一秒胖老板的话就验证了她的猜测。 “我们一直以来供货的二手市场主在异形人入侵那会儿遇难了,她老公接手生意后,到现在为止不到一个月,把整个产业败光了!” “之前给他们供货谈好一个月一付款,那个没用的王八蛋刚接手时正好应该给付第一笔货款,当时跟我们卖惨说他对整个业务还不熟悉,再加上发生战争后出现了损失,希望我们理解一下,通融一个月……” 胖老板咬牙切齿,“结果这个月该付货款的时候,他直接破产倒闭了!所以我们两个月的投入都拿不回来了!” “还不单单是这样。”黑瘦汉子疲惫地摇摇头,接过话头继续讲,“因为没有预料到最大的客户会破产,我们这段时间的投入太大,货物积压严重……再加上天网崩溃那段时间,我们基本把现钱都换成了防护罩和氧气,现在资金链也断了,贷款马上到期,还不上就麻烦了。” 肖四方:“……”总感觉这个走向似曾相识。 她回忆了好一会儿,终于在胖老板脸上找到了答案。当年这位老板不就是因为发展势头超前,没做好风险预判而破产的吗? 这是在同一个地方不断地摔倒啊。 “要是能在短期内把积压的这些货都卖出去就好了,那收回来的钱至少能把贷款先还上。”胖老板愁眉苦脸,“可除了那跑路的王八蛋,我们手上的散户又消耗不了多少,可怎么办啊。” 创业可真的太难了。 他的运气也真的太背了。 黑瘦汉子深吸了一口气,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要不然我先把房子卖了……” 胖老板:“不行!你就那么一间房,卖了住哪儿?!钱我来想办法,那个修理铺在我老婆的操持下也赚了不少,大不了我给她再打一顿!” 他语调悲壮,黑瘦汉子也感动了起来,“可是胖子,当初你愿意跟我合伙出来创业,不就是想向嫂子证明你还可以东山再起,想要提升家庭地位吗?” 胖老板悲痛道:“顾不了那么多了,先把钱弄来再说!” 四方八面:“……” 他们抱头痛哭的样子真的太惨了,哭到后来肖四方都开始不忍心,在心中盘算盘算自己的资产,开始打探他们的负债情况。 “贷款要还多少?” 胖老板红着眼睛答:“不多,就两百万,要不是那王八蛋跑了,收回来的货款直接就还上了。我们现在凑了六十万,还差一百四十万,可怎么都挤不出来了。” 一百四十万倒也不算多,可按照胖老板这创业水平,说不定又是一次悲剧的开始。 肖四方慎重提问:“如果这次贷款能解决,这些积压的货能处理掉吗?”现在传统机械的旧机都是八面在拆,而她只负责新兴机械的拆卸和维修,据她估算,B房仓库里至少屯了成本两百万的新兴机械,要是卖不掉,胖老板的本次创业还是只能以失败告终。 对此胖老板本人直叹气,还是黑瘦汉子捏了捏眉心,回答了她的问题。 “二手市场竞争激烈,除开一些散户基本都被两个平台包圆。我们和现在这个破产的市场主签订合同的时候,不可避免地在对家那里留下了名录。我们的客户破产后,对家也联系了我们,愿意以低于市价百分之三十的价格,帮我们清理库存……他们要趁火打劫,肯定是没办法建立正常的合作了。” 他苦笑:“所以要靠我们自己解决这些库存,根本不可能。” 肖四方疑惑:“你是说二手市场原来是由两个平台一起分摊的,既然是这样,那倒闭平台的客户这么快都被另一个平台吸收了吗?” 她这个问题问的奇怪,黑瘦汉子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就算是没被吸收,我们也没地方找这些客户,没有意义。” 胖老板点头:“对啊对啊。” “我们找不到他们,不能让他们来找我们吗?”肖四方只做过一些倒卖的小生意,对这种需要整体运营的程序不了解,单纯地提出自己的想法,“一个平台倒闭了,对常驻这些平台的用户来说应该是个大消息吧?趁这个机会,以平台倒闭库存积压急需清仓的名头,试试看把他们拉过来怎么样?” 两个老板的眼神都亮了一瞬,不过很快又暗淡了下来。 “那又是大笔的投入,要是我们能还上这次的贷款,那就能重新把这两百万贷出来,说不能还能试试……” “要不我还是卖房子吧?” “要不我还是给我老婆打一顿吧?” 两人同时开口,说完后相互之间又惺惺相惜起来。 肖四方心想做生意真复杂啊,余光瞄到弟弟手上套着的防护罩上。 虽然胖老板对他们和善的初衷是为了获取更多的利益,可不能否认他真的提供了帮助以及他的确是个相当不错的好人…… 在困难时得到了别人的帮助,理应在别人困难时予以回报。 肖四方做好决定,肃容道:“我有个同学,是元茂集团股东的女儿,最近正好打算找个项目投资,我帮你们问问她是不是有兴趣开发二手市场吧?” 两位老板一惊,面面相觑。 “真的,我和她是……好朋友。”肖四方面不改色朝满脸不信任的两人点头,“一百多万对她来说就是零花钱,我这就问问她,你们稍微等我一下。” 说完她拨了个通讯,镇定地走出去了。 胖老板张了张嘴,最后看向乖巧站在一边的八面,“她说的是真的?” 以肖八面对她的了解,十有八九是在做戏了,但他不愧为多年来和四方并肩作战的人物,当即露出忐忑的神情,委婉道:“她是有一个内城的好朋友,平时出手也很阔绰,但是不是那个什么股东的女儿,我也不知道。” 他说的半含半露,可信度反而高了。 胖老板拍了拍合伙人的肩膀,“我们等等?” 合伙人看着那个走出门去的背影,也怀抱着一丝希望点了点头。 门外的肖四方这次是真的打通了通讯,而且通讯对象也的的确确实卢意。 工具人也有尊严,她得知会人家一声。 正在和圆圆逛街的人突然接到这个通讯,又听完了前因后果,骂完“简直不做人”“恶心透顶”等常规话术后,起了兴趣。 “我可以真的投一点吗,感觉有前景的样子。” 小家子气的肖四方很愿意和人一起承担风险,当即同意了她的请求,“那我们一人一半吧,各出七十万,利润分成我去谈,要是赚钱了,也一人一半。” 卢意想想她和自家母亲谈判那样儿,觉得这人还算靠谱,于是欣然同意了。 七十万瞬间到账,肖四方重新走到了两个老板面前,在他们压抑着期待的目光里,告诉了他们这个喜讯。 “她答应了,并且直接把钱转给了我。但是她有一个要求,就是按照资金一比一分股,你们现在的资产加上她投的钱,综合在一起计算比例。” 前一句听的两人是心花怒放,后面就让人为难了。 胖老板面露豫色,“她只出钱不出人吧?纯粹的投资行为要按合伙人占比实在不合适,能不能再商量商量?” “那你们觉得怎么样合适,我跟她沟通。”肖四方本就是随口说了个条件,没打算争取利益,随便就把话抛了回去。 胖老板看向黑瘦汉子,后者沉吟片刻,道:“这样吧,一百四十万投资,按总资产百分之二十入股分红。她这算雪中送炭,我和胖子也都是实在人,这是我们能给出的最高条件了。再高的话,不如我自己去把房子卖了来填这笔贷款。” 肖四方考虑了一下,又问:“那以后要是规模扩大了呢?” “那就还是按这个比例追加投资款。” 肖四方又去看胖老板,后者连连点头,“听他的,他比我有主意。” 那就没有问题了。 肖四方装模作样地给卢意发了条信息,等了两分钟,就直接回复了焦急等待的两个老板。 “她说没问题。” 为了让他们安心,肖四方还特意强调了一句,“她不差钱的,你们也不要有太大的压力,要是资金不够,可以再让我联系她,主要还是稳妥点发展起来。” 说完就把钱转给了他们。 胖老板看着新鲜到手的一百四十万星币,激动地大力拍了拍她瘦弱的肩膀。 “你和小肖一样,都是我的福星!等着吧,这次我一定好好干,让那婆娘知道我永远都不会倒下!” 由于库存积压严重,在处理完之前,两位老板都不打算继续收破烂,因此肖四方二人只要把剩下没处理完的东西处理掉,就可以休息一段时间了。 在他们踏踏实实埋头苦干的时候,克瑞斯学院门口来了几个不速之客。 一行六个年轻男女,极为嚣张地拦住一个普通学生。 “听说你们学院已经堕落到和流民为伍了?” 被拦住的学生心理素质很高,好端端被一群人围住也没怯场,还莫名其妙地看了说话的人一眼,“堕落到和流民为伍……是什么意思?” 为首的男生挑眉,“装傻?克瑞斯学院的校园论坛可没加密只允许你们本学院的学生登陆,满天吹几个流民,你们可真出息。” 被拦住的学生一愣,随即好声好气解释:“那是因为他们真的厉害,我们只是承认了这一点而已。对于他人的优秀表示肯定,这点气度,我们克瑞斯学院的学生还是有的。” “噗——” 男生后面的几个人都笑出声来,其中一个女孩还伸出了白嫩的手指,直直地指向学院的铭牌,大肆嘲讽:“对他人的优秀表示肯定?我看是你们克瑞斯学院越来越不中用了,居然能被流民踩在脚底下!不过也是啊,在异形入侵的时候,咱们338十二学院就只有克瑞斯死了六十二个人,什么原因可想而知~” “你们不要太过分了!”被拦住的学生动了怒,周遭经过的其他几位同学也都赶了过来,和他站在一起,疑惑又警惕的看着这些生面孔。 “你们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六人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为首者翘起嘴角,“还能干什么,你们这些垃圾让二等居民没了面子,那我们就只好辛苦一些,来把场子找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1-19 21:23:35~2020-11-21 14:55: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三百年九含糖肾亏不治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以梦 30瓶;三百年九含糖肾亏不治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斗士054 六人直接在校门口动了手, 打伤了好几个学生,甚至把前来制止的门卫都打伤了。 保卫科的人离这里很近,没到一分钟就赶到了现场。 一群武装人员将他们团团围住, 为首的男生丝毫不见惊慌, 反而更嚣张了。 “克瑞斯真的已经没出息到这种程度, 打不过就叫武装人员上场?难怪是一届不如一届,排名一年年往下掉了。” 保卫科的人沉着脸,怒斥道:“处理打架斗殴事件是保卫科的职责所在, 你们是哪个学院的学生,为什么到我们学院来寻衅滋事!” 先前开口的女孩又娇娇嗲嗲的发话了, 双手的手指还娇羞地对了对, 轻轻按在胸前。“干嘛这么凶呀, 我们战斗系的学生只是比较直接而已,这叫挑战, 不是寻衅滋事~” “就算全天下战斗系的学生都比较直接, 可我又不是战斗系的学生!”最先被打的拦路男生吸完氧, 愤怒地跳起来,“你们凭什么对我下手?难道挑战一个非战斗人员, 就是你们战斗系的风采?” 女孩白了他一眼,“人家只是轻轻地推了你一下,你又没有受伤,干嘛跟一个女孩子这么计较!我向你道歉还不行吗,对——不——起——” 她说完, 其余五个人又哈哈笑了起来。 男生气个半死, “你们真是太不要脸了!真怀疑你们是不是真的受过教育,素质太低了!” “都跟你道歉了你还扯七扯八的,这才没意思吧?”女孩口齿伶俐地反驳了他, “肚量请大一点,好么?” “就是。”为首的男生一脸鄙夷,“比个女的还能哔哔,不丢人?哦,对不起,我忘记你们克瑞斯已经没有丢不丢人这种概念了。” 从来没见过上门撒泼还这么理直气壮的,别说年纪不大的学生们了,就连保卫科四五十岁的成年人也觉得忍无可忍。 “赶紧走,再不走别怪我们不客气了!这里是学院,不是你们挑事的地方!” 为首者耸耸肩,无所畏惧,“我们就是来挑事儿的,挑你们战斗系第一那个垃圾。刚才那小打小闹是我们下的战帖,你们赶紧通知人过来,我们可以打正规擂台赛。要是那个肮脏的流民不敢出来也不要紧,你们战斗系的一年级生也出来六个人,大家轮流上,要是你们的人能站到最后,我们下跪道歉。可要是不能……” 他吊起眉梢,“参赛的六个人就别厚着脸皮再上什么战斗系了,你们不配。” 嚣张,太嚣张了! “艹!怕他们吗?!有没有战斗系的同学,赶紧叫人!” “冷静点,他们敢说这些话,必定有所依仗……” “叫什么战斗系!他们来挑事的啊,说不定就要趁乱搞事情,赶紧通知院长吧。” “早通知了,门卫被打的第一时间,就有人往院长室去了,差不多也应该要来了。” 正在大家各执一词,七嘴八舌讨论的时候,威利和教务处其他几个老师就从校内走了出来。 威利板着一张脸,心里却乐开了花。 真是瞌睡了有人递枕头,他正想着怎么能早点除掉那个祸害,机会就来了。 走到让开来的人群中间,目光将前方傲慢的六个人全扫了一遍。 流里流气的,虽然年纪不大,但看起来不像学生…… 如果不是学生,那就算他想要顺理成章地借刀杀人,也不好办啊。 他没急着开口,跟在他身后的一个老师出声了:“你们是哪个学院的学生,做出这种事不怕被处分吗?” “老师——”为首男生拖着腔调,慢悠悠道:“我们刚才做的是不对,但目的就是为了见到你们,想要征求各位老师的同意,正式的和你们的学生切磋切磋。至于我们是哪个学院的,等上了擂台一定自报家门!” 发声的老师沉下脸,“要打友谊赛,也要你们有老师带队!不然出了什么事,我们怎么向你们的师长交代?无论做什么事都要有规矩,看在你们没有对我们的同学造成实际损伤的份上,现在马上离开,我们可以考虑不追究责任。” “哦~”那个女孩扒住为首男生的肩膀,从他身后朝老师团吐舌头,“你们是不是不敢迎战呀?不然那么多老师在,怎么还要担心出不出问题这种事?借口好烂~” 老师被激怒了,正要好好教育教育她,被威利拦下。 两鬓斑白的院长露出一贯的笑容,“战斗系的学生确实不能避战,既然你们一定要求,那就打吧。” “院长,这不合规矩!可不能中了他们的激将法!”后面几个老师都急了。 威利摆摆手,“切磋而已,要是有人上门挑衅,我们战斗系的学生都不敢应战,反而会折了大家的锐气。不过为了安全起见,让人去请岑副院过来做个见证吧。” 叫岑薄到场? 老师们心里稍稍放松,有这位在,确实出不了什么乱子。 他们的不反对令威利脸上的笑容都真实了几分。 这一次可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从口风看,这六个人本来就是冲着肖四方来的,要是他们能赢,多半是要直接在台上把肖四方给了结掉的,要是他们输了,那更好,他背地里除掉肖四方就有人背锅了。 至于岑副院在场会不会使本来可能死在擂台上的肖四方幸存下来……擂台上拳脚无眼,这些人随便爆发一下能量热焰,他肯定来不及救人。 心里算盘打完,他又装模作样强调:“友谊赛不是生死战,你们要是下手重了,就别怪我们这些老师以大欺小了。” 为首的男生复杂地看了他一眼,缓缓扯开嘴角:“当然,我们还要上学呢,可不想没成年就上星际法庭。” 事情就这么敲定了,威利让其中一个老师去通知战斗系主任安排这次比赛,他自己亲自带着六人去了实战楼。 楼顶的岑薄被打扰时正在给信使01刷价值不菲的机甲防护漆,小心翼翼地涂完一个方向并且收回到罩子里,他才起身去开了门。 上门来请他的老师条理清晰地复述完整个经过,略带无奈地总结道:“院长有他的考量,只能辛苦您等会多费心了。” 岑薄官方微笑,“我会尽力的。” 被打扰的不快一扫而空。 虽然是友谊赛,但对于参赛的两个学员来说,可没有什么友谊第一比赛第二的说法,输了就是丢脸,就是低人一头。 再加上对方是主动上门挑衅,简直是把克瑞斯学院的脸面按在地上摩擦,要想扳回一城,就只能赢,而且还要赢得漂亮。 战斗系主任仔细思索后,最终还是按照实战成绩从前到后选了前六个。 不能让输的可能出现! 被紧急召唤回学院的肖四方在路上就从徐诚心转发给她的帖子里了解完了前因后果,强大的直觉告诉她这件事可能没那么简单。 这些人特意到学院挑衅,并且逼她出战,难道就为了显一显他们的威风? 显然不可能,十有八/九是别有用心。 肖四方想起废墟星被打晕扔掉的经历,果断选择在赛前联系真正的富婆,借了一只防护罩。 她可以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牺牲在战场上,但不能无谓的死于各种阴谋。 实战楼。 宽敞的大门已被完全封闭起来,门口还守了两位战斗系的学长,门外是乌泱泱一大片前来喊阵助威(看个热闹)的吃瓜群众。 她费力地从人群中挤到前面时,还有人殷切地嘱咐她。 “加油啊,让他们知道你的厉害!” “多留个心眼,这些人看起来不像遵守比赛规则的人!” “放开打,岑爸爸是属于你的!” “放屁,你胡说什么呢?” “就是就是,圣父大人明明是属于我们每个人的!” “唉别打我,我一时着急说错了,我是想说岑爸爸属于我们克瑞斯!幸运也属于我们克瑞斯!我们一定行!” “这还差不多……” 一歪三千里。 肖四方成功在学长面前露了脸,被放进门。 楼外人声鼎沸,里面的人也不遑多让,闹腾腾地坐在观战席上。 实战楼中心的擂台上站着一群人,远远看去特别渺小。 双方参赛人员各六名,外加五个战斗系的老师,一个院长,一个……圣父大人。 肖四方入队时偷偷瞄了瞄出现在这里好像不太合时宜的男人,后者敏锐地察觉到她的目光,回了一个上翘的嘴角。 放开玩。 聪慧的肖四方领悟到了他的意思。 参赛人员中眼熟的有好几位,比如屈居第二的盛夏,再比如最近常有联系的鲁达,再再比如名字巨好听的白雪。 见她到了,原本站在盛夏旁边的白雪就走了过来,温柔地说:“赶来很急吗,你都出汗了,要不要喝点水?” 人好好看,声音好好听,性格也好好好优秀。 不愧是白雪。 洁白的手帕递过来,肖四方有些害羞地拒绝了,“会把你的手帕弄脏的。” 白雪失笑,亲自给她擦了擦额头的汗,“没关系的,等会儿要加油哦。” “好的!”此刻的肖四方充满了斗志。 或许是出于嫉妒心理,对面的女孩阴阳怪气地嚷嚷起来:“哎呀,又是擦汗又是喂水,知道的人说你是来参加比赛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啦啦队呢~” 白雪战力虽高,人却是斯文人,被她这么一说立即涨红了脸。 “是哦,她确实和啦啦队的女孩子们一样又漂亮性格又好~” 软而响亮的声音从擂台上响起,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擂台当中的几人身上。 肖四方盯着那个女孩,嘴巴开合,咬字清晰:“你真是见识短浅,难道你认为战斗系厉害的女孩子,都像你和我一样粗鲁善妒又心胸狭窄嘛。” 热闹的四周一静。 “你!”女孩一直自诩美貌大方,事实上也从未遭受过任何直指人身的抨击,这两句骂的她够呛。 想要说回去吧,人家都自己说自己粗鲁善妒又心胸狭窄了,她还能说什么?! 和她一伙的其余几个人哪能看她这么被欺负,为首的男生冷哼道:“娇娇,何必跟一个没教养的流民置气,拉低档次么这不是?” “好吧,原来你们有教养的人就是这样冲到人家学院门口,擅自打伤同学们,不择手段逼别人陪你们过招,就是不知道礼貌地下一个战书递一张拜帖哦。”肖四方认真地凝视他,“真有教养呀,我一定向你们学习,争取早日成为不拉低你们档次的人。” 她天生的绵软声线加上后天自学成才阴阳怪气水平,杀伤力无限翻番,观看席上的同学们激动了! 说得好,噎死他们! 刚才还在嘴炮上立于不败之地的娇娇炸了:“你好装啊,声音扭成这样也不怕拐着嗓子,这么矫揉造作的人,我今天也是第一次开眼呢。” 话不多的鲁达听不下去了,阴阳怪气是事实,但肖四方的声音一直都是这样的! 他正要开口制止这种没营养的垃圾话,可平时基本不和大家交流的肖四方就跟开了闸的洪水似的,根本停不下来。 “对不起嘛,我不是很会说话,是我惹你生气了吗?你不要生气好不好,我可以改的。或者你教教我嘛,要怎么样发声,才可以像你一样一点也不装,一点也不矫揉造作的发出这样难听的声音呢?” 娇娇瞪大了眼睛,白嫩的手指指不动了,放在胸前的姿势也维持不住了。 另外四个人纷纷上前助阵。 “没想到克瑞斯学院的老师就这么看着你们的学生口出恶言,而不制止!” 肖四方:“不可以这样的,小孩子吵架大人是不可以插手的。” “你很嚣张啊,等会比赛场上希望你还能这么嚣张,可千万别哭!” 肖四方:“好嘛,那我不哭,我让你哭好了。” “你他妈找死!” 肖四方:“怎么可以说脏话,你好没教养哦,拉低我的档次。” “算了别跟她说了,被疯子咬了难道还要咬回去?” 闻言,肖四方立即捂住嘴,“惊慌”地看向身边的白雪。 后者忍俊不禁,配合道:“没关系,现在不理这些疯子还来得及。” 群众痴呆,为这以一敌六的胜利深深折服。 原来流民同学平时不说话,是为了给他们留一个没有压迫,自由喘息的空间啊! 岑薄八风不动的笑容加深,直至露出一点点洁白的牙齿。 可爱。 第55章 斗士055 擂台赛采取车轮式对战法, 双方六人依次上台,输者下场换人,最后坚守在台上的一方获胜。 战斗系主任经过考量, 决定将肖四方放在第三个出场, 盛夏最后。 如果对方只是嘴巴利索, 那么到肖四方这里就可以结束战斗,如果对方真的实力强劲,那么中间的肖四方也可以打乱对方节奏, 再由盛夏抄底,万无一失。 按照打擂规矩, 双方鞠躬致意后, 台上人群散开, 只留两个首发人员,以及裁判员岑薄。 台上的两个人都很不起眼, 第一轮更多在于试探对方实力, 战斗系主任直接让第六名上去了。 岑薄在观众席男男女女疯狂的尖叫声中挥了挥某个老师交给他的小红旗。 “敬礼。” 克瑞斯方的学生上前一步, 抱拳:“克瑞斯学院战斗系一年级生,腾云。” 对面的人懒懒一拱手, “考伊斯学院战斗系一年级生,陆海生。” 学院名称一爆出来,场内的学生包括老师神色都沉重了起来。 “居然是考伊斯的!” “悬了悬了!” “还没开打呢,别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啊……” 考伊斯学院怎么了吗? 肖四方不解,旁边的白雪低声为她解释:“考伊斯去年排名第三, 近些年一直都是第三, 虽然没拿过第一,但它是内城十二学院中唯一一所排名从来没掉出过前三的学院。如果这六个人在考伊斯排名前十的话……我们要赢不容易。” 原来如此。 肖四方明白了。 红色的小旗帜在两人中间又挥了一下,岑薄温和的嗓音让整个战场重新安静下来。 “预备, 开始。” 擂台上的两人双目一凝,直接纠缠在了一起。 腾云很瘦,近乎骷髅架子那种瘦,但他练的却是拳法,也不走灵巧路线,十分刚猛。 两人一交手,陆海生的神色就变了。 和预想中的不同,这个人一点都不弱!如果那个流民比这样的人都强,那么今天要想达成目的,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上门挑衅,我还以为你们能有多厉害。”腾云一拳砸碎他的锁骨,“别走神了,再不出全力你就输了!” 陆海生面色一白,双手呈爪反抓向腾云,趁着他闪避的功夫迅速拉开距离。 重新拥有了空间,陆海生抓回一点节奏,一双腿又快有准,两人缠在一起,一时间不分高下。 看得围观群众们揪心不已,白雪挽着肖四方的手,也慢慢地收紧了几分。 最终腾云以微弱的优势取得了胜利,顽强地站在了台上。 岑薄把旗帜换到胜利者所在的方向,高举起来,“克瑞斯学院胜。” 在一片欢呼声中,腾云勉强咧了咧嘴。 “腾云下来,白雪上去。”系主任做出决定。 腾云:“老师,我还可以再消耗一个人!” 系主任摇头,“不能影响上课,赶紧下来。” 擂台上留下了几滴陆海生吐出来的血,鲜艳刺目,扎得娇娇眼中冒火,直接跳上擂台。 白雪深吸一口气,松开肖四方的胳膊。 “是你啊。”娇娇撇嘴,故意激怒她,“连吵架都不会,打架能行吗?我看你拥护者好像很多的样子,要是我不小心把你的脸打坏了,你说他们还会这么喜欢你吗?” 白雪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你可以试试。” 白雪没生气,观众席上大喊着“女神加油”的同学们却被激怒了。 “哪里来的丑八怪,嫉妒心这么强!” “人丑就算了,嘴巴还这么臭,考伊斯的同学也太可怜了吧,居然要和这种人生活在一个校园里。” “女神冲啊啊啊,打死她——” 娇娇听着那么多人骂她,鼻子都气歪了。 “你不要脸,居然发动别人一起对付……” “我”字还没说出来,红色的小旗子挥了挥,受人爱戴的圣父大人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打断了别人的输出,笑盈盈的。 “敬礼。” 娇娇一口气卡死,面色通红,而白雪仙气飘飘地抱拳施礼,两相对比,云泥之别。 当旗帜第二次挥下,喉咙口梗了一口血的娇娇上手就朝白雪抓去,腿也没闲着,直接踢人腹部,整体看起来比陆海生要强上几分。 白雪的战斗方式和她的人很像,不动声色注力万钧,动作行云流水,打得又强又好看。 是人都有脾气,白雪没有被激怒,心里却也不好受。那些胡搅蛮缠的话她说不出口,真打起来就不可能放过这个报仇的机会。 她的心眼可不算大! 白雪冷静从容,完全克制了急躁的娇娇,揪住她大开大合的破绽猛攻,竟然没受什么伤就把人直接从擂台上甩了下去。 观众席上欢呼一片,肖四方也激动地握起了拳头。 真不愧是白雪! 战斗系主任嘴角也稍微弯了起来,对这一场打得是相当满意。 六人中为首的男生瞪了狼狈的娇娇一眼,把另一个要上去的女生拉下来,“换人,埃文上!” 其余四人包括鼻青脸肿的娇娇都露出了惊讶的神情,埃文本人倒是没什么异样,让他上,他就上去了。 克瑞斯学院这边的学生看他们把原本要上台的女生换下来,纷纷不满起来。 “肯定换了厉害的来对付我们女神了,男人打女人,真不要脸。” “就是,这个人一看就不是会怜香惜玉的类型!” “喂喂喂,女神也不是吃素的好吗?说不定还能再打一个呢!” “加油啊女神——” 群众们打量埃文的时候,白雪也在打量他。 这人身材敦实,皮肤黝黑,下肢格外发达,走的应该是力量路线,对面临阵换人又证明这个人实力不弱,换他十成十是要迅速解决掉自己。 而她刚才消耗了不少体力,也有轻微受伤,恐怕不是他的对手。 既然如此…… 白雪心中有了决断,他们想尽快结束,那她就偏不能让他们如愿,能拖多久是多久! 开战后,埃文的攻势果然如意料中迅猛,实力更是超出预计的强劲,要不是她本就存着拖延时间的心理只想后退,这人方才攻来的第一记就能让她吃个大苦头。 埃文哼了一声:“躲?” 随着话音落下,他竟是瞬间加快了速度,敏捷地堵住了白雪的后路,横手一劈砍在面前那条纤细的手臂上。 剧痛传来,白雪银牙一咬,硬生生忍住痛呼,双腿下铲,直击他脚踝。 这一次反击也出乎了埃文的意料,他惊讶于这个看起来娴静柔和的女孩皮下的坚忍,动作一顿,原本可轻松避过的身体只能擦着她的脚跃到另一边,两人再度拉出距离。 埃文眸色变深,不再隐藏实力,眨眼间攻至白雪身前,丝毫不弱于腿上功夫的拳头直奔女孩面部。 白雪没能完全闪开,白皙的皮肤瞬间泛紫发肿! 实力差距悬殊,短短几招后,纤细的女孩就被一脚踢中腹部,整个人倒飞出去。 “嘶——” 事情发生的太快,观众席上的有些人都紧张地站了起来! 白雪吐出一口血,咬紧牙关试图翻身再战,可她的身体根本不听使唤,连转体都做不到。 预想中砸向地面的疼痛并没有来袭,她被一个并不宽广的怀抱接住,轻轻地落在地上。 她艰难地抬起头,还没看清来人的脸,一瓶氧气率先塞到了她的嘴里。 软糯的声音焦急地在上面传来,“快吸,止痛。” 白雪想说自己除了痛点,其实也没必要这么着急吸氧,可吸嘴堵住了她的声音,无奈之下只能配合着先进行修复。 “我来吧。” 一个老师上前,把人抱下擂台。 在座的所有老师都没料到,包括战斗系主任也没想到对方第三位出战的男孩居然会有这么强的实力,一分钟不到就让白雪下台,还把她伤得不轻! 战斗系主任有些后悔没把鲁达放在第三位,肖四方作为流民,以速度和技巧取胜,身体强度还是太低了,未必扛得下这个速度也很快的对手。 原本还能换一换,可她都上了擂台,没办法更改了! 因此,他只能提醒道:“肖四方,小心为上!” 台上的肖四方活动活动筋骨,双眼盯着埃文,语气坚定:“老师放心,我一定给白雪报仇!” 系主任:“……” 谁让你报仇?!我是让你打不过赶紧投降省得你那不堪一击的身体碎成稀巴烂! 岑薄举起小旗帜,借此掩面藏住上翘的嘴角。 这孩子真逗,呵呵。 “预备,开始。” 口令一响,擂台两侧的人同时向前冲去,竟是打了同一个主意,要速战速决! 两人交手的瞬间,擂台下的五人同时露出了笑容,然后……僵住。 肖四方结束假动作,虚晃一个身形,整个人软成一条绳子,以一种极为诡异的姿势贴着埃文扫来的腿滑到另一面,五指紧握成拳,砸向他的膝关节。 埃文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对手,无论使出多大的力道,她都能像一团狗皮膏药似的纠缠住你的攻势,让你的每一招都像打在棉絮上,伤不到她半分。 力量落空,引以为傲的速度也赶不上对方,就像置身泥潭,动作被封锁,而烂泥却无处不在。 肖四方很生气,看着白雪被打比她自己被打还要难受。 那可是白雪啊,怎么可以被这么粗鲁的对待! 膝关节,尾椎骨,下阴,喉结! 招招狠辣,看得四周同学们头皮发麻。 最终,肖四方用出众人熟悉的抱摔,将人砸在地上,再飞起一脚将其踹落擂台! 鸦雀无声。 肖四方重重吐出一口气,调动全身每一块肌肉的感觉很是疲惫,她得缓缓。 志在必得五人组终于回过神来,不敢置信地看着因为疼痛而昏迷过去的埃文。 埃文怎么可能解决不了一个流民,还被她用了短短两分钟就打成这样! 这样下去,他们这次过来岂不是非但没能把这个流民踩回到尘埃里,还加倍树立了他们的信心吗? 不行,任务可以失败,但不能以这样的方式失败! 岑薄举起了小旗帜,已经收敛起笑意的眼睛平静地看着台下。 “克瑞斯学院胜,下一位。” 为首者的喉结滚了滚,挥手让人去把埃文扶起来,自己跳上擂台。 已经恢复过来的娇娇伸手拉了他一下,然而只擦过了他的衣角就又垂了下去。 她的脑子里嗡嗡作响,整个人微微发起抖来。 兴奋起来的克瑞斯学生疯狂挥舞着拳头,呐喊嘶吼,在校园论坛实时转播现场的那批人也暂停了回帖,为学院加油。 “就这样把他们打穿!” “四方!必胜!四方!必胜!” 为首的男生捏了捏垂在身侧的手,才略显僵硬的做了个抱拳的动作。 “……考伊斯学院,菲利。” 他的表情和下方其余几人的表情如出一辙,压抑,阴沉,破釜沉舟,视死如归。 不对劲。 肖四方看着他的脸,忽然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鲜红的小旗帜晃了晃,轻飘飘挥下。 菲利直接冲了过来,他的速度很快,整体应该比埃文更强,但不是不能应对。 肖四方闪开后,以为经历过这一番分析后自己能够放松下来,可不知道为什么更紧张了,手心一片滑腻,巨大的危机感厚重地从头罩下。 没有什么能比命重要,她选择相信直觉! 误判就误判,大不了就是被嘲笑擂台赛也怕死还开防护罩而已。 然而防护罩刚刚打开,一股苍白的热焰就从擦身而过的菲利身上燃起,猛然爆开。 “啊——” 可怕的一幕令观众席上的学生们纷纷大叫起来。 战斗系主任更是直接冲向擂台,糟了,要出大事了! 月白的弧光伴随着能量波动层层堆叠,冰蓝色的光圈瞬间吞没白色热焰,将其密不透风地包裹起来。 两道能量波动同时发生产生,强光褪去,擂台上的肖四方完好地被包裹在防护罩里,原本站在擂台最边缘的岑薄此刻站在菲利和肖四方中间,瘦削有力的手指微微弯曲,源源不断地导出能量热焰。 不远处的地面上,孤零零地躺着一只雪白的手套。 系主任刹住车,狠狠松了口气。 岑薄一边控制着爆发的菲利,一边朝下方的五人看去。 没来得及反应的几个老师脑子一冷,随即朝那五个人扑去,瞬间将其制服! 白色的能量体逐渐势弱,直至消失。 肖四方不着痕迹地往圣父大人背后挪了几步,她就说一定有阴谋吧! 岑薄收回手,浑身脱色、双腿打颤的菲利自撤走的能量后显露出来。 四周仍有学生害怕地呼喊,整个会场乱成一团。 “没事了。” 温润的声线轻轻拂过慌乱的学生们心头,带着一股难以抗拒的力量,令他们闭上嘴巴,睁大眼睛重新正视擂台中心。 他们的同学没事,在人员密集的公共场合动用能量热焰的暴徒也已经被控制住,那恐怖的一幕已经结束了。 学生们安静下来,有序地坐回到原来的位置上。 从始至终都没挪窝的威利心中直道可惜,不但把偷携带了防护罩的肖四方骂了一遍,连出手及时的岑薄也被他好一番诅咒。 该死,他的计划又夭折了! 当然,面上是不可能显露半分真实情绪的。 他故作震怒,用一种恍然大悟的语气吼道:“你们不是考伊斯学院的学生!你们到底是谁?!” 没有人会回答他的问题,菲利六人孤注一掷失败,绝望封住了他们的喉咙。 彻底失败了,从埃文失手后他们就不可能再活得下去了。 娇娇怕了,怕得要命,她慌张地去看自己的同伴,克瑞斯学院的老师和学生,最后落在微微蹙着眉头的岑薄身上,寂灭的眼里终于闪过一丝希望。 她试图挣脱桎梏朝岑薄靠近,“圣父大人,我们不是自愿的,是……” 自喉咙涌上的血液打断了她的话,突然发力挣开了束缚的一位同伴将超合金刀刺进了她的喉咙,软成一瘫液体的曷金渗入温热的血肉,瞬间蔓延至心脏锁死。 下一秒,她睁着惊惧和犹带侥幸的眼睛倒下了,到死也不敢相信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 怎么会死呢,明明只要让那个流民输得难看一些,就圆满地完成任务了啊…… 闭口不言尸体般沉默的五人被老师们结实地捆绑住,学生们在其余老师的安排下无声退场,发生了太多意外的现场也在第一时间准备清扫。 稍稍好转的白雪在盛夏的搀扶下站起来,目光放远,看到肖四方关了防护罩,正打算要她过来问问是不是有伤到哪里,就见人没直接下擂台,跑了几步把地上的手套捡起来拍了拍,再跑回来,戳了戳背朝着她在听威利院长说话的岑副院长,把手套递了过去。 “我仔细观察过,没有弄脏。”肖四方对自己的眼神很有信心,“可以放心使用。” “……” 每一寸骨肉都长得恰到好处的手接过手套,岑薄自然地朝她眨了一下眼睛,“谢谢。” 肖四方清醒了,后退两步给他行了个大礼,严肃道:“不用谢,这是我的荣幸!” 前后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衔接的极其自然毫无破绽。 白雪:“……” 外城人待人接物,都是这么率性自然,面对圣父大人这种高不可攀的人物,也都落落大方毫不露怯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外城人:不是的 PS:我把文名改回《缺氧时代》了,反正点击也少,那就用我最喜欢的名字,让自己开心开心 感谢在2020-11-21 14:55:55~2020-11-22 10:53: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深海魷魚、谷雨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6章 斗士056 “你好一点了吗?”下意识去捡东西的肖四方远离总是让人鬼迷心窍的圣父大人, 自己跑到白雪身边,关心地问。 肿着脸依然不减美貌的女孩摇了摇头,漂亮的剪水眸温柔地看着她, “我没什么的, 你有受伤吗?” “还没来得及受伤。”肖四方说着, 看了搀着人的盛夏一眼,俊秀的年轻人耳根一红,到底没松手。 实战场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 他们几个参赛人员反而和老师们一起落在最后。 系主任已经把这件事上报给监察局,接下来只要好好看管这五个活人一具尸体, 等上面的人前来接手, 这件事就算告一段落了。 选择性有眼色的肖四方和她命中注定不能拥有的白雪又相互关怀了几句, 往后退了退。 鲁达拍拍她的肩膀,和她搭话:“你知道这些人冲你来的?还特意带上了防护罩。” “就是直觉, 我来的路上徐学长给我发了整件事的前因后果, 好像就是特意来找我麻烦的。总之有备无患嘛, 我就管卢意借了一只,结果真的用上了。” 想想防护罩的价格她都心疼, 总资产一共也没多少,最近花钱怎么都是几十万上百万出去的呢? 太大手大脚了! 鲁达点点头,环顾四周一眼,目光停留在一脸严肃和岑副院说话的威利身上,迅速地收回来, 矮下身体压低声音道:“你要小心威利, 我总觉得这件事和他有关。” 本来像这种无法证明身份的学生就不应该放进校园里,可威利找遍了借口,还配合他们举办了这一场擂台赛。 要说他没鬼, 打死鲁达都不信。 肖四方嗯了一声,她一直有在小心院长,从院长今天的表现看来,他也确实不想打算放过自己了的样子……有点烦人。 “对了,你的身体强度是不是赶上来不少,今天的发挥比期中考那次还要好一点?” “身体强度是有在提升啦,不过并没有一下子提高多少,无论是骨骼皮肉还是耐力,仍旧是拖后腿的致命伤……最近训练强度倒是比较高,我和卢意五点就起床了,会趁着没人在宿舍楼的空地上练一会儿,晚上睡觉前也会看时间安排打一两场。” 那场入侵抵御战结束后,为了尽快提升实力,她给自己制定了更加严苛的学习计划,每天除了保证五个半小时的睡眠,干巴巴的知识学习都尽可能分摊到走路吃饭等时段上,争取出更多的时间训练以及研究实战技巧。 被卢意发现后,很多单人的训练就改成了双人对打,更有效率了。 对于自己的努力肖四方很是坦荡,在鲁达的追问下还无私地分享出了时间表,再加上两人同为战斗系与制造系两大专业的学生让她生出惺惺相惜之感,特意又加了几句。 “制造系的内容比较复杂,记忆点相对凌乱,纯粹死记硬背下来的知识点在我们的记忆曲线里保存不了多久,所以得辅助对应的实物资料加强认知,自然记忆。就比如我们最熟悉的曷金,它的固体形态和液化标准完全可以结合对战异形时经验,根据血量面积,入射点,扩散范围等等进行意识补充,就永远都不会忘记了。” “再比如化合产物油细塑材,它是最受欢迎的隔离物,无论是星际飞船的防腐蚀层,还是传统机械的绝缘板,都在它的应用范围内,那么就可以根据通用环境来联想记忆其特性……” 鲁达:“……” 对不起,他只知道超合金刀的原材料是曷金,但从来不知道什么血量面积入射点扩散范围,也并不知道油细塑材原来是个隔离物,甚至他根本不想去加深什么记忆曲线,他只是一个简简单单不花里胡哨的辅修生,没打算按照制造系主修生的课业难度来刁难自己。 真的,没有。 肖四方踏出实战楼时,威利还在痛心疾首地向岑薄表示自责。 “是我考虑不周,还好有您在,不然这次的事情我是难辞其咎啊……” 垃圾。 肖四方在心中呸完,就被一直等在外面的室友和肖八面徐诚心围住了。 “四方你没事吧?” “听说那几个人是专业的杀手,真的吗?!” “这些人是不是有病啊,这么折腾。” “防护罩的钱别忘记转我,你用了吧?别想占我便宜……” “唉,这有第一次会不会还有第二次啊?” 肖四方手忙脚乱地转了钱,拍了拍惯会杞人忧天的八面,一行人热热闹闹地回去了。 回到寝室先洗了个澡,再出去的时候室友们又刷起了论坛,边刷还边交流。 “为了以防万一,考伊斯学院那边的老师还是过来确认了,果然不是他们学院的学生。” “想想也是吧,上门挑衅还直接动手打人,就算打赢了回去肯定也要被处分,哪个学生这么傻?” “我看论坛上有个分析没写错,这些人应该是极度仇视流民组织派来的,目的就是把四方给咔嚓了,只是没想到会被反咔嚓而已。” “四方你洗好了?我的天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哪里来的这么大毅力,能把每件事都做的这么好吗?” 室友们暂时放下论坛,纷纷转头期待地看着她。 “第一没有每件事都做好,第二……”肖四方看看没心没肺的五位流民室友,把挂在自制桌面小架子上的一串手链拿起来戴上,欣赏了一会儿才道:“为了证明我们并没有那么差,然后争取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 众人干笑,偷偷看了卢意一眼,见她没露出什么鄙夷或者厌恶的表情,才有人开口。 “四方,平权运动都没争取到公平竞争的机会。” 言下之意,一群人都不行,一个人就更不可能了。 肖四方不以为意,“那是因为平权运动的出发点不对,为什么要用以低人一等的身份去抗争呢?为什么要通过改变二等居民的意识,靠让他们理解我们被剥削的程度,来为自己争取权益?既然目标是平权,那争取权力的同时必然也要以相当的责任义务去要求自己,只要我们自己强大了,二等居民又凭什么看不起我们?” 肖四方看看有点懵的室友,又补充了一句:“当然啦,平权运动的牺牲也是有价值的,不然也就没有能够走出新路线的我们了。” 啪! 卢意拍桌子,竟然是她第一个站出来表示赞同:“说得好,知道我们为什么这么讨厌流民吗?还不是因为你们屁用没有还要消耗资源!” 看她这么理直气壮大义凛然,肖四方却并没有对她的赞同表示感谢,反而皮笑肉不笑地咧了一下嘴,“是嘛,那你又知不知道为什么我们这么没用呢?一切向上进取的机会都被全面压迫,任凭我们多么吃苦耐劳愿意拼搏,都没有用呢。” 卢意一噎,随即又道:“怎么会没用,你不是就出头了吗?” “那你知道,要有多少资源的集中积累,才有了这样一个我吗?我们的抗争比你想象中要难无数倍。” 卢意想起了上次她们吵架的事情,那一次是因为低估了流民的能力而争吵,这一次却是因为高估了流民的可能而争执吗? “不过你也没必要深想,我们会付出我们的努力,你自然也有你要承担的责任不是嘛?” 肖四方并不介意她的不理解,她一直都不需要内城人的理解。 气氛凝滞了,艾达缓过来后打了个圆场,“你们知道废墟星开放的事情不?” “什么开放呀?”肖四方立刻被吸引了。 没想到还真有个不知道的,艾达赶紧朝她招手,“无论是新闻还是校园论坛,都讨论了好几天了,你看……” 屏幕上密密麻麻一大片内容,肖四方花了两分钟时间,才从头到尾看完了。 星际统一成立了异形猎杀者佣兵协会,只要在协会里注册领取徽章,就可以到任意一颗废墟星进行猎杀活动了。而每一颗废墟星上都已经建造了一个回收处,回收异形的同时具备一定的救援能力,安全方面也不是完全无依无靠。 最重要的一点是,猎杀异形是有偿的。 “每杀死或捕捉一只异形,都可以得到对应的奖励。” 她心动了,有想法了。 艾达看她那样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了,翻了个白眼,“你不行的,二等居民才有资格。” 肖四方的视线利剑一样射向卢意,语气微微带着讨好,“你想要这个奖励嘛,用自己的双手去获得成就!” 卢意:“……”拜托,她们刚才还在争吵吧,再怎么就事论事,这么快转变态度就不尴尬吗? 而且刚刚对她态度那么差,现在就又想利用她,门都没有! “不想,我一点都不想。” 肖四方失落了,但也没失落太久,没有卢意还有胖老板,她出力胖老板出面,合作无间。 至于一个人独自寻找和对付异形需要面对多么大的风险,她暂时还没考虑到。 见气氛已经缓和完毕,艾达把屏幕切回了讨论那六个“杀手”的帖子里,争分夺秒地爬起楼层。 “这件事越闹越大了唉,新闻都出来了。”她念起楼主截图贴在帖子里的新闻概要,“某一高校遭六名年轻男女入侵,其目的或为诛杀流民,具体情况监察局正全力调查中。” “闹大吧,闹得越大越好。”娜拉简直要为内城发达的媒体鼓掌,“众所周知了,看那个不法组织还敢不敢对流民下手!” 肖四方垂眸想了想,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真的只是一个仇视流民的组织吗?威利找上他们的?监察局能查出背后的东西来吗? 主星帝宫。 一个身材瘦长,模样清癯的白发老人恭恭敬敬地朝着王座上的人行礼,然后将手中的东西呈了上去。 “请陛下过目。” 珍贵的纸质文件铺在面前的托盘上,一副昏昏欲睡模样的皇帝睁开混浊的眼睛,摆摆手,“你个老东西,什么小事你自己处理了就行,何必烦到我跟前来。监察星离主星可不算近,你也是精神好,有劲头来回跑。” 林遇保持半跪的姿势不变,声若洪钟:“事关您的秘书官,因此还需陛下定夺。” 老皇帝眼皮一跳,利剑般剐向已经软了手脚的秘书官。 “怎么回事?” 秘书官自己还没收到派去的那六人的消息,焦急忙慌等着呢,哪里想得到监察局先找上门来了。 单论这速度和效率,难怪陛下忌惮! 他当然不能承认,认了就是终身□□,只能咬死声称自己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搏一线生机。 林遇不卑不亢,双手示向那份文件,“陛下看一看,就清楚了。” 他姿态恭敬谦卑,做法却很强硬,只当听不出皇帝的意思,坚持咬着不放。 开玩笑,他怎么可能放过!这二十多年监察局一退再退,这个早该入土的老怪物还得寸进尺,兔子逼急了还要咬人呢,真当他们林家是死的?! 老皇帝扯了扯嘴角,随手翻了一页,而后闭上眼睛。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啊。 “我还以为什么事能让你大动干戈,原来是你的外孙女出了差错……只是,你们不是已经断绝关系了吗?还是不要牵扯太多为好吧?” 手底下的人太蠢,做事首尾留下的证据太多,开脱不了,索性认了,然后先发制人。 “陛下,通知监察局的是学院不是个人,我不是来为一个普通学生讨公道,而是来向您要个可以让学院接受的答复。” 冠冕堂皇的说辞都把老皇帝气笑了,“原来是我小心眼,过于在意了。但是林遇啊,你是知道我的政见的,资源分散对于我们抵御异形是天大的不利,所以流民永远不能出头。这事儿就是我让办的,不过我没想伤你的外孙女,只想给她一个教训,也让其他流民看看,知道他们再怎么反抗也越不过二等居民去……目的还是为了社会稳定,别人不理解,你身为监察局的负责人,总该理解我的。” 林遇看都没看他,重复道:“陛下仁德,属下愚昧,只想要个答复,好好把这事儿了结。” 油盐不进,不知所谓! 老皇帝压着怒火,不断在心里重复现在还不到时候,勉强维持住语气道:“行了行了,你不就是想要个承诺吗,我答应你,以后让他们都离你外孙女远远的,好不好?” 林遇终于抬起头,“陛下,我林家小辈没有女孩,何来的外孙女?只是监察局守法依法,按规矩办事,无论是谁,如果触犯了法律,就必须承担相应的后果!而对于那些遵纪守法的人,监察局也一定不让他们蒙受委屈,全力保障其合法权益!” 好一个监察局! 王座上的老人嘴角抽搐,手背青筋暴起,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没大发雷霆,似笑非笑道:“是,监察局自当立身公正,一视同仁啊。你做得对,做得好极了!” 林遇起身抱拳,“陛下过誉了,卑职这就去处理,一定不辜负这茫茫星海数百亿居民的信任!” 说完转身就走,脊背笔直,脚下生风。 他走后,秘书官直接跪了下来,两股战战头都不敢抬。 老皇帝重重地吐出一口气,撑着手肘歪在王座上。“你看看,他哪有一点把我放在眼里?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比在他自己家还自在,这是要反啊。” “这次他又觉得我要朝他的林家血脉下手了,都直接给我甩脸子了,你说说你,哪怕你办事再利索那么一点点,甚至让人直接把那东西杀了,他也就是这么个态度了吧?” 秘书官伏地不起,“属、属下……” “哎呀,行了,结巴个什么劲儿,我还能杀了你吗?我老了,心软了,没有下次就得了。你下去吧,反思反思,也总结总结经验。” 他摆摆手,一副疲惫至极的模样。 秘书官是爬着出去,半秒都不敢耽搁。 他知道自己能保住一命不是什么心软,而是杀了他也没有什么用。 下次,会有死得更惨的事情交代给他。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1-22 10:53:31~2020-11-24 15:25: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老衲爱吃素 5瓶;kira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7章 斗士057 晚课结束, 除教学楼和宿舍直线交叉的道路开着明亮的大灯,其余位置都只亮着小小的地灯,光线昏黄, 衬得角角落落越发静谧。 肖四方怀抱着一丝期望, 鬼鬼祟祟来到老地方, 刚从树后抻了抻脖子往外探头,就看到慵懒地坐在长椅上的圣父大人。 她赶紧跑了过去。 “您在真是太好了!” 岑薄慢悠悠地把视线放在她身上,“我猜你会来找我, 所以是特意在这里等你的……坐。” 和往常那样坐好后,肖四方双手放在膝盖上, 侧过脸就直奔主题:“您说, 今天那些人是不是院长找来的?” 昏暗的光线在岑薄的眼睑下方投出一小片阴影, 把温柔的双眸层层包裹起来,变得疏淡冷漠。 “为什么怀疑他?” “他有前科呀, 第一次害我的时候, 还是您自己伸出了援手!” 岑薄像是才想起了这么回事, “所以你就怀疑他了?” “嗯。”肖四方点头,“应该就是他, 但又觉得哪里怪怪的。如果真的是他,他的目的应该是除掉我,那就没必要弄擂台赛了,还把这么多同学都牵扯进来。今天这件事给我的感觉……” 她皱皱眉头,“更像是来羞辱学院或者敲打我的, 之所以会变成这样是因为我的表现不符合他们的预判, 然后出于某一种原因,菲利就豁出去了。” “分析的有理。”岑薄夸道。 “可除了院长又会是谁呢,难道是已经被开除了的特里主任?”肖四方想不通, 她最近也没有新的敌人啊。 “原来你以为只有那么几个人想要除掉你吗?” “啊?” 岑薄看着她茫然的脸,笑道:“你可是在挑战一整个阶级的权威,怎么会只有一两个敌人呢?” 对呀!她和特里威利也没有直接仇恨,都是他们非要找自己的麻烦!既然有特里有威利,那再多上一些人也很正常! 肖四方想明白了,又问:“那监察局会把事情始末查出来,然后对那些人做出处理吗?” “嗯……” 这个问题似乎把博学睿智的圣父大人问倒了,他托着下巴沉吟了很久,才不是很确定地回答道:“事情始末是可以查出来的,但是能不能做出处理,那就不得而知了。” “有可能不会处理吗?”肖四方瞪圆眼睛,“为什么,因为受害者是流民?” 岑薄微微一笑,“也可能因为加害者不同凡响哦。” 这也是一种可能! 肖四方有些发愁,她会不会因为这些阻挠而早死,然后没有办法实现自己的理想呢? “真的不可以告诉我,为什么流民一定要被圈养和管制吗?还有内城的秘密,到底是什么?” 岑薄再一次无情的拒绝了她,“不可以。” “但是不要着急,你已经在路上了,很快就会发现的。” 他的安慰并没有起到什么实质性的作用,肖四方还是愁,下意识道:“我可能没机会发现了呀,要是在发现之前就被害死了,我会死不瞑目的。” 岑薄故作严肃,“这确实有些不妙,看来为了避免死不瞑目,你只能抓紧变强早日成功了。” “唉。”肖四方叹了口气,坐了一会儿又有了一个以防万一的主意,“您说我是不是应该培养一些火种?万一我万一了,还有人延续下去,” “精神这么大无畏吗,你都牺牲了,还管后来怎么样呢?”岑薄睨了她一眼,“不试试看简单点活着吗?” 肖四方想都不想就摇头了,“那活着还有什么意义,我一定要在有生之年成就一番大事业,就算不能一步到位,也要让这个世界看出改变。” 真的是野心勃勃啊。 岑薄在心中无声感叹,这就是年轻的感觉吗? 他不说话了,肖四方自己思索了一会儿,又偷偷去看他,想跟他取取经。 “我要怎么做,才能像您一样出名呢?像您一样努力强大自身吗?” 忽然扯到了他自己,岑薄愣了愣,“像我一样努力强大自身?” 肖四方点头,“对的。” “噗哈哈哈哈——” 先是憋在嗓子里带着错愕的哼笑,继而就是清风般飘在夜空里的大笑了,一点儿也不优雅,一点儿都不圣父。 岑薄抛弃形象笑得前仰后合,好一会儿之后郑重地将双手放在她圆圆的头顶上,捧着她的脑袋,凑近与她平视。 肖四方本来生气了,但颜控的劣根性让她在和这张完美的脸靠的那么近时,气自然而然就消了。 甚至还有点面红耳热。 但她忍住了,板着脸没有避开他的视线。 明明对视着,岑薄的眼睛却似乎有些遥远,里头倒映着半个肖四方还有很深很远又很空的黑暗,最终化为乌有。 “傻孩子。” 这双眼睛里都是蓬勃的朝气,还有慨然赴死的决心。 鲜活到失真,纯稚到灼人。 修长的手下滑,捏住了两个瘦瘦的腮帮子,往边上一扯,强迫孩子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 他可没有经过努力,一切都只是随波逐流,顺其自然而已。 继摸头之后又被捏脸,肖四方敏感的自尊悄无声息地在心里,为万民爱戴的圣父大人打上了无数个负分。 他之所以出名,应该是靠了面面俱到的虚伪。 不,不是应该,是一定! 不关心她在心里骂了自己什么的圣父大人依旧捏着她的腮帮子,试图让她挑战一下有难度的动作,“来笑一下。” 肖四方:“……” 看在钱和脸和实力和曾给自己的帮助的份上,她忍了。 等他终于玩够,肖四方起身就要跑,被他拎着后颈的软皮按回到椅子上。 “还没说正事呢。” 肖四方是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正事没有说的,便用半是疑惑半是警惕的眼神去瞧他。 岑薄开口先卖了个惨:“我很孤独。” 肖四方警惕不减:“那我建议您多去人群中走走,没有人的目光可以离开您,爱和热情足以将您包围。” “接收到爱和热情的是伪装的我,不是真实的我,这只会让我觉得更加孤独。” “那您可以尝试更坦诚一些。” “没有人需要一个坦诚的我。” 肖四方正色道:“都没有尝试过,怎么知道没有人需要?” 岑薄叹息:“傻,你觉得居民们是需要一个真诚内心还是需要完美无缺的寄托?他们不缺真诚的朋友和亲人。” 那是的。 但肖四方依然没有被打动,因为这位完美无缺的寄托一定又在编故事了。 “所以我们再一起出去玩,排遣一下我的寂寞吧。” 看看,最终目的还是想要玩! 但短期内不会缺钱的肖四方想集中精力提高自己的实力,所以不能答应。 她正要拒绝,岑薄就想看穿了一切似的,轻飘飘问:“想加入异形猎杀者佣兵协会吗?” 已经到了喉咙口的不字被吞回肚子里去,肖四方激动地都有些结巴了,“我、我也可以加入吗?” 岑薄露出镜头前那种平静没有波澜,又让人倍感温暖的笑容。 “可以哦。” “可、可流民不是不可以参加吗?” “是啊,但我可以帮你做假证呀。” 岑薄语气轻快,好像在说什么无足轻重的事情,一点都不小心。 肖四方张了张嘴,决定毫不质疑地接受这个邀请。 “短期内我没有时间,可以等期末考完试再去吗?” 一学年分上下两个学期,每学期结束都有两个月的自由期,这两个月时间可由学生任意支配,不用到教室上课,只要自由期内的八个打卡点,都能达成既定指标就行。 对于学生和老师来说,自由期差不多就等于假期了。 “可以,谁让你是我唯一的玩伴呢?”岑薄微笑。 肖四方再次假装自己信了,于是事情就这么敲定了。 剩下的一个多月时间,肖四方埋头勤学苦练,每天一沾床就睡,日子过得十分充实。 上厕所的时候就关注一下校园论坛,看到那六人的调查结果通报,说是剿灭了一个非法组织,里面有多少多少成员曾经干过多少多少坏事…… 她想到圣父大人说过的话,都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 谁知道是不是真的呢?也许只是随便找的名头而已。 期末考试很快就结束了,备受期待的两个月自由期正式到来。 肖四方回到寝室,发现大家都在收拾东西,行李箱都装了好几个了。 “四方,你终于考完啦,准备什么时候回家?” 啊,糟糕。 肖四方反应了一下,才想起来自由期还可以回家这件事,既然可以回家那必然是要回去的,可她已经和圣父大人约好了明天就出发前往废墟星,这怎么办? “你不会根本没想过这件事吧?”艾达看她呆滞的模样,不由停下手里的动作,“八面都没提醒过你?” “他最近比较忙……” 八面在又一次蹭答疑的时候被信息技术的老师抓住了,虽然老师们既震惊又无语,到底在他战战兢兢的求情下没曝光他的不法行为,反倒是在他有疑惑又抖着声音来问问题的时候,都给他解答了。 教书育人,最大的成就感就是亲自培养一个个有用之材啊。 然后他就忙碌了起来,已经疯狂突击到二年级下学期的内容了,相当沉迷。 艾达恨铁不成钢地白了她一眼,“赶紧收拾吧,你们区区长肯定知道自由期放假的时间,说不定都派车到门口接你们了。” 话音刚落,肖八面的通话请求就发过来了。 肖四方点开,懊恼的声音就跳了出来。 “我忘记要回家这件事了,里维刚刚联系我,问我东西收拾好了没有,是不是可以派车过来接我们……我让他明天早上来了,你记得收拾,然后我把回家要买的物品清单发给你,你买吧,我这里还有个小难点要想想,没空弄这些。” “……好。” 还真被艾达说中了。 听了全过程的艾达震惊了,“你们两个还真是一个比一个不靠谱!” 肖四方干笑了几声,飞快地拉出弟弟发来的信息,把类似于什么自动除沙仪、强力保湿器等等这种之前在外城没见人用过也没听说过的小型家用器具一口气全买了。 等东西上门的功夫又发起愁来,要怎么跟圣父大人说要回家这件事呢? 是夜,肖四方收拾好东西,离开空荡荡的寝室前往老地方。 因为进入了自由期,通往外城的这个闸口人流比以前多了一些,岑薄没坐在长椅上,而是换到了一棵枝干粗大的仿生树上。 交叉处近半米宽的地方按了一把原木色细长腿的椅子,圣父大人就坐在上面悠闲地……闭目养神。 肖四方瞧着四下无人,在树干上稍一借力就跳上了粗壮的树枝。 岑薄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 思忖了一天的肖四方决定长话短说直截了当:“自由期我必须先回家一趟所以不能遵守约定了对不起。” 一口气说完,她觉得木已成舟,接下来的一切问题都是既定事实,都可以坦然面对了。 然而,圣父大人总能给她带来很多意想不到的“惊喜”。 岑薄微微侧着头想了想,愉快拍板。 “好吧,那我就先去你家玩好了。” “?!” 肖四方面对不了。 作者有话要说:写几章日常过渡下哈 第58章 斗士058 在肖四方再三表示寒舍简陋承受不住圣父大人大驾光临之后, 无所不能的圣父大人慢条斯理拿出一只黄褐色的身份环,扣在了空荡荡的手腕上。 肖四方一败涂地。 肖四方无话可说。 第二天一大早,善良地让弟弟睡了一个好觉的姐姐, 告诉了弟弟这个“喜讯”。 肖八面一口气没喘上来差点厥过去, 吸了一口氧才把惊压下来, 抖着嘴唇问:“肖四方同志,你是不是抓住了爸爸的什么把柄?” “……并没有。”都是他自己想一出是一出! “那你是被选中……”肖八面停下,警惕地四下扫一眼, 才凑近她耳边压低声音问:“被选中执行秘密任务了么?” 也没有。 肖四方很想这么回答,但是很显然, 满级脑残粉一定会打破砂锅问到底, 而她就算说出事实, 这家伙也不会相信的。 两相权衡,肖四方只能昧着良心点了点头。 “那, 那怎么样才能隐藏起岑爸爸的光辉呢?我都吓成着这样了, 爸妈奶奶岂不是更加害怕?”肖八面忍不住深深担忧起来, “就算遮住身份环,爸爸依然是闪闪发光的爸爸呀!” 槽多无口。 肖四方只好顺着刚才的理由继续编:“你都知道是执行秘密任务了, 他怎么可能还是以岑副院的身份去,自然要跟我们一样啦。你不要担心这些事情,赶紧出去吧,他在出口外面等我们。” “哦,哦哦。”肖八面魂不守舍地托着行李, 双脚踩着棉花似的飘出去了。 这次在闸口值班的老师不是段飞飞, 而是制造系的一位老师,虽然没有和肖四方有过直接接触,但看到她也挺高兴, 友善地打了招呼:“四方,你今天也回家了吗?” 肖四方双手把通行证接回来,露出笑涡,点点头。 “是的,在学院这么久,也很想家啦。” “那快回去吧,你们外城大,来去要花很长时间吧?” “是的。”肖四方收好通行证,重新拉起行李向这个热情的老师道别,“老师再见。” 值班老师笑着挥挥手。 上次送他们来的司机已经到了,车停的离闸口稍微有那么一点点远,又因为这个时间有风,车子的几面车窗关得死死的,在里面不容易察觉外面的动静。 两人喊了一声没有人应声,只好自己拖着大包小包赶过去了。 肖四方敲了敲车窗,司机才刚反应过来似的,把车窗降下来,用很不赞同的眼神看她。 “四方八面,你们两个不好这么做的,既然要带同学回家玩,怎么能让他一个人先出来等车呢?” 肖四方:“……”居然说自己是同学,好不要脸哦。 肖八面:“……”不愧是爸爸,为了执行任务这么忍辱负重! 车厢后排传来一把清亮的少年音。 “没关系的叔叔,我们是好朋友,不在意这些。” 然后司机大叔就哈哈哈笑起来,“你是个好孩子!” 肖四方听不下去了,赶紧让他打开后备厢,把行李一股脑儿塞进去。 “你坐后面?”上车前,肖四方问道。 肖八面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不不不,我不敢,还是你坐后面吧,我稍微沾一点点神气就好了!” 一个人能怂成这样,肖四方也是服气的。 隔着发黑的车窗看了看里头的位置,她拉开空位那一边的车门,刚抬头目光落在旁边坐着的人身上,上车的姿势就顿住了。 还是司机喊了一声,她才同手同脚地上了车。 汽车发动后,她才僵硬地转过脸,打算再看一遍确认自己有没有眼花。 事实证明没有。 原本深灰色的头发变成了内城流行的亚麻色,活泼的浅色衬得他的皮肤更白了,极显身材的战斗服换成了普普通通的套头卫衣,黑色的布料上印着这段时间风靡星际的卡通喵,下半身是卡其色的九分裤,露出一截脚踝,最下方是一双样式大方的白色板鞋…… 肖四方捂住眼睛,看不下去了。 难怪他有恃无恐,一把年纪还敢装嫩冒充她的同学,人家确实有这个资本。 收敛的气场的岑薄再加上这一身减龄的装扮,装起学生来几乎可以以假乱真。 他的神情也调整得十分到位,用一种略带好奇又有些兴奋的语气问:“要多久才能到你家?” 肖四方看他觉得伤眼睛,听他的话觉得扎耳朵,想回答他的问题也觉得刮嗓子。 她不知道应该用怎么样的神态语气来配合这位“同学”比较好,朝前面的肖八面看了一眼,发现对方笔直地坐着,手脚都摆得端端正正的,显然是指望不上了。 她只好硬着头皮,尽量让自己用正常的语气回答道:“六个小时左右,您……你可以睡一觉。” 岑薄还没说话,驾驶座上的司机大叔就热情地开口了。 “你们要是想玩游戏聊天啊什么的都没关系,我不会嫌你们吵闹的。” 还是别了。 肖四方义正言辞道:“不行,我想睡觉了,他们要是聊天会吵到我的。” 司机大叔一噎,咕哝:“你这孩子一点也不懂待客之道啊,既然带同学回家玩,那就得主随客便……” 眼见着他有长篇大论的趋势,而肖四方已经有点绷不住了,岑薄无声地笑了笑,体贴解围:“没关系的,正好我也困了,昨天晚上没睡好。”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特别喜欢这个小后生的司机大叔听他也这么说,立刻应了:“那行,那你们都睡一会儿,反正风沙起来了,也没什么风景好看。”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肖八面的意见,则被完全忽略了。 肖四方松了口气,下意识转过脸看了身边的人一眼,看到后又像受了什么极大的刺激一样,飞快地转了回去。 难以承受。 不行。 睡觉吧,把这当成是一场噩梦。 她往靠背上一倚,闭上眼睛开始催自己入眠。 闭了大约十秒钟,她忍不住掀开一道眼缝,偷偷看向装嫩的圣父大人。 此时天光正亮,哪怕是已经开始四处飞扬的黄沙也盖不住强烈的光线。车窗外头反着光,里面也斜着照进了一大片的自然光,正好把人包裹进去,给本就惹眼的对象又加了一层美妙至极的滤镜。 好像连这种自然的现象都对他情有独钟。 平心而论,圣父大人就算是像这样简单的穿一穿也是极为好看的,看起来既青春活力又朝气蓬勃,还带着一点圣父大人特有的淡漠,气质满分,无可挑剔。 让她不禁想,三十年前的圣父大人就是这样的吗? 不像现在这样微风轻拂,浮云淡漠,也没有轻拿重放的从容优雅,更不是明明他就在你身边很近很近的地方,却总觉得他很远很远,远到完全看不清。 三十年好长啊。 一道目光扫来,肖四方赶紧闭上眼睛。 强行闭了三分钟,才又偷偷睁开,然后睁大。 明亮的阳光里,圣父大人带着一头泛金的亚麻色头发,靠着晃动的车窗睡着了。 由于身形过于高大,挤在这狭小的车厢里显得束手束脚,姿势也很别扭,但他闭着眼睛的面部却很放松。 平静,安宁。 肖四方盯着他看了不知道是十分钟还是二十分钟,也不知道期间有没有走神,总之是觉得眼睛有一点发涩了,才转回来打开了随身的电子本。 开始学习。 岑薄醒来时,外面已经被黄沙卷的能见度不超五十米了,司机放低了车速,在断壁残垣中缓慢行进。 路边的简易房旁还有人顶着风沙走动,时不时能听见大人们歇斯底里的斥责声,和还在外面打滚的儿童被抓住时发出的尖锐哭叫。 这种体验很新鲜。 岑薄曾无数次地从外城上方经过,像这样在地面缓缓地穿行还是第一次。 他看到了很多东西,又任由那些东西流水似的流走,直到最后一丝痕迹干涸。 “到了!” 车子停下,司机大叔往后喊了一声:“都起来了。” 本来就没睡的肖四方经过时不时看旁边的人一眼后,已经对圣父大人的新形象适应良好,淡定地下车,没再对他进行过多的关注。 车一停下,一直在窗户旁往外张望的肖老太太就从椅子上起来了,急急忙忙往外走。 肖四方和肖八面在后备厢拿行李,肖四方数了一遍行李,发现多了一个箱子。 正要放回去,一只手从身后探过来,握住了拉杆。 “我的。” 肖四方连忙松了手,站在原地,捂了一下心口。 圣父大人的压迫力太强大了,她都忍不住心跳加速了。 肖老太太在车前和司机道谢:“真是太麻烦你,进屋喝口水吧?” “不了,我得抓紧走了,到家还得半小时呢,等会风沙大了就开不了啦。”司机拒绝了她的邀请,让后面几个孩子给他把后备厢关好,车也不下直接就走了。 肖老太太望着车屁股感叹了一声“太不好意思了”,才回过头看好几个月没见的孙子孙女。 这一看可不得了,她看着站在四方身边比八面还高半个头的男孩震住了。 怎、怎么还多了一个?! 目光在孙女和陌生男孩之间来来回回。 找对象了?! 作者有话要说:肖四方:并没有 第59章 斗士059 肖大度夫妇还在工作没回来, 家里只有肖老太一个人。 听姐弟俩介绍说这是邀请来家里玩的同学后,她看人的眼光就更怀疑了。 要不是看上了四方,谁会千里迢迢跨区到一个这么破破烂烂的家里来玩, 明显是别有用心。 虽然长得是挺讨喜, 但又有点太讨喜了, 还细皮嫩肉的,一看就是不能干活的小白脸。四方这个看脸的倒霉蛋,肯定是被人家的外表迷惑了! 她常年恹恹的精神头因为这个大危机而好转了许多, 眯了眯本就细长的眼睛道:“唉,这本来四方有同学来家里我是高兴都来不及, 可咱这条件, 可怎么把你送回家啊, 这么远。” 早有准备的岑薄答得十分从容,“十七区到内城和到十八区距离差不多, 所以我就让他们过两天直接来这里接我, 不影响回家, 只是要叨扰您几天了。” 肖老太心想虽然是个小白脸,但能去内城进修果然还是有点本事的, 看看这理由就找的不错。 肖四方不知道为什么自家奶奶能抵抗住圣父大人的魅力,还隐隐有些不欢迎的样子,但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让老太太继续在门口寒暄了。 “奶奶你不要担心这些,我同学好不容易来一次呢,进去说吧。” 老太太扫了她一眼, 让她扶着进去了。 肖四方先把她放在常坐的椅子上, 然后先搬了另一把椅子让岑薄先坐,才跑到外面和八面一起搬行李。 趁着还没进屋,肖八面紧张地抓着行李, 问:“爸爸会不会被认出来啊,他什么掩饰都没做,要是认出来我们该怎么解释?” “不会的,他都穿成这样了,没有人会以为他是那个电视屏幕里的岑院长。”肖四方扛起行李就往里面走,“你自然一点吧,圣父大人都自降辈分成我们同学了,记得别用敬语。” 肖八面顿时更紧张了,“我做不到啊!” 屋里的气氛难以言喻,岑薄八风不动坐着,肖老太也不开口,两人就这么干对着,奇妙的是两个当事人似乎都没有感觉到尴尬。 肖四方也没有,她忙着呢,把岑薄的箱子和自己的一起推到房间里,又从自己的珍藏里拿出一个没用过的玻璃杯,椭圆身,底部很厚,整体呈深蓝色。 这样的杯子肖四方有一套七只,因为每只只要五星币,又便宜又好看,所以被她收集了。 这会儿正好派上用场。 她去厨房倒了水,送到岑薄跟前,尽可能自然地说:“是没有用过的杯子。” “谢谢。”另一位当事人是真的自然,对自己腼腆安静的新形象很是满意。 唯一尴尬的是肖八面,他整个人都快要尬死了。 天呐,岑爸爸在他家,并且喝了他家的水,并且自家奶奶对他一点都不热情甚至还有点敌意! 他拼命地给肖四方使眼色,要她想办法解决这种让人头皮发麻的情况。 肖四方完全没领悟到他的意思,但她觉得让“同学”就这么干巴巴坐在椅子上也确实很奇怪,于是挥挥手道:“八面,你带他进你房间坐会儿吧,等进入无风期我们再出去玩。” 肖八面下巴都惊掉了,让他和爸爸独处?! 不可,不可啊! 肖四方无视他的抗拒,“我和奶奶有话要说呢。” 肖八面看事情已成定局,只好硬着头皮看向岑爸爸,正想着该怎么开口才能俏皮又不失尊重,人自己就站起来了。 “是哪一间?” 肖家虽然是简易房,不牢靠但面积不算小,两个小辈一人一间卧室,加上长辈们光卧室就有四间,两个卫生间一个厨房一个客厅一个杂物间,比起大部分人家的三室一厅要宽敞很多。 肖八面偷偷松了口气,赶紧前面带路,“第二间就是。” 人走了,肖四方吸了一口气,走到肖老太的座位旁蹲下来,把脸贴在她的膝盖上,黏腻地喊:“奶奶,我好想你~” 肖老太呵呵笑了一声,冷酷道:“今天这招不好使了。” 肖四方:“……”完蛋。 细长的眼睛里直冒冷光,肖老太开始算账了,“我是不是让你别做跟你爸一样的事情,别出头,你怎么答应我的?” 撒娇没用,肖四方只好狡辩了。 “我没有答应您呀,我只是说让您放心,我不会出事的。” “你还敢说!”肖老太气急,抬手就在她胳膊上拧了一下,“里头的消息都传出来了,都说你被打了半死……” 严厉的声音哽咽起来,眼中都泛起了泪花。 “四方啊四方,你是要吓死奶奶啊,你知不知道你要是再出点什么事,就真要了我这条老命喽!你爸不听话伤我的心,你也不听话让我成天担惊受怕……” 她是真的伤心了,又惊又怕,大儿子早早没了,就给她留了这么一个念想,要是再跟儿子一样搭进去了,那她就真活不了了。 没法活。 肖四方心里发酸,但别无他法,只能牢牢地抓住她发抖的手,软声安慰。 “我没事的,以后也不会有事,我还要让奶奶像内城人那样活到两百岁呢,怎么会离开您呀……” “我不用活那么久,你爸以前也这么哄我,我不会再上你们的当了,只要你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重要。” “我当然会平平安安的,不然怎么继续孝顺奶奶呢,但是啊,我也有想做的事情嘛……” 客厅里祖孙俩相互诉说衷肠,房间里的肖八面却在把人带进门后,就僵硬成了一块木头。 妈呀,怎么办呢,得说点什么啊? 肖八面的房间很简单,硬家伙就一张床一个柜子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一个板凳,一看就很艰苦。 但因此也显得整洁,不至于因为脏乱丢脸。 岑薄将他的紧张与忐忑尽收眼底,将一直收敛着的气场重新释放出来,用温和的语调安抚他:“没关系,你做自己的事情,我也需要整理一些资料。” 肖八面如释重负,结巴道:“那、那您随意坐,有需要尽、尽管吩咐我。” “好。” 岑薄微微一笑,在他的书桌前坐下来,换了一只身份环拉出能量面板浏览信息,将背对着他。 肖八面这才真的放松下来,蹑手蹑脚把其中一只行李箱拉开,取出成套的测试仪摆在地上,再把芯片插入身份环的接口,集中精力继续弄他没做完的程序。 气氛变了,岑薄划拉界面的手就放了下来,一手托腮漫不经心地点进某个知名的八卦论坛,随便找了个帖子看起来。 应该拒绝四方的探亲请求的。 好无聊。 半个多小时后,肖四方扶着老太太回床上休息,才推开肖八面的房门走进来。 入目就是蹲在地上抓耳挠腮浑然未觉有人进来的弟弟,和倚着书桌百无聊赖的圣父大人。 她叹了口气,放弃了有时候特别傻的弟弟,把房间里仅有的一个板凳拖过来,坐到圣父大人旁边。 “您在工作吗?” 岑薄懒洋洋地抬头看了她一眼,把屏幕转过去。 一行行段落分明的小字就这么进入了她的视野。 ——哈里森表示,哪怕被囚禁一百年,他的身心也永远属于他自己。 肖四方:“?” 岑薄抬抬下巴,“多看几眼。” ——可事情永远不会像想象中那样发展,俊美的利奥波德也不允许事情像哈里森想的那样发展,他要他,从身到心! ——那一夜,乱红飞舞,万物哀鸣。 ——哈里森如花般在利奥波德身下绽放,一滴泪悄无声息地自眼角滑落,被灵活的舌尽数舔去…… 肖四方脸红了,移开视线后盯着他无声谴责:怎么可以给未成年人看这么涩情的东西! 岑薄这才一改无趣的神情,饶有兴致开始提问:“你知道哈里森是谁吗?” 黄涩帖子里的主角! 肖四方在心中答完,不是很感兴趣道:“不知道。” “新人类帝国三皇子。” “哦。” “那你知道利奥波德是谁吗?” “……不知道。” “新人类帝国第十二皇孙,哈里森最小的儿子。” “咳咳咳——”肖四方猛地咳嗽起来,赶紧把脑袋伸过去重新看页面上的字。 ——利奥波德想,世界上怎么会有像哈里森这样的精灵,让人忍不住想疼惜他,怜爱他,再狠狠地进入他,破坏他呢? 肖四方麻了,完全是凭借着本能替岑薄关掉了这个父子相残辣眼睛的页面。 “不要看这些。”肖四方强撑着自己受创的精神世界,苦口婆心地劝他,“就算再无聊,也不要看这些可怕的东西。” 岑薄翘起嘴角,“我也是今天刚刚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谁又能想到,连哈里森那种东西,都有人意淫呢?所幸配对的对象还算不错,他很满意。 肖四方:“那就再把它关上!” 她看看已经不复存在的页面,又去看退出来后停留的页面,顶上是一串粉红色的大字——战色逆乐园。 再看看下方帖子,都是些家长里短的吐槽,跟刚才的可怕页面完全不是一个风格…… “那个帖子,混在这里面的?” 岑薄欣然点头。 肖四方迷茫了,“为什么啊?” 岑薄:“或许是因为他们也是一家人?” 这个一家人就过于淫涩了。 肖四方:“……忘了吧。” 从来没有这么久没见过的两个孩子的肖大度夫妇还是提前回来了,肖大度紧紧地抱了抱儿子,又拍拍四方的肩膀。 “好好回来就行,能在家待几天啊?” 这会儿岑薄不在,肖八面的舌头灵活度恢复了一些,抢答道:“两个月啊,真是个不错的假期!” 肖四方则面露愧疚:“我只能在家待几天就得走。” 原本没怎么发话的肖婶婶眉毛一竖,“怎么八面能待两个月,你就几天?家里是缺你饭吃了还是虐待你了?” “欸,妈,四方跟我又不一样。”知道四方有“秘密任务”的肖八面赶紧出声,为她帮腔,“你们不是都已经知道她上战斗系和制造系了吗?事情特别多,她两边都要考第一就更忙了,得趁这两个月时间缓解缓解压力呢。” 肖婶婶的脸还是黑的,眉头倒是松开了一些。 肖大度絮叨起来,“你这孩子换专业怎么不跟家里商量,你不记得你爸那会儿……” “闭嘴!”见他哪壶不开提哪壶,肖婶婶赶紧喝断,不让他再往下说,“碍着你什么事了,她是你亲生的吗?能跟你一样草包?!” 肖大度登时就不敢吱声了,倒是肖八面不乐意,这什么意思啊,他是亲生的,就是草包吗? 但他也不敢去招惹他妈,那把笤帚就在旁边放着呢,只好挑软柿子捏,去说他爸:“爸,你就别管这些事了,听我妈的吧!” 肖大度没地位惯了,讪讪地闭了嘴,往凳子上一坐独自发愁。 肖八面看看在自己母亲大人面前总是显得特别温顺的四方,想起自己屋里那位重量级的人物,小心开口:“妈,再跟您说个事,今天我俩回来不是两个人,还带了一个十七区的同学来玩……” 肖婶婶一愣,“有同学来?” “对对……” “那你们怎么不早说,家里什么都没有,等会儿我拿什么招待人?”肖婶婶一听就气,“养你们两个饭桶有什么用?这个时间了,我就是去食品厂买也来不及啊!算了算了,不跟你们说了,我去老杨家看看有没有什么能招待人的东西,先借一些……” 她为人利索,说话语速也快,肖八面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经重新包上头巾要往外走了。 还是肖四方及时把人拉住,“婶婶不忙,我跟您单独说两句,关于那个同学。” 她这么说就是有古怪,家里最清醒的人就是肖婶婶,闻言一记警告的眼刀就过来了,好像在说:你又搞了什么事情? 肖四方做出乖巧的笑脸,成功把人拉到厨房,半真半假地说明了情况。 她难得回家一趟,怎么也得陪奶奶几天,圣父大人要是不走也在这儿呆着,真把他当同学相处别说八面,她都扛不住。而且她看圣父大人新鲜劲已经过去了,也未必真的愿意和他们一家普普通通地相处,为了让大家都好过一点,她必须跟一家之主透个底。 原本跟奶奶说也行,但老人身体不行了,跟她说了免不了让她担心一场,想来想去还是告诉婶婶最合适。 “那不是真的同学,也不是外城人,是内城的二等居民。” 在肖婶婶犀利的眸光里,肖四方搬出八面自己脑补出来的说辞,“之所以到咱们家来是有个必须要解决的任务,为了不打草惊蛇,就伪装成我同学了,待几天就走。所以不用特意招待,就让他在房间里待着或者随他自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要是撞见人了,就普通地朝他点个头就行,也不用刻意去跟他交流。” “这件事八面也知道,但没法跟老太太和叔叔说,只能请您帮忙遮掩一下。” 这么多年来肖四方和肖婶婶斗智斗勇,对着她早已练就一身说谎不眨眼的本事,一番说辞讲得格外流畅真实。 而肖婶婶也知道这件事必定还有隐情,但这个同学不是真同学必然是真的了,侄女不说就证明不好说,她也不能问。 想了想,她点了点头,“行,但你自己还是要把握分寸,别老搞些乌七八糟的事情出来,前段时间你奶奶可没少哭……一点都不懂事,白养你了。” 她答应就好,肖四方赔笑,“谢谢婶婶~” “滚滚滚,看见你就来气,再惹出什么事你就真的别回来了……” “好的好的。” 满口答应下来的肖四方只管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和她一起从厨房出来后,直奔八面的房间。 一进门,圣父大人就着托下巴的姿势转过来,笑盈盈道:“饭桶?” 肖四方:“……” 隔音真差。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1-24 15:27:30~2020-11-26 16:39: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以梦 30瓶;西柚 23瓶;深海魷魚 10瓶;kira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0章 斗士060 “是这样的, 我跟我们家能做主的人通过气了……” 肖四方把刚才和肖婶婶商量好的事说给他听,末了颇自得道:“我们家的人口风都很紧的,也不会故意来张望您, 保证不会让您不痛快。” 岑薄只是笑, 没有立刻说话。 小姑娘一提到家人神色都不一样了, 整个人都活泼欢快了起来。 可真奇怪啊,明明她无父无母,在贫困潦倒的家庭里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 他不吱声, 肖四方就忐忑了起来,难道他其实更愿意和他们一家人坐在一起, 感受家庭的温暖? “要是您想和我的家人交流也是可以的, 我叔叔和奶奶都不知情, 您可以……” 那可饶了他吧,这么无聊的事情, 他平时已经做够了。 岑薄停下打量, 开口制止她:“没关系, 就这样可以了。” “哦。” 肖四方也觉得自己应该是没有揣摩错的,她拉起房间里唯一一扇小窗户的帘子, 隔着玻璃张望一眼。 黄乎乎一片,到风沙最大的时候了。 椅子上的岑薄随口问道:“看什么?” 肖四方看了一下时间才回答:“看无风期什么时候来。” “嗯?” “再过半小时左右风沙就能停,到时候请您看外城的风景。我们这里没有什么好东西,无风期的天空却是很美的!” 虽然中间有这位圣父大人横插一脚,但到家后肖四方还是很高兴的, 多了一个人也没影响到她的好心情, 这会儿和他说话腔调也自然,还有一点点因为熟稔自然而然的亲昵感。 和岑薄相处的多了,最开始的小心翼翼早就被抛开了, 在她心底还保留的一丝畏惧也不是针对他的身份和性格产生的,而是对强大实力的敬畏之情。 肖四方总是对整个星际的人都爱戴他这件事感到不可思议,可抛开心里那一点点成见后肖四方也知道,就算是这个张口闭口都想玩的圣父大人,也挑剔不出什么大的问题。 首先他没有阶级偏见,其次不恃才傲物,再者对于她那个在旁人看来分外好笑的理想,也从未表露出半分轻视与嘲讽,然后说话声音又好听,人又有耐心……这些优点加起来,就超越百分之九十九的居民了。 肖四方不知道他为什么不在人前袒露真实的性格,但他本来就总是在做一些让她想不明白的事情。 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不一定要相互理解。 肖四方自己理解不了别人,也不要求别人来理解自己,但她愿意积极地表达出自己的想法,也去倾听他人的意愿,在不相互背离的情况下求同存异。 这是她自己琢磨出来的相处之道。 因此就算在圣父大人面前,她也可以秉持同样的原则与他相处。 至于他们之间的关系,岑薄定义为玩伴,而她则认为是战友。 他们都想改变现状,都有追求。 岑薄懒洋洋的,兴趣缺缺:“我们的审美不重合,你自己去看吧。” 肖四方:“……” 忍耐,弱小就是要挨打,就是没有话语权。 风沙刚停的时候,肖家的晚饭上桌了。说是晚饭,也就是普通的营养泥而已,照旧一人一盒,半点花哨都没有。 肖老太坐在主位上,瞥了四方一眼,“你那个同学真的不和我们一块儿吃?” 肖四方不知道肖婶婶怎么跟老太太说的,不好胡编乱造以免自己拆了台,索性干巴巴地点了点头。 “妈您就别惦记了。”肖婶婶稳如泰山,“保管不让您担心的事情发生。” 小儿子没什么出息也不顶用,这个儿媳妇还是很靠谱的。 听她这么说,肖老太也就放心下来,不再过问。 饭桌上,四方八面两人又挑了一些有趣的事情讲了,间或再挨几句骂,一餐饭很快吃完了。 老太太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了,只过了几个月,原本还能藏在袖子里的黑斑都已经蔓延到手背上,把青色的血管都覆盖住了,远看像沾了什么脏东西,黑黢黢一大块。 八面送老太太回房间,肖四方拉住赶着去上工的夫妻俩,小声问:“要是能多吸些氧,奶奶能好一点吗?” 肖大度叹了口气:“试过了,就上周给老太太试着吸完了一罐C级氧,一点起色都没有。” “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情。”肖婶婶一听肖四方这话就知道她又要做些不规矩的事情,严厉地斥责了一句让她明白自己的态度,才稍微放缓和声线,又补充了一句:“底子立不住,越补越坏事,不能乱来。” 肖四方眼中暗了暗,不说话了。 “唉。”肖大度拍拍她的肩膀,“多陪陪她吧。” 把厚重的帘子卷起,大门和窗户统统打开,又把门口扫了一遍,肖四方搬了个小板凳,在她的“藏宝池”前坐下来。 她没着急动手,只呆呆地仰望着瑰丽的天空。 在哪儿哪儿都是黄乎乎灰蒙蒙的外城,这片天空确实是最美的风景了,艳红,亮橙,深紫,金黄……绝妙地融合在一起,每一个交界点都充满了迷幻的色彩,好看极了。 可正如圣父大人并不稀罕的那样,也确实没什么好看的。 再怎么好看,它也永远停留在天边,停留碰不到摸不着的地方。 这道风景是外城特有,但又不属于外城。 外城,一样好东西都没有。 正发呆时,不远处却热闹起来,一群不到成年人腰高的小萝卜头成群结队的,或拖或拽着一些什么东西,咿咿呀呀过来了。 “四方——” “四方四方——” 稚嫩的呼唤声把肖四方拉回现实,朝发出声音的方向看了一眼。 大孩子小孩子们都扬着笑容,小脸红扑扑,兴高采烈地往她这儿来,走得快的都快到她跟前了。 “我妈妈说你回来了,上学怎么要去这么久呀?我姐姐就每天都回家,你怎么跟她不一样?” 最前头的大孩子把抱着的布包往地上一放,激起一小片尘土。 肖四方没空回答他,站起来就往孩子们的方向跑,把落在最后面还摔了一跤,模样最多也就三岁的小男孩扶起来。 小孩人摔了,手里还紧紧捂着一个巴掌大的小袋子,也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宝贝摔了也不肯撒手。 肖四方威严地看向其他大孩子,问:“谁把这么小的弟弟带过来,又不好好照顾的?” 孩子们安静下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跑在最前面的孩子摸了摸脑袋,笑嘻嘻道:“是他自己要来的,也给你找了东西呢!” 肖四方就又去看还被自己扶着的小孩,后者眼睛里一点泪花都没有,看着是没摔疼,还把小袋子往她这边塞,奶声奶气:“给、给四方。” 小袋子打开,里头就一颗六角螺栓坠在袋子底部。 “窝找的!” 肖四方哭笑不得,一把将小孩抱起来安顿在自己的凳子上,让他们都不要乱跑,转头回屋拿了特意带回来的零食。 “排队!” 她一声令下,这些早前在她这儿领过糯米糕的小孩自觉就站好了,排起歪歪扭扭的队伍。 板凳上的小孩看来看去,也想跟着凑热闹,被一巴掌按在了原地,只好睁着乌灵灵的眼睛看着肖四方。 这里的孩子有八个,肖四方带回来的零食正好够分,她也不管分的什么,统一按身形和包装袋大小匹配。 “相互分享,换着吃知道吗?” “知道——” 这些孩子都很乖,肖四方也不担心他们会抢食而打起来,又回去搬了一个板凳,开始收拾他们带来的东西。 孩子们没着急吃,各自攥着自己分到的零食,叽叽喳喳邀功。 “我家里还有好多呢,是我拿不下了,才只带过来这些!” “我也是!我还让我妈妈帮我找了呢!都特别好!” “窝、窝也有!” …… 小孩子嗓门细,说起话来音量也不小,极具穿透力地挤进好几堵墙,惊动了正在小憩的岑薄。 过了一会儿,低头忙活的肖四方耳边声音骤然消失,疑惑地抬起头,正好看见他从门口走过来。 孩子们乍见生面孔,又是这么高这么大的一位,一时都呆住了。 肖四方:“吵到您了?” “谁说不是呢?”岑薄用了个反问句,笑眯眯地把最小的孩子拎起来,小孩眨眨又黑又亮的眼睛,没哭也没闹。 抢了小孩座位的岑薄缩着大长腿将就在小板凳上,又把人捞回来放在自己的腿上,一边掐人脸蛋一边问:“哪儿来的孩子?” 孩子们看他的动作,嘶了一声,纷纷往边上退开,生怕自己的脸蛋也给他来这么一下。 肖四方看了被他抱着的小家伙一眼,没哭,也就不去管了,道:“都是附近邻居家的。” “不错。”岑薄颇莫名其妙地回了一句,然后就逗起小孩儿来,“你叫什么名字?” 给陌生人抱在怀里小男孩也不怯,口齿清楚地回答:“三宝!” “嗯?那三宝这是干什么来了呢?” 岑薄声音好听,身上的气息又让人舒服,所以尽管这题有点儿超纲,三宝还是磕磕绊绊地说了个首尾:“哥哥说四、四方有好吃的,可以换换,拿这、这些!” 短短的手指指向已经被肖四方倒出来的破铜烂铁们,又举了举手中的小饼干袋子,“好多~好多~” 岑薄轻笑,“原来是这样啊,那三宝也给四方拿东西了吗?” 三宝重重点头,原本是想指给他看,可东西都混在一起他找不到了,就把肖四方给他折好放衣兜里的小布袋重新拿出来,“装这里,给、给四方惹!” 他是很认真的,白胖的小脸都绷了起来,疏淡的小眉头挤在一起,还拍了拍已经什么都没有的袋子,“下次还要,给四方!” “那要是四方不需要这些了呢?她不要,你们就不可以换好吃的哦,不然就是小坏蛋。” 三宝茫然了。 不要?为什么不要? “她要的,四方都是要这些的,我们都知道。”有个大孩子站出来,高声喊道:“她会用这些做会动的小机器人呢!” 岑薄欺负小孩上瘾,搂着三宝露出质疑的神色,“我不信,这些都是坏掉的东西,怎么能做什么机器人呢?你们肯定撒谎了。” 这下可把一群孩子都气到了。 “我们才不骗人呢!” “就是,你乱说,你才骗人!” “大坏蛋!” 面对孩子们的愤怒,岑薄气定神闲地捏着三宝的脸蛋,继续和他们对质:“好孩子不可以和人吵架,你们都是坏孩子。” “我们才不是!” “是你要和我们吵架,你是坏大人!” “略略略,坏大人坏大人坏大人!” “大坏蛋!大草包!大垃圾!” “我们是小孩子,你和我们吵架,你不要脸!” 肖四方:“……”好无聊啊这个人。 岑薄一点儿也不在意被骂,语气都没有任何变化:“我可没有跟你们吵架,我在教育你们呢。你们说她会做小机器人,可我没有见过,你们要拿出证据给我看才可以啊。” 这话提醒了只顾着吵架的孩子们,最大的那个孩子是负责保管那个玩具的,立刻道:“我现在就去拿!你给……你给我等着!” 他转头就跑,一半孩子跟着他跑,一半留下来不高兴地瞪着他,甚至还有人挨着四方嘀咕:“这个人是谁啊,一点都不像大人……” 肖四方扯了扯嘴角,在心中默默道:你们可千万记得这张脸,等长大了,就知道他是谁了。 几个孩子的脚程不慢,跑着去又跑着回来,才花了不到十分钟。 大孩子小心地把手上拿的小机器人放在地上,还拧动了背后的发条,等它咔嚓咔嚓走起来,神气道:“你看,我们没有骗人吧!” 小机器人披着一块红色的布,几乎只露了一个脑袋,没走几步就停下了。 岑薄伸出手指挑开那块布,难看的支架和不整齐的断面立刻就露了出来。 原来是个身残志坚的残疾机器人。 他还想再看看,小机器人就被大孩子很宝贝地抢回去了,紧紧抱在怀里,一脸警惕:“你想干什么?!” 岑薄微笑:“想把它变得更好看吗?我是机器人专家,可以帮你们哦。” 大孩子将信将疑,“哪里要变好看?” “不觉得它少了一半的身体很可怜吗?不想让它拥有另一边身体吗?” 孩子们听到这里,嘀咕起来。 “是这样的,我妈妈说就是因为少了一半,所以才要给它做披风。” “可是这样也很酷啊。” “那、那要是有另一边的身体,不就更酷了吗?” 孩子们心动了,大孩子攥着机器人的手松开了一些,犹犹豫豫问:“你真的可以把另一边补上吗?” 岑薄:“当然,我可是机器人专家。” 一直竖着耳朵听动静的肖四方也激动地抬起头,“真的吗?!”圣父大人果然能够不断地给人带来惊喜! 当然是假的。 岑薄面不改色:“真的。” 大孩子看了肖四方一眼,再摸摸小机器人披风下的那半边身体,心一横递了出去:“好,给你,但你不能把它弄坏!” 岑薄接过,转动食指上银色的指环就在众目睽睽下来了个凭空消失,伴随着他“惊讶”的声音:“哎呀,怎么不见了?” 肖四方和孩子们瞪圆了眼睛:“!!!” 岑薄心情好了,把抱着的小家伙放在地上,顺手摸摸肖四方的脑瓜,幽幽一叹:“傻子,以后可要小心啊。” 说完慢悠悠背着手离开了。 肖四方:“……” 圣父大人没有说错,她可真是个傻子。 孩子们惊慌失措地在岑薄刚才的位置上找寻,还有人去扒三宝的衣兜,甚至趴地上找地缝,怎么都想不明白那么大一只机器人为什么会突然消失。 没开灯的厨房。 肖八面捂住嘴蹲在地上,一双眼即便在黑暗中也闪着亮光。 天呐,岑爸爸怎么可以……这么可爱! 可恶的四方,嫉妒! 作者有话要说:肖四方:你不对劲 PS:过渡结束感谢在2020-11-26 16:39:14~2020-11-27 21:48: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只关风月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duer 100瓶;你的小可爱来啦 28瓶;相濡姒陌 26瓶;月 25瓶;谷雨 20瓶;孟珊、盛况 10瓶;苏金散 4瓶;kira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1章 斗士061 肖四方在家待了三天, 就在八面的掩护下,和岑薄一起离开了。 滴,正常通行的绿光亮起, 闸口打开。 肖四方压抑住激动的心情, 等稍走远些, 才摸了摸被撸到小臂上用绷带掩盖加固定的原身份环,又抬起手腕看了看墨绿色的现身份环。 这是她第一次光明正大地出城,以二十岁成年人的身份! 同样换成二等居民身份环的岑薄戴着大帽子走在她身后, 这次他戴了一张遮住上半张脸的面具,还在裸露的下半张脸上画了几道细细的黑线, 伪装成面貌被毁不便露面的模样, 粗糙地变了个装。 飞船停靠点距离他们出去的闸口不远, 步行过去也就五分钟路程。 异形猎杀者佣兵协会成立后,星际间往返的人多了起来, X-338作为周边二十多颗废墟星中唯一的半废墟星, 理所当然地成为了最佳的补给站, 人来人往的,肖四方和岑薄混在里面一点都不起眼。 和其他人一起普普通通上飞船落座好一会儿, 肖四方的兴奋劲儿都没过去,这可是她第一次正正经经地坐在舱位上,而不是和一群人一起挤在过道上或者角落里,鼻子里闻不到异味,也不用担心有人趁乱偷腥摸鱼。 她躁动地像个第一次出远门的毛孩子, 岑薄任她窸窸窣窣好几分钟, 才拿眼角瞄了她一眼:“这么不安分,是比较喜欢坐箱子吗?” 肖四方立即安静了,双手正正地放在两只膝盖上, 紧紧闭着嘴巴。 等盯着自己的目光挪开,她松口气,把脸转向窗外。 飞船已经起航,一开始还能看见隐约的建筑,不到一分钟,一切都远去了。 星海浩瀚,正处在爆发期连废墟星也算不上的普通恒星不遗余力地发着强烈耀眼的光,隔着特制的窗射进光线来仍有些刺目,但在小片小片光团之中,又藏着些光芒柔和,颜色艳丽的星球,令人目不暇接。 他们此行是前往Y-0401废墟星,以金属矿石闻名,星球体积极大,比两百个338还大,这几百年至今统共就设了三个开采点,可以说整颗星球都还是野生的,充满了危险。 平时除了矿工和矿产主,根本不会有人踏足,如今开放异形捕杀,倒是让这颗不受欢迎的星球热闹了起来。 经历了一次跃迁,一个小时光景,飞船就稳稳地停靠在了着陆点。 着陆点正对面,一座横长上千米,高约三十米的庞然大物无声矗立。灰白的墙体,泛着冷冽银光的门窗,大门正上方红色的巨剑标识,房顶尖尖儿上悬挂的红底黑纹旗帜,无一不昭示着浓烈的煞气和新人类奋起反扑的决心。 肖四方为之一怔,随即肃正面容,坚定地朝前方踏出。 “回来。” 后领被勾住,整个人倒退了回去,却是换回了战斗服的岑薄伸手拽人,阻止她前行的步伐。 肖四方不解地看了他一眼。 后者又拿出一张薄软的面具,贴在她脸上,“大家都戴,你也戴上吧。” 肖四方眨眨眼,环顾四周。 刚才她的注意力都被异杀协会的建筑勾去了,这会儿一看旁人,发现竟有大半都戴着面具,原以为会是异类的圣父大人反而融入了人群,倒是她显得格格不入了。 “为什么大家都戴了呢?” 肖四方一边顺从地扣好面具,一边看向岑薄。 后者原也没想到面具在这里这么受欢迎,不过原因也不难猜,无非就是共同狩猎摩擦大,容易起纠纷,有面具挡着不露出真实面貌,让结梁子的双方不好寻仇而已。 岑薄松了松坐久了的懒骨,漫不经心道:“蒙面才好做坏事 。” 是这个理! 一语惊醒梦中人,肖四方更严肃了,在心中告诫自己一定小心行事,如果吃不消还是立刻退出比较好,毕竟有命才能赚钱,才能继续历练,开拓眼界。 走得近了,入口处支着的小摊子也正式进入肖四方二人的视线。 年轻的商人戴着一顶毡帽,长发及肩还盖住半只眼睛,笑嘻嘻地向来往的人群兜售面具。 四五个和肖四方一样初上战场的男女停在摊子前头,一位扎着双马尾的女孩翻了翻手底下的面具,问:“多少钱一个?” 商人露出市侩的笑容,语气都透着股谄媚:“不贵,五百星币一张!” 女孩惊呆了,“五百?这种东西五十都贵了吧?!” “不贵不贵。”商人连声应着,倒也坦诚:“我这就是一锤子买卖,不指望回头客,诸位就当长个记性,下次自己记得带……当然啦,买了我的面具,我一定祈祷各位发大财,平安归来!” 这人脸皮厚得坦荡,肖四方看他的眼神都敬佩了几分。 果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值得学习。 稍微走了神,再回头就发现圣父大人已经比她快了七八步,都走进协会里头了,她赶紧跟了上去。 因为建造匆忙,异杀会的建筑主打坚固实用,里外一致简朴的很。 正门进去是一个两米见方的招待台,两个明眸皓齿的姑娘穿着黑色的制服裙,朝进来的每一位露出专业的微笑。 招待台两侧用处不同,左侧像是给人歇脚的大厅,密密麻麻摆着座位,右边则是办事处,设立五个窗口,一个专管新人登记,一个负责积分管理,其余三个都负责清点各个猎杀者带回来的猎物,逐一换算成积分录入到猎杀者的注册信息之下。 异杀会从外头看有几十米高,进入建筑后一楼却只比普通楼层稍高些,约莫五米,可想而知上面还有别的用途。 肖四方正看着有人穿过左侧的大厅从角落的楼梯上去,肩膀就被人撞了一下。 好在她下盘稳,倒也没摔着,只是往边上退了一步。 她拧着眉头往撞过来的人那里看了一眼,只见是个鹤发鸡皮的小老头,歪歪扭扭戴着半张面具,头皮到下巴一道长长的伤疤贯穿整个面部,结着厚厚的血痂,再加上满眼戾气,有几分憷人。 她还没说话,撞人的先开口了。 “你挡着我的路了。” 说得理直气壮,还阴森。 肖四方看看这偌大的大厅,里头人虽有上百,但路已经宽敞,人与人之间相隔三五米还有富余,再加上她已经进门,距离招待台也就几步路了,两头宽敞,根本没有挡路这种说法。 除非这个人是故意找茬。 肖四方退后一步,露出笑涡:“是您老眼昏花啦,不过算了,请吧。” 她一副我不跟你计较的大度样子,只把“老眼昏花”四个字重重地念出来,半点下风不落。 死老头要找麻烦,怎么不找走在她前面的圣父大人,分明是欺软怕硬,可惜她也不是出气筒,不怕这种只会找嫩苗欺负的孬种。 岑薄已经走到招待台前了,闻声只回头看了她一眼,没着急说话。 小老头一进门就盯上肖四方了,虽然戴着面具,但看身形姿态就知道年纪小,再看她穿的战斗服和防护罩,稍有眼力劲儿的都看得出来不便宜……他上一趟九死一生折了本,正愁怎么弄点资本回来,上天就给他送人来了。 只不过他拿不准这小个子和前头那个男人是不是一起的,才直直走过来撞人一下试探。 听到这小个子开口,他头皮一麻心中狂喜,听声音稚嫩得很,恐怕是个刚成年的小女孩,是只好宰的肥羊啊!谨慎起见,他又看了看方才走在前头的那个男人一眼,还是没插手,看来真不是一起的,天助他也! 他当即神色一变,掩下恶意,压低声音开始哄骗:“杨老二居然就派了你这个小娃娃跟我接头,看来你是有些本事啊!” 肖四方一愣,怎么就成接头了? 小老头将她的错愕尽收眼底,赶紧再接再厉:“既然来了,那就跟我走吧,自然点,别被这里的饿狼看上抢走了宝贝,到时候又说我没给你!” 他这话说的很有水平,以天降馅儿饼诱惑之,让人以为可以白捡个便宜,尤其容易引这些涉世未深的小鬼入局,因为年轻气盛,哪怕他们知道有诈,也有信心黑吃黑…… 呵呵,只要这女孩敢跟着他出这道门,就算她有无数亲朋在这周边等着,也别想逮到他。 肖四方看着他,神情古怪。 这人怕不是伤到脸的同时也伤到脑子了吧,这年头还用这么烂的骗术? 正想出声拆穿,另有一个身材修长健美的女人走了过来,连面具也没戴,裸露着黝黑英气的面庞,一把就从后面揪住了小老头。 “不要脸的老东西,想干什么?” 小老头挣扎了一下没挣开,再扭头看看女人身后紧跟着走过来的三个人,脸色变了几变,相当能屈能伸:“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撞到了我,我要讨个公道而已!” “呵。”女人冷笑,“我却看你贼眉鼠眼的在这里观察很久了,恐怕没这么简单吧?” 倒霉,怎么就碰上了这种爱管闲事的…… 小老头心思飞转,突然哎呦大叫了一声,趁女人注意力被转移,立刻全力往外挣脱,女人不察竟真的被他脱身逃走,只好狠狠地骂了一句“腌臜货”。 骂完后她看向肖四方,关心地问:“没被怎么样吧?” 肖四方摇摇头,虽然她没吃亏也不需要其他人的帮助,但人家到底是帮忙把人赶走了,道谢还是有必要的。 “谢谢。” 女人摆手,“客气,你多大了?一个人出来的?要不加入我们吧?” 不等肖四方回答,她又热心地介绍起了已经走到身后的同伴,“我叫罗拉,这些都是我的团队成员,戚风,乔休尔和琳琅。” 戚风和乔休尔都是身高接近一米九的壮汉,中间夹着的女性个子矮小,还不如仍在发育的肖四方高,约莫只有一米五五。 这三人也没戴面具,神情看起来都很热心和善。 罗拉自己一通说完,又不赞同地去看她,“废墟星是很危险的,不但异形危险,人也危险,一个人肯定是没法应付的,你得找些合适的队友才行。” 佣兵协会说白了等于强盗窝,还是合法的那种强盗,里面虽然也不尽全是坏人,但大家的道德底线都很低,善意也是相对而言的,一旦出现利益纷争,那就更是没有好坏之分了。 肖四方整个人看着白白嫩嫩的,没一点气场,一看就是那种不知道天高地厚来试水的愣头青,罗拉不忍心看一个这么年轻的生命出现意外,再看她手腕上昂贵的防护罩,这才想来提点几句,也不介意带她在周边转一圈感受一下,交个好。 “谢谢。”肖四方看不出这些人是真的好心还是同样怀有恶意,只是再次客客气气道了谢,这才找到她说话的空隙解释:“我不是一个人来的,有人一起。” 罗拉讶异:“有同伴?” 肖四方点头,转身指了指笑盈盈看热闹中的岑薄。 罗拉瞪大眼睛看看倚在招待台边上的男人,再看看肖四方,更惊讶了,“真是你同伴,那他刚才怎么不插手?” 肖四方昧着良心:“他是我的长辈,想让我独自历练历练。” 罗拉信了,松了口气似的对她道:“那就好,那我们就不打扰你们了,有缘再见。” 他们一行人本来就是刚休息好,正要出发去找猎物的,既然她不需要帮忙,那他们也不必再在这里耽误时间了。 肖四方摆摆手:“拜拜。” 其他三人也向她挥了挥手。 肖四方回到岑薄身边,后者伸手在她脑袋上摸了摸,感叹:“看到你这么受欢迎,都让我羡慕了,年轻真好。” “……” 一点都不好。 肖四方暗暗发誓,一定要加快成长的脚步,好让那些心怀不轨的人一照面就不敢招惹她。 “还想什么呢,快走吧,。” 她被一个又一个人拖住的时候,岑薄已经问好了大概流程,现在直接就可以去办了。 一号窗口站了五个年轻男女,正是在门口买面具的那行人,因为肖四方这一耽搁,都被他们超到前面去了。 等了十多分钟,前面的人才办完手续,兴高采烈地让出空来。 “您好,注册身份请先刷身份环。” 工作人员语调温柔地重复这一句不知道重复了多少遍的开场白,肖四方按捺住紧张的情绪,自然地将手腕贴在读取卡扣上。 要相信圣父大人的办事能力,这一定是个天衣无缝的假证。 轻微滴声过后,工作人员的光屏上出现“她”的身份信息。 林周,二十周岁,原X-109半废墟星二等居民,现迁居X-366半废墟星,无不良记录。 异杀会只审核年龄和身份,因此工作人员能看到的信息也仅此而已。 两条都符合,她的身份信息很快转入异杀会,成为了无数佣兵中的一员。 工作人员快速地给二人都办好登记手续,然后从旁边的一个大盒子中取出两枚巴掌大的徽章,灰白圆底,中间竖着一把红色大剑。 徽章被翻过面来,调整好的小型戳印机依次在背面打上编号,再分别交到他们的手上。 “为了一目了然辨认出协会的佣兵,进入废墟星后徽章是强制佩戴的,如不佩戴徽章造成巡检执法官执法误判,责任由各位自行承担。” 肖四方问:“巡检执法官是做什么的?” 工作人员不是第一次被问这个问题,流畅答道:“异杀会并非全然不受管制的机构,为了减少不必要的纷争和牺牲,每颗废墟星都有一队巡检执法官坐镇,既负责援救不敌异形的佣兵,也负责围杀目无法纪的佣兵。” 肖四方懂了,所谓巡检执法官其实就是一个威慑物,用来压制人心的贪念,尽可能减少自相残杀这种不必要的消耗。 工作人员又道: “关于异形猎杀所得,异形活体可获取的积分是尸体的三倍,不同的异形能够获取的积分也不相同,具体积分额度由旁边三个窗口核算对应给出……两位只需要把异形带回到这里即可。” “异杀会也提供住宿,上面的楼层都是可供休息的房间,每晚一千星币。”他朝对面密密麻麻的座椅瞥去一眼,“大厅可以免费落脚,角落里的热水也是免费供应的。” “废墟星不比半废墟星,处处都存在灾变风险,为了安全起见,各位必须佩戴隔离环。异杀会直接提供隔离环租赁服务,抵押十万星币,租用五百一天,不满一天也按照一天计算。另外武器之类可直接在异杀会购买,市面价打九五折,比直接在外面买划算一些。” 说到这里,工作人员停下来想了想,补充道:“组队情况下获取的猎物折算积分可按你们内部商量好的直接分配到个人账户,在异杀会累积的积分可直接按一比一千的形式兑换现金,也可以直接兑换武器和其他的物质奖励,二位届时可自行选择。” 他说的清晰又仔细,还直接往他们的身份环上发送了相关注意事项、各种预订和求援的联系方式以及异杀会物品换购的网页地址。 “没有其他问题的话,请前往二号窗口租用隔离环,如有武器需要请先在网页上选择和付款,然后也在二号窗口领用。” 肖四方没有问题了,看向旁边的岑薄。 后者也没说什么,直接往二号窗口走去。 岑薄意思意思领了个隔离环,肖四方则对着异杀会的武器售卖页面挑挑拣拣好久,才抠抠搜搜花了十万买了一把粒子枪、一把合金刀、两颗小型炸弹,严重怀疑起自己能否回本。 收好东西,肖四方一转身发现人又不见了,找了片刻才在另一侧大厅的椅子上看到朝自己招手的人。 “来,我选了三个地点,你挑我们的第一站。” 不知道他从哪儿弄来了0401全域地图,还在这么一会功夫里就圈定了三个位置…… 肖四方一边鼓励自己长大后也要想向他一样利索办事,一边仔细地观察起来。 Y-0401虽是金属矿产量极高的星球,但在灾变前却也是颗青山绿水植被环绕的宜居星球,地貌本身就很复杂,再加上无数的废墟残骸,直接从人类的生活场所变成了异形蜗居的天堂。 因此要是地方没选对,一个不小心闯进异形集聚的地方,说不定就有来无回了。 岑薄选的三个地方都不是灾变前人类的生活区域,而是挑在了高峻的山峦和无人的岛屿这种少废墟的位置。 肖四方郑重地把几个选项来回翻看,最终伸出手指,点在唯一的岛屿上。 “这个。” “好。”岑薄也没问为什么,关了地图从座椅上站起来,笑意微微,“走吧,去试试你的手气。”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1-27 21:48:41~2020-12-01 10:26: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三百年九含糖肾亏不治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肆小与 80瓶;今天的我睡着了吗 40瓶;hrw 20瓶;拉拉 15瓶;阿南喃喃 12瓶;深海魷魚、胖墨小尾巴 10瓶;白月光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2章 斗士062 小岛距离异杀会据点五百多公里, 飞行器足飞了一个多小时才到。 经过一路的磨合,肖四方几乎和脚底下的飞行器融为一体,漂移大转弯急速飞行全都尽在掌握, 学习速度与适应能力十分惊人。 前半段路岑薄还在迁就她没把速度提起来, 后半段就怎么快意怎么来了, 逗着肖四方追他,玩的不亦乐乎。 直到双脚落地才收了心,肖四方脸上兴奋的红色还未褪去就已经板起脸, 右手持枪,左手轻轻按住悬挂在腰间的合金刀, 警惕地打量起四周来。 未降落之前, 她便在空中将整个岛屿观察了一遍。 这岛说小也不小, 足有二三万平方公里,小岛独立于水域中央, 不与陆地相接, 岛心起伏着两座小小山包, 山包中间引入海水,蓄了一个月亮湾, 而在这月亮湾的中间,又盖着一栋保存完好的水上别墅。 他们正是降落在这栋别墅之前。 灾变后已有六百余年,面前的别墅却像是崭新的一般,白色墙皮红色瓦顶,不知道什么材质的围栏和地板都是簇新的模样, 泛着油腻的光泽。 别墅的门窗紧闭, 发生灾变时里面应该是没有人在的。 肖四方贪财更惜命,就算先人遗迹摆在面前也没胆子进去闯荡。人贵有自知之明,她的本事猎杀个异形动物都够呛, 灾前建筑里尽是些灾变物质,不是她能对付的。 打开一号窗口工作人员发来的资料包,翻翻找找拉出本星球已发现的异形类型及其危险指数。 “上面说水生异形动物最好对付,但这水面如此平静,不下水它们会自己出来吗?” 肖四方盯着没有波澜明镜般的水面发愁,“按我之前了解的一些异形知识,水生异形最安分了,除非闻到血腥否则不会主动攻击生物……啊,有血腥就会出现了!” 岑薄一看到这么完整的别墅就在想这孩子确实有些运气,闻言收回放在别墅上的目光。 “那你是打算自割腿肉,引蛇出洞?” 那是不可能的。 肖四方从没有自残的打算,直接把目光投向别墅四周黑黢黢的山体礁石,“我先在岛上转转,看看能不能找到我能对付的异形,您是……” “我也四处转转。” 他看起来自有打算,肖四方也没本事干涉他的安排,他都说要自己转转她转头就干劲满满地上了飞行器。 尽管小岛上视线开阔死角少,肖四方暂时也不敢用双脚踏上探寻之路,还是决定先和所有东西保持点距离,发现目标后再视情况行动。 她贴地飞行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其中一个山包之后,岑薄也终于挪动脚步,笔直地朝唯一的建筑物走去。 岛上安静无声,海面都静止了一般,水流慢慢,风过无痕。 肖四方转了半圈,放慢速度。 因无人打理,灾后碳化的植物维持着原本的模样,或七零八落或缠在一起,小山包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干枯脆质物,偶有些覆盖不住的巨大奇石,上头干干净净的,只有些微风化痕迹。 