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臣嫡女:冷王虐妃 作者;杏馨 文案: 她是相国大人的掌上明珠,风华正茂,却在一夜之间,经历大变。外祖父逝世,娘亲疯癫,她在父亲的一手安排之下,远离京城,从此后,天之骄女沦为罪臣遗孤,心爱的人,也在几年之后,另娶她人!数年之后,当朝八王爷长跪圣驾前一天一夜,只为了娶她为妻,两人政治联姻,各取所需……只是当她身心都交付出去的时候,才知道他娶她还有另外一个目的……天理不公,她发誓... 第1章 战国五十年,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可怜九月初三夜,露似珍珠月似弓。 一阵秋风而过,红了枫叶,红了盖头,九月初三,良辰吉日,战国八王爷齐王,战天齐大婚。 十里红妆,金辉峭檐上的红灯笼,落叶散尽高树之上的红丝带,漫天烟火,五光十色,光彩夺目,时而,如星星点点,在夜空中炸响,时而,如滚滚雷声,轰鸣不断。 队伍浩浩荡荡,一路而过,全京城家喻户晓。 整个府坻被烟花轰亮,屋里若隐若现一小小的身段,平静的坐在床榻之上。 我是华蝶衣,我爹是当朝丞相,我是我爹最小的女儿,我娘是府里嫡世。 早在十七年前我娘还有一个封号,她是老魏王的长女,慧敏郡主,也是当今皇后的亲姐姐。 我外祖父是战国的魏王,是开国元勋,也是唯一 一个外姓王,我外祖父替先皇打下江山,又助当今圣上坐上龙椅。 当时当今圣上只有八岁,我外祖父一路扶持,被当今圣上封为摄政王,威震四海,权倾朝野,就算是当今皇上也礼敬三分。 只可惜在我很小的时候,就传出外祖父逝世的消息,我娘家中的势力一夜之间一落千丈,从此也没有人再唤她郡主这个封号。 而皇宫中的皇后娘娘,我的小姨也因此失宠,虽然为后宫之母,却是有诸多的原因,令她力不从心。 自那以后,我不只没有了外祖父,我也再没有见过我娘,府里的人告诉我,我娘疯了。 我只知道在府里后院有一套竹屋,我猜想那里住着的就是我的娘,隔着道河,水势端急,没有我爹的命令,我娘出不来,我也进不去。 外祖父的逝世,娘亲疯了,我也大病了一场,后来爹爹送我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养病,我的命运开始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自然而然我就再没有机会入宫,我爹也不许我再叫以前的乳名,还将我的名字改成了现在的华蝶衣,但是那些童年的记忆在脑子里还是会时而想起。 一晃七年,三年前我又回到了这个府中,是爹爹接我回来的,我还记得那天是我大姐华蝶心的大喜之日。 身在华家,就注定这一生要奉献给政治,当初我不懂,只知道别人家的千金小姐都羡慕我们华家的女儿,都说华家女儿个个倾城之貌,而且全都嫁给了皇亲国戚,但还有人说,是因为我爹。 我大姐华蝶心不是我娘的女儿,她是府里二娘的女儿,而我记忆中这个二娘对我很好,所以我一直唤她娘,那七年时间,她还随我爹爹一同来看过我好几回。 府里的人都说我是我二娘的女儿,连我爹爹也这般说,好似只有我一个人不是这样认为,我记得我的亲娘是慧敏郡主,但是他们都说不是。 我与我大姐也是关系甚好,我还记得我回府的那 日,大姐是京城所有女子所羡慕的对象,她是当今太子妃,当然,那也是我所羡慕的。 而我二姐,三姐也分别在我回府的三年里嫁给朝中的重臣。 现在到了我,华丞相最小的女儿,依旧逃不过政治联姻的安排,一道圣旨,我被禁足三日,直到与齐王完婚。 门响了,迎亲队伍的声音渐渐飘入我的耳中,抬眼,屋内正走进来几个丫头,手里捧着凤冠霞帔,红绡华幔。 “小姐,齐王的迎亲队伍己经到了府上,还请小姐换上凤冠霞帔,随奴婢上轿吧。” 她是我的婢女云雀,自小与我一起长大,虽话多,却心明。 我没有说话,她了解我的性子,不敢多话,只是呆站一旁,静静的看着我。 门又响了,迈进来的是我那话不多,却待我很好的父亲,今日他面上带着似笑非笑,是不悦我的执拗 ,还是欢喜我今日能嫁入齐王府,这一刻,我看不清,也看不透。 “老爷。” “都退下。” 爹爹送我上了花轿,他的话一直响在耳边,我不是不懂,而是不想去弄明白。 我想任性,我也想自私,甚至想过一走了之,可我终是没有那么做,只盼一切顺其自然。 当今圣上有五子,三皇子麟王己被封为太子,我姐是太子妃,这些年,皇上对太子越来越不满,甚至有废储之心,姐姐的日子并没有我想像中的好。 余下的五王爷成王,六王爷平王,八王爷齐王与九王爷睿王,其中八爷齐王是朝中呼声最高的王爷,他骁勇善战,十五岁就军功赫赫,早己名扬四海,现如今战国繁荣昌盛,四海升平,他功不可没。 这次听说是名声显赫的齐王跪求圣驾前一天一夜要娶我,爹爹大喜,华府大喜。 四十九响鞭炮齐鸣,又一次轰亮了天空,只可惜 盖头遮掩了这一刻为我而绽放的美好,我看不见也亦不想见。 我大红的绸缎穿在身上,风髻露鬓,淡扫娥眉眼含春,皮肤细润如温玉一般,柔光若腻,娇艳若滴,再加上今天的凤冠霞帔,我却毫不在意。 总觉得有什么有些刺眼,她微微感觉到眸中有一丝泪浸,却始终流不出什么东西,我感觉自己己经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聚然间萌生一种错乱。 “月牙儿,我向你发誓,等我长大了,我一定娶你为妻。” 我唇边微泛起一丝嘲弄,誓言!就在三年前,伴着他扬长而去的背影而殆尽。 第2章 有这么一句话,嫁女之日的天气取决于女儿生下之时的天气,我是下雨天生的,自然今日老天也会下场雨,这刚落轿,喜娘就撑着雨伞而来。 我木偶般的等待,何时才是个头,现在的我似乎己经不在乎,手里的这颗小小琉璃珠己经被我的掌心赋予了我的温度。 我静静地在喜娘的搀扶之下,跨进了皇家的门。 我迈着步子,喜帕之下另一头的就是我未见过面的夫君齐王战天齐,在他的带领下,但不知为何心中却是如此的平静。 也许是因为爹爹的话,也许也正是因为我手中的这颗带着神奇色彩的琉璃珠。 这入了堂,自然是拜堂。 随着喜娘的动作,盖头下的我一一下拜,听着最后一声“三拜乾坤生贵子。” 欲想着三拜之后便是送入洞房,在抬头的那一瞬 间,一阵风而过,似什么的掀起了我头上的盖头,我只觉得自己的身子一晃,眼前一亮,被一股力道拉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待我晃过神来时,我周围嘈杂声中透着轻轻的雨声。 我抬头,借着额前的琉璃珠帘慌乱晃动时,我看见接住我的是一身婚衣的男子。 他就是千呼万唤的八王爷,战国神话般的男人,齐王战天齐。 比我想象中的要尔雅清隽,卓尔不群,比我猜测中的要神采奕奕,风姿俊爽,一眼即中的还是那样深邃幽暗的双眸和色淡如水的唇,一深一淡,彰显他的深沉与淡定。 思绪凝结,一道刺眼的剑光晃过我的耳边,我只感觉自己的身子离地而起,在他的怀中旋转了两圈,我的凤冠落地,是方才那一抹剑光挑断了我的一缕发丝。 “来人,保护八爷与王妃。” 随着声音,我望了去,是他,三年前我站在府里的阁楼之上,远远的望着他娶走了我姐,他是当今太子,战天麟。 就在我思绪泛上心头之时,我的双脚着地,周围己经布满了持剑的护卫,若隐若现几名黑衣人在与之抗衡。 “大胆刺客,竟敢在我八哥大喜之日行凶,我亲自来了结了你。” 声音响起之时,飞身而起的是一直被人誉为貌比潘安的战天睿,可我却看不到他的脸,他的出现,刺客节节败退。 就在我被喜娘重新盖上盖头的那一刻,我发现我腰间的温暖大手一松,一阵风从我身边急切而过。 “九弟,不可…” 这是见到他,听到他说的第一句话,却是这种揪心的急切,盖头下,聚然间,可见不远处的台阶上溅了血,斑斑点点。 “小妹…”急切而又惊慌的一唤,一双纤纤小手 抚住了我的手,在不住的颤抖。 “长姐…”我想再说些什么,想告诉长姐我无事,不用担心,可是没来得及,长姐把我推至了一旁,颤音命令道:“快护送齐王妃回房。” “是。” 我又回到了喜娘的手里,只能随着喜娘似在向内挪着步子,只觉得身边阵阵传来的声音,有人惊叹,有人慌乱,更有人说婚礼见血,大凶。 入了新房,我坐在喜榻之上苦苦守候掀开喜帕之人,迟迟不见房内有所动静。 坐着干等几个时辰后,夜里竟然有了一丝初冬的寒意,好再殿中燃着炭火,只觉得脚下一阵凉风而过,一丝声音传来,原来是殿门打开了。 “奴才小四见过王妃。”殿外来了一名奴才。 我微微掀了掀盖头道:“云雀,快请公公起来。” “传上来。”随着公公的这丝声音,我从盖头下又见着一名宫女款款入了殿。 “公公这是…”云雀的话还没说完,公公便接了话,毕恭毕敬的开了口:“云雀姑娘,这是爷让奴才送来的压惊茶,今日府里遇刺,爷担心王妃受惊了,特意命奴才送上压惊茶,好让王妃喝下,睡个安稳觉。” 云雀急了,插腰怒道:“这是何意?难不成爷今晚不过新房来了么?” 公公头也不抬,微微轻声应了话:“今日府上遇刺一事,事关重大,关系王妃日后在府中的安危,爷要亲自审问盘查,爷让奴才带句话,若是王妃累了,困了,就请先行安置。” 云雀睹着一口气欲要说什么的时候,被我的话打断了。 “本宫着实累了,今夜就委屈爷了。” 小四公公带着人离开了,我掀开了盖头,瞅了一眼那碗还冒着热气的压惊茶,欲要说什么的时候,云雀惊叫了一声着实把我吓了一跳。 “小姐,你疯了,你怎么自己掀了盖头,你可知 道这会不吉利的?” “不怕,这盖头早在拜堂之时就被人掀过了,况且这八爷也不会过来了,这盖头也只能我自己来掀。”我扬了扬眉,端起那碗压惊茶,细细的品着。 云雀长长一叹,重重一击桌面,没好气的道:“这刺客也太胆大妄为了,竟敢在小姐与爷大喜之日行凶,这分明就是要破坏小姐与爷的洞房花烛之夜。” “该来的总会来!”我品着茶,却不这么认为,他不来,倒正中我下怀。 “小姐难不成你己经知道今日会遇到刺客?”云雀溜着大眼,满脸疑惑的看着我。 我轻轻的放下手中的茶杯,将块糕点送入口中,咀嚼着笑了笑,故作微微一叹:“新婚遇刺,这整个京都只怕我是第一人,今儿个若是真让那刺客一刀给解决了,云雀你倒是说说,事情会发展成如何?” “小姐是老爷的掌上明珠,其他的云雀不知道,但有一点云雀还是清楚,如若小姐不在了,云雀也别想活了。”云雀噘噘嘴,垂头丧气的坐了下来。 “都累了一天了,赶紧收拾收拾下去歇着吧。”我轻轻一笑,出手敲了敲她的脑袋。 说罢,我将头上这些重量级的饰物一件一件的甩开,云雀托脸皱眉看着我问道:“小姐真不等爷了?” “这压惊茶还真管用,真有些困了,我就不等了。”我扬了扬手,云雀只好隐忍着出了殿。 那一夜,我的新婚之夜,没有新郎,只有新娘,没有交杯酒,是否就没有长长久久,没有桂圆莲子羹,是否… 第3章 很多事情似乎难以猜测,一觉醒来,只觉得门外一丝异动,这齐王府的家奴可还真起得早。 云雀还如平常一般伺候我更衣梳妆,我自铜镜中仔仔细细的看了一番自己。 自古女子嫁为人妻后就不能再梳以前的发束了,云雀好似学过,这为人妇的发髻梳得可真好看。 “如何?小姐”云雀得意的望着铜镜中的我,笑着问道。 她轻轻抚着头上那从未梳过的发髻,冲她笑笑:“很好,没想到你还会这一手。” 云雀得意的笑着应声道:“可不,这夫人对小姐可是真的好,小姐出阁的头一天夜里,夫人可是手把手教了云雀整整一夜,云雀才能梳出这种发髻。” 云雀说的是我的二娘,在云雀的嘴里,她似乎也己经认为我是我二娘的女儿,好似全府上下只有我一个人不是这样认为的。 我曾经问过这个问题,爹爹总是满怀情绪的回答我,后来,我似乎也开始慢慢接受我爹爹给我所安排的一切,我也叫她娘。 “王妃可在?”一丝声音打断了我心中的思绪。 我起了身,抚抚头上这个不太习惯的发髻,云雀先我一步拉开了门。 “管家有事么?” “老奴来向王妃传句话,昨日发生府内遇刺一事,其中一名刺客趁着混乱逃出了府,爷今儿个下了令,为了王妃的安全,请王妃这些日子留在明晖殿静养。”管家的声音自门外悠悠传来。 “爷这岂不是要禁我家小姐的足,新婚之夜独守空房就算了,现在还不让出这明晖殿,哪有这样的道理,我家小姐何等尊贵?岂能受此委屈。”门外,云雀的声音飘至我耳中,纵然已经压得极低,却藏不住愤怒与焦急。 “姑娘息怒,正是因为王妃身份尊贵,爷这也是为了王妃的安全着想,还请王妃理解。”管家的声音又轻了些,还带着几分急切。 云雀气急败坏之时,我便款款走了上来,稍稍端详了一眼眼前的管家,头上的白发看起来他五十有过,面上诚恳,但眉宇间透着淡定,绝非泛泛之辈。 他微微抬眸看了我一眼,立即又低了眸,眸中依旧是镇定自若。 “小姐,这简直就是岂有此理,你才嫁入府中一日,便让府里禁了足,这若是让老爷夫人知道,老爷一定会替小姐讨个说法的。”云雀满眼委屈与心疼。 我眸光一定,紧捏了她的手一把,稍稍扬了声音“若是让老爷与夫人知道,他们一定会第一个掌你的嘴,退下。” 云雀无奈之下,犹豫着不知该怎么反驳于我,低了头退至一边。 我从云雀之处收回眸,再望向管家之时,分明看见他镇定自若的眸中,稍稍轻抖了一下,而我面上仍是挂着笑。 “劳烦管家替本宫传句话给爷,本宫多谢爷的一片苦心,这些日子,本宫定会遵守爷的旨意,好好在明晖殿静养。” “小姐你…” 云雀的话尚未成句,我又伸手握住她的手,示意她不要继续说下去,转而平静道:“若是管家己无事交代,就请回吧。” “是,老奴告退。” 这变相的禁足倒让我落了个清静,没有入宫见礼,没有归宁之礼,更没有与任何人有所交际,这好像不是我华蝶衣的生活方式。 顶着头上的这些珠钗,这些属于齐王妃的尊贵静静的坐在了窗前,目瞅着前方那落叶随风坠落的瞬间,就如我此时的心情一样,低落,为何我会低落,而不是如那湖水般的平静。 “小姐可是想出去走走?”云雀轻轻的给我身上添了件衣裳。 我紧了紧身上的衣裳,转身冲她笑着:“云雀,听你这口气,定是己经将这齐王府摸了个透,找着好 玩的地方了,是么?” 这次禁足,是以我齐王妃的安全而禁,云雀是陪嫁丫头,自然在府里活动自如,见她一脸的快活样,我便想着嘲弄她一番。 云雀扬了扬眉,而又低眸轻轻叹道:“有是有,不过小姐不能入,那可是府里爷的禁地,云雀方才也是听府里管家这般说的。” 我看了她一眼,又细想了一下,轻轻伸手拉上了窗子,转身迈入殿中,边走边不屑的道:“既然是禁地,那也不是什么好玩的地方,不去也罢。” 云雀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一努嘴斜眼看着我道:“就算有好玩的地方,小姐也出不了这个门啊?” 被她这一激,我倒来了几分兴致,这几天虽清静的好,但也无聊乏味,每天看着日升日落,枯叶横飞实在是憋屈得很。 我微微顿下了步子,转身,瞟了她一眼,自然能看出她那眸中的心思。 “虽不想中你这激将之法,听你这话,我倒又有了几分兴致。” 云雀顿时面上喜笑颜开,恐怕就等着我这一句话,她的声音也轻了下来,轻轻的凑我耳边,悄悄一语:“那咱们今晚去禁地一探可好?” 我笑着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她面上的笑,瞬间化作了一丝莫名,等着我回答。 我轻哼了一声,转身淡淡的说着:“你错了,可不是咱们一起。” “小姐想撇下我么?”云雀一急跑了上来,嘟着脸挡在我的面前。 我挥手让她让让,随着坐回桌前,把玩着桌子上的茶杯,转了一圈定住后,看她一脸不悦,嘟着嘴的样,倒让我觉着好笑。 “带上你目标太大,这府里我还真有点摸不清方向,若是真出了事,我还有个王妃的头衔可保了这条性命,为了万无一失,这次我真的不能带上你。” 她翻脸坐了下来,睹着气来了一句:“小姐真是个自私鬼。” 我瞧着她那张小脸拉得长长,心里暗自笑笑:“你且不要说我自私,今晚殿中这张软榻我可是留给你了,你可要好好享受。” 云雀噘着嘴白了我一眼,没有再说话,自顾自的抓着糕点吃了起来。 第4章 漫漫长夜终是在我的期盼与好奇下来临了,我抬头举目望了一眼天边,冷月如钩,夜来风寒,这越靠近那所谓的禁地,整颗心不禁袭上一丝寒意。 白天被这府里的爷禁了足,夜深人静的黑夜,无一人,又无阻挡,感觉倒是甚好。 环顾四周,这府坻虽然不比华府熟悉,但根据云雀口中所描绘的禁地地点,应该就在这附近,信步走去,聚然间抬了眸,偌大的“禁”字近在我的眼前,漆黑的夜里却是那般的灼眼。 我再一细看,借着浅浅淡淡的月光,眼下竟是一片红透了的枫林,枫叶稀稀而落,仿佛置身于一片火红红的天地之中。 我唇边微微泛起了一丝笑,这火红的枫林难怪在云雀说起时,那眸光都是闪亮的,这若是换作白天一景,肯定要美煞旁人。 轻轻的迈入林中,我深深的呼吸着,好似是一只放逐的小鸟儿,关了我数日,今日我一探他的禁地,就当作是补尝吧。 冷风徐徐,林中静谧而古仆,还透着一丝枫叶的芬芳,到是一个不错的地方。 只是越入内,就越觉得生冷诡异,野兽豺狼我倒不怕,怕的就是这声声凄美的鸦声,聚间我拧紧了双 手。 正在我决意要不要入内之时,不远处的一丝烛光竟晃着了我的眼睛。 要不要再向前?这个问题仿佛在与我这颗心做着反复的斗争。 心下一横,绝不能枉来此一趟,这若是个好玩的地儿,以后纵然被这府里素不相识的爷禁一辈子的足,那也有所去向,消遣这些无聊的岁月。 然而在我靠近之时,我觉得此次我竟是来错了。 烛光在我的眼里越来越清淅,走近一看,这不着边际的枫林之中竟然林中有屋,屋中有人,而且还是二人。 借着淡淡烛火反衬在窗纸上的两道身影来看,直觉告诉我是一男一女。 门咯吱一声响,脚步渐近,刚把自己藏好,就听见女子的声音传来,似乎还带着一丝哭意。 “她哪里好了…到底是哪里好了?” “身上还有伤,不要再闹了。”男子的声音低低沉沉的隔着道墙送入我的耳中,似熟悉又似陌生。 而再一细听,这名的女子气息仿佛微微带着些不稳定,声音了在不住的颤抖。 “我闹,我是想闹,早在你跪求皇上之时,我就想闹了,我等了这么多年,我都等下来了,如若这次你不是娶她为妻,不这般待我,我又岂会这般任性, 又不是不懂事,我明白你的难处,可是我有多苦,你可知道,眼睁睁的看着你娶别的女子为妻,我还要装作什么事也没有,憋屈的笑…咳…” 女子话语激动的咳了几下,屋里尽现几声杂乱的动静,接着说话的男子似乎带着沉重的忧心。 “冷静些,伤口还未愈合,呆会儿又会掺出血来。” 而此刻我的心也随着这对男女的对话越来越不安。 “我不管,我不能容忍,不能,只要我一日不死,我就会想尽办法让她从你身边消失。”女子这一句话似乎是咬上牙说完的,竟透着冰冷的肃杀。 “如若再执迷不悟,现在我就将你送回府。”男子略见焦心的怒。 而在我想要伸脑再往里探个究竟时,一丝哭声袭来,有着焦心的痛。 “不…我不要回府,不要…” 听着这丝哭声,我只好又缩了头,而又听见男子声音稍渐柔和了些。 “那就好好养伤,明日我再来看你。” 我心下一乱,想着赶快离开,不然男子出来,定然会被发现,我刚要迈步,女子带着哭腔的声音让我顿了顿。 “留下来陪我?” 话音刚落,屋内没有了动静,可见男子的脚步声停止了,还转了身,我暗自深吸了口气,再伸头往内一探,竟现两人相拥在一起。 我的直觉告诉我,现在必须马上离开,如若晚了一步,有些事情无法想像。 我轻轻的转身,欲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只可惜,脚下咯吱一响,是踩着枯枝了。 我抬手捂着嘴,惊叹自己不要发出声来,刚一抬头,就感觉一股力道从身后而来,想躲,力道速度极快,我己来不及。 一颗小石子己经击中了我的穴道,身后随着门咯吱一声响,我知道门己经被关上,随着渐行渐近的脚步,我该面临的是… “你听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身后的脚步竟然停了下来,传来的是那丝熟悉的声音。 这一下,我猜出了他的身份,这是新婚之上,搂我入怀,使我避开那一剑的战天齐,当朝八王爷,也是那未曾相见的夫君。 只是我没有想到,我竟然会在这里遇到他,还遇到他金屋藏娇,虽然看不出那名女子是何人?但是我也猜到了几分,那名女子定是官宦之女,而且还受了重伤,似乎字里行间还透着对我的不满,甚至我可以幻想一下,新婚刺客便是屋中的女子。 此时此刻,我该如何回答他的问题,是说有,还 是没有?说有,我是否难逃一死,若说没有,我是否能骗过这位睿智的王爷。 见我不语,他好似又挪动了步子,在向我靠近,直到身边一阵清风而过,我抬眸,月光下,一袭青色衣袍的男子,缓步走到我的身前,美如冠玉的面容上带着一抹笑,眸光,却冷如冰霜。 那丝笑似乎在提醒我此时的所作所为,面上淡定中又带上三分的黯沉,更使得那丝气息让人窒息。 在他站定的那一刻,我似乎没有那么害怕了,至少凭着我的身份,就算知道了他的秘密,他也不敢要了我的性命。 我的身体不能动弹,眸光却没有闪躲他冷冽的视线,尽量做到毫不畏惧,一字一句,清淡开口道:“进入枫林之时,小女子抱着好奇心而来,也从未想过要窥探这些并不感兴趣的秘密,纵然是听到了些什么,那也请放心,小女子只会当作没有听见,如若觉得小女子不可信,任凭八爷处治。” 他幽黑的眼底深不可测,似是微微震动,又似是有讶异与杀机,一闪而逝。 半响,他的唇边竟现一丝笑,淡淡的道:“想不到我的王妃竟会有此等胆魄,敢作敢当倒令我欣赏。” 第5章 我心上一紧,没想到他竟能认出了我,有些惬意,我微微垂了眸,浅浅勾唇:“八爷抬举了,我只是个弱女子。” “好一个弱女子,深夜探入禁地,在我的威凛之下,你是第一个面不改色的女子,要说你是弱女子,我倒着实不敢相信。”他唇边的笑渐渐放大,意兴盎然,却未达眼底。 “我方才己向八爷交待,此行完全是因为好奇,如若在八爷面前显出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是否更显我内心的虚假,我口中一字不假,要是八爷还觉得我其心可诛,则只有听之任之。”他字里行间都透着对我的拭探,越是这样,我越应该淡定。 他一拂手,只感觉耳边一阵风而过,他竟解开了我的穴道,声音清淡的散在风中。 “好一张利嘴,你就这么自信,今日我不敢 要了你的性命。” 话音刚落,我的眸前一闪剑光,有些刺眼,长剑己指我眉心,说实话,在那一刻,在他眸中的肃杀之下,我的手心冒了汗。 他的动作实则是快,我细细的掂量了一番这场我与他之间的胜算,手指微微舒展开来,因为此时我知道,这情况,虽然我学过一些剑术,可是以他的身手,我是无法从他的剑下全身而退。 我只能自内心深深的吸口气,极力令自己在最短的时间内使内心平静下来,抹去内心的那一丝慌乱与无措。 月光反衬在长剑之上,明亮的长剑之上衬着我的容貌,我能感觉到冷汗自背心渐渐浸湿着我的衣裳,我亦是没有动,抬眸望向了他,他的笑却不达眼底。 “新婚之时,八爷为了护住齐王妃,己伤了心上人,如若齐王妃今日真死在八爷手上的长剑之下,八爷明日岂不是要昭告天下,齐王妃暴死 齐王府中,那无疑这刺客就真是冲着齐王妃而来,新婚己过三日,今日是归宁之礼,而又没回门,家里父亲只怕是着急了。” 他有眸光随着我的话,渐渐暗了下来,稍纵即逝,瞬间唇边化作一丝长长的冷笑,手中的长剑又更近了我眉心一分。 “这是我设下的禁地,府内众人皆知,胆敢闯入禁地者,格杀勿论,我今日就要取了你性命,你父亲又能耐我何?” 我微微一沉吟,直视他那没有温度的双眸,想要从那毫无温度的双眸之中读出什么?可是暂时间我真的是一无所获,事己至此,我唯有一搏,如若这是一场赌局,这一局我定要赢。 “既然八爷心中己有了决定,那我也不用做最后无畏的挣扎了,请八爷动手吧。”话落,我镇定自若的轻轻阖上了眸,内心一抹平静而过。 “你当真不怕死?”他的声音却带着一种莫名的情愫传入我的耳朵里。 闻声,我心里暗笑,睁眼惆怅道来:“人生苦短,必经生死,死有何难,不过只是瞬间之事,君要臣死,不得不死,可见生命极其脆弱,今日八爷要取我性命,我如若惧怕死亡,八爷又能否饶我这一回,如若不能,我又为何要惧怕这己经尘埃落定的死亡?” “看来你父亲真的没有挑错人。”他的唇边重又带上笑意,似是微微自嘲的凉薄弧度,握剑的手势,却似是有所松动。 虽然这句话让我有些莫名,我却大概能明白他的意思,我内心稍稍一叹,终是松下口气来。 他回剑入鞘,漫不经心的笑了一笑:“如此聪慧的佳人,竟然笃定我不敢要你的性命,我觉得有趣,暂且就留你一命。” 果不出我所料,他面上虽是笑着的,但眸中却透着他想杀却不能杀的隐忍。 既然有了生路,我何不早早离开,我微微下拜:“多谢八爷不杀之恩,此处确实很美,但是 途中遇有荆棘,不会有下次了,告退。” 我向前迈着步子,跃过他的身躯,一步之下,我又停了下来。 “今日八爷留我一命,我身表感激,八爷护心爱之人的心,我亦是懂得,虽是嫁入王府,成为八爷名义上的妻子,但却不想夺人所爱,屋中女子对八爷的心,亦是感动,八爷若是信得过我,还请八爷解了我的禁足,还我自由之身,我保证,一切都会如八爷的愿。” “劳烦王妃谨记今日的话。”身后他的声音透着清冷。 我只觉得心里微微打了一个寒颤,现下也容不得再多想,保命要紧,迈步匆匆离开了。 回了殿,我再也无法压住心中的惊慌,就连双脚也不听使唤的颤抖,其实我也害怕自己会丧命在他的剑下,从此长埋那无人问津的密林之中。 也许深在密林之时,我会有那分气魄与淡定 ,也许正是因为我见到他眸中的某些情愫,让我有了几分的把握,他不会要了我的性命,好再一切有惊无险。 借着浅浅的月光,也许是我进屋的动作有些不自然,惊动床榻之上的云雀。 她合衣翻身下床,眯着眼问我:“小姐,你回了?如何?探到了什么?” “还好没深入,不然明日你一定会让我父亲杖毙。”我微微抿了抿唇,倒了杯茶水,视做压压惊。 “你怎么了?是不是在禁地之中发生了什么?有没有受伤。”云雀明显面上紧张起来,连忙拉着我上下看了看。 我微微挣开了她的手,淡淡一笑:“我没事,只不过那禁地我们不能再去了,日后一定要守住那些野性,万万不能再莽撞生事了。” “难不成那林子里还埋伏着杀手刺客不成?”云雀努了努嘴,双眼直直的看着我。 在那一刻,我竟在她直视下,微微转了眸,声音故作有惊无险。 “林子里倒是没有杀手刺客,但却有猛兽,还好今日我发现及时,没有深入,不然只怕是狼入虎口,性命难保,林中有兽也许就是府里将那林子设为禁地的原因吧!其实也没什么好玩的,不去也罢。” 云雀面争略显苍白,听到猛兽二字,瞬间没了下文。 我暗自笑笑,也许整一野兽也好断了这小丫头的念头,万一哪一天,她也如我一般好奇心作祟,入了林,只怕有命入,没命出。 经这一夜的闹腾,虽是冒了一身的冷汗,却是让我解了禁,获得了自由,也许正应那句话,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吧! 第6章 九月中旬,眼看着就要入冬了,乍现一丝凉意,这身子一凉,正想起身关上殿中的窗子之时,不远处传来了管家的声音,说是今日得入宫面圣。 这入宫一事好似己经沉淀在儿时的记忆里,我都记不清我有多少年没有入过那道宫门了,应该是外祖父离世,我病着,我娘疯着的那一天起。 没有刻意的梳妆,手上只多添了一只芙蓉玉镯子,头上多了一顶沉重的金步摇。 在我来到府门口时,战天齐一身青衣长褂衬着几圈金丝线在阳光下格外的晃眼。 我微微上前行了一礼:“让爷久等了。” “我也刚到,上车吧。”他的声音亦是淡淡。 这上了车,他没多瞧我一眼,我也没多瞧他一眼,要说看得仔细,还是拜堂遇刺之时,似乎我们俩都忘记了那密林之中发生的事,他不提,我更不愿生事。 “皇家见礼会有些累,你可先行休息会。”又是淡淡的一语莫名的悠悠的传来。 我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还没阖眼,他倒是抢了我一步,这样闭着眸的他,倒显一丝温文静谧,突然想起来了在府中那些丫头议论的一些话。 八爷是宫中静妃之子,听说,静妃的身子一直不适,早在十几年前就请命入寺为皇家祈福。 这一去至今未归,若不是这个儿子出息,只怕早就让人遗忘了,宫中的女人亦是如此,要么凭借独有的圣宠,要么母凭子贵,才能在宫中立有一席之地。 眼前这位八爷可是朝中呼声最高的王爷,皇上的众多儿子中,最中意的就属太子与他,也许我嫁给他,也只是因为父亲觉得眼前这个八爷这些年的威望开始超过太子,给父亲造成了一种危机感。 即是这样,我能做到的,就是好好的做好我的齐王妃,至于婚姻幸福,那一切都是命。 伴着这些思绪,皇宫马上就到了,有些兴奋,毕竟这么些年没有再入过宫了,倒是好奇变化成什么模 样? 随马蹄停下,他也微微睁开了眼,我连忙转了眸,他先我一步下了马车,我随后也跟了上去,却让我吃惊的却是他竟在马车下等着扶我下车,有些惊诧,也有些不知所措。 终还是将手伸向了他,这好像是第一次感觉到他手的温度,是暖的。 “宫中不比府中,切记不要乱跑。” 对于他的警告,我低眸微微一笑,“多谢爷提醒。” “我入内阁还有些事,你先在这等着,去去就来。” 我不支声,只是点点头,寻着他离去的背影,我无奈的站在原地,正好借机好好的看看这久违的皇宫到底有了哪些变化? 不到一会儿,我正四处瞧瞧时,便看见迎面走来几个雍容华贵的女人,气质如兰。 她们一边向我走来,还一边打趣着笑着,一看便 知是这宫中的贵人,凭着记忆细细琢磨了一番,想必也是这宫中几位爷的女人。 胭脂味越来越重,她们在向我渐渐靠近,我微微挪了一边,低头,却没有行礼。 “这不是八弟妹么?”声音自我右边传来,当我抬头,一名华丽的女子正一眼笑意的望着我。 我心下揣度,叫我弟妹,定是嫂嫂,我微微抬了眸,映入眼帘的是闪闪发光的金步摇。 七公主紫罗独爱紫色,不管是头饰还是衣饰首饰都离不开紫色,从着装打扮来看,眼前定是紫罗公主。 紫罗公主是冰妃之女,冰妃早逝,皇上宠爱此女,便一直将她留在了身边,至今未嫁,能与紫罗公主一道同行的必定是几位嫂嫂。 “蝶衣见过紫罗公主及几位嫂嫂。” “八弟妹快快请起,都是一家人,咱们不兴这套礼节,那日在大婚之上,六嫂没把你瞧清楚,但今日六嫂却一眼将你瞧出来了,这是随八弟来皇宫见礼吧 ,来,六嫂领你介绍介绍。” 原来她是六嫂,平王的正妃,我曾听娘说起过她,她是朝臣柳御史之女,柳如烟。 接下来,她领着我走到紫罗公主的面前笑着道:“这是七妹,紫罗公主。” 我微微躯膝,手上便一股力道阻止了我。 “礼就免了吧。” 就留下这么一句话,便轻盈的离开了,紫罗公主的高傲与自负,我早在十几年前就己见识过,众人都说她不可一世,而我却不那么认为,至少她待我不一般,可如今看来,我能一眼认出她,她却无法识出我来。 “紫罗性子如此,别放心上啊。”六嫂浅浅一笑。 接着她又带我到了另外一位如花似玉的女子面前道:“八弟妹,这是你的五嫂,成王的正妃。” 成王妃是王尚书的女儿王思宁,深得成王喜爱,听说成王为了她都不敢再纳妾室,这弄得宫中成王的 母妃定妃很是被动,今日一见,她的眸中确实有不可挡的风情万种。 “五嫂安。”我上前微微行了一礼。 “八弟妹不必多礼,久闻这华府的女儿个个倾城之貌,太子妃三嫂的美貌是传遍全京城,今日得见八弟妹,原来八弟妹比三嫂还要美上几分。”王思宁面上微微一笑,连忙扶起了我。 “谢五嫂美赞。” 而后,我又被六嫂领着上前了一步,这一步却没有让我行礼,而是眼前这名娇艳的女子反向我行了一礼。 “臣女纳兰珞见过齐王妃。” 我微微一怔,朝中能姓纳兰的只有一人,那就是太医令的纳兰权太医,她必定是纳兰太医的女儿。 久闻太医之女纳兰珞是一个医术,美貌,惊才艳艳的女子,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我连忙上前扶起她,却没有想到刚碰到她的臂膀之时,她身子一抖,“唉哟”了一声。 引得我手上也一抖,连忙松开了手,六嫂慌着迎了上去。 “珞儿,你没事吧。” “没事…”纳兰珞带着痛的低吟声,倒让我感觉一丝熟悉。 六嫂轻轻的扶着纳兰珞,微微拧眉看向我说道:“八弟妹,可不要见外啊,珞儿前几日上山采药,手臂受了伤,这才刚刚好一点。” 我微微敛回思绪,欲要伸手去察看她臂上伤势时,她却脸色微慌的避开了我。 我抿了抿唇,只好缩回了手,谦和有理的道声歉,“真是对不起,方才不知珞儿姑娘身上有伤,是蝶衣莽撞了。” “齐王妃言重了,珞儿身为宫中的太医,上山采药是珞儿常做的事,身上受点伤也是在所难免,比起八年前,珞儿为天齐寻找解毒的药草,差点丢了这条性命,这点伤根本算不了什么!”纳兰珞的眸中闪过一丝乱意,一下竟让我想起那晚林中小屋的声音。 我微微一怔,面对她的话,却不知该说什么? 六嫂倒是面上染了情绪,轻言道:“珞儿,先别说这么多了,我扶你上太医院瞧瞧。” 我眸光偏向她们俩离去的方向,准备跟去时,突然手上一道力道传来,五嫂冲我浅浅一笑,那笑容却不同方才的温和。 “这珞儿可是你家爷的心头肉,说起话来也是这般尖酸,你可不要往心里去,不过嫂嫂还是要提醒你一句,你现在是齐王妃,可要将你家爷看牢了,这珞儿可不是省油的灯…不说了,我也得跟去瞧瞧。” 她说完便匆匆的离去了,我也未跟上,不过有一点我敢断定,这纳兰珞必是林中小屋战天齐的一心想护着的女子,也难怪方才从她的眸中乍现一丝敌意与慌乱。 可是此时令我奇怪的是六嫂,五嫂都见着了,却独独不见我那长姐,今日来宫中,一半的心思没有放在见礼之上,我是抱着太多的期望而来。 第7章 这初冬的天,是乍暖还寒的季节,站在这长廊之上,只觉得手脚生生的冻得有些痛,瞅着也在此处等了战天齐有些时辰了,张眼眺望着,却还是不见他的踪影。 察看着此处空如一人,本想找个人来问问,刚刚又出现了纳兰络,怎么也问不出口,现在唯一的办法不是等下去,而是向前走走看,这宫中本就人多,呆会儿说不定还能遇上宫女太监。 伴着这些想法走着走着,不远处好似传来阵阵娇柔的女声,猜想定是哪个宫中的宫女,我心下一喜,快步寻着声音而去。 快入冬的天气,觉着生冷,可是看到此刻的景象我丝毫感觉不到冷意,只觉得生生的灼眼。 “抓到了吧,来,让爷亲一个。”不远处穿着灰色长袍的男子,怀里正紧紧的搂着一名风情万种的女子,意欲一亲芳泽。 在他笑脸得意之时,我看到他蒙着眼,露出半张脸,根本就无法看清他的面目,我猜想他指不定是哪个哥哥,可是这种情况,我也不便去打扰。 “九爷,你真讨厌,方才分明是你耍诈,不行,我们得重来。” 就在我转身的那一瞬间,一丝妖媚娇盈的声音悠悠传来,让人觉得顿时身子一颤,忍不住抖了一下。 原来是九爷,战天齐的弟弟,战天睿,早闻一些关于战天睿的事情,今日一见,果不其然。 正要抬步之时,这个画面又发生了改变,角落里竟窜出好几个浓妆艳抹,花枝招展的女子,个个声音妩媚妖娆。 “对,九爷耍诈,我们要重来…要重来…” “好,重来就重来,这次若是让我抓着了,我绝不轻饶你们。” 画面实在是太美,我不敢看,急急的迈着步 子往回走。 只不过,天有不测风云,竟让我一不留心扭到了脚,忍着痛,想要蹭下来之时,突然自身后一双大手环抱着我的腰迹,令我双脚离地的莫名其妙的转了个圈。 待我双脚落地之时,我面对面的被他圈在了怀里,他有力的臂膀,让我无法动弹。 “让爷抓着了吧。”声音自耳迹传来,还带着一丝属于男人的独特清香味儿。 突然他又扯下了眼睛上的面纱,眸光对上我有些慌乱的目光,却不语,只是越来越犀利。 一时间,我一愣,这男人面如冠玉,目如朗星,风流倜傥,仿佛天生带着魔性,可以轻而易举的,蛊惑人心,顿时让我有些不知所措。 “你…”他欲言又止,这种情况,我不敢抬眸看他,只好手下挣扎着脱离他的怀中。 “你是八哥的王妃?”声音有些意外的自我的耳边传来,他竟一眼便认出了我。 我心上聚然一紧,睁大眸有些慌乱的望去,嘴边难以置信的竟一个字也溢不出,只能靠点头来回应。 正在我垂眸有些难堪之时,耳边窜出一丝柔媚的声音,“你是哪里跑出来的女子,竟敢打扰九爷的雅兴。” “退下。”还未待我说话,只听见他怒斥了一声。 “九爷…”几名女子一同柔声妖媚的叫嚣着,眼神中满是不悦。 “都给我退下。”他竟扬了声音,声音中透着威严,着实让我的心又再一次一颤。 几名女子在他的威凛之下,不敢不从,转身负气而去,我没法看见她们的面部表情变化,我从她们步伐来判断,我应该成了她们口中的贱女人。 我知道战天睿没有说出我齐王妃的身份,是在护我,不想给我平添困扰,至少单凭这一点, 心里聚现一丝欣慰。 我唇边不自然的扯出一丝笑,微微抬了眸道:“方才是我的错,我也是初到宫中,有些不识这里的路,冒然打扰了九弟的雅兴,实属不该,方才九弟保我颜面,万分感谢。” 他的双眸直直的望着我,有些深,微微转了眸,“你想去哪里?” “不瞒九弟,我想去内阁,却不知内阁在何处,心下想着找人来问问内阁在何处?便寻着你们的声音而至,我真的是无心打扰,本来想着离开再寻办法的,谁知…”我有些难为情的没有继续说下去。 在那一瞬间,我发现他的眸子有了一丝变化,似乎在那一丝转变之中,他将我上下打量了一番,唇边突然泛起了浅浅的笑,他竟这般直接的接了我的话。 “谁知让我搂在了怀里。” 我双颊一阵灼热感而来,他这般直接而又随 意的话实在让我无法抬起眸。 随后他转了身,面向我时,眸光却发生了一丝变化,声音还带着一丝玩味,“别害羞了,随我来吧。” 我心下重重一叹,却不知该不该跟着他走,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妥。 在我犹豫不决之时,他似乎察觉到了我内心的纠结,内心微叹的两步走了过来,微微看了我一眼,突然轻轻的凑至我耳边,让我感觉耳边微痒。 “怎么?不敢跟来,是怕我吃了你么?还是在你未嫁入我八哥之时,听到了我一些传闻,造成了你此刻的纠葛。” 只觉眼前人油嘴滑舌,我连忙后退一步,与他保持着距离,淡然一笑,“九弟是说笑了,虽然听过一些关于当朝九爷的事迹,那在我听来,却有不同的见解,今日巧遇九弟,九弟有心相助,我又岂会有害怕之心。” “哦…见解?我倒是愿听其详。”他唇边的玩味的笑意越发的浓了。 看着他唇边那勾玩味与轻佻的弧度,心底没来由的一叹,当朝九爷的事迹,我是听华府的下人私底上议论了不少,最终我都是一笑而过,而现在心下一急,便说出了这一出,我倒真有些接不上话来。 现下,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小心的整理着自己的小心思,盼着如何来圆这句话,于是索性直视他的眼,唇边忽而绽开一抹柔然笑意:“当朝九爷风流倜傥,随意洒脱,谁人不知…虽然有风花雪月,寻花问柳之好,但是弱水三千,却只取一瓢。” 他看我的眼中不掩有莫名的一丝情愫,慵懒的笑了笑:“哦…弱水三千只取一瓢,嫂嫂倒是对我了解不少啊,若是我那府中能入嫂嫂这样懂得揣摩心思的佳人,我倒是省了不少事非。” 对于他刻意嘲弄的话,我亦是笑意盈盈的看 向他:“事非在人,九弟又何必在意,弱水三千只取一瓢,也难得九弟有这份执着与追求,在我看来,九弟决不是单凭一面之缘,又或是三言两语来决定入府之人吧!” 他笑出了声,环顾了一眼四周,又微微皱了眉,“罢了罢了,今日风大,觉着有些生冷,多谈下去,只怕会伤了佳人的身子,倒时我那八哥可要心疼了,想去内阁就随我来吧。” 我却在那一刻,不由得在心底苦笑了下。 他懒懒一笑,待我欲要迈开步子时,他又凑回了我耳边,漫不经心的笑了一笑,“咱俩说句悄悄话,方才搂着你身子的时候,我是有那么一丝冲动。” 我感觉我的面颊一烫,心跳似乎快了一个节拍,我极力的压制自己的心跳,伸手将他推开来,却忘了自己的脚给扭到了,疼痛让我欲要倒在地上的时候。 突然腰间一只大手揽过,令我跌入了一个温 暖的怀抱,“怎么了?” 我一愣,立刻使自己稳住脚步,歪着身子,连忙从他怀里挣脱开来,“我没事。” 我的话刚落,他似乎看出了我脚下的异样,一句话也没说,他又伸手揽上了我的腰迹。 我身子一僵,瞬间双脚离地,被他抱在了怀里,等我反应过来怎么一回事时,他竟淡淡一语:“你这个样子没法去内阁了,得去太医院。” 就这样被他抱着去太医院么?成何体统,情何以堪,我连忙挣扎着,“九弟快放我下来,我自己可以走。” 突然身子又一紧,他似乎没有理会我的话,抱我更紧了,只见他唇边扯出一丝笑。 “你若再动,惹急了我,只怕这太医院你是去不了,与我回府得了。” 我心上聚然一紧,只觉得脸颊一顿灼热,瞬间随着他的话,不敢再动,羞涩的看了他一眼,这么近的距离,他幽深的眸中带着笑,笑中满是 得意。 我就这样无奈的被他抱在怀里向太医院前进,我只是没想到,我的求助竟是这般难堪! 第8章 这一路上,遇见了太多的奴才与宫女,似乎吸引了所有人的眼光,而他战天睿似乎不以为然。 我只好抬袖掩脸,幸好我长大后就再也没有来过宫中,大家都不识得我,我内心只期盼着,能快点到达太医院。 终于如我所愿,很快就到了太医院,这刚跨入太医院,令我头疼的事情又发生了。 “九爷…” 随着太医的这一声行礼,我顿时怔住了,太医院里,竟然有这么多张熟悉的面孔,有刚刚见过的六嫂,五嫂,纳兰珞,竟还有他,战天齐。 而我却牢牢的在战天睿的怀里,刹那间,所有的光亮、所有的目光、所有的惊诧,所有的呼吸都投向我与战天睿。 似乎每个人见到现在的我们,都感到莫名其妙,其实我与战天睿也莫名其妙。 我只能呼一口气赶紧从战天睿的怀里挣扎开来,随着我挣扎,他的手一抖,竟让我生生的跌在了地上,一阵剧痛从我脚上袭过。 “你怎么样了?叫你不要乱动,你偏不信,太医 …”战天睿在此刻,丝毫没有在意这些人的眼光,伸手又再一次将我抱在了怀里。 还没等我说话,一丝熟悉的声音竟淹没了我的话,“九爷,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连个人都抱不稳?你这一跌不是伤了人家齐王妃么?” 说话的是纳兰珞,我忍痛微微看过去,战天齐的手竟然紧在纳兰珞的手上,不过在我眸光扫过之时,他又松开了。 至于他这个时候应该在内阁,而不是此处的原因,我想已经很明确了! 战天睿狠狠的看了她一眼,他的眸光告诉我,他是在生气。 “让我来吧!”战天齐眸光淡淡,声音也淡淡,他从战天睿怀里接过我,不知为何,他的怀里却是这般的冰冷。 我转了眸,随着战天齐的步伐入了内室。 经过纳兰珞身边之时,我小心的看了一眼她,她的眸光似剑,像要把我活剥了一般,我慢慢转了眸,心里的想法又错综复杂起来,这一抱只怕又惹着人家姑娘心痛了。 只好装作没有看见,却听到身后传来了一丝声音。 “珞儿,不是六嫂说你,你怎么这么管不住自己的嘴,你这一说,让九弟与八弟,还有八弟妹多难为情。” 虽然没有听到纳兰珞的回话,却听见战天睿的微微一叹的声音。 “算了,六嫂,五嫂劳烦你们拿药酒来给我揉揉,方才只怕是累着我的手腕了。” 听着战天睿的话,我时不时的抬眸瞅瞅身边的战天齐,他面上还是一番淡定。 “这九弟今日可是艳福不浅哦,方才抱完八嫂,现在倒让我这个五嫂嫂伺候你上药酒,你可赚着了。” “那可不是,我这几个哥哥都有了王妃,我却是只身一人?多得几个嫂嫂疼爱,也能弥补弥补我这颗孤独的心啊。” “就你嘴皮。” 只是扭到了脚,让太医接好后,便能走路了,走起路来,一点都不会痛。 “让你等我,你倒好,闹出这一出。”战天齐带着责备的声音自我耳边袭来。 他不说还好,他一说倒燃起了我胸口压抑的那团火,抿了抿唇,终还是理智的反驳。 “爷走时,也不告诉我到底要我等多长时间,这天寒地冻的,我是受了冻,迟迟不见爷的身影,这才…这才巧遇九爷,一不小心便让自己扭了脚,只是没想到爷不在内阁,竟到了这太医院。” 听我这么说,他好像无言以对,恰巧,六嫂掀起帘子入内,她脸部稍稍一僵,好像已经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 下一个瞬间,她只好冲我抿唇一笑,上前来扶着我道:“这是好了么?” 我也抿唇回之一笑:“多谢六嫂关心,我己经没事了。” “你没事了,可是把我们九弟给伤着了,九弟这手腕只怕要些日子恢复了。”这时外面的几人都掀帘而入!说话正是五嫂。 走在最后的纳兰珞却是满脸的不高兴,我知道,她是冲着我来的,因为战天齐现在的位置离得我很近! 倒是战天睿一脸笑意的揉着手腕,接了五嫂的话,“行了,五嫂,别拿我寻开心了,我承认,今天确实是抱女子,抱得有些累着了。” 战天睿的眸光灼灼,我知道这话护我的意思,也有讽刺提醒我的意思。 我只好转了眸,有意的看向身边的战天齐,他却不语,面容也没有任何的表情变化! 这样的气氛,恰巧被一丝尖锐的声音打破了。 “皇后娘娘驾到。” 随着这丝声音,大家似乎都有些意外,身边的六嫂轻轻的拍了下我的手,冲我挤了挤眼,轻轻一语:“快,母后来了。” “儿臣参见母后。” “都起来吧。”皇后娘娘的声音就在我的头顶处,好熟悉,一下引得我心里微微激动起来! “谢母后。” 当我抬头,虽然皇后娘娘与我之间隔了一个战天齐,但是我还是可以清楚的看到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容,事隔这么多年,她的高贵气质丝毫不减当年,可是眸中似乎看不到当年的风华绝代,多的却是暗沉悲怆的忧伤! “方才听奴才来报,说你们双双都来了太医院,本宫这心里头闹得慌,便想着前来一看。” “母后恕罪,误了见礼的时辰,还让母后移驾太医院,是儿臣的错。”战天齐躯膝请罪。 眼前的皇后娘娘出乎我意料的,她竟一眼都没有瞧我,倒是与纳兰珞显得亲近熟络! 纳兰珞见战天齐请罪,她面容失色的也上前揽罪,“不,娘娘恕罪,是珞儿的错,若不是珞儿臂上伤口渗出了血,八爷也不会拖延到这个时辰。” 皇后娘娘连忙有些心疼的扶起她,笑容可掬:“珞儿,你快起来吧,你若不是为本宫采药,也不会弄伤自己,按你这样说下去,论错,倒是本宫的错了。” 单凭这一点,我便看得出,纳兰珞在战天齐与皇后娘娘心目中的地位。 我将眸光轻轻的停留在眼前这个皇后娘娘的身上,在我的印象中她是我的小姨,记忆里的小姨有些模糊了,我记得我小姨与我娘亲长得很像,我现在甚至连我娘亲的面容我都快记不起来了。 自然眼前这个小姨我也觉得十分的生分,好似她的眸中看起我来,也觉得生分,毕竟己经十几年未见了,而且爹爹也叮嘱过,让我忘了儿时的那些记忆,我只是二娘的女儿。 “这可是蝶衣?”也不知她什么时候将眸光转移到我的身上。 第9章 战天齐让了让步子,我渐渐从他的身后迈出了步子,上前举止端庄的行了一礼,“蝶衣见过母后。” 她的眸光紧紧的盯着我的双眼,似乎在探索着什么? 下一瞬间,她唇边轻轻一笑:“嗯,不愧是华夫人的女儿,端庄得体,本宫倒是喜欢。” 她似乎真的一点都不认识我,似乎也把我当作是二娘的女儿。 我深深的掩藏好内心的那丝情绪,面上依旧保持着笑容。 接下来便是入崇华殿见礼,只是让我莫名其妙的就是一左一右搀着皇后的竟是纳兰珞与战天齐。 我虽然不知纳兰珞与皇后娘娘是何关系,方才听着皇后娘娘对纳兰珞的语气,我只有一种感受,虽然我身上流着与皇后娘娘同样的血,可她却并没有把我当作是她的外甥女,而更多的是,她的眼里好似只有纳兰珞这名女子,就跟战天齐一样。 这会儿,眼见他们之间没了我的位置,那我只好知趣的退下身来,跟在他们的后面,毕竟在这些人中,只有我一个人的面孔是最陌生的。 可能所有的人都没有注意我的存在,纵然这样,那我也不在乎,见了礼,完成这一系列的事情,我今日的任务便完成了。 可这时,只觉得一旁灼眼的眸光一直停留在我的脸上,我微微看向他,是战天睿。 他淡淡的冲我笑了笑,可那丝笑却让我觉得意味深长。 他分明也是知情人,他分明也知道这纳兰珞在他们之间,甚至在战天齐的眼里,代表着什么? 他的笑,是在让我不要在意么?应该是,反正我是这么觉得的,我也稍稍以笑回了他。 走到廊口,就看到众人候在正殿门口,微微放眼望去,里面的几位爷都起了身,这丝动作都是为了迎接皇后娘娘而来。 我也随着他们的步子,慢慢抬脚迈步而入。 我期盼见到我大姐的身影,可望去,她却不在其中,就连太子战天麟也不在。 突然只听身后一个小太监传唤了一声,这一下全殿中的人都安静了下来,众人都款款下跪“参见父皇。” 我也顺势随他们之后跪着,微微抬起头,一眼望去便能见着殿中唯一一个站着的人,他是皇上,记忆 中,对他也没多大印象了,只觉得他的面容经不起岁月的摧残,老了不少。 当皇上伸手抚起皇后娘娘之时,他的眸光似乎落在了我的身上,辗转之下,便笑着道:“都起来吧。” 皇上款款上前,走到离我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了下来。 身边的皇后娘娘连忙开了口:“皇上,这就是天齐新过门的媳妇,华夫人的小女儿。” 身后的六嫂扯了扯我的衣角,我转眸望向身边的战天齐,他却没有任何的反应,我只好侧身又行了一礼,“蝶衣见过父皇。” “都说华家女儿个个倾城之貌,也难怪天齐跪在朕面前整整一天一夜,只为了娶你。” “多谢父皇抬爱。”我微微起身抬了眸,恰好撞上了皇上的眸光,总觉得他要从我的眼中读出些什么来,生生让我感到有些慌乱。 好再,皇后娘娘挽上了皇上的手,“皇上,这会儿,大家都饿了,让蝶衣把礼见了吧,也好开膳。” “皇后说得对。”皇上终于将眸光抽移。 不知为何?见到皇上向我投来的那丝眸光之时,我的心里会隐隐不安。 还有方才皇后娘娘眸中的急切,也好似让我觉得,她似乎生怕皇上在我的脸上看出什么端详出来。 现在也容不得我想这么多,待皇上皇后入坐,殿中的众人都安静下来。 我在六嫂的指点下开始了一圈又一圈,反反复复的敬茶与谢礼,我知道皇家的繁门缛节是复杂费时间的。 在回华府的三年时间,我的父亲与二娘似乎早己注定要将我嫁入皇家,从我回府的第一天起就开始教我这些,幸好下了功夫,整个流程下来,我并没有出现差错,非常完美的完成了这一切。 见礼过后,便是开膳,膳用期间,总感觉许多双眼睛有意无意的瞟上我,我只能含蓄温婉,大家闺秀,端庄得体。 最后,皇上皇后随意吃些便回了殿里,只剩小辈们在堂间有吃有喝的闹着。 我随着战天齐向几位哥哥与嫂嫂都敬了酒。 这四哥与五哥给我的感觉,总觉得与他们之间隔了些什么?终是加上九爷睿王玩味的取笑,我倒觉着气氛没那么生硬。 而从头到尾,最应该关心我的人战天齐,似乎将我忽视,反倒在意的是身边那个纳兰珞。 我右边坐着六嫂,六嫂倒是人好,她不时照应着我,“蝶衣啊,你不要介意,珞儿她…” “我看得出珞儿姑娘与我家爷的关系非常的好,他们一定是一起长大的。” 经我这样一说,这六嫂便放心的点了点头,我突然这才想起,为何未见大姐?便问了出来,“六嫂可知,我大姐与太子今日为何没来?” 六嫂脸上一紧,有些为难的看了我一眼,吞吞吐吐道:“太子,太子正在关禁闭,而太子妃也因此病倒了,不过放心,太医都说了,太子妃身子己无恙了。” 这消息对我来说,简直就是晴天霹雳,今天我心里清楚的知道,我意不在见礼,而是… 现下容不得我多想,我连忙拿住六嫂的手急切问道:“太子为何被关禁闭?” 六嫂微微手上一抖,回头四处张望了一眼,轻轻的看向我,“你可还记得你与八弟大婚之时,来了刺客,还差点刺杀了你一事。” 我点了点头,“刺杀一事与太子的禁闭有何干系?” 六嫂抿了抿唇,“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这次刺杀的证据似乎都指向太子,父皇一怒之下便将 太子关了禁闭。” 我听完这一些,只觉得脑袋轰得一下炸了,这事情太过蹊跷,我也终于明白了战天齐为何关我禁闭,不只是为了护全心爱之人,而更多的只怕是为了打压太子。 突然之间,觉得由于我的关系,我似乎己被牵扯到某些事情当中,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一定要弄个清楚。 正在我思绪开始混乱之时,五嫂凑了过来,“蝶衣,今日可是你的好日子,你怎么坐着不动啊,你看你家八爷多卖命。” 我微微收敛起那一丝情绪,指着五哥笑着道:“五嫂,你还是多关心关心五哥吧,我看五哥那样子,只怕是要喝多了。” “我家五爷喝醉了,倒是无妨,府里就我一个妻室,折腾来折腾去,他的身边也没女人,料他也不敢乱来。” 听着五嫂的话,明显是有讽刺我之意,一边的六嫂见我不语,连忙揣着五嫂道:“就你那些事,大家都清楚,用得着四处炫耀么?走,走,与我喝一杯去。” 我自心底暗自吸了口气,想起这些,心里莫名有 了一丝酸楚之意,抬眸之时,却又撞上了纳兰珞那副得意的嘴脸,一双手还时不时的伺候着好似喝得有些多了的战天齐。 一杯烈酒下肚,觉着殿中闷,倒不如出去透透气,让脑子清楚一些。 第10章 殿外远离那丝噪杂,整个人都放松了起来,凉风轻轻的袭来,却感觉不到生冷。 不知站了多久,突然身后响起了一丝奴才的声音,说是皇后娘娘要见我,因为皇后娘娘作为婆婆,有些话需要叮嘱我,我便向六嫂知会了一声,与他们分开了,我随着领路的奴才来到了朝阳殿。 朝阳殿是皇后娘娘的寝宫,这里的每一件物品都象征了她的身份,这里我还有些印象,我记得儿时,我与我娘亲来过这里,小姨也特别的疼我,经常留我在宫中玩。 往事如烟,往事如尘,早在三年前就己湮灭了,再想起之时,心里却还是会有些痛。 皇后娘娘坐在凤椅之上,我却微微低着眸,不知为何,虽然我没有看皇后娘娘,却觉得皇后娘娘的眸光灼灼。 “还好你随你父亲多一些,与姐姐长得不是很像。”我隐隐能够感觉到皇后娘娘的带着激动的气息。 她的话让我心上重重的一击,我没有回应她,接着一双软锦锦带着温暖的玉手抚上了我的手,她漂亮的水眸上下打量着我,“十二年了,本宫都有十二年没见着你了。” 此时的皇后娘娘与在太医院初见她之时,判若俩人,从陌生淡然的眸中,我发现了一丝晶亮,让我看到了当年那个疼我的小姨,情不自禁的望着她。 “你是小姨。” 皇后娘娘泪光盈盈的点头,“蝶衣,好孩子,现在无人你可以把本宫当作你的小姨,若是有人了,你可千万要记住,本宫绝不能是你的小姨,就像方才那样,你只是华夫人的女儿,你不是姐姐的女儿,你不是…” 她再次加强了语气,最后冷冷的抽了口气, 接着道:“你不要问本宫这是为何?只有这样,才能保住你的性命。” 终于有人记得我是当初慧敏郡主的女儿,我心里很明白她的话,压抑着一丝情绪的点了头,“蝶衣明白。” “好孩子,本宫可记得你今年十七了。”小姨面上一丝欣慰的笑意。 “回母后的话,蝶衣今年正是十七。”我也欣然的笑笑。 小姨微微抬了眸,没掉眼眶中的那丝泪,长长一叹:“十七,想当年,本宫像你这般大的时候,都入宫二年了,看到你,本宫就想到了本宫入宫之时的模样,这一晃,本宫真觉着自己老了。” “小姨一点都不老,还是这般美。”我有些心酸的摇头,不知为何,看到她眸中那些早己退却的光亮,我心油然而生一丝凉意。 “你这小嘴怕是随了你娘,本宫记得你娘常 说本宫是牡丹,她是海棠,将来入宫的一定是本宫,果不其然,王父当初让本宫入了宫,让你娘嫁给了你爹,这都是命。”小姨淡淡的笑着,笑容中满是往事缠绕。 “小姨命中注定是一国之母,也只有牡丹方能配得上小姨。”我深深的看着她那双情愫流转的眼睛。 “好孩子,将来你也会是牡丹,你也一定要做牡丹。”突然小姨拉着我的手紧了一把,接着转了眸,微微一叹:“行了,现在与你说这些,为时过早了些,不管天齐今后如何待你,今后会有多少女人,你只要记住你是华家的女儿,魏家的血脉,嫡妃的头衔便好。” “是,蝶衣谨记小姨的话。” 终有些话不知自己该不该问,事不合宜,我觉得还是不问的好,毕竟太子之事也不是单凭我一张嘴能够辩清楚。 “启禀娘娘,六王妃方才让人来传了话,说 八爷在崇华殿喝多了,奴才前来知会一声齐王妃。” 小姨轻轻的拍了拍我的手,微微抿了抿唇:“蝶衣,天齐喝多了,你是他的妻子,定要好好照顾于他。” 我心里暗想着,同样也相信,战天齐也一定希望照顾他的是纳兰珞,而我永远都只是多余的而己,要不然在这个特殊的日子,他的身边又怎会带上一个太医之女。 不管如何,也正如小姨所说,我现在是他的妻子,我微微点了点头。 “蝶衣明白。” 我这才刚入崇华殿门,思绪还沉浸在与小姨相认的一丝忧伤与激动之中,就让六嫂扯着去看这殿中闹心的一幕! “蝶衣你总算是回了?快瞧瞧你家爷吧,六嫂我也是顾不来了,我这记着,老八一向沉稳,从未像这般喝过酒,今儿个也不知怎的,这酒兴 一来,便都喝成这般模样,我都快忙死了。”六嫂在我耳边喋喋不休。 六嫂这话刚落,就被酒醉的六哥叫嚷了过去,我只好迈着步子向那个所谓的夫君靠近。 见他一脸醉意,我是该伸手,还是不该伸手,心底好似有个莫名的声音时刻提醒着我,我是齐王妃。 我深深的吸了口气,伸手接过他手中的酒杯,轻轻一语:“爷今儿个己喝了不少了,再喝下去只怕会伤了身子。” “我今天才知道,原来这酒还真是个好东西。”他抬眸看了我一眼,眸光意味不明,隐隐闪动着晦暗光影。 我伸手接过身边奴才递来的醒酒汤送至他面前,抬眼,正撞上他的视线,我的心没来由的一颤,只觉得他的眸光有些灼眼,“爷,先把醒酒汤喝了吧。” “我没事,无须你来管。”他的手随性的一 扬,差点碰及我手中的汤碗,引得我手上一抖,醒酒汤洒了一半,手上一阵灼烧的疼痛而过。 然而手上的灼痛,却及不上他这令人生疼的话,胸口一丝气馅而起,又被我压了压,又重新将手中的醒酒汤送至他的唇边,轻言道:“爷,不是我管你,现在夜渐深了,你这番模样,若是再喝下去,今夜这王府,恐怕是回不去了。” “拿开这些东西。”随着他再次扬手,我手中的醒酒汤这次却不能幸免,“哐当”一声碎在了地上,这时殿中的人似乎眸光都望向我的这里。 我无奈之下,只好隐忍,将地上的碎片收拾干净,毕竟我不能失了华家的颜面。 当我收拾好地上的碎片回头之时,眼前这一幕,说真的,我都不明白,我是以什么的心态去面对的。 纳兰珞正持着手里的醒酒汤轻轻的喂着他,而他不再推开她,而且还乖乖的喝着她手中的醒 酒汤。 虽是心里不悦,我倒着实省了事,将手里的碎片递至身边奴才的手里,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第11章 夜己深了,现在这殿中的几个爷都在醉意之中,只怕这场酒宴还未到头。 顺着手边的酒杯,抬起手,欲要一饮而尽之时,纳兰珞正端着杯酒站在了我的面前。 “珞儿敬齐王妃一杯,日后还请齐王妃好好照顾八爷。” 我淡笑着举了杯,见她眸中一闪而过的情绪,抬手轻轻的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姑娘的酒,本宫也喝了,姑娘的话,本宫也会时刻放在心上。” 我仿佛看到她眸中出现了压抑许久的怒火,接着而来的是我始料未及的话。 “素闻华家小姐知书达理,难得的温婉佳人,可是华家小姐又是否知道,你现在的齐王妃身份,八爷的正妻,还有这个照顾八爷的资格,曾经都是我的,就因为你有一个丞相的父亲,便生 生的将这一切都抢了去,你这个夺人所爱的女人,竟然还能笑得如此坦荡,答应得如此顺理成章。” “姑娘是否醉了,若是醉了的话,本宫让人护送你回府。”我淡淡一语,却丝毫不失体面,此时的局面让我深知,隐忍。 “齐王妃既然当作是我醉了,那我不妨醉给齐王妃看看。”她咬牙的一语,便是满满一杯酒洒向我,酒樽掷地是一声脆亮的响声,随即而来的便是举手一巴掌。 此时的我却没有躲闪,酒洒在了我的身上,可这一巴掌却响在另外一个人的脸上,这人竟是战天齐。 不只我,众人都觉得不可思议,不敢相信,就连纳兰珞也颤抖着声音道:“天齐,我…” 纳兰珞的这一巴掌换来的却是战天齐这样一句关心的话,“你醉了,我送你回府。” 我的余光告诉我,此时的战天齐眸中醉意好 似聚然间全无,有的是担忧,是在替我面前这位珞儿姑娘担忧么? 就这样,在众人的眸中,战天齐拉着纳兰珞的手将她带出了殿。 留下来的我,似乎还未从纳兰珞的那一巴掌又或是战天齐的那一句关心的话中反应过来。 这一巴掌表面是心疼我,为我而挡,而实际是为了保全心上人,我深深的清楚,这一巴掌若是落在了我的脸上,掌锢齐王妃不说,单凭一个华家小姐的头衔足足可以要了这太医之女的性命,可是这一巴掌却落在了战天齐的脸上,自然而然,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八弟妹,你可还好?”六嫂有些难过的摆了摆我的衣角。 我心上猛的一怔,这才反应过来,侧眸浅浅一笑,“多谢六嫂关心,我没事!” 六嫂似乎有些为难,但还是吱唔着帮忙解释道:“珞儿,她,她就这性子,一旦喝醉了酒啊 ,她就有些胡言乱语,举动失常,你可不要往心里去!” 多么牵强的解释,仿佛在场的每个人都心里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却要极力的来隐瞒我一人,我浅笑摇了摇头。 “六嫂,我真的没事,况且方才那巴掌不是让我家爷受过了么?我要是再计较岂不是自己失了理?” 六嫂微微一叹,浅笑道:“你能这样想就好了!” 她挽着我,一边的走着,突然想到了什么,只觉得我的手上一紧,“哦!对了,天色已晚,这八弟送珞儿回府也要些时间,不如八弟妹与我一辆马车吧!也好送你回府!” 是啊,天色己晚,方才一片混乱,心也乱如麻,差点忘了我是与战天齐同一辆马车而来,现在的他却带着另外一个女人上了马车,我该如何是好? 现下也只能求助于六嫂,正准备浅笑答应之时,身后传来了一丝熟悉的声音。 “六嫂与四哥一辆马车够挤了,而且不顺道,还是让我送八嫂回府吧!” 是战天睿,也不知他何时出现在了我们的身后,只觉得他的气息很沉,我转了身,面对他之时,他的眸光也正看向我这里,眸中好似有一丝情绪让我不太明白。 “也好,反正九弟你孤身一人,就让你送八弟妹回府吧!”六嫂笑着的一语。 我没有说话,只是低眸微微一笑当作谢过,我承认,方才那一刻,我对上的战天睿眸光之时,我觉得心里油然而生一丝委屈,竟是一种好多年都没有出现过的委屈感。 一路上,马车行得不慢也不快,空间虽大,我却觉得浑身不自在,双手摆放了好几次,最终还是稳稳的紧扣在双腿之上。 表面平静的我,想在让自己静下心来,却怎 么也静不下来,宫中所发生的一幕幕清楚的呈现在眼前。 “你真的不在意么?”也不知过了多久,战天睿的突然的一问,打破了我们之间的这分死寂。 我自心里深深的吸了口气,这次没有看他,只是唇角浅浅上扬。 “九弟想说什么就直说吧!无妨!” “没什么?当我没问就是!”他淡淡的回答,接着伸手掀开了车帘。 一阵凉风而入,淡而浅的月光斜斜的洒在他的侧颜之上,美如冠玉的俊颜上染上了一道深沉,眼前的他正在想什么?又或是在看什么? 我眸光轻轻的转向了另一处,并不想花太多的心思去揣摩他此刻的心理。 “到了。”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放下车帘冲我浅浅一笑。 我微微掀起身边的车帘一探车外,齐王府三 个显眼的大字映入眼帘,我轻轻放下车窗,也回之一笑。 “今日真是不好意思,三番两次的来麻烦九弟,我都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道谢的话就不用说了,夜深了,早些回府歇着吧!”他虽是淡淡的一语,却话语略带沉重。 我轻笑点头,欲要起身之时,他竟拉住了我,“把这个披上吧!夜间风大,喝了酒不能受风!” 随着肩上的一紧,我微微一抖,侧脸望去,月光下俊美的面容,竟让我停顿了几秒。不合时宜的情绪让我有些难堪,连忙欲要拿下肩上的披风,“不用了,这都已经到府了!” “披上!”他重重的按住我的手,扬了声音又微带暗哑的两个字。 我有些诧意的凝视着他,那束皎洁的月光穿过了我与他之间,随着肩上又是一紧,接着竟是 一丝温度划过我的面颊,是他替我系上衣带之时,不小心触碰到了我的面颊。 待他系好后,我没有再说话,心里有些慌乱的下了马车,连头也没回,更别说是告别和道谢。 连着几步过后,我听见了马车从我身后驶过的声音,越来越远,我微微停下了脚步,刚要回头看看之时,云雀的声音直冲我而来。 “小姐,你可回了?” 当她揽着我的臂膀之时,我只好向府内迈着步子,“在宫里有些事情给耽搁了,进去吧!” “等等”突然云雀停了下来,转了身,还一个劲的朝着那辆远去的马车看了又看。 “怎么了?”见她目不转睛,我轻轻一问。 她微微皱了眉,转头看向我时,眸中一丝犀利,“这爷怎么不下车啊?都这么晚了,爷不回府,这是要去哪呢?” 我听着云雀的这些问题,却不知该如何与她 解释这马车里坐着的是战天睿,只好转身向府内迈着步子,淡淡的答着她的话,“车里不是爷!” 她抢我一步站在了我的前方,还愣着看着我,一脸的不解,“不对啊!小姐,车里不是爷,那又是何人?” “是九爷!”我转了眸,不想去理会她脸上的不解。 “九爷”云雀皱眉呢喃了一声,瞬间面上又是一紧,“小姐,那就更不对了,你说车里的是九爷,不是八爷,那八爷呢?” 八爷,我心里默默的暗想着,这个时候的他应该正在与佳人独处,见我迟迟不回答她的话,云雀更急了。 “八爷没有和你一起回府对不对?”云雀瞪大眼睛直直的看着我,我依旧不语,因为我不想再去提及在宫中发生的事情! 她见我依旧不语,更加生气了,“都这么晚 了,八爷既然让小姐和别的爷一道回府,岂有这样的道理…” 云雀带着愤怒的话还没有说完,只听见身后一丝马车声响起,当我回头之时,眼前的一幕竟如此的灼眼。 第12章 下马车的竟不是战天齐一人,他的怀里竟还抱着醉意朦胧的纳兰珞,步履匆匆,却又小心而谨慎,对怀里的人也是关心备至。 从我身边而过之时,我只觉得一阵凉风袭来,让我忍不住颤了一下,我知道他似乎己经将我忽视,甚至根本没有当我存在,所有的心思都在怀里人的身上。 “小姐,八爷怀里的…的女子是何人?”云雀一脸不解的望着我,眸中全是难以置信。 “不该问的事情就不要问了,如若觉得看着心里不舒服,你就当作没有看见便好。”我淡淡一语,却让云雀无法理解我的意思,因为我根本就没有再给她相问的机会,快速回了房。 这一夜,我没有合眼,也不知为何,眼前老是频频出现那些面孔,闪过之时,有些杂乱无章,令我心乱如麻,这一日让我有太多的不解,太多的难以相信,更多的是忧心太子战天麟禁闭一事。 刺杀之事,我是第二个知情人,而自己却深陷战天齐打压太子战天麟的迷团之中,以我的处境,我该如何做?才能将此事了结。 直到阳光潜入殿中,云雀掀帘而入的那一刻,我才微微有了一丝察觉! “小姐,你今儿个怎么醒得这般早?”云雀轻轻的替我掀开了帘子。 “应该是昨日喝了酒的缘故吧!”我微微侧身坐了起来,只觉得头莫名的一痛,一夜未眠,竟在这一刻,我才觉得身子传来的不适。 “怎么?小姐的头还疼么?” “是还有些!”我揉捏着太阳穴。 “我这就去弄些醒酒汤来!”云雀急急忙忙的出了屋。 待到头疼缓和了会儿,我便坐回了铜镜前,镜内的自己,面容沉重,唇角干涸无血色,这些都足以证明我的一夜未眠而惹下的病态。 “真是气死人了!”过了小半会儿,我只听见身后云雀大声抱怨而入。 “这是怎么了?弄个醒酒汤,你倒是窝了一肚子气回来。”我不解的望着她。 “小姐,你是不知道,这些下人有多气人,我方才走到膳房的时候,就见案上有二碗醒酒汤,一乐,还以为是特意为你准备,没想到他们竟拦着我,说这二碗醒酒汤是为府里爷准备的,你说爷一人用得着喝 二碗么?”她满脸委屈与愤怒。 我边听着她委屈道来,边收拾自己憔悴的面容,没有说话。 “还有更气人的是,他们说王妃要是想喝醒酒汤,下次一定要早通知他们,小姐你说你何时受过此等窝囊气,要是换作华府,这些人早就…” 她的话似乎对我没有起到任何的作用,有些事,云雀不知道,我心里却是明白。 既然明白,我就得做明白人的事,我轻轻打断了云雀的话,“不就一碗醒酒汤么?你倒气成这样。” “小姐你可是华府千金,哪能让府里这些下人欺在你的头上,你这叫老爷颜面何存?要是…”云雀气红了脸,却说不出下面的话。 我冲她浅浅一笑,她便心疼我的又噜了噜嘴“小姐,你的性子我最了解了,温和大度,不与人争,不与人斗,宁愿委屈也要求全,可你也不能老是这般忍气吞声啊,云雀每每看小姐这般就觉着心疼,恨不得…” “见过王妃”门外一丝清柔的声音打断了云雀的声声的心疼,我紧了紧云雀的手,她才避一旁抹着泪水。 待我起身之时,门外一名清秀的婢女正闪着水灵 眼睛看着我走来,这名婢女我从未见过,看她的着衣来看,不像是粗使丫头,眼睛里的闪着智慧和聪颖。 “王妃安,奴婢是爷身边的贴身丫头,名唤雪儿。” 眼前这个名唤雪儿的奴婢,我虽未见过,但也熟知一二,她是战天齐的贴身丫头,也是这府里的掌事之一,深得战天齐信任,今日一见果不其然,不论是言谈举止,还是礼仪礼节她都无可挑剔。 “你是爷身边的红人,本宫虽没见过你,但也听府里人说过你,也知晓这府里除了管家,其他的一律大小事情都由雪儿姑娘你来做主。” 雪儿微微抬起了那双含笑的水眸,“奴婢可没有那么大的能耐,也只是自小识些字而己,哪敢在府里做主,王妃和爷才是这府里的主子。” 我也应付着笑笑,“雪儿姑娘谦虚了,姑娘来本宫处可是有事?” 她微微看了我一眼,而又轻轻的垂了眸道:“奴婢听说王妃因昨日喝酒身子不适,这些做下人的也是没了规矩,都是奴婢平日里缺乏管教,竟然让云雀姑娘空手而归,奴婢特意准备了些醒酒汤来向王妃请罪!” 雪儿手一扬,身后便见一名奴婢手里端着一碗醒 酒汤,我心里一丝暗笑而过。 “雪儿姑娘不必自责,这府里一直都是辛苦姑娘在打理,今日他们的话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倒是本宫的丫头云雀不知规矩,失了理!况且他们也是按照府里主子的话在办事,这错不在他们。”我也对身边的云雀使了个眼色,云雀懂理的接走了那碗醒酒汤。 “素闻王妃宽容识大体,今日一见,王妃的大度令雪儿钦佩,雪儿代他们多谢王妃理解,不过雪儿也不妨多嘴一句,他们虽是按照府里主子的安排,这错确实不在他们,但王妃也不要责怪爷,爷可能也只是一种习惯,只顾着珞儿姑娘了,没顾及王妃昨日也喝了酒!” 她话里有话,我身陷其中自然能明白她的意思,府里的掌事奴婢又能怎不知府里的主子心在何处呢? 我暗自轻轻的看了她一眼,她也顺势微微低了眸。 我低声笑笑:“既是这样,本宫又岂会责怪于爷,本宫昨日多饮了些酒,这身子有些不便,珞儿姑娘上门就是客,这府里可不能失了礼数,就有劳雪儿姑娘替本宫好好招待这位珞儿姑娘!” “是,奴婢遵命!” 待雪儿走后,我转了身,看见桌上放着的醒酒汤 ,自嘲的笑了笑,“云雀,把它倒了吧!” “小姐,你不喝了么?”云雀有些吃惊。 “头没那么痛了,不喝了。”我抚了抚额头。 云雀点了头,伸手去端醒酒汤之时,突然又想到了什么?抬眸望向我,“那方才小姐与雪儿姑娘口中说的珞儿姑娘又是何人?” “就是与你抢醒酒汤之人!”我微微勾了唇,眸光落在了那碗醒酒汤上。 云雀手上一抖,可气的收回了手,扬了声音道:“小姐,你,你是说珞儿姑娘就是昨日爷怀里抱着的酒醉之人,而且…” “心里明白就好,往后做事可不能像今日这般沉不住气了!”我打断了她的话,转身离去。 其实有些事,只要不放在心上,日子照样精彩,甚至心里清楚,今日的府里住着视我为敌的纳兰珞,除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避而远之,我没有找到更好的方法。 第13章 见着阳光温和,暗香迷人,坐在这亭间好好欣赏一番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沉浮因凉风而去,平淡随风而来,我在意的就只剩下这份自然而又平淡的美好。 忽闻几声似惆怅的自然之声,我眸光停在了枯树上那只飞来飞去的鸟儿之上,也许我在羡慕它的自由自在,也有可能我忌妒它的随意洒脱。 “小姐,你昨日喝了酒,今日又风大,你把这披风披上吧!”云雀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我微叹敛回了内心的那分惆怅。 转眸看向她时,云雀手里的披风让我眼前一亮,看着有些熟悉。 “这可是九爷昨晚借我一用的披风?” 云雀随着我的话也望向自己手里的披风,面容一紧,这才发现自己拿错了披风。 “对不起小姐,我方才走得急,就随意取了 一件,要不,我回去换一件。” “不用了,就它吧。”我轻笑摇了摇头,顺手轻轻的摸了一把肩上的披风,昨日状态不佳,还未好好的看清楚这披风的质地,今日一看,手感质地都不错,是极品狸毛所制,这种毛料极少见到,应当是极品中的极品。 “王妃与珞儿真是有缘,这王府如此之大,我们俩人还能相见。”一阵熟悉的声音自我身后传来,隔着一阵清香而来,这是一种熟悉的味道。 “见过王妃。”行礼的是雪儿。 而一脸笑容可掬的纳兰珞似乎根本没有要向我行礼的意思,比起第一次见面之时,她的温婉,她的柔情己完完全全不在,我看到的只有嚣张和得意。 我轻轻一笑,并没有起身,微微扬了扬手,“起来吧!” 纲兰珞珊珊几步走了过来,眸光落在了我身 边的石凳之上,却没有坐下,只是唇角带笑的开了口:“方才忘记告知王妃一声了,珞儿得八爷允许,在这府中可免此大礼!” 我不语,只是望着她笑笑,她似乎有些不乐意了,“王妃不相信珞儿的话?” 我还是不语,眸光也没有任何的变化,纳兰珞在出嫁之时,全府上下没有人与我提过,昨日宫中一见,先是温婉佳人,后是任性得意,今日又是嚣张显露。 纳兰珞得意的理了理红妆,扬袖坐在了我的身边。 “你…”云雀欲要说什么,被我的一个异样眼神阻止了。 这是齐王府,而我是齐王妃,现在所有的一切,下人都看在了眼里,她这是想在我面前显示她在战天齐心里的重要,显示在这府里的地位。 既是如此,我便如她所愿,我也从未想过要与她明争暗夺,既是不在乎的东西,我又何必在 意这些,给自己平添不快。 我顺手替她倒了杯茶,轻轻的移至她的面前,浅浅一笑,“昨日姑娘醉酒,怕是伤了身,这茶有养身之用,姑娘不妨试试。” 她微微直了直身子,毫不客气的接走了我为她倒的茶,小抿一口后,嘴角含笑道:“昨日之事是我冒犯了,素闻王妃温婉识大体,还望王妃不要与我计较才好。” 我暗自吸了口气,昨日那巴掌便可彰显她在战天齐心目中的地位。 见她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我便又淡淡的转了眸,“说起此事也惭愧,昨日本宫不自量力的多喝了几杯,怕是醉了,昨日之事,本宫记得不是很清楚了,至于姑娘所说的醉酒失礼,本宫也是记不大清楚了!” “王妃这样也好,有些不堪的事还是不记得的好,若是往后珞儿有幸与王妃成为姐妹,昨日之事若是记着,恐怕会破坏我们姐妹的感情!珞 儿不想天齐在你我之间为难。”纳兰珞追随着我的眼神变化,似乎想要从我的眼神中看出什么? 我没有说话,只是轻笑的抿了抿手中的清茶,觉得杯中茶,略涩! 此时,她又柔声开了口:“昨日八爷也是心疼珞儿,这才将珞儿一并带回了府中,没来得及告知王妃一声,是珞儿不懂事!” 听着这话,我心里一阵痒疼,却依旧垂眸轻答:“姑娘言重了,爷是府中的主子,爷想带哪个女人回府,那是爷做主,再说了,爷是堂堂的八王爷,又岂会带一些不三不四的女人回府落人口柄?” 我的话很直接,做为女子,她也面上无光,她似乎生气了,收了面上那丝得意的笑,握着杯身的手,在一点一点的收紧,眸光有数不尽的怨,却一时之间无法以话来击退我。 对她的情绪变化,我丝毫不感兴趣,哪怕今天她掀了眼前这张桌子,我也会平淡以对,甚至 转身离去。 “爷…”随着雪儿的声音,这时,我们的眸光都落在了那道黑色的身影上,是战天齐。 “天齐…”娇滴滴的一声,竟让我不由自主的望向了战天齐面上的那丝笑。 “怎么样?头还疼么?”战天齐的眸光不曾看我一眼,我猜想此时的他眸中尽是纳兰珞的身影。 纳兰珞宠溺的摇了摇头,声音更发的柔媚,“不疼了,倒是你,还疼么?” 我知道,在场的下人所有的目光,所有的光亮,所有的呼吸都在投向我,对于我来说是习以为常,无所谓,而对其他人来说,那是惊诧,同情,甚至还有可怜。 现在这种形势,我又何必自取其辱,我顺手提了桌面上的茶壶,“既然爷来了,这壶茶也凉,我去添茶。” “怎敢有劳王妃亲自去呢?还是珞儿去吧。 ”虽然她眸中的得意己然遮掩,但在我看来,却依稀可辨。 我替他俩腾地儿,而她却坦然的反客为主,夺走我手中的茶壶,就是意味着… 我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她的身影己消失在了那一头。 添茶的时辰不久,而这个空间,我竟没有与战天齐说一句话,他也未开口,而是让人去书房取了书卷,埋头至书卷之中。 如此的相敬如宾,有些讽刺。 过了半响,纳兰珞笑意盈盈,珊珊而来,这一次她竟没有坐下,也不让身边的奴婢接手,而是亲自为我们沏茶。 第一杯热气腾腾的清茶,她轻轻的送至了战天齐的手边,“天齐,你昨日有些喝多了,喝些清茶吧!” 战天齐微微抬头,将书卷递至身边的雪儿,眸光停留在了一边忙碌的纳兰珞身上,有些不悦 ,又有些疼惜,“先别沏了,你坐下歇着。” 纳兰珞微微颔首,轻轻一笑,“我不累,你难道忘了,以前都是我为你沏茶的。” 她炫耀的意味太重,我想装作听不见,都不能,突然她的眸光看向了我,抿了抿唇,眸中划过一丝委屈,“也是,现在有了王妃,这事应该也轮不到我了。” 我只觉好笑,哀哀一笑:“珞儿姑娘,本宫自小愚笨,这沏茶的事,本宫可做不来。” 我字字谦恭,这蛇打七寸的道理我还是懂得,愈是无心出口的话愈能伤到人。 听着我的话,纳兰珞突然又开始了手中的动作,“也是,王妃是丞相千金,珞儿只是太医之女,天生就是伺候人的命。” 我心底微微一笑,面上却是没有显露半分,突然想起一句话,女人只要嫉妒心一起,多半会坏事,如今看来,也不是全无道理。 我轻轻望向身边的战天齐,他正抿着杯中的 清代茶,眸中乍现一丝寒光,重重的将手中的茶杯放下后,伸手一把握住了纳兰珞的手,使她轻轻的坐了他的身边。 而后他又做了个手势,“雪儿,今后这茶就由你来沏。” “是,奴婢遵命。” 纳兰珞面上随着战天齐的举动染上了一丝得意,我知道她在看我,我却不再看她,此刻握着的杯中清茶,倒让我觉着更有一番滋味。 第14章 “我怎么见着王妃身上的这件披风有些眼熟啊?”纳兰珞的眸光带笑,似嘲弄,又似挑衅。 随她一问,我才这意识到她在一直盯着我的披风在看,我有些不自在的放下手中的茶杯,牵强的笑了笑! “好像是九爷的吧!”纳兰珞笑了笑,还一个劲的看向身边的战天齐,笑容之中包含了太多我弄不明白的意思。 接着她又盯着我的披风开了口:“说起这件披风,我倒想起了件事,九爷平时视这件披风如珍宝,今日披在王妃身上,我倒真觉得有些奇怪,天齐你说是不是?” 纳兰珞这一问,无论是有意,还是无心,语气己或多或少带上了尖锐与挑事的意味。 我只能低眉敛目,一旁的战天齐没有任何的表情变化,一味的喝着杯中的茶,直到他放下茶 杯,竟答非所问的一句话,让我有些诧意,“我还没用膳,你要不要一起。” “好啊!可是…”纳兰珞有些失望,眸中乍现失了底气,话还没说完,战天齐就起了身,而她有些不悦的看了我一眼,便扬着手里的锦帕而去。 这样一前一后,倒让我想起了儿时的那些记忆,走神之时,云雀怒气冲冲的拍了桌子。 “还要不要脸了,无中生有,小姐,我看这爷的魂都让这女人勾走了!方才她分明是想在爷面前故意刁难小姐,让小姐难堪!” 我回了神,哀哀一笑道:“你都看得如此清楚,为何还要气成这般模样?” “小姐,我是替你着急,你看她与爷那股亲热劲儿,你就不怕她将来危及你在府里的地位!”云雀气得咬了牙。 我知道她是在提醒我,也是在心疼我,方才的事情,谁见谁都会觉得我是这府中的可怜人, 谁都会认为我是不受宠之人。 “该来的总会来,爷是这府里的主子,爷喜欢谁,宠着谁,又或是要娶谁,都不是我能左右的。”我轻轻一叹,又替自己倒了杯茶。 “小姐完全可以左右!”云雀托着手直直的绞着我的视线,嘟着嘴又接着说道:“小姐是华府千金,知书达理,温婉大度,也是我见过世上最漂亮的女子!只要小姐让爷喜欢上你,日日夜夜想的都是小姐你,那女人便不敢这般神气了!” 这话一入我耳里,我呼吸一滞,面颊竟有一丝害臊之意,伸手朝她额头轻轻戳了戳,“云雀…你,女孩子家家的,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云雀拧眉揉了揉额头,“我,我这不是给小姐你出主意么?再说了,小姐你哪一点比不上她啊?凭什么爷就喜欢她,不喜欢你呢?” “云雀…”我发现我的脸更烫了,重重的放下手中的杯子,不想再理会她,起身匆匆离去。 本不想卷入这场完全不属于我的情感之中,可是不知为何?云雀的话会让我有一丝心悸! 不过这种感觉我深深的知道那是源于我是华家的女儿,我要在这王府之中守住华家的颜面,仅此而已! 晚膳过后,云雀扬眉吐气的在我面前喋喋不休,我听出了意思,她是在高兴,纳兰珞好似是负气离的府,我不知到底是何原因?就连一直小心护着她的战天齐也未相送! 傍晚时分,战天齐面无表情的出现在了我的殿中,意料之外的事,自从我入门起,我殿中之门,他可是从未跨过,今日竟来了,倒让我觉着不自在! 云雀就一直笑个不停,我时不时给她眼色,她似乎故意逗我,当作没看见! “爷,这可是小姐平常最爱喝的茶,您也尝尝!” 战天齐持杯入唇边之时,忽然停了下来,抬 眸望向我,而后又将杯中茶细细的品味了一番,再看向我时,眸中有一丝疑虑,“茶淡且清香,入舌微涩,入喉却很舒适,回味竟现甘甜,似乎还有微微的清香留余唇间!这茶分明就是普通的清茶,为何?” 我只是安静的微笑,却不语,此茶独特,却不在于茶叶,而是在于泡茶的清露,初尝者,一般并不会在意这种茶香,而战天齐有此举动,定然对茶也有所好。 云雀见我不语,便插起了话,“爷可真厉害,一尝便知小姐所泡的清茶与众不同,这清香味并不在茶叶之上,而是在泡茶的水之上。” “同是府中人,同饮一泉水,为何你家小姐泡出来的茶就会有与众不同之处?” “爷可错了,我家小姐所泡的清茶可不是取清泉中的水,而是取三更天之时万物之上的清露,用清露来泡茶,自然会有独特的清香,比起出自珞儿姑娘之手的清茶自然要甘甜。”云雀面上 一抹得意而过,我却心上一紧,匆忙的打断了她的话。 “云雀,休得在王爷面前失了礼!” 待我再看向面前的战天齐之时,他的面容依旧平静,我这才微微松了口气,云雀话中之意我亦是了解,她只是想为我出口气,却不了解纳兰珞在战天齐心中的位置,毕竟我害怕的己太多,并不想因为纳兰珞来伤及我身边的任何一人。 云雀有些委屈的退至了一旁,而此时的战天齐轻轻的放下手中的茶,面上浮现了一丝淡笑,他唇角的笑意愈浅,含义就愈深。 “还真是大开眼界,也不枉我今夜来此处一趟!” 我避开他的眸光,侧身微笑着替他添茶,“王爷若是喜欢就多喝些!这殿中可是积了不少清露。” “王妃这是在挽留我在此过夜的意思么?”他低低一笑,气息竟拂在了我的颈间,微痒。 此时,我只能不动声色的放下手中的茶壶避开,这才自心底刚松口气,他却笑出了声,似觉得戏弄我有趣,而他那双深邃的双眸,依旧了无温度。 战天齐果真聪明,他的话让我一时之间答不上话来,云雀一脸坏笑的看着我,我自然明白她的心思! “自古以来,女子总会以各种手段来争宠,难不成这独特且又新鲜的泡茶之法是你们华府的女人用来争宠的手段之一?”他悠闲自在的品着手中的茶,话却说得如此轻浮且难以入耳。 身旁伺候的云雀,手上一抖,猛的看向我,我从她的眸中看到了慌乱与气愤,我也承认,那一刻我内心被狠狠的抽触了一下,微痛,且抬眸看向他面上那一分悠然自得之时,我眸中乍现一丝动容。 “爷此话太过于低看华家人,蝶衣出自华家,华家有女四人,大姐为太子妃,二姐,三姐分 别嫁给了朝中重臣,而我也承蒙爷厚爱,入了这齐王府,成了齐王妃,我们姐妹四人从小就熟读女传,女德,至于那些争宠蛊惑人心的手段,我却从未接触过,如果单凭取清露泡茶就能留住爷的宠爱,我想爷这么多年就不会待心上人始终如一了!” 他抬起寒眸淡淡的扫过我,而后又温柔一笑,“王妃竟还有如此犀利的一面,只是开个玩笑罢了,华丞相深居高位,乃朝中重臣,华家的几个女儿自然是名门之后,这家教,理教方面又岂会马虎。” “爷这玩笑一点都不好笑,反倒令人凭生恐慌。”虽是话语带有浓厚的气馁,却让我说得极为平淡,稍纵即逝,我很快也恢复了内心的平静。 他又深深的看了我一眼,抬手至我面前,谦谦有理的一语,“此茶就当作向王妃赔罪。” 对于他的赔罪,我内心自嘲一笑,只好端起 手中的茶杯浅浅一笑以示内心的大度,待我饮尽杯中茶之时,门外响起了一丝熟悉的声音“爷,夜深了,书香殿今日还需为您留夜么?” 第15章 我微微放下手中的茶杯,转眸至窗外,天色渐渐沉了,也自知门外是雪儿的声音。 而一旁的他仍旧只是慢慢的品着杯中茶,却未曾做出回答。 我欲示意云雀去开门将雪儿姑娘请入屋中说话,他却意味深长的看着我笑着道:“本王今夜留宿明晖殿,可好?” 我心上又一颤,不知为何内心会有此举动,是害怕还是话语太过直接,来得太快,让我有种措手不及的慌乱。 云雀在旁急切的扯了扯我的衣裙,还偷笑的向我示意,我明白她的意思,可是却不知如何开口回答战天齐这突如其来,未曾做好准备的话,父亲一向夸我遇事冷静,处事镇静,而今晚对于他三番两次的手工拭探与捉弄,我竟慌乱的无言以对。 “爷,您和小姐聊着,奴婢这就去转告雪儿姑娘书香殿今日不用留夜了。” 云雀急性子微微福了福,终是忍不住自作主张,看了我一眼,笑着匆匆离去。 殿中有些静,而我内心却终是静不下来,我微微垂下了眸,只好来承担云雀给我留下的烂摊子。 如若我说好,难挡我面上的矜持,如若我说不好,倒是我的清高让眼前的王爷寻了个不来我殿中的理由,宫中对他施加的压力也会让他找到一个很好的借口来回复,而我华家定会背上不知名的罪责! 这一刻我也终于明白了纳兰珞为何负气离府,还有战天齐为何突然到来,还故意挑衅要留此处过夜的真正目的。 我伸手轻轻的替他添了茶,却不敢看他的双眸,微带淡然的开了口:“这类的茶有提神的功效,喝下后精神也会好很多,爷若是不嫌弃,不 如与我对弈一局可好?” 战天齐轻轻的放下手中的茶杯,唇边的笑意己收尽,很明显他也听出了我的意思! “传闻华府千金个个才艺双全,太子妃琴技超群,鲁夫人与林夫人也是诗词歌赋更是一绝,至于王妃,我倒是了解甚少,今日王妃之举倒令我来了几分兴致,就如你所愿。” 我也浅浅的笑着,总算是缓和了方才的那一丝尴尬,起身取棋盘。 至于那些传闻,倒是属实,华府千金,诗词歌赋,吹拉弹唱,早己传遍整个京城,唯只有我,不在传闻之中。 对弈一局自然是成了我们彼此最好的交代,可是一局哪行得通,接二连三,我都不知到底对弈了多少局! 这一夜,除了对弈,谁都没有再聊起昨日宫中醉酒一事,而王府的人都知道府里的爷是在我的殿中过的夜,从而也巩固了我在府里的地位! 可是究竟事情是怎样?除了我,战天齐,云雀,谁都不清楚! 接下来的几天,他每晚都会来我的殿中,可是我们每天都是重复着俩件事,品茶,对弈,话却不多! 禁地一事,宫中醉酒一事,甚至纳兰珞留宿府中一事,他都未曾提起,他不说,我也不屑问,至少他懂得顾全大局,顺利成章的巩固我的身份地位,我又何必不自量力给彼此心中平添不快! 次日,一大清早就有人来报,说是平王妃想邀我去她府上一聚,我还在为昨晚的奋斗而补眠,可是平王妃相邀,我是万万不能推脱。 梳理了一番,便命云雀带上些见面礼,便匆匆的出了门。 平王府离得近,才半柱香的时辰便到了,六嫂热情至极,携人一早就在外等候,身边还有五嫂,我总觉得有些受宠若惊。 这成王与平王是一奶同胞,都是宫中如妃之子,如妃过世得早,皇上觉得委屈了这两儿子,早早便将他们封王,立府。 在六嫂的带领下入了府内的别院,那里生着炉子,倒是觉得挺暖和的,桌上摆着各式各样令人嘴馋的糕点,还有一壶热气腾腾,清香四溢的茶。 “八弟妹,你可别跟六嫂我客气,都是一家人,当自己府上便好,这是桂花软糕,我让宫里御厨做的,今日特邀你来府上尝尝鲜。”六嫂笑容可掬的替我添了茶,又将盘桂花糕往我面前推了推。 “多谢六嫂,我本不是拘束的人,两位嫂嫂也别唤我八弟妹了,管我叫蝶衣吧。”我接过六嫂递过来的茶点,微微尝了小口,着眼四处看了一眼,别院干净舒适,还时不时传来暗香,是我喜欢的味道。 “蝶衣性子平和,临危不乱,倒是令我欣赏 ,比起那纳兰家的小姐,我倒更喜欢你这种性子。”五嫂今日的话倒不像第一次见面之时酸酸的,略显她的直爽。 “五嫂也是性情中人,往后还有很多地方需要两位嫂嫂指教。”我笑笑,只是为了掩住眼底那丝暗淡。 “唉,都是深府之中的女子,有些事情能忍则忍,忍一时则风平浪静,怒一时则惊涛骇浪。”突然六嫂一声叹气,倒说出了深府之中女子的心声,恐怕做为嫡世的她也是如此。 而五嫂笑着抿了口茶道:“像珞儿这种女子,人不仅长得漂亮,最重要的还有一手好医术,这些年,她都一直陪在皇后娘娘的身边,老八又是皇后娘娘一手带大,他俩的关系自然是要好。” 这话题似乎越来越走近她们今日邀我来串门的原因,绕来绕去,她们是想让我对纳兰珞的做法,大度,换一句话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自己也落得个干净。 此时我微微低了眸,正在想什么的时候,六嫂抚上了我的手,用一种毋庸置疑的语气,一字一句开了口:“蝶衣啊,你这心里可别给自己太大的压力,你是府里的嫡世,华家人在朝中又是权贵一族,虽然这男人的心你抓不住,但是也得牢牢抓住他这个人,还有你嫡世的头衔,往后待你生下府中的嫡子,你这嫡世王妃任谁都无法动摇了。” 母凭子贵,这道理谁都懂,可是生个一男半女来巩固我在齐王府中的位子,我却从来没有想过,当下想的只是走一天算一天而己。 “六弟妹所言极是,在这男人的心不在我们身上的时候,我们就应该学会如何巩固自己的地位,确保自己的一席之地。”五嫂抚上了我另外一只手,她们的相劝似乎与我的想法有些背道而驰。 “嫂嫂所言却让我想起在闺阁之时听来的一 些关于嫂嫂与五哥的传闻,五哥那可真是宠嫂嫂宠得紧,竟许诺此生不再纳妾!”说完这话,我有些自嘲的笑了笑。 第16章 五嫂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缩回了手,又抿了口茶,“我家那口子与你家老八不一样,我们两小无猜,私下定了终身,当时确实是他许诺于我此生不再纳妾,我才应允嫁他,我本就不是好斗之人,这府里若是再添些女人,我这没心没肺的哪会是她们的对手呢?” 随即六嫂也缩回了手,目带疼惜,叹了叹道:“在这深认之中,很多事情都由不得我们,其实想想,蝶衣你现在状况倒是比我当时还要糟糕。” 六嫂话中的意思己经很明确了,战天齐与纳兰珞郎有情,妾有意的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就连宫中的小姨,华府的双亲也是心知肚明。 我久久的沉默,心里要说没有一点的触动,那是绝无可能,毕竟,这个男人是要与我相伴一生的人。 “六嫂说的可是珞儿姑娘?”我心有余悸的一问,又暗自笑笑,笑容有些牵强。 六嫂深深的看了我一眼,又沉吟片刻,再次叹了叹,“你我都心知肚明,你家八爷自小宠她就宠得紧,这父皇母后也喜欢她,大家想来他们本是一对,可不知为何,这嫡世之位却换作了你,那日在宫中,珞儿也是气不过,多喝了几杯。” “瞧我尽说些不该说的”六嫂也知道自己有些话说得多了,随即有丝勉强的笑了笑,转开了话题,“对了,太子妃那,你去过了么?” “还没有。”我摇摇头轻叹。 “我想你去也不合适,听说你归宁一事,也取消了。”她又轻轻的握了我的手。 这次我没有说话,只是点头默认了,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最重要的,最期盼的日子除了大婚之日,那就是归宁之日了。 顿时,我替自己感到悲哀,大婚之日遇刺, 新婚之夜独守空房,归宁之日无情禁足,入宫见礼还落得一顿莫名的羞辱。 “这八弟也真是的,过门这么些天了,也没让你回娘家一趟,可是想家了?”六嫂握我的手紧了紧。 我微微敛回了万千思绪,只能找了个借口,“八爷最近工务缠身,我也没找着合适的机会向他开口。” 我这话刚落,忽闻一阵急切的叫喊声,“王妃,不好了,小郡王又晕倒了。” 随即六嫂握着我的手一松,她跌跌撞撞的寻着声音跑了出去。 我不明这是怎么回来,连忙随五嫂起了身,问道:“五嫂,发生了何事?” 五嫂面上满是担忧道:“我们边走边说吧,方才这奴婢口中晕倒的小郡王,是府里的嫡出郡王,从小体弱多病,六弟妹入府早,当时生这嫡子之时是早产,还大出血,后来还落下个终身无 法生养,接下来的几年,府里的妾世也纷纷有了儿女,若不是有这个嫡子护着六弟妹的嫡世之位,只怕早让这府里的妾世挤退了,最可惜的是,近两年来,这嫡子的身子也越来越不好了,就连纳兰大人也是束手无策。” “诊出是何病?”我寻着五嫂的步子向前赶着。 “体弱才多病,身子老养不好,也可怜了这个不到十岁的孩子。”五嫂一声叹息,拉着我入了内。 这还没入内室,就听见六嫂颤抖的声音,“纳兰大人,我儿他…” “王妃且莫着急,小郡王的病情己经稳定了,这是药方,劳烦王妃让人去取药,每日服用二帖便好。”说话的应该就是纳兰珞的父亲了。 据说是朝中太医院医术最高明的太医,掌管整个太医院,宫中皇上的身子固然也离不开他。 “多谢纳兰大人。” 纳兰太医从内室走了出来,恭维的对我和五嫂行了礼,没有多说,便离去了。 在那一瞬间之时,我发现他看了我一眼,却停留短暂,现下我顾不上去猜测他那短暂的眼神是何意? “六弟妹,辰儿怎么样了?”五嫂一个跨步抚上了六嫂的手。 “纳兰大人说病情己经稳定了。”六嫂焦急颤抖着手替昏迷的儿子擦拭着额头。 我几步走近,眼见离我一步之遥的床榻之上正躺着一个瘦弱的小孩,面容苍白,就连唇片之上也未见一点血丝,病容之上的眉头紧紧的,痛苦的皱着,我不禁内心一阵颤粟。 我微微俯下了身,压低了声音问道:“六嫂,辰儿这次晕倒可是第一次?” 六嫂摇了摇头,洒泪言道:“不是,生辰儿之时不到七个月,他还才成…人形,所有太医都说他…活不成了,我没法接受这个事实…一意孤 行之下,硬将他捂在怀里整整一夜,突然…他有了动静,他在吸奶,太医说辰儿有希望能活下去,只是未足月,自小体弱多病,一着凉便会发烧,而且严重时还会晕倒,这是这个月的第三次了,我真担心辰儿他…” 六嫂实在说不下去了,我看见了她面颊上不止的泪水,这是一个辛酸母亲无能为力的伤痛。 “六弟妹,你这么爱辰儿,辰儿一定会替你争口气的。”五嫂握紧了她的手,轻轻的安慰着,现在的六嫂与辰儿都需要勇气和支持,而我们能做的也只有这些。 “五嫂,你在这陪着六嫂和辰儿,我去取药。” 我接过六嫂手中的药方,只觉得手上的药方无比的沉重,在这深府之中,每个女人心中都有难以倾诉的苦,表面上锦衣玉食,风光无限,其实备受重重压力与苦楚。 辰儿是六嫂的希望,是六嫂的命,更是六嫂 去争去夺的动力,她倾尽全力也要守住她的希望,守住她活下去的动力。 回府的路上,我的情绪完全受到了影响,想要掀起帘子吹吹风,却让我又一阵睹心。 我看到战天齐与纳兰珞同出一个叫做丁香苑的地方,还看见他小心翼翼的扶她上马车,这样看上去,郎才女貌,天造地设,正好印证着这八个字。 “小姐,别再看了。”云雀嘟着嘴拉下了车帘,面上满是不悦。 而我却浅浅的勾起唇角笑笑,“你也看到了?” 云雀又揭开帘子白了车外一眼,怒道:“这纳兰姑娘可真不知廉耻,谁都知道小姐与爷新婚不久,她竟然这般引人注目的与爷出双入对?还要不要脸了?” “只是郎有情,妾有意罢了。”我淡淡一语堵上了云雀的嘴,她越在我耳边唠叨,我就越反 感,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何会有这样的情绪。 第17章 己是夜间了,今日所发生的一切,频频出现在我的脑海里。 一阵清风微微吹起了我额头的发丝,我知道是他来了。 这是第五日了,我们彼此坚持了五日不眠,天色越来越深,随着时间越往后推,我的心底也越慌。 因为我发现战天齐持着棋子的手越来越无力,他不比我,一夜不眠,我还可以白天补个觉,可是他,白天不只政事缠身,还得抽身陪伴心上人,他根本无暇分身! 到了晚上,他又不得不来我的殿中,我是华家的女儿,只怕我在宫中受辱一事早已传到了华家,面临宫中的施压,他不得不这么做。 此时的我虽然力持平静,但面上总会不经意的流露出些许慌乱和不自然的神色,按照这样下 去,我是不是应该停止对弈,劝他歇息。 如若我就这样开口,岂不是让他以为我这几日都是在伪装,我决不能就这样开口! 他迷迷糊糊的看了我一眼,终于开了口:“听说今日你去了六哥府上?” 我持着手中的白子,微微看了他一眼,点点头,“六嫂来信相邀,拗不过,便去府上走了走。” “妯娌间走走也是好事。”他落了黑子,又端起了手边的茶水,轻抿了一口。 待他放下手中的茶杯之时,我的棋又走了一步,正在他欲要持子之时,我开了口道:“明日我想回华府一趟。” 我看见他捏在两指间的黑字,有一丝力度,稍纵即逝,便回到了棋局之中,淡淡一语,“再过些时日吧。” 我没有关注他落子在何处,眸光直直的绞在他憔悴的面容之上,微微扬了声音道:“太子妃 是我的长姐,现在太子禁闭,长姐必受牵连,家里的娘亲定是焦急难耐,我只是想回去陪陪担忧的娘亲。”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看我,眸光一直停在了他落子的地方,我也随着他的眸光看了一眼,心不在焉的将白子落定。 他依旧一脸平静,只是这一次从棋局中抬了头,淡淡的看着我,“这样走下去,这一局你必定是输。” 此时,我和他的眸光对视着,跟人斗眼,向来最先败下阵来的那个人,我沉沉的低了眸,“无心之斗,就算是输又有何防。” 屋内又恢复了平静,我也没有仔细数清楚我与他有几个回合落子,直到我最后一颗子落下时,他起了身,最后只听见一声门响,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黑夜之中,我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底,却也涌上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殿中身躯安静了下来,我又生生的叹了口气 ,眸光落在了棋局之上。 竟然是我赢了,这些天的对弈双方根本就无法分出胜负,可今日竟让我这般赢了一局。 次日,清晨醒来之时,感觉天气一天比一天凉了起来,多添了件衣裳,对昨日的想法,我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 谁知云雀一脸笑意的告诉我,昨晚府里爷交代了管家,替我准备了今日归宁之礼。 我问他为何? 他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就当作你昨日胜了一局的奖赏。” 这算是这些日子相处以来,最令人舒心的一句话了,也不枉我这些天舍命陪君子,夜夜奋战。 早早的安排了一切,虽然过了归宁的日子,但是礼数却不能少。 一大早,带着归宁之礼,走进了华家的大门,府里有了改变,所有的下人见了我,不再唤我 小姐,而是齐王妃。 就连娘亲见了我,也行了礼,在扶起她之时,心里却是满满的酸楚。 “回府也不让人先通报府里一声,你父亲今日也不在府上。” 才几日不见,感觉她瘦了许多,我知道她这是担心我和长姐所至,虽然她是我的二娘,却待我如亲生女儿一般,而且人人都认为我就是她的亲生女儿,府里的四小姐。 我依旧带着平常一样的笑容在她怀里娇气的蹭了蹭,“娘亲又不是不知道,蝶衣一惯随性,想一出就是一出,这不刚好想家了,便回家来看看,无妨,就算父亲不在,有娘亲你在那也是好的。” 她轻轻的抚着我的发丝,好温馨,好像顿时间鼻子里酸酸的。 “蝶衣,娘亲对不住你。”屋内很静,我听得母亲轻轻的叹息声响在耳际,她的声音带着颤 抖。 我从她怀里抬了头,对上她那双水灵眼睛之时,她己是泪水盈盈,我忍不住也泪湿了眶,“娘亲,这事不关长姐的事,更不关娘亲你的事,娘亲说这样是要折煞蝶衣。” 娘亲再也说不出话来,只是一个劲的含泪冲我点头,在她的心里,也一定认为刺杀我之人就是太子,而长姐嫁给了太子,必定与太子同声同气,而她却因此觉得对不住我。 我轻轻的抚上了她的手,只觉她还在颤抖,“长姐身子好些了么?” 她抿唇微微点了点头,“好些了,只是有些惦记你。” “放心吧,娘亲,我会找机会去看看她的。”我又再一次紧了紧她的手。 这几年来,在这个府里,除了我能在这个娘亲的怀里撒撒娇,就再也找不到人了。 府里的父亲,人人都惧怕,我也不例外,他 与我的话并不多,我只知道,我想要的,父亲都会一一满足我。 府里的人都说,他在几个女儿之中,他最疼长姐,次之是嫁给一南和一北的两个姐姐,最后才是我,而这三年所对我的好,那都是对我的补尝,其实这种说法我是心里赞成的,甚至有时候我的心里也会这般认为。 娘亲抽出手来,轻轻的抚着我的手,语带叹息:“现在你嫁给了八爷,蝶心又是太子妃,朝中的纠葛我虽是不清楚,但也知道这东宫与西宫不和之事,现在太子又出了这种事,我真担心你们姐妹俩会…” 语音哽咽,再说不下去了,而我却在那一刻,深深的自责起来,因为我深知刺杀一事的真相,可却要向所有人都隐瞒此事。 再看向娘亲时,我微微一惊,她的神情无奈而忧心,泪水沉在了眸底,我忍了泪,强自微笑:“娘亲,不会…不会有那一天的,就算有那一 天,我也会时时记着华蝶心是我的长姐。” 她含泪轻拍着我的手,语带辛酸:“好啊,也算娘这些年没有白疼你!” 娘亲的话并不是内心叹息而至,而是现下这种两面为难的状况己经出现了,我嫁入了齐王府,长姐是太子妃,在众人眼里华家真可谓是盛极一时了,两个女儿,一个嫁与了最得圣宠的八王爷,另一个,更极有可能是未来皇后。 只是,这样的皇恩浩荡,并不是所有人都承受得起的,我在心内微微叹息,华家女儿从一生出就注定只是嫁衣而己。 第18章 “夫人…”一声急促的声音自外而来。 管家福伯在行礼之后,便凑到娘亲耳边焦急的说了些什么,我只见娘亲的面容越来越紧崩,最后干脆站了起来,手上狠狠的一颤,杯碎于地。 “娘亲,怎么了?可是府里发生了事?”我站起身跃过地上那些横七竖八的碎片,面己焦,心己乱。 娘亲只是看着我不住摇头,眼泪依旧纷纷掉落:“不是府里…是你,你长姐见血了。” 她嚎啕一声哭了起来,己然停不下脚下的步子,跌跌撞撞的在管家搀扶下而出,而那哭声久久停留在我的耳边,深深的刺痛了我那颗慌乱的心。 “见血了”我呆木的愣在了原地,脚下仿佛有千斤重,一步也无法迈出。 三年了,长姐最大的希望就是为太子生下一男半女,我还记得,二年前,长姐小产,她哭了整整一天一夜,现在这应该是她的第二个孩子与她命中无缘了。 整个屋里就留下了我一人愣在原地,我的心止不住的往下沉,云雀急急忙忙的跑来问我:“小姐,夫人问你,要不要与她一道去太子府看看大小姐。” 我颤着身子寻着身后的椅子重重的跌落至椅子之上,沉了声,“告诉娘亲,我就不去了。” “是。” 那刻,我不知道我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回到府中,我只觉得在马车上的时间里,我不言也不语,就连云雀也顾不上与她多说一句,她自然也明白我的心情,不敢多问,也不敢发出多余的声音。 回到府中,己是夜间了,府里静悄悄的,着眼望去,就连战天齐平日里最喜欢的书房,竟也 是黑漆漆的。 “爷不在府中么?”我低声问道,语气夹杂着我身心的疲惫。 “我去问问雪儿姑娘。”云雀答着欲要离开。 “不用了。”我拉住了云雀的手,内心一阵叹息,觉得没这个必要,如若与他谈及长姐的事,他也只会是毫无反应。 绕过一道长长的青石子路,那便是我的明晖殿,不远处的殿中微见一道光亮,我微微停下了脚下的步子。 云雀面上一笑说道:“小姐,这莫不是爷在殿中等着你。” 我没有说话,只是停下了步子,是他又如何?现在的一切对我来说,都不太重要。 “小姐,既然爷在殿中,我就先回屋了。” 还未等我点头,她竟跑开了,我回头看了她一眼,她跑得很快,一转眼便不见了她的身影, 而后我继续向殿中迈着步子。 突然一阵凉风而起,只觉得身子一阵凉意袭来,看来这寒冬似乎来得有些早,我顶着风加快了脚下的步子。 是一阵清脆的响声响在我的耳边,我一颤,响声出自我的殿中,而且还这么熟悉,到底是何情况,我完全己经失去了判断的能力。 走近一些,又是一声脆响,此时一揪心,竟不顾一切的推开了门,呈现在我眼前的是碎了一地的紫砂壶,我清楚的看见地上碎着的竟是我惜如生命的紫砂壶。 抬头之时,看见战天齐手里正握着一只烫得红红的娇手,神情是我从未见过的担心与心疼。 见我一时出神的望着俩人正亲密无间的出现在我的眼前,纳兰珞面上己消失了方才被烫的痛楚,更多的是对我的挑衅与得意,甚至还有一种我无法道出来的敌意,让我感到奇怪。 “你来得正好,殿中可有烫伤药?” 他说得着急,在看我一眼之时,眸光满满的是心疼,我不知自己该用怎么样的心情去回答他的话,我垂眸至那些悲催的碎片之上,绞心的疼痛感再一次深深的撞击着我那颗己然憔悴的心。 突然受伤的纳兰珞又娇弱的开了口:“天齐,我没事…” “殿中若是没有,还不快让人去取。”他以往面容之上的淡定己全然消失。 我极力的压抑自己从那碎了一地的紫砂杯碎片之上清醒过来,向内挪着步子,“是,我这就去取。” “再忍忍,呆会儿用了药就会好些。” “看你能为我这般着急,再痛也是值得的!” 心痛感反复加剧,实在是难以将他们的话收在耳朵里,拼命的加快了手下的节奏,在药箱里胡乱的翻找着,终于翻出了烫伤药。 我紧紧的将药握在手里,某种情绪开始在我 内心乱窜,我知道,我今日没法保证我还可以受平日里的淡然所控制。 我又再一次紧握了手中的药,强迫脚下的步子向他们走来,我令自己不去看纳兰珞那张春光得意的脸,淡淡一语,“烫伤药来了。” 他用力的接过我手中的药,一眼也未看我,其实这并不是我所在乎的,在乎的是他们脚下的碎片,我欲弯腰,耳边又传来了冷粟的声音。 “纱布”他边用着药,这一次眸光急切的瞟了我一眼。 我收回了动作,内心却可恨至极,双脚己不受控制的想要夺门而出,只觉得那一瞬间,眼前是漆黑一片,一束光都己不存在,伴着纠心的痛脑突然一闪六嫂的话。 隐忍,只怕是我这一辈子都学不完的,做不完的事,我内心一叹,若是我此时计较,更是助长了某些人的威风,我自心底自嘲一笑,转身抬步取纱布。 “这是纱布,还有剪刀。” 他依旧未看我,我轻轻的将这类的物品放至台面上,忍着痛的将地上的碎片一片一片的拾起,内心一涌无法诉说的伤痛和酸楚,我己深知我眸中有了泪,可我却不允许自己落下那丝不争气的泪。 灯光下的手紧是的交织在一起,映出了长长的影子,就在我的脚下,我背对于他们,不去看。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将碎了的紫砂杯,一次又一次试图重新修复,可都是徒劳无功,大概过了半柱香的时辰,方才察觉身后有一丝响动。 我放下手中难以拼凑的碎片,起了身,抬眼看去,一张笑脸走了过来。 “方才多谢王妃。” 我浅浅勾了唇,眸光在那团包得完好的纱布之上,“还疼么?” “天齐己为我用了烫伤药,不再疼了。”她 得意的说着,一边娇弱的望望身边的战天齐。 战天齐抬眸望了望门外,门外的一丝动静,我跟眼看去,正恰雪儿姑娘冲他点头,好像在示意什么? “马车己准备好了,我送你回府。”战天齐看着她,声音柔和。 纳兰珞面容微微一丝抽动,稍纵即逝,便化做了一丝浅笑,眸光却不知怎的落在了我桌前那些碎片之上,眼波微微一动,“不用了,我自己能回府,今晚之事,天齐你就好好替我向王妃道个不是。” 我有些对纳兰珞的演技感到佩服,也许也正是因为她的这副善解人意的皮囊才让战天齐风里来,雨里去,神魂颠倒。 待身影渐渐消失在黑暗之中时,我又坐回了桌前,突然感觉身后的步伐在靠近,一只手伸了过来,欲在碰到碎片之时,我阻止了,“不劳烦爷了,我不喜欢别人碰我的东西,就像爷不喜欢 别人碰你的女人一样。” 第19章 他的手停在了半空之中,对待我的反应,他没有说话,眼底似乎流露出一丝愧疚之情,似乎想要解释什么? 可是此时的我,却一点儿也不在乎,反而觉得他的行为,他的态度,令人反胃。 就连与他呼吸着同一道空气的宽容,在那一刻,我也所剩无几,我转眸轻轻的看了天边一眼,淡淡的道:“夜深了,爷还是回屋歇着吧。” 他似乎并未想要离开,停了半响,转了话题,“丞相府上一切可好?” “劳爷挂念,一切都好。”我随意应付着。 “最近太子府事比较多,你长姐那能不去则不去。”他的语气有些冷,却激起了我今日心中所有的情绪。 我重重的放下手中的碎片,扬了声音:“她只是一个女子,一个弱女子。” 他平淡的视线绞着我的面容,语气又冷了半分,“你想说什么?” 听得出他的霸道,更听得出,他对于我的话产生的种种情绪。 我站起了身,牵强的扯了扯唇,“刺杀一事,你比谁都清楚,为何要以这种手段来伤及这些无辜的人。” “无辜?”他竟是一丝长长的冷笑,而后面无表情的向我一步一步迈进了步子。 他与我四目相对之时,我看到了他眸中有无尽的冷漠与深沉,“你与我谈无辜,你是觉得自己无辜,还是你的长姐,又或是太子?” 我没有说话,只觉得他眸中的那丝寒光令我无法承受,这是我第一次从他的眸中看到这般的寒光,似乎在表达了一些我无法去揣摩的感受。 他唇角的冷笑弧度越来越长,自牙缝之中挤出一字一句道:“身为皇家人,就不够资格谈无辜二字,你也一样。” 我愣住了,为什么这话会让我的心不住的颤抖,我下意识的往后退步。 此时的他好像脸上有了一丝异样,突然停下了向我逼近的脚步,沉了眸。 我也停了下来,只觉得屋里的氛围有些让人窒息。 那双沉沉的眸子却让我身心感到一阵发毛,我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话似乎触及到了战天齐内心的某一处。 这中间到底有多少是我不知道的事情,我自知我的婚姻是给了政治,可是做一颗棋子,我也想知道这颗棋子的目的是什么? 况且,如今这局势,我万万不能与他置气,既是有求于他,坦白说出心里的想法才是我唯一可以做的。 “恳请爷允我明日去太子府一探。” “没我的命令,你休想踏出府内半步。”他的眼神顿时多了几分寒意。 我用力的收紧了指尖,裙边一紧,不由得心底一抹苦笑,“爷是想将我困于府中。” 我知道太子府所发生的事情,他早已经知情了,我也知道他那些将我困于府中的心思。 “王妃身子抱恙,理应多加休息。”他暗黑的眼眸清冷锐利,似是有一丝情绪在变化,却终究归于冷漠。 此时我无话可说,只能窝着气,因为他给了一个禁闭我最好的理由,负气之下,我抬脚冲向桌前,轻轻的将那些碎片收好欲要转身之时,手上一紧,这是第一次他拉我的手,内心苦笑,竟是在这种情况下。 “去哪?”他的声音在夜色中淡淡响起,似是带了些暗沉情绪。 我抬眸淡淡一笑,一个字,一个字清晰的重重而出:“我嫌这儿脏。” 他不语,他的视线一直深深的绞着我,我等着他反唇相讥,可隔了半晌,他仍是没有举动, 有些疑惑他竟一言不发,他不语是我意料之外的的事,于是抬眼看去,却见他的眸光沉沉,晦暗如夜,我看不懂,亦辨不出,但心却是无端一颤。 “明儿个,请爷允我搬至清宁殿。”断然的甩开了他的手,多说无益,不如找个清静地儿,好好整理自己窝着的一肚子气,再这样窝下去,我不敢保证我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次日,我便命云雀随便收拾些明晖院的东西搬至了清宁殿,不,应该说,明晖院的东西,我一件都不想看到。 “王妃,奴婢己经命人将殿中收拾好了,王妃在这清静之地养病,想必马上就会药到病除。”雪儿微微低着头,面上淡淡的笑容,我不知该做何解? “借姑娘吉言,本宫身子不适,就不招待姑娘了。”我起身四处看了看,地方倒也清静,心里暗自笑笑,还真是个静心养病的地儿。 “是,奴婢告退。” 待雪儿走后,云雀便追了上来,“小姐,你身子到底哪不舒服啊,为何要搬到这里来,这里也怪冷清的,而且又偏避窄小,小姐是千金之躯,养病理应选个舒适宽敞些的地啊!” 我冲她笑笑,抚了抚额头道:“这里也没什么不好,往后就住这了,我有些累了,你去将殿中的奴才分配好工作。” “是。”云雀无奈的向外迈出了步子。 我看着云雀的身影一点一点的消失,轻抚着窗台的一抹尘在两指间,鼻间忽闻一阵暗香,我深深的闭上了眼。 这清宁殿的日子还真把我当作是重病之人了,府里的事情一概不用通知我,全全由雪儿姑娘做主,还真是想让我落得个清静。 而这几日,战天齐也从未来过,整天将自己埋在这深院之中,对着那些枯黄的花花草草,突然之间觉得与它们有了些默契。 一大早这五嫂便提着汤而来,看我如此窘境,逃不过她一番玩笑讥讽。 “在这躲清闲呢?”五嫂瞅着我意味深长地笑着。 我小心的转着桌上的茶杯,漫不经心答道:“五嫂是来看我,还是来挖苦我的?” “我这不听说你身子不适,特意来瞧瞧你,这可是六弟妹托我给你带来的参汤,多喝点儿。”她忙替我盛着带来的参汤。 我接着也整整喝了一大碗,抿唇轻抚唇边的一抹余迹,内心微叹问道:“五嫂,你瞧瞧我有病么?” 五嫂接过我手边的汤碗,转眸白了我一眼,“你没病装病做什么?不难受么?” “只是想图个清静罢了。”我微微闭眼,一丝凉风轻轻的吹起了我如水的发丝,耳边枯叶珊珊而落的声音如此舒适,这不正是我想要的么? 五嫂掩嘴一笑,那神情定觉得我是在开玩笑 ,根本就没在意什么? 不一会儿,她止了笑,突然压低了声音凑到我跟前道:“我再告诉你个事儿啊,太子禁闭被父皇解了,太子妃虽是小产,但也能换得太子自由,也是值得的。” 她的话让我心猛的一颤,只觉得太多的思绪涌上了心头。 五嫂深深看了我一眼,而后又叹了叹道:“太子妃也是心疼自己的男人,太子被关禁闭的那些天里,不吃不喝好一阵儿,没能让父皇心软,太子妃这一弄,倒让父皇妥协了。” 我聚然间无语了,长姐肚子的孩子竟然是自己放弃的,她对太子战天麟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感情,可以断然的选择放弃她一直以来想做母亲的心愿,只为了换取太子的这短暂的自由之身。 五嫂走后,我一直坐在原处,想起了三年前,长姐笑意浓浓的告诉我,说她要嫁给太子,说她终于能嫁给太子了,我记得我问过长姐,问她 愿意么?她毫不犹豫的告诉我,她愿意,她说她做梦也想嫁给太子,当时的我没有再说话。 “小姐,爷让雪儿姑娘来传话了,说是小姐的身子应该多出去走走,今儿个天气好,小姐你想去哪?”云雀一脸笑意的打破了我的层层思绪。 太子解了禁,我也被战天齐解了禁,我起了身,只说了两个字,“入宫。” “小姐,你可以去成王府,又或是平王府,还有华府,为何一定要入宫呢?”云雀满腹疑云。 我没有再说话,我知道有些事情,我想要弄清楚,一个是从父亲的口中,还有一个便是那深宫之中的小姨。 第20章 入了宫,从几名奴才的口中得知,皇后娘娘知道太子妃流产一事也病了下来。 我足足在皇后娘娘的宫中等了二柱香的时辰,皇后娘娘才前来见我,面上有那挡不住的病容。 她见我之时,己经屏退了宫中的所有奴才,就留下我和她,她的身影暗然的向我走来,没有梳理,也没有上妆,倒是一副伤心过度的模样。 “小姨,听说您身子不适,现下可好些了?”我轻轻的扶了她一把,她的手过于冰冷,引得我手微微一颤。 她苍白憔悴的面容冲我轻轻的笑着,而后点了点头,“好些了?你也等急了吧!” “没有,蝶衣也刚到,想来看看您,却扰了您的清休,还望小姨恕罪。”我轻轻的摇了摇头,顺着她的步子一直向前。 她仿佛拖着沉重的身子坐在了桌前,我同样站着欲要倒茶伺候于她,可她轻轻的拉了我的手,令我坐在她的身边,眸光灼灼,手下却轻抚着我的手。 那一刻,我仿佛回到了十几年前,心中一丝酸楚而来,思绪凝结之时,她欣慰的声音自耳边传来。 “本宫现在就剩你一个亲人在身边了,你来看本宫,本宫心里自然高兴,又怎会告罪于你呢?来,让本宫好好瞧瞧。” 她将我的手在她的手中紧了又紧,面上却落了笑,眼光深深的看来,“姐姐曾说你的眼睛像本宫的眼睛,本宫今日算是瞧仔细了,其实并不像姐姐所说,你与本宫的最大的区别就在于这双眼睛,你的双眼沉静而淡然,就如你的性子一般,而本宫就完全不一样。” 我也曾听娘亲说过类似的话,可我那时太小,根本就没在意我的双眼与小姨如此相似,我深 深的看了过去,也正如她所说,她的眸中太多的情绪,太过复杂,有欢,有宠,有荣耀,有痛,有泪,有悲,有败,有失去。 “蝶衣涉世不久,还有很多不懂的地方。”我淡然的一语,却话中带着酸楚与悲怆。 她却笑了笑,眸光中带着冷漠,“你不是不懂,而是不想去懂。” 就这样一步之遥的距离,我微微抬眸,眸光直直的看着她,“既然小姨看得如此清楚,那就恕蝶衣斗胆直问了!” 她伸手于炉子上取暖,似乎在无视我的话,低低一语,“去给皇上请安了么?” 对于她的话,我有些诧意,她的眼神顺间有了一丝不令我不明的变化,我微微抿了抿唇,“在来您这之前,我己经给父皇请过安了。” 她轻轻的点了点头,顺而又抬了手,微微理了理那未梳理的发髻,“皇上可与你说了什么?” 我微垂羽睫,暗自深深吸气,再抬眼,虽不知她话中的意思,可面上微笑平静一如往昔,“蝶衣前去只是请安而己,父皇担忧您的身子,由于国事在身,无法抽身,只是让蝶衣好好来陪陪您。” “既是如此,他倒还挂念着我的身子。”她长叹着一句话,微微陷入了沉默之中,仿佛瞬间她内心又掀起了一场只有她压制了许久的回忆。 在那一刻,我的心中也不合时宜涌起的浅浅痛意,再看向她时,她的目光复杂晦暗的开了口,“你今日心中藏着事也无法好好相陪于本宫,有什么就问吧。” 她就这样直入了我的话题,我自知她早己明白我前来的目的,我口中相问之事。 “蝶衣一事不明,太子禁闭一事,姐姐可曾来求过您?”我的话就这样直截了当的出了口,在我耳边清晰的回荡着。 她眸光看向了我,而后又转了眸至手下的那 团红红的炉子之中,声音淡淡,“她来过,本宫也教了她办法。” 那一刻,我僵直了身子,一阵寒意贯穿了我整个身子,咬上了唇,“您教她的办法就是以肚子里的孩子来换取太子的自由?” “这是她自己做出的选择。”她说得坦然,却字字句句扎在了我的心里。 那一刻,我眼眶中心酸的沉了泪,心念急转,一阵寒意重重的袭上了心头,面上却是异常冷静的道:“那是一条生命,是无辜的。” “无辜?”她一阵冷笑,令我身子猛的一颤,好熟悉的冷笑,她的目光凄凉,声音却字字狠厉,“身为皇家的子孙,没有资格说无辜二字,你也一样。” 我脑中轰然一炸,所有的思绪一拥而上,眼前的小姨与战天齐的话,口吻竟如此相似,仿佛出自一人。 我并不知道这中间到底深藏了多少我没有去 探索的秘密,可是我感觉我离那一天也不远了,仿佛己身陷其中。 这一切,竟是刻意而为,战天齐与小姨,还有父亲究竟是何关系,他们竟对自己的亲人都如此狠,。 手足之情,父女之情,在这权势争夺的皇宫里,这些情意到底又算什么?我不知道该说他们太过残忍,还是太过疯狂,不惜牺牲亲人来赌这天下。 我实在不敢相信,这样深的心机,这样狠的手段,却偏偏藏在这样一张亲切温婉的面容之下,我聚然间对这里的所有一切,对她,甚至还有府中的父亲多了一分陌生。 可她突然拉了我的手,紧了又紧,还带着温暖的温度,“不要去揣摩本宫的话,也不要去在意本宫的做法,本宫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为了魏家,从你再次出现在本宫面前时,本宫就知道本宫没有选错人。” “为何一定是我?长姐也可以。”我直直的绞着她的眸光,冰冷一遍一遍的淌过我的心头。 她深深的凝视着我双眼,眸中一道坚定的光亮闪过,“不,她怎能与你相比,你的身份如此尊贵,她只是一个贱妾所生,能坐上太子妃之位,己是对她的怜悯了,只有你身上流着与本宫同样的血,也只有你方能坐上后位。” 她深深的吸了口气,冷月微光一样的眉眼间,带着疏冷漠然,和隐隐傲气,又接着开了口说道:“当年,父亲凭着他的丰功伟绩,让本宫成为了万人瞩目的皇后,风华万代,母仪天下,战国半壁江山都属于我们魏家,就连皇上也敬畏三分,而如今,本宫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总有那么一天,本宫的这个位置就会有人所取代,而你,也只有你方能坐上这个风华万代,万人瞩目的位置,因为你的身上流着魏家人的血,本宫这个位置也只能属于魏家人。” 我苦苦笑了,我也不敢再听下去,为什么使 命与权力会让人忘记最原始的初衷,如果那个位子只能属于我,那么… 第21章 一路恍惚,不知不觉我竟走出了皇后娘娘的宫中,己是黑夜,耳边吹过刺痛的寒风,这阵寒风却让皇后娘娘的话久久不能散去。 这一刻我算是明白了,我能入皇家,能拥有齐王妃的荣耀,那都是因为我的身上流着与别人不一样的血,而我也此生注定要因为流着魏家人的血而别无选择。 “想什么呢?” 声音穿过我的耳旁,我竟毫无反应,脚步依旧向前迈着,如行尸走肉一般,我人生中第一次有了失魂落魄的状态,直到眼底映入一双黑色的靴子,我惊诧的抬眸,面前正站着一身青衣,威风凛凛的战天睿。 我有分惊诧闪过眸中,稍纵即逝,唇边微微一笑,他也笑脸盈盈的望着我,笑容中似在讥讽,“你不会又找不着去路了吧?” 我收了唇边的笑,有气无力的一叹,“九弟来得可真巧,我还真找不着出宫的路了。” “都这么晚了,宫中可是有宫禁的,嫂嫂难道不知?”他轻轻凑上前来,似乎看出了我的眸中的蕴藏的情绪。 我伸手轻轻的推了他一把,面上温婉冲他笑着道:“多谢九弟提醒,方才我还真忘了宫中有宫禁一事,现在想想也算运气好,在这无助之下,我还能遇着无所不能的九弟。” 被我一推,他故作脚下不稳,晃荡了几下又稳稳的定住,扬唇一笑,“嫂嫂恭维了,敢问嫂嫂,我的无所不能之处可否就是能替你引路,能助你出宫?那如若真是这样,嫂嫂这一句无所不能,我可是要愧疚了。” “九弟何出此言,人的能耐又岂是上得天,入得地才叫能耐,在我看来,人的能耐主要就体现在能解燃眉之急。” 我话毕,他的眼眸渐而转深,定定看我半晌 ,方淡淡开口:“看来我每一次出现都成了嫂嫂眼中有能耐的人,这样也好,至少这样我还能入得了嫂嫂的眼。” 我微微一怔,没有接话,自知不能与他这般缠舌下去,而他唇边漫不经心的笑意随着眼眸渐渐深了,眸光深深看我。 良久,他又接着开口,声音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轻叹,“嫂嫂慧质兰心,心念与才学在我看来,那是不让须眉,只是太过于淡定的女子,在这世间往往不易幸福,因为她们太懂得识大体,顾大局,一味的委曲自己也要求全。“ 我没有说话,只觉他的话在冲击着我那颗早己纷乱的心,也许是我眸中一闪而过的异常被他收在了眼中,也许他早己看出了我的心思,也许他是在提醒我,做一名淡定的女子固然是好,可是想要得到的幸福,委曲不一定就能求全。 他笑出了声,语气里重又带上惯常的漫不经心,“走吧,咱俩一同出宫,顺便送你回齐王府 。” 我微微一怔,浅笑冲他摇了摇头,“不用了,这次我有备马车,我那丫头就在宫门前等着我,就不用劳烦九弟送我回府了。” 他眸中一闪而过的情愫,稍纵即逝,而后又是一笑,“那正好,我与你一道回府。” 我不语,深不知他与一道回府的目的,只是眸光直直的绞着他,想从他的双眸中看出他葫芦里到底卖着什么药? 他似乎看出了我的意思,微微转了眸,“我是去取披风,难不成嫂嫂给忘了。” 说到披风,我突然间想起来了,披风搁我那里,好像是有些日子了,我一直没有给他送去,是我失礼了。 我不好意思的垂了眸,压低了声音,“上次借披风一事,我有事给耽搁了,一直没能还去府上,是我的失理,反倒要九弟今日亲自去取,我是失了大理。” 见我致歉,他笑着扬了扬手,“不碍事,我去取也一样。” 我只好点了头,本来心里就藏着太多的思绪,现在巧撞他,弄是更是一团糟。 可是没走几步,他又猛的停了下来,“不好,我给落了样东西在母妃那,要不,劳烦嫂嫂在这等等我,我去去就来。” 我哀哀一笑,扬了扬手,“既是这样,那就快去吧,可别担误了娘娘安置。” 他唇边一笑而过,快步而去,借着战天睿离去的背影,忽闻一阵清香扑面而来,清香阵阵,淡雅馨馨,这种味道好熟悉,突然脑海闪过一张久违的面容。 我寻着这丝淡淡的清香而来,果然猜得没有错,绕过这条青石路,便是一片梅林,现在是早梅绽放的季节,这个时候的梅花最艳,最香,最有魅力。 它一花独秀,有的小巧玲珑,憨态可掬,有 的袅袅娜娜,羞羞答答,还有的端庄大方,秀美十足,我俯下身子,用一双冰凉的小手轻轻的抚摸着梅花,细细体味着梅花的品质清香。 “东风才去又西风,群木山中叶叶空,只有梅花吹不尽,依然新白抱新红。”声音悠悠而来,近在身后,太过熟悉,让我不敢回头望一眼。 愣在原地的我,停止了手中的动作,直了身子,再转身之时,他那俊雅的面容己出现在了我的视线里,我感觉到了我的心跳,低了头,“见过太子殿下。” 他伸了手,却在欲要触碰到我的地方时停了下来,声音一丝淡淡飘过我的发顶,“小妹不必多礼。” 我微微抬头,只觉他的眸光深深的凝视着那一处盛开的秀丽,我轻轻的顺着他的眸光望去,也悄悄的落在了那一片梅林之中。 清风扬起阵阵梅枝之时。他的眸光更加的深沉,声音却有些暗哑,“梅花是脱离凡俗的花, 它的性子,坚韧而强硬,它的色,艳丽而不娇,它的香,清幽而淡雅,它的姿,苍古而清秀,就正如…她一般。” 我转眸轻轻的朝他望去,一如既往俊雅的面容之上,此刻含着深沉的感情,我也深知,他口中的她亦是她。 此时我微微扬起了唇角,笑得有几分寒意,“淡雅脱俗,艳丽清秀,也只有长姐方能与这梅花相匹配。” 他转头看向了我,而我却不敢与他对视,良久,他的声音低沉传来,“你长姐很惦记你。” 缓缓抬眼,对上他幽黑暗邃的眸光,然后努力绽出一抹柔然笑意,“她还好么?” 他着我一眼,便缓缓转了身,“有时间就去看看她吧。” 我再次笑笑,转身望着他深沉背影渐渐离去,小声的说出三个字,“你瘦了!” 目视那身影逐渐在梅林的那一头消失,酸楚 情不自禁的涌上了心头,这道背景再次击伤了我那颗早己深埋的心。 他是太子,是名正言顺的储君,将来的王者,可是只因为我身上流有魏家的血,所有的一切都要改变。 第22章 “还在看,都走远了。”我的思绪再一次被突如其来的声音给打乱。 回头之时,战天睿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我的身旁,那一刻我却终是没有止住心中横亘不去的那一丝涩然,只能匆匆的别开眼,抿了抿唇,“你什么时候来的?” 他干咳了一声,冲我淡淡一笑,“从你对三哥的背影目不转睛的那一刻开始。” 我看着他嘴角上扬的笑容,不想让他看出什么端详,别开眼睛,深吸了一口气,迈出了步子。 这一路走来,我没有再与战天睿多话,上了马车,他也似乎不知该从哪里与我交谈,紧抿着薄唇,一直未开口。 我看着他,开门见山,直截了当的一句话,“太子是我姐夫,与你一样,同是八爷的手足,遇刺之事,我一直都不相信是他所为,现在他与长姐都承受丧 子之痛,罪魁祸首…是我。” 最后一句话,我说得沉重,而他的面色略见不自然,然而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他又浅浅的勾了唇,我微微转了眸,面上一丝异样的眸光,我知道他跟着看了过来,却不见他开口说话。 随着我与他再次陷入沉静之中,我的心微微一沉,虽然方才转眸想要极力的掩饰,但到底是不善作伪的性子。 就这样,直到一声马鸣声,打破了我与他之间的沉静,我快速的掀开了帘子,“到了。” “我就不下车,借你马车送我回府一趟。”他嘴角还是那丝淡淡的笑容。 “披风不取了么?”我放下帘子,既而转眸望向他。 “不急,再借放你那几日,若是想要,我必定会亲自上门来取。”他的眸中闪过一丝笑,那笑在月光下渐渐下沉。 马车在我视线中越来越远,直至消失在那团朦胧 的迷雾之中,身边的云雀嘀咕了一声,“这九爷虽是面上放荡不羁,这心里可比八爷知冷暖。” “雪儿,你说这若是让八爷知道王妃纵容身边的奴婢随意议论府里的主子,八爷会如何处治?” 声音自我身后传来,只觉得那一刻心头一颤,转身之时,云雀搀扶着我的手紧了一分。 聚见两道身影,一白,一青在眼前,暗淡的月光映衬着她们的眸子格外的绚丽。 “府上有规矩,凡是私底下议论主子不是者,将其送至暴室,一年前就有一名奴婢在府里嚼舌根儿,爷得知后便命人将其打入暴室之中,那名奴婢最终死无全尸。”雪儿的话隔着几道台阶传来,格外的刺耳。 “我也听说了,暴室酷刑极其血腥残忍,令人闻风丧胆。”纳兰珞一脸笑意的看向我。 “小姐…”我己感觉到身边的云雀在不住的颤抖,暴室酷刑一事,我不是不知,也曾听闻几个宫中的例子,那暴室一入,便是无全尸可归。 我轻轻的抚了抚云雀的手,冲她淡淡一笑,示意安抚于她,她瑟瑟发抖的跟着我的步子一步一步迈向了台阶。 纳兰珞笑意犹在,却一动不动,而身边的雪儿依旧是恭恭敬敬对着我行了个礼,只是这一次,我却并没有叫她起身。 “原来珞儿姑娘也在府上,方才云雀有些话不小心入了两位姑娘的耳,听起来确实有议论主子不是之意,可着细分析,她也只是心疼本宫这个主子罢了。” 我的话刚出口,纳兰珞面上便落了笑,稍纵即逝,优雅端庄的绕着我走了一圈,回到原点,直入我眸中时,她的面上便又重现了笑意,“王妃袒护身边人之心,珞儿亦是懂得,只是这风气若是不加以制止,只怕会坏了这齐王府的名声。” “坏了名声?那自是府里主子的事,珞儿姑娘还不是府上之人,断然不用花心思来维护府上的名声。”我上前扶了一把那躯膝行礼未起的雪儿,雪儿踉跄 了几下便退至身后,不敢多言。 而我此举,面上虽是让雪儿起身,可实际也是用行动告诉纳兰珞,我才是这府中的主子,我能让雪儿长跪不起,也能让雪儿在这一刻站起来。 她面上虽未露出气愤之色,心里却看出,听出了我的意思,口中的话自然是咬牙而出,“王妃之意是嫌珞儿多管闲事了?” 我淡淡一笑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想必身为太医之女的珞儿姑娘定能知晓这句话的道理,而本宫是这府里的王妃,奴婢犯了错,本宫自会惩治,就不劳珞儿姑娘大驾了。” 她浑身一震,几不可置信的看向我,震惊,怨毒,气愤,苦楚,种种神色混杂在一起,那样的复杂而真实。 我便明白,她己被我的话深深的刺痛,我并不想伤她,可她三番五次咄咄逼人。如若今日我还退让,那云雀就无法保住。 她惊怒交加的看着我,忘了所有的伪装,“也是 ,珞儿只是个外人,本不该多事府中之事,只是这奴婢口中辱骂之人是八爷,那珞儿就得插这一脚。” 我依旧笑着,第一次在她面前居高临下的问道:“敢问珞儿姑娘,八爷是姑娘何许人?” 她仙姿玉质的面容之上,一片惨白,怨恨至极的看着我,却偏偏一个字也说不出,过了半晌,方勉力咬牙开口道:“不管珞儿是八爷何许人,珞儿绝不会允许一个奴婢来指责八爷的不是,这事若是传到宫中,自是皇上,皇后也不会置之不理,到时只怕会祸及王妃,王妃想袒护身边人只怕也是有心而力不足。” 我继续笑着,声音也越发的轻柔,“姑娘这愤愤不平之意倒像是在针对本宫,这事如若传到父皇母后又或是家父那里,本宫还得感谢姑娘给了本宫一个诉苦的机会才是,在本宫看来,八爷不知冷暖,那也是事实,云雀是本宫从华府带出的陪嫁丫头,爷待本宫如何,连一个小小奴婢都看在眼里,今日她只是多言了一句,就要被珞儿姑娘送至暴室受那残忍的酷刑,那本宫今后还如何在府里立足,本宫的父亲也断然不 会答应,姑娘心里想必也清楚,家父的护女之心可比本宫袒护身边之人,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黑脸厌颊的看着我,眸光怔怔,一丝泪水己潜入眸中,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悠然的穿过她的身边,欲要迈入了府中之时,突的又停下了脚下的步子,回头之时,她依旧定了原处,我微笑的看着身边云雀道:“姑娘如若要一意孤行下去,本宫这就回屋,连夜提笔家书一封送至华府,请家父明日入宫一同处治本宫身边这丫头。” 云雀随着我的话微微低了头,她己自知自己的过失给我造成了困扰。 纳兰珞面向于我,眸光闪过一丝异动,大概是见了我面上的冷静坚持,她终是带了丝嘲弄的勾了唇,“既是这样,那入宫自是没有必要,只不过也请王妃管住身边人,今日是珞儿将这些听了去,若是换了其他人听了去,珞儿可不能保证这话是否会让有心人当作对付你们华家的利箭,华家虽固若金汤,但也恐有走势之时。” 她的话并不是只有嘲弄之意,而事实也正如她口中所说,当年的外祖父也只是风靡一时么? 内心虽因她的话有所动弹,但我面上却依旧保持着冷静与淡笑,“多谢姑娘提醒,本宫铭记在心。” 第23章 寒风幽幽,明亮的烛火在寒风的吹残之下,微微摆动着,拉得长长的影子印在我的笔下。 屋内炭火烧得“噼啪”声声响,屋间温暖环抱,窗外却怒号呼啸着的漫天风雨与寒冷,这是我坐在书案前的第三个时辰了,我在反复的写着那三个字。 云雀在一旁细细的替我整理着,我写一张,她就收拾好一张,叠得整整齐齐,一言不发,连大气也不敢出,我自然明白她此时的心情。 突然在最后一个字完美收笔之时,她扑通一声跪在了我的面前。 我闭了闭眼,唇边带着一个微凉的弧度,“你这是做什么?” 她腥红的双眼,一窜泪珠顺流直下,“小姐回屋己经三个时辰了,不语也不怒,云雀知道小姐心中有气,才会借提笔来释怀解气,今日都是云雀的错,都怪云雀这张多舌嘴,如若不是云雀口无遮拦,让那女 人听了去,小姐又何必受此等委屈。” 我的心也随着她的泪水微微一冷,别开了眼,不再看她,拉了拉衣袖,蘸了蘸墨淡淡一言,“此事与你无关,你的性子我是极其了解的,我心里并没有怪你,快起来吧!” 她依旧不起,还泣声道:“云雀不起,云雀说什么也不起,小姐你就骂云雀一顿,又或是打云雀一顿都好,你这样不骂也不打,云雀看着心里难受。” 她说话的时候,我心底的凉意,一直不受控制的丝丝散开。 我却还是唇边淡笑着,放下手中的笔,将她扶了起来,看着泪水巴巴的模样,于心不忍,用绢子替她擦了擦泪,“我都说了你没有错,我又为何要打骂你,你我虽主仆关系,可在我心里早把你当成了亲人,我也明白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心疼我才为之,再说了,那纳兰珞当面挑衅又不是第一次,曾几何时,我都过来了,我并不在乎,又何必去计较今日她这般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小姐心里真不生气么?”她眸中泪水未干的看着我问道。 我安抚性的握了握她的手,轻轻一叹,“你倒说说我气从何来?今日我不也说得她黑了整张脸么?她情系八爷,众人皆知,她越是在我面前显露,这就证明她越心虚,她也算是情深刻骨,只是心里有苦,难以诉说罢了,同是可怜之人,我又何必拿她生气。” “小姐这样说,我心里就好受多了,云雀也会吸取教训,以后绝不给小姐添麻烦。”她泣声抹了抹眼角的泪水。 我欣慰的点了点头,我看着她泣声而来,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内心瞬间染上一丝苦苦微叹,“有时我心里真的有种后怕,怕有朝一日,我无法尽全力保护你。” 她止了泣声,腥红的泪眸看入了我的眼中,那一刻,只见她的眸光微微一闪,又恢复了平日里的清澈,“小姐待云雀的好,云雀永生都不会忘记,云雀这一生别无所求,只求小姐能够幸福快乐,其实小姐可 以不用太在意云雀的,这样小姐就可以少一分把柄捏在有心之人手中,小姐就能更安全些。” 她说完,便快速的转了眸,只见她又再一次抬手抹着眼角的泪水,那一刻,我的心因她而沉痛起来。 她突然又抬起了头,冲我天真的笑了笑,漂亮的眸子里再也看不见其他,着手又在一旁伺候着我。 我心上的痛意在渐渐的蔓延,抿了抿唇,投身至书案,飞笔于纸上,却不知为何?这颗心却因为云雀的一番话再也无法静下来,云雀虽平常话多了些,可叹这世间,也只有她一心只向着我,不求其他。 强烈的一丝内疚感沉淀在我心底,这一刻,我才发现最让我害怕的事情竟是我那不可告人的身世。 只因瞬间思绪万千,顿笔在纸间,一刹那竟让墨汁浸透了纸张,坏了写好的三个字。 “小姐可是想老魏王了?” 云雀的声音轻轻的自耳边传来,却令我手上一抖,这才意识到笔顿在纸间己良久,连忙收笔挽救这己粘染墨汁的三个字。 突然脑海里闪过一句话,心中无杂念,并能造就一手自然美观的字体,这是外祖父教我练字之时所说的话,可我今日了解到的外祖父却己经重重的抹杀了那道我一直敬仰,一直为豪的身影。 此刻心中的千丝万缕,又再一次错宗复杂的纠结在了一起,现下我剩下的只能以提笔写字这种方式才能来抚平我心中那些困扰。 云雀见我稳稳的落笔,又轻轻的叹了口气,“还记得小姐五岁之时,老魏王夸小姐写的字像他,还说将来一定会比他还要写得好,我还在一旁打趣的说,等小姐练得炉火纯青的时候,定要与他老人家一论高下,可是现在小姐写再多,写再好,他也看不到了。” 又一次完美的收笔,此时我的心却在颤抖,停下手中的笔墨,在看向云雀眸中含着的泪光之时,我极力的压制,深深的吸了口气,直视她眸中,“云雀,你一定要记着,无论何时何地,都绝不能再提当年之事,那时我们太小了,到底发生了何事?我们谁都不 清楚,既然父亲给我重取了名,又给了我新的华家身份,你我身上便有不能提及的秘密,也正如今日纳兰珞所说,如若让有心人听了去,只怕会给华家带来灭顶之灾,那我的身边自然也留不得你。” 云雀手上一抖,她本就泪浅,一下便又红了眼睛,“小姐,云雀错了,云雀再也不敢了,云雀这一生绝不会离开小姐,哪怕是死,云雀也要死在小姐身边,云雀虽不知小姐在担心什么?但云雀知道既是小姐所担心的,那一定是非常重要的事情,求小姐不要赶云雀走,云雀保证这一生绝不会做危及小姐之事,如若真有那么一天,云雀定会以性命护全小姐。” 我从她的眸中看到了她的决心,我是做过将她赶走的打算,分离虽是痛苦的,但至少这样能保全她的性命,她如花的年龄又岂能如此任我糟蹋? 看着她急得快要掉眼泪的样子,我只好长长一叹,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傻丫头,每次一说你就哭,也不知你哪来那么多的眼泪。” 云雀一边抹着泪,一边看我,带了些困惑,却终 究慢慢低垂着脸小声呢喃道:“云雀可不像小姐,自小凡事都忍痛不哭,我曾经还天真的以为,小姐生来就不会哭。” “哪有人生来就不会哭呢?”我故作扬眉一笑,笑容中卷着酸楚,既而内心微叹,我最后一次哭是在什么时候?连我自己都快记不起来了。 “那小姐是不是不会赶云雀走了?”她闪着大眼睛急切的恳求着我。 我压抑着内心翻涌着的种种情绪,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力持平静的开口道:“我突然觉着有些饿了,去给我弄些吃的可好?” “好,当然好,云雀这就去。”云雀面上开心的笑了。 我深深的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我很难想像在这小小的身躯里,竟有一股如此强大的勇气,话己挑明,她不是不懂,我也深知在她小小的心里,让她离开我,还不如直接要了她的性命来得痛快。 接着我又拿起宣纸,像当年外祖父写字的时候一 样,轻轻的吹了口气。 这是我印象最深刻的三个字,我的乳名月牙儿,是外祖父给我取的,外祖父第一次教我练字的时候就是写的这三个字。 “这里倒是清幽,也挺适合你。” 熟悉的声音而来,抬眸,战天齐一身青衣在月光下落着长长的影子。 第24章 我止住了手中的动作,放下了手中的纸张,却没有出声,只是定定的望着他,仿佛从未见过他一样,眼前这个冷俊的面容,难道就是命中注定的九五之尊么? 竟这般活生生的将我与他绑在了一起,如果命运注定他是九五之尊,我能母仪天下,那么我与他的婚姻便会建立在铮铮白骨之上。 “怎么?此处不欢迎我么?”他入了内,淡淡的一语。 这是上次与他争执以来,第一次来我的殿中,确实有些诧异,有一种猜测袭上了我的心头,莫不是今日我与纳兰珞口舌之争己传到了他的耳中,但纳兰珞是如何将那些委屈向他控诉的,而他又是如何安抚纳兰珞的,我并不是很清楚。 “爷来这,也不让人通报一声,我这也没作什么准备。”我起了身,反应过来之时,忙着整 理桌上的那些宣纸。 “路过,顺便给你带了样东西。”他从我身边走过,将手里的盒子放在书案之上。 “这是…”我有些好奇走了上去,指着问。 他只是嘴角浅浅一笑,“我找人将这碎了的紫砂壶己经修复好了,可惜碎得太厉害,也只能恢复成这般模样了。” 原来是那碎了的紫砂壶,现在竟完好无缺的出现在了我的面前,心里竟有一丝说不出的感激,一瞬间淡然了心中那种种纠葛不清的思绪。 “多谢爷。” 他眸光停留在书案上半响,终是静然开口道:“字写得不错,但这三个字不适合你。” 他话语沉重的传来,却让我有些不明白,我也不想多问,最重要的是,眼前这个对我意义非凡的紫砂壶又回到了我的手上。 而他也没有再说下去,只是我发现他的眸光一直落在了我写的字之上。 “今日云雀口无遮拦一事…”我话到一半,却让他淡淡的抢了去,“奴婢懂得心疼主子自是件好事,王妃应当庆幸有这样的奴婢跟在身边伺候。” 我暗暗做了个深呼吸,有些疑惑的问道:“爷言下之意,是不追究了么?” “人是王妃带入府中的,王妃说不追究那便是不追究。”话落,他深深看向我,幽黑的眼中晦暗深沉。 虽是他的话难以让人猜透,但我还是静静的回视他,不带一分多余情绪。 突然他眸光转接到了手中的紫砂壶之上,唇边弧度优雅贵胄,笑意却淡到漠然,随后又淡淡的指了指我手中的壶道:“不准备打开看看么?” 我心头一阵莫名,微微垂了眸,接下来让我难以猜透的事情又发生了。 我轻轻的揭开茶盖,突然间持盖的手一抖, 引入眼前的竟是一朵梅花,竟然是我在宫中看过的梅花。 我最终明白了他来此之意,意不在与纳兰珞口舌之争,也不在云雀的口无遮拦,而是意在警告。 而后是一声脆响,手中的紫砂杯并未修复完整,手上的一抖,竟让它生生的砸在了地上,心里的痛在这一刻,无人能够体会。 杯碎在他的脚下,他竟悍然不顾,也不动,只是朝着地上的碎片,倒抽了口气,淡淡的道:“可惜了!这次只怕任谁都无法修复了。” “终是达到爷的目的了?”我依旧平静的自口里挤出这么一句话。 他俯身拾起地上那朵躲在碎片之中的梅花,轻轻的在眼前转了转,淡淡一语,“看来它只能绽放在树上之时才能惹人怜爱,那会儿爱不释手,这会儿便成了被弃之物。” 他深不见底的眼眸中,有晦暗光影一闪而逝 ,话语他说得沉重,却含义凡重。 我的心里突然一丝尖锐的疼痛不受拉制的蔓延,费力的转头,唇边勾起一个凄伤而冰凉的弧度,“残花本就不值得人怜爱,而这紫砂壶也是一样,就算修复好了,它还是有裂痕,永远不可能回到以前,爷今日之举,我并不是不懂,我虽不能猜透爷的心思,但并非愚蠢之人,如若爷真是要警告什么,那就请爷往后做事,定要谨慎,虽不知爷的心里到底有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但是有一点,不管爷想做什么?又或是爷做了什么?通通与我无关,我定会做到与爷形同陌路,也会牢牢的记住齐王妃的身份,不让爷有后顾之忧,但…如果危及到我的身边之人…绝不会置之不理。” 他没有说话,从他的眸中我似乎看到了一丝惊诧,不知出自何处?也许是出自我唇边的弧度,还有我淡然的话语。 我知道自己的眸中己经有了泪,转了身,不 想如此卑微的落入他的眼中。 说完这些,有种泪水逼近的感觉,脆弱与心酸己抹杀我平日里的淡定,只好转了眸,不再去在意他眸中有何情绪,他的面容有何变化,转身的那一刻,我听到了沉重而远去脚步声。 他走了,我却苦笑了起来,关上了门,看着一地的碎片,我整颗心苦楚连连。 我本以为只要嫁入这个王府之中,平平静静的过着我的王妃生活,就算孤寂,还有儿时与外祖父一起经历的记回忆陪着我,我的生活便不会暗淡无关。 可是现在,好似一切都不能随我的心而至,每天都有理不清的愁。 “小姐,方才我见着爷的身影了,是爷来过了么?”云雀急切的推门而入,我无法去判断她说话的心情。 我没有说话,只觉得身后一阵尖叫,而后一阵风而过,“小姐这是怎么了,怎么这紫砂壶在 …” 她泪水盈盈的望着我,我压抑着眼眶的泪水,蹲了下来,一片一片拾起地上的碎片。 “碎片是你拿去给爷的?”我没有看她,话语渐而沉重。 她微微低了眸,停下手中的动作,泣声道:“那几日我想问小姐这紫砂杯碎了是怎么回事,小姐一直不肯说,前些日子,爷身边的雪儿姑娘跑来问我要碎片,说是有办法可以将碎了的紫砂杯修复,我听着,如若待修复好了,小姐一定会很高兴,所以我就让雪儿姑娘取走了,可是怎么…” “往后,没有我的许可,谁也不许再碰它。”我收紧了手中的碎片,滴滴鲜血落至地上,顺间染红了云雀的双眼。 云雀猛的哭出了声,连忙伸手来阻止我,“小姐,请你别这样,快松开,松开…都流血了。” 我时刻督促自己压抑如此卑微的泪水,手下一松,碎片处鲜血止不住的淌过。 那一夜,我带着伤痕的手紧紧的握着那颗仅有的琉璃珠,紧紧的握了一晚上。 第25章 没过几日,仿佛所有的一切又陷入了平静与清宁之中,我举着杯中茶品得正浓之时,忽传皇上设宴御花园,我也在其中,务必赴宴。 盛装一番,无可奈何的与战天齐一同了宫,两人一直静默无声,他左我右,与皇上,皇后娘娘,初见的西宫德妃娘娘,太子,长姐,还有父亲娘亲一起漫步在御花园中。 和煦的风,轻轻的,暖暖的,其间还浸染着冰冰凉凉的水气和淡淡的花香,清亮悠然而令人心旷神怡。 昨夜一番雨疏风骤,御花园中的一些不堪风雨肆虐的名贵花木,枝枝丫丫,零零洒洒落了一地残花败叶,满园子的奴才正辛劳的收拾着。 而有些花草,本质就完全不一样,经历了昨夜雨水的瑞泽和今早和风的吹拂,开得无比的艳丽,其实想想,有时花草就与人一样,经不起磨 难与打击,等着它的就是被遗弃的命运,而经得起一切风吹雨打,等着它的就是新的光明与艳丽。 这个过程中,漫游一片清雅之中,战天齐虽话不多,却似乎早己忘记了那晚所发生的事情,有时见他笑得如此的释怀,我突有一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感受。 开宴之时,我坐落在太子与太子妃的对面,瞧见俩人似乎还未从失子之痛中走出来,太子连续苦饮了几杯,只觉杯中苦楚楚连连。 长姐今日一身华丽,眉宇间透着雍容华贵,端庄温婉,可她一直不说话,只是握着酒杯的玉手却是紧紧。 西宫的德妃娘娘,上次宫中见礼,由于身子抱恙,静养了一阵,这是我第一次见她,她是太子的养母,至于太子的生母,我记得那是前皇后。 而今日德妃一身素白坐落在皇上身边,虽然 没有其他嫔妃的华丽耀眼,但素朴之中更显她的优雅端庄,微微带着病容的面上始终挂着一抹轻笑。 这种场合看起来,皇后与德妃的关系倒是甚好,一左一右,却有东宫西宫之分,突然间想起了那日娘亲说的话,东宫与西宫不和,有朝一日,我与长姐是否也会步上此等局面?谁都不知,只是我说过,如若我与好的命运真有那么一天,我会始终记得她是我的亲人,我的长姐。 我微微不经意的看向娘亲,她正也看向我的这里,虽是唇边笑着,笑容里却是带着一分纠葛与担忧。 而在一旁的父亲倒没有特别之处,他本就表情甚少,在我的印象之中,这三年时间,他的面容早就僵硬成了一副画,没有任何的折皱之处,他淡而静的眸光有着我无法去探知的情愫,我也一直不敢去探知,总觉得那些情愫会伤害他,伤害到自己,因为怕伤害,我忽略了,我也放弃了 。 “早就听闻齐王妃是不可多得的温婉佳人,今日一见,果不其然,初次见面,本宫也未准备些什么?今日就将皇后娘娘赐于本宫的翡翠镯子送给齐王妃,不知齐王妃可否还喜欢?” 她面带笑容的一步一步走向我这里,手里的翡翠镯子显得格外的耀眼,西宫德妃娘娘只因没有太多的交际,我对她并不是很了解,儿时一样,现在也如此。 我优雅大方的站了起来,微微福了福,“多谢娘娘的厚爱,只是这镯子是母后相赠,蝶衣又岂有收下的道理。” 当我再抬眸时,她面上微微有了一丝不悦,瞬间即逝,也许是因为身后的一丝轻微而又熟悉的脚步声让她惊觉,她瞬间转了眸看向身后迎面而来的皇后娘娘。 “皇后妹妹这可如何是好?妹妹是懂姐姐素来不喜欢穿金戴银,这全身上下除了这镯子,妹 妹可还真难寻出能送出手的东西,还望妹妹给姐姐个薄面,让齐王妃收下姐姐这份心意。”她朴素的尊容之上落了笑,微微皱了秀眉,声音微微带着些措乱与恳求。 德妃娘娘曾与太子生母前皇后一前一后入宫,太子生母成为了一国之后,而她便是封为了四妃之中的德妃。 先皇后过世,小姨入宫封后,按照入宫的先后,德妃宫史比现在的皇后娘娘要长,故小姨称她一声姐姐。 皇后娘娘今日的打扮格外的耀眼,随着一丝阳光反衬,与身旁的一身白衣朴素形成了天染之别显然的对比。 “姐姐手中的镯子倒让妹妹想起了当年的一些往事,没想到姐姐还一直将这镯子带在身边,今日姐姐又欲将这镯子送给蝶衣,自然是希望蝶衣也像姐姐一样寻个好兆头。” 皇后娘娘这么一说,德妃娘娘眸中瞬间出现 了一丝难堪,当皇后娘娘从她身上转眸之时,德妃娘娘面上的那丝难堪己烟消云散,唇边依旧挂着一抹温婉的笑意看向我。 皇后娘娘从德妃手中浅笑着夺过镯子,后而转眸看向我,伸手将镯子轻轻的戴在了我的手上,“蝶衣这可是德妃娘娘的一份心意,德妃娘娘素来简朴,只怕你那长姐也未曾受过此等赏赐,你可好好珍惜。” 语毕,皇后娘娘的眸中闪过一道光亮,像在向我传达些什么?那一刻,我的心微微有了一丝颤抖。 来不及猜测她眸中之意,随着手上的沉重,我再一次笑容可掬的福了福,“蝶衣多谢德妃娘娘厚爱。” “齐王妃喜欢就好。”德妃娘娘终是收回了停留在镯子上的眸光,转身而去,我目送着她的背影款款走至皇上的身边,收回眸光之时,竟落到了一丝泪光之上。 姐姐知晓我发现她那丝泪光之时,慌乱无措的转了眸,委曲心酸的抬起了手边的茶杯,饮得有些急促。 随着奴才一道又一道的佳肴,宴膳微微进入了尾声,我微微挪开了他们的视线,映入眼前的竟是一片姹紫嫣红,流光溢彩。 我轻轻的从那梅林之中而过,但觉得花团锦簇,香云缭绕,在我转眸之时,一道鲜艳的华裳身影吸收了我的眼睛,是长姐,她今日打扮得比花还要艳还要美。 虽然是这么一个有意无意地凝望,她那道背影却是让我心中略有些不舒服,顺手想起了手边的镯子。 “姐姐…”我轻唤了一声,几步轻盈的走向了她。 她竟没有转身,一动不动,只是淡淡的一语,“妹妹今日可还高兴?” 我停在了她的身旁,而她的面前正是一片素 白,一簇簇,一朵朵,一串串,清雅绝丽的开放着,今日阳光明媚,微微和风而过,片片梅花顺风而来,轻轻的飘落在了我的手间。 她的眸光随着落花而至,定在了我的手腕之上,翡翠玉镯在这片素白之下晃得格外耀眼,她抿唇含笑了一语,“这镯子真漂亮,正如皇后娘娘所说,这么些年,母妃什么也没送过于我,今日她能赠你镯子,你定要收好。” 还没等我开口,她便转身离去,她那道华丽的身影在花林间若隐若现,背影僵直,有一种说不出的冷,长姐的心情我亦是能体会,却不知如何开口叫住她。 等到我再次返回宴会之时,她便寻了身子不适的借口匆匆离去,娘亲担忧她的身子,自是与太子一道出了宫,德妃娘娘本就不喜欢这种场合,没过多久也离去了。 第26章 而宴会过后,当今皇上与我父亲棋盘对弈,心不在焉的我与战天齐被皇后娘娘拉至皇上的身旁观局,我与他在旁人眼里装作举案齐眉,可终还是有间隙。 坐在上方的皇上小抿了口清茶,话题却转到了我的身上,“传闻爱卿的几个女儿国色天香,朕看还是齐儿有福气,论气质,论神韵,还属蝶衣!” “皇上抬举了,齐王妃一直生活在江南祖屋,没见过什么世面,臣还在担忧委屈了齐王。”父亲含笑的看向我与战天齐。 战天齐依旧品着唇边的茶,眸光竟然没有因为父亲的话有一丝的变化,在那一刻,我竟有一顿莫名的失望。 皇上笑了笑,手中的棋子落定时,眸光淡淡的落在了我的身上,“朕想爱卿是多虑了,江南 本是个文教浓郁,美丽富庶的世外桃源,朕年少时随军去过一次,那里风土人情倒是令朕怀念,朕还一心想将江南变为朕的第二座行宫,只不过诸多原因,让朕生生的断了这些念头,蝶衣生活在才子江南,想必也不会弱于京城这些大家闺秀,朕看蝶衣并不像世俗女子,这样一看来倒与慧心神韵有几分相似。” 皇上淡而浅的眸光微微有了变化,慢慢的,由浅转深,由淡转浓,面上虽依旧还是那丝笑,可那笑容却己经不达眼底,让我莫名的内心一丝颤抖。 皇上口中的慧心是当今皇后的名讳,入宫前,皇后还有一个封号,慧心郡主。 我余光分明看到父亲有了一丝错愣,在他还没来得及回话之时,身在一旁的皇后娘娘长长一叹,“皇上这般说起,又让臣妾想起了那苦命的外甥女,若是还活着,估摸着也应当和蝶衣一般大了。” 我内心一阵纠葛,完全无法去明白皇后娘娘口中的话,我既己死,那我如今的身份是谁?华蝶衣这个名字究竟只是父亲保护我,给我重取的名,还是华蝶衣本就存在过,又或是… 我不敢再想下去,心里萌生的恐慌越来越深,而我此时却要极力的压制自己的情绪及表情变化,当今圣上何许人也,小小的一个眼神便能洞察一切,唯有忽视,置身事外,才能保全自己。 只因皇后娘娘这一声叹息,我发现到几乎瞬间让所有的人微微有了一丝顾虑,就连目不转眸看向我的皇上那丝深浓的眸光开始涣散,瞬间即逝,抬手紧了紧了皇后娘娘的手,语气沉重了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还想着做什么?” 皇后娘娘眸光淡然收起了那丝泪光与顾虑,唇边故作欣慰的一笑,“皇上说的是,臣妾又犯糊涂了。” 皇上抿唇再次紧了紧她的手,而这话题便没有再继续,随着皇后娘娘的微微垂眸,皇上的眸 光轻轻的转向我身边的战天齐,“天齐的授业恩师林太傅告老还乡至江南有些年数了吧?” 一直静默无声的我与他,他终于有机会开了口,放下手中的茶杯,有礼的道来:“回父皇的话,儿臣记得老师告老还乡己六年了。” 皇上边落下手中的棋子,边带着趣味的冷哼了一声,“这老东西,朕记得当年他可是随丞相一起入朝为官的,朕还一直以为丞相与他将来定是朕的左膀右臂,这年数一晃,他便匆匆离去,想想,这么些年来,也只有丞相对朕不离不弃啊!” “这些都是承蒙皇上不嫌弃。”父亲持棋子在指间,面上淡然一笑,落子之时,他的笑容多了一丝情绪。 皇上微微辙离了落在父亲面上的眸光,伸手起杯一饮杯中茶时,回眸至棋局之上,竟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这与你们聊着聊着,便误了手下的棋局,丞相这一局可是想要险中求稳,稳中 求胜?” 我虽隔得远,看不到棋局到底成了何模样?却因为皇上话中那不明却带着若有若无的试探中感到了威胁。 战天齐面上依旧没有任何的表情变化,那一刻,他心如止水,平静的眸中竟看不到一丝异动,他到底在想什么?是他本就想将自己置身于事外,还是他一直就置身于事外,而此刻我微微捏紧了裙边。 父亲敬而稳的对皇上行了一小礼,“皇上抬举了,臣棋艺不精,本就不是皇上的对手,这些年臣与皇上每次对弈,又有几回是能胜得了皇上的,还请皇上在儿女面前不要薄了臣这张老脸才是。” “丞相大人委曲求全,朕如你所愿便是。”皇上浅笑关轻松落子。 而那一刻,我注意到了皇后娘娘的面容变化,她两手早己与我同样,捏得紧紧,因为在我看 来,她对这个长年相伴夫君的心思,她一直都是熟知非真知。 天幕缓缓降临,晚间的月光一屑千里,微觉有些冷,可转眼间就被这翩翩起舞的舞姬所感染,顿觉浑身渐渐在转暖。 随着舞姬的水袖甩将开来,衣袖舞动,我也看到似有无数花瓣飘飘荡荡的凌空而下,飘摇曳曳,一瓣瓣,牵着一缕缕的沉香… 翠笛,白衣,轻风带起衣袂飘飞,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球,正在我欣赏入神之时,一道异样的光芒误入了我的眼间。 皇后娘娘拧紧秀眉看着我,似乎在向我传达些什么?我再看向别处,别处一切正常,就连上位的皇上也深深迷陷这绝伦的舞姿之中,父亲虽是面无表情,可眸光却依旧目不转睛。 身边的战天齐到是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从始至终,他虽表现与我相濡以沫的模样,可我心里清楚,那只是逢场作戏罢了。 我再转眸至皇后娘娘,她的眼神又多了一分情绪,转然间,她微微的侧了侧身,手抚太阳穴轻揉着,就这么一个动作,稍稍惊动了身边的皇上,他们之间似乎在说了些什么? 皇上只是手势一挥,一名奴才便匆匆向我走来,“王妃,皇后娘娘不胜酒力,今日高兴多饮了些,怕是有些上了头,请王妃陪同前往朝阳宫好照顾娘娘。” 我点了点头,心里微微袭上了一丝不安感,皇后娘娘必然是有事于我交代,恰巧我今日也有事不明。 我微微起了身至战天齐的身边,轻言道:“母后不胜酒力,怕是饮多了些,我得跟去看看帮衬着。” “我与你一同去。”他欲要起身,被我连忙出言阻止了他,“这里还有父皇在,爷若也离了场,岂不是要扰了父皇雅性,母后那边有我在,爷请放心。” “那就有劳王妃。”他微微点了点头,又坐回了原处。 朝阳宫离御花园有些距离,我带着错宗复杂的心情前往,途中我试想过心中所有的问题,却还是无法理清那些思绪,看来也只有从皇后娘娘处方能使我恍然大悟。 朝阳宫到了,当我跨入宫中之时,宫中的奴才早己被皇后娘娘遣退,内室里皇后娘娘侧身于椅子上,依旧轻揉着太阳穴,看我走近,她并不说话,只是直直的看着我,那种奇怪的神色,看得我真有几分惶恐起来。 我眸光微微停留在了桌面的清水之上,倒了杯清水,慢慢上前递向她,“小姨的身子这会儿感觉可好此了?” 她眸光一惊,急促的扬手将我手中的清水打翻至地上,我身子随着杯落猛的一颤,接着手腕上传来了一股力道,她眸光狠唳的伸手将我手上的玉镯不顾我疼痛的取下。 “小姨这是做什么?”我心慌不明的问道。 她直视我惊慌的双眼,声音清冷,透着凛然的寒气,“这镯子曾泡浸在水银当中数日,水银的毒素早己沉淀在这镯子之中,你将它戴在手上,这一生你都无法怀上皇嗣,还有…” 她没有再说下去,突然之间收住了那些要说出的话,眸中乍现一丝沉痛。 而我的指尖顿时一凉,下意识轻抚着自己的手腕,微微咬唇,“这镯子是小姨赠于德妃娘娘,而小姨又知这镯子里有水银,碰不得,德妃娘娘今日当着众人的面赠于我,是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这一招,她早就用过了。”小姨转眸至天边,暗沉的眸中泛起一丝光亮,我知道那是什么?那是她这一生中都抹不去的悲痛泪光。 此刻我能想到就是,小姨曾因这个镯子伤害过人,也这因镯子受过伤,我微微低了头,既然她不想道明其原由,那我也得隐忍着不问。 “你要记住,往后做事定要谨慎,德妃这个女人外表素朴和亲,内心却是毒如蛇蝎,防不胜防,稍稍不慎,便是万劫不复。”她字字咬牙而出,带着痛与恨。 我抬头看向她,她眸中的泪己瞬间即逝,留下的是一脸的决然与狠唳,我明白的点了点头,“蝶衣记住了,只是蝶衣还有一事不明。” “你想问你为何还活着?”她唇角突然牵起了一抹笑容,语声转而温柔。 我看不懂她眸中的意思,她那早己猜到我心中所想的笑容,顿时让我害怕了起来,但心中不解的疑惑终是扰得我心神不安,事到如今,我得为自己找一个答案。 我微微低了头,“蝶衣自知不该问,可是蝶衣不明白,小姨口中的我既己死,那么真正的华蝶衣又是何人?” 第27章 “是与你同年同月同日生,大半个时辰的姐姐。”她的目光开始转而凄凉,没有半点隐瞒的出口。 “姐姐?”我僵直了身子,瞬间陷入了迷途之中。 自我出生以来,我就清楚的知道,我上有三姐,长姐华蝶心,二姐华蝶裳,三姐华蝶灵,而我叫华蝶月,又从何而来大半个时辰的姐姐华蝶衣。 她转眸凝视着我迷茫的双眼,凄然一叹,“现在也是该告诉你事情的真相了,当年雪晴与姐姐同时身怀六甲,又同在一天,华府抱得两千金,你是姐姐所出,出生就是光彩照人,而雪晴所出比你大半个时辰的孩子,体弱多病,幸得高人指路,养在南方方能保命,你父亲便将她送回了南方的祖屋,自那以后,府里上下都不能再提及 这个孩子的存在,一则,保这孩子的命,二则,不忍府里的雪晴伤心难过。直到那年宫变,你父亲不得不将你送走,唯一能想到的保全你的方法,就是瞒天过海,然而那日你父亲便让比你大半个时辰的华蝶衣替代了你华蝶月的身份,华蝶月己死,你就是华蝶衣。” 这样的真相如晴天霹雳一般向我重重的压来,事实告诉我,我并没有重取名字,而是占有了比我大半个时辰姐姐的名字,而我此时的存活竟建立在数人痛苦之上。 “华蝶月为何一定要死?”我颤抖着双手,双腿一软,无力的坐在了桌边,一瞬间只觉得这副身躯己腾空而起。 “你觉得皇上还能让逆臣的血脉安然无恙的存活在这个世上么?”她轻轻的走向我,在我身后轻抚着我的左肩,口中的话说得虽轻,但语气却无法做到淡然。 “外祖父是逆臣?”我难以揣测的惊诧出口 相问。 “我不许你这样说!”她嘶哑一声,顿时让我全身一阵寒粟。 接着她又转了身,抚着金黄的扶手,一步一步沉重走上台阶,突地顿了步子,声音却是那般的悲痛,“父亲戎马一生,功高盖主,哥哥英勇善战,这天下本就是父兄打下来的,父亲只是想要回属于自己的领地,战玄宗竟下此毒手,让我魏家一夜之间身败名裂,父兄惨死,就连你娘…” 她止住了快要说出的话,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我内心一怔,颤抖着起身看向她,“我娘…” “你娘是雪晴。”她一脸坚定的打断了我的话,可那眸中却隐隐透着伤痛,又或是她心中想要刻意隐瞒着我。 我迈着步子一步一步向她靠近,她惊觉身后急切跟来的步子,向我转了身。 我止住脚下慌乱的步伐,扬声音反驳道:“ 我娘分明是慧敏郡主。” “慧敏郡主己死,你娘是雪晴,华夫人。”她字字咬牙重重而出,眸光寒意犹在,那丝不容任何理由推翻的坚定越来越深,越来越沉。 我怔怔的望着她,内心深处那道压抑多年的苦楚一拥而上,咬了唇,一脸的决然,“这就是小姨与父亲将我带回皇家的目的,你们一手操控我只是为了坐上那万人瞩目的后位,可是方才在御花园我分明就听出了皇上话中有话,并且字字句句都带有揣摩与试探之意,你们就不担心,终有一日我的身份被揭穿,落个欺君之罪,华家满门抄斩。” 听着我的一字一句,她的眸光分明在颤抖,刹那间,伸手紧紧的抚上了我的手,颤音开了口:“死有何惧,惧的是死了心愿还未了,所以你要沉住气,记住你就是华蝶衣,只要有我与你父亲在,你就无性命之忧,往后定能稳稳的坐上皇后之位。” 我不敢在看她的眼睛,那一刻,我觉得她的眸光灼眼,眼中有太大的期盼,太多的仇恨,太深的痛苦,我收回了在她手心想要抚热的手。 “就因为复仇,复兴外祖父的家业,为了保住我这个魏家唯一的血脉,你们竟让无辜的华蝶衣替我去死。”我低了眸,沉了声音,太多的情绪让我难以控制。 她的眸光凝视着我的双眼,依旧是那一丝坚定,“如果她不死,你就得死,如若你死了,我又如何下到黄泉面对父兄?” “可那也是父亲与娘亲的女儿,那也是华家的一条血脉,你怎能下得去手?”我喉间一紧,声音己无法再平静淡然。 对于我己无法接受的质问,她颤抖着冷笑了,声音透着莫过于掏心的疼痛,“华蝶衣是死你父亲手上,你父亲别无选择,为了护全你,为了魏家,只能做出舍女的牺牲,要说最痛的还是你的父亲,可他只要想到,他最疼爱的女儿能光明 正大的活在这个世上,名正言顺的坐上皇后之位,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哪怕是双手粘上亲生女儿的血,他都在所不惜。” 她的字字句句狠狠的扎在我的心头,华蝶衣只是个可怜无辜的孩童,上天的不公让她降世于华家,与我同出一父,可她的命中劫数就却是我这个同年同月同日所生的妹妹,因为我,她丧失了选择自己生存的权力,她的死换得重生的我,而我的存在只是为了复兴魏家。 我内心凄凉的笑了,这一世我永远都无法再做回自己,我永远都得带着无辜华蝶衣的死卑微的活着,这样活着对我来说,我倒宁愿那日死的就是我自己。 “孩子,小姨明白你此时的心情,儿时的我与你一样,我也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在众人的祝福中长大,自小就光芒四射,性情娇纵,可慢慢的卷入这场政治之中,所有的一切都改变了,我亲眼目睹身边的亲人一个接着一个离我而去, 连我自己这条性命也要靠放弃自己的骨血才能保住,你现在走的每一步就是当初的我所走过的路,前方艰难,我们必须坚强,我与你父亲别无选择,此时此刻你也一样。” 她轻轻的拉住了我的手,我却感觉不到任何的温度,任何的情感,只觉得被她抚摸的那处好痛,好痛。 我又再一次沉重的从皇后的宫中走出,天彻底黑了,一轮皎洁的明月娇羞的藏于云后,微微可见宫外有一道身影背对于我。 战天齐己在外等候多时,浅浅的月光散在他的身上,他全身上下透着丝丝光亮,可叹的是他与我才是同道中人。 正如小姨所说,我自小每走的一步都是她曾经历过的,这一切都是外祖父在操控,儿时,将我频繁带入宫中,让我与太子自小就建立起深厚的感情,未雨绸缪,为我登上后位自小就打下了基础。 可并非如他所愿,我虽不知当年外祖父因何死于宫中,但唯一一点我是明白的,当今皇上感到威胁容不下他,容不下魏家的人。 小姨与父亲背负使命,真正的华蝶衣带着我华蝶月的身份长埋黄土,连死都不能做自己。 而我只能带着这个华蝶衣的身份才能保全这条脆弱的性命,然而这条脆弱的性命己经轮为了一颗身陷危途之中的棋子,也许这就是生不如死,想起这些,有些悲催的笑了。 第28章 “下雪了…下雪了…” 寒风轻轻的送来了战国的第一场雪,朱窗半掩,看着银白色飘落,一朵朵,一片片玲珑剔透,晶莹如玉,洁白无瑕…这也许就是我独爱雪的原因吧! 这个被静谧笼罩的清宁殿,让这场来得有些早的雪更加的凄美。 借着浅浅月光,可见一片银装素裹,触目是那远远的红点,雪上,枝上,点点梅花,枝头上还积了厚厚的一层雪,映衬着梅花点点,白里透红。 正因为这红白相间,整个画面显得诗情画意一般,梅花带着淡淡的清香,再加上雪的芬芳,两者融和混杂,黯然消魂,沁入心扉。 看着雪花凄然而落,悠扬的琴音自我的手间缓缓益出,透着望不穿的空灵,如墨的青丝伴着 雪花轻轻的划过我的朱唇,让我感到了雪的温度,雪的芬芳,雪的气息,突然我手下的琴声嘎然而止,万物归于始。 “小姐,手都冻着了,咱们还是回屋里取取暖吧!”云雀的话轻轻的停在我的耳间。 我抬眸朝那一片圣洁而去,风未停,雪未止,捏一束青丝在手中,感受着青丝上的雪花融化在我手中的冰凉。 我转眸望着冻得一脸青红的云雀,淡笑了一声,“云雀,你是不是又忘了?” 云雀僵硬的面容上皱了眉,下意识的握紧了手中的那把己准备好的软剑,憋了憋嘴,“云雀没有忘,每年逢雪,小姐都会弹琴,舞剑…还会醉酒,可是今年不同了,这里是齐王府,小姐是府里的王妃,有些事不能为之。” 我看到她手中的剑握得有些颤抖,似在有意的提醒我,又似在害怕些什么?她心里的顾忌我是清楚的,可我却无法再静止这颗燥动的心。 我的眸光停在她手中的软剑之上半响,直到一片雪花飘然而过我的额头时,让我微微起了身,自嘲一笑。 我以最快的速度从她的手中取了软剑,玉手拔出剑鞘中的软剑,手腕旋转,剑光与雪花闪闪的融合在一起,这是我第一次在府中舞剑,也是在府中第一次肆无忌惮的想要抛弃所有,只想与此时这一片圣洁相伴。 我望着手中还在闪闪跳动的软剑,不顾一切的冷哼了一声,“齐王妃?今日我倒想做回自己,取酒来…” “小姐,万万不可啊…” 软剑如龙一飞,剑头如闪电般的直入云雀的喉间,让她喉间瞬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雪花清冷的自空中翩翩而下,悄然轻落在软剑之上。 “云雀…”我再次恐吓的重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她慌乱的眼眸立刻显出了一丝无措,抿了抿 唇,最后只能无奈心慌的点了点头,“是,云雀这就去取酒。” 我的声音让云雀打了个寒颤,也只有她才会明白,为何逢雪之期,我那安静淡然的性情会判若两人。 清醒的我并不快乐,我宁愿醉酒,伴雪花飘然落地淡饮手中酒,只盼解愁,也只有醉酒,方能饮去心中串串泪珠,怀念那往日美梦,眸中尽是无奈的温柔。 往事如烟,往事更似梦,但终成过去,那一日,伴着泪痕,直到天明,我朦胧之中好像是醉了的,至于是第几壶酒下肚的时候,我倒下了,我竟浑然不知。 等到次日,我睁眸之时,天己大亮,雪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停的,殿外的层层积雪早己让人成堆的扫了开来。 身边的云雀当然还是像往年一样,面上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仍是和我有说有笑。 坐下铜镜下的我,由于昨晚风雪的残虐,折腾,受冻,醉酒,面色有些苍白且无血色。 “云雀,今儿个,我脸上再添些胭脂吧。”我眉间带着深深的痛楚,心里有种翻江倒海的节奏,饮酒过甚,只怕是伤了身。 “我也觉着小姐脸色苍白,只怕是昨晚受了冻,胭脂咱们就不添了,我这就去请大夫。” 云雀放下手中的梳子,急切的跑了出去,我还未来得及叫唤她,一阵头晕目眩袭来,正如云雀所说,昨晚寒气太重,只怕是伤了身子,染了风寒。 大夫折腾了几个时辰后,我又静静的睡下了,睡着之时,我好像意识之中感觉到了某些熟悉的气息,像是娘亲与父亲来过,无力的我却睁不开双眸。 只是微微感觉到他们温暖与担心的话语迷糊的划过我的耳边,很小又很轻,迷糊得让我的脑中只留下轻微的痕迹。 当我又一次醒来之时,己是一个三天后,我竟在迷糊之中睡了整整三天,微见墙角有一缕暖暖的阳光划过,雪后见晴了,暖阳直入我那久久未睁的双眸,微微感觉有些刺眼。 我侧身轻轻的换了个角度,这才让我舒适的睁大了眼睛,眼睛里却让我撞上了不一样的眼神。 “小姐,你终于醒了?”听着云雀心酸害怕的声音,可见她为我担忧的一颗心终是落下了,也打破了的我眼神中的另一番思绪。 “我这是怎么了?”我轻揉着太阳穴,只觉得此时的头比平时有着不一样的沉重感。 “王妃身子感染了风寒,昏迷了三天三夜,现在刚醒来,先不要说话,留些气力,吃点东西。”纳兰珞熟悉的声音飘入了我的耳中,借着烛火淡淡的望去,她正抬袖抹去额头上的点点汗珠。 “云雀这就去准备吃的。”云雀跃过纳兰珞 的身子,匆匆而去。 内屋之中便只留下了我和她,平日里那个趾高气扬,有些小吵小闹的她,今日看来,却给了我不一样的感觉。 “这几日有劳姑娘了。”深表感激的一句话,从她淡淡的眸中,我看得出她对我的敌意仍在。 “替王妃治病是珞儿的份内之事,更何况王妃的安康与天齐有着直接的利益关系,只要是天齐在乎的,珞儿会不惜一切为天齐做到。”她淡淡的说出这一系列的话,眸中虽有不甘,但看得出,她对战天齐的心不受任何左右,她为了战天齐能不记前嫌,忍着心酸来医治我,这样的女子倒另我有些钦佩。 我微微转了眸,抿了抿干涸的双唇,轻声开了口道:“姑娘对爷情深意重,终有一日必会得其果。” “借王妃吉言,不过我相信这一天很快就要 到了,因为我始终相信一句话,有情人终成眷属,无情人独守其身。”她唇边带着冷笑转了身走出了殿。 她离去的背影,竟让我暗自情不自楚嘲笑起自己来,站在我个人的角度,我愿有情人终成眷属,可是站在齐王妃的角度,我视那是一种宽宏,一种大度。 这样的日子我还能坚持多久?我一时间,发现自己丧失了最基本的自负,迷失了最原始的自己。 一日复一日,我的病情也开始好转起来,我也不知自己从何开始,身子变得如此弱不禁风了。 坐在铜镜下的我,脸色开始有了一丝红润,寒气入体折腾了我好一阵儿,想着出去走走,让云雀细心为我打扮了一番。 “看来,妹妹这病是好全了?”声音自身后传来,一听便知是那两位嫂嫂。 转身一看,果不其然,面容冻得通红的两嫂嫂款款而来,我连忙起了身,“这天寒地冻的,两位嫂嫂怎么来了?” 六嫂一把拉住了我的手,有些凉,“好一阵子没见你了,还听说你病倒了,早几日来府上探病,被你家老八拦着不让进,昨个儿听说你醒了,我们这不就赶来看看你!” 我唤来奴才准备了些茶点,忙着将两位嫂嫂拉着坐了下来,添了茶递至她们的手边,“让两位嫂嫂挂念了。” “你身子无恙就好,若是再这般折腾下去,怕是你家老八也得倒下了。”四嫂笑着接了我的话。 提到他的名字,我一顿莫名袭上心头,自唇边呢喃吐出两字,“八爷?” “可不是么?你家老八表面上冷漠无情的,可这心里啊,还是暖得很。” 五嫂的话让我又是感到莫名其妙,却不知该 从何处问起,但从两位嫂嫂的谈话中,我似乎想像到了战天齐对我的态度变化,不管他意欲何为,至少在别人的眼中,他还是善待于我的。 我这一病就病了一个多月,偶尔从云雀的嘴边听她溢出两句,说他来看过我,也照顾过我,可是每一次都是在我睡着之后,每每看着云雀笑着说起这些之时,我淡笑了。 第29章 余下的日子里,我与他虽是住一个府上,可我们从未见过面,就连入宫请安,也是一前一后。 而我便过起了独居悠闲的日子,闲时读书画画,虽不精彩,自己却能换得一片安宁与自得。 “四小姐…” 正在我手中一个漂亮落笔之时,熟悉而又亲切的声音从远而来。 我放下手中的笔,无奈的起了身,看了一眼有些熟悉的面容,“你不是长姐的丫头青儿么?” 此时的青儿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说道:“四小姐记得奴婢就好,奴婢前来是想请四小姐去看看大小姐。” 看到她面上的泪水,连忙拉她坐了下来,边替她拭着泪,边问道:“长姐怎么了?” 她又胡乱的抹了把泪,抬起泪眼看了我一眼,不敢直视,又低了头,“自上次见血之后,大小姐的身 子就一日不如一日,吃不下,睡不好,近来消瘦憔悴了许多,奴婢劝说无果,想着四小姐向来与大小姐关系甚好,奴婢特来恳请四小姐去看看大小姐,宽宽大小姐的心,奴婢怕大小姐再这般下去恐会有性命之忧。” 我心下一痛,却不敢再多想什么?连忙应声道:“青儿,你速回太子府,我一会儿便到。” “多谢四小姐,奴婢这就回府去。” 青儿的身影速速离开了,看着她急切的背影,云雀面上有些焦虑的放下了手中的水壶,“小姐,你真的要去看大小姐么?” 我没有正面去回答她的话,起了身,眸光透着那座假山,淡淡的一眨眼,“爷在何处?” 云雀随我眸光的方向望去,有些无奈的答声道:“这个时辰爷应当在书香殿议事。” 心急之下,向前迈出了步子,我知道战天齐的性子,也过于了解这个府里的规矩,想要出入太子府,这事也得经过那座书房的主子才行,我不想惹出太多 的事端,出于彼此间的尊重,我能做的也只是通报他一声。 云雀慌乱的追了上来,伸手拦在了我的面前,“小姐,你这是…” 她直直的看着我的眼睛,眸中乍现丝丝害怕,抿了抿唇,又接着道:“小姐你忘了,爷在书房议事之时,是不能被打扰的,云雀担心…” “此事你不用多说了,也不用跟着来,我自有分寸。”我匆匆的打断了她的话。 “小姐…”她还是不依我,也不让我。 “何时连我的话也不听了?”我怒视于她,她面容一怔,终是憋嘴,让出了道。 我急切的跃过她的身子,加快了脚下的步子,战天齐的书房位于府里最中间,虽是最中间,可是那里平时出入的人很少,就连下人都绕道而行。 我以最快的速度跃过了假山,自假山之后便是那令人不敢靠近的书香殿了。 这才刚步入,就让人生生的拦截了下来,心急如 焚的我,还是懂得府里的规矩,面上微微露出一丝笑,“雪儿姑娘,劳烦你通报一声爷,本宫有急事与他相商。” “王妃恕罪,爷有交代,近来工事缠身,议事之时,不得被打扰。”雪儿眸光淡淡,表面上对我毕恭毕敬,其实她的心思,我再清楚不过了。 “本宫自然清楚爷的习惯,只是事发突然,本宫今日一定要见爷,姑娘得罪了。”我落了笑,不计后果的甩开了她的手,直入书房正门。 咯吱一声响,门开之时,“王…”雪儿的话咽在了嗓眼里,瑟瑟的退至了一旁。 屋内的局面也是我未所料及的,太多的生面孔,直到见到我的那一刹那,他们都起了身向我行礼,我有些不知所措,只能抬眸看向坐在上位的战天齐,他的眸光透着寒冷,毫无表情的面上,不怒生威。 “都退下!”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便让偌大的屋内恢复了沉沉的平静,空空荡荡的,在雪儿轻轻的拉上那道门之时 ,我的心再次高高的悬起。 我目睹他慢慢的放下手中的书函,微微起了身,迈着步子一步一步向我靠近,不知为何,我的心竟在他逼迫的节奏下莫名的加快了速度,我下意识的微微垂眸不语。 待我抬眼之时,一道清新的气息轻而淡的扑在我的面上,他的声音透着令人无法抵挡的寒意,“我一直觉得你是一个沉稳的女子。” 我自内心深深的吸了口气,想要抚平心中那莫名加快的节奏,又浅浅的垂了眸,“打扰爷议事,坏了爷的规矩,我甘愿受罚,只是今日事出突然,还请爷允我先往太子府一趟,待我探过长姐病情过后,我定会前来请罪受罚。” 我垂眸等待他应允,良久未见他作声,刚要抬眸望向他时,他终是淡笑了一声,气息离我耳边却越来越近,“想来也是,也只有太子府的事才能让王妃如此心急如焚,情愿坏了我的规矩,也要直闯我的禁令!” 他的气息还是轻而淡的围绕在我的耳边,让我生觉微痒,这样的亲密接触,正是我与他的第一次,我极力保持面上的平静,温婉的低了头,“请爷恕罪。” 随着他清淅的气息散去,我整个人感觉呼吸舒畅了起来,他转了身,只丢下淡淡的一句话,“外面天寒地冻的,身子才刚好,外出多加件衣服。” “多谢爷。”我小声说出了这三个字,看着他的离去的冷漠背影,今日却给了我不一样的感觉,这种感觉让我有丝丝暖意,也让我无形的感到害怕。 