肖四方又观察了一会,在海滩上捡了几块石头拿在手里。 异形体表粗糙,颜色暗沉擅于隐藏,听力嗅觉都属一流,兼具生物趋利避害的本能,她居高临下,未必会有异形主动跳出来攻击她。 一块石头朝一个看着蓬松略留空隙的碳化植物堆中砸去,伴随着清脆的碎响,石头所向披靡不断深入,直至整个儿被黑色的碎屑覆盖。 视野一角忽的一动,第二块石头当即朝生出异相的方向砸去。 厚厚的碳化物被抖开,一只浑身接近黑色,足有半人长的异形动物一跃而起,跳至未被掩盖的一块石头上,一双赤红的眼睛直勾勾锁定半空中的入侵者。 发黄的獠牙一点点自腐烂的头部顶出,黑色的体表残留着一些蜷曲的鬃毛,每一根毛发根部都结着一颗黄豆大小的囊肿,远看红红白白细细密密,恶心至极。 被刻意引出的生物一甩三寸长的尾部,直接朝肖四方扑了过来。 肥大的身躯一点也不笨重,一跳足有六米高,在飞行器的底部堪堪撩过。 做足了准备的肖四方冷静地稳住飞行器,甚至没有选择用枪,脚下一转反向朝异形动物冲去,合金刀换至右手挥出,仅差一厘米就能破开那身坚硬的皮肉。 她转身快,异形的反击也快,红色的眼珠一闪,长在烂肉中的獠牙就顶了上来。 肖四方急速退开,左手持枪连射,叮叮叮三声过后才堪堪将扑上来的异形打偏,重新拉开距离。 粒子枪的攻击勉强撕破异形的皮肉,其中一枪擦过一堆囊肿,喷射出一片红红白白的黏液,液体落地,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一滴冷汗从额头滑下,肖四方一边躲开不间断的攻击,一边在心里痛骂半吊子经验害死人。 上次入侵校园的异形没有这种招数,她就想当然认为这些异形动物都是靠速度力量和超级愈合力横行无忌,想都没想过还有这种变异! 要不是脚下踩着的是飞行器,有那么快的速度,她刚才恐怕连防护罩都来不及开,就被这些腐蚀性液体喷一身了! 这次不再舍不得能量,直接打开了防护罩,也不再试图直接近战解决它,一边吊着它周旋一边开始寻找破绽。 这只异形无论是体型力量都远胜于上次战斗过的异形鼠,速度却也没慢多少,愈合力也堪称恐怖,刚才那三枪撕破的皮肤已经恢复原样…… 也没有! 刚刚飞溅出腐蚀液的囊肿还没有愈合! 肖四方抬起枪口,尽可能瞄准几个囊肿区域射击,一滩又一滩黏液让底下的碳化物质不断作响,甚至腐蚀穿了覆盖物,裸露出灰白的山石地皮。 随着黏液的迸射,原本死咬着肖四方不放的异形动作开始出现迟缓,在又一枪打中囊肿后,它竟然落地开始逃跑。 这又一次出乎了肖四方的意料,这里的覆盖物如此密集,要是还有个地洞什么的,她又不敢直接踩到这些覆盖物上,真让它逃出生天那岂不是白辛苦了! 她的眼圈也红了,到嘴的鸭子绝不能飞。 飞行器加速到最快,身体横飞拉出数道残影,一鼓作气将合金刀自上而下捅进逃窜异形的背部,而她自己也因为收势不及直接撞上了一棵因为碳化而断成两截的大树。 防护罩蓝光一抖,贴着身体将人裹好,随后在飞行器的带动下绕着这棵树飞快地转起圈来。 肖四方被转得头晕眼花,才重新控制住过快的飞行器停下来,难受地呕了一会儿,擦了擦生理泪水。 太难了,真的太难了。 缓了几秒,她又不耽搁地赶过去收尸,起先还担心免费发放的裹尸袋会被黏液腐蚀,结果装进去后一点问题都没有,高兴之余又想研究研究袋子的材质,好做双手套或者罩衫,专门对付这种有腐蚀技能的异形。 因为不知道这山包上层层叠叠的覆盖物底下还藏没藏着别的异形,她也不敢久留,把裹尸袋往空间钮里一收就往宽敞的海滩上飞。 等双脚落地又重新把裹尸袋拿出来打开,换了一把普通的短刀,别开脸划下一块巴掌大的肉。 虽然异形外表又是溃烂又是流脓,但划开厚厚一层皮后,里面的肉质却十分鲜红细腻,也没有异味。 肖四方把割下来的肉单独放在海滩上,裹尸袋重新扎好扔回空间钮,拿刀尖戳了戳那面纹路如雪花的嫩肉。 这就是肉啊,食堂里卖出八千星币一盘的异形肉。 她发誓她只有一点点馋。 自我调节了半分钟,正当她打断用刀再分几份好扔到水里勾引水生异形时,背后一道劲风扫来,若非她一直警惕四周,光这一下就能叫她粉身碎骨。 就地一翻,手中的短刀就换成了粒子枪,人还没转过来,子弹先朝偷袭者的方向发了过去。 等她回头看清来者的真实样貌,面具底下的脸直接脱了色,比雪还白。 只见一条看似碳化又柔韧有力的粗大藤蔓重重砸入因潮湿而稍显柔软的海滩,留下足深半米的凹痕,复又高高拔起,再次朝肖四方甩去。 是数量极为稀少的植物异形! 星际异形无数,其中以异形动物数量最多,占百分之九十,其次是异形人,占剩余百分之九点九九,最后的万分之一才是植物异形。 单论个体杀伤力和防御力,体积庞大的植物异形是当仁不让的第一! 光是一条藤蔓就比肖四方的身体还粗,比肖家房子的直线长度还长,更别说这一眼看去她连对方主体在哪里都找不到。 对上这样的庞然大物,她一点战意也无,抄起飞行器只想顺利逃脱保住小命。 可既然已经被盯上了,想跑又岂是这么简单的事情。 植物异形的可怕之处不单单在于它的躯体庞大,更在于肢体众多,一条藤蔓没拍死肖四方这只小蚂蚁,它就再拔几条继续抽人堵人。 上下前后左右几乎瞬间被封死,再跑不出去,她就是任人宰割的瓮中之鳖。 肖四方没有一点犹豫地往自己看好的突破口处扔出炸弹,趁着几条藤蔓微微瑟缩之际,打开防护罩硬扛着炸弹本身的冲击波脱离包围圈,连滚带爬躲避不断拔起抽来的新藤蔓。 圣父大人! 岑爸爸! 快来救命啊她不想死—— 第63章 斗士063 肖四方没喊, 因为她的喊声再响,也不如刚才扔出去的炸弹响。 与其分心费劲扯嗓子叫人救命,不如寄期望于圣父大人能听见这边的动静, 然后没有拖延地赶过来救她! 但光指望想一出是一出的圣父大人也不行, 谁知道他是不是临时起意挖个坑就开始晒太阳睡觉, 还是突然觉得宽阔的内地更好独自回去吹风,又或者听见了动静也觉得是正常打斗根本不屑过来。 肖四方现在懂了,知道为什么格瑞塔老师说她必须迅速成长到遭遇危险能发出求援信息的程度, 因为就这么默默死了的话真的太太太憋屈了。 她太弱了,只要此次生还, 她以后一定安分守己量力而行绝不高傲自满离开圣父大人半步! 防护罩遭遇一记鞭打, 光芒闪了闪, 猛然亮起又迅速暗淡了几分。 肖四方疯狂往月亮湾的方向逃跑,可怜她上飞行器的时间都没有, 被迫使用两条腿死命蹬来博那一线生机。 粗大的藤蔓落地发出不亚于炸弹爆炸的轰响, 一连十几声弄的地动山摇。 说来缓慢实则不过短短十几秒, 才经历一场恶斗的肖四方就已经难以支撑,几次被藤蔓抽中了。 这样下去不行。 肖四方眸中凶光一现, 随即下定决心。 都这关头还想着指望别人就是死路一条,必须自己全力一搏! 想到这里她调转方向,不再沿着海滩跑,转而扑向藤蔓拔起的方向,直奔这八九条灵活的触手中心交接点而去。 藤蔓再次拍来她也不躲, 屏住一口气拿出近身格斗的技巧借力卸力, 索性黏上去,紧紧抱住藤蔓等被抬到最高点正要被砸下去的时候猛然松手,柔软的双腿扭转借力一蹬, 空中翻体凌空腾跃再次逼近主体。 来啊,来互相伤害啊! 再把那么长的触手朝现在的方向拍过来啊,看抽不抽得到你自己! 肖四方发了狠要跟它鱼死网破,另一枚炸弹已然握在手心蓄势待发。 这次如果能活着回去她一定要几个买二十万一枚的双栓炸弹,以后再遇到植物异形就一颗接一颗往前面扔,炸不死这种刀枪不入的东西也能震开那些阴魂不散的触手! 她沿着藤蔓伸张方向狂奔的决定是正确的,越是靠近主体,触手的攻势便越是受限,于是越发竭尽全力在碳化植物的残骸中跋涉,不顾一切地扑向主体。 嘭—— 一颗高能热射球自空中落下,原是奔主体而去,被及时回援的藤蔓挡下。 被击中的藤蔓当场焦黑断裂,而下一个瞬间就又断肢重生,新长出来的藤蔓比之前更粗更韧,裹挟着可怕的劲风,朝突然出现在空中的机甲扫去。 触手们大半被调去捕捉新猎物,而看到高能热射球后有如醍醐灌顶的肖四方没有趁机尝试逃脱,而是继续拉近自己和本体的距离。 她已经不是只能靠格斗技巧取胜的普通流民了,现在的她拥有新技能,完全可以使用所有异形忌惮恐惧的高能热焰啊! 尽管都找不到机会练习使用,但导出异能这个基本操作她还是偷摸尝试了很多遍的,趁着这棵植物对她暂且放松了警惕,完全可以搏一搏用近身格斗的方式把自己的能量热焰捅进它的本体,直接将其烧穿! 在她做好决定的同时,机甲的主人罗拉渐处下风,也下定了决心发出指令。 “戚风你们近身上!” 驾驶着飞行器蓄势在旁的戚风三人闻言立即下跳,然而人还没落地,先是一声普通的炸响,紧接着一股不算澎湃甚至可以说是弱小的能量热焰就从战场的中央点了起来。 藤蔓疯狂扭动直接拍飞空中的机甲,拼劲最后的生机回拍本体。 肖四方身上的防护罩经历重重打击寸寸瓦解,终于成功在异能耗尽的同时,让这嚣张横行的巨无霸也不再动弹。 战斗结束,她手脚一软直接坐在了本体处松软的枯枝堆里,覆盖物没过脖颈,滑稽地只留了个脑袋在外头。 过度紧绷骤然放松的脑子一空,想不了这些覆盖物下可能躲藏的其他异形生物,也想不了再确认一遍巨无霸是不是真的被打败了,脑子里只有两件事。 前来救援不是圣父大人。 她的裹尸袋和空间钮都塞不下这么大的异形植物。 “你还好吗?” 一道略微有些耳熟的声音从上方响起,她抬起头,一个同样戴着面具的女人站在她的面前,手上还握着一把合金刀。 肖四方惊醒回神,下意识摸出了自己的粒子枪,坐着没动。 “还……好。” “咦?”女人发出疑惑的声音,抬手就要去抹她下半张脸上沾着的黑灰,这把有辨识度的声音…… “别动。” 手还没伸到她脸上,一个黑洞洞的枪口率先瞄准了自己胸口,已经从第二句话确认了她身份的罗拉哭笑不得,抬手摘了自己的面具,“是我,两个小时前我们在异杀会大厅见过,还记得吗?” 肖四方认出了她,但依然没有放下枪口,双眼快速扫一眼朝这边走来的其他三个人。 “我记得你们,谢谢你们救了我。” 她嘴里表示感激表情却越发警惕的模样逗笑了罗拉,心理和身材一样成熟的女人干脆收了合金刀,举起双手表示自己的诚意,“放心吧,我们都是伤退军人出身,有底线,不干杀人越货这种买卖。” 肖四方看了她很久,才慢慢放下枪。 他们人多势众,真想做些什么,防护罩已经碎裂的她也无力抵抗……看来只能让自己看起来更无害一些,大不了刚刚的收获她一分都不要好了。 想到这里,她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涡,“抱歉,我太累了,精神有点紧张。” 罗拉露出可以理解的神情,朝她伸出一只手,“能站起来吗?你的那位长辈怎么连出现了异形植物都不管你?” 肖四方大方地伸出手让她拉起来,又说了一声谢,在心中掂量她问的这个问题。 或许是在试探圣父大人的下落,打算见机行事…… 必须小心回答。 肖四方低头拂去身上的碎屑,尽可能表现出完全信任他们的样子,一扫刚才的警惕,轻快道:“不知道,他说只要他觉得我全力拼搏就可以活下来,那他就不会出手。还说让我放心死,因为他也许来不及救我,但无论如何也会给我收尸的。” 这样回答应该可以给他们自己时刻被保护着,就算她死了也有人追究到底的假象了吧? 罗拉:“……”这是什么丧尽天良的教育方式? 看她的样子是信了自己的话,应该有些忌惮了。 肖四方想了想,主动提出战利品的分割,先探探口风。 “我是第一次出来猎杀异形,不知道异形植物要怎么处理,你们看怎么弄才好,难道这么大的尸体,我们一人割几块扛回去吗?” 罗拉失笑,走几步越过她,在主体所在的位置上扒拉了一会,扯出一段墨绿色的粘稠物,然后招呼她过来。 “异形植物死亡后,肢体立刻就干枯了,支撑那些肢体的脉络就会收缩回主体……你仔细看,这一大坨其实是由无数经络组成的。” 扯出来的粘稠物弹性非常,肖四方自己上手扯了一块,拉出去半米后,果真在光线下呈现出粗细不一但又根根分明的线条状纹路。 “这可是好东西。”罗拉眯了眯眼睛,“我们小队虽然没发现过异形植物,但在异杀会倒是见到过一次其他团队在窗口清算这种异形植物精华体,我记得……窗口给出的价格是一千积分一公斤,也就是说一公斤就值一百万。” 一公斤一百万。 肖四方赶紧蹲下把剩下的都扯出来。 说来也奇怪,手底下这团东西看起来粘稠,却丝毫不沾碳化碎屑,甚至也不沾手,整块弄出来的时候还跟她偶然在艾达桌面上看到的果冻有几分相似,又剔透又有弹性。 “这堆估计有十多公斤了,如果你前期消耗不大,这一趟你就发了一笔了。” 罗拉不是说完全没有分一杯羹的想法,她和同伴是在附近捕捉水生异形时听到动静过来看看的,发现是难得一遇的异形植物自然欣喜,可惜都没等到动真格人自己就把异形灭了,还是单枪匹马,她可没那么厚的脸皮去争抢一个刚成年孩子的收获。 肖四方向来奉行人家客气,她更客气的行事原则,一听罗拉没有分割战利品的意思,瞬间想好好报答这救命之恩了。 “你们救了我,还告诉我怎么处理异形植物,我也没有什么好回报的,这个东西就一人一半分了吧。” 要是罗拉没有出现,极度紧张的情况下她也根本想不到自己还有异能可以用,再说没人牵制那些藤蔓的话,她说不定也赶不到主体位置,就已经防护罩碎裂被拍成肉泥了。 她的命极为值钱,平平安安结束还能拿一半战利品,够让人心满意足了。 当然,穷苦出身的她也忍不住小家子气地想,要是圣父大人救得自己就好了,他一定会坚决地拒绝自己的分享请求,说是她的就是她的,要她自己收好。 唉,世事就是不能这么十全十美。 罗拉四人却惊住了,一开口就是一半,这女孩家底是有多丰厚,几百万似乎完全不放在眼里呢! 再联系她家长辈残酷的培养方式…… 这女孩的背景了不得啊! 必须结交! 四人对视一眼,在巨大的利益面前一致推拒起来。 “不用了,我们也没帮上什么忙?” “就是,你留着自己压惊吧。” “要是你真的想感谢我们,就留个联络方式,下次有机会可以一起组队啊。” “对对对,我们一看你就觉得很亲近,帮你可不是为了这些物质的……” 肖四方愣了,深深地惭愧起来。 原来不是圣父大人一个人视金钱如粪土,而是这些二等居民里确有很多人重情过于重利呀!二等居民之间的交往原来这么纯粹,而她却一直以来都觉得内城人惯会压迫剥削,大部人一定都唯利是图,看来是她小心眼误会了…… 真是个阴差阳错的误会。 肖四方不喜欢欠人人情,尤其不愿意欠好人的人情,最终还是坚持让他们收下了三分之一,因为精华体不能自行分割,就约定好今晚在异杀会直接进行积分分摊。 “你身体消耗很大,还是不要独自一人再待在这么危险的地方了,去开阔点的海滩上先休息吧。”罗拉皱着眉头,“你那个长辈一直都不要露面吗?” 撒了一个谎就必须用无数的谎去圆。 肖四方保守道:“这个我也不清楚,他很……任性的。” 这句话是千真万确,她决定用真话不说全的方式去圆谎,来缓解骗人的心理压力。 听在已经打定主意要和她结交的四人耳里,就显得既心酸又无奈了,他们当即决定送佛送到西,干脆大家一起组队,让小朋友跟他们一起去捕捉水生异形。 大家都是行动力很强的人,肖四方也认可了新同伴,一行人很快就回到了四人赶来前选定的水生异形捕捉点。 “水生异形是动物异形中智商最低的一种,也最好捕捉。”声音最好听的琳琅一边为她讲解,一边把自己的网兜交到她手上,“这是捕捞网,网面材料是一种弹性极限很高的金属,只要及时地把捞上来的异形鱼倒在岸上,网就不会破,可以重复利用,你注意看乔休尔的示范。” 她讲解完,沉默寡言的大块头就将一块裹上异形血的营养泥扔进水里,涟漪随着营养泥入水不断往外扩散。 肖四方目不转睛盯着水面,很快就发现反向的涟漪朝乔休尔的位置扩散,水波越来越密集直至翻起水花,没等她看清楚异形鱼在哪儿,乔休尔铁腕一抖,网兜闪电般入水抄起一物,狠狠地砸了海滩上! 等待已久的戚风紧跟而上,两枪连发精准射中长二三十公分左右的异形鱼的眼珠,同时也打穿了小得可怜的脑子。 厉害! 肖四方眼中放光,无论是负责捕捉的乔休尔还是负责射杀的戚风,无论是配合还是手法,都让她忍不住要鼓掌叫好。 二等居民真的太厉害了,她必须更努力更努力才行! “哈哈哈虽说水生异形智商低杀伤力小,可真能靠抓这玩意儿发财的也就我们小队而已。” 相处了一会儿,罗拉言行举止都放松了很多,面露得意,“既要能判断那里哪捕捞,又要眼疾手快捞起来再抛出去的本事,还要有足够秒杀它们的速度……” 琳琅白了她一眼,“别吹了,活捉能有三倍积分,你倒是想个活捉的办法啊。” 罗拉立刻不说话了。 肖四方好奇:“这么小的东西,活捉也很难吗?” “活捉不难。”戚风摇摇头,“难的是没有合适的容器,水生异形离水超过十分钟就会死亡,所以必须存放在有水的环境里。定制合适的收容水箱倒也容易,但水生异形也是具备高攻击力的,我们目前没有把多只水生异形收容在同一收容物里的办法,而一只水生异形一个收容水箱的话,搬运又非常不便,费时费力……有时间弄这些麻烦事,三倍的水生异形我们都打死了。” 肖四方若有所思。 “先不想了,反正就靠我们这一手,每天的收获都多到快被人盯上了。”琳琅结束这个话题,转向肖四方,“林周,这次你来试试吧,罗拉配合你。” 对于新名字还不是很适应的肖四方愣了一下才点头,乔休尔重新挑了个地点,又扔了一块营养泥下去。 琳琅全程在她身边指导。 “注意水波方向。” “来了!” 水纹密集,白浪翻起! “看准了就捞,往岸上挥的时候网兜要正,不然甩不出去就给它挣破了!” 肖四方听着她的话,全神贯注终于看到已经吞下营养泥打算沉底的异形鱼,挥着网子就下了水。 沉甸甸的重量让她心中一喜,“抓住了……” 接下来就是甩到海滩上,肖四方沉下心,最后一步倒出去就行了。 可惜第一下没能把已经在异形鱼挣扎下变形的网兜抖开,第二下再倒,网就已经破了,巴掌长的异形在空中一个打挺,直直坠入水中。 早有准备的乔休尔手中的网兜画圈似的一转,牢牢兜住这漏网之鱼,行云流水般将异形鱼甩到海滩上。 一阵银光闪过,罗拉的三棱刺已然扎穿异形鱼的两只眼睛,将其牢牢地钉在海滩上。 酷毙了! 肖四方一边崇拜地看他们一个个大展身手,一边窘迫地举起被自己弄坏了的网兜,“这个多少钱,我赔你们……” “也就几千星币,不要放在心上。”琳琅摆摆手,又让罗拉拿了一个新的出来,“我和乔休尔这种老手有时候也会把网子弄破,不要紧的……你还玩吗?” 肖四方怕自己在把人家的网弄破,摇头拒绝了。 心中却想下次可以试试让圣父大人配合她玩几把,这么好玩他应该也会有兴趣的。 就是一个网要好几千星币,有点儿太贵了。 她始终难以适应这种花钱如流水的感觉。 和他们在一起待了一个多小时,肖四方也恢复地差不多了,提出要回到刚才的小岛上。 四人看了看已经捞到的三十多只异形鱼,收入已经有保障了,再想想岸上的异形抓起来是辛苦点,收益却也相对翻了好几番,只要小心不触发灾变危险系数也不大,便决定陪她一起去岛上转转。 肖四方踩着飞行器冲在最前面,带着他们一起往月亮湾别墅飞行。 “这里居然有房子。”罗拉操纵飞行器与肖四方并行,“我们来时都没注意看,就在那前面停下吗?” “嗯。” 说完,五人一起向下俯冲,离地不到二十米制动,缓缓落地。 除了乔休尔下意识去看月亮湾中的水流和水质判断里头有没有异形鱼,其余四人都被别墅前的景象震住了。 水面上的别墅拥有一圈临水的走廊,正门前数米撑着一把蓝白相间的遮阳伞,伞下一把摇椅一张矮桌,矮桌上是一套冒着热气的茶具,而摇椅上……则躺着一个人! 听见动静,摇椅停止晃动,摇椅上的人直起身体,嘴角露出一抹笑,朝他们的方向招手。 “回来了,过来喝水。” 罗拉三人齐齐看向中间的肖四方,而又一次被圣父大人的诡异行径吓到的当事人缓慢而艰难,同手同脚往前走去,在距离别墅还有三米左右时停下。 岑薄对她一个人出去五个人回来没表示出一点疑问,但对她远远站着不过来的行径感到困惑:“怎么干站在那里?” 肖四方的两条腿牢牢粘在地上,视线在别墅打开的门窗上扫过一遍,才对上他的眼睛,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才死里逃生……” 岑薄微笑:“那正好喝茶压惊,来。” 他是不容拒绝的,肖四方硬着头皮又往前挪了几步,踩上地板,走到摇椅旁边。 岑薄起身,亲自为她倒了一杯热茶。 此刻的他就像是这栋别墅的主人,从世俗逃脱,在这无人的岛屿上悠闲惬意地度假。 罗拉等人心情十分复杂,死死瞪着那栋别墅。 天啊,这可是一栋保存完好的灾前建筑,就算戴着隔离环,只要灾变物质浓度和强度够高,照样可以爆发灾变,把人碾得渣都不剩! 肖四方的心情和他们如出一辙。 灾变从来不是一点而是一个面,万一真的引发了灾变,她离得这么近八成活不了,要是再来个连锁灾变……不敢想不敢想! 肖四方脑子里的警铃叮叮叮炸响,巨大的危机感充斥着她的胸腔乃至心脏。 端起茶杯一饮而尽,热茶烫过喉咙,滑进胃里。 肖四方目光坚定,用力地握住圣父大人的手。 一字一顿,掷地有声。 “生、命、诚、可、贵。” “不、能、这、样、玩。”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2-01 10:26:51~2020-12-02 10:52: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媛子 10瓶;彩虹泡泡 3瓶;小张不和你干杯 2瓶;一澄清水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4章 斗士064 别墅前的两人在“对峙”, 其余四人默契十足地后退出十来米,压低声音开始商量对策。 “林周的这个长辈太不靠谱了!” “何止是不靠谱,简直像是活不痛快了要找人垫背。” “也可能是实力强横无所畏惧?” “琳琅醒醒, 虽然人家身材好下半张脸长得也好, 但不代表他可以抵御灾变!他又不是可以无视灾变的异形!再者说, 如果真的有这种人存在,清理局的专家就都可以失业了!” “嘘,小声点……该说不说, 我有点可怜林周了,什么长辈带她历练, 明明是长辈送她去死啊。” “也对, 独自一人面对了异形植物九死一生没被搭理不说, 好不容易见着这个长辈的面,还要为他干出来的事儿担惊受怕。” “要不我们还是走吧, 等真的灾变了就跑不了了……” 肖四方握着岑薄的那只手很有力量, 几乎把自己受到的惊吓和恐惧都集中到这只手上反噬了回去。 岑薄也没挣脱, 抬起空着的那只手摸了摸她微微发汗的脑门,又把汗蹭回到她脸颊上。 “就这么点胆气可不行, 跟我来,给你看点好东西。” 说完就着她握着自己的手,将人往别墅里拉。 肖四方被拉了几步眼看着离那扇门越来越近,赶紧松了手,没想到他反客为主, 扣住她的手腕, 毫不费力地拖着她往前走。 “您、您冷静一点!想想您无数的财富,想想任您取用的纯氧,想想明天的新故事……” “我已经进去把每个角落都看过一遍了。” “……哦。” 地毯式踩过雷就好。 肖四方不再反抗, 顺从地进了大门。 室内采光很好,整个别墅都亮堂堂的。也因为亮,所以别墅内部一些装饰物的破败就显得更触目惊心了。 无论别墅的建材用的多么高端,毕竟时间实实在在过了六百年。 厚厚的灰尘将原本应该是白色的桌布染出大团的斑点,铁皮篮子里一堆看不出原样的碎屑,部分家具连接处出现些微变形,花纹精致的墙纸斑驳脱落,估摸着还贴在墙壁上的也一触即碎,墙面上的相框阴沉沉的,通往二楼的木楼梯微微开裂…… 肖四方蹭着岑薄的脚后跟走,生怕碰到什么他之前没碰过的东西。 “你知道灾前建筑,尤其是保存完好的灾前建筑最大的价值是什么吗?” 他忽然发问,肖四方环顾四周,想了想答道:“遗存的资料?” “你说的这个确实非常有价值。”岑薄点点头,“无论是人文,科技,还是其他一些文明史料,对于新人类来说都是异常珍贵的。” “但这还不是最大的价值。” 肖四方不解:“还有什么比这个珍贵?” “让人避之唯恐不及的灾变物质。” “灾变物质?” “异形不过是灾变的产物,灾变本身才是新人类最大的天敌。只有弄清楚了灾变的起因,才有可能清除灾变,因此灾变物质比什么都珍贵,异杀会给活的异形生物三倍积分也是为了提供研究素材。” “那……”肖四方小心地看看四周,“您是已经把灾变物质封存好了吗?” 岑薄停住脚步,扬着温煦的笑容转头看她,“我怎么会做这种麻烦事,只是想看看里面有没有新鲜的东西而已。” 肖四方:“……”那你说什么灾变物质呢? 想到以后在外打拼还要仰仗这个人,她又忍了。 “不过,还真让我发现了很有意思的东西。”领着人上了二楼,又踏上最后一段阶梯来到开着天窗的阁楼。 天窗下是一张白色的书桌,书桌旁有两个不大的书柜,整齐地摆放着书籍,书桌前的布艺沙发已经在日光的摧残下彻底毁了,正前方墙边地板上落着白色的碎屑,墙面本身还有一处宛如后天膨胀的凸起,整个阁楼都散发着一股尘封已久的灰败气息。 看起来,别墅的主人是把阁楼当书房用的。 岑薄的白手套在肖四方眼前划过,在桌子的某个位置摸了一下,桌角便升起一个材质不明的小盒子。 盒子顶部有个圆形的按钮,咔哒一声,按钮就陷入了盒子当中。 肖四方进来时发现的那处墙壁凸起应声松动,探出一个指甲盖大的匣子,匣子无盖,四壁徐徐展开,最终竟扩张成面积近两个平方的长方形。 “居然还可以用……”肖四方感叹。 “目前挖掘的废墟遗物中,没有破损并且独立供能的设备绝大多数都是可以启动的。无论能量体系还是构造功能设计,新人类目前的科技水平距离灾前还差得很远。” 战争消耗的不止是物质资源,还有人力资源,就算有当年那批幸存者带出的资料作为基础,再加上清理局不分昼夜地开发废墟,要想恢复到以前的繁荣少说也得再三百年,还是以新人类抵御异形顺利为基础的三百年。 肖四方嘀咕:“所以不但不开放流民正常求学工作的权力,还加倍封锁外城不让人上进,恶意闲置资源……这不是有病么。” 岑薄不置可否,拍拍她的脑袋,示意她看屏幕。 “出来了。” 屏幕初始页面显示“无网络”,随后跳转回主页面,一堆类如“ss影视库”、“AA游戏”、“PP娱乐”等等花里胡哨的跳转链接下方,是一个灰底白字的“已下载”。 岑薄摘了手套,手指在圆形按钮上轻轻滑动,页面上的光标随之移动,点开已下载栏目,一溜长到一下子拉不到底的文本明细出现在页面上。 《曾经与刻薄》、《奇物志》、《四海为家我不方》、《生物大全1-36全本》…… “生物大全?!”肖四方欣喜,“我最近一直在搜索异形相关的资料,了解到绝大部分异形都保留了灾变前的生物属性,目前生院也在重新整理命名不同种类的异形,好归纳出更具针对性的作战方案和抓捕方式,但因为灾前资料缺失,很多异形只能用大类统一概括或者设立编号暂做区分……要是这个文件里的种类真的齐全,那肯定能帮上大忙!” 不愧是圣父大人,每次胡闹必有重大收获! 岑薄放在圆形按钮上的手指顿了顿,“《生物大全》的价值毋庸置疑,但是完整的灾变废墟不允许清理局和歼异军以外的人进入,再加上我们的身份都不合法……你想上星际法庭?” “那可以把资料拷贝出来,伪装成在其他废墟中发现的嘛。” “你有在这里发现物理端口?” “……那不是等于没有发现什么吗?”肖四方泄气了,发现宝物后不能占为己有也就算了,连上交国家也不能那还不如不知道宝物的存在呢。 “怎么会没有发现。” 肖四方惊喜:“您果然有办法!” 岑薄:“……我没有办法,也不想有办法,让你来不是要你关注这些有的没的,重点是这两本书的书名……看出什么了没有?” 光标在《曾经与刻薄》和《四海为家我不方》上来回转动,肖四方凝重地看了一眼又一眼,从来没有文学素养的人什么都看不出来。 她老实摇头,岑薄总是微翘的嘴角平淡下来,末了幽幽一叹。 “把每本书名的第一个字和最后一个字连起来念一遍。” 肖四方疑惑,但还是照做了。 “曾薄……四方!” 她后知后觉拔高了声音,“是您和我的名字啊!” 岑薄终于满意,“这种跨越了几百年的巧合是不是很有意思?” 肖四方:“……” 肖四方:“所以您带我来,就是为了让我看这个?” “嗯哼。”圣父大人心情愉悦地发出清风明月般令人发冷的声音。 无聊至极。 肖四方决定不发表任何言论,把这糟心事往旁边一放,不死心地试图用拍照的方式带走部分资料。可是打开文本又看见右下角五位数的页码,只能放弃了,最后挣扎想研究研究承载设备本身的构造,又是嵌在墙体里的不能破坏。 白来。 出去的时候,肖四方回头又看了一眼尽管角角落落都布满阳光但暮气沉沉的房子,忽然感慨。 这里既是过去,也是未来。 他们在房子里待得不久,四人还在外面等,不过不是干等,乔休尔判断出月亮湾前也有异形鱼,四人便和平常那样两两组合起来,热火朝天又捞上了。 岑薄看着他们的背影,终于问起:“大厅里遇见的那群人吧,怎么遇到的?” 危机解决后的肖四方轻描淡写:“我遇到植物异形了,就在这座岛的另一边,他们算是救了我一命。” “嗯?”对于这个回答,提问者更是轻描淡写,“原来那么大的动静不是你单方面碾压了异形,而是穷途末路的垂死挣扎么,那看来是能长记性了。” “……您早就知道我会遇到这种危险?!” 岑薄微笑:“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锐气过盛,行事莽撞,又抠抠搜搜舍不得花钱,你不遇险谁遇险?” 肖四方脸红了,羞愧难当。 最近太过顺利,她潜意识里是有那么一点点的自满。 她扭捏了一会,便想趁机攀附一下大树,商量商量今后遇险能不能抱一下他的大腿,好放开手去多历练历练。 “以后在猎杀异形的时候遇到麻烦,能请您来救我吗?” 她的语气有一点小心,也有一点殷切和期盼,甚至还有那么一点不担心被拒绝的亲昵。 岑薄笑了,摸摸她的头,语气温柔而冷漠。 “只要你在我的视线范围内,我自然会保护你的。” 如果不在他的视线范围内,那就跟刚才一样,即便弄出天翻地覆的动静,都不关他的事。 肖四方一怔,看一眼他完美的嘴角,慢慢垂下眼睑遮住半双圆溜溜的大眼。 被拒绝是意料外的,但也谈不上生不生气。 只是除开八面,圣父大人是她第一个能敞开了倾诉梦想的人,再加上这段时间相处也不少,她下意识有些亲近他,结果现实的拳头来得又重又狠,她有点难过而已。 其实她早就知道,废墟救人是他一时兴起,棉包让利是他不屑一顾,其余的恩惠也都是他百无聊赖。 只不过是她自己打从心底还在希望这个强大又广受爱戴的人,真的有那么完美。 无论平时她少次表现出对这个人的质疑,其实都还是愿意相信他真的有那么好,认为自己知道的那一面只是他孩子气的一点小瑕疵,根本上无关痛痒。 可惜,事实真的并非如此。 岑薄人如其名,凉薄无情。 时至今日,她彻底确认了一个事实——万民称颂的圣父大人真的只是一个虚假的外壳。 还是短浅了。 唉。 第65章 内里065 看到人立刻停手回来的罗拉正好从肖四方的请求听起, 岑薄的回答简直让这个天生热情正义的大姐气坏了。 她一忍再忍,最终还是一脚踹开什么后台背景,什么惹得起惹不起, 眉头一竖嘴巴就叭叭地说上了。 “按理说每家自有每家的教育方法, 我作为外人什么也不懂不应该干涉, 但是今天我还非就要管这闲事了!” 肖四方一听不好,谎言就要被拆穿的尴尬让她顾不上继续伤春悲秋。 “罗拉,没……” “你不要说话!”罗拉再次发挥出密不透风让人无法插嘴的高超话技, 双眼怒视岑薄面具下的眼睛,“人只有活着才能不断成长, 你这么拔苗助长就真不怕把苗拔断了吗?你是长辈, 林周这孩子才刚刚成年, 你怎么忍心让她独自面对异形植物?!如果她自己犟脾气非要自己面对也就算了,可她明明都害怕了, 都请求你保护她了, 你刚刚还在说什么屁话?!” “说什么视线范围内, 你还是要逼她自己把命豁出去求生机!你想没想过,万一来不及会怎么样?!” 她的语速太快, 气势又那么厉害,肖四方打断都打断不了,绝望地蹲在了地上。 不知道自己坦白从宽,是不是还能有和他们做朋友的机会…… 琳琅冲过来的时候罗拉已经嚷嚷完了,她只好朝明显愣住了的“林周长辈”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请您不要放在心上, 她这个人就是比较喜欢自己脑补,正义感过剩……” 岑薄长这么大还没人这么教训过,伸出一只手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独自缓了缓,才拿眼角看正心虚地抬头偷瞄他的肖四方。 “四……周周,你自己说呢?” 他的语气柔和地都能滴出水来,肖四方脊背一凉,忙赔笑道:“是我的错,我……” 琳琅一时不察,又让罗拉阴阳怪气说了个痛快。 “你这是在威胁她说呢!” 肖四方:“……”不,这真是她自己要说的。 局面无比难堪,肖四方骑虎难下,正打算咬咬牙说出真相,无缘无故被骂了个狗血淋头的人却忽然笑了。 笑声舒缓轻盈,很是悦耳。 岑薄真心实意地翘着嘴角,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中抓起地上的肖四方顺了顺毛。 “干得不错,是聪明了。” 众人:“……” 肖四方:“……”是说她骗人话术不错,还是说她让他背锅干得不错呢? 既然不敢想,就当是夸奖。 肖四方勉强扯开嘴角。 罗拉被乔休尔武力镇压拉去继续抓异形鱼,琳琅再三道歉也跟着回到了原来的位置,留下长辈小辈两个人独处。 肖四方赶紧把会造成这种结果的原因解释了一遍,岑薄却完全不在意地挥了挥手,目光饶有兴致地停留在他们越捞越远的背影上。 “你跟他们关系好正好,去借个网和饵,我们也来试试。” 这么主动,肖四方喜欢。 本来因为发现了他的真面目,她都已经决定好不提这件事了。 意外之喜。 肖四方不气人的时候,她的声音还是蛮讨喜的,又软又乖又会花言巧语,很快说服了不是很愿意给那个该天杀长辈行方便的罗拉,兴高采烈地拿了一小袋饵和两个网回来。 再看向岑薄的时候她已经把心头那点想法抛开了,反正岑副院就算不是真的好人但也不是真的坏人,顶多见死不救又不会主动害人,她把人跟紧一点就行! 她把注意力集中在接下来的事情上,不是很自信地说:“我只试了一次,也不算成功,而且撒饵也要挑地方,我们可能得多试几次。” 岑薄拿走一只网,形状优美的下巴朝四人的方向轻轻一抬,理所当然道:“异形嗅觉灵敏,几百米内都能闻到血腥,我们跟他们离百米左右玩玩就好。” 肖四方觉得这是一个馊主意,但他脸皮厚,也只能随他去了。 事实证明他的不要脸省了很多事,饵放下去没一会儿,水波就晃了起来。 岑薄要捞异形鱼,肖四方只好做接应的那个。 水面宽广,两人踩着飞行器,难度比肖四方刚才和四人小队一起试验的又上了好几个台阶。 “您一定要直接往我这边扔,不然我可能会让它跑了。” 肖四方的枪法很一般,肯定是没法在飞行器上晃来晃去还跟戚风似的一下子打穿异形鱼的脑子,只能选用罗拉的方法,近身弄死了。 “嗯。” 水花扑腾,岑薄漫不经心应着,手里的网兜跟仙女棒似的往底下轻轻一扫,异形鱼没进网兜,竟然直接被他用杆子拍了上来,笔直地朝肖四方的方向飞去。 他可真是不走寻常路,肖四方赶紧接招,脚下一晃整个人下沉半米,薄薄的刀刃破开异形鱼腹部,直接吸在了刀柄上。 呼—— 肖四方松了一口气,叉着异形鱼露出笑涡:“成功!” 胜利来得太容易,岑薄又觉得无趣了,他把网还给肖四方,“你来吧。” 肖四方做事一直很有长性,再加上她之前那次不算成功,眼下有机会自然牢牢抓住了。 也许是这片捞得多了,等了好一会儿才重新有了动静,肖四方目不转睛盯着水面,无数次在心里回顾乔休尔的动作。 要顺从异形鱼的走势,动作要柔速度要快…… 水中生物一冒头,肖四方立即下手,网兜下沉往上抄起,挥! 将整个网兜塞得满满的异形鱼疯狂挣扎,才起网就把网面挣破了。 肖四方忙喊:“哎呀这个太大了!” “不慌。” 岑薄转了转早就准备好的枪口,在异形鱼重新入水的瞬间连射两枪打烂了这个身材很鼓的特殊异形。 尸体坠入水中,肖四方的手脚也快,愣是用破了的网子阻止了它继续下沉的可能,重新捞出水面,装进一直挂在裤腰上的裹尸袋里。 收入再次增加的喜悦冲抵了第二次失误带来的低落感,她美滋滋地掂了掂重量,收紧袋口扔回空间钮里。 岑薄默不作声地将她的神态举止都收在眼底,心中略微讶异。 刚才他把话挑明,小姑娘的神情如他预料的那样出现了异样,但才短短几分钟,就心宽成这样了? 肖四方抬头,正撞上他若有所思的目光,疑惑道:“怎么了吗?” 岑薄的飞行器就像他的腿,慢悠悠滑过去,配合着肖四方有些晃动的飞行器动作频率,又摸了摸她的头。 “乖孩子。” 肖四方:“……”有毛病。 继他的形象正式破裂后,肖四方心底对他的尊重程度也一并下降了。 这句“夸奖”之后,岑薄又耐心地陪她玩了几把,直到第二个网子也破了才收工。 午饭时间都过了。 他们停手的时候,罗拉过来和肖四方打了招呼,一行人一起回到别墅前。 岑薄脱了手套,讲究地用茶水清洁完根本没沾灰尘也染不上任何气息的手后,施施然拿出一块黄白格的野餐布递给肖四方。 “接下来是野餐时间。” “……”肖四方无声叹气。 罗拉那边也支起了一张小方桌,拿出加热装置和营养泥,准备吃一顿简单的午饭。 岑薄在肖家的几天全都吃的罐头,营养泥一口不沾,生活水平高到令人发指。 肖四方本以为他说要野餐,也就是意思意思弄些罐头水果之类的摆着,没想到他拿出了一个十分专业的烤肉炉和锅碗瓢盆之类的厨具,油盐酱醋调料也有,颇有大干一番的架势。 原来不是野餐,是野炊。 新人类帝国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的人都不会做饭,一是没有时间,二是没有食材,三是没有钱。 肖四方看看他既有钱又有身份又有闲,估摸他是会做饭的,因此起初又是好奇又是放心地静静围观,直到—— “四方,把你的猎物处理一下,割一块肉来怎么样?” “四方,教学视频上说清水要五百克,我忘记带秤了,你有没有?” “四方,你觉得这个肉为什么会这么快就焦掉……” “四方……” 因为和罗拉他们离得远,岑薄就放心叫起了真名,念紧箍咒似的叫四方的名字,姿态倒是从头到尾都保持的很好,糊锅焦底丝毫没影响到他,只是失败的狼狈同样也没有放过他,很快油烟味和焦糊味就沾了他一身,把他的热情浇灭了一半。 肖四方心疼地看着那些坏掉的肉和蔬菜,在他打算败不馁炒个菜试试的时候,以下犯上夺过他的锅铲。 “让我试试!” 手无寸铁浇灭了岑副院剩下的那半热情,终于退位让贤了。 肖四方认真地把他找到那些教程视频看了一遍,撸起袖子重新扎了一遍头发,又把被祸害了的锅仔细地刷了一遍,屏气凝神重新开始。 四十分钟后,外焦里嫩的烤肉和汤汁浓郁的炖肉分别上了摆在格子布上的小桌子,外加一碟碧油油的青菜。 远处四人吃完营养泥后本在远远地看笑话,顺便感叹有钱任性,等肖四方上手飘出正常的菜香味,羡慕嫉妒恨三味齐全。 “林周可怜,这哪是普通长辈,简直是祖宗啊。” “这次回去我们也去奢侈一把怎么样?” “好主意!” …… 岑薄尝了尝味道,还有点挑剔:“还有进步的空间,要继续努力哦。” 肖四方充耳不闻,肉全是她出的,一定要吃回来。 肉就是肉,味道真的很不一样,要是可以带给八面还有奶奶他们吃就更好了。 最后肖四方吃撑了。 挺着凸出来的小肚子收拾好现场,肖四方正打算一屁股在唯一没收起来的野餐布上坐下时,岑薄阻止了她。 “别动。” 他原是随意坐在野餐布上体验最后一程的,盯着她忙前忙后的身影看了一会儿后也站了起来,走到她面前,伸手在她的头顶比了比。 “真的长高了。” 即使形象崩塌,他的声音还是一样好听,让人耳朵里痒痒,倍感舒服。 “原先只到我肩膀,这么快就到我下巴了,难怪我总觉你长大了。” 肖四方:“……” 什么东西。 第66章 内里066 岑薄确实是来玩的, 一连半个月,除了偶尔兴致来了会下场和异形玩两把,其余时候都就近找个开阔又舒服的地方放下他从别墅非法占有的躺椅和小桌子, 喝茶看书睡觉, 把肖四方放在外面和那四个人一起行动。 戚风双炮火力开到最大逼退足有一米高近两米长的异形虎, 罗拉手持双刀重新扑上去,刀刃与利齿碰撞发出明亮火花,当那条令人发憷的长尾也一并向她扫来时, 大喝:“周周!” “来啦!” 肖四方同样手持双刀,只不过她的都是短刃, 和罗拉用于格挡的长刀不同, 最适合近身作战。 这头异形虎自愈能力堪比异形人, 若不深深扎入,曷金也照样被强大的自愈力逼出来, 无法彻底将其了结, 难缠得很。 肖四方跳到它背上, 在它抽回长尾拍来之前滑溜到其腹部,双脚倒勾, 狠狠捅入两把匕首,重重翻动! 异形虎癫狂甩动,罗拉再次替肖四方格挡住那条极具威胁的尾巴。 “走!” 肖四方和罗拉一起脱身,戚风的支援立刻接上,硬壳子弹精准打在那两把匕首扎出的伤口上, 不断撕裂的伤口让曷金不断吸附, 不出十秒,被曷金入侵到每一根血管里的异形轰然倒地。 大获全胜。 肖四方擦了擦额头的汗,走过去一点一点拔出匕首。 乔休尔和琳琅照旧抓异形鱼去了, 戚风和罗拉则和她一起在岸上捕杀异形,这头异形虎是他们这半个月来遇到的第二头了,有了前次的经验,这次可谓顺利非常。 这么长时间朝夕相处,肖四方也从他们口中知道了更多一点的东西。 她一直疑惑罗拉戚风他们这么厉害,为什么也算伤退军人,直到有一天罗拉和她聊天聊到了,才知道原因。 那天罗拉受了点外伤,吸了氧又包扎起来后呆呆地坐了一会儿,忽然问了她一个问题。 “周周,你是不是打算不等征召就提前上前线?” 肖四方对这些事情不甚了解,想了想保守地选了一个可进可退的回答:“我自己是这么想的。” 罗拉没注意她的语气,只是恹恹地换了个坐姿,翻来翻去挪了好几个位置,才道:“我当年也是这么想的,三十岁不到就上了战场,在前线撑了二十年,因为时常受伤短时间用氧量极大,过氧反应越来越严重,最终在前年又一次重伤过后,退了下来。” 她抬起双眸,眼里充满沉痛与复杂。 “恢复期这两年,我痛得醒过来又昏过去,家人花钱如流水给我做镇痛做修复,才在半年前养了回来,可这战场我也不敢上了。” 一直精神奕奕的人忽然这么失落,整个人都仿佛蒙了一层灰似的,肖四方又听不太懂她的话,便只是静静听着。 “你别看不起我,说真的我不怕直接死在前线,但没死成伤退下来的恢复期真的太可怕了,不但是皮肉痛,骨头里也在痛,每一根神经都被扯着,日日夜夜折磨着你,好不容易今天不疼了,明天的痛就加倍来了,让你想对这种程度的痛苦麻木都做不到,异变节点那里更是时时刻刻都像有把刀在翻搅……” 肖四方愣了,所以过氧反应是指大量使用氧气留下的后遗症吗?这种后遗症还非常严重?那她上次濒死救护成功后没有任何反应,是因为供氧还不够大? “被我吓住了?”罗拉看着她呆滞的脸,倒是把哀伤收了收,换了相对轻快的语气,“知道怕更好,等轮到了再去,好歹再过几十年快乐的日子,别像我一样,经过那一下就跟死了一次似的,对很多事情都没兴趣了。” 她说的应该都是真的,不是危言耸听。 肖四方摸了摸手腕上的假环,有点为她难过,又忍不住想趁人之危继续打探下去。 “那……要是又征召到你了……” 罗拉没有发现异常,摆摆手,“我家有好几个哥哥,轮不到我。其实我、琳琅还有戚风三个人家里条件都还好,就是乔休尔……你能看出他现在还在恢复期吗?” 肖四方一惊,连连摇头。 照罗拉说的恢复期那么恐怖,乔休尔应该很痛才对,可他明明一点异常都没有! “他是发作了就立刻打镇痛,硬挨着的。他家里人少条件也不好,伤退下来后他唯一的妹妹去了,可他妹妹根本就不是战斗系的,上学院前那十年义务教育又只是在学校开设的武术基础课学了几年,又没系统学过异能使用,虽然她这种上前线也不会出去作战,但总归是要上星舰的,在前线时间越长就越危险……” “乔休尔想要尽早把妹妹换回来,就只能一刻不停地攒钱去做修复。”罗拉苦笑,“生院的修复机构一天收费就是五十万,可要想完全恢复少说也要半年时间,要不是突然开放了异形狩猎,他上哪儿去弄这么多钱。” 肖四方算了算那个天文数字,想到自己未来可能也会有什么过氧反应,紧张地吞了吞口水,忙问:“那要是没有这次的开放狩猎,他怎么办呢?” 罗拉看着她水嫩的下半张脸和一身昂贵的行头,心想真是有钱人家的小姐,这么无忧无虑的。 “还能怎么办,硬扛着呗,总不是天天生不如死,不疼的时候想办法多赚点钱买镇痛剂也就得了,而他妹妹自然也接不回来了。” 肖四方猛遭五雷轰顶,赶紧在心里盘算自己的财产。 最近又是买防护罩又是武器的,花了三百多万,再加上之前一些七七八八的花销,卖棉包剩的钱只剩不到七百万了。 而在异杀会的积分……可遇不可求的异形植物为她带来了八千点,其他动物异形基本都是论斤称的,除了一些獠牙和尾巴,其他都按肉价卖,而且现在市面上的异形动物肉多了,市价也降了下来,平均每公斤也就两千星币左右,隐隐还有再降的趋势,因此最近异形动物虽然抓了不少,但也就赚了九百点! 一千五百万的总资产而已。 见过世面的肖四方完全忘记一万五千星币都能让自己兴奋到睡不着的那个自己了,紧紧拧着眉疙瘩一语不发。 富贵险中求,要不唆使岑副院再去一次366? 她忽然凝重的表情看在罗拉眼里全成了对乔休尔的担心,于是又去安慰她,“你也不用操心这些,这几个月我和琳琅他们已经给他凑了两千万,再攒攒,明年年中他也能开始做修复了。” 肖四方回过神,哪好意思坦白她是在担心自己,愧疚地含糊过去了。 对话也因此而结束。 之后肖四方又偷偷用了自己的身份环上网搜索了过氧反应,预料中的没搜索出来,不死心地又用假证上了网,还是什么都没有。 本来也不会有,岑副院再怎么手眼通天,假证到底是假证,很多权限还是没法开放的。 直接去问岑副院,又是高深莫测但笑不语…… 内城秘密挖掘的进展也就只能止步于此了。 “周周,想什么呢?” 罗拉拔高声音,还伸手拉了她一把,肖四方才发现曷金已经全部拔出,并且恢复原样了。 她拍拍自己的脑袋,把神思拉回来后摇摇头,“我好像有点累啦。” 罗拉失笑,看了看时间确实也不早了,赶紧和戚风一起把这只异形虎收起来。 “那回去休息吧,反正今天的收获也不少,光这一头就好几百斤了。” 招呼上其他三个人,一行人回到了异杀协会。 异杀协会的住宿费收的十分高昂,每八小时两千星币,而且就是一个只有一张床一个卫生间极度窄小的单间,异杀会楼上八层,每层房间两百个,一共一千六百个房间,平均每个八小时都能住满一千个房间,日流水触目惊心。 肖四方不是没想过在大厅打个地铺,但想想如若因为没休息好而导致第二天精神不济丧命异形口,还是咬咬牙奢侈了半个月。 他们在星际时间十八点抵达异杀会,还没进门先看到了一队穿着统一服饰,肩佩红章的巡检执法官。 队形板正,气息却有些凌乱,正从异杀会走出来。 气氛肉眼可见的沉重,几人的喜悦一扫而空,等执法官全部通过,才无声进入异杀会。 异杀会内部也很肃萧,没有往日人声鼎沸的热闹,只有低声的絮语和压抑的哭声。 休息大厅椅子上的人们不像平时东倒西歪,绝大多数都站着,坐着的也都挺直了背,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招待台前几米的空地上。 五个裹尸袋并列排放,一位女性跪坐在旁边,嗓子都已经哭哑了,仍在不停地抽泣着。 从大家的低语中,事情经过渐渐还原出来。 这原是一个六人的猎杀小队,正在哭的正是这支队伍唯一的幸存者。 六个人都很年轻,是战斗系指挥系三年级的学生,刚刚成年组队来历练,今天才到的废墟星。初来乍到他们也没敢深入就在周边打转,结果运气太差一上来就遇到了两个异形人,等救援赶到,两个异形人死了,六个人也只剩下一个了,相当惨烈。 异杀会那么多佣兵,也不是没死过人,但却从没一口气死过这么多。 新人类帝国范围内的废墟星多的是异形动物,异形人却是稀少的,能一下碰见两个这种运气也是绝无仅有了。 众人感到同情,也很悲伤。 这些生力军不应该死在后方。 肖四方瞪着漆黑的裹尸袋,偷偷握紧了自己的拳头。 她的模样不同于悲伤和难过,反而显得气愤,岑薄微微俯身。 “怎么了?” 肖四方红着眼,极力咬住牙根稳定声线:“我不觉得是他们运气差,应该是还躲在这颗星球上的异形人开始反攻了才对!” 按照异形人的智商,如果不是主动出击,它们怎么敢在异杀会周边逗留! 恐怕是想以少换多,尽可能地解决他们!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2-05 14:24:41~2020-12-07 15:39: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今天想要姓名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7章 内里067 小姑娘有时候转不过弯来, 有时候却又敏感的很。 岑薄奇道:“这你都知道,怎么前几天问我那件事,就一直想不通呢?” 他忽然岔开话题, 肖四方不满地看了他一眼。“那么大的秘密, 我想不通很正常的, 又不像今天这种事这么浅显。” 她反驳的声音略大了一点,罗拉听清楚了她的话,先是瞥了那个不着调不靠谱的长辈一眼, 再看四方。 “什么浅显?” 有人凑过来,肖四方只好打住, 又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 罗拉听完后诧异道:“不错嘛, 我也这么想, 这太不巧也太巧了,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倒霉的事情。” 两人意见达成统一, 马上勾肩搭背讨论起来。 “既然它们存在主观故意, 那我们就危险了。” “是的, 它们随时都有可能偷袭我们,要是我们没有在捕猎那还好, 如果趁我们在跟异形缠斗时下黑手,那就凶多吉少了!” “也不知道这颗星球上还有没有异形人,要是还有,剩下的异形人组了异形大军来搞我们怎么办?先是化零为整,再化整为零, 打得痛又抓不着, 把我们逐个击破!” “看来需要有个人时刻盯着四周才行!” 最后一句两人异口同声,并且一个遮遮掩掩一个光明正大看向了走在他们前面的修长背影。 岑薄后脑勺长了眼睛,当即转过头来, 和她们视线相对,嘴角弯弯,明知故问。 “哪个人?” 肖四方和罗拉同时收回目光,闭上嘴巴。 谁也没把他的名字说出来,肖四方不敢,罗拉也不敢。 前者是迫于身份差距那个不敢,后者则是对他办事能力不放心那个不敢。 总之他是第一人选没错,但绝不是最佳人选,两人到底还是打消了念头。 在窗口核算完积分,异形虎的三百六十积分分成三份,肖四方出力最少得九十点,加上其他猎物统共一百二十三点,算是这个星期收获最多的一天了。 积分分配完,几人讨论了明天的安排,各自开房休息。 肖四方洗了个热水澡,趴在床上给八面发消息报平安,然后被子一卷把自己包了起来。 一闭上眼睛,五个裹尸袋和女孩哭泣的背影交替在脑海中出现,间或穿插数月之前异形入侵338时的种种画面,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得可怕。 在没进内城之前,她一直是只为自己前进的道路发愁的,可越是往上走,许许多多从来没想过的东西不停地冒出来,让她不禁怀疑,就这样按部就班走下去,真的能改变什么吗? 就算真的改变了,改变后的这个结果真的就是绝大多数人想要的吗? 为什么外公和岑副院都要他自己去寻找答案,直接告诉她这个不算秘密的秘密,能对结果产生什么影响? 她想要的,又到底是什么东西? 翌日。 肖四方顶着大大的黑眼圈离开房间,来到约定的集合点,萎靡不振的样子吓了罗拉一跳。 “你怎么了?” 昨晚发作了一回的乔休尔脸色都比她好得多,几人担忧地看着她,“不会是被昨天的异形人吓到了吧?” “没有。”肖四方摇头,“只是想了一些东西,睡晚了。” 她一语带过,众人也不细问,罗拉拍拍她的肩膀,笑说:“那正好,今天警戒四周的人就决定是你了。” 这个安排太适合她现在的状态了,肖四方坦然道谢,和他们一起朝楼下走。 或许是受了昨天发生的那件事影响,大厅异常安静,平时总是吵吵嚷嚷的营养泥售卖窗口也只有寥寥几人在排队,很不寻常。 肖四方打了个哈欠,再抬眼,打算迈出去的脚步就停了下来。 身边其余人包括岑薄在内,每一位都停了下来。 异杀会宽阔到可以容纳数千人的大厅仿佛从公共场所变成了私人客厅,佣兵们贴着墙角行走,而中间宽敞的区域被昨天见过一面的巡检执行官围住,中心位置坐着几十个看不清面容的人。 罗拉抓住一个要往楼上房间走的佣兵,说了几句客气话后,很快从他口中得知到底发生了什么。 “昨天那六个学生是主星第一学院的,都是有身份的人,虽说他们死亡时是作为一个普通的佣兵遇难的,但人家到底跟我们不同,那肯定不能白白死了。” “这不,歼异军编制明确没法调用,第一学院的学生们却是自由的,他们自发组织了人员报仇来了,听说里头还有皇室的人呢。” “反正死的那些来头不小,这些人我们也惹不起,巡检执行官都跟他们私人护卫似的被征用了……” “总之不是我们该管的,别往上凑就得了。” 那人说完匆匆离开,几人面面相觑,一致决定当他们不存在,平时怎么样还怎么样。 肖四方夹在队伍中间,默默经过这群人占据的空间周围时,一道暴躁的声音闯进了她的耳朵。 “还没联系上岑薄?!” 肖四方眼皮一跳,下意识回头看了当事人一眼。 后者的表情在面具的遮挡下看不分明,但感觉上有些不以为意。 回答的声音略低,肖四方只能听个大概。 “……在休假……正常……可以不接受……” 暴躁的声音则又拔高了几分,让附近的人都能清清楚楚听见他说的每一个字。 “他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东西了?!有他拒绝的份?既然醒着那就应该——” “殿下!他的职责范围不包括任何私人请求!请您慎言!” 暴躁的声音被打断后,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肖四方往那中心瞄了一眼,辨认出发脾气的或许是黄色头发的那一位,正想再看两眼,守在那里的巡检执行官已经察觉到了她的目光,朝她挥了挥手,示意她赶紧离开,不让她再看了。 为什么一定要岑副院在场?又为什么用这种饱含恶意的口吻? 肖四方收回视线,一边往前走一边想,总觉得刚才听到的话有哪里怪怪的…… 拿到已经加热好的营养泥,几人找了一个偏僻的角落坐下来。 罗拉看着对面跟别人不一样的粥撇了撇嘴,低头猛扒拉营养泥,又抬头惺惺相惜看看肖四方,才觉得心头那口气咽下去了,一拳捶在桌面上。 “刚才你们听到些什么了没有?” 琳琅第一个附和,向来柔软的语调充满愤怒:“听见了!什么垃圾皇室……” 坐在她身边的戚风连忙制止她,“轻点儿,你想害死大家吗?” 琳琅这才收了声,但也没闭嘴,用词甚至更加粗鲁了,跟变了一个人似的低声骂道:“下作恶心无耻!皇室了不起吗,我看刚才那个除了吃干饭也没别的本事了!” 很明显,她也是“圣父大人”的粉丝,刚才说的话全部都是在为他鸣不平。 肖四方又看了岑薄一眼,后者事不关己般吹着热气,无动于衷。 乔休尔也难得说了两句:“敢这么说岑副院,这人的身份一定很高,说不定是皇子皇孙,大家还是谨言慎行。” “谨言慎行是应该的,但要是一句不说我也忍不了。”戚风放下勺子,神情不快,“投了个好胎就能为所欲为吗?他有什么本事,做了什么贡献,凭什么用这种口吻说话?” 一行四人,居然都是圣父假面的俘虏。 肖四方很想采访一下当事人,接受这些崇拜的时候都有些什么感想。 罗拉:“对!他还说什么来着……哦,既然醒着就应该随叫随到做牛做马?!我真的是,他哪儿来这么大脸呢?我们哥哥吃他家米饭了吗?!” 琳琅咳了一声:“我勉强可以管他叫一声哥哥,小两天也是小,你么……” “我也就比他大两岁!小哥哥也是哥哥……” 她们跑偏斗起嘴来,肖四方听着他们的对话,终于发现听到的话有哪里不对劲了。 那个黄头发是说——既然醒着。 那种语境,一般人不是都会说只要醒着就应该如何如何么,为什么那个黄头发用“既然”这个词汇呢? 不懂就问,肖四方吞下软烂的营养泥,果断转身看向当事人。 “为什么他要说既、然醒着就应该为他做事呢?”她在关键字上咬字稍重,“岑副院难道经常睡着吗?” 岑薄搅动勺子的手微顿,回看过去。 面具下的眼睛依然是好看的,挖空的眼部没能完全遮挡住完美的眼型,暗淡的光线衬的眼底越发深沉不可窥视,温雅的气质脱离,随之替换的冷漠疏离更显现出神秘的美感。 肖四方念了一遍清心咒,坚强地没移开视线。 岑薄还没说话,琳琅先被逗笑了。 “周周,这跟岑副院是不是经常睡觉没有关系,那种人就是不把人当人,想时时刻刻压榨我们哥哥而已,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啦。” 罗拉也道:“就是,重点难道不是说这话的人有多恶心?不要跑题明白?” 或许真是她想多了?肖四方略有动摇,咬文嚼字影响到了判断的正确性么…… 她再次盯住了岑薄的眼睛,试图从中窥探出一些蛛丝马迹。 可惜后者比她多吃了几十年饭,哪怕真的有异常,不愿意透露的时候也不可能让她看出来,肖四方只好把视线收了回去。 不过她向岑薄求问的举动倒是提醒了在座的四人,他们原先热情的与四方交好是为了背靠大树好乘凉来着!怎么可以因为小朋友的可爱和长辈的扭曲,就忘记了初心! 罗拉眼神示意琳琅,要她问问看这个不靠谱的是不是对这件事能有更多的了解。 琳琅也没和人打过交道,实在不想问但又被她一直用眼神催着,只好硬着头皮问:“这位前辈,你对主星有了解吗?” 土生土长的主星人抬了抬头,“你指哪方面呢?” 得了搭理,琳琅偷偷松了口气,赶紧问道:“就比如那个特别嚣张的家伙,您能认出他的身份吗?” 说到那个人,岑薄连关子都懒得卖,勾勾嘴角笑了一声。 “三皇子哈里森。” 罗拉的勺子掉了,其余四人也瞪大了眼睛,其中以肖四方为最,这个名字她见过的,那个黄色帖子曾经深深地刺伤过她的眼睛! 罗拉他们知道的显然比肖四方多,这个名字一出来他们的反应不是一无所知的。 “就是那个干啥啥不行,迁怒推脱第一名的三皇子?” “我说谁嘴这么臭,原来是他啊。” “这位的英勇事迹可不少,皇室子弟默认十年兵役,据说他在前线那会儿,因为一意孤行害了整整两百名歼异军人,差点让异形人抓住机会提前撕开裂口。” “这也是他做的吗,我听说不是他,是另一名军官……” “就是他,当年我在前线。” 众人讶异地看向加入群聊的乔休尔。 乔休尔的年龄是所有人中最大的,今年已有七十一岁,已经上过两次前线,第一次是二十三岁那年顶了伤退的父亲,三十三岁回到后方,四十五岁父亲战死,他才又回到前线,直到自己也伤退下来。 哈里森那十年兵役,正是他第一次上场亲身经历的时间。 “虽然没有和他处在同一战线,但是这件事我有所耳闻。” “当时他所在的203战线战况良好留有余力,而249战线则岌岌可危,他率军前往支援,结果又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居然擅自停留在当时情况并不危机的248战线。” “援军未按约定时间赶到,249战线不敌被破,连带248.250都遭受巨大影响,那一战导致将近两百名前线战士阵亡,损失惨重。” “更令人愤怒的是……”乔休尔放在桌面上的手紧握成拳,“当时明德将军原本派遣的是另一位指挥官率领军队支援,是他自己急功近利,以皇子身份强行压制明德将军夺得军权!” 他的表情愤怒隐忍,伴随着压抑的恨意,感染在座的每一个人。 众人的愤怒由浅至深,罗拉从齿缝中挤出几个字:“这个垃圾——” 哈里森外表虽然年轻俊美,但实际年龄已有一百二十余岁,上阵服役时已经七十岁了,按照前线军官在这个年纪的标准,他应当谨慎坚毅,强大不屈。 然而他却自恃身份大意轻敌,还一意孤行,这才造成了那么严重的事故。 事故发生后他被遣送回主星,在星际法庭上接受审判时,居然还将所有的责任推的一干二净,甚至还将自己标榜成临危不乱的不屈战神! 哈利森这个名字在当年那群歼异军心中就是一块欲除之后快的烂疮,没有人不恶心他。 “废墟星虽然没有前线危险,但他又来掺和……到时候出了问题又会把责任推给谁?” 罗拉问是这么问了,可她看向远处笔直站立的巡检执行官,心中其实已经有了答案。 其他人也是心知肚明,因此没有停留在她的这个问题上,继续往下说:“无论怎么样,我们都绝对不能和他沾上任何瓜葛。” 罗拉忿忿道:“皇室的根子已经烂了!” 琳琅赶紧又拉了她一把,对她说的话倒是没有反驳。 可不就烂透了么。 肖四方若有所思,看来二等居民对皇室也是相当的不满,皇室之于二等居民,或如二等居民之于流民? 皇室才是真正的统治阶级,是帝国意志的体现,那么流民和二等居民之间的阶级矛盾,是不是统治者促成的呢? 二等居民与流民真的是对立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忘记存稿箱里的都用完了,没放上来_(:з」∠)_ 晚上九点正常更新哈感谢在2020-12-07 15:39:27~2020-12-09 10:45: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美夕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盛况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8章 内里068 除了设置出专门警戒四周的人员, 捞异形鱼这个每日必备项目也由原本的两人一组单独行动变回两组集体行动,上午捞鱼下午捕杀别的异形动物,其余一切照旧。 一连几天, 肖四方一行都小心地避开了第一学院那些人探寻的区域, 也没有再听到异形人的消息, 紧张的心渐渐松弛下来。 联手打完一只五十来斤重的异形,肖四方收尸的时候仔细地辨认了一下,看向罗拉:“这是异形兔吗?” “没错!”罗拉笑眯眯扎好袋口, “恭喜你的知识储备又增加了。” 不停地打这些小喽啰是很无聊的,虽然可以通过不同的狩猎方式保持一定的新鲜感, 可能获得的成就感不可避免的越来越低。 为了充实自我, 肖四方狩猎的同时开始对各种各样的异形展开观察和辨认, 近来已经能从乍一看都差不多的丑陋疙瘩块中认出十几种不同的品种了。 “注意,东南方向有一大波不明生物靠近。” 今天负责警戒的是乔休尔, 操纵着飞行器站在数十米高空上, 一丝不苟地观察各处动态, 实时传递回异常信息。 他的声音本就低沉,这一次更是不寻常的有些凝重, 肖四方赶紧把裹尸袋扔进空间钮里,瞄一眼不远处空荡荡的摇椅,握紧手中的合金刀。 怎么这么不凑巧,岑副院一走就有一、大、波不明生物靠近! “是异形鸟!”乔休尔的声音出现一丝慌乱,飞行器下沉, “往东北方向跑, 马上!” 众人忙不迭行动起来,肖四方顺手收了那把摇椅,踩着飞行器跟上大家的速度。 全体低调贴地飞行逃出去几千米后, 罗拉松了一口气,回头看了一眼。 乌压压一群数十只异形鸟紧紧坠在身后,竟然跟着转变方向追来了! 她惊恐地扯着嗓子大吼:“升空,最快速度飞行!它们盯上我们了,逃命啊——” 事情严重了,原以为贴地避开它们的飞行轨迹就算逃过一劫,谁想居然会被这些鬼东西缠上! 异形鸟在异形动物中占比不算高,单体杀伤力也不高,但耐不住人家一出现就是一大群啊,还能飞,跑都不一定跑得掉! 再者,对于追求赏金的佣兵来说,遇上这种东西绝对只赔不赚。一只只也就三五斤重,光吃火力不产出,如果不是实在没办法,谁都不想又赔钱又赔命的去跟这些东西打一架。 众人头皮一紧,把飞行器踩成风火轮,恨不能一秒三千米,被风撕裂脸皮也愿意。 好不容易和后面的异形鸟拉开了一些勉强足够喘息的距离,前方却又出现了三个让人惊骇的身影! “异形人!”罗拉激动地咬破了舌头,“艹!这些鸟是故意的!” 戚风当机立断:“不能被两头夹住,否则我们必死无疑,分开往两边跑,先掩护罗拉上机甲,然后反向包抄!” 两左三右,肖四方和乔休尔、罗拉往右边疾驰而去。 “周周准备,乔休尔用不了异能,等会需要你配合琳琅他们拦截异形人!” “明白!” 罗拉上机甲是为了阻隔那群异形鸟,而异形人则只能由可以使用异能的其余三人对付,乔休尔至多起个辅助作用,再多却是不能了,这一战必然艰苦! 求救信号已经发出,就算打不赢他们也得努力让自己活到救援来为止。 乔休尔神情凝重:“异形人和异形鸟都朝我们这边追来了。” 哪怕是前线作战经验丰富、实力强大的军官,面对异形也很少能有以一敌二的,肖四方心中一沉,脚下飞行器速度加大最大掉过头去。 “我拦几秒,你上机甲!” 上次吃了植物异形的大亏后,肖四方备足了弹药,可谓斥巨资保命,两个双栓炸弹,两个普通炸弹,两个防护罩,这么豪华的阵容即便伤不到能量逆天的异形人,阻一阻它们的脚步还是没有问题的。 “好。”罗拉也不扭捏,直接朝地面俯冲。 乔休尔则没有犹豫地跟着肖四方一起回头,拿出一架比人还大的超能炮扛在肩上,凭借强大的肌肉力量硬生生在空中承受巨大的后坐力,打向鸟群。 异形人的速度堪比飞行器的极限速度,而且它们无需费心操控,短短二十秒钟,就冲到三十米内了。 肖四方抡圆手臂扔出一颗双栓炸弹,爆炸开的瞬间精准地阻拦住其中一个企图着陆的异形人。 “到这儿来啊!” 她的拦截动作瞬间激怒了异形人,一连数团浑浊的能量体从不同的方向朝她打来。 肖四方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脚下的飞行器超常发挥冲向高空,才勉强躲过了这几下。 数月前她有卢意当不死肉盾,也完全解决不掉唯一的一个异形人,现在直接一对三,要是十秒钟之内其余人赶不到她恐怕就死无全尸了。 直冲灵魂的恐惧令她越发清醒,反手就又还了一颗炸弹回去。 乔休尔的超能炮一起转向异形人,一炮打出后滑数米整个人都在飞行器上摇摆起来,他的手和眼神依然稳得可怕,弹道没有一丝摇晃,精准地堵住了异形人的去路。 生死面前,谁也没有退缩! 一道红光冲天而起,罗拉的机甲以极其强横的姿态冲至异形人与异形鸟之间,蓝色光弧亮起,笼罩住绝大部分异形鸟,电光连闪让它们无法逃脱。 乔休尔当即换枪,疯狂扫射动作迟缓的鸟群。 而琳琅和戚风此时也回来了。 两道细细的异能射线救肖四方于危难之中,她扭着身体躲过浑浊能量体,飞速朝地面落下。 三个异形人包括琳琅戚风一起朝地面降落,当双脚踩在坚实的土地上,三人的神情同时一变,眼中的杀气更凛冽了。 空中对人类的限制远比对异形人的限制要多,回到地面他们死扛的把握就又多了几分! “周周你行吗?”琳琅冲上去纠缠住一个异形人的时候不忘大喊。 戚风苦笑着扯住另一个,“不行也得行了吧。” 肖四方握紧手中两把合金刀,防护罩全部打开,深吸一口气:“我就是死也拉它陪葬!” 不行就是死,而她不能死。 第一次迎战异形人的经验派不上大的用场,这一次没有和她配合,也没有人可以分散异形人的攻击。 她不但要正面迎战异形人,还要防止它给两位队友使绊子。 压力山大。 她不会远距离使用异能,因此与异形距离越远越被动,必须近身! 双脚发力前冲,凭借万里挑一的柔韧性闪过迎面打来的浑浊能量体,又硬抗了一记攻击,终于成功缠上了异形人的身体。 近身后,异形人可怕的长尾就成了最大的威胁,超合金刀格挡时发出尖锐的响声,虎口一阵发麻,险些把刀震飞出去。 肖四方咬牙,另一手刀划过坚如顽石的脊背,堪堪刺破一个细微的伤口,不会喊叫也不能言语的异形人便双爪后拔,抓得防护罩蓝光连闪。 可怖的尾鞭再度拍来,肖四方只恨自己没能多长一条尾巴与其对抗,身体前翻人如弯月,双脚踩住它的后脑避开这致命一击,空出的双手狠狠下刀。 只要能在它身上打开一时半会儿无法愈合的伤口,再爆发能量热焰就能从伤口钻进它的体内蔓延至四肢,彻底杀死它! 可惜,凭她现在的本事,要弄出这样的伤口无异于痴人说梦。 她只有拖到罗拉处理完异形鸟赶回来,形成二打一可配合的局面,才有战胜异形人的希望。 不但是她以拖延为主,就是戚风和琳琅,也没能有单杀异形人的本事,都在尽可能保全自己,等待另外两人回援。 下方一对一打得艰难无比,空中的罗拉和乔休尔也不轻松,异形鸟小巧灵活速度快,机甲强控消耗能量极大,乔休尔的枪法又不如戚风那么精准,这好几分钟了,才勉勉强强除掉一半! 罗拉一边控制异形鸟一边发射高能攻击辅助乔休尔的进程,心中还不忘骂几句林周那个不靠谱的长辈。 什么垃圾东西,怎么偏他运气这么好,异形人攻来了就正好不在?! 而她口中好运的岑薄,其实也没有那么好运。 虽然当初他拒绝了肖四方的救助请求,但还是相对体贴地一直待在小姑娘附近的,偶尔才到处走走放放风喝喝茶。 今天也是一样,他眼看着这些人配合越来越默契,而且马上就打完也到休息时间了,便去了几十公里外早就物色好的一处废墟,没想到……被人捷足先登了。 哈里森的头发在充沛的光线下格外闪耀,面具都挡不住他独树一帜的气质。 他欣赏了一会儿透明收纳箱中的物体,才将它交给唯一跟在身边的亲卫。 “你想个恰当的理由,把这个东西呈给父皇……但也一定要凸显我的功劳,知道吗?” “……是。”亲卫把盒子收好,目光从他的下巴上一扫而过,垂下的眼睑挡住一丝难以掩饰的厌恶。 身为帝国皇子带头违反非专业人员不得进入完整废墟的规定,破坏遗迹因小失大不自知,还沾沾自喜,简直脑残。 “你说,第一学院的学生水平已经差到这种地步了吗?”现在只有他和亲卫单独在场,哈里森就有些按捺不住,“才两个异形人,六个快毕业的战斗系学生,三打一都能死成这样?” 亲卫低着头辩解了一句:“异形人突袭,他们是没有防备。” 哈里森嗤之以鼻:“得了吧,在我面前你不用这么小心说话。不过这次他们也算死得好,让我有机会从主星出来,才能发现这种好宝贝……” 他又自顾自得意起来,浑然未觉身边人骤然粗重的呼吸。 “回去吧,那些傻不愣登的学生太久不见我们,怕是要——” 一道劲风扫过,在亲卫震惊的目光中,突然出现的男人瞬间击穿防护罩的蓝光,揪起哈里森的衣领将人甩了出去。 被揍的那位都没回过神来,身体刚刚触地,一只戴着手套的拳头便重重碾进他的面部,喉咙口一阵血腥,哇的一下就吐了出来。 亲卫终于反应过来,拔出粒子枪对准突然冒出来行凶的男人,厉声喝道:“住手,这位是帝国三皇子,你想清楚了再动手!” 动手的自然是被扫了兴的岑薄,听到这样的威胁,他微微侧脸,露出一个形状完美的下巴。 他压低嗓音,掩盖住原本的音色:“嗯?原来是三皇子,怪不得敢光明正大进入完整废墟。” 哈里森就是再傻也知道面前这个人不是他和亲卫两个人就可以对抗的,被打断的鼻梁骨让他双眼直流泪,在一片模糊中哆哆嗦嗦喊道:“既、既然你已经知道我的身份,那、那还不赶紧放开我……” 亲卫不动声色发出求援信号,一颗心却无法阻挡地不断下沉。 全星际有几个人能瞬间击穿皇室惯用级别的防护罩?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若是有心,他们绝对等不到救援。 这人到底是谁?是偶然出现还是特意而来? 他的手心早已湿透,盯着前方的眼睛也酸涩起来。 说真的,要不是哈里森死了他也活不了,他还真希望这个突然出现的人能把那个该死的混蛋杀了! 然而不能,他职责所在,没法置身事外。 “你不要乱来,你想要什么我们都可以答应你!” 岑薄置若罔闻,反而将放在哈里森脆弱脖子上的手指一点点往里收紧,“不怕死你只管使用异能,看看我能不能跟你同归于尽。” 才偷摸抬起手指的哈里森没想到自己的小动作这么快就被发现了,脖子被掐住让他有种颈动脉会被直接捏爆的错觉,艰难摇动已经变得紫红的脑袋,想说自己不敢了,却也无力出口。 眼珠越发凸出,疼痛与恐慌让他下腹一热,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瞬间弥散出来。 这么不经吓…… 岑薄用尽全身的力气,才没嫌弃地将人甩出去。 “把你们刚才拿到的东西扔过来。” 他微微松开手,恢复了一丝行动力的哈里森忙喊:“给、给他!快点!” 亲卫依言照做,把刚放进空间钮的收纳箱拿出来,也不敢尝试靠近,隔着十好几米扔了过去。 封闭的收纳箱不大,岑薄一只手就能将其牢牢抓住。 箱内悬浮的物体轻轻晃了晃,发出看似微弱又似乎能把周边所有物质吸引进去的细碎物质。 灾变废墟内最有价值的确实是灾变物质,但岑薄没有告诉肖四方的是,灾变物质在生院内部还要再进行分类。 有益的,有益有害的,有害的。 比如球棉受到的灾变异化,致使这个异化产生的灾变物质就被认定为有益,致使异形人异化的灾变物质则认为是有害,致使异形植物产生的灾变物质为有益有害。 在这三种大类里,生院还做出了更为细化的区分,并且根据数百年的经验,已经可以通过肉眼直接区分出新发现的灾变物质属于哪一种大类。 现在他手上的这个灾变物质颜色浅淡、质地均匀细腻,很显然属于有益类。 哈里森见他拿到了东西,正想求他放了自己,胸口处便传来一阵剧痛,口腔中瞬间充满滚烫的血液。 而罪魁祸首却翘了翘嘴角,扬长而去。 岑薄没走太远,拉出十几公里的距离,便在一处隐蔽的废墟夹角停留下来。 断壁残垣搭建的各处黑暗之中,无数双眼睛亮起,又偷偷隐入黑暗。 手套落地,露出一双骨肉匀停的手。 那双手白皙到没有血色,莹润的指甲不知何时染上了缕缕黑丝,触目惊心。 收纳箱打开。 修长的十指没有任何格挡,握住了缓缓飘出的灾变物质。 一分钟后。 灾变物质消失,总是上翘的嘴角也失去了一贯的弧度。 面具下的脸冷若寒霜。 还是不行。 作者有话要说:肖四方:他还说封存灾变物质是麻烦事,他又骗我(ー`?ー) 岑薄:多吃亏才能长大哦(*^__^*) 感谢在2020-12-09 10:45:51~2020-12-09 20:52: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嘿嘿嘿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9章 内里069 防护罩最多还能扛一下, 就全部碎裂了。 肖四方狼狈到连滚带爬躲过尾鞭,汗水打湿大半张脸,头发尖都在往下滴水。 “抱歉!”戚风重新缠住他负责的异形人, 硬扛着把他的对手扯了回去。 因为他一时失手,被异形人找到机会联手攻向了离他不远的肖四方,若不是她身上防护罩足够昂贵, 就出事了。 罗拉还没赶回来,此刻他们三个人任何一个人倒下都是致命的。 因此这个时候谁都不能分心,都得集中起全部的注意力。 肖四方提着两把短刀再次冲上去,一边使力一边大声回喊让他放心:“我没事!” 柔软的身体大胆地勾住异形人的腰,在尖锐的利爪划来前一瞬间,上身发力将自己送出去,空中转体双刀叮叮叮划过坚硬的皮肤。 能停留的时间太短了, 她根本来不及制造更深的创口就必须退开以免被反杀。 体能早就出现危机,若不是强大的意志力激发了□□潜能, 早就成一具尸体凉透了。 但潜能也是有限的, 再拖下去她真的要不行了。 咬紧牙关,肖四方向前挥刀快速地格挡攻击,异形人褐色的双臂逐渐膨胀, 速度还有隐有加快的趋势。 拼了! 与利爪碰撞的刀尖猛地窜出一缕红色热焰,黄褐色糙如岩石断面的皮肤撕拉破开, 虽然马上就又长出了新皮, 但异形人明显降了一个层次的速度却给肖四方带来了极大的自信。 它在忌惮, 有用! 异能也就是高能热焰的储量是有限的,异变节点越是发达能够转换出来的高能热焰就越多。 按照她不多的几次莽汉爆发法,全力持续输出不到三秒就没了,不过要是可以一直保持这种仅仅流过刀尖的输出量, 怎么也能再撑个两三分钟。 正在肖四方打算故技重施再次尝试逼退异形人时,比想象中快得多的救援赶到了。 “滚开,别碍事!”一条浓烈的能量射线扫来,强悍凝聚的力量直接在异形人的右臂上割出两公分深的口子。 肖四方下意识后退出去,耳边响起一声不屑的冷哼。 “垃圾。” 她也不知道这是在说异形,还是指她自己。 来人是一位身形高大的男性,穿着前几天出现在大厅禁区中央的那种制服,没有戴面具的脸戾气逼人。 他让肖四方真正见识了一把什么叫真正的异能,那是真正属于身体的一部分,与异形人的尾鞭一样灵活,或成杀伤高的射线,又作为薄而光的阻隔护盾,还如爆裂弹般飞达目的才会炸开…… 原本让肖四方光防御就用尽全部力气的异形人到了他面前,就像被拔掉了爪牙的异形虎,空有形式,处处被动。 异形人试图逃走,然而退路又被赶来支援的其他几个人默契堵住,强行又支撑了几个回合,最终还是不甘地倒下了。 另外两边的异形人紧跟着被制裁,充满了激烈打斗声的地面骤然安静下来。 琳琅负了伤,戚风扶着她坐下,手忙脚乱地拿出氧气。 赶来救援的正是离这里不远的第一学院三年级学生,来了六个人,四男二女,外形都很出挑,各有风采。 没事了,还活着。 肖四方松了一口气,上前几步,朝着刚才出手相助的那个男孩扬起笑容,“谢谢你们的帮助,要不是……” 话还没说完,男孩眉头一皱,忽然伸手朝她抓来。 肖四方心中一紧,第一反应是假身份被识破,第二反应才是躲,动作稍微慢了一拍,被男孩成勾的五指刮过裸露在外的颈部皮肤,留下三道鲜明的血痕。 说翻脸就翻脸的男孩没有就此收手,而是又将速度提快了一倍,招招狠辣攻向肖四方的肩膀腰部和大腿。 他是疯了吗?! 皮肉的疼痛彻底泯灭了肖四方心底的感激,咬紧牙关开始反击。 虽然刚才与异形人的战斗几乎将她所有的体能消耗一空,所幸救援来得快她还只是受了点轻伤,并且在得救的第一瞬间,异常惜命的她直接拿出一瓶C级氧吸空……现在的她并非没有一战之力! 单论速度和爆发力,她都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男孩的速度没有快到她跟不上。 攻击居然落空了,男孩拧起了眉头,大开大合的攻势内敛几分,接住了肖四方反攻而来的拳头。 然而肖四方的腿才是主攻位,就着被抓住的拳头借力,柔软的身体几近对折,小腿下劈。 男孩心中一凛忙将人往反方向甩,还是迟了一步,肩膀还是被擦到了点,没有完全避开,发出一跳一跳的钝痛。 他在面对异形都没有吃过这样的亏,现在居然在自己看不起且打算给她一个教训的废物身上吃了亏,愤怒之下手上也失了分寸。 肖四方犟起来的时候可以直接跟人同归于尽,哪里会因为对手实力远高于自己就退缩,圆圆的眼睛死死瞪出,见招拆招! 第二次被击中腹部,男孩眼中越发狠厉,一脚踹在比自己矮大半个头的女孩胸口,将不知道为什么能够贴身粘着他压制他真正实力的女孩踹出一米远。 一直被照顾着的琳琅终于看到这一幕,连忙拉了背对着那边的戚风一把,“周周……有人在对周周动手!” 距离一被拉开,早就是半个废人的肖四方彻底落了下风,男孩避开所有要害疯狂击打她的身体,数次将她抛飞,才在戚风出现时停下动作,慢条斯理地拍了拍自己的衣服。 “垃圾。” 不是肖四方被害妄想,刚才那一声垃圾确实是对她说的。 他眼中的轻蔑深深刺伤了伏在地上的肖四方,耳边戚风愤怒和维护的声音越飘越远,而莫名其妙就对自己动手的人的声音却越来越清晰。 “就这点本事也敢来废墟星?” “都成年了居然还被异形人打得毫无还手之力,那怎么不早点死也好省点资源投入呢?” “垃圾,就好好待在垃圾堆里不好吗?” 肖四方忍着浑身上下的痛苦,咽下漫到喉咙口的血腥味,艰难地站了起来。 她想说她不是垃圾,她不分昼夜的在努力,一秒钟都没敢松懈过。 可她又没法反驳,因为她确实输得一败涂地,她确实在异形人面前没有还手之力。 她是拼劲了全力,但依旧无能。 这个人一点都没说错。 “徐一霄你够了。” 一道女声制止了男孩还想继续下去的嘲讽,但语气也不严厉,似乎也没觉得他哪里说错。 “救援结束,我们该回去了。” 徐一霄收回视线,双手握拳止住微微的颤意,垂眸应了一声好。 明明这个人连异能都不会用,明明应该是个不知死活的废物。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一回出手教训人遭受了多么大的耻辱,甚至怀疑自己能否在对方拥有足够体力的情况下还能碾压她。 但他不能表现出来,他丢不起这个人。 六个年轻男孩女孩收了三具异形人的尸体,没再多看三人,驾驶飞行器消失在天边。 二十分钟后。 岑薄转了一会儿,终于找到了自家玩伴所在的位置。 小小的山包上很是安静,没有平常总是说不完的笑闹声。 明明人员一个没少,也没人缺胳膊断腿,可就肖四方一个人坐在灰白的岩石上,其余四人一起站在离她几米外的小径上,中间仿佛竖起了一道无形的墙。 岑薄一露面,就被罗拉比划着手脚无声地拉了过去。 琳琅压低声音,把刚才第一学院学生和肖四方动手的事情和那些近乎辱骂的话语都复述了一遍。 “氧气已经给她用了,但我们安慰不了她。”罗拉有些低落,“她说想自己一个人待一会儿。” 戚风现在想起刚才那些小崽子们的嘴脸,脸色还很难看,哑着嗓子说:“是那些人过分了,周周能做到这个地步已经很不错了,又不是人人都能有第一学院那种条件,而且就算在前线,也不至于和异形人一对一战斗啊。” 罗拉摇摇头:“周周的心气高,这次受到的打击对她来说非常严重,你……” 她再怎么不喜欢面前这个男人,现在也只能指望他了,不情不愿道:“好好安慰安慰她吧。” 岑薄回头,背对着他的人抬了一下胳膊,原本披在肩上的头发朝胸前滑了过去。 小姑娘的头发长了很多,应该有到胸口那么长了,发色不太黑,微微发黄。 一个心比天高的黄毛小丫头。 他轻笑了一声,惹来两位女士不满地怒视后,转身朝人走过去。 岑薄其实没把罗拉的话放在心上。 小姑娘什么苦没吃过,身为流民却考了战斗系,不知道受过多少白眼和嘲讽,轻蔑和鄙夷,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被打击到。 说要一个人静静,说不定是在想法子制定计划,憋一口气想怎么报仇呢。 直到他看到一张泪流满面的脸,和已经被不断去抹眼泪的手擦拭地通红的眼睛。 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肖四方紧紧抿着嘴咬着牙关,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有眼泪不停地从眼眶中滚出来,怎么都擦不干净。 他忽然的出现同样在肖四方的意料之外,太过突然地和他面对面,以至于反应不过来,只好睁着止不住流泪的眼睛瞪着他,一时间觉得既难堪又丢脸。 鬼使神差挤出一句话。 “您的摇椅我收回来了,没丢……” “……” 两人僵持数秒,岑薄微微叹了口气,蹲下身与她视线平齐。 “又不是没被人这么说过,怎么这次这么难过?” 肖四方低下头,又抹了一把眼泪。 半晌,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才响起来。 “不一样……” 岑薄困惑:“哪里不一样?” “以前我知道他们说的不对,所以可以不理会,但是……”她说到一半又哽咽了,悲愤地抿住嘴唇,眼泪又唰唰流了下来。 但是这次人家说的是对的。 岑薄终于明白过来,她不是因为被打或者被骂而哭泣,而是因为自己目前的无能而伤心。 他不知道为什么四方会为这样一次小小的失利哭成这样,眼睛都哭肿了,泪水还是不停地从眼眶中挤出来。 眼泪是极其强烈的情绪下才能拥有的产物,没有颜色,没有气味,也没有意义。 他自有记忆以来就没有过这种强烈的情绪,对眼泪这种东西没什么好印象,但是…… 肖四方红通通的眼睛倏地又瞪大了几分。 一双不属于她的手轻轻揩过她的下眼眶,温热的液体顺着丝滑的手套往下掉落。 “不要哭了。” 一股似乎清凉又似乎温暖的奇妙感觉缓缓冲淡眼部的疼痛,舒服到令人觉得困倦。 岑薄回过神来的时候,他的手已经贴在了面前这张惊讶又迷茫的脸上,眼泪的温度隔着一层布料传递至指尖,微微灼人。 小朋友哭起来好像有些不一样。 咬牙切齿,充满不甘,无比鲜活。 样子是丑了点,但不会让人厌烦。 这种新鲜感,这种生命力,这种无穷无尽的热情,这些强烈生动的情感甚至让他愿意拿出一些耐心去哄哄。 “不就是第一学院么,不值一提。” “以后,我慢慢教你。” 每一个字都清晰地钻进了肖四方的耳朵里。 让她觉得自己应该心潮澎湃,应该立即擦干眼泪跳起来给无所不能的圣父大人磕头行礼叫老师,牢牢绑住这段等闲人争取不来的关系。 可她太困了,手脚跟被什么套住了似的,眼皮也开始难以支撑。 最终只是千难万难挤出一个好字,眼前就黑了过去。 岑薄接住她倒下的身体,摸了摸她的脑袋。 “好姑娘。” 第70章 内里070 肖四方可以被打败, 但不会被打倒。 一觉睡醒她就恢复了元气,把头发全部扎起来,露出光洁的脑门, 显得本就又圆又大的眼睛越发有神了。 罗拉爱不释手地揉她的脸,“好嫩的妹妹!” 组队时间久了,回到异杀会休息时偶尔也会串个门, 和大家打成一片的肖四方难免有面具遮不住的时候,总不能在房间里还戴着面具见人。 肖四方任她过了把瘾,才端起她带来的营养剂灌了一大口。 “给你说个八卦。”罗拉性格直爽,嫉恶如仇,平时不会对人指指点点,但遇上她讨厌的那种人,也不会装模作样。 “那个三皇子, 被人给揍了!” 居然有人敢揍皇室的人…… 肖四方来了兴趣,忙抱着杯子坐下, 追问:“谁的胆子这么大?他怎么成功的?难道是团伙作案?” “别急别急。”罗拉笑道:“我跟你说, 还真不是团伙作案,因为通缉令上就一个人,据说身高在一米八五到一米九之间, 身材偏瘦,皮肤很白……” 之前看到的时候没有感觉, 可越跟肖四方描述, 她就越觉得这个人的形象很是熟悉, 皱眉想了想,恍然大悟。 罗拉一拍大腿,“跟你家长辈差不多啊,而且正巧那个时间段, 他是单独在外面吧?事发地点离我们也不远啊!我昨天怎么没想到呢,这……这是不是就是他干的?” 肖四方:“……” 要说岑副院特意去揍了三皇子一顿,那她肯定是不信的。 可如果是路过顺手而为……那真的不好说。 但当着罗拉的面还是不能太诚实的,只保守道:“我也不知道,他虽然有点任性,但也很怕麻烦的,不是会主动挑事的人。” “如果真是他做的,那可是大功一件啊。”罗拉摸摸下巴,“你不知道,有人把这件事传到我们伤退军人专网的聊天区了,出手揍人的那位已经被大家一致封为无名英雄……” 肖四方:“……” 这么明目张胆,她开始好奇伤退军人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了。 “对了。”罗拉话题一转,眼神也产生了点打趣,“我开始还以为你和你家那位长辈处的也不好来着,不过看昨天,你还是挺依赖他的嘛。” “不。”肖四方没有任何迟疑地给出了否定的答案,“我会睡着是因为他动了手脚。” 罗拉白了她一眼,“谁跟你说这个,那么突然就倒下了谁都知道有问题。是昨天我们也想安慰你,你都不要开口,结果那人一来,你就愿意说了,还说不依赖他?” “好像是哦。”肖四方反思了一下,马上又得出了新结论,很认真地告诉罗拉:“他超级厉害的,懂得特别多,就算性格有点奇怪,但还是一个非常值得信任的人。” 超级,特别,非常。 一连三个强调词。 罗拉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周周,你好像很崇拜他?” 肖四方沉默了。 一点也不想承认自己还在崇拜这个冷酷无情又自我的家伙。 罗拉见状还有什么看不出来,这姑娘一看就是那种务实奋斗派,崇敬强者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也不勉强她亲口承认,又问:“不过你和他是什么关系,从感觉看他的年纪也不大的样子。” 关系什么的肖四方有点难编,亲了远了都容易露馅。 “有点复杂不太好说,但就不是特别亲密的那种关系。”她最终还是没继续撒谎去圆谎,反正罗拉也不会计较这些细节。 果然,罗拉刚才也就随口一问,得到的答案是什么都无所谓。 “嗯,你要不要继续休息一会儿?今天那个毁了容的三皇子动用特权封锁了异杀会,每个男人都要接受盘查,戚风他们还没轮到,这会儿也出不去。” 肖四方都睡了将近二十四小时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过度睡眠后浑身酸软的感觉,但既然醒了那肯定是不能再睡了。 本来就比不过人家,哪还能继续浪费时间。 “我家长辈出去了吗?” 罗拉耸肩,“不知道,我们没有私下跟他接触过,不过他就在你左边的房间,你可以去看看。” 说完她从床沿上起来,“我先走了,等能出发了再联系你。” 肖四方送她出门,两人相互挥挥手,一人朝走廊另一头走,另一人则站到左边的房间门口。 异杀会的门板很厚,肖四方敲门的时候用了大力气,才让它砰砰响了两下。 门开的很快,岑薄的脸刚从门后露出来,肖四方干脆利落给他鞠了一躬,声音中气十足。 “老师好!” 她小算盘打得响,先发制人,让他没有后悔的余地。 岑薄也没有任何意外,他就没见过比这小朋友还不矫情的人。 “进来吧。” “好的!” 肖四方欢快地蹦了进去。 明明是一样的房间,可不知道为什么,她一看到那白的整齐的不像有人睡过的床铺就拘谨了起来,在一览无余的房间里找了好一会儿,才抱起卫生间门口的小凳子坐下了,没敢染指人家的床。 岑薄提起刚烧好的热水,注入茶壶。 在房间里的岑副院长摘了面具和手套,也没穿外套,贴身的圆领套头衫不但遮不住形状优美的锁骨,还勾勒出宽阔的肩和窄受的腰,让未成年的孩子狠狠地饱了一次眼福。 空即是色。 色还是色。 到处是色。 肖四方无比庆幸他不是自己的同学,不然她可能要犯自家父亲曾经犯过的错误,也要对内城居民穷追猛打了。 还好还好,岑爸爸比她父亲还大,安全安全。 岑薄将冒着热气的小杯子递过去,肖四方赶紧接了过来。 真是风水不会转,她才刚刚放平心态,岑副院的身份地位又上升回到必须讨好的位置了。 小凳子矮得很,就是肖四方这种小矮子坐着也跟蹲着似的,整个人缩成一团,再仰着脸加小心翼翼捧个杯子就更滑稽了。 当然本人对此是一无所知的,岑薄突然发笑的时候,肖四方只觉得他病情又严重了,一点儿都没觉得不对劲。 “四方。” “嗯?” “你知道一等居民和二等居民有什么区别吗?” 肖四方迷茫地摇了摇头。 岑薄侧坐在床上,收了笑垂眸斟茶,褐色偏红的茶水轻盈落入漂亮的茶盏。 “W-1复繁荣后拥有了填补完整的大气层,无数真实的花草树木,拥有极尽自然的生态,把星球的每一个角落都打造成了可以种植蔬果的天然基地。” “而生活在这颗星球上的居民,就被称之为一等居民。” 肖四方奇道:“整个星球上的人,都是一等居民吗?” “是的,只要生活在这颗星球上,就都是一等居民。” 肖四方觉得他的说法有点奇怪,“没有二等居民吗?我一直以为主星也跟338一样,有内城和外城,内城里住着一等居民,外城住着二等居民。” 岑薄看了天真的孩子一眼,摇摇头。 “二等居民迁居到主星,也会变成一等居民。” “啊?”肖四方一头雾水,“那一等居民和二等居民的区别只在于是不是住在主星吗?” 这个问题问出来之后,她又觉得自己短浅,忙又补充问道:“二等居民迁居主星有什么条件吗?” “好孩子,你问到了关键。”岑薄微笑,“二等居民迁居主星只有一个条件——无条件忠诚于皇室。” 肖四方张了张嘴,太过惊讶以至于没能发出声音。 就这样?! “所以二等居民和一等居民的区别就在于,二等居民拥有相对自主权,一等居民则完全听命于皇室。举个例子,比如那位三皇子命令你的新朋友们去做某一样事情,只要他没有监察局认可的权限,你的新朋友们就可以拒绝,但是一等居民不可以,他们只能服从。” 肖四方惊呆了。 “那一等居民不就是……不就是皇室的奴隶吗?那为什么要当一等居民?” 她不可思议的脸又取悦了喜怒无常的岑薄,笑了一阵才说她傻。 “自然是在有些人眼中利大于弊,才会有越来越多的一等居民。一等比二等头衔就高出一截,相应的权力自然要再上升一些。一等居民服兵役的形式与二等居民不同,你知道二等居民是怎么服役的了吗?如果你不知道,那我就先跳过这部分。” 这么严谨…… 肖四方撇撇嘴,“算知道吧,二等居民按照家庭编码,每个编码下都必须有一个人在前线抗敌对不对?” 岑薄点点头,“一等居民则是按年限服役的,每人十年,也可找人替服兵役。” 肖四方对这些兵役什么的还是一知半解的,在心中加加减减好一会儿,才抽了一口凉气。 “如果一家四口,那一等居民就只要四十年兵役就好了?一等居民的平均寿命是多长来着,我只记得二等居民已经提升到一百八十岁上下……” “第一代一等居民还有人活着哦。” “!!!”肖四方捧着杯子空不出手,只觉得自己的脚指头都疯狂地打起算盘来了,“那不是有三百多岁了?!” “嗯哼。” “好厉害,我奶奶说我们区最长寿的那个爷爷也才活了六十九岁!”肖四方觉得自己可以理解了,有这么长的寿命做诱饵,还不用服兵役,一般人又怎么抵抗得住。 岑薄勾了勾嘴角,继续往下说:“除了这一点,一等居民购买氧气或者其他含氧食品都有优惠,开办公司等盈利机构还有税收减免……只要皇室没有对他们下达指令,一等居民的生活无数倍优越于二等居民。” 肖四方稳住了,还没有彻底被冲昏头脑,“可要是接到什么不好做的指令可怎么办?就比如那个哈里森,他要是让那些一等居民去杀人放火呢?” “你忘记监察局的存在了吗?监察局是唯一可以制约皇权的机构,不会让这种事情这么明目张胆的发生。就算发生了,只有证据充分,监察局也会按照法律对其进行制裁。” “对哦……不对,那监察局为什么会允许一等居民的出现呢?感觉一等居民好像皇室的私用军啊。” 岑薄叹了口气:“傻,一等居民必然是先于监察局出现的,新人类帝国成立八十年后才有监察局,皇权稳固,监察局能有现在强势的地位已经很不容易了。” “哦。”肖四方喝掉已经不那么烫了的茶水,目光落在他挑不出瑕疵的侧脸上。 眉骨俊秀,鼻梁高挺,光影让垂着的眼眸温情脉脉。 她看着看着,忽然心软。 “您也很不容易。” 想起上次在大厅听到那个垃圾皇子不可一世的话,再加上在家那会儿他看到哈里森的黄色帖子开心表现,平时应该受了很多欺负,肯定是因为不能反抗只能忍着,才硬生生把自己憋成了这个样子。 肖四方想到这里,立刻就原谅他的冷漠与无情了。 太可怜了。 她的脸上写满了同情,还有一丝丝不知道从何而来的歉疚,浑身上下散发着母性的光辉。 岑薄万万没想到自己会被一个连一顿像样的饭都吃不起的孩子同情,正如当初废墟星初见,他也没想到一个自己能不能活命都还不知道的小丫头能对着他说出“我保护你”这样的话。 真的是又好笑又可爱。 长长的睫毛一眨,他极度坦然地接受了这份同情,幽幽叹道:“我也只是普普通通地生存着罢了。” 语气低落失意,简直见者伤心闻者落泪。 肖四方心中升起无限怒气与心疼,又想起“同样”辛苦艰难的家乡父老,当即把杯子放下,右手成拳重重垂向胸口。 “我肖四方,一定改变这个黑暗的世界!” 岑薄一本正经地鼓掌,给她打气:“加油,加油,加油!” 肖四方热血澎湃,郑重点头,然后又是深深的一鞠躬。 “只要能早日强大,我什么苦都可以吃,以后就麻烦老师了!” 岑薄毫无心理负担应承下来,招人过去摸摸那颗圆脑袋,笑眯眯。 “好,包在我身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存稿用完了_(:D」∠)_感谢在2020-12-10 20:35:01~2020-12-11 21:03: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鉳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nagi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1章 成长071 在众目睽睽之下丢脸哭了一次之后, 肖四方就下定决心以后不再为这些小事哭了。 然而…… 自不知道岑薄怎么躲过了哈里森盘查的那日起,她才明白自己从前的奋发刻苦有多么的小儿科。 一对一教导远离了和罗拉四人组队时刻意的保护与照顾,全部靠自己不说, 每日出门手脚上还必须装备重力环,每天的任务都在不断加重,不完成就不能休息, 如果因为不能休息影响了状态而导致力不从心遇险,那么…… 这点本事都没有,还活着干什么呢? 以上是岑薄的原话。 已经大放厥词说自己什么苦都能吃的肖四方无力反驳。 他是真的魔鬼,不但要她往死里出力,还要发洪水似的花钱。 一日三餐都要吃肉,每日低保C级氧一瓶,每七日还要加吸一瓶A级氧…… 四肢的重力环已经调整到二十公斤, 挥臂踢腿都倍感艰难,擦着异形猪的獠牙避开冲撞, 三十公分长的短剑从侧面捅入其腹部。 身体的柔韧度开发到最大, 脚后跟在地面上轻轻一点,整个人便已借力成功,倒转滑过异形腹下, 短剑将伤口拉长至尾部,人则翻身一脚踏在异形脊背之上, 抽出的短剑直直插入颈部, 三百六十度旋转直接斩首! 足有一两百公斤的躯体倒下, 肖四方身形一晃,将短剑插在地上勉强支撑着没跟它一起倒下。 整个人累到了极点,脸上的汗水将睫毛也打湿了,垂眸时一片朦胧, 重重喘息。 岑薄手中捏着一根细细的金属收缩杆,骤然伸长至两米长,毫不留情打在肖四方的背上。 不疼,但足够警醒。 “如果这时有另一只异形朝你冲过去,你就到此为止了。” 肖四方猛吸一口气,强行站直了身体。 “真乖,这是今天的第六只,再打六只就可以休息了哦。” 他轻描淡写,肖四方却恨不能直接倒下,气若游丝:“昨天是八只,今天不应该是十只嘛……” 已经持续了一个月的特训规律一直都是,每五公斤的负重增量下,异形猎杀数目依次从八、十、十二、十五到二十递增,她的负重昨天刚从十五公斤调到二十公斤,怎么忽然就跳了一个台阶呢! 岑薄笑笑,耐心解释:“这就是今天要教你的新知识——计划赶不上变化。” 肖四方:“……” 行吧,为了更好的明天,她只能一如既往地忍了! 等十二只异形动物打完,汗水都顺着袖口和裤管往下流了,整个人比从水里捞出来也好不了多少。 身上的伤在氧气的作用下缓缓恢复,在躺椅上昏睡近一个小时后,她就又生龙活虎了。 他们所在区域的天色已然暗下,肖四方着急地跳起来,“哎呀您怎么不叫我,天越黑我的发挥越受影响的!” 岑薄关掉浏览页面,从另一把躺椅上下来。 “战斗可不分天色早晚。” 肖四方才不管这么多,她只想抓住任何一个有可能攻击到岑薄的机会。 两人和往常一样拉开十米距离,面对面站立。 “请指……” 话没说完,肖四方便抬手直接拉出能量射线,朝前方的人猛攻过去。 躲过高能热焰,匕首就已经挥到了自己面前。 有长进。 岑薄轻轻一笑,手指自下而上拍开刀刃。 “抢跑可不好哦。” 肖四方把速度提升到最快,人刀合一连环猛攻,“这叫兵不厌诈!” “嗯哼,姑且算你过关。” 岑薄的脚始终没有离开原地,然而什么攻击都能用的肖四方依旧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又做了十分钟的“无用功”,今天的最后一门课程就结束了。 肖四方蹲在地上,狠狠抹了一把汗。 岑薄看着她粗鲁的行为叹息:“斯文,斯文一点。” “管不了那么多了。”肖四方难过地说,今天的她又是一败涂地累到极点,没有力气装模作样了。 “起来吧,你早上不是说昨晚没背完材料性能就睡着了吗,还不回去继续吗?” 这句话比什么都管用,肖四方立刻站了起来,恢复精神抱怨:“最近都太累了,制造的进度都要落后了。” 每天睡醒就要开始特训,只有特训结束到睡觉前还有两三个小时可以学习,时间真的太不充分了。 要是一天可以有四十八小时就好了。 距离自由期结束只剩下三天的时候,两人才准备打道回府。 临走前,肖四方特意向罗拉四人辞行。 自从开始特训,时间总是错开,他们都没能见过面,如今要走,怎么也得感谢他们一直以来的照顾。 “周周,你怎么瘦成这样了?”琳琅担忧地看着肖四方,“之前也瘦,好歹脸上还有点肉,现在感觉都皮包骨了。” 罗拉直接横了岑薄一眼,阴阳怪气:“不知道孩子都受了怎么样惨无人道的虐待啊。” 肖四方却很高兴,因为她发现自己已经不需要抬头看身材高挑的罗拉了。 “我长身体啦!” 岑薄在她身后微笑,可不是长身体了吗,营养上来后个子窜的飞快,都到他的嘴巴这儿了,是个高挑的大姑娘了。 “我还想怎么感觉哪里怪怪的。”罗拉欣喜地拉着她看了一圈,“是长高了好多,你这发育够晚的啊,成年了才开始长个子。不过长了就好,要是跟琳琅那样……” 琳琅露出甜美的笑容,一手掐住她的皮肉就来了个以圈为单位的大转弯。 罗拉脸都绿了,被迫闭上了嘴巴。 说了几句,肖四方看着他们热热闹闹的样子,心中忽然有点舍不得了。 “要是以后还有机会能够再见就好了……” 戚风闻言哈哈大笑:“要见面还不容易吗?通讯码都加了,大家有空就能约出来见面。” “对呀。”琳琅笑道:“等我们攒够了钱,到时候时间就宽裕了,随时能够见面。” 罗拉也道:“就是,你回去好好上学,等你毕业了我们给你庆祝!” 乔休尔跟着点了点头。 他们都不知道自己是个冒牌的二等居民,也不知道今日一别很有可能就是永远见不到了…… 肖四方到底没说出真相,独自伤悲了一会儿,依依不舍地和两个女人拥抱,才在他们的送别下一步三回头踏上了返航的飞船。 岑薄看了扒拉着舷窗往外看的肖四方一眼,“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肖四方没有被安慰到,依旧透过舷窗看他们离开的背影,语气低落:“要是没有阶级之分,就算各奔东西,我们也是随时可以联络的朋友……” “可是现在,肖四方不是林周,不能联络任何人。” 阶级限制了无数的可能性,把她圈禁在一个窄窄的范围内,手都伸不开。 岑薄笑道:“孩子气。” 肖四方不满地咕哝:“这是普通的伤春悲秋。” “那也是孩子气的伤春悲秋。” “……” 肖四方没敢直接造反,小小地哼了一声。 身体往后靠在柔软舒适的椅背上,慢条斯理系好安全带,岑薄才又出声:“依照你那些朋友的品性,即使知道了林周和肖四方的差别,大概也只需要你一句道歉。” “这个我知道,但他们跟肖四方走得太近是不行的。”她离开舷窗,回头看向岑薄,眼睛跟明镜似的清晰发亮,“事发之后会被牵连。” 话音未落,一只手熟门熟路地落到头顶,胡乱摸了一遍。 “真贴心。” 他的表情似乎一动未动,语气也没有起伏,让人看不出他说的这三个字是真心还是敷衍。 肖四方猜了两秒就不猜了,她已经想开了,要是现在就能看明白了,哪还能容他搁这儿莫名其妙呢。 下飞船后,肖四方上交了陪伴自己近两个月的身份环,独自通过外城的闸口。 守这个闸口的值班人员一听到电子音播报的“异常”,抬头往窗外一看就对上了那张十分熟悉的笑脸。 他一把拉开窗户,简直要从窗户里冲出去。 “你到底是从哪儿溜出去的?!” “光明正大走出去的呀。”肖四方真诚微笑。 以前是从她找了很久才发现的一处漏洞爬出去的,但上次可真的是合法出行! 值班人员心累无比,给她按了手动入闸。 “你最好别让我知道你是哪家的孩子……” 肖四方快乐地朝他挥手,把头巾扯出来往脸上一包,顶着风沙往家跑。 又是一段时间没感受到风沙,都觉得不亲切了。 特训成效显著,平时跑到家得差不多一个小时,这会儿就用了半小时,还是匀速跑,一点儿都不吃力。 家里只有老太太一人在,见她回来高兴的不行,祖孙二人亲热了好一会儿,老太太才重新躺下休息。 肖四方来到厨房,打开平时存放营养泥的大冰柜。 正好肖婶婶上次买的一批营养泥快吃完了,冰柜里有了一大块空间,她赶紧把已经处理过的异形肉塞了进去。 倒腾半天又拿出了几盒营养泥,终于把所有的肉都塞进去,她满意地合上盖子,打开水龙头洗了洗手。 从厨房出来的时候,肖八面正好从杨大胖家回来,看见她立即凑了过来。 先绕着人转了几圈确定四肢健全,才搬了个凳子过来,问:“你昨晚说,回来要跟我说什么事?” 肖四方也不卖关子:“我问过你家岑爸爸了,他说奶奶的情况确实不能再过度吸氧,但是可以通过进食肉类补一补生气,好好调养还能再活个几年没问题。” 昨晚八面跟她说奶奶这几天老是睡不醒,可把她吓了一跳,赶紧就去找了岑薄。 原本也没抱什么期望,没想到他真的有办法! 不愧是生命研究院的副院长! “真的?!”肖八面惊喜一瞬,转念一想脸又耷拉下来,“不行啊,奶奶比我妈还凶呢,肯定不会同意家里买肉给她补的。” 肖四方咧开一嘴白牙,“那肯定是要先斩后奏的呀。” 肖八面的眼神跟着她一起飘向略显昏暗的厨房,吞了吞口水:“你已经……” “没错。” “不——”肖八面痛不欲生地抱住了自己的身体,“你好歹让我先跟我妈打声招呼啊,我怎么这么倒霉跟你当了一家人?!她一定会打死我的!!!” 3845年2月24日晚上六点整,肖婶婶一进门就看到撅着屁股趴在长凳上的儿子,和自觉站墙角的侄女。 就这一眼,她的抬头纹又深了几分,拳头也随之硬了。 “了不起啊你们俩,这就自己准备上了?” 跟在她身后进门的肖大度大气也不敢出,贴着门框挤进来,站在自家老婆后头疯狂挤眉弄眼。 怎么回事?! 又干啥了?! 肖八面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飞快地把肉类能帮老太太多熬几天的事情陈述了一遍,然后紧紧地闭上眼睛。 “东西我们已经安排在冰柜里了,妈你打我屁股吧,这地方肉多好得快!” 他一口气嚷完,肖婶婶却反常地站着没动,也没拿特意给她倚在门边的合成笤帚。 半晌,低着头的和闭着眼睛的都偷摸看了人一眼,愣住了。 一家之主的神情很是平静,没有生气,但有点疲惫。 “我原本以为,我至少能管你们到成年,但你们长得太快,我已经跟不上了。” 肖婶婶对上肖四方小心但从来坚定的视线,叹了口气。 “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这个心理准备从养你那天起我就开始做了,也不是特别难接受。” 连她的傻儿子现在都想飞,更别提这个从小就有主意的侄女。 关不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2-11 21:03:36~2020-12-12 21:21: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王丘丘 40瓶;阿鹿多多多多 20瓶;深海魷魚 10瓶;阿南喃喃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2章 成长072 新学期新气象。 肖四方一进寝室, 脱胎换骨般的身形就把大家都震住了。 艾达放下手里的抹布,走到她身边,不敢置信地拿手比划自己和她的身高, “四方,你这两个月吃催化剂了吗?都比我高了,而且你这就比娜拉矮一点点了吧!” 寝室最高的娜拉看着她那尖尖的小下巴, 也受到了惊吓:“你赶紧多吃点吧,原来矮的时候瘦叫那什么……哦,小鸟依人,这长高了之后瘦就叫旗杆儿了。” “说得好夸张呀。”肖四方皱着一张脸,“又高又胖才难看呢。” 艾达翻了个白眼,“你先长个十斤肉再来说这话吧……你怎么回事,看起来一点都不开心, 见到我们不高兴吗?” 说到这个,肖四方就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到底怎么了啊?” 室友们都停下手里的事情, 疑惑地看着她。 不等她回答, 卢意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上前几步迅速挤开比自己高了不少的肖四方,带着对她身高的嫉妒和兴致不高的幸灾乐祸, 抢答道:“自由期八次考核总成绩排名出来了,她制造系第一的宝座被抢了不说, 整体名次直接下滑到了第四十六名。” “还是越考越差的那种, 要不是战斗系文化课考核总成绩她还是第一, 早就被喷骄傲使人落后了。” 众人惊讶地看向肖四方,后者惆怅地低下了头。 名次不名次她不在意,但从第一名掉到四十名开外说明她在退步,这就很让人失落了。 门口又响起一道柔和的声音:“你还嘲笑别人呢?你最好成绩考过四十六名吗?” 圆圆从外面走进来, 打趣完卢意,才看向肖四方:“四方,新学期好啊,我来帮如意搬东西。” 至于那些一看到她就拘谨往后退的流民同学,她直接忽视了。 娜拉她们也不在意,纷纷散开去做自己的事情,做出井水不犯河水的样子。 “新学期好。”肖四方无精打采地招呼了一声,看看她俩这架势想起来换寝室这事儿,问:“要我帮忙吗?” 虽然空间钮很方便,但有些小东西胡乱扔进去整理起来也麻烦,力大无穷的战斗儿女还是选择直接扛过去。 “用不上你。” 卢意把收拾好的两盆子东西交给圆圆,自己抄起剩下的一个装了杂物的大箱子往门口走去,临出门时回头。 “晚上的加练我也和圆圆一起组了,你自己想办法吧。” 肖四方摆摆手,不放在心上。 她最近要专心对付制造系落下的课程,也没空找人打架。 当晚在无数枯燥的知识中睡去,第二天刚踏进制造系的楼群,又被刚刚成功研究出功能完善且成本低廉的异形感应器的制造系主任拦住去路,促膝长谈了好一番,被语重心长地劝说学习之路不可松懈怠惰。 整个自由期就没好好休息过几天的肖四方有苦说不出,只能再三保证一定尽快把成绩赶上去,顺带又问了几个专业相关的问题,才成功脱身。 在制造系的教室里也接收到了很多打量探究的目光,鲁达看到她倒是很欣慰,说她终于有了一点战斗系学生的样子。 至于他说的战斗系学生的样子到底是什么样子,肖四方没有深究。 新学期课程调整,实战课课时占比高达三分之二,课程种类除了近身格斗还增加了枪械使用、弹药拆装以及异能精炼三门,安排之密集,考核之严厉,让学生们叫苦不迭。 肖四方在格瑞塔老师单独找她讨论异能课怎么上的时候,选择了继续隐瞒自己能够使用异能的情况。 一方面岑薄的人生课已经教过人必须留有无数让人意想不到的底牌,另一方面克瑞斯安排的异能课教授水平也超不过岑薄的实战指导,前期的课程想也知道会中规中矩,对她来说意义不大。 当她提出想利用这个课时去上制造系的课程时,格瑞塔稍一思索就同意了,只让她去跟班主任说一声,办个免课手续。 新学期的安排全部传达完毕,格瑞塔回到学生方阵前面,拍了拍手把吵吵闹闹的学生们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大家对本学期的课程还有疑问吗?” “没有——” “那好。”她点点头,“那就接着说我们今年的重头戏——星球资源分配战。” 一提到这个,过了两个月自由期心还有些散漫的学生们都认真了起来。 