现下我也无心去推理他的情绪变化,一心只想着远在太子府里的长姐安康。 行礼过后,便心急如焚赶往太子府,马车一路前行,不久便到了太子府,见到府中的青儿之时,她眸中依旧含着泪,似乎还有一种藏不住的急迫与焦虑。 青儿给我上了茶,却迟迟不肯带我与长姐相见,杯中的茶香四溢,我刚欲举杯,却见熟悉的身影款款而来,竟是他。 数月不见,温文儒雅中透着光一样的暖,随着岁月的迈进,他确实变了不少。 熟悉的面容一点一点再向我靠近,他眸中的一丝惊喜让我微微一征,让我连忙起了身,“见过太子。” 手上一丝温暖划过,他扶起了我,我却不敢抬头直视他,总觉得会有什么发生。 “月牙儿…” 我的心再次一怔,狠狠的抽动了两下,太多的情绪在内心颤抖,这一唤,似乎唤起了我所有沉睡的记忆。 记忆里有迎寒不惧的腊梅,有风驰电掣的白马,有器宇轩昂的少年,有满天飘絮的雪花,有闪闪发亮的萤火虫,有一泻千里的流星,有闭眸诚挚的许愿,有紧紧相扣的拉勾,有非你不可的誓言,还有他手心长驻的温暖。 愣怔过后,还是得面对现实,我己为人妻,他则是长姐相伴一生的夫君,所有的一切都是过眼云烟, 去了,散了。 我竟无法抬起头来,勉强的应声道:“太子认错人了,我是小妹蝶衣!” “我己经什么都知道了,只可惜知道了太晚,我一直以为你己经…” 他的话没有说完,只是想要靠近我,却被我的话阻止了,“蝶衣听不明白。” 我慌乱的跃过他的身旁,在毫无准备,又或是毫无抵抗的情况下,我怕我会如儿时般迷陷他的温柔之中,唯一能摆脱这些念头的只有马上离开这个令人窒息而又难堪的场面。 第30章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在,子宁不嗣音?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在,子宁不来?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他的声音深情而又悲怜的直入我的双耳,令我脚下无措的一怔,顷刻间差一点没有稳住脚下的步子。 我沉重的背对着他,努力的在记忆里挣扎,头脑里闪过过去的种种,这诗词几次使我在梦中惊醒。 我记得,那一年我五岁,有人捂住我眼睛,往我手里塞入一张字条,便匆匆离去,连头也没回,待我莫名转身想要叫住他时,却不见了他的人影,字条里的诗我却不明,回府之后找到教书的夫子,还让夫子责怪了一通,却道不清这诗里的意思。 我不服,一气之下便将这首诗拿去给太子哥哥,太子哥哥脸红的偷亲了我一下,久而久之,我也明白了这首诗的意思,可又是谁将这道诗悄悄的给我,我到至今也没有找到这个人,至少有一点我是明白的,这首诗并不是出自太子之手。 惆怅的思绪一晃而过,可是现在终究一切现徒劳,有些事情来得过于突然,这一切都无法再回到从前,这一生都只能成为不能再道起,亦不能再记起的记忆,我无语的闭上了眼睛。 眼前的黑暗让我感觉到了他在向我靠近,直到清新的气息打在我的脸上,我刚要抬眼之时,唇上一阵火热覆盖而来。 我猛的睁大了双眼,有些措手不及,满心复杂的我只能紧闭着双唇,他的吻有些粗,有些爆,好像要把我一瞬间吞噬掉,这样亲密的接触让我刹那间感到害怕,全身战栗。 那一刻,我想起了那一夜,长姐笑脸告诉我,她要嫁给太子了,她终于能嫁给太子了,我的 心一点一点在绝望,随着他越来越温柔的吻,意识告诉我,不能再这般放纵下去了,我得停下来。 心情沉困跌宕,有些事情我是真的得好好想想清楚,我猛力伸手挣开他,而他却不放手,反而力气更大的将我困在他的怀里,动弹不得。 我无法抵抗他有力的臂膀,无奈之下,想要说什么的时候,眼前划过一道火热的光线,我整个人完全跌入了海底。 长姐苍白含泪而去,我无法去推测她此刻的心情,从她跌跌撞撞,慌乱的步伐中,唯一清楚的告诉自己,我对她造成了深沉的伤痛。 长姐的离去,他也意识到了自己方才的失控,臂膀的力气在减弱,我像一只被挣出牢笼的鸟儿,深深的吸了口气,却不敢再看他,抬脚追了出去。 他没有拉住我的手,也没有出声阻止我,我感觉到他站在了原地,他的眸光有多复杂,我己 看不到。 霜降时节,战国的天气一日凉过一日,寒风嗖嗖,刮过我耳边之时,我却无法感觉到痛楚。 我追长姐而来,四处寻找那一抹伤痛的背影,高高的阁楼之上,一道白衣胜雪的身影映入了我的眼帘,顶着寒风向后飞扬起的裙摆,让我觉得又一阵心痛。 我挨着步子慢慢的靠近她,伤痛的背影在常人眼里依旧还是那般的华贵美丽,可在我的眼里,除了冷,就是痛,早己失去当年的姐妹间的温暖。 她转身淡淡的看向我,早己红肿的双眼之中有过泪浸深深的痕迹。 我轻轻的停下了脚下的步子,捏紧手中的锦帕开了口,“姐姐也己经知道了我的身份?” 而对我这一问,她突然淡淡的转眸,唇边一抹冷笑而过,似无助又似沉痛的点了点头。 “我不是有意要欺骗姐姐,这么些年来,我 连我自己都快忘了自己到底是谁?”在那一刻,我内心想要极力的去解释,似乎有一种在濒临绝境之时想要紧紧的牢牢的抓住仅有的一丝亲情。 她面上的淡而冷的笑微微收了起来,深入我眸中之时,她的眸中泛着抹不去的痛一点一点的回忆。 “我深深的记得儿时整个华府中只有你这个妹妹才最特别,也只有你可以毫无限制任意出入宫中,就连我这个华府大小姐也无入宫的资格,我有时候真想透过那道墙去看看,为什么你每次都能从宫中带出那么多好玩,好吃的东西,当时我还小,娘亲告诉我,那是因为你有一个呼风唤雨的外祖父,只要你想要什么,你就能得到什么?娘亲还告诉我,这个府里,你就是主子,你就是华府的大小姐,如若我想要在这个府里生存下去,必须要依靠你,从那时起,我就把所有的东西都让给你,甚至大小姐的身份地位,我都给你,因为我知道,只要我对你好,你才会毫无顾忌 的接纳我这个姐姐。果不其然,你把我当成了你最好的姐姐,每一次从宫中回府,好东西都要留我一份,还记得我第一次问你要的东西是什么么?” 她的声音里带着追忆的恍然,如梦境一样不真实,我内心一震,努力的在记忆中寻找着,儿时的记忆,让我受限的强压着忘记,一瞬间似乎真想不起她第一次向我要的是什么? 她又看向了我,还是带着那样淡漠的笑,冷清的开了口“我想你也不记得了,是一副腊梅的字画,提名人是战天麟,而你却怎么也不肯给我,还乐滋滋的告诉我,那是太子哥哥亲自为你提的字画。” 记忆回到了那年冬天,临近我家变的前三个月,同外祖父一同入宫赏梅,觉得无趣,偷偷的与太子一同窜入了梅林之中,太子独爱梅,还提了一副腊梅的字画,当时觉得太子画得很好,一时兴起,费了些口舌才从他的手上要回了这副字 画。 思绪过后,我微微垂了眸,“当时我并没有想太多,只是…” 我想要去解释,可是她却打断了我的话,又笑了起来,眼神中似是带着追忆,明明艳丽无双,却让我感到凄楚。 “你无须自责,只是你不知道,我虽然没有入过宫,但我却见过太子,就在你提字画回来的前几天,太子来过府中一趟,恰遇我落水,身边的丫头奴才没有一个敢下水救我,是太子,他跳入冰冷的池水中救了我,那时的我,就如同着了魔一般,也顾不得羞涩礼法,相邀他一起赏梅,没想到他真的答应了,那一次,我与太子产生了共鸣,他与我都独爱梅,我们还一起作画,提字,他还答应我,回宫一定将宫中的腊梅作一副画送给我,直到你那天提画回府,我一直以为那副画是太子提给我的,所以我第一次向你提出了索取的请求,也是那时起,我对太子暗暗生了爱慕 之情。” 我心内痛楚难言,紧紧的闭上了眼睛,她最后那一句话,那样含蓄而情意殷殷,良久我睁眸向她望去,同父异母的这个姐姐,只觉得自己从来没有了解过她,曾经熟悉的容颜,现在看来却是如此的陌生。 从她的叙述之中,我隐约知道了这事情的起承转折,却仍是下意识的抗拒,不愿意去相信,我看着长姐皎洁如月却泛着清冷的容颜,微带颤抖的让自己的记忆又开始呈现。 当时,我清楚的记得,太子的反应那副腊梅字画他是不太愿意送给我的,儿时比较任性,发了顿小脾气,便要回了那副字画,回华府之后,我还在长姐面前炫耀了一番,当时长姐是何反应?那时的我真的没太在意。 她又突然笑了起来,让人觉得无尽的凄冷而心怜,眼中冷漠一片,连恨意也在淡漠的散去,“只是一副字画而己,对你来说,你可以厌倦了 便弃之,可对我来说,那是可望不可即,哪怕是你丢弃之物,我也不敢去拾起。” 我看着她,克制住内心蔓延的寒意,却听见自己有些带着自责的声音响起,“你为何从来都不曾对我说起这些,如果当初你告诉我,你喜欢…” 我的话没有说下去,她淡淡的落了笑,静默的看了我片刻,漂亮的眼睛中有幽深光影静默流转。 她抬脚走近了我一步,长长的眼睫上带泪痕,轻声叹道:“如果我告诉你,我喜欢太子,让你把太子让给我,当时的你会愿意么?” 第31章 我内心一阵震动,却迟迟没有说话,如若真如她所问,回到过去,回到儿时,我也不敢保证,我也毫无把握会作出什么样的决定。 她渐渐垂了眸,半响过后,似有似无的笑了一下,“你不回答,我也不敢问,我怕自己问了,就连华府的一席之地都无法保住,我只能逼迫自己忘记,放弃,每次都只能含着泪,咽着苦,默默从你口中得知太子的一切。” 我缄默不语,只是深深的看她,而她与我对视良久,终是自嘲的笑起,“当年你的死对太子打击很大,我试图模仿你去取悦太子,因为我知道只有这样才能让我一直陪在他的身边,这些年,我还一直以为是我对太子的情意深深的感动了上天,没想到是上天给我开了个玩笑,你华蝶月竟然又活生生的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她转眸直视我,眸光灼灼,泛起点点泪光中,好似带着些许是恨,还是怨,我一时之间无法看清。 我快速的转了眸,我承认我没有勇气再看向她那双盈盈泪眼,心酸忆起当年之事,“姐姐也许不信,我当时并不知当年到底发生了何事,一场大病过后,在我醒来时,身边所有的一切都改变了,我当时很害怕,没有了亲人,没有了依赖,我好想回家,直到多年以后,你与父亲还有娘亲同来看我,可唯独不见我生母,父亲莫名唤我蝶衣,娘亲也唤我蝶衣,你也是,就连家仆所有人都唤我蝶衣小姐,我才知道我不能再做回当年的华蝶月了。” 我字字句句心酸道来,而她转眸之时重重的长叹一声,抹了眼角苦楚的泪珠,“罢了罢了,你活着的时候我不敢靠近他,你死了,我如愿陪在了他的身边,却终是无法走进他的心里,那一日,书房之中,他颤抖着双手展开那副久违的画像,先是畅意的笑着,而后笑声中渐渐带着无尽的悲,闻笑声者顿觉浑身冰冷,那一刻,我彻底看清了,这个男人,终此一生也不会属于我。” 我内心冰凉而痛楚,微微闭目,却还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只能听她淡淡带笑的嗓音,继续响在我寂 然的耳边。 “小妹,我知道你的心里在可怜我,或是觉得亏欠于我,你无须有这样的想法,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就像娘亲曾与我说过,但凡这世间种种,人人皆有不同的缘法,感情之事,强求不得,何况当年之事,并不是我们能够左右得了,我虽儿时承受了那么多无法道出来的苦,不管结果如何?至少现在我己经成了他的太子妃,他的女人,也该知足了。” 听她这么一说,我心稍稍一沉,“方才…”我想要去解释什么?可是却终说不出口,方才我与他拥吻之时,她是含泪而去的。 她看着我,微凉的笑着接了我的话,“方才的一切,早己是我预料之中的事,我知道在他的心里从来就没有忘记过你,也没有忘记过你们之间的誓言,只可惜造化弄人,竟活生生的让我们几个人成了这种难堪的局面,前些日子得知你病重,而他的身份又不能直接去探望你,焦虑过后,他甚至想夜探齐王府,被我阻止了,而我也答应了他,降霜之夜着单衣吹了整晚的寒风,寒风入体,终于卧病在床,这样便促成了 你与他今日的相见。” 我内心一阵痛意卷卷袭来,有些惊诧,有些不解她的做法,惊痛交加的开了口,“姐姐这又何苦?” 她看了看我的样子,又淡淡冷笑起,“妹妹觉得我能选择么?他心里爱的是你,不是我。” 我暗暗强自按下内心种种翻涌的情绪,悲凉的看着她,声音不可避免的带着沙哑,“你当然可以选择,事实己如此,你是他的妻,而我是齐王妃,这一点是无法改变的,就算再如何挽回,也是徒劳,我与他再也无法回到从前。” “只要你愿意便能回到从前,也只有这样,才能保住他,保住他的太子之位。”她话语己现激动,却让人觉得无尽的凄冷与心怜。 话题转来转去,又转到了事情的最根本,克制住内心的寒意问出了口,“这中间的事情,姐姐到底知道多少?” 她悲催及慌乱的摇了摇头,颤声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将来会怎样?但是有一点我是知道的,在这里除了你,就没人能够左右父亲。” 父亲,小姨,我从未揣测他们间到底预谋了些什么?但是我唯一能肯定的就是,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为了外祖父,为了魏家。 手上突然一丝凉意袭来,她紧紧的拉住了我的手,眼中却是连恨意不带分毫,好似更多的是对我的自责与愧疚,还有就是她此时无力的恳求,想要舍己护住心爱之人的恳求。 “妹妹,如果你心里还有他,那就帮帮他,他是太子,你是魏家血脉,待皇上百年之后,太子便能顺理成章的继承皇位,姐姐答应你,姐姐绝不与你争夺后位,算姐姐求求你,你一定要阻止父亲和皇后,一定要…” 我定定的看向她,她面上两行清泪缓缓而下,她苍白的玉颜己被泪水打湿,而她却没有去擦拭。 接着是泪如雨下,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一般,越来越多,越来越急,我知道她的内心有暗沉的疼痛在不断的翻涌。 西宫与东宫不和之事,明眼人都收在眼底,而她作为西宫的人,也得知我的身份,自然明白皇后娘娘 将我嫁给战天齐的原因,那么当年她嫁给太子,是真的只是单单的爱着太子么? 父亲与皇后娘娘早就一手安排,明知太子是西宫的人也是敌对的对象,那又为何要将自己的女儿送入虎口,那一刻,我试图去猜测父亲与皇后娘娘的心思,得到的结果只有一种,长姐如同我一般,也只是父亲手中的一颗棋子。 依长姐方才的那些话,想必她也知自己早己身陷其中,她己然害怕了。 如今她又以这种思维来判断储君争夺,我想笑长姐是过于单纯,还是笑她将这储君争夺想得过于简单,还是她有心故意欲盖弥彰,如若是后者,她的目的又何在? 我内心冰凉带着沉沉的痛楚,只能心酸的闭目,太多的思绪却不知如何开口。 第32章 回府的路上,我独自一人步行于大街之上,我想利用喧闹嘈杂的声音来冲洗我内心的复杂思绪,马车缓缓的跟在我的后头一点点的前进,我没有回头,一步一步挨着沉重的步子。 长姐的话,太子的冲动,我内心的挣扎,盼着心如止水的度过此生,想来这一切都不可能了,平静的内心泛起了阵阵涟漪,我该何去何从?是追忆,还是追寻,还是接受命运的安排? 伸手想要抓住寒风一把,却闻一阵马蹄声急促的响在我的耳边。 “小心脚下。” 随着一声急切的叫唤,我被转圈落入了一个熟悉而又温暖的怀抱之中。 这一瞬间,打乱了我所有的思绪,我惯性的睁大了眼睛,这才发现地上一片瓜果横七竖八的散在地上,我落脚之下便是一个被砸烂了的瓜果,这一脚下去,后果会怎样,我难以预料。 “这又是怎么了?每次与你相见,你怎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脸上聚现憔悴的战天睿带着忧心的望着我。 我拉开了与他的距离,抬眸仔细一瞧,想起己有数月不见他的身影了,今日一看来,面上竟有了沧桑与成熟感。 见我迟迟未语,他便晃手至我眼前来回了好几下,“想什么呢?不会不识得我了吧,我是…” 他话还没有说完,只觉得我头一阵晕炫,瞬间双眼己现黑暗,双腿一丝柔软感袭上,在一双大手再次接住我之时,我己失去了意识。 从迷糊的黑暗中醒来之时,我发现自己己身处陌生的环境之中,努力的睁开双眸,一脸急切的战天睿慢慢的,唇边划开了一道弧线。 “醒了?” 我皱眉费力的坐了起来,环顾了四周,火炉中烧得吱吱作响,再转眼,只见战天睿一人,他风尘仆仆,千里归来,似乎还未卸下这一身的疲惫不堪。 我努力回想着前面所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脑子一 阵混乱与疼痛,微微闭眸又睁眸,来回几下,思绪伴着我的疼痛而来,再一次睁眸之时,抿了抿干涸的唇,“我这是怎么了?” “放心吧,太医来看过了,没多大事,说是吹了风,染了风寒,喝过这姜汤啊,定没事。”战天睿边唇边笑着边端着手里的姜汤在吹呼着。 从他那生疏的动作中可以看出,他对伺候人的事极其陌生,聚眼瞧去,倒让我心里稍稍染上了一丝暖意。 我轻轻的接过他手里姜汤,道了声谢,拧眉喝下后,拭了拭唇角的汤迹,“我这可是在九弟府上?” 他淡淡一笑,接过我手中的汤碗放下,又定定的看了我一眼,“当时情况紧急,我也不知你到底是何情况,只好将你一同带回了府中,不过你放心,我己安排人通知了八哥,你不必担忧晚归府中之事。” 见他满脸的疲惫,深感抱歉,我又微微垂了眸,“又给你添麻烦了。” 他轻笑了一声,未来得及说什么的时候,只见门外下人匆匆而来,行礼过后,声音有些急切,“九爷 ,天色己晚,再不入宫复命,可就迟了。” “本王心里有数。”他的声音带着暗哑与无力。 我微微抬了眸,这才想起这数月不见他的原因,见他面上聚现无奈与急切,我轻声开了口,“早些日子听说你去淮南一带赈灾了,此次归来,可是那边的事情己办妥了?” 他扬了扬手遣退那名下人后,便转眸看向我,面上半露笑容,“办妥了,费了我好些时间,终是将事情办妥了,这不等着我回宫复命么?” 听他这么一说,我连忙揭开了身上的被子,欲要起身,“工事要紧,你还是先行回宫复命吧!可不要让父皇等急了,天色己晚,我也得回府了。” 他一把拉住我的手,我心下一怔,他似乎要说什么之时,门口又窜来了一名下人。 “爷,八爷来接王妃了,正在殿外。” 听到下人的禀告,我手上一怔,连忙挣开了他的手,加快了手上穿衣的速度,接着内心却泛起了一种不明的预感。 待我推开门之时,月光微微洒在战天齐的身影之 上,他看向我,却不语,我迈着步子靠近他,在离他一步之遥时,他一伸手搂上了我的腰,拉近了我与他的距离,侧肩将他身上的披风取下,顺而轻轻的包裹在我的身上。 这样面对面的亲近让我心里莫名的情愫又在缓缓蔓延,他怀里的温度原来是这种感觉,我一直以为他没有温度,而今日他怀里出乎意料的暖。 直到眸子里撞入他一道深沉且温柔的眸光时,我竟有些羞涩的低了眸,他手心的温暖传入我的手心,是他紧紧的扣住了我的手。 回府的路上,我与他同坐一辆马车,马车的速度有些慢,可能是顾忌我身子的原因。 从上车到快临近齐王府这个过程之中,他都是环臂深闭着双眸,静默无声,一言不发。 而我也不知该对他说些什么?他不问,我自是不说,有那么两次,我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只觉得他紧皱着的剑眉间有太多的思绪的在翻涌。 回府后,第一个迎上来的自是我的丫头云雀,“小姐你可是把我担心死了,怎么好好的去了趟太子府 ,就病着睿王府了呢?还有,不是身子己经好了么?怎么又染上了风寒?” 看着她火急的情绪,我抿了抿唇,“你一下子问这么多问题,我该怎么回答,还不快先给爷行礼。” 云雀这才意识到身边还站着战天齐,立马苍白了脸,连忙行礼,“见过爷。” “起来吧。”他只是淡淡的一句话。 “爷,今日…”我的话还未成一句,就让他出言打断。 “我己让管家从宫中传了李太医入住府内,若是身子有什么不适,唤人传李太医便是。”他没有看我,转身便入了他的书房,我不知他为何会打断我的话,也许我今日晚归的解释他并不在乎,相反是我自作多情了。 我就这样站着看着他渐渐离去的背影,顺手一带,这才发现,他为我披上的披风还留在我的身上,我轻轻的抚摸着披风的厚实感,突然萌生了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第33章 夜色如水,我躺在床上,听着窗外寒风猛烈的吹过树叶发出呼啦呼啦的声音,仍是了无睡意。 我轻轻的坐了起来,紧握着手里那颗赋予我温度的琉璃珠,忆起太多的往事,往事中有太多无法忘记的面容。 此时的我,只要多忆起一些往事,我的心里就会多一分寒意,我忆起了那日宫变之时,外祖父将我推出宫门,最后唤我一声月牙儿时,我哭了,哭得很大声。 后来,大病了一场,醒来后,身边一切都是无比的陌生,所有人都唤我蝶衣小姐,那是我第一次感到害怕。 外祖父的死给魏家的每一个人都带来了沉痛的怆伤,小姨成了深宫中枯萎的牡丹,我娘成了那座与世隔绝竹林中的海棠,所有人都以为我死了,而我却在那天起,有了新的开始,有了新的身份,有了新的价值。 儿时的缘分己尽,这一切都是命运所安排,我的人生根本就没有选择,如若真如长姐所说,只有我才能保住太子,那一定是错了,将太子的爱,太子妃的头衔都还给我,太子就能安然无恙的坐上那个位置么? 战天齐,这个深沉而又神秘的王爷,他又怎是轻易能倒下的人?如若他是能轻易倒下的人,那么皇后与父亲从一开始就不会选择他。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是怎么样的一个人,我虽未看透,却也看出了几分,深沉冷敛,暗藏心机,他的城府,自是深不可测,这也许正是小姨与父亲选择他的原因。 事己至此,我能做的就是接受命运的安排,将对每个人的伤害降至最低。 想着这些,我感到了疲惫,也不知自己到底睡了多久,抬手揉揉太阳穴,这才惊醒,手一摸,只觉得冷汗湿了我的额头。 天幕微微有了一道光线,我轻轻的侧了侧身,又小闭了一会儿目,直到云雀推开了我的殿门。 “小姐,今儿个怎么醒得这么早,身子不好,也不多睡会儿?”我面带喜色的带着身后的奴婢一路入了殿,放下手中的物品,取了衣裳朝我而来。 “昨儿个睡得较早,今儿个醒得便早了些。”我侧了侧身子,这才觉着脚上冰凉透骨,整整一夜时间,我竟未将双脚捂暖。 “醒得早也好,我这就让下人准备早膳去,今儿个天气好,用过早膳便能去园子里走走,身子也会好得快些。”她边笑着,边将我扶至铜镜下。 我自铜镜里淡淡的看着自己,手抚一束如水的发 丝在玉梳中缓缓而下,“我身子己无大碍了,你去通知管家一声,让李太医不用来请平安脉了。” 她撅了撅嘴答道:“那可不行,小姐身子时好时坏,昨儿个不就病倒在睿王府了么?爷请李太医入住府上,那也是担心小姐的身子,我看小姐这几日啊,就应当每日都按时请平安脉,这样才放心。” 我无奈的一叹,自知多说无益,转眸之间,突从镜中看着云雀手中拿着熟悉之物,心下一念,匆匆回头相问,“云雀,你手里拿着的可是爷的披风?” 云雀点头答道:“嗯,方才入殿之时见着爷身边的雪儿姑娘了,我正准备将这披风拿去给雪儿姑娘,让她代转给爷。” “不,不用转交给雪儿姑娘了,一会儿,我自己拿过去便是。”我心内微微一惊,这才惊觉为何自己会语出如此之快,为了不现出丝毫异样情绪,匆匆又回头至铜镜里深深的看了一眼云雀手里的披风,心里竟莫名产生一种异样的感觉。 “那也好。”云雀没有在意的应了声。 自知这个时辰战天齐应该在书房之中,而这书房离我这殿中有一定的距离,中间隔着一座高耸的假山,一汪宽阔的清碧,只是由于天寒地冻,湖面结了一层厚厚的冰。 我在湖边顿了几步,静静的看着湖面半响,寒风呼呼的迎面而来,只觉得冰冷泌入了心田,令我的身 子感到了一丝冷颤,遥看了一眼远处的那个位置,匆匆加快了脚下的步子。 有些奇怪的是,书香殿意外的冷清,就连平时独守在门前的雪儿姑娘也不知去向,有一种感觉,屋里的人早就料到了这个时辰我会来此。 我内心微叹,便又顺其自然的推开了书香殿的门,他一手沉稳的端着书,一手缓缓的轻揉着左侧太阳穴,紧皱的剑眉总有一种结不开,猜不透的思绪在流转。 欲要提笔勾勒之时,许是察觉到了我的到来,并没有抬头,只是唇边淡淡勾起了一抹似笑非笑。 我行了礼,提着手里披风而上,就在我要靠近他之时,他又含笑开了口,“在这降霜的日子,得王妃亲自嘘寒问暖,有些受宠若惊。” 我面上一怔,手里的披风微微颤抖了一下,总觉得他的话有些故意,本意来送还披风,此时却让他故意调侃,而此时手里的披风是无论如何也得披在他的身上。 我淡笑的迎了上来,轻轻的抬手展开手里的披风,温柔的披在了他的身上,“故是工事要紧,现在天渐凉,爷也得多注意着身子才是。” 他笑着放下了笔,一面示意我坐下,但是隔着的距离有些近,心里有些错宗起来。 他眸轻瞟了我一眼,眉目深沉的一动,“你这是 情愿站着,也不愿坐在我的身边么?” 我心内微微一动,面上却不敢现出丝毫异样情绪,只不动声色的开口道:“不敢,我是来请罪的,怎有坐着请罪的道理。” 他眸光微微有了一丝闪动,我平静的看着他,见他眸中似乎是忆起了昨日我误闯他禁令一事。 “既然如此,那就站着吧。”淡淡的一语,他转眸重新回到了他的书案之上,提了笔,这一动作似乎要将我置之不理。 我微微低眸小心的看了他一眼,他面上深沉平静,侧面观来,沉静之下让我无法猜透他此时的心思。 时间在缓缓迈进,一柱香,二柱香… 只觉得天色越来越暗,屋里静得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吸声,总体来讲,我也不知到底过了多长时间,也可以说,我站在这到底站了多久。 我侧眸又看了一眼,他手上的笔根本就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如果站着受罚是他惩罚我的一种方式,我只好认了。 更是奇怪的是,屋外也没有任何的动静,看着他杯里的茶水早己见底,也不见平日里一边伺候的雪儿姑娘进来奉茶添茶。 此时的我早己两脚僵硬起来,还好屋内燃着火炉,不然冷饿交加,我只怕也难逃过此劫。 平日里没有与他独处的机会,今日这般与他独处 下来,他静得就好像不存在,但是无形之中又能感觉到他强大的气息围绕在我的身边,令我透不过气来,不敢出声,也不敢乱动。 正在我默默揣测着他的时候,他的右手伸开来了,触摸到茶杯的时候,想必感觉到了茶杯的分量,又缩回了手。 现下正是一个机会,我是否可以借此打破这分静得不存在的安静。 我伸手端起了他面前的茶杯,欲要添杯热茶过来,只可惜,杯落手中,双脚却不听使唤,双脚一麻,接着一软,失了重心,难堪的局面出现了。 我整个身子不偏不倚柔软的正巧落在了他的怀里,这要是换作旁人看来,还以为我也如那些风尘随意女子一般,以现媚来博取宠爱。 他竟稳稳的接住了我,却不语,也未将我推开,此时的我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只觉得身陷泥泞之中,浑身不自在,心乱如麻,完全已经到不知如何收场的地步。 我以最快的速度从他的怀里站了起来,面上有了灼热感,手中竟带着冷汗,慢慢的收紧裙边,羞涩的声音被我挤出了牙缝,“请,请爷恕罪。” “何罪之有?自古以来,以现媚来博取君心的女人,并不少见。” 这种讽刺的话语就像一条刺藤在狠狠的抽着我的 身子,更像被人狠狠的甩了一巴掌还要来得痛苦。 第34章 我极力的抚平内心的情绪,让自己面上故作平静,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只觉他眸中的笑意让人可恨,可耻。 当然,如若我被他的话给击中,那岂不是中了他的话,我现媚不成,反生怒,自取其辱。 “爷的话,我并不苟同,我自知爷与其他的人并不同,在爷的眼里纵然盛颜仙姿,姝丽难求,爷也不会因为现媚而吸引到难以自制,因为在爷的心里早己明确方向。” 如今的他眉目平和,面上丝毫不见异样,只是那眸中似乎有那么一道情绪一闪而过,而后淡淡一语,“你真这么了解我?” 虽是不明他那眸中闪过的莫名情绪,可我依旧温良敛目,低眸应声道:“不敢在爷面前谈了解二字,有些事看在眼里,必然会谨记在心里。” 他突然又略带讽刺的笑了一声,细眯锐瞳,更添 三分邪雅,一似若有若无的笑浮上唇畔,“你与我相处的日子并不长,你能揣测到我心里早己明确方向,王妃是暗指哪方面?” 他明知故问的做法实属有意试探,为了不让他察觉出我此刻的揣摩的心思,我忙敛了敛心神,微微一笑,“爷的心思又岂能让我猜透,我能做的也只是让自己有自知之明而己。” “想要安分守己的过好你齐王妃的日子,自知之明自然是少不了,你们华家的女儿都是如此么?”一瞬间,他面上竟毫无情绪表现的直直的看着我,双眼中透着的一丝寒意在渐渐蔓延。 然而针对他的话,我没有将心内的情绪显露出分毫,依旧得体的微笑着,应对他的话,“身为女子,出嫁必然心系夫君,忠于夫君,这道理又岂会只有华家女儿才懂得。” 他的神情微敛,侧脸时,疏淡了三分,“你也只有清醒的时候才懂得几分理。” 他淡而轻的这些话,让我心头一紧,首先涌上心 头的竟是一种本能的自我保护意识。 见我不语,他唇角又噙了浅笑,“昨夜命人察观了天象,三日后必定会有一场风雪,我己下令,全府上下禁酒十日。” 语毕,他突然转眸直入我的双眸,似乎在观察我的面容变化,我垂了眸,心里微叹暗想,上次醉酒之事,他一直未提起,今日却在字里行间透露着点点含义,突然想到上次几位嫂嫂来探我之时话中带给我的不解,在我的心中,聚然间萌然了一丝怀疑。 “上次之事…”我话只出一半,竟让他起身意味深长的打断,“人人都说酒醉心不醉,酒后自是吐真言,藏在心底的秘密若是在酒后不经意让人听到了,那便会…得不偿失,往后府里多了一条规矩,每逢雪期,府里上下禁酒十日。” 他跃身而过,一道冷俊的背影落在了我的眸中,随着他离我越来越远,脑子闪过一道冷竣的线条似在朦胧中清晰起来。 那晚雪中醉酒,朦胧之中似乎也出现过一道冷俊 的线条,甚至还看到了某一处发丝上的雪花随发动而微颤。 明明这道背影是冷俊的,却又带着一丝朦胧中的光亮,明明他话语略显温柔,却夹着冰一般的隔阂,聚然之间心里的那丝怀疑己如荆棘一般在我血液里滋长。 傍晚时分,天幕是一层层沉沉的黑,过了一会儿,窗外就飘起了一丝雪雨,落在树叶之上啪啪作响,我心不在焉的用过晚膳,再坐于烛火之下随意翻了会书,内心复杂难受,根本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云雀见我焦虑疲惫的样子,满腹忧心而来,“小姐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身子又有何处不适?” 我重重的合上手中的书卷,微微拧眉看向她,“云雀,上次我醉酒之后,你可还记得有哪些人在我身边伺候?” 她微微转了眸,面上的担忧化为了一丝内疚感,“小姐,对不起,上次你酒醉之时,我也恰恰感染了风寒,病倒在床几天,只是听说在那几天里,是爷在 照顾你,还听说…” 她欲言又止,面上惊现的那丝浅浅的笑意瞬间即逝,她应当是太过于了解我的性子,我曾再三不允她与府内其他奴才私底下讨论一些无论是有利还是有弊的事,这样一来可以置身事外,凡事祸从口出,难免有落人话柄之时,不闻不问,方可确保惹祸生事。 “都听说了些什么?”我平静的问道。 毕竟当日之事是我此刻内心纠葛之事,战天齐在我醉酒之时出现是我意料之外的事,而他今日字里行间透着不明之意更让我内心疑惑不解。 云雀抿了抿唇,眸中又乍现一丝得意的暗笑,“下人都在议论,说爷在那几日里衣不解带的照顾小姐,不让任何人靠近,这是府里有始以来的第一次,就连珞儿姑娘也从未受过此等待遇。” 我心微微一怔,疑惑更深,虽心里明白他的动机,可心里却难免会有所多想。 云雀轻轻的抚上了我的手,笑了起来,“小姐,你应该高兴才对啊,说不定爷对小姐…” “别胡说。”我第一次因为战天齐而慌乱的打断了云雀的话,顺而今日战天齐转身离去之时所说的话再一次呈现在了我的眼前,分明感觉到了他的变化,连下人都看在眼里,可他到底要做什么? 这个问题竟让我感到害怕起来,此人行事周密,阴晴难测,深不见底,唯一让我明白的就是战天齐的变化绝不是因为男女之情。 正在我忧心如焚之时,云雀扬声开了口,“对了,小姐,今日上街,突然有一小孩子塞了封信给我,说是给你的,我觉着有些奇怪,想再问时,那小孩子竟跑开,没能追上,今天都有一会儿没见着你了,我都差点忘了这事儿。” 我转眸至她手中,一封书信有些折皱的呈现在我的眼前,乱了我那无法理清的思绪,我接过她手中的书信,展开来,细细一看,随着字迹的出现,我眼中一紧,以最快的速度收了此信丢弃碳火之中。 “小姐,你这是怎么了?是谁写的信?信上写了什么?”云雀皱眉相问,明显是看出了我动作神情中 的慌乱。 我微微收紧了手,恢复面上的平静,转眸看向她,微微一笑,“没事,兴许是那小孩弄错了,也不知哪来的登徒浪子,信上都是一些不能入眼的字眼,不看也罢,我烧了它,以免误灼了眼。” “岂有此理,竟有人如此大胆,明儿个我定要去那街上好好查查那无耻之人。”云雀面上一通好气,竟让我微微有了一丝愧疚感,这是我第二次没有对她说实话,盼着这善意的谎言能让她少一分危险。 那一夜,听着屋外的风声席地卷起,令人感到丝丝害怕,信上内容一遍又一遍的呈现在我的眼前,让我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这封信并非是无耻之人所写,内容很长,让我想起了那日在京城楼上,他小小的身躯驾着白马大声的告诉我“月牙儿,长大后,我一定娶你为妻!” 当时我还小,他比我大五岁,白马上是个英俊的少年,那一刻,我虽什么不懂,但很满足他给我带来的每一分惊喜,甚至我也这么认为,长大后,我一定 会嫁给他,成为他的妻子。 命运捉弄,誓言将我们各持一方,正如他信中所说,这十几年来,我成了他梦中追逐的影子,一碰即碎。 可现在我回来了,这般真实的回来了,局势又让我与他各持一方,他深深的告诉我,不想与我为敌,更不想将我扯进这无法走出的深渊。 我该信他么?十几年未见,曾是他梦中追逐的影子还能期盼与他携手么? 我与他又是否能逃得过命运的捉弄? 如果事情真能发展到如此,那长姐又该置于何地?她是那么不顾一切的爱他,我又怎能如此狠心的从她手中夺走这一切。 当年神武一方的外祖父又为何会在一夜之间惨死在宫中,魏家家破人亡,在朝中的地位也是一落千丈,这中间到底有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还有战天齐这个猜不透的男人,他的出现是错还是对,我与他己被安排成为我们彼此达到目的棋子, 这条路到底还有多长?一切都是迷。 漫漫长夜,夹杂着千丝万缕的思绪渐渐沉入睡梦中! 第35章 三日后真的迎来了一场大风雪,整个大地都染上了一层厚厚白腊,偶尔几声鸟鸣声,我站在清湖边上,倚看这一汪被风雪所覆盖的湖水,有股冲动。 全府上下禁酒十日,觉着是好笑,还是庆幸,这条规矩居然是因我而定。 雪中漫步,走着走着,一阵娇盈而又熟悉的声音自远处传来,我脚下一顿,只觉得好似又误入人家的禁地,虽未看清楚场面,我也猜到了一二。 欲要转身,似乎己来不及。 “王妃安。”声音淡淡而来,让我无奈的定在了原地。 欲要向前迈步走向那对壁人之时,云雀轻轻的拉了拉我衣袖,撅嘴道:“小姐,咱们还是不要过去的好。” 我轻轻安抚式的抚了抚她的手,轻笑应道:“不得失了礼,我知道你不喜与她碰面,可爷毕竟在那, 打声招呼,咱们走便是。” 她无可奈何的点了点头,抚着我的手腕,顺着我的步子一步一步向那雪中两道灼眼的身影靠近。 “见过爷。” “起来吧,身子可好些了?”他声音有些柔和的自我头顶处传来。 我微微起身,顿时微风徐徐,拂面而来是一丝淡香,有些熟悉,细看才知是纳兰珞手中正扬着一枝鲜红的腊梅,与她一身白衣胜雪相衬,格外的亮丽耀眼,而那腊梅似是我殿前园中之物。 她笑着看着我,温情柔溢,我也早己习惯了她在战天齐身边之时的与众不同,我微微收敛起看到她手中腊梅的情绪,也以笑回应着,微微转眸看向她身边的战天齐,难得一见的一丝温柔凝于他的眸中。 “谢爷挂念,李太医今日来探过平安脉,身子己无大碍了,方才无意打扰爷与姑娘的雅兴,还请恕罪。” “王妃言重了,方才我们也只是像常年一样,每 逢冰雪期,天齐都会带我一起在这湖面上冰嬉,今日湖面的冰,击声如石,王妃要不要随我们一起?”纳兰珞抢先答了话,语气虽见温柔,可那眸中却透着凛然之色。 因为纳兰珞的话,我的余光第一次落在了战天齐的面上,他微微看了我一眼,却不语,只是转了身走向那片冰层之上,蹲着持手敲于厚实的冰块之上,头微微侧着,似在倾听着冰层之中发出的声音。 我内心一叹,如此良辰美景,我岂会不知趣,面上依旧带着如云淡然的笑容,“谢过姑娘好意,我想不必了,这冰天雪地的不适合我,况且这冰嬉我也不会。” 纳兰珞唇边讥讽一笑,转身欲要离去,身后一阵熟悉而又莫名的声音随着寒风飘来,“嫂嫂不会,我可以教教嫂嫂啊。” 一瞬间,当我探索声音来源之时,清俊尔雅的温泽飞驰于湖面之上,似箭一般的笑着窜到了我们的面前。 “九爷怎么来了?”纳兰珞语气尽现惊诧。 战天睿噙起戏谑的笑看着她,“打扰你与八哥俩人世界又不是只有本王一人,嫂嫂不也在么?正好本王也来凑个数,也好与你们一起搭个伴啊。” 纳兰珞绝美的脸上柔情不变,却多了些隐痛,笑意泛开,嘴角勾起秀丽弧度,“王妃方才己言明她并不喜冰嬉,九爷只怕是自作多情了。” 战天睿飞身跳下滑板,微微看了我一眼,依旧笑了起来转而迈开步子靠近纳兰珞道:“如若真是如此,那本王相邀珞儿姑娘一同冰嬉如何?” “九爷盛情,珞儿心领了,王妃初次冰嬉,以九爷冰嬉的经验,还是多多照顾初学的王妃才是。”纳兰珞话音清柔中竟有些抖动。 本是浅笑吟吟的战天睿轻逸出一声哀叹,“如若应了珞儿姑娘之意,你与八哥,本王与嫂嫂,莫不是有些不合礼数,这若是让人传出去,本王倒无所谓,至于嫂嫂与八哥,只怕会遭人口舌!” 纳兰珞面容一紧,却不知如何答上战天睿的话, 眸中一道寒意溢出的看向我,我正欲要说什么的时候,身后的云雀却扬声抢了我的话,“九爷说得对,小姐是八爷的王妃,理应与八爷一起。” 云雀话落,身边的纳兰珞凛锐之色凝于眸中,咬了咬唇却不知如何反驳,一气之下将手中的红梅掷于雪中,恰遇身后的战天齐几步而来,她有些委屈娇气的迎了上去,“天齐我…” 纳兰珞的我见犹怜之姿,楚楚动人之情,分明让战天齐面上有了变化,我一皱眉,寻着身后云雀冷然道:“云雀,主子间议事何时轮到你这个小小奴婢来插嘴了?按照府里的规矩,事后自行去领二十板子。” “是,小姐。”云雀含屈的低了头,秋水为瞳,似怨似愁的不敢再作声。 正迎面走来的战天齐,温澈的眼神里掠过犀利,顺而转眸笑看战天睿,“论冰嬉经验,你我之间,当然还属九弟居高,我把王妃交给九弟自然也放心。” 战天睿只是笑笑,“既是八哥发了话,臣弟照办 便是。” 随即一阵笑声而起,空灵雅致的柔美与清俊尔雅的温泽紧紧相拥,加上两者间剪不断的牵扯与情意绵绵,很快就飞驰于冰层之上,深入我如水深眸中时,我承认,那一刻,我有了心酸之意。 “今日只怕要辜负了九弟一番苦心了。”我转了眸,眸光偏向身边的那道伟岸身影。 他闻言略有沉吟,蹙眉舒展,薄笑淡漾,“你说你这性子怎就能这么平静,那相拥的两人之中有你的夫君,你当真是一点都不在乎,还是你心中早己有了在乎之人?” 他的话听到耳中,心头微震,面对他似有意又似无意的笑意,我竟无言以对,只能带着揣摩之意深深的看着他。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此生最受不了你这种眼神,话说这珞儿姑娘也算得上是柔美佳人,也不知搂她入怀会是怎样的感觉?”他这些话扬眉轻笑而出,说得极为洒脱,极为轻浮,而后跳上滑板,飒爽的转 了一圈,凑到我耳边,浅笑道:“如若事实真如你的眼神所表达的,那你就证明给我看。” 他的话音里三分挑衅与拭探,二分真,二分假,还有三分是什么?我不明,忍不住抬头相望,只见他抽身与我拉开了距离,含笑立于那覆盖层层白雪的柳前,眉宇高扬,端的是恣意昂然,不受世俗的随意自如,又有些眷恋红尘的悠畅,风致雅然。 待我要说什么之时,他左手一挥,留给我一道扬长而去的背影。 第36章 “小姐,你若不喜冰嬉,云雀扶你回屋吧。” 寒风微微而来,乍觉一丝冷,留我一人在此观摩,本就受冻,再加上身旁那些奴才的眼神,终有一种受辱的难受。 想到这些,心莫名的有一些酸意,情不自禁的点了点头,抬脚之时,眸光停在那一片白茫之中一点红之上。 “小姐,这梅花在咱们园中长得好好的,也不知哪个多手的奴才折了去,现在竟由人随意丢弃。”云雀气着说道。 我心下一念,那是纳兰珞负心掷地的腊梅,我弯腰伸手捡起雪中的那枝腊梅,抚去花上粘有的雪沫,深深的看了一眼,梅花虽丝毫未损,但己失去了继续绽放的资格。 云雀说起这梅花之时,我倒想起了一些事宜,醉酒,一场大病过后,我那殿中园子里便移植了数株梅 花,格外的耀眼,我不知战天齐意欲何为,却只知那梅花长得格外的好,格外的惹人喜爱。 刚要迈出脚时,听闻身后传来一丝声响,转身望去,一道伟岸的身影呈现在我的面前,聚然一紧,“怎就爷一人回了?珞儿姑娘呢?” “被九弟抢了去。”他声音淡淡而来,听者似乎还带着些许不甘。 “珞儿姑娘纤纤女子,爷就放心将她交到九爷手上。”我微微看了他一眼,那一刻,我似乎有些在意他眸中的情绪变化。 “不把她交到九弟手上,我又如何回来找你。”他的话略显冷讽,似有意嘲讽又似有情愫在流转。 我一顿错愕,转了眸,不再看他,回想起战天睿的话,一时之间便猜透了战天睿话中的意思,他是有意帮我,还是他那眸中的三分拭探在作祟。 “准备好了么?”兴许是见我良久不语,他语气略见催促。 我又一怔,心下百回千转,平稳一下情绪,平静 地浅笑嫣然,“不怕爷笑话,我天生愚钝,只怕学不来这个,反倒误了爷的雅兴。” “你这般站着不动才是误了爷的雅兴,反倒还给九弟一个讽刺我的机会。”我闻言,微微抬起了头,对上那双冷敛的眼睛,发现那冷漠的表情下蕴涵着看不懂的情绪。 我此时还没完全消化他话中的含义,身子骤然一轻,腰部上一紧,整个人已经被他抱上滑板,惊诧间,我心上一紧,一时间没法做出任何反应。 “站稳了!”他一手将我固定在他的怀里,一手立于后背,脚下一用力,脚下的滑板立刻像离开弦的弓箭一般射了出去。 我还来不及说任何话,人已经飞驰于冰上,就连身后的云雀也惊叫了一声,而后她慌乱叫嚷的声音越来越模糊。 飞驰于冰上,速度极快,在转弯的一瞬间,我头上一阵眩晕,脑子一片空白,猛的闭上眼睛,不顾一切的钻进了他的怀里,耳边呼啸声越来越厉,本来就 是寒冬,冷风阵阵刮进我的衣领中,冻得我开始瑟瑟发抖。 我熬不住的紧紧的抓着他,扬声道:“爷可不可以慢些。” 也许是他注意到了我的不适,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减慢了速度,忽然听到他的腹间有所动静,像是在偷笑,风声太大,完全模糊了我的听力。 我只能微微扬起头,却仍闭着眼睛凑近倾听,只听见他带笑说道:“原来王妃也有害怕的一面。” 对于他的嘲讽,我心下一冷,本就柔弱的身子不管怎么去掩饰,也终究逃不过这场突如其来的惊吓。 “爷在这个时候不应当说这样的话。”我的声音明显出现了抖擞声。 只听见他轻轻“哦”了一声,有些疑惑的问道:“应王妃之意,我应当说些什么?” “爷应当说,有爷在,你不必害怕。”我扬着声音想要掩饰心中的那分胆怯,却依旧紧紧的闭着双眼,一刻都不敢睁开,眼前黑暗一片,这颗心愈发的慌 乱起来,耳间袭着寒风阵阵卷入我的耳中。 此时我突然感觉腰间的手一箍,他把我更加紧紧地搂在胸前,感觉到他有所动静,可我还是不敢睁开眼。 脚下的速度也在慢下来,也就在慢速的短短一瞬,他扯下了自己的披风,罩在了我的身上,将我整个人裹了起来,此时也顺带将我这颗慌乱不安的心裹了起来。 “为何这句话,不能出自你的口中?”随着速度的缓下来,他在我耳边的声音也清晰了起来。 紧在他怀中的我,因为他的一句话,我顿时才意识到自己方才嘴快说出的话,一阵难堪袭上心头,突有一种恨透自己嘴快的冲动。 是啊,为何这句话不能出自我自己的口中呢?只有一种答案,因为他从始至终都未让我感受到安全。 我睁开了眼,一颗心随着脚下的减速慢慢的在寒风中暂时得到了安宁,从刚才紧绷的精神也慢慢放松下来,只有方才心中的难堪不减,手有意识的将自己 从他的怀里拉开来,平静下来与他保持着距离。 “你终于敢睁开眼了。”他的手却依旧紧在我的腰上,我看到他俊颜之上萦绕着丝丝笑意,眼神间却依旧是那分不为所动。 我冲他牵强的扯出一丝笑意,却依旧难挡那句出口的难堪,寒风凛冽朝北而来,停下来后,只觉得两旁的耳朵生痛得紧。 他也许也发现了我微微有了变化,忽然腰间一紧,一个旋转,我注意到他挡在寒风而来的北面,寒风顿时被挡去不少,心下一怔,难道他是故意这么做?微微有点暖意浮上心头。 我欲要说些什么之时,绝美的景象浮现在眼前,让我吃惊的感叹起来,“这是湖中央,这里可真美!” 此时我与他竟置身于湖中央,震撼人心的自然,让人感到了自身的渺小,简直就好象来到了一个幽雅恬静晶莹剔透的境界,风中淡而纯的冰香,像是一种泌人心田的抚慰。 遥远之处的那些白色的杨柳,白似银,洁似玉,假山萧索,百树凋零,不见鸟飞,不闻虫叫,乍看去,就像低垂的云幕,凝固着这世间所有的纯洁。 再回眼又仿佛一切都在过滤,一切都在升华,连我的心也在净化,纯洁而又美好,我微微看向身旁含笑不语的他,心头萌生一顿百感交集。 “还有更美的。”他语毕,紧紧的搂着我的腰,这次我睁大了眼睛,不知为何伴着他怀里的温暖,心中竟少了一丝怯意,飞驰于这冰雪之中,顿时心旷神怡,目爽气顺,其乐在陶然之中。 他突然脚下滑板一定,我心上一怔,他将我放倒倾斜,紧在我腰间的手稳稳的托着我整个身子,旋转之下,我仿佛与冰湖相贴。 我侧颜,能在洁如玉的冰面上看到自己娇好的容颜,细一看,厚厚的冰层下竟有什么在流动,颜色各异,形状各异,是冰层下流动的鱼儿。 那一刻,我在旋转中笑了,第一次笑得那般开怀,笑声伴着寒风四溢,自冰面我看到自己冰雪上反射 过来的强光照在我的容颜上,肤色晶莹,柔美如玉。 一笑倾城,再笑倾国,我脑海里竟再现了儿时的美好,这话曾有一人在我耳边细语过,顿时竟让想起了儿时那一日宫中冰湖之上的种种。 我记得儿时,我也曾冰湖之上冰嬉过,只不过那时太小,根本就无法立身于湖面,只能坐在冰床之上由太子哥哥拉着而走。 所有的思绪与回忆匆匆涌上了心头,而我的笑也在微微僵硬,那一次是我第一次冰嬉,也是我最后一次冰嬉。 随着我思绪万千,只觉腰间一股力度而来,我的身子上扬,柔软的落在了他的怀里,诧意间与他面面相觑,四目以对,竟让我恍然间产生了一种错觉,我陷入愣忡之中。 “儿时,宫中清湖结冰之时,我总会取最厚最亮的冰块雕刻下她最美的笑容。”他的唇边露出了我从未看见过的笑容,勾起那道浅浅的线条是发自内心的,稍嫌冷硬的面部也随这笑柔和几分,眼神中竟有说 不尽的念。 我心下竟莫名的一痛,在那一刻,我知道我的脸色己受他情绪与言语所影响,暗沉了下来,只能匆忙的转眸与他拉开距离,心虽有莫名痛意,但唇边还是淡然的笑了,“珞儿姑娘今生能得爷如此珍爱,也不枉她来这世间一遭。” 我话语淡淡,虽未看他,也心知他此时的面容变化,突然感觉手上的力度紧了些,我眸子随着一闪,闪入他的眸中,他唇边落了笑,眸光深入我眸中,带着一丝我道不明的情感。 那丝情感究竟是什么?是疼惜纳兰珞的委屈,还是痛恨有情人不能相守的苦楚。 他突然皱了眉,只觉得他紧着我的手在微微颤抖,第一次感受他手中的颤抖,竟如此的不平静。 我尚未揣测出他的意思,他微微伸手掬起我几丝头发,看到黑缎青丝在他的手中,莫名的竟多出一种满足感,随后他轻启了薄唇,“那冰雕上的笑容…” 第37章 “啊…”一声熟悉自远而来的尖叫声,不只打断了他的话,也扰了他的思绪,眸中乍现担忧与急切。 然而我的手上一松,冰凉之意袭上我的手,几缕发丝被弃在寒风之中微微飘然,随着耳边一阵急风而过,我看着他飞身急去的背影,心底自嘲一笑,第一次有了落空的感受。 我似乎在讥讽自己的不自量力,还是自己奢侈过多,暗自深吸了口气,再吐出之时,我眼中只有了这一片纯洁,也绝不能辜负这纯洁带给我的美好。 我静静的立于湖中央,虽不知远处发生了何事,但我知道,只要有他在,纳兰珞就一定会无事。 我微微挪动着脚,却意外的发现,这滑板早己被战天齐给固定,我岂不是要困在此地,等待那无边的救援,突然想到一张面容,竟是战天睿,他今日是有意戏耍纳兰珞,为我报那舌尖之仇,心里微微有了一丝欣慰感,可再细想他话中的意思,他似乎看穿了我 那平静淡然后藏着的事宜。 我轻轻的蹲下身来,想对冰层之下的那些鱼儿来些寄托,此刻我却意外的发现,被冰固之下的这些鱼儿好似活跃了起来,而且数量也越来越多,这是为何? 不详的预感向我袭来,突然“咔擦”一声,彻底让我头脑清醒,是冰裂,老天待我真不薄,两次冰嬉,竟两次冰裂都让我遇到。 我的心开始慌乱起来,身子却一动不敢动,我害怕自身的重量会加剧这冰裂的速度,我小心翼翼的环顾四周,却依旧不见他们的身影,直到耳中再次响起剧烈的咔擦声,我脚下己湿了鞋。 “八嫂…”一声急促的声音自我身后响起,依声音的大小来判断,他离我很远。 “快跑…”又是一声急促的声音,相当的熟悉,是战天齐,不会错。 我猛的回头,他们三人遥远的身影己陷入我的眸中,他们急促的向我赶来,我从没有这么心慌过,心 跳到嗓子眼,又听到他一声大喊“快离开那里,跑…” 怔住半晌,我才意识到我应当离开滑板,我抬着冰冷的脚跑向他们,可我并无冰上攀走的经验,没走几步就重重的倒了下来,狠狠的跌至冰面上,早己冻得通红的双手在冰面上摩擦出了生痛。 我心紧紧收缩了一下,身体的痛苦和心里的恐慌一齐袭来,无意识地伸手一抓,竟抓不到任何能扶助我站起的物品,我慌乱的蹭脚,想要从冰面上站起来,可己来不及,冰凉的湖水己没入我的左脚,而我身子也随着冰块一点一点正在陷入湖水之中。 我忍着身下的冰痛扬了声音,“你们不要过来,这是碧湖中央,深不见底,冰裂速度极快,你们不但救不了我,还会搭上性命,速速离开此处…” 一声“咔擦”剧响,绝望的传入我的耳中,我左边的冰块己不胜负荷,我的身子随着冰块一同沦陷那汪冰冷的湖水之中,至于那寒风中叫喊着什么?我己无法再听到。 冰冷的湖水刺骨,脚下虚浮似不见底,这湖中则是深不见底,湖水瞬间淹没了我的头,这浇头至脚的寒凉几乎使我的身子抽尽力气。 我极力求生,一咬牙,使劲蹿出了水面,连吸几口气,再没入冰水之中,因我自小怕水,根本就无法排除内心的恐慌。 儿时那次己让我差点丢了这条性命,而此时此刻,冰水的入浸,让我无法阻挡,我知道只要我一张口,冰水就会扑面而来,我紧紧的在水中闭着气,手上的动作也开始慢了下来。 曾几何时,我反问过自己,为何要这般卑微的活着,也许死了一了百了,而如今上天有意让我殒命在这深湖之中,也许这就是我最好的归宿。 在那一刻,我睁开了眼睛,看到这深湖之中别有一番的景象,我对那慌乱的鱼儿瞬间产生了一丝向往,那是我期待己久的自由。 我不再求生挣扎,慢慢的放轻了捏紧的双手,闭上了双眼,意识也开始陷入模糊之中,那一刻,我好 像看到了心念己久的面孔,有娘亲,父亲,小姨,舅舅,外祖父,还有… 就在模糊之中快要抓住一双温暖的手时,突然,自己的嘴唇被人含住,一股新鲜的空气送了进来,顿觉呼吸顺畅了不少,脑子里面的昏沉也渐渐开始清醒。 这丝感觉好熟悉,我仿佛又回到了儿时,那日沉入水中,也是有人含住了我的唇,为我渡气,可我却无法睁开双眼,待我睁开双眼之时,我躺在了太子哥哥的怀中。 我开始有意识地伸手一抓,竟然抓到了衣物,努力睁眸时,竟是一张冷漠、慌乱,线条分明的俊颜映入眼帘,是他。 随着唇上的温度,随着他给我渡气,我的心里竟然有了一丝安定,我紧紧抓着他的衣服,希望借此带给自己勇气和力量。 “爷,昨夜凿冰验质的人全己带到,您是亲自审问,还是…” “无须审问了,通通拉下去砍了。” 头好痛,模糊中听到带着杀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微微皱眉,一阵像针刺一般的疼痛感从四肢传到脑海,痛苦的缓缓睁开眼帘,一片熟悉的环境映入眼瞳。 几双睁得大大的眼睛慌乱的盯着我醒来,我有些疑惑的细想,冰裂的种种历历在目,突然眼前一阵晕眩,促使我又闭上了眸,瞬间我四周围惊现一丝慌乱。 我想睁眼时,却睁不开,感觉一双玉手盖入我的额头,我想睁眼却还是浑身无力。 额头上的玉手轻轻的离开了,只听见一丝慌乱的声音响起,“如何?” “九爷不必担忧,王妃只是浸入冰水之中过久,现在浑身无力,再休息会儿便会醒来。”纳兰珞的声音自我耳边响起。 “那就好。”听得出战天睿己放下心来。 “九爷素来薄情寡义,也不见对任何女子如此紧 张过,王妃溺水九爷寸步不离,比起八爷,九爷似乎还要紧张王妃,莫不是…”突然纳兰珞的声音止住了,忽而我又感觉到我身边有一丝动静,额头上一丝温暖而过,好熟悉的温度。 “天齐,王妃只是溺水过度,休息些时辰体力便可恢复,反倒是你,湖中寒气只怕牵引了你体内的…”纳兰珞担忧的话并未说出口,被战天齐生生的打断了,“你也累了一天了,我就不送你回府了,劳烦九弟送送珞儿。” “八哥放心,珞儿姑娘我定会安全送到。” “不行,我得留下来,你…”纳兰珞扬起的声音惊现慌乱。 “我没事,不用担心,你先回去好好歇着,明日我再去找你。”战天齐再次打断了她的话,声音带着深沉的叹息。 屋内安静了下来,静得让我无力的陷入了沉睡之中,再次醒来之时,身边依旧是同样的静,我费力的睁眸在周围看了看,却不见任何人的身影,觉得口里 略苦,支手想要撑起身子下床饮水,一阵头昏眼花,手脚发软,竟然无处着力,支不起身,我只能倚在床边,慢慢调整呼吸,接着再使力。 “醒了?”冷冰冰的声音里带着丝不易察觉的关心,传进我的耳中,顺间眼前亮过一杯清水,在一股力道之下,我倚坐了起来。 我无力的接过他手中的清水,一饮而尽,“多谢爷。” 他顺手接走了我手中的空杯,我却发现他紧锁着眉头,深沉一语,“告诉我,为何想死?” 我注意到了他的面色异样,回想起在水中之时,有那么一刻,我是放弃了生,选择了死,可我依旧无法向他道出其原由,“恕我愚钝,不明爷话中意思?” “既是不想告知,那我也不多问,好好休息,明日我再来看你。”他缓缓的起了身,眸中的那丝深沉也在淡去。 也就在他欲要离去之时,我竟阻止不了心里那丝 莫名的感受,扬了声音,“儿时我也曾经历溺水,当时我怕死,我便极力求生,上天待我不薄,让我得救,本以为活下来比什么都好,事实却并非如此,此次险遇冰裂,我脑中萌生了认命,为何会想死,只是一念之差不想如此卑微的活着,说到底,今日还得多谢爷的相救。”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在他转身离去的那一刻内心会挣扎的说出那些感受,也许是情不自禁激起了那些埋藏在心底的隐忍。 “不用谢我,有件事,你比任何人都清楚,你一直胜券在握的筹码就是不能死在我的府中,所以你就必须好好的活着。”他背向我的一句冷言重重一击我的心。 一阵寒凉袭上心头,原本的复杂挣扎淡淡的散去,我应该早就要想到,我活着对他有利,死便是弊,他救我只不过是想要保留那些利。 在他又迈出一脚时,我的心微微一颤,仍有不甘的问道:“爷可曾在水中救过人?” 第38章 “爷这一生杀人无数,当然也救人无数。”他淡笑而过,一道身影匆忙的没入黑暗之中,就这样,殿中留给我一片安静。 安静我倚靠在床边,轻轻的闭上了双眸,还在一味的以为当年之事是他,却在他冷冷的回复之中全然殆尽。 闭眼之时,我又想起儿时的那段溺水的记忆。 “太子哥哥,我是怎么了?”那一日,我从朦胧之中醒来,感觉浑身无力,口干舌燥,只能瘫坐在太子哥哥的怀里。 “没事了,月牙儿刚才只是做了一个梦,现在梦醒了,什么事也没有了。”他浓浓的眉毛之上透着无数光亮,淡淡双唇上透着一丝浅浅的笑意,手中递着水至我唇边。 我微微垂眸,寻着杯中微微荡漾的清水,一 些溺水的记忆历历在目,瞅着他那双黝黑的眸子噜了噜嘴,“太子哥哥在说谎,月牙儿记得方才明明溺水了,根本就不是在做梦,是太子哥哥救了月牙儿么?” 他双眸微微闪烁着,唇边的弧度拉长了些,抬手轻轻一捏我的鼻子,“就知道骗不到你。” 我也笑了起来,宠溺的在他怀里蹭了蹭,突然想到了什么?从他怀里撺了出来,脸刷的就白了。 “怎么了?”他面上聚然惊诧与担忧的望着我。 “我的琉璃珠不见了一颗,肯定是溺水之时落入了湖中,太子哥哥怎么办?那是外祖父送给我的,对我很重要,我不能丢的。”我哭了起来,记得那时哭得很大声。 他也随着我的哭声而慌乱起来,“月牙儿,你先别急,太子哥哥来想办法。” 当时,我很依赖他,他也是我最信任的人, 每每发生事情,都是他解决的,久而久之,我也习惯出了事,第一个想到的便是他,因为我知道,只要有他在,我便不会害怕。 那一日格外的漫长,我在太子殿中期盼着等待着他拿着琉璃珠出现在我面前,我紧张的呆坐在殿门口,任奴才叫唤,我也置之不理,小小的一颗心为那丢失的琉璃珠七上八下。 “月牙儿…”声音从不远处传到我耳中。 我站起来,急切的跑了上去,“太子哥哥找着了么?” “你看。”月色中,他一身湿漉漉的扬起手中的琉璃珠,浅浅的月光洒在他淌着水珠的面容之上,从额头流至眸边,再至唇角,直到落在我的手上。 我接过他手中的琉璃珠,细细检察了一番,完好无损,我笑着扬声叫了起来,“谢谢太子哥哥,我就知道太子哥哥无所不能,一定会替我寻回琉璃珠的。” 他先是笑着,而后落了笑,脸色也黯然稍冷,最后,他便是叹息的问道:“这琉璃珠对月牙儿真的很重要么?” “嗯,很重要,很重要。”我纤指将琉璃珠深深握在胸口,面上扬着欢乐的笑。 “比太子哥哥还重要么?”他面无表情的眸中闪过点点情绪,像是不悦,顺而不再看我。 “这…”像是一种疑惑伴住我的思想,对他的话竟生生答不上。 下一瞬间,只觉得他的眼光在我身上转了一圈,而后声音微微低沉,“算了,你不愿说,太子哥哥也不逼你,方才只是与你开个玩笑罢了。” 他字字句句说得轻松,却语气中带着沉重,儿时的我,虽不懂男女之情,却懂得他面上有不悦之色,后来我才知道,那叫做吃醋。 当时的我只因不想看到太子哥哥不悦,便伸手将那琉璃珠递向了他,浅浅的朝他笑着道:“ 给你。” “为何给我?”他面容一紧,有些惊诧的望着我。 我抿了抿唇,拉着他的手展开,再轻轻的,稳稳的将琉璃珠放在了他的手中,冲他依旧开心的笑着,“外祖父说了,这琉璃珠有灵性,它本就是一对,象征着出双入对,外祖父还说了,这琉璃珠月牙儿只能送给最信任,最心爱的人,这次琉璃珠失而复得,又是太子哥哥寻回的,那就证明这琉璃珠定是与太子哥哥有缘,就像月牙儿与太子哥哥有缘是同样的道理,现在太子哥哥一颗,月牙儿留有一颗,等到你我成年大婚之时,便是这对琉璃珠复合之日。” 那一刻,我记得,他面上有了愣忡之色,瞬间即逝,紧握着手里琉璃珠深看了一眼,便开心的笑着抱我入怀,身上的湿漉感让我内心油然而生丝丝感动。 突然一丝痛意袭上心头,只觉殿外寒风又狠 狠的刮过耳边,这才令我回到了现实中,儿时的记忆恍然间消失在眸中。 “你我成年大婚之时,便是这琉璃珠复合之日。”我取出琉璃珠紧紧的握在手中,耳边再次响起了儿时回忆中的声音,刺耳响亮,纯洁天真。 所有的一切己成过往,聚然间觉得心里从未有过的乱,究竟为何会如此乱?我竟心中毫无答案。 次日,外面依旧下着雪,寒风卷着雪花飘然的落下,我坐在殿中,静静看着窗外在漫天遍野的雪中傲然挺立着的梅花,那高而细的枝干,丝毫受不到风雪的影响,傲雪临霜,能在风雪中独自怒放,令人欣赏。 突然微微打了个寒颤,觉得浑身有些生冷起来,这是我第一次看着风雪身子竟有了生冷之意,便唤云雀将屋里的碳火多添了些。 “小姐,身子可还觉得冷?”云雀一边添着 碳火,一边寻问道。 看着炉子里烧得红通通且正旺的碳火,浑身上下渐渐恢复了一丝暖意,不再抖擞。 我搓着手浅笑回应道:“好些了。” 云雀抿嘴点了点头,突地皱起了眉,微微轻叹了一声,“小姐今日怎么突然间怕冷了,云雀记得小姐最喜欢冬天,从来不畏寒凉的,小姐若是身子感觉不适,千万别瞒着,知会云雀一声,云雀这就唤人去请太医,反正现在府上太医也有好几个。” “也许是昨日落入冰水中的原因吧,不必去唤太医了。”说到这里时,我突然心下一念,想起了云雀方才口中的话,凝眸问道:“云雀,你方才说府上有好几个太医,这是怎么一回事?” 云雀眉头又紧皱了一些,考虑了一会儿,开口答道:“云雀也不是很清楚,只知今日一早爷朝归,府里就随即来了好几位太医,都纷纷入了书香殿,这其中还有纳兰大人和珞儿姑娘,书香 殿外有人把守,云雀也未能探出什么?可仔细想想,定是爷与那几位太医在书香殿商议着什么?莫不是当今圣上的病情…” “云雀,小心说话。”我匆匆打断了她的话,只觉得阵阵疑惑袭上了心头。 “是,云雀老毛病又犯了,小姐恕罪。” 针对云雀的话,我微微点了点头,看着手下烧得啪啪作响的碳火,究竟是何事惊动了宫中的诸位太医,就连纳兰珞父女都一同来了王府,难道真是宫中皇上的病情,我心里细细的盘算着,如若是,那么战天齐又在计划着什么? 这场风雪持续了好几日,黑幕中泛着白光,外面飘着雪,静养之日身子也己完全恢复,战天齐己数日未入我殿中,只是差人来问候我的身子情况。 晚膳过后,这些日子都一改从前的习惯,不管外面的风雪有多大,有多美,心里有多喜欢,我都没有舞剑,没有弹琴,甚至滴酒未见,这几 日见我身子好了,她便更加小心的堤防着我,她不说,我自然明白她心中所想。 暗自笑她一番,两大眼睛瞪了我半响,想说什么的时候,又咽了回去,心知肚明,下雪之时便是我失常之时,而后我让她早早退下了,独自一人徘徊在走廊之上。 夜间,虫儿早绝了踪迹,白雪映衬着发出淡淡的光,空中还在肆无忌惮的飘落着朵朵雪花,雪一直未停。 寒风入骨,伸手,捞一片雪花在手心,我淡淡的笑了,静静的看着这一片雪给我带来的孤独。 “最近你憔悴了不少?冰嬉之事我也听说了,苦于这几日母妃身子感染风寒,一直未能抽身来看你,写给你的信,收到了么?”声音突然源于身后,让我一惊,回头望过去时,竟是一张熟悉的面容。 第39章 我没想到,他竟会出现在此,情急之下,给我第一反应,我只能环顾四周,身处齐王府,出现了太子的身影,若是让人看到,任我有几张嘴也无法说得清。 顺手一拉,将他落入了走廊的另一头,压低了声音,“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你知不知道这可是齐王府,你出现在此地,后果会如何?你…” 话未完,被左脸上的热度压至了嗓子眼,他想进一步时,被我理智的阻止了,推开与他的距离,顺间苍白了脸,“你在做什么?这,这若是让人看见,你置我于何地?” 话落,眼前的他竟掩袖笑了起来,这一动作像是在讥讽,又像是回到儿时。 我难堪的抬袖抹去唇边的温度,有些生气的扬了声音,“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能笑?” 他依旧笑着凝视着我,直到我耐不住他的这丝带着穿透力的眸光偏过头去时,他抬手在额头轻轻一敲,声音带着些许宠溺,“你还和从前一样,我真高兴。” 我一惊,他的手从我额头缓缓落下,微微垂了眸,面上的温度止不住的升华。 他见我不语,止了笑,转身仰望着空中缓缓而落的雪花,轻叹道:“从前的月牙儿,只要我偷偷的亲她,她就会脸红,还会害羞的指责我,就跟你现在的神情一模一样,你依旧没变。” 儿时,我最喜欢的就是他的侧面,因为每次偷看他侧面之时,我总能从他的侧面看到阳光,看到温暖,很享受这种感觉,可是现在看来,他的侧面暗淡无光,有的只是惆怅。 岁月抹杀了他的阳光与温暖,赐于了他永远都无法释怀的惆怅,他也许经历了许多我不曾去窥探的事情,也许正是因为这些,才让他失去了阳光,变得暗淡无光。 他见我依旧不语,突然偏头看向我,唇边淡淡的笑了。 他的笑让我敛回了思绪,微微转了眸,“太子深夜冒险到访齐王府,只是为了来取笑我一番么?” 他笑着摇了摇头,“月牙儿不只长大了,而且漂亮了,还记得我们儿时的约定么?虽然我不知与你错过了多少个雪期,但今夜我不想错过!” 他深深的看了我一眼,又转头至那片白茫茫之中,这次我看到是他的背影,让我想起了,他娶长姐之时,白马之上他的那道背影。 短短的十几年,他竟在娶长姐的那日,对我转了身,一丝都没有认出我,以前的事,他真记得那么清楚,为何却将三年前的那次相见,忘得干干净净。 不知为何,在他说起这些时,我脑子会不经意的想起某些人的面容,我竟无法做到往日的平 静,心里的这丝躁动是为了眼前这个思念己久的男人,还是那个默默出现在我身边,冷敛却不失温柔的战天齐。 我轻轻一叹,声音有些暗哑,“都过去这么久了,儿时的话又岂能当真。” 他伸向空中的手稍顿,又放了下来,沉重的向我转身,眸中有什么在流转,我亦看不懂。 半响过后,他深深的拉住了我的手,紧紧的握在手心,还像从前一样替我暖手,抬眸看向我时,他的声音变得嘶哑,“我的心里一直记得我对你的誓言,就像这颗琉璃珠一般,我始终盼着有复合之日,我们虽躲不过造化弄人,可我只想知道,我们还有机会回到过去么?” 我静静的看着他的眼睛,却看不到儿时的那一抹干净,他的眼神变得复杂了,虽是一脸至诚,但却有太多的尔虞我诈,胜则成王,败则成寇的光芒。 也许是我多想了,也许正中我所想,我淡笑 了,用力的从他的手心收回了手,“还是那句话,儿时的话又岂能当真,如果你还心里念及旧情,就请好好待长姐,她是这个世间真心爱你的人。” 转身之迹,他带着痛意的扬了声音,“那你呢?” 我呢?身后的男人,儿时我喜欢过,离开他的那一段时间,我尝过与他生生离别的痛苦。 这十几年,我也一直在心里默默的想念着他,三年前,我还在天真的认为,他也会和我一样,不管过了多久,只要彼此相见,必能相认,我认出了他,他却对我转了身,留给我一个淡漠的背影。 而此时,局势所逼,他又找回我,十几年的时间,我相信人都会在变,环境可以适应一个人,当然也可以改变一个人。 我没有回头,抬起了脚,淡淡的一语,“齐王府内守卫森严,太子此地不宜久留,速速离开 吧,走时多加留意后门口,那里有重兵把守,我不想你有事。” “知道你心里还挂念着我,我己知足,你也听着,我对你的心,至此一生不变。” 我心里悲喜交加,迈着步子,身后的声音一点一点散去,我压制着自己不许回头,因为我心知早己无回头之路。 次日,淡淡的阳光洒向一片白醋之上,雪随着阳光的来临,慢慢的化开来,冷风侵略而来,身子之上聚然觉得有些冷,几只鸟儿飞得匆忙,像是觅食不成,险遭被捕的窘态。 我倚窗静静而立,浅而淡的眸光有些沉重的停在了昨夜那满怀记忆的走廊处,眼前瞬间呈现出昨晚一幕,几分担忧袭上心头,回想到整个府里上上下下暂时一片平静安宁,又慢慢的沉了口气。 沉气之时,一道长长的青影,从窗前轻轻而过,迎面微微带了一阵冷风,他虽未看我,我却 知他来的方向正是我那清冷的殿中。 “见过爷。”我与云雀微微一齐行礼,他抬脚边往里走,边顺手抬了抬袖。 我轻轻的点头一边示意身边的云雀去添茶,一边紧跟着他的步子往里走着。 “比起平日里,你今日起得渐早了些。”他边往里走,边淡淡的说着,也未曾回头看我一眼,语气中分明己知我跟在了他的身后。 正在我要回答之时,他又突然停了下来,转了个身看向我,我并未与他直视,只是微微垂眸应声道:“昨夜睡得较早,今日便起得渐早了些,爷这是朝归么?” 他“嗯”了一声,转身又直径入了内室,一身疲惫的坐在桌前,淡淡的看了我一眼,便辙了眸,见他一身朝服未换,只怕是朝归直径来了我这殿中。 对他的到来,有些意外,突然想到昨夜走廊与太子之事,内心渐渐有了一些紧张。 眼见他深深的闭着眸,一手还揉着太阳穴,眉宇间似乎还带着深思的迹象,我只好伸手轻轻的挪着桌上的糕点,一边问道:“爷用过早膳了么?” 他剑眉微微皱着,闭眸作答,“在母后朝阳宫里用了些。” 我也顺带坐了下来,这样侧面看他,内心竟泛起一丝怜惜,现在皇上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朝中太子不得势。我也听说,朝中大小事宜由他一手在操持,无形中看到了他身上背负的压力有多大。 淮南一带赈灾虽圆满,但却挑出不少结党营私之事,如要正面处理这些事宜,官官相护,这一治,还是要费着气力与心思。 “爷终日操心国事,今日见爷愁眉不展,面带忧心,可是国事上有忧心之处?”话出,我却有些后悔了,甚至自己也没有想到,一直默默无闻的我今日竟会问出这样的话。 果不其然,他快速的睁眸扫向我,眸光一动不动,眸中乍现一丝寒意跃过,虽不是很了解他,但也清楚他的性子,自古以来,女子不理政事,而我又算什么?名义上的妻子而己,又凭什么去过问他的事。 自知问了不该问的,连忙低眸请罪,“方才是我不知轻重,出言不逊,还请爷恕罪。” 我低眸半响,却不见他说话,我虽未抬眸,己然感觉到脸上的不适感。 现下,话己说出口,错都错了,总该去面对,我深吸了口气,抬了眸,直视他时,而他的眸光一刻也不离我。 我故作平静,抿了抿唇,他突然笑着摇了摇头,“你无须请罪,我方才只是多瞧了你一眼。” 此时的我还真不明白他的意思,太多时候,跟不上他的思维节奏,内心微叹,却不知该说什么?一丝羞涩袭面。 “其实也没什么?觉着你今天脸上胭脂抹少了些,脸色略显苍白,不太衬你今日这身紫色箩裙。”他淡淡一语,终于在我脸上离开了视线。 第40章 我倒抽了口凉气,从来不受他关注的我,今日竟从他口中说出这样的话,虽然不知他意欲何为,但觉得他字里行间像在表露着什么,或是在试探着什么? 我没有回他的话,顺手将手里的热茶轻轻的递了过去,他接过茶,扣在手心,面上一丝淡笑扬起,那笑容却令我身子有些发凉。 见他轻抿了口茶后,我虽未抬眼,却觉得他在看我,果不其然,他开了口,“自古以来女子不得参与任何政事,我也知王妃你素来不喜多问,这几日忧心之事颇多,疲惫不堪,夜不能昧,今日你算是多问了一句,也算是问对了,只不过我素来不大喜欢与女子讨论这些朝堂纠葛之事。” 他的言中之意,我并不是不懂,只是无意间多问的一句话,却在他面前暴露了我往常一如既往的淡然。 “我会谨记爷的话,望爷宽心,方才只是觉得自己一介女婢蒙受爷青睐,却不能为爷排难解忧,甚是忧心惭愧,才会犯了爷的大禁,惹爷不悦,这样的事情,我保证不会再有下次了。”我微微低了头。 他应该是发现了我的面上呈现的异色,微微放下 手中的茶杯,又定看了我一眼,“前几日冰嬉溺水伤了身子,现在身子可好全了?” 我微笑点头轻声应道:“好全了。” 他微微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嘴边勾起一道浅浅的线条,稍嫌冷硬的面部顿时柔和几分,“你的性子倒真是安静,这雪期己过,你就不想问问爷逢雪期为何要禁酒?” 确实,这个问题,我心里有问过他,只是一直不敢开口相问,而今日反倒让他提起,在我看来,己经失去了得到答案的必要。 我唇边微微又泛起一丝笑意,“自是爷的意思,我不敢多问。” 他面上依旧泛着浅笑凝视着我,直到我有些耐不住他的眼神要低眸时,他端起手中的茶杯开了口,“若是我说雪期禁酒,是在关心你,你会信么?” 听到这样的话,我无法再低眸,着眼有些诧意的望了他一眼,他正悠然的品着手中茶,好似方才他那句话只是随意出口,无心的一语。 “多谢爷的好意。”我依旧带着淡笑,心里却是有了一丝不知从何而来的慌乱。 “我问的是你信不信?”他脸色聚然间略显暗然,稍稍拧了剑眉,眸光竟带着从未见过的急切。 我身子随着那道眸光微微一颤,快速的低了眸,“我一定会谨记爷的话,绝不再粘酒。” 突然一声杯落桌面的响声传来,我微微抬眸,他手中的茶杯己倒落在桌面,我欲起身替他添茶,却被他暗沉的扬手阻止,惊现几分冷却的声音飘入我的耳中,“你我之间除了这些敬语,就真的毫无其他了么?” 他这话是何意?恪守己责,安份守己,不是他处处警告我,处处堤防我,处处拭探我,处处提醒我么? 想起这些之时,那日之事再一次痛苦的袭上心头,我故作淡然的坐直了身子,“爷是府里的主子,我们自然得敬之,不然又得视为不敬之罪,府里不是还有暴室一说么?” “当日之事,你心里还记恨着爷?”他冷然一语,却深入了我那沉痛的心底。 我抬眸对上他的眼神,他的眸中颇为冷淡,我不语,并不是忌惮他的冷意,而是不想再提及那晚之事来刺痛自己。 “这样也好,至少这样,我这个爷还能在你心里搏得个卑微的位子。”话毕,突然一声杯碎的巨响,一连桌布顺带而起,桌面上的茶点全碎于地面。 我连忙起身,根本无法在意脚下的碎片,脚底一阵疼痛袭上心头,冷汗聚现背心。 身边一阵风而过,而后便是重重的关门声,待我抬头之时,他的背影己转入了另一个角落。 “小姐…”云雀惊叫了一声。 我这才回神,惊觉脚下一片血红,碎片扎入脚内的疼痛感让我有些无法承受。 云雀扶我坐下,转身便要去传太医,被我拉住了,“我没事,你去将殿中的医药箱找来,这点小伤我自己来就行了。” 云雀眼含心疼的点了点头,一边去取医药箱,一边还心疼的发着牢骚,“爷这是怎么了?本以为爷来看小姐,还想着小姐与爷的关系是不是渐好了起来,怎么半柱香不到,爷又莫名其妙的发了一通火,负气离去。” “小姐,这伤口扎得可真深,爷真狠心。”云雀痛心一语,我也顺眼朝那脚下伤口看去,鲜血染了整个脚板,一条深深的口子斜立于脚心,有些刺目的痛。 我微微整了整面色,轻轻一叹,“又不是他扎的,是我自己不小心踩着了地上的碎片,怨不得他。” “小姐,你真的变了,明明受不了这般冷落,为 何还要忍气吞声,爷不在乎你就算了,你难不成也不在乎自己么?”她含泪替我吹呼着脚下那条伤口。 而我却没有再说话,不知是云雀的话令我痛,还是脚上的伤口着实让我感到了痛。 “王妃安。”声音自殿外而来,只因脚下疼痛无法起身,着眼看去,殿外一道暗影而来,待暗影走近后,对我福了福身。 我扬了扬手,淡笑着问道:“姑娘匆匆而来,可是有事?” 她微微起了身,抬手从袖中取出几瓶药膏说道:“方才路过此处,王妃与云雀姑娘的话奴婢不巧收在了耳中,奴婢便想着手里的这些药膏王妃应当用得着,只需将此药涂于伤口处,每日三次,三日后伤口便会愈合,更不会留下疤痕。” 我淡看了一眼她手中拿着的几瓶药膏,心下一笑,“多谢姑娘。” “那奴婢告退了。”她放下手中的药膏,微微退了下去,这次并没有多话。 待她走后,云雀一脸不悦,拾起放于桌上的药膏,没好气的一语,“小姐,瞧她那模样,定是小人得志,我看这些药膏不用也罢,一个小小奴婢掌事能有什么好的药膏,还厚着脸皮信誓旦旦的说,三日愈合 绝不留疤,我看扔了得了。” “云雀,咱们何必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呢?这药膏是爷送来的,不用也得留着,万万不能扔了它。”我低低浅笑了一声,指了指她手中的药膏。 “是爷送来的?”她面上满是疑惑不解的重复了声我口中的话。 “行了,别再想了,赶紧让人把这些收拾了。”我夺过她手中的药膏,收回了受伤的脚,脚下的伤我自己细细的清理了一番,扎得较深,也流了不少血,还有种隐隐作痛。 第41章 事后的两天,我独自一人冷清清的坐落在床榻之上,淡淡的月光潜入殿中,与殿中烧得通红的碳火相互照应着。 回想前日之事,战天齐的身影聚现在那桌前,他那突如其来的怒火究竟出自何处?我亳无头绪,内心纠葛叹息着。 一向淡然的我,想起这些,竟有一丝心烦意乱,转眸至开了半边窗的窗外,突然闪闪点点的亮光映入了我的眸中,就在我眉头深锁的瞬间,亮光越来越近,越来越多,越来越闪,一种不详的预感袭上心头,那是府里禁军连夜搜查发出的火把讯号。 正在我思索这一系列问题时,云雀跌撞推门而入,面容焦虑的反手紧紧的将殿门关上,打破了这殿中的一丝静谧。 “云雀,这是怎么了?”我连忙揭被下床急 着问道。 她抬手拭去额头一把汗,语带慌乱,“小姐别害怕,外面是府里的禁军,自己人,是来护全你周全的。” “保护我?”我面上一紧,不明她言中之意的反问。 她点了点头,有些腿软的坐了下来,“方才管家来报,府里来了刺客,为了全面搜查刺客余党,缉拿归案,现在正调出三千禁军全力搜查,为了确保府里上下平安无事,特易交代小姐不得出入这殿中。” 府里来了刺客,还惊动了府里的禁军,此事非同小可,心里止不住的泛起了一丝惊慌。 “你可知刺客是何人?” “云雀…云雀不,不知…”她语无伦次,倒像是刻意有事隐瞒于我。 我直直的盯着她的双眸,她不自然的转了眸,不敢直视于我,我微微扬了声音,冷然道:“ 云雀,你骗不了我,你素来在我面前不敢有任何隐瞒,你的眼睛早己出卖了你,快告诉我刺客是何人?” 她慌乱且无奈,只好闭着眸咬牙照实说来,“小姐,不是云雀对你有所隐瞒,是因为,因为这刺客好像,好像是…是太子。” 而我听到云雀口中的太子二字,如同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一样,软软的跌坐在塌间。 “小姐,你可千万别胡思乱想,你要记住这里是齐王府,有些事并非我们能左右,你就在殿中好好养伤,当作什么也不知道,千万不要在这个时候乱了方寸,至于刺客是否是太子,你就交由爷去处理吧。” 云雀的话字字句句响在我耳边,她的顾忌,我不是不懂,而是我本就无法做到置身事外。 眼前不由得呈现出一段段的往事,历历在目。 我不能泯灭儿时的那颗心,终是还放不下心 灵深处的那道身影,英姿飒爽的少年扬着阳光般的笑驾着白马冲我而来,口里是那永不变的誓言。 我并不是没有想过这种事情会发生,只是没有想到,这一刻竟是这么的快,我心中毫无准备,如同平地惊雷一般,让我一时之间,措手不及。 虽然我与他缘薄,可是彼此间的那份牵挂却还是存在,既得知他有难,那我便不能这般安然的坐落在这殿中,我猛地站直身子,径直想要出殿。 “小姐,你这是做什么?”云雀慌乱的站起来拦在了我的面前,眸光闪烁。 “我想去看看。”我心里无力的一句话。 “你不能去,难不成小姐忘了自己的身份,你现在是华蝶衣,齐王妃。” 此时此刻,就连云雀都知我的身份不能出现在不合事宜的时间,不合事宜的地方。 我伸手紧紧握住她的双肩,抿唇之时我聚然发觉我的声音带了颤抖,“云雀,你放心,我只是去看看,绝不会生出事端。” “我不能让小姐去,小姐对太子的心意,我心里深知,如若这刺客真是太子,小姐定会想方设法相救,到时后果会怎样,云雀不敢想像,云雀现在能做的就是绝不能让小姐出这道门。”云雀的面上写满了惊痛惶恐之色,泪水顺流而下,她紧紧的抱着我,浑身颤抖。 可是此时此刻,我又怎能置之不理,我挥手将她击晕,她欲要说什么之时,两眼微微一闭,口里的话未成句,安静的躺在了我的怀里。 我深知,此行必然会出事,可是我意己决,云雀却是无辜的,我不想因为任何事而伤及到她,由于殿外护卫森严,以我的身份是绝对不可能出得了这个殿门,唯一的办法就是躲过门外禁军的眼睛。 我将她安置在床榻之上,轻轻的解开了她的 衣裳,穿在了自己的身上,轻轻的推开了殿门。 “站住。”果不其然,眼前一闪而过的光亮,两把刀交叉持在我的眼前。 我微微低着头,放柔了声音,“护卫大哥,我家小姐方才觉着有些饿了,命我去膳房取些吃的。” “既是王妃的命令,我们也不敢不从,只是请姑娘不要随处乱跑,府中现在正在盘查刺客余党,刺客手段凶残,恐伤及姑娘性命。”声音自头顶而来。 “多谢护卫大哥提醒,奴婢定会警惕。”我不敢抬头,生怕面容会让人认出来,将头更低了一些道谢而去。 王府之大,我该如何找寻战天齐关押战天麟的地方,夜间迷雾纵横,府内又有重兵盘查,一不慎,只怕会惹及祸端,我小心的提醒着自己断然不能为了一己私欲,而祸及他人。 我微微闭了眼,让那颗慌乱的心再一次静下 来,我的脑中镇静的闪过几个去处。 透过庭前小院,隔了疏疏朗朗的花枝,正殿的门紧闭着,他们并不在其中,我心下一叹,那他们又会在何处? 疑虑万千之时,眼前晃过一道身影,看似陌生,又好似有那么一点熟悉感,按着衣来看,应该是战天齐身边的将军,而这道身影此行的方向却是那禁地。 我一路小心的尾随于他,想着定能找到他们关押太子之处,第二次入枫林禁地,便让我想起了初入这之时所经历的一切,不由得心底一阵寒意生起。 正在前面的身影微微停了下来之时,我立刻找了个较高的枫树,忍着脚伤攀沿而上,待我在树上稳住之后,下面多出了一道身影,是他战天齐。 树下的两人立马进入了交谈,而他们的声音也随风传来。 “启禀爷,府内己盘查,没有发现刺客余党的踪迹。”说话的是方才我一路尾随至此的身影,正如我所料,他正涉及太子之事。 战天齐只是轻点了头,反而原地踱了几步,我心上一紧,害怕自己落入他的眼中,一个闪躲,藏身于那片浓密的枫叶之下。 “太子,可让人看好了?”战天齐的声音冷冷的传入我的耳中。 我心下一叹,好再没有让他发现我的藏身之处,我紧着裙边的手一抹冷汗浸入手心。 “由尚将军亲自关押看守,爷请放心。” 尚将军,这个名讳我有些熟悉,早闻战天齐盔下奇将有四人,分别以上,下,左,右,而立,上有尚青云,下有夏旋风,左有左荣立,右有右京航。 关押太子之人是尚青云,那树下此人又是奇将四人之中的谁?我默默的猜测着。 待我还未猜出此人的身份,他又开口相问: “爷这次真是英明,巧借王妃之力,一举拿获太子等人,只是这王妃与太子之间…” 第42章 “左将军难道忘了,在本王面前,不该问的,本王一个字都不想听到。”战天齐带着极冷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 原来他是左荣立,左荣立我曾听父亲说起过他,他是战天齐军中的军师,几次得胜归来,全靠他从中献计,战天齐对他也是信任有加。 再一细想左荣立的话,我心狠狠的抽动了一下,树下的战天齐定是知晓了我的身份,也知晓了我与太子间的事情。 三日前大雪纷飞的夜晚,太子来过府中,可我也确保府上无眼线,我才与太子多言了几句,我不敢想像是否是那晚让战天齐对我产生了怀疑。 可他巧借我之力,又是如何利用我生擒太子在府中呢?种种疑虑不得其解,突然只听见刀柄移动枫叶的声音,应该是左荣立躯膝跪于地上发出的声音。 “属下该死,只是属下还有一事不明,这事属下必须冒死相问?” “冒死相问?本王到想听听左将军到底想问什么?”战天齐淡淡的一语,将我思绪敛回。 我一细听,是左荣立开口相问:“太子殿下一直 以来是爷的劲敌,这么些年来,爷在朝中呼声远远盖过太子殿下,本以为只要太子殿下一动,爷便可直捣西宫德妃,可太子殿下似乎早己察觉到了爷的计划,采取坐以待毙,以静治动,好顺理成章的继承皇位,今日好不容易有了个机会,爷为何迟迟不肯下决定。” 左荣立的问题正是我相要得到的答案,我细细的等着战天齐口中的回答,可战天齐久久不语。 由于我藏身至浓密的枫叶之后,战天齐与左荣立又是极其警觉之人,为了更好的保住自己,我不敢发出任何的响声,所以战天齐面上有何表情,我是一点也看不见。 “他接受条件了么?” 等了片刻的答案竟是这么几个字,而战天齐口中的条件又是什么? “如爷所猜测,太子殿下接受了爷的条件。”左荣立回答得极快。 战天齐一笑,伴着笑声还扬起了声音,“好,看来在他的心里,那个女人始终不及他的太子之位重要。” 我心下一沉,他口中的那个女人又是何人?难道是我,如若是我,那我的身份是不是己经让他实破, 如若不是我,又有谁能让战天齐拿来与战天麟进行交易,心里一阵掩不住凄然与疑惑,比起当年战天麟那个无情的转身还伤我心。 “莫非爷此次涉险借王妃之力擒拿太子,只是想证明心中之事这么简单?”左荣立疑惑的声音再次传来。 “就这么简单,在天亮之时命人将他送回太子府。”他淡淡一语却带着我始终猜不透的心思。 看来战天齐己实我的身份,方才他口中的那个女人就是我无疑。 “属下恳请爷三思,此次机会得来不易,就这样放虎归山,只怕会后患无穷啊。”左荣立的语气惊现急切,还透着不甘心与后怕。 “本王心意己决,无须多言。”他重重一语。 听到这些,我微微闭上眼,袭着丝丝寒风,我只感觉我的心在绝望的颤抖。 “小姐…”突然一声急切担忧的声音自不远处落入了我耳中,我的第一反应,是云雀。 “什么人?”一声惊吼让我心猛的一颤,再接着便是一声兵器声响起,左荣立左侧的长剑己出鞘。 “奴婢,奴婢…”云雀的声音见颤抖,分明己慌乱无措,我心下也是一片慌乱,试想着如何解救树下 的云雀。 “大胆奴婢,竟敢擅闯禁地。” 就在我不知所措之时,我眼前一闪光亮,眼见长剑正刺向云雀,我飞身直下以手上树枝之力挡住那把长剑的进攻,树枝一搏长剑,瞬间碎断在我的手中,眼见长剑向我胸口而来,我己无暇躲藏。 “住手…”一丝凛然生威的声音伴着一道光亮而来,是一把匕首将左荣立手中的长剑击退落于地面。 而我的手臂凉凉的感触一闪而逝,方才左荣立的长剑只是贴着我的衣料飞过,心下大骇,冷汗浸过我层层衣裳,只觉得胸口一阵无形灼热感,愣忡后才现月光下他修长挺逸的身形,英俊如霜的面容。 我脚下伤口一痛,偏了身,云雀惊慌的扶住我,“小姐我…” 她泪光盈盈之中透着愧疚与害怕,浑身颤抖着扶着我,连话语也无法成句,我紧了紧她的手,只能示意安抚她不要慌乱害怕。 “左将军,你先退下。”他冷冷一言。 “是,属下告退。” 待左荣立退后,他那锐利阴沉的眼神上下打量了我一番,也许正因为我与云雀互换了着装,而后声音穿透着寒风刺入我耳中,“脚伤还未好,藏得如此之 高,难不成是想葬身在这枫林之中?不过以王妃的身手,还不至于会落个摔死的下场。” 今日是无可奈何,形式所逼,只能在他面前暴露我会武一事,外祖父是武将出身,我自小受外祖父宠爱,也自小喜欢这些舞刀弄枪,有些剑术,招术,都师承外祖父,只因我不想节外生枝,引人注意,三年前回到华府后,我便收起了这些。 “爷,求你不要伤害小姐,小姐是误闯,一定是误闯。”云雀哭着扑通跪了下来,泪水早己模糊了她的双眼。 “她说是误闯,王妃你如何解释深夜出现在此?”他嘴边淡淡漾开一个冷冷笑容,冷漠如霜的面容有了这一丝笑容呈现,在月光下更显他的冷。 我垂了眸,心下竟在无数的盘算着此次如何从他手中获得一线生机,顷刻间我微微抬了眸,恢复以往的平静,“华蝶衣斗胆闯入府坻禁地,遇爷宽宏大量,怀有仁义之心,不计较太子带人擅闯府坻一事,还欲将其释放,自知闯入禁地是死罪,偷听爷商议机密,更是罪加一等,不过奴婢云雀却是忧心主子安危,一路寻主子而至,还请爷手下留情,留这奴婢一条性命。” 云雀难以置信悲痛的看了我一眼,又泣声哭了起 来,“爷杀了奴婢吧,万万不能治小姐死罪,小姐是爷的王妃,是华府千金,若是爷治小姐死罪,该如何向华…” “云雀,住口…”我慌乱的打断了她的话,我对眼前这个脸上忽明忽暗,喜怒难测的战天齐有几分了解,他性情虽摸不透,但骨子里天生就透着一股傲气,隐隐透着他痛恨受人要挟,云雀若是再口无遮拦,必定是往他刀口上窜。 他的唇边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幽深的眼眸转而凝视我,其中复杂的眸光中微微泄露出杀气,“为何不让她说完,我倒想听听这奴婢口中到底能说出怎么个不治王妃死罪的理由。” 因他的眸中透着的杀气,我眸中一颤,我极力让那丝颤抖一闪而逝,低眸镇定的答道:“云雀不懂事,口无遮拦己不是第一次,这错在我这个主子,还望爷留她性命之余,将她赶出府,以免日后再莽撞生事,犯过下过错坏了爷府上的规矩。” 良久不见他作声,只感觉他的气息在慢慢的向我逼近,抬眸之时,恰撞他那双深邃,幽沉,复杂难解的眼眸,里面似乎还氤氲着层层迷雾,“你虽嘴上一心赴死,可我在你眼里看到的却只有胜券在握,莫非此次你也断定我不敢要你性命,所以一心只想为这身 边的奴婢求情开罪?” 我内心一叹,看来战天齐的睿智并不是传闻,也好,让我心底多了一分底气,深吸了口气,轻启唇,“终是逃不过爷的眼睛,既是这样,爷是否能放过云雀。” 他对视于我,突然之间我看到他眸中的杀气渐散,令我有些不敢相信,他勾起了薄笑,显得有些飘渺,那种向来不属于他的飘渺,让我惊诧,让我不安。 果不其然,我的感觉竟如此正确,他面容乍冷,聚然间横生起浓浓杀气,“你再三挑战于我,这次如若称了你的心,往后你还能将我这个爷放在眼里?” 一阵掌风从我耳边而后,我惊叫出声,“不要…” 他速度极快,我还在他眸中飘渺迷途之中时,他一掌将云雀击倒在地上,云雀胸口一阵颤抖,口吐鲜血。 第43章 “云雀…”我惊叫出声。 一刻间我失了神,内心一痛将她抱在怀里,狠狠的咬上了牙,第一次在我眸中生了恨意,“你怎么可以…她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奴婢,竟对她下此狠手,你若是想证明什么?方才断可以让左荣立手中的长剑取了我性命。” “按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有些后悔三番两次出手救你性命。”他冷漠的看着我,眸中杀意越来越浓。 “华蝶衣这条性命本就属于爷,爷若是要,现在便可取走。”说完这些话我浑身在颤抖。 我并非有意激怒他,而是心中第一次对他生了恨意,恨意不单单只是他伤云雀性命,而是他三番两次不忍害我性命,只因我身上还有利用价值,活着竟让我如此的卑微可怜。 突然云雀脆弱低吟了一声,“多谢爷赐奴婢一死…” 我内心一颤,不明云雀话中的意思,只见云雀唇 边染着颤抖的笑看向了我,而后紧紧的抓着我的手,浅笑着的说道:“小姐,求你不要再激怒爷了…也不要因为云雀而怪责爷,云雀此生最大的心愿就是…能替小姐做些什么?想想…我老是给小姐惹麻烦,小姐从…不曾责怪过我,还一心护我性命,我知道小姐害怕我有事,宁愿委屈自己也要保全我,云雀知足了,这一生云雀能…在小姐身边伺候这么多年,是云雀前世休来的…福气,我谢谢老天爷…” 我拼命的摇头?酸涩之感冲上双眼,一热之际,明明有泪要流,却怎么也流不下来。 云雀眼角一行清泪渐渐淌下,强撑着一口气,无力的转眸看向战天齐,颤音开了口,“爷,奴婢自知人微言轻,可是奴婢还是要…恳求您让奴婢…代小姐一死,求您就此…放过小姐,小姐这一生够苦了,不会哭,只能笑…就算痛到心里,她也只能笑着面对,小姐…心地善良,宁愿委屈自己,也不想伤害任何一个人,求爷看在小姐与您拜过天地…成为夫妻的份上,放过小姐吧…” 她的气息越来越弱,随着手上的动静,我感觉到 云雀的手在一点一点的松开,我内心被恐慌团团包围,想要抓住她,让她不要闭上那双漂亮有神的大眼,可喉间紧得怎么也说不出话。 云雀自小与我一起长大,身边有她,我才能感觉到温暖,也只有她会为我苦,为我痛,我与她的感情是那种潜移默化的,一点一点地渗透到我们彼此的心里。 我长期过于强烈的自我保护,抹杀了许多属于她本来的自由与幸福,此生若说牵挂,她才是我最大的牵挂。 曾几何时,我想以分离的短暂痛苦来保全她的性命,只因为内心对她有太多的依赖与不舍,心软之下才造成了今日的局面,一种憎恨生生的袭上我的心头,我不怨任何人,只怨自己。 我抱着她无力的想要站起来,心中的痛促使我只想带她回家,可我怎么也站不起来,沉痛自上而下,伴着我的双脚,让我重重跌至地面,云雀也抽离我怀中,我想哭,想流泪,却怎么也哭不出来,怎么也流不下泪。 也就在我濒临绝望之时,突然一股力道从我侧颜而过,是他,他长指点在云雀的胸口几下,随后往她口中塞入什么?那一刻我恍神竟未看清是何物。 “你在做什么?你给她吃了什么?”我眸中怒气相向。 他没有看我,唇边竟淡笑如风,“给她服下的是护心丹,她死不了,静养半月便可痊愈。” 我身子一震,控制不住地脸色一变,有些不敢相信地盯住他,又见怀里的云雀开始恢复了一丝气息,是他出手救了她。 “你为何伤她,又要出手救她?”我紧紧的盯着他那揣摩不透的双眸。 他侧眸淡看了我一眼,起了身,冷冷一叹,“一个小小奴婢还不值得本王动手,今日之举只是想给你一个教训,让你长些记性,要想护住身边之人就拿出自己的真本事来,不要再三挑战于本王。” 他的话传入我的耳中,像被刺了一下似的,冷飕飕的感觉从脊椎处冒上来。 他跃过我身后,淡然的身影在一步一步向前,我 终是忍不住心中层层疑惑相问,“爷究竟是何时知道我不是华蝶衣?” 他脚下分明停了下来,瞬间即逝,语气寒意四溢,步伐依旧,“虽是有护心丹可保她暂时无性命之忧,但今夜寒气甚重,一旦浸入她的心脉,就算是神仙下凡,那也是回天乏术。” 淡淡的月光下,他那伟岸的身影冰冷而孤傲,一点一点在我沉痛的眸光中渐行渐远。 冬去春来,花儿争艳烂漫,蝶儿飞飞,停在指间。 自那日禁地之后,云雀身子半月便痊愈了,只是那日寒风伤了她的身子,让她落下了病根在身。 那夜太子夜探齐王府一事好似从未发生过,府里竟无一人再提起,至于太子,三日后便被皇上派去南州,有人说,太子请缨。 然而我也是以脚伤之由,在府内静心养伤,养伤半月期间,娘亲带人来看过我一回,扯出一波家常,欣慰至极,总夸我己为人妻,长大了,懂事了。 长姐来探过我一回,说起太子之事时,我避而不 谈,字里行间,表露的都是对太子的担忧之情,我尚能理解。 四嫂与六嫂倒常常来做客,一坐便是一天,也教了我不少为人妻的道理,更多的是让我学会如何做好齐王妃。 至于纳兰珞,皇上重病在床,她与她父亲一心都在皇上的病情之上,偶尔与战天齐你浓我浓一番,我则是听其言观其行,不动声色便好。 战天睿也时常上我这溜达几圈,送我的上等碧螺春,估计被他也喝了不少,还是老样子,虽一副玩世不恭,但却有几分细腻贴心。 战天齐虽不露面,却时常让人来问问我的状况,我与他的关系似乎并没有想像的那般恶劣,相敬如宾并非不是一件好事。 忽闻身后有人在呼唤,指头一动,惊飞了休憩的蝴蝶。 “什么事情这么急,也不知爱惜着自己的身子,上次之事落了病根,跑得这般满头大汗的,吹了风又得感染风寒了。”我焦心的替她擦拭着额头上的汗珠 。 她顺手抢过我手中的锦帕,抬袖点点拭去额头湿润,如花的笑颜展开,喜意浮现,红润的脸蛋笑道:“小姐,我这身子哪有你说的那般娇弱,大夫都说好全了,不是么?” 我皱眉看了她一眼,面容上的病态早己褪去,在这暖阳之下,并不减从前的活力,心头稍稍有了一丝舒坦,回头一想那日禁地之中所发生的一幕,再加之太医的叮嘱,这心里不忍一叹,“没错,你身上的伤大夫说是好全了,可是大夫也说了平日里得多注意些!” 她轻轻的抚上了我的手,嫌我唠叨的叹息了一声,“好了,小姐,我又是三岁小孩子,你说的,我都记住了,只是方才管家来传话,明日皇家围场狩猎,众王爷以表孝心,取血狐狸之血为皇上做药引,爷问你脚上的伤恢复得如何了?说是明日你也得参加,我这才跑得急了些。” 听到这些,我心上一紧,连忙追问道:“那有没有听说皇上的病情现在如何了?” 云雀抿唇摇了摇头,“多的没说,只是说太子殿下今日连夜必会赶回皇城。” 我没有再多问下去,太子战天麟请缨南下也有半月之久,今日连夜赶回皇城,只不过不想失去在圣驾前尽孝的良机,不禁又再一次想起了那日在禁地之中偷听到战天齐与左荣立的对话,那个位子极具吸引力,也许真能让人抛弃一切,这样的道理我本应该早就懂得,为何此刻还要如此的纠结。 第44章 天色微微挂上了一道黑幕,夜色如水,缕缕月光轻洒在院落里,我倚在窗前,淡淡的看着这一幕,心里却时不时想起明日围场狩猎一事,总觉得不太平静。 “小姐,这些都得带着么?”身后云雀的声音稍稍打乱了我的思绪。 我一转身便看到了云雀手里扬着几瓶药膏,我不禁一笑,“去狩猎,又不是去长住,你带这些药膏做什么?再说,我脚上的伤都己经好了,这些用不着了。” 云雀不以为然,倒是撅着嘴角回应道:“小姐脚上的伤是好全了,可还得以防万一嘛,要是在围场万一遇到了刺客或者是猛兽,这些药膏指不定还能派上用场。” 我突然心上一征,只因云雀口中的那个万一,微蹙眉,身子不经意间往后稍稍一靠,手搭在 窗栏上,刚触到,透心的凉意冲上手臂,微缩回了手,直立身子,忍不住内心又是一怔,似乎是预感在微微提示着我,而这预感是好还是坏,我心里毫无底。 “小姐…”云雀唤了我一声,这才让我回过神来,只觉得那晃神的瞬间身子浑身上下都有一丝不明的寒意。 我微微转眸至云雀的手上,有些熟悉的开了口,“这药膏可是那日雪儿姑娘送来的?” 云雀握着手里的药膏微微一看,笑着点了点头,“是的,这些药膏还真管用,小姐的脚才能好得如此快,说到底,这爷还是心疼小姐的,小姐现在脚好了,你总得去跟爷道声谢才是。” 我微微转身,将那扇打开的窗子轻轻的关上,无声的叹息了声,“你这么快就忘了他伤你的事了?” 她轻轻的放下手中的那些药膏,微微有些兴奋的脸上带着笑道:“那日本是你我的错,怎能 怪责爷呢?爷到最后不也只是吓吓你我么?并没有想要伤你我性命之意,如若换作是别人,早就死在了爷的掌下,这就说明,爷还是不忍伤害小姐。” 看着她唇边洋溢的笑容,我走近轻轻的戳了戳她的小脑袋,侧身坐在桌前,故作轻轻一叹,“他只是饶了你一命,你倒是全记得他的好了,那一掌,可是害你生生躺了半月,你倒忘得干干净净了。” 云雀轻揉着那被我戳疼的脑袋,嘟着嘴反驳道:“小姐嘴上虽这般讲,可是方才这药膏能让小姐一眼便认出是爷送来的,这就说明,小姐的心里同云雀一样,也念着爷的好。” 我呼吸一滞,不免竟面上有一丝不明的热度,惹得手上的茶水差点溢出,连忙放下茶杯,回头定看了她一眼,“你这丫头,这半月养伤可是闲着无事,学会来揣摩主子的心思了。” 云雀笑着摇头替我斟茶,斟到一半手悬在了 半空中,如清水的眸子又深深的看了我一眼,似乎在想着什么?突地微微皱了眉,“小姐这样一说,倒挑起了云雀心中不明之事,云雀一直不明爷为何会将太子那般轻易的放了呢?这宫中争夺之事,云雀也知一二,这对爷来说应该是个难得的机会啊?” 她的话让我心上又一堵,顺手接过她手中的茶杯,稍稍加重了几分语气,“云雀,爷的心思岂是你我能猜透的,至于两宫争夺之事,你也不许再提及。” 云雀低眸点了点头,“云雀会谨记小姐的话。” 我内心微叹的品着手中的茶水,思绪渐渐蔓延,既然在这两宫之间我无法选择,那我也就只有置身事外,不闻也不问,不想也不做,一切随心而至。 “云雀觉着小姐还是去给爷道声谢的好,这些日子我虽不在小姐的身边,可云雀也知道,小 姐与爷也己有半月之久未见了,小姐何不寻个这样的借口去见见爷?” 云雀趁我思绪萦绕之时,悄无声息在我耳边的一语引得我心上一紧,不过闻她话中意思,倒有几分道理,脚伤虽因他而起,但也多亏了他送来的药膏。 虽不明他是如何得知我的身份,也不知他是如何利用我将太子引入府中,更不知他与太子间有何条件为何轻易放了太子,但至少有一点,那日正如云雀所说,他并没有想要伤我们性命之意,道声谢于情于理,半月未见,明日要出双入对出现在众人面前,今晚也得一释过往的尴尬才是。 回头看了一眼窗外,略见某处还亮着烛光,心下一念,对云雀点了点头,她面上笑逐颜开,连忙替我去准备那夜膳。 一路绕过假山,便看到那烛火通明的主殿,虽是第一次来这里,但还能摸清方向,我也算是 庆幸,四面看了一眼,四下却不见一人,想想也不奇怪,他喜清宁,指不定这些个奴才都被他撵出了殿。 我慢步走近,隔着稀稀疏疏的树枝,正殿的门虚掩着,而殿中似乎有人交谈的声音传来。 说话的是一个年青沉稳的声音,虽看不到人,但他的声音却带着气魄,“围场附近就属这个位置最为隐蔽,属下等人早己做好万全的准备,只等八爷一声令下,属下等人誓死完成任务。” “等待时期,切莫打草惊蛇。”声音是战天齐,有力且带有杀戮之意。 “是。” 我虽不知他们在密谈些什么,当这两丝声音足够让我心里明白我不该出现在此,就在我欲要转身离开之时,身后一声叫喊,“王妃…” 是雪儿的声音,我自知己被发现,只好硬着头皮转了身笑对她,“姑娘在就好,本意想给爷送些夜膳,却见爷有事在相商,本宫就不打扰了 ,还劳烦姑娘替本宫将这些夜膳呈给爷享用。” “请王妃进来。”一丝熟悉的声音,伴着身后一阵微微的风动而来,我没有回头,却微微略见慌意。 “王妃都听见了,爷请您进去,这事奴婢可不敢代劳。”雪儿一脸淡笑着的伸手向我引路。 我的心随着雪儿跃过我身子一步一步向前的节奏在一点一点的收紧,当我进屋之时,屋内空荡荡只剩上坐的战天齐手握书卷,可屋内的气氛依旧还是那般压抑。 他看了我一眼,眼光从我的头移到脚后,如笑轻讽道:“看来你这脚是己经好利索了。” “己经好了,多亏了爷的药膏,我前来就是想来给爷道声谢。”我如笑的回答着。 他置之一笑,看向我,瞳中隐晦,应该是有些诧意我猜出这药是他故意让雪儿送来,随即又转了眸,“你脚伤因我而起,送些药膏我也是不想遭人口舌罢了。” “云雀之事,也应当多谢爷肯手下留情。”我依然面上带着浅笑。 他突地停顿了一下,又伸手持笔在手中,漂亮的一个落笔,在雪白的宣纸之上写上一行字,距离有些远,看不清他到底写些什么?在他提笔之时,他声音淡淡而来,“我说过,只是想给你一个教训,只是苦了那奴婢替你受过一掌。” 淡而冷的话着实让人心里难受,可我早己做好了心理准备,他冷傲的性子一贯都让人透不过气来。 “不管爷怎么说,我心里还是感激的,这是我交代膳房做的一些燕窝粥,也不知爷喜不喜欢。”我端着手中的燕窝粥浅笑吟尔,轻轻走近,他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气焰,让我越靠近他,就越觉得有些不适应。 我将燕窝粥轻轻的送至他的面前,侧身低头轻轻的伺候他用膳,他倒是放下了手中的笔,淡看了我一眼,随即冷笑扬起,“休养半月,你这 性子也磨得比先前更柔顺了,初遇你,长剑威逼之下面不改色,在府中亦是委曲求全,你一贯不喜多言生事,沉稳淡然,可遇冰裂却抱有求死之心,比起当年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华家嫡小姐,现如今一对比,有些差异,是在害怕我,还是在刻意伪装。” 第45章 我心一冷,拌搅着燕窝粥的手微微一停,有种渐渐沉落的感觉,这轻声细语竟比千斤还重,压得我内心一瞬间不知如何呼吸。 我暗自吸了口气,依旧轻轻的拌搅着手下的燕窝粥,轻言答道:“爷既已知我身份,那定然知道我所经历了什么?当年之事也请爷不要再提起,想必爷也知这其中的厉害关系,我自小体弱多病,身居江南祖屋,直到三年前才回到华府,有幸得爷青睐,嫁入齐王府,自知己为人妻,谨记爷的话,安分守己,方能坐稳齐王妃这个位置,这些我都无须去害怕,更无须刻意去伪装。” “振振有词,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人?”他的淡温传递到了我耳边,觉得微痒,侧脸看去,他的面容竟在咫尺间。 我心上一紧,面上微微一烫,连忙放下手中的汤勺,退了一步,慌乱之中细想他的话,有些 不明之意,只能低眸回应,“请爷恕我愚钝,我不明白爷话中之意。” “你无须明白,但你要记住,不管你是什么样的女人,你都是我的女人。”他竟起了身,手下燕窝粥不曾动过,深深的看了我一眼,他的背影便伴着他扬长而去的声音,渐渐融入黑暗之中。 我一阵错愕,这句话竟让我觉得有着潜移默化的改变,他有过温柔,有过亲切,有过冷淡,有过狠唳,有过无情,更多的是试探与警告。 我想起了方才入殿之时,那两句令人冷却害怕的话,心里染上了一丝寒意,可方才他离去之时看我的那一眼,却令我感觉异样,明明有些不同,又让我具体说不出哪里不同,这一刻,我竟无法道出自己内心的感受,竟有那么一丝期盼,期盼他最后一语不是出于他对我的警告。 五日后的围场狩猎如期而至,阳光明媚,初春的气息犹为浓烈,万木油青,千草丛生,百花 争艳。 自古以来,百善孝为先,不管是何理由,皇家子孙今日都以血狐狸的血为目标。 猎场之上,几位英姿飒爽的爷早己整装待发,各自面前都围着妻妾打理。 长姐与太子在我的右前方,长姐那浓浓的眼里只有太子,我早己是心知肚明,我不敢去看他们俩,只觉得时不时有眸光在我身上扫过。 我微感有些不自在,聚然望去,战天齐淡然立于我的正前方,虽是名义上的妻子,那也得给旁人留下个举案齐眉的画面。 正想要走过去,身边的粉衣女竟比我先了一步,是纳兰珞,在我抬脚之迹,身边一阵轻风而过,眼前尽现他们笑脸相谈,有种自取其辱微微袭上心头,我故作面容平静的收回了脚。 “为何不过去?”声音自身且悠悠的传来。 虽有些莫名,却己知身后人的身份,连忙转身微微行了一礼,“见过太子殿下。” 他深深的看着我,数日不见,他眸中的思绪又深了几分,在他抬手欲要扶起我时,我先他一步站直了身子,他手悬在半空中,自然己知我方才避过他自行先他一步起身的意思。 “我们俩真到了如此生疏的地步?”他有些失落的收回了手,眸光却依旧不离我。 我方觉浑身有些不自然,不语不答,只好微微低了眸。 他突然轻轻叹了一声,随后又扬起了笑意,“不说这些了,我记得你喜欢白免,这片密林之中,白免甚多,呆会儿我想活捉一只送于你,你一定要收下。” 听着他的话,胸中情绪微微翻滚,酸楚之意涌上心,有些难以抑制。 “捉两只吧,姐姐也喜欢白免。”我微微笑着点头,一眼都不曾看他,便转身离去,也许是这种疏离感让他没有出声叫住我,我微微感觉到身后并没有任何动静,内心一叹,也许只有这样 ,于他于我都好。 守猎进行中,所有的女眷嘤嘤艳艳的围在了一起,坐等好消息,我与长姐坐落了一旁,谁都没有开口说话,只是听着那些女眷们聊些无趣的话题。 “他昨日快马加鞭从南洲而回。”她终是忍不住开了口,话题却依旧不离战天麟。 我自然明白她的意思,淡笑了一声,“听说了。” “短短的半月,他来过三次信,信中除了寻问你的脚伤就没别的了。”她话语心酸,让我临生一丝愧疚。 我转眸看向了她,发现她正目不转睛的凝视着我,露出些微微的忧容,我心下一叹,“姐姐不应当与我说起这些,他是姐姐的夫婿,这辈子都不会改变,至于他是太子,是否会改变,我无法左右,我不会伤害你们任何一个人,我也不想你们任何一个人因我而受到伤害。” “妹妹…”她欲要强调什么,又或是解释什么?突然被身后的一丝熟悉声音打断,“你们姐妹俩在聊什么呢?” 五嫂悠然而来,面上洋溢着笑,我也回之微微一笑,“闲着无聊,有些日子不见姐姐了,方才便与姐姐扯起了些家常。” 五嫂也轻轻坐了下来,瞅看了我们一眼,一声轻叹道:“有时真羡慕你们姐妹俩,双双都嫁入皇家,上下都有个照应,可不像我。” “五弟妹又有何忧心的,现在腹中又有了孩子,这一胎指不定又是个小郡王,给王爷长尽了脸。”长姐略带酸意的一句话。 我先是一愣,而后笑着难以置信的问道:“五嫂嫂有了?” 五嫂狠狠的瞟了我一眼,有些委屈的道:“蝶衣,不是我说你,平时就见我往你府上坐坐,你几时来过我府上,现在可好,就连我有了,你也是最后一个知道。” 我唇边一笑,将刚刚倒好的果酒辙了回来,连忙重新倒了杯清茶至她面前,“嫂嫂又不是不知道我近来脚伤刚好,这些日子一直足不出户在府上养伤,有怠慢之处还请嫂嫂恕罪。” “罢了罢了,不与你计较了,只是你也得加把油,过门都半年了,也不见你肚子有个动静,每次都见母后催老八紧,我看啊,母后得催催你才行。”她轻抿了杯水,笑着有意调侃了我一番,转眸间见着身后六嫂在唤她,便起身匆匆而去,花厅间顿时留下一片清冷。 “我们华家就只能指望妹妹了。”长姐的声音悠悠而来,透着道不出的酸苦。 我倏地转眸向她,入目之际是她一脸的焦虑之色,我抿唇终是忍不住一问,“姐姐这话是何意?” 她转眸浅浅一笑,“没什么?只是觉得早日生个嫡子,将来才能有盼头。” 看着姐姐带有饱含苦楚的笑容,总觉得她欲 言又止,虽不知何原因,但有一点,她又想起了那个缘薄的孩子。 我伸手轻轻的抚上了她的手,觉得微凉,紧了紧,只听见身后战战兢兢的声音而来,“方才密林传来消息,太子殿下遇刺,现如今下落不明。” “什么?”长姐颤抖着声音惊叫出声,茶杯从手中断然而落,哐当一声碎于地面,而后身子一个倾斜如空中落叶一般,摇摇入坠。 第46章 花香自窗外细漏入室,室内笼罩萦绕的似乎是急切与坦忧,我静观窗外,平静的面容之上己显慌乱,时间无声而去,整整过去了一个时辰,内外竟毫无消息。 等待中的时间似乎走得更慢了,胸口的担忧似乎有一小团火在烧,搅乱了我所有的思绪。 脑中全是空白,杂乱不堪,我几乎不清楚自己在思考什么,可是眼前流转着一幕一幕的画面,不禁疑惑与怀疑涌上心头。 皇家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权势的迷惑,地位的迷醉,一切都会让人失去本智与初衷,此时战天麟遇刺失踪,长姐昏迷至今未醒,战天齐等人又深在密林之中,我现下能做的只有等,等待的也许不是结果,也许只是最初的开始。 突然眼前一道身影而过,是一名奴才,他对我行了礼,我连忙上前问道:“太子妃如何了?” “王妃请宽心,太子妃己经醒了,只不过太子现在下落不明,太子妃眼中泪水一直未干。”奴才低着头回应我。 终是一颗慌乱的心有了一丝安定,至少长姐现如今己平安无事,我内心微微一叹,接着问道:“其他几位爷回了么?” 奴才皱了眉答道:“六爷与五爷己经将血狐狸送往宫中,皇上病重,这事估计还是瞒着皇上的,至于八爷与九爷,他们还一直在密林之中寻找太子的下落。” 我长长一叹,挥了挥手,“本宫知道了,你先退下,一有消息记得速来通报。” 我揪着一颗心正在慌乱的细想之时,前方又传来了一丝哭喊声,引得我身子一阵寒颤,寻着声音的来源处,那是长姐方才住下的行宫,心上一紧,匆匆迈开了步子。 这刚迈入殿中,地下正跪着一地的奴才,其中一名奴才正拦着她的去路,劝声道:“太子妃,使不得 啊,密林之中极其危险,你身子抱恙怎能去密林寻回太子,请太子妃三思。” 长姐依旧挣扎着,泪水己湿了面,我匆忙走上前,一把拉住她的手,“姐姐这是做什么?” “妹妹…是不是有太子的消息了?”她停止了挣扎,止了泪,颤抖着反抓着我的手。 面对地上跪着的奴才,我扬了扬声,叹息道:“你们都退下。” “妹妹快告诉我,是不是有太子的消息了?”她眼泪在眼眶中再一次酝酿着,温热的,酸涩的,还拌着如许期盼与害怕。 我心酸的摇了摇头,手上一松,她僵硬的瘫坐在床榻之上,泪水再一次夺眶而出,“太子这次只怕是凶多吉少,若是太子不在了,我也不活不下去了。” 我心一冷,有种渐渐沉落的感觉,轻咬牙道:“姐姐,事情还没到你想的那般恶劣,说不定八爷与九爷过不了一会儿便将太子安全寻回了。” 她抬起泪眸看向我,唇边痛苦一笑,“妹妹又不 是不知道,如今西宫与东宫之争,你我心知肚明,八爷与太子不和一事早己传遍全朝野,只怕此次太子遇险与这争夺有着关联。” 这些我岂又不知,长姐心明如镜,只怕早己想到此次事情绝非简单的行刺,那一刻我抿了唇,无言以对。 “不行,我担心太子,一刻也不能等了,我得自己去找他,我绝不能让太子有事。”她突然扬了声音从床榻之上站了起来,似乎抛弃了所有,不顾一切,而眼里只有战天麟。 看着她纤纤弱质的身子在我面前一摇一晃,我心上一痛,连忙拉住她,只能一味的劝说道:“姐姐,你身子本就弱,你这样子如何前去相救太子,快坐下。” “妹妹,我现在是无人可求,你替我前去可好?如若此次太子遇险真与权位争夺有关,妹妹是八爷的王妃,定能有办法助太子脱离困境。”她突然死死拽住我的衣袖,就像在溺水之中找住唯一一根救命稻草 一般,泪水早已模糊了她的视线。 似乎在那一刻我能感受到她颤抖着双手中的信任和温暖还有如许悲凉与慌乱,我内心也在那一刻彻底的乱了,乱得我自己也分不清,我该如何做,如何回答她的恳求。 “妹妹难道忘了,太子心里一直都牵挂着你,就算你不念太子旧情,那这次就算姐姐…姐姐…求你了。”她居然顺着我的衣袖,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随着衣袖上的力气向下,看着她泪水盈盈的跪在我的面前,我的心沉沉一痛,“姐姐别再说了,妹妹去便是。” 我迈着沉痛的步子出了屋,怀着从未有过的复杂心理潜入了那片密林之中,有一点,我心里是明确的,不管是对长姐,还是我这颗心,那都不想战天麟有事。 穿过层层密林,按着足迹还有地上那若隐若无的血迹,我终于看到了那片林子之中熟悉的几张面容。 “你怎么来了?”战天睿难以置信的看着我。 顺而我环顾四周时,眸中落入了一双冷冷的眸子,引得我的心微微有了一丝颤抖,我只好转眸相问,“两位爷找着太子殿下了么?” “还没有,你速速回去,这可不是你能来的地。”战天睿紧了紧眉,微微驾马走进了几步,想要劝我离开。 “行宫内我也没法帮上忙,想着寻找太子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我边说,边慢慢的靠近他们。 而此时余光下的战天齐冷冷观察着全场,面色略带些沉重,转眸之迹看向了我,见我靠近,他扬声命令道:“尚将军,速速护送王妃回行宫。” “属下遵命。”四大奇将为首的尚青云,声音熟悉的出现在了我耳中,那日在殿外无意偷听到对话,实属他无错。 “我不回去。”说罢我也停了下来,抿着唇畔,只是淡淡看他一眼,仍一动不动置身于马背之上。 “尚将军…”他高扬的声音里略带激动,而眸光却是冷冷的瞪向我。 “王妃,请随属下离开。”尚青云眉宇深锁,下马膝一恭。 瞬间脊椎冷意上窜,近处看了一眼战天睿眸中有些慌乱的神情,欲要说什么之时,又咽了回去,只好转了眸。 我回眸深深的看向那张冷俊的脸,还有那无懈可击狠唳的眸光,深沉,阴暗,难以猜透,我心中渐渐明朗,他如此激动,如此冷却,如此狠唳,只因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而我的出现让他感到了一丝威胁。 在那一刻,我淡笑了,“八爷急着将我辙回行宫,莫非是害怕刺客去而复返,还是八爷早己知道这密林之中会藏有刺客。” 他不语,眸光竟在那一刻没有任何异动,倒是身边的战天睿有了动静,“听八哥的话,赶快离开这里。” “九弟与八爷不必相劝,如若没有找到太子殿下,我是不会回去的。”我淡然的转了眸,不再看他们 。 “是太子殿下…”突然一道急促的声音激动的传入了众人的耳中。 第47章 我心上一紧,顺着声音望去,只见一圈黑衣人中,战天麟右手长剑垂地,左手紧捂着左胸腹处,鲜血怵目惊心地渲染在黄衫之上。 他步步后退,黑衣人步步紧逼。 看着他身上淌着的鲜血,一刹那的错愕之后,我嘎然惊醒,赶快飞身下马抽剑欲上前,却被身后一股力量拉住,扬了声音,“你想做什么?” 我转头目视他,心乱如麻,声音似在颤抖,“太子只身一人被困,刀剑无眼,如同以卵击石,我做不到见死不救!” 他面色暗沉,眸中寒意愈发浓烈,“你速回行宫,这里交给我。” 就这样看着他,我不知该不该相信,突然眼前又呈现那日他们密谈之时的那些对话。 身后的厮杀声混淆了我的判断,我甩开了他的手,咬了唇,一字一句的开了口:“我不想他死。” 那一刻,我感觉到他手上落空的情绪,我却顾不了那么多,飞身直入那些黑衣人之中,两剑下来,在地上看到了鲜红的血迹和散落着的刀剑,两个黑衣人倒毙在地。 当我飞身靠近战天麟之时,他身负重伤,最起眼的还是左胸上的那处剑伤,还在止不住的淌血。 对于我的到来,他一愣,不可置疑的紧皱剑眉,“月牙儿…” 看着他苍白的脸,还有急促异常的呼吸声,我伸手重重推了他一把,出手一剑,直入黑衣人的心脏。 “你先离开这里。”我从地上将他扶起,一边将他往后方推开,一边抵挡着面前的两黑衣。 “我不走,我不能丢下你一个人。”他眸光定定的看着我,出手将面前的两黑衣毙倒在地。 他欲要再次冲上去时,我挡在他的面前,扬了声音,“你若不走,我们都得死在这里,我答应了姐姐,一定要救你脱困,快走…” 我顾不了那么多,只能又一次出掌将他推开,只 身再次窜入黑衣人中,我知道如若正如昨晚我所偷听的那样,那无疑这行刺的刺客便是战天齐的人,我对他还有利用价值,他不会这么早早结束我的性命。 然而并非所想,黑衣人的攻势越来越汹涌,乱刀向我砍来,手中的剑如同以卵击石,直到剑离我手的那一刻,刀直直的砍向我… 那一刻,我眼前一丝光亮而过,接着是一阵空白,我没有时间去思考,也没有时间去还击。 在我快要闭目之时,一股力道猛地将我拉开了,用身子挡住我,出手一剑,挡住了黑衣人的刀,黑衣人直退后两步。 我心下一怔,是战天齐,我站在他的身后,看着他运用内力之时伤口流下的鲜血,这一刻,我才知道他也身负重伤,此时的心竟若隐若现有了疼痛感,那种疼痛感也随之越来越强烈。 他以身护着我,身上的伤也越来越多,厮杀并没有我想像中的简单,而是越来越复杂。 直到周围御林军包围了黑衣刺客,这一切才渐渐 平静下来。 激战仅仅不到半盏茶的时间,却恍如半日,本是秀丽明媚的光景,此刻却被添上刀光剑影,血雨腥风,尸体遍布满山腰。 就在他收剑的最后一刻时,我的心才平定下来,眼光刚落定,我想扶住他,却让他冷吼道:“你竟然为了他可以去死?” “我只是不想他死。”我神情慌乱的一语,心一沉,却不知如何去解释,因为最终是他救了我。 他突然胸口一阵痛苦的起伏,一股鲜血自口中喷出,我想上前扶住他,可被他狠狠的一把推开,一道寒光灼伤了我双眼。 我站在原地,心颤的看着他含血咬牙冷傲地冲我怒吼道:“你是我的女人。” 我一愣,看着他冷凛的眼神,在那一刻,我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八哥…”战天睿一个身影而来,立马扶住了他。 “我没事,安排太医先替她检查。”他的眼神依旧凛冽,而后一个转身,受着伤的背影落入我的深眸之中。 连夜回到了府中,由于战天齐的伤势,纳兰珞自动请缨跟随至王府照顾他的伤势,我连着三天都未见着他,只能从下人的口中得知他伤势,可下人唯唯诺诺的答话中,我心乱了。 窗外一片繁华亮丽之色,鸟语花香,我却无心理会,复杂,担忧,慌乱,害怕…种种百感交集,理不出心头的感受,战天齐眸中的那丝冷傲在我心中萦绕不散。 终是抵不过内心的絮乱,出殿步入清雅殿,一眼望去,那张紧闭的殿门外正站着眉头深锁,一脸忧心的雪儿。 她似乎也看到了我的到来,面无表情的向我行了礼,从她的眸中看得出心中对我有怨。 我快步向前,轻轻一言,“劳烦姑娘去通报一声,本宫想进去看看爷的伤势。” “王妃恕罪,爷己交代,除了珞儿姑娘,他谁都不想见。”她微微屈身,语气虽不和谐,但终究还是注意府中的礼节。 随着她的话,我心上一紧,早在出殿之时,我就猜到会遇到这种结果,可心里絮乱无章,不知为何,在那一刻,不管是何原因,我只想见到他,因为我似乎极力想去向他解释着什么? 我微微蹙了眉,声音依旧保持平静,“本宫只是想看看爷的身子是否好些了?劳烦姑娘替本宫再去禀告爷。” “不用了。”一丝冷凛的声音随着殿门咯吱一声打开来,映入我眼帘的是一脸疲惫憔悴而又带着怒意的纳兰珞。 “珞儿姑娘这是何意?我家小姐是爷的王妃,爷受了伤,我家小姐来探望爷的伤势,这是情理之中的事,你凭什么阻挠?”云雀出言生气的反驳着。 纳兰珞冷若冰霜的一笑,“小小丫头,嘴巴还是挺能说的,不过说得再动听,再有理,再激动人心, 这殿,王妃亦不能入。” “你…”云雀气得一句话说不上来。 我深深的看着纳兰珞脸上那丝冷然,一贯淡然冷静的我,看到她如此不留情面,我仅仅轻蹙了一下眉,转而又淡然一笑,“既然姑娘不让,那就恕本宫无理了。” 第一次在府内出手相击纳兰珞,伸手将她甩开,欲要拉开门之时,耳边响起了纳兰珞痛心疾首的怒吼声,“你难道还嫌害他不够,伤他不够么?” 随着她的痛心的一声怒吼,我手上一愣,竟悬在了半空中,己无力去推开那扇门,随即而来的便是内心汹涌难以自制的情绪。 “华蝶衣,你竟然为了其他男人让天齐险些丢了性命,你居心何在?”我感觉到身后的纳兰珞正一步一步的靠近我,声音带着痛的贯穿着我的后背。 我转了身,抿唇之迹,内心愧疚无止境的蔓延,抬眸对上她那些疲惫而又寒意连连的双眸,那一瞬间,所有话都紧在了喉间,我无言以对。 她止住了步子,唇边扬起笑,带着决裂和凄然,“我算是看清楚了,你华蝶衣也不过如此,除了有个丞相的父亲,你到底能助他什么?他竟然为了你伤得如此之重,以前我完全想不通,不过如今一细想,算是明白了,天齐救你,自然有他救你性命的理由,你不过只是一颗对他暂时有利可图的棋子,待他大业己成,你这个棋子必然会成为被弃之物。” 被弃之物,四个字重重撞进我汹涌难以自制的内心,原来每个人都看得出我这颗棋子的价值所在,每个人都看得出我内心的悲怜与凄然,心底突然就有了浅浅的尖锐疼痛,不受控制的蔓延,再怎样的淡然,再怎样的看得开,再怎样的说服我自己,可终究是,没有办法不去在意。 “你们都听好了,八爷有交代,养伤之日不待见任何人,如有人硬闯,送其暴室。” 随着一声关门声,一阵寒风袭过我耳边,我不知自己是以什么样的表情结束被关在门外的不堪与自取其辱。作为华家女儿的骄傲与齐王妃隐忍不争不夺的 淡然,似乎全都被无情的埋在了尘埃之中。 也许我不必向他解释什么?因为我的存在只不过是他的有利可图。他的以身相救,也只不过是他对我还不能完全舍弃,到了如今,所有的一切只不过是我自己内心絮乱情绪变化,再可笑不过的自欺欺人。 第48章 坐在窗前,微微开了一扇窗,冷风扑面,寒意萧萧,抬眼看向天边,月如钩。 今日之事云雀心中不忿,脸色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待到殿中只留下我与她之时,只听见桌面啪的一声响,她正在收拾在手中的书卷狠狠的落在了桌面上,一脸的怒气油生,“这不在理,小姐是爷的王妃,理应由小姐来照顾爷,岂有让珞儿姑娘在府里全揽大局,还日日相伴爷左右的道理。” 我闻声微微转了身,拉上窗子,见她脸色铁青,心下一叹,而后靠近她,淡然一笑,“珞儿姑娘只是心系爷的安危,没有在不在理。” 她看向我,见我在桌上收拾那些书卷残局,她忍了半响,终是伸手凑了过来与我一同收拾,还满是抱怨的说道:“小姐明明担心爷担心得要死,却还要在意其他女人的想法,那珞儿姑娘说到底也未曾过门,再说了,就算往后过门了,那也只是妾,小姐才是正 妃,是华家的千金,这份尊荣在王府之中,也足以让你随性而为,小姐方才若是硬闯,又有谁敢拦你?” 我手上微微一颤,将书卷理好,放入书阁之中,转身之迹冲她依旧一笑,“云雀,华家权倾朝野,这自然是华家莫大的荣耀,但也有我们这些女子肉眼之下看不到的不容忽视的四面楚歌,现既已嫁入了齐王府,那便要守齐王府的规矩,什么是规矩?爷说的就是规矩,既然爷不想见任何人,那自然也包括我们,爷是府里的主子,他的话从来都是言出必行,我们又何必去硬闯,遭那暴室酷刑之罪。” 我的声音稍稍扬高,分明透着情绪略有些不稳。 云雀皱了眉,仍是心中不悦,委屈的憋了憋嘴,“可是小姐心里有话对爷说,也担心爷,难道就这么坐着等着,等着爷身子好全了再来小姐的殿中么?到时只怕任小姐怎么说,爷都不会相信小姐了。” “我不必向他解释什么?他早己知我身份,我又何必去自取其辱。”我垂下羽睫,藏住此刻眸中的如水哀凉,浑身都是不堪负荷的无力感。 “可是…”她欲要再说什么? 我扬声打断了她,因为我实在不想再提及这些令我无力淡然的种种,“好了,你倒与我说说,姐姐那可有来信?” 云雀皱眉摇了摇头,“没有,不过听说,太子的伤势也无大碍了。” 太子己无大碍,也算是心底有了一丝欣慰感,我抬手揉着太阳穴,疲惫的挥了挥手,“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让云雀再陪陪小姐吧。”她双手拧得紧紧,面含忧心的看着我。 “不用,我累了,想歇息会儿。”双眸轻轻的闭上,我不再看她。 云雀关上门的那一刻,殿中的静谧向我袭来,我的脑中连连浮现纳兰珞的那些尖酸刻薄之言,可终究是说进了我的心里。 我闭眸暗自自嘲一笑,棋子?从一开始就自知沦落为此物,可为何还要不自量力的去触碰那些本不该 属于自己的东西。 次日一大早,宫里来传了话,皇后娘娘头疼病又犯了,想召见我,我清晨匆匆就入了宫。 我与她倚于窗前,也未见她有任何的异样,窗外的景色有些眼花潦亮,却不能吸引眼球,只因,我与她此时醉翁之意不在酒。 “天齐伤势如何了?”她开口相问。 我抿了唇,“小姨宽心,昨日爷殿中的奴才说,爷昨日喝了大碗清粥,想必是无事了。” 她沉重一叹,看向我,却皱了眉,“怎么只是听奴才口中所说?” “我…”我没法去解释,只因我这几日根本就没见着他的面,具体情况,我确实是从下人口中而来。 “行刺的事情本宫也听说了,就算你们夫妻情薄,总归他也是救了你一命。”她似有些担忧的望着我,眼神中有几丝期盼。 我不语,只是低眸,那日他为我挡刀,依然历历在目,他为我挡刀,只身追来相救,只是因为我终是 他名义上的嫡正室,我的存在于他有着价值。 她转了眸,眸光看向窗外,有些深,有些远,接着微叹,“为了太子奋不顾身,只有月牙儿才会这般做,你是华蝶衣,这个要谨记。” 她语中带有警告,想必她也明白,儿时我与太子间的情意犹在。 我内心轻轻一叹,抬了眸,手心里却攥出冷汗,“长姐当日为太子失踪而担忧,蝶衣也只是忧心姐姐才冒然前去相救。” “你能明白这点就好,他…”小姨转眸看向我,面上现出些许欲言又止的神色,停了一会,越发小心的开口问道:“珞儿的性子,本宫知一二,是强势了些,只因她心系天齐,难免会说些出格的话,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我也回之她淡笑,“珞儿姑娘医术精湛,有她照顾,爷的伤势也会痊愈得快些。” 她抿了唇,转眸至窗外,声音带着平静,“你这性子倒随了你的母亲,大度忍让是件好事,可不能处 处都让着人家,今儿个,在这里用过午膳,你便速速回府照料天齐吧,本宫这头疼病犯了,估计本宫这也少不了珞儿。” 小姨的话,我听得明白,用过午膳,在她的催促下便匆匆回了府。 刚一入府,云雀便兴冲冲的迎了上来,“小姐,你总算是回了,我这正有个好消息告诉你呢!” 看着她喜上眉梢,我唇边不受控制的泛起一抹自嘲的弧度,“你是想告诉我珞儿姑娘离开了是么?” 她笑着握了握我的手,“还不只这些,方才雪儿姑娘让人将你的东西都搬至主殿了。” 我的心不受控制的一颤,略微缓了缓,开口问道:“主殿?” 云雀笑着点头,还指着通往战天齐寝殿方向,回应道:“小姐,现在你得往这边走,这里才是主殿,而这主殿呢?便是爷的寝殿,小姐入住主殿,便可以每天都和爷朝夕相处了,指不定过不了多久,就有好消息了。” 我内心一窘,“云雀,你在瞎想什么呢?前往主殿,是因为珞儿姑娘赴皇命入宫伺候皇后娘娘,爷身上有伤,无人照顾。” “好了,不管小姐心里怎么想,云雀心里就是这么认为,只要小姐与爷朝夕相处,这一切都会好起来,小姐你现在赶紧的,爷还等着你去换药呢?”云雀好像对我解释不以为然,仍是一脸的悦色拉着我向前。 第49章 在云雀的拉扯下,一只脚刚迈进主殿,映入眼帘的环境让我有些不敢相信,主殿内的摆设一股清淅典雅,皇家的辉煌丝毫不见,给人的感觉舒适内心无沉重感。 周围环境对我来说有些一片陌生,微微走进,放眼望去,却发现铜镜下摆满了我的头饰,胭脂还有水粉,至于为何我会搬至主殿,我也猜到了一二,铁定跟小姨脱不了关系。 没走几步,听见了几声轻微的咳嗽声,是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虚弱,我放轻了步子,越靠里屋,药草的味道越浓烈。 抬眸望去,他面容平静的倚靠在床头,眉宇间一丝忧虑而过,似乎在想着什么?几日不见他,面色苍白浮肿,唇边毫无血色,眸中透着深深血丝,像是因为疼痛而强忍出来的痕迹。 进屋行了礼,他竟一眼也没看我,只觉身后云雀提着药箱而来,他才微微动了动身躯。 “伤口还疼么?”我低声问着,给他的背上及肩上多处伤口上着药。 虽然他轻摇了头,但看着他全身紧崩着的肌肉和那阵阵湿润,我己察觉到了他伤口上的疼痛感。 当我轻轻松替他上好了药,帮他穿衣时,眼前闪过一道暗光吸引了我的眼睛,我仔细一看,发现他脖子上挂着一块和田玉,润泽与纹理竟有些熟悉感,记忆中好像在哪里见过,当我想要看仔细时,他似乎发现了和田玉吸引了我的眸光,顺手拉起了衣领挡住了那块和田玉。 我眼前一阵恍惚,他便起了身,也没让我扶,轻轻的抚着胸口,走至书案前。 在他欲要翻开书卷之时,万般难开口的话,终是自口中和盘托出,“我还以为爷不愿见我呢?” 话中虽带着微微的娇盈,想打破我与他之间那分沉静,但心里却是莫名的有些在意他的回答。 他良久不语,也没任何异样的动作,似乎没有听到我方才说了什么? 半响,他冷冷的开了口,“府里最近要辛苦你了。” 终是答非所问,也许我在意的,他根本就没意,心里微微泛起了一丝酸楚,唇边浅浅一笑,“这不算什么?本是我份内之事。” “心里还记得府中之事是你份内之事,甚好。”他淡淡的一语,却让我唇边落了笑。 他分明是有意来戳痛我,不管如何,终归是他救了我一命,虽帮不上他任何忙,道声谢还是有这个必要。 我微微低了眸,诚恳轻言一语,“那日…多谢爷出手相救。” 他抬了眸,眸光看向我时,脸上布满了凝重,却转了话题,反问于我,“母后头疼好些了么?” 我以为他会说些什么?竟反问我母后的情况,我顿了顿,唇边微微浅笑,“可能是这几日挂念爷的伤势,头疾又犯了。” “珞儿回宫了,应当不会有什么大碍,明日我再入宫去看看她。”他将手中的书卷放回了原处,伸手试图再取一本之时,手上一颤,略显他身上的伤给他带来的吃力感。 我连忙上前替他取出书卷,递至他的手里,有些担忧的一语,“爷的伤不宜入宫,明日还是我往母后宫中走一趟吧。” “也好。”他微微点了点头,面容痛苦的挣拧了一下,也许是方才伸手牵到了左肩之上的伤口。 我顺手又取出了几本书卷,想着他有字画的习惯,所以试图先他一步给他准备好,去不知去何处寻找那些必备的工具,只能着眼环顾四周,却不料,这一举动被他看在了眼里。 “这里若是住着不习惯,不舒心,就让人搬回清雅殿吧,我这伤己不打紧。”他话语淡淡,也许是正因为我无找到物备品的举动所误会。 我只好轻轻的收回了手,微微抬眸看了他一眼,他面容淡漠,话语虽冷,我却早己习惯,淡笑的再次看了一下四周围,边寻着那些物备品,边轻言道:“这里还算清宁,爷身上的伤势重要,就算再不习惯,我也会适着去习惯。” 我无心的一语,本意想要去解释着什么?可在他听来,反遭他误会。 “适着去习惯?”他反问一句,抬眸看着我冷冷一笑,眸光乍现一丝异样,接着又开了口,“环境其实和人一样,又何必勉强自己。” 何必勉强自己!这话说得极好,想必也说出他的心情,我内心微叹,“爷又何常不是一样呢?” 他突然敛了笑,皱了眉,微微抬眸看了我一眼,并未说什么?应该是明白我话中的意思。 我深吸了口气,终于说出了想要说出来的话,“珞儿姑娘对爷痴情一片,爷若是不方便,又或是有不得己的苦衷,这事我倒可以代劳。” 他舒张开眉,唇边淡笑抹起,“你的意思是想去向母后替我求来?” 我愣了愣,看着他唇边的笑,心里有说不出的感觉,只好低了眸,“得爷青睐抬我入府,我己知足,我也深知爷心有所属,两次禁地,爷留我一命,还饶了云雀一命,继而冰嬉密林,爷又两次救了我,我有意替爷求来,名为成全,实为报恩,而且母后也极喜欢珞儿姑娘,相信她也会同意多一个人来照顾爷。” 他看着我半响,叹了口气,又扯了扯唇角,“这就是你名为成全,实为报恩于我的方式?” 我不语,因为我根本就不知如何回答他的话,只是有些委屈的点了点头。 他突然合上了手中的书卷,轻笑了起来,“那按照推理,是否有朝一日,你有恩于我,我也要用同样的方式来成全或是报恩你与太子。” 我心下一震,猛的抬眸看向他,他眸中寒意四起,回想起我那日密林中所说,所做,竟对他无言以对。 “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求来府中也只是妾室一房。”他狠狠的甩下手中的书卷,又留给了我一个的淡漠的背影。 站在原地的我,有些瞠目结舌,大概习惯了他一贯的冷淡,和他转身离去的淡漠忧的背影,他负气离开,是因为委屈了人家姑娘么?我想答案是的。 第50章 次日,我应了战天齐的话,早早便入宫探望皇后娘娘,巧遇父亲也在此,小坐了一会儿,我便又提及了为战天齐纳妾一事,惹得小姨大怒。 “看来昨日本宫的话,你倒是没听明白。” 我微微垂了眸,“蝶衣都听明白了,您心中所想,蝶衣也深知,只是这棒打鸳鸯之事,蝶衣实属做不来。” 她略带感伤与沉痛的讽刺笑了起来,“你想走你娘当年的路么,你以为你会跟你娘亲一般走运,你以为纳兰珞会与你二娘一样娴熟温柔,不争不夺么?替夫君求来妾室,养在身边,这就是为人妻的大度么?” 这是第一次从小姨口中如此提及娘亲,娘亲替夫纳妾一事,我也从奶娘的口中耳闻过。 只因娘亲下嫁父亲多年,一直无己出,娘亲内心对父亲有了愧疚之心,她忧心这辈子都无法替父亲生下子嗣,所以自作主张替父亲纳了妾。 二娘几年内便生了三个女儿,不,应该是四个女儿,还有替我死去的华蝶衣,好再二娘一直不争不夺,在府中对娘亲毕恭毕敬,从不敢逾越造次。 想到这里,我内心压制多年的记忆深深的翻涌起来,我整理好情绪,便又接着开了口,“珞儿姑娘与八爷情投意合,两小无猜,本就是一对,若不是我的存在,这王妃之位本就是她的,现在委屈她做小,己然是对不住她了。” “华荣,你好生瞧瞧你生的女儿!”小姨惊怒交加,怒吼了一声,冷眸看过来之时,父亲连忙屈膝下跪请罪,“臣有罪,请娘娘责罚。” “父亲…”我急切一唤想要上前扶起他。 父亲跪着看向我,眼中生了怒,手着地拍打着喝斥道:“还不快跪下给娘娘请罪,你可知道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娘娘给的,你如此不珍惜,自掘坟墓,怎对得起娘娘的一片苦心,怎对得起你那死去的外祖父。” “我…”我紧着一颗心不敢再说下去,重重的跪了下来。 小姨眼中的悯柔心疼更甚,痛心闭眼,片刻后,终是叹息开口道:“罢了罢了,都起来。” 我与父亲站起身来,看向身边的父亲之时,他的面上显出些许沉思回顾的神色,心里似乎在念想往日之事,可那是什么?我毫不知情。 小姨一步一步走向我,伸手心疼的握着我的手问道:“蝶衣,你告诉本宫,你嫁入皇家多久了?” 我的手不受控制的一颤,略微缓了缓,才静静开口答道:“半年之久。” “半年了,你身子可有消息?”她一面说着,一面不动声色的看向我的小腹。 我蹙眉摇了摇头,有些话实在是难以启齿。 “没有…”她带着怒气的甩开了我的手,眼中现出失望之色,又转眸定定看着我,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怒道:“你身子毫无动静,你还敢替他求妾,而且这妾还是纳兰珞,这事本宫绝不能随了你,除非你生下天齐的嫡子,本宫再做考虑,否则你休想再在本宫面前提及替夫纳妾一事。” “小姨…”我想要极力争取什么? “休要多言,你跪安吧,本宫与你父亲还有些话要说。”她生生的拂袖转身,一眼都不想看我。 京城之美,最表现在夕阳西下之时,晚霞多姿,七彩幻变,渲染了半个天空,我苍凉的坐在马车之上,揭开帘子看着那皇宫高墙红瓦在我眸中渐渐远去。 残阳如血,回到府中己傍晚时分,我从马车上踏下,遥望了一眼那半天的彩霞,暗红的残阳,再步入那主殿中时,又是出乎意料的一幕。 “天齐,今日皇后娘娘的头疾看来也好得差不多了,我想再次搬来府中照顾你。”是纳兰珞的带着柔情的声音。 我又走近了一步,殿中点燃了烛火,两道似偎依在一起的身影轻轻的映在窗纸上,我止住了脚下的步子。 “我的伤己不打紧了,倒是母后的病,你得多上些心。”战天齐的声音也悠悠而来。 我微微垂了眸,在那一刻,我竟不想,也不敢去看那窗纸上的一幕,明明心里本意就是想将他俩凑到一块,可终究看到此种画面,内心无法平静。 “都这么多年了,我自然清楚你心里的想法,所以这些年我拼命的讨皇后娘娘欢心,是想有一天让皇后娘娘给我作主,让我嫁给你,我己经做到了,皇后娘娘现在也极其喜欢我,我想求皇后娘娘给我们赐…” “哐当…”一声响在我的脚边,我心上一紧,连忙转眸,原来是侍药而来的云雀,也不知何时站在了我的身后。 “小姐我…”她面色慌乱不知如何再说下去,连忙蹲在地上收拾残片。 我看着脚下碎了一地的残片,拧紧了双眉,果不其然,殿中之人很快就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想不到堂堂的齐王妃也有这种习惯。”纳兰珞冷嘲热讽的一语令我抬了眸。 战天齐双眉紧蹙的看着我,眼底似有什么情绪一闪而逝,然而待我细看时,他便转了眸。 我微微侧身行了一礼,淡笑解释道:“姑娘与爷不要误会,我也只是刚至此,谁料这丫头做事毛燥,一不小心打破了手中的汤药,打扰了爷与姑娘的谈话 ,我这就下去处罚她。” 说罢,我己来不及再去注意纳兰珞与战天齐的表情,转眸看向蹲在地上云雀,怒斥了一声,“还不速速与我过来。” 一路走过假山,还好有假山的遮掩,四处也无人,我心底一口气松了松。 云雀握着盘子,盘子间的碎片在她气得抖颤之下发出触碰的声音,在我松气之时,她终是忍不住的扬了声音,“小姐,这珞儿姑娘真不要脸,竟说出这种话,我得回华府告诉夫人与老爷。” “回来,我不许你去。”我沉声喝道。 她两眼泪花闪闪,瘪了瘪嘴,“小姐,你是傻了么?为何一点都不担心?她若是真入了府,那以后这府里还能有你的位置么?你可到现在还未与爷圆房,要是她真入了府,再给爷生下一男半女,你的嫡世之位就不保了。” 连云雀都懂的道理,我又岂会不知,加之宫中之时小姨与父亲的怒斥,早己将我的心搅乱。 他既已心中有人,我又何必强求不属于自己的东 西,只要不爱,就不会受到伤害。 名为成全,实为报恩,也许只有这样,我内心才不会有亏欠战天齐之意,纳兰珞一心牵系他,他们应当在一起。 我理了理内心的混乱,稍稍缓和了声音,却带着不易察觉的心酸之意,“我自有分寸。” 她拧着眉看着我,忽然就闭眼落泪,泣声跑开,“我不跟小姐说了。” 我就这样静静的望着云雀一边抹泪,一边跑开的身影,阵阵心酸蔓延。 我不是不知道她是为了我好,只是我的一生终究是有太多事情没有办法去强求,就像我曾经以为,我会嫁给太子,永远的与他在一起,事变之后,我以华蝶衣的身份回到华府,沦为棋子嫁给战天齐,我还以为,我和战天齐之间,或许可以不只是利益纠葛。 这些种种,我以为我可以,可是事实终究告诉我,是我天真的把一切想得太过于单纯。 最后,我立于厅间,独自拨动了琴弦,一个个如水的音符,便自我指尖流淌了出来,此刻我也只能借 这激越倾斜而出,初听磅礴,细品饱含温婉缠绵之意的琴声来抚平心中不能道出的心酸与苦楚。 第51章 自那日后,我便没有再提及纳妾一事,每天虽然与战天齐同处一室,但我们之间除了换药,伺候照顾他的衣食起居,就别无其他,甚至连多说两句题外话的机会也没有。 他每天会小睡休息些时辰,而后会静静的独自一人坐在书案前翻着书卷,我发现了他有一种嗜好,又好像是常有的一种习惯,每到夜深月出之时,他总会站在窗前静看那一抹皎洁的月色,不容任何人打扰,他是陶醉月韵之美,还是以月寄托? 这样的日子一日复一日,依旧相敬如宾,他话虽不多,可眸中的寒意却是散去了许多。 这一日,我见阳光甚好,战天齐服下药后沉沉而睡,想起五嫂有孕在身,便领了些补品上她府上走了一遭。 “有些日子没见你了,我这身子渐重,也没法上你府上走走,老八的伤可好些了?”五嫂悠然自得的坐在我的身边,手轻抚着高隆起的小腹,几日未见, 她的面容红润,气色大好。 我微微笑了笑,“五嫂宽心,八爷的伤己经有所好转了。” 她便笑着点了点头,“那就好,上次围场之事可把我吓坏了,这刺客也太胆大妄为了,竟敢在密林之中行刺,生生的害得太子与老八都身负重伤,父皇病重,这朝堂之上没了老八与太子主持大局,我家老五每天都忙得见不着人。” 我也听说了,如今战天齐与战天麟都身负重伤,当今皇上虽取回了血狐狸,但身子仍不宜操劳,朝堂之事现己交给五爷战天成全全负责,战天成忙得不可开交,那也是理所当然之事。 我正欲要开口之时,身边的六嫂带着讽刺之意的一句话自我耳边传来,“五哥现如今最得父皇的心,国事缠身,五嫂大可不必忧心五哥在外胡来。” 这话自耳边而过,总觉得微感不适,果不其然,身边的五嫂放言开始还击,“六弟妹这话怎么听着酸溜溜的?” 气氛突然间略见沉重,每个人脸上虽笑着,可那 笑却难达眼底。 “我这不是实话实说么?我家老六自小就不招父皇喜欢,自然没有他使上力的地儿。”六嫂面上笑着,眼神却带着以前从未见过的异样。 五嫂面上聚然不悦,抿了抿唇,似乎在刻意压抑内心的情绪,抚着小腹的手力度也加重了些。 我见两位嫂嫂各有所思,气氛也让人压抑透不过气来,如今唯一的办法就是转移话题。 我便在唇间拉起弧度,扬手让身边的云雀重新沏上一壶我特意带过来的新茶,笑着道:“两位嫂嫂尝尝这新茶的味道如何?这可是御茶园中最新出的一批茶,上次在宫中见母后在喝着,我便讨了一些来,今儿个趁两位嫂嫂都在,一起来尝尝。” 她们俩听我这么一说,都微微点了点头,伸手端茶品茶,她们今日酸溜溜的话谁都听得出意思,在权势的争夺路上,谁又会轻言放弃呢?皇位的吸引力足以让亲情,爱情,友情变质。 这一回,我在五嫂府上做客时间不长,一为家中有对负伤的战天齐的牵挂,二则便是两位嫂嫂如今的 状态,我不宜久留。 回到齐王府中己接近黄昏,夕阳悬挂在天边的某一处,带着些恋恋不舍,月牙藏在云层中若隐若现。 “爷这是做什么?换药之事,你差人唤我一声便好。” 我惊叫的跨入殿中,眼见他正一只手持着沙布,嘴上还咬着沙布的另一头,想要将伤口上的沙布扯下来,我连忙凑上前接过他手中沙布,与他面对面的弯了腰。 “唤了,说你不在府中。”他拧眉应声道,额头之上还冒着豆大汗珠。 “那会儿见你还在睡着,五嫂怀有身孕,想着去看看她,便去了趟五嫂府上。”我边轻轻的扯着手里的沙布,一圈又一圈的解开来,边回答着。 他眸光微微一愣,似什么一闪而过,而后唇边微微扬起,“五嫂又怀上了,五哥还真有福气!” 我手上一紧,还是淡然的抿了抿唇继续解开他伤口上的沙布,“是我耽误了爷。” “想来生子一事,也不是你一人之事,你我尚未 圆房,无须自责。”他转了眸,那一向万事不予外露的眼眸深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情绪。 而我也伴着他的转眸微微垂下了眼,映入眼帘的竟是一抹鲜红的血迹,我惊叫出声,“爷这伤口又是怎么了?不是己经愈合了么?怎么又见血了,我唤人去请珞儿姑娘来府上一趟。” 我欲要出殿唤人,手上一紧,他紧紧的拉着我的手,这一次我没有感觉到温暖,而是湿润,汗水浸湿了他的手心。 我微微抬眸看向他,他松开了紧着我的手,唇勉强一笑,“不用了,只是方才炼剑扯动了伤口,渗出了血,上点药便好。” 我心上一紧,抿了抿唇,也不知从哪来的一团气焰,谍谍不休道来,“爷又不是小孩子,怎就做出小孩子的事来,身子都伤成这般了,还去炼剑,这好不容易愈合的伤口又渗出了血,这不是自己遭罪么?好再只是扯动了伤口,若是出个什么事?那该如何是好?” 我一边帮他上着药,一边唠叨着,也不知自己怎 么会一下子说这么多的话,竟好像云雀平日里担忧我而谍谍不休一般。 “还疼么?”我抬头一问,恰好对上他似乎凝视了我许久的眸光,而此时他眸中似乎饱含着一丝我看不懂的情绪在流转着。 可能是意识到了我正抬眼望他,他故作淡定的收回了眸光,我虽不知他方才望着我在想什么?只觉得他的眸光与平时不太一样。 他转了眸,似乎没有理会我说的话,我替他上好药,整理好他的衣裳,又倒了杯清茶递至他的面前。 “爷身上的伤口虽己重新处理,上好了药,但还是得多加注意些,这样才不至于会落下病根,今日若是爷身子出现异样,爷可得第一时间唤我。” 他微微看向我,唇边浅浅的落了笑,“我这身上的伤有十余天了,你除了替我换药之时,听你多些话语,你好像对一些事情都只字未提,我当真好奇,对于围场遇刺一事,你是真的沉得住气,还是根本不愿再提起,又或是根本就不想知道关于任何遇刺的事情。” 此事虽过了好几日,可一直扎在我的心里,有一半的想法我是想要知道答案,毕竟那日我路过此殿之时,他与那些将军的话,我是收在了耳中。 可仔细一想,我知道了又能如何?纳兰珞行刺我,我还不是毫无办法,反倒让他牵制着往前走,正如一句话,少知道一些事情,也许与我并无坏处。 我稍稍整理了一番心里所想,唇边温婉的扬了笑,“我觉着爷若是想对我说,就算我不问,爷也会自当让我知道,爷若不想对我说,我就算问了也算是白问,与其这样,我还不如顺其自然,不管事情的真相如何,这府里不都有爷在么?只要有爷在,我知道与不知道也就没有多大的区别了。” “若是有朝一日,我与太子兵戎相见,你会如何取舍?”他话出口,看我的眼眸一点一点转深,有太多晦暗的情绪一闪而逝,我看不透,也并不想再去分辨,只能低眸不语。 “答不上来就不必作答,比起现在你这番低眸不语的模样,我还是喜欢看你沉住气的样子。”他突然站起了身,唇角带着极淡极淡的微笑从我身边而过。 “关于太子一事,爷可否听我解释。”我背对于他扬了声音,眼前尽是那日密林之中,他舍身相救的身影。 我分明感觉到了他止住了脚下的步子,只是声音却带着隐隐的痛意,“解释如若有用,那我身上这些伤又算什么?” 我转身几步追至他的面前,与他四目以对,声音带着苦涩,“我情愿那日被刺伤的是我。” 他看着我的眼半响,这次对视,竟然是他先我一步拧眉闪眼,不再看我,丢下一句转了身入了内室,“都过去了,我替你受过,这些伤起码也能在你心里留下些痕迹,也不枉我痛这一场。” 在珠帘拉下的那一刻,他的身影若隐若现的消失在我的眸中,我的内心冷暖交加,于他,我竟然也开始陷入了迷茫之中。 第52章 漫漫长夜,微颤的烛光下,映衬着我与他两道互不相干的身影。 夜色逼近,窗外的天气也发生了变化,白天阳光明媚,而此时却下起了雨,细细的雨丝随风而飘落缠绕。 他静静的坐在床榻之上,手持书卷在手中全神贯注地翻着,只因担忧他今日掺出血来的伤口,怕夜间伴有感染发烧,我也在烛光下轻轻的翻看着手里的书卷。 正在我入神之时,耳边传来了书卷落地的声音,我心上一紧,应声望去,书卷散落地上,他紧紧的捂着胸,手暴青筋的扶着床榻边上,眼看着越来越无力,即将倒下。 我走近一看,这才看清他此时的情况,他抚着胸口似乎在忍痛地喘息着,他应该是察觉到我的脚步声,抬头看向我时,他咬了牙,面容惊现 剧烈疼痛,冷汗不停地从额上淌落,这是我第一次看他如此狼狈不堪,就算在密林之中身重数刀,他连眉都未皱一下。 可如今满头大汗的咬牙出现在我的面前,我的脑中一片空白,他究竟在承受怎样的痛苦,一贯冷傲的他,竟也会有他难以应付的痛苦,他的胸口好似在狡痛,又好似有万千刀子在割着生疼。 我不知所措地扶起他,手触到他的脸颊,脖子,但觉得指尖下一片冰冷而潮湿,他的身子己然冷到不可思议的地步,还在不住的颤抖,就连双唇也开始变得紫青,这完全就是受冻的模样。 我连忙拉开被子紧紧的裹在我与他的身上,这是第一次这般亲近的与他相拥在一起,而此时他便像个受了惊的孩子般的拥在我的怀里发抖,他身上的寒意一波接一波,颤抖得越来越强烈。 “爷你等着,我去唤人传太医。”我己束手无策,但我知道,以身体取暖根本无法盖过他身 上的强烈寒意。 他突然一把颤抖的抓住我的手,喘息着说道:“不要…不要去叫任何人。” “可是你这样,不唤太医该如何是好?”我看着他忍痛难受的模样,在那一刻,我内心完全己经慌乱了。 他放开了我的手,使出全身的力量咬牙指向柜子的下格抽屉道:“那抽屉中有药,我服下便会无事。” 我慌乱的点了点头,连忙跑过去取药,抽屉里是一个蓝瓶,我倒出里面的药丸在手中,己来不及研究这是何药,一个箭步跑到桌前取水,然后将药送入他的手边,让他服下。 服下药后,他抬脚打座闭眸运气,只见他头顶一丝寒气自内而出,他的面容像是在告诉我,他己忍过了第一波疼痛。 在他再次咬紧牙关运气之时,面色开始恢复了一丝血色,就连唇片的颜色也在慢慢的恢复。 待他放下双手,深呼吸了口气,面容的血色己恢复了大半,他微微睁开双眼,我一颗心才慢慢落下,“爷好些了么?” “嗯。”他有气无气自唇边逸出一个字。 我连忙伸手替他拭去额头的汗水,突然他虚弱的开了口,“扶我躺下,我现在浑身无力,想歇会儿。” 我浅笑着向他点了点头,轻轻的扶他在床榻之上躺下,给他盖好被子,突然手上一紧,是他抓住了我的手,我抬眸望向他。 他眸中寒意四起,隐然的刺目,带着警告的声音自唇边逸出,“今日之事不得与任何人提起。” 我虽不知他今日到底承受了什么样的痛苦,不知他为何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也不知那蓝瓶之中到底装的是治何病的药丸,甚至更不知他究竟得了何病,为何会看起来比平常的痛苦痛上千万倍,甚至全身冷得令人无法靠近。 既然他不让提起,那便有他不让提起的理由,而我只能遵寻,纵然心里极想知道事情的真相,可在他的眸中除了警告,除了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己不剩其他,因为他根本就不会在意我内心为他的担忧,而我又何必自作多情。 我微微点了头,没有再说话,转身从柜子里寻来几床被子盖在他的身上,直到他微微闭上双眸,我才转身离开,而我又不敢走太远,只能坐在桌前,默默的观注着他的情况变化。 窗外的风雨声渐渐大了起来,窗子被风吹开,一阵冷风袭来,微微荡起我的裙摆,我轻声上前拉上窗子,不慎发出一阵声响,心上一紧,回头望去,床榻之上的他眉头微微皱起,却依旧未睁开眼睛,也许他是真的累了。 我回头坐在桌前,看着烛泪不断淌下,淋淋漓漓,淌满了烛台上的碟子,也不知何时扒在桌面前沉沉睡去。 直到次日我醒来之时,身子之上披着一件厚 厚的披风,不觉一丝暖意袭上心头,抬眸向床榻之上看去,床榻之上己空无一人,不见了他的身影。 我聚然起身,拉开殿门,发现云雀正侍候在门前,她告诉我,战天齐早早入宫上朝了,这是他养伤后第一个早朝。 至少这样,我可以放下心来,至少昨日的疼痛感对他来说己不足为惧,而我也可以过回自己的淡然生活了,他的伤好了,也就意味着一切又将回到最初的原点! 可是今日第一个早朝竟拖了他整整一天,己到深夜时分了,还不见他的身影归来,我越坐越觉得身子从头到尾发凉,突然一道身影窜了进来,是云雀。 “爷还没回么?”我起身忧心一问。 “没回。”她也面带忧心的摇了摇头。 我再一次坐回了原处,手里的锦帕己让我捏得紧紧,心里有太多的想法一闪而过,一颗心竟 生生的提至了嗓门口,时间越逼近,我内心越慌乱。 “小姐,你说爷都入宫一整天了,怎么还未回府,宫里也没让人传个信回来,爷身上还带着伤,不会是遇到不测了吧。”云雀着急的问道。 她这一问,令我心头一颤,低斥了声,“少胡说。” 终是坐不住了,也耐不住这时间紧张的逼近,我起了身,吩咐云雀与我一同入宫,才走出厅中,管家已经慌乱地从院中跑来。 管家平日里做事最为沉稳冷静,从未见过他如此焦急的样子,我一见这情形,心头更又紧了些。 这时他似乎在慌乱之中也看到了我的身影,连忙叫喊道:“王妃…不好了,御林军来了?” 御林军?厅间的几个奴才奴婢也被管家的惊慌所怔,站在院中,不知所措,我扬手拂袖,让厅间的奴才奴婢退后,从而快速迈步至管家面前 。 管家急喘着,脸上忽白忽红,囔囔道:“王妃,大…大事不好,有…有御林军来包围王府了。“ “究竟发生了何事?府里怎会让御林军包围?”云雀先我一步着急的问了出来。 管家拧了眉,声音带着颤抖,“围场刺杀一事皇上查出与左将军有关,一大清早召爷入宫问话,皇上说爷有袒护之心,下令包围齐王府,直到抓到左将军,才能解禁。” 随着管家的话,厅中的奴才奴婢闻言都面面相觑,惊慌尽现,这也许是有史以来,王府第一次遭御林军包围,怎么不让府中的人惊慌失措。 密林刺杀一事,我早己料想到事实被揪出的后果,只是没有想到这后果来得如此之快,我根本就来不及去应付,何况,御林军包围王府,只想捉到左荣立,从而指证战天齐与密林刺杀一事有关。 我将众人的慌态收入眼底,心中虽然焦虑,但是面上已经情绪尽敛,力持镇定的问道:“爷现在在何处?” “爷被皇上关了禁闭,几位大臣双双求情无果,可怜爷身上还有伤,爷岂能遭这种罪。”管家话语忧心如焚。 众人受管家话中情绪感染,厅中的慌色也渐浓了些,整个厅内都沉寂得不透一丝声音。 “管家,备车入宫。”我高扬了声音。 第53章 可正当我赶往府门口之时,暗色中,先是一个,然后是许许多多的亮点,慢慢地像潮涌般的向我压来,片刻之后,禁军的火把照亮了齐王府三个大字,恍如白昼。 战天麟竟带着伤居中,旁边站着一左一右副将,来势汹涌。 其中左侧将军扬着嗓音让人听之生厌,“所有人听好了,今日奉皇命而来包围齐王府,所有人不得出入。” “将军可是认为本宫也有嫌疑刺杀太子殿下?”我眉微蹙,微微笑着吟然出声。 左侧将军先是一楞,而后又答道:“属下只是奉皇命而来,至于王妃是否与此事有关,想必王妃己心知肚明。” 此人口气狂妄,颇为扬扬得意,而身边的战天麟竟悍然不顾,我微微看了他一眼,冷然道: “原来是这样,那将军今日何不当着太子殿下的面,将本宫押往宫中,与八爷一同软禁起来?” 左侧将军脸色稍稍一白,没有再接话,反倒身边的战天麟向我迈出了步子,离我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了下来,扬了浅笑,“都是一些不知轻重的奴才,月…小妹又何必与他们置气?” 我对上他澈然的眼瞳,心轻颤,稍平了丝内心的怒意,瞥到那左侧将军尴尬的表情,微微一笑,“既然太子哥哥都这么说了,蝶衣不气就是,那是否能请太子哥哥护送蝶衣入宫一趟。” 他脸色一震,只因我那一声久违的太子哥哥,他唇边的浅笑微微拉长,眸中浮现浅浅的柔光,突然一阵凉风而来,他眸中的柔光瞬间即逝。 “你想去看他?“他半合的眼帘遮去那幽深难测的思绪。 我依旧定定的看着他,故意忽视左侧将军那异样的眸光,唇边轻笑,“太子哥哥不允么?” 他面上浅淡得近乎没有表情,细细思量了半 晌,温柔一笑,“我说过,只要是你有所求,不管是什么?我都会去做,哪怕今日要违背皇命。” 那一刻,我看着他的眼,儿时记忆绕在他的眸中,心中情绪翻滚,酸楚之感涌上心头,仿佛又看到那个手扬琉璃珠一身湿漉漉的身影,灼眼的火把光亮刺痛了我的眼,仅仅一眨眼,我让自己的神情瞬间又恢复如常。 他大手一挥,所有的御林军便开始纷散,将整个王府包围了起来,接着,我见他在交代着什么?那左侧的将军面色有些异样,我猜想应该是在为我准备马车。 而我现在要做的就是安抚好云雀和王府上下,“管家,劳烦你交代下去,今日不管发生何事,绝不能轻举妄动,一切事宜等我回府再说。” “是。” 看着府内众人忧心的面容,我转了身,抬步走近马车,这才发现他一直等候在侧,看着他站 在那里玉挺的身影,心下一暖,儿时,他也是这样为我揭车帘,让我感到一种久违的亲切感。 一路上,我与他面对面的坐着,刚一坐稳,马车便动了,我自心里轻轻的松了一口气,伸手去拨动车帘,想看看外面,突然面前多了一只手,把帘子轻轻合上,声音很温柔。 “外面风大,小心着凉。” 我错愕的收回了手,多么熟悉的一幕,儿时,他总对我这么说,曾几何时,战天齐也是在那个位置与我曾说过同样的话,我倩兮一笑,口露二字,“谢谢。” 他凝眸锁着我,那一瞬间他的眸光令我不适,也许他发现了我的异样,双眸微微一闪,开口说道:“你我之间不必这么客气,现在无人,你就是月牙儿,我依旧是你往日的太子哥哥。” 这句话出口,我心紧痛一下,往日,儿时,回忆,这些种种就像无形的丝线这些年来紧紧的束缚着我,挣脱不了,却还要痛彻心扉,几近煎 熬。 我淡淡的转了眸,“你我之间不应该再谈及过去了。” 他闻言面色沉了色,眸中有了沉郁,抿着唇道:“我们不谈过去,我们可以重新来过。” 我心头骤紧,一起一落,他居然想要忘记过去,因为他也知我无法再回到月牙儿的身份,让我以华蝶衣的身分与他再来过,他到底想爱现在的华蝶衣,还是儿时的月牙儿。 我内心一抹苦笑连起,“既然不谈过去,那就等于要忘记所有的一切,我不再是月牙儿,你不再是太子哥哥,你战天麟与我华蝶衣又如何再开始?” 他伸出了手,带着迷情之色,轻轻抚上我的脸侧,“不管你是什么身份,哪怕己为人妻,只要你的心还在,我就不会在乎那些庸俗之事。” 随着脸庞上传来一阵温意,抬眸看向他,终还是侧眸格开他手上的触摸,他对于我失常的避 开,眸中冷意暗生,凛色掠过,一丝沉痛怨恨与怜惜愧疚紧紧的交织在一起。 “你明知我说的不是这个,我说过,我只想留着过去,并不想忘记,也不会与你重新来过。”我转了眸,不想再看他那双太多情愫且又复杂的双眸,我好似害怕自己会沦陷。 他突然站了起来,紧箍住我的双肩,声音又沉痛之中带着几分激动的沙哑,“那为何那日在密林之中要舍身相救,你分明放不下我,你分明心中依旧对我有情。” 他的激动的一言,让我错愕地抬眸,是,我不否认那日我心中确实放不下他,也不否认,儿时的对他的情意犹在,当我内心挣扎着想起这些时,一张憔悴沉痛的泪颜一闪而过,接踵而来的便是战天齐冷傲的双眸还有那血迹斑斑的身影,仿佛一瞬间所有的光亮被一抹暗色掩去一半,眼前朦胧且迷茫。 我自心底深深吸了口气,唇线略勾,故现出 一丝的笑意,“当日救你,只是不想姐姐伤心罢了。” “我不信…不信…”他眸中擒着深深的痛,口里一遍又一遍的强调着,苦笑连连的退了回去。 我想要说什么的时候,车好似停了下来,车帘外一丝声音响起,“殿下,到了。” 我止住了方才想要去和他说的话,唇边带着一抹笑,“今日多谢太子殿下。” 而他却没有看我,我抿唇顺手揭了车帘踏下了马车。 “等等…”身后他的一声急唤而来。 我停下脚步,微微转身,看他伟岸的身影跳下马车,向我走来,他缓缓的取下披在身上的披风披在了我的肩上,“夜间天凉,披着它会暖和些。” 我的心瞬间随着肩上的披风涌起温暖,曾经梦中我也梦见他为我披衣保暖,如今竟这般真实 的出现在了我的眼前,还未待我说话,他转身便离去了。 暗夜点点月光洒落在他暗淡的背影上,错落的影光让我袭上了痛意,他的步伐沉痛,是我的无情,我的冷漠,我的无可奈何再一次伤害到了他! 第54章 我转了身,不能再深陷这些纠葛之中,我得速速赶往皇后娘娘宫中,我照着点点火光中走着,茫茫然,在这夜凉如水的夜晚,金碧辉煌堆砌的虚幻和魅影,瞬时把我笼罩了起来,前方的道路如何,我并不清楚,纵然战天齐待我无意,可不知为何,我的心就是不想他出事。 “天齐这孩子做事怎能如此莽撞,这叫本宫如何求于皇上。”小姨忧心的声音自内传来,我止住了脚,站在门外。 “娘娘,现在是最关键的时刻,皇上近来一直抱恙在身,本就有立储之意,纵然太子先前有过过错,可近来的表现也是深得皇上欣慰,现在四海升平,又无战乱,且没有八爷立下战功夺得虎符的良机,围场刺杀一事估计也是八爷过于心急了些。” 是父亲的声音,父亲深夜入宫相商此事,看来此事非同小可。 接着听见小姨重重叹了一声,“本宫自小欣慰他稳重,可如今出了这事,恰恰又是皇上最忌讳的手足相残,他大婚蝶衣遭刺杀一事,本宫想尽一切办法才重重一击太子,可现在他却打草惊蛇,中了那德妃所 想。” 小姨的话让我心头猛的一紧,大婚遇刺,不是战天齐陷害太子,原来是小姨所为,是我误会了他,为何他不解释,他分明可以解释的,难道他连向我解释都不屑么?想起这些,我的心开始下沉。 “八爷是娘娘一手栽培长大,现与蝶衣成亲,当下,娘娘只能想尽一切办法拯救八爷,绝不能因此而自乱阵脚。”父亲苍老的声音忧心的传来。 “你说的对,只是蝶衣这孩子也叫本宫不省心,她何时才能上道,何时才能朝本宫所想的去做。”从小姨的叹息中,我仿佛看到了她的无奈,她的失望。 “是老臣教导无方。”父亲言中也是自责连连。 “现在不是说这种话的时候,派人全力搜索左荣立的下落,只盼左荣立能够一并承坦此事,天齐方能躲过这一劫。” 那一刻,我将他们的话收在眼底,却没有向殿内迈进步子,而是转了身。 走出殿门之时,嬷嬷迎了上来,“王妃不打算进去了么?” 我微微一笑,“多谢嬷嬷引路,本宫突然想先去看看八爷。” 不是不进去,在这种情况下,我是不知如何站在 他们的面前,如若密林刺杀真是战天齐所安排,而我奋不顾身相救太子战天麟,全然己打破了他的计划,还让他深陷危机之中,就连父亲与小姨也因此乱了阵脚。 我一路走至清华殿,殿外早己让御林军所包围,好再我的王妃身份还在,自然没有被挡在殿外,还未入殿,便从窗口看见战天齐的身影隐进偏殿,我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至少现在他一切安好。 我迈着步子,一步一步走到了殿外的另一侧,看着他站在了偏殿的窗户处,隔着月色朦胧,一时倒没有看清他脸上的表情。 直到他微微侧脸望向窗外那轮明月之时,他的半张脸被淡月浅亮的衬着,这才清楚地映出他憔悴疲惫的面容,我内心微叹,看来倚窗望月,是他永远都不会改变的习惯。 这是第一次从他面容之上看到这种形于色的苍凉,他是何等的冷傲,从不在世人面前呈现他不堪的一面,也许只有对月之时,他才会露出他的真面目。 如若我没有看错,我仿佛看到了那丝苍凉是因他身在皇家,头上戴着齐王的光环,他总是在世人面前英勇高贵,无可挑剔,可那终究只是留给世人的一个假象,就如做戏,带着目的来迷惑众人,最终慢慢的 迷失自己,成为了一种本性。 今夜也不知怎么了,兴许是那月色寒凉,兴许是那人影孤寂,兴许是我想得太多,竟然对着他这道身影犹生这么多感触,也许还有一种原因,这是我第一次这般仔细地用心地去看他。 我微微转了眸,用手轻轻的推开了门,他也注意到了我的到来,转了身,瞬间敛去了方才从头至脚的苍凉。 他引我坐了下来,我环顾四周,殿中所有的一切齐全,想来他虽被软禁,可是终究还是王爷的身份。 “夜凉如霜,爷身上的伤还未好全,怎么连窗户也打开了。”我连忙要起身去关窗,突然手上一紧,一丝暖意袭上手心。 他阻止了我,反而自己起了身至窗前,伸手将窗户轻轻的关上,转身几步走来,又坐回了原处。 我伸手向他递去一杯热茶,口里不由得说出了现在府中的情况,“父皇派人包围了王府。” “我己经得知了此事。”他一脸的淡然的端起手边的茶水,声音听起来异常平静。 “这是我从府里带来的药膏,爷记得每日午时唤人上药。”我从衣袖中取出几瓶伤药放至桌面上。 他微微看了一眼桌上的伤药,眉峰微聚,栖着一 抹淡淡的疲惫,放下手中的茶水轻叹了声,“这些大可不必送来,我虽是禁闭,但我这个王爷身份依旧还在。” 我自知他的话中的意思,虽然一天时间显得面容疲惫憔悴了些,可依旧还是那个冷傲的王爷。 我微微调整了内心的某些情绪,带着些沉重的压低了声音,“我己经知道新婚刺杀之事不是你嫁祸于太子。” 他淡淡转眸向我,眼眸深处的一丝诧意在对上我的双眸之时全然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闪而逝的亮光,眸色稍定,深望了我一眼,带着无所谓的似笑非笑泛起,“这个还重要么?” 对于他面上的无所谓,我压抑着内心翻涌起的种种情绪,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力持平静的开口问道:“你为何一开始不解释?” 他眼中的亮光已经寻不到了,眸中重又只余一片深静幽邃的暗黑,似是自嘲的勾了勾唇角,“解释了又如何?你会信我么?” 对于他的话,我陷入了沉默之中,回到那一日,我也许只会一味的相信自己的判断,他的深沉,冷敛无情,令我根本就无法靠近,难以靠近的人,我又岂会轻易相信他。 他看着我,似想在我的眸中读懂什么,片刻之后,见我依旧无法作答,终是淡泛出笑,唇边弧度淡到漠然,“你不必内心纠葛,况且当初我也有这种想法,只是母后先我一步而己,所以你认为是我所为,我也只能认。” 我内心微叹,带着一丝愧疚之意的垂了眸,“不管什么原因,至少有一点,你到最后并没有那么做,我为先前对你的无理向你道歉。” “你虽然每次对我都是一副毕恭毕敬,谦谦有理的模样,这回道歉我倒是从你那沉稳的眸中看到了真诚。” 闻言,我抬眸望进他那幽邃的眉目间,看他眸光略闪,似波动了一下,又接着问道:“你此次前来是否也想问我左荣立的下落?” 我有些怔然的看他,左荣立是他盔下奇将之一,他为何会在此时弃战天齐而去,我知道这其中必然有什么是我所不知道的,而且似乎很重要,可是一时之间,我并没有办法猜透到底是为了什么?明明那日他们商讨密林之事,左荣立的声音我也收在耳中,那样的诚恳誓忠,不像是背信弃义的小人。 接着我又想到路过小姨宫中之时,小姨与父亲的对话,小姨只盼能早些找到左荣立,让左荣立一并承 担所有的罪责,所以小姨定早己派人来寻问左荣立的下落,而眼前的战天齐似乎不愿说出左荣立的下落,是想袒护左荣立,还是真遭受了左荣立的背叛,左荣立趁乱不顾为保命弃他而去。 他眸底有藏得太深太沉的晦暗光影,并不像大势己去的荒凉,反而似在胸有成竹的等待着什么? 我微微敛去心中的猜测之意,缓缓道来,“我虽然与左将军只有一面之缘,但我相信左将军是条汉子,绝不是那种背信弃义之辈。” “看来在你的心里也己经相信刺杀之事是我所为?”他的眼眸深处藏了太多我看不懂也无心无力再去分辩的复杂情绪。 第55章 眼前再次随着他的话呈现出了那日殿前他与左荣立几人商讨密林之事,不过那日我并未听完整,可是字里行间透着杀戮,我不敢妄加推断,有些话终是难以说出口,“那日我在殿外听见…” 还未待我说完,他便起了身,转身之时,我看到他眼睛里,是深不见底的失望,唇边带着荒凉笑影,声音却洒脱无比,“看来你对太子的信任远远己超过了我这个名义上的夫君,回去吧!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我不在的这些日子,府里就仰仗你了。” 听着他如此洒脱,如此心酸的一语,我无言以对,其实我的心一直都不相信是他所为,可那日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早己混淆了我的思维判断,我垂下羽睫,藏住此刻眸中的沉沉悲哀与无奈。 “天齐…”身后一丝熟悉的声音而来。 我转身,一道浅碧轻纱的曼妙身影,从殿门之处款款而来,殿中光线昏暗,虽容颜看不真切,只是那样浑然天成的落落柔情,却是不容认错,当她走近,眸光偏向我时,她分明唇边的笑意僵硬起来,瞬间转了眸,甚至厌恶到一刻都不想将眸光停在我身上。 我自知身处在他俩之间不合事宜,随即抿了抿唇 ,“既然珞儿姑娘来了,那我就放心了,有劳珞儿姑娘好好照顾爷。” 我没有再转身看向背对于我的战天齐,迈着大步走出了那道殿门,在我关上殿门的那一刻,我依稀听到了他们俩之间的碎碎细语,心头一阵心烦意乱,在浅月朦胧之中加快了回府的脚步。 次日一早,我便来到了太子府三个大字下,这是我第二次迈入太子府中,在奴才的带领之下,我徐步踏进花厅之内,一眼瞥到在往厅内搬着大箱,讶异间,那鲜花围绕之中一身黄袍的他,正笑意昂然的看着我一步一步向他走近。 “你怎么来了,也不事先让人通报一声,我好去接你。”他一边兴喜的问着,一边引我坐下。 我顺手将折叠好的披风交至身边一名奴婢手里,便轻轻的坐了下来,唇边自然一笑,“不用那么麻烦,我来是还你披风的,为昨夜之事跟你道声谢。” “我说过,你我之间不必如此,难得你来我府上,我还记得你最爱喝铁观音,这是极品,快尝尝味道如何?”他微微有些兴奋的脸上带着笑,从一名奴婢手里接过茶,递向我面前,好似将昨晚在马车上的话忘得一干二净。 我坐着未动,也未伸手去接他的茶,只是淡淡一 语,“儿时的习惯己随着成长在改变,我现喜清茶。” 他面上僵了笑,瞬间即逝,从而手一挥,冷冷命令道:“来人,将这些通通换了,上壶清茶,要快。” “是。” 他笑着看着我,我也微微回应着笑,刚想把视线移开,忽听到一声碰撞声,诧异转头,一个箱子竟在一名奴才的不小心之下,跌翻在地,箱内的东西匆匆的涌了出来,多种多样,颜色各异的琉璃的珠子顺而纷纷滑落,发出丝丝相撞的清脆声,光晕暗流,有些晃眼。 我心上一紧,看着地上那些跳动的星星点点,不禁一声呢喃而出,“琉璃珠。” “喜欢么?我还记得你儿时最喜琉璃珠,这些日子我便四处派人去寻找,这些都是上好的琉璃,光泽润华,是上上之品。”他带着期盼的眼神看着我,脸上洋溢着想要得到肯定似的表情。 我深深的看着那些地上的琉璃珠,内心却是一片苦笑,我是喜琉璃珠,可是我并不喜地上的这些琉璃珠,当年赠他一颗琉璃珠,我感激他救我一命,又替我寻回琉璃珠。 那对琉璃珠本是有灵性之物,在偌大冰湖之中,能让他寻到,那便是与他有缘,而他今日为我访遍各地,搜索各地上品琉璃,却不明我喜琉璃珠的本意。 我深深吸了口气,咽下想说的话,对他笑了笑,“喜欢。” 他欣慰一笑,还笑出了声,眼光也随着我的面上的笑在微微移动着,突地想到了什么?又一挥手,殿外便进入了一名奴才,手里还抱着一只如白雪的兔子。 “上次狩猎遇上刺客,这只白兔我一直护在怀里,并未让它伤及分毫,一直想找机会亲手送给你,无奈身上有伤,昨夜也不方便相送,还好你今日来了府上。”他轻笑着将兔子轻轻的递向我。 我伸手接过他手中的白兔,不知该说什么?只能面上笑意不改的抚摸着怀里的白兔。 “我就知道你会喜欢。”他看了我一眼,便低眸抬手浅浅地喝了一口香茗。 我无意间看着他抬手时并无痛楚之意,看来那右臂之上的伤并没有我想像中的那么严重,在他放下手中香茗之时,我的疑惑一闪而过,为了挡住我眸中的那丝情绪,只好抿唇相问,“身上的伤怎么样了?” 他面上稍稍一怔,轻轻的摆动了几下胳膊,唇边 一丝隐隐笑意,“好是好了些,只不过行动起来还是有些不便。” “既是如此,还是多加注意些为好,至于这些琉璃珠…”我的话还未完,让他扬声打断,“我马上派人送至齐王府。” 我微微一笑,既然无法推托,便只好收下这些毫无意义的琉璃珠,微微轻抚着怀里的白兔谢道:“多谢太子,时候也不早了,我该回府了,就此告退。” “月牙儿…”他轻唤了一声,可这声音却丝毫不见暖意。 “今日你心中带着话而来,又何必藏着不说呢?”他声音淡淡而来,我抬眸看向他,他的眼神中带了三分试探,一丝警惕之心闪过我的眼前。 我面上淡笑依旧,微微转了眸,“来之时是我考虑不周,现如今觉得没有说的必要了。” 他倒怔了一下,随即扬起冷笑,眼光细看了我一眼,如笑轻讽道:“你是来替他求情的?” 我再一次朝他看去,入眼的是他那如深不见底幽潭的双眸,除了拭探,竟还暗疑存心。 我心下一冷,从那眸中己看出他内心所想,心里微微一声苦笑而过,“太子与八爷是手足至亲,太子如若有相助之意,我今日说或是不说没有太大的区别 。” 他看着,晦涩的表情缓敛,又复而亮澈,漾开一个不达眼底的笑容,“他残害手足是宫中大忌,这样的人不值得你为他求情,也不配拥有你,昨夜你所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我也知道你心中有难言之隐,你在乎蝶心,在乎你父亲,在乎宫中的皇后,你在乎这么多人,为何不能在乎你自己的心呢?他不爱你,世人都知他心中只有那太医之女,将你交给他,你不会幸福,我也不会甘心,回到我的身边,我会像儿时般的疼爱你,你所在乎的人,我答应你,我一个都不会去碰。” “那八爷呢?你是否愿意相助于他。”我面上依旧带着笑。 第56章 他的眼眸里闪动着某种情愫,深沉,痛恨,难以置信,又似乎憋着的怒,无处发泄,终是苦笑一声,“你终于说出口了,你终于开口替他求情了。” 阳光轻轻的潜入花厅,从他脚下延出影子,温文尔雅之人明明应该干净清澈,可是他的影子却是漆黑成团,似乎透着阴暗孤独而又悲痛。 “如果你只是想听到我开口相求于你,我己经说了,至于这次你能否为我做到,就看你的心。” 语毕,我轻轻的起了身,欲要转身之时,手上一紧,一丝温度传来,他紧扣住了我的手,确实还和从前般的温暖,可那实质却在无形之中慢慢的改变。 “我说过,只要是你有所求,我都会不惜一切为你做到,可这次我不能答应你,但我保证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因为我发过誓,要做万人之上,绝不做一人之下,这次机会我绝不能错过,而你也会很快的回到我的身边,等我,待大业己成,我许你皇后之 位。” 那一刻,我牢牢地把视线定在他的身上,温文尔雅,斯文清俊,可那幽深不见底的眼眸里,灼热地翻滚着一种名为“权势”的东西,他早己深陷权势的魅力之中,他要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成为万人之上的主。 心头一阵疼痛而过,我蹙起眉,酸涩涌上,沉吟片刻,心里自嘲一笑,饱含苦楚的甩开了他的手,一句话也未留下。 在我迈开第一步时,头也不想回,只因我越来越看不透他,记忆里留着的似乎还是那个清俊,温文尔雅的少年,可是与他相认的这些日子里,似乎现实已经离开回忆很远了… 绕过院子,我不禁意的看到了一双沉重的水眸,有些刺眼,我几步走近她,依旧保持着淡然之意。 “怀里的兔子很可爱。”长姐唇角的一抹倔强的微笑,眸光却一直停留在我怀中的白兔之上。 我不动声色的看着她,记得她也喜欢白兔,儿时 ,我们一人养了一只,她的白兔叫洁儿,而我白兔却叫雪儿,都离不开纯洁二字。 想起这些,我便将怀里的白兔递至了她的怀里,淡淡一语,“姐姐若是喜欢就给姐姐吧,我家八爷不喜生畜,我怕扰了他。” 她面上微微一怔,水眸中极快的闪过一丝矛盾而复杂的神色,虽是微微笑着,却泪盈于睫,“他刚刚的话我都听到了。” 我唇边自嘲一笑,“姐姐,我与他回不去了,就跟这兔子一样,早在花厅间之时,我是极为喜欢,可现在出了花厅,它是姐姐喜欢的了,所以我不能再喜欢了,把它养在你这里,那么它永远都只属于姐姐,姐姐也永远是它的主人。” 我什么也没有再说,抬步一步步向府外走去,长长的影子映在地上,看起来单薄异常却步步走得沉重艰辛。 那夜,我又去了宫中,可却未推开那扇门,站在隔着一道门的地方,静看着殿内的俩人。 夜色如水,一道优雅细腻的柔美与一道冷傲淡漠的身影立于这宁谧之中,悠悠情思而生,绵绵牵扯不止。 缕缕的微风夹着百花芳草的清甜吹起纳兰珞如水的发丝,温婉柔情,微蹙的眉犹如柳叶,娇嫩的唇瓣一启一合,轻轻的上下左右移动着,还时不时抬袖掩笑。 身边的战天齐面上的暗沉早己消失不见,应合着盈盈笑语,仿佛两人将所有的一切都在忽视。 在此刻,这一幕,为何我波澜不惊的心中会有情绪泛起,我微微低了眸。 “天齐,今夜让我留下来陪你吧。”柔情似水的声音悠悠的传入了我的耳中。 “宫中眼多口杂。”战天齐声音淡淡,表面透着疏离,实质却是在担忧她。 殿内的气氛似乎没有方才那般欢跃了,反倒多了几分沉重。 我再次抬眸向内望去,纳兰珞的玉颜之上己带着 一丝幽怨,水眸泛着点点泪光直视着战天齐,“我不怕,我若是怕的话,这十几年来我就不会一直想要呆在你的身边,我对你的情意,你明明心里清楚,你心里如何想,待我如何?我也心里明白,为何到了如今,你就是不肯给我们彼此一个机会呢?哪怕这一生都只能为妾,我也认了。” 纳兰珞竟爱他如此之深,如此沉重,也难怪她对我心生厌恶,痛恨,对于造化弄人的夺爱谁又能做到心如止水,心中无恨呢? “你说明白我心里所想,那自是了解我,我不想让你受到伤害,你可懂?”他字字句句透着关心与温和。 纳兰珞含泪点头,声音透着悲喜交加,“我懂,我从爱上你的那天起,我就什么都懂了,到现在你的心里还能为我着想,我真的很高兴。” “傻丫头,看来这世间,也只有你对我如此信任。”只见他轻抬手至她那楚楚动人,我见犹怜,柔情似水的玉颜之上,声音却透着悲凉的叹息与宠溺。 那日,我的记忆里,他似乎也问过我会信他么?我化作了无声,不禁心里一阵心酸油然而生。 “我当然相信你,你是我这一生最信任的人,若是没有了你,我还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活,天齐你放心,此事任凭所有人都不信你,我信你,我也相信,此次你定能吉人天相,天齐,也请你相信我,我永远都是那个最爱你的人,今夜就让我留下来陪你吧!”纳兰珞秋水为瞳,此刻却是泪光盈盈,她的眼神似在恳求,又似在传情。 突然一道丽影扑入了战天齐怀中,而战天齐低首看着怀里那抹纤丽无双的容颜,陷入了沉默,沉默就代表无声的应允。 我心在沉浮,双脚己不受控制的离开了,其实他们是般配的一对,可惜命运弄人。 今日不知怎么了,我可以极其肯定的告诉自己战天齐不是我心中所爱,但是亲眼看到他和其他女子亲热,心里有伤感,还有隐隐的痛意与窒息感,想要无声离开,更不敢再转身看向那殿中的变化。 第57章 月影疏浅,似雾似烟,寒意肆虐,似冷似痛,对望着那一汪碧波,我内心无法平静的止住步子,抬手折断一枝杨柳至手中摇曳,凉风吹起我缕缕青丝,盘散在肩。 “方才为何不入殿?”一道熟悉的声音穿过我的耳迹,当我转身之迹,手中的柳枝被战天睿夺了过去,扬在他的手中。 月色下他扬着柔软的柳枝,面上仍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眸中淡淡的逸出一丝不明的情愫。 我整整方才那遗留在清宁殿之时的情绪,唇边微微一笑,“有这个必要么?八爷有珞儿姑娘在,我无须担忧,倒是你,怎会在此处遇到你。” 他转眸看向我,突然凑得有些近了,面上的笑也在慢慢的淡化而去,眸中似乎想要真切的从 我的眸中读些什么? 见我微感不适的低眸,他抽回了身子,转移了那丝带有穿透性的眸光,淡淡一语,“今夜我不想转移话题,你也明知我说的并不是这个。” 转题未成功,我抿唇一笑,转眸至那静谧的碧波之中,声音悠悠而来,“那九弟想说什么?如若我没猜错,你想说我才是他的妻子,深夜陪在他身边的应该是我,而不是那名不正言不顺的珞儿姑娘。” 突然肩上一紧,他令我面对于他,直视他的深眸,他的唇边微微逸出了笑意,声音却如月影般的传入我耳中,“这应该是你自己心里的想法,你敢说这些在你心里你从未想过。” 我内心没来由的一怔,面对他那一针见血的话,还有那一双想看到真实情愫的深眸,我无言以对,挣开他的臂力,转身。 见我转身不语,他淡笑了起来,“只因那一幕刺眼,你才会选择逃避,选择无声离开,明明 告诉自己这些都可以不在乎,可终究泯灭不了那颗连自己都迷茫的心。” 他边说着,边来到了我的眼前,再一次与他面对面,只见一阵轻风四起,刮起他手中的柳枝,柳絮迎风飘扬。 他唇边薄笑着慢慢的扬手,手腕顺风而轻转,速度由慢到快,越来越快,不可思议的是柳絮在那一刻在他的手中竟似活的一般,几番晃荡翻转,一瞬间在我眨眼之迹,柳枝消失于他的手中。 我一楞,再一细看,他的手中又出现了柳枝,在那短暂的时间内,我难分清是有还是无,最后待他手中停下来时,手中的柳枝依旧清晰的还在。 他见我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他唇边淡笑泛起,“这是几年前一个变戏法的老人教我的,我学了好久,终是学会了,这期间我反复的练习,也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有时,见到的,并不一定 是真的,有时你一味认为的也有可能是假的或是不存在的,凡事只能用心深入了解,你才会发现原来用心比用肉眼看得更加清楚,更加透彻。” 语毕,他将手中的柳枝重新递回到了我的手中,便淡笑着转身离去,我手持柳枝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萧萧之感在他身上挥之不去,我为何会觉得今天的夜色会如此悲伤。 人己离去,可他的话久久停在了我的耳迹,此刻的心就如手中这枝柳枝一样,乍现一丝柔软之意。 战天睿说得没错,一味以为的也有可能不是真的,我曾以为,我可以不在乎,可以忽视,可以淡然,可以泯灭这一切本不该属于自己的东西,今日我内心却久久不能平静,还表现出了从未有过的柔软。 这一刻我才知道凡是女子,亲眼看着自己的夫君搂着别的女子在怀,想要淡泊情感,宽宏大度那是一件极其困难之事,我以为我能做到,可 为何我内心会有不平静来抵御我一贯的淡然。 而答案只有一种,我反复的问自己的心,是什么时候开始,我对战天齐悄悄的滋生了情感,自己竟全然不知。 我不敢再想下去,丢下手中的杨柳跑了开来,随着步伐的越来越快,我的心也乱得越来越快。 己过三日,追查左荣立下落之事好像毫无头绪,我静静的坐落在窗前,望着窗外景色撩人,想借此来抚平内心的纷乱。 突然殿外一声响动引起了我的注意,花丛间一道身影而过,我心上一紧,是何人? 我拉开殿门走出四处环顾了一圈,除了府内御林军来回走动巡查的身影,根本没有可疑人物出现。 在我转身之迹,突然自后一股力道撞来,在我还未来得及反应之时,一名面生的奴才往我手中揣了一张纸条,连忙跪在地上低头请罪,“奴 才只是受人之托,方才不得己惊扰王妃,罪该万死,还请王妃看在奴才冒险送信的份上,饶过奴才一命。” 趁着四下无人,我打开了纸条,是长姐来信欲相见,凭这字条上的字迹属长姐不会错,而跪在我面前这名奴才应当也是受长姐之托,长姐秘密相邀,意为不想惊动府内的御林军。 我微微扬了扬袖道:“王府现如今由御林军监守,不是你能来去自由的地儿,事到如今,你应当懂得如何自保?” “奴才明白,府外己为王妃备好马车,奴才这就为王妃引路。”他站起了身,单凭刚刚他将纸条塞入我手中之时,我触摸到了他手上的深茧,此人身手不凡。 一路上为了不引起府内御林军的怀疑,我身边带上了云雀与这名打扮成小斯的奴才,心里虽不知长姐为何秘密相邀,但内心总会透着隐隐的不详。 玉凤楼,我曾听过这个酒楼,传闻站在这个酒楼的阁楼之上可以纵观整个京城,尤其是夜晚的景色更迷人,而如今长姐相邀在此处见面断然是有事相告。 我与云雀默不作声的紧跟在这名小斯的身后,来到这个可纵观全京城的阁楼之上。 我不知道是不是长姐已经做好了安排,这一路至阁楼,都一直安安静静的,竟然一个人也没遇到。 我有些迟疑的观察着路过的每一处地方,我只知道绕过几道青石子路,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座高楼,攀至高楼最顶处,抬眸喘息之时,眼前又被一道紧闭的阁门拦住了去路,聚然间觉着身子有些乏了。 “太子妃就在内阁,王妃一人入内便好,还请云雀姑娘在外等候。”小斯出手请示阻拦。 云雀急了起来,拧眉嚷嚷道:“不行,我不能离开小姐,我得与小姐一同入内。” 云雀的担忧我懂,身旁小斯欲要说什么的时候,我握了握云雀的手,出声阻止了他,“云雀,没关系的,里面是长姐,不是别人,你无须担忧我的安危,你就在外等候我便是。” 云雀无奈,只好点了点头,“那好吧,云雀就在外候着,小姐有事唤我一声便是。” 第58章 我笑着点了点头,然后推开了面前的门,屋内的女子,背立于我,凉风吹起她的衣裙向后飘逸,粉淡的身影依旧是那般的美丽,清傲,我微微放慢了脚步。 “妹妹来了!”她转了身,面对我笑了一笑。 “姐姐相邀,我岂有不来的道理。”我也微微笑着,她示意我坐下,而这个位置正好可以纵观全景,而此时己近黄昏,夕阳西下,正是天边一丝眷恋最美之时,我淡然的将这一幕全全收在眼底。 她又忽然离开那绝幻美景,转眸看我,唇边依旧带着淡淡的笑,“妹妹平日里喜欢清静,这阁楼最适合不过了,也有些日子没有与妹妹一起这般安静的坐着品铭而聊了。” 她的一句品铭而聊,让我想起方才进来的时候,我环视了整个阁楼周围,偌大的阁楼里连一个人影都没见着,那自是她刻意的安排,一则是我如今嫌疑的身份,她不想招惹事非,二则便是她有话要说,而这 些话又不能让第三人知道。 我也转了眸,淡笑轻言,“现如今我背负嫌疑,御林军包围了整个王府,姐姐是自然不能来齐王府上,姐姐又没有选择在华府,而是这清静不容打扰的高高阁楼之上,姐姐定是有事相告,还望姐姐直说。” 她突然脸上敛了笑,眸中另外一丝情绪而生,微微起身,定看了我一眼后扑通一声跪在了我的面前,这是她第二次向我下跪。 “姐姐这是做什么?”我内心一阵震惊,连忙起身相扶。 可她就是不起,还拼命的摇头,“小妹,请你看在你我姐妹一场,也看在太子深爱着你的份上,帮帮太子。” 她的话让我再度震惊,我不明相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的眼泪掉了下来,声音颤抖而出,“现在左将军带着太子刺杀八爷的证据而归,这次只怕太子真的是凶多吉少。” 我面色一变,心里却因为某个预感而一个字也说 不出来,但终是不敢相信,也不敢去接受的问出了口,“姐姐是想告诉我刺杀一事其实是太子所为?” 她闭上了眼向我点头,泪掉得越发的急促,突然她又睁开了眼,伸手紧紧的抓着我的裙边,苦苦道来,“妹妹,这事是姐姐的错,一直隐瞒着你,那日其实我早就得知太子要刺杀八爷,太子告诉我只要八爷一死,妹妹就能回到太子的身边,这一切都会结束,太子心思缜密,早就料到刺杀计划会被八爷识破,八爷铁定会想办法来应付此次刺杀,所以太子做了两手准备,他交代我,只要有人传出太子失踪,那便是八爷识破了计划,太子刺杀失败,而我就一定要想力法以苦肉计引你前去相救,因为太子知道,你一定会去救他,这样,他便让自己的人沿路追杀他,如若你前去相救,八爷定不会置之不理,他便可以巧借此机会将八爷诛杀,如若不能成功,他便将其嫁祸给八爷,照样可以将八爷与左将军一举歼灭。” 听着长姐句句真实道来,我内心冰凉而痛楚,只能无话可说的微微闭目,原来自己的一意孤行是个天大的笑话,战天麟他扮演的角色太成功了,就连一起 长大,疼我,顾我的长姐也将我一同带入了这阴谋之。 他们想取战天齐的性命,而我也糊涂的成了他们这阴谋中的帮凶,如若此事没有挽回的余地,我岂不要落个天理不容的谋杀亲夫之罪。 这是多么可悲的事,我一心想护着的人,却一心只想利用我,利用我的余情未了,利用我无法割舍的亲情,把我送上永远无法回头的绝路,这就是爱我?疼我?顾我?护我? 那晚马车上的激动,宫门外的温暖,白兔,琉璃珠的存在又算什么?赔罪?还是补尝? 我绝望的闭着眸,甚至一刻都不想睁开来面对这种无情的背叛与利用。 突然间我想起了密林之中战天麟以苦肉计引我入林,刀光剑影之下,战天齐的不离不弃,舍身相救,最后他冷凛的一言,“你是我的女人。” 直至回到府中,战天齐的沉默,他的忽略,他的无视,他的淡漠,每一个瞬间的变化都狠狠的灼伤了我的心,再至宫中受冤幽禁,他眸中带痛的一句话, “看来你对太子的信任己经远远超过了我这个名义上的夫君。” 事到如今,此时此刻,我还能淡然的面对这一切么? “我知道妹妹无法接受这个事情的真相,可是现在除了妹妹能帮太子,我实在是想不出任何办法了。”她紧紧的拉着裙摆,不住的颤抖。 我努力迫使自己调整此时的情绪,睁开眼时,我聚然觉得裙摆之下的她变得极其陌生。 我断然的甩开了她紧在我裙摆之上的手,唇边苦涩一笑,“姐姐让我帮他,那我置八爷于何地?” 她绝望的扑倒在地面,泪如滂沱,声音一点一点放大,“太子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让你回到他的身边。” 我自嘲一笑,暗暗自心底做了几个沉重的深呼吸,强自压抑住内心种种翻涌的情绪,看着她,说话的声音生平第一次在她面前有了不可避免的沙哑,“姐姐怕是错了,他做这些都是因为权势,因为万人之上的皇位,如若真如姐姐所说,那他引我至险境,他可 想过,那日八爷如若没有前来相救,我是否就成了他计划当中的无辜亡魂。” 我的话直入她的耳中,她抬起泪颜来看我,卷翘的眼睫之上带着闪闪的泪花,不停的翩跹颤动,泪水流至唇边,抿唇之时,那一刻痛得令人窒息。 “我知道妹妹在怪责太子利用了你的感情,可是太子他也别无选择,此次计划他己预谋许久,关系到储君之位,妹妹难道就不能原谅他这一回么?” 原谅,多么可笑的二字出自她的口中,如若原谅是那么简单的一件事,那我之前所做过的种种又算什么? “当日我不顾性命前去相救是因为我觉得他还是当年那个我离不开的太子哥哥,可如今事实告诉我,他变了,请姐姐原谅,这次我无法说服自己去救他。”我淡笑的转了身,此处己不适合我再坐下去。 “太子变成这样,那也是因你而起,难不成你还想让太子和我那苦命的妹妹一样,因你而死。” 她的声音,冰冷狠唳,却又藏不住隐约的颤抖自我身后而来,我的心一痛,一时之间我不敢相信她会 对我说出这样的话,喉间紧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待我转身看向她时,她己经从地上爬起,站直了身子,沉痛的眸中出现了一丝凄凉的裂痕,不再软弱,反而不断在滋生痛恨,眸中的泪,恍然而止,咬了唇,冰冷的声音贯穿我的耳迹。 “华蝶月,我那苦命的妹妹直到死也不能做回自己,你难道对她,对我娘就无半点愧疚之心,如若你还有,你就得为我娘亲做些什么?如果太子活不成了,我也不会苟活于世,只是苦于我那娘亲要白发人送黑发人,我相信她这一生最后悔的事情就是答应了父亲用蝶衣的命来换你的命…” “别再说了。”我的心再次被她冰冷重击,转身不顾一切的拉开了门,迈出门时,显些没立住脚。 第59章 “小姐。”一双手,稳稳的扶住了我,是云雀颤抖的双手让我的心强自镇定了下来。 我不敢再回头看向长姐,害怕一看到她眸中对我的痛恨,眼泪就会控制不住的掉下来。 因为有一点在我心里己明确的得到了答案,她是恨我的,从一开始她就恨着我,恨我出生嫡世,恨我光彩夺目,恨我夺走她至亲的性命,恨我死而复生,恨我再一次带着月牙儿的情感出现在了战天麟和她的面前。 这一切都来得那么快,来得那样的真实,那样的残酷。一路恍惚,穿过狭小而萧索的庭院,云雀紧紧的扶着我,她也好似能体会到我内心的颤抖与沉痛,她怕我支撑不住,她怕我会倒下。 因为那一刻,我也不知自己这副遍体鳞伤的躯囊究竟还能撑多久,也许下一刻我就会摔得不剩皮骨。 坐于马车之上,我不知是内心疲惫不堪而眠,还是不想睁眼去面对这一切,我仿佛陷入了一场梦靥之 中,如影随行的黑暗、疼痛、凄怆和绝望己将我全部覆盖。 我独自一人在黑暗绝望之中沉浮,曾经记忆中的种种美好,瞬间掠过,无声的随风凋零于尘埃之中。我知道那些若隐若现的悲剧渐渐近了,被利用背叛反噬的疼痛,如锥心入骨一般,永世都无法忘记。 我忽然明白我为什么一滴眼泪也掉不下来,因为真正的疼,是掉不下泪水的,就像是心里的伤,流不出血一样,“小姐,宫门到了。”云雀在耳边轻轻一唤。 我无眠似有眠,微微睁开了眼,顺着云雀揭开帘子的地方望去,金墙红瓦己映入眼帘,我还是决定来了这里,我竟还是摆脱不了这卑微的命运折磨。 “速速呈于尚书府。”战天齐的声音由内轻轻的飘入我的耳朵里,我毅然决然的推开了门,扑通一声跪在了他的面前。 也许是我突然到来,也许是我恰巧在他手握上传朝廷的奏折之时,让他诧意的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当我下定决心抬头面对之时,身边一道身影而过,过去的是尚青云,我识得他的身影。 殿门轻轻的关上了,殿内的气氛随着我突如其来的下跪显得沉重,我看着他的眼睛,轻轻开口,“围场刺杀一事乃太子的苦肉计,虽计中生计,却依旧斗不过爷的黄雀在后。” 他的眼中略微迟疑了下,那片刻的怔然让我明白他内心己知我为何突然而来,他断然的转了眸,“你既己心知肚明,这又是何意?” 他转身重回桌边坐下,没有扶起我,也没有唤我起,更没有看我。 我只好低头垂眸答话,“奏折里所记,我如若没有猜错,明日早朝必会递于父皇的手中,那太子被废一事如同木己成舟,太子生性自负,必会以死明志,今日我跪于此,自知无力相求于爷,只盼爷看在手足的情份上,再给太子一次机会,恳请爷收回呈于尚书府的奏折。” “你就这么舍不得他死。”他的声音冷得令人窒息,令人痛。 我再次抬眸看向他,他眸心深处的透着种种震痛看向我,有背叛,吃理扒外,一心只为外人,而从未相信过他,了解过他的感受,他虽是我名义上的夫君,可是终归与我生死相连,可我一心只想救那伤我,利用我之人,反倒置他于不顾,这是罪过,也是永远无法原谅的错误。 自知是罪过,是错,我也毫无办法,只能一错到底,我淡淡的闭了闭眸,“爷既已早知我与太子之事,今日若是无法改变爷的决定,那就请爷赐我一死。” 话落,似觉眼前一阵风而来,脖子上一股强大的力量,直至我的呼吸越来越急促。 他的眸己不复震痛,散发出一种肃杀的锐利,在他扣住我的脖子的那一刻,他是想我死的。 脖上的疼痛火辣辣的传来,我己经法呼吸,甚至想叫也叫不出来。 “华蝶衣,你不要高估了你在我心目中的位子,我可以救你性命,但并不表示,我能为了你的一己私欲来改变我的决定。” 我能感觉到他恨我入骨,我的双眸开始模糊,他的眸光在我眼中慢慢的散去,此刻己无法分清他的情绪变化,只是隐约看出那是一双似沉,似深,又似痛的眼睛。 直到我气息快要慢慢散去之时,我闭上了双眸,用力咬了唇,“请…爷赐…我…一死。” 本来以为我可以就此了却这一生,可以带着对他暗生一丝情感死在他的手中,也算是弥补了我心中对他的愧疚之情,也许只有死在他的手中才能抹去我给他带来的伤害与痛苦,才能让我结束那些毫无留恋的记忆。 可是似乎老天对我有所眷恋,让他竟在最后一刻放开了我,在我睁眼顺气的那一刻,我竟出奇的看到了他眼中含着痛,那种痛… 还未待我理清他眸中的那种痛,腰迹顺间被一丝力量圈住,他的大手己扣住了我的后脑勺,接踵而来的便是再次呼吸因难起来。 他狠狠的吻住了我的唇,我的脑子瞬间一下空白起来,接着他呼吸急促的想要进行下一步动作时,我 瞬间恢复了意识,我用力的将他推开。 他脚步踉跄的往后退,狠唳的眸中似乎带着受伤的痛,突然他冷笑了起来,“你不是很想救他么?连这些都做不到,你如何救他。” 我瞪大了眼睛,只觉得他全身上下透着阵阵寒凉,他一步一步的靠近我,满身的寒气直逼我往后退,对我来说,眼前的男人己是陌生得不能再陌生了。 “如果做不到,就马上从我眼前消失。”他冷笑着,笑容不达眼底,透着让人恐慌的寒意。 他己将我逼往绝境,我己无路可逃,而他却停了下来,带着锐利的寒俯视着我面容的每一个情绪变化。 殿中光线越来越暗,光影疏离,他的眸子映着烛光,我却分不清他的怒,隐约可见他的深,他的沉。 我内心在挣扎,也许这是他报复我的一种手段,嫁入府中己快半年,我虽未经人事,但我也清楚男女之间的那些事,当我犹豫之时,我承认,我内心在纠结,只因对他不明何时滋生的一丝情意在作祟。 本想着,为了救太子,为了给长姐一个交代,我 可以不顾一切的抛开所有,随心所欲的看待我与他之间的事情。 可一想到他是讨厌我的,他心中早己有了心爱之人,娶我只是为了离那个位子更近才为之,我便无法抛开所有。 半年之久,我与他以礼相待,相敬如宾,从未有过亲密之举,我敬他忠于感情,一心只系纳兰珞,甚至我也想成人之美,可是今日他竟逼迫于我,我内心的那丝情愫己对他产生了迷茫。 如果这是一种试探,一种逼我放弃救战天麟的决心,那我唯有错到底,只为长姐的那一句,我愧对华蝶衣,愧对二娘,甚至愧对于她。 我手一紧,捏紧了裙边,扬了声音,“我能做到。” 就在这四个字出口之时,我的心狠狠的颤动了,那一刻,我伸出了颤抖的手想要拥住他,却又马上收回了的,究竟是什么让我还是做不到。 突然下颌传来一阵痛,他紧紧的将我下巴提起,令我对视于他,他眸中泛起一丝嘲弄,“怎么?是做 不到,还是不会?” 这些话听得我透骨心寒,伸手甩开了他的手,不顾一切的将唇凑了过去,贴进他的唇时,他的唇惊现颤抖,也许他自己也没有想过,我会如此。 我闭上了眸,只觉得那一刻,我心中那丝卑微的隐痛,那样的真实。 紧紧的贴着他的唇,他却丝毫没有回应,我依旧前进着,想再深入时,我的手被紧紧的扣住。 我一震,被一股力道将我与他分开,待我睁眼,对上他的眸光,他的眸有些涩痛,“下贱。” 两个字穿刺过我的耳骨,心口像被什么刺过一般,眼前一阵摇曳,想支撑着站稳,却终究往地上摔去。 朦胧之中看到他的背影拐向另一个角落,他愤怒而去的背影就这样在我眼中消失了。 第60章 次日,战天齐安然无恙的回到了府中,可他直径入了书房之中,便在书房之中住了下来,府内御林军纷纷辙离,至于那封书函似乎也被他所驳回,并未上呈至皇上的手中。 太子府传来太子相安无事的消息,长姐也来信想当面一谢,被我拒了,至于太子,我更是不想再见,见到他只会给我凭生罪恶感。 似乎一切就这样过去了,我心里又亏欠了战天齐一次,虽不知何原因让他改变了主意,只觉得我与他的距离又远了。 又到海棠花开时节,在府里的半年光阴弹指而过,一阵风而过,海棠花落如雨,遍地散开,迎在空中别有一番景象。 “能不能聊两句啊,再这样下去,你得把爷闷死了。”战天睿的声音响在漫天花雨里,听起来带着心烦的叹息。 我与他端坐在这花苑之中己好些时辰,听鸟语,闻花香,他终是抵不过烦闷向我表示抗议了。 “九弟想聊什么?”我淡笑对他,侧目中的他随着那片花雨慢慢在眸中淡化开来。 我承认,这几个时辰与他端坐在此,我静谧的性子早己将他的存在己忽视,经他不耐烦的提醒,我只 能尽地主之宜将他的身影在我的眸中渐渐放大,从而自心里来重视他的存在。 “爷看着你有心事,就像这些正在凋零的海棠一般,带有不甘心的执着,你到底在执着什么?” 随着他的话,我看向那一片因为时节而残败凋零于地的海棠,仍是淡淡的笑来,“九弟这次的猜想怕是错了,海棠花凋零是常态,它美艳的盛开于此时来说,那只是一种过去,只要曾美艳的盛开过,在人们的心中留下了它最美的影子,现在的凋零对它来说也就没什么好遗憾的了。” 听这这般为自己解释着,他只是看着我,却不语,我发现了他眸中的异样,强自扯开话题,说着想要弹琴给他听,他没有拒绝,回了我同样的一个淡笑。 琴弦在我指尖轻轻的逸出,我的余光察觉到他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到了我琴音恰落之时,我看向他,与他眸光相视的时候,他的眸光很深,看着我静静开了口:“这里若是住着不舒适,还有我的睿王府呢?” 一番欢快的曲调依旧盖不过我内心难挡的沉重与束缚,在战天睿的眼里却显得如此的清淅,他能借琴音来倾听我内心的心情,在我淡漠的性子中,他是第一个能揭开这丝淡漠的薄网之人。 “九弟为何总是要帮我?”我放下琴弦上的手,第一次在他面前沉了淡笑。 他的眸光忽而变得悠远,转而看向那一抹海棠花林,过了良久,才缓缓开口“因为你在我眼里与其他女子不同,也唯独单单只有你的眼神让爷不敢看。” 虽半知他话中有同情,怜惜,甚至还有某些情愫升华之意,但我心里很清楚,我与他之间总隔着什么? 我又重给了他一个轻松的笑容,“九弟是说笑么?我的眼神有那么恐怖?你堂堂的战国睿王爷竟会怕一个女子的眼神。” “我也说不出为何?你就当作是我在说笑吧!”他也回看向我,淡淡的笑了。 不知为何,此时此刻,看到他唇边挂起的笑意,我心底竟骤然微微有一丝痛意,而这丝痛意竟是源于对战天齐的愧疚之心,我想起了战天齐与纳兰珞郞有情,妾有意的情景。 不是因为忌妒,而是因为我的存在,生生的斩断了他们两人之间的所有美好,存在我内心的只有抹不去的愧疚。 我将藏在衣袖之下的手微微收紧,面上微笑犹在,“九弟可有喜欢却又不能娶的女子?” 这一刻,他的眸光渐渐转深,令我觉得眼中灼热难以抵抗,在他欲要开口答话之时,我抢先笑了起来,“想想我这也是白问,九弟淡泊洒脱,又位居王爷,岂会有想娶却娶不到的女子?” 话罢,他的眸中闪过一丝亮光,瞬间即逝,也随着我脸上的笑意,转眸扬声笑了起来,“凡事并不能这么肯定,说不定我还真有。” 他忽而起身,不等我再开口说话,便转身没入了那一片落花之中,青石小路弯弯曲曲,他的身影也若隐若现,直到渐渐消失。 回到殿中,我感觉一身的疲惫,却不知为何,抬眼之时,总会回看了一眼整个殿中,仿佛在书案前看到了某个人的身影,我也不知从何时起,连着这些天眸中都会出现这般幻觉。 躺在贵妃椅上沐浴着潜入殿中的浅浅阳光,也许是几晚未合眼的缘故,眼皮重而沉,几经闭眼合眼,一阵恍惚,便沉入了睡眠之中。 我醒来的时候,天边似乎挂上了一层黑幕,殿中静得只听见我一人的呼吸,淡淡的香气飘逸于我的鼻间,我微微看去,香炉里的香屑已经燃尽,空气中的味道敛得极淡了,却依旧能够分辨出,是供人安眠用的。 应当是云雀来过殿中,见我好不容易睡下,便点了安眠的檀香,好让我多睡会儿。 突然耳间传来一阵急切且嘈杂的声音,我若隐若现有些听到宫中二字,心里微微一紧,有些情急的起身推开门,却见战天齐默然站在殿外。 我能察觉到他全身上下散发出来的寒意,虽不知 他候在殿门,迟迟不推开殿门是何意?但是心底却因此而越发的害怕,我强自压下那隐隐若现的不安,出声相问道:“爷怎站在殿外?” 他慢慢的转眸看我,几日未见,仿若他早己褪了所有的情愫,只留寒漠如霜。 他看了我良久,才开口,声音里不带一丝可以解读的情绪,“母后病了。” “病了?”我心底一窒,没再多问他,只是拨腿就往外跑。 手上一股力道袭来,我被他死死的抓在手中,“太子刺杀一事母后问起,你只道不知道三字便好。” 我深深的看他,微见他眸中带着一丝紧张情绪,再待我试想看清楚时,他转了眸。 “母后是因你刺杀一事放过太子而病重?”我迈开一步,随着他转眸的方向想要看着他的眼睛。 而他却避开了我的视线,声音里带了些许复杂,“这事己与你无关,你只当作什么也不知便可。” 我依旧不折不绕的追看着他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的开口问他,“你在担忧母后责怪于我?” 他淡漠的情绪分明有一丝颤动,突然他转过脸来,双眸一眨不眨的看着我。 我心底有说不出的难受,兴许我心里的这些变化己经让他收在了眼底,于是他一笑,带着几分讽刺之意,“你多想了,母后己因此事病重,我只是不想她 再因你做的蠢事而丢了性命,如若不想成为罪人,就收起你的那些泛滥成灾的同情心,闭上你的嘴巴。” 语毕,他眸中一闪冰寒之意,冷傲的拂开立于身后的衣袖,转身渐渐远离我的眸中。 我的心骤然剧震,心底明明纷纷扰扰想要说什么?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为我安排好了一切,还自己承担下了所有,他为何要这么做?他又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男人。 他是那样清绝傲然的人,我想起了那日,他冰冷的手掐在我的脖子上时,他眸中分明透着恨我入骨,分明想我死在他的手中。 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身影,我的手心不受控制的紧紧握起,却在还未完全握牢的时候,忽而想起自己如今握着的是什么,是感激,还是心酸?下一个瞬间,突然被烫到一样急急松开,向前迈出了步子。 第61章 丝丝细雨拈花入眸,空气中氤氲的水雾,我从马车上踏下,不经意间涉足落于一涡春水里,拨弄满池的春晕,眸远天际,就属那一抹亮光最为耀眼。 红墙绵绵,处处相连,快速步入皇后娘娘的宫中,气氛太过紧张沉重,这才刚入殿,心急之下,一声小姨紧在了喉间,只闻殿中皇上有些担忧的声音响起,“慧心,是朕对不住你。” “皇上,臣妾不怪你,真的不怪你了。”小姨牵强的声音由内而来,带着无尽的苦楚。 “你面上不怪朕,朕知道你心里恨极了朕。”皇上长叹的声音带着沉沉的痛意。 小姨几声轻咳而来,聚然间觉得屋内又慌乱了起来。 待到小姨的呼吸稍稍平稳下来之时,皇上的声音又带着忏悔而出,“若不是你父亲当年叛变,朕也不会下此毒手,那也是朕的孩子,朕也于心不忍,可是 朕是一朝天子,面对朝臣,朕不得不那么做,朕要保住你,保住你的皇后之位,不得不牺牲我们的孩子,朕没想到,那次却造成了你永远无法生育,还让你落下这反反复复的病根…” 听到这里,闻身后嬷嬷端着汤药步步靠近,我只好恢复面容情绪,抬手轻轻敲响了门,纵而打破了他们之间的谈话。 小姨到底经历了些什么?我完全不知,她那日与我提及外祖父是逆臣之时,我就想到这么一个问题,这么多年,小姨膝下无子嗣,为何还能稳固在后宫之中? 皇上的一席话,我听得出,他是真的在乎小姨,是真的爱她,舍不得她。 见我入内,我行了一礼,皇上微微低头抬手似乎在抹了一把面上的泪水,只道让我留下好好陪陪小姨,便转身离开了。 我步步靠近,床榻之上的小姨虽是风韵犹存,可那病态之姿却是让她憔悴了不少,苍白无血丝的唇片 微微还在颤抖着,眼泪盈然,眼圈晕红,眸中太多的情绪在静默的流转。 见我到来,她稍稍敛回了些情绪,抬起无力的手向我招了招,我上前紧紧的握上她冰凉的手,心头一丝凉意袭过。 “方才小姨与父皇说的话,蝶衣都听到了。”我低眸道来。 她忽地气定神闲,雍容之态微微恢复在眉宇之间,淡淡一语,“不要将这些放在心上。” 为何一瞬间她又变成了另外一个人,难道她只是一直在隐忍,一直在做戏,而自己心里却在默默的承受那些无人能体会的痛苦。 “可蝶衣听来,那却是父皇的一番真心忏悔。”我回想起皇上的那一席由内心而发的忏悔,忍不住一丝情动。 她含讽的眼神在我身上转了一圈,扬声苦笑了起来,“忏悔有何用?忏悔就能让本宫那胎死腹中的皇儿活过来么?忏悔就能将本宫失去的一切都还给本宫 么,咳咳…” 她含恨笑语牵扯起胸口连连起伏,呼吸也聚然间变得急促起来,好似一口气卡在胸间,无助之下只能靠极力的呼吸获得那丝薄浅的生机。 我心上一震,连忙将她扶在怀里,轻轻的抚摸后背为她顺气,我在这一刻终于明白了她对皇上心里一直都藏着恨,我也终于明白是什么让她背负着这般脆弱的身子支撑到现在,是仇,是恨,是那永远都抹不去的伤痛。 她深深的吸了口气,无力的倒在我的怀里,那一瞬时我感觉到她冷冰的身子极轻,极柔。 “他灭本宫魏氏一族,将父兄五马分尸,魏氏女眷流放边疆,逼死本宫腹中皇儿才保本宫一命,当年若不是你父亲手上留有四分之一的兵权,只怕他也难逃一死,而你也不能再做回自己,还有姐姐她…咳…他夺走了我的一切,如今本宫还要巧言令色的伺候在他的身边,连个恨字都不敢提起…” 在她含恨沉痛话落之时,一丝温热袭上我的手背 ,却狠狠的灼伤了我的心。 那一年我五岁,还是一个无忧无虑,天不怕地不怕的孩童,我的随性自由是外祖父的势力权限给予的,我出生贵族,从小就在魏家的光环之中长大,谁人不知我是外祖父最疼爱的外孙女,舅舅有三女一子,却不及我分毫。 那年也是个初冬九月,秋雨轻轻浅浅,落落而来,夹杂着寒风随意迎面,阵阵清爽,没有丝毫的浮华与宣扬。 我与太子坐落在院落之中,看着枝丫上偶尔飘零的黄叶,落笔在黄叶上写下彼此儿时的小小愿望,黄叶清晰的叶脉,斑驳的叶面印证着我与他每个瞬间的落笔,本是个温柔静好的九月,却让血腥将我生生的带离了这个温柔以待的九月。 我只知道那一晚,刀光剑影,火光刺眼,空气中都弥漫着厮杀与血腥,我闭着眼不敢看,有人将我与太子生生的拉开。 我记得抱我离开的是我的乳娘,她是个温柔敦厚 的女子,可在那一夜她给了我一巴掌,只因我闹着,哭着不肯离开,她用一巴掌将我捆在了怀里。 等到离开那扇宫门时,她血肉模糊的将我护在身下,雨水与血水混合在一起,我全身都染上了一遍红,我在哭喊着,将每一个能想到的人的名字都喊了一遍,却依旧没人回复我,当我抹掉眼前一片红时,刺眼的长剑晃过我的双眼,我再一次倒在血泊之中,陷入了昏暗。 迷糊间我依稀的感觉到有双手使劲的想要抱起我,可是无力之下几次都未成功,眼前的黑暗蒙蔽了我的眼睛,我只能清淅的感觉到血泊中的血水溅在我的脸上,手上,身上,到处都是,到处都有,但是更多的感觉是那双手一直都未放弃将我抱起。 当我彻底从黑暗之中清醒过来时,我开心的笑了,是外祖父的一张笑脸出现在我的眸中,当时天真的我,还真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一场噩梦,梦醒了,一切都不存在了,我也不用再害怕了。 可事实并不是那样,外祖父只是紧紧的抱着我一 小会儿,便揭开马车的帘子,父亲熟悉的脸映入眼帘,声音却带着嘶哑,“岳父大人请放心,一切都准备好了。” “从今日起,你华荣此生不再欠我什么?”外祖父的声音刚强有力却带着逼近死亡的颤抖。 我虽小,却己经感受到了现实的存在,原来这一切都不梦,是真实存在的,我现在即将面临的便是生死离别。 “月牙儿,马上随你父亲走,答应外祖父,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活着,活着才有希望。” 当时我的心是痛了,想要从外祖父紧握的手中抽回手,一缩之下发现外祖父紧握着不肯放松,丝缝不露,力道之大,甚至让我隐隐生痛,偏眸看向一边的父亲,薄唇紧抿,双眸却更见深沉。 我放眼四处找去,想要找寻更多人的身影,却不见一人是我想要看到的面孔,害怕袭上我的心头,我颤抖着放声大哭了起来,“不…我不要离开这里,不要离开外祖父,我娘亲呢?我要找娘亲,还有太子哥 哥,还有…” 那时我的话并没有说完,因为我对外祖父而言,己经没有太多时间听我哭闹了。 外祖父含泪点了我的穴,我止了声,可他却眼角不停的滑落泪水,那是我第一次见他眼中掉泪,在我的心目中,外祖父无坚不催,这世间没有什么是能够让他痛心而泣的,可他那日却在我封住穴道时,他的泪水不止。 “走…,一定要活着…活着…”一声牵强的颤音嘶哑的破喉而出,我的身子在缓缓前进,而外祖父的泪颜越来越远,我看到他的身后无数的亮光越来越多,马蹄狂跑,刀剑摩擦出鞘。 父亲解开我的穴道,欲言又止,化作哽咽无声,而我的心就像被凿了一个洞,空荡无处填补,爬在车栏上,眼前时而模糊时而清晰,空中的火龙是张牙舞爪的,似要飞天的绚丽,厮杀中的外祖父的表情越来越模糊,一片红晕的色彩,掩盖了一切,血色一片,越融越大,又是一片火海,一片厮杀,一片血腥。 到如今我才知道,那夜父亲是将我秘密送往江南祖屋,同时也将江南祖屋的另外一个女儿华蝶衣送上了黄泉路上,外祖父的一句,华荣此生不再欠他什么?我终于明白了。 当年之事,这是我知道的仅有,至于宫中的小姨与华府的娘亲究竟又发生了什么?我是什么也不知。 第62章 当小姨滑落的泪水再一次打湿我的手背之时,我从那些悲痛的记忆之中敛回了思绪,看向怀里的小姨,她微弱的喘息着,泪水在眼中不止。 我轻轻的抬手拭去她面上的泪水,“蝶衣不孝,一直未能体会小姨这些年所受的苦。” 她抬眸看向我,唇边微微泛起了笑,“都过去了,至少现在还有你,我唯一的亲人能守在我身边,我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她这话是动了情的,沉甸甸的分量含在其中,我心中一动,看着她此时面上温婉的笑,有七分貌似母亲,暖意涌上身,我轻握住了她的手,“是,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就这样,我看着她的眸,眸对眸,深望其中,翦翦秋水,灼灼朝阳,透着如许光华,这一切在她的心里是真的只是过去了这么简单么? 果真如我所料,她落了笑,咬了牙,还转眸间动 了怒,“可恨这次没能将太子拉下太子之位,天齐实在是令我太失望了,本宫从未见他对人心慈手软过,这次竟然不顾一切的掩盖了太子所有的罪行,本宫真不知这孩子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咳…” 我没有说话,因为我不知如何开口,在出门之时,战天齐三令五声只叫我道出不知道这三个字,很显然,小姨是因此事而病情加重。 “本宫苦心培养他,就是盼着有朝一日将他送上皇位,恢复魏家往日的光辉与声望,让那些放逐边疆的魏家人回归族中,了却本宫这么些年来一直对父兄的亏欠,是本宫害了他们,是本宫…” 她泣声道出这些辛酸,又是一口难提上的气卡在胸口让她欲言又止,几经顺气,我能感觉到,她的手己经到了无可自抑的颤抖,幽黑暗邃的眼眸深处,有控制不住的光影挣扎流转,压抑、沉痛、害怕、忏悔、仇恨…那样复杂。 在这一片暗沉而复杂的情绪当中,我似乎没有办法再抑制内心的沉痛,我的手在她的颤抖之下也己经 到了无法自控的地步,极力的咬唇,眸中似乎有什么要落下,可终究一丝泪也不见。 自那年后,我一直都是这样,不管心有多痛,我的泪总掉不下来,因为我知道这世间己经没有什么样的痛能比失去至亲,生离死别更痛,流不流泪就己经不再重要了。 至于她口中的亏欠又是什么?我不敢再问下去,看着她眸中的泪,我能感觉到外祖父当年死在皇上手中,魏家的灭顶之灾,小姨在这场灾难之中她充当了一个对皇上非常重要的角色,所以她怀着悔恨到至今。 她接着想要开口,话语辗转喉间,却被一阵难以自制的激咳冲碎,意识也渐渐变得模糊。 “咳咳…咳…” 几声重咳,她痛苦得几乎要连呼吸都不能够,五脏六腑仿佛都要被咳出来。 “快来人…”我急促的唤人,几个嬷嬷与奴才跌撞而入,连忙伺候顺气倒水。 其中一名嬷嬷含泪忧心道:“娘娘,太医方才交代了,您定不能再动气了,若是再动气,只怕气急攻心会…” “会什么?会死么?”她嘶哑叫出声,却依旧掩藏不了她面上的疼痛神色,以及眼中对某些事情的恐惧。 她握着我的手那样紧,紧到不住颤抖,我能感觉到她并不惧怕死亡,她在惧怕自己还能不能熬到看到曙光的那一天,也许正是心中未了之事才让她强提着这口气残喘到如今。 “老奴该死。”嬷嬷连忙跪下请罪。 她突然离开了我的手,凭着一丝气力端坐起来,威凛犹在,扬手一声低斥,“都给本宫退下。” 几个嬷嬷给了我一个眼神便匆匆退了下去,我接过其中一名嬷嬷手中的清水,扶着小姨,让她喝水润喉顺气。 她小抿了一口,便轻轻的推开我的手,眸光一瞬一瞬的看着我,情绪恢复了一丝平静,“蝶衣,本宫 知道,你心里放不下儿时的情意,你不想太子有事,不想蝶心有事,可事到如今,我们己别无选择,你若不能狠下心来,你的父亲,还有本宫,这么些年所有的心血都会付之东流,天齐这次所为,本宫虽不解,但本宫知道天齐并不会将谋事当作儿戏,本宫纵然心里有气,但依旧还是会给他机会,因为你毕竟下嫁于他,只有他成为这天下的主,你才能成为万人瞩目的皇后,本宫的身子本宫比任何人都清楚,本宫只怕熬不到魏氏复兴的一天了,只盼你能如我所愿坐上皇后的位子,让魏家无辜者不要再遭流放,都能平安回到族中,才能减轻本宫的罪孽。” “我…”我答不上来。 从江南回到华府,从华府嫁到齐王府,继而与身边的亲人一个一个相认,一个一个用我真实的身份去面对他们,所做之事都是随心而做,如若让我做泯灭内心之事,也许真的只有失去这颗心方能做到。 小姨平静的脸上终因我的欲言又止露出了长长的叹息,“你是七窍玲珑心,怎会不知道本宫此语出自 何意?现在本宫只问你一句,你可愿意?” 她的这一问,让我怔愣明显地摆在了脸上,她定定地看着我,似乎想从我的眸中看出我内心的最真切的想法。 我承认我内心有犹豫不决,愿意与不愿意,此时己让我陷入两难之境,涩意涌上胸怀,我若是允应此事,那么往后所有的事情都不会再纯粹了,只会一步一步都倍显艰难。 我转了眸,不再看她,声音却响在自己的耳边,“让族人回归故土一事,蝶衣会倾尽全力,用性命去做。” 她因我坦然而笑了起来,“好…好…父亲果然没有看错你,你玲珑过人,性情刚柔并列,隐忍淡然,从不为任何事所诱,这世间又有几人能及过你,本宫唯一担心的就是你心存善念,有些事你狠不下心来,反遭人利用,不过今日能看到你坚定不移的决心,我宽慰。” 我没有说话,只在唇边牵强的扯出一道浅浅的弧 度,她伸手轻轻的抚过我额前的发丝,明亮的眸子带着母亲的温度将我上下细细的看了一番,轻言而来,“瞧你这模样,水灵聪慧,又识大体,天齐这孩子又怎能不动心呢?” 我心上一紧,虽不知小姨为何会突然转到这话题之上,但我微觉到了她玉手的冰冷让我不安。 果不其然,她扬了扬手,对外低唤了一声,瞬间自帘外走入一名眼见五十多的妇人。 “李嬷嬷是魏氏族人,本宫差她与你一道回府,有些事她自会教你如何做,过不了多久,你便会生下嫡子稳固嫡世的地位,他日,纵然天齐他不爱你,有你父亲在,你的地位绝不会受到半点影响,纳兰珞只不过是一介太医之女,何德何能与你相提并论,天齐心大,又岂会只装得下一个女人。” 我心下一怔,对她这突如其来的安排根本不知说什么?只听见她的声音再次随着这名嬷嬷的缓缓而来响起,“当初与我一同入宫的也只剩下李嬷嬷一人了,我将她放到你身边,我也放心。” 她辛酸的看着我,我转眸微微看向一旁的李嬷嬷,几分熟悉又有几分陌生。 “老奴见过小郡主。”她毕恭毕敬的向我行了一礼,她面容亲切,言行举止间透着精明干炼。 “嬷嬷快起。”我连忙伸手搀扶了她一把。 她微微抬起了眸,紧皱的眸中泛起一丝泪光,抿唇声音带着几分颤抖,“小郡主都长这么大了,郡主这么多年的苦也算没白受。” 她颤抖的声音令我的心微微一颤,欲要说什么的时候,被皇后娘娘嘶哑的声音给打断,“好了,今日李嬷嬷你便与蝶衣一同回府,替本宫好好照顾她,记住千万不得在外人面前提及有关蝶衣的身世。” “是,老奴谨记在心。” 第63章 出了宫,心却更乱了,黑夜之中,微见一丝凉风而过,我抬头,方觉得细雨早停了,我同李嬷嬷向宫门前迈着步子,她小心翼翼的跟在我的身后。 “小姨的病情,太医是如何说的?”我边走边纠心的问着。 李嬷嬷轻叹了一声,“娘娘今日在殿中对八爷动了怒,一巴掌过去,却让珞儿姑娘替八爷受过,八爷为护珞儿姑娘与娘娘起了冲突,娘娘更怒了,乃至气急攻心,晕阙倒地,还好太医来得及时,娘娘也算捡回了一条命,不过太医说了,娘娘是旧疾心病,再加上气急肝火旺盛,如若不能做到心平气和,随时都会有性命之忧。” 我没有再说话,只是忍着心里的痛意,一个劲的迈着步子向前走,李嬷嬷也没再说什么?默默的跟在我的身后。 人的生命里,有太多可能,于是出现许多的不确 定,至于最终得到的那个结果,事实上都是些早已预知并给出的结局,就像战天齐为我承担下所有,我内心对他抱有愧疚之心,可我又能如何,依旧摆脱不了命运的束缚。 今日纳兰珞为他挡下一巴掌,他护纳兰珞令小姨命悬一线,可结果又能说明什么? 就这样带着太多的思绪静静的走着,突然眼底下落入一双明黄色的长靴,我心下一顿,微微福了福身子,想要这般装作若无其事的插肩而过,可是却不能如我所愿。 “给我些时间可好?”战天麟的声音含痛而来。 我微微垂着眸不语,心里却不知如何回答他,只好化作无声来结束这一幕,身后的李嬷嬷看出了些许端倪,微微福身道:“王妃,时候己不早了,若是再不走只怕会误了宫禁。” 我懂得李嬷嬷话中的含义,微微点了点头,唇边露出浅浅一笑,迈着脚下的步子与他插肩而过。 我承认,心痛莫过于心死,绝望莫过于再次回首 己物是人非。 当我踏进府内,身上似乎还带着小姨身上的汤药余味,淡萦于身,再一次扰着我的心一起一伏的,不断闪烁着今天所发生的一切。 我强制自己整理好情绪,安排管家替李嬷嬷安排好去处,便道:“夜己深了,我那边还有云雀,今夜就不须嬷嬷伺候了,你早些收拾歇着吧。” “多谢王妃体恤老奴,老奴恭送王妃。” 我淡笑的转了身,走过一道花巷,阵阵花香扑鼻而来,这才稍稍缓解了我心中的沉重,低垂的螓首轻抬起,发现云雀默默的站在殿外,双手捏得紧紧,一个劲的眺望着那归来的方向,面显担忧之色,揣揣不安。 我迈步走向前,瞬间便落入了她急切的眸中,笑着向我跑了过来。 “小姐…”她拉着我的手,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夜间凉,你身子又不好,站在殿外做什么?纵然是担忧我,在殿内等我便好,手都冻着了。”我一 边说着她,一边捂着她的手,她的身子一直是我忧心的事,总怕有一天她会因我而倒下。 “是爷在殿中。”她溜着眼睛看着我。 我微微心上一紧,我知道战天齐不喜他人打扰,云雀只能候在殿外,不敢冒然进去,也不敢随意离去,正是进退为难之际。 只是这个时辰了,他依旧留在殿中,到底是何意? “快回屋歇着吧!这里不需要你伺候了。”我向云雀轻轻摆手,示意她退下。 她点头离开了,我揣着不明推开了虚掩的殿门,故作缓漾起笑,启唇正欲行礼,一室的静谧笼罩而来。 战天齐伏在案几之上,似乎酣梦正甜,窗户半开,案上书卷也半乱着,时有风戏而过,纸页轻晃,案上之上的他半点不觉。 我微微放低了脚步声,慢慢走到书桌前,他果然睡着了,俊逸雅贵,如玉的容色里依旧蕴着他平日里 的淡漠。 见面前的纸张随风晃动着,我顺手拿起白玉镇纸,压住纸页。眼前一亮,看到他在梦中竟还锁着的眉宇,暗暗慨然,这是我第一次见他睡得如此沉,也许他真是累了。 转身轻轻的带上了窗子,想要取来披风盖在他的身上,他突然梦呓之中痛苦的唤出“母妃”二字,伴住了我的脚,连续好几声,一声比一声激烈。 这是我第一次见他在梦中如此失常,随着他的激烈呼喊声,额头的汗水波波袭来。 我伸手抚过他的额头上的冷汗,顺理他零散在侧的黑丝,看着他拧眉痛苦的梦呓,那一声声“母妃”我的心轻拧了一下,鼻间竟有些微微发酸。 我侧偏过头,几步取来裘衣披风,左手带起,盖在他的肩上,仔细地遮住每一个漏风的缝隙。 也许是我的动静,他似乎一点一点的恢复了平静,待我收回手时,才微微一动,被那熟睡的他从衣下倏然伸出的手狠狠的抓住,半扇的眼帘睁开,一丝寒 意油生,“你在做什么?” 我的手被他紧扣,痛意袭上手腕,他眸中的寒意却让我心里极为害怕,满头大汗的他似乎在梦中经历了他害怕恐慌之事,到底是什么让他的神态如此失常。 我微微整理好情绪,解释道:“爷不要误会,我方才只是见你睡着了,怕你冻着才会取来披风给你盖上,没想到惊扰到了爷,爷恕罪。” 也就在我语毕之时,他身上的披风裘衣悄悄从他肩头滑落,他微微松开了我的手,坐直了身子,淡淡一语,“你为何在这里?” 我为何会在这里?这问题我该如何回答,这主殿分明是他让我搬进来的,自上次他解禁回府,他一直入住书香殿,也从未派人让我搬离这主殿。 “我…”一语未成句,心里难堪的没法解释。 见我低眸欲言又止,他似乎也察觉到了这点,也许他正恍然大悟,在这一刻才从睡梦之中清醒过来。 “母妃可还好?”他就这样轻松的转移了话题, 起身跃过我的身子直径走到了茶桌前,坐下。 “我离开时她己经睡下了,情绪平稳了些。”我追随着他的步子,一步一步靠近他。 “你可还好?”这一问不似平日,好似是吹皱一池春水的柔风,吹进心里都带着三分暖意,他虽是带着有些含糊的声音问我,但我却微微感觉到了一丝满足感,至少这是他第一次用这样的声音来寻问关心于我。 我失神地望着他,一时因他的话语变化而恍神,半字未应他,他见我未答,转眸看向我,与他眼神碰撞时,我微带一丝羞涩的转了眸回话,“太子之事,母妃并未责怪于我,这事还得谢谢爷才是。” 他喟叹了一声,转眸恢复了一丝冷淡,“不用谢我,是珞儿替你受了一巴掌,并非我。” 我心中一凉,持着茶壶倒茶的手微微一颤,心中柔肠百转,纷乱的思绪骤然停止了,瞬间好似一片空白。 “爷说得是,我会找机会报答她的。”我让自己 恢复了淡然。 这本是埋在我心头的一根软刺,我一直在忽视着,但总在不经意间,会微微刺痛我的心,这事本就该感激他,无论是那巴掌是落在战天齐的脸上,还是纳兰珞的脸上,我的亏欠依旧犹在,只是换了一个对象而己,而他们的初衷都一样,只想与彼此厮守在一起。 他没有再说话,接过我手中的茶水,轻轻的品铭在手中,只是那眉宇间的皱痕依旧不减,那一刻,我牢牢地把视线定在他身上,一身月白的长袍,冷敛清傲,淡漠无畏,可是那梦呓中深沉的面容之上,灼热地翻滚着的恐慌又是因为什么? “爷可是想念母妃了?”我不由得想起了他梦中呼喊的母妃二字,不知为何在那一刻我竟想要试图走近他的心,突然对眼前这个男人产生了想要去深入了解的冲动。 我的话刚落,期盼他的回答竟是手上一抖,接着茶杯狠狠落于桌面上,一言不发,全身上下散发的寒 意越来越浓郁。 随着这股突如其来的寒意,让我的心越来越冷,我蹙起了眉,慌乱之意涌上身,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又说错了话,阴晴不定的他,忽冷忽热,忽远忽近,我向来都摸不着他的心思。 沉吟片刻,音调都有些颤抖的开口解释,“方才爷在梦呓中唤着母妃,我想爷应当是想念母妃了,母妃在庵寺只是为皇家祈福,并非出家,爷大可派人将母妃接来府中。” “住口。”他冷冷的怒吼了一声,二个字就如雷霆般的响在我的耳边,他动怒了。 突然他起身猛地扣住我的手,大力擒住,我猝不及防,只能对上他锐冽的寒芒,炙烈的痛意从腕处蔓延而上,隐隐生疼。 他微眯的冷眸中暗色幽深,寒意纠缠着痛苦,“你若是不想因此事而丢了性命,最好闭紧你的嘴巴,今夜不管你听到什么?想到什么?你只字都不允再提起,否则休怪我不念及旧情。” 我只能点头,他的眸中有了肃杀之意,再我还未理清这一切前因后果时,手上一股力道而来,他将我狠狠的甩至桌边,大步迈出殿中。 我吃痛的撞在桌面上,手指上一阵灼热感而来,桌面上的茶壶己倒翻,一股热流直入我的手指,我猛的收回手,抓住自己的耳朵,心里却乱成了一团糟。 他明明梦中想念母妃,可为何从我口中提及母妃一事之时,他的眸中有肃杀之意,他既然不思母妃,又为何梦呓中的呼唤那般的真实,那般的想念。 第64章 次日我斜卧在窗下,暖风熏得人酥软欲醉,一片花瓣被风吹得轻轻的从我眼前而过,想要伸手抓住,不料一把空气抓在手中,额前发丝随风扬在脸上,觉得微微的痒。 整个主殿的奴婢在李嬷嬷的交代下己忙得不可开交,他们一个一个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惹得我的心绪更加的烦闷,不经意瞥见院外的那一树玉兰,一夜之间开得欺霜胜雪,想要前去一探,却不料被身后云雀的声音伴住了脚。 “小姐,这宫中来的李嬷嬷可真厉害,一天的时间便将这殿中重新布置了一番,这样看上去,这殿中又多了几分生气。” 顺着云雀的话,我放眼望去,果不其然,在李嬷嬷的安排下,这主殿又是另一番景象。 见我抿唇微笑,云雀没有再说话,一旁的李嬷嬷笑着走了过来,向我福了福身子,我连忙上 前扶起她,唇边依旧带着微笑,“嬷嬷年纪大了,这殿中的活儿由这些奴婢去做便好,母后虽是让你来照顾我,但她定不想看到嬷嬷如此劳累。” 李嬷嬷眸中带着些许闪烁,低眸道来,“王妃客气了,老奴也是一介奴婢,从小就是服侍主子的命,有幸得皇后娘娘厚爱这才将老奴留在了身边,现如今娘娘让老奴来照顾王妃,是老奴三生休来的福气,老奴一点都不累。” 我上前轻轻的握上了她的手,她微微一颤,却让我心下五味杂陈,我抿了抿唇,声音稍稍放低了些,“母后视嬷嬷为亲人,那自然也是我的亲人。” 李嬷嬷抬眸看我,眸中的闪烁更浓,她明白了我的意思,不语,只是含泪点了点头。 我紧了三下她的手,便松开来,从她身上收回了眸光,迈着步子向前,被眼前的一座麒麟吸引,微微停下了脚下的步子,再看左右两边方向 望去,分别放着玉山,文昌塔,还有一些瓜类的玉制品,雕刻精美,只不过这些摆设却是我第一次见。 正在我莫名不解之时,李嬷嬷笑着扬声跟随在我身后道:“这是一座送子麒麟,古有麒麟送子之典故,老奴便在生气方位放有麒麟,而右面放有玉山,那是因为玉山有富甲一方的寓意,继而左方位再添些花生,瓜类的玉制品,亦主多子,再看上面的文昌塔自是不许触碰,可保将来王妃与八爷添子聪慧。” 我自嘲一笑,没有说话,因为心里己知李嬷嬷摆设这些典故的原由。 “嬷嬷说的这些典故可是催子之术啊?”身后的云雀倒是多嘴的接了一句。 李嬷嬷面上一笑,“姑娘小小年龄竟知催子之术?” 此时我也转了身,只见云雀面上一丝羞涩而生,噜了噜嘴解释道:“不是云雀…是在华府之 时,偷听到夫人与几名贵妇谈及这些,今日听嬷嬷你这一说,我便想起来了。” 我与嬷嬷对视了一眼,嬷嬷掩嘴一笑,我便带笑朝桌前坐了下来,耳闻云雀与嬷嬷还有细细的嘀咕着什么?我己无心理会。 一晃时间过得真快,我这才舒适的小休了会儿,便到了用膳的时间,于袅袅菜香而来,听见外室的几名奴婢正筹备着晚膳。 我在云雀的搀扶下来到了桌前,几名奴婢向我行礼,“王妃今日晚膳都己上齐,王妃请慢用。” 我一人坐了下来,周围的奴才纷纷退下,他们知我的习性,我用膳之时身边留有云雀布菜伺候便可,其他的人都可退下,周围围着一大团人,我反倒觉得压抑,没什么味口。 正当我欲要伸手起筷时,眸光停在了这一大桌菜式上,我还有一种习惯,那便是喜清淡,这些肉质热量驳高的炖品我并不喜,在云雀的布菜 之下,带着浓郁味道的补汤在她的手下轻轻的蜿蜒搅拌着,味道向我迎面而来,这味道竟异常的难闻。 我微带有些不悦的放下手中的筷子,寻问道:“云雀,府里可是新来了膳房师父?” 云雀停顿了下手中的动作,幽幽一叹,“云雀也不是很清楚,嬷嬷说了,关于小姐日常起居不允假他人之手,全全由嬷嬷一人负责,云雀也觉着奇怪,今儿个的菜式与小姐平日里的口味完全不一样,小姐素来最怕吃羊肉,可今儿个这一大锅羊肉顿品…” 云雀的话还未说完,殿门的李嬷嬷便珊珊而来,行礼过后,笑着接了云雀的话,“今日之事繁多,老身还未来得及与王妃说说这一日三餐膳食的安排,还请王妃恕罪。” 见她满头大汗的模样,定是为了这桌菜式所劳累,我微微敛起面上的一丝不悦,扬手指着桌面上的这些菜式浅笑相问,“桌上这些全是出自 嬷嬷之手?” 李嬷嬷微微拭额头的汗水,走了上来接过云雀手中的汤碗,在那锅羊肉汤中继续轻轻的搅拌着预冷,还一边道来,“这些正是出自老奴之手,都是一些助孕的药膳,尤其是这当归羊肉汤最为极补,老奴见王妃身子轻瘦单薄,得多花些心思在食膳上补补才是,补好了身子,怀上皇嗣的机率就会越大,往后也不至于因生产而落下身子上的病根。” 她谍谍不休的道来,字里行间都透着关心担忧我的身子之意,实质她也在盼着我能早日怀上嫡子,早日能如宫中小姨的愿,早日完成她来此的使命。 既是李嬷嬷的安排,那便是宫中小姨的安排,纵然再不喜这羊肉的味道,我也只能强忍着说上一句道谢的话,“有劳嬷嬷了。” “王妃言重了,这些都是老奴该做的。”她笑着应我,端着满满的一碗羊肉汤至我面前。 一股难以入口的味道直冲我鼻尖,错乱着我每一根神经,我微微拾起碗里的汤勺,只能屏住呼吸,一口一口的往下咽。 这样的折磨,这样的厄运,天天如期而至,每日三餐,我的神经都无法逃过这些难闻的补药,甚至有那么几次我想要吐出来,看着李嬷嬷眸中带着欣慰的笑意,我只能强迫自己再次咽下。 第三日了,这己经是第三日了! 海棠林中的淡香飘在夜空中,沉沉郁郁,似乎引人沉醉似的,整个院中空畅,静谧,沉暗。 我独自漫步在这淡香之中,明知天色己晚却迟迟不想回归那带着浓郁味道的主殿当中,我现在只要一想起那碗中荡漾的汤汁,喉间就会油然而生一丝反胃。 除了身边的云雀以外,其他的人似乎都没察觉到这一点,而我也依旧每天都在李嬷嬷的坚持下进补身子,一刻也不敢怠慢。 对面的书香殿,我也依旧不敢迈进,只能默 默的注视着那里的动静,也不知从何时开始,我对那个方向有了期盼与在意。 坐在院落间,只觉得不远处一阵热闹非凡,着眼望去,若隐若现人流传动,惹来周围的奴才们的争相观看。 我走近一看,一盆盆的花卉往府内搬运着,此时正当阳春之时,花园是百花争艳之时,唯独只有红梅己尽,此刻奴才们运送而来的花卉,只有一种,即是我那独爱的梅,此时虽只有一株独杆,但我依旧能闻到梅的芬芳。 我夺步走至园中,看着这园中的一片枝杆,心里一阵暗叹,为何此时园中会移植这么多梅枝? 待到一名花匠走向我之时,我抬眸问道:“园中移植这些梅花是怎么回事?” 第65章 花匠低头答道:“回王妃的话,早在过冬之时,爷就有交代,春时将园子里的花卉全都换成梅花,只是前些日子府里遭禁闭,这事小人一直未来得及办,这不,趁今儿天好,小人便将这园中的花卉全换了,改种上梅花,待今年冬至,这园子里可就热闹了。” 虽然这些海棠己步入了凋零的时段,可暗香依旧还在,就这样被这些人无情的辙移,丢弃,心里微微透着一丝不忍之意。 再看这些花匠手中的梅枝,突然想起了什么?便转眸接着问道:“本宫不是听说,府里的爷并不喜梅花?” “小人也不是很清楚,爷封王赐府以来,府中很少种植梅花,除了清雅殿留有零零散散的几枝,其他显眼的地方,都未曾有过梅花的出现,不过去年冬时,爷就让人费劲从大老远江东移植了数枝红梅入王妃的院中,还交代小人,今年冬时定要见到府里各处园 中开满梅花。” 其实战天齐不喜梅花只是我的猜测而己,嫁入府中之时我就察觉了这一点,梅花本是冬时的独秀,而这偌大的王府中却只有受人遗弃的清雅殿中有零散的几株,好似还留有被人用刃器砍伐过的痕迹。 我试图想从殿中的几名奴婢口中得知这前因后果,可她们唯唯喏喏的只道不知,自我那日府中醉酒,接着病倒,再次醒来时,窗外梅香四溢,红梅艳火衬雪,而如今将各个院落处都移上梅花,又是何意? 正欲要上前问个究竟之时,忽见门外又搬进一株高大的梅枝,在五个人的搬扶之下才缓缓进入园中,仔细一看,好似是一株高大的乌梅。 我微愣,走上前,花匠停下手,看向我,而我却未语,只是深一步观察,发现的确是我心中所想的乌梅。 乌梅我分明是熟悉的,梅花之盛莫过于江南,而梅中之绝莫过于乌梅,这世间最好的梅就属江南乌梅,又叫鸿运梅,花瓣成玉蝶龙游型,而这些,早在七 年前,江南的教书先生曾告诉过我。 我心上一紧,连忙问道:“这些梅都是出自何处?” “从江东而来。”花匠停下手中的动作答道。 是从江东而来,江东的气候较为温和,梅花所产地就属江东与江南两地开得最为艳丽,看这些梅花的枝条从而判断应当是从江东而来不会错,可眼前这株极为熟悉的乌梅便不可能产自江东,乌梅乃梅中之绝,只有江南的沃土才适合移植,莫非… “那枝呢?”我指着那五人都难以移植乌梅继续问道。 花匠顺着我手指的方向望去,眉头一皱,似乎眸中透着些迷茫,嘴里不明的溢出两字“这株?” 在这名花匠答不上之时,身后另一名花匠心有余悸地半伏着身子答话道:“回王妃的话,这株乃江南乌梅,是一名贵公子送至府上的,他料定王妃定会喜欢这株乌梅。” 果然没有猜错,是江南乌梅,还是我那江南祖屋 林中之物。 我理了理心中的思绪,眸光微微定在这名花匠之上,“送梅之人现在何处?” 花匠抬起头微微看了我一眼,瞬间有些闪躲的转眸指向大门外右侧:“后门的花卉马车之上。” 我放眼四顾,看到众多奴才都在院中忙活着,唇边轻轻一抹淡笑而过,衣袖微微轻拂,迈着步子随着花匠口中的后门口走去。 我才迈出后门,就瞥见一辆黑色的马车停在左侧的小道边上,朴实无华,跟普通的花卉马车并无区别。 此时心中突然窜起一丝不安,微微停下脚步,站在路口,稍看了一眼,便转了身,蓦然眼前一亮,方才那名引我至此的花匠竟然站在了我的身后,面色如常,眸中还透着几分严峻,很显然,此人定不是一名花匠这么简单。 “王妃,殿下己恭候多时了!”他一闪严峻的眸光。 我心下暗笑,竟然以这种方式要求我与他相见,今日这相见若是不见只怕是行不通了,纵然今日再避之不见,难保他下次会做出比今日更加危险的事情来,避免平地生波,徒惹是非,有些事终要了结,也许今日的相见是再好不过再见。 心里暗暗权衡之下,我微微轻抚鬓边被风吹散的发丝,重新转身向马车快速的走去。 走向马车,在离马车一步之遥时,我微微心下犹豫,未立即向马车上迈出步子,回头警惕一看,己看不到门口的守卫,马车隐藏在这条道上确实是个最佳的位置。 正在我回头之时,马车的黑帘忽动,波皱而开,从内被一只大手缓缓的撩起。 宽阔明亮的马车内,战天麟一身轻衣素服,墨色绣纹的儒士袍,玉冠束发,卸掉那繁重的一身明黄,如此看上去甚好,仿佛儿时的温文尔雅再一次出现在了我的眸中。 他嘴角略扬弧度,深眸中微微带着笑,薄唇轻启 :“我终于如愿见到你了。” 这一声带笑的沉痛之中,我眸光微微一闪,眼光与他眸中带痛的笑意碰触的那一瞬间,心中酸楚之意不断上涌。 转念一想,此次见面只是来做个了结,脸上微微漾起淡漠的笑容顺着他伸来的手上了马车。 我与他面对面而坐,我却一眼不曾瞧他,我知道他的眸光一直停留在我的身上,一刻都未停止。 在他持茶送至我手边时,我感觉到他手上温度的轻触感,下意识的微微移开了手放至膝盖处,捏着裙带一点一点的收紧。 他也意识到了我对他的疏远,他微微辙回了看向我的眸光,端起手边的茶水品在唇间。 “你去过江南了?”我声音极淡,语带埋怨,似责,又似怒。 他轻轻放下手中的茶杯,丝毫未受我声音的影响,语调平静无波,“是蝶心告诉我的地址,那里的环境初见让我有一种熟悉感,我把它绘成了一副画,这 画中有你的身影。” 他从袖中掏出一副画慢慢的在我的眼前展开,我转眸一眼都不想看,声音透着冷淡与痛意,“不要再去打扰它们了,你己经将乌梅移植而来,林中便少了一绝,它们本就圣洁不容侵犯,我不允许任何人为了一己之私而去破坏它们,我希望你能叫你的人让乌梅重新回归故土。” 他面色微微一怔,手上一画卷无力的落在他的膝盖间,下一刻,他伸手揭开帘子,一名奴才凑了过来,他正在奴才耳边命令着什么? “我以为你会喜欢我这么做?不过你放心,乌梅七日之后便会重回故土。”他的声音似乎因为我的冷淡疏远而感到悲凉。 不置可否,我沉默不语,内心酸楚之意翻转而来,我以为我经过上次之事后,对他,我能做到心如止水,平静以对,可如今事实告诉我,我根本就做不到,这颗心不论他伤我多深,却依旧做不到将他遗忘在外。 不是来了结么?为何会因他一句:我以为你会喜欢我这么做,我会情动,心动,念动。 白兔如此,琉璃珠如此,江南乌梅亦如此。 第66章 也许是因为我的沉默不言,他的脸上现出了不安与愁郁,声音开始颤抖,“请原谅我以这种方式迫使与你相见,我也是迫于无奈,你拒我于千里之外,而我却夜夜难眠,告诉我,我该如何做?你才会原谅我,是不是这辈子你都…” 他说不下去,深邃眼底尽是歉疚怜惜,那日心存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眸如刀锋般的一个人,此刻亦变得如此示弱柔软。 我微微阖目,身经离别方知珍惜,可如今事实证明,并非我所想。 世间至美至丑,最珍贵最可悲,我都得到过,也失去过。 金枝玉叶,名门世家,一切浮华散尽之后,握在掌心的却只留一个情字,亲情、姐妹之情,还有他这一份我曾以为是不离不弃的真情。 原以为这些都是最牢固的,可事实偏偏是不堪一 击。 待我睁眸,眸光落在他眸中之时,我错觉有一刹那间的迷蒙,我与他四目以对,仿佛这一切都未发生过,可只有那么一刹那,我终是还得面对现实。 转眸间,我含了笑,“事情己经过去了,我不想再提起,也请太子不要刻意放在心上,你我之间谁也不再欠谁,他日你与八爷兵戎相见,谁胜谁败,与我无关,我所做的也都只是随心而至。” “那你的心中还会有我的位置么?”他声音隐隐嘶哑,苍凉无力,却还抱着唯一的期盼。 我平静侧眸,凝望眼前人,展颜一笑,笑得却那般悲凉,“对待一个利用感情,亲情的人,我的心中又怎会容得下他。” 我的话如同冰水浇下,他的阴沉的面容之上苍凉一笑,瞬间如死沉寂。 突然他又苍凉绝望的笑出了声,“我现在的位置是我母后用死来守住的,没人能够理解我的处境,这几年来,战天齐如雄鹰般的叱诧战场,军功显赫,父 皇对我也是诸多不瞒,朝中大臣见风使舵,而你父亲也倒戈相向于战天齐,直到那日我得知你还存活于世间,我这才明白,你父亲忠于我,将蝶心下嫁于我是出于自保与筹划,至于蝶心也只不过是你父亲与宫中皇后手中的一颗棋子。” 我转眸看向他,他眸中有被背叛的恨,“你知道长姐是父亲安插在你身边的棋子?” 他点头,“自我知道你是月牙儿的那天起,我就明白这一切,你父亲将蝶心下嫁于我,只不过是想要让我信任他,好从我的身边分解我在朝中的势力,他一面私底下与宫中皇后偷偷的安排这一切,一面制造假象,让我无从怀疑他对我的忠心,待他在朝中羽翼已全,他便将你带回华家,还让你成为了战天齐的王妃,他与宫中一直隐忍不言的皇后一石二鸟,做得天衣无缝,他这一举动明着想要告诉所有的人,他在我与战天齐当中,他谁都不帮,谁都不顾,两方都是他的女婿,无论哪方胜出,他华家的势力都丝毫不会受到影响,只是真正的事实是他一直都在暗中筹划着帮 助着战天齐,因为战天齐是他与宫中皇后早就看好的君王。” 我没有说话,因为我心里很清楚,他选择利用长姐,利用我来对付战天齐,因为他知道只要战天齐一死,我就有可能回到他的身边,这样,他便无须花心思对付我父亲与宫中的皇后。 想到这些,我内心自嘲一笑,那日他眸光灼灼的许我皇后之位,只不过是用来阻止我父亲与宫中皇后的下一步动作,因为他知道战天齐死了,我的父亲与皇后与其再造就一名王者出来,还不如直接答应他将我送上皇后之位。 他的声音又再一次传入我耳中,“可恨我母后娘家容氏的势力在我五岁之时,遭奸人所害,一落千丈,随后我母后逼不得己以死保住我的太子之位,父皇念及母后旧情,便允了她,母后死后,我只能寄人篱下,本以为德妃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占着父皇的溺爱,我可以在德妃的羽翼之下顺理成章的做好我的太子,可不料,德妃也敌不过宫斗,惨遭陷害,父皇对她 失望至极,她也因此成了宫中又一名尝尽冷落的可怜女子,而我为了自保,只能先发制人,成败就在一举,只是没有想到仍然斗不过战天齐的有备而来。” 听着他悲凉笑中道来,我还记得战天麟的生母曾是那万人瞩目的前皇后,当年战事方歇,战国朝中派系林立,可那朝中的四大世家容氏,魏氏,王氏,慕容氏,纷纷各不相让。 战天麟的生母容氏是当世第一才子容安之女,堪称文有容安,武有魏鸿,而这魏鸿便是我的外祖父。 纵然外祖父兵权在握,却还是诸多事宜两难全,朝臣想要稳固朝中的地位,只此一种办法,那便是舍女联姻,从而使家族在朝中的地位固若金汤,带来无上的荣耀,族人安享荣华! 普天以来,战国迎来了一次最大的宫中选秀,这些秀女中全是贵族金枝玉叶,自然也包含这四大世家之女。 最后的结果,战天麟的生母成为了当今的皇后,我的小姨,慧心郡主为贵妃,而其他的二大世家之女 也纷纷有了封号,世间流传一句这样的话,容氏为后,魏氏为妃,这其中定会掀起一场惊涛骇浪。 战天麟五岁之时,容氏在朝中的地位势力一落千丈,前皇后暴毙宫中,太子年幼,后宫不可一日无主,而小姨便扶摇直上,在外祖父的权势之下稳稳的坐上了后位,使魏家再一次光芒万丈。 身在皇家,身在世家的子女,从出生之日,就被光环笼罩,无不在荣耀中成长,有时身在其中,或许并无知觉。 虽然我只是度过了那仅有的几年无忧无虑的风光无限,但我依旧目睹宫里宫外多少悲辛往事,命数起落。 我也知道,那些出身卑微,没有家族支撑的妃子,公主,皇子,在宫中是如何卑贱飘零。 人命尚且不如蝼蚁!一旦失势落败,任你再煊赫的世家,落魄起来只怕还不如市井小民。 战天麟的生母亦如此,没有了家族的庇佑,她纵然是光芒万丈,世人景仰的皇后,那又如何?命数只 能让她选择以死来护住幼子。 而此时的战天麟不过只是再步入她生母的后尘,命中注定他要以死相搏,因为他身在皇家,身在一个无人庇佑的环境之下,他只能依靠自己来自保,这样一想,他的处境我尚能理解。 “月牙儿,相信我,如若我在利用你,心里没有你,我大可一纸奏折告知父皇你乃魏鸿血脉,从而一举推翻你父亲与宫中的皇后,这样稳住我的太子之位岂不是更容易。” 他紧紧的抓住了我的手,而他的手却像一股强大而冰冷的气息,贯穿了我,紧绷的全身却仿佛再不受控制。 “你在威胁我?”我痛心的甩开了他的手。 他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话激怒了我那平静的心,伸手紧握我的肩头,眸光灼痛摇头,“我没有,我只是想告诉你,我没有利用你,因为我知道在密林刺杀之中,战天齐绝不会弃你于不顾,因为你的生死正决定着你父亲手上的兵权,所以我才会冒然一搏,如若 成了,我从此以后于你,于储君之位都无后顾之忧。” 随着他的话,一句句,一字字,仿佛火炭,又如寒冰,令我的身子一时冰凉,一时火热,原来这一切都如我心中所猜想的一模一样。 我收紧双手,指甲用力掐进自己掌心,连这丝尖锐也惊不去心头的伤痛。 我抬眸直视他慌乱的双眸,一字一句艰难开口,“连你也把我当赌注?” 握在我肩头的手猛的一颤,而后又一紧,只见他眸中的慌乱更甚,却无言以对,直至转眸不敢再看我。 接着便是他握着我双肩的力道越来越松,我内心自嘲一笑。 也罢,这世间又有多少女子能挣脱束缚,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我也只是这些可怜女子中的一人罢了。 于战天麟我只是赌注,于我父亲我只是棋子,于 战天齐我只是交易,在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三个男人的心中我竟如此卑微廉价。 顺应天命,无论是赌注,棋子还是交易,我能做的都只是微乎极微而己。 刹那之间,恍如梦醒,我突然想纵声大笑,可我最终还是理智压抑了内心的那丝带痛的冲动。 我轻轻的将他的手从我的肩头挪开,直到他再看向我,我面容己恢复了一丝淡然,他启唇欲要说什么的时候,我站起身出言阻止了他。 “第一次见你在我面前无话可说,无论你心里怎样想,终是推不掉你费尽心思在我身上,结果还是输得一败涂地,我不知道长姐那日是怕失去你来相求于我,还是受你所托,想起这些都不大重要了,因为我能做的,该做的都己经去做了,今日与你一见,我只想告诉你,我己经没有可以让你利用的价值了,如若你还想在我心中保留当年太子哥哥的身影,就请太子将所有的一切都忘了吧,也许忘记是最好的结束,也是最好的开始。” 也许这是我最后一次对他浅笑转身,转身后,我与他之间也算是有了一个了结,忘记所有,才能真正的开始。 “你对我真这么绝情?”手上一紧,他紧紧的拉住了我,令我不得不转过身来与他面面相视。 他眸中带着即将离别的沉痛与恐慌,而我只觉得聚然间脚下微晃,心中忽沉忽飘,望着他眸中闪烁的恳求,我竟没有勇气甩开他的手。 哐啷一声裂响,桌面的茶杯跌个粉碎,我这才注意到他的另一只手抓着桌面在不住的发抖,抖得令人害怕。 “太子先放开我。”我欲要从他颤抖的手中挣脱开来。 “我不放,今日若是放了,你就再也回不到我的身边了,我今日要得到你。” 第67章 突然炙烈的感觉从我的腕处蔓延而上,隐隐生疼,微眯的瞳中暗色幽深,淡然但是绵长的情意纠缠着痛苦,连他儒雅自如的笑都渗进些微苦色。 接下来,他一手捏住我的下颚,沉敛的双眸更暗,低头向我靠近,欲吻芳泽。 我心失跳一拍,忙不迭脸外后仰,极欲避开他的索求,未被擒住的手抵在他的胸口,向外推,谁知他纹丝不动,躲避不过,已近在咫尺,炽热的气息在呼吸间变得浓浊。 “不要…”在他的侵犯下,我疼痛的叫出了声。 他应该是察觉到我的痛意,倏然的松开了我的手,我用力猛的推开他,收紧被他扯开的领口,慌乱的低斥道:“瓜田李下,太子如此不自重,让人传出去,你我今日之举,岂不是这一生都 要遭世人唾骂,直到死也要背上个不耻的罪名。” “与我在一起就真让你觉得这般不耻,你是属于我的,从一开始就是属于我的,我要你,今日我一定要得到你。” 他眸光灼热的扑上来再一次狠狠的抓住了我的手,我还未来得及倒退,他的另一只手就紧箍住了我的腰,让我动弹不得,唇上一股热度袭来。 这样的感觉令我害怕,令我厌恶,张口想呼叫,可是不远处便是齐王府,我不能出声,也不能太大动作,若是惊动齐王府的守卫,这一幕若是落入其他的人的眼里,定会让我生不如死。 我无奈之下被他顺势而上的唇而睹住,挣扎反抗瞬间化成一声低吟,怎样扭头也避不开他的需索。 我薄汗沁身,被他压制着的身躯挣脱不了,我使出全身的力气扬手往他的脸上甩去,半途而 疾,他的另外一只手牢牢扣住我的手腕,一阵疼痛袭来,我想挣开,却敌不过他有力的手劲。 我离不开他的束缚,也没法挣脱开来,唯一能够理智做出选择的就是我的大脑,我知道我己经无力的反抗,我停止了挣扎,闭上眸没有任何的反应,只任由他在我唇间索取。 突然我感觉他在唇上停止了动作,“为什么?”他的沉痛的呼吸扑在我的脸上。 我睁开了眸,他皱着的剑眉,紧锁着痛意,近在咫尺却让我无比的陌生,无比的厌恶。 “不要让我恨你。”伴着一丝丝的疼痛溢出我的唇间,虽不够锋锐,却慢慢在心底最深处,泅开沉郁的钝痛。 他咬上了唇,手上一松,只闻耳边一声重击,马车瞬间晃动,而他另一只手还是牢牢的稳住我的身子,我侧眸望去,他投拳重击在马车横木之上,有鲜血从他的拳头处漫出,有痛,有伤,有恨,有悔,有怨,有怒… 直到车里的晃动渐渐恢复平稳,我没有再看他的眼,从他的手下挣脱开来,揭开帘子,踏下马车,头也不回的跑向府中。 我不敢回头,我的心很乱,很乱,乱得我根本就不知如何是好?脑中却是一片空白,神思昏沉,如同坠入茫茫迷雾之中,看不清四周,也不想睁开眼去看。 “哎哟…”一股力道撞上我身子,我紧紧的扯着领口的手在身子的踉跄之下随着脖间的珠琏散开扑倒在地,一百零八颗珍珠在我周围跳动着,是我脖子处的珠琏断了。 我慌乱的想要爬起来,一双手扶起了我,是府中的丫头。 “王妃,你没事吧,奴婢不是故意的,请王妃恕罪。”她一边拍打着我身上的尘土,一边焦急的寻问道。 待我抬眸时,她突然扑通一声跪在我的身边,瑟瑟发抖,“奴婢该死,王妃恕罪。” 我暗自做了几个深呼吸,扶起她,“快起来,本宫没事,你不必自责。” 她一边抹泪,一边点头,我微微松了口气,突然耳间又传来一丝熟悉的声音,“你们还不快将王妃的珍珠一颗一颗拾起来,这可是上好的珍珠,价值连城。” “是。”几个奴婢连同我身边抹泪的奴婢纷纷蹲在地上拾起来。 我抬眸望去,纳兰珞一身白衣胜雪,笑脸盈盈的站在战天齐的身边,这是自上次殿中之事后,我第一次见他,竟是在这种情况下,他的眸中分明生了寒意。 他也正看向我,不明之色暗藏于深瞳中,薄唇成线,隐含残冷,“何事令你这般惊慌?” 我心上一怔,今日如此狼狈,竟在我最慌乱的时候遇到他,他分明己经从我的神态中看出了惊慌之色,一贯淡然的我,今日如此失常,必定会遭人怀疑,可我如何开口。 若我承认我是去会见战天麟,这事若是让有心之人传出去,岂不是又会落下莫名难听的话柄,上次我请求饶过战天麟一事,他己恨我入骨,现下我又偷偷会见战天麟,我难保他会再放过我一次。 “小姐,云雀的腿不碍事的,你何必跑这般快,撞伤了自己可怎么办啊?” 是云雀的声音,正在我无言以对时,云雀瘸腿而来,她膝间一抹血红映入我的眸中,我心上一痛,连忙上前扶着她,她悄悄的向我使了个脸色,我明白了她的意思,她是特意弄伤自己为我来解围的。 我从她那一抹血红之中转移的眸光,恢复了以往的平静,“方才忧心云雀腿上的伤势,便急着去找人唤太医,却不巧与奴婢相撞,断了珠琏,不过还好在这里遇到爷与珞儿姑娘,还请珞儿姑娘为云雀看看伤势。” 纳兰珞浅看了我一眼,便走上前来为云雀细 细察看了一番,唇边微微浅笑,“放心吧,这奴婢只是磨破了皮,皮外伤而己,并未伤着骨头,没什么大碍,擦点药便会无事。” 我内心一叹,笑着道谢,“多谢珞儿姑娘。” 她眸中无意我的谢意,讽刺一笑,“那日天齐受伤,也没见王妃如此着急,今日竟为一个奴婢如此着急上心,珞儿这心里还真有些…” 她的话未完,当我无奈看向战天齐时,他转了身,大步己没入那遍花海之中,似乎对这些毫不在意。 纳兰珞寻着战天齐离去的身影,眸中一道异样闪过,瞬间即逝,面上依旧讥讽的笑着,“其实也没什么?天齐有我在乎,有我着急己经够了。” 她讥讽一语便笑着扬长寻战天齐的方向而去,一前一后,一黑一白,在花海之中倒成了一副令人羡慕的图景。 “挑拨离间的女人。”云雀双手捏得紧紧,没好气的瞪着纳兰珞的身影。 “好了,你腿上还有伤,赶紧回屋上药吧。”我淡然的打断了她。 我扶着云雀回到了殿中,给云雀上好了药,本以为她会连连喊疼,可她却一直看着我,一双眸子藏着事,她不问不说,我也知道她心里想着什么? 从殿外突然走进一名奴婢,她向我行了礼,是方才撞倒我的奴婢,她不敢抬头,捧着手里的一些珍珠战战兢兢的道:“启禀王妃,这是奴婢拾来的珍珠,总共是一百零八颗,奴婢也己经问过了,这珍珠是一颗也不少。” 我看着她手里的珍珠,还有那摸破皮血迹斑斑的双手,心里微微有了内疚,叹息道:“是一颗也不少,拾这些细小的珍珠想必你也费了不少劲,先放置桌面上,再去库房领些银子买些伤药,手上破了皮,粗使的活儿就先搁着,本宫会与 管家交代,这些日子你就好好休息。” 她难以置信的抬目,一双泪眼望定我,在我对她浅浅一笑时,她才反应过来自己没有听错,眸中泪光闪烁的下跪谢恩,“奴婢多谢王妃。” “下去吧!”我笑着扬了扬手。 第68章 待到这名奴婢放下手中的珍珠离去,身边的云雀转眸深深的看了我一眼,我知道她心中的想法,便故作无视她的眼神,伸手在桌面上一颗一颗的将珍珠用金钱串起来。 这一举动终是让云雀忍不住了,“小姐,我实在是忍不住了,你倒跟我说说,今儿个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从来没见小姐如此惊慌过,还有这桌上的珠琏,今日早上给小姐配戴之时,我就检查好了,如若不受重力拉扯,这珠琏又怎会轻易散落。” 我手上微微一紧,一颗刚要串入金线中的珍珠落在桌面弹跳了几下滚到了我的手边。 战天麟在马车之上欲对我做出不敬之事的情景又再一次浮现在我的面前,我眸中分明有了一丝情绪在流转,手里的金线也是捏得越来越紧。 “小姐…”云雀接着唤了我几声,我这才意 识到自己的走神。 迫使自己以最快的速度敛去那丝情绪,淡淡抬眸,面上平静的笑了笑,“今日谢谢你,只不过下次不要再这么傻的伤害自己了,我知道你今日是为了给我解围,才故意弄伤自己的。” 云雀皱眉微微舒展开来,抿唇摇了摇手,“没事的,小姐,擦了药就不痛了,我只是看爷面色阴沉问得紧,小姐又失常答不上话来,一时心急只能想到这种方法替小姐解围,只不过到现在云雀还是想不通,小姐一贯镇静自若,今日究竟是遇到了何事,因何如此惊慌?” 我知道纵然能解除战天齐当时的疑心,但终是瞒不过云雀的眼睛,云雀是最了解我之人,我从未在她面前如此神情慌张过,今日之举是第一次。 “太子今日来过。”我的声音低沉而来,低得连自己似乎也听不太清楚。 因为我实在是不想提起此事,在我的心中我 从未想过,战天麟会如此冲动,对我做出这般出格的事情来,再想到那横木之上带着血迹的一拳,我的心在沉浮。 “小姐见了他?”云雀的声音现惊慌,突然连忙又指着我手中的珠琏急切担忧的出声,“那这珠琏,是不是太子他对你做了什么出格的事,他怎能…” “没有…”我扬着声音打断了她的话,却对今日所发生的事情难以开口,心里烦乱得无法再去面对今日之事。 云雀死心眼,还想要谍谍不休的问着,胸口一丝疼痛袭来,我抚住犯疼的胸口,起身便入了内室,借称身子不适想要小睡一会儿。 倚靠在床榻之上,阳光轻轻潜入内室之中,树枝的影子随风摇晃着,摇到我心里一团阴影,变了,我变了,他也变了,所有的一切都变了,变得迷茫,变得厌恶,变得想起这些会心痛。 我也不知自己何时闭上了眸,不经意的小睡 了一会儿,梦中的画面依旧还是那般美好清淅,好似从未打破一般,可现实己经离开梦境好远好远,这己是事实,我为何还是不能接受,我到底在挣扎什么、期盼什么、执念什么? “小姐…”迷迷糊糊听到耳边几声轻轻的呼唤声而来。 我微微睁开了眸,坐起身子,只见云雀的笑脸撞入我的眼中,“小姐醒了,晚膳己经准备好了,若是再不起来便会误了用膳的时辰了。” 我凝望向窗边,早己布上了一层黑幕,看来天真己经朦胧黑了。 我再回眸看向云雀,见她一拐一拐的伺候我更衣,我指了指她的腿问道:“你的腿好些了么?” “不碍事的。”她扬笑看了我一眼,便弯腰收拾着床榻,还一边接着说道:“一点皮肉伤,小姐不用放在心上了,赶紧梳洗一番出去用膳吧,膳食己经让李嬷嬷反复热了好几回了,嬷嬷方 才还在担心小姐是不是病着了,急着要不要通知府里的爷去宫中唤太医,我估摸着小姐应该身子无大碍,只是累了,多睡了会儿,所以拦住了李嬷嬷。” 待她谍谍不休一番转过身来,我己梳洗完毕,她又轻轻叹了叹,“小姐往后不要再去见太子可好?” 我向她递过手里的帕子,淡然坚定的告诉她,“不会再有下次了。” 她皱眉,纵然点头,可语出担忧之意,“那就好,今日小姐幸好没让爷发现,若是让爷发现了,也不知爷会怎样想小姐,怎样折磨小姐,近些日子小姐与爷的关系一直僵硬着,李嬷嬷又不知内情,每日都炖些补品给小姐进补身子,小姐强忍着咽下,云雀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今日之事发生得过于突然,我只是想去了结,却没想到后面会发生那么多事,战天齐那眸中的疑虑我是看得清楚,虽然他只问了一句,面上 满不在乎,转身之时可似乎眸中的疑虑半分都不减。 “你不提醒,我也知分寸,你且放心,不要担忧我。”我轻轻的扶上她的手,手指瘦削纤长,她双手凉凉的,只带掌心一点暖意。 她搀我入外间,晚膳己经全全准备好了,稍稍靠近一些,我便闻到了那令我恶心的味道。 果不其然,今日我还是逃不过这桌上的折磨,李嬷嬷笑着迎了上来,扶我入座。 她唇边笑意浓郁,边替我布菜边说道:“王妃,这是今晚的当归羊肉汤,这其中的佐料有些改变,老奴也是担心王妃天天用这个药膳,怕是腻了些,所以老奴今儿个又从皇后娘娘送来的补品之中挑了一些炖在了一起,味道有所改变,也不知王妃喜不喜欢。” 待她轻轻的将汤碗送至我面前,我忍住那丝难闻的味道,面上浅浅一笑,“嬷嬷操心了。” 她面上欣慰一笑,“王妃客气了,这些都是 老奴应该做的,这汤要趁热,冷了味道就重了,还请王妃趁热用了它。” 我依旧笑着点头,像往常一般忍着口气拾起手边的汤勺,小抿了口,味道一入唇边,我心里一顿翻江倒海,还未咽下便吐了出来,连着干呕不停。 “小姐…”云雀急切唤了一声。 “王妃莫不是…”是李嬷嬷的焦虑的声音,突然又止住了,扬手对殿外叫喊着:“快,快传太医…” 我忍住喉间的难受,皱眉摇了摇头,“嬷嬷不用…不用…传太医。” 李嬷嬷却面含笑意道:“王妃有所不知,你有此等状况,指不定是怀上了,若是怀上了,那就是极大的喜事,得赶紧让太医把脉证实才行。” 怀上?我内心自嘲一笑,还未来得及解释这些,身边的云雀一声低斥,“嬷嬷这是要害死小 姐么?” 李嬷嬷面容一怔,瞬间苍白了脸,颤音不明,“姑娘这话就严重了,老奴一生忠心侍主,又岂会害死王妃,就算是借老奴十个胆,老奴也断然不会做半点伤害王妃之事。” 云雀面上怒色越来越沉,咬了牙,“嬷嬷还在振振有词,你不是想害小姐,天天做这些药膳做什么?小姐现在闻了这些东西就想吐,今日己经是吐了第三回 了,只是看在嬷嬷一片苦心之上,小姐忍着不说罢了。” 李嬷嬷站在原处,鬓边灰白的发丝微微颤抖,声音也带着无辜之意,“可,可这些都是帮助王妃助孕的补膳,老奴也是为了王妃能早日怀上皇嗣才为之。” 我伸手欲要抚上云雀的手,想要让她少说两句,毕竟李嬷嬷是一片好意,可我的手刚一触及到她的衣袖,她便咬着牙怒火而出,“小姐与爷从未圆房,又哪来的早日怀上皇嗣?” “云雀…”我一声怒吼,云雀身子一抖,这才意识自己口不择言。 而此时的李嬷嬷面色更加苍白惨淡,身子一晃,陡然发软,声音隐隐嘶哑“老奴并不知此事,这事王妃不能再瞒着娘娘了,娘娘一心只盼王妃早日生下嫡子,可王妃与八爷尚未圆房,此事娘娘定会给王妃一个交代。” “此事不关八爷的事,也无须嬷嬷向母后去禀告,我会自行去请罪。”这是我第一次在李嬷嬷面前扬了声音,我也想到了宫中小姨得知此事会雷霆大怒。 第69章 果然,次日虽阳光明媚,鸟语花香,欣欣向荣,一切表面看似极其美好,其实我从入宫至现在一直从头凉到尾。 “跪下…”小姨脸色煞白,扬眉怒看着我。 我与云雀在那一声怒吼中,扑通一身齐齐跪在了她的面前。 我看到她眼中除了怒,还隐约有被欺骗的泪光莹然,“这些本宫早应该想到的,若不是这次本宫将嬷嬷放于你身边照顾你,这件事你打算还要瞒本宫多久?是不是打算等本宫死了,你才会跪在本宫牌位前说实话。” 自与小姨相认以来,我被小姨厉色提醒,斥责,不知多少次,却没有哪一次,让我像今天这般如此惶恐。 我也从没见过她用这样的神色对我说话,隐隐的,似乎觉得她离我又有了我无法想像的距离 。 我低眸用力咬住唇,声音含痛溢出,“蝶衣该死。” “如若本宫要你死,那本宫这些年与你父亲隐忍不言,忍辱负重到现在又算什么?我们引以为傲的身份、美貌、地位,无不是魏家的赐予,没有魏家,本宫与你,都将只是一介平民,一无所有,我们己经享有过魏家给予的这份荣耀,现在魏家败了,我们的族人,亲人还处在水生火热之中,你与本宫便要承担起这份责任,如若不想如本宫一样成为族中的罪人,你就得好好的活着,好好的去背负这份属于你的责任,若是你只想死,那本宫今日也清楚的告诉你,完成你身上背负的使命,你想死,本宫绝不阻挠。” 我指尖发凉,无数念头电闪而过,抬眸咬唇看向她,“在您的心目中难道就只剩下完成使命不无其他了么?” 她的眸光在我身上久久停驻,仿佛一瞬间直 穿过我的身子,眸中的光亮开始涣散,“本宫也有过极其珍爱的东西,甚至也有少女时的幻想与美梦,可那只是本宫一人的幻想与美梦,现如今,本宫己不配拥有幻想与美梦,在本宫的心里,家族使命是本宫无法逃避和舍弃的责任!” 我无言以对,一颗心如被巨锤骤然击中,恍惚不定,还带着无法释怀的沉重感,我不敢再听,也不敢再问,更不敢再想,手足早己僵冷。 “将这贱婢就地杖责五十。”她狠厉无情的声音响在我的耳边。 我闻言怔然回头望去,两名奴才持棍来到了云雀的身边,将云雀扑倒在地,棍子重重的落在云雀的身上。 云雀强咬着牙,身子随着棍子的重击一次又一次上下起伏,我内心彻底慌了,指尖再一次发凉,脑中一团乱麻,我只知道身子不受控制的朝云雀的身上扑了过去,后背一阵灼热感袭来,棍子重落在我的身子上,我沉音闷哼了一声。 “小姐…”云雀满头大汗的扭曲着身子痛心的叫喊道。 两名奴才不知所措的停止了手中的动作,我抬眸看向面前的小姨,她苍白了脸,眸中的痛恨之中泛起了一丝爱怜之意。 我看得出那一棍虽打在我的身上,却痛在了她的心里,我支撑着身子重新跪在了她的面前,伸手紧紧的拉着她的凤袍恳求道:“此事不能怪云雀,是蝶衣威逼于她,不许她道出真相,云雀曾替我受过一掌,身体还落下了病根,经不起这五十杖,还请小姨饶了她。” 她直视我的双眼,语气寒意更浓,“若不是这奴婢有心隐瞒,你又岂敢在本宫面前胡闹,今日如若不给她点教训,她就不懂得到底怎么做才是对主子忠心,打…” 杖刑依旧继续,我想再次扑上去,却被李嬷嬷拦在手下,无法靠近云雀。 云雀在奴才的棍子之下皱着眉强忍着一声不 吭,她额头上的冷汗在告诉我,她会承受这一切。 她在悔恨自己,若不是自己口不择言,今日又岂会招来如此横祸,她一眼也不看我,她知道,只要我一看到她眸中的泪,我就会不顾一切的护她,所以她选择强忍,默默的独自承受这一切。 我心里的痛随着奴才手中的棍子一下接着一下狠狠的落下而加剧。 我紧紧的扯着小姨的凤袍,她触上我的恳求的目光,眸中神色微微有些异样,可终是掉头不再看我,大力挥袍甩开我的手,一步一步走上凤座。 我因扯力扑通倒在地上,疼痛感袭来,李嬷嬷匆忙的扶起了我,我站直了身子,狠狠的咬着唇,扬起嘶哑的声音,“我今晚与八爷圆房。” “你说什么?”小姨稳坐凤座之上,眸光灼灼。 “只要小姨饶过云雀,我今晚定能与八爷圆房。”我的声音坚定而绝然,透着无人能体会的心酸。 我知道只有这样才能解救云雀,也只有这样,我才能重新让小姨在我身上看到希望,其实有些事情本是我自己心中早己拿定了的主意。 小姨凝视我,目光深深,似有些恍惚怅惘,不过终是眸光一定,“好,那本宫就再信你一次,这次你可不许再让本宫失望,若是不能做到,明日本宫就要了这奴婢的性命。” 我如被巨锤骤然击中,看着小姨等人一同走出殿外,双腿己发软,我却还坚持让自己直立在殿中,直到她们的脚步声越走越远。 待她们走远,身边的云雀在地上挣扎着想要爬起来,我收回那殿外的眸光,连忙从地上扶起云雀。 她的泪早己湿了面容,痛心的颤音道:“小姐…又是云雀害了你。” 我心里一顿辛酸,面上却坚持让自己带着如常的笑,“傻丫头,你我之间早己不存在这些了,况且这事是因我而起,说起来,还是我害你受了这些棍子。” “娘娘如此逼迫小姐,小姐为何还要答应娘娘呢?云雀不怕痛的。”她皱着眉,在我的搀扶下一拐一拐的走着。 我自心里深深的吸了口气,淡然一笑,“那本是我要去面对的事情,况且我也想过那样做了,至少那样做,我还能回报他点什么?” 因为我始终记得小姨的话,只要我生下嫡子,纳兰珞便可接回府中。 马车已经离开宫门,驶往回府的路上,车驾微微摇晃,深繁重绣的垂帘隔绝了外面阳光。 我端直坐于软榻,头颈挺直,手足僵冷,云雀因身上有伤所以马车行驶的很轻,很慢。 虽然离宫城已经很远了,可今日所发生的一切,还有那坚定而绝然的话,却还在耳边清晰萦 绕。 我交握双手,指甲用力掐进自己掌心,连这尖锐的痛,也惊不去心头的惶乱。 帘外隐约传来街道上叫卖,呐喊的声音,人声喧哗。 喧哗声中,我慢慢挑开了车帘,绚烂暖阳之下,我静静侧眸,凝望眼前一对情侣彼此展颜微笑,男子抬手将一只玉簪轻轻的带在女子的发髻之中,那一幕温暖如春。 我微微放下垂帘,轻轻的紧了紧盖在云雀身上的披风,从而闭目仰靠在软榻,思绪慢慢的展开。 如果我不是华蝶月,如果我身上没有流着魏家人的血,此时此刻,我也不会坐在这招摇的马车之中,也许我会像方才那位少女一样,挤在这人声喧哗的集市之中让自己心爱的男人为自己戴上那定情之物,浓情密密,可以不顾家族利益,家族使命,不顾一切的追寻自己想要的。 可这种也许己经离我很远,我别无选择,就像今晚一样,我要为了利益与使命而去争取并不属于我的东西。 一路恍惚,不觉已经到了府。 云雀微微从马鸣声中醒来,皱眉含痛的看了我一眼,我冲她微微一笑,“到府了。” 她眸中带着各种情绪的向我点了点头,我将她搀扶入府,交代殿中的奴婢照顾好她,可她偏不让,强烈要求今晚一定要陪着我,一步也不想离开。 我知道她心中在担忧什么?也知道她在害怕什么?可是见她一脸苍白,毫无血色,我不得不用迷药的形势,让她静静静躺在了自己的屋中。 第70章 天色渐暗,如钩的月牙轻轻的挂在天边,今日我大动干戈,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在殿中酗酒。 我端了酒杯在手中,一只手便倾斜着玉壶,可才落三杯不到,玉壶里的酒便见了底。 今日有意酗酒,也不过是想引来某些人,如若不成功,那我也只能提着手里的玉壶厚着脸皮,甩掉所有的自尊上那书香殿中去。 跪在堂下的几名奴婢,我并没像平日里一般让她们起身退至殿外伺候,而一直让她们就这么跪着,个个面如土色,低头伏跪在地。 待到殿外低头进来一名奴婢,她名唤柳儿,这殿中除了云雀之外,就属她还管点事,现在云雀不在,我这身边伺候的便是她。 她向我行了礼,起身之时己经留意到了这殿中一个个瑟瑟发抖的跪着的奴婢,托盘里放着一杯清茶,轻轻的递至我的面前,小心的抬眸看了我一眼,便又 低下了眸,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我这样一折腾,怕是将她们给吓到了,我一改往日,往日里那温婉贤淑的王妃己然不见,现在的我性情大变,除了酒,谁都不认。 我放下手中的酒杯,微微瞧了一眼面前的清茶,满心烦闷都化作无名火,哐当一声,手指刚提起的清茶便重重的落在桌面上,溢出几滴茶水。 柳儿苍白了脸扑通一声慌乱的跪在了地上,其他的奴婢瑟缩一团,大气也没敢出。 我蹙眉拢了拢鬓发,扬了声音,“柳儿,这就是你为本宫拿来的酒?难不成这偌大的王府之中连个酒也没有,还是你们欺负本宫不受宠,连个酒也不让本宫饮。” 柳儿身子一震,连忙叩头道:“不是这样的,奴婢…岂敢欺负王妃,只是您这己经是…第三壶了,若是再喝下去,奴婢担忧…王妃的身子。” “啪…”一声巨响,我手边的茶杯碎于她的裙边,茶水溅落在跪着的几名奴婢的裙边之上,一个个吓 得抖着身子,连头了不敢抬。 我起了身,冷冷的看向她们,低吼了一声,“你们只管告诉本宫,这酒拿还是不拿?” 众人不敢抬头回话,一名奴婢私底下扯了扯柳儿的衣角,柳儿微微抬起头,脸色阵阵青白,略一迟疑,便颤音畏缩道:“奴婢,奴婢…奴婢这就再去拿…” “都滚出去。”我怒吼了一声,衣袖一拂,故意提起手边的玉壶摇摆而入,不再理会堂中之人。 刚入珠帘,便听见堂中的几名奴婢开始窃窃私语起来,柳儿发抖的声音让我听得格外的清淅。 “这可如何是好?云雀姐姐今日身子不适,睡在屋中叫也叫不醒,李嬷嬷也不知何原因回了宫就没再与王妃一同回府,王妃今日突然性情大变,若是再这般喝下去,只怕会伤了身子,得速去通报爷才行,就是不知爷如今在不在府中?” 另外一名奴婢着急接了话,“不管在不在?柳儿姐姐也得去通报一声才行,若是不在,便通知管家去 寻回爷,王妃身子金贵,纵然再不受宠,那也是当今皇上钦点的齐王妃,华家千金,若是真有个三长两短,我们这些做奴婢一个也活不成。” “你说得对,我这就去通报爷一声,你们替我去酒库拿酒,且不要惹怒王妃。” 待到殿中恢复了一丝静谧,我抬步至窗前,只听见草丛中促织夜鸣,抬头望向天空,月色如水,星稀云淡,一阵风过,吹起我衣带飘拂,透衣生凉。 随着这丝凉风给我带来的凉意,我唇边淡淡笑了一笑,闭目揉着额角,只觉头疼欲裂,今晚我故意将自己灌醉,等的就是那道若即若离,若远若近的身影。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在,子宁不嗣音?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在,子宁不来?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我不知不觉又哼起这些字眼。 脚下一时虚浮,身子微微往窗边一靠,风吹起我的发丝,乱了发髻,索性拨下盘住发髻的簪子,一头 如水黑发垂下腰间,随风飘逸,我举壶就口,仰头而饮。 良夜深宵,月色迷人,今夜会有谁愿与我共醉,他愿意么? 我竭力不去想起那个名字,因为我此时的心里乱七八糟的,我也不清楚等待是我这一生的幸还是不幸,如若不幸,我也只有独自承受这一生。 眼前渐渐迷离,突然飘过几张熟悉而又遥远的面容,是幻像中,梦境中出现过的面容,有外祖父,有娘亲,还有那道白色少年身影,我恨不得再近一些,然而只一瞬间,诸般幻像都消失不见,睁眸闭眸间,眼前漆黑一团,实际什么也没有,夜静无人。 我再次苦笑着举起酒壶,相再饮一口,陡然手中一空,酒壶竟不见了。 身后有人劈手夺去了酒壶,将我揽住,不待我回头,腰间一紧,身子蓦然腾空,竟被人拦腰横抱起来。 一阵轻飘,发丝如水向后飘逸,我愕然抬眸,酒 意顿时散去大半,眼前,是战天齐带怒的面容。 我刹那间失了神,一句话也说不出,只觉天旋地转之间他抱我入了内室。 他一言不发的看着我,我喉间一丝难受,打了个酒嗝后,冲他轻轻一笑,“谢谢爷今夜能赏脸。” 突然耳边一股力道而过,殿中瞬间化作一丝昏暗,我心上一紧,还未来得反应,胸前一凉,衣襟竟被他扯开,半边外裳已褪下肩头。 “你做什么?”我猛然回过神来,推开他的手,收紧领口,慌乱的往床角躲闪。 借着月光可以看到他的眸中冷意四溢,锋芒掠过,仍未说话,接着他再度伸手过来,我惊得起身欲逃,手腕却被他一把扣住。 “衣都湿了,方才还在吹风,浑身冰冷,再不脱下来,难不成你还想如上次一般躺在床榻之上数日,我可没有闲功夫再来照顾你。”他陡然发怒,双手一分,扯下我半湿的衣衫。 我呆住,看着自己外衣在他的手下一点一点的尽 褪,我眼中一紧,还是抵不过羞涩之意,想要推开他的手,抓紧领口,“我自己可以。” 他似乎沉默片刻,手离开我的领口,声音淡淡而来,“今日的你还算清醒,既然可以自己动手,那就快些换了这身衣裳,我也省了不少事。” 我心上一怔,却不明他话中意思,抬眸问道:“什么意思?” 他凝望我,目中怒色稍敛,竟有些许玩味之意,“你左胸之上有一枚红色的痣。” 我反手一记耳光挥出,半途而废,他头也未抬,手上一股力道传来,他将我手腕紧紧的捏住。 我狠狠瞪了他,奋力挣脱他手上的钳制。 这可恨之人反倒唇边一抹泛起,他凑近我,只离咫尺之距,气息暖暖拂在颈间,“胸前有痣的女人这世间还是少见。” “你…”我面上一丝红晕而过,迎着他熠熠目光,我的声音不觉咽了回去,耳后发热,再说不出口,只能转眸从他手中挣脱开来。 我不敢抬眸看他,只是紧紧的揪着领口不放,心乱如麻,让我朦胧之中想起了那日雪中醉酒,迷迷糊糊我察觉有人在脱我的衣裳,只是无力睁开眼没法看看在我身上划过的温度是从何而来? 原来是战天齐,瞬间脸上泛起了一丝羞涩之情,心开始胡乱的跳个不停,可身边的他似乎还是没有离开之意,总觉得脸上火辣感越来越强烈。 他唇边敛了笑,眸光再次冷冷看我,唇角紧抿如薄刃,“当日你醉酒留在你的身边若不是我,换作其他人,你还能活到今日?连同华府几百条人民只怕早就上了那断头台。” 第71章 他起了身,将殿中恢复了一丝亮堂,迈步走出了内室。 我以最快的速度将衣裳换好,便随着他身影而至,他似乎在环顾整个殿中,忽而眉头紧皱,忽而提起那些早己被我喝光的玉壶。 见我靠近,他眸光一丝寒意掠过,“你到底想把我这里折腾成何模样?” “爷心疼了?”我唇边淡笑泛起,临桌前坐了下来。 他看着我,弯腰将地上被弃的一只玉壶拾起来放至桌面上,微微一叹,“殿中的奴才与我说之时,我还真不敢相信,入了这殿,我才知你费尽一番心思为了引我而来,说吧,所谓何事?” 他一双眼有些灼人,映着烛光,清晰照出我此时的模样,这应该是第二次在他面前这般随性了,也许只有酒醉之时我才能在他面前展现最真 实的自己,就如那梳得高高的发髻一样,需要簪子的稳固,而我需要酒来让我摆脱以往的镇静与淡然,将内心那些沉压情绪可以借酒一涌而上。 我抬手提起玉壶,替他也替我自己满满的斟了一杯酒,轻轻的推至他的面前,“我敬爷一杯。” 只因我抬手敬酒,他久久凝望我,目中寒意稍敛,竟有些许黯然,“不是答应绝不粘酒了么?” “今日不同,而这酒也不同。”我站起身绕在他的身后,举杯自饮。 “有何不同?”他的声音淡淡,并没有回头看我。 我持酒在唇间,酒侵入我的舌尖,有些辛辣,我却一滴也未吞下肚,眸光始终没有离开他那一动不动的身影,似乎在那一刻我内心有一丝期盼,期盼他能回头看我一眼。 可最终结果,他除了一句淡言便无其他,连 手边我敬他的那杯酒,他也不屑伸手去碰触,我微微闭眸,挡住眸中的一丝酸楚咽下杯中之酒。 我又重新回到了他的面前,将他手边的酒再靠近了他一些,“爷饮了这杯酒,我再说哪里不同也不迟。” 他微微转眸看了我一眼,极淡极淡,不语,面容之上没有半分想喝下杯中酒之意。 他既然不喝,我便自顾自的抬手又一杯清酒入喉,几分冷意渗骨,借着心中的冷意,声音更尖锐了,“爷面前的这杯酒是爷的赔罪酒,新婚洞房之夜爷未曾露面,喜帕未掀,爷这杯酒当不当喝。” 待我放下手中的酒杯,他眼前的酒依旧未动,我唇边苍凉一笑,伸手又取来了两个酒杯,与他手边的酒成一排列,持玉壶将两个空杯倒满。 酒满后,我便指着第二杯酒和第三杯酒凄然的笑着说道:“洞房之夜合卺酒未饮,新娘独守空房,爷这二杯酒第三杯酒该不该饮?” 他的脸越来越沉,三杯满满的酒,他竟是一杯也不屑。 我承认,在那一刻,我失去了以往的耐心,他不喝,那唯有我替他饮了这三杯酒,在我伸手欲要夺走他面前三杯酒时,手上一紧,力道之大,微微感觉到了生疼。 他另一只手绕过我手腕,端起面前的第一杯酒,一句话也未说,一个眼神也没有,只是一口气闷喝下肚,空杯掷于桌面,第二杯酒连着下肚,接着是第三杯,连饮三杯,三杯皆己空,他放开我的手,而我的手却悬在半空中,冻结成僵硬的姿势。 “爷不愧是堂堂的齐王,高高在上,一呼百应,也感谢爷赏脸喝我这三杯酒,喜帕未揭,卺酒未饮,洞房未入,喝了这三杯,爷便不再欠我了,现在只有我欠爷的债了。” 我的身子聚见绵软无力,放下手之时不经意拂倒玉壶,洒出几滴酒水,薰风中平添了一缕馥 郁酒香。 我连忙伸手去扶起玉壶,面上一笑,还好洒得不是很多,右手提壶,左手持杯,欲再斟满手中酒杯之时,手上一紧,他眸中寒意乍现,接着伸手夺过我的手中的玉壶。 “酒不能再喝了,我送你回床榻歇着。”他冷着一副脸欲起身将我抱起来。 我不让,抬起朦胧醉眼,眸光直直的绞入他那双冷眸之中,这一刻,我还是可以清淅的看着他眸中的变化。 “爷为何总是冷着一副脸待我,我自知不是爷心里的人,可我也是爷八抬大轿抬入府中的王妃,不知为何?有时觉得你离我很近,有时又觉得你遥不可及,知道你为我做了很多事,娶了我却不碰我,只因你心中有珞儿姑娘,我能理解,禁地饶我不死,又在水中与围场连续救我两次,这些都只因我不能死,我也心里明白,可是府里园中改种你不喜欢的梅花,还三番二次放过太子 又是为何呢?” 还未等他回答我的话,我避开了他的眼睛,起身再一次绕到了他的身后。 因酒精原因,身子柔软无力,只能将身子倚靠在他的背上,为了使我自己身子更舒适一些,我伸手揽住他的双肩,缓缓低头靠在他的肩头之上,与他耳鬓厮磨,额前的流苏晃在我的眼前,令我一阵晕厥,我只能微微闭上双眸。 “你醉了。”他的声音敲响在我的耳边,我无力抬起头,睁眸望去,他侧脸神色自若的看着我。 这一撞眸,我心没来由的一跳,眼前又现晕厥,我闭眸狠狠的摇了下头,想要让自己的感觉更清楚一些。 待到我再次睁眸,他依旧还是一动不动的看着我,我微微收紧揽在他肩头的手,扬了声音,“我没醉,我知道我今晚想要什么?” “你想要什么?”他凝神瞧着我,眸中光色 流过。 “我想要还债。”我笑了,第一次淡然的笑中带着说不出的酸楚。 “献出你的身子?”他也笑了,是那常见的满不在乎的讥讽。 我从他的肩头之上支撑起身子,颤颤巍巍的坐回了自己的位子上,唇边依旧保持着那淡然中带着酸楚的笑意,“我知道爷不在乎,可我现在除了身子,还能用什么来还债,与其说是还债,还不如说我再欠爷一回,爷可愿意让我再欠你一回。” 就这样面对面的看着他的眸,这己经是我第二次在他面前这般无耻下贱的作践自己。 “母后逼你了!”他的声音寒冽且带着阴郁,显然己知我如今的处境,这样的逼迫,想必他也常有。 “爷愿意么?”这一刻,我多希望他眸中会有一丝从来未见过的悯柔之意。 我己经等不了他回话,也等不了他眸中的悯柔之意,不管有或是没有,今日之事都己无挽回的余地了。 云雀性命攸关,对我来说,这才是最重要的,我欠他这一回,只要得到想要的,往后我便可以加倍的尝还给他,纳兰珞也会如他所愿的回到他的身边。 我借着头脑中的朦胧醉意,不顾一切的起身投入了他的怀里,坐在他的双膝之间,伸手环上他的脖子。 他面色微微一怔,似乎对我的投怀送抱有一丝不适,未待他启唇说话,我便抢了先。 “爷不说话,我就当爷愿意了,不过爷放心,我不会逼爷爱我,宠我,因为从我嫁入皇家第一天开始,我就注定要孤独一生,我知道,你娶我只是为了我父亲手中的四分之一兵权,离那个位子更近一些罢了,而我嫁你,也只因为我身上流着魏家人的血,我也知道,你怕娶珞儿姑娘入 府委屈了人家,我可以向你保证,有朝一日,你将她接入府中,我虽为正室,我绝不会与她争宠,我只要…” 突然后脑勺一紧,冷俊的面容向我逼来,我的话生生的被他突如其来的吻咽在了喉间,化作了一丝细碎的低吟。 头随着他向我唇上辗转压来的力度一阵晕厥,又一阵空白,只觉得此时他的吻温柔缠绵,让我毫无抵抗之力,就在那么一刻,我几乎要沦陷之时,我脑子闪过一个少年的背影,令我推开了他。 只觉脑袋乍然清醒起来,他深不见底的眼睛近在咫尺,我突然害怕陷入那团深黑之中,无法自拨。 他唇边淡淡一笑,“怎么?怕了?” 我不语,此时的心却回到了儿时,有成林的梅花,有纷飞的大雪,而那个少年就坐落白马之上,远远的看着我,白色的长衣随着寒风而起, 战天麟的那些誓言随风浸入我的耳骨之中,在我心里留下了一道永远都挥之不去的痕迹,我以为我内心己经做了了结,可为何还是会出现这些画面。 他突然向我伸出了手,抚上我发烫的脸蛋,轻轻的停在了我的脖颈之上,“到了此时,你依旧还是做不到。” 我猛的抬眸去看他,他的表情平静自如,那双深眸之中却有什么一丝我看不明白的情绪在变化。 “我不会逼你。”他皱了眉,眸中是我那期盼的悯柔之意,竟让我一时之间有了错觉。 而这错觉便是源于对战天齐连我自己也不明原由的情感,深藏在心底己有数日,只因他一个眼神这丝情感却这般轻易的袭上了我的心头。 醉意渐渐散去,我的心开始随着他似温柔的话而慌乱,颤抖,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他将我抱至床榻之上,他的手从我的额头晃 动的琉璃一直抚至我的双眸,停了下来,声音轻而沉的传来,“闭上眼,我会让你再欠我一次,你也会得到你想要的。” 他伸手解开我的衣裳之时,我却没有挣扎,只是看着他的动作我的身子开始不住的颤抖。 他的吻落在我的唇间,我闭上了双眸,正如他所说,我要得到自己想要的。 可是内心的抵触却止不住往心头涌来,染上了淡淡的悲凉。 他似乎感觉到了我的颤抖,放开了我的唇,我知道他在看我,可我却不敢睁开眼看他,我怕自己多看一眼,就会改变所有的决定,我微微抬起了头,主动深深的吻上了他的唇。 这一吻,是割舍,是忘记,我要忘记儿时的种种,更要忘记我那不知何时对战天齐滋生的情感,只有这样,我才无须去刻意的强求,不要犹豫,不要幻想,未来对我而言,本就没有。 烛光点点散去,床帘丝丝轻垂。 第72章 次日清晨,天色微微泛白,凉风轻轻的潜入殿中,门外一丝异动模糊的响在我的耳边,头一时之间一阵头痛感袭来,待我睁眼,昨晚醉酒之事,历历在目。 可我只记得我与他相吻在一起,也许是酒精作祟,我也不知自己到底是何时陷入沉睡之中,更不知他是何时离开,方觉有那么一下,是他替我盖好了被子。 我欲要起身,昨夜的宿醉还未褪尽,身子绵软无力,借助着床边的力度坐了起来,耳边传来推门的声音,是云雀推门而入,她看了我一眼,皱眉低了眸,一句话也未说,手中的锦帕捏得紧紧。 待殿外柳儿入内,她从柳儿手中接过什么?扬了扬手,柳儿便退下了。 我微微坐了起来,紧了紧胸前的被子,她端 着碗醒酒汤递向我,“宫中急召,爷一早就入宫了,离殿之时还特意交待我,若是小姐醒来,定要将这醒酒汤喝了,这药膏也是爷让人准备的,爷交代小姐背上的伤必须每日上三次药。” 我知道战天齐虽面上冷俊让人难以靠近,可他也算是个细心的男人,昨日我替云雀挡的那一棍己然让他察觉。 我翻开被子下地,看了一眼云雀手中醒酒汤与药膏,抿了抿唇,“昨日没喝多少,这醒酒汤就不必了,至于药膏你留着用吧。” 云雀迟疑了下,放下手中之物,伸手边替我更衣,边说道:“可爷交待,小姐一定得喝,这药也得一定要上。” 我系着手上的衣带,微微侧眸看了一眼云雀道:“那就先放那吧,倒是你身上还有伤,就不要到殿中来伺候了,好好养伤才是。” 她手上一停,眸中泪光盈盈,“我放心不下小姐,昨日小姐醉酒之事我听说了,我真没用, 居然睡着了,这么重要的事情,也没能陪在小姐的身边。” 我伸手握了握她的手,己不想再多说下去,我怕这傻丫头又会忍不住想要哭,我害怕看到她眸中的泪水。 我转身将床榻之上一块闪着殷红血色的元帕拿了出来,一时之间刺痛了我的双眼。 我深吸了口气,递至云雀的面前,淡淡的说道:“呆会儿李嬷嬷会来府中取帕,你将这元帕悄悄呈于她便好,若是她要见我,你便寻个理由,打发她回宫便是。” “小姐…”云雀哽咽唤了一声,红了眼圈。 我看着她,唇边扯出淡笑,“别担心,我没事,这只不过是水到渠成罢了,指不定我还真能为爷生下一男半女,到时我在这府中便会长留一席之地,将来的一切谁都无法预料,你不也一直希望我与爷如此么?” 她听着我的话抿唇点了点头,终是看着我牵 强的从面上扯出一丝笑。 几日后,春风四起,御花园内,繁花似锦,百鸟合鸣,牡丹花开富贵满天下,这御花园中最引人注目的一景便是那秀韵多姿,绚丽娇艳,雍容华贵的牡丹。 皇后身穿淡紫的水袖服,凤眉丹目,气质娴雅,有种可亲而不可近的雍容华贵之感,与这园中的牡丹相衬,她看起来更胜一筹。 我缓缓向她靠近,就在身边的奴才欲要扬声通报之时,李嬷嬷的声音传来,我扬手打断了这名奴才,示意让他退下。 “娘娘今儿个心情可真好,若是每天都能像今天这样,娘娘的身子定能好起来。” 李嬷嬷带着欣慰的声音传入我的耳边,接着便是小姨满含笑意的声音扬起,“如今蝶衣与天齐圆房之事己了,看着他们夫妻俩相濡以沫,那定是好事不久矣,本宫这心里当然得高兴。” 她们笑容四溢,可我却听着内心暗然,酸楚 连连,经那夜一别后,战天齐又恢复了往常的习惯,我那主殿成了他的被弃之地,一步也不曾迈入,想要见他一面比登天还难。 我曾试想,他竟如此讨厌我,那日为何他会选择留宿在我的床榻之上,真只是为逢场作戏这么简单么? “娘娘本就是心病,这心病还得心药医,现在王妃温婉懂事,日后之事娘娘对王妃大可放心,老魏王在天之灵也算是可以安息了。”李嬷嬷的声音有些刺耳。 小姨随之欣慰一语,“是啊,这一切定会如父亲所愿的。” 我深吸了口气,绕过眼前一片姹紫嫣红,流光溢彩,从花间漫步而过,一眼便瞧见小姨手持剪子在细细的修剪着手下的牡丹花卉。 “蝶衣见过小姨。” 小姨见到我己不见了那日的怒色,唇边一抹温婉的笑意扬起,连忙放下手中的剪子上前扶我 起身,“快起来。” 我微微抬起眸,她容光焕发的面容之上己褪去那一抹苍白的病态,如今看来,她的身子也好得差不多了。 “小姨今日气色看着不错,身子可好些了?”我还是乖巧温婉的寻问了一声。 “好多了,快来瞧瞧这些牡丹,你可还喜欢?”她笑容可掬的指着面前那一片嫣红姹紫问道。 我也回之笑着点了点头,“喜欢。” 她转眸至那一片娇艳之中,唇边笑意黯然,“昨夜下了一场细雨,雨后初晴,这满园的牡丹显得更加娇艳了,恰好宫中新来了位画师,堪称是江南一绝,昨日为本宫画像,本宫特别满意,呆会儿也让他为你画一张画像,牡丹雍容华贵,也唯有你方才配。” 牡丹象征着地位身份,一阵风吹过,微微几片牡丹花瓣扑簌簌掉落草间,微微呼吸,馥郁袭 人。 今年的牡丹似乎开得早了些,虽是开得娇艳,可这才农历三月,便有些花瓣开始凋落了。 我自顾低头寻看着草间凋落的残花,身边的一名奴才怕是也与我一样注意到了这一点,连忙弯腰将残花收拾干净。 残花入眼,大坏心情,这是宫中一些娘娘最不愿意看到的一幕,这名奴才心细眼明不愧是小姨心腹。可这一幕却让我看到,联想起方才小姨的话,稍稍触动了心事,一时间,满心都是惆怅。 说什么牡丹雍容华贵,唯有我方才配…可又有谁问过我内心的真实感受,也许牡丹配我,我却不及牡丹。 我怔怔转眸望向远处空濛天空,自内心轻轻叹了口气,又有谁知道,那遥隔重山之外,那才是我真正的归宿。 “启禀娘娘,宁画师来了。” “快请。” 他们的声音打破了我的思绪,我也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从一颗人高的牡丹处走出一个少年公子,深蓝色绸衣,朗眉星目,面色白皙,斯文俊美,流露出一种难以言语的清新华贵之感。 随着他的走近,那身影,那面容竟越来越熟悉,是他,真是他,宁玄朗。 那个风神俊朗的磊落男子,谈笑抚扇间不知折去多少女儿家的玲珑心思,害多少女人家为他牵肠挂肚,魂牵梦绕。 我记得我曾在梅林之中取笑他,笑他面色白皙,水嫩吹弹可破,老天若是让他为女子,他定会是一代祸国妖姬。 他也笑着回应我,如若上天真让他成为祸国妖姬,那日后上天如若要处罚他,他说他也只能死我的剑下。 虽是一句玩笑话,却在我心里深深的画上了一道痕迹,不知为什么?总觉得他的话冥冥之中 在预试着什么? “臣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齐王妃万福金安。”宁玄朗双手作辑行礼。 “宁画师请起。”小姨笑着扬手。 他抬眸的那一瞬间,我的心彻底怔住了,我方才听小姨口中的江南一绝,我就有所怀疑,可是我还是不敢相信,真会是他,我记得他曾与我说过,此生最不愿意做的事情便是入朝为官,可他现如今身着朝服这般风采奕奕的出现在我的面前,是我认错,还是他也变了。 “齐王妃可有准备好?”他打断了我的思绪。 “可以开始了。”我深吸了口气端坐在那一片雍容华贵之中,花香淡淡飘逸在我的身边,我只觉得这样的画面好熟悉,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 江南的生活虽然孤寂,但也是美好的,至少那里有我喜欢的地方,喜欢的景物,喜欢的人。 那日梅林之中,我睹物思人,寄托着某些心思与情绪,可他却一直躲在我的身后像在画着什么? 被我发现,我问他画了什么? 他温言轻笑说道,其实你的背影真的很美。 当他展开那一副画时,我才明白他的话,他单靠一个背影却绘出了我所有的心思。 他是想告诉我,我永远看不到我自己的背影,不管我是向前,还是向后,我永远都看不到,可别人只要在我身后便能一眼看到。 而这最美,却是他想告诉我,不要太执着那些回不去,得不到的东西,等你从那些落寞阴影之中走出来时,那才是最美,他把我的背影画美了,可我到如今也没有走出来,而是越陷越深。 “不愧是江南一绝,就连蝶衣眸中的神韵也画出了九分,想不到林画师年纪青青,画上功底却是己如火纯青,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前尘种种如烟,而小姨的声音适时打破了我 深陷的回忆,看她持画在我面前,那画中之人仍是我,唇边的笑却深了几分。 对于小姨面上的笑容,我也只能回之一笑,收敛起自己不合事宜的思绪,转眸再看向宁玄朗时,他对我淡淡的扬了眉,分明是认出了我。 “娘娘谬赞,齐王妃倾城之貌,臣惶恐笔下坏了齐王妃的尊容。” 这话听着让我熟悉,他曾说过,如若有朝一日,他再也画不出最美的我时,他就封笔绝不再提笔作画。 “宁画师就不必谦虚了,嬷嬷行赏。” “是。” 第73章 与宁玄朗在御花园之中虽然没有过多的接触,但我与他之间早已心知肚明,看着他离去,便试着与他如何在这偌大的后宫之中再次相见。 果不其然,他一点都没变,看着不远处立于碧波之上迎风而笑的他,我内心一丝欣慰,他真是三年前的宁玄朗,一点都没变。 “宁哥哥…”我站在湖边笑着呼唤着他的名字,我知道他还是老习惯,他喜欢山水,有山有水的地方自然会有他的身影。 他一笑,足尖轻点,眨眼的功夫便已稳稳站在我面前,他点头,握着我的手就势一带,轻轻托住我的腰,足尖发力,便凌空跃了起来,就如从前一般,飞身于碧波之上,他的声音响在我的耳边,“三年了,想不到你还能认出我。” 我只听得他的声音随着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便扬着声音回答,“你我五岁便相识,在一起 共度九年时光,我又怎会认不出你。” 一个转身,我便与他停在湖边,两人顺势坐了下来,这是宫中,人多口杂,我与他的身份便不能像三年前一样放荡不羁。 “过得可好?”他侧脸望我,眸中带着久别重逢的情愫。 不知为何?从他一问,我内心泛起了酸楚之意,怕他误会什么?收敛起那些不合事宜的情绪,点头笑了笑,“很好。” 他也笑了,转了眸望向那一汪碧波之中,我也随着他的眸光而去,轻轻的问道:“宁哥哥怎么来了宫中?难不成是为了眼前这汪碧波而来。” 他不以为然,出声笑了起来,便一本正经的回答道:“听人说这皇宫的碧波之水取自天山瑶池中的清露,耳闻不如眼见,便往这宫中走一遭咯。” 我转眸看向他的侧颜,暖阳轻轻的洒在他的 面容之上,三年了,他说话的语气虽还如从前一般,但神情却成熟了。 我五岁与他相识,他比我大三岁,当时我刚认识他的时候,听老师说的最多的就是他自小聪明异常,八岁的孩童己学富五车,兵法布阵,行军打仗,那些本事他无一不通,挺拔矫健的身手,以及坦荡磊落的个性无人能及。 老师本意是想让他长大后激励他入朝为官,报效朝廷,将来定会有一番大作为,可他偏不喜官场上尔虞我诈的繁文缛节,倒对山水星辰,抚琴作画,洒意江湖深深所吸引。 也许是因为我的迟迟不语,他转眸看向我,与他恰对上眸光,那么一下,我心上微微一怔,立即收起那些思绪,抿唇一笑,“三年未见,你这唬弄人的活儿可是丝毫未长进。” “你不在,没人可唬弄,肯定得生疏了。”他轻松的一语故意调侃于我。 我稍稍白了他一眼,故作对他无语的状态, 他便轻叹道:“好了,跟你说实话吧,前些日子有名贵公子将惜梅林的乌梅花重金买走,我一路追至京城,才方知这株乌梅是因你而来,他们说的都是真的,你真成了齐王妃。” 他的眉目间浮现出微微不解与责怪的神色,乌梅之事是战天齐所为,他是多么聪慧的一个人,稍稍动动脑子便会多多少少知道一些关于我与战天麟之间的事,九年的时光,我虽对他避而不谈,但以他的才智,对号入座是一件相当容易的事情。 我突然又想起了那日父亲将我从江南接回华府之时,走得匆忙,还交代我让我忘了在江南所发生的一切,回到华府什么都不能提起,就连教了我九年的老师,陪伴在我身边九年时光的宁玄朗也要通通忘记。 我微垂羽睫,掩住眸中情绪,“那日事出有因,走得匆忙,还未来得及向老师与你道个别,实属不该,至于为何会成为齐王妃,说来话长, 日后有机会,我定会向你道出详情。” 他了解我的性子,不想说的就算再问也得不到答案,还不如顺其自然,到了我想说的时候,我自然会说给他听。 他扬眉坦然一笑,“日后有的是机会,我己是这宫庭的画师了。” 是啊,宫庭画师,他还未告诉我为何来宫中?以我对他的了解,皇宫对他而言,他只想避之,可为何来了宫中,还屈才为宫中的一名画师。 我带着一丝疑问开了口,“我记得老师曾夸宁哥哥才高八斗,乃罕世之才,他日如若入朝为官,定会叱诧朝野,可你却回答老师说你不喜官场上尔虞我诈的繁文缛节,纵然是才高八斗,这一生也不会入朝为官,只想做一个随心自由,与山水星辰为伴,不受这些俗世羁绊的洒脱之人。” 他并没有看向我,我发现他的神情稍见沉重之色,声音径直而来,带着些无奈与自嘲,“万 物皆在变化,你当初不也说过,只想归宁那一片梅林之中,纵然世间繁花似锦,荣光万丈,你也不会为之动心么?” 我心一震,此刻却只能垂眸淡笑,藏住眼中的浅浅悲凉,不期然的想起了我与他梅林之中畅饮的情景。 我的生命容不得牵绊,所有的事情都在三年前不期而至,打扰了我所有的期盼,是啊,万物都皆在变化,万物也皆有定数,我的定数便是我现在所走的每一步,棋开是否得胜,那也要看这定数到底归于何处? 当我再抬头,我的眸中已是一片清明,我没有看向他,只是对着那一汪碧波笑了笑,“一切皆有定数,如若我真有那么一天可以自己作主,我一定不会食言当初在梅林之中所说的每一句话。” “王妃…”我与他之间被一丝突然如其来的声音所打断。 我转头望去,不远处的李嬷嬷气喘而来,我看了一眼身边的他,己然顾不了那么多了,只能起身迎上李嬷嬷,“嬷嬷追来有何事?” 李嬷嬷喘了喘气,一眼便留意到了湖边坐着的宁玄朗,她微微低了眸,压轻了些声音道:“王妃可否借一步说话。” 我微微看了一眼身边依旧不以为然,只是着眼于碧湖水波荡漾的宁玄朗,暗想着有些事情还是没有必要让他知道,也许这样他在宫中也少一些危机。 我便随李嬷嬷的身后稍稍离宁玄朗远了些,止住脚后,李嬷嬷从袖中掏出一道平安符至我的面前说道:“这是娘娘呈给王妃的。” 对于她手上的平安符,我有些诧意,不解的问道:“这是…” 李嬷嬷嘴角一笑,将平安符紧在了我的手中,握了握道:“这是娘娘为八爷求来的一道平安符,以前八爷出征娘娘都会替八爷求道平安符, 亲自为他带上,从今年开始娘娘说了,此事就由王妃来做。” 我听着她字字句句道来,心猛的一紧,紧握手中的平安符焦虑的问来,“八爷要出征?何时?” “王妃还不知此事么?”李嬷嬷唇边笑意敛起,皱了眉。 看到我摇头,眉宇间的疑虑稍稍舒展开来,唇边微微泛上淡笑,“八爷定是忙着点兵,还未来得及告知王妃一声,此次北漠来犯,皇上早在三天前就特命八爷率领三十万大军平乱,而这次正是个大好机会,皇上病重,早己无法掌控全局,此次只要八爷能一举拿下北漠,便能夺得虎符,只要虎符在手那就等于大局己定,娘娘一举推翻德妃与太子就指日可待了,王妃也得加把劲,盼着能早日怀上八爷的子嗣才是。” 原来前往北漠平乱一事早在三天前皇上就下达了命令,可笑至极,夫君远赴北漠平乱,而我 这个做妻子却是最后一个知道,还需要从一个奴才口中得知这一切。 可恨的战天齐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你当真就这么不屑与我多说一句话,既然如此,那晚为何要答应我的请求,为何要成全我。 那晚对他而言也许是个错误,也许是怜悯,也许还有可能是羞辱报复。 面对李嬷嬷口中所言,早日怀上子嗣,我淡淡一笑,心下万般苦涩,“嬷嬷的话我明白。” 李嬷嬷面上欣慰一笑,“那就好,老奴告退。” 我恍恍惚惚的看着李嬷嬷的身影渐渐没入角落之中,而我的思绪却伴着她的身影越来越远。 “发生了何事?” 身后的声音,我听在耳中,无动于衷,依然恍惚出神,直到他察觉到我的沉默不言与异样与我面对面时,我才回过神来,淡言回应他的话,“八爷要率军出征北漠。” 他幽深的眼睛看着我,似乎看出了我内心的苦涩。 见我不适他的眸光而转身面向碧湖,他也跟随了过来,沉音自我身后而来,“出征北漠一事我也听说了,皇上三日前就命八爷率军北漠,北漠太子傲恒拜在冰山毒王宗仑门下,是用毒的高手,此次学成回国,必定是想大胜一场,名扬天下,为日后登基打开宏观。” 我一震,惊得后背阵阵发冷,转身紧紧的看着他的眼问道:“宁哥哥从何得知这些?” 他看了我一眼,眸中微微有一道飘远的亮光一闪而过,瞬间离开我的眸光,面上浅浅泛起了笑意,“方才不是还在夸我是罕世之才么?这些我又岂会不知,你若是还想打听什么?尽管问吧。” 他的话并不无道理,他八岁之时便学富五车,与他相处的那些年,我也察觉了他对各国军事上也有驳多的了解,他知晓北漠太子一些事那也 是理所当然。 他问我可还有想问的,我确实有,不过今日我不想再问下去,我内心烦闷不安,更多的是因为战天齐出征北漠一事。 我紧了紧手中的平安符,冲他摇了摇头,“今日就不用了,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来日方来,你我日后再聚。” 第74章 我一路要求快速回府,从宫中回到府中,踏下马车,二话不说便直入战天齐的书房,我知道这个时辰他定在书房内。 “小姐,这是怎么了,要去哪里?一路上一句话也不说,下马车就雷急火急,你走慢些,担心摔着。”云雀跟在我身后担忧的追问着。 “我无事,爷三日前得圣令前往北漠平乱,你可知道?”我脚下一步不停的问着她。 她先是面上一怔,后皱眉摇了摇头,“云雀不知啊,云雀若是知道,这么大的事定会禀告小姐的。” “连你也懂得这个道理,那其他奴才必会懂得,那为何到现在都无人禀告我,除非…” 我没有再说下去,只觉得内心的自嘲之意越来越浓烈,幽径一路曲折,就犹如此时的心情一般,我一步步踏上石阶,迈进书香殿的院落之中 。 咫尺之间,我望着那扇虚掩的殿门,一眼便瞧见殿中的那扇门半掩着,殿中有多人走来走去的影子,雪儿这次见了我,只是恭敬的行了礼,却未通报。 也许她观察到了我此时面上的情绪,从而知道,就算她通报那也是无事于补,这门我是进定了,也许还有某种原因吧。 于是我一路畅通无阻的行至殿门处,抬手欲推入,却似重逾千韵。 正在我犹豫不决之时,从内传来一丝娇俏的嗓音虽是嗔怪,却隐隐含忧,“此行就非去不可么?说什么圣命难为,我还不清楚么?不过是为了块虎符而己,你与皇后娘娘的谈话我都听到了,这次说什么我也要跟着去。” “前线危险,你跟着去,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该如何向你父亲交代。”战天齐的声音带着点点焦虑。 “你无须向他交代些什么?他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心一直在你的身上,你可不要拿我父亲出来搪塞我。”纳兰珞的声音半是赌气,半是忧心,执意要跟去情绪越来越强烈。 “可你是女子。”战天齐带着宠溺的溢出几个字。 “古来还有花木兰女扮男装代父从军,那我也可以女扮男装,不让人察觉便是。”纳兰珞的声音扬得更加响亮,去意己决似乎谁也改变不了。 纳兰珞话落,有那么半响战天齐沉默没有回应,不知为何?我手中的锦帕也随着他瞬间的沉默捏得紧紧,我的心里似乎特别在意战天齐的回答,甚至害怕他会允诺纳兰珞,答应带她同去北漠。 “军中自有军中的规矩,难道你想看着我身为主帅,坏了军中的规矩?” 听着他从内而来的叹息,我心里倒抽了口气 ,一口气还未沉下,纳兰珞撒拨的声音又欲传来“可是…” 此刻,我再也无法继续这个样子听下去,恰寻了这个机会,暗自平稳了下自己的情绪,方微微笑着推门进去,“姑娘乃一介纤弱女子,愿随军照顾爷衣食起居这自是姑娘对爷的一片心意,方才从爷的话中也听得出爷是不舍得让姑娘去受这个罪,谁不知边疆地势险恶,天气寒凉,黄沙风漠常有,而此次前线征战又容不得半点闪失,爷一心得胜归来,则是心无旁骛,姑娘若是真牵系爷的安危,那就应该每日诵祷,在京城等待爷凯旋而归。” 似乎殿中之人看到我的到来有些不悦,尤其是纳兰珞怒眼相向,眸中的泪光己是盈盈,只差那么一下便要悄然落下。 见我一步一步靠近,她咬了咬唇,提着裙子便跑了出去,一股力道而来,撞击的疼痛袭上右臂,她撞着我的右臂,让我踉跄不稳脚下的步子 ,幸好云雀一把扶住了我。 战天齐的眸中略带有一丝诧意,纳兰珞的负气离去,他面色又略见一丝沉重。 我在云雀的扶助之下,微微稳住脚下的步子,很好的压下心中不合时宜涌起的浅浅尖锐,依旧对随后而来的雪儿温言道:“劳烦雪儿姑娘,速去将珞儿姑娘留下今晚一同用膳,好为爷出征北漠践行。” “是。”雪儿得令速速寻纳兰珞而去,我便扬手示意云雀退下。 殿中恢复了属于我与他的安静,我转眸看向战天齐时,他己经敛回了面上所有的情绪,不以为然的坐在桌前,品着手边的茶水。 “请爷责罚。”我上前微微福身请罪。 他面容稍稍一怔,重又勾起唇角,眼中却是冷淡如常,“王妃何罪之有?” 我垂眸寻思片刻,还是语音平静的请罪,“方才未经禀报乱闯入殿中,误听了爷与珞儿姑娘 的谈话,还让珞儿姑娘不悦离去,继而又私自作主摆宴为爷出征平乱而践行。” 他微微点了下头,唇边的笑转为了异常疏离冷漠,“乱闯,误听,不悦,私自作主,这些王妃又不是第一次,不足为怪,况且我也早己习惯。” 从他那疏离冷漠的眸光中,那晚之事,似乎对他而言,就好像没有发生过一般。 “多谢爷。”我起了身,心念微转,心上有些寒意暗生,面上却还是异常平静温婉的的从袖中取出那道平安符递至他的面前,“这是母后替爷求来的一道平安符。” 他的眸光偏向我的手中之物,冷月微光一样的眉眼间,带着疏冷寒漠,和隐隐傲然,不语,似乎我的手中之物对他而言起不到任何的作用。 平安符,只不过牛鬼蛇神之说,在他战天齐的面前,真正的王者,不是得上天庇佑,而是靠自己实力去争取。 他似乎没有接走我手中之物的意思,我唯有将展开的手微微收紧手指,将平安符紧紧的握在手心,唇边温柔一笑,“爷此次出征北漠也不知要多久,恼我是一介女婢,对于军事之上的事情,我是半点也帮不上忙,这道平安符可否让我替爷戴上?” 他转眸深深的看了我一眼,终是起了身站直身子,重微微转了眸,这一瞬间的变化应该是允诺了我的请求。 我微垂羽睫,暗自深深吸气,再抬眼,面上微笑平静一如往昔,慢慢的走近他,眸光落至他的衣领处,让我想起了那晚与他的肌肤之亲,我握着平安符的手微微带着一丝颤抖。 待他转眸看向我时,我面容的笑有了一丝僵硬,他似乎也察觉到了我拘束,眸光带着冷意的落至自己领口的别扣。 在我欲伸手替他解开领口的别扣时,他自己伸手一颗一颗的解开来,抬眸看我,欲要从我的 手中夺过平安符。 我手上一紧,心里深吸口气将平安符轻轻的别在他的左胸之上,声音保持平静的说道:“北漠出兵犯我朝边境,来势汹涌,我听闻那北漠太子傲恒乃天山毒王宗仑门下,是用毒的高手,此次一战可推断北漠太子志在必得,此行,必多坎坷,望爷保重自己,定要平安凯旋而归。” 他笑了笑,那笑容却不达眼底,一张翩然如玉的脸上暗生着一丝冷傲,“你不必担忧我,此行他北漠志在必得,我战国又何尝不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较量过后方能分出谁胜谁负。” 我抿了抿唇,在他冷傲的气息下,轻轻的替他整理好衣裳,退后一步,带着无可挑剔的笑容轻言开口,“爷骁勇善战,思虑周密,此番征战定能一举得胜,平安而归。” 他看我,淡淡的眸光中不经意流露出些情愫,我还未看清就瞬间即逝,“我明日就得前往北漠,己来不及向母后道谢辞行,此事就请王妃代 劳吧!” 我点头微笑答应,他没有再多说,向外迈出了步子,看着他跃过我的身边,一阵轻风而过,我手上一紧,想要抓住他从我身边拂过的衣袖,手抬起而又放下,这瞬间内心做着乱七八糟的挣扎。 “爷难道不觉得欠我一个解释么?”我背立于他,终是在他迈出门外之时扬起了压抑在心中令我久久不能平静的话。 他脚下一怔,因我的话停了下来,我暗自深呼吸调整好自己的内心翻腾涌上的情绪缓缓转身,他深沉的背影落入我的眸中,日光淡淡的衬在他被一丝微风吹起的发丝之上。 这样的背影在我与他的世界里几乎再平常不过了,其实他只要转身便能看到我此刻的表情变化,可他每一次迈出殿门时,他都毫不犹豫,头也不回的扬长而去,这是我第二次扬声伴住他的脚步。 在我对他的记忆里,除了这令我心酸的背影记忆犹新,恐怕我再也找不到比这背影让我痛,让我拾不起自尊的记忆了。 我终是看着令我心酸犯痛的背影忍不住问出了心中所想,“此次北漠平乱,我是爷的妻子,却是府里最后一个知道此事的人,就连府里的奴才也没有一人通报至我,爷为何不肯告诉我前往北漠平乱,是爷军事缠身忘记相告,还是爷觉得没有这个必要?甚至是爷把我当外人,信不过我,反而诸事要防着我。” 他是多么小心的一个人,我的存在他可以视而不见,可我存在的意思却让他对我产生怀疑,难道我与他之间就只剩下猜测,试探,怀疑…这般简单么?我突然好想知道这个答案,比任何时候都想。 他没有转身,只是沉吟了顷刻后,声音淡淡而来,“王妃多虑了,这只是我一直以来的习惯。” 习惯?多么讽刺的两个字,我内心此时此刻只能自嘲一笑,“原来如此,看来对爷来说,还未习惯府中有我这个王妃的存在,我今日这一问,倒是我显得小气了。” 他终于转了身,眸光却淡淡而来,面上却是毫无表情,我也转了眸,我害怕与他对视,我怕会忍不住,忍不住想要从我脸上取掉那一直淡然隐忍的面具,最后学着他那一招,毫不犹豫的迈出殿外扬长而去,留给这殿中之人一个心酸的背影。 “此次前去北漠少则半年,多则一年之久,府里上下还请王妃多多上点心,我会习惯常往府中寄来书信,以安王妃担忧之心。” 我心上一怔,难以置信这般温和的话会出自他的口中,待我想要真实切切的看他一眼时,他拂袖转身,大步离去,我心下一冷,终是体会到了甘后之余的心酸。 “小姐,爷他…”云雀面容失色的进入殿中 ,看到我神情低落之时,她欲言又止。 我心念微转,抹掉那一丝心酸之意,浅浅的勾起了唇,“云雀,你速去通知膳房,多做些爷爱吃的菜肴,别忘了做一道预寒滋补汤。” “是,云雀这就去。” 第75章 这一天的夜,连一丝云彩都没有,天空蓝的透明透亮,月亮羞答答藏于稠密的树叶之下,星空朦胧的雾气环绕,淡月笼纱,隐隐约约,平静凄美。 随着殿内几声奴才上菜的细微声响,打破了三人的安静。 战天齐动起了筷子,夹起块鱼块轻轻的落入一改往日一言不发的纳兰珞的碗中,温柔体贴的一语,“这清蒸鱼是你平日里最爱吃的,今晚的鱼倒看着不错,你先尝尝。” 这么温暖人心的声音,只怕只能与纳兰珞同桌用膳方能听到。 我微微侧了眸,没有再去注意纳兰珞那一直闷闷不乐的面容之上有何变化,只觉得一阵心酸,口中瞬间变得淡而无味。 “这鱼太咸,我不喜欢。”一丝带着哽咽的 声音自我前方而来,当我抬眸之时,眼光闪烁不定,好似是在挣扎什么,我未语,只是转眸看了眼那盘中的清蒸鱼。 府里的膳厨是京城有名的厨子,而一道菜出要经过多人的尝试方能呈现在主子的面前,这味道不合纳兰珞的口味,只怕不是这道鱼出了问题,而是眼前人。 “交代下去,让膳房重新做一道清蒸鱼,要快。”战天齐徐徐开口,语气中说不出的忧郁与怜惜。 “是。”身旁伺候的奴才伸手撤走了桌面上的清蒸鱼,走得匆匆。 “鱼不合味口,珞儿姑娘尝尝这道汤的味道如何?”我温柔得体的笑着将手里汤递向她。 我知道纳兰珞只不过是想在战天齐面前撒撒娇,证明她在战天齐心目中的地位,好让我为在书香殿中所说的话付出代价。 眼见纳兰珞端起了手边的汤碗,俏脸渐渐有 了一丝不屑之意,无意识的用贝齿轻咬了下唇,唇边一抹浅笑泛起,“得王妃亲自伺候,这汤纵然不喜,珞儿也自当喝了它。” 我依旧云淡风轻的一笑,却并不刻意去理会她的话,伸手重又盛了一碗轻轻的送至战天齐的面前,轻轻一语,“爷也喝点汤,这道汤是特意为爷准备的,我听说边疆天气寒凉,大多数人都不适应那的环境,爷初入边疆,喝点汤能预寒。” 战天齐并未伸手马上去接,有那么一下,我观察到身边的纳兰珞停下手中的动作,依旧轻咬着下唇看着战天齐手上的动作变化。 顷刻之间,战天齐终是伸手来接过我手中的汤,淡淡抿了一口道:“王妃有心了。” 还未待我回话,只听见桌面啪的一声响,是汤碗落于桌面的声音,纳兰珞虽未言半句,却那摔碗的劲儿倒让人看得真切。 战天齐也放下了手中的汤碗,他看向身边的 纳兰珞,眼眸一点一点转深,有太多晦暗的情绪一闪而逝,我看不透,也并不想再去分辨,直到他伸手抚上她的手,而紧了紧时,我心上一怔,连忙低了眸。 我不知道此时此刻是不是出于嫉妒,还是因为那一晚在宫中无意间恰遇他们之间的对话给了我心酸的感受,只觉得那重叠在一起的大小不一的两只手让我不敢抬眸看得清楚。 明明心里清楚,在他们俩之间这些暧昧是再正常不过的现象了,可终没有办法去坦然面对,此时此刻,我也并不想强迫我自己。 “此去边疆少则半年,多则一年,我想跟着去,你偏不让,这膳,用起来都揪心。”纳兰珞带着心酸的声音自我耳边响起,带着几分埋怨,又带着几分担忧。 “又不是一去不复返…”战天齐出言柔声劝道的话还未说完,便生生的让纳兰珞哽咽扬起的声音打断,“我不许你这样说,你一定要平安归 来,若是你不归,我便去那北漠寻你去,是生是死,我都会一路追随。” 听到这,我不得不抬起了眸,纳兰珞一双盈盈水眸更是如同小鹿一样,酸楚惊惶的看着战天齐。 战天齐收回了紧在她手上的手,转了眸,语气略显沉重,“能说你什么才好?” “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不会改变,你只要记住平安归来便好。”纳兰珞伴着含情默默的声音投入他的怀里,纤纤弱质,我见犹怜。 “我会的。”战天齐唇边一抹极淡极淡的笑意微微勾起,眸光也在一点一点的收紧,我虽不知他在想什么?可我此时己无力去揣测。 我心底一叹,却只能重垂下眼眸,一味的安安静静坐在一旁,任由他们之间恋恋不舍,情意绵绵,我内心并不想多说什么。 因为他们也似乎没有把我当作局内人,我就好似空气一般持于他们的身边,连插话的机会也 丝毫未给我。 纵然是不可能一点都不去在意,但已经没有了当日在宫中之时看到他们俩相拥在一起时的那种心酸凄伤了。 我淡淡一笑,喝着碗里的汤,一面告诉自己,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也相信,终有一天,在面对他们之时,自己能够真正的淡然。 晚膳在我们三人,不,应该说他们两人含情默默之中结束了。 殿外月光浅淡,凉风吹在耳边,聚觉有些冷,两道身影一青一白在我的眸中徐徐挨着不舍的步子走向门口。 “小姐为何不过去?”云雀带着思虑的一问。 “这一别也不知要多久,让他们单独说会儿话吧。”我微微淡然一笑,心里不忍去打扰。 突然眼前两人停下了脚下的步子,纳兰珞侧了脸与战天齐面面相觑,直视战天齐,美丽的脸 庞上带着幽怨,面对这个她倾心一生的男子,看得出她的面上透着不舍的痛。 突然她不顾一切的拥入了他的怀里,声音柔柔带着哽咽的道:“我知道你不允我与你同去,你是担心我,我也知道你此行的目的,可不管怎么样,天齐你要答应我,你定要平安得胜归来。” “好好照顾自己。”战天齐温和的几个字诠释了他内心所有的情绪。 半响后,他微微将泣声不停的她从怀里拉开来,温柔的伸手替她拭去眼角的泪花,宠溺的替她整理额前絮乱发丝。 看着这温柔的画面,如此般配的一对,只可惜命运弄人。 我承认,我内心又有了伤感,心里很清楚战天齐并不是我能奢侈得到爱的人,但是亲眼看到这种离别画面,我的心里有了揪心的痛,微微收紧了手中的锦帕,再看那一对璧人,他们之间似 乎又有了变化。 “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这些调节身子的药只够你一年之用,记住一定要在一年内得胜而归,否则…”纳兰珞的话没有再说下去,皱着眉将手里的一瓶药丸送入他的手中,再抬眸看向他时,泪水又有些忍不住了。 “一年足矣!”战天齐的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带着胜券在握又带着些许安抚之意。 纳兰珞终是含着不舍与欣慰浅浅一笑的转身上了马车。 月光下,马车若隐若现的消失在那一片迷雾之中,我转眸至那道久久未转身的伟岸的背影上,却觉得阵阵心酸而来,这种感受竟让我似曾相识。 “我们回屋吧。”我自身后的云雀淡然一语,转了身。 第76章 走入这悄无声息的殿中,有始以来第一次有了孤独的感受,回想起纳兰珞抹泪跳上马车头也不敢回头的背影之上弥漫着一种很浓的不舍与离别的悲伤。 那一刻,连我都感受到了,心里也随之有了伤感与不舍,是对战天齐的不舍么?我想应当是这样,“小姐,不远处好像是爷灯笼晃着的光亮,莫不是爷来了,我这就去开门请爷入殿来。”云雀笑着扬了声音打断了我所有思绪。 我抬眸望去,那丝光亮在缓缓靠近,瞬间我心跳也在加速,眼光一晃,云雀从我身边而过,我急切的拉住了云雀的手,“不要去开门,将殿中烛火灭了。” “小姐,你这是何意?明日爷可就要前往北漠了,也不知何时才能回来?爷定是来与你道别的,难得爷这次这般主动的来找你,你却避门不 见,你心里难道就没有话对爷说么?”云雀明显开始急了。 “听我的便是,速速去灭了殿中的烛火。”我还是选择逃避不见,心里矛盾极了。 待到眼前黑了一片时,我的心竟在一点一点的下沉,一时之间我感觉到自己的心也会随着这个男人的触动而变化,可这丝触动与变化让我心乱如麻,让我害怕,让我惶恐不安。 “这可好,爷还真以为小姐不等他先安置了,这眼看着刚要迈入正门,见这殿中烛火灭了,便换了方向去了书香殿,我真不知小姐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你难道就真的一点也不在乎,一点也不在意。”云雀憋着嘴没好气的一语,字里行间满是对我的不解与抱怨。 黑暗中我紧紧的揪着裙边,直到听到云雀口中话之时,我无力的松开了手,心上一阵凄凉席卷而来。 “都忙活一天了,你也下去歇着吧。”我轻 叹了一声,起身抹着黑入了内室,直到听见云雀负气关上殿门的声音,我才慢慢的坐在了床榻之上。 窗外己不见了月光,反而淅淅沥沥的下起了一丝润泽,飘飘然然的细雨随着微风轻轻的扬起我的床缦,身子一凉,我扯了身边的被子盖在自己的身上。 侧身于床榻之上,因这颗絮乱的心而困扰,了无睡意,冷静细想来,我这是做什么?我今日既在意他心中的想法,也在意他离去的背影,更在意纳兰珞对他绵绵情意的每一瞬间,还有那久久不能平复的心酸之意。 我分明知道那是一种错觉,可为何这种错觉会越来越深,有在意,有心酸… 我内心一叹,可叹自己己经对战天齐有了这种错觉,这种可望却不可即的奢侈期盼。 明知不可以,却还让自己胡涂深陷,这岂不就是自掘坟墓,情动花开,情绝花落,这是一个 痛苦的过程,待到明年春开,过程便会演变成一个痛苦的循环,深陷难以自拨,难道我又要重蹈覆辙? 我深吸了口气,自内心强烈的告诉自己,绝不能让自己再落入这循环之中,适可而止,才是我此时最佳的选择。 就这样,没有亲口道别,没有任何一句话,一个动作,甚至字条口信也没有留下,他就这样率军北漠了。 那日,他马背上白羽铠甲的身影,在我的眸中渐渐消失,我是目送他离开的,微微看了一眼身边的纳兰珞,她轻薄的身子立于带着些寒意的春风之中泣声不止,我没有上前安抚,只是转身迈下了阶梯。 时光容易把人弃,转瞬已快一月之久了。 这一月时间,王府上下均由我一人打理,第一次尝到当家的苦楚,光是一月的帐本就足以让我几夜不眠不休。 铺卧在书案之上,四月暖风熏得人酥软欲醉,和风带着一片花瓣贴至我的脸上,微觉痒,睁眼,有些刺眼不适,原来又是一个天亮。 我昨夜又是忙到何时才无力入睡的,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一夜的卷累令我身子绵软无力,伸手不经意触碰到手边的算珠,滴溜溜的响了几下,这才发现上个月的帐目终是被我几夜通霄己清算。 我举手舒服的伸了个懒腰,起身只觉得一阵腿麻,强撑起身子,唤了两声云雀。 殿门咯吱一声响,是云雀闻声推门而入,见我倾斜着身子撑于书案前,她忙着凑上前来扶着我,“小姐这是怎么了?是刚起,还是一夜未睡啊?” 我有些无奈的笑了笑,“刚起,方觉得腿麻了,身子立不起来,有些难受。” 她又重新让我稳坐下,跪着悬起我的双腿放至她的双膝之上,一边替我轻抚着,疏通经络, 一边带气的问道:“小姐昨夜又在书案上睡着了对么?” 她眉间一抹怒色,兴是又要将我谍谍不休一番,我微微抖了抖腿,脚麻感稍稍减弱了些,浅笑的向她点了点头。 她生生的白了我一眼,低头依旧替我抚着双腿,更没好气的怨道:“爷这才走一月之久,你就把自己累成这个样子,爷若是一年不归,小姐只怕到时累得连个人都没了。” 我伸手轻轻的戳了戳她的额头,“你这丫头,一大清早就诅咒我,我这命估计也不会久矣。” 云雀手上一停,抬眸看向我,眸中早己泪光盈盈,“云雀不是要诅咒小姐,云雀是心疼小姐。” 看着眼前这个时不时为我悄悄落泪的人儿,我心上一酸,收回腿,将她扶起,安抚道:“好了,我知道你心疼我,我的身子我自己心里清楚 ,我还没有那么脆弱,现在爷不在府中,大小事都较具体,我若是不能操持好府内上下,岂不是会让人落下话柄,让人笑话我只是空有其表,若是在下人的眼里我不能成为爷的贤内助,往后我又如何在这府里立足。” 她抹了一把眼泪,哽咽着抿了抿唇,“云雀明白小姐的心思,也明白小姐的处境,只不过小姐一定要保重自己的身子,若是真坚持不下去了,就不要勉强自己。” 我轻笑点头,紧了紧她的手,顺着脚下的丝履试着挪动着稍稍好些的双腿,转眸间,不经意瞥见院子里百花齐放,开得正热闹红火。 突然眼前一闪,想到了什么?忙着回头问道:“对了,今儿个是几月几了?” “四月初三。”云雀拉长了声音应声答道。 “四月初三?小姨那邀请的折子上可是写着今儿个设宴御花园赏花?”我心上一震,瞬间恍然大悟,忙转身翻着书案之上的那些书卷与折子 。 云雀扬着手里的折子看了我一眼,而又长长一叹,“正是四月初三,我还怕小姐忙着府里的帐目忘了入宫赏花一事呢?” 我夺过来一看,折子之上正写着四月初三,想着战天齐上月正是初三离京的,刚好一整整一个月之久,心里一时之间思绪万千。 为了不让云雀看出我的心思,我自心底深吸了口气,连忙放下手中的折子,看向东边升起的旭日,估摸着时辰,心里暗叫不好,忙拉着云雀道:“云雀,快些为我梳妆,不然误了赏花的时辰又得惹小姨不高兴了。” 第77章 御花园,鸟语花香,春暖花开,一入园子,小路两旁的虞美人给人带来一阵愉悦,尽管大部份的都还是含苞待放,不过这粉的,白的,紫的,一个个半开的花苞嵌在绿叶当中,看着还是让人感到欣喜。 御花园里建有各式各样的大小凉亭几十个,宫中的皇后又独喜牡丹,而这牡丹便坐落在御花园的最中心,我记得身在江南之时,老师曾说过,庭前芍药妖无格,池上芙蓉净少情,惟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 牡丹娇艳富贵,象征着身份地位,在这宫中也唯有皇后方能配。 眼前一大片姹紫嫣红,来参加赏花宴的有不少人,宫中的妃嫔,达官贵夫人,却独不见我二娘华夫人,也许正因为她是妾,无法登上这大雅之堂。 至于长姐与德妃,我也不知何原因没有见到她们的身影,宫中早就传闻皇后与德妃不和之事,想必这 样的日子她们也不宜出现。 赏花宴正在进行时,我坐落在小姨的左下方第二个位子,上有熟悉的温婉贤淑的定妃,还有不太熟络的如妃,我只知她是战天睿的生母,心地善良,性情温和,待人宽宏,在宫中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从不与人争,也不与人夺,战天睿不争不夺的性子倒是随了他的生母。 还有几名打扮花枝招展的嫔妃,虽叫不出封号,但也有过一面之缘,离我的上方还留有了一个位子,我猜想定是我那故人的位子。 至于对面的人儿,我再熟悉不过了,纳兰珞带着笑意的坐落在我的对面,离得小姨极近,身边一名贵妇人,看着装打扮,那应当是纳兰夫人不会错。 几名舞姬在百花当中舒长裙,飘广袖,随着美妙的典音,繁姿曲向终,那一舞动人,美仑美奂,精彩得让人移不开眼。 曲罢,舞停。 “天齐前去北漠也有些时日了,算计着也应该到 龙泉门了吧!”皇后的声音悠长的响起。 众人都微微放下手中的琼酿,眸光偏向我,我一愣,心里预计着时间,战天齐离去己有一月之久,可这龙泉门具体的位置,他有没有到达,我却是丝毫不知。 他离府之时答应寄回家书以安我担忧之心,可己经一个月了,我是半封书信也没有收到,此时,我又该拿什么回答皇后娘娘的话及这众多的异样的眸光。 “回皇后娘娘的话,前两日收到了天…八爷的信函,信函中写得很清楚,八爷大军己过龙泉门,只怕今日己经到了那云峡谷了。” 正在我苦思之时,纳兰珞带笑安人心的声音洋洋得意而起。 战天齐还是骗了我,这一点我应该释然的,纳兰珞是他心中牵挂之人,纵然我在府中夜夜不能寐,为他操持府中上下琐事,也终是敌不过他们之间的绵绵情意与牵挂。 见我迟迟不语,而纳兰珞又抢先回答,瞬间的所 有的眸光都倾向她,谁又不知她纳兰珞在战天齐心目中的地位远远超过我的这个名义上的王妃。 只是这当着众人无形的羞辱令我一时之间真难以淡然以待。 “哦,按这大军的速度,要不了多久时间,便可到达边疆与那北漠大军生死一战,他信中可还说了什么?”皇后娘娘带笑的接走了纳兰珞的话。 纳兰珞微微起身姗姗的走向皇后娘娘的身边,娇气一语,“八爷的信中提及了娘娘的身子是否安好,还交代珞儿定要每日前往娘娘宫中请平安脉,望娘娘身子安康,至于其他的,珞儿就不免相告于娘娘了。” 看得出她眸中的羞涩之意,更看得出她是有意为之,有意讥讽于我,我若是此时面容失色岂不是正中了她的下怀,我不以为然的看向她,对上她那有意的眸光,淡然的笑着。 人有贵贱之分,若是自己都输了底气,输了势气,我又拿什么来面对这个头顶上的王妃头衔,拿什么 来证明我是华府千金,身份尊贵,地位显赫。 “天齐倒还孝顺。”皇后娘娘欣慰一笑,而后又转眸带着浅浅心疼的眸光看向我,“天齐可有书信回府?” 我心上一愣,自知是她想当着众人的面帮我驳回属于齐王妃的身份与地位,可如今我该如何回答,书信我并未收到,如若我答没有,那便中了纳兰珞的计,在众人面前颜面扫地,更加促长了纳兰珞的德行,如若我说有,那岂不是自欺欺人。 还未待我回话,纳兰珞又明眸一转,娇声笑道:“对了,珞儿差点忘记了,八爷在信中还提及了王府上下是否安好一事,他不在的日子里还望王妃为王府上下多操份心。” 原来这就是他寄回以安我心的家书,我自嘲一笑,任我再自欺欺人,也丝毫没有了机会,而又不愿意在人前将自己此刻的心境流露分毫,所以我在暗地里深深吸气,将腰挺得笔直,然后仪容完美的微笑开口,“既是八爷交代的,蝶衣自当做到。” 纳兰珞愈发的得意,唇边的笑容越来越深,如她所愿,今日她也算是费尽心思想要在众人面前羞辱于我,如若我反驳还击,定是助长她的嚣张气馅,我不如淡然以对,保留仅有的颜面。 “紫罗公主到…”随着一声尖锐的声音,微微打破了这亭中的尴尬。 纳兰珞对我笑着重回自己的位子,我也淡笑着回之于她,她越是恨我入骨,我反倒觉得她是在害怕,又或者她己经感到了威胁,才会当着所有人的面重击于我。 “紫罗见过母后,及各宫娘娘。”紫罗公主盛顔仙姿,姝丽难求,着一身淡紫,微微抿笑,盈盈下拜,面色有些苍白,却在胭脂红的遮掩下,以病容之姿倒也显楚楚动人的风情。 我记得以华蝶衣的身份初次见她时,她那浑然天成的冷傲气息倒是像极了战天齐。 想起儿时我还是月牙儿时,第一次见她,是在一个秋初天萤火虫满天飞的夜晚,她躲在角落之中哭得 很伤心。 当我靠近好心安抚她时,她立马抹了面上的一丝泪将我推开来,她自小就孤僻,话不多,很少见她笑。 我当初以为她只是不开心,所以我千方百计想哄她开心,她却不以为然,还让奴婢赶我走,我无奈只好离开。 自那以后,我就再没有见过她,直到有一天,我从太子哥哥宫中欲要回府时,她让人拦下了我的轿子。 我有些诧意她的出现,可她却扬起那日我为了哄她,满头大汗替她抓来的无数只萤火虫对着我笑了,那一夜,我深深的记得,就那么一个笑容,在萤火虫亮光的照耀下她显得格外的美,也就自那以后,她便把我当作了她最好的朋友。 后来我才知道,那夜她哭得那么伤心,只因那日是她生母冰妃过逝之日,而宫中也开始谣传冰妃服毒自尽一事。 “紫罗来了,快快请起。”皇后娘娘笑着连忙差人扶起紫罗。 “本宫好像有些日子没见着紫罗了。”皇后娘娘依旧笑着将紫罗公主的手紧在手中。 紫罗公主抿唇也回之一笑,“紫罗自小身子不好,前段时间太医交代春时多雨,逢雨期紫罗就头晕无力,便守着那紫夕宫一步都不敢往外迈,总怕这身子有何不适,令父皇与母后挂念。” 紫罗公主常年身子不适在宫中是众人皆知的,我虽隔三差五便往宫中请安,可从来不见紫罗公主了来活动,哪怕偶遇也不曾有过。 接着只听风皇后娘娘轻叹了一声,“在这些儿女当中,你父皇最疼爱的就属你紫罗,最操心的也是你紫罗,自你出生就呵护备至,连重话都不忍说你一句,说起你这身子,我倒想起了你母妃生你之时…” 皇后娘娘欲言又止,在一片各有心思的眼神中,她突然叹息转了话题,“唉,不说了,上个月之时,园中牡丹花开得正盛,可恰巧天空不作美,老是阴雨 霏霏,连月不开,本宫就在纳闷,今年的赏花还能不能办,好再林大人特易为赏花节观察天象,说是今儿个天好,宜赏花,所以本宫特意邀你们一同来赏花。” 众人都是面带笑容,突然皇后娘娘的声音疑虑而来,“估摸着这个时辰了,这成王妃和平王妃怎就还未到?” 我方才一时兴起观舞,似乎也忘记了此事,顺着她的话向那空着的两个位子望去,那是留给五嫂与六嫂的位子,至于为何迟迟不见她们的身影,想必也是因为五嫂身子渐重的原因吧。 正在我欲要替她们解释之时,定妃娘娘起了身,微微福了福,“回皇后娘娘的话,臣妾五媳妇身子重,还请皇后娘娘多担待些,这六媳妇向来与五媳妇感情好,只怕这个时辰是去成王府接五媳妇一同前往宫中,臣妾这就让人去看看,看她们到哪了?” 皇后娘娘点头扬了扬衣裙,示意她起身,接着唇边重又挂起一丝笑意,“倒也是,成王妃向来身子娇 弱,这又是第三胎,眼见也快临盆了,几位太医都说她这一胎定又是个小郡王,这老五算起来在这些兄弟当中是最有福气之人,而我们这些后宫嫔妃中最有福气之人还属你定妃才是,生两儿子,两儿子成家立业,替皇家开枝散叶,香火旺盛,足足给皇家长了脸。” 皇后娘娘最后的一句话笑着拉长了些,定妃也在此时春风一笑,“皇后娘娘抬举了,臣妾不也是苦尽甘来么?早几年,老五娶了五媳妇二年时间也不见风吹草动,老五又拗着一直不肯纳妾,都与我这个母妃吵了好几通,日子一晃,这几年还好,年年都添丁,这纳妾之事,我就如了他们两夫妻的愿,不再提起。” 说起这些时,众人面上都是带着笑的,伴随着几名奴才端上来的鲜花饼时,皇后娘娘的声音向我对面扬起,“说到这个纳妾之事,本宫倒想起了一事,敢问纳兰夫人,这珞儿今年可是十八了?” 纳兰夫人微微起身笑着答话,“回娘娘的话,珞 儿今年刚满十八。” 而一旁的纳兰珞面容之上染上一丝浅浅的红晕,似乎己经预料到皇后娘娘会说些什么? “本来本宫琢磨着等天齐与天睿得胜归来之时再谈及此事,今儿个高兴,大家都在,想着珞儿这如花的年龄也得有个好归宿才行,纳兰夫人可愿意将珞儿婚嫁一事交由本宫来操持。” 我心上一紧,原来真是想替纳兰珞赐婚,不知为何这颗心开始有一丝颤音,这替战天齐纳妾一事我早己向皇后娘娘提起,可今日为何真的从皇后娘娘口中提起时,我会觉得心里感到不适。 我微微抿了双唇,微觉得一丝酸楚之意涌上心头,抬起手边的琼酿轻轻的送至唇边,想要以此来压抑心中的不悦情愫。 “能得皇后娘娘亲自操持,那是小女的福气,臣妇代小女谢过娘娘。”纳兰夫人面带笑意,谁不知小小太医之女能得皇后娘娘赐婚,那可是莫大的荣耀,不只面上有光,那也是祖上积德。 皇后娘娘温柔的看了一眼纲兰珞,温和的问道:“那珞儿之意呢?” 纳兰珞眸含秋水,微微一嗔,娇柔的开口回答道:“珞儿全凭娘娘作主。” 皇后娘娘唇边依旧笑着点头,微微将手边的鲜花饼细细的拨了一小块放入嘴中,细嚼了会儿,笑着道不错,还招呼着众人一同享用。 就在纳兰珞细嚼慢咽之时,皇后娘娘的声音如晴天霹雳般传来,“本宫就趁今儿大家都在,就作回主将珞儿赐给九爷为妃可好?” 我手上一颤,鲜花饼落至盘中,再袭上皇后娘娘的眸光之时,她眸中带着锐利,似乎在警示我,不让我多话。 我微微转了眸,只见纳兰珞手僵在半空中,嘴唇一丝颤抖,眸中惊慌的不知所措,好似更不知哪里出了错。 “娘娘…”是纳兰夫人出声惊唤了一声。 皇后娘娘瞬间面上落了笑,微微蹙起了眉,淡淡 的问道:“纳兰夫人对本宫的赐婚有异议?还是觉得如妃之子配不上纳兰家的女儿?” 纳兰夫人面上一震,连忙跪在地上请罪,“臣妇不敢,皇后娘娘作主将珞儿赐与九爷为妃,那是纳兰家的福泽。” 皇后娘娘这招可真是绝,纳兰太医纵然得当今皇上欣赏,可这公然抨击如妃的颜面,那自然是死罪一条。 如妃虽然性情温和,从来不与人争夺,可她终究是贵妃,而这九爷战天睿那也是当今皇上的宠爱的儿子其一,虽然性情放荡不羁,那也是皇世血统,堂堂的九爷。 堂堂九爷愿意娶太医之女为正妃那也是他们纳兰家莫大的福泽,纳兰夫人谢恩还来不及,怎又敢拒绝,方才那一声惊呼娘娘,只怕也是心急而至,所谓皇后娘娘这一招也算是妙不可言。 皇后娘娘对于纳兰夫人的表现满意的点了点头,而又起身带笑走至如妃娘娘的面前,“如妃觉得珞儿 如何?” 如妃娘娘微微起身,含笑低眸道:“回娘娘的话,珞儿姑娘如花似玉,温婉贤淑,又得皇后娘娘亲自赐婚,臣妾代天睿谢过娘娘。” “娘娘,珞儿有异议!”纳兰珞的声音略略扬高,凝视着面前雍容华贵,再熟悉不过的面容,咬紧了下唇,接着开了口“娘娘当日可不是这般与珞儿说的,珞儿不知娘娘为何会将珞儿许配给九爷,明明是…” 还未待纳兰珞说完口中之话,皇后娘娘便不悦的拂袖打断了她的话,“那日蝶衣跪求于本宫面前替天齐纳妾,本宫感叹皇恩浩荡,蝶衣如此宽宏大度,可这纳妾之人竟是本宫最疼爱的珞儿,想想纳兰大人与纳兰夫人老年得女,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若是真给天齐做妾,实属委屈了珞儿,委屈了纳兰大人,皇上那里,本宫也无法交代,本宫又着实细想了一番,还是将珞儿许配给天睿合适,这么些年本宫也感激纳兰大人与珞儿对本宫的悉心照顾,本想将珞儿收为义女 ,只可惜纳兰大人一直未曾同意,而天睿这孩子本宫也是看着他长大,虽是性情放荡了些,可这心里知冷暖,如妃娘娘又性情温和,待人宽宏,这珞儿嫁给天睿为妃,本宫也算是宽心。” 皇后娘娘今日之举应该是早己盘算好的,她这样不仅断了我要为战天齐纳妾的想法,也生生的断了纳兰珞对战天齐的执念。 “娘娘您怎可以…”纳兰珞哽咽出声,一句话未完,便洒泪跑了出去。 她的离去让众人的情绪都开始沉重起来,纳兰夫人忧心女儿会因此冲撞皇后娘娘,连忙起身谢恩,“多谢娘娘对纳兰家的一片厚爱,纳兰家上下感激不尽。” 而后便行礼追寻女儿的方向而去,一个步履蹒跚的母亲的背影生生的打断了这场地赏花宴的美好。 我顺着她们离去的方向望去,却见五嫂与六嫂向这里赶来,对于纳兰珞的失控,她们的面上一丝惊诧闪过,却还未来得及问些什么的时候,纳兰夫人急忙 追去的身影让她们有些示知所措。 六嫂与五嫂的姗姗来迟恰巧打破了方才出现的不悦意外。 宴会照常进行,琴音悠扬而来,令人微微缓解着方才那丝窒息的气氛,慢慢的,大家又开始欢畅起来。 六嫂与五嫂用异样的眼光看了我一眼,而后又拉了拉我的衣袖,问道:“发生了何事?” 我微微垂了眸,压低了些了声音,“珞儿姑娘被母后赐婚给了九爷。” 六嫂与五嫂带着丝诧意的点了点头,没有再多问,只是小心翼翼的带笑投身至那悠扬的琴声中。 第78章 一曲终毕,稍解了一丝心烦意乱与不适,就在皇后娘娘举杯与众人同饮之时,耳边又响起一丝尖锐的声音,“宁画师到。” 我手上微微一紧,他也来了,有些意外,不过一想到他是宫庭画师,又堪称江南一绝,今日皇后娘娘借此机会将他推荐给宫中的妃嫔与贵妇人,对他来说那也是一件好事。 “臣宁玄朗参见皇后娘娘及各宫主子。” “平身。”皇后娘娘笑容满面的扬袖。 “谢娘娘。”宁玄朗微微含笑起身。 他的出现如我所猜测的一样,全场人的眸光都被他所吸引,他长相出众,英姿翩然,一言一行都有可能拢获不少女儿家家的心,此时此刻,只怕谁也记不起方才一曲前所发生了什么?这就是他宁玄朗的魅力。 “玄朗,今日你可是主角,这满园子女人都在等 着你为她们画像,你可是本宫请来之人,可要将画画好了,不要丢了本宫颜面。”皇后娘娘的声音淡淡带笑,有着如同曼佗罗一样的气息。 宁玄朗笑了笑,双手作辑,“玄朗虽画艺不精,但也曾堪称江南一绝,还请各宫主子相信玄朗,玄朗定会绘出各宫主子满意的画象来。” 大家面对这个翩翩俊郎的画师,都露出了信任的笑容,皇后娘娘也亦是鼓掌,戏虐的笑着,“好,那你就开始吧。” 在几个奴才搬来画夹后,宁玄朗开始逐个的细细的看着眼前这些嫔妃,他那双幽深美瞳似乎在凭着自己的感觉将眼前这些如花似玉,风情各异的女子看得真切,持在笔下,记在心里。 他微微一个转身,眸光轻轻的落在了我的身上,我回他一笑,可他看我眸光越来越深,复又眸光轻垂,到最后,他右手持笔,左手捋袖,淡定自若的飞笔于画夹之上。 时间如同流水般而去,亭间依旧热闹非凡,我仰 起头,眸中一阵刺痛,是正午耀目的阳光刺痛了我的眼睛,不觉便到了正午,宁玄朗笔下还未结束,午膳便在几十名的奴才伺候下开始了。 宫中几位嫔妃的画像己经画了出来,个个叹为观止,对宁玄朗的笔下功夫个个称赞不绝,正当我们为此举杯一饮而尽后,宁玄朗那温柔如水的声音传来,“紫罗公主,到您了,您可准备好了?” 紫罗公主轻轻放下手中的琼酿,带着一丝淡漠的笑,清冷的开了口,“紫罗今日身子不适,画像之事就不劳宁画师了,再者,紫罗本就不喜这些,今日的画就此免了吧。” 宁玄朗面上落了笑,怔了片刻,忍不住轻叹道:“那就太可惜了,紫罗公主今日这身打扮让玄朗心中早己绘成了一副绝美的画,只是少了些动态感觉上的美,若是紫罗公主肯绕着这满园春色走一圈,臣定会作出一副让紫罗公主今生都难以忘记的画来。” 紫罗公主清冷的眸中微微闪过一丝异样,却不语,瞬间亭中所有的眸光都偏向宁玄朗与紫罗公主,似 乎每一个人都像看好戏般的想要知道宁玄朗面对心高气傲的紫罗公主如何得以收场。 也许还有人在心里暗暗想着宁玄朗的不自量力,早就闻紫罗公主不喜也不屑画像,宫中画师无数人都难得一见紫罗公主的美貌,更无法利用笔下功夫夺得紫罗公主一笑,今日宁玄朗之举只怕是凶多吉少。 “这宁画师长得俊郎,笔下功力对于我们这些人来说那是一绝,可这遇了心高气傲的紫罗公主,只怕是难看得上眼。” “谁又不知紫罗公主早在几年前就不许任何人在她面前提及画像一事,也从未让宫中画师为她作过画,我听说啊,紫罗公主曾迷恋宫中一位年青画师好几年,可不知怎的,那年青画师在几年前的一个夜里就凭空消失了,有人说是画师是玩弄紫罗公主的感情,凭借紫罗公主上位,还有人说那画师与紫罗公主身边一名奴婢有染,被紫罗公主发现后,紫罗公主大怒便下令处死了那名画师,从那以后,紫罗公主的性情比以前更加清冷,更加难以让人靠近。” 诺大亭间几声轻而微小的议论声从我耳边轻轻的传来,我心微微一紧,原来紫罗公主曾迷恋过一名画师,感情之上受挫,才因此更加的孤僻清冷,也许这也是她一直未谈及婚嫁的原因。 而今日宁玄朗坚持为紫罗公主作画到底是福还是祸,瞬间让我深深的为宁玄朗捏了一把汗。 突然皇后娘娘带着笑意的声音再次扬起,才得以让亭间众人收回的眸光,停止那轻而细小的议论声,齐齐向皇后娘娘看去。 “本宫记得这宫庭画师己换无数,没有一个是能画出紫罗喜欢的画象来,玄朗你可不要夸大其词,得罪紫罗公主的后果,你小小画师应当心里清楚。” 宁玄朗却是不以为然的自信一笑,“玄朗自然清楚,就是不知紫罗公主今日可否当着各宫主子的面给玄朗这个证明的机会?” 我转眸微微看向紫罗公主的面容变化,她那双清冷似乎又带着追忆的双眸瞬息不离的看着宁玄朗,眼眸中有幽深光影静默流转,怔了片刻,她终是轻垂羽 睫,“既是母后开了口,紫罗岂有推脱之意,宁画师请开始吧。” 紫罗公主话毕,谁都没有想到,紫罗公主今日竟会这般洒脱的答应了宁玄朗的请求,而我也因此微微在心里松了口气。 而这时,紫罗公主己经轻轻的起身,在身边奴婢的搀扶之下应宁玄朗之意绕着这满园春色翩然的走了一圈。 微带着些刺眼的阳光下,她那金蝶步摇显得格外亮闪,再加上那一身淡紫缓缓掠过,玉姿仙态,顾盼生辉,风情无限。 半柱香己过,阳光微微显得有些毒辣起来,只见宁玄朗微微抬袖拭去额头的汗珠,而在场的每个人都带着期待的眸光,期待宁玄朗笔下紫罗公主到底是何模样? 而我静坐一旁,虽不知宁玄朗为何会冒险挑战,可依我对宁玄朗的了解,他并不是好胜之人,也并不是那种想在众人又或是紫罗公主面前证明自己笔下功 力有多深厚的人,他这葫芦里到底卖着什么药? 我内心一时之间竟为宁玄朗今日的做法产生了种种不明的怀疑。 突然他抬手至画卷完美的收笔,我知道他笔下画己成,看着他唇边的一抹笑打开时,我的心微微舒展开来,这是他以往的习惯,收笔之时他会全面以一个欣赏者的角度审视自己笔下的画像,从他的笑容之中,我看得出那是一丝满意得意的笑。 待他慢慢的笑着将手中的画卷转向众人面前之时,所有人不约而同望去。 娴静似娇花照水,行动如弱柳扶风,心较比干多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 用这两句诗来形容画中人是最合适不过了,画中是一个如花似玉的美女,却娇袭一身病,如捧心西子病态美。 画中之人步履轻巧,却眸中生锐,显现自尊心强,清冷,叛逆,强势,而这眸中种种变化只不过是她用来掩饰内心的自卑孤独与背叛,手持含苞待放的花 蕾便是她一心只想追求等待真爱。 不懂画之人,只能沉醉于画中美人,惊叹不已,却无法体会这画中之人眸中神韵所诠释的追求与等待。 突然听到“哐当”的一声杯碎声响,众人纷纷回神,坐于我身边的紫罗公主瞬间脸色巨变,悲喜难测,突然她站起了身,目不转睛的看着宁玄朗手中自己的画像,眸光越来越沉,略见一丝闪烁,从她的眸光中似乎看到了久违熟悉的自己。 众人都惊诧紫罗公主的反应,一向事不关己,冷傲无视的她,今日竟失常的看着画中的自己,皎洁如月却也清冷的容颜,己经微微开始颤抖。 而上位的皇后娘娘则是勾起兴味的笑容,似乎对紫罗公主的反应她没有感到任何的惊诧,反而一副果不其然,早己预知结果的神态。 宁玄朗却是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他持着手中的画卷,一步步的靠近早己失神的紫罗公主。 此时整个亭间的气氛复杂无比,当宁玄朗持着画 卷晃过我的身边时,我的眸光不由得随着他的画像深深的停在了紫罗公主的面容之上。 画卷全然摆在紫罗公主的眼前,紫罗公主的神色越来越复杂,身子也在微微颤抖,正在我眨眼之间,她腥红了眸,在唇边一丝颤抖泛起时,眸中滑下一行清泪,怔怔颤音艰难的连续溢出一行话,“这不可能…绝不可能…你不是他,你不会是他…” 紫罗公主话语未完,便颤抖着闭眸如风中落叶一般飘然倒地。 “公主…快传太医…快…” 一场别具匠心,筹划己好的赏花宴就这般在紫罗公主的晕倒下慌乱的拉上了帷幕。 可今日赏花宴中透着太多的不明与疑点,纳兰珞被指婚给战天睿,负气离开,我知道这是皇后娘娘早就想好之事,而这宁玄朗的出现,紫罗公主的失常,皇后娘娘的诡异,这其中又隐藏着什么? 紫罗公主晕倒之时口中的他不是宁玄朗,又是何人?为何她会痛心疾首的流泪?为何宁玄朗的一副画 会让紫罗公主气急攻心乃至晕阙,万千思绪缕缕而来,令我百感交集,百思不得其解。 第79章 紫罗公主晕倒一事早己轰动了整个宫中,病榻之中的皇上隔那么半柱香的时辰便让人来问话,所问之事都是紫罗公主是否安好,太医怎么说?是何人指使宁玄朗来谋害紫罗公主,此事一定要严查,查出罪魁祸首,凌迟处死。 紫罗公主满脸苍白的躺在床榻之上,太医奴才满殿中来来往往,一场满心欢喜的赏花宴竟然会如此收场,在场的每个人都己人心惶惶。 皇后娘娘坐落在凤位之上,定妃与如妃两位贵妃留了下来,各自坐落在皇后娘娘的一左一右,而其他的妃嫔与贵妇人己全全退下。 我因担忧宁玄朗,心中沉沉的压着块石头便选择留了下来,必要时在皇后娘娘面前,我或许还能为宁玄朗说上几句话。 “大胆宁玄朗,蓄意谋害紫罗公主该当何罪?”皇后娘娘一脸怒色,斥喝声伴着几声轻咳而出。 宁玄朗跪于堂上,神情却依旧淡定自若,似乎完全没有感觉到事情发展的严重性,故意扬声喊冤,“娘娘冤枉,臣不过只是照实画下紫罗公主心中所想,谁料她一时无法接受最真实的自己,乃至晕倒了,臣敢断定,紫罗公主此次晕倒绝不是气急攻心。” “啪”的一声响,皇后娘娘右手重击扶手,抚着胸口脱口怒道:“死在临头了,还敢在本宫面前狡辩,说,是谁指使你来谋害公主的?” 我心揪的一紧,微微收起指尖,告诉自己要冷静。 宁玄朗一双剑眉飞扬,满目深幽却不以为然,“臣所说句句属实,无人指使,也无人想谋害公主,娘娘若是单凭一副画就要了臣的性命,那臣唯有冤枉一死。” 皇后娘娘似乎气急,张口欲说什么,却又陡然止住,将唇角紧抿作一线,胸口泛起起伏,又再次咳了几声,蹙眉扬声做出了决定,“那好,本宫今日就要了你的性命去向皇上与紫罗谢罪。” 听到皇后娘娘所下的决定,我心下怦然一紧,双脚己不听使唤上前福身,满心焦灼,“母后三思,宁,宁画师只是名画师,他笔下所画只是想画出人物最真实的一面,蝶衣也在想紫罗公主会晕倒应该不是气急攻心,母后何不等紫罗公主醒来后再由紫罗公主来决定如何处置宁画师?如若事情没有水落石出,枉杀了宁画师,到时只怕难堵众人悠悠之口。” 听我这么一说,左右两边的定妃与如妃微微点头,双双凑到皇后娘娘的面前似乎在讨论些什么? 而堂下的宁玄朗面上却意味的笑着,眸光带些灼热的看向我,轻言偷偷的对我说道:“你是在为我求情么?” “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些。”我侧首转眸,避开他灼人目光,心下依旧慌乱一片。 “放心,我不会轻易那么死的,她应该马上就到了。”他令我不明的一语在耳边扬起。 我心上一愣,回眸看他,他的眸既深沉又执着,刚才的那丝不以为然,似乎己消失不见,他的面色也 在一瞬间变了又变,眼前如水之人竟对此事如此淡然清澈,在生死面前他也毫无畏惧,究竟是什么给了他底气,是什么让他如此信誓旦旦,难道是他口中的她? 我微微蹙起眉,“她…” 想要问的话还未成句,只听见殿外一声尖叫声扬起,“紫罗公主驾到。” “来了。”宁玄朗深沉淡然的眸子,得意的一闪,再看向他时,他的眸光恢复了如水淡然,此刻却难以让人猜透。 他口中的她就是紫罗公主不会错,可他为何会这般自信的认为紫罗公主一定会醒来,一定会到,我开始对他并不是赞赏之意,而是越来越看不懂他。 我的心情伴着紫罗公主那纤弱而来的身影越来越复杂,眼前宁玄朗的所作所为,我多少感觉得出来,今日赏花宴一事的幕后真相,宁玄朗的到来己是不明,而后又执意为紫罗公主绘画,更是奇怪。 此刻我害怕再想下去,因为在我的眼里,他永远 是那个清丽无害的放荡无所求的样子,可是这丝感觉很奇怪,我通常会相信自己看到的事实,可那悠悠的怀疑再一步一步的向我靠近,混合了我内心对他的点滴印象。 有些时候,我宁愿自己看错,又或是想错,可事实却在我的感知里一点一点的萌牙,从模糊不清到慢慢的明朗,这过程似乎在向我时刻递增。 “母后,不要杀他。”这一声发自内心的恳求随着一道阳光潜入殿中。 紫罗公主苍白的面容之上满是担忧与急切,额头上的冷汗在随着她无力的喘息声一点一点的放大,放亮。 她忧心宁玄朗生死不顾自己的身子急切而来,可想而知,在宁玄朗的心里早己将此事明了清楚,他也断定紫罗公主一定会抱病前来相救。 “紫罗,你怎么来了?”皇后娘娘起身扶起满脸病态的紫罗公主,面上半明半暗的忧心。 座上的两位贵妃也起了身,与我一同微微退至一 旁,我袭着眼前这一身淡紫,我己经看不到她平日里的冷傲,反而更多的是慌乱与害怕。 我曾了解的紫罗公主竟在这一刻又开始出现了,我还记得儿时她向我诉说生母逝世一事之时,她的眸光也正是如此脆弱,如此害怕。 “求母后不要杀他。”紫罗公主无力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转眸去看她,她的眸光掺进了一丝惨淡。 皇后娘娘微微抿了抿唇,看了一眼跪在地上沉默不语的宁玄朗,紧了紧紫罗公主的手安抚道:“好,母后不杀他,你身子要紧,让奴才来传个话便是,不必亲自而来,你父皇又该着急心疼了。” 紫罗公主微微点了点头,侧身看向宁玄朗,“紫罗的身子己无恙,只是想前来问画师几个问题。” 紫罗公主的眸中印着宁玄朗的影子,仿佛看到了故人一般,那丝眸光分明让我感觉,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情愫在翻腾。 而宁玄朗的眼神也越来越古怪,呈现出一种情愫 在挣扎,脸上明明还笑着的,可声音聚然间开始低沉,“紫罗公主请说。” 紫罗公主凝着他的那一张脸,眸光带着一丝痴迷之色问道:“这世间宁画师可知何物最美?” 宁玄朗雅泽清风一笑,“公主要问何物最美,指的可是含苞待放的花蕾?” 紫罗公主眸光一颤,瞬间即逝,似乎在心底稳了稳情绪接着开了口,“你既能看出最真实的我,那自然知道为何花蕾最美?” 宁玄朗目不转睛地锁视紫罗公主的神情,雅泽清风的笑意渐渐消去,似在回思她的话,片刻之后,终又淡淡出笑,纯粹的不惹杂思的笑容,“含苞待放乃羞涩之意,女人只有羞涩之时才是最真实的自己,最真实的自己才最美。” 宁玄朗的话令紫罗公主身子一丝颤抖而过,脚下不稳,落在了身边的奴婢的怀里,眸光仿佛己经不知所措。 片刻后,眸中颤抖己消失不见,冷意却油生,站 直身子,紧紧的绞着宁玄朗的眸光,怒斥道:“你到底是何人?竟敢唬弄本宫,你就不怕本宫治你死罪。” 我心上聚然又一紧,还在思索宁玄朗的话中哪里出了错时,宁玄朗深沉的声音再次响起,“公主恕罪,玄朗乃一介画师,喜欢猜测人的心思,敢问公主是否单凭玄朗的兴趣爱好就要了玄朗的性命,还是玄朗今日笔下画出最真实的公主,从而触及了公主心灵不容侵犯之处而恼羞成怒要玄朗性命?如若真是如此,那臣再斗胆多说一句,公主今日也算是遇到了知心人,臣能画出最真实的公主,也亦能懂得公主这些年在人前所伪装的心酸,人的一辈子不应当为那些伪装而活,我们要学会如何卸掉那些伪装从而得到重生,痛并不代表什么?如何去面对这些痛才是关键,这样,人生才会有希望,公主才能活出最真实的自己。” 宁玄朗的一番话似噬人看不见的针,一点一点刺进心中,却滴血不流。 不只令我百感交集,似乎也荡起了我内心涟漪, 我仿佛也看到了那个刻意去伪装的自己,刻意去压迫的自己。 而此刻的紫罗公主柳眉皱折,冷眼泛痛,让人看在眸中,隐然地刺目,似乎在暗潮翻滚着她内心所有的情绪,她的恼,她的怨,她的痛,她的恨,她的哀愁无限… 宁玄朗的话不是在伤她,也不是在使她痛,而是在替她摆脱她从小被娇宠和华美堆积而成的自傲,还有她那清冷孤僻深蕴不露的心。 谁都没有想到,这一番话让紫罗公主既没有取宁玄朗性命,一句话也没说,只是扬手在身边奴婢的搀扶之下,沉重的抬着步子一步一步的走出了殿。 夕阳下那道紫淡的身影一点一点淡淡的化为彩霞中一道光彩,事情就这样结束了么?我反复的问着自己。 第80章 我的内心依旧还在情绪翻腾之中,定妃与如妃福身便离去,偌大的殿中只留下皇后娘娘,宁玄朗,还有我三人。 “娘娘可还满意玄朗今日的表现?”宁玄朗的带笑的声音将我从内心翻腾之中拉回来,让我重回了那一丝不明与怀疑之中。 “做得不错,只是这一切才刚刚开始,紫罗是一块寒冰,你把它捂热了,融化了,本宫的话才能算数。”皇后娘娘的深沉的声音再度令我内心豁然。 原来这只是一场戏,一场做给宫中所有人看的戏,我内心自嘲一笑,戏演得真好,居然也将我带入了角色。 众人面前的宁玄朗自不量力,开罪倍受宠爱的紫罗公主,必当是死罪,只是无人知道,这场戏幕后操纵者却是病态连连,怒急攻心,咳声不止的皇后娘娘,而这戏中角色入戏最深的却是那捂不热的寒冰公主 。 只是这戏码己入,角色也明了,这出戏到底唱的是哪一出,我却还在思索之中。 “娘娘只要记住先前所说过的话便可,玄朗一定不会食言,也不会辜负娘娘重望。”他起身带笑的看了我一眼,在皇后娘娘的扬手之下便离去了。 安静的殿中,我想也该到我出场的时候了,还未待我出口相问,皇后娘娘又坐回了那个凤椅之上,脸上显出愠色看着我,“你今日就这么沉得住气,难道没有想要问本宫的?” “当然有,您与宁画师之间…”话到一半又止,这几日总是带着安逸笑容的皇后娘娘此刻己经落入了面无表情之中,和我对视的刹那间,令我不由得挪开了视线,唇微启又闭,欲言又止,到底什么也无法再说出口。 殿中化作了无声的静,这无声的窒闷比有声更让我慨然几许,内心终是纠结不清。 见我迟迟未语,她也必定猜到了我内心的纠葛, 重又笑出了声,“与其听你叫他声宁画师,本宫倒喜欢听你唤他一声宁哥哥。” 我心上一紧,收紧手中的锦帕,看向那上坐之人,有些话终还是难以说全,“您都…” 她微微起身,叹息声伴着脚下的步子向我而来,“你在江南的那些年与他走得最近,你的身世他不是不清楚,但他似乎不会成为我们的威胁,反倒会成为我们的帮手,本宫欣赏他的才华,他如若能为我们所用,我们的胜算又会高一成,放心吧,本宫不会伤害你的宁哥哥,本宫只想要他替本宫做一件事,这件事如若成了,本宫便不会对他食言。” 听着她吟然的笑意,我的脑中幕幕闪过,突然一人的影象停滞片刻,我不由得脱口问道:“您想让宁哥哥接近紫罗公主?” 她欣慰的握住了我的手,“没错,紫罗是皇上最疼爱的女儿,现如今己双十有三,她却迟迟不肯谈及婚嫁之事,只因她心里忘不了一个男人,如若宁玄朗能代替那个男人走进紫罗的心里,那紫罗的外祖父淮 南王便不会成为我们的阻碍。” “紫罗公主的外祖父?”我再次凝眉问道,隐隐的感知到那些事情快要聚然明朗了。 她舒意笑答:“你可能不知,紫罗公主的生母冰妃是当今皇上最宠爱的妃子,早在紫罗六岁之时就逝世了,当初冰妃因何逝世,谁都说不清楚,可叹淮南王就这么一个女儿,丧女之痛,让淮南王悲痛欲绝,从那以后淮南王便请命终生镇守淮南,如若没有圣命,他将永不返京,事隔己十多年了,紫罗也长大成人,可这淮南王膝下无子女,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宫中的紫罗,皇上百般疼爱紫罗只是为了控制淮南王手上的兵权,如今淮南王年事己高,宁玄朗如若能拢络紫罗的芳心,他就有可能继承淮南王的王位,到时只要玄朗为我们所用,推翻一个小小的太子及朝中党羽,坐拥整个天下就轻而易举。” 解开心中的迷团,事实却依旧离不开夺位,权势,我心中暗自一笑,转眸直直的看向她那胜卷在握的双眸,“这就是小姨与父亲下的第二步棋,宁哥哥是 洒脱之人,他又岂会眷恋名利地位甚至王位?” 她也看向我的眸中,眸光越来越沉,越来越犀利,到最后,她终是一叹,“你啊,虽然有一颗玲珑心,却从来不会利用这颗玲珑心去观察身边的每一个人,本宫不知你是害怕知道真相后接受不了,还是从一开始你就封闭了自己的心,一味的以为自己眼睛所看到的就是真的,有些事情并不是眼见为实,说不定你眼睛所看到的只是事情的一个假象,就像方才宁玄朗口中所说的伪装,你就是一个懂得伪装自己的人,却看不到身边之人的伪装,这是你的缺陷,也是本宫所替你担忧之处。” 从她的叹息叙述之中,我隐约能看到她口中的我,也隐约看到了某些事情的起承转折,却仍是下意识的抗拒,不愿意去相信。 她冷漠的看了我一眼,又继续说道:“这世间能有几个男人不爱江山只爱美人,试问这天下美人不计其数,可以天天有,天天换,可这天下江山唯有一个,不是能说有就能有,能换就能换的,宁玄朗也是个 男人,男人的胸怀又岂是一个女人家家能够捉摸透的,在这乱世之中,只要紫罗一句话,他所向往的伸手便可拿到,这比在刀光剑影,血流成河之中爬起来成王要容易百倍,千倍,万万倍。” 我心内酸楚难言,紧紧的闭上了眼睛,试着去相信,去接受她所说的每一句话,重睁开眼时,眼前己经一片明了,“您一早就知道我与宁哥哥之间的关系,宁哥哥来宫中成为画师,而又与我相见,最后在赏花宴上拢获紫罗公主的芳心,这一切皆由您一手所安排?” 她笑着点头,“是,宁玄朗是个可造之才,做个小小画师岂不是太委屈了他,至于引他与你相见,只是他的一个请求而己,他想在成为紫罗公主心里人之前,再为你画一副最美的画像,他说他想记住最美的你,也想让你记住最真实的他。” 我一定会记住最真实的他,毕竟那九年的时光不是说忘就能忘,说变就能变的。 一路恍然回府,殿中烛影跳动,我坐落在窗边, 我的侧影映在床头罗帷,忽明忽暗。 月色之中遥看那株白玉兰花随着微风片片飘落,心里沉得像块石头,顺个气都觉得有些困难。 而小姨的话久久在耳边不能散去,宁玄朗,真的在意地位势力王位么? 我为何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多么洒脱的一个人突然之间在我心目中发生了变化,这让我觉得是我太过于执着单纯,还是从一开始我就错看了他。 画下最美的我,记住最真实的他,我想这是他与我之间的感情最好的告别。 人生在世,别无选择的太多了,他是那么聪明厉害的一个人,又岂会只愿山水,星辰为伴,他的追求明明就透在他的骨子里,只是我一直没有发现,又或者说,我一直都不了解他。 我突然觉得好想大笑,战天麟如此,战天齐也如此,现在连宁玄朗也如此,看来这世间的男人正如小姨口中所说,天下江山唯有一个,而女人不计其数,得不到的永远都是抢手的,而轻易能得到的反而就不 值得珍惜了。 想笑过后,心口微微痛灼了起来,我半躺下身,顺姿将一切愁哀埋进锦绸中,他们这些人的所作所为难道真能用身上的这床锦绸掩过去么? 答案是当然不能,我纵然云淡风轻洒脱淡漠,但却依旧心中有情,为情所伤,不论是亲情,友情,还是爱情,那都会成痛。 这一夜,我不知自己是何时闭上的双眸,只觉得天色微微见亮了,眼皮渐重,便合上眼陷入了黑暗之中。 迷迷糊糊间似乎听到一声声的轻唤,撑起眼帘,眼前明亮起来,云雀立于床前,漂亮的双眸一瞬一瞬的瞅着我,仿佛站了许久,却半点没有不耐之色。 我微微支起身,一顾殿内除了云雀竟没有其他人,遥望窗外,天己大亮,似乎旭日也高挂在空中了,看着旭日悬挂的位置,只怕己到了响午时辰了。 “小姐,你可醒了?” 我含糊地呢声应答,看向她,“都几时了?” “都己经响午了,纳兰大人可在殿外恭候多时了。”她冲我一笑,准备好一切,只待我梳洗。 我坐正身,理了理发丝,突然想到云雀这无意间的一语,皱了眉扬声问道:“纳兰大人?” 