肖四方也不再是一脸茫然,经过众多长辈的教育,她已经认认真真地去了解了到底什么是星球资源分配战。 其实“星球资源分配战”这个名字不太贴切,应该改为“星球资源争夺战”更为合适。 这个争夺战由九十八颗半废墟星并主星共九十九颗星球共同举办,每三年一届,每颗星球推选出一支由高校一年级生组成的十人小队代表本星球参赛。 比赛规则也很简单,比赛开始时,场地内会安插各种代表对应资源的旗帜,比赛结束时旗帜在哪个星球的代表队手上,这个资源的归属权就归哪颗星球所有。 然而比赛规则简单不代表比赛本身也轻松,恰恰相反,这个争夺战无比的残酷。 三年前338派出的代表队牺牲了六个学生,却只拿回了三面旗帜,可谓惨烈至极。 因此代表星球参战既是荣耀,也是自己给自己贴上的催命符。 当然,染血的荣耀依然是荣耀,没有任何一个战斗系或者指挥系的学生会心生退缩故意藏拙。 “分配战的开始时间依然是六月中旬,具体赛程还没出来,今年规则会不会变动尚未可知,但有一点是肯定的,每一支参赛队伍都将由一颗星球上最优秀的十名一年级学生组成。” “无论赛程如何,我们要想参赛,首先要通过本星球的选拔。” “本星球选拔的赛程已经出来了,我给大家简单的先介绍一下,具体等校内会议结束,你们的班主任会给你们发送详细的内容。” 格瑞塔的目光从激动的学生们脸上一一扫过。 “选拔赛将于五月一日开启,我们一共是十二个学院也就是十二支参赛队伍。和往年一样,今年的选拔赛也从两方面入手考评,一看个人能力,二看组队表现,只会单打独斗的学生再优秀也没有参赛资格,而不优秀的学生也绝对没有参赛资格!” “各位,虽然在我看来你们没有一个是不优秀的,但说实话你们距离能够代表星球出赛的水平都还很远。所以抓住校内推举开始前的时间吧,没日没夜也给我拼一把,只要拿下校内推举名额,参加选拔赛之前你们都将得到特殊训练,哪怕还是不能代表星球出赛,也能让你们受益一生。” 格瑞塔举起一只拳头,厉声喝问:“都知道该怎么做了吗?!” 学生们神情凝重,同样举起拳头,异口同声:“没日没夜,奋力拼搏——” 他们是有机会参赛幸运的三年一届,也是必将挥洒更多血汗的一届! W-1。 礼帽男愤怒地从椅子上站起来,重重拍桌。 “我要疯了,今年居然要我负责资源分配战的保卫工作!利奥波德是死了吗?!” 晃出圈圈波纹的茶杯被一只修长有力的手端起,还在翻滚的热气模糊了执杯人的眉眼。 “哦不对,他没死,死了就不会给我添麻烦了!” 礼帽男全程暴走,大呼小叫惹得被赶到角落里站着的女佣们频频侧目。 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也只有这位能说的这么明目张胆。 众所周知,歼异军大元帅之子肖恩和第十二皇孙利奥波德是死对头,从小掐到大。就这关系,哪怕肖恩对外放话要直接杀了利奥波德,也在情理之中。 靠打小报告维生的管家都已经见怪不怪,直接跳过这些片段,不屑一提。 一直到发泄够了,肖恩才颓败地坐下来,胳膊往桌上一撑。 “我的圣父大人,你不要一句话都不说好不好,这样我会很尴尬的。” 岑薄杯中的茶已经喝完,他慢条斯理又倒了一杯,才抬头看了这个为新差事愤怒的娃娃脸一眼。 “更应该生气的不是第十二皇孙吗?” 他语气平平,笑看肖恩。 “这次的工作安排虽然不合你的心意,但无论怎么说,你是主将,他是副官。” 肖恩愣住,好一会儿才呐呐道:“也对哦,那个傻逼是滥用职权帮三皇子找那个无名英雄,才被监察局揪住了小辫子狠狠削了一顿,降职成了打下手的,原本我们可都是平级。现在这破工作我就是再不想做,等上岗就名正言顺成他的顶头上司了啊!” 转换思维成功,他高兴了,咧开一嘴白牙。 “还是你会安慰人!” 岑薄但笑不语。 “对了。”肖恩一拍脑袋,想起正事来,压低声音:“你突然回来,是有什么新发现吗?” “哪儿有那么多的新发现。”岑薄摇头,“陛下让我回来的。” 肖恩下意识皱眉,想说什么到底因为忌惮太多而没说出口,只是摇了摇头。 半晌。 “你……你自己保重,有反应了就马上回来。”肖恩的娃娃脸上难得直白地表现出几分难过,“虽然那样让人很难堪,但人得活着才有希望。” “嗯。” “唉……嗯?!”肖恩腾地又站了起来,一双眼瞪得溜圆,傻傻地看着岑薄。“你刚才说什么?是我听错了,还是我记错了,你以前不都是……” 他故意掐了掐嗓子,学着圣父大人的语态,稍稍拖长声调:“或许是这样……” 学舌完毕,他双手拍桌把自己的脸凑到人家面前质问:“你自己说,以前每次说这个你是不是都用这种‘大概也许应该’的话,好像死不死痛不痛都无所谓的语气敷衍我的?!” 岑薄微笑以对,神情八风不动:“是吗?” “绝对是啊!”肖恩激动地都开始絮絮叨叨起来,“你不对劲,从去年七月份还是八月份的,你突然说要一个人休假离开主星就有问题了……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 “是吗?” “是的啊!” “这样啊。” “是啊!”肖恩越说越高兴,天啊,无欲无求的圣父大人现在好像有人气儿了! 他故作“柔弱”地靠了过去,掐着嗓子嘤嘤假哭:“这偌大的星球也就咱俩相依为命,你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居然还瞒着我……” 三十米开外的角落里。 新来的一位女佣小心地靠近管家,低声问:“那里安装的窃听器和监控都被肖恩大人破坏了,他现在说话声音又那么轻,我们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了,还这样站在这里真的可以吗?” 管家摇头,“这次是陛下召院长回来的,不属于异常返回。另外你再看肖恩大人和院长之间的神态,普通的交流而已,不要过度紧张,惹得肖恩大人不高兴,你很可能直接被他辞退。” “可是万一……” 小女佣还想说些什么,被管家打断:“你知道为什么院长明知道整个庄园的人都是眼线,角角落落都装着没经过他允许就布置下的监控,还对我们如此放任吗?你又知不知道为什么他被这么严密地看守着,却又拥有什么地方都可以去的权限?” 小女佣被问住了:“为、为什么?” “因为院长根本不在意我们的监视,而陛下……也从未想过真正圈禁他的一切。” 看着小女佣似懂非懂的脸,管家叹了口气:“多听多看,你才能明白自己在这个庄园里到底扮演什么角色。” 他们这些人的存在,本就只是双方的一种态度啊。 不过…… 管家摸了摸身份环,神情复杂。 赚外快的时候就另当别论了。 作者有话要说:就在我有新存稿之前,可能更新时间都比较飘忽感谢在2020-12-12 21:21:52~2020-12-13 23:37: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漫漫漫漫夜(原号忘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久聿 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3章 争夺073 战斗系三班固定自习室。 虽是班主任但出现次数还没有格瑞塔多的周明清了清嗓子, 含笑对上同学们期待的视线。 “看在你们这么期待的份上,我就不卖关子了。星球资源分配战校园推举的方式已经定下来了,第一步筛选就看三月底的月考, 按照文化课成绩百分之三十,实战成绩百分之七十的占比综合排名,取前三十位。” 文化课成绩相对出挑的同学哀叫一声:“倒霉——” “倒什么霉?”周明故意把眼睛一瞪, “资源战主要靠抢,实战能力不过关还抢什么?指挥自有指挥系的同学担当,也用不上你们!” “老师老师,最终能参加选拔赛的有几个名额啊?” “咱们战斗系是九个名额。” “天啊。”有学生掰了掰手指,“这是将近六十挑一,好难啊!” 周明瞅了他一眼,“胡说八道, 怎么能这么算,先是五百取三十, 录取率是百分之六, 十几个人里就能出一个!等你们进到那三十个人里,那机率就又高了,百分之三十的希望呢……不难, 一点都不难!” 众人无语地看着他。 周明开了个玩笑,见大家都是一副不想搭理他的模样, 讪笑道:“不管怎么算, 我们要获取参赛名额都比指挥系容易, 他们一百个人可只有一个名额。” 这个安慰还算奏效,同学们心里舒坦了。 “行了,总共就一个月时间了,大家认真听课抓紧练习, 先想办法挤进前三十再说。” “散了吧。” 周明说完,拿起水杯就要往外走,肖四方赶紧跑上去拦住他,跟他说了免课手续的事情。 “这样也行。”他遗憾地看了肖四方一眼,同意后又问:“关于这次比赛……说句实话,按你的实力别说校内推举,就是正式的选拔赛也未必不能争一争,但你确定要参加吗?说到底,这个资源争夺战就是拿命去换后半生的荣耀,我个人是不建议你去参加的。” 流民在二等居民眼中一直都是庸庸碌碌也平平安安留在大后方的存在,不像二等居民荣耀摆在生命前面,因此周明劝说起来也毫无顾忌。 但肖四方努力至今就是为了这种可以崭露头角的机会,她不可能放弃。 “谢谢老师,可我还是要参加。” 周明定定看了她一眼,点点头。 “也行,免课手续办好我通知你。” 肖四方停下脚步,微微弯腰目送他离开。 “老师再见。” 卢意原本是跟着大家一起走的,但经过前室友的时候听到了那么几个字,就顿住脚步让圆圆在外面稍等,她跟着一起留下了。 等人说完,老师也走了,才上前瞥了肖四方一眼,“我听得不太真切,老班让你别参加?” “没有。”肖四方摇头,“他只是建议我不要参加。” “哦,那就好。”卢意顿了顿,“我还以为他要跟特里一样恶心,横加阻挠呢。” 大部分的老师人品都还是很过硬的,不会无缘无故去折腾一个学生,肖四方摆摆手,让她不要做过于的担心。 “我先走了,制造系那边还有课……” 她大步往前,几秒钟就走出老远,刚踏出门口和圆圆点头致意了一下,就被背后的人叫住了。 “肖四方,我是绝对要去参加选拔赛的。” 她回头,对上卢意坚定的眼神,愣了愣道:“哦,那你文化课一定要抓紧提升才行。” 气氛瞬间发生了不可思议的变化。 卢意黑了脸。 “我……恶心!” 肖四方眨眨眼:“还好啦,你其实不算恶心的。” 是可忍孰不可忍,卢意拳头一紧就要扑上去揍人一顿,旁边的圆圆看看她俩,忽地抿唇笑了。 “笑什么?!”卢意怒目相向。 肖四方接茬:“当然是笑你好笑啦。” 她露出笑涡放软声音的样子尤其可气,卢意提起拳头就砸,被另一只手包住五指部分,手腕被迫下压带动手肘肩膀,拳式就收了回去。 肖四方松开她,退开几步后挥了挥手。 “我会去参加选拔赛的,各自加油吧。” 一句话点明刚才确实是在故意装傻膈应人,不等人再冲上来,说完后果断转身跑了。 卢意没追上她,憋了一口气好半天才咽下去,咬牙切齿恨得不行:“怎么会有这么恶心的人啊!” 圆圆笑着挽住她的胳膊,学着她感叹:“怎么会有这么别扭的人啊!” 卢意:“……哼。” 接下来的一个月时间,肖四方整个人都忙成一个高速旋转的陀螺,制造系的课要补,战斗系的练习要加倍,还有岑老师的私人指导要努力,偶尔还要“代”超有钱的朋友关心一下胖老板那边的生意…… 一点也不比在废墟星时轻松,回了学校不但没胖,还又掉了一斤,看的室友们扼腕叹息。 月考当天,肖四方连着考完三门实战课,头也不回地奔向制造系楼群。 这一次她一定要一雪前耻! 同学们目送她忙碌的背影离去,默默看向前方实时滚动成绩的显示屏。 显示屏是这学期新装的,不但用于考核成绩显示,平时上课的成绩也会由引进的新设备直接记录到各个显示屏上,不但能够显示当场的所有成绩,即便是关机了,下次开机也会保留历史成绩中的最高分和最低分,公开示众。 既是鼓励,也是威胁。 四门实战考核,肖四方的名字全部在上面,除了异能精炼零分倒数第一,其他三门全部排在最上方,供人仰望。 战斗系一班的同学心疼地看向了屈居其下的第二个名字,呜呜呜盛夏男神怎可成为万年老二?! 盛夏本人的心态倒是稳得很,眉头都没皱一下,喃喃低语:“看来训练强度还要再加大才可以……” 而月考成绩公布的前一天晚上,院长室灯火通明。 四把宽大的沙发椅上全部坐满,身形不一的男人们面色也各不相同,围着一张圆桌,一时间无人开口。 段飞飞倒完最后一杯茶,偷偷看了威利一眼,在他眼神示意下暂时后退。 本来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因为威利需要一个点火的炮口,所以她来了。 指挥系主任泰德看了瞥了面相柔和憨头憨脑的制造系主任一眼,打破沉默:“如果我没记错,今晚商议的主题应该是资源战选拔赛校内预选的名单,跟制造系没有关系吧?” 制造系主任这辈子都没上过战场,面对这位尸山血海里幸存下来的老将难免有些气弱,腆起笑脸解释:“有关系有关系,等会儿院长就说到了。” 泰德看向保持着笑容的威利,若有所思。 威利面不改色迎上他的视线,在心里把制造系这个憨憨骂了个狗血淋头,怎么就是他要说到了,他要是能自己开这个口,还安排段飞飞来干什么?! 但话都赶到这儿了,他再不开口也不合适,只好先说两句。 “战斗系月考成绩排名出来了,本以为肖四方……就是那个流民学生,缺考一门应该挤不进前三十。”他故意叹了口气,“可人家实在是出色啊,一门零分还能排到第十一名。” “资源分配战决定了整个星球未来三年的发展,至关重要,从来没有流民参赛的先例……今天把大家叫来,主要也是要商讨一下是不是把这个学生放到名单里。” 说完后,他不动声色地端起桌上的茶杯。 段飞飞收到信号,立刻露出震惊的模样,上前一步。 “什么?流民参赛?不是……院长,这还需要讨论吗?流民有什么资格参赛?!” 这话说完,不但泰德朝她看去,就是战斗系的主任马业也侧过身体看了她一眼。 威利佯怒:“段老师,她如果没有资格,就没有今天的讨论会。辛苦你泡茶了,你先回去吧。” 段飞飞当然不会就这么出去,拧着眉头强说下去:“在校成绩什么都代表不了,难道您忘了上学期开学去废墟星实地考察的时候,她那糟糕的心理素质给学院带来多大麻烦了吗?我不否认我就是不喜欢她,就是歧视她,但这都是有根据的,难道要等她再一次惹出麻烦才来后悔吗?” “资源分配战何其重要,我们又不是没有优秀的学生,为什么非要在一个不稳定的流民身上下注?” 她这话说得看似有些道理,然而泰德一开口,就将她的虚伪之词瞬间戳破了。 “这位老师,你口口声声说肖四方作为流民心理素质不过关,高分低能,但为什么话里话外的意思又好像很笃定她就能参加资源分配战呢?” 段飞飞僵住。 马业也跟着点头,神情有些冷漠。 “我看这位老师不是对四方没信心,反而对她十分地看好才对。” 第一步就垮了。 威利在心里摇摇头,还好他做了两手准备,原是打算双管齐下,现在看来只能寄希望于制造系主任了。 “段老师你不要再说了,回家休息吧。” 段飞飞咬咬牙,她始终惦记着要报仇,真的不甘心白白错过这么好的机会,于是不死心地又说了两句。 “可能是我用词不当,但流民就是流民,他们根本没有永不后退的使命感,一遇到危险绝对会退缩的!而一旦退缩,就白白浪费机会!” 马业沉下脸,目光刀一样甩到她身上,“退缩?上次异形入侵她退缩了吗?就算你当时早早撤入避难点没看到她退不退缩,难道从避难点出来后耳朵也坏了,都听不到她直面异形人硬扛到底的事迹了?” 他说的话没留一丝情面,段飞飞难堪地咬住嘴唇。 但这还没完,马业性格虽沉稳,但血性上来时也火爆直率得很,索性把心里的话一口气全说了。 “你还有脸提废墟星考察那次,特里因为什么被辞退你不知道?小人作祟,当大家都跟你一样眼盲心瞎?!” 一番话说得威利老脸都有些绷不住,赶紧低喝一声,把段飞飞送了出去。 他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时,看着对面两个面色不善的男人,心里开始打鼓。 段飞飞这炮口还真是点炮的,成功激怒了两个强势的家伙,把他推到了越发难走的地步。 威利不是没想过任由肖四方去参赛,最好直接死在资源分配战里,但他没法忍受一个流民成为整个338的代表!这会让他们整个星球都成为笑柄,也会助长这些越来越躁动的流民的气焰! 他必须争取一切机会,把肖四方压下去。 “这里只有我们几个,我也就不隐瞒了,作为个人,私心里我也是不想让四方那孩子去的。” 威利露出诚恳的神色,“一方面,资源分配战很残酷,参赛的人员也都不那么守规矩……四方的实力我们自然是知道,甚至我也确实是认为她会在选拔赛中脱颖而出拿到出赛名额,但我们知道不代表其他星球的人也知道,我担心她的流民身份会让我们的队伍成为众矢之的。” 姜还是老的辣,他这一番话在情在理,让人很难反驳。 “另一方面……”他看向制造系主任,“那孩子真的太出色了,这次月考她虽然没抢回来第一,但也回到了第三名的位置,而且她的动手能力和创造思维都不是一般的水平,去年她的一项发明就被收在咱们的陈列馆了,这样的人才要是陨落在资源战里,实在是可惜。” “对对。”制造系主任连连点头,“我也希望她能跟着我专心搞制造,我们星球十来年没突破性的研究进展了,大家的压力也都很大啊,难得有这么个好苗子,放过了我得后悔一辈子。” 马业有些犹豫了,看向泰德。 后者相当淡定,手指抚摸杯沿,抬起已经出现明显褶皱的脸。 “第一,如果肖四方真的足够强,那么不知道她实力而特意攻上来的对手绝对比她更吃亏,到时候谁抢谁尚未可知。” “第二,众矢之的只会在出现在比赛开始的时候,同样的原因,只要她足够强,让人有来无回,不出几轮她必定扬名,到时候谁敢轻举妄动?能参加资源战的可没有傻子。” “第三,制造系的人才不可多得?我去查了查,她的父亲叫肖勤俭,二十年前也把我们星球搅得天翻地覆,可然后呢?” 泰德定定看着制造系主任,咬字分明:“毕业之后,悄无声息。” 那是因为上头不允许他有声息…… 制造系主任在心里反驳了一遍,到底败下阵来。 也对,一个肖勤俭可以被压制,换了肖四方同样可以被泯灭。 泰德平静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已经微凉,在口中发涩。 “所以为什么不让她在能发光的时候,给338多做一点贡献呢?这样,才能让利益最大化。” 威利被他驳得哑口无言,不愧是曾经在前线排的上号的指挥官,前后左右全方位锁死,处处切中要害,一举拿下。 彻底定下名单之后,泰德起身就走,马业想了想,跟上了他的脚步。 深夜的校园很是寂静,四处空荡。 “泰德,你……真是这么想的?” 泰德回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怎么想?” 马业顿了顿,道:“让利益最大化。” “呵。” 被提问的人笑了一声,停下脚步,将双手负在背后,万千情绪沉在眼底,答非所问:“马主任,你退下来的时间很长,你可能不知道现在前线有多难。” 马业愣住了。 泰德见状又笑了一声,不再看他,举步向前。 “我真是这么想的,让利益……最大化!” 这个世界需要改变,而他愿意给新时代的革命家一个机会,就这么简单。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又名《一个成功的女人背后总有无数默默支持着她的……老男人》 啊,纸片人世界的老男人没有油腻没有猥琐! 第74章 争夺074 预选名单公布之后, 几家欢喜几家愁。 落选的同学勾肩搭背喝水浇愁发泄情绪,但对于名单上的同学来说,从公布到特训班成立, 没有空隙可以留给他们平复激动的心情。 当晚六点半,战斗系特训班的三十位成员就已经穿好战斗服,来到学院特意为他们开放的实训场地集合。 作为班主任的马业同样穿上一身黑色的战斗服, 目光从站在人群中毫不起眼的肖四方身上一扫而过。 他在学院从教已有三十多年,肖勤俭事发那三年他也在学院。 平心而论,当年的肖勤俭同样优秀到让他心中生不出任何偏见,和现在一样只有惊叹和感慨。 因为隔了一个科系,当年的事情他知道的并不十分清楚,但哪怕是他这种不清楚的存在都签署了保密协议,可想而知肖勤俭是捅出了多大的窟窿。 一考入制造系就凭借天赋直接碾压了一二三年级全体学生, 刚上二年级就开始和老师们同台竞技,愣是凭借层出不穷的奇思妙想和缜密专业的知识实用, 和制造系的老师们一起带领338走向了数百年来发展的巅峰。 不知道多少新兴设备身后都有他的影子, 无数工厂玩命扩大规模赚新机械的头几年红利…… 直到二十年前毕业典礼上,数百全副武装的士兵冲进校园,将人抓走。 从此以后, 他就再也没有见过这个真正的天才。 原本他不理解肖勤俭被抓的原因,在他看来这个学生虽然出尽了风头, 可始终规矩, 安分守己地在学院里做研究, 对于成果归入学院也没有丝毫不满,不应该触犯到什么可以让士兵这么兴师动众抓人的禁忌。 直到作为系主任的特里一不小心说漏了嘴,他才模糊地知道了大概的原因。 打破阶级,和一位二等居民女生交往密切私定终身…… 这的确是大罪。 那个女生的身份被瞒得密不透风, 但从肖勤俭和她最终还能在一起,并且只是一起被打到外城生活可以看出,来头只大不小。 换了普通的二等居民,大概率直接死刑以儆效尤了。 之后的事情他就不知道了,要不是肖四方突然出现,并且走了一条比她父亲还要夸张的路,他恐怕都想不起来这个人。 事隔经年,历史重现,他还是忍不住想要感慨。 流民又怎么样呢,只要有心,也不见得比二等居民差在哪里。 他久久沉默不语,下方的学生们越站越直,紧张地绷紧了身体。 “咳。”才发觉自己短暂的走神给学生们带来了不小的心理压力,他清了清嗓子,把神情放的柔和了一些,“我很高兴能在这里与各位相遇……” 他说开场白的时候,肖四方感觉到自己的背被碰了一下,小心侧过头,对上后方的卢意略带挑衅的眼神。 两个月的自由期没有辜负任何一个自律的人,卢意早起晚睡的努力很有成效,在文化课还是拖了后腿的情况下,刚刚好卡在第三十名,吊车尾进了这个为了比赛临时组建的特训班。 肖四方一进门就看到她了,不过因为白雪先过来了,就没顾上跟她打招呼。 可能因为这样,给了她脑补“你以为我上不了特训班但我偏偏就上了现在打一打你的脸”这种情节的机会。 “……特训班将会在接下来的一个月时间占据大家所有的空余时间,每一个晚上,每一个周末。” “开设这个班的目的是想要从你们当中挑选出最优秀的九人去参加选拔赛,最后再代表星球出战。” “但这个班的作用绝不止这一点,一个月时间,经验丰富的老师们会竭尽全力,把你们每个人的上限都拔高一大截,只要你们认真努力了,无论是不是能够代表学院参赛,都将受益匪浅。” 调动了一番大家的积极性,接着马业又点了盛夏作为临时班长,让他负责信息传达之类的杂务,然后就直接开始了第一次的枪法特训。 截止目前肖四方最大的短板就是枪法,岑老师没教,普通的枪械课又还停留在固定靶的练习上,对她来说也没什么帮助,但马业教的移动靶射击技巧就很有用了。 同学们分别开始练习时,马业观察了好一会儿,还是走到肖四方身边,按住她摇晃的身体。 “你平时用过枪?习惯很不好,总想和射击目标保持同一水平线干什么?只是抬高手腕人不动就打不准了?” 肖四方本就是野路子,再加上废墟星那两个月偶尔用枪也都是在飞行器上,随时可以转换方向满足射击姿势,不良习惯越发巩固,现有水平对于初学者来说相当不错,但在极其擅□□械的马业眼里,就怎么都看不顺了。 目光再一瞥,停留在她手脚上套着的重力环上。 战斗系很多学生平时也都会带上几公斤的负重加练,他倒也没觉得不对劲,想着正好能拿这个辅助纠正她的坏习惯。 “下肢重力环打开,各加个十公斤再开始练习。” 肖四方连忙称是,弯腰给自己加了负重。 马业站在她身后也没走开,等她下一枪的效果。 没想到她再次整个人都蹦了起来去打出现在斜上方的一个靶子。 “……开二十公斤。” 这一次倒是没完全蹦起来,不过马业敏锐地发现她不是被压得起不来,而是自己克制住了动作以至于分心,原本蹦起来把把九环内的成绩直接掉到擦边过。 “你平时到底练到几公斤了?这都压不住你?” 肖四方跺了两下脚,老实答道:“二十五公斤。” “……开五十公斤。” 重量合适了,肖四方终于蹦不起来了,别别扭扭地练习起来。 “用枪姿势越灵活,动作幅度越小,就越节省体力,调转枪口越快,能力的覆盖范围也越大。记住这些话,今天你不用考虑成绩了,先把这个恶习改回来。” “……好的老师。” 马业又看了一会儿,才转身走到别的学生旁边,继续一对一指导起来。 有一说一,这个流民学生原来的姿势打得是费力了点儿,准头可真不算差…… 第一天的特训以满满的挫败感告终,第二天的近身格斗她发泄似的火力全开,迅速干翻了开到最高档的对战人偶,逼得特训老师一口气给她开了两只对战人偶,才打了个酣畅淋漓。 因为资源战也是禁用异能的比赛,所以异能使用并不在特训范围,肖四方一次不漏地参加完所有特训,又上了一个台阶的同时,给同班同学们也造成了巨大的阴影。 近身格斗永远是她的最强项,最后一次近身特训一对三并且在一分钟内解决了对战人偶的英姿也永远地留在了同学们名为恐怖的记忆里。 被她刺激惨了的卢意成了特训班里排名第一的狠人,真人对打时那股疯劲儿无人能敌,性格温和的盛夏都被她靠气势打败过,许多人宁愿轮到和肖四方一对一干仗,都不想跟她对练。 就是这股力量,硬生生让她从倒数第一逆袭翻身,再次吊车尾占据了老师们精心选择反复对比后决定出的最后一个出赛名额。 把她的名字放上去的时候,教近身格斗的老师都笑了,说:“在她面前,就算实力比她高一截的肖四方和盛夏他们都显得弱势了几分。” 马业也露出一丝笑意,“要是其他学生都有这股气势,我们学院一定所向披靡。” “也不能这么比,不是一样的类型。”单独坐在另一边的泰德不咸不淡地插了一句,“各有各的好,你们战斗系那个盛夏小小年纪就这么冷静隐忍,要是能成长起来,绝对是数一数二的将领。要是当初来了我们指挥系……” 马业哭笑不得,“去去,别惦记我的人……指挥名额你打算给谁?” “徐诚心。”他答得没有任何犹豫。 战斗系的各位老师面面相觑,倒是指挥系的几个人淡定得很,早早做过心里准备,也不意外。 “肖四方也就算了,她挑不出什么问题,但是这个徐诚心才开始学指挥吧,这会不会……” 泰德摆摆手,打断说话的那个老师:“他的指挥知识确实过于浅薄,不确定因素非常大,但凡换一个比较守规矩的场面,我都不会让他出去。但是没有黑白之分的资源战么……他是最合适的人选。” 说到得意门生,他的眼中划过一丝笑意。 “他离一个合格的指挥官还差得远,当个军师却还马马虎虎。” “这小子平时看起来斯斯文文守礼守法,一上指挥台那些阴谋诡计……啧,简直不要脸。” 众人不了解具体情况,无言以对,反正就算有言以对,比如拿到了确定名单的威利,也根本说不过他。 于是,克瑞斯学院的参赛名单就这么提交到了选拔赛主办方的信箱里。 尘埃落定。 自从开始特训,由于时间关系,岑老师的私教课就停了。 算算时间,肖四方已经将有足足一个月没见到岑薄了。 比赛前一天晚上,她偷偷去了学院西北面的出入口,想碰碰运气看能不能见到人,如果能见到就求他再教自己一点比赛小技巧。 说来也怪异,两人就算已经是亲密的师生关系,但除了这个位置,依然没有别的联系方式。 像极了隐秘接头的特务,让人抓不到任何他们有联系的蛛丝马迹。 今天也是幸运的一天,远远的肖四方就看到了慵懒坐在长椅上的男人。 旁边的仿生树上挂了一盏光线微白的灯,不算太亮,照人照物却都很清晰。 他手上拿着一本书,纸质的,有电子本那么大,一公分那么厚。 肖四方一边靠近一边在心里折算纸浆的制造成本,然后发现那本书竟然是小学必读科目——《国学经典精选》。 她小时候最讨厌的就是这门课,里面的词句太晦涩了,虽然老师讲解的内容都挺有深度的,什么家国天下,为人处世……但背诵的时候又不能只背意思,原文那么难背,每次都要占用她很长的时间。 还好这门课到十岁就没有了。 她还没出声,岑薄先抬了头。 不知道是不是多出来的这盏灯的原因,他的脸似乎比平时都要白,嘴唇也白,或许还是错觉,眼睛的颜色似乎也比平常淡了一些。 有种诡异的虚弱感。 肖四方迟疑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您不舒服?” 岑薄微微笑了笑,神情没有任何异常,口吻也一如往日:“怎么会,大概是太久没见感到陌生了。” 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仔仔细细把人观察了一遍,肖四方挥走心中的违和感,还是选择相信他,自己走到长椅另一侧坐下。 “我明天就要去比赛了!” “那怎么还不去休息,太亢奋了?” “不是亢奋。”肖四方把手摆在膝盖上,实话实说,“我有一点紧张。” “嗯?” “以前无论做什么,我都只是代表我自己,这次要代表学院,我怕我做不好。” 岑薄摇摇头,只给出三个字:“小女孩。” “唉。”肖四方叹了口气,侧身转向他,提起自己的来意,“您参加过这种比赛吗,我想要一些经验。” 岑薄笑了一声:“你才到哪儿,要什么经验?等你真的成为这颗星球的参赛人员之一,再来问我。” 没有得到回答,肖四方有些泄气地说:“好吧。” 她还没开始惆怅,岑薄就开始赶人了。 “回去休息吧,明天好好发挥,不要丢我的脸。” 肖四方只好起身,失望地走了。 走了四五步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东西,又倒回去立在他面前。 “怎么了?” 怎么了? 她也说不上来,只是又开始端详亲爱的老师的脸。 岑薄也不恼,合上书抬起头大大方方给她看。 看了半天,肖四方终于想起来是忘了什么东西。 严格来说,也不是她忘了,而是岑老师忘了。 他今天没有摸她的头。 当然,这种话肖四方是不会说出来的,她只是担忧地又看了他一眼,空泛但又真心实意地建议:“您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这次说完她真的走了,岑薄看着地面上不断拉长远去的影子,又笑了一声。 眼睛倒是挺尖的。 他现在……明明也还没有很不舒服。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2-14 23:15:03~2020-12-15 21:31: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greenluoluo 22瓶;王丘丘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5章 争夺075 五月一号的拟态镜面调得格外蓝, 给人以一种碧空如洗的清透感。 碧空下正圆形的中心广场周围人山人海,广场中央整齐的排列着十二支队伍,队伍前方搭建了一个临时高台, 台上铺着红绸拉着横幅,一张连着的两人长桌后头是十二把空着的椅子。 主持人穿得西装笔挺,手握麦克风站在高台的一角, 频频往下张望。 三架早已设定好程序的智能摄像机飞在空中,缓慢地调整着角度,将整个广场摄入镜头。 刚开始预热的鼓□□过播放器低沉地在上空回响。 在这样紧张的气氛里,肖四方的手心也开始渗出了汗水,微微发黏。 到这里集中之前,学院接到紧急通知,说选拔规则有变, 今年将不再以学院为单位直接选拔已经固定组合好的队伍参加资源赛,而是独立选拔, 挑选出最优秀的个体重新组合成全新的团队前往参赛。 更具体的解释却是没有了, 只道现场会进行详细全面的说明,让他们提前半小时到场准备。 这么大的变动,居然比赛当天才通知, 一到广场,各个学院的带队老师纷纷聚在一起, 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 而学生队伍中, 也忍不住开始交头接耳。 “什么叫选拔个人啊?难道大家直接车轮战, 谁能站到最后不倒下,就选谁吗?” “应该不会,我觉得学院战队相互之间还是要打的。” “同意,比应该还是照常比, 就是最后获胜的队伍不能全员参赛而已。” “不,我觉得要有新花样……” 说什么都有,队伍最末的徐诚心紧张地不停冒冷汗,心里预设骤然被打破的感觉可不好,他调整了好几天的情绪一下子就出现了缺口。 他身前的鲁达发现了他的异常,道:“不用紧张,指挥的选拔一直都是单独的模拟战,变更通知里也只提到战斗人员,你们应该没有变化的。” 徐诚心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谢谢。” 其实他刚听到自己成为指挥系代表参赛的消息时是退缩过的,压力太大了。 战斗人员犯错还好弥补,指挥一有问题那就麻烦大了,他不想失败后被千夫所指。 但他最后还是来了,一方面是被泰德骂了,一方面则因为选拔赛的指挥候选都是单独比,不牵连战斗人员。 心想着十二个学院他入选只有十二分之一的概率,才努力地说服自己,硬着头皮来了。 要是指挥的比赛规则也发生变化,他还真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当两个主位都被坐满,后头十二学院的校长也都落座,激烈的鼓点敲到顶峰,把人们的心脏一同拽动,跟着凶猛地跳动起来。 热血在胸腔中翻涌,战意在眼中熊熊燃烧。 主位上一男一女,看起来老态龙钟,又气势非凡。 主持人干脆利落地说完了客套的开场白,身体侧向主位,语气恭谨敬畏:“在比赛正式开始之前,让我们用最热烈的掌声欢迎星主卢隽和监察司长瑟琳娜,欢迎二位来到比赛现场!” 两位老人起身,微微弯腰朝众人致意。 主持人开始介绍后方十二学院院长时,两位老人含着不亲不疏的微笑交流起来。 瑟琳娜的声音有种年迈后的嘶哑尖锐:“卢星主,在接到你们的名单进行资格审查时,我就想亲自跟您说一句……你们338真是勇气可嘉啊。” 卢隽摸摸花白的山羊胡,不露声色:“您这话我就听不懂了。” “呵呵,不必谦虚。”瑟琳娜没打算和他绕圈子,直言道:“流民参赛,要是闹到主星,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你不会不知道。” “这不是有你们监察局兜着么,人小孩儿又没走不正当途径,各凭本事而已。” 他一派轻松,看得瑟琳娜苦笑连连:“那位可不管正不正当……” “怕什么?”卢隽借着桌前有红布挡着,自然地抖了抖腿,“林遇还没死呢。” 瑟琳娜闻言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话了。 卢隽也收回目光,不以为意地又抖了抖腿。 只要能发展,他可不管什么流民不流民的,肖勤俭这种人物他巴不得再出个十个二十个,让338早日赚到足够的资源拥有足够的实力,迅速复繁荣。 反正有监察局顶在上面,雷霆之怒不需要他付出代价承受,何乐而不为呢? 下方队列之中,卢意偷偷戳了肖四方一下,等人转过来就把眼神飞到台上,小声地告诉她:“那是我爷爷。” 肖四方眨了眨眼睛,仔细地看了卢隽一眼,艰难地发现了他们之间的一分相似,并不知道为什么她要跟自己说这些。 “昨天他还联系我了,你猜他问我什么了?” 今天的卢意特别得意,耐不住性子,原本完全不可能主动说的话一句又一句往外冒。 肖四方决定看在她今天比较坦诚的份上配合她一点,于是问:“什么?” 卢意不依不饶:“你先猜。” 她这么坚持,那就怪不得肖四方了。 “问起我了?” 卢意:“……” 一猜一个准真是恶心! 她的脸一黑下来,肖四方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其实根本一点都不难猜,要是和自己无关她不太可能会提,还非要自己先猜那就更只能是这一个选项了。 自己出的谜题一秒钟就被猜出来的挫败感令卢意丧失了说下去的欲望,她忽然觉得也没什么好说的,不就是问了一些基本信息么,稀松平常,毫无意义。 “然后呢?” 她站直身体,冷漠道:“没有然后了。” 肖四方:“……” 前面的白雪听到她们的一些悄悄话,没听全,只觉得后头卢意的声音不太友好,便回头问:“怎么了吗?” 白雪柔软了肖四方的情绪,让她自然地摇头露出笑容来。 “没什么,只是卢意说了一个不好笑的冷笑话。” 卢意:“……”这人就是她人生的克星命中的宿敌! 所有人物介绍完毕,十二支参赛队伍也全部介绍完毕,主持人将话筒交到了卢隽手里。 “接下来就由星主为我们发生了一点小变动的选拔规则做一个简单的说明。” 整齐的掌声响起来,卢隽放下腿,坐直身体,在掌声结束的那一秒完美地把自己的声音衔接上去。 “同学们好,想必大家都已经知道我临时改变了选拔的方式,并为此深深疑惑和不安,但其实……我做出这个改变的初衷非常简单。” 他的声音苍老但很有力量,目光也是让人看一眼就会跟着坚定的有神。 “我想要一支最优秀,最强大,最能为338迎来辉煌胜利的队伍。” “原本的学院战队制局限太大了,按照原本的选拔规则选出来的只是十二支队伍中最优秀的一队,而不是十二学院能组出的最强队伍,所以今年,为了更大的荣耀,我决定做这一个改变和突破。” “当然,这样一来,各位同学的压力就更大了。” 他爽朗地笑了一声,没有任何距离感,就像一个普通的长辈那样语重心长:“你们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和陌生的同学磨合,要和他亲密无间,托付后背,关联性命……这很难,但我相信你们都能做到。” “你们每个人都属于338,也都代表338,338未来三年发展的资源就托付给你们了!” 说完,他起身面朝大家鞠了一躬,弯下的腰停顿了很久才直起来。 同学们大受震动,纷纷鼓掌回应,把手都拍红了,声音才慢慢平息下来。 主持人接回话筒,走到正前方。 “那么接下来由我来宣布更改后的比赛规则,请各位仔细倾听。” “本届选拔赛分两个环节进行,第一环节为院队正常对战擂台赛,战斗人员分别抽签决定场次,一对一比拼,每个学院战队都要打满十一场。” “全部比赛结束后,将由星主、监察司长及十二位院长共同投票选出十八位表现最为突出的同学,随机分成两组进入第二环节比拼,最终决定出九位正式参战人选及另九位替补人选!” “指挥人员赛制不变,轮流模拟战胜场数排名第一确认出赛名额,第二名替补。” “每一场比赛都很关键,请各位同学全力展示出自己的能力,以便十四位评委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现在,请各学院带队老师上来领取最新的赛程以及抽取你们的第一轮对手。” 克瑞斯的带队老师是马业,他一离开队伍,就有人叹了口气。 其余人便问他怎么了,那人撇撇嘴:“我听学长学姐们说过,咱们主任是出了名的臭手,在学院这么多年,每年教师节的抽奖活动中奖名额那么多,他一次都没中过。” “切,我还以为是什么呢。”有人翻了个白眼,“按以前的赛制臭手是有影响,现在么……反正迟早都要对上,有什么所谓。” 盛夏摇摇头,“那也不能这么说,如果第一场就输,对士气影响……” “呸!”卢意皱眉打断他,“不会说话就别说话!” 盛夏一噎,下意识看了白雪一眼,后者同样蹙着眉头,也是一副不赞同的样子。 他心里后悔极了,忙端正态度认错:“不会输不会输,就是第一轮就打真的考伊斯我们也一定赢!” 众人心中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板着脸的马业从台上下来,说:“我有一个坏消息和一个更坏的消息,你们要先听哪一个?” 众人:“随便吧!!!” “咳。”马业强行清嗓子缓解气氛,先把赛程时间给大家说了一遍,“因为要打散组新队伍,为了多几天磨合期,选拔赛的时间安排非常紧凑,今天剩下的时间我们就得打两场,会很辛苦。” 大家都辛苦不是他们一个学院辛苦,这个消息不算太坏。 “另一个消息呢?抽签结果是什么?” 孩子们紧张又期待的脸让马业的背挺得更直了,神情也越发威严。 “考伊斯。” 话音刚落,盛夏就成了所有同学的目光焦点,难以言说的视线切割着他的身体。 盛夏:“……对不起。” 众人无力吐槽,随队来的泰德轻飘飘看了大家一眼,“这么没出息还想代表338出赛呢?一个考伊斯算什么?” 说完把徐诚心从队末拎走,带人去指挥的单独汇合点了。 被他说得大家心头越发沉甸甸,马业也有些心虚的时候,考伊斯的队伍过来了。 清一色的男生,魁梧强壮气势惊人,明显和兼收并蓄的克瑞斯不是一条路线。 对于克瑞斯来说考伊斯是个下下签,但反过来,克瑞斯绝对是考伊斯的上上签,开门红。 这种心理也完美地反映在带队老师的身上。 考伊斯的带队老师也是个男的,身材气势和他的学生如出一辙,目光在克瑞斯的九个学生身上扫过,最后停留在肖四方的脸上。 用一种极其漠然,又带着强烈挑衅意味的语气道:“马主任,对不住了。” 九个男学生有样学样,纷纷抱拳:“承让。” 瞬间就把克瑞斯所有人的怒火给点着了,一路烧到头顶。 肖四方握紧拳头,平静地迎上对方的视线,露出甜美的笑容。 当然,嗓音比笑容更甜。 “好羡慕你们现在就可以打心理战减轻负担呀,我们院长都不让我们轻易这么做,说是有价值的对手才值得我们花心思,不然就是浪费精力。” 马业:“!!!” 刚才不该生气的,他怎么就忘了自己这边有个能舌战群雄的存在,失误失误。 白雪等人则都露出笑容,挑衅回看对面黑下来的脸。 完美拉踩,反将一军。 作者有话要说:肖八面:今天也请爸爸保佑四方平平安安感谢在2020-12-15 21:31:23~2020-12-16 23:40: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美夕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王啊虞 75瓶;今天的我睡着了吗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6章 争夺076 作为排名前三的强力学院, 考伊斯自然不可能轻敌,哪怕知道克瑞斯学院战斗人员里有一个流民,也没有生出任何轻视之心。 克瑞斯学院的老师又不是傻瓜, 如果这个流民没有特殊之处,怎么可能让她代表学院出战。 可惜就算带队老师想到了这里,却还是低估了肖四方的心理素质, 不但没有激怒或者打击到她,还被她一句话把所有压力推了回来,反而影响到了自家队员的心态。 真是悔不当初。 考伊斯学院的队长冷眼一扫,沉声道:“我们赛场上见真章!” 对此,同样作为队长的盛夏自然也要给出回应,回想着肖四方刚才的话瞬间找到灵感,摆好姿态微微点头。 “行吧。” 两个字说的那叫一个风淡云轻居高临下, 气得考伊斯一群五大三粗的汉子跺脚就走。 克瑞斯的同学们乐不可支,队伍中最活泼话多的叫黄单, 当即拍拍盛夏的肩膀夸道:“就这样继续保持啊男神, 你这么贱我们才能有更多的机会啊!” 盛夏下意识又看了白雪一眼,低声道:“……滚吧你。” 广场就是比赛的擂台,开幕式结束后, 广场管理人员按下一个按钮,最中间一块直径约百米的圆形擂台就升了起来, 等升到两米高, 管理人员朝主持人挥了挥手。 后者点点头, 拿着比赛次序表走上擂台。 “第一场比赛马上开始,请克洛诺斯学院和泰西丝学院的参赛队员前往擂台旁的准备处领取装备,十分钟后入场。其余同学请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前往观战区观战。” 观战区其实就是广场边缘处临时设立的一个有板凳的空地,空地前竖着三块巨大的光屏, 实时转播擂台上的每一幕。 没轮到的十个学院学生都在这里排排坐,黄单坐了半分钟不到,就不安分地离开位置,伸长脖子看向广场另一侧,试图看清即将参战的两个学院在干什么,嘴里还说个不停。 “你们知道吗,为了避免伤亡,每届选拔赛给的武器都是橡皮弹枪和橡胶短剑这种没有杀伤力的类型不说,还要大家在战斗服外头套上特质的变色‘战衣’,当‘战衣’变成血衣,则该队员‘死亡’不得继续参战……” “我小时候就想试试这个衣服,现在终于有机会了……” 肖四方听他嘀咕了一会儿,转头问白雪:“克洛诺斯学院是去年排名第一的学院吗?” “对。”白雪点头,“泰西丝是去年的第四,以前也拿过几次第一,都是很有实力的学院。” 这开场的第一战,非常值得观看。 十分钟后,克洛诺斯和泰西丝的队员都出现在了擂台上,一队一边,站在各自的标旗前。 主持人踩着飞行器升上高空,鲜红的旗子在两支队伍中部挥下。 “比赛……开始!” 团队整体擂台赛和团队接力擂台赛不同,后者是一对一单打看谁先不敌下台,而前者则是看哪一方先拔了对面的标旗,标旗在则团队在,标旗被拔则团队灭,哪怕标旗被拔时全员俱存,也算团灭。 肖四方正襟危坐,眼睛一眨也不眨盯着屏幕。 克洛诺斯学院采用的是最常见的三角阵型,一个打头,中间两位,其余全压在后方灵活攻守,泰西丝学院的队形就让人有些看不明白了。 最开始一字排开,像是打算直线拦截,可当对手冲来,他们竟然一股脑儿迎了上去。 肖四方研究了一会儿,在看到两个泰西丝的学员自己磕自己撞到后判断,这绝不是什么新奇的团队阵型,而是自乱了阵脚。 坐在前面的老师们谈论的话也印证了她的猜测。 “因为规则有变,改成个人选拔,泰西丝那边的心态就出问题了。” “是的,九个人里我看也就两个学生还知道打配合,其他人都只顾着表现自己了……他们哪个老师带队的?” “拉达,那个只靠拳头当上主任的家伙,蛮牛一个,赛前肯定没给学生做心理调整。” “也不要紧,还能打十场呢,到时候好好表现也一样。” 泰西丝的心态问题直接导致原本势均力敌的两方呈现一面倒趋势,两方都没展现出什么实力,泰西丝就已经溃不成军,三两下就被拔了标旗。 不但是泰西丝,没有汲取到什么经验的肖四方心态也有点崩。 盛夏勉为其难总结了一句:“总之保持配合,就算选拔个人团队赛也依然是团队赛,各自为政就是下一个泰西丝。” 第二场是尼莫西妮学院和瑞亚学院的比拼,都是常年吊车尾的学院,时间打得倒是长了,但依然没什么看头。 卢意更是直接冷哼出来:“好歹是一校代表,怎么连放开手脚都做不到,让人恶心。” 实力是一回事,不拿出全部的实力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一个个都怕被打痛了似的套招,确实是不够水准。 第三场是去年的第二海泼里恩学院和第五的菲碧学院,想想也是有看头的,但第四场就轮到克瑞斯了,他们只能离开观战席去准备区候场,干听远处广场周边的民众们激情呼喊。 肖四方穿好战衣,仔细端详了一下手里的枪和匕首。 橡皮弹枪共二十发子弹,子弹指甲盖大,不算软,非常的有弹性。 橡胶匕首比想象中硬很多,如果不是没有刀锋,也不是不能伤人。 反复摩挲两样武器找手感,末了又把武器都挂在腰上,活动了一下自己的双手。 与其拿这样的武器上阵,或许直接用手打会比较快? “注意保持配合。”马业负着双手,再一次坚定大家的信心:“就像平时练习那样,发挥出自己最大的实力就可以了,不用紧张,考伊斯那些人也就是块头大而已,至少……智商已经是肉眼可见的不高。” 他平常从不轻易说人不是,但比赛当前,必须缓解一下队员的紧张情绪。 “因为每天要打的比赛场数多,所以怎么样分配体力让自己保持在最好的状态也可能是评委考察的指标,大家不要死心眼蛮干,相互配合着适当退一退或者冲一冲都是战略。要知道……”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大家一眼,“资源分配战的赛期可是足足三天两夜,体力的分配非常重要。” 这次选拔规则的改变,代表着星主要对每一个参赛成员进行全方位的考量,他要的不是能打擂台赛的选手,而是能够长时间生存并且立住不倒的人才。 众人似懂非懂,各自沉思起来。 不多时,台上的比赛结束了。 “恭喜菲碧学院获得本轮胜利。” 海泼里恩输了。 马业没有露出什么意外的神色,淡淡道:“菲碧给我们带来了最好的示范,同学们,你们是克瑞斯最优秀的学生,不是克瑞斯平均水平线上的学生,学院排名不能代表你们的实力,但你们能代表学院。” 盛夏上前一步,其余八人整齐地排在他身后,跟着他举起右手,神色坚定。 “克瑞斯永不认输!” 或许是因为听到了他们的口号,不远处的考伊斯也举起了拳头。 “考伊斯必胜——” 两方对峙,硝烟从台下弥漫至台上。 主持人看着他们都张扬到极致的气势,笑道:“眼神都很不错哦,期待你们的表现……比赛开始!” 两个学院同时列阵,克瑞斯除肖四方压阵守后方,其余八人全部上前,与考伊斯的三三三阵型形成鲜明的对比。 这个大胆的阵型是昨晚最后一次大会时徐诚心提出来的,因为有泰德在后面撑腰,面对一群对他抱有质疑的二等居民,他说起来底气还算充足。 当时还没有人知道规则会改,这个主意是他为决赛准备的,或者说是为完全没把握拿下的对手准备的。 八个人全部前冲,做出留肖四方一人守旗的空门状,如果对方谨慎选择缓慢压制,那么肖四方就放弃后方,从队友们给她争取出来的空隙里一口气突破被纠缠住的队伍直接拔旗。 但如果对方自觉实力足够,挤出两人甚至三人反攻拔旗,那么前方八人随便返回一人援手,配合肖四方用最快的速度解决掉拔旗者,削弱对方实力造成我众敌寡的有利局面。 当然,无论哪一种方案都带着极大的风险和压力,前者需要克瑞斯每一个人都能完美地纠缠住对手,而后者则需要肖四方至少以一对二,若不是孤注一掷,这种阵型还真的是过于赌徒。 不过……赛制变了,不用担心没有下一场,那么这个方法就可以随便用了。 盛夏是在上擂台的路上做出这个决定的,考伊斯对他们来说绝对的有压力,不如这一场就用一用这个阵型,赢了最好,他们还能找机会用一次方案二,输了也无所谓,反正不影响下一场好好表现。 高台之上,考伊斯学院的院长忽然转过头,朝威利一笑:“你们这么打想赢我们,有点悬啊。” 无论私下里威利多么不喜欢这次的出赛名单,可这台面上的场合,他是怎么都不可能让其他人占了便宜的。 还以同样的笑容,他用轻松的口吻道:“不着急,随便打打。” 镜头回到擂台,其余八人已经用最快的速度最凶狠的态度以及最强悍的输出一口气逼了过去,直接压进考伊斯内部。 措手不及的考伊斯短时间内根本拦不下这种激猛的攻势,看似粗犷实则细致的考伊斯队长当机立断,选择回防。 “缠住他们!他们少一个人,优势在我们这边!” “就近一对一,我辅助!” 克瑞斯的敢冲,他们考伊斯有什么不敢接的,只要把人缠住了,又有他从中游走造成二打一的局面,就算对面守旗的赶来了也不过是多送个人头! 这种安排正中下怀,作为主力之一的白雪微微一笑,有意识地带着迎战自己的对手往考伊斯标旗方向的擂台边缘挪。 其他人也是如此,竭力把战线往考伊斯内部压缩,眼中全是兴奋。 其他学院的人根本不会知道克瑞斯这一届的指挥系和战斗系有多么苦,尤其名列前茅的这批人,日夜勤学苦练从不敢懈怠,只为拿回本该属于二等居民的位置。 他们愿意承认肖四方和徐诚心的实力,不代表他们就不觉得屈辱,堂堂二等居民输给流民是多么大的笑话! 无论需要付出多么大的汗水多么长的时间,迟早有一天他们要重夺骄傲! 能站到擂台上的都是克瑞斯最努力的那群人,如今的他们再垃圾,也不会被另一个学院的同级生瞬间打败! 肖四方需要的正是他们缠斗出来的时间。 前方十七个人缠在一起的时候,就是胜利大道敞开的时候。 当最后的考伊斯队长满怀惊愕但又毫不犹豫地冲向距离标旗最近,和盛夏缠斗着的队友时,肖四方也动了。 足够远的距离让她拥有了拔枪的机会。 她的子弹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随时能够抽身出来的阻截她的考伊斯队长。 橡胶弹射中对方的肩胛,在战衣上留下巴掌大的红色。 “擂台上枪是最没用的东西,愚蠢!” 侧身避开要害的考伊斯队长露出轻蔑的笑意,看着居然敢直接放弃后方直面他冲来的肖四方,“除非你能打中我的心脏,否则就是打完子弹,都伤不到我半分!” 如果把擂台一分为二称做敌方区域和我方区域,那么此时的肖四方已经畅通无阻地冲进了敌方区域。 考伊斯的队长放弃支援同伴迎了上来,挥刀扫向她的胸口。 “你们空门大开,只要干掉了你,克瑞斯就输定了!” 爆发力永远是肖四方最大的优势,握在手中的枪拉怪成功就再无价值了,她直接把枪甩向对手的面部,另一只手中的刀格挡住对方的攻势,两股力道相撞,她的刀飞了出去。 竟然这么不堪一击?! 考伊斯队长心头的轻松被一股令人恐慌的心悸感取代,终于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了。 她根本就没想正面跟他打! 可他醒悟的太迟了,肖四方游鱼般蹭着他的身体滑向了他的后方,而他却错失了抓住她的机会! “可我不用干掉你,考伊斯就输定了。” 她的声音从重到轻,和她的身体一起背向而去。 对面的确空门大开,但哪怕再畅通无阻,他也快不过已经冲到他们后方的这个人的速度。 来不及了。 他只能做最后的挣扎于嘶吼:“快拦住她!” 事已至此,没有人拦得住肖四方,也没有人能临时挣脱克瑞斯学生们的禁锢。 深蓝的标旗被细瘦的手指一把拽起。 比赛结束。 用时一分零八秒。 前四场比拼最快结束的一场,主持人都愣住了,根本反应不过来。 这……就结束了? 你说他没打起来吧,偏偏精彩万分,可你说他打起来了吧,一共十八个人又一个被淘汰的都没有就已经决出了胜负。 真真是场闪电战。 菲碧学院的院长看向威利,笑叹道:“开场看似全力出击实则只为压缩战圈产生距离优势,看似留守后方的女孩又虚晃一枪营造出要和考伊斯没被缠住的那位同学正面对决的假象,自然地冲入对方区域接近标旗……” “好战术,好配合,好速度。” 他无视考伊斯院长的黑脸,连连竖起大拇指。 威利偷偷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控制住嘴角的弧度,轻描淡写:“随便打打。” “恭喜克瑞斯学院胜出——” 擂台上所有人员分开,主持人笑盈盈的降至临近地面的位置,想说几句自己的感叹,却发现两方人马的表情都有些难看。 这不对啊,考伊斯难看可以理解,克瑞斯怎么也不高兴? 克瑞斯九人沉着脸凑到一起。 连向来注重仪态举止的盛夏都咬牙切齿:“考伊斯的人根本没想象中强。” 卢意简直不能更赞同:“我觉得我根本不需要去缠住我那个对手,直接打也完全没问题!” 鲁达:“亏了。” 黄单附和:“就是就是!” 整个战局中最轻松的肖四方想了想,说:“也不算亏,要不是他们又弱又傻,我们也很难这么顺利。” 白雪点头,“说的对,大家平常心吧,下一场的对手不会这么好对付的。” 他们谁都没有压低音量,让擂台上的考伊斯队员把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 主持人看着气得摇摇欲坠就要昏过去的败方队伍,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到底是真心实意懊恼还是战术性口嗨啊? 迷,真的迷。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场小角色,随便打打哈感谢在2020-12-16 23:40:17~2020-12-17 23:25: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老公你说句话啊 20瓶;kira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7章 争夺077 不论别人怎么想,克瑞斯的懊恼都是真实的,包括马业在内,都恨不能时光倒流回到最初重新做选择。 十人在其余学员忌惮的眼神中回到位置上坐下,强行提起精神继续观看其他学院的比赛。 除了错过的菲碧学院给大家带来惊喜,后面上场的欧申纳斯和忒弥斯的表现也很打眼。 当所有学院都打过一场,主持人看看新鲜出炉的成绩单,又往高台处的卢隽处看了一眼,得到对方的讯号后放松地回过头,露出一个要搞事情的笑容来。 “哎呀哎呀,怎么回事,截止目前表现较好的学院都是去年排名中段的学院唉,是前面的学院骄傲自满了吗?是后排的学院彻底放弃了吗?” “接下来的比赛还能不能再有惊喜呢?” “让我们拭目以待。” 这是公然挑事,要激起大家的情绪了。 马业沉稳,当即给大家打预防针,“稳住,不要因为一战胜利就骄傲,也不要因此一次失败就气馁,把节奏抓在自己手里才是获胜的关键。” 九位队员点点头,屏蔽掉外界的声音,等待下一战开场。 “请各位带队老师上台,抽选下一轮对手。” 马业捏了捏拳头,一路都在期望幸运女神可以眷顾他。 考伊斯这个选项已经排除,他按下主持人手中的匹配按钮,偷偷在心里祈祷抽中一支真正的强队,挫挫孩子们的锐气,以免接连的胜利让他们不自觉掉以轻心。 然而臭手之所以叫臭手也是有原因的,他抬头,对上了瑞亚学院带队老师的讪笑。 他努力想要勾起嘴角,却怎么都做不到,最终只能僵硬的点了一下头,把这个消息带回了观战区。 克瑞斯学院众学生下意识看了就坐在后排的瑞亚学院,后者露出和他们的老师如出一辙的笑容。 “……” 这一次他们是第五场,第四场的学院上台后,他们在准备区穿戴好装备,开始商量这一轮的阵型。 黄单认为瑞亚如此不堪一击,无论什么阵型都可以。 其他人则认为还是要保守出击,不然万一人家留有后手,那就输惨了。 看完了第二轮第一场的菲碧学院和第三场的忒弥斯学院越发精彩的表现后,肖四方却有了一个新的想法,让她积极地参与到讨论中去。 “还用徐学长说的那个阵型吧。” 热火朝天讨论的众人愣住了。 老半天,盛夏才道:“都用过一次了,再用的话……” “就是因为用过了,所以更加可以随便用了。”肖四方解释,“原本徐学长为我们准备方案二是担心出现我们八个人拦不住对面八个人的情况,但如果我们放开这个可能性,在我强敌弱的情况下,主动困住对面八个人甚至把九个人全部控制住呢?” “那我们也能打得很快。”鲁达皱眉,“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对付势弱的敌人还要用这种战术,那么无论八个人冲上去,还是九个人冲上去都会是一样的结果,那就没必要用分开上了。” 盛夏打圆场:“那也不能这么说,留一个人是为了防止翻车,万一被对面挣脱反向冲击,我们又没有足够的距离优势,那就直接输掉了。” 鲁达还是摇头,“不管怎么说,八一阵型打的就是一个出其不意,如果对方早有准备,只要死死压住战线不让我们制造距离差就可破解,所以这个已经用过的阵型已经废掉了,敌强我弱打不过,我强敌弱没意义。” 众人点点头,对他的这个分析还是认可的。 “意义不在这里呀,你们先听我说完。”肖四方加快语速,“我不是想依靠这个阵型获胜,而是想要塑造一个我们很依赖这个阵型的假象。” “如果我们能够塑造成功,那么我们在面对又一个可能对付不来的强敌时,还有机会可以使用方案二。” 盛夏:“……怎么用?” 肖四方露出笑容,“通过使用八一阵型,把大家都设定成只能打闪电战的样子,也把我塑造成特意为了这个阵型才会被放进名单的形象呀!给他们一种只要破了我们的阵型,就能迅速打败我们的假象,那么他们必然会想办法脱身出一两个人来打我,那我们就可以赌方案二了。” 这的确是一种策略,然而盛夏皱起的眉头还是没有松开:“可是这并不是常规的团队赛,实际是选拔个人的,既然不为了最终的胜利,根本没必要为了后续可能遇到的强敌,而让大家隐藏实力……” “盛夏。” 一只粗糙的大手落在他的肩膀上打断了他后面的话,盛夏回头,看向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了瑞亚那边的谈话站在自己身后的马业。 “老师……” 马业摇摇头,赞许地看了肖四方一眼,才对他说道:“你还没想明白这次选拔赛改制度的用意,星主只说要组建最强大的队伍,可没说最强大的九个人就能组成最强大的队伍。” “你们要记住,团队就是为了胜利可以做出一切调整的组合,就算最终选拔的是个人,只要你们是以团队的形式在往前走,那么你们都必须沉下心为了团队的胜利奋斗。” “不用担心评委看不到你们的优秀,没有人会看不到一个可以辅佐团队次次胜利的人,放心吧。” 众人茅塞顿开,肖四方也是。 其实她根本没想这么多,只是不想输而已。 这个理念歪打正着了。 盛夏看看老师,再看看同学们,神色逐渐坚定,俨然在心中做好了取舍。 他伸出一只手,掌心向下。 “为了团队胜利!” 其余八人依次覆盖住他的手背,声音同样坚定:“为了团队胜利——” 第五场比赛开始,擂台之上,瑞亚毫无还手之力,同样的战术打的比第一轮对考伊斯还快,仅仅用时四十三秒。 肖四方拔旗成功时,盛夏和卢意两个人甚至已经把缩手缩脚的对手送走了。 事实证明瑞亚学院没有隐藏实力,他们是真的不行。 高台上的瑞亚学院院长面红耳赤,根本抬不起头来。 第二轮比赛全部结束,马业再次上台抽选新对手,幸运女神依旧没有眷顾到他,也或许……是没眷顾到尼莫西妮。 第三轮第一场是就是他们,尼莫西妮不愧是能够和瑞亚打上很久的队伍,在带队老师点出八一阵型破解方式的情况下,依旧拦不住克瑞斯前进的步伐,三两下就被带走,眼睁睁看着肖四方长驱直入,直接拔旗。 总之就是惨不忍睹,气得卢隽直 接撂了脸,一点面子都没给这两个学院的院长留,直接放话明年排名要是还在原地不动,就请他们早点退休。 至于扬眉吐气一整天的威利,在孩子们结束了一天的“努力”之后,大手一挥给所有参赛队员批了学校食堂的天然食材晚餐,四荤四素八大碗,报销走他的账户! 肖四方他们到食堂的时候,徐诚心已经先一步到了,无精打采的,颓到不行。 “徐学长,你怎么了?” 虽然徐诚心留级成功已经不是学长,但肖四方叫习惯了,也就懒得改,还是顺口这么叫了。 徐诚心惆怅地看了她一眼,“我的压力好大……” 他的脸上全是愁苦,令人动容。 鲁达皱皱眉头,问:“不顺利?今天打了几场?胜率怎么样?” 他的声音提醒了徐诚心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场合,脸色一僵,收起了愁眉苦脸的样子。 不好,一不小心忘记这些二等居民视死如归,重荣誉多于性命了。 这个时候露怯,绝对会让这一顿饭吃不成。 想到这里,他勉强露出笑容,道:“五战……全胜,暂列第一。” 众人受惊的同时纷纷松了一口气,再看他又有些不解和埋怨,卢意更是眉毛疙瘩一拧,给他脸色看:“这么好的成绩还露出那么恶心的神色干什么?” 因为离送死又近了一步。 徐诚心悲极生乐,自嘲道:“大概是怕不能全战全胜吧。” 众人:“……”可恶的天赋流! 肖四方瞄了一眼他藏在桌子下方的腿。 颤抖的真厉害。 这张桌子上,唯一能够理解徐诚心矛盾心情的就是她了。 身为流民处处受禁锢的时候,是不需要担责任的。 这在某种意义上可称之为心理上的轻松。 因此,骤然有压力,有背负的东西就会让人喘不过气来。 徐诚心一方面不想输,想证明自己可以,另一方面又害怕这种背负身后的责任,怕出错,怕自己不行。 “没关系的学长。”她拍了拍身边这个还有些单薄的肩膀,“只要全力以赴,无愧于心。” 每一个想要改变现状的流民都必须迈出这一步。 只有承担过二等居民们一直扛在肩上的责任,作为流民的他们才算真正拥有了和这些人叫板的资格。 徐诚心在她的神情里读懂了没说出来的话,慢慢坐直了身体。 他终于明白了,去年重新选择的道路到底意味着什么。 无法逃避,也不能退缩。 “嗯,我会继续加油的。” 卢意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给肖四方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你还真安慰上了?他需要吗?” 这段小小的插曲很快过去,食堂大师傅的手艺一绝,让大饱口福的十人吃的肚子溜圆,才各自离去。 徐诚心被他的黄头发朋友接走后,肖四方便独自一人绕去了老地方。 马主任的手气真的太差了,她得去拜拜拥有神奇魔力的岑老师,沾点好运气渡给他。 可惜今天扑了个空。 没有岑老师的存在,灯光仿佛都黯淡了无数分,那条孤零零的长椅发黑,光线照不到的椅下区域像吞噬一切的异界入口。 来都来了,肖四方一屁股坐在长椅最中间,敞开手脚独占了这安静的夜色。 微微的寒意和独处的美好如影随形,一个人才发现这里有点太安静了。 学习时她可以两耳不闻窗外事,巴不得全世界变哑巴从而没有噪音扰人,但本质上她还是喜欢热闹的。 无聊的时候再待在这种环境里,她觉得自己会发疯。 也不知道那么无聊的岑老师坐在这里时,是何感想。 正在她走完神犹豫要不要在这里学习一会儿再走,一道目光打破了她所有的惬意,令她迅速扭头找准方向。 等把人看清,她微微皱了下眉头,“……是你。” 二十米开外,一头在昏暗光线中依然亮眼的金发从树后晃出,白的发光的女孩犹豫了一下,朝她走过来。 利兹的蓝眼睛还是那么迷人,夜色遮掩了雀斑,让她看起来有种脆弱的美感。 “肖四方……只有你一个人吗,岑副院不在?” 她的声音很低,没有往常和韩雨一起管理班级时精气神,蹭在裤缝旁的手还在微微颤抖着。 肖四方已经从岑薄口中得知了她的来历,这会儿私下看到他,脑子里顿时就充满了当初没想起来问的问题。 被人工异化有后遗症吗?怎么逃出来的?基因实验的受害者多吗?原来是什么身份…… 很多很多,多到她没能马上回答利兹这个简单到多余的问题。 利兹不是真正的小女孩,看到她发愣的模样立刻意识到她可能对自己这个群体有所了解,于是又问:“岑副院跟你说了对吗?” 这次肖四方答出来了,点点头又摇摇头,“我只知道一点点。” “是吗?”利兹苦笑,“知道一点点也够了,知道越多秘密的人……总是死得越快的。” 看来就算她问出了心中的问题,也不会得到答案了。 肖四方默默往旁边挪了一个位置,利兹道了一声谢,但没有坐下来。 “你是特意来找岑副院的吗?”肖四方也不勉强,只是把目光从她戴着手套的手转移到终于能看见几颗雀斑的脸上,心中生出一种诡异的感觉。 奇怪,她为什么会觉得面前的利兹和昨天晚上见到的岑薄非常相像? 不是脸,也不是气质,就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两者共通的感觉。 “不是。”利兹否认了,蓝色的眼睛里情绪莫名,“我只是想找个安静的地方。” 不等肖四方接话,她又摆摆手,转身返回。 “你明天还有比赛,我就不打扰你了,再见。” 一步步远去的背影微弓,仓促的像落荒而逃。 ※※※※※※※※※※※※※※※※※※※※ 我想要有个科技感的封面,但这个好像有点土味? 第78章 争夺078 不知道是不是岑薄经常坐的位置也拥有了魔力,第二天第一轮第一场,马业就抽到了忒弥斯——目前表现在观众心中排名第二的学院。 这是他们第一场真正有压力的比赛,尽管已经做好了准备,肖四方一行还是紧张起来。 “放轻松,你们这一个个的,不是都有主意的很吗?”马业倒是不当回事,“随便怎么打。” 从开始到现在,其他学院的老师多多少少会在战术打法上指点一下本学院的学生,马业却不,他只负责调整学生们的情绪,其他一概不管。 他不管,作为队长的盛夏就需要背负更多的压力,好在克瑞斯的队员都很有想法又好沟通,他还能咬咬牙还是扛住了。 “我们……原计划行动。” 九只大小不一的手叠在一起。 “加——油!” 另一侧,忒弥斯队员以他们的带队老师为中心站成一圈,商讨对策。 带队老师:“截止目前,十二支队伍中只有克瑞斯每次都是速战速决,暴露出的信息极少……童让,你有什么想法?” 被点名的忒弥斯队长童让面色平常,语气也相当沉稳:“全力出击。” “很好。”带队老师点头,“谨慎对待我们的每一个对手,才是必胜的王道。克瑞斯近年来虽有落后,但他们的底子依旧是好的,尤其上游学生实力根本不能用总排名去衡量,一定要小心。” “是!” 带队老师又问:“阵型呢,打算怎么对付他们的八一阵型?怎么抢回主动性?克瑞斯场场告捷,除了对手能力不强之外,还因为他们的阵型总是能最快的抢走节奏,怎么突破?” “还要什么阵型,以快打快呗。” 略显尖细的声音转移了所有人的视线,童让身边的男生吹了个泡泡,满脸不在乎:“克瑞斯或许隐藏了实力,可那又怎样?他们对战术的依赖还是很大的,不然为什么一开始就用这个极其取巧的八一阵型?只要我们比他快自然就打破了这个节奏,而只要掌握了节奏……” 他冷笑了一声:“我就不信,要是真有多么强的实力,需要藏头露尾到一丝都不暴露的程度,还想不想入高台上那群人的眼了?” 童让和带队老师都没有说话,一个女生举起手,附和道:“我觉得宝柏说的有一定道理,真正有实力的队伍譬如菲碧,哪场比赛不是强势横扫?实力不足,才会靠战术弥补以及耍这种不入流的手段来让人轻敌,好借机获胜。” 越来越多的人开口站队,“以快打快可行,反正我们也没有轻敌,全力以赴了难道还怕打不赢?” “八一阵型除了比他们快,也没什么更好的办法可以突破啊?慢一步就会被抢占先机的,那节奏又是他们的了。” “快还能保存实力呢,万一抽到菲碧,我们战力没有折损才能跟他们拼一拼啊。” 带队老师看了童让一眼,“你打算怎么办?” “以快打快可以。”童让答得也不纠结,“但是人员安排需要有针对性。” 已经决定全力以赴的队员们也不介意更保险一点,集中精力听他下文。 “通过分析克瑞斯的三段对战视频,不难看出主力是哪几个。” 说着他调出一张由九张大头截图组成的克瑞斯成员合照,从前往后数给队员们看。 “他们的队长盛夏,这个大块头鲁达,以及这三个女人。” 宝柏噗的一声吹破泡泡,砸吧砸吧嘴把口香糖回炉,目光落在排在最后的肖四方的脸上,“三个?” 童让面无表情的点头,直接的用词让没怎么研究过敌情的队员们瞬间记下了三个女孩分别叫什么名字。 “这个最漂亮的白雪是三人中威胁性最小的,她出招齐整不算难应付,由可可解决。” 队伍中身材高挑的女孩可可点了点头。 “其次是这个辫子扎头顶的卢意,打法蛮横,尼克负责。” “行。”队伍中最大的肌肉男也没有意见。 “最后这个流民肖四方……”童让看向宝柏,“你来。” 宝柏吧唧吧唧的嘴停下了,嘴角抽了一会儿,才开口:“不至于吧?” 童让:“我反复观摩过她的表现,首先是她爆发出来的速度,不比我慢。” “咳咳咳!”宝柏差点把口香糖吞下去,忙吐了包在方才没丢掉的包装壳里,不敢置信:“你没看错吧,她是流民唉?!” 童让没理他,把那张图片缩小,放出特意放大截选出的一段视频,正是肖四方对上考伊斯队长的那二十来秒。 一直播到两人即将交错,画面暂停。 “你们看,这个时候他们两个的位置是正对面的……考伊斯的实力真说起来可不弱,换做你们正面对上他们的队长,能迅速突破到他后方吗?” 说完,他重新按了播放,就一个眨眼,肖四方已经穿到了对手的身后。 众人揉了揉眼睛,童让便又再放了一次。 “我日,她这是有绝活啊,人一扭就过去了。”有人吐槽,“怪不得克瑞斯要顶着压力把她放上来。” “不止如此。”童让有些疲惫地叹了口气,“你们能不能主动了解一下对手,这个肖四方上学期在克瑞斯当了一整个学期的战斗系第一,今年第一次月考缺考异能精炼,总分依旧名列前茅……这种人哪有这么好对付。” 宝柏哑巴了一会儿,心不甘情不愿道:“好吧,我来就我来,但别说我们不主动了解对手好吗,又不是谁都跟你似的这么变态,一个流民也查到这种程度……” 啪。 带队老师一巴掌拍在他脑瓜上,恨铁不成钢:“你要是能学到童让五分周全,还用担心资源战参赛名单里没你吗?” 宝柏撇撇嘴,不说话了。 童让把鲁达安排给了另一个实力排在前列的队员,自己定了盛夏。 主持人举着话筒,笑看擂台两边,道:“克瑞斯遇上忒弥斯了哦,这场比赛会有新看点吗?” “三,二,一。” “比赛开始!” 两边都是全力爆发,就速度而言,谁都没赚到便宜,交手的一瞬间双方心理都咯噔了一下,生出同样的想法。 这场比赛不好打。 童让的拳头被盛夏的手掌全面拦截,两人你来我往过了十多招,纷纷眯起眼睛。 他们都没保留,却都奈何不了彼此。 童让的心往下一沉,在招式的间隙中开口:“没想到你们藏得这么深。” 盛夏收拳出腿,直 奔他的下三路,微微一笑:“一般一般,星际第三。” 当发现前面的八人没法带动对手往敌方区域移动时,肖四方就朝同样直奔她而来的宝柏冲去。 边界线上,交手的一瞬间,宝柏侧身双脚下滑从肖四方身边越过,嘴角勾起。 有一说一,克瑞斯这方法真是好用,这不就赢…… “你是学人精嘛?” 耳边清晰的响起一道令人头皮发麻的软糯女声,脸上的笑容都还没褪去,因为前冲滑铲而后仰的脖子就被一双胳膊缠住,胳膊的主人“亲昵”地在他后背贴了零点一秒。 一股大力袭来,不稳的重心让他无力可借,整个人被抛甩回来时的方向。 肖四方没想到忒弥斯居然这么有意思,想反过来超她的车,要不是她存了最快速度把人解决去支援同伴的念头,说不定还真让他滑过去了。 对方的反应速度也很快,被甩出去之后没等她接上下一波攻击,明智地继续后退与她拉开了距离。 两人同时换枪,在移动中射击。 被动的宝柏由于落下的姿势扭曲,一枪擦着肖四方的肩膀飞过,而他自己的胸口炸开了一个硕大的圆点。 “艹!”他终于骂了出来。 速度,力量,枪法,这丫他妈的都行! 还好他也不是吃素的,及时避开了左心房“被击毙”的感应圆片,没整个人变红直接下台。 距离再次拉近,宝柏学人学到底,把那没用的破枪朝前扔了过去。 肖四方抬腿就踢,以令人目瞪口呆的姿势在空中转体,送了宝柏另一腿。 尼克余光瞥见宝柏居然落了下风,还被人逼回到了己方区域,心中一急就想过去支援。 卢意怎么可能给他这个机会,匕首在他身上划出长长的“血痕”,从肩膀到右边胸膛一片红色不断蔓延。 “你看不起我?!恶心!” 他哪里敢看不起哦,这一下差点直接把他送走了都! 尼克欲哭无泪,不敢再分心,全力对付起身前的人。 两把匕首疯狂撞击,肖四方火力全开,数次将人逼退。 宝柏眼看着自己被对方牵制,越来越施展不开,能屈能伸换了策略哇哇大叫起来:“姐姐手下留情!我们加个好友谈恋爱吧,留情啊姐姐——” 拙劣的戏码。 肖四方认真打架的时候不太喜欢说话,任凭他嗷嗷直叫,愣是没理会,反而再次加快了速度。 不能再继续让他叫下去了,影响到队友可不行。 终于又贴近了他的身体,肖四方顶着巨大的力道将手中的匕首下滑至对方的刀刃末端,随即松手任由武器落地抓住他的手腕,身体有了着力点立即高高地荡了起来,完美避开他反向抓来的另一只手。 腿与身体折到接近一百八十度,肖四方成功翻身抓住他的肩膀,两脚踩在他的腰侧。 蹬! 宝柏心中大叫不妙,以最快速度朝前翻滚,依然没能把自己的腰完好地拯救下来,万幸这一晃没让她踩实,只是皮肉火辣辣的发烫。 可惜他避过了这一击,却避不过肖四方顺势下来后集中了所有力量的膝盖,侧着身体被撞飞出去一米多远,没等他忍痛咬牙翻身,又是一记凶残的肘击,重重砸在胸口的……感应圆片上。 阵亡。 红色迅速遍布他的全身,肖四方没有再多看他一眼,冲回战圈一脚砸在即将击败黄单的女孩肩上。 “去拔旗!” 黄单忍住胸口的疼痛点点头,飞快朝那面鲜红的标旗奔去。 童让硬生生扛了盛夏的攻击,强行抽身堵住了黄单的去路,怒吼:“防守!” “没那么容易!”克瑞斯众人使出浑身解数,无论实力是否处于对手下风,都无比顽强地缠住了对方,令他们无法回援。 黄单被拦下的时候,肖四方也解决了那个女孩,给盛夏搭了把手,两人一起封锁了童让的所有退路。 “谢了!”黄单露出笑容,安全撤出童让的攻击范围。 五秒后,标旗被他高高地举了起来。 远处雷鸣般的欢呼声响起,主持人用兴奋到尖锐的声音宣布了最终结果:“比赛结束,恭喜克瑞斯学院获胜,再度给我们带来惊喜——” 擂台上一切停止,两方都深吸了几口气调节了一会儿,才重新分成两队,相互鞠躬。 童让朝盛夏伸出手,“甘拜下风。” “承让。” 盛夏也伸出手,两人相握,对视一笑。 吸完氧恢复过来的宝柏却还有些不服气,斜着眼看肖四方,“你别得意,要不是我一时想岔了让你抢占了先机,还不知道是什么结果呢。” 他一开口,白雪就同情地看了他一眼。 都结束了何必嘴硬呢,又占不到什么便宜。 果不其然,肖四方相当包容的看了他一眼,露出深深的笑涡。 “嗯呢,弟弟说什么都对~” 宝柏的脸以飞行器最快速的再一百倍速红透了,“你你你——” 最后张牙舞爪地被童让和尼克一人一边架了下去。 马业看着鼻青脸肿挂着彩下来的学生们,毫不吝啬地露出笑容。 “打得漂亮!” 高台之上。 忒弥斯院长呵了一声:“威利,你这是不声不响干大事啊。” 威利谦虚一笑:“彼此彼此。” 前方的瑟琳娜一路追随着肖四方的身影,直到她在观战区的位置坐下,才收回视线。 “很优秀,不是吗?”卢隽难得地没在桌布下抖腿,眼中一片清明,“这才是我们的未来。” 而不是不管优秀与否,都要去凑人头。 瑟琳娜叹了口气,没有接话。 她老了,没有这样的热情了。 第79章 争夺079 比赛整整持续了三天,克瑞斯一直到最后一场才遇到菲碧。 在此之前十战全胜,威利的嘴都笑歪了。 遗憾的是倒数第二场不幸对上了克洛诺斯,对方使用拖字诀极大的消耗了他们的体力,休息的时间太短不足以恢复体力,再次上台迎战强敌,落后的体力让克瑞斯众人十分被动。 八一阵型在打完忒弥斯之后就没再用了,一对一打终究看不出太大的配合,因此之后的战斗他们都选择了保守的三角阵型。 菲碧的打发大开大合十分霸道,他们的个人平均实力明显在克瑞斯之上,更妙的是他们之间的配合,明明是团队战,却硬是被他们打出车轮战的感觉,把本就吃力的克瑞斯咬得死死的。 之前的比赛都是肖四方限制别人,可这一轮不同,菲碧安排了包括队长在内三个人盯着她,轮流接替堵得她寸步难行。 又因为对付真人时不能像和对战人偶那样毫无顾忌,名曰克制的锁牢牢地套在她的脖子上,除了尽可能地吸引这三人都来堵住自己,更多的却是做不了了。 这一战打得格外久,双方都数次相互突破到标旗前两米左右的地方,又反攻反推回去,直到克瑞斯体力不支,比赛才落下帷幕。 克瑞斯全体叼着氧气瓶,不甘地看着对面没比他们好多少的菲碧学院。 黄单愤愤不平:“要不是我们被克洛诺斯搞累了,肯定能争一争这冠军的位置!” “唉,别说了,越说显得我们越输不起。”有人叹气,“想开点,只输一场也不错了,看看去年的第一克洛诺斯吧,整整输了五场,有个女孩子都难受哭了。” “克洛诺斯主要是配合太一般了,不然也不能输这么多场,单拎出来都挺厉害的。” “我觉得还是要怪一怪主任那破手气的。”黄单真的太遗憾了,又把话题扯了回来了,“要不是他臭手能量过大,我们多有机会啊……” 盛夏远远的就看到马业走过来了,忙给他使眼色。 可惜黄单没接收到,仍旧一脸哀怨叽叽咕咕:“这可能是我离人生巅峰最近的一次了,就这么被他毁了……” “被谁毁了?” “还能有谁,马……”黄单看着战友们低下的头和抿起的嘴唇,终于反应过来,整个人都僵住了。 马业一手搭着他的肩膀,不肯放过他:“马什么?” “马……马……妈妈!妈妈的爱!”黄单急中生智,“都怪我妈妈,过于溺爱让我不知天高地厚不知人外有人,还话多嘴贱疏于训练!” 他哭着自黑,只求主任放他一马。 也算他运气好,这种气氛下马业不想跟他计较,只瞪了他一眼及作罢了。 “胜不骄败不馁,前者都能做到,后者怎么就做不到了?直起腰来!” 克瑞斯众人忙挺了挺胸膛,强行掩饰自己的失落。 看他们都还能动弹,马业放心了,清了清嗓子道:“给你们说个好消息,指挥系那边,我们学院的徐诚心以十八战十六胜的成绩排名第一,确定拿下了唯一的指挥名额。” 众人张大了嘴巴,好一会儿才激动的跳起来。 “帅啊!” “这下我们学院指挥系的同学终于可以好受点了,因为不单单是他们打不过徐诚心,其他学院的也玩不过他哈哈哈哈——” “好想看看那些精英学生的脸色啊哈哈哈——” 马业看着他们毫不遮掩的喜悦,笑着摇了摇头。 到底还是孩子,心性坦率啊。 指挥系直接看胜率定人选,战斗系的名单就没这么快出来了。 评委们需要商讨,可能还要就某些提名展开激烈的辩论,一时半会儿肯定得不出结果。 卢隽想了想,索性大手一挥让大家都先回去,等他们从这一百零八人中挑好最合适的十八人,到时直接通知各个学院让对应的人员来此参赛。 累了三天的学生们巴不得如此,早回去早休息。 在食堂吃完丰盛的晚餐,又向徐诚心表示了祝贺,肖四方回复了弟弟的问安信息,一头栽倒在了床上,连澡都没洗。 室友们体贴的放轻声音,尽量减少打扰她睡眠的外界因素。 疲惫令人迅速入眠,而最近不断加重的心思却让她噩梦缠身。 看不见任何星舰和飞船的星际很冷,各类星球陷在虚无的背景里,万物皆远,无人回应。 身份环已经彻底死机,她在无人依靠的恐慌里驾驶着不知道能撑到什么时候的机甲,向着离自己最近的星球飞行。 万幸,在能量耗尽前她已经进入目标行星的引力范围,平安降落了。 无尽的废墟从脚下展开,她只能不停地往前走,试图找到人类同伴或者足够支撑机甲飞向下一颗行星的能量。 越往前走,眼前的景象越变得似曾相识。 她最终在一处废墟停下脚步,目光落在前方断成两截的摩天大楼上,也落在脚边禁止停放的标识牌上。 Y-1077废墟星,她真的来过这里! 有救了,只要找到圣父大人,她就能…… 兴奋的脑子倏然冷却,并告诉她不是这样的。 这是一个新的意外,岑薄不应该存在在这里。 她告诉自己要冷静,然后循着记忆找到了当初那个平台。 惊喜并没有出现,上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她开始感到绝望,茫然地看着脚下的废墟,和这些残骸一起被自然侵蚀腐朽到面目全非的恐惧令她手脚发麻。 理智告诉她不能在这里浪费时间,可不知道为什么她怎么都站不起来。 她的大脑仿佛也被恐惧吞噬了,失去了对身体的管控能力,她就这样站着,和脚下的废墟两两相望。 正在她绝望到想纵身一跃,自我了结之际,一道悦耳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嗯?这里怎么有个人呢?” 熟悉的腔调,和记忆中一般无二的话语令她喜极而泣,就连肩膀上多出来的重量都让她无比心安。 她终于可以动了,脖子自由地往后转去。 一只总体黄褐色掺杂黑红脓疮的手率先映入眼帘,长长的黑色指甲泛着如刀般锋利冷冽的光泽,轻轻地在她的肩膀上敲打着。 彼端还连着一截雪白的衣袖。 肖四方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大口喘着粗气,伸手一摸额上全是冷汗。 静悄悄的寝室里,正打算上床的艾达顿在了通向上铺的□□上,被她忽然坐起的举动吓住了。 “四、四方,你做噩梦了吗?” 肖四方直直盯着她的脸看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闷闷地应了一声。 其余还在下方没上床的室友纷纷投去关心的视线。 艾达吐出一口气,三两下爬到床上盘腿坐好。 “是不是太累了,去洗个热水澡放松下再睡吧,时间还早,才十点多呢。” 肖四方点点头,一声不吭下床,拿了衣服走进卫生间,锁上了门。 温度偏高的热水打在身上,冲走了浑身上下止不住的战栗感,却遗憾地没能冲走心头不断膨胀增强的焦虑感。 洗了二十分钟的澡,整个人反而更紧绷了。 走出卫生间,她把干发器往头上一套,没过几秒又摘下来扔在了桌面上。 想什么都没用,有问题就想办法弄清楚才是她的风格! 肖四方觉醒了,匆匆换下睡衣,捏着挂在脖子上的空间钮就往外跑。 “我出去一下,晚点回来!” 寝室的大门隔绝了室友们担忧的视线,让她把整个自己都投进微凉的晚风里。 这个时间段人不可能在西北门那边,如果他还在338,那就应该待在阅览室那边的楼顶。 临近宿舍的门禁时间,还在校园里游荡的学生寥寥无几,四处都黑黢黢静悄悄的。 肖四方专拣偏僻的小路走,在一丛又一丛黑影中穿梭,很快来到目标楼栋旁的一处阴影里。 一整栋楼都是黑的,只有楼顶泄露出一丝光亮。 那就是她的目的地。 这种感觉,像极了她梦中唯一可以落脚的1077。 楼顶。 轻轻摇晃着的摇椅停了下来,昏昏沉沉即将入睡的岑薄睁开了双眼。 就在他头顶位置厚厚的玻璃上方,一道与夜色相融的身影从飞行器上跳了下来,四肢同时着陆,趴在了玻璃上。 来人四肢头脸都包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倒映着他身旁那盏灯发出的光辉。 特质的玻璃无可动摇,甚至不能被拍出可以传递进来的声响,急得来人拼命挥舞手脚,还小心翼翼拉下了罩面的头巾,做出了各种从岑薄这个角度看很是奇怪的表情。 肖四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汗都快急出来了,玻璃房里的人才站起来,慢悠悠地打开了一扇窗户。 她赶紧捂好脸,麻利地跳窗钻了进去。 “老师对不起,深夜前来……”肖四方嘴里道着歉,动作却一点也不含糊,一把揪住了岑薄的右手,抓住手套就往外拔,“要跟您确认点事!” 岑薄:“……” 他没有反抗,顺从地任凭她脱下了自己的手套,露出白皙修长的五指。 造物主的宠儿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总是被布料包裹的手没有干燥到起皮也没有被束缚到发红发肿,羊脂白玉似的保持着原本的模样。 这种特殊的时候,肖四方绮念全无,认真地托着他的手从手背看到手掌心再捏住他的指甲仔仔细细地观察了一遍,还把他的袖子往上扒拉了一段。 “不是右手吗?”她咕哝一声,赶紧换了左手,用同样的流程细致地检查完后,重重的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 “现在可以告诉我,是什么让你大半夜不睡觉,跑到这里检查我的手吗?” 岑薄从她手里取回两只手套,慢条斯理地给自己戴上,微微一笑。 一块大石头落地,肖四方赶紧后退两步回到正常的社交距离,呵呵笑了两声。 但她没立刻回答,而是像观察他的手一样认认真真地把人从头到脚都打量了一遍。 几天未见,人工照明光线发白,衬得岑老师的气色越发不好了。 整个人看起来毫无血色,若说原本看起来像玉做的人,现在看来就变成了冰雕的。 非常的不对劲。 她原本是想直言不讳,坦率地问他是不是和利兹一样,也是基因实验的受害者,可多看了这几眼之后,她忽然改主意了。 每个人都有秘密,面前这个人更是一身是迷。 如果他真的是受害者,那么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而像个傻子似的去追问人家,算个什么事儿呢? 尽可能成熟地考虑过后,她依然选择坦诚,但也选择不问。 “我前几天在西北门那里遇到利兹了,她看起来不太好,让我在想……是不是基因实验的后遗症让她变成那样的。” “然后我今晚又做了个噩梦。” 梦里难捱的感受很漫长,说起来却只要三言两语。 她很快把梦境复述了一遍,说:“那袖子跟我做给你的那件衣服一模一样,我感到心神不宁,怕自己今晚睡不着,就来看看。” 她说的很含蓄,更是极力往个人情绪上揽,听起来有种欲盖弥彰的勉强。 岑薄没说什么,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 他说不上来心里面是什么感觉。 第一次无法第一时间做出从容自然的应对。 是应该斥责她为了这点事特意来一趟的鲁莽,还是应该感叹她这出乎意料的联想能力,又或者应该夸奖她观察细致体贴入微? 好像都不恰当。 最终一个应该都没选。 “那现在放心了吗?” 肖四方想了想,觉得自己在某一种意义上是放心了,于是点了点头。 看他无心就这个话题继续深入,肖四方不免庆幸自己及时控制住了冲动,打算好好道个歉然后马上回去。 正当她张开嘴巴就要发出声音的时候,灯光下的岑薄又笑了一下,露出她在室友们保存的“绝品”视频中看过的那种笑容。 非常温和,令人心尖发烫。 他又开了两盏灯,指了灯亮的方向,“去接点水,用水壶烧开。” 在排放有序的各类花草前,唯一不透明的房间后,靠着栏杆的边缘处,有一个堆砌精美的水池,他说的水壶就挂在水池上方的铁钩子上。 肖四方照做,等水咕嘟咕嘟烧开,再拎回去放到他那把摇椅旁边的桌子上。 岑薄拿出一个圆滚滚的大肚杯,用开水烫了烫,重新放在桌面上。 又拿出一个铁罐子,动作轻柔地给它拆封,从里面舀出两勺白色的粉末倒进杯子里,冲入开水,最后搅拌均匀推到她面前。 肖四方眨眨眼:“让我喝吗?” “嗯,这是依照母乳成分调配的聚合奶粉,据说睡前喝一杯可以安神,多喝还能美白。” 浓郁的奶香味扑鼻而来,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发自肺腑地感叹:“好香呀。” “嗯哼,我就知道它会符合你的审美。”岑薄丝毫没有掩饰自己对这种气味的嫌弃,“你要是喜欢,就把这整罐都拿走带回去喝吧。” 聚合奶粉肖四方是听过的,十八区有一个小小的制造厂,杨大胖的母亲就分配在那里上工。 每次她来家里和婶婶聊天总要提到他们工厂,说原材料有多么多么昂贵,提取融合等等过程又有多么多么繁琐,一通吹嘘后又免不了感叹都这么贵了还是杂质奶粉,希望有一天能见识见识最高档的那种奶粉,是不是真的跟母乳一样的味儿…… 世事总无常,让她先体验上了。 肖四方吹了吹凉,小小地抿了一口。 除了香还有一点点奇怪的味道,但口感很好,细品还有一丝丝甜味。 一杯聚合奶很快下肚,肖四方揉揉自己的胃,感觉整个人都有种懒洋洋的舒坦感。 “好喝!” 岑薄微笑:“那带走吧,希望它能让你好好睡觉,不要再半夜三更偷跑到我的房间敲房顶了。” 肖四方干笑,连吃带拿的快乐让她有一点点羞赧,羞赧过后又觉得疑惑。 “您不喜欢为什么还买?” “我怎么可能买这些东西。”岑薄伸了个懒腰,往摇椅上一躺晃悠起来,“生院发的员工福利,我随手扔空间钮了。你要是喝不腻,下次回主星我去翻翻仓库,把没过期的都给你带来。” 这敢情好,肖四方占他便宜占得有点习惯,在心中的小账本上记下这一笔后,美滋滋的同意了。 自觉洗好杯子,肖四方又问了他要不要喝水,得到肯定答案后把他那个杯子倒满,再把水壶里剩下的水灌到暖壶里搁摇椅旁边。 “我要回去了。” 摇椅上的人闭着眼睛,“嗯,回吧。” 肖四方没马上走,拧着眉头站在摇椅旁边多看了他几眼。 说来有点厚脸皮,每次从上往下俯视他的时候,肖四方的心里总有种奇妙的感觉。 好像这个总是被仰视着的男人,其实和她身边的普通人也没什么分别。 有很多优点,比如大方不拘一格,博学睿智,没有脾气,乖乖当个长辈的时候完全无可挑剔。 也有缺点,比如任性起来像个小孩子,说要就要,说不要就不要,然后还有点扎到骨子里的那种冷漠,不考虑别人的感受,也不在意其他人怎么看待自己…… 或者说很自我。 排除和他成为好朋友的想法之后,这也不是什么大毛病。 肖四方认为看脸还是可以原谅的。 视线从探究到色眯眯的转换太明显,岑薄睁开眼睛,客气地问:“好看吗?” 肖四方一秒正经,收回视线,拿出飞行器。 虽然已经排除了和他成为好朋友的想法,但从开始到现在,她从岑薄身上得到了太多好处,理应回报。 “我看您好像挺需要帮助的,但想想帮忙的难度应该是超出了我的能力范围,就不大言不惭说什么包在我身上了。” 人工照明的白光落下,淡淡的光晕像最柔软又最坚硬的铠甲,披在瘦骨嶙峋的女孩身上。 让她看起来英勇无畏,无坚不摧。 连绵软的声线都坚毅起来。 “但如果您觉得有我能帮上忙的部分,请不要客气的来找我。” “肖四方一定竭尽全力!” 第80章 争夺080 不知道是不是聚合奶真的有用,肖四方的第二觉睡得特别好,一夜无梦。 第二天早上醒来神清气爽,看了一眼邮箱没新消息,放心地爬下来准备洗漱下再邀请好久没聚的室友们一起去吃个早饭。 谁成想一爬下床,发现寝室里其他五个人整整齐齐坐在桌子前,已经在生气了。 “啊,四方你醒了啊。”艾达露出一个阴沉的笑容,猛地一拍桌子,“你要是再不醒我也忍不住要把你吵醒了!” 肖四方愣住。 “实在是胆大包天,可恶至极!”艾达没理会懵圈的肖四方,再次大力捶桌。 其他室友纷纷附和。 “天啊怎么会有这种人啊,还要不要脸了?” “哇,想想都恶心,她就是看准了圣父大人脾气好不会把她怎么样吧?!” “我真的是……心疼我圣父,都那么晚了,他肯定是睡得好好的被吵醒的吧?!” 肖四方下意识退后了一步。 历史重演了。 她尽可能自然地转身,无声地往卫生间方向移动,还没成功溜走,身后的艾达忽然冷冷一笑。 “四方啊。” 好歹也是演过几次戏的人,肖四方很快稳住了,用带着迷茫的眼神回头一看,镇定道:“怎么了?” 艾达定定的看着她,“你昨晚去哪儿了?” 其他四位室友怀抱着同样的眼神,杀气腾腾地盯着她:“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因为资源战参赛选拔的事,我有点紧张和忐忑,所以出去逛了一圈啊……啊!”肖四方快速地把刚才她们话语中透露出的信息分析了一遍,装出恍然大悟的样子,“是岑副院出什么事了吗?难道你们觉得和我有关?到底出什么事了?” 她仿佛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艾达等人狐疑地皱起眉头。 “你昨天晚上真的只是出去逛了一圈?” “倒也不止一圈……”肖四方越演越自然,一脸无辜,“你们到底在怀疑什么呀?” 室友们面面相觑,最后一起舒了一口气。 艾达拍拍自己的胸口,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爸爸昨天晚上被夜袭了,有个人直接上到楼顶打扰他休息,染指了我们爸爸的私人空间,正巧在那个时间段,你又出去了……也不能怪我们多想,你昨晚出去的时间太巧合了!” 那不是夜袭,只是普通的探望知道吗? 肖四方冷静地哦了一声。 娜拉小心翼翼观察她的脸色,柔声帮腔道:“还有之前那事儿你记得吗,就有个东西爬上顶楼钻进圣父大人窗户那次,事发的时候你也不在寝室。这两件事连在一起,你都有嫌疑,我们就想多了。” “抱歉啊四方,刚才试探了你。” “你不要放在心上,对不起啦。” 毫无底气的肖四方挺了挺腰杆,十分大度:“看在确实有点巧的份上,就……原谅你们了。” 希望自己可以安全保守这个秘密到老死! 小姐妹们放了心,朝她甜甜笑了笑,转身回到论坛或者各种群聊,继续厮杀奋战了。 另一边,得知此事的校方负责人特意去找了岑薄致歉,自责地几乎要当场下跪。 “岑院长,真的真的对不起,我们没有预料到会有学生这么疯狂!不过您放心,我们绝对会把人揪出来,给她记大过处分,绝不姑息这种侵犯他人隐私的行为!” 岑薄无声静默片刻,摆了摆手。 “不用查了,那是个……”岑薄顿了顿,没找出恰当的形容词,又被校方负责人惊疑不定的视线催着,最终笼统地一笔带过。 “是个好孩子,没必要追究她的责任。” “不行!”负责人太气了,断然拒绝,“岑院长,我知道您是好意,但学生的错误是不容包庇的,不让他们知道做错事情要付出代价,下次他们就会犯更大的错误。” 他们克瑞斯就是以这样严肃的校纪校规管理学生,才能在这次的选拔赛中一鸣惊人! 这种胆大妄为无视纪律的学生,必须好好收拾一顿,让她重新做人! “可我已经教训过她了。”岑薄那张修炼到炉火纯青的面具脸上露出适当的疑惑与强硬,“有这个时间,不如您帮我处理一下贵院学生时刻监控我的不当行为?或许正是因为这种监视行为肆无忌惮,才助长了个别同学直接入室的胆子,您觉得呢?” 令人如沐春风的声音送来他一直以来的失职表现,宛如一盆冷水当头浇下,冷却了负责人得意忘形的火热心脏,也把他心中翻涌着的教育理念的惊涛骇浪拍死在了沙滩上。 他居然因为对方没有明确的声明和追究,就放任了学生们越来越过分的监控行为,在如此失职的情况下,还质疑了对方的决定! 负责人浑身的神经都抻直了,忙连声称是,也不敢再自由发挥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火急火燎地离开了。 大门关上,岑薄提起暖壶,倒出里头仅剩的半杯水喝完,慢悠悠在摇椅上躺下。 重新闭上了眼睛。 第一轮选拔的名单是下午出来的,肖四方接到通知后,准时赶到了教务处的会议室。 房间里的空椅子上已经坐了三个人,盛夏微笑着转过头来,跟她打了声招呼:“四方,你来的好晚,不过我就知道会有你。” 卢意撇撇嘴,高傲地哼了一声。 黄单还处在激动之中,语无伦次地碎碎念:“居然有我……我好厉害……感谢马主任……” 肖四方倒是不惊奇黄单也在名单以内,他的枪法是所有人当中最厉害的,有好几场比赛他守在标旗旁,仅靠一手绝妙的枪法就逼得对手不敢靠近。 擂台上能靠一把玩具枪做到这种程度的,只有他一个人。 “还有别的人吗?” 盛夏低头看了一眼时间,摇摇头。 “鲁达那边说是和他同类型中他不是最强的,然后白雪……”他稍显不自然地提到这个名字,“说她太认真也太执着了,性格不合适。” “其他人我没问,不过通知的时间已经到了,应该就我们四个了。” 说话间,马业和威利一起从外面走进来。 因这几天心情大好,威利虚假的微笑都变得真心实意了许多,“同学们好,恭喜你们进入第二轮选拔。” 四人站成一排,配合地露出笑容。 “都坐下吧。”他率先拉开主位的椅子,“第二轮选拔赛明天上午九点开始,在最终的战役开始前,你们马主任有些话要说。” 众人赶紧入座,马业坐在四人中间,交叉十指放在桌面上。 “大家都知道,第一轮选拔一次性筛选出了包括你们在内的十八个人,只等明天第二轮选拔过后,主队和预备队就正式定下来了。” “虽然说为了以防万一,弄了一支预备队替补,但说实话,这冷板凳要是坐上去,就基本是个旁观者了。” “今天是五月四号,距离资源战开始还有四十天左右,这个时间对于一支需要重新磨合的队伍来说太短太短了。因此,第二轮选拔结束后,除非意外发生,不会再让预备队的某个成员替换主队的某个成员重新磨合浪费时间。” “如果想进主队,明天就是你们最后的机会。” 马业看了孩子们一眼,按照打好的腹稿,稍稍加重语气继续道:“那么怎么样才能从第二轮选拔中脱颖而出呢?” 终于说到关键处了,四人凝重地坐直身体,洗耳恭听。 “我刚才说过,四十天时间对于一支需要重新磨合的队伍来说太短,那么评委们在决定主队成员的时候,首先考虑的一定是个人的适应和调整能力,其次是个人能在团队中起到的作用,最后才是狭义上跟人对打的实力。” “明天你们会通过抽签分成两支队伍,比赛开始前你们不会有任何交流的机会。上台就打,这就很考验我刚才说的前面两点。” “我很抱歉,就这两点我也给不出更多的建议,能告诉你们的只有一个词语——沟通。” 黄单挠了挠头,“在擂台上……沟通吗?” 马业点头,“没错,在擂台上沟通,在战斗中沟通,无论你们用什么方式,大声喊出来还是怎么样,都给我想尽一切办法去沟通,不要自以为是,不要急着表现。” 光听就好难。 四人都蔫儿了,熟都不熟,比赛前又不能先商量,怎么搞临场配合嘛。 “咳。”马业补充道:“当然,组委会还是提供了辅助资料的。你们这十八个人的所有比赛视频都分别截取出来了,距离明天比赛开始还有时间,你们可以仔细的研究一下自己的队友或对手。” 就算有视频可以研究也并不能让四人轻松一点,甚至因为时间的紧迫更加紧张了。 马业发完视频资料,抬头看了他们一眼,拍拍桌子。 “还有一件事,都打起精神来听我说!” 魂已经飞到邮箱里的肖四方勉强把视线从身份环上□□,看向马业。 “明天比赛结束后有奖励,预备队成员每人三十万星币,主队成员每人一百万!” 一滴甘霖洒落人间,黄单激动地拍桌而起。 “这么好的事情你早说啊马老师!” 马业瞥了他一眼,“这话要是放前面说,你还听得进去我接下来讲什么吗?” 黄单嘿嘿直笑,底气不足:“那也未必就听不进去哈。” 马业懒得理他,继续拿金钱鼓舞大家:“对于主队成员来说,这点奖励还只是个开始。一个多月后代表星球正式参战的成员每人再奖励一百万,资源赛中每拿一面旗帜,队伍奖励还能多累计一千万。” 庞大的金额听得黄单的眼睛都绿了。 “预备队成员一共三十万,主队成员两百万打底,在这么大的差距面前,拿出你们所有的热情吧。” 以话驱之,以利诱之。 马业说完该说的,做完该做的,便不再耽误地起身。 “接下来就看你们自己的了。” 威利也站了起来,双手按住桌沿,道:“好了,我们就不耽误大家时间了,这间会议室今天留给你们使用,有什么疑问随时联系你们马主任。” “好的老师,我们一定努力,挤进主队!”黄单腾地站起来,大表决心。 说完,四个学生立马聚到一起,不再看两位老师。 黄单:“一起看吧一起看吧,一块儿讨论思路啊啥的都开阔点。” 盛夏:“那我来记录。” 卢意:“可以,结束后每人发一份,明天早点起来还能再看看。” 肖四方:“辛苦啦,谢谢。” 黄单:“哈哈哈哈为了荣誉冲鸭——” 为了荣誉。 第81章 争夺081 飞行器停下, 中心广场到了。 围观的看客们纷纷让出一条路来,目送年轻的孩子们走进赛场,高声为他们打气加油。 选拔赛的最后一战, 人还没到齐,锣鼓已经跟响破天似的热烈了。 八点五十九分。 克瑞斯四人围成一个圈, 伸出两只手环形击掌。 “无论是不是对手,加油!” “加油!” 九点整, 十八人依次上台, 在卢隽和主持人面前排列站定。 “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卢隽笑眯眯的递过来一个非常传统的签筒,十八根细长白玉签板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叮鸣, “抽签吧,绝对随机, 没有暗箱操纵哦。” 大家都笑了起来,依次上前抽出一支签板。 签板底部以金银区分, 肖四方抽到的是金色的。 “啊。”黄单探出头来,“四方和我们都不是一组。” 卢意和盛夏都转过头来,尤其前者, 死死盯着她手中的玉签。 “那我们就是对手啦。”肖四方平静地接受了这一现实, 并没有因为没和大家分在一组就变得忐忑。 大概是因为这两天晚都睡得很香,所以神清气爽精神极好吧。 卢意把脸转回去, “我们不会手下留情的。” “彼此彼此。” 她也不会手下留情的。 就像昨天马业说过的, 赛前不会留时间让大家沟通,一抽完签,主持人立刻上前把大家分成两队,然后就赶人上擂台了。 好在高台到擂台还有一点路程,被生凑成队伍的同学们也不管是不是违规, 争分夺秒交流起来。 肖四方的队伍里也不是没有相对熟悉的人,比如曾说要和她“谈恋爱”的宝柏。 其他人就都很陌生了,毕竟不是每一个人在擂台上都会开口说话,还说的那么不着调以至于让人想忘都忘不掉。 率先开口的是菲碧学院的队长温思思,别看名字软和,实则是个说一不二的钢铁硬汉。 “由于时间关系我就不客气了,这支队伍中我们菲碧的连我在内有四人,彼此熟悉配合也默契,到时候就由我们四人聚合主攻,你们有问题吗?” 菲碧作为十二学院中最大的赢家,通过第一轮选拔的人数优势十分明显,统共十八个名额,他们学院就占了六个。然后排名第二的克瑞斯占四个,第三的忒弥斯只有童让和宝柏两个,其余学院都是单兵作战。 他的方案从团队的角度看是完全没有问题的,无论临场配合能发挥出多少实力,总不如原先的队伍配合默契。 克洛诺斯的女生挣扎一秒,咬牙问道:“那我们呢?” “辅助,自由发挥。”温思思的态度很是坦诚,“我不是指挥,也并非你们的队长,与其胡乱安排你们的位置,不如你们自己发挥。” 路程已经过半,没什么时间了。 肖四方抓紧问道:“你们四个人怎么打,是前冲拔旗还是承担火力稳步推进?” 众人看了她一眼。 实力摆在面前,又被拉在同一支队伍了,没有人因为她的身份而产生轻视,再者说她的问题也正问在关键处。 温思思看了另一边的队伍一眼,毫不犹豫道:“承担火力,如果对方配合不起来,我保证我们四人一次性最少牵制五个。” “好。”肖四方点点头,手一伸就拍了拍宝柏,“弟弟,我们来当前锋吧。” 宝柏很想炸毛吐她一脸弟弟,迫于场合还是忍了。 “行!” 大家都是研究过资料的人,有一说一,这十八个人里要说单兵作战能力,也只有肖四方和宝柏能争一争第一,由他们打前锋,再合适不过。 温思思没有任何意见,爽快点头:“可以,我们尽量接应你们。” 剩下三人互看了一眼,也找准了自己的位置。 “那我们负责大后方防御,保证不让对面有机会拔旗!” 擂台上方,两队人马都已紧急商讨完毕,满怀战意,只等主持人的旗帜挥下。 “比赛开始!” 激烈的锣鼓声骤然一停,两方第一时间列阵! 肖四方和宝柏一左一右,没有任何迟缓停歇地冲入敌群。 银队的黄单身上挂着全队人员的枪支,手握双枪一边后退靠近己方标旗一边精准地封锁两人的路径。 一心二用最强王者,他的子弹一上一下,逼得肖四方二人不得不左右偏移,被其他队员缠上。 “肖四方!”卢意扑了过来,长长的马尾甩出高亢的弧度,“你别想突破!” 从克瑞斯第一疯子晋升到十二学院第一疯子的卢意出招速度极快,完全不计后果地纠缠上来。 肖四方心思飞转,瞬间有了决断。 打她容易,但想毫发无伤地打败她却很难……那为什么要打呢? 她是前锋,打乱他们的节奏就行。 肖四方没有任何胜负欲般后退,没费多少波折就成功地把她带进了以温思思为首的菲碧主攻队攻击范围内。 “麻烦你们了!” “客气!”温思思笑了一声,周身气势节节攀升,以一敌暂时捆绑住了对手,而就这个空档,脱出身去的菲碧成员牢牢勾住了卢意,强行把她拉进己方的配合攻势当中。 另一边的宝柏也被人拦住了。 “不至于啦让让哥哥,我这种小角色怎么能劳动您亲自出马?” 童让理都不理他,像往常一样,极其自然地把他带进沟里。 等宝柏反应过来,已经落入菲碧剩下两位成员的合攻之中,再加稳坐后方安全无比的黄单啪啪啪瞄准他,左边大腿都被染红了。 要是真刀真枪,一开局他的腿就废了。 “怎么又是障眼法!” 童让冷冷吐出一句“缺心眼”,联手盛夏直入温思思的战斗领域。 宝柏气急败坏,全力抓住菲碧一人的肩膀,把人横推出去,后空翻躲过又一发子弹,脱身出来。 “有黄单支援,盛夏童让联手反攻,温思思那边撑不了太久了。”肖四方出现在宝柏身后,“一起上,先送走一个!” 远距离射手全方位干预,给金队每一位成员都造成了巨大的心理压力,十成实力发挥不出八成,无比被动。 如果长时间保持这样的局面,他们很有可能会输。 “童让太不要脸了!”宝柏一边配合肖四方,在包围他们三人的攻势中盯准一人猛打,一边大声地喊:“在台下就把枪全部挂给他们枪手的主意肯定是他出的!犯规,严重犯规!一定要打死他!” 奇妙的暗号夹杂在愤怒的骂声里,两人超乎预料轻易地与对方达成了共识。 欧申纳斯的李城宏双手朝前抓向滑不溜手的肖四方,阻隔开她和宝柏之间的夹击,让身后的两个菲碧成员有机会后退喘息。 “你话真多!” 肖四方和宝柏隔着他对视一眼,一个眼神过后,宝柏退出,以一敌继续拉扯菲碧的成员。 肖四方不再闪躲,正面和李城宏对杠。 后者自知单打独斗不是她的对手,为了避免自己被她击败下场后局势改变,颇有技巧性地带着她转换方向,试图和菲碧两人一起把她和宝柏一起包在里面。 五人打成一团,几乎贴在一起,银队三人咬牙切齿,全身心投入对抗他们。 时机成熟了。 肖四方:“我来!” 宝柏:“让你了!” 两人撞在一起,纤细有力的手指重重搭住另一只臂膀。 宝柏使出吃奶的力气,嘶声大吼:“去吧——” 他威武地带着另一个人的重量跳起避开三人的攻击,并不强壮的手臂竭尽全力往前挥去。 肖四方有了他赋予的着力点和初速度,绷直的身体转过一个圈,一脚踢在李城宏攻来的双拳上,紧跟着松开抓住宝柏的左手。 李城宏只觉她真的是有恃无恐,正准备反手抓住她的脚踝将人甩出,然而肖四方这一脚把新的着力点踩得结实,竟然在他挥来的拳头站了起来! 一个瞬间,也许还没有零点一秒钟,踩在拳头上的脚便又出现在了他的肩膀上,仿佛那就是一块跳板,让她再度起跳,整个人跃到了半空中。 一直没有动作的右手终于抬了起来,食指紧紧扣着扳机,枪口对准以标旗旁黄单。 噗。 橡皮弹的力道经由战斗服缓冲后一点都不疼,只有轻轻的撞击感。 抓住肖四方跳起,面前没有任何人可以遮挡子弹这个机会的黄单眼看着目标身体一抖,完美避开那颗直奔感应圆片的子弹,而自己的胸口却迅速泛红,一直到全身血红。 他懵圈了。 她什么时候拔的枪?!都被三个人包围了居然还要对付他?!居然是要对付他! 就这么猝不及防被淘汰,黄单可怜地握着枪,欲哭无泪。 肖四方和宝柏要解决的,从来不是缠住他们的三人中的任何一人,他俩一开始就冲着黄单去的。 由于对手攻击过于密集,且独守后方的黄单被这些人有意识地保护了起来,他们根本没有机会拔枪瞄准。 因此他俩必须在已失先机的情况下,自己创造足够的自由时间和拔枪条件,从而除掉黄单。 李城宏三人被他们疯狂的攻击迷惑了,只顾着拦截这两人的攻击,三人间相互保全,却忘了后方的黄单独自一人目标明确,给了肖四方拔枪射击的机会。 没了顾虑,宝柏哈哈大笑,火力全开后以一敌三依然不落下风。 “我忍你们很久了!” 肖四方落地,也不管宝柏能不能扛得住,直奔对方标旗而去。 本将打破温思思团队配合的童让盛夏只能放弃,撤回来帮助那名虽然竭力拦截了,但明显不是肖四方对手的成员。 如此良机,温思思又怎么可能放过,趁机发力再次淘汰掉对方的一名成员! 高台上。 卢隽看得开怀,哈哈笑起来:“我原来还觉得忒弥斯这小子傻头傻脑的,没想到还有这反应,和那个肖四方配合的很不错啊!” 欧申纳斯的院长为自己的学生扼腕,高兴不起来,银队大意了,那么优秀的枪手坐镇后方怎么想都是众矢之的,怎么能给金队的人抽身出去的机会?” “不对不对。”忒弥斯院长笑着捋一把山羊胡,不同意他的观点,“这可不是大意不大意的问题,宝柏要是没顾虑,那三个小子他一个人都能解决,更别提还有个能跟他打擂台的肖四方。还是实力问题啊,这俩人稍微有点配合,就没人能拦得住。” 瑟琳娜也笑,算是同意忒弥斯院长的看法,遥遥一指中部战圈。 “说银队大意确实不妥,他们打得还不够保守吗?” “温思思这个四人主力团需要绝对牵制,不然整支队伍就会被迅速推平,童让和盛夏作为队伍中最能打的,只能自己。