她依旧笑着点头,“正是,说是那李太医有事缠身,所以今儿个由纳兰大人他亲自来为小姐请平安脉,小姐今儿个睡得沉,我前面己经唤了几声,小姐依旧未醒,我便不忍打扰小姐,想让小姐今儿个好好睡个觉,来补补早些日子的夜夜不眠,便让那纳兰大人在殿外候着,这一候却候到了响午,我想小姐也睡得差不多了,便入殿来唤你。” “胡涂,你怎能如此不识大体,怎能让纳兰大人在外候着呢?纳兰大人候了几个时辰了?”我扬声低斥问道,便忙着梳妆,细想着昨日御花园纳兰珞赐婚一事,我倒是因为宁玄朗之事忘了个干脆。 云雀瘪了瘪嘴答道:“应当有三个时辰了。” 我看着她,不忍对她动怒,只好哀哀一叹,“云雀我明白你心里的意思,只不过往后记住了,可不能 因为某些原因,将气撒在纳兰大人身上,让纳兰大人候了整整三个时辰,倒是显得我们有意刁难人家,让人落了口舌。” 云雀无奈的点了点头,便伸手为我梳妆,我知道她的心思,她不过只是想替我平日里所受的委屈出口气罢了。 纳兰珞赐婚之事她也是清楚的,还乐了好半天,最后溢出一句话,意出心疼九爷战天睿,可我却觉得她在心疼战天睿之时,好似在心疼我。 花香窗中细漏入室,让人适觉一丝清爽,可这殿中却因为纳兰太医的到来萦绕的似乎是忧,是愁。 我静静的坐着,看着纳兰太医安静且又聒噪的为我把脉,我自知他意不在为我请脉,而是其他。 他从我的手上收回了两指,微微捋了捋早己发白的胡须,“春雨时节易伤身,王妃平日里应多注意饮食保暖。” 我微微勾唇一笑,“谢纳兰大人提醒。” 他起了身至书案前,持笔似在写着什么?我透帘 子望去,他手中的笔头忽而止,忽而动。 待到我起身唤云雀备好礼品之时,他拿着手中的药方己走到我的面前,“这是几副药膳单子,按照单子所写,配制药膳可清除王妃体内的寒气与湿气,预防病毒感染。” 我点头微笑接过他手中的药方,持在手中微微只看了一眼,便交给了身边的柳儿,让她去抓药,也是刻意支开那些多嘴的奴才。 待到殿中只剩下我,云雀,还有纳兰太医三人之时,我出声唤了一声云雀,她将己准备好的礼品呈现桌面上,我伸手微微推了推那些礼品,笑着道:“今日实属本宫的不是,让大人在此等候了多时,这是本宫的一点心意,还望大人收下。” 他到是恭谦懂理,顺手将我推向他的礼品再次推向了我,压低了声音,“等候齐王妃是臣自愿的,也是臣的职责所在,若是再收下王妃的礼,臣这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实不相瞒,臣今日前来还有一事相求于王妃,还望王妃无论如何都要帮这个忙。” 听他这一言,我看向他,他布满血丝的眸中透着隐晦与深深的哀愁,我微微蹙眉,叹息问道:“何事竟让纳兰大人如此焦心?莫非是珞儿姑娘赐婚一事?” 我猜应当是此事,昨日因为紫罗公主与宁玄朗之事搅得我心绪大乱,便匆匆忘了纳兰珞被赐婚战天睿一事,今日竟由他来登门请脉,想必也是为此事而来。 他突然起了身,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声音带着苍老的哽咽,“臣厚着脸皮来此,正是为了此事,早就素闻王妃宽宏大度,还请王妃看在臣老来得女,就这么一个女儿的份上,帮帮小女,恳求皇后娘娘收回承命,臣自知相求于王妃是为难委屈了王妃,可臣担忧小女,不得不走这一趟,想必王妃也知小女对八爷的心意,这么些年来,小女一直守候在八爷的身边不离不弃,对八爷哪怕是要她付出性命,她也在所不惜,可如今皇后娘娘将小女赐婚于九爷,小女性情刚烈,早就立誓这一生非八爷不嫁,这几日小女将自己关 在屋内,不吃不喝,任谁都无法相劝,臣担心小女会有性命之忧。” 我随即起身扬袖,眼光将这年迈的父亲从头移到脚,似头一次看见他一般,我还记得初见他时,是在六嫂的辰儿病危之时,他只是深看了我一眼,便行礼离去,并没有过多的交际,而今日我再这般看他,他只是哀愁为女担忧之中的父亲,总觉得那一刻,我内心酸楚不止。 “大人先起来说话,珞儿姑娘对爷的心意,本宫心里清楚,当日本宫也有意成全珞儿姑娘与爷,只是有心而力不足,而如今宫中的母后己做主将珞儿姑娘许配给九爷,只怕本宫再去相求那也是多说无益。” 他在我的扬袖之下起了身,脚下有些不稳的重坐回了位子之上,似乎又多了一分沉痛的长叹道:“王妃此言有理,小女命中如此,此事就当臣从未提起过,只是苦了八爷与小女这对怨偶,活生生的让人改写了他们的幸福,此事只怕也只能等八爷得胜归来后,看是否还有挽回的余地?” 他并没有多说,也并没有勉强于我,只是喝了手边的一杯早己凉了的清茶起身离去,刺眼的阳光下,影子一晃一晃,他走得蹒跚,走得沉重。 乱,胸口似乎有一小团火在烧,搅乱了我内心所有的思绪,脑中一时是空白,一时是杂乱,我几乎不清楚自己在思考什么?可是眼前一幕幕又飞转着,这半年时间几乎让我尝试了不少味道。 第81章 一晃便是三日,四月初六,我记着日子,这一天正是战天齐的生辰,可他却不在府中,只怕这个日子,他正处于两国交锋之中,也早己忘了今日是自己的生辰。 虽然他不在府中,可府里的一切礼数亦不能少,我一早便让人张灯结彩,府中一派喜庆。 朝臣应时纷纷送礼而来,名门云集,我明白,战天齐现在出征在外,只要此战一举得胜,那便是朝中呼风唤雨的人物,也是他们这些朝臣眼里高不可攀的贵人,也许是一念之间可以改变他们命运的人。 整整一个上午,我便收下礼数上千份,府里上下忙得不可开交,而我忙着以王妃的身份招呼这些攀龙附凤的人,笑容早就僵在脸上,抹也不抹不去,礼数这方面也容不得我半点马虎,一笔一笔要在这帐目之上记得清清楚楚。 “小姐,这些都己经清算好了,所有的名单都清楚的记在这些帐目之上,待爷得胜归来看到小姐为爷所做的一切一定会很高兴的。”云雀在一旁笑容可掬的说道。 我微微笑了笑,拿起手下红折子打开来,上面的每一个字让我心上一紧,连忙又关上红折子,微微侧脸交代身边的云雀道:“云雀,你速去交代管家将所有的礼品都纳入库房之中,让人好生点数,万万不能马虎。” “是,小姐。”云雀笑着点头而去。 当云雀拉上殿门之时,我再次打开了手中的红折子,上面几个大字清晰而又明了,最突出显眼的还是那纳兰珞三个字。 折子之上只有几个大字:今夜子时,禁地枫林,与王妃不见不散。 我本想着这禁地枫林,我是再也不想入,可今日却在战天齐的生辰礼数折子之上看到纳兰珞相邀的字眼,我大概也猜测到了她约我相见是出 自何原因。 我还是应了约,子时,夜有些静,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来到了这久违的枫林之中,现时的枫叶只是零落和绿,然而,那一幕幕枫红却如同画卷一般徐徐展开,异常清晰的呈现在我脑海中。 我记得初见战天齐之时,他持剑相对,第二次他出掌伤及云雀,而这第三次却是应纳兰珞相邀。 我的唇边,不由得缓缓带出一抹自嘲笑意,几许苦涩,几许无奈,不是不在意的。 夜色如水,银白的月光洒在片片枫叶之上,微微听到几声鸟鸣的声音,凉风之中夹杂着淡淡的枫叶香味,令人清爽舒适。 我一步一步向前,突然耳间飘来如水的琴声,那样的悠扬举不胜清澈,如青峦间嬉戏的山泉,清逸无拘,又如袭面的微风,轻柔抚摸,时而高畅如云瑟,时而低沉如耳间私语。 待我走近,如水月光下之下,纳兰珞一缕轻 沙,白衣胜雪,三千青丝迎风而飘逸,见我到来,她手下琴音己止。 我面前此时显现了三个大字,静思阁,我好似来过这里,没错,上次纳兰珞行刺我受伤被战天齐窝藏至此,而我误入到了此地,可那日情急之下并没有将这阁楼看得仔细,也未看到静思阁三个大字。 “这里是天齐在府中设下的禁地,除了我无人知晓此地,王妃请入内。”纳兰珞的清冷的声音悠悠而来。 我转眸看向她,她面上依旧是带着笑,可那笑容却如平常完全不一样,才三日之久,她那如花似玉的面容憔悴了不少,纤纤弱质,我见犹怜。 静思阁,我在心里默念了一遍,微微垂眸,淡然一笑,“既是爷的禁地,本宫又岂能坏了爷的规矩,姑娘有话就在外面说吧。” 她微微转身,反而推开了门,面上依旧笑着 ,“这里除了我与天齐,谁都不曾入内,天齐今日不在,我相邀你来此,是有很重要的话想要告诉王妃,阁楼内己沏好了茶,夜间寒凉,王妃请随珞儿入内吧。” 我唇边自然轻轻一笑,暗自深深吸了一口气,不由自主的避开了她的眼睛,知道拗不过她相邀,微微迈出了步子,入内一眼便全观了整个阁楼,建筑装潢并无太大奢华,反而风格简朴低调,令人心朗舒适。 杯中的碧螺春茶香四溢,我方欲举杯入口,身边的纳兰珞低沉的声音扬起,“王妃可能不知,这静思阁是天齐为他的生母静妃娘娘而设,天齐自小就与生母离别,过继在皇后娘娘的宫中,天齐为了思念自己的生母,便在此地建了一座静思阁,每当他心中想念生母之时,他总会一个人悄悄的来此。” 我看着她眸中缕缕思绪,静静开口,“据我所知,母妃这些年都在庵寺为皇家祈福,并未出 家,爷若是想念母妃,便可将母妃接回府中,为何要在此建个静思阁来思念母妃?”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平静无波,所有倦意惆怅都收拾得很好,分毫不露,因为我始终还记得,那日在殿中提及战天齐生母一事之时,战天齐情绪异常激动,最后不了了知,负气离开。 而此时的她也突然带笑的转眸看向我,恰与我直视,眸光闪闪,“看来天齐并没有背叛我,静妃娘娘与这静思阁在王妃的心里仍还是一个迷,这也足以证明王妃一直都不在天齐的心里。” 我心内蓦然一震,有些不明的看向她,而她似是根本没有察觉到我的神色一般,继续开了口。 “静妃娘娘是个贤淑的女子,她没有阔达的家世,在宫中也没有显赫的地位,她只不过一个民间女子,曾在当今皇上游历之时以自己的性命救过皇上一命,皇上出于感恩,便将她带回了宫中,还给了她名份封号,她一个小小民间女子, 本以为入了宫,从此便会锦衣玉食,一生荣华富贵,可谁料宫中尔虞我诈,你争我夺,她又岂会是这些朝臣之女的对手,几番被陷害,还好皇上念及旧情,她曾救过皇上一命,又为皇上生下龙子,皇上便几番护着她的性命,直到一次,她被逼将自己的儿子送入皇后娘娘的宫中,而自己却发誓此生与自己的儿子生死不得再相见。” 我心内一时之间泛上了痛楚,只能下意识的紧紧的闭上了眼睛,她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戳痛了我的心。 她无非就是想告诉我,战天齐视他为亲人,竟然连这种难以启齿,埋藏在心中多年的痛苦之事都能相告于她,证明她在战天齐心目中是极其重要,也许俩人之间早己许默对方是今生今世的伴侣。 我隐约能想像出战天齐所经历的一切,也能想像纳兰珞在战天齐心目中的重要性,却仍是下意识的抗拒,不愿意去接受。 低沉片刻,我微微睁开了眼,我看着她皎洁如月却也清冷的容颜,微带颤抖的说出了口,“身在皇家,本来就应该面临这些非平常人能忍受的痛苦,母妃如此,想必后宫嫔妃三千也亦是如此。” 身在皇家,身不由己的事情太多,无法选择生存的权力,也无法选择死亡的时间,宫中嫔妃无数,每一个人的心里都有每个人的苦楚,只是有些人的苦楚可以利用某些方式来诠释,而有些人的苦楚永远只能埋藏心底又或是化作尘埃,随风而逝。 我话刚落,身边的她突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让我一顿惊诧,连忙放下手中的茶杯,“珞儿姑娘这是做什么?快起来说话。” 她不起,只是唇边冷冷的笑着,让人觉得无尽的凄冷与心怜,“我纳兰珞素来心高气傲,锋芒毕现,从未有求于人,我自负,高傲,只因世人都知天齐待我好,不管遇到何事?天齐都会守 候在我的身边,他就像是我的守护神一般,如今皇后娘娘将我许配给九爷,我是万万不能接受,早在我爱上天齐的那一刻起,我就起誓此生非天齐不嫁。” 我脚下微微觉得无力起来,一软便坐回了位子之上,稍稍压低了声音,“八爷可知你非他不嫁的决心?” 她抿唇点头,眸中微微透着一丝泪光,“天齐当然知我的决心,今日到了此等地步,我也顾不了什么大家闰秀的名节与羞涩了,也不想再将此事隐瞒下去了,我与天齐早己有了夫妻之实,而我万万不能再嫁给他人。” 我聚然心上一紧,接着那丝感觉我分得清,是痛,我忍痛看向她,克制住内心蔓延的寒意,却只溢一个字,“你…” 第一次在她面前,我开始软弱得说不出话,却只看着她眼角两行清泪轻轻的淌过,缓缓滑下了她如玉的面颊,她并不去擦拭,只依旧带痛的 开了口,“珞儿自知对不住王妃,可珞儿是真心爱天齐,早己就不顾这些女儿家的羞耻名节了,这一生我非天齐不嫁,这些贞洁清白之身对于我来说本就无意义,我爱的是他的人,根本就不在乎那些世俗的眼光。” 我看着她面上的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一般,随着她的泣声越来越多,眸中却依旧是清冷如昔。 我那一刻内心感觉到有暗沉的疼痛不断翻涌,眼睛也灼热的疼着。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回事,明明那一日在宫中亲眼目赌他们之间的恩爱如蜜,而如今却在纳兰珞坦言相告与他早己有了夫妻之实时,我的心竟会这般的痛,根本就无法接受这事情的真相。 面对这无情的真相,我暗暗做了几个深呼吸,强自按下种种翻涌的情绪,声音却不可避免的有些沙哑,“你用自己的一生来赌他娶你,值么 ?” 她抬起泪眸看向我,唇边缓缓带上一丝坚定的笑意,“值,就算这一生都不能嫁他为妻,哪怕我要孤独终老一生,我也愿意赌,因为我知道他心里有我,有一件事,我也不想再瞒你了,在你与他成亲的当天,是我带人闯入府中行刺你,也是天齐为护我,舍了旗下一名武将,后来又让皇后娘娘利用陷害于太子殿下,我自知闯了祸,为了弥补这个错误,我忍气吞生的看着你们一天一天的走下来,终有一天,我忍不住了,我便恳求皇后娘娘替我俩赐婚,皇后娘娘的话中也有意将我赐与天齐为侧妃,可那日她却突然之间变了说法,我根本没法接受除了天齐以外,再嫁于他人。” 我没有再说话,看着她抬手微微拭去面上一把泪,声音继续传来,“我知道天齐并不爱你,你也不爱天齐,你嫁给天齐,只因你有个丞相父亲,而天齐娶你只因你父亲手中的兵权,你与天 齐的婚姻本是一场交易,天齐忍辱负重这么多年,我又怎会忍心看着他的一切付之东流,所以我甘愿为妾,还请王妃帮帮我。” 看着她眸中再次泛起的泪光,我深深的吸了口气,淡淡的转眸开了口,“姑娘既已与八爷有了夫妻之实,为何不将此事告知母后,母后怜悯,定会成全你俩人。” 她跪着向我扑来,紧紧的扯着我的衣裙,泪水再一次夺眶而出,“王妃有所不知,我虽不在乎世俗的眼光,但我尚未出阁就非处子之身,如若我真将此事告知皇后娘娘,那试问置我父亲于何地,置纳兰家家风于何地,所以我现在只能相求于王妃,今日我将此事告知王妃,是因为只有王妃才能改变皇后娘娘的旨意,求王妃成全。” “姑娘又不是不知,为八爷纳妾一事本宫早己向母后提过此事,只是母后…”我没法再说下去。 如若换作当初,我可能完全不在乎,可如今 我己与战天齐有了夫妻之实,而且早己在内心深处埋下了浅浅的情丝,我以为我可以泯灭这一点,大度的接受眼前之人,可如今真到了这一步时,我竟难以作出决定。 正在我欲言又止时,她的话再次在我耳边含痛扬起,“你们华家不答应的事情,皇后娘娘当然也不会答应,皇后娘娘权衡此事关键,定会站在你们华家那一边,因为你父亲也清楚,我与八爷情投意合,我若是入了门,你便会委屈一生。” 我心内微微一惊,而上却不敢现出丝毫异样情绪,从她的一字一句当中,我可以断定原来她还不知我的身份,也许战天齐是为了保护她才没有将这些告知于她,也许在战天齐的眼里,这些她根本就没必要知道。 我微微垂了眸,不动声色的开了口道:“那若是真如姑娘口中所说,本宫也自是人微言轻。” 她洒泪摇头,“不,你可以的,只要王妃说服丞相大人,收回皇后娘娘的旨意,那我便可以嫁给天齐,王妃是妻,我是妾,我保证将来绝不会伤害王妃,等天齐大业己成,王妃若是想离开,珞儿定会让天齐还王妃自由之身。” 还未待我说话,她突然从袖中取出一瓶药水至我面前,“这是一种可以让王妃的朱砂痣重回臂上的药水。” 我心上一震,看着她手中的药水递至我的手中,莫名的抬眸问道:“药水?你这话是何意?” 纳兰珞眸中止了泪答道:“此时我也顾不了那么多了,珞儿只想告诉王妃,就算权势所逼,天齐也不会去碰自己不爱的女人,天齐被逼与你圆房,可他并不爱你,所以他便用了一种能掩盖朱砂痣的药水,只要涂抹在朱砂痣之上,朱砂痣便会从你的臂上消失,而你仍是处子之身。” 我不敢相信的猛的站起了身,手中紧紧的握 着药水,突然之间感觉到自己的身子在微微颤抖,有些话终是忍不住内心的冲动,脱口而出,“你是说我与爷并未圆房,那,那日元帕上的落红又是从何而来?” 她看着我咬了咬唇,瞬间又低了眸,“那是天齐割破手指滴上去的血,也是用来唬弄逼迫你们圆房的那些人,天齐待我用情如此之深,我又岂能负他嫁给他人,还请王妃成全我们,如若今生不能嫁给天齐,我纳兰珞唯有一死来回报天齐对我的痴情一片。” 我内心一阵绞痛而来,我突然之间觉得似乎自己的出现在纳兰珞的眼里根本就是一种笑话,转念之间,我自己也在为此时的心痛而自嘲。 原来一切都是假的,我还天真的以为自己己经真实的戴上了齐王妃的头衔,还真真切切的告诉自己,我是战天齐的妻子,原来这一切都是讥讽,都是羞辱。 我暗自咬了牙,己经无法抬眸再去看地上跪 着之人,转身之时,我留下了一句话,“姑娘大好年华,断不能为此事而寻了短见,赐婚一事本宫尽力而为便是。” 第82章 整整一天我都魂不守舍的坐落在窗前,春风四起,随着春意渐浓。 落花似乎经不住风月的摧残,有些飘落池上,满目猩红飘在水上,时不时打着转。有些埋藏土中,平静倒也安逸,其实就这样遥看着繁花落尽,也别有风味。 昨天府中大喜,来来往往的宾客,川流不息,也未注意园中的这些落花,难道这些都是一夜之间落下的么?昨夜不知花因何落下,今日却己知愁因何上头。 其实我应该高兴才对,那晚之事,花尽心思才搏得他留宿殿中一晚,看着那刺目的落红,我还以来自己真的陷入了深渊之中,也试想要努力忘记那一晚,可如今告诉我一切未发生,只是一个假象之时,我为何又要愁多恼怒,甚至心酸难言。 “小姐,该用膳了。”云雀温柔的声音自身后而 来。 我悠悠转眸望去,突然之间觉得云雀面上的笑容也是那般虚幻,如烟如雾,回想着这些日子所发生的事情就如梦一般,却时刻记忆犹新。 晚膳准备得还如往常一般,可我却没有太大的胃口,只随意挑了几样清淡菜微微吃了几口,便放下手中的筷子。 云雀有些担忧的看我,“小姐,今日怎么吃得这般少,是不是身子哪里不适?” 我淡淡笑着摇了摇头,“我没事,只是没什么味口。” 其实我不是没味口,只是不知如何将这些菜式往肚里咽,心里似乎闷着一块捅不破的薄膜一样,透不过气来,也无力,更没法用力。 昨夜之事,我根本就无法否认自己心里到底有多在意纳兰珞的每一句话。 我想起当日在禁地枫林之中,他为护住心爱之人,持剑相对,那样的冷绝。 而后入宫,面对纳兰珞的挑衅,他依旧以身相护,甘愿当着众人的面承受那一巴掌,那般的深情。 再至府中,他们之间笑对种种,那样的含情默默。 然而他几次对我舍身相救,我满怀感激之情,只想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可我从未想过会有一天,自己的情绪竟会被纳兰珞的话影响到如此,甚至食不下咽。 然而,这却并不是我心绪不稳最主要的原因,此时此刻,我心底开始嫉妒,开始害怕,而且这些感觉越来越强烈,我试图去压制,可终是无法摒弃。 我一直以为我可以做到,或者说,今天以前,我一直以为我自己是做到了,有恩情而无感情,只是一个在世人面前伪装成的举案齐眉。 我不是不知道战天齐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不是不知道他的心里早己有人,不是不知道他对纳兰珞的情有多深,不是不知道我对他而言无非就是一场交易,不是不知道结果会是如何? 从一开始我就很清楚这些,然而,在手中紧紧的握着那瓶药水之时,我心底的凉意和悲凄在无限的扩大。 到底,我还是在意了,即便自己心里或许清楚对他仍不是爱,但是我却无法骗自己,甚至只要想起他们之间的夫妻之实,即便面上是笑着的,是淡然的,可是心底,却是压抑着太多酸楚。 在那一刻,我己经散失了所有的骄傲与自尊,还有那一份我以为我己经是齐王妃,是他妻子的隐隐期待,结果一切都是假象,一切都是我自以为。 我闭上眼,自心底长长一叹,感受到自己的心一遍一遍的痛翻转而来。 “原来是菜式不合味口,小姐想吃什么?云雀让人再去做些送来。”云雀的话拉回了我的思绪。 “不用了。”我连忙摇手,而后又向她笑笑,眼光闪烁不定,唇微启,想是在挣扎什么,半饷,还是开口问道:“云雀,爷离府有些日子了吧!” 云雀嘴一憋,“都快一个月了,爷也真是的,说 好给小姐寄家书的,现在一封都未见,也不知爷还记不记得此事。” 听她提及家书一事,我心上又是犯疼,为了不在她面前流露半分,微微起了身应着她的话,“他记得。” 她一脸懊恼,“爷既然记得,为何还不见家书回府?” 我脚下一怔,却又重迈出步子,声音却是淡淡,“他在寄给珞儿姑娘信中,己经提及了王府上下。” 云雀一听,怒气更甚,扬起了声音,“那这算什么?” 我转身看了她一脸恼怒,其实我又何尝不是心中犯疼,临桌坐下略微定了定神,开口道:“云雀,我突然想吃煎饼了。” “煎饼?这王府上下只怕没有一人能有夫人做煎饼的手艺,小姐可是想夫人了?”云雀一顿迟疑。 提及夫人一事,她说的是华府的二夫人,我的二娘,可此时我却想念的是那生我疼我的娘亲。 “我想我娘了。”我微微收紧指尖,只觉得手下己寒凉一片。 “小姐说的是慧敏郡主?”云雀抬眸看我,眸中闪闪己见泪水。 听到娘亲当年的封号,我心中一痛,越发的垂下眼睫,强咬住下唇悄悄的在云雀的眼皮底下隐住了那一阵悲凉与心酸,再抬起双眸之时,我唇边苦涩一笑,“也只有你还唤她慧敏郡主,也不知她在那边过得好不好,都说她疯了,都说她不是我娘,今日也不知怎的,这心里就特别的想她。” “小姐…”云雀眸中泪水盈盈,只是哽咽唤了我一声,却无法再说下去。 “好了,我没关系的,你速去传个信至华府,就说我明日回华府一趟。”我伸手紧了紧她的手,唇边依旧带着笑。 次日,我便回了一趟华府,在府中用过午膳之后,我便一人上了府中的阁楼,迎风而立,眼前的窗纸被风吹得哗哗作响,几欲吹破,外面风声越发呼啸锐 急。 我心里明白隔着这条端急的河流,那座竹屋中住的是我的娘亲,慧敏郡主。 整个府中,我站的这处风口是唯一一处可以望见那若隐若现竹屋的地方。 三年前回到这个府中,父亲曾带我来这里看过一回,自那次之后,我再也没有来过,因为我知道,想要护全娘亲的性命,我只能远离她。 今日本是旭阳高照,可这处风口的冷风丝丝灌进来,我微觉得窗缝有些松动,探手想要去关窗,手中的绵帕不慎被风吹走,我伸手去抓,却还是晚了一步,锦帕很快就消失在了半空之中,失望落手之时,撞上窗边的木刺,小指被划出浅浅血痕。 我不禁疼得“哎哟”了一声,突然一只大手从背后伸过来,手上一紧,我也转了身,映入眼帘的是父亲含痛的双眸。 “都嫁为人妇了,怎么还是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自小就易受伤,你娘亲生怕你疼着,痛着。”父亲 将我手上的伤口一边吹着气,一边用锦帕小心翼翼的清理。 这样久违的一幕好熟悉,仿佛又让我回到了儿时,眼前之人还是那个慈爱的父亲,而我依旧还是那个无忧无虑的月牙儿。 如若时光可以倒流,可以停止在儿时,我情愿我永远也不要长大,不要嫁人,就这样被受呵护的躲在父母的羽翼之下。 可事实永远都是残酷的,也不可能再回到儿时,我己经长大,也己经嫁为人妇,远离了父母的羽翼,一时之间我感觉到与眼前的父亲早己疏离。 待手上还如儿时一般被父亲镶上一只漂亮的蝴蝶结之后,我从父亲温暖的大手之中抽回了手,福身行礼,“女儿见过父亲。” “你这礼,父亲受不起。”他连忙伸手阻止了我。 我心上一阵心酸之意淌过,抿了抿唇,推开了父亲的手,依旧福身行礼,“父亲受得起,不管何时何 地,父亲都是蝶衣的父亲,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变。” 手上一紧,是父亲扶起了我,眸光含痛的不离我受了伤的手,半响后,满怀心酸的开了口,“还疼么?” 我心酸咬唇,“父亲可是忘了?女儿现在己经长大了,这些小疼小伤对女儿来说并不算什么?” “是啊,你己经长大了,可在为父的眼里,你依旧还是当初那个捧在手心的月牙儿,你娘亲依旧还是最美的海棠。”他的声音低柔而忧伤。 父亲的一句话顿时令我透骨寒意从脚底直冒上来,我心酸哽咽道:“娘亲她…” “云先生早几日去探过她,她很好,你勿念。”他眸中一闪烁而过,我从来看不透父亲幽深的眼睛里,藏着怎样的心思。 我知道父亲深爱着娘亲,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一点,府里的二娘虽然美貌,也替父亲生下了三个女儿,但父亲对她从来都是不闻不问,甚至一个微小的笑容我也不曾见父亲对二娘有过。 我知道他的心里只有我的娘亲,他不想因为二娘的存在而伤害到我的娘亲,这就是他爱我娘亲的方式,可同时也伤害另外一个多情可怜的女人。 我勉强笑笑,心底却早己是一片冰凉,“父亲要这样关她一辈子么?” “对你,对我,对她,这些痛苦,这些折磨相信很快就会结束,不管她是傻,是疯,是病,我华荣这一辈子都会照顾好她。”我看到父亲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目光温润,眉目间笼罩着淡淡忧郁,眼底一丝悲悯淡淡而生。 人间生老病死皆有定数,无论贫富贵贱,只要身边之人不离不弃,那便足矣! 而此时的我心上像一丝和风吹过,一时间变得很软很软,我转了眸,遥看那若隐若现的竹屋,微微笑了,“娘亲有父亲的不离不弃,哪怕这辈子只能疯,只能傻,我想娘亲她也心里不悔,不悔嫁给父亲为妻,不悔为父亲所牺牲的一切。” 回想到当初魏家煌煌盛世,朝权固若金汤的那些 年,谁都没有想过,魏家竟会一夜之间化为虚有,什么都没了,权势,地位,家人,一个都不剩。 虽然那时我还小,可我懵懂之中却曾听大人间的密谈,多少也懂得一点,权倾朝野,功高盖主并不是魏家长存之计。 在外祖父的那数十年争斗之中,几大家族都纷纷失利,权势不断旁落,最终魏氏家族成为了四大家族之中唯一一个还能够屹立在风口浪尖之上的家族。 魏氏家族根基深厚,派系广植,南北两方都纷纷驻军。 当初盛传一句话,只要国本尚存,战国之中要想动摇外祖父在朝中的地位,只怕暂时还没有人可以做到。 而我的父亲是外祖父的门生,虽然不及现在的丞相地位,但也是统辖大内禁军,官拜兵部尚书,手中占有战国四分之一的兵权。 而我的娘亲,是魏家二小姐,封号慧敏郡主,是传遍全京城的第一美人,当初魏府门槛早已被那些贵 族公子踏破,可我的娘亲却对父亲早已芳心暗许,她淡漠,对于那些名利,地位,权势,毫不在乎,只盼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而我的小姨,魏家三小姐,慧心郡主,她的一生自然不会如我娘亲一般平淡自如,她自小就入宫选秀,成为了外祖父巩固权势的棋子,当今的皇后,纵然光彩夺目,无人能及,但她内心所想,所恨,所怨,所痛,我到如今也是无法猜透。 可如今一切都变了。 当初响遍全京城的第一美人,如今要疯疯傻傻,躲躲藏藏的过一辈子。 父亲成为了丞相,可我却觉得他是在一步一步向外祖父当年的步伐前进。 我担心恐慌有一天,他真的成了当初那个呼风唤雨的外祖父,而我便会成为深宫中的小姨,战天齐则是当今深藏不露的皇上。 那么所有的一切又会演变成何模样?我似乎等待的是一场腥风血雨。 正在我思绪万千之时,父亲带着伤感且又幸福的追忆从我耳边响起,“正如你所说,她为我牺牲了太多,当年的我只不过是一个市井之徒,得老魏王的知遇之恩成为了他的门生,可世事不能如我所愿,连着二次金科落榜,我颓废不堪,就连老魏王也对我失去了信心,我终日喝得酩酊大醉,也只有她没有放弃我,我深深的记得,是她给我的那一巴掌让我从颓废之中清醒过来,重振信心,才令我重获新生。” 第一次听父亲这般伤情的追忆那些过往,一直以来我都不知父亲与娘亲以前到底经历了什么?今日这般听父亲说起时,我心底微微替他们感到幸福,虽然现如今不能相守到老,可毕竟他们曾相爱,直到现在对彼此也是不离不弃。 “父亲就是这样爱上娘亲的么?”我浅笑着问他,就仿佛儿时我坐落在他的膝间问他到底有多爱月牙儿一样。 我这一问,他眸光失常的恍惚了半响,到最后没有点头,只是转身留下一句冷淡的话,“总有一天你 会明白的。” 那一刻,我明明可以从父亲的眸中看到伤感的情意,可为何他在回答我是不是因此爱上娘亲之时,语气如此冷淡,那瞬间的幸福感慢慢的成了一缕轻烟随风而去。 袭着父亲那沉重的背影,我良久无语,只是静静的跟在父亲的身后,这座阁楼是府中最高的阁楼,与父亲一同走下了好几层阁楼,眼见快要接近底层之时,我出声伴住了父亲的脚步,“女儿有一事相求父亲。” 他微微停顿了一下,不语,也没有回头,直到再次迈出步子时,他的声音淡淡而来,“纳兰珞一事,是你小姨做的主,她也是心疼你,你若是要替纳兰珞求情,只怕为父也无从着手。” 父亲早就猜到了我要说什么?他今日在我身边望着竹林的伤感,只是想要告诉我,有些事情并不是他能左右的,我如此,娘亲也亦如此,他心疼我,自然也心里赞成小姨的做法。 我加快了几下脚步,抢先了父亲一步,面对面抬眸看向父亲之时,他眸中凄然一片。 我伸手握住父亲的手,这是回到府中第一次伸手握住他的手,就像儿时的月牙儿一般,小手牵大手,轻轻的抚摸着大手掌心那恪着痛的老茧,“小姨与父亲要的只是皇后之位,而不是八爷这个人,珞儿姑娘要的只是八爷这个人,后位她并不在乎,想必父亲与小姨也能体会到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的苦楚,女儿这一生亏欠了太多人,女儿不想再亏欠下去,求父亲让小姨改变旨意,也给珞儿姑娘一个生的机会。” 他感受着我手中传来的轻抚,眸中的凄然渐渐暗生了沉重的痛意,眸光闪烁的那一刻,他匆匆转了眸,“你这孩子虽然学会了隐忍,学会了淡然,却没学会自保,也不知将你送入皇家是对还是错?” 我心底随着父亲的话开始痛了起来,面上却依旧努力的笑着,“女儿永远不会让父亲失望,不管父亲往后做什么?女儿定会追随其后。”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从我的手中抽回了手,跃过 我的身边,脚步走得特别的快。 我从来不知道,父亲背影何时变成了这般模样,我记得儿时他的背影步履轻柔,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暖意,而如今步履维艰,浑身上下散发的都是寒意。 第83章 夕阳西下,柔和的阳光微微散去,一丝余辉轻轻的躲在一片云层之中,诱人而羞涩。 风悠悠,云悠悠,人也悠悠,缠绵动人。 一道夕阳微微拉长了我与二娘的身影,长长的庭院,我与二娘一步步走过,竟似走之时我的手微微触到她的衣摆,她衣摆飘逸之间飘来淡淡的兰杜香气,似乎己经许久没有闻到这种香气了,有那么一刻,我极其享受这丝属于娘亲的淡香与温暖。 她送我至府门口,看着早己停在门口的马车,我们纷纷停下了脚步。 她望了望我,又望了望那夕阳西下余留的一片红,最后她环顾四周,见四下无杂人,嘴角的笑微微扬起,声音放至最低的说道:“去看过夫人了?” 我轻笑摇头,“没有,父亲不让进。” 她伸手柔软的握住了我的手,放在温暖的手心紧了紧,语声轻柔,“云先生去看过夫人了,夫人一切 都好。” 我微微垂眸点了点头,“我知道,您呢?最近身子可好?” “我挺好的,就是有些挂念你们姐妹。”她朝我柔柔地笑着说道,神色宁和淡定,目中却莹然有泪光。 我勉强浅笑着,右手附上她紧握着我的手,加大了一丝力度,“您无须太挂念,蝶衣有空便会常往家中走动,你定要多保重身子。” 她眼里己现泪光莹然,借着夕阳浅浅的亮光,细细看去,她鬓发微霜,才多久的时间,她竟也老了许多。 见我眸光不离她,她微微闪了闪眸光,抿唇之迹,声音略带着丝哽咽,“你也要多注意身子,春时多雨,易染病,八爷出征在外,府里上下就靠你一人操持,你也定要保重身子,有事没事都往家中来封信,让我们知你一切都安好。” 我除了点头,己不知再能说什么?只觉得我欠她 的太多,可尝还给她的除了问候,我似乎什么都无法给她,也许她恨我,怨我,怪我,我面对她之时,我还能舒适些,可她如今却待我如亲生女儿一般的疼爱,我对她的愧疚己无法让我再向她说什么? 其实想想,她的这一生又何常不是悲催的,虽然锦衣玉食,荣华富贵,但她得到的又有多少,父亲不爱,背负着华夫人的头衔,却只能终身为妾,就连自己的女儿… 想到这些,我没法再想下去,直到她伸手将身后奴婢传上来的一个食盒递至我的手中之时,我的心痛到了极致。 我紧紧的端着手里的食盒,看着她温柔的对着我笑着,“这是你喜欢吃的煎饼,虽然做不出你想要的那种味道,可娘真的是尽力了。” 我心狠狠的一怔,手里的食盒己千斤重,沉默半响,直到云雀轻轻拉了拉我的衣袖,我强忍着心里的痛,让浅笑泛在唇角,“蝶衣知道,谢谢娘,外面风大,就不要送了,快进去吧。” 就这样,我捧着手里如千斤重的食盒,三步一回头,最后踏上马车,掀起帘子,看着门口她纤瘦如削的身段,还有那眸中心酸不舍的泪光。 直到马车缓缓前进,风从耳边吹过,只听着风吹过两旁树梢的声音,萧萧飒飒,细耳聆听,刮过耳边的风也像是幽怨的叹息和悲凉的伤痛。 一路上,我与云雀坐在马车上,马车在急驰之中,我与云雀沉默不语,她不问也不说,自知我现在的心绪不想开口说话。 总觉得内心沉闷难以顺气,也不知是马车行驶的太快,有些不适应,还是手里的煎饼太过沉重。 我微微放下手中的煎饼,撩起车帘,一阵风吹进车厢,顿时车内寒意萧萧,冷风扑面,深吸了口气,从上到下微微感到一种洒脱的快感。 我看着外面的情形,普通的百姓,平凡的脸,朴实无华的笑容,他们平淡一生,却能幸福相守到老,而我,娘亲,二娘,小姨,还有那些深宫红墙之内怨魂,荣华富贵带来的却是悲凉一生。 面对窗外的美好才略一沉吟,只闻马鸣一声,马车骤然停下,车厢内猛的震荡了几下,一个不备,我身子往前一晃,又倒退至车后,好再云雀手扶住车厢壁接住了我,“小姐…” 我心上一怔,待身子稳住后,连忙起身去拾起那掉在脚边的食盒,耳边便传来云雀急切的声音,“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何事?” 小四的声音隔着帘子传来:“姑娘恕罪,前方也不知发生了何事?将道也给拦了。” 小四声音略带诚惶诚恐,话音里饱含无奈。 我闻声,拾起脚边的食盒放好,连忙伸手掬起帘子往外望去。 可路上行人都在驻足观看,围成了一个圈,正好处在路中央,以我现在角度根本就无法探入那些人群当中,只是模模糊糊的看到有些白绸在迎风而飘逸,还有嘈杂的争执声。 “云雀,你速去看看。”我稍稍扬了声音对她说道。 “是。”云雀跳下了马车,我目送着她的身影看她一步一步的探入那些围观的人群当中。 稍稍过了一会儿,我终是从人群当中发现了云雀向我这边走来的身影,我稍稍将帘子掀开一些。 她满头大汗的踏上马车,还未待我问话,她便扬着声音道:“小姐,现在只怕是过不去了,是城里的两家商家,一家丧事入葬,还有一家却是喜事娶妻,谁都不肯让道,看热闹的人又多,围得水泄不通,拦了我们回府的去路。” 如今遇到这样的情形,我也是无计可施,断然不能因为是齐王妃的身份,就迫使两家为我让道,与其在他们争执之中再横插一脚,我还不如绕道而行。 我收回了手,车帘微微垂下,叹息道:“即是这样,我们就绕道而行吧,小四你可知除了这条道能回王府,是否还有其他道可走?” 小四微微皱了眉,似觉有一丝为难,“有是有,不过那条道有些颠簸,很少有人从那条道过,王妃身子金贵,只怕受不了那番折腾。” 我稍稍在脸上泛起一丝的笑容道:“既然有道回府,我们便不要与他们争道了,只是颠簸些而己,本宫还没有那般娇弱,你就小心驾着车,且要稍稍慢些,我们就从那条道回府便是。” “是。” 马车微微转了圈,我与云雀相视一眼后,我便安然的闭上了双目,车外吵闹之声越来越小,足以判断,马车己离那团聒噪己有些距离了。 一时之间,内心有些絮乱,不想再去想太多,便迷迷糊糊浅眠起来,也不知自己到底是小睡了一会儿,还是根本就没睡着。 正在朦胧中,车厢一阵阵而来的颠簸,微微将我从浅睡之中拉回,我眉头轻皱,徐徐睁开眼,想起小四在调头之时那番担忧的话,此路确实颠簸,身子己感到了不适。 我微微坐起了身子,云雀连忙上前扶了我一把,“小姐,你可还好?” “我没事,这路还真颠簸,我方才小睡了一会儿 ,也不知走了多远了,你且去问问小四,还要多久到府。” 云雀点了点头,欲要伸手掀开车帘之时,马车又猛的一晃,云雀刚站起身,一个不稳,撞在了车栏之上。 “云雀…”我着急一唤。 她向我摇了摇手,“小姐,我没事。” 看她一脸怒色的掀开车帘,冲着小四扬起了声音,“小四,这又是怎么了?怎么又停了下来。” 我从车帘缝隙中可看到小四苍白了一张脸答道:“姑娘,前面停着辆花卉马车,拦了去路。” 花卉马车,一听这字眼,我心上一紧,再次掀开手边的帘子向前望去,一辆再熟悉不过的花卉马车停在前方,是战天麟,一个念头自心底一闪而过。 “小姐,这可如何是好?”云雀回头看我,一脸的担忧。 我扬了扬手,虽然不知是否是战天麟,但我己经大概猜出了集市两家商家,一红一白相争之事的原由 了。 只是没有让我想到的是,那马车里坐的并不是战天麟,而是如花似玉,风韵华丽的太子妃,我的长姐,华蝶心。 她柔柔的向我笑着,神色宁和淡定,只怕早己在此地恭候我多时了。 她引我下车,还带着我一步步踏上不远处的石阶,石阶过后便是一道门,幽径一路曲折,掩映在栀子花丛后的一座亭子悄然映入眼帘。 这亭子极其隐密,但也是一个令人心宁气顺的地方,若不是她精心设计这一出一红一白争执戏码,只怕我要错过这一片栀子花香。 我跟在她的身后,前方便是她的背影,华贵美丽,却不知道为什么,竟让我感到微微的冷。 “妹妹是不是觉得姐姐这马车里坐的是太子殿下,就像上次一样。”小小的亭间,空空荡荡,她的声音,淡淡中带着浅浅的笑。 她突然伸手摘了一朵栀子花在手中,洁白如雪的 花儿戏在她的手中,如她那稍施薄粉的玉脸倒有些般配。 就像上次一样?我内心方觉得好笑,利用乌梅与我相见的是战天麟,可那献计之人只怕就是眼前之人。 而我早己对眼前之人陷入陌生之中,她也己经在那日阁楼之中,话语冷绝之时,心里早就没了我这个妹妹,今日竟这般和亲的出现在我的面前,对于她心中的那些心思,我己猜出了一二。 我深深的记得,经上次一事之后,我对她与战天齐的相邀一直是避而不见,今日她又花尽心思只是为了见我一面,我也猜想到她定是满腔话欲对我说,不知为何,在这一刻,我竟非常好奇从她的口中,她又能说出些什么? “是或不是,在姐姐的心里会在乎妹妹内心所想么?”我语出轻松,却意味深长。 她突然转身来看我,唇边露出一丝笑意,“要说不在意,妹妹定会觉得姐姐矫情,上次之事,是姐姐 伤了妹妹的心,姐姐也一直不敢再来见妹妹,今日特借此机会,在此地等候妹妹!” 我转了眸,避开她的目光,微微一笑,“姐姐整出两家争事拦道,这般大张旗鼓,只是为了见妹妹一面?” 她坦然笑着回应我的话,“你我局势,妹妹又不是不知,如若我就这般来见妹妹定会引起怀疑,那么八爷就会更危险。” 我心里一凛,怔怔迎上她目光,“八爷?姐姐这是何意?” 她抬眸看我,见我变了脸色,她那黯淡眸子里微微闪过一道锐光,“妹妹且听我道来,我能嫁给太子并不是因为我这么多年陪在太子的身边,太子倍受感动要娶我,而是父亲一手安排的,父亲将我做为眼线安插在太子的身边,德妃娘娘窥探父亲手中的兵权,她当然赞同我嫁给太子,只是她不知道,父亲从一开始就在预谋这一切,父亲表面上最疼我这个女儿,也是因为想让德妃接受我,让我成功的进入西宫,从而 监视太子。” 我敛去面上所有的情绪,定定看她,心知她所言全是实情,却依然令我觉得生疑,“姐姐为何要告知我这些?” 因为我从来都没法看透她幽深的眼睛里,藏着怎样的心思,从第一次她引我与战天麟相见,泣声连连的告诉我,她儿时所受过的委屈与心酸,我就仿佛与她疏离了。 再到密林,她与战天麟一同利用我对付战天齐,结果未成功,她便苦苦相求,最后以威胁我,让我挽救战天麟的太子之位,在那一刻,我己经彻底的告诉自己,我与她早己不是儿时的那对相亲相爱的姐妹了。 如今,她费尽心思的告诉我这些,究竟有几分是真,有几分是假,几分是戒备,又是否还有几分是利用,我不敢去深想。 有时我亦问自己,我待她又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几分是防范。 她垂眸怔忪片刻,目光深湛,再一次直视了我,柔声道:“妹妹是聪明人,就算姐姐不说,想必妹妹也猜到了,我是父亲的一颗棋子,此次北漠平乱,妹妹可知八爷若是能一举拿下北漠,便可拥有虎符,拥有了虎符就意味着推翻太子指日可待,所以这次德妃娘娘与太子是绝对会阻止八爷拥有虎符,甚至还要让八爷永远困在北漠。” 我心内震动,面上却是极为平静,深深的看着她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的问道:“太子要借此北漠平乱从而除去八爷?” 她微微转了眸,并没有直接回答我的话,而是缓缓的从袖中取出一封信涵,递向我,“我虽不是很清楚他们的计划,但那一日我趁太子离府,深入他的密室,发现了这个,这虽不是原件,但也是我一个字一个字临摹出来,与原件半字不假。” 我找开她递过来的信涵,一个字一个字的审核信中的内容,难以相信自己看到的是真的,甚至害怕自己所看到的每一个字。 可我不得不面对这一切,我将信涵紧紧的捏在手中,声音连我自己听起来都有些颤抖,“这是边疆太守的密函,难不成他们想联合边疆太守将八爷的大军困在北漠。” 她点了点头,唇边若有若无的笑意泛起,“只要边疆城门不再打开,那么八爷的大军必会困在北漠,妹妹也知道从北漠回到边疆,有一带全是黄沙,地形险恶,如若没有粮草接济,八爷纵然有三十万大军,那也走不出那片黄沙,只能活活饿死,全军覆没。” “八爷睿智,我相信他夺回边疆一带失去的领地,击退北漠大军便会率军而归。”我的声音自唇边溢出,飘逸在这栀子花香中淡而轻。 因为我仍旧不敢用心去想,也不敢去相信她的话,可明明心里清楚战天齐的心有多大,此次征战对于战天齐又有多重要,我心里是知根知底的,可我依旧心神恍惚,一时之间连自己说了什么,我竟半个字都听不清楚。 “八爷若想得到虎符,那么他一定会乘胜追击, 一举拿下北漠,如若八爷真下了此等决心,那便会中了太子的计划,一去不复返。”她的声音强烈如猛风般的灌入我的耳中。 我的心彻底跌入了底谷,纵然战天齐伤我无数,可他也救了我不少回,我的身上有欠他的情,听到他濒临危险,我己不能再平静的面对眼前人。 我抬眸怔怔的看着她,扬起声音一字一句问道:“姐姐为何要告诉我这些?你这么爱太子,就忍心毁了他夺得这天下的计划。” 她垂了眸,似乎在我的话中痛苦的挣扎,半响后,她唇角带着微微颤抖,眼底带着淡淡的哀伤,“我告诉你这些不是要毁了太子,而是在帮太子,我本就是父亲的棋子,我娘亲的性命捏在父亲的手里,这一次我如若对父亲有所隐瞒,我娘亲就会离我而去,如若我将此事告诉父亲,父亲定会想方设法狠狠的咬太子一口,太子难逃一死,我现在将这些告诉你,是想让你无论如何都要赶在八爷拿下北漠之前,想办法阻止八爷攻打北漠,这样既能阻止太子计划,也能让八 爷平安而归,纵然八爷得不到虎符,至少两方都不会有损,这一切是否能圆满,就全看妹妹了。” 这一刻,我不知我还能不能相信她,可我不敢再赌,也不敢再去想,我怕我多下赌注,到最后仍是输得惨不忍睹,我也怕我多想一分,将来便会多后悔一分。 我与她都一样,出身名门,金枝玉叶,一个是雍容华贵的太子妃,一个是高高在上的齐王妃,但都是逃不过成为棋子的命运,也都双双被推入宿命的姻缘。 我的夫君早己心有所属,而她的夫君也不爱她,唯一不同的就是,她在家族与夫君之间,两者不能选择,而我却在儿时执恋与家族使命之中无法做出选择。 可叹我那二娘,这一路走来,为他人生女,为他人舍女,又为他人助女,可叹她到最后还要用自己的性命来牵制另外一个女儿的幸福。 这次我不为任何人,不为小姨父亲,不为长姐, 不为战天麟,也不为战天齐,更不为自己,只为那令我愧疚一生的二娘,我愿意赌这一把。 第84章 夜凉如水,凉风从窗而入,我也不知自己站在窗前究竟站了多久,耳边听着从窗外传来的雨滴飘逸在树叶之上姗姗的声音。 雨如丝,纷纷扰扰,风卷雷鸣闪电破空,扯出一道道刺眼的光线,微微可以看见庭院落红己无数。 电闪雷鸣,声声恐吓,我却无一丝害怕,反而紧闭着双目感受着那轻轻的细雨拍打在我手上的感觉。 长姐的话也如荆棘一般在我血液里滋长,很多时候,我告诉自己,这世间己经没有人可以让我全然信任了。 父亲,小姨,战天麟,宁玄朗,长姐,还有战天齐,我将这些人一一摆在眼前,着个细想,可终究还是得不到结果,甚至最后保留的一个念头仍是,一个也不能相信。 回头看着桌上摆得整整齐齐的一盘煎饼,二娘那纤细削弱的身影再一次撞入了我的眸中,想起她那鬓发之间若隐若现的根根白发,想起她泪水噙在眸中的心酸与无奈,想起她温暖的手心,我心里似乎一时之间什么都己明了,也清楚下一刻,自己该如何做。 一阵凉风将衣袂卷起向右侧飘逸着,潮湿飘扬的尘土味带着落花的点点余香扑在我的鼻间。 我转回了头,不再对着那盘煎饼思绪黯然,微微向窗外伸出双手感受雨露的真实感与存在感,望着雨滴一点一点的将我的衣袖一寸又一寸的浸透,这样微妙的感觉似乎在那一刻甚好。 “王妃这是做什么?淋病了身子该如何是好?”突然从身后一丝急切的声音而来,接着是一双暖手拉住了我,令我与她相视。 我恍然浅浅一笑,“原来是雪儿姑娘?” 她微微皱着眉,伸手将开着的窗子牢牢的关着,叹息着将我身上的外衫轻轻的脱下,找来干 净的为我换上。 这一举动,竟我让我有些恍惚,我还记得初次见雪儿之时,恭谦的模样之下却是别有用心,她衷心侍主,虽不多话,可心明眼快。 战天齐身边除了雪儿常伴左右,其他的侍女一个都不能近身,她也算得上是个厉害角色,而我一直与她保持着距离,也一直小心的防范着她。 而今日见她这般伺候担忧我,我恍然间似乎看到了她对我的改变。 我自铜镜中看着她一面替我擦拭着让雨水打湿的发丝,一面谍谍叹息道:“春雨最易伤身,爷现时又不在府中,王妃身子本就不大好,这若是淋病了身子,府里就真的连个主事的也没有了,到时只怕这全府上下乱成一团糟。” “不碍事的,姑娘不用担心。”我冲她依旧笑笑,取回她的锦帕自己拿在手中擦拭着,边问道:“姑娘来此可是有事?” 她从我身后一步走了过来至我身边,从袖中掏出一清单奉至我面前,“爷不在府中,奴婢己将上个月全府上下发放的响银数目列了一份清单给王妃审视。” 我手上微微一顿,瞬间即逝,心里清楚,响银发放是每月底,可现在己是四月初了,盘算着发放响银的日子也己过了快十来天了,今日她却前往我的殿中,意送清单来审视,让我觉着她今夜意并不在清单。 我一眼也未看,微微取下额前的流苏,还有发髻之间的金叉及头饰,浅笑着回应她,“爷在府中之时就信得过姑娘,这些事一直都是姑娘在做,现在爷不在府中,本宫也自然信得过姑娘,这些姑娘做主便是,本宫就不看了。” “多谢王妃信得过奴婢。”铜镜中的她微微抿了抿唇,伸手从我的面前收回了清单。 我微微拿起手边的玉梳轻轻的理着抚在胸前的发丝,一副什么都不在意的模样,可实际我却 在默默的观察着身后人的变化。 她突然又从袖中取出一封信函至我面前,声音似带着着犹豫,“这里还有一封是爷让人快马加鞭送回府中的信函,也不知是何急事,还请王妃过目。” 原来她是来送信的,从她的口中得知是边疆的战天齐快马加鞭送回的信,我心上一紧,莫不是… 我不敢想太多,连忙放下手中的玉梳,接过她手中的信函,还未待我打开,她便有些心急的向我行了告退礼,“奴婢就不打搅王妃了,告退。” 今日雪儿的神情有些异常,让我微微察觉与我手中这封信有关,一时之间还让我联想到了长姐今日的话。 我微微起了身握着手里的信,一步一步走至窗前,窗子紧闭着让我心绪更加杂乱,甚至不敢打开手中信函,不敢看到信中到底是何内容? 我再一次推开了窗,一丝细雨飘逸在我的脸上,手上,身上,袭着这丝清凉,我微微颤了颤身子,最终还是打开了手中的信函,可信中的内容让我大跌所望,心猛的一痛,几个偌大的字眼生生的撞疼了我的心。 我收紧手中的信涵,脚下有些不稳,令我靠在窗边,细雨的真实感离我更近了,我内心自嘲一笑,笑得悲催。 “小姐,方才可是雪儿姑娘来了殿中?”云雀的推门而入让我身子一紧,为了不让她担心,我连忙收起面上痛心的情绪。 可一时心急,手中的信被窗外袭来的一丝狂风吹离了我的手中,我一慌,欲要抓住之时,手上一空,抓了把空气,再寻被风吹走的信之时,只见那封信摇摇欲坠的落在了云雀的裙摆之处。 我想上前拾起时,己然来不及,信函己落在了云雀的手中。 她轻轻展开一看,面容一下之间就变得阴沉 ,她抬起双眸不解带怒的看着我问道:“这是什么?这就是爷寄回来以安小姐心的家书么?” 面对云雀那平静无波的面容突然之间因手中的信涵变得暗潮汹涌,我怔住了,只能低眸,因为此时我真不知该如何回答她的话。 她持着手里的信一步一步的靠近我,直到我眸中撞入她的泪花之时,我抿唇笑了笑,伸手从她手中夺过信涵,“瞧我,都让雨淋湿了。” 她僵硬着手,颤抖着双唇,“虽然让雨淋湿了,可这一字一句早己烙在了小姐的心里,这珞儿姑娘被赐婚九爷一事是皇后娘娘作主,爷怎能怪罪小姐,还有这里面写的毒蝎之妇,想必也是爷因为此事误会了小姐,小姐应当赶快回信一封解释事情的来由?” 我不再看她,转了身,将手中的信涵捏得紧紧,“这些都己不重要了。” 她抢我一步,腥红的眼眸落至我的眸中,“我看得出小姐心里分明在意爷的想法,可为何就 是不肯表露出自己的心境,小姐难道就要一辈子委屈求全下去么?爷的话分明伤了小姐的心,云雀不懂,在小姐的心里到底什么才重要?” 重要,什么才重要?这个问题我是真的从一开始就是乱的,从一开始就不懂什么才是重要。 突然眼前一闪,我似乎明白了眼前重要的是什么?眼前重要的是我得前往边疆,不论长姐的话是否信得过,我都别无选择。 我微微闭上眼,千般思虑,想着云雀并不知这其间的内幕,我也没有打算让她知道,今日收到战天齐满含责备之意的信纯属意料之外的事。 现如今何不借此机会来抚平云雀带痛的心,这样也能寻个借口,掩人耳目离府前往边疆,若是真是遭人算计,利用,无法安然再回到这个府中,那也不会让人盘根究底使其他人为难。 我紧紧的捏着手里的信涵,指关节己经泛白,指尖开始生疼,“云雀,我能信你么?” 云雀呼吸一滞,奇怪不明的望着我,“小姐 这话是何意?云雀不明白。” 我浅浅一笑,“我要去边疆。” 她一怔,心下转念后,眸中泪水微微褪去,直直的绞着我的视线,面上有了一丝悦意,“小姐要去寻爷?” 看她释怒开怀,我心下一叹,可依旧不得不欺瞒她,我怕她从我眸中看到异样,使得她怀疑,我微微转了眸,带着笑意的回应她,“你方才不是让我回信向他解释么?我想清楚了,不需要回信了,我要亲自前往边疆向他解释清楚。” “那云雀陪小姐一同前去。”她带笑的声音尾随我身后。 我脚下一顿,转身,面上落了笑,“不行,你我俩人同行,动作太大,况且前往边疆一事,我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这些时日,你必须留在府中,假称我身子抱恙,不得让任何人进入殿中,哪怕是我父亲也不行。” 听我这么一说,她拼命摇头,一面拉住我的 手,一面满心思虑的说道:“不行,云雀不放心小姐一人前往边疆。” 我心底泛起一丝涟漪,有些无奈,有些感动,更有不舍与担忧,她从未离开过我的身边,我的身边也从未少过她。 儿时,她与我一同经历魏家的悲剧与翻天覆地的变化,是她陪我一同成长,陪我学会勇敢的一步一步走出深渊,可如今真要离开她,除了不舍就是担忧。 我担忧这件事可大可小,她是否能在不知情,被隐瞒的情况下相助于我? 如若不能,她必定也会受到牵连,我与她主仆一场,她衷心真诚待我,我不忍她就此颠覆自己的命运,只盼她能不负我所望,为自己求得一条生路。 我安抚的紧了紧她的手,柔声相劝,“云雀你先听我说,我离府前往边疆一事非同小可,万万不能让人知道,若是让有心之人知道我离府前 往边疆,半路掳了我,拿我的安危来利用威胁爷,那样我便成了罪人,而你是我身边最信任的人,除了你,我不敢再去冒险,你定要记住,我走后,无论如何你都要代替我在这个府中扮好这个角色,等着我回来。” 纵然万般不愿意,可她心明,自知我话中有理,她不得不摒弃内心对我的不舍,沉思片刻,抬眼看我,小鹿一样的眼中明明已经隐隐含泪,终是含忧的抿唇点了头,“云雀听小姐的便是,可…小姐一定要平安归来。” 我心疼不舍的看着她,酸楚连连的自唇边艰难的溢出三个字,“我会的。” 她低眸抹了一把眼泪,什么也没说,拨腿就跑了出去,看着她泣声离殿,我握紧双手,脚下踉跄坐至桌前,心里早己辩不出是什么感觉了。 次日,顺理成章的对外声称,我昨夜淋雨伤了身子,这些日子需要在殿中好好安养,交代任何人都不见。 一日时光似流水,过得特别的快,待黑幕一点一点的落下,殿中的云雀己然感觉到了与我离别的气息在逼近,她的话少了,动作也呆滞了,总是望着我,又或是某一处地方发呆好一会儿,待我安抚,她又是一言不发的调头就离殿。 夜晚时分,待到三更天的钟声响起,她帮我整理好了一切,想跟她道声别,却不见她的人影,我知道她肯定躲在某一处地方偷偷的哭,又或是偷偷躲在一处不让我发现的地方,默默的看着我离开。 我拎起包袱,己不能再顾霞诸多,朝着云雀早就安排好的后门迈出了殿。 回头的那一瞬间,我发现一双泪眼,可依旧未停下脚下的步子。 月帘挂勾,月光一泻千里,天空中干净清澈,连点点星光也不见。 我一路策马奔驰,也不敢稍作歇息,生怕一停下来就会耽误离京的时辰,错过出城的最佳时 间。 都知道,城门警惕最松之时便是两班交接之时,我不能利用齐王府的令牌出城,只能揣测人的心理,利用些银子看是否能行个方便。 遥看着远处便是城门,我稍稍放慢了速度,细想着出城之时如何应付。 正在我思虑之时,一阵清风撩起耳畔发丝,眸中撞入了一名淡淡紫衣的女子,独自立于风中,袅弱身影在这锦绣丛中分外寥落。 我心中微动,深深凝眸看向那娉婷身影,放慢了马蹄的速度,移步向她而来,她那纤弱消瘦的模样倒是像极了二娘,紧蹙着眉心,眉宇间挂着沉沉的思虑。 我拉住马栓,驻足在她的面前,我心里微微产生了一丝疑虑,她此时的出现令我有些诧意起来。 我下了马,她也迎了上来,我低唤了一声,“姐姐。” 她冲我笑笑,现如今四下无人,只怕早就在她到来之前,这里早己被清场。 “妹妹向来行事谨慎,我深夜拦截在此,也是知道妹妹定会选择今夜离开京城,这是去边疆的图纸,我知道妹妹从未去过边疆,为了节约时间,我让人画出一条路线,妹妹可照着此条路线前行,便可在一月之内到达边疆。” 她的疑虑我自然清楚,我微微展开她为我画好的图纸,内心一丝笑意而过,她害怕我看不懂,在脚程之上浪费时间,所以为我详细分析了此次路线,确实想得周到,想得天衣无缝。 还未待我说话,她从袖中取出了一块熟悉的令牌,这块令牌并不是出自太子府,而我也亦不能用齐王府的令牌出城,若是让人怀疑,只怕会平添困扰。 她将我未想到的,全都己想到,眼前这个长姐的心思我今日算是看出了几分清楚,这般温柔的面容之下,我从未发现还藏着一颗慧质兰心。 父亲能从三个女儿之中将她挑出来成为手上最重要的一颗棋子,自然有她过人之处,父亲的眼光从未错过,这一点我很是清楚。 “这是出城的令牌,有了它可以为你避免些麻烦,节省不少时间。”她的声音伴着夜间的凉风悠悠而来。 我伸手接过她早己准备好的图纸与令牌,凝重的点头,“妹妹在此谢过姐姐。” 我的目光一直细心地在她的脸上游荡,就怕错过她一丝的情绪变化。 “妹妹无须谢我,我也在帮自己。”她的样子显得沉重,丝毫看不出她面上异样,也许是我的多心让我对她如此小心,可最终她都未在我面前显露半点异样神情。 她突然拉住了我的手,手上一丝温暖而过,“路途遥远,你自小身子不好,一路上定要好好照顾自己,这是我养的一对信鸽,妹妹这一去便是要好些日子,妹妹可用这信鸽随时与我保持联 系,也好让我在京城安心。” 我从她的手中接过信鸽,看着她,眸对眸,深望其中,在她的眸中我看到了自己面无表情的面容,而我的眸中依旧是她那张如许年华。 我终是扬唇一笑,“还是姐姐想得周全,我走后,还望姐姐多多协助府中的云雀。” 不管长姐值不值得我信任,可我终究还是放心不下府中的云雀,长姐是此事的知情人,我除了拜托她,己然找不到合适之人,这件事我承认我是比较茫然的。 她的脸上显现出了一丝淡笑,“放心吧,云雀那姐姐会替你照看着,妹妹一路小心。” “那就好,有姐姐在,我就放心了,时间紧迫,妹妹在此与姐姐别过。”我笑着点头,转身骑上了马背。 在我扬起手里马鞭之时,她朝我扬起了声音,“好好照顾自己,定要万事小心。” 我闻声,夜眸轻转,潺潺暖意浮上,百感交 集于心中,望着她的目光渐渐黯淡,这样看着她的眸子,清澈透明如水,还如从前一般,心下念转,笑着点头,扬起手里的马鞭扬长而去。 扬鞭在手,眼前却显现出姐姐的图纸。 按照图纸之上规划出来的路线,从京城到达边疆要经过九大州,六道峡,二十一个山谷。 其中的沙龙峡,战天齐的军队按照路程分析,他应该到了此处,我从此追过去,快马加鞭也得三十余天。 沙龙峡乃关中之地,左有龙州作为天堑,右有高山为屏障,四境全是要塞,活野千里,从地理上来看那是一个蕴藏瑰宝之地。 传闻,那瑰宝之地土地肥沃,占尽天时地利的便宜,还伴有金矿出现,最多的是那宝藏之说。 而这些年战国的周边小国都对龙沙峡虎视眈眈,而这次北漠入浸,只怕也是冲了那龙沙峡而来。 果真如此,在长姐的相助之下,出城门相当的顺。 策马飞奔了一夜,我与马儿早已经累得疲惫不堪,无力直逼我全身,实在受不了这般劳苦奔波,再加上此时己快到正午,阳光有些毒辣,酷热感也袭上了身心。 抬手抹汗之时,眼见前方有一处草棚凉茶处,心下想着停下休息解疲再上路也不迟。 刚入草棚,便见草棚之处悬挂着一块价格牌子,茶凉三文钱一碗。 回想起长姐画好的图纸之上正有此处,盘算着路程,己经离京城有些路程了。 “老板,来一碗凉茶。”我临桌坐下。 “好耶。” 还未闻其人,便先闻其声,不一会儿,一碗凉茶便送至了我的面前,口干舌燥之下便将面前的凉茶匆匆下肚。 方觉凉茶还不够,欲叫老板再给我添一碗之 时,我心上一紧,眼前所看到的情况让我心中生疑,甚至一种不详的预感袭上心头。 这处凉棚的位置正值四方交界处,想来是个不错的位置,生意也当是红火。 可令我不解之处便是,生意好的同时,为何老板草棚之中只留有二张桌子,若是生意红火之时,只怕连喝茶的桌子也不够,而此时正值响午,应当停顿休息的路人不少,我能想到的问题,这茶棚老板又怎会没有想到呢? 我再四处张眼望去,草棚之内除了我与那名话不多有些诡异的老板,并不见他人,糟糕,我竟大意了。 想到这时,我欲起身离开,眼前一阵模糊感袭来,接着便是头晕目炫,再接着便是眼皮越来越重,直至陷入一团黑暗之中。 第85章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我醒来之时,周围的一切都发生了变化,在我睁眼之时,我己舒适的躺在一辆马车里,马车还是停着的。 我心头一紧,车内微微带着一丝月光,原来暮色已近,可叹时辰,我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 细想事情的前因后果,记忆停在了那凉棚之中,转念一想,是有人在凉茶之中对我下了药。 心下有些惧怕起来,可一细想,马车是停着的,而我四肢没有任何被捆绑的迹象,按照头上微微传来的不适感,我敢断定此人迷药下得并不重,似乎只是想让我好好睡一觉这么简单,究竟是谁? 一个的念头让我起身掀起了车帘,竟然发现面前染着一条小溪,不深不浅,清澈明亮,四面环树,若不仔细观察还真难发现这林子之中还有这样一条小溪。 再一细看,周围环境似乎有些熟悉的,可又说不出究竟是哪里熟悉,四下无人,就连对我下药之人也好似不在这林子之中。 我小声的踏下马车,蹲在小溪边用清水轻泼脸颊,想用这沁凉之感将我头上的不适稍减一些,果然还真有用,清水淋了一把脸,头脑清醒了不少。 我微微持锦帕拭去面上水珠,试想着四下无人也好,先不管那对我下药之人究竟是谁,现在保持头脑清淅,逃命上路前往边疆才是首要。 一边在心里筹划着,一边将手里的锦帕清水之中清洗干净,在我将手中锦帕扭干,准备起身上路之时,眼前一闪,一道一丝不挂的男子身影撞入了我的眸中。 我心下一乱,连忙转身大叫一声,“啊…” 心底难堪,羞涩,窘迫一涌而上,从未这般无助过,心里乱得根本不知所措,是走或是留,还是出声道歉?我是彻底乱了。 然而此时身后的水声也在一点一点的逼近,我仓皇失措的颤抖着声音道歉,“方才,方才…我…” 终是有些话不能说出口,甚至也不知怎样开口道这个歉。 “醒了?”一丝熟悉的声音自身后而来。 我心上聚然一怔,怔得我自己都不敢相信,这声音分明是… “宁哥哥。”这是心底给我的一个答案,我收紧指尖转身,撞入眸中仍还是那一番景象,可是那张脸上的笑容我是看得比什么都真切,果然是他,接着我又是大叫一声“啊…” 转身一气之下恼他道:“你怎么还没穿好衣裳?” “我的衣裳在你前方两米的枝头上,我若是这般过来,只怕会更吓到你,要么你闭上眼睛,我过来取,要么,你上前替我取来也成。”他那可恨又可气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我胸口窜着一团莫名小火,恼怒他,紧紧的闭上双眼,自后扬了扬手,“自己的衣裳自己过来取。” “那你可闭上眼睛啊!不许偷看。”他带着戏虐性的声音自我耳边传来,我分明能感觉到他的气息扑在我的脖颈之间。 可我亦不能睁开眼睛,只能皱着眉头,上前移着步子,只盼离他这可恨之人远一些,“就你那样,谁稀罕?” “你可别说,在江南偷看我沐浴的女子可不少,我这不也得留个心眼防着点。”他突然从我身边一跃而过,面上一阵风传来,应该是他穿衣之时带着一丝风,可恨之人竟与我面对面穿衣。 我面颊不油得泛起一丝火辣,连忙转身面对小溪。 “好了,你可以睁开眼了。”良久,他带笑的声音自后而来。 我微微睁开眼睛,他那面如冠玉的面容映入 了我的眸中,一触及他的眸光,我就来气,朝他胸膛一记粉拳,却被他躲了过去。 他笑着望着我,面上的火辣感依旧不减,迈步将他推了一把,蹲在溪边又重新洗了把脸,这才让清凉的溪水将面上的灼热感稍稍减退一些。 他向我递来了一条锦帕,我并不想接过他手中的锦帕,抬手将眼前的水珠带了一把,再看向眼前一张美玉似的脸,清贵的气度,还有他那些年来真切的关怀,如此翩翩风雅的男子,到底带着什么样的心?心中略微挣扎。 我深深吸了口气,问道:“凉棚老板是你?” 他面上一个轻愣,也许没有料到我会在这般情况下突兀地跳出这个问题,他稍稍抿了抿唇,用无声来回答了我的话,持着手中的锦帕,一点一点的为我拭去面上的那些水珠。 他越是这般关怀,我越是看不懂他,越是怀疑他,越是恼他。 我带着不悦的第一次甩开了他的手,直直的绞着他那双深沉的眼睛,“为何要这么做?” 有些话梗在心中,不吐不快,就算事情的真实让人难以接受,我还是想亲耳听他口中向我解释。 他眸中分明有一丝异色掠过,可稍纵即逝,重又唇边扬起,柔声道;“饿了么?我烤条鱼给你吃如何?” 我无言以对,只是没有想到他会给我直接来一个这么大的转弯,还未待我摇头,他己起了身,身影一点一点没入了林子之中。 扎了堆,生了火,四月天里,响午阳光虽毒辣,但晚上在这静谧的林子之中,凉意极深。 我与他围在火堆旁,看着树枝烧得“啪啪”作响,偶尔几声狼叫的声音让人心生恐慌,他不曾与我说一句话。 一股浓郁的鱼香味自我鼻间而来,让我记起了在江南之时,我常与他一起生火取暖畅饮,那 些时光早就刻在了我的心里,虽谈不上刻骨铭心,却也是记忆深切。 “尝尝,味道如何?”他将手中的烤鱼递给我。 我抿唇接过他手中的烤鱼,微微闻了一下鱼香,肚子早就在响个不停,轻轻的尝了一块,点头意味深长的回应道:“这烤鱼的味道倒是没变。” 他有些在意的冷笑了一声,“你这话听着有些别扭,我宁玄朗这一生什么都是老师教的,烤鱼也是老师教的,只要是老师教的,就都不会变。” 我己感受到了他心中的不悦,他才华横溢,什么东西一学就会,在江南之时,老师曾说过他一生的欣慰就是毕生有了宁玄朗这个学生,他如若能为天下人所生,那则是天下人之福,他若不能为天下人所生,那便是天下人之祸。 我想起老师的那席话,不由得再深看了他一 眼,最后终是咬了一块鱼肉在唇边,细细嚼在口中,吟然浅笑的问道:“那宁哥哥为何要对我下药?” 他眉目一沉,面上落了笑,轻抿唇角,幽深冷眸定定地看着我,叹息一声便是柔意流转,“不要去。”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让我疑惑的看着他,“你知道我要去哪?” 他的唇边一抹似笑非笑而过,“我当然知道你要去哪?你手上图纸就是我所画,此行必多坎坷,我不会让你去冒险。” 怀里的图纸竟是他所画,我早该猜到这一点,他熟悉整条路程,草棚凉茶也是他在这图纸之上新增的一处地方,也是他守株待兔的一棵大树,而我这只兔子却如他所愿的撞在了他这颗大树之上,让他活捉。 我浅笑转了眸,语出淡淡,“宁哥哥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此行我必须前往,还请宁哥哥 成全。” 他用手中之物用力击打了那团火焰,此举分明是带着不甘与愤怒,击起众多亮闪闪的火星直往空中窜上。 良久,他才沉重的叹了一声,“这皇世争储又岂是你一个弱女子能够左右的事,你想保护身边的所有人,可曾想过身边之人需不需要你的保护,你太过于自作多情,有朝一日,你定会死在这个情字之上,跟我回去,我答应你我一定会倾尽全力让战天齐坐上天子之位,完成你背负家族的使命,我也答应你,你所在乎的人,我也会尽全力去保护他们。” 原来所有的一切,他的心里都明了,都清楚,可不知为何?听他这么一说,我觉得内心泛笑。 稍稍带着一丝轻怨开了口,“宁哥哥所谓的保护,就是扰获紫罗公主的心,从而得到淮南王手上的兵权,坐上淮南王之位,对么?” 他不语,面上越发沉重,火光映过他波澜不兴的双眸,除了默然,就是漠然。 他用沉默不语来回答了我的话,小姨的思虑判断都是正确的,他果然对淮南王之位动了心思,到底是什么让他对此动了心思,他不应该是这样的人,我试着从心里去抗拒这些真实,可越抗拒,心里就隐隐作痛。 俊逸雅贵,如玉的容色里蕴着太多不明的心思,就这样瞠目以对他,我感到一瞬间的窒息,到最后我只能选择转眸。 “宁哥哥,你变了,变得我己经不知道该不该去相信你,也许你阻止我只是想联合战天麟将战天齐困在北漠,除去一大患,也许你的心更大,不是单单的淮南王就能够满足于你。” “你当真这样想我?”他的眸中深沉稍淡,半眯着双眼看向我。 我淡淡摇头,心下万般苦涩,“我不想的,我也害怕去想这些,我现在谁也不信,我只信我 自己,就凭我自己,我想保护的人,你们一个也别想伤他。” 在我说完这句话时,他与我目光相触,眼底所有的情绪一闪而逝,只余锋锐,“我再说一遍,跟我回去。” 我第一次哀哀的看着他,看着他眸中的锋锐一点一点加剧,我知道,他武功高强,手上也懂得几千种如何让人在不知不觉之中为他所用,这也是第一次,我开始对他产生了畏惧。 现下我唯有一赌,赌他不想我死,我抬起手中的尖锐竹子比在我脖子之上,咬了下唇,“宁哥哥若是要带我回去,今日就带着我的尸首回去吧。” 他面上一怔,目光在我脸上流连良久,深邃莫测。 我连忙低眸,心下暗叫不好,不再去看他的眼睛,唇边依旧冷笑浮起,“宁哥哥不要白费心思了,你的迷幻之术我也懂得几分,你抓住人的 弱点从而来控制他们,现时只要我不看你的眼睛,内心想法坚定,你的迷幻之术对我就无从下手。” 瞬间他也转了眸,看来他也知他的迷幻之术在此刻难以得逞,便冷冷的扬了声音,“放下手中之物。” 我站起了身,手中之物依旧不放,声音更加坚定,“放我离开。” 他也起了身,转眸看向我,突然他想伸手轻轻的探上我手中的竹枝,我呼吸一滞,连忙后退。 他面上微微一颤,手僵在半空中,片刻,又收回了手立于后背腰间,轻启薄唇,“答应我,一定要平安回来,所有的一切我都会证明给你看,我宁玄朗今生今世都不会做对不起华蝶衣的事,如若真有那么一天,我宁玄朗定会依照那日梅林之诺,死在你的剑下。” 在他说完这些话时,我回眸失神地望着他, 喉中像堵着似的,半字也发不出来,半是迷离半是追忆。 就在我心中柔肠百转之时,他扬袖一挥,一瞬间纷乱的思路骤然停止了,“迷幻之术…” 四个字,这是我最后一丝清醒自唇边溢出的话,他终是得逞了,接着便什么也不知了,眼前又是一片黑暗。 第86章 一夜无梦,睡得异常的踏实,这么多年来第一次睡得这般舒适。 待我朦胧中睁眼,一片盎然的春意映入眼中,淡淡的绿,艳艳的红。 昨夜月光暗淡,我都未来得及将这林子春意收在眸中,现下清晨,暗香袭人,悠悠扬扬,令人泌入心肺。 我微微站起身来,一丝重量从我身上而落,是宁玄朗的外衫披在我的身上,我放眼四处张望,寻找他的踪影。 眼光在周围转了好几大圈,还是没有看到他的影子,微微有点心慌,我依稀记得昨日所发生的一切,最后他对我用了迷幻之术,明明记得他是执意要带我回京的,可为何此时不见他的身影。 我知道他迷恋山水,张眼往那条小溪望去,以为他会像昨日一般从那清凉之中突然出现,可终是失落告终。 溪水缓缓,清凉透意,如昨日一般,可唯独不见他的身影。 他走了,我眼看着面前的火堆依旧烧得正旺,明 明是有人在趁我还未彻底醒来之时为我添了树枝,怕我冻着身子。 我知道他刚走不久,我也知道他昨夜之举只是想让我好好的安静的睡一觉,并非想用迷幻之术带我回京。 心里微微袭上一丝暖意,可终是抹不去心中对他的怀疑之心。 现在也容不得我再多想,己经在此处耽误了一天一夜的时辰了,以免夜长梦多,我得马不停蹄的前往边疆。 福兴客栈… “敢问老板,这里可是曲州?”我身处一家名为福兴客栈,端起手边的茶水微微轻抿了口。 老板扬着笑应声道:“姑娘是外地人吧,这里正是曲州。” 终于到了,曲州是前往边疆必经之地,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我能凭着内心的一丝坚持,马不停蹄赶了二十多天路程了,身子己陷疲惫之中。 我微微抬头望向天边,夜色即将来临,不宜再往前赶路,我只能在此休整一晚,天明再前往龙沙峡。 话说这曲州风景独特,引人注目,地理位置处于商业交通要道,也算是繁华商都之一,眼下这家客栈 就很不错。 对待眼前这名和善的老板,我微微笑了笑,“老板好眼力,我正是从京城而来。” “姑娘独自一人前往曲州可是为何啊?”老板有些疑虑的问道。 我微微端起手边的茶水,小抿了口含蓄的答道:“不瞒老板,我是寻夫至此,夫君常年在边疆经商,己有数年未回家中,家中父亲抱病挂念,我不忍老人家挂念伤身,便只身一人寻来边疆,盼着夫君能与家人早日团聚。” 老板轻轻一叹,替我添了壶热茶,“如今像姑娘这般教训贤惠的妻子己然是少见了。” 我难免心头有些羞涩之意,微微垂了眸,“老板抬举了,敢问老板这曲州离边疆还有多远?” 老板手握茶壶拧眉好似细想了一番,展眉回应道:“姑娘可从曲州一直向北,过了沙龙峡就是边疆了,只不过现在北漠犯境,边疆几个地区都己失守,沙龙峡也是岌岌可危,姑娘可得小心才是。” 听到失守二字,不由得心底一怔,为了不在外人面前显露面容情绪变化,只能怀笑着点了点头,“多谢老板提醒,还请老板给我一间房,今日我得在此留宿一晚。” “没问题,我这就给姑娘安排。”老板笑着而去。 待我准备喝完手中茶水起身之时,只闻右侧一丝急切的叫喊声而来,“老板,来壶酒,两盘羊肉,要快。” 我闻声望去,三名路人正坐在我的右侧,看他们的着装打扮也不像这曲州本地人士。 “来啦,两盘羊肉,几位客官慢用。”小二堆着笑脸把酒给他们满上,搭讪了两句,“三位客官这是赶往哪去啊?这天气己晚,要不在小店住下可好?” 其中一名的男子啜一口茶,润润干渴的嗓子,高兴的点了点道:“不劳烦小二哥给我们安排房间了,我们这是忙着送货回边疆,唉,这两年北漠国在边境闹事,弄得咱们老百姓苦不堪言,幸亏这齐王神勇,一来便将那北漠太子重重一击,不然,我们一家老小都得死在那边疆了。” 小二边上酒菜,边笑着道:“早就听闻齐王了不得,听客官这一说,我们边疆的百姓倒是有救了。” “这可也说不定,那北漠太子也是骁勇善战,而且听说用毒是极其厉害,这边疆的好几个地区都是他打下来的。”其中一名壮汉接了话。 而此时又有一名旁人一口气喝干碗里的酒,笑着 嚷道:“他北漠太子再厉害也不管用,碰上咱们齐王,照样得打回老家去?” “这位兄弟说得极是,来,咱们走一个。”另外一桌的一名中年男子提起手上的酒杯赞许敬酒。 瞬间整个客栈因同一个话题开始纷纷议论起来,我静静的听着他们之间的畅所欲言,心也随着一点一点的安定下来,战天齐打了胜战,至少这样他的性命暂时无忧。 也不知为何,心里的那一丝平静在方才听到关于他的事情之时,内心不禁泛起些许激动。 我放下手中的茶杯,没有再听下去,便在小二的安排下入了房间,疲惫不堪的我只想早早歇息,天一亮便继续前行。 就在我微微解开左侧衣带之时,窗前几声响动吸引了我的注意力,我收紧衣带,推开了窗子,眼前一亮,是长姐的信鸽。 早几天让信鸽传信给她,想必她是收到了,找开信鸽带来的纸条,只有几个字,“一切安好,勿念!” 我将手中的纸条至烛火间烧成灰烬,便找来笔墨纸砚报平安,告知她我己到曲州。 看着信鸽渐渐离我远去,我内心深叹,只盼这一 切能安然结束。 漫天无际的一片,分不清是沙还是土,一条长道也不知通往何处? 几乎没有人迹,半个落日似乎在天的另一边。 残阳如血,把整个天渲染开来,似是一副惊艳之画,画上又似乎透出陆野的粗犷和豪迈。 这里没有江南的美,没有京城的华,只有尘土飞扬。 尘沙漫天,一辆破旧不堪的马车在黄沙道上摇晃前行,而我正躺在这辆破旧不堪的马车内。 黑暗也不知何时将我覆盖,直到身子上没有停顿的颠簸感令我不适的睁开了眼睛。 由于刚刚睁开的眼睛我似乎还不能适应光亮,稍微眯了起来,只觉得浑身冰冷,头隐隐发疼,一阵一阵的眩晕泛上来,像浪一波一波地要将我涌倒。 而此时我的手脚己被麻绳固定,嘴里还被塞了一团布,连声音也无法发出。 这是何处?困惑袭上我的心头,待我细看清周围之时,心底无端冒出的警觉让我彻底清醒了过来,我立即瞪大了眼,不详的预感重重的向我压来。 记忆中仍是客栈中欢快的畅聊声,还有客栈和善的老板,热情的小二,畅所欲言的壮汉,再到雅致舒 适的客房,还有迎窗的信鸽,笔墨纸砚… 想到此处之时,我记得我身心疲惫的躺在了那张床榻之上,沉沉的进入了睡眠之中,这一切都不会错。 我应该置身于客栈之中,为何会在这颠簸的马车之上,到底错出在了何处?突然头又一阵疼痛感传来… “你可醒了?”帘子被人一把掀开,露出一张长着满是胡须的男人的脸,“我还以为你醒不来了,这兵荒马乱的,好不容易遇上个拿得出手的货色,想着还能卖个好价钱,若是你真醒不来了,可就亏大了。” 人贩子?我瞪大双眼警惕地上上下下打量着这个人。 居然在这么关键的时刻会遇到这等麻烦之事,不行,我得赶快想办法脱离魔爪,绝不能因此而坏了大事,我自心里暗暗的想着。 “好了,先喝点水吧,呆会儿就要过黄沙峰了,那一带没有水缘,我可不想你渴死在半路上,还指望着你能卖个好价钱呢?”男人坐进马车,伸手扯出了我口中塞着的烂布,将一碗水送至我唇边。 我并没有饮水,细想眼前这男人的话,我心上一 紧,“你要将我卖去北漠?” 男人白了我一眼,唇边浅笑中不怒自威,点了点头回答道:“是,北漠人最喜欢中原女子,尤其是像你这种如花似玉娇滴滴的美人,这次定能换个好价钱,干完这一票就再也不干了,拿着这些钱往南方逃命去。” “你只是要钱,放了我,我可以给你更多的钱。”我干哑的喉咙里扬起了声音。 那人大笑讥讽了一声,喝声道:“少在这里唬弄我了,早在捡到你的时候,你身上就分文不剩,拿什么钱给我,虽然穿得倒像大户人家的姑娘,可若是放了你,被你倒算计了一把,岂不是得不偿失。” 听着那人口里一番道来,我内心一阵纠葛,我不应该在客栈么? 我细细的琢磨着他的话,心上一紧扬声问道:“你说你是捡的我?在哪捡的我?” 男人挠了挠脑袋,皱巴巴的双眼微微蹙起,又突的笑了起来,“说来那日还真走运,这个些日子里,日日夜夜访了好几处地方,也没能遇到你这种好货色,不料那夜刚一出门就见你躺在我的门口,你这一票,可是得来全不费功夫!这仔细一想啊,你定是平日里开罪了什么?有人想将你除之而后快,一刀杀了你 还不能解他的恨,如此一来将你卖去北漠做妾为娼,方能解恨,不过又想想你这如花似玉的美人能开罪之人那必定是女人,女人的嫉妒心能害死人。” 我听着他句句道来,脸色一变,心里一沉,他的话并不是不无道理,是有人故意将我迷晕大费周章的扔至人贩子的门口。 所以害我之人绝不是贼,也绝不是贪财这么简单,是有人故意阻止我去不了边疆,又或是有人有意要借此机会除去我。 是什么人,想要借此机会谋害我,除去我? 难道是父亲在朝中的政敌,宿敌… 也有可能是战天齐在朝中的持反派的人。 如若真是这样,他们费尽心思掳了我,以我来威胁利诱父亲又或是战天齐才对,可是劫虏我将我卖去北漠,对他们能有何用? 难道是她,我皱眉细想着,感觉不会是她,纳兰珞虽怨我,但还不至于做出如此狠心之事,况且此事只有三人知晓。 如若真是纳兰珞,她又是从何得知我己前往边疆之事,再说了,以她的性子她应该第一时间抢先我一步前往边疆来到战天齐的身边,她没有心思做这些事。 长姐的处境也是两难,她一心求救,绝不会弃自己的生母与太子不顾,不会是她。 宁玄朗,如若是他,那日竹林之中他就可以要了我的性命,何必任我走到这里才动手。 难道是他,战天麟,千百个念头在脑中盘旋纷杂,身子僵硬发麻,痛苦的感觉越逼越近,我不敢再想下去。 “你就认命吧,现在兵荒马乱的,你身上分文都不剩,迟早会被饿死,将你送去北漠,凭你这姿色,说不定你还能让哪家富豪看上,过上好日子。”身边的男子笑着劝说打断了我的思绪。 北漠?我心上狠狠一抽,侧眸看了身边的男子一眼,这人竟要将我卖到北漠,如若是真是战天麟所为,他究竟又有何目的?只是为了阻止我去见战天齐么? 不会是这样,不知是我内心对事实的抵触情绪,还是我的心一直都是向着他,从未改变过,那一刻,我深陷迷茫之中。 思绪混乱迷茫,而所发生的一切仍缠绕心头,眼前却一幕一幕呈现儿时的记忆。 多久了… 自那日过后,我压制自己内心绝不能再忆起从前 之事,现在又再次想了起来,竟是在这般处境下。 苦闷和郁涩淡淡在心中化开,心感到痛了起来,针刺似的,从心底蔓延开来,眼瞳无焦距地看着一处,我苦笑了起来。 “我们很快就要到黄沙峰了,你放心,一过黄沙峰就给你选个好买主,若是往后发达了,你可要记得老子的恩。”男人的声音突然又响起,打断了我内心的那些混乱! 我微微敛回思绪,突觉着肚子一阵饥肠辘辘,我告诉自己不管怎样,先填饱肚子要紧,然后再想方设法逃脱,查明这一切。 我整理好内心的情绪,整了整面容道:“是啊,大哥也算是救了我一命,只不过我现在肚子饿得慌,自小就血糖低,很容易晕厥,怕是严重了还会一睡不醒。” 男人一听,立即眉头大皱,掀开车窗上的帘子大喝一声:“老张,给我拿些吃的来。” 听到帘子外的声音,似乎人贩子不止一个,另一个就在帘子外,我好像还听到了一些细微的女子的抽泣声。 不一会儿,一张瘦脸从帘子外伸了进来,“虎哥,就剩这些馒头了,那车还有些娘们没吃了,这过黄 沙峰也要好几日的时间,你看着点给啊。” 那名为虎哥的男人当即露出凶相,低吼道:“那车里都是一些什么货色你难道不知道么?挑些出来,能要的就要,不能要的就扔去那片林子喂狼,凑成一辆马车,我也懒得浪费粮食和雇马车的钱。” 老张上下瞅了我一眼,谄笑道:“虎哥说得是,这位姑娘长得如花似玉的,只怕她一个就抵了那一车。” “来吧,多吃点,你可别一觉不醒,那就亏大了,吃饱了,你就与那些娘们凑一车,快些上路。” 我接过男人手中的馒头,不屑的啃在嘴里,人心险恶,在这乱世之中,这些无力百姓就是命如草芥。 权势为何物,因权和势,这些无辜的百姓就要深陷水生火热之中。 这些种种,在那些紧握皇权的人眼里,他们是否又能看到?看到这些百姓因战乱的疾苦人生。 吃饱了,喝足了,便让人压着入了后面的马车,臭气迎面扑来,比起刚才的马车,这辆马车破烂而拥挤,又脏又热。 走进一看,马车上挤着了七八个女孩,样貌各异,一双双眼睛都哭得通红,与我一样双手也被反绑在背后,口里都塞着一团烂布,在见到我到来,她们个 个慌乱不安之中带着些许同情。 我被身后的人贩子推得踉踉跄跄,顺而找了个角落坐下,看着人贩子逐个地掏出其他女孩口里的烂布,“现在我免了堵你们的嘴,你们可不要耍什么花招,也别想着逃,现在我们正要过黄沙峰,那一带荒无人烟,逃了也只有死路一条,老老实实待着,说不定还能在北漠有条活路。” 那名人贩子吆喝两句后,便冷笑着出了马车。 突然身边传来一声,“咳咳…咳…” 马车摇晃得厉害,地上蜷缩着一名女子又猛地咳嗽了两声。 “她怎么了?”我望着那名咳嗽不止的女子问道。 “她是早几日被掳上车的,来的时候身上就带了伤,昨日她又想逃,身上有伤没能逃得了,结果又被生生毒打了一顿,怕是伤口感染了,那些人真没良心,怕花钱,不给她抓药,这都好几天了。”身边一名身着粗布衣裳的单瘦的女子应了我的话。 我细细着眼将地上蜷曲的女子上下打量了一番,衣服上还有些未干的血迹,看来身上有刀伤,我微微转了眸回应那名女子的话,“他们要是有良心,又岂会抓我们去卖。” 我微微站了起来,双手被捆着,只能利用自己的身体将那名女子从冰冷的地上扶起来,可凭我一人之力是无法做到的,在我准备唤人来帮忙时,那名单瘦的女子主动迎了上来。 借着双方的力气,终于将那名昏迷的女子扶了起来,当她面朝我的那一刻,我竟恍然间有说不出的熟悉感,可是我又从未见过此女子。 再仔细一看,她面色苍白如霜,额头汗水不止,看着她眉头紧皱的痛苦之色,我只能轻轻的背对于她,慢慢的解开她的衣裳,突然听见身边的单瘦女子惊讶的叫了一声。 我连忙转身,眼前一阵刺痛,这名纤弱的身子上竟然有无数的疤痕,有大有小,有长有短,有深有浅,有粗有细,错乱的交差在一起,像是鞭痕又像是刀伤,她到底经历过什么? 现下我不能再去作无畏的猜测,她腹部之上的刀伤还在流着血,幸好偏了三寸,不然她也不会活到现在。 “姑娘,她,她还有救么?”单瘦的女子皱着眉问道,表情有些慌张,连说话也无法做到连贯。 我看着她腹部间那道伤口还在不停的流着血,有些刺目,心下轻轻一叹,“伤口不是很深,不足以要 她的性命,只是因伤口未处理,有些感染,只要用些药将伤口清理包扎好,她便会无事。” “可是,可是这些人又怎会花钱买药给她医治呢?”单瘦女子担忧的说道。 这名女子说得对,这些人贩子只认钱,现在要他们花钱去买药,那是绝无可能。 我内心微叹之时,忽觉窗外被风吹得姗姗作响的树叶的声音,料想此处并未到达黄沙峰,而且仿佛置身在林子中,只要有林子,那便能寻到草药。 我内心长长一叹,费力站起身来,用力的拍打着那道帘子,扬声喊道:“停车。” 马长鸣一声后,马车门也随即发出巨响,车内众女都感到车内一阵震动,“哐”的一声,车门从外被打开。 几名女子都往后缩,相互依偎围成一团,瑟瑟发抖,不敢多有动弹,低低的啜泣声浮动在车中。 我向外看去,车外站着三个高壮男子,脸色凶狠,“吵什么?都不想活了是吧,这才刚起步,就让停车。” 我平静的看着眼前这三人,缓了口气道:“车里的有一名姑娘身上带着伤,你们难道不知么?” 其中一名男子面上一笑,“由着她去吧,若不是 看她还有几分姿色,老子早让她去见阎王了。” 我轻抿唇,细细打量眼前三个壮汉,其中一人四方国字脸,脸色严厉,怀里揣着把大刀。 我心里微微有些紧张,单凭我一人之力只怕是无法让马车内所有女子脱困,况且现在逼近黄沙峰,逃出去只怕也是死路一条,不如先将车内女子的伤治好,再作打算。 我稍稍蹙起眉,说道:“她现在伤口感染了,急需用药,我知道你们不肯花钱,我倒有一个办法,趁现在还没有到黄沙峰,让人去那林子里弄些草药过来,给那姑娘用了,你们觉得可好?” “你算什么东西?老子凭什么听你的,少在老子面前耍花招,小心老子一刀剁了你。”此人拨了刀,声音洪亮,还带肃杀之意,惹得车内的多名女子更加害怕起来,不停的抽泣着! 我禁不住在心底暗骂了一声,没想到,我华蝶衣还有被无耻小人拨刀怒吼的一天。 现下我只能强压心底的气馅,为了车内那些无辜遭罪的女子,万万不能莽撞行事,只好压低了声音,浅笑道:“这样做,你们也不亏,只是耽误些时间罢了,再说了,这姑娘如若真让那些草药治好了,凭她的姿色你们还能将她卖个好价钱,如若不管她,她定 会没命,到时死了,你们一文钱也捞不到。” 三人经我这么一说,倒是凑齐在商量着什么?片刻后,拨刀的壮汉富有意味地露出一丝冷笑般的表情,将刀收起道:“算你说得有理,就按你说的办。” 己近黄昏,车内渐渐也黑暗了起来,那些人给我们解开了手上的绳子,从他们的松懈来看,马车马上就会步入黄沙峰了,他们是想到我们没法逃跑,才松绑。 而他们终是找来了一些草药,迫于不能生火,无法煎药,只能将其揉碎成汁让那名女子服下,伤口又经我仔细清理包扎,总算是止住了血。 “姑娘一看就不是贫寒人家的女儿,人长得美,还懂得这些,怎就让人贩子有了可趁之机。”单瘦女子一边帮着忙,一边不解的问道。 我微微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心里泛起一丝苦楚,正如这名女子所说,这次是我自己大意了,竟让有些人趁虚而入,有了可趁之机。 我心下一念,太多无法道出的酸楚,只能摇了摇头,“这些就不说了,你叫什么?” 女子微微皱了眉,眸中一时之间泛起了泪光,颤音道:“我叫春兰,家住边疆的桑和镇,家中靠卖蚕丝为生,日子还算过得去,可苦于战乱,只好与家人 一齐往南方逃命,可不幸的是途中与家人走散,我身无分文,饥饿之下便上了这些人贩子的当。” 又是一名因战乱无辜遭罪的女子,我抿了抿唇只能安慰的说道:“姑娘也别太伤心了,天无绝人之路,总会有办法的。” 她朝我点了点头,努力的使自己眸中的泪花退了回去,继续帮着忙,“那姑娘又叫什么?” “我叫蝶衣。”我笑笑,心中却是苦涩成分居多。 她微微点了点头,突的露出甜美笑容,喜道:“那我往后就唤你蝶衣姐姐吧。” 我回之一笑点头答应,脱了身上的衣裳盖在负伤的女子身上,眸光再次落在她那张犯白的面容之上,为何对她我会情不自禁的有一种熟悉感,这种熟悉感却怎么也道不明,唯一能断定的就是我与她从未见过面。 我微微收回了眸光,坐回了原处,心下伴着疑惑的一问,“春兰,她呢?你可知道她叫什么?” 春兰摇头幽幽轻叹,“不知道,她被掳来之时身上就负有伤,她一直想逃,结果成了这样,好再有蝶衣姐姐你在,她这条命也算是保住了。” 听着她的话,我没有再说话,环顾四周,所有人 都己安静的睡下了。 我回眸之时,看了一眼地上的女子,看着她胸口的起伏,断然呼吸开始平稳下来。 我心底微微松了口气,身心一阵疲倦感因为精神的放松而突然袭上全身,视线蒙然,从一点开始模糊,扩散开来,最后一眼只看到了一点小小的光亮,便闭上了眸,陷入了沉睡之中。 “中原美女…大家都过来看看啊…” 也不知到底过了多久,模糊之中耳边响起一丝嘈杂声让我从沉睡之中渐渐醒来。 睁眼的那一瞬间,我几乎要窒息而亡,环境,气候,众人的着装,打扮,头饰,肤色,身形,还有各种陌生面容,那一刻,我不知自己到底身在何处?心底袭上一丝恐慌。 “你醒了?”声音自我身边而来。 我侧脸望去,一张沉重寒孀笼罩的秀丽面容,一双水眸之中透着沧桑与幽沉,似氤氲着层层迷雾。 那日她伤口感染,马车内光线暗淡根本就看不清她的容貌,今日一看,气色大好,原来面色苍白之下竟藏有这么一张花容月貌。 我深深的看着她,迟迟不语,总觉得有熟悉感,却又道不明那丝感觉到底是从何而来。 而她却在深眸之中,稍稍转了眸,声音轻柔了些,“听这些人贩子说,是你救了我一命。” 我微微点了点头,浑身觉得一顿冰冷,都己到五月时节了,为何这里还会如此寒冷,我转眸至那些嘈杂之中,种种不详的预感一涌而来,猛的抬眸一问:“这是哪里?” 她微微转眸深深的看向我,唇边一抹苦笑而过,“北漠最大的人口贩卖市场。” “这么快?”我心聚然一紧,既然来得这般快。 她浅浅苦笑着,眸光愈冷,“那些人都不是吃素的,想着你将我身上的伤治好了,我们定会想办法逃走,所以他们在我们悄悄睡着的时候给我们用了迷香,你体内的迷香量应当是最多的,一路之上你一直在沉睡之中,而我们只是体乏无力而己,现在这里己经是北漠最大的人口贩卖市场了,看来想逃,只能再寻机会了。” 原来是这样,看来这些人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竟然会想得如此周到,使用迷药,将我们带往此地,这中间确实省了不少事,可能正如她所说,想逃只能再寻机会了。 我亦是看着她那双清冷的眼睛,极轻极淡的笑了一下,“你身上的伤好得怎么样了?” 她也冲了我勉强的笑了笑,“好些了,这次还得多谢你。” 我唇边不由自主的带上了一丝苦笑,“不谢,现在你我即将面临被卖,能否告知我,姑娘叫什么?” “灵馨,边疆邺城人。”她答得畅快,却怎么听着却有微微心酸之意,只怕又是一个因战乱而受苦之人。 我暗自轻轻一叹,她的面容有些熟悉感,可这名字我是从未听过,邺城这一带我也从未来过,想必只是她是看似眼熟而己,这世间长得相似的人也无数,难免会产生错觉。 想到这些时,我稍稍扬了浅笑看向她,“我叫蝶衣,京城人。” 她突然眸中一丝异样的眸光一闪而过,面色也见沉重的望着我,“你叫蝶衣,还是京城人?” “对啊,姑娘觉得有何不妥?”对于她的面色变化,我不解且带着好奇的问道。 她静静的看了我半晌,眼光中有变幻的光彩,虽然是面容之上微微有些疑惑,但是神情却没有迟疑,终究是淡淡一笑,“没有,只是觉得京城人被卖到北漠,有些不可思议罢了。” 我微微转了眸,没有再说话。 自京城出发,我日夜赶路只盼早日到达边疆,遥遥路途中,所发生的一切,一幕一幕的浮现在我的脑海之中,我没有想到,这一切竟然会如此的复杂。 想起自己这堂堂战国齐王妃,丞相之女,居然会被放在这里叫卖,我内心不得不苦笑。 难怪有人说,人生际遇变幻莫测,想我一生只盼安然度过,却终究无法摆脱这些遭遇。 既然己到北漠,那么我阻止战天齐攻打北漠一事只能是有心而力不足了,我告诉自己绝不能再浪费时间了,得马上想个办法离开此地才是。 “公子好眼光,这美人可是这里最漂亮的一个,她得卖这个价。”那名为虎哥的人笑着做着一百两的手势。 “就她这姿色还能抵一百两。” 带着轻蔑且又熟悉的声音自不远处传来,我内心一怔,惊诧抬眸,苍茫之处,是他,英姿潇洒,浑然天成的王者风范彰显无疑。 此刻的他拧着眉心,深沉的双目透着寒光,竟比刮过脸庞的北风更为冷冽。 一时之间这些日子以来内心所有的压抑,深藏在心中的火犹如被点燃了,灼热着我的胸口。 第87章 寒风呼啸的声音响在耳际,时间一点一点的流去,我看着他那双幽黑暗遂的眼中,深不见底,有晦暗光影,那是什么?是心疼我的处境还是惊诧我的出现,他是来救我的么? 他一步一步向我靠近,我的心一点一点暖和起来,他逆光而来的步伐凌乱了我的思绪,这是现实还是梦境,所有的一切错综复杂的交织在一起,我只能闭眸再睁眸。 待我再次睁开那双不敢相信的眸子之时,眼前依旧不变那人的风彩气度,傲然于我眸中,是他,战天齐,不会错。 “前面的人听着,这美娇娘,你倒是要不要,不要我可买了。”一阵带着挑衅的声音自他身后响起,竟是一个肥胖男子,脸上还带着不可一世的邪笑。 他的声音顿时让我重回现实,清醒了过来,我猛的抬眸深深的看向战天齐,而他的眸光却不再看我。 “我出一百两买她,至于这个,君子不夺人所好,你喜欢,让给你便是。”他的声音响在这漫天风雪之中,一字一句刺痛了我的双耳。 那一刻,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心也随着他最后的几个字一点一点的下沉。 在他轻轻扶起我身边的灵馨之时,我唇边淡淡的自嘲笑意,不由得扩大了几分,直到身边一阵风而过,他扶着纤弱女子的身影在我眸中渐渐而去。 直到一屡光亮穿进我眸中,手上一松,是那名肥胖男子用刀解了我手上的绳子,绳子己解。 我本可以逃,可我却不知为何无法使上力,一阵昏昏沉沉而来错乱了我的意识,我想要努力的睁开眼,却在恍然中心内惊痛而陷入了茫然黑暗。 再次醒来之时,我惊觉周身无法动弹,口中似乎被什么塞住,发不出声音,黑暗中,我竭力睁大眼睛,却什么也看不见,眼睛己被黑布蒙了起来。 这是梦,一定是场噩梦。 我用尽全力,四肢却没有半分力气,一根手指也抬不起来,人贩子在我身上用的迷药现在还仍在我体内,可想而知,他们用量可不少。 此刻唯一能分辨的,只剩下声音与鼻间的浓厚的胭脂味,我模模糊糊的感知到耳边有丝乐的声音响起,又带着嘈杂声和那软如糯米的娇吟声,再加上鼻间浓郁的胭脂味,心中给了我一个答案,烟花之地。 不会错,定是烟花之地,我竟被人卖进了花间柳巷,风尘之地。 千百个念头在脑中盘旋纷杂,身子僵硬发麻,一闪战天齐从我身边冷笑而过的身影,鼻端突然酸涩。 我颤抖着狠狠一咬下唇,一瞬间,恐惧与慌乱,铺天盖地。 连战天齐都己放弃了我,而我此时又身在烟花之地,体内迷药让我根本无法使上力,想逃,那是难上加难,这一次,我可能真的孤绝无援了。 而前方,下一刻,等待我的是什么,万丈深渊还是龙潭虎穴,亦或是那客死异乡。 正在我思绪慌乱无措之时,眼前一亮,有人扯下了我双眸之上的黑布。 我的眼睛稍稍适应了眼前光亮,依稀望去,映入眼帘的竟是粉黄色的帐幔,颜色鲜丽。 我不敢相信的晃了晃眼,头顶是一袭一袭的流苏响在我的额头之上,我心上一紧,是有人刻意为我梳了妆。 我不适的动了动,却发现身下的床榻柔软无比,鼻前飘来一阵紫檀香,这有人刚点的檀香。 突然耳边响起脚步声,接踵而来的便是有人掀起 了床幔,只因我体内迷药未散,根本无法起身动弹,只能偏过脸去看那掀帐之人。 “姑娘醒了就好。”说话之人是一名四十左右的妇女,着装打扮华丽,口音浓重,虽笑着,却又带着丝冷戾。 她伸手将我口中之物扯出,我呛了几口气,无力的问道:“这是哪里?” 她唇边狡猾一笑,“这里是风流斋,姑娘倾城之姿,如花之貌,只要好好听徐娘的话,姑娘往后的日子定会好过。” 我心下暗叫不好,用力支起身子,却头上一阵晕阙,只能微微闭目,再抬眸之时,眼前三人,高矮各异,面目凶狠。 我欲要起身,却被一名彪形大汉架住,重新将我推至床榻之上,我本无力,被他这样重重一甩,我一阵天玄地转,随后那块黑布又重回了我口中,让我吱吱噎噎,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姑娘还是省些力气,入了这风流斋的门,想要出去,只怕得问过我徐娘才行。”自称徐娘的妇人摇起手中的扇子,一脸的冷笑,笑容不达眼底。 “你们想怎么样?”我紧紧的咬着下唇。 徐娘微微转了眸,扬了扬手,“跟我走吧,接下来就是你新的开始。” 虽不明她的话,但也听得出她话中的意思,我心里无力暗想,只怕今夜是逃不过了。 我被两名有力的壮汉将我从床榻之上拽了起来,身边一名丫头在徐娘的扬手之下,从上至下将我整理了一番。 虽然他们北漠的着装与战国的着装有所不同,可他们似乎并没有要将我打扮成北漠女子,依旧让我以战国女子的着装出现。 由于身子的无力,我只能让两名力气之大的丫头搀扶着走。 路过风流斋的大堂之时,四周围都是粉红轻沙随风摇曳,飞舞间阵阵浓郁的香味正向我袭面而来。 在昏郁的光亮之下,我朦胧可见数道妙影在飞舞交错,姿态各异,风情万种,在我看来犹有异国风情,我也算是见识了那些男人口中的回味无穷。 再听着耳边那些男人因风流而起哄的聒噪声音,我不由得有些心慌起来。 烟花之地原来是如此,在战国之时,身为金枝玉叶,这等地方从来不敢入内,想想我堂堂的齐王妃, 华府千金,既然也有让人当作肉食叫骂的时候。 门“咯吱”一声响了,一丝娇吟的声音自内传来,令我身子一颤,有些发麻,还未见到屋内的情景,我也想到了几分。 而后后背一丝力道而来,有人推了我一把,我无力的跌撞至屋中。 抬眼之间,猛然定住,眼神一晃,一身青色布衣,是北漠人的装扮,撞入我的眸中,清冷英俊,温润如莹玉的双眸深不见底透着一丝似笑非笑。 而身边还有一名身着华丽的男子,看似陌生,但方才入屋之时撞见他们之间的举动友善,他们之间应当是熟络的,可这名男子的身份却让我扑朔迷离。 男子样貌平常,好似并无过人之处,然而眼前又是一亮,我瞥了眼那名男子随身不离的剑,应当是练武之人。 当然,身边还陪伴着一名异国女子,媚眼如丝,妖娆娇盈,那柔美身段经风一吹纤腰素裹,已让人想入非非。 “两位客官,这位就是今天肥爷送来的战国姑娘。”徐娘笑脸的向他们介绍着我,那眸光发亮,看到眼前两人就像看到了金子一般。 而战天齐只是微微看了我一眼,轻轻的推开唇边美人送来的美酒,没有任何的表情。 “哟…还真是漂亮,你我兄弟二人今日可是有福了?”那名男子扬笑放下手中的酒杯,一双眼将我从上看到下。 战天齐则是唇边淡淡一笑,伸手替他杯中斟满了酒,“依蒙兄的意思,这姑娘蒙兄是看上了。” 我心上聚然一冷,看着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瞳,云淡风清,毫不在意,此时此刻,他还是如人口贩卖市场之上一样,冷绝,无情。 “难不成王兄不喜欢?”那名男子饶有风趣将了他一军。 王兄,姓氏王,应当是他乔装来北漠的化名,而此时我也无力是猜想他深入北漠国的目的。 可此的他依旧不以为然,眸中没有任何的变化,“蒙兄喜欢的,我又岂能夺人所好。” 心头的寒意让我自嘲一笑,这就是我嫁的夫君,这就是我还曾以为我可以试着与他共度一生的男人,这就是我不知何时抛掉内心那些所有,莫名对他产生了一丝情意的男人。 可笑至极,他竟如此对我,一次一次将我弃之不 顾,在他的眼里,我就这般不值得一提,连个过路女子,甚至风尘女子也不如么? 徐娘这时面上一喜,连忙向我身后的丫头使了个眼色,我在身后丫头的搀扶之下,缓缓立起身子,微微晃了晃,被她又推出了屋。 我虽不明战天齐的用意,可早已感到了他的羞辱折磨之心。 我一路又让人搀扶到了另外一个屋里,屋里四下无人,按照房间的摆设格局,这应当是这里的上等房。 我心下一紧,想要甩开身边丫头的手,可无力做到,她的力气又加大了几分,将我甩至床榻之上。 我身子一痛,只能瘫软在床榻之上,连声音也无法发出,也不知这些人究竟给我用了什么药?药性如此之猛,四肢无力,连说话的力气也不剩。 接着徐娘带笑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你也算是好运气,这才刚入门,便让蒙大人瞧上了你,你最好实相些不要给我闹出什么事来,今晚若是让蒙大人满意了,以你的姿色,要不了多久,这风流斋的头牌就非你莫属,也许还能让蒙大人带回府中做个小妾,往后那便是衣食无忧了,现在你就好生在这里等着,记 着我的话,好生伺候蒙大人,以后日子还长着呢?女人嘛?有些事情,总要想开一些,眼睛一闭,就什么事情都过去了。” 突然间,眼前一阵昏暗,是徐娘伸手放下了床幔,听着一步步向外的脚步声,我猜想,应该是他们离去的声音。 我躺在床榻之上,连蹬脚想要支起身子的力气也没有了,连着好几下,我尝试着要自己坐起来,可终是到最后前功尽弃,只能软塌塌的躺在床榻之上,等待人前来凌辱。 在这一刻,我是如此强烈地想家,我默念着心里所牵挂的每一个人,每想到一个人,勇气便会多一分。 我想有人来救我,我高傲淡然,可如今面临的是一片黑暗,我己束手无策。 我感到了从未有过的恐慌与害怕,甚至觉得自己己身陷迷茫之中,我知道我绝不会任人凌辱,哪怕是死,我也要守住贞洁与自尊。 疲惫困顿之中,我感觉意识开始模糊起来,我知道是体内迷药在作祟,慢慢的,我竟陷入了睡意昏沉中。 睡梦之中,我第一次梦见了那个身影…那个冷笑相向,无情将我弃之,无情看我受尽凌辱的战天齐。 在梦中我极力向他求救,而他的背影却越走越远,我伸手想要拉住他的手,可把把抓住的都是空气。 我惊叫出声,突然觉得手上一重,我猛的睁开眼,映入眼帘的还是那一床床幔,并无其他。 我喘息着,只觉得额头的汗水流至我的眼角,有些灼烫我的眼睛。 原来是做梦,可不对,我静下心,明明能感觉到屋内有两个人的气息。 虽然光线昏暗,隔着床幔,我依稀可见桌边坐着一个人,借着床幔缝微光看去,我的目光,落入一双黑色的长靴之上,是徐娘口中的蒙大人么? “醒了。”那人声音低微,隔着床幔根本就无法看清他的面容,听声音根本就无法辩出是不是那个蒙大人,况且那个蒙大人在我面前语出不到三句话,他的声音我早己模糊。 我想要拉开床幔,可根本无力着手,下意识的卷缩着被子,从而伸手想要从发髻之中拨出簪子防身。 “都说战国的女人风情万种,姑娘今晚可不要让我失望。”那人带有戏虐的声音响起。 我的心开始慌乱起来,一手紧攥了裙衣,耳边听到他的脚步声向我而来,我用力叫了一句,“你不要过来,我不是你可以随便动的人。” “是么,我还是头一次听说风流斋有我不可以随便动的人,姑娘可是糊涂了,风流斋的女人只要有钱想怎样便可怎样。”他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反而脚步声加快了一些。 我冷汗几乎要侵湿整个后背,用力咬着下唇,狠唳道:“无耻之徒,穿梭往返这风流之地,想必你也不是善人,今日你若是敢动我,我必会与你同归于尽。” 我话毕,突然一阵笑音带着讽刺而来,“姑娘还是真性情,罢了,多说无益,我倒想看看姑娘如何与我同归于尽。” 我怔住,一时不能相信,眼前一黑,是他将烛光熄灭,听着他向我走来的脚步声,额头的冷汗一波一波而来。 “不要过来…”我使出全身的力气在黑暗之中摸到了一个枕头,向着脚步声的方向扔了过去,慌乱得几乎不能呼吸。 “果然够风趣。”他的声音加杂着冷笑。 我感觉到他的气息在向我逼近,我想要用手里的簪子狠狠的刺过去,可手上一痛,簪子自我手中滑落,他手上力度之大,我根本没法反击,只能无力的低吟了一声。 “这就是你口中的同归于尽。”一丝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黑暗之中我一阵恍惚,停止了手上的挣扎,细细感受着他手上的力度与那熟悉暖意,再细想方才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心中给了我一个答案,是他。 “你…”我颤抖着双唇,竟在那一刻,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感觉我喉间己经哽咽。 “很好玩么?被人玩上了床。” 带着寒意的声音直入我的耳中,接着手上一轻,他放开了我的手,一阵风而过,眼前一亮,我的目光,落入一双漆黑深邃的眸子里,依旧那般冷绝。 “真是你?”我无力溢了三个字,指甲深深掐入手心,想让疼痛告诉我,真的是他来了。 他眸中闪过一道光芒,接着唇边泛起一丝冷笑,带着戏弄的声音响起,“见到的是我,而不是蒙大人,让你失望了?” 我仿佛被人狠狠抽了一鞭,心口骤然抽紧,烛光 微颤,遇到他所发生的事情一一呈现在眼前,浓重的悲哀从深心里涌上来,压得我透不过气。 有些话,终是忍不住带着恼怒而出,“爷这般戏弄于我,可是在解恨?“ 他转眸深深的看我,眼里神色莫测,良久,他寒彻出口,“京城不好好呆着,反而来到这兵荒马乱之地,还让人被掳去当街叫骂,堂堂的齐王妃被卖至北漠为娼,你是想毁了本王的颜面,还是毁了你那丞相父亲的老脸?” 我咬唇低了头,心下酸楚泛上,“这事是个意外,而且京城我己安排妥当,无人知晓我己来了边疆,至于被贩卖为娼一事,爷明明可以阻止,却袖手旁观,转身带着其他女子离去。” “你在恼我?”他声音转为了一丝平和叹息而来。 我心上一怔,微微抬眸看向他,他眸中带着质疑,似乎还带着一丝我不明的眸光,面对他的四个字,我只能笑,只能微笑,除此再没有什么可以支撑我那骨子里仅存的傲气。 “不敢,爷想救谁,那自是爷的意思,况且灵馨姑娘如花似玉,爷花一百两买她不亏。”我缓缓开口 ,一字字说来,竭力不让自己的声音接近情绪化又或是心酸之意。 他此刻微微蹙起了眉,看我之时,眸中好似隐有怜惜与愧疚之色,目光久久流连在我脸上,那一刻,我敢断定他眸中有情愫在静默流转,并不是我一时之间的错觉,是真实存在的。 我眸光也亦不离他,心中开始在意他如何接我的话,他终是唇边泛起一抹冷笑,转了眸,“一百两买她是不亏,可本王花一千两买自己的王妃那是大亏。” 一千两?我心上微微一颤,想着他是来救我的,我现在身在烟花之地,想要离开,必须拿出银子来替我赎身,这一千两应当就是他为我赎身的钱。 我撤离了在他身上的眸光,压低了声音,“回了京城这一千两银子,我会还给爷的,不会让爷平白无故吃这大亏。” “你记得就好,爷的银子也不是白白赚来的。”他淡淡一语,便起了身。 还未待我从他的话里反应过来,他突然回头怒斥了一声,“还愣着做什么?难不成还真想等蒙大人过来伺候你?” 我面上微微一怔,只觉得眼前之人有些阴晴难定,无奈的看了他一眼,“我若是有力气行走,哪还会让爷去而又返,白白花了这一千两。” “你这女人还真麻烦!”他无奈叹息了一声,上前将我从床榻之上横抱在怀中。 我看入他的眼中,那丝冷寒之中微微有一道光影在慢慢浮起,暗邃幽深。 在他的眸光也看过来之时,我微微低了眸,一丝羞涩袭上面颊,心内微微泛起了紧张,只能在他的怀里僵着身子,一下也不敢再动弹。 第88章 出了风流斋,他似乎神情变得开始紧张起来,我微微感觉到他似乎在小心的避讳什么? 只因我身子无力,根本就没法骑马,也不知他从哪里雇来了一辆马车,连车夫也没有,只能由他来驾车,真没有想到,我今生还能坐上他为我驾的马车。 我微微掀起帘子,黑夜之中,北漠金城静悄悄的,偶尔可见几个醉汉跌跌撞撞的流荡在街头,冷风袭来,感觉到了一丝凉意,我匆匆放下了帘子。 这身边的帘子刚放下,前方的车帘突然被他掀起,向我扔来一道北漠的着装,声音在帘子外响起:“他们己经追来了,抓紧时间把身上的衣服换了。” 我心里一紧,一阵恍惚,不明他的意思,上前掀起帘子问道:“我为何要换衣服,爷不是己经花了一千两将我赎身了么?” “追来的不是风流斋的人,是蒙天的人。”他淡淡的声音透着马蹄声传入我的耳中。 “蒙天?”我蹙眉相问,目光直落入一双深眸里 ,此刻这双眼越发幽黑,深不见底。 他只看了我一眼,眸光落在我手中的北漠衣裳之上,有些匆忙的转了眸,“我取走了蒙天身上一件非常重要的东西,他没了这东西,怕是人头不保,你赶快换好衣服,到下一路口,我们便乔装出城。” 虽然心底太多的不明,可我还是依他的意思,以最快的速度换好了衣服。 待我们乔装出城后,他将马车在分叉路口欲盖弥彰行往东边而去,而后买了一匹马,与我共骑行往南面。 我坐落在他的怀间,耳边风声己然掩盖了我所有的视听,速度快昨连我眼睛也无法睁开。 坐下的马儿在战天齐挥鞭之下,奋力驰骋,仿如腾空御风,我不知道马儿会带着我们奔向何处,眼前的黑暗却不曾令我惶惑,想到身后坚定温暖的胸膛,我的思绪开始渐渐展开。 蒙天,这个名字对我而言有些熟悉,我猜想应当就是我在风流斋之时所见到的那名佩带长剑身份可疑的男子。 我依稀记得在风流斋时,徐娘口中唤他蒙大人,他定是北漠国的朝中大臣,昨晚我分明亲眼所见战天齐与蒙天之间谈笑风生,举止之间相当熟络,而此时战天齐却在飞驰躲避他的追击。 战天齐堂堂的军中主帅,竟独自一人乔装混入北漠国,还有意接近北漠国的朝中重臣,令自己深陷险境之中,他定有目的,我虽然不知战天齐口中非常重要的东西是什么?但己然察觉到了危险在逼近,不由得这颗心开始发毛。 快马加鞭又是一天,夕阳余晖斜照在苍茫大地上,我的身子也己恢复了不少气力,可这般颠簸折腾令我身子也越来越不适。 我微微靠在他的怀里,感觉到他的速度也在渐渐慢了下来,我可以迎风睁开眼,眼前的壮观却令我感到惊诧,远山雄浑,隐约有云海翻涌,大片大片的绿,一望无际,仿佛一直延伸到天边。 从不知道,这北漠辽阔至此,除了黄沙卷地,壮观辽阔,此处也美得让人离不开眼睛。 我第一次被这天地之美所震撼,也在那一刻我有 些感触,也许这山河,这壮观,这辽阔,就是那些人想要拥有整个天下的动力。 “累了么?”他的声音带着些许疲惫的在我的耳边响起。 马蹄的速度也越来越慢,我感觉到耳边的风声也开始缓和下来,我不语,只是向他有些疲惫的摇了摇头。 他低眸看了我一眼,这一天一夜的快马加鞭,再加上寒风对双眸的刺激,他的眸中尽是腥红的血丝。 突然之间,我心里开始袭上一丝心疼,想要说什么的时候,他微微轻启了唇,“天快黑了,己经赶了整整一天一夜了,你不累,马也受不了,看来今晚只能找个地借宿一晚,好好休整,明日再上路。” 我心里清楚,他在意我的身子状况,怕我承受不住这般折腾,才会想到要休整一晚。 毕竟这些天来,我从京城赶到曲州,而后被掳至北漠被下迷药,我的身子己然支撑不住,若不是我心念强撑着,只怕… “可是…” 虽然他的话坚定且安人心,可我依旧还是担忧身后追来的劲敌,我害怕因为我的身子而耽误行程,令他身陷险境之中。 “听我的,下面有个农庄,我们可暂且借住一晚。”他唇边淡淡抹起一丝笑意,挥起手中的马鞭加快了速度。 伴着马蹄声越来越快,我眼前又开始陷入了一丝黑暗之中,心里的暖意也在渐渐泛起,一时心中感慨万端。 待我们走到农庄之时,天色已经黑了,我跟在他的身后,进入一家农户的院子里,他毫不避讳,似乎对此也十分熟悉,还未待我相问之时,农家的门“咯吱”一声响了,跑出一名妙龄女子。 “天齐哥哥,你终于回来了?” 向我们跑来的妙龄女子,眉清目秀,恬静清爽带着一股轻灵之气,一丝纯朴天然静静的挂在她的笑容间。 她口中唤他天齐哥哥,应当是知道他的身份,唤得如此亲密,让我心中微微起了一丝疑心,这北漠国 又怎会有认识战国王爷的农家女子呢? “这位是…”她带着些许疑惑的看向我,两目波光在疑惑之间微微流转。 战天齐顺着她的眸光看向我,浅浅的勾起了唇角,手上一紧,他紧紧的握住了我的手。 手指间的亲密与交缠,令我心头一紧,眸光有些不明的看向他时,他带着温柔的笑容看着我开了口,“她是我妻子,名唤蝶衣。” 他这么直截了当的话又让我心头一怔,我想从他眸中看出什么之时,他依旧深深含笑看着我,眸光清澈得无任何情愫,一时之间,妻子这两个字,令我的心下竟有说不出的暖意。 随着他的转眸,我也微微转了眸,面前的女子闪闪的望住我,片刻之后,扬唇一笑,“原来是天齐哥哥的妻子,晴儿见过王妃。” 她对我福身行礼,分明行的是战国的礼仪,这不得不让我怀疑她到底是不是北漠人。 思虑闪过眼前,见她款款懂理行礼,我连忙伸手扶起了她,“晴儿姑娘不必多礼。” 当她抬头,双眸落入我眼中时,她的眸子恢复了一汪清澈,率真坦荡。 “见过八爷,王妃。”声音自我前方传来,门口迎来了一位妇人,着装简朴,看似普通,可那双止犹似一泓清水,顾盼之际,隐隐藏着一番清雅高华的气质,让人为之所摄,这妇人应当不是农妇这么简单。 “杨婶快起。”战天齐一个箭步扶起了她,举止之间他对这名妇人极其的尊重。 我缓缓走向他们,杨婶着眼好似细看了我一番,见我直视于她,她便有些顾忌的转了眸,“夜间天凉,可别冻着了身子,八爷王妃快些入屋。” 入屋后,天色己经彻底入黑了,屋子里生着炊烟,浓香扑鼻,我还真觉得有些饿了。 第一次入住农户家中,心头油然而生一些淡淡的感触,我曾几何时也试想过,日出而作,日作而息,这般平淡的生活,也许要比红墙深府之中的荣华富贵,锦衣玉食要更令人向往。 用过晚饭后,介于身子之上的疲惫,晴儿在屋里伺候我沐浴,第一次感受农家女子的沐浴方式,令我 有些奇,也令我感到从未有过的舒适感。 屋里水气弥漫,朦胧之中淡淡的香味扑入鼻间,这丝味道虽然普通,但闻起来却让人泌入心脾,身子的疲劳感也随着这丝淡淡的香味越来越远。 我闭着双眼,感受着热水的丝滑,淡淡的清香,有些好奇的问道:“姑娘给我用了什么?这香味好闻极了,若是多闻一阵,还能感觉到淡淡的甜味。” 身后的她听我这么一说,微微笑出了声,“王妃说笑了,这些只不过是一些野草野花调治成的香精,哪能比得上深府之中的花浴,王妃定是第一次闻到这种味道,所以才觉得好闻而己。” 听她这么一说,我深吸了口气,微微睁开眼,迷蒙之中再一次轻轻的感受这丝淡香。 她的话是有道理的,有些东西曾一成不变的每天都出现在我的面前,我慢慢的将这些本来存在的东西开始忽视,而那些我从未接触过又或是自己意念之中所向往的东西,突然钻入我的生命之中,当然会第一时间引起我的注意。 我笑着向她点了点头,轻叹了一声,“也许吧, 不过这香味我倒是极喜欢。” 她看着我唇边扬起的笑意,顺手又在水中洒了几滴香精,“王妃喜欢就好,这农家不比深府,王妃是千金之躯,若是觉得哪里不适,或者是哪里不喜欢,尽管告诉晴儿,晴儿也从未服侍伺候过人,要是冒犯了王妃,还请王妃恕罪,不要嫌弃才好。” 我心上微微一怔,连忙接过她的话,“姑娘言重了,若不是姑娘与杨婶收留,今夜只怕还得露宿风餐,比起此时的热水沐浴,泌人心脾,我得感激姑娘与杨婶的收留才是,哪里还能嫌弃这些。” 她眸中含着笑,几步绕到了我的身后,替我取来了衣裳,唇边仍是笑着道:“王妃善解人意,天齐哥哥能娶到王妃,是天齐哥哥的福气。” 我接过她手中的衣裳,在她的搀扶之下轻轻的走出了浴桶,穿上她为我准备的一身素衣,细想她口中洋溢的点点欣慰,心中的话有些忍不住的相问道:“姑娘与爷之间看似很熟络?” 这一问,竟让她手上微微怔了怔,瞬间即逝,接着将我扶至了铜镜前,我自铜镜之中可以清楚的看到 ,她那秀美的娥眉深深的蹙着,在她细致纯朴的脸蛋之上带出了一丝忧虑,让她原本存在的无忧无虑瞬间添了一丝我见犹怜的痛意。 下一刻,她持着手里的木梳轻轻的梳着身后的发丝,声音却带着些许辩不出的情愫而来,“说起这些,又得说到我的父亲,其实我与我娘亲都是战国人,我的父亲名叫杨浦,曾是我朝的一名将军,十七年前的一次征战,他遭奸人陷害,战死在此地,我娘对我父亲情深意重,便带着还未满一岁的我偷偷乔装成北漠人追来此地倍伴我那逝世的父亲。” 原来她是杨浦将军的女儿。 当年上至宫廷,下至市井,无人不知杨浦将军的赫赫威名。 杨浦将军出身一介庶民,十五岁从军,十八岁就升为先锋,征入左罗大将军麾下。 北上征讨北漠一役中,左罗大将军身陷中计,一战之下三十万大军只余百名铁骑,眼看着这一战必败。 军心大乱之下,是身为先锋的杨浦,在最紧要的 关头,险设妙计,知身一人潜入敌军军中,奇袭敌后,烧尽敌军粮草,以一人之力杀敌过百,尸堆成山。 那一战之中,杨浦将军身受三十几处重伤,依旧留着口气重回军中,率领百名铁骑乘胜追击,将北漠大军打得是落花流水,溃退千里。 从此杨浦将军一战成名,战功写入战国的史记之中,左罗将军惊叹他惊人的气魄,便将他收为义子,一路提拨。 整整十年间,杨浦将军统率大军征战各地,力挽狂澜,匡扶社稷于危难,乃是当之无愧的铁汉英雄。 而后他便成立了麾下十万铁骑,无不让那些侵略者闻风丧胆,从此边疆一带也渐渐恢复了平静。 可是杨浦将军算起来今年应当是六旬了,而眼前的晴儿不到十八,看来杨浦将军也是老来得子。 想来眼前这个娇巧的姑娘也与我一般经历了家族的败落,好再现在的她远离了那些杀戮,守住的是我一直以来向往的平静安然。 当我想到这时,身边的晴儿的声音又接着响起,“我与娘亲本来以来这一生都不会再与战国的人有何 干系?谁知道在五年前偶遇了天齐哥哥,我还记得,当时天齐哥哥身负重伤,而我只能将他带回家中疗伤,后来是天齐哥哥发现了我父亲的灵位,这才得知我的父亲就是当年那个赫赫有名的铁汉英雄杨浦。” 我心微微一颤想来方才入屋之时,战天齐对这里极为熟悉了,原来战天齐与她有着这么一段缘分。 我微微迎上她的眸光,浅浅一笑,“原来姑娘不只是赫赫有名的杨浦大将军的遗孤,还是爷的救命恩人。” 她唇边也一笑,淡笑盖过了眸中的些许忧虑,“王妃抬举了,什么恩人不恩人的,天齐哥哥是个重情重义之人,这些年北漠大旱,我们母子经常食不果腹,若不是天齐哥哥一直暗中接济我们,我们早就丢了这条性命,要说与天齐哥哥之间的熟络,也只能说是我高攀了,虽然北漠国与战国相隔数万里,与天齐哥哥相处的日子也不多,但总能收到天齐哥哥的来信,久而久之,我也没将天齐哥哥当做是战国高高在上的王爷,而是将他视为了亲人。” 我看得出她眸中的情绪变化,女人的感觉告诉我 ,她对战天齐的感情不单只是视为亲人这般简单,她似乎也在刻意压抑着那丝情窦初开。 “此次天齐哥哥只身一人前往北漠金城,我知道他是有要事在身,可不料原来他是去救王妃,这样想来,王妃在天齐哥哥的心目中分量不轻,想来天齐哥哥应该也忘记心里的那个她,我真替他高兴。” 她接着说的话让我心头聚然一紧,战天齐心里的那个她,细一想来,京城还有一个用情至深的纳兰珞。 我的话还未说出口,她突然面上一怔,似乎感觉到我要说什么?用手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有些慌乱的打断了我,“你瞧我,光在这与王妃聊天了,竟忘了我娘交代我的事,我就不陪王妃了。” 我还未来得及叫住她,她便匆匆的迈出了屋,从她的神情变化,我也想到了她的心里所想,她是恼自己在我面前说错了话,可她却不知,战天齐的心归何处,我是再清楚不过了。 第89章 北漠的天气还真是变幻莫测,夜深之迹,薄雾弥漫。 推开窗户眼前是一片淡白,朦朦胧胧,全身凉意袭上,感觉特别的清冷,本来就是偏僻的农庄,这样看来显得越发的萧条,不过扑入鼻间的山间清淅倒令人心情舒畅。 也不知自己独自一人到底在窗口沉思了多久,只觉夜幕低垂,微暗的亮光填满了整间屋子。 我回首望着这个年迈的身影在屋里来来回回地忙着,细观之下,这个削肩瘦弱的身影之中好似藏着沉沉的忧伤。 正在我为这道身影而感叹之时,杨婶恭敬谦卑的嗓音响起,“真是愧对八爷王妃,房子简陋,只能委屈两位一晚了。” 听她这么一说,我稍稍敛回思绪,顺手拉上了窗户,转了身向她走来,“杨婶哪里的话,若 不是得你收留,我与爷只怕今晚得露宿街头了。” 杨婶欠着身子朝我含蓄的笑了笑,而后又转眸轻轻的理顺着手下的被褥,“这被褥都是干净的,北漠夜间寒凉如冬,别看现在是五月天里,可早晚温差较大,晚上王妃与爷若是共盖一床被褥觉着冷,那柜子里还有一床,可将就一晚。” “多谢杨婶。”我微微颔首,顺着她提示的眸光望去,左侧确实有一个木制的柜子。 我便自心底自嘲地一笑,心下想着,今晚我还真得用那床被褥将就一晚了。 “王妃不必客气,这些都是老身该做的,八爷与王妃成亲多久了?”杨婶走向前来为我倒了一杯清水。 “八个月了。”我轻轻的接过她手中的清水答道。 在我小抿唇边清水之时,她那双眸子一丝疑虑一闪而过,眸光直直的落在的小腹之上,我手 上一僵,清水停在唇边,却不明她的眸光是何意? 最后她终是蹙着眉,指着我的小腹问出了口,“八个月了,王妃这肚子…” 我心上一怔,原来她的眸光是想说这件事,我微微放下手中的清水,心下有些不安,不知如何回答她的这丝疑虑。 “她自小身子不好,太医交代先养好身子,子嗣之事来日方长。”身后传来一丝熟悉的声音。 我猛然回头,战天齐唇边带笑的面容在渐渐向我逼近。 我还未从他突然出现,突如其来的一句话中反应过来,身边的杨婶出声一笑,“爷说得是,你们还年轻,这事啊,不急,时辰也不早了,老身就不打扰二位安置了,告退。” 待到杨婶离去,屋内余我与他的呼吸声,我也起了身,他拖着疲惫的身子临桌坐下,我伸手 为他倒了杯清水,他接过小抿了一口,一句话也不说。 我抬眸望了一眼窗外天色,己料时辰不早了,有些不自然的开了口,“爷赶了一天一夜的路,想必也累了,我伺候爷早些安置吧。” 说罢,我便伸手欲要替他解开外袍,这原本一直都是府中雪儿做的事情,我第一次做,虽是未抬头,却也能感觉到他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过我,难免有些不自然,双颊也微微的发热。 突然手上一紧,他握住了我的手,抬眼,正撞上他的视线,我的心没来由的一颤。 “这不是在府中,你不需要伺候我,我自己来。”他慢慢松开了我的手。 我的心也跟着一松,微微收起指尖,看着他自己一点一点的解开外袍,我便转了身。 床榻之上己让杨婶铺好了床,可床有些窄小,躺下一个人还算舒适,若是躺下两个,只怕有些拥挤,况且我也不适应与他同床共枕。 不知为何,瞬间心里又想起了那日醉酒之后,他所对我做的一切只是玩笑与羞辱,今日我又何必再自取其辱。 杨婶有交代,柜子里还有一床被褥,将被褥铺在地上,刚好能将就这一晚。 “你在做什么?”他质疑的声音自我身后响起。 我手上一紧,回头看他,他剑眉微微蹙起,眸光带着不明的落在我正铺在地上的被褥之上。 我微微停下手中的动作,扬唇浅浅一笑,“床榻有些窄小,明日还得上路,我怕爷睡着不舒适,刚好这里还多有一床被子,打个地铺便可以将就一晚。” 他的目光沉沉,眼中隐隐闪动着晦暗光影,转身之时,声音淡淡而来,“多的这床被子是杨婶怕你我夜间睡着冷才添入房中的,不是让你来打地铺的,再说了,就凭你那娇弱的身子,明日能否上得了路才是关键,现在后又有追敌,你可 不要因此而耽误。” 他这么一说,我的心又重新高高提了起来,被褥虽有,可只有一床,若是打地铺将就,以我现在身子的状况只怕真会如他所说,牵累于他。 “还愣着做什么?夜己深了,熄灯安置。”他坐在床头抬眼直直的看着我,声音带着些命令,让我无从抗拒。 我也不知该说什么?只能拿起地上的被褥放至床榻之上,感觉到他的眸光正盯着我看,我不敢抬头,也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匆匆放好被褥便转身去灭烛火。 烛火一灭,没入黑暗之中,整颗心也开始慢慢放松起来,毕竟可以借着这丝黑暗来躲过他的双眼,也可掩饰我那因羞涩早己发烫的面颊。 借着浅浅的月光走向床榻之时,他突然起了身,让了让我,我连衣服也未脱,便低头钻入了被褥之中,挨着里边,小心翼翼的给他让出一片空位置。 待床榻之上一丝重量而来,身边一阵凉意,黑暗中,我感觉到他的气息就响在了我身侧。 我紧紧的拉过被褥盖住自己的身子,一动也不敢动弹,心内不断的告诉自己,他是我的夫君,没什么可害羞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总而言之,本该倒头便能入梦香的我,却此时依旧困意全无。 不知是不习惯,还是不适应同床共枕的原因,总觉得自己的内心慌乱无章,连动都不敢动。 突然脖颈间一丝淡淡的气息拂过,我感觉到他正向我翻了身,心上稍稍一紧,我也随着翻了身,背对于他。 “睡不着么?”他淡淡的声音打破了这丝静谧,我只是嗯了一声,什么也没说,继续小心翼翼的蜷缩在里边。 “是不习惯吧?”他带着叹息之意的说道。 接着一个翻身平躺在床榻之上,衣服之间的摩擦,我感觉到他身体上传来的温度,暖暖的, 在这夜如寒冬之中,不由得想让人向这丝温暖靠近。 然而内心的羞窘也随之而来,双颊火热的感让我不由得庆幸此刻房内并没有点灯烛,我的羞窘得以藏在这一片黑暗之中。 不想让他察觉到,亦不想做得太刻意和矫情,我不动声色的轻轻的再往里边挪了挪,顺口也应了一声嗯,其他的并没有多说。 他亦是不动,低沉的声音又淡淡的响起,“这些你总是要习惯,往后日子还长着呢!” 我没有说话,这回连嗯也没有,耳边静静的回响着他最后几个字,日子还长着呢!是啊,往后日子该如何面对,该如何持续?我的心里一直都是茫然的。 满屋静默中,有月光微微的洒进来,竟然有了些宁和安详的意味。 也许正是这丝宁和安详令我心底一直紧绷的弦,开始在慢慢的放松。 我察觉到他气息低沉,吐露之中似乎并没有睡意,同在一张床榻之上,而此时我们却各有所思,虽不明他在想什么?可我亦能从他低沉的气息中感觉到某些事情的发生。 我微微翻了个身,紧了紧胸前的被子问道:“杨婶母女是杨浦将军的遗孤。” “这些是晴儿与你说的?”他微微侧眸,我能感觉到黑暗之中他的视线落在了我的脸上。 我没有抬眼撞上他那黑暗中的眸子,只是轻轻说出自己想要问的话,“杨将军一生忠烈为国,却惨遭人陷害,这么多年来,爷就一直未能找到陷害杨将军的证据,为他沉冤得雪么?” 自晴儿从我屋中离开后,她的话就一直围绕在我的心头,也许是因为她与我儿时有过同样的经历,遭受过家族败落的原因,所以我才这般急切的想要知道所有关于杨浦将军被陷害的事情。 我知道战天齐的为人,也清楚他骨子里的重情重义,甚至从他对杨婶的尊重之中亦看得出他 对那逝世的杨浦将军的钦佩之情,他是绝对不会放任杨浦将军冤死的,所以我料定在他的手中定己查出了当年之事的幕后之人。 他微微动弹了一下身子,似乎离得我更近了些,接着便听到他叹息了一声,“杨将军之事己过了十几年,现在要重新翻出来调查需要些时间,这些年我一直在暗中调查此事,虽是有了一些眉目却还是无从下手。” “这是何意?”我心头一丝不明闪过,却总能从他的话中察觉到他似乎在避讳着什么?又似乎在刻意隐瞒着什么? 我在黑暗之中静静的等着他的回答,可隔了半晌,却仍没有得到他的回应,疑惑更甚。 他的迟迟不语令我抬眼看去,黑暗之中那双幽深的眸子沉沉,晦暗如夜,我看不懂,亦辨不出,但心却是无端的颤抖着。 “冷么?”简单而温和的二个字,这就是我静静等来的答案,他是在有意避开我的问题,我 清禁他的个性,他不愿说的事情,我就算再执拗那也徒劳。 “不冷。”我摇了摇头,微微垂了眼,己然放弃了心中所问。 “身子都在发抖,还说不冷,这北漠夜间寒凉如冬,你我靠近一些,身子暖得快。”话音刚落,只觉得臂上一紧,然后是身子已经被他蓦然一揽,拥到了怀中,他微微含忧的气息就拂在我耳际:“脚这般凉?” 我的双颊已经烧得不成样子,肌肤隔着衣料,能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温热与阳刚之气,甚至可以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再加上他的双足夹着我的脚轻轻的摩擦,让我更加不适。 我自心底深深的吸了口气,最初的惊乱过后,我挣扎着欲推离他,他似乎毫不在意这一点,而是叹息的说道:“寒从脚起,我怕你冻着,担心明日你拖累于我。” 听着他的话,我能感觉到他这样的举动丝毫 不含情爱意味,不过是带着不想受我牵连的心思。 我微微停下了双脚的挣扎,其实这样一想,这样静静的被他拥在怀里,反倒令我慢慢镇定了下来。 我微微开了口:“爷不用担心我会牵连到爷,我自小就这样,天生脚寒,我也曾问过奶娘,奶娘告诉我,是因为我娘生我时不足月,我还记得每年冬天奶娘怕我冻伤了脚,每每都会为我暖床。” 也许是他身子给我传来的温暖地感觉,让我有些迷迷糊糊,说完这些话时,我突然感到从头到脚地冷意,猛地一下子清醒过来。 我是怎么了?今天怎么突然说了这个,当日奶娘护我而死,我甚至都不敢再想起当日的一幕,可今日却这般迷糊的从嘴边溢出奶娘二字,是这丝温暖让我想起了儿时奶娘为我暖床的情景。 “你的奶娘兰氏葬在后宫冷殇殿后门,左转 行二十步的一棵海棠树下。”他沉沉的的气息拂在我的耳际。 “冷殇殿?”我的身子在他怀中猛的一颤,带着不明的问道。 奶娘,兰氏?当年之事我还清楚的记得,那日奶娘血肉模糊的将我护在身下,当我睁开眼时,她己面目全非,我害怕极了,便哭着喊着跑了出去。 三年前我回到华府,我也曾试着问过父亲,想要知道奶娘被人葬在了何处?父亲告诉我,当日所有被杀的人都被丢弃至了乱葬岗。 可如今他却告诉我,奶娘被葬在了后宫的冷殇殿,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后宫冷殇殿我曾耳闻,那里是冷宫,那些被弃的嫔妃,大多都被关入那冷殇殿之中。 有的疯了,有的傻了,有的病了,有的死了,从来都不会有人过问,可奶娘为何会葬入冷殇殿之中呢?是他将奶娘下葬的么?一定是他,不 会错。 “那日,我见到她的时候,她背腹深中数刀,己经奄奄一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拼尽全力的抓着我的脚,颤抖着手,指着宜德苑的方向。”他的声音若有若无的耳畔游荡。 我紧紧抓住被子的手在他怀中又是猛然一颤,我颤抖着唇,“那日爷去了宜德苑?” 我喃喃颤抖而出这一问,紧在我臂上的手突然一紧,我抬头看向黑暗中他那双明目,眸中一丝情绪一闪而过,迅速又恢复如常,见我眸光灼灼,他微微阖目,似乎什么也不想再说。 我追忆在那日,看着奶娘血肉模糊,我完全慌了,怕了,只知道哭着喊着跌撞跑开,而我跑去的地方正是宜德苑。 在那里,我无力的倒在血水之中,抬眼之时被一道剑光吓晕了过去,接着只能微微感觉到有人想要将我从血水之中抱起,却几次都连同他自己一起跌至血水之中。 在那一刻,我想要睁开眼看看抱起我之人到底是谁,可怎么也睁不开眼。 此刻想到这些时,我内心开始纠葛,他那日如若去了宜德苑,从剑光之中救下我的人会不会是他?又会不会是他想要将我从血水之中抱起,他为何要救我? 儿时我与他交际甚少,似乎都想不起宫中曾有过他的身影,在我记忆中,他完全是不存在的。 “脚是否暖和些了?”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抬起了眸,目光温润,眉目间笼罩着淡淡忧郁,眼底一派悲悯。 他又再一次试图回避我的心中所问,可是依旧不能打破我心中所要知道答案的急切。 我抑制着心中的悲酸眸光直直的绞着他的双眸,伸手紧紧的抓着他的手臂,声音也开始没入颤抖之中,“爷能否告诉我,那日…到底有没有去过…宜德苑?” 他的眸光稍稍一颤,重又深而沉,暗黑之中,似带着一丝失控的温度。 这般直视之下,他将视线先我一步从我眸中移开,慢慢的从我的手下挣脱开了臂腕,终究故意带着一丝疲惫的翻了身,“事隔这么多年,我也不太记得了,快睡吧,若是运气好,今晚还能睡个好觉。” 他又带着沉默的留给了我一个背影,心底的一丝丝的疼痛,虽然不够锋锐,却慢慢在心底最深处,泅开沉郁的钝痛,我只能绝望的闭上双眸,不再回忆,不再试想,不再乞求。 第90章 夜色越来越深,我从静谧之中偶尔可以听到几声虫鸣的声音,眼皮沉重,却睡意全无,安静的屋中,我可以清楚的感受到身边之人气息陷入了睡眠之中。 几次轻轻的翻身都未将他惊醒,看来他也真的是累了。 借着浅浅的月光,我轻轻的在他背后用手描着尺寸,可一细想,自己也太天真了,如若当日真是他救了我,他才多大,又岂会与现在的结实臂膀的尺寸一个样呢? 我微微收回了手,轻叹着平躺在床榻之上,思绪如潮,反复思索问题的症结所在,就算是他又如何? 他不也一样没有放在心上,正如他曾说过,他这一生杀人无数,也救人无数,也许我就是他救下的那些人其一罢了。 沉思许久,虽然心里很乱,可暗叹,事实如若真的存在,那便终会有水落石出一天。 杨浦将军的冤情也是一样,还有我心中一直敬仰的外祖父究竟是不是写进史书中的罪臣,这一切总会有一个答案会在适当的时间里浮出水面。 一股淡淡的暗香传来,闻入鼻端,感觉身心微微 有一丝舒适感,脑中闪过一道模糊的概念,眼皮渐重,也不知自己何时闭上了眸,陷入了朦胧的梦中。 梦里的一切都是安详的,我似乎也在渐渐的深陷在了这丝安详之中。 也不知过多了多久,突然朦胧之中我感觉到身边的身子一颤,令我不得从这丝安详之中惊醒过来。 还未待我彻底睁眸,身边一丝动作让我迷迷糊糊睁开了眼,只见身边的他早己握剑下了床榻至窗边,微微打开了窗户的一丝缝隙。 “发生了何事?莫不是…”我的话没有继续,一丝慌乱己在悄悄的袭上我的心头。 只见他后背一僵,声音带着冷与弑杀,“没想到他们来得如此之快!” 我心一紧,果然如我所料,连忙翻身下床,顺手带着他的外袍扑向窗边,替他穿上外袍后,我可以微微从他打开的缝隙之中看见点点火光在向我们这里逼近。 如何是好?我心里己经慌乱不安,随着手上一紧,是他握住了我的手,右手的剑被他捏得更紧了,冷漠的眸子看向我,一丝温度也不余。 “怕么?” 我看着他不带一丝温度的眸光,只能自内心用力 抚平自己内心的焦躁与不安,深呼吸一口气对他说道:“我不惧死,只是怕连累到爷。” 在我说出这句话时,他的眸中一道隐晦一闪而过。 我匆匆转了眸,因为我不知道接下来该面对的是什么?也许是共死,也许是与他永远的离别。 “天齐哥哥不好了?农庄来了不少北漠人,像是冲着你们来的。”是晴儿的急切推门而入。 “我们己经知道了,你速去让杨婶收拾东西,与我们一同离开这里。” 他说罢,手上一紧,他加大了手上的力度,拉着我便欲往外跑,还未迈出院子,便让杨婶堵住。 杨婶一边捂着胸口喘着大气,一边扬声喊道:“来不及了,北漠人己入了农庄,我们若是这般逃出去只怕会与他们正面交锋,他们人数不明,单凭爷一人之力,难保全身而退,你们快从后门逃,我与晴儿留下来拖延他们的时间,只有这样才能…” “不行,我们若是走了,你们怎么办?”战天齐眸光寒意越来越深,带着杀戮的声音打断了杨婶的话。 杨婶拧了眉,将手中匆忙准备好的干粮递至我的手中说道:“八爷请放心,这里是北漠国,我们只是 普通的农户百姓,他们是不会胡来的。” 而此刻,战天齐不语,只是握着我的手微微在颤抖,我能感受到他在无力的做着心里斗争。 他不忍杨婶母女为他冒险,在他手中的颤抖之下,我侧眸看向他,隐忧悬于剑眉尖,那满是寒意的眸中透着沉重的不忍与无助。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眸中的无助,堂堂在上的齐王,一呼百应的齐王,冷傲沉敛的齐王,竟也会在世人面前流露出自己最真实的感情,仿佛那一瞬间,我又重新认识了眼前的他。 “天齐哥哥就不要再犹豫不决了,听娘的吧,现在最要紧的就是你们赶快离开这里,若是再晚一步,我们都会死在这里。” 是晴儿带着哽咽的声音让他眸中一闪,可他面容依旧沉重,内心的挣扎似乎还未能做出最后的抉择。 此刻,我察觉耳边传来一丝异样的声音,我屏住呼吸,静静地听着外面的动静,很多脚步声朝这里涌来,点点火光隔着雪白的糊纸映进,照亮了我们的侧脸。 危机四伏,我心里在此刻,只闪过一个念头,那就是战天齐绝不能死在这里。 我紧了紧他的手,在他面前扬了声音,“爷,晴 儿姑娘说得对,我们若是不能保证所有人都全身而退,那就必须离开这里,只要我们不在这屋中,杨婶母女窝藏之罪便不会成立,也许这样才能保住杨婶母女的性命。” 他转眸看向我,眸中的纠结越来越深,接着转眸看向一旁早己泪光盈盈的杨婶母女。 晴儿眸光闪烁的向他点了点头,“天齐哥哥,晴儿不要你死,晴儿不要,你若是死了…谁来给我父亲沉冤得雪…还我…父亲公道,你若是死了,晴儿也不活了,晴儿求求…你,快离开…这里。” 晴儿含泪说完这些,一时之间根本就无法压抑心中的种种情绪,泪水在眸中夺眶而出,深深的看了一眼面前的战天齐,便泪洒转身跑入了屋中,耳边只听见门狠狠的被关上,接踵而来的便是阵阵令人心痛的泣声悲凉的落入我们的耳间。 晴儿对战天齐的感情确实并非亲人这般简单,我也看得出战天齐己然感觉到了晴儿内心对他所表达出来的情意,我不知自己还能说什么?只知道心里在狠狠的抽触,却什么话也说不上来。 是手上的力道,让我敛回了思绪,他紧紧的握住了我的手,我心上一怔,想要再次劝说他时,他并没有给我机会,拉着我匆匆前往后门逃生。 冷风从耳边阵阵袭过,我紧紧的握着手里的大手,此时正值深夜,夜间凉风四溢,吹得我耳根生疼,在喘息之中,他飞身上马,将我稳固在他的身后。 “抱紧我。”他的声音低沉平静,“有我在,不要怕,我不会让你有事。” 我心中一阵悚然而过,感受着他的喘息声中带着凛冽寒意,不对,不是寒意,而是杀气,我再熟悉不过如刀剑出鞘般的杀气。 我依稀的还记得那日冰嬉之时,我与他之间的对话,我曾说过,为何这句话不能出自他之口,今日他终是说出了这句话。 而我现下也无法再犹豫,更无法再去多想什么?伸手紧紧环抱在他的腰间。 他回头深深的看了一眼,眸光沉痛纠结,下一刻,他当机立断,转头挥鞭,随着坐下的马儿长鸣一声,马蹄便震荡的响在我的耳边,一声声都似踏在人心坎上,寒风刺骨,让我阵阵发抖。 天空不作美,也不知头底的一片云何时遮蔽那轮勾月,寒风之中渐渐挟裹了阵阵湿意,绵绵细雨毫不留情的浸湿在我们的身上。 快马加鞭,已经离开农庄有些距离了,马蹄下低丘起伏,颠簸感己令我全身僵麻,我能做的只能紧紧 的环抱着他,因为我知道我不能出现任何的闪失,否则定会连累手间的环抱之人,他不能有事,他是战国的齐王,他绝不能死在这里。 正在我坚定的告诉自己之时,突然坐下马儿嘶吼长鸣了一声,前蹄后仰,他使劲控制缰绳,这才使坐下的马儿四肢着地,缓行了下来。 随着耳边的风声停止,我的心中暗暗发紧,越发有不祥之感。 放眼望去,四下无遮无挡,既然连飞禽的动静也不剩,如此安静,安静得令人害怕,我心下暗叫不好,己然感觉到了杀气腾腾,就潜伏在这黑暗中。 突然眼前闪过一道电闪,接着极快的电闪,战天齐己然发现了四下埋伏甚多,此次只怕唯有一拼了。 待到电闪而过,轰的一声响,雷声滚过头顶,雨似乎来得更加猛烈了。 突然我那微微颤抖的双手之上袭上一丝温暖,是他紧握了我的手,那丝紧质暖意,令我颤抖的心渐渐安稳下来。 我屏住气息,只觉得前面的他己开始伸手拨剑,一丝冰凉的雨滴划过我的额头,流至我的双眸之中,让我不得不闭上双目。 “小心,”突然他一声低喝,左手将我身子拉偏 ,我闭着眸,什么也未看清,只听见耳边响起叮当一声,是刀刃相击的声音,尖厉劲啸。 我猛的睁开眼,一丝冷汗泌过背心,我知道方才那一个身子拉偏,让我保了一命。 风声呼啸,接踵而来的便是半空而降的无数黑影,耳畔的剑光,刀刃撞击声越来越剧。 战天齐镇定自若,他右手持剑将半空而来的长剑一一挡在我的外测,剑作龙吟,匹练般的寒光骤然亮起,划开浓墨般夜色。 不知是雨,还是血,从上滴至我的额头,我的脖颈,我的手背,我亦是不敢动,我怕一动,我便会连累他。 厮杀越来越剧烈,我根本就看不清那些黑影到底有多少,我只知道在我眨眼之间,有那么几下,一团团的黑影倒在血泊之中动弹不得。 我在他的保护之下,那些黑影的剑光根本无法触及到我,我也看不真切此时的状况是哪一方占有优势。 唯一能感受到的就是鼻端一丝腥热气息,还有那些电光火石。 惊雷乍起,雨声骤急,突然坐下的马儿在他挥剑之时腾跃惊嘶,寒风加杂着雨滴狠狠的划过我的耳边 。 身后也亦是穷追不舍的马蹄声,杀戮声,我紧紧的抱着他,一动不动,隔着衣衫,我清晰听到他心跳的声音强劲有力。 随着马蹄的越来越快,身后金铁杀伐声消退,我心里也开始一点一点的平静下来。 突然他反手搂住我的腰,回头一双黑眸撞入我的眸中,“别怕。” 我明白他的意思,拧眉点头回应他,待到他反手搂在我腰间的手一紧,我身子凌空,被他抱住滚下鞍去,坐下的马儿依旧向前奔腾,一路疾驰而去。 我与他向坡下翻滚,速度极快,我只知道他用他的右手紧紧的护着我的头,这样防止我碰到硬物而伤击头部。 也不知翻了多少个滚,终于慢慢的停了下来,我一阵头晕目炫,但头脑依旧清醒的知道,身下是平地,己经安全脱险了。 当我睁眼之时,身子上的重量让我心上一紧,一双黑眸与我直视,我有些不适的想要推开他,可他先我一步翻身至右侧,大声的喘息。 我从地上坐起来,雨水己湿透全身,我伸手想要扭干衣角的水,眸光偏向躺在地上喘着大气,却无法 动弹的他。 我的心蓦的一震,只见他胸口一片触目惊心的暗红,持剑的右手衣袖之中的鲜血外内直流,混杂着地上的雨水腥红了一片。 我扑上去,不顾一切的在他全身上下检查伤处,可手上一紧,他紧紧的抓住了我的手,喘息着问道:“有没有受伤?” 我抬头看他,一丝酸楚涌上心头,都什么时候了,他还在意我有没有事,此时的他是我的错觉么?不会是错觉,我知道他待我与从前不一般了。 我摇头答道:“我没事,你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 他不说话,定定望住我,我心下更急了,“爷是怎么了?说话啊,到底是哪里伤了,不要吓我,不要…” 我看着他衣服之上血污斑斑,可上下我都瞧了,就是看不出他到底伤在了哪里,血粘在我满手都是,腥红一片,一时间我的手脚都快软了,连语出都在颤抖不全,第一次在他面前急得这般语无伦次。 “伤口在右臂之上。”他拧着剑眉,声音低而沉传来。 我手上一僵,原来我手抓着的地方就是他受伤的 地方,是我太过于慌乱了,我连忙松开来,颤抖着双手,想要轻轻的掀开他的衣袖,“快让我看看。” 他伸手将臂上的衣袖撕破,咬着牙叹了一声,“没事,伤得不重。” 一道鲜红的伤口映入我的眸中,那血流不止深深的刺痛了我的眼,我想要伸手去替他止血,却发现手抖的连焦距都失去了。 突然颤抖的手上一紧,是他握住了我的手,向前一伸,是他用力将我的手蹭到了他那流着血的伤口之上。 我心上一紧,连忙要缩回手,可他紧紧的握着,丝毫不让,一丝轻柔的声音笑着而来,“不要怕,只不过流些血而己。” “爷的身子是铁打的么?都这样了还…”我喉间一紧,化作了一丝哽咽,伸手触摸着他的伤口,撕下身上的衣裳为他包扎止血,血阴红的染遍了我双手,我的心就像他手上的伤口一样,在流血。 “你是在害怕我会死去么?”他在我耳边含笑低语。 我怔怔望向他,他那唇边带着浅笑,让我瞬间一句话都说不出,他的话说进了我的心里,我承认方才我确实害怕了。 我依旧不停手中的动作,替他包扎臂上的伤口,垂眸坦然的开了口,“是,爷说对了,我是害怕了,我害怕你有事,害怕你会死,更害怕你会像外祖父,奶娘…他们一样离我而去…” 我哽咽的话还未完,突然后脑勺一紧,是他伸手令我紧紧的贴至他的胸膛,臂上的力气几乎令我不能呼吸。 “放心吧,我这条命会好好的留着,没有我的允许,谁也别想拿走。” 他那安抚的声音直入我的耳中,叫我心中百感交集,突然觉得这一刻从未有过的心安,从未有过安全感,就算是战天麟,我也从未感觉过。 此时,我只觉得在天塌地陷,生生死死,风雨之中,我似乎己经离不开他,这种感觉我曾一味的压抑,一味的逼迫自己忽视,可不知不觉之中它竟越来越强烈,连我心中的那丝淡然都无法阻止它在我内心的滋长。 我告诉自己,哪怕此时又只是我的一种错觉,那我也要不顾一切的好好对待这丝错觉,我陡然张臂,第一次这般不顾一切,这般急切的想要紧紧抱住他。 漆黑的夜里,天地茫茫一片大水,我与他相抱在泥水之中,这就是同患难,共生死么?我想是的,我 也知足了,此生能与他共赴患难,共赴生死,往后其他的该如何变化,我也知足了。 突然他将我从怀里拉开来,紧紧的握着我的手,“你我身子都己全湿了,再这般下去,只怕不死在剑下,也会冻死在这风雨之中,我们得赶紧找个地方,生火取暖才行。” 我点了点头,将他扶起了身,他只是臂上受伤,行动依然可以自如,我有些羞涩之意的微微松开了他的手,结果还未待手上完全松却,他拉着我的手更紧了一分。 我心上一怔,想要看向他眸中的情绪变化之时,他己经拉着我一步一步走在了风雨之中,脚下泥水四溅,己是寸步都难行。 第91章 走了不到一会儿,便隐约发现不远处好似有个山洞,果不其然,这山洞里虽然漆黑一片,但有干草的清香扑面而来。 他找来石头和不少木头,想要摩擦起火。 而我身子己疲惫不堪,又冷得慌,只能靠着一块山石坐了下来,四下观察了一番,眼前的山洞并不大,至于这些干草应当也是那些路过此地避难的人留下的。 还未待他生起火堆,我的身子就开始冷得微微发颤。 “再坚持一下,很快便能生起火。”他声音透着急切的喘息声传来,应当是发现了我身子上的颤抖。 我紧抿着双唇点了点头,缓缓站起了身,想要利用活动不让自己身子冷得发颤,还未待我走几步,身后一丝温暖袭来,山洞瞬间亮堂了起来。 我与他便相隈倚坐在火堆边上,他将手中的长剑放于自己的身旁,便着手脱去染满血污的衣裳,虽然 觉得他动作有些吃力,可顾忌男女之间羞涩,我便垂下眸子,没有伸手去帮他,也不敢看他,只是挪动着身子离火堆稍远了些。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知道他上身己不着寸缕,所以不敢抬眸相视,也不知是否让他看出了我面上的羞涩之情,只见他光着的臂膀在我眼皮底下拨着那火堆中的木头,面上虽看着自顾凝神思索,可我己察觉到他只是想将火堆往我的面前移得近一些。 我不作声,只是默默的看着他用着手里的木头一点一点的将火堆移往我的面前。 我感觉到身上的暖意渐渐传遍我的全身,微微侧眸看向洞外,仍还是漆黑一片,心里对眼下该做些什么?己然没了底,稍带着轻咳了一声,叹道:“眼下我们该怎么办?” 他虽没有看他,却感觉到他的眸光落在我的身上,我的身子微微竟在那一刻有一丝颤抖,不知道是不是湿透的衣衫贴在身上太冷,还是因为我身子的原因,接着又稍稍轻咳了一声。 “将身上的衣服脱了。”他淡淡一言,便接着往 面前的火堆里添了不少木头,己烧得火红的火堆也随着木头的增加,火堆烧得越来越旺。 “什么?”我惊呼出口,抬眸看着他不着寸缕之时又觉得羞涩,只能立即转移视线。 他扔掉手中最后一根木头后,一丝轻叹而来,“你问我眼下该怎么办?我只能告诉你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先将身上的湿衣服脱了。” 我脸上又是一烫,是我想多了,扭曲了他话中的意思,抿唇低声出口,“多谢爷关心,我不冷,只是我们一直要这样到天亮么?” 对于我刻意转移话题,他唇边淡淡一笑,“外面现在下着雨,根本难以分清方向,放心吧,蒙天的人暂时是不会追来的。” 我心上怔怔,此刻己无法顾忌脸上的羞涩之情,抬眸凝望着他,只觉他的眼睛越看越是深邃,深不见底,什么也看不清,可终是问出了我心中的疑问,“爷口中的蒙天到底是何人?” 他亦转眸凝视我,眸中虽淡,却带着深意,忽然莞尔,“蒙天是北漠太子傲恒在冰山的同门师兄,他 们同是毒王的徒弟,此次并漠太子向我朝挑起战端,便是他学成归来,从而还将同门师兄一同请往北漠国,这一战,傲恒是想让我来个措手不及,而我正中他下怀,先前与你所说的最重要的东西,那便是蒙天手上的解药,可以解我军三万将士体内的蛇毒。” “三万将士?”听到这些,我不由得心上一紧,原来他此行独身涉险前来北漠是为了三万将士的性命。 “边疆一战,我军虽胜了一筹,可中毒的将士己达三万,而且所中之毒,毒性凶猛,毒发之日便是他们反噬之日,凡是被他们咬到的人也会深中此毒,傲恒这一招乃是妙招,他断定我不会舍弃这三万将士,也断定我朝的军医难以在短日内解此毒,三万将士,如若同时毒发,到时他再出军攻打我边疆,我军只怕是难以抵抗。” 我扬眉看他,他却微微转了眸,将眸光置于那一堆火红之中,深不见底的眸光随着火焰的跳动一点一点的涣散。 此刻我能感觉到,三万将士在他面前比他生命更 重要,我终于明白他这么多年以来为何可以一呼百应,众万将士可以为他抛头颅洒热血,待死效忠。 “三万将士中有一家之主的夫君,慈爱的父亲,孝顺的儿子。”他的声音带着无声的叹息渐渐的传至的耳边。 我内心百感交集,却什么也说不上来,这是第一次见他与我说出内心的这些叹息,在农庄时,我从他眸中看到了从未有过的无助,而此时我却从他眸中看到了从未有过的情感,我这一刻才发现,眼前这个人我真的是从未了解过。 “爷身为军中主帅,为何要如此冒险?”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蒙天虽是世间用毒的高手,但同样有他的软肋。”他转眸看向我,停顿片刻,便又冷哼了一声重又说起,“蒙天的软肋就是女人,他生性好色,成天花天酒地,尤其最喜中原女子。” 我愕然侧眸,听着他的话,内心不由得一阵寒意蔓延,却什么也不想说,不管是利用也好,手段也罢,毕竟到最后他还是救了我。 我就这样看着,他神情笃定,突然对我浅笑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在利用你?” 我低下了眸,自心底长长吁一口气,心下略定,淡淡笑着回答他的话,“爷只不过是想去人口贩卖市场挑选一名中原女子罢了,在我看来,爷的利用只是恰遇我而己,况且如若没有爷的出现,我也不知自己该面对的是什么?也许是入虎口,也许是…死。” 我拉长了最后的死字,当我抬眸看向他时,他唇角依旧扬起,眸中却没有半分笑意,精光流转,深不可测。 “你的性情刚烈,我是清楚的,而我想要在短时间内寻得一名能为我所用的中原女子有些难度,正如你所说,在人口败卖市场遇到你,纯属巧合,也多亏了你的美貌与沉稳,这才陪我演好一出戏,让我有机会接近蒙天,蒙天本是个难以对付的人,如若我随意安排一名女子,难保他能看得上,而你,倾城之姿,如花之貌,蒙天定逃不过你的美貌,我借他人之手先买下你,再借他人之手将你安棑至风流斋,将你推荐给蒙天,让蒙天大悦,从而消除降低他对我的疑心与 防备,在他醉酒之时下手才是最佳时期。” 听着他将前因后果道来,我心底的寒意己延伸到了后背,双手在滴着水的衣袖之中拧得紧紧,我不想在他面前流露出任何在乎或是恼怒的情绪,只能劝服自己慢慢松开那拧得紧紧的双手,从而慢慢的倾身去拨那火堆之中烧得殷红且刺眼的木头。 我在内心试想,如若被掳来叫卖的是纳兰珞,他还会像待我这般待她么? “我知道你心中在恼我,我也试想过事情如若失败,我便会害了你,你恼我是对的。” 他的声音带着微微的心酸,引得我手上一颤,只因他这一句话,心里的丝丝痛楚与寒意己莫名的在消退,反而一瞬间还夹杂着酸涩的暖意。 突然火堆之中一个火星炸开来,使得我紧抿着唇,只能闭了闭眼睛,然而我悄悄的迫使自己在闭眼这一瞬间极力调解自己内心的情绪纠结。 片刻,待到我睁眼时,紧抿的唇角略微放松,勾出一抹极淡的笑意,“我有何资格恼爷,爷到最后不还是救了我么?况且单凭爷一人之力完全可以在此次 行动当中全身而退,若不是顾及我的性命,爷又岂会惨遭蒙天的伏击而受伤,至今还被困在这暗无天日的山洞之中,更不知明日又将会是如何?” 此时的他没有立即接过我的话,只是眸光有那么一瞬间透着一丝闪动,便匆匆的转了眸,右手拿起了剑,轻轻的擦拭着剑上留有的血迹,待到试净,还剑入鞘之时,淡淡含笑回答道:“不用担心,只要安全过了今晚,待到明日天亮,一切都会好起来。” 我微微一怔,内心细想他的话,还有那剑入鞘之时他眸光中散发出来的光亮,我瞬间恍然,“爷指的是援军。” 他回眸看了我一眼,带着一丝激赏的笑意轻轻的放下手中的长剑,欲要说什么时,被我的莫名一声,“啊欠…”打断了他。 “快把湿衣服脱了。”突然肩头上一紧,他竟伸手想要拨开我贴身中衣的领口,手指触到领口处时,我心上一紧,连忙伸手抓住领口,往后一个闪躲。 在此时我却不敢抬眸看他,口里的话呢喃羞涩出口,“我不冷。” 见我坚持,他只好无奈收回了手。 我心下微微一叹,可方才分明己经感觉到了他的手指与我肌肤相触,刹那间,激得我身子一团灼热感,全身血液似乎一瞬间冲上脑中,双颊火辣辣地发烫。 本以为这样就可以结束这丝尴尬,可不料我的喷嚏声又再次如雷贯耳的响起。 这一下己是没了辙,他虽没有看我,可那声音己经透了寒意,“还在嘴硬,不肯自己动手,是要逼得爷来伺候你么?” “我…”我的话还未完,他转眸看向我,眸光灼灼,“若是因为男女羞涩之情没了这条命,你还拿什么嘴硬,再不动手,我可要先动手了。” 我无言以对,在无奈之下,只好起身,他似乎也深知我心里的意思,匆匆的转了眸,背对于我。 我心下一横,硬着头皮也转了身,而后将衣裳一点一点的从身上褪尽,处子皎洁之躯再无最后的遮蔽。 我看到自己不着寸缕,纤细妖娆的影子在火光的 反衬之下微微颤动着,我也能感觉到身后火堆中木头爆出极响的毕剥声,身上的暖意又加大了一些,是他又往火堆里添了木头。 正在我紧紧的捏着手里的湿衣服不知所措时,他低沉的声音自我身后响起,“将湿衣服递给我。” 再次无奈,转身望着他的背影缓缓靠近,他右手向后伸出,我将手里的湿衣裳全全递至他的右手之上,匆匆转身挪着步子,依旧背对于他,蹲在一块大石头后。 也不知过了多久,身上不着衣裳的滋味甚是难受,我从映在石头上颤动的影子可以看到他正在为我烘烤着衣裳,我的思绪也渐渐随着这些晃动的影子开始渐渐走远。 “…”突然从身后传来一声闷声,那声音里似乎溢着巨大的痛苦。 我心头猛的一紧,问道:“你怎么了?” “没事…”他声音低沉而来,似乎还透着喘息声。 不对,他的声音分明有事,我侧眸看着印在石头 上的影子,只见他倚靠在石头之上,右手支撑着立在地上的佩剑,左手像在捂住胸口,身子在不住的颤抖,从影子看来,他己是痛苦不己,就跟上次他在殿中的状况一模一样。 药,我眼前闪过一个念头,我刚要起身迈出步子,可心上一紧,如今衣不蔽体,如何走出这里? 正在我心里挣扎不停之时,只听见他佩剑哐当一声落地的声音。 我心头怔怔,转过头望去,他己痛不欲身的蜷缩在地上,全身颤抖,额上全是汗水,两眼不复平素的深澈,净是狰狞的血丝各痛苦,那痛苦的神色仿佛就置身在冰窖一般。 他是冷么?我还记得,上次他全身上下冷得像块冰,手触及到他身体的任何一个地方,我都会不由得感到入骨的刺痛。 此时的他己面色苍白,双唇被咬出了血迹,我再也顾不了羞耻之心了,不着寸缕的扑向他,一眼便瞧见了他手中紧紧抓着的衣裳,我便慌乱的从他手中夺过衣裳随便挂在身上。 我连忙摁住他的手腕,凝神定气地号起脉来,脉象虚弱、零落,以我初学的医术根本无法判断出他到底是怎么了? 药,他身上一定有药,又一念头闪过我的眼前,我掀开他衣赏,慌了神地在他衣袖之中找寻着药。 突然他按住我的手,吃力地睁开了双眸,眸中一片湛清,咬着唇溢出几个字,“药…在滚下山坡之时就己经掉了。” 山坡,我心头猛的一怔,一抬头,什么也顾不得,惶急脱口道:“爷等着,我去找。” “不许去,现在蒙天的人也许正在找寻我们的下落,若是让他抓到,你必死无疑。”他咬着牙颤抖出声,眸光寒意乍现。 我又惊又慌,却又一时因为他的话怔住,我从没有看过他的眼睛里竟能对我的生死这般在意,那双漆黑如墨的眸里让我在不知不觉中沦陷,我鼻间酸楚泛上,心中涌上来一抹难以言喻的心疼,轻轻伸出手去,拂开他额际沾满汗水的发丝,“可是你怎么办?” 他强忍着体内的痛苦,微睁着眼睛看着我,额头 冷汗不止,却依旧咬牙冷笑道:“死不了,忍过去就没事了。” 就这样看着他额际的汗珠顺着眉间、眉毛一滴滴的滚落,差点流到眼睛里去。 他虽闭着眸,一贯的冷敛淡然,可面上的痛苦之色己然无法挡住。 我虽不知道他在压抑着的痛苦到底有多痛,可我只知道,我的心看到他这个狼狈又痛苦的模样开始钻心的疼。 突然手上一阵寒意刺骨而来,他紧紧的抓住了我的手,手上的寒意令我的心开始不住的颤抖,我亦能感觉到他好似生怕我会突然之间为他去冒险。 随着心里的痛意越来越强烈,我的决心的也越来越强烈,我不能看着他这般痛苦,更不能让他有事。 我起身猛的甩开了他的手,“我不能看着你这般痛苦下去,我很快就会回来,爷一定要等我。” “不,回来…”随着他一声痛心厉唤,我猛的止住了步子,回头看着他痛苦的在地上挣扎着,我内心又是一痛,不顾一切的回了头,便跑了出去。 我知道,我一定会有办法找到他的药,那一刻,我什么也顾不了了,我只知道我的这颗心不能看着他如此痛苦。 第92章 头顶上又是几声闷雷响过,雨点像是被催促似的,疯狂地从天而降,雨越下越大,聚雨抽打着地面,雨飞水溅,迷潆一片。 风也越刮越猛,一道道闪电划过天空,像金蛇狂舞,“轰”地一声霹雳,仿佛震得地动山摇,我被这雷声吓得紧缩脖子,只能用手紧捂着耳朵。 我拖着湿透的身子在泥泞之中挣扎着,雨滴打在身上是冰冷的,全身己浸透,而此时我只有一个念头,我一定要替他找到药。 我按着方才的原路寻来,迷雾加杂着雨水的入侵,我双眸都无法睁开,甚至根本就无法看清战天齐的药到底掉在何处? 山坡下,我看着阵阵雨水顺着草垛流下,早己湿透全身的我根本就顾不得冷,趴在草丛之中不敢放过任何一块草地。 耳边的风雨声呼呼震耳,几次跌倒,无数次滑下山坡,腿上的痛一阵一阵,我几次尝试着爬起来,站起一半,却没有力气支撑,无助地倒下。 时间在逝去,我如若还这般没用,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找到药,眼前闪过战天齐苍白的面容,冷汗淋漓,还有那唇边忍痛出来的腥红血迹。 我告诉自己不能再耽误时间了,不管多难,多危 险,我都一定要替他找到药。 就在我再次爬起时,突然眼前一亮,不远处有一道光亮闪过我的眼晴,好似是战天齐的玉瓶,我记得那日在殿中,我也是从一个玉瓶之中取出解药才让他平息了体内的痛苦。 不会错,那一定是装着药的玉瓶。 惊喜交集,我拖着身子向前挪着,虽然那丝光亮还离我好远,可我还是拼了命地咬牙,向前挣扎。 “都给我听着,就算把这座山坡给我翻过来,也要找到他们,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声音从远处传来,我抬头,一丝慌乱与冷意扼住了我的心。 不好,是蒙天,不会错,虽然他在我面前不到三句话,可那声音我是熟悉的。 现下如何是好,玉瓶就在我的眼前,我不能放弃,纵然搭上这条性命,我也不能放弃。 我依旧小心翼翼的潜伏着向上爬着,玉瓶近在咫尺,我一伸手便将它握在了手里,这颗提至嗓门的眼开始一点一点落下。 正在我欲要转身离去时,一把锋利的长剑已硬生生地架在我脖子上,仿佛一瞬间就会割掉我的脖子,我心上一紧,将手中的玉瓶缓缓的放至衣袖之中。 “转过身来。”那声音带着肃杀之意。 我摒住呼吸,只能作最后一搏,在他的剑下缓缓 转过身来,撞入眼睛的是一脸肃杀之意的中年男子,他正冷冷地望着我,在他眼中,我看见了杀意,他能识出我,必然就是那埋伏林间的杀手之一。 “他在何处?”男子依旧冷冷的看着我,脸上一道伤得极深的伤疤还未愈合,应当是拜战天齐所赐。 发丝上的雨水顺着的额头一直往下流,滴至我的唇角,我抿了抿唇抬头直视他却迟迟不语。 而此时的我并非是害怕,而是我心中毫无把握凭借此时的气力能胜过面前之人,我知道无论如何我都不能连累战天齐。 战天齐的性命关乎三万将士的性命,更关乎战国所有黎明百姓的安康,战天齐必须要活着。 而此刻,手握长剑的男子己然眸中生了怒,大声喝斥了一声,“说…” 在这名男子的喝声中,我心上一怔,可心里的感知让我依旧不畏不惧的看着他。 我的迟迟不肯开口,他眸中的怒气更甚,随即唇边扬起一抹冷笑,“好,既然不想开口说话,我就割掉你的舌头成全你。” 随着他手中的长剑怒指我唇边时,我的胸口猛的一震,空中的风雨冰冷无情,唇边的长剑亦是冰冷无情,死亡痛苦的感觉如此浓稠,浸透了我的心肺。 在他的威逼之下,我依旧未开口,瞪大双眼灼灼的看着他,心里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只不过是一 条舌头而己。 眼前的男子己经对我失去了耐性,左手两指狠狠的掐住我的下颌,令我张口,右手中的长剑收回瞬间又像一条毒蛇般向我的口中飞来。 那一瞬间,我慌乱的闭上了眸,在黑暗之中等待被割舌的痛苦。 突然鼻间一阵血腥扑来,掐着我下颌的手瞬间的变得无力,待我惊诧抬眸时,面前的黑衣男子突然定住,眼神狰狞而又痛苦… 我还未来得及反应,那男人直挺挺的向后倒下,他的身下迅速蔓延着鲜血,在雨水的冲击下,缓缓流到我脚边… 我惊魂未定,一双冷眸直入我的眸中,粘着鲜血的长剑持在战天齐的右手上,他仍是不住的颤抖,袖口一股血流下,顺着手指往下落,刺痛了我的双眼,我惊呼扑了过去,“爷…” 他丝毫未在意手上伤口渗出来的血,沉声道:“跟我来…” 瞬间手上一冷,他冷如冰的手紧紧的抓着我,让我冷得刺骨,我亦能感觉到他体内的痛苦己经蔓延到了他全身,可他依旧强忍着,他拉着我小心翼翼的躲避着那些人的眼睛,在泥泞之中寻找出路。 终于到达了洞口,而此时我的手上一松,长剑哐啷一声落在石头之上,他便如空中落叶一般从我的手 中跌至地上。 他的脸色苍白如纸,无力的喘息声带着止不住的颤抖而来,我知道是他体内的痛苦己无法抑制,方才他持剑在风雨之中寻找我,而后又救了我,己是精疲力尽。 我连忙从袖中取出玉瓶,将药倒至掌心,轻轻的将他扶起,将掌心的药送至他的唇边,“爷,快,先把药服了。” 他颤抖的从我的掌心接过药吞咽下肚,在我搀扶之下入了洞内。 火堆里的木头快要烧尽,我便着手添了一些木头,瞬间又点亮了整个山洞。 他在一旁闭眸打座运气至丹田,我一边添着木头,一边看着他头顶的寒气一点一点的被逼出体内,看着他的苍白如纸的脸色一点一点的恢复血色,待到他额头的冷汗止住时,我的这颗担忧的心终微微放了下来。 身边一丝动静而来,我转眸看向他,他己睁开了双眸,气色也恢复了不少,他欲要起身,我连忙上前搀扶着他,寻问道:“爷好些了么?” 他双眸直直的看着我,突然眉头紧皱,用力一把将我狠狠的推开,竟徒然生怒,“你到底要任性到什么时候,不要命了?还是你想借此机会让本王这一生都愧对于你。” 我听着这些话,竟似被什么戳痛了心一样,印象中他从来没有带着惧色与痛意的对我生怒,这是第一次,他一双眼寒意凛冽得灼人,可又清晰照出我现下的影子。 他就这般迫视我,我内心只觉沉郁与酸楚连连,最后我终是低了眸,唇边浅浅淡起冷笑,“我不是任性,也不需要爷愧对我,这一生能嫁爷为妻,是我的福气,毕竟在我的心里清清楚楚的记得,我欠爷的己经太多了,想要尝还,爷却丝毫不给机会,我虽然知道这样很冒险,甚至会死,可我心里就是不忍看着爷这般痛苦下去,只想为爷做些什么!” 他看着我,唇边微微一颤,却不再言语,方才还寒意凛冽的一双眼睛,仿如深雪渐融,突然一把将我拥入怀中,紧紧的抱着我,温热气息暖暖拂在我耳根。 火堆中偶有一点火星爆开,分明方才还觉得冷,此刻却似周身血脉都一起沸热了。 “答应我,以后不要再这样了。”他紧紧的抱着我,声音低沉颤抖。 在他紧紧的怀里,我没有说话,此时此刻,我不知我能说什么? “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我只要你好好活着就好。” 接着他的唇落在我耳垂,轻轻贴着耳畔,沿着颈 项一路细细吻了下来。 我心头一紧,想要避开他,可他力气更甚,“不要动。” 他的吻越来越温柔,我心头剧跳,一颗心似要夺出胸口,不敢动弹,甚至连喘息都不敢。 他薄削双唇灼烫在我的耳边,激起阵阵酥麻,仿佛沉沦在无边无际的温暖潮水之中,缓缓漂浮,忽起忽落。 他的呼吸渐渐急促,隔着一层薄薄丝衣,在他挑开衣襟之时,我心头一怔,猛的抓住了他的手,“爷看清楚了,我是华蝶衣,不是纳兰珞,珞儿姑娘一心待爷,爷也一心待珞儿姑娘,我不希望爷后悔。” 说完这些,我掀起了自己的衣袖,一颗红色的朱砂痣呈现在眼前。 他面容一怔,突然停了下来,“谁与你说的这些?” 我唇边酸涩一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爷己经这么做了。” 他不语,我便推开他的身子,想要起身之时,臂膀上一紧,他扳转我身子,令我仰头直视他的眼睛,“告诉我,你会不会后悔?” 我慌乱的看他,他的鬓发,他的眉目,他的唇,无不一处深深的映在了我的眸子里,可却答不上他的话,我内心强烈的反问我自己,我会后悔么?会么? 我不知道,我也不敢想。 我终是在他的眸光下摇了头,“我不知道,我唯一知道的就是不想让爷后悔。” “既是如此,就算要后悔那也是我自己的事。”他唇边闪过一道温柔的笑意,接着手臂猛然一带,将我揽倒在臂弯。 我看着他深邃的双眸,一时之间,我心神震动,恍惚又回到大婚之时,他在长剑之下护我周全将我席地抱起的那一幕。 当时只觉他与我想像中的并不太一样,可府内的几个月,我与他之间忽起忽落,忽冷忽热,忽远忽近,让我根本就无法参透他的用意。 可我却在他冷敛无情,淡漠温柔之中渐渐抛弃儿时那无法忘怀的情感,竟在心里为他留有一个若隐若现的位置。 这次北漠重逢,生死惊魂,亲眼目睹他喋血杀敌,护我几番令他身陷险境。 及至此时,他就近在咫尺,拥我入怀,我恍然有陷入迷情之感,是幻还是真,己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现在除了他,谁都无法再闯入我的眸中来阻止我那暗生的情愫。 他轻轻抬手至我发髻间,轻轻的取下我的梅花簪子,我的发簪瞬间松脱,长发散开,如丝缎垂覆,铺满他臂弯。 他将我放在柔软的干草上,俯下身来深深吻住了我,缠绵迷离。 此刻火光暖融融,隔绝了洞外风雨残声,我的脑子从未像这一刻这般清醒过,他带给我的灼热,美好,我都深深的刻在了心里。 因为我知道,在这一刻,我那颗燥乱不安的心己一点一点的安静下来,我的眼前不再有儿时的记忆,也不再有任何的顾虑,我的心里只在乎这一刻给我带来的美好缠绵,甚至强烈的想要拥有,想要记住,想要眷恋。 我没有想到,我与他的洞房花烛竟是在这荒无人烟的山洞之中,一夜的缠绵,让我真实的成为了他的妻子。 比起那日醉酒相求而来的洞房花烛,我的心是暖的。 外面仍是风雨交响,火堆也在一点一点的燃尽,当我睁眸之时,洞口己看到了微微一片光亮。 天是亮了,可风雨却未止,还有那弑杀… 我静静伏在他的怀中,一动不动,长发缭绕在他胸前,我可以清楚的看到他身上深深浅浅的旧伤。 我微微抬眸,他似乎还在熟睡之中,熟睡之中的他,一道剑眉依然冷峻,唇角还紧紧抿着,我试图想要伸手轻轻的滑过他这些深深浅浅的旧伤,从而感知到他那些年叱诧战场的英勇无畏。 我的手轻轻的落在了胸前的一道旧伤之上,从伤疤来看,幸好偏了三寸,要不然… 此刻想起这些,心里有丝丝痛楚,夹杂着微酸的情愫。 头上传来一阵沉重的痛意,有些抬不起眼皮的感觉,只能再一次闭上双眸,在他的怀里陷入了睡眠之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从朦胧之中察觉到身边有了动静,他似乎在轻轻的将我的身子从他怀中移开,还拉过已经半干的外袍牢牢地将我盖住。 待到我从朦胧中想要睁开眼时,耳边便是他起身离去的脚步声。 我微微睁开双眸,看着他背影朝着洞口的光亮一步一步走去。 我也坐了起来,将身上的衣裳穿好,在系上衣带之时,突然耳边传来铿锵低沉的而又熟悉的男子声音,“属下等人来迟,令爷受惊,请爷责罚!” 声音像是密林之中的尚青云,不会错,是他,援军来了,我心头一松,连忙起身朝洞口走了去。 当我走到洞口之时,雨丝随着冷风簌簌刮向我的面,吹得我发丝飞扬,眼下数名将士淋在风雨之中单膝跪地,向战天齐俯首请罪。 我微微停下了脚下的步子,凝眸望向那身形魁梧的铁甲将军,终于看清他的面貌,真的是尚青云。 他亦微微抬目看向我,雨水早己湿透他全身,接着他便拱手同数名将士向我行礼,“见过王妃。” 战天齐闻声回头看向我,眸中带着的凛冽稍稍在退却,却什么也没说,转眸看向风雨之中的那些将士,威凛的声音扬起,“诸位都起来吧。” “谢爷。”集体谢恩起身。 “说吧,为何迟来?”战天齐负手按剑而立,眼神依旧凛冽。 尚青云拱手迈前一步答道:“回爷的话,属下等人接到爷的信号便随即赶来接应爷,可属下等人赶至农庄之时己不见了爷的身影,杨夫人…” 尚青云欲言又止,眸中藏着难言之隐,从他这丝犹豫之中我己经猜到了他口中会说出什么样的结果,我渐渐收紧裙边,只觉得心底一丝痛意开始蔓延。 “杨婶…怎么了?”战天齐冰冷的声音带着颤抖在风雨之中响起,听得出他也猜到了尚青云会给他一个什么样的答复,只是事实的存在让他不敢去相信而己,非要听到那令人心痛的死讯。 尚青云再次低眸,声音透着悲哀,“属下等人赶到农庄时,还未来得及出手相救,杨夫人己惨遭杀害。” 战天齐手下一抖,长剑在地上摩擦而响,而我心头猛的一痛,也不知怎么了?一下没有立住脚,身子快要接近地面之时,腰间一丝温暖袭过,战天齐稳稳 的接住了我,眸里的悲痛己占据了我的双眸。 “爷…”我自唇边哽咽的一唤,他眸中似乎有什么一闪而过,他眉头紧蹙,唇角紧抿做一线,似乎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伸手紧紧的握住了他的手,转了眸看向风雨之中的尚青云,他低着眸淋在雨中,平日里的肃然己在渐渐消失。 “尚将军,那晴儿姑娘呢?”我缓缓开口,一字字问来,竭力不让声音发抖,毕竟他只道出了杨婶的死讯。 尚青云微微抬起眸,抿唇回道:“爷与王妃请放心,晴儿姑娘只是受到了一些惊吓,并无性命之忧,属下己派人将她送回了军中。” 我向尚青云点了点头,感觉到手下的大手一丝薄汗浸过,继而我感觉到他轻微的松了口气。 “蒙天等人在何处?”战天齐冰冷且带着肃杀之意的声音在我耳边阵阵响起。 我发现手下的大手己在颤抖,冷汗在加剧,他内心像是在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探子来报,北漠王下达军令,给蒙天三天时间,务必将爷毒杀,蒙天此时正派出十八铁骑四处寻找爷的下落,他们人数在我们十陪以上,属下认为,爷与王妃应当速速离开这里。”尚青云的声音坚定熠熠。 “以你之意,杨婶的仇不报了?”话落,战天齐目光变幻,忽然振腕一陡剑尖,那雪亮长剑发出苍凉龙吟,挥出直入身侧的坚石,砰的一声,坚石瞬间在长剑之下炸开来,化作无数块小石头飞溅在风雨之中的数名将士脚边。 数名将士纷纷单膝跪地,冰凉铁甲带起整齐划一的铿然之声,在这风雨声中,格外震慑心神,竟没有一人敢在此时抬头。 我也随之身子微微一颤,长剑还直直的立在地上,此刻他内心的肃杀之意全全是因为杨婶的惨死。 他在自责,在愧疚,甚至将所有的罪过都揽在自己的心里,他觉得愧对杨浦将军的亡灵,愧对杨妽母女,除了杀了蒙天为杨婶报仇血恨,他己别无他法来释怀心中对他们一家三口的愧疚之情。 可如今蒙天正濒临绝境反击,如若与他硬碰硬,在这北漠地域内,以战天齐现在的人手,可谓是以卵击石。 战天齐本就沉稳,只因内心一时之间的肃杀之意动摇了他一贯的性情,我绝不能看着他带着数名将士前去冒险。 我下意识的紧了紧他的手,声音沉稳的响在他的耳边,“爷请听我一言,杨婶的仇自然是要报,但不是现在,爷想想,蒙天是条毒蛇,然而爷又先他一步狠狠的咬了他一口,现在北漠王只给了他三日时限, 他己是濒临绝境,做最后的垂死挣扎,如若爷一时冲动,找他报仇血恨,那岂不是正中蒙天下怀,我觉得尚将军言之有理,爷应当速速离开北漠。” “请爷速速离开北漠。”数名将士随即也接应我的话扬声请求。 战天齐眸光偏向我,我被他眸中的神色微微怔住,他眸中的寒意,肃杀,愧疚,及痛意…一点一点的在淡去,最后从隐忍不言化作一丝淡然,转眸抽出地上的长剑,长剑一挥,数名将士起身让道。 他反手将我的手握在手心,紧了紧,唇边一抹淡然的笑意泛起,我以笑回他。 可在迈出步子之时,不知为何,他唇边的笑意聚见模糊,一瞬间在我眸中竟将他的面容也无法看得清楚。 我是怎么了,我还未弄清自己的状况,脚下一软,眼前一片黑暗袭上,所有的一切都被黑暗所摒弃。 第93章 混沌模糊的马蹄声中几番欲要渐渐醒来,眼皮沉重得令我又几番沉沉陷入昏迷之中。 迷糊之中我感觉似乎有双深邃黝黑的眼睛,带着灼热的光亮,直入我心,又有那么一刻我感觉到似乎有一双温暖且又熟悉的大手,不时在我的额头之上传来温暖,还有声音,好似在低低的唤着我的名字。 我想仔细的辩别声音的来由,也想奋力的听清到底在说什么,可怎么也辩不出来,怎么也无法抬眸相看个清楚,可是我还是知道,只要听到耳边有那丝熟悉的温暖与声音存在,我的心便会渐渐得到安宁。 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冲破黑暗,终于可以睁开了眼,可眼前的一切都发生了变化。 粉红色的床幔轻轻的低垂着,屋中浅浅的烛火光影映在床幔之上微微摇曳着,平稳的呼吸中 闻着隐隐弥漫着一股厚重的药草味。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手下触摸到的是柔软温暖的被褥,我紧了紧,是真实存在的。 我眼前闪过山洞的干草,闪过那一场风声呼啸,血光剑影,刀锋掠鬓而过,濒临死亡的噩梦,闪过我与战天齐在融融火堆边的缠绵迷离,闪过数名铁甲将士跪在风雨之中请罪情景,闪过尚青云口中杨婶惨遭毒害的死讯,还有战天齐悲愤破石的长剑。 接着便是黑暗,再次睁眸,所有的一切都恢复了平静,所有的一切是真的过去了,此刻我安然躺在这张床榻上,可这又是何处? 我蓦然一颤,想要坐起身来,方觉有些无力,闷哼了一声,抓住床幔微微坐了起来,当我轻叹之时,手边的垂幔外隐约有人影晃动。 熟悉的声音低低传来,“醒了。” 掀开床幔的是一张熟悉的玉颜,我眸中一愣,疑惑的望着那光彩动人的灵馨,她一袭白衣, 清艳如霜,那眉宇间的神情倒像长姐的温柔宛然有些相似。 她唇边一笑,连忙放下手中的汤药,伸手扶起了我,在我腰后塞了一个厚实的枕头,令我轻轻的靠在床沿之上。 “放心,你己经安全了。”她再次端起手边的汤药轻轻在唇边吹着。 “这是哪里?”这一问,才发觉我的嗓音低哑,力气微弱,连自己都听不分明。 她抬眸看了我一眼,而后边将汤药送至我的唇边,边答道:“这里己是边疆,那北漠人是进不来的,你己经让王公子安全的解救回来了,还有那些被掳的女孩子也都被救了回来,王公子己托人护送她们回家了,至于春兰,她与家人走散,一时之间只怕也难以找到自己的家人,己是无家可归,她说她想跟着你,所以王公子让她留了下来,你现在身子有些虚弱,大夫也说过了,只要好好静养,过些日子便会痊愈的,王公子己经 将此处买了下来,你这些日子就在此处安心静养吧!” 我蹙眉接过她送来汤药,入口微涩,一时难以接受,便又重吐了出来。 她慌乱的替我擦拭唇边及领口吐出来的汤药,我顺手抓住她慌乱的手,问道:“你所说的王公子又是何人?” 她抬眸抿唇看着我,轻叹道:“王公子就是那日买我之人,没想到,他也不是北漠人,是去北漠经商的京城人士,我本想着途中逃跑再回来救你的,只是身中迷香体力未曾恢复,根本就无法逃脱,我看那王公子人还算不错,所以相求于他让他回来救你,没想到他还真答应了,凭一人之力就将你们全部都救了出来。” 我内心细想回忆了一番,眼前闪过那日在风流斋时蒙天唤他王兄,算是弄明白了,原来她口中的王公子就是战天齐。 如此看来,灵馨并不知战天齐的真实身份, 更不知我的真实的身份,可唯一让我不明的就是战天齐为何有意向灵馨隐瞒我与他的身份? “灵馨姑娘,公子回来了,请你下楼一同用膳。”门外传来的老者声音微微打破了我的思绪。 我回眸看向一脸甜蜜笑意的灵馨,她眸中闪过一丝光亮,唇边还在幸福的呢喃着,“他回来了。” 我还未看清楚她眸中渐生的那丝情愫是什么?她便转头对着门口的老者高兴的扬了声音,“好的,我这就来。” 从这小小的面容变化与笑意扬声之中,我感受到了灵馨字里行间对战天齐的浓浓情意,而此刻我的内心也开始有了一丝意乱。 她看着她眼带柔情蜜意的轻轻的搅动着手里的汤药,我只觉得眼前笑着的她似一朵盛开的莲花,美的娇艳而又羞涩。 突然手上一紧,是灵馨抚上了我的手,将汤 药轻轻的递至我的手上,唇边浅笑着道:“蝶衣,这药虽然有些苦,但是苦口良药,你的身子极弱,王公子救下你后,你便一直昏迷,大夫都说了,你定要按时服药,这样才能将身子慢慢调节好,赶紧喝了它吧!不然凉了味更苦。” 她眸中显示的笑意早就证明此刻她的心己不在我的身上,怕是随着那老者的声音早就飞到了战天齐的身边,我唇边朝她一笑,接过她手中的汤药,深吸了口气,几口下肚便将碗中的汤药喝了个干净。 汤药苦涩,直入我心,我皱着眉克制自己不能让下肚的汤药再次吐出来,连忙接过她手中送来的蜜饯,轻轻的咬在了口中,这才抑制了喉间的难受涩味。 灵馨突然起了身,面上依旧笑着,“药己经喝了,想吃什么?我让春兰给你送过来。” 我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唇边维持着淡淡的微笑,温言轻语,“什么都可以。” “那好,你先休息会儿,我等会儿再来看你。”她答得飞快,端着空碗,一眼都未多看我,便欣喜若狂的离了屋。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整个屋间安静得只听得到风吹树叶的声音,于是我不自觉的牵起了唇角,重重的咽下口中的蜜饯,不期然的想起了那风雨之中,山洞之中发生的种种。 心内涌上深深的疼,随之而来的还有淡淡的伤怀惆怅。 “姐姐醒了?”忽闻一丝熟悉的声音的响起。 我敛回思绪,转眸望去,一丝光亮中带着一道娇小的身影,待身影走近,我这才看清楚原来是春兰。 “春兰。”我脱口一唤。 她快步走了过来,我微微挪着身子让她临着我的身边坐了下来,她一手端着玉碗,一手替我提了提早己下滑至腰间的被子,“姐姐醒了就好 ,大夫说姐姐身子弱,万万不能再受了寒,这被子应挡着胸口才行。” 我笑着点了点头,她也回之我一笑,向我递来了一勺清粥,“想必姐姐也知道我们己经脱离虎口了,还是姐姐说得对,天无绝人之路,我们又回到了边疆,这是灵馨姐姐让我准备的一些清粥,姐姐趁热快些用了它。” 