这样一来……” 手指指向换到前部战圈,“压制宝柏和肖四方的重任就只能交到枪手菲碧学院另一双组合身上,李城宏作为银队灵活支援的那一棒,必须在两个主战圈当中游走,长期待在哪一头都会失衡。真要追究原因,只能说宝柏和肖四方那一手配合过于惊艳,彻底破坏了银队的节奏吧。” “等等,我刚才有点没注意看他们那边,那个肖四方是怎么淘汰枪手的?” 菲碧的院长主要视线还是停留在温思思那边,战局突然扭转让他都有点反应不过来。 “那个枪手不同凡响,又快又准,还没有因素干扰,就是面对面站着打,也不应该是他倒下啊。” 卢隽回过头,笑呵呵告诉他:“其实就是一个先机的问题,肖四方一开始就想打掉黄单,但黄单不知道啊,他恐怕还以为抓住了淘汰肖四方最好的机会,傻乎乎地只顾着一鼓作气送人下台。这样的他基本就成了定靶,好打得很,而肖四方早防着他呢,再加她那诡异的身法速度,要避开就简单多了。” 菲碧院长解了惑,笑着点了点头,叹道:“还是配合没有充分跟啊,要是能磨合一段时间,一定能打得更精彩。” 折损了两名队员的银队迅速地落败了,宝柏扛着对方标旗挥舞了好几下,开心到模糊。 “胜负定了。” 十四位评委相互看一眼,一齐笑道:“后的决断,比想象中简单很多啊。” 随机应变能力强的也就是那几位,有目共睹的事,都没有什争论的必要。 高台意见没有冲突,卢隽手腕一抬就开始拟写名单,这个等待时间里,累得够呛的十八位学生则干脆席地坐下,一边恢复一边聊天。 第一轮选拔结束就把那些强是强但刺也是真刺的学生剔除掉了,能坐在这里的都是实力超群且内心开阔的,即便性格不一彼此也不了解,场面和气还是很容易做到的。 宝柏的嘴闲不下来,就算童让他塞了颗泡泡糖让他吹着,效果也不明显。 他自来熟地搭着肖四方的肩膀,旁若无人地畅想未来:“要是我们都能入选主队,可以组一个组合……” “姐弟组合嘛?” 泡泡糖猛地粘住了宝柏的牙,让他说不出下面的话来,面无表情地看向肖四方。 后者露着两个笑涡,但看得出来,这笑容里毫无诚意。 童让火上浇油,果断向肖四方点头道谢,气得宝柏敢怒不敢言,眼珠都快瞪出眶了。 逗得其他人哈哈大笑,等待宣判的紧张感也淡去不少,从正经比赛训练聊到八卦。 “好羡慕你们克瑞斯啊,可以和岑副院那么亲密的接触。”克洛诺斯的女孩憧憬地合起双手,“我也好想亲眼见他一面哦。” 黄单也是个话痨,这句话立马把他的羡慕嫉妒恨也勾了起来,直接出卖了肖四方和卢意。 “你不知道,她俩,就她俩,可是嫡传弟子!我爸爸就在他们班当特教员,虽然说也没出现次吧,但他们真的是面对面过,爸爸还给他们送了纪念品!” “天啊!” “慕了,这就是别人家的老师吗?” “我现在转学到克瑞斯还来得及吗?” 众人的热情让卢意都放弃了臭脸,露出一丝得意的笑来。 “不过……你们有没有听说那件事啊?”还是克洛诺斯的那个女孩,面带迟疑地开口,“就我们知道的消息不是说圣父大人是要采集什信息才来的咱们338,但网络有人说,他其实是得罪了皇室,被排挤流放到我们这里的。” “啊……” 大家齐齐露出惊讶又心疼的神情。 不,他只是来度假的。 肖·真嫡传弟子·四方偷偷腹诽。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她敢肯定岑薄的的确确是处于休假当中,至于他做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应该一半是玩性大起,另一半则是有选择性的顺手而为。 “不是,凭什么啊!”有人愤慨,“岑副院为人类做出了多少贡献,皇室那些人是吃屎……呸。” “主要还是那个哈里森啦。”克洛诺斯女孩叹息,“听说他就特别针对圣父大人,还老是提出一些无理的要求,圣父大人那么正直,又不像有些人会溜须拍马,就不惯着他嘛,然后就和三皇子的关系越发水火不容了。” “等等。”有人发现不对,“岑副院从小养在皇室,他刚出来的时候好像一直都是跟在陛下身边的吧,陛下很宠爱他的啊,怎么会被皇室排挤呢?” “那都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陛下好久都露面了,恐怕是皇室的掌权人要换过了吧,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嘛。” “噫,皇权不会落在那个三皇子手里吧?” 话题再次跳转,换到了政权上。 肖四方听得津津有味,但除了岑薄从小养在皇室这点,其他话她都没太放在心上了。 情绪偏激的话容易不客观,听听就算了,她是要做大事的人,不能先入为主。 他们谈论的话题一会儿变一个,听得不远处的主持人偷乐不止。 比赛时一个个看着都威风凛凛的,这私下里还是单纯的小孩啊! 锵!锵!锵! 咚!咚!咚! 停歇的鼓乐重新敲打起来,主持人接到上面的通知,一秒进入工作状态。 “选拔赛最终结果即将揭晓,有请我们的星主宣布正式名单!” 前一刻还在谈天说地的十八个人列队站好,脸上的轻快消弭无踪,专注地看着前方高台。 卢隽接过话筒,看着孩子们凝重的面庞。 上进,谦逊,自强,坚定,刻苦,真挚…… 如果可以,他想把所有褒义的词汇都放在他们身念一遍,唯独不想念出手的这份名单。 代表星球参战不单单是荣耀,也可以是牺牲。 这一届资源战的惨烈让他如今想起来依然痛彻心扉,然而,他还是要把面前这些孩子又一次送上那个他明知道有多残酷的角斗场。 规则如此,这些孩子不上场,338就获取不到足够的资源,那就不能支撑本土居民在前线的消耗,最终只会造成更大的牺牲。 卢隽深吸一口气,还是举起了手上薄薄的字板。 “星球资源分配战X-338半废墟星代表队主队名单如下——” “菲碧学院韩思思,文森。” “克瑞斯学院肖四方,盛夏,黄单。” “忒弥斯学院童让,宝柏。” “克洛诺斯学院靳瑶。” “欧申纳斯学院李城宏。” 从头到尾念完,他露出一个自然的笑容,带头鼓掌:“恭喜以上九位同学!” 身后的十二位院长和监察司长瑟琳娜同时起身,热烈鼓掌。 菲碧院长往旁边瞥了一眼,在掌声后哼笑:“威利,十个正式名额你们占四个,笑容大点也没什么所谓,别端了吧?” 威利极力压住激动的心情,笑不露齿。 “贵院配合第一,这方面还要请贵学院多多指点。” 菲碧院长偷偷翻了个白眼,目光无意间扫过前排的肖四方,笑容忽地加深,又转过头,真诚地对着威利说道:“贵院培养流民也是第一,有时间我们也探讨探讨?” 一阵寒风吹落叶,威利的喜悦随之消失的干干净净。 他怎么就忘了,克瑞斯的荣耀有一半是流民带来的呢? 培养流民这个锅,他怕是背定了。 作者有话要说:路人:看,就是他,二十来年前培养出了一个有点厉害的流民,现在再接再厉又培养出了两个厉害的流民!好大的胆子! 威利: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凸(艹皿艹 ) 路人:噫(?_?)? 第82章 争夺082 选拔赛得结果尘埃落定, 沉迷编程得肖八面难得放下手里得事情,在学院举办得庆功大会后拉着肖四方和徐诚心单独开了个祈祷小会。 比起喜悦,他更多是担忧的。 “唉, 我听说每次去参加你们那个比赛的人,都有好多回不来……” 他来回踱着步, 整张脸都皱在一起,时不时用埋怨的目光看两人一眼, 似乎在说“为什么老是要做这些危险的事情”。 走到最后到底还是没说出类似的话抹杀他们为之付出的努力, 情真意切地抓着肖四方的胳膊摇晃。 “去就去吧,但是到了紧要关头,千万不要考虑什么面子不面子的, 打不过就跑,想想咱们一家子知道吗?” 肖八面不懂什么奉献, 什么为了荣誉而战,他只希望家人朋友都平平安安。 这对他来说比什么都重要。 “只是逃命的话应该没问题吧, 速度,这段时间着重训练速度吧……” 他神神叨叨的样子看得徐诚心都笑了起来,姐弟俩一个心大到想改变世界载入历史, 另一个却只想小家和乐一生安宁, 也不知道他们家是怎么同时培养出这两个极端来的。 “好了好了,我和徐学长明天就要收拾东西去参加封闭训练, 一个月见不着了。”肖四方用超乎寻常的耐心听他叽咕了半个小时, 才驾轻就熟带过这个话题,“有件事要托付给你。” 说累了的肖八面安安静静地给了她一个疑问的眼神。 肖四方抬手就在小金库里划拉了两百万给他,然后道:“是胖老板那边的事,新的二手平台已经上了正轨,这半年积压的库存已经快要消耗一空了, 他们最近在着手准备发展自己的下级供应商,可能会涉及到资金追加问题……” “我已经跟胖老板说过,让他有需要就联系你,到时候你按照他说的数目投进去就行了,到时候各种文件合同你先签字。” “哦。”肖八面应着,低头点开账户,眼睛一下子睁圆了,不敢置信地抬头质问她:“你现在花钱都这么大手笔了?” 肖四方淡定如初:“投资行为,高投入高回报嘛。” 因家人一夜暴富从而脱贫成功肖八面发现自己骨子里依然是个寒酸的贫民,揣着这两百万就像捧着个热烈燃烧的火球,十分焦心。 天啊,他兜里有了两百万…… 安抚会结束,三人分手后肖四方照旧去了西北门,岑薄穿着一身宽大的风衣,正坐在长椅上等她。 脚边还放了一只加大版的手提箱。 肖四方一眼过去就警惕了起来,奔过去的脚步都慢了。 岑薄抬头看她,招手。 “快过来。” 肖四方一眼又一眼瞧着手提箱,小心地坐了一角,屁股都没敢坐实。 岑薄看着她,叹道:“长得太高了也不好,原来的箱子都装不进去了。” 肖四方没坐实的屁股踩着弹簧似的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果然要出去吗?!” “嗯,不是早就约好了要带你去X-366的集市吗,正好你又成功通过了选拔赛,就当给你庆祝一下。” 修长的手指轻轻按压搭扣,箱子打开,岑薄微笑着伸出手。 “来吧。” 一回生二回熟三回速度。 肖四方没挣扎太久,深吸一口气就扎了进去,缩着肩膀紧紧抱着自己的腿,箱子的大小刚刚好。 “乖孩子。” 另一边的盖子合上,与之前的每一次相同,她很快地进入了深度睡眠状态。 岑薄轻松地拎起九十斤重的大箱子,大帽檐往脑袋上一扣,光明正大地向外走去。 内城卡口检查远比外城严格,又是从克瑞斯学院这个闸口出去,肖四方那个假身份做的不够细致,还是能不用就不用,反正暗访官的身份没有顾忌,安全得多。 肖四方醒来后发现已经到366了,不比338已经入夜,这里正值黄昏,不用安装拟态镜面隔绝风沙的星球到处吹着微凉的自然风,天边瑰丽的霞光平等的落在星球的每个角落。 叫醒她的岑薄已经换了一身装扮,从头到脚一身黑,加戴一顶中长发的假发帽,老土的边框眼镜,还有莫名其妙长出来的络腮胡。 乍一眼看过去,肖四方差点都没认出来。 岑薄扶了扶眼镜,微微一笑:“怎么样?” “……”肖四方实话实话,“本来是不太好认,但您这一笑,就发光了。” 即使只是成年人的假笑,他笑起来就是不一样,眼镜胡须哪里挡得住这种从内而外的晃眼,而被吸引过来的注意力要是多在这张脸上停留一会儿,也不难发现端倪了。 毕竟人红,谁的云盘里还没点圣父大人的独家珍藏呢。 岑薄收起笑容,“那我就不笑了吧。” 反正也不是很想笑。 “嗯。”肖四方认真点头,跟着他一起离开目前所在的阴暗角落,只是走了没几步,她看着仿佛大变样了的岑薄还是,没忍住道:“第一次见您穿这么黑,也挺好看。” 今天的衣服和之前装嫩穿的黑色带印花的卫衣不一样,是除了拉链和扣子的金属色,不带任何杂色的那种极简黑。 岑薄似乎有些讶异她会对自己的衣着发出评价,沉默片刻后,为难了她一下:“是吗?那是我穿白色的好看,还是穿黑色的好看?” 肖四方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她真的被难倒了。 人要是夺目到一定程度,穿什么样的衣服都是其次,在肖四方看来,岑薄穿什么都好看。 他一直穿的白色显得人温雅随和容易亲近,今晚穿的黑色则偏成熟沉稳一些,总之各有千秋。 忽然赞美他是因为一身黑的时候少见,一不小心稀罕了一下。 要是非要她再剖析剖析,那就是这个状态的岑薄……更有异性的感觉。 随着身体抽条自然而然往外膨胀的少女心越发容易为色所迷,幸好有黄昏的光线可以遮掩她脸上微弱的羞涩感。 虽然差辈的年龄让她很难对岑薄产生真正意义上的绮念,但作为她最常接触,言行举止方面也最亲密的异性,在当前这种孤男寡女一起逛集市的环境里,他又呈现出了全然不同感觉,那种不可能不存在不应该的感觉就被大大削弱了,微妙的有了一种这是约会的氛围。 当然,肖四方也只是挣扎了短短的几秒就清醒了,这种过于具体也过于暧昧的感觉她不可能说出来,但问题摆在面前又必须要给出一个答案才可以。 所幸她有一个聪明的脑袋,眼珠子转了转,马上就有了一个既不会觉的被敷衍又不过分真心实意让人尴尬的答案。 “都好看,但白色更好看,比较容易找着您。” “更好看见,也算更好看一种吧!” 她真是个天才。 岑薄被她的小聪明逗得乐不可支,声音都没有掩饰就跑了出来。 此时他们已经走到了人流密集的街上,有人被他们的动静吸引看了过来,吓得肖四方连忙伸手挡他的脸,急道:“别笑别笑,低调低调!” 366的内城有着截然不同的风情,不像338到处都是工厂和实用型店铺,零星开办的娱乐场所也都没什么人光顾,一个个都闷头赚钱毫无情趣。 336的风俗文化气息很重,不但每个年度交接时会举办一个全民性质跨年活动,平时还设立各种各样的节日,每隔个几天更是有把多种多样的摊子统一支在某几条街上的集市,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在这种热闹的集市上,就是吃的种类,也比338多出一百倍。 肖四方从来不知道几块钱一盒的营养泥能有这么多的吃法,捏成丸子油炸,搓成细条下水煮,弄成各种可爱的模样放到蒸笼里蒸,又或者干拌上各种调料即食……多种多样数不甚数,整条街香得肖四方的鼻子都要掉了。 小摊子上还售卖各种可爱的手工艺品,憨态可掬得灾前动物玩偶摆件,造型可爱的星舰飞船模型,信手而为色彩绚烂的涂鸦,甚至还有刺绣精美的绸伞…… 肖四方看得都走不动路了,这里真的很不一样,他们的想法完全没有被现实所拘束,每一个产品都挥洒着随意开怀的艺术性,一点都不像338那么工整规矩。 就拿手链来说吧,她上次把水晶送出去加工,匠人把镶嵌的每一颗水晶都弄出了标准的大小,切割面都比对的一模一样,追求端端正正的比例,而在这里,他们只是根据水晶原本的状态稍稍打磨,但在相应的配饰下,却让水晶里的杂质都显得格外特殊,妙不可言。 文化真的是一种神奇的存在,它们丰富着一切,包括人类再细微不过的情绪。 “啊!”肖四方突然低呼了一声,快走两步在一个摊子前蹲下,轻轻拿起一个栩栩如生的超轻黏土人偶。 这个摊的摊主才出来,摊上的东西都没摆全,见有客人忙停了下来,瞧了一眼她拿的东西,立刻笑了。 “这个有一整套,我做了整整一个礼拜才弄出来的,你等等,我全都给你拿出来。” 摊主找剩下几只的功夫,肖四方站了起来,举着手上的小人儿给岑薄看,小声问:“像不像您?” 她手上拿的赫然是大名鼎鼎星际圣父的等比例缩小版,脸上的笑容神韵都极其到位,背后的用心令人叹为观止。 岑薄只瞄了一眼,不笑的他像个无情的普法机器人。 “这属于侵权行为,视其不法所得金额大小可判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一定罚金。” 他的声音没有压低,全被摊主给听见了,顿时找也不找了,起身夺回肖四方手里的小人儿,虎着脸怒道:“哪里来的道德卫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圣父大人才不会计较这些小事呢!” 肖四方:“……” 不,他正在跟你计较呢。 第83章 争夺083 肖四方最终还是花了四千星币把这一组五个小岑薄都买了下来。 那摊主的言论是有些不要脸, 圣父大人不会跟他们计较这话却是真的。 岑薄可以计较,圣父大人怎么能呢? 等肖四方小心翼翼地把它们收好,岑薄才问:“买这个干什么?” “送给八面, 他的生日快到了。”肖四方颇为感慨,“我还是第一次给他买真正的生日礼物。” 岑薄挑眉, “真正的生日礼物送这个?” “他是你的无脑吹呀,送这个他会特别开心的。” “之前在你们家, 可真看不出来他喜欢我。” 肖四方纠正:“他只是胆子小。” 岑薄勾了勾嘴角, 不置可否。 逛了一圈还买到了礼物,肖四方在庆功宴上吃饱的肚子终于消下去了一些,尝试了一下油炸版的土豆味营养泥。 老板给她一个小盒子, 盒子上面有四种口味,麻辣的, 鲜香的,甜的, 酸的,每种两个。 虽然价格昂贵到要五十块钱一份,念及往日恩情的肖四方还是大方地提出了分享:“您也试试?” 干逛到现在的岑薄没有拒绝, 戳了一个甜的塞进嘴里。 搓成丸子的营养泥外裹了一层小麦粉, 这是它价格昂贵的主要原因,一分价格一分货, 不得不说还真的挺好吃的。 岑薄只尝了个味道, 肖四方自己把剩下的全解决了,吃完后揉了揉肚子,目光又落在了这条街上几乎人手一杯的果茶上。 说是果茶,其实就是各种糖精色素添加剂调出来的果味饮品,因此价格也很便宜, 十块钱就能买一大杯。 这种饮料338上也多得是,但做的没这好看。 366的果茶都是特殊的,颜色调的艳丽明快,比天边的晚霞好看。 作为视觉俘虏,美色败兵,肖四方根本抵抗不住这种诱惑,连蹦带跳跑到一家茶摊前,花了二十块捧回来两杯带着冷气的果茶。 等到一手一杯站在岑薄面前,她的面上才露出一丝犹豫。 起初,岑薄以为她是买了之后担心自己不喝才犹豫要不要给,可仔细一想,又觉得这么扭捏不太像她的性格。 余光再次瞥向旁边两个站在茶摊边举着果茶拍照的女孩,肖四方终于下定决心,不太自然地举了举手中的果茶。 “你能帮我拍一张照吗?我有好多年没有拍过照片了嘿。” 岑薄没想到她扭扭捏捏最后提出的竟然是这样的一个请求。 十八岁的女孩眉眼间虽已显露出坚毅,到底青涩未脱。 岑薄摸摸她的头,欣然同意。 两人转移到不会妨碍到其他人的角落,肖四方拘束地举起两杯果茶,把它们贴在脸颊旁边,露出一个略显傻气的笑容。 画面定格,将这个瞬间永远地保存下来。 “刚才你说八面的生日快要到了,但你是姐姐吧?”岑薄把照片发给她,忽然问起最开头的话题。 肖四方举着两杯果茶纠结要把哪一杯分享出去,不太走心地点点头,最后把她认为比较不好看的那杯递了过去。 “我们都是六月份生的,他比我小一天。” 岑薄没拒绝,接过后继续问:“原来只差一天吗?那你呢,想要生日礼物吗?” “当然想啦。” 吸管插入小小的卡口,一口吸上来透明的吸管里都呈现出了不一样的五彩缤纷,与女孩眼睛里闪烁着的斑斓色彩相映成趣。 “那我也提前送你一份礼物吧。”岑薄露出一个转瞬即逝的笑容,在周边的小摊子上搜寻起来,很快选定目标。 那是一支造型独特的电子笔,细长的黑色磨砂笔身上方是一个十字剑柄,十字中间镶嵌着一点不知道真假的红宝石,远看就像一把迷你长剑。 摊主热心地介绍:“这个是带录音功能的,红宝石是个按钮,按一下录音,按两下结束录音,长按播放录音哦,这款卖的非常好,物美价廉特别适合送礼,只要两百星币!” 肖四方还没反应过来呢,看着他认真摆弄电子笔的背影,一片茫然。 怎么忽然就挑上自己的生日礼物了? 岑薄付了钱,握着纤细的笔身认真地想了想,按下红宝石按钮。 “祝四方生日快乐,心想事成。” 或许是他的声音并不带笑,再俗气不过似乎还有些敷衍的祝福语从他口中说出来竟然有几分真诚。 好像他是真的词穷找不到让人耳目一新的祝福词,只能随大流奉上最常见普通的祝福。 他把笔递过来的时候又说了一声“十八岁快乐”,肖四方这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接过来。 “谢、谢谢!” 她一手捧着果茶,另一手按住笔端红宝石,把他的祝福词又放了一遍。 ——祝四方生日快乐,心想事成。 说实话,录音什么的简直土到了极点,那个摊主明摆着在睁眼说瞎话,但电子笔是好看的,送笔的人也是好看的。 她好开心啊,拥有神奇魔力的圣父大人祝她心想事成,那她一定会心想事成的吧! 心中的快乐似乎要满溢出来,肖四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因为一句祝福就这么高兴,思索片刻无果,再想想任何一个人收到星际圣父的祝福应该都会跟她一样情绪外露,就把这件事抛到脑后了。 本着礼尚往来的原则,她收好生日礼物后赶紧问:“那您的生日是什么时候,我也为您准备礼物吧。” 微微反光的眼镜挡住了岑薄本就深藏不露的真实情绪,修长的手送那杯果茶到嘴边,透明的吸管贴上颜色浅淡的薄唇。 已经完全暗下的天空闪烁着遥不可及的星光,身前三丈的微黄灯光落在滚动的喉结上。 肖四方跟着咕咚咽了口果茶,只听他道:“小孩子才过生日,大人就不必。” “这是谬论。” 肖四方正要告诉他生日永远存在,不以时间和物质为转移,一道瑟瑟的声音就夹杂了进来。 “阿薄……是阿薄吗?” 肖四方正对着声音的方向,一抬眼就看到了岑薄身后二三米处站着的一家四口。 两个看不出年龄的年轻男女,一对年纪稍大些相互牵着手的夫妇。 一行人朝旁边走了几步,融进昏暗的角落里。 肖四方的目光震惊地落在那位年长的女性身上,然后迅速回到自己身旁站着的人脸上,透过眼镜,剥掉胡须,死死地盯着他。 五官好像! 和岑薄正面相对后,年轻苍白的女孩也捂了一下嘴,喃喃道:“真的是二哥。” 岑薄的神情倒是平静得很,得体地朝突然出现的人点了点头,开口叫人:“父亲,母亲,很高兴能在这了遇见你们。” 猜想得到验证,肖四方的世界都要崩塌。 岑薄居然也有爸爸妈妈兄弟姐妹! 最先认出岑薄的女人眼中泛起泪花,再开口却笨拙了很多,双手紧张地捏住衣摆,即使已不年轻但依然光华照人的脸上满是小心翼翼。 “阿薄,你……最近过得好吗?” “还好,您不用挂念。”岑薄露出完美的笑容,与情绪激动的女人相比,他的态度用冷漠来形容都不足为过。 他客气又疏离地道:“今天是私人行程,如果可以的话,请不要向任何人透露。” 闻言,女人身边的男人也露出几分动容,看了岑薄没几眼,就不堪忍受地低下了头。 全程冷漠的只有女孩身边站着的男人,他的五官和年长些的男人如出一辙,身高也只到岑薄的耳朵,比肖四方高不了两公分。 “你放心,我们只是来游玩的,没有时间做多余的事情。” 他的声音很冷淡,说话毫不客气,隐隐的藏着几分怨怼。 “大哥!”年轻女孩尖锐地叫起来,“你为什么总是这么对二哥?!” 年轻男人不为所动,冷笑道:“他又没有一家人的概念,你生什么?” “住、住口!”年长女人被这兄妹俩七得胸口泛疼,喝断两人的吵闹后,红着眼睛深吸一口气,用微微颤抖的双手抓住了岑薄的胳膊,紧紧握住。 “阿薄,是我对不起你……” 肖四方被这修罗场吓住了,一下子填进来太东西的脑子晕乎乎的,理不出头绪。 一片混乱中,她听到岑薄惯来平静到足以安抚人心的声音。 “您怎么又说这样的话,都吓到小朋友了。我一切都很好,现在正准备返程,就不多留了,祝你们旅行愉快。” 他彬彬有礼地和地人道别,手掌贴着肖四方的后背轻轻拍了几下,从容地带人离开。 一片兵荒马乱之中,只有他从始至终游刃有余。 四人远去了,两人回到了最初肖四方醒来的位置。 岑薄说回去就回去,拿出手提箱就要打开。 肖四方猛吸一大口果茶,伸出一只手按在手提箱上,“等等等一下!刚才的事情我可以问嘛?” 岑薄眨了一下眼睛,松开手提箱。 “四方,你的好奇心是不是变重?” 肖四方厚着脸皮假装听不出他的真实意思,一边继续按着手提箱防止他直接出手把自己塞进去,一边换了个比较舒服的姿势蹲下来,仰头望着他不见愠色的侧脸。 看眼色达人从他的微表情中发现,他对这个窥探隐私的问题并不排斥,而且刚才的事情也的确没有影响到他的情绪。 于是壮着胆子开口:“我只是没想到您居然有亲人。” “怎么会。”岑薄撕了下巴上的胡须,“第一次见面我不就告诉过你,我们一家五口,有父母兄妹吗?” 肖四方呆了一下。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但是…… “当时你说你在供氧站工作呢。”她又想起自己被欺骗的真心,嘀咕道:“那会儿我是信了啊,可后来证实你根本就是在骗我。” 她真的搞不懂,岑薄说的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是假的。 温文尔雅是面具,冷漠自我也是面具。 “我记得很早之前我教过你,同样的错误犯第二次不好。” 随着话音落下,眼镜也被摘了下来,云山雾绕般的眼眸在昏暗中越发看不出情绪。 “那时候你不是回答的很好吗?” 经他提醒,肖四方想起来了。 那应该是他们才第三次单独见面的时候。 这人问她,他以有研究要做的名义请求留在克瑞斯这个故事怎么样,因为在此之前他亲口说过是来度假的,第一次回答时她就先入为主对此嗤之以鼻…… 就是那时候,他说同样的错误犯两次不好,还让她重新辨别了真假。 当时她是怎么做的来着? 应该是……他说什么都无所谓,只联系实际,结合自身发现的既定事实去判断。 比起当时战战兢兢绞尽脑汁地想,这一次的肖方一边想还能一边喝果茶。 随着思考的深入,缓缓进入喉咙的果茶停在了舌尖,扬着的眉毛也皱了起来。 吸管上留下深深的牙印。 果茶喝完,她怀着千回百转的思绪站的起来。 “岑老师……” 最后的假发也已经被收好,恢复成原样的岑薄侧目,微微弯起唇角,“嗯?” 肖四方张开双臂,看着他的眼睛真挚道:“你需要一个温暖的拥抱吗?” 父母有愧于他,兄长恶言相向,从小寄人篱下,皇室成员恣意妄为,人前不能生气,人后也无法展露真心,完全封闭,没有出口。 这些可以判断的事实冲击着脑海中关于这个人的所有印象。 肖四方最苦的时候都没有缺过温暖的、可以依靠的怀抱,最小的时候有父母,父母离世外公就出现了,外公走了还有奶奶和叔叔婶婶,进入内城又有八面学长相互扶持…… 可岑薄好像是没有的。 有依靠的人不会什么都不叫人知道。 岑薄站在原地没有动,一眼就看穿了她的所思所想。 一种匪夷所思无比滑稽的笑意从心头漫上嘴角,他想说—— 傻孩子你知道的还太少,我是真的感觉不到你替我感觉到的情绪,高兴也好难过也罢,全部都在一个不会起伏的水平面,全都没有意义。 你想象不出全部的事实,所以我不需要你的安慰。 但那双又大又圆的眼睛太热烈,如此炽热,鲜明,生动。 像一簇火,灼烧着他麻木的灵魂。 “四方。” 人没过来,反而被对方点了名字的女孩疑惑地把下巴抬高了几分。 “上前一步,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不骗你的秘密。” 肖四方不知道他这又是整哪出,放下双手往前走了一步。 岑薄附耳过去。 湿热的气息传递着和微凉晚风质感相似的低语。 “我距离上限,只差百分之一。” 第84章 争夺084 砰! 卢意把勺子重重往桌子上一拍, 狠狠瞪了对面的人一眼,甩手离去。 专心用餐的靳瑶被她吓得肩膀一抖,撇撇嘴, 转脸看向右侧明显魂不守舍的肖四方。 胳膊往桌子上一撑,她索性先放下勺子, 幽幽叹道:“咱们开始特训都第三天了,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每次休息时间就呆成这样?你说你呆就呆吧, 怎么不连训练的时间一起呆?这样或许可以安抚卢意落选后受伤的心灵,你们俩至少能正常一个。” “我也很好奇你在什么?感觉是很大的烦恼啊。”宝柏从另一张桌子上翻过来,坐在肖四方右边的空位上, 满脸求知欲。 自从336回来那天起,肖四方已经食不知味三天了。 岑薄的那句话一直嗡嗡嗡在她脑子里转。 ——我距离上限, 只差百分之一。 训练特配餐的盘底被刮得一干二净,她终于也放下勺子, 烦恼地做出了回应:“我也不知道啊,我根本不懂那是什么意思!” 众人:“……” 八卦爱好者靳瑶尝试暧昧:“有男生跟你表白了?话没说清楚?” 肖四方双手扶额,看都不想看她。 宝柏再接再厉:“有人威胁你了?提出某种秘密交易但你不懂?” 肖四方疲惫地摇头。 “不如你说说你不懂什么, 或许我们可以帮你。”童让把宝柏压回到座位上, 提出一个成熟的建议,结束了他们的胡乱猜测。 出于内外城依然存在的隔阂, 不到万不得已肖四方不制造题打破现在和平友好的局面, 但是…… 岑薄这个秘密或许和他们的阶级矛盾没有关系? 为此深深苦恼的肖四方心动了,试探着问:“你们内城会考虑什么上限吗?” “上限?” 众人面面相觑。 童让:“……你可以具体点吗?” “就比如说……”肖四方手指意识敲击桌面,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整理了一会儿,才道:“如果一个人说自己距离上限就差一点点, 那个上限一般会指什么?” “……不能再具体了?” 肖四方点点头,苦恼道:“基本就是原话了。” 事情似乎陷入了集思广益也不能解决的僵局。 大家沉思之际,宝柏一拍大腿,肯定地点点头,“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 “他在吹牛。” 众人:“……啊?你有什么根据?” 宝柏叹口气:“这很明显,上限是个什么词大家难道不知道吗?能说自己离上限就差一点儿,无论什么上限,他不都在吹牛吗?他应该是自信心过剩,觉得自己厉害到逼近天花板,然后跟四方嘚瑟了一下。” 听完他的话,肖四方失望地摇摇头。 天花板本身并不需要和人嘚瑟,宝柏说的这种可能根本是无稽之谈。 “那个人跟你说这话的时候,神情怎么样,是比较高兴还是比较低落?”盛夏终于吃完了,加入到讨论中来,发言很是靠谱。 肖四方回忆了一下,答:“我看不出来,感觉挺平静的。” 甚至有点像为了拒绝她的拥抱而随便找了个说辞。 “信息太少了啊。”众人摇头,“无能为力。” “也没事。”肖四方端起餐盘,“不是那么着急想明白的事情。” 众人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不解:“真不着急想明白,那为什么一有空就发呆?” 把内红外黑的餐盘推进回收处,肖四方吐出一口气,一边告诉自己别了一边往外走去。 刚出食堂的大门,一阵清风拂过,散落下来的一缕头发横在了眼睛上。 她抬手去理,却抬起了一只勺子。 同样内红外黑,和刚才的餐盘一套。 肖四方垂眸,嘴唇微微抿起。 其实,她心底是有一个猜测的。 但那个猜测太过荒谬可怕,让人一点都不想考虑它。 原地站了一会儿,她才折返回收处。 勺子轻轻地落在传送带上,被自动清洗消毒的机器吞了进去。 当初特里对她说的话也不全错,人在无知的时候,确实要松快得多。 午休时间只有短短一个小时,只够同学们吃饱饭后小憩半个小时,下午的训练就又开始了。 但今天下午有些不同,由整个星球最豪华的队伍组成的导师团未出面,等在集合点的只有三个气质奇怪的人。 两男一女,拥有年轻的脸庞和暮气沉沉的眼睛。 肖四方等人立即就猜出他们的身份——三年前代表星球参加资源赛的特优生,也是唯三的幸存者。 “老师们说这两天你们磨合得很好,对彼此了解完毕,该开启真正的特训了,所以让我们过来给大家讲讲资源战。”黑发女孩说完,自我介绍道:“大好,我是三年前资源战的指挥风信子。” 她旁边的两位男生紧跟着自报家门。 “战斗成员艾伦。” “海恩。” 众人忙鞠躬回应:“学长学姐们好!” 风信子摆摆手,尽管神情暗淡,她还是尽力笑了一下,温和道:“我们坐下聊吧,你们就跟听故事似的围成一个圈吧,指挥在哪里,坐到前面来。” 地面干燥平整,战斗儿女不拘小节,按照她说的就地坐下。 徐诚心和预备指挥听话地坐到了前面。 风信子:“资源战往年的规则大家都知道了吗?” 黄单看了同伴们一眼,高高举起手道:“知道的不多,只知道是抢夺象征着资源的旗帜,其他的都不清楚,网上也找不到什么相关资料,也没有往届比赛视频可以看。” 面对他的无知,海恩淡淡道:“自然不可能有视频给你们看,自相残杀的比赛对社会没有任何正面的影响。” 他说出来的话太直奔主题也太寒冷,黄单直接愣住了。 尽管早就知道这一点,但亲口听到曾经的参赛人员再次强调,众人的脸上还是出现了明显的不适。 风信子等人就是来让这些即将上阵的新兵直面事实,不再沉浸在为星球争光荣耀一生的无脑热血里,自然不可能讲什么循序渐进,照顾他们的情绪,而是以一种更直接风残酷的方式,撕开了血淋淋的真相。 “你们看影视剧或者小说的时候,有没有看到过角斗场的情节?人与人,人与异形,除非一方肠穿肚烂死的不能再死,否则都打下去的角斗……” “资源战就是这样的,甚至比它还要恐怖。角斗场至少还安排场次,打赢了一场能休息一段时间,资源战比赛期间可不能,狭路相逢正面迎敌,应对偷袭,主动出击……无时无刻不在厮杀,不死不休。” 众人越听越心惊,靳瑶颤颤巍巍举起手,:“我想不通,为什么一定要杀人呢,这只是个分配资源的比赛吧,那只要拿到旗帜就好了吧,为什么一定要致对方于死地呢?” 艾伦摇摇头,“天真,只有死了的对手,才不会卷土重来。” 靳瑶咬咬嘴唇,辩解道:“不是这样的呀,既然是比赛,那可以跟擂台赛一样穿战衣呀,要害被击中就淘汰,这样不就好了?为什么要真刀真枪地上?我们只是对手,又不是敌人,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呢?” “没有为什么,因为规则就是这样。”风信子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在这个比赛里,杀人不但合法,还是无上的荣耀!” 众人抿紧嘴唇,通过选拔赛,即将代表星球参战的荣誉感一扫而空。 “你们现在要想的不是为什么要这样,而是怎么在这样的情况下活着拿回更多的资源!不想死就都摆正心态,比赛当中任何的犹豫都会让你们直接丧命!而个人的死亡又会影响到整个团队的发挥,害人害己!” “可是这样的规则明明不合理也没必必要,为什么一定要用这种惨烈的方式去分配资源呢?” 风信子没想到自己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还有人揪着不放,凛冽的目光扫过去,落在不多的几位女生当中身量最高的那个上。 肖四方不卑不亢地迎上她的视线。 海恩也盯着她看了几秒,目光最终落在那只露出来一截的黄褐色身份环上。 他开口:“我知道你,肖四方是吧?” “是。” “作为流民能够入选到最终的参赛名单,我相信你一定有些本事。”海恩眸光一转,语气瞬间差了好几个档次,“但在我这里远没有你说话的份,你是什么东西,不知天高地厚敢质疑赛方的规则?!” 经过风霜的人身上总带着让人惧怕的气势,海恩明显带着怒气的话更是加强了这种气势,经历浅薄的后辈们为其气势所震慑,纷纷低下了头。 但他还压不住肖四方。 肖四方据力争,寸步不让:“既然存在不合理,为什么不能质疑?” 海恩都被她气笑了,区区流民还真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了吗?! “质疑?质疑有什么用,质疑了你就能改变规则了?!” “如果不去质疑,怎么能改变规则?我们是有思想的人,不是异形,根本不需要使用自相残杀的手段划定领土!” 两人针尖对麦芒,双方的火气都涌到了脸上,卢意拧着眉头拉了拉肖四方的手,低声道:“先别说了,在这里吵有意义吗?” 肖四方抿抿唇,垂下眼皮。 “抱歉。” 海恩冷哼一声,也没再抓者不放。 没参与他们的争吵,也没发表任何评价的风信子轻飘飘把这个话题揭了过去,三人一起开始给他们详细的讲解自己的参赛经历,还原出一个真实的赛场。 星际资源分配战至今已举办了八十九届,每届的比赛规则都大同小异,选定任意一颗半废墟星,从城外已经清除过灾变物质的偌大土地上圈出一块区域作为比赛场地,通过获取随机散布在场地里代表不同资源的旗帜划分资源。 比赛开始时,战斗人员赤手空拳入场,一切所需均从场地内获取。单独前往指挥室的指挥则需要通过战斗人员获取到的补给,来连接战斗现场完成战术指挥和消息传递,指挥条件由战斗人员能够获取到的设备决定。 两者相辅相成,抢占先机就显得格外重要。 晚一步就处处被动,而被动的最终结局就是惨烈的伤亡。 具体的情节一说就是一个下午,结束的时候三人给出了又一次告诫:“你不杀人,就是别人杀你,心软犹豫只有死路一条。” 海恩特别看了肖四方一眼,面无表情:“如果这点决心和胆气都没有,趁早退出别害了其他人。” 他这话带着浓重的个人情绪,言语间也过于针对,卢意唯恐肖四方再跟他杠起来,紧紧按住了她的肩膀。 肖四方直勾勾盯着海恩,忍住了。 卢意说得对,和他吵没有任何意义。 三人说完就走了,特训队的导师出来放了他们晚上的假,体谅他们转变心态需要时间,让他们好好消化,以便更好迎接明天崭新的训练。 对于被迫直面了必须手刃同胞事实的同学们来说,没有什么地方比家更能安心定。 因为家人都不是可以谈论这种事的存在,无处发泄的肖四方只能暂时屏蔽掉那个不愿意深想的猜测,去见了岑薄。 今天也是幸运的夜晚,长椅上的岑薄缓缓翻动书页,岁月静好的像一幅现世安稳的画。 她恹恹地说完今天发生的事情,整个人趴在了椅背上。 岑薄把眼睛从书上密密麻麻的小字中抽出来,轻描淡写:“不是挺好的吗,参加这个比赛的时候你们就已经知道敌人是人类了,他们不过是来提醒你们需要杀人这个事实,以免你们潜意识回避临场吃亏而已。早一点调整心态,对你们只有好处。” “可是……”肖四方垂死挣扎,“可是明明只要大家都拒绝遵守这个残酷到没必的规则,就能推翻这个规则重新设立一个更合适的资源划分方式呀,为什么大家不争取一下,而要去适应它呢?” 岑薄笑了一声,视线回到书页上。 “四方。” “在呢——”肖四方拖长音调回应。 “不是所有人讨厌这个世界的时候,都会想要去改变它的。绝大多数人的选择往往是避开它,或者顺从它。” 横过来的手放在她的头顶,不轻不重拍了两下。 “所以你的梦想,才会那么难实现。” 肖四方彻底地不说话了。 岑薄的手滑下来,捏了捏她的耳垂,目光却依然停留在书本上。 “先活下来吧,星星之火小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2-24 20:58:43~2020-12-26 13:41: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duer、今天的我睡着了吗 20瓶;岑瑀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5章 争夺085 翌日。 特训导师着面前的孩子们, 很是欣慰。 没有人退缩,从表情一个赛一个的坚定。 往届都有临阵退缩的,这一届不局限于单个学院选的学生素质果然要强一些。 他努力将习惯性板起来的脸放柔和一些, 语重心长道:“你们做得很好,抛开杂念, 全力以赴,这就是你们当下唯一要做的事情。” 包括肖四方在内的所有学生齐声回应:“是——” 经过一夜思索, 肖四方已经想白了。 凶残的资源分配战赛制规则只是这个世界微不足道的一个讨厌点, 和对立的阶级矛盾一样,凭她现在的本事根本改变不了,得徐徐图之。 就像岑薄说的那样, 她得先活下来,才有资格谈以后。 “好, 那就跟我来吧。” 导师带着他们离开训练基地,可以容纳二十人同时乘坐的飞行器早已停在门口, 一行人直接被拉到城外的无人区。 这几天负责指导他们相互磨合的其他几位导师刚拉完圈定线,颜色鲜亮夺目的橙色远远地延伸到肉眼无法捕捉的地方,划出的空间范围可想而知的大。 众人从飞行器上下来, 在圈定线前站成一排。 “从今天开始, 你们每三天回一次基地,其余时间都给我待在这里。” 抵达目的地, 导师才柔软下来的心肠又变得坚硬如铁。 “圈定线内都是你们的活动区域, 除了你们两个队,还会有由十二学院教师群体组成的另外两支队伍加入,全天候陪练……你们的任务就是在这三天两夜时间内,利用你们在圈定线内找到的一切工具保护自己,击败对手。” 黄单小心翼翼举起手, 问出了大家心里相同的疑问:“老师们也是我们的对手吗?” “没错。”导师无情地戳破了他们所有的侥幸,“除了你们本队的队友,其余的全是敌人。另外有一点大家要注意,谁要是在时间结束前出局……到期前剩下的时间就由我们几个负责了。” 众人打了个激灵。 作为正式参赛队的特训导师,这几个人简直是338上最残暴的几个人,实力一流,铁面无私,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个“负责”绝对比在里面生不如死。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徐诚心和预备指挥对视一眼,后者上前一步问:“那我们两个人呢?” 导师瞥了他们一眼,道:“指挥当然是干指挥干的活,你们待在这里就行了,等他们找到设备和你们对接,再负起你们该负的责任。哦,对了,记住,你们队伍中的队员每被淘汰一个,记两百个引体向上,反之,每淘汰一个对手,则冲减两百个引体向上,最终余额正数的话……下一轮练习赛开始前全部补完,补不完那就边指挥边补,补完为止。” 在泰德的训练和武力值勉强达标的徐诚心被这个庞大的数字吓得一抖,两百个引体向上就能把他送走了,要是多被淘汰几个……不行不行不行,他会死的! 再次恐吓成功。 同学们身上的各种空间钮防护罩武器等等都被收走,装在一个小篮子里由导师统一保管,前不久才穿过的战衣往身上一裹,就被赶进了圈定线内,茫然地开始了第一个三天的倒计时。 “我们和教师团队约了八点十,你们有十分钟时间可以抢跑,把握机会吧。” 主队和预备队两方望了一眼,果断分开冲向不同的方向,消失在导师们的视线当中。 区域入口只剩下两个新手指挥和导师们,徐诚心卑微地贴着圈定线向队友们消失的方向张望,内心无比忐忑之际,听到了导师们公然的……下注声。 “我赌一百万,这些小崽子们全员撑不过一天。” “呵呵,同样的金额,我赌一天半。” “五百万,也赌一天。” “那我也五百万赌一天半,赔率对半开好了。” “……” 徐诚心紧紧揪住手指,也揪住了胸腔那颗上蹿下跳的心。 太瞧不起人了,他们绝对要守到最后! 一天后,几近团灭后独逃亡成功的肖四方也被逮了回来,战衣红的滴血。 参与了第一个三天练习赛的格瑞塔把肖四方和卢意拉到一起,一人给了一巴掌。 “丢人。” 两个女孩蔫头耷脑,没有任何反驳的底。 导师们则暂停停下了手里的活,以极其自然的姿态不动声色执行了赌约。 早出来两个小时已经被虐到死去活来的宝柏忽然挣扎起来:“不公平,我们学生队彼此遇到了还要拼个你死我活,教师队彼此之间却不会相互攻击,这太不公平了!” 来自忒弥斯的一个老师抬起一脚就踹了过去,冷道:“有什么不公平的,你以为正式比赛的时候,就不会遭遇两队合作围攻的情况吗?” 宝柏闭嘴了,绝望地趴在地上吃灰。 教训完各自学院的学生,提前完成任务的老师们功成身退,圈定线外又只留下了特训队的人。 “由于你们全员被淘汰,剩下两天时间……”某位导师微笑着做出安排,“你们照旧分成两队进圈定区域,以小队为单位尽情跑,每被我们抓到一个成员,该小队就掏出十万星币把人赎回去重新开始。” 众人惊呆,太不要脸了吧居然跟学生玩钱那一套! 孩子们鄙夷的视线毫不遮掩,提出这个方案的导师咳了一声,赶紧补充道:“反过来,如果是你们的小队抓到导师,那么我们会支付给你们一百万星币把人赎回去。” 众人的眼睛又亮了。 “是破产还是发财……”老师们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们一眼,“就看你们自己的了。” 宝柏迅速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胡乱挤在一起的两支队伍瞬间分开,风一样冲进圈定区域。 看着导师们甩胳膊蹬腿蓄势待发,徐诚心和他的小伙伴互一眼,露出一个庆幸的笑容。 “啊对了。”临走前,另一导师一拍脑袋,拉出能量面板,翻出一张草稿,加加减减数了数,手指指向徐诚心,“你,九个队员全部被淘汰,又淘汰了四个对手,总计一千个引体向上。” 手指指向另一个人,“九个队员全部被淘汰,只淘汰一个对手,总计一千六百个引体向上。” 说着他合上能量面板,从空间钮中拿出两个简易单杠立在地面上。 “开始吧,自己数着。” 他眼睛一眯,“要是敢说谎,少一个罚一千,趁早准备好罚款!” 新手指挥们脸都绿了,苦哈哈地攀住单杠,老老实实做起来。 真正的特训就此拉开帷幕,整个特训期间,孩子们的衣服基本就没干过,从第一轮模拟演练只坚持了一天到坚持两天再到几根独苗坚持三天最后到主队近半数成员坚持过三天,无数的汗水和眼泪终于没有白费。 两个指挥的肱二头肌也在这一个月时间得到了极大的强化,并且练就了边做引体向上边指挥的绝活,总之是体能满分,不眠不休撑个两天两夜都没问题。 资源战开赛的日期也终于下来了。 六月十三日正式比赛,各星球各代表队需要至少提前一天到主星报到。 因此,才结束了特训跟野人似的二十个人马不停蹄地收拾完毕,带着星主的鼓励和十二学院全体师生的美好祝愿,踏上了前往主星的飞船。 初次前往主星的孩子们躁动的像开到最大挡的榨汁机,让人耳鸣。 作为带队人的菲碧院长和监察司长瑟琳娜烦不胜烦,黑着脸对视一眼后,又无奈地笑了起来。 338距离主星路途遥远,数次跃迁也要花费半天时间才能到,才结束特训的孩子们闹累了,很快在各自的位置上沉沉睡去。 肖四方睡不着,拉出脖子上挂着的空间钮,紧紧攥在手心里。 这一场比赛是她最大的露脸机会,要一鸣惊人,更要平安无事…… “能聊两句吗?” 肖四方抬头,对上菲碧院长和蔼可亲的脸。 她点点头,无声地站起来,跟随菲碧院长前往飞船尾端的逃生门处,那里有很大的空间可供人密谈。 “现在心情怎么样?” 面对这种客套的开场白,肖四方熟练地应对道:“有一点紧张,但还可以接受。” “那就好。”菲碧院长点点头,双手背在伸手,面朝逃生门外璀璨的星河。 “其实这次单独叫你出来说话,不单单是我个人的意思,也是卢隽星主的嘱托,有些话必须得在抵达主星之前告诉你。” 肖四方站得笔直,窄瘦的肩膀打开,支着一身傲骨肃然道:“您请说。” 菲碧院长也不绕弯子,开门见山:“你可能不知道,但338绝对是全星际对流民接受程度最高的一个星球。当然,这有赖于你父亲的贡献,他通过自身身实力打破了流民一无是处的既定印象,但更多的,是因为我们的星主是个愤世嫉俗的人。” 他开了一个小玩笑,继续道:“卢隽极度厌恶异形,也极度排斥皇室制定的一些制度,这两者占据了他所有的时间和精力,让他这一生都在为减少338内城居民家破人亡的目标奋斗。” “因此,对于他来说,只要能够让星球发展,无论起到推动作用的是二等居民还是流民都无所谓。与此同时,他也不屑通过不停打压流民,压榨出那么一点点蝇头小利来补充内需,所以对于流民私下里的一些小动作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花精力去对付。” “但其他星球不一样。”他的声音倏地严肃,人也转过来,郑重地看着肖四方,“流民被打压到没有任何喘息的时间,也没有任何表现的机会,对于内城居民来说,这样的流民就是浪费资源的存在,这种印象代代加固强化,到了你们这一辈……” 肖四方轻轻接道:“他们极端仇视,憎恶我们的存在。” 菲碧院长点点头,“虽然也有小部分人群没有到这种地步,但这种印象已经在他们脑海中根深蒂固,越是骄傲的人,就越不会和你们站在一起。” “所以比赛当中无论遇到哪一支队伍,他们为了保持自己的骄傲,一定会以你为目标穷追猛打,尤其……在你落单的时候。” 聪慧如肖四方,立即意会了他的言下之意。 “你们希望我单独行动。” “是。”菲碧院长微微一笑,“但又不是。” 肖四方皱眉。 第86章 争夺086 主星作为唯一颗零排放零污染的生态型居住 星球,大面积种植的花草在工人的精心养护下不断繁殖,全面供氧后短短十年,就达成了自然平衡的修复,随处可见美好旺盛的新生命。 数百年繁荣发展, W-1的角角落落都已与灾变前的任何一颗居住星球无异。 蓝天白云,绿树红花,清澈的江河穿插在城市中间四处奔流,行人们穿着各色华美的服饰悠闲地走在草坪中间的小道上,一切都显得那么安宁美好。 自从下了飞船,二十名学生的嘴巴就没合拢过。 主星的一切都是新奇的,每呼吸一口空气都是赚钱的感觉,黄单深吸一口气后砸吧砸吧嘴,道:”就这浓度 应该有D级.... “切。”有人嫌弃地离他远了几步,眼睛四下一扫 ,蹬蹬跑到前方一个面积约一百平方米的圆形花坛前, ”都是真的花唉 !” 花朵形状饱满颜色艳丽,下方抽着绿绿的枝叶,嫩生生的,看着可人极了。 靳瑶心里欢喜,小心地伸出一根手指碰 了碰花瓣,那种与仿生植物完全不同的柔软手感令她睁大了双眼。 “好舒服,还有香...... 说着她凑过去,鼻尖差一点凑上花心的时候, 前方传来一声冷嗤。 “大惊小怪。 靳瑶脸一红,在自家星球上开朗大方的女孩被这四个字说得羞赧不已,忙直起身体,往后退去。 她身边的男生皱着眉头,看向前方明明长得清纯漂亮,却口出恶言的女孩,不悦反问: "关你什么事 ?" 这边的冲突成功吸引了其余成员你的注意,纷纷上前询问发生了什么。 靳瑶虽觉委屈,但还是很有分寸地摇了摇头,“没什么大事 ,初来乍到还是不要惹事了。 她有心息事宁人,对方却咬住不放。 “干嘛一副委屈求全的样子 ,我只是说了实话啊,这个男的莫名其妙就质问我,我还没发脾气呢?你们就成群结队要冲上来的样子,可真是好笑。” 温思思眼疾手快拉住了刚才应声的那个男生,制止他上前的动作,"别冲动。” ”走吧。”童让看都不看那个女生,只当没她这个人,“我们难得来一次主星,值得观赏的地方到处都是,没必要为这些事生气。” 盛夏也点点头,道:“我们看我们自己的就好了 ,不要放在心上。 众人一想也是,这次比赛后他们基本上这辈子都不会出现在这里了,大惊小怪就大惊小怪吧,反正他们在这方面确实没什么见识。 一行人想通就要走,可那女孩比想象中还要任性,也是肉眼可见心情不好想要发泄,见自己被彻底忽视不依不饶地缠了上来。 “懂不懂礼貌,我在跟你们说话呢? !" 她伸出抓向离她最近的卢意,“站住 !” 卢意佘光一扫, 多日来的训练令她不但侧身躲过了那只朝自己抓来的手,反手一抓, 娇滴滴的女孩就被甩过她的肩头,后背着地躺在地上呜呜哭嚎了。 敌人太过脆弱,众人都惊呆了。 这人鼻孔朝天,原来不是战斗系出身吗? ! 其他人有顾虑,作为一星之主大孙女的卢意可不惯着她,拍拍手就嘲了回去: "对不起啊 ,我不喜欢有人靠近我,那样会让我觉得恶心,希望你也不要大惊小怪。 女孩听到后,气得哭的更厉害了。 正在靳瑶犹豫要不要扶她一下子的时候,三道速度极快的身影瞬间逼近,其中一个男孩一出手就狠辣地朝卢意的命门而去。 一直落在后方不参与年轻人纠纷的瑟琳娜见状,下意识上前阻拦,被菲碧院长拉住了胳膊。 后者老神在在:”别着急, 二十打三不至于打不过的。” 瑟琳娜无语,这个菲碧学院的院长简直跟卢隽一个德性 ,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真要二十打三,这比赛也别此了! 对方来了三个人只有一人出手, 338众人也不好太不讲武德,只能焦急地看着卢意几招后落于下风。 为了制造与众人不和的假象,而落在最后的肖四方眼睛一眯,越看越觉得那个男的眼熟。 等到看清人家的正面,她拳头一紧,直接冲了上去。 “我来!” 卢意本就不敌,肖四方加入后轻而易举带走了她的对手。 刚换了手,徐一霄就发现这个新对手不好对付。 一个晃神,肖四方的膝盖就砸中了他的小腹,疼得他面色一沉。 “不知天高地厚!” 这群人一看就是从别的星球过来参赛的一年级生,而他已经临近毕业,本不想以大欺小把人欺负的太过分,为妹妹出口气也就罢了。但是这人主动迎上来,那就怪不得他了! 迫于声音太有辨识度,肖四方不能开口出声嘲讽,索性加快了速度一昧武力输出。 她已经不是当时被打得节节退败的肖四方了,当日的羞辱她今天就要讨回来! 卢意从战圈中退出来, 一手按住自己被拳头擦到的肩膀,一脸莫名其妙 :”她吃火药了吗 ?这么凶。 靳瑶偷偷看了四周一眼 ,确定大家的注意力都在肖四方那边,压低声音附和了一句:”真的 ,就跟他们之前有仇一样...咳,你注意下态度哈,我们还在演戏呢。“ ...知道了。” 第二次被她打中的时候,徐一霄开始慌了 ,怒骂道:“疯子 !" 肖四方哼了一声,瘦长的手指从喉结上划过,留下一道长长的红痕,肖四方长腿一扫,就着他格挡的姿势借力将整个人扭转过去,另一条腿横扫过去 ! 有来有往,她要把当日吃的苦头还回去! 距离徐一霄的脑袋还剩十公分的时候 , 一只手突然出现,颇有技巧性地抓住了她的脚踝。 随后整个人都被抱住了似的,被迫停下攻势,再她调转攻击目标前,被放到了另-边。 “不要再打了。” 那人横在两人中间,接近一米九的个子上长着-张略显稚气的脸 ,看起来很不搭调,但又不会让人觉得不舒服。 主要还是因为他的眼型过于圆润,只要不皱眉,看着就可机灵讨喜了。 就冲这面相,肖四方也愿意暂时停手。 徐一霄阴沉地望向他的身后,心里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面上却还要死鸭子嘴硬: "林深,这事你别管!” 大高个没有退开,身体往前走了一步,把身后的人整个遮起来。 ”他们是参赛队员,你若真的不想罢休,就让你的学弟学妹们争口气。“ 肖四方抿了抿唇角,心想这人倒是两不相帮,还算正气。 虽然被他打断,但高下已分,雪耻完成,也确实没有打下去的必要了。 功成身退,肖四方低调地往队伍末尾走去。 "流民! 她是流民一” 刚从地上爬起来的女孩指着她的手腕尖叫起来。 徐一霄迅速变了脸,"流民? !” 肖四方停住脚步,回头看了他们一眼。 冷淡的目光里竟有几分岑薄的神韵,漠视的姿态针扎一样戳进这些-等居民的眼底。 徐一霄咬着牙根: "这种肮脏的东西怎么 会出现在这里.... “她应该就是这几天被热议的正式参加资源战的流民,你还猜不到吗?"林深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缩起,语调却平静,说着开始往回走,“我该回去了 ,你们忙你们的,不用继续作陪。” 脸上还有泪痕的女孩跺跺脚,恶狠狠瞪了338-行人后,扭身跟上去。 "林深哥哥,你别生我的气,我不是故意要和别人吵架的,我就是心情不... 徐一霄阴桀的目光在所有人身上扫了一遍。 童让伸手,不着痕迹地推了宝柏一把。 后者终于记起自己分配到的角色,立刻凶神恶煞起来,上前几步出手一推,把没有反抗的肖四方推出了好几米。 "拜托,要你出什么风头?本来就够丢脸了!" 他痛心疾首地呐喊:“求你低调做人吧 !” 喊完这一句,他忽觉脊背一凉,立即转过身去,只看到刚才那几个人越走越远的背影。 徐一霄也已经走远了。 没有异常..奇怪。 他吹了个泡泡,怀疑是自己戏精上头,错乱了。 肖四方则低眉顺眼地回到队伍末尾,和徐诚心一起往前走。 后者胆子不大,点评却很犀利:”有 点夸张,情绪也不是很到位。” 肖四方小声回道:“还好了 ,比我和卢意那次看起来真一些。” ”那倒也是。”徐诚心点点头,换了个话题,“你注意到了吗,刚才那四个人,只有拉架的那个手上套着二等居民的身份环,其余三个都是蓝的,是一等居民。” 肖四方还真没太注意,"这怎么了吗 ?" 徐诚心耸肩,”也没怎么 ,就是觉得一等居民这么讨好二 等居民挺有意思的。 “对哦。”肖四方后知后觉,和他小声嘀咕起来,”对卢意他们就这么凶 ,在那个人面前又这么卑微,这些人两副面孔也不嫌累嘛... ..” 走在后面的菲碧院长对这个结果很满意,没真的打起来,孩子们还抓住机会演了一波。 好极了。 他看向身边的瑟琳娜,打趣道:“无事发生 ,你怎么还皱着眉头?” 瑟琳娜苦笑。 谁说没有发生,已经发生了啊。 第87章 争夺087 玫瑰庄园。 肖恩握着胡乱折下来的一支玫瑰, 被花茎上密密麻麻的小刺戳破掌也不在意,满脸严肃地以其作剑,攻向一身白衣的男人。 嘴里还嚷嚷着:“你有本事别躲啊, 回了主星也不通知我一声,几十年交请都死了吗?!” 雷声大雨点小的攻势被轻易躲开, 被埋怨的对象甚至还有空慢条斯理地脱手套。 光洁白皙的手部抛开禁锢后, 一手握住肖恩拿玫瑰的那只手腕, 另一只手轻柔地拂过花苞。 只打开了一个小旋的花苞骤然绽放,挡在两人之间。 肖恩:“……次奥,我要是有这一手, 一定一天换一个女朋友!” 岑薄松开他的手腕,把那支玫瑰取回, 插到庭院中央的花瓶里。 “我也是刚回来。”他在小巧镂空的白玉圆凳上坐下,目光落到静静站在一旁的管家身上, “不信你可以问管家。” 肖恩立刻投去了杀人般的视线。 莫名其妙就被扯进去的管家忙弯腰鞠躬,“肖恩大人,确实如此。” “我问你了吗你就说话?”肖恩十分不知好歹, 挥挥手, “你走远点,带着你的人一起走, 一点眼力劲都没有。” 管家巴不得早点走, 傻子才要留在这里挡枪子呢。 看着他躬身退走,肖恩大步一跨,不是太优雅地对面坐下来。 “别说回来凑热闹的,你不是这种人。” 岑薄为他倒上管家刚送来的茶,反问:“那我是哪种人?” 肖恩一噎, 没想到他还会反问,卡了一阵撇嘴道:“……反正不会是觉得资源战有趣的那种人。” 这一点他还是有自信的。 “往届确实无趣,但这一届有些意思。” 肖恩腾地站起来,高高的礼帽都差点晃下去,小碎步一踩坐到岑薄旁边,压低声音:“你还敢说,陛下已经在怀疑是不是你动了手脚了!” 岑薄神色不变:“怎么会。” “怎么不会?!”肖恩都要急死了,“实话跟你说吧,我今天就是为这事儿来的。别说陛下怀疑了,连我都怀疑,去年你突然提出来要去338待一年就很奇怪了,然后你待的学院就出了个肖四方,换了谁不阴谋论?” “你赶紧给我解释解释啊,自从338的参赛名单交上来,我就没睡过一个好觉,就怕真的是你想不开搞出来的事情!” 岑薄把他那杯茶换过来,再次推到他面前。 “确实是一个巧合。” 肖恩拧起眉头,“你连我都瞒?” “说来话长,既然你一定要纠结,那我就长话短说吧。”岑薄笑盈盈的,不像肖恩似的压低声音,一派坦荡,“我会选择338确实有个理由,但与那个流民没有关系。” “什么情况?” “你还记得去年Y-1077废墟星突发灾变的事情吗?” 肖恩回想了一下,点点头。 “记得,当时你去现场了吧?” “嗯,就在那里,我遇到了一个出逃的实验体。”看着他瞪大的眼睛,岑薄笑了笑,“所以我选择了338,选择了克瑞斯,选择了战斗系三班。” “当然,我也不能完全否认我对那个流民有兴趣,确实有想看看她能坚持到什么时候的心思……但也只是看看而已,我不会给自己找麻烦,也不会给她找麻烦。” 合情合理,毫无破绽。 肖恩终于放心了,一口把茶水喝干,礼帽也摘下来,放松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 “还好还好,吓死我了。” 他换了个话题:“唉,你身体还坚持得住不……” 岑薄低头一笑,把茶水仅剩的一丝热气挥散。 “还可以。” 语音截止。 秘书官低着头,恭恭敬敬道:“陛下,是否需要再放一遍?” 昏暗中伸出一只手,轻轻挥了挥,传出的声音里有淡淡的释怀。 “我就知道不会是这孩子,冷漠让他做不了多余的事情。” 秘书官不语,垂眸敛下真实情绪。 知道?知道你还下了死命令,让庄园的管家用尽手段窃取岑薄的每一次对外接触的录音?只有洗脱了嫌疑,才能有这一句“知道”吧。 “罢了,他既然难得的有点兴致,这次观赛也让他一道去吧。” “是。”秘书官迟疑片刻,又:“那个出逃的实验体……” 昏暗中的那只手又摆了摆。 “动他?是明摆着告诉岑薄我让你调查他吗?算了吧。” “……是。” 秘书官后退一步,弯下腰正算出去,那道苍老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语调缓慢,平静自。 “让人去338确认一下,战斗系三班是不是真的有这么个实验。” 秘书官低声应承:“是,我这就去办。” 他果然还是不信。 他一个人都不信。 3845年6月13日,第九十届星球资源分配战正式拉开帷幕。 九十九支参赛队伍整齐排列在会场里,主席台上数排位置簇拥着最当中的三把椅子,等待新人类帝国最显赫的那批人到来。 咻—— 伴随着第三道礼炮升空,三架飞行器自空中飞来,齐齐落在主席台中央。 当中的那人一头金发耀眼,即便相隔甚远,肖四方还是第一时间认出了他的身份。 三皇子哈里森!他居然是今年的皇室代表,列席其上! 所有位置都被填满的主席台上暗流涌动,哈里森眯着眼睛朝右手边的岑薄冷笑:“岑院长啊,要见您一面可真是困难,要不是这种场合,本皇子还得预约加排队等个三五年是不是?” 一上来火药味就这么重,还是私人恩怨,后排的成员简直没眼看。 就这种草包,到底是怎么得到皇帝陛下的信赖代表皇室出席的? 岑薄面不改色,四两拨千斤:“如果您不是每次都选择在我休假的时候出现,那么我们应当早就见上面了。” “你这是在怪本皇子没挑好时候?” 岑薄微笑:“怎么会,只是陛下叮嘱过我一定不能由着您的性子来,就在昨天,他老人家还提醒了我一次。” “你!” 哈里森气炸了,后头两排人却安了。 还好还好,陛下到底还是留了一手,岑薄有权限盯着就好,免得这个草包惹出不能收场的麻烦。 三言两语搞定哈里森,岑薄微微侧过身体,和另一头两鬓斑白的男人打了个招呼。 “林局长,许久不见了。” 林遇面无表情地点头,连脸都没转过去,一双眼争分夺秒地在下方的参赛队伍中搜寻。 他做的光明正大毫不遮掩,明明白白地告诉所有监视他的人,他就是在找他的外孙女。 时时得知情报的宫殿里幽幽嗤笑:“他要是一眼都不看才要小心警惕,随他看吧,拿个望远镜给他仔细瞧都行。这么多年没见过,看一眼没什么大不了。” 台下。 338十人笔直地站一列,肖四方盯着卢意的高马尾,眼睛一眨也不眨。 她从来没佩服过别人的好运气,但这一次,她不得不服卢意的好运道。 一路吊车尾走到现在也就算了,现在居然还能顶上水土不服没法起身的靳瑶正式入主队,恰好到跟上天给她开了后门似的,简直气运之子。 被她盯久了,卢意转过头来,嗤了一声。 “怎么,你能走狗屎运入老师们的眼,我就不能被选中了?我告诉你,像你这种畏缩又畏缩的不彻底,骄傲又骄傲不到底的人,即便有那么一点点能打,也发挥不了什么团队作用。所以收起你那恶心的视线吧,我比你更有实力,轮不到你这么看我!” 不得不说,菲碧院长很有选人的眼光,靳瑶上不了场,预备队哪个人顶替她都达不到原来的团队水平,所以他很想得开的把促进战术配合放在了首要地位,换了平时说话就夹枪带棒的卢意上来,“破坏”团队和谐。 果不其然,就她的语气,稍微演上两句,效果就出奇的拔群,旁边几支队伍的目光都被她吸引了过来。 到他亲自出场了。 菲碧几步来到队末“制止”:“说几句你就痛快了?她有她的价值,你作为替补员应该更多地去配合他们这个原本就型了的团队,否则你就会为最大的短板。” 肖四方则低下头,“卑微”道:“是我不好,她也只是担心给大家拖后腿的,入场后一定不会这样的。” 卢意翻了个白眼,冷哼一声转回去。 “茶言茶语。” 场面滑稽惹人发笑,隔壁有支队伍没忍住笑了出来,被他们的带队负责人臭骂了一顿。 一切比赛活动的开幕式都是非常无聊的,千篇一律的致辞轮番上阵,听得大家昏昏欲睡。 一个多小时后,在这种无趣到几乎打击到了少年们锐意进取的积极性的氛围里,终于出现了一道让人精神一振的声音。 卢意的高马尾都精神地立了起来。 主席台上的人离得太远看不清面貌,但那身雪白的衣衫和令人酥软的声音无一不在表明那人的身份。 岑薄手持话筒,走到捧着一个红盒子上来的礼仪员身边。 “很高兴能够在这里代表大家抽取本届资源战的比赛场地。”他笑着顿了一下,才继续道:“我能为大家抽到一个相对轻松的场地吗?” 前后左右的参赛队员疯狂呼喊:“能——” 热情淹没了个别不友善的声音,岑薄把手放进抽选箱中。 除主星外,九十八颗半废墟星也就是九十八个备选场地,作为赛场天差地别。 就比如说338的环境,风沙交错吃灰都能吃死,在这种场地比赛必然辛苦,但如果抽到366,那就相当怡人了,至少不需要花心思去对抗自然环境……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身上,小小的号码球被拿出来的时候,众人的呼吸都停止了。 岑薄看着手中的号码球,微微一笑,举起话筒放到嘴边:“幸不辱命,抽到了……球棉起源星366。” 整个会场安静了一瞬,随即呜呜地嚎叫了起来,若是上头有顶,都有可能被这欢呼声掀翻。 338的各位也都乐疯了,黄单跳了起来哈哈大笑。 “是366,无风无沙河水清澈植被覆盖的366哈哈哈哈——” 比起其他要吃灰的星球,这个地方的是太好太好了。 “岑薄岑薄我爱你——” “幸运属于我们!!!” 星球抽定,开幕式在一片欢呼中正式结束,已经停靠在会场旁边的飞行器按顺序接走包含带队负责人在内的一千多人,送往星港登上直达366的飞船。 单独的小隔间里,十一人围坐在一张环形沙发上。 黄单抬起自己湿漉漉的掌心,“怎么办怎么办,我已经开始紧张了!” 盛夏笑着拍拍他的背,无声安抚。 “我也有点。”韩思思难得露怯,苦笑着按住自己的大腿,“现在有无数种不顺利的猜测挤满了我的大脑。” 童让往宝柏嘴里塞了颗泡泡糖,竟也表示了附和:“我理解你的心情,不可控的因素太多了,没有把握的感觉就是这样的。” 他们即将登上比战场还要恐怖的赛场,而他们当中年龄最大的也只有十九岁,都只活了内城居民平均寿命的一个零头。 稚嫩的生命被强行放置在了悬崖边上,一着不慎便粉身碎骨。 怎么能不紧张呢? 菲碧院长就近拍了拍身边两个孩子的肩膀,向来平易近人的脸上显露出郑重与严肃。 “忍,稳,狠。” “记住这三个字,按计划行动。” 喉头滚了滚,他又加了一句。 “活着回家。” 第88章 争夺088 纵然是主星特发的直达航班, 抵达366也花了足足三个小时。 场地一抽出来就接到通知的366星主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后勤工作,参赛选手们一下飞船就被迎接到了一个可以容纳数千人的简易礼堂,里面精心备好了食物和水。 在他们用上场前最后一顿饭的时候, 肖恩和利奥波德带领的护卫队开始了准备工作。 选定一块面积足够大的区域,排查异形, 拉起隔离网,安放象征资源的五百三十二面旗帜, 掩藏各种武器食品氧气辅助设备等补给, 分设入口和指挥室…… 工作十分繁重,每一步都很赶。 好在护卫队人数众多,三千的人力收拾这些不在话下。 收拾完毕, 肖恩又马不停蹄地把所有人员均匀分配到场地边缘,以便随时应对各种突发情况。 因为时间太紧张也太忙, 肖恩一直到全部收拾好,才有空和利奥波德吵架。 “哎呦这是谁啊, 这不是我们的第十二皇孙利奥波德吗?”他扶了扶头上的礼帽,鼻孔出气,“怎么沦落到来当一个小小的副手了呢?” 利奥波德拿着白色手帕擦汗的动作一顿, 缓缓地回过头来。 平心而论, 他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美男子,拥有一副肖恩再怎么嫉妒都求不来的风流皮囊。 又和岑薄一样穿了一身白, 言行举止都是相似的温文尔雅, 可惜长了一双和老皇帝几乎如出一辙的细长眼,同样嘴含三分笑,岑薄就让人觉得如沐春风,而他却显得狡诈诡谲。 这也是肖恩从小到大抓住他不停攻击的点。 “唉,你说说你, 干嘛老是学我们岑薄,你再怎么努力也学的不像啊,那不是平白惹人笑话么。” 利奥波德表面上比他能沉得住气多了,好像不生气似的,弯弯他的眼睛笑道:“圣父大人风采卓绝,人人心向往之,我想沾一沾他的光彩也无可厚非,倒是你……” 他嘴角的笑更深了,说话的腔调确实有几分岑薄的味道:“从小到大看着都像个孩子,总是长不大,还成天跟在岑薄屁股后面。” 两人不愧是从小撕到大的关系,对方死穴都拿捏的紧紧的,肖恩最讨厌自己的这张娃娃脸了,不亮身份的时候想撩个妹妹都会被人家当弟弟婉拒。 又打了个平手,肖恩有些气,在想到岑薄当初给他提的那个醒之后,又平静了下来。 “不吵了不吵了,我大人不记小人过。”他眼珠子一转,朝旁边守着的一个护卫兵招了招,露出笑脸,“你过来。” 憨厚老实的护卫兵立即按着剑把,啪啪踢着正步走了过来。 利奥波德心中顿时生出不详的预感。 果不其然,下一秒肖恩就冲他挥了挥手,笑得恶劣:“本负责人觉得你很适合守在这里,维护一方平静,你就呆这儿吧,有什么事儿本负责人再通知你。” “肖恩!”利奥波德压低声音低吼:“你别太过分了!” 肖恩抬了抬眼皮,“过分吗?那我真是太过分了,我居然这么过分的对待了三千人……咦,再多一个好像也不多哦。” 从头到脚都写着——就是要整你。 利奥波德差点维持不住温和的表象,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起。 “你虽然是这次护卫队的主要负责人,但我到底是皇孙,而你不过是一个元帅的儿子!” 肖恩耸耸肩,一点儿都不憷他:“你还真是没有新花样,从小到大都只会拿身份压人,那我也只好原话照甩了。我以前就说过……” 他柔和的面目中露出森冷的神情,一字一顿说的清清楚楚。 “你是第十二皇孙,而我却是帝国总元帅唯一的儿子!” 一阵腥甜涌上喉咙,利奥波德竭力止住自己气得发颤的身体。 不过就是一个质子! 迟早有一天…… 看着他背转身体走向刚才那个护卫兵的站点,肖恩快意地大笑起来。 皇孙就了不起?整个皇室在他眼里都是一坨臭不可闻的屎! 吃完饭又休息了半个小时,九十九支队伍在不同的引导员带领下,前往不同的入口。 366除了内城和一些主干道,其余位置长满了半人高的球棉,肖恩圈出的赛场也是如此,不但废墟夹缝里是球棉,几座或高或矮的小山包上也全是球棉。 有成熟了结着棉包的,也有刚刚抽条长到一般高度的,一阵风吹来,叶与叶之间沙沙作响,棉絮纷飞。 目的地是一个标了数字二十三的入口,说是入口其实就是隔离网上开的大洞,简单地把网内网外的世界连接起来。 二十三号入口直入废墟建筑群,视野相当狭窄。 年轻漂亮的引导员朝338众人俏皮地笑了一下,道:“比赛将于二十分钟后正式开始,在此之前,要好好听我说的比赛规则哦。” 她小手一挥,指向入口左侧的小小房间,“这个就是指挥室啦,比赛开始的时候,你们的指挥就可以进入这个小房间安全地待着,避免其余队伍攻击哦。当然,指挥也可以离开指挥室,但一进入比赛场地,他就失去了特殊的免战权力,可以被随意攻击了……作为战力相对较弱的指挥,我们还是建议待在指挥室里哦。” “战斗成员必须进入比赛场地,尽可能多的获取资源旗,为你们的星球争光。” “场地内存放的各类物品大家可以随意取用,建议在比赛开始之初就多收集一些物资,以免后期出现物资紧张,影响比赛状态。” “然后绝对绝对不可以使用异能,一经发现全队取消比赛资格哦。” “其他就没有什么特殊规定了,今年的比赛时间是三天三夜……手都伸出来。” 众人配合。 素质极高的引导员一一设置了他们身份环上的倒计时,即便是给肖四方和徐诚心设置的时候也没有露出任何异样的神情。 “好了。”她收回手,“比赛结束的时候也会有全区域的广播通知,到时候还请大家打开个人摄像头,然后站在原地不要动哦,护卫队的成员们会来把让你们都接出去的。” 黄单高高地举起了。 引导员微笑:“请问。” “为什么是站在原地不动啊?” “因为以前没有这个规定的时候,总有参赛选手在比赛结束后还发动了攻击,造成赛果不公呀。” “哦,谢谢。” “不客气呢。”引导员看向其他人,“还有别的疑问吗?” 肖四方举手,“除了使用异能,还有什么会被视作犯规的行为吗?” 引导员想了想,从空间钮中拿出一个小篮子,递到排在最前面的韩思思手上。 “不能使用任何自备物品,比赛结束前战斗成员不得离开赛场,资源旗也不能送出场地……其余一切行为都是被允许的。把你们的个人物品都放到这个篮子里吧,我先替你们保管哦。” 空篮子转了一圈再交到引导员手里变得满满当当,她开了个玩笑:“哇,我一瞬间就发家致富了唉。” 众人都笑了起来。 “对了。”引导员捧着篮子,示意他们看自己的身份环,“你们的身份环暂时被屏蔽一切联网功能了,只可以计时和进行一些本地的操作,祝你们好运哦。” “还有十分钟时间,我就不打扰你们了,请尽情地做最后的安排吧。” 她说完,就体贴地往旁边退出几米,把空间留给他们。 时间的确不多了,韩思思让大家围起来后,直接进入正题:“从规则上来说,今年和往年没有变动,那我们进入场地之后的第一要务还是获取可以相互联络的设备。” 童让沉吟道:“一开始大家应该都会以收集物资为主,相互攻击浪费时间的可能性不大,不如前期分开寻找,十分钟或者二十分钟之后再统一回到约定的地点?” 盛夏:“我觉得可以,但单人分开容易遭遇意外,是不是调整一下?” “分成四组吧。”韩思思折中了一下,“我和文森一组,宝柏童让,李城宏盛夏,最后肖四方你们三个……四方你们这组尤其注意,黄单配合卢意,不要演过头。” “没问题!” 终于出现了空挡,徐诚心赶紧补充:“来的时候我试图观察过入口与入口之间的距离,发现每个入口间隔米数应该是固定的,综合计算我们的飞行器经过两个入口大约花费五秒钟,飞行器秒速按照八十米来算的话,大约间隔四百米……我是想说,如果所有战斗人员都选择仔细搜寻物资,那三分钟内大家应该碰不到面,趁着这个时间差你们或许可以考虑单人分开找一下,风险系数低,回报率高。” 温思思略一思忖,采纳了他的建议:“可以,那分组不变,前三分钟小组内成员保持同大胆散开,保持对方出现在自己的视野范围内就行。二十分钟后统一回到这个入口集合!” 十人围成一个圈,一只又一只手叠上去。 “三、二、一。” “拼了!” 引导员看着他们没有任何矛盾的和谐氛围,复杂地眨了眨眼睛。 不愧是一整个星球的尖子,包容性很强嘛。 嗡—— 一道强力声波从远方传来,引导员面容一肃,下一秒她的身份环就嘀嘀嘀叫了起来。 她赶紧挥手:“开始了,进去!” 十人互看一眼,徐诚心转身进了旁边大约四个平方大小的简易房,其余所有人都冲进了场地,分散开来向前进发! 跟所有参赛人员一同出发的还有五十台智能摄像机,飞行在空中全方面覆盖赛区,实时识别人像传递各种画面到观战区。 观战区设立在366最豪华的一家酒店里,是原本的娱乐中心临时改的,乱七八糟的娱乐设施搬出去,换了舒适且可旋转的单人沙发,四面墙壁配合外面的摄像机安装满了电子光屏,为观众们带来最清晰的观战体验。 资源赛不对外开放,因此观战的成员也很简单,出现在主席台上的高级代表团,以及九十九位带队负责人。 林遇盯紧屏幕,争分夺秒挨个儿找过去。 坐在他后方的一位代表自以为明白他内心的想法,讨好道:“听说您的孙子今年也代表监察星下场了?我家倒是没有人需要关注,帮您找找吧。” “不用。”林遇皱紧眉头,目光飞掠而过,心中万分紧张。 在会场上他虽然勉强找到了那个孩子所在的队伍,但没能看清面部,他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把人认出来。 只是通过瑟琳娜隐晦传达给他的信息中得知,孩子继承了他们林家人的基因,个头很高,眼睛很圆,和他的女儿有六七分相似。 放在扶手上的拳头不断收紧,比赛都已经开始十分钟了,他还是没能找到人在哪里。 “啊!” 突然有人低呼起来,而他指指的方向那块屏幕已经黑掉了。 参与过多届资源战的老负责人们见怪不怪地笑了起来,“每次都有行事乖张的孩子,有一年还被连续破坏了二十多个摄像机呢,随他去吧,反正这么多我们也看不过来。” “可、可是……”那个叫起来的人不死心地喊了出来:“这次破坏摄像机的是那个流民啊!我看见她的身份环了!” 菲碧院长咳了一声,心虚地低下头。 林遇不露声色地把目光投向黑掉的那个光屏周围区域,为了观战区大家的观看体验,五十台摄像机对应光屏是有顺序的,可以在发现想看的目标后一直往人出现过的那个光屏四周注意,智能摄像头切屏放大每次只维持十几秒,就算单个镜头里人数众多每人都识别十几秒问题也不大,想盯还是能盯住的。 若不是这个嚷起来的人后面非得说几句讨人嫌的话,林遇都想找个机会好好感谢一下他了。 “一个流民,也敢破坏几十万星币的设备,她赔得起吗?” 很难让人想象,能够坐到这里的成功人士中还有这种脑子有问题似的智障存在,林遇心中的感激瞬间消散了,快速地瞥了人一眼记住他的脸,才又把视线放回到屏幕上。 菲碧院长也无语地看了那人一眼,出声维护:“之前被破坏的摄像机都由破坏者进行赔偿了吗?” 那人坐的位置离他不远,瞥了一眼座次号后嗤笑道:“流民能跟二等居民相提并论吗?哦,你们338好像是觉得可以的,很抱歉,我说了多余的话。” 菲碧院长从容地一拂衣袖,怜悯地瞥去一眼:“倒不是是否能够相提并论的问题,只是我们338从来不靠贬低别人来抬高自己,喜欢脚踏实地而不是不哗众取宠。” 哈里森最喜欢看人撕逼,原本还昏昏欲睡的他兴奋地换了个坐姿。 “本皇子听说往届观战室里都有人摆盘下注,不如我们也小玩一把。二位不如互赌输赢,比你们在这儿干呛声更有意思。” 这个提议虽不入流,但确实有点意思。 有人很快附和:“三皇子说的是,就怕没人押流民那边……” 哈里森大笑起来,指了指菲碧院长,道:“怎么没人,他一定会押他们自己学院的,赔率一赔五,本皇子亲自坐庄。” 说完他才想起来什么似的,皮笑肉不笑看向岑薄:“岑院长,我父皇说没说不允许设赌局啊?” “那倒没有,您请随意。” “哦,那你不下一注?” 岑薄这才分了一丝目光给他,语气舒缓清晰:“让大家先来。” 众人惊奇他也要下场,参与度更高了,几乎每人都投了一注,从前期的统计结果看,两方比例差不多是一比六,支持338的人数要少得多。 “还真有人投338啊?” “那个流民要是没有特殊之处,怎么可能被放到参赛队伍中来?我还挺看好他们的。” “也许正是利用了像你这种心理呢?712近几届成绩都很不错,好几次都冲进了前十,那个流民再特殊,难道还能带动排名一直靠后的338?” “就是这么个理,任凭这个流民特殊在哪儿,712的实力总是摆在那里的。” 所有人都投完了,就剩主位三个人。 哈里森也没想问林遇,他可没兴趣跟监察局的死人聊天,眉头一扬看向岑薄,“现在行了吧?” 岑薄点头,轻描淡写道:“五千万,押338赢。” “你说多少?押谁?”哈里森掏了掏耳朵,深深怀疑起他处理信息的神经中枢是不是坏死了。 在场的基本都押的一百万,他突然来了这么一个庞大的数字,还押了不被看好的那一方…… 林遇盯着光屏,目不斜视地开口,加入进来:“五千万,也押338。” 哈利森惊得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这个世界疯了! 而已经下完注的所有人……也都不确定了! 第89章 争夺089 肖四方是在比赛开始的第十分钟击落智能摄像机的。 打破其动力中枢后立即跳起, 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没让摄像机坠地受到二次伤害,她自己也没被重力加速度压垮,两者一起平平安安滚在球棉上。 夸嚓, 压倒一片粗壮的根茎。 卢意腰部挂着两大包浓缩型营养泥,手中握着一把十公分长的短刀, 侧身躲在一栋三层楼房的废墟墙角,从墙面的破洞中往外窥探, 盯着几十米远的一处球棉丛。 “你快点儿!” 智能摄像机很大, 有肖四方身体那么大,十多公斤重。 肖四方单手搂着摄像机,匍匐在地上快速往有遮挡的废墟群爬。 另一栋废墟夹缝的球棉堆里, 黄单弓着身体划拉开东倒西歪的球棉,把半埋在松软泥土里的盒子挖了出来。 最新型号的粒子枪, 搭载了足以支撑转换出一百发子弹的高能晶片。 “耶!感谢爸爸!”他兴奋地挥了一下拳头,赶紧给自己装备上了。 朝卢意比了一了放心的手势, 黄单背着枪爬上了所在废墟的顶楼,占据了离地二十米的制高点。 由于能量的特殊性,他手头这把粒子枪的射程没有过百, 不过对方离他也就八、九十米, 还在射程范围内。 那颗脑袋隐藏在球棉丛里并不明显,又安安静静不动, 就是黄单那双极其擅长捕捉动态画面的眼睛都看不出此人躲藏的具体位置。 吓一下他好了。 黄单抬起枪口, 瞄准,发射。 面前十公分的位置出现一个焦黑的坑洞,头戴与土地同色防护帽的男人额头渗出大颗汗水,啪嗒滴落。 他咬牙稳住了,忍着没动。 对方不上钩, 无法准确定位的黄单就没辙了,瞥一眼已经成功撤进废墟里的肖四方,毫不留恋地离开了那个制高点。 不能待下去了,要是人家有把阻击枪还决心跟他对杠,他那个位置太吃亏了。 三人重新聚到一起,卢意急问:“你拿这个干什么?!” “有用。”肖四方没有马上解释,催着他们继续移,“要紧的东西我们都没找到,得加快速度了。” “呸,谁不知道要加快速度……等等。”卢意倒回去一步,从夹缝中往外看,“那是不是资源旗?!” 距离他们百余米的山包脚下,隐隐露着一截红艳艳随风飘拂的物体。 看的不是特别清楚,也没法确定到底是不是。 “不要管,现在拿了旗就会成为目标,菲碧院长说了要忍。”肖四方看都没看,拉了卢意一把,“走,现在还没到我们发力的时候。” 卢意狠狠心,把头扭了回来,和黄单并肩。 肖四方搂着摄像机,独自一人跟在他们身后。 为了更好的完成任务,无时无刻都得演,哪怕正常视野里看不到目标,也要演。 接下来的三人再也没了收获,赛场上的补给远远不如想象中丰厚,二十分钟很快到了,他们不得不放弃寻找,开始返回。 回到集合点的时候,除了童让和宝柏,其他人都已经回来了。 大家的脸色都不是很好看,看来来收获一般。 撇开那只不在补给范围内的摄像机,克瑞斯三人组中收获最差的就是肖四方,只得一把共七发子弹现在只剩六发的原始枪,每开一次枪声音还巨大到能把人都吸引过来的程度。 黄单虽然也只拿一把枪,但他求仁得仁,一百发能量枪够顶好一阵了。 卢意拿到了分量不少的食物,和一把长长久久的短刀,也不算差。 其他两组只拿到了两把短刀,三瓶A级氧,竟没有一人拿到可以和指挥室联络对接的设备! “别看她了。”卢意打破大家的幻想,指着那台智能摄像机道:“她从天上打下来的,肯定不能直接用。” “我还以为……”韩思思不再往下说,叹了口气,“麻烦了。” 情况糟糕,大家也没心思去问肖四方为什么浪费子弹打个不能用的摄像机,焦躁地又等了两分钟,还是不见童让和宝柏出现,忍不住都急了起来。 “都三十分钟了,不能再在这么干等了。”韩思思当机立断,“还是按照原来的分组,以我和文森为中心,一起往深处走,有价值的设备可能都被放到里面了。” 七人满怀焦虑,收拾好所有的收获,重整旗鼓重新选定方向一路推进。 或许是大家都意识到必须往深处走才能有更大的收获,都选择了径向移动,接下来的十几分钟路程中他们竟然没有遇到任何人,并且还有了真正有价值的收获。 “联络器!”李城宏兴奋至极,打开的盒子里排着十只小小的耳机,很明显是全队的装置。 韩思思若有所思:“果然如此,外围补给分布稀疏,必须往里走才行……” 有了联络器,众人终于可以散的更开一些了,七人火速分了联络器调整好频道,横向散了出去。 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介于废墟群和几十米高的小山包之间,除了仅半人高的茂密球棉,整个视野一览无余。 若有人伏击,这个位置就相当危险了。 嘭嘭嘭。 连续三声枪响从前方的小山方向传出,盛夏的声音从通讯器中响起来。 “这么早就开始正面交火,应该不是为了资源旗,可能是有和指挥室对接的设备!” “巧了,我也这么想。”韩思思说完,直接对大家下了指令,“走,我们也去凑热闹。” 在每一颗半废墟星上,真正的生活区都只占了总面积的极小一部分,未经开发的区域数不甚数。 这个赛场就是典型的未开发区域。 既然是未开发,那么自然没有平整清晰的道路存在,而灾变前的路又都被球棉所覆盖,在几百年后的今天,还能勉强称之为路的,只有条件特别差长不出来球棉的一些凹凸不平的沙砾小径。 肖四方带着智能摄像机,每走一步都在沙土地面上留下了清晰的足迹。 而她能留下,之前走过这条道的人自然也能留下。 放眼望去,附近的球棉中有不少压折痕,一直连接到这条小径上才结束。 前方的路面明显留有两人的足迹,肖四方慢下速度粗略一比,足印比她的都大了好几个码数,但两道足印之间又差了一个码数左右。 干燥的地面没能把鞋底的花纹印得十分清楚,但其中一道足印中间模糊的凸起让她倍感熟悉。 前方的枪声又响了了来,她的脑子也随之闪过一道灵光。 宝柏的鞋子中间就有一块凸起,她在某一次对打训练中看到过,还问了这块凸起是否让他感觉不适。 当时得到的答案是脚型扭曲,就穿这种订制的鞋子。 那前面打起来的不会就是…… 她心中一跳,赶紧汇报了这一发现:“我找到宝柏的足迹了,他们两个可能就在前面!” 这就不妙了,韩思思眼中急色一闪,“全速前进,做好接应准备!” 这俩人胆子也太大了,居然敢独自深入! 前方两百米,山脚下。 “你先走!”宝柏赤手空拳以一敌二,红着眼睛踹翻一直缠着他的女孩。 清脆的骨裂声和女孩痛苦的闷哼让另一个肤色黝黑的男孩发狂,雪亮的匕首从宝柏的耳根擦,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 “你们一个都别想跑!” 童让一手抱着个大匣子,且战且退,艰难地抵挡着手中持枪的对手。 “他们队友应该就在附近,我就是跑也跑不远……只有解决了他们,我们才有生机!” 宝柏的眼睛更红了,他看着再次逼上来的对手,忽然啐了一口。 “我明白了!” 他双臂一舒,绷得笔直的身体放松下来,速度快了三成不止。 拳风凌厉地擦男孩的面部,对方连忙后仰避开,膝关节却被重重一击,整个人失去了平衡。 女孩忍痛冲上来带走了自己的队友,却没能拦住宝柏夺刀的动作,一个眨眼,匕首已然易主,并且一刻不停地朝他们挥来。 男孩和女孩同时站直身体,双手成爪联手抵抗。 “你们知道吗?” 锋利的匕首扎入男孩的肩膀,在他的嘶吼中大力滑下剖开胸口,又在女孩崩溃的攻击中退去,内里柔软外层坚硬的皮靴相互碰撞,滴着血液的刀子映出宝柏低垂的眉眼。 “就算是我自己的队友,我也可以一个打三个的。” 女孩惊恐的睁大了双眼,眼睁睁看着他破开自己的防御,冰冷的刀尖刺破裸露在外的颈部皮肤。 刺啦—— 血液飞溅数米,甩在球棉褐色的枝叶上,也落在被她守护在身后的男孩脸上。 “不要……” 温热的眼泪和血液在他脸上肆意横淌,让他在一瞬间无视了自己身上大开的伤口拼了命地扑了上来。 此刻宝柏的心从未有过的冷静,仿佛灵魂已经抽离出去,极无章法地迎上了这个强弩之末,又是一刀干脆利落地捅入了他的心脏。 两具余温残存的尸体倒在了一起,他没有多一眼,抽出匕首直奔童让的方向而去。 没有人该死,他们338的每个人也都不该死。 这件事不能留手,没有余地。 情势逆转,宝柏成功杀掉第三个人的时候,对方剩余的六位队友赶到了。 “让让哥哥……”宝柏握紧手中的刀,和童让脊背相靠,不哭反笑,“你就冒了这一次险,就输惨了唉。” 童让也笑了一声,举起手中已经没有子弹的手枪,对准敌人。 “嗯,事实证明做事果然还是稳扎稳打点好,不能学。” 他们说遗言似的相互调侃,眼中的神色却越发坚定了。 死很可怕,又不那么可怕。 悲愤至极的对方无惧童让手中的枪,一往无前地冲了上来。 “二打六我没自信啊……” 宝柏嘀咕一句,冲到了童让身前,做好了牺牲换队友逃命的准备。 “人都是我杀的,来打你宝哥哥啊——” 砰—— 一朵血花在对手的额头上绽放,宝柏愣了一息。 “跑吧宝哥哥。”童让露出一丝笑容,扔了手中的枪,拉住宝柏就往后退,“咱们的后援也来了!” 肖四方和黄单落在最后,根本没时间多想的两人一人一枪干掉了一个,韩思思和文森冲上前来,一个接过童让一直没放手的大匣子,另一个一把架住明显受了伤的宝柏,直接选择了撤退。 “走,还有别的队伍到附近了!” “肖四方断后!” 指令下达后,卢意一把抱走了肖四方手中的大家伙,和黄单一起追上整支队伍的步伐。 留下肖四方孤零零握着枪,压制心生退意的最后四个人。 也就短短一两秒钟,她的耳朵里就响起了韩思思略带歉意的声音:“行了,赶紧跟上来吧。” 意外随时可能发生,她不能真的在这种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落单。 “明白。” 早就做好准备的肖四方没有任何埋怨,转身跟了上去。 撕拉。 安安静静的观战室里忽然响起刺耳的碎裂声,众人一惊,目光集中到监察局权势滔天的那位局长身上。 他右手边的沙发破了一个大洞,露出微黄的填充物。 “抱歉。”林遇抬起毁坏公物的右手,尽可能平静地说:“一时激动了。” 第90章 争夺090 一行人一直到钻进废墟, 才停下来。 黄单和卢意第一时间找好位置负责警戒,其余所有人把肖四方围在中间,看着她打开来之不易的大匣子, 上下翻转摆弄起来。 宝柏吸了氧,歪着身体倒在她旁边, 占据了最佳观看位。 断了一根肋骨肚子上一大片乌青也没能堵住他的嘴,叭叭地说起来:“咱们不立刻把这宝贝送到指挥室, 躲在这里干什么?” 肖四方没理他, 集中注注意力给在场所有人表现了一招徒手拆机。 没有工具给她的重装之路带来了很大的麻烦,匕首作用有限,很多时候她都是用手直接去抠去捏, 指尖很快充血破皮。 趁着这个空档,韩思思作为队长, 向童让发难了。 “为什么无视视约定,不先跟我们汇合?这个约定还是你自己提出来的, 为什么率先毁约?” 一个团队经不起队员的临时变卦,这次是运气好他们及时赶到了,但下一次还能有这种运气吗? 童让也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 但这一次他确实是冲动了。 “抱歉, 是我临时起意,鲁莽了。”他苦笑了一下, “前十几分钟一无所获让我心急了, 在看到有队伍直接深入内部后,我脑子里全是高风险高回报,想着只要速度够快抢在我们这块区域所有人的前面,就能安全的返回……结果撞到了和我想法一致的那三个人,被绊住了。” 他的想法是可以理解的, 上一届338的惨剧激励着他们的同时,也恐吓着他们。 让他们提心吊胆,唯恐落后一步就重蹈覆辙。 韩思思闭了闭眼睛,“是我决策的失误,一开始太过小心了,徐诚心算出的三分钟时间差我们都用错了地方,如果当初我们选择径向深入,收获远不止现在这点。” 盛夏摇摇头,“事先谁也不知道内部补给密度比外围高这么多,往届前辈们也都没怎么深入过,赛场更不是一成不变的,我们手忙脚乱也情有可原。” “比赛才刚开始,我们不算落后。”李城宏安慰大家也安慰自己,“现在设备也拿到了,压力已经小了一些了。” 方方面面来说,设备拿到了,人员没有折损才是事实,死抓着不放没有任何意义。 当然,也不能就这么放过。 韩思思看向童让:“虽然你的鲁莽带回了我们需要的设备,但我希望这种事不会再一次发生。” 童让毫不迟疑地点头,“抱歉,我保证绝不再犯。” 开诚布公谈完,众人的心思回到肖四方身上,看着被她分成了好几块的设备,后知后觉担忧起来。 李城宏硬起头皮,道:“四方,不是我要质疑你,但你确定你把它拆成这这样,还能用吗?” 肖四方动作的手指一顿,抬起头对上六张差不多惶恐的脸。 她忽然怀念起了鲁达,如果他在这里,多少能看明白自己的意图…… 然而书读的再少,他们也是自己最亲密的队友,她除了尽可能通俗易懂地解释,又能怎么办呢? “童让和宝柏找到的设备是PL-1221型智能生命扫描器,这个型号是贴地隐蔽型,能够探测以它为中心圆一百五十米内的所有生命体,但这个型号有个致命的缺点……这个你们知道吗,知道的话我就跳过了?” 众人纷纷摇头,一派坦然道:“你继续说吧。” 肖四方无声地叹了口气,继续一边操作一边为他们讲解:“我刚才已经说了,这个型号是贴地隐蔽型,它很薄,很灵活,颜色也很低调,非常适合侦查,但你们也看到了,正因为它的薄,机体是有硬件要求的,薄的同时无可避免地就宽了一些……” 童让率先反应过来:“球棉丛很密集,它会被卡住。” “是的,一旦被卡住,靠它自己的动力无法顺利翻身的时候,需要去解救它的我们受限了。”她终于拆到了感应器,不自觉露出笑涡,“我们没有什么精力可以去找它的,更何况还有被别的队伍发现的风险。” “那你把它拆掉,是要改造它吗?” 肖四方摇头,“不是改造它,是为了使用这台摄像机。我需要一套感应器来替换掉这台摄像机原本的对接装置,好让指挥室可以从空中获取视野……” “当然,由于我破坏了摄像机的动力模块,在替换感应器之后还必须修好这个动力源……” 她说着说着,专业术语开始一串一串往外冒,说到嘴巴都有些干了,终于想起来还有个关键没告诉他们,立即打住补充道:“因为没有工具,我需要比较长的时间来做这个,至少再半个小时,你们不要都在这里浪费时间。” 这说的是,时间就是补给,就是物资,不能长时间在这里耽搁。 韩思思立马开始安排,留了黄单卢意和受伤颇重的宝柏继续守在这里,其余人全部派出去继续搜索。 四十分钟后,肖四方终于停下了动作。 重新组装好的智能摄像机屁股上多了两个包,而扫描器已经四分五裂,由于多种部件被取用,装都装不回去了。 但从小养成的良好习惯令肖四方你没有选择抛弃它们,而是全都收了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恢复了一大半的宝柏站起来,围着她转悠。 “这是好了吗?真的能用吗?它变得有点丑了。” “毕竟不是原装,当然丑了,我已经努力把它们弄得小一些了,希望不会被人发现它的异常吧。” 大家的通讯一直连着,他说话的时候,温思思就在频道里问了:“好了吗?那我们现在撤回来?” “好的。” 出去的五人也没跑远,他们在附近展开了地毯式搜索,也发现了几面资源旗,但都远远地避开了。 或许是可以和指挥室对接的各种装置都被存放在了中心区域,他们这一次的搜索也只找到了一些冷兵器,还有几瓶氧气和水。 一行人马不停蹄地往回赶,心里还是挺忐忑的。 毕竟愿不愿赌肖四方可以给大家带来惊喜,和会不会担心她出现失误是两回事…… 四米高的废墟空间内,一台摄像机稳稳升到三米左右,在操纵盘的驱使下,慢悠悠盘旋。 而摄像头拍摄的画面则清晰的呈现在肖四方的能量面板上。 李城宏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惊讶,低声呢喃:“卧槽卧槽卧槽……” 其余数人脸上也都五颜六色,又是欣喜,又是震惊,还有无所适从和怅然感慨,乱成一团浆糊。 温思思都复杂笑了,叹息着说:“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我们不是不能联网吗?” “是没有联网,我取用了生命扫描那套通过隐性电波传递信息的收发结构,改装到摄像机上就好了。”肖四方还有些遗憾,“因为插口只有一个,所以我们不能同步看到画面……” “够了够了够了!”盛夏老实人,都有些语无伦次了,“有这个在空中侦查,我们至少不用太担心被人埋伏,徐诚心也比较好明确的指挥我们……” 文森连连咂舌:“这就是知识的力量吗,我开始后悔没多读点书了。” 肖四方把摄像机放下来,重新抱在手里。 “为了以防万一,避免一开始就被人发现这是我们私用的摄像机,送出去让徐学长放吧。另外,我们最好能再备一套,就算这个被发现被击落,还能有别的途径可以对接。” 众人想想,觉得是这么个道理。 “现在大家基本上应该都进内围了。”韩思思决定征求大家的意见,问:“你们觉得有没有必要全员护送我们的设备回指挥室?如果分成两队,我们找到另一套设备的可能性更大一点。” 童让作为随战的军师,摇摇头道:“我个人看法是大家都回去,一来可以确保设备万无一失,二来防止其他队伍捡现成,毕竟我们不知道会不会有队伍选择不参与内围战斗而直接在外围蹲守,三来我们送完设备之后,可以通过指挥室操纵侦查,尝试去捡那个现成。” “内围现在打得激烈,好几支队伍搅和在一起,危险系数更高……”沉吟片刻,韩思思拍板,“稳中求胜,都回去。” 此刻还逗留在外围的人数确实寥寥无几,九人有惊无险地把设备运到了指挥室,徐诚心激动地眼泪都要下来了。 “都两个小时了,我还以为你们把我忘了……” 黄单哈哈大笑:“忘了谁也忘不了你啊,设备有点难搞,我们才弄好。” 肖四方也不耽误时间,立即把使用方法和注意事项告诉他,韩思思也把剩下的那只联络耳机交给他。 “接下来要辛苦你了。” 徐诚心郑重地佩戴上耳机,道:“我一定竭尽全力。” 开弓没有回头箭,他也只能搏一搏了。 卢意把水和食物分他一份后,隐蔽到废墟的一个角落里,和其他队友一起静待摄像机上天。 十几米高的废墟群成了摄像机放飞的最佳掩体,徐诚心调好视野,正式上线。 才展开侦查,一个小队就进入了摄像机的覆盖范围。 自动识别人像的智能摄像机放大对应画面,清晰地投影出小队中央围着的银白色箱子。 清晰的视野,尽在掌握的动态让他仿佛回到了一次又一次大获全胜的指挥模拟战,心态瞬间稳如磐石。 他微微笑起来,轻快的声音化作数道电波传递到每个队员的耳朵里。 “右前方直线距离一千米左右,九人,持有可疑箱子,目的地外围指挥处。” “难度系数总分十,本次任务评估难度七,是否执行?” 尽管众人不是第一次见识徐诚心一指挥就变身机器人的样子,但这种事无论发生多少次,在发生的一瞬间,总让人不可控制的要把两个徐诚心对比一番,然后怀疑他是不是人格分裂。 韩思思:“……执行。” “好的,请向正右方直行七百米,时间紧迫,请各位务必在两分钟内抵达指定地点,做好伏击准备。” “请注意,对方两人持枪,为减少不必要的伤亡,请第一时间解决枪手。” “目标特征,光头,短发女性。” 在徐诚心实时补充的无数信息里,九人摆着常规阵型谨慎而又快速地朝前移动。 六百米,五百米,四百米,百米,两百米,一百米。 “注意,该小队已发现你们的存在,请保持当前速度继续前进,与该小队直线距离一百五十米左右。” “很好,他们选择了隐藏备战,做出了一个非常错误的决定。黄单准备,你的两点钟方向,废墟夹缝球棉丛后面,光头已经做好射击准备。” 空着的智能摄像机飞得肆无忌惮,将每一帧画面都纳入镜头。 汹涌的波涛压在冰封的海平面下,万籁俱寂。 “短发女性在废墟制高点!” “到点了,四方诱敌,黄单解决光头,其余人直接进最大的那间废墟!” 肖四方毫不犹豫地冲了出去,冒头瞬间翻转身体,完全离开上一秒所在的方位。 一枚子弹呼啸着穿过上一个身位,在地面上留下深深的弹孔。 黄单的枪不比制高点女生的慢,几十米外的球棉丛中倒下一具沉重的身躯,没有一根头发的脑袋磕在碎裂的石板上,再五声息。 “别让他们有机会捡枪,短发还在制高点,黄单——” 肖四方扑了过去,在她抱住人滚开的同时,能量弹擦过她的肩膀,留下一道淡淡的烧灼痕。 制高点上,只冒头不到半秒的女孩眉间一点窟窿,掉入无尽的深渊。 肖四方把人松开,黄单爬起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湿痕,强颜欢笑。 “嘿嘿,咱俩的配合简直天衣无缝!” “你自己小心点吧,捡了枪立刻跟上来。”肖四方摇摇头,转身冲进废墟。 杀人是件残酷的事情,在刚开始的时候没有人可以动于衷。 但想开也是一瞬间的事情。 他们都是狩猎场的猎手,同时也是其他猎手的猎物,相互追逐弱肉强食没有对错。 杀人,也被杀。 肖四方绝不会牺牲自己成全他人,她要活下去,还要一直漂亮的赢下去。 本来就已经倾倒的局面伴随着肖四方的加入二倍速倾塌,对方一直顽固坚持到仅剩五人,他们的队长才放开了一直守护着的箱子,高高举起手中的控制器,歇斯底里怒吼:“放他们走,不然我就立刻把这玩意儿毁了!” 杀人不是目的,设备才是。 韩思思示意其他人停手,两方人马各站一边。 黄单站在队伍最后,手中的枪时刻瞄准那位队长。 “不要耍花样。”过多的血腥令性格温和的盛夏都显得冷硬起来,“枪的射程可不止区区十来米。” “我知道。”对方队长咧开嘴,“只要他们走出这个废墟,我立刻把东西奉上……” “队长!那你——” “闭嘴!别忘了我们参加的是资源战不是杀人战,要是都死在这里一面资源旗都拿不到,我们的星球怎么发展?!”他呵斥完队友,重新看向对面,“放他走!我都知道,拖延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 韩思思平静无比:“只要迈开腿,他们随时都能走。” “行,那都别站着了。”对方队长双手握紧操控盘,没有转身看他的队员,全身心守住操控盘以免被韩思思他们钻了空子,“都走,别回头。” 他的队伍中有人不愿意,还试图拼一场,被清醒的人死死拉住,拖着往外跑。 听着脚步声远离,队长露出一丝释然的笑容,嘴里道:“成王败寇,我认输,这个就给你们了!” 他双手一紧就要往两边发力,做与约定截然相反的事情。 黄单闭上了眼睛。 时间静止。 在他的身体倒下之前,韩思思亲自取走了控制盘。 沉默悲哀的气氛填满整个废墟。 “壮士断腕,自我牺牲,他是个值得敬佩的对手。”童让喃喃道。 盛夏苦笑:“我最讨厌碰到这样的对手了,大家要都是真正穷凶极恶的坏人,就不会有心理负担……” “怎么可能啊。”有人感叹。 他们感慨的时候,肖四方已经打开箱子开始检查起来。 “也是生命扫描器,PL-1031型,滚轮式,是比较早的款式,体积笨重目标明显,扫描范围也是一百五十米,不如我那个好。” 专业的话语冲淡了伤感的气氛,文森一脸纳闷地看着她:“也没个说明书什的啊,你怎什什么都知道,制造系还有设备大全要背诵吗?” 肖四方沉默一秒,说:“视野共享仪,生命扫描器,监控、监听设备,感应装置……这些可以对接两地的设备我都了解了一下,只是比赛前的一点准备而已。” 文森:“……” 众人:“……” 对不起了,他们没想到还能这么“准备”。 闹哄哄的耳机里传来徐诚心的声音:“摄像机当空拍摄有死角,扫描器正好可以补足这个缺点,目标明显也没事,你们直接带在身上吧,有空中视野在,一百五十米扫描范围够用了。” 看着比第一个扫描器笨重十倍的“滚筒”,肖四方叹了口气,伸出自己皮肉模糊的指尖,“将就用吧,暂时改不了了。” “没事没事。”文森摆摆手,拿起扫描器掂了掂,“也就十公斤,我力量强,我来拿。” 韩思思点头,“那就这么定了,不过拿在手上很不方便……” “用这个吧。”卢意举起还剩半袋的那只营养泥袋子,“抽绳式的袋口设计正好拿来物尽其用。” “不,有更好的选择。”童让把目光投向地上的几具尸体。 战斗服材质一流,用来包裹一个扫描器出不了任何问题。。 两只袖子紧紧扎在文森的肩膀上,扫描器被死死固定在后背上,即使跑跳也不会左右晃当影响他的状态。 他拍拍那沉甸甸的重物,嘿嘿一笑:“还挺结实。” “哎呀。”宝柏忽然一拍脑袋叫了起来。 众人忙问:“怎么了?” 他悔不当初地懊恼道:“忘记让那些人走的时候把武器留下了!” 众人:“……” 在徐诚心的指挥下,九人顺利回到二十三号入口处,把操控盘和对接插口都留了下来,再度出发。 几个小时后,跨区飞行的摄像机也终于引起了观战室成员的注意。 还是712那位一惊一乍的负责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找不到自己的队伍,自肖四方露脸之后他就一直盯着338的动态,对家场场大捷让他心浮气躁的同时,也发现了摄像机的端倪。 “摄像机的程序不是设定好的吗,分区域拍摄的吧?那台摄像机是怎么回事,飞得低就算了,都跨了好几个区了!”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众人纷纷看去。 “是有点奇怪,故障吗?” “不像故障,就这个移速,镜头应该很晃才对,但我没发现有这样的画面……” “那是怎么回事? “等等,你们注意到没有,这台摄像机差不多都和338的队伍出现在同一个画面里,是偶然吗?” 房间内忽然雅雀无声。 过了两秒,才有人讪笑起来:“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一开始的时候,338那个流民击落了一台摄像机吧?” “……是那台摄像机?” “不会吧,不是被破坏了吗?” “还能飞起来?” 场面又乱了起来,他七嘴八舌讨论了很久,才把目光投向稳如泰山的菲碧院长,期待他能为家解惑。 早就在等这一刻到来的菲碧低调地咳了一声,道:“我们那个流民啊,她不止是战斗系的学生,还辅修了制造系,刚投入军用的那个便携式异形感应器大家都知道吧,基础雏形就是她提供的……” 众人目瞪口呆,谁不知道今年大火的异形感应器,一面市就投入军用不说,猎杀会的佣兵们也人手一只配备上了,给搜捕异形带来了巨大的便利……可这里头居然有流民参与吗?! 712负责人不愿意接受现实,他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梗着脖子瞪着菲碧院长:“你们这是犯规!投机取巧!不对,就算是制造系的学生,也没法在没有工具没有零部件的情况下对智能摄像机进行改装,你们一定是带个人物品进去了!我要求取消你们的参赛资格!” 刚被338队伍打得死伤惨重的149负责人眼中闪过快意,出声附和:“是该好好查一查。” 嘭! 一记大力的拍打声响起,众人心头一跳,看向最中央的位置,目光最终落在林遇旁边正在回弹的那块沙发扶手上。 “三皇子殿下,随身物品排查由皇室全权负责,居然出纰漏了吗?” 歪着身体看热闹的哈里森眉头一锁。 林遇这老东西居然拖他下水,要是他不力证那个338的清白,监察局是不是得参一参他们皇室做事马虎,还要全员彻查物品携带? 不过一码归一码,私带物品进去是绝对不可能的。 哈里森忍着膈应,道:“既然你们有所怀疑,那就连线338的引导员,听听她的说法吧。” 辗转连线几次,二十三号入口的引导员就出现在了他的视频页面上。 年轻的女性失去了温柔可爱的笑脸,面无表情地在能量面板上扫视这些身份贵重的大人物。 “请问是谁在侮辱我的工作态度和专业能力?” 一开口就充满了浓重的火药味,引导员压抑着愤怒的气场令712负责人即将出口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女人昂首挺胸,身姿板正,态度强硬:“这种质疑行为不但是对我个人的侮辱,也是对入口超精检测仪的侮辱,所有记录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随时可查,你们查过了吗?如果没有,我要求无端臆测的质疑者向我道歉!” 她等了一会儿,没有任何人回应也没有任何人出列,这种退缩行为令她心中的怒火更上一层楼。 “人呢?!” 哈里森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引导员火气这大,只能朝712那个负责人招招手,“她给你说法了,你也给她一个说法吧。” 712负责人涨红了脸,艰难地在这个年纪都可以当他女儿的年轻人面前低下了头。 “抱歉,我不知道入口安装了检测设备……” “呵。”女人嗤笑一声,嘲讽开满:“那希望您下次能够知道。” 说完她单方面直接挂掉了。 凶得一批。 哈里森:“……” 712代表:“……” 一片昏暗里,岑薄微微翘起嘴角。 这么快就坐不住可不行,比赛才刚刚开始呢。 第91章 争夺091 接下来的两天两夜, 338愣是从观战室所有人集中讨论演到他们倍感无聊转移目标。 低调到根本不和任何人交锋,只拖着肖四方在众目睽睽之下表演八位一体和单独游离。 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拥有空中视野的他们还是跟开了挂似的, 赛场内的九人一路畅通无阻有惊无险地收集到了足足六面资源旗,而徐诚心收集到了无数的资料。 比如哪几支队伍不能招惹, 一般情况保持多远距离不会被对方队伍发现, 枪械在交锋中使用的频率高不高,都采用些什么样的战术…… 此时此刻, 论资源旗获得量他们虽然不是最多的,但在参赛队伍不好招惹榜上,最大限度保存了实力的他们绝对能进前十。 非常的有竞争力。 晨光初露, 时间剩不到三十个小时, 养精蓄锐至今的队伍终于准备露出獠牙。 “资源旗基本上都已经落在参赛选手手里, 队伍与队伍的厮杀早在昨天白天就已经开始了。”韩思思压低的声音在频道内响起,“但战火的猛烈意味着资源的集中, 我们的目标是十五面资源旗,只要对手挑选得当,我们只需要全力以赴打两场甚至只打一场, 就能完成我们的任务。” “虽然不愿意承认, 但除了四方和宝柏, 还有枪法出众的黄单,我们其余六个人的实力在这么多优秀的选手中真的非常的一般。” 他苦笑一声,眉宇间隐隐的傲气早就被磨平了。 “正面硬扛我们根本支撑不住几回合, 所以院长才安排了这种战术, 既为了更好的获取资源,也为了最大限度的保全我们。” “四方,我很抱歉……” 他越说越感性, 彻头彻尾的理工学子肖四方赶紧给他打断了:“干嘛说这些啊,团队有分工,只是我比较合适而已。不要浪费时间啊,趁着天还没全亮,赶紧打两场就躲起来。” “来吧。” 她迫不及待想要大干一场的架势让难得抒情的韩思思一噎,只好暂时收起肉麻的情绪,吩咐道:“卢意帮她准备一下。” “知道。” 尖锐的刀锋向下,将完好的战斗服划出两个大口子。 卢意把手中的刀递回给肖四方,垂眸掩饰住担忧的神色,别扭道:“你可别真的把这命给送出去了。” “我尽量啦。”肖四方活动活动手脚,戴上了队伍中唯一一顶头盔。 盛夏看着她,紧张地问:“要不还是在里面再穿一件战斗服吧,多少减轻点风险……” “哎呀你怎么婆婆妈妈的。”宝柏一把推开人,“那样就不真了,战斗服又不挡子弹,对她来说威胁最大的还是枪手好吗?” 作为队伍中最大杀器的黄单赶紧附和:“虽然枪不多,但要是有人蹲点狙击还真的有点麻烦,四方你一定要小心啊。” “我会小心的。”肖四方抬起手腕,把身份环完整的露出来,无论动作心态都比这些男孩酷多了,调整了一下耳机,对远方的徐诚心说了一句“辛苦了”。 正常状态的徐诚心叹了口气,回了句不辛苦。 指挥室虽然只有他一个人,但队友们很配合地为他制造了很多小憩的时候,接下来二十四小时不合眼他还撑得住。 肖四方独自出发了,顶着一头两天没打理的乱发,踏着因晨露而微微湿润的泥土,在球棉丛和山路间飞快地穿梭起来。 摄像机保持着距离,紧紧跟在她的身后。 一口气行进数千米,多次在某些队伍可以感应或者观测到的范围内穿过,天光即将大亮的时候,徐诚心终于找到了合适的目标。 “总人数八,带伤人数二,资源旗至少六面,枪支至多一把,侦查设备无人机,不确定是否具备生命扫描器……任务评估难度九,是否接取?” 肖四方深吸一口气:“接——” “安全距离三百米,已进入风险区,四方已经被察觉。” 徐诚心冷静地扫过屏幕的每一寸,不断下达指令,“埋伏队准备,保持距离,注意东南和西南两个方向,存在非目标队伍靠近,注意躲避。” “收到!” 嘀—— 轻微的警报声响起,狼吞虎咽吃着营养泥的队伍精神一振。 “西北方向有敌人靠近了,你们都清醒了吧?” 指挥的声音不紧不慢,慵懒地从八位队员耳朵里响起,听起来,没清醒的应该是他才对。 “人数呢?”队长握紧长刀,凝重地看向西北方向。 “在看了在看了,马上就来。”脑袋大的无人机轻盈地飞舞,无知无觉地在一台智能摄像机下方飞过。 局部画面放大,指挥咦了一声。 “怎么了?” “只有一个人啊。等等,我再看看!” 指挥集中注意力,画面切了两次,终于放大到能够把人看得清清楚楚的程度。 画面上,一个战斗服上有明显破损,头发纠结成绺的女孩抹了一把脸,愣愣地站在原地,似乎在判断应该往哪个方向走。 “落单的,还是只剩下一个了?” 指挥轻轻低语着,随意撇开的余光忽然抓了一些什么,视线对焦集中在她手腕的身份环上。 他笑了起来,“你们猜怎么着,我们发现终于撞上那个流民了,本事不小啊,居然还活着。” 队长无语:“……我只想知道到底是几个人,你别跟我说这些有的没的。” “能捕捉到的画面内就她一个,挺狼狈的吧,大概率是跑丢了。” “不应该。”队长很清醒,“一个流民,参与到资源战里肯定不简单,即便是被队友排斥,她就算为了活命,也一定会死死攀住队友才对,怎么会独自一人出现在这里?” 指挥连连点头,道:“是是是,所以我已经开始在周边查探了……再次表扬下你们哈,这种至尊级设备都被你们搞到了,简直超神。” 队长冷笑:“你这么快就忘了昨天发生的事了?查清楚周边,昨天要不是克兰自我牺牲,我们就栽在主星那群人手里了,你还想重蹈覆辙?” 指挥默默闭上了嘴巴,稳重起来。 “三个方向都有队伍,一支队伍没动,另外两支虽在前进但速度不快,方向也不尽相同,这些人离我们都有千八百米。” 队长沉思起来,“意思就是说,那个流民确实是‘孤儿’?” “是的,估计是人失散了,队友懒得接应,指挥中心也脱离了,打算回入口……她动了,正在向我们靠近。” “这么顺路,那就杀了吧。”队长轻描淡写,“让我们来帮338除掉这个污点。” 指挥一笑,指关节敲了敲桌面,“得令~全体都有,以队长为中心,包抄她!哦对了,距离这么远,暂时不用担心别的队伍会撞上来!” 两方距离仅剩一百五十米。 肖四方的耳机里也传来的最新指令。 “上钩了,四方改道西北,其余人员同向接应,提前埋伏!” “对方的无人机也是呈像设备,覆盖面广盲点也多,我们很有机会!” “明白。” 肖四方装作无意识抬头,找到了无人机,佯装茫然地看了几眼,露出惊慌失措的神色。 手忙脚乱似的转了一圈,她先往西南方向跑了几步,一个跟头摔倒在地。 种种“失误”让目标队伍极速拉近距离,缩短到仅仅六七十米,双方都能看到彼此了。 肖四方一扭头冲向西北方向。 耳朵里是徐诚心冷静的声音:“四方注意变位,其余人员加速冲刺。” 数发子弹落空,枪手低咒:“该死,她怎么能像这样上蹿下跳全身位变换!” “别急,她总有累的时候,距离已经在缩短了。” 肖四方再次扑倒翻滚躲开枪击,两者距离仅剩三十米。 而338其余众人距离肖四方,也只剩下两百米。 徐诚心的声音也紧绷起来,急切地喊道:“队长文森宝柏直接上,盛夏举枪埋伏,你们四个都不用躲镜头,其余人就地隐蔽!” 所谓战术,核心要点只有一个——骗。 无论使用什么方法,只要把对方骗倒,就是成功的。 一直到生命扫描器发出提醒,算计着距离一直把精力集中在追捕肖四方上的指挥才发现不对,无人机画面紧急切换,照出背满资源旗,神情冷静的韩思思。 “中计了!” 队长脚步一滞:“什么意思?” “那个流民确实是个饵,有埋伏!”指挥语速极快,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镜头刷刷切换,几秒后重新露出志在必得的笑容,“但是不要紧,他们才三个人……停下,后方有枪手埋伏作为后招!” 好一招计中计,流民是诱饵,资源旗也是诱饵,埋伏的枪手才是他们真正的杀招! 指挥冷笑,可惜了,他什么都看得到。 他自恃拥有扫描范围一百米的生命扫描器,和可以随意切换视角,视野极大的无人机,对自己侦查到的情况深信不疑。 “他们自己送上门来,我们吃得下!” “注意他们的枪手,对方位置有利,不要被他们带入射程!” “枪对枪相互牵制,队长解决流民,其余所有人全力抢夺资源旗,拿了就走,不要执着解决所有人!” “收到——” 另一边,徐诚心同样俯视全局。 “西南方向的队伍仍有靠近趋势,必须速战速决。生命扫描器在他们队长身上,韩思思三人后退和他拉出空白圈,四方配合他们移动的方向反方向带走对方队长,争取一分钟之内完成带离!黄单准备,盛夏撑不了多久的!” 流民是诱饵,资源旗是诱饵,盛夏伪装的主力枪手自然还是诱饵,一计两个套是在瞧不起谁? “好!” 肖四方和韩思思三人汇合,顺从地被对手分流。 “滚过来——”敌方队长睁大一双鹰眼,一身铜筋铁骨悍然发力,左手成拳右手执刀,嘶吼着朝肖四方冲去。 以巧破力,四方的匕首与他的长刀碰撞出一瞬的火花,绵软的腰身对折下滑,另一手刀光闪烁,直奔其下身而去。 “找死!”敌方队长收势回防,长刀横拉。 肖四方脚跟一转,身体与地面呈四十五夹角而反重力不倒,轻松避开这一击,反手还他一刀,“你才找死,我要动真格的了!” 说动真格当然是不动真格,此人实力与她相差无几,不钻空子一时半会儿根本结束不了。 她开始不停闪避就是不跟人正面对抗,难缠地跟块狗皮膏药似的,想撕撕不掉,想甩也甩不走。 掌握了节奏的肖四方一路后退,扯着人与主战场拉出三十多米的距离。 “就是现在。”徐诚心抓住时机下达新指令,“黄单冲刺一口气解决对方枪手!” “好嘞。” 黄单从茂密的球棉堆里一跃而出,极限奔跑三秒把对方枪手纳入射程,两枪连射打穿心脏。 “盛夏支援,队长他们扛不住了!其余人准备——” 当枪手倒下的时候,敌方指挥慌了。 “他们还埋伏了一个枪手!” 变了调的声音刮得耳膜一阵锐痛,敌方队长眼中一暗就要回防,长刀一抖试图快攻打退肖四方。 后者脸上的笑涡消失,声音轻飘:“这次我真的要动真格的了。” 有顾虑和没顾虑,两者之间实力的发挥可以是零点八倍和一点二倍之间的差距。 兵刃交接的声音叮叮作响,最后一次碰撞时她弃刀不用,双手擒住对方持刀的手腕,凌空翻起。 长腿缠上粗壮的脖颈,瞬间倒挂,五指成爪生生挖进他的脚踝! “啊——” 敌方队长一声惨叫,如同两军对垒时忽然唱衰的阵鼓,一时间人心大动。 作为队伍中负责拉怪扛伤害的存在,宝柏抓住机会,以一敌二打退注意力分散了一瞬的对手后,马不停蹄地扯走了让韩思思受伤的对手。 说时迟那时快,黄单再度出手,重创一人。 徐诚心:“上!” 于是在敌方指挥崩溃的视野里,再度冲出三个状态满分的对手,雷厉风行斩下己方两名成员,一时间兵败如山倒。 他呆呆地看着完全脱离掌控的现场,怎么也想不通对方指挥怎么能这么狠,敢以一拉八诱敌深入,还敢三对六继续诱敌,也想不通一个流民怎么能逃过他们八人的追击,能与自家队长硬抗不落下风甚至掌握节奏,还想不通那三个人里明明只有一个能扛事的,是怎么牵制着他们六个人往后倒的…… 太多太多的想不通,他只知道自己输了,输在对方精心谋划有备而来,输在对方成员配合默契敢死敢拼,也输在自己麻痹大意自以为是。 不到两分钟啊。 完了。 全完了。 一切尘埃落定。 而338的状况也没有想象中的好,背着资源旗的韩思思重伤,盛夏肩膀被子弹打穿,文森、宝柏轻伤,肖四方体力透支,只有四人状态还算好。 黄单继续警戒,童让背起韩思思,卢意红着眼睛给他灌氧气,李城宏收了对方的资源旗,也顾不上数多少面,捡了地上能用的武器就跟上大部队疯狂跑路。 西南方向的队伍还在靠近,徐诚心都紧张地拔高了声调,唯恐跑得不够快,被人渔翁得利。 一路行进两千米,指挥处才允许他们躲进废墟。 肖四方从李城宏那里拣了那支枪,和黄单一起,找到合适的观望点,一人一边警戒起来。 文森和卢意的哽咽声幽幽回荡在耳朵里,一直到韩思思轻微的喘息恢复有力,他们的嗓音才正常地通过联络器传到了外面的肖四方和黄单耳朵里。 “缓过来了,太好了……”脾气最坏却拥有最柔软心肠的卢意抹了抹眼泪,“下次还是让我冲在前面吧,看着别人受伤自己却毫发无损这种感觉太恶心了。” 这话逗得刚恢复意识的韩思思都笑了起来,徐诚心故作郑重的告诉她:“就是你想次次都躲在后面,我也不会同意的。” 这种诱饵计划除了肖四方和黄单的位置不变,其余人都是要轮着来的,一方面是诱敌之计,另一方面则是为了减少受伤队员二次遇险的可能。 李城宏也终于有心思整理刚到手的资源旗,搓开凝固的血块,他一面一面地把这些旗帜重新卷好。 黄单问得迫不及待:“多少面啊?” “哈哈。”李城宏喜形于色,“七面!离咱们的目标只剩两面了!” “两面……”徐诚心思索起来,“那下一个目标我们可以找相对弱势的队伍。对了,你们给四方沾点血,弱势队伍看到肖四方不一定就会追她,把她弄得狼狈点再给她一面资源旗……” 新的战术正在诞生,而观战室里,被全灭只剩一个指挥的星球负责人红着眼睛甩手离去。 众人的心情十分复杂,有人苦笑道:“我现在知道为什么338要放这么一个流民上来了,能打能跑能做技术改造,换了我也愿意给她一个名额。” “没看到过程,但338要是稳住了,今年绝对能翻盘。” “不好说,现在就有那么多资源旗,他们又是靠战术取胜,这要是被真正的强队发现了,恐怕也凶多吉少。” “未必,没看见他们跑比打优秀多少吗?前面两天两夜跑到其他队伍连根毛都揪不着,问题不大的。” 菲碧院长的心情远比这些无关痛痒的旁观者复杂多了,十三面资源旗,这一届的孩子们已经刷新了历史,如果可以他甚至想喊停,让孩子们好好躲着,全员平平安安回家。 他也担心韩思思的状况,这是他最得意的学生,个体实力虽不是最出色的,但只要把他放在团队里,他能周旋到本队实力翻倍…… 每一个孩子都是他们338的骄傲,现在的进展越是顺利,他的心里就越是紧张。 人就是这么贪心,想要一直好下去。 赛场内。 转移了三次躲藏地点,在不同队友的背上待了半个来小时的韩思思终于恢复了一些行动力。 “我是不是消耗了很多氧气?” 宝柏一听就翻起了白眼,“思哥,思思哥,思思哥哥,你还担心上这个了,能把你从鬼门关拉回来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只要那些氧气用的值得,你管他多不多。” 因为泡泡糖也属于私人物品,失去了“帮手”的童让只能辛苦点动嘴骂他:“闭嘴吧你,伤好全了是不是?” 卢意盘点了一下库存,倒是侧面回答了韩思思的问题:“加上刚打完那场的战利品,我们总共一瓶纯氧四瓶A级氧两瓶B级氧,刚才你消耗了一瓶纯氧两瓶A级氧,盛夏用了一瓶A级氧,宝柏他们没用,所以还剩一瓶A级氧两瓶B级氧……大家不能再受重伤了。” 众人沉默,随即苦笑。 “这哪里是自己能控制的。” 不可控,所以要更小心,徐诚心精心挑选了三个多小时,终于在一片空白区域发现了一支五人的队伍,没有发现空中设备,通过几次识别,数出了绑在不同队员身上的四面资源旗。 对方似乎也已经进入躲避状态,谨慎小心地移动着。 徐诚心决定就是他了。 与此同时,结束了多场战斗的主星代表队甩干了刀尖上的血液。 “二十五面了,提前完成任务。” 指挥处传来一道带着喜气的嗓音:“开始游走躲避,收割残队,还是再打一场?” “别了,我可不想碰到监察星那群人,跟疯子似的。”头发花白的男孩抹了把脸,手腕一抖抛了抛手中的枪,还算俊美的脸上露出一个邪气的笑容,“目前好像都没有发现那个流民的尸体吧,我们找找她。” “……你想干什么?” “当然是把这坨屎从我们的赛场丢出去,我可不允许这种人跟我同台竞技,太掉价了。” 他弯腰,翻过一具体温残存的尸体,把压在身下的金属弹枪捡了起来。 “还有三发子弹,都留给她好了。” 其余成员露出了和他一般无二的笑容,有人问:“那要是已经死了呢?” “那也留给她,打烂她的手腕,把她的身份环拿下来,然后……”他别好枪,慢悠悠捋了头发,“送给徐一霄那个垃圾好了。” “哈哈哈哈——” 肆无忌惮的大笑声中,两只无人机盘旋着越飞越高,一只停留在原地保驾护航,另一只则远远飞行出去。 搜寻目标。 作者有话要说:元旦快乐感谢在2020-12-31 14:38:34~2021-01-01 15:45: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51号大懒虫 3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narbfius 41瓶;乖丫头 20瓶;拉拉、22608299 10瓶;深海魷魚 6瓶;富贵儿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2章 争夺092 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 肖四方独自出发, 其余八人放慢速度呈切线靠近。 一支强大的队伍谨慎在于不轻敌,在于防微杜渐,而一支弱小的队伍谨慎, 则在于不冒险,更小心。 这是一支只有扫描器的队伍, 在一次交锋惨死四位队友之后, 他们保守到哪怕对方都是残兵败将,只要有那么超过五个生命体靠近都会选择撤退。 这种队伍本不该列在338的钓鱼计划里, 意气风发会主动追击肖四方的队伍才是他们的主要猎物。 但为了稳稳收官,只能单从伪装弱势的角度出发了。 肖四方一路横冲直撞,首次闯入目标感应范围时, 徐诚心居然观察到了对方后退的举动, 简直哭笑不得。 这个时候不能停顿, 肖四方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冲。 一人一队隐隐呈现出追赶状态,拉锯了大概几十秒, 目标队伍终于发现感应区内至始至终只有一个身影,才谨慎地停了下来。 因为他们的小心与畏战,肖四方不得不把距离拉到二十米, 在两边废墟后和他们对上眼, 才转身开始疯狂逃窜。 “是那个流民!” “她居然还没死!” “快追, 她有资源旗!” 引诱一支胆小怕事的队伍远比引诱上一把的队伍难,肖四方得让他们恰好追在自己身后跑,一直给他们分分钟就能追上的希望, 才能吊着他们到已经设计好的位置。 这一次与上次的计中计连环计不同, 徐诚心直接把剩下八人分成了三队,呈三角形蹲点埋伏,只开一个口, 等四方带人入套,立即收网! 值得庆幸的是这一支队伍没有枪,肖四方逃命也安全许多。 “还有差不多四百米距离,四方快到了,大家做好接应准……等等!” 忽然加重的语气令所有人心中一沉,徐诚心额头冒出一层细汗,拼命切换画面,几秒后再开口,声音艰涩到微微沙哑。 “主星队伍出现在东北面,我肯定他们是冲着我们来的,西北方向也有队伍出现,全体往南跑,立刻!” “放弃任务!” 韩思思只觉伤口都在隐隐作痛,边跑边问:“我们八个基本都在一起还好,可四方怎么办?她坚持得到汇合吗?” 徐诚心用力掐住自己的大腿,让自己稳住,道:“不用担心四方,目标队伍胆小怕事,四方坚持不住的时候把资源旗扔了就行,他们不会坚持追下去的。” “现在麻烦的主星那些人,如果他们真的已经锁定了我们……怕是有一场恶战。” “我们现在没有节奏,没有计划,没有与之正面对抗的实力,只能先想办法看看能不能甩掉他们!” 危机降临,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肖四方跑得气喘吁吁,嗓音因为断断续续而不再那么甜软,显现出几分尖锐。 “应该是……冲我来的……我看到……他们的无……人机了……” 徐诚心苦笑:“星主他们绝对想不到,你能勾出这种难缠的对手。” 频道里沉默了一瞬,只有数道粗重的喘息声。 下一秒,肖四方的声音又响起来:“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我和目标队伍离得这么近……他们未必知道这五个人不是我的队友……” “如果……我带着他们兜回去……你们也上……虚张声势……十四人的数量能不能……把他们吓跑……” 徐诚心瞳孔一缩:“你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 “没……没办法啊……他们要是真的盯上我了……一定会一直追下去……不如赌一赌……” 电光火石之间,频道内同时传来两道声音,分别属于韩思思和盛夏。 “赌!” “拼吧。” 接着,一道又一道同意的声音在频道里响起来,一寸一寸坚定彼此的决心。 他们顺风顺水太久了,顺到参与的仿佛不是死伤率极高的资源战。 在这里除了临阵退缩不惜装死的个别选手,没有人可以全身而退。 重压之下,徐诚心脑子里闪过无数战术无数分析,可找不出任何可以保全每一个人的方法,若想把损失降到最低,只有一个办法。 他一咬牙,道:“我是指挥所以有些话即便不该说我也还是要说,参加资源战是为了资源旗,如果断开与四方的……” “闭嘴!”韩思思愤怒地打断他,“我才是队长,回去赌,拼不过再说!” “就是,徐诚心我没想到你是这么恶心的人!” “不到万不得已,我们不可能放弃队友。” 被骂的徐诚心却轻松下来,笑声转瞬即逝,郑重道:“既然你们做了决定,那就不能后悔,不然我们只会死得更惨,明白吗?” 338众人心想你这是看不起谁,纷纷应道:“明白!” “好!全体调头,队长带人斜向往东靠,靠到我说停为止!四方注意把握距离,对方的感应范围只有一百米,别让他们被吓跑了!” “是!” 另一边。 “出现异常,除流民所在队六人之外,还有一队八人队伍同向靠近中。” 头发花白的男孩骤然被扫了兴,不悦道:“怎么回事?” “暂时不清楚,可能和我们一样也在追流民队伍,可能是那个方向出现了别的让他们都忌惮的东西,也可能是和流民队伍有什么友好协议……往届也不是没有个别星球私下交易,联合作战的情况。” “这年头还有人敢联合作战?联合后因为分配问题而相互拉黑的星球还少吗?” 听闻此言,一向以他马首是瞻的指挥不得不出声提醒他:“尤来亚,一切都不明朗,如果真是后者,我们就算能赢,也要吃点苦头,到时候战力衰竭很容易出意外……” “行了行了。”尤来亚摆摆手,“两队之间距离差多少?我们和流民距离又差多少?” 两秒后。 “他们差三百米,我们还差七百米。” 尤来亚嘴角一勾,嗤笑起来:“那你怕什么,这个距离差,我们完全可以确定他们是不是联合作战啊?看看他们能不能汇合,能汇合我们也有时间可以撤退,如果不汇合,那我们还怕什么?” 主星队明显放慢的速度让徐诚心发出一丝苦笑,果然,对方轻而易举就抓住了这个关窍。 他们强不止在单纯的能打,还在于缜密的心思和胆魄。 屋漏偏逢连夜雨,肖四方这边又出了岔子。 “他们发现……无人机了……现在不跟我跑了怎么办?!” 麻烦接踵而至,这就是意外的威力。 徐诚心深吸一口气,咬牙:“你跟上他们,绝对跟死不要掉队!让他们知道无人机就是冲你来的,要是打你你就跑,不打了你再追!撑住,我想想办法!” “好!” 肖四方跟着五人转向掉头,甚至开口大喊:“你们不要跑……等等我……只要你们救我一命……我就把资源旗给你们……” 五人一听,瞬间发现了“真相”,恨得牙都要咬碎了。 “原来被盯上的是你!操,你他妈离我们远一点——” “狗屁资源旗,我们不要!” “你赶紧滚啊别牵连我们!!!” 资源旗是必争品但也要有命守才行,四面资源旗虽然少了点但总比一面都没有好! 肖四方把他们的话通通无视,继续跟着他们跑,边跑边回:“不行啊……不跟着你们……我就没命了……” 五人简直要疯了,要是停下来打她吧又怕被追她的人追上和她死在一起,要是不打她吧又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五人队长怒骂:“你他妈到底惹上谁了,就这么一面资源旗,就追着你不放!” “我也……不知道啊……”肖四方自然而然撒了谎,想也知道要是给这些人知道追她的是主星队,两条腿怕是要跑飞起来。 “你不知道就有鬼了!”五人队长啐了一口,“你他妈有枪吗?这无人机飞的不算高,或许在射程内——” 这群人跑得太快了,肖四方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跳停了,喘着气道:“我要是有枪……干嘛跟着你们……” 她说的好有道理,五人竟然都找不到话可以反驳。 真是倒了血霉了,一路躲得好好的完美避开各种危险,结果被一个流民坑害成这样! 不知道原本这个流民才是他们最大危险的小队只觉得天降横祸,委屈异常。 无数次的推演,绞尽脑汁的谋算,徐诚心艰难地吞了吞口水,终于再出声了。 “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同样生死时速中的宝柏打断他:“你们流民对这个词有瘾是不是?直说啊!” 直说就直说,徐诚心憋了一口气噼里啪啦倒了出来:“既然躲不过不如我们反过来干掉他们吧不成功便成仁!” 这等狂妄之言刺激到了赛场中每位成员的心脏,肖四方感觉自己快要停止的心脏又因为他这一句话而三倍速垂死挣扎起来! 韩思思勉强稳住,问:“怎么干?” “我们有枪,而且有三把,虽然对方肯定也有,但用枪这种事占据主动就能占据上风,只要一开头能干掉他们两个人,九对七我们不是没有胜算!如果能够加上那五个人一起出力……” “这可能吗?”童让很理智也很现实,“先不说那五个人敢不敢,利益太大,两支队伍之间根本不可能存在合作,即便我们可以履约,对方也可以履约,但由于对彼此的不信任,最终很可能都会选择先下手为强。” 徐诚心不同意他的这个观点:“你说的是普遍现象,但这支队伍特殊,他们的胆子让他们不敢孤注一掷,只要他们能下定决心跟我们一起,那么事后分配只要足够合理,他们为了活着守护资源旗到比赛结束,绝对不会先动手造成两败俱伤的局面!最大的难点在于怎么说服他们大胆地跟我们合作……” 这一次最难的是第一步。 “只有我们自己去打,指望一开始就能淘汰两个人难度系数非常高,但只要多这五个人,我们的胜率就非常非常高了!” 耳朵里回荡着徐诚心的期盼,肖四方握紧手中的刀,目光定定地望着前方五人的后背。 如果不是在这赛场上相见,这里的每个人或许都和自己的队友一样,或开朗或腼腆,或大方或话唠,一般善良。 虽然到了这里之后,大家都满手鲜血,但绝大多数人并非自愿,都只是为了保护自己的队友和星球的明天强行让自己闭上双眼。 没几个人是真的凶穷极恶的。 既然如此,就有沟通的机会。 “我来试试吧。” 肖四方在频道内匆匆一喊,也不管队友们都回了什么,猛然加速突破极限一口气冲到故意垫底扫尾的五人队长身后,拍了拍他的背。 看着对方惊恐至极骤缩的瞳孔,她嘴唇一抿躲过对方的攻击,攀住对方后背后,用出毕生绝学拿出刀抵住对方的脖子,疾速道:“听我说,给我一分钟时间,不然我拉你们队长一起死!” 队员们眼睛血红,恨不能扑上来把她撕成碎片。 倒是队长还算冷静,他察觉出肖四方没有恶意。 如果她只是为了更好的纠缠住自己的小队保命,那对于原本就已经纠缠住小队的她来说就是画蛇添足多此一举,制住自己对她来说百害而无一利,所以这件事一定另有隐情,她有别的目的。 果然,肖四方下面的话让他又是气恼又是心惊肉跳。 “实不相瞒,追我的是主星的人。” 虽然战斗服上没有标记,但大家都在场外一起集合过也一起吃过饭,其他星球的人都可以不认识,主星那群时刻闪光的存在却是每个人都能认出来的。 因为初到主星那几个人赤果的敌意,撇开强不强,徐诚心都竭力避开他们,以免发生冲突,没想到还是翻了车。 肖四方的笑涡有点儿发涩,不敢浪费时间继续说下去:“但我一开始并不是为了躲开他们而缠上你们的,我最初的目的是为了引诱你们进我们小队的埋伏地点,你们才是猎物!” “……” 队长憋出了一个艹字。 “我们也有空中设备,所以他们突然掺和进来把目标对准我的时候,我们决定放弃计划逃跑,但对于我们来说跑下去不是办法,我的队友又不愿意断开和我的联系让我独自牺牲……所以我们需要你们的帮助!” “帮个屁!”他怒吼起来,“别愣在这里先跑!他妈的老子大不了背着你跟他们同归于尽,想拉我的队友下水那你就是做梦!” “我的队友全员存活,加上你们一共十四人,主星的人再强他们也只有九个人,我们能赢!只要干掉他们所获资源旗我们按人头分配我可以给你们承诺!” 肖四方没有放弃,急到说话都忘了断句:“想想参赛的目的想想死去的队友想想星球的未来再想想你们的下一届!你们真的就满足于这四面资源旗吗你们真的要把压力留给你们的学弟学妹吗?!和我们合作是再好不过的机会!” 肌肉虬结一副成熟相但实际年龄才十九岁的大男孩喉结滚动,呼吸紊乱。 要说不心动,那肯定是假的。 可他赌得起吗? “你们九个人,我们只有五个人,去弄主星队还会出现死伤……到时候就算我们联手真的干掉了主星队,你们会放过我们吗?” “不存在放不放过!如果这次你们不帮忙我们就是死路一条,在合作的同时你们还是我们的恩人!338是一个连身为流民的我都能包容接纳的存在,仁慈善良刻在大家的骨子里,绝对不会忘恩负义!” “你想要保全你的队友,我们也是,资源是要尽可能的多,但那绝不是最重要的,不然我的队友们直接牺牲掉我一个换他们的逃脱不是更好吗?!但他们都选择了和我一起面对这说明了什么你不会不知道!” “我们是对手但我们绝不是死敌,我们可以创造一个共赢的局面你们真的考虑一下!” “这个……”肖四方一把扯下自己的耳机塞到他的耳朵里,“我的联络器,这是我的诚意。” 队长一懵,就听到耳机里的骂声。 “肖四方你别傻逼,没了联络器联系不上你怎么办?!” 肖四方听不到了,她只是用冷静但又诚恳的语气继续道:“联络器在你们手上,你们就可以知道我们的一切动态,我的命也交到你们手上,只请你们帮这个忙,和我们一起反败为胜,扭亏为盈。” 她冒险了,但她愿意去赌。 这事因她而起,队友们不放弃是他们品德高尚,但她自己不能理所当然接受他们陪自己九死一生。 为了实现梦想,她一步一步无比艰难地走过来,比起这些接纳了自己的二等居民付出的真心,她是有更多保留的那一个,在今天以前她的梦想永远凌驾于各种感情之上…… 但人应该活在当下,梦想要追逐,已经得到的情感也要珍惜,要回报。 所以即便赌输了,她也不后悔。 对于从猎物转为合作对象的五人来说,肖四方的话就像一柄闪烁寒光的刀,深深地扎进他们的胸口,剖出少年人的热血与丹心。 他们也不是一开始就愿意逃跑的,作为一个星球最优秀的那几个人,他们也想过大杀四方横扫对手,为星球争光博名。 只是比赛开始时的失利和四位队友的牺牲让他们有了更多的顾虑。 要是都死在这里了怎么办?要是星球一点资源都得不到怎么办?要是因为自己的一无所获害得家人被千夫所指怎么办? 无数的怎么办背后,他们何尝不想为死去的队友报仇,又何尝不想替自己也替死去的队友证明他们真正的实力绝不止如此…… 心中的天平摇摇摆摆,左边是争,右边是不争,分不出高低上下。 这时候,五人队长的耳机里又响起了徐诚心的声音。 “你好,我是338的指挥,我完全理解你们不愿冒险的心情,也不勉强你们参与。现在我们的队员正在前往拦截主星队伍的路上,请求你们不要为难她,放她回来和我们一起打完最后一场……她身上的资源旗就当是我们的谢礼。” 五人队长眼眶一热,心底像灌注了岩浆一般滚烫。 最后一根稻草轻轻落下。 天平左侧以压倒性的优势获胜。 “366队长何牛,愿意带领剩下的队员拼死一战,只要你们信守承诺!” 频道里的呼吸停了一瞬,下一秒韩思思便做出了回应。 “我是338队长韩思思,我承诺本战所得资源旗按人数公平分配,战后友好分开,绝不毁约!” “哈哈哈哈——”何牛仰天长笑,“那就拼了!” 剩下四人也都哈哈笑起来,脸上的神采无比耀眼。 “好的。”指挥官版徐诚心再度上线,“目标人数九,资源旗数不胜数,难度十,请各位注意指令,及时反应。” “胜利是我们的。” 主星队。 随着距离的不断缩短,尤来亚终于得到了想要的消息。 “另一支队伍和流民队没有瓜葛,他们在往东走,而流民那队往北跑了……但有一点很奇怪,那个流民原来都稍微落在后面的,现在被背着跑了。” 由于无人机高空拍摄需要放大镜头的局限性,主星指挥除了找人时不断切镜头放大图像辨认身份,只负责追踪的时候就没有浪费视野落眼局部,毕竟他们本身也在躲监察星的队伍,一台需要绕着自家队伍所在警惕四周,而另一台也要观察两支队伍是不是正在靠拢,因此高高俯视的主星指挥根本没有发现那转瞬即逝的小插曲。 尤来亚皱了皱眉头,“那个流民跑不动了?你切近景看看什么情况。” 指挥依言照做,很快发现肖四方身上破烂的战斗服和血迹。 “她身上有伤。” “啧。”尤来亚撇撇嘴,“这338对流民可以啊,这都没丢下她不管。” “毕竟少一个人就少一个战力?或许是打算关键时刻再让她出去当替死鬼。”指挥恶意猜测,“毕竟他们现在也还不知道猎手是我们。” 尤来亚想了想,道:“这个先放一放,到时候大家警戒点别留手就行。” 指挥点头:“好,调整方向,往北继续前进,速度再快点,他们方向选的不错,往中心战场去了,我们要在他们扎进人堆之前解决掉!”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1-01 15:45:51~2021-01-02 19:34: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莉莉丝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2132824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3章 争夺093 反客为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主星队下决策不托大,如果他们发现这两边人是一伙的,十有八九会选择撤退再找时机。 徐诚心不能让他们撤退这种情况发生。 这一仗他们一定要打! 时机已经选定, 所有人都紧张地绷直了神经。 主星队追了肖四方他们一路,距离跨越超过五千米还兜了大半个圈子, 累得他们都开始疲惫了, 终于将距离拉到只剩下不到一百米,进入枪击射程。 何牛真的是累死了, 只有他是负重跑,愣是让肖四方在他背上养精蓄锐到现在。 废墟群近在眼前,在徐诚心的指挥下, 六人一个猛子扎了进去。 “这些人也太能跑了……”主星队有成员抱怨, “技能都点在速度上了吧。” 尤来亚扯扯嘴角:“总有一技之长, 不然他们也活不到现在,文昭, 情况怎么样?” 指挥先后切了无人机画面以及扫描器点谱图,然后汇报:“没有异常,扫描范围内存在五个其他生命体, 有一个已经跑出去了, 存在背负资源旗先行离开的可能, 我们要加快速度了。” “呵呵,他们跑不了,报方位!” “两点钟方向, 三点钟方向和十二点钟方向!除了跑掉的那一个还在往前, 其余人进废墟了,似乎准备战斗,千万小心!” “小一带枪去追那个跑出去的, 把资源旗收回来,华基带枪上高点随时射击,其余人分成三队,两分钟之内解决他们!” “是!” 九对六,而且一个跑都跑不动了要人背着走,这场战斗可想而知的轻易。 “流民在哪个方向?”尤来亚问。 文昭:“你的正前方,他们有两个人,你带人一起去更保险。” 尤来亚心中有数:“知道,我可不会让任何危及我生命的可能发生。包姐跟我,其余人自行分组,可别让人跑了!” 说完,他带着差不多和他自己一般高的女生,直奔正前方的废墟而去。 废墟内阴森幽暗,穿行着丝丝让人毛骨悚然的凉风。 已知对手没有枪,尤来亚和包姐即便是落后一步进废墟也没有太大顾虑,直接从半塌陷的大门冲了进去。 久未有人来过的废墟内部充满浮尘,强势地挤进闯入者的呼吸道,两人只觉胸口一窒,下一瞬就看到了另一头窗户上坐着的肖四方。 光线只照亮了她半边身体,另一半陷在浮尘里,神情平静坦然。 尤来亚是个彻头彻尾的实干主义,目光聚焦成功抬枪便打,而在他举枪的瞬间,肖四方已经从窗口翻了出去,长长的影子一扫而过。 “垂死挣扎!” 尤来亚从另一扇窗跳了出去,而包姐却缓了两秒确认背她的那个男的也已经不在这里了,才同样翻窗跑了出去。 而就过了这两秒,在这错综复杂的废墟群中,她已经失去了尤来亚的行踪。 频道内的最后指令终于下达。 “目标入瓮,收网。” 十二点钟方向,两点钟方向,三点钟方向,生命扫描器的点谱图上一个又一个红点亮起,瞬间增加了八个之多! 文昭第一时间想起了当初和流民队伍同向靠近的那支队伍,如坠冰窟。 “撤退!我们中计了!” 已经和肖四方交上手的尤来亚咬牙切齿:“谁他妈不知道中计了,这个流民根本没有受伤!” 局势瞬间失去掌控,在设定距离外埋伏许久的338成员从四面八方出现,将主星队所有人的退路堵死。 进入废墟的366队员加速奔跑,成功和他们的合作伙伴汇合,进行反扑。 为了分走主星持枪队员而以身做饵的那名366成员身中两枪,绝望地想着今天怕是要交代在这里的时候,一个身影出现,扛起他就跑。 “坚持住!” 文森双臂鼓起犹如大力金刚神,一百五十斤的重量扛在肩上也没影响到他的速度,不停变换路线曲线走位躲避身后追来的子弹。 “操这片儿怎么这么空!老黄你他妈倒是快点啊——” 话音刚落,一颗子弹接连破空而来。 小一凭着长年累月的经验与直觉,下意识往左扑去避开了这颗子弹。 还好他早有准备,在知道有埋伏之后时刻都在警惕对方枪手,不然…… 噗嗤。 出乎意料的疼痛袭来,他怔怔低头一看,胸口已然洇出一团血花。 怎么会这样? 他不敢置信地望了这个世界最后一眼,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直线距离九十米外的废墟上,极限射程范围内,黄单做到了。 两枪得手,他立刻转移了阵地。 “好了,就近进废墟吧,对方还有枪手……诚心,另一个人在哪儿能看见吗?” 徐诚心表示遗憾:“抱歉,整个战局太大我分不出太多注意力。” “行吧,那我自己找,其他就交给你们了,在废墟里都别出来!” 全体成员:“收到!” 短短几十秒,己方队员已损失一名,这是主星队怎么都没有想过的事情。 文昭看着点谱图上消失的那个圆点,悲愤大喊:“都进废墟,快——” “华基解决对方枪手,上一次出现方位是西南角!” 怪不得他们拼命拖着跑,还冒险绕了大半个圈,原来是为了拉远距离,好让他的无人机侦查不到或者说忽略掉那和他们擦肩而过的八人队伍的动向! 好魄力,好心计,这招偷天换日简直让人拍案叫绝! 文昭惊慌了几秒便强行稳住了自己,决出牺牲者后指令连下,试图让剩下的队友成功逃脱。 不可能全身而退了,但至少要保住资源旗,这是他们仅存的骄傲! 场外,观战室里。 哈里森失控地摔了一只茶壶,脸色铁青难看至极。 任谁看热闹最后看到自己头上都会像他一样愤怒,屏幕上时不时闪现着他们主星天骄们狼狈的模样,无一不令人惊疑、羞耻、痛恨! 他们怎么敢又怎么能朝主星的队伍下手! 哈里森的目光宛如啐了毒的利箭刺向星球比邻位置也就在左右的366代表和菲碧院长,尚算俊美的面孔犹如蛇蝎,阴翳扭曲。 “你们私下达成了合作协议?” 菲碧院长但笑不语,而366代表则大呼冤枉。 “您也不是没看到338这群人的钓鱼技术有多熟练,一开始很明显他们是故技重施,要钓我们366啊,是主星队横空出世,才……” 挽救了他们366于水火之中,然后……翻身做主。 当然,后面这段话他是怎么也不敢说出来的,含蓄地点到为止了。 不过就算只说到这里也效果拔群了,哈里森气得浑身发抖,捏着拳头忍了很久,才坐了回去, 这时,情绪起起伏伏激烈了无数次的林遇忽然“平静”地来了一句。 “殿下,主星该加强训练了。” 于是哈里森刚坐下的屁股,就又弹了起来。 观战室里你来我往鸡飞狗跳,岑薄不声不响安坐其中,直到身份环上指示灯闪烁,才拉出面板看了一眼。 肖恩:利奥波德那个贱人居然作弊!气死爹了!!! 光从这话的语气里,岑薄就能想象到他是如何的气急败坏了。 他发了条信息回去问怎么了。 对面立马回了过来。 肖恩:资源旗和补给物资的摆放不也是我和他带领的护卫队准备的么 肖恩:我刚无聊和一个护卫聊天,我给他骂利奥波德的时候,他说漏嘴了,说利奥波德指挥他所在的小队把很多设备都集中放到了中心战圈的中心位置!!! 肖恩:还说以前好几届也都是这么干的!!! 肖恩:第一学院有实力的啊比起其他星球平均实力绝对是排得进前三的啊何必这么搞! 肖恩:这些狗屎能不能去死啊啊啊—— 岑薄抬头看了一眼还在激烈交火厮杀的那块屏幕,目光落在偶尔出镜的无人机上。 岑:不要生气,有队伍已经在替天行道了^__^ 肖恩:卧槽?!好家伙!!干得漂亮!!! 肖恩:不过谁啊?监察星吗? 岑薄没有再回,专心地看起了比赛。 屏幕上分成了五六个战区,镜头游移切换,随着其他战斗人员有意识避入废墟,就只剩下了两边枪手孤零零走位。 何牛提起最后的干劲拖走了包姐,肖四方单独对上了尤来亚。 主星队的强名副其实,若是换了卢意单独对上他们,恐怕坚持不了几招就会败倒,即便是338扛把子的肖四方,也觉得异常吃力。 凭借优越的速度与爆发力,她是极少受伤的,可在和尤来亚交手后短短半分钟,她身上就被撕开了一道口子。 鲜红的血液顺着早已破开的战斗服滴落,也在尤来亚的脸上盛开。 地上躺着的那半只失去了血色的耳朵深深刺痛了他的眼睛,“我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肖四方抿唇不语,十多公分的伤口只换来半只耳朵,这买卖在她心中亏到血本无归。 因此她没心情跟人打嘴仗,深吸一口气便又冲了上去。 另一边,在路上消耗过大的何牛完全不是包姐的对手,幸好挨了几下宝柏就到了,手嘴并用一齐输出。 “哇姐姐你好高啊,居然比我还高,你吃什么长大的?我们可以坐下来聊聊吗?” 包姐冷笑一声,抽刀回防。 “跟你就不必了,跟你的尸体倒是可以。” “这么凶……唉那什么牛你别在这里看热闹了,这里交给我就行,让徐诚心重新给你安排个活!对手过于强大咱们人手不足啊!” 何牛看他并没有占到上风,有些犹豫是不是真的要走。 念头急转时,徐诚心的指令就到了。 “何队长,请按我说的路径走。” 何牛忙不迭哎了一声,腰一猫就从一个半人高的掩体旁蹿了出去,心想这338真的挺会做人,让他去支援自己的队友了。 包姐跃起劈向宝柏,“你们这么多人打我们还人手不足,你真有趣!” 宝柏脸皮厚,大方承认:“这不是你们太厉害了吗,不多点人怎么打得过。” 除了338的三个主力是一打一,其余人员都被精心分配成二打一减轻压力,可即便如此,他们每对一个人都很吃力。 主星队太强了,强到明明他们才是掌握节奏准备周全的那一方,却还是有一种时刻会被翻盘的感觉。 文昭深谙断舍离的必要性,知道越拖越不利,只会输得更惨! “尤来亚、包姐、陈更你们三个都背着资源旗别恋战,都往东方撤,华基会接应你们!” “其他兄弟们坚持住,务必拖住你们的对手!” “是!” 而徐诚心同样在告诉队友们:“相信黄单,他不会让对方枪手有可趁之机的,请放开手打。” 砰—— 尤来亚抓住机会射出了第二发子弹,趁着肖四方腾挪闪躲的时候,用饱含恨意的眼睛深深拓印下她的面孔,转身狂奔而去。 他这么能屈能伸在肖四方的预料之外,双脚一落地赶紧追了上去。 “打不过就跑,你们主星真不要脸!” 尤来亚气得怒火中烧,但事情紧急轻重他还是分得清的,在心中记下这笔账后,头也不回地继续按照文昭的指挥突围。 没有了联络器的肖四方十分被动,眼看着人就要跑出队友随时可以支援的主战圈,她一咬牙,不管身上血液流速加快的伤口,把速度又提了提。 资源旗不大不小,一面小臂长,就着小旗杆卷起来比大拇指略粗,肖四方粗略一数,这个尤来亚后背排得密密麻麻,少说也有十面。 只要还有希望,就不能让他跑了! 十米变九米,距离不断缩小。 肖四方抿紧发白的嘴唇,将手中的一把短刀朝前甩了出去。 不到五米的距离令看不见后方状况的尤来亚避无可避,刀尖划破他的后颈,留下虽不算深但看着极为恐怖的伤口。 此时两人已经打到了废墟群的边缘地带,距离起始位置数百米远。 虽然被这一脖子血气得几乎忍耐不住,但尤来亚还是没有回头,只嘶吼着问文昭:“我要跑到什么时候,这个流民就像我靴子里的石头,太他妈硌了!” 作为指挥的文昭比他冷静多了,一边看顾着别处可见的战局,一边反问:“你能用几分钟解决她?” “十分钟……不,最多八分钟!” “那不行,你们这点距离,三分钟都足够她的队友追上来了,继续跑。” 疼痛与疲惫交加,汗水和正值午时的阳光一起模糊了两人的视线,眼中的世界添上了重重黑影,令人头晕目眩。 肖四方伸手摸了一下腰侧的伤口,湿漉漉一大片。 不能再僵持下去了,比血量她拼不过对方,必须一口气解决掉他! 握紧手中仅剩的刀,肖四方闭了一下眼睛,脑海中迅速闪过父母早已模糊的面孔。 爸爸妈妈,请保佑我。 前进的足尖猛然发力,身体凌空而起向前送去,坠落伏倒时竭力伸长的手臂狠狠一挥,尖锐的刀锋划破特制的战斗服,陷进血肉,拉出长长的血痕。 腿部受创的痛苦太过突然,身体的自我保护机制让尤来亚的双腿短暂的与大脑断开了联系,使他狠狠地栽倒在地。 同样着地伤口重创的肖四方从嘴里呕出一口血,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似的立即爬了起来,整个人扑了上去。 血液余温未褪的刀子一股作气捅入他的大腿! 要不是固定严实的资源旗成了他的保护伞,肖四方那一刀便已经捅入了他的心脏! “啊——” 痛苦的嘶吼伴随着血液一同迸出,腿部动脉被抽走般的疼痛激发了尤来亚的求生意志与极限潜能,猛然暴动翻转的身体竟让肖四方按不住他,反被甩出数米。 “去死吧——” 最后一发子弹从黑洞洞的枪口射出,肖四方竭力滚动身体闪躲,仍被擦中胳膊,刮走一块不小的皮肉。 同样的痛苦与恨意在两人身上席卷,下一个瞬间同时朝彼此扑了过去! 他们的目标都很明确,招招狠辣往对方伤口上招呼。 “低等下作的流民,你凭什么活着!” “就凭你这种垃圾都能活着!” 肖四方的刀再次划破他的腿部,撕扯出的血液将地面染得通红。 尤来亚伤在下肢,行动相对迟缓,渐渐落于下风。 生命垂危之际,他的眼中才有了几分恐惧。 他不想死,他还这么年轻,他怎么能死在一个流民的手上…… 肖四方也已经是强弩之末,正面将刀捅进对手心脏时,使出全身的力气将刀口旋转了一周,然后用力拔出。 血液从开了一个洞的胸口喷射出来溅了她满头满脸。 尤来亚大睁着眼睛,瞳孔中彻底失去了光明。 结束了。 肖四方强撑着站起来,茫然地看着空荡荡毫无遮拦的四周,有那么一秒钟想不明白自己现在在哪里。 不行,还没有结束。 清醒一点后,她割下尤来亚身上的资源旗抱在怀里,踉踉跄跄往回走,不停地告诉自己这里太空太危险,被人发现就是死路一条。 可眼前越来越黑,她走不动了。 她好累,需要休息一下。 脑海中两个持相反意见的小人吵得不可开交,她就如同一具行尸走肉,僵硬而麻木地朝前奔走。 至少让资源旗安全了,她再倒下好了。 视线迷蒙到她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的作用,等到终于摸到第一堵墙,她抬头望了一眼。 此刻的她思维简单到只能产生一个念头。 墙那么硬又不会流血,里面肯定很安全。 她用尽最后的力气把资源旗抛了进去,就像了结人生中最后一桩大事一般,扶着墙滑倒下来,捂住了还在流血的伤口。 好疼啊,真的好疼…… 而此刻她脱离出来的频道内,徐诚心的声音急切到近乎慌乱:“加快收尾,那支队伍已经靠近到马上就进入废墟群了!四方还不知道在哪里,不能让她一个人落单!” “收到!” 废墟群两百米外,衣着都还算整洁的九人队伍停了下来。 其中一个短发女孩好奇地指着前方的尸体,嘻嘻笑道:“你们看这个人好像尤来亚哦,尤其是头发简直一模一样……” “什么一模一样,就是他!”另一位眼神更好的男孩大惊失色,慌张地看向走在最前面身量极高的男孩,“队长,这什么情况?今年哪家黑马这么牛?” 林深蹙了蹙眉头,“过去看看。” 往日不可一世,总是用鼻孔看人的男孩此刻灰扑扑地躺在地上,身上周边全是血,嘴巴微张,瞳孔放大,死不瞑目。 真看到这一幕,短发女孩又有些不忍起来。 虽然不喜欢他,但这人也勉强算个熟人,死得这么惨难免让人有些感伤。 她弯下腰,伸手想为他合上眼。 “啊。” 众人纷纷看向轻呼的女孩,后者悻悻道:“还……还是热的。” “血都还没完全凝固,当然是刚死没多久。”好眼神男孩白了她一眼,接着又感叹起来,“倒霉,我们怎么就搞不到那种豪华的设备,就两个扫描器在那里搞来搞去。” 林深看向地面滴落的血迹,捡起地上的刀,向前走去。 几步后,联络器内传出他们指挥的声音。 “左前方有一个人,注意一下。” 设备有限,指挥看不到任何场景,就只能当个警报器了。 “只有一个?” “对。” 众人心中一凛:“那看来这废墟群里还有点东西啊。” 血迹一路蔓延,在前方分成两道。 在废墟群缺口前一点的位置,有人指道:“咦,那里也死了一个。” 而短发女孩则终于眼尖了一次:“不是吧,好像是那个流民!” 林深瞳孔一缩,原本略过的目光倏然回转,集中在那小得可怜的一团身上。 “注意,你们离那个人只剩下不到二十米的距离了。” 众人唰地一下齐齐侧目,看向墙根处那具流民“尸体”。 “没死?!”好眼神男孩跳了起来,“卧槽,搞死尤来亚的不会就是她吧!” 林深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拔腿就往前走。 “散开,保持两只扫描器的间距,扩大范围搜索周围是否存在其他生命体,注意警惕四周不要大意,那个流民我去处理。” 众人不疑有他,纷纷散开警戒起来。 声音和脚步声还有他人的气息都在不断靠近,才“休息”了两分钟不到的肖四方还没有彻底失去意识,浑身的细胞都在告诫她危机降临要她马上逃跑。 可她真的动不了。 蹲下来的高大背影把她整个人都挡住了。 当一个吸嘴塞入口中,轻轻吸气,冰冷的四肢就开始重新回暖时,肖四方听见了一道和想象中天差地别的声音。 来人的声音很轻,充满了担忧和紧张。 “别怕,你不会死的。” “我是你的……哥哥。”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1-02 19:34:42~2021-01-03 15:28: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51号大懒虫、胖墨小尾巴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z 84瓶;拂衣无名 26瓶;美夕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4章 争夺094 林深是林家除了林遇以外, 最惦记挂念肖四方的人。 说起来很神奇,作为林家最小的孩子,他自己也不过比肖四方大半年而已, 别说没见过这个表妹,就是亲生的姑姑他也没有见过, 但肖四方就是他从小就惦记的妹妹。 这渊源说来有些长, 得从他五岁那年说起。 因为出生晚了几年,不幸和上头哥哥们差了几岁的小林深一从娘胎里出来就成了同辈孩子中的最底层, 小男孩们调皮好动,玩儿的时候谁都不愿意搭理这个小弟弟,可要出钱出力气的时候, 他们就又能想起这个小跟班来了。 可怜的小林深经常被欺负地嗷嗷哭, 有一次哭到天崩地裂怎么都哄不好, 他妈妈为了安抚他的情绪,就给他说了这个小妹妹, 说他也是小哥哥,要坚强勇敢,才能保护妹妹。 大人本是随口一提, 没想到被欺负到无可寄托的小孩儿从此还真的上心了。 吃到好吃的偷偷藏一份给妹妹, 拿到新玩具也偷偷藏起来给妹妹, 拿了零花钱也剩一半藏起来给妹妹……天天盼着能见到他的小妹妹,把所有好东西都给她,发誓绝不像那些坏哥哥一样欺负比自己小的小孩, 让妹妹受半点委屈。 甚至还在八岁那年做出了偷渡的壮举, 要不是大人发现的及时,他就要成为史上最小的偷渡客名流千古了。 长大后在他的努力追问下,知道了关于这个妹妹更多的事情, 也知道这辈子都可能没法和她相见了,才慢慢改掉了给妹妹囤东西的习惯。 但惦记了这么多年,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妹妹已经成了他习惯性会去考虑的存在,于是又决心发奋图强,日夜勤学苦练,希望有一天能够通过暗访官考核,然后偷偷地去见一眼妹妹。 那天在主星意外相遇,他看到肖四方的第一眼就认出来了。 这就是他的妹妹。 血缘真是一种奇妙的东西,即便隔着成千上万光年不曾相见,都能让人在看见她的一瞬间感到无比的亲昵与温暖。 天知道他当时听到338那些人那么对待自己的妹妹时有多气恼,用尽了所有的自制力,才没回过头去把那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子揍一顿。 看着面前这张完全失去了血色的小脸,又没看见联络器,他更是又心疼又气,恨不能瞬间把338推平,以解他心头之恨。 在他心中,就是338无情无义把妹妹推出去当替死鬼,才会变成这样的。 肖四方脑子里一片混乱,这种她完全清醒的时候都要想一想才能明白过来的话,这时候更加没法理解了。 但人的本能还在,她想活,所以当第一口纯氧入体舒缓了疼痛后,就大口大口地呼吸了起来。 在能够得到救助的情况下,她身上的是伤其实并不严重,都是皮肉伤,没有伤及肺腑也没有戳破哪条大血管,会凄惨成这样纯粹是慢性失血过多。 林深很快也发现了这一点,轻轻吐出一口气。 他不能在这里久留,更不能被摄像机拍到他和四方在一起的画面,妹妹没有大碍,能够恢复行动力,这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等氧气瓶被吸空,林深不着痕迹地收了回来,重新挂在腰上。 纯氧的威力不可小觑,肖四方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好转起来,人也清醒多了。 乱成一团麻的脑子艰难地理出了一个头绪。 “你是那天……主星上那个人……” 直觉上他不是一个坏人,也不会对自己下手,但她还是不敢放松警惕。 林深本想再告诉她一遍自己的身份,可一对上她清明的眼睛,忽然就有些难以启齿了。 “……是我,事态紧急我不能跟你多说,等会儿我会带着我的队员离开这里,你找机会就躲起来知道吗?” 肖四方又迷茫了。 她感觉自己可能还傻着,不然怎么会一句话都听不懂呢? 无亲无故,他居然在帮她? 为什么呢? 不等她想出个所以然,风风火火说干就干绝不拖延的林家人就行动起来了。 “她说尤来亚确实是她解决的,而且她的队友还在里面,至于战况怎么样她联络器丢了所以不清楚。”林深神情自若走向队友们,“为了让她能说话我给她用了点氧气,也答应了放她一命,所以别管她了,我们马上进去说不定还能得个渔翁之利。” 肖四方:“……”真·编的跟真的一样。 队友:“……”队长怕是不知道他只有撒谎的时候才会把事情解释得特别清楚。 秉着信任与尊重,他们体贴地没有揭穿,也竭力没有让自己回头去看这个干掉了尤来亚的流民到底是什么模样,假装什么都不知情的样子,按照指令进了废墟。 他们一走,肖四方也急了。 不知道里面怎么样了,还没人出来找自己是不是代表战斗还没结束,那这时候新的队伍出现,不就是白送了吗? 她心急地想站起来,尾随上去好在关键时刻接应队友,可她的失血状况虽然止住了,虚弱的状态却还没有完全解除,身上的两处伤口也仍在作痛,根本追不上去。 “任务完成!” 宝柏在卢意后面赶来的帮助下,终于也磨死了包姐,完成了主星的团灭。 “很好。”徐诚心松了一口气,但一想起下落不明的肖四方和已经进入废墟群的那支队伍,一颗心又提了起来。 刻不容缓的现实容不得他发出什么感慨,他只能出具面对新情况的新方法,先让大家摆脱眼前的危机。 此战除了暂时没能归队的肖四方,其余十三人都活着,唬人足够了。 “五支枪分五个人,大家分成三组退到中心连着的废墟楼里,以枪示威让他们离开!” “是!” 几分钟后,行进小心的监察星队终于感应到了活人的存在,而且数字相当了不得。 子弹从三个方向分别发射,出于射程打在了他们前方六七米的地方。 对面所有人一齐冒头,声势浩大。 “立即离开,不然地上的那些人就是你们的下场!” 两具尸体东一个西一个挂在前方,看着确实有几分怵人。 林深停下脚步,距离太远他看不清对方的脸,便沉下脸高声喊道:“你们是338的队伍吗,刚才有个流民……” 话没说完,一梭子弹突然蛮不讲理地打了过来,落在他身前一米的位置。 黄单握着扳机的手无比稳当,但他的大脑和声音却都在发抖:“你们把四方怎么样了?我要杀了你们——” “徐诚心给我指挥!”韩思思也红了眼,“就算不能全杀了也要让他们尝尝失去队友的感觉!” 这种冤枉正在错愕中的林深能忍,他的队员可不能忍,纷纷叫骂起来。 “卧槽你们神经病吗?!” “我们一根汗毛都没有动她甚至还无偿赠送了氧气给她好吗?!” “妈的老子还没骂人呢,打就打我们还怕你们不成!” “光说不练假把式有种来啊——” 一个个隔空对骂嗓子都喊哑了,在某一个时间点才都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场恶斗应该是不用打了。 本来刚干完一场的86联盟不想打,一看到对方人数超范围那么多的监察星队也不想打,大家都是有本事的人,去欺负那些小队不香吗,何必强强碰撞你死我活呢? 两边都沉默下来,半晌后黄单作为代表,扯着沙哑的嗓子喊道:“人在哪里——” 短发女孩回道:“就我们这个方向直走——” 短发女孩又问:“主星那些人都被你们解决了吗?!” 黄单:“是——” 凶残,太凶残了,就是以多欺少也太凶残了。 短发女孩缩了,用胳膊撞了林深一下,低语:“队长咱们赶紧走吧,两败俱伤不值当。” 这提议恰合林深心意,他正准备找个借口立即撤退,好让这些看起来并不是真的讨厌妹妹的人去把妹妹接回来好好保护着,闻言立即点头,一点也不耽误地带着人走了。 众人找到肖四方时,后者已经慢慢挪了几十米,正扶着一处墙壁喘气,见到他们也是猛地松了一口气。 “都在啊……吓死我了……” 卢意看看她头脸身上全是血的惨样,恶狠狠抹了一把眼泪,上前扶她,骂道:“你才吓死我们了,知不知道黄单都被你急哭了,一个男的搞得娘了吧唧恶心死了。” 黄单震惊地看着她:“你还有脸说我,你看看你自己那样儿……” “我怎么了,我本来就女的!” 黄单呵呵:“感性煽情就是天性如此,凶神恶煞就是自我崛起,合着你们女的干什么都有理呗。” 卢意冷笑:“是啊,你也想干什么都有理也行啊,下面那条恶心玩意儿割了一起做姐妹啊!” 那口气松下来,他们斗斗嘴正好驱走大家要哭不哭的气氛,仔细观察肖四方身上伤口的盛夏也终于发现了她背上居然还背着那面走时带着的资源旗。 “刚才那伙什么人啊,没动手就算了,摆在眼前的资源旗都不要?” “我也不知道,先不说这个了。”肖四方摇摇头,手指指向藏资源旗的那块废墟,“主星那个人的资源旗被我临时藏在那里了,你们去拿一下吧。” 众人一喜,然后又是一惊。 “那个灰头发的人呢?” “弄死了。” “……” 最喜出望外的是366五人,何牛竖起大拇指,道:“就冲你这本事,分资源旗的时候如果有小数点那一面旗我们就让了!” 分赃……呸,分战利品是一件能让人快乐到合不拢嘴的事情。 366有个队员连连捂嘴拿开捂嘴再拿开,惊呼声就没断过。 二十五面,整整二十五面资源旗。 这就是一夜暴富的感觉! 众人两眼放光,找了一个隐蔽的角落立即开始分配。 徐诚心做为数据分析大师心算达人,第一个得出结果并且在频道内告诉何牛:“按人均计算每人可得一点七九面旗,你们五个人可得八点九五面,但你刚才说有小数点那面旗你们就让了,所以……” 338众人对视,嘿嘿笑起来。 “我们都是一诺千金之人,说话要算数知道吗?” 何牛:“……”他现在收回那句话还来得及吗? 366的队员恨不能直接把这个傻逼队长打死算了,不过看看那八面资源旗,又忍不住想笑,为了避免看起来不伦不类,最终还是算了。 反正要不是338带头,他们也拿不到这么多资源旗,想开点就得了。 何牛懊恼完,让队友们收好资源旗,走到两队中间,郑重地看着韩思思道:“韩队长,我有个不情之请,希望你们能够考虑一下。” 韩思思不解,但还是点了点头,“你先说。” 就像肖四方当初劝说他们一样,何牛咬咬牙也自揭其短:“我们队就剩五个人了,大家又都带着伤,拿着这么多面资源旗一旦和其他队伍撞上一定会被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下。” “所以我们能不能一直跟着你们……我知道,你们是没有必要和我们一直在一起的,但现在的我们也确实是需要帮助。” 他心一横,又拿出一面资源旗朝韩思思递了过去,“这个算是我们交的保护费!” 韩思思愣住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366的队长这么高看他们338的能力,说实话经过这一场合作,确认了366的人是真的靠谱,他原本也是打算提出继续合作请求的,怎么……怎么就忽然白得了一面资源旗呢?! 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 童让第一时间上前替他接过这面资源旗,不动声色:“我是副队长,我答应你。” 看着他们松了一口气又有些担忧的模样,童让又道:“我知道因为人数相差悬殊,你们信任我们的同时又免不了担心意外发生,所以不如这样,何队长你依旧戴着我们的这个联络器,然后也把你们的联络器给我们一个,我们保持一个无论哪方临时起意都不能立刻对对方造成伤害的安全距离,一有情况呢我们就相互靠近,怎么样?” 何牛连连点头,有些羞愧道:“不好意思,我也不是故意要怀疑你们……” “没关系,要是事发突然,我们也不可能像现在这样好好地站在这里聊天。”恩威并施,童让圆滑得像个浸淫官场许久的老油子,“大家算是生死之交了,相互帮扶圆满收官吧。” 黄单偷偷挤到宝柏身边,小声问他:“童让到底什么来头啊,这一套一套的。” 宝柏瞄了正在和人握手的童让一眼,压低声音回道:“他奶奶退休前做过星主的秘书官,又凶又严格,他这种性格都是被他奶奶养出来的。” “哦哦,明白了。”黄单咕哝,“官宦子弟哦,真是深藏不露。” 完全不知道真·深藏不露那位正蹲在地上,还忙着给肖四方包扎伤口。 协议达成,两方队伍拉开五十米距离,开启了安全有照应的休养模式。 这一小片废墟群就被他们据为己有了,徐诚心偶尔会操纵完全不会被人警惕的摄像机跑远一点侦查,发现一些激烈的争斗还会说给大家听,以坚定两方一直合作到结束的决心。 队员们轮流抽空都休息了一会儿,伤势稳定恢复,等到最后一天日光大亮,倒计时上的时间也跳到最后的个位数,众人才精神抖擞地稍微打理了一下自己,准备迎接最后钟声的响起。 黄单笑个不停,掰着指头又数了一遍资源旗的数量。 “三十一面资源旗,他们一定会吓死的嘿嘿嘿……” 一阵悠扬的音乐响起,最后的倒计时开始播报。 悦耳的一字过后,工作人员的声音响了起来。 “比赛结束,请各位打开本地摄像头,待在原地不要走动,会有工作人员带你们出来的。” 一支又一支狼狈不堪的队伍被送出赛场,菲碧院长站在统一出口处翘首企盼,紧张的不行。 资源旗肯定是不会少了,就是不知道这些孩子们打完最后一场后是不是真的有伤亡…… 还没等到肖四方他们出来,先把徐诚心给等来了。 看着眼睛里全是血丝,精神却还不错的男孩,菲碧院长心头那口气一下就松了一半,忙走上前问:“怎么样,有伤亡吗?” 徐诚心笑着摇摇头,把耳机摘下来递给他,“不如您自己问。” 菲碧院长严肃地接了过去,清了清嗓子:“咳咳,能听见吗,报数!” 众人:“……” 直系弟子韩思思作为代表,一口气从一报到九,彻底给他吃了一记定心丸。 “全员平安,完毕!” 听着学生中气十足的声音,菲碧院长心中先是一酸,然后就不可控制地哈哈大笑起来。 气得旁边其他代表人一个又一个眼刀剜他,恨不能把这糟心玩意儿碎尸万段。 366代表离得不远,见状走了过来,搓着手赔笑道:“你们的学生能联系上我们的学生不?” 这个菲碧院长还真不知道,隔着屏幕有多事情都是看一截儿漏一截儿的,不然他也不至于这么担心。 徐诚心指指菲碧院长手里的耳机,道:“能,我们的联络器有一只在何队长那边。” 366代表一喜,也不管菲碧院长同不同意,劈手就夺了过去,激动地开始询问起来。 “何牛,你们怎么样了?唉没事没事,别哭,你们先不要多想,不是你们的错……” 看着他通红的眼眶和逐渐跟着那头痛哭的学生们一起崩溃的情绪,菲碧院长幽幽叹了口气,拍拍徐诚心的肩膀。 “要不是你们大家都平平安安,我们现在应该也跟他们一样……太好了,我为你们每个人都感到骄傲。” 每个人。 徐诚心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只要努力活出自我价值,身为流民真的也可以得到二等居民的认可。 这个世界好像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黑暗。 半个小时后,大家都全须全尾的站在了菲碧院长面前。 他挨个儿拥抱了孩子们,才出声嫌弃:“哎呀你们一个个,真的又脏又臭……” 一直安安静静待在后头,也就是送他们入场的那位引导员这才含着笑意走上前来,道:“跟我到总台登记一下吧,登记完了你们就可以去洗漱了,动作快还能好好吃点东西再回主星参加最后的仪式。” “对对。”菲碧院这才看了一眼几个孩子身后背着的满满当当的资源旗,眯了眯眼睛。 他们338要翻身了。 虽然赛场内禁止媒体拍摄,但资源分配战毕竟是星际盛举,全民关注,因此出了赛场就是媒体直播,无数□□短炮周旋于空中收声录像,密密麻麻挡住了半片天空。 在总台登记人员和监察司长惊愕的目光中,338众人故作平静地登记完资源旗面数,亲自把旗帜锁在官方给的箱子里,钥匙交还,然后抱着箱子走了。 往回走的时候他们与另一队气势雄盛的队伍擦肩而过,肖四方回头,那个曾经救了她也放过她的人却目不斜视,仿佛从来没见过她似的直直走了。 肖四方疑惑地收回目光,闭闭眼仔细想了想。 昨天他好像还说了什么来着,可到底说了什么呢? 338众人也犯嘀咕:“这些人怎么比我们干净这么多,状态还这么好,真是神奇……” 宝柏酸不溜秋道:“干净有什么用,肯定没好好战斗。” 话音刚落,背后就传来一道沉稳的男声。 “X-988半废墟星代表队,三十九面资源旗,请核对。” 宝柏脚下一个踉跄,脸上火辣辣的。 淦! 什么人啊这是! 菲碧院长反手拍了他一巴掌,恨铁不成钢:“你们院长说的真不错,你就是眼皮子浅,知道他们是谁吗?X-988半废墟星代表队,又称监察星代表队!人家不用计不用策就能横扫一大片!” 宝柏除了比较怕童让,其他人即便是老师也不太怵,立马反击:“哦呦您知道的这么清楚为什么不在我说的第一时间打我,而要等人家报完数再打,是不是如果人家资源旗比咱少,你就会换个说法了?” 真实想法被拆穿,菲碧院长难以下台恼羞成怒,就又给了他一巴掌。 “胡说八道!”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1-03 15:28:40~2021-01-04 11:58: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微雨煮红豆 80瓶;nagi 10瓶;深海魷魚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5章 争夺095 366不愧是个人文主义情怀为上的星球, 所有参赛队包括主星过来的工作人员都得到了一份细棉戳的小玩意儿当纪念品,既可爱得人心又便宜不会为人诟病,礼轻情意重, 心意满分。 飞回主星的飞船上十分安静,孩子们睡得七仰八叉, 就是各星球的代表人也趁机打了个盹儿。 观战也是很累的, 他们又不像主星那群人似的想看就看不想看就休息,这三天三夜除了洗漱吃饭, 睡觉都窝在观战室里,半睡半醒之间都要瞧上几眼。 也该好好休息一下了。 就在一片安宁静谧之时,只听一阵巨响, 飞船忽然抖动了起来。 警报器发出尖锐的叫声。 “嘀——” “敌袭——敌袭——敌袭——” 肖四方猛然惊醒过来, 看着四周同样茫然惊慌的伙伴, 一颗心才稍稍安定下来。 菲碧院长神情严肃,“保持冷静, 你们先待在这里,我出去看看!韩思思,看好你的队员!” 韩思思郑重点头, “是!” 舱门打开, 菲碧院长一上通道就遇到了其他几个同样出来看情况的代表人, 众人聚在一起,快步朝主星那些人的舱房走去。 响声和抖动还在继续。 小隔间内。 黄单的声音艰难地在警报声中突出重围:“你们说这是什么情况?” 文森猜测:“星盗?” “哪有这么傻的星盗。”宝柏不同意这个观点,“咱们这船上都是人, 打我们能得到什么?” “那还会是什么……异形人?!” 正在大家越猜越离谱, 越想越敢想的时候,警报声又像刚才响起时一样突然地停了,紧接着一道甜美的女声开始播报刚才的情况。 “尊敬的各位旅客, 不要惊慌,恶意挑衅本飞船的星盗已经伏诛,请放心乘坐。” “距离W-1还有二十分钟的旅程,祝各位乘坐愉快。” 广播重复三遍说得明明白白,文森挑眉看向宝柏:“没有这么傻的星盗?” 短短几个小时自打脸两次的宝柏心灰意冷地闭上眼睛耍赖。 “睡了睡了,一切都跟我没有关系。” 众人又笑起来。 这一幕难免让肖四方想起因飞船失事而命丧星海的父母,她没有心情参与这些对话,重新闭上了眼睛。 迷迷糊糊间听到开门的声音,她才微微睁开眼睛。 出去看情况才回来的菲碧院长脸上没有任何事情得到解决的轻松。 主星的会场还是那么豪华热烈,再次站上这个舞台的所有人心情却都不同了。 原本意气风发的哈里森自觉丢不起这么大的脸,本想直接缺席,却被岑薄一状告到老皇帝那儿,逼得他只能硬生生坐在最当中最受瞩目的那把椅子上。 他只觉得自己抬不起头,却不知道上一秒在通讯里还平心静气要他稳重担起责任的人挂断视讯后就拍断了扶手。 最丢人的哪里是区区三皇子,分明是这新人类帝国最大的掌权人啊! 最后的典礼上,主持人拿着一卷名单和抽选器上前,按之前排好的流程交到哈里森手上。 后者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伸手一挥划向岑薄,“给他。” 主持人愣住了,他是经验丰富的老主持了,其他流程每届都有出入,唯独这最后的名单宣读和抽选一直都是皇室代表出面,正应资源分配战那个“分配”二字,以凸显皇室的最高地位。 岑薄再怎么受民众爱戴,他也不是皇室代表,能被他代表的只有生命研究院,可生命研究院掺和进来算什么事? 岑薄适时解围,笑道:“这是个辛苦活,我今天状态不好怕出洋相,还是请三皇子自己来吧。” 主持人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心想这下三皇子总要接了吧,没想到人家冷笑一声,再次拒绝了,这次拒绝地还特别的直白。 “今天我就是状态再好,一开口就是洋相了。这名单谁爱念谁念,反正我不可能念。” 空白期太长,主持人急了,这可是全网直播啊,再僵持下去媒体就要发现异样了。 主持人慌不择路,下意识又往岑薄那儿看了一眼,似乎在期盼他能再一次伸出援手。 还好圣父大人从来不会让人失望。 岑薄轻描淡写:“既然三皇子今天也不舒服,那就请林局长来念这份名单吧,监察局与皇室密不可分,也算合理。” 主持人早已没了主见,闻言便把东西递了过去,看板着一张脸的林遇真的伸手接过去,如蒙大赦,感恩戴德地退下去了。 展开名单之前,林遇瞥了岑薄一眼,后者八风不动,微微含笑的神情没有任何破绽。 前面的开场白都由主持人全部铺垫好了,他只要张开嘴从第一个名字开始念,让对应的参赛队到他面前来,在抽选器上设置好对应资源旗数量的数字,然后按下抽选键,等着礼台两边的大屏幕滚出对应的资源编号,时刻等候着的资源局工作人员就会将这些资源登记到对应星球名下,然后就结束了。 虽然冗长但非常简单的一项任务。 他顺利地喊出了X-988这个编号,目光却久久停留在第三名的名字上,连肩膀渐宽日益成熟的小孙子已经来到自己跟前都没有发觉。 直到林深小声快速且有些得意地说:“我和妹妹说过话了。” 林遇骤然回神,犀利的眼神扫了过去。 “屁大点儿事。” 林深:“……” 行,反正他自己觉得是历史性的一幕就好。 接下来祖孙俩没有再交流,林遇手一指,林深就自觉对着抽选器输入数字,然后拍下按钮。 偌大的屏幕被不断滚出的资源编号刷到拥挤不堪,才被镜头捕捉进去,下一秒就直接共享到了网络上,然后过了短短五分钟,“专家们”如潮水般涌出,纷纷发表监察星未来三年的走势预测,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第二名也是一个老牌的强队了,这个星球近十届比赛都冲进了前十,拿到三十三面的成绩也不足为奇。 但媒体们却开始按捺不住了,第二名还不是主星队,难道今年掉到第三了吗? 种种猜测声中,林遇也终于叫到了他一直盯着的号码。 “第三名是X-338代表队,共获得三十一面资源旗,请上台。” 菲碧院长激动地握了一下拳头。 去你的712吧! 338众人也很兴奋,他们破纪录啦! 韩思思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整了整领口带着队员们一步一步走上领奖台。 黄单偷偷瞄了前方的林遇一眼,小声吐槽:“为啥不让我岑爸爸来做,这个老男人好凶哦。” 肖四方小心朝前张望了一下,当距离拉近对方的相貌清晰地通过她的视网膜传递到大脑皮层时,一种熟悉的感觉油然而生。 儿时短暂相见时的形象早就被时光磨淡了,更何况当时的她伤心过度,全部力气都用来缅怀父母和记忆那个温暖怀抱的主人反复强调的那几句话了。 十年后重逢,她除了感到亲切和熟悉,更具体的怎么都想不起来。 她又多看了几眼,发自内心道:“不凶啊,他看起来很和蔼可亲的嘛。” 此话一出,不但黄单惊恐地看着她,就是排在她前面的盛夏童让等人都回头看了她一眼。 邪门儿了,平时完全不参与这种话题的肖四方今天不但参与了,还帮人家说话了! 只有徐诚心在多看了两眼后,平静道:“不奇怪,你们注意看她和那位大人物的眼睛,有□□分相似吧?人总是容易对与自己相像的人产生好感,无论是心理上还是生理上。” 众人恍然大悟。 肖四方仔细看了看林遇的眼睛,是有点像的样子。 冥冥中有些什么一闪而过,又悄然溜走。 真正站到新人类帝国最上层的那些人跟前时,没太见过世面的年轻人们还是紧张了起来,唯一的安慰就是朝他们微笑并且比了一个大拇指给他们的岑薄。 有了爸爸的支持和鼓励,再看硬邦邦冷冰冰的监察局局长,都觉得温和了很多呢。 看着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的外孙女,心里就软成一滩水的林遇生怕自己给人留下不好的印象,尽可能放松神情,温和道:“恭喜你们取得第三名的好成绩,所有的努力和勤奋都没有白费。” 众人一愣,立马愧疚地在心中推翻了自己以貌取人的所有假设。 四方说得对,人家明明就很和蔼可亲的嘛! 韩思思开始抽选的时候,林遇又道:“要继续保持这样的态度,记住,固有的规则可以暂时的束缚住你,但有方向的努力与奋斗永远不会辜负你。” 众人听完若有所思,肖四方却倏地睁大了眼睛。 她不敢置信地看向林遇,这句话和她记忆中反复播放的那句话完全重合了! 多少年来,她在感到辛苦的总是默念着这句话入睡,如今竟然有人说出了一模一样的话,他是……外公? 所有的答案都在面前这双让她倍感熟悉的眼中揭晓,她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险些当场让积蓄起水汽的眼睛落下泪来。 最终她还是忍住了,收回视线,跟着前方队友的脚步,昂首挺胸从还不显得如何老态的亲人身边走过。 用挺拔的身姿告诉他,肖四方已经长大到可以独当一面了。 她很好,不必挂念。 下台后,激动的队友们就七嘴八舌又讨论了一轮,从还是那么美好的岑薄讨论到臭名昭著的三皇子再到面冷心热(?)的监察局局长。 “监察局这么靠谱不是没有理由的,看看人那头儿选的,不一般,真的不一般。” “可不是嘛,害,领导可真的太重要了。” “是啊,毕竟能好不能好,全靠人领导啊。” 菲碧院长无心去听学生们的叽叽喳喳,他全部心神都在注意台上的成绩播报,念到第十四个的时候,终于轮到712了。 十七面旗帜,放在往年也是他们338想都不敢想的成绩,但是今年嘛……哎嘿嘿嘿。 也不知道三皇子还不肯不肯兑现赌注…… 惦记这茬的自然不止他一个,不但台下所有押了338胜的代表人都期待地看着高台,台上豪赌五千万的岑薄也笑盈盈地发起了兑现赌约的请求。 “殿下记得把我的两亿五千万转过来,生院投入大,我最近很是缺钱呢。” 林遇也趁着下一支队伍还没上来的空档,回头看了哈里森一眼。 “也别忘了我和其他参与者的赌金,这事经过公证,也在监察局的检查范围内,请三皇子殿下千万履约。” 哈里森喉咙腥甜,一口血差点吐出来。 所有赌资加起来也就一亿八千万,要发出去五个多亿,他哪儿来这么多钱?! 他要什么有什么不代表他能拿出这么多资金啊! 等全部队伍报了个遍,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的事情了,网络上除了各种走势分析,还有几个词条直冲云霄热度居高不下。 #主星队颗粒无收全军覆没# #两位流民参战的338竟成本届最强黑马# #肖四方徐诚心# #338款的流民是真实存在的吗# 网络上掀起一阵腥风血雨,有人表示应系炒作博出位,也有人质疑流民是否真的在实战中发挥了作用,只有极少部分人愿意相信鸡窝里飞出了金凤凰,大胆猜测这可能是流民自我意识的一次苏醒。 众说纷纭,不分高下。 扒皮专家们连夜披装上阵,把338查了个底朝天,翻好几道墙闯入克瑞斯学院校园论坛后,成功起底。 网络炸了一圈又一圈,哪怕是阶级极端分子,也扛不住这么大的信息量而不得不暂时偃旗息鼓。 万家讲坛台柱子:谁能想到我台柱子也有说不出话来的一天呢[跪了] 草台班当家花旦:我当家花旦还不是一样儿瞠目结舌哑口无言[哭了] 是小珍珍鸭:我错了[对手指]我以后骂人再也不说“你他娘就是个流民就是个屁”了 我说今天就要你凉:对不起各位我没有骄傲没有尊严了我自卑了 磕CP狂魔: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上面二位情头否? 奋斗逼:可以共享肖四方的时间表吗?我很需要,谢谢[抱拳] 永不缺氧2.0:我妈刚才打了我一顿,理由是我怎么能混得不如一个流民[微笑][微笑][微笑] …… 这些信息实在太过劲爆,人人讨论哪怕是此类信息被封锁的特供生也从同学们的讨论声中拼凑出大致情景,于是各个星球的外城也被一并点燃,得知这个消息的18区区长第一时间就去肖家登门拜访了。 肖老太一听这消息差点厥了过去,肖大度六神无主,还好肖婶婶是个顶事的,有条不紊安抚好老人,镇定地感谢区长来通知这个消息,并且告诉他,自己现在对这些事情一无所知,具体得等孩子们回来才能知道,把人打发走了。 干燥且因为开门送客而落了一层灰房间里,肖老太老泪纵横。 “一个二个……就是不听话……” 肖大度哪里见过自家强硬无比的老娘这么凄惨落泪的样子,手足无措地看向自家媳妇。 肖婶婶一挥手让他去拿水和毛巾,自己在椅子前蹲下来。 “妈,年轻人有想法是对的,我们作为长辈总不能管他们一辈子。” 肖老太拿手背抹抹眼泪,眼睛一瞪:“你怎么向着她说话了?” “不是我向着她说话。”肖婶婶耐心解释,“而是平平凡凡有平平凡凡的好,心气高也有心气高的好,难道你真想看到那么优秀出色的孩子以后就跟我们一样重复做些没意义的工作,平平淡淡老死?” “可是流民是不能出人头地的啊,当年的事情你也知道,我一把老骨头被牵连死了也就死了,可你和大度还有八面可怎么办啊……”老太太说着又掉下泪来。 肖婶婶故意板起脸,道:“终于说实话了吧,您就是觉得我和大度贪生怕死,只能同甘不能共苦。” “唉不是……” 肖婶婶打断她,正色道:“既然不是,您又何必这么拦着?人各有命,四方她就不是那种愿意本本分分做点小事的人。您想想,当年她还那么小就能一天到晚老老实实完成大哥给她布置的任务,大嫂安排的训练……人走了以后,她也才那么大点儿,居然能把习惯延续下来甚至更刻苦,这还不能证明她的决心吗?” “实话跟您说,我愿意支持四方也不是全然没有私心。您也知道八面就跟他爸一个德行,软叽叽的没志气,这些年要不是四方一直拎着他走,可能已经和我们一样在工厂里上班了……我不希望这样,我的八面这么聪明,我希望他能去做一些有价值的事情,而不是像我和他爸一样浑浑噩噩度日!” 肖婶婶握住老太太的手,诚恳道:“所以啊,随他们去吧,我们做大人的帮不上忙也就算了,总不能拖后腿吧。” “唉。”肖老太含泪点头,“听你的,都听你的……” 走廊拐角,肖大度捧着水和毛巾,无声地叹了口气。 扯什么孩子,媳妇儿要是再年轻点巴不得自己扛枪上阵呢吧。 谁又真的心甘情愿被人踩在脚底下呢? W-1皇宫政务室。 宽大舒适的椅子已经换了一把,点燃的古香盘冒着袅袅白烟,凝神静气。 “去把那个流民叫到我这里来,我要见见她。” 秘书官迟疑:“陛下,有两个流民,不知道是……” “还能是哪个,另一个有见的必要吗?”老迈的声音里充满了疲惫,“这眼中钉肉中刺,不痛不痒的理会他干什么?只要能除掉扎人的,其他捎带着就解决了。” “……是。” 年轻的秘书官退了出去,昏暗中逐渐露出一双猩红的眼睛。 他后悔啊,当年就应该直接除了这小杂种! 数百年来,他费尽心思挑动矛盾巩固皇权,竟然被这么一个杂种搞到阶级松动,让一群二等人为她叫好心服口服?! 垃圾就是垃圾,永远不扶上墙的烂泥,这些二等人怎么一点都不知道感恩,怎么都不想想要不是他刻意打压了流民,他们能有现在的好日子过吗? 狼心狗肺,愚不可及! 浓重的杀意令他早已不堪重负的身体隐隐抽痛起来,干枯的五指紧紧扣住扶手,不断收缩。 不行,得冷静下来。 他能借二等人之手压制住流民,却不能再打压这些二等人,他也压不住,还是得从流民身上下手。 曝光那个流民的身份,让监察局成为众矢之的? 不,那样只会让监察局和皇室彻底决裂,林遇那老东西就算被二十四小时监控着也有的是本事,不到万不得已最好都不要动他。 打不得杀不得,而当务之急是把流民的呼声压下去,要她销声匿迹,那就只有……退一步。 “呵呵呵——” 他状若癫狂地笑了起来,数分钟后忽然呕出一口黑血。 胸口的衣服都被抓成一团乱麻,他艰难地伸出手,拍下了桌面上的紧急呼叫器。 “让岑薄马上到我这里来,立刻!” 肖四方被请到皇宫这个消息第一时间传到了林遇的耳朵里,震怒之下他一脚踹翻了老皇帝摆在他身边十天一换的人肉监视器。 看着人倒在地上痛叫不休,林遇冷静了一点,让人拉出去救治,重新在椅子上坐下来。 椅子都还没坐热,房间门就又被人打开了,林深门都没敲大踏步闯进来,双手按在宽大的桌面上。 “祖父,妹妹被——” “我已经知道了。”林遇打断他,“这不是你该管的事,回去。” 林深急得嗓子都冒烟了,怎么可能话都没说完就走。 “要是他对妹妹下黑手怎么办,我们得去救她!” 林遇怒喝:“胡闹,遇事毛毛躁躁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如果你肯用你的脑子想想,就会知道那孩子至少今天一定不会有事!众目睽睽之下完完整整请过去的,就会完完整整送回来,急什么?” 林深被他说得羞愧地低下了头。 “我仔细想过了,这事的走向主要还是取决于那孩子自己的态度。”林遇想了想,还是让他在对面坐下,沉吟道:“陛下只请了她而没有请另一个流民孩子可以说明一点,他是准备利诱而是不是威逼。” “利诱是指什么?” 林遇冷笑,“还能是什么,他有的也就那么一点东西了。” 另一边,肖四方已经正式进入皇宫,在侍女的带领下穿行于金碧辉煌的走廊大厅,走进昏暗的政务室。 这份邀请太过突然,一路上她乱七八糟地想了很多,从掌权人的目的想到个人遗嘱,又想到应该怎么和皇帝陛下提一提自己的想法和建议,好让他知道流民也可以上前线杀敌,也可以为整个新人类帝国的繁荣做出巨大的贡献…… 然而一进门,她的千百种念头就都自动消除了。 她的目光直直落在前方最昏暗的那个角落,一个身穿白色宽袍的人静静坐在椅子上,闻声朝她看来。 视线交汇的一刹那,肖四方的脑子停止了转动。 岑薄?! 传闻皇帝陛下久不见人,难道他就是新一任…… 荒谬的念头还没想完,秘书官的催促就把她喊醒了。 “还不向陛下行礼?” 肖四方只好不甚熟练地跪了下来,继续不解地看着岑薄。 后者难得皱了皱眉头,微不可见地摇头,侧过脸轻声道:“陛下有客,我便先出去了。” 正在肖四方疑惑他在跟谁说话的时候,桌子背后的躺椅升了上来,露出一张普通到和她奶奶似的遍布皱纹的脸。 那些皱纹随着他做出的表情一起笑了,虚伪的,空泛的,没有温度的。 “留下吧,孩子们都喜欢你,有你留在这里,她应该不至于那么紧张。” 秘书官弓腰低头,只管看着自己的脚尖。 又来了又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秘书官就是我本人,面上好的好的可以可以,心里咆哮着无数句老傻逼。 ——来自打工人的怨念 感谢在2021-01-04 11:58:00~2021-01-05 15:19: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三百年九含糖肾亏不治 50瓶;greenluoluo 14瓶;深海魷魚、nagi、在水之临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6章 争夺096 房间里的香点得有些浓, 年纪轻轻没处过这种环境的肖四方鼻子痒痒的,强忍着才没有去挠。 皇帝陛下看她的眼神也很奇怪,这个空间时时刻刻都有一种挤压感, 让她倍感不适。 看着依旧不卑不亢的小女孩,老皇帝眯起眼睛, 盯住那双与林家人如出一辙的眼睛。 那眼睛里有什么呢? 自大, 叛逆,可恨, 可恶,不忠诚不识趣等等天底下所有最让人不快的神采! 气氛的走向越来越僵硬诡异,岑薄垂着眼眸提醒:“陛下。” 老皇帝如梦初醒, 收回目光笑了一声:“人老了, 总是容易走神, 看见这长得有几分相似的人啊,就忍不住会联想到另一位。你叫……肖四方, 是吧?” “是的。”肖四方老老实实答道,心里却在想他怎么还不让自己起来。 就算她不看电视剧不看小说,也从小时候的古中文课上知道让人跪着说话是几千年前的威慑手段, 早就被淘汰了。 老皇帝还真没打算让她起来, 慢条斯理又问:“我觉得你和监察局的林遇局长长得很像, 你自己觉得呢?” 肖四方拧起了眉头。 撇开其他不谈,光凭这第二句话,至高无上掌权人的形象就在她心中一落千丈, 粉身碎骨渣都不剩了。 哪怕当初要害死她的特里主任, 此时此刻都显得比面前这个人赏心悦目无数倍。 她最讨厌别人像这样不怀好意明知故问,坦坦荡荡地说还能让人高看一眼。 忍着恶心,她“低眉顺眼”地答道:“陛下, 我八岁那年父母过世,外祖父曾被允许在一支军队的看守下陪过我一晚。虽然当时我的年纪还很小,很多事情记不清,但今日与这位局长一见如故,怀疑他就是那个曾经在我最难过的时候陪伴了一晚上的外祖父……” 肖四方故作天真地抬起头,看着老皇帝的眼睛,问:“陛下,您觉得他会是我的外祖父吗?” 秘书官攥着裤子咬住舌头,终于把那句即将冲破喉咙的“卧槽”吞了回去。 绵里藏针假痴不癫,怪不得人家能做流民之中开天辟地的头一人,就凭这胆气确实也够她走上巅峰了! 被一个小女孩反将一军,老皇帝掩在桌下的手再次收紧,脸上依然笑呵呵的。 “那我还真的不知道,若有机会,倒是可以把他叫来和你好好聊聊是不是有这么一桩前尘旧事。” 有,当然有,这是还是他亲自批的! 因为他可笑地怵了,害怕彻底失去了最宠爱小女儿的林遇会不顾一切向皇室开战,直接与他拼个你死我活。 他不能接受自己为一个意外背上莫须有的罪名,承担这不应该他来承担的后果,于是在林遇提出要见那个遗孤一面的时候,同意了。 好了,现在这个当年的小可怜长大了,长了一身和林家人一脉相承的反骨,胆大包天敢和他呛声! 肖四方本想回他一句“谢谢”,可看到岑薄幅度微小的暗示后,又忍了下来。 “咳咳。”老皇帝佯咳两声,换了话题,“还没恭喜你,带领338取得了这么好的成绩……” 这功劳肖四方可不敢认,更何况她在心中已经认定老皇帝有问题,心中充满被陷害被阴谋的狂想,立即摇头。 “陛下谬赞,我不是队长也不是指挥,只是338队伍中普通的一环,能够取得好成绩是大家共同努力争取到的。” 老皇帝摆摆手,“你不用谦虚,该你的功劳大家都看得到,我也为你这种人才的出现感到非常的高兴,特意为你准备了一份礼物。” 礼物? 肖四方疑惑地看着秘书官从墙边的架子上取下一个蓝色的长盒子,递到了自己的面前。 “孩子,打开看看,你会喜欢的。” 直觉告诉她,这个东西很棘手绝对不能打开。 她相信直觉。 于是她跪在地上往后连挪两步,心一横就来了个恭恭敬敬的跪伏叩首。 “无功不受禄,肖四方只是338代表队中最普通的一员,做了最普通的努力,绝对没有抛开队友单独领奖的本事。感谢陛下荣恩,肖四方愿替全队收取这份奖励,共享荣誉。” 老皇帝的呼吸重了一分,瞧瞧,就连这份油盐不进的样儿都是标准的林家范! 他耐着性子道:“他们会有别的奖赏,这一份就是你自己的。秘书官,打开给她看看!” 这就是要硬塞了,秘书官抻了抻手臂,两手一用力就开了盖子,抬起肖四方的脑袋让她看地上的东西。 “陛下给你的你就收着,推推脱脱是什么意思?” 蓝底红绸的盒子华丽非常,比盒子更华丽的是里头镶着五只深蓝色的身份环。 隐秘奢华的色泽深深刺痛了肖四方的眼睛。 犹如醍醐灌顶,让她大彻大悟。 原来她曾经有过的猜测都是对的,阶级论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阴谋。 他们流民和二等居民其实就是一个阶层,那种漠视、冷待与侮辱全是在第三方的推动下形成的。 怪不得外公要她自己去看,岑薄也要她自己去看,可不得自己去看吗? 若不是自己一点点发现蛛丝马迹,直接被告知内城人民原本也没有错,错的是皇室错的是统治者,她能接受吗? 她肯定不能,因为对那时的她来说,施暴者就是二等居民就是内城人,无论统治者是不是有问题,二等居民都不可能成为被害人。 看着那五只自以为闪烁着通天金光的身份环,肖四方的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想跟她婶婶学习一下,气愤至极的时候就狠狠地吐一口唾沫以示不屑。 让她来猜猜真正的历史是怎么样的吧。 第一代也就是灾变后初步形成的内外城其乐融融,内城居民作为有异能异化体自觉担任起保卫家园的责任,而外城的无异能异化体则兢兢业业地做好后勤工作,让这些勇士的家人得到最好的照顾,让他们没有后顾之忧。 这本来只是极为普通的分工,慢慢的,慢慢的,就变成了有心人撩拨离间最好的工具。 内城人开始不满为什么牺牲的总是他们的家人,为什么外城人就可以平平安安共享天伦,然后……在权威者的操纵之下,内城人一步步走向主导,而外城人则被不断地弱化,双方所受的教育都被填满莫须有的高低与偏激,思想改造,阶级分化,最后固化。 最终内城成了储备血库,外城成了让内城无法冷静不得挣扎的抽血针筒,他们相互制约,彼此憎恨。 这太可笑了。 明明在人类文明重新落地生根的时候,内外城完全可以携手共同研究更好的破解办法,心里的不平衡可以用其他方面去补足,何至于这样恶性循环下去呢? 内城不平,外城不争,内城愤恨变本加厉,外城再想争也争不过了。 是统治者的恶意煽动,也是绝对公平的心理诉求,造就了如今的不公世界。 她终于明白了。 肖四方面无表情地合上了盖子,也合上了寄希望于统治者认可流民实力后消除阶级屏障的心。 “非常感谢您的好意,但我喜欢我的家乡,我的家人也不会适应主星的环境,所以请您把它留给更有需要的人吧。” 她拒绝了,她居然拒绝了?! 老皇帝觉得这件事简直比主星队全军覆没更加不可思议,她怎么能拒绝?! 他皮笑肉不笑:“四方啊,你还小,你怎么知道你的家人就不想来主星生活呢?岑薄,你别干坐着,给孩子分析分析以后吧。” “是。” 岑薄的神情挑不出任何破绽,微笑地看向肖四方,“四方是吗,我知道你对家乡有留恋,对陌生环境也有恐惧,可这是一个非常难得的机会,你的父母兄弟或者姐妹从此以后可以不再为氧气发愁,也不需要日夜辛勤劳作,寿命更是可以大大延长,为什么不为了他们努力克服一下呢?” 根据肖四方对他的了解,这段话的后半段,他说起来应该是有些真心实意的。 他在告诉她,梦想永远立在云端,现实才是脚踏实地的东西。 站在一个普通人的角度,似乎是值得好好考虑。 但她偏不。 “可我生来就是流民,我的家人也是流民,或许在您看来有这样一个可以举家脱贫从此翻身的机会,我就应该感恩戴德,但您考虑过我的家人们在主星应该如何生活吗?他们与一切都格格不入,没有能和这里的居民搭话的话题,也没有可以在这里谋生的技能……请问他们的心理状态应该怎么排解?” 她话说的很重,既针对整个人类群体,也针对什么都无所谓的岑薄。 “有些人愿意行尸走肉一般活着,我不愿意。” 行尸走肉。 岑薄看着那双充满战斗光辉的眼睛,轻轻笑出声来。 用词倒是挺准确的。 老皇帝转头看着他,眼神幽暗,语气很不赞同:“你不分场合笑什么?” 秘书官紧张起来,来了来了,又开始试探了! 惯于应付这种场面的岑薄轻松圆场:“只是觉得她很有想法,拥有一颗纯粹的赤子之心,我说服不了她,并且被她说服了。” 他的神情自然放松,带一点点劝说失败的无可奈何,一切恰到好处,无从质疑。 老皇帝收回视线,亲自上阵:“那不如你先跟你的家人联络一下,或许他们不觉得没法排解呢?新的环境可以展开新的学习,自然而然就可以结交到新的朋友不是吗?” 他自己把话柄递过来了,肖四方觉得自己再不说点什么就结束不了这个话题,于是奇怪道:“陛下,您这个奖励到底是给我,还是给我的家人呀?如果是给我的奖励,为什么要征求我家人的意见呢?” 老皇帝一噎,短时间竟然想不出什么可以接下去的说辞。 肖四方又说:“还是您觉得特意给了我奖励,我却没有接受让您很没面子?陛下,这大可不必的呀,在我内心里,能见您一面就是天大的荣幸了,您又是这么和蔼可亲的人,处处为我着想,我已经激动得要死掉了!” 最后一句话是她在娜拉发的日常圈学到的,觉得放在这里特别合适,特别能膈应人。 老皇帝也确实被她膈应到了。 什么样的人最难对付?明摆着就是在跟你对着干,却句句让你挑不出毛病的人最难对付。 好赖都给她说完了,他想借题发挥都没有由头。 他只觉得脑子又热了起来,想了无数遍不能杀她,才冷静下来,保持住她说的和蔼语气:“四方,一开始的时候我们不是提到了你的外祖父吗?你想,如果你来主星,有了合法身份,不就随时可以去见你的外祖父了吗?” 闻言肖四方粗鲁地一拍大腿,后知后觉般点点头,“对哦。” 终于戳中她的点了吗? 老皇帝觉得自己心头那口气顺了点。 “那……”肖四方天真不做作(?)地问:“那位林局长真的是我的外祖父吗?可以把和他单独见面作为给我的奖励吗?我的要求也不高啦,能跟他见一面我就心满意足了!” 蹬鼻子上脸,果然是林家的种啊。 老皇帝闭了闭眼睛,知道从她这头走没结果了,挥挥手赶人。 “林局长公务繁忙,近来恐怕都没有时间能和你见面,这奖励就先欠着好了,你先回去吧,我们下次再见。” 从头跪到尾的肖四方立马爬了起来,说了一声“谢陛下”,迫不及待大踏步离开,没再多看地上的盒子一眼。 真真弃若敝履。 出了皇宫,她深吸一口气清新的空气。 好了,从现在开始她要调整计划,走策反全体二等居民共同发展的道路了! 虽然这条路比统治者直接开放流民权限要难一百万倍…… 啪。 两手拍在自己的脸上,肖四方扯出一个狰狞的笑容。 冷静,一定要冷静,要是现在就气死了那就什么都完了。 “四方,等我一下。” 岑薄脚步匆匆从后头赶上来,笑容十分意味深长。 肖四方不知道他在这儿众目睽睽之下,葫芦里又卖得什么药,警惕地看了他一眼,戏感说来就来。 “我真的不考虑,您不用再劝我了。” 岑薄伸手摸摸她的头,自如接道:“我已经被你说服了,自然不会再劝你,但你可以偷偷告诉我你不想来主星的真正理由,我保证不说出去。” 肖四方一愣,随即在心里钦佩地竖起了大拇指。 姜还是老的辣,明目张胆提出悄悄话申请,那他们就可以在这种四处都是耳目的环境里交头接耳说真正想说的话了。 上道之后,她小声问:“你在这里干什么,他找我做这种肮脏的交易为什么要你在?” 岑薄也是小声回应:“你忘记我是有工作的人了吗?他被你气倒了,我来给他治啊。” “我这么厉害的嘛?!”肖四方惊了,“除了最后一句他赶我走,前面我真没看出来他在生气。” “你还有的修炼呢……不说这种无聊的事情了,前几天你的好朋友们给你发出了聚会邀请,说是乔休尔的恢复治疗费已经攒够了,大家最后一起聚一次,你去不去?” 这可真的意外之喜,肖四方略感动:“原来您有帮我在维系友情吗……” 岑薄微笑:“谁说不是呢,模仿你那种傻不愣登的口吻着实有些挑战性,不过这些都是小事,无聊的时候拿出来打发打发时间也就算了,你现在要考虑的是,你是不是已经失去你的朋友们了。” 肖四方一时没想到,疑惑地看着他。 “小朋友,你的照片和视频应该已经红遍全网了,你觉得你的朋友们会不会看到?” “……” 肖四方的心先是一凉,然后无比地紧张了起来,“那假身份不是就曝光了吗,他们肯定在生气了。” 岑薄轻哼一声:“你倒是相信他们的人品,没先怕他们举报你。” “那不会的。”这一点肖四方很有信心,“我们有感情,他们最多也就是永远不原谅我吧……” “想得开就行,随便你吧,聚会时间在三天后,你要是想去,就去老地方等着。” “……哦。” 肖四方抓了一把头发,看他施施然离去的背影,吐出了长长一口气。 梦想的捷径断裂了,假身份也暴露了。 她到底该怎么办? 脑袋空空往前走,走出护卫圈禁范围后,一群人忽然围了上来。 一个个面目狰狞你推我搡,七嘴八舌地把她困在了最里面。 “你好我是X新闻的记者,请问陛下找你来干什么呢?” “传闻主星队是你们338和366联手所灭,主星队长更是由你独自解决,请问这是真的吗?” “能跟我们说说你是怎么从一个普通的流民走到今天这个高度的吗?如此大的跨越是不是存在什么不正当的手段呢?” 一片眼花缭乱吵吵嚷嚷里,肖四方艰难地稳住心神后,混乱的大脑一下子清醒过来。 心中那股气不停地膨胀膨胀膨胀,然后轰然炸开。 她不再努力地往外挣扎突围,故作镇定地抬起双手,示意大家安静,面无表情地看向提出了第三个问题的那位记者。 “如果夜以继日的奋斗也算不正当的手段,那么的确是存在的,毕竟我抛开了正常作息的同学们,偷偷抢跑了不是吗?” 记者不依不饶继续追问:“众所周知,流民低贱无能只配做些最基本的重复性操作,没有人会相信靠你说的努力奋斗就能达成这样的成就,一定还有其他原因吧?” 这个人是特意被安排来找茬的极端分子,今天就是来抹杀网民们对她的好感的。 他犀利刁钻,极尽挑拨情绪之能事。 “众所周知流民低贱无能只配做些最基本的重复性操作,没有人会相信靠你说的努力奋斗就能达成这样的成就……”肖四方重复了一遍他的话,可爱地歪着脑袋反问:“您不觉得您这众所周知和没有人都有些问题嘛,这个众指哪个众?没有人是您一个人?全体居民允许您个人代表集体了吗?” 记者张口想说些什么,但肖四方完全不给他开口的机会。 “真正众所周知的是,集体不能代表个人,个体也无法代表集体,已有的历史不能代表往后的走向,一个阶段的表现也不能代表日后的一切。” “我是一个流民,一个日以继夜努力想要改变现状的流民,我不代表整个流民群体,但我可以代表所有和我一样愿意通过日以继夜的努力来改变现状的流民。” “你说的对,只靠努力奋斗当然不能达成像我这样的成就,还必须有一个机会,这个机会必须很多人一起给。” 声音字正腔圆,每一个字都很用力地从她的嗓子里发出来。 “外城人拼尽一切的支持,内城人不带偏见的善意,是这两方人的和谐给予了我站在这里的底气,让我证明了我自己,也让我证明了一加一的力量远远大于一减一!” 那个记者又想说些什么,肖四方一把按住了他拿在手上的话筒,自顾自继续说下去。 “如果大家愿意再去查一查,就会知道我所在的X-338半废墟星,曾在半年多前正面遭遇过异形人的入侵,而我所在的克瑞斯学院更是首当其冲,被三波异形人践踏过,死伤惨重。” “我当时有幸成为护卫校园的巡逻小队成员之一,这是我第一次直面异形。说实话,那时我的心情又紧张又害怕符合所有二等居民口中流民懦弱的特性,但与此同时我又很感动很自豪。” “我也做了二等居民们一直在做的事情,我也可以承担起和他们一样的责任,我没有比任何人差,我不需要再自卑地低着头唯唯诺诺过完我的一生。” 肖四方抬起眼眸,看着那位记者,也看着前方的镜头。 “请大家相信,一个群体的形成是复杂的,片面之词概括不了任何一个群体。流民之中也有很多很多像我一样的人,拼尽全力想看一眼围城外的世界,想拥有正常的权力,也愿意承担那些令人痛苦也令人骄傲的责任,只是他们没我那么幸运,没遇到愿意让他们发光发热的善意。” “我在这里恳求大家……”说到最后一句了,无数的重压让肖四方的鼻子也不可控制的酸涩起来,坚定不移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恍惚,“不要一口气放弃数百亿人的智慧与作用,也不要因为现状就自我麻痹糊涂度日,我们不是不可以并肩作战,为什么要如此对立,独自承受呢?” 她承认她没有办法了,除了向所有流民和二等居民求助,她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一个人撼动不了整个世界。 她根本就是个傻瓜。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1-05 15:19:29~2021-01-06 13:39: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三百年九含糖肾亏不治 3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7章 争夺097 ——请问看到这一幕, 您有什么感想吗? ——记者是你安排的? ——怎么会,至少说话最多的那个跟我无关[笑] ——你到底想干什么? ——只是托您外孙女的福,有了一点求生欲而已。 ——你私下里接触她了吗?! ——是啊, 她好可爱,我很喜欢她。 ——离她远点!那些话是你叫她说的?! ——嗯?您这是在侮辱她呢, 还是在侮辱我? 砰。 大门短时间内第二次被推开。 林遇第一时间收好信息面板, 若无其事地抬起头,朝永远学不会敲门的林深看去。 “我才跟你说过的话, 你又忘了?” “没忘。”林深一屁股在椅子上坐下,长手长脚伸开,调出刚结束的直播录屏放给他看, “我就想知道, 我妹妹到底是怎么在流民堆里被养成这样的……” 他顿了顿, 斟酌了很多个更斯文的词汇,最终还是服从内心说道:“她酷毙了!” “她要是姓林, 你那些哥哥包括你,我理都懒得理。” 林遇也不藏着掖着,冷笑一声跟他说实话:“我有四个儿女, 只有你姑姑, 二十岁就考出了暗访官资格, 甩了她的兄弟不知道几条街,要不是被那个姓肖的王八蛋迷了眼睛,现在至少也是个监察司长了!” 林深默不作声, 他也听说过姑姑各种让人肃然起敬的事例, 可斯人已逝,哪有妹妹活生生更让人想提起想亲近呢? 但在祖父追忆姑姑的时候,他也不敢发表任何意见。 好在林遇也不想过多感伤, 回到他播放的视频界面上来,视频底下的评论数和点赞数不停滚动,短短几秒钟就暴涨数十万,民众参与度空前绝后。 他点开评论区看了一眼。 德尔与希拉:她是哭了吗,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她的表情很绝望 木工米青:不是?她难道不是在用个体代表集体?说到底她就是想平权而已!呵呵,可流民能干什么,真以为他们能和我们一起对抗异形? 叉叉叉偶:热门的某个杠精以及点赞他的那个群体,别动不动就拿对抗异形说事儿,你们他妈的除了在网络上做个哔哔机你们真上过前线吗? 世界第一帅:总有傻逼秀下限,真要让流民平权了,他们人数这么多纷纷反压我们好吗? 歼异军预备役001:前线形势这么紧张,只要能打异形我才不管他娘的是什么身份! 关注点总是歪:只有我想知道是什么让她忽然崩溃了吗,皇宫里发生了什么? 凌菁菁:我还挺赞同她的,人也没张口就来说要平权啊,她只是呼吁而已,想要流民自己奋发图强,也想要我们不要那么针对他们,智障们到底是从哪里看出人家打算反压我们的? 铃响叮当:有一说一,人家强不是没有理由的,如果都是她这样的流民,我愿意和他们并肩作战 无事快快乐:流民就是贱就是恶心就是永远都无法和我们相提并论!! 看到这里,林遇退了出去。 他疲惫地靠在椅背上,听着肖四方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循环,良久才重新坐直身体。 林深好像永远都看不烦似的,看得都能跟着说出下一句了,依然认真地盯着屏幕,揣摩几遍后抬头问:“祖父,我们真的不可以不再一减一,而变成一加一吗?” 林遇瞥了他一眼,问:“怎么说?” “我前段时间陪我爸去做修复了,修复院里很多人疼得在叫,在哭,生不如死……这是因为前线人员不足,重伤人员数次采用高浓度氧快速治愈的原因吧?” “嗯。” “那如果像妹妹说的一样,流民也可以加入进来,填补上了这个缺口,是不是就不需要都采用快速治愈这种手段呢?这样一来,大家有没有修复的压力,变相节省了无数的精力和资源,把这些再拿出去投入到对抗异形上去,不是能让大家的安全得到更好的保障吗?” 林深拧着眉头,问:“这样不好吗?” 林遇深深地看着他总以为没长大傻乎乎的小孙子,露出一丝笑意。 他难得放下威严,像普通的祖孙一样跟他交流:“好,我问你,流民是没有异能的,去了前线他们基本伤不到异形人怎么办呢?那他们仍然没法处在同一个对抗地位。” “我觉得可以。”林深又开始在界面里划拉,然后找出一段视频再次点击播放,“这是妹妹在他们学院的时候,对抗异形人的视频。我并不认为妹妹的作用比其他几个学生小,既然是分工,那就注定要承担不同的角色,为什么一定要争出一个高下呢?” “那有人觉得不公平怎么办呢?” “那就仿照公司职位,分出责任层次和待遇层次不就好了?”林深时不时停下来思索,尽可能地把每一个细节都补上,“而且现在的前线军队起码一半是强制征召的,如果我们有足够多的人选了,那些不是心甘情愿的人就不用上了,也就没有什么公平不公平的说法,真正想要保家卫国的人怎么会在这种事情上斤斤计较?” 是啊,自愿参军的人只想多杀一些异形,怎么会去考虑其他人是不是比他杀的少呢。 “你说的很好。”林遇由衷地点了点头,然后尖锐地冷笑了一声,“可惜啊,帝国制永远都不可能让这种局面实现。” 曾经雄心壮志带领无数星海流民建立起新秩序,让人们不再流亡得以安居乐业的人变了,无上的权力和不断衰老的灵魂毁灭了辉煌的一切。 “说起来,我们都不如那么小一个孩子有勇气,她想做就站出来了,而我们始终瞻前顾后,不得寸进。” 返程的飞船起航,载着一群热血少年横穿星海,回归故乡。 肖四方缩在角落里睡得天昏地暗,其余九人小声地聚在一起说话。 “陛下跟她说了什么呀,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她这么萎靡不振的样子。”黄单小声地掩着嘴巴说道。 卢意摇头,“别说你了,我跟她同学一年了都没见过,可想而知……不是什么好话。” 宝柏:“你们觉不觉得很奇怪啊,按理说四方和诚心都是流民,这陛下要见也应该是一起见,怎么偏偏只找四方的麻烦?” 徐诚心:“根据那段采访发言分析,陛下的选择没错,他知道我无足轻重,想解决了四方再顺带解决我吧。” 此话一出,众人面面相觑,韩思思作为代表虚心求教:“你为什么觉得陛下要解决你们?” “很显然。”徐诚心推了推鼻梁上并不存在的眼镜,一副专家做派,“我和四方在这么重要的比赛里露了脸不说,还取得了非常好的成绩,在网上引起了一阵风暴,包括流民群体都知道了……为了防止第二次平权运动爆发,他肯定得压制我俩啊,让我们主动销声匿迹是最好的办法。” 众人目瞪口呆。 盛夏:“好、好像有点道理……” 宝柏:“徐诚心你考虑考虑去摆个地摊吧,就给痴男怨女分析病因应该也能赚上一笔。” “咳咳。”突然参与进来的菲碧院长把手按在桌子中间,“适可而止啊,什么人都敢编排你们的胆子也太大了。四方说了那一番话之后,已经成了极端分子的眼中钉肉中刺,你们也想体会一下这种感觉不成?” 宝柏不怕死地耸耸肩,道:“只有那些没有经历过流民队友有多么出色的傻瓜,才会一直反对流民意识苏醒。我觉得挺好的,让流民里愿意拼搏奋斗的人,替换掉内城那些光吃不干的废物。” 菲碧院长:“……道理是道理,现实是现实,到此为止,别再乱说话了,不然我扣你们奖励金!” 没有什么比这句话更好用,颇有微词的学生们立刻服服帖帖的,还给赔笑脸。 经过特批的小型飞船直接降落在了克瑞斯学院那个闸口,前来迎接的家乡父老敲锣打鼓,在黄沙中挥舞彩带,脸上都洋溢着发自内心的喜悦。 欢迎人群后几十米的位置,密密麻麻挤着更大的一个群体,多数是年轻的面庞,高举的喇叭和声嘶力竭的呐喊甚至盖过了前方的锣鼓声。 “肖四方……加油……” “从今往后我们一起努力……” “我们发誓以后认真生活……” “像你们一样竭尽全力……” “绝不自我放弃……” 好不容易恢复了一些精神,下飞船后才听了两句肖四方就又有些扛不住了。 她不知道这些人是不是一时感动,但如果大家真的能说到做到,是不是即便真的有一百万倍那么困难,也总有能够克服的那一天? 站在最前方的卢隽伸出手,轻轻拍在她的肩膀上。 “你已经尽力了,所以不要难过。” 他的眼神清澈温和,已经将小小少年的心思看穿。 “现在先享受属于你们的胜利果实,日后的路不会只是你一个人走。” 肖四方努力地把眼眶来的泪意逼回去,重重点头,“嗯!” 体谅大家参赛后就没有好好休息过,卢隽等人也没有拖着大家说太长时间,简单地走了一遍流程,就放大家去休息了。 肖四方等四人又把其他学院的队友送出校门,看着他们上了飞行器才算真正结束,然而一回头就被热情的同学们包围了。 还是老师们有先见之明,出动保卫科的力量,才把人都拦了回去。 不过外面的能拦,进了宿舍楼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 这时候没有什么认识不认识的说法了,热情的小姐姐们淹没了肖四方长达十分钟,才在几位理智姐妹的呼喊下放她回了寝室。 一进寝室门,眼看着早已等候多时的室友们要来第三轮,肖四方实在坚持不住了,脱了鞋子就往床上爬。 “等我睡醒了,再跟你们详细说……” 沾枕头入睡前她迷迷糊糊地想,八面这次倒是懂事,没连环呼她。 浑然不知肖八面此刻根本不在学院,早在她还在回来的路上时,就被一群人“请”回了家里。 全部门窗紧闭的屋内,头顶唯一的白炽灯发出前所未有惨白的光线,将人脸上的神色也映得如出一辙。 肖八面吞着口水,勉强挺直脊背,把肖婶婶三人护在背后。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秘书官捧着蓝色的盒子,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轻轻地把盒子放在了遍布划痕的陈旧桌面上,打开盖子。 “陛下对肖四方在资源分配战中的表现甚是满意,为一个流民如此上进感到欣慰,因此为她和她的家人准备了一份大礼。” 四人的目光同时落在盒子里的身份环上。 肖大度大惊:“蓝色不是一等居民身份环的颜色吗?” “是的,只要你们戴上了,也就是一等居民了。”秘书官看着粗陋的简易房,捻着手指上沾染的细小灰尘,笑道:“从今往后,鸟语花香,永远地离开这片风沙。” 久久的沉默过后,肖大度攥着拳头激动道:“真的吗?!我们真的可以变成一等居民?” 秘书官欣然点头,“自然是真的。” “居然有这种好事!” 肖大度眼睛睁得大大的,呵呵呵大笑起来,秘书官便也跟着他笑起来。 笑了足有一分钟,大笑的男人擦了擦眼泪,咬牙切齿吐出几个字:“去你的吧!” 