她将一勺清粥轻轻的送至我的唇边,随着她的容颜向我渐渐靠近之时,我眸中闪现一道红肿泛紫巴掌印,连忙伸手抚上她脸上的那一丝红肿。 还才刚触及,她便躲闪开来,我手上一抖问道:“春兰,你,你这脸上怎么了?” 她微微低下了眸,秀眉紧紧的皱着,再次抬眸相望时,眸中泛起一丝浅浅的湿润,“蝶衣姐姐有所不知,那日在北漠你和灵馨姐姐被带走后,我也让人买下了,可买我之人是个六十出头的老头,他想侮辱我,我宁死不从,结果被他狠狠 的扇了好几个耳光,还好王公子来得及时,保了我清白之身。” 看着她眸中的泪光,我的心带着微微酸涩,颤抖着手轻抚着那块紫红之处,“还疼么?” 她抿了抿唇,努力的令自己眸中的泪光瞬间退了回去,唇边牵强的扯出一丝笑意,抬手抓住我的手紧在她温暖的手心,“蝶衣姐姐放心,己经不疼了,这次我们还得好好感谢灵馨姐姐和王公子才对,要不是他们,只怕我们这辈子都无法再回到这里,这次灵馨姐姐算是遇对人了,王公子不只英俊多金,还百般疼爱灵馨姐姐,这些日子王公子送了好些金银首饰给灵馨姐姐,我这簪子就是灵馨姐姐昨儿个送给我的,蝶衣姐姐觉着好看么?” 她朝我的方向指了指发髻之中的一只玉蝶簪子,我细看了一眼,从玉蝶簪子的玉质来看,确实是上等的货色。 我微微从那玉蝶簪子之上收回了眸光,看着 她扑闪着大眼睛看我,我也只能笑笑,手下便接过她手中的清粥埋着头用着,内心早己酸涩翻腾。 这才没用几口,门口一道倩影而来,灵馨笑着将一盒金银首饰递至我的面前,“趁着你们俩都在,这些金银首饰可是上上品,瞧瞧,喜欢什么?挑点便是。” 锦盒之中的金银首饰极为亮眼,似乎晃得我有些不适,可我依旧笑着,用着碗里的清粥,根本无意伸手去盒中挑选。 “灵馨姐姐,王公子今日又来给你送礼物了?”春兰倒是兴致勃勃,一边挑着,还一边朝着铜镜中试戴着,小小的发髻之上己经落满了金晃晃的簪子。 我转眸看向春兰身后的灵馨,只见她一手替春兰别着发髻之上的簪子,面上早己笑着合不扰嘴。 春兰也亦是笑道:“这王公子对灵馨姐姐可 是真的好,只怕不久,我就不能再叫灵馨姐姐了,得叫王夫人才对。” 春兰语中如此,引得我手上一抖,一声王夫人,让我实在难以咽下清粥,顺手放在了床头的桌面上。 而此时的灵馨面容一阵娇红,嗔唤道:“春兰…” 春兰起了身对着灵馨笑了笑,便走至我的身边问我头上的发簪如何?我只能带笑点头,口中道好。 “蝶衣,你别光顾着替春兰挑啊,你自己也选选,喜欢哪一个,我送你便是。”灵馨低着头在锦盒之中翻找着,还将锦盒之中的首饰一一摆放至我的面前。 我面上淡淡笑着,可却还是未伸手去那锦盒之中,突然我明眸一转,在灵馨的发髻之中看到了一枝似曾相识的梅花簪子。 我心上一紧,这枝簪子… “灵馨,你可否让我看看你头上的梅花簪子?” 她笑脸依旧的点了点头,从她的发髻之中轻轻的取下梅簪,带着微微情意的看了一眼,便递向我面前。 我轻轻的接过她手中的梅簪,紧在手中,这枝梅簪岂只相似几分,简直和我常戴在头上的梅花簪子是一模一样,我抬手在我的头上找寻着那枝簪子,想要进行比较一番,谁知我头上早己落簪。 一种预感随即袭来,我手下,枕头下,被褥下,四处翻找着,可还是未见我的梅簪,我只能掀开被子无力的扑向铜镜前,在铜镜前奋力的翻找着那枝属于我的簪子。 “姐姐,你在找什么?”春兰对我的举动有些疑惑,失措的问道。 发饰的锦盒之中根本己经不见了那枝梅簪,我想到这些日子的昏迷,只能求助一旁的春兰。 “春兰,你看到我的头簪了么?跟这枝一模一样的头簪。”我持着手里的梅簪着急的问道。 春兰拧眉看着我抿了抿唇,长长一叹,“姐姐可是糊涂了,从王公子将姐姐救回此处时,姐姐就一直在昏迷之中,春兰也从未见过姐姐头上有戴什么头簪,况且这枝梅簪是王公子送给灵馨姐姐的,王公子所送之物历来都是独一无二,又怎会跟姐姐的发簪一模一样呢?” 我心上又是一紧,持在半空中的手缓缓落下,在裙边之时,一点一点的收紧手中的梅簪。 经春兰话中提醒,我眼前开始闪过无数种丢失这枝梅簪的可能,直到让我想起了那日山洞里意乱情迷之时,他为我脱簪的柔情,没错,是他为我脱了簪,既而清晨我便陷入了昏迷。 这枝簪子岂只相似,如出一辙,根本就是我头上之物,可此时他却将这枝簪子赠于灵馨,博得美人欢心。 想到这里,一丝酸楚猛的袭上心头,脚下有 些不稳,踉跄了一下,在灵馨的手里稳了下来。 她眸光带着异样的看着我,我不愿意在她面前将自己此刻的心境流露分毫,深吸口气,抚着额头微微开了口,“我想我可能真是看糊涂了,这簪子确实与我往日带着的梅簪有些相似,但只是相似而己,从这梅簪的金质纹路来看,我那梅簪可是逊色了不少,又岂能与王公子相赠之物相提并论,况且我那梅簪早就己遗失,也许是我久病初醒,眼力劲有些糊涂,对不住了,灵馨。” 听我这么一说,灵馨稍皱的秀眉微微舒展开来,而后又抿了抿唇,牵强的扯出一丝浅笑,有些别扭的开了口,“没什么的,就一只簪子而己,不过这簪子我不能相赠于你,它…” 灵馨难以说出口的话,令我在暗地里深深吸了口气,然后仪容完美的微笑将手中的梅簪轻轻的重回她的发髻之中,顺下紧了紧她的手,“灵馨,你不要误会,我能看得出你也极喜欢这枝簪子,而且这是王公子的相赠之物,我睹物思物, 可绝不会夺人所好,我倒觉得你手中的这串链珠看着惹人爱,可否将它相赠于我。” 灵馨的眸光也随着我的话落至手上的链珠之上,随即唇边一笑,“当然可以。” 接着她连忙从手上将琏珠取下,笑着拉着我的手,“这琏珠色泽极好,我也是今日刚取出来戴上,没想到能入你的眼,来,我给你戴上。” 我微微垂了眸,看着她将琏珠戴在我的手腕上,而后又与我的手腕比较了一番,终是唇角勾起说道:“你的手腕白皙,与这琏珠的色泽重合在一起,可比我戴着好看合适多了。” 我从她手中收回了手,扬了扬唇,“谢谢你,灵馨。” 她依旧笑着,似乎丝毫没有发现我的异样,我在她的搀扶之下又重回了床榻之上。 而她便又与春兰打趣在一起,寻着她们的笑声令我内心百感交集,一点一点的抚着手腕之上一颗连着一颗的琏珠,想要借此来使这颗心烦意 乱的心得到平静。 第94章 次日,碧云天,和风暖,骄阳艳。 我这久躺病恹的身子也随着阳光的照耀渐渐暖了些,独自一人坐在窗前,看着绿叶环绕的枝头,数朵数不清的娇俏红花,莺莺燕燕的在和风之中轻轻的绽放着光彩,轻轻的闻着诱人的芳香,不知不觉中让我静闭了双眸。 我于此处一坐就是整整一个下午,夕阳染红了满屋静谧,似水天一色,渺而伤淡。 春兰兴高采烈的推门而入,我微微转眸看向她,她脸上笑意犹在,还将手中的一些新买之物一一摆在我的面前。 这丫头虽是离开了家人,但现在从她脸上的喜悦看来,她似乎己经从那丝悲凉之中走了出来。 “姐姐瞧我,我都忘了灵馨姐姐与王公子还在楼下等着我们下去用饭呢!”她突然拧眉朝我 说道。 听她这么一说,我心上微微一怔,“王公子今日又来了么?” 她的唇边也随即微微一笑,点头道:“当然,这整整一个下午都是王公子陪着灵馨姐姐,还给灵馨姐姐买了不少礼品,姐姐你看,这些就是灵馨姐姐替我与姐姐挑选的,姐姐皮肤白皙,这粉色的罗裙穿在姐姐身上再适合不过了。” 只见她将手中的粉红罗裙在我的身上比了又比,我微微侧眸望向肩上粉色罗裙,粉而不艳,倒也是我喜欢的颜色与格调。 可这些在我眼中比起那枝梅簪根本就不算什么?忽然内心又因此开始燥乱起来,以至我根本就不想看到这些东西。 我便顺手将肩上的粉衣罗裙脱了下来,笑着对春兰道:“你不是说灵馨与王公子己候在楼下等待多时了么?还不赶紧走,王公子可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可不能让他们等急了。” 春兰被我这么一提醒,眸中一愣,连忙转身将手中之物放好,而后搀扶着我的身子道:“还是姐姐说得对,瞧我开心的竟又忘了此事,我们可不能让王公子和灵馨姐姐等急了,快走吧。” “等等。”这还没走几步便让她一声伴住了脚下的步伐。 我侧眸望向她,见她伸手在我的手上,身子上四处轻抚着。 我对她此举有些不解,便轻拧眉问道:“怎么了?” “姐姐的手如此凉,身子还未好全,得多披件衣裳才行。”她叹息了一声,而后转身便从衣架之上替我取来了一件衣裳轻轻的披在我的身上。 我欣慰一笑,从她这丝举动之中竟让我又看到了云雀的身影,思绪渐渐走远,我内心竟在此时想起了云雀,也不知云雀现在在京城是否一切都安好。 就在春兰轻轻的将衣裳披至我的肩上之时,让我思绪渐渐敛回,冲她浅浅一笑,便与春兰慢慢的走下了楼。 清冷的屋中,桌前坐着两道熟悉的身影,他们的距离挨得极近,微微一个极小的笑容都能让我觉得一阵寒气由脚底直逼心头。 他们的笑声在我每朝他们近一步,就越响亮,越刺耳,而且还会有来回轻荡的回音响在我的耳边,尽管我极力克制自己的脚步声,可还是觉得脚下沉重。 “你们可算下来啦!今日天齐点了好多菜,你们也算是有口福了。”灵馨起身向我走来,明眸巧笑,纯净若雪。 而我却微微透着灵馨的倩影朝那坐着的战天齐望去,他似乎被一阵惨暗之光紧紧笼罩,我有些看不清他的表情。 直到灵馨轻轻抚上我的手,我这才抽回了眸光,我在春兰与灵馨的搀扶之下一步一步的靠近 桌面,可以清楚的看到桌面上满满的佳肴,却让我觉得淡而无味。 转眸之时,这一回,我看清楚他那微倦而冷的眸子,才多久未见,他眸中的柔情己不现,剩下的却是沧桑与矛盾。 “王公子。”我微蹙娥眉向他见了礼,虽然人前他是王公子,可他在我心里依旧有着王爷夫君的身份。 他抬眸看向我,我从他的眸中看到了犹豫的情绪,可终是一瞬间的事,随即向我扬袖,“姑娘不必多礼,身子可好些了?” 他唤我姑娘,我的唇边缓缓的带出一丝淡淡的自嘲笑意。 看来他是己经打定主意不与我相认了,我虽不知他在人前隐瞒我与他之间身份的原因,可我却能感觉到事情好似并没有那么简单。 我微微侧眸看向身边笑着的灵馨,发髻之中的梅簪格外的耀眼,我内心一阵猜忌而起。 战天齐并非是这般滥情之人,尽管,他此时留给我的是一副百般疼爱灵馨的模样,可我依旧认为灵馨并没有占据战天齐的心。 难道这是一种假象,可这种假象又为何如此逼真,战天齐他到底是要做什么? 如若说是利用,灵馨只是一个弱女子,手上又有什么可以值得战天齐去利用的呢?纵然美貌,可比她更甚的女子也并不是没有,可为何会是灵馨? 如若不是利用,战天齐难道真的在这些日子里爱上了眼前的灵馨,这些或真或假,在此时,在他为灵馨所做的事情中,还有我那枝梅簪,我真的对他此举无法看得真切。 我微微起了身,浅浅的垂眸答道:“劳公子挂念,身子己好些了!” “那就好,当日大夫说你淋雨染了风寒,寒气入体,得多多静养才是。”他淡淡一语,却让人听着感觉带了一丝关心与体贴。 我微微抬眸看向他,他唇边依旧带着淡淡的些微笑意,幽黑的眼底暗沉如夜,异常深静,更没有一丝可以解读的情愫。 我欲要答话时,却被身边的灵馨娇柔的声音阻止了,“天齐,这些我都与蝶衣说了,蝶衣又不是三岁小孩子,这些会注意的,况且还有我与春兰在,她的身子定会很快痊愈的,你若是再这般说下去,这菜可都凉了。” 他转眸带笑的朝灵馨点了点头,“还是你说得对,这菜凉了便就不好吃了,你也玩了一天,定是饿着了,多吃点。” 话毕,他便向灵馨伸出了手,灵馨面上微微泛起羞涩之意的将手给了他,靠着他的身边缓缓坐了下来。 方觉得那手与手之间的暧昧情意刺眼,匆匆转了眸,在春兰的搀扶之下也缓缓坐在了他们的对面。 这般对面相视,根本就是自取其辱,他们之 间相互含笑的为彼此布菜,每一个动作都暧昧丛生,让人觉得这顿饭吃得无比的吃力。 “王公子对灵馨姐姐可真贴心,是不是不久后就要娶灵馨姐姐过门了。”春兰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引得我手上一颤。 我还未抬眸,就听见对面的灵馨娇羞的声音传来,“春兰,你…” 灵馨的话羞涩的卡在了喉间,当我抬眸看过去时,她的脸早已红透,娇羞无比,而我依旧低眸不语夹着一根青菜轻轻的放至口中轻嚼着,静静的等待着这丝气氛悄悄消失。 而此时的战天齐却在落筷之时唇边微微一笑,伸手抚上了灵馨的手,“现如今兵荒马乱,边疆一带又刚收复不久,指不定那北漠大军又会打回来,这生意上也不是很稳定,只怕还要委屈灵馨一阵子。” 听着这些,我不由得咽下口中之物,抬眸之时,撞入那重叠的手上,唇边不由得带出一个微 微的弧度,几许自嘲,又几许苦涩。 春兰亦是嫣然笑着,正欲说些什么,却不知怎么转眸笑着看到了我。 我心中微微一怔,她便又匆匆转了眸看向战天齐,好似这一看我的举动,完全是无意,随即起身唇边笑得更加甜美,“看来王公子是有娶灵馨姐姐之意了,春兰在此恭喜两位!” 春兰缓缓坐下,又着眼看了我一眼,还对我微眯着眼睛挤弄着,好似在提醒我一般,我自然也懂得她的意思。 “我也在此恭喜两位。”我懂得春兰之意,唇边依旧带着淡淡弧度顺着这丝气氛恭祝眼前之人,声音中却带着只有自己能察觉到的苦涩。 “你们都说什么呢?天齐都说了,这事还早着呢?”灵馨话语越来越轻,语音也越来越暧昧,面上越发的红润起来,羞涩得都不敢抬头。 一旁的春兰掩唇一笑,倒是带着饶着兴趣的继续说道:“灵馨姐姐可是害羞了。” 灵馨面上更加红了起来,转眸看了一眼身边的战天齐,一丝羞涩的笑意挂在唇边,起了身,娇盈了一句,“我不与你们说了。” 我看着她娇羞的倩影渐渐消失在我的眸中,回眸再看向对面的战天齐时,他依旧饮着手里的茶,眸中没有任何变化。 我也随之轻轻放下手中的竹筷,微微起了身,恭谦的微微行了一礼,“我也吃饱了,你们慢用。” 我根本就不想再等到战天齐的回应,转了身,欲要迈出步子时,终是让身边的春兰出声伴住了我的脚步,“姐姐,你都没吃什么?怎就吃完了,是不是身子哪里不适?” 我转身看了一眼春兰,余光轻轻的落在另一处,心下一叹,抬手轻轻的抚上额头,微微皱了秀眉,“不打紧,我只是突觉得有些头疼,兴是昨晚未睡好的原因,有些吃不下,怕坏了你们的兴致,你们不用管我,我上去睡会儿便会好。” 春兰拧眉朝我点了点头,“那你自己小心些,有事便唤我。” 我微笑点头,在转身迈步之时,刻意一瞬间轻轻瞄他一眼,他虽是看我,可那眼神之中我根本就无法看到那日在山洞之时的柔情。 月光朦胧,光影交错,当我避着所有人的耳目来到此处时,我看到他的屋中亮着烛火,朦胧之中可以看到他那道晃动的身影被烛火清楚的映在窗纸上。 他像是在低头写着什么?肩上披着一件衣裳,应当是因诸事睡了又醒,而后披衣在书案前整理军务。 还未待我迈入屋中,他的低沉的声音便从我的前方而来,“身子不舒服,夜间凉,怎又来了我这里?” 听他这么一说,我便微微抬脚迈入他的屋中,他的手里像在收拾着什么?继而起身朝屋里的桌面处走来,我转身伸手将门带关好,便也随着 他的方向走了过来。 我微微福身向他行了一礼,他扬袖示意我起身坐在桌边。 我临桌坐下,接过他倒来的一杯热茶握在手心。 还未待我说话,我缩了缩肩,方觉得冷,凉风好似从身后的窗口灌进来的,还挟来泥土的清新味道,与淡淡的草木芬芳。 我微微回头,果不其然,窗子己大开着,突然肩上忽觉一暖,是他脱下自己披在肩上的衣裳披在我的肩上。 我僵住,想说我不冷,他却没有给我机会,起身便至窗前将窗子紧紧的拉上,又大步重回了我身边的位置。 这样的关怀,让我又在一次不经意间想起那日风雨交加的夜晚。 “深夜避人耳目来此,王妃可是有事?”他正看着我,眸光瞳眸幽深,一望无底。 他这一问,让我微微敛回了思绪,微微勾起一抹浅笑,话语却有些意味深长,“白天的王公子,我不能相认,也不敢多话,也只有借深夜避人耳目前来见一见爷,若是打扰到爷,还望爷恕罪。” 他微微垂了眸,又重抬起时眸光依旧还是深不可测,突然唇边浅浅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你在吃醋?” 我瞬间心上一紧,心跳有些慌乱起来,没有想到他竟从我的意味深长的话语中读出了这些,我终是压抑心中的浅浅的抵触感,鼓足一丝勇气,带着笑意依旧直视他唇边玩味的笑意,“爷指的是灵馨?” 他深眸未转,凝视我片刻,朗朗笑起,“你不在意?” 我承认被他这朗朗笑声小惊一下,不及防之下,深深地望进那幽邃的眉目间,看到他的眸光略闪,好似波动了一下。 我忙移开眼,视线微调,投向他身后那株迎客松,淡然答道:“爷是一朝王爷,三妻四妾在所难免,我既然成为了爷的王妃,那这些,我自然不会去在意,因为自知在意了又能如何?爷的决定又岂是我能左右的,何况如今这些比起在府里的委屈求全根本就算不了什么?” “那为何对一枝梅簪如此困惑?”他的声音扬高了些,引得我眸光一颤。 接着细想他口中提到梅簪二字,我的心底突然就有了浅浅的尖锐疼痛,不受控制的蔓延。 他分明知道那是我的梅簪,我的心爱之物,也分明记得那日山洞之中为我脱簪的一幕,可为何还会将此簪送给一个初识的女子,竟这般无清的践踏我与他之间的那丝柔情。 虽然事情己过,心里也甚是清楚,可再怎么的淡然,再怎么的看得开,再怎么刻意的抑制自己内心的情绪,再怎么利用众多可能,又或是理由来说服自己,可终究是没有办法不去在意。 伴着这些酸楚之意,我不由得在他面前轻叹了一声,“是啊,只不过是一枝梅簪而己,我竟对此如此困惑?” “梅簪你若是放不下,我明日从灵馨那里取来便是。”他说得淡淡。 可我闻言,却让我眸中一怔,这才反应自己方才的心境外露。 我抬眸看向他,此刻他正看着我,那双眸也在一点一点转深,有太多晦暗的情绪一闪而逝,我看不透,也并不想再去分辨。 只是微微垂下羽睫,想要藏住此刻眸中的如水哀凉与酸楚,却始终没有办法藏住心中那翻腾的痛意。 而此刻我的面上,话语中竟还要伪装得如此洒脱自然,“不用,爷就算再取回梅簪,梅簪也失去了它本来的意义,想想我堂堂的齐王妃,华府千金,什么样的珠宝,什么样的金银首饰没有见过,没有佩戴过,如今一枝小小的簪子又算得 了什么?本就是一件不值得一提的事情,灵馨既然喜欢,就留给她吧!” 经我这般洒脱的几句话,他微微转了眸,不语,屋中瞬间化作了无声无息,我也没有再继续开口,只是一味静静的坐在一旁,手握着热茶,越来越紧。 静谧维持了许久,终是他先开了口,“想不想知道你昏迷的这些日子里发生了什么?” 醒来的这两天,我确实想要急切的知道边疆军情现下如何? 因为我始终还记得他只身一人前往北漠是为了取得蒙天身上的解药,从而来解救军中三万将士的性命。 想想如今己过了好几日,看来他己成功的解救了军中三万将士。 三成将士己解体内蛇毒,军中定会因为他对众将士的不离不弃,立马恢复军中势气,重振军心,在这般强大的势气之下,与北漠大军一战定 会大获全胜。 这两天我身处阁楼之上,也观察了现在边疆一带渐渐恢复了往日的热闹与繁华。 多少也从春兰的口中得知一些关于齐王大胜北漠的事迹,料想他己击败北漠大军。 可这并不是我想要问之事,我想要问的是他下一步该如何选择,是趁胜追击,直捣北漠皇城,还是率军凯旋而归? 我微微抬眸看他,唇边淡淡一笑,“在我昏迷的这些日子里,爷自然是用从蒙天手中取回的解药,解救了军中三万将士的性命,以此恢复军中势气,重振军心。” 他随即扬声大笑,爽朗笑声回响在寂静夜里,“没错,重振军心,一鼓作气将北漠大军打个措手不及,就连那久违的敌人也被我请来了军中作客。” 我心头一怔,眸光深深看他,心绪随着他的话起伏疑惑,“久违的敌人?” 第95章 烛光映照在他的侧脸之上,薄唇如削,隐隐透着肃杀之意。 在他转眸深入我眸中之时,他微启双唇,冷笑着溢出了这个久违敌人的名字。 “北漠太子傲恒。” 我不禁凝着他眸中的肃杀之意,微微叹息,“爷请来军中作客的久违敌人竟然是北漠太子傲恒,我方才还以为是那蒙天。” 他转眸冷哼了一声,“蒙天身上背有杨婶一条命,虽然北漠王让他活了下来,带罪立功,我可不会给他活着的机会,他不值得一谈,倒是这北漠太子傲恒确实是一个我少见的对手。” 原来蒙天己死,杨婶的大仇己报,方才那他眸中的肃杀之意是我看错,理解错了。 可话说这北漠太子傲恒,我倒想起了在宫中之时宁玄朗与我说过此人的厉害之处,继而到达 曲州之时又不期意听到客栈路人聊起过这位风声四起的太子。 我轻抿了一口手中的茶水,淡淡随着他的话道来,“北漠太子傲恒,我也在京城之时听人偶尔聊起关于此人的一些事迹,此人骁勇善战,又是用毒的高手,在沙场上论起,确实是个难得的对手,可惜骁勇有余,谋划却不足,论心机战略只怕远远不是爷军中左将军的对手。” 他侧首看我,眼中锋芒一掠而过,但笑不语。 既然此次与北漠一战己胜,那便是我劝他凯旋朝归的最佳时期,我便放下手中茶杯,轻轻起身,福身恭祝,“恭喜爷一举拿下北漠太子,立下奇功,此次边疆一战大举得胜,回朝父皇定会受封行赏。” 我这一句恭祝,似乎令他有些不悦,他突然唇边敛了笑,我迎着他深不可测的目光,只觉得全身泛起寒意。 接着他便伸手将我扶起身,还示意我坐下,重而又转眸至床头悬挂着的长剑之上,唇边勾起一抹冷如冰霜的笑容,缓缓的开了口,“我十五岁封王,这十年期间立下军功无数,父皇的封赏自然也是无数,就连这一把名扬全天下的龙泉宝剑他也赏给了我,当时惊诧了全朝野的大臣,也是从那回起,朝中大臣纷纷开始对我刮目相看,从而我也给宫中的德妃与太子带来了威胁,可父皇…他又是否知道…我要的并不是这些。” 我顺着他追忆的眸光望去,他从不离手的长剑竟是名扬天下的龙泉宝剑。 话说这把龙泉宝剑,削铁如泥,风吹发断,斩金断玉,去如闪电,让我不得不想起那日他挥剑破石,数名将士齐跪在地上的情景。 见此剑,如见君,拥有此宝剑,便拥有了权力,可他却说并不是他想要的,他到底要什么?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握有生杀予夺之权的虎符? 想到这些,我心底隐隐浮出一种错觉,似乎预见他将叱咤风云,虎视整个天下。 虎符?天下? 这个闪现在眼前的念头,一时之间令我心神俱震,心中激荡难抑,父亲与小姨的选择也许真的不会错,如若他真想得到虎符,那接下来我又该如何做? “你的身子也好得差不多了,明日我会让人护送你回京。”他突然而来的一句话生生的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微微一怔,他话中的意思分明就是对虎符志在必得,不,我不能看着他挥军北漠。 我自心底暗吸了口气,笑意重回唇边,“此次边疆一战,爷大获全胜,我想与爷一同凯旋而归。” 话落,我瞧见他杯中茶己空,便借着起身为他添苶,侧着身子,但仍能感觉到他的眸光落在我的侧脸上。 我强自敛定心神,提壶默默往杯中添茶,而他却一直迟迟不语,我的心中也开始有些慌乱,竟让我手腕微微发颤… 这是怎么了,有生以来,从不曾在替人倒茶时失态至此,我知道我是在紧张,紧张他接下来的话会告诉我,他的决定到底是什么? 突然,手上一紧。 我的手被他伸出来的手握住,这才惊觉杯中茶水早已溢满,看来我方才茫然出神,己经让他收在了眼底。 他没有说话,只是接过我手中的茶壶,轻轻的放在了一旁。 我微微坐了下来,他轻抿了一口茶水,声音有些淡的传来,“时机还未到,这一战还未结束,又怎能称得上凯旋而归?” 我心不住下沉,可依旧不敢去接受事情的真相,抬眸反问道:“时机未到?爷的心里还在筹划着什么?” 我就这样冷静的抬眸看他,想分辨出他那深不见底的双眸中到底在筹划着什么? 四目相对,屋中顿时沉静无声。 他目光深邃,突然转了眸,语声低缓,唇边的笑意竟有些温煦起来,“我好像与你说过,我不太喜欢与女子讨论这些。” 这个我自然清楚,此刻他虽转了眸,可我依旧追着他的眸光,努力让自己做到内心平静,声音也平静,“那既是如此,我便与爷同在,回京一事就请爷收回承命。” 烛影轻轻的烛台之上摇曳着,烛光轻而柔的映在他的侧脸之上,将他的神色照得格外清楚,他唇边的笑意在渐渐收起,手里的茶杯也是握得越来越紧,唇角紧抿做一线,半晌不语。 直到他的手突然放开了紧握的茶杯,几滴茶水溢出杯外,斜洒在手边时,他带着冷笑的声音一字一句开了口,“你果然此行是有备而来。” 我心头一跳,定定看他,他眉心紧锁,目光 深沉慑人,令我心底阵阵发寒。 他也转眸深深的看向我,眼里神色莫测,“我记得我从未问过你为何来此,看来今日怕是己经到了要相问于你的时机了,说吧,前来边疆,你到底是为何?” 他终于问我来此地的目的了,从他的眸中我看得出他己经知道了我的目的。 虽然他待我如此,可我依旧不想眼睁睁的看着他身陷战天麟的奸计,葬身北漠黄沙之中。 如若我将战天麟的计划相告于他,不只战天麟太子之位保不住,长姐也不能活,华府二娘亦要第二次承受丧女之痛。 而此次我只能阻止他放弃进军北漠,放弃夺得虎符的机会,从而率军凯旋朝归,这才是万全之策,不仅能保住华府二娘,还能保住他。 我低眸,告诉自己绝不能说出此行来的目的,只能不竭自镇定地向他请罪,“请爷恕罪!” 他随即冷哼了一声,将手边的茶杯,狠狠的 甩至地上,哐当一声,杯碎于地,碎声响我的脚边。 我亦不能移动双脚,这一幕,令我想起了那日府中,他杯碎于殿中,令我伤脚,而后又默然前来送药,静养半月的情景。 他眸光寒意乍现,愤怒颤抖的话语直戳我背脊,“你又是为了战天麟?” 我与他四目相对,能感觉到他的眸中愤怒寒意,一时之间,那些不能道出的心酸与悲哀从心里涌上来,压得我透不过气。 面对他的寒眸直视,我咬了唇,“爷不也是,意不在收复失地?而是一举拿下北漠,夺得虎符,重击太子。” “所以你是千里迢迢来阻止我攻打北漠,夺得虎符?”他唇边冷冷一笑,笑得寒凉透顶。 我仿佛看到了那日宫中,他逼我用身子换取战天麟一命,眸中要我死的肃杀之意,可这次他却未向我动手,而是眸光冷冷的绞着我。 最后终是冷静的起了身,冷笑扬言,“好,不想说,不回京,我便成全你,但我也清楚的告诉你,我会让你亲眼看着我一举拿下北漠,夺得虎符,让战天麟亲手奉出太子之位,永不翻身,而你…这辈子…都别想回到他的身边。” 我的心在他走过我身边带来的一阵风中,仿佛一桶冰雪从头顶浇下,刹时寒彻。 我起身伸手第一次紧紧的拉住了他的衣袖,却不敢转身看他。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如果是想以死来威胁我,那就劝你早早将这些把戏收起来,这次不管你说什么?就算你去死,失去你父亲手上的兵权,我亦不会改变。” 他的声音就像一条鞭子狠狠的抽在我的心上,心口聚然间失去了呼吸的起伏,我觉得痛,全身都在痛。 只因我在强忍着,我害怕有那么一刻,我挡不住心口的痛意,将事实的真相脱口而出,告诉 他北漠一战,战天麟己设计谋害于他,可依他现在的状况,他会信我么? 他不会,他只会认为我的心里还是为了战天麟,所以才会编出这番谎话来阻止他挥军北漠,到时只怕适得其反,反而让他洞悉了我的计划,我若再下手阻止,只怕是比登天还难。 所以我不能说,我得忍住,绝不能因为心中的痛而害了他,害了那千千万万的将士。 就这样被他误会吧,也许只能这样被他误会,他才不会猜忌此战之中会有什么样的阴谋存在,而我也能悄悄的阻止这一切。 “别碰灵馨。”我缓缓转身面对他的背影,转移话题,竭力不让声音发抖。 他也转了身,眸中寒意越甚,好似一把刀子割在我的身上,声音依旧冷如冰霜,“你想护着的人还真多,方才是战天麟,现在倒成了个女人。” 我满目愧疚,从他的衣袖滑至他的大手,第 一次主动的想要握上他的手,可他的手己握拳紧紧,我己经感觉到了他的手在触及我的手时,微微颤了一下。 我低下眸光至他紧握拳的手上,另一只手轻轻的附上,他也慢慢将紧握的拳头一点一点的打开来,我的声音低沉而来,“灵馨心地善良,纯洁干净,她不同我,如若爷不能好好爱她,就请爷放过她。” 他握拳的手突然一松,将我的手紧紧的握在了手间,声音中微微带着柔情,“告诉我,你是否妒忌,是否在意,如若是…我可以考虑不碰她。” 随着手上的微微颤抖与收紧,我抬头,心开始随着他的话一点一点的变软,我是妒忌,我也在意。 可当我的眸光渐渐看入他的那深眸之中时,我却心生胆怯,不敢,又或是觉得自己根本就没有资格在他面前说忌妒与在意,我只能自心底迸 发的倔强,令自己陡然生出一丝气力,垂眸道:“求爷放过灵馨。” 紧握的手瞬间的一松,他眸中柔情一瞬间退下,替代的仍是那冷如冰霜的眸光,“华蝶衣,你记着,只要是你所求,我这辈子都不会如你所愿。” 他化作了一阵凉风,拂袖而去,脚下一软,我仿佛浸在冰水之中,这样冷,冷得寒彻筋骨。 我只能向后撑着桌沿,勉力站定,再也忍不住心里的痛意与寒粟全身的颤抖。 我从他的屋中踉跄走回了自己的屋中,恰遇春兰守在我的门口,我便随意找了个理由唐塞了她。 出乎意料,她也没有多问,也许是夜深了,睡意来了,替我铺好被褥便匆匆回房了。 而我却点着微弱的烛火翻着一些书卷,一夜未眠。 一晃便是几日,枝头的花儿也微微飘零,自 那晚后,我与战天齐就再也未见过面,就连灵馨也没有来我的屋中,春兰似乎也有些遮遮掩掩。 倒是几人之中只有我一阵莫名。 我与春兰走在厅院间那一汪虞美人前,望着和风吹散的花瓣,踩着铺于地的残瓣走过小径,芬芳扑鼻。 突然春兰笑着停了下来,终是忍不住弯腰伸手去摘那些快要掉落的虞美人,摘了满满一束笑着递至我的面前,“姐姐,你瞧这花好看么?” 我朝她手中的花看着,唇边微微一笑,“好是好看,只是可惜了。” 春兰眸中微微一怔,继而转眸至自己手中的花儿上,顷刻间又重抬眸看向我,抿唇道:“知道姐姐心善,可这些花儿迟早都会要凋零的,我如今摘了它们养在屋子里,有什么好可惜的。” 是啊,这些花迟早会凋零的,就跟人一样,一朝得宠,却不能终身得宠,总有一天会像这花儿一样,无法在人前展现自己美丽时,便是失宠 之时。 可叹我,从未得宠,又如何来的失宠呢,我这不是庸人自扰么? 我唇边自嘲一笑,朝她点了点头,“你喜欢便好。” 经我这么一说,她又巧笑嫣然的继续手中的动作。 我低头看着她一朵一朵在手,粉嫩欲娇的花儿微微晃动着,有些出神,当我回过神时,却不知我自己到底想了些什么。 “灵馨姑娘跳得可真好。”一丝声音从我不远处的右侧传来。 我听着有人说到了灵馨的名字,脚步不由自主的随着那丝声音微微往右侧迈了一小步,隔着一些稀疏的树枝可以若隐若现的看到几名下人在围观什么? 春兰也跟着凑了上来,笑着在耳边说道:“莫不是灵馨姐姐在跳舞?” “灵馨?”我蹙眉问道。 春兰朝我笑了笑,眸光渐渐落入前方那道风情万种的身影之上,“姐姐还不知么?灵馨姐姐原来可是边疆龙沙峡妙玉阁的头牌,她的舞姿更是一绝,我现在都有些羡慕她了,她人本来就美,舞艺又超群,我第一次见她在王公子面前跳舞的时候,被吸引得没稳住脚步,险些摔倒在地上,她就像天上的仙子一样,让人离不开眼睛。” 原来灵馨出身风尘之地,也难怪她对迷香那些东西格外的了解,看来是我不够了解她。 我便微微接了那正在陶醉之中春兰的话,接着问道:“我为何没有听你与我说起过这些?” 我这一问,倒让她辙回了眸光,面容有些僵硬,而后吱吱唔唔的答了我的话,“是…是灵馨姐姐不让说,因为…因为她说她如今虽还是留有清白之身,可终究是出自那…风尘之地,担心配不上王公子,生怕王公子嫌弃她以前的身份,所以…所以一直不让我与你说起这些,她还说…这 事少一个人知道,便少一分风险,姐姐你可千万不要说出去,灵馨姐姐…她己经够可怜了,好不容易遇到个百般疼爱她的王公子,她都己经准备做王夫人了,我们不能让她的美梦破灭。” 我没有再说话,只是向她点了点头,便着眼看向那百花当中舒长裙,飘广袖,繁姿盛影之中。 而不远处的战天齐就坐在一旁,那眉目柔和得早己被跟前翩翩起舞的美人陶醉。 那一舞美仑美奂,如真如幻,确实如春兰所说精彩得让人移不开眼。 我从未想过灵馨的身份,也从未想过灵馨竟然还有如此吸引人的地方,论舞姿而言,她只怕比我那京城的长姐丝毫不弱,也许还要胜上三分。 “姐姐…姐姐…”春兰几声唤我,我才从自己的思绪当中敛回神来。 她拧着眉道:“姐姐是怎么了?我都唤了你 好几声,你莫不是也被灵馨姐姐的舞姿给迷住了。” 我唇边自嘲一笑,却不知如何回答她。 她便又继续笑着开了口,“姐姐被灵馨姐姐的舞姿迷住那也正常,灵馨姐姐出自妙玉阁,曾不知让多少男子为她倾心陶醉,现在就连王公子也拜倒在灵馨姐姐的石榴裙下,真让人羡慕!” 我放任她一人自言自语,她说什么,我不答,只是点头微笑而己,眸光落在战天齐的眉目间的温存时,那样的柔和太过真实,却又带了些许飘忽遥远。 我的心,不易察觉的疼了起来,却什么也不能做,只能微微收紧指尖。 正当此时,灵馨舞毕,笑意盈然的向战天齐走来,腮晕娇红,薄汗泌在额头,更显她的楚楚动人风情。 还真如春兰所说,曾几何时,多少男子为她倾心陶醉。 细细一想,这样的女子,又有谁不为其动心?不想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呢? 突然我看到战天齐微抬着手,手里持着锦帕轻轻的在她额头轻拭着薄汗,而灵馨此时的琼姿花貌立时飞红了一片。 我不想再看下去,明明心里知道战天齐的心思,可那一幕幕真实的呈现在眼前,早己盖过了我那单凭推测的猜想。 我有些急促的回到了屋中,一路上春兰紧跟在我的身后,我却没有与她说一句话。 我内心早己心烦意乱,那一刻,我似乎只想逃到一个清净的地方,好好让自己这颗不安的心得己恢复平静。 匆忙的回到屋中,临桌坐下,春兰跟着进了屋,轻轻的替我倒了茶,递至我的手边,也同我一样默默的坐在桌前轻抿着手里的茶杯,可我却未曾伸手,一滴也未沾。 也不知过了多久,手边的茶怕是早己凉了, 春兰也怕是有些忍不住了,“姐姐方才到底是怎么了?自从看了灵馨姐姐跳舞之后,你就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还这般匆忙的回屋,难道姐姐真的喜欢上了王公子,要夺人所爱。” 随着她的话,我心里聚然一紧,快速抬眸看向她,她眉宇间透着丝丝忧虑,我这才回想自己的举协与情绪,分明己经让方才那一幕乱了自己的心,平日里的隐忍淡然早己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现下只能轻轻的抚上她的手,对于她口中的话,我甚是不解,拧眉问道:“春兰,你怎么会这般说?谁与你说的这些?” 她面容一怔,想必是己经察觉到了方才自己话语说得有些快,微微低了眸,有些紧张的答道:“是…是灵馨姐姐,早三日前…我想着灵馨姐姐己经连着三日未来探望姐姐了,便猜想着是不是姐姐与灵馨姐姐之间有什么误会?我便…便去找灵馨姐姐想要问个清楚,可没有想灵馨姐姐发了一通火,说姐姐是不仁不义,不配做她的朋友 。” “不仁不义,不配做她的朋友?快告诉我,她为何这般说?”我接着心急的问道。 她眸光微微闪烁的看着我,声音略现有些急了,“姐姐,当她说起这些时,我也是不相信的,只是她说前几日晚上,见你深夜潜入王公子的屋中,还想要勾引王公子,好再王公子对她痴心一片,拒绝了你,这才没让你得逞,而我那晚也正恰在屋外遇见了姐姐,姐姐确实是深夜而归。”她一字一句道来,直入我心头。 我恍然明白了,灵馨为何这几日不踏入我的屋中,我想见她,她身边伺候的丫头却总总唯唯诺诺的告诉我,要么不在,要么休息了。 还有春兰这几日频频心不在焉,遮遮掩掩,原来那日我避人耳目去找战天齐被灵馨收在了眼中,她定是对我产生了误会。 可她又为何说,好再战天齐拒绝了我,难道这事她己经找过战天齐核实了,还是战天齐有意 说给她听,好让她对我产生误会,如若是这样,战天齐又为何要在我与灵馨之间制造矛盾呢? 这些问题又开始萦绕在我的心头,好似越来越深,让我毫无头绪。 我敛回思绪,看着春兰眸光直入我的眸中,还带着些许疑惑,而我现在要做的就是解除她对我的疑惑。 我紧了紧她的手,叹息道:“春兰,事情并不是那样。” 区区几个字当然不能削除她心中对我的疑惑,可我只能这般与她解释。 因为那晚我确实是入了战天齐的屋中,虽然在我看来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可她们却不知我与战天齐的身份,自然思想会有些过激,在这一刻,我是真的不知如何解释。 在我垂眸不语之时,她也微微紧了紧我颤抖的手,安慰道:“我自然相信姐姐的为人,可是今日…” 她又有些欲言又止,我抬眸看她,她眸光闪躲,分明想要说今日我在见到灵馨为战天齐献舞时,我分明内心闷闷不乐,也怪不得让她再次生疑。 我深吸了口气,唇边不自然的扯出一道浅笑,“春兰你误会了,我方才有些思虑,是因为听你谈及灵馨曾是妙玉阁的头牌,心里有些感伤而己,所以一时之间不想说话。” 她似乎有些相信了我这个解释,眸光看向我,轻轻一叹,反倒又来安慰我,“姐姐也别太伤感,在这乱世之中,谁不遭罪啊,况且现在灵馨姐姐有了王公子,王公子又这么爱她,定会娶她,往后的日子也会衣食无忧。” “不,她不能嫁给他。”我脱口而出的话让我自己也没有意料到,是我心急听到她嫁他几个字时,妒忌产生的急切心理么?我此时竟茫然了。 “为什么?”春兰瞬间又蹙了眉,眸光直直 的绞着我的视线。 我微微转眸,心下寻找着如何回答她口中的为什么? “因为她是…”我唇边呢喃着,却怎么也说不出一个理由来。 我不能说灵馨出身风尘之地,配不上战天齐。 也亦不能说出战天齐的身份,既然战天齐只是一个商人,又为何不能娶一个出身风尘之地的女子呢? 我这不是自相矛盾么?说出来春兰也不会相信我,只怕会更加认为,我是真的想要夺人所爱。 只好心下一横,干脆什么也不说,毕竟我的身份,战天齐的身份,对她来说还是一个秘密。 如若我这般冒然的说出了战天齐与我的身份,只怕在战天齐的计划中,灵馨这颗棋子便会失去价值,从而害了她。 我微微回眸,唇边淡然一笑,“没什么?方才是我多想了,只要王公子真心待灵馨,灵馨当然可以嫁给他。” “姐姐就放心吧,春兰定不会看错,王公子是真心待灵馨姐姐好的。”听她这么一说,我也只能顺着她的意思,依旧保持着脸上的笑容向她点头,好让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 第96章 那晚之事经与春兰解释后,春兰似乎也在此事之上下了不少功夫。 成天在我与灵馨之间川流跑动劝说,渐渐的我与灵馨之间那道鸿沟也浅了一些,之间的隔阂也少了。 她偶尔也会往我屋中来坐坐,来看看,虽然每次来的话并不多,但至少也会在面上添一些笑容。 我知道,那晚之事在她心里终究是一道迈不过的槛,我并不怪她,毕竟这事总有一天她总会明白。 她现在对我无法做到真正的释怀,那也是人之常情的事,毕竟她此时正沦陷在战天齐的甜言蜜语之中,有些事,有些话,我多说也是无益。 “姐姐快来尝尝这荔枝,可甜了,可好吃了!”春兰悠然自得的坐在桌间,一边拨着新鲜的 荔枝在手,一边轻嚼着嘴里的荔枝,还不停的向我扬手。 我应声走了过来,她便笑着将手中己拨好的荔枝送入我的唇边。 我轻轻咬了一口,甜汁浸入舌尖,味道还真是极好,笑着朝她点了点头,“嗯,是很甜,这些你是从哪摘来的?” 想着此地也不是盛产荔枝的地方,而且这荔枝肉多汁甜,不像是本地所产。 春兰狼吞虎咽掉口中的荔枝,朝我摇手回答道:“这可不是春兰从哪摘来的,而是灵馨姐姐特意让人送来的,听说是灵馨姐姐平日里最爱吃这荔枝,王公子知道后,为了搏得灵馨姐姐一笑,特意差人从南方采摘而来,灵馨姐姐顾念姐姐,便特意让人送了一些过来让我们尝尝鲜,这样一看来,姐姐与灵馨姐姐之间的误会也差不多要解开了,这样可真好!” 见她一脸笑意,我也只能以笑回应她。 内心却在此时微微感叹,战天齐为了一个女人,还真是肯花心思。 我虽未迈出这阁楼,但人言总是无处不在。 阁楼之中的下人,他们私底下常常议论的种种,我是丝毫不剩的收在耳中,还有春兰每天那带着羡慕的声音断断续续延绵不断的传入我的耳中。 听说,战天齐对灵馨极尽宠爱,不惜重金为她寻遍整个边疆,只要是灵馨心中的喜爱之物,必定会不差分毫的奉上,做这些都只为搏得红顔一笑。 还听说,他带她赏花游湖,带她歌舞作画,期间极尽温存体贴,情难自禁,也从不避讳人前人后。 今日看着这盆中的还带着翠绿的荔枝,我算是信了。 本来以为那都是听说,下意识的好让自己自欺欺人。 今日自己却亲眼所见,这翠绿的荔枝能从南方而来,路程之远,还能保持这番新鲜,看来这灵馨倒成了第二个杨贵妃。 突然门猛的被人推开,一道带着刺眼的光线直入我的眸中,我方觉得刺眼,微微闭了闭。 闭眼之时,只听见身边春兰欢快的唤了一声,“灵馨姐姐…” 原来是灵馨,方才心里还在为她思绪,这会儿她便来了我的殿中。 我微微睁开眼,轻轻起身,扔掉手中的荔枝核,抬眼之时,一双带着怒意的眼睛直入我的眸中。 我迈步上前欲要拉着她坐下,好好与她畅聊一番。 谁知我刚伸出手,她就挥手将我甩开。 我脚下一个不稳,若不是身边春兰眼明手快,我只怕早己跌撞至桌角,她力气之大,眉宇间也满是愤怒,这是我第一次见她这般悲愤模样。 我微微从春兰的怀里缓了过来,抬眼望向她那透着寒气的背影,再看向她方才甩开我的手,己紧紧握了拳,还带着止不住的颤抖,我心里油生一丝不详的预感。 春兰不解灵馨的行为,有些懊恼的开了口,“灵馨姐姐,你这是怎么了?姐姐好意拉你坐下,你不仅不领情,怎还能推姐姐呢?她本就身子不好,还在养病之中,若是撞伤了哪里又该如何是好…” “住口…”灵馨嘶吼了一声。 接着便是哐当声响,桌上翻滚跳跃的数颗荔枝,一颗一颗滚落至桌角,有些还停在我与春兰的脚边。 春兰呼吸一噎,看着那滚落至脚边的荔枝,双眸之中隐现一丝湿润,哽咽委屈不明的唤了我一声,“姐姐…” 我抿唇轻轻抚上她的手,知道她心里因灵馨的嘶吼声难过。 她不忍让我看到她眸中快要掉下来的泪水,从我手下抽出手,转身至一旁,背着我轻轻擦拭着眼角的泪水。 我不知灵馨为何前来发火,更不知她火从何来,我蹲下身子,将脚边及桌脚的一颗一颗荔枝拾起来重装入盆中,缓缓靠近她那寒气逼人的背影,伸手将一盆荔枝欲要放回桌面。 没想荔枝还未到达桌面,手腕上猛的一紧,生生的被她抓在了手中,声音冰冷而来,“你为何要这般对我?” 她这是何意?我不明她的意思,也不知如何回答她的话,只觉得手腕上的力度越来越大,阵阵生疼汹涌而来。 我疼得侧了身子,端着荔枝的手在疼痛之中不止的颤抖,几颗在盆中挨不住的荔枝又从盆子倾斜颤抖处滚落而来,重回了我的脚边。 我疼得直冒汗,手中的盆子终究再一次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身边的春兰听到响声,惊叫了一声扑了过来,掰着灵馨的手颤音道:“灵馨姐姐,你放开姐姐,快放开…你弄疼了姐姐,再不放手,姐姐这只手只怕要被你拧断了,快放开。” 灵馨终是甩开了我的手,我吃痛的跌撞在桌面上,春兰连忙扶起我,替我轻揉着手腕,欲要咬唇,说什么的时候,灵馨喝斥打断了她,“春兰,这儿没你的事,你最好不要插嘴。” 春兰面容一怔,只好拧了眉看向我,我从她的手中抽回手,轻揉在自己的手中,给身边春兰使了一个眼色,让她不要再介入我与灵馨之间。 因为我心里清楚,她此次悲愤前来,是冲着我来的。 春兰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蹲下身子,轻轻的拾着地上那些无辜遭罪的荔枝。 我暗暗调整呼吸,待手上的疼痛感稍减,微微抬眸看向面前一面怒色的灵馨,柔和的声音响起,“灵馨,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些误会?” 她突然间冷笑出声,睁大怒眸冷笑着绞着我,“误会?你少在这里惺惺作态了,要是当初我早知道你会是这样的人,打死我,我也不会恳求天齐返回去救你,像你这样的女人,你就应该永远的留在北漠。” 我心上聚然一紧,她的话令我心底的冷意不受控制的丝丝散开,不知为何?从她的口中听到这咬牙痛恨而出的话,我方觉得会冷,而且仿佛这种感觉在梦中也出现过数次。 “灵馨姐姐你怎么可以这样说话,蝶衣姐姐当初可是救了你一命。”春兰终是忍不住要为我抱不平。 可灵馨似乎对她口中的话毫不在乎,反而反唇相讥,眸中的冷意越来越浓,“那又如何?说到底我也救了她一命,我与她之间,现在算是扯平了。” 话毕,她转眸直入我,带着绝情的眸光一字一句开了口,“我不再欠你什么?你也不再欠我 什么?你我之间己互不相欠,你可以走了。” 听到这般绝情的话,我呼吸一滞,突然有种胸口被石压住的感觉,身上忽冷忽热,交替来袭。 思绪略微有些混乱,但我却敢断定自己没有听错,我抬了眸,直直的绞着她的怒眸,“你要赶我走?” 她冷淡一笑,“你自己做了什么事难道心里不清楚么?你还有何脸面待在这里,我现在看到你,我就觉得恶心,若不是你救了我一命,我恨不得现在就要了你的性命。” 她竟如此恨我,不对,我究竟做了什么让她如此恨我。 如若是那晚我悄悄去见战天齐的事,不是己平息了么? 她今日让人送来这般珍贵的荔枝,分明是己经不计前嫌,可她现在语出如此狠唳,一瞬间竟让我对她的愤怒无从下手。 微微过了半响,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平静无波,借着自己紧握着的双手将内心的不解思绪收拾起来,分毫不露。 “我做了什么让你如此生气,既然要赶我走,是不是王公子让你这么做的?” 果不其然,听到我口中王公子的名字,她眸中怒意更甚,朝我怒吼了一声,“你还敢提他,要不是他心里只有我,只怕早让你这狐狸妹子鸠占鹊巢了,我真没想到你会做出那样的事情,算是我看错了你。” 她终是纠结那晚之事,我的话语也显得有些急促起来,“这事情我己经解释过了,不是你想的那样。” 她含着冷笑转眸,不再看我,“是,你是己经解释过了,可我那晚亲眼看到你从天齐的房间里出来,我一直不敢相信你会是这样的人,所以我相信了你的解释,认为这是一个误会,我还试着想要与你再次做朋友,可你又做了什么?” 语毕,她重新抬眸看我,两行清泪顺着如玉秀面缓缓滑下,“我是出身风尘之地,可是我能选择么?我曾也是出生在大户家的小姐,锦衣玉食,无忧无虑,只因一个臭道士的话,说我冤鬼缠身,祸及家门,留不得,而我那狠心的父亲就要将我处死,好再我那娘亲舍不得我,我命不该绝,她便连夜悄悄将我送走,可是又能如何?还是无法改变我的厄运,受我娘所托的一名婆子,丧尽天良,不仅夺走了我娘亲留给我的钱财,还不死心,竟将我卖入妙玉阁。” 听她道出这些儿时的辛酸,我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心内痛楚难言,缄默不语,只是带着感同身受的痛意深深的看她。 她微微闭上了泪眸,两行清泪再次悄然滑落,突然她深吸了口气,重睁开腥红的双眸,笑了起来,让人觉得无尽的凄冷而心怜,“你们都不知吧,我被卖入妙玉阁之时,那年才五岁,虽然我很小,但我却告诉自己,我父亲听信臭道士的 话,不让我活,我便偏要好好的活着,有朝一日,我重返家中之时,我要光彩照人的站在他的面前,我要告诉他,我就是当初那个他不让活着的女儿,好再,老天也算是怜悯,让我凭借自己的努力为自己争得了一片天地,我虽流连在风尘之中,可我一直都是卖艺不卖身,为的就是想要保留着这清白之身,日后可以为自己找一个如意郎君。” 她说完这些,身边的春兰己是泣不成声,突然我发现她脚下己然立不住脚,一个踉跄,生生的跌至身后的凳子上,我心聚然一紧,我带着哽咽的声音急切一唤,“灵馨…” 我想要扶住她,她非旦不领情,反而扬声大吼了一声,眸中冷漠一片,泪水夺眶而出,“不要叫我的名字,你这样的人根本就不配,天齐真心待我,可你却使尽手段,想要拆散我们,下贱爬上他的床不成,你现在又拿着我的出身想要来拆散我们,你到底为何要这般待我,你不就是忌 妒天齐对我好么,不就是想飞上枝头当凤凰么?可惜天齐不爱你,他爱的是我,他要娶的也是我,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我心内震动,面上却是极为平静,她如此依靠战天齐,可她是否又知道,她所痴迷的这些柔情似水,接下来将会变成黑暗深渊,还是柳暗花明呢? 我不知道,我不敢再去揣测战天齐的心理,也不敢再去揣测她与战天齐之间的那些柔情甜蜜,也许待一切真相浮出水面时,所有的一切都会烟消云散,可那些早己存在的痛,这一生都无法再抹去。 我有一种错觉,甚至内心极其希望战天齐是真心待她,否则她便将与我一同承受那忽冷忽热,忽远忽近,时而步入云端,时而跌入深渊的痛楚。 此刻,我深深的看着她那从眼角缓缓流下的清泪,一步一步靠近她,想要伸手替她拭去她面 上的两行泪水,可她完全不给我机会,又再一次狠狠的推了我一把,“别碰我。” 我手上一僵,紧紧的捏着锦帕,看着她颤抖的双唇,有些话竟还是不忍说出口。 我只能自内心深吸了口气,声音低沉而来,“灵馨你听我说,我是知道你出身风尘,可我绝对没有将你的出身告知王公子。” 她抿唇带泪对我凄楚一笑,“你还在狡辩,我出身妙玉阁之事,只有你,春兰,我们三人知道,不是你,难道是春兰?” 灵馨泪眸横生一丝怒的望向一旁的春兰。 春兰面上聚然一怔,下一个瞬间,泪水滂沱,望着我与灵馨只知道摇头,“不是我…” 除了这三个字,其他的,她己泣不成声,一句话也说不出。 我自然知道不是春兰,我也渐渐猜出了此人是谁? 我不忍春兰无措,上前轻抚了春兰的手,摇 头对灵馨说道:“不会是春兰。” 灵馨转眸冷冷的看向我,声音咬唇而来,“我当然知道不会是春兰,因为那个人就是你。” 她怒指于我,只觉得那手指间的力度,让我没法稳住步子,摇头直直的向后退了一步,“也不是我,灵馨你听我解释…” “够了,我不想听你解释,你赶快收拾东西离开这里,我不想再见到你。”她奋力打断了我的话,冷冷的看了我一眼,抬手抹掉面上最后一丝泪,转身便匆匆的跑了出去。 “灵馨姐姐…”春兰哭着追了出去。 我微微闭上了眸,胸口仿若窒息般缓不过气,耳旁春兰哭着唤灵馨的声音越来越远。 我一阵猛咳,胸口像被火灼烧了一般,带着咳声中咬牙溢出几个字,“战天齐,你竟用这般手段赶我回京?” 我咬牙的声音夹杂着咳声,也许只有我自己才听得懂,自己到底在说什么? 突然间微眯的眼缝中出现了一道黑影,我聚然忍住胸口的不适感,睁开双眸,微微回头往身后看去,一张清秀且又深沉的面容落入我的眸中。 “王妃,属下奉命来接您。”尚青云向我行了礼,眉宇间己然清楚了方才屋中所发生的一切。 我闭了闭眼,唇边带着一个微凉的弧度,手紧握成拳,直到指甲刺痛了自己,痛楚传来,我才渐渐摆脱心里的那丝愤怒与寒意。 我微微镇静下来,轻抿唇,复而重睁开了眼,转身再次看向身后的尚青云,淡然一笑,“将军来得如此快,如此巧合,烦请将军转告爷,纵然这阁楼我住不得了,我也不会回京。” “王妃误会了,爷是让属下前来接您回另外一套阁院,并未交代让属下护送你回京。” 听他这么一说,倒令我内心微微一怔,又一细想,他这般故弄玄虚不是逼我回京,那到底是 要做什么? “时辰己不早了,王妃请随属下前往阁院吧!”尚青云一声催促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微微回了神,唇边淡然一笑,“还是爷想得周全,那就劳烦将军告诉本宫地址,本宫自己前往就行了。” “可是…”他似乎有些犹豫。 我面上依旧带着笑,“将军不用担心,本宫定会遵寻爷的旨意,如爷所愿马上离开这里,将军也清楚方才这屋间发生了何事?就算本宫执意不想离开此处,只怕也不行了,本宫己无去处,爷即已为本宫安排好了住处,本宫又岂有不去的道理,将军就放心将地址交给本宫吧。” 尚青云微微抬了眸看向我,似乎在犹豫,我知道他是一个耿直负责的人,此事战天齐交由他来办,他必定不能允许自己在此事之上出现任何的差错,只因他对我的不了解,我也尚能理解他此时的犹豫不决。 突然门外响起一丝轻微的抽泣声与脚步声,细听,越来越快,越来越近。 尚青去面容一紧,己然察觉有人来了,他的身份不宜出现在此地,只好将手中的地址以最快的速度交至我的手上,“这是爷为王妃准备的住处,王妃请速速离开这里,爷己在阁院等候您多时了。” 说完这一句话,他便从窗子处飞身而去,我还未来得及打开手里的地址,春兰抹着眼泪的身影直入屋中。 我连忙将手中的地址轻轻的塞入袖中,上前轻抿唇,欲要相问时,春兰突然泣声开了口,“姐姐,对不起,春兰真没用,还是没能相劝灵馨姐姐,姐姐这次只怕真的要离开这里了。” “没关系的,不怨你。”我上前紧了紧她的手,见她泪水不止,心里倒对她有些不舍,“春兰,你愿意留在这里,还是与我一起走。” 她眸中一怔,闪烁着哭红的大眼睛直直的看 着我,“姐姐愿意带上春兰么?” 我抿唇轻轻一笑,“你若愿意与我一起走,我便带你走。” 春兰点了点头,极力的忍住眸中的眼泪,“承蒙姐姐不嫌弃,肯带春兰一起走,春兰谢谢姐姐。” 我紧着她的手,轻轻一叹,“傻丫头,你我患难之交,这些日子若不是你在我身边尽心伺候,我这身子也不会好得如此之快,快别说谢了,赶紧擦干眼泪,收拾些细软,趁天还未黑,我们得赶紧找一个住处往下才行。” 她抬袖拭去眼中泪水,唇边微微扯出一道笑意,冲我点头答道:“春兰这就去。” 第97章 刚出阁楼,一辆马车便停于门前,春兰深陷对灵馨的不舍之中,心不在焉的跟着我身后走着,根本没有察觉面前的这一辆马车。 我便连着快步走向马车,还未待我掏出袖中的地址,只见马夫先从袖中掏出一张纸条递至我面前,纸条上写着竟是同一处地址,就连字迹也是一模一样。 我自内心微微一叹,尚青云还真是办事牢靠,也许他是担心我的决定有所改变,所以在我出门前早就为我准备好了马车。 “姐姐,眼下我们要去哪里?是找家客栈,还是…”春兰跑来我身边,有所顾忌的一问。 我朝她轻轻一笑,指了指面前的马车说道:“不用担心,我方才趁你收拾行囊之时,托人帮我找了一处房子,房子己经定了下来,今晚我们就住那里,天色己不早了,你快随我上马车。” 我与春兰一同上了马车,车夫有些沉闷,一句话也未曾听他说过,从面容上的一丝稳重来看,他并非 只是一名普通的马夫这般简单,他方才递纸条至我面前时,微微被我看到了那若隐若现的掌茧,此人也定是挥刀舞剑出身。 随着马蹄声阵阵响起,我的心竟跟着马蹄的节奏有些沉重起来。 我微微掀起手边的帘子,有些心酸的看着那处住了数日的阁楼在我眼中渐渐消失,回眸悄悄的看了一眼春兰,她面上伤感连连,一句话也不愿多说。 我没有多注意春兰的面容变化,微微将眸光辙了回来,向那帘外望去。 现如今己是夕烟西下,眼中的一切己沐浴深陷在余辉之中,街上的百姓这时瞧起来有些疏散疲惫,想必这个时辰正是他们日落而息的时候。 晚风徐徐地拂送来一阵阵花木夹杂的幽香,使我沉重的心情微微得到了一丝舒解。 伴着这丝晚风,也不知行了多久,马蹄也微微停了下来,身子一丝轻微的摇晃过后,帘子被车夫掀起,“两位姑娘,你们要去的地方己经到了。” 春兰面容怔怔的看向我,我微微朝她笑笑,起了 身。 当我们踏下马车之时,春兰似乎瞬间被眼前这座阁院吸引住了。 我领着她向内走着,一路倒还安静,这座阁院简直是专门为我准备的,不但景致可人,处处合意。 庭中碧树繁华花,幽池飞鸟,比之京中那王府花苑的绮丽娇绕,别有一番幽境,尤其沉在这淡淡的一片晚霞之中,这院中景致更是令人眼花缭乱。 我微微停下了脚下的步子,吸引住我眼睛的并不是这院中的繁花景致,而是那些略现孤单寂寥的众多梅枝,我不仅内心一丝感叹,这院里竟还藏着这样一道景致,袭着阵阵晚风,我仿佛在一瞬间闻到了梅花的芬芳,眼前己现那梅花迎寒绽放的瞬间。 “哇,这里真大,姐姐你哪来的钱住这样的房子啊!” 春兰一声惊呼出口,令我回了神,却又让我一时之间答不上来她的话,是啊,我本就身无分文,此时又哪来的钱住这样的阁院呢? 心下想着战天齐不是在阁院之中么?呆会儿见到 战天齐,春兰应当一切都明白了。 我冲她笑笑,见她神情恍惚,好似己被这眼前的景致所沦陷,我便伸手拉了她一把,“好了,天都黑了,明日再看,咱们先进去再说吧!” 路过一番别有用心的景致,到了阁楼处,门半掩着,里面似乎有人早己点好了烛火。 春兰突然停了下来,有些疑惑的拉了拉我的衣袖,“姐姐,这屋中可是有人?” 我也微微停了下来,看着她一脸的疑惑,朝她轻轻一笑,“有烛光,当然会有人在。” 她一道秀眉微微一蹙,指了指那丝亮堂问道:“那是何人?” 我笑着看着她,见她左右顾盼,心里似乎在想着什么?依她那心里的小小疑心,心头猜想的必定是我的身份,我身无分文她是知道的,现在既然能住下这般繁华景致的阁院,想来有些不可思议。 我笑着伸手戳了戳她的脑袋,轻叹道:“别再猜想了,你推开门就什么都知道了。” 她有些似懂非懂,又有些迟疑,但终是摆脱不了 心里的小小疑心,深看了我的一眼,便迈着步子一步一步向那半掩着的门走去。 我跟在她的后面一步步向前,突然她在手能触及半掩的门时停了下来,其实门未关,只要稍稍用力便可推开此门,屋里的一切便会如实的映入眼帘。 可她似乎有些害怕了,有些迟疑不决的缩回了手。 她虽与云雀有几分相似,可那胆大莽撞却与云雀相差甚远。 也不知为何这几日老是在不期意间想起云雀,也许是我离开她有些日子了,也不知那丫头是否能演好那一出戏,这心里无时不刻都在为她担忧着。 我心下一时想起这么多,可面前的春兰似乎依旧没有推开门而入的意思,见她抿唇之迹,我伸手替她打开了那道门。 门咯吱一声响,烛光有些摇晃,但可以清楚的照出那道熟悉的身影。 “王公子…”春兰又是一声难以置信的惊呼。 我微微侧身行礼,而后先她一步迈入屋中,向屋 里的所谓王公子,一步一步靠近,却发现春兰未跟在身后。 我微微转了个身,看着一脸呆木的春兰,唇边淡淡一笑,“春兰,他不是王公子,他姓战,当今齐王,还不快给王爷行礼。” 听我这么一说,春兰全身一僵,脸色阵阵青白,略一迟疑,不知所措的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声音己见颤抖,“王,王爷…” 战天齐轻轻放下手中的茶杯,声音有些淡淡,“起来吧。” 我上前扶起了己是瑟瑟发抖的春兰,见我一步一步向桌面靠近,她竟有些胆怯的躲在我的身后挪着步子。 他看着我,唇边如钩的弧度扬起,低沉的声音响起,“这里还算清宁,倒还适合王妃你的性情,方才入院之时,可曾看见了那园子里的数枝梅,料想你应当会喜欢。” 他的话刚落,身后的春兰紧紧抓着我臂膀的手瞬间害怕的一松,这一动作,我能体会春兰得知我王妃 的身份的心情,而此时,我也不便与她解释什么? 我只好一面轻轻临桌坐下,一面细想战天齐口中那道出的数枝梅,微微放眼望去,一眼便瞧见了他手边的茶己空,而这个时候春兰似乎不适合留在此处。 我轻轻朝春兰一笑,眸光示意她桌面上己空了的茶杯,她应当还在因为我与战天齐的身份而纠结,所以根本没看出我向她示意的眸光。 见她如此呆木紧张不知所措,我只好轻轻一叹,叫唤道:“春兰,爷的杯中须添些茶水,你且下去添一壶来。” 春兰面容一怔,眸光随着我的话落在那茶壶之上,似懂非懂的点了头,“嗯…” 见她瑟瑟出了门,我便微微迎上战天齐那清冷的眸光,“爷方才提到的梅枝,我看到了,甚是喜欢,多谢爷一番苦心,特意为我找了这梅林阁院。” 有些欣慰,至少在他的心里还记得我独爱梅这一点,回想起王府之中今年应他之意移种的那些梅枝,心里也渐渐袭上一丝暖意。 而他此刻依旧带着冷笑看我,声音比方才又沉了 几分,“你喜欢就好,这些日子就委屈王妃在此静养,待我一举拿下北漠,便来接你一同回京。” 我唇边自嘲一笑,“爷费尽心思想要将我赶往此地,是怕我打搅爷与佳人相处么?” 他的话语温柔,眸光却灼热得令人痛,“灵馨这些日子因为你的存在一直很不开心,她若是不开心,我看着会心疼,所以委屈王妃在此将就一些日子。” 我抿了抿唇,微微收回了眸光,“怕是爷看着我不开心,而并非是灵馨吧。” 他微微面容一僵,便又瞬间即逝,还未来得及开口,我便抢了他的话,第一次在他面前直言不讳。 “还是爷在害怕,害怕我将爷的身份告知灵馨,有了王爷这层身份,灵馨自然会多想,那晚,爷分明是察觉到灵馨来了你的屋中,你担心我与爷之间的谈话会让灵馨所听到,所以你便将计就计匆匆离开了屋中,而后灵馨对我产生误会,你便顺理成章的告诉她,是我勾引你,让灵馨对我的误会更深,可是爷却没有想到,灵馨不但没有将我赶走,还慢慢的原谅了我,你便再生一计,利用灵馨在亭间跳舞,让我得知灵 馨出身风尘之地,这样,你便有了灵馨赶走我的理由,可事后,爷却没让人护送我回京,反而为我安排另外的住处,如此一想来,我还是不明白爷为何要利用灵馨将我赶来这阁院?” 我转承启下的说完这些,却只听到他似满意又似忧心的一丝叹息,我心里微微酸楚,可他终是半响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我不甘如此,欲要张口继续叠问,他突然朝我看了过来,剑眉深蹙,“这些,以后你会明白的。” “爷终于承认了,不过这样也好,至少让我认清了一点,爷是在利用灵馨。”我心下一阵叹息,他终于承认了,胸口不经意间竟传来一丝舒坦与些许欣慰。 “看来王妃认清这一点,心里更加舒坦了。”他突然俯身迫了过来,唇边似笑非笑的看着我。 他这样一说,似乎己将我此刻的心思拆穿了,拆得我竟有些无地自容,方才确实听到他这么一说,我在心底叹了口气,他也说得对,在猜测之时,我心里本就对灵馨的存在胸口堵得慌。 我被他的眸光迫得只能低下了眸,却不知如何启唇反讥于他。 “今日你还可以选择,只要你点头,我此刻就让人送你回京。”他的声音低沉而强硬,似乎还带着一丝温煦却不易显露的担忧。 我抬眸看向他,他正凝视我,神色却有些温柔,眉心紧紧的皱在一起,犹如一道皱痕,宛如刀刻一般,陷得极深。 “我不回。”三个字我说得比什么时候都清楚。 “还在执拗。”他声音低沉,眸光中乍现一丝深邃的温润。 我深深看他,柔声中带着一丝倔强,“要回,我也要与爷一同回京。” “胡闹,你可知我等这一战等了多久?”他扬起声音,起了身,朝窗口处走去,伟岸的身形被明烛之光照耀,笼上一层淡淡光晕。 他负手立在窗前,夜色己降临,勾月顺理成章的替代了那送我来此的夕阳。 他仰望空中那一轮皎洁的明月,凉风轻轻的吹起 他的衣袖,他那晃动的影子投在地面之上,长长阴影似将一切笼罩。 “这一战难道爷想到就只有胜,难道就没有想过会败么?”顺着他的身影,我扬着声音缓缓的走近他。 闻我之言,突然他向我转了身,带着一如往常的淡定冷漠,眼底虽敛去了锋芒,可愈觉深不见底,“你想说什么?” 我停下了脚下的步子,与他之间保持了三步之遥的距离,我挺直后背,仰首屏息,静静望着他。 他的目光就如那晚风雨之中的目光,一模一样,能令数名将士当众冷汗透衣,齐齐跪于风雨之中,即便是那杀人如麻的高高七尺男儿,也挡不住他此时那想要洞悉我眸中所想的凌厉目光。 而我极力抑制自己眸中情绪变化,带着一丝平静地迎上了他的目光,直视于他,也并不去闪避,任由他的眸光一点一点的将我心里所想洞穿,而我的声音也自然被压抑得极其平静。 “我想说胜败乃兵家常事,纵然爷对此战有足够 的信心,可是爷是否想过,这一战若是败了,爷该如何自处,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隐忍了这么多年,为何非要将所有的赌注都放在这场战役之上,爷完全可以将此战就此作罢,收复失地己实属不易,抓获敌国太子又是奇功一件,两大军功加在一起,回京父皇定会封赏犒劳三军,为此,爷完全可以在朝中提升威望。” “这样的封赏,这样的威望,我根本就不在乎。”他冷冷一言,拂袖转身,背对于我。 我看到他负立于背后腰间的手己握紧了拳,可他那眸光还是停留在了那一轮明月。 封赏,威望,对他来说己丝毫未放在眼里,是啊,就如那附有无上权力的袭泉宝剑,他也未曾放在眼里,这些又算得了什么? 我默默的站在他的身后,眼前之人是我的夫君,亦是想要主宰整个天下的王,此时此刻,根本就无人可以忤逆他的意志。 我垂眸紧闭上了眼,心里寒意渐渐蔓延,终是问出那句话,“那爷在乎的是什么?” 他半响不语,我微微睁开眸,他的身子依旧僵在窗前,眸光依旧不离那轮勾月。 我深吸一口气,轻轻向他迈出步子,走到他身旁时,他侧脸凝视我,眉宇间竟在月光的照耀下,隐有浓郁的急迫与担忧。 “时间…”他只溢出两个字。 时间,他在乎的是时间,是夺得虎符,夺得太子之位,甚至整个天下的时间么? 我不敢再问下去,他眉宇间的急迫与担忧己经告诉了我答案。 我己经感觉到自己的眸中有某些情绪在涌上,可他依旧不离眼的凝望我,目光变得灼灼逼人,“我最后一次问你…到底回不回京?” 最后几个字,他说得沉重,说得强调,他一点一点的审视着我的眉目神情,我亦对视他那灼热的目光,四目凝对之下,我们无声对峙,时光也仿佛凝滞。 我不能回,我回了京,他该怎么办? 难道我要在回京路上听到他淹没黄沙的噩耗么?我不要。 我明明可以想办法阻止,明明知道他前往北漠一战必有危险,而我心中却不能将事情道明于他,老天分明就是在折磨我。 我深吸了口气,这一次我与他谁也没有先转眸,依旧在这四目凝对之下,我淡然一笑,“我还未亲眼看着爷一举拿下北漠,夺得虎符?我又岂能先行离开?” 随着我这些出口的话,顿时空气中被一股冷凝寒闷充斥着,四目之下,他的目光也变了,一分分阴冷下去,阴冷间还夹杂着怒火,终是唇边重回一丝冷笑,“好,既然你执意想要留在此地,那这里再适合不过你了。” 面对他阴冷伤人的眸光,我迫使自己依旧要保持着唇边的淡然笑意,一字一句出了口,“多谢爷成全。” “但愿你不会后悔。”他咬唇暗哑的声音,以及那眸中阴冷含恨的目光生生的刺痛了我的心。 我张开口想说些什么,他却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毫无一丝留恋。 我慢慢的随着身后的脚步声微微挪动脚下的步子,终是转过身来,眼睁睁的盯着他渐远模糊的身影,口里呢喃道:“你以为我愿如此么?” 他没有听到,隔这么远,我的呢喃声,他又怎能听到,我不敢大声说出来,怕的就是让他听到。 就这样,我看着他依旧迈着那远处的步子,而回应我的却只有清冷的凉风以及那微微摇摆的枝影。 我无力靠至窗前,耳边响起了一丝急促的脚步声,我有些无力的望去,是春兰一脸担忧的身影跑了进来。 “王,王妃…” 她这一唤,倒令我有些不适,我微微直起身子走至桌前,她也跟了过来,手里提着一壶刚沏好的茶水。 见她站着毕恭毕敬的替我倒完茶,而又不敢坐在我的身边,我轻轻的拉了她一把,“春兰,你坐这。” “春兰不敢。”她依旧站着不肯坐下。 我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起身将她轻轻的推至桌 前,轻轻按压着她,令她坐下。 她似乎显得有些不自然起来,在我面前连头都不敢抬起,我轻轻的抚上她那还在微微颤抖的小手,轻轻的道:“好了,我承认是我不好,我不该瞒你,只是诸多的原因,我不能向你道出实话,春兰对不起。” 她面上聚然一紧,抬眸看了我一眼,便又匆匆低下,颤着声音说道:“春兰岂敢怨…怨王妃。” 看她这样,我长长一叹,“你为何如此怕我?” 她有些慌乱的摇头,待我要说什么的时候,她又闪着大眼睛慌乱的点头,我真不知她一会儿摇头,一会儿点头到底是何意? 我又无奈的叹息了一声,“你是在怕我王妃的身份对么?” 这回,算是让我问对了,她只点头,不再摇头。 我稍稍扬了扬眉,“春兰,不管我是谁,纵然是齐五妃,那我也是你的姐姐,你怕我做什么?” 她开始抬头看我,可瞬间又摇起了头,“不,春兰只是一介民女,王妃的身份何其尊贵,我怎能唤王 妃为姐姐,前面是春兰不知王妃的身份,才会冒犯了王妃,还请王妃不要与春兰计较才是。” 她心里顾忌与落差我尚能理解,一时之间不能接爱,又或者说害怕我的身份那也是正常,一介民女想要攀及皇家,在她的世界里那简直就是梦一场。 我内心又是一叹,压重了声音,“傻丫头,在这里就你跟我,我还是我,你也还是你,我们就像前些日子一样,你照常还唤我姐姐,无须在意那些身份,你若是再这般怕我,又如何留在我的身边伺候我?” 她面容怔怔,身子从凳子之上滑了下来,瑟瑟跪在地上,哽咽害怕的声音响起,“春兰错了,请王妃不要赶春兰走,春兰会一心一意伺候在王妃身边。” 她这一跪,真是闹心,我本无意伤她心,连忙伸手将她扶起,“说什么呢?我不是要赶走你的意思,快起来。” 春兰抬头看我,眼中己蓄满泪水,“王妃…” 我看着她眸中快要掉下的泪水,不禁抿了抿唇,“还叫我王妃。” 春兰这才一面轻轻拭泪,一面唇边扯着笑道:“ 王妃身份尊贵,春兰不敢唤王妃为姐姐,春兰就唤王妃为小姐吧,这样春兰叫着舒适。” “成,只要你不怕我,你想唤我什么就唤我什么。”我轻声允应。 只是在这一刻,我看着眼前这瘦弱且又带着一丝倔强的女孩子,心下涌起深深感动,这丝感动竟让我没有任何原由。 不知为何,我就是想让她留在我的身边,也许真是从她的身上看到了云雀的影子,以解心里对云雀的思念之苦。 突然春兰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拧着眉道:“对了,小姐是齐王妃,那为何不与灵馨姐姐解释清楚呢?春兰现在就这去找灵馨姐姐说清楚,不是小姐抢了灵馨姐姐的王公子,而是她抢了小姐的王爷。” 她欲要去找灵馨说清楚此事,我心上一紧,连忙拉住了她,令她坐下,轻拍她的肩头,柔声道:“傻丫头,你无须去找灵馨解释,你若是能与她解释清楚,今日我们还用搬到这里来么?这事不是你我能管得了的,也不是你我能解释得清楚的,记住,你若是想 留在我的身边,有些事情就算心里再清楚,也要装糊涂,知道么?” 她似乎不懂我对她说的话,也许是不太了解我,比起云雀,看样子还有很多东西,很多事只能慢慢来,慢慢的教她。 我也知道,对她来说,她只看到了一些表面上的东西,而事情的实质,她这单纯的心思又如何能看得通透,看得明白。 见她眸中闪烁着不解,我淡然一笑,轻抚上她的手,紧了紧,“我知道你心里在疑惑什么?至于我的话你现在虽然不懂,可到了以后,日子久了,你便自然会明白,快别想这些了,天都黑了,赶紧收拾收拾阁院,早些歇些吧!” “嗯…”春兰含笑点头从我身边起了身,麻利的替我收拾着屋子。 她一面收拾,一面还哼着歌,看来她这心情也似乎渐好了些。 夜间,只留下我一人之时,我睁着大大的双眼躺在床上,了无睡意,脑海之中一遍又一遍的闪过今日 所发生的一切,太多的思绪,不得其解。 第98章 边疆的几块失地收复后,很快便又重新回到了以前的热闹,我还是第一次亲身接触到这样的热闹。 以前曾经不管是去哪里,身为华家女儿,每次都是坐在马车内,又或是高高的楼台上,俯眼看着这份热闹,总像隔着膜,看不清楚。 也从来不知道,有一天自己也能这般站在百姓中间,身临其境的来切身感受到这种热闹,突觉有些触动心怀,边疆战事大捷,失地收复,民众无不欢庆,每张脸都带着笑,带着欢快的,我仿佛在那一刻也受到感染。 在市集辗转了近一个时辰,天色渐渐暗下来,但依旧可以听到处处传言那神话般的齐王。 看来经过这一仗,战天齐的呼声是越来越高了,也就意味着我担忧的事情也越来越近了。 “小姐,这里新开了一家酒楼,看着蛮热闹 的,反正咱们肚子也饿了,不如也进去凑凑热闹吧。” 经春兰这么一说,我倒真觉得有些饿了,本意就是出来走走,听听那些传言,从而从这些传言之中获得些消息,又或者说是能助我一臂之力的机会。 刚迈入门口,阵阵菜香,酒香就迎面飘来,往里一看,大口吃肉的,大口喝酒,大声畅聊的,龙蛇混杂,每个角落都似己坐满了人,颇为热闹,看来这家酒楼的老板能选在此时开起这有酒楼,也是明志之举。 只见几名小二拽着茶壶满场跑,忙碌非常,其中有一名小小年纪的小二便一眼就瞧见了我们,看我们上门,也许是因我们穿着不俗,马上就满面风光的迎了上来。 嘴里还招呼着,“两位客官,里边请。” 随着小二这一声热闹招呼,我与春兰一同迈进里堂,心里默默哀叹,满堂的嘈杂声,竟然没 有一张空的桌子,这生意还真是好。 身边的小二似乎看透了我心中所想,连忙往脸上堆笑道:“两位客官,别担心,小的这就帮你们找个好位子,包你们满意。” 小二话音刚完,就已经快速的穿梭在桌子之间,几分机灵,几分活泼,又有几分可爱,我也随着小二的身影,开始仔细打量四周,倒也自得其乐。 还未等我看得仔细,小二已经窜了回来,笑嘻嘻地说道:“位子已经为两位找好了,两位这边请。” 春兰冲我嘻嘻一笑,便扶着我跟着小二来到一个窗边,原来是个靠窗的位子,半扇窗子开着,外面的热闹情景倒是可以一揽眼底,也算是个不错的地儿。 坐下身来后,便让小二口里推荐了几道新的招牌菜。 正想安下心来关心周围环境之时,却发现了 二道熟悉的身影,眼中一痛,便还是要眼睁睁的看着战天齐拥着灵馨亲密无间的走在一起。 “小姐,那里好像是灵馨姐姐与王爷。”春兰一时开心的叫了起来。 我连忙嘘的一声提醒她道:“往后记住了,千万不能在外人的面前提及王爷与王妃这样的字眼,他现在可是王公子。” 春兰微微皱眉朝我点了点头,“哦,春兰明白了,那春兰这就去请王公子与灵馨姐姐过来一同坐坐,也让小姐顺道与灵馨姐姐解释清楚,省得她还一味的认为是小姐你想抢她的王公子,春兰相信,小姐与灵馨姐姐只要把话全说开,铁定就什么事也没有了。” 我心上一紧,看来这件事情春兰亦是没有放弃,可是有些事情又不能将春兰牵扯入内。 我只能拧眉扬了声音,“你又忘了我的话了,说了这事你与我都管不了,以后也不能再提及,什么抢不抢的,听着多难听,若是让王公子听 到了,搞不好还会治你个罪名。” “是,春兰多嘴了,只是…”她欲言又言,眸光却直直的绞着我,在那一刻,我觉得她眸中对我有怨。 “你想说什么?”我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自知她心中有话要说,看着这话像是藏了好一阵了。 她微微抬头看了我一眼,便又带着些不敢,匆匆低下了头,下一刻,又像是鼓足了勇气,一口气便说出了心里所有的话。 “看得出王公子是真的喜欢灵馨姐姐,灵馨姐姐也是非常喜欢王公子,灵馨姐姐出身不好,儿时又多磨难,己经够可怜了,现如今好不容易遇到个如意郎君,小姐何不成全了灵馨姐姐呢?春兰虽未嫁人,但也自知男人三妻四妾,女子共侍一夫是常有的事,况且王公子身份不一般,就算灵馨姐姐嫁给了王公子,那也只能为妾,小姐永远是妻,如若小姐是怕灵馨姐姐危及你的地位 ,你大可不必这般想,灵馨姐姐心地善良,而且小姐又对她有恩,她绝不会忘恩负义伤害到小姐的。” 看来春兰也误会了我,只是我不知如何向她解释,战天齐如若真是爱上了灵馨,我又岂会阻止她嫁给战天齐,只是我还未能明确,战天齐到底心里在想什么? 我心里不禁觉得一丝嘲讽而来,端起手边的茶水,面上依旧保持着平静,“连你也认为是我不想让灵馨嫁给王公子?” “我…”春兰呢喃着不成句,怕是心里早就这般认为了。 我心里突然一丝感叹,这战天齐的妻子可谓真的难当啊! 我抬起手边的茶水轻抿了一口,放下之时,苦笑了一下,声音带着一丝惆怅而来,“男人三妻四妾,女子共侍一夫,这些道理我岂又不懂,况且你说得没错,王公子是何身份,为他开枝散 叶那是我这个正妻应当尽的本份,你说的这些,我会放在心上的。” 我没有再看她,内心却随着我自己出口之言开始泛起了酸楚之意。 春兰应当察觉到了我面容上的不适,喝了口茶,声音有些低沉,“这事真是为难小姐了,若是春兰站在小姐的角度试想这些,我只怕也难允这个口,春兰虽小,可春兰知道,这世间又有哪个女人愿意与其他女人一同共侍自己的夫君呢?” 她替我着想,我却觉得更加烦闷,对着桌上早己摆满的菜式道:“好了,你今天说的话也太多了,赶紧吃吧!否则就凉了。” 春兰听我这么一说,只好收起自己内心那份情绪,便开始动起了筷子来。 而我却一时之间觉得毫无味口,眸光也在不轻易间落在了那厢房之上,方才我是亲眼看着战天齐拥着灵馨入的内,心里明明清楚,灵馨对战 天齐而言只是有利可图而己,可这颗心却总是按耐不住,总是会有些情绪不经意间涌上。 突然在小二提着酒壶从那厢房里走出来时,我透着那厢房门的缝隙可以清楚的看到两只手紧紧的重叠在一起,接着便是一阵娇盈的笑声若隐若现的自内传出来。 待到小二反手带上了那扇门,声音与那刺眼的一幕都被关在了那扇门后。 也许只要不看,不想,心里便会好受些,所以转眸决心屏蔽那间厢房。 垂下双眸,心不在焉的持续动筷用了几下,便停了下来,停歇之间又突然被一些谈话给吸引住了,仔细一听。 “这次齐王能夺回边疆的失地啊,那全是因为齐王手下有四名奇将,其中有一名将军夜观天象,星霜屡移,星流霆击,预知次日必会有暴风雨来袭,所以齐王次日便趁即将来临暴风雨之时,设下陷井将敌人引入四面峡谷之中,堵住四面 出口,再开河放水,加上暴风雨下了一天一夜,水位高涨,敌军进退两难,只能活活淹死在那峡谷之中。” 一名中年男子诉说起那日齐王睿智大战北漠太子之事,这样一个话题,倒是让我十分注意。 这名男子所说的其中的一名将军,我暗暗猜想应当是左荣立,此人在军中所立下的那些军功,我也是听得极多,父亲也曾说过,战天齐拥有身边这四名奇将,还未开战便等同于胜了一半。 “听说这名奇将正是上下左右四名奇将中的左荣立将军,此人足智多谋,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还懂岐黄之术。”其中左侧的一名中年文士接了话,以他谈吐畅言之间,他应当对左荣立也有些了解。 “可不是,我听说啊,那奇将之首的尚青云将军曾拜在昆仑掌门门下,一人可挡千军啊。” “除了这尚青云,左荣立,还有右京航,下旋风两位将军那可都不是泛泛之辈。” 连着周围的两名男子都接了话,看来对这个话题感兴趣的人也是越来越多了,瞬间这酒楼里便热闹了起来,可他们又是否知道,这名呼风唤雨,叱诧战场的齐王正近在咫尺。 突然有一名男子话语中略现了一丝不满,“那你们都说齐王旗下有这么多能人,为何这几年边疆频频让人北漠侵犯,搅得民不聊生,依我看啊,这齐王就应该趁胜追击,一举拿下北漠国,让那些贼人往后不敢造次。” “放心吧兄弟,我有一个亲戚正是齐王旗下的火头军,听说齐王现在按兵不动是为了养精蓄锐,其实私底下早就让睿王前往运送粮草了,只要等粮草一到,他们便会挥军北上,直捣北漠王老穴。” 听到这名男子的话,我心上瞬间一紧,战天睿己经私底下去运粮草了,看来他们己决心要拿下北漠。 “如若真是这样,那就太好了,这一战若是 胜了,咱们老百姓的安稳日子就要来了。” 正在大家欣慰的笑着的时候,我也内心微微现出了一丝浅笑,今日这顿饭虽吃得淡而无味,可这百姓口中的流传倒助了我一臂之力。 也就正在他们激情讨论之时,我的眸光不禁瞥到那扇打开的厢门,只见战天齐的身影走得匆匆,身后跟着的灵馨似乎也走得匆匆。 发生了何事? 我跟着他们俩的身影望去,只见他们出了酒楼的大门,战天齐便让灵馨独自一人上了马车,而他便单骑着一匹马,头也不回的扬长而去。 走得如此匆忙,竟然连灵馨也单独安排了,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思绪微微在心头蔓延,可我此时又无法跟踪他的足迹,看来这份疑虑只能就此作罢了。 我微微抬头朝空中一看,眼见天色快要全暗了,再回眼看向春兰,她正吃得津津有味,看来她对这家酒楼的菜式还是相当的满意。 当我们吃饱喝足出了那酒楼之时,天色己经暗了下来。 走出酒楼,已经是上灯时刻了,面上微微袭来一阵冷风,春兰有些微冷的缩了缩脖子。 这一路走着,可让我觉得有些奇怪,按理说,这边疆己恢复了街道的繁华,那夜间应当更加热闹才是。 可是我为何看着街上的人比起我进酒楼时少了许多,突然身子被一股力道撞至前方,春兰轻轻拉了我一把。 只感觉耳边一阵风而过,兵器声响在风声里,抬眸一看,两队官兵己布满了整个街道。 还有些三两个一组,抓着街道上的男子便要展开手里画像,细瞧一番,一连抓了好几个,好像都不是,吓得周围的老百姓都是纷纷潜逃。 这些官兵到底在搜索什么,心里闪过一念头,直觉告诉我,他们应当是在找人。 周围的几个零散的老百姓围观在一起,似乎 也在窃窃私语议论着什么?声音极小,我还未来得及想要听个明白,而那些人却没说两句,便匆匆的离开了街道。 “小姐,今儿个怎么这么多官兵啊?难道是出了什么事?”春兰不解的问道。 我心念一转,紧了紧她的手,“别多事,我们赶快回家。” 春兰向我点了点头,便搀着我稍稍加快了一些步子,可那些混乱的思绪依旧不减。 走着走着,便走到了一条静谧的巷子,方觉得有些诡异,便问了问春兰,她为何要引我来走此路。 春兰却笑着告诉我,走这里离住的地方近一些。 看来这些天,她己将附近的几条路都己经摸了个清楚。 也是,阁楼之中无一下人,就靠她一人张罗打理,她若是不能在脚程之上省些时间和气力, 只怕平日里的那三餐也不保。 可不知为何,越深入这巷子就越有一股心绪不宁的感觉。 也不知是我自己内心生性多疑的原因,还是有其他的因素,总觉得这巷子有些诡异,又像是有一双眼睛在黑暗之中盯着我,可是亮光暗沉,根本不可能看得清楚。 为了心安,我便每走几步,就调头四处望望,可终究没有看到又或是发现什么? “小姐怎么了?在找什么?”春兰闪着黝黑的一双大眼睛有些不解的随着我的眸光四处张望着。 我微微摇了摇头答道:“没有,只是第一次走这黑漆漆的巷子,觉得有些新鲜而己。” 春兰舒眉一笑,“这有什么好新鲜的,像我们乡下人,比这黑的路都走过,有时候还要走山路,只要听到几声狼叫声啊,就吓得不得了,有一次,我与我娘亲去探望远房亲戚,回来的时候 晚了一些,我娘亲说走山路可以节约些时间,便带着我走山路,那是我第一次走山路,结果真让我听到了狼叫声,还被吓得尿了裤子。” 听她这么一说,我也笑了起来,一时之间在这黑暗之中,心里的疑虑与诡异便少了一些。 这才刚放松,方准备笑着对她说什么的时候,突然眼前一道黑影闪过,速度极快,眨眼之间便不见了踪影。 我脚下一顿,裙边一紧,引得身边的春兰手上也是一颤,“怎么了?” 我心下一乱,快速的闭眼又睁眼,寻着方才那一道黑影闪过的地方,仔细的瞧了一番,却什么也没有,难道是我眼花了。 我依旧不离方才黑影闪过的地方,微微偏过头去,稍稍压低声音问道:“春兰,你方才有没有看到一道黑影?” 春兰秀眉一皱,眸光一抖,连忙靠近了我一些,一双闪亮的大眼睛睁得大大,在这黑暗之中 慌乱的四周环顾着,终是带着颤抖的向我摇了摇头。 “没有啊,方才春兰什么也没有看到啊,小姐你看到了么?那是什么?会不会是脏东西,小姐你可别吓我,春兰自小胆子就小。” 她颤抖的将头埋入了我臂膀间,紧紧的拉着我的手,什么都不敢再看。 见她如此害怕,又闻她口中的脏东西,我素来就不相信有这世间有什么脏东西,若是真有那冤魂野鬼之说,那血腥弥漫的皇宫之中,为何还会如此平静。 我心下一叹,微微轻抚着她的手,“没事,也许是我今天有些累了,眼花了也说不定,这样一瞧仔细其实什么也没有,别害怕。” 春兰听我这么一说,这才微微从我臂膀间抽出头来,睁着大眼还是四处看了又看,见四下什么也没有,这才微微松了口气,抚了抚自己的胸口,继续挽着我向前走着。 我内心仍还是顾虑重重,因为我深信我方才没有看错,明明有一道黑影闪过,那黑暗速度极快,眨眼之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我素来在安静的情况之下,但凡有一点声音,哪怕是呼吸声,我也能听得出来,可现在竟一丝声音也没有,难道真是我累了,看错了。 我与春兰就这般走着。 果不其然,这没走几步,感觉身后一丝气息而来。 我心下一紧,警觉回头,却己晚,一把匕首已经冰凉的横在了我脖子边。 “啊…你是什么人?”春兰惊叫了一声。 “不许出声,往前走,否则我杀了她!”一个硬声硬调且带着肃杀之意的声音在我耳边扬起。 春兰闪着大眼睛吓得瑟瑟发抖,连眼泪水都快要出来了。 她微微看向我,我便眨眼示意她不要害怕, 不要自乱阵脚,因为我知道现在唯有听从此人的话,往前走才能活命。 她这回算是看懂了我眸中的意思,点头压低了颤音,“好…我不出声,我听你的,你…你可千万不要伤害小姐。” “快走…”耳边又是一声强硬的命令。 春兰只好迈着步子一步一步战战兢兢的往前走着,而我却在脖子上的匕首逼迫之下也只能小心翼翼的向前移动着步子。 期间,我并未反抗,因为单凭此人架在我脖子之上的臂力来看,武功绝对在我之上。 而春兰又不会武功,我如若反抗难听保全身而退,反而还会弄巧成拙。 我微微一细想,从他话中威逼来看,他不为财,也不为色,他应该是在躲藏什么? 走了一小段路,已经听不到任何的喧哗声了,身后的那个生硬声音突然叫道:“停下来。” 春兰身子一颤,听话地停了下来。 我仔细的听着四周的动静,除了我们的呼吸声,没有任何动静。 此刻我有点心慌了,这种让人窒息的沉闷让我有点不知所措。 突然之间我微微感觉到身后的那个人呼吸似乎开始有了一点乱,时细时粗,时长时短,竟还有一股血腥的味道,难道此人己经受了伤,而且伤得并不轻,这念头飞快闪过我的脑海。 可又在脑中转念一想,此人呼吸虽开始慌乱,伤得不轻,可依旧可以在我眨眼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甚至还懂得利用闭息来掩护自己的存在。 这就说明此人武功高深,而且轻功速度极快,以我单单的几招功夫也绝不是他的对手。 不如我先应允他的话,配合于他,这条巷子还如此之长,慢慢想个办法,寻机会下手逃脱便是。 就在我苦思对策的时候,刀突然在意料之外 的离开我脖子少许。 我明显可以感觉到他威胁在我脖子间的臂力在微微减弱,看来他真的是伤得不轻,从此刻他絮乱的呼吸声来看,他己体力不支。 我心下一动,想着这正是我逃脱的好机会,我微微收紧指尖,欲要出掌至后相击之时,身后竟是扑痛一声响,刀从我脖子处跌落地上。 我慌乱的窜离他的身边,春兰紧紧的搀扶着我,“小姐,你没事吧。” 我心下深吸了口气,朝她摇了摇头,“我没事。” 只听见春兰重重一叹,欲要拉着我就逃跑时,我却站在原地不动,我甚至有些好奇躺在我脚边这个一动不动的人。 我微微下意识的走近躺在地上的男子,借着浅浅的月光下,可以看到那些纷乱的发丝下竟藏着一张英俊的脸,虽然只能看清楚他半边侧脸,可从这半边侧脸便可知此人的面部完美得无可挑 剔。 他的剑眉含痛的蹙起,看得出他伤得不轻,却还在拼命的忍着伤口撕裂的痛。 我虽有些顾虑,但毕竟眼前是一条人命,我伸手轻轻的扯开了他的衣裳。 眼前一惊,前胸伤口竟有好多处,其中竟然有两道伤口处理过,只是恢复时间不长,一动武又使伤口裂开了。 而其他的伤口虽然大多数不能伤及性命,但也在流着血,如若就这般置之不理,时间一长,他只怕会失血过多而死。 “小姐,你就别再看了,趁他晕倒了,我们赶快跑,否则等他再拿起刀,我们就插翅也难飞了。”春兰在一旁拼命的拉扯着我。 “放心吧,他拿不起刀了,他受了伤。”我冲她微微笑了笑,想要安抚她己燥乱害怕的心。 “既然他拿不起刀,那岂不是更好,我们快走吧。”春兰依旧还是颤音劝着我。 我非旦没有听春兰的话,还将衣裙撕了好几块下来,包在他的伤口之上,至少这样能让他血流得慢些。 伸手将他从地上扶起,他如今因失血己陷入了昏迷之中,这样仔细一看,他还真如我所猜测的,面容完美俊俏,虽然有些不及宁玄朗的白皙,可这轮廓五官确实精细,似乎还带着常人没有的贵气。 他因陷入昏迷之中,无法用力,他这般沉重的身子又岂是我一介女流之辈能挪得动的。 我便叫了声身边的春兰,“春兰,快帮我一把,他受了重伤,如今血流不止,若是再不清理包扎,只怕会死,你帮我将他扶回去。” 春兰聚然拧眉,还伴着颤抖的扬了声音,“小姐你疯了是不是?他方才可要杀你,你现在竟要带他回去,若是他醒了,还要杀咱们怎么办?” 我轻轻一叹,带着淡淡的表情说道:“他方 才不是想杀我们,只是想要我们给他一条活路而己,再说了,他受了重伤,现在又倒在我们的面前,我们又岂有不救他的道理。” “我知道小姐心善,可这救人也得看人才行啊,也不知救的是福还是祸?我…”她吱吱唔唔就是不肯伸手来帮忙。 我伸手将地上的匕首朝她面前挪了挪,抿唇说道:“你若是再不过来,他可真成了这巷子中的孤魂野鬼,日后还指不定要找你报这个见死不救之仇。” “啊…”春兰吓得脸都白了。 也许真只有这鬼魂之说可以让她伸手来帮忙,果然没有猜错,她到底还是怕了,无奈之下,只能弯腰伸手拾起地上的匕首,伸手与我一同将这地上奄奄一息的男子扶起。 次日,边疆的气候本就寒凉,虽是阳光明媚,可站在阁楼之上,还是挡不了那阵阵迎面而来的寒意。 我静静的看着窗外,凝神看着远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想着无论如何也得趁战天睿补齐粮草之前,想办法让他们班师回朝。 我双手交插握得紧紧,心里却感叹除了手中的下下之策,难道我就真的没有办法了么? 风也伴着我内心的这些思绪,渐渐大了,吹起我的发丝飘逸而絮乱。 衣袖摆荡之时,心头的寒意更甚,微微从衣袖中取出那颗能安定我心的琉璃珠紧紧的捏在手中。 也许我此刻能做的唯有耐着性子等待粮草的到来,忽然从远处飞来一只雪白的鸽子,好熟悉,在我眼前飞了好几圈,忽然拍拍翅膀,咻地停在我的手边。 我没有看错,那是长姐在我离开京城之时交代我的一对白鸽,经过上次被掳至北漠叫卖,而后又得救,现如今我又被战天齐安排此处静养,我都差点忘了白鸽这件事。 想想也过了不少日子了,长姐定在京城忧心如焚。 我伸手抓住鸽子,伸手从鸽子的信筒内欲要抽出信条,可探了探,竟然什么也没有。 为何会没有信条?不应该没有信条? 就算我这些日子没有与长姐联系,依她的性子,只会来信越来越多,可为何信筒之中什么也没有。 是长姐根本就无力关注我此时的安危,还是她从我曲州回信过后,这些日子里她根本就未给我寄来过回信。 如若是前者,那么我离京之事应当早己让人识破,那云雀岂不是… 不会,如若让人实破,父亲与小姨必定会得知战天麟的计划,从而定会以最快的速度通知战天齐堤防,可战天齐与我的谈话之中根本就不知此事。 所以我断定,此事并没有让人识破,云雀暂 时也不会有危险。 那又如若是后者,长姐又为何终止了与我的联系呢? 这些思绪,让我又重新安然无恙的放飞了白鸽,信筒里我依旧什么也没有留下,就让时间来告诉我事情的真相吧。 待信鸽飞远后,我内心深吸了一口气,伸手关上了窗户,将琉璃珠重放回袖中,整理好那束被风吹乱的发丝,微微转了身。 转身之迹,突然眼前一紧,映入眼帘的竟是昨晚那张绝美英俊的脸。 他竟悄无声息的站在了我的身后,他到底站在此处多久了,我竟一丝一毫也未察觉到他气息的存在。 虽然有些错愕,但看他站直了身子在我面前,我猜想他的伤势己经稳定了下来,微微淡然一笑,“你醒了?” “是你救了我?”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我心里暗笑,看了他一眼,“你不会一觉醒来全忘了吧,昨儿个你还想杀我来着,只不过没能杀着,你自己却先倒下了。” “你救了我一命,来日定会加倍报答于你。”说完这一句话,他便匆忙的转了身朝门口离去。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我总觉得哪里不对。 转念一想,这人还真奇怪,身上的伤还未好全,就敢这般在光天化日之下,冠冕堂皇的走了出去。 他昨日不是还在躲避被人追杀么?若是碰上对手,动武之下那些刚刚包扎好的伤口只怕又会掺出血来。 我好心欲要上前叫住他,提醒告知他这些之时,还未来得及开口。 他竟先我一步窜入了我的眼中,在我还没完全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他抓住手臂,将我架在他的身前,两指锁住了我的喉咙,一阵疼痛瞬 间袭上脖子之上。 “你要做什么?小姐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你怎能恩将仇报,快放开小姐。”春兰端着汤窜了进来,颤抖着眼睛直直的盯着我的身后之人。 他突然捏在我喉咙上的手加剧了一丝力气,令我微微张开了嘴,以最快的速度往我嘴中塞入一粒药丸,两指往上一抬,药丸便随着两指上的力道吞下,瞬间直入我腹中。 我心一慌,直觉告诉我,得马上吐出来,伸手用最大的力气推开他,俯身干呕起来,可那药丸早己没入我腹中,只怕想要吐出是比登天还难。 “你给我吃了什么?”我喘着气对他怒眼相向。 “只要你保我平安,帮我躲过那些人,我定会给你解药。”他边说着,边指着楼下,唇边虽泛着淡笑,可那眸中却让我看到了他的害怕。 我不明思议的顺着他的手望下去,居然是那 四处搜索的官兵,这让我想起了昨日出了酒楼之时,官兵封锁街道的情景,难道… 而春兰却在此时气急败坏的扬了声音,“你这贼人,你竟敢如此对待小姐,你可知…” “春兰…”我喝声打断了春兰的话。 虽不知眼前这名男子究竟是何身份,竟然惊动了城内这么多官兵,只怕此事非同小可,而我的身份也万万是不能让他知道。 我极力使自己保持镇静,眸光直直的绞着他问道:“你是何人?为何惧怕官兵?” “北漠太子傲恒。”他冷然挺直了身子一个字一个字说得清楚明了。 瞬间我聚然发现他那带着光亮的眸中暗生了一丝浑然天成的君王之气。 “傲恒,北漠太子?”我难以置信的重复他口中的话,只觉得此刻脚下有些虚浮,有些无力。 我暗暗的在心里沉吟,我昨夜竟救了敌国太 子,今日还要受他所威胁,替他掩护官兵,突然眼前又闪过战天齐从酒楼匆匆而去的身影,我这才明白了战天齐为何走得如此匆匆。 我内心聚然一紧,咬了唇,“你凭什么觉得我一定会帮你,你是敌国太子,如若我救了你,事发后,我定会背上通敌的罪名,诛连九族,这等罪过,我又岂会受你威胁,今日我还不如与你同归于尽,倒来得干脆。” 他冷笑了一声,眸光无比坚定的看着我,“你不会这么做的,方才你站在窗边之时的忧心瞒不过我的眼睛,你分明还伴着牵挂,一个人眸中有忧心与牵挂,那必然这世间还有她未完成的事情,单凭这一点,我就敢断定你还舍不得死,所以你会选择与我合作的,因为你己经别无选择。” 我轻哼了一声,眸光毫无畏惧的迎上他,“既是如此,我也不会选择帮你,我就不信这天下还有解不了的毒。” 他似乎不以为然,一副完全胜劵在握的模样,迈着步子坐落桌前,提起茶杯悠然自得品起了茶。 待他小抿了几口清茶后,他面上竟淡然一笑,“姑娘若是不信,那你我今日便赌一把,你尽管去找人配制,七日时间,只要七日一过,你便会全身腐烂而死,想必你也听说过冰蟾寒毒,千年冰蟾这世间只有两只,它们生生相克,雌性产毒,雄性便可解毒,所以这世间除了我北漠太子,恐怕是无人能保你性命。” 我的心随着他的话,又是聚然一紧,我心里不是不清楚,北漠太子傲恒是冰山毒翁的弟子,乃是用毒的高手。 前些日子,他向军中投下蛇毒,令军中三万将士性命堪忧。 战天齐也声称在短时间内根本就无法配出解除蛇毒的解药,现如今他在我身上下的是那冰蟾寒毒。 我曾听老师说过,这世间最毒之物莫过于冰蟾,雌雄生生相克,看来他所言并不假。 我心里暗恨,冷眼看着眼前的他,一时之间内心在做着斗争,犹豫要不要救他。 不救他的话,那我必须马上找到战天齐,让他动用兵马,想办法去冰山找那毒翁索要解药。 不行,这招也行不通,冰山毒翁乃是傲恒的师父,为了他心爱的徒弟,他断然不会交出解药。 没有解药,七日之内我必会毒发身亡,如若我死,又有谁能够去阻止战天齐挥军北漠? 眼下我难道我真要受这敌国的太了所威胁么? 如若我今日再救他一命,我岂不是要背负通敌的罪名,其罪诛连九族,不行,我不能连累华府,更不能连累战天齐。 想到这里,我不禁恨恨地咬了牙,两者相衡取其轻,可前者与后者同样份量,我又该如何选 择? “如果你不能选择自己的生死,那就再加上她一条命吧。” 突然身边一阵风而过,我还未来得反应,他极快的速度将我身边的春兰捏在了手中。 不要,这两个字我还未说出口,他便往春兰口中投下一颗毒药。 春兰瞬间掐着喉咙吐个不停,如我方才一样想要将吞下喉咙的毒药吐出来,可终究为时己晚,这冰蟾寒毒入口即化,根本就无法阻止毒素蔓延,面前之人果真是心狠手辣。 “春兰,别吐了,吐不出来的,你先躺在床上去。”我扬声命令道。 “小姐我…”春兰拧着眉,眸中满是不解。 “想活命的话就躺到床上去,闭着眼,不管发生任何事,你都不准出声。”我怒眸以对傲恒,再次对春兰扬了声音。 楼下官兵己到达了院中,如若我还在犹豫不 决,那我与春兰必死无疑,傲恒己是断定我不会连累春兰,所以他才下此狠招。 春兰无奈之下只能钻入了被子里,泪光盈盈的望着我。 而此刻,我却没有给她任何的眼神提示,因为我也不知道这一次自己这么做是对还是错。 傲恒依旧悠然自得的品着手中的茶水,唇边微微扯出一丝笑意看着我,那眼神极其可恨。 我冷眼看着他,一字一句重重出口,“北漠太子请信守承诺。” 第99章 对于傲恒的威胁,我只能极力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深深自心底吸了口气,重而稳的一步一步迈下了楼。 院落林间幽深,庭阁空寂,偶尔几只飞鸟轻轻的掠过空枝,啾啾细鸣的快活自由的回绕林间。 片片细碎枯叶踩在我的脚下,有些簌簌作响,在离大门下之遥的地方,我稍稍定了步子。 虽然我心里知道门外我该面对的是什么?可终究动作举止之上还是有些迟疑,可迟疑过后最终的答案仍是被迫,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终是下定决心伸手打开门,撞入我眸子中的是一张熟悉的面容,我果然没有猜错,连尚青云也来了。 他也好像见到我的那一瞬间微微有些错愕,而后眸光自我身后朝里望了望,应当是错愕为何来替他开门的是我,而不是我身边的婢女。 “来人,进去搜。”他的身后扬起一丝命令的声音。 一队官兵便要直入我的屋中,我淡然以对,接着便是尚青云一声低吼,“都退下。” 数名官兵脸上略现一丝不解,可自然也不敢在尚青云的命令之下轻举妄动,便一一低头遵命往后退。 “属下参见王妃,方才尔等鲁莽,还请王妃恕罪。”他上前对我恭敬的行了一礼。 身后的数名官兵虽是面上怔了怔,但瞬间便清楚了我的身份,也一同难以置信的拱手向我行礼。 我依旧淡然一笑,转身便往内堂走,还一边洒脱的说道:“各位都请起吧!” 我刚走几步,却发现身后仍没有一丝动静,有些诧意的转了身,门外的尚青云与数名官兵仍是一动不动的置于原地。 尚青云微微抬眸看了我一眼,幽深的眸光虽轻轻的落在我的身上,可我却觉得沉重无比。 “尚将军也是例行工事,不碍事的,请入内搜查吧!”我语出字里行间虽洒脱,可这心里却开始七上八下。 “王妃深明大义,属下只有得罪了。” 他毕恭毕敬一句话后,右手一挥,身后的兵器声与脚步声开始向阁院的四个方向而去。 我依旧镇定的往前走着,他好似也跟着我脚步而来。 入了里堂,他尾随其后,在我临桌坐下之时,我发现他正在环顾四周,眸光深沉,这阁院里堂虽大,可无一物可挡人在其后,所以他这般审视这里的动静与设施摆放,只怕是多此一举。 我背着微微一笑,一边替他倒了茶,一边道:“虽说这边疆天气寒凉,但如今也到了六月天里了,眼看着便要到响午了,这响午的太阳最为毒辣,将军例行工事,想必也累了,将军不凡也坐下休整片刻,看对本宫沏的茶是否还满意?” “多谢王妃。”他微微从各个角落收回了眸光,几步向我走了过来,将手中的一把长剑轻轻的放至桌面。 我眸光微微留意了一番,他放剑之时,还轻轻的将剑柄之上挂着的一道金色的剑穗抚了抚。 那道金色的剑穗格外的耀眼,也格外的干净,并不像是他这般粗重的男子所为,应当是女子相赠,他一个大男人如此宝贝这细小之物,看来这剑穗定是有一段故事。 他微微恭谦的接过我递向他的茶,未品,直接便一饮下肚了,素闻尚青云出自江湖,性情耿直坦荡,今日我倒是亲眼所见。 “将军觉得这茶味道如何?”我轻轻闻着手里的茶香问道。 尚青云唇边坦荡一笑,“属下是个粗人,自小只会舞刀弄枪,得爷器重,能追随爷左右,虽尝过不少铭品,可属下不怕王妃笑话,不管是多上乘的铭品,在属下的口中那都是一样,淡而无味。” 好一个淡而无味,我心里轻轻划过一丝悸动,也终于明白战天齐为何如此器重此人。 此人眸中深沉,心思却从不遮掩,不贪不争,不受这世俗的名权所诱,在他这身傲然的骨子里除了耿直忠诚,信任,其他的似乎都不屑。 我轻轻放下手中的茶杯,唇边依旧淡然一笑,“看来将军还真是耿直,一般不喜铭品之人,必好饮酒,本宫可是猜对了。” 提到酒,似乎他还有些兴趣,轻抿着薄唇,用无声来回应了我。 “恰好,这阁院的房主还真留了不少陈坛佳酿,今儿个将军也算是有口福了。”我便欲要起身取酒。 “王妃且慢。”他匆匆起身阻拦了我。 待我不解转眸看向他时,他又微微垂了眸,“属下正在执行工务,滴酒不沾,多谢王妃一番盛情。” “也是,爷军纪严谨,本宫可不能害了将军,酒不能沾,那便多喝些茶吧,今儿个天气有些热,多喝茶好解解凉。”我继续替他杯中添着茶。 说实话,我内心却是慌乱紧张的,只不过想利用取酒离开他的眼线,从而去观察楼上那些官兵的动作,可以利用自己的身份静观其变。 可他并没有给我机会,此时我的心头千百个念头一闪而过,却终是没有想到一个两全之法,微微转眸看了看尚青云沉稳冷漠的脸色,心里的慌乱竟随着时间的流逝开始加剧。 正在我闪神的一小会儿时间,突然身后窜来了两个士兵,他们小跑地靠近,对着此时神情沉重的尚青云行了军礼,其中一人说道:“回禀将军,此处阁楼全无收获,但有一间房属下等人还未敢入内盘查。” “为何不查?”他将手中的茶杯微重的放下,声音透着寒意。 士兵微微抬眸看了我一眼,便又匆匆低眸答道:“回将军的话,房间的门是关着的,属下等人不知里间到底是何情况,所以不敢冒然入内,特来请示王妃与将军,此房间是否可以入内盘查?” 尚青云没有说话,只是眸光有些的迟疑的看向我 ,我不动声色的淡笑着,“那是本宫身边一名名唤春兰婢女的房间,将军应当也见过这名婢女,这几日她身上莫名出了不少疹子,大夫交代不能见风,如若将军还信得过本宫,就请原谅这房门本宫不能打开。” 我注意到他的眼里有一丝怀疑之情一闪而过,不过瞬间即逝。 他微微放眼在整个屋内又扫了一圈,眸光暗沉,同时也令我内心暗暗紧张。 良久,他终是微微笑着道:“属下当然信得过王妃,只是容属下多问一句,这两日王妃可曾见到过一名深受重伤的年轻男子。” 我故作细细想了一下,终是说得坦诚,“没有,本宫觉得这两日天热,便哪也没去,将军口中这名深受重伤的男子到底所犯何事?需要将军如此大动干戈。” 尚青云微微蹙起了眉,眉宇间的忧虑越来越深,“不瞒王妃,这名深受重伤的年轻男子正是爷费尽气力抓来的北漠太子傲恒,就在昨日,他竟悄悄的下毒将看守他的数名狱卒全全致命,属下奉爷密旨,不得张扬,只能借追捕朝廷钦犯之名,私底下寻找北漠太子的下落,而北漠太子是在这一带逃脱的,爷昨日己 布下天罗地网,却终是没有抓到人,己经过了一夜了,北漠太子不可能在人间蒸发,属下等人己将整个边疆全搜了一遍,却还是没抓到他,想着会不会有什么地方遗漏了,今天只好带着人再搜一遍,此人事关重大,请王妃再细想一番,这两日身边可有可疑之人,又或是可疑之事发生。” 他眸光直绞于我,不知为何,听他这么一说,我心里竟闪过一个想法,我略心下一沉吟,心想这也许是个绝好的机会。 如若就这样将傲恒交给尚青云去处治,然后再向战天齐寻求解救之法,我虽从未去过军营,可我还是清楚军营之中那些对付敌人,让敌人开口说话的手段。 还是不行,我不能这般冒险,若是傲恒真不开口,那我岂不是要陪掉春兰一条性命,而且七日匆匆而逝,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我也没法完成,如今进退两难,看来我始终还是逃不了傲恒的胁迫。 我微微抬起双眸,朝他摇了摇头,“将军见谅,将军所提可疑之人,可疑之事,本宫想了一番,还真没有遇到。” 他微微一叹,双手作拱,“那即是这样,还请王 妃恕属下等人打搅了,王妃这几日里多加小心,如若遇到可疑人物,还望王妃第一时间让人通知官府,这样也能确保王妃的安全。” “多谢将军,这里无人知本宫的身份,本宫暂时应当是安全的。”我轻轻起身,淡笑着微微颔首。 “王妃说得是,属下工事在身,先行告退。”只见他手一挥,偌干官兵己纷纷从阁院的几个角落至门口整齐的走出大门。 随着他的身影在我眸中大步向门口走去时,我心里一紧,情不自禁的唤了他,“将军…” 他闻声脚下一顿,连忙转身作拱寻问,“王妃还有何吩咐?” 我拧紧双手,几步走近他,心里暗加着紧张的问道:“敢问将军,这世间最毒之物可是冰蟾?” 我内心惶恐不安,若是这次真让尚青云无功而返,纵然他将整个边疆翻过不,那也无法找到北漠太子傲恒。 以他的性子,他是绝不会再让人上门来打搅我,那傲恒藏在我这阁院之中必然会很安全,可我又不能将傲恒这般直接的交于他,只能先想方设法从他口中探出这冰蟾寒毒是否有解毒的方法。 尚青云稍稍犹豫了一会儿,终是坚定的点了点头,“不错,这世间若是冰蟾寒毒居第二,那便没有哪一种毒敢居第一。” 冰蟾寒毒果然名不虚传,我的双手又加紧了几分,“那这冰蟾寒毒可有解毒的方法?” 只要尚青云有解毒的方法,我便可以毫无顾忌的将楼上的傲恒交给他,不仅解决了战天齐的心头之困,还可以为自己摆脱通敌的嫌疑,寻找一条活路。 因为我根本就不知道楼上的傲恒到底值不值得我相信,他若是反悔,那我与春兰必死无疑,战天齐发军北漠也是在劫难逃。 尚青云微微收紧了手中的长剑,金色的剑穗在他手中轻轻的动荡了一下,他眸光带着些深远,似乎对这冰蟾寒毒极其的了解熟悉,眸中还带着淡淡的哀伤。 良久,他才收起眸中的一丝情绪,淡然的答道,“冰蟾寒毒的解毒方法便是取雄性冰蟾吐出的寒冰,只是这世间只有冰山毒翁才有此物,可他一生只研治毒药,从不给人生还的机会,所以中此毒之人都逃不过一死。” 我心上聚然一紧,傲恒果然没骗我,如若我放弃 傲恒的解药,让战天齐派人去冰山逼迫毒翁交出解药,只怕并非易事,从尚青云的话中,我很清楚一点,中此毒的人,无一生还。 “王妃为何会问起这些?”尚青云带着一丝怀疑的声音响在我的耳边,匆匆打断了我心里的思绪。 我微微眨了眨眼,想要遮掩掉眸中的那一丝恍惚,深吸了口气,依旧淡笑的说道:“本宫也只是好奇而己,前些日子闲着无聊便出去走了走,无意间听到路边说书之人提到了这世间最毒之物,有些好奇,今儿个又遇到了将军,突然想起将军曾是昆仑掌门的首徒,闯荡江湖多年,必定对江湖之上的事情最为了解,出于好奇,无意一问罢了,将军无须放在心上,赶紧忙你的工务去吧。” “是,属下告退!”他迈出步子时,分明带着有些迟疑的看了我一眼。 我知道自己今日这番话可能己经在他面前露出了马脚,那么我既然选择了与傲恒之间的生死交易,接下来的事情我必须更加的小心。 “将军若是在城中找不着人,不如试着堵住边疆到达北漠的路。”我于心里愧疚之意,朝着他的背影将这一提醒的话脱口而出。 “多谢王妃提醒。”他扬声而去。 一场惶恐不安,犹豫不决的演出终是结束了,阁院里恢复原有的一丝静谧。 阵阵幽深,在数枝孤独的林间,几只鸟儿带着啾啾细鸣声时而回绕林间,时而扬长而去。 我站门口良久,天边的阳光有些刺眼,响午竟在不知不觉之中来临了,突然离得我最近的梅枝上,一只鸟儿匆匆朝着南方飞去,这才让我从一些思绪之中回过神来。 裙边一紧,指甲深深的陷入皮肉之中,我心下一横,大步冲上了楼。 推开门的那一瞬间,我内心无比冲动,恨不得将眼前这个还在悠然自得品着茶的可恨之人捏死在手中。 “解药拿来。”我恼意甚浓向他伸手,眸中己满是寒意。 床榻之上的春兰听到我的声音,便飞快的掀开被子,跑至我身后,害怕的看了看我。 而他却并不以为然,抚着自己的胸口,微微起了身,他轻轻的从他的面前将我的手移开,淡淡的笑着,“人都走了么?” 我瞬间恼意更浓,眸中隐含的寒意更甚,带怒的收回手,让了让身子,“不信自己可以出去看看,运气好,你说不定还能遇到他们。” “没想到,你个纤纤弱女子竟然不费吹灰之力便可将这些人打发了,敢问姑娘,你究竟是何人?”他的剑眉轻挑,薄寒拢上脸面。 我微显一丝错愕,他竟开始怀疑了我的身份,我不能告诉他我是齐王妃,那岂不是自寻死路,心下暗暗叫糟,面上却还是保持着淡淡的笑容,“我是谁,你不必知道,将解药给我,速速离开这里。” 他仍是笑笑,揶揄道:“你就不怕我离开之后让人抓到,将你供出来,你们中原不是还要诛连九族一说么?” 我深深吸一口气,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唇边微微扬起浅笑,“那你究竟想怎样?我现在开始怀疑你身上到底有没有解药?” 他看着我,眸中带着一丝激赏之意,而后又讥讽开口,“你倒还真是个聪明,心思细密的女子,不过我告诉你,冰蟾寒毒这世间人都一直以为只有我师父毒翁才有,可我师父一向性情怪癖,从来都不会援手救人,而我不一样,冰蟾寒毒要雄性冰蟾吐出的寒冰 方能解毒,可这寒冰入手即化,所以不宜带在身边。” 闻声,我的心跳似乎漏跳了一拍,面上连冷笑也不剩,“你果真身上没有寒冰?” 他淡然的看了我一眼,又重回了桌边,空中茶己空,半字不出,一副太子的架子端得高高,似乎还在示意我为他添茶。 真是可恨至极,我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微微伸手紧了紧春兰的手,几步走向前,临桌微微侧身提起他面前的茶壶,为他添了满满的一杯。 我放回茶壶,临桌坐下,他唇边浅笑泛起,似乎对我的此举相当的满意,带着些坚定信心的语气开了口,“虽然寒冰我不能带在身上,不过你放心,我依旧有办法救你们俩的性命,只要你们好好配合于我。” 我冷冷的一笑,眸光意味深长的看着他,“你觉得我还会相信你么?” 他面上的笑微微收起,深看了我一眼,抿下杯中茶后,重又笑起,“姑娘今日不是己经相信本太子了么?” 可恶,既然让他反唇相讥,我今日之举分明是选 择了相信他。 如若我不相信他,我从一开始就将尚青云领进屋来,任凭他武功再高深,在尚青云的剑下,他也是插翅难飞,可我却没有冒险,因为我始终还是将最大的筹码压在面前之人这一边。 我轻哼了一声,随后转眸不再看他,而是伸手替自己也添了杯茶,云淡风轻的开了口,“是,我相信你,可我不知如何配合你,难道你终日都要如现在一般,躲在女人的房里,不见天日?” 他脸色黯然稍冷,轻轻的将手边的空杯推向我的面前,声音却放柔了几分,“那倒不是,等我伤好了,自然有办法逃出边疆返回北漠,我现在要做的就是借你这地方好好养伤,伤好后,我便会将你们俩的解药奉上离开这里,绝不会拖累于你们。” 我手上微微一怔,茶水稍溢出几滴,民间那些传闻并非是虚夸而谈。 我记得战天齐也曾说过,此人是个难得一见的对手,今日我便从他的话中看出了几分,他虽有一股傲气,沉稳冷静虽不及战天齐,可那心狠手辣却是更胜一筹。 我低低的冷笑了一声,这一次我并未如他所愿替 他添茶,稍重的将茶壶甩至他自己的手边,淡言讥讽道:“北漠太子心狠手辣,诡计多端,看来他们那些传闻都是真的。” 他面上略有一丝不悦,不知是因我的甩壶的举动,还是我那些话语有些激怒了他。 他转了眸,有些无奈的替自己添了茶,待至茶壶轻轻落下之时,他扬了声音,语气也越发冷了下去,目光锋锐如刀,“无毒不丈夫,况且我还是一国太子,将来还要坐拥整个北漠。” 看着他眸中锋锐如刀的眸光,我即使心中有一百个不情愿和恼恨,现在也无济于事了,我只能压抑心中的不悦,咬牙起了身,“我但愿北漠太子能早日康复,早日逃离这里,早日坐拥整个北漠。” 他转眸向我,眸光灼灼,“借姑娘吉言,也定不会让姑娘失望,辜负姑娘的相救之恩。” 我不便再与他过这些无畏的口水之争,带着春兰迈出房门,步步却走得如千斤重。 下了楼,春兰拉了拉我的衣袖,担忧地提醒道:“小姐,你真的打算让他躲在这里,这若是让王爷知道了,还不…” 我自知她心中的忧虑来自何处?连一个个小丫头 都知窝藏逃犯的罪名有多大,而且此人还是正在通缉的北漠太子傲恒,任哪里一条,哪里一桩,都是诛九族的死罪。 战天齐怀有统一北漠的决心,我现在身不由己救了傲恒,对夫君不忠。 祸及家中九族乃不孝,连累无辜春兰的性命乃不仁。 日后北漠反击,马蹄再度踏入了中原大地,又会掀起一片厮杀,此举对战国百姓而言,乃不义。 不忠不孝,不仁不义,恐怕我华蝶衣这一生都难卸滔天大罪,这一世都会恐为战国的千古罪人。 我心里暗暗苦笑,我又何尝想惹这一身的血腥,但是性命悠关,不是自己贪生怕死,而是还有大事未了,我也是无可奈何,绝不能死,而此事又不能明说,如果告诉春兰,只怕她会更加的害怕。 毕竟,我不能连累春兰的性命,她是无辜的,也只有等傲恒伤好了,得到他手中的解药,我再寻补过之法。 我整理好心里的情绪,轻抚了她的手道:“春兰,你记住了,千万不能让王爷知道此事,不然你我都不能活。” “春兰会记住小姐的话,只是他整天躲在这里,若是王爷来了,只怕会瞒不过王爷的眼睛。”她眸中的胆怯之色愈浓。 我微微勾起辰角,迫使自己笑得自然轻松,“放心吧,你无须担心,他这些日子都不会往我这来的。” 春兰轻轻叹了声,面容之上有着稍稍安下心来的样子。 “去药铺请大夫配些伤药速速回来!”我掏些银子放在她手中吩咐道。 春兰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整理一下衣裙,正要走出阁楼,我忽然又叫住她,“春兰…” “怎么了?”春兰脚下一顿,带着疑问的看着我。 我微微一叹,“你若是这般去找大夫配伤药,定会让官府的人重新怀疑到我们的头上。” 春兰面上聚然一紧,扬了些声音,“那该怎么办?” 我心下暗想,傲恒身受重伤根本就毫无能力返回北漠。 战天齐翻遍整个边疆都无果,他必定会猜到傲恒 定是躲在了边疆的某一处地方养伤,纵然掘地三尺,他也会不惜一切代价找到傲恒。 如若傲恒要养伤,那必定少不了药,有药的地方只有一些大大小小的药铺,我既然能想到这些,以战天齐的心思,只怕这个时候早己让人将边疆所有无论大小的药铺都己团团包围起来。 如若春兰毫无理由的入药铺抓药只怕会引起人怀疑,到时就更加的危险。 如若不去抓药,傲恒身上的伤根本就无法在短时间内痊愈。 他的伤不能痊愈,那么我便不能在七日之内拿到解药,再这般耽误下去,我只怕会误了大事。 看来,我也只能这么做,才能欲盖弥彰,躲过这一劫。 我抬起了眸,轻轻的问道:“你昨夜捡回来的匕首在何处?” 春兰眸光一震,不解反问道:“小姐这个时候要匕首做什么?” 我抿了抿唇,“你尽管告诉我匕首在何处就对了,其他的不要多问。” 春兰微微低了下头,小声的回道:“在我身上。 ” 听她说匕首在她身上,我一时诧意,还未相问她时。 她抬起头,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递向我,颤抖着双唇,有些急切的抢了我的话,“小姐不要误会,我是怕那北漠太子醒来后再伤害小姐,便偷偷的将匕首藏了起来,可又不知藏在哪儿好,若是让人查出这把匕首,定会怀疑小姐窝藏北漠太子,所以我就藏在了自己的身上。” 我顺手接过她手中的锋利的匕首。 是啊,我怎么忽视了这把匕首,匕首上还刻着字,分明是北漠文。 这若是让尚青云今日在我阁院之中搜到,我岂不是己无路可选,庆幸的是春兰如此机敏,帮我躲过了这一劫。 我微微迎上她的眸光,她眸中似乎生怕我会误会她,有些不敢看我,便匆匆的垂了眸。 我伸手轻轻的抚了抚她的手,欣慰的开了口,“没想到你这小丫头还挺聪明的,要不是你今日机灵,只怕这把匕首就让尚将军给查了出来,我纵然有齐王妃的身份在,只怕也会百口莫辩,甚至还会赔上你一 条无辜性命。” 春兰闻言,瞬间唇边笑了起来,“只要小姐不怪我便好,春兰贱命一条,不用在意,就算真要死,春兰也不悔跟着小姐一场。” 一丝酸楚之意渐渐在心头蔓延,我紧了紧她的手,唇边虽笑着,可连声音却带了些情绪,“有你这句话,我更不能让你死了,我还未带你回京城,你不是说想去京城看花灯么?所以无论如何你都得好好的活着,京城的花灯可好看了。” “嗯…”她笑着向我点头,只觉得那一刻,心里渐渐有了一丝满足感,今生能遇到云雀与春兰,也算是老天对我的不薄了。 我微微收起眸中的情绪,将匕首持于手中,“你的手帕给我。” 接过春兰的手帕,我便将覆盖在右手背上的衣沙轻轻的掀起,微微拧了眸,心下一狠,便用那锋利的匕首深深的在自己的手背之上划出一道伤口,鲜血阵阵涌出,皮肉裂开的疼痛令我闭了眸,我闷哼了一声,极力令自己忍过去。 我终于知道原来自残如此之痛。 “小姐你做什么?”春兰被我此举吓得脸都白了 。 我努力的睁开眸,欲要摇头对春兰说什么的时候,突然手上一紧,一股力道抓住了我的手腕,而后手中的匕首被人抢夺了去。 怎么会是他?对于傲恒的突然出现我有些诧意。 “你这是做什么?”他目光幽深,似乎眸中还带着一丝痛意,比起方才那不可一世的模样,倒令我心头对他的痛恨稍减了一些。 我甩开了他的手,并不想回答他的话,只是用春兰给我的手帕包住血流不止的伤口,然后按住自己右手之上的脉络,这样可以让血流得稍慢些。 “小姐…”春兰伸手替我轻轻的包扎,心疼的在口里唤着。 “没事的,只是划破了点皮而己,春兰你不用担心,现在你赶快去找大夫配些伤药回来,记住一定要秘密行事,如若遇到有人寻问你,你便直言不讳,就说我在学做菜之时不小心伤了手。”我微微抿了抿唇,强扯出一丝笑看着她。 春兰似懂非懂的向我点了点头,“好,小姐忍着点…春兰这就去…” 寻着她有些心急跌撞的身影,我还是不放心的扬 了声音,“记住,不要慌…” “知道了…”她头也没回,跑得越来越快,眨眼之间便不见了她的身影。 待到春兰离去,长长的走廊之上只留下我与傲恒俩人,手上的疼痛感也许是疼得麻木的原因吧,竟然觉得没有方才那般钻心的痛了。 待我回眸之时,他唇角紧崩,略带着沉重愧疚的声音响起,“姑娘今日为我所做的一切,我傲恒这辈子都会放在心上,日后定会当涌泉相报。” “太子言重了,也大可不必如此,我此举也是为了保命,你只需信守承诺奉上解药就好。”我淡淡的转了身,并不在意他此时的面容变化。 “你手上的伤真不要紧么?我…”他言在中断,似乎有些难以说出口。 “只不过流点血而己。”我稍稍扬起淡意的声音,并未回头。 第100章 几日下来,战天齐如我所愿,没有踏入这阁楼一步,反而我更加担心起灵馨来,可是他又有何计划,需要凭借一个纤弱女子之力,这些萦绕在我脑中的思绪我久久都无法理清。 突然余光落在了一脸火辣的傲恒之上,只见他剑眉紧成一团,还在使劲憋着嗓子眼传来火烧一般难受。 我心里偷偷暗笑,戏耍他一番也好抱他投毒威胁我之仇,见他这几日伤势恢复得不错,便在他汤药之中动了些手脚,加了一味姜蒜,而且还是加济,一来不会影响他的伤势,二来还可以借机去除他体内的寒气,本来也可以让他尝尝忘恩负义的苦果。 “不好喝么?”我一边心里暗笑着,一边看着人那难以下咽难受的模样催促着。 他的呼吸急促,冷峻面孔再也强绷不住,“你…你给我喝了什么?今日的汤药与平常不一样。” 看着他有些手舞足蹈,难受得无法抑制的模样,我与春兰小心得意的对视了一眼,心里比什么都痛快。 自从莫名的被你亲送去江南后,我便收敛起了那儿时的放肆性情,一向坚守规矩,长大回到华府后,我也一直淡然处事,从未为难刁难过任何人,今日竟用了些手段在这名异族男子身上,可见我也是拿他没了狠招,只能以这种儿时的手段戏耍他一番。 我强忍着心里的那丝痛快,抿了抿唇,“看来北漠太子的警惕性还是挺高的,放心,不是毒药,只是见你伤势有所好转,取药之时,大夫交代,这边疆的天气寒凉,说我手上伤口虽不深,但还是得配些去寒的药物,这样伤势也会恢复得快些,我一细想,太子伤得如此之重,必定寒气入体,所以就在你的药中加了些姜蒜去除你体内的寒气,这样有助你伤势恢复,也许你们北漠人从不食这姜蒜,对这味道有些不适应罢了,初食者,那股火辣劲是有些难以接受,不过对你恢复伤势有好处,还是忍着快快趁势喝了它吧。” 他依旧疑虑重重,犹豫不决,手里的汤药己是握得紧紧,就是不肯往口里咽。 见队思前顾后,我微微垂眸,轻轻的抚了抚手背上的伤,伤口虽愈合,可抚起来还是会疼。 良久,面闪之人依旧没有任何动作,我微微抬起了眸,见他一脸仍是迟疑神色,我淡淡的笑了笑,“ 太子若是有什么顾虑,那这碗汤药就让我饮给你看吧,只不过要可惜了,今日大夫配的药材本就少,好不容易熬成了这两碗,我都己经喝了一碗,现在若是这碗也让我喝了,那太子今日就没得药喝了,我可不能保证,少了这碗药,太子的伤只怕又得多拖延几天了。” 他眸中微微闪过一丝动容,我故意转眸示意让身边的春兰替我去他手接过汤药,我料定他不会这般轻易浪费这些药,毕竟他要快速返回北港的决心时刻在提醒着他自己。 果然不出我所料,春兰的手还未触及,他便持着手中的汤药站起了身,以他这个动作,我与春兰都明显看出了他的意思。 “这药,你没骗我?”他眸光灼灼的绞着我,一瞬都不离,似乎想要从我的眸中得到最真实的答案。 这种眸光相视,我岂会害怕,又岂会露出马脚,我自然是不动声色的转眸坦然直视于他。 “小姐当然没骗你,若是真对你下了毒,你死了,我们岂不也要跟着陪葬!”春兰朝他咧着嘴说道。 他似乎依旧不敢相信我们的话,眸中乍现一丝寒意,“你们不会是故意整我吧?” 我内心一叹,此人疑心警惕性相当的高,我若是再等到解药后,想在他身上摆他一道,只怕有些困难,如今这般小小惩罚于他也只是泄泄心头之恨罢了,来日方长,我定不会这般轻易的放虎归山,我也担不起叛国通敌的罪名。 我心里一边揣测,面上却微微从他那双冷眸之中转了眸,“太子若是怕了,就不要喝了,若是对我们不放心,往后我们也无须担此风险替你去取药,你大可自行去药铺取药。” 我自顾自的坐在一旁悠然自得的饮起了茶,虽然背对于他,但也能感觉到了他此时心里受我话激的动荡。 “好,不就是一碗汤药么?我堂堂的北漠太子又岂会怕…喝它?”一丝微带怒意的声音自身后扬起。 我微微回了头,眼睁睁看着他皱眉手捏鼻子将唇边的汤药咕噜咕噜一口气下肚。 我与身边的春兰便在私底下挤眉弄眼,小心的偷笑了一番。 待他喝完后,想必是姜蒜的刺激让他难以接受,他手抚喉咙,强憋着从喉咙眼里传来的灼热感,一句话也说出来,只好干脆侧身背对于我们蜷缩在床榻之 上,独自一人默默的忍受。 走出房间之时,他依旧一动不动的躺在床榻之上强忍着,这人虽不可一世,但自尊心还是蛮强。 他那骨子里的傲韧倒若隐若现的觉得与战天齐有几分相似,心里竟微微闪过一丝错觉,这若是两人不是敌对的关第,说不定将来定会成为挚友。 我与春兰快步离开了傲恒的房间,早己止不住笑。 春兰一手抚着嘴笑着小声的说道:“小姐,笑死我了,你这招可真绝。” 我也掩嘴笑着,“好戏还在后头呢?等着吧,明日我定要治治他那嚣张劲儿。” 春兰一国搀扶着我走着,一边憋笑的道:“小姐平日里看起来就是温婉佳人一个,春兰还真没看出来小姐肚子里还藏有这么多花花肠子。” 我微微侧眸看向她憋红了的笑脸,含笑道:“这些花花肠子还得看对付什么样的人,像傲恒这样的人就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今日算是给他个小小的惩罚以泄他忘恩负义投毒于我们之恨。” 春兰对我的话一拍即合,“对,明日我还得往里再加料,就算辣不死他,但也可泄泄恨。” 突然我拉了春兰一把,让她微微同我一起顿下了步子,我便竖耳静静的听了一番那屋中的动静。 我料想他这个时辰定会下床,及不可待的找那凉水冲洗缓解寻喉咙的灼热感。 果不其然,耳边传来一声哐当一声响,是傲恒泄怒砸坏茶杯的声音,我早料到他会如此,便让春兰往茶壶里添了不少热茶,这口热茶下去还不让他灼上加灼,热上加热。 春兰坏笑的看了我一眼,便悄悄的凑至我耳旁,笑着的道:“原来小姐让我添茶是这么个道理。” “别在这坏笑了,快去给他送些凉水去。”我伸手宠溺的戳了戳她的脑袋。 “我不…”她撅着嘴道。 我心内一叹,柔声笑道:“这惩罚惩罚他就可以,总不能真让他真被那股姜蒜味给呛死吧,若是真让我们这般整死了,我们也讨不好,如今我们俩人的命可是全捏在他手上,留着他的命就等同于留着我俩的命,别执拗了,快去给他送凉水。” 春兰无可奈何,抿了抿唇,只道:“好吧,春兰这就去给那混蛋太子送凉水,留着他的命让我们好好折磨他一番。” 我与傲恒的七日之限,眼看着过了六日,最后乃是最后一天了,这冰蟾之毒还真是厉害,六天潜伏期间,我身子竟没有任何的反应,连一丝疼痛感也没有,真让我觉得此毒的厉害之处便是在这里。 竟然可以在直到毒发的一天还不让人察觉,看来那冰山的毒翁这么多年的名声,也并非是浪得虚名,只是感叹这样一位高人竟然如此怪癖,让人根本就无从下手。 翠阁朱栏,阁高暮薄,绿叶之上轻着露,斜风细雨早在天明之时就已停歇。 带着草木味道的风一阵阵地朝我吹来,乱了我的鬓发,阵阵凉意不时地往我身上蹿,双手微微搂着额前被吹得纷乱的发丝。 己经好几日未出门了,也不知战天齐现在军中情况如何,灵馨是否一切安好,还有战天睿运押粮草的军队到底到了何处? 正在我思绪萦绕之时,只听见屋间一阵阵咳嗽的声音传来。 我心下暗笑,也是该提醒他的时候了。 我刚迈入屋间,就见春兰低头掩笑站在一旁,见我到来,她依旧埋着头,怕因为自己脸上的情绪惹得 眼前之人生疑。 其实也没什么?就算傲恒清楚了,我在恶惩他又如何?我本来今日就想以此好好的提醒他一番,还有我倒想证实,这冰蟾寒毒到底有多厉害。 我几步走近他,他竟寒意四溢的冷眼相向,我故作不明的扬了声音,“怎么了,太子冷眼看着我,是要做什么?” 似乎欲要说话,可这话还未说出,便先重咳了几声,“咳…咳…” “小姐,北漠太子莫不是感染了风寒,伤了喉咙。”春兰故作担忧的声音微微响起。 我故作不知情的上前轻轻的抚上了他的手腕上的脉搏,细细勘察了一番他此时的脉搏情况。 脉搏虽絮乱,但却不是因他身上的伤口而起,而是这些天给他去寒大补而至,这冰蟾寒毒我从未见过,也只是曾听老师,与尚青云口中的之言半字,而我马上就快到七日之限了,纵然再厉害的毒物也应该在身体里有所动静了,可是到了今日,身子还是如往常一样,并无异样。 有二种猜疑,一为就是这毒极为厉害,其二,便是这北漠太子手上就根本没有冰蟾寒毒,他只是利用 他的师父,利用这些传言来威胁我,利用我。 现在这正是一个最佳的机会,只要他今日还无法对此做出任何的答复,那实属我己中他的计。 我微微从他的脉搏之上收回了手,叫唤春兰道:“太子只怕是感染了风寒,这天气寒凉,那大夫说得没错,得多让他喝些姜蒜去寒才行,春兰,你赶快去熬些姜蒜过来给太子服下,他可不能倒下,他若是倒下,我们的小命只怕也难保了。” 春兰向我点了点头,欲要转身之时,只听见“哐当…”一声响,桌面上的茶杯与茶壶全全碎于地上,有些碎扯还飞溅到了我的裙边。 对于他的动怒,我未语,只是静坐一旁,而身边的春兰却扬了声音,“太子,你这是怎么了,身上的伤势还未痊愈,现在又染了风寒,万万不能动气啊,这若是肝火上升,伤及心肺,只怕你这逃回北漠的想法又要搁上几月了。” 春兰的话音刚落,我的手骤然一伸,隔着半张桌子,眨眼之间,他抓住了我的皓腕。 随着手上的力度越来越重,我心里开始暗惊,手腕一挣,想要从他的手中挣脱开来,他抓着我的手竟然纹丝不动。 我稍稍有些恼意上来,考虑到此刻情况,微微压抑了一丝情绪说道:“太子这是何意?” 傲恒从位子上突然站起身来,凑到我的面前,眸光锋利如刀,“不,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是在故意整我,行,我堂堂北漠太子还会怕你们不成,你们尽管放马过来。” 说罢,他洒脱的放开了我的手,我微微按下心里的那丝暗惊,唇边淡然的笑了起来,“既然被北漠太子识破了,我倒觉得无趣了,我们就不奉陪了。” 我欲要起身,他在我意料之中,朝我低喊了一声,“等等…” 我微微笑着,笑意里隐含了些许冷意,“北漠太子还有何吩咐?” 傲恒抬眸迎上我那微微的冷意,唇边一丝淡笑而起,因喉咙的原因,声音有些嘶哑,“明日就是七日之限,你无非就是担心我傲恒二点,其一,你在担心我给你下的毒药是否属实,其二你在担心我是否会出尔反尔,怕我伤势好后,不会兑现诺言给你们解药,弃你们而去,所以想以此拖住我,不过你担心是多余的,冰蟾寒毒,世间很多人都只闻名,却未曾亲眼看到过这种毒药,所以外面的一些传言对你来说,你或 许会认为只是道听途说这般简单,再加上明日便是我口中所说的七日之限了,而你此时的身子竟无一处异样,所以你对此药起了疑心。” 傲恒居然猜透了我的心思,也罢,这不就是我想要的么?今日我要的就是想将话说明白。 我抬起双眸,直入他的眸中,扬起声音一字一句问道:“那你告诉我,我们体内的冰蟾寒毒到底是真是假?” 他也直直的绞着我的双眸,唇边的笑略现讥讽,“我们北漠人可不像你们战国人深沉狡诈,我威逼于你纯属无奈,只为了保命,而对你是否下了毒,我堂堂一国太子又岂会欺骗两个纤纤弱女子,你们体内的冰蟾寒毒,明日午时便会发作,全身剧痛,就像千把刀子一刀刀在你的身上血淋淋的割着肉,而你的血脉也会在一柱香的时间内被寒毒所入侵,从而冰封你全身脉络,直到最后连一点呼吸也听不到,第二柱香时间,你的尸体便会化作一丝冰水,尸骨无存,这是给你们续命丹,可保你延后七日毒发,你若是怀疑体内未中此毒,你大可在明日毒发之时花半柱香的时间证明我口中所说不假,而后再服下续命丹药。” “小姐…”春兰害怕的窜到我的身边,紧紧的拉 着我的手,眸中己是泪光盈盈,毕竟对一个小女孩来说,这样的痛苦,这样的尸骨无存,她根本就想都没想过,若不是我将她带在身边,也许她根本就不用卷入这场风波中来。 我现下也别无选择,只能抬手轻轻的劝慰道:“没事不用怕。” 而后深吸了口气,使自己内心平静下来,浅笑重又扬起,“多谢太子的解药,我们此举也只是担忧,为了保命,所谓防人之心不可无,多有得罪之处还请太子见谅。” 他只是淡笑了一下,没有再说话,抬手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水,也许是方才说的话太多了,又扯动了那灼痛的喉咙。 看到他此动作,我便微微侧眸向春兰道:“春兰速速去给太子弄些川贝雪梨汤润喉止咳。” 春兰抹了方才吓得哭出来的眼泪,点了点头,“是,春兰这就去。” 春兰离屋后,他带着嘶哑的声音传来,“其实你大可不必这般防我,我傲恒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说到做到,又岂会出尔反尔,我至今心里还觉得亏欠你一条命,若不是迫不得已,我绝不会做忘恩负义之辈 ,所以你也大可放心,只要待我身上伤势痊愈,我定会奉上解药。” 我回眸,他便看着我,不知为何,他的话竟让我有些相信起来,心里百感交集,伸手将桌上他奉出七日续命丹紧紧的捏在手中。 天色渐暗了下来,内室里飘着玫瑰清香,水雾弥漫,朦胧的包裹着我的整个身子,我浸泡在沐桶中却依旧无法使自己平静下来,万千思绪就如我此时的一头青丝,纠缠无法理清。 伸手在水中荡起一片鲜艳的玫瑰花瓣至手中,看着这花儿的颜色,心里微微想起了云雀,云雀最喜欢玫瑰,她老说玫瑰香气迷人,惹人怜爱,还打趣的说我,梅花可不比玫瑰娇娆,也不知我怎就独爱梅花。 伴着这些思绪,我便渐渐的沉入了水中,一身的疲惫也在慢慢的得到缓解,突然忽觉屏风外的门口处急促的步伐而来。 我还未窜出水面,接着便是一声急切的推门而入,春兰慌张的叫喊道:“不好了…不好了,小姐…小姐…王爷来了…王爷来了…” 第101章 我心上聚然一紧,怎么这个时辰战天齐来了此地,该如何是好?欲要从水中出来更衣时。 又听见春兰慌忙大知的大叫了一声,“你…你怎么来了,不许看…还不快出去,快出去…” “我…我是刚听你大叫,想着以为发生了什么事?便闻声跑了出来,我也不知你家小姐…总之…方才,方才我什么也没听到…什么也没看到。” 是傲恒的声音,还带着些许慌乱与羞涩之意。 这个时候也顾不了女子贞洁廉耻了,若是让战天齐发生傲恒在此,纵然我有无数理由与借口,那也是难逃窝藏逃犯之罪。 我以最快的速度将衣服穿好,预算着战天齐走楼梯的速度,我己没有时间将身上的所有衣裙都穿好,而屏风外的春兰与傲恒似乎又在胡乱的 争吵些什么? 此刻,我心跳得特别的快,正在我内心一丝无措之时,沐桶之中还在微微荡漾的玫瑰花瓣撞入了我的眸中。 灵机一动,当机立断,以最快的速度反手抓住傲恒,低斥道:“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在吵,都不想活命了么?” “我…”傲恒竟有些呆愣起来。 我也顾不得他此时的面容变化,指着还在微微动荡的水道:“还不快躲入水中,你会闭息,这点根本就难不倒你,快…” 我琢磨着凭战天齐的警惕性,房间内有几人呼吸他都能分辩出来,也只有让傲恒闭气于水中,才不会轻易让战天齐发现。 我边在心里暗想揣测,边推着有些呆楞的傲恒躲入沐桶之中。 我的脑中已经一片混沌,而傲恒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愣忡过后以最快的速度闭气于水中。 我还刻意将那未用完的玫瑰花瓣全倒入沐桶之中,将水中傲恒的身影尽可能的遮掩。 春兰也是急坏了的看着我,面色苍白如霜,我微微整理好还要滴着水的发丝,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抚了抚春兰的手安抚道:“有我在,没事的,你先回屋去。” “可是…”她欲言又止,又压低了声音凑到我的面前问道:“这若是让王爷发现了此事,那小姐岂不是跳入黄河也洗不清,不行,小姐不能让北漠太子躲在水中,到时让王爷发现只怕会更加恼怒。” “放心吧,不会有事的,相信我,不要慌,你只要冷静就好。”我急切的安慰着她,其实我的心里也开始大乱了起来。 春兰只好拧着眉无奈的向我点了点头,随后又带着慌乱,跌跌撞撞的出了门。 待我转身再看了一眼水中的傲恒时,门外的脚步声己然逼近,战天齐的身影隔着月色朦胧跨 入了屋里。 今夜也不知怎么了,兴许是他突然而来,兴许是傲恒的存在,也兴许是我心里有太多的顾虑,看着他步步向我走来时,我的心跳得很快。 “天气寒凉,你怎就光着脚站在了这里。”我一愣,这才发现他温如浅溪的眼波正停在我的双脚之上。 我一惊,这才发现自己竟是赤足站着,单衣襦裙,形只单影,寒冷的感觉顿时复苏,脚下一片冰冷。 我连忙欲转身,可屏风内沐桶里藏着傲恒,不能引他发现,可是不入屏风,这屋就这么点大,我去哪里,难不成要钻入床榻之上的被子里么? 正在我慌乱之时,他徐徐靠近,屈下身,蹲了下去,他居然如下跪一般蹲在了我面前,我惊慌得连忙后退,右脚才微抬,就被他握住,一丝温暖从足中传来,我心上一怔,那一刻一动也不 敢动。 我低头望向他,他唇边微微一笑,笑意算不上冰冷,只注意到他的手似乎正好可以将我的赤足握住在手中。 只听见他轻叹了一声,随即便是我腰上一紧,双脚离地一时不备落在了他的怀里。 我一时慌乱,惯性的环住他的脖子,下意识的一团挣扎,他却没有放手,一丝气息拂在我的耳边,“夜间地面寒凉如霜,沐浴后也最易受凉,袭上身你又得躺在床上好些日子,现在局势紧迫,我可没有空闲功夫再来照顾你。” 他的话虽不中听,但却微微透着暖意,他将我放于床榻之上。 我一顿莫名,抬眼看他时,他忙着替我翻开被子的神情极其温暖,原来他也可以对我这般柔情。 突然他的眸光望向了我,也许是察觉到我在看他,我心没来由的一慌,连忙转了眸。 突然脸侧一丝动静,我抬眸一看,是他正欲用锦帕再替我拧干打湿的发丝。 他的目光沉沉,落在我的肩颈间,我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此刻我的衣裳凌乱松散,颈肩处一片光洁柔白。 我内心一片大窘,连忙伸手慌乱的整理好自己的衣裳。 他伸手将手中的锦帕递给我,扬声轻笑,“不必这么紧张,又不是第一次。” 我心上更加羞涩,让我想起那日,与他长吻缠绵在洞中的情景,我微微低了眸,不敢看他,只是接过他手中的锦帕擦拭着如水的青丝。 “有些天没来看你了,这些日子可还好?”他声音带着些许关心的传来。 随着床榻之上一沉,他竟坐在了我身边,我感觉到他的身子在靠近我时,我微微将身子往里稍稍让了让。 “劳爷挂念,一切都好。”我轻轻一语,手 上一点一点的轻抚着还在滴着水的发丝。 突然手上一紧,他从我手上夺过锦帕,我抬眸有些诧意的看向他,他眸光渐渐转深,而后叹息道:“你这样不行,让我来。” 我面上一怔,一时之间对他的此举受宠若惊,我还未反应过来,他竟猜出我此刻的心思,声音淡淡的又继续说道:“不要觉得受宠若惊,我是怕你病着了又给我添麻烦。” 他虽然匆匆转了眸,可我依旧能依稀感觉到他那淡淡一语之中的暖意,点了点头。 随着他的靠近,我身子开始不自然的紧绷,在感受着他的手在我发丝间的温柔时,一瞬间我心里的那丝丝酸楚与深藏的痛意也在他的温柔之下渐渐的化开。 这种感觉到就像那陈酿带给我的如痴如醉,瞬间眸中有烛光也微微黯淡了几分。 这种温暖仿佛让我看到了儿时,我偎依在娘亲的怀里,她温柔的手轻轻的划过我如水的发丝 。 她也总会在我耳边轻轻的替我吹气,还告诉我,在沐浴之时千万要注意,不要让水入了耳中,那样便会很难受,甚至连娘亲说的话也听不真切。 我知道她话中的意思,可我那时就是娇纵,还故意的说道,女儿就是要让水入耳内,省得听娘亲成天在我耳边唠叨。 心下一痛,此时想起这些,还真应了我儿时的话,现在我就是想听娘亲的唠叨,也己是听不到了。 “你身边不是有个婢女么?”他突然的一问,将我生生从儿时的酸楚记忆之中拉回。 他说的是春兰,方才我怕春兰自乱阵脚而误了事,便匆匆让她回屋了,却忽略了自己还在沐浴之中,身边竟连个婢女也不用,自然会引起他的怀疑。 我微微收敛起此时不合事宜的情绪,浅笑回 答道:“她方才伺候我沐浴之时让热水烫了手,我便让她回屋上药去了。” 他停下来看了我一眼,而后又动了起来,伴着一丝轻叹出口,“这外头的丫头自然没受过训,她若伺候不了你,明日我让林大人从他的府上挑两个合适的婢女给你送过来伺候你。” “不用,我不喜外人伺候,不习惯。”我答得畅快。 因为我的性情本就安静,不喜欢身边围绕太多的人,况且我现在身处险境,北漠太子傲恒可还藏在这屋中,我又怎能让官府里的人给我安排婢女。 虽然我不知他的用意,可我却依稀可以感觉到,他这提议并不只代表了他心中的关心,他的心思谁都摸不透,也许他只是想安插一两个眼线在我的身边。 其一可以方便照顾我,其二也能顺其自然的了解到我的一举一动。 看来在他的心里,我此次强留在边疆的决心仍是他的心头之患,只是这些天我的静观其变,让他根本无从下手,所以才会有送婢女这样的关怀。 而此时他那一贯冷竣的本质稍稍有了一瞬间的松动,微微露出复杂的眼神,可却一闪而逝,转眸间语气变得生硬,“看来还是要将你送回京城!” “都与爷说了,我不回去。”口中几个字脱口而出,回得极快,语出我才知自己心急了些,只怕这般坚定,毫不犹豫的语气己激怒了他心中的那团无名火。 果不其然,我的话落,良久也不见他说话,只是感觉到他手中动作停了下来。 我微微抬头对上他那双深邃,幽沉,又带着复杂难解的眼眸,眸中似乎还氤氲着丝丝不悦。 见我直视于他,他稍稍一抿唇,带着平日里的阴冷声音一叹,“我们今天不要说这些了,呆 会儿难保又会不欢而散。” 是啊,提到回京之事,他必定会认为我此次强留在此全是为了战天麟,这样一看来,我心中又明了一事,此时的战天齐根本就不知战天麟黄沙峰的计划,也就说明我离京之事并未让人察觉。 只是他无故提起,又无故转移话题的用意到底是什么?我有些不明。 稍稍垂下眸,呢喃了一句,“方才是爷先提起的。” 虽是呢喃出声,他似乎也收在了耳中,只见他将手中锦帕放下,眸光绞着我,眼神之中的不悦却出乎我意料的渐渐淡了些。 下一瞬间他的眸光己经移到了我那包着沙布的手背之上,“听说你近日手受了刀伤,可好些了?” 他这转题一问,让我心里稍稍一紧,不自然的将手往袖中缩了缩,突然手上一紧,他将我的 握在手中,另一只手轻轻的抚了上来,两指将那层沙布轻轻的掀开来。 我根本来不及缩回手,一道刚刚愈合的刺目伤口出现在了他的眸中,突然他那双幽深的眼眸转而凝视到我此刻有些顾虑的双眸,深看了一眼。 我竟不敢直视于他,微微垂了眸,从他的手中收回了手。 他微微一叹,带着些许质问与关心的语气道:“这是什么刀所伤,竟伤得如此之深,还疼么?” 我一时心急抬眸答道:“是厨房里切菜的刀,闲着无事,便想向春兰学着做些简单的菜式,结果就伤成了这样,不过现在都快愈合了,己不是很疼了。” 他稍顿了顿,又再一次瞥了一眼我轻抚的伤口,唇角浮起我最初不解现在恍然的讥诮,“你堂堂千金之躯,十指不沾阳春水,养尊处优,又 岂能将菜刀拿稳。” 我微微看向他,无视他唇角的讥诮,坦然地迎视他那带着些许含义的黑瞳。 我在心里暗想,他虽表面讥诮,可那字里行间却透着疑虑。 我虽从未下过厨,但也知菜刀未拿稳也不会伤得如此之深,这一点是我刚一开始的时候就己经忽略了,然而此时的他也己发现了这一点。 如今己然有些略显疑端,可我还是要强撑下去。 他竟然用这般讥诮的话语来试探于我,我又何必过于在意他此时心中的疑虑,不如用装傻充愣来使菜刀伤手之事更加的贴切。 “爷这是在嘲笑我么?”我带着些许不悦的问道。 他看着我的黑瞳闪过一丝光芒,唇角慢慢浮起一丝轻笑。 待我感觉到他的轻笑中蕴含的嘲讽意味儿, 他又微微转了眸,还带着一丝玩味的语气出了口,“非也,只是方才觉得,如今爷虽不能富可敌国,可供你养几个婢女的钱还是有的,你犯不着学这些,这若是让人传出去了,还以为我这个爷虐待自己的王妃,你也得替爷留着这张脸才行。“ 听到这,我竟忍不住掩嘴笑了起来。 “很好笑么?”他声音响在我耳边。 仿佛今日的他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我从未想过他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让我竟在不知不觉之中又对他产生了一丝错觉。 我总觉得这样的话只能出自战天睿之口,没想到,他竟也会这般说笑,比起平日里那个沉稳冷敛的他,似乎更容易让人亲近。 “第一次见爷说这种话,一时之间没忍住罢了。”我抬眸轻轻看了他一眼,而后又低下头继续笑着。 “也难得看你发自内心一笑,今日算是见到 了。”他就这样一直静静看我,幽黑眼眸中所暗藏的光影,让我的心,止不住的轻轻一颤。 我微微收敛起脸上的笑意,这才发现确实自己许久没这般自然的笑过了,手下指尖微微收起,声音略见一丝低沉,“是爷平日里不曾多留意罢了。” 他突然似笑非笑的看着我,“这话听着,似乎对我有些生怨,要么?今夜我留下来陪陪你可好?” 我心上一紧,我一时间竟微微红了两侧的面容,也许是未曾与他这般调笑过,顷刻间竟不知道如何回应。 突然我看到地上他移动的脚步,随着他步步离开,我的内心开始慢慢的松了口气。 可当我再一细看时,我呼吸一滞,暗叫不好,一想到那沐桶之中还藏着极其危险的一人,我这心里突然袭来了一丝慌乱,方才只顾着与他说笑了,竟忘了这屋中还有一人的存在。 而此时他的方向正是那屏风后,难不成… “啊欠…”我大声故作伤风的打了个喷嚏。 这一招恰到好处的伴住了他的步子,他回头一问,“怎么了?” 我心下一转,屏风那不能让他进去,不如借此机会转移他的目标。 我微微抽了抽鼻子,带着一丝嘶哑的声音说道:“爷可否给我倒杯热茶暖暖身子,今日我怕真是受凉了。” 他是停住了脚下的步子,可方向并不是桌面,还是入了屏风内,不过很快就拿着我未来及穿上的衣裙而来。 提到嗓子眼的心终是伴着他手中的衣裙缓缓落下,我仿佛感觉到冷汗都被吓出来了,我极力的迫使自己力保平静。 突然一丝轻笑拂在我耳迹,“你难不成是见我来了,兴奋得连衣裙都未穿好。” 我看向他眼中,暗邃幽深的眸中带着一丝嘲 讽之意。 “爷说笑了,只是我方才还在想着,你今日怎么会有时间来了我这里?不用陪灵馨么?”我微微转眸,顺他眸中的嘲讽之意说道。 这么一说,我心中轻松了几分,眼神稍稍掠过他,扫过他的鼻,他的眉,他的面容,刚想停在他的某一处时,他转了身,淡淡丢下一言,“不是说受凉了么?快些穿好衣裙,我唤人去给你准备姜汤除寒暖身。” 不到一会儿,他便唤人端来了姜汤,而我己穿戴整齐,随着时间流逝,我的心就越紧张,也不知战天齐为何会突然来此,更不知屏风后水中闭气的傲恒能坚持到何时? “好些了么?”他看着我关怀的一问。 我微微抬眸,撞进他幽黑暗遂的眼眸深处,隐约的柔光,却未语,只是点了点头,而又低头手下一勺又一勺的喝着姜汤。 他突然又起了身,方向是那窗子处,见他伸 手将窗子轻轻的关上后,我的心里情不自禁的微微泛上了一丝暖意。 就这样,在浅浅的烛光下,我看着他微微蹙着眉,一步一步的又向我走了过来。 他越走越近之时,我突然回了过神来,方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的继续喝着手下的姜汤,心里却开始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一时之间,屋里又现一丝静谧,只有我几声喝汤的声音,再这样下去,碗里的汤也快喝完了,若是不能说些什么?依他的洞察能力,这般安静的环境之下,那沐桶之中只要稍稍有一丝声响,便能让他收在耳中。 当下,我只能胡乱的找了个话题,“灵馨最近过得好么?” 他品着茶水的手随着我的话一僵,而后稍重的放下,声音透着清冷,“为何在你我之间总要提及其他人?” 我却终还是没有止住心中横亘不去的那一丝 涩然,别开了眼,轻声回答道:“灵馨如今是爷极其宠爱的女子,爷费尽心思只为搏得她一笑,她又岂会是其他人。” 话语略带酸楚之意,让我不期意间想那些日子在灵馨阁楼之中的亲耳所闻,亲眼所见。 他缓缓的看向我,唇边似乎带着一丝戏虐的笑,“我宠她,你不高兴了。” 我的心轻轻一震,回想方才自己的话,徒然间竟觉得无比的别扭。 在对上他那戏虐性的眸光时,只能暗自压抑心里的情绪变化,以最快的速度令自己勾起薄笑,却显得有些飘渺,“这个问题我己经向爷说过了。” “你就当真一点也不在意?”他一个字一个字说得缓慢,眉梢眼底虽轻描着淡笑,可他的眼光却没有从我身上移开过片刻,深深的注视。 我略微垂下羽睫,然后抬起,勉力带上一抹清浅笑意,抬眸看他,避开了他暗沉如夜的眼, 然后启唇轻道:“比起这些,我更在意的爷宠她的真正原因。” 他突然眉梢间的笑意微微敛了回去,眼底一贯的冷敛淡漠似是慢慢淡去,然后那些我看不懂的情绪在眸中蔓延,像是一丝动容,“如若我说是为了你,你信么?” 而此时我的心亦是不受控制的颤抖着,你信么? 这类的话太过于熟悉,此时我的心随着他的话,一片又一片的挣扎,我清楚的记得那些因犹豫不决而失去信他的机会,到最后才发现是自己错了。 可如今我还能信他么?为了我,为何要宠一个陌路女子?这样的答案也太过于牵强了,他的话扑朔迷离,可是如若他的话是真的…不由得,我这颗心在颤抖之下微微悬起。 我两手开始从桌面滑落至两膝盖处,微微收起,随着我内心的挣扎一点一点的陷入皮肉之中 。 在我再次抬起双眸之时,我心中己有了答案。 我双眸直入他的眸中,渐渐的竟让我发现,我心中的答案这次一定不能错。 我微微蹙起眉眼,“爷每次都会问我信不信你同样的问题,而我每次都答不上来,结果到了最后终是我的犹豫不决让我失去信你的机会,这次我不会犹豫了,我信你,虽然不知你心里有何目的,但我的心依旧让我去信任你。” 他依旧看着我,暗邃幽深的眸光细细巡过我微微蹙起的眉眼,接着他却淡笑泛起,“虽然你犹豫了,可还是从你的口中得到了我信你,这三个字,我从来不知道,听你说这三个字,竟然会是这般感受。” 我凝视着他眸中的动容,不觉语声有了脆弱感,“请爷不要伤害灵馨,她没有身在皇家,不是皇家人,她有权利谈无辜二字。” “你可还记得我那日所说过的话?”他唇边笑意越来越淡,目光却依旧灼灼。 我略楞一下,偏头他那日所说的话转念而来,我只能抿唇倩兮一笑,豁然的重复他那日所说的一字一句,“往后只要是你所求,我都不会如你所愿。” 他扬声一笑,笑声聚然间令人心生寒冷,一时之间连颤抖也开始左右我的心,我的心在这一刻彻底乱了。 随后他的薄唇上逸出的阴冷的弧度一点一点的合拢,最后紧抿成一条线,眸光也不再看我。 “一直以为你性子淡然安静,这出了京城,离了府,经历一些变故,你还真是变了,变得心里开始乱了,害怕了。” 他虽转眸不再看我,可我却知道,我眸中的所有情绪都让他收在了眼底。 我承认,我的心是乱了,第一次有了这般止不住颤抖的乱,似乎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只 能迫使自己所有的事情我都要藏这双悲凉的羽睫之下。 我惯来深蕴不露的内心与骄傲,云淡风轻的淡然与自得,在这一刻,我察觉到了这些都在无形的离我而去。 我也承认,我害怕了,甚至怕到我无法再刻意的去伪装。 我深深吸气,心内种种情绪如暗潮涌动,却终于渐渐沉淀为最初也是最后的平静。 我看向他,微微在自己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从来都瞒不过爷的眼睛,既然是我所求,爷都不会如我所愿,那这次我还是只能用我自己的办法来解决这些乱,不过也请爷放心,我绝不会给爷带来任何阻碍,在我信任爷的同时,也请爷信任我。” 他转眸直入我满含情绪的眸中,这一瞬间竟温泽如水,“保护好自己,我信你有这个本事。” 他为何会这么说? 为何他这么说,我的心不只不能因为他的话能安定下来,因此更加的掀起涟漪,时光突然之间好似己经静止了。 直到他起身往床榻走去时,我的心再次一颤,连忙起身跟了过去,见他步步靠近床榻,还不时伸手解开自己的衣领的纽扣。 我心颤的扬声问道:“爷要做什么?” 他眼神一抬,竟蹙眉反问于我,“夜深了,我还能做什么?方才你不还在抱怨我么?” 我呼吸一滞,方才还沉静在沉重的气氛之中难以呼吸,此刻他竟又如此调笑于我,心里己冰火交加,口里呢喃的一句话,别扭得就是说不出来,“可是…” 随着我难以出口的话,他的眼神瞬间暗了下来,“你不想我留下?” 我微微蹙了眉,内心的无奈竟让我在喉咙间的声音轻细起来,最后终是化作了无声。 我看着他轻轻的替我铺了铺被子,而后一步一步向我走来,此刻他的目光是温柔的,可却灼热得似要将人融化。 “夜间若是觉得凉,就让身边的婢女多给你添条被子,我知道依你的性子又岂会平白无故主动开口留我,我突然想起还有些军事未处理,方才只是路过此处,便走进来看看,见你一切安好就心安了,早些歇息,我先走了,有事便让人来灵馨的阁楼找我。” 还未待我做出反应,一阵风扬起我侧面发丝,我竟情不自禁在他的温柔之下转身轻唤了他一声,“爷…” “怎么?后悔赶我走了,难不成想我留下来了。”他没有转身。 我到底在做什么?竟然情不自禁的唤住了他,竟然连自己此时的处境都分不清,我只能轻轻走至的面前,低低一语,“我送送爷吧。” “不用,外间凉,你身子不好,留步吧。” 他语出淡淡,步伐匆匆,眨眼间他的身影就消失在了那黑暗之中。 而我那略见光明的心也开始随着他的背影再次陷入了黑暗之中,可良久我依稀能感觉到他的气息仍萦绕在我的身边。 门在我手下紧紧的关上了,深吸了口气,漫漫长夜,还未睡,就如此多梦,好再这梦来得快,也去得快,来得突然,去得也突然,总之一切有惊无险便好。 “人己经走了,你可以出来了。”我步入屏风后,稍稍扬了一声。 沐桶中一阵波澜而起,溅出阵阵水珠,傲恒双手抚眼的从水中窜了出来,一身湿漉,头发上还粘有数片玫瑰花瓣。 我心里一阵暗笑泛起,将手中的锦帕递向他,“赶快擦擦,以免着了凉。” 傲恒微微睁开那双深眸,定定的看着我,似乎在看什么? 我微有些不适的转了眸,手中的锦帕冲他扬了扬。 傲恒这才收回眸光,似觉有些不自然的笑了笑,顺手接过我手中的锦帕。 我叹息了一声,转身便走出了屏风,还扬声交代春兰去给他准备一身干净的衣裳。 过了一会儿,他换好衣裳一声不响的坐在了我的对面,也许是见我深入手中的书卷当中,他带着玩味之意的扣指在桌面轻轻的敲了敲,想要引起我的注意。 我明白他有话要问,微微抬眸望去,他眉头深锁着,见我抬眸,他轻笑一声,“方才来的是何人?你为何如此紧张?” 我继续低了眸,轻轻的翻着手里的书卷,淡淡一语,“跟你有关系么?你我之间只剩交易,不剩其他。” 他突然闻声笑了两下,而后又凑至我面前,带着异样的眸光问道:“我方才在水中闭气之时 ,偶尔也听见了几声你们之间的谈话,他不会是你的情郎吧!” 我手上一愣,到如今,北漠太子还不知我身份,我也绝不能向他透露半点关于我的事情,恐及日后他利用我来威胁战天齐,造成战天齐的负担。 我整了整心里的顾虑,抬眸看了他一眼,不屑回答他的话,依旧低眸翻书。 也许正是因为我的不屑多话,他心中存有了隐隐愤意,一丝带着嘲讽与拭探之意的声音伴着淡笑而来,“果真让我猜对了,不过听他方才口中之意,似乎你们之间还谈及了另外一个人,你方才是不是在吃醋?” 我再次抬眸盯着他,见他面上微露嘲讽之色。 我微微缓了缓脸色,唇线略勾,现出一丝无奈的笑,“北漠太子,夜深了,你该回房歇息了。” 他依旧未转眸,也没有行动,反而那带着嘲讽的眸中渐渐生出一丝杀意,“你告诉我此人是谁?他是不是有负于你,如若是,等我伤好了,我替你杀了他,泄恨如何?” 我内心一叹,又暗笑,他如若知道此人是战天齐,定不会只是想杀他泄恨这么简单了。 “你杀得了他么?你现在可是自身难保,你可知道,你只要一出现,就会被人押往大牢,你还是多想想如何逃离这里吧?至于我的事情,就不劳太子费心了。”我放下手中的书卷,起了身迈开了步子,不想再与他多舌下去。 “我是真的想帮你。”身后一丝带着情绪的声音响起。 我止住了步子,感觉到身后的脚步在向我逼近,我轻笑了一声,却没有回头,“如若真想帮我,就奉上解药离开这里,惹上你这北漠太子,每天让我吃不好,睡不着,还莫名其妙的还要想尽一切办法来保住你。” 他突然先我两步抢在了我的前头,面对于我,令我与他面面相视。 我心上微微一怔,欲要说什么的时候,他突然向我伸了手过来,紧紧的拉住了我的那受伤的手,眸光竟带着一丝灼热的落在我那道包着沙布的伤口之上,声音低沉了些,“这里还疼么?” “伤口己经愈合了,不疼了。”我想要挣开他的手,可他依旧不放。 他眸光一瞬一瞬不离我手上的那道伤口,突然之间,他将我的手轻轻的抬高,薄唇竟有些情难自控的向我的手靠近。 我心上一紧,连忙想要从他的手中抽回手。 可他臂力向后一扯,陡然间耳边一阵风而过,仿佛炽热的风暴将我席卷,强烈的男子气息,不容抗拒的力量,将我整个身子团团包围。 我竟落在他的怀抱之中,他比我高一个人头,他的下颌直抵在我的额头之上,在他的气力之下令我动弹不得。 “你这是做什么?放开我。”我大声的扬了声音,可身子与双手都己被他紧紧束缚,慌乱己占据了我整颗心。 第102章 他不仅没有放开我,反而带着丝笑意的开了口,“你果然不是纤弱平凡女子,没想到这么一张国色天香,温婉柔美的脸下竟还藏着另一张无所畏惧,足智多谋的脸,你三番两次救我于危难之中,这份情,我傲恒此生也不会忘记。” “放开我…”我朝他怒吼了一声,使尽全身的力量将他推开来,虽然与他保持了一些距离,可手却还被他紧在他的手中。 他眸光依旧灼灼的看着我,突然那张完美无可挑剔的容颜试图再次缓缓向我靠近。 我受惊之下,腾然往后退,可惜手被他紧紧的抓住,他又突然一个用力,竟深深的又把我带入他的怀中,耳边一丝带着暧昧的声音响起,“没错,就是这丝香味,暗香袭人,慑人心魂,让人念念不忘。” 袭着耳边的绵绵之语,我感觉到他微微掬起我的一小缕发丝,细细的闻着,一丝恼意毫无预兆的直窜入我眸中,“傲恒,你听着,即使你是北漠太子,这可是在边疆,我的家中,你此时自身难保,你竟如此对我,未免也太放肆了吧!” 他似乎完全不在意我的话,仍发丝在手,意乱情 迷,而且又自顾自的柔声说起,“还记得那晚与你初见之时,我持刀架于你脖子之上,泌入我心田的就是这丝香味,甚至让我在昏迷的梦中也无数次想起,至今还无法忘怀。” 突然之间我感觉到他下颌的气息一点一点的靠近我的耳边,他想做什么? 我的一颗心开始无节奏的乱跳,一只手紧紧的揪着他的臂膀,另一只手便抵在他胸前紧握成拳用力去推他,欲要将他的身子向后推开,反抗的偏过头去,想要避开他的侵犯,可他却根本不理会我的抗拒,越发用力的收紧了手臂。 “别动…”一声低斥穿过我的耳膜,接着他带着强硬声音再次直入我的耳中,“告诉我,刚才那个男人不是你的情郞。” 听到他提及战天齐,我眼前一闪而过战天齐幽深的眸光,随即长吼了一声,“傲恒…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想干什么?我好像是被你这冰肌玉骨,娉婷婀娜,暗香袭人的身子迷住了。” 只觉得他的气息拂在我的脖颈之上,微痒,这种暧昧的情愫竟让我想起了那日与战天齐在山洞之时的情景。 我身子一僵,心上聚然一紧,己然己察觉接下来的事情会有多严重。 “无耻…”我咬牙而出,手己经用力的往上,快要甩至他的脸上之时,手上一痛,竟让他生生的擒在了手里。 我怒视于他,他的眸色沉郁,有种所思甚深的情愫在眸中,唇边却轻轻笑起。 最后终是放开了我的手,声音带着笑而来,“今日若是真让你扇了这一巴掌,你与我回北漠那就是势在必行了。” 我从他的怀里窜脱开来,额头己冷汗淋漓,暗压着心里的慌乱,伸手指着门外,“夜深了,请北漠太子离开这里。” 我知道他在看我,可我此时却不想再看他,突然他又轻笑出声,“漫漫长夜,如此良辰美景,佳人却距我于千里之外,看来今夜我唯有独守空房。” 话毕,他迈出门外,暗淡的身影一点一点的没入黑暗之中。 我的双手稍稍收紧,突觉得手腕之上有一丝轻微的痛意,我拉开衣袖一看,是方才傲恒留下的痕迹,心里倒抽了口凉气,连忙紧紧的关上了门,将屋里稍重的东西紧紧的抵在门口,连一扇窗子也不敢放过。 次日阳光明媚,天空一碧如洗,温暖的阳光穿梭于微隙的气息,舒倘,漫长。 也不知过了多久,温暖的阳光己转为了一丝灿烂,又似带着些许狠唳的从密密的枝叶缝隙间射下来,形成一束束粗粗细细的光柱,把飘荡着轻纱般薄雾的阁院照得通亮。 阳光的独有味道,弥漫在整个屋中,我立在窗前,静静的看着阳光下飘逸的梅枝树影,心绪也渐渐安稳了下来。 己到午膳时间,只因昨晚之事,还犹记在心中,将自己关在房里己整整一个上午,可有些事,有些人终还是得面对。 我才刚下楼,就听见楼下两人在窃窃私语。 “春兰姑娘的手艺可是越来越好了,今天这道鱼做得不错。” 是傲恒的声音,待我走近,他那唇边还溢着薄笑,令我眼前飞快的闪过他昨晚所对我做的一切。 “要不是看在你身上有解药,我才不会伺候你。”春兰没好气的又替他盛了碗饭。 “春兰…”我轻唤了一声,却不想靠近那坐着薄笑的男人。 “小姐来了啊,我方才还在想小姐是在里堂用膳 ,还是屋里呢?”春兰笑着说道。 从而傲恒的眸光也微微移到我的身上,我却不想看他,面上微微对着春兰笑着,“就在里堂吧。” “姑娘昨夜可还睡得好?”他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看向我。 我自然知他话中的意思,昨夜之事历历在目,我又岂会忘记,无视他,临桌坐下,淡淡一语,“不劳北漠太子挂念,我睡得很好。” 他微微一笑,将面前的几道菜式刻意的向我面前挪了挪,轻轻凑至我的耳边,压低了些声音,“那就好,不过我昨夜从你房里出来后,一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深深的记得那冰肌玉骨,娉婷婀娜,暗香袭人,摄人心魂,简直就是让人垂涎三尺。” 我心上聚然一紧,手上的竹筷啪的一声重甩在桌面之上,春兰闻声看了过来,蹙眉问道;“怎么了,小姐,是今儿个的菜不合味口么?” “不是。”我微微摇头,一眼便瞧见傲恒一脸笑意的观察着我的动作。 我愤然而起,一眼都不想再看他,低斥了一声,“春兰,将我饭菜端至房间。” “是。”春兰应声道。 我刚走几步,身后便又传来了他的声音,“春兰 ,顺便将这个还于你家小姐,昨日本太子在浴桶之中捡到的,原来你家小姐喜欢这种琉璃珠,这珠链应当是戴在你家小姐脚上的吧!” 我手指一紧,今日起床更衣之时,我也己发现我的脚上常带着琉璃珠琏不见了,我明明记得昨夜沐浴之时我的脚下还带着,可今日起床之时却己不见了。 我担心是掉在浴桶之中,便一早就唤来春兰相问,春兰只道她未见到。 我心下暗想应当是掉在房间的某个角落,可找了无数遍,就是未寻到,方才竟从傲恒的口中提及此物。 我并未回头看他手中的琉璃珠琏,我心里清楚,昨日他躲在浴桶之中,定是他从浴桶之中捡走了此物。 今日竟用这般下耻的语言来归还此物,这关系到女人的廉耻清誉,我若是应了他,这岂不是承认了与他口中的不耻行为,况且昨夜他对我那般无理,今日我犯不着再为了一串琉璃珠琏而与他多舌。 而此刻身后的春兰有些着急了,压低声音喝斥道:“太子休要胡言乱语,昨日之事若不是事情危急,我家小姐又怎会让你躲入浴桶之中,你若是再这般口无遮掩,岂不是要毁了小姐的清誉。” “那这珠链,你家小姐到底是要还是不要啊?”他那令人生厌的声音又再次撞入我的耳膜之中。 春兰欲要上前取走珠琏之时,我拉住了她的手,淡笑着转了身,“我怎么不记得我还有这琉璃珠的珠链,莫不是太子记错了吧。” “哦?”他略带诧意的眸光轻轻的落在了我的眸中,片刻后,他微眯着双眼,薄笑泛起,“那也许真是本太子记错了,我得细细想想,这珠链到底是那位女子给本太子留下的。” 语毕,他辙回了眸,洒脱的起了身,将手中之物当着我的面轻轻送至鼻前,闭眼深深的闻了闻,“真香…” 而后又将手中之物上送至唇边,轻轻的一啄,娇孽般的笑着跃过我的身旁,朝楼上扬长而去。 他此刻一言一行简直就是在侮辱于我,藏在袖中的手早己深深的陷入皮肉之中。 “简直就是一无耻小人,小姐你为何不向他要回琏珠?”春兰气得直跺脚。 “春兰,你往后记住了,此琏珠从来都不曾戴在我的脚上,你只当从未见过便好。”我寻着那身后步步远处的脚步声,刻意扬了声音。 这么些年来,我一直觉得日出到日落之间距离是 漫长的,可今日却过得无比的快。 天色很快就暗了下来,七日之限,今日又过了一日,我内心微微一叹,所有的事情都会在这七日之间得到一个结果。 淡而无味,心不在焉的用过晚饭后,我静静的候在房中,等待着春兰的身影。 房中的熏炉的淡香微微飘在鼻间,沉沉郁郁,引人沉醉似的。 整个屋中由于春兰的不在而越发的空畅,静谧,沉暗。 今日我交代她前去查探一件事,也不知她办得如何了?以我的身份我不便出门,所以只能委托她去办。 傲恒给了我七日续命丹,如今过了三日,眼下算着时间,战天睿的军队也应当快要到边疆了。 事不宜迟,我得赶快争取在这四日之内完成自己该做的事,到时,就算傲恒说话不算数,我的大事也己办,除了顾虑春兰一条无辜性命,我此生也没有什么可让我眷恋的了。 正在我心头思绪万千之时,春兰从容的走进房中,反手便将门紧紧的关上了。 我连忙起身相问,“如何?” 春兰微微蹙了眉答道:“按小姐的吩咐,今早派人去打探了一番,得知睿王爷压运粮草的军队己到达边疆左城县,二日后便可到达此地,这是小姐要的东西。” 我接过春兰手中之物,指尖一紧,竟然来得这么快,二日便会到达此地,可我如今还毫无准备。 “小姐,你到底想做什么?为何会让春兰花钱去打探这些?还让我去悄悄去弄这个。”春兰不解的声音微微打断了我,她一脸疑惑的指着我手中之物。 我稍稍收敛起面上的思绪,笑了笑,“放心吧,春兰,我不会连累你的,有些事情,你还是不知道的好,这样至少你少一分危险,至于北漠太子手中的解药,我一定会想办法从他手中拿到解你身上的毒。” “我相信小姐,春兰不问了。”她也牵强的从唇边扯出一丝笑。 这是第一次她竟这般安静,知道适可而止,这分心思又让我从她的身上看到了云雀的影子。 “你也累了一天了,下去歇着吧。”我轻叹的抚了抚她的手。 可她却并没有马上要离开的意思,而眸中似乎透着还有话要相告一般。 我轻轻的蹙了眉,抿唇问道:“怎么了?你还有 事?” 她一副想说又欲不想的模样,忸怩之后,终是抬眸看着我的眼睛开了口,“今日我见到灵馨姐姐了。” 原来是看到了灵馨,其实我应该想到的,这丫头心里一直挂念着灵馨,经她这么一说,这些日子被傲恒搅得一头大,我还真忘了灵馨的事。 “她可还好?”我轻轻一问。 她抿抿唇,微微一笑,“很好,王,王公子也待她很好,只是…” 她有些话又止在了喉间,她不说下去,我也知她口中想要与我说什么?淡然的接了他的话,“只是她还不肯原谅我对么?” 她点了点头,“春兰觉着小姐是王妃,王公子是王爷一事,回到京城自然瞒不了灵馨姐姐,与其这样,小姐何不早些将此事告知于她,这样她便不会再误会小姐了。” 回到京城?现在又搅出傲恒一事出来,我还真不知道我是否能留着这个人头回到京城? 我轻轻松开了她的手,想要以转身来遮掩眸中的情绪变化,声音有些低沉的边走边响起,“没事的,你放心,她不会误会我太久的,所有的误会总会有解 开的一天,也许只是时机未到罢了,夜深了,你也快些下去歇着吧。” 我没有回头,只是轻轻的走到床榻边上,放下垂帘之时,春兰离开的脚步声越走越远。 待到屋中恢复一丝安静之时,我又着衣回到桌前,方才我是有意支开春兰,从袖中拿出春兰花重金让人绘下的军中地形图。 从地形来看,军中重地层层有重兵把守,我单凭一人之力想要接近军营是绝无可能,如今我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利用战天睿。 战天睿二日便会到达此地,我得提前安排好一切才行。 突然一丝声音直入我的耳中,当我抬眼之时,长长的帘子突然被人撩起,一个熟悉的面容慢步向我走了过来。 我心上一紧,连忙收起手下之物,将一本军事谋略的书卷握在了手中,面上淡然镇定,心里却在暗暗猜测,料想着这个时辰傲恒为何会出现在此。 “没想到你一个纤弱女子也喜欢看这些东西。”他的眸光落在我的书卷之上,唇边还带着一丝笑意。 我不以为然,一眼都不想瞧他,仍是一味假装盯着书卷之上,声音也是淡淡,“看来北漠太子的伤是 好得差不多了,走起路来竟然毫无声音,只是我不知道太子还有这种习惯,半夜进入女子的闺阁,不用先敲门的么?” 我的话刚说完,突然手上一空,他竟生生的从我手中夺走了书卷。 我心上一怔,双手指尖微微收紧。 他稍稍将书卷翻了几页,丝毫不在意书卷上的内容,顺手便将书卷放至了一旁,那完美的面容之上微微浮起一丝薄笑。 “不要误会,在北漠宫中,本太子早己习惯这般,从来都不知道本太子想去哪里?还需要先敲门的,方才觉得自己躺在床上时间有些久了,感觉浑身酸痛,想着你这还亮着灯,就前来找你聊聊消磨消磨时间。” 我内心微微一叹,这太子还真把这阁院当成了他的太子宫,来去自由,稍稍白了他一眼,“这里是边疆,是我的家,不是在北漠太子的宫中,如若太子想找人秉烛夜谈,想必太子是走错了地。” “这家中就你,我,春兰,三人,方才我路过春兰房间的时候,她屋里黑漆漆的,我觉着不方便入内,便一路走过来,到了你这里,发现你屋中还亮着灯,本意虽是想与你多聊聊,既然你如此不欢迎我,我 留在这里也无趣,只是我还想多问一句,这军中无粮草,其心必乱,这粮草定是至关重要,姑娘如此关注军营地形分布,绝非纤弱平常女子这么简单,敢问姑娘到底是何人?”他微微凑至我的面前,那唇边的笑容带着深层的含义。 我的心随着他好似无意间的一问,聚然促紧,看来方才他己发现我手中的军中地形。 他是北漠太子,领军作战,这种地形图,他根本无须细看,只要一眼便能瞧出是何物,方才确实是我大意了。 他又再一次提及我的身份,难道… 不会,他不会知道,这些日子我格外的小心,就连春兰我也是再三叮嘱。 春兰虽大意了些,可这件事,她绝不会轻易说漏嘴,他这一问无非就是试探之意,我又岂会落入他的拭探之中。 我淡然一笑,声音依旧平和,“我是何人?在太子的眼里很重要么?你我之间除了交易不剩其他,至于被太子不慎看到或是了解到什么?那都与太子毫无关系,你只要记得伤好后向你的救命恩人奉上解药即可。” 我不想再与他多话下去,言多必失,这道理我还 是懂得的,为了小心为上,还是让他尽快离开的好。 我便起了身,徙步至门口,轻轻的拉开了门,一丝冷风直入屋中,借着微微摇晃的烛光,他那道完美容颜显得更加的无可挑剔。 “夜深了,太子还是请回吧,我需要安置了。”我淡淡一语,拉门送客,他应当懂得此举的意思。 他应声起了身,唇边依旧带着笑,一步一步走向我,我微微垂了眸,见他步履轻便,应当身上的伤己无大碍了。 正在我带着些许思绪之时,突然手上一紧,我猛的抬眸,他竟然双像昨晚一般紧紧的抓住了我的手,眸光灼灼,此人到底要做什么?我又再一次从他的眸光中看到了危险。 他眸中似有不悦又似有痛意,“你对我当真如此厌恶,你可知我…” 他话到一半,我心上大惊,不想再听他说下去,一心想要甩开他的手,可是他抓得极紧,就连转腕都不行,心下有些怒,冷声道:“请太子放开我…” 他手上的炙热越来越浓郁,我心头开始乱了起来,我似乎己经感觉到了眼前这个男人的危险。 我想要出掌击开他,谁知被他握在另外一只手中,一股力道迫使我向他怀里扑去,心中一声惊呼,腰 间己被大力所扣住,与他面对面的拥抱在一声,几经挣扎,他力气之大,我完全没有办法挣开来。 “我想我是喜欢上你了。”他的温柔至情的声音自我耳边响起。 我闻言猛的睁大了眼睛,心中大愣。 一瞬间,他将我从他怀里拉开来,四目以对,半含着笑,眸色更见深沉,小小的一簇火在烧似的。 相比较我的狼狈愣忡,他更显自然,声音又沉了几分,带了几分沙哑,魅惑似地轻柔道:“与我一同回北漠可好?我会让你成为北漠国最幸福的女人。” 那一刻,我完全乱了,对于他这般出乎意料的表白,我己意识到了此时处境有多糟糕,看着他眸中的热度越来越烈,下一刻会发生什么?己在我心中越来越清晰。 在他俊颜慢慢逼近我时,一丝灼热感让我使尽全身力气将他推开,惊叫一声,“傲恒…” 我喘着大气,薄汗沁身,而他眸光愈演愈烈,想要再向我逼近,我喝声道:“傲恒,请你自重。” 一道喝声让他止住了动作,灼热感己袭上脸,在我怒火从心底向上窜之时,他突然一声大笑,“原来你们中原女子这么容易脸红。” 这是在冷嘲热讽么? 我看着他笑得半眯起的眼,表情从方才的情意绵绵骤然间变得狡狞,我难堪的低斥道:“你,你什么意思?” 还未待我反应过来,他速度极快喘息着将我揉进怀中,肌肤相亲,环在我腰上的手半点不放松,我只能凭借双手肘间的力道与他保持距离。 我咬了牙,“你若再对我做出无理之事,我便叫了,若是叫来了官兵,你在劫难逃。” 我眸光狠狠的绞着他,冷汗泌入背心,我在赌,赌我的性情刚烈,赌他不敢再放肆下去。 这一局终是我赢了,他隐了半响,凑至我耳边,耳鬓斯磨,“我傲恒喜欢的女人,没有一个能逃得过我的手心,你也会一样,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心甘情愿向我投怀送抱。” 我怒眸相向,他微微放开了我,突然他又轻笑出声,“军营重地,粮草为核心,重兵把守,难以靠近,姑娘还是三思而后行。” 话毕,他迈出门外,跃过我的身躯迈出了屋,暗淡的身影一点一点的没入黑暗之中。 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我未所料及的事情居然发生了,这是什么情况,到底是何时惹上这北漠太子。 再细想他最后提醒的一句话,他说得没错,以我 一人之力,根本就没法靠近军营,更不用打粮草的主意,我该怎么办? 次日,破晓时分,朝阳冲破云层,绽放出瑰丽、绚烂的万丈光芒,我己着装立于窗前。 今日之事势在必行。 这个念头在我脑海中转了无数遍,也令我几晚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因我己经被逼于绝境,除了此行,我己经找不到更好的办法来阻止战天齐直捣北漠而深陷绝境。 可是这个念头,这个决心,直到此刻,我依然还在这徘徊犹豫之中,望着阁楼之下郁树葱茂,繁花争艳。 我不应该再犹豫了,我一遍复一遍,自问自叹自答。 这件事本就是说不清,道不明的纠缠,如此甚好,一举二得,虽舍我一人,但可以换得众人的平静,至少也可以弥补我无奈救下北漠太子与战国天下人为敌的过错。 街道上,今日还是热闹非常,我推算着战天睿押运粮草的军队马上就会路经此地。 我的双手在袖中拧得紧紧,等着我那己盼了二日的机会到来。 正在我细细沉思之迹,不远处己若隐若现目标的缓缓逼近。 果不其然,如我所愿,押运粮草的军队己来了,我的心也随即开始跳得剧烈。 “你是何人?快速速让开。”说话的人在战天睿的左侧,手中的马鞭己是握得紧紧。 我未语,因为我知道,战天睿在此处见到我,肯定十分惊诧,我得给他愣忡的时间。 果不其然,他朝身边之人怒喝了一声,“住口。” 而后什么也没说的翻身下马,向我迎来,风月风霜易催人老,才多久未见,战天睿面容沧桑憔悴,比起往日那个流连忘返于百花丛中,悠然自得的九爷,相差甚远。 第103章 战天睿的眸光深邃却又带着惊讶的将我从上看到下,半响后,直到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他才开口相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等他这么一问,己是等了好些日子,有些事情不能明说,虽然心里百般不愿,可眼下除了这个办法,我己别无选择。 我面上温婉一笑,便上前轻轻的拉了他一把,伸手指了指身后的酒楼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儿,你数日奔波劳顿,想必也没进什么油水,我在楼上早己备了些酒菜,咱们上去再说可好?” 他随着我的眸光抬眸,顺风楼几个大字出现在了他的眼前,而后向我点了点头,让我先入内,他安排好部下便会马上过来。 很快我们便在顺风酒楼坐下,面前一桌早已准备好的酒菜呈现了我们的面前。 为了能单独与他相处,我特意找了个单独的厢房 ,同时早就吩咐好了酒楼中的小二,交代他无事不要往厢房中来。 眼前的战天睿眼下淡淡的青色和眼中密布的红血红,想必也是几天几夜未合眼了,不由得心里有了些许感伤。 随后瞧他一顿狼吞虎咽,吃得如此开心,心里方才好受了一些。 “嫂嫂怎么会来此,你不是应该在京城么?难道是京城发生了什么事,八哥知道你来了此地么?” 我缓缓抬眼,对上他满怀疑问的眸光,然后努力绽出一抹柔然笑意,“九弟一下问这么多问题,我从何答起,我来此是个意外,那些说来话长,等回京再与你慢慢说来,京城也一切安好,至于八爷知否我来此,想必你也猜到了,前几日我才与他碰过面。” 他似乎答应相信了我的话,并没有再多问,只是继续手中与口中的动作。 我微微垂下眼眸,很好的掩住其中的愧疚,微微起身提着酒壶,伸手轻轻的替他斟满了空杯,而后也 给自己轻倒了一杯。 我轻轻的抬起手边的酒,向他浅浅一笑,“这次父皇让你督运粮草,也算是在磨练你,这一路上你辛苦了,我代边疆的百姓敬你一杯。” 他有些不屑的白了我一眼,手中之酒便在瞬间一饮而尽,落杯之时,轻轻一叹,“你又不是不知,军功这些我是不在乎的。” 我当然知道他根本就不在乎这些功名权位,此次北漠一战,是当今皇上看他终日无所事实,实在看不下去了,便派了这个差事给他,不用上前线,不用刀光剑影,不用血腥在手,他便无奈之下答应了。 我内心轻轻一叹,方才巧借倒酒己清楚的看到他腰间的令牌,格外的耀眼,欲要取他腰间的令牌,只有一种方法。 我没有在他令牌之上多加停留眸光,握着手里的酒杯,轻轻的重回了位子。 抬手微微轻抿了一小口薄酒,落杯平静的开口,“九弟生性洒脱,这些日子在边疆百姓口中,我可是 经常听到你的传闻,话说…” 我的有些话还未说出来,就生生被他一句话给匆匆打断了,“行了,别说了,让我好好吃一顿,这一趟过后,我算是自由了。” 我无奈,几翻找机会想要介入主题,他似乎每次都不给机会,以他的性子,还不如直说了。 不行,直说,他肯定不会答应我,只怕还会生疑于我,若是这样,那么我要再寻机会只怕是难了。 暗深吸了口气,依旧笑着接了他的话,“九弟口口声声说自由了,难道不用随八爷一同攻打北漠么?” 闻言,他突然手上一僵,咽下口中之物后,唇边漫不经心的笑意渐渐淡了,只是深深看我,良久,才再开口,声音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疑虑,“八嫂是从何得知此事?这可是军中机密。” 听他这么一问,我似乎内心微微泛起了一丝心虚,只能轻轻的别开了他看我的眸光,深吸了口气,浅笑的答道:“误听罢了。” 他的眼眸转深,又定定看我半晌,方淡淡开口,“窃取军中机密,那可是死罪。” 我心上聚然一紧,轻轻垂下眼睛,看向自己缠着绷带的手,心念微微一转,抬眸之时,面上依旧带着无所畏惧的笑,“都说是误听了,九弟若是不信,大可到八爷面前告我一状。” 他突然笑出了声,眸光轻轻的看着我,“告你一状,我也讨不到好,况且我又怎么忍心告嫂嫂的状呢?” 我未语,仍是笑着,战天睿是个明眼人,他虽性情放荡不羁,可那细腻的心思就如同一把利剑,伤人无形。 我微微起了身,款款至他的身边,想要再次为他斟酒。 这一次我决不能错过机会,我便故意在侧身替他斟酒之时,脚下一个不稳,手中的酒壶从手中滑落“哐当”一声碎于地面,接着便令自己的身子往他的方向倒去。 “怎么了?”腰间一丝温暖而过,战天睿中计紧紧的接住了我。 我手下正是他腰间的位置,可由于眼睛看不到,根本就无法找到取令牌的正确方法,只能在心里细细捉摸一番。 我边一手抚着额头装作身子不适,边无力的低呤了一声,“兴许是边疆气候异常,这些天一直头晕目眩,可能是染了风寒。” “你这身子就应该好好在家里呆着,我送你去看大夫。”他欲要将我扶起。 我手上一落空,刚好不容易摸到的令牌又从手上消失了。 我心里暗想,不行,不能就这般从他的怀里起来,这次若是失去取得令牌的机会,那便是所花的心思都前功尽弃了。 