他肖大度是软弱也不聪明,但不是傻子,没有人送礼是找两个人直接把他们几个从不同的地方拖到这个房子里来的。 这分明不是礼物,而是毒物! “你耍我!”本以为手到拈来,结果峰回路转,秘书官气得嗓门都粗了,“身份环都这么明明白白摆在你面前了,有什么好不信的?!” 肖婶婶看了一眼被气得都强硬起来了的丈夫一眼,开口:“他是不信这是好事,你把东西拿走吧,我们当流民当习惯了,没这个福分!” “拿走?”秘书官气笑了,要是真能退他还用得着辛辛苦苦跑一趟338吃灰吗? “我告诉你们,这是陛下赏给你们的东西,你们要是要,不要也得要!戴上身份环,把那个肖四方也带上,老老实实去主星过你们的新生活不好吗?一个个都跟上头对着干对你们有什么好处?” 肖老太抖着手骂道:“你们这是强盗做派……” “那也是你们不识好歹!”秘书官恶狠狠威胁,“我只给你们一天时间,说服肖四方乖乖领了这份赏,不然你们谁都别想有好日子过!” 他办砸了那么多次差事,这次要再办不成,就是他没好日子过了! 秘书官假笑都懒得笑了,伸手一指肖八面,“你,现在就给肖四方打过去!” 肖八面紧紧握着拳头,身体微微发抖。 老太太一把年纪受不住这种刺激,一口气憋住喘不上来,在肖婶婶连续地拍打抚摸下才还魂,低声呢喃着“作孽”。 秘书官眉头一皱,拔高声音大喝:“你还愣着干什么?!” 肖八面猛地抬起头,与肖四方总是明亮有神的圆眼截然相反,略显阴柔的柳叶眼直直撞进秘书官的眼底。 “你是在虚张声势吧,四方已经拒绝过你们了对不对?你们劝不了她,所以就想拿她的家人做威胁,让我们来逼她就范对不对?” 秘书官也不在意被他看穿,爽快点头:“是,我也只奉命行事,这事儿对你们没坏处,你照做就好何必为难我也为难你们自己?” “不,我们为什么要逼她?”肖八面摇摇头,“我们不会逼她的,她不答应肯定有她的理由,如果是好事她绝不会不答应。” “迁居主星,不是好事还能是坏事不成?小弟弟,你看看你身后这些长辈们的样子,这才几岁啊就老成这样了,到了主星,我保证你们都能活很久。” “要不要活很久选择权在我们,如果我们不答应,你又能怎么样呢?”肖八面寸步不让,“杀了我们吗?” 如此不配合,即将任务破产的秘书官狠狠心,下了一剂猛药:“你真以为我们动不了肖四方,也不动了你们吗?区区几个流民,就是杀了又能怎么样?” “不,你根本不能杀我们,四方现在已经红到家喻户晓,你要是朝我们动手,她一定会充分利用舆论,让你,让陛下名声扫地!” 秘书官冷笑一声,并不在意:“是吗?那她有证据可以证明你们的死跟皇室有关吗?空口无凭污蔑皇室,正好送她下去陪你们。” “呵呵。”肖八面笑得比他更冷,“你能说去这句话来就行……我之前也遭遇过四方带来的麻烦,她就是个麻烦精,我心里一直记着呢,所以我也记得她跟我说过的一句话,那就是如果我真的觉得不对劲,就开录像,有备无患。” 在秘书官震惊懊恼悔不当初的目光中,他拉出能量面板,迅速地点击了发送。 “现在,你说她还有没有证据呢?” “你……” 肖八面拿起桌子上的盒子,朝他扔过去,“别吓唬人了,你不敢动我们的,带着你的东西赶紧走!不然这个视频泄露出去……我倒是无所谓,反正你们都要杀了我,我拖不了皇帝下水我还不能拖你们这些人下手吗?能带一个是一个!” 秘书官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声音从牙缝中挤出来,“走!” 一行人踹门离开后不久,肖八面一个屁股墩坐在了地上,抹了一把迟钝到危机离开才爬满额头的冷汗。 “我的老天爷,吓死我了……” 肖婶婶上前把门关好,嫌弃地瞥了他一眼,“你就不能多撑一会儿?我刚觉得我儿子真的长大了,你就给打回原形了。” 力挽狂澜还要被亲妈白眼的肖八面委屈死了,“你就会骂我,那可是我人生的高光时刻啊,你就不能多给我点掌声吗?” “嗤,巴掌声要吗?” 她作势抬起胳膊,肖八面连滚带爬从地上起来躲到肖老太身后,“奶奶救我!” 随着危机解除也松了一口气的肖老太忍俊不禁,但也不站孙子,虎着脸道:“你妈说的有道理,一个男孩子,哪儿那么容易吓死。” 肖八面:“……老爸你说呢?!” 可惜,不远处挨着凳子不停发抖的中年男人并没有心情理他。 两位“顶梁柱”在一人喝了一杯热水之后终于缓过来了,肖老太隔一分钟就问:“四方回了吗?” 肖八面就摇摇头,“还没呢,我估计她可能在休息,毕竟这么多天啊挺累的。” “这死丫头。”肖老太攥着自己的手腕子,慢悠悠挪动几步,坐到肖婶婶身边,握住她的手,“儿媳妇,等她回家来也打她一顿吧,这顿不打我心里那口气就歇不下,她都惹上皇帝了,她爸都没她这么能造的……” 肖婶婶哭笑不得,心想他大哥也没好到哪里去,那处罚还不是皇帝下的么。 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毒打预定的肖四方第二天起来才看到视频,吓得她看了几秒就魂飞魄散地拨给了肖八面。 连夜从外城赶回学院的肖八面正趴在课堂上补觉呢,被震动声吵醒下意识掐掉了。 等她打第二遍才清醒过来,再次掐掉发了个信息回去。 ——把视频看完,帅气的人轻松搞定一切。 肖四方:“……”看来确实没什么大事。 她爬下床,一边洗漱一边三倍速着把视频看完了。 唰啦,啪,咔哒。 麻花状的脸盆落进垃圾桶里,发出锵的一声。 上午放学后,肖四方特意去传统机械接了肖八面,确认没伤到一根头发丝,才把那股即将喷发的气憋了回去。 肖八面摆摆手,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放心啦,四方大胆飞,八面永相随……没办法啊,倒了八辈子霉成了你的家人,你拿命霍霍,我只能奉陪,争取死得比较靠近了。” 最近的人都有点太煽情了。 肖四方吸一口气忍住鼻端的涩意,一伸胳膊揽住他的脖子,带着他往食堂冲。 “好嘛,姐姐带你去食堂吃大餐啦,本次比赛入账三千一百万,给你个零头当研究经费可还行?” 三千一百万的零头是…… 肖八面反手也揽住她的肩膀,义正言辞道:“不急吃饭的,经费先打过来就行。” 约定之日前一天晚上。 时隔月余,肖四方终于又和岑薄在老地方再会了。 这次是肖四方先到的,她一边补为了参加比赛落下的学习进度,一边想那个一百万倍的难题。 当全副武装的岑薄带着一身寒气坐下,她抬起头发问了。 “您说,既然是皇室从中作恶,酿成这种进退两难的悲剧,那先把皇室除掉怎么样?” 摘帽子的手一顿,落在帽檐上的微光闪了闪,宽边毡帽后露出一张兴致盎然的脸。 “好主意。”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1-06 13:39:22~2021-01-07 10:24: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三百年九含糖肾亏不治 30瓶;挽挽 10瓶;深海魷魚 5瓶;42132824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8章 争夺098 如果一个人犯了错, 那她就会……很心虚。 因为一场比赛而被打乱了正常学习节奏的参赛成员暂时都没有课表,肖四方顺利地偷渡到了Y-0401废墟星,却止步于约定好的那家酒馆门前。 这么长时间没来, 原本荒芜到只有一个异杀会存在的星球早已大变模样,以异杀会为中心扩展出了方圆几公里的休息区, 几十家饭店酒馆娱乐室, 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戴着面具的肖四方缩手缩脚, 与这种氛围格格不入,时不时引起路人好奇地打量。 岑薄不得不提醒她:“再不进去,可能有人会向对面的异杀会举报可疑分子入侵, 你会被带走调查的哦。” “哎呀我知道啦。”肖四方偷偷扒着窗户, 振振有词, “我还在组织语言呢,等我想好了我立刻就进去……唉, 唉岑老师,别动手,我自己进去——” 把人拦腰一夹, 把她对折着挂在自己手臂上的岑薄无动于衷, 在众人惊愕的侧目中走进酒馆, 朝早已到齐却一直沉默到现在的四人身边的空位上一放。 乱糟糟的酒馆安静了一瞬,见人没打起来,就又恢复了热闹, 只有酒馆工作人员还在偷偷警惕着他们。 资源战刚结束没几天, 热度正高,嘈杂的背景音里时不时就能提到流民和各种各样与她相关的信息。 肖四方尴尬地在椅子上转过来,坐直身体。 岑薄“体贴”地问:“需要我回避一下吗?” “别!”肖四方下意识揪住他的衣角, 垂着眼睛不是太敢看曾经亲密无间的战友,尤其是之前把她当亲妹妹照顾的罗拉。 她紧张又忐忑,忍不住小声埋怨:“我都说还没组织好语言了,你不能走。” 岑薄拍拍她的头顶,柔声道:“我是意思意思问一句,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别破坏自己的人生信条,乖。” 说完他就冷酷无情地拔掉握着衣角的那只手,远远找了张空桌子坐了下来。 肖四方:“……”见鬼,约定的时间明明还没到,她原本还有至少十分钟可以组织语言的! 现在却不得不硬着头皮上了。 “好、好久不见。” 啪! 面沉如水的罗拉一个巴掌拍在桌面上,冷笑道:“是好久不见了,所以我们现在应该是继续叫你周周呢,还是叫你……四方?” 后头两个字她有意识的压低了,没给其他桌的客人留任何察觉到的可能。 四双眼睛都直直地盯着她,重压出奇迹,肖四方的文学素养在这一瞬间达到了顶峰,她结结巴巴道:“周即四、四方嘛,一、一样的……” 这么伶牙俐齿都把罗拉给镇住了,好半天后者才气道:“那姓呢?!” “我母亲姓林……” “那身份呢?!” 肖四方偷瞄了一眼四周,确定没有人在关注他们,身体前倾压低声音:“我母亲是二等居民呀。” 这个劲爆的消息终于把四个人一起震慑住了,罗拉几次张口,没发出声音又闭了回去。 最后还是最沉稳的乔休尔说了出来:“这种事,不要到处乱说知道吗?” 其他三人连忙点头,脸上除了紧张哪还有刚才的冷漠之色。 肖四方不傻,她立刻意识到了刚才被演了,大大松了一口气。 “啊,你们吓死我了,我都以为你们想把我埋掉来抹杀过去了。” 琳琅换了个位置坐到她身边,这个漂亮的小个子女人抬手就掐她的大腿,气恼道:“你以为我们没想过,刚知道的时候我们眼前都黑了,何止是想把你埋了,还想把你活活闷死以泄心头之恨。” 连戚风也附和起来:“就是,换你你受得了吗?” 说着他叹了口气,又道:“可气过冷静之后,我就想起来那段时间我们的相处,又开始不明白有什么好气的了。” 罗拉坐到肖四方另一侧,叹息着拍拍她的肩膀,道:“就像戚风说的,除了那一点,我们还有什么好气的呢?尤其是听到你说的那些话,我们就更加气不起来了。有些人不明白,我们却知道你到底有多努力。” “听到你在镜头前说的最后那句话,我就想到那次你被主星的人欺负,打输了之后抹眼泪的事情,当时我觉得是小姑娘还没经过什么风浪傲气太盛,现在才知道你当时心里多难受。” 罗拉张开双臂紧紧拥抱了她,在她耳边轻声道:“我不是流民,注定我不能对你的很多经历感同身受,但撇开身份,你做的真的已经足够好了,你很勇敢,也很强大,我敬佩你。” 属于另一个人的心跳有力地在几公分外的地方擂动,那种热度与温暖迅速浸染了肖四方憋了很多很多天的眼睛。 彼此都戴上面具后,终于可以在这段萍水相逢的缘分里敞开心怀泄露最真实的心情。 她紧紧地回抱了罗拉,深深吸了口气。 “谢谢你们。”她起身,郑重地向大家鞠了个躬,“然后对不起,骗了你们。” 罗拉咳了一声,代表四人道:“既然你诚心诚意的道歉了,那我们就大发慈悲地原谅你了。” 此事翻篇,往后再也不提。 五人相视一笑。 接着乔休尔把话题拉回正轨,“虽然我们猜到你来头不小,但没想到是这样的辛秘,这种话题太敏感也太危险了,到底怎么回事我们不问,你也别再跟别人说了。” “我知道。”肖四方露出笑涡,“我只跟你们说了。” “……把你卖了你都不知道。” 肖四方摇摇头,很有信心:“我知道你们不会往外说的,要是你们真的是那种人,这几天就不会一句话都不说,也不会在约定好的时间出现在这里了。” “哎呦,这小心思想得还挺透彻么。”罗拉揽着她的肩膀,手掌拍拍她的胳膊,又拍了拍,像是在忍耐些什么,抓心挠肺老半天还是破功了。 她凑近肖四方,腆着脸伸出一根手指,自我坚定道:“我就问一个问题,这个问题搞不清楚我真的怕我未来几年都睡不着觉,那位——” 她小心地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背对他们的男人。 “就你这个长辈,我这几天越想越觉得他跟一个人很像,不,都不能说像了,几乎一模一样!” 能量面板调出一张图片,放大的下半张脸形状美好无可挑剔,微微上翘的嘴角令人如沐春风。 再是一段音频,温和从容的男声说着资源战开幕式当天她曾亲耳听到的话语。 被发现了? 肖四方紧张了起来,她掉马事小,岑薄被发现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这是圣父大人吗?好像是吧,开幕式的时候他就这么说的,但你是怎么把他……” 故作嫌弃地转身指了指岑薄的方向,露出惊疑不定的神情道:“和圣父大人对等起来的?我承认他和圣父大人有一点点相似,可无论怎么说,就光从他那个德行,你也不应该把他俩相提并论啊,你觉得侮辱了圣父大人吗?” 罗拉得了否定答案,松了一口气后有气无力地趴在了桌子上。 “我也不想啊,但硬件真的就很像,再联系你这出,我就越想越觉得真实了。” 二次犯案的内疚感侵袭着肖四方的五脏六腑,搅得一颗心七上八下,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不能重蹈覆辙,于是打补丁道:“其实,我也不知道他是谁……” 罗拉从桌面上弹了起来,其余三人也都眨巴起了眼睛。 肖四方压低声音:“就从天而降的,说他自己无聊,想找个陪玩。你们也知道,我是流民嘛,缺钱缺资源,当了这个陪玩就有来路了。” “所以你也不知道他到底是谁?!那你胆子也太大了,不怕他杀人抛尸吗?” 肖四方小声道:“但从天而降的时候他就可以杀我的,但他没有,总之他的身份虽然神秘,但不是坏人,只是有一点任意妄为,甚至可以说人很好的,所以……” “等等。”琳琅凑过来,严肃地看她,“周周,你干嘛这么帮他说话?” 撒谎内疚,编排恩人也很内疚的肖四方两难了,她不确定地说:“可能是我一直都是受益者?” 琳琅:“……算了,你就这么点大,应该不存在那种可能。” 她这句倒是提醒罗拉了,后者可没她这么细腻,大咧咧直接说了出来:“孤男寡女,周周你可不能对一个来历不明的人有想法啊!” 肖四方反应了两秒,震惊地把头摇成拨浪鼓:“不不不不不——” “真的?” “真的真的真的真的!”肖四方吓到吐出舌头,“他比我父亲年龄都大!怎么可能呢!” “等等。”琳琅又站了起来,“你这么激动干什么,另外你父亲多大?” 肖四方一时想不起来,算了一下才道:“今年四十一了,我奶奶今年也才六十四岁呢。” 乔休尔:“……” 戚风:“……” 琳琅捂住了自己的脸。 罗拉喃喃道:“出现了,这就是两个阶级之间的代沟吗,周周啊,你知道哥哥姐姐们都几岁吗?” 肖四方点点头,“知道呀,琳琅姐姐和圣父大人同岁,你嘛比圣父大人还要大两岁,两个哥哥就更大了,我没有忘记。” 罗拉一把抓住她的肩膀,面目狰狞起来,怒声道:“所以你得区分开啊,对于我们来说,五六十岁依然是个小年轻,别拿你爹和奶奶来对比行不行?!我一想我都已经是个奶奶了我的心脏就受不了!” “……行。”识时务者为俊杰,肖四方战略性屈服了。 话题彻底跑偏了,罗拉也忘了继续追问岑薄的身份,开始诱惑肖四方喝酒。 “来,虽然真实的你还是个孩子,但坐在这里的你就是我们的兄弟,试试看这个最新型的合成酒,虽然不是传统植物发酵的酿造酒,但这款还是挺好喝的,特别适合不太会喝酒的人,口感比较甜。” 粉红色的酒水倒入水晶杯,富有层次的香气飘散四溢,既美且甜。 肖四方下意识咽了口水,朝前伸出了手。 边喝边聊过了半小时后,只听咚的一声。 初尝酒精的未成年人倒下了。 其余四人吓了一跳,罗拉和琳琅赶紧把人扶了起来。 好家伙,整个人都粉得跟刚才那壶酒的颜色一样了,而特意为她点的那壶果味酒精饮料也已经空了。 四人乐不可支大笑起来,罗拉轻轻拍她的脸喊她:“周周,还好吗?” 被扶着的肖四方迷迷糊糊的,但也还能说话:“好……就是有点儿热……” 琳琅忍俊不禁,继续问她:“酒好喝吗?” 肖四方迷茫地转过头看了她一会儿,吃力点头:“好喝,我还想喝……” “不行不行,你不能喝了。”罗拉笑着拍拍她的背,“下次记住自己的酒量,就五百毫升壶的五度酒精饮料,别随便多喝知道吗?” “好喝……” “但不能多喝。” “哦……” 肖四方回答完,头一歪靠在罗拉的肩膀上,半猫起眼睛,只留一道细细的缝含着流光。 “哈哈哈哈她好乖啊。”琳琅忍不住又戳戳她的下巴,“一点都不闹唉,还能接话。” 乔休尔喝完杯子里的酒,把酒杯倒扣在桌上,语气严肃:“别玩了,让小孩儿去睡吧,都是当爷爷奶奶的人了,都成熟点。” 戚风震惊:“卧槽……乔休尔你居然会说笑话!” 罗拉仔细看了人几眼,发现他的视线根本没法聚焦,哈哈大笑起来。 “他也喝醉了,都给他灌了一瓶多了!戚风,你看着他点,琳琅你结下账,今晚就到这里吧。” “行。”琳琅小心放开人,朝吧台走去。 罗拉往岑薄的方向看了一眼,发现位置是空的,也懒得去找人,小心地把肖四方架起来,让她把重量都靠在自己身上,低声笑道:“我们要走了,慢慢地自己走行吗?” 肖四方含糊地呜了几声,起来和走也真的很配合,稳当得很。 罗拉见状,稍稍放轻松了一些,只侧着身体把她圈起来,带着她从拥挤的酒桌之间走过。 即将走到宽敞的通道上时,一个喝得醉醺醺的男人站了起来,伸长脑袋就冲两人挤了过去,嘴里嘿嘿直乐:“大波妹妹别这么早走啊,哥哥请你喝酒~” 说着手就要朝罗拉胸口抓去。 后者惊怒交加,正想躲开这一下,等把孩子放下再好好教这个猥琐男做人,没想到一只手比她更快,先行一步握住了男人的手腕。 下一秒人就从怀里翻了出去,双脚稳稳地踩在对方肩膀。 这人踩人的一幕把酒馆中所有人都看呆了,猥琐男也呆了。 爬到人头上的肖四方却还觉得哪里不够,想了想抬起一只脚,踩到了人脑袋上。 “呜哇——” 喝了酒的人们看热闹不嫌事儿,纷纷笑闹起来。 “这可不能被白踩啊兄弟!” “痩是瘦了点带回去也不是不能睡,兄弟加油!” “我靠我要吐了,姐妹加油弄死在这帮贱男!” 罗拉看她那眼睛半睁不睁的样子,显然是还醉着,简直哭笑不得,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在意识那么迟钝的情况下还踩人踩那么结实的。 “艹!” 一个当事人没醒,另一个本就只有五六分醉意借酒行凶的人却彻底清醒了,他身体一前一后就开始晃,双手往上劈。 “臭表子,信不信我操烂你的——” 污言秽语还没说完整,站在头顶的人一个轻盈空翻给大家表演了个重力失效,旋转一周的双脚就结结实实地踩在了他的脸上。 男人和他脸上的面具一起往后仰倒砸在酒桌上,稳稳落地的肖四方扶住一张桌子,顺手提起一个酒壶开了盖就往他身上倒。 酒水哗哗倒了男人满头,薄薄的面具终于彻底掉落在地,露出一张眯眼塌鼻梁的大脸。 后者艰难地爬起来,“你他妈——嗷——” 银质酒壶从他的脸上弹到地上,发出乒铃乓啷的响声。 男人再次倒下,肖四方打了个酒嗝儿,摇摇晃晃开口:“你不礼貌……我要消灭你……” 说着她又扑了上去,两只拳头齐齐砸在男人的眼睛上。 “让你……欺负人……” “垃圾……” 罗拉笑得不行,和结完账回来的琳琅一起快速解决了猥琐男的几个下流同伴,担心她玩得太嗨把面具弄掉,正要上前把人带回来,一道高大的身影先一步出现了,从背后把人捞了起来。 熟悉的气息让肖四方没有在被困住的第一时间大肆挣扎,只是挥舞着手脚不满:“别拦我……我要守护……正义……” “守护正义?” “嗯……” “可是醉鬼没有正义。” “……啊?” 肖四方糊涂了,用尽全力的思索让她平静下来,垂着手脚没再挣扎。 岑薄瞥了地上的人一眼。 虽然只受了点皮肉伤但被一个女人死死压着起不来身也还不了手,受尽了围观群众嘲讽讥笑的男人终于站起来了,他悲愤地发起了又一次冲锋:“妈的,我……嗷——” 历史重演,杀猪般的惨叫再次响起。 条件反射挣脱开束缚的肖四方又是一拳砸在他的脸上,只是这一次远比之前来得不温和,除了砸断鼻梁骨还有一记断子绝孙脚,一套操作完了才停下来,高高举起拳头。 “我……厉害!” 岑薄:“……” 看客们脐下三寸一凉,纷纷退后两步。 打完人后,肖四方又嘿嘿嘿小声笑起来,也不知道在乐些什么,视线迷蒙的眼睛晕乎乎地从这头看到那头,终于在背后找到了目标。 她又打了个酒嗝,伸手抓住了岑薄的手,努力睁大眼睛盯着他,也不说话。 岑薄问她:“可以走了吗?” 她想了想,乖乖点点头。 酒馆闹事天天有,酒馆老板娘还特意囤了一大批桌椅以备不时之需,这一次闹起来只碎了一张桌子两壶酒,她赔偿都懒得算,让伙计把几个爬不起来的人丢出去,就放罗拉一行离开了。 喝醉了肖四方注意力很容易分散,对什么感兴趣就想往哪里走,好在还算听话,也一直抓着岑薄的手没放,每次要往外蹦被一拉就拉回来了。 每次被拉回来后她就用空着的那只手扯自己的耳朵,头一直往下贴,时不时晃了一下脑袋,看得罗拉和琳琅吃吃发笑。 酒馆距离异杀会只有短短几十米路,就在进门的时候,一直很配合的醉鬼忽然不配合了。 她把死抓着不放的那只手高高地举起来,用一种很夸张的语气道:“你好冷哦~” 举完又放下来,双手抓住被她占为己有的那只手捏了捏,有模样有样地确认了一遍,自顾自点点头:“嗯……冷的……但是没关系……” 岑薄眼皮一跳,就见她右脚后撤一步,左脚朝前一送,脚尖一点整个人就扑了上来,死死抱住了他的脖子,双腿勾在腰部,贴得十分结实。 “让我来温暖你叭!” 罗拉要笑疯了,这都是些什么丧心病狂的台词?! 可没等她笑完,前一刻还意气风发要温暖他人的人就又画风急转,呜呜哭了起来。 眼泪打湿了岑薄半个肩头。 酒精放大了人的情绪,此时的肖四方脆弱地就像一张纸。 轻轻一戳就能破开一个直通心底的大洞。 她小声地抽泣着,断断续续说自己没用,骂自己是个异想天开的白痴,也哀叹不断远去的梦想,迷茫未来的道路…… 一切侥幸都被打破带来的那种无助的惊慌与失落的苦闷,她忍得已经够久了。 叹了口气,本要把人拉开的手变成了轻拍,拍了两下背后托住了她的屁股,跟抱小孩似的带着人往里走。 发现腿上不用使力也不会滑下去的肖四方放松地坐在下方的手臂上,哭得更专心了。 沉默下来的罗拉开好房间,无声地走到了最前面。 压抑的哭声让她心里也不太好受,哪怕出于阶级立场她并不能感同身受。 房间门打开的时候,肖四方停止了哭泣,往上蹭了蹭,把脸朝前一贴,两层面具撞在一起。 岑薄无处可避,嘴唇擦过柔软的脸颊,呼吸太近,黏腻的酒香强势地挤进鼻腔。 目的达成的肖四方喃喃:“你真的好冰啊……没有温度了……” 罗拉亲眼瞧见这一幕,忙上前想把人扯下来放到床上去,还没来得及把手伸出去,肖四方又蹭了人两下,语出惊人。 “你是不是快死了……” 罗拉:“……”今晚的心情就像喝多了踩着飞行器酒驾那样起起落落。 她开始担心这个脾气诡异到一定程度的不明人士会恶意把人摔到地上了! 但是没有。 对方不但没有生气,还很温柔地抚了抚醉鬼的后背,回答道:“没有快死了,只是体温有一些降低而已。” 得到否定答案的肖四方好像开心起来了,也不再乱动,让岑薄顺利地通过了狭窄的过道,把她放到床上。 肖四方在床上滚了一圈,再滚回来,手一捞又扯住了岑薄的裤子。 罗拉:“……我的错,不该让她喝这么多。我去给她拧条毛巾擦擦脸,也许会清醒一点。“ 说完她进了卫生间,独留肖四方倔强地扯人裤腿,还扯到让自己坐了起来。 傻呆呆地那种坐法,肩膀塌着,早就乱成一团麻的头发糊得到处都是。 过了几秒,她仰起头,两行眼泪又从眼眶里滚了出来。 “你别骗我了……你这么冰……都没有十度了……跟异形人一样……” 她揪着那块单薄的布料,难受得要命。 “我改变不了世界……也帮不上你……” 岑薄伸手,摘掉了她的面具。 面具下的脸果然已经哭得不成样子,眼睛红肿,鼻子也是通红的,泪痕遍布,脏兮兮的。 少有波澜的心却跳了起来,扑通扑通地响。 短短的几十年生涯中,他见过形形色色的人,自以为那些典型早已涵盖全部,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意外。 让他深深地、无比鲜明地感受到仅剩百分之一的良性情感,胀满心间。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1-07 10:24:15~2021-01-07 23:33: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在水之临 10瓶;苏金散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9章 百害099 肖四方目光涣散地坐在床上, 脑海中闪过一幕又一幕尴尬到能把脚趾头抠断的画面。 打架,笑,哭, 还跳到人家身上,蹭人家的脸, 揪人家的裤腿…… 酒精, 是人类文明史上最大的糟粕,没有之一。 她以后再也不喝酒了。 咚咚咚。 厚厚的门板被人大力敲响, 没给她留太多自怨自艾的时间,罗拉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 “周周,该起床了。” 肖四方抹了一把脸, 下床去开了门。 见过各种醉态的罗拉并没有把她昨晚的失态放在心上, 笑眯眯问:“睡得好吗, 有没有浑身一轻的感觉?” 只有浑身一重的感觉。 肖四方笑不出来,沮丧地把脑袋砸在墙上。 “我完了, 我完了……” 知道她指什么的罗拉哈哈大笑,安慰她道:“这有什么,你知道有些人喝醉了会断片吗?你就假装自己也是那类人就好了。” 肖四方撞墙的头一顿, 缓缓转过来。 “好像是一个不错的办法。” 或许大部分“断片”的人, 都是这么想的。 洗漱完后, 肖四方终于体会到了罗拉说的那种浑身一轻的感觉,她的心情随之好了很多,正在把刚弄干的头发扎起来, 倚在卫生间门上的罗拉忽然又哈哈哈笑起来。 “你记得你昨晚说了什么没?你说那个高仿货没有温度, 你还问他是不是快死了哈哈哈——”她笑得不能自己,“哎呦周周,你当时到底是怎么想的, 才能问出这种话来哈哈哈——” 那是因为他真的很低温了,她也真的是发自内心觉得人可能快不行了。 但这种话没法说出来,要不是喝醉了她连想都不敢想,只好讪笑着把这件事带了过去。 终于收拾好出门,另一边的岑薄已经在大厅里等着了,难得的在和戚风他们聊天。 “所以修复其实就是把过氧化的细胞逆向脱氧,把已经粘连在一起的各种结构重新拆开,所以人体才会在这个过程中痛得死去活来。”戚风自我总结了一下,然后又问:“那为什么日常吸氧的时候,我们不但不会感觉到疼,而且会觉得很舒服呢?” 即使被他们充当百科全书,今天的岑薄也表现地相当有耐心,用最通俗的语言跟他们解释:“无论什么东西都有趋向性,人体细胞天然趋氧,在氧浓度达到临界值以前,氧气对我们的身体都起到一个补足作用,直到饱和。” 琳琅听明白了,她想了想,问:“那流民呢,他们的身体能吸收的氧含量和我们一样吗?这是不是他们寿命比较短的原因呢?” 这话显得十分“何不食肉糜”,岑薄但笑不语,作为四人组中唯一的贫民阶级乔休尔扶额道:“琳琅,寿命短是因为他们的供氧量跟不上身体发育的需求,而不是他们吸收不了更多的氧气。” “啊……”琳琅尴尬地撩了撩刘海,红着脸小声道:“那就好,那周周还是可以活很久的。” “哈哈哈哈原来你在想这个,她肯定没问题的!”戚风大笑。 岑薄稀奇地看着他们,今天对普通新人类的情绪有了探索欲的他反过来提问道:“我也有一个问题,按理说四方的存在对你们来说百害无一利,而且你们认识的时间也不长,交往也不足够深,请问你们为什么还要和她牵扯在一起?” 这个问题很凶残,凶残到三人面面相觑。 琳琅感觉到自己的人格有被侮辱到,念着他刚才的各种解答才没翻脸,压着火气反问:“你是不是那种绝对利己主义?” 话中带刺,恶意明显,但岑薄不会生气。 他仔细地想了想,回答:“严格来说,我是都可以主义,这样做可以,完全相反的选择也可以。” 琳琅:“……” 当一个人自我承认他就是个冷漠无情无视他人的人时,就没有更多的话可以指责他了。 岑薄说完,身体微微往后靠,视线从他们身上扫过,回到最初的问题:“所以,你们为什么不选择和她断绝关系?” 琳琅翻了个白眼,“拜托,还能为什么,当然是喜欢她啊。” 下一个问题接踵而至。 “为什么喜欢她?” “……” 在岑薄的连环提问把人搞疯掉之前,罗拉和肖四方终于出现了,救人于水火。 已经做好自我麻痹准备的肖四方昂首挺胸在空位上坐下,一句“早上好”喊得力有万钧,然后紧张地问:“你们在说什么?” 应该不是在聚众讨论她昨晚的丑态吧?! 琳琅萎靡道:“在讨论到底什么是喜欢。” 肖四方的心立即落了地。 罗拉好奇问:“为什么讨论这个,这有什么好说的?” 她不说还好,一说琳琅就气愤了,忙点头道:“对啊,我也觉得这有什么好说的,喜欢就是喜欢啊,我和她在一起感到高兴并且下次还想跟她一起玩那就是喜欢啊,可他……” 手指指向神情自若的岑薄,控诉道:“就是要我拿出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点论据来证明我的论点,我怎么证明?” 罗拉:“……” 这确实是的刁钻了些。 “咳。”肖四方咳了一声,“正直”道:“有些人不是就缺这根筋嘛,他就缺,不要生气。” 琳琅叹气:“你说得对,我从一开始就不应该跟他计较,白费力气。哦对了,你小心一点,他说他自己是都可以主义,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 哼,不记仇是不可能的,不上眼药也是不可能的。 几人又坐着闲聊了几句,还是到了说再见的时候。 罗拉拍拍乔休尔的肩膀,道:“半年后再见吧,修复好了约我们出来再聚一次,然后大家一起送你去前线。” “好。”乔休尔一口答应。 众人边说边往外走,罗拉一马当先走在最前面,时不时回头插上几句话。 刚走出门口,一行人就看见一个瘦小的女人拦住了他们前面的几个男人,简短地交流过后,女人就被挥开,摔倒在地。 罗拉眉头一皱,立即上前扶人:“你没事吧?” 女人面具下的眼睛通红,她紧紧地抓住了罗拉的手,也没说自己有事没事,上来就哭求道:“你……你们能不能帮帮我……” 罗拉一头雾水,“你先说你怎么了,能帮我们一定想办法。” 女人闻言又痛哭起来。 原来就在昨天,她还是一个三人女子小队中的一员,可在狩猎过程中她们遇到了植物异形,一个照面她就昏死过去,等她醒来人已经在异杀会,而且已经是第二天了。 刚才那支队伍就是救了她的好心人,但他们不知道剩下两个人在哪里,也不愿意帮她去找人。 “他们不愿意帮忙也没办法,但我不能扔下她们不管,就算只剩下尸体,我也得把人带回来。可我实力太弱,又怕死,不敢一个人回到那里……” 她急切地看着罗拉,“你们可不可以帮我去找一下,我愿意把我所有的积蓄都给你们,虽然不多只有两百万,但是……求求你们了!” 罗拉古道热肠,自然是倾向于帮忙的,她回头,冲着队友们做口型——帮帮她吧。 琳琅三人都习惯了,刚想点头答应,最后面飘来一道声音:“你们也喜欢她?” “什么?” 岑薄微微一笑,修长的手指点了点那个陌生的女人,道:“百害无一利。” 琳琅:“……这事儿你是不是就过不去了?!” 人的逆反心理让她立刻就答应了罗拉的请求:“只是帮忙找一找人而已,应该也快的,问问她地点远不远?” 女人欣喜若狂,道:“不远的不远的,离这里就一百多公里,很快就到了。” 肖四方蹙了蹙眉头,上回她遇到植物异形也差不多在这么远的地方,虽然说方向不同,但植物异形在同一个这么小的半径圆上出现,是不是太密集了一点? 罗拉等人显然也是记起了这一茬,可看着女人也不像在说谎,最终还是决定过去看看。 岑薄看向拧着眉头纠结的肖四方,问:“你也去?” 后者转过头,看起来倒不是那么甘愿。 作为唯一一个把那句“百害无一利”放在心上的人,她心里头隐隐生出了些危机感,但她自己又没能在哭泣的女人身上找出什么问题,不好在这种情况下质问…… 摇摆了好一会儿她终于做出决定,小声道:“为了以防万一,我得去搭把手。” “至于您……”她抛开尴尬仔细观察了岑薄露出来的那部分皮肤,白到近乎发青的颜色令她心头一跳,下意识又上手摸了一下人家的手腕,与记忆中相同的寒意从指尖传来。 “要不留下来吧?” 温暖的热度在冰冷的手腕上一触即离,而被这温度激起的无限小颗粒却咕嘟咕嘟在那片肌肤上跳跃起来。 岑薄唇角微勾,摸了摸她的头。 “没关系,看热闹不消耗力气。” 几人踩着飞行器很快抵达目的地附近。 “就是这里。”女人指着下方一块相当平坦的位置说道,“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但我们就在这里发现了植物异形。” 戚风仔细观察过下方地形后,感到相当棘手。 “植物碳化层太厚了,不太好找。” 如果是活人还能用生命扫描器到处转转,可尸体扫不出来也不可能做出回应,要找人就得把这片儿能翻都翻一遍了。 琳琅捂了捂一直贴在心口的异形感应器,道:“好在这附近都没有异形感应,地毯式搜索也不成问题。” 碳化层是真的厚,像琳琅这样的身高一下去直接没到大腿根,害她嫉妒地瞥了四方一眼。 “年轻就是好,能长这么高……” 肖四方机灵地装作没听到,把注意力集中到脚下。 那种不祥的预感越发强烈了,这片碳化层按照厚度来说确实很符合植物异形出现的条件,但问题就出在这里保存的太好了,按照她的经验,植物异形横扫过的区域应该非常的混乱,至少碳化物会碎裂地比较细,怎么会还大面积残留有灾前植物完整的形状呢? 正在她想说让大家再上去观察一下的时候,一直跟在琳琅身边的女人发难了。 作为老江湖的琳琅反应不可谓不快,双肩一抱朝前滚去躲开直奔她心脏而去的子弹,只在背部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 “这是个圈套,大家小心!” 深藏在碳化层下的敌人纷纷举枪冒头,枪林弹雨之中,肖四方几人都没跟人交上手,就已经负了伤。 “罗拉——” 独自往另一块区域搜索的罗拉已经看见了这一幕,愤怒与悔恨几乎将她的心生生撕裂,两秒上机,操纵机甲冲了过去。 敌人来势汹汹,竟然足足纠集了十六人,肖四方艰难地在众多人群中辨认出了一张略感熟悉的脸。 “是昨晚酒馆那些人!” “操,这帮龟孙!”戚风咬牙切齿骂道。 对方有枪又是有备而来,要不是罗拉有机甲在身,他们根本撑不过三秒。 罗拉挡在四人身前,她的声音透过扩音器重重回响在四人耳边。 “快走,我拦住他们!” “那你……” “老娘有机甲,怕他个毛!你们先走我没有顾虑,能把他们全都干掉!” 机甲对付不了异形还对付不了人吗?! 罗拉眼中一片猩红,架起两只粒子炮,嘶吼道:“去死吧——” 其余四人咬牙,负伤的他们战斗力直线下降,对于此刻的罗拉来说确实是个拖累,于是重新拿出飞行器,躲避着扫射而来的子弹往上冲。 肖四方上来了,岑薄自然也跟着一起走,几人飞出去还不到两百米,身后突然响起轰隆巨响。 琳琅回头看了一眼,半空中的红色机甲冒着浓烈的黑烟,巨大的破口离了这么远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然后直直掉了下去。 “是双栓炸弹!罗拉——” 她义无反顾地掉头往回冲。 其余三人闻言大惊,下意识也转身回去救援。 然而肖四方腰间一重,人被迫转了回去,出手阻拦的岑薄依旧弯着一双笑眼,“对方有备而来,你们去了只是送死。” 肖四方心急如焚:“昨天的事情我负主要责任,不能不去!” “那你也还是会死,陪着他们一起死有意义吗?” 不带情绪的嗓音让肖四方冲动的大脑冷静下来,“对,不能死,得让大家活下来。” 目光落在正前方的岑薄身上,她想到了一个主意,手忙脚乱地从空间钮中取出两把枪递给他:“你帮帮忙,就在空中就可以,你的枪法这么好,能帮我们牵制……” “麻烦,我不要。” 肖四方错愕地停下来,“什么?” “这与我无关。”岑薄笑着推回她的手,“更何况之前我就提醒过你们百害无一利,是你们自己一意孤行。” 他拒绝了,而且是没有任何转圜余地的拒绝。。 这一瞬间肖四方的大脑里想不了更多的东西,也耽误不起更多的时间,她握紧了手中的枪,朝着其他四个人的方向赶了过去。 岑薄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嘴角的笑容一点点褪去。 他高高在上地俯视这下方的一切,眼底不时浮起幽暗的红光。 明知百害而无一利也要去做就是喜欢? 那还真是不知所谓。 经过刚才那么一打岔,冷静了一些的肖四方没有和其他人一样鲁莽地冲回战区,而是和罗拉一样选择上了机甲。 去年要来的能量盒还没有用过,不用担心耗能问题,所以使用可以配备了粒子炮这种高杀伤武器的机甲无疑是保护大家的最优选择。 困死在机甲的罗拉生死未卜,琳琅三人疯了似的把敌人从机甲附近驱赶开来,竭尽全力不让他们再有朝罗拉下手的机会。 可他们也没有余力在去打开机甲了,绝望地能撑一秒是一秒,盼望着巡检执法官能早一秒赶到。 “他妈的死在这些下作货手里我真的不甘心!” “说得跟我就愿意似的!” “要是我没补充库存,也不至于这么狼狈!” “已经回本了,罗拉已经帮我们拖了四五个垫背了!” “我们不会死的。” 话是这样说,可谁都知道没什么希望了。 远处飞来的子弹不断从他们身上擦过,甚至还有少数因为躲闪不及而在身上留下深深的弹孔。 十秒钟内没有支援他们都死定了。 正在他们做好心理准备随时可以牺牲的时候,越缩越小的包围圈忽然又散开了。 “退!妈的他们还有人有硬家伙!” “炸弹呢?炸了它!” 尽管落后了二十年依然充满了压迫力的机甲冲到最前面,粒子炮打开绕着四周就是一顿扫射,将人和怒骂声一起冲散。 护在他们前方的机甲舱门打开又迅速合上,一枚空间钮远远地抛了过来。 “我还有防护罩和武器,你们自己看着用!” “我不能立在这里当靶子,要把人再冲开一些!其他的就得你们自己想办法了!” 机甲不能停,只要她还在,那些人就不敢把炸弹浪费在罗拉那边。 简单分析完,肖四方操纵起机甲,全身火力大开选定一个方向就冲了过去。 被她瞄准的人怒吼:“快炸了它啊——” “炸个屁你想一起死吗?!” “两台机甲啊我们惹他们干什么?!” “可现在能停吗?!停下来全军覆没的就是我们!都上——” 机甲的移速极快,如果不是罗拉为了保护同伴故意挡在前面没动,再加上没防备这些人敢这么近使用炸弹伤人伤己,也不可能直接被他们炸毁机甲,落到这个地步。 绿色的机甲绕着圈驱赶敌人为琳琅他们争取营救时间,舱内操作台的键位上两只手快得如同残影,一滴又一滴汗水从额际滑下。 不好,许久不练习的手就要支撑不住这样的操作了。 十指肌腱酸胀痛,继续操纵全凭意志力坚持。 再次锁定目标解决掉一个敌人,身心双重压力下,她的后背都已经湿透了。 乔休尔怒吼一声,终于撬开了扭曲的舱门,被安全气囊包裹着的罗拉脸上一片血红,鼻翼轻微阖动,还有呼吸。 “戚风,你来,让我去会会这些垃圾!” 能看到人,但很显然她的身体又被卡住,只能让戚风试试能量热焰能不能把人从变形的机甲里切出来。 而另一边,死伤不断扩大的敌人也撑不住了,拿炸弹的人下不了手不分敌友把好几个人一起炸死,而被追赶的人中有人牙关一咬,回身就扑了过去。 谁想不到酒馆里的小冲突能闹出这么大的死伤,肖四方他们杀红了眼,本以为手到擒来结果死了这么多同伴的敌方也杀红了眼。 “我跟你拼了——” 粒子炮击中身体的瞬间,细细的异能射线自他手指延出拉至极限,划过机甲的右臂。 深长的裂痕穿破内部的线路,闪亮的电火花一闪,右臂彻底失效。 一命换一臂,对于杀红了眼的双方来说都是足以影响战局的事件。 “他妈的全部集火废了这台机甲!粒子炮炸弹异能都给老子用上!” “冲了,再不豁出去大家都要没命!” 机甲并非固若金汤的壁垒,被敌人不要命似的反扑围攻后很快趋于弱势。 “散开,炸弹上——” 令人惊恐的爆炸声接连响了起来。 冲天的热焰与浓烟汹涌扑出,巨大的冲击波将沉重的机甲炸得四分五裂,高高飞起。 刚把人拖出来的戚风呆住了,琳琅爆发出极限热焰吞噬了那个肥头大耳的罪魁祸首,声嘶力竭:“周周——” 熊熊燃烧的火焰后面,来时十六人现存四人的敌方无声撤退了。 争一时之气带来的代价太大了,大到无论哪一方哪一个成员都在后悔。 罗拉睁开沉重的眼皮,一阵剧痛就冲上了她的大脑,下意识的呻吟惊醒了戚风。 “你感觉怎么样,还能坚持吗?” 罗拉说不出话来,她无力地转动眼珠,试图往更远的地方望去。 戚风读懂了她的意思,红着的眼眶泛起泪光,被他强行忍住了。 他腾出手,把早已准备好的氧气送到罗拉嘴边。 “琳琅和乔休尔去找周周了,都……不会有事的。” 燃烧的火焰旁。 大腿被子弹洞穿的琳琅转身时一个踉跄摔倒在了被火势烤到滚烫的碳化堆里,伤势相对较轻的乔休尔一把将她扯了起来。 “你别靠近了,我去找,她一定没事的。” 琳琅咬着嘴唇,挣脱开他的手继续往前走。 “你不知道,我在她没有第一时间出现的时候想过什么,当时我居然想,流民就是流民,自己能脱身就不敢来了。” “我怎么能这么想,我……我得找到她!” 乔休尔不再多说什么,默默陪着她一起去找驾驶舱。 机甲的残骸有很多块,他们全部都确认了一遍,也没找到驾驶舱。 还没找过的,只剩下熊熊燃烧的火焰堆。 琳琅拖着伤腿就朝火海中央冲了过去。 “你冷静一点!”乔休尔将人拉住,厉声道:“如果她真的在里面,好几分钟过去了,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可她不在里面又能在哪儿?!你想告诉我她已经被炸成灰炸到让人连她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吗?!” 两人都红着眼,相互喘着粗气对峙,仿佛这样就能让自己的心畅快一些。 “咳咳咳——” 一阵急促的咳嗽声在不远处响了起来,两人错愕地转过身。 厚厚的碳化物拱起,一个身影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最后关头及时打开舱门,飞身跃出的肖四方昏迷了一会儿才醒过来,此刻只觉胸口剧痛,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四周寂静,只有火舌舔舐发出的哔啵声。 她眼前一阵阵发黑,废了一点力气才站起来。 也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样了…… “周周!”一具温暖的身体飞奔而来,重重地抱住了她。 肖四方后退了一步,眼前又多了几个黑点,但朋友活生生地出现让她精神好多了。 她喘了一口气,才道:“你们都还好吗?” “没事,都没事,罗拉也没有生命危险……” “那就好。”肖四方忍住从胃里涌出来的恶心感,拍拍她的背,“我们得走了,这么多尸体,执法官来了说不清楚……” 确实,己方全部存活对方死伤惨重,存在被倒打一耙的可能。 琳琅点点头,本想扶着人走,可她自己也是强弩之末,还在流血的伤腿拖累得她还不如肖四方自己走得稳当。 “乔休尔你扶她吧。”肖四方摆摆手,闭了闭眼睛轻轻捂住胸口,再次睁开,“有氧气吗,给我一瓶,我自己能走。” 她的空间钮当时扔出去了,现在也不知道在谁手上。 “只有B级。”乔休尔正打算给她,“将就先用。” “嗯……” 肖四方拆开吸嘴就往里灌了一大口,但不知道是不是浓度太低了,她的胸口还是痛得厉害,只是觉得人更清醒了。 火焰热度灼人,烤得四肢仿佛都要蜷缩起来。 五人重新汇合在一起,罗拉看到活生生的三个人终于放心了,由伤势最轻的戚风背着一起上了飞行器。 飞行器缓缓升空,肖四方看着前方,只觉得眼前的黑点更多了,甚至还觉得有个黑点变成了跟岑薄一模一样的人形。 她有点想笑,这是什么诡异的幻觉? 等飞近了,她清清楚楚地看清了人的样子,才发现这哪是生出了人形的黑点,分明就是本尊。 她停下来,忍着眼前不断跳动的黑点问:“你还没走啊?” “嗯,想看看你们到底能不能有人活着回来。”岑薄伸出手,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帮她拂去头上和衣服上的碳化物,“出乎意料,恭喜你们。” 他说的是,肖四方正想为了这死里逃生的喜悦乐一下,前方的琳琅发现人没跟上来已经掉过头来,面色铁青地抢过话头。 “跟这种见死不救的人说什么,快走!” 岑薄瞥了她一眼,微微一笑。 随着时间的流逝,肖四方的脑子已经莫名其妙地开始嗡嗡作响了,但她还是顽强地听清楚了这句话并且做出了回答:“琳琅你误会了,他和我不是我和你们这种关系……” 曾经明确地被拒绝过,她有记在心里。 更何况今天的事情,他说的一点都没错,人都已经难得开了金口提醒过他们了,是他们自己没有放在心上结果卷入是非,和他有什么关系。 如果他愿意帮忙,肖四方会感激涕零,不愿意帮,也无从责怪。 肖四方本想把后面那一串话都说出来的,可她胸口是在是越来越痛了,说不动了。 血腥气越来越浓地要往喉咙口涌,她忍不住朝岑薄伸出一只手,“有纯氧吗,我胸口有点……” 话没说完,一口血从她嘴里呕了出来,然后就像打开了闸门似的,粘稠的液体不断从口鼻中涌出。 她下意识伸手去捂,但只是凭白又染红了一双手。 连环爆炸的冲击波不是那么好容易抵御的,区区一个防护罩并不能让人安然无恙。 “周周——” 耳畔是琳琅惊慌失措的呼喊,整个画面落在岑薄眼中,是红的,又像是白的。 失去了正常温度的手下意识接住了向后仰倒的身体。 他是可以看着肖四方去送死而无动于衷的,但好像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死在自己面前。 正如上一次在这个星球上他给出的回复。 ——只要你在我的视线范围内,我自然会保护你的。 手套脱落,早已临近枯竭的源泉遵循承诺奉献出最后的力量。 他轻轻一叹:“百害而无一利就是这样啊。”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1-07 23:33:45~2021-01-09 11:34: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糜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三百年九含糖肾亏不治 30瓶;星呓雨 10瓶;老衲爱吃素 7瓶;孟珊、天青色等烟雨ˇ、深海魷魚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0章 百害100 肖四方只来得及想原来刚才的清醒是回光返照, 眼前的黑点就连成了一片黑幕,完全遮住了她的视线。 再次醒来的时候,身下柔软坚实, 而上方则是花纹熟悉的天花板。 是异杀会垄断住宿的小房间! 她心里一动,人就坐了起来。 床铺发出的轻微声响惊醒了靠坐在墙边的琳琅, 后者下意识往前一倾, 牵扯到大腿的伤口,疼得她眼泪差点掉下来。 “醒了?还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吗?” 肖四方摸摸自己的胸口, 又动了动手和脚,茫然地摇摇头。 “奇怪,没有受过伤的感觉。” 琳琅松了口气。 肖四方低头看了下时间, 被上面的数字惊到了, 拍拍身份环惊疑不定地看向琳琅, “怎么才过了九个小时不到,按理, 我好成这样起码得一整天吧,我的身份环坏了吗?” 琳琅眼神闪了闪,按住她的手道:“没坏, 另有缘由的, 你先喝一杯水, 我再跟你说……” 捧住水杯,肖四方乖乖地喝了一口。 温热的液体滑入喉咙,紧张困惑的情绪慢慢平静了下来, 脑子也完全清醒过来, 她的目光落在琳琅身上缠着的绷带上,问:“你一直守着我吗?怎么不先处理一下你自己的伤口。” 琳琅挪了挪自己的腿,扯扯嘴角摇头, “我已经处理过了,反正接下来也没事,就决定采用药物自然愈合了,比较不伤身体。罗拉和戚风也这么决定了,但罗拉的伤势比较重只能先待在救援舱里,戚风在那里陪她,只有乔休尔反正也要做修复,所以……他现在已经被我们赶去他预约好的修复院报到了。” “那就好。”肖四方松了口气,转念想到岑薄,又问:“我那个长辈呢,他也在这里休息吗?” “他……”琳琅支吾起来,让她再喝一口水,才压低声音道:“他真的是那个人!” 肖四方下意识问:“哪个?” 琳琅急道:“还能是哪个?就是岑薄啊,要不是他直接出手,你以为你能这么快活蹦乱跳?天呐,原来传闻是真的,他除了在人工修复领域是个里程碑,他本人也是行走的修复仪!这个震惊得我都不震惊堂堂圣父大人会和你有这么密切的联系了!” 身份曝光了?!行走的修复仪?!多亏他救了自己?! 肖四方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先震惊哪个,一时间嘴巴张开又闭上,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才好。 琳琅理解地看着她,“没事,不用忍,我消化到现在都没能完全消化,这真的太让人吃惊了。更让人没想到的是,他和我们之前认知中的都不一样,要不是他最后救了你,我都要怀疑他是不是个机器人,程序启动的时候扶助万民,关闭的时候就冷冷冰冰。唉你说他到底是什么情况……” 她的话像是一道闪电,和雷声一起夸嚓地在肖四方脑海中劈过。 很多零散的东西被这强烈的放电反应融合在一起,还原出部分事实原貌。 当日在皇宫,他说他在场是为了给老皇帝治病,明明父母俱全却如此生疏,他近半年来不断虚弱…… 肖四方一下就从床上爬起来了,焦急问道:“那他现在人呢?” 琳琅还以为她着急见见圣父大人的真面貌,笑着劝她:“你先别激动,之前不知道身份也就算了,知道了还是要注意一下的,总不能太谄媚……” “不是,哎呀,我有别的事!” “嗯,什么事?” 肖四方心说我怕他直接凉透了,嘴上随便找了借口:“救命之恩必须当面跪谢,他是不是还在这里,隔壁吗?” 琳琅觉得她奇奇怪怪的另有隐情,见她这么着急也不在拦着,说:“出房门左边那间,不过我不确定他现在还……唉你穿鞋啊!” 抓起面具直接蹦出去的肖四方敲打房门,砰砰砰捶得隔壁都出来张望了一眼。 刚洗完澡的女人包着头发倚在门边,无奈地看了跟要破门似的敲门的肖四方一眼。 “妞儿,抓奸呢?这么厚的门你都能砸这么响,响到我都以为是有人在敲我的门了。” 肖四方没心情跟她闲聊,单手用面具挡住脸,嘴里态度良好地道歉,另一只手继续狂敲。 咬牙切齿的狰狞神色看得女人背后一寒,心想着怕不是寻仇,赶紧关上门回去了。 肖四方坚持不懈地敲了五分钟,敲得拖着腿走出来的琳琅都劝她别敲了的时候,门终于开了一道小缝。 她成功挤了进去。 房间里一片漆黑,肖四方扑进去之后就摸到了一具冷冰冰的身体,上方响起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和煦。 “四方,你敲得我头都疼了。” 肖四方没有接话,放在他身上的手也没有动,仿佛自己暂停了自己的时间,一动不动。 在黑暗中也如白昼能看清一切的眼睛微微垂下,落在非要进来但进来后又一语不发的人身上。 嘴唇微瘪,一张脸绷直得厉害。 她在酝酿着一些什么。 良久,肖四方吐出一口气,用一种很是轻快但以后超乎成熟的语调说道:“还好,只要人还活着,就总会有办法的。” 说完,她鼓起勇气,移动放在他肩膀上的那只手。 一路感受着在布料掩盖下依然诡异异常的凸起,最后在岑薄的配合下,握住了他的手。 如果那还可以称之为手的话。 黑暗中肖四方什么也看不见,她只是凭着感觉,从疙瘩细密的手背摸到长而坚硬的指甲,那只在她梦里出现过,令她惊惧到直接醒来的手的样子就自然而然地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或许因为现在是在现实里,又或许因为这长在岑薄的身上,她倒是不觉得害怕了。 不,也不是说不害怕,只是不是对这种异形人化本身的害怕。 “你全身都变成这样了吗?” 彼此心照不宣的那层窗户纸终于捅破,握着的那只手被抽走,然后轻轻地落在她的头顶。 “你上课没有好好听吗,异形人的声带是不能使用的,我还可以跟你说话,所以还只到肩膀。” “哦,我忘了。”肖四方干巴巴的,忍着悲伤保证道:“你不要担心,我会对你负责的,哪怕上刀山下火海,我也一定会……” 悦耳的笑声从前方的胸腔共振到声带发出,打断了她发自内心的表白。 岑薄摸摸她的脑袋,忍俊不禁:“会好的,只要我没有失去神志,就都能恢复过来,没你想的那么严重。” 肖四方愣了:“是、是吗?” “嗯。”岑薄引着她往里走,带她坐到唯一的那个小凳子上,“会变成这样不是你的原因,而是基因实验的后遗症。” 尽管什么都看不见,肖四方还是端正地坐好了,面朝着声音的方向。 “后遗症?” “要解释这个,就得从头说起。基因实验的本质是提取异形体内的恶性基因,植入到正常的人体细胞中,诱使其产生分化,获得与完全异化体性质相同的细胞。但在恶性基因植入后,免疫功能完好的被植入者身体一直处于排异状态,本身的细胞和植入基因后的细胞分子相互吞噬对抗,不断争夺主权。完全异化体的细胞吞噬力自然比不完全异化体的强大一些,所以一般一年左右,实验体就会进入异化期,异化程度越高的实验体,异化期的时间就越长。” “那你现在其实是因为救了我,而提前进入这个异化期了吗?” 岑薄在床上坐下,点头道:“对,刚进入异化期的时候,异化情况视身体的状况可控,两个月内都算初期,等到第三个月进入中期,异化就不可控了,拥有恶性基因的细胞吞噬速度加快,短短一个月就会进入到后期的爆发状态,这时候如果不进行反向压制,人就会被恶性细胞彻底吞噬,然后死亡。” 肖四方疑惑:“不是变成异形人吗?哦不,先说怎么才能反向压制吧!” “这个就很专业了,详细展开几个小时都说不完,你就简单理解成有一种可以促进原生细胞分裂,而压制恶性细胞再生的技术,让原生细胞拖回主权。” “至于你的另一个问题,理论上确实是会变成异形人,但实验事实证明目前所有的实验体都撑不到完全变成异形的那一瞬间。异化率和恶性细胞的覆盖率不是一个概念,拥有恶性基因的细胞也不等同于完全异化体的细胞,所有实验体都可以被恶性细胞百分百覆盖,但异化率则视个人的排异能力而定,强行提升异化率极易导致实验体死亡。” “当恶性细胞覆盖全身的时候,没有弱势的本身细胞让它们吞噬,这时候它们会自己互相开始吞噬和分裂,带动异化率强行上升,人体承受不住,就会死亡。” 他越说肖四方越糊涂,消化了很久才问出新的问题:“你之前跟我说的差百分之一,应该是指你的异化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九了吧,那你是不是很有可能直接突破这最后的百分之一,变成真正的异形人。” 岑薄笑了,道:“这个问题只有等真正发生了,才能得到正确答案。” “不对啊。”肖四方又想了想,“异形人都拥有极其强大的自我修复能力,但没听说它们还能相互修复啊,你怎么多了一个功能?” 此刻的岑薄知无不言,轻描淡写:“因为我不止经过基因实验,还接受了灾变物质的改造。” 肖四方惊得站了起来:“灾变物质?!疯了吧!” 岑薄笑出声来,让她坐下:“不要着急,因为除了我以外的所有实验体都被灾变物质直接异化成了异形人或者直接死亡,所以这个改造计划已经不得不停止了,至少在第二个异化率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实验体出现之前,都不会重新启动。” “……疯子。”肖四方喃喃,她真的不敢置信这个世界居然是由这么疯狂的人统治的,“为什么都这样了,还没有人去推翻他呢?” 岑薄无奈:“因为建立新秩序仰赖的就是这个疯子,因为他在当时能限制他的人发现之前就积累起了强大的兵力……小朋友,你没发现只有主星是一体的吗,他们可没有内外城,无比团结。” 肖四方感觉自己被嘲笑了,不是特别理直气壮地反驳:“我已经赤手空拳发现很多了好嘛,这个我只是一时没想到!” 岑薄摇摇头,不跟她计较,继续道:“要推翻树大根深的皇室,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为了后方的人们,前线的兵力都不能动,剩下的全是残兵败将联合起来尚且不能跟主星的人抗衡,更别说每颗星球早就被分化到几乎不能合作了。想要完成你的雄心壮志,你就必须做到两点,一是打破主星内部团结,二是团结其余九十八颗废墟星。” 肖四方不说话了。 沉默以她为中心,在小小的房间里铺开,越垫越厚。 正在岑薄以为她要知难而退的时候,她有主意了。 “我有办法,就利用这个基因实验啊,主星的人肯定不是全都知道这个实验的吧?只要皇室这种不人道的行为爆出去,那么它们内部自然瓦解,外部也自然联合了呀!” 她的毅力打消了岑薄取笑她幼稚的念头,只是轻叹了一口气问她:“你有证据吗?” 肖四方身体一倾,精准地摸到他的大腿拍了拍,“你!” 岑薄呵呵,笑道:“谢谢你,帮皇室找好了背锅人选。” “……” “就算他们觉得我不够分量,你知道皇帝有多少个子孙吗?一口气拉出五六个给出交代还能有一个大义灭亲的美名。” “……” “怎么样,你还有新的想法吗?” 肖四方当真思索了起来,半晌后新主意诞生。 “他们选实验体有什么标准没有?我卧底进去然后全网直播曝光他们怎么……” 不等她说完,岑薄已经笑得停不下来了。 肖四方只好沮丧地打消了这个确实不太实际的念头,恹恹道:“那还能怎么办呀,文不行武不行,就这样结束我壮志未酬的一生嘛。” 岑薄笑停了,问:“你为什么非要改变世界?拿了身份环带着你的家人去主星不好吗,有你外祖父在,你们可以幸福地过完这一生。” “这样我就向恶势力低头了呀,这背叛了我的人格。”肖四方断然拒绝,“不行不行,我不能接受。” 真是个每每都能让他耳目一新的存在啊。 岑薄祝福道:“好吧,那就只能祝你成功了。” “是祝我们成功。”肖四方在知道背后的真相后,已经默认他属于自己的阵营了,极力煽动他的情绪,“推翻他们,就当为你自己报仇呀!” 岑薄眨眨眼,“我对现状并没有什么不满意的。” 肖四方惊呆了,她又站了起来。 “你怎么会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呢?你想想你被迫做了多少不愿意做的事情,好好的身体被弄成这个样子,两种细胞争地盘的时候应该很痛苦吧?不然你也不会越来越虚弱!” 她激动地在黑暗中走来走去,踱到第五圈的时候,终于想到了一个更好的理由。 肖四方摸到凳子重新坐下来,端正好坐姿,清了清嗓子。 “咳,你不觉得让皇室那些人一无所有,是件很有意思的事吗?加入我的阵营,带你体验……” 岑薄打断她,用不带任何歧视与嘲讽,仿佛只是单纯疑问的语气道:“请问你的阵营现在是有多少人了呢?” 肖四方猛然被命运与现实无情扼住了喉咙,借着黑暗掩住了憋得通红的脸。 “革命的号角已经吹响,剩下的都……指日可待。” 思想家的言论听得岑薄又笑起来,黑暗中他清晰地看见肖四方紧紧抓在裤子上的手,和踩在地面上不断蜷起的脚趾。 好笑是好笑,但真心也是真心的。 “看在你这么有信心的份上,那我就勉强加入你的阵营吧。” 越说越失落的肖四方眼睛一亮,什么也看不见的眼睛在一片黑暗中歪打正着对上他的脸。 最开始为了各自目标奋斗的那种“战友”关系,现在居然变成了真的战友! 梦想旅途上一直单打独斗的她眼眶一热,心中蓦然生出无限的底气。 “我相信,我们一定会成功的。” 岑薄相当捧场,道:“嗯,祝……我们成功。” 这个我们很显然又取悦了肖四方,让她自己在那儿揣着小心脏激动了好一会儿,才艰难地平静下来。 今天接收的信息量着实大了一些,她得好好消化消化,另外有一件事,趁着今天能问也得问掉。 “所以你到废墟星上来,到底是想做什么?当初哈里森皇子被打那事儿,背后还有别的缘由是不是?” 小姑娘的敏锐简直到了令岑薄都有些毛骨悚然的地步,不过既然已经选择坦诚,就不妨坦诚到底了。 他坦率地承认:“是,但我今天说得有点累了,所以这个问题等你回学院后,自己找相关老师主动了解一下灾变物质的分类,你就能够得到答案。” “好。”肖四方赶紧站起来,小心翼翼道:“你是不是现在很疼啊?那天晚上我见到利兹,她戴着手套人走起路来都摇摇欲坠的,应该是很疼的。” 何止是疼,还有浓重的窒息感和灵魂都在被剥离的撕扯感。 这种痛苦比起过氧反应带来的疼痛还要强烈上十倍,并且没有止痛剂可用。 岑薄没有把真实的感受说出来,也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他只是招了招手,说:“四方,过来一些。” 肖四方闻言不疑有他,摸着床沿就靠了过去。 长而锋利的指甲向外张开,粗粝的掌心贴住她的后背往前一推,身体前倾的女孩就落在了床上人的怀里。 忽然一个大马趴就趴人家身上了,肖四方莫名也紧张,想起了罗拉说的“孤男寡女”。 于是说话结巴了起来:“怎、怎么了?” 岑薄把下巴靠在她的头顶,双臂轻轻收紧,道:“你好臭啊四方。” 肖四方:“……” 没有一个人愿意听到这种评价,哪怕她真的因为一场大战之后没有洗澡臭味在身上发酵成功了,也不想听到这种话。 她饱含着报复性的恶意还击:“这是明明是奋斗者的芬芳,等闲人都不配拥有。” 岑薄被她逗得笑出声来,将人往上拖了拖,整个儿抱在怀里。 “嗯,那就让这奋斗者的芬芳激励一下我体内节节退败的良性细胞,让它们重整士气绝地反击吧。” 肖四方的脸莫名地又红了。 是她败了。 可恶。 等他呼吸变得均匀,沉沉地睡过去,肖四方才小心地摸着床沿退出来,轻轻关上房门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等待多时的琳琅迎了上来。 “说什么了这么久?”她的脸上写满了不信任,“都一个小时了,那什么都能完事儿了!” 还是个孩子的肖四方疑惑:“什么那什么?” 琳琅:“……看来是没什么了,我有罪,哪怕圣父大人是个两面派我也不应该把他想的那么猥琐!” 她快速地忏悔完,然后又逮着人追问:“到底什么情况?” “就元气大伤。”肖四方含糊着带过去,目光瞥到放在枕头边的空间钮,爬过去拿起来放在唇边吻了一下。 妈妈,看在我用您的机甲救了四个人的份上,就不要计较我把爸爸准备送给你的珍贵礼物弄坏到无法回收的地步了。 悄悄话说完,她拿出换洗的衣服,决定去洗掉这奋斗者的“芬芳”。 “等等。”琳琅狐疑地抓住她,“真的就只是元气大伤?” 肖四方抓着衣服,想了想补充道:“我们还就双方犯下的罪行展开了激烈的辩论,最终达成了和解。” 说完她拍拍琳琅的手,转身进了卫生间。 哗哗的水声响起,琳琅默默坐在床沿上,面容伤感。 她好可怜,一万米厚的圣父滤镜,都碎光了。 第二天,肖四方用轮椅推着琳琅一起去看了戚风和罗拉,向他们道别后和异化已经完全褪去的岑薄一起返回了338,重新开启平静的校园生活。 肖四方惦记着岑薄没有正面回答的那个问题,在返回校园的第一时间就找到了正好没课的周明,追问着把教科书上并没有写出来的灾变物质问了个遍。 周明对此知道的也不十分清楚,但他毕竟是领域内的学者,一些基本信息还是知道的。 肖四方在心里重复着刚知道的三种灾变物质的分类,好学求问:“有益类灾变物质能把有害类灾变影响消除掉吗?” “不清楚,但从现状出发我们能知道的是,目前并没有有益类灾变物质成功清除有害类灾变影响的实例。”周明耸耸肩,“不然生院肯定早就宣布了这一历史性的突破,你说呢?” 也对。 肖四方怀揣着郁闷的情绪道了谢,闷闷不乐地离开了。 办公室里另一位老师拍拍周明的肩膀,问:“她怎么又对这个感兴趣了?” “我哪儿知道,这学生心思重着呢。”周明摇摇头,“作为老师,能回答的能教的我都教给她,其他的事情也管不了。” “那倒也是。”那位老师本也是随口一问,也就不再追问了。 傍晚时分。 肖四方疯狂突击了落下的部分知识点,从阅览室出来的时候,只比她提前一步出来的女孩一边朝前走一边浏览着某个网站,忽然就惊叫了起来。 她的声音过于震惊也过于惶恐,肖四方眉头一皱,快步上前。 “怎么了?” 女孩哆哆嗦嗦地指着网站上的某个头条,肖四方把头凑过去看了一眼。 ——监察局被曝私下进行基因实验,局长林遇已被停职调查。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1-09 11:34:40~2021-01-10 20:31: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51号大懒虫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浅笑不暖阳 10瓶;阿鱼儿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1章 破灭101 皇室倒打一耙这种事是肖四方年轻的小脑袋所预料不到的。 昏暗的角落里, 她一边给岑薄搓着冰凉的双手一边气愤地咒骂皇室不要脸。 “强行甩锅也就算了,这么多子子孙孙不用为什么要甩给监察局?!这可怎么办啊……” 岑薄好笑地看了她一眼,把自己的网页界面给她看。 “小孩子操什么心, 这件事没有这么简单。” 没有权限看到这种消息的肖四方松开手,争分夺秒翻看起最新报道, 两分钟后撇嘴:“各种各样不同的写法, 但结果不都就那一个么,被停职调查了, 万恶之源就要为所欲为了。” “你再看看评论。” 每一条报道下面都已经刷出了数百万的评论,肖四方一口气翻了十几条报道的热评。 污啦呼嘿:基因实验?!这是什么灭绝人性的操作?! 肯:人生第一震惊,希望彻查! 桥与树:监察局会做这种事???没有证据我不信[微笑] 必有提付:造谣犯法, 无良报道死全家 然姐:有一说一, 大可不必把标题直接跟监察局挂钩, 你们还没有证据 去去求去去:我看这些报道时间和报道内容都差不多,像是联动黑, 监察局抓违法违纪把某个幕后大佬彻底得罪了吧? 樱花江:这些官媒是怎么回事?你们的视频里哪一条说到基因实验和监察局有直接关系了吗,我看了十遍都没找出来,只是现场有一个监察局的小喽啰吧? 可擦擦:请不要擅加关键词歪曲重点, 在事实没有查明之前, 大家的关注中心应该停留在基因实验本身上面, 谢谢配合 岑夫人预备:搞事?挑拨?删除,懂? 今天努力了吗:重点在基因实验基因实验基因实验!你们能不能报道一下真正相关的内容,被实验的受害者怎么样了一个字不说, 全在逼逼赖赖监察局局长被停职!在明确知道是他干的之前, 我他妈不关心这个! 磨刀jun:如果真的跟监察局有关系,那这事儿就太可怕了 …… 评论大多都在关心基因实验本身,也有很多人在维护监察局, 真正怀疑监察局的还真没几个。 肖四方困惑:“皇室的人没控评么,按照目前的舆论,对他们没什么好处呀。” “黑料不够,控不住。”岑薄往下继续拉评论,找到几条淹没在大众态度里,咒骂监察局的评论给她看,“这种评论不是没有,但一出现就被刷下去了。” “舆论很容易被引导,但那时在矛盾被激化的时候,现在才开始,普通群众的真实立场还是可以客观体现的。很显然,目前是监察局的支持者占了上风。” 肖四方很会抓重点,一双眼睛从屏幕上拉出来,看向岑薄,“目前?你是说皇室还要乱来吗?” 岑薄不答反问:“你知道为什么皇室会冒险把基因实验抖出来吗?” “不是他们主动出击吗?” 岑薄摇头,“这个词不准确,准确来说应该是先发制人,大抵是监察局那边查到了基因实验的有关线索,逼得皇室狗急跳墙了。你记得资源战结束那天,返程回主星遭遇的攻击吗?” 肖四方啊了一声,想起来了。 “记得,当时发动攻击的不是星盗对不对?我就觉得菲碧院长回来的时候神情很奇怪!” “对,攻击飞船的是一个出逃成功的实验体,在众目睽睽之下露出了异化的身体部位。如果我猜的没错,那个实验体是以自我牺牲为代价,来向监察局求救的。” “这个时候来求救吗?我好像听你说过,早就有实验体逃出来了。” 岑薄叹了口气:“傻,除非被洗脑成功或者要挟成功的实验体,一直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实验基地里的受害者又怎么会知道实验背后的主使者是谁呢?逃出来的实验体哪敢轻举妄动,要不是确认了林遇没问题,他们也不会轻易冒出来。” 肖四方瞪大了眼睛,“所以你被洗脑或者被要挟成功了吗?!” “我不一样。”特殊实验体·岑薄云淡风轻,“这两者我都不在意,是活着还是死了我也不在意,但皇帝要想活命他就离不开我,所以我很容易就交换到了自由权,除了定期要给他做修复,其余时候我想干什么都可以。” “所以除了身体上会有定期的痛苦……”肖四方重点歪了一下,“你小时候根本没有寄人篱下那么惨?” 岑薄但笑不语。 事实上,他的权力仅次于唯一的掌权人。 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皇子皇孙都是他的玩具。 肖四方想到自己曾经对他生出的同情,不死心地做最后的挣扎:“哈里森也没有欺负你吗?” 岑薄:“他是唯一一个上赶着来找不痛快的,在我心情好的时候很愿意和他来往。” 比如说那已经到账了的二点五亿。 肖四方看着他轻松写意的脸,当场发誓以后再也不随便同情别人了。 事情果然没有那么容易结束,第二天网络上就又曝出了新料,三位监察局的高层官员联名举报林遇贪污渎职,并且间接作证林遇不时隐蔽外出的事实。 网络上掀起轩然大波,备受赞誉的林遇被落下神坛,遭受无数民众的谩骂与攻击。 赖着卢意看完了最新消息的肖四方坐立不安,这朗朗乾坤的也不能去找唯一的战友商量,急得无头苍蝇似的在寝室里乱撞。 没课的室友们都被她转悠烦了,直接勒令她要不坐下,要不出去。 肖四方只好出了寝室,在走廊上继续转悠。 接下来对方一定还会乘胜追击,捏造更多的不实新闻来对付监察局,让事情进一步发酵,直到把监察局这个皇室最大的对手彻底钉死在幕后主使这个身份上。 到了那个时候,就算那些逃出来的实验体有心想帮监察局洗脱嫌疑,也不能直接跳出来说主谋另有其人,因为这种鲁莽的行为太容易被对手反过来利用了。 只要对方轻描淡写地来几句似是而非的话,例如“他拿什么要挟了你们”、“你们昧着良心作证是要遭报应的”等等,隐藏多年没法自证清白的他们就会在当前舆情的操纵下,从受害者变为帮凶。 当今时代舆论的影响力十分巨大,曾亲身经历过并且同样靠舆论扭转过局面的肖四方知道丧失信誉的严重性,又怎么能不着急呢。 她努力回想当时徐诚心是怎么做的,趴在栏杆上苦思冥想十分钟后,选择直接求助外援。 徐诚心在拿到奖励金后就开始日夜不分疯狂浏览购物网站,被她拉到光明下后还很不适应,足足让肖四方重复了两遍,才听进去了到底是什么一个情况。 “你让我想想。”他拍拍昏昏沉沉的脑袋,强行振作精神,“给我一些时间。” 肖四方有求于人,当即表示可以,为了不打扰到他,还特意插上耳机坐到另外的长椅上去学习打发时间。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徐诚心才整理完毕,有了大概的头绪。 他告诉肖四方:“舆论战的关键在于打破前者发言,推翻支撑前主导者的证据,这次的事情和我们小打小闹光靠示弱博同情就能扭转的情况完全不同,监察局这边必须拥有更强力的证据才能把这个耳光扇回去。” “造谣别人做过一件事很容易,但要证明自己没做过一件事却很难,现在除非检察院能够拿出那三个联名举报的官员被指使这么做的证据,否则一切免谈。” “一开头你就帮不上忙,还有继续分析下去的必要吗?” 肖四方听完后,反而觉得这是个小问题,外祖父要是连这种小场面都应付不了,也当不了监察局的一把手。 她更担心的是基因实验这个锅能不能甩掉。 “你再往下说嘛,要是这个问题解决了,怎么继续推翻基因实验跟监察局有关系这个谣言呢?” 她这么执着真的让徐诚心哭笑不得,只好继续说下去:“假定基因实验和监察局有关这确实是个谣言,那最好的办法还是从实验体入手,没有比受害者亲自澄清更有效的办法。” 肖四方:“可是会有人说是买通和威胁呀,也不是太有说服力。” 徐诚心老神在在地摆了摆手,“首先,受害人的选择很重要,要找那种只要重见天日就不可能会再被胁迫或买通的形象,至少看起来或者要包装成这样,去动摇群众已经被坚定下来的观念。” “然后,把泼在自己身上的脏水再泼出去,也就是诱导群众把炮口对准新的加害者,那么就轮到对方自证了。对方如果自证不了,那直接就赢了,如果对方自证成功,那就继续提出新的质疑点让他不断自证拖延时间,自己这边实际的证据也要找起来,以便在对方把脏水再次往回泼的时候,让他泼不过来。” 肖四方有点明白了,略略不平:“真的是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 “谁说不是呢?”徐诚心伸了个懒腰,揉揉发肿的眼皮,“还有别的事吗?没有的话我要去睡一觉了,我太困了。” 肖四方连忙跟他道谢,赶紧放他回去休息了。 一个特别有说服力的受害人…… 她叹了口气,整个人软在长椅上。 毫无疑问,岑薄完全可以担起这个重任,但是直接暴露他的话,就会变成岑薄说过的那种背锅状态,还是不能除掉真正的黑手。 只要重见天日就不可能会再被胁迫或者买通的受害人…… 一个同样苍白的身影忽然出现在了她的脑海里。 也不一定要形象上看起来有说服力吧,只要客观上不存在被买通或者威胁的可能应该也行! 说干就干,肖四方立刻联系了卢意,让她帮忙找个借口约利兹出来。 卢意翻了几个白眼,最终还是帮她约到了人,定在黄昏时分,宿舍楼底下。 内城经过控温系统调节,温度均衡常年保持在二十八摄氏度左右,不冷不暖穿一件刚好穿两件也不热。 宿舍楼口,纤细的女孩裹着一件大外套,微微缩着肩膀,手上戴一双黑色的皮质手套。 利兹看到肖四方走来,下意识朝宿舍楼内躲去,被后者一把抓住肩膀。 “约你的就是我,是在这儿说还是咱们换个没人的地方由你决定。” 利兹停住脚步,漂亮的眼睛染上一丝无奈,举手投降。 僻静的角落里,两个年轻的女孩面对面站着,气氛有一些紧张。 利兹不敢置信地重复她听到的请求:“我好不容易重新开始正常的生活,你却要我站出来,自我曝光,从此过上继续被人分析被人试验的生活?” 没想到她的情绪会这么激烈,肖四方皱眉道:“你觉得带着后遗症顶着别人的身份勉强度日也叫正常的生活?” 利兹冷笑:“这对我来说就是求都求不来的正常生活了,你倒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我不是要强求你去做这件事情,但或许你可以听听我的想法。”被讽刺了的肖四方也不生气,从某一方面来说,她确实站着说话不腰疼。 利兹的神情依然冷漠,但她没走,算是默许了肖四方继续发言。 “我知道了很多关于你们的事情,其中有一点是你们进入异化期后期必须得到治疗才能恢复,所以你肯定和那些还隐蔽着随时准备找出真凶报仇的同伴有联系。” 利兹环在胸前的手放了下来,戒备地竖起了浑身的刺,“你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知道这些?!” “你先听我说完。”肖四方此刻从容了很多,有条不紊地把自己准备了半天的说辞搬出来,“你知不知道,就在不久前,你的其中一位同伴以自杀式的牺牲向监察局局长求助?” 就在一周前,组织以要展开新行动为由暂时切断了和她一样散在外面的成员联系,难道所谓的新行动就是指肖四方说的这个?! 利兹内心震惊无比,只表面艰难地维持住了平静。 “……我不知道。” “那你现在知道了,你觉得监察局局长忽然被停职调查,和你们的求助有没有关系?一定是监察局查到了什么,所以被真正的幕后黑手先下手为强了!你真的想要眼睁睁看着你们唯一可以求助的人,就被凶手这样轻易地解决了?” 利兹沉默不语。 “我知道你站出来就代表着失去了自由,你会被监管起来,但夺回了主权的监察局会不感激你,不保你平安吗?有得必有失,往好处想,被监管后,你或许可以活得更自在呢?” 肖四方期盼地看着她:“你觉得可以考虑吗?” 利兹静静地站了很久,才道:“为什么找我,随便谁都可以吧?” “不是谁都可以,但应该也有比你更合适的人选。”肖四方实话实话,“在我这里你是最好的人选,你努力地学习,交了很亲密的朋友,和每个人关系都很不错,很普通也很低调地生活在这里,一切都很舒心,这样的你愿意暴露身份站出来作证,应该会很有说服力。” “好,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利兹直视肖四方的眼睛,“这事儿跟你有什么关系,要你费尽心思掺和进来?” 肖四方毫不回避,绵软的声音充满力量。 “这是我梦想之旅的重要一环,不符合期待的结果将直接影响我的目标,所以只要风险还未消除,我就不能坐以待毙。” 无论用不用得上,她都要有备无患。 利兹复杂地看了她一眼。 “我现在知道你为什么能跟那个人搅和在一起了。” 什么意思? 肖四方没太听懂,还没来得及问,利兹就已经转身离开不再给她说话的机会。 年中自由期即将到来,这种可以载入史册的大新闻搅得本应紧锣密鼓筹备期末考的学生们都无法专心考试,都在考场外等着了,一边背知识点一边还要抽空刷下有没有最新消息。 已经被通知要在自由期留校到补完所缺学业才能回家的肖四方等人聚在一个空着的教室里补习,战斗系的老师在过来看了几次之后,就非常放心地给他们安排了一帮一的组合,肖四方带卢意,盛夏带黄单,彻底撒手不管了。 学习不太好都是有理由的,比如卢意是脑子不太会转弯,而黄单则是坐不住集中不了注意力。 本来就黄单一个人屁股不安分也没什么,但盛夏没想到肖四方居然时不时会附和他一下,助长他的走神气焰。 忍了一天之后,第二天他忍不了了。 “四方,你能不能注意一下,你跟他讨论完了,你自己下一秒就能进入学习状态,他得至少半小时才能重新看得进去书,配合一下好吗?” 肖四方:“……好。” 可当黄单再次开口说起“基因实验背锅案”最新消息时,她还是忍不住走了过去。 不过因为这次的最新消息确实太过劲爆,盛夏和卢意也都放下学习刷起了网页。 网站头条的颜色变成了刺目的红。 ——网友实名爆料暗访官名额可直接斥巨资购买 点进词条后下方消息铺天盖地,绝大多数人都表达了震惊与惶恐。 有人说:众所周知暗访官可随意通行于各个星球而不受任何检查,并且拥有最高的调查权,这么重要的职位居然公然售卖,若被有心人利用,居民的隐私包括人身安全如何保障? 异形去死吧:监察局林遇去死去死去死!!! 寒心宝贝:太特么有毒了,这就是一直被我们信赖仰仗的监察局? 潮水:顶风冒险大肆敛财只为家缠万贯我是不信的…… 仙女变变变:贪来的钱不会都投到基因实验里了吧?细思极恐!!! 偶尔有人提出质疑,却都被各种谩骂与唾弃压了下去。 昨天还坚定支持林遇是被污蔑了的黄单也动摇了,吞吞口水道:“这局面越来越不利了啊,证据越来越多,不会是真的吧……” 盛夏也不太确定地参与进来:“虽然林遇本人看起来不像这种人,但俗话说人不可貌相,可能真有隐情?” 肖四方憋红了脸,想拍桌说一声胡说八道,平时最暴躁此刻却很平静的卢意淡淡来了一句:“和你们正相反,我现在反而越发坚定这是诬陷了。” 堵在胸口的气瞬间烟消云散,肖四方向她投去期待的目光。 见识过大风大浪的卢意没有让她失望,用一种极为嫌弃的口吻说道:“你们自己好好理理这几天爆出来的新闻,全是谁谁爆料,唯一的进展就是第一条新闻出来的停职调查,真正有话语权的机构有发声过吗?” “都有监察局内部官员的联名书出现了,大家还在留余地不敢下场,就证明现在没有任何确凿的证据,那封联名书也不足以成为证据。” “雷声大雨点小,你们还是再等等看吧。” 肖四方彻底的心平气和了。 卢意说得对,凭空捏造的东西可以引导舆论,但没法立即改变事实。 这事儿闹得越大,找到证据后翻盘就翻得越干净。 她安静下来,专心地回到学习上来,任凭网上如何腥风血雨又有多少新料,校园论坛如何挤满各路分析贴,都不闻不问,扎扎实实学了几天,终于迎来了第一个反转点。 ——经查证联名官员存在特大贪污问题,暗访官名额售卖一事与此三人联系密切 网友们集体把问号打在了屏幕上。 阿云媳妇:所以我前几天吃了个烂瓜,骂了个寂寞??? 翻身233:服了,所以到底哪一次的爆料是真的?我已经弄不明白到底是林遇从头到脚都在被冤枉,还是他真的是幕后主使现在的“查证”不过是他在铲除异己? 一脸卡哇伊:不敢随便站队了,等一个调查结果 肖四方膝盖上放着光屏和她的剑型电子笔,一手托着岑薄的手,用他的账号越看越开心。 从头翻到尾发现质疑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心满意足地吐出一口气。 “这事儿也没有那么严重嘛,果然假的真不了……” 她抬起头,目光落在岑薄微微挑起的眉头上,疑惑:“有什么问题吗?” 岑薄懒洋洋地翘了个腿,反问:“你不会真以为皇室是想把这个帽子扣在监察局的头上吧?” “不是吗?” 岑薄摇摇头,轻轻一叹:“天真,他们这是要‘清理门户’,那些皇子皇孙垫背,就要上场了。” 肖四方:“????!” 岑薄笑着伸出手玩弄她神情丰富的脸,把白皙的皮肤揉红,道:“政治上的斗争哪会这么简单,你还嫩着呢。” 主星。 秘书官双腿颤抖如筛糠,几乎站立不住要跪倒下来,主位上总是歪斜着身体的老者却坐直了身体,容光焕发。 他的声音平稳有力,清清楚楚地落在下方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放了林遇,再把声明发出去,明天的记者会我要亲自出席。” 作者有话要说:肖四方:一个真情实感却被耍得团团转的普通群众感谢在2021-01-10 20:31:32~2021-01-11 17:01: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有榆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2章 破灭102 网友们万万没想到, 他们居然能有活着看到皇室注册官方账号,并且使用这个账号直接发布声明的一天。 这个声明洋洋洒洒写满一整张纸,经课代表概括意思如下: 对监察局局长做出停职调查的决定是为了证明监察局的清白, 皇室永远信赖监察局,愿意和广大民众一起接受监察局的监督, 并且希望广大民众也能够更加相信监察局。 网民们一看, 这是皇室公然在为监察局站台啊,那还有什么可怀疑的, 肯定是居心叵测之人刻意陷害监察局! 于是网上的评论就又翻滚起咕嘟泡了。 小小菠萝酥:监察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祈祷]重要的事情说三遍[流泪] 雪夜星光:今天我们都欠监察局一个道歉[跪下] 你还安然无恙吗:所以监察局真的有人滥用职权贩卖暗访官名额吗? 糊涂蛋:某个热评请注意,水至清则无鱼,没有任何一个机构可以保证每一个成员都是绝对的好人, 只要及时地发现并且处理掉这些害群之马, 就依然值得信赖 凡凡很妖娆:那基因实验背后到底是谁在操纵啊? 新人类帝国皇室回复凡凡很妖娆:监察局已查到部分线索, 我们将全力配合监察局的行动,早日找出真凶! 没了没了自己:支持监察局, 支持皇室,希望尽快破案! 哇咔咔:期待强强联手,真相指日可待! 麻啾:天啊, 我好像发现了什么, 监察局之所以被泼脏水是因为他们掌握了线索被先下手为强了吗?! 此类评论不知凡几, 不知怎么的就变成了监察局和皇室统一战线,联手破案了。 这个风向差点把肖四方看吐了。 “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岑薄笑得日月黯然,道:“大义灭亲需要名正言顺, 否则不就谁都能看出来这里头有猫腻了么, 皇室应该还会有一个加强行为,你还可以再期待一下。” 肖四方:“……”不,她一点都不期待。 愤然起身, 最近干啥啥不顺的女孩来回踱步,努力冷静大脑好让自己跟上节拍。 皇室之前的泼脏水行为不是真的想挑战高难度,把脏水泼到和己方对立的监察局身上,而只是想把水搅浑,拖监察局下水,再极其自然地和监察局统一战线,塑造一个被蒙蔽者的形象。 再利用监察局这样肃穆关要的机构也会出害群之马这个已经被广大民众接受了先例,推出已经决定好的背锅侠,成功“去黑留白”! 好缜密的计策! 想明白后的肖四方越发心焦了,若这次真的让皇室成功洗白,那就真的没有可以直接让皇室毙命的把柄了。 “怎么办,难道就真的这样让他逃过去了吗?” 岑薄安慰她:“你的外祖父现在应该也在思索这个问题,他恐怕宁愿这个罪名还安在监察局头上,也不想落到这个局面,放过真正的主谋。” 肖四方无精打采,一屁股坐下来。 “得想办法阻止皇帝的计划实施才行,可有什么办法呢?” 她为此深深地苦恼起来。 岑薄看着她愁眉苦脸的样子笑起来,明明是个渺小到极点的存在,却总是忧国忧民还真的为此竭尽全力,太可爱了。 可爱到他都不想太为难她。 于是本打算只喊喊口号就当加入她那个阵营的岑薄告诉了她一个办法。 “其实也不必去阻止皇室的这个计划,造反是不需要形成一个完整的证据链的。” 肖四方有一点点懵:“我听不太懂。” 岑薄在这方面向来很有耐心,解释道:“意思就是,只要能够推翻皇室的实权者们统一战线决定推翻皇室,那么势必与皇室发生直接冲突,站在两个对立面,到了这个地步就不用考虑证据是不是齐全了,只要民众都认为皇室该死,推翻者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去解决皇室。” “你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制造‘证据’来打赢这场舆论战?” 岑薄摇摇头,一脸高深莫测。 “不用制造证据落人口实,而是可以使用不完整的证据来服众,比如在皇帝‘痛心疾首’地完成自我切割,民众一片心疼好评的时候,再来一个爆料,用我们的不完整证据来指证这种痛心疾首是一种虚情假意的表现,重新唤起民众质疑,发现他的自相矛盾。” 肖四方有点明白了,这就跟徐诚心说的相互泼脏水是一个道理,泼到哪一方无法自证了,哪一方就赢了。 “可是,哪个证据能去指证他这个痛心疾首都是假的呢?” 肖四方想不到。 岑薄拉起她的手,扒拉直她的食指,指向自己。 “我。” 美名遍布星际,广受爱戴,又是皇帝身边的亲信,这举报力度在皇室声誉已经瓦解,很难把脏水泼给他的情况下,可以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肖四方大力合掌,连连点头:“对哦!” 岑薄微微一笑,又道:“不止如此,你还可以带着我选择一下新掌权人,跟他们谈一些条件,以此完成你的梦想。” “对哦!” 肖四方笑得眼睛都要找不着了,她坎坷的人生路上忽然就出现了一条康庄大道,一切仿佛都唾手可得。 正在她喜滋滋沉浸在新的希望中时,岑薄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但是,你得先答应我的条件。” 这时候什么不能答应? 肖四方大方地一摆手,“你尽管说。” 岑薄笑眯眯地看着她,说:“在我死之前,你都得和我绑定,我到哪儿,你就得到哪儿。” 这是什么不值一提的小事? 满脑子只有康庄大道的肖四方爽快答应:“没问题!” 反正完成心愿之后她也没有别的事情,无所谓啦。 毫无知觉就把自己给卖了的小小少年又帮他搓了搓手,揉肩按腿做了些自以为可以让他舒服点的无用功,在逐渐加深的夜色里催他回去休息,自己却又背了两个小时书,才精神奕奕卡着门禁回了宿舍。 第二天下午,皇室召开的记者会全网直播,引来上亿居民同时在线观看。 教室里,黄单把直播页面投屏到上课用的超大伸展屏上,兴奋难耐。 “听说皇帝陛下这次会亲自出席,他老人家很久很久没出现过了,我都没见过他长什么样子!四方,你上次见过,是什么样的啊?” 肖四方主观影响客观,控制了很久才勉强正直地回答:“没太看清,看起来就是一个普通的老爷子,气势比较强大。” 卢意翻了个白眼,说:“有什么好问的,人马上就出来了。” 短短的片头一闪而过,视频的焦点从一只小小的话筒开始不断往后撤,直至将最中心的那一位完完整整地显露出来。 镜头定格,中心位的老者就慢慢地站了起来,面朝前方深深地鞠了一躬。 黄单下意识扭了一下身体,直接从椅子上摔了下去,窘得他连声嘀咕:“要折寿了要折寿……” 盛夏看着人就要发言了,赶紧把黄单拉起来顺便要他闭嘴:“别说话,先听。” 镜头前的老人衣着华丽,举手投足无一不显高高在上的贵气,唯独那双眼睛饱经沧桑,脸上也刻着深深的疲惫。 一种显而易见的憔悴侵蚀着他,让屏幕外的看客们为之心揪。 “首先,我必须要向帝国的每一位居民致歉。对不起,由于我们的疏忽,而让你们受到了如此的惊吓与苦难。” 肖四方难以按捺地哼了一声,被其余三人用眼神恶狠狠制止。 “其次,我必须向监察局表示歉意。对不起,不得不让你们蒙受了数日的不白之冤。” “最后,我必须再向我们的每一位居民做第二次道歉,因为根据监察局的调查,和他们目前掌握的线索,这个惨无人道的基因实验,或许与我们皇室的某位成员有关!” 黄单第二次从椅子上摔了下去,只不过这次盛夏没有心思去拉他起来了,因为他的脑子也一片空白,完全被震惊住了。 “是我的疏忽!早些年我处理完政务还有些精力可以肃正皇室内部风气,可近年来身体越发不好,每日处理政务都要用上所有的气力,对于皇室子弟的管教出了纰漏,以至于他们当中有人忘乎所以,犯下弥天大错!” “我在此郑重承诺,凡是掌握了我皇室子弟违法违纪行为的民众,都可以匿名举报到我们新开的这个账户上,或者直接举报到监察局,只要证据确凿,我们绝不姑息!” “这次的基因实验案也是如此,只要监察局查定,我一定……”他捂住胸口,身体晃动了一下,制止了旁人慌忙上前搀扶的举动,独自一人撑着桌面,痛心而又艰难地看向镜头,“公平、公正、公开地处决涉事人员,绝不包庇!” “此案过后,我会尽快挑选出优秀的继承人禅位,让精力更为充沛的人代替我继续带领大家走向更好的明天,而我也将完全抽出空来,好好清理门户。” 他最后又鞠了一躬,抬起的双眼里闪过明亮的泪花。 “欢迎监督,感谢各位。” 说完他终于在他人的搀扶下沉重地离场了,留下一地唏嘘。 发布会结束,肖四方待着的小小教室里也发出了高高低低的叹息声。 黄单:“谁能想到事情的走向居然牵扯到了皇室呢?” 卢意冷哼一声,道:“想也知道吧,最开始联动爆料的那些官媒哪一个是可以被等闲之人操控的?很明显大有来头,皇室成员合情合理。“ “嘿嘿嘿,那如意姐姐你再给猜猜会是哪位皇室成员和这事儿有瓜葛呗?” “这我哪儿知道,发布会都开了,肯定是有眉目了,等结果出来就好,何必猜来猜去的。”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老皇帝的厚颜无耻还是给肖四方留下了心理阴影。 她也没兴趣跟其他三个小伙伴一起刷评论加入讨论大军,戴上耳机一边听她的《机甲入门之结构简析》,一边踢着小石头漫无目的地在校园里乱逛。 期末考已经考完,同学们大部分都走了,校园里只有零星几位同学在路上慢悠悠地走。 正当她听到推进器的不同种类都能带来怎么样的使用效果时,肩膀被人狠狠地撞了一下。 黑色的皮质手套在她眼前一晃而过。 利兹的声音压得很低,语速极快:“事情的走向和我们之前说的有些不一样,但我答应你的事情依然作数,有需要让卢意找我。” 肖四方一愣,随即道谢:“谢谢。” 利兹摆摆手,海蓝色的眼睛一眨而过,大步流星向前走去。 目送她的背影到这条路的尽头,肖四方把耳机一摘,急匆匆返回寝室。 入夜之后,一个穿着大风衣戴着宽边毡帽的男人提着一只硕大的行李箱,从容地离开338,登上了飞往X-988半废墟星的飞船。 监察星的样子和它的名字一样肃穆不近人情,凹凸不平的山脉上遍布人家,长长的钢索从这座山头连通到那座山头,到处都棱角分明,冷冰冰的。 凭借身份环的便利,岑薄戴着帽子提着箱子,一路畅通无阻直入监察局。 他没有直接去找仍然被二十四小时监控着的林遇,曲线救国找到了林遇的长子林谦,安然地喝了一杯茶,正主就安排好一切,光明正大地出现了。 岑薄摘下帽子,笑意晏晏。 “很高兴见到您,阁下。” 林遇面无表情地挥手,冷漠道:“我没空跟你扯皮,你来干什么?” “给您送礼。” 岑薄将身边的手提箱放到他身边,林遇刚想问这是什么,箱子里就发出了捶动声,似乎有什么东西要冲破这个箱子禁锢跑出来。 他心念一动,赶紧把箱子放倒打开来。 离了圣父大人的安神能力,艰难地在箱子中睡去又醒来的肖四方狼狈地爬了出来,因在箱子里不断蹭动而变得乱七八糟的头发挡住了她的视线,还以为箱子是岑薄开的,不满抱怨:“你好慢呀,我都憋……” 林遇震惊中带着欣喜的面容映入眼帘,成功让她把剩下的话都收了回去。 她略显拘谨地闭上了嘴巴,赶紧从箱子里爬出来站直了。 林遇双唇颤抖,平静了好一会儿才伸手拍了拍肖四方的肩膀,“一路过来,辛苦了。” 肖四方摇摇头,语气里有点生疏和客气:“不辛苦的,谢谢您。” 外孙女已经长成了大姑娘,不能再像小时候一见面就心疼地抱抱她亲亲她,一时间林遇也不知道应该怎么样热情地对待她,而又不会让她感觉到不舒服。 最后还是岑薄打了圆场:“要叙旧的话以后有的是机会,我们今天来是有正事要谈。四方,抓紧时间吧。” 林遇皱皱眉头,看了岑薄一眼。 此人行事毫无章法,情绪内敛滴水不漏令人难以捉摸,他一直看不透这个人,也因此对其没有好感。 这次也是一样,他担心涉世未深的外孙女被他给利用了。 目光重新落在四方身上,林遇放低声线问道:“怎么了?” 肖四方深吸一口气,撇开久别重逢的那点缱绻情感,抬头挺胸,像一个真正的大人一样,用平稳清晰的声线向他陈述自己的来意。 “林局长,我想知道基因实验背后之人你们到底查到了哪一步。” 在林遇骤然惊愕与郑重的目光中,她继续说道:“因为我或许可以帮到你们,所以想要知道你们确切的进展。” 林遇下意识看了岑薄一眼,后者淡然一笑,指指肖四方。 “也许必须告诉您,主导者是她,不是我。” 林遇回看外孙女求证,后者点头,并且指了指空着的椅子,道:“我们可以坐下来好好谈一谈吗?请您放心,无论是作为一个流民,还是作为您的……外孙女,我都不会做任何对监察局不利的事情。” 面前的女孩眼神坚忍,脊背笔直,自上而下都散发着自信自立的气场。 林遇终于放心了,露出欣慰的笑容。 “当然可以。” 他把守在外面的林谦叫进来,无视儿子古怪的面色,让他像对待任何一位贵客一样,给肖四方上茶。 不知道面前这人是亲舅舅的肖四方泰然受之,还平静地道了声谢。 大门重新合上,岑薄也一并被林谦带了出去,偌大的办公室中只剩下祖孙两人。 林遇:“你先告诉我,你对基因实验的了解有多少?” 除了隐瞒下岑薄的个人情况,其余所有信息肖四方一字不落地告诉了他,信息的来源本也隐瞒不住,所以也就没有隐瞒。 “这些都是岑薄告诉我的,我确定这一次他没有撒谎。” 林遇没有对此质疑,点点头道:“有他的消息,你知道的已经比监察局要多得多了。那我也告诉你,其实现在监察局的调查已经走到绝境了。” “绝境?”肖四方疑惑地看着他。 “自从我们的调查追踪到皇室,惊动了他们之后,再查下去就没有任何意义了。”林遇苦笑,“当基因实验被曝光到网上的时候,我就在想办法制止监察局的嫌疑过早洗脱……” “原来引导舆论攻击监察局的才是您!” “是的,但我还是失败了,陛下不惜牺牲他好不容易埋进来的钉子,不但把我摘了出去,而且还把监察局和皇室公开绑在了同一艘船上。现在我手头的证据全部都指向二皇子和三皇子,还有多位皇孙,至于真正的主谋,干干净净,找不到一丝与他有所瓜葛的痕迹。” “陛下召开的记者会又把整个事件的进度往外推了推,不但是代表皇室在向公众表决心,也是逼迫监察局早日公开手里的证据,把他安排好的那几个‘罪魁祸首’绳之以法。” 紧握的拳头重重敲在桌面上,林遇面色铁青遍布怒气,“他已经病态到如此程度,要是就这么放过他,我怎么能甘心!” 这位正直而且充满正气的老人是她的长辈,肖四方心中升起淡淡的骄傲,于是把脊背挺得更直也更坚定了自己的决心。 “那就不放过他,我有办法让他无法逃脱罪责。” 林遇定定地看着她,“你有办法?” “对,但我有两个问题,也有一个条件。” 林遇没有丝毫犹豫,直道:“你说。” 肖四方认真地看着他,抛出第一个问题:“老皇帝犯下这么大的罪行,你们打算怎么对待皇室?单单让他伏法,然后扶持其他相对正常的皇子皇孙上位继续千秋万代,还是直接废除帝国制?” 林遇眯了眯眼睛,“小丫头片子,还真的是有备而来。” 肖四方吐了吐舌头,也不怕承认:“我最讨厌看这种文绉绉绕来绕去的书了,但为了更好地和像您这样的大人物谈条件,我特意研究了灾前人类的一些历史。他们最早也是帝国君主□□的制度,经过几千年的演变最终变成了联邦共和的总统制,正如他们的历史变迁,我也认为比起前者,后者更有利于新人类的发展。” “固定的统治和高度的集权容易让人固步自封,就像现在这样,您觉得呢?” 这一番话听得林遇哈哈大笑起来,两眼放光。 “好孩子,你要是从小养在我身边,我又何必担心林家后继无人,不能光耀门楣!” 他的手掌带着滚烫的热度,重重拍拍肖四方的背上。 “既然话都说到了这里,那我也不怕告诉你,早在三天前,我就联系了歼异军大元帅奥斯汀,问他是否有意和我一起造反!哈哈哈哈哈可把他吓坏了,说安排好前线事宜就亲自来一趟监察局,和我面聊。” 正说到这里,门忽然被敲响了。 林谦走进来,为难地告诉林遇:“奥斯汀元帅到了,他秘密前来行程很赶,是……” “来的正好,直接请他进来。”林遇看向四方,“我大概能猜到你的条件是什么,不妨一起跟他也说了,免得还要重复一遍。” 肖四方捏捏自己有些发汗的手心,故作沉着地点了点头。 奥斯汀进门后见到一个小姑娘,脚步都顿住了,狐疑地看向林遇:“这孩子看着有点眼熟,你搞基因实验把你小女儿的复制品给搞出来了?” 林遇:“……” 四方:“……” 好冷的笑话。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1-11 17:01:08~2021-01-12 20:25: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三百年九含糖肾亏不治 50瓶;盛况 30瓶;老公你说句话啊、浅笑不暖阳、美夕 10瓶;身份不明 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3章 破灭103 “正式介绍一下, 这位是我的外孙女肖四方。”林遇起身,郑重地介绍了肖四方的名字,后者赶紧起立, 恭恭敬敬喊了一声 “大元帅”。 奥斯汀解了惑,大马金刀地在空位上一坐。 “说吧, 你这死老头想造什么孽, 还要拉我一起。我可告诉你,我儿子还在那个老不死手里, 在把他搞出来之前,我可没信心按计划行动。” 肖四方好奇地看着他。 人人敬仰的大元帅私下里原来是这样的性格,一点儿都不霸气。 “该说的我都在让人传给你的信上说清楚了, 你也别让我再费这个口舌重复, 就说答不答应吧。” “咳咳咳——”奥斯汀一口水呛住自己, “你居然真的是认真的?!” 林遇冷笑:“难道我不远千里给你送信,就是为了跟你开玩笑?” 奥斯汀擦擦嘴角, 头发都麻了。 “不是,前线都这么难了,要是再有内乱, 出事了怎么办?” “前线军马一个不动, 补给输送线人员也都不动, 怎么会出事?只要我们够坚决,速度够快,处理了皇室的人, 那些光吃不干的一等居民都可以送到前线去, 还能缓解缓解压力。” 奥斯汀呆住:“可这些都不动,哪儿来的人呢?就算要趁其不备,直接拿下, 那也需要足够多的人去做啊!而且就这么名不正言不顺地去讨伐吗?就算我们顺利的解决了皇室,那帝国也就散了,星主们各自为政前线也会变成一盘散沙!那人类就完了!” 既然已经有了那个心思,这些事情林遇早就想好了。 “所以在干掉他们之前,所有半废墟星都必须联合起来,确定出推翻皇室后的新制度。” “你疯了!那些人是完全可以信赖的吗?!只要有一个走漏风声,你我都会万劫不复!” “再让这样的皇室把持下去,全体新人类都会万劫不复!你以为皇帝他关心几百年后这个帝国还能不能存在吗?他不关心,他现在只想快活地享受权力,然后千方百计给自己续命好多活些年!” 奥斯汀何尝不知道这一点,可他仍有顾虑:“现在不是最好的时机,至少得等……” 林遇打断他:“不能等了,如果所有人都知道皇室罪无可恕万众一心的时候还不是最好的时机,什么时候才是?” “等等,现在哪里是皇室罪无可恕,凭那老不死的本事,怎么可能不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 林遇:“你就说在这种情况下,你敢不敢上吧。” “妈的!”奥斯汀被他嘲讽的眼神刺激到了,一拍大腿,“前线人员一个不动,老子就是条光杆司令,有什么不敢的?!你当我在前线不着急,我他妈都快急死了!” “有你这句话就行。”林遇满意了,对肖四方说:“你接着说你的另外一个问题。” 他没忘顺序,回到了原本的谈话节奏上。 奥斯汀一头雾水:“另一个问题,之前的问题是什么?” 林遇瞥了他一眼,“推翻皇室,帝国世袭制改总统选拔制。” “?!”奥斯汀震惊,“你跟一个小孩子说这个?” 肖四方咳了一声,主动道:“是我在跟林局长说这个。” 奥斯汀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道:“有种,当我没说,你继续。” 肖四方整理了几秒,继续道:“你们觉得流民的崛起对这个世界来说有利还是有害?别说资源不够无法支撑这么多人共同发展,我有四年星际旅行史,知道绝大部分的星球资源都是闲置的,还都是因为二等居民人手不足,流民劳工作业岗位有限,无人开采。” 两位长辈都不说话,肖四方就自己说了。 “新人类人口数百亿,流民占了百分之九十,我们就像无人开采的那绝大多数资源一样,也被闲置着,然后二等居民苦苦挣扎,举步维艰,这有必要吗?” “有没有必要不是你说了算的。” 谁不知道这是浪费? 奥斯汀严肃起来,他看着肖四方的眼睛,厉声道:“你说的有一定道理,但这时候开放流民权力,让你口中苦苦挣扎了数百年的二等居民如何能服气呢?他们要是不服气了,松懈了,本就紧张的前线很快就被攻破!” “您愿意考虑就可以,那我就可以放心地说我的条件了。”肖四方的眼神不闪不避,语气铿锵,“我的最终目的是平权,但我也不觉得这种事可以一步到位,我需要的只是像您刚才说的,开放流民权力。” “所以我的条件,只是要求开放部分权力。” 这倒有些出乎意料,奥斯汀拧了拧眉头,看了林遇一眼。 后者抬手道:“举点例子听听。” 这些草稿肖四方都不知道在心里预演多少遍了,张口就来:“比如解放明明可以用机器取代却非要流民十二小时不停操作的那部分生产力,与此同时增设星球外流民劳工作业岗位,免除那需要千难万难才能办下来却毫无用处的手续,这样一来既能提高流民的工资待遇,也能让这部分生产力带回更高效益的资源。” “再比如开放教育,先不说学费问题,至少让流民学生拥有专业自主权,而不是一昧打发到传统机械,像我们338那样,我还有徐学长,战斗系指挥系两大专业,我俩身为流民比哪个二等居民做得差吗?因此对338做出的贡献比二等居民少吗?” “又或者说——” “好了好了。”林遇笑着拍拍她的肩膀,看向奥斯汀,“你现在知道她想要什么了吗?她的条件不是与二等居民完全对等的权力,而是统治阶级不再压制流民阶层的能力,让他们有往上爬的机会。” 肖四方点点头,对他的概括表示同意。 奥斯汀举手投降,也笑了。 笑了一阵后,神情认真起来,他离开座位,走到距离肖四方正前面一米左右的位置,弯下腰鞠了一躬。 吓得肖四方赶紧离开座位避开了。 “我为刚才不友善的态度向你道歉。” “不用不用,谈判中的摩擦在所难免。”肖四方十分地不拘小节,大度原谅了他,迅速回归正题,“主要是你们得答应我的条件才行。” 她要道歉有什么用?她这么卑躬屈膝只为争那一点点可能,又怎么会计较这点小事。 “怎么样,有信心吗?”林遇戏谑地瞄了老伙计一眼。 奥斯汀在位置上坐下,相当有原则地说:“看来把老不死拖下水的关键在你这个小外孙女的身上,那就请你这个外孙女说说她有什么办法吧,真够关键,我就有信心。” 林遇看向肖四方,后者立刻坐直身体摆好架势,道:“我有最有利的证人,只要你们能够满足我的条件,那我就让岑薄站出来实名举报老皇帝才是主谋……” 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响起,奥斯汀又呛住了。 隐约有这个猜测的林遇倒还算淡定,问:“他为什么会愿意出面?几十年不声不响过来了,按照他现在的身份地位,这时候出来举报,对他有害无益。” “他跟我是一个阵营的,我们……” 奥斯汀打断她:“等等,你要说你跟你外公是同一个阵营也就算了,你跟一个一等居民算哪门子的一个阵营?岑薄为什么要帮你,要是他另有所图,到时候反咬一口怎么办?” “我跟他做好交易了,他是个说一不二的人,不会这样的。”肖四方反驳完他,看向林遇询问:“能让他进来吗?” 林遇点点头。 肖四方起身出门,把在隔壁和一个老头下棋的岑薄拉了过来。 岑薄看着房间里多出来的人也没有表现出任何惊讶,含笑道:“到我出场了?” 肖四方重重点头,确认了一遍门窗什么的都已经关好,外面无法窥视,为岑薄摘了一只手套。 奥斯汀紧张地吞了吞口水,目不转睛盯着二人。 手掌摊开,莹润漂亮的指甲和白皙细腻的手指深深刺痛了两位皮肤起皱的老人的眼睛。 正在这时,黄褐色的斑块忽然从白玉般的手背上冒起,细密恐怖的疙瘩迅速蔓延至整只手,尖利的指甲黑亮如钩! 在他们惊骇的目光中,岑薄莞尔一笑,结束展示。 “正如各位所见,我不是与皇室沆瀣一气幡然醒悟决定举报的加害者,而是被威胁恐吓多年终于决定站出来讨回公道的受害者。” “够不够分量,够不够有说服力?” 话说完,肖四方已经把手套给他重新戴好了,服务非常之周到。 老半天后,勉强恢复镇定的林遇和奥斯汀对视一眼,前者道:“无论如何,这都会对你的声誉造成不可挽回的影响,你真的想好了?” 岑薄轻轻一叹,搭住肖四方的肩膀,仿佛有了依靠那样,第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袒露自己的真实想法:“其实这份工作我早就不想干了,无聊透顶而且枯燥得要命。” 林遇:“……” 奥斯汀:“……” 眼看气氛走向沉默,肖四方赶紧把它拉回来,说:“总之事情就是这样,你们好好考虑一下,如果答应这个交易就给我一份新法提案,只要满足我的条件,相互留下交易的证据,我就让他去帮你们。” 奥斯汀近乎麻木地回应:“你先让我们想想……” 肖四方没有得到肯定答案,有点失望。 岑薄拿起箱子,恢复了一贯的形象,彬彬有礼地向两位告别:“那我们就不多打扰了,两位决定好了再跟我联系,告辞。” 箱子打开,肖四方麻利地钻了进去,在盖子合上之前,她犹豫了一下,伸出一只手朝林遇挥了挥。 “再见,外公。” 林遇的眉眼骤然柔和,也伸出手朝她挥了挥。 “再见。” 门从外面合上,房间里的气氛凝滞到有几分粘稠,奥斯汀粗重地呼吸了几口,终于忍不住站了起来。 “几十年啊,他就一直在我们眼皮底下这么干着!那个岑薄也是,那张嘴是被缝上了吗?他连暗访官身份都搞得到,为什么不早一点跟你举报这事儿?” 林遇比他平静一些,淡淡道:“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这小子年纪不大心眼比谁都多,在今天之前我手里只有两个人没有真凭实据的黑料,一个是陛下,另一个就是他。” 奥斯汀一愣,忙问:“你连我的黑料都有?!” 林遇冷冷一笑,“你这些年为你那个儿子做了多少擅离职守的事,你真当我不知道?” 奥斯汀脊背一寒,顿时不敢吱声了。 他做人做事一直行得正立得直,唯独在这个亡妻留下的独苗面前一点原则都没有。 羞愧了一会儿他脑子里忽然一闪,明白过来:“人多多少少都有秘密和污点,我的黑料你有,那其他星球的星主……” “自然也有。”林遇爽快地回应了他的猜测,“监察局那么多暗访官可不是吃白饭的。” 奥斯汀整个人都不好了,咕哝道:“怪不得陛下视你为眼中钉肉中刺,你确实应该好好反省反省了……” 林遇嗤了一声,打断他的碎语:“我被盯得太紧出不去,子孙又不争气,这事儿还得你出面。” 奥斯汀这下倒是没再叽歪,直接应承下来:“可以,但你得多给我点时间,这么多人三两天时间可不行。” “我知道,至少给你拖出一个月时间。” “这倒也差不多,还有你外孙女那个什么新法案……” “我来准备初稿。” “那我没事了,只希望我这把老骨头能没日没夜熬过这一个月。” “……你赶紧走吧。” 坐上飞船后,岑薄找了个机会偷偷把人放了出来,由于肖四方没有座位,两人便找了个偏僻的角落站着。 不远处面黄肌瘦的流民们缩在一起,时不时朝他们投来一眼,小声地议论着些什么。 没有位置的都是偷渡上来打黑工的流民,他们小心卑微,总是谨慎地缩在最阴暗的角落里。 曾经的肖四方也是他们中的一员,满面风尘脏兮兮的,连看看走过的二等居民们都是飞速一眼,饱含敌意。 现在想来,那种状态好像已经过去很久很久了。 肖四方默默站了一会儿,转头看着岑薄,问:“他们会答应我们吗?” 岑薄看着透明舷窗外灿烂的星海,点了点头。 “那他们能成功吗?我是不是得再想办法做点什么?” 岑薄摇摇头,“都到了这个地步,就是大人该操心的事情了。” 可肖四方始终放不下心,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总让她觉得不太踏实。 “真的就没有我能做的事情了吗?一点点小事也可以,不然就感觉自己是置身事外的。” 岑薄被她逗笑,说:“你已经参与的够多了,有这个担忧的时间,不如写一写你要的新法案,到时候对照起来也比较快。” 肖四方不喜欢做这种概念性的东西,烦恼地叹了口气。 舷窗上投影出岑薄的身形,面目是镂空的,装着远处迷人的星星。 她忽然想起来了,侧目看着岑薄,“你是不是就要回去了?” “嗯。” 舷窗上的投影转过来,显露出形状优美的面部轮廓。 “最多还能再待一个月,如果被传召,或许明天就得回去。” “那个谁不会还要你给他修复吧?”肖四方后知后觉担忧起来,“那你……” 岑薄摸摸她的头顶,“放心吧,他不会拿他自己冒险的。” 后者紧锁的眉头并没有因为这就话就松开,她想了很久,又做了一个有参与感的决定。 “我抓紧补课,每天时间安排得紧密一些,能在半个月之内把落下的课补完去做考核,考核通过后我和你一起去废墟星找有益灾变物质好了。说不定运气突然爆发,两天就找到了能中和掉负面反应的物质……” 岑薄微微讶异,“不怕有危险了?” “怕呀,所以我还得做一些功课才可以。”凡事都很有计划的女孩絮絮叨叨的碎碎念,“你肯定有灾变物质相关的资料,还有清理局如何清理排异的各种方法和原理,你筛选一下发给我嘛,然后我现在有好多钱,应该能买个顶级的那种隔离环和防护服,哦,还要准备收容盒吧……” 说着说着她怕忘了,掏出随身携带的光屏的和电子笔,往前方的墙壁上一趴,刷刷做起计划表来。 越来越长的头发披散在背上,拢住了窄痩的肩膀。 十八、九岁的年纪正是情感最丰沛活跃的时候,朦胧的好感轻易地出现在少男少女们当中,可肖四方却是与这些绝缘的。 她的骨架虽小,个头却远远超出当前女性的平均身高,人又瘦的厉害,光看外形很难让人生出什么绮念。再加上她那一心奋斗勇往直前的性格,更是超脱出了性别范畴,让人在提到她的一瞬间不会想这是个女孩或者男孩,只会下意识感叹——哦,肖四方啊,很厉害的一个人。 纯粹不含杂质的执念,双向模糊化掉所有青春悸动的遐思。 但尽管她不具备任何常规上的异性风情,可她拥有成年人的世故与少年人的天真,这种介于两者之间的交融感太迷人了。 无限的活力与直率的温情在她身上交杂出无与伦比的美丽。 伸手拨开那头长发,头发背后的脸便如愿转了过来,看向他的那双圆圆的眼睛里充满了疑惑。 岑薄低头,隔着两层面具把自己的额头抵在了她的额头上。 两双靠得极近的眼睛里全是彼此又看不清彼此。 肖四方下意识吞了吞口水。 交错的呼吸染红了她的双颊,一路高歌烧至耳根。 这、这是要做什么?! 她的心脏可能要承受不住了。 幽幽一声叹息,额头上的重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头顶的轻柔抚动。 “你怎么光长个子不长年龄呢,未成年人小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1-12 20:25:37~2021-01-13 16:53: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胖墨小尾巴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老公你说句话啊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4章 破灭104 纯粹为了通过考核精学简学的肖四方比预想中更快地完成了任务, 只用了十天时间,就以广大学子们的平均成绩水平通过了考试。 负责给她考核的老师欲言又止,等到终于下定决心和她好好谈谈, 肖四方已经办完手续走得不见人影了。 老师看着她的背影扼腕不止,叹息连连:“多好的研发苗子, 怎么就耽误在四肢发达的战斗系了呢!” 和他一起值班的制造系女老师白了他一眼, 说:“做人还是公道些吧,接下来三年多到烫手的资源可就是四肢发达的战斗系给挣回来的, 怎么你还整出什么高下来了?” “……我这不是就可惜一下么,你干什么非要抬杠?” “因为你这是瞎可惜,小姑娘行色匆匆显然是有事儿要办, 跟你心中想的自我放弃不是一回事!” 已经走远了肖四方不知道两个老师为了这么一件小事吵了一架, 回到寝室后就开始收拾东西做出发的准备。 顺利出城后, 她从箱子里爬出来,望向灯火通明的停靠港。 岑薄这次也穿了一身黑, 长衣长袖加上全脸面具,把身上的每一寸皮肤都遮得严严实实,只有抬起下巴往高处的飞船看时, 才露出一点点细腻的肌肤, 裹在一片黑色里, 白惨惨的。 “走吧。” 他收了箱子,往最高处的飞船走去。 肖四方赶紧追了上去,“那一艘不是远航船嘛, 我们坐直达的小飞船就好了吧。” 走在前面的人嗓音含笑:“我们不去401, 去6218。” Y-6218废墟星?! 肖四方瞪圆了眼睛,“去那里要三天那么久哦,我们要这么浪费时间吗?!” 岑薄拍拍她的后脑勺, 语带叹息:“不要总是这么务实,争分夺秒的人生会越过越累的。不是很想去看雪吗,趁这个机会去吧。” “可是你的情况刻不容缓呀!” “可是本来就是大海捞针呀。” “……好吧,你说得对。” 肖四方被说服了。 远航飞船内部分了数百个舱房,一人间到三人间都有。由于肖四方和岑薄没有提前订票,数量最少的一人间已经全部满员了,岑薄略一思索,财大气粗地要了两个双人间。 如果是平时肖四方肯定会义正言辞地告诉他没有必要,可十天前发生的事情还历历在目,她心虚,所以也保守了起来。 或许肤浅的颜值党确实应该和岑薄这种级别的诱惑源保持一点距离。 因此接下来的三天航程,除了遇到问题会去敲岑薄的门让他给解释说明一下,其余时间她都待在房间里刻苦学习,用不断增长的知识量抚平心中的躁动,让成就感驱逐走所有的不专心。 连网上还在持续的纷争都没有去围观,可以说相当清心寡欲了。 飞船开始降落的时候,外边过低的温度立即让窗户浮起了一层白茫茫的水汽,肖四方擦了擦窗子艰难地往外瞥了一眼,被晶莹剔透的冰雪世界震住。 下飞船后,震撼感再次放大。 冰川国度,美丽的冰屋随处可见,灾变在这里似乎看不出太大的痕迹,厚厚的冰层把过往的一切都封存起来,美到不可思议。 天地变得前所未有的浩大明亮,一切都显得那么清楚,纤毫毕现。 肖四方低头,脚下是明镜般的冰面,光滑到让人必须小心翼翼。 呵出一口白气,她搓了搓手,把穿在战斗服里的防寒服温度又调高了一级。 她用力地踩着地面,慢慢转了一圈。 除了冰,还是冰。 “……雪呢?” 说着肖四方又转了一圈,极目远望,冰川冰屋冰遗迹,仍旧四处皆冰。 说好的到处都是白雪呢?她再怎么没有见识,冰和雪总是分得出来的! 岑薄感受到她强烈的失望与挫败,愉悦地笑起来:“不要着急,会有的。” 异杀会照样建立在停靠港的正前方,由于愿意来到Y-6218的佣兵数量相对少,所以异杀会建的也不大,只有401那个四分之一大,门口冷冷清清的。 为了避免滑倒,肖四方二人和来这里的其他人一样选择了使用便携飞行器飞到异杀会门口。 一进大门,一股让人浑身发懒的暖气扑了过来,肖四方浑身一抖,赶紧关了防寒服的调温钮。 与外面的冷清不同,里面出乎意料的热闹,人们三五做堆,不少人聚在一起温酒喝,浓烈的酒香在大厅里飘来荡去,刺激着人的五感。 这种环境里的空气都是滚烫火辣的,仿佛大家都是亲朋好友,今日在此欢聚一堂,载歌载舞,谈笑风生。 “你们要去月牙山?不不不,听我一句劝,那里绝对不是什么好地方……你问我怎么知道?我能不知道吗,我和我媳妇儿昨天去的,差点没给我俩呕死。” “嘿,异杀会还是挺会选地方的,这块儿也够美了。” “你们有谁去过风雪小镇吗,感觉怎么样?” “我去过我去过,那里还是值得一去的!” 肖四方越听越茫然,“他们这是在说什么呢?” 岑薄嘴角微微抽搐,他也没想到开放后的6218会变成情侣们的度假胜地,如此这般的受欢迎。 “他人有他人的目的,我们有我们自己的事情,别在意这些。” 肖四方觉得他说得对,不再纠结这一点,麻利地去了窗口兑换早已列好的清单上的物品。 岑薄没有什么需要的,就没跟过去,独自站在大厅开放的一块光屏前,随意地滑动了几下。 精修的冰雪城美轮美奂,蓝与白交错的颜色清新到令人耳目一新……但这些都被人快速地划过去了,最终停在静静飘雪的小屋上。 输入对接码,地图便自动传输起来。 “嘿,哥们……” 一只手从后方伸来试图搭住他的肩膀,距离他的身体还有不到十公分的时候,他出手了,一把扣住那只未经允许就擅自越界的手腕。 来人连声呼痛:“痛痛痛……哥,我错了,我只是想来问你个事!” 岑薄这才松了手,继续划拉图片选择下一个目标,漫不经心:“你想问什么?” “哥你的声音真好听,还有点亲切感!”来人谄媚地笑着,伸长脖子瞄他在翻阅的内容,说:“我看您没带摄影师,需不需要我随行呢?我技术很好的,收费也不贵,一天下来两千星币就好,你考虑下呗?” “不需要。” “别介啊哥,6218这么远,难得带嫂子来一趟都不定格点回忆吗?这样吧,我给你打九折怎么样,一千八星币一天!” 肖四方拿到所有的东西,一扭头就看见有个男的在对岑薄纠缠不。 被发现了? 三步并作两步快速上前,肖四方一把揪住人男人的衣领,把人往后头拉出数米。 “干什么呢?!” 男人短时间内遭遇两次武力冲击,有点被吓懵了,他看看稳如泰山的男人,再看看凶巴巴的女人,吞了吞口水,颤颤巍巍道:“对、对不起……” 肖四方上下把人扫了一遍,没戴面具的脸很是年轻,脖子上挂一只相机,身上穿的明明也是战斗服,却被装饰得非常花哨,脚下还穿了一双方头皮鞋,一看就不是什么战斗人员。 记者? “你那相机,拍了什么没有?” 男人一听赶紧捂住自己的宝贝,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肖四方狐疑地看着他,正想要他把相机交出来给她检查检查,后头的人就拍了拍她的肩膀。 “四方,他只是来问我们需不需要随行拍摄服务的。” “对对对!”男人连连点头,“就留下一点珍贵的记忆片段,我技术很好的……” 肖四方代入了一下猎杀画面,莫名其妙,“那种血腥的画面为什么要拍下来?” 血腥……的画面? 男人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可能是错认目标群体了。 这俩奇葩可能不是来度蜜月的,而是来砸场子的。 他面色古怪地问:“你们到这里来猎杀异形?” 肖四方想想真实的目的不好回答,这么说倒是过得去,于是点了点头。 男人蹦起来就走。 “很酷!祝你们发大财行大运?打扰了打扰了,告辞!” 肖四方:“……”怎么神神叨叨的。 但正事当前她也管不了那么多,把手上的东西往旁边一扔就开始装备起来。 穿上专用的防滑鞋,收紧腰间的皮带,挂上枪支匕首,上好三层价值逾百万的防护罩,最后扣上花费了半数积分兑换的最高级别的隔离环。 满满当当的装备给了她满满当当的干劲,温暖的异杀会在她眼中黯然失色,迫不及待地回到了外面的冰天雪地之中。 扑面而来的冷气吹散了她脸上的红晕,耳朵里的寂静让她不自觉地提高音量:“我们去哪个方向?” 岑薄点开刚刚复制过来的地图不断放大,很快找到早就定好的目标——风雪小镇。 “跟我来。” Y-6218的体积和X-338差不多大,面积所限,风雪小镇离得再远也就两个小时的路程。 当第一片晶莹的雪花毫无预兆地撞进眼睛,下意识闭眼的那一秒胸腔里火热的心脏似乎都跟随着停跳了那么一瞬。 神奇的临界线闯了过去,肖四方张开双臂扑进尚且细碎的雪花怀抱,放声大笑。 “好多好多雪哈哈哈哈——” 这一刻她抛下一切未雨绸缪的烦恼,像一只刚刚张开翅膀的飞鸟,尽情地在广阔的天地间翱翔。 原本与她并行的岑薄落在了后方,看着她上下翻飞的背影翘起嘴角。 一种潮湿的感觉从干枯的心底钻出,和这雪花一样冰凉轻快地拂过早已干裂的每一寸心田,越来越湿润,最终将一整颗心脏淹没。 这种感觉就是快乐吗? 他回顾刚才在异杀会中看到的每一张笑脸,也想起这么多年岁月看到过的无数喜悦面庞,忽然深深地嫉妒起来。 原来他们的生活都是这样的舒畅快活,和他那平淡到宛如下方冰面纹丝不动的生活截然不同。 他的一切无所谓都是因为无所觉,而不是活着本身就真的那么乏味。 为什么过着这种日子的人是他而不是别人…… 隐隐的红色从眼底悄然升起,强烈的恨意爬上总是冷静无感的大脑,原本紧跟着肖四方的视线断裂了。 肖四方喊得嘴里都凉了,嗓子眼冰得跟吃了十八根冰棍似的飕飕冒冷气,终于尽兴地停下来,回过头去。 “我好开心啊,果然我还是应该叫白……” 兴奋的话语消失在嘴边,苍茫的世界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变大的结晶体落在她的肩膀上,下一秒就和一直跟在她身边的人一样消失的悄无声息。 肖四方压住慌张的情绪,小声地叫了一声:“岑老师?” 无人回应。 她将音量稍微提了提,又喊了一声:“岑老师?!” 依然毫无回应。 肖四方真的慌了,岑薄虽然任性但从不会开这种让人困扰的玩笑,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可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才会让他就这么不辞而别呢? 所有的临时起意她都可以接受,就怕是他的身体产生了变故! “岑薄——” 管不了那么多了,肖四方一边在心中祈祷他平安无事,一边大声呼喊着他的名字,把高度降下来,在完好与布满裂痕的遗迹中寻找她所熟悉的那个身影。 嘭—— 一声巨响从左前方的冰川后面响起,碎裂的冰渣子如同雪花一样在空中振开轻盈的身姿,遮天蔽日的白模糊了前方的视野。 绝望的叫声随之响起,肖四方竭尽全力赶了过去,与两个抱着器材疯跑的男人错身而过。 前方地面上散落着一堆仿真花的素材,身穿白色长裙的女孩跪坐在地上,无数次尝试导出体内的能量热焰却屡屡失败的痛苦让她崩溃地痛哭起来。 而在她前方三十米左右的位置,一个瘦弱的青年被一只黄褐色的手臂高高举起,冷白的热焰包裹住了他自杀式爆发的红色异能。 非战斗人员出身的青年死死瞪着那双猩红的眼睛,怀抱着同归于尽的决心,不顾一切地抱住那只挟制着他的胳膊。 “娜娜,你快跑——” “我不要……” 女孩怎么可能抛下爱人独自离开,用出全部的力气做最后一次尝试,如果再不行,那她也要冲上去和爱人一起死。 “躲开!” 就在女孩再次失败迈开脚步的瞬间,肖四方赶到了,一把将人甩到一边杜绝她继续上前的可能,自己冲了上去。 细细的能量射线从指间拔出,精准劈向举着一个成年男人的那只手。 面具下的眉头微微一动,手臂往下偏了三寸,身体后仰便躲开了这一击,而倒霉的青年依然被他牢牢地捏在手里。 攻击虽被轻易躲过,但肖四方已经到了人前,燃烧着热焰的拳头恶狠狠朝最为脆弱的头部砸去。 这一记足够有威胁,倒霉青年终于被甩了出去,在坚硬地冰面上翻了几个滚,随后被爱人喜极而泣地拥住。 “怎么样,你还好吗?!” “没、没事……我得去帮忙……” 女孩抱紧怀中口吐鲜血的爱人,艰难地把氧气送到他嘴巴,“你帮不上的,那个人很厉害,我们这样的去了只是添乱!” 说着她用含泪的眼看向激烈交锋的方向,加速跳动的心脏惶惶不安,她只能拼命祈祷扛在前面的女孩平平安安,不要被打倒。 如果可以她当然也想冲上去一起制服这个穿着衣服戴着面具的奇怪异形人,可现在还有一线生机,还轮不到她闭眼赴死,她和爱人都不能去拖后腿。 细长的能量射线在冰面上划出深深的裂痕,而直接爆发的热焰则在地上留下一个又一个的凹坑,声声碎响令人头皮发麻。 肖四方的心脏此时就像被单独拎出来悬挂在这空中一样,任何细微的动静都能让它摇晃不止。 她怕极了,怕制服不了岑薄死在他手底下,也怕岑薄彻底失去了理智再也变不回来,还怕其他人员参与进来杀了岑薄…… 腰间的武器没在真正的异形上使用,却先在岑薄面前派上了用场。 两把匕首挡住指甲黑亮的利爪,可怕的力道令肖四方除了招架以外无法回防,那双猩红的眼睛与真正的异形无异,冷冷地瞧着她。 肖四方咬牙切齿:“你再用点力,就没人陪你一起玩了!” 眼睛的主人无动于衷,若他身后长了尾鞭,肖四方恐怕已经被一鞭打碎骨头,直接倒下了。 直到几十个回合之后,还活得好好的肖四方才发现,失去了神志的岑薄根本就没有杀意,自己在他面前就是个反复拨弄的玩具,不会被好好对待,但也不会被破坏。 想来也是,要是他真想杀人,先不提自己,就那对看起来根本没有武力值的情侣也活不到她赶过来。 发现这一点之后,她试探着慢下了动作,果不其然,面前的人跟随着她的节奏也慢了下来。 最后肖四方鼓起勇气,放下了手中的武器,顺从地被他抓在手里。 脖子一紧,整个人双脚悬空被提了起来,等到视线平齐才停下来。 血红色的眼睛里只剩下一道狭长的竖瞳,没有眼白,和普通的异形人一模一样,只是他还保留着美好的眼型轮廓,才不至于太过恐怖。 尽管隔着一张面具,依然可以看到他的异化程度比之上次有所上升,白皙的脖子已经被囊肿和红褐色的裂纹质皮肤覆盖,耳根也是一片凸起,只有耳尖还保持着正常人类的状态。 肖四方不知道现在的岑薄到底能不能听进去人话,但她只能怀抱希望进行尝试。 “我不会再反抗,我们换个没有人的地方好吗?” 那双猩红的眼睛转开,落在抱在一起瑟瑟发抖惊慌失措的两个人身上,再回到已经被自己抓到手里的人身上。 另一只手的长指甲挑开了她的面具,露出微微紧绷,万分凝重的脸来。 对比起来,已经抓住的这张脸令他舒畅多了。 身体一晃,肖四方就被带着高速移动了起来,远离人群的安全感让她狠狠地松了口气。 好了,害怕选项去一,现在至少不用担心不知情者擅自加入进来朝人下手了。 过了雪花静静坠落宁静美好的风雪小镇,风和雪终于使出了些力气,冰刀似的朝人咻咻飞来。 肖四方的脸裸露在外,被刮得生疼的她不由把脸往后转了转,贴在了仍被弹性极佳的布料包裹着的粗壮臂膀上。 低矮连绵的山脉渐渐在暴风雪中显出轮廓,不多时候,肖四方被扔在了这山脚下厚厚的雪丛里,整个人瞬间陷得不见踪影,又被始作俑者一把捞出。 肖四方呛了几口雪,挂在他的胳膊上暂时放弃了挣扎。 在这种极寒的环境里,身上的防寒服哪怕是工作到极限,也不能温暖不被包裹的手脚和脸颊。 她觉得自己要被冻熟了。 反正岑薄清醒的时候她搞不明白这人在想什么,不清醒的时候肯定更搞不清楚,还是省点力气先御寒吧。 余光瞄到山脉前的一座冰屋,肖四方竭力让早已经麻痹的手往那个方向指,哆哆嗦嗦道:“我快冻死了……让我去里头……躲躲!” 可惜她的谈话对象依然不为所动,只是把她放在了不会向刚才那样整个人陷下去的地面上,黑色的指甲抵住了她的下巴。 肖四方相当识时务地闭嘴了。 粗粝的手指落在通红的面庞上,锐利的指甲轻轻蹭出几道细微的口子,没有流血。 肖四方也感觉不到疼痛,甚至没发现自己的脸被划破了。 面前的人已经异化到了头部,声带俨然失去了作用,说不出话来了。 她现在只希望这人的脑子还没有完全被异化,还能留有正常思考的余地。 失去人样的手指摸到了她的嘴唇,大拇指和食指分开,分别按在了两边嘴角,往上一推。 他大概是不知道自己使了多么大的力道,肖四方的上部齿列的牙关肉都被迫露了出来,而下唇则因为这股力道彻底包裹住了上部齿列,整张脸呈现出一个诡异而扭曲的笑容。 而只要他的力道再大一分,肖四方的嘴角铁定就被撕裂了。 那股力道松开的时候,她觉得脸都已经不是自己的了,下意识地说了一句:“你是想看人笑吗?” 面具后的脸部肌肉强力抽动起来,和越发猩红的眼睛显露出相同的恨意,锐利的爪子重新抬起,似有将人撕裂的欲望。 因为冷而大脑僵化的肖四方对此并无知觉,喃喃道:“在我们都安全之前,我可笑不出来……” 正在靠近的手一顿,目光的焦点终于从张合的嘴唇上移开,将那双圆圆的逐渐黯淡的眼睛纳入血红一片的视野。 一股灼人的热意冲上头顶,像一把自内而外的火,烧穿了每一块骨骼。 眼前的一切都被黑色抹平,重归于零。 耸立在身前的黑影骤然倒下,肖四方本能伸手接了一下,被沉重的分量压到在雪地里。 她在自己粗重的喘息里,顶着眼前的重重黑影,将目光投向近在咫尺的冰屋。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1-13 16:53:23~2021-01-15 21:49: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卿言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糜 2个;美夕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greenluoluo 46瓶;阿鹿多多多多 40瓶;魔王淡 20瓶;vanilla 15瓶;盘丝姑娘你好呀 8瓶;深海魷魚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5章 破灭105 尘封数百年的冰屋冻得十分结实, 外头覆盖的冰层足有数米厚,根本看不到门窗在哪里。 肖四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找到门并且把冰层弄开的,昏昏沉沉把人一起拖进冰屋后,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死死关上门不让风雪吹进来,无力地倒在地上。 在黑暗中躺了许久, 等防寒服重新恢复了作用, 把手和脚都盘在身上捂热了,她才振作着爬了起来。 房子里没有一丝冷风, 倒在一边的岑薄身体微微起伏,呼吸平缓有力,好像只是睡着了。 能量面板散发出幽幽的光线, 照亮了一小片区域。 肖四方借着这光线从空间钮中找出早前备着一直没派上用场的两盏应急灯, 啪啪全给按亮了, 一盏摆在岑薄头顶,自己提着另一盏, 小心地在偌大的房间里转悠起来。 当初在401的时候,她进的唯一一座完整废墟内部有些设备还是可以使用的,这栋房子也被冰层保护的相当完整, 或许也可以找到什么启动源, 让它恢复功能。 一楼是几乎无阻隔的开放式布局, 没有玄关,进来就是宽阔的客厅。 家具是白色且冷感的木质,地板也是雪白雪白的一片, 墙漆倒是浓艳, 桃红柳绿,一副春暖花开之相。 天花板正中间垂着一盏硕大的花型吊灯,应急灯的白光一照过去便闪闪发光, 其他灯具也是水晶质感的清透冷冰,除了墙壁一切都仿佛和外界一样让人冷得瑟瑟发抖。 这不正常,在这种冰天雪地的环境里居住,不应该让屋里温暖如春才是吗? 灾前人类没有变种,都是很普通的体质,远比不上异化后的新人类,这种低温她尚且忍耐不住,灾前人类肯定也无法抵抗。 这屋子装修这么不暖和,冷上加冷,应当有比较完备的供暖体系。 想到这一点,她把目光投向进来的大门。 排除遥控设备,打开供暖设备的按钮应该在一进门就能碰到的位置才对。 她提着灯匆匆走过去,大门左侧果然有个隐蔽的开关。 肖四方犹豫了一会儿,眼睛一闭就按了下去。 轻微的咔哒声响起,按钮下方露出一个窄小的控制器,控制器上一个卡槽一道灰暗的光屏,再也找不到任何可以继续按下去的按钮。 视线离开控制器,她的手继续往下摸,当指腹感受到一丝不平时,应急灯提起,照亮了一缕不甚明显的细缝。 这应当是可以打开的。 但肖四方找不到任何可以施力的凹凸点,无论是抠是挖,都无法让它有一丝的晃动。 算了。 肖四方无奈的在墙面上敲了两下,这真正的灾前文明不是她临时这一来就能突破…… 她心中的自我安慰话语还没说完,刚才还纹丝不动的墙面就相当丝滑地弹了出来,露出三排排放整齐的鞋子,和最上方的一排小抽屉。 原来是声控震感应的! 喜悦让她感受不到多年未开的鞋柜发出来的异味,兴高采烈地拉开了上方的小抽屉。 抽屉一共有四个,第一格放着一张备用的门卡,第二格放着两盒塑封完好的东西,第三第四格则都是空的。 这段时间恶补的灾变知识在脑海中闪现。 灾变物质在强光照射下会出现明显的光晕,隔而离环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压制灾变物质与外界物质发生反应,只要接触时间不长收容够快,就不会有太大的危险。 应急灯往前送了送,多个角度旋转也没有发现光晕。 肖四方放心了,把前两格里的东西都拿出来,然后看看鞋柜,曲起手指在墙面上又轻轻地敲了两下。 正如她所预料的,鞋柜缓缓地又收了回去。 肖四方把门卡往兜里一插,专心去瞅那两个盒子的外包装。 ——家用能量芯片。 ——五万萨值。 她赶紧把盒子给拆了,拇指长宽厚度约一毫米的芯片乱七八糟地倒在手里,让她一面为灾前人类超浓缩的能量成就深深赞叹,一面拾起其中一片塞进控制器上空着的卡槽里。 芯片与卡口完美吻合,滴声过后,灰暗的光屏也亮了起来,上面倒计时从三至一,随后整个房间的灯光就都亮了起来! 肖四方反射性眯了一下眼睛,窄小的光屏跃出电子本大小的能量面板,三横三列,为她献上这栋房屋的控制权。 找到供暖标志点开,跳出来一张房屋的布局图,她尝试着点了一下自己所在的位置,一楼位置立即显出红光,一支放大的温度计从负三摄氏度开始逐渐升高。 “嘀——当前能量不足,约可支撑三十分钟,请注意更换芯片。” 肖四方赶紧把默认全部打开的灯光关掉,只挑选着开了几盏小灯,但能量可使用时间只上涨了两分钟,并没有起到很大的作用。 数百年前的芯片的能量果然还是有所流失,原来是五万萨的,现在大概只剩下几千萨了。 肖四方又看了一眼盒子,一共两盒,一盒十片,每片半小时,也能支撑上十个小时了,得过且过吧。 她回到岑薄身边收起应急灯,拂开已经在他发间化开的雪水,深吸一口气摘下他的面具。 昏暗的光线从不远处照过来,落在已经看不出原来相貌的脸上。 眼睛以下都成了让人不忍直视的异形状态,高挺的鼻梁塌陷成一指长刚结痂的“疤”,削薄的嘴唇变成了碳化基质上的一条裂缝,完美的下颔线更是被脓疮破坏得面目全非…… 唯有眼睑一如既往的薄,配合长长的睫毛与光洁白皙的额头,在割裂的画面中越发显出令人触目惊心的美感。 长眉舒展,睡得倒是安详。 室内的温度渐渐升了上来,地板开始不再那么冰冷,外头带进来的风雪水渍也干了。 肖四方把人抱起来,往更里面的位置放了放,然后在空间钮里翻出一条小被子,严严实实地裹在他身上。 做完这一切,她疲惫到就地坐下。 毫不夸张的说,她现在浑身都痛,连头发丝好像也恢复了生命力似的在输出痛感。 再加上紧张的心里压迫,难受得她最后一巴掌拍在旁边睡得舒舒服服的岑薄身上,才觉得好过了一些。 什么两个月不会有事,简直狗屁! 肖四方侧目看着他,心里又是害怕又是生气,她根本不能想象要是刚才她没找到人,那对无辜的情侣真的被他玩死了会怎么样,也不能想象这人真的突破那百分之一彻底变成异形人了会怎么样…… 乱七八糟地想了一堆的事情,紧张的情绪才稍稍平复下来,疲倦感乘虚而入,冲上头顶。 睡着前她迷迷糊糊地想: 欠债还钱,欠恩偿命。 以身相报,天经地义。 一阵嘈杂的声音由远及近不断靠过来,惊醒了浅眠状态的肖四方。 距离她把岑薄扛到安全的冰屋里已经过了六个小时,第一盒能量芯片都用完了,屋子里现在暖烘烘的,比起异杀会内部也不逊色。 没有什么温度的岑薄都被焐热了一些,脸上的异化早在换到第四块芯片的时候就已经褪去。 肖四方清醒后第一反应先扒拉了身边人的衣服,看见肌理分明的腹肌再摸摸还是硬邦邦形状奇怪的大腿,松了一口气,喜上眉梢。 异化程度在倒退,应该等人清醒了就会没事! 想完这些,她侧耳倾听外头的动静,发觉陌生人们的声音已经到了门口,赶紧把面具捡了回来,给岑薄戴上。 至于她自己,这么狼狈了长得又没什么特色,倒也不怕随便来个人就能把她认出来。 冰屋之外。 风雪已经大到完全看不清前路的程度了,和半路杀出来的一群异形进行了殊死搏斗最终避入暴风雪中的一行人面部发紫,相互扶持着站在被凿开还没有冰封回去的门口。 “这里面真的有光!” “这是完整废墟吧,好诡异……” “门口都没冻住,应该是有人在里面躲这暴风雪,我们也进去吧!” “可这是完整废墟啊,星际法明文规定不得擅自进入的。” “现在还管什么规定,不进去咱们就得冻死在这里,而且只要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我们进去过?” “里头都已经有人了,你们还怕个什么?!” “里面真的是人吗,真的好诡异啊……” 受伤最重的摄影师撑不住了,不再跟他们叽叽歪歪,捂着被冻住的伤口快行几步,暴力踹开了已经被破坏过一次的大门。 一股热气扑来,瞬间将他身上的雪融化成水,而他的正前方,暖黄的灯光下,一双眼睛静静地看过来,与视线一起的,还有一把黑洞洞的枪口。 他下意识举起了还能动的那只手。 下一秒,微微沙哑,又很软绵的女声钻进他的耳朵里。 “进来可以,不要乱走乱动,就待在门口。” 阻隔风雪的大门被重新关上。 五个面貌年轻的男女小心地缩在门口,其中一个女孩试图表达他们的纯良无害。 “你不要紧张,我们不是坏人。我和老公是来这里度蜜月的,本来是想来这月牙山取个稍大点的雪景,可在路上的时候遇到了异形动物群。” 她苦笑了一下,“真是倒霉,6218都没什么异形的,居然就给我们碰上了……风雪太大退路被打断,我们只好往里面跑,结果异形是甩掉了,风雪太大我们也撑不住了,正好有人看到这边有些异常,就过来看看。” “我们真的没有恶意的!” 她小心翼翼说了很久,肖四方才慢慢地在她诚恳的面容里放下举枪的手,只是手指依然紧紧扣着扳机,毫不放松。 女孩和她的丈夫对视一眼,同时松了口气,小心地动作起来。 万幸他们来的时候做了些防范,雇佣了一个摄影师的同时还雇了两个伤退军人,这次突逢变故才能被保护在中间没有受伤。只是其他三人却多少带了点伤,摄影师的伤最重,肩膀都被拍碎了。 女孩拿出氧气和绷带递给丈夫,一起帮助其他三人处理伤口。 摄影师吸了氧气后就躺在了温暖到微微发烫的地上,其余两位包扎完毕后却都站了起来,锐利的双眼警惕地环顾四周,其中一人还试图往周边探索。 才迈出两个大步,就被重新抬起的枪口对准。 肖四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命令道:“退回去。” 眉骨锋利,眼神深邃明亮的伤退军人却只是停下了脚步,静静地看着她。 军人多数性格刚强,不愿让步,女孩生怕他们起冲突,赶紧出面打圆场:“他没有恶意的,习惯性地想勘察一下四周的情况而已……” “这是完整废墟,存在不稳定的灾变物质。”肖四方打断她,眼神利剑似的挥向仍然站在原地不动的男人,“你有把握不触发任何反应吗?” 或许是灾变的威胁震慑住了他们,又或者是她的眼神太过坚决,那个男人终于往后退了一步。 但退后的只有他的身体,那道犀利的眼神却更进一步,和低沉有力的声音一同向她发起进攻。 “我从来没听说过有功能一切正常的完整废墟,供暖和照明都是你恢复的吧?你是什么人,你做这些的时候有把握不触发任何反应吗?” 肖四方冷漠地看他一眼,“我可以害死我自己,你不能。” 男人嗤笑,目光落在她怀里的人身上,挑起眉头,“那位仁兄恐怕也不想被你害死吧?” “这不关你的事。” 她是不得已而为之,就算真的不小心触发了什么,她和岑薄也就是相互牵连命运如此没有对错。 可这些人不一样,她和他们非亲非故,死在他们触发的灾变效应下绝对会死不瞑目的。 她还有很多很多事情要做,不能枉死在这里。 “唉,你别说了。”女孩皱起眉头,不快地看了这个执着的男人一眼,“要不是人家弄好了这个供暖,我们现在还得受冻呢。作为享受一方,为什么这么咄咄逼人?” 刚刚冷嘲热讽完的男人面对她却很严肃,拧着眉头略显阴沉:“这人有问题。” 两个人单独出现在风雪狂暴的月牙山,擅自进入完整废墟还敢四处搜索恢复房屋功能,外人入侵发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她怀里那个男人却纹丝不动…… 这一切让他不得不怀疑这里头有猫腻,大致情节他都勾勒好了。 一对情侣发生矛盾,女人诱骗男人来到荒无人迹天气恶劣的月牙山,成功将人杀害后抛尸完整废墟,后又心生悔意…… 正在他越想越深,越想伺机一探究竟的时候,昏迷了六个小时的岑薄终于醒了。 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正正好望进肖四方的眼底。 肖四方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眼眶却红了,浮动的水光在眼里打转。 冰冷漠然的流光转瞬即逝,那张多了几条碍眼血痕的脸不断在视野里放大,最终刻进他的心底,让他自然而然地柔和下了神态。 失去意识后的记忆纷至沓来,最后在脑海中不断播放黝黑的利爪扣住对方嘴唇并且在她脸上留下血痕的那一幕。 一种新的情绪又从他的心底滋生出来,像是有一把火架在心脏的下方,烤得他倍感煎熬,却又不得翻身。 肖四方吸了吸鼻子,硬生生把无用的眼泪憋了回去。 她是要做大事的人,不能这么感性。 满怀着激动与最后的一丝担忧,她板着面孔用颤抖的嗓音问道:“你是谁?” 岑薄看着她,听着这简单的三个字,神奇地发现刚才的煎熬感忽地又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又是失去意识前感受到的那种心底潮湿的舒畅感。 他听到自己笑了起来,轻快地回答出了这个不成问题的问题。 “你自立阵营中的第二个人口,你的左膀右臂,你的战友。” 温润熟悉的声音使得肖四方的视线再次不受控制地模糊起来,她继续用力吸气,成熟地稳住了自己的情绪,在一片朦胧中回应:“好吧,恭喜你平安回来。” 门口五人面面相觑,迷茫地看着前方的两个人,尤其是惨遭打脸的那位年轻军人,更是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俩了。 由于异化五感比常人敏锐无数倍的岑薄微微扭头,第一时间对上这道不太友善的目光。 朝自己看来的视线又冷又利,淡漠得像不起波澜的冰川,又像屋外杀伤力极大的暴风雪,年轻军人一惊,难以抵挡地收回目光,心中大骇。 这人什么来路,气势如此惊人?! 那边肖四方小心地把人扶起来,语气关心中掺杂了一点小小的抱怨:“你知道的,我根本打不过你,所以你是没受什么外伤啦,但有没有内伤就不知道了,你自己感觉怎么样?” 岑薄看了自己被包裹住的身体一眼,肖四方立刻拍了拍他的腿,补充道:“你的腿可能有一点‘冻伤’。” “没事,过一会儿就好了。” 他的面色看起来没有异常,但这次意外已经让肖四方失去了对他的信任,狐疑地多瞧了几眼,迂回道:“等你腿好了,我们就回去吧,我觉得我没有本事再经历一次那样的情景了。” 岑薄没有立刻说话。 这一次确实出乎了他的意料,他也没想到自己会在这种关头产生那么强烈的情绪,从而刺激到一直都很稳定异化率,提前进入了异化期中期。 确实不能再在外面游荡下去了。 “好。” 他答应了,肖四方心头一桩事了的同时又有些失落,觉得自己满腔知识都还没能派上用场就铩羽而归非常的不争气。 为了转移这种挫败感,她小声问起忽然这样的缘由来:“那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就变成那样了?” 岑薄笑起来,调整姿势倚在她的肩膀上,慢悠悠答道:“因为快乐,也因为憎恨。” “……这么矛盾?” “嗯哼。” 肖四方叹了口气,决定放弃这个莫名高深的话题,又问:“那你为什么会跟上那几个人啊?” 岑薄回忆起那些人的笑容笑声,漂亮的眼眸快速闪过暗芒,心中依然无法避免地生出嫉妒与恨意,要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压制住这种跟随异化程度汹涌澎湃的负面情绪,用平和的语气去回答这个问题。 “他们正好在下面经过,发出了很吵闹的声音,嗯……比你烦多了。” 肖四方惊愕地看着他,良久才艰难地进行自我反省:“我的错,我作为你的监护人,不应该把你一个人甩在后面……” 居然都开始以监护人自居了,岑薄忍俊不禁,无声笑了一会儿,脸上的神情才慢慢淡去,低声道:“是我的错。” 要不是他高估了自己的控制力,低估了异变的影响力,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肖四方很想回一句“你也知道”,再三斟酌后还是忍了,说起自己的另外一种感受。 “其实也还好,事情过去了,你还能这样普普通通的和我说话,让我感觉非常高兴,还有……”肖四方不好意思地伸出两根手指捏在一起,“这么一点点的成就感,嘿嘿。” 这是她第一次帮上忙,有一种诺言兑现的喜悦感! 岑薄沉默片刻,旧事重提:“还记得第一次见面你答应我的事情吗?你说等你实现了你的梦想,只要我来找你,你就会保护我。” “当然记得啦,虽然你当初……半真半假地骗了我,但我既然承诺过,就是有效的!” 肖四方连连点头,觉得自己的人格还是很高尚的,早就大度地原谅他了。 “这样啊。” 她斩钉截铁:“是的!” “那可以提前一点保护我吗?” 他的眼神和声音一样淡淡的,却又仿佛重重地压到了肖四方的心上,让她微微发愣,不明所以又不知所措。 岑薄看着她茫然的脸,嘴角慢慢翘起,愉快地笑起来。 “说笑的,傻姑娘。” 肖四方回过神来,却郑重地抓了他的手,紧紧握住。 “可以的,你忘掉了吗?我之前也跟你说过,只要你有需要,我就会竭尽全力。” “我说话算话的,你别看不起我。” 已经关不严实的门缝里漏进一丝冷气,转瞬间便被屋内的热流同化,变作加湿的帮手,让干燥的空气和心田一样微微湿润起来。 在这种庄重而又神圣的承诺时刻,一串银铃似的笑声突兀地打破了话语间短暂的静默。 肖四方望过去,门口的女孩举着一卷绷带笑得见牙不见眼,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甜丝丝的味道。 女孩笑停之后,含着两个深深的酒窝对他们道:“虽然你们的组合看起来有一点奇怪,但作为你们的见证人,我还是要对你们说一声祝福哦~” 肖四方:“……”见证? 女孩对她的困惑视而不见,自顾自拿出一瓶粉色的酒,蹭着地板小心地把它滚到对面去。 “这个是我自己喝的酒,度数很低的,你们俩喝一点庆祝一下吧~” 肖四方伸手搂住那瓶酒,把它直立起来,板着脸严肃道:“我发过誓不再喝酒的。” 她一点儿都不明白这个人说的这些话到底是意思。 耳根在发烫,但她依然对此毫不知情。 色即是空。 色,即是空。 色即是,空。 岑薄想起了什么,低声笑起来,伸手接过酒瓶,徒手打开了盖子。 “你不喝没关系,我喝也行。” 面具推高露出下半张脸,他微微眯起了眼睛,甜到齁人的酒液滑入喉咙,带起一片细密的颤栗。 “味道不错。”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1-15 21:49:39~2021-01-16 23:03: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三百年九含糖肾亏不治 30瓶;筱夜loc 19瓶;YY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6章 破灭106 从那五人口中得知月牙山的暴风雪不总是这么大的之后, 肖四方就不着急赶那几个小时离开了。 岑薄完全恢复后,屋子里的气氛真正地其乐融融起来。 肖四方放下枪,盘腿坐着争分夺秒学习。 而岑薄则到楼上去转了一圈, 顺便换了一身衣服,重新戴好手套才回到一楼。 没有收获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他心平气和地接受了现实, 拿出一块手帕擦拭蒙上了厚厚灰尘的桌椅。 一个人的生活是否精致从他的一言一行是很容易就能看出来的,肖四方坐垃圾山上都能心无旁骛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而岑薄哪怕是临时将就一会儿,都力图让四周的一切合乎心意。 他擦完桌子还给铺上桌布,又拿出茶具开始煮茶这一套一套的直接给门口那些人惊呆了。 看看地上把笔当剑在光屏上舞得虎虎生风的那位, 再看看动作行云流水从容不迫煮茶的这位, 纷纷抽起嘴角。 肖四方碰到了难处, 扭头就问:“资料上说灾变量级由浮动物质浓度划分,可这个浮动物质浓度存在很多不确定性吧?浮动物质根本不是单一的, 可能同时存在有害有益的状况,而且存在量多量少的情况,用检测仪直接检出来的浓度真的有代表性?” 茶水流畅地从壶口倾泻出来, 回味悠长的茶香袅娜升起。 岑薄没有回头, 视线一直专注在茶水上。 “你犯了一个概念性错误, 有益有害不是对冲相消的,灾变量级不也是危害程度,所以用浮动物质浓度划分灾变量级这句话本身并没有错。” “对哦。”肖四方拍了一下自己的脑子, 电子本刷刷勾了两下, 跳过了这个问题。 其余五人:“……” 此前揪着肖四方不放的那个伤退军人站了起来,往前靠了几步,看着肖四方也看着怡然自得的岑薄, 问:“你们是清理局的人?” 肖四方抬起头,仅代表自己:“我还在学习。” 伤退军人便专心盯住岑薄,用他那充满探究与怀疑的视线扒开了那幅始终戴在脸上不肯摘下的面具,一遍又一遍地解剖对方。 岑薄慢条斯理地拿出一张证件,放在桌角。 伤退军人快走两步,拿起了那张薄薄的卡片。 ——清理局现场十一科清理专员曾厚。 他家中有位长辈在清理局任职,因而有幸亲眼见过清理局的证件。手里这一张无论是质感重量还是暗纹格式都与长辈那张一模一样,这个人真是清理局的! “假证”大户·岑薄收起那张被还回来的证件,微笑反问:“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了。”伤退军人抿紧嘴角,退了回去。 气氛又和谐了起来,两边人马继续各做各的,互不打扰。 能量芯片换到最后一块的时候,肖四方关上了控制器的暗格,问了那个对6218的角角落落都相当熟悉的摄影师。 “暴风雪快要变小了吗?” 摄影师看了看时间,点点头,“大概再两个小时,风力会降到最小,我们可以趁着那个时候离开。” 肖四方点点头,提前拿出应急灯摆在桌上。 半个多小时后最后的能量告罄,灯光骤然熄灭的时候,准备充足的伤退军人们也拿出了灯具,照亮大半个房间。 温度开始降低,女孩看着这一盏一盏宛如星海中光芒耀眼恒星的灯火,突然提议。 “我们来讲一个可怕的故事吧。” 深知老婆喜好的男人摸摸鼻子,配合地鼓了一下掌,“好,同意同意。” 其余三人本就是受雇状态,自然没有理由表示反对。 女孩还嫌不够热闹,要拉肖四方和岑薄一起,“你们也加入进来嘛,相逢即是有缘,留下一点有趣的回忆吧。” 这种体验很新鲜,岑薄欣然点头,做主中断了肖四方的奋斗,加入他们的故事会。 其余灯盏全部熄掉,七人围坐,只剩下最中间一盏,特意调到最暗的灯光幽幽照亮了每个人的面庞。 女孩一手握着丈夫的手,清清嗓子宣布规则:“每个人轮流说一段,要说有意义的能把故事串下去的话,不然就要重新想。” 在众人表示没有异议的时候,她点点头,说:“那从我开始吧,我要说的是……某一天,一对新婚夫妇雇佣了一个摄影师,两个军人,深入雪山拍照。” 话音刚落,摄影师就笑了起来,说:“你这完全就是在陈述事实么。” 女孩咯咯直乐:“别急啊,慢慢来。” 话筒递到下一个,她的丈夫压低声音,继续往下说:“不料,一行五人迷失在暴风雪中,正在他们倍感绝望之际,一座散发着幽幽光芒的小屋出现在了他们眼前。” 摄影师忍笑,也继续陈述事实:“摄影师推开房门,一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他。” 伤退军人一:“比他们早到,怀中还抱着一个男人的女人同意了他们进入屋内躲避风雪,却要求他们待在门口别动。” 伤退军人二:“屋内暖气充足,他们很快恢复过来,和女人展开了交流。” 岑薄:“男人醒了过来。” 肖四方:“新婚夫妇提议说故事打发时间,七人围坐在一起。” 众人的上道与配合令女孩心满意足,她目光一转,掐着嗓子压低了声音:“但其实说故事是假,试探揭发才是真,掩藏在黑暗下的矛头早已对准了他们中的一人!” 由真入假,假假真真。 一时间竟没人能分辨她说的这话是真还是假。 众人脊背一寒,饶是经历过多次的丈夫都觉得头皮发麻。 女孩推了一下愣住的丈夫,后者忙道:“故事开始,众人很快察觉到这场故事会背后的深意,神色各异,互相对视猜测心怀鬼胎者到底是谁!” 摄影师握紧相机,手心微微汗湿,说:“阴暗的猜测在众人心中不断膨胀,他们之间失去了信任,摄影师希望中止这只会带来负面情绪的故事会。” 坐在他下方的伤退军人,也就是之前盯着肖四方不放的那一位觉得很有意思,将话题推上一个高峰:“最先提出中止的摄影师理所当然地被所有人怀疑了,若是没做亏心事,怕什么鬼敲门?” 虽然在心中告诉了自己无数遍这只是个故事,但强烈的代入感还是让摄影师浑身都战栗了起来。 伤退军人二没有什么创造力和想象力,绞尽脑汁才憋出来一句模棱两可的话,把难题留给后面的人。 “但无论是谁被怀疑,那个要被揭发的事情真相才是最重要的,这或许与最近发生的特殊事件有关。” “停!”女孩作为整个故事的监察员,立马伸出手指指了指他发出警告:“这种技巧只允许用一次哦,其他人引以为戒。” 岑薄却很满意上一位给他创造的自由发挥空间,懒洋洋道:“基因实验这四个大字无声地在每个人心头浮现,难道说新婚夫妇是发现了这方面的端倪?” 他的矛头虽然对准了新婚夫妇,但目光却轻轻地撩向搂着相机的摄影师。 女孩激动合掌,却没有说一句话,无声地加重了诡异的气氛。 这种串联故事会的精髓就在于紧密联系实际来引导故事走向,营造紧张氛围,从而让人感受到更为真实、不能付之一笑的恐惧。 轮到肖四方了,她理了一遍故事逻辑,补上了前面的漏洞:“想到这里之后,一个新的问题又诞生了,新婚夫妇既然有所发现,为什么不直接揭露,而要采取如此迂回的方式呢?那么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 故事变得越来越复杂了,女孩兴奋至极,丝毫不介意自己从清清白白的主导者被拉入别有目的的漩涡,只怕这把火还不够大,又添了一桶油。 “当怀疑的目光集中到新婚夫妇的身上,妻子和丈夫对视一笑,妻子说,继续玩下去吧,一切都是缘分,缘分让我们七个人在这里相遇,所以是我们七个人在这里展开了这样的一场游戏。” 丈夫:“是啊,这只是一场游戏,但不知道为什么,摄影师似乎看起来有些过度紧张了。” 矛头再度对准摄影师,丈夫倒不是因为不喜欢摄影师而故意这么做的,只是游戏经验让他选择了参与者中神情最极端的人发起攻击,以达到推动气氛的目的。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第三个回合才刚开始,这个考验人心的游戏真的就挖出了一个大料。 摄影师猛然爆发,攥着手中的相机,一脚踢翻了中间照明的小灯就往门口跑。 小灯翻滚着远去,四周陷入黑暗。 沉闷的肉体撞击声接连响起。 一位伤退军人拉出了能量面板临时照明,另一位则默契的借着这阵光重新拿出一盏灯打开,恢复了光明。 明亮的灯光下,肖四方一脚踩在摄影师的后腰上,而岑薄则慢条斯理地拿走了那只相机。 “怎、怎么了?”女孩的丈夫被震惊到结巴,“只是一个游、游戏而已,不、不至于这样的……” 退伍军人们的反应要快一些,冷声道:“恐怕已经不是一个游戏这么简单了,他是真的有问题。” 相机里的照片不多,岑薄很快就翻了个遍,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摄影师动弹不得,因为心虚而被刚才的气氛弄得不断紧绷的神经却放松了一些,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反应过激了。 他虚张声势,嚷嚷了起来:“你们干什么,我只是不想玩这种阴暗的游戏而已,快放开我!” 岑薄示意四方把人扶起来,等人站直后在他眼前挥了挥相机,问:“所有来6218的人,都会让像你这样的摄影师跟拍吗?” “拜托了大哥,普通的谋生职业而已,这你也要问?”摄影师夸张叫嚣,脑子还挺好使,立刻把问题抛了回去,“而且你也根本就不需要问我啊,你们俩不就没有摄影师跟着吗?” 岑薄摇摇头,看向新婚夫妇,“摄影师是你们到了6218找的吗?” 女孩挽着丈夫的胳膊,紧张地点了点头,“我们是看了网上的攻略来的,说是找个常驻6218的摄影师比较好,他们对环境熟悉而且拍摄冰雪天的手法更熟练。当然我们也看了例图,觉得确实挺好的,才选了他的,应该……不会有问题吧?” “他有问题是一定的了。”伤退军人拧着眉头打破她的侥幸心理,“就是轻重的问题,对吧,这位清理局的兄弟?” 岑薄微微一笑,没有回应,只是对四方说了一句“别放手”,拉开能量面板就开始搜索起来。 肖四方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只好一边抓着人一边巴巴地朝他那边张望,希望早点得个回复。 暗访官的权限又高又好用,岑薄很快查到了自己想知道的信息。 自去年开放异形狩猎起,异杀会成员不断增加的同时,异杀会成员的失踪名单也在逐步增长。 虽然默认为死于非命,但因为没找到尸体所以名义上仍然是失踪状态。 不查不知道,可这一查就相当不得了,目前的失踪人口居然已经高达九千多人,数目近万! 而这之中居然有一半左右都是今年失踪的,这就太奇怪了。 按照常理来说,今年配备了异形感应器的雇佣兵们安全是更有保障了的,失踪人数应该会在这个警报器的作用下,和死亡人数一样呈现断崖式下跌才对,可它并没有。 细究这背后,只有人为因素能够解释。 岑薄抬起头,看向摄影师,语气温柔:“月牙山里有什么?” 高高抬着下巴一脸强硬的摄影师脸色骤变。 “和基因实验有关?” 明明是很温和的语气,可这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根钉子,用力地钉入了面如死灰的男人心里。 其余五人也是浑身一颤,不敢置信地看着摄影师。 女孩惊慌不已:“基因实验?不,他只是一个摄影师啊,怎么会跟这些事情有关?月牙山?月牙山也是他提议说我们应该来拍照的啊!” 肖四方倒是有点明白了,点点头道:“我在异杀会的时候,就听到有人说月牙山绝对不要去,体验不好……你们被他带来了这里,体验也不好,所以这是想反其道而行之,让亲身体验过的真实游客去劝退还对月牙山有所向往的其他游客吧?” “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摄影师一口否认,“我们之所以会推荐月牙山是因为想多赚点钱,而且月牙山风小的时候确实也挺好看的,就只是为了钱而已!” “我们都是普通的摄影师,有正经公司的,你们觉得有问题的话可以去查啊!” 随着他越说越多,岑薄也越来越明了:“所以你们这些摄影师都来自同一个公司,看来是组织性活动了。他们让你们干什么?监视来到这颗星球上的人,然后避免他们靠近月牙山?” 看着摄影师还想狡辩,肖四方心狠手辣地给了他一拳,打到他五官变形。 “你可以选择是现在就说实话,还是被我打到说实话。” 摄影师喉咙口一阵腥甜,又疼又怕,本就不是什么心理素质太好的人,收拾了一拳头就全招了。 “我说,我说!我们确实还有别的任务,但我保证我从来没有做过任何伤天害理的事情,而且一开始我还以为自己在做好事呢,根本不知道是这么一回事儿啊!” “什么意思,说清楚。” “我们加入公司的时候,公司就派专人带我们熟悉了这块儿环境,培训结束后要求我们拍照之余还必须负责阻止客户乱跑,说月牙山一带里头极度危险,出于安全考虑,希望我们对顾客加以阻拦。又说怕客户有逆反心理,越不让去越要去,所以让我们别明说,带他们在不危险的周边兜一圈就得了……我们也不知道这里头有问题啊,又能多拿钱,就签了协议。” 不说起这茬还好,一说起来摄影师还委屈呢。 “要是可以我真想回去打自己一嘴巴子,要不是我好奇了,偷偷进了月牙山,我也就不至于落到今天这个下场了!”什么都不知道的话,他就不会因为一个游戏而心虚,然后转身跑路被人发现端倪了! 岑薄:“你看到了什么?” “我没看到,我是拍到的。毕竟公司说过里头危险啊,我也不敢就这么直接冲进去,而且越往里面的暴风雪越猛烈,我也不敢太深入,就花光了积蓄买了个新镜头,就你手上这个,虽然看起来不怎么样,但可以把镜头拉到一千米外对焦拍摄,然后我就拍到了一个人!”他激动起来,“就……一半人一半异形的那种人!” “我一开始还没明白过来,等到我拍到下一张照片,就两个正常人类击毙他后,把人拖回去的那个照片,我才想到,这里头可能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东西。” 正义感满满的伤退军人听不下去了,问:“那你为什么不曝光?” 摄影师都快哭了,“我哪儿敢啊!我是签了协议的,如果曝光之后这个不法组织被端掉,那我也是助纣为虐的帮凶,要是端不掉,那被端掉的就是我了呀!大哥大姐们,放过我吧,你们不知道,我也想过辞职的,可我也不敢啊,我怕他们发现我曾经到里面去过,又偷偷把我解决了……” 说到这里,他真的伤心地哭了起来:“前段时间基因实验被曝光出来,然后还说和皇室有关系的时候,我真的是又怕又庆幸,你们说我当初要是真的逞一时之勇把事情给揭发了,这种位高权重的人能放我吗?” 从他语无伦次的话语声中,不难听出他的煎熬与害怕,想来这件事一直在折磨着他,把人折磨到有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崩溃的程度了。 “照片呢?” 彻底放弃挣扎的摄影师抽抽噎噎把皮带解了,从皮带内侧隐蔽的夹缝里抽出两张折得皱皱巴巴的照片。“我没敢留底,怕被数据虫摸到,打印出来之后就删了。” 肖四方与岑薄对视一眼,这可真的是意外的收获。 岑薄收好证据,笑着亮出了第二份证件。 摄影师瞅了一眼,差点跪下了。 “暗访官?!” 把证件在其他四个人面前都晃了一遍才收起来,他就像一个真正的暗访官那样,说道:“此事涉及基因实验,非同小可,还希望各位全力配合不要声张,否则不但你们自己会有生命威胁,打草惊蛇让幕后主使者跑了,帝国安全也会受到威胁。” 女孩及其丈夫连连点头,两个伤退军人也表态说:“我们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一定配合监察局安排!” 摄影师结结巴巴道:“我、我也配、配合?” “放轻松,你是最主要的证人,监察局会保护你的。而且你的胆小是对的,还好你没靠近,不然当场就被那里面的人发现了。”岑薄结合自己的经验,微微一叹:“那附近应该装有生命探测器,可能你再往前走几步,就被抓住了……” “你别、别说了……”摄影师越想越怕,夹紧下半身,“我快尿出来了!” 岑薄遗憾收手,转身联系林遇。 监察局的效率令人生畏,六个小时后,离这里最近的暗访官就被调了过来,乔装打扮成普通的夫妇进入异杀会。 在众人的配合下,摄影师从那对新婚夫妇身边无缝过渡到暗访官身边,被不着痕迹地保护起来。 为了不打草惊蛇,监察局没有立刻派出大量人手进入6218,只是悄无声息地从摄影师所在的公司入手,隐蔽调查。 一个全新的砝码被摆上本就产生了倾斜的天平,胜负逐渐明朗。 回去的飞船上,肖四方坐在岑薄的舱房里看林遇传过来的流民新法,认认真真地在上面圈圈画画,看到特别愤怒的和觉得不错的都会和他分享。 “他们居然要搞一个和老皇帝收买我一样的晋升制度,气死我了。二等居民本来就不比流民尊贵的呀,而且我明确是要平权的呀,这个晋升制度不是把我们流民在最底层钉得更死了吗?!” “那你就加一条,但凡有一个有巨大贡献的流民家庭晋升为二等居民,就要把一个没什么贡献的二等居民家庭贬成流民。” “……他们肯定不会同意的。” “那正好,你可以大声地告诉他们,你也不同意呀。” “对对,那就这么办……哦,这个还不错,废除流民阶层的工作分配制,开放职业自由选择权,允许流民经商!” “注意跟他们说明不能征收额外的流民附加税哦。” “对对,补上补上!” 肖四方和他边讨论边修改这个由林遇撰写,数十位大佬共同商议最后联袂通过的新法初稿,用了整整两天改好了不合适的地方,给人发了回去。 肖四方在桌子上趴了一会儿,捶了捶酸涩的肩颈,扭头看了靠在床上看书的岑薄一眼,挪着自己的小板凳坐到床边。 “你说老皇帝会不会还有别的试验基地,最开始爆出来是在一颗普通的半废墟星,那些跑出来的实验体就是从那里逃走的吧?然后现在我们在6218这种偏远的废墟星又发现了一个……你知道你那个是在哪儿吗?” 岑薄把目光从书籍中抽离出来,微微侧着脸看她。 “就在主星,这个是没有悬念的。皇帝推出垫背的时候,应该会设计抓现行的场景来博得大众的信任,你等着就好。” “哦。”肖四方拧着眉头想了一会儿,又问:“那这个时间会不会太紧张了,你出来作证影响你治病吗?你治好要多长时间?要不你别去主星了,就在338做你的那个治疗吧,你既然懂得原理那只要器材到位再有对应的操作人员就可以做的吧?” 岑薄失笑:“你怎么这么多问题?” 肖四方:“我总觉得有点儿不安……” “放心,不会有事的,你还是多担心新法能不能顺利实施吧。” 他一脸风淡云轻无关痛痒,肖四方又看了他几眼,才抱着小板凳忧心忡忡地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希望是她杞人忧天吧。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1-16 23:03:17~2021-01-17 20:51: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筱夜loc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天青色等烟雨ˇ 9瓶;terry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7章 破灭107 青烟飘荡, 浓重的香气尖锐刺鼻,饶是已经习惯待在这种云烟雾饶环境里的秘书官也有些抵抗不住,大脑昏沉。 但上首的老人却精神矍铄, 从公文中抬起的眼睛目光如电。 似重非轻的目光落在年轻的秘书官身上,让人浑身也跟过了电似的抖动起来。 “监察局怎么样了?” “回陛下, 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嗯。” 皇帝闭上眼睛, 收回了那道仿佛可以把人切割成碎段的眼神,这让秘书官稍稍松了口气。 片刻之后, 上首的人又问了:“岑薄回来了吗?” “他……没有收到人回来的消息。” 皇帝慢慢吐出一口气,睁开眼睛,那股压力就又施加在了秘书官的身上。 “这很奇怪啊, 算算时间, 他应该要坚持不住回来了才对, 怎么还在外面待着呢?你说,338有什么好的吗?” 秘书官字句斟酌, 小心道:“需要属下通知他即刻赶回么?” “算了。”皇帝摆摆手,话语里充满了矛盾,“他要是巴巴地就回来了, 我倒要更担心一些。他哪里是会关心这种事情的人, 一个没心没肺的东西, 还是继续没心没肺下去的好,随他去吧,要说起来338确实比主星有趣一些, 林家那小孩把那个星球搅和的多好看?” 秘书官不敢吱声。 “哦, 对了,虽说随他去,但时间上还是要把控一下的, 总不能让他惹出什么事情来。要是这周过了还不回,就把人传回来吧。” “是。” 正在秘书官点头应下之际,外头的大门忽然被敲了两下,慢而长,韵律特殊,透漏着一股漫不经心的劲儿。 皇帝的视线猛然如剑朝秘书官劈去,后者一个踉跄便跪下了,整个人伏在地上。 “陛下!属下真的没有收到任何消息,没有故意隐瞒……” 看着颤抖不止的秘书官,皇帝倒是知道他不敢,而是岑薄太敢了! “让他进来。” “是、是。” 秘书官连滚带爬赶去开门,岑薄笑盈盈地扶了他一把,道:“您客气了。” 秘书官这时候哪有心思和他调侃逗趣,战战兢兢起来也不敢说什么,抿着嘴关上了大门。 岑薄也未行礼,直接走到案桌前,眼皮一眨便露出了一双完完全全属于异形的眼睛。 红得像帝国旗帜的底色。 皇帝捏住扶手,才没有下意识后退,维持住了往日的威严与和蔼。 “瞧你一路风尘,去休息吧。” 因为没有可以威胁岑薄的东西,不但不能完全拿捏住他并且反被他拿捏,所以皇帝从来不在他面前直言异形异化,防得滴水不漏。 对于这头喜怒无常的豺狼,他可不想留下更多的把柄,万一它一时兴起,想坐一坐这帝国至高无上的王座,那他是让还是不让呢? 所以彼此就早前达成的平衡心照不宣,一直维持着这种不明说的默契。 但今日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还是带了一些试探的意味。 毕竟这关头过于敏感,他虽不觉得这狼崽子会去蹚这趟没有任何好处甚至还可能将其推向深渊的浑水,但古人云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不得不防啊。 他仔细地观察着面前这人脸上每一丝细微的表情,发现比往常确实有多了几分异样。 万年不变的笑容配上那双久久不褪去的红色眼珠子,比从前更冷漠狰狞了。 可接下来岑薄说的话,又像一只天底下最大最重的拳头,生生把他所有的戒备打成碎渣,最后锻造成无法形容的恐惧。 “前几天我失去了意识,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您觉得我需不需要在一个安全级别更高的地方待上一段时间?” 宽大的椅子吱嘎一声,往后挪了两个厘米,皇帝惊得几乎要站立起来。 岑薄似乎看不见他的失态,“我认为是今年您频繁地传召我的缘故,或许本次治疗期后,我们需要重新谈一下我们之间的相处模式?” 皇帝呼吸急促,整个人都充血发红,捂着胸口闷声喘了好一会儿,错开视线看向地上跪着的秘书官,厉声道:“滚出去!” “是。”再次成功脱身的秘书官强压着激动,低着头跑了出去。 人都说岑副院是福星这话果然没错,他又逃过一劫了! 皇帝现在可管不了别的一些人在想什么,他只知道要是岑薄没了,他离死期也就不远了! 他极力稳住自己,做下安排:“日后如何等你这次治疗期结束后再说,但你说得对,万一出了问题,你的庄园确实不够安全。你就留在皇宫,设备我会让人运过来,马上安排你开始治疗!” 岑薄对这个安排没什么不满意的,还很周全地问:“那我要先从这扇门出去,再偷偷地回来吗?” “不必!”皇帝扶着椅子,忍着一阵阵的头晕目眩道:“你就以照顾我的身体为由直接留下吧。” 说完这最后一句话后,他整个人都颓丧地坐了下来,很久才打起精神。 自我安慰这样也好,他挑明了说就代表他不想和自己翻脸,他还想活,那就不怕他临时反水,也不必再分出人手去管控他了。 而另一边,肖四方在监察局几位暗访官的带领下,出现在了某一颗半废墟星城外废墟里。 灰扑扑毫不起眼的椭圆形建筑里,东一把西一把放着的椅子上坐满了各个星球上最具话语权的人物。 无论男女,脸上都镌刻着深深的时光印痕。 年龄不过是他们每个人零头的肖四方站在这群人中央,强行稳住自己挺起了胸膛。 真说起来,这一幕滑稽至极,换了从前任何一个时刻,一个流民,还是一个未成年的流民,都是完全入不了这些目下无尘大人物眼的蝼蚁存在。 可偏偏此时此刻这个流民就站在这里了,而且还不显现卑微气短,昂着头有和他们一较高下的气势。 难堪吗?难堪。 难看吗?难看。 但没办法,这些注重名誉的大人物名正言顺出征的唯一办法就紧紧地捏在这位刚过十八周岁的流民小孩手上。 有些人低着头装看不见来维持自尊,有些人不遗余力施压来试探敌方深浅,也有些人承认了心中自然而然生出的敬意,用善意的目光鼓舞着这个年轻人。 一位满头银丝的女星主就对肖四方表达了这样的善意,亲切地打趣道:“孩子,一个人在这里你害怕吗?不担心我们拿你的性命威胁你吗?” 肖四方诚实地摇头,这个念头她一瞬间都没有过。 “解放流民这个举措利国利民,无论对二等居民还是对流民都有好处,我是提出者,但来到这里的你们也一定是支持者,我不用怕这种极端的事情发生。就算我们作为两个阶层,在商讨的时候存在摩擦,使得双方矛盾激化,我也不用怕。” 女星主笑道:“为什么矛盾激化了你还不怕呢?” “我对在座的各位不了解,但我知道监察局的局长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 她自信满满的样子让某一位星主嗤笑了一声,凉凉嘲讽:“你的自信不是来自于监察局局长是个怎么样的人,而是来自于他是你的外祖父,无论如何都会保住你吧。” 略显嘈杂的环境安静下来,众人目光尴尬地看向林遇,而林遇本人姿态大方,仿佛事不关己。 肖四方回头找到这个人,盯着他的眼睛,还露着微微稚气的脸板得严肃无比:“如果您所有的观点都像您刚才这句话那样狭隘肤浅,那么我建议您还是不要参与这次的新法讨论了。您的一切思维已经缩小固化了,那么等会儿无论我说什么,您恐怕都会觉得……” “啊,这人就是眼馋二等居民的生活,想过好日子,才厚颜无耻的站在这里大放厥词。” 说话的星主是712在位五十多年的老星主了,如今年龄已经高达一百四十二岁,而肖四方比他重孙还小一岁,被这小辈中的小辈如此指责,他的脸怎么挂得住,哼了一声嘲道:“难道不是吗?” 他这一哼哼,让本不打算发言的群众都动了起来,个个面色不虞,甚至还有些鄙夷地看着他。 最先出声的女星主冷笑一声:“照你这么说,我们这些老家伙千里迢迢来这里集合,就是为了听一个眼馋二等居民生活的普通流民大放厥词?” 712星主一愣。 338星主卢隽笑呵呵补刀:“哎呀,我们真的是老了啊,思维都缩小固化到这种程度了,看来还是得赶紧让位,多给年轻人一些机会喽。” 已经和338结盟成共同体的366星主捋捋胡子,附和道:“明着是嫌人家小姑娘不够分量,暗地里原来是在骂我们这些人老糊涂,老兄啊,你对我们有意见直说好了嘛。” 其他人也纷纷大开嘲讽技能,不阴不阳把人从头到脚都骂了一遍。 712星主发现自己犯了众怒都被群攻了,只得败下阵来举手投降:“行行行,我错了,你们给我留点面子行吗?还有,我说你这小孩也太狠了,你这说话的本事哪里学的,让我也再进修进修?” 已经从岑薄身上掌握到微笑表情精髓的肖四方勾起嘴角,清淡一笑。 “我作为流民一生下来就默认接受所有二等居民的嘲讽,这是熟能生巧,您还是别受这委屈了。” 712星主噎住,缓了缓明白过来后又给气乐了。 好家伙,这是说让他回娘胎重练呢! 不过也多亏了712星主跳出来英勇扛刀活跃气氛,才让这个会议少了一丝丝凝重,而多了全力以赴的慷慨之气。 会议整整持续了三个小时,肖四方独自接受了数十位掌权人的车轮战,就新法案的条件拉拉扯扯,场面数次陷入僵局。 毫无疑问,在这群人面前肖四方还是太稚嫩了一些,技巧上有些不够看,但她深知自己才是优势方,只要够强硬就不会让他们占到太大的便宜,愣是梗着脖子撑完全场毫不露怯。 轮番上阵的实权者们死活撬不开她的嘴,再加上心里其实也知道完完全全解放流民能够得到更大的回报,最终一步退步步退,让肖四方在平权路上迈出了坚实的一步。 双方终于商定完毕签下协议,各自保存了全过程的录像。 712星主看着肖四方严肃郑重的脸,忍不住又嘴贱了一句:“你是给流民争取了很多很多的权力,但你确定你同意的那条三年后输送一百万流民参军,自主报名不够可强制征召的这个条件,不会让流民们唾骂你?” 肖四方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这个条件的前提不是你们会免费开放对战班,让流民们有系统训练的机会么,我又不是要把手无缚鸡之力的同伴送到战场上去。” “嘿,你觉得他们会管这么多?他们大概会觉得你跟二等居民就是一丘之貉,卖同伴求荣吧。” “哦,那也没办法,毕竟现在站在这里改法案的是我,而不是他们。”肖四方淡定如初,情绪都不带起伏的,“他们要是对这个新规则有意见,他们也可以推翻这个法案,建立他们自己满意的规则。” 这番话太嚣张太张狂,712星主张了张嘴,发现自己居然说不出话来。 你要说她对,那好像也不对,但你要说她错,这好像也没错。 主宰权永远在敢打敢拼的先锋手上,肖四方不需要去考虑那些只想得好处而不想付出的垃圾。 她只知道,等三年后那一百万人真的站到前线,撑起这个世界的一角,平权纪念日也就不远了。 新法案通过,接下来就是新联盟的战斗了。 星主们纷纷起身离开,回到各自的位置上,林遇没急着走,和外孙女一起散了散步。 看着肖四方坦荡坚毅的侧脸,小女儿的身影逐渐淡去,留下的是一个完完整整的,叫做肖四方的少年。 林遇将手背在身后,朗声一笑:“自古英雄出少年啊,四方,你想过这件事结束之后,要做什么吗?” 风吹拂着肖四方的头发,将额前的小碎发全部吹到后方,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圆圆的眼睛在下方眯成月牙。 “这个我还没有想过,等事情结束后要和岑薄好好商量一下才可以。” 林遇瞬间警惕起来:“为什么要和他商量?” “我答应他的呀,他帮我这个忙,我以后就都陪他一起玩。” 林遇:“……这怎么能答应呢?!” 这不、明、摆、着、没、安、好、心、吗?! 肖四方体会不到外祖父那种“好白菜被猪拱了”的心态,还义正言辞地为岑薄说话:“是他帮我比较多,我本来也要报答他的。嗯……要不毕业之后去考清理局好了,那我可以一边工作一边带他玩。”顺便还可以继续找能够冲掉有害灾变影响的有益灾变物质。 肖四方越想越觉得这条路不错,但林遇完全不这么认为。 “清理局那工作日复一日枯燥得很,不好,你考监察局,监察局比较适合你。” “可是我对调查不感兴趣唉。” “那就去科技研究院,你不是兼修了制造系,成绩还相当不错吗,别浪费你的能力。” “去清理局也可以继续做设计啊,这个在哪里都可以做的,等我工作熟练了,我可以尝试改进清理局的设备嘛。” “不行不行,离了安静又让人专心的环境,怎么能做出好设计。”林遇是黑的也要说成白的,反正不能让外孙女这么迁就一个男的! 肖四方却当真了,认真解释:“可以的,只要有心,哪里都是一样的。” 林遇势要断了她这条路,不依不饶:“你举个例子?举不出来就是不行。” 但肖四方还真就举出来了:“对战人偶就是在嘈杂的现场做出来的。” 林遇下意识就回:“那不算……” 说了几个字顿住了,他回过头,“你怎么知道对战人偶是这么做出来的?” 肖四方:“我参与了呀,我是最初几代的测试员。那是在Y-0925矿山□□工的时候,设计者是那个矿的监理,他就是一边监工一边抽空设计对战人偶的。” “我还知道,其实最开始对战人偶并不是为了给学生当陪练的,他是想设计一款能上前线的机器人。” 这件事已经过去很久了,肖四方回忆起来还是有些惋惜:“但无论是人工智能的程度又或者是机械本身的不灵活性,导致它根本没有办法参与多人实战,而且成本又高,也不知道他现在有没有改进出新款……” 林遇咳了一声,抓住机会道:“他现在就在科技研究院,有一个团队跟着他设计这个,所以啊……还是要专心才能干出大事。” 肖四方也不知道为什么外公就非得跟她杠这个,但在自己有理有据的情况下也不想就此屈服,顽强道:“……那我也还是要和他商量一下的,我都承诺过了。” 林遇摇了摇头,这哪里是承诺啊,这根本就是诱骗! 小女儿死心眼,这个外孙女也死心眼! 当所有人都回到各自的位置上,战争的硝烟最先在网络上弥漫开来,让人热血激昂地举起双手。 长长一串皇子皇孙以及各路有头有脸人物名单曝光,那些平时看起来无比正派的人物都和灭绝人性的基因实验有所挂钩,号称可供百亿人同时在线不会卡顿的服务器被迫露出了真面目,用瘫痪告诉所有人它虚假宣传了。 工程师们紧急维修了近半个小时才恢复功能,几乎是修好的一瞬间,相关报道下方的评论就过百万了。 阿拉来听:我的手都在抖!我他妈真的又愤怒又害怕! rui:我原本想,皇室参与者可能就有那么一两位吧,脑子不清楚自我膨胀了,但我还是太年轻啊,他妈上面足足有五个人啊! 小邋遢真邋遢:我现在只想知道这些渣滓到底害了多少人[微笑] 湖笔滚粗:让这些人给我死!头割下来挂巡逻舰下头带它们遨游星海好吗?!!! 可可曲奇:希望没有漏网之鱼[祈祷] 小张大胆飞:哈里森居然是主谋?!我一直都觉得他是个蠢货,原来藏得这么深……小丑竟是我自己ORZ 让让哥哥是我的:监察局给老子冲!一个都别放过!!! 冥冥之中:有人说哈里森是主谋匪夷所思,我倒觉得没什么好惊讶的,一个纯种的傻逼哪能跟他似的上蹿下跳这么多年还能不把自己作死,很显然就是两副面孔啊 安全无感:利奥波德很受陛下宠幸的吧?我倒要看看是不是真的会秉公处理[微笑] 教室里,黄单一边刷评论一边骂,十指翻飞疯狂打字贡献评论数,喷干口水后吸了一口碳酸饮料,抹抹嘴巴子。 “盛夏一定会后悔昨天就离开了我们,不然今天他就可以和我们一起吐槽了。” 卢意刷了一会儿后就相当有自制力地开始做题了,刚有点感觉就被黄单一句话打断,不满地抬头横了他一眼。 “差不多就得了,你难道想两个月自由期都待在学校里?” 黄单在桌子上翻了个面,撇撇嘴:“也让没什么不好的。” 他那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看得卢意直皱眉,也更没思路了,挣扎了一会儿她偷偷把目光投向走了一周又回来了的肖四方——这会儿独自坐在最后排,全情投入努力学习中。 嘀。 卢意收回目光,点开刚收到的信息,看了一眼后皱起眉头,抄起光屏走到最后一排,敲了敲桌子。 “利兹让我问问你,是不是真的?” “你们之间是达成什么黑暗交易了吗,什么是不是真的?” 肖四方抬头,迷茫了一秒才反应过来,哦了一声:“那你帮我回一下,说‘不是’就好。” 卢意斜眼瞧她,没动。 肖四方闭紧嘴巴,双手合十看着她。 卢意站了好一会儿,居高临下:“不追究就帮你也行,在我通过考核回家之前,你都得辅导我。” 肖四方:“……成交。” 协议达成,卢意迅速地把消息给发了,将早就准备好的光屏推到她面前,一屁股在旁边的位置坐下来。 肖四方看着屏幕上只与课本原题变换了一个小条件的练习题,无声叹息。 这人是真的一根筋啊。 就在两个女生专心致志讲题听题的时候,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黄单忽然又抽泣了起来,惹得被他打扰到的二人纷纷抬头行注目礼。 “你怎么了?” “噫,恶心!” 黄单抬起泪汪汪的眼睛,抽着鼻子道:“草,你们自己去看头条么,真的是又好气又好哭,真是家门不幸……” 卢意翻了个白眼,拉出能量面板上网。 置顶的是一个视频,数百年来皇室的第二场发布会,由帝国官方账号发布。 这次的代言人是极少出面的二皇子,眉粗脸方面相威严,但看着老态龙钟,显得比皇帝都要沧桑。 他向所有人承诺,将完全服从审判官的审判结果,并接受监察局的全面清查,以此来弥补这次恶□□件的过失。 中间穿插了一段老皇帝卧病在床憔悴至极的通讯视频,屏幕上的老人几度哽咽,说得断断续续。 “我……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牵涉其中……我们辜负了大家的信任……从今天开始……所有皇室成员撤职离岗……以后不再享受任何特权……和普通民众一起重新来过……” “至于那些恶贯满盈之人……我将建立一根耻辱柱……将他们的名字刻在上头……时刻警醒后人……” 说完他就伤心过度地倒了下去,屏幕切回记者会现场。 肖四方看不下去了,再看下去她得把隔夜饭吐出来。 卢意也很无语,她疑惑地看着痛哭流涕的黄单,“就这?你就哭成这样了?正常公关手段好不好?他要是不哭不憔悴不按审判结果来,怎么平民愤怎么继续统治帝国?你脑子怕不是有毛病吧?” 被这样毫不遮掩地侮辱,黄单悲愤地站了起来。 “你就只看到了这些,这根本不止是公关,换了你是陛下,你要亲手把你儿子孙子送上绞刑台,你还会觉得这只是单纯在做戏吗?” 卢意想说她要是有这样的儿子孙子早就亲自动手把人宰了祭天,肖四方拉了她一把,示意她别争了。 “再过几天,他会后悔的。” 卢意困惑地歪了一下脑袋。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1-17 20:51:03~2021-01-18 22:01: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Terry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8章 破灭108 哈里森戴着沉甸甸的镣铐, 晕乎乎地跟着审判庭的执行官往外走。 他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段时间喊冤已经喊得他喉咙都坏了。 可没有人理会他,甚至还有人朝他吐口水, 说他是灭绝人性的败类。 天地良心,他哈里森是个败类, 但基因实验那么大的事情他做得了吗?还说什么他深藏不漏, 他怎么都不知道自己有那些人说的那么聪明?他要是真的有那么聪明,何至于落到这个下场…… “放开我, 我是被冤枉的!” 经过赶来看热闹的围观群众们时,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呐喊,试图让大家发现自己的无能, 从而来个人洗刷他的冤屈。 “走吧你!” 脖子上的锁链被用力勒住了, 他被巨大的力道扯得踉踉跄跄朝前一倒, 扑在另一个同样狼狈的“罪犯”身上。 同样沦为阶下囚的利奥波德表现得比他要体面一些,只是不再像往日那样惺惺作态, 而是冷酷地将人推开,三角眼里全是阴狠与嘲讽。 “父亲,没用的, 认命吧。” 利奥波德不再看这个被钦定的“主谋”, 大步进了审判庭。 都到这地步了, 还不知道想他们死的人是谁就真的太愚蠢了。 审判过程全网直播,除了哈里森拒不认罪,其余所有人都应下了自己的罪行, 并指认哈里森为主谋。 最终审判官判决哈里森及其他两位皇室成员立即处死, 其余“被胁迫”从犯终身□□永不释放,并抄没所有财产。 而皇帝也在审判后立即兑现了承诺,耻辱柱在皇宫正面前竖起, 上面的每一个名字都刻得清清楚楚。而其余“没有参与”基因实验的皇室成员包括皇帝自己在内,全部跪在耻辱柱前朝天空起誓以后绝不重蹈覆辙。 正在舆论形势逐渐平息的时候,一个才发布十分钟的视频又被无所不能的网友们顶了上来。 一个金发女孩孤零零的站在视频中央,撸起了自己的衣袖,展现身上的异化。 “我是基因实验的受害者之一,二十二年前从已经曝光的那个实验基地逃了出来,在黑矿上待了二十年后,终于找到机会在一个星球落户,过上了普通的生活。” “但被实验的阴影和异化的后遗症时时刻刻都在折磨我,绝大部分时间我的身体都在承受着一定程度上的痛苦,即便和普通的朋友们在一起,内心深处依然存在着双重恐惧。” “我害怕实验基地的那些人找到我,也害怕身边的朋友们发现我的异常,所以即便身处人群之中,我依然是孤独的。” “说到这里,可能有人会觉得奇怪,为什么我要在罪魁祸首已经被抓住之后,再站出来说这件事,这个时候的我不怕失去朋友不怕平静的生活破碎了吗?” “不是这样,我还是怕的,对于一个已经异常了的人来说,用尽所有勇气发布这个视频只是因为……” 视频上的女孩顿了一下,坚定地抬起头直视镜头。 “我不认可这个罪魁祸首!真正的主谋另有其人!希望监察局一查到底,还我们一个真正的公道!” “也请我的朋友们看到这个视频后,不要怕我,我不会伤害你们任何的。很抱歉隐瞒了这件事,也谢谢你们一直以来的陪伴!” 视频不长,一分半钟,但足够让刚刚落下帷幕的大案重新重新翻滚起浪花了。 黄单手中的笔又掉了,讷讷抬头向教室里的其他两个同学求证:“我怎么觉着这个人特别眼熟,是我们学院的学生呢……” 卢意死死盯着屏幕,看着那双漂亮的蓝眼睛,后槽牙磨得咯咯响。 “可不是吗……肖四方你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利兹会是基因实验的受害者?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肖四方尬笑着胡说八道:“一不小心看见的……” 黄单蹦了过来,紧紧抓住她的肩膀,“我的天呐,你的嘴巴也太严实了,这么劲爆的消息你都捂得住!” 卢意一把抓住黄单把人往后甩去,怒吼道:“没救了你这个脑残!她怎么可能是什么一不小心看到的,这绝非巧合肯定是有预谋的!” 黄单:“……” 这种场面太刺激了,肖四方抄起电子本一溜烟就跑。 不能解释就不解释! 逃避可耻但有用! 回到寝室里锁好门窗,她偷偷拿出一只身份环,连上网络。 为了方便联络,岑薄把林周的那只身份环交给了她,然后林遇又“滥用职权”偷偷给她开了权限,现在她不用靠卢意也能掌握前线动态了。 在网上刷了一会儿,她往岑薄暗访官的那个身份ID上发了信息。 白白的雪:你现在安全吗?治疗情况怎么样了? 数万光年外,皇宫地下宫殿。 只有一张脸维持着人类形状的男子被从方正的设备中推出,全副武装的研究人员战战兢兢给他披上方便穿脱的浴袍。 机器的嗡鸣声停止,岑薄睁开眼睛坐了起来。 随着异变层层褪去,研究人员的心也慢慢地平复下来,小心地开口说话了。 “您的情况非常糟糕,异化率仍在稳步上升,从昨天的百分之九十九点零四上升到今天的百分之九十九点零六了,如果接下来的一周您的异化率还不能停止上升,那……” 岑薄转过头,看着他微笑:“那么你们就打算采取冻存技术,先将我封起来等待技术进步后再行治疗对吗?” 研究人员苦笑,“岑副院,您什么都懂我们也没法隐瞒,按照目前的趋势,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岑薄下了生理台,喝完他们准备好的温水,将杯子轻轻搁在桌面上,发出咯哒的声响。 一群研究人员浑身一抖,看着他出门离开,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地下通道错综复杂,百步一人,把守得密不透风。 岑薄一路畅通回到皇帝给他安排的房间,取了套衣服走进卫生间。 从空间钮中拿出身份环,上头的绿色指示灯不知道已经跳了多久,一共两条信息。 他先点开了林遇的。 ——今晚二十三点。 随手回了个好,他的目光落在下方的未读信息上,食指轻触,很有肖四方特色的两个问号就跳了出来。 ——你现在安全吗?治疗情况怎么样了? 他不自觉微笑了一下,慢慢打字。 ——很安全,每个位置都有人把手,有进无出 肖四方一直在等消息,立马回了过来。 ——那你怎么逃出来呀?!治疗什么时候可以结束?我去威胁他们等几天再发难吧! ——治疗没关系的,我可以等事情结束后再继续哦 ——那你为什么要回主星?而且还要进皇宫!我已经问过我外公了,他告诉我你最近一直待在宫殿里,都没有回你自己的庄园!你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吗? 小孩子太敏锐就不好骗了。 岑薄动动手指,维持着轻松的口吻回复。 ——为了不让陛下起疑呀 ——我已经可以判断出这又是一个新故事了! 想象着小姑娘在那头气愤跳脚的样子,岑薄忍不住笑出声来。 ——好吧,也是为了治疗设备 ——??? ——我的异化程度特殊,所以治疗设备也是特殊的,我得先把设备偷回来才行哦 ——!!! 肖四方真的惊呆了,手指打字的速度快到抽筋。 ——我想起来了,难怪你那天回避了我的问题!所以根本不是你说的那么容易,我又被你骗了! 孩子气十足的话看得岑薄又笑了一会儿,直到笑不动了,才微微抬起眼皮,眼底红芒流转。 ——四方,我再教你一个知识点吧 ——一件事既然决定要做,那就要闭着眼睛做到底,不能后悔 肖四方心中不详的预感浓烈到她觉得鼻子辛辣,手指也发起抖来。 ——你是在教我,还是在说你自己? 岑薄又笑了,早已被滋润得水汽氤氲的心田逐渐开辟出了一条永远不会干涸的小溪,让人愉快的水流将一直这么欢乐地奔腾着。 四方总是能让他有意外之喜。 ——真聪明。 打上了句号,不再回复。 十分钟后,他穿着合身的白色制服,离开了卫生间。 特权阶级无论在哪里都可以肆无忌惮行走,哪怕是在重兵把守的皇宫地道,也无人敢去触碰他的霉头。 地道不止于皇宫下方,还向四面八方不断延伸,岑薄转了大概半个小时,走到一个守卫面前。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不得不说,我真的迷路了,请问我该怎么回到地面上?” 板着一张脸的士兵也很无措,他在值岗不能离开自己的位置,只好为他指了个方向:“往那头走,走到下一个人那里,再让他为您指路吧。” “谢谢。” 岑薄微微一笑,转身朝他说的方向走去。 士兵恢复面瘫脸目视前方,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身上已经多了一个小东西。 历经“艰险”后岑薄终于回到地面,在皇宫的后花园里散步。 没多久,人就被请到了政务室。 老皇帝扶着额头,淡淡道:“怎么还不休息?下面不够你逛,还要上来继续逛?” 岑薄自在地在他旁边找了个位置坐下来,道:“如果您也有异化期,那就能知道我为什么还不休息了。” 老皇帝识趣地换了一个话题:“……既然睡不着,那就想想那个忽然跳出来的实验体应该怎么处理。” 老皇帝眼中精光一闪,瞥向他,“你说,怎么就是338这个实验体跳出来冒这个头呢?” 岑薄淡然一笑,“那个实验体和向监察局举报的那些实验体是同一批的,而林遇和他的外孙女也是一条心,如果林遇让他的外孙女去劝劝那个实验体站出来,也不是做不到的事情。归根结底,还是监察局不想放过你,想把这个案子继续拖下去。” 没有问题。 他当然是没有问题的。 老皇帝提起来的那颗心又放回了肚子里,装模作样怒骂:“可笑,一个想蹭热度当网红的小丫头也敢说自己不认可监察局的调查结果?” 新的通稿已经发了出去,大量的水军没花什么力气就为利兹捏造了一个新形象,成功让大众保持沉默,不再轻易站队了。 岑薄不置可否。 “既然不想休息就让人陪你走走吧,有个人陪着说说话还能转移点注意力。”老皇帝自顾自说着,按了铃让秘书官进来,吩咐道:“找两个内务官过来,带岑院长散散心。” 说是内务官,实际又是个人肉监控器。 岑□□惯了他无休止的猜疑,顺从地接受了这“好意”。 两位内务官一男一女,都很健谈,岑薄配合着他们闲聊,当时间走到十点四十五分的时候,才停下了脚步。 “你们想上网吗?我们找个地方坐一下吧。” 只要他不是想离开皇宫,“内务官”们自然不会有任何意见,找了个石桌石凳就安排着坐下了。 十点五十分,岑薄当着两人的面打开面板,把早就录制好的视频发了出去,不动声色地开了直播。 进入政务室需要关闭身份环,在外头可不需要。 坐下不到一分钟,侍女就送来了热气腾腾的茶水点心,摆在桌子上。 “你们也坐,这么晚了还要看着我真是辛苦了。” 内务官没有过分推辞,但就这句不是特别友善的话,温声细语进行了反驳:“您误会了,陛下只是担心您一个人太闷,找我们给您逗趣儿而已。” “抱歉,刚才只是口误,一时间没找到合适的词来说而已,你们不要紧张。” 岑薄很快改口,而身份环的收音器则将这一番对话完完整整地录进去,再经由一个大流量po主账号播了出来。 账号本身的粉丝一头雾水,直到有人提醒去看了短短几分钟就冲上头条,把这一个月来各种惊爆的消息衬得宛如小儿科的最新消息,恍然大悟的同时感觉自己人都没了。 平台运营部。 公司负责人被星主热情地搭着肩膀,温声教育:“你要是有点血性,还想做个人,就别不敢发,也别随便压。” “是是是……”负责人强颜欢笑,内心早就哭出了一片汪洋大海。 求求了让他们造反成功吧不然家族上百年的产业就要砸在自己手里了! 联系不上岑薄也联系不上外公,彻底被排除在这场大战之外的肖四方坐在赶往监察星的飞船上,在距离目的地还剩一个小时的时候,看到了岑薄的自白视频。 四周的人都在看,大家也顾不得什么社交礼仪了,声音外放在一起,闹哄哄的。 岑薄穿着大众最喜欢看他穿的生院制服,雪白的衣领扣着白皙修长的脖子,衬得下颔线条越发完美无瑕。 开场白很俗气,但他一开口,肖四方的眼睛就红了。 “大家好,我是岑薄,基因实验的受害者之一。” “很抱歉一直没有勇气站出来,早一点揭露这场恶行,阻止更多悲剧的发生。” 说完他催动身体的异变,前后的对比以一种极其惨烈的方式撕碎了赏心悦目的一切。 肖四方听到前排的座位有人尖叫了起来。 她抿直了嘴角,心说这有什么可怕的,他异化到只剩一双眼睛的惨状你们还没见识过呢。 温和舒缓的声音仍在继续。 “我在四十八年前被植入异化基因,也就是说,灭绝人伦的基因实验至少在四十八年就已经开始了。而被植入了异化基因的我从小生长在哪里,由谁亲自教养……” “说到这里,大家心中应该已经有答案了。” “是的,基因实验的主谋不是别人,正是帝国的统治者,我们尊敬的皇帝陛下。” “这么多年我终于可以说出来,也终于等到肮脏的皇室被制裁的这一天了。” 视频很短,没有长篇大论,三言两语就结束了。 但谁都不会去质疑这段视频的真实性。 秘书官连滚带爬跑进政务室告诉皇帝出事了的时候,岑薄已经干脆利落地打晕了两个内务官,从容遁入黑暗。 肖四方的神经跟着直播里轻微的呼吸声起起伏伏,手指不自觉地缩在一起,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 主星时间二十三点整。 急召心腹组织公关稿的老皇帝再次收到噩耗。 “6218的主基地已经被监察局的人发现了,距离我们最近的废墟星不知道什么时候藏了十七架星舰,再过十分钟就能抵达我们的上空!他们是有备而来!” 老皇帝眼前一黑,双手一挥掀了桌上所欲的东西。 “岑薄呢?!那个吃里扒外的白眼狼抓到了吗?!” “还在搜索!” 心腹跪在地上,突如其来的变故令他们也喉口腥甜,几欲昏死逃避现实,可他们不能,只能强撑意志继续走下去。 看着疯魔了的皇帝,他们苦苦哀求:“陛下,如今之势唯有暂行撤退,没时间再去找人了!” “放屁!他想活下去根本离不了我!所有的设备,所有的研究人员都还封闭在下面,他一定会去把这些带走的!去,去给我拦住他,把人抓回来——” 心腹大臣们没想到他还执迷不悟,只好压住焦急的心苦苦规劝。 “陛下!时间来不及了!” “如果您不撤退夹在这中间,我们人数再多,也不敢强攻就只会落于下乘啊!” “陛下!走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们现在必须撤退,活着才有希望把事情重新倒过来,才能还击啊!” “是啊陛下,那些人就是知道他们名不正言不顺,证据不充足经不起推敲审判,才会利用岑薄带来的舆论震撼,直接开战要把我们一举拿下改朝换代啊!陛下,不能让他们如愿,我们先行撤退,日后可以再翻盘啊!” 怒火中烧的大脑冷静了下来,皇帝稳住摇摇欲坠的身体,眼中闪烁奇异的色彩。 “对,先走!设备和人员都带走,他迟早会来求我们,到时候再让他翻供……” 见他想通,心腹大臣们喜出望外,忙让秘书官上前搀扶,遁入政务室下方的地道口。 数百年的皇室底蕴,地道四通八达足足延伸了半个主星,而所有的一等居民都是自己人,只要他们离开皇宫,除非叛乱者敢轰炸整个星球,否则就没有人能抓得住他们。 晃动的镜头忽然停了下来,昏暗的环境一换,金碧辉煌的皇宫出现在所有网民面前。 清风朗月般令人舒畅的男声再次响起:“三、二……” 正在大家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开始倒计时的时候,紧跟着数字一的爆炸声接连响起。 轰隆隆的巨响里,岑薄的声音显得无比悠远渺小。 “吓到你了吗?” “记住今天的第二个知识点,不打无准备的仗。” 几个小时前才听完今天第一个知识点的肖四方瘪着嘴笑了,深吸一口气,挺起胸膛在评论区敲下回应。 ——纯粹的知识点不够深刻记不住,赢给我看的真实案例才能让人记一辈子。 ——加油加油加油!!! 赶不上就赶不上了吧,她想通了。 大人的事情就让大人去解决,也有她长大到不会被强行排除在外的时候。 同样连接了这场直播的林遇一拳砸在桌面上,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人此时像个十来岁的毛头小子一样激动。 “干得漂亮!” 主星能安插的人太少,他们最担心的就是会被这群人跑了,岑薄这后路断得太及时了! 最大限度保全的路已经被堵死,皇帝一行狼狈地从地道中跑出来,立刻让时刻准备着的军队正面突破。 “他最多只能炸了皇宫下面的地道,直接从正门出去两千米的观礼台还有地道。” 无数机甲从皇宫中涌出,护着皇帝一行上了战车。 老皇帝发丝凌乱面容狰狞,恨得牙都要咬碎了:“设备不要人员不管,他真的不想活了!他居然真的不想活了!” 其他人也心有戚戚,若想翻盘,最容易的就是重新拿捏住岑薄让他改口…… 现在这条路彻底的粉碎了。 砰—— 又是一阵巨响,最新型的白色机甲浮在空中,双肩延伸出来的超能炮闪烁蓝色弧光,在这夜空中就像掉下来的星星那样耀眼。 一炮打碎皇宫正门的岑薄安坐机甲之中,笑道:“请问,百万大军和百人小队正面对抗谁会赢?” 他也不看屏幕,把直播镜头连接到机甲视野上和网友们共享,让他们清楚地看到主星现在是什么状况。 皇宫,皇宫周围的每一个家庭,全民皆兵熙熙攘攘蜂拥而出。 他操纵着机甲穿梭在无数朝他攻来的炮火间,躲开无数试图纠缠住他的机甲,继续横行。 “当然是百万大军会赢。”他自问自答,“那么再请问,百万大军和百人小队正面对抗,哪一边伤亡更重呢?” 广阔的视野中,一架又一架机甲掉落。 他莞尔一笑,道:“那当然是百万大军啦。” 潜藏在主星的联盟成员亮出利爪,自杀式扑出以一换众,拖延住了不敢升空的皇室出逃队伍。 十分钟既长又短,庞大的星舰降临在千米高空。 数倍于联盟星舰的主星星舰也接连升起,但他们的领导者还被围困在皇城之中,投鼠忌器因而不敢乱动。 主战场后方,半废墟星的居民们义愤填膺自发组织起一支又一支的军队,乘坐民用飞船赶往支援。 身份环的收声器收不到机甲外激烈的交战声,唯有岑薄含笑的嗓音分外清晰。 “你还害怕吗?” 肖四方目不转睛跟随着高速旋转晃动的直播视野,也笑了起来。 “不怕。” 即便在此牺牲,也够流传千古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1-18 22:01:34~2021-01-19 16:57: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畔泮 3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9章 破灭109 视频弹幕和评论都刷疯了。 几十年累积下来的死忠粉不是吹的, 哪怕曾经的神已经有了瑕疵,可那又怎样?现在的他又一次走上王座巅峰了啊! 岑岑岑正宫:太飒了!!!但为什么我还是觉得他好温柔55555 正面昂: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有人忘了他当年从第一学院毕业名头是战斗系第一吧?弃武从文第一人, 真的是绝了! 侃侃:啊啊啊啊啊啊啊爸爸冲鸭—— 纯露人不站队:现在还花痴?他要是早点说出来,也就没有这几十年的基因实验了, 他是受害者, 但也是帮凶哦[摊手] 甘霖娘:我可以我可以我可以!!一定要平平安安呀!!! 今天洗嘴巴了吗:岑薄今年五十一岁,四十八年前他三岁, 那么小就开始接受摧残,他没反社会已经是奇迹了!他是帮凶,你是脑残@纯露人不站队 我想天天吃米饭:拜托一定要平安无事[祈祷] 再别前线:搁这儿逼逼赖赖的, 您知道他这么多年救了多少人吗?眼睛一闭就会在网上叭叭叭, 您做出过屁大点贡献没? 欢儿:别给啥几把眼神, 这么多人瞅他都给他乐坏了 安奈亲亲:好想知道圣父大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感觉之前的形象都是营业面具…… 无偶有独:垃圾皇室——给我干掉他们—— 网上在说些什么岑薄无暇关心, 他现在面对的是数百人前仆后继不分敌友的乱杀,出现零点一秒的分心都会万劫不复。 因为面对异形人,机甲毫无用处甚至还是累赘, 所以近年来机甲的发展有所停滞, 机甲军队的训练也荒废了不少, 联盟军队这边的操作水平都相当一般。 但早就防备着其他星球暴动的主星却不一样,他们的机甲战士日夜都在接受严苛的训练,要不是敌军太少在己方军队里跟找茬似的, 战场局势早就不一样了。 启动最后的自爆程序, 岑薄弹出驾驶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直径近百米的冲天爆炸中脱离出来。 驾驶舱已然粉碎,周边短暂的出现了一片真空地带。 视频镜头一晃, 扫到一片黄褐色粗粝到仿佛皲裂开的土地一样的皮肤。 “忘了说,异化期虽然会带来痛苦,但也会带来力量,异化部位的修复力和真正的异形人没有差别。陛下的亲卫中存在部分自主服从的实验体,请大家小心。” 所有参战人员都被要求连接了这场直播的频道,随时可以牺牲的勇士们下意识回道:“明白!” 处在异化前期尾巴上的岑薄自主异化了脖子以下的所有部位,瞬间修复了刚才爆炸带来的伤口,双手一翻扯出十多个双栓炸弹,数倍增幅的手臂一抛。 “保护陛下——” 原本还朝他扑来的战士们纷纷围住了炸弹,短短一秒围了足足十六层,终于在刺目的白光亮起时用机甲和血肉之躯制止了炸弹威力扩散到不远处的皇帝一行。 岑薄勾勾嘴角,反手又抓了一把炸弹往外抛。 而他的移速过快,乱战中根本没有人可以将他一击必杀,无数擦过撞过的伤口又会被强大的□□自行修复,一时间居然没有能够拦得住他。 战车里的皇帝嘶声怒吼:“杀,给我杀了他!怎么对付异形人就给我怎么对付他!” 没了就没了,他就不信不能再造一个岑薄出来! 得到命令的实验体亲卫立即分出一个十人小队,只穿着战斗服靠了过去。 他们的异化程度不高,只有百分之二十左右,但强就强在他们拥有了异形人部分能力的时候,还能释放能量热焰。 岑薄可从来没有死在这里的念头,一见对方动真格,立即选择往人群中撤退。 镜头画面已经完全不能看了,肖四方在这节奏了攥紧拳头,心情跟着视频里的各种炮火声起起伏伏。 画面一直在动,岑薄却再也没有说过话了。 肖四方不知道他现在异化到了什么程度,会不会再次失控,她只希望他可以得偿所愿,那么即便在这硝烟里化为乌有,也值得了。 这是真正的战争,没有心软不能犹豫的背水一战。 飞船到港,这时已经没有飞往主星的航班了,她默默离开停靠港,随便找了个角落坐下来。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三个小时…… 战争的声音都开始变得没有波澜,抖动的画面里四处涌动着火光与浓烟,遮天蔽日吞噬无论辉煌渺小的一切。 不知道过了多久,僵硬冷冰的身体上忽然覆盖上了一层温暖,肖四方缓慢抬头,对上一双似曾相识的眼睛。 林深把衣服披在她身上,面容是和林遇如出一辙的严肃。 “你什么时候来的,为什么一个人待在这里?” 最开始他还以为自己看错了,走近一看发现居然真的是妹妹,把他吓了一大跳。 肖四方对他印象还算深刻,是资源战中救过她一命的好人。 “来了很久了。”她勉强打起精神,“我原本是想到监察局去的。” 回答的时候她惊讶了一下自己下意识的坦诚,完了又开始惊讶这个好人看见她出现在这里的淡定和关切。 “你来找祖父?他不在监察局,你有什么事就跟我说。”林深别扭了一下,忍着那点不好意思加了一句,“我也可以帮你解决的。” 肖四方为这莫大的善意愣了一下,好几秒后才反应过来他的称呼。 “祖父?你是外公的孙子那不就是……”她完全清醒了,站起身来看着面前这个年轻又让人倍感熟悉的男孩,惊讶和一种莫名的感动暂时驱走了心头的沉重,让她恢复了一些活力,“你是表哥还是表弟?” 林深没想到他都跟祖父摊过牌了,祖父还不在妹妹面前提他,憋闷道:“我当然是哥哥了。” 肖四方当惯了姐姐,只比人家大一天她也时常以长姐自居,自然不是太能适应管一个看起来和自己差不多大的男孩叫哥哥。 也直到现在,她才明白为什么八面总不愿意承认她是姐姐。 这种微妙的,屈居人下的感觉太糟糕了。 “哦……”肖四方含糊了一下,“你好,上次的事情还没有向你道谢,真的非常感谢你。” 没听到她喊哥哥,林深有些失望,板着一张脸拿出兄长风范:“都是一家人,不要这么客气,妹妹。” 最后两个字生硬刻意,又透露着某种执着。 肖四方:“……好的,哥哥。” 林深通体舒畅了,有模有样地摸了一下她的头发。 “走吧,我带你去主星。我从我爸……也就是你舅舅那儿听到战局已经到收尾的地步了,现在咱们也可以去帮忙扫尾,你正好跟我一块儿去。” 说完他褪下手腕上的防护罩,拉起肖四方的手就给她套了进去,然后带着她往停靠在不远处的小飞船走去。 “但我带你去,到了主星你要听我的,不然我没法跟祖父交代,知道吗?” “……知道了。” 林深满意地眯起了林家祖传的圆眼,有妹妹的感觉真的太好了。 监察星距离主星不远,航速慢的小型飞船也不到一个小时就能抵达。 飞船直接降落在距离战场最近的停靠港,四周一片狼藉,满目疮痍。 昨日的绿树红花已然化为泡影,取而代之的是碎裂的石块胡乱飞溅的水流,滚滚的浓烟焦黑的残骸以及暗红的肢体。 老皇帝及其绝大多数心腹党羽们被控制住之后,意志本就不坚定的一等居民们基本都退了回去,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甚至有人临阵倒戈反攻向了那些坚定拥护皇权的同胞。 靠纯粹的利益集合起来,心中并无信念的乌合之众随即落败,沦为丧家之犬等待审判。 老皇帝最终都没有跑出皇宫,就被戴上安装了微型炸弹的颈环,由联盟军看守起来。 尸体密密麻麻覆盖了这一整片土地,触目惊心。 志愿军需要服从联盟军的调配,林深和肖四方一落地就被带到了临时的指挥点,套上了联盟的袖章。 “领了氧气后,去我给你们的这个坐标范围营救伤员,很多同胞都还有救,细心一点知道吗?” “是!” 肖四方最后看了一眼仍在正常播放的直播,关了能量面板,跟着大家一起冲入战后废墟与死神赛跑。 残骸掩埋是救人的最大难点,纵然有生命扫描器在手可以检测到任何一个位置的幸存者,可惜救援的速度依旧缓慢。 肖四方手握生命扫描器,不知道多少次眼睁睁看着上面的光点消失,甚至有一次都已经挖到人了,那人却还是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他们每个人都喊得声嘶力竭,无论男女都眼眶发红。 牺牲这个词念在嘴里就足够沉重了,直面的那种鲜血淋漓更让人喘不过气来。 一张又一张年轻的面庞灰白惨败,生前再高大的人,离开之后都变成了小小的一团。 “一二起——” 厚重的石块被挪开,一张血肉模糊的脸拖着搅烂了的双腿,艰难地露出了一个笑脸。 肖四方和大家一起坚持了足足十个小时,才在越来越多的志愿军到来后退了出来。 林深领了袋装的营养泥递给她,两人蹲在一块石板上囫囵两分钟就吞完了今天的第一顿饭。 肖四方抹了一把脏兮兮的脸,重新拉开能量面板进入那个直播间。 可都过去了这么长的时间,直播早就结束了。 “你去哪儿?”林深见她站起来就走,赶紧跟上,“到处都是人了,我们可以稍微休息一会儿。” “我有别的事情!”肖四方一边往前跑一边尝试去拨岑薄的通讯,没被接听又去拨林遇的。 好在后者还能拨通,没过太久就接了起来。 “四方,我这里现在有点……” “外公,我就问一个问题。”肖四方打断了他,嗓子绷得像一根再施加一点点力道就会断裂开来的弦,“岑薄……还活着吗?” 通讯那头沉默了两秒,处变不惊的沧桑声线蒙上了令人心悸的沉重。 “活着,但是不太好。” “我给你发了定位,你直接过来吧。” 定位的距离不近也不远,二十一公里,过去只要十多分钟。但就这十多分钟,肖四方觉得自己的心脏已经要跳停了,它咚咚咚地上下弹射着,一下子跳到嗓子眼,又一下子沉到无底的深渊里。 她早就预想过所有的结局,也接受最坏的结果,但她可以不害怕,却不能不难过。 短短一年时间他们交缠在一起的部分太多了,多到他已经变成了生命中的一部分。 他既像一个温柔的长辈让一个无父无母的女孩得到了弥足尊贵的教导,让她敬慕崇拜憧憬,又像一个孤单的小孩隔三岔五就要闹上一阵,让她无奈心疼怜惜。 虽然他的存在没法被明确定义,但他就是已经长在身上的一块肉,若要割掉,就必定会流血。 目的地到了,下飞行器的时候她被脚下的碎石绊了一下,林深眼疾手快地拉了她一把,担忧地看着她。 林遇就站在前面等她,接到她后也没有多说什么,直接把人带到了一间还算完整的房间门口。 “基因实验的研究人员中有几个幸存者被我们抓住了,他们利用勉强还能使用的设备给他测试了一下……”林遇顿了顿,“他的异化率已经达到了百分之九十九点七四,并且直接进入他们口中的异化后期了。” 他沉重地看了肖四方一眼,但后者出乎意料地镇定。 “人还清醒吗?” 林遇眼神讶异,点头,“意识是清醒的。” 肖四方哦了一声,说了句“那就好”。 她轻轻地吸了口气,便毫不犹豫地把手指压在门把上,推门进入。 房间里没有开灯,只门口的光投进去,显得有些昏暗。 但无论如何黑暗,都遮不住房间正中央戴着颈环的“异形人”那鲜明的特征。 浑身上下已经找不出任何属于普通人类的特征了,柔软的头发、白皙的皮肤、令人嫉妒的轮廓线条这些通通都没有了。 对上那双猩红的眼睛,肖四方抿直了嘴角。 她的神情好像严肃又很麻木,就这么停在了门口。 直到一丝丝本来面貌都看不出来的“异形人”慢慢地张开了双臂,那张狰狞又丑陋的脸好似忽然柔和了下来,刀锋一样窄的竖瞳仿佛也漂亮可亲了起来。 她的感应神经才活了回来,快走两步扑了过去,滚烫的眼泪大颗大颗滚落在已经感受不到这种轻微触感的肩膀上。 尖锐的利爪往外张开,掌心轻轻回拢,收在单薄的后背上,轻轻拍动。 她咬着牙没有发出任何暴露脆弱的声音。 原来有些事情,是做再多的心理建设都没有用的。 林遇回头,淡淡地瞥了一眼满脸震惊的小孙子,把门掩上了。 门内。 肖四方没有难过太久,情绪发泄出来就又重新振作了起来,把能量面板输入方式里的防误触关掉,调出打字板给他。 “我问你答。” 彻底丧失了发声功能的岑薄点了点头。 “还能变回来吗?” 坚硬的指甲在屏幕上慢慢滑动。 ——不知道 “异化率还会上升吗?” ——不知道 一模一样的三个字反复刺痛她的眼睛,让她忍不住想要眨眼,或者流出点什么湿润的东西来缓解这种难受。 但这次她稳住了,继续问:“还能治吗?” ——目前没有好的办法 肖四方闭了闭眼睛,上下眼睑紧紧地挤在一起,好像这样就能改变刚才看到的内容。 没有温度的手掌拍拍她的肩膀,在打字板上又输入了一行字。 ——但我也不会马上就死的哦 肖四方看向他。 肩膀上的那只手又拍了拍她,示意她看屏幕。 打字板上又浮出一行字来。 ——目前没有办法,不代表将来也没有办法,我可以到生院做生物冻存,等研究进步 肖四方紧紧抿着嘴唇,不想接受这个办法。 但放在她肩膀上的手移到了她的发顶,和石头一样坚硬的掌心轻轻蹭了蹭她的脑袋,另一只手缓慢打出几个字。 ——你送我去,好吗? 一点也不好。 肖四方很想这么回答他,但她说不出口。 因为岑薄肯定比她难过。 在这种时候,她应该也要成为一个成熟的大人了。 于是她点了点头,虽然笑不出来,但也忍住了没哭。 绵软的声音掺上一点点颤抖,将两个截然不同的灵魂黏在了一起,让他们无比靠近。 “好。” 尘埃落定。 3845年7月23日,新人类帝国长达三百一十二年的统治宣告结束,共和联盟登上新人类政治的舞台,开启新人类史上的新篇章。 联盟的第一任总统由X-521半废墟星星主出任,副总统由X-338半废墟星星主、X-666半废墟星星主出任,另成立内阁,其余废墟星星主均为内阁成员,享有协理政务权。 总统及普通内阁成员均受监察局监督,三年一届,任期满后全民选举更换。 与此同时,监察局宣布任职制度改革,局长及最高监察部长十年一换,不得连任。 3846年8月1日,流民新法正式颁布,即日生效。 网络上又轰轰烈烈地闹了起来,加上这一次权限开放的流民们也怯生生的加入了讨论,平台服务器连续崩溃,不得不暂时关闭业务进行升级维护。 当然,这些都与生命研究院无关,不管统治者是谁如何变换,生命研究院的方向都只有一个,那就是对生命对人类永无止境的探索。 封存舱中灌满了特制的容存基质,缕缕清凉的白雾袅袅弥散。 岑薄躺在封存舱里,一双异化完全的眼睛微微转动。 研究员们怵得移开了视线,这几天看习惯了的肖四方却还觉得挺好看的,甚至觉得它们像红宝石那样剔透好看。 封存舱整个都是透明的,材质也沉甸甸的,质感肖似水晶。 “可以关上了吗?”研究员小心催促。 那双被肖四方加了一百层滤镜的眼睛似乎笑了一下,那一瞬间的目光前所未有的集中在了一起,深深望进上方的人眼底。 