我心念一转,边一手再寻令牌处,一手抚着额头拖延在他怀里的时间,“不用劳烦…九弟送我去看大夫了,我只是…伤风感冒而己,今儿个我…己经喝过 药了,方才只是有些…头晕而己,不打紧的,今日与九弟一见,我也只是听说你的军队快到达这里,想着许久没见你了,想给你一个惊喜罢了,我的身子不要紧的,回去睡一觉便会无事。” 终于到手,我私底下微微将令牌卷入我的衣袖之中,轻轻的从他的怀里抽开来,故作有些无力的站起了身子重回自己的位置。 “你的身子真不要紧么?”他眸中满是担忧之色。 我面上依旧笑笑,“你看我现在像是有事的样子么?方才只是站起来有些急了些,现在好多了,我们继续吧,这饭还未用完,酒还未喝得尽兴,可不要因为我身子的原因弄得不欢而散。” 他听了我的话,眉宇间虽还是挂着担忧,可终是微微点了点头。 我探下袖中的令牌,心里却愧疚不己。 时间过得飞快,我站在酒楼之上静静的目送着战天睿的队伍扬长远去,而手里的令牌己是握得紧紧。 我本不想利用于他,可事情发展得太快了,没有他的令牌,我根本就无法混入军营,没法混入军营,那所有的计划都是会落空,我不得不这么做,粮草一到,三军休整完毕,下一步便是挥军北上。 待我走出酒楼之时,抬眸间觉得有些刺眼,没想到太阳己到了头顶,我微微抬手按遮了遮,突然眼前几抹黑影一晃而过,我放下遮阳的手,想要看个仔细。 原来是几名壮汉,其中一名壮汉的肩上还扛着一名被打晕了的粉衣女子。 我心上一怔,我抬步追了过去,我的眼前飞快的闪过一个念头。 心想莫不是人贩子,也好,趁机可以查查在曲州究竟是谁想害我。 沿路跟踪他们跃过一道巷子,这道巷子极其隐蔽,走的人不是很多,所以他们放慢了脚步。 我也稍稍放慢了脚步,正想着如何将这些人生擒之时,那名壮汉肩上的女子似乎醒了过来,只因嘴里 塞了东西,说不出话,便在壮汉肩头拍打挣扎着。 壮汉怕易暴露,便出手狠狠的击在女子的脖颈之上,女子吃痛的扬起了头,两眼一闭,又软弱无力的晕在了壮汉的肩上。 而此时,我心上猛然一击,眼中撞入一张熟悉的面容,被掳的女子竟然是灵馨。 我顾不了那么多,一个箭步追了上去,喝声道:“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做出这般无耻之事,你们快放了她。” 几名壮汉闻声转身,我眼前一道刺眼的光亮闪过,几人都拨出了刀,看他们的身形不像是中原人士,从着装,还有他们手中的尖刀,疑似是北漠人。 如若是北漠人,他们为何要抓灵馨,难道… 随着我内心这些可怕的推理,心上一丝恐慌而过。 眼看着他们正拨刀向我逼近,他们人多,我一人之力绝对不是他们的对手,与其在这里以卵击石,还不如暂且留了这条性命想办法再施救。 当机立断,从头上拨出一枝簪子向他们射去,正在他们躲闪之时,我飞身逃脱。 料想他们也不会跟来,因为他们的目标是灵馨,果不其然,他们并没有追来。 我现在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赶快找到战天齐,也只有战天齐才有能力救出灵馨。 凤灵阁,这是战天齐为灵馨安排的住处,这些日子我也知道他一直守在这里,虽然不知他意欲何为,可是现在时间紧迫,也容不得我去猜想什么? 心里急切,令我使劲敲门,连敲几下微微听到里面有脚步声向门口跑来。 我便又重击了几下,门咯吱一声响,开了,映人眼帘之人是我熟悉的陈妈,那些日子我在这里养病,那些汤药都是她替我熬好送来的。 “蝶衣小姐?”陈妈一脸疑惑的看着我。 我心下一喜,笑着道:“陈妈你在就好,快告诉我,王公子可在屋里?” 陈妈点了点头,“公子今日一整天都在书房内, 只是…” 她的话虽欲言又止,但我知道她接下来会说什么?还来不及听她一一道来,我便侧着身子从她打开的门缝间欲要入内。 “蝶衣小姐你不能入内…”突然面前一双带着老茧的双手拦在了我的面前。 我心上一紧,在无可奈何之下,只好将己迈入门内的一只脚又慢慢的缩了回来,抿了抿唇,依旧笑着说道:“陈妈,我是来找王公子的,还请行个方便。” 陈妈挠了挠头,有些为难的开了口,“不是老妈子不让小姐你进,只是灵馨小姐交代了,这阁楼绝不许你入内。” 我听着她的话,心上一急,“可是…” 我没有再说下去,我了解灵馨的性子,自从上次她深深的误会我后,一定是不想见我。 只是现在紧要关头,我又不能向陈妈说出自己的身份,也不能告诉陈妈灵馨被掳的消息。 就算我告诉她,难免她会以为我想入内所以找了个这般荒唐的理由,眼下我该如何是好? 突然眼下一闪那晚战天齐临走之时与我说的话。 我连忙拉着陈妈的手道:“那这样,我在这里稍等片刻,劳烦陈妈帮我去书房问下王公子,他一定会见我的。” 陈妈还是一脸的为难,抿了抿唇,干脆一股脑全说了出来,“灵馨小姐也有交代,蝶衣小姐如若像你方才这般说,那也不许去通报王公子,还让老妈子直接打发你走,蝶衣小姐就不要为难我这个老妈子了。” 灵馨这是在防着我,她自小所经历的那些己经足够让她长见识,一个五岁的孩子能在风尘之地争得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看来她也不是泛泛之辈。 如今她又好不容易以为自己遇到了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男人,怎么可能轻易让其他女子趁虚而入。 我无助之下,略微一想,定了定神,只能以塞银子的方式一试了。 我从袖中掏出一张银票,紧紧的塞在陈妈的手里,不动声色的笑着道:“陈妈,我是真的想要见王公子,反正灵馨现在也不在阁楼之中,你放我悄悄入内,我只要带一句话给王公子,便会马上离开,不会耽误太长时间的。” 我紧紧的拉着她的手,她虽是面上有些为难,可是那眼里早己被这一张百两银票所动容了,她有些不知所措,眸光却一瞬一瞬的不离手中银票。 “这…”她拧眉看向我,那眸中己是光亮闪闪。 原来这招还真好用,我先前老是见云雀向宫里的那些嬷嬷公公塞银子,也看得习惯了。 想着这世间的人又有几个不贪财的,处在乱世之中,能填饱肚子己然很不错了,现在能看到百两银票,只怕是她活这么大岁数还是第一次手里塞这么大数量的银票。 正在她有些犹豫不决之时,我稍稍压低了声音,“陈妈无需有心里负担,这是蝶衣的一点心意,多谢前些日子陈妈对我的照顾,还望陈妈不要嫌少。” 说罢,我便从紧在她手中的手收了回来,只见她还紧握着手里的银票,我便又推推就就帮了她一把,顺手将银票替她牢牢的藏在了衣袖之中。 她抬眸看我,唇边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而后便一阵恍然大悟。 只见她先将门稍稍打开了一些,自己迈入门槛,探头探脑的四周环顾了一圈,见四下无人,便向门外的我招了招手,“蝶衣小姐,快进来…” 我应声匆匆入内,偌大的院落里空无一人。 我欲要寻着书房的方向跑去时,陈妈又紧拉了我一把,带着些担忧的提醒道:“蝶衣小姐可要快一些,老妈子担心灵馨小姐回来就不好交代了。” 我侧脸朝她笑笑,“放心吧,我会很快离开的。” “公子书房在东面。”她向我使了个眼色,还指了条最近的路给我。 我点了点头,没与她再多话,见四下无人便偷偷朝那东面跑去。 东面的书房很好找,没走多远,书房便近在眼前了,我脚下稍稍犹豫一下,可心里的急切还是让我闯入了他的房间。 房间内并不显昏暗,我便悄悄的迈了进去。 映入眼帘的是空无一人,不对,分明我听到了他的呼吸声,顺着这丝细微的声音,我轻轻的绕过门口的白玉屏风。 一眼便看到战天齐独自一人坐在案前似乎手下在写着什么? 他又突然按住胸口,轻轻咳嗽了几声,又轻轻的端起手边的暖茶至唇边,小抿了口,又放回了原处。 “这出了京,离了府,就变得如此不懂规矩了?” 他声音悠悠而来,我一听,心上聚然一紧,他可真是绝了,一眼都不用看,这样都能猜出是我来了。 我深深吸一口气,猛的抬高声音,“是我莽撞了,只不过事情紧急,所以失了规矩,爷恕罪,我是来告诉爷,灵馨被人抓走了,疑似北漠人。” 就在我话落的那一刻,他手指间羊毛笔管“啪哒”一声落下,就这样,因为我的不请自来,因为我的扬声求救,毁了他手下好好的一副字。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面上一如既往的平静,一个字也没说,又微微转眸至那副坏了的字画之上,似乎在寻找挽救之法。 我微微皱了眉头,快步至他的书案前,与他面对面的站着,他虽低着头,但是我还是可以看到他那无比黝黑深邃的双眼。 第104章 我更加心急了,夺过他手中己坏的字画,再次扬了声音,“灵馨被人抓走了,我亲眼所见,你快派人去救她,否则…” “看来这傲恒还未逃至北漠,应当就藏在此处。”他竟完全忽视我的话,边说着,边重新捏上一支笔管,沾了墨汁运笔,擒在手中,狠狠的落在了边疆二字之上。 听闻他口中提及傲恒的名字,还有他那落笔边疆二字之上,我的心狠狠的撞了一下,深吸了口气,问道:“爷这话是何意,难道你早己知道掳走灵馨的是北漠人。” 他依旧不语,笔尖顺直而下,而又重飞起,一个圈将边疆二字紧紧的圈在了笔下。 我看着他眼底的冷漠和笔下的韧劲,瞬间恍然大悟,“对,我应该早想到的,爷虽然在边疆设下天罗地网,可一直都是派官府的人协助尚将 军秘密搜查北漠太子的下落,所以那些前来相救北漠太子的北漠人,他们并不知道北漠太子傲恒己从你手中逃跑了,他们之所以掳走灵馨是想与你交换傲恒。” 我说完这些,他手中的笔竟又滴下了墨汁,笔下边疆二字再一次被墨汁浸湿! 而我此时眼中一震,看到他的字画旁边的一张字条上写着:想要你的女人活命,明晚子时越顶峰以北漠太子交换。 明晚子时,越顶峰,这些字眼快速的闪过我的眼前。 原来真是我所猜想的,他们掳走灵馨只是想救回他们北漠国的太子。 而北漠太子正在我屋中养伤,战天齐又该拿什么与他们交换。 他们北漠人凶残,若不是见不到傲恒,那可怜的灵馨岂不会无辜丧命在越顶峰。 正在我思绪万千之时,他那带着无情的声音 直入我的耳中,“单凭区区一个女人就能威胁到本王,他们也实在是高估了自己。” 我心内一怔,神经紧崩,带着小心翼翼的口吻开口确认道:“这就是爷宠爱灵馨的原因。” “只有这样,才能确保你不会落到他们的手中。”他看向我,眼底一片冷漠。 我,真是因为我,我那晚问他宠爱灵馨真正的原因,他回答我宠爱灵馨是因为我,问我相信他么? 我虽犹豫不决,后来还是选择了相信他,其实我那时己经微微的感觉到了,我一直悬着这颗心,心里亦是藏着疑惑。 他的心狠无情,我太过清楚,他虽没有正面答我,因此,我并不敢确定,他是否宠爱灵馨是真的为了我。 我以为他只是在拭探我对他的信任,没想到事实真如此,更没想到这些事情来得这般快。 “所以你故意让灵馨代替我,从一开始你就 知道北漠人定会想方设法从你手中救走傲恒,所以你将灵馨宠在身边,百般疼爱,还故意设计让我远离灵馨,你是想要利用灵馨转移这些人的注意力,再利用灵馨引出这些人,最后你便可将他们一举纤灭。”我带着痛意恍惚的转了眸,声音也在我自己听来竟是那般飘渺。 “一个闺阁中的女子,竟有这般见解与心思,你父亲牺牲所有,冒着欺君诛连的罪名也要将你嫁给我,他确实没有选错人,你来此我虽不知你会有什么样的行动,但有一点我是清楚的,你绝不能成为北漠人拿来要胁我的条件,找个女人代替你,我也好向母后和你父亲交代。”他的声音在面前越来越近。 我抬眼看他,这么近的距离下,他的面容俊逸非常,唇边的弧度亦是魅惑众生,在那双暗邃幽黑的眼眸深处,虽然并算不得冷,有隐约的柔和,然而,眸底的无情,却一如往昔。 “可是灵馨是无辜的。”我在心底痛意无时 不刻在蔓延。 如果有可能,我更愿意他没有做这些,我更愿意现在落在北漠人手中的是我,而不是那个还沉溺在幸福中的天真苦命的女子。 因为我的存在己经让很多人不幸了,我不能再让自己都无法确认自己还可以活几天的情形之下,再背上一条无辜人的性命。 “如若这次她可以有命活着,我自然不会亏待于她。”他的声音带着坚决,己然做好了牺牲灵馨的准备。 我有些震动回眸去看他,他的脸如刀刻一般深竣。 我强自压抑心中的痛意,向他扬了声音,“她己入虎口,若是让那些人知道是你故意设下的圈套,灵馨她还能有命活么?” 他不语,我看着他的样子,看着他眸底的深沉无情与执着,我知道此次前来是个错误,这个计划他从一开始就隐瞒于我,他是了解我的性情 ,他知道我不会忍心看着无辜的灵馨替我去死。 而且这个计划对他来说只是一个小小的开端而己,重量级的戏码也许还在后头,他究竟在心里谋划什么? 这样一张俊俏的脸下,究竟是藏了多少令人心惊胆战,措手不及的事。 我不再想,不再看,也不再问,更不再等,只是毅然决然的转了身。 突然手上一紧,是他紧紧的拉住了我,我无力回眸,只听见他急切的扬了声音,“你想做什么?” 是啊,我想做什么?我想告诉他我要救灵馨,想必他也猜到了,那我就更加不能这么直接的告诉他。 我深深吸气,稳了稳自己的情绪,然后站直身子,一点一点不留任何一丝余地的从他臂中挣开,“我还能做什么?请爷放我回家向老天祈福,但愿…灵馨此次能…安然无恙的回来。” 我的话音里虽微微的颤抖,却在我刻意压抑之下,步履走得得坚沉如铁。 匆匆回到阁院己经花费了我不少的时间,刚推开门,春兰便笑着迎了过来。 可我无心与她多话,只问了傲恒现在在何处?她有些不解的告诉我,傲恒一直都呆在这里,还能去哪? 我揪紧的心微微一松,是我太过于紧张了,战天齐都说了,抓走灵馨的人现在还不知傲恒逃离了战天齐之手,所以傲恒此时还不会离开。 只要他没离开,就能让他出面去救灵馨,他是北漠太子要救灵馨只当一句话便是。 这些天我虽然不想理会那无耻之人,可如今性命攸关,便不能再计较那些羞耻之事了。 我一边走,一边将灵馨被掳的大概说给了春兰听,她一听担忧得不得了,只是一想到傲恒能救灵馨,那眸中的泪水又少了些。 一入傲恒的房内,他竟躺在床榻之上悠然自 得的睡大觉,恼意窜上,便让春兰推了推他,叫喊道:“起来…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在睡。” 傲恒似乎无动于衷,我心中恼意更甚,“春兰,他若再不睁开眼,就掀开他的被子,给他泼冷水。” 春兰闻言便提起了他的被子欲要将手中的凉水往他身上倒。 此时他便乖乖的窜跳了起来,睡眼迷糊的望着我们俩,这样一看,倒还真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他抿唇无力一叹,“唉,我说你们主仆俩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一回来就折腾我,我这睡个午觉也招惹你们主仆二人了么?你们可别忘了,我若是没休息好,伤势就不会快速痊愈,没有痊愈就没法逃离这里,没法逃离这里就没法向你们主仆二人奉上解药。” “不用等了,你今日便可逃离这里。”我淡 淡的笑着道。 他微微面上一怔,蹙了眉毛看着我,“什么意思?难不成你不怕我伤势未愈,一露面就被抓住,而后供出是你们救了我,还是你己经反悔与我合作了?” 我神色一暗,笑容敛去,自讽道:“你不就是在等接应你的人么?他们来了,只不过他们不知道你逃了出来,抓了战天齐身边的女人准备与战天齐做交易…好换回你。” 他眸光渐渐转深,剑眉稍舒时,他竟笑出了声,“这样啊,那战天齐岂不是要生生舍弃身边之人,自古红颜多薄命,谁叫她是战天齐的女人呢?” 我暗眸一沉,扬了声音,“让你的人放了她。” 他转眸直视于我,笑容因我的扬声慢慢的合拢,聚然间剑眉拧成了一条线,带着寒漠和隐隐傲然,声音淡淡,“我为何要听你的。” 我没有马上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将视线缓缓移到他腰际将愈的伤处,这个位置的伤,无伤根本,可最是痛极,若稍有偏差,即便只是一寸,也会即刻致命。 他虽然很好的躲过了这一劫,若不是我的出手相救,纵然伤无根本,但因血流不止,没有药物的帮助,也会让他丢了这条命。 我很好的压下此时心中不合时宜涌起的浅浅尖锐,依旧展开了微笑,一字一句道来,“太子不是说过想帮我么?你若此时奉不上解药,就帮我救一人,还我为你割肉取药之恩。” 他微微面上一怔,那美俊的面容之上冷月微光一样的眉眼间,带着几分疑虑,“这女人与你有何干系?” 我料想他会这般问,战天齐的女人又会与我有何关系?这问题虽然有些讽刺,但也着实令我不知从何答起。 现下只能抛开我的身份,抓住灵馨这层关系 即可,毕竟傲恒这些日子一直躲藏于此,与外界己隔绝,所以我与灵馨之间的关系,他根本就一无所知。 我依旧不动声色的看着他,淡淡的开了口答道:“她是我的朋友,我方才亲眼所见是北漠人抓走了她,而那些人便放下狠话,说让战天齐明晚子时带着你与灵馨交换,而战天齐是什么样的人,你心里应当清楚,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想必你也摸清楚了战天齐这个人,当前局势,他又岂会将儿女情长放在眼里,他交不出北漠太子,我的朋友就只有一死,现在能救她的只有你傲恒。” 他似乎有些怀疑我所说的话,眸光一瞬一瞬不离我的眼睛,想要从我的眼睛中解读出事情的真相。 只可惜,我早己对他这分心思做好了准备,他眸光不离我,我自然也不会先他一步转眸。 春兰见他迟迟不肯答应,喉间哽咽得扬了声 音,“傲恒太子,春兰求求你,让你的人放了灵馨姐姐吧,求求你了,日后你让春兰做什么春兰就做什么…” 他微微在心底思虑了一番,掀开被子起了身,立于窗前的背影映着缕缕阳光反而更显他的王者之气。 我双手在袖中己是拧得紧紧,我在试想着他若不答应救助灵馨,我又该如何是好? 正在我的思绪渐渐涌上心头之时,他突然转了身,无可挑剔的面容之上微微勾起唇角,眸光一瞬间也变幻成一丝灼热,“放了她可以,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他又跟我谈条件,可终究是事情紧迫,我己为了他赌上了自己与春兰的生死及华家九族的性命,现在我又还有何条件可惧。 我压抑着内心翻涌着的种种情绪,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力持平静的开口问道:“什么条件?” 他一步一步向我靠近,轻轻的凑至我的耳边,带着薄笑,“陪我一晚。” “你…”我猛然抬头起身与他保持距离,怒眸相向。 身边的春兰似乎也听到了,情绪极不稳,怒指道:“没想到你竟然如此无耻,你可知…” “春兰…”我急切的打断了她的话,自知她口中欲要说什么? 此时若是让她说出了我的身份,只怕想救灵馨只会难上加难,就连冰蟾寒毒的解救也会很难到手。 此时他却突然大笑了起来,三声过后,他扬着剑眉,轻叹道:“你们想多了,我只是觉得这次一别,还不知要到何时才能与姑娘相见,所以想让姑娘陪我饮饮酒,聊聊天,而且我还可以向姑娘保证绝不会做你不喜欢的事,姑娘只须陪我一晚,明日我便随姑娘同去救你的朋友。” 傲恒的话我不能完全相信,可细一想,上回 两次落于他的手中,他也只是调侃了我一番,并未真正对我做出无耻之事,现在除了他可以救灵馨我己经想不到任何办法,就赌一次吧。 我收紧指尖,静下心来,眸光瞬间冷了三分,“好,今晚我陪你,明晚子时,你同我去救人。” 天色很快就暗下来了,美酒佳肴己准备齐全,这是我来阁院第一次在这梅林之中抚琴。 夜间风声细微的吹响在耳边,我袭白色拖地烟笼梅花长裙,婉婉而从,露出颖细白皙的玉指,玉指轻扬,抚上琴弦,凝气深思,琴声己悄悄的顺着我指尖扬起,琴声悠扬,潺潺铮铮,有些委婉却又带着些许刚毅。 我自小喜欢瑶琴,自从五岁离京后,我就压抑自己在清醒之时决不碰那瑶琴。 从那时起我便久而久之有了一种习惯,习惯竟是在下雪之时梅花盛开之夜抚琴饮酒舞剑,而后便是酩酊大醉一场,醒来时己是一年春,寒冷 ,悲伤,痛苦,绝望,都将成为过去。 “妙,妙,妙,没想到姑娘的琴艺如此高深,今日算是我有耳福了。” 一丝掌声响在我落音之时,我转眸望去,从林间走出一个翩翩公子,深蓝色绸衣,朗眉星目,面容俊美,还带着那激赏的微笑,流露出一种难以言语的皇族华贵之感。 他步履轻便,想必那身上的伤己然痊愈,这样一细看,除去那晚初见时的狼狈,他真的是无可挑剔。 我微微起了身至席间,临桌坐下,淡淡的朝他笑笑,“太子来得有些迟了,今日一曲己毕。” 他依旧含笑,顺着我的身边坐下,声音柔和,“难道姑娘不愿弹奏第二曲了么?” “我素来不为同一人弹奏第二曲。”我微微从他身上抽离了眸光。 “那也罢,虽然一曲我只闻半曲,但凭这半 曲也足以让我怀念一生。”他深深看着我,眸底有藏着有些沉的晦暗光影,唇边却依旧勾着轻松微笑。 不太习惯他这种眸光,我微微垂了眸,将手中的酒杯向他的面前推了推,匆匆的转了话题,“今晚摆下酒菜就当作是我替太子饯行。” 他接过我送来的酒闻了一下,清香占据了他的鼻间,看到他如此陶醉的样子,我开了口相问:“如何?” 他微笑轻茗一口酒道:“酒味淡而不清,纯而不烈,香味在口中久久不化,应当是三十年以上的陈酿。” “不愧是北漠太子,竟然连这酒的年份也能品得出,你就没有尝出这酒里还有另外一种味道?”我带着异样的笑意看着他。 他嘴角上扬,现出愉悦之情,半眯起眼,犀眸盯着我,“你不会在这酒里面动手脚的,这一点我太放心了。” 我微微敛收了唇边的笑,眸光偏见一丝寒意,“一个人被逼至绝境的时候,我想应当什么事情都会做得出来。” 他亦是目不转睛地锁视着我,嘴角的浅浅笑意微微退去,似在回思我的话。 片刻之后,终是放大那对犀眸,淡泛出笑,纯粹的不惹杂思的笑容,“你这女人的心思有时候确实让我害怕,可不过你放心,我绝对不会看着你走向绝境的,因为我舍不得,而且我傲恒说话算数,你陪我一夜,我还你一命,至于答应你的解药,我也会拱手奉上。” 我也舒意的笑笑,“听太子这么说,倒是我略显小人之心了,幸好今日没有因为头脑一发热,往这酒里投毒,要不然我也得下到黄泉去陪太子走一遭了。” 说罢,我便又起了身,提着壶,从他的面前微微端起他的空杯,替他满酒。 “相处己过数日了,能否告知我,你到底叫 什么?”这是记忆中他第三次问我的名字。 这一次也没有必要向他隐瞒自己的名字了,只是一个名字而己,名字与身份玄乎可就远了。 “华蝶衣。”我将名字一字不落的出口,抬手将己添满酒的酒杯,轻轻的递向他。 可他却在此时有了一丝愣忡,却瞬间即逝,伸出手接住我那杯轻轻送来的酒。 就在我的手即离杯时,他倏地扣住我的手指,力道温和,聚然间与我指指交夹,可酒杯依然在我的手中,如若我快速松手,酒杯必然碎于地。 可他手指的触及感,让我不适,我心上一紧,顾不得手中酒杯会碎于地,想要收回手,而他的手指却更近了一步,将我的手指紧紧环扣着,不露缝隙,两只手共握一杯,酒杯微倾斜,几滴酒轻洒于我的食指上。 我紧蹙眉,用力抽回手,可他扣紧,丝毫不让,轻低头,喝下杯中那纯而不烈的酒,杯己见 底。 他笑着松开了手,“蝶衣,好美的名字!内刚外柔,平静淡然,这样的女子在我们北漠国极其少有,与我回北漠,我许你太子妃之位。” 我暗压住心里的情绪变化,泰然自处的收回手重回位子,当做刚才的事没有发生,纵然心里恼却极力让自己不形于色,紧抿唇畔逸出不屑的声音。 “太子抬爱了,我是战国人,我的家在战国,以我的身份又何德何能做太子的太子妃。” 他定定的看向我,方才眼眸深处的那丝漫不经心,在对上我的眸光那一瞬间骤然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闪而逝的寒意,一刻之间没有说话,只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落杯于桌面。 似乎我与他都陷入了沉默之中,此时就连空气中,仿佛都带了一丝紧绷。 我微微辙了眸,不想再多加注意他,见他空杯在前,我只能再次起身为他斟酒。 而他的声音也在我欲要斟酒时响起,“你不与我回北漠,是为了你的情郞,还是为了你没有完成的任务,如若毁掉粮草是你的任务,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事成之后,我带你回北漠,你应当知道毁掉粮草的后果,回到北漠,你就不必因此躲躲藏藏过一辈子。” 手上一丝轻微的颤抖而过,我暗暗做了个深呼吸,垂下羽睫,继续手中的动作,声音依旧平静如初,“太子好意,我心领了,我乃一介女婢,不值得太子为我冒险,再说了,太子与我不过数日之交,将我带回北漠,你就不怕我是战国派去的奸细?” 再抬眼时,他眼中的亮光已经寻不到了,眸中重又只余一片深静幽邃的暗黑,似是自嘲的勾了勾唇角,“就算如此,那我也不怕,我们北漠能人万千还敌不过你一介女婢,你们中原不是一句话说得好么?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我放下手中的酒壶,瞅着他的眼光越来越火 热,内心有些慌乱起来,心念一转,就想往后退去。 因为被他两眼盯得死死的,我脚下的动作也不敢太大,脚下微微向后轻移着。 他唇边突然一笑,似乎己然发现了我脚下的动作,他也微微起身,向我轻移着靠近。 随着他的紧逼,我的内心更加慌乱起来,脚下一乱,结果被拖地的长裙给绊住。 微微踉跄一下,脚还没立稳,人就往后栽去,心中一声惊呼,还未脱口而出,腰间一股力道扣住,惊后余悸,睁大眼看着抱我入怀的傲恒,他半含着笑,眸色更见火热。 我无奈之下,身体己失去了平衡,现下也只能抓着他的衣袖,想要支撑着站起身,却没想到,双脚瞬间离地,整个人己全全落在他的怀里。 我欲要挣扎,他力气之大,将我牢牢抱着,一个天玄地转,哐啷一声,桌面美酒佳肴己碎于一地,而我也让他压至冰冷的桌面之上。 我忙支起身,才半抬起,他便覆身而来,已将我困在桌面与他的胸膛之间。 我心中一阵暗恨,警声道:“太子今日说的话不会就不作数了吧。” 他闻声笑起来,声音又沉了几分,魅惑似地轻柔道:“放眼万里,哪个女人不是对我献媚,投怀送抱,唯独单单只有你,如此不屑本太子的心意,我该拿你如何是好?” 他突然伸出手,在我挣扎欲要从他的身下脱离之时,再一次紧紧的箍住我的腰,我全身一颤,心急如焚的喝斥道:“太子请自重。” “如若今日我的话不再作数,对你用强,这一生你可会恨我?”他略有些邪佞地一笑,威胁且带轻柔的声音落在我的耳中。 “太子言出必行,我不想太子枉做小人。”我故作平静,却依旧在他身下不停的挣扎,想要极快的脱离虎口。 也许是我的话不小心的激怒了他,他的唇边 敛了笑,眸中的灼热感越来越浓烈,“也许只有这样,你才肯与我回北漠。” 突然一只大手扣住我在拼命挣扎的手腕,向上置于头顶。 我内心一颤,由于手上的束缚令我更加想要挣扎脱困,因挣扎衣衫也凌乱开来,露出了肩。 他一个大力之下,我己无力动弹,想要大声喊叫之时,就被他顺势而上的吻堵住了话语,任我怎样扭头也避不开他的需索。 如水的发丝早已在洒在桌面凌乱不堪,窒息感逼近,薄汗早己沁身,被他压制着的身躯始终挣脱不了。 好不容易挣扎着将手抬起,欲要往他的脸上甩去,可终是半途而废,反手被他扣住手腕,依旧想要挣开,却敌不过他手上的力度。 “不要…”我惊呼出声,可任我怎么反抗,他依旧不放开。 我己力气抽尽,在他下一个动作欲要进行时 ,我心头猛的一颤,情不自禁在此刻想起那个男人,而此刻,我无力的自唇边唤出他的名字,“战天齐…” 随着我这一唤,傲恒猛的松开了我的唇,面容上布满了狡狞,瞬间加大手中力道,厉声道:“你终于敢承认了!” 我喘着大气,看着他眸中的寒光,我才意识到自己方才在惊慌无助之下叫出了战天齐的名字。 我看着他眸中的火焰越来越烈,细想他的话,他是何意?难道他早己知我的身份,我狠狠的咬上了牙,“你到底什么意思?” 只见他唇角浅浅勾起,额头虽有汗水翻转着,可依旧气息淡而平稳,“华蝶衣,你终于承认了,战天齐的女人不好做吧,从一开始我就怀疑你了,你既然可以以一人之力阻拦战天齐身边的人,继而因战天齐的突然到访,你心急如焚,试想,如若到访的人是个普通人,你又何必紧张, 战天齐从未向外公布我己逃脱的消息,自然不会大张旗鼓的粘贴我的画像,所以这边疆的百姓几乎没有一人能一眼识出我的身份,你便可随意将我做为你家中的奴仆,可你却冒此风险向我躲入你的浴桶之中,因为你知道我会龟息功,这样才能瞒过战天齐,而后你又开始对战天齐的军营动了心思,当然,在我知道你对军营粮草动了心思的时候,我心中对你身份的怀疑有了变化,有一点是我想不通的,你既然是战天齐的女人,那为何要打他军中粮草的主意,难道是你并不爱他,可今日你又在这般情形之下,你竟然第一个唤他的名字,为什么?” 说罢,他一记拳头狠狠的落在我的耳边,接着五指收紧,抓着床单仿佛恨不得在揉碎一般。 他眸中的笑意己转为冷笑与痛意,仇人的女人他又岂会碰,也许这是一个脱困的机会。 “既然你都知道了,我就没必要再瞒你,是,我是齐王妃,你手下要抓的人也应该是我,而 不是灵馨,你今日这般对我不就是想逼我道出真实身份么?现在你如愿了,至于我的动机是什么?你不必知道,因为于你没有任何的影响,这是我们夫妻之间的事情,请你放开我。”我坦然自若,毫不畏惧的看着他的眼睛。 他的眸光冷凛,太多的思绪在眸中流转,在他臂力渐弱之时,我欲要推开他逃离,可还未来得及,就让他将我的手紧紧的按住,我丝毫动弹不得。 他冷笑泛起,臂膀之上瞬间一道力道而来,我皎洁的玉臂破衣呈现在他的面前,他冷眸带着痛意的停留在我什么也没有的玉臂之上,我非完壁之身。 接着他冷唳咬牙一字一句溢出薄唇,“我不管你曾是谁的女人,就算是战天齐的女人,我也不在乎,我只知道今晚我要得到你。” 第105章 说罢,他伸手再次扣住我的身子,力道随着他急促的呼吸一点一点的收紧。 在他想要再次覆唇而来时,我心慌之下,只能咬舌以死来保留贞洁,“如若太子再碰我,我立即咬舌毙命于此,太子得到的也不过是一副冰冷的躯囊而己。” 他眸中瞬间闪过一道慌乱,而又聚然而逝,想要不顾一切的再进行下去之时,我狠下心面容一阵狰狞,狠狠的咬下舌,只觉得口里一道血腥而来。 在他落唇至我唇边之时,己然是感觉到了我唇边的血腥味,连忙抽身开来,抚着我的下颌。 我看着他面上掩藏不了的惊痛神色,以及眼中的恐慌。 他抚着我的下颌的手那样的颤抖,“不要…不要再咬了,我不再碰你便是。” 从他眸中的慌乱来看,有几分虔诚,我也告诉自己,绝不能这般死去,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我去做。 我毅然决然的松开了舌头,一阵痛意袭上心头,鲜血自唇角而出。 他终是松了口气,无力的从我身上离开,将我从是冰令的桌面之上扶了起来,死死的盯着我血迹斑斑的双唇,冷寒如冰的眸子在我眸中瞬间一动,两指便在我胸口一点,封住了我的穴道。 “你…”我心上再次一紧,有些话终究还是没有成句出口。 接着便随着他的手指再次一动,点了我的哑穴,我喉间一句话也无法发出。 他到底想做什么?难道还没放弃么? 他不语,只见他两指扣住我的喉咙,再次向我逼近,我此时却动弹不得,难道今日我终逃不过失节的厄运么? 突然我眼睁睁的看着他伸手往我口中连着塞入二颗药丸,两指一抬,两颗药丸如上次一般直吞入了腹中,声音淡而冷的传来,“冰蟾寒毒己解,其中一颗是用来止住你舌头的血。” 还未等我反应过来,他突然两指又点在我的胸前,穴道被他就这样解开了。 我惊慌失措的望向他,他的眸中那束寒芒己消失不见,留下的只有一抹坚定的光芒直入我的眸中,“你听着,我会等,等你心甘情愿的一天。” 最后他暗然的转了身,扬长而去,看着他的背影 一点一点的消失,我知道,他己解了我体内的冰蟾毒。 次日夜晚子时,夜暗深邃,月色一层泠泠微光铺泻于这片山谷之中,幽静中带着的诡异的缥缈,一缕若有若无的雾气缭绕云峰,轻似淡纱飘忽不定,渐生渐浓,几乎将整个山谷收入迷雾的笼罩。 傲恒应我之约也前来了越顶峰,我以为他会因为昨晚之事,心生芥蒂,没有想到他似乎忘得干干净争,言谈举止之间己然当昨晚之事根本就没有发生过。 我突然想起了,清晨之时,我见春兰高兴的告诉我,体内的冰蟾寒毒己解了,她还说其实北漠太子的心地并不坏,也是无奈之下为了保命才为之。 连她也感受到了傲恒的本性,而我却一句话也没有说。 凉风吹响在耳边,我渐渐敛回思绪,恰好我这个位置可以望见城郊村落的隐隐灯火,还有远近起伏低丘,错落不一的一条条白色河流,在浅浅月光之下,这河流倒是最为引人注目。 夜色之中混着一丝凉风,那些山啊,树啊,草啊,影影绰绰掠过,我总觉得内心隐隐不安。 我放眼山顶望去,见四下无遮无挡,想到虽然上山的路有好几道,可是最近的一条上山的路就在我的 身后。 我微微转眸,只见此时傲恒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还把着长长一根草在手里玩着。 我心里不由得一丝暗想,这样静的夜,他难道一点也不生疑惑。 我便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袖道:“呆会儿,让你的人放了灵馨后,你们就从我身后这条最近的路返回山下。” “怎么?担心你夫君半路截杀于我?”他扬眉笑着看我,完全不以为然。 借着这丝浅浅的月光,我也亦能看到他眸中的眸光变化,虽一副漫不经心,不以为然的模样,可那心里应当早己猜测到了今夜绝非那般简单。 我微微转了眸,轻轻一叹,“就算我不说,你定己猜到了。” 他见我转了眸,便扬着手里的长草往我脸上蹭了蹭,我觉得微痒,伸手想要抓住他使坏的那根长草,他又调戏般的收了回去,令我手上生生的落了空。 我微微带了一丝恼意道:“都多大个人,还玩些这个,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别闹了行不行?” 他轻轻一笑,长草一指,指的方向正是我方才早己注视到的错落不一的白色河流。 “放心吧,我的旗下大将也并不是无脑之人,他们会选择这座山与你家夫君交易,自然有他们全身而退的办法,从这里望过去,有错落不一的河流,此处河流湍急,顺流而下,我只要顺着这道河流便能逃出边疆境地,纵然此处有埋伏,我也只需要纵身往下跳,便能落入这河流之中,战天齐上次引洪入山,再借天时地利,将我困在洪流之中整整三日,而我龟息法,最多只能维持三天,所以让他将我生擒了,而今日我料他不敢再使出那一招,这座山山下全是无辜老百姓,纵然你夫君率千军万马来,他也不会置这些无辜老百姓的性命于不顾,只要我们能下得了山,那便会安然无事。” 我闻言,微微转眸看向他,这样的距离,却能把他看得真切。 是我太多虑了,想想他也是一国太子,领军作战是他的强项,他又怎会没有察觉出异样呢? “来了…”他轻轻一语打断了我此时的心中的所想。 我飞快闻声望去,几名壮汉正押着灵馨而来。 灵馨被押在这几名粗壮的男子手里跌跌撞撞,几次都见她瘦小的身影跌入那高低不平的山丘间。 我唇边情不自禁一唤,“是灵馨。” 我不忍灵馨再受苦,欲要傲恒下令放了她的话还未说出口,只见他一脸笑意抢先我一步开了口,“今晚月色甚好,不如你与我一同泛舟在这山涧之间赏月可好?” 我心聚然一紧,都什么时候了,竟还说出这种话,不会是他反悔了吧? 不会,虽然与他相处的时间不长,但从他明知我齐王妃的身份,还愿意向我奉上解药来看,他并不是这种出耳反尔的小人。 我自知他是故意让我心急如焚,我压了压心中的一丝急切,淡淡的开了口,“人命关天,如若太子不懂得怜香惜玉,那我就只能持剑一搏了,若是惊动了战国的人,只怕太子今夜也讨不到好处。” “你在威胁我?”他直视于我,压低声音,唇边笑得阴刻。 我微微垂下眸,声音竟少了平日里的底气,“迫于无奈,太子如若食言相救,我又岂会出言威胁太子?” “我生平对待威胁我之人,必诛之,不过这次,你算是例外,因为本太子还不想你死,本太子还等着你心甘情愿投怀送抱的一天。”他突然将那张完美无可挑剔的脸凑到我的眼前。 近在咫尺,惹得我心中一紧,直直往后一退。 而我的后退让那几名壮汉所发现,只听见一丝狠唳的声音传来,“什么人…” 我闻声心上一震,还未待我探清楚声音的来由,傲恒一甩长袍,凛然的站起了身,“漠古将军可是来救驾的?” 只见几名壮汉惊诧不己,其中一名眼快的壮汉惊呼了一声,“是太子殿下…没错,是太子殿下…” “尔等救驾来迟,还请太子殿下恕罪。”几名壮汉齐齐跪于地面。 月光之下,距离有些远,我完全看不清那些人的面容。 而此时,手上一紧,是他拉住了我的手,我欲要甩开,他根本没给我机会。 一阵风而起,双脚瞬间离地,我竟在他手劲之下跳出了方才遮掩我与他身躯的山垛。 双脚着地后,我脚下一个不稳,快要倒下时,还好他手上一紧,便将我稳住在了地面,瞬间心跳漏了一拍,迅速从他的手中抽回了手,紧紧的拧在袖中。 “都起来,回国之事一切可准备好了?”傲恒威严沉稳的声音扬起。 几名壮汉纷纷起身,其中排首的一名壮汉回了话 ,“回太子殿下,一切早己准备妥当,只是太子殿下怎会出现在此?” 傲恒唇边淡然一笑,眸光寒意乍现,“小小的战国岂能困住本太子,本太子早就逃出敌人手中,只是身负重伤无法以一人之力逃回北漠,一直在等待良机,想不到诸位来得比本太子想的要快,诸位就不必自责了。” “那这名女子岂不是更有了利用价值?”最后一排的一名壮汉押着灵馨一步一步走来。 只见他立住后,手上的尖刀跟着往灵馨颈前一横,虽是没有伤到她,可是威胁的意味已经不言而喻了。 我看着灵馨在那名壮汉手中连挣扎都不敢,双手被麻绳困住身后,她的眼睛被蒙了起来,一身憔悴面客上犹挂泪痕,她的双手被缚,颈项间,横着一把尖刀,此刻的她似乎害怕极了。 突然她唇边一道血迹撞入我的眸中,我心上一紧,冲着那名壮汉喝声道:“放了她。” 灵馨像是听出了我的声音,竖着耳朵,颤音唤了我一声,“蝶衣…” 我内心一酸,一丝愧疚之意涌上心头,稍稍放柔了声音安抚道:“灵馨你不要怕,我是来救你的。” 方才听着那名壮汉带着威胁的话,我心里己开始发毛,毕竟身边的傲恒到如今一句想要放了灵馨的话都未曾透露过,不由得内心对他的那丝细微的信任开始渐渐消失。 我的右手,藏在宽舒的衣袖下的软剑己轻轻的握在手里,只待傲恒一句话,我便软剑一搏。 虽不知能否救出灵馨,便也可以引来战天齐的人,战天齐不就是想利用灵馨引出这些北漠人么?我知道这四面定有战天齐埋伏的人在此。 果然,就在傲恒一句也不语的情况下,其中一名壮汉动了怒。 随着便是我眼前一道光亮而过,尖刀伴着肃杀之意而来,“就凭你一人之力想要从我们手中救出她,小小女子也太狂妄了,本将军先来收拾了你。” 我软剑在手,就在我欲要拨出软剑之时,傲恒袖中匕首而出,速度极快,如蛇般的直入那名壮汉的尖刀,“当”的一声响,壮汉的尖刀离我一步之遥的地方落下。 “殿下。”壮汉不名其意的望着傲恒。 我内心倒抽了口气,握在袖中的软剑又重新收了回去,接着耳边便响起了一丝凛冽的斥责声,“大胆漠古,竟然对太子妃无理,还不快跪下向太子妃请罪 。” 我的呼吸骤然一窒,心中顿时百般疑惑,傲恒到底要做什么? 我转眸看向他,拧了拧眉,压低了声音,不解的反问道:“太子妃?” 他转眸轻轻的看了我一眼,伸手一揽,我腰间聚然一紧,便偏头落入了他的胸膛之上。 接着便是他的声音传至我的耳边,“她是本太子的女人,有朝一日,她必定会成为我们北漠的太子妃。” 我内心己不知所措,头埋在他的胸膛之上,他的力气之大,想要从他的胸膛处移开,根本就不可能,右手欲要向上。 突然腕上一紧,一丝力道令我竟揽住了他的腰,与他的身子贴得更加紧密了。 而后几名壮汉的声音齐声响起,“尔等参见太子妃。” 我裙边一紧,狠狠的咬在他的胸膛之上,他痛得一颤,却依旧未放开我。 我无助之下,只好松了口,咬牙问道:“傲恒,你到底在玩什么花样?” 他轻轻一笑,将下颌抵着我的头,令我与他之间 贴得更紧了,我不适的在他的臂力之下挣扎着,可依旧无果。 突然他声音细小的落在我的耳边,“你不想救你的朋友了么?我这些手下都是粗人,可不会像本太子一般懂得怜香惜玉,你这朋友若是落在他们的手里,只怕以后会噩梦连连,如若我不谎称你是我的女人,这些大将又如何会给你这个面子,放了你的朋友。” 我心中恼意更甚,贴在他的胸口反唇相讥道:“少在恐吓于我,你分明就是借机想占口舌之上的便宜,我如你所愿便是,快让你的人放了灵馨。” “你现在是太子妃,不需要本太子发话,你完全可以命令他们放了你的朋友。”他将我从他怀里抽开来,双手扳着我的肩膀转了个身。 我眸中一愣,几名壮汉纷纷跪在我的面前。 我该如何是好,如若不借机让这些人放了灵馨,难道真要逞能以剑相搏么? 不行,我以剑相搏,绝对不是他们的对手,如今己让傲恒找了这么一个借口,我又何不将计就计借用傲恒这太子妃的名义让他们放了灵馨。 对,不管怎样,我应当先救灵馨要紧。 我自心底深吸了口气,调整着内心的情绪,朝他们扬了扬袖,这一免礼竟然还是以战国人的免礼方式 ,“各位将军请起。” “多谢太子妃。” 总觉得他们字字锐耳,心下一转,硬了头皮,在唇边扯出一丝笑意,“方才多有得罪,还请各位将军见谅。” “太子妃严重了,是尔等有眼无珠,才会出手冒犯太子妃,是尔等该死。”其中一名眸光犀利的壮汉低眸回了我的话。 我一细想,他应当就是傲恒方才口中所唤的漠古。 此人我也有耳闻过,他是傲恒旗下十八铁骑的首领,此人力气堪比项羽,举鼎过千斤,力拨山兮气盖世,北漠第一武士。 我微微敛回思绪,力求平静的开了口,“既是这样,还请将军应我之意,放了我的朋友灵馨,我己与太子解释过了,我的朋友并非战国齐王的女人,她只是一介女婢,各位将军用她来威胁齐王怕是弄错了,如若各位不相信,断然可以坐等齐王的到来,不过结果只会令各位将军失望,就算坐等到天明,齐王也不会率军而来,我的朋友并非齐王的女人,对你们而言毫无利用价值,还请各位看在我的薄面,让我带她回家。” 他们似乎不太相信我的话,只见漠古微微抬眸看向我身边的傲恒。 我也忍不住顺着他的眸光向傲恒看去,简直就是折磨人,傲恒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模样,紧抿着双唇,就是一言不发。 我己按捺不住处他的这种沉默寡言,伸手自背后狠狠在他臂膀上掐了一把。 他身子在我手下一抖,拧起剑眉看我,我再在手上加了一把力,他终是乖乖的开了口,“还不快…快放了太子妃的朋友。” “是。”押着灵馨的那名壮汉得令,替灵馨松了绑。 灵馨害怕跌撞的向我跑了过来,我连忙从傲恒的臂上缩回了手,稳稳的扶住了灵馨。 她一脸憔悴,头发蓬乱,唇边的血迹还未干,面上的泪痕满满,两行清泪再一次夺眶而出,“蝶衣…” 我心头一痛,将她紧在怀里,我从来没有见她这般害怕,这般脆弱过。 若不是因为我存在,她也不用受这样的苦,心里的愧疚不断的随着她的泣声蔓延。 我轻抚着她颤抖的身子,安抚道,“没事了,不 要怕,我这就带你回家。” 她泪光盈盈的从我的怀里抽出身来,面对面前这些壮汉,她一眼都不敢看,深深的埋头躲在了我的身后,我能感觉到她紧在我手心的手还在不住的发抖。 “谢谢!”我发自内心的向傲恒说出这两个字。 月光下,他那俊美的面容微微一震,倏然间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只字未吐露。 我心里霎时涌起一股酸涩之意,仰起头望了一眼那悬挂天边的勾月,淡然一笑:“今日的月色确实很美,可惜我们都错过了,他日,你我若能再见,我答应你,与你泛舟山涧赏月。” 他突然缓缓向我伸手,冰凉的指尖轻轻触上我的眉眼,微颤。 这次我并没有闪躲,反而感受到他手上微颤之时,我的心也随着一颤。 此刻他的眸光暗沉如夜翰如深海,深看他一眼,心下竟泛起一丝微酸。 虽然与他相处时间不长,可他终究未曾伤害过我,而此次一别,也不知再见之时,是敌还是友,又或是陌路,也许我更希望是后者。 “我们还会再见的,等着我。”话毕,我已被他一把拉住拥入怀里,然后他的双臂一点一点的将的身 子收紧,臂力间还带着微微的颤抖,温热而略略紊乱的呼吸就拂在我的颈项间。 “我…”有些话我还未曾出口,他又突然放开了我,伸手轻点我的唇,不让我再说下去。 就这样,他从我不解的眸光中转了身,大步而去,我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在黑暗之中渐渐化小。 山风激荡拂面,激起了我的思绪,他就这样走了,这样离开了,仿佛很不真实。 突然眼前火光摇晃,数道光芒自四面八方而来,兵器声,马蹄声交织在一起,我眼帘一动,心下一紧,不好,是战国的兵马。 还未待我看清时,远远的长剑凌空相击的声音盘旋萦绕,穿入峰巅,震荡双耳。 “傲恒…”我心底的一个声音极力的迫使我止住了叫喊声。 因为我不知此时此地,我还能做什么? 他是北漠太子,而我是齐王妃,如若我忧心他的安危,那岂不是会落个通敌之罪,华家也会一并受牵连。 傲恒,请恕我无能为力,我自心底小声的惦念着。 突然手上的玉手甩开而来,似箭般的冲了出去。 当我敛回思绪,转身之时,一道柔弱的身影正泪水盈盈泣声不止的望着白马之上的伟岸身影。 “旋风,带她回去。”一丝清冷的声音自风中传来,聚然间遏制住了那一声一声心酸的泣声。 “是,属下遵命。” 灵馨在旋风的护全之下,泪如雨下,梨花带雨,可就是不敢哭出声来。 似乎她己得知战天齐的身份,也得知战天齐故意宠她的原因。 直到马蹄响起,她的哭声再也止不住的扬起,直到越来越远,直到若隐若现。 我的眸光远送灵馨的身影,而一时之间却让他驾马靠近我的身影所占据。 月光下的他,身披银白盔甲,这是我第一次看他披盔驾马的英姿,却是在这般令人窒息的情况下。 他驾马停在了我的身边,向我伸出了手,我却使自己仍要淡然一笑,握上了他的手,双脚离地落在他的怀里。 马蹄响在耳边,我以为我与他会一直这般静静的,静静的听着风声,静静的让思绪随风而去。 突然一个低沉的声音在我耳边说起,“不想问我什么?” 这样的声音在我此刻听来不知为何如此飘渺,还不如不问,不说,我内心也许还能保持一丝平静。 “自是爷的意思,我还有什么好问的。”我没有侧头看他,声音响在风中,有些小,好似连我自己也在忽视这丝声音的存在。 “你不想知道,我是何时得知是你救了傲恒么?”他笑意淡淡而起。 我微微侧眸看向他,我看到他目中的森然,心里深吸了口气,仍是力求平静的回答道:“只怕爷是有心放走傲恒,放长线钓大鱼的道理我并不是不懂。” 他面容微微有些错愕,瞬间即逝,也许他没有想我会这样回应他的话。 过了半响,我以为他不会再出声了,谁知他的声音又低低的响在我的耳边,“傲恒虽是一大劲敌,可他手下有十八铁骑,不容小觑,尤其是他们所摆下的铁网,环环相扣,绝非能轻易攻破,傲恒被捕,他手下铁骑断然会想方设法来营救他,与其这样,我还不如先放他离开,而后再利用他来分解十八铁骑的势力,就如今日,十八铁骑必然会因护主安然离开而分头行动,只要十八铁骑之中有一人毙命,那其他的就不足为惧了。” “爷就这么肯定我会救下傲恒?”我淡淡的接他 的话,声音之中透着些许自嘲。 “那日你在酒楼…”他声音在这一刻带着沉缓的顿了一下,令我心头一阵窒息,我屏住气息令自己接着听下去。 他便接着继续说道:“那日你在酒楼,我并不是没有看见你,后来傲恒逃脱是我故意为之,你身边婢女有一种习惯,那便是走巷子捷径,我让人将街道条条封锁,故意忽视那条捷径,傲恒也如我所愿的被逼至巷子之中,后来遇到了你,以你的性子在不知傲恒身份之时,你绝不会见死不救,而他身受重伤,根本就伤不了你,所以你也不会有性命之忧。” 听他道完这一番话,终是在我的心底掀起千重浪。 我虽静静听着,但心底却已风急云卷,触动我心底酸楚,百般滋味都纠结在了一处,就好似一只手狠狠的紧在我的喉间,还在一点一点的向内收紧,直到最后我快面临窒息之时,我选择了闭上眼。 我还未曾想好怎样面对他的话,怎样面对他这番有心机的利用。 我以为我会选择沉默来结束这番话,可我终是没有忍住,讥讽的接了他的话,“算起来我还是荣幸的,能让爷三番二次借我之力来灭敌,那日府内遇刺, 爷借我之力活捉太子殿下,今日又借我之力对付北漠十八铁骑,待爷大业己成,我应当还算得上是功臣。” 说完这些自嘲的话,心里的酸楚更甚。 一颗心却在此时为傲恒而叹,他应该生擒我,利用我来威胁战天齐的,这样他便可以在战天齐的埋伏之中全身而退,可他却没有这么做,为什么? 可又为什么?我身后这名我在心里牵牵系系的夫君却不会这么做,反而觉得利用我,来得这般顺其自然。 悲凉浸过我的心,我的心竟然在悲凉之中痛了起来,痛得我都只能闭上眼,一刻都不敢睁开。 睁开就要面对现实,睁开就要看着这些血淋淋发生在自己的眼前,而自己却无力阻止,这就是我的命。 “冰蟾寒毒可解了?”他似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刺破我心中最大的隐痛,刺得我鲜血淋漓。 痛意如烈火,陡然自心底腾起,我张开双眸,侧脸直入他的眸中,声音却让我自己压抑成一丝平静淡然,“原来爷连这个也知道,不过这个对爷而言相必也不太重要。” 他微微转了眸,如若我没有看错,那是一丝愧疚 之情,“是青云察觉了这一点,冰蟾寒毒是世间最毒之物,但以傲恒的豪爽个性,只要青云配合于你,让傲恒安全的躲在你的阁院里,待他重伤痊愈,他定会如期向你奉上解药,你也不会有事,我也相信你有这个本事能为自己争取一条活路。” 他的话,他的信任令我心头的痛意化作了灼痛,我叹息地一笑,“如爷所愿,这一局爷赌赢了。” 我就这样侧眸直直的看着他,己然分不清心中那丝纠结,那丝酸楚,那丝痛意,到底会不会在他开口之时成为一种恨。 “他许你太子妃之位,你是否心动了?”待了半响后,他终是一句歉意的话也未说出口。 难道在他的心里连一句歉意的话也不屑于我说么?难道在他的眼里,一句歉意的话我也不值得拥有么? 太子妃之位,太过于讥讽了,我想说他这是在有意激怒我,还是有意侮辱我。 我转了眸,不再看他,放眼遥看那一片黑暗之中,我闭着眼深深的吸了口气,在风中淡笑着扬了声音,“爷想给我扣上通敌的罪名,我可不敢当。” 我并不想知道,当他听到我此时淡笑扬起的声音会是什么样的感受。 我只想知道,原来我还可以带着痛的在他面前如此洒脱说出这些话来。 也许我是真的太想,太过急切想要走进这个男人的心里了。 是我想看看,想看看这个男人的心到底是有多深,有多狠,有多无情。 他可以这般肆无忌惮,毫不在乎的把我伤得连痛都不能带在脸上,连苦也不能诉说在字里行间,连个恨都分不清。 到最后还要淡然的带着那些本就虚伪的笑来面对他,来欺骗自己。 第106章 突然身后一丝急切的马蹄声而来。 我的思绪让战天齐收紧马绳之时聚然的打断。 当我无力的抬眼之时,尚青云飞快的跳下马拱手单膝跪于地上,“爷恕罪,属下等人无能,让北漠太子傲恒跳入河流之中逃脱了,不过十八铁骑中的古鲁与古巴为护主而死在我们的剑下。” 他眸光因尚青云的话一点一点的转深,突然朗声一笑,目光却带着冷然的扫过尚青云,最后停留在我脸上,“逃走一个北漠太子,死二名大将,舍一得二,你们何罪之有,本王还要记尚将军一功。” “多谢爷。” 我的心先由尚青云的话微微一沉,而此时却又随着战天齐的话聚然一紧,脑里的几百个念头闪过眼前,最终回到一个点上。 今夜战天齐意并不在傲恒,而是要折断傲恒的一双翅膀,十八铁骑只要一人毙命,那便有了攻击他们的突破口,想要一举拿下北漠那便是一件容易的事了。 “春兰我己让人接回了军营,余下的日子你就委 屈点随军住在军营之中,这样至少能保证你的安全。”他稍带着些关怀的声音响在我的耳边。 我渐渐敛回思绪,唇边扯出一丝浅笑,“多谢爷想得如此周全。” 我知道他看了我一眼,在他欲要挥起马鞭时,我仿佛又看到了他的冷眸与决绝,“三日后我便会挥军北上,你是否想跟着?” 果不其然,被我猜中,也好,他想让我跟着,那就跟着吧。 我仍是浅浅一笑,侧眸看向了他,眸光直落入他的深眸里,此刻他的这双眼越发幽黑,深不见底。 “随爷的意思便好。”我声音带笑而出,没有再看他眸中变化,伸手至他欲要挥起马鞭的衣袖,用力向下一拉,马鞭在我用力之下响在马儿上,一阵急切的马蹄声如聚雨般的来临。 三日后挥军北上,这就意味着我的时间并不多了。 天色己渐渐亮了,我也不知自己是何时在他的怀里睡着了,更不知自己为何睁眼,眼前呈现的竟是不一样的环境,手下一紧,是柔软的垫被,一个念头而来,我知道我己置身在军营之中。 我微微起了身,偌大的帐篷之中空无一人,连春兰也不在。 我着衣坐至铜镜前,突然眼前一闪,是我的梅簪,它为何会在此,不是应当在灵馨那么? 我欲要起身,唤来春兰问个究竟时,春兰恰巧也掀帘而入。 “小姐醒了?”她一脸惆怅的向我走来,眉宇间透着担忧,我自然知晓她这担忧因何而来。 我向她点了点头,手里的梅簪微微收紧在手心。 却被她一眼就瞧见了,抿了抿唇道:“这梅簪是灵馨姐姐让我还给小姐的。” 她不说,我也知道是灵馨将梅簪还了过来,看样子,她己知事情的全过程。 “她可还好?”我微微松开手,轻轻的将紧在手心的梅簪放下。 “回到军营时军医就给她检查了身子,如今身子己无大恙了,只是一句话也不肯说。”她微微低下了眸,是想挡住那眸中的泪光。 我心上微微泛起一丝伤感,想想,灵馨此时的心情比我更痛,更难以释怀,满心欢喜的以为自己遇到了一生之中的真爱,可到头来只不过是一场戏,这场 戏落幕之时竟是这般的苍凉。 “爷可否去看过她?”我轻轻一叹,伸手持着玉梳一丝一丝的梳着如水的发丝。 “没有。”春兰低眸摇头,声音也沉了些。 战天齐的性子我又不是不了解,我以为昨夜在越顶峰,他会将她拥护在怀里,好好的安抚一番,可谁知他竟是用一句话回了灵馨这么多天所付出的真心。 我回想起灵馨的泣声在因为战天齐的一句话遏制之时,她连一丝抽泣也没有,直到回到马背上,马蹄响起之时,她哭得更大声了,那声音是悲凉的,是痛苦,是绝望的,是根本就回不了头的害怕与恐慌。 而此时手上的玉梳在我思绪恍惚之时,几根青丝断在我的手中,头上微微传来一丝痛意,我恍惚间敛回了思绪,朝着身后春兰扬了扬手,“春兰,你给我梳妆,我想过去看看灵馨。” 春兰点头接过我手中的玉梳,轻轻的拨掉缠绕在玉梳之上的几根青丝,轻轻的梳在我的发丝之上。 我自铜镜之中静静的目视着自己,直到春兰手中发髻完美的呈现在铜镜之中时,我微微眨了眨眼。 “这簪子,小姐今日戴么?”春兰持着从桌上拾起的梅簪问道。 我转眸至她手上的梅簪,一时看了半响,终是摇了摇头,唇边淡然一笑,“不戴,收起来,往后都不戴了。” 风从帐篷缝隙吹过,微微掀起帐帘,我借着风吹起的帐帘向内一看。 曾经那个如花瓣般,晶莹剔透,顾盼之间,神光流转的容颜,一夜之间竟变得如此憔悴,面容苍白如霜,渲染成洁白冰凉的凄楚,四目空洞,浓郁悲凉。 我掀帘而入,她仍是一丝动静也没有,久站在原地,听着营外练兵秣马的声音,思绪己飘至营外,不知走了多远。 我知道她在等待,等待她心中,眸中的身影,可那道身影又岂是她想等就能等得到的。 我微微走近她,轻抚了她的手,柔声劝道:“身子还未好全,不宜久站。” 想要将她劝至床榻之上,可她似乎不愿,仍是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 因为我手上的轻抚,她似乎微微感觉到了这丝触感,眸光轻轻侧落在了我眸中,而后瞬间又转了回去,仍是目光空洞的眺望营外的某一点。 “他真的是齐王么?”她的声音带着凄惨的幽幽 而来。 我不知如何回答她的话,化作无声也许是给她最佳的答案。 她忽而转身看我,苍白的面上泪痕犹在,唇角的一丝强扯出的微笑仍在看着我时,倔强的不肯淡去,“为何一直要瞒我?” 我怔怔的看着她,心里无声叹息,都是我的错,是我给她带来了这些悲痛,如若没有我的存在,也许她不会经历这种飞上云端而后又落入谷底的痛楚。 半响,我终是低了眸,说出了心中的那三个字,“对不起。” 她身子一颤,往后踉跄的退了一步,我想要稳住她,却未来得及,她扑通一声跪在了我的面前,随即自嘲的笑起,“你无须与我说对不起,这句话应当我来说才对,你是王妃,我却厚着脸皮将你驱赶王爷的身边,还一直以为你想鸠占鹊巢,没想到,竟是自己做的一场荒唐至极的梦。” 我的自嘲令我心底发凉,伸手想要扶起她,“灵馨,你先起来。” “王妃就让灵馨跪着吧,灵馨只有跪着才能把话说完。”她目光紧紧盯着我,神色凄婉却又温柔无限 ,而后又接着说道:“这些日子对我来说真的就是如梦一场,我感受到了这辈子从未感受到的温暖与幸福,我以为我一直会这般温暖幸福下去,我以为我从此可以摆脱命运的折磨,重新为人,重新做回自己,可是…” 她哑声得说不下去,我也再听不下去,耳中嗡嗡作响,心中的痛随着她的话在不断的蔓延。 我伸手将她从我的脚边扶起,她一点一点的在我眸中抬头,如花的脸上凝着楚楚泪珠,凄凉中却又带着坚毅。 我紧握着她的手,另一只手轻轻抹去她面上滚烫的泪水,沉音安慰着,“忘了吧,只有忘了才不会痛苦。” 多么天真的一句话,竟然也让我说出口来相劝她。 而我自己呢?有些事,有些人,一旦住进心里,真的能忘么? 儿时的那些回忆我花了十几年的时间,却到此时还仍留在心里,只是某些事情的出现不值得我再去忆起罢了。 因为我告诉自己,只要不爱上就不会痛苦,只要 淡漠感情就不会被感情所牵制,所以我用淡然,用忽视,用笑容活了下来。 可如今,在战天齐的面前,我连这分淡然,忽视,笑容,我都无法再拾起,爱上一个人是短暂的,可忘掉一个人却是如此漫长。 她陡然抬眼,直勾勾望向我,颤音摇头,“不,我不能忘,我这一生都不能忘,他是唯一一个我爱的男人,我自知身份配不上他,可我却不能忘了他,至少在那些日子里,我感受到了他的真心,看到了他为我所做的一切。” “可他之所以会那么做,那是因为…”我扬起的声音终是让我自己打断了,在我唇间越来越渺淡。 他之所以那么做,那是因为他有利可图罢了,这才是真相。 而这真相,灵馨心里何常不清楚,可她还是选择要记在记里,要用这些虚伪来欺骗自己。 这一刻我仿佛从她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我垂了眸,低沉的声音再一次出口,“你又何必自欺欺人?” “自欺欺人?”她突然从我的手中抽回了手,自嘲笑着重复了我的话。 我抬眸看向她那张梨花带雨的美丽容颜,轻轻的将她掉落在我手背上的泪珠藏在衣袖之中。 她依旧唇边自嘲的笑意,泪盈于睫,“我这一生都是在自欺欺人,我一直欺骗自己,我不是风尘女子,我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我的父亲只是被臭道士蒙骗了双眼,我的娘亲她一定记得这世间还有我这么个女儿,所以我一直等,一直等,等着他们来找回我,等着我重回千金小姐的那一天,所以我努力的活着,只为了重新站在他们的面前,告诉他们,我不是冤鬼缠身,我是他们的女儿。” 听她再次悲痛的说起自己的身世,我心中的痛更甚,沉重的追问道:“你可否还记得你的家在何处?” 我这一问,突然让她泪眸之中极快的闪过一丝矛盾而又复杂的神色。 这丝神色竟让我眸中不由得一颤,可想看清楚之时,她强自闭了闭眼,待她再睁开,便转眸重新归于那苍茫的营外。 我顺着她的眸光而去,余光落在她微微勾起的唇角之上,只听见她极缓极缓的开了口,声音听来竟是酸楚苦涩,“记得,当然记得,自己的家在何处又怎 么会不记得呢?” 我微微心下一叹,叹息她还记得家在何处?在一个人身心深受创伤之时,家才是她最好的养伤之处,至少这样,我还能为她做些什么? 我微微向她迈近了一步,声音又压低了些,“既然记得,何不趁现在回到他们的身边,也许你的父亲也己经后悔了当初所做之事,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 “是么?”她忽而转眸看向我,怔怔落下的两行清泪悲痛的撞入我的眸中,可她唇边却偏偏还带着一丝笑,凄楚,无助,似乎还有若隐若现的恨。 我没有说话,抿了唇,我只知道,只要她的家人还在,我会尽一切力量帮助她,弥补她心中的那么多年的创伤。 她突然唇边的笑意拉长了一些,泪水缓缓流至唇边,抿唇之时,她像是深吸了口气,“那王爷呢?他是否有朝一日也会后悔对我所做的一切。” 我心中一怔,她的一声声,一句句响在我的耳边,让我满心悲哀,半响无语。 “王妃不答,我也心里清楚。”她又颤抖着双唇笑了笑,那笑容却让人觉得说不出的酸楚。 我正欲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她又突然向后退了一小步,侧身向我一福,“灵馨恳求王妃带我一同回京。” 她的话竟让我一时之间心里泛起了一丝思绪,连我自己也不知这丝思绪是从何而来,正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她突然欲要跪于地上。 我心上聚然一紧,连忙伸手阻拦了她。 她颤抖着双手抚在我的臂间,泪眸直直的看向我,“王妃方才也说了,也许我的父亲己经后悔当年对我所做的事情,也许他们正在到处找我,又或是再等着我回去,我的家,我的双亲就在京城,我要回去找他们,求王妃成全我,带我一同回京。” “你的家在京城?”我不解的一问。 “嗯,就在京城。”她含泪点头答道。 我从来没有问过灵馨的出生在何处?我突然想起了那日在北漠人口贩卖市场,我向她说出我叫华蝶衣,京城人士之时,她眸中闪过的一丝光亮。 原来她也是京城人,只是苦于自小被家中父亲所抛弃,所以在她的心里只怕只要听到京城二字就会不期意的想起当年的悲惨遭遇。 既然她家在京城,岂不是更好,至少这样我还能 用自己的身份助她一臂之力。 我微微压抑着内心各种情绪的变化,然后力持平静的一笑,“你真的决定好了?” 她看着我,眸光带着一丝闪烁的点了点头,随即唇边勾起一丝笑意,“我己经决定好了,也许只有这样,我才能真正的做到不再自欺欺人。” 看着她唇边的笑,我暗暗自心里一叹,也许在这个时候,她可以找回亲人的温暖,那样心里的痛便会少一些,从而也可以减少我心里的沉重感。 天很快的静了下来,灵馨终于肯开口说话,开口吃饭了,春兰也跟着高兴了起来。 而战天齐的身影却迟迟不见,就连他身边的四名大将我也未曾看过他们露面。 我是从一名副将口中得知,三日己过了一日,还有两日时间,他便要挥军北上,所以这两天时间战天齐与旗下四名大将在主帅营中谈讨组织安排计划,连用膳的时间也不耽误,除了送饭的士兵可以靠近主帅营,其他人一律不许靠近,违令者斩。 看来战天齐的决心是谁也改变不了,如今傲恒己失去两名大将,则是战天齐一举拿下北漠的大好时机,他又怎么会错过? 此时,我坐于铜镜前,帐内柔华烛光之下,我这绝艳的容颜越发诱人,冰雪寒玉,晶莹如雪,甚至还透出一种虚幻的光晕。 我一时对着镜中的自己感叹,人的一生,只有长度,没有宽度,谁都不能预见生死,可能短暂瞬间而逝,也有可能大难不死,又或是死后重生。 就像如今的我,下一刻会是什么样的人生,我是无法预见,我只知道下一刻我要迎来的是一场我自己也无法预见生死的风波。 我此时甚至还在幻想,明日旭阳升起时,我是否还可以像今夜这般安然无恙的坐在帐篷之中看着自己这张世人称赞的倾城之貌。 二日过后,事情却跟我想的完全不一样,我保住了这条命,却令战天睿深陷危险之中。 粮仓己毁,军心大乱,战天齐与旗下四名奇将各带一路人马,封锁整个边疆,将边疆通达北漠的每一条道,无论是水路,还是山路,全都布下了天罗地网。 二日了,仍是没有任何的消息,战天齐雷霆大怒,军心大乱,士气大跌,整个军营之中笼罩的都是杀气腾腾。 天色渐晚,暮暮沉沉,军营之中早己点起火把,星火点点,但是整个军营的气氛却是越来越沉重。 二日前军营之中突发大火,有人特意纵火焚仓,粮仓被一团烈火烧得所剩无几,所有人都看傻眼了,不到一柱香的时间,所有的粮草都化为了灰烬。 我双手拧得紧紧坐落在帐篷之中,想着所有可能发生的后果,心中的阴霾越来越盛。 我让春兰去打听战天睿的情况,可如今己过了二柱香的时辰,还不见她的身影。 想到这里时,我手上一用力,戴在手腕上的珠琏全断落在地上,不祥之感顿时如潮水涌上,再无法抑制心中恐惧。 我陡然拂袖,欲要将面前散珠拾起时,春兰喘着大气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我己顾不了手中的散珠,一并全扔在了地上,起身紧张的问道:“事情如何了?” 春兰微微看了一眼我脚边纷散的散珠,抿唇道:“九爷被收押了。” 战天睿竟然被收押了,如何是好? “那你可知九爷说了什么?”我的声音明显己见颤抖,可还要让自己力持平静。 她再次抿唇摇了摇头,“九爷就是因为什么也不说,所以八爷一气之下才将九爷收押的,其实在八爷的心里,一直都不相信是九爷勾结北漠太子烧毁粮仓,可有令牌这个证据在,八爷军纪严谨,面对三军绝不能徇私枉法,听说今日还对九爷动了军法。” 是我的大意害了他,本以为此事全能推至北漠人的身上,可如今却适得其反,反倒令战天睿背上了通敌毁仓的罪名,纵然他是堂堂的九王爷,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战天齐心有偏袒也只是有心而力不足。 可战天睿为何一字也不肯说,这事情他分明不知情,可为何不反驳,以他的性子又怎会让人如此冤枉他? 我咬了唇,忍住心中的惊痛接着问道:“动了军法,他伤得重么?” 春兰皱起的秀眉更深了,“一百军棍,九爷身子金贵,养尊处优,想必现在也是皮开肉绽了。” 我脚下一个不稳,直直往后退去,好再春兰眼明手快的拉住了我,“小姐…” “我没事。”我忍住心中情绪向她摇了摇头,挣开她的手,坐回了方才那个令我坐立不安的位子之上。 “八爷现在在何处?”我接着问道。 只闻她一叹,“八爷对九爷动了军法后,就一直将自己关在帅营之中,谁也不让进。” 我便坦白她扬了扬手,“我知道了,你也累了,下去歇着吧。” 借着案上摇晃的烛光,我目送春兰掀帘离去的背影,我终于将心一横,心中己有了决定。 我微微起了身蹲下,把地上的一颗一颗散珠一一拾了起来,每拾一颗,我就在心里告诉自己,事因我而起,就让我来结束吧。 雨水从帐篷如注流下,帘外雨幕如织,天际黑云沉沉,又过了一日。 我立在帐篷帘前,披了风氅,仍觉得阵阵阴冷,而那个黑衣萧索的身影也隐约浮现在了眼前。 思绪聚然间回到了三日前的夜晚,那个无可回避的宿命和真相! 昨夜皎月悬挂空中,我一身夜行衣随着勾月在云影中缓缓穿行的方向偷入了我窥探己久的军中粮仓之中。 我还未将手中的燃油洒满整个粮仓,突然一丝气息从我耳边拂过,待我警觉回头之时。 傲恒一身夜行衣出现在我的面前,而且此时他还扬着不屑的笑意,“你终于来了。” 我一脸的惊诧,警惕之心让我不自觉得环顾四周,静下心来想要倾听这里还有多少人的气息。 他竟然一个随从也未带,他竟然敢只身一人独闯战国军营,这是不要命了么? “你为何会在此?你不是回北漠了么?”我心急一问。 他带笑的抢过我手中的燃油,轻看了我一眼,“还不是心里不放心你。” 我微微心里一怔,他对我的心意我不是不清楚,那日越顶峰上,战天齐设下埋伏围剿他,令他痛失两名大将。 战天齐的心思他根本就早己猜到,却还是答应去帮我救灵馨,这从情于情于理我都该放在心里。 我微微垂下了眸,声音带着几分愧疚之情,“我与你之间己两清,而且上次救灵馨之事,我…” “我不怪你。”他只是定定的看着我,暗邃幽深的眼底没有一丝可以解读的情绪。 我心里一酸,心里百感交集,伸手夺过他手中的燃油,低斥了一声,“你快离开这里。” 他只身一人来到军营之中,只是为了不放心我,而我不想再连累他,此事不管能否躲过,但至少能由我自己来解决,我的心里也会好受一些。 “我己经走不了。”他唇边淡淡一笑。 我不解他话中的意思,皱了眉,“你武功高深,心思细密,军营外定是安排了人接应于你,如今趁着无人发现,你又怎么会走不了?” 他的眼神微微转深,略一思索,似是在揣测我话中的意思,半响后,一字一句的开口,“你以为我会放任你一人在此烧毁粮草么?我虽不知你为何要如此,但起码你这般做确实如你所说不会给我带来影响,反而还会有助于我,现在我旗下己失两名大将,那无坚不催的铁网己不成气候,短时间内根本就找不到两人来替代那失去的两名大将,战天齐的心思我明白,他下一步便是挥军北上,我北漠无力可挡,面临的便是国破人亡,唯有冒险烧了这军中粮草,这一战我北漠才能有缓和的机会。” 听他字字句句道来,而我心里愧疚之意更甚,心内一叹,“可我今日之举并不是为了你。” “不管你为了谁,你对北漠这份恩情,我傲恒代表北漠国人心领了,所以你赶快离开,接下来的事情 都交给我。”他的眉心,忽而就栖上了一抹情愫,眼底的暗色的光影那样沉。 我定眼看着他,摇头扬了声音,“不行,只要烟火一起,三军便会一涌而上,你想逃出这里并非易事。” 他暗黑的眼眸深处,现出些许震动的神色,忽而唇角露了笑,“到了此刻,你还能担忧我的性命?” 听得出他话中的欣喜之情,我不免让他误会我话中的意思,轻轻的转了眸,“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不想连累无辜,你快走。” “我都说了己经来了不及。”语罢,他从袖中以最快的速度将火折子打开,扔至面前的粮草之上。 瞬间茂密的杂草一沾火苗就冒起了浓烟,再加上了先我一步浇上的燃油,顿时噼里啪啦的燃起了,从一点火光化作了一团来势汹涌的熊熊大火。 我根本就来不阻止,仿佛一瞬间内心所有的思绪因这团火突然来临深深的凝结。 突然肩上一紧,“嘶”的一声,他将我身上的夜行衣一寸不露的撕扯了下来扔至大火之中。 我仍愣忡在原地,望着着那熊熊大火窜上半空之中,我的双手开始不止颤抖。 “还不快走…”他一声低斥狠狠的撞入我的心头。 我身子猛然一颤,这才反现视线范围内己浓烟弥漫,接踵而来的便是军营之中的号角声,惊呼声,示警声,“着火了…着火了…有敌情…粮仓着火了…” “你到底在想什么?真想死在这里么?快走…”他眸中闪烁着火光喝斥道。 我几乎是用全部的意志力来控制住自己不要颤抖,却没有办法止住,心底那越来越甚的冷意慌乱不断的往胸口上窜,“那你怎么办?” “放心吧,我们还会再见的。”他唇边妖孽一笑,顺间飞身而起,聚然间己消失在了那片浓烟之中。 我暗压住心中的慌乱,还不趁着这片浓烟光离这里,否则让人发现,那便是自投罗网,好再傲恒想得周全,将我身上的夜行衣烧毁,这样便可以让我在慌乱之中制造出正从睡梦中被惊醒的模样。 我不知自己是在什么样的慌乱之下窜出的粮仓,我只知道火光越来越大,营中叫喊声也越来越大。 我还未来得及回头,一片火光清晰照亮了陌刀耀人的光泽,刀剑交击的金鸣声,阵阵击响刺痛我的耳膜。 我胃中因浓烟翻涌不已,我压抑着想要呕吐的冲动,力持镇定,额际汗滴而下,牙关轻颤。 接着耳边又是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吟直捣耳中。 一个念头极快的闪过我的眼前,傲恒…我捏紧领口,暗暗告诉自己,他不会有事,不会… 我直觉想捂上耳朵,手却麻涩酸疼,不听指令地发颤,想要闭上眼,偏中魔似的直视前方,瞳中忠实的记录下那一片血雨腥风。 “外边风大,小姐小心着凉。”是春兰上前为我拉下了帘子,她的到来打断了我眸中所有的回忆片段。 眸中那一片熊熊大火渐渐消失,耳间的刀剑交击的金鸣声,撕心裂肺的惨吟也在渐渐的化作一丝飘渺。 我自恍惚中收回思绪,回眸看了看她,她脸上神情沉重,这二天又有几个人神情不沉重呢? 第107章 “春兰,你随我来!” 我轻拉了她的手进近案前,轻轻的从案前的一个盒子里取出一副画卷。 此画是我连夜凭借脑中的一丝记忆作出来的一副京城花灯时节的画。 “送给你的,快打开看看,看喜不喜欢?”我笑着将手中的画卷递向她。 她微微一愣,终是眸中带着不解的接过我手中的画,在手里慢慢的展开,突然只见她那双水眸一点一点的放大。 “小姐这是画的何处?简直太美了!”她惊诧问道,双眼一瞬也不离手中之画,看来她是极喜欢的。 我看着她眸中的喜爱与向往,内心一丝愧疚之意窜上,我说过,我要带她回京,带她去看京城最美的花灯节。 可如今,我只怕是做不到了,昨日连夜仅凭自己的记忆为她画了这副京城花灯图,只怕如今我也只能以此图来实现我对她所说的话了。 “这就是京城的花灯节,我凭记忆画了出来,虽然笔下功力不足,但至少己经很贴切京城的花灯节了。”我依旧保持着面上的笑容。 “真好看,春兰之前就听镇上的说书先生说起京 城花灯节的情景之时,我就在心里幻想着那个美丽的画面,不过今日小姐画的可比我心中幻想的美多了。”她一边笑着,一边还轻轻的触摸着画上那些五颜六色的花灯,一时之间爱不释手。 “你喜欢就好,这是送给你的,你先把它收好,如若有机会的话,我一定会带你去看京城最美的花灯。”我暗自在内心一叹,酸楚之意早己蔓延至心头,可依旧还是令自己笑着,因为我只能笑着。 “多谢小姐。”她欢快的对我道了谢。 可这谢字却让我听来如此的沉重,再看向她面上的那些发自内心的笑容,我的心也开始一点一点的收紧。 我极力的压抑着心头的酸楚之意,微微挪开了步子,转了身,倾听着帐篷外的雨声,越来越小,越来越细了,雨停了,一切也应当要有个结束了。 “八爷现在在何处?”我轻轻的问道。 身后的春兰随即轻轻一叹,“八爷还是将自己关在帅营之中,不许任何人入内,己经两日未进滴米了,若是再这般下去,只怕…” 她心中所顾虑的话没有说下去,我深吸了一口气,止住不断上涌的情绪,转了身,轻拉她的手,放柔了声音,“如今军心涣散,八爷绝不能倒下,春兰我想请你帮我一件事。” “小姐想让春兰帮你什么?”她神情微带着紧张 的边问,边一手将手中的画轻轻的收了起来。 我微微勾起唇角,柔声说道:“教我做一道清粥,我想给八爷与九爷送去。” 春兰面容微微一愣,瞬间明白了我的意思,唇边马上就绽开了一道芙蓉。 今夜的月亮躲入了云层里,渐渐的雨也停了,可凉风犹在,夜色如漆中,军营之中摇曳的火光指引着方向,我一路穿过几个帐篷,脚下己是主帅营。 我微微顿下了步子,营帐内灯影摇曳,营帐外尚青云的身影渐渐向我靠近。 “属下见过王妃。”尚青云还是如往常一样,对我毕恭毕敬的行了一礼。 他原本话就不多,战天齐应该就是喜欢他的性子,才将他一直带在身边,寸步不离。 我端着清粥在手,面上淡然笑着扬袖,“尚将军在此守了二天二夜,定是很辛苦,这礼就免了吧。” “多谢王妃。”他在我扬袖之下起了身,重回了他坚守的位置。 我明白他此举的意思,面上淡然犹在,“本宫要入内,尚将军可是要拦本宫?” 他的表情有些凝重,稍稍看了我的眼,而后低眸答道:“属下怎敢拦王妃大驾,只是军令在身,恕属下无礼了。” “尚将军军令在身,本宫不会为难将军,只是这 营帐,本宫今日也要入,至于将军是否要执行爷的命令,将本宫斩杀在此,就看尚将军手中的宝剑了。” 我带笑微微扬了声音,脚下轻迈了步子,离他三步之遥的地方,顿了下来,眸光落在他紧紧握着的长剑之上。 他霍然向我面前迈了一步,手中长剑的金黄剑穗闪过我的眸前,他双手抱拳,一鞠作辑,“王妃…” 他还是挡了我的去路,鉴于我的身份,他眸中己然闪过了一丝犹豫。 我便微微将手中的清粥收紧了一些,面上依旧笑着,“将军不必为难,本宫在这里向将军承诺,只要手中清粥送到爷的面前,本宫自当会给将军一个交代,只是本宫还是想试问将军一句,何以大局为重?” 他面上微微一怔,似乎在眸中闪过几个念头,从他那一闪而过的顾虑之中,我己猜到了他此时无言以对。 我淡然微微上前迈出了步子,在离他一步之遥的地方,我还未停下,他便有些不适的往后退了一小步,手中金黄色的剑穗被风微微吹了起来。 这阵风也同时吹起我额前的一缕发丝,待到风过,发丝轻轻的归于额前之时,我接着淡然的开了口“九爷被收押,八爷己两日滴米未尽,若是在此时八爷也有了不测,军中无主帅,必定大乱,而此刻本宫只是想要看着八爷用了这碗清粥,将军心中也定能想到 ,只要八爷用了这碗清粥,那将是稳定了此时军中的大局,纵然本宫违抗军令,被将军斩杀于此,本宫也虽死犹荣。” 他应当是注意到了我此时的眼神,剑眉紧皱,眸中转而细想,恍然大悟,立即垂眸拉开了手边的帐帘,“王妃说得极是,是属下愚忠,王妃请…” 尚青云当然知何以为大局为重,我随着他掀起的帐帘,一步一步进入帐篷之中,一眼便见到战天齐负手立于左侧的烛台边上,恰好那个位置能清楚的看到半空中微微隐现在云层之中的勾月。 看到他阴冷憔悴的侧颜,我默然驻足,欲要福身行礼之时,他的一声怒吼而来,“出去…” 随即便是摇晃的烛台被他一手掀于地面,烛火脆弱的跳动了几下,终是逃不过被熄灭的厄运。 幸好帐营之中有八处烛台,灭了一处,营中的光亮虽微微弱了一分,可并不影响我能清楚的看见他面上的冷怒。 二日未进滴米,他还能如此威风凛凛的负手立于此地,看来,民间那神话般的传闻确实是真的。 我并没有因为他的生怒而退却,而是淡定自若的向他行了一礼,“见过爷。” “尚青云竟敢违抗本王的军令。”他似乎对我淡定自若的行礼,脸上的怒火更甚,负立于后腰之上的双手己在微微的收紧。 “尚将军对爷忠心耿耿,日月可鉴,军令是我逼迫尚将军违抗的。”我平静的回答着他的话,可掌心己微微泌出了冷汗,一颗心也在直直下坠。 “出去…”他再一次怒声赶我走,挥袖间一块令牌落于我脚边。 这块令牌我当然熟悉,我曾费了不少心思,将它从它主人的身上偷走,而后便想利用它来混入军营接近粮草,没有想到,它虽然没有派上用场,却因为我的大意令它遗失在那夜烈火之中,虽然被烧毁了一小半,可依旧能清楚的看出它的主人到底是谁? 此时我微微从不慎落至我脚边的令牌之上辙回双眸,刚一抬起,便撞入一丝冷眸之中,好不容易压抑住情绪的内心也随之冷得一颤。 “爷恕罪,我放下清粥立即就出去。”我又重垂下眸,伸手拾起地上的令牌放在我手中的托盘之中,不顾他冷眸的轻轻的走至桌前,放下手中的托盘,令牌连同托盘中一碗清粥全被我放在了桌上。 我虽然背对于他,但亦能感觉到他的冷眸盯着我的灼热感。 听着身后一步一步向我靠近的沉重脚步声,我心里不由得倒抽了一口气。 “谁让你做这些的?”声音极冷的从身后而来。 我微微转身,他恰好向我伸了手过来,距离有些近,那双冷眸就近在咫尺。 我内心一怔,下意识欲要往后退一步时,他向我伸来的那只手竟丝毫没有触碰到我,而是直接跃过我的腰间,将我身后桌面上的令牌握在了手里。 我微微心下一叹,而他只是定定的看着我,暗邃幽深的眼底里除了冷还是冷。 我深吸了一口气,不避不让的直视他的眼睛,然后一字一句的答了他的话,“爷己二日滴米未尽,我实在担忧爷的身子,便下厨为爷做了些清粥,第一次做这个,也不知合不合爷的味口。” 我顺手将放于桌面的清粥端在手中,轻轻的递至他的面前。 他似乎深看了我的一眼,而后眸光落在了我手中这碗清粥之上。 停顿了半响,他终是伸手接过我手中的清粥,我身边一阵轻风而过,他跃过我的身边,临桌坐下。 我也随着他微微转了身,眸中正呈现着他一口一口用着清粥的画面,心里微微有了一丝暖意。 “爷觉得味道如何?”我笑着问道,不知为何,到了此时此刻,我依旧还是想多争取一些与他相处的时间。 “味道一般,将就着喝吧。”他没有看我,手中稍顿了一下,声音依旧淡淡。 我不知自己还能找什么样的话题与他多相处一些时间,今日之举,只是因为心中突然有一丝错觉,想 试着以一个妻子的身份给他做一道清粥,看着他用下就足矣。 他既然用了,那我也该离开了。 我伸手端起托盘中的另一碗清粥欲要转身之时,他突然出声伴住了我的脚步,“余下的一碗是要准备送去给何人?” “给九弟准备的,还望爷恩准。”我轻轻的答道。 他的眼神聚然一冷,“如你所愿了,如今粮草己毁,边疆连连征战,就算想要再筹集粮草也要一月之久,一个月时间北漠太子足以找两个人出来替补那死去的两名大将,重组铁网阵,所以你保住了战天麟,保住了他的太子之位。” 我不语,心里一阵讥讽而过,突然之间觉得想笑,是那种带着刺痛的笑,可笑意终是不能外露,只能藏在心底。 可一双眸却开始灼热得疼,己经多久了,多久眼睛中没有这种灼热辛酸要流泪的感觉了,我自己都快记不起来了。 是五年,十年,还是十五年… 我以为这种感觉这辈子我也无法再体会到了,没有想到,它会来得如此之快,还未到十五年,它便悄悄的来到了我的身边,连我自己似乎也是在恍惚之中迎接它的到来。 他眸中的冷一点一点的转深,似乎还带着从未有过的紧崩,“去吧,给他送些粥去也好,让他吃饱了好上路。” 我窒住,抬眸问道:“你要治他死罪?” 他霍然起身,满面愠怒,“勾结敌军烧毁军中粮草,还不够治他死罪么?” 我的身子一分分僵冷,咬了唇,迎上他的目光,“爷难道就没有想过,此事也许根本就不是九爷所为。” 他抬眸直入我的眸中,暗黑的眼眸深处,一丝震动的神色,慢慢的变得沉了下来,沉得几乎令人窒息,“可惜只有你一人为他辩护,如今连他自己都己经默认了,我如何救他,如何救他?” 桌面猛的震动,他投拳重击于桌面,我心上聚然一紧,想要上前查探他的手是否没事。 可他却突然的扬声笑了起来,那丝笑分明是痛的,而且像是痛到了骨子里。 我能理解他此刻的心情,粮草被毁,所有的计划都被打断,如今最亲近,最信任的九弟也被他亲手收押,傲恒一日抓不到,战天睿的性命就岌岌可危。 他虽然不相信此事是战天睿所为,可他身为三军主帅,战天睿对此事毫无反驳之心。 他恼,他痛,他失望,所以他用绝食来折磨自己,来惩罚自己,来责备自己。 甚至他恨,恨自己抓不到傲恒,无法给三军一个交代,恨自己身为军中主帅,连自己最亲近的人都护不了。 我陡然哽咽,万般辛酸痛意在这一刻让我的声音有了颤抖,“我知道,爷要亲手治九弟死罪,心里比任何人都痛。” 他止了带着痛意的笑,眼底的怒色在一道闪烁的眸光而过后,化作了无奈,“这么多年了,在危机四伏的皇宫中,只有他从来没有想过要我的性命,也只有他可以让我知道信任两个字在我的世界里始终还是存在的,可如今我不但救不了他,还要亲手治他死罪。” 我的手心有引出了粘湿感,我依旧颤抖的伸出了手,将那碗他还未用完的清粥重重的端了手里,突然间觉得好沉,好沉。 “粥快凉了,爷赶紧用了它吧,我还得给九爷送粥去,迟了怕是粥也凉了,那就不好喝了,九爷那张嘴素来挑剔,我这是第一次做粥,味道本就一般,若是再凉了,只怕想让九爷开口,那就更难了。” 我微微浅笑着将这些话全部说完了,也该是要离开的时候了。 突然手上一紧,托盘中的清粥微微晃动了一下,是他紧紧的拉住了我的手,我却不敢抬头。 “我送你去。”他的声音里第一次有了少见的急 迫。 我的心头传来一阵绞痛,痛得几乎让我无法再淡然的挣开他的手。 我终是垂眸摇头,声音力求平静,“不用,爷若是去了,我可不能保证九弟是否愿意开口了。” 我将手心的粘湿顺着裙边擦干,止住那丝颤抖,附手一点一点的将他紧在我手腕上的手掰开,那触指的余温盘绕心间,肌肤之间的触及己染上了满心的忧伤… 我暗自咬牙,痛也好,哀也好,无论怎样?我都不能选择。 让我意料之外的竟是他不让,反而力度抓得更紧了。 我不明他的意思,直到手腕之上他的一丝颤抖从我手上不停的传来时,我几乎从他的颤抖中猜透了他的心思。 在那一刻,我抬起了眸,看着他眸中一点一点在收紧,我笑了,“爷还有何要交代的?” 他的目光由最初的冷涣散转变为一丝丝迷离,顺手从衣架之上取下他的披风,“地牢寒气重,把它披上吧。” 我笑着点头,伸手欲要取走他手上的披风之时,他竟缩了回去,忽而伸手再度握住我的双肩,令我转了身。 而后肩上一丝温暖袭上,他将披风重重的披在了我的肩上,我还未来得及反应,他身子的温暖也随即而来,他自后将我环抱在怀里,半响,一句话也不说。 我轻轻的闭上了那双灼热的眼,我怕我会脆弱,我会恨,我会怨,我会哭,我会舍不得。 突然随着身子上一松,我的整颗心沉下深渊,失落,害怕,慌乱,不舍…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最终让我化作一丝坚强的睁眸,继而坚强的头也不回的迈出了步子。 我一路走出了主帅营,凉风袭来,我伸手将身上的披风紧了紧,只想要保留着披风上的那丝温暖,不让它随风而逝。 直径步入战天睿被收押的帐篷处时,左荣立候在帐篷外,他向我行了礼,却未阻挠我入内。 我掀帘而入,战天睿依旧僵硬地坐在床榻之上,一动不动,目光呆滞,我步步靠近他,可他似乎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脑海里根本就其他人的存在。 我的胸口一阵撕痛而来,可还是挨着步子向他靠近。 这一丝靠近的动作让他收进了眼里,只见他双腿微微一颤,想要站起来,努力之下仍是站不起。 一百军棍又岂是他这个养尊处优的王爷能够承受得住的,衣服上己是血迹斑斑,那每一条,每一处深 深的刺痛了我的双眼。 我放下手中的清粥,上前扶住了他。 他却用力甩开了我的手,方才那双目光呆滞的眸中乍现一丝寒意,“谁让你来这里的?” 我收回了手,将一丝颤抖藏入袖中,淡淡一笑,“你不想见到我么?” 他无力的坐回了原处,语气淡淡的溢出简单的四个字,“离开这里。” 我轻轻转身,将那碗放于桌面的清粥端在手中,边走近他,边向他问道:“我为何要离开?” 他抬眸看着我,苍白如霜的面容之上若隐若现一丝担忧,“不要再执拗了,离开这里,走得越远越好。” 我心下一沉,果然让我猜对了,他只字不提,对污蔑通敌烧毁粮草一中丝毫不反驳,他是刻意的。 刻意在为我顶罪,是我低估了战天睿的心思,一直以为他只是个闲散王爷,原来我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让他稳稳,牢牢的收在眼底。 可如今这个傻瓜宁可放弃这个闲散王爷不做,锦衣玉食,荣华富贵不要。 情愿为一个利用他的小人的顶罪,我该笑他傻,还是笑他竟为了我宁愿付出自己的性命。 他叫我离开,越远越好,我又如何离开? 离开这一桩罪责,我便要愧疚一生。 我压抑着心头的丝丝情绪,仍是带着笑的将手中的清粥送至他的面前,“这粥还热着,九弟尝尝,看味道如何?我亲手做的,还是第一次做,也不知能不能入九弟金贵的口。” “拿开这些东西,赶快离开这里。”他眸中怒意腾腾,这是他第三次怒言让我离开。 “九弟不喝了它,我又如何离开这里。”我心中一阵酸楚,百般滋味涌上心。 他剑眉紧皱,深看了我一眼,有些忍痛的向我伸手过来夺过我手中的清粥,三下便让一碗清粥喝了个干净。 “行了,我己经喝了,快走。” 接着便是“哐啷”一声响,他咬着牙将手中的碗掷碎于我的前方,几片碎片飞至我的裙边。 我微微蹲下身子,将裙边的碎片一片一片的拾进托盘之中,有那么一刻,一阵刺痛袭上手指,腥红的血流了出来,而我却只是闷哼了一声,任由那些血一点一点的流至我的手心。 “你…”他欲言又止,分明是看到了我手上腥红的鲜血,可他却不敢再出声关心我,他怕他的关心会让我不能马上的离开这里。 结果是他错了,我根本就没有想过要离开。 我将碎片全部都是拾了起来,这才感觉手上的粘湿感令我有些不适,微微将手藏在衣袖之中转身向他 重新走了过来,面上依旧带着笑,“既然九弟喝饱了,那我们就聊聊吧。” 他眸中一颤,对于我的出耳反尔,眸中的怒意更甚,还未来得及说什么的时候,我己主动的坐在他的身边。 他看着我张了张嘴,终是什么也没有说,伸手抓住我受伤的手,眸中一丝痛意而过,连忙从自己那血迹斑斑的衣服之上撕下一块小布料包在我的伤口之上。 那触指的余温一点一点的触及我的心间,带动了内心的酸楚与痛意,我暗自咬牙,尽量不让自己的双手颤抖。 接着他带着几分痛心,几怒意的说道:“你这女人是怎么回事?听不懂本王的话么?还是认为现在本王成为了阶下囚,你可以完全不将本王的话放在眼里,让你走,你非旦不肯走,还要弄伤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学会保护自己,爱惜自己。” 他一字一句,直入我的内心深处,我心如刀绞,悸然盘旋而上地窜进心底,可我还是带了笑回了他的话,“第一次听九爷在我面前这般说话,原来你还有生怒的时候,我一直以为放荡不羁的九爷这一生都只会笑,不会怒,我甚至很向往九爷所过的生活,虽然身在皇家,可从来不争不夺。权势,地位,名利,这些还不如佳人美酒来得痛快,这样一个风度翩翩,俊 逸潇洒的人,为何偏偏会为了一个利用他,陷害他,敢做不敢当的小人而不顾自己的性命?” 他手上一抖,在最后包扎完毕后,他抬眸狠狠的看了我一眼,“我不许你这样说她。” “她是谁?”我咬了牙,扬了声音。 他眸光一丝暗沉而过,转眸一个字都未吐露出口,而是极力的想要站起来,几次跌撞之下,他终于吃痛的站直了身子。 在他想要迈出步子之时,我先他一步,抢在他的脚下,与他面面相视,四目以对,喉间的声音己近颤抖,“说出来,九爷,我求你说出来,求你…” 他的眼神微微转深,似是明白了我话中的意思,伸手握住我的双肩,颤抖着咬了牙,“华蝶衣,你不要命了?” 我心头一软,暗然的笑了,“得九爷用性命相护,这份情我心领了,如若九爷因此事有了任何不测,我这一生都不会心安,与其活着生不如死,倒不如一死来得干脆。” 他因我的话顿了一顿,幽黑的双眸深处,一丝震动的神色在眸中窜起,紧在我的肩上的力度一点一点的松开,直至失落无力的从我肩上滑下。 他转了身,拖着疲惫无力的脚步重回了床榻之上,声音里还带着痛意与愧疚,“我应该阻止你的。” “多谢九爷当日没有阻止我,这样至少我在死之 前还能在你面前保留一点颜面,我到现在才发现,原来我那些伎俩在九爷面前根本就不值得一谈,我还天真的以为自己真的骗过了你。”我唇边凄凉的笑着,眸光定定的看着他那一步一步吃痛挨着步子的身影。 “只要你不承认,你就不会有事,更不会死。”他突然霍然的转身扬起声音,眸光深邃的看着我。 我抿了唇,半响才重扬起唇边的笑意直直的看着他,“为何一直要帮我?竟然这次连自己性命都不顾,你知道么?我不承认,你就会死,你死了怎么办?宫中的如妃娘娘怎么办?她在宫中默守了这么多年,虽然不得圣宠,但至少在她的心里,她还能对你这个儿子有所期盼,她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你死了,她又该如何活下去!” 他将我的话一字一句收在眼中,脚下步子不稳,一个踉跄,狠狠跌至床榻之上,眸中一丝浅泪渐渐闪烁。 终是被我一语击中了他心底最深处的愧疚,如妃娘娘性情温和,在那你争我夺的宫中,如妃娘娘的心酸是谁也无法体会的,如若此次再失去这个唯一可以依靠的儿子,她该如何活? “我记得我娘亲曾与我说过,她这辈子就算什么也没有了,只要有我,她就能活下去,不论怎样,她都会好好的活下去,这是一个娘亲的心声,我想如妃娘娘心里也一定是这样想的,所以你不能死,你得活 着,若是你还能记住我,就让八爷给我留个全尸吧,这样我到了黄泉还能有眼睛看着你们。”我的声音开始变得飘渺,好似回到了儿时。 回到那个满天繁星的夜晚。 我记得那年是我五岁的生辰,正当我兴高采烈要跨进内庭向父亲母亲讨要生辰礼物之时,还未来得及出口喊他们一声,就听见母亲的哭泣声隐隐传来。 我愣在原地,面上的笑容也止住了,接着便是哐啷一声裂响,惊得我眼泪水顺流而下,可我却不敢哭出声来。 我掩着嘴,不让自己的哭出声,耳边依旧接二连三的响起裂碎声,我心里害怕极了,忍着抽泣声移步到了一个角落之中。 接着便只听见娘亲一声撕心肺的悲泣,“华荣,你瞒得我好苦,好苦…” “敏儿…”父亲的声音苍凉无力。 “我不要再听,不要…”娘亲哭着疯狂的跑了出去,父亲愣在原地,竟然没有去追她。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娘亲哭泣,后来我在院子角落里找到了她。 她明明就哭了,眼睛都红,可她看见我靠近,却还要牵强的告诉我,说她没有哭,方才只是风沙吹进了眼睛里。 虽然我那时才只有五岁,可我却知道,娘亲是不 想让我看到她脆弱的一面。 从那以后余下的几个月里,她一直把我圈在怀里,生怕我离开她。 现在回想起来,似乎她从一开始就感觉到了要与我离别的气息,只是她不知离别竟来得那么的快,那么决绝。 十二年了,都己经离开我十二年了,她过得还好么? 我多想见她,哪怕远远的看她一眼也好,可如今… “原来真是你。”声音寒凛的自身后传来,就像一阵风一样,一瞬间将我眼前面画吹得一点也不剩。 第108章 “八哥…”战天睿猛然起身,眸如冷玉闪过一丝光芒,身子僵硬的跄踉朝我身边慌乱倒来时。 我起身伸手稳稳的扶住他踉跄的身子,从而让他轻轻的坐下。 战天睿看着我的眸光乍时之间己变得慌乱无章,突然手上一紧,是他紧紧的抓住了我的手,眸中跳过不少情绪,嘴唇张了张,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靠一对剑眉紧紧的蹙起来示意我,让我不要说话。 而我仍是冲他笑笑,轻轻附上他的手,将他的手渐渐掰开,坦然的向身后一丝冷凛之光转了身。 我淡淡的觑了眼前之人一眼,无视战天齐眸中冷凛,唇边微微浮起笑意,“我就知道爷不忍我一人前来,如今让爷亲耳听到,那比让九爷自己开口辩护容易多了。” 战天齐没有说话,眸光只是含怒定定的看着我,单凭一丝冷意就足以让人窒息。 我维持着面上的笑,眸光坦然对上他的冷意,一字一句开了口,“是,是我,此事是我一人所为,与九爷无关,是我用计盗了他的令牌,而盗令牌就是为了要烧毁粮草,至于傲恒为何会在军营之中出现,我只能说纯属偶然,通敌这一罪行,我不认。” 通敌当诛连九族,我绝不能连累华家。 他凝视我,目光如锥如芒如刺,眸底怒火燃烧,焚尽了眸中所有的情绪,一步一步靠近我,直到长剑怒指我眉心,声音咬牙而出,“我记得我与你说过,不要再三挑战于本王,此次你果然成功了,本王今日就亲手杀了你,给三军一个交代。” 他要杀我,这是他第二次持剑怒指我的眉心,让我觉得初见他之时,他长剑赫然的身影确实让我至今难忘。 我微微闭了眸,心底袭上了死在他剑下的准备。 突然身后一股力道将我往后一拉,一道伟岸颤抖的身影挡住了我眼前长剑刺眼的光芒。 战天睿带着颤抖的声音传来,“八哥三思,这事 说不定八嫂是有苦衷的,又或是受人指使,受人蛊惑,臣弟觉得此事应当调查清楚。” 战天齐扬起一笑,“对你动军法之时,你一字不吭,如今为了她的性命,你倒是开了口,而且字字替她求情,试问九弟,在你的心里,你的八嫂难道比你自己的性命还重要?” 战天齐的话令我心碎,我虽然看不到此时他们兄弟俩的表情,可我却能从这气氛之中感受到什么是冷,什么是暖。 看来我在战天齐的心里根本就不值得一提,反而面前这道血迹斑斑的身影却要以性命护我。 我该笑自己,还是该笑命运如此捉弄人。 战天睿的身影一怔,而后又扬起了声音,“我…我只是想恳求八哥将此事调查清楚。” “还有什么好调查的,粮草己毁,便无法发军北上,错过此等机会,他日要再一举拿下北漠只怕是难上加难,这女人烧毁粮草无非就是想要阻止我们发军北上,今日我杀了她,也是她罪有应得。”他的目光 凛冽如刀,沉淀着经年杀戮的嗜血与血腥。 “可是这个女人是你的妻子?”战天睿扬起了声音。 “妻子又如何?犯了罪,就应当付出代价。”战天齐依旧冷笑置之。 而我此时不能再躲在战天睿身后了,面上的笑一丝丝淡去,我欲要上前,战天睿竟不让的反手自后攥住我的手,用力握紧,而后手上稍一用力,促使我不得不退后一步,陡然失去依凭,跌坐到床沿。 战天睿依旧以身挡住战天齐的长剑,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抖,“八哥若是冒然取了八嫂的性命,他日事出有因,八哥岂不是要错杀自己的妻子,回京又如何给华丞相交代…” “住口,向华丞相交代,那本王拿什么给抛头颅洒热血的三军交代。”战天齐怒吼打断了战天睿的话。 战天睿因一句三军愣在了原地,口中一句话也说不出,其实他的心里也是清楚的,军法难容,通敌烧 毁粮草,其罪当诛连九族,单凭一个朝中臣相又如何能担起这份罪责。 我微微起了身,一步一步跃过战天睿愣忡的身影,侧眸间,我看到了战天睿眸中深深的痛意。 我强迫自己,让自己的唇边重回了一丝笑意,“九爷不必为我求情了,此事没有人指使,也无人蛊惑于我,全是我随心而为。” 随心而为,我只不过想还二娘一份情,想为眼前这位冷眼的战天齐做些什么?虽然不知道长姐给我看的那封信是真是假,但至少我不能让二娘有事。 所以所有的一切都是随心而为。 突然脖子之间一股力道传来,他狠狠的掐住了我的脖颈,让我聚然间觉得呼吸急促起来。 “八哥,爷…”身后与他一同入内的左荣立与战天睿欲要上前阻止。 接着便是战天齐一声怒吼,“都出去…” “八哥…”战天睿颤抖一唤,还等待战天睿说完口中的话,他接着又是一声冷喝,“左将军听令。” “属下在。” “速速将九爷带出去,否则军法处治。”他的声音字字冰如寒铁。 “是。”左荣立皱眉手一扬,帐外便进来了两名士兵,强押着反抗的战天睿离开了。 而我此时随着战天齐手上的力道一点一点的收紧,紧得让我眼前开始袭上了黑暗,呼吸也越来越弱,他难道要掐死我? 我头脑里闪过太多的念头,一时之间,我好像看到了许多张面孔,那般的熟悉,那般的令我怀念,而且越来越近。 突然脖子上竟然一松,我如秋后落叶一般跌至地上,忍不住的干咳了几声,附手至脖子之上,他遗留在我脖间的疼痛感依旧还在。 “告诉我,这不是真的。”他弯了腰,一张冷颜一点一点的没入我的眸中。 我忍着脖子之上的痛楚,自嘲的笑了,“爷何必自欺欺人,从一开始,爷的心中就有了答案,只不过 是在一直等我开口罢了,现在我开了口,爷还有什么可质疑的?” 早在主帅营之时,我就看出他的心思,先有令牌这枚证据遗落在我脚边,这是在提醒我。 而后他字里行间,每个字,每个表情,甚至每一丝冷笑,都是在拭探于我。 凭他的睿智,又怎会不知此事是何人所为呢? “为何要这么做?”他冷眸中的寒光直直的绞着我。 “爷心里清楚。”我仍是强颜笑着回答。 他突然起了身,往后退了两小步,再一次扬声一笑,笑得生威,“让我清楚什么?清楚你烧毁粮草,就是为了阻止本王发军北上,因为你知道本王此次对虎符志在必得,倘若真能拿下北漠,夺得虎符,战天麟的太子之位就岌岌可危,到了此时此地,你不仅能忤逆你父亲的意思,竟还能为他付出性命,你到底爱他有多深?” 最后几个字,他几乎是咬牙而出。 而我却不能说出实情,更不能道出太子德妃设计谋害他一事,况且单凭我一张嘴,又如何说服三军之中的芸芸众生。 恐怕到时还会在我头上扣上个无端污蔑太子与宫中贵妃的罪行。 我死死的咬着牙,却仍是不能克制住自己的颤抖,从地上一点一点有爬起来,一步一步的靠近他,离他一步之遥的地方,我稍顿了下来,眸光落在他手中紧握着的长剑之上。 我伸手轻轻的附手至他紧握长剑的大手之上,触及之时,我感觉到了他手上轻微的颤抖。 我用力将他紧握的大手从下提至我的胸口,龙泉宝剑,锋利无比,触而断发,一缕青丝在剑锋之上轻而缓的断落,胸口一丝灼热感直直窜上。 我深深的吸了口气,依旧定定的看着他“我己知自己活不了了,今日能死在爷的手里,我也算是知足了,爷就用手中的龙泉宝剑…杀了我吧。” 他的眸光此时如鹰一样锐利,不知是我看错,还 是我心中的那一丝错觉在作祟,我看到他眸中一霎时间的颤抖,继而还是锐利的牢牢的锁住我,声音却带着紧崩发抖,“你…就这么想死?当年我就不该…” 他的话没有再说下去,而我依旧一眨不眨的看着他,唇边泛出一抹荒凉而又自嘲的弧度接了他的话,“就不该在宜德苑救下我。” 我的心里不受控制的想起了从前,那一段从我记忆中想尽一切办法都想要抹去的从前。 当年,我亲眼目睹我的人生惊变,亲眼目睹自己身边之人一个接着一个倒在血泊之中。 那一夜简直就是一场噩梦,一场这一生都不愿再想起的噩梦。 而眼前的他就是那场噩梦黑暗之中唯一的一缕阳光,是这缕阳光一点一点的占据我的那冷却的心霏。 其实我心里是高兴的,我高兴他当年救下了我,还让我成为了他的女人,虽然这过程让我痛,让我悲,但至少也让我知道了什么是冷,什么才是暖。 至少他救我一命,此时我还能活着为他做些什么 ?只要粮草己毁,他便可远离战天麟的计划。 这一刻,心底的洒脱,几乎让我承受不住,可是,我却还不能倒下去。 我轻轻的将附手在他紧握着长剑的手上抽回了手,他僵了一下,可那把长剑仍怒指着我的胸口,只要轻轻向前一寸,便可直戳我的心,让我深陷黑暗之中。 “既然这条命早在十二前就己经属于爷了,那今日爷就更有理由取走它了,多谢爷让我多活了十二年。”我令自己笑着说完这句话,声音里掩不住凄然绝望,狠狠的一闭眼,等待着那长剑戳入我的胸口。 “好,我今日就来了解自己当年所种的苦果。”他的一字一句,冷漠不带一丝情愫。 苦果二字伴着一种刺痛随着他冷漠不带一丝情愫的声音,渐渐的蔓延到了骨子里,就像是用刀子生生从骨子里刮过一样。 我紧紧的闭着眼,我以为我可以平静的等待着那一剑直戳我的胸口,可此时内心的感觉却让我根本无 法平静下来,只觉得等待着死亡的节奏竟是让我这颗心跳得毫无节奏。 鼻子上己经浸出不少薄汗,手里粘湿感早己令我的双手紧紧的拧成了拳,指甲渗入皮肉间的疼痛感让我思维更加的清明。 突然“当”的一声,竟是长剑落地的声音。 我猛然抬起眸,他的面色铁青,隐约泛白,眸中仿佛透着那样痛入骨髓的绝望与无可奈何。 他不忍杀我,他为何会不忍杀我,他眸中的这分情愫不像作伪,倒像是内心最真实的情愫。 突然他转身不再看我,这道背影这样的熟悉,这样的令人生痛。 虽然我想不出,他不忍杀我的理由,可我却没有办法抑制自己不去想。 难道,仅仅是因为,我父亲手中的兵权可以相助于他。 不,他一生最恨受胁,又怎会为了父亲手中的兵权而愧对三军。 只有一点,是我不敢去想,不敢去猜测,而他也不曾承认,不曾外露。 当我想到这里时,心底却有一丝尖锐的疼痛不受控制的泛起。 现如今,知道了又能如何? 只是只要他不亲口承认,不外露,那么一切只不过是我内心最深处的想法与猜测罢了,也许他真是为了前者,为了父亲手中的兵权。 我的眸光一点一点落在脚边的长剑与他长长影子之上。 “拿起它。”他的声音寒冷如铁。 我的身子猛的一颤,抬眸看着那弥漫着凛冽寒意的背影,心似乎在这一刻被什么狠狠的划了一下,痛,很痛。 他不是不忍杀我,看来真是我错了,他连动手杀我都不屑。 我按着心口,一下一下的吸气,可是还是痛,几乎就要喘不过气来。 我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不再去想,睁眼之时,颤抖着伸手将那把长剑握在了手里直接抹上了脖子。 忽然之间,一只手,一把抓过了我的手腕,一股力道直入了我的阳池穴中,疼痛令我慢慢的将紧握着的长剑抽离脖子。 他从我的手上夺走了长剑,却又将一把匕首塞入我的手心,附在手心上的冰冷令我不明的看着他。 他慢慢的站起了身,锋利如刀的眸中闪烁着寒光,声音里透着压抑不住的怒火。 “你若是再敢拿着它自刎,本王定让你今日所犯下的过错诛连你整个华家。” 正是因为那一丝怒火让我感到了身心颤抖,我站直了身子,手里紧握着冰冷的匕首,冷冷的看向他。 看了许久,我终是开了口,“不杀我,不让我死,爷究竟想要我怎样?” 他突然唇边一丝冷笑而过,眼底的怒火更甚,“拿着手里的刀,替本王取回北漠太子傲恒的性命。” 我愣在原地,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唇边浮现的冷笑,几欲张嘴,喉咙终是紧得颤抖的问道:“你让我杀傲恒?” “怎么?你不是一心只想护住身边人么?现在本王给了你机会,只要你取了傲恒的性命,华家几百条人命便可保住,一条傲恒的命能换几百条人命,这生意做着你不亏,除非一点,在你的心里己经对傲恒有了不舍之情。” 他的声音里满是讥讽之意,竟然以华家上下的性命来逼迫我取傲恒性命。 他到底想要做什么?难道到了此时,在他的心中还未放弃一统北漠么? 我没有说话,他唇边的冷笑实在是令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在我抿唇之迹,他眼底的冷意更浓了,手腕之上一股力道而来,他狠狠的抓住了我的手,令我聚然间疼得只能往后退,手中的匕首也在我慌乱之时,遗落地上。 接着便是耳边哐当一声剧响,我的腰身狠狠的撞至桌角,桌面上的茶具一齐粉碎于地。 我连痛得闷哼的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觉得后腰上灼痛感与手腕间的力道在加剧。 在他抽回手之时,我顺着抵住我腰身的桌角一点一点的跌至碎片之中,双手之上便很快传来了碎片扎入皮肉之中的痛。 一丝粘湿感顺着我的掌心顺至我的指尖,这才让我看到自己血流不止的双手。 十指连心,不痛是不可能,可比起心里的痛,这些根本就算不了什么?况且这种皮肉上的痛对我来说己经算不了什么了。 我颤抖着将手掌中的碎片咬牙拨出,几股鲜血顺流而下,瞬间将我的衣袖染红。 我抬眸看向他,他一双怒眸正直直的绞着我,眸中看不到任何的悯柔之意,他的心狠,他的无情,一刻之间在眼底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他微微收紧方才狠狠掐在我脖子上的手,声音带 着冷绝的颤抖,“你还真是个滥情的女人,方才还在振振有词,为战天麟舍弃性命在所不惜,此时却又对敌国太子恋恋不舍,华蝶衣睁开你的眼睛,好好看着,现在在你面前的是你三拜乾坤的夫君,不是别人,你是我战天齐的女人,你的心里怎能对别的男人恋恋不舍,你究竟将本王这个夫君置于何地?” 三拜乾坤的夫君,为何此刻在他口里听到这些话,我会觉得如此的讽刺,一时之间竟将我心底最深处的某些情绪都牵引开来。 我收紧血流不止的双手,一点一点的站起身来,双眼直视着周身蔓延着冷凛的男人,红唇颤启,“那爷何曾把我当过妻子?想我堂堂的华府千金,在世人眼里我与爷的婚姻是金玉良缘,可谁又知道我嫁于你受尽冷落怠慢,还要淡然的看着你与其他女人出双入对,不得有半点怨言,这些就算了,爷不在乎的,我也未必要去在乎,当日王府内,爷利用我活捉太子,那晚又利用我除去傲恒的铁骑,如今又要利用我取傲恒性命,敢问爷,我是你的妻子,还是你的棋子?” 他怔住,定定的望着我,眸中的冷笑聚然敛了下来,一丝不明的情愫一闪而过,可那眸光依旧不离我的眼睛,“你在恼我?” 我被他眸中那一闪而过的眸光僵了一下,而后又闭了闭眼,侧脸不再看他,开口缓声道:“事到如今,我也不必再委曲求全,不管爷是为何娶我,有没有把我当妻子,又或是一直将我当棋子,以前的事就此揭过,我也不恼你,不怨你,今日我也答应你,我愿意持此刀取傲恒性命,如若此事成了,你回你的京城,做你高高在上的齐王,而我,如若爷让我活着,就请爷赐我一纸休书,隐姓埋名永不回京城,从此天长地远,各自太平,爷便可如愿以尝抱得美人归,而我也可从此摆脱命中的定数…” “住口。”他突然怒斥一声打断了我的话。 我转眸至他,他的一双眼怒得灼人,在昏暗的烛光之下,清晰照出我此时决绝的身影。 而我此时的眼里,只怕也全是他那双灼人的怒眼。 仿佛时间己停止,我没有说话,他也不语,只是眸中的怒意在渐渐的暗退。 我仍还是止不住的颤抖,眼底深处的灼热感渐渐向我逼来。 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忍多少,也许在下一刻,我开口之时,那久违泪水会在不经意间悄然而落。 而他也是久久凝望着我,目中怒色己退却,替代的竟是一丝黯然。 良久无语,终是他先我一步沉沉叹道的开口,“这般恩断义绝的话,你竟能脱口而出,说得如此轻松洒脱,在你的心里,难道当真对本王一点也不在乎?” 他此时的眸光迫视于我,幽深眼底不见了锋锐怒意,只觉沉郁,令人心酸。 我能告诉他,我在意,我在乎么? 若是我在意,若是我在乎,我又怎会说出这般恩断义绝的话,也许是我心底对他的情意藏得太深,藏得太久,藏得我都没有了勇气再提在乎这些话。 只因怕受伤害,所以逃避,隐忍,可到最后还是无形的让自己伤得这般痛。 我微微自嘲而颤抖的笑了,“一切都如爷所愿,不好么?” “不好。”他低斥,没有任何间隙的回了我的话。 转眸间眸中又重回了冷意,“我一直以来就看不懂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你心里虽念着,想着,护着的是其他的男人,但至少你心里还知道你是华家的女儿,身上流着魏家人的血,背负着魏氏族人的使命,你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便可让无辜者为你搭上性命,可如今犯了错却想一走了之,你可知道,没了你,你父亲手中的兵权便威胁不到我,只要我弃你父亲与你宫中的小姨而去,他们该如何活?你的父亲又该如何守住你的娘亲,宫中德妃乃王氏之女,当初王氏家族四百余人的性命就死在你小姨与外你祖父的手中,你觉得德妃会轻易放过你的小姨,放过你父亲么?” 我的心随着他的话猛的一颤,一瞬间脚底无力,我只能用手撑着桌面来抚助自己不再倒下。 德妃乃王氏之女,外祖父还在世之时,朝中四大家族之中,王氏王祁也是当时朝中有名的武将。 当年北伐时,王祁延误押运粮草,从而阻挠外祖父的北伐,使外祖父不得不退兵,而后又遭敌人在后围埋伏,死伤七万大军。 王祁因此获罪,诛连了整个家族。 可当年之事外祖父也是受害人之一。 北伐之时,外祖父军中的兵马兵分两路,实行保养兵力轮流出征,而后当今皇上又命令王祁在外祖父保养兵力之时,供应粮草,而且还严密交代要王祁按时供应不得有误。 那一战本是外祖父争夺了军事上的优势,正当一路高歌猛进之时,运送粮草的王祁却迟迟不见。 军中无粮草接济,最后只能维持三日,就算三日内取得了大胜,如若三日后粮草不能及时补上,那外祖父手中的三十万大军便会因断粮而败。 外祖父思前顾后,最终还是决定撤兵,结果半路遭敌军伏击,死伤七万大军。 搬师回朝后,王祁便让当今皇上判处诛连九族的罪行。 德妃娘娘乃是宫中的贵妃娘娘,则是免去了一死,可从此地位身份在宫中一落千丈。 有人曾说是王祁通敌为了对付当时叱诧战场的外祖父,所以故意延误押运粮草。 王祁本意是想借此机会除去外祖父,可没有想到,外祖父用兵如神,三十万大军虽然损失了七万,可他依旧带着二十三万大军返朝。 王祁自知计划落空,害怕外祖上朝参他罪行,所以在外祖父还未上朝面圣之时,派来府中五千死士,准备要将外祖父截杀。 结果被四大家族之中的慕容城所察觉,在慕容城的帮助之下,外祖父才得己逃出生天,而后面圣指证王祁这无耻小人。 还有人说,是外祖父有意除掉王祁,所以才故意 篇来延误押送粮草这一说从而引来王祁的暗杀。 后来又联合慕容城将王祁一族获罪。 究竟这件事情的真相如何?直到今日我也不是很清楚,毕竟那时的我还很小。 当然,在我心里我是一直都相信外祖父的为人,相信外祖父绝对不会是那般为达目的的无耻小人。 而如今战天齐的口中的德妃娘娘虽然在宫中不闻不问,可太子战天麟终是她一手带大,只要战天麟登上天子之位,德妃心中对魏氏家族的仇必定会算在宫中小姨的头上。 我的心随着眼前的回忆加剧颤抖,小姨在宫中的危机我不是今日才感觉到,我从三年前回到华府,嫁给战天齐入宫的那一天,我就感觉到了。 我抬起眸,眸光直入战天齐的眼中,“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他看着我冷然一笑,“这些都只不过是大家心照不宣的陈年旧事罢了,可灭族之仇,相信德妃娘娘只要活着一天,便会谨记一天,只要战天麟坐上那个位 子,德妃便有了翻身的机会,对付一个手无敷鸡之力的皇后简直是易如反掌,纵然你父亲手握四分之一兵权,没有我相助,他在朝中等同于孤掌难鸣,而我依旧是齐王,战天麟纵然容不下我,但也对付不了我,我大可南下去做我的番王,养精蓄锐,有朝一日东山再起,如若没了机会,我倒也可以做个闲情王爷,安然度过此生。” 他说得如此的轻松,如此无情,仿佛事情从一开始就与他无关一般。 我心中如刀割般的一痛,收紧双手,咬了唇,“我父亲一心想帮你夺得天子之位,也承诺会将兵权全全交到你的手上,你怎能有弃他们而去的想法。” 他闻我口中之言,眸光微微转移到了地上那把在我慌乱之中丢弃的的匕首,轻轻的将它拿了起来,锋利无比的刀韧之上闪过一道锐利的刀锋。 他拿着手里的匕首,一步一步的走向我,将手中的匕首再一次紧握在了我的手中,抬眸之时,再一次深深的迫视于我。 “现在弃他们而去的不是我,而是你,如今你只有乖乖的握着这把匕首,将它刺入傲恒的胸口,所有的一切都会结束,你我都能平安回到京城,我还是我,你还是你,你我仍是举案齐眉的夫妻,否则,我可不能担保有朝一日,你的小姨会落入何人手中?” 我紧握着手中的匕首,只觉得千斤重,脚下无力的想要往后退,可我己到了无路可退的境地。 “枉我小姨百般疼爱你,护你,一直待你如己出,你竟说出如此不顾情意的话。”我扬着颤抖的声音质问道。 他看着我,唇边又外露了冷笑,声音依旧那般冷绝,“她给了我多少爱就等同于给了我多少的痛。” 我内心一怔,太多的不解与诧意,可再看见他眸中渐渐浮现出的恨意之时,我的心中有了答案。 “你心里恨着小姨?”我狠狠的咬唇一个字一个字牵强的问道。 “算是恨吧,但对我而言,爱,恨,痛,这三者早己没有什么不同。”他冷笑一闪而过,在垂眸之时 ,眸间带着一丝极轻的颤抖。 第109章 我的眸光停留在他冷然的眸中,怎么会?事情为何会变成这样?错了,一定是我弄错了,听错了。 我慌乱的转眸,颤抖的双眸间不期意间竟让我显现了那些宫中的日子。 他对小姨的关心,对小姨的爱护,对小姨的教训,原来就如一场戏,他便是这戏中最好的戏子。 连内心深处的亲情都可以伪装得如此天衣无缝,他的内心到底还有多少是常人根本就无法用肉眼去猜透的。 那一刻,我对他散失了所有的记忆,只觉得他此时无比的陌生。 “来人。”他一声怒吼。 帐篷处掀帐而入两名士兵,双手作辑,“属下在。” 他冷漠的看了我一眼,便头也不回的转了眸,丢下的话依旧回荡在我的耳边。 “将她押至军中刑场,没有本王的命令谁也不许给她松绑,不许给她吃喝,无论是谁,胆敢违反本王的军令,本王军法伺候。” 七月的天气,对边疆而言,早晚温差各异。 响午之时是太阳正毒辣的时候,骄阳似火,烈日当空,没有一片云,没有一点风,晒得人的汗水往下直滚,聒噪的知了叫得震天响。 我前一夜被押至这刑场,到此时响午,己经两天了,滴米未尽。 我也不知自己还能坚持多久,但心里却很清楚,战天齐此举只是想利用我引出傲恒。 连腰间的匕首也开始被晒得开始发烫,而刑场四周围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动静。 地上的土块都被晒得滚烫滚烫,几只黑色的大肚蟋蟀像被安着弹簧似的在我面前跳个不停。 而此时负责看守我的几名士兵也开始有了怨言。 “你说这齐王妃是不是好日子过腻了,在京城好好的齐王妃不做,非得跑到这兵荒马乱的边疆来做敌 国的奸细,几万粮草就毁在一名女子的手里,没了粮草,这战是打不下去了,想必咱们八爷也没想到,这一战没有输给北漠,竟输在了自己的王妃手里。”其中一名士兵是故意扬起的声音想让我收入耳中。 我想要寻着声音的来源抬眼,却被一丝汗水浸入眼中,方觉着有些辣眼,可因为双手被绳子束缚着,连抬袖试汗都不能。 “说得也是,待咱们八爷一举拿下北漠,说不定回京还能坐上储君之位,待皇上百年之后,八爷继位,这齐王妃不就是当朝皇后么?放着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皇后不做,非得做这通敌的罪人,真不明白她这心里到底是如何想的?现在可好,连累着我们与她一同受这暴晒之刑。”另外一名士兵长长的叹了声气。 我微微闭了闭眼,想减弱眸中的火辣不适感,突然两名士兵之间继续的话题让我的心不住的一颤。 “我听说啊,这八爷一直不待见这齐王妃,是八爷早己心属了那纳兰太医的女儿,纳兰珞,自然齐王 妃在这期间受了不少委屈,莫不是这齐王妃因爱生恨,特意弄出这一招来报复八爷,这女人心,海底针,凡是忌妒心作祟,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可怜了八爷,心爱之人娶不得,谋权之下只能娶一个这样的毒妇在身边,真是防不甚防啊!” 我心底一寒,就连这头顶之上滚滚烈日也晒不去我心底的寒意。 耳边忽闻一声急切的声音,“小姐…” 我微微抬起了双眸,只见面前的几名士兵,通通都跪在了地上。 春兰一脸的急切,战天睿的眸中满是心疼与对跪着几名士兵的怒意。 我提起一丝气力,微启干涸的薄唇,“你们怎么来了?” 春兰一个箭步跑了过来,放下手中的食盒,替我轻轻的整理着额头纷乱的发丝,眸中己是泪水盈盈。 “小姐,你受委屈了,我现在终于明白了一句话,虎落平阳被犬欺,你现在失势,就连这些小兵小卒 也不将你放在眼里。” “说什么了,此事本就是我的错,怪不着人家说闲话。”我无力的看着她一笑,只觉得双唇之上有裂唇的疼痛传来。 “你以后不会再听到这些了。”战天睿心疼的看着我,幽深眼底布满了血丝,脚下的步履还是有些艰难。 看来他身上受刑的伤并不轻,只因他一个艰难的抬腿步上台阶,让我的心止不住的痛了起来。 阳光洒在他的脸上,他还是依旧那般温润,让我想起了第一次见他之时,他蒙眼嬉戏于花丛之中,那般风趣的情景,与现在相比,天染之别,他在我心目中的分量也足足提了不少斤两。 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那笑里藏着心疼,我觉得他是在同情于我。 第二次又在宫中遇见他,被他看出了我对战天麟埋藏了多年的感情,可他依旧不多问,只是笑笑,还如从前一般待我。 第三次,冰嬉之时,他以唇舌相讥纳兰珞,在我心里深深的埋下了对他的感激之情。 再而,他总是能出现在我的身边,想要忽视,也忽视不了。 那日宫中,他看出我心中因在意而痛的思绪,折柳以变幻之术让我认清自己内心的感受。 这一次,他又以性命护我,可终究这样的男人不属于我。 但我知道,也许有一天,我的身边真的没有了这个男人的存在,我的心里应该会很痛,很痛。 他终于在一名士兵的搀扶之下走到我的面前,看着他额头之上的汗水,我眸中微微一颤。 他抿唇向我喘息笑着,那笑容让我霎时间觉得心都暖了。 我也直视着他,回之他笑笑,“九弟不必为我再做什么?他们说的都是实话,反而是你,你不怨我?” 他面上的笑沉了几分,抬手为我拭去额头那片粘 湿,有些心疼的开了口,“我相信你有自己的苦衷,我也相信你,不是有意要利用我。” 一丝酸楚之意轻轻的袭上心头,只觉得在他从我额头之上抽回手之时,阳光有些刺眼。 我只能微微转了眸,话却让我说得沉重了几分,“谢谢你相信我。” “行了,快将这些吃了,再这样下去,我怕你撑不住。”他应该是察觉到了我的眸中的变化,将水壶轻轻的送至我的唇边。 我偏头固执的避开了他,无力的一叹,“你们拿走吧,我不会吃的,我如今是带罪之身,犯了错,就应该接受惩罚,哪怕是饿死在此,那也是罪有应得。” “不会的,小姐不会死的…”春兰哽咽的话还未完,泪水就哗啦哗啦顺流而下,夺过战天睿手中的水壶重新凝视至我的唇边,恳求着泣声道:“小姐…是千金之躯,怎能…怎能受此等折磨,还是听…九爷的,趁…现在无人在,将这些快些吃了吧。” 双唇的干涸感让我对眼前的水极其渴望,而我却不能喝,我若是喝了必定会的牵连无辜。 我再一次任性固执的偏了头,眸光直入战天睿满是痛意的眸中,一字一句开了口,“拿走,今日不管如何相劝,我都不会吃的,我若是吃了,那便是对不住九爷。” “我不怕这些。”他的声音己见颤抖。 我依旧笑笑答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纵然你是当朝王爷那也得遵守军中纪律,拿走这些,于你我都好。” “小姐…”春兰又哭了起来。 听着她阵阵哭声,心里虽然不忍,可为了不连累他们,我便扭头闭眸不再看他们。 突然下颌一丝灼痛传来,我猛然抬眼,水壶中的水直接淋到了我的脸上,唇边,还有一些不间断的直入我喉间,就这样,战天睿逼迫了饮了不少水。 我知道他是怕我熬不下去,在这烈日之下可以不用食,可绝不能没有水。 下颌上一松,我喉间因水流急促往下灌,连着重咳了几声,可却因为这水的注入,我整个身心都显得清爽了些。 我喘息着看着眼前之人,他也眸光直视着我,还未待我开口,他便匆匆的转了身,那背影依旧步履维艰,可他似乎想要让自己走得更快,离我更远。 “小姐,你定要坚持住…我…”春兰哽咽的话未完。 我从战天睿的背影之上收回了眸光,眸中稍稍带了一丝怒意命令道:“好了,快走,若是让人看到,必定会牵连到你,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你与灵馨都不许再踏出帐篷一步。” 春兰面上一怔,连泣声也止住了,颤抖着双唇道:“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我的话你倒是听是不听?”我眸中怒意更甚,匆匆打断她的话,只为了逼迫她不要再出现在此。 因为下一刻会发生什么?我的心里完全都是乱的 。 “听,春兰听小姐的。”春兰无奈的点了点头。 “快走…”我拉长声音低斥了一声。 她似乎从我的眸中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再次抬袖抹了眼角一丝泪,头也不回的跑了开来。 我心下一沉,眼前又再一次重现战天齐昨晚的一字一句。 当天边那一轮夕阳,慢慢消褪失去耀眼光芒的时候,夕阳余辉便透过朵朵云层,像万道金光,如霞光万丈。 我看着夕阳的最后一丝余辉落下,心里也变得更加沉重起来,总觉得该来的即将来临。 黑夜在不知不觉之中悄悄来临了,经过白日里太阳的毒辣,我全身己晒得松软无力,连抬眼的力气也不剩。 眼皮沉重得只想睡去,可只要想起如今自己所处的境地,我就不敢让自己合眼,更不敢陷入那团黑暗之中。 “见过八爷!”几名士兵的声音让我不得不抬起眸。 月色下,他那道冷凛的身影渐渐走向我,一步一步地靠近,直到离我的一步之遥,他才负手于我的面前站定。 战天齐的眸中似乎带着一丝悯柔之意看着我,突然他抬手抚上我的脸,带着薄凉的温度轻轻地划过我的脸庞,我能清晰地感觉到他指腹的粗粝,还有那我根本就看不懂的柔情。 “再坚持一会儿吧,他很快就要到了。”他微启薄唇,手缓缓的从我的脸上而落。 抽离他这丝轻柔,我轻轻的垂下羽睫,我强自甩开心中突如其来的酸涩,然后抬眸轻道:“爷就这么自信,他一定会来救我?说不定他与爷一样,国难在前,又岂能将儿又私情放在心上。” 方才黑沉的俊颜此时渐渐露出了一抹如清风般的笑意,“如若真如你所说,他与我一样,那么这一局,我肯定会赢。” 我抬起了眼,看见他唇边如清风般坚定的笑意,试想他的话,如若利用我的是傲恒,我被绑在这断头台之上,明日旭日东升之时,便是我人头落地之时,知道在战天齐的心里他会选择来救我,我己无憾了。 纵然心底太多慨许,第一次从他那异样的话中看出了我在他心中到底还是有几分重量,我己知足了,微微扬起唇角问道:“若是爷输了呢?” 我知道如若是他输了,这断头台上的我便会在明日旭阳升起时,人头落地。 华府上下皆无一人能活,这一点我心里明朗,却依旧分不清,他是想救我,救华家,还是想利用我,取北漠太子傲恒性命。 他步步靠近我,突然面颊之处一丝温暖而过,顺手至我的下巴,微微抬起,逼我直视他的眼睛,“若是我输了,我替你担起所有的过错,依军法处置,哪怕是死,我也代你死。” 他的声音亦是带着笑意,响在我的耳边,面上弧形优美的唇勾出诱人沉沦的弧度,异常的好看。 我一怔,反应过来,他的这些话仿佛如幻觉一般,令我难以置信急切的问道:“爷愿意代我去死?” 他依旧看着我,一字一句的开了口,“你是我的妻子,既然我杀不了你,那就不能看着你死在别人的手里,如若真要你死,那我这个做夫君的又岂能坐视不管,我亦不能偏袒寻私,愧对三军,那就只能代你去死。” 我就这样看着他,第一次在这种情况下,与他这么近的距离相视。 他的面容依旧俊逸非常,唇边的弧度亦是魅惑众生,在那双暗邃幽黑的眼眸深处,透着隐约的柔和,眸底的清冷淡漠,却一如往昔。 我欲启唇再说些什么时,未出口的话,被他轻轻以指点住了唇。 他依旧微微笑着,伸手扳过我的后脑,令我紧紧的贴至他温热的胸膛之上,良久无语,只静静的抱着我,让我感受着他的温度。 恍然间,有一种错觉,似乎是离别前的温馨。 也许是我要死,也许真如他所说,他愿代我去死,也许是傲恒死在我的手中,他与我都不必去死。 可最终的结果,三人之间必有一人要死,要么是我,要么是他,要么是北漠太子傲恒。 我虽不知战天齐内心之举是真是假还是利用,可我却依稀感觉到从未有过的温暖,心里竟是这般的满足。 不管事情发展如何,更不管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我只想在此刻守住这胸膛上的温暖,怀抱中的温馨,所有的我都己不在乎,哪怕是死,对我来说,也许是个最好的结束。 我紧紧的靠在他的胸膛之上,他内心跳动的声音阵阵撞入我的心里。 我微微抽离他的胸膛,抬起那双沉重的双眸,唇边一抹笑意泛起,“我一定不会让爷失望的。” 他看着我,眸中霎时间似有一丝迷离而过,终是轻叹了一声,“那就好,只要匕首插入傲恒的胸口, 一切都会结束,明日我便带着你一同回京。” 我没有再回他,只是看着他点了点头,最后目送他的身影一步步消失在黑暗之中。 我紧紧的闭上了双眼,等待我的又会是什么呢? “不好了…不好了,着火了…快来人啊…”突然几声警钟将我从黑暗之中敲醒。 待我惊醒抬眸之时,眼前一片火光,一股浓烟直冲半空之中,火势好似一发不可收拾,而且越来越大。 从火光的位置来看,我感觉到傲恒就快要来了,这声东击西的把戏,他还敢来第二次,真是糊涂至极。 “还在看什么?火是我让人放的,你放心,离这儿远着,他们忙着救火,一时之间还不会围攻此处,快与我走。”声音自我身后而来。 我心上一紧,辙回来火光上的眸光扭头直视身后人。 傲恒一手慌乱的为我解绑,也许是触及到了我手 上血淋淋的伤口,他含痛的一声低斥,“他竟然如此对你?” “是我犯了错,理应受到惩罚。”我微微在他的眸光之下,将双手的红肿血淋淋的伤痕收紧藏了起来。 由于我手上的伤痕,他似乎怕我疼,所以速度放慢了些,也变得渐渐轻柔,声音也带着微微的颤抖,“你是他妻子,纵然军令如山倒,他也当以身护你,怎能让你一个弱女子遭此等罪行,我来救你离开,与我一同回北漠,再也不要回到这里。” 手上绳子微微有一丝松懈,我内心一紧,接着便是不停的挣扎。 我终是不忍伤他,利用手上松懈出来的气力胡乱的摇晃着自己的双手,这样,他便不能找到解口。 “我不需要你救,你赶快离开这里,回到属于你的北漠。”我低低的喝声道。 “你不走,我是不会回北漠的,今晚我一定要带你离开。”他似乎显得更加慌乱了,伸手捧住我的脸 ,令我直视他。 银白的月光下,他高大的身躯笼罩下一团阴暗,就仿若他此时给我的感觉,让我越来越害怕。 我忍不住想要从他双手之间扭头躲过他的眸光,而此时却他的力度紧紧固定了,玉脸在他的掌心丝毫动弹不得。 我内心有一丝冲动,想要开口跟他说明真相,可是无奈除了摇头表示自己不想让他救外,我根本找不到说出口的理由。 他如若还在我的身上费时间,只怕我有心放过他,他也未必走得了。 战天齐的心思我是明白的,他明意让亲手取傲恒性命,其实在他的心里还不能百分百的相信我。 他定会在此高下埋伏,只要傲恒一现身,我不取傲恒性命,战天齐也不会失去此等机会,他定会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傲恒今日只怕插翅也难飞。 我抬眸看着他狠戾中带着心痛的眸光,一时之间我的呼吸仿若渐渐消逝,一颗心也跟着慌乱起来,“ 难道你想死在这里么?” “你曾救过我,我傲恒这条命早就是你的,今日为了你,就算是葬身在此,我也不怕。”他淡淡勾唇轻阖着双眸,声音带着无比坚定。 傲恒虽是莽撞,但他并不是没有心思的人,他该早猜到了这是一场引诱他上钩的戏码,可他依旧来了,不顾自己生死前来相救,对他的这份情,我只怕这辈子也还不了。 “我不值得你如此。”我的声音己见颤抖。 而他却看着我笑了,“你值得,这世间围绕在我身边的女子无数,却没有一人能像你如此打动我的心,那日我用刀劫持于你,你发丝萦绕在我鼻间的清香,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而后从梦中醒来,看你站在窗边长发飘逸仿佛就是我梦中的仙子,继而你对我回眸一笑,我此生都难忘,几次梦中,我都梦见你长发飘逸如仙子般的倩影,都能闻到只属于你的那丝清香,我以为你会如我身边的那些女人一样,只要我想得到的,必然会轻易到手,结果告诉我,是我低看了你 ,你骨子中刚烈让我无奈害怕,可你的柔情让我不得不为你动心,那日我得知你是战天齐的女人,我悔,我恨,悔我没有早些遇到你,恨我竟对敌人的女人魂牵梦绕。” 我心猛然一怔,我从不知傲恒竟对我用情如此之深。 我从他的话中,一点一点的回想起与他相处的那些日子,我的心就像被扎入一根针,疼得连呼吸的力气也快没有了。 我被绑着的手终于在我摇晃之下,解开了。 我知道他不会相信我的话离开的,只怕如今要他离开,我只能以手中的匕首一搏了。 我微微抬起右手,只觉得用力十分吃力,在我摸到腰间那反冰冷的利刃之时,我的手开始变得僵硬,怎么也抽不出来。 “本王今日有幸能听到北漠太子如此动人的表白,也算是三生有幸了。”声音从黑暗之中传来,是战天齐冷然的声音,身后己布满了弓箭手。 我心上一怔,手抽离那把匕首,想要将面前的傲恒拉至身后,他根本没有给我机会。 而是朝我温柔的一笑,从我的玉脸之上抽离了手,转身看向身后那丝冷然身影。 月色下,傲恒大声扬了笑,“看来齐王早己在此恭候多时了,这次齐王请本太子来此,可是费了不少心思啊,可惜,百密一疏,让本太子寻得机会,又轻轻在齐王的军中放肆了一回。” 突然我身后悄悄的落入了几名黑衣人,是从身形来看,应当是来接应傲恒的人,其中还有那力大如项羽的古漠。 这下我也算是放心了,傲恒不是孤身一人而来,而我身后之人都是武功高深之人,想必此次前来救我,傲恒也下了不少功夫,定然己经在心中想好了万全之策,我的心随着这些猜测慢慢的安定下来。 战天齐轻轻咳了一声,似乎忍了一丝笑意,“那些本来就是本王替北漠太子准备的,就算太子不烧,本王也会替太子代劳。” 而此时的傲恒又笑了,“那齐王的意思是今晚要对本太子来个瓮中捉鳖了?” “北漠太子明知是虎穴,偏向虎山行,本王替王妃将你这份心收下了。”战天齐渐渐眯了眼。 “你我一战本就不可少,胜负在战场上见分明,为何要折磨一个女子?”傲恒的眸中微微泛起了杀意。 战天齐淡淡的眸光微微落在我身上,四目相对之时,引得我心一颤。 而他那眼神只是片刻停留,随意移开,还带了一丝讥讽的笑意,“太子心疼本王的王妃,这若是传出去,于你我都不好。” 傲恒扬手一挥,眸中杀意更甚,“本太子不在乎这些,你如今弃了她,那她便是我的,今日我无论如何也要带走她。” “那就请太子问问内子,看她愿不愿意同你离开?”战天齐仍是笑着,可那眉心己在不期意间紧紧的皱了起来。 这一次,战天齐的眼神转眸定定的看向了我,虽然唇边依旧是那抹淡淡的笑,可那笑容似乎要告诉我,是该下决定的时候了。 而此时,在我与战天齐之间,仿佛世间众人瞬间隐退,苍茫的月色之下,而他战天齐此刻的眼中唯有我。 “跟我走…”傲恒深情的拉住了我的手,眸光中那丝柔情己抹灭了他所有的杀意。 我如何跟他走? 我若是跟他走了,京城之中的华家几百条人命全会死在我的手里,那是一笔血债,我今生今世也还不清。 如若我不跟他走,只怕他会一直在这里纠缠不清。 与其这样,还不如让我来替他做了结。 傲恒若在此时看得懂我的心思,必定会明白我的用心良苦。 腰间的匕首锋利无比,只要插入傲恒的胸口,分 毫不差,必定会伤及他的性命。 我曾跟着宁玄朗看过不了医书,人至命的地方无非就是几处,我此时只要下手的尺寸把握好,便不会伤及他的性命。 这样不只能躲过战天齐与三军的眼睛,还能保留傲恒一条性命,也算是报他不顾生命危险前来相救我的情意。 我轻轻的伸手至腰间的匕首之上,眸光一瞬一瞬不离傲恒的那柔情的眸光,心下一横,一字一句清楚的开了口,“太子的情意,蝶衣己消受不起,欠太子的,我来生再报。” 随即匕首以最快的速度从我的腰间抽出直插入他的胸口,随着便是一股鲜血直喷我的面容之上,染红了我与他的双眸。 他眸中那丝柔情的眸光一点一点的涣散,此刻苍白的面孔吃痛的抽触了一下,双唇颤抖着只吐出了一个字,“你…” 因为他口中的一个字,我颤抖的抽离了插在他胸 口的匕首,他仰头转身嘶吼了一声,落在身后漠古的怀里。 “妖女,太子好心救你,你竟下毒手杀害太子,我要了你的命。” 古漠的话刚落,一掌击中我的胸口,我只觉得胸口一丝灼热传来,接着我听见耳边傲恒失痛无力的叫喊了一声,“不要…” 声音划过我的耳膜,便是口中一股腥味而来。 天玄地转间,我如秋风中的落叶一般落地,胸口一阵起伏,一口鲜血直接从口而出。 我微微抬起眼,努力让自己亲口对傲恒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还未待我看清傲恒的面容变化,一阵浓烟而来,模糊了我的视线,接着便是如雨落般的弓箭向我射来。 我看着那极快的雨箭如风一般的向我靠近,我闭上了眸,只觉得黑暗在向我招手。 “住手…”一声若隐若现的嘶吼声直入我的耳中 ,接着便是一只手伸来,轻轻揽上我的腰。 我无力抬眸,我和战天齐眼神相撞的那一刹那,只觉得他的双眼深邃的有些落寞,紧接着,那双眼猛然一颤,不仅深邃,还有痛意。 他长剑在手,将我护在怀里,想要帮我挡住了那向我射来的弓箭。 突然我眸中一道箭光划过的眼角,一个念头直入我的心头。 我撑着一口气从战天齐的怀里抽出身来紧紧的从前面抱住了他。 就在他眼神凝固,长剑僵持的一刹那。 我忽然感觉到胸口又是一股灼热,像是有什么从我的身后贯入。 我闷哼了一声,直愣愣的感受着胸口的热度己传遍全身,竟然连痛都己经变得飘渺。 那一瞬间,只觉得天地间一片血光,就连抱着他的手也开始缓缓下落,我意识之中想要紧紧抓住他,可怎么也使不上力。 天地顷刻颠倒的瞬间,只觉得口中的血腥一时间没有控制住,在一双大手紧紧的抱住我的时候,我再一次满口喷出腥红。 第110章 在身体即将落地之时,我看到空中的箭雨停了,一切都变得安静了,浓烟渐渐在眼前散去,也带着该离开的人。 战天齐一手抱着我,一手已经拔剑挥向那些放箭的士兵,我抬手匆忙的握上了他的手,轻轻笑着摇了头,“爷,匕首刺入傲恒的胸口,他活不成了。” 意识有些模糊,却能感觉到战天齐颤抖的身子,“快传军医…快…” 在他的一声嘶吼之下,身后之人开始慌乱的弃械,开始慌乱的传军医,总之,我感觉什么都是乱的。 连我呼吸也越来越乱,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想让自己更加顺畅的说出想要说的话,“爷不用代我去死了…真好。” “你不会死的,我一定不会让你死的。”他 的声音也在不住紧崩,不住的颤抖。 我抵不过胸口传来负荷感,忍不住含着血咳了一声,血从我嘴角缓缓流过。 他眸中慌乱无措,还染上了从未有过的害怕与痛意,心里竟不知不觉泛起了暖意。 他也会因我而慌乱,因我而害怕,而我而痛。 我伸手右手想要拽住他的手,突然手上一紧,是他主动的握上了我的手。 我笑了,“爷把我当妻子了…是么?” “你一直都是我的妻子,我利用你都只因你是我的妻子。”他点头,我从他深邃的眼睛里终于看到了他最真实的感情流露。 这一次不会错,我在心底趁自己还有一丝意识,悄悄的告诉自己,这次绝不会看错了,他并非对我无情,只是他不知如何外露表达而己。 我与他真像,他的冷傲,我的淡然,让我们彼此都不会用嘴说话,有时连双眸之中的情绪也 要很好的掩藏起来,可这颗心终是藏不住的。 我粘满血的另一只手缓缓的想要伸向他的脸,我好像从来都没有抚过他的脸。 他的脸是冷的,还是热的,他的轮廓又为何长得如此好看,他的剑眉为何总要微微的蹙起,他的眼睛为何总要掩饰逃避,他的鼻子为何跟他的性情一般如此冷傲。 这样一想起,我的心里好像还有好多问题没有弄清楚,内心一丝不甘而来。 我要带着这些问题永远的沉睡么?我不要,不要… 第一次感觉距离这般远,我力气好像都要用完了,连再次往上伸手气力也好像使不出来了。 眼前也渐渐的模糊起来,胸口急促的又重重咳了一声,手聚然间要落下。 还好,是他紧紧的握住了我的手,将我的手抚在他的脸上。 他帮我轻轻的抚着他的眉毛,眼睛,鼻子, 还有那完美的轮廓。 他的脸分明是热的,有温度。 原来他的剑眉舒展开来是这般的温柔,原来他的眼睛也可以眸中只有我的身影,原来他的鼻子在我手下的感觉并不是那般冷傲。 看来战天睿说得对,肉眼的观察远远不及用心来得真切。 我努力扬眉一笑,“爷今日的话,我会好好儿的记住的…也请爷好好记住,从我嫁你那一刻开始,我的心里…都记得有你这个夫君,纵然你…不爱我不宠我…利用我,我也告诉我自己,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我是…爷的妻…妻子。” 眼睛越来越睁不开了,连话也说不下去。 可我还想多看他一眼,我发现他抓着我的手在不住的颤抖,连眸中也在有什么颤抖… “蝶衣…” 他的面容越来越模糊,我仿佛听到他唤我蝶 衣,生平第一次唤我蝶衣。 他的嘴张张合合,我却什么也听不清楚了,只知道轻轻的阖眼。 这一次我才真正的感觉到我是如此讨厌听不见,看不见… 时光的长河仿佛从眼前缓缓流过。 那一年,华府一夜之间喜得两千金,嫡夫人慧敏郡主月泉山庄产下嫡女,名唤华蝶月。 华府中的二夫人也在同一天产下第四个女儿,名唤华蝶衣。 由于我出生在外祖父的月泉山庄,外祖父便赐了月牙儿这个乳名。 儿时的五年里,大家都唤我月牙儿,渐渐的我也唤自己为月牙儿,甚至都忘自己这个华蝶月的名字。 自我出生之日,我就全身笼罩了所有人的光彩。 原本所有的一切在我的记忆里都是完美无缺 的,飞红滴翠,曲觞流水。 而完美无缺的世界却如今短暂,只有五年,短短的五年时间。 五年一过,老天就让我从九天跌落到尘土,化为一地碎片,连自己唤什么?我也开始不太记得了。 火,为何到处都是火? 我仿佛置身惨碧色大火之中,全身痛楚无比,稍稍一动,胸口便传来牵心扯肺的剧痛。 血,为何到处都是血? 我仿佛置身于一片血海之中,从头到尾都是腥红刺眼。 我只要一睁眼,眼前就是好光剑影,血肉模糊。 这梦中的我又回到了那一夜,我被外祖父救出宫外,父亲掩人耳目将我送至江南祖屋。 我一路上泣声不止,害怕极了,云雀在我身边小心翼翼的安慰着。 我突然听到马蹄尖锐的响在耳边。 “荣哥,求求你,再让我见月牙儿一面,一面就好。”娘亲绝艳的脸仿佛就在我的眼前,上面竟凝着楚楚泪珠,凄凉中却带着坚毅。 是娘亲,我哭得更大声了,只是哇了一声,就被身边哑叔紧紧的捂住了我的嘴巴。 我发不出声音,只能拼命的摇头,可哑敊依旧不放手。 他是哑巴,是父亲的心腹,武功高强,是江湖之上数一数二的人物。 当年哑叔凭借他祖传的狂刀,杀遍天下无敌手,后来因滥杀无辜而获罪,是父亲救了他,固然他对父亲一片忠诚之心,割舌起誓,这一生他只忠于我父亲。 “这里没有月牙儿,月牙儿己经死了。”父亲的声音决绝而又坚定。 “不,不会的,月牙儿明明就在这马车里,你让我看一眼,一眼就好…”马车外的娘亲似乎 己入癫狂,声音嘶哑,哀伤欲绝,全无往日的雍容。 “夫人如果还想让月牙儿活着,就马上让开。”父亲的声音沉重且带着发抖。 “华荣,你要把我女儿送去哪里,她是我的女儿,是我的女儿…”娘亲厉声怒吼道。 我拼命的想要摆脱那一双有力的臂膀,可哑叔力气之大,我是怎么也挣脱不了,眼里的泪水早己泛滥成灾。 “她也是我华荣的女儿,只有这样才能保她一命,你若还是纠缠不清,女儿就唯有一死了。”父亲话落,长剑出鞘。 父亲在做什么?为何要拨剑,我的胸口突然随着那一长剑出鞘的声音紧紧揪扯,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揪住,直往下拽。 “不,月牙儿不能死,不能死…”娘亲哑声哭来,饱含沉痛无奈。 最后我听见娘亲止住了哭声,声音嘶裂开来 ,“华荣,你记着,月牙儿这辈子都是我慧敏的女儿,这辈子都是…” 马蹄声再次响起,而娘亲的声音渐渐缈淡,隔着纱雾似的,越来越朦胧。 娘亲…不要…娘亲… “不…不…”一声尖利的声音划破空气。 我忽然猛的睁开眼,从黑暗中惊醒,急促地喘着气,一颗心慌乱地不可抑制,眼角似有什么流下,好像是眼泪,我竟在梦中流了泪。 “小姐…”一双手抚上了我的肩膀。 我看着面前泪流满面的云雀,就跟那一夜云雀在哑叔身后泪流满面的唤着我是一模一样。 “娘,娘她…”我慌乱无措的话还未出口,就让云雀一声急切的叫唤给止住,“小姐…” “我…”一开口,才发现嗓子竟然沙哑了,转头注视四周熟悉的面容一张一张的闪过我的眼眸,让我彻底从梦中醒来。 我垂了眸,眼角的最后一滴泪落在手背之上 ,竟然这烫手,引得我的身子猛然一颤。 “快让王妃躺下。” 随着这丝声音,我无力的在云雀的手中渐渐平躺在床榻之上,隔着床缦有不少身影晃过。 突然一只手轻轻的抚上了我的脉搏,床缦外的身影都己停止晃动,化作了一沉寂。 我睁着眸,望着那金色的床缦,所有的一切历历在目。 方才的梦里,血光剑影,风声呼啸,泣声不止,火光刺目… 我蓦然一颤,想起那一箭,我附手在胸前,竟然感觉不到疼,可明明还是抚摸起来胸前一箭头的痕迹,明明是存在的,明明不是梦,明明那一箭从背后直穿过我的胸口,为何不会痛? 我分明是躺在了他的怀里,口中满是腥热,无力的手想要留住他的轮廓,剑眉,眼睛,鼻子,还有做为一个妻子内心的话… 垂幔外隐约有人影晃动。 熟悉的声音低低传来,“如何?” 一个老者的声音回答道:“回八爷的话,王妃像是噩梦之中惊醒,也正是因为这场久久不去的噩梦让王妃不敢再面对,所以王妃选择了醒来。” “接着说下去。”熟悉的声音带着忧切。 老者的声音继续说起,“王妃现在高烧也己退去,脉象有些微弱,应当是伤病郁结已久,切记不能用药过急,否则反受其害。” “云雀春兰,你们可记住了。” “奴婢都记住了。” “还有一点,老臣还要提醒八爷,王妃身上的伤虽己无大碍,但是胸口的那一掌己震碎了王妃的内骨,伤及了心脉,又因为…” “行了,劳烦李太医与本王一同前去取药。”熟悉的声音匆忙的打断了老者的话。 “是。” 我感觉到有身影渐渐离开这殿中,外面良久 无声,只有浓郁的药味弥散。 我用力想要抬手,想要掀开垂幔,恰好云雀与春兰的身影直入我的眸中,是她们掀着床缦而入。 “小姐,你终于醒了?你把云雀都差点吓死了,云雀还以为小姐就这么…”云雀抚着我的手,双眼己哭得又红又肿,喉间紧得连话也说不完整。 我轻轻的抚了抚她的手,心里却不知如何开口安慰她。 “云雀姐姐别太伤心了,小姐刚醒来,可不想看到云雀姐姐这个样子。”是春兰忍着泣声开口相劝。 云雀一抹眼泪,抿了抿唇,连哭带笑的向我点了点头,“是,春兰你说的是,我不哭,小姐己经没事了,我不哭…” 看着这对如姐妹花样的人儿,我唇边微微扬起了笑,伸手将春兰的手握在手心,两个丫头的 手倒是温暖,不由得让我的心里也算是多少有了一丝欣慰。 片刻后,我想要坐起身来,她们一人一手将我扶了起来,轻轻的探眼望去,熟悉的一幕幕竟在眼前。 我笑着问道:“我们己经回京了么?” “是,小姐回家了,这是齐王府。”春兰扬笑的答道。 真的回来了,我还以为自己身在边疆,原来都己回了京,回了府。 我心里暗叹,真没想到,我还能留条命再次回到这府中。 看着这殿中的每个角落,仿佛又回到那些岁月之中。 突然一盆炭火在殿下我视觉之中烧得啪啪作响。 我微微欠了欠身子,鼻间一丝敏感和熟悉的香味扑鼻而来,暗香袭人。 我微微心中一怔,眸光不觉的落在了握在手心的两只手之上,云雀春兰连服装都换了,难道… 我开口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节了?怎么你们全都换上了冬服,这殿内也生起了炭火,我似乎还闻到了梅香。” 云雀吸了吸鼻子回道:“现在己经是腊月了,院落里的腊梅都开了,满园子都是,热闹极了,赶明儿,待小姐身子骨好些了,云雀陪着小姐去园中赏梅可好?” 我微微点了点头,闻着鼻间的这丝熟悉的香味,内心一叹,“原来都己经冬至了,我记得在边疆之时还是烈日当空,骄阳似火,怎能一睁眼就腊冬了,这一睡,竟错过了一个金秋。” “小姐虽然错过了一个金秋,但迎来了最爱的寒冬,这是好事。”春兰微微笑着接了我的话。 是啊,错过了一个金秋,迎来了一个最爱的 寒冬,也不亏了。 我微微转了眸,轻轻抚了抚云雀的手,柔声道:“这觉也算是睡醒了,可这肚子真有些饿了,云雀你给我弄些吃的可好?” “瞧我这记性,都忘了给小姐弄些吃的来…云雀这就去。”云雀撒腿就跑出了殿,还是那般急性子,不过看她安然无事,比什么都好。 我微微挪了挪位子,轻轻的靠在床沿之上,拉着春兰的手道:“春兰,来我边上坐。” “小姐…”春兰笑着望着我。 都己半年未见了,这丫头眸中比起在边疆之时,像是沉稳了些。 我轻轻抬手抚了抚她额前的发丝,在这王府之中她也算是府内的一名奴婢,换上了府里的衣服,梳着与云雀一样的发髻,这样一看来,与云雀倒真有几分相像。 “今年我可以带你去看花灯了。”我笑着对她说道。 “嗯,春兰就盼着小姐快些醒来,今年花灯节,春兰说什么也得与小姐一起去看。”她面上一乐,点了点头。 突然我眸中闪过一张面容,倒令我想了一人,灵馨。 “灵馨呢?怎不见了她?”我拉着春兰的手问道。 “灵馨姐姐现在不在府中,不过她要是得知小姐己醒来,肯定会马上赶来看望小姐的。”春兰笑着答道。 她不在府中,也是,我都睡了半年了,答应她的事情只怕也做不到了,她这个时候当然是不会在府中的,也不知她来京城寻亲是否寻到了。 “她回家了是么?”我接着问道。 春兰面上稍稍落了笑,微微低下眸,神情有些失落,“她…她没有。” 我心上微微一紧,“为何没有,难道她的家里人还是不愿接受她?” 春兰微微抬起了双眸,看了我一眼,而后又摇了摇头,“那倒不是,只是现在灵馨姐姐的一家人都己不在京城了,也不知去了何处?灵馨姐姐也不知去何处找他们,只能先在京城落个脚,往后再寻机会去找寻家人。” 原来是这样,想想这种事情也是常有的,京城里的人来来往往,每日有人入城,也有人出城。 有些大户人家看透了这京城的繁华,倒不如找一个山青水秀之地,修身养性,自在一生。 我微微叹了叹,“那真是可惜了。” 春兰也微微抿了抿唇,轻抚着我的手安慰我首:“不过小姐放心,现在灵馨姐姐可是京城有名的人物,她的舞姿可谓是轰动了全京城,现在她名下的奴娇阁生意也是火得不得了。” 听春兰这一道来,一丝不解之意染上心头,拧眉反问道:“奴娇阁?” 春兰面上一笑,“灵馨姐姐将八爷在边疆赠 她的那些珠宝全都变卖了,开了一家奴娇阁,现在是京城最大,最火的一家舞坊,是灵馨姐姐用来专门收留那些无家可归的女子,灵馨姐姐这样做,也算是随了自己的心。” 原来是这样,心下轻轻的一叹,“这样也好,不靠别人,只靠自己,灵馨本就这种性情,将来说不定她还能为自己争得一片天地。” 看来灵馨也算是从战天齐的阴影之中走了出来,这也算是一件好事。 看来我这半年的沉睡不单只是错过了一个金秋,还错过一个女人的蜕变。 半年了,我似乎还停在边疆的那些日子里,胸前的那一箭虽然不再痛了,可仿佛就发生在昨日,那样的清析。 而他呢?似乎还和我一样,心里如此清析记着那一夜所发生的种种,所说的每句话。 “爷…” 春兰的一声轻唤,引得我手上一颤。 接着便是春兰从我手中抽开了手,“我都忘了云雀姐姐那需要帮忙,春兰告退。” 那些思绪己渐渐走远,可这人却近在了眼前,一个挺拔的身影,侧颜轮廓有如斧削刀刻。 半年未见,却仿佛有一世之久。 那半年沉睡里,这样的气息我每天都能感觉到。 感觉到额头上有人轻抚的温暖,感觉到还有一种低低的声音在耳边轻唤着,声音很微妙,一句也听不真切。 我想要努力去听清楚之时,只觉得自己的心窒息的痛,所以我不敢听,也不敢睁眼。 仿佛那半年里我开始己经习惯了这丝极其微妙的声音,只有每天听到这丝微妙的声音,我才渐渐感到心安,才能在梦中不再那么害怕与孤独。 他一步一步走向我,一时间,所有的情绪都涌了上来,只化作自己嘶哑的声音,“爷好像瘦 了!” 他临着我的身边,轻轻的坐下,那憔悴的眸光迎上了我,微微点了头,“半年了,你这一觉整整睡了半年,第一句话竟是说我瘦了。” “爷都说半年了,半年不见,我也不知自己该说什么?”我微微垂下了眸,五指紧攥,一阵钻心的疼痛。 “他没有死。”他的声音淡淡而来。 我抬起头看他的脸,他的脸上没有一丝波澜,他就是那么淡淡的看着我。 许久,我才缓缓的开口,“是我让爷失望了。” 突然手上一紧,他抚上了我的手,十指相交,丝丝温暖,他眸中的淡,一丝线的转深,“无须自责,你己经做得很好了,回来了,所有的一切都结束了。” 都结束了么?一觉醒来是真的结束了么? “我犯下的罪…”我的话终是苦涩的停在了 喉间。 “功过相抵,罪责己免。”他的声音有些低沉,修长有力的手,紧紧的握着我的手,他甚至对着我笑了一笑。 那笑是在让我心安,我心里知道,抿了抿唇,“多谢爷救了我。” “那一箭,是你救了我才对。”他望着我,目中隐隐含痛,平素不形于色的人,此刻眸中的痛楚歉疚再无遮掩。 让我想起那晚,他搂我入怀,我口里吐鲜血之时,他眸中痛与现在如出一致。 我不忍看见他眸中的痛,微微转了眸,声音中带着一丝笑,“那就当我还爷的吧,己经欠爷太多了,还得了多少就算多少吧。” “你拿什么还都行,你的命我不要。”他的眼神映入我眼里,是那般的真实。 心头因他的话而渐渐揪紧,对上他幽黑暗邃如此真实的眸光,令自己努力绽出一抹柔然笑意 ,“我的命也不是谁能轻易拿走的,这次大难不死,往后必有后福,爷说是么?” 他没有说话,只是有些默然的握着我的手轻轻的放在他的唇边,轻轻印下一吻。 我手上微微一颤,欲要收回时,他反而握得更紧了,然后,他的声音重又响起,带着释然与承诺,“不会再有下次了。” 我的心一丝暖意而生,柔软得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样的承诺,我虽然不知能维持多久,但至少心里己有了从未有过的甜蜜感。 他突然转了眸,看了一眼窗外,转眸看向时,唇边己染上了一丝笑,“满园子的梅花都开了,我记得你最喜梅花,下来走走。” 他将我从床上抱起,脚一沾地,顿觉全身绵软无力,不得不攀住他手臂。 他见我好像有些不适,二话不说重将我抱起,唇边的笑依旧犹在。 我轻轻的靠在他的怀里,寻着丝丝暗香一步 一步靠近窗边。 坐在窗边赏梅,这个角度正好,展现在眼前的是满园的梅花,白如雪,红如火,朵朵冷艳,缕缕幽芳。 一阵浓香袭来,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心中不由得涌起阵阵暖意。 他轻轻的推开长窗,寒风直灌进来,风中带来了更浓厚的梅香。 我的身子微微缩了缩,虽觉得冷,但还是止不住想要深吸一口气,半年了,我都半年之久不曾有过这般被寒风入侵的感受了。 突然身上一紧,也不知他何时从衣架之上替我取来了毛毡子将我紧紧的包裹住。 我微微一僵,整个人陷入他臂弯,裹在厚厚的毛毡子下,感受着他的身子给我带来的温暖。 我微微回头,他就在我的身后,黝黑深邃的眸光也在静静的望着窗外。 我轻轻的辙回了眸光,内心暖意渐渐浓郁, “我还记得,爷让人开春之时就将园子里的花卉都移种了梅花,我也算是赶上了这第一年的梅花,也算没有辜负爷的一片心意。” “赶上了第一年,那么往后的每一年我都不许你错过。”他低头看我,目光柔和坚定,隐有负疚不忍之色,目光久久流连在我脸上。 我亦莞尔,抬眸直直的看着他,心里的情绪己起伏动荡。 看着他眸中散发出来的坚定,却不敢相信这些话会出自他的口里,算是对我的许诺,还是内心情愫外露,甚至是他内心的表白。 “我的话你可曾听清楚了。”他声音带着丝急切与命令。 不管他怎么温柔,但依旧还是离不开他王爷的身份与冷傲,就当作这是他的命令吧,将来会怎样?又有谁说得清楚呢? 我唇边淡然一笑,“爷的话,我都会好好儿的记住。” 他搂我更紧,那种力度让我愈发的留恋。 我紧闭了双眼,那些在心中兜转了千百回的话,仍是迟迟不敢问出口。 也许闭口不提从前,一切就从此刻开始,我与他又会怎样? “爷…”殿外的一丝声音打破了我心中所有的思虑。 他微微有了一丝抽动,继而却没有马上离开,他的声音轻轻的从我耳边传来,“身子还未好全,不宜吹风,我抱你回床榻。” 我微微睁开了眸,转头看向他的眼,点了点头。 我轻抱我至床榻之上,什么也没有留下,便匆匆的出了殿。 我了解他,这是他一贯的作风,看着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眼前,我的心也渐渐静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殿外有了一丝响动。 是云雀推门而入,她面上带着笑,“方才爷 来看过小姐了?” “春兰与你说的。”我笑着坐了起来。 她一面笑着走过来,一面还不停的吹着手里的清粥,“就算春兰不说,云雀也知道,还在小姐未醒来之时,爷下了朝就陪在小姐的殿中,一陪就是整整一天,有时候甚至彻夜不眠,我们这些下人看着都心塞,还好小姐现在平安无事的醒来了。” “你不说,我也知道,虽然未醒来,但我也能够感觉到他的存在。”我边说着,边轻轻的掀开被子,抬手取了方才战天齐为我披上的毛毡子在手。 云雀一个箭步上来,便接过我手中的毛毡子替我披上,轻轻的扶着我走至桌边。 “其实爷对小姐真的是挺好的,这些日子就连那珞儿姑娘求见,爷都不见,只为了陪在小姐身边,等着小姐醒来,好几次珞儿姑娘都来了府中哭闹,但爷就是不见她,看来在爷的心里小姐 己远远胜过那珞儿姑娘了。” 我伸手接过她盛来的清粥,只是笑笑,却不答她的话。 纳兰珞终是我心中的一根刺,云雀不提起,我也时常在心里记着这根刺的存在。 几勺清粥下来,似乎还未填饱肚子,又让云雀给我盛了一碗。 云雀一乐,笑着问我,“小姐,这味道可还可口?” 我扬眉一笑,“都己许久未尝过你做的这些了,我能说不好吃么?” 经我这么一说,好似触及了她内心某些情绪。 她面上稍稍退去了笑,声音也低沉了下来,“是啊,都半年了…” 她内心的感受我是清楚的,我离开她又何止半年,春时一别,再见却是冬至,看着她憔悴的身影,不免心中袭上了一丝痛意。 我轻扶上她的手,紧了紧,“这些日子委屈你了。” 她眸中一红,却还是强忍着摇头,“不委屈,一点也不委屈,只要小姐平安无事,要云雀做什么都好。” 我微微笑着点头,拉着她坐在身边,仔仔细细又把她端详了一片,沉声开了口,“你瘦了,憔悴了,连眼睛都是哭肿了,为何还是改不了这个毛病,以后我不许你再为我担忧,再为我哭了。” 她嗯了一声,哽咽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知点头。 我强颜笑着将她轻轻的抱在怀里,终是在心底叹息着,“这次醒来能看到你平安无事,我这颗悬着的心也算是放下了,你倒跟我说说,我不在京城的日子里,你是如何骗过父亲与小姨的?” 第111章 云雀轻轻的从我怀里抽开身来,吸了吸鼻子,看着我道:“老爷与夫人来府中探过小姐的病情有三次,可每一次都是让云雀拦在了殿外,有一次老爷发了好大的火,我好担心这事情会被老爷和夫人发现,语无伦次之时,幸好是大小姐来了,后来也是因为大小姐的相劝,还给老爷与夫人看了好多小姐在病中的画像,这才阻拦了老爷与夫人要入内的想法,从那以后,每隔三天时间,老爷便会打发人来府上过问小姐的身子情况,奇怪的是,只是派人到府上来寻问,老爷与夫人自那以后再也没有在王府之中露过面。” “你方才说我在病中的画像,这是何意?”我心中一怔,满腹不解。 云雀轻点了头,还微微皱起了眉,“是,也不知大小姐从何处弄来那么多小姐在病中的画像,看着那画上小姐的每一分神韵,我倒觉得那画像是出自公子之手。” 连云雀也想到是他,那就不会错,我微微点了点头。 我记得在江南祖屋,那年开春之时,我因卧病在床,足足躺了三个多月,是宁玄朗陪在我的身边,还 将我那三个月的病态,分毫不差的画在了笔下。 他说,我的病不在其身而在其心,他只是想让我真切的看到我自己是如何折磨自己的罢了。 当时我还仔细看了那画中的自己,真心佩服宁玄朗笔下的功力,可谓是分毫不差。 父亲为何会选择离开,固然知道我的病源于何处? 而他没有再强求要入殿探望我的病情,那也只是不想再刺激于我,害怕我会因为当年之事一病不起,所以让宁玄朗很好的利用这些画像,他的睿智我就从来都没有怀疑过。 我突然想起了他那日阻拦于我之时与我所说过的每一句话。 细细想来,他根本就早己得知了我在去往边疆途中会有危险。 只是因我一意孤行,他不得不妥协罢了,所以想要得知事情的真相,也许宁玄朗能给我答案。 “难不成公子己知小姐离京之事?”云雀的一问微微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渐渐敛回思绪,只是点了点头。 根本就没有打算将前往边疆所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全部告诉云雀。 一来怕她担忧多想,二来怕她打草惊蛇,反而置宁玄朗陷入危机之中。 云雀微微一叹,唇边泛起丝线笑意,“原来是公子出手相助,现在想想倒也是,这世间最了解小姐之人莫过于公子,公子笔下的小姐画像若是从江南算起,只怕也能叠成山高了。” 她这一打趣,我也只是笑笑,并没有再多话。 她突然又想到了什么?秀眉深深蹙起,“不对啊,公子每日都在宫中陪伴紫罗公主,又从何得知小姐己离京之事呢?” 云雀这一疑问让我心头又是一紧,“你说他每日都在宫中陪伴紫罗公主是怎么一回事?” 云雀看着我一叹,“小姐躺了这半年之间发生了不少事,现在宫中可要办喜事了,皇上因为紫罗公主心许公子之事,龙颜大悦,连身子也逐渐好了起来,而后又得知八爷大胜北漠,喜上加喜,现在都可以登朝问事了,还听说紫罗公主会在下个月十五,也就是元宵花灯节那日举办择婿大赛,旁人都知紫罗公主心许公子,可皇上为了皇家的面子,所以选了下月十五替公主举办择婿大赛,以公子的才学武功,那定是不二人选。” 原来宁玄朗己经成功的接近了紫罗公主,看来小 姨这局棋己胜了一半。 至于宁玄朗的心思到底是什么?我是半点头绪也没有。 可一细想开来,他从头到尾都只是关心于我,默默的在我身边助我,至少到现在他从未做过伤及我之事。 可他与小姨之间的承诺就单单只是为了继承淮南王的王位么? 如今当今皇上身子逐渐转好,朝中局势也会因皇上的病情而渐渐平稳下来。 只怕现在宁玄朗的出现又会掀起一场风波。 宁玄朗是皇上看好的驸马不二人选,紫罗公主外祖父淮南王手中的兵力连当今皇上也忌惮三分。 如今只要紫罗公主下嫁宁玄朗,以宁玄朗的聪明才智,继承淮南王的王位与手中的兵权那是轻而易举的事。 这样不就让更多人眼红了么?看来十五的招婿大赛又有好戏要上演了。 “对了,大小姐让人来传信了,想要见小姐一面。”云雀突然扬起了声音,微微打破了心中所有的思绪。 我微微收回了眸光,轻挑了面前的一碗清粥,唇 边浅浅一笑,“她倒是来得真快。” 云雀微微一笑答了我的话,“大小姐应当也是担心小姐的身子,所以这些日子一直让人在悄悄打听小姐的情况,这一得知小姐己醒来不就急着想见小姐么?大小姐自小就对小姐好,比起那府里的二小姐与三小姐,大小姐倒是与小姐更亲。” 听着云雀带笑的一字一句,现在在所有人眼里应当都是像云雀这般认为的。 其实从一开始,连我自己不也是这般认为的么? 只是这样的女人在我身边忍辱了这么长时间,终是忍不住露出了她的狐狸尾巴。 看来往后有些事,有些人,我也该重新以华蝶衣的身份好好的端详,仔仔细细的看过通透了。 我轻轻的放下手中勺子,抿了抿唇,接过云雀手中的锦帕,轻轻一点双唇道:“你替我传个话给她,就说,就说这两日我身子有些不便,三日后便是娘亲生辰,到时与她华府一聚便好。” “是,云雀这就去办。” 看着云雀离去的身影,我的心里闪过一个念头,因为我极想要知道,这个表里不一的女人到时会拿什么来面对平安归来的我。 夜间,用过晚膳过后,并无睡意,便撑起身子靠 在床头看了会儿书,不觉乏了,刚恹恹阖眼,欲要浅浅的陷入睡眠之时,便听见外面守夜的奴才几声跪拜声而来。 我微微睁起了眸,细听之下,只听见战天齐的声音在殿外响起,“王妃今日一切可还好?” “回禀爷,王妃今日一切都好,膳食均匀,睡眠也好,奴婢听从爷的意思,从今儿个开始都会在殿中掌灯,这个时辰,王妃应当是快要入睡了,爷可是要入内探望王妃,奴婢这就给爷去通报。” “不用打搅她了,让她睡吧。” 他是要走了么? 我心上一紧,分明是有一个念头想要留下他,情急之下,只能将手中书卷狠狠的扔至地上。 “啪…”的一声响。 而后便听见殿门便急切推开的声音,听着这声音竟令我有些慌乱起来,不知该如何应对,匆忙间看了一眼地上的书卷,此时能想到的只能闭目假寐来应对。 “王妃应当是看了会儿书,入睡之时不慎将手中的书卷遗落在了地上,爷不用担忧。”是殿外奴婢的声音。 “你们都下去吧。”战天齐的声音放得极轻,应 当是怕会吵醒我。 “是。” 侍女全部退出内室,静谧的房中更是静得连每一声呼吸都清晰可闻。 脚步一步一步向我靠近,停下之时,床边一重,他坐在了床边。 我虽闭着眼,却能感觉到他与我近在咫尺。 突然他轻轻的将我平放在床榻之上,我闭着眼,仍感觉到他迫人的目光。 他又伸手将我胸前的被子往上提了提,他的手指与我肌肤相触,刹那间,激得我身子一颤,全身血液似乎一瞬间冲上脑中,为了不让他起疑,只能装作浅睡被搅,轻轻的向内侧翻了个身。 “这是特意要挪出位置来让我躺下么?”声音自我身后传来。 我心上一怔,心想难不成他己知我是在闭目假寐。 事情己到了这个地步,我若是睁开了眼,又该如何面对他,还不如一装装到底,只要不出声,装作无视,背对于他,他也无法看到我此时的面容变化。 “若是再不支声,我可真要躺下了。” 我手下紧了紧被子,该如何是好? 接着他的气息越来越近,只至我身后的被子被轻轻的掀开,一丝冷意袭上我的后背之时,我霍然身子一翻,张开眼睛,被他的目光灼烫,从脸颊到全身都犹如火烧。 他目光灼热的看着我,伸手向我滑落至腹间的被子,有些羞涩之下,我躲开他的手,自己慌乱的拉起被挡在胸前。 他唇边扬起一笑,目光肆无忌惮地扫过我,“方才不是想我留下么?” “我…”我欲言又止。 方才分明是我情急之下掷书在地想吸引他的注意,这样也能让他察觉,简直是无地自容。 他挑眉一笑,解开了外衣,直接钻入我的被子里,我又往里挪了挪。 接着他顺手一带,只觉得臂上一紧,然后是身子已经被他蓦然一揽,拥到了怀中。 他微微含笑的气息就拂在我耳际,“被子里真暖和,今晚我就不回书房了,留你这儿了。” 我的双颊一烫,肌肤隔着衣料,能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温热,心跳得也有些快了。 我无奈之下,只能挣开他的怀里,欲要下床。 突然手上又是一紧,他眸光灼灼的看我,“做什 么?” 我深深吸了口气,仍还是有些不自然的说道:“我去熄灯。” “不急,先让我看看你的伤口。”他欲要探手过来。 我心上一紧,连忙抓住领口,强迫自己力持平静的道:“己经好得差不多了。” “让我看看。”他伸手将我的手掰开,又将我的上衣轻轻拂去。 肩头一凉,我只能羞涩的垂下了双眸。 灯影摇曳,我的肌肤骤然裸露在他眼前,“你昏迷之时,我每一天都在想,你一定很痛,痛得都不愿醒来…庆幸的是,你终是撑了过来。” 我不语,微微抬起了眸,看着他眸中的一丝颤抖,内心一丝酸楚涌上。 他的话撞入了我的心里,我是真的很痛,这样的痛让我到最后还是撑了过来。 他突然欲要伸手去触摸那道伤痕之时,我身子一颤,连忙往后缩,连忙将衣襟掩上。 他慢慢的收回了手,眼中却隐隐闪动着晦暗光影,而后带着一丝无奈的叹息与心酸,“你是我的妻子,你我之间早己有了夫妻之实,为何还是要躲我?” 我不语,我不知自己该如何回答他的话。 明明是这样的,可为何每一次亲密举动之时,我还是会不自然的要与他保持距离。 我的心里明明己放下过往,究竟是什么在我心里让我放不下,这种感觉我自己也说不清楚。 “是不习惯,对么?”他直视于我,眸光转为了一丝暗沉,“我也不习惯你这般沉默不语,每每看到你对我无言以对之时,我的心就会没来由的感到害怕,这种害怕我己十几年都未有过了,你近在我眼前,却还是让我感到如此的不真实。” 我一时窒住,被他的暗沉的眸光迫得竟忘了呼吸,喉间有些难受,却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他看着我,我也看着他,两人一言不发,片刻僵持沉寂。 终是他先转了眸,掀开了被子,是准备要离开么? 我心上聚然一紧,他是否又想给我留下那个心酸的背影。 “爷…”我脱口而出唤住了他。 他身子微微一怔,我先他一步下了床,“熄灯这种事就不劳烦爷了,还是我来吧。” 眼前随着我手上的动作一暗,我竟什么也看不到 了,只借着浅浅的月光,轻轻的重回了床榻之上。 这样与他同床共枕己不是第一次,可为何还是这般的紧张。 紧张得不知该说什么?难道我与他之间又要这般沉默下去。 “爷…”我自心里轻叹了口气,终是忍不住又轻轻唤他,想要打破这丝窒息沉静。 他嗯了一声,我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默然片刻后,我终还是化作这么一句结束的话,“夜深了,爷累了一天,快睡吧。” 他突然翻了身,身上的温热透过薄薄丝衣传来,还带着一丝力道的将我搂在了怀里。 我僵住,整个人陷入他臂弯之中,被他身上独特而强烈的男子气息浓浓包围。 突然双脚之处一丝温暖传来,接着便是我的心跳得更加快了。 而他终是在我耳际开了口,语音略带沙哑,而愈显魅惑,“这脚凉的毛病怕是改不了了!” 我感受着他脚上给我带来的暖意,轻叹了声,“我都己经习惯了。” “是啊,你己经习惯了,我也得常常习惯才行。”他的声音带着些许情绪的响在我的耳边。 我心上微微一怔,轻轻的在他的臂膀之中翻了身面对于他。 浅浅的月光之下,他的深眸就在我微微仰头之处,我蹙眉抬眸,目光直落入一双深眸里。 他将我往他怀里一拥,我的身子贴得他更紧了些,他的呼吸声一声一声撞入我的心里。 “你的发丝真香。”他一面说着,一面伸指沿着我的长发和颈项间的弧度,缓缓摩挲下移。 此刻我连耳后也发烫起来,虽然不适他的动作,可我还是索性大大方方被他搂在怀里,不动也不躲闪。 “蝶衣…”他轻唤我,唤得我的心轻轻一颤。 我将脸颊贴在他胸前,听着他急促的心跳声。 我心里是清楚的,清楚下一刻我与他之间会发生什么? 他紧紧握住我的手,十指交缠间,青丝缠绕,让我再一次感受到了那日山洞之中的温暖,也让我真实的感受到做他的妻子原来也可以这般的温馨幸福。 过往的一切都如烟随风而逝吧,既然忆起会痛,那就不必再忆起。 他不说,我也不提,过去了就过去了。 我并不期盼他一心系我,我只希望在他的心里也 有我的一席之地,那样便好。 浓情过后,我躺在他温暖的怀里,真切的抚摸着他的每一寸肌肤,这种感觉在我内心里越来越真实,越来越令我心安。 突然手上的一丝触摸引得我手上一颤,我聚然抬眸相问,“爷这三处伤是从何而来?” 他的身子微微一怔,继而挪了挪身子,淡淡一语,“征战时留下的。” “爷在骗我。”我不相信的摇头,心底己泅出丝丝的隐痛。 他似乎并不想说什么,只是轻轻吻上我额头,带了一声低不可闻的叹息,“伤己经好全了,就不要再去在意这伤是从何而来?如若真要记着,我只怕自己也记不清楚了。” 我心头霎时间让多种念头缠绕,但心中的答案却只有一种。 我伸手将他搂得更紧了,喉间的声音带着止不住的颤抖,“爷身上的这三处伤虽然…能保住一条命,但都是…最痛的地方,军中的酷刑我不是不清楚,爷这伤分明就是…代我受过,如今却还要瞒我,到底是想…让我欠下爷多少债。” “一辈子。”他又接着轻柔的在我额头落下一吻 ,眸光深深的看入我的双眸之中,“我要你带着这些债留在我身边一辈子,我不要你还,我只要你留下。” 我闭了闭眼,没有说话。 那天夜里,我满口血腥看着他颤抖的眼神对我说的每一个字我都记得,我不是不懂,他或许是爱我的。 虽然这样的爱让我有时透不过气,甚至痛不欲身,但至少有那么一丝甜蜜感留存在心中。 他的心狠手辣,无情对人对己,我己尝过苦头。 在这一刻,我不知自己到底能不能将整颗心都交给他。 多少个念头,多少想法在内心狠狠的缠绕,可终是摆脱不了那颗心向他靠近的冲动。 他展颜一笑,微微从我的臂膀之上抽开了手,轻抚着我额前纷乱的发丝,气息渐渐逼近我,额头之上落下一吻,在耳边轻轻一言,“睡吧!” 清晨我醒来之时,他己不在了我的身边。 几乎我微微有感觉到他的离开,可是睡意正浓,只是微微睁开眼看了他一眼,便又睡下了。 醒来之时,云雀与春兰都候在了门外。 洗漱过后,我便看到殿中摆了不少礼盒,看似样 样贵重。 “奴婢见过王妃。”一丝熟悉的声音而来。 我抬眸轻轻的看去,殿外跪着的是一道熟悉的身影,我轻轻的扬了扬袖,“雪儿姑娘来了,快快请起。” 雪儿迈入殿中,手里还捧着府里的一本清单,而后微微笑着对我说道:“奴婢奉爷命令,待王妃身子好后,便将此次北漠一战当今皇上所赏赐的物品都拿来给王妃过目。” 原来是北漠一战,当今圣上悬赏的东西,战天齐的心意我也算是心领。 我淡看了一眼面前之人,“这些不是一直都是姑娘在做么?” 雪儿平静的答道:“此次不同了,是爷特意交代,现在府里有了王妃这个女主子,这些又怎能让奴婢代劳呢?” 我微微迈步环视了一眼周围这些摆放礼盒,多多少少算起来数目不小,黄金上万两,锦绸也上千匹,甚至还有一些奇珍异宝…多得我也数不过来,看来此次北漠一战,战天齐又是羡煞旁人。 “既然爷都这么说了,小姐就赶紧看看吧,这搁在殿中也碍事,小姐若是喜欢什么就留下什么?若是 不喜欢就让雪儿姑娘计个数,将这些归于库房去吧。”云雀拉了拉我的衣袖。 我淡然一笑,顺手扬了扬袖,“那就都来瞧瞧,你们喜欢什么?都各自挑一些,这些日子你们照顾我有功。” “多谢小姐…多谢王妃…”春兰与云雀乐得合不拢嘴,大肆的在礼盒之中翻找着。 其他殿中守候的几名小斯与奴婢也纷纷迎了上来。 雪儿立在一旁,眸中有些异样,应当是觉得我此举有些过了。 我微微跃过她的身边,她依旧低着头,不敢看我。 我轻轻走至一对玉如意面前,玉泽光亮,是上乘品。 我轻轻的拿在手里微微晃了晃,浅浅的日光之下,这玉如意倒真令人喜欢。 “素闻雪儿姑娘喜欢玉,本宫看这对玉如意倒还不错,这些日子里本宫一直抱病在床,府里上下都靠着雪儿姑娘在操持,这对玉如意本宫就赏给姑娘吧。”我将手中的一对玉如意递向雪儿。 “这…”雪儿面上一怔,眸中分明是喜欢得紧, 可这手上根本就不敢接。 我微微收回了手,又细细的看了一眼手中的玉如意,拧了眉问道:“莫不是姑娘嫌弃这玉如意?” 雪儿闻言,连忙摇头,“不,奴婢怎敢嫌弃,只是这玉如意如此贵重,奴婢怎敢收下。” 我扬声一笑,将手中的玉如意又推向了她,话语却意味深长,“比起姑娘房中的那一尊玉观音,这玉如意算不了什么?姑娘就收下吧。” 雪儿此时身子一颤,己然知晓我话中的意思,伸手接过我手中的玉如意,声音也微见颤抖,“多谢王妃。” 我笑笑,转身看向殿中那些开心的人儿,“大家都挑好了么?” “挑好了,多谢小姐,多谢王妃。” 我临桌轻轻的坐下,轻抿了口茶,淡淡扬了扬手,“既然都挑好了,就劳烦雪儿姑娘将其他的归于库房去吧,清单我也不再看了,姑娘办事本宫还是放心。” “是。”雪儿带着几分颤意的离开了。 看着她那背影,我心里一笑。 雪儿是个聪明人,今日这对玉如意只不过是想提醒提醒她罢了。 有些事我是不知,而是不想去理会罢了。 放下手中的茶不,聚然转眸望去,铜镜中的我一件素白在身,雪肤、云鬓、修眉如旧,略显我那面容苍白了些。 我轻轻起身迈至铜镜前,再一细看,比较之下觉得身上这件素白今日确实不适合穿在我的身上。 我微微扬了扬声音,“春兰,我觉着今儿个这衣裳我不太喜欢,你将那粉色罗裙取出来给我换上。” “小姐是要外出么?”春兰反问道。 “有客人来,我怎能外出。”我淡淡一笑,拿起台上的眉笔又轻轻的添了添眉。 “有客人来?小姐今儿要面客,我怎么不知道呢?”云雀也凑了上来。 我轻轻放下手中的眉笔,想找一些胭脂补上,一时之间却找不到。 还好春兰了解我,“看来小姐今儿个是想要见一位故人,我帮小姐添些胭脂吧。” “故人?那云雀就更不懂了,既是小姐的故人,那云雀肯定识得,可云雀并未听说今日府上会有哪位故人登门拜访啊。”云雀仍是不依不饶的问着。 我一面让春兰给我添着胭脂,一面应声道:“你就别猜测了,我说有客,那就是有客,估摸着这个时 辰也应当快要到了吧,到时他来了,你便会知晓他是哪位故人。” 云雀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总之还是摸不清头脑。 我又突然想到了什么?夺过春兰手中的胭脂道:“春兰,这里不用你伺候了,你只管速去将我那副苏老先生的丹青给我取来,我待会儿用得着。” “是。” 半柱香的时间,我己将自己装扮好,连苏老先生的丹青也己准备好了,将殿中所有人都屏蔽了,只留了云雀与春兰二人殿外候着。 我在心底估摸着时辰己到,这人也应当马上就要到了。 果不其然,这一切都在我的意料之中,我特意让云雀开了窗,给他留了一条道。 就在窗子一丝动静而来时,我着手往空杯里轻轻的替他沏好了茶。 窗子一关,连身后的丝寒风也关在了殿外。 我微微一回头,只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怔在了原地,直直的看着我。 我淡然一笑,“以宁哥哥的医术难道不知我昨日会醒来么?” “当然在我意料之中。”宁玄朗如清风一笑,款款走向我。 数月不见他,竟连束发的方式都换了,可他依旧还是那风度翩翩,美如冠玉的宁玄朗。 他临桌坐下,我轻轻的向他面前递了茶,“这一次让我睡了半年,宁哥哥就不想与我好好交代一翻。” “我与你交代什么?若不是我每日冒险探入王府来替你针灸,只怕单靠宫中的那些庸医,你不只要躺半年,甚至一辈子都有可能。”他看着我,伸手接过我递向他的茶,抬手轻抿了一口。 “真的有人要害我?”我心中一沉,微微收紧了手中的茶杯,努力压了一把心中的怒火。 他微微点头,眼神不再看我,仿佛对手中的茶水有了些兴趣。 “宁哥哥今日何不将所有的话都挑明了。”我微微收起心底的那些翻腾的思绪,手中的茶杯一松,将玉手收在了袖下,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他放下手中的茶杯,眸光直视于我,带着几分异样,“你真想听?” 我淡然的点头。 “这一次不认为是我在故弄玄虚,是我私心所为 了?”他竟摆出一丝高调,这心里还是记着上次在树林之中我对他所说的气话。 我再次淡然的点头。 他微挑眉毛,手中纸扇优雅轻摇,“你这臭丫头,我就知道,不见棺材不落泪,尝遍了苦头,这时倒想起了宁哥哥的好,我这心里还生着气呢?” 我一笑,起身至书案前,将早己准备好的苏老先生的丹青取至他的面前,慢慢的展开。 “这是苏老先生的丹青,宁哥哥可还喜欢?” 他眸中稍稍一颤,合上手中的折扇,快速的起了身,看来这世间能吸引他眼球的也只有这苏老先生的画了。 他轻轻的从我手中接过画,眸光开始一点一点的显现出光亮。 说起这画,我倒想起了三年前,一次偶然的机会让我发现了父亲的库房中还有苏老先生的丹青。 当时我心里就想起了宁玄朗,便向父亲讨要了来,心里想着有朝一日定要赠他,没想到今日却让我派上了用场。 “宁哥哥看到苏老先生的丹青,心里的气是否消了些?”我看着他,笑着说道。 他微微抬眸看我,像似深吸了口气,眸光微微一 闪,便将手里的丹青轻轻的收了起来,重回了桌边。 “看在苏老先生丹青的面子上,我就委屈些收下吧,现在你身子也好了,事情的真相于你来说,想必也撑得住,罢了,我就从北漠一战开始说起吧。” 第112章 他轻抿了一口茶,放下手中的茶杯后,眸光渐渐转深了,“那日,你长姐华蝶心特意来宫中找我,让我替她准备一张前往边疆的路线图纸,我身为画师,既是太子妃所要求,我不得不从,只是后来,她聪明反被聪明误,认为我是宫中新来的画师,想要利用我画下前往边疆的图纸,这样口头风险便要小一些,所以她以重金封我的口,让我不得将此事向任何人透露,她的心机外露,一时之间让我对她产生了兴趣,果真让我发觉到了她为你所安排的一切,不过此事她是瞒着太子战天麟所为。” 听他字字句句道来,我心里其实早己明了,虽然还是这般听着会痛,但那痛早己在心底成了一种习惯。 我重回了位子上,眸光直直的看着他,面上早己恢复了一丝平静,“此事我己知道是她所为,可我最想知道的是边疆太守与太子谋划除去八爷一事是否属实?” 他微微挑眉,眸色微闪,脸上还是一副心知肚明的笑意,“最开始我只是猜想,猜想战天麟虽贵为宫中太子,可想要联合边疆太守除去战天齐,此事只怕是战天麟所不能及之事,结果真如我所猜想的一样,战天麟只是心里害怕,害怕太子之位不保,可要在征 战之时陷害战天齐,他根本就无从下手,直到他想到了你。” 我闻言只是单单的苦笑一声,轻轻叹息道:“真的是他!” 他唇边一抹轻笑而过,睨眸深深的望着我,却未语。 