隔了一秒,慢慢阖上了眼睑。 肖四方直起身体,在研究员的指导下扣紧舱门,然后抬手按在了封存舱上。 过了一秒,又或许过了一分钟,她俯身过去,隔着厚重的舱盖,郑重地在他的额头落下一吻。 “晚安。” 每一个明天见。 作者有话要说:后面还有哈,但就本文主线来说,我觉得在这一章标正文完结比较合适哎嘿嘿嘿 没想到我有写纯粹剧情流的一天,天地良心这文我原本是打算对半开的,高估我自己了_(:D」∠)_ 不过搞事业也蛮爽的,虽然有些地方被我写得很无聊(对不起!在这里给各位跪下了OTZ) 晚安,明天见~ 感谢在2021-01-19 16:57:25~2021-01-20 21:50: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老公你说句话啊 2个;漂流在外的瓦片、莉莉丝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糜 3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0章 新生110 流民权限开放后的世界很美好。 至少对于338的二等居民和流民们来说是这样的, 对于前者来说,只要走到他们身边的流民有能力,那和平相处也无所谓, 难保人家不是下一个肖四方呢?对于后者来说,工作机会更多了, 人生选择开放了, 哪怕还得遭受些二等居民怀疑的目光,也无足轻重。 校园里一届换一届, 流民学生们开始多了起来,战斗系和指挥系也不断地有特供生进入,成绩虽然没有肖四方和徐诚心那么惊世骇俗, 但也不会落到最后, 基本都稳在中上游。 校园气氛很是和谐, 时不时还能看到二等居民和流民在路边笑谈的画面。 “时间过得好快啊,那批牛人都要毕业了!” “哈哈哈艹, 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点开心,终于不用活在他们的阴影底下了!” “你们太天真了吧……”一个男生路过,扶了扶鼻梁上的眼睛瞥了他们一眼, “虽然徐诚心是已经内定了一个指挥副官的名额, 过几天就去前线了, 可肖八面确定留校了。” “啊?!”那人垮了脸,“我还以为他这么牛逼,会去科技研究院呢!他干嘛不走……” 男生耸了耸肩, “听说是不想离家太远, 也不想一个人到陌生的环境里去,所以就留在学院了。” “他怎么可以这么没出息……为什么这么没出息的人偏偏是个天才!”有人义愤填膺。 “欸?四方学姐呢?怎么没说到她?” 男生叹了口气:“不想说那个日均只睡四个小时的怪物啊……” “哎呀学长,说嘛说嘛!人家最喜欢四方学姐了, 最近都没有看到她好想她哦!”有个女生拉了拉他的胳膊,跺脚撒娇。 男生立马扛不住了,通通交代:“最近科技研究院和流民共和军团都在跟她交涉,据说科研院已经没戏了,共和军团也留不住人。” “啊?共和军团她也不去吗?” “共和军团她会去的,前线她肯定会上,但好像不打算留团,说是想考清理局。” 众人目瞪口呆。 男生的镜片泛起一片同情的白光,他的嗓音悻悻的:“我都说了不想提她,你们自己非要听。” 大家瘪瘪嘴,谁想得到战斗系第一兼制造系第一会想去清理局那种吃力不讨好又没什么搞头的地方嘛。 “忘了这个话题吧!学长说点别的八卦呗,比如我们反季节CP哎嘿嘿嘿……” 男生一愣,笑骂:“你们真的好八卦啊!不过有一说一,盛夏那个磨叽鬼要是再不去告白,我都想去斗胆追一追白雪女神了!” 欢快的气氛骤然僵住,原本热情非凡的学妹们齐齐嗤了一声。 “破坏人家家庭!” “男小三!” “渣男!” 男生:“……” 正如这位手眼通天啥都知道的包打听传出去的消息那样,肖四方在流民共和军团总指挥部签下了十年从军协议,毕业仪式一结束就拎着东西去了338的流民共和军团分部,加入全都是二等居民的教员团,成为了一名普通的教员。 对于圈外的居民们来说,肖四方这个人的名字就像夜空中曾经绽放过的那朵最美最艳的烟花,昙花一现,最后悄无声息。 但对于肖四方自己来说,这又是一个普通的需要竭尽全力的一年。在共和军团她要做的事情很多,不但要亲自下场训练流民新兵,又要撰写她最讨厌训练报告,还需要就着自己的身份角度去改进整个的训练体系,每天忙到上厕所都跑着去。 当338的训练效果以绝对优越的姿态出现在总统的案桌上,内阁立即通知共和军团指挥部参会,召开了流民军训练体系改革的会议,一周后将确定好的新体系全面推广。 虽然没有人知道这与肖四方有关,但她确实一直都在,从未停止过平权的脚步。 肖四方和第一批流民军团一起上了前线,极大缓解前线压力的同时,牺牲者名单的逐渐累计,也引发了流民们的哭诉咒骂。 而流民们的哀怨又引起了二等居民的厌恶,一场新的风暴初具雏形。 在事态彻底发酵之前,刚从战场上回到后方休息的肖四方得知了这个消息,即刻联系了林遇,讨论过后录了一段只有一分钟的视频发到网上。 她站在镜头前,面庞瘦削,目光坚毅,嘴角却挂着几分冷峭,阴阳怪气到了极点。 “为什么要流民也上战场呢?反正以前战场没有流民,二等居民们也扛下来了,流民完全没有必要上的嘛。二等居民们真的太会压迫人了,强烈呼吁总统重新关闭流民权限,让大家回到以前温馨美好大团圆的生活之中。” 说完,她顿了一下,目光倏然锐利,冷冷地扎进屏幕前每一个观众的心底。 “这样你们就满意了?” “不想承担责任又想过上美好的生活。”肖四方笑了一声,微微抬高下巴,眼神轻蔑,“垃圾就是垃圾。” 这些话换了任何一个二等居民来说,是不上战场就打回原形的威胁,但从肖四方口中说出来就完全不同了。 嘲讽他们的是曾经代表流民拿回了尊严的同胞,是他们最亲密也最坚实的后盾。 这些话就变成了一记失望至极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了每一个哭诉者的脸上。 之前没有加入的得利流民们纷纷站了出来,安慰家中出现了烈士的同胞,怒骂趁机煽风点火想把事情搞大的愚民,再向被戳到伤心处的二等居民们道歉……新的声音盖过了旧的发言,这场迟来了三年的风波最终没能掀起风浪,平静的过去了。 毕竟谁也不想真的被打回原形不是。 随着时间的推移,教育的深入,自主参军的流民青年越来越多,短短八年,就达到了前线人数一半的占比。 权限一放再放,流民们基本翻倍的高昂物价也终于被砍到了普通水平,距离身份环统一的日子又进了一步。 1223防线。 肖四方走进救护室,熟门熟路地倒在缓释床上,有气无力:“胳膊断了,腹部十公分创口两处,没伤到内脏,来个人给我治一下……” 由于战士人数的增加,压力减小,近年来救护室已经不再人满为患了,听到她的声音,不远处正在缠绷带的流民小护士噗嗤笑了一声,向里高声喊道:“陈医生,陈医生空着吗,四方又来啦,快给她看看——” 话音未落,里面就急匆匆奔出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俊秀的眉目紧紧拧在一起。 他一看到肖四方腹部胡乱缠着的止血带就攥起了拳头,独自气了几秒钟,紧绷的肩膀塌下来,既心疼又无奈地说:“今天收获怎么样?” 肖四方举起两根瘦长的手指,既是胜利的手势,也代表数量。 “两个,我保证这次送到实验室的时候它们还是活的……如果押送员力量掌握的不错,没有让它逃脱也没直接把它们打死的话。” “你已经保证过很多次了,实验室有一半活体异形人都是你抓的吧。” “能抓当然要多抓点,下次我的目标是三个!” 陈医生叹气,接过小护士推来的药品车,“尽管我很不想扫你的兴,但我不得不告诉你,如果你再这么来几趟,你就该伤退回后方修复了。” “没关系啦。”肖四方的声音依然轻快,“距离我退伍也不剩多长时间了,与其慢悠悠混满这一年,不如多干几票大的。” 擦拭伤口的药棉顿了顿,陈医生勉强勾起嘴角,“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你都在这里九年多了,我们遇到也三年了。” 肖四方惊讶了一下,“有三年了吗?总感觉和您遇到还是前几天的事情。” “大概因为你经常受伤,所以出现在你脑海里的都是些类似的画面吧。” “唔,有可能。” 没心没肺的。 陈医生抬头看了她一眼,思绪回到三年前。 那时候他刚到前线,个人物品都没放下,外头就抬进来几个血人,脸上也糊着厚厚一层血,连面貌都看不清。 常驻在这里的医生护士们见怪不怪地把人放进了急救舱,见他干站着,就分了一个伤者给他。 他永远记得急救过后他为伤者做伤口清理,看到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口手指颤抖时,那张带着笑涡的脸。 她说:“医生,不要紧张,直接缝合再输一遍氧就好。” 姿态驾轻就熟,脸上全无痛苦。 让他一下子就记住了这张年轻的面孔。 三年了,真快啊。 陈医生深吸一口气,摒除杂念为她处理伤口。 等他处理完站起来,缓释床上的人已经睡着了。 闭着眼睛的样子和她的声音一样柔软,完全看不出她醒着时那种无坚不摧的刚强气质。 小护士捂着嘴偷笑,轻轻点了一下陈医生的肩膀,小声打趣:“你到底什么时候表白啊,再过两年肯定就开放通婚了,你俩现在开始谈恋爱,过两年结婚正好。” 陈医生俊脸一红,抿了抿唇道:“等她退伍吧,我觉得她对我没那个意思,要是现在说了,她不接受的话会很尴尬的。” “你自信一点啦,四方是还没开窍,未必对你没意思。”小护士拍拍他的肩膀鼓励他,“我还是挺看好你的。” “谢谢。”陈医生笑了笑,拉上缓释床周边的布帘,脚步轻快地回了办公室继续工作。 肖四方一觉睡饱才起来,身上的伤口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了,本想回去洗个澡直接回前线去,及时赶来的医生把她摁住了。 陈医生铁面无私,要求她必须休息满四十八个小时。 医嘱不可违,肖四方只好靠坐在床上,拿出电子本和笔开始学习。 小护士空的时候过来瞥了她一眼,唉声叹气:“四方呀,你的生活能不能有一点情调,看点电视剧玩点小游戏放松一下不好吗?享受一下人生吧!” 肖四方转了转脖子,学了两个小时了确实得休息一下,于是欣然点头,翻出一段视频开始看。 小护士满意地点了点头,正准备离开,余光一扫到屏幕上的人就迈不动脚步了! “天啊,四方你也是岑薄的粉丝吗?!我以为现在都没人粉他了!呜呜呜我好感动……” 小护士双手搭住肖四方的肩膀,顺势往缓释床上一坐,激动地说了起来:“这段我看过三遍,那会儿他才二十七岁,第一次在公众面前代表生院发言,超水嫩超可爱的!” 肖四方没看出来画面上的这张脸和她见到岑薄时的那张脸有什么变化,不过气质变化的确明显,这个不到三十岁的岑薄没有那么从容,被提问的时候思索时间很长,也没有那么滴水不漏。 她看着画面上神采奕奕的人,无意识地摩挲着电子笔,突然又落寞了起来。 小护士跟着看了一段,视线落在她的笔上,一边伸手去拿一边道:“你这个电子笔好别致啊,这颗红宝石不错……” 小护士两根手指已经捏上了红宝石,肖四方才回过神来往外抽了一下,小护士下意识收紧手指,红宝石按钮沉了下去。 肖四方瞳孔一缩,另一只手快如闪电盖在小护士的手上,长按了下去。 她不知道按一下重新开始录音会不会把之前的那段消掉,只好将错就错长按下去保住这段录音。 熟悉的声音含着几分认真,从电子笔的顶部响了起来。 “祝四方生日快乐,心想事成。” 肖四方松了一口气,平安无事。 小护士却愣住了,呆呆地看着她把笔收回去,合在手掌中间。 这时,门口进来两位相互搀扶着的伤员,看着伤不太重,但也不轻。 肖四方轻轻碰了碰小护士,微微一笑,“你该开始工作了,快去吧。” 她的语调与笑容在小护士的脑子里和另一个人完美的重叠了起来,再加上那道熟悉的声音…… 巨大的信息量差点将小护士当场击昏,凭着本能晕乎乎地站起来,走到伤员面前,发烫的脑子才一个激灵冷却下来。 不会吧?! 为了以防万一,肖四方补完这个视频后,换了一支电子笔继续学习。 四十八小时强制疗养期内,陈医生来看了她好几次,每次这人都在不知疲倦心无旁骛地用功,他也不敢打扰,只能叹口气就回去了。 结束值班回去睡了一觉再回来,人终于再次睡着了。 他拉了把椅子,在护士们打趣的目光里,无声地坐在肖四方身边,找了本书看起来。 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新的伤员进来,这种安宁让他倍感美好。 笃笃。 忽然的敲门声让救护室里所有醒着的病患以及医护人员都朝门口看过去。 救护室从来没有人敲门,这大概是这间救护室建立以来的头一遭。 敲门的男人穿一件黑色的大风衣,一顶同色的宽檐帽几乎遮住了整张脸,只露出一点点白皙的下巴,还靠在门上微微曲起的手戴着雪白的手套,整个人看起来彬彬有礼,很优雅。 “请问肖四方在这里吗?” 陈医生下意识抬了一下胳膊,那人转过头望了一眼,朝他走过来。 “谢谢。” 走得近了,那人礼数周全地向他道谢,但还是没有把帽子摘下来。 “请让一下好吗?” 肖四方挑的这张缓释床靠墙,只有一侧可以通行,陈医生在外面一坐,就没有第二个人可以靠近了。 虽然很不礼貌,但对方过于理所当然的语气和似乎有些耳熟的声音让陈医生抬起头,借着位置优势,快速地瞄了来人刻意压低的帽檐下的面容一眼。 第一眼有些恍惚,第二眼他直接站了起来,结结巴巴道:“你、你还活着?!” 来人无声一笑,点头致意。 “暂时还没死成,请问可以借过了吗?” 陈医生下意识就往外挪了两步,等发觉不对劲,人已经在床边坐下了。 白色的手套摘掉一只,露出骨肉匀停的手指。 它在瘦削的身体上轻轻拂过,沉沉睡着的人眼皮就动了几下,仿佛下一秒就会睁眼醒来。 两只手放在苍白的脸颊上,毫不客气地往外一扯。 肖四方猛然惊醒,睁开眼帘,一张笑眯眯的脸占据了整个视野。 “早安。” 作者有话要说:我其实十点多就码完了!但我和小伙伴聊了一个多小时的语音就忘了 一聊完就赶来更新结果还是晚了!!!感谢在2021-01-20 21:50:59~2021-01-22 00:07: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51号大懒虫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浅笑不暖阳、顾声声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1章 新生111 肖四方木木地睁了一会儿眼睛, 再闭上,再睁开。 那个人还在。 她深吸了一口气,胸口起伏, 像是憋了很大一口气似的,整个人轻微地颤抖起来。 反手一巴掌就拍掉了捏着自己脸的那双手, 身体坐直揪住对方的衣领。 “你……” 一开口就哽住了, 手中的衣领被抓得皱成一团,还紧紧地勒住了衣领里头包裹着的白脖子。 太多的情绪一起冲上她的大脑, 喜悦、惊愕、激动、后怕……什么样的都有,酸甜苦辣咸搅拌在一起,冲得人眼睛发红。 岑薄很顺从, 没有反抗, 任由她抓到满意自己放手。 肖四方屈起膝盖, 手肘抵着膝盖,双手在脸上重重地搓了一下。 “你又骗我。” 岑薄微微坐直身体, 笑问:“我怎么骗你了,跟你说过不会有事,这不就没事了吗?” 肖四方抬起头, 通红的眼睛瞪着他:“说好新技术开始试验的时候我要在场的, 可我并没有接到任何的通知。你早就交代过吧, 成功了你就自己来找我,失败了就让我永远以为你还被冻在生命研究院,对吗?” “嗯。”岑薄爽快承认了, 但下一句又开始倒打一耙, “我以前提醒过你,不要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你总是不长记性, 那得怪你自己。” 肖四方静静地沉默了一会,也出人意料地点了点头,“是得怪我自己,以后我一定好好向你学习。” 孩子果然长大了,已经能还手了。 岑薄面无异色,立即改口:“建议还是择优学习。” 陈医生:“……” 肖四方定定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整个人倾了过去,大力拥抱了他,将比她宽阔很多很多的肩膀拥进怀里。 十一年光阴,足够她成长为真正坚强不屈的大人了。 “无论如何,能够再次见到你,我都非常非常的高兴。” 岑薄拍拍她的后背,在她耳边回应:“我也非常非常高兴再次见到你。” 这一个久别重逢的拥抱本身并无绮念,所以沉浸在喜悦里的肖四方并没有发现他说这句话时刻意凑到她耳边的暧昧。 岑薄也不指望她发现,小丫头长了归长大了,心思却还是一如既往的纯粹,这会儿又还没缓过劲儿来,反应迟钝一些很正常。 正好方便他不着痕迹地处理掉一些无关人等。 自然眯起的眼眸直直看向跟个棍子似的杵在一旁的陈医生,带着强烈驱逐意味的神色终于打破了第三人心中的侥幸,让他落荒而逃。 “好了。”肖四方放开他,利索地爬下床套上鞋子,把人脑袋上快要掉下去的帽子往下一扣重新戴严实了,拉着他往外走,“让我冷静冷静,等会儿有很多话要问你。” 口中说着要冷静,可她现在看起来也没有不冷静的样子。 岑薄没有出声,依旧顺从地让她拉着。 两人穿过茫然的群众们,即将走出大门的时候,那天听到录音的小护士终于回神跳起来跟了出去。 百米冲刺成功拦下了两人。 “等、等等!” 肖四方下意识把人往身后挡了挡,说:“我不会立刻回战场的,你放心吧。” 小护士憋红了脸,羞愧道:“倒也不是因为这个,我是想说,想说……” 她心一横,手指一指比肖四方高半个头的男人,一鼓作气:“他是不是姓岑!” 疑问句式问成肯定句,很显然她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1223防线的救护室有很多个,基本都以独立空间站的方式存在,唯独这一个和疗养区一起建在战线后方的小行星上。 行星表面坑坑洼洼,没有大气层没有水没有除坚硬的岩石结构之外的任何东西,四周是一览无余的荒凉,温度极低。 小护士的心却十分火热,浓浓的热情从她的眼神里烧出来,火星四溅地扑倒两人面前。 肖四方听到背后响起一声笑,语调悠悠:“鄙姓岑,劳您挂念了。” 他摘了帽子,露出一张令这幽暗四周生出光辉的脸,正是小护士时不时会惦记感叹的那张脸! 小护士激动地快要昏倒,原地转了一圈才冷静下来,仰着一张迷妹脸请求道:“可以跟您合影吗,保证不会外传的。” 一想到自己即将拥有与多年偶像的合影,她兴奋地觉得自己能一口气绕这颗行星跑三圈! 但让她意想不到的是,偶像居然想都不想就拒绝了。 “不可以。” 小护士一口气断在咽喉里,整个人灰暗下来也不忘为偶像找借口也为自己找台阶:“哦哦,理解理解,素昧平生您不信任我也是很正常的……” “也不是信任不信任的问题。” 岑薄看起来和她之前在任何一个视频上看到的模样并无不同,温和有礼,又因为站得太高而难免让人感到疏离。 “只是不想拍而已。” 他眉眼飞扬,看起来是因为心情太好所以说了真话的样子。 小护士愣住了,傻乎乎地看着他。 这个任性的人根本不知道他的真面目完完全全暴露后会让多少人伤心,当然,就算知道了他也不会在意。 肖四方看不下去了,匆匆道了个别就拖着人走了。 一口气走出数百米,等救护室门口没人了,他们才停下来。 一路无话。 疗养区近在眼前,很简陋的两排简易房,用巨大的钉子牢牢打在地面上,每一扇门都像一只往外张望的眼睛,黑黢黢的,偶尔有高高挂起的路灯光照进去,就反起令人心慌的暗芒。 虽然有疗养区这么一个充满安抚与温情的名字,但它的本质就是个落脚点。只有受伤了才会有人回到这里,挑一间空着的房间铺上自己的铺盖住上几天,等伤好了立刻返回前线,不耽误一点时间。 这里环境恶劣,没有人气,没有归属感,也就救护室里热闹些,而这热闹里也是带着苦味的,苦中作乐。 若是有选择,谁都不想在这种鬼地方待上一分钟。 肖四方带着他在自己凿出来的一把石椅上坐下。 不对,不能简单的概括为石椅,因为它着实不像椅子。它只是两米多高凸起石块中间挖出了一块长方体的窟窿,人在这个长方体最下边儿的面坐下,背部能靠在最后方那一面上。 终于有了单独在一起的空间,两人反而都沉默下来,一种难以言喻的气氛将两人团团裹住。 好像这十一年发挥作用,让他们冷下来,也生疏起来了。 旁边的路灯照在这里就显得昏暗了,靠在“椅背”上的肖四方只剩一个鼻尖还被光线包围着,大半张脸都沉进了黑暗之中。 岑薄的眼珠变了一个颜色,很顺利地将人清清楚楚地看清了。 她交握着双手,整个人都在发抖。 远远没有刚才表现的那么淡定,十一年对岑薄来说是眼睛一闭一睁连梦都没有的一个夜晚,但在肖四方这里不是。 她实打实过了十一年,两年在克瑞斯学院埋头苦读,九年在这种苦寒之地浴血厮杀,每一天过得好像很快又似乎很慢。 在前线战斗的时候没精力想东想西,时间就过得很迅速,可一停下来想起有个人没法联系了,就会无比煎熬。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感觉说不上多么痛苦,只是让人特别的不快乐。像有一只铅锤时时吊在嗓子眼那里,轻微坠痛,永远的梗在哪里,永远过不去。 当睁开眼看见这个没法联系的人时,她只觉得在做梦,直到现在也觉得在做梦。 因为在梦里,所以她有条不紊地把潜意识里觉得该做的事情都做了一遍。 控制自己的情绪让自己显得成熟体面,责怪他自作主张不让她见证“重生”的凶险,在他倒打一耙的时候用自己越发麻利的嘴皮子反击,然后非常非常成熟地拥抱他欢迎他回到这个世界,最后还要再问一问他的身体恢复到了什么样的程度…… 现在就差一步,她忽然退缩了。 梦总是不能圆满的,她怕这最后一个问题会变成这场美梦后的灭顶之灾,不敢按照流程继续走下去。 她真的太害怕了。 岑薄静静地看着她,也在思索这十一年。 从时间跨度上来看,他们生命中重合的那一年和这十一年比起来太过短暂,甚至称得上微不足道。 一个人或许不难回忆十一年前发生了什么令人印象深刻的事情,但却很难清晰地想起来发生那件事的时候自己具体都有些什么感受。 没有新鲜的感受去弥补流失的那些情绪,只剩物质的记忆是空洞的,这也是人的情感会随着时间推移褪色的主要原因。 他不知道在睡这一觉之前,那个能够让他心底感觉到湿润的女孩在这十一年后还剩下多少物质记忆,又还有没有残存一些当年的情绪,还会不会在他看不出人形随时可能变成彻头彻尾的异形人时,还那么义无反顾地拥抱他。 时间可以抚平一切,因而时间是情感最大的天敌。 他本不必想的这么复杂,因为他的情绪还是很简单的,恨是恨,嫉妒是嫉妒,喜欢是喜欢,不相干是无所谓。 但当他的世界开始生动起来,他会恨的同时伴生出了恐惧,所以他会因为怕死所以冒险回到皇宫,想找机会带走那些被老皇帝藏得天衣无缝的设备和人员。 当研究团队告诉他没有办法降低甚至不能停止他不断攀升的异化率只能冻存时,他又因为不想面对四方可能会因为他而伤感难过的恐惧,选择了最极端的一个方案,欺骗她也欺骗自己,一边想尽办法向那个彻底摧毁了自己人生的人复仇,一边也在期待一场意外死亡。 如果他死在前面,就可以不用感受那种让人心乱如麻的恐惧了。 但他最终还是没死成,也幸亏没死成,他才得到了一个情绪强烈到几乎抹平了他过往几十年不幸的拥抱。 然而恐惧既然已经存在了,那么就哪里都会有它。 患得患失也是恐惧的一种。 十一年不是十一分钟也不是十一天十一个小时,再深的沟壑有心去填也能了无痕迹,他还能被记得吗? 突然,肖四方深深地弯下身去,将脸埋在了他的大腿上。 温热的潮湿开了一个口子,就开始哗啦啦地流淌,像他心中的永远奔腾的水流一样。 这种感觉和他清晰记得的前几天,也没有差别。 他的心一下子平静下来,看着昏暗中趴在自己大腿上无声流泪的女孩,轻轻抚摸她的发顶。 时间是一种不得不接受的东西,空白的部分既然已经存在,那么拒绝也没用。 直面是唯一的办法。 “还记得你答应过我的事情吗?” 那张哭到发红的脸慢慢抬起来,仿佛做好了一切准备,对上他的眼睛。 他微微低垂的面容很柔和,声音里也充满了无限的宽容,一点都不像为所欲为的那个岑薄。 “在我死之前,你都得和我绑定,我到哪儿,你就得到哪儿……这件事。” 他轻松地笑了一下。 “我给你反悔的机会。” 肖四方睁大了眼睛,将那张无比包容的脸完整收进眼底,心中也是猛然一松。 她手一撑就扑了上去,把人死死按在石壁上,神情逐渐凶狠:“果然是做梦!但就算是做梦,你也休想我撕毁承诺,顶着岑薄的脸也不行!” 岑薄愣了,眨了眨眼睛。 “还有半年多我就退伍了,等去了清理局,我一定会找到理论上可以对冲掉异化影响的灾变物质……”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改口:“就算我有生之年找不到,我也会做好接替计划,让其他人继续找下去,然后替我履行承诺的。” “等我醒了,我就开始做这个计……” 肖四方说不下去了,因为被她掐着脖子扣着命门的人已经笑得直打颤,都不用她施力,自个儿就软趴趴地笑倒在后头的石壁上了。 她默默松开了手,想坐回去冷静一下想想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腰部被人一按,膝盖撞在石壁上,整个人就坐在了那条被自己哭湿一大片的大腿上。 岑薄抱住人后,把脑袋搁在她的肩膀上,还止不住笑。 他怎么就忘了,如果一个人数十年如一日地惦记着一件事,那就能时时刻刻得到情绪加强,又怎么会让它褪色呢? 四方是执拗到能为一个目标奋斗终生的,又怎么会在目的没有达成之前,就松手让它被时间抹平呢。 很久很久之后,肖四方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可能闹出什么笑话了。 岑薄也终于笑停了,对上她探究的视线,道:“都打算做计划了,那这个货真价实找上门来讨债的债主,为什么会被掐住脖子呢?” 不是做梦?!居然是真的! 肖四方的脑子嗡嗡作响,终于真正缓过劲儿来了。 她正要痛哭流涕表决心忏悔,后头忽然扫过来一束强光。 “在那儿呢!快上!” 还没反应过来,一群穿着制服的人就冲了上来,把他们团团围住。 林遇黑着脸从分开的人群中走到最前面,一把将下意识挡在“通缉要犯”面前的外孙女抓了过来,头一撇就让身后的人抓人。 这一连串的事情发生的太快,肖四方懵了:“怎么了?” 前监察局局长看了被上三层镣铐的男人一眼,冷笑道:“这得问他,第一个周期的治疗都还做完,一能下地就跑得不见踪影,怎么能这么能耐!” 对此,岑薄还以八风不动的微笑,并不觉得自己有一丝一毫的错误。 肖四方:“……” 托福,她现在一点儿激动的情绪都没有了,异常的平静。 生院的人利利索索地把人带走了,林遇看着外孙女欲言又止,还没想好怎么教育她不能随便坐在一个男人的腿上,就被先发制人了。 肖四方真的很平静,平静地问:“外公,岑薄从封存舱出来而我没有收到任何消息这件事,除了他自己从中作梗,您在其中担任什么样的角色呢?” 林遇:“……我突然想起你哥哥说让你给他回个通讯,他都惦记好久了,你赶紧去通讯室给他打一个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他一边说一边大踏步往回走,跟有个什么吃人的东西在后面追似的。 四周又安静了下来,肖四方一屁股坐在石椅上,半晌后独自闷笑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1-22 00:07:13~2021-01-22 23:30: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美夕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2章 新生112 通讯室。 “唉, 我要出差了,好烦跟那些我说什么他们都听不懂的人虚与委蛇啊。”屏幕上的肖八面头发剃得很短,顶着一张极精神的脸说着最丧气的话, “我是搞技术的,为什么一定要我去做这种场面上的事情啊, 我跟爸妈抱怨他们还骂我, 说我不上进。” “根本就是风气问题,三言两语就能确定的事情偏偏要你来我往搞关系, 烦,太烦了。” 肖四方听他叭叭一大串,不疾不徐道:“那不然你去参加个共和军, 到前线来就一点都不烦了。” “……我才不来。”肖八面嫌弃地看了她一眼, “你说我思想觉悟低也行, 反正我不想变得跟你似的,又瘦又丑。再糙下去, 你就准备孤独终老吧!” “你是不知道,我前段时间回家,正好看见我妈跟杨大胖他妈聊天, 就聊你退伍回来之后的相亲安排!目前已经给你安排了五六个了……” 肖四方震惊了:“你倒是跟婶婶说我不需要啊!” “得了吧。”这事儿肖八面可不站这个便宜姐姐, “你确实得安排安排了, 我妈挑人的眼光还行,都是咱们区里出名的青年才俊。虽然在事业上配你还差了点儿,但他们个顶个儿脾气好温柔和顺, 家里人也都是实在人, 我都给你相看过了,大家都很有涵养比较注重内在,没有封建思想, 不要求女方美丽温柔又顾家,你在这里头挑,以后你想干啥就能干啥,保管他们一个屁都不会放。” 肖四方:“……说的这么开心,你自己挑好了嘛?” 一击必杀。 肖八面立刻换了话题:“行,我会把你先回监察星考完清理局再回来那事儿转告我爸妈的,祝你一路顺风啊。” 通讯挂断。 肖四方一想到那些排排队的相亲对象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赶紧摇摇头把这些阴影扫出去,扭头离开通讯室。 她的行李已经收拾好了,拎上就能和其他退伍军人一起离开。 路过墙上贴着的小镜子时,她奇妙地又想起了八面的话,不自觉停下脚步,对着镜子仔细照了照自己的脸。 因为年轻也因为不爱皱眉,所以还没长皱纹,皮肤总体来说也算光滑,也没有变黑,但不断的受伤让她懒于费事去除疤,因此那几道深深浅浅的疤痕就都留了下来,确实有些难看。 瘦也是真的瘦,两颊颧骨高高的凸起,人看起来也是锐利了一点…… 这种感觉在飞船落地,她在停靠港看到其他普通生活在后方的女孩子们时达到顶峰,有那么一个瞬间自惭形秽。 虽然很快内心的骄傲感就把这种外形上的自卑感驱逐出去了,但还是让她对这件事在意了起来。 “妹妹——这里——” 停靠港外,林深的大高个儿一挥手就是人群中最显眼的存在。 肖四方快步朝他走过去,“不是说不用来接嘛,我可以自己过去的。” “不行。”林深在此类问题上态度十分坚决,“别人都有人接,我妹妹不能没有。” 肖四方听这话都听到麻木了,配合地回道:“谢谢哥哥。” 尽管人长大了,气质也越发威严,在这方面林深还是很容易满足的,一个称呼就可以让他心花怒放好几天。 而他高兴了,肖四方也高兴,这些年即便她在前线每个月也必定会通话,感情早已非比寻常,哥哥这个称呼也被逼着叫习惯了。 林深个子大,心思却很细腻,一路上看到她时不时就偷看一眼路过女孩子的小动作,心里就开始谋划起来了。 肖四方回到林家洗漱完,再一觉睡醒,还算不上太熟悉的两位舅妈就齐齐上阵,亲亲热热地把她带到美容院祛疤改头换面。 一套又一套美肤流程往她身上走。 “祛疤一个小时能弄完不?伤疤太多了得两个小时?我就说姓林的种脑子里都有点不对劲,不把命当命。” “别说了,还能离不成?凑活过吧……哦,你们顺便把她下巴这颗小痣点了吧。” “手部死皮也要做的。” “再弄个亮肤……” 肖四方觉得自己就是实验台上的异形人,被按住手脚,被翻来覆去。 趁着她被折腾的时间,两位舅妈自己也点了一个补水套餐,躺在按摩床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你大儿子什么要孩子?结婚也有一两年了吧?” “结婚了就行,接下来谁管他。我家小的也谈朋友了,估计再有个两三年就会带回家,你家林深也该准备准备了吧?” “在看了,不过目前还没留意到我中意的,哦对了,你给四方留意没,我上个月倒是看到一个不错的男孩子,科技研究院的,肯定有共同语言。” “那当然,我也有一个人选了,我嫂子的朋友的儿子挺不错的,今年三十五岁,一表人才,家里有个公司,他又是独子,上亿身家都是他的。” “好像不错唉。” “那可不,我都打好招呼了,只要四方肯点头立马就能试试。” 肖四方:“……”这又是个是非之地,还是得早点走。 从头到脚都给美容院的小姐姐们摸了个遍,折腾了足足四个小时才被放出来,她走路的时候感觉脚底都在发飘。 还没踩踏实呢,两位舅妈就欣喜地迎了上来。 一个个拉着她爱不释手地看啊摸啊的,还齐齐松了口气。 “看岔了看岔了,多漂亮白净啊,我回头再挑挑。” “我也再看看,多找几个。” 肖四方作为当事人,全程没有任何发言机会,出了美容院就被扔进了隔壁的美发院,一坐又是两个小时。 期间两位舅妈怕她饿拿了水果给她垫肚子,顺便又给她们自己的秀发做了个养护。 美发师咔咔两刀就把下边那撮干巴巴的头发给剪了,只给她留到下巴这儿刚好能扎起来的长度,然后在发尾稍微给她烫了小半个卷。 出来后舅妈们又是闭眼一通夸,然后继续把她拖往下一站,给买新衣服。 进了舅妈们精心挑选适合年轻女孩的服装店,肖四方就被震住了。 墙上挂着的所有漂亮裙子,她看哪一件都像杨大胖姐姐出嫁时穿的喜服…… 舅妈们看看她震惊的脸,再看看她身上特别朴素随时准备战斗的衣服裤子,反思起来。 “是我们的错。” “对,是我们的错。” “你自己肯定挑不出来。” “我们挑你去试就行。” 肖四方:“……” 还好舅妈们还是很靠谱的,没强行把那些柔软的纱裙指给她,挑的都是剪裁利落风格简单的裙子。 换好衣服站到镜子前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简直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虽然脸还是那张脸,但看起来好像她是从小就生活在这里,备受宠爱的普通女孩。 她有些不适应,可脱去那层灰色变得光鲜亮丽又让她打从心底觉得很快乐,尤其在她看到笑着夸奖她的美女店员手上戴着的是褐色身份环那一刻,那种轻松与满足几乎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要是每个人最终都能褪去那层灰色,过上自己想过的生活就好了。 她抿起嘴角,露出唇边的两个笑涡。 “谢谢舅妈,我特别喜欢。” 两个舅妈一愣,随即笑开,一左一右挽着她的胳膊,真正放开了姿态。 “哎呦我的心都要化了,我怎么就没生出像你这样的女儿来呢。” “四方,咱再挑几身,我几十年前就在盼望着有一天能给一个漂亮的小姑娘精心打扮了!” 她们一开始都有些小心,不太敢跟这个年纪轻轻就搞得整个星际天翻地覆的外甥女说话,怕自己找的话题太浅薄让人厌烦,也怕冷场,所以只能通过不停地和对方聊天,侧面地把这个外甥女拉进话题里,慢慢地套近乎,好让大家稍微亲近一些。 现在看来,这个外甥女本事虽大但心思不重,人坦诚直率,比她们的儿子还要好亲近呢。 第二天一大早,两位舅妈喜滋滋地打算再带外甥女出去露露脸,却只看到林深那张麻木不仁的脸。 林深亲妈嫌弃地让人走开:“别挡路,我是来找四方的。” “她已经走了。” “走了?!”两个女人一起拔高了嗓门。 林深:“她去主星镇场子了,说有空就回来看你们。还有……” “还有什么?” “她说她有喜欢的人,让你们别操心了。” 两个女人对视一眼,忧心忡忡。 “年纪轻轻就要去镇场子,怎么能够享受生活的快乐哦。” “还有她喜欢的人行不行啊,条件不好我不会同意的。” “年纪小,容易被骗,找个机会把人套出来,我们偷摸见见把把关。” “是个办法……总之人还是先留意着,我们四方值得更好的。” “嗯嗯。” 林深看着两个女人相携离去的背影,抽了抽嘴角。 更好的? 恐怕不好找。 主星。 生命研究院。 肖四方到的时候,岑薄正在和林遇下象棋,两人棋力相近杀得难舍难分,棋盘上的子儿都所剩无几了。 见她进来,脚上手上都戴着镣铐的岑薄将了林遇的军,结束这一盘站起来。 林遇输了也不生气,淡淡道:“行动不便,你还是坐着吧。” 棋盘上他是败了,现实里他可是胜券在握的。 保管不让你有动手动脚的机会。 “也没有什么不便的。”岑薄低下头,说话间手脚的镣铐寸寸断开,变成了一堆破铜烂铁。 “……” 林遇扭头拦下今天格外漂亮可爱的外孙女,虎着脸道:“不是要备考清理局吗?来这里干什么?” 肖四方往他身后瞥了一眼,老实回答:“他昨天给我发信息说,他太无聊了想换个环境玩几天,治疗不是还没结束吗,我怕他真跑了,就给他带了点东西。” 林遇:“……” 他就是要跑也一定是去找你,你自己送上门这叫个什么事! 但人来都来了,他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的长辈,冷哼一声:“给你们半个……不,十分钟,然后一个老实去治疗,一个回去备考。” 说完,他把手往身后一背,眼不见为净地离开了。 肖四方觉得十分钟也行,转身将人往刚才的位置上一按,自己坐在林遇刚才的位置,从空间钮中拿出一个九阶魔方递到对面。 岑薄接过,目光落在她身上。 “怎么给我带了这个?” 肖四方解释:“这个是八面推荐给我的,他说无聊的时候简单玩两把很有意思,我太忙了一直没有机会用,你可以试试嘛。” 岑薄轻轻地把魔方放在桌面上,“我感觉我可能不太喜欢这个。” 礼物被拒绝,肖四方略失落:“好吧,那我再找找别的……你还要多久才能被放出来啊?” “还需要一个月。” “正好唉。”肖四方又高兴了起来,她的情绪总是走得很快,“清理局的考试就在下个月,考完了我拿证了,就可以参与完整废墟清理。到时候你想去哪儿,我就申请调到哪里作业!你不是无聊吗,做个规划吧,你想去哪里?” 那双熠熠生辉的眼睛直直盯着他,神情很是轻快,笑容和声音一样甜。 “我想……”岑薄的目光从她张合的嘴唇移到眼睛上,露出一个与平常不太一样的浅笑,“凑过来点,我再告诉你。” 肖四方回头看了一眼没关上的门,再看了一眼门口投进来的影子,心想他肯定又有什么不能给外公听见的坏主意了,于是不疑有他,身体前倾,隔着一张桌子把上半身趴过去,侧着耳朵。 “说吧说吧。” 岑薄也向前挪动了几十公分,温热的吐息喷洒在白皙小巧的耳廓上,而他的声音就像一片羽毛,轻轻地挠在耳朵深处。 “今天的四方看起来像个大姑娘了。” 红色瞬间从耳根蔓延到耳垂,肖四方的心脏咚的一声掉档了,她下意识侧过脸去看他。 修长有力的手抬起,轻轻地按住她的后颈。 形状完美的薄唇靠近,吻住她自然上翘的嘴角。 肖四方隐约听到轰的一声,所有的热血就冲上头顶,让她头昏脑涨,无法思考。 属于另一个人的温度很快离开,一秒的迟疑后,又密不可分地贴了上来。 按在后颈的力道逐渐加重,缱绻情意舒展,温柔缠绵。 肖四方清晰地闻到了他身上深远悠长的香气,那种神妙莫测的治愈力带来的浓烈气息。 那么生动,像百花齐放。 “既然是大姑娘……”他终于退开,得到造物主偏爱的面孔笑得像插画中的天使,瘦长的手指蹭在她微喘的红润唇边,流连抚摸。 “那我也就不算欺负小孩了。” 作者有话要说:噫,工业糖精感谢在2021-01-22 23:30:30~2021-01-23 23:45: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莉莉丝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乖丫头 70瓶;畔泮 38瓶;深海魷魚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3章 新生113 原来长大是这么刺激又这么突然的事情。 肖四方脑子里糊成一团, 走出生命研究院才真正意义上认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 亲吻是特别亲密的状态下才能做的事情,而她和岑薄刚才做了,是不是代表他们已经是那种特别亲密的关系了呢。 光是想到这里, 她的脸就已经十足滚烫,有点灼人了。 她呼出一口气, 拿手扇风, 试图驱走脸上的热气。 先不想先不想,考完清理局再说。 站了大概两分钟, 她才把这件事挥出去,低头打开一张地图。 清理局总部设立在监察星,原本直接待在林家备考就很不错, 可惜舅妈们过于关心她的个人生活, 为了能够心无旁骛地备考, 还是不要待在林家比较好。 本来想找个短租房暂住一个月,但那什么之后, 她凭着本能和岑薄聊天的时候乱七八糟提到了自己的打算,然后就得了岑薄给的门卡。 “去我那儿住吧。”他也没多说,只用一个看似不经意提起的理由就把肖四方击倒了, “我有个书房, 挺适合学习的。” 一个小时后, 肖四方顺利抵达目的地,站在三米高五米宽的大门门口。 这是庄园的入口,中间一条与门同宽的大路直指几百米外幽静的房屋, 道路两旁绿草如茵, 矮矮的灌木包裹着几棵大树,让整个庄园显得生机勃勃又挺拔大气。 肖四方喜欢漂亮的东西,但同时也是个没有太多美学细胞的现实派, 三言两语感叹完,就开始在心里计算这么大面积的庄园得值多少星币,她有生之年是不是也能买上一个。 早就得到通知的小乔一直守着门口这边的动静,一看到目标就快步过来开了门。 “是四方吗?” 她穿了一身相当职业的西装,头发剪到耳根,眉眼利落尽显英气。 肖四方一见她就对人特别有好感,立即点了点头。 小乔含着笑自我介绍:“我是庄园的管家,我姓乔,刚才岑先生联系我给你安排好了入住的房间,现在我先带你在园子里走走?” “好的,谢谢。” 小乔行事利落,带她熟悉庄园的时候语调却很柔软,怕她无聊还穿杂了一些以前发生过的事情,让肖四方听得津津有味。 “你别看现在都看不到几个人,以前岑先生还是生命研究院副院长的时候,这里到处都是佣人,一方面为了及时处理岑先生的吩咐,另一方面……”小乔眨了下眼睛,“也是当时的皇室在向他施压,营造一种心理上的优势地位。” “自欺欺人,真可怜。”肖四方的评价毫不留情。 小乔:“可不是吗?因为人多派系也多,所以当时的内斗也很激烈,就算只是一个小小的佣人,都可能卷入各种各样的是非当中,稀里糊涂就被其他人顶掉。大家都是费劲了心思才留下来的……但是那场战争发生的时候,大家就都跑了。” 肖四方下意识看了她一眼。 小乔坦诚得很:“要不是我没地方去,肯定也跑了。” 两人对视,都哈哈笑起来。 小乔:“联盟胜利后,岑先生不知所踪,肖恩大人暂时接管了庄园,他看见我还在,就直接提拔我当了管家。对我来说,这真是因祸得福……哦,那边就是玫瑰园,我带你进去看看。” 玫瑰园占地面积极大,光是这个园子里就设了两处小憩的桌椅,无数玫瑰环绕,宛如人间仙境。 “好漂亮。”肖四方赞叹。 小乔却惋惜地摇了摇头,“岑先生在的时候比现在漂亮多了,等他回来再让他亲自带你来逛吧。” 两人边聊边走,不知不觉间就把整个庄园都逛了一遍。 小乔看起来很干练帅气,本质还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这一圈逛下来累得她直转脚腕子,苦笑道:“好久没有一口气走这么久了,你还好吗?” 战事吃紧能不眠不休战斗两天两夜的肖四方腼腆一笑,谦虚道:“还好。” “那就好,我带你去你的房间吧。”小乔打起精神,在前面领路进了连在一起占地面积大约有五百个平方的三层主屋,一路走一路介绍,“一楼是餐厅客厅和训练室,二楼是藏书室,三楼是岑先生日常起居的地方。” 她直接带着肖四方上了三楼,沿着走廊走到最尽头,打开一间房门。 “因为岑先生的通知有些突然,而三楼也没有客房,所以在征求岑先生同意后,临时把原本的影音播放室改成了客房。”小乔迟疑了下,问:“你看原来的设备要拆掉吗?” 房间里成套的设备依然好好的组装着,只是往前挪了两米,贴着墙壁加了一张床。 床的正对面就宽大的屏幕。 一看就很适合学习。 肖四方很满意,摇摇头:“不用,就这样吧。” 小乔松了口气,笑道:“那你要先休息吗?” 肖四方才不休息,今天什么事儿都没干,再浪费时间她会有愧疚感的,见状提出要到二楼的藏书室待一会儿。 小乔:“……你真的不累吗?” “不累不累!” 小乔只好把人带下楼,打开藏书室的门。 进门的第一秒,肖四方就知道自己爱上这里了。 原因无他,第一眼扫过去,她就在看到的第一个书架上发现了让她眼睛放光的书籍——《灾变物质详解》。 再往旁边一看,什么《异化原理分析》、《病理与修复》、《灾变影响简论》、《恶性细胞说》等等等等,都在闪闪发光,让她移不开眼。 试问在这世界上,谁能够对此无动于衷而不弥足深陷呢? 反正她现在只想扑过去亲一亲这些厚重的文字。 肖四方一脚踏进去之后,整个人都沦陷了。 不愧是占了整个二楼的藏书室,书架书柜大大小小几十个,分门别类摆得整整齐齐,她甚至还看到了制造专业的圣经——《意识形态转换与现实物质控制》。 她快要感动哭了。 小乔看着她那副快要喜极而泣的样子,也终于把一颗心放进了肚子里,噗嗤一声笑出来。 肖四方懵了一下,扭过头来,“怎么了吗?” 小乔摇摇头又点点头,坦诚以告:“岑先生通知我的时候,我问他要怎么称呼你,他说让我直接叫你四方就好,就当我自己的朋友招待……我知道岑先生是怕你不自在,但我也有点儿担心,怕你会觉得我拿乔,以后给我小鞋穿。” 肖四方目瞪口呆:“你为什么会这样想?” 小乔也不瞒她,实话实说:“以前有很多人想当这个庄园未来的文主人,千方百计混进来,明明穿着跟我一样的衣服却总是仗着出身对人颐指气使……所以我对文主人有阴影了,很怕得罪你。” “不不不,我不会那样的。”肖四方下意识否认后又觉得不对,忙又补充:“还不是文主人呢!” 小乔已经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了,大胆打趣:“以后总会是的喽~” 肖四方抿起嘴唇,一张脸红透了。 那股浓烈的香气似乎又在鼻端萦绕起来。 半晌,她凭借强大的心理素质战胜了害羞的自我,尽可能平静坦然地说:“无论社会地位、财富等级还是知识素养,我们都相差悬殊,我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呢。” 小乔转身偷笑,完了一本正经道:“那我就不打扰你往前走了,有什么事你随时叫我,我就在楼下。” “好的好的。” 她一走,肖四方就去拿了最先看中的《灾变物质详解》。 纸质书籍拿在手中的感觉和电子本完全不同,后者的进度条可见,总是带着一种急切的催促意味,前者则不然,翻看的时候竟然有一种悠闲的感觉。 书很新,几乎看不住被阅读过的痕迹。 她扫了一遍目录,小心翼翼地翻到自己最感兴趣的地方看起来。 一楼。 小乔下楼梯后想了想,还是决定为这个一点架子都没有的未来文主人准备些丰富的茶点,再巩固巩固关系,确保自己的管家地位可以一百年不动摇。 可她怎么也想不到,就离开主屋前往厨房交代两句的功夫,肖四方这边就出了意外。 皇室被推翻后,作为质子的肖恩也就如愿回到了大元帅奥斯汀的身边,子承父业在前线打天下。可惜他的运气实在是差了那么一点,短短十年就把自己整伤退不得不回了主星疗养。 每次嫌自己的房子冷冰冰又冷清清的时候,他就会来岑薄的庄园待一会儿,让同样没什么伴儿的小乔陪他聊天排解寂寞。 今天也是一样,他做完一场惨无人道的修复后内心越发空虚寂寞冷,在家里待了两分钟就待不住了,戴上他几十年不变的小礼帽来了庄园。 他进了主屋,没在一楼找到小乔,就蹬蹬上了二楼。 藏书室珍贵异常,小乔不放心其他人打扫,都是她自己每周一次在除尘,算算时间,今天刚好是除尘日。 他一只脚刚踏进开着的大门,人还没进去,声音先喊出来了:“小乔,在哪儿呢,出来跟我——” 他的目光滚了滚,落在飘窗上坐着的陌生人身上。 一个文人,一个年轻文人,一个精心打扮过的年轻文人,一个胆大包天擅自翻阅书籍的精心打扮过的年轻文人。 他眯起眼睛,心中暗道: 消息够灵通啊,看这样子不但知道岑薄还活着,还知道人马上就要从生院放出来了啊! 会是哪家的人? 皇权统治时期结束后,一等居民身份被直接废除,所有前线没人的家庭全部被驱逐到了普通的半废墟星生活,皇权体制中的大臣们基本都被打回了原形,难道有漏网之鱼?又或者说是生院的狂蜂浪蝶? 他在打量肖四方的时候,肖四方也在看他。 这个人看起来有几分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 肖恩没找到合适的人选,索性直接赶人:“我不管你是谁,识相的就立刻给我离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他神情不好,语气也差,更是直接把厌恶两个字写在了额头上。 肖四方心想他肯定误会了什么,起身解释:“我不是没经过允许进来的,岑薄……” 然而肖恩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劈手就朝她手里的书夺来,肖四方条件反射地避了开来。 肖恩见她居然能避开,直接气笑了。 “好啊,又是个两大专业出来的!我说你们有这个本事,做点什么不行?” 他的手由爪变拳,拳风呼呼朝肖四方身上砸去。 后者四两拨千斤,轻巧地就给他挡回去了,一手放下书,跳离限制发挥的飘窗。 “我不知道你是谁,为什么上来就打人,但我确实是得到允许来的,不信的话你可以问小乔。” 肖恩:“然后你好趁机溜走?” 肖四方:“……我怀疑你的脑子有点问题。” 肖恩气笑了:“哇厉害了,你这样的人我见多了,但跟你这么理直气壮的我还是第一次见!” 两人重新交上手,对方没有收敛的力道让肖四方眉头一皱。 行,既然大家都是战斗人员,那就打完再说吧。 小乔被其他佣人叫回来的时候,两人已经发展到根本没有人敢上去拉架的程度了。 小乔一方面被未来文主人如此强悍的战斗力惊呆,另一方面也为短短几秒就被痛揍三拳的肖恩感到疼痛。 “快别打了,肖恩大人,这位是岑先生邀请来庄园住的客人!!!” 肖恩捂着火辣辣的右肋,一边后退一边吼:“你喊我干什么,你以为现在局面是我可以控制的吗?!” 话音刚落,肖四方将人一个抱摔,彻底摁倒在地上。 结束了。 肖恩丢了人憋了气,倒在地上还不服气:“要不是我在修复期,你以为你是我的对手?” 肖四方一拂裙角,从他身上站起来,也是一声冷哼:“如果我今天穿的不是裙子,你根本撑不了一分钟。” 小乔:“……” 不管怎么样,这场架算是打完了。 肖四方回到藏书室捡起那本书继续看,肖恩一瘸一拐下了楼,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拉住小乔问具体细节。 “岑薄请回来的客人?谁有这么大的面子?我刚看了看,这好像还是个流民啊。” 小乔拿冰块给他冷敷,道:“这是未来岑夫人。” 肖恩觉得自己可能是耳朵和脑子一起坏掉了,扭着发肿的脸再次询问:“你说她是谁?!” “岑先生的另一半。” 肖恩一把抓住了小乔抓着冰包慢慢移动的手,猛地哆嗦了一下。 “不行,我不同意,这文的这么凶,配不上我兄弟!” 嚎完这一嗓子,他立刻弹视频给他的兄弟,一边等接通一边神神叨叨说:“我绝不会同意的,我一定要劝劝他,铁树开花可以,但铁树决不能开铁花,不然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 岑薄的脸一从屏幕上跳出来,他就坚决的用手在面前划了个叉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岑薄看他身后的背景,再看一眼他的脸,愉悦地笑了。 “看来你和四方相处得很愉快。” 噼里啪啦电光一闪,肖恩重重拍了一记大腿,终于想起来了。 “四方,肖四方?我说我怎么觉得她这么眼熟呢!靠,这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我还寻思怎么随随便便碰着个文的都这么能打!有一说一,真是文大十八变,我前几年在前线看见过她一次,那时候脏兮兮灰扑扑的,完全看不出来打扮打扮就能这么漂亮!” 岑薄微笑:“漂不漂亮跟你有关系吗?” 肖恩:“……” 余光瞄到佣人给捡起来放在一边的礼帽,皱巴巴的,一如他受伤的心。 他愤怒地挂断了,火速登上某个社交平台账号,发泄一通。 礼帽小王子:有异性没人性的垃圾,亏我十几年如一日为你守候,我吐了我吐死了[喷血][喷血][喷血] 作为军部有名的冲浪高手,他的账号顶着圣父大人发小的认证再加上后天的努力,也有那么好几万的粉丝,这条动态一发出去,就引来了一些真爱粉的关心。 为你脱帽:老公你怎么了? 礼帽小王子回复为你脱帽:都说了你一大老爷们别管我叫老公! 敢敢:十几年如一日……啊这,信息量有点大啊[吃瓜] 噜啦啦噜啦啦噜啦嘞:这个垃圾是谁啊,很好奇[笑哭] 管山动:等等!这信息量确实大啊!十几年如一日为你守候是指圣父大人对不对!所以圣父大人还活着对不对!啊啊啊啊我没白等在这里@圣父粉丝后援会@守护美强惨@总会等到的明天 慕了了:哥哥你好久没发动态了,想你[么么哒] 小轶:我觉得楼上说得对!岑薄还活着对吗,他没有离开我们对吗,我们还有机会好好爱他的对吗?! srds:啊啊啊啊终于等到你[流泪][流泪][流泪]@圣父粉丝后援会 没几条评论就彻底歪了,肖恩看着越刷越快的评论,越刷越多的圣父岑薄爸爸等关键词将关心他的那些评论完全淹没,差点气死。 那就来自相残杀吧! 他气急败坏地在评论区敲下一行大字。 礼帽小王子:相信我,他根本不值得,他就是一个垃圾,彻头彻尾的那种@圣父粉丝后援会@守护美强惨@总会等到的明天 二十分钟后,热搜一连爆了四个词条。 #岑薄好友声称岑薄还活着# #岑薄恋爱# #圣父大人快出来# #终于等到你# 肖恩抬起绿油油的眼睛,看着小乔面无表情地问:“为什么没有岑薄垃圾这个词条?” 小乔同情地看了他一眼,道:“因为大家都不这么觉得,另外,您这样会给岑先生造成困扰的。” 肖恩:“……你说的对。” 他一个鲤鱼打挺从沙发上跳起来,火速逃离这座庄园。 “活该!让他重色轻友!受着吧哈哈哈哈哈——”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1-23 23:45:35~2021-01-24 22:05: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胖墨小尾巴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孟珊、挽挽 5瓶;Terry 2瓶;衾浅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4章 新生114 徜徉在知识海洋里有多么快乐, 只有真正徜徉过知识海洋的人才懂。 考前那段时间,肖四方除了去生命研究院看岑薄,其余时间不是待在藏书室就是坐在房间里的沙发上, 用那巨大的屏幕享受知识的视觉盛宴,整日不见光, 人都白了一个色号。 考完试出成绩那天, 她在生命研究院陪岑薄做最后一期的治疗。 人被仪器完全笼罩的时候,这一年来反复操作过无数次的几个助手自己就很熟练地梳理上了, 主负责人看暂时用不上自己,就把家属带到一边,说起注意事项。 “百分之九十七应该是他的初始异化率, 我们给他从百分之九十九多降到这个数值就降不下去了, 所以他定期肯定是要来检查异化率攀升情况的。” “按照自然异化攀升的速度, 结合他冻存之前的数据,异化率降到百分之九十七之后, 异化周期应该能有个两到三年。不过这个数据也是不做准的,反正多注意观察,一旦他出现虚弱状态, 就立刻把人送过来。” 肖四方认真听着, 点点头, 问:“他在进入异化期之前,也还是会有痛感吗?” 主负责人沉默了片刻,无奈道:“是的, 这个我们真的无能为力, 正常细胞被恶性细胞大面积吞噬肯定是存在痛苦的,只不过说前期稍微不那么难受一点。” 肖四方又问:“那他要是使用异化能力,会加速异化率攀升吗?” 主负责人:“这个肯定会, 能不用就不用吧,岑副院自己十有八九不在意,你多看着吧。” “好,日常有什么要注意的吗,比如他的情绪波动能不能太剧烈之类的。” “影响不大,岑副院本人情绪一直都很稳定,也很难有什么能刺激到他的事情,不用做过多的担心。” 肖四方点着头记了一串笔记,在备忘录里收好后抬头,发现主负责人忽然用一种欲言又止的神情看着自己,便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后者犹豫了一会儿,低声道:“你帮我们劝劝岑副院吧,我原本就是他带的研究员,他的学术水平真的特别高,离开生院真的非常可惜……三天两头来一次也没关系的,反正他以前也就是隔三岔五来,也不影响什么。” 他脸上的神情很惋惜,也有点儿苦涩。 “虽然现在网上有很多人在说他能被这么推崇,脸是最主要的原因,但是那些话是完全错误的。他长得是好,可能很大一部分年轻人确实是因为他长得好才捧他的,可难道我们这些六七十岁的人甚至上百岁的人也都是看脸才敬佩他的吗?大家服他,没有人反他,原因只在于他真的是个传奇,就算他离开了十多年,异化修复领域还是挑不出比他更厉害的人。” 他两手一摊,叹气:“没办法,人要是站得有那么高,就让人嫉妒都嫉妒不起来。一不小心说多了,但还是希望你能考虑一下,好好劝劝他。” 说完他步伐沉重地回了治疗室,将门轻轻合上。 肖四方坐在门口的长椅上,后脑勺靠着墙壁,脑海里思绪翻腾。 若是换了一个人,只是劝一劝的话,她会不假思索去做的。 可岑薄不一样,她没法去劝说一个时时刻刻都要忍受痛苦的人去做造福人类的事情。 与此同时,网络上有一个新词条正在稳步向上攀爬。 哥屋恩:所以一个多月前有人在应试名单上看到肖四方的名字是真的啊,心疼那个小可爱,当时被人骂造谣骂的这么惨[跪下] 安全你我他:牛人的世界就是这么随心所欲的吗?拿了制造系第一弃之不用直接上了前线,销声匿迹好些年又突然退伍考个清理局第一,我麻了谁能告诉我她究竟想做啥 斯巴拉西:我想不通我想不通我想不通!我承认清理局也是至关重要的一个部门,清理局的专家们都是科研界的大佬,但清理局下头的清理员只是一个普通的岗位啊,她考这么一个普通的清理员是要干什么!这么有能力去给我做点更厉害的事情好吗?! 超能力biu:呃,楼上话不要说太早,说不定人家也能在普通一线搞出大事[吃瓜] 呆头然:期待以后吧,事情肯定不会这么简单的 迷妹一号:呜呜呜我能说她是我的偶像是我的光吗,好不容易看到她了,偷偷表白一下,祝福你未来可以更好鸭[爱你] 重点偏离:那什么,就没有人发现她穿的裙子和“观察员们”从圣父大人庄园偷拍到的那片裙角特别相似么[顶锅盖逃.jpg] 我擦:她肯定有想法的吧,目标这么明确的人怎么可能像有些人想的一样,就这么潦草地结束了自己的一生 绝绝子:卧槽卧槽卧槽姐妹牛逼!我刚才扒了一下,发现她的这张照片是清理局开考当天拍到的,和那张庄园的偷拍照是同一天!@重点偏离 纳罕:这就让人很懵逼了啊啊啊我尖叫—— 岑正宫:巧合吧,偷拍照只拍到了一个角,不能确定是一样的裙子 重点偏离:我日,我刚又仔细对比了一下那张偷拍照露出的一点点脚后跟和肖四方考试当天被拍到的照片,也特别特别的相似……是我的眼睛坏掉了吗[委屈] 糙糙er:别再装死了,自己爆的料就算被绝交也要笑着曝完啊@礼帽小王子 治疗结束的时候,脑子里装了太多东西的肖四方还在发呆,都没发现岑薄已经出来了。 刚从低温阻断仪中出来的身体冷得像冰块,就是这样一只手无声无息地贴上了温暖的脖子,冰得肖四方直接从椅子上侧翻到另一面墙上,战斗姿势都下意识摆出来了。 “想什么呢?” 看着他明显不正常的苍白脸色,肖四方收势,摇摇头,“这个等等再跟你说,我还要再想一想……先回去吧。” 岑薄挑了下眉头,也没说什么。 肖四方把早就准备好的一顶大帽子扣在他头上,走出生院大门后,给他展示了自己新买的双人飞行器。 两人座的,外形很低调,没有目前市面上流行的上下开门的大翅膀,圆润得像个球,颜色是极致低调的黑灰色。 “搭配专门装载这辆飞行器的空间钮要三百万呢,花光了我一年的分红。” 胖瘦老板的二手平台运转得不错,两人年纪也大了能赚些钱就不再折腾,安安稳稳地当着小老板,守着每年两千万的纯利润,日子过的有声有色。 岑薄对着飞行器看了一会儿,评价:“像你的眼珠子,这三百万花得值。” “……” 审美被嘲讽的肖四方极力为自己辩解,“这款小巧灵活,制动系统采用的是最稳定的V-2-rt6制动环,刹片用的是新金属221号,磨损小质量好,刹感超舒适。更妙的是它的提速器,完美的防过热设计,8号塑芯用在这里简直天作之合!” “是吗?” “是的!” “所以这天作之合就没有其他样式可以选了?” “……那也是有的。” 岑薄微笑,拉开那扇同样圆润的门坐了进去。 肖四方灰溜溜地进了驾驶座,开导航进入空航道。 “对了,庄园已经被人盯上了,小乔加招了十个人专门绕着墙角巡逻,但还是不能完全阻止这些人偷窥偷拍,所以我们到时候就不从大门进去了。” “为什么不从大门进去?”岑薄懒洋洋的,一点儿也不在意,“我回我自己的庄园为什么要遮遮掩掩,还是你怕你的眼珠子被拍到?” “……” 他说的有点道理,确实,无论哪一样都不是见不得人的事情。 尤其她选择的这一款飞行器外形虽然小众但也颇受好评,完全可以理直气壮的出现。 想通之后,肖四方就勇往直前了。 接近大门的时候,她忽然又想到了一件事,看着偌大的庄园问道:“这个庄园是你买的吗,花了多少钱?” 岑薄想了一下,摇摇头。 “这个我还真的不太清楚。” 肖四方疑惑:“不是你自己买的吗,嗯……难道是那位皇帝陛下送的?!” 岑薄转头看着她,喊她的名字:“四方。” 肖四方迷茫地应声:“在。”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种好事,为什么会做这种不切实际的梦?”他叹了口气,“中间那栋房子确实是他分配的,但周边的地是后来买的。之所以不知道花了多少钱是因为这个庄园不是一天建成的,要算出具体价钱还真有点难度。不过大约估值嘛……撇开玫瑰园应该在五十个亿左右。” 肖四方脚一哆嗦,那个让她为之倾倒的提速器猛然发力,紧急往上打的操纵盘配合那个刹感超舒适的制动器,让她的眼珠子来了个世纪大旋转,冲进大门。 “那、那要是再加上玫瑰园呢?” “玫瑰园的价值暂时无法估量,这里培育了很多市面上没有的品种,能够卖出什么价格要看各家竞争。” 飞行器在主屋前停下,被埋伏在远处的高倍超清晰的摄像机疯狂捕捉。 肖四方解开安全带,看着轻描淡写的人认真询问:“你觉得我这辈子能赚五十个亿吗?” 岑薄探过身体,在她唇角落下一个一触即离的吻。 肖四方脸红了,但依然坚定地看着他。 岑薄也没有让她失望,或者说他永远都不会让她失望,露出了一个温和的充满了无限可能的笑容。 “这取决于你所拥有的资本、时间和精力,先积攒你的资本,然后试试看吧。” 那就是非常可以。 肖四方兴高采烈地下了飞行器,决定马上去制定一个与寻找有益灾变物质平行的计划。 看着她干劲满满的身影,岑薄情不自禁地翘起嘴角。 快乐真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肖四方作为绝对的行动派,坐下来稍微整理了一下思路,就联系了胖老板询问他白手起家的奥秘,还联系了她为数不多的几个朋友询问现状。 这段时间岑薄洗了澡喝了茶还亲手剪了一束玫瑰,终于等到她若有所思地挂断通讯,跟被按了暂停键似的停下来。 “为什么不问我?” 娇艳欲滴的红玫瑰在他指间摆弄,锃亮的剪刀咔嚓咔嚓修剪着花枝,然后顺着最促进画面和谐的角度插进盛了半瓶清水的花瓶里。 “初始资本差太多,我是白手起家,你的经验没有参考意见。”肖四方很拎得清,随后抽出一支还没打理的玫瑰在手中把玩,惆怅道:“八面现在都比我富裕了,他的项目抽成有好多……” “不过我已经拉到启动资金了,八面和卢意都表示愿意出资,等我挖掘出合适的项目就可以把大家凑在一起开会了,琳琅和戚风目前都在带孩子,可以来帮忙,艾达和娜拉她们说不喜欢机械厂开发部的工作,愿意做我的后勤……” 她掰着指头一个个数过去,惹得正在不远处教新来的小女佣如何给地板打蜡的小乔时不时抬头看上那么一眼。 就这会儿功夫,资金人员就都齐活了?! “啊,对了。”肖四方说着说着想起来了,摸着花瓣道:“拿了清理局的资格证后,我得回家一趟看看叔叔婶婶,然后正式上岗前也要跟外公他们见一见。” 岑薄将刚修好的玫瑰插入瓶中,让它错落地展现出美的层次感,抬眸看去。 “那我呢?不是说好了,我在哪儿,你在哪儿。” 肖四方:“……那你跟我一起去嘛。” “哦。”岑薄应了一声,抽出那束玫瑰中唯一的一支白玫瑰花苞递给她,“那你应该说,我们得回家一趟看看叔叔婶婶。” 肖四方的脸又红了。 她现在还没有直接代表权和直接决定权呢。 面红耳赤地接过玫瑰,看着还只打开了一个小口的花苞,她强行转移话题:“这个还是花苞呢,你剪得太早了!” “不早。”岑薄起身,扶着她的手将白玫瑰举到她眼前,另一只手轻轻碰在花苞上。 层层叠叠的花瓣雍容打开,每一片花瓣都无比饱满,白得像一捧雪。 “看见你就开了。” 这下在不远处偷偷张望的小女佣和小乔都脸红了,后者甚至还在心中骂了句脏话。 艹,真他妈要命。 一瞬间的惊艳过后,肖四方抿紧嘴唇,一把扣住他的手腕。 面容和审判局大楼前的审判女神一样不近人情。 “不行,不能用这个。” “等会儿我就把我之前列好的注意事项发给你,这件事是绝对禁止的。” 小女佣:“……” 小乔:“……” 这位也真的是非常要命了。 岑薄一愣,反客为主将她的手纳入掌心,拉着面容严肃的人并排坐下。 “抱歉,吓到你了。” “下次我会注意的。” 这次确实是他没考虑周全,一时没注意到这种特殊的能力在小姑娘这里也是阴影的一种。 见他态度还算诚恳,肖四方的神情缓和了一些,但一想起生院那个人说的话,又不放心地强调了一遍:“你也要遵守承诺!” “好。”岑薄答应下来。 忽然被这么百依百顺的,猛然翻身的肖四方不自在起来,挪了挪屁股,再看看手上还拿着的白玫瑰,偷瞄一眼身边人的神情。 平平淡淡地笑着,看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她又看了一眼手中的玫瑰,下定决心。 举了举手中的玫瑰,她卖力地向他表达出那一瞬间除了紧张和恐惧之外的另一种情绪。 “虽然我很不认同你刚才的行为,但是这朵花真的很漂亮,我特别特别特别喜欢——” 她用了三个特别,终于把人真正逗笑了。 太可爱了。 岑薄双手将人揽住,笑眯眯地把下巴搁在她肩膀上。 “好吧,那我就原谅你了。” 肖四方:“……” 这朵特殊的玫瑰最终被她放进透明的器皿里,用无色的凝胶填满,稍稍加热凝固后,永远保存。 作者有话要说:岑·土味·薄 织·土味·朱 感谢在2021-01-24 22:05:37~2021-01-25 16:45: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筱夜loc、123 10瓶;fanfan 6瓶;衾浅 2瓶;只想当个废物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5章 新生115 X-338半废墟星。 杨大婶从肖婶婶手中抓了一把营养泥压缩干, 扔了一片进嘴里噶几噶几嚼着,抬起胖乎乎福气十足的脸。 “难得见你休息一天,累了吧?我家大胖要是有你们八面那本事, 我老早不干事儿就天天搁家看电视了。你说你儿子都这么争气了,你还操劳这干啥?” 杨大婶是真的不理解, 怎么就不会享受好日子呢? 肖婶婶笑了笑, 道:“孩子爸去搞建筑了,我一个人在家闲着也是闲着, 去厂子里转转也挺好的,就当找个伴。今天倒也不是累了休息的,四方要回来了。这么多年没回来, 虽然说隔三岔五打个视频就能看见, 到底不是真人, 难得回来一趟怎么也得好好凑一凑。” “啊,四方要回来了啊!”杨大婶瞬间觉得手里的压缩干都不香了, “待多久啊?” “三五天吧。他们都忙,姐弟俩一个德行,不指望他们能跟你家大胖似的, 天天孝顺在眼前。” 杨大婶摆摆手, 一脸责怪, “我家大胖是比不了你家两个有能力,那就只能孝顺了,想开点吧……不过, 两个孩子的婚事你得赶紧提上日程, 让他们早点生个孩子给你带带,你也有个念想。我们做长辈的难道真的图小辈有能力做大事?还不就求个阖家欢乐团团圆圆嘛。要是连让父母高兴都做不到,那人再厉害也就是个屁你说对不对?” 肖婶婶眉头跳了跳, 忍了:“谈个朋友都费劲儿,还生孩子?我看着俩人是准备像二等居民靠拢,五六十岁再要孩子了。” 杨大婶的表情扭曲了一瞬,酸溜溜道:“害,还是你们有成算,小时候就给四方八面把氧气供上了,那是晚点要也没事。但是吧,他们还早,你和大度不早了吧,你俩都五十多了,就算后续供氧补上了一些,到时候顶多也就一百出头,不想活着看到孙子?” 肖婶婶的脸也扭曲了,这是明摆着咒她呢! 杨大婶说出来之后也觉得太过明显了,赶紧赔笑换了个话题:“都是要提上日程的事儿,趁着四方这两天回来了,把之前咱们看好的几个人安排上见见?” “那倒是不用。”肖婶婶铺垫了很久,终于找着机会吐出来了,“四方是带朋友回来的,这孩子,有人了也不早点知会我一声,害我白白着急了一波。” 看着老邻居五颜六色的脸,肖婶婶胸中恶气尽消。 平时她可没少受这人显摆儿媳女婿,显摆孙子外孙,明里暗里嘲讽她俩孩子光会做事不会做人,以后找不着对象要打光棍……呵呵,可真是对不起了,她的四方八面只要是想找,那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情! 扬眉吐气了,肖婶婶收了话,带着她那兜营养泥压缩干转身就走。 杨大婶看着她施施然离去的背影,一脚踢在长椅上,只是这一脚没踢好,撞着脚趾了,痛得一张肉脸皱成一团,眼泪都出来了。 她心里又是难受又是嫉妒还有一丝丝委屈,一瘸一拐冲回家去。 杨大胖今天是晚班,白天没事儿做就跟着他老头修机子,抬头看见自家老娘气冲冲跑进来,疑惑地问:“妈,你怎么了?” “怎么了怎么了!还不是你那老同学肖四方回来了!气死我了——” 杨大婶咣咣冲上新修的小楼二楼,把熟睡的小孙子从摇床里抱出来亲了一口,心气儿才顺了。 哼,不就是谈了个朋友,能比她大孙子还金贵吗? 楼下,杨大胖放下手里的扳手,自言自语:“四方回来了?那我得给黄总打个电话。” 杨大叔随口一问:“你同学回来了,你给你老板打什么电话?” “我老板交代的啊,我估计他是四方的粉丝。” “哦,他们老肖家真的是出息了啊。” “谁说不是呢,八面那小软蛋都这么出息了!” “你和他比,谁是软蛋?” “……我,我是,我软蛋,我没用。” 杨大胖哭着自我诋毁,为什么他都三十岁了,还是逃不过别人家的孩子对比这个命运! 随着生活水平和权力的一同提高,外城也在两年前划分出了空航道,公共飞行器的上线加深了二百多个区之间的联系,也方便了各种生意上的往来。 肖四方在停靠港下载了航线图,用眼珠子载着岑薄往家里飞。 一路前行一边还给出了生院后第一次见到外城的岑薄讲解。 “下面那些包是防沙罩,是用一种三年前才推出的材料做的,价格便宜又很实用,这款材料的合成者也是流民。” 放眼望去,微黄的风沙之间,一个又一个透明鼓包笼罩着多户人家,大大小小,颇为壮观。 这款防沙罩面世后,流民们八户十户的联合修建了透明的防沙罩来阻挡风沙,现在他们在有风期也可以出门,在自己这块儿的防沙罩里慢悠悠活动散步,孩子们也可以尽情撒欢,而不至于只能憋在房子里了。 岑薄支着胳膊往下看,驴唇不对马嘴地说了一句:“颜色变多了。” 肖四方瞥了一眼,道:“以前我们没有自主选择的权力,那些工厂图省事儿就统一造了一个颜色。现在不一样了,大家都有自己的想法,就算简易房也出了不同的组合,颜色自然就变多了。” 停靠港离十八区很近,没用多久,她就找到了八面财大气粗在原地推倒重盖的超大豪斯,按导航出口下航道,贴着地面飞行。 在上空看防沙罩好像密密麻麻的,落下来后的间隔就变得很大了,肖四方畅通无阻地找到了防沙罩的入口。 入口的识别器扫描出飞行器的大小,选择性开了一个小门让她通过。 眼珠子一进防沙罩,就遭遇了邻居们的围观。 毕竟解放没几年,绝大一部分的流民能买辆传统车都算发展快的了,能用上私人飞行器的屈指可数。 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肖四方还是给岑薄扣了顶帽子。 两人刚下飞行器,提前回来的八面就跑出来了,嘴里还大喊着:“让我看看是哪个兄弟这么没眼光,看上了我们四方!” 绝对的才能和不可取代性让他出了社会也没遭到什么毒打,年近三十也保持了学生时代的单纯率性,依然像个孩子。 “兄弟别介意,以后都是自家人,快让我看……” 当这个三十岁的孩子猛然凑近没眼光兄弟的脸,看清人家面容的时候,人生惨遭滑铁卢。 他哑巴了。 他条件反射捂住了自己的嘴。 他想要时光倒流,好让他的人生重新来过。 岑薄抬起帽檐,微笑:“嗯?” “对、对不起。”肖八面欲哭无泪,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我不是故意的……” 他在心中把肖四方千刀万剐,恨不能将人就地活埋。 带回来的是个爸爸这件事就不能提前跟他说一下吗?! “没关系。”岑薄表现地很温和,“都是自家人。” 肖八面:“……” 苍天无眼,区区肖四方何德何能! 他萎了,也不知道怎么接话,尬笑几声后轻手轻脚挪到肖四方那一侧,用胳膊肘捅了捅她,声音从嗓子眼里挤出来。 “知道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出来吗,因为我爸妈等侄女婿上门在拿乔呢,这事儿办砸了!” 肖四方没有感觉,回道:“叔叔婶婶认不出他吧,没关系的,放心啦。” 肖八面一噎,艰难地点点头,“那倒也是。” 敢情在这场意外里受伤害的只有他一个?! 玄关左转是客厅,早早等在沙发上的肖大度夫妇正襟危坐,看起来在看电视,真正的心思早就飞到门外迎客去了。 肖大度紧张的不行:“我们不出去真的好吗,会不会给人家印象不好?” 肖婶婶瞪了他一眼,道:“就这么一个考验,他要是客客气气的进来,态度也好,咱们立刻好好对他,能有什么影响?这要是一进来就甩脸子,那不要也罢!” “是是,有道理。”肖大度整了整身上新买的衬衫,掐了自己抖动的大腿一把。 正在百爪挠心的时候,肖四方的声音终于响起来了。 “叔叔婶婶,我回来了。” 沙发上的两人同时转过头来。 岑薄摘下帽子,不失礼数地跟着叫了一声:“叔叔婶婶好。” 肖四方和肖八面都震了一下,前者赶紧拉了一下人,小声道:“你不用这么叫的,他们比你还小呢!” 岑薄难得被哽了一下,过了好几秒才收了笑容,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那我应该叫什么?” 肖四方:“……” 对哦,不这么叫还能怎么叫呢? 世纪难题,她答不出来。 一阵粗犷的笑声从肖大度嘴里哈哈放了出来,他没听见肖四方的话,还以为侄女害羞,忍不住就笑出声来了。 在肖婶婶看来,这个年轻人的态度俨然通过了考验,所以也没制止丈夫招呼人。 肖大度笑完,爽朗道:“就叫叔叔婶婶,没错呵呵呵——” 肖八面惨不忍睹地捂脸,呵个屁哦,无知真是幸福! 肖四方也浑身发麻,硬着头皮回了个笑容,继续小声跟岑薄而已,相当担忧地问:“你真的不觉得……尴尬吗?” 岑薄的表情没有一丝一毫的破绽,他一边朝肖大度露出笑容,一边从容反问:“尴尬的不是只有你们姐弟俩么?” 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肖八面醍醐灌顶,总算明白了这句话的真意。 天呐,不愧是岑爸爸,帅气!向他学习! 肖婶婶客气地招呼岑薄随便坐,转身去厨房端出斥巨资买来的新鲜水果瓜子花生奶糖粮食满满当当地摆在茶几上。 “家里也没有什么好东西,希望你别介意。” 岑薄非常赏脸的拿了一个橘子,“我很喜欢吃水果,谢谢您的招待。” “喜欢就好,喜欢就好。”肖大度眉开眼笑,憨憨本性暴露,“我一看你就觉得亲切,说不定咱们在哪儿见过呢!” 肖婶婶暗地里给了他一下,清清嗓子咳了一声,一双眼睛跟探照灯似的,把人上下扫了一遍。 老太太生前说的没错,四方这孩子就喜欢好看的,这找的对象也确实好看,好看到有点儿过分招人了。 不过她也不是以貌取人的人,只要人品好,长相招人点也不是不能接受,只是……这小伙子怎么一点都不拘谨,看态度比他们老俩口都自在,这会不会经验太丰富了一点? 这一点引起了她的警觉,看着人家慢条斯理扒橘子皮的手,委婉道:“我们四方第一次谈朋友,没做什么孩子气的事情吧?” 善于洞察人心的岑薄怎么会不知道她想说什么,顺势道:“我也是第一次,我们俩相互包容。” 这话听得肖婶婶舒畅了,立即点头,“是这样,谈朋友就是要相互理解的,我看你应该比我们四方大一些,今年多大了?” 这是个天翻地覆题,回答了一定会天翻地覆的! 肖八面为了偶像挺身而出,小心拍了拍母上的肩膀,打岔道:“干嘛问人家的年龄啦,人家又不是流民。” 肖婶婶的目光从岑薄的身份环上一扫而过,心中一跳。 是了,这个还是不问的好,万一问起来不比自己小几岁,那就尴尬了。 于是她笑了一下,带过了。 “家里有几口人啊,做的什么工作?” 肖四方松了一口气。 岑薄瞥了她一眼,然后看向肖婶婶,笑着一一答了:“有父母兄妹四个,只是我从小被送养,现在一个人生活。原本在生命研究院工作,现在辞了,暂时没有工作。” 前半句让肖婶婶忍不住怜惜了一下,可后半句又让她担忧起来:“没工作啊,没工作可不行……” 身背五十亿目标的肖四方坐不住了,忙道:“行的行的,他有存款,暂时休息一下没关系的。” 肖婶婶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她一眼。 肖八面也坐不住了,跟着道:“妈,错过这个村可没这个店了,你知道四方她是走了什么运才找了这么一个……一个对象吗?!” 肖大度终于找着机会插嘴了,趁着媳妇还在瞪人的时候道:“侄女婿,你和我们八面也认识啊?” 岑薄正要回答,门铃忽然响了起来。 肖婶婶眉头一皱,一边嘀咕谁会在今天上门,一边示意八面去开门。 肖八面也是一头雾水,虽然说他们邻里关系不错,时不时会串门,可邻居们肯定不会挑这种时候上门打扰,他外家那边往来也极少,更不会在这不年不节的时候不打招呼就来,那会是谁呢? 打开房门,来的果然是个生面孔。 这个生面孔长相中等身材也中等,穿着一身黑西装打条红领带,一双皮鞋擦得锃亮,双手还提着一堆礼品。 他身后停着一辆形状夸张的飞行器,炫酷紫,一看就价值不菲。 “您是哪位?” 来人乐呵呵笑着,说:“我姓黄,来找四方的。” “哦,找四方啊。” 肖八面下意识侧了一下身体,黄姓男子就特别自然地越过他往里头进去了,还发出了一串豪迈的笑声。 肖八面:“???” 他赶紧回过头追,人已经快步到了客厅,一边朝肖四方憨笑,一边热情地往本就已经满满当当的茶几上摆他的礼品。 及时把帽子给岑薄盖上的肖四方还没松一口气,这个突然出现的陌生人就语出惊人,让她这在战场磨炼多年的心脏都有点承受不住。 “这就是叔叔婶婶吧,你们好你们好,我叫黄强,是来求亲的!” 肖大度已经懵圈了,肖婶婶作为一家之主还算稳得住,问:“你替谁求亲?” “我自己啊!”说完他又哈哈笑起来,“我知道,我不打招呼就上门实在是有些冒昧了,但我也是着急啊,我怕四方一来就走,我赶不上。” 肖四方发誓,她这辈子都没有这么无语过,无语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肖大度一家三口也是一脸被雷劈的震惊脸,整个客厅里唯一能接话的就剩岑薄了。 “四方好像并不认识你,你求什么亲呢?” 他的语气不疾不徐,不见生气,仿佛只是好奇地询问了这么一句。 黄强把肖家人全家扫了一遍,目光落在这个只能看见小半张脸的男人身上,皱起眉头。 他从小道消息得知肖四方居然是前监察局局长的外孙女时,就打定主意一定要娶她了,难道有人跟他一个想法? 不对,这人不是流民啊,那是……哦知道了,肖四方有个特别宠她的表哥,想必就是这位了。 他“想通”之后,又换上了那副乐呵呵的嘴脸,道:“这位就是表哥吧,表哥好,我这贸然上门是有点儿唐突,不过我的心是真的,我发誓会一辈子对四方好的!” 肖四方忍着恶心,艰难道:“我跟你没关系吧,不需要你对我好……” “欸,四方,你先让我跟表哥说完,你听我说完,咱们不就有关系了吗,我认定你了。”黄强霸道地打断肖四方,完全看不出现在肖家人有多么的一言难尽,继续朝他的“表哥”赔笑脸。 “表哥,你可以先了解一下我的个人情况,我今年三十六岁,长相虽然不算出色吧也算一表人才,当然这些都是外在,像你们这种有底蕴的人家,肯定不在意这个的。” 黄强侃侃而谈,红光满面,“我敢上门提亲,主要吧是我个人能力还算可以,也勉强挣了几个亿的家产,当然了,这个钱肯定是越赚越多的,我保证,不出五年,338一半产业都将归我所有,一定会让四方过上人人羡慕的生活的!” 肖家四口:“……” “是吗?”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黄强一拍胸脯。 “可惜了,我不同意。”岑薄站了起来。 “啊,为什么呀,是我哪里不好吗?” 还啊,还为什么,还哪里不好?! 肖八面替人尴尬的毛病又犯了,真的是又好气又好笑又想把人摁在马桶里让他想想清楚现在是在跟谁说话。 岑薄朝左边走了一步,把气得要骂人的肖四方拉过来,慢慢打开她握起的拳头,将自己的手贴上去,十指紧扣。 黄强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感受到他偏凉的体温,肖四方的心气儿忽然就顺了。 没必要和一个小丑置气。 她看向这个莫名其妙杀出来的男人,郑重地把身边的人介绍给他:“他不是我表哥。” 她斟酌了一下用词,觉得无论是男朋友还是爱人都有那么一点不合适。 她不知道爱情的涵盖面是不是足够广泛,能够包含对强者的崇拜和长者的孺慕,也不知道自己内心复杂情感的占比能不能把岑薄就定义为一个情人。 但毫无疑问的是,即便撇开当年的交易和承诺,她也非常期待和这人一起走下去的将来。 “他是我共度余生的另一半。” 艾草,肖八面酸了。 黄强也傻眼了,傻眼过后,就是暴风雨般的恼羞成怒。 “你耍我?!” 听到了表白的岑薄心情非常好,大拇指轻轻蹭着另一半的皮肤,正面看向此人。 “从头到尾都是你在自说自话,我只是没有干预,不信你可以自己回忆一下。” “你!”黄强看着比自己高半个头的男人,再看着那张俊秀万分的脸,想到了什么,轻蔑冷笑,转向肖四方道:“你真的想好了,要和这样一个小白脸过一辈子?除了外在一张皮囊他还有什么?!我劝你再好好考虑考虑!” “外表什么的都是过眼云烟,只有钱是实实在在的。”黄强说着说着底气回来了,神情也缓和了,苦口婆心起来,“四方,你可千万别被这种小白脸骗了,到时候被骗财骗色……那多不值得啊。” 你永远都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但响亮的耳光可以。 岑薄微笑,语调依然温吞。 “我一直认为动不动就提家产是件不太体面的事情,但如果你的人生只能看到这点东西的话,那我也只能勉为其难配合你了。请问你是从事什么行业的?” 黄强挺了挺胸膛:“主业是金属冶炼,我在短短九年就把它做成了338最大的冶炼基地!” “矿石都从哪里送过来的?” “Y-0401,Y-4012,Y-1120这几个主要金属星球都和我密不可分,还有稀有金属0号你知道吧,就那个用来做高端机甲关键零部件的金属材料,目前只在Y-0088这颗星球被发现,这也是我们这边做的。” “正好。”岑薄轻描淡写,“Y-1120废墟星有一半矿场是我的,至于Y-0088这颗小行星,二十年……不,三十年前0号金属没被发现的时候,它就是我的私人星球。” 黄强哈哈大笑起来:“吹牛也不怕把自己吹死,外行不知道,像我们业内可知道的一清二楚,Y-1120的一半矿场分明是大元帅奥斯汀的!” “是啊,剩下那一半是我的。” 黄强卡了一下,这一半一半的,说的有那么点道理……不过没关系,还有Y-0088呢! “行,这个我不清楚没法反驳,但是!”他高傲地抬起下巴,上前两步,伸出手指指向小白脸的眼睛,“Y-0088这颗星球,真的,就算不是业内,也有很多普通人知道,它是3821年岑薄刚刚以震撼整个新人类的修复异化成果破格成为生命研究院副院长的时候,当时的皇帝召开国会,特别奖励给他的希望星!你说是你的,哈哈哈笑死人了,你以为你是岑……” 声音戛然而止。 帽子下的脸越发清晰,直到和记忆中那张高高在上的脸完全重合。 黄强伸出去的手指头抖了起来,不敢置信与惶恐争先恐后爬上他逐渐发白的脸。 再下一秒,他如同触电似的把手指收了回来,商人的本能让他弯腰九十度鞠躬。 “对、对不起,您别跟我一般见识,真的是无、无意冒犯……” 所有自信被摧毁,一切骄傲成笑话让他说不下去,扭头抄起带来的那些礼品,连滚带爬夺门而出。 “哈哈哈哈次奥,爽!”肖八面手舞足蹈喜不自胜,“爸爸帅气,爸爸牛逼,爸爸天下第一——” 声嘶力竭喊完,肖八面对上父母震惊又复杂的眼神,僵硬了。 啊,糟了,亲爸爸在这里呢。 他试图给肖四方使眼色让她打个圆场,结果人家忙着用她剩下的还可以活动的那只手掰来掰去,完全没有注意到场面的尴尬。 肖四方发现自己估算不出来矿场的价值后,抬头直接问了:“我把目标改成五百亿差不多了吗?” 岑薄把玩着她的另一只手,随口道:“不太清楚,我有很多这样的不动产,有些产权期限快到了,联盟没有更改资源局已有的制度规定,那就能再续,到时候你跟我一起去看看吧。” 肖四方:“……” 算了,人的目标不能太远大,太远大了容易丧失信心。 她还是从五十亿做起吧。 砰—— 肖婶婶一巴掌拍在了沙发上,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她露出了早些年拿笤帚打人前的表情,嫌弃与愤怒交织,可恨与力量并存。 “果然长大了翅膀就硬了,都给我交代清楚!” “至于这位岑先生……”肖婶婶没有怯场,“我和大度虽然没什么文化,也不太了解上层社会,但岑薄是谁我们还是知道的。在我教育完我家的孩子之前,麻烦你都不要插手好吧?” 岑薄:“……好的。” 得到承诺,肖婶婶目光一瞥,看见了墙角刷毛细密的塑料笤帚,快步走过去抄了起来。 “不,妈,我都快三十岁了……”肖八面吞着口水后退,但又不敢退太快,只能眼睁睁看着明明很是瘦小的母亲像山一样伟岸地靠近。 当笤帚落在屁股上时,肖八面哭了。 挨打就挨打吧,反正他都替四方挨惯了。 可为什么要在岑爸爸面前打他。 他不活了。 作者有话要说:黄强这个人就地取材于昨天的热搜以及我朋友的真人真事(相亲,我朋友拒绝了那个男孩子,然后那个男孩子连续给我朋友发小作文,其中包括但不限于我认定你了,你就是最适合我的那个人等等话语) PS:番外也快结束了哈 感谢在2021-01-25 16:45:04~2021-01-26 21:11: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只想当个废物 5瓶;奥勃洛摩夫司机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6章 无垠116 全民联网时代, 任何消息都有被传播放大的可能,一传百,百传万, 一键发送,群众沸腾。 不愿透露姓名的某位普通居民给岑薄和肖四方二人的致歉信在头条上挂了整整一周才掉下去, 可即便掉下去了, 热度依然在,但凡有人提起这个话题, 就能讨论出个几千上万的评论来。 吃屁:对不起,封闭式训练刚回来,从父母口中得知这个到现在已经有三个小时了, 我人还是懵的, 有人给我说说这俩人到底是怎么勾搭上的吗?委婉谢绝年龄在二十岁以下的未成年人答话哈[鞠躬] 无数热心网友瞬间赶到, 七嘴八舌地开始发表自己的意见,其中不乏一个月前头条热评的搬运工, 大片大片疯狂输出。 小尼喜欢小萨:有人整理了时间线,推测出他俩的奸情很有可能是从十三年前,岑爸爸突然决定要在X-338半废墟星暂居一年那时候开始的, 现在大家都在怀疑岑爸爸就是因为肖四方才做了这个决定, 但是大家挖不出这俩人在此之前的任何交集, 所以不算石锤 小尼喜欢小萨:最关键的是岑爸爸待在338那一年,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他是肖四方所在那个班的特教员, 这确实是一个亲密接触的好机会, 但是!那个班上除了338星主的孙女联系不上,所有人都被挖了一遍,也有人实地去采访了, 他们都说根本没看到过两人有特殊来往,就问这保密工作绝不绝?! 小尼喜欢小萨:最后还是根据某匿名网友爆料,她因为某件事(大家都懂,就不指名破坏人家生活了)而被岑爸爸单独谈话了解过,那时候给岑爸爸望风的就是肖四方,两人当时的关系就看起来非常的好,但她那会儿没感到任何暧昧,说他们就像普通的朋友关系。所以初步判断不属于一见钟情,见色起意那种爱情开端,合理怀疑日久生情 吃屁 回复小尼喜欢小萨:我的天,所以他们到底是怎么认识的?! 小尼喜欢小萨回复吃屁:不清楚,但有一个自称是肖四方好友的人也爆过一些料,让人梳理不出来节点就单纯甜甜甜的那种料,你可以去搜索一下关键词“岑薄表里不一”、“肖四方醉酒”这种的,当时看得我人都麻了 缓缓而归:感谢你落后的消息,让我又有地方再哭一遍了呜呜呜 hang:肖四方真人生赢家,事业男人两手抓[裂开] 是大漂亮哦:事业?没看见这几年人家走上人生巅峰就销声匿迹了么,傍上了岑薄这种级别的男人,大概是圆满到忘记自己姓甚名谁了吧[微笑][微笑][微笑] 糊糊糊了:某些人不要趁机阴阳怪气,说真的,肖四方有哪里配不上岑薄吗?不是我歧视基因实验的那些受害者,只是就事论事哈,和一个心灵和身体都有创伤的人相处真的是很累的,从肖四方那个朋友口中就可以知道,私下里的岑薄非常的任性,而且有时候冷漠到令人发指,恐怕也只有肖四方这种心灵意志都极其强大的人才能忍受了吧 我最帅:既然你一定要扯圣父大人因为不幸的遭遇而人格有瑕疵这一点,那我就问你一句话,给你一个和他谈恋爱的机会你愿不愿意?!你屁颠颠儿就去了吧!@糊糊糊了 校长来了:虽然但是,现在的肖四方配得上岑薄?别拿过去哔哔,有句老话叫英雄不提当年勇! 何其:emmmm无论从哪一方面肖四方都配不上岑薄吧,另外众所周知,当一个人没有什么优点好讲的时候,才会说什么性格好能包容[摊手] 拳打镇关西:哎呦卧槽,这是岑薄女友粉组团下场了? 王中王:欺负肖四方粉丝少?我还嫌岑薄老牛吃嫩草呢,呸 吃屁:你们怎么吵起来了,我觉得这对CP挺好磕的啊[笑哭] Y-6218废墟星。 作为全星际建筑保存最为完好的冰川星,它一直存在在清理局标红的开发名单上。只是过低的温度以及过于偏远的地理位置让它在有限的人手下总是被排出优先队列,才一直拖下来。 肖四方来回换了七个作业星,才被下定了决心的清理局分配到了Y-6218上去。 他们这支队伍人数不算多,十二个清理员一个清理专家,并一支十人的歼异军小队随行。 今天是他们来到这颗冰川星的第九天,大家逐渐习惯了防寒服那种外加的不自然温度和闷气感,抱怨运气差的声音终于消失了。 天色渐晚,下班时间到了,大家脱了笨重的作业服,把脑袋从防护头盔里解救出来。 肖四方和大家打了声招呼,照例脱离集体去找迷上了冰雕的岑薄。 偌大的山谷中央,此刻矗立着十多块高达数米的巨无霸冰块,其中有两块已经雕琢成型,一个是克瑞斯女神,一个是异形人。 栩栩如生,活灵活现。 这个人的兴趣和干劲儿有时候就很让人不能理解。 并且肖四方对他是从哪儿弄来这些冰块,什么时候准备的这些千奇百怪的工具也都一无所知。 看见她结束了工作,岑薄压了压便携飞行器,从两米多高的地方下来,落到她身边。 “我今天找到了两个灾变物质,可惜都是有害的。”肖四方跟他汇报自己的工作情况,顺便提问:“有害物质和有害物质对冲,有负负得正的可能吗?” 岑薄一边收刀子一边问:“你看那本《灾变荒谬论》了?” 肖四方:“是的,不过我没看完,它太荒谬了。我是刚才突然一想,觉得像这种基本理念,应该会被实验,你看到过实验结果吗?” “生院确实做过类似的实验。” “怎么样?” “所有仪器全毁,实验室夷为平地,若非大家早有防护准备,没吝啬防护罩,你就能从各个渠道了解一桩惨案了。” “……这边马上就天黑了,去吃饭了。” 因为岑薄养尊处优不愿凑活营养泥,所以他们俩的饭菜都是现烧现做的,为此还特意找了个风景不错冰层薄方便取水的地方。 肖四方拿出便携炉烧水,然后将不知道岑薄从哪儿抓来的异形动物扒了皮,等水烧开后,把红嫩的肉仔仔细细清洗了一遍。 远远地一个高度二十公分的冰台上,岑薄拿着他的刀把棱角刮圆润了,拿出隔热垫子铺上,桌子椅子依次摆上,再铺上一张浅蓝色的桌布,抚平每一道褶皱。 纯白的仿生花插进花瓶里,放到桌角。 一切都井然有序。 “哇,亲爱的你好棒啊,这里的冰层真的很薄唉,我们肯定能够取到水!”女孩兴奋地挽住爱人的手臂,凑上去就是一通猛夸。 男孩自然不会告诉她,自己是看到了那么一丝丝热气过来碰运气的,欣然接受了女友的夸奖,才故作惊讶地说:“这里好像有人了。” 女孩活泼外向,四下一扫看见真有两个人后更开心了。 “人多热闹呀,我们赶紧把其他人也叫过吧。” 说干就干,女孩立即发送了定位给其他两对情侣,让他们不要再乱走了直接到这边来。 经过十多年的发展,随着平均生活水平的提高,Y-6218的旅游经济毫无疑问发展地欣欣向荣,现在最出名的几个景点已经盖起了新建筑,用人满为患来形容也不为过了。 人一多,不安分的游客们就想到处走动走动,这也是清理局之所以会派人过来清理的主要原因,总不能等哪个游客真的搞出事情了,再来亡羊补牢吧。 岑薄的位置在很里面,女孩四下一扫,蹦蹦跳跳地去找了肖四方,热情地打招呼:“你好呀,我叫秋秋,后面那个是我男朋友大齐,我们可以认识一下嘛?” 肖四方正在煎肉片,闻言停了一下,抬头对上女孩灿烂的笑脸,也回了一个笑容,在心中飞快地思索起来。 权衡过后,她回避了自我介绍环节,技巧性地转移了话题重心:“你好,你们是两个人单独出来玩的吗?” 女孩果然被带过去了,笑嘻嘻回答这个问题:“不是的,我们六个好朋友一起来的,是三对哦。” “那你们都吃过了吗?” “还没有啦,我们也是打算自己做饭,才刚刚找到这边冰层较薄的,可以取水洗洗锅子啥的。” “这样,那快抓紧做吧,那头有个我们已经挖出来的洞,你们直接从那边取水吧。” 秋秋被彻底带偏了,道完谢蹦跶回男友身边,才想起来好像漏了点什么东西。 她想了一会儿也没想起来,看看天色确实越来越黑,也就不想放过了,赶紧让男友先把东西拿出来放好,灯也提前开起来。 天寒地冻的,肖四方快手快脚地炒了两个菜就端过去开饭了。 岑薄停下画冰雕设计图的手,拿起刚在桌角的毛巾递给她擦手。 “游客吗?” “是的。”肖四方开了盘子下方的加热垫,催促道:“快吃快吃,吃完就走。” 岑薄拿筷子的手一顿,问:“为什么我们要快吃快走?是我们先来的。” 肖四方一手捧着碗,一手用筷子比了段短短的缝隙,说:“加快速度离开虽然打乱了我们平常的节奏,会让我们有这么一点点的不舒服,但要是被发现了,万一他们中有人是你的极端粉丝,那我们就会有一个非常不愉快的夜晚。” 她又说:“我知道极端粉丝可能性极小,早点走百分百避开风险也是好的嘛。” “什么叫极端粉丝,我还有粉丝吗?” “当然啦,你有好多好多呢。” “那真是够奇怪的。” “……请不要这么说。” 莫名的,肖四方觉得自己都被内涵到了。 岑薄摇摇头,“无论如何,我们的生活跟他们都没有关系,为什么要因为他们的行为去改变我们自己的计划?” “一个人的生活都是他自己在过,没必要对无关人等让步,从而打乱自己的节奏让自己不快,无视它就好。” 论讲道理,肖四方再过二十年可能也讲不过他。 因为他的道理总是能够结合他自身实例说明,并且进行了善意的美化。 毕竟对于情绪稳定心若磐石的他自己来说,上面那句话应该改成——无视一切,我行我素就好。 话说回来,同样作为意志力界的翘楚,肖四方输就输在她考虑的比较多,如果她只身一人,刚才就直接自报家门了。 之所以回避是因为她不想自己受影响的情绪再影响岑薄。 “那我锻炼一下吧。” 肖四方放平心态,也放松了神经。 亲手烧出来的饭菜那么美味,因为着急而不能好好享受的确可惜。 和往常一样,两人大概花了十五分钟安静地吃完了这顿饭,一起收拾了碗筷和用过的厨具炊具,搬到他们特意挖出来的洗碗池里。 岑薄洗碗洗锅照样细致,他洗好一只肖四方抹干一只,收到储藏盒里。 热火朝天野炊中的三对男女中有个女孩小陶发现了这一幕,推了推秋秋,“那边氛围好好,真的有一种在过日子的感觉哎。” 秋秋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笑道:“我刚才跟那个女生打过招呼了,她人也很好,还让我们直接从他们已经挖出来的洞里取水呢。” “啊,我就说嘛!”小陶合掌,“我就在想你俩都这么不修边幅,怎么能够弄出一个让我这种强迫症看了都觉得超级舒服的洞!还在想你俩是不是买什么破冰工具!” 秋秋呆了一下,道:“舒服?我没注意……” “我跟你说,那个圆超级正的!” 秋秋干笑,岔开话题:“肉串已经串完了,要不让他们几个男的烤着,我们去邀请他们两个和我们一块儿撸个串儿吧。” 小陶点头,“可以啊。” 倒是另外一个比较文静的女生有些犹豫,“会不会不太好,也许人家想过二人世界呢?” “那我们不勉强他们就好啦,相逢就是有缘嘛。” 秋秋站起来,拉着两人就往前冲。 她们出发的时候,岑薄和肖四方刚刚收拾完,即将开始他们的饭后娱乐活动。 原本都是即问即答,但今晚岑薄不想再当家庭教师了。 他拿出上次肖四方带给他但一次也没有玩过的魔方,“来玩这个,比谁复原用时短,输了的那个人要答应赢的那个人一件事。” 肖四方眨眼睛,“可不用比这个,你想要我答应什么,我也会答应你的呀。” 岑薄笑了,轻声道:“你确定吗?” 明明是和往常一模一样的笑容,但她好像在里头看到了一丝丝不怀好意。 在这个瞬间,肖四方觉着不能确定了。 “而且,你就没有什么平时不好开口,但又很想让我答应的要求?” 是有一个。 肖四方气势一变,胜负欲熊熊燃烧起来。 “来吧!” “等招呼完客人再来。” 岑薄侧身,看向距离只剩十来米的三个女孩。 “嗨——” 秋秋挥舞着双手,“你好你好,我又来打扰啦,小姐姐和我们一起撸串儿吗,来聊天吧!” 昏暗的天色让她眯起眼睛才能看清她打算结交的两个新朋友,视线从肖四方身上移到岑薄身上,刹那间惊为天人:“哇哦,小姐姐你对象很帅哦~” 赞美的话刚说完,她的胳膊就被小陶拉住了,低声咆哮:“帅什么帅啊,你再看看他们是谁!” 秋秋疑惑地又看了一眼,脑子里夸嚓一声,闪电照亮了所有。 “天啊……” 三个女孩并排站在一起,扑上去不是转头就跑也不是,满怀着心头的震惊,一时间干巴巴呆住了。 肖四方正想开口缓解这种气氛,岑薄摩挲她的手腕,示意她不要说话,由他来讲。 “谢谢,我们已经吃过晚饭了,现在有自己的活动,不方便参与。” 被贴了定身符的三个人整齐地哦了一声,秋秋刚才的热情开朗全找不着了,和小陶你推来我推去,都试图让对方说点什么。 最终是文静女生上前一步,微微抖着嘴唇,激动地脸都红了。 “四、四方,我是你的粉丝,我特别喜欢你,我以前过得特别不好,知道你的事迹后才站了起来……” 肖四方愣了。 “但是,我想不通你为什么要和他在一起!”文静女孩指向岑薄,难过地说:“他也没什么好的呀,他的女友粉还那么吓人,你都不知道网上多少人在骂你,而他就跟缩头乌龟似的,一句话都不说!” “四方,听我的,这种男人不要也罢,你值得更好的!” 万万没想到会是这种展开。 肖四方看着眼泪都要出来的女孩,又偷偷瞄了一眼身边的岑薄。 这种小小的情绪影响,应该是会被完全无视的…… 然而,岑老师八风不动的面具居然破了! 他的面色即便在如此昏暗的环境里都能感受到明显的冷意,他默不作声地拉出了能量面板,一一点进了很久没打开过的各大社交平台。 翻了一圈再回来,他看着肖四方,“你知道这些消息?” 肖四方老实道:“本来也不知道,但是有好多人给我发了消息问我是不是真的,我才看到的。” “为什么不跟我说?” “说什么?”肖四方茫然了,“我大致看了看,大家说的都是事实啊。” 岑薄选了一条评论读给她听:“别吹肖四方的独立自强人设了,就她也配和岑薄相提并论?再去修炼一百年吧。” 肖四方看了看他的脸色,小心道:“这条说错了吗?” 岑薄气笑了。 小陶、秋秋:“……” 文静女孩坐不住了,急道:“错了啊,肯定错了,你有哪里不好吗,她凭什么说你不配和岑薄相提并论?” 肖四方不太懂她为什么这么生气,还心平气和地给她举例:“无论是财富地位、学术水平、研究成果、战斗能力、思想广度,我都还远远追不上的。” 她居然一口气拉出这么多方面,听得小陶和秋秋目瞪口呆。 文静女孩都快急哭了,“但说这句话的那个人明明不是这个意思,她只是想居高临下的说你而已!” “不要在意这种事啦,这没什么好生气的。”肖四方伸手拍拍文静女孩的肩膀,道:“放心吧,我已经做好了一系列计划,如果不出意外,再过十年我可以追平他四十岁的时候做出的成绩。” “我保证。” 从她的神情可以看出,她说的每一个字都是认真的,不是为了找补面子又或者是安慰其他人。 文静女孩又好气又好笑。 而没被关注的岑薄拨通了肖恩的通讯。 “帮我联系下各大社交平台,有些和我有关的言论让我感到万分不适,请他们帮我删除……不是通告,也不是声明,这只是我作为个人的合法权利,我有权拒绝遭受任何带有攻击性的编排。” “四方?她没有生气,我刚发现她的脑子和正常人不太一样,转换信息有偏差。” “麻烦你了,再见。” 从头到尾都很斯文,语气平静,在情绪这方面拿捏得很死,要不是他脸上没表情,任谁也不知道他动气了。 肖四方有点记仇,脑子和正常人不太一样这句话放在这个语境里肯定不是褒义的。 她拿岑薄才教育过她的话,理直气壮地堵了回去:“不是说要无视别人做的事情吗?原来你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岑薄淡淡瞥了她一眼,“不要浑水摸鱼偷换概念,你刚才那叫不战而退,而我这是合法维权。” 总而言之,他都是有道理的。 肖四方又败了。 文静女孩看看他们两个,表情缓和了一些。 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上前拥抱了肖四方一下,“这些事没有影响到你就好,祝你梦想成真,我也会向你学习,继续努力的。” 秋秋和小陶也跟着干巴巴说了两句祝福的话,三人一行迅速退场。 无关人等一消失,肖四方严肃地拉出备忘录里的注意事项,朗读起来。 “注意事项第三条,严禁情绪激动起伏。” 岑薄:“……” 肖四方:“还好为了以防万一我把这条写进注意事项里了,没有根据你过往的表现轻易放松,记得你的承诺,没有下次。” 岑薄:“……如果我没记错,我只是说过下次注意。”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嘛。” 肖四方偷天换日失败,只好放过他了,把目光集中在那个魔方上,“来吧,比赛比赛。” 两人回到那块冰台上,肖四方把一盏微黄的灯放在桌子上,把能量面板切换到计时界面。 “我们都是新手,为了缩短比赛时间,只要凑一面就好了。”她很专业地明确了比赛规则。 岑薄表示没有意见。 这场比赛由肖四方选手率先出战。 对于熟手来说,魔方这个东西就跟玩儿似的,几十秒一分钟就搞定了,但对于新手来说那就比登天还难了。 肖四方拿出毕生所学,理工思维发挥到极限,在摸索的过程中还发现了一些规律,还是眉毛疙瘩拧一块儿了。 灯光下,她紧紧抿着嘴唇,黑亮的眼睛全神贯注盯着五颜六色的魔方,垂下的睫毛打出一片坚定的阴影,整张脸上都写着一定成功的胜负欲。 岑薄不太意外四方对网上的各种攻击毫不在意的这种态度,她从来都走在自己的路上,可能会因为不想惹麻烦往旁边让一让,但从来不会后退。 她是燎原的星火,更是不灭的火种,炙热耀眼地出现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 “好了!”肖四方高兴地将拼凑好的那一面展示给他看,“六分十一秒!” 岑薄伸出手,接住了她传递过来的光与热。 魔方沉甸甸地落尽掌心里。 “到你了,你自己打散吧,要特别散才行不能作弊,我给你计时。” 岑薄依言照做,随便打散几下,换了个面开始拼。 肖四方紧张地盯着他的手和计时器,感觉时间过得可真是慢啊,每一秒钟都好像被无限拉长了,给了对手很大很大的施展空间。 手指做了最后一次转动,完整的一面呈现出来。 而时间才走了两分多钟。 肖四方整个人都傻了,不可能啊,作为数理化小天才,她怎么会输给一个古文书籍不离手的人呢! “我输了……” 真的输了。 肖四方大受打击,嘴角都下垂了,苦涩万分。 岑薄收起魔方,笑眯眯道:“那就愿赌服输,我要你做的事情就是……” 刻意的停顿令肖四方的心跳都随之停止了。 “背着我绕这里走一圈吧。” 不自觉紧握的拳头松开了,一口长气慢慢吐出。 肖四方起身一拍胸口,一点儿不迟疑地在他面前蹲下,背着他。 “来吧!我可以背着你走两圈!” 这点小事,还要赌出来么,随时可以的呀。 岑薄看着她扎在脑后的小揪揪,伸手撸了一把,便也不客气地趴了上去。 肖四方起身,一开始走得健步如飞,直到一个下巴抵上颈窝,微凉的脸和温和的呼吸都紧紧地贴在她的脸颊上。 一分心,脚步就不可控制地慢了下来。 岑薄懒懒地蹭着她的脸和耳朵,不停使坏。 这令人匪夷所思的恶趣味! 肖四方忍了。 没办法,谁让他长得好看,又香喷喷的呢。 走了大半圈后,背上的人忽然叫了她的名字。 “四方。” 她疑惑:“嗯?” “其实我刚才作弊了。” “啊?!” 岑薄语气悠远,“我已经玩过这个魔方了,提前看了一些教程和公式。” 居然还有这种事! “所以刚才算你赢,你可以对我提一个要求。” 心情忽上忽下的肖四方:“……真的?” “嗯。” 肖四方脑海中天人交战,挣扎了好一会儿,还是顺从自己的内心,把当初生院那个人的请求说了出来。 “你愿意回到生院继续做研究吗?”说完后她又赶紧郑重地补充,“你不愿意也可以的。” 岑薄用下巴磨了磨她的颈窝,“所以你这段时间偶尔看着我欲言又止,就是为了这件事?” 原来被他看出来了。 肖四方干笑一声,语气很认真:“站在我的角度,我是觉得你彻底脱离生院了很可惜,你那么厉害,做出了那么多吓人的成果,应该越走越高的。但你要是像现在这样就很快乐很满足了的话,那我也觉得很好,人生在世,快乐和满足最重要嘛。” 岑薄很久都没有说话。 肖四方也不催他,继续背着他朝前走。 这个总是屹立在前方的人其实一点也不重,他要是不愿意走了,她可以一直背着他继续前行。 半晌,耳边钻进来一声幽幽的叹息。 “不公平,我的心里只有你,可你的心里有很多很多别的东西。” 肖四方头皮一紧,下意识想反驳但又无法反驳,想了半晌,她有了决断,义正言辞地把责任推给了已逝的父亲。 “这要怪我爸爸,给我取的名字太大了。” “那可能也要怪我的父母,给我的名字取得太轻了,所以我才只能占据特别微小的一个角落?” 肖四方干笑一声,厚起脸皮点头,“也可能的,但我发誓你占的肯定不止一个小角落,而是最里面的一个大角落。” 背上的人又笑起来,那声音既从耳朵里钻进大脑,也从相贴的肌肤传递至跳动的心脏,让她面红耳热,又忍俊不禁。 “好吧。” 岑薄说:“那我就勉为其难地愿赌服输,也为了公平公正,再放一点别的东西到心里好了。” 肖四方想了想,又腆着脸保护自己的地位,“那我也要最里面的大角落。” “好,那就……” 两人的声音撞在一起,无比圆融。 “成交!” 3858年10月12日,岑薄重新就职生命研究院副院长,回归探索生命奥义的第一线。 3864年5月3日,肖四方破解灾变物质放射元素远距离不能探测的难题,发明远距离扫描仪,将星际全排查全清理计划推进至少两百年。 3869年2月25日,岑薄带领的团队发现新方案,把过氧修复成本缩减至原本的十分之一,修复时间缩减为一个月。 3869年2月27日,肖四方任职清理局设备技术部部长。 3872年4月1日,操作简便的抽取式灾变物质收容器问世,完全异化细胞反异化试验初次成功。 3877年8月5日,可以对冲部分灾变影响的有益灾变物质被发现。 3878年2月14日,半年没见面的清理局局长和生命研究院院长同时跑路,后人把这一天称之为“罢工日”,也叫“情人节”。 END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想拆成两章的,既然写完了就都发了叭_(:D」∠)_ 不是什么好看的文,只有一个勇往直前的肖四方送给自己,也送给每一位迷茫过颓废过的朋友,希望大家最终都能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下一本写死对头,大概得四五月份开吧~ 感谢各位,有缘再见~ 感谢在2021-01-26 21:11:52~2021-01-27 23:50: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斑 8瓶;深海魷魚、挽挽 5瓶;vanilla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