隐隐绰绰的阳光透过窗扇射上他的脸,照亮了他清寂的目光和似雪的容颜。 我微微咬了咬唇,转眸一细想,倏而,抬眸问道:“那如今长姐与太子不是己知你与我的关系?” “非也。”他看着我,长眉斜飞入鬓,神色间毫不以为然,手里的折扇再次摇起。 我心中先是一阵惊讶,随即又是一阵不解,问道:“那我的那些画像,长姐又是如何从你手上得到的。” “我送给她的。”他勾了唇,语气柔缓。 却听得我一个寒噤,“宁哥哥送给她的?” 我更是不解他话中之意,既然太子与长姐不知我与他的关系,可他为何要将我那些画送给长姐,他意欲何为? 他突然弯唇笑了起来,潋滟的眸间光芒闪动,这样闪动的眼神,一时之间更让人看不出此刻的他到底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小云雀与我一起长大,我自然也要护她,单凭 她那些办法又如何能阻止你父亲,所以我便请来了太子妃,将这一切从头到尾都细细的与太子妃分析了一遍,她还算聪明,倒是信了我的话。” 我心中一紧,连忙站起了身,我的声音不由得高了起来,“你假意拉拢长姐,投靠太子?” 他勾唇一笑,剑眸飞扬,笑容意味深长,“这样不好么?” 我抿了唇,却见那人美如冠玉的容颜微微发暗,心上微微染上了一丝不详的预感,终是沉了声音道:“你假意投靠太子就是与八爷为敌,这样做你实在是太危险了。” 他反倒对我的话冷冷一哼,方才舒展的眉紧皱了起来,神色也略见深沉,“你放心,这里还无人伤得了我,倒是你,随处要担心,这宫中庸医给你开来的药,切记要小心。” 他的话直入我心中,我双手聚然一紧,“宫中无一人知我身受重伤,给我诊治的这名李太医,我让人查过,他是八爷的人,此次八爷就是因为信任他,所以才让他前来为我诊治,长姐不可能从他下手?” 他伸手过来探上我的脉搏,我手上一颤,却未动,我明白他的意思。 半响后,他微微收回了手,眸间依旧是那丝深沉,“方才听你这样一分析事情不就更加明朗了么?李太医是战天齐的人,太子府的人无法从李太医下手, 果断可以将太子府所排除,那么除了太子府的人,试问这世间还能有几人不想让你醒来。” 我顿时恍然大悟,指尖再一次收紧,“又是纳兰珞。” 看来这女人的动作是越来越狂妄了,本来想着她只是心生妒忌,对我有怨,让她无力撒撒泼,玩玩小心思也就罢了。 我好意成全她心中所想,免去了她嫁给战天睿的不幸。 她非旦不领情,反而变本加厉,现如今竟在我身上动起了杀念,如此不珍惜我对她的纵容,那就怪不得我了。 他突然从他的袖中取出一瓶药递至我紧握的手边,倜傥的笑颜浮上面庞,淡然道:“这女人也算是厉害角色,占着战天齐的爱护,在这府里己经到处布满了她的眼线,不过你放心,我己经将纳兰珞的手段用一种最便捷的办法垄断了,这是你的药,每日口服一次便可,可保你服下李太医配下的汤药分毫也伤不了你。” “谢谢。”我双手微微舒展开来,接过他递过来的药,藏入袖中。 我心知宁玄朗必然猜晓了什么,甚至可能也肯定了什么,但却只是出于提醒我,府里有哪些人是纳兰珞的眼线,我不是很清楚。 府里雪儿的存在早己让那纳兰送于她的玉观音暴露了她的身份,今日我以玉如意提醒示警,她应当心里己经感到了威胁,如若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我定不饶她。 “北漠之时叶兄告诉我,你己经得救,我只是没有想到,你竟然还胆大到去烧毁粮草,幸好大难之中捡回了一条命。”他的声音有些恼怒的响在我的耳边。 我起了身,轻轻的走至那盆烧得正旺的炭火前,伸手去在红红的炭火之上感受着那丝暖意。 “看来什么也瞒不过宁哥哥的眼睛。” 而他的声音也微微在靠近我,“那日相劝,你死活不听,我也是拿你没有了办法,更无法抽身一路护送你,只好传信委托叶兄一路悄悄护你到边疆,谁知华蝶心的人察觉到了叶兄的存在,用了调虎离山之计引开叶兄,而后对你下手,好再叶兄一路盘查,这才查出你被掳至北漠,可当他到达北漠之时,发现了战天齐的存在,战天齐是何许人也,他怕战天齐会察觉,反而对你不利,便传书告知我,我便想,你既然与战天齐在一起,应当性命无忧,那也算叶兄将你平安送到了边疆,所以我让叶兄折回了边疆,谁知,你竟做出烧毁粮草之事,还令自己险些丢了性命。” “是我太过于相信他们了。”我收回了手,紧紧闭上眼眸,唇边笑了起来,笑得酸涩。 突然腰间有胳膊轻轻缠过来,带我靠入一个熟悉宽阔的胸膛,“你这傻女人,如今苦头尝遍,才知这是一场阴谋。” 我微微掀了眼帘,心下酸楚更甚,却一句话也不想说。 他却执意用指扳过我的脸庞看向他,四目以对时,那细长凤眸间的深邃与痛意看得我心底微微一震。 我轻轻的转了眸,移开视线。 “不要再去想了。”他的声音轻柔的响在我耳迹。 我却再次笑了起来,从他的胸膛之上抽开来,转身走去桌边,喝上了一口茶。 茶早己凉,冰凉的茶水沉入肺腑,倒使我心底更加的明确。 放下茶杯的瞬间,我让唇边的弧度拉得更长了些,“宁哥哥难道不觉得,事情发展成这样,往后不就更好玩了么?” 他的神情不变,只是缄默中,他的目光显得愈发幽深似冰潭。 最后他终是淡淡一笑,“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宁哥哥会一直在你身后。” 从他的淡笑之中,我突然想到了云雀与我说的话,扬眉笑了笑,“我都差点忘了要恭喜宁哥哥如愿以尝。” 他的眸光猛然一凝,瞬间即逝,微微走回位子,转眸重又笑了起来,“不是要到下个月十五么?你这祝愿是否来得有些早了。” 我打量着他的神色,微微起身替他斟茶,“紫罗公主身子不好,不管宁哥哥要做什么?只要宁哥哥答应不伤害紫罗公主,我便不会插手。” “紫罗也是你想要保护的人?”他冷冷一笑,接过我手中的茶壶,自顾自的倒了起来。 随着手上一空,我看了他一眼,唇边的冷笑微微带着些许情绪。 我轻轻坐了下来,淡然的答了他的话,“往后不就成了宁哥哥想要保护的人了么?” 他放下手中的茶壶,展颜魅惑间神情宛若有悟,“对,你说得对,我答应你,不会伤害她。” 感觉手间有些冰冷,微微端起手边的热茶捂在手心,我就这样看着他悠然的将杯中茶饮尽。 这样一个男人,笑颜和煦,语气悠然,却越来越让我感到他的神秘感。 虽然与他相处了十几年,可我一直都将自己沉陷在自己的小世界里。 他的存在也许就与云雀,哑叔,还有老师一样。 从未将他细细的揣摩,我只觉得与他在一起会心安自在。 他的悠然,他的洒脱,他的自在,他的笑颜从第 一天认识他时,我就羡慕着他。 可如今,好似有什么不同了。 他还是如从前一般,一直守护在我的身后,可我总觉得现在的他与那时的宁玄朗不一样了。 我不知是我自己变得不一样了,还是他,还是京城的处境让我与他都变了。 总之我与他之间像是有了一道鸿沟,可我还是愿意去相信他。 我小抿一口茶,淡淡的茶香飘在唇边,久久不散,提壶添茶之时,壶中茶己空。 “时辰到了,我该走了。”他笑着看着我。 我放下手中的茶壶,回之一笑,“如今既然我己醒来,心底也一片明朗,宁哥哥就不便再探入王府之中了,往后若是想来王府一聚,王府大门有请。” 他仍是笑着,眸中的眸光忽闪忽隐,“今日我只是想过来与你说说话,你这傻女人还没有我意料之中的笨,这下我也该放心的娶紫罗公主了,放心,今日我就会大大方方的走出这齐王府大门。” 我起了身,对殿外唤了一声,“云雀…” 殿外一丝动静,咯吱一声响,云雀闻声推门而入,“小姐唤我。” 云雀一眼便瞧见了我身边的宁玄朗,双眸一点一点的放大,难以置信的唤道:“公…公子…” 宁玄朗轻轻笑出声,起身勾唇时,几分没来由的 邪气缠绕上他的眉眼,“小云雀,见到本公子很诧意么?” 云雀皱了眉,立即小心的关上殿门,一眼也不离的看着面前的宁玄朗,几步走向我,有些不解的拉了拉我的衣袖“小姐,公子为何在此?难道公子就是你口中的故人么?” 我侧眸瞅了一眼身边笑意正浓的宁玄朗,淡然一笑,“马上就快到娘亲生辰了,我想让宁哥哥为我作一副八仙贺寿图,所以便将他悄悄的请来了府上,现在时候也不早了,你就替我送送宁哥哥吧,只是如今府上还不知我与宁哥哥的交情,你记得呆会儿说话要留着心眼。” 云雀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公子请随我来。” 宁玄朗笑意犹在,跃过我的身边之时,悄悄的顿了一步,深邃的双眸之中有温柔的笑意在静静流淌,“八仙贺寿图,明日我会让人送至你手上。” 说罢,他便笑着扬长而去,我看着他悠然的背影,站在门口久久。 夜色降临,腊冬的黑夜总是来得无比的快,眨眼间一日就这么过了。 宁玄朗今日的话却一直响在耳边,有些心烦意乱,还带着些许久久不散的酸楚之意。 用过晚膳,我便坐在书案前看起了书,想借着看 书来平静内心的那些翻腾的情绪。 殿中的窗子是微微打开着的,淡淡的梅花萦绕在鼻间,倒是泌人心田。 我一页一页的翻着手里的书卷,无意眸光落在了门口的一道身影之上,云雀似乎在向外眺望着。 我微微放下手中的书卷,扬声问道:“云雀你在看什么?” 她的身子微微一怔,连忙回头的答了我话,“没什么?” 我见她有些慌乱的收拾着殿内的一处角落里,还故意将殿门稍稍留了一条可以清楚看到殿外动静的门缝,时不时的往那门缝里瞧了瞧,怕是被我发现,所以还时不时朝我这边看看。 这样一来,我便知这丫头心里有鬼,我却没有刻意去拆穿她,仍是静静的看着手里的书卷。 过了半响,我翻了一页书,突然想起了许久不见了春兰的身影,好像人用膳过后就不见了她。 我的心里觉着有些奇怪,便又扬了声音问道:“云雀,你可知春兰去哪了?用过晚膳就没见她人影,这丫头来自民间,府里的有些事情她还不懂,你平日得多教教她。” “小姐放心吧,我会的。”她心不在焉的一句话便回复了我。 我无心理会她,仍是投眸至书卷当中。 半响后,我伸手探去手边的茶时,茶杯里都己空,心里一恼,欲要叫唤云雀之时,恰巧又见她往殿外看着什么,那神情似乎越来越急切。 我微微放下手中的书卷,起了身,端着手里的空杯一步一步的走向她。 她仍是往外探着,丝毫没有察觉到我己来到了她的身边,我也顺着她的眸光往外看了看。 殿外黑漆漆的一片,什么也没有,只听见几阵寒风吹过树梢发出呼呼的声音。 “你到底在看什么?”我心里一叹。 “小姐…”她被我吓了一跳,瞬间脸都白了。 我看着她心里又恼又叹,“你今儿个是怎么了?一晚上都见你心不在焉的,我这儿茶水没了,也不知为我添一下,春兰至今也不见人影,看来我是真的宠坏了你们。” “小姐恕罪。”云雀低着眸,一眼都不敢看我,轻轻的从我手中接过茶杯。 我就算心里烦闷,恼怒,终是对她不忍说重话,轻轻扬了扬手,“快去吧。” 她朝我点了点头,便转身拉开了门,迈出殿外,欲要替我带上门时,被我伸手阻止了。 她亦是明白我的意思,转身便隐入了一丝黑暗之中。 我倚靠在殿门口,面对殿外漆黑的一片,试想着 几个念头,也学着云雀的几个角度,想要知道云雀到底在看什么?可到最后的结果,我是什么都没看见。 心下一叹,寒风有些刺骨,手上微微用力,想要关上殿门,突然眼前一闪,闪过一道熟悉的身影,是春兰。 可春兰似乎看到了我开始慌乱了起来,转身便要绕道而去。 “春兰…”我又重新拉开了殿门,扬声唤了她一声。 她隐在黑暗里似乎有些无奈,只好一步一步向我走了过来,朝我微微福了福身子,“小姐。” 见她一脸冻得通红,额头之上还飘着几丝霜雾,身子也在止不住的冷得发抖,心里实在不忍,便伸手将她拉了进来。 看着她一边在炭火前烤着身子,一边还带着有些异样的眼神,时不时的瞟瞟我。 这俩人也太让我感到不适了,一个心不在焉的伺候在我身边,一个消失不见人影,好不容易见到了,却还要慌乱的躲着我,我料想这俩丫头定是有事瞒着我。 我轻轻的抬手捂上她那双冻得紫红的耳朵,想利用手上的温暖替她捂热,声音稍稍放柔了些,“我方才还在与云雀说起你,不知你去了何处?用过膳就不见了你的身影,如今又见你跌跌撞撞的,还见了我扭 头就躲,到底是发生了何事?为何要躲我?” 春兰面色稍稍一怔,冻得通红的脸此时刷的一下白了,抬起眸看着我,唯唯喏喏的答道:“我方才…因为身子挨冻,所以,所以想先回房间添件衣裳,而后再来伺候小姐,没想到让小姐一声伴住了脚。” 自然知道她话中有几分真,有几分假。 我从她的耳朵之上收回了手,轻轻一叹,“那你倒说说,方才这么长时间不见你,你是去了何处?” 她又一愣,不敢再看我的眼,垂了眸,启了唇小声禀道:“我…” 她终是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 我心里一丝恼意而生,欲要说什么的时候,殿外的门响了。 云雀端着茶推门而入,还出声替眼前的春兰圆了话,“是膳房的王嬷嬷将春兰叫了去,听说是膳房里正好在准备一道北方的菜式,听说春兰是来自北方,所以王嬷嬷便让春兰去帮了会儿忙,方才是云雀忘了向小姐禀告这事,小姐要责怪就责怪云雀吧!” “是这样?”我看着眼前的春兰反问道。 春兰微微抬眸,抿了抿唇答道:“是,就是这样。” 我转眸不再看春兰,伸手轻轻的接过云雀端来茶,重回书案前,小抿了口热茶,而后深深的看了眼前的俩人一眼,俩人都低着眸。 这俩人的心思我极其的了解,她们心里有事,还刻意串通起来瞒着我,一个胆小,一个莽撞,虽然心里在打着小如意算盘,可终究瞒不过我的眼睛。 我放下手中的茶,长叹了一声,“行了,都别候在这了,我还要看会儿书,你们俩个都退至殿外去。” “是,小姐。” 两人相互看了一眼,便匆匆的退至了殿外。 听见门被她们轻轻的带上后,我便也随着起了身,放轻了步子一步一步走向殿门口,而她们的声音终是如我所料的传来。 “云雀姐姐,方才吓死我了。”春兰声音中带着慌乱无措。 云雀虚的一声,踮脚探头望了望殿里。 我一察觉便侧身躲在墙后,刚好那个位置不易让云雀那双眼睛所发现。 “小点声,小姐还在里面呢?怎么样了?那珞儿姑娘走了么?” 听云雀这么一问,我倒让她的话给怔住了,原来是府里来了不速之客,这俩人却还一直瞒着我。 “没有。”春兰的声音稍稍低沉了些。 “这女人实在是太不要脸了,都夜深了,她怎么还在爷的殿中?”云雀明显带了怒气。 随着便是春兰一叹,“我也不知道,书香殿的门 一直都是关着的,雪儿姑娘守在门外,我也没法靠近,我只是听传膳的奴婢说,说爷今日整整一天都是陪着珞儿姑娘,就连用膳也是传至书香殿中用的,如今夜深了,还不见珞儿姑娘从爷的殿中出来,只怕今夜珞儿姑娘要在爷殿中过夜了。” 过夜,两个字贯入我的脑中,我手上微微一怔,“啪…”的一声,手中的书卷竟在我内心揪紧之时落在了地上。 随着便是门被殿外的俩人推开,一个个面容失色的看着我,“小姐…” 我弯腰拾起方才心怔掉下的书卷,转了身不再看她们,便几步重回了书案前。 半响后,俩人还呆愣怔在原地,一个个都拧紧了双手,一句话也不敢说。 “你们俩都过来。”我低斥了一声。 她们俩慢腾腾地挪步过来,抬了眸子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我的脸色,嘴里嗫嚅,“小姐…” 我横了眸看了她们一眼,面色一整,不悦道:“今晚你们俩人就是因为珞儿姑娘在爷的殿中迟迟没有离开而失常么?” 她们俩一惊跪下,脸颊蓦地犯白。 云雀稍稍看了我一眼,开口小声道:“小姐,我们不是有意要瞒你,只是怕你知道了心里不悦,所以一直不敢提起。” 我淡淡的转了眸,声音渐渐无温,“珞儿姑娘来了府中一整天了?” “是。”云雀极小的声音响在我的耳边。 “爷一直都在陪着她?”我继续平淡的向她们俩问道。 这下,她们俩没有马上的回答,似乎相互看一眼,是春兰一个字极小的传来,“是。” 我拧眉内心一叹,微微收紧指尖,昨夜那床榻之上的美好与心安一下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顿了半响,终是起身上前将她们俩扶起,放柔了声音慢慢道:“我明白你们的心思,往后不要这样了,如果你们俩还有事一直瞒着我,那我岂不是在这府中真的就孤掌难鸣了。” “小姐,我们错了,往后再也不敢了。”云雀的声音分明己见哽咽,连身边的春兰也红了眼睛。 我的心微微一痛,将她们俩的手握在手心,紧了紧,“你们俩是我在这府中最信任的人,往后不管什么事,你们都不许瞒我,否则,我的身边也留不得你们。” “是,我们知错了。”俩人泪光盈盈的看着我。 我没有再多说下去,从她们的手上收回了手,重回了案前,端起手边的茶水抿了一大口,却还是压抵不住内心那翻腾的情绪。 只要一想到战天齐现在与纳兰珞共处一室,再想 到方才春兰口中的那两个字,我的心一阵冰凉袭上。 一瞬间竟坐立不安,只觉得胸口憋得慌,心里隐隐发苦。 “其实小姐也不必放在心上,我看得出爷这次从北漠回来是有所改变的,前些日子,珞儿姑娘每回来府中,爷都闭门不见,还有好几次珞儿姑娘忍不住在府中哭闹了起来,爷也未出门与她相见,可不知这次又为何整整一天都陪着珞儿姑娘,我想肯定是那珞儿姑娘不知羞耻一直缠着爷。” 云雀好心相劝,却令我更加心里苦涩。 我深吸了口气,朝着她们扬了扬手,“好了,我不想再听下去了,夜深了,这里不需要你们伺候了,都下去睡吧。” 我起身便转入了内室之中,仰身倒塌,慢慢闭上了眼。 她们俩见状,也不再多说,帮我吹暗了几盏灯,只留下了两盏较暗的灯给我留夜,而后似猫一般地悄无声息蹑脚走了出去,轻轻关了门。 而此时的我在这寂静之中,极力的想让自己进入睡眠之中,可似乎不能如我所愿。 常游走在半醒半梦的迷糊中,脑海里面翻来覆去的,还带着窒息感。 不知自己是不是因为孤独而如此,还是因为春兰与云雀的话一直耿耿于怀。 这样的时刻,偏偏我脑海里出现的不是其他东西,而是战天齐那沉稳冷敛的容颜,有时含怒含恼的,有时含笑含痛,有时更是难以分清他的面容变化。 可是无论哪种神情,哪种变化,居然无一例外地都能轻易触动我的心弦。 一时想得我既悲又酸,既苦又痛,竟然还不时总在眼前幻现着战天齐与纳兰珞之间亲密无间的样子。 我的心底里到底在想什么?这一次我为何会这般在意。 是因为得知纳兰珞想要谋害我,我对她起了厌恶之心。 还是因为我的心似乎早己全都倾注在战天齐的身上,心里私心,忌妒也越来越浓烈。 这样的思绪不知道过了多久,似乎我也伴着这些思绪开始浅浅进入睡眠之中。 突然耳边只闻殿门“咯吱”一响,随即有嗖嗖的冷风吹入殿中,还渐渐吹起了我的床缦,其中的一盏留夜的灯也被风吹得灭了,更将半睡朦胧的我给彻底惊醒。 我睁开眼,伸手微微掀开床缦,朝着缝隙看去,朦胧的烛火下,我看到墙角正有个熟悉的青衣身影在替我关窗。 “我吵醒你了?”战天齐怔在原地看着我。 我微微抚了抚额头,抿唇道:“窗子不必关的, 我喜欢闻着这梅香入睡。” 他一步一步走向我,俯身看着我,伸手替我理了理身上的被子,黝黑的眸子里露出几分忧心,“你这习惯可不好,夜间冷,开窗很容易着凉,你身子还未好全,若是再添病根,你这身子倒是还要不要。” 听他这么一说,我的心里倒是没来由的有了一丝恼意,“我倒是想要,就是不知有人容不容得下。” 他面容稍稍一怔,眸光深入我的双眸之中,声音带着一丝沉重与疑虑,“你这话是何意?” 一时之间真想告诉他事情的真相,可是我就这么无凭无据的告诉他,纳兰珞想我谋害于我,他会信我么? 心里根本就没底,反倒觉得会自讨没趣,甚至还会让人觉得我平白无故冤枉纳兰珞,到时只怕还会留下个妒妇的骂名。 算了,事情总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想要真凶原形毕露,我也不急于这一时,何况还有宁玄朗的药在,我此时应当不会有什么危险。 我微微抿了抿唇,从他的眸中转移了眸光,也因此转了话题,“珞儿姑娘回府了么?” 第113章 “我差人送她回府了。”他也微微转了眸,声音有些淡,还一面伸手解开自己的领口。 我伸手欲要上前帮他宽衣解带,他不让,反而拽着我的手紧紧的放入了被子之中。 我无奈一叹,便接了他的话,“都这么晚了,她一个姑娘家家的,爷何不让她留在府中?” 他微微手上一顿,应当是听明白了我话中的意思,而后站起身脱下身上的长袍,架在了床架之上。 重回床榻之上时,我微微为他挪了挪位子。 他掀开被子钻了进来,离得我有些近了,唇边一笑,“留她在府中,我也得与王妃说一声才是,见你这灯暗了些,想着你定是睡了,我便没有让人来打扰,直接就差人送她回去了。” 心里因他的话袭上一丝苦涩,转眸不再看他,翻身背对于他,微微咬了咬唇,声音却依旧维持平静,“原来是这样,我今儿个是睡得早了些,若是知道爷 有意留珞儿姑娘在府中过夜,我就让人去准备了。” “准备什么?”他也躺了下来,气息拂在我的耳边。 我微微蹙了蹙眉,压抑着内心的感受,回了他的话,“说到底人家也是大家闺秀,千金之躯,有些事总不能委屈了人家姑娘。” 话落,他却化作了无声。 两人似乎沉默了半天后,他忽地咳嗽一声,接着便是我臂上一紧,他轻轻的将我扳了过来,面向他,我微微睁开了眸。 他的眸光粲如星辰低垂,轻叹了声,“你想到哪去了?” 我怔怔看着他,心中酸楚之意更甚,“难道是我会错爷的意思了?” 他细细打量我一眼,摇摇头,眉眼一弯,突然笑了起来,笑得满含深意,“我暂时还没有纳妾的打算,这些就不劳王妃费心了。” 我心内一紧,半响不语,不知自己能说什么?他 一句话分明就是看出了我的心思。 他突然微微侧身,面容离我更近了些,我微微有些不适的抿了抿唇。 他眸光微动,声音一下子变得淡淡轻轻的,如羽毛拂上脸时的柔软,极具诱人,“怎么?你吃醋了?” 我听得一下子脸通红,只好微微闭眸不看,不答。 “不知为何?看你这样,我心里就是高兴。”他带笑的声音就响在我的额头,似乎还带着讥讽之意。 我因他的话心里一恼,语气有些不悦,“原来爷是以折磨我为乐。” “你还是承认了。”他竟笑出了声,气息拂在我的脸上。 我心上聚然一紧,这才想起自己竟生生的让他套入了他的陷阱之中。 我无奈抬眸,欲要解释什么? “我…”话没说完随即就被吞回,微微张开的唇 边有冰凉的柔软贴了上来。 方才还脑子里闪过不少念头,如今霎时间空白一片,他的吻很悠长,细致,缠绵。 他的呼吸越来越滚烫灼热,拂在我的肌肤时,我轻轻的闭上了眼,似乎开始慢慢的习惯了与他这般亲近。 腊月十四,娘亲的生辰,煦日暖暖,微风缭绕,华府上下里外皆弥散着一缕喜庆之色。 腊月雪梅,如云绽放。 我那还未出阁之时的院落里的梅花更是千里一陌、盛开如火如涂,其颜瑰丽,其神傲然。 “想着妹妹定在此处?”华蝶心的声音自身后轻轻的传来。 我未转身,淡淡的回了她的话,“许久没来了,有些想念罢了。” “今年的梅花比往年还要开得盛,整个华府似乎就妹妹这院落之中最吸引人。”她一身柳翠缓缓靠近我的身边,带来了一阵悠悠的清香。 “姐姐不也喜欢梅么?”我淡然一笑,转眸看向她,她也正笑颜相迎,冰冷的眸中却多了不少情绪。 她冰冷的眸中因我的话开始变得深沉,终是敛了面上的笑,声音也似乎带着一丝忧怨,“怕是妹妹错了,姐姐从一开始就不喜梅。” 我也收回了眸光,遥看空中最高的一枝梅枝,开得格外的诱人。 半响后,我面是重回淡笑,“那就是我从一开始就错了,想想也是,一个人戴着面具太长时间,也会终有一日忍不住要暴露面具后的真实面貌,因为人的本性就如此,不管如何掩饰,那都本性难移,姐姐自小就因为我的存在,失去了自我,所以姐姐现在想要摘掉这面具,怕是真让人难以接受。” 她面上微微一怔,瞬间即逝,仿佛己经做好准备要面对我狠狠的撕下她那副丑恶的嘴脸。 “妹妹想听姐姐说个故事么?”她一瞬不瞬地盯着我,目光幽幽变幻。 我浅浅勾唇,坦然一笑,“我今儿来除了给娘亲 祝寿以外,就是来听姐姐说故事的。” 她看着我,眸光一点一点转深,一时之间也笑了,笑容一瞬美得似樱花绽放的纯美无邪,一瞬又似昙花衰败后的幽然凄凉,“很多年前这座府中的女主人带回了一名娇弱的女子,女主人待这名女子特别的好,就像自己亲妹妹一样,而这名女子从那开始就心里想着,一定要好好伺候在这名女主人的身边,这一生都无论做牛做马都要好好报答她,看似很美好的一幕,却在这名女子跨入这座府中大门之时就注定她要孤独一生。” 她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在一瞬间她的眸中变得清寂而又漠然,红唇紧抿,望着眼前傲然的梅花,她唇边的弧度一点一点的拉开,带着一股莫名的悲伤和孤独。 “一个雨雪交加的夜晚,府里的女主人唤来了这名女子,还赐了好些珠宝给这名女子,这名女子一高兴便忘了尊卑之分,与女主人便一起饮起了酒,多饮了几杯,这名女子就醉了,第二天醒来之时,却发现 自己非完璧之身,她哭了,哭得很伤心,女主人劝慰她,还让这府中的男主人纳了她为妾,一年后便生下了这府中的大小姐,可这府中的男主人却一眼都不曾看过这名女子怀里的大小姐。” 她的声音带了哽咽,似乎这故事她没法再说下去,垂下眼帘时,两行清泪顺流而下,正望见她的双手己握拳,因隐忍不住的颤动着。 我心中一动,竟然在此时,我闪过一个念头,我竟然想到要伸出手轻轻覆上她的手背,眨了眼,手上一折,一束梅枝代替了我内心的这丝念头。 她那带着颤抖的声音继续响在我的耳边,“后来这府里每年都添丁,终于迎来了府中的嫡女,而这名女子也在嫡女出生的同一天同时产下了一名女婴,而这名女婴从出生的那一天开始就被视作不详人,府里的女主人与男主人便生生的将这名刚出生的女婴送出府,这名女子只能默默的守着女婴的一丝胎发落泪,当然这府里有人悲,也有人喜,嫡女的到来让府里热闹无比,当然也是男主人最高兴的一天,所有人都来 道贺,这嫡女一出生就光芒万丈,不只是府里的嫡女,还有一个呼风唤雨的外祖父,而这名注定要孤苦一生的女人为这府中的男主人生了四个女人,男主人都不曾对她笑过,自然而然她生下的女儿在这府中就连一个下人都不如。” 我手中的梅枝微微一动,一朵梅花从梅枝上悄然而落,我伸手想要接住,她却先我一步,落在她的手中,她轻轻递向我,这动作又仿佛回到了儿时。 我微微抬起眸,这一次我却未伸手去接。 突然她袖中一道光亮闪过我的眼睛,使得我心下一叹,收回眸光淡淡的至她眸中。 在她的眸底看到了一丝隐隐的忧伤和凄冷,那种伤和冷,绵长,而又悠远,这一辈子都无法在她眸中抹去。 “虽然这府中的女主人别有用心的安排了这一切,但至少给了这名苦命的女子一个生的机会,也给了她一个家,若不是这女主人的存在,那这名女子只怕早己饿死街头,又如何会有今天的光辉与荣耀,虽是 利用了她,可终究还是改变了她一生,因为我们要知道,人的一生并非事事都如愿。”我转了眸,带着淡淡的情绪替她总结了这个故事。 她的容颜一拉隐有深深的怒意,“连妹妹也这么觉得,自然这名苦命的女子也是这般认为的,所以她在府中不争也不夺,守着那份心酸默默的过着一生,不只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就连四个女儿的生死她都无法顾及,甚至还要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亲生女儿代替着别人的女儿去死。” 心中的疼痛早己麻木,我不以为然的转眸直视她,“所以姐姐从一开始就是恨着我的。” 她含怒的面上突然闪出一抹诡秘地笑意,“是,我从小就讨厌你,讨厌你是这府中的嫡女,讨厌你的出现让我们更加不得安宁,我娘曾与我说过,夫人是因为迟迟没有生下父亲的儿女,所以才将她带入了府中,而我娘只是这府中生养的工具,恰巧老天也不帮她,连连生下的都是女儿,夫人越来越对她不满,甚至还有将她赶出府中的打算,幸好那一年夫人怀上了 你,正好应对了那名道士的话,他说是我娘为夫人引来了子女缘份,夫人一听,便将我娘留了下来,可我娘与我,还有二妹三妹就这样成了你这个嫡女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下人,凭什么?我们都是父亲的女儿,唯独父亲眼中只有你,我一直以为你是因为有个呼风唤雨的外祖父,可如今你的外祖父不在了,魏家也败落了,可父亲为何还如此疼你,护你,而我们这几个女儿却永远只能为你而活。” 我淡然一笑,手中的梅枝瞬间紧握,“你现在是在承认这次边疆一行是你故意设计谋害我,不动声色的就想要将我掳至北漠,让我永远也回不了战国,然而父亲也不会怀疑到你的头上,这世间除了云雀与你之外,无人知道我的去向,所以在你对我下手之时,你早就安排云雀的去路,只可惜,你还是失手了。” 她眸中含痛的笑了起来,那笑声就如寒风一般刺骨,“是,都是我做的,如今你知道了这一切又如何?是想让父亲杀了我,还是你觉得你有更好的办法来报复我?” 我紧握着梅枝的手竟在颤抖,我缓缓松开手指,手中的梅枝从我手中一落,跌至我的脚边,面上带着笑的转了身,声音随风而扬起,“我不会杀你,我要让你活着,活着为自己所做的一切忏悔一生。” 我一步一步向前,只觉得步履沉重,可我还是要一步一步向前走下去。 “你以为天麟还是当年那个爱你,护你的太子哥哥么?”她自身后泣声而吼的声音,每一个字都能刺进我的骨髓。 我脚下一顿,寒意终是因为她的话袭上了心头,而我却带着这丝寒意笑了,“在他的心里我早己就不是他想要护着的人了,这一点不需要你来提醒,反倒你要好好的提醒自己,在他的心里又是否有过一丁点你的存在,你为他所付出的,值得么?还有,你今天的故事很精彩,很动人,可惜在我听来己经失去了故事本来的意义,再一细想,那只不过是你用来谋害我的借口,二娘一生孤苦,她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为你这个女儿,如若你还如此不珍惜她的一番苦心,那你 就枉为人女,最后再劝你一次,不要想着谋害于我,因为你永远都不可能是我的对手,以前是,现在亦是,不要逼我出手。” 我重迈出了步子,身后却扑通了一声,匕首落地的声音,接着气息也越来越弱,最后只听见身后一声惊叫声,“大小姐…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大小姐…” 而我却当作一丝也未听见,继续这般淡然的走着。 走过东厢,第一次觉得这条走廊竟是如此的遥远。 我记得我以前最喜欢在这条走廊之上蹦蹦跳跳,还摔过不少次,可每一次我都会勇敢的爬起来,继续向前,而这一次,我也亦是要如此。 步伐随着不远处一道熟悉的身影慢慢的停了下来。 他似乎也看到了我,那急促的脚步己微微放慢了,只听见他长长一叹,苍白的面容也开始恢复如常。 再次见到战天麟,我的心境竟如此平静,平静得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 我福身向他行礼,可他却拦住了我,一瞬间在他指尖的触碰之下,我微微向外侧挪了一步,“她在东厢梅林。” 还未他答话,我便要抬腿从外侧离去,他却伸臂将我拦下,“我不是在找她。” 他的声音带着低沉的忧伤与无奈的急切,“今儿天冷,怎么穿得这般少?连手上都冻着了。” 袭上他掌心的温暖,我的心还是有感觉的一跳,一股奇妙的颤栗由心底流转到了周身,手指己在长袖中微微握成拳,稍稍挪了步子离开他那掌心的温暖。 我挑眉淡笑的看向他,“多谢太子殿下关心,不过蝶衣现在己经不是当年那个娇宠之人了。” 他俊秀的面容之上微微泛着一阵青,神色复杂的看着我,良久才开了口:“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 “太子无愧于我,原谅又从何说起?”我依旧淡笑着。 他似乎因为我这一句话陷入了沉默之中,幽深的眸底似掠过几许痛苦。 我与他距离有些近,他那依旧熟悉的呼吸轻轻的扑上我的脸颊,还微微拂动了我腮边的发丝,觉得微微的痒。 这般的情景,好似又回到了儿时,儿时的那些美好可终究己成过去,他不再是他,我也不再是我。 他如今眸中己失去了那丝独有的温和,而我如今的笑中也己失去了当年月牙儿的单纯。 我自心底深吸了口气,对着他那抹几许痛苦的双眸,一字一句的开了口,“我们之间早己两清,太子若是做了有愧于我之事,那也是因为你我之间的立场己无法再回到从前,蝶衣心里清楚,自然也不会怪罪太子,不过这样的事情只怕太子以后也没了这个机会,因为在蝶衣的心里,八爷就是蝶衣的天,蝶衣要守住这片天,自然就要守住八爷,蝶衣告退。” 我眉眼下垂,不再看他,从他的身边轻轻的跃过,虽然这颗心还是微微的会痛,但至少我己经做到了 不会再想回头。 身后这个我曾经用了整个生命去相信的人,用了整颗心去喜欢的少年,只是曾经而己,曾经就是过去。 过去永远都不可能再回来,就像那颗琉璃珠一样,只代表了过去。 我突然觉得外祖父的话是错的。 他曾说琉璃珠是灵性之物,它能感应两个相爱之人的心。 可如今,一颗在我这里,还有一颗却在战天麟那,只怕这两颗注定要融合在一起的琉璃珠永远也无法再合二为一了。 举足踏入正堂时,堂内早已宾客满堂,鼓乐声响,歌舞喧哗。 我的入内倒引起了众人的眸光,我迎着众人的眸光,挺直了腰,高抬起头,一步一步走回了自己的位子。 父亲与娘亲正高坐在上堂听着此时奏响的曲乐。 战天麟与战天齐的身份尊贵,自然不能怠慢,位子也算安排得合理,一左一右,正好面面相视。 只是此时的对面的两个位子都是空着的,我比他们稍稍快了一步。 “宴会都开始了,你上哪去了?”一丝淡淡的声音自我耳边传来。 我微微一怔,侧眸看去,战天齐正低着头,举壶倒酒。 我敛敛心神,接过他手中的酒壶,替他轻轻的斟了杯酒,“突然想念闺阁之中的梅花了,便去瞧了一眼。” 他抬眸看我,眸中似乎有些不悦,“怎就不叫我一同前去瞧瞧。” 我放下手中的酒壶一笑,“你若是想去,呆会儿宴席过后,我便带你去瞧瞧。” 他唇边浅浅一笑,抬手饮酒之时,眸光停在了前方那个位子之上。 我顺着他的眸光看去,这才发现战天麟正在慢慢 的入座。 突然只听见杯重落桌面的声音,引得我心头一颤。 回眸看向他时,他面上隐隐带着一丝情绪,“不去了,免得遇到不想遇到的人。” 细想他的话,心里微微觉得有些好笑,他这副样子倒像是在吃醋。 正当我要继续说什么的时候,堂间的乐曲突然微微停歇,既而再响起时,却是婉转柔绵的一曲。 我微微蹙了眉,这首曲子,竟然这般的熟悉,好似在哪儿听过。 突然眼前一个念头闪过,我记得它,是边疆的百花丛中,曾伴灵馨一舞的曲子。 难道灵馨也来了? 果不其然,在众舞女莲步缓缓,所有人的眼睛瞬间便被眼前的五色纱衣,玉足轻点,长袖飞舞而吸引。 忽闻一阵奇香,还未弄清楚这丝香味,眼前突然 被一团浓雾所遮住,甚至连方才众舞女也看不清楚。 眼前己是朦胧一片,只听见堂内的所有人一声惊呼,似乎陷入一丝慌乱之中。 这样突如其来的烟雾,确实让人有些慌乱。 我的心也随着这丝浓雾收紧,突然手上一紧,我知道是战天齐握住了我的手。 虽然眼前是一片白茫茫,但至少有了他手上的温暖,我的心也一点一点平静了下来。 结果眼前的一切是虚惊一场。 浓烟慢慢散去,空中花瓣随着那些舞女手中的锦绸悠然而落,令人眼花缭乱。 香气弥散满堂,突然从那无数的花瓣之中走出了如仙子一般的灵馨。 只见她绯绫为袍,红纱为衣,文玉束腰,芙蓉为冠,无忧履灵动旋绕时,拽地长衣随舞起伏,让众人惊叹不绝。 “灵馨今天真美,人美,舞更美。”我看着那长袖飞扬的灵馨微笑惊叹道。 “是不错。”他声音轻柔,眸光灼灼,与在场的所有男子一般都为那道翩翩琼姿目不转睛。 我心头一丝酸意袭来,转眸看向他,仿佛一瞬间让我看到了那日在边疆花丛之中,他那含情默默的眸光。 而这种眸光对我而言,几乎是可望不可即,哪怕是一个假象也不曾有过。 “这样的女子,爷又怎舍得就这么放了手?”一丝热流涌上心头,我伸手欲要为自己倒酒。 他突然按住我欲要再倒酒的手,睨眼瞧着我,眸中光芒忽闪,“你想说什么?” “没有,只是突然想起些事而己。”我摇头娇笑一声,从他手下抽回了手。 他似乎有些默然,悠深的眸子深深的看着我,目光微转暗沉。 我也这样看着他,只是他越是这样暗沉,我就越觉得他眸中犀利而又凌厉,“我说过我没有纳妾的打算,你也不要自作聪明,给自己平添困挠。” 我淡漠一笑,抬起手边的酒,展袖遮脸,烈酒入喉,就在我放下手中的酒杯之时,我微微瞟见了华蝶心的身影。 她面色有些苍白,慢慢入座之时,眸光微微看向了我这里,我却转了眸,不再看她。 “老是不长记性,答应过不再饮酒,今日竟又实食了。”他微微带着怒气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我手上一僵,连忙从那欲要提起再次斟酒的酒壶之上收回了酒,抬眸看向他,他的眸光依旧不离那起舞的琼姿,我心里一个念头越来越清析。 我便伸出手,再次握上了酒壶,淡然一笑,“既然食言了,那我再自罚一杯向爷赔罪可好?” “你敢。”他的一声低斥引得我手上一抖。 竟然这般赌我,心里不悦更甚,端起手边的酒壶欲要给自己添酒之时,手上一紧,竟让我无法使上力。 “爷弄疼我了。”我吃痛的看着他含怒的双眸。 “松手。”他的声音竟在这一刻冷如冰霜。 我直视他就是不松手,突然手上一丝力度而来,他从我的手中狠狠的夺过了酒壶,而后竟为我添了满满的一杯酒,化怒火为了一丝叹息,“早知如此,这场寿宴我就不该答应你,与你一同前来,现在既然与你一同前来了,有些事我就不得不管,你想喝就喝吧,喝醉了还有我在。” 我轻轻的端起了手边的酒,唇边淡然一笑,“这杯酒就当作是我谢谢爷今日又救了我一命。” 他面上冷冷一笑,眸光却直入对面的那道身影,“我知道你早己发现了她手中的匕首,可你还是选择了给她一次自己选择生死的机会,就凭她,不值得你冒着生命危险去了结她,只要你一句话,她今日就休想活着走出这华府。” 我仍是笑笑,手中的酒一饮而尽,落杯之时,我将杯子牢牢扣住,“这是最后一杯,答应爷的,我又怎敢食言。” 长姐手中的匕首我不是没有看到,只是我在赌,赌她是否对我还遗留了一丝亲情,所以转身之时,我 走得那般绝然,结果她还是出手了。 本想着只要受了她那一刀,我就什么也不欠她了,而她也会因为我身上的这一刀而断送自己的性命。 说到底还是什么都瞒不过战天齐的眼睛,我从未向他透露过边疆被掳一事,可他却对此一清二楚。 更加知道,烧毁粮草我是中了战天麟的计,可他却一直未在我面前提及此事,反而还为我默默的承受了那最痛的三剑,也许他在乎我骨子里的那份傲然,也许他只想替我保留住最后一丝自尊。 我就这样静静的看着他,突然觉得这个男人真的己经完全占据了我的心。 一曲毕。 灵馨一袭红衣,款步姗姗,那女子面向正堂之上盈盈下拜,“民女灵馨见过丞相大人,见过夫人,恭祝夫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我的思绪渐渐敛回,眸光投向堂上的父亲与娘亲,娘亲似乎对眼前的灵馨不太喜欢,一眼也未瞧她。 反倒是父亲眸中微微有了一丝愣忡,过了半响, 才开口问道:“你就是名扬全京城的奴娇阁坊主灵馨姑娘。” “回大人的话,民女正是奴娇阁坊主灵馨。”灵馨明眸带笑答道。 “姑娘今日辛苦了,下去帐房领赏去吧!”父亲扬了扬袖。 “谢大人。”灵馨微微起身。 在转身的那一瞬间,我发现她的眸光似有若无的转向我与战天齐所在之处,可未做停留,便立即转了眸。 我当然明白这微小的动作代表了什么? 在灵馨的心里,战天齐一直就存在着位子。 我不知灵馨今日的出现是有人刻意安排,还是灵馨自己为了见战天齐一面,而前来献艺。 总之,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在战天齐的心里到底是如何想的? 这一点我不敢猜测,更害怕自己会因此而胡思乱想,所以我干脆不去想,也不过问此事,如若真有那 么一天,我应当会为灵馨感到高兴。 突然“哐当”一声响,折断了我所有的思绪。 而后只听见堂间一丝慌乱,“夫人…娘亲…” 我心上聚然一紧,连忙起身,只见娘亲满脸苍白,胸口起伏急促,像是她的病又犯了。 待我至娘亲的身边之时,娘亲却一把握住我的手,紧紧的不肯松开,这种力度竟让我心里莫名的一痛。 “老爷,怕是我这老毛病…又犯了,不要因为…我病而扰了各位的雅兴,我…下去休息休息便好。” 父亲皱眉扬袖,“快…扶夫人回屋休息。” “蝶衣,你陪陪娘亲可好?”娘亲紧紧的握着我的手,一点也不肯松开,眸光中竟现了隐隐的湿润。 我慌乱的点头,随着娘亲一路至她的屋中。 她一直紧握着我的手,她的眸中那丝隐隐的湿润聚然间快要化作一丝泪珠。 直到云先生的到来,她才肯将紧握着我的手勉强的松开。 云先生静静的为她把着脉,眉宇间时而皱起,时而舒展开来。 “先生,我娘亲她…”华蝶心的声音己近颤抖。 虽然她做了那么错事,可终是对这个娘亲十分的在意。 我突然间觉得,今日梅林之时,我的做法是对的。 华蝶心生存怨气不是一日二日这般简单,她对我的恨己经渗到了骨子里,也许她只是想替她的娘亲做些什么罢了。 第114章 云先生收回了手,看着我们,轻轻一叹,“大小姐与四小姐不必担心,夫人此次心悸只是老毛病又犯了,老夫己经让她服下了定心丹,片刻过后,夫人便会无事。” “多谢先生。” 云先生走后,这屋里便只剩下了我们三人。 娘亲伸手紧紧的握上了我的手,而另一只手也紧紧的将华蝶心的手握在了手心。 我看着娘亲唇边那仍是带了丝勉强的笑意,“蝶衣,心儿…” “娘亲。”我与华蝶心同时一唤。 华蝶心抬眸看我,那丝眸光己经完全变了一个人,看来,我与她之间的亲情己经彻底的化为了零。 她轻轻的拍了拍我与华蝶心的手,然后微微借力起了身靠在床沿上,面上重又一派温宁气定 ,“我这病己经搁我身上好些年了,不碍事的,再加上云先生的医术,你们不用过于担心。” 我没有说话,华蝶心眼角一丝泪痕而过,“今日是娘亲的寿辰,女儿看到娘亲这样,女儿心里难受。” 娘亲眸中一丝泪光泛起,微微垂了垂眸,重又抬起来,勉强自己又笑了笑,“傻丫头,都己为人妇了,怎么还是动不动就流眼泪。” 华蝶心眸中的泪水再也止不住,抬起泪眸看了我一眼,泪眸之中还微微带着一丝怒意,“娘亲苦了一辈子,这四十年来,这是父亲头一次为您办寿宴,本来女儿只是想让娘亲热热闹闹的过个寿,不料娘亲竟因为…” “心儿…”娘亲扬起声音唤了她一声,生生的打断了她的话。 而后又手下紧了紧我的手,好似在内心强压了压情绪,说道:“我这病又不是一天二天的事了,我今儿个是高兴得才犯了病,虽然老二,老 三没有回来,但能有你们姐妹俩为我祝寿,我己经很知足了,其他的…我就不想了。” “可是…”华蝶心似乎还要说什么?到最后还是没有说出来。 而我的心里听得也是似懂非懂,总感觉娘亲话中有话。 此时娘亲又轻拍了我的手,道:“蝶衣,娘亲方才宴会上什么也没吃,觉得有些饿了,你能否去给我弄些吃的。” “好,女儿这就去。”我点头应答,连忙起身。 走出屋时,我内心有太多的思绪涌上。 我知道娘亲似乎有话不愿让我听到,又似乎在意我的在场,而华蝶心的眸中早己是恨意连连。 我有些心乱的走至膳房,突然眼前一道红色身影撞入我的眸中。 身影步伐走得极快,待我再看仔细之时,好 像是灵馨。 “灵馨…”我扬声唤了她一声。 她身子微微一震,回了头,看到是我,便快步迎上我,向我行了礼,“见过王妃。” 我伸手拦住了她,柔声道:“你我之间不必这般多礼。” 她微微抬眸看我,方才在宴会之时没有将她瞧仔细,这样近距离一看,半年不见,她还是那般的绰约多姿,娉婷婀娜,只不过,她那眸中竟然变得生冷了些。 她朝我微微一笑,轻启薄唇,“昨日才收到春兰的信,说王妃醒了,我欲上齐王府来探望,又恐诸多不便,所以就一直未来探望王妃。” “你有这份心就行了。”我轻轻的抚上她的手,引得她一颤,她似乎与我生疏了。 这一颤让她没有说话,只是垂下了眸。 我见她一身红衣着体,让我想起了今日她那惊人的舞姿。 我扬眉笑着继续道:“对了,今日谢谢你来府上为我娘亲祝寿,很精彩。” 她抬起眸,眸中一道异样光亮而过,勾了勾唇,“不用谢,这是我应该做的。” 我微微一愣,感觉她眸中的异样与她口中之言有哪里不对。 正在我细想之下,她又急切的补充道:“太子妃以重金请我来为华夫人祝寿,我拿了钱,自应要尽力办事才行。” 原来是华蝶心将她请来的府上,我方才还在琢磨此事。 心下一转念,竟忘记了替娘亲弄些吃的,连忙从她手上松开了手,“瞧我与你在这说着,我都忘了还有事在身,先走一步了。” 待我急急心忙忙从膳房端来燕窝粥之时,屋中传来阵阵哽咽声,令我在屋外顿住了脚下的步子。 “娘亲,女儿这么做都是为了您,您难道就 不想…”华蝶心带着泣声的话自内传来。 娘亲一声低斥生生的打断了她的话,“住口,你若是还敢在我面前提及此事,休怪我不认你这个女儿。” “为什么?”华蝶衣扬起了声音。 娘亲连声带咳喝声道:“我不许你再提及此事,尤其是在这个府中。” “娘亲的心里比谁都清楚这件事情,现在的华蝶衣根本就不是您的女儿,可娘亲为何就是不承认,为何要如此狠心?”华蝶心带着苦笑连连。 而站在门外的我虽然看不到里面的情景,可却能感受到屋内此刻的气氛。 我不是二娘的女儿,终于有人敢在这个府中大声的说出来了。 “四小姐…” 身后一唤令我手上一紧,回头望去,正是娘亲身边的静嬷嬷向我走来。 我展眉一笑,面上力持平静,“静嬷嬷在这就好,这是为娘亲做的燕窝粥,劳烦嬷嬷为我送进去吧。” 静嬷嬷皱眉看了看我手中的燕窝粥问道:“四小姐为何自己不送进去。” 我心念一转,向外轻轻的挪了几步,将手中的燕窝粥递至她的手中,故作面容急切的道:“方才前堂有人来报,说八爷喝得有些多了,四处在找我,我得速速赶去前厅才行,这燕窝粥也只有劳烦嬷嬷替我送进去了,顺道替我与娘亲说一声,我呆会儿再去看她。” “那好吧,老奴这替小姐送进去。”静嬷嬷微微点了点头。 “多谢嬷嬷。”我仍是笑笑,在她推开门之时,我咬着下唇,心口一下子苦到了彻底。 十二年了,我从华蝶月变成了华蝶衣,这华府里的人都唤我为四小姐,连我自己都己经认为自己就是这府中的四小姐。 今日从华蝶心的口中听到她说出这些,我的心会苦,而不是高兴,因为在我知道华蝶衣是因我而死之时,我就下定决心要代替她做二娘的好女儿,华蝶心的好妹妹,华府所有人口中的四小姐。 不知不觉,我竟又走到了这东厢梅林,也许只有这里的一切才能让我真正的做回自己。 缕缕寒风荡漾,弥散着浓浓的寒意,梅花倚戏寒风,笑傲冰雪。 我的眼前突然出现了银色的世界,那一年的冬天,触目满是红点,风雪之中,细条枝上,娘亲的头上,点点梅花,府里的奴婢们在梅花树间穿梭,手里拿着剪子,欢声笑语,天地间也因此显的诗情画意。 我记得那年的梅花开得特别的香,娘亲雪衣红襟,黑发如绸,浅笑盈盈蹲在梅树下挖着那壶藏着多年的梅花酒。 她告诉我那壶酒是生我那一年酿下的,隔了 五年,这梅花酒定是更香。 果然,在娘亲打开梅花酒之时,酒香四溢,加上梅花的清香,两香混杂,黯然消魂,一闻便能让人醉入心扉。 随着眼前所显现的这一幕,我情不自禁向梅林之中迈出了脚步,蹲在那棵有着娘亲身影的梅树下,感受着娘亲的气息。 我轻轻的捧着几朵花瓣在手中,每一朵梅花之上都能看到那含笑的女子在轻轻的对着我笑,她是我娘亲,生我,爱我的娘亲。 我的心沉沉一痛,微微收紧手中的几朵凋零的梅花瓣。 如今梅花依旧开得这般娇艳,可再也看不到娘亲带着笑颜的身影穿梭在这片梅林之中了。 如今的府里又有几人还记得曾经那个温柔安静的夫人,曾经那个侍宠若娇的月牙儿。 身后传来几声悄然的脚步声,我眉尖一动,手上上的梅花轻落于地,起身回头,战天齐就停 在我身后。 他剑眉微微蹙起,两道眸光静静地停留在我身上,虽一时无言,但我己从他的眸中仿佛看到了他对我所说的话。 我微微一笑,瞬间将面上的万千情绪随着这丝笑意收敛在心底最深处。 他上前几步靠近我,带着他熟悉的味道。 “八爷怎么来了这?”我低声问道。 “这就是你的闺阁梅林?”他开口,气息绵长悠远,一下一下扑到面上,带着几分他惯有的冷敛望向眼前的这一片梅林。 “爷不是说不想来么?”我淡笑,顺着他眸光而去,心下依然是如山石般的沉重,即使努力的调节,努力的压制,可心里的那一丝情绪还是无法做到深深的埋藏在心底。 “方才去了华夫人那,却不见你,料想你一定又偷偷的来了这,没想到现在这样静静的一看,这片梅林倒还真有几分令人喜爱。”他那如寒 风般的语气一出便激起我了心中的千层浪。 “这里的每一棵梅枝都是我娘亲种下的,我仿佛在这里又看到了那日娘亲满脸黄泥的对着我笑,而如今的梅花是一年比一年开得漂亮,可娘亲却没法看到这些。”我依旧静静的开口,微带一丝苦涩,却让我以面上的微笑掩盖的恰到好处。 突然一双有力的胳膊紧紧环住了我的身子,用他身上的披风将我紧紧的护在怀中。 他似乎感觉到我心中的沉重和遗憾,不语,只是手指握着我的手臂,轻轻的,不留痕迹的揉了揉,似是在安抚我。 因为他的这丝安抚,我的心口瞬间一酸,咬下唇,抬头看向他,眼前极快的闪过一个念头,面上笑意盈然的道:“爷,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可好?” “何处?”他皱眉低声一问。 我仍是淡然的笑着,从他的怀里钻了出来, “与爷交换一个秘密,爷可愿意?” 他眸光微动,轻笑无谓,“说说看。” “你先与我来。”我伸手附上了他的手,紧紧的握在手心迈出步子。 从东厢梅林,走至府中最高的阁楼,那是父亲在府中设下的禁地,除了我与父亲,还有府中的云先生,谁都不知道如何走上眼前这座高大的阁楼。 阁楼被一棵耸立于云端的榕树所遮掩,如若不跃过榕树,仅凭肉眼视觉,谁也不知这榕树后还别有洞天。 迈上阁楼,喘着大气,我伸手推开那扇窗子。 耳边便轻轻的传来了水流端急的声音,寒风迎面而来,吹起我耳边的发丝,瞬间令我觉得阵阵刺骨。 窗外俯视,一座竹楼若隐若现的出现在眼前,隔着一条急流,那竹屋的动静是一丝也听不见 。 父亲说娘亲疯了,每日在竹屋之中嘶喊着。 我也明白了父亲为何要在这阁楼与竹屋间开放一条急流,他是想屏蔽竹屋内的嘶喊声。 “这是…”他拧眉相问。 我挑眉轻笑,面色如常,心里己经隐隐带出一股堪称久远的痛意,“爷不是知道我娘亲没死么?她就关在那套竹屋里,我五岁那年离开华府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她,父亲说她疯了,谁也不认识,还见人就咬,所以要将她关了起来,除了府里的云先生,谁也不许靠近这套竹屋,府里的人只知道这竹屋之中关了一个疯妇,却无人知道其实那就是当年京城第一美人慧敏郡主,我的娘亲。” “为何要告诉我这些?”眼前的他紧紧的直视于我,目色诡谲变幻,脸上神情稍带一丝不解与沉重。 他问我为何要告诉他这些? 其实我的心里也是茫然的,只是因为一个念头,是念头告诉我,我应该告诉他这些。 “因为我觉得爷的心里会在意这些?就像我在意爷心里的那些事一样,爷会成为知道这个秘密的第一人,也是最后一人。”我依旧轻笑着看着他。 他的眼神,在听到说这句话时,我看到他眸中的一束眸光柔软恍惚了一下,他终是不语,只是定定的看着我。 我暗暗吸了口气,对着他温静的开了口,“现在换爷了。” “你想知道什么?”他开口,话语低沉,如弦重压。 我弯唇浅笑,平静的看着他的冷眸,说出三个字,“静思阁。” 静思阁,枫林之中禁地,从纳兰珞的口中得知了他的生母静妃娘娘的点滴,可我却觉得这静思阁有太多的秘密。 还有静妃娘娘,这个我未曾相见的母妃。 她又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子,为何要抛弃年幼的儿子去皇家庵寺祈福,为何那次我提到要将母妃接出庵寺之时,战天齐性情大变,负气而去。 甚至他曾外露对小姨的恨,而这恨是否就是因静思阁而生呢? 他眼中一怔,方才那丝柔软已经寻不到了,眸中重又只余一片深静幽邃的暗黑。 沉吟片刻,他竟给了我这样一个答复,“这里风大,我们还是下去吧。” 随着他的转身,我的唇角笑意顿僵。 我看着他的背影一点一点的离开,脑中轰然一响。 虽然万千酸楚涌上,可我还是叫出心里想要说出的话,“我会等,等爷愿意相告的那一天。” 我跟在他身后,他没有停下脚步,一路之上 ,他没有再多说一句话,连回府的路上,他也未曾开口。 看来是我高估了自己,本以来以自己现在在他心中的位置,我己经可以试着走进他深藏己久的内心之中,可他终是以沉默拒绝了我。 多么可笑的一场交易,其实说交易,还不如说我是在赌,赌我真正在他心中的位置。 自阁楼出来后,我又去了二娘的屋里,华蝶心己经不在了,只剩我与二娘。 那整整的一个下午,二娘与我说了好多话,甚至还提及了我的娘亲,而我却避而不提。 我知道,她看到我,又想起了那个死去的华蝶衣,所以我不敢在她面前提及我生母,我怕惹她不高兴,我怕她会多想,甚至怕她会说出那些我内心一直都害怕听到的话。 最后她提到了华蝶心。 她说手心手背都是肉,太子府与齐王府的争斗必定是不可两全。 她字里行间的苦涩,是早己清楚了父亲所做的一切。 她口上不说痛惜华蝶心这个女儿,可那眸中的泪却是在告诉我,不要伤害她。 我仍记得她最后洒泪相求于我的那句话,她说,不管以后发生什么?请我留下华蝶心一条命。 我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她,因为我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她的命。 “小姐,宫门到了。” 次日一大早,我便让人准备好一切入宫向小姨请安,这一路上却仍然在耳边萦绕着昨日二娘含泪所说的话。 一阵恍然,才渐渐从自己的思绪之中走了出来。 我让云雀与春兰在宫门外待候,独自一人踏入了小姨的宫中。 半年不见她,她好似又憔悴了许多,可那眸 中依旧还是如往昔一般风华正茂。 她一见我,就是紧紧的拉着我的手握在手心,仔仔细细的把我好好瞧了一番,最后终是长叹出口,“你总算是无恙了,半年了,你这孩子是想将本宫急死么?” “蝶衣不孝。”我低着双眸。 心想若是将边疆所发生的那些事情都告诉她,她还会像现在这般如此痛心的待我么? 我想她不会,她会怒斥,甚至狠狠的给我一巴掌。 这样的念头在我眼前一闪而过,我终是不敢抬起眸来看她的那深深的眸光。 她紧了紧我的手,声音带着恍惚怅惘的传来,“说什么孝不孝的,你这病,本宫心里清楚,你父亲都与我说了,你这是心病,心病还需心药医,相信本宫,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这半年时间她与父亲一样相信了宁玄朗的那些画卷,当然我也不否认这正是小姨口中所说的 心病。 虽然隔了这么多年了,可终究还是记在了心里,毕竟那时太小了,有些事情根本就不是我内心所能接受的。 我勉强的抬起双眸,轻声问道:“您的身子好些了么?” 她也回笑点头,身边的嬷嬷接了话,“娘娘的身子倒是渐好了些,就是这些日子为王妃干着急,又没法去看王妃,今儿听说王妃会来宫中,娘娘一大早便起了,还让人准备了王妃最喜欢吃的煎饼子。” 随着嬷嬷的手势望去,我的眸光轻轻的落在了面前的煎饼子上,熟悉的样子,熟悉香味。 “小姨还记得。”我抬眸看向小姨。 “本宫当然记得,只是好多年未做了,也不知还合不合你的味口,快试试看。”她一脸满意的看着我,伸手取了一块煎饼子递向我。 我伸手接过她手中的煎饼子,拿在手里却觉 得十分沉重,细细尝了一口,这种味道许多年己经不曾有过了,就像娘亲亲手做出来的一样。 虽然这些年府里的二娘都会做给我吃,可终究还是做不出那种只属于娘亲的味道。 我没有说话,也无力去抬眸看向眼前的小姨,我此时己经沦陷在这丝熟悉的味道里。 不知为何? 这些日子总会因为一些事情不期意间想起娘亲,一想起就会痛,是那种无人能体会的痛。 “昨日你去看过你娘亲了么?”她突然问道。 我手上微微一颤,抿了抿唇,力求平静的答道:“小姨知道的,蝶衣根本见不到她。” 她闻言,聚然间敛去了面上的笑意,目光转而深邃复杂,爱怜之中更有淡淡痛楚之色,“放心吧,她一切都好。” “小姨可曾去看过她么?” 她摇头,声音透寒,“没有,你父亲说姐姐 疯了,本宫不便去见她。” 原来小姨都己十几年未见她了,正在我的内心一丝感叹之时,被突然而来的一名奴才打断了。 “娘娘,皇上与齐王来了。” “皇上来了。”她眸中一丝惊跳,突然想到了什么,面色一白,指着我面前的煎饼子命令道:“嬷嬷快将这煎饼子收起来了。” “是,娘娘。”嬷嬷连我手中的煎饼也辙了下去。 小姨起身理理红妆,整平身上的衣裳,像是在极力整改面容之上的惊慌之色。 待我起身之时,皇上健步直入殿中,身后紧跟着战天齐。 战天齐在眸光触及到我之时,微微有一丝闪动,稍纵即逝,继而随着小姨的行礼,他也行了请安之礼。 “臣妾见过皇上。” 皇上笑颜扬袖,“皇后身子不便,就不必多礼了。” 我微微上前,移至皇上的面前,敛敛方才那些动容的心神,对着皇上,弯腰徐徐拜下,“蝶衣见过父皇。” 皇上眸光落在我的身上稍稍停了一下,继而朗声一笑,“蝶衣也在啊,正好,下月十五紫罗的招婿大赛,你们也给朕物色物色这几个人。” 皇上带着些许头疼的坐了下来,小姨也临桌坐下,我与战天齐皆是坐于下座。 皇上身边的奴才便纷纷向我们递来名单。 我仔仔细细的在手中瞧了一片,这名单之上预选的驸马有二十名,皆是二品以上官员的公子,甚至还有名门侯爵的公子爷。 在翻下手中的名单最后一页之时,我的眸光停在了那个熟悉的名字之上,宁玄朗,论官职,论家世,他也只能在最后一页出现。 看来此次招婿大赛根本就没有我想的那般简 单,从这些名单之上细细一分析,名单之上的人选也己分为了两派,一派是太子的人,还有一派自然是宫中小姨又或是战天齐与父亲安排的人。 我有一点不明,小姨在宁玄朗这颗棋子之上己胜了一大半,可小姨如今为何又要在这名单之上多此一举呢? 难道只是为了欲盖弥彰这么简单? 正在我为这些名单所困之时,身边战天齐的声音响起,“父皇手上的这些人选都是当朝二品以上官员的公子,以文武双全来论,应当还是文候家的嫡长子,文俊优先。” 皇上先是面上一笑,而后放下手上的茶水之时,他的面上的笑容己怠尽,手抚额头长叹道:“天齐好眼力,一下便瞧出了朕心中所想,也不知这个画师宁玄朗能不能对付这文候嫡长子,若是不能,紫罗只怕真得嫁给这嫡长子了,依紫罗的性子定会以性命来跟朕闹,再加上淮南王,朕的这个岳父,朕现在都开始后悔弄出这么个招婿 大赛来平添困扰。” 身边的小姨眸光轻看了一眼战天齐,即刻又随着皇上的叹息声而轻叹了一声,“皇上这也是顾及皇家的颜面才为之,说到底这宁玄朗若不是紫罗心许他,一个小小的画师又如何能做皇上的陈龙快婿?” 经小姨这么一说,皇上似乎更头疼了,声音略显心烦意乱,“皇后快别说了,答应了紫罗的事情,朕不能不做,这驸马非宁玄朗不可。” 小姨抿了抿唇,轻抿了口茶水,接着道:“皇上既然这般说,那臣妾认为皇上既已内定这名画师为驸马,当前能做的也只能暗中帮帮这名画师了。” 皇上龙须一扬,拧眉问道:“皇后可有好的办法?” 小姨微微放下手中的茶杯,眸光微闪后,接着又是一叹,“自古以来这公主嫁给一个宫廷画师,紫罗这只怕是先例,如若要让这画师与这些 公子哥平起平坐,只怕只能让这宁玄朗在朝中谋个差事,这样才能赌住那些悠悠之口,再加上淮南王这次亲自把关选外孙婿,万万不能让淮南王觉得皇上将她的宝贝外孙女委屈的下嫁给一个画师,这可是在抹黑淮南王的颜面。” “皇后的这些顾忌,朕早己想过,只不过一个小小的宫廷画师又如何入朝为官呢?”皇上面色一改威严,他紧按着那凤椅之上的扶手,手指微微显森白。 这时,我己经无法再垂眸静听下去,微微抬眸看向身边的战天齐。 他剑眉微微蹙起,定睛于手中的茶杯之上,手中的茶杯在他的手中轻轻的旋转着,一滴茶水也不曾溢于杯外,这似乎是他惯有的一个动作,力度与旋转的弧度把握得十分的恰当。 我心中的思绪也随着他手中轻轻旋转的茶杯开始一点一点的有了眉目,转眸看向上座的小姨。 她正扬眉看向战天齐,声音故作试问的传来,“听闻这名画师的武艺倒是不凡,臣妾前些日子听说皇上让天齐接管了西边剿匪一案,也不知天齐这剿匪一案可有眉目了?” 战天齐手中的茶杯轻轻的止在他的两指之间,抬眸之时,眸光深邃,“回母后的话,儿臣的探子己查到这些匪徒藏身之处,正在城西的虎头山,虎头山地形险恶,那些匪徒皆是朝中钦犯,这些年四处做乱,搅得民不聊生,地方官吏对这些匪徒也是毫无办法,所以才会上报朝廷,请求支援,儿臣这些日子正在筹划亲自率军攻下虎头山之事,想必很快就能给父皇与朝廷一个满意的结果。” 战天齐话落,皇上龙颜一悦,拍着手下的凤椅道:“好,那朕这次就让宁玄朗跟着你一同前去,你暗中可要好好提拨他一番,切记定要护他周全,朕也方可给紫罗与淮南王一个交代。” “是,儿臣领命。” 此事在我的心里己明了,原来这又是一场戏,就连那精明的皇上也被带入了这戏中。 宁玄朗的身份只是一个宫廷画师,就算他深得紫罗公主的心,紫罗公主非他不嫁,可终究抵不过朝中的那些朝臣的悠悠之口。 皇上纵爱此女,只能任由紫罗公主决断,再而,皇上定然会想到,这个宁玄朗非王候将门之后,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画师,将来就是由他接管了淮南王手上的兵权,那对皇上来说也是百益无一害。 而如今名单之上所立之人己然非常的明确,小姨这般做,一来可以消除皇上对她的疑心,二来可以利用这些名单之上的人选,将太子的人一一击败,好为宁玄朗争夺驸马开辟一条顺利之道,三来就是她真正的目的,她要将宁玄朗借此机会推向朝堂之上。 一个小小的画师,纵然成为了紫罗公主的驸马,没有品衔,没有人在身后扶助,这些朝臣又 如何将他这个虚有其名的驸马放在眼里,这个老谋深算的淮南王又如何放心将手上的兵权交于他。 第115章 出了皇后的宫中,己是响午,暖阳轻轻的洒在身上,整个人都觉得慵懒,两道长长的影子倾斜在地上一颤一颤。 我没有再过问宁玄朗之事,也许在他的心里早就己知我与宁玄朗是旧识。 他今日之举在我的眼里只不过是水到渠成,反而这样不闻也不问,顺其自然对我来说更好。 就这样走着,终于到了内侍局与宫门口的分叉点。 战天齐止住了脚步,“我在宫中还有些事,就不陪你回府了。” 我也脚下一顿,微微抬起双眸,弯眉淡然一笑“爷有事在身就去忙吧,我都己经习惯了一人回府。” 他目光一凝,面容微恍,分明己经听清楚了我话中的意思。 终是微微抿了抿唇,柔声开了口,“晚膳等我,我回府陪你用膳。” “好。”我淡然点头,这一次先他一步转了身。 看着他转身的背影我总觉得心里会莫名的痛,这样走在他的眸光之中,我的心会随着他目送的眸光一 点一点的平静。 我一路走至宫门处,途径莲心池之时,偶一阵寒风轻轻的吹来,带来一丝宫里奴婢的声音。 “林姐姐,你这手中怎拿这么多画卷?这是要做什么?” 我寻着声音望去,只见一名掌事奴婢手里抱着一团画卷道:“你还不知道吧,这可是我家娘娘千挑万选,选出来的二十名千金小姐。” 一名小巧玲珑的奴婢指了指掌事奴婢手中的画卷接着问道:“如妃娘娘选这么多千金小姐画卷做什么?” 掌事奴婢扬眉一笑,“那自然是给我们九爷选正妃啊。” “九爷要立正妃了么?”小巧玲珑的奴婢惊呼出声,好似有些不悦。 掌事奴婢玩味的调侃了她几句,“难不成你还想着飞上枝头做凤凰啊,我们这些丫头哪有这些千金小姐好命,别看九爷常年与我们嬉笑在一起,可以入九爷眼的也只能随着入府做个填房丫头,这正妃这位可都是这些千金小姐的。” 小巧玲珑的奴婢有些失落的垂了眸,声音有些沮丧,“姐姐就别说了,我这心里己经够伤心的了。” “瞧你这副模样,行了,别再伤心了,娘娘还等着我给九爷送画卷去呢?”掌事奴婢的轻步离开结束了这段对话。 原来是战天睿要选正妃了,想想,他也该到了这选正妃的年龄了,只是微微想起他那弱水三千只取一瓢,心里不觉得为这次选妃有些担心起来。 自我醒来之后,我就没有再见过战天睿,听云雀说起过他,他也来看过我几次,每次都是匆匆来匆匆去。 回到了府中,踏下马车之时,我便看到管家正候在门外等着着急。 只见管家十指交叉握在胸前,用力到指节已露出了森森白骨的颜色。 他着眼愣愣地瞧着去往宫中的方向,一束一束的暖阳映在他急切的面容之上。 他看到我的回府竟苍白了脸,还带着一丝慌乱,我知道他并不是在候着等我,而是等府里爷才对。 “老奴见过王妃。”他嗓音微哑,眸光四散,似是闪躲又好似在挣扎。 “管家可是在等着爷回府?”我轻轻一问。 管家面上微微一笑,抬眸看了我一眼,连忙重又低了头,“敢问王妃,爷回了么?” 我微微一叹,“不巧,爷有事在身,要到夜间才会回府,管家可是事要禀告?” 他面上一怔,皱了皱眉,似乎有些难言之隐,沉吟了片刻,终是摇了摇头,“老奴,老奴无事禀告。” 我便在云雀与春兰的搀扶之下迈入了府中,一路朝那主殿的方向而去。 “王妃…”突然管家自身后唤住了我。 我应声顿住了步子,轻轻转身,“管家还有事?” 他低着眸,举足之间似乎心存顾虑,“前阵子王妃身子抱恙,老奴便一直不敢去打搅,现如今王妃身子无恙了,老奴想着那帐房还有些帐目需要王妃过目。” 这刚入府,管家竟提出了这样的要求。 我蹙了眉,横眸瞅着他,心下一细想,现如今才月初,管家所说的只怕是那些旧帐,旧帐再看也看不出什么端详,不看也罢。 我淡然笑着回拒了他,“这些清点帐目的事不是要到月底么?现如今才月初,况且那些旧的帐目一直都是管家管着的,爷信得过管家,本宫自然也信得过,那些旧帐不看了也罢。” 见我相拒,他脸色变了变,双眸也一点一点地暗沉下去,忽而一转,便接着道:“王妃不看帐目,那就请王妃看看今年所收回来的土地税收,现在快要到年底了,府内今年的汇总帐目也得在这个月月底盘算出来。” 我微微收起淡笑,对于管家口中之言也甚是有道理,如今己到年底,府坻的大大小小帐目也得有个汇总才行。 正当我欲要说什么的时候,身边的云雀有些恼意的抢了话,“管家,你这是何意?我家小姐这才从宫中回来,还未来得及喝上一口茶,你就搬出一大堆帐目来给我家小姐添堵,我看你这些帐目倒不似重要,重要的是你想拦住我家小姐的去路,你到底心存何意?” 云海恼怒的一句话倒是让我心中一怔。 接着便见管家跪地请罪,“姑娘言重了,老奴怎敢拦王妃的去路,老奴只是…” 他还未说完,我便扬言打断了他的话,“好了,劳烦管家前方引路。” “是。” 这些帐目早晚都要看,反正现在手头之上也没有什么事,去看看府里的帐目,早早熟悉一番也好。 入了库房,管家搬出一大堆帐目,叠得比人还高,这若是不花个十来天的时间,休想将这些帐目翻个清楚。 坐在案前,才翻看了一本帐目,我就觉得有些头晕目炫,也许是因为昨日二娘的话困扰了我一晚上,久久不能入睡,而今日又入宫有些累了的原因,总觉着打不起精神来。 随着帐目的翻页声,让身边的春兰也跟着叹息了道:“小姐,咱们要不先回殿歇会儿吧,这些帐目今日一时恐怕也看不过来。” 我轻轻的扫了她一眼,重新转眸至帐目之上,轻轻一叹,“能看多少算多少吧,我躺了半年,这府里的一些事情是搁下了不少,现在身子好了,总得花些时间补回来才是。” 身边的云雀更是越恼了,一边研墨,一边撅着嘴道:“这些事情本来一直都是管家在做,凭什么现在全部推到了小姐的头上,这么多帐目,到底是要看到什么时候去?” 我将手上刚看完的帐目合上,递向身边的春兰,抿唇道:“你心里也别恼,帐目虽多,花些时间总会看完的,你若是闲这闷,就出去玩会儿吧,让春兰一人在这伺候就行了。” “小姐在这看帐目,我岂有偷懒的份儿,我要在这陪着小姐。”云雀白了我一眼,又低着头继续研墨。 “那你就不许再多话了。”看着她那淘气的模样,我忍不住一笑,从春兰手中接过另外一本帐本,轻轻的敲了敲她的脑袋。 又看了半响,这些帐目记载着还算清楚,每一笔入帐与出帐都记载着非常的详细。 这样一察看下来,暂时还没有发现任何有纰漏的地方。 战天齐一贯都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看来这个管家身在这王府之中几十年也不是白呆着的。 想到这时,手不自觉的端起了手边的茶水,刚一饮,入口则味不对,我过于感染茶的水质,害我生生的吐了出来。 “怎么了,小姐。”云雀着急的凑了过来。 春兰一声懊恼接了话,“糟了,我竟忘了小姐喝不惯这府中的泉水,定要用殿中清晨采来的甘露泡茶才行,春兰这就去殿中取甘露为小姐泡茶。” 春兰便放下手中的帐本一路跑了出去。 看她跌跌撞撞的身影,我只能追着她的背影提醒她慢些跑,她好似没有听到,脚步抬得更快了。 身边的云雀凝着春兰远去的背影,不由得蹙着眉问道:“小姐,春兰的家人还找得到么?” 我轻轻放下手中的锦帕,眸光依旧停在那团若隐若现的小身影之上,低沉的回答道:“我己经托人去找了,只不过人海茫茫,要些时间罢了。” 云雀转了眸,拧拧眉,“所以不要战乱,一有战乱,就有妻离子散,生离死别。” “谁不想太平盛世,我也想,特别想。”我扬眉微微抿了抿唇,一声叹息牵引出了我内心最深处的一丝情愫。 云雀看着我,突然起身将门轻轻的关了起来,还朝四周探了探,应当是发现四下无人,这才回到我的身边。 她极其小声的告诉我道:“小姐,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昨儿个我叔叔多喝了几杯酒,我便悄悄的问他,他告诉我,郡主现在病情好多了,不哭也不闹了,还识得他,清醒的时候还能与他说上几句话呢?” 我内心一怔,她说的是我的娘亲,整个华府之中只有云先生,她的叔叔才能去探望我娘亲,所以她打听到的消息是不会错的。 我颤抖着手将帐本合上,眸光直直的绞着也问道:“云先生真这么说?” 她抿唇点了点头,不过一瞬间眸中又闪过一丝光亮,终是撅了撅嘴道:“也不知是真的,还是假的,也许是叔叔说的酒话,他还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他说老爷是负心汉,是陈世美,毁了世间两朵最美的花。” 她的话再次让我一怔,他为何说父亲是负心汉,陈世美? 以我了解的云先生,他一直跟随在父亲的左右,此人虽不多话,性情有些孤僻,但对父亲却是尤为的尊重,那这醉酒之言又代表什么? “小姐…”云雀连着唤了我几声。 我微微一恍神,拉着她的手,内心不由得有些着急了,“云雀,你快告诉我,云先生还说了什么?” 云雀拧眉想了想,最后终是向我摇了摇头,“倒也没什么了,除了呢喃郡主的名字,就是骂老爷,反反复复听得清楚的就那么几句话,小姐若是想从叔叔口中知道一些关于郡主的情况,改明儿我买上几壶好酒,咱们一起去看他去。” 云雀这个叔叔性情孤僻,一手医术胜过华佗,可性情孤僻,从不轻易为他人医治,向他求医者必须要奉上他最宝贝的东西,他除了酒,无任何的爱好。 这些年,他一直住在华府,论亲人,就只有他捡 下的云雀,论朋友,那应当就是父亲。 “小姐…”春兰一声哽咽的推门而入打断了我所有的思绪。 她红着半边脸,泪光盈盈的看着我,手里还持着一枝己折断的梅枝。 云雀快步走了过去,一把拥住春兰,见她半边脸红肿着。 云雀小心翼翼的抚上她的脸,恼怒痛心道:“春兰,这是谁打你了?谁打的?” 我连忙起身,走近一看,春兰脸上五个手指印落在她玉脸之上,那样的显眼,那样的刺目。 春兰手里持着梅,梅枝上只留一朵残花,花瓣之上还有被人狠狠踩过肆虐的痕迹。 我的心中一痛,伸手接过她手中的梅枝。 她望着我,一颗颗泪水终是忍不住顺流而下,“是那珞儿姑娘,我方才去殿中取甘露之时,就看到她带着人将殿中的梅花全折了,我一怒,跑上去阻止他们,结果还生生的挨了一巴掌。” “殿中的奴才们呢?”云雀急着问道。 然而此时的梅枝在我的手中开始一点一点的发颤,直到再一次折断成二截,落于我的脚边,枝上最后一朵残花也经不住摧残而败落。 春兰吸了吸鼻子,满脸的委屈,“全都吓得不敢做声。” “真是岂有此理,竟然欺负到咱们殿门口了,连管家也帮着他们,方才定是管家拦着小姐去路,不让小姐回殿,小姐事到如今,你还要忍么?”云雀眸中己是怒火中烧。 我只是冷冷一笑,“你说得对,我倒想看看,事己至此,她拿什么还我的梅,还有春兰这一巴掌。” 有些事情并不是一味的隐忍就能平静无事。 她可以随意动齐王府的任何东西,任何人,但我绝不允许她出手动我的东西,动我身边的人。 纳兰珞,这个女人不给她一点苦头吃吃,她倒真把自己当成了所有人心中的宝。 从库房一路行来,一路上遇到了为数不少的下人。 每一个人都对我战战兢兢。 看来这府里的所有人都知道纳兰珞来了,都知道她正在欺负到了我的头上,可就没有一个人敢在我面前如实禀报。 我倒想想看看,还有几人识得我是这个府里的主子。 “王妃。”一个跌跌撞撞的身影扑通一声跪在了 我的面前。 我驻足立于原地,眸光淡淡的看向脚下跪着的人,“管家,事到如今,有些事情,你总得给本宫一个交代才行。” 管家满脸苍白,微微抬起头看向我,那老炼的眸中乍现一丝慌乱,“是,老奴有罪,王妃息怒,今日之事,老奴也是没有了办法,珞儿姑娘这些日子来府里闹也不是第一次了,爷在府中之时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她闹,我们这些做奴才的都深知爷宠爱这珞儿姑娘,自然都不敢言,可今日爷恰巧有事缠身,老奴担心王妃看到满园子的残枝会伤及身子,便心想着让那珞儿姑娘闹够了,她自然会自行离开,老奴便想着法子拦住王妃的去路,想着待珞儿姑娘离开后,再叫人将王妃院中的梅花重新种上,没想到,还是瞒不过王妃的眼睛,老奴有罪啊。” 云雀抢先了一步怒道:“管家可是府中的老人了,为何任由着外人欺负到我家小姐头上,这事若是传了出去,这里里外外还有谁能将我家小姐放在眼里,只怕大家都只识得这珞儿姑娘,忘了我家小姐才是这府里的真正主子。” 跪在地上的管家只知慌乱点头请罪,“是,姑娘教训得是,老奴有罪…有罪。” 云雀气得一眼都不想瞧他。 我便微微上前了一步,声音带着一丝寒凛,“管家,本宫问你,在这府里你是听谁的?” 管家愕然抬头,深看了我一眼,垂眸答道:“自然是爷与王妃两位主子的。” “那好,你先起身。”我上前扶起了他。 “多谢王妃。”他手上微微颤抖着退至一边,不再拦着我的去路。 还有几名路过的奴才也恭恭敬敬的行了礼,退至一旁,低着头,连大气也不敢出。 我自心底深深的吸了口气,看着身边的管家一字一句开了口,“今日珞儿姑娘折了本宫的院中梅,还打了本宫身边之人,本宫这口气实在难以消除,今日本宫若是动了这珞儿姑娘,管家你会如何自处?” 管家身子微微一僵,肩头发颤,煞白着脸终是答道:“王妃是府里的主子,老奴定当听王妃调遣。” 我唇边浅浅一笑,“好,你交代下去,今日府中不管任何事,甚至是出了人命,皆由本宫一人负责,你们只需履行自己职责便可。” “是。” 行至主殿,一眼望过去,院中早己不见了清晨我离开之时的光景,满园子的梅枝只剩下几株稀稀落落 的傲然在寒风之中,其他的梅枝都被折断,毁弃在地上,梅花落了一地,还滚着黄泥。 “小姐,他们…”云雀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几名正在折枝的奴才见到我的身影,倒是有了一丝慌乱,连忙收了手。 “王妃…”而我殿中的那些奴才一个个瑟瑟发抖的朝我身边跑来,满脸委屈,敢怒却不敢言。 我看着这些稀稀落落的梅枝,脚边的残花,被一阵寒风掠过,纷纷扬扬从我脚边而过。 我的心头似被狠狠捏了一下,我一时说不出话来,只觉喉间发紧。 看着这些无辜受连累的残花,它们未尝不可怜,是长错了地,还是只因为我喜欢,所以它们要遭受此劫。 我从众人眼前缓步走过,所过之处,人尽俯首。 几名动手折我梅枝之人立在旁边,我一步一步迈入院中,自始至终,手都不敢动一下。 他们的不敢是敬畏我的身份,而今,一地的落花又代表什么? 代表我一味的隐忍,一味的淡然,一味的纵容,才让这些无辜的梅枝惨遭人破坏。 既然我的身份在,我的姓氏和我身上流淌的血液 ,那就绝不允许我遭受这般的侮辱。 我会等着看,看堂堂齐王,珞儿姑娘口中的天齐,大家的八爷,我的夫君,如何来应对我这满地的残枝。 “今儿个是谁给了你们胆,敢来本宫的殿中闹事?”我微微牵动唇角,伸手从地上拾起一枝残败的梅林持在手中,看着这些胆大妄为之人。 我的眸光冷冷的落在了雪儿的身上,她眸中开始瑟瑟发抖,在对上我的冷眸之时,她匆匆的垂下了双眸。 我冷言出口,却无一人敢答我口中之话。 在我手中的梅枝握得紧紧之时,从一棵还依旧傲然在寒风之中的梅树下走出一人,身着杏红衣衫直入我的眸中。 “原来是王妃回了?”纳兰珞一面笑着,还一面在触手可及的地方狠狠的折下了一枝梅枝把玩在手间。 半年不见,这女人己经褪掉了面上的所有伪装,我仍记得那日她泪光盈盈的跪在我脚下苦苦相求的模样,只怕从那时开始,她就开始预谋着如何让我从战天齐的身边知难而退。 她微微跃过梅树,低头间,耳畔翠环,莹莹光华 晃过我的眼前。 看着她步步靠近,我手里的梅枝捏得更紧了,而面上依旧是淡然的笑意,“姑娘上门是客,等本宫教训完这些奴才,本宫再招呼姑娘。” 我转了身,一眼都不想再多看她,明知是她所为,而我却故意无视她,只是想让她清楚的知道,这齐王府到底谁才是主子。 我扬了声音,一副居高临下的主母风范,“看来这齐王府上下是该好好整顿一番了,大家都觉得在这齐王府中住得不安生了,还是觉得本宫这个齐王妃躺在床榻之上数月,你们就可以不用将本宫放在眼里,今日倒好,本宫不在府中一日,你们倒成了些乱咬主人的狗,本宫今日若是不将你们这些乱咬人的狗好好教训一番,岂不是愧对了这齐王妃头衔,管家何在?” “老奴在。”管家上前一步应答,身后己按照我的意思,调来了府里的守卫数名。 我挥袖一怒,“传本宫命令,将这些乱咬主人的狗拖下去,通通乱棍打死。” “是,王妃。” 就在府里的几名守卫上前来押人之时,几名折梅的奴才连同那雪儿一个个都扑通一声跪地,瑟瑟发抖 的恳求道:“王妃…饶命啊…” 云雀抢先狠狠骂道:“还敢让小姐饶你们的命,你们这些咬人的狗,一个个都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胆敢来折小姐的梅花,小姐一向在府中宽宏大度,从未对府中的奴才使过粗,对你们纵容倒让你们这些狗忘记了自己的本份,说,到底是哪个不知死活的家伙让你们这般干的?” 云雀的话落,我微微注意到了身后纳兰珞的变化,面上的笑意己不在,眸中的怒火也随着云雀那伶牙俐齿开始一点一点的加剧。 地上的跪着的雪儿微微抬起了头,苍白着面容指了指我身后之人,而后又胆怯的低了头颤音道:“王妃恕罪,奴婢们,奴婢们都是…按照珞儿姑娘的意思在办事,王妃饶命…” 余下的几名奴才相顾瑟瑟的点头,身子越伏越低,几近以额触地。 我等着身后之人作答,她倒没令我失望,淡笑的扬了言,“说得没错,他们只是听从我的意思,王妃若是要乱棍打死,那就先从珞儿下手吧,只不过王妃得问过天齐才行,若是珞儿真死在了王妃的乱棍之下,只怕王妃也无法给天齐一个交代。” 我心中一怔,她不提战天齐倒还好,她越是提起 他,我心中的怒意更甚。 扬袖转身,在云雀与春兰的搀扶之下,一步一步走向她,离她一步之遥的地方,我停了下来,看着她那张自以为是的脸,我淡淡一笑,“敢问姑娘,这满院子的梅枝,你又如何给本宫一个交代?” 她淡淡的看了一眼地上那些被毁的梅枝,唇边仍是得意一笑,“王妃有所不知,在王妃还不是这府里的主子之时,这府中的所有梅花都是珞儿一手摧毁的,因为珞儿不喜梅花,天齐也答应了珞儿,只要有珞儿出现的地方就不会有梅花出现,今儿个珞儿被一股梅香引到了这,竟然发现这院中还有梅花,心中生怒,便让人将这些梅花全折了,王妃若是不相信珞儿的话,尽管去问,这府里上下全都知此事,雪儿,你来给我作个证。” 跪在地上的雪儿微微点了点头,“王妃息怒,珞儿姑娘所说属实,爷曾说过,只要是珞儿姑娘出现的地方,都不许有梅花的存在。” 听到这些,我倒想起了那清雅殿有数枝遗留的梅枝,好似被人用利刃砍折过。 难怪上次我在院中问到一名花仆,问他府里的爷为何不喜梅花之时,他只是唯唯喏喏的只道不清楚,原来是因为纳兰珞不喜梅,所以这王府上下皆都不能 有梅花的出现。 这时,身边的云雀怒指着地上的雪儿喝斥道:“那又如何?现在这梅花是爷亲自为小姐移种的,如今你身为府中掌事竟然帮着一个外人说话,当着府中众人的面顶撞小姐,在你的心里,这咬人的狗是你的主子,还是小姐是你的主子?” 云雀话落,面前一阵风而过,我伸手紧紧抓住了纳兰珞扬在半空中欲要打向云雀的手,一点一点的收紧,冷冷回眸,“怎么了,姑娘还想打本宫身边的人么?” 她满面愤怒,眸中怒火中烧,在我手中使劲收回手,咬着下唇怒道:“王妃身边的丫头缺乏管教,方才字字句句没有将本姑娘放在眼里,还竟敢辱骂本姑娘,本姑娘给她一巴掌算是轻惩了她。” 我也收回了手,忍不住冷笑出口,讥讽的一字一句开了口,“你一个小小的医女,无官无禄,你父亲只不过是个小小的太医令,本宫身边的人又岂能由你随便动手,你也不想想,就凭你的身份,本宫从来都没有将你放在眼里,你的那些小心思,小伎俩在本宫眼里不值得一谈,想要本宫死,又岂会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今日本宫就连同你往日的那些嚣张一并还于你。” “你…”她听得面容青一阵,白一阵,肩头也带着微微的发抖。 这是我第一次向她说出这般羞辱的话。 那投毒之事,我本想着如若她消停些,我便就这么算了,毕竟她也是因爱而恨,这份爱得深,却无法如愿的心情我方能理解。 可如今给了她天堂的路她不走,非要入这地狱,那就怪不得我了。 我转了身,依旧居高临下的命令道:“管家,交代府中上下,没有本宫的命令,不许任何人出入王府,本宫今日倒想看看你纳兰珞到底有多大的本事,是谁给了你胆子,竟然敢在本宫头上撒泼放肆。” “你敢…”她惊怒交加的看着我,她竟敢说出这样的话,那定是占着战天齐的爱护。 即是这样,那我今日便要与她好好对持一番。 我朝她微微一笑,“本宫的父亲是当朝丞相,本宫的姐姐乃当朝太子妃,就连南北将军也成了本宫华家的女婿,当今圣上也得给我们华家三分颜面,何况惩处你一个小小的医女,本宫有何不敢,今日你不是想闹么?想在本宫头上撒泼么?本宫今儿个倒有这份兴致,与你奉陪到底,纳兰珞你可别忘了,本宫能救你,自然也能毁了你。府中人都给本宫听着,速速将 这些折梅的狗全都给本宫抓起来,一个都不许落下,如有反抗者,格杀勿论。” “是。” 第116章 耳边几声泣声伴着慌乱无章而来,我无视以对,拉了拉了春兰的手。 春兰面向我,那脸上的红肿虽消了些,可这样看着依旧还是会令我心疼。 “春兰,现在到你了,你过去瞧个仔细,方才是谁给了你一巴掌,本宫让你回赏她二十个巴掌。” “小姐,我看…我看还是算了吧!”春兰胆小怕惹事,兴许也是不想给我平添麻烦,我知她的心思。 身边的云雀一阵恼羞成怒,咬着牙接了话,“春兰你怎能这般傻?你也是有娘生父母养的,怎能随随便便就让人扇了耳光子?如今有小姐给你作主,你不要怕,直接将那贱人指出来,给她二十个耳光子,看她往后还敢不敢嚣张。” “华蝶衣,你不要欺人太甚。”纳兰珞被守 卫押在地上尖叫着,仙姿玉质的面额上一片惨白,怨恨至极的看着我。 我眸光直直的看着眼前之人,深深的吸了口气,面上仍是保持着那丝平静,“姑娘此话是己经承认了,是你打了春兰?” 她面上讥讽一笑,声音扬得更高了,“那又如何?一个贱婢,我还打不得了么?” 因她一句话,我的胸口瞬间似堵了一团寒冰,一时间气息翻涌,再难平静。 “本宫说你打不得,那就是打不得,方才直呼本宫其名,外加二十,总共是四十个巴掌,春兰你若是觉得打着累了,就让云雀与柳儿及殿中的奴才她们各自分一点,四十个巴掌,一个也不能少,少了的,本宫算你们头上,至于其他的人,通通给本宫跪在这院中,这里的梅枝何时能死而复活,你们就何时起身?” 我愤然的转了身,只听见身后声声泣声而来,“王妃饶命啊,不敢了…再也不敢了…饶命啊 …” 待殿门紧紧关上的那一瞬间,我不管纳兰珞是何表情,又或是她口中咒骂了什么?通通无视,我只知今日决不能再隐忍退让了。 渐渐入夜,我持笔于案前,可如今的案前已堆满了揉皱的废纸,笔下竟然没有一张是被我画成的。 这是第几十张了,我自己竟也弄不清楚了,只知道画一副毁一副,渐渐的案上的废纸就多了。 这是春兰替我准备的最后一张宣纸,如若笔下这副也毁了的话,今日我就不再提笔了。 最后一张宣纸之上己勾出了数枝梅花,昂首怒放,一身傲骨,笑傲冰雪。 我要等的人是否会在这副梅成功的出现在笔下之时,我能看到他的身影。 “小姐…”耳边一丝轻唤声让我笔下了一顿。 云雀一脸惆怅的望着我,这种神情,我己猜到了结果。 我又低了眸,继续持笔勾在纸上,“到哪了?” “到了府门口后吩咐不许任何人跟着,所以我也不知爷现在在何处?” 因云雀的一句话令我的心微微一颤,手腕不由自主的也跟着颤了来,一团浓墨从笔尖坠下,在纸上泅开。 终是毁了,连最后一张也让我这么毁了,外祖父常说书以静心,画以怡神,如今我连连毁画。 几个时辰内,竟没有一副梅成功的出现在我的笔下。 每一次勾笔我就会想起那满地的残枝,是否有一日我也会像那残枝一样,让人清扫出府外。 这样的危机感我从拦下纳兰珞欲要甩向云雀的那一巴掌之时,就己经在内心产生了。 战天齐会在乎那些残枝,还是那红肿的玉颜? 可他如今的方向却是弃我这残枝直奔那红肿的玉颜而去。 我还有多少胜算?我的心里为何至今还是没有把握,这是第一次自己做的事情竟然让自己这么没有安全感。 “小姐,爷莫不是去了…”春兰的欲言又止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直起身,重重的将手中笔搁了,淡淡笑了笑,“无妨,他总会要来的,这一大摊子烂事,总得有人来收拾才行。” 夜幕已沉沉,寂静而又高远的空中悬挂着一轮残月,伴随左右的星子异常的稀少。 腊冬的寒风直透人心,我禁不住一个寒噤,冰凉的手指抚摸着同样冰凉的手臂。 我走在走廊之上,云雀与春兰跟在身后,一个都不敢做声。 “院子里的那些人怎么样了?”我边走边淡淡问道。 “己经被拖走了两个,怕是经不住冻,晕着了。”春兰跟在身后轻轻的接了我的话。 “还剩下几个?”我接着问道。 “加上雪儿姑娘总共还剩六个。”春兰的声音微微小了些。 我没有说话,只是觉得纳兰珞还要些本事,竟然在府中早己安插了自己的人手。 战天齐是何等聪明之人,这等小聪明,他会看不出?也许因为宠爱,所以睁一只闭一只眼罢了。 “小姐,现在爷回了,要不要…”云雀带着些许顾忌轻声问道。 我回头扫了她一眼,淡淡打断了她的话,“爷回了怎么了?爷回了,我就该饶过他们么?” 云雀抿了抿唇,拧眉道:“我只是不想爷因为此事而误会小姐,那纳兰珞还不知如何向爷哭 诉的,到时只怕她恶人先告状,到最后小姐落了个不是在先,岂不是便宜了她。” 我驻足,胸口一闷,冷冷回眸,陡然间拉下脸来。 云雀与春兰触及我目光,身子一颤,纷纷低头再不敢开口。 云雀是最了解我的性情,我很少拉脸。 一旦拉脸,那就是我根本无法再压抑心中的情绪,从而让情绪显现在了脸上。 看着身后紧缩不敢做声的两人,我亦抿唇不语。 胸口却似堵了一团厚厚的寒冰,一时间气息上不来,也下不去,竟在胸口放肆的汹涌,难以抑制。 这是早该想到的,从我决心想要治治纳兰珞那嚣张气势之时,我就想到了战天齐是她身后最结实的后盾。 她可以随意出入府中,她可以一句话让府中 之人帮着她折我的梅,她可以肆无忌惮的挥打我身边之人,她甚至还可以先我一步得到战天齐的安抚。 她去了静思阁,他一回府便急着跟去了静思阁,而这个静思阁是我根本就无法触及的地方。 他说过今晚陪我用膳,他还说过,每年的梅花都不许我错过。 可如今他所说的都不做数了么? 还是我从一开始就会错了意,或者是我一厢情愿的异想天开? 想到这里,我再忍不住开始唇边一点一点的失笑,心口却刺痛,痛到了极处。 我伸手撑了廊柱,按住胸口,带着苦笑的猛咳了几声。 云雀与春兰都慌了神,忙扶住我,“小姐…快,快传李太医…” “不许去。”一声低斥,我拉住了春兰的手。 “小姐,你这是怎么了?”云雀手足无措,几欲哭出来。 看她焦急神情,我又抵不住胸口的气息乱窜,连声咳了几声。 渐渐缓过来后,轻轻的靠着廊柱,茫然望向四周,却依旧不见那人的身影。 回眸之时,满心片片荒凉,冷意阵阵透骨。 我骤然低头,紧撑着胸口的一丝气,极力隐忍心中凄楚,终是隐忍不住,又一阵猛咳从喉间汹涌而来。 云雀猛然拉扯我袖子,朝我的裙边直直跪了下去,哭着道:“小姐,云雀求你不要再折磨自己了,李太医说了,你胸前那一掌伤及了心脉,若是情绪过激,会有性命之忧,让云雀去唤李太医吧,云雀求你了。” 听着云雀口中的话,我忍住喉间的气息乱窜,不住的苦笑了起来,“李太医…你去唤李太医…唤来李太医…你家小姐我死得更快。” “小姐…”云雀止住泣声呆愣着看着我,眸中的泪水顺流直下,口里却是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我意识到了自己从未有过的冲动,我怕我还会说出一些过激的话来,甩开春兰的手,只想让风好好的吹醒我这无法控制的脑子。 刚一转身,身后春兰扑通一声,我的眸中撞入战天齐负手而立的身影。 一袭青袍,高冠束发,愈显清冷峻朗。 “还不扶王妃回屋。”他皱眉一声低斥。 我一时恍惚,风穿过我的耳边,他从身边一跃而过,吹起我衣带飘拂,透衣生凉。 回到殿中,我躺在贵妃椅上,云雀与春兰都退至外殿。 战天齐背手站在案前,静静地,任寒风吹动着他身上的衣袂,侧影冷如寒冰。 他眸光落在了案上那些成皱的废纸之上,半响不语。 月光下那张俊美的面庞竟在那些成皱的废纸之上苍白了几分。 他皱着眉,虽神色沉稳不动,但只要那眸中的寒光微微一动之时,便能让人感觉到丝丝凉意。 见他如此,我的心沉了沉,一口气仍是闷在胸口,不上不下。 “非要这般闹么?”他转身望向我。 “爷这是在责怪于我?”我微微收回了眸光,扯了扯身上盖着的毛毡子。 他眸光微动,稍稍移开目光仰了脸看向殿中的天花板,叹息悠长,“折梅之事,是因为我的一句话才让珞儿有了此举,你的气可撒在我的身上,殿外的几个奴才也只是听命于珞儿,该罚的也罚了,珞儿好呆也受了你四十巴掌,就算心中有气也该消了。” 因他一句话,我低眸沉默了,半天,直到唇角慢慢荡开一丝浅浅的笑意,非喜,即是悲。 “爷的意思,我懂。”我自外唤了一声,“云雀…” 云雀掀帘而入,低头侧身向战天齐行了礼,而后神色带着些许顾虑的问道:“小姐唤我。” 我面上带着淡笑开了口,“你速去把殿外受罚的几人请入殿中来,而后再命人在殿中多添些炭火,弄些去寒的姜汤,好生照顾着他们,就说我这个王妃对不住他们。” 云雀诧意抬眸看我,眸中分明不解我的话,侧眸看了看身边的战天齐,双手拧得紧紧就是不知如何做才好。 我低低斥声道:“还不快去。” 云雀只好点头,欲要转身之时,一丝寒凛的声音响起,“不用去了,就让他们跪着,死了也活该。” “是。”云雀退了下去。 战天齐一步一步迈向我,临桌坐下,抬起手边的茶水时,喝得有些急促。 放下茶杯,他看向我,低沉一语,“满意了?” 我凝眸看着他,胸口有说不清的感觉翻腾而上,“我不懂爷的意思?” 他转了眸,声音依旧带着些行低沉,“我知道你心中有气,都怪我,一直忽视了你在这府中的地位,你怎么着都好,就是不要在心里窝着气,多顾忌顾忌自己的身子才是。” 我心中狠狠一抽,他越这样说,我越是心痛得厉害。 我睁着眸看着他,眼中开始阵阵酸涩涌来,“爷这是在替纳半珞求情,让我不要再伤害她,对么?” 他不语,陷入一片无声之中。 半响他的叹息声而来,“她性情如此,你又不是才结识她,先前可以忍让,为何现在又不能了?” 他的话让我头皮有些发麻,咬了咬唇,轻声 笑了起来,“爷都说了,那只是先前。” 他转眸凝视我,其中眸中的寒意一点一点慢慢的变得深沉,映着烛火浮光,似乎流露出了一丝无可奈何,“她救过我的命,这一次就当作是我欠你的。” 纳兰珞救过他的命,原来救过他的命,我在心中反复的念着他口中的话。 纳兰珞可以肆无忌惮的在府中任意妄为,甚至连连欺辱于我,是因为她对他有过救命之恩。 我心中的忌妒开始一点一点的加剧。 明明他是在与我解释,可我为何听到他的解释我会更加的在意,心也会跟着更痛。 突然脸上一丝触动,他也不知何时来到了我的身边,温暖的指腹在我脸上轻轻抚过。 他望着我,眸中的情绪开始回到了最初的寒凛,“告诉我,你为何说李全安会让你死得更快?” 我心头一怔,想起方才在走廊之时,心中悲 怒而出的话,我知道他听到了,可没有想到他会选择在这时问我。 我沉默了半响,直直的看着他的双眸,终是浅浅一笑,“如若我说,与这折梅之人有关,爷是信我,还是信这折梅之人的哭诉?如若爷信这折梅之人的哭诉,那这自讨没趣的话,我就不多说了,多说无益,还不如明哲保身,也许我还能多活几年。” 他从我的脸上慢慢的收回了手,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看出他此时的心境。 他被我的话怔住了,也被我的话开始思绪纷乱。 我早就猜到的结果,为何还是执着的直直的看着他,想要从他口中得到那出乎意料的答案。 他从我的眸中转了眸,手下微微收紧,声音却仍是一丝淡意,“李全安的事情我会调查清楚,如若真与珞儿有关,我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他起了身,是要走么? 我伸手拉住了他扬起的衣袖,借着他衣袖一点一点的坐起来,从自己手中取出一瓶丹药递向他,“这是李太医配制的丹药,爷也许能派上用场。” “为何不早告诉我?”他抿唇,眉宇微拧,深沉的眸色间不知是忧还是愁。 “因为不知爷心中在乎的是这制药之人,还是我这条命?”我叹息一声,唇边微微勾起,似有似无的一丝笑意中带着几分执着的试探。 他看着我,不语,眸光在眸中渐渐转深,终是伸手接过我手中的丹药,却没有回答我的话。 迈步之时,话题直接回到了今日的问题根本之上,“院中的梅,我会让人重新种上,定会还你一个完好无缺的梅园。” 就这样走了,我也不知何原因,自己竟会将身边的茶杯紧紧的握在手中,眼看着他一步一步走远的身影,将手中的茶杯竟在胸口一丝气焰乱窜之时,往地上狠狠一碎。 “哐当…”一声响,杯碎于地。 碎片飞向他的脚边,他脚下一顿,停了下,却依旧未转身,也不语,等到脚边的碎片旋转着停止在他脚边之时,他又重新迈出了步子。 我的心倒抽了口凉气,悬在半空中的手无力的落在胸前,直到他的身影一点一点的消失在垂帘之后。 “小姐…”云雀与春兰窜了进来,看见一地的碎片,呆愣在原地。 我淡淡扫了她们一眼,扬了扬手,“我没事,这里有我收拾就行了,你们都折腾一天了,下去歇着吧。” 她们依旧不走,还欲上前拾起地上的那些碎片之时。 我低吼了一声,“都说了,这里不用你们,退下。” “是。” 云雀春兰退下后,殿中开始恢复了一丝寂静 。 我起了身了,走至窗前,己闻不到那泌人心田的梅香,只有淡淡悲凉与凄寒。 月移影动,不知过了多久,我站此处一动不动,腰竟酸了,腿也开始麻了,身子早己凉透。 转身迈步将地上的碎片一点一点的拾起。 回到床榻之上,睁眼闭睁之间总会有那些面容出现,也不知反反复复出现了多久才让我合眼。 总之,我记得合眼之时,天边己见了一丝光亮。 次日一早,刚睁眼,我便闻到了梅香,而且香味比起平日里更浓了些。 我欠了欠身子,掀起床缦,映入眼帘的竟是一大片开得正盛的梅花,让我有些诧意。 昨日残枝一片,今日却是另外一番欣欣向荣的景象。 我以为是我的错觉,难以置信的跳下床,赤 足至窗前,闭了闭眼,梅香四溢,泌入田地,让我不得不相信眼前一切真实的存在。 “小姐醒了。”云雀推门而入。 我回头,她脸色一变,惊叫出声,连忙提着鞋扑了过来,“小姐怎能赤足在地上,这地间寒凉若是伤了身子该如何是好?” 她一脸着急与恼怒,可我却不在乎,而我在乎的正是这突然出现的满院梅枝。 “院子是怎么一回事?”我穿上鞋接过她手中的洗漱水问道。 云雀随着的问话,看了一眼窗外,便转眸向我递来的锦帕拭面,答了我的话。 “昨日在院中跪着的其他几人一大早就让管家领了去,到现在还不见管家将那几人带回来,怕是被爷赶出了府。” 她会错了我话中的意思,我看了她一眼,放下手中的锦帕说道:“我说的不是这几个人,而是这院子里的梅花。” 她一阵恍然,唇边微微露出了一丝喜悦之情,还带着一丝得意的语气回应道:“小姐也看到了,这满院子的梅枝,可是从皇宫中移植出来的。” “皇宫?”我满腹疑虑的重复着她口中的话。 她笑着冲我点了点头,“可不是,爷晚夜从这殿中离开后,便连夜赶至了宫中,从宫中移植了这些腊梅回府,又怕吵着小姐,所以爷只能亲自带人动手,可见爷对小姐是真的好。” 我心中因云雀的话微微一怔。 原来是战天齐所为,突然想到他昨夜离开之时向我承诺定会还我一个完整无缺的梅园,原来他是这个意思。 可又能如何? 折了旧梅,添了新梅,那梅花存在的意义可就大大不同了。 我无声一叹,走至铜镜前坐下,看着镜中的 自己,肤如凝脂,面如白玉,风华绝代,倾国倾城。 可一细看,却令我突有一种感觉,竟然连自己都觉得自己陌生了。 面容一尘不变,陌生的是那眸中的情绪,与内心的纠结。 以前的我可以对这一切淡然无视,而如今铜镜中的我却是另外一番模样,妒忌,怨恨,悲凉,凄楚…太多的情绪己悄无声息的驻入了我的双眸,霸占了我的心。 人生总会有蜕变,就像那些花儿一样,开了终会有败落的一天,败落了终会有重生的一天,只不过己失去了那本质的灵魂。 如今我的灵魂又停在哪一个层次,是在败落,还是重生,或者是永远的失去。 “老奴见过王妃。”殿外管家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手中的玉梳一松,这才发现掌心中玉梳给 我留下的痛意,回头扬了扬袖,“管家不必多礼,起身吧。” “谢王妃。” 他手里端着一个黑色的盒子,还用一块黑布盖着,盖得严严实实,显有几分诡异。 “管家手里端的是什么?”我带着一丝疑惑的问道。 他微微垂了眸,有些顾虑的答了我的话,“这是爷让老奴送来的,只是这里面的东西,老奴担心王妃看了…” 他欲言又止,看了我一眼,又匆匆的低了眸。 倒是身边的云雀一丝好奇,迈步至他的面前,伸手便将那层黑布掀了开来。 “姑娘…” 管家一声还未得及阻止,云雀就惊叫了一声,“啊…” 而后满脸苍白,捂着双眼不敢再看下去,接 着便是胸口一阵难受,跑了开来,几声强烈的呕吐声传来。 黑布之下到底是何物?为何云雀会如此反应? 这样的一个念头如闪电般的直入我的眸中。 我微微起了身,只见边在呕吐的云雀,边向我摇着手,“小姐,小姐不要看…” 我无视云雀的话,伸手将管家手中盒子上的黑布伴着深呼吸一并掀开了来。 我眸中一惊,手中的黑布在我颤抖的手中遗落,又重新盖住了盒中那些血淋淋的手指。 我胸口一丝难受汹涌而来,藏在袖中的手开始一点一点的收紧。 管家抬眸看我,我仍是一动不动,直到云雀扑至我身后,扯了扯我的衣袖,“小姐…” 我眸光微闪,从呆愣之中回过神来问道:“这是…” 管家叹了一声答道:“这是昨日折梅的几个 奴才的手指,爷命令人给剁了,至于雪儿,她是府中的掌事,爷念在她这些年尽职尽责的份上,留了她的手,让她去剁下其他人的,雪儿害怕之下便晕倒了,醒来后就疯了,其中还有一只是李全安李太医的,爷让老奴转告王妃,往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请王妃安心。” 我转了眸,重回了铜镜前坐下,袖中紧着的双手浸入一丝冷汗,低低的扬了扬袖,“拿走。” “是。”管家带着那些血淋淋的手指离开了。 云雀颤抖的声音响在我的身后,“小姐,这太可怕了。” 而我却拧着双手淡淡的回了她一句话,“剁了也好,这院子里的人和梅…都安生了。” 一日又过了。 整整一日,我看着院中的梅花轻轻的飘逸在寒风之中,可眼前一直都闪现着那些血淋淋的手 指。 直到当我躺在榻上寐睡昏昏时,梦中依旧还是离不开那些血淋淋的手指。 “不要…” 我猛的从那些血腥之中睁开眼,耳边只闻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止于塌侧。 我大汗淋漓,看着眼前的身影,却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脸颊一丝温暖而过,抚过我额前纷乱的发丝,柔声问道:“怎么了?又做噩梦了?” 我喘着大气这才瞧清楚面前之人,原来是梦。 我极力的自心底深深的吸了口气,顺着他抚过的发丝理了理那惊慌的面容,“爷何时来的?” 他从我额前收回了手,轻轻一叹,“刚入殿,就听见你惊叫的声音,原来你是在做梦。” 梦,方才的梦中我看见无数只血淋淋的手向 我袭来。 我闭着眼胡乱的挥手阻挡,怎么也挡不住,一双血手紧紧的锁住我的喉咙。 我的呼吸一点一点脆弱,直到我惊叫醒来,眼前仍还是那血腥的一幕。 “我梦到了那些人的手。”我抬眸看向他,抿了抿唇,喉咙间似乎依旧还留着梦中被血手锁住的窒息感。 浅微的烛光下,他的眸光微微一动,乍现一丝怜爱,“是我不好,我不该让你看到那些。” 他伸来手臂将我和锦被一起纳入怀中,紧紧地抱住。 我偎依在他的怀里,鼻中酸涩,心中狠狠一动,忍不住伸手圈上他的腰,将脸藏在他温暖的胸膛之上,附耳贴着他的胸膛,听着他的心跳声,我根本就弄不清自己心里到底是何感受? 明明气他,气他护着纳兰珞,当我看到那些梅,那些血淋淋的手指时,我心中的气更甚了。 所有人都受罪了,为何单单只有纳兰珞,只有罪魁祸首平安无事。 纵然他一夜之间重回院中梅,剁他人之手,为我做了这么多,那也只不过是他想替纳兰珞受过。 可我如今还是要紧紧偎依在他的怀里,我是否也应该向纳兰珞那般在他面前哭诉一番,又或是闹一番,不用那么坚强,不用那么淡然,不用那么隐忍,他是否才会像心疼纳兰珞一样来心疼我。 殿中烛火微颤,眼前因为他衣服之上嵌着的金丝而晃眼,晃得眼中竟有些痛了,痛得都不敢再睁开眼睛。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他的声音突然响在我的耳边。 我微微一愣,从他的怀里抽出脸来看着他问道:“去哪里?” “去了就知道了。”他只是抿唇一笑,将我 轻轻的靠在床沿上,起身为我取来了衣裙。 我接过他手中的衣裙穿好,欲要下床之时,身子一悬空,落在他的怀里。 “爷…”我惊呼一唤,欲要从他的怀里挣脱开来。 他的唇边一丝浅笑而过,“不要动。” 一丝羞涩之意袭上面颊,我难免有些不适的紧了紧他的臂膀,“我可以自己走。” “就让我抱着你吧。” 他根本就没有给我机会从他的怀里挣脱开来,随着他脚下的步子响起,我的心惶惶而动,一刹那如坠云端的无措,似欢喜,又似惘然。 静静的夜里,寒风刺骨,在他的温暖的怀里,我却一点也感觉不到冷。 总觉得走得有些远了,可似乎还是没有到达目的地。 我虽不知他要带我去何处?可我却担心他抱着我此时累不累。 “别这样看着我,我不累。”他淡淡的眸光偏向我。 我眸中一怔,匆匆的转了眸,不再看他,也不再说话。 一路走过来,似乎离目的地越来越近了。 他也放慢了脚步,当我从披风之中抽出头来时,眼前的一幕竟如此的熟悉。 原来是禁地,他要带我来的地方竟是禁地? 这些思绪伴着脚步声一步一步靠近那久违,也可以说一直压抑在我心中的那三个大字,静思阁。 第117章 静思阁内燃着炭火,烛光虽浅浅淡淡,却让我感觉阵阵温馨。 这样的木屋,我似乎也曾在梦中期盼过。 期盼着有一日,我能大胆的抛弃身上的那些光辉,成天沐浴在山间的暖阳之下,闻着花香,伴着风鸣,守住属于自己的那份温馨。 他抱我坐下,我光着脚丫在他面前,终是有些羞涩之意,挪着身上的披风挡了挡。 见他脸上的浅笑己不在之时,我似乎有些冒然的问出了口,“爷为何要带我来这里?” 他又重浅浅勾了唇,长眉带着一丝折皱入鬓,“你不是一直想来这么?那日并不是不想告诉你静思阁之事,而是觉得在那里不合适,本来昨夜就打算带你来这的,结果出了院中折梅一事,你心中恼,我不便开口,只好今晚带你过来了。” 原来是我误会了他。 不知为何,每次从他口中听到这些解释,我就会觉得胸口有一丝莫名的气焰乱窜。 是因为他的解释来得太晚,还是他一直都是在事情发生后才与我柔声的解释。 可在我听来,虽然心会有余悸,可终是不太重要了,毕竟伤也伤过了,痛也痛过了,再说起,只会在 那些伤痛之上加剧。 也许正如他所说,如若解释有若,那先前所受过的伤又算什么?这句话我一直都记在心里。 “穿上。”也不知他从哪里找来一双女鞋,看上去有些陈旧了,但是却特别的清爽干净。 我抬眸四周望了望,除了我与他,并不见一人,可这双女鞋又是怎么一回事? 正在我心存顾虑之时,他的声音低沉的响在我的耳边,“这是我母妃的鞋。” 他看出了我的心思,我只是在找这双鞋的主人,可终是没有想到竟是他母妃静妃娘娘的鞋。 我轻抿了唇,从披风之中露出光脚丫子来,可并未穿入那双鞋中,而是赤足站了他的面前道:“这鞋既是母妃的,我又怎能穿上?这屋中不冷,还生着炭火,我赤足走走不碍事的。” 这话刚落,只觉得腰间一紧,身子便在他的怀里悬空而起,接着便坐在他的双膝之上。 我心中一怔,欲要说什么的时候,他竟弯腰伸手将我的赤足握在了手里,袭上一丝温暖,我在他手中缩了缩脚,“爷…” 他根本就不让我缩回脚,随着赤足之上一紧,他的声音轻柔的传来,“我还记得你脚的尺寸与母妃一样大,这鞋你能穿。” 我一愣,有些羞涩问道:“爷怎会知道我的脚尺 寸?” 他边给我穿着鞋,边看了看我,唇边轻轻一笑,“在边疆之时。” 我眸中一闪,那日在边疆,只因他突然到来,束手无策之下只能让傲恒躲入浴桶之中,而自己一时慌乱竟记了赤足于地。 是他躯膝至我面前,将的赤足握在了手心,原来在那时,他就握出了我脚的尺寸,看来他对他母妃的思念己到了极致。 鞋在我脚下穿好了,他直起了身子看着我,“走走看。” 我微微从他的双膝之上站了起来,踩着那双静妃娘娘的鞋子走了两下,唇边笑着告诉他,“鞋刚好,只不过从这鞋的尺寸来看,母妃定也是个娇小的女子。” 我这无心一言,似乎在他听来有些情绪了,他唇边的浅笑收了起来,眸光却在一点一点转深。 他突然向我伸了手,“过来。” 我走了过去,临他的身边坐了下来,握着他递向我的热茶,心里因他的眸光染上一丝丝凉意。 他轻抿了一口茶,落杯之时,他不再看我,声音带着些许酸楚而来,“母妃是民间女子,身子骨一直就不好,得父皇青睐,入了宫,身子开始渐渐调养了过来,只是好景不长,还没来得及过上几天舒适的日 子,便入了庵寺。” 我将手中的热茶一点一点的松开,那些万般难开口的话还是在我心头揪紧之时出了口。 “我曾提过让爷接母妃出庵寺,爷好像不愿?” 我从侧面偷偷的看过去,他的眸色微微一动,唇角扬了扬,笑意却是自嘲。 “母妃曾对天发过誓,她与我这个儿子…永不再见。” “为什么?”我蹙眉,根本没法抑制住听到他最后那四个字的冲动。 他凝眸看向我,目光深邃,黯淡间幽幽隐着一丝痛意,最后他唇边一抹苦笑生起,溢出了我这辈子都无法猜出的三个字。 “因为你。” 我的心狠狠的一怔,看着他黯淡间幽幽隐着的一丝痛意,我在心里反复的闪过他的那个字,连着种种的可能在我心头揣摩,可我终是不能在这个三字当中得到一个答案。 他转了眸,被炭火映红了双眼,一声叹息后,他重启了薄唇,“当今皇上有五子,战天麟出生就被立为太子,五哥成王,六哥平王乃定妃之子,定妃是萧候之女,身份尊贵,九弟睿王乃如妃之子,如妃虽然无显赫的家世,但也是官吏之后,而我的母妃只是一介民女,入了宫,才知宫门深似海,她善良大度,从 不与人为敌,父皇宠爱她,圣意眷顾,在这危机四伏的宫中,自然会遭人眼红,她一介民女又如何抵挡住那些家世显赫的嫔妃,所以接二连三的被人陷害,在我世生的那一年,母妃被父皇打入冷宫,而我这个皇子自然也生在了冷宫。” 我儿时入宫频繁,却从未见过他,甚至在我的记忆里根本就没有战天齐这个人的存在。 原来他是生在冷宫,这一刻,我的心随着他的话开始由紧变成了酸酸的痛意。 一直以来我就不明他为何如此冷淡,那深邃的双眸似乎也与我一样经历了重重欲火,而后变得深沉淡然,不剩一丝情绪,在外人眼里,那便成了保护自己最好的工具。 一个冷宫的皇子能够冲出黑暗,如此光鲜的出现在众人面前,他所经历的苦与磨难己然都深深的记在了他的心里,只有铭记在心,才会有活下去的希望。 我的眸光深深的锁住他,他却不看我,手中的茶杯紧握在手心,那丝力度好似在控制他心中隐隐的痛意。 我明白,他一直不愿提起的,那定是他心中最痛的。 他终是再次低沉出了声,“在冷宫的那些年里,我与母妃相依为命,因为我发誓一定要带她离开冷宫,所以我勤奋好学,在杨浦将军师承之下,我学会了 射箭,骑马,剑术,只可惜,在我三岁那年,杨浦将军惨遭陷害,死在了战场上,自那以后,我便按着他给我剑谱凭着自己意念一点一点的琢磨,那夜你惨遭劫杀,是我用杨浦将军教我的剑术杀了那名禁军,那也是我第一次杀人。” 他转了眸,眸光轻轻的落在我的眸中。 我明白了他那日听到杨婶被害之时,完全失去了理智,原来他是师承杨浦将军,在他的心里他己将杨浦将军一家视为了亲人,听到亲人为护他而死,那颗隐忍的心也会有失去理智的时候。 就如我一样,那夜一直都是我不愿再忆起的事。 奶娘为我而死,一夜之间什么都变了,唯一没有变的就是那个在血水之中扛起我的小小身影依旧还护在我的身边。 “那日,将我护送至宫外马车的人也是爷?”我直直的看着他的眼。 明明心里己经知道了答案,可自己还是要问出口,因为我只想让他亲口告诉我这个答案。 他点了头,那深邃带着痛意的眸光却依旧不离我,“本来我是想将你藏在冷宫之中,可我怕你醒来后会害怕,宫中虽大,冷宫虽不被人关注,可依旧不是安全之地,而后我又想起你的奶娘死之前不只指着宜德苑方向,她还咬着牙说了玄清门三个字,我便猜到,她是让我把你送至玄清门,在那,定会有人接应你 ,所以我便将你送至玄清门,那是我第一次见你父亲。” 我静静的听着他道出这些,道出我曾几次在梦中想要看清楚的一个事情真相,真相原来就在我的身边,而我却迷失了这么久。 那日,我从昏迷之中醒来之时,撞入双眸的是外祖父满脸血腥的容颜。 我害怕极了,可害怕终是没有停止。 外祖父离我而去,我在父亲的一手安排之下逃出宫门,娘亲泣声拦截,父亲却要拨剑相向。 而我在哑叔的阻止之下,连娘亲的最后一面也未见着。 从此便从那个侍宠若娇的嫡小姐变成了被人遗忘的庶出四小姐华蝶衣。 正我思绪纠葛之时,他竟冷冷一笑,笑得满目悲凉,“你在那日得救了,我也便得救了,你的父亲从一开始就预谋着如何把你推向皇后之位,所以他想到了我,也不知他从何得知我就是冷宫中的皇子?不过这些也不太重要了,你的父亲找到我的母妃,那一日,我不知他们俩在屋里说了些什么?我只知道你父亲离开之后,父皇就命人将我与母妃从冷宫之中接了出来,还让我过继到宫中皇后的名下,而我的母妃为了能让我走出冷宫,便给了宫中皇后承诺,入庵寺,今生与我这个儿子不复再见。” 那心中的三个字,一切因为我,终是有了答案。 他那映着火光的双眸满是腥红,腥红之中还带着淡漠孤寂。 我伸手划过他那紧紧皱着却要时刻隐忍的眉宇间,心中万般滋味齐齐涌上,似乎有太多的话想要对他说,可喉间紧得只能让我说出这几个字。 “原来真是因为我。” 他那双眸子紧紧盯着我,目色深沉疼惜,在听到我这紧得颤抖的几个字时,他的眸中一颤。 就这样我与他相对沉默。 我心中苦涩难忍。 许久,我终是在他之前先垂下眼眸,一言不发地起身想要跃过他,想要离开。 我觉得我没法再面对他,甚至都不敢再去看他的眼。 我一想到他那眸中的淡漠孤寂因我而生,我就会痛恨自己。 突然手上一紧,他紧紧的抓住了我的手,那丝温暖,我分明是留恋的,可是我还是要逼迫自己甩开来。 可惜不能如我所愿,在我欲要甩开手之时,他的气息己扑至我的鼻尖。 我一愣神,身子猛然顿住。 眼前一闪,一道青色的身影跃过我的双眸,他己 立在我的前方,面面相视。 他这是在逼迫我,让我再看他的眼。 可我却匆匆的低了眸,就在我低眸的一瞬间,他揽我入怀,我投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 “爷…”我失声的一唤。 “那么急切的想要知道这静思阁的一切,如今知道了,为何又要从我的眼中逃走?” “如若我知道让你们母子不复再见的人是我,让爷深受思母之痛的人是我,我就不会想要知道这些,如今知道了,自知无法面对爷,面对母妃,我只能从爷的眼中逃走,因为我怕…” 唇边的一丝柔软阻止了我要说出来的话。 炙热的唇紧紧的贴在一起,气息交缠,那股熟悉的味道随着他这突然如其来的吻一点一点的沉落我的肺腑,一股暖流直入我的胸口,掠过那沉痛的心时,竟让我渐渐忘记疼痛。 他吻得温柔缠绵,手掌紧紧的抵在我的后脑,让我与他之间一丝间隙也没有。 我一双睁大的双眸也随着他的温柔渐渐闭上了眼睛,忘记了痛,只想留下属于他的温柔与甜蜜。 突然舌尖一痛,他似乎是有意咬住了我的舌尖,而后放开了我的唇,我睁眸吃痛的看着他。 他眸光渐渐迷离,唇边忽见一丝笑意,“痛么?” 我依旧不明他的意思,舌尖在口中微微划过,一丝痛意仍留在舌尖之上。 我袭着面上的灼热感,点了点头。 他伸手再次将我拥入怀中,额角抵住我的鬓发,低低言道:“感觉到了痛,那往后就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你欠我的,方才我己经向你讨回了。” 我的眸中分明见了泪,可始是没有掉下来,将脸埋入他的胸膛之上,哽咽的说出那三个字,“对不起…” 他的指尖轻轻挑起了我的下颌,我从他的胸膛之上抽出脸来看向他,他的那眸子便无比清晰地映入我的眸底,直沉我心。 他说,“我不怪你,从来都没有,相信我。” 他的眸中迷恍忧伤,却带着令我心安的笑意。 我咬了下唇,伸手再次投入他的怀里,紧紧的圈住了他的腰间,越来越紧,甚至一刻也不想放开。 这样的拥抱持续了半响,他便牵着我将整个屋子都细细的看了一遍,而后并肩坐在一起。 他说这个位置能看到天空中最亮的一颗心和那轮时而圆时而缺的明月。 他还告诉我,这静思阁的每一件物品都是母妃曾在冷宫之中用过的。 建府之时他便让人从冷宫搬了出来,如今他也只有在这静思阁才能感受到母妃的存在,也只有这静思 阁才能让他记住那些年在冷宫所受的苦。 他说起这些时,声音宛若断了的丝弦,哑哑的,沉沉的。 我知道他的心在痛,而且也带着我的心一起在痛。 就这样与他肩并肩看着天上的明月与最亮的那颗心,仿佛一切都回到了我的梦中。 我告诉自己一定要记住这美好的一刻。 “莫非我与爷之间的种种,就是冥冥之中的上天注定。”我靠在他的肩头望着那轮明月呢喃了一句。 他的肩头微微一动,半响后,他低沉的声音传来,“从一开始,我以为你死了,冷宫有人告诉我,你父亲为了自保忍痛割爱,带人将魏氏一族全员捕杀,魏氏男子全己判死刑斩首在武门外,女子便受流放之罪,而你也死在你父亲的剑下。” 他的话刚落,我的心狠狠的抽触一番,从他的肩头移开来。 他也看向我,眸中有我浮动的影子。 我看着自己的影子,唇边凄美的一笑,“死的人不是我,是真正的华蝶衣,华府的四小姐,她与我同年同月同日生,只可惜她的命从一开始就不属于自己。” 他眸光紧紧锁住了我的全部心神,唇边也染一丝浅笑,“这些我也是从你那日醉酒,酒后乱言之中知 道了你的身份,你是月牙儿。” 月牙儿,我心中一愣,问道:“爷知我乳名?” 他深邃的眸中一瞬间竟多了一丝情绪,浅浅的一道光亮缓缓划过他的眼底。 当我想从他眸中读出答案之时,他却抿唇转了眸,眸光重回那一轮明月之上,而说出口的话却是答非所问。 “这个禁地确实是为珞儿所设,那日大婚珞儿行刺于你,受了九弟一剑,被逼无奈之下,只能将她带往这静思阁,自那以后这静思阁就成了你们口中的禁地,而她那日也是第一次来到这静思阁中。” 虽然还未从他方才那一丝眸光之中恍过神来,可他的话我却是收入了耳中,也撞进了心里。 “爷为何要与我解释这些?”我微微一问。 “因为你在意。”他淡然一笑,伸手将我的头扳至他的肩头之上。 我不语,只是静静的靠在他肩头。 他说出了我的心思,我是在意的,从纳兰珞带我进入这静思阁之中,我就开始在意了。 只是一直强压在内心深处,直到那日华府,我眼前闪过这个强烈的念头。 现在知道这一切,知道了他为何在我提及静妃娘娘会性情大变? 为何他会语出痛恨小姨,原来这一切都是因为我 的存在。 “折梅与投毒之事你心中还存有气?”他微微耸了耸肩头,似乎看出了我方才的沉默。 “爷剁了人家的手,那也是为我出了气。”我淡淡一笑,却带着另外一丝深意。 我欲要离开他的肩头,却又让他伸手压下,手上一紧,他握住了我的手贴到他的胸口。 “珞儿救过我的性命,我也曾许诺过要还她救命之恩,这些年我便宠她,护她,只要是她所求,我都会如她所愿,这事情上你是受了委屈,就当是为了我,可好?” 我没有再多说,其实心里还是想要问出他对纳兰珞的真正的情意。 可由于不敢,终是提至喉间的话却在出口之时化作了另外三个字,“听爷的。” 他俯下脸庞,炙热的唇自我的额角落下,接着便落入了我的眉眼,直至唇舌相触狂野热情。 静思阁一夜激情缠绵后,便迎来了三日后战天齐奉命围剿虎头山的一干匪徒,当然身边也带上了宁玄朗。 我站在阁楼之上目送他们离开,眸光微动之时,我看到了一抹清瘦的紫衣身影。 一只彩蝶金钗在寒风之中颤颤晃动着,有些刺眼,这样的角度看上去,白腻如脂的面容之上,唇绛微 抿,丝丝不舍外露。 “见过紫罗公主。”我向她行了礼。 她转身之时,轻轻放下额前面沙,扬了扬手,“不必多礼。” 虽然面沙挡住了那不舍的情愫,可我依旧能感受到她对宁玄朗的心。 明明心里想着的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可莫名却因为种种原因让我不敢再去想,终究小姨的话,宁玄朗的笑,一直在我的心中挥之不去。 我起身微微一笑,劝慰道:“八爷的军队己走远,公主身子要紧,这阁楼风大,不宜久站。” “多谢你提醒,本宫先走一步了。”她冷冷一言,这样清冷的身子从我身边一跃而过,竟让我也觉得生生的冷。 我还记得儿时她只对我一人笑,我有时戏弄于她,她从不会对我冷言冷语,倒是与我更加亲密。 而如今,只怕她早己不记得了那个常常逗她笑的月牙儿。 走在回府的路上,我闲马车内烦闷,便让云雀掀起了帘子。 这样不仅可以看到那暖阳下的人们的喜怒哀乐,还可以感染着这街上的气息。 “小姐,是夫人?”突然云雀惊叫出声还指着街道之上的一抹身影。 “娘亲?”我自云雀手指的方向望去,却根本没有见到云雀口中的夫人。 “云雀,哪里有娘亲,莫不是你看错了。”我轻轻一叹,收回了眸光。 云雀回眸,眸中微微一愣,放下手中的帘子,挠了挠后脑勺,口里还一边呢喃着道:“方才夫人分明是在那的,为何走得如此匆匆,这是要去哪里?而且身边连个下人都未带。” 我伸手戳了戳她的脑袋道:“定是你看错了,娘亲离府又岂会连一个下人都不带在身边?” 她想了半响,终是向我点了点头,“小姐说得对,府里的静嬷嬷从不离夫人身边半步,方才那人又怎会是夫人呢?应当是我看错了,不过方才那人还真像夫人。” 见她一脸恍然大悟,倒令我想起另外一件事,“对了,我让你办的事,你可办好了?” 她抿了抿唇答道:“小姐交代的事我岂有不办的道理,只不过那雪儿姑娘怕是真的疯了,我都没靠近,就让她胡乱丢了一身的烂菜叶。” 听她这般道来,那雪儿的疯病更应当确认了。 “找大夫看过了么?”我接着问道。 云雀长长一叹,抚着下颌满眸怨气的答道:“根本就没法看,大夫都难靠近她,她要么就对人砸东西,要么就咬人,请来的大夫都让她吓跑了,我昨儿个 还差点让她咬了一口。” 连大夫都不让靠近,此人倒令我又生了几分疑心。 我微微闭了眼,低沉的叮嘱道:“不管她是真疯还是假疯,让人多多留意些,她也算是府里的老人,什么事情没见过,单单几个手指就吓疯了,这样的胆子,她就不会想着去杀人。” “小姐这话是何意?”云雀不解的追问道。 我微微睁了眼,面上淡然一笑,“这你就不用管了,这些日子让人好好的留意她,她若真是疯了,那这事情就好办了,她若不是真疯,这样的女人对我们来说自然就是防不甚防。” “哦。”云雀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我本不应当将心思放在一名小小的奴婢身上的,只不过她如若是假疯,此人的心思倒令我有了兴趣。 正在我欲要重新合眼休整之时,身子一阵晃动,马蹄声落,耳边却传来了阵阵咒骂的声音。 “小四,今儿个又怎么了?”云雀掀帘一看。 我也睁了眸,细听之下,好像是有人在打架,而后围观指指点点的人也不少,总之耳边竟是阵阵杂碎的吵闹声。 “九爷?”云雀突然一声惊呼,令我心头一紧,接着她便急切的向我扬了扬手,慌乱的道:“小姐,是九爷,九爷像是喝醉了,那些人怎能打九爷?” 什么? 我起身顺着云雀指的方向望去,围观的人挡了里面的动静,只听见吃痛的声音与那殴打之人的狠唳声。 细一看,那人缝之中倒真让我看到了战天睿那张俊朗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 “快下去看看。”我连忙下了马车。 走近一看,怡红院三个大字撞入我的眼中。 在云雀的开道之下,我见那人正要向地上烂醉如泥的战天睿踢去时,我怒喝了一声,“住手。” 因我一声怒喝,所有人的眸光都投向了我。 那满头大汗的胡渣男子收回了脚,还带着讥讽的笑意说道:“哟,这小娘子莫非是来寻这地上负心汉的?” 我无视他那张嘴脸,更加无视他的话,俯身将地上的战天睿轻轻的扶了起来,一股浓郁的酒味直入我的鼻尖,呛得我拧紧了眉。 身边的云雀怒斥道:“光天化日之下,你们如此猖狂,你们可知道他是何人?” “云雀…”我低斥了一声打断了她的话,而后向她使了使眼色。 若是真让她说出了战天睿的身份,只怕明日早朝这般笑话便会传至朝臣的口中。 堂堂的睿王爷醉至风尘之地,还让人殴打成伤, 定会惹来龙颜大怒,那战天睿又该如何自处? 云雀似乎明白了我的意思,抿唇没有再说下去,替我扶起地上的战天睿,一边帮他擦拭着身上的灰土。 我抬眸静静的看了一眼那满脸胡渣之人,联想到此处是风尘之地,这名男子应当是这怡红院的人。 我在心底细细琢磨了一番,得赶紧带战天睿离开此地才是。 “敢问这位大哥,为何要出手伤人?”我轻言一问。 “不是我说你,你这如花似玉的脸蛋怎就管不住自家的男人,竟还让他跑到了外面来喝花酒,这也就算了,喝了酒,睡了人家姑娘还不给钱,打他一顿也算是给他一个教训了。”满脸胡渣之人一副饶有兴趣,洋洋得意的模样。 原来是战天睿喝了花酒不给钱,这不是招打么? 无奈之下,我只能替他还了这钱才行。 “他欠你们多少钱,我来给。” 我的话刚落,那名男子眸光一亮,便扬起了笑声,“哟,你这小娘子还真同情达理,也难怪看不住自家的男人,你家男人昨夜一共喝了三百两银子的花酒。” 我心下一叹,看了一眼怀中酩酊大醉的战天睿,出声一唤,“云雀…” 云雀拧了眉,似有些为难的小声说道:“小姐,咱们身上可没那么多钱?” 这可如何是好,只能细想着身上可有值钱之物,眸光偏向腰间的玉佩。 这块玉佩代表了华家小姐的身份,虽然上面刻着是一个衣字,是真正的华蝶衣之物,可毕竟也跟了我这么多年,难免有些不舍,可如今也只能这般办了。 我将怀中的战天睿让身边的小四扶着,从腰间扯下玉佩递至那名男子面前,道:“这枚玉佩大哥看着可还满意?” 祖传玉佩当然能入这般势利之人的眼,区区的三百两争子,只怕三千两也买不到这块玉佩。 男子眸中开始发亮,连忙伸手接过我手中的玉佩,小心翼翼的拿在手中,惊叹道:“哟,这可是上乘货色,一看小娘子就是富贵人家,成,就这玉佩了,你们赶紧把他带走吧,别在这给我生晦气。” 随着这名男子的转身离去,围观的众人也开始指点而散。 我无奈的看了一眼还不见半点清醒的战天睿,一丝恼意袭上胸口,却又只能扬手让小四将他带上马车。 第118章 马车上的战天睿双目紧闭,眉宇间的烦躁之色阴戾了那俊朗的容颜,再添上几处紫红的伤痕与污渍。 如若就这般颓废的走出去,只怕无人能认出这就是曾经那个风度翩翩,萧洒逸然的睿王爷。 我轻轻的持着手中的锦帕,想要轻轻的拭去他面容上沾染的污渍。 这手还未落下,一道眸光闪过我的眸间,我手上一愣。 也不知他何时睁开了双眼,双眸流光划过,灼灼而又深沉的正望着我。 “这是哪里?”他拧眉问道。 “这是在马车里,九弟难不成还以为在怡红院么?”我唇边一笑,将手中的锦帕递至他的手里。 他抬手想要接过我手中的锦帕,身子一颤, 手中的锦帕落在了他的脚边,也许是身上被人殴打留下了痛处。 他忍不住直直的闷哼了一声,接着便要坐起来,连着两下都未起身。 结果因马车一摇晃,他吃痛的撞至车壁之上,额头的冷汗闪闪发亮。 “小心…”我连忙伸手扶起了他,捡起他脚边的锦帕重新递向他,一声叹息道:“堂堂的九爷竟然被人当街打骂,这若是传入宫中,如妃娘娘还不被你气死。” “她又何常在乎过我这个儿子?”他带着恼怒的一语,接过我手中的锦帕扔至一旁,额头的汗水顺流而下。 我转了眸,抿了抿唇,“选妃一事我也听说了,九弟如今己到了立正妃的年纪,如妃娘娘一片苦心,你怎么说成是她不在乎你这个儿子呢?” “你了解我的。”他一脸疲惫,手指狠狠揉 了揉那还带着醉意的额角。 这种话题我本不该先挑起,可如今挑起却又不能不再继续下去,毕竟他口中的意思,我的心里又岂会不知。 可如今看他如此颓废,心中终是不忍。 当初那个洒脱萧逸,风流不羁的九爷对我来说竟然越来越陌生了。 半年不见他,可我却知他为我所做的一切,他无非就是在躲我。 边疆之时他以性命护我,我对他心存感激,而却终不能以情来回报他。 我微微垂了眸,不再看他,唇边依旧淡然平静的说出那些话,“弱水三千只取一瓢,九弟这样的执念只能留在心中,像今日这样的事情,你只是在折磨自己,折磨宫中的如妃娘娘,你为何不试着从那些千金小姐之中选一个,两人之间的感情是可以慢慢培养的,如若真不能做到持子之手与子偕老,最起码也能相敬如宾。” 我低眸说完了这些话,突然间双臂一紧。 我抬眸看向他,眸光一颤,额角不经意碰到一处温热的柔软。 “九弟…”我的脸一下通红,一时之间竟心乱如麻。 我感觉到紧在我双臂之上的手越来越紧,他的呼吸微微紊乱,双眸深处有一丝柔光在流淌。 那柔光带着灼热的火焰,让我感到了面前之人的危险,我的心不由自主地一颤。 直到他带着那股未散的酒气和男子气息向我再次迎来之时,我心中惊惶,“九弟…你醉了。” 我试图从他的臂膀间挣脱开来,可越挣扎,就越慌乱。 “蝶衣…”他一声叹息深沉。 我眸中一怔,他分明己经酒醒,眸中闪过他从未有过的理智与清醒。 他唤我蝶衣,不再唤我嫂嫂,这是第一次, 但我也感觉到了这是他的最后一次。 “弱水三千,我这一辈子只怕再也无法取到心中的那一瓢了。” 手上一松,我的心莫名的一痛。 再抬眼之时,他己掀起了车帘,让小四停下了马车,身影一跃而下。 我目送着他跌跌撞撞的身影一路穿过人群之中。 “小姐…”云雀掀帘而入。 “走吧。”我轻轻的扬了扬手。 马蹄声再次响起,我抚摸着额头之上留下的痕迹,心竟然会止不住的疼,还有那淡淡的悲哀与无奈。 这丝疼,这丝悲凉与无奈都是源于战天睿那眸中的柔光。 我又伤了一人心,而且似乎伤得特别的彻底。 人的一生真的很无奈,身边流连过的人几多 ,可只能牵手的却只有一人,而那人纵然伤你千百回,你的心也不会因那些伤痛而改变。 在这一刻,我己经彻底清楚了自己心中的情感。 儿时对战天麟的情意并不是爱,只是一种依赖,一种需要他保护的依赖。 如今他己保护不了我,然而这份依赖也渐渐的从心底消失了。 北漠太子傲恒,还有如今的战天睿,他们的情意我心里清楚,然而却不能做到将自己的心分给他们一点,所以这份情感也会让我痛。 战天齐己全全霸占了我的心,虽然有时还是令我觉得他的心离我很远,可我的心里还是极其强烈的想要向他靠近,甚至想要去拥有,那种拥有是一生一世,绝不放手。 “小姐,我们现在奴娇阁还去么?”云雀问道。 我渐渐收回那些思绪,浅笑着向她点了点头 ,“去,当然去。” 奴娇阁,下了马车,就被这三个字吸引了眼球。 京城之大,这奴娇阁能在半年时间内脱颖而出,灵馨应当是花了一番功夫。 入了阁内,灯火通明,颜色极其鲜艳。 只因灵馨喜欢红色,这个奴娇阁内呈现在眼前都是大红一片。 遇见一名稍稍年长的女子,看上去应当有三十来岁了,可那风情却依旧犹在,她让我唤她娇娘。 被娇娘领入厢房内,静静的饮了两口清茶,却依旧不见灵馨的身影。 娇娘说灵馨不在阁内,有些事情出去了一趟,应当很快会回来。 娇娘却不问我什么,应当是知晓我的身份。 也不知过了多久时间,仍还是不见灵馨的身影。 屋里晃悠的云雀只怕将整个屋里的新鲜玩意儿都看了一遍,到最后实在是坐不住了。 “小姐,这灵馨姑娘何时才会回啊?”她拧着眉看着我问道。 我轻轻放下手中的茶杯,淡然一笑,“娇娘说她快了,那应当很快就会回的。” 云雀无力的一叹,“今儿个可真不凑巧,要是知道灵馨姑娘不在阁内,咱们就不往这来了,现在坐在这里干等,也不知道要等到何时?太无聊了。” “你若是闲无聊,大可出去走走,我这,不需要你伺候。”我瞅了她一眼,轻轻拍了拍她放在桌面上的手。 她秀眉一挑,从我手下收回手,托住下颌稍稍扬了声音,“那可不行,这种地方,我怎能放心小姐一人在呢?我得陪着小姐。” 我心头一愣,手中的茶水因她的话竟不慎溢出些许,回想她那直言直语,怕是这丫头心里多 想了。 我抿了口茶,冲她面上那股劲儿笑了笑,“什么叫做这种地方,这里是舞坊,你可不要乱想。” 云雀看了我一眼,又环顾了四周一圈,终是带着勉强不自在的一叹,“总之,我不喜这地儿,她们跳舞不就是跳给男人看的么?” 我忍不住笑出了声,看来在云雀的心里只怕早己误认为此处是那些风流之地了,所以才会冷眼冷色看着这阁内的一切。 我伸手拉了她的手向她解释道:“舞坊与风尘之地那可不同,她们卖艺不卖身,而且许多达官贵人宴会之上都相邀她们前去表演,筹金可不少,甚至名气大些的舞坊,还会被邀请入宫,在御前表演。” 云雀听我这么一说,秀眉微微蹙了起来,有些不相信的问道:“就她们这样,还能入宫在御前表演么?” 我抿唇点了点头,“那是当然,宫中的乐姬,舞姬是有不少,单单一个慕倾居就足够有这奴娇阁十个之大,可是宫中的皇上与众多嫔妃也会想要看一些民间新鲜的表演,所以宫中的教坊使就会从民间请来一些乐坊,舞坊至宫中表演,所以像灵馨她们这样有名气的舞坊说不定也会有御前表演的机会。” 云雀似乎有些懂了我的话,连连点了点头恍然叹道:“哦,原来是这样。” 我所说的慕倾居是皇宫的乐舞教坊,也是整个战国的乐曲,舞蹈精华的荟萃之地,其中有不少才艺之人云集在慕倾居。 当然,慕倾居也时常对民间选秀,平民之女选入教坊就只能学习琵琶,筝等乐器。 而一般的歌舞伎,在宫内称为“宫人”,而舞技卓越者就经常在御前表演,他们可称为“内人”。 我曾记得宫中有一名贵人正是舞姬出生,因 御前表演深得皇上的喜爱,而后被皇上封了贵人。 久而久之,这些慕倾居的宫人与内人们都争先恐后想要在御前表演,因为在她们的心里总有一个梦。 说不定一个动作,一个眼神,或是回眸一笑便能将她们带至锦衣玉食的富贵日子。 “小姐,好像外面下雪了。”云雀在我耳边一声惊叫。 我恍然回过神来,这才发现云雀正趴在窗子之上看着什么? 我起身至窗前,寻着云雀的指着的方向望去,窗外悠悠扬扬的飘起了雪花,凝翠的细叶上点缀着点点白色的晶莹。 原来是下雪了,这是我醒来后的第一场雪。 “小姐…”云雀带着顾虑的一唤。 我自知她心里在想什么? 她只不过是害怕了下雪之日,因为在她的心 里仍然记得下雪之日我的异常。 我瞅了她一眼,伸手至那些空中飘逸的雪花,雪花随风而落,一片一片晶莹剔透的落至我的手心,一丝凉意轻轻袭上。 一阵莫名又让我想起了战天齐的话,他这才刚走,竟不知不觉想起了他,也不知他行军在这风雪之中,是否会想到我,想到他曾为我立下的那些规矩。 我扬唇笑了笑道:“你忘了,府里加了一条新规矩,逢雪期禁酒十日。” 我这话一出口中,云雀便展颜一笑,恍然道:“对哦,我都差点忘了。” 正在她面上一丝欣喜而过之时,她突然又想到了什么,面上落了笑,重回了一丝顾虑,“小姐,这会儿灵馨姑娘还未回,我们还用在这里等么,只怕到时雪下得大了,就无法回府了。” 听她这么一提醒,我倒觉得有理,连忙从那些飘逸的雪花之中收回了手,向她点了点头,“ 你说得对,这风雪会越来越大,那咱们就回府吧,不等她了,改日再来看她也成。” 云雀替我披了披风,刚欲迈出步子,娇娘提着手里的一壶刚沏好的茶而入,淡淡的茶香一入我鼻间,我就猜到了壶里定是一壶上乘的铁观音。 娇娘见我披好了披风,一副欲要离开的模样,她有些顾虑的问道:“这是…” 我理了理肩头披风,轻轻一笑,“娇娘,你家坊主还未回,今日我就不等了,方才多谢你的款待,你手上这一壶铁观音就留着我下次再来喝吧!” “王妃客气了,既是如此,那娇娘就不多留您了。”娇娘带着笑意,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 看来我真没有猜错,她从一开始就知道了我的身份,虽然话不多,但这女人却是个十分谨慎之人。 “劳烦娇娘替我与你家坊主说一声,就说我 过些时日再来看她。”我跃过她身边之时,轻看了她眸中的情绪,深而沉,竟让我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一路走出厢房,渐觉得身子有些冷了起来,可能是临近门口了,跃过眼前的一片大红,寻着门口的一丝光亮,我稍稍加快了脚步。 突然一阵力道自我前方直撞而来,我还未来得及闪躲,便与眼前直撞而来的人碰到了一起。 我被撞得生生的往后挪了几步,幸好身后的云雀伸手接过我,这才让我在立住了脚。 手腕之上一丝疼痛传来,我伸手揉了揉,欲要抬眸之时,云雀先我一步扬了声音,“你这人是怎么走路的?如此慌张撞到我家小姐可如何是好?” 正在云雀一声喝斥,我的眸光也不约而同的落在了眼前之人上。 眼前人一身大红衣裳,格外的亮眼,身上还飘着不少雪花,应当是自外而来,头上还带着一 顶斗笠,微微动荡的薄纱遮住了她的容颜。 就在她微微挑起面纱之时,我眸中一怔,原来眼前之人竟是灵馨。 “云雀,不得无礼。”我低斥了一声。 欲要对灵馨说什么的时候,我发现她见到我之时,眸光一怔,瞬间又即逝,而后有些慌乱的低了眸向我行礼,“灵馨见过王妃。” “说了你我之间不必这般客套,方才云雀口快,还望你不要介意。”我几步上前伸手扶起了她,她手上一阵冰凉,似还粘湿感。 “哪里的话,方才确实是我走得着急了些,怎能怪云雀姑娘呢?”灵馨有些匆忙的从我手中抽回了手,有些苍白的面容之上微微露了笑。 云雀有些不好意思的也向灵馨行了一礼。 灵馨连忙伸手阻止了她,转眸看向我时,她迟疑了一下,问道:“王妃这是要走了么?” 我笑着点头,“等了你一会儿,眼见下雪了,担心回府不便,所以只能先行离开了,没想到 竟在这门口遇到了你,你方才走得如此匆匆,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我这一问,她面上微微一怔,眸光有一丝微动,似乎有些答不上我的话。 而在此时身后传来了一声娇娘的声音,“坊主回了?” 灵馨匆匆转了眸,眸光闪烁之时带着一丝异样的低斥道:“娇娘,你这是怎么办事的?王妃来了,你怎不让人通知我一声,我不就在隔壁的茶居与清柔阁的王公子一起饮茶么?” “是,是娇娘的错。”娇娘拧眉低了眸。 我见状有些不孚,便扬着笑劝慰道:“灵馨,此事不怪娇娘,是我让她不用去找你的,你现在可是这奴娇阁的坊主,自然有事在身,我只是闲着无聊过来瞧瞧你,不碍事的。” 灵馨抿了抿唇,眸中微微收敛起一丝怒意,轻轻一叹,“既是这样,那王妃再入内坐坐?” 我看向天边飘逸的雪像是越来越大了,天色 也暗了下来,离府也有好一阵了,若是再不回府,府里的人怕是该着急了。 我便摇了摇头,“不坐了,天都下雪了,来日方长,你我下次再聚吧。” “也好,王妃一路走好。”灵馨也未多挽留,只好点了点头,让了让身子,为我引路。 我轻点头,迈步向前之时,眸光轻落在了她斗笠之上,还留有不少的积雪,连身上的大红披风也染上了湿意,还有脚下的鞋子竟是满脚的黄泥,我脚下一顿,而后收回在她身上的眸光又重迈出了步子。 几步走出奴娇阁,心念一转,灵馨为何要说谎? 从她身上积雪来看,她分明不在隔壁茶居,而且鞋子之上还粘有黃泥,这条街道之上不可能存在有黄泥,那她脚下的黃泥又是从何而来? 这些思绪一拥而上,却在我的心中得不到一个答案。 试着想相,也许在灵馨心里也有不少我不知的秘密吧,况且我并不是对她很了解,如今又半年未见了,她己成了京城名声大造奴娇阁的坊主,有些难言之隐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伴着这些思绪,外面的雪也越下越大,一路之上风雪之大,马车不敢驶得太快,在路上折腾了不少时间,好不容易回了府,天都黑了下来。 刚掀开车帘,就见管家与春兰着急的候在了府门口。 踏下马车,云雀跟在其后。 春兰便持着雨伞而来,还一边满心忧心的道:“小姐,你可算是回了?等得我们了着急,管家方才还在担忧,莫不是风雪阻了小姐回府的路,管家还愁着是否让人去回府的路上接你。” 我心下一暖,看着管家舒展开来的两道蹙眉,我微微笑着的开了口,“管家有心了。” 经过上次院中折梅一事之后,管家与府里的奴才们的态度变了不少。 这些都是战天齐的功劳,单单一个剁手就明确了我在府里的地位。 “都是老奴应该做,爷离府之时就己交代老奴,定要好好照顾王妃,王妃是府里的主子,老奴怎敢怠慢?”管家一面应着我的话,还一面为我持着灯笼引路。 他突然提到了战天齐,我便想到了府中的一些事,停了两步对着前方引路的管家吩咐道:“爷这一去,只怕也要个十天半个月,府里就请管家多多上份心,如今又快到年关了,大家伙的响钱就提前发了吧,也好让他们过个好年。” 我微微向云雀使了个眼色,云雀知趣的从管家手中接过灯笼。 管家自然明白我的意思,连忙行了告退之礼,“是,王妃交代的事,老奴这就是去办。” 我又重迈出了步子,眸光轻瞥到有些情绪的春兰,心念一想,到年关了,这丫头怕是想家了。 我伸手紧了紧她的手道:“春兰,找你家人的事我这也不瞒你了,至今还是无半点消息,不过你放心,我定会帮你找到你的家人的。” 春兰喉间一紧,向我点了点头,“小姐的话,春兰一直都信着,只是一想到今年不能与家人一起过年,心里有些难受罢了。” 这种想念亲人的滋味,我又何常不懂,只是有时不愿去想起罢了。 我微微转了眸,没有再出声劝慰她,前方引路的云雀便开了口,“春兰,你就别难受了,不是还有我们么?我们就是你的亲人,像我云雀自小无父无母,连父母长什么样,我都不知道,除了身边有个好酒怪癖的叔叔,就只剩下小姐和你了,今年咱们就一起过年,还有十五花灯,你不是一直想要去看么,今年我们都陪你。” 提到花灯一事,春兰面上露了笑,“谢谢小姐,谢谢云雀姐姐。” 回到殿中,用过晚膳后,仍是了无睡意,便 坐在案前看了一会儿书,无意间摸到腰间那枚玉佩己不在身上的落空感,让我想到了今日遇到的战天睿。 也不知他如今到底怎样了,终还是有些担心他。 “小姐是在担忧九爷么?”云雀边为我重新换灯油,边问道。 我微微合上手中的书卷,转眸至窗外望了望,夜间漆黑一片,只听见风雪呼啦的声音,终是有些放不下心来。 若是战天睿又露宿在街头,这般风雪之夜,他那娇贵的身子又如何经得住。 回眸之时,我叹了叹,“也不知他怎么样了,你让人去睿王府看过了么?” 云雀吹了手中的火折子应声道:“看过了,睿王府的人说,九爷回了府,而且…” 她有些迟疑,我长长一叹放下手中的书卷问道:“而且什么?” 她向我走了过来,抿了抿唇答道:“九爷招了不少舞姬在府里饮酒作乐。” “他一惯是这样,你这有什么不好说出口的。”我悬着的心算是放下了,微微露了笑,换了一本书卷,重新持在了手中。 “只是云雀总感觉九爷不像这样的人。”她似乎有些不悦的看了我一眼,接着帮我整理着那些我翻阅过的书卷。 “随他去吧,他闹够了就会消停的。”说起这些时,我眸光稍稍一顿,想起了战天睿今日马车内的最一句话,心底隐隐一丝痛意袭上。 “小姐…”突然门外窜来一声急切的声音。 我与云雀纷纷手上一顿,云雀连忙放下手中的书卷转身便跑去拉门。 进来的是一脸苍白的春兰,连连喘着大气,看着我着急得一时间连话也说不上来。 “怎么了?跑得如此着急,发生了何事?”我起身替她倒了杯清水递向她。 春兰接过清水一饮而尽,缓了缓,看着我好不容易挤出了一句完整的话,“华府…派人来…府中禀告,说,说华夫人…不…不见了。” “什么?”我心中一震,手中的茶壶一落,半壶茶水淌出壶外。 接着便是脚下一个不稳,附手至桌面,支撑起半个身子,茶水直浸过我的手指,幸好壶中茶不太烫。 云雀连忙扑了过来,扶住了我,替我擦拭着手上的水迹。 春兰接着便一口气说完了口中的话,“不过小姐不必着急,丞相大人己经让人去找了,丞相大人还说,小姐身子不好,如今夜间大雪,恐有不便,小姐不必急着赶往华府,只需在府中等待消息便可,如若有华夫人的消息,丞相大人定会让人第一时间通知小姐。” 我有些愣忡的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速去在府门口候着,一有消息定要及时让我知道。 ” “是。”春兰又重新跑了出去。 我自内心深深的吸了口气,在云雀的搀扶之下坐了下来,心里的思绪开始一涌而上。 二娘不见了,这不可能,华府守卫森严,就算有人要从华府之中掳走二娘,那根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而且试着想想,又有谁会掳走一个手无敷鸡之力的妇人呢? 难道是父亲在朝中的敌对? 这也不可能,如若是敌对,定会对父亲非常的了解。 华府中的华夫人一贯不受华丞相待见,就算掳走二娘想要以此来要挟父亲,那二娘也不会造成父亲的软肋,费尽心思掳走一个毫无价值的人,这些人不会这般冒险。 我眼前闪过一些念头,在心里将多种可能拼凑在一起,可终是想不出,二娘怎会就不见了? “娘亲去了哪里?”我在口里反反复复的呢喃着。 “小姐,莫不是今日在街上看到的真是夫人?”云雀带着迟疑的问道。 我心上一紧,排除掉那些念头,再一细想,莫非今日街上那道身影真是二娘。 如若是,这样就说得通了,二娘并不是从府里不见的,而是在府外。 我转眸看向她问道:“你今日当真看清楚了?” 她拧了眉沉吟,似乎又细想了一番,终是摇了摇头,“云雀也不知道,就我叫你来看的那会儿功夫,夫人眨眼就不见了,其实说到底,我也不清楚到底那人是不是夫人,不过身影确实很像。” 听着云雀这般道来,云雀一贯眼明手快,她若说看到的是二娘,那就不会错。 可如若是二娘,她离府身边不可能一个下人 都不带,身边的静嬷嬷己经伺候在她身边几十年了,从来不离身。 为何连静嬷嬷也不带在身边呢? 二娘到底悄悄离府是要去何处? 为何要瞒着府里人? 我心念一转,这些问题令我沉吟了片刻,看着殿中那微颤的烛火,另外一番思绪悄悄袭上心头。 袖中的手早己被我拧得紧紧,一丝薄汗自手心而起,我再也坐不住了。 “不行,我得马上去一趟华府。” “小姐,现在夜间风雪极大,路上早己让冰雪覆盖,这样过去华府是很危险的。”云雀跟在我身后劝阻道。 在拉开殿门时,一阵风雪迎面而来,还让生生刺了眼。 待我再次勉强睁开眸时,外面白茫茫的一片映入眼帘。 我在心里盘算着,齐王府与华府之间相隔数里路,在这般风雪之夜,只怕马车很难在雪中行驶。 若是就这样在府中干等消息,我实在是心里着急难受。 心下一横,管不了那么多了,便让云雀速速去备马车。 风雪之大,我心急如焚,就连坐在这缓慢的马车里我的一颗心仍是悬得老高。 太多的念头自眼前一闪而过,却不敢去想像,越是深想,就越感到不详之意。 突然手上一紧,云雀紧紧的握住了我的手。 “小姐,你别太着急了,说不定现在这个时辰,老爷己经找到了夫人,夫人己经平安回府了。” 我没有答她的话,只是极力的压制自己内心的慌乱。 也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在风雪之中突然停了 下来。 “这是怎么了?”云雀掀了帘,一股风雪直窜入马车内。 还未待我起身,只听见云雀惊叫了一声,“叔叔…” 是云先生,我连忙起身,低头探出帘外。 云先生也跳下马,微微向我行了一礼,“四小姐。” 云先生风雪而来,定是华府有了消息。 我着急的问道:“先生不必多礼,先生前来可是有娘亲的消息了?” 云先生微微垂了眸,似有些迟疑,终还是开了口,“老身正是来向四小姐禀告夫人之事,夫人,夫人薨了。” 第119章 “薨了…”我心头猛的一震,脑子一阵轰鸣,一丝紧窒感急促的窜入我的心口上,连呼吸也开始停滞。 我根本来不及开口,只觉口胸口那些气息疼得厉害,堵在心口窒息的难受,我狠狠的揪紧胸口,直直的往后一退,跌至马车座位之上,动弹不得。 “小姐…”云雀着急一唤,退后几步连忙扶住了我,而后大声的对外喊着,“叔叔…你快来看看小姐。” 我的呼吸开始一点一点的脆弱,甚至连眼睛都己近模糊了。 “快让四小姐服下。”云先生跳上马车,两指己落在了我的脉搏之上。 云雀接过云先生手中的丹药着急的塞入我的口中,丹药入口,算是替我顺了这口气。 我微微缓了过来,眼前也开始清淅了起来,可脑子里仍还是轰轰作响。 “还好有叔叔在,小姐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该怎么办?”云雀一边替我顺着气,一边哭着道。 云先生微微从我脉搏之上收回了手,眸光带着一丝异样的看了我一眼,眉宇间似在思索什么?半响后,带着一丝疑虑的开了口,“还是老爷想得周全,老爷担心小姐的身子,所以派了老身前来禀告夫人逝世一事,只是小姐的心脉为何会如此虚弱凌乱,老身感觉小姐曾受过重伤,这伤好似源于火烈掌,而且小姐…” “叔叔,你今儿个是怎么了?哪来这么多话,小姐这是担忧夫人所至,哪来的重伤,你别胡说。”云雀扬了声音打断了他的话。 而我却听得眸中微微一怔,我都忘了云先生医术高明,我曾在边疆受古漠一掌,失了半条命,现在又因情绪过激只怕是牵动了心脉。 而云先生话中的火烈掌,我却是不知是何意?还有他那未完的话又是想说什么? 接下来云先生便没有再说什么?只不过从他那紧皱的眉宇间,我倒看出了他心中的几分猜忌。 这事我不能再追问,我如若追问下去,定会让云先生看出我胸前这一掌的端倪,毕竟边疆之事不能让父亲知道。 我的呼吸微微开始恢复了一丝顺畅,在云雀的搀扶之下,我深深的吸了口气,使自己力持平静的问道:“先生先别管我的身子,快告诉我,娘亲好好儿的怎就突然逝世了?” 云先生皱着的眉头又加紧了了几分,看着我叹息道:“夫人今日独自一人出门,结果心悸所至,逝世在郊外的一座废庙之中,待到华府的人找到夫人之时,夫人己逝世了好几个时辰。” 我眼前一个念头飞快的闪过,原来云雀今天在街道上看到的真是二娘。 我心中一丝愧疚之意而生,若是我能多看几眼,又或是让人多寻几眼,也许便能阻止这场噩耗。 不对,心悸而至,我又突然想到了什么? 问道:“先生方才说娘亲是心悸而至,不是有先生的定心丹么?就算发了病,只要服下先生的定心丹,娘亲就会无事,也不至于…” 我的话没有再说下去,云先生看了我一眼,眸光深沉的点了头,“是,只不过夫人没有服下定心丹,静嬷嬷告知,夫人的定心丹是常常带在身上的,可夫人的尸首上根本就没有定心丹。” 没有定心丹,那就只有两种可能。 我微微坐直了身子,眸光移到云先生袖中紧紧拧在一起的双手之上,内心平静的开了口,“先生怀疑娘亲是被人所害。” “老身也只是怀疑而己。”云先生语毕,飞身跳下了马车,重回了他自己的马背之上,扬起马鞭扬长而去。 车帘外风雪之中云先生的身影一点一点的没入黑暗之中。 我沉吟了片刻,扬声道:“快,速速去华府。” 到了华府,还未入府,就听见声声悲鸣而来,映入眼帘的是一道凄凉的身影静默的倚在门口。 这是我第一次见父亲的神情之中对二娘有了伤感之意,这十几年来,在我的印象中,父亲从不对府里的二娘笑过,平日里连见一面的次数也是屈指可算。 在我心里,我一直都觉得他们之间根本就不存在感情,二娘很害怕父亲,甚至有时连多说话的机会都没有,那种感情比起府里的奴才甚至都不如。 难怪华蝶心会如此痛恨我,在她的心里,只要有我的存在,父亲的眼里就不会有她们的存在。 甚至那些年父亲对华蝶心的宠爱也只不过是掩人耳目,想要好好儿的利用她这颗棋子,将她推至战天麟的身边。 所以她对我的痛恨己经根深蒂固,恨入了骨子里。 我一步一步走向门口的父亲,他看到了我的到来,还是如从前一般,向我屈身行礼。 我连忙走了过去,握住他的大手之时,感觉到他的手心早己冰凉。 要说他对二娘无情,可这个女人终是默默的伺候在他的身边几十年,为他养育了四个女儿,多少也会有一些情意在。 “父亲请节哀。”我悲痛的握了握他的冰冷的手。 他微微抬起眸看向我,眸中血丝萦绕,“你身子又不好,不是交代你不用过来了么?” “父亲放心,有云先生在,女儿身子无恙,我想去看看娘亲。” 他点头,却未跟我一同跨入内堂。 二娘就这样去了,我的心里似乎还是不敢去相信。 当我跨入内堂之时,父亲己命人为她建起了灵堂。 华蝶心跪在灵堂之上,没有哭声,只有静静的流泪。 我上前磕头跪在了华蝶心的身边,她的泪水早己浸湿了面容,沉静在失母之痛中,根本就无视我的到来。 灵堂之上静嬷嬷的哭声似乎在见到我时更大了。 “都怪老奴,若不是老奴这身子骨犯贱,又怎会…让夫人独自一人出门,夫人出门之时…还来看过我,我还道…夫人今日面色红润,想必是身子渐好了,可当…可当老奴一睁眼就传来夫人薨了的噩耗…夫人 ,这么好的一个人儿,怎就这么走了…” 静嬷嬷哭得撕心裂肺,阵阵钻心的疼痛袭上我的心头。 她突然向我扑了过来,在我与华蝶心的面前不停的磕头泣声忏悔道:“大小姐…四小姐…你们骂老奴吧…打老奴也好,是老奴没有照顾好夫人…是老奴的错…都是老奴的错…” 她的眼泪簌簌落下,滴至我的手背之上灼烧着我的心,我心里疼得厉害,眸中却不见一滴泪。 “云雀…”我哽咽一唤。 “嬷嬷,两位小姐己够痛心了,请别再折腾两位小姐了…”云雀泪流满脸的拉扯着在地上磕头不止的静嬷嬷。 那一夜,我默然的守在二娘的身边,身边的悲鸣声从未停止过。 沧桑岁月,我的眼前仿佛出现了一个如花妙龄女子被带入这座府中,开始从一个少女变为这个府中的主人所有过程。 过程虽然是那般凄美悲凉,可至少对她来说,有 了人生的希望,有了生命的延续。 当我看到父亲面上的那一丝悲凉动容之时,二娘她也许做到了,默默隐忍辛苦了这么多年,父亲终是给了她名份,给了她华夫人的荣耀。 我伸手轻轻的为她试去脸上的污渍,又怕自己的手脚太重,惊扰了她的清休,只能轻轻的,慢慢的。 往事纷芸而至,二娘的低唤与叮咛,历历在目。 五岁之前,她总会唤我嫡小姐,从不以二夫人自称。 我似乎那时对她的记忆并不是很多,似乎也把她当作了娘亲身边的一名奴婢。 可她并不在意,反而比疼自己的女儿还要疼我。 五岁之后,我入住江南祖屋,她便唤我女儿。 有的时候,还拉着我的手笑着笑着就发起了呆,好半响才恍过神重新对着我展颜欢笑。 如今我己知道,她是在想念那个苦命的女儿华蝶衣。 而后回到华府,她更是百般疼爱于我。 我也心里清楚她并不是我的娘亲,只是那个曾经 陪伴在我娘亲身边的奴婢。 府里人都管她叫夫人,虽然渐渐的我也开始唤她娘亲,可终是觉得我与她之间似乎隔了什么? 后来才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当我决心代替华蝶衣重新接受这个娘亲时,她却走得如此匆匆。 那日在她的寿辰之上,我听到关于她与娘亲之间的事。 我也想代替那竹屋之中的娘亲替她做些什么? 至少一点,我会为了她毫不犹豫的放过华蝶心。 其实我从未想到,有一天她会这般骤然撒手离去,连重新做她女儿的机会都不给我。 我亲手为她更衣整妆,华蝶心仍是呆愣着的流泪,一句话也不说,一个动作也没有。 我几番想上前去相劝,可终是没有,毕竟我与她之间根本就不能再回到从前了。 我轻轻的为二娘梳起了高高的发髻。 回到华府的时候,她教过我,她说若是嫁人了,为人妇了,就只能梳这种高高的发髻。 而我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亲手用她教我的方 法替她梳上那种高高的发髻。 她依旧还是那般的温柔静谧,只不过从此再也不能睁眼看看了。 握在手中的玉梳,我的手开始一点一点的颤抖,直到抖得无法再举起,一只手从我手边夺过玉梳,代替了我这个动作。 “让我来吧。”华蝶心也不知何时站在了我的身后,声音冷冷。 “应该你来,你才是她的女儿。”我挪步退至到她的身后,痛心的看着她轻轻的为二娘整理着妆容,面上的泪水依旧不止。 过了半响,二娘如从前一般仙姿玉貌的静静的躺着。 华蝶心放下手中的玉梳转眸看向我,眸光冷绝,一字一句开了口:“现在娘亲不在了,父亲没有了控制我的筹码,我这颗棋子也算是自由了,而你就更加要当心了。” 华蝶心字字句句如刀子一般插入我的胸口,而后又血淋淋的抽出来,是那样的让我痛。 而我却依旧顺着她的话中意思开了口,“多谢你的提醒,我说过,你伤不了我,况且今日我也不想在娘亲的面前与你说起这些,来日方长,你想如何对付我,我接招便是。” 我扬袖离去,心里的痛己让我无法再面对那双冷绝的双眸,还有二娘那张温柔静谧的容颜。 从来都没有想到,我竟会落到此等地步,华蝶心早就对我动了杀念,如今己恨我入骨。 我聚然间感觉时刻有一把紧紧的刀悬在我的脖子之上,只只要动手轻轻滑过便可要了我的性命。 可我一想到这,忍不住笑了,原来我的命竟然有这么多人想要,想要却取不走,想必他们的心里比我更加害怕,更加痛苦。 “华蝶月,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娘死了,你竟一滴眼泪也没有。” 她在身后怒吼着,我却不回头,连步子也没顿下,依旧向外迈着步子。 眼泪,我还有什么眼泪可留,早就在五岁那年就流干,流尽… 并不是只有泪水才能代表心里的伤痛。 大雪纷飞,夜苍茫,唯有我于此,彷徨茫然,悲痛凄楚,不知何是方向?心冷若冰,早己冷过这风雪之夜。 “风雨之夜,在外,你也不知披件披风。”身子上一紧,被一股厚实的暖意包裹了整个身子。 我回眸,战天麟目光沉重的看着我,他的出现我并不诧意,诧意的是他竟还能为我披上他的披风。 “原来太子殿下也在?” 今日又是雪期,儿时他曾说过每逢雪期,他都会陪我看雪。 那日他冒险深入齐王府之中就是不想错过雪期,而今日又算什么? 今日己经完全不一样,因为这样的雪期我不会再想念。 “我刚到,见你一人站在这,便走了过来,你别多心,我只是不想你受冻。”那目光深沉冷寂,游走在我的眸中。 我微微抬起了脸,看着天边渐渐亮了起来,半天 才轻轻吐出一口气,“你应该入内去关心她,死了娘亲的是她,不是我。” 他抿唇,眼眸低垂时,清冷深邃的黑瞳间有暗泽隐动,“何必逞强?你面上虽无事,可心里的痛不会比她少。” 我胸口因他一句话似火灼烧一般,伸手取下肩上的披风,不带一丝情意的塞入他的手里,冷冷一言,“太子是不是觉得你很了解我,了解到可以随时洞察到我的心思,甚至还可以利用我的心思达到你心中的目的,那太子是否也洞察过,我此时是心痛,痛得难以呼吸,可我却不希望站在我身边的人是你。” 他似感觉到我目光中的灼灼恨意,眸光含痛的绞着我,终是叹息了一声,将手中的披风再次披在我的身上,紧了紧后抽回了手。 低沉的声音伴着他的脚步声一同响起,“我明白,我这就走。” 随着他的身影的离去,我一眼都未看,在我的心里,他的离开己是注定再也无法留下了。 天色渐渐亮了,风雪也好像停了些,清清冷冷散 着淡淡的光芒。 眼前视线虽微弱,倒也不至于见不到走廊另一侧年迈的身影。 我虽然不知父亲是何时来的,可我知道父亲是为了给我送披风而来。 我披着战天麟留下的披风向前微微一唤,“父亲。” 他手里的披风微微颤了颤,带着疼惜的开了口,“累了一宿,你身子不好,别久站在这了,下去歇会儿吧。” “我没有睡意,父亲不必担忧我的身子,我只想趁着这几天好好陪陪娘亲。”我摇了摇头。 眨眼间天边又亮了一丝,父亲的容颜也开始看得真切了。 他转了眸,声音有些低沉,“她没有白疼你,你也算是尽了一个做女儿的孝道。” 是啊,我所做的一切只不过是在弥补而己,那父亲呢? 在他的心里是否有想过要去弥补这个苦命的女人 ? 我也转了眸,寻着父亲眸光的方向望去,他的眸光落在了那些白织之上。 我吸了口气,终是还是说出了那些话,“因为我,父亲亲手弑女,如今二娘走了,父亲连追悔的机会也没有了。” “她不会怪我。”父亲淡淡一语。 却让我感觉丝丝沉痛,“那是因为二娘爱你。” 他停顿了半响,似乎也在心底想了半响,终是开了口,“欠她的,也只有下辈子再还她了。” 虽然在他眸中看不到一丝痛心,可我知道父亲心里依旧是有感觉的。 二娘将一生都奉献给了他与我娘亲,想要得到的只不过是他的一丝感觉而己,父亲又何尝不知呢? 我转眸看向他,他的眉眼纹路骤然加深,鬓角白发更是增多了,他的一句话竟让我想到了那竹屋中的娘亲。 我微微垂了眸,心里的那些思绪铺天盖地而来,“云先生说二娘是被人所害,可二娘温柔善良,从不 与人结怨,又有谁会对她下毒手?” 他转眸望着我,一语不发。 隐隐绰绰的日光透过层层雾气映在他的脸上,照亮了他清寂的面容,还有那冷冷带着寒意的双目。 “你在怀疑为父?” 我心中一阵寒意,微微垂了眸,“女儿不敢。” 我也不知我为何会联想到眼前这个父亲,只是一种念头,似乎那种念头很快就闪过了我的眼睛,想再找寻时,我却没了理由。 毕竟眼前这个父亲,我是真的不了解,在他的身上,心里有太多的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那日在竹屋之时父亲的眸光,云雀口中云先生的酒话,如今被困在竹屋之中的娘亲,还有战天齐三日前在静思阁的字字句句。 这些对我来说都是一个迷,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推开这片迷雾,让我看到最真实的父亲。 “她确实能威胁到为父,可为父不一定要杀了她,而且还是在荒郊野外。”父亲的话带着冷意的响在我的耳边。 我抬了眸,看向清冷的父亲,我的心里一时之间却乍现一丝明朗。 不知为何,我会相信他,就像那日大婚之时,他来到我的屋中,只与我说两句话,我便选择了相信他。 也许正因为我身上流着他的血,我是他的女儿,他是我的父亲,唯一一个一直守护在我身边的亲人,所以我会相信他的话。 “女儿相信父亲,父亲如若要除去二娘如同捏死一只蚂蚁这般简单,又何必如此费心思?方才是女儿不对,还请父亲不要放在心上。”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从我身上取下战天麟的披风,重新给我披上他为我送来的披风,转身便离去了。 这五日内,整个华府炽白一片,今日是二娘的发丧之日,闻讯赶来吊唁的人来来往往。 而我却因为身子的原因,在屋间小休了一会儿。 听到几声急切的脚步声自屋外而来,推门而入的是云雀。 “小姐,二小姐,三小姐,姑爷们都回了,不到 半柱香的时辰,他们就会到达府坻。” 我轻揉着额头微微一叹,“他们都回了,这样二娘至少也能感到一丝欣慰了。” 云雀见状,连忙凑了过来,替我轻揉着太阳穴,还带着些许顾虑的说道:“前二日己让人传信给爷了,也不知爷会不会赶在今日夫人发丧之前回来。” 他会回么?其实我也多想他在身边,可能是因为失去了身边亲人的恐慌让我越来越离不开他。 我微微闭了闭眼,无力的回应道:“爷如今皇命在身,这等事情,你们不应当告诉他的。” “是,是云雀疏忽了。” 虽然头疼有些缓解,可这心上仍是疼,伸手抓住云雀的手让她停了下来。 “走,我们去接接二姐三姐。” 一路至府门口,门口的积雪早己让人扫开来,一条清淅的道路之上隐隐约约看见了几辆马车的正在向这边驶来。 马车驶得有些急,很快就映入了眼前,马蹄声刚落,就从马车之上踏下风尘仆仆的二姐与三姐,连南 北两位将军也回了。 二姐三姐依旧还是那如花之貌,可那眸中早己腥红。 见到我站在门口,他们纷纷向我行了礼,“见过齐王妃。” 我伸手扬袖,带着丝疲惫的说道:“姐姐姐夫不必多礼,都是一家人,这等礼节往后就免了吧。” 他们起了身,两位姐姐抬眸看我之时,眸中泪光盈盈。 其中二姐拉住了我的手,哽咽道:“娘亲她…” 她终是没有问出口,连着身边的三姐一同泪如雨下,泣声而来。 “两位姐姐节哀,娘亲定不想看到我们这样。”我伸手将两位姐姐握在手心,她们哭得颤抖。 过了半响,三姐抹了脸上一丝泪,含泪紧了紧我的手,“妹妹告诉我,娘亲好好儿的,怎就这般走了,我不信,我不信…” 我欲要说什么的时候,身后一丝带着些许怒意的声音传来,“娘亲是心悸所至,你们姐妹长年在外, 不能伴随娘亲左右,娘亲思女疾苦,早己心歇郁结,如今可好,今年娘亲的四十寿辰你们都未赶上,现在竟然赶上了她的丧日。” 满脸憔悴的华蝶心在身边青儿的搀扶之下一步一步向我靠近。 两位姐姐连忙从我手中收回手,连同身后的两名夫君一同低了头,“姐姐教训得是,是妹妹们不孝。” 华蝶心泪中一丝泪浸而过,扬了扬袖带着一丝哽咽的叹息道:“算了,今儿个你们都回了,快去见见她吧,就当作是你们做女儿的尽最后一份孝道了。” “是。” 二姐三姐抹泪快步入了府,华蝶心看了我的一眼,什么也没说,转身欲要离去。 我抢先她一步先迈出了步子,带着一丝试探之意的问道:“娘亲虽是心悸所至,但也是被人所害,你为何只说其一,不说其二。” 她脚下一顿,抬眸看向我,唇边冷冷的苦笑,“说了又如何?以二妹三妹的性子只会哭,难道还会想 着为娘亲找出谋害她的凶手么?况且这些事情有父亲在调查,我们做女儿的,也就只有让她入土为安了。” 她迈步入了府,而我却立在了原地,看着她那憔悴的身影一点一点的消失在我的眸中。 不知为何?某些念头竟会随着她的话,她的眸光,她的身影一闪我的眼前,令我心绪更加的混乱。 夜空静静,二娘己入土为安,二姐三姐己反回南北二地,华蝶心也没有在华府多留片刻,回了太子府。 唯有我留在这华府之中,雪大部份都己化开了,唯有些许还遗落在某些角落里,借着月光还是隐隐约约可以看到。 我立在闺阁的梅林之中,看着梅花点缀着这般死静的夜晚,偶尔寒风过处,梅花摇曳,久久不止,甚至还有些花落于我的脚边。 “小姐,外间冷,回屋吧!” 我轻轻回头,见云雀红肿了双目,握了握她纤削的手,“你怎来了这,静嬷嬷身子好些了么?” 她向我点了点头,“她刚睡着,我担忧小姐,便出来瞧瞧,没想到小姐真在这。” 我紧了紧她的手,轻轻的替她抹去眼角的一丝余泪道:“你不用担忧我,我无事,倒是静嬷嬷因二娘伤心过度,你在府中之时静嬷嬷对你甚好,你得多陪陪她才是。” 她闪着泪光再次点了点头。 我勉强自己浅浅的抿了唇,“去吧。” 我目送着云雀离开,欲要转眸之时,看见长廊的尽头,熟悉的身影一身铠甲向我大步踏来。 是他回来了,他真的回来了。 伟岸身影在我眸中越来越近,一时之间,竟觉得喉间紧得难受,眼前越来越模糊,脚下一阵虚软传来,我似乎就要倒下了。 突然腰间一紧,落在战天齐的怀里,耳边铠甲摩擦的声音响过,附手至他的胸膛之上,冰凉的铠甲令我手上一抖。 他用力将我揽紧,眸中都是深深疼惜。 “爷回了?”我无力的伸出手想要抚摸着他那疼 惜的面容。 他握住我的手点头,他的手好暖,渐渐的暖至我的心头。 我看着他的那微微蹙起的剑眉问道:“算着日子,应该才五日吧,爷不是说要十天半个月么?” “快马加鞭而回,其他的事情都交给宁玄朗了。”他剑眉一点一点舒展开来,暗如墨玉的双眸温润柔软。 “爷如此相信他?”我心中恻然,凝眸看着他。 他垂眸盯住我有些质疑的眼睛,眸子微微眯起,扬眉勾唇时,容颜微微带着一丝倦累,“他是你的宁哥哥,不信他,我也应当信你。” 我勉强勾了唇,宁玄朗的存在,他真的从一开始就知道了。 这样也好,往后宁玄朗入府之时,也不必再遮遮掩掩。 可是宁玄朗如今与战天齐站在了同一条线上,那战天麟,华蝶心,岂又会容得下他的存在,甚至让他轻松的娶下紫罗郡主。 一想到华蝶心,我的心中就更痛,只觉此刻我眼前又浮现了二娘的身影,二娘的话。 我的心中己变得无力与苍白,暗自叹了口气,指尖颤了颤,伸了手将他环上他的腰间,紧紧将他抱紧。 哽咽的声音埋在他的胸膛之上“二娘薨了。” “我知道。”我听见他的声音响在我的耳边。 “是被人所害。”我强咬了唇。 “我知道。”他的声音依旧。 直到唇边一丝腥甜传来,我的声音再也控制不住颤抖起来,“我知道她不是我的娘亲,可我就是难受,难受到几乎不能呼吸。” “我也知道。”恍惚中他低沉微哑的声音响在耳畔。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他因知道,所以才快马加鞭而回。 他因知道这个时候我需要他在我的身边,所以他连铠甲也来不及脱掉的出现在我的身边,一定是这样。 夜风拂过我们的面庞,有点寒。 他拉了拉身上的外袍,将外袍自身后轻轻的散开紧紧的包住怀里的我。 我紧紧的埋在他的胸膛之上,温暖自他身上渐渐的传来,我的心也开始一点一点的安稳下来。 这五日,我每时每刻都在想着这个温暖的怀抱,就在云雀提起传信给他时,我的心里有了期盼。 可出乎意料的就是,他竟比我想像中来得还要快,还要急。 在这温暖的怀里我竟不知不觉的闭上眼睛,五日未合眼,我想我是累了,只想在他怀里,好好睡上一觉。 第120章 次日清晨,气息之中飘逸着淡雅清爽,在薄薄的晨雾之中,隐约可见梅林之中的一抹身影。 战天齐转过身一眼便看见了我,走向之时,眸光瞥到了我一身单薄的身子之上,随即他脚下的步伐越走越快。 上来就一把抱住我,便往床榻之上走去,而后将我轻放床榻之上,扯着被子将我紧紧的包裹住。 “怎就这样下了榻,穿得如此单薄,受冻了可如何是好?”他看着我眸中微微带了隐隐一丝怒意与紧张。 我有些发呆地望着他,昨晚夜间有些暗,我都没把他瞧仔细就被他拥入了怀里。 就这般呆呆的看着他,心里分明要说很多很多的话,只是一字一字来回在心里滚动,却又不知说什么? 总之只想这般看着他。 他发现了我的发呆,他眸中的隐隐的怒意散去,倒是紧张更甚,不解的抚了抚我额前的发丝轻声问道:“怎么了?” 我眸中微微一颤,伸手抓住他抚在我额前的手,抿了抿唇,“我方才急着去寻你,没想到你竟还在。” 他听我这么一说,竟叹了口气的笑了笑,“我当然会在,难道还跑了不成。” “只是不敢相信,你回来得这般快。”我也笑笑。 没想到自己竟然也会说出这般傻的话,但是却是心里的话。 睁开眼时,身边己不见了他的身影,我的心揪了起来,顾不得穿衣,直接奔了过去拉开门,想要寻找他的身影,他就在眼前的梅林之中。 这才证实了,昨晚的一切都是不梦,而是真实存在的,他是真的为我回来了。 他直直的看着我,眼底迅速掠过一抹光芒,只可惜那丝光芒只是倏忽而过,瞬间即逝,而后重回了淡眸,挑了眉,“你不相信的事情还有很多,我去唤人伺候你更衣。” 用过早膳后,战天齐与父亲在厢房对弈,而我与云雀,静嬷嬷一同在二娘的屋里清点着二娘的遗物。 我翻过几本笔录,每一本都是厚厚的,在我印象中二娘并不识字,可这些笔录又是从何而来。 “这些都是夫人这几十年辛苦抄学的,夫人本不识字,可她老是说老爷的夫人又岂能半字不识,所以她便每逢夜深人静之时,独自一人悄悄的念书学字,如今己练得一手好字,可老爷从未看过。”嬷嬷在旁含泪向我说道。 我细细的将这些笔录一本一本翻开看了一遍,字迹也是写得一本比一本好,看来二娘为了能与父亲举案齐眉,下了不少功夫,也吃不少苦头。 “嬷嬷将这些都留着吧,不用拿去烧了,我相信父亲会看的。” 嬷嬷向我抹了一把眼泪,点了点头,我将手中的笔录一本一本的叠好重新放回了抽屉中。 正欲转身之时,突然发现窗口天空变色,好似有雨将临。 入屋之时还是暖阳高照,这才一会儿便瞑色昏昏,薄雾也昏沉而来,寒风卷起的树枝的声音姗姗作响,还未来得及说话,就见淅淅沥沥的雨点打在窗台之上。 我赶忙上前拉紧窗子,以免入了雨水,让二娘这屋子里上了潮。 瞥眼之时,看见离窗台不远的桌面上的盆里正放着件眼熟的貂裘,我眼前一闪,那盆里正是二娘经常披在身上的貂裘。 我走近一看,将盆里的貂裘看了看,突然发现这貂裘上竟粘了些泥渍。 “云雀,这可是娘亲的貂裘?”我托着盆里的貂裘向正在蹲着清理二娘衣裳的云雀问道。 云雀微微起了身,放下手中清理一半的衣裳走了过来,细看了一眼后,冲我点了点头。 “是的,夫人遭遇不测之时就穿着这件貂裘,嬷嬷说这是夫人最喜欢的一件貂裘,我见着满是泥渍想拿下去洗干净了再烧给夫人,夫人也可在泉下穿上自己生前最喜欢的貂裘,可嬷嬷不让,她说她想亲自为夫人清洗,所以就暂时搁在这了。” 我低眸至手中的貂裘之上,貂裘上的泥渍是黄泥,那二娘这貂裘上的黄泥又是从何而来呢? 二娘生前最喜欢这件貂裘,也最爱干净,如若是在府中粘染了黃泥,她定不会穿着出门。 “这件貂裘上的黃泥是从何而来?”我带着一丝顾虑的接着问道。 此时身边的嬷嬷带着哽咽的答了话,“应当是夫人去往郊外那座废庙之时不小心粘上的,通往那座废庙的唯一一条道路逢遇雨雪天气就会有黄泥粘鞋。” 我心里一紧,突然想到了什么?便接着问道:“娘亲那日穿的鞋呢?” 嬷嬷有些不解我这般相问之意,想了下,便道:“回来的时候夫人的鞋子粘满了黃泥,我便让人给扔了,只留下了这件夫人最喜欢的貂裘。” “那嬷嬷可知娘亲为何要去废庙?” 也许能从嬷嬷口中探出些什么? 嬷嬷泪洒摇头,“老奴也不知,夫人只说要去见一位故人,恰巧老奴身子不适,夫人不方便让老奴陪着,可老奴要是知道夫人会遭遇不测,老奴说什么也 不会让夫人独自一人前往的。” 故人?二娘深居府中,与二娘来往的都是一些贵妇,又岂会相邀郊外废庙相见。 还有黃泥,我为何会这般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突然我的脑中闪过一个念头。 “云雀,让人备车,我要出府一趟。”我放下手中的貂裘便迈出屋。 云雀急着一路追问道:“小姐要去何处?可要通知爷一声?” “不用了,我去去就回。”我边走边答道。 此事在我心中并不是很明朗,只是怀疑而己,不宜告诉任何人。 云雀点了点头,便要抬步往后院跑去,突然我想到了那日之事,便顿下了步子止住了云雀的向后院跑去的脚步,“对了,有件事,你让管家速去办。” 我没有张扬,只是凑到她的耳边,悄悄的与她一人说了。 轻简的车驾一路疾驰,顶风冒雨。 一路上,我的心开始陷入慌乱之中,再加上管家查来的事宜,无数念头在头脑里绞得开始阵阵头痛,心里越想就越发麻,但愿有些事并不是我心中所想的一样。 到了奴娇阁,阁内一切还是如我六日前所看到的一样,接见我的仍是那淡定自若的娇娘。 将我领至厢房后,娇娘便去唤灵馨了。 我与云雀在厢房内坐等灵馨的到来。 我的的心时紧时乱,本分不得安宁,袖中的手早己拧得紧紧,虽然心里一百个不愿知道事情的真相,可越是逼近真相,我的心就会越乱。 “小姐为何要来奴娇阁?”云雀带着丝顾虑的向我递向茶水。 我伸手微微接过茶水,轻抿了一口,什么也没多说,只是淡淡一语,“我前来只是想弄清楚一些事而己。” 正在云雀欲要再说什么的时候,门被推开了,灵馨依旧是那样红暖轻纱的曼妙身影,那样浑然天成的落落风情。 当我看向她时,她几步走了过来,低眸款款向我行礼,“灵馨见过王妃。” “起来吧。”我淡淡一语,这一次连身也未起,袖也未抬。 灵馨轻步坐于我的面前,在我杯中轻轻的添了一些茶水,我看着她那柔情的双眸像似被一层薄雾所遮掩,晃得无神。 “几日不见,你好像显得憔悴了些。”我抬起手边的茶水轻轻的送至唇边,而眸光却不离她那柔情似水的双眸。 “是么?这几日阁内太忙了,有些疲惫罢了。” 她微微一笑,抬手抚至面颊之上理了理红籹。 我收回了在她双眸之中的眸光,低眸放下手中的茶杯,淡然一笑,“纵然忙,也得注意自己身子才是。” 她微微颔首,“多谢王妃关心。” 稍稍沉默了半响,连身边云雀也开始感觉到了我话中的异样,抬着不解的双眸直直的看着我。 我以为眼前的灵馨看到我会很惊讶,毕竟这般冒雨前来,她却只字不问我为何前来? 华夫人的死讯想必也传至全京城,在来的路上,我就偶尔听见有几声议论的声音。 昨日二娘的发丧之日想必眼前的灵馨是知道的,可如今她竟一丝安慰我的意思也没有,是不知,还是根本就不想提起此事? 半响过后,我便带着拭探之意的笑着问道:“那日我来看你,因下雪匆匆一别算起来也有几日了吧?” “刚好六日。”她答得畅快,甚本上想都未想。 我抬眸看了她一眼,她立即垂了眸,似乎在闪躲着我的眸光。 我依旧笑笑,“你还记得这般清楚?我以为最近你阁内事多,忙得不可开交,都忘了你我六日前还见过一面,那日我记得你行色匆匆,像是出了什么事,只因那日下雪我还未来得及问你,到底是发生了何事 啊?” 我这一问,倒让她有了一丝紧张感,不过稍纵即逝,放下手中的茶水,便收指了的袖中的指尖,抬眸看着我说道:“那,那日,是这样的,在隔壁茶居与清柔阁的王公子饮茶,恰巧碰到了倾然居的李公子,李公子见我与王公子聊得正欢,有些无中生有,王公子一怒之下便与他起了些冲突,还打了起来,而后我怕事情会闹大,便匆匆离开了。” 她话毕,便不再看我,眸光似乎有些慌乱,根本就不知停留在哪一处方才合适。 这样的神情根本就不像经历过风雨的灵馨,倒像做了亏心事,害怕显露在外的一副模样。 我重重一击手中的茶杯,敛了笑,扬了声音,“你在撒谎。” 我猛然抬眸看我,脸上的表情僵硬了起来,似乎发现了我眸中的不悦,她的声音也略见颤抖,“王妃…这是何意?” 我重回笑意,却笑得心酸,“清柔阁的王公子一家早在十日前就抵达陈州故居悼念己故的祖父,至今未归,你又如何在六日前见过王公子,又何来倾然居的李公子无中生有,你在那日到底见了何人?” 我眸光直直的绞着她,她亦是直对于我,眸中乍现一丝寒意,“你在调查我?” 是,来这里之前,我特意让管家前去隔壁的茶居 证实了此事。 那一日她根本就没有去过茶居,从而管家还探到那清柔阁的王公子早在十日前就离了京,所以她在那日慌乱之时对我撒的谎就不攻自破了。 “你为何要撒谎?”我眸中的寒光直入她的眸中。 她被我逼得眸光闪烁,有些慌乱的起了身,只能背对于我,肩头开始瑟瑟发抖。 这样的神情己经证实了我心中所想,也证实了二娘貂裘之上的黄泥与灵馨鞋上粘染的黄泥是出自一处地方。 我也起了身,迈向她的前方,眸光依旧不离她那闪烁的双眼,“就让我来回答你,因为你那日根本就不在茶居饮茶,你去了郊外的一座废庙,你见的也不是清柔阁的王公子,更不是倾然居的李公子,你见的是我己故的娘亲,华府…华夫人。” 最后三个字我说得重且硬,身后的云雀也开始慌乱起来,甚至己经联想到了某些事情的可能。 而眼前的灵馨自然是听得面容怔怔,连闪烁的眸光也开始止不住的颤抖,眼中极快的闪过一丝矛盾而复杂的神色。 终是无法面对我,又匆匆的转了身,慌乱一语,“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的心狠狠一抽,几步上前,将她的颤抖的手狠 狠的揪在手中,看着她慌乱的眸光一字一句开了口。 “你又怎会不知我在说什么?分明是心知肚明,只因做了亏心之事,心虚不敢承认罢了,你那日行色匆匆,满身雨雪,鞋底与我娘亲粘了同一种黃泥,华府的嬷嬷告诉我,前往郊外废庙的一条必经之路逢遇雨雪天气,变会鞋粘黃泥,而你那日鞋底满是黃泥,只因半年未见你,猜想你掌管整个奴娇阁,定会有些难言之隐,所以我才未当场揭穿你的谎言,你那日分明是去了废庙,见的就是我的娘亲,你怕我对你生疑,所以你见到我惊慌失措,还以隔壁饮茶来欺骗我。” 她惊慌失措带着手上吃痛的看向我,张了张口,口里的话己经语无伦次,她只知道颤音摇头,“我没有,我没有…” 我再一次收紧她的手臂,她吃痛的闷哼了一声。 我仍没有放开她,眸光灼灼的道:“你有,你不只见了她,你还令她心悸犯病而死。” 听到我最后一句话,灵馨面容一阵苍白,两行清泪终是忍不住自眸中夺眶而出。 突然她腥红的眸中像似看到了什么?复杂,惊慌,痛苦,害怕…种种情绪加在一起。 最后她像疯了一般的甩开了我的手,泣声喊道:“不…不…我没有,没有,不是我,不是我…” 她拼命的抚着头摇头,眸中己现空洞,像是压抑 了许久的情绪在这一瞬间爆发了。 而就在这时,她抱头挣扎之时,从她的袖中滚出一瓶熟悉的药丸。 叮的一声落至了云雀的脚边。 云雀满脸苍白,颤抖着手从地上捡起那瓶定心丹,云雀再熟悉不过了,那是她叔叔特意为二娘研制的定心丹。 云雀一步一步走向灵馨,持着手里的定心丹,哽咽道:“你还敢狡辩,这是夫人的定心丹,出自我叔叔之手,除了我叔叔,这世上根本就无人有这种定心丹,根本就是你拿走了夫人的定心丹,让她心悸而死。” 我的呼吸开始随着云雀哽咽的话急促起来,我忍着心里的痛,极力的令自己保持平静。 灵馨蹲在墙角,终是止住了泣声,泪光盈盈的看着云雀手中的定心丹,颤抖着双唇,重重的摇着头。 那神情中有绝望,害怕,伤痛,仇恨,甚至连一眼都不敢看,在闭眼之时,泪水顺流直下。 我几步走向她,她突然睁开了泪眸,慌乱的抓着我裙边,声音失去了方才的尖锐,轻而痛的响在她的唇边。 “不是这样的…事情…根本就不是这样的,蝶衣…你相信我,我没有,我没有…” 我含痛的看着她,从开始怀疑她时,我根本就无 法相信,是她害死了二娘。 我等着她的解释,等着她推翻我心里的那些可能,等着她理清我心中的那些不可能。 毕竟她没有谋害二娘的动机,而且二娘是去见故人,而灵馨来京不过半年时间,又怎会与二娘有何交际呢? 可当这定心丹出现时,我心里唯一的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我忍着心中的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此时,我仍想听到她的解释。 “你让我相信你,我也可以相信你,但你必须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告诉我,你是否受人指使?是何人让你这般做的,娘亲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谋害她?为何?” 灵馨睁着泪眸看我,颤抖着双唇,却是一句话也说上来。 “不是她所为,她又如何回答于你?”门外响起了一丝熟悉的声音。 面前的灵馨速度的极快的窜了起来,钻入一身浅碧身影华蝶心的身后,“太子妃…” 我转眸看向华蝶心,心里的不明之意更甚。 灵馨从何时开始与华蝶心竟如此亲密,而且还有华蝶心信誓旦旦的为她脱罪。 “娘亲不是她所害,我可以作证。”华蝶心步步 靠近于我。 我眸光灼灼的看着她,夺过身边云雀手中的定心丹亮在她眼前,问道:“那这些,你又如何替她解释?” 华蝶心眸中一丝隐晦而过,完全不屑于我的手中之物,唇边冷冷一笑,将身后灵馨的手紧紧的握在手心,目视于我,一字一句开了口。 “事到如今,我就告诉你,我为何可以给她作证?因为她才是真正的…华蝶衣。” 我的心猛然一颤,看着眼前这张熟悉的容颜,耳中反反复复的萦绕着华蝶心的最后一句话,灵馨是当年死去的华蝶衣。 我的思绪己完全被打乱,似乎己支离破碎,想要拾起一点一点拼凑一起,完整的将事情前因后果细细的想一遍,可越想心里越乱。 也许正是当初那些我所不愿意去琢磨,不愿意去探知,只想去忽视的环节开始钻入了我的脑袋里。 正在云雀不知所措的搀扶着我的身子时,华蝶心的声音也接踵而来。 “我知道你不会相信,因为我也不敢相信,娘亲当年竟然会做出忤逆父亲的事,那日,父亲给了蝶衣一剑,还交代娘亲火烧了蝶衣,可蝶衣命大,在娘亲的救治之下,捡回了一条命,娘亲因不舍蝶衣无辜丧命,所以娘亲也用了父亲那一招,让人从外捡回一名 如你们一般大的弃婴,当时那孩子己断气,所以娘亲将那断气的孩子用一把火烧成了一具面目全非的干尸来替代蝶衣,而后又悄悄的将蝶衣送出了府,只是没有想到那所托之人财迷心窍,将蝶衣卖至青楼,好再蝶衣上天眷恋,让她留着这条命来向你讨要本该属于她的一切。” 华蝶心将身边的灵馨胸口的衣裳扯开,一道明显疤痕如此清晰的出现在我的眸中。 那道口子正濒临心口,而且扎得极深。 那一次被掳之时,灵馨腹部受了一剑,而我却没有看到她心口的这一剑。 然而这一剑正是父亲为了我留给她的,她是华蝶衣不会错,这样的念头一遍又一遍的闪过我的眼前。 “小姐…”云雀紧着我的手慌乱的唤道,很明显连云雀也己经相信了眼前之人正是华蝶心。 然而这一唤,也让我突然想起了与灵馨初见时,总感觉她的面容十分熟悉,可又记不起在哪见过她。 原来是她的长相有几分与华蝶心相似。 这一刻,我也不得不承认眼前的灵馨就是当年被二娘不舍救下的华蝶衣。 我不语,只是直直的绞着眼前的灵馨。 她梨花带雨,连哭泣的模样也与二娘如此相似。 心底的情绪那样复杂,有太深太沉的悲哀,压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来。 我只能转了眸,极力压抑心中的复杂情绪,力求自己保持平静。 华蝶心眸光紧逼于我,眸中乍现一丝寒意,“她是娘亲的亲生女儿,又怎会谋害亲娘?倒是你华蝶月,最有嫌疑。” 我心头狠狠一击,震惊的抬眸看她,先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心底的冷,不受控制的蔓延四肢百骸。 我只能让咬唇来溢出心中所要说的话,“你是在怀疑我谋害了娘亲?” 华蝶心的唇边牵出一抹冷冷的弧度,盛气凌人,“不是么?你的嫌疑最大,你害怕灵馨会恢复华蝶衣的身份,从而从你手中抢走本该属于她的一切,所以你谋害了娘亲,如今还利用手中的定心丹欲除去灵馨。” 我深吸了口气,平静的看着眼前之人,从她那冷绝的眸光之中算是看出了她此刻的心思,不由得冷冷一笑,却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身边的云雀急了,且怒道:“大小姐,你怎可这样,这定心丹分明是从灵馨姑娘袖中掉出来的,你怎能颠倒事情黑白,污蔑小姐,是小姐害了夫人呢?你这分明就是故意…” 华蝶心带着愤怒的挥袖打断了云雀的话,声音冷冰如霜,“你是她的丫头,自然会帮着她说话,况且方才这屋中就你与你家小姐还有灵馨三人在这,这定 心丹是出自谁的手中,单凭你一张嘴,你又如何说得明白,如何指证你家小姐就不是故意栽赃给灵馨。” “荒谬。”我心中的怒意再也无法以平静来应付,双眸狠狠的绞着她,随即冷冷一笑,“华蝶心,你只不过是想以此来报复于我,才会故意栽赃,试问,在你的心里是报复于我重要,还是查出真正害死你娘亲的凶手重要?” 华蝶心淡然的看向我,眸中一丝异样的光亮一闪而过,唇边的弧度拉得更长了,“那既是如此,咱们不如请大理寺来彻查此案?” “你在威胁我?”我依旧一笑,反而显得更加淡然了。 “你怕了?”她得意挑衅的眸光直入我的眸中。 我闭上眼,努力调整自己的情绪,再次睁眸之时,淡漠不留一丝情面,“你的这番心思,我又何需惧怕,我说过,你想做什么?尽管去做,我接招便是,不过奉劝你一句,不要高兴得太早,你今日之举,不过就是想借此机会将我乃魏氏遗孤的身份公诸于众,这样你不仅可以除去我,也还可以摆脱父亲的利用,不过你想得太天真了,单凭你一人之力就想扳倒我与父亲,让真正的华蝶衣上位,你觉得当令皇上会信你妇人之言,还是信手握兵权,位居丞相之位的父亲,而且这世间知晓我身份的也不过就那么几人,己故的二娘,你的夫君,当今太子,手握兵权的父亲,掌管 后宫的皇后,还有我的夫君,战功显赫的齐王,继而就是你与我,这屋里的灵馨云雀,只要我不承认,父亲不承认,我的夫君不承认,宫中皇后不承认,还有你的夫君太子也不承认,此事,试问当今皇上又该拿什么信你口中之言,滴血认亲?我也是父亲的亲生女儿,还是至江南祖屋让人指证于我,江南祖屋除了哑叔,无一人见过真正的华蝶衣,况且女大十八变,这么多年了,谁又会记得当年那个体弱多病的华蝶衣到底是我这番模样,还是现在站在你面前的灵馨这番模样?” 当我说完这些时,华蝶心咬牙看着我,竟一字也说不出来。 因为在她的心里永远都清楚一件事,那就是太子战天麟永远也不会利用我的身份来帮助她。 “你…”身边的灵馨腥红着双眸,只说了一个字,又化作了咬唇无言。 我淡笑着看了灵馨一眼,声音终还是带了一丝顾忌,“灵馨,是我小看你了,你从一开始就打着想要做回华蝶衣的打算,还利用寻亲的借口让我将你带回京城,只不过你没有想到,你的娘亲她也不认你,在寿辰之上,娘亲装心悸晕倒,她那是在提醒你,让你远离她,可你不只没有听她之言,还这般的大胆的在这京城开起了舞坊,甚至想到害死她来保全自己。” 她面色狠狠一怔,脚下一软,随着眼角的泪水, 踉跄的退至华蝶心的身后。 “我没有害死娘亲,我没有…不是我…长姐,我没有…你要救我…救我…” “华蝶月,你不要以为你用你的不烂之舌就可以置蝶衣的罪,有我在,你今日休想动她。”华蝶心眸中分明出现了慌乱与害怕,可依旧还是要勉强自己保持那分姿态。 我眸光直视面前两人半响,藏在袖中的手传来丝丝尖锐的疼痛。 到最后,我终是扬声而去,“此事我可以不动她,但她必须在三日内离开这里,而且永远不许踏入京城半步,否则你休想再保住她。” 灵馨,你走得越远越好,就当作是我还你这么多年所受的苦,也还死去的二娘一份恩情。 我在心里默默的说着。 在离开奴娇阁时,我终于可以松了一口气。 华蝶衣没死,我的身上又少了一条人命,如今赶她走,如若她懂得我的苦心,那便要离得远远的,永远也不要再回来淌上这趟混水。 坐在马车上,云雀一语不发,终是偷偷的看着我,我回看了她一眼道:“你想说什么说吧?不用憋在心里独自一人难受。” 她看着我有些忧心的抿了抿唇,“小姐,你为何要放过灵馨姑娘,夫人是她的生母,她都能下得去手 ,难免日后她不会与大小姐联手一起来毒害于你。” 这种事情,我又怎会没有想到呢? 只不过还是想自私的随心一次,我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不会也不可能再给那些伤害我之人任何机会了。 我微微一笑,淡淡的说道:“算了,她是华蝶衣,这是不争的事实,二娘当年忤逆父亲,就是为了保她一命,如今我若是夺了她性命,泉下的二娘岂不是要怨我。” 云雀微微转了眸,而后又听到她叹息了一声,“小姐这么做其实是在保全她,夫人的死老爷定会彻查清楚,以老爷的能力不出几日便会查出灵馨姑娘的身份,灵馨姑娘若是被老爷和皇后娘娘知道她就是当年没能死在他剑下的华蝶衣,灵馨姑娘定会活不成,小姐这般躯赶她,至少也能使老爷和皇后娘娘查明这一切前,让灵馨姑娘有这条命逃离这里。” 我唇边依旧带着笑,伸手抚上了她冰冷的手,“记住,此事不得与任何人提起,半字都不许提。” 她回看我,点了点头,并没有再说什么? 第121章 回到华府之中己到了用晚膳的时辰。 父亲没有出席,只有战天齐陪我一同用膳,而我却有些匆匆的用了膳。 实际是自己没有什么胃口,毕竟内心藏着太多的事。 入了屋后,便无意间翻看起了案前的书。 战天齐推门而入,给我带了一杯热茶。 我微微笑着从他手中接过热茶,什么也没有说,又接着埋头于书卷之中。 “今日去了何处?好一会没见着你,府里人说,你备车出府了。”他从我面前拿过一本书握在手中翻看着。 我心里微微一叹,抬眸看向他,他也转眸看了我一眼,又重新将手中的书卷轻轻的放至我的面前,眸光直入我的眸中。 我微微勾了唇道:“去了趟灵馨的奴娇阁,她有 了双亲的下落,这几日便会起程去寻亲,我前去送送她。” 他转了眸,似乎相信了我的话,又从我面前抽出一本书卷,有些不以为然的翻了起来,接着便听着他叹息而来,“这京城岂不是少了一绝。” 听他这么一叹,我浅浅一笑,带着丝玩味之意的问道:“爷可是舍不得了?” 他手中的动作一顿,合上手中的书卷,转眸又看了我一眼。 我却不看他,伸手端起手边的茶水,捂在手中取暖。 心里却在想着,若是他知道真正的华蝶衣是灵馨,他名正言顺应该娶的妻子是灵馨,他还会让她离京么? 他听着我的话,看着我的动作与无视,似乎有些无奈。 隔了半响,有些恼意的开了口,“你又想哪里去了,若是舍不得,半年前我就将她带回了府中,还能 让她在奴娇阁名扬京城?” 我抬眸一笑。 他倒是不理会我的笑,依旧翻看着手里的书卷。 我微微起了身,走至内室,转了话题,“听说,宁玄朗给爷来信了?” “捷报。”他两个字答得干脆,眉目间的神情没有一丝改变。 见我没有说话,他抬眸看向我,唇边外露一丝笑意,“你的宁哥哥还真有些本事,这次也算是没有让我失望,虎头山的匪徒尽数擒获,不到五日便可率军返京,你就安心等着他的好消息吧!” 如此甚好,宁玄朗的本事我岂又不知,与他相处了那么多年,连老师都对他赞不绝口,数名匪徒又岂能难倒他。 况且还有战天齐早就为他所安排好了一切,这一次早就己胜卷在握。 “爷准备给他个什么样的职称?”我凝眸再次问道。 他拧拧眉,看了我一眼,放下手中书卷随我一步一步而来。 离我一步之遥时,他微微停了下来,拧眉微展,勾唇浅笑道:“王妃觉得什么样的职称适合于他?” 我从他眉宇间转了眸,伸手将面前床榻之上的被子轻轻的展开来,清柔的回了他的话。 “宁哥哥能文善武,父皇就算不派他前往虎头山,此次招婿他也能夺冠,如愿娶回紫罗公主。” “看来你还真了解他。”他的声音自我身后低沉而来。 我手微微一顿,瞬间即逝,仍未转身面对于他,依旧边继续手下的动作,边答道:“与他相处有些年了,他的才学我是知根知底,他如若能为爷所用,将来定能助爷一臂之力。” 他突然闻我口中之言,扬声自嘲一笑,“下月十五过后,他便是我的姐夫,淮南王的外孙婿,又岂会甘心为我所用。” 原来在战天齐的心里所有的一切早己明朗,我也 不便多说什么?保持沉默。 待我将床榻整理好,转身之时,他就直直的站在我的身后。 见我看向他,他便匆匆的转了眸,那一瞬间,有那么一下,我发似从他眸中看到了一丝愧疚之意。 “明日我不能陪你回府了,前去城东几日。”他挥袍迈前一步坐在了床榻之上,低眸解着领口的扭扣。 我便跪了下来,替他脱去脚上的长靴,边反问道:“可是父皇又有何差事交于爷去办?” “不是,是去接晴儿。”他声音稍稍带着一丝沉重而来。 晴儿,好熟悉的名字,一细想,才想到是杨浦将军的女儿,那日在北漠之时伺候我沐浴的晴儿姑娘。 我记得,那日在山洞之时,尚青云前来复命,杨夫人惨遭毒手,晴儿姑娘无恙的救出,己送回边疆。 待我回到边疆之时,战天齐己命人将她送回了京城。 继而往后又发生了一连串的事情,今日不听他提起,我倒还忘了有这个晴儿姑娘的存在。 我脱下他脚下的长靴,微微起身看了他一眼,他眸光有些沉,见我看他,他又再一次转了眸。 我抿了抿唇,有些不解的问道:“晴儿姑娘如今身在城东,爷此次前往是要将她接来府中么?” 他眸心深处,似是含了一丝紧绷,“你可愿意?” 我扬眉一笑,答得自然,“她是杨浦将军之女,当年爷师承杨浦将军,杨夫人又因救我们惨遭毒手,现如今晴儿姑娘孤身一人在外,爷自然要多多照顾于她,把她接来府中,爷也算是报了杨浦将军当年的师承之恩,我岂有不愿之理。” 他见我点头,神情微微松了下,却并不多说什么,只是深深看了我一眼,然后声音有些低沉的开了口,“你愿意就好。” 总觉着他今日哪里有些不对劲,可仔细一看,他又藏得极深。 心下微微一转,想到他明日要前往城东,我便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伺候着他早些歇息。 第二日,天气好得堪称祥瑞之兆,暖阳高照,温暖的金色洋溢在京城的每一处角落。 天空碧蓝,连那厚厚的晨雾也不敢造次,早早的卷起所有的家当消失得无影无踪。 还未待我睁眼,战天齐就带着几名手下赶往了城东接晴儿。 这盘算着时间应当也要些时日,我便带着云雀一同回了王府。 这才刚迈入王府就传来春兰的泣声,入殿才探知,她得知灵馨离京的消息,有些伤感罢了。 灵馨离京了,我该担心的事情也该告以段落了。 但愿灵馨永远也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而如今我要做的便是在府中静静的等待战天齐与晴儿的归来。 独自一人漫步至梅林之中,暖阳轻轻洒在我的身上,倍感舒适,便在凉厅之中小睡了一会儿。 待我半睡半醒,在梦中游晃之时,忽闻耳边有些动静。 我微微睁开眼,只见身前的云雀食指比在唇边小声的嘘道:“小声点,小姐还未醒呢?” 我放眼望去,只见春兰蹑手蹑脚的放慢了步子。 我扬声一笑,微微坐起了身来,将身上盖着的毛毡子轻轻的掀了开来道:“春兰,你方才可是在唤我?” “小姐醒了?”云雀与春兰异口同声的问道。 我伸手抚了抚脑后的发髻,拧着眉,看着暖阳下的春兰道:“我素来睡眠浅,你方才唤了我一声,说了些什么?我听得迷迷糊糊的。” 春兰面上一笑,忙答道:“是五王妃带着小郡王来了。” 我心中一喜,“是么?都有些时日没有见到他们了,快快有请。” 我在云雀的搀扶之下,微微起了身,忙着整理着自己方才睡得折皱了的衣裳,交代着云雀让人去彻了 好茶,糕点而来。 不到一会儿,就见五嫂抱着怀里的小郡王笑着迎面而来。 要说多久未见她了,细细算来也有好些日子,自从去了边疆,我就一直在昏迷之中,就连她怀里的小郡王,我也未曾见过。 她依旧还是那般风情万种,不过像是养胖了一些,倒是怀里的小郡王惹人喜爱,胖嘟嘟的圆脸蛋,黑溜溜的大眼睛,活脱脱的像极了五哥。 “五嫂安。”我上前向她行了一礼。 “都是一家人,这礼就免了罢。”她怀抱着几个月大的小郡王有些不便,只是向我使了使眼色,让我免礼。 我一抬眼,便看到了她怀中的小人儿,那小人儿也睁着黑溜溜的大眼睛看着我噜了噜嘴。 “这可是景儿?”我笑着问道。 虽未露面,醒来之时也听云雀说起五嫂嫂又生下一子,皇上龙颜大悦,并赐了景字。 五嫂白了我一眼,将怀里的景儿递向身边的奶娘怀中,轻轻的坐了下来,“你看看,现在你连我家景儿你都还未见过吧?” “五嫂见谅。”我微微垂了眸,心里知道她并无责怪之意。 她扬眉一笑,将我的手握在手中紧了紧,“行了,我开个玩笑罢了,如今你的处境我是明白的,身子病了半年,这才刚好,又痛失娘亲,这些我都听说了,借着今儿天好,我便上你这来瞧瞧,没其他的意思,你不要往心里去。” 我微微点了点头。 估计她是察觉到了我因二娘过世的忧伤,连忙扬手让身边的奶娘上前来,将奶娘怀里的景儿的胖嘟嘟的手从锦衣之中掏了出来,捏在手里,逗着他道:“快,景儿乖,叫八婶婶。” 景儿才几个月大,哪真会唤人,只是吱吱呀呀的叫嚷着,又或是裂嘴一笑,黑溜溜的两大眼睛成了一条缝。 我命云雀特意准备了一份见面礼,我轻轻的接过云雀手中的一对响铃手镯奉至五嫂的面前。 “都是我这身子不争气,没能赶上景儿的满月酒,这对响铃手镯我可是一早准备了,如今嫂嫂来了我的府上,我就省了这趟路程,还望嫂嫂与景儿不要嫌弃才好。” “瞧你说的,我们家景儿哪会嬚弃呢?”她笑着接过我的手中的响铃手镯轻轻的摇晃在手间逗着景儿。 景儿亦是被逗笑不停,这一幕却让我看来还真有些羡慕,渐渐的,有些思绪也随着景儿的笑声渐渐飘远。 突然手上一紧,五嫂嫂握住了我的手,带着些许关心的望了望我的腹间,终是轻叹道:“你也赶紧的,这都过了一年了,你这身子怎就还没半点动静,可有让太医来瞧瞧?” 这一问让我心头一紧,不自觉的伸手抚上了腹部,微微收紧指尖。 还未待我开口说话,身边的云雀倒有些急了,“回禀五王妃的话,我家小姐身子一直不好,太医也来瞧过了,说是要多多静养,来日方长,小姐定能怀上八爷的皇嗣。” 听云雀这么一说,我微微松开了抚在腹间的手。 五嫂嫂也看着我,微微勾了唇,“这样就好,现在八弟无子嗣,父皇母后那边又催得紧,你定要把握好时机,若是还迟迟不能怀上的话,指不定父皇母后就要给八弟纳妾了,后面可是还有有心之人等着呢?” 她的好意提醒倒让我丝丝紧张起来,己然明白她话中的意思,可还是问出了口,“嫂嫂说的可是珞儿姑娘?” “她是没戏了。”她捏着手里的糕点,冲我摇了摇头。 “嫂嫂这话是何意?”我满腹疑云。 她抬眸看了我一眼,而后又叹了一声,放下手中的糕点道:“我们家九弟不是正在选妃么?也不知怎 的,他竟看上了珞儿,还非珞儿不娶,父皇便允了他。” “九弟非珞儿不娶,怎会这样?”我心生疑虑,心里的思绪也开始因她的话而打乱。 她抿了抿唇,饮了一口清茶便接着开了口,“这九弟的性子本就难以琢磨,况且母后春时就给他们俩赐过婚,也不知怎的,那婚事就这样取消了,现在九弟又闹出一出非珞儿不娶,这事传到了父皇耳中,那定是要成了,所以啊,这珞儿,是人家九爷的,你家八爷啊,是纳不了。” 她语气叹息,最后几个字拉得长长,而我却低了眸,手里的茶杯握得紧紧。 战天睿为何非纳兰珞不娶? 这样的问题一遍又一遍的绞着我的脑汁。 战天睿心思明朗,随意洒脱,又怎会娶一个刁蛮任性的纳兰珞,而且他分明知道纳兰珞与战天齐之间的情意。 他这么做到底是想做什么? “怎么了?你不是得高兴才是啊,怎还板着一副脸?”五嫂嫂突然紧了紧我的手。 我的手微微一颤,这才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没有。” 她眸光直直的绞着我,似乎也发现了我眸中的异样。 我微微垂了眸,从她的手下抽回手,轻抿了一口清茶,匆匆的转了话题,“对了,六嫂嫂今日为何没有跟你一同前来?” 她又是一叹的转了眸,“你就别提她了,我也有些日子没见她了,也许是辰儿的病情又开始恶化了,她那身子又再也生不出孩子,六弟早就有废她正妃之心,现在连府里的二名小妾都有了身子,她这个正妃之位只怕是不保了,我倒是去看过她几次,可她总闭门不见。” “辰儿的病就真没得治了么?”我满腹忧心。 五嫂低吟了一阵,终是向我摇了摇头,“只怕也就一年半载的时间了。” 我心底燃起一丝同情之意,六嫂何常又不是个苦命的女人呢?外表虽艳丽光鲜,可终是因为身子的原因,处处受阻。 她一直小心翼翼的守着那体弱多病的嫡子与那正室之位,一步也不敢走错,可如今己岌岌可危。 五嫂走后,我呆愣在窗前,默默的看着那些梅枝在艳阳之下随风摇曳。 这就是深府之中的女人,永远也摆脱不了母凭子贵的命运。 “小姐,该喝药了。”云雀端着汤药至我面前,一股浓郁的药草味打断了我所有的思绪。 我微微掩了掩鼻间,拧了眉指着云雀手中的汤药问道:“我这药究竟要喝到何时去?” 云雀带着些许顾虑的抿了抿唇,顿了一下,终是扬唇笑着回了我的话,“自然是小姐的身子好了就不用喝了。” 我接过她手中的汤药,忍着几口便喝下了肚,外加一颗蜜枣轻轻的含在口间,这才缓解了那股汤药的 苦涩之味。 “云雀,自从我醒来后,这些汤药丹丸,我就未停止过,云先生上次也说过,我的心脉脆弱凌乱,还说我胸前这一掌是源自火烈掌,你可曾听宁哥哥说起过火烈掌之事?” 云雀面容微微一怔,接着又低了眸,“公…云雀并没有听公子说过。” 见她有些为难,她面容变化根本就逃不过我的眼睛,她分明知道些什么? “你真没有?”我眸光直直的绞着她,逼问道。 她微微抬起了头,看了我一眼,还是摇了摇头,“没有。” 因她的摇头,我一阵心烦意乱,我太了解她了,她不愿说的事,我再逼问她,她也不会说,反倒只会哭。 我微微扬了扬手叹息道:“算了,我也不问你了,宁哥哥算着日子也快回了,等他回了京,我自己问他去,你倒与我说说,让人去打探九爷府上,九爷府 上可有何消息传出?” 她微微拧了眉答道;“九爷府上倒是没有什么传出来的,只是听说那珞儿姑娘被纳兰太医关了禁闭,直到与九爷完婚,九爷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怎就看上了那嚣张跋扈的珞儿姑娘,还非她不娶。” 见她一脸不悦,面生困扰,我便没有与她多说,只道:“九爷既然有了此等执念,想必对珞儿姑娘也是一往情深,你这丫头就无须烦恼了。” 听我这么一说,她也只能点了点头。 正当我要起身之时,春兰迈着步子而入,还说道:“小姐,睿王府的人求见。” “睿王府?”我微微不解,这个时辰了,睿王府为何会有人来求见于我。 春兰点了点头,“是的,她说她奉九爷之命前来。” 战天睿派人前来相见的谓何事?为何他自己不来呢? 我扬了扬手道:“领她进来。” 片刻之后,春兰领着一名青衣女子款款入内,女子面容端正,清丽秀致。 世人都知战天睿风流潇洒,放诞不羁,我也素闻睿王府之中的丫头奴婢个个面容俏丽乖巧,我从未去过战天睿的府上,今日一见倒是证实那些传言。 “奴婢伏玲见过齐王妃。” 伏玲,名字倒还真配她的这番清丽的容貌。 我淡笑着扬了袖,“姑娘不必多礼,请起吧。” “多谢王妃。”伏玲乖巧懂礼,声音温柔似水,看似性情温和,可那眸中却闪烁着尖锐。 “奴婢此次前来是奉九爷之命来归还王妃的玉佩。”她轻且柔的从袖中取出玉佩低头递向前。 我眸光微微一闪,轻唤道:“云雀…” 云雀上前接过她手中的玉佩,看了看,有些疑虑的递向我。 我接过云雀手中的玉佩,一眼便识出了那代表华家千金身份的玉佩,也正是我那日押当在怡红院满脸胡渣男子手上的玉佩。 这些日子因二娘过世,我都还未来得及去换回此物,没想到竟让战天睿换了回来。 我将玉佩收在袖中,轻轻一笑,“劳烦姑娘替本宫多谢你家爷。” 她依旧垂眸,微微点了点头道:“爷还说了,这样的玉佩不能落于那等风尘之地,还望王妃他日不管遇到何事?都不要再为了我家爷伸出援助之手。” 战天睿这是在责怪我多管闲事之意么?还是觉得还了这枚玉佩我与他之间就己两清,互不相欠了。 不管他意欲何为,终究是他的意思,毕竟他如今决心非纳兰珞不娶,有些事我便不好多问。 “既是你家爷的意思,本宫会记住的。”我依旧面上带着轻笑。 她匆匆抬眸看了我一眼,又飞快的低眸告退。 我看着她娇小的身影姗姗的消失在殿中,转眸从袖中取出玉佩在手,又细细的看了一番。 “小姐,这九爷究竟是何意思啊?”云雀在身旁不解的问我。 “他只不过想物归原主罢了。”我终是一笑,将手中的玉佩重新佩戴在了腰间。 日复一日,转眼间便过了五日之久,我倚靠在窗前默默的听着那些枝头稀少的几只鸟叫声。 这一日,天气虽寒风凛烈,但阳光却依旧和煦熠然,阵阵清雅浓郁的香气四处飘溢,让这寒意黯然的天气处处流淌了一股让人舒心的清爽。 我在心里细细的盘算着日子,想着战天齐应当也该从城东回来了。 也就正当我思绪交际之时,殿外传来了云雀的声音,“小姐,爷回了…回了…” 声音有些浅微,可却让我心头一紧,眉头微皱,细细的听了一番,这才听清楚了云雀在殿外叫嚷的话。 原来真是战天齐回来了。 云雀推门而入,我己准备就绪的站在了她的面前,“爷到哪了?” 云雀喘了喘气道:“己到府门口了。” 我心下一喜,抚了抚发髻,理了理身上的衣裳,便在云雀的搀扶之下急切的迈着步子往门口走去。 这才迈过前厅就听见几声笑声而来,听着好似有睛儿的声音,原来他们都己经到了府中。 我连忙加快步子,还没走几步,就从假山处现出了几道熟悉的身影。 使得我脚下一顿,我看着他与晴儿一步一步走向我,在人群簇拥下晴儿的身影更加清晰了。 数月不见,她竟是这番模样,梳云拢月仪态万端的娇美女子脸上带着深深的笑意。 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那隆起的小腹,晴儿有了身孕。 而战天齐的手紧握着她的柔软的玉手,握得紧紧,那样的灼眼。 “小姐真是好福气,这齐王府可真美的跟仙境似的,小姐在这般仙境之下定会为八爷生下个小郡王。” 这样的话如惊雷一般的向我滚来,我脑门轰轰作 响,断断续续的似乎听得并不是那般真切。 尤其是这名婢最后一句话,定会为八爷生下个小郡王,晴儿腹中的孩子难道… 伴着我内心的惊慌,他们一步一步向我走近了。 我还来得及理清这名奴婢话中的意思。 晴儿一袭粉衣先我一步向我螓首微垂,盈盈跪地,行了个端端正正的拜见大礼:“晴儿见过齐王妃。” “小姐,怎唤齐王妃呢?应当唤姐姐才是。”晴儿身边一同跪地的一名奴婢多嘴的提醒道。 “多嘴。”晴儿低斥了一声,依旧跪地埋着头。 我愣在原地,心绪越来越乱,有谁能够在此时给我一个完整的答复。 “你身子重,不必行这般大礼,快起来。”战天齐上前扶起了跪在地上的晴儿。 我就这样看着他,几日未见,他看似神采依旧,可那眸中的颜色早己幽暗,还隐隐地,不留痕迹地多了些紧张。 “小姐…”云雀扯了扯了我的衣袖。 我这才从那温柔的一幕之中回过神来,微微启唇颔首行礼,“见过爷。” 手上一紧,他抚上了我的手,我的手竟在那一刻猛的一颤,抬眸看他,他的眼底还如那晚一般迅速掠过一抹光芒,只可惜那光芒倏忽而过。 在我眨眼间,他又淡了眸,沉声而来,“天冷,你又何必出来相接?” 我依旧呆愣的看着他,眼前的他分明没有变,可为何… 一时之间我的心里似乎有很多很多的话要对他说,张了张嘴,欲要从唇边溢出一些问话来时,手上倏地一松,他抚在我手上的手松开来,向后退了几步,伸手握住了晴儿的手。 晴儿一手抚着隆起的小腹,美丽的眸子看向他时莹光闪闪,模样娇柔得让人不得不怜惜。 我的心一沉,沉入了深渊,甚至己经忘记了疼。 终是狠狠的咬了牙,让自己面上勉强的笑着,“ 是啊,天冷,爷与姑娘一路舟车劳碌,姑娘又…又怀有身孕,还是先入殿吧。” 他们一同回了前厅,管家己让人准备了膳食,我自称身体不适,匆匆回了主殿,只因心乱如麻,根本没法对着那一桌膳食淡然的带着笑。 而整个齐王府上下,也在为晴儿的到来,准备万千。 战天齐是这样吩咐的,他让管家替杨夫人准备一个宽敞通风的寝殿,晴儿是杨夫人,这意味着什么? 管家跑来主殿问我,该怎样安排杨夫人的住处。 我坐在原处愣忡了片刻,看着他那带着一丝为难的双眸竟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身边的云雀与春兰在心里分明是清楚了此事,甚至于整个府中都清楚了此事,好似就我一人不太明白。 云雀有些忿忿不平的怒指道;“管家,你这是何意?这等事情爷既己交代,为何还要相问小姐,你这不是存心伤我家小姐的心么?” “王妃恕罪,姑娘莫怒,老奴绝非此意,老奴只是觉得这府中大小事情都皆由王妃这个主子做主,爷只是交代老奴,让老奴准备个寝殿,可老奴总得经过王妃同意,方可知道准备什么样的寝殿才合适。”他断然开口,满脸苍白的解释道。 管家这般做,也只不过是顾忌我这个王妃的颜面。 现如今人都来了府中,我要这些不过是出于同情的尊重做什么? 我终于明白了那晚华府中,战天齐提意将晴儿接来府中照顾时的眼神。 他那眼神分明是在那一刻在提醒我,让我做好心理准备,我还傻愣道自己当然会愿意,如此的宽宏大度。 我起了身,淡淡一笑的回了管家的话,“即是爷亲自交代,那劳烦管家给新来的杨夫人准备一间合适的寝殿,毕竟人家肚子还怀有,怀有皇嗣。” 管家微微向我点了头,躬身行礼,告退而去。 “小姐…”云雀与春兰哽咽的哭了起来。 我心烦意乱的打断了她们的哭声,“都哭什么?府里迎来了新夫人,你们这般哭,让人听了去,还以为我这个王妃心胸如此窄小,都闭上嘴,不许哭。” “可是…”云雀泣声虽止,可眼中的泪水仍是顺流直下,有些话到了嘴边,终是没有成句。 我强逼着自己笑着,起身握住她们的手,“我知道你们在为我委屈,为我心疼,不碍事的,我迟早会面临这一天,只不过这一天来得有些出乎我的意料而己。” 春兰倒是明白了我的话,抬手抹了一把泪,微微垂了眸,什么也不说。 而云雀却不一样,她终是急性,憋着嘴,努力去忍泪,可终还是没有忍住嘴里的那些伤我心的话。 “这杨夫人又是从哪冒出来的,这好不容易走了个珞儿姑娘,怎又来了个怀有皇嗣的杨夫人?” 我的心因云雀的话又是一痛,再也无法强逼自己在脸上带着笑。 身边春兰看出了我面上的情绪,一把拉住云雀的衣袖,向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了。 云雀似懂得了春兰的意思,抹了一把泪,转了身不再看我,独自一人偷偷的背对于我,颤抖着肩头,忍着那阵阵而来的泣声。 我又重回了位子之上,将视线投向了那窗外的苍茫之迹。 “小姐,方才膳食,你什么都未用,春兰去给你做些吃的来可好?”春兰的声音轻轻的传来。 我没有回头,只是轻摇了摇头,“不用了,我想睡会儿,你们都出去吧。” 待到她们轻声离去,我起身至内室,躺在床榻之上,慢慢的闭上眼,一切都静了下来,静得让我全身都开始发麻。 我蜷缩着身子,冰冷的双脚相互摩擦着,可终是寒冷无比。 我是冷还是痛,连我自己都分不清楚。 一时之间让我竟想起了五嫂的话,那时我竟还在 同情那苦命的六嫂,而如今我与六嫂又有何差别? 战天齐是王爷,三妻四妾本是在所难免,其实我不用在意的,要说不去在意,只怕我这一生都做不到,毕竟战天齐早己走进了我的心里。 只不过觉得好笑罢了,晴儿的肚子如此显眼,按着时日来算,她腹中的孩子应当也有数月了。 没想到这一别,再次相见,她虽还唤我王妃,可终是成了战天齐的女人,成了与我共享夫君的妹妹。 我淡淡一笑,却又重新闭上了眼,也不知过了多久,我轻微的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 可我依旧翻身假寐,也许只有假寐才能让我如此淡然的出现在他的面前。 他轻轻的来到了我的榻前,我明显感受到了他的气息一点一点的萦绕在我的身后。 气息犹在,却失了人的心。 他伸手提过我的被子,提得稍上了一些,还在肩头上紧了紧。 我依旧不动,背对于他。 他也不语,就这样静坐我身旁。 他这是做什么?来宽慰我的心,还是来向我说明那日为何要隐瞒于我? 不管是什么?我都不想听,因为听来的事实更加让我无法接受。 不知过了多久,连我压在面颊下的手都有了一丝僵硬,想要抽出,却不想让他看到我此时的任何动静。 他依旧不语,气息依旧如常稳定,不带一丝的急促。 到了最后,终是我忍不住了,我翻了身,睁了眸,凝目望着他。 他低眸看我,我的翻身凝眸对他来说,他丝毫没有感到意外。 从一开始,他就知道我是在假寐,不愿面对于他。 如此相顾许久,我与他依旧没人开口先说话。 隔了许久,他目色深沉而又专注。 渐渐地,我看到他眸中的深沉微微散去,眸子里流转出灼灼欲烧的光华。 倏然,他拧了一下眉,低头向我逼来。 柔软而又冰凉的唇落在我的颈边,有温度,可己经不是那丝暖暖的温暖,而是灼热感,烫得我的颈边一阵一阵的灼痛。 我伸手将他狠狠推开了来。 他抿唇目视于我,“我知道你会推开我。” 第122章 “爷请恕罪…我今日身子不适。”我坐起身来向他端端低眸请罪。 他的手僵在半空中,眸光定定看我,笑容倦淡,深凉彻骨,“你不是身子不适,而是开始讨厌我了。” 我就这样看着他,将他方才所说的一个字一个字全全收在耳中。 面前之人明明深知我的心,却还要如此伤我,明明眼前的他触手可及,却似如隔深渊。 我没有说话,因为我根本找不到任何的言语来回答他的话。 我的心里恼他,怨他己过千百回,可如今自他口中所出,我为何会更加恼,更加怨,还有浅浅恨意在心底滋生,甚至连他的轻抚与唇上的温度也会让我感到厌恶。 他一瞬不瞬的看着我,重新伸出手,手指颤 颤的抚过我的脸颊,“原谅我。” 这三个字,让我陡然哽咽,侧过脸,离开了他的手上轻抚在我脸颊之上的温度,万般辛酸与苦楚在这一刻尽化作一丝倔强的答了他的话。 “爷没有错,何须让我原谅?” 他叹了口气,默默的收回了手,凝视我,眉宇间隐有愧疚之意,“你在意晴儿的出现,还有她腹中的孩子。” 我垂了眸,为何还要如此逼我,一而再再而三的伤我的心,是要将我最后一丝倔强也要夺走么? 我告诉自己,人心是最柔软亦最坚硬的地方,抬起头来看着他的眼睛,还要带着笑的告诉他。 我会做好他的妻子,会努力尽一个妻子的责任,会笑着接受他给我带来的一切,不论是喜,不论是悲,我都只能笑。 袖中的手指己渗出了冷汗,咬了唇,抬眸时 ,我竟真的在唇边挂了笑,“爷放心,就算我心中在意,明日我还是会去小姨那,笑脸替爷求来。” “这一点我自然信你。”他点头,转眼间将眸中一切情绪都藏入那看不见的面具之下,语意却透出深浓的凉。 面具之下的他,我终还是抱着一丝不敢去相信。 晴儿带着身孕回府,这事情之上我深深的琢磨了一番。 初见晴儿之时,他与战天齐之间的关系虽有情意在,但我却从战天齐的眸中无法看到丝毫的男女之情。 纵然晴儿有意,战天齐无意,这一点我能排除在我初见晴儿之时,他们并非男女之情,更不会存在肌肤之亲。 排除了初见时,那唯有晴儿被尚青云救出北漠的那段时日了。 “孩子真是爷的么?”我深吸了口气,终是压制心中的那些推断问出了口。 “是。”他答得干脆,目光藏在深浓阴影中,语出一个字就如冰雪般浸入我整个身子,让我从头冷到脚。 我咬了唇,忍回心里的酸涩,接着力持平静的问道:“何时的事?” 他看我的眼眸一点一点转深,有太多晦暗的情绪一闪而逝,似低吟了片刻,沉沉的道出四个字。 “边疆之时。” 我的心随着他的四个字往下一沉,沉入无底深渊,原来真是在边疆。 而且还是在那一夜山洞中他与我缠绵之后,他怎能如此对我? “爷与晴儿姑娘之间不是只有兄妹之情么?”我紧闭了眼,心如刀割,可依旧还是不死心。 “我要照顾她一生,自然要娶她。”他的话 听在耳中,如利刃刺向心头。 我缓缓往后靠去,冰冷的床沿袭上我的背脊,我丝毫没有感觉,只知默然咬紧下唇。 失望黯然之下,我逼迫自己在内心反反复复的做着深呼吸,最后我还是成功了。 我轻轻的睁开眸,淡然的扬了唇,“明日我一早就入宫,向小姨禀明此事,不会让爷与杨夫人等太久。” “再答应我一件事可好?”他的面容冷寂,眸中深不见底,但透着一丝焦虚。 他纵然不问,我也心知肚明。 我心中本就已凉,身子也僵硬了起来,反而还能镇定如常迎上他的目光,“爷的顾虑我心中清楚,我不会向任何人道出杨夫人的身世,包括小姨,毕竟杨浦将军是被人陷害而死,如若让有心之人知道杨浦将军的女儿尚且活在这世间,那定会给杨夫人引来不测,我明日只道,她是爷在边疆之时一见倾心的女子,爷在危难之时,得她 相救之恩,爷可觉得合适?” “委屈你了。”他眸光深沉中带着一丝痛意。 我抿唇,咽下那些种种的苦与酸,依旧笑着,“有爷这句话,就算受再多的委屈,那也是值得的。” “相信我,除了这件事,我定不会再伤你。”他的声音愧疚疲惫。 我想说什么?可喉间紧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所有的话都紧在喉间。 他终是要起身离开了。 我徒然起身,莫名的从后抱住了他,用尽全力将他紧紧的抱住。 我知道我是在害怕,怕他那淡漠的背影再次撞伤我的心。 怕他就这样走开,再也无法伸手拉住他的手。 甚至怕他添了新人,忘了旧人,这个殿中往 后便会少了他的身影。 这一刻,我依旧想要保持着内心的那一份坚强与傲然,可怎么也抵不过他转身离去的恐惧。 我从未怕过,从未胆怯过,就算胸前插上一箭,就算快要闭眼之时,我也不曾这般害怕。 因为那一刻我知道他的心中有我,而如今这一刻,我却感觉到他的心飘忽不定。 他就这样,一动不动地任由我抱着,僵冷的身子在我的怀中,我依旧还能感觉到他的温度。 “我相信爷。”我说出了那紧在喉间没法说出来的话。 他的身子明显的微微一颤,欲要附手抚上我紧在他腰间的手时,我倏地松开了。 什么也没说,重新躺了下去,翻身背对于他,又回到了最初的那一刻。 我知道他站在榻前良久。 直到殿外传来一丝奴婢的声音,“启禀爷,晚膳己备好,杨夫人己候了多时了。” 奴婢的声音一落,他的脚步声开始向外响起。 我听到珠帘掀起又放下的声音,微微翻了身,隔着珠帘的晃动,仍还是可以清楚的看到他的身影渐渐走远。 一夜无眠,待我在铜镜中深深的把自己细看了一番后,我便踏上了那心酸的马车。 一路之上,耳边除了马蹄声带着节奏的响起,其他的似乎都己摒弃。 他没有说话,我也没有,有那么几下,我与他眸光相接,可在我眸中他的身影似乎如清晨薄雾一般,迷离恍惚。 入了宫,皇后娘娘的寝殿映入了眼帘。 我微微顿下脚下的步子,勾了唇,“爷在此处等我便好。” 他深深的凝视着我那早己伪装好的双眸,终是点头,“好。” 我淡然转身,不再理会身后他是怎样的眸光 目送我入内。 因为对我而言,在他点头之时,我的心就己明了。 步入小姨的寝殿,己有人通传。 小姨面带笑意的坐在炭火前静静的看着我向她行礼请安。 “天冷,你身子本不好,就无须来宫中请安了。” 她拉了我的手,一丝暖流直入我的心头。 我的心里终于有了一丝浅浅的欣慰,至少眼前这个眸中含忧的小姨一直都守护着我。 我笑着答了她的话,“小姨放心,我的身子己好多了,只是觉着有些天没见您了,过来看看您。” 她点了点头,看了我一眼,而又垂了眸,暖暖的玉手在我的手背之上轻轻的抚摸着,就像娘亲的手一般的暖。 半响,她带着丝担忧的开了口,“才几天未 见你,你都瘦了一圈,还在为雨烟的死而伤心么?” 她提起了二娘,自然也明白我对二娘的心。 我也微微垂了眸,看着她苍白的玉手轻抚在我手上,声音有了一丝哽咽,“蝶衣自小与娘亲分离,这么多年来,都是她在代替娘亲照顾我,她对我有养育之恩,突然间就这么走了,心里舍不得,想我如今又成了没娘的孩子。” 我话一落,手上一阵颤抖,小姨胸口急促的猛咳了几声。 我的心头一紧,连忙和身边的嬷嬷一同扶着她,“小姨…” 她一边向我摇手示意我不要担忧,一边缓着胸口的那丝气。 半响后,她终是缓了过来,好了一些。 看着她因重咳眸中的血丝,我揪着心问道身边的嬷嬷,“小姨怎又犯咳了?” “娘娘是被那德妃所气。”嬷嬷叹了叹。 “嬷嬷…”小姨睁眸一声低斥。 “是,奴才多嘴。”身边的嬷嬷连忙抬手掌嘴道,便不敢再多说什么? 嬷嬷提及了德妃,宫中定是又发生了什么事? 小姨素来与那德妃不和,恩恩怨怨,暗里私底下,斗了这么多年仍还是未完。 我终还是没有忍住,轻抚着小姨的后背问道:“宫中可是发生了何事?” 沉默,小姨陡然而来的沉默,让我地呼吸凝滞在胸口,便也不敢再多问。 沉默半响后,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直直的坐了起来,声音带着一丝忧虑,“德妃也不知从何处引入一名年青美貌的女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尤其是一身舞技无人能及,像极了当年的冰妃,皇上这一生最宠冰妃,可冰妃早逝,在皇上的心里冰妃就算是死了,还留有一席之地,如今遇到一名与冰妃如此相像的女子,皇上这些天一 下朝就摆驾德妃宫中,看样子德妃是想借着这名女子重拾皇上的心。” 原来是这样,德妃失宠多年,在宫中的势力也是一落千丈。 纵然小姨与她同遭灭门的命运,但至少皇上对小姨心存愧疚之心,不管怎样,都为小姨留有了皇后之位。 这些年又在父亲的帮助之下,小姨在宫中的地位也开始一点一点的恢复,再加上战天齐的赫赫军功,皇上也因此对她多了几分敬畏。 而德妃手中只有太子战天麟,当今皇上对战天麟也是越来越不满。 自然而然德妃想要重拾皇上的心,也只有凭借他人之力。 如今引入酷似冰妃的貌美女子,只怕德妃己经筹算好了一切,只待时机一到,便可出手反击。 以小姨的心思定然是猜到了,如今小姨旧病 复发,我不能再以此推断再来刺激她,先安抚她的心才是关键。 “父皇也是图一时新鲜,小姨又何必放在心上来折腾自己的身子?” 她冲我微微一笑,伸手将我的手重新握在手中,紧了紧,“放心吧,本宫的身子还撑得住,纵然那德妃藏着此等心思,本宫亦不怕她,本宫身边不只有了天齐,如今还多了一个准驸马。” 宁玄朗此次剿匪有功,紫罗公主又心属于他,如今他以官职入朝,再娶紫罗公主那己是板上定钉。 我也笑了笑,“宁哥哥之事,想必小姨也听说了,恭喜小姨如愿以尝。” 她唇边的弧度拉得更长了,“傻孩子,小姨这都是为了你,将来小姨这个位子迟早都会要传给你,你现在要做的啊,就是赶紧养好身子,早日为天齐生下嫡子,那本宫悬着的一颗心也算是放下了。” 我的心头一震,还未待我开口相求,她便直接引我入了主题。 我从她的手中微微抽出手,起身跪在她的面前。 “你这是做什么?”她面容一怔,连忙让身边的嬷嬷扶起我。 我扬手让嬷嬷退下,执意不起,依旧低着眸开了口,“蝶衣有一事相求,还望小姨成全。” “你究竟想求什么?为何要跪?”小姨面色疑虑重重,眸中浅露心疼。 我咬了唇,一字一句开了口,“府中有一名名唤杨睛儿的女子深得八爷喜爱,蝶衣昨日也见了那名女子,温柔可人,恭谦懂礼,蝶衣想让她留在府中一同伺候八爷。” “胡闹,哪里冒出来的女子,本宫为何不知?”她抚着胸口低斥道。 我心下不忍,害怕小姨会再次因内心过激而犯病,可是事己至此,我如若开了口,又如何给 殿外之人一个交代。 我忍回心里的那些顾虑与心酸,低着头答道:“早在数月前八爷北漠一战,深中北漠太子的奸计,军中三万将士深中剧毒,八爷以一人之力潜入北漠盗取解药,不慎事情败露,遭遇北漠人追杀,身负重伤之时得这名女子相救,得以保全了性命,保住了三万将士,我朝大胜北漠,这名女子救治八爷有功,在大胜北漠一战之中也算是出了力,蝶衣恳请小姨允了这门亲事。” “天齐不是风流之人,你骗不了本宫,此女若是如你所言,对他有恩,对我朝有恩,本宫自会禀明皇上,封赏于她。”她突然起了身,在嬷嬷的搀扶之下走近我,颤抖着裙摆晃入我的眸前。 我抬眸看向她那含痛的眸光,心下一横,一些话脱口而出,“小姨若不是不信我,大可让人去府中一探,此女腹中己…己有了八爷的骨肉,皇家的皇嗣又岂能流落在外,蝶衣身为八爷的正 妻,至今身子没有消息,替八爷纳妾一事本是我正妻份内之事,如今此女己有了八爷的骨肉,如若小姨与我不同意此女入府,八爷定会将此事禀明父皇,倒时只怕更难堵住那些悠悠之口。” “你…”她脸色惨白,气得己不成句,跌跌撞撞的倒退回位子之上,伴着重咳连连重击桌面,“如今纳兰珞己赐婚给天睿…本想着…本宫趁着这条命…还在,还能为你…做些什么?可如今…你身子毫无消息,短短的几月时间,就让…其他女子有机可趁,如今…还先你一步怀上了天齐的骨肉,本宫该…如何做才是。” “小姨…不要这样,是蝶衣不孝…不争气…您骂我,打我也好…就是不要折腾自己的身子啊…”我爬至她的裙边,想要阻止她手下的重击。 她终是停止了手下的动作,喉间因重咳,声音嘶哑,哀伤欲绝,“你这傻孩子,你…何时才能狠下心来,才能…只为自己着想,不为他人想…” “蝶衣…不孝。”我的眸中火辣袭上,灼得痛,明明有泪,却流不下。 突然肩头一紧,小姨扶起了我,面容几经挣扎过后,她叹息道:“此事…就依你的意思,此女入府…为夫人即可,待她诞下皇嗣…再行封赏。” “蝶衣谢小姨成全。”我带笑谢恩,却在小姨的眼眸中看见了自己的那丝惨淡的笑。 小姨痛心的话,如同利剑一般刺入我的心口,腥血冲走了我那清高傲然的自尊,冲走了小姨心中对我的所有期望。 小姨失落,痛心,而我又何尝不是,我的心生生的痛着,仿佛要被绞散成血淋淋的一片一片。 我一步步走出了小姨的宫中,身后传来一阵阵猛烈的咳嗽声,我咬紧牙关,没有回头,依旧一步一步向着那道身影迈近。 战天齐几步走向我,往昔俊美清冷的面庞已 然失去那般冷傲的神采,面色带着隐隐发白,眸色深沉还伴着丝丝紧张。 我看着他,久久移不开目光。 他也不作声,只是面色僵硬的看着我。 我心里的感觉飘行不定,踟躇徘徊。 半响,当我欲要启唇开口之时,指尖却一暖,他握住我的手,“什么也不要说,就这样,不要说…” 事己至此,还有什么不要说的,我带着笑说出了口,“小姨己允了,待晴儿诞下皇嗣再行封赏。” 他眸光一沉,指下用力,嘴里低低唤我,“蝶衣。” 就是这样的呼唤,我终于再一次从他的口中听到了。 低低的,沉沉的,带着痛心酸楚直入我的耳中,低沉微哑,伴着痛,伴着苦,重重的将我那些情绪紧紧的压在心底。 次日,整个京城开始传出了齐王纳妾之事,那些传言,我是一个字都不想听。 一早便命云雀准备好一些补品亲自送去那清幽殿。 清幽殿是特意为府中新夫人准备的,离我的主殿有些距离,离战天齐的书房自然也有些距离。 我不知管家为何这般安排,至少在管家的心里,他似乎也对我产生了一丝同情。 到了清幽殿,晴儿挺着数月的肚子为我奉茶,“姐姐请喝茶。” 她倒是懂礼,身为妾室为正室奉茶应行跪拜之礼。 我不忍的扶起了她,“妹妹身子重,快些起来。” “谢姐姐。”她缓缓抬头,新月眉,明眸含柔,红唇轻抿。 我面上轻轻一笑,轻抿了一口茶,开了口, “你我往后就是一家人了,妹妹也无须这般多礼,今日我带了些补品过来,腹中的孩子再过三月就要生了,可你这肚子竟这般小,只怕是前些日子在城东没有好好补补,真是苦了你,如今来了府中,有我与爷在,你就安心好好养胎,替爷生下个健健康康的小郡王。” 晴儿看了我一眼,立刻低下头去,目光与我相交一瞬,分明有莹然泪光闪过,接着便是微微的抽泣声。 我忙抚上她的纤瘦的玉手,拧眉问道:“这是怎么了?” 她终于抬起脸来,昔日丰润如玉的脸庞已变得如此纤巧瘦削,眉目间宛转含愁,与从前那个惹人怜爱的晴儿姑娘己判若两人。 还记得初识她时,她伴着一声糯米般的天齐哥哥窜入战天齐的怀中时,再抬眸看我时,眸中飘过一丝情绪。 继而她为我沐浴,说起与战天齐那些相遇, 相识,相知的过程时,她语带欣慰。 最后她洒泪离别,声声震入我的心底,我己知她对战天齐并非兄妹之情。 这一别,如今再次见到她,她的眸中己看不到那丝情绪,更看不到欣慰,然而外露更多的却是对战天齐的浓浓情意。 “晴儿这辈子都会记着姐姐与八爷的好。”她看着我加重了语气,眸中的泪水如珠串般落了下来。 我怔怔的看着她,阵阵寒意袭来,凝结于心头,终还是一笑,紧了紧她的手,“傻妹妹,都是一家人,怎能说出这般见外的话,你腹中的孩儿就是我华蝶衣的孩儿,快些抹了脸上的泪水,老人常说,怀着孩子不能掉眼泪,应当每天开开心心的。” “嗯。”她点头,锦帕抹去面上的一丝泪时,她微微勾了唇,那样的笑却让我的心更加痛。 我从她手中抽回了手,并不想再多呆下去, 趁着自己还能笑时,将口里的话一口气全说了出来。 “你安心养胎,若是这边缺什么?少什么?你与我说便是,万万不能委屈了自己,还有腹中的孩子,时候也不早了,我就不打搅了。” 我欲要起身,她突然一唤,“姐姐…” 我拧了眉看向她,又重回了位子。 她匆匆的看了我一眼,眼前又蒙上了一层水雾,忙又垂了眸,带着一丝哽咽的请求道:“请姐姐不要因为睛儿之事而去责怪天齐哥哥,天齐哥哥与姐姐都是好人,是晴儿对不住你们。” “你怎又说起这些了?”我微微一叹,真担心自己再这么下去,也会让她弄出伤痛显现在面上。 “有些事,姐姐不懂,晴儿看着心里难受。”她抬起了眸,眸中划过一丝伤痛,伴着泪水从两侧顺流而下,然而她还在努力的压抑着自己内心的某些翻腾的情绪。 我感觉她似乎还有话要对我说,又在一瞬间咽了回去。 我欲要开口相问时,殿外响起一丝熟悉的声音,“都在呢!” 战天齐的身影步入殿中。 我连忙起身,面前的晴儿也微微收起了一丝情绪,与我一同福身行礼。 “见过爷。” 战天齐顿下步子,深深的看了我一眼,便移开了目光,侧过身去,伸手将我身边的晴儿抚了起来。 “说了你身子重,往后这礼就免了。” 我的心似什么的狠狠的抽了一下,只有那么一下,我便在云雀的搀扶之下起了身。 没有侧眸,不敢再看他,只恐被他的目光洞穿了伪装的笑颜,带着面上最后一丝笑开了口,“爷来了,我就不打搅了,告退。” 我没有停顿,也没有打算再听到他的声音, 匆匆迈出了步子,低头出了殿。 回到主殿,我呆坐在桌前,一言不发,足足坐了几个时辰,我不知。 只知云雀和春兰在殿中添了好几次炭火,轻轻而过,轻轻的离去,尽量将声音压制到最小,我知道她们是怕惹我烦心。 听到几声寒风呼啸的声音,天黑了,起风了,人静了,身子也觉得凉了。 云雀推门而入,又再一次拿着手里的炭火轻轻的从我身边而过,添完炭火后,她轻轻的来到了我的身边。 这一次,她小心翼翼的开了口,“小姐,我去给你做些清粥可好?” 我颓然叹息,摇了摇头,“不用了,我不饿。” 云雀凑了过来,心疼的稍稍扬了声音道:“你一整天都没吃什么东西,再这样下去,你的身子哪能撑得住啊?” “胡说。”我低斥了一声,转眸看向她,也眸中泛着泪光。 我心头一软,轻抚了她的手,“往后这些话不许再说,尤其是在其他人面前,如若有人问你,又或是爷,你一定要说,我饮食睡眠一切都如常,明白么?” 她泪水再也忍不住了,看着我洒泪摇头,“我不明白…小姐这是要做什么?委屈折腾自己来成全别人,明明就心痛…吃不下饭…睡不着觉,还要强撑着让爷不为你挂念,小姐这样做,云雀看着…实在是心疼。” 她伸手轻轻的为她拭去面上的泪水,强颜欢笑道:“云雀,你要知道,府里的杨夫人不是别人,她是爷这一生都要好好照顾的人,她与爷之间的情意,是无人能比拟的,纵然是我,华府千金…也不能。” 她听着我说出来的话,眸中一丝疑虑闪过,吸了吸鼻子问道:“她到底是什么人?小姐为何 要这般说?” 我微微转了眸,不再看她,闭了闭眼,睁眸之时,心底己现平静,“此事与你说了,你也不会明白,你只要记住,她的存在,的确会让我心痛,这种痛对于我来说,迟早都会要尝试,唯独只有时间才是最好的伤药,慢慢的,我就不会记得这种痛了,记住,我不许你再为我哭,赶紧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否则这些日子你就回华府去陪静嬷嬷。” 她面上一怔,连忙抬手抹了眼角的一丝泪,忍了忍道:“不,云雀不回华府,云雀也不哭了,云雀一定要比小姐更坚强,至少这样,小姐的身边还能有云雀可以依靠。” “傻丫头。”我内心百感交集的伸手戳了戳她的脑袋。 看着她腥红的双眸,我心中丝丝不忍袭上。 云雀这些年陪在我的身边,为我流了不少泪,伤了不少心,我不忍再看着她如此下去。 便接着道:“我的身边就你与春兰了,待你们再长大一些,我就替你们寻个夫君,将你们嫁出去可好?” 她一听,呼吸一滞,接着便是有些慌乱的摇头,“云雀不要,云雀要一辈子陪着小姐。” 我抿唇一笑,低斥道:“又说胡话,难不成你这辈子也不嫁人么?云先生可不会让你这般胡闹。” “那他还不是一辈子都未娶。”她撅了撅嘴回应道。 我心上微微一怔,倒令我想起了一些事。 抬眸看了看云雀,问道:“方才经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云先生这辈子身边也不见一个女子,你可知他为何不娶?” 云先生,云雀的叔叔,此人我并不太熟悉,只知他跟在父亲身边多年,从不与外界人有所交际,现如今己近四十有几,可身边从未有过异性出现。 云先生为人虽孤僻,但心里却是极暖,云雀虽为他所捡,但待她却如己出。 而且我也从未听及父亲说起过身边的云先生,只知父亲非常的相信他,就连娘亲还存活在世上这等风险之事也相告于云先生,并且还让云先生一直守候照顾着娘亲。 然而这个云先生又是从何而来,究竟是何人?以他那一身精湛的医术,为何会甘愿忠心于我父亲? 正在我思绪纠葛之时,云雀撅嘴摇了摇头答了我的话,“不知道,只是几次叔叔醉酒之时,听他反复的呢喃着一个名字,像是在唤柔儿,可等他酒醒之时,我再问他柔儿是谁,他便道我听错了,不过我敢断定我定没听错,这柔儿指不定就是叔叔为何终身不娶的原因所在。” “柔儿?”我心中又是一怔,反复呢喃着云雀的话,为何这名字会如此熟悉? “小姐知道是谁?”云雀眸中一丝诧意闪过 。 我抿唇摇了摇头,叹息道:“不是,只是觉得有些熟悉而己。” 云雀也轻轻一叹,“这普天下名唤柔儿的女子多不胜数,也不知叔叔口中的柔儿又会是哪一个?除非将他灌醉,好好问一番。” 云雀一言倒惊醒了我,我笑笑,“你说得是,你家叔叔也只有醉酒之时才能让你有机可趁,换作其他时间,你休想从他口中知道些什么?” “你们这是在聊谁呢?”声音自殿外传来,还带着熟悉的脚步声。 宁玄朗笑着踏入殿内,挺拔身形被殿中的炭火轻轻的照耀着,笼上一层淡淡光晕。 他一身白色长袍,手里摇曳着他那把从不离手的折扇,负手立在我面前,伟岸的身影将我面前的一半光线所遮掩。 “公子…”云雀惊唤了一声。 他轻轻的合上手里的折扇,伸手轻轻一敲云 雀的额前,装模作样的道:“小云雀,见到你真好,本公子有些饿了,给本公子弄些吃的去。” “哦。”云雀点头便离了殿。 殿中只留下了我与他。 他走近我,带着一如往常的笑容,几日不见,他那眼底竟生了一丝锋芒,愈觉深不见底。 我微微在心底屏息,静静望着他走近,近得可以触及彼此的气息。 “回来了?”我低低一问。 他临桌坐下,看着我替他倒茶,还故意凑到我的面前笑着道:“可有想我?” “想,当然要想,你这一回来就使唤我身边的人,还真把自己当准驸马了?”我无声的叹息了一声,将手中的茶水递向他。 他有些不悦的接过我的手中的茶水,剑眉微微皱起,白如玉的面上稍觉忧沉了些,“我来你府中是来复命的,你家夫君不近人情,灌了我几杯茶水,清了我好一会儿肠,结果自己倒陪着佳 人用膳去了,将我一人留在此,我这不也是饥肠辘辘上你这来讨口饭吃。” 我手尖一紧,战天齐又去了晴儿的殿中。 一时因他的话有些走神,微微察觉面上有一丝被眸光直直绞着的不适感,匆匆的敛回那些揪心的思绪。 我平静地迎上他目光,并不闪避,任由他的双眼将我深心洞穿,没有说话。 只是看着他眸中的带着一丝故意的笑意闪过,“怎么?我方才说了些不讨你喜欢的话了?” 终是被他看穿了心思,我就知道根本瞒不过他的双眼。 此次睛儿的出现,连我自己都意想不到,实难做到淡然平静。 这两日一直都不敢去想,战天齐带着有孕的晴儿入住府中会激起怎样的波澜? 因为我怕一想,自己连最后的一点坚强也不剩了。 每当回忆起与战天齐之间的过往种种,就仿若在昨日。 本以为曾经的伤口上早已长出新的血肉,覆盖了一切痕迹。 可如今又为了另一个人的存在,开始一点一点的将那片新出的血肉撕开,触目腥红。 我终究没法做到平静的看着眼前之人,垂了眸,声音伴着酸楚。 “宁哥哥分明知道了却还要说出来,可是存心想让我难受?” “打小我最怕的一件事,就是见你难受,现在只要你一句话,我便可让她生不下这个孩子。”他也转了眸,折扇摇起之时,微微吹起了他那眸中泛起的一丝杀戮。 “宁哥哥…”我扬高了声音看向他。 他转眸看向我,一点一点的审视着我的眉目神情,手里的折扇开始一点一点止在手中。 四目凝对之下,只因我一声扬起的宁哥哥, 让我与他无声对峙。 他的眸中渐趋柔和,修长手指抚过我额前的一缕发丝,将发丝握在掌心,含了笑。 “第一次听你这么高声喊我宁哥哥,却是为了他与其他女人的孩子。” 我深吸了一口气,带着一丝顾虑说道:“宁哥哥,你知道你方才在说什么么?单凭你这一句话,若是让有心之人听了去,你不仅要失了紫罗公主,还得丢了这一条命,谋害皇嗣之罪,我可担不起。” “既然担不起,那就留着,留着让你独自一人慢慢的伤心难受。”他从我的发丝之上收回了手,轻轻一叹,转眸重新摇起了手中的折扇。 我也收回了眸光,落在自己的双手之上,这才感觉到方才指甲掺入皮肉之中的痛,微微松开了指尖,默默的一语。 “我己经不难受了。” 桌上放下折扇的声音传来,而后他伸手环住 我的肩膀,将我的头轻轻的靠在他结实的肩膀之上,叹息声自耳边传来。 “别逞强了。” 我轻轻的靠在他的肩膀上,闻着他身上熟悉的淡淡的清香,仿佛又回到四年前那些他陪伴在我左右的时光。 蓝天白云,梅林之中几道熟悉的身影,有嬉笑声,有追跑声,还有珍儿与飞哥那吱吱喳喳的吵闹声。 “宁哥哥,我突然好想江南的梅园,好想哑叔,好想老师,还有珍儿与飞哥。”我轻轻的闭上了眸,仿佛所有的一切都在眼前。 “放心,总有一天,只要你喜欢,只要你愿意,宁哥哥定会带你去看他们,你只需耐心等着便好。”他的声音是在片刻之后才传出来的,仿佛是在心底思虑了一番。 这样静静的靠在他肩膀之上,感受着那记忆里的美好时光,仿佛能驱走内心的那些痛意。 也许这就是我口中所说的时间,难道这样的痛,我还须再过上几年光阴方可摆脱么? 突然胸口一阵灼热感袭来,瞬间窒闷,喉间一紧,呼吸也有些急促,睁眸之时,伴着几声咳嗽而出。 他连忙扶起我的身子,抚手至我后背,替我顺气,丝丝真气顺着我的脉络一点一点的让我胸口的不适感得到了缓解。 “好些了么?”他满目怜惜。 我点了点头,他这才收回后背之上的手,伸手抚上我手上的脉络,细细的探查了一遍,方觉得我无恙,便收回了手。 我眸光直直的绞着他,一字一句开了口,“告诉我,我胸前的那烈火掌还能让我活多久?” 第123章 他目光深邃的看着我,久久不语,这样的默视,己让我心底有了答案,在他抵不过我的眸光欲要无声转眸时,我拉住了他的手。 “不许瞒我。” 他抿唇苦苦一笑,沉声开了口,“我就知道,瞒不了你多长时间,你放心,只要有我在,我就会让你无事。” 我淡然一笑,转了眸,“火烈掌汇集世间至热至毒之气,受此掌之人必受火烈灼烧之痛,犹如烈日灼心,宁哥哥以自己的真气与寒冰炼出丹药,交代我每日一服,就是为了抑制我体内的火烈之毒蔓延至心脉。” “你若是当日听我一言,与我回京,又怎会受漠古一掌,我也不瞒你,如今除了北漠冰山之上的千年冰莲可化你体内的火烈之毒,我尚且还未找到更好的办法来医治你,不过你放心,我己经压制住了你的体内之毒,一年时间之内,你会安然无事,若是真要取那千年冰莲,我宁玄朗也会不惜一切代价替你寻来。”他脸上没有一丝笑容,眼底戾气忽重。 “不,我不要你为我冒险,如今你有了紫罗公主要守护,不能再如此轻易向他人许下诺言。”我不敢抬头看他的眼睛,紧闭了眼。 突然肩头一紧,他令我面对于他,抬眸之时,他定定望着我,面孔在瞬间褪尽血色,眸中饱含痛意,剑眉越拧越紧,肩头之上的力度也在一点一点的收紧。 最后他溢出这样一句话,“在我心里,你,紫罗…都重要。” 片刻僵持,我唇边微微一笑,伸手抚上肩头之上的手,指尖相触之时,我感觉到他的手微微一颤,而我却依旧用力的将他的手移开我的肩头。 我后退了一步,面上依旧带着那丝笑,“既是这样,宁哥哥更不能再去为我冒险,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又该拿什么还紫罗公主一个这般好的驸马,所以宁哥哥必须好好活着,若是真要取那千年冰莲,也只能蝶衣自己去。” “丫头…”他急切一唤。 我的心聚然一紧,心头百感交集,带着轻笑的看着他道:“宁哥哥终于肯再唤我丫头了。” 自从那日江南不告而别后,三年后他追至京城。 再次相见之时,我从他的口里再也没有听到丫头二字。 我知道他心里在责怪于我,故意与我疏远。 再加上这些时日所发生的事情,他觉着我变了。 我也觉着他仿佛己经不是那个星辰作伴,山水相依的宁哥哥了。 而如今竟在这种情况下,他又重新唤我丫头,心底一丝暖意渐渐袭上,可面上却怎么也笑不起来。 还未待我说话,他伸手将我轻轻的拥入怀中,还是如从前一般的暖。 他的声音低而沉的传入我的耳中,“记住,只要是你不愿,或是不喜欢的事情,宁哥哥都会替你去做,你只要答应我,为了自己一定要好好的撑下去。” 如今京城,朝中传言有四,人人议论纷纭,各大世家均在观望揣测。 其一,宁玄朗因剿匪有功入朝为官,被皇上封为兵部司库令史,只待下月十五夺冠迎娶宫中的紫罗公主。 本是一件好事,可我的心里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宁玄朗入朝为官,就面临着从此加入了两宫夺储之争,还有他那难以猜透的心思。 我担忧他此时的处境,如今他己意向战天齐,那么战天麟定会对他有所行动。 但心底一细想,凭他的睿智,再加上紫罗公主深受当今皇上宠爱,皇上爱屋及屋,定会偏爱宁玄朗,如今淮南王不过数日便会亲达京城,战天麟应当不能拿他怎样? 唯一令我担心的是宁玄朗那无法猜透的心思。 我虽与他相处数年,他对我知根知底,可我却从 未花心思去揣测过他的身份,甚至除了老师,他的身边出现过何人?我是一概不知。 当年的他,只是一个潇洒逸然,山水为依,星辰为伴,只为结交天下江湖挚友的洒脱之人。 我向往他的那无忧无虑的自由性情,与他一起,能让我忘记心底的那些伤痛。 可如今,有些事情我是越想越乱。 其二,宫中除了纷纷议论宁玄朗这个平步青云的画师。 那就是德妃身边的一名奇女子,貌美如花,惊艳酷似当年冰妃。 当今皇上对此女也是眷恋恩宠有加,德妃与太子之心早己锋芒外露。 其三,当朝睿王爷三日便会迎娶太医之女,纳兰珞。 如今己轰动全京城,偶尔还能听到那些关于战天齐倍宠纳兰珞,而此时却还要看着心爱之人沦为自己的弟妹之说。 其四,便是府里的身怀有孕的杨夫人,自然这些议论纷说也离不开我这个齐王妃。 有人道,齐王妃宽宏大度,有人道,齐王妃不能生养,更有人道,齐王妃只是空有其名而己。 对待这些传言,我一笑置之。 毕竟我身中烈火掌之毒,能不能活到明年的这个 时候,那就要看上天会不会眷恋我。 “小姐,爷来了。” “说我睡了。” “是。” “小姐,爷让人送了些绸缎过来,说先让你挑一些,然后再给那杨夫人送去。” “不挑了,杨夫人是府里的新人,都给她送去吧。” “是。” 昨夜又下了一场雪,只不过夜深人静,悄然而来,也悄然而去。 晨光初绽,积雪在角落若隐若现,若不是看到那些若隐若现的积雪,只怕无人知晓得昨夜迎来了一场悄悄的风雪。 盘算着日子,己有数日未见战天齐的身影了。 听云雀说,自从上次将他让人送来的绸缎退至晴儿那后,他就再也没有让人来传过话,只是来过殿中几次,每一次都是我就寝后。 云雀说他只是在殿外站了一会儿,没有入内,也没有说什么?便转身离去了。 有些事情谁也说不清,我知道他的心里有我,但同样不能置晴儿于不顾。 渐渐的,我竟也能接受了这个府中另外一个女人的存在。 每当看到晴儿在府里的身影,我不只能笑,心里也不太痛了,也许这就是我所说的时间吧! 我与五嫂坐落在亭院之中,气氛有些沉闷。 她看着我,平常话语较多的她,竟也沉默了不少时间。 直到瞥到不远处一道沉重的身影之时,她重重一击桌面终是忍不住了。 “你到底是怎么搞的?这杨夫人又是从哪冒出来的?” 我随着她的话看了一眼,正在苑中漫步的晴儿,唇边笑了笑,“都与嫂嫂说了,是爷在边疆之时一见倾心的女子。” 她心中更恼,“我不信,八弟怎会这般轻易倾心于陌生女子,竟还让那女子怀上了他的孩子,八弟这些年从不近女色,就连珞儿他都不曾动她一根手指头,又怎会轻易让一名陌生女子怀上他的孩子,这里面定有玄机,要么就是这女人会什么妖术,迷惑了八弟,要么,这孩子就不是八爷的。” 我微微皱了眉,心底掠过战天齐那天点头作答的神情,顿生黯然,然而她的话又似沙子一样揉进我心头,隐隐难受。 我微微沉吟了半响,终是抿唇一笑,伸手抚上了她的手道:“嫂嫂可别乱说,杨夫人肚子里的孩子我也问过了,八爷说是他的,这不会错,而且这杨夫人 温柔可人,恭谦懂礼,并不是那种使用妖术之人,嫂嫂就别多想了,如今府里多了一人伺候八爷,也可替我分着点操持这府中上下,我这也省了不少心,你看,我这不有闲情与你在这喝茶么?” 她深深看了我一眼,又叹了叹,“你能这样宽自己的心,那我就不叨唠了。” 她微微低了眸,袖中的双手拧了拧,似乎有话要说,可终是没有说出来。 我紧了紧她的话,带着一丝疑虑的道:“嫂嫂可是有话要与我说?” 她抬起了眸,又看了我一眼,眸中一丝情绪一闪而过,面上有些为难,端了茶浅浅一啜,终是开了口。 “我知道我本不该说的,可是也是受人所托,有个人想见你。” 然而她方才一闪而过的神情,再加上她面上为难的神情,隐隐让我己知了她口中的人是何人? 我淡淡一笑,从她的手中抽回了手,轻抿了口茶道:“珞儿姑娘如今被纳兰太医禁闭于府中,只怕也只能我往她府上走一遭了。” 她面容微微一怔,拧了眉,“我还未说,你怎能知道是她?” 我搁了手中的茶盏,幽幽一笑,“三日后便是她与九弟的成亲之日,她定会有话与我说,方才见嫂嫂 如此为难,我就猜到了会是她。” 她蹙眉看向我,微眯了眼,若有所思地盯着我,目光中似藏了微微的探究之意,“你可以不去的。” 我迎上她探究的目光,暗自敛定心神,而后又笑了笑,“去了又何妨,我倒也想见见她了。” 出了府,一路之上,我不只自己抱着什么样的心情。 在踏入纳兰府中之时,我微微顿下了步子。 待五嫂相问我时,我却什么也没说,毫无顾虑的来到了纳兰珞的屋中。 入了屋,五嫂与云雀都守在屋外。 纳兰珞坐落在桌前,身子己见削瘦,面容憔悴。 不过在见到我时,她笑了,“没想到,你真会来见我。” “姑娘相邀,岂有不来的道理,况且五嫂嫂托信,我也得给五嫂嫂这分薄面才是。” 我微微上前,掀起珠帘,这才将她瞧了个仔细,她引我坐下,还为我倒了茶。 我轻轻的接过她手中的茶水,毫无顾忌的轻抿了口。 她眸光直直的看着我手中的茶水,直到我抿唇一笑时,她收回了茶杯之上的目光,冷笑道:“王妃就不怕这杯中之茶有毒。” 我低眸移至手中的茶水之上,唇边笑笑,“不敢 揣测姑娘的心,但至少有一点,我心里明确,在姑娘的心里,这纳兰府中的任何一人都不能有事。” 这茶水里有没有毒我是不知的,为何我会匆匆饮一口茶,那只是想证实心里的想法。 她既然托五嫂相邀我至此,自然只是想与我说说话,不会有太大的动作,所以我无须顾忌这些多余的心思。 她转眸一笑,饮了一口茶,有些叹息的说道:“王妃凭一双肉眼,就能将珞儿看得如此真切,看来从一开始就是珞儿错了。” 她眸光飘逸茫然,一时之间让我心头微微染上一丝伤感。 对我而言,我虽看不惯她那一副刁钻的嘴脸,可如今,今非昔比,她只是一只被困的金丝雀,无畏的做着挣扎,可到头来,终是一场空。 我微微从她那憔悴的面容之上收回了眸光,带了一丝劝慰开口。 “姑娘性情虽任性固执了些,但终是一片孝心,纳兰太医与纳兰夫人老年得女,姑娘断然不会伤两位老人的心。” “无须你相劝,战天睿要娶我,我嫁她便是。”她眸光犀利,还余有浓浓的怨恨。 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了她一眼,她眸中己现泪光。 下一瞬间,我转了眸,微微端起手边的茶水,又再一次轻抿了一口。 她微微起身,为我添了茶,重回位子时,她勾唇问道:“王妃不责怪我折梅之事了么?” 听她这么一问,伸手至茶杯之时,稍一迟疑,仍还是端起手边的茶水说道。 “姑娘折梅之心是因为心中还抱有对我的怨意,这些怨意因我而起,追根究底我也有错。” 她见了我有些迟疑,好似听着我的话似真似假,转眸低吟了半响,忍了忍眸中的泪光,转眸笑着直视我的脸。 “也许这就是天齐爱上你的原因吧。” 她的一句话让我心头一颤,她的话满是心酸,像是沉吟了许久,又像是压抑克制了许久才说出来的,想必她说这一句话时也费了一番功夫。 战天齐心里有我,我不是不知,只是从纳兰珞口中吐出这个爱字,我却觉得那般的自嘲,又或是觉得她带着一丝戏弄之意,我并没有打算回她的话。 她似乎也看出了我抿唇不语。 她唇边的弧度稍稍拉长,眸光忽而转目看我,泪痕再现。 “他一开始根本是不爱你的,一点都不在意,我入府在你新婚之上刺杀你,可他为护我,可以置你不顾,洞房不入,归宁之礼可免,还将你圈禁于府中, 甚至为了我还可以挡下在众人面前的那一巴掌,他的心里分明是没有你,所以我那时候甚至觉得,上天真的是公平的,纵然天齐不爱我,他也可以为了我去无视冷落自己的王妃,我比起你这个空有其名的齐王妃要幸运得多,至少在旁人的眼里,我纳兰珞是他可以用生命去守护的女人…可是,可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对你日久生情?我不敢相信,他的心里一直都住着一个人,你又怎会在这短短的日子里走进他的心里,我这么多年都未做到的事情,你又怎会做到?我…我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纳兰珞的话直入我的心中,我从来不知道这些,也从未想过这些。 随着她的话一遍又一遍的闪过成亲之时,战天齐对我的冷淡,无视,试探,无情。 我甚至以为,他心里住的那个人就是眼前的纳兰珞,可为何纳兰珞会说不是,而是另有其人。 从头到尾难道都是我错了? 可笑至极,我竟为了纳兰珞尝尽苦楚,尝尽忌妒,尝尽每夜难以入眠的心酸。 到头来,这个人竟然不是她。 纵然心里情绪开始泛滥,可我依旧若无其事的看着她,“所以姑娘处处刁难于我,处处陷害于我,甚至不惜用自己的名节来编织谎言让我知难而退,甚至还利用府里的雪儿联合李安全太医在我药中动手脚, 让我永远也醒不过来。” 她冷笑泛起,点头承认,满目绝。 “没错,那一次你冰嬉落水,他竟跳入冰水之中不顾自己性命安危的将你救了出来,我还一直骗自己,是因为你父亲手中的兵权,是因为你不能死在他的府中,他才会下水救你,可再一次,他在密林之中为你挡剑,只剩下半条命的时候,他还拉着我的手,让我不要伤你,那一刻,我的心痛了,可我还是固执的说服自己,不让自己去相信,他对你生了情意,直到宫中,那一日我鼓起了勇气,不顾一切的想要成为他的女人,甚至还给他下了药,可他宁愿咬破牙,也不肯要我,我心灰意冷,只能从皇后娘娘处着手,让她将我赐给他,可皇后娘娘也不帮我,我本以为自己己经彻底输了,可结果让我发现了你与他的圆房是假,我便又动了心思,让雪儿截住他寄回府中的家书,还故意在众人面前羞辱于你,甚至不惜自己的名节来说谎骗你,好让你知难而退,可我唯一没有想到就是,那日假圆房的真相竟然是他不愿委屈你,强迫你,他只想你心甘情愿的做他的妻子,我再也找不到理由骗自己了,所以只能借机让你永远醒不过来,这样,你就再也无法将他从我的身边夺走了。” 她字字道来,就像刀子扎在我的心头,让我的思绪不受控制的开始飘远。 冰之之中,我放弃了挣扎,安心面临着那死亡的 黑暗。 直到他的面容越来越逼近,我才敢睁开眼。 我的心思竟然与纳兰珞如出一致。 我也一直以为他只是不想我死在他的府中,他只是不想因此与我父亲决裂,从而失去父亲手中的兵权。 继而再回密林之中。 明明他知道我为了战天麟可以舍弃自己的性命。 明明他知道那是战天麟设下的一个圈套,可他还是不顾一切的往里跳,不顾一切的救下了我。 我甚至还以为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可在那时起,我分明己经感觉到了他的心在向我靠近。 可是若即若离,若隐若现,忽冷忽热,忽远忽近,根本就看不真切。 圆房一事也是我错了,多可笑,我在意了那么久,竟然不知他所为我做的一切都是因为他的心里有我。 如今得知了这一切,我是不是应该高兴,应该释怀,应该重新认识他的心。 可是为何,心底的情绪那样复杂,有太深太沉的悲哀,压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来。 回想起的一切,又是那么的不真实。 还有纳兰珞,她为何要告诉我这些,她不是应该保留这些秘密,一直让我误会,一真让我痛苦么? “今日…你为何要告诉我这些?”我深吸了口气问道。 她面容微微怔了怔,随即自嘲的笑了起来。 “因为我想告诉你,你比我成功,你得到了他的心,还让他忘记了心里的那个人,我这么多年所有的付出都将付之东流,往后再也威胁不到你了,在你的心里,你难道就不想知道这些么?” “他心里的那个人?”我拧眉接着反问。 不期意的想起了晴儿那日在北漠之时外露的一句话,难道睛儿对这些也知情? “如今你己经得到了他的心,他心里的那个人己经不重要了,重要的就是你要相信他,至于府里的杨夫人,确实让我很意外,其实凭我心里对你的恨意,我应该高兴才对,我虽不能对你造成威胁,但如今己有人来接替我,其实今日与你一见,并不是单单只想向你道出我往日里的那些罪行,我还想告诉你,天齐的心大,可以容得下你,自然也能容得下其他女人,他可以为了你放弃多年的心中所爱,自然也会为了其他女人将你遗忘。”纳兰珞眸中乍现一丝寒意,唇边的弧度也越来越冷。 我的心因她的话猛然间如刀绞一般的痛,这才是她想要告诉我这些的真正原因,她依旧未死心。 我微微将收紧的手指舒展开来,淡然的端起了手边的茶水,对着她冷冷一笑。 “姑娘不就是想看着我从云端跌至深渊的那一天么?我如今也有一句话想对姑娘说,谢谢你的忠告,我会时刻将姑娘的话铭记在心。” 她没有再说话,眸中的冷意也渐渐飘远,眸中己被一丝水雾弥漫。 闭眼之时,眼角的两行清泪再也止不住。 我也没有再说话,深深吸气,一下,两下,却终究只是颓然的闭眼,静默的陷入黑暗之中。 我误会了战天齐,也误会他的心。 我内心自嘲,小姨的话一点都没错,她说我虽拥有一个玲珑心,却从来没有利用这颗玲珑心认真的去看待过一个人。 战天麟如此,华蝶心如此,灵馨如此,就连战天齐也如此。 回想起那些日子我为了战天麟对他造成的伤害。 我也终于明白,他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对我强调,我是他的女人。 多么傻?竟然连这种话意思我都未弄明白。 说什么妻子,说什么举案齐眉,说什么伴君侧。 我有何资格说这些,期盼这些,拥有这些,忌妒这些… “你不想知道,为何天齐会这般护着我么?”纳兰珞带着酸楚的声音打断了我心底所有的思绪。 我微微回眸,对上她腥红的眸子,低声开了口, “他说,你救过他的命。” 她又自嘲一笑,眸中一泪水如珠串般落下,连声音也止不住的颤抖。 “看来…我早就…早就输给了你。” 她美丽的眼中极快的闪过一丝矛盾而复杂的神色,强自闭了闭眼。 待她再睁开时,她己转向窗外的苍茫天际,唇角微微的勾着,极缓极缓的开了口,声音听来遥远而苦涩。 “我与天齐初见是在五岁那年,父亲入宫就职太医令一职,圣眷正浓,而我自小跟在父亲身边学医,也有不少可以入宫的机会,我记得我因追一只受伤的兔子误入了冷宫,兔子没寻着,却让我听到了哭声,是天齐的母妃,静妃娘娘哭着在求一名太监,让那名太监去请太医替天齐治病,而那名太监丝毫没有将这名失宠的静妃娘娘放在眼里,还出言侮辱她,我一气之下,便冲了上去,还以一种花粉之毒恶惩了那名太监,而后我才得知,天齐并非是生病,而是中毒。” “中毒?”我拧眉呢喃道,心底又在隐隐犯痛。 她抹泪点头,“是被人所害,而且还是剧毒。” 我回想起儿时在宫中的种种,心念一转,想起战天齐那日在静思阁的话,不敢相信的相问。 “当时的爷只不过是一个冷宫之中的皇子,年龄不过十岁,对宫中之人毫无影响,宫中甚至无人知晓 有他的存在,又有何人想要置他于死地?” 她微微低了眸,低吟后,终是向我摇了摇头,“我也不知,只知那剧毒产自西域,而且也不知他从何处染上了那么重的寒气,剧毒加上他体内的寒气过甚,我当时只有五岁,根本就无从下手,静妃娘娘又不许我告诉任何人天齐中毒一事,我也无法向父亲求救,而且依父亲自保的性子,定不会去招惹后宫之中的是非,所以我只能选择一种最威胁的办法。” 她说到这时,喉间一阵哽咽没有再说下去,我心里己明确她口中最威胁的办法是什么? “如若我没有猜错,姑娘自行服毒,而后再让纳兰太医为你根治,从纳兰太医身上寻找解毒之法。”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那么大胆,当时我只有五岁,我就是不想他有事,我只想救他,甚至连死也不怕。”她话语急切,悲痛,眸中落漠冷绝,却仍带着对战天齐不舍的情意。 我抬眸看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心底的冷,不受控制的蔓延四肢百骸。 她又抹了一把泪,深深的吸了口气。 “后来,天齐成为了高高在上的王爷,我知道,他把我宠在身边,只是想还当年我对他的救命之恩,他从来就没有爱过我,那日,我故意去你园中折梅,我就是想看看,他为了你会如何待我?结果可笑至极,他竟然拨出了匕首,说要还我一命,让我不要再做 伤害你的事,我知道,他己知我在你药中动了手脚,可他却不能拿我怎么样,毕竟在他的心里,他一直都觉得这条命是我不顾自己的性命换来的,可他却又不能爱我,他觉得愧疚于我,可他又不忍你受到伤害,所以他只能选择伤害自己。” 我闭上眼,努力调整自己的情绪,唇边想要说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 突然她狠狠的抓住了我的手,“华蝶衣,你到底有什么好?为何他会爱上你,而不是我?” 我猛然睁眸,她苍白了脸,狠狠的咬了唇,眸中满是颤抖。 直到我看到她唇边溢出来的鲜血。 我惊痛的一唤,“珞儿…” 她眸中猛的一颤,这才发现自己竟然会如此失常,漠然的松开了我的手。 唇边的鲜血流至下颌,她丝毫不顾,只是起身挨着步子一步一步走至榻前。 一动不动的蜷缩在床榻之上,背对于我,带着清冷的声音赶我走。 “我不需要你来同情我,你也无须担忧我会做傻事,我会好好的活着,三日后,我会嫁给天睿,至少这样,我在天齐的心里还能保留当年那个不惜自己性命为他求得解药的纳兰珞,你走吧,我累了…” 心里揣着纳兰珞的那些话,还有那阵阵心酸的哭 声,我与五嫂一同迈出了纳兰府。 这才刚迈出府,就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冬日的阳光斜斜照下来,给他冷峻如削的侧颜笼上淡淡光晕。 “哟,八弟这是来接蝶衣么?”五嫂带笑的说道,还拉着我几步靠近他。 而我却不敢抬头看他。 “五嫂。”他低沉一唤。 五嫂又拉了拉我的衣袖,见我仍不抬头,她有些无奈且带着为难的笑了笑。 “八弟就无须多礼,也好,你来了,那我就不用送蝶衣回齐王府了,我家景儿都好一会儿不见我这个母妃了,我就先走了一步了。” 五嫂走后,就这样与他面对面的站着,只觉得数日未见,倒显得有了一丝尴尬,还是因为方才纳兰珞的那些话,那些真相,让我始终无法抬眸相对。 第124章 他浓眉微蹙,深深看我,却一句话也不说。 我被他的目光迫得透不过气来,只能微微侧眸对身边的云雀说道:“云雀,再去雇一辆马车。” “不用去了,外面风大,快上马车吧。”他目光深邃的向我伸出了手。 我心下微微一怔,袖中的手指己猛然收紧。 恰巧身边的云雀却小声呢喃笑道:“小姐,爷果然是来接你的。” 还未待我说话,手上一紧,他握住了我的手,拉着我上了马车。 马车里空间不大,而我与他却好似隔得那般远。 马蹄声响在耳边,渐渐的,我听到自己的声音从耳边响起。 “爷都到了府外,为何不进去看看她?” “不去看他,她便能安心嫁给九弟。”他的眸中满目愧疚,而那丝愧疚则是源于纳兰珞对他的一片情 深意重。 我一时似乎还在恍惚之中,可有些话早己迫不及待的溢出唇边。 “爷为何事事都要瞒我?” 他转眸看向我,帘外的一丝暖阳映照在他的脸上,将他此时的神情看得格外的清楚。 他蹙眉,唇角紧抿做一线,化作沉默,面无表情之上那错愕之色也一闪即逝,再无痕迹。 他似乎对我这一问,不知如何开口,也许在他的心里己经清楚了我为何会这么问? 我看着他的眼,伸手附上了他的手,将心里的那些话一字一句的开了口。 “小姨常说我有一颗玲珑心,却不会用这颗玲珑心去看待身边的每一个人,战天麟给了我一个难忘的童年,让我恋恋不忘,华蝶心虚心假意的陪伴在我的身边,让我欣慰感动,可到头来,他们一个个都将我玩弄于鼓掌之中,身边之人如此待我,而我到此时才觉悟,我竟是这般可笑的人…还有爷…为我做了那么 多事,你为何不肯让我知道,你心里有我…为何不想让我明白你的心,你一直在我身边…为何还要装作离我很远,这些原因我都知道,在爷的心里,一直以为我还是从前的月牙儿,还一直爱着那个宠我爱我的太子哥哥…对不起…” 口中的话未尽,我己哽咽难言。 他看着我,眸中闪过一丝沉痛,伸手将我拥在怀里,抱得特别的紧,抚着我的青丝。 “这些都己经过去了,从此你的身边就只会有我,我的身边也只会有你,相信我,你我之间再无旁人。” 我将脸紧紧的埋入他的胸膛之上,紧紧的依在他的怀里。 我点了头,忍住心里那些情绪,一声不吭,唯恐一出声,就失去了这温暖的怀抱,身子也开始微微的发抖。 如今我己经只剩下一年的时间,如若得不到千年冰莲,我如何呆在他的身边? 一年就一年吧,一年时间我如若活不了,那至少也能给彼此都留下些回忆。 腊月二十五是如妃娘娘挑下的黄道吉日,也是当朝睿王爷与太医之女纳兰珞的成亲之日。 睿王爷要娶正妻,自然少不了贺礼,成亲的前一日,我入了宫给如妃娘娘送彩礼。 恰好,战天睿也在如妃娘娘的宫中,临走之时,他与我一道出宫。 “玉佩之事多谢九弟。”我一边走着,一边说道。却没有侧眸看他,只是看着地上倾斜的两道长长的影子在地面一步一步向前颤动着。 “奉还玉佩,没有别的意思,玉佩因我而失,自然得完璧归赵。” 他的声音没有一丝情绪的响在我的耳边。 我深吸了口气,脚下一顿,决定抬眸看他,微微勾了唇。 “听说你只是恶惩了那名胡渣男子,并没有罪连怡红院的其他人。” 他也顿下了脚步,眸光看向我,抿唇一笑,那笑容依旧还如从前一般令人心安。 “只不过都是一些平民而己,我堂堂的睿王爷,与他们计较作甚,只因那名男子出言不逊,我这才赏了他几个耳光,要了他几颗牙。” 能见到他笑,我的心里也微微松了口气,方才我与他之间的压抑气氛也在他的笑容之中慢慢的散去。 我继续向前迈着步子,心里竟在一时之间想起那日纳兰珞眸中的清泪。 有些问题压制在心中己许久,终还是问出了口。 “九弟为何执意要娶珞儿?” 他眉头微微一蹙,唇边依旧带着笑。 “珞儿不好么?她与我也是自小相识,与其娶一个陌生女子,我倒还不如挑了她与我厮守一生。” 这一句话,连同他的神色,令我心底阵阵发寒。 我将袖中的手微微拧了拧,终是叹了口气,以笑回应了他。 “九弟能这样想,我便不再多说什么?恭喜九弟 。” “同喜,听说府上又添了丁?” 他笑笑,眸光微微转向了不远处飞来的一只鸟儿的方向。 “是,过不了三个月,你就得当皇叔了。”我笑着点头。 “我只认你与八哥的孩子。”他字字说得沉重,眸光依旧向着前方。 我抬眸寻着他的方向看了看,回眸之时落在了他侧颜之上,只说了两个字。 “谢谢。” 回到府中之时,天色己暗了下来,也到了用晚膳的时辰。 可是当我步入厅堂之时却不见战天齐与晴儿的身影。 “云雀,是我来得有些早了,还是今儿个己过了用膳的时辰?” 我看着厅堂的传膳奴才不解的问道云雀。 面前一个个传膳奴才都微微低了头,什么也不说。 只听见云雀轻轻一叹,“小姐多虑了,今儿个爷工事缠身,便让人传了晚膳去书房,至于那杨夫人,倒是见她来了,不过一听到爷不来厅堂用膳,便也让人将膳传至了她的寝殿之中,所以今儿个晚膳只有小姐你一人独自享用了。” 原来如此,我点了点头,便没有再说什么,临桌坐下。 身边的云雀一边替我布着菜,一边带着一丝恼意的说道:“就说这府里的杨夫人的温柔可人,恭谦懂礼是装的,现在时日一久,她便是原形毕露了。” 我手上一顿,抬眸看着她低斥道:“云雀,你怎么又管不住自己这张嘴了?” 云雀心中恼意更甚,“小姐还替她说话,爷今儿个不来用膳,小姐未回府,她也就不等了,她分明就是看着爷不在,她也就不用再装成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还让人直接从这端了晚膳入她的寝殿,让小姐吃 她挑剩下的,真是岂有此理,我总感觉她往日里的那些温柔可人,都是特意装给爷看的,爷不在,她就根本没有将小姐放在眼里。” 我没有再回云雀的话,只是匆匆用了些膳便回了主殿。 云雀的话我心里自然清楚,只不过有些事情我不想去弄得过于的明白。 也许揣着糊涂,对晴儿,对战天齐,对我,都好。 回到主殿之中,我给自己彻了壶茶,在案前烛光下抱着些书卷翻了翻。 不觉得夜深了,抬眸望向窗外,沉静一片,只闻殿中烧得啪啪作响的炭火。 “云雀,过了几个时辰了。”我合上手中的书卷问道。 “小姐,你不问,我倒要前来提醒你了,时候不早了,该安置了。” 云雀几步走至我的身边,接过我手中的书卷放下 ,替我揉着肩头解乏。 我微微张眼望了望殿外,毫无动静,而后又在云雀的舒服的按揉下,轻轻的闭上了眸,心里细细的琢磨着时间。 “爷可有来过?” “没有。”云雀摇头作答。 我心微微一紧,接着问,“那爷可是去了杨夫人殿中?” “也没有。”云雀依旧摇头。 “那他现在可是还在书房?” 他没有去晴儿殿中,那估计还是在书房。 云雀手下一停,叹了叹,“一早爷就让奴才来传过话了,说让小姐不用等爷了,爷今儿个会忙得很晚,小姐难道忘了。” 我心念一想,微微睁眸看了看云雀,笑着道:“你不说,我还真忘了。” 而后,我便移开她在我肩头上的手,轻轻的起了身。 “云雀,你先下去歇着吧,让春兰与我走一趟便是。” “小姐要去何处?”云雀话中一急。 “给爷做些夜膳送去,这冰天雪地的,给爷送些热粥暖暖身子。” 我抿了抿唇,指着衣架上的披风,试意她给我取来。 她面上一乐,转身替我取来了披风,轻轻的披在我的身上,还带着一丝玩味之意笑道:“小姐与爷最近可是越来越好了,云雀看着就高兴。” 我面上微微一丝羞涩感浮现,伸手戳了戳她的额头,“你这丫头,老寻我开心,不与你说了。” 步入书房院落之时,整个书房内烛火燃燃,琉璃灯罩明悬溢彩。 我轻轻向前迈着步子,眸光掠过书房的窗扇时,瞧见那已被朝霞染得通红的窗纱之上一道身影。 他正俯首在书案前,右边的肩膀微微颤动着,手下持着笔正在飞速写着什么。 我轻轻的迈入殿中,春兰跟在我的身后。 我一眼便看到他一身单薄的坐在案前,一直在埋着头,好似没有察觉到我的到来。 虽然殿中有炭火正旺,方觉不冷,但他终是这般熬夜下去,必定会熬坏了身子不可。 果不其然,我的心念刚放下,耳边便响起了他几声掩嘴低沉的咳嗽声。 我心上一紧,连忙将手中的热粥递向身后的春兰,赶紧上前从衣架之上取了披风给他披上。 他回眸轻轻的看了我一眼,伸手紧了紧我放在他肩头的手。 “外面冷,你过来做什么?手都冻着了。” 我笑笑,正欲要开口时,又见他收回手掩嘴轻咳了几声。 我轻轻的抚了抚他的后背,心疼道:“爷还说我呢?身子都犯咳了,也不知休息一下。” “手头上还有事没忙完。” 轻咳止住了,他放下手中的毛笔,微微晃动奏折 ,想让方才落下的墨迹吹干。 “你手头上的事,我也帮不了你,只能为你做这些,停下来喝点粥吧。” 我伸手夺过他手中的奏折,替他晃干,让身后的云雀奉上一碗热粥至他的面前。 他这才回头看我,眸中闪过一丝无奈与惊喜。 “你熬的?” 我点头,继续替他吹干手中的奏折。 他依旧笑笑,回眸抬手将碗中的热粥尝了一口。 又接着嗯了一声,又故意叹道:“这味道我可是天天都在盼着啊!” 我手上一顿,只觉得内心微微一颤,唇边敛了笑。 “是我从前没有做好爷的妻子。” 他停下手中的动作,凝笑看着我,“与你说笑的,看你这着急的模样。” 我也抿唇笑笑,他这才继续喝着粥。 而我的眸光也无法控制的落在了手中的奏折之上 。 上面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重重的撞入了我的心里。 正当我抬眸看向他欲要说什么的时候,他竟先我一步开了口。 “西城地龙翻身,山林房屋都尽数倒塌,整个西城上万百姓死伤无数,苦不堪言,父皇为了此事己是焦头烂额,太子战天麟自动请缨前去援救,己达数日,虽然民心己安稳,可却遇到了更加严重的问题。” “爷所说的可是我朝的财政问题?”我带着顾虑的问道。 待到手下的热粥喝完,春兰退下之后,他饱含忧虑的一叹。 “半年前的北漠一战,虽是收复失地,大胜北漠,但是朝廷也拨下了不少钱财让边疆的百姓重振家园,还减了他们三年的赋税,现在国库己见空虚,此次西城又需大量钱财救济,朝中大臣己是束手无策。” 朝中国库己是濒临空虚,那西城遭受天灾,百姓 落难,要在极短的时间内筹备赈灾款,着实不是件容易的事。 我微微抿唇,伸手附上了他的手,紧了紧,“爷也不必太过担心,我朝能人无数,定能想到一个万全之策来解决此事。” 他只是深深看我,明犀目光似不放过我脸上一分一毫的变化,可又不语,根本无法猜测他的心中在这一刻,到底在想什么? 我有种被他的目光迫得有些难受,欲要转眸不再看他时,他突然唇边噙着一丝莫测的笑意。 “叫我天齐。” “天,天齐?”我心上聚然揪紧,连唇边的话也开始莫明颤抖。 他迫近我,强烈的男子气息笼罩下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口吻。 “以后就叫我天齐,不许再叫我爷。” 他竟让我唤他天齐,竟是与纳兰珞一般唤他天齐,这是何意? “可是…”我微微蹙了眉,带着一丝为难。 一句话还未完,他便低斥一声,加重了语气。 “可是什么?往后没有可是。” “叫着爷己经习惯了,我怕难以改口。”我微微垂了眸,面上己经袭上一丝羞涩之意。 “难也得改,现在就改。”他的声音又加重了几分。 我抬眸看向他,他的眸光既然比任何时刻都坚定明澈,还带着一分我从未见过的执拗,细细一看,倒像个置气的孩子。 我己然明白了他的意思,在心底深深的吸了口气,轻轻一唤,“天齐。” 他此时眸光中的执拗己散去,眸光越来越灼热。 我终还是有些不适,只能再一次在他面前低下了眸。 突然腰间一紧,他的手臂绕上我的腰。 我猛然抬眸,他正俯脸看着我,冰凉的指尖在我额前缓缓揉抚,忽地他眸间有光芒一掠而过,俊脸上 顿时笑意深深。 我己察觉到他欲要做什么? 就在他俊脸逼近之时,我心中一紧的用手抵住了他的胸膛,带着羞涩的说道:“这可是在书房,春兰还在外头呢?” 他丝毫无视我的话,唇边笑意更浓。 我手上的力道己完全起不到作用,他的俊脸依旧逼近,我头刚摇到一侧马上又被他扳回,不待我继续反抗,他的唇已经印上来… 我的心猛然一跳,胸中的空气一时仿佛被抽空。 他吻得肆虐深入,直压得我将近窒息。 脑中一阵晕眩,手指沿着他的肩膀勾到他的脖子,我仰首,欲要接应他之时,他突然头一抬微微离开了我的面庞,眸色幽深迷乱,脸上神情却得意得很。 我脸上的温度更甚酒醉后的灼热烧燎,这才知道被他戏弄了一番,有些恼意的想要从他的怀中挣脱开来。 可他却不让,反而将我搂得更紧了,手指轻轻擦 过我鬓角的发。 “晚点我去你殿中可好?” 我心中的恼意与羞涩之意更甚,根本就没法回答他的话。 他见我不语,双眸一挑,唇角一扬,俊脸又欲靠近我时,我心里一阵慌乱窜起。 “你还有事要忙,我就不打搅你了,你先忙吧。” 我慌得伸手欲推他,他却一把握住了我乱动的手指,让我动弹不得。 “回答我?” 我是要点头还是摇头呢? 他方才可是在戏弄于我,要是此时又是他一番戏弄,我只怕无地自容,连眼都只怕抬不起。 正在我心绪复杂错乱之时,腰间的力道紧了紧,他竟委屈的低叹了一声。 “我这些天可是天天吃闭门羹,有些腻了,王妃若是不点头,那今日就只能在书房了。” “别,别…”我的话还未完,他的俊脸己重重的压了下来,让我呼吸一滞。 我欲要启唇答应他今晚回我殿中时,他那炽热的双唇却趁机毫不迟疑吻了过来。 正在此时,房门突地被人敲响,我与他同时僵住。 唇齿相离时,抬眸望去,晴儿端着一份夜膳站在门口,神情呆愣的看着我与战天齐。 我低头推开他,满面羞涩之意,心绪一时起伏不定。 他也从我腰间离开了手,重回了案前的奏折之上。 “晴儿见过爷,王妃。”晴儿微微行了一礼。 战天齐今日竟没有说话。 我连忙上前扶起了挺着肚子的晴儿。 见她手中正端着一碗夜膳,心念一转,唇边扯上一丝勉强的笑意。 “晴儿妹妹来是来给爷送夜膳的吧,那我就不打 搅两位了。” 我没有多加停留,匆匆的离开了书房,其他的我竟什么都不想去想。 因为在我的心里,我只想相信战天齐。 次日,迎来了纳兰珞与战天睿的成亲之日。 凤冠霞帔,红绡华幔,旒金六凤大红鸾轿的簇拥,仿佛眼前因为睿王府的喜庆红了半片天。 在一片丝竹喜乐之中,我的眼神飘到那对渐行渐远的新人背影上。 一半前,齐王府也像今天这般浩浩荡荡摆了上百桌让千万人欣羡的喜宴。 不知为何突然间想起那场婚宴。 想起我与战天齐同步入堂之时,纳兰珞蒙面闯入了我的生命里,还莫名引我进入了一场三人的争夺战。 如今我却带着心里的那分胜利来参加她的婚礼,究竟是在羞辱她,还是嘲笑自己。 突然手上一紧,战天齐紧握了我的手,什么也没 有说,只是紧紧的握着。 我抬眸看向他,他眸光不离我。 这一刻,我终于明白了他的那句话。 他说,往后,我的身边只会有他,他的身边也只会有我,让我相信他,他与我之间再无旁人。 新人礼毕后,宾客陆陆续续满座,各自扎在一堆说说笑笑着,接了帖子的文武重臣也已经要把前园子挤满了。 正在战天齐被人拉去说话饮酒之时,五嫂走过来拉了拉我的手。 “这是珞儿让你转交给八弟的。” 我接过她手中的锦囊,带着一丝思虑的问道:“嫂嫂可知这是何物?” 五嫂摇了摇头,“她没说,只是让你转交八弟,我猜想,八弟应当知晓这是何物?而她如今也不便再去见八弟,所以只能托我转交于你,而后再让你转交给八弟吧。” 我微微收紧手中的锦囊,微微看了一眼不远处正 在笑着饮酒的战天齐,心下只觉得不宜在这个时候多想,微微勾了唇。 “多谢嫂嫂。” 五嫂也没有再说什么,重回了自己的位子之上。 一场喜宴下来,待到宾客都散得差不多了之时,我与战天齐也一同出了府。 在上马车之时,我想起了手中的锦囊。 虽然不知这锦囊之中是何物?但我却觉得这锦囊似乎对战天齐来说非常的重要。 纳兰珞也正如五嫂所说,她如今己嫁战天睿,己然不便将锦囊交给战天齐。 可我为何心里执念如此的强烈,这一刻,我只想知道这锦囊之中到底是何物? 我便提议与战天齐不坐马车回府,倒想与他一同漫步在这条长街之上。 既然这锦囊对纳兰珞,甚至对战天齐而言非常重要。 那我就要选择一个恰当的时候,恰当的位置来相 问这锦囊之中到底是何物? 街道之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我与战天齐穿梭在这条街道之上,这样的独处还是第一次。 而我此时的感觉却如这冬日的暖阳一般温暖。 而云雀那丫头似乎缠上了尚青云,他们俩虽跟在我们的身后,却只顾着他们俩之间的聊天。 我心里暗自笑笑,这丫头只怕是对那冷敛沉稳的尚将军起了心思。 暗地叫好,让他们多多相处,说不定还了结了我心中之事。 “今日为何要走着回府?” 战天齐突然开了口,还停下了步子,浓眉微蹙,深深看我。 冬日的阳光斜斜照下来,给他俊美的侧颜笼上淡淡光晕。 他今日因多饮了几杯,在这暖阳的照耀之下还略显红润。 “你猜猜。”我抬眸看着他微微一笑。 他抿了抿唇,“爷今日饮了酒,猜不出来。” 我脚下微微一顿,扬了扬眉道:“哪有这样的借口,你若是不猜,我便不说。” 转头便向那一头的首饰铺瞧了瞧,身后几声熟悉的脚步声跟来。 我依旧装作不理会于他,继续摇晃着手里的两支簪子。 “你今儿心情好?”他有些无奈的自我身后猜问道。 我细细比划着手里的两支簪子,一眼都未看他,淡淡的道:“你从哪里看出我心情好了?” “珞儿嫁给了九弟,你便少了一个情敌。”他低低一语。 听他这么一说,我心头微微一颤,仍是未理会他,语气更加淡了些许。 “大家不都在说,走了一个珞儿,又来了一个杨夫人么,而且还是一来就俩。” 我话落,只闻他轻轻一叹,便不再说话。 我便与面前摊贩老板议起了手中簪子的价格,一番折腾,才知自己身无分文。 只好转身向他索要银子,转身之时,他依旧还站在我的身后,目光深沉的看着我。 我微微抿了抿唇,不说话,只是向他伸出手要银子。 他深沉的眸中再一次闪过一丝无奈,掏了银子直接给了那摊贩老板,便从我手中夺过两支簪子,持在我面前晃了晃。 “莫非你是想让我给你买饰物?” “府里的饰物还少么?就不劳爷亲自挑选了,这两支簪子是我无意间发现,挑来赏给云雀与春兰的,至于这二十两银子,我自会回府还于你。”我笑笑,从他手中过簪子,便又迈出了步子。 他几步跟了上来,语气还带着一丝不悦。 “爷今日饮了酒,猜不出来,不猜了。” 我脚下一顿,他却跃过我,一路上前走去,看来 是惹恼了他。 我只好妥协,快走几步上前拉了他一把,将他拽入街道边上。 虽然这是街道之上,人来来往往,杂乱无章,在这样的环境之下,我拿出袖中的锦囊相问于他,那是再合适不过了。 “不猜了,那就收下这个锦囊吧!” 我抬眸看他,他却久久沉默,不语,一动不动,清冷漠然得似也化做了石头,只是静静的看着我手中的锦囊,还带着一丝幽深的情绪。 虽然那双眼睛是平日里最熟悉的,此刻却让我看得如此恐慌。 他幽暗的眸中映着深深的寒光,暗沉无底间,还带着我从未见过的锋芒,眸色多变,像是在回忆什么? 可我又不敢确定,总之让人捉摸不透,也不敢随意揣度。 夕阳西沉,一丝寒风带来了微微寒意,掠起他广 袖翻飞。 我不知身边来往路过了多少人,可他依旧没有动作。 我心下一叹,伸手拉上了他的手,将手中的锦囊放入他的手中。 只见他微微的收紧,剑眉也跟着皱了起来。 我抿唇开了口,“这是珞儿托我转交给你的,今日只是想找个合适的地方将这个转交给你,若是在府里交给你,我又不知这锦囊之中到底是何物?若是真有一些秘密,让一些有心之人听了去,惶恐带来不便,所以我选择这热闹的街道之上,越是人多口杂之处,就越是不显这锦囊的重要。” “这是解我体内寒毒的药方。”他凝视我,薄削的唇边有一抹极淡极冷的笑意掠过。 我心中蓦的一怔,直直的望了他,几疑自己听错,“寒毒?” 他收紧手中的锦囊,眸光轻转,淡然而又平静的移向不远处一抹夕阳,忽地眉宇一展,眸中乍现寒意 。 “冷宫之时我曾被人下过一种来自西域的毒,是珞儿想到以身服毒救了我一命,可因我当时寒气入体,在我体内形成了一种寒毒,珞儿得来的解药只能保住我的性命,可无法解除我体内的寒毒,这些年来,我不想让人知道我体内有寒毒,让有心之人有可趁之机,所以这世间知晓此事之人只有我旗下的尚青云等四人,还有珞儿,现在多了一个你。” 我咬了唇,眸间干涩滚烫仿若有火在烧,心头的痛也在隐隐加剧,聚然间这些痛己围住了我整个人。 我的眼前开始浮现那两次战天齐失常之时的情景。 一次是在府中,第二次便是北漠山洞,二次都是受了伤后。 那些历历在目的情景唤醒了我所有僵化的思绪。 我看着他眸中的寒光,咬唇开了口。 “所以你每次受伤都会牵引体内的寒毒发作,而珞儿姑娘调治的解药只能让你缓解寒毒发作的痛苦, 难道这世间就没有药可治你体内的寒毒么?” 他转了眸,伸手扳正我的肩头,俯首看着我,眸中寒意渐渐散去,唇边勾起了一抹了似笑非笑。 “你不要担心,这毒己跟了我好些年了,我不怕它。” “可你每次发作都要承受常人无法承受的痛苦。”我含痛摇头,袖中的双手己渗出了冷汗。 “我久经沙场,连死都不怕,我又岂会害怕这些痛?” 他淡淡的笑容,平静的语气,似是在说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实。 我心痛的看着那双冷得近乎寂灭的双眸,仿佛己经看到了他儿时所受的苦与痛。 我知道他是多么冷傲的一个人,这些痛纵然难忍,但他也不会在人前外露一分痛苦之色。 我垂眸咬唇,忍回心里的那丝痛,极力不让自己的声音颤抖。 “我相信一定会有办法的。” 第125章 他点头,目头看向我时,仍是那丝深邃冷敛。 而我也被他的眸光刺伤,眼帘半垂,心中突突直发抖。 他体内的寒毒若是能根治的话,凭他的能力又岂会拖了这么多年,一点办法也没有。 他因为怕我担忧,所以他才会说,寒毒跟了他这么多年,他不怕它。 突然手上一紧,他重回了笑,“别多想了,我会没事的。” “我知道。”我抿唇笑,我也只能笑,我笑,他才能安心。 “那我们回去吧。”他柔声说道。 我嗯了一声,故意拉长了唇边的那一丝弧度,向他点了点头。 他微微轻笑,紧握着我的手微微抬直,拢指握住,牵着我一路朝王府走去。 他手心的暖意微微的传入我的手上,而我此时的心却怎么也感觉不到那一丝暖意,反而会更加的痛。 “大爷,夫人,行行好…赏点吧…我娘生病了,她还等着我凑齐了钱去给她抓药治病…求求你们了…发发慈悲吧…” 突然一名孩子衣衫褴褛的窜至我们的面前,一双腥红的眸子泪光盈盈的看向我们,还不停的摇晃着手里的一只破碗恳求着,一细听,微微还能听到那破碗之中的几个铜板微微相撞发出来的声音。 我与他纷纷脚下一顿,停了下来。 我欲要说什么的时候,只见他一言不发的从腰间的钱袋之中掏出一锭银子放至面前这名可怜孩子的破碗之中。 一锭银子落入孩子的破碗之中,轻脆的声音让孩子惊喜谢礼,哭喊了起来,“谢谢大爷,谢谢夫人,谢谢…” 战天齐只是摇了摇手,仍是一句话也没有说。 我随着那名孩子的身影望去,那孩子窜入了一个 衣裳破烂不堪,满脸苍白,憔悴无力的妇人身边,哭着。 “娘…快看,我们够银子了…我们凑够银子了,我们…可以去抓药替您治病了,娘喝了药一定会很快好起来的…” 由于这孩子的话竟让我心头一紧,脑袋里一些杂乱的思绪开始微微窜了出来,甚至强烈的让我去琢磨。 我仍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看着那对母子,细细的琢磨着那名孩子方才的话。 “怎么了?”他察觉到我的一时走神,蹙眉相问。 我眸中微微一颤,看入他的眸中,问道:“方才那名孩子,他说他凑够银子了,他说他可以去为他娘抓药治病了?” “有何不孚?”他不解的看着我。 我依旧不离他的眸中,仿佛那些思绪越来越明朗,直到眼前闪过一丝光亮,我笑了起来。 “天齐,我想到解决西城受灾人民的办法了。” 如今西城的一场地龙翻身,山林房屋,桥段倒踏,洪水肆意,夺去了上万人的性命。 京城上下早己议论得沸沸扬扬,一时间,战国的整个上空都笼罩着悲凉气氛。 太子战天麟自动请缨亲临困区,将那些流离失所的百姓己安顿了下来。 由于伤员过多,赈灾款朝廷迟迟没有决断。 次日,战天齐用了我的办法以一书奏折上奏朝廷。 提议朝廷君臣,上到皇上,下至七品县令,所有的人按照每月的俸禄比例募捐赈灾款。 就像昨日街道之上的那个乞求的孩子一样。 没有钱替娘治病,只要集大家之力凑够了钱,就可以让他的母亲抓药治病了。 这便是同样一个道理,国库财政紧张,但只要集各位朝臣之力便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凑齐赈灾款,以解那西城百姓疾苦。 对待西城遭难一事,只要我朝君臣上下一心,定能度过此劫。 都己过了好几个时辰了,我拧紧双手,在府门口静静的等着战天齐的归来。 直到天色快要暗下来之时,他的车驾终于到府门口。 看着他踏下马车,我便迎了上去。 他却只是看了我一眼,什么也没说,直接步入了书房之中。 我也跟了过去,不管事情当今皇上有没有答应,又或者朝中官员是否反对,我都想要个结果。 步入书房之中,一眼便见到他负手立于窗下。 我默然驻足,掌心渗出冷汗,心也在直直下坠,只怕此计己落空而归。 我心下一横,管不了那么多,上前便直接问出了口。 “此事如何了?父皇是否应允了你,采用了你的办法?” 他不说话,转身看我,面无表情,根本看不出他的喜怒。 我又揪了一把心,“父皇觉得此计不可行么?还是朝中有官员反对?” “你问这么多,我该从何答起?”他声音淡淡,依旧面无表情。 我微微收紧指尖,狠捏了一把,接着问道:“那你就告诉我,是何结果?” “你想知道是何结果?”他眸色略转寒意,声音依旧冷淡。 “我…”我也不知说什么?只是睁着眼看着他。 直到看到他眸中某处僵硬似乎有了一丝松弛,寒意也在微微的淡去。 他突然扬声笑了起来,“此事你有功。” 我心下一叹,呆愣的看着他,委屈袭上心头,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这才知道又被他恶惩了一番,暗暗咬牙,此人怎么越来越讨厌了。 突然一只手勾过来,把我拽到了他的怀中,搂紧。 “父皇赞不绝口,而且己带头募捐,各路诸候,朝臣都纷纷响应,如今朝廷已经设立了募捐的地方,要不了几日,那些赈灾款便都能筹齐,西城的百姓有救了,这些都是你的功劳。” 他低眸看我,方才冷淡的眸子微微眯起,可以清楚的看到明亮的烛火轻轻跳跃在他的眸中,还微微带着闪烁。 我抿了抿唇,惊喜之余,似还有一点沉溺在他方才故意戏弄于我的恼意之中,轻轻的推开了他,抽移了他的怀抱。 带着一丝情绪的转身不再看他,淡淡的一语,“怎能说是我的功劳,我不过就多说一句话而己。” “生气了?”他带着笑的声音响在我身后。 “没有。”我紧紧的拧着双手摇头。 “真没有?”他又微微加重了语气。 我心下一恼,再次收紧指尖,转了身,与他面面 相视。 “有,你方才这么做,差点把我急死,我还以为…” 我的话还未完,他的手臂绕上了我的腰,冰凉的指尖抵在我的唇边示意我不要再说下去了。 忽地他眸间有光芒一掠而过,他的俊颜逼近,附上了我的唇。 这是第一次我没有感到羞涩的躲开,而是闭着眼深深的与他吻在了一起。 他头微微一抬离开了我的唇,眸色幽深迷乱的将我紧紧的拥在了怀里,下颌抵在的额头之上,声音带着丝不舍得传来。 “赈灾款筹齐,我便要前往西城了。” 我伸手抱住他的腰,脸贴向他的胸膛,同是带着不舍的点头。 “我知道,我会看好府里上下等着你平安回来。” 次日待我醒来之时,己不见了战天齐的身影,听 云雀说,他早早的就己前往募捐的地方安排事宜了。 而我也入了宫,经过上次纳晴儿为妾一事,我一直未入宫看望小姨,心里一直牵挂着她的身子。 到了小姨的宫内,她的神情看上去似乎好了一些,面色还是有些苍白,只不过犯咳的次数少了些。 “最近府上可还好?”她带着些忧心的问道。 我知道她终还是担心我,我笑着点了点头。 “一切都好。” “那就好,府里的那杨夫人也要生了吧。”她微微一叹,转眸端起手边的茶水轻抿了一口。 我微微在心里盘算了一下日子,答了她的话,“太医说,要到明年的二月。” 她手上微微一紧,低吟了半响,微微开了口。 “二月,女人生孩子也是一件大事,马虎不得,那个时候也不知天齐能不能赶回。” 我明白她话中的担忧,依旧笑着答道:“我会替他看好府里上下的。” 她便没有再说什么?微微将手边的茶点向我这边 推了推,又接着一叹。 “这是御膳房推出一些新茶点,你先尝尝,只是如今西城遭灾,今年的这个年怕是又没法过了。” 我知道小姨想起了当年血洗魏氏一事,她眸中沉沉的忧伤划过,沉着苦楚,带着悲痛的回忆。 我没有接她的话,连手边的茶点也未曾动过。 似乎眼前随着她的话开始忆起了儿时所经历的那些血腥之事。 手上一紧,她抚上了我的手。 “瞧本宫又犯混了,不说这些了,此次想到为西城募捐赈灾听说是你的主意?” 我微微收敛起内心的那些思绪,点头笑了笑。 “我不过只说了一句话而己,都是天齐的功劳。” 她看着我唇边微微扬起了笑意,眸中的悲痛己散去,满是欣慰。 “如今看到你与天齐这般恩爱,本宫也算是了却了心里的一桩心事,本宫与你父亲没有挑错人,天齐 这孩子待你还是真的好,当年你父亲说是天齐这孩子救了你,本宫还不敢相信,甚至认为那孩子自小就怀有心机,想着他只不过是想利用此事引来你父亲的注意,好助他逃离冷宫的宿命。” 我心头没来由的一颤,为何小姨的心里会如此怀疑战天齐,竟然那时起就对战天齐有了疑心。 不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么? 我虽知道战天齐与小姨之间隔着当年静妃娘娘发誓入寺一事。 但从不曾知道小姨对待战天齐的心思也如此。 我微微沉了口气,抿了抿唇道:“天齐当年只不过十岁,您多虑了。” 她凝着我,眸光一点一点的转深,终是化作一丝带着深意的叹息。 “如今可如何是好,连你都帮衬着他说话,看来你是真的爱上这个男人,将来若是他真如本宫所猜想的一样,那本宫岂不是亲手将你推至刀尖上,孩子,不管往后发生什么?你记住,你定不要怨恨本宫。” 我带着顾虑的点头,心里却开始因为小姨的话而心绪绘纷乱。 小姨为何要这般讲,这中间到底还有什么是我不知的? 我与她之间因为这一句话,稍稍沉默了片刻。 直到殿外传来嬷嬷的声音。 “娘娘,司制房的林尚宫求见。” 她秀眉微微一蹙,放下手中的茶点,问道:“她来做甚?” 堂下嬷嬷垂眸答道:“娘娘莫不是忘了,还过些日子便要开春了,她此次前来应当是与娘娘汇报宫中开春添制新衣用度一事。” 我凝着小姨的神情,她眸中一阵恍然,叹了叹。 “你不提醒,本宫倒还真忘了,快宣她觐见。” “是。” 司制房是宫中制衣的地方,掌管整个司制房的竟是眼前这名貌美如花,纤纤弱质的女子。 “臣见过皇后娘娘,见过齐王妃。”林尚宫着一 身官服立于堂下。 我第一次见她,她倒能识得出我,有些惊诧。 “林尚宫不必多礼,起来吧。” “谢娘娘。” 林尚宫微微起了身,手里正端着几块布料。 我微微将她手中的端着的面料色泽一对比,左侧的几块应当是上乘货,是给各宫娘娘的。 而右侧色泽有些暗淡,这样去判断应当是留给宫中宫女们裁衣用的衣料。 “林尚宫手中可是拿的明年开春之时各宫添制新衣的绸缎?”小姨抬手朝林尚宫的手中指了指。 林尚宫微微垂了眸答话,“回娘娘的话,正是,还请娘娘挑选一番,臣也好交代司制房开始着手明年开春各宫添制一事。” “传上来。” “娘娘请过目。” 这样近距离一看,倒是证实我方才所猜测的结果。 小姨并没有多看几下,心烦意乱的扬了扬手。 “还是按照往年一样吧,各宫嫔妃三品以上的用度在五十万两内,三品以下的各宫用度减七成,至于宫中其他各司的宫女就下拨十万两吧,记住,明年的衣裳样式要有间裙,百鸟裙,花笼裙等,正视为一色,旁视为一色,目中为一色,影晃为一色。” “是,臣记住了。” “那就着手去办吧。” “遵命,臣告退。” 待林尚宫离去,我的心里深深的揣测了一番,有些念头在脑海里也是越来越清淅。 我微微收紧了指尖,抬眸看向正闭眼抚着头的小姨问道:“敢问小姨,宫中每年添制衣物用度就要上百万两么?” 她微微睁开了眸,轻看了我一眼,随即一叹。 “是啊,每年开春都是一笔不少的数目。” 我心下一叹,虽然我早知宫中的奢华,却不知竟奢华到这般程度,单单一个来年添制新衣就得花费上 百万两争子,再加上吃,用,享乐…那该是多大的花销。 一时之间,我真的不敢去想像。 从宫中回到府中,连午膳都未用,就匆匆的让云雀去帮我打听了件事。 过了些时辰,我便守在殿门口等着云雀的归来。 若隐若现看到了云雀的身影,她满头的大汗的向我跑来,“小姐…” “如何?”我心急的问道。 她深吸了口气答了话,“我方才让人去司制房打听过了,宫中娘娘所用的布料都是今年最兴起的一种蚕丝为原料的丝绸,色彩绚丽,富有光泽,高贵典雅,穿着舒适,我手中的这块就是了。” 她从左边的袖中掏出一块布料递向我。 她不说,我也知道,今日己在小姨的宫中看过了,色泽一眼就能让人看出是上乘的货色。 突然她又从袖中取出一张纸条递向我。 “这是宫中司制房里的人偷偷调出来的具体用度 数据,这宫中嫔妃所用的丝绸大概就要花费六十万两之多。” 我接过她手中的纸条,细细察看了一番后,眸中大为惊诧,心里也在微微的发颤,便接着一问。 “宫女们的呢?” 她微微抿了抿唇,似是带着一丝不公的情绪将手中的另一块粗布料递向我。 “这些粗布就是宫女们的。” 我将两块不同的布料放在手中细细的琢磨了一番,脑袋中的念头也是越来越强烈。 片刻之后,心下一横,管不了那么多,如果此事能成,那定能福泽天下百姓。 “云雀,还有一事交由你去办,你附耳过来。” 天色也渐渐的暗了下来,我命人将晚膳传至了殿中。 只因无心用膳,匆匆用了一些后,便让人传了下去。 我坐在案前,将云雀给我弄来的那些数据又细细 的审视琢磨了一番。 也不知什么时候,耳边传来一丝熟悉的脚步声。 我知道是战天齐回来了,可我此时却无心去理会他。 “咳咳…”一声轻咳落入耳中,我微微抬了眸,正见战天齐转身临桌前坐下。 身边己响起了春兰的跪拜声,而我并未起身,仍是埋头在手中的面料与那些数据之中。 春兰微微拉了拉我的衣袖,拧着眉轻唤道:“小姐,爷来了。” 我心下一叹,有些思绪还未在头中理清,自然不能被她这般打断,抬眸看了看桌边背向于我的战天齐,他似乎也无事,既是这样,那再好不过。 我回眸看了一眼春兰,吩咐道:“春兰,你速去给爷彻壶茶过来。” “是。” 待春兰离开后,我重新低着头,静静的琢磨着心里的那些事。 “我要起程西城了。”突然一丝声音从前方而来。 我未抬头,一眼都未看他,只是出声应付他的话。 “春兰与我说过了。” “明日…清早就走。”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情绪的传来,好似微微停顿了下。 “你放心吧,东西我都让春兰给你准备好了。”我仍是低着头答道。 “这次一别,也不知何时才能回?”只听到他微微扬高了声音,这才令我微微抬起了眸,看向他。 他也正看向我这里,眸光微动,面色露着不悦,见我看他,他又转了眸不再看我。 “府里上下我都会照看着,你放心处理西城之事便好。”我抿了抿唇,重又埋头那些思绪之中。 正在我头脑里越来越清晰之时,突然手上一紧。 我猛然抬眸,也不知他何时来到了我的身边,眸中乍现一丝寒意。 “你这是在无视我的存在么?” 我就这样看着他眸中的寒意,突然觉得一阵雾水,难道他这是在生气。 还未待我解释,他眸中怒意再生,瞪了半响,低斥道:“我都入殿这么长时间了,你难道看不到我么?你到底有什么事情竟然比我还重要?” 他真是生怒了,方才因为心头之事没有多在意他的到来与他方才的字字句句。 现在细想来,我心知理亏,微微咬了唇。 “爷请恕罪,容我解释,只不过你可不可以先放开我的手。” 他眸光落在紧抓着我的手上,立即松开来,手腕都让他抓得红了一片。 “怎会这样?”他心疼的捧起我手腕,满面懊悔,眸中的怒意己荡然无存。 我微微从他手中抽回了手,揉了揉,心里却是一番甜蜜。 “只是红一些,揉揉便不痛了,你现在别管我的 手,先看看这块面料。” 说罢,我将手下布料递至他的面前,他眸光轻瞟了一眼,似乎毫不在意。 我只好开口问了一句,“好不好看?” 他看了我一眼,眸光又重回到了我手中的面料之上,微微叹了一声。 “这是你为府里奴才添制的开春布料?” 我就知道,以他的眼光定能看出这块面料的廉价。 我叹息的摇了摇头,站起了身来,走至他的面前,抬手将手中的面料轻轻的披在肩上。 他随即蹙起了眉,扯下我肩头的布料,捏在手中。 “虽是这次西城之事,我募捐了不少银两,可也不至于让你穿这种布料做成的衣服,你是我的王妃,不适合你的身份。” 我就知道他会提及身份,我从他手中夺过布料,微微扬了笑。 “那若是连宫中嫔妃公主皇子,甚至皇后娘娘都穿这种布料呢?” 他眸中微微一怔,眸光深看了我的眼。 “你想说什么?” 我轻轻的将手中的布料晃在他的面前道:“我想说,如若连宫中皇后娘娘及各宫嫔妃公主皇子都穿这种布料,那这块布料不就没有身份之分了。” 他又是一怔,旋即目光闪动,若有所悟,拧着眉凝着我。 “继续说下去。” 我轻看了他一眼,重新迈步回到案前,将案前的其余的两块布料都拿了出来,一一摆在案上。 待到他微微凑上前来时,我便指着色泽暗淡的细麻道:“这是司制房今年欲要给宫女们添制新衣的细麻,质感粗糙,光泽暗淡。” 而后我又指着中间的面料说道:“这块便是各宫娘娘公主皇子们添制新衣的丝绸,然而这丝绸是今年最兴起的一种蚕丝为原料的布料,色彩绚丽,富有光 泽,高贵典雅,穿着舒适,可是价格不菲,总共花费要六十万之多。” 他不语,只是剑眉深深的锁紧,心里也在盘算着这开春的一笔大数据。 我便将细麻与丝绸相叠合在一起,将案上的第三块布料放在最上面,笑了笑。 “这块就是我让人将以蚕丝为原料的丝绸与棉麻相结合做成了衣料,你伸手摸摸。” 他微微伸了手过来,触摸到第三块布料之上,而后我便轻轻的移开第三块布料,让他感受第三块布料下的丝绸的质感,最后一块才是宫女们一直用的细麻。 三张布料一同感受过后,他微微收回了手,带着异样的眸光看着我。 “第三块与第二块丝绸相比,手感是差了些,可比起第一块细麻,又要柔软舒适。” 我一笑,扬了扬第三块组合的布料说道:“当然手感会差,因为它根本就不是全蚕丝,而是将蚕丝里 掺入了上好的棉麻,织成的衣料虽然摸起来比全蚕丝的丝绸手感差了些,但仍是柔软舒适,而且在用度花费之上足足减了六成。” “六成?”他剑眉深蹙,眸中一惊。 我点了点头,便说出了事情的原尾。 “今日我入宫给小姨请安,恰遇司制房的林尚宫前来预算明年开春之时各宫添制新衣的用度,我合计了一下,又是一笔上百万两的支出,宫中的娘娘们素来都是以头饰金叉,贵重绸缎来显露自己的身份及在宫中的地位,可是她们又试曾想过,如今西城百姓遭灾,流离失所,食不裹腹,她们身上的任何一件衣裳就能让西城的一个百姓吃上一年饱饭,如若能利用我手中的这块布料代替今年各宫娘娘们添制新衣的蚕丝布料,便能省下六成的用度。” 待我说完,他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负手于背后,像在心里又细细的琢磨了一番,来回踱了几步。 走至我面前时,他看着我半响,终是点头道:“你此言有理,各宫娘娘公主皇子素来都是奢华成风, 然而朝臣妻妾也亦是如此,每年的吃穿用度之上奢侈浪费不少,如若真按你说的这么去做,我朝每年必要省下不少财力,也不至于如今西城遭灾,落到财政短缺的局面,我马上入宫将此事上奏父皇,请父皇立即定夺。” 他说着便从我的手中取走了三块布料,还将我案上的纸条也一同带了去。 欲要出门之时,他又转了身快步走了过来,面色沉重的看着我。 “怎么了?”我一惊。 他盯着我瞧了片刻,轻声道:“在家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我闻言脸上一烫,带着羞涩之意对着他点点头。 他仍是看着我,我的脸上越来越烫,心中的羞涩感也越来越烈。 待到他俊脸逼近之时,我伸手推了推他的身子,“你若再不去,父皇可要安置了!” 他眉宇间一笑,此刻不再迟疑,转过身,快步离 开了。 我抬眸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一丝甜蜜微微掠过心头。 当今皇上下令,各宫吃穿用度各减一半,不得奢侈铺张浪费,各路朝臣妻妾尽皆效仿。 圣旨一下,自然有些事情也是在我意料之中的事。 各宫娘娘,公主皇子,朝中亲贵一向奢靡惯了,突然力减吃穿用度一半,自然怨气生天,让人难以接受。 还有一些贪官污吏,甚至宫中的心思小人,如今吃穿用度己减,他们施张拳脚,从中获利的机会也是足足少了一半,自然心里不适,难免会在宫中扇风点火,制造怨言。 那些受宠的嫔妃听信小人之言,也开始心中忿忿不平,一大早便围到了皇后娘娘的宫中诉苦。 “皇后娘娘,我家容儿自小您就喜欢,您看看,这才几天时间,就削瘦成这番模样了。”堂下的庄妃 娘娘捧着皇上最小的女儿欣容公主苦诉道。 我转眸看向凤座之上的小姨,她面上微微一丝无奈,与左右两边位置上的定妃娘娘,如妃娘娘对视了一眼后,微微扬了扬手。 “容儿,到母后跟前来。” “母后。”欣容公主娇溺一唤。 欣容公主只有五岁,一双水眸倒是像极了她的母妃庄妃。 而这名庄妃也是因为为皇上生下了这名最小的公主才被加封为二品贵妃。 小姨将面前的小人儿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细看了一番,终是拧眉一叹。 “瘦是瘦了些,容儿可是最近身子有何不适?” 欣容公主欲要说什么的时候,却让堂下的庄妃娘娘抢了话。 “娘娘,您要给臣妾,给容儿作主啊,今儿个臣妾让人去御膳房炖些血燕粥欲要给容儿补补,可那御膳房的狗奴才却说皇上有令,各宫吃穿用度减半,血 燕进补数量也要减半,这不是欺人太甚么?” 庄妃之意我是看得明白,也听得真切,只是没有想到,她竟然动用了自己的亲生女儿。 “就是,这种衣料怎能穿在我们身上,这要是换作从前,臣妾宫中的宫女,嬷嬷都比臣妾现在穿得好,娘娘,你定要给我们作主啊。” 说话迎合的是新得宠的昭贵人,当今皇上对她也是宠爱有加,入宫不久,不过半年,就被封为了贵人。 而她的父亲也是从朝中的五品官员升迁至三品。 在场的嫔妃贵人还有数人,也因为这位最得圣宠的昭贵人一句话,纷纷开始附和。 “这…”小姨似乎有些为难,有些话终是没有说出口。 我心下一叹,战天齐还真是有先见之明。 我微微起了身,向面前的各宫娘娘侧身行了一礼,“各宫娘娘请息怒。” 各宫娘娘闻此声,便消停了下来,一个个装模作 样的看着我。 想必在她们的心里早就对我这个齐王妃痛恨入骨了。 毕竟此事己在宫中朝中早己传开,是因为我的一句话让齐王连夜上奏皇上,请皇上下旨将宫中吃穿用度减半。 我微微向前了一步,又单独向庄妃娘娘行了一礼。 “庄妃娘娘心疼欣容公主,那是一个母亲的慈爱,也当是全天下母亲的榜样,只是庄妃娘娘终日在这繁华的皇宫之中根本就无法体会到那些受苦受难的母亲以血养儿的疾苦。” “齐王妃这是何意,本宫的女儿乃皇上血脉,又怎能跟那些贱民的儿女相比,你这是在诋毁本宫,还是在诋毁皇上。”庄妃娘娘闻此言,眸中生怒,完全忘记了方才那柔弱的伪装。 “庄妃娘娘息怒,蝶衣并无此意。”我微微低眸请罪解释。 她冷哼了一声,转眸不再看我。 我微微转了身,觉得与这名庄妃己是多说无益,便来到小姨怀中的欣容公主面前。 欣容公主一双亮晶晶的水眸一瞬一瞬的看着我。 我上前捏了捏她的小手,柔声问道:“欣容公主,能告诉我,你为何喜欢喝血燕粥?” 她小嘴噜了噜,毫不犹豫的回答道:“因为好喝。” 我微微一笑,接着再问,“只是好喝而己?” 小脑袋想都未想,就向我点了点头。 我仍带着笑,而后将她从小姨的怀里牵了出来,让她走至最中间,蹲下身来,再次轻轻的问道:“那若是让公主你用一碗你喜欢喝的血燕粥去换一百碗米饭救下那些饿着肚子的孩子们,公主可愿意?” 我感觉到身边庄妃开始拧紧了双手,只是鉴于皇后娘娘,定妃娘娘,如妃娘娘都在场,所以不敢有所过激的动作。 欣容公主闪着大眼睛转了转,而后在掰着手指反 问道:“八嫂是说,让欣容用一碗血燕换一百碗米饭?” 我笑着点头,“对,如今西城遭灾,无数母亲看着自己的儿女在灾难之中死的死,伤的伤,病的病,如今连一口饭也吃不上,公主若能省下一碗血燕粥就能救下一百个快要饿死的孩子,就是一百条性命,公主可愿意?” “欣容当然愿意。”她闪着眸子,声音说得响亮,让在场的各宫娘娘都倒抽口了凉气。 “真乖。”我抚了抚她的小脑袋,而后站起了身来,朝着凤座的小姨行了一礼,小姨也回之我欣慰一笑。 我便转了身,面向那些面和怒色的各宫娘娘,一字一句开了口。 “各宫娘娘,欣容公主只有五岁,她愿意以一碗血燕换一百碗米饭,敢问各宫娘娘你们又是否愿意替天下受苦受难的百姓省一口米粮?吃穿用度减半一事是父皇的旨意,各路朝臣妻妾尽皆响应,今日蝶衣斗 胆一言,各宫娘娘身为宫中的嫔妃,理应以身作则,勤俭节约,今日在座的皇子公主乃父皇血脉,试问天下百姓又何常不是父皇与各位娘娘的子民,如若我们只为了自己吃得好,穿得舒适,而不顾天下百姓死活,又试问各位如何对得起父皇,对得起天下百姓尊你们的那一声千岁娘娘。” 我语毕,殿外便响起一声威严的声音,“说得好。” 众人眸光惊恐的闻声望去,皇上那年迈的身影带着重咳入内。 众人惶恐跪拜落地。 “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我低眸了跟着行了礼,闻着前方的脚步声向我走来,手上突然一紧,皇上伸手抚起了我。 我有些受宠若惊,众人跪拜,皇上唯独只向我伸了手。 地上跪拜的各宫娘娘微微抬起眸看了我一眼,生怕皇上察觉,便又低了眸。 接着皇上便淡淡一语,“蝶衣方才之言,你们可有要反驳的?” “臣妾没有。”众人的一同回答。 皇上走上前去,威严的坐了下来,而后朝跪在地上的欣容公主扬了扬手。 “容儿,到父皇跟前来。” “父皇。”欣容公主奶声奶气的窜入了皇上的怀里。 各宫娘娘及小姨,还有如妃与定妃两位一品娘娘,没有一人敢抬起头来。 我忽觉站着不适,只能无视脚边的这一幕。 “容儿今日表现不错,父皇命御膳房给你做一碗血燕粥赏于你可好?”皇上带着宠溺的捏了捏欣容公主的小手。 “儿臣不要。”欣容公主嘟着嘴回道。 “为何?容儿不是最喜欢喝血燕粥么?”皇上龙眉一蹙。 小家伙转头看了看身后的我,眸中微微一闪,调 头回了话,“八嫂说了,一碗血燕粥能救下数百名孩子的性命,所以儿臣要将这碗血燕省下来换一百碗米饭。” “好,好啊…”皇上龙颜大悦,开怀笑了起来。 将小公主从自己的双膝之上放了下来,笑颜过后,眸中凌然生怒。 “你们都瞧瞧,都好好瞧瞧,五岁的容儿都知天下百姓的疾苦,你们作为大人,还有何颜面教育孩子。” 庄妃身子一颤,连忙低头请罪,“皇上息怒,臣妾有罪,臣妾一时糊涂,臣妾知错了。” 皇上面上的怒色和缓了些,看了我一眼,向堂下的各宫娘娘一挥手,“都回去禁闭一个月,好好给朕反省,罚俸三月。” “是。”各宫娘娘都瑟瑟发抖的退了下去。 如妃娘娘与定妃娘娘也起身离去了,然而这是小姨的宫中,殿中便只余我与小姨还有皇上三人。 我连忙上前欲要将小姨扶起,而她却推开了我, 不起,反而请罪,“请皇上责罚。” 我指尖一紧,看向皇上,他微微蹙了眉,“皇后这是何意?” 小姨仍是低着眸,“皇上下达圣意,臣妾身为后宫之主,竟还让后宫掀起此等风波,惹皇上动怒,是臣妾失职,臣妾愿领罚。” 我心头随着小姨的话一紧,方才自己因为庄妃的话,过于心急了些,竟忘了将小姨推至了风口之上。 我欲要上前说什么的时候,皇上突然起了身,跃过的身旁,伸手将地上的小姨扶了起来,紧了紧她的手安抚道:“皇后多虑了,朕没有责怪你之意,你今日这身棉麻素服就己让朕深受感动,朕为何要责罚于你,倒还要加奖于你。” 我眸中一闪,竟然没有注意到小姨今日着一身棉麻素服,看来战天齐早就让小姨做好了准备,反而是我多虑了。 “谢皇上。” 正在我心念之时,皇上的声音响在我的耳边,“ 还有蝶衣,朕此次听闻,募捐一事,还有宫中吃穿用度减半一事都是你为天齐出的主意?” 我微微一笑,回了话,“回父皇的话,蝶衣不过就是提议而己,所有的事情都是八爷亲自带人在操持,而且八爷心思细腻,想得周全,他说宫中奢华己成风,必定会有人无法接受此举,还会让有些小人有了可趁之机,所以他命蝶衣往宫中走一趟,务必让父皇出面来解决此事,方才是蝶衣在母后及各宫娘娘面前放肆了,还请父皇母后恕罪。” 皇上龙颜一笑,眸光深深的看我,“蝶衣言重了,方才的话,朕听得心里十分感动,你乃一介女子却有着心怀天下的赤子之心,将来定是天齐的贤内助。” “谢父皇夸奖。” 皇上的话直入我的心中,我竟能从这话中听出几层的意思。 然而身边的小姨眸中早己露出欣慰的笑意,看来小姨也听出皇上话中之意。 宫中用度减半一事也算是平息了下来,只不过一波方平,一波又起。 战天齐带着赈灾的银两及药材还未赶至西城,又连着一场大雨下了两天两夜,西城灾情又起。 一些受伤的百姓,纷纷染上风寒,从而引起高烧,才不过三日时间,就闹出了药材短缺,又死了不少百姓。 当然京城中还有更可怕的事情,那就是人言可畏。 此次灾情最惊恐的还是当今皇上,地龙翻身代表凶兆,得罪神明,国运受阻,惨遭报应,才会令西城百姓受苦。 城中地龙翻身之事愈演愈烈,各有各有的说法,总之形形色色,不堪入耳。 有人道,上天不满当今皇上的做法,理应顺应天意重立太子。 然而此事,太子战天麟自动请缨解决西城一事又不得皇上的心,半途中让皇上下旨调回京中,而后的 所有的事情都交由战天齐全全负责。 战天齐稳住朝中上下,带头募捐赈灾,又提议皇上朝中上下用度减半,以勤俭节约之法重整全国上下不良之风气,未雨绸缪,深得皇上的心,然而皇上心中的废储之心也是愈演愈烈。 当然这也是我所忧心之处,太子战天麟心高气傲,途中被调回京中,必定颜面无存,凭借战天麟的心思,也必定会有所行动。 继而战天齐西城赈灾一事倒让我的一颗心越来越不安。 日子一晃便是正月十五。 这一日是宫中这些日子以来最热闹的一天,皇上最宠爱的公主,紫罗公主的挑选驸马之日。 各路朝臣,诸候纷纷赶至宫中,就连紫罗公主的外祖父淮南王冷笠枫也如期而至。 宁玄朗终是不负重托,夺冠娶下紫罗公主,被封为炎安驸马。 宫中设宴,战天齐未归,我独自一人去赴宴,当 然也遇到了不少有过过节之人。 太子战天麟携太子妃华蝶心坐于左上侧,睿王战天睿携新婚王妃纳兰珞坐于我的下侧,五哥五嫂及六哥六嫂坐在我的上方。 眸光相接之时,彼此之间都只是笑笑。 宫中的宴会并未持续太长时间,我答应了春兰今年十五的花灯一定要陪她去城中看花灯。 十五的花灯节在战国是个十分特殊的节日。 全京城的公子小姐都会倾巢出动,俊男美女。 然而这一天对于相爱的人来说又是他们之间示爱求爱的好日子。 久而久之,许多的佳话就在那花灯节上成就了。 故而也是如春兰云雀那般少女们心中的一个美梦,最期待的日子。 我与春兰还有云雀三人各自戴着面沙走在街道之上。 好一派繁华的景象,各种叫卖起伏,人山人海,热闹非凡。 “小姐,今天人可真多。”春兰惊呼道。 我笑笑,身边的云雀倒是有趣的调侃道:“那可不是,京城的花灯节可是最热闹的,春兰,你第一次看京城的花灯,你今天晚上定要好好的玩,说不定还能遇到你的有缘人哦。” “小姐,云雀姐姐她…”春兰瞬间羞涩了起来。 “好了,云雀就属你淘气,春兰面子薄,你非说出来做甚?”我戳了戳云雀的脑袋故意说道。 春兰羞涩更甚,急得直跺脚,“小姐你…” 我扬眉一笑,紧了紧她的手,“好了,与你说笑的,今晚们俩想做什么?想玩什么?我都满足你们,所有的花费全包在我的身上。” “小姐你真是太好了。”两家伙一人挽着我一只手靠在我肩膀之上撒着娇。 突然春兰又惊叫了起来,“小姐我们去放河灯吧!听说放河灯许愿最灵验了。” 听她这么一说,我倒想起了许愿这回事。 战天齐远在西城,也不知西城赈灾一事处理得如 何了?至今家书也无一封,我的心也时刻为他牵挂着。 今日也好向河神许下愿望,望他此行能够平安而归。 我便笑着点了点头,“好,不过要记住,可不能随意让人掀了你们脸上的面沙哦!” “知道了小姐,这面沙得遇到有缘之人才能掀,我们会注意的。” 走至河边,着眼望去,河面之上飘了不少花灯。 河灯之上的烛火也是微微颤着,正承载着一个个愿望送至给河神。 大家都说,河灯飘得越远,愿望就越会实现,星星点点,闪闪烁烁,在一片漆黑的河面之上尤为的美丽。 月色婵娟,灯火辉煌,满目星点,春兰与云雀各自往河中放好了河灯。 看着河灯渐渐飘远,各自许愿,我只盼战天齐早日平安而归,西城百姓能早日脱困。 “小姐,云雀姐姐又在取笑我,讨厌。”春兰蹙眉苦诉道。 “我哪有,我只是道出你的心声而己。”云雀偷着笑,还不停的用手去扯着春兰面上的面沙,想要看到面沙后的红脸蛋。 我看着眼前打趣的俩人,什么也未说,笑着便转身离开了。 来到一个卖小糖人的摊贩前,觉得一个个捏成的小糖人,极其有趣,便顿下了脚步瞧了瞧。 这才刚欲取出银子买下手中的小糖人时,就闻一声急切的打闹声音,还伴着人声慌乱。 声音越来越近,接着便是急促的马蹄声向我迎来。 云雀与春兰还在身后说笑打趣,我心下一慌,只闻急促的马蹄声响在耳边。 我连忙扑过去将她们俩人推开。 然而时间己来不及让我逃脱,我转头马蹄就在眼前扬起了前蹄。 “小姐…” 随着这声惊呼,我眸中一颤,像电击了的一般的闭上了眼。 腰间一紧,双脚腾空而起,随着一股力道,我竟落入了一个人的怀里。 寒风袭面,面上的白纱随风而去。 我猛然抬眼,一张熟悉的面容落入了我的眸中。 是他,竟是他。 第126章 是夜,花灯之美,夜风之凉,一望无际的碧波之上远远的一艘豪华大气的花舫平静的飘逸着。 还有优美绝伦的阵阵琴瑟声动人心魄的从那花舫之中缓缓的流出,余音似在碧波缭绕久久不散,如痴如醉。 傲恒悠扬自得的坐在桌边扬着我那腾空被我吹落的面纱,品着佳酿。 两名妙龄女子,身着一粉一白,花枝招展,风情万种。 一女手下琴声不止,另外一女则是笑颜柔情的伺候着他。 然而此时的我只觉得荒诞不已,脑中空白一片,四处可感觉到危险的气息。 我迫使自己平静的看着眼前这数月未见的傲恒,他剑眉深沉,白玉的面容之上荡漾着一副悠闲自得的模样,竟让我有种猜不透的感觉。 我心下惊诧,他竟然这般肆无忌惮的来到了战国 ,意欲何为?难道是为了报那胸口一刀之仇而来。 一曲终毕,他扬高了手,弹琴的白衣女子珊珊退至一旁。 他又悠闲地轻抿了一口酒,抬眸之时双眸锁住我此时复杂的面容,却不语。 我坐落在他的身旁,手边的酒不曾动过,我暗自深吸了口气,使语气平静的开了口,“你是来杀我的?” “你害怕了?”他深深的看我,眸光灼灼,令我有些不适的转了眸。 我的心微微一颤,在百感交集中,我暗叹了一声,而后平静得不带任何一丝感情,“你要杀便要快,若是迟了半刻…只怕此时我府内禁军己在路上了,到时…” 我的话还未完,他面上明显恼意上扬,接着便是手上一紧,一股力道令我起身,一阵头晕身体控制不住向他怀里倾倒。 还未待我反应过来,我的身子完全地沉入他的怀中,连半点力气都使不出来。 他靠在我脸颊一寸距离处,掬起我面颊旁的几楼纷乱的青丝轻柔在手中笑道:“有你在我怀里,我又何必害怕你府上的那些禁军,纵然是你那夫君战天齐来了,我依然可以坦然相见。” “既是如此,那你到底想做什么?”我对上他那情意流露又似带恨意的双眸,心开始狠狠的跳动起来。 他微微转了眸,脸上显出一丝戏谑,依旧将我几缕发丝轻柔在手中。 突然我的身子更紧了几分,贴在他怀里也更紧了。 我依旧动弹不得,直到他的气息再一次轻轻的响在我的耳边,“今日不是你们战国的花灯节么?我可是十分好奇,据说这花灯节还有一段非常动听的故事,香儿,你来给本太子说说。” 身边的白衣女子微微起了身,眸中含柔的点了点头,“是,相传在千年前,这条长洛河曾有一位河神,这位河神就居住在这长洛河底下的一座河宫之中,河神有十个女儿,个个貌美如花,其中最小的一个女 儿因为贪玩,就时常化作人形上岸去玩耍,不久河神的小女儿竟贪恋上了一名凡间男子,河神知晓后,大发雷霆,一怒之下将小女儿困在河宫之中,不允许她再与凡间的这名男子相见,河神的小女儿因思念心爱之人,每日以泪洗面,颓废消沉,然而凡间男子对河神的小女儿也是日日思念,为解思念之苦,他便每日在这长洛河上放河灯许愿,苦苦等着心爱之人回到他的身边,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河神终是被他们俩之间的真情所打动,河神便出面与这名男子定下了生死之约,他将自己的十个女儿都戴上面沙,如若男子能在这十个女儿当中挑中小女儿,他便成全他们俩的这段真情,让他们俩结为夫妻,倘若男子不能,便要以自己的血来祭拜河神,男子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我被困在他的怀里紧紧,听着这早己传遍全战国瑶传,根本就不足为奇。 倒是他听得津津有味,忽而又蹙起了眉,看着我的眼睛半响,而又抬眸看向身边的白衣女子,轻笑的问道:“那这名男子最终有没有挑中自己的心爱之人?” 身旁的白衣女子掩嘴微微一笑,“这个故事的存在就是为了让所有的人永远的记住这一天,男子与河神的小女儿早己心灵相通,只不过是一块面纱而己,又怎能遮住他们彼此之间的这份感天动地的真情,他们的缘份未尽,所以注定是要在一起的。” 白衣女子的故事说完了,他突然扬起我那遗落的面纱持在手中看了好半响。 终是转眸回到了我的面容之上,突地扬声笑起,“说得好,缘分未尽,本太子前来就是为了观赏花灯,看是否能遇到有缘之人,只是没有想到,本太子竟然能在这花灯节上遇到蝶衣姑娘你这位故人,看来蝶衣姑娘与本太子也是缘分未尽,说不定还真能如这故事所传颂的一般,你我…” 他的话未完,我便出声匆匆的打断了他,“那都是民间的一些瑶传罢了,堂堂的北漠太子又岂能听信这些道听途说?” 他面上笑意一暗,面容一沉,扬手否决道:“不…本太子倒觉得这些瑶传值得一信,缘分自有天注定,只要缘份未尽,那就注定要在一起。” 他语气说得重重,话中的意思,我也亦是明白。 我己无话可说,转了眸,也不再看他。 突然下颌一紧,阵阵疼痛传来,他狠狠捏住了我的下颌,令我转眸直视他的双眸。 他的脸色骤然又一沉,冷然道:“你是不是没有想到,我竟还留着这条命再次见到你?” 边疆那一刀,他终是怀恨于我,罢了,若是我向他解释,那一刀只是为了让他活命,他会相信我么? 他定不会相信,若是换作是我,我也不会相信,有人会故意给我一刀,实际却是要救我的性命,多么荒唐的解释。 我自心底深吸了口气,稍作冷静,浅笑扬起,“太子乃真命天子,自当有神明保佑。” 他闻言,突然一下扬声冷笑,甩手离开了我的下颌,抬起手边的一杯酒,一饮而尽,而后便是酒杯重重一落桌面。 “他就那般好,值得你连性命都不顾?”他眸光带着怨恨的看着我。 “太子又何常不是一样呢?”我依旧扬眉,定然 淡问。 他眸中仿佛流露出那些日子的种种,轻轻伸手抚过我柔嫩的脸颊,眼里满是柔情和坚定,“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跟我回北漠,他给你的,我同样可以给你,甚至他不能给你的,我都会倾尽全力为你办到,你想要什么?一生荣华富贵,锦衣玉食,高高在上的身份地位,甚至是整个天下,我都会为你取来拱手奉在你面前…只要你愿意。” 他话语字字深情,眸中闪过太多的情绪变化,而我只能偏头,躲过他轻手在我面颊之上的触感,咬了唇,“太子还是杀了我吧。” 他手上一颤,悬在半空中良久,面上的深情早己沉落,眸光也在一点点转沉。 “你就这么不怕死?” “我若是怕死,当日又怎会选择给你一刀?”我依旧扬着眉,浅笑中隐含寒意。 他眸光带着冷意的狠狠的绞着我,眸中那些多变的情绪己不现,闪过杀意,痛恨,几经复杂过后,终是化作了一丝冷笑。 “好,你这性子,本太子就是喜欢,你记住,终有你一天,你会来求本太子的。” 他将我从他的怀里放开来,抬起手边的酒猛喝下肚,扬手吩咐道:“香儿,吩咐下去,开船送蝶衣姑娘上岸。” “是。” 他的话让我想到了胸前漠古给我的那火烈掌。 宁玄朗说过,只有取他北漠冰山上的千年冰莲方才解我体内的掌毒。 他说我终有一日会去求他,应当就是指这个。 他终究没有选择杀了我?而是将我平安送上岸。 我临走时,微微看了他一眼,他仍是面无表情的饮了一杯酒,什么也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做。 待我上了岸,尚青云己调动府里的禁军将整个花舫都包围了起来。 我心头一紧,可似乎花舫的傲恒没有任何一丝动静。 我知道他的到来绝非这般简单,他定己在此处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如若两方厮杀,受苦受难的还是这灯会之上的百姓。 “小姐,你没事吧。”云雀与春兰一同扑了过来。 我微微敛回思绪,朝她们摇了摇头,“我没事。” “快来人,将那掳走小姐的奸贼拿下。”云雀一声叫喊让我手上一颤,扬手喝声道:“慢…” 尚青云在我挥手之迹,同时也让所有的禁军停了下来。 尚青云抬眸皱眉看着我,我微微回头看了一眼那停在岸边的花船仍是丝毫没有动静。 然而这丝静让我感到害怕,有一种直觉,这只花舫底下己布满了傲恒的水兵。 我回了头,唇边浅浅一笑,“只是误会一场,有劳尚将军调回禁军,让此舫离开。” 尚青云的眉皱得更紧,似乎完全不相信我的话,“敢问王妃,那花舫之中究竟是何人?” “只是本宫一位故人,他性子怪癖,不喜与外人 交际,才会以这种方式与本宫见面,误会一场,将军及各位都辛苦了。”我依旧带着浅笑,故意扬高了声音,想让花舫中的人听到。 尚青云稍稍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低眸不再多问,“只要王妃安然无事便好,既是误会一场,那属下便调回禁军。” “放行。”只见他手一扬,花舫四周的禁军便被撤回,然而那花船也开始向前飘去。 我的心微微一放,回到马车之上,终还是为傲恒的突然出现开始忐忑不安。 我虽猜不透他前来战国的原因,但心里总会因为方才他的话隐隐慌乱。 他今日不只没有杀我,还出手救了我,还让我这般安生的回到了马车之上,难道他真是为了这花灯节而来? “小姐,你为何要欺骗尚大哥?那人分明就不是小姐的什么故人?”云雀急切的问话打断了我所有的思绪。 我敛回思绪,却没有回她的话,只是拧紧双手看 着她。 身边的春兰应当是猜到了我的心思,也应当是她认出了那花舫中的人就是北漠太子傲恒。 春兰小心翼翼的看了我一眼,而后拉了拉云雀的衣袖道:“云雀姐姐,小姐说是故人那便是故人,你就不要再问了。” 云雀心中不满,眸中尽是无奈,“可是尚大哥…” 她的话未完,倒让我心头惊觉她方才无奈未成句的话。 我皱眉呢喃一问,“尚大哥?” 云雀眸中一颤,一丝异样的眸光闪过,分明是察觉到了自己方才那一句尚大哥说得有些快。 她匆匆的低了眸,有些闪躲,“我,我是说…尚,尚将军…” 云雀的改口太过异常,然而借着车窗外浅浅月光可以看到她面上微微泛起的红晕。 我己明白了那一声尚大哥是因何而唤。 这丫头的心思,我并不是今日才发现,那日在街 道之上,我就看了出来。 如今她也不小了,也当是到了谈婚论嫁的时间。 这不就是我心中所想么?况且这尚青云为人沉稳耿直,也当是个不错的夫君人选。 “你这丫头,心中竟有事瞒着我?”我故意用手戳了戳她的脑袋。 “我没有。”云雀羞涩的摇头,眸中挣扎似乎想要拼命的解释。 我与春兰对视微微一笑,而又故意对她稍稍冷了眼,“那这尚大哥又是怎么回事?” 云雀低眸不语,闪躲的眸光轻瞟了我一眼,又垂下,终是没法解释。 而在身边的春兰也带笑的追问道:“云雀姐姐,这小姐都称尚将军为将军,云雀姐姐几时与尚将军如此熟络了,莫不是…” “少胡说,没有的事。”云雀匆匆打断了春兰的话,而后看向我,眸中挣扎着好似不只急切与羞涩,反而多了一道泪光闪闪,终是拧了眉,偏过头看向窗外,置气一语,“我不与你们说了…” 我有些不明她眸中那些复杂情绪的意思,这丫头的心思从来都瞒不过我,她莫非是因为害臊。 我伸手轻轻的抚上了她的手,浅笑一叹,“云雀,你听我说,此事你也无须害臊,若是你们之间真有意,待爷回来,我与爷说去便是。” 她的手因为我的话猛然一颤,随即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眸中己见泪光,“不要…求小姐不要…” “为何?你不是对他有意么?”我不明的问道。 她面上几丝为难,眸中复杂情绪越来越多,甚至连我也无法猜测她此时的心思。 直到她欲言又止,“我…” 她眸中泪光盈盈,像似己忍了许久的委屈。 恰逢今日被我看出了心思,她的心中己慌乱无章,不知从何说起。 我断然己猜到她欲言又止,眸中情绪几经挣扎,又几经复杂的原因。 我心中恼意更甚,喝声道:“岂有此理,难不成是那尚青云嫌弃你是丫头出身,觉得你配不上他。” 云雀面容一怔,拼命摇头,“不是…当然不是… 小姐莫怒,尚大哥不是那样的人。” 我心下一叹,心念细想了一番,尚青云出身于江湖,又岂会是那种势力狗眼之人,心中稍作平静,扬手示意云雀起身。 春兰连忙伸手将跪着的云雀扶了起来,心疼的说道:“云雀姐姐,我们也不相信尚将军是那样的人,可是为何你不肯让小姐去向爷说明此事,成全你们俩呢?” 云雀抿了抿唇,眼角两行清泪流下,哽咽道:“尚大哥…尚大哥他…他己经有了妻子。” “什么?他己经有了妻子?那云雀姐姐岂不是要为妾。”春兰拧眉惊恼道。 “不…”云雀一阵泣声而来,而后又抓着我的手,恳求道:“小姐…云雀求你了,不要将此事告知爷,我也不想…不想尚大哥因为此事而为难,他…他深爱着他的妻子,云雀又岂会这般不知趣,非要死皮赖脸的跟着他,云雀…云雀己是他的干妹妹了,其他就不作他想了,求小姐成全云雀吧…” 我心头一痛,眼前闪过那日边疆之时,尚青云那 手中长剑之上的金黄剑穗。 一介武夫,出身江湖,竟能如此宝贝那剑穗,那定是心爱之人所送。 看来云雀是无法走入尚青云的心中了,与其这样,还不如选择早断了这份念想,这样对云雀来说也算是一种解脱。 我长长一叹,紧了紧她的手,“既是你心意己决,我便不再多说,尚青云己有了妻子,你嫁过去也只能为妾,我也不忍心让你嫁去为妾,你心里能这般想,我自然会成全你,你放心,我定会替你寻个比尚青云更好的夫婿,你要记住,这世间不是你的终究不会是你的,你要宽待自己,既然选择了放弃,那就什么也不要去想了,这样你才能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她伸手抹了面上一丝泪,吸了吸鼻子,唇边挤出一丝笑道:“云雀会时刻记住的小姐话,小姐不用担心我,我既已做出了选择,就不会再执念下去了,只是偶尔想起会有些不甘,有些心疼,小姐都说了,时间久了,有些事,有些人,有些记忆,就会慢慢淡去。” 我欣慰点头,将她的手紧紧的握在手心,一刻也不想放开,心头的心疼也是越来越烈。 情感之事又岂是说放就能放下。 我挣扎了这么久,淡然了这么久,无视了这么久,终还是忍不住要去再尝那些酸甜苦辣。 次日清晨,推开一片薄雾,略见一丝刺眼的阳光。 昨夜睡眠欠佳,现在头也有些疼意,只想借着这梅园里的清香带走那些不适感。 闻着清香,一边在心底盘算着日子。 战天齐己离开半月之久了,府里上下好再都一切安好。 晴儿的身子也是越来越重,这些天还不能出门,每天都在殿中休整。 我亦是不敢怠慢,每天传唤太医为她诊脉,甚至时刻都为她那高高隆起的肚子所忧心。 盘算着日子,还有一月半的时间,她便要临产。 也不知那个时候,战天齐能不能赶回来与她一同迎接他们的孩子。 不知为何,一想到这,心里难免还是会疼,还是会有酸楚之意情不自禁的窜入心头。 我深吸了口气,看着院中战天齐为我亲手栽种下的每一枝梅,渐渐的,暖意开始弥漫了整个心窝。 “王妃,宫中急召…”身后管家急匆匆而来,面色沉重。 “管家可知何事?” 我似乎感觉到了一种不详的预感,方才几下眼皮跳动极快,而且昨夜梦中一些不详之物老是反反复复出现。 “是关于西城之灾又出现了变故。”管家带着顾虑的开了口。 “何变故?”我心头聚然一紧,好似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的揪紧,力度越来越甚。 管家微微垂了眸,声音己见慌乱,“爷让人回京来报,西城灾情虽稳定,可又一夜之间爆发了瘟疫,而且那瘟疫就如二十年前是一模一样,扩散极快,二十年前的那一场瘟疫三日内就扩散了整个城镇,死了上万人,如今朝中大臣正提议皇上…焚城。” “焚城?”我揪心扬了声,冷汗也不知何时早己泌入了我的背心,聚然间连手心也开始止不住的冒冷汗,所有的血液一瞬间仿佛凝结,四脚动弹不得。 “王妃…王妃…”管家急切的轻唤声在耳边阵阵响起。 我极力的让自己内心恢复平静,什么也没多说,只是让他速速备车入宫。 一路上,我的思绪早己混乱,任我怎么控制都无法止住那内心的恐慌。 二十年前,我虽还未出生,但也听外祖父曾说过,当年那个名叫嘉和镇的地方感染了瘟疫。 当时的镇子就如人间地狱一般,不管是感染,还是未感染瘟疫的人,都没有一个活着走出镇子。 大火烧了三天三夜,染红了半边天,镇上上万人全都葬身于那边火海之中,期间还有不少朝中派去抑制瘟疫的官员,太医,都无一人生还。 然而此次西城暴发的瘟疫又如二十年前的是一模一样,难道那三天三夜的大火又要再现于世间么? 战天齐,战天齐还在西城,他该怎么办?焚城, 绝不能焚城。 我带着满心的恐慌入了宫,一刻也不能缓下的来到了小姨的宫中。 未让通报,便直接大步入了内。 入内之时,看到了一脸苍白,不停犯咳的小姨,面无表情的坐在凤椅之上。 年迈的父亲也是慌乱无章的立于一旁。 看来此事己到了根本无法返回的地步了,连素来慎重镇静的父亲也如此慌乱,难道… “小姨…父亲…”我一唤,还未行礼,小姨眸中含忧的开了口,“想必你也听说西城爆发瘟疫一事了,方才与你父亲正在商讨如何阻止皇上焚城一事。” 我告诉自己,越是这个时候,我越不能乱,我微微收拾起心底的那些恐慌,问道:“是天齐的意思么?” 父亲沉重的点了头,“八爷连夜从西城传出密报,告知为父此次瘟疫是有人故意散播,让为父定要阻止皇上下旨焚城一事。” 原来是有人故意散播瘟疫,我的那些忧心终是存 在了。 我收紧袖中的指尖,力持平静的开了口,“敢问父亲,如若要焚城,那天齐岂不是…” 我的话未完,父亲皱眉点了头,“正是,皇上己派太医前往,如若证实八爷也感染上了瘟疫,那焚城一事,八爷只怕也在劫难逃。” 我心头猛的一颤,扬了声音,“不行,父皇如若下旨焚城,势必会引起西城百姓的暴乱,天齐身边只带了数千人,这样一来,他将面临两面夹击,前后无路可退,如若天齐选择西城百姓,那便是抗旨,也是无命可活。” 这才是背后黑手的目的,他们借机散播瘟疫,逼得当今皇上不顾战天齐死活焚城,是想让战天齐无法活着走出西城。 只要皇上焚城圣旨一下,西城百姓便会暴乱。 以战天齐心怀天下百姓的性子,他自然不会弃西城的百姓不顾。 他如若选择西城百姓,那便是抗旨。 这样,就算战天齐以自己之力救下了西城百姓, 回京也会让那些心思小人以抗旨不尊来问罪。 前后无路可退,左右为难。 战天齐这个叱诧沙场,百战百胜的战神,他该如何抉择? 可是无论如何抉择,那都唯有一死,而且如此死法将遗臭万年。 正在我心绪越来越混乱之时,小姨带着重咳的声音扬起,“不错,此次瘟疫绝对不是空穴来风,肯定是有人故意散播瘟疫,从而让朝中大臣提议皇上下旨焚城,引起西城百姓的暴乱,置天齐前后无路可退,让他永远也回不了京…一定是德妃和太子…一定是他们…” 小姨重咳连连,父亲更是焦急,“娘娘息怒,此事己到了此等险境,娘娘千万不要自乱了阵脚,此时我们应当想出办法阻止皇上焚城。” 对,只有阻止皇上焚城,才能为战天齐争夺一线生机,哪怕是让皇上延迟焚城的时间,那也是一条活路。 “我要去见父皇。”我扬高了声音看着小姨与父 亲。 父亲仍是面色沉重,“皇上卧病在床,此时谁也不见,国事也让太子战天麟暂代。” 战天麟,我的眼前随着父亲的话闪过一个念头,也许只能这样做了。 “蝶衣先行告退。” 我匆匆的迈出了小姨的宫中,恰巧在途中遇到了一脸忧心的宁玄朗。 没有与他多说,他便知我心思,跟着一道去了御书房。 可当我到达御书房之时,太子战天麟并不在御书房,我只好等待。 坐在御书房之中,我的一颗心早己悬起,连一刻放松都没有。 我几次起身张望御书房外,除了宁玄朗来回踱步的身影,和那门口侍候的常公公,并无战天麟的身影。 也不知过了多久,御书房的门被人从外推开了。 我手里握着一杯早己凉透了却未曾喝过一口的清 茶。 忽闻耳边一声熟悉的声音,“月牙儿…” 我手中凉透的茶水一晃,冰凉的茶水溢至我的手指上。 我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起身,向眼前一身晃眼的金黄袍子的身影行礼。 “见过太子殿下。” 手上一紧,战天麟那带着丝丝暖意的手握上了我的手。 “你我之间不必这般多礼。” 我匆匆的从他的手下移开手,往后轻轻退了一步。 他凝眸看着我,察觉到我的不适,手微微收了回去,抬步至书案前。 我随着他的身影微微移了方向,看着他一步一步满怀天子风范的坐至案前。 我微垂眸,迫不急待的开了口,“太子国事繁忙,蝶衣本不应前来打搅,只是心急西城瘟疫一事,还望太子见谅。” 他抬眸看向我,眸中一丝异样的眸光闪过,抿唇之时,有些毫不在意的开了口。 “西城瘟疫一事,你放心,父皇己命张太医前往西城,查探八弟是否感染瘟疫?如若八弟没有感染瘟疫,张太医定会将八弟平安带回京中。” 我对他的话稍稍怔了一下,喉间噎了噎,暗自倒吸一口凉气,“就算张太医证实了天齐没有感染瘟疫,一旦下令焚城,势必引起西城几万百姓的暴乱,试问张太医与天齐是否能全身而退?” 他先是漫不经心地饮茶,忽而好似从我话中听到了什么?眸光一挑,见到我脸上的神态后,眉头越来越紧,“你叫他天齐?” 我心头又是一怔,细想我方才脱口而出的话,针对他这莫名的一问,我却答不上话来。 他眸光沉沉的看着我,我的双手己在袖中不停的拧紧再拧紧。 “你爱上了他?”他冷了声,眸光带着酸楚之意不离我那微微慌乱的双眸。 “我…” 我终是没有说出来,我也不知自己该说什么?我能告诉他我己经爱上了战天齐么? 这样的话我若是说出了口,战天麟会怎么看待我。 虽然我与他己经不可能再回到从前了,可儿时的那些记忆,那些誓言还是存在。 我想起了那日风雪之中马背之上的白衣少年,他高扬着声音说要娶我为妻。 还有,那一身从上湿到下,还在滴着水滴的怀抱。 他为我从冰冷的湖底之中寻回了那颗最重要的琉璃珠。 我还以琉璃珠为定情信物,话语定要嫁与他为妻。 而如今,所有的一切都被打乱,可那些记忆,誓言,定情之物,分明还是那般清淅的在眼前。 我如何当着他的面,理直气壮的告诉他,我爱上了战天齐。 “不会的,你怎么会爱上他,你是月牙儿,你不 能爱上他,你是我的月牙儿。”战天麟拧眉,深重的厉色自眸底浮现。 哐当一声响,案前的茶杯落地,粉碎于我的脚边。 我闭上了眸,心头的寒意窜上,儿时的回忆与如今的点点滴滴全都窜入了我的眼前。 我紧紧的闭着眸,只想从心底最深处找到一个答案,然而这丝短暂的静谧终于让我找到了自己心底的声音。 我抬起了眸,摒弃那些时刻都往眼前窜入的记忆,力持平静的开了口。 “太子殿下,此事己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现在如何阻止父皇下令焚城一事,求你让我见父皇一面。” “父皇重病在身,不宜接见任何人,我不能答应你。”他眸色一暗,转了眸,持在案上的双手己在发抖。 我迈步上前,故意迎上他那暗沉的眸光,“你说过,只要是我有所求,你都会答应我。” 这一刻,我竟觉得自己毫不知耻,竟然还要在他 面前提及那些儿时的话,可我别无选择,为了求见皇上,为了阻止皇上焚城,为了救下战天齐,我只能这么做。 他眸光深深的看了我一眼,笑意发冷。 突然我的手上一紧,他起身抓住了我的臂膀,咬着唇扬了声音,“好,那你告诉我,你是不是爱上了他?” 我目光一怔,随着手上的力度一点一点的加大,可喉间的话却终是没有说出口。 他冷笑出声,眸光逼得越来越近,“你也可以这样,我不管你此时有没有爱上他,你现在只要在我面前承诺,你的心里不会再爱他,这辈子都不会,我就答应你,让你见父皇。” 我心头一寒,只觉得眼前之人己太过陌生,从那冷厉的眸中,我一直看到他的心,却让我在这一刻,根本看不到当年太子哥哥的身影。 我的心中己没了他,他的心中也没了我,只是一分执念与儿时的依赖横在我与他之间,让彼此真正的忘记了心里到底需要什么? 我直直的绞着他眸中的那份冷厉,唇边浅浅一笑,“都过了这么久了,你到底要执念到何时?你己经有了太子妃,而我己是天齐的女人,你我之间再也回不去了。” 他冷厉的眸光一颤,摇头道:“只要你说,你不会爱上他,那我们就回得去。” 我使尽全力从他的手中挣脱开来,倒退了几步,仍是带笑的看着他,一字一句的开了口。 “我们都不要再自欺欺人,你我之间根本就没有爱,只有执念与依赖,然而这份执念与依赖是属于当年那个太子哥哥与月牙儿的,如今的你己不是当年的太子哥哥,如今的你,眼中只有天子之位与算计,再也看不到月牙儿的影子,你对我造成的那些伤害,我不提,并不是心里不记得,而是我根本就不想将此时的你与当年的太子哥哥重合在一起去想念,去看待,而我,也不是当年的月牙儿,就让我们彼此都保留着当年的美好,都不要去触碰它,可好?” “不好!”他喝声道,眸光灼灼的看着我,向我走近了几步,我便又后退几步,与他保持着距离。 他突然停下了脚步,不再向我迈进,眸中的寒意更甚,直到咬牙说出那些话。 “月牙儿,你记住,我战天麟,不只要那个位子,我同样还要你,来人,将齐王妃请出殿。” “你…” 殿门被常公公推开来,我欲要再说什么的时候,战天麟己掀帘步入了书阁,身影渐渐也消失在我的眸中。 “齐王妃,太子殿下国事缠身,请不要为难老奴,齐王妃还是退下吧。”常公公低眸一言。 我微微回了眸,心下长长一叹,什么也没说,迈出殿。 宁玄朗守在门外己候多时,他见到我的身影,快步迎了上来,“如何?” 我看着他眸中的急切,半响,终是心灰意冷的对他摇了摇头。 他眸中一恼,扬了声音,“让你不要来,你偏不信,我就知道求他没用,反而适得其反。” 我心头又是一阵寒意,脚下边迈着步子边慌乱的 说道:“宁哥哥,老师说你才智过人,你可有好的办法?” 还未待宁玄朗回话,不远处一道熟悉的身影迎面而来,“有一个办法,八嫂不妨去试试。” 是战天睿,他形色匆匆,应当也是为了西城一事而来。 待他走近之时,他眸中闪过的光亮,似乎让我感觉到了一线生机。 我与宁玄朗相对了一眼,而后再看向面前的战天睿。 他微微抿了抿唇,开了口,“父皇早在前几日新封了一位贵人,这两日父皇病重,谁也不见,只见她一人。” 听战天睿这么一提醒,我倒想起来了一件事,前些日子宫中将一名奇女子传得沸沸扬扬,难道战天睿口中的贵人就是此人? “九弟说的可是那名传遍宫中酷似冰妃的女子?”我微微扬声问道。 “正是她。”战天睿抿唇点了点头。 我袖中双手微微收紧,思绪开始微微走远,突然又想到了什么?摇头道:“不行,她是德妃引入宫中的,定是与太子德妃站在同一条钱上,我就算去求她,她也不一定会答应让我见父皇。” “除了她,现在无人能帮你。”战天睿深沉的眸光中带着一丝异样。 “九爷为何这般说?”宁玄朗也察觉到了他眸中的异样。 战天睿垂眸一叹,良久,抬眸时,眸中竟现了一丝担忧。 “因为这名女子是一位故人,八嫂去见了便知我是何意?” 第127章 匆匆步入淑玉殿中,映入眼帘的竟是一片大红,红得令人刺眼,红得令人心慌。 我站立在殿中,等待着那垂帘之下走出来的贵人,如今后宫之中最属她得宠。 只是这贵人好大的架子,一杯清茶连着一杯,依旧不见那传说中的奇女子。 “灵贵人到…”随着一声尖锐的声音,这位奇女子终于出现了。 垂帘轻轻的晃动,先有两名奴婢伸手挑帘,琉璃珠下姗姗而来一道娇柔的倩影。 紫红色金凤妆花缎,百鸟朝凰髻上宝钿花钗,光彩夺目,赋予在她身上的几分灵气早己不见,现在全身上下满是雍容柔媚。 灵馨,真的是她,还真如我所料。 心内的讶异不过就一瞬,转念一想,我又不由得暗笑自己仍是太天真。 本以为她己如我所愿远离了京城,没有想到她竟掩人耳目的入了这深宫之中,还成了当今皇上最宠爱的贵人。 也是,只有在皇上的保护之下,父亲小姨,自然还有我,都不能将她怎么样? 看来华蝶心在她身上可真是花了心思,如今连德妃也开始以她的出现蠢蠢欲动。 这灵馨也绝非简单角色,孤身一人,一步一步,走到今天,如今还凭借自己之力宠冠后宫。 而且皇上在病中,谁都不见,唯独只见她一人,可见她在皇上的心中地位可不浅。 也难怪,战天睿会说是故人,会说除了她,我无人可求,原来这人真是那变化莫测的灵馨。 她端庄的步入贵妃椅,展眸之时,眸中一丝得意而过。 我虽立在原地一动不动,低眉敛目,亦可感觉得到,她那含义不明且带着得意的眸光,久久的停在我的身上。 良久,她慵懒的开了口,“才多久未见,齐王妃难不成就忘了自己的身份?” 每一个字眼,虽柔媚入骨,但却如针扎一般直入我的心头,我自知她话中的意思,不就是尊卑之礼么?我优雅下拜。 “蝶衣见过灵贵人,灵贵人万福金安。” “原来让你躯膝向本宫行礼是这种滋味,本宫曾试想过多回,今儿个倒真是让本宫尝到了这种滋味。”她状似随意的摆弄着染了丹蔻的长长指甲,慵懒柔媚的说道,而后又毫不在乎的向我扬了扬袖。 我直起了身子,缓缓抬眸看向面前这个如今不可一世的人,“为何要食言?” 她摆弄丹蔻的手突然一顿,抬眸那双凤眸带着冷意的看向我,扬眉一笑。 “瞧瞧,你如今还是这么一副居高临下的模样,本宫就不懂了,你这个时候竟还有心思盘问本宫这些,这若是让天齐知道,只怕他会后悔当 初为你所做的一切。” 我心内微微一笑,面上却是没有显露分毫。 如今今非昔比,她己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贵人,而我只是一个王妃,按照尊卑来分,在她的面前,我依旧还是要礼敬三分。 她话语字字不离战天齐,想必战天睿让我来此的目的是对的。 而此时,我只能顺着这层意思来求助于她。 不由得想起了宁玄朗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女人只要心存嫉妒,多半会坏事。 如今看来,也不是全无道理的。 她的一席话,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但语气已或多或少带上了尖锐与幸灾乐祸的意味。 我低眉敛目,答得温婉而恭谨,“娘娘既知我来此之意,那就恕我开门见山了,娘娘如今身为贵人,又得圣宠,我有一事想求助娘娘。” 她眸光带笑,似不屑又似嘲弄得意,“本宫为何要帮你?帮了你,本宫又能捞到什么好处? 你可是一心只想要本宫性命?” 有些事情根本就不宜再去多加解释。 如今在她的心里是恨我入骨。 当日我将她赶出京城,是为了保她一命,还二娘生前对我的养育之恩。 而如今,她依旧将此事记在心里,也许入宫保命她也是下了一番决心。 我敢断定,在她的心里仍是放不下战天齐,现在却要沦为战天齐父皇的女人。 这样的决心对她来说等同于就是一把刀子。 看她面上如此风光得意,只不过是在人前想要遮掩住内心那些不能道出的心酸苦楚罢了。 我依旧垂了眸,答了她的话,“今日并非是我来求娘娘,而是代天齐前来,娘娘虽然此时己身为父皇的贵人,但娘娘的心中依旧还是放不下他,如今德妃与太子想利用西城瘟疫一事来除去他,娘娘就当真能置身事外?” 她闻言,面上落了笑,眼中的不屑更甚,也 不再费心掩饰。 “那又如何?他当初如此狠心对待本宫,现在有难,本宫为何要帮他?” “因为你还爱着他。”我一字一句扬声脱口而出。 “大胆,本宫现己是贵人,你这么说是在诋毁本宫,本宫完全可以让皇上治你死罪。”她面容一怒,从贵妃椅上坐直了身子。 “你要治我死罪,我不会不从,但是也请你好好问问自己的心,我到底有没有说错话,有没有诋毁于你。”我依旧安静的微笑,不显露出任何的情绪。 “华蝶衣,本宫对你一忍再忍,你不要太放肆。”她眸光狠狠的绞着我,抬手重重一击抚手。 身边的两名奴婢扑通一声跪地,低头连大气不敢出。 她这般动怒倒是让我心中更加明确,她依旧 对战天齐还有深深的情意犹在。 我淡然一笑,字字轻缓,“灵馨,问问你自己的心,天齐现在危在旦昔,如今除了你能去见皇上,己经没有人可以救他了,你就当作他,再欠你一回,待他平安归来,他定会记得你的好,倘若你心里真的己经没有了他,那就各安天命吧。” 我不再多说,侧身行了告退之礼,抬头之时注视到了她此时眸中的挣扎,转身之时,我暗自告诉自己,这一局一定要赌赢,一定要。 一步坦然向外,接着便是有些吃力的第二步,身后依旧没有出声,接着便是开始慌乱的第三步。 这样的步子太过于沉重,而我却要装得走得如此的洒脱与轻盈。 “等等…”声音终于如我所愿自身后而来。 我脚下一顿,紧揪的一颗心终是随着她的声音微微放下了。 我转身抬眸面视于她。 她己经站起了身,抚在扶手上的手还在不止的颤抖,直到将那颤抖的双手收紧在袖中之时,她终于开了口。 “告诉本宫,怎样才能救他?” 灵馨终还是敌不过内心对战天齐难以割舍的情意,答应去替战天齐争取一线生机。 我默守在灵馨的宫中,等待她带着皇上的旨意而来。 我不知灵馨是否能相劝于皇上,但至于为了战天齐,她会倾尽全力。 手中的茶水己凉透,心慌的抬起轻抿了一口,一颤到心底,竟是无法感觉到那凉水的冰冷。 我在眼前试想过多种可能,但唯一让我能这般镇定的坐在此处,是那一定要让战天齐度过此难关的坚持。 内心几番挣扎过后,殿中迎来了灵馨含忧的身影。 “如何?”我起身心急一问。 她面容微微沉重起来,抿了抿唇,“你的话本宫己经带到了。” “那父皇是如何说的?”虽然从她的神情中看到了事情并不太乐观,可我还是坚持要问到底。 她转眸看向我,眸光带着深深的忧虑,“皇上让你三日之内筹齐三千万两白银采购药材送去西城,倘若不能,皇上三日后定会重新下旨焚城。” “三千万两?”我心中一阵惊呼,琢磨着接着道:“西城募捐一千万两不到,如今三千万两,三日内如何做到?” 她面容一沉,扬袖坐下,叹息道:“皇上是这般说的,本宫也无力再多言,在皇上的心里,并不是要弃天齐于不顾,而是国库里根本就拿不出银两出来采购药材抑制西城的瘟疫,所以那些朝臣才会逼着皇上下令焚城,皇上也因此事重病 不起,只是想一拖再拖此事,可面对那些朝臣上奏的奏章,面对西城疫情的恶化,面对战国百姓,皇上也无能为力,所以,你必须在三日内筹到三千万两白银,倘若你无法做到,三日后,连皇上也保不住天齐。” 三千万两白银,这是一笔完全无法想像的数目,而且短短的三日内,该怎么筹集? 管不了那么多,至少有一丝希望,那就要试着去做,绝不能因为难办而放弃。 “我会筹到的,一定要筹到,今日之事谢谢你。” “你无须谢本宫,本宫这么做都是为了天齐,本宫不想他有事。” 她扬袖便入了内室,高傲的背影一点一点的消失在我的眸中。 事不宜迟,我得尽快想办法。 出了淑玉宫,一路上急急忙忙赶至小姨的宫中,便将此事相告小姨与父亲。 小姨听到后,面色更加苍白,带着重咳道:“什么?三千万两?如今…的局势如何…在短短的三日内筹集…三千万两?这分明…就是一步…死棋,咳…” 我轻抚着小姨的后背,边替她顺着气,边说道:“不管是死棋还是活棋,总之一定要想办法,目前除了筹集三千万两来说服朝中上下,己别无他法了,纵然有人要借机除去天齐,只要有了足够的银子,就有足够的能力抑制西城瘟疫的扩散,从而便可以打消朝中大臣欲要焚城的念头。” 父亲身在一旁,沉重的点头,“皇上这并非是死棋,而是下的一步险棋,看来也只有这样才能阻止朝中大臣提议焚城了。” “父亲可有想到办法?”我抬眸直问。 他转眸看向我,深沉的眸中闪过几道复杂的光芒,终是一叹。 “如今集结华府与你齐王府之上的财力只怕 是远远不够。” 我心中长长一叹,这些我早己在心中盘算过。 上次募捐一事己让朝臣纷纷按照俸禄比例募捐了不少银子。 如今若是再寻西城借口只怕会遭来各路大臣的不满。 毕竟朝野之中分为了二派,一派支持,另一派则是袖手旁观,静观其变,所以不能再从募捐着手。 正在我思虑之时,殿外响起了宁玄朗的声音,“三千万两白银,算我府上一份。” “还有我。”接着便是战天睿的声音。 两人同时迈入了殿中,拱手向小姨向礼,“儿臣见过母后。” “天睿,玄朗快快起来。”小姨抚着胸口扬袖让他们起身。 “谢母后。” 父亲依旧皱着眉,叹息道:“如今加上公主府与睿王府依旧还是远远不足三千万两白银。” 我心狠狠一揪紧,又重新没入深渊,突然面前的宁玄朗提议道:“丞相可否能从我朝近邻盟国处想想办法?” 父亲依旧沉重答话,“就算可行,但也只有三日时间,根本就来不及出使盟国商讨此事相救。” 可我却因为宁玄朗与父亲之间的对话,眸前一闪,让我竟想到一个人。 什么也没说,匆匆的行了告退之礼,便大步离了宫。 回到府中,夕阳己洒落了整个府坻,连晚膳都未来得及用。 我便匆匆让管家与云雀调动府里的人去探查全京城花舫的名妓香儿。 并且将名唤香儿的名妓全带回府中,一少都不能落下。 宁玄朗的提议是很有道理的,只要有邻国愿意出手相助,那么我们便可以先集结丞相府,齐王府,公主府,睿王府的财力送至西城,再让邻国伸出援手做后盾。 只是只有三日的时间,今日便过了一日,就算是传书救助,那也得需要十天半个月才能得到回信,时间上根本就来不及。 而如今我能想到的只有傲恒,虽然前一战,战国大胜北漠,只是为了收回失地,并未踏入他们北漠一寸一尺。 而且如今两国的人力,财力,兵力,物力的损耗也是不少,想要再重整兵力,财力,物力,人力展开大战,绝非是轻而易举之事。 我甚至还听说,如今北漠的邻国,东林开始蠢蠢欲动。 北漠国以现在的兵力应当是岌岌可危,傲恒前来战国绝非是来观赏花灯,他定是为了东林一战而来。 如若这样猜测那就再好不过了,西城遭灾,战国需要财力。 东林国与北漠国一战,北漠国需要借助兵力,难怪傲恒会说,我会去求他,他并不是指我胸前的掌毒,而是指困陷西城的战天齐。 “小姐…”是云雀喘着大气推门而入。 我心念一转,连忙起身问道:“找到了么?” 云雀抬手抹了额头一把大汗,朝我点了点头,“整个京城花舫名唤香儿的姑娘都给请来了府中,只是不知谁才是小姐要找的香儿姑娘。” “好,速速带她们来见我,我识得香儿,一眼便能认出她。” 只要找到那名花舫中的香儿,便能找到傲恒。 我拧紧双手,云雀将殿外名唤香儿的女子分为了好几批。 第一批的女子中,并没有那晚柔情抚琴,柔 声说故事的香儿。 “云雀,换下一批。”我无力的扬了扬手。 “是。” “下一批入内。” 第二批入内,我抬眸将面前的几名女子挨个扫过去,仍是没有看到我要找的香儿。 “云雀再换。” “第三批入内。” “再换。” “第四批入内。” “小姐,这可是最后一批了,若是还不能找到,只怕那名唤香儿的女子是真的不在京城了。”云雀轻轻的耳边一言。 我抚着额头,只觉得一阵钻心的痛,心底的慌乱感也是越来越剧,找不到香儿,就连找到傲恒唯一一条线索也消失了。 这该如何是好?难道此事我又白费功夫了么?不,天无绝人之路,我不能放弃。 我暗自深吸了口气,寻着手边的茶水,轻轻小抿了一口,放下手中的茶杯,心力交瘁的抬起了头,面对面前一个个花枝招展,迎然下拜的女子。 我的眸前突然随着一张熟悉面孔一亮,“香儿…” 我惊呼出口,殿中所有的女子一同答道:“民女在。” 我呼吸一滞,这才发现殿中所有的女子都唤香儿。 我抿了抿唇,扬袖指着那张熟悉的面孔道:“第一列第四个留下,其他的都通通退下。” “是。” 待到殿中的其他香儿退下后,我连忙起了身,快步走至香儿的面前,“终于找到你了。” 突然面前之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颤抖着声音道:“王妃饶命,当日之事民女什么也不知,民女也是被迫的,还望齐王妃明察。” 原来香儿误会了,她还在忧心那晚我被困于花舫之上的事。 我轻轻一叹,伸手将她扶了起来,柔声浅笑,“香儿姑娘误会了,本宫不是因为当日之事要责怪于你,本宫是想问你,那北漠太子,你可知他现在在何处?” 她起身之时,眸中的惧色更甚,泪光盈盈的颤音道:“王妃恕罪,香儿只是一名弱女子,那北漠太子相逼于香儿,香儿不得不从他,所以才会答应他,让他留在我的家中。” “他在你的家中,实在是太好了,你速速带本宫去见他。”我心头一喜,紧紧的拉着她的手就欲走。 此时香儿慌乱得一句话也说不上来,“我…” 我心念一转,明白她此时的心思,便轻声安抚道:“你放心,你只管带本宫去见他,本宫绝不会为难于你,也不会为难那北漠太子,本宫只 是想见见他而己。” 她微微迟疑了片刻,终是带着一丝顾忌的向我点了点头。 迈步之时,身后的云雀急切一唤,“小姐…” 我回头轻抿唇道:“云雀,我去去就回,你不必跟着,若是有人问起我去了何处?你可知道回答?” 云雀眸中含忧的点了点头,“放心吧,小姐,云雀知道。” 跟着前面引路的香儿姑娘穿过人声鼎沸的花楼大厅,过了好几道长廊,才来到一处幽静清雅的小院。 还未到院里,就闻到了阵阵熟悉的味道,是梅花的清香。 抬眸细看之时,一片腊梅之中竟还夹杂着一片青竹,碧碧荫荫地苍翠满目,让人一望便觉神清气爽。 我笑了笑,对身边的香儿说道:“暗香袭人,原来香儿姑娘也爱梅花,不过香儿姑娘的品味到是与本宫有些不同,这样细细一看,红梅加上青竹,相互衬托,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香儿微微皱了皱眉,眸底闪过几道细微的光芒。 接着她又动了动唇角正要说话时,不远处的屋中已传来了清亮的笑声。 笑声妩媚,娇盈诱人。 “香儿姑娘并不爱梅,爱梅之人另有他人,而这竹则是我们太子殿下独喜之物。” 随着笑声望去,我只看了一眼,便觉自己己沦陷。 如此美人,比起娘亲当年花宴之上评比京城第一美人时所画下的画像一相比,此女子似乎更甚几分妩媚。 她娇盈柔美,妩媚妖娆,却只单穿一件金色霓衣,面色红润,如水的长发随意披在肩上,映 着梅竹的颜色,漾着微微的光芒,令人移不开眼。 “齐王妃是来见我们太子殿下的吧,太子殿下可恭候多时了,请随媚儿入内吧。” 我抿唇点了点头,没有再作他想,随着这名名唤媚儿的女子轻轻入了内。 步入屋中,一眼便可瞧见那熟悉的身影,傲恒躺在一张长摇椅上,美玉般的俊颜上洋溢着悠然自得,手里的铭品轻轻的停在唇边。 媚儿娇柔的走至的身边,还在他耳边妩媚的说了些什么? 只觉得傲恒面容一展,俩人一同便轻笑了起来。 我上前临桌坐下,媚儿上前给我倒了茶。 而傲恒一句话也未说,甚至一眼也未看我。 这样的神情,这样的态度,我己知他早就做好了我今日会来与他一见的准备。 我微微端起手边的茶水,轻抿了一口,茶香 四溢,还带着一丝淡淡的山间之香,从而慢慢的泌入心田。 那种味道竟然让我觉得与我平时所饮的晨露还要强上三分。 转瞬,媚儿的眼神已从傲恒的身上转向我,似水的眸中有着微微泛着异国风情。 “这是取竹露泡开的茶水,齐王妃觉得这味道如何?” 我抿唇一笑,轻轻的放下手中的茶水回答道:“媚儿姑娘泡的茶,初品味甘,再品留香,三品己泌入了心田。” “齐王妃谬赞了,媚儿还惶恐入不了齐王妃的口,咱们太子殿下就老挑剔媚儿泡的茶,真是讨厌,好再今儿个齐王妃给了媚儿些许鼓励,让媚儿心里甜得紧。”媚儿娇颜笑开,还一边妩媚的撒着娇抬手伺候身边之人饮茶。 我闻言心中一瑟,只觉得这眼前的一幕,有些不堪入目。 而此时的傲恒却安然如山,眉宇间微微流露出一丝风流,再轻抿着茶水之时,微微收敛了起来。 他突然伸手轻轻推开了媚儿娇嫩的玉手,声音淡淡,“这里不需要你伺候了,你退下吧。” 媚儿手上微微一怔,转瞬,起了身,低眸扬唇行了告退礼。 待媚儿走后,这屋里只留下我与他俩人,距离有些近,近得完全令我不适。 我转眸不看他,伸手抬起了手边的茶水,细细的在唇边品尝着。 我知道他的眸光停在了我此时的神情之上。 总感觉,他眸光停留的地方令我不适,反而如同灼烧了一般。 俩人良久沉默后,他故作轻咳了一声,声音带着丝尴尬的开了口。 “她…媚儿她只是我身边的一名谋士,跟漠古他们没有什么区别。” 我心头随着他的话微微一怔,他这是做什么?为方才那不堪入目的一幕向我解释么? 与我解释又有这个必要么? 我暗自揣测了一番,微微抬起眸看向他眸中闪烁的一丝异样眸光,淡然一笑。 “太子无需向我解释这些。” 他面色一沉,匆匆转了眸,又故作轻咳了几声,“对哦,我向你解释做什么?与你何干?” 看着那副神情,我倒觉得有些好笑,轻轻的垂了眸,不再看他,将眸光落在了我手中的茶杯之上,心里却在琢磨如何开口与他商讨西城一事。 正在我思绪凝结,不知如何挑开这个话题之时,他的声音自我耳边淡淡的传来。 “听说,你为了找我,可是找遍了整个京城的花舫?” 我微微一笑,冷静的道:“太子心里再清楚不过了,只有找遍花舫,找到那日花舫上抚琴说 故事的香儿,才能找到太子,不是么?” 他浅浅笑开,指尖敲击着手中玉杯,道:“本想着过几日再去见你的,没想到你竟这般想我,翻遍了整个京城,只为了找我,我今日是不是该受宠若惊一番。” 我垂了眸,不再理会他那番调侃,淡然的说道:“太子何必揣着明白在蝶衣面前装糊涂呢?西城瘟疫一事早就在京城传开了,太子早已知情,也早已料到蝶衣会来与你一见,甚至也料到了蝶衣会前来相求于太子。” 他依旧笑了笑,褐色的眼眸在这一瞬间似夜深邃,“何以见得本太子就一定会帮你?” 我也凝眸一笑,言词轻快,“想必太子心里早己有了打算,只是想借蝶衣来替太子向我朝圣上引荐。” 他淡笑,唇边浮起若有若无的嘲弄,凉声道:“你这女人心思如此细腻,让我傲恒是不得不喜欢,这次虽为借兵而来,但主要是为了来会会 故人,只是没想到,你对本太子仍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本太子纵然心里恨你,但始终放不下你,你若是答应与我回北漠,我立马向战国皇帝递上两国结盟书一封,从此两国交绑,世代友好,你的夫君也会因为我带来的结盟金平安归京。” 我的心因他的话猛然一颤,握在手中的茶杯一点一点的收紧。 “太子何必处处为难于我?” 他眸光一瞬一瞬不离我,似情,又似恨。 转瞬间,他的眸光己变得凌厉的落上我的面庞之上,还带着令人生冷的笑。 “那我就静观其变,三日后待战国皇帝下旨焚城,本太子再递向两国结盟书,于本太子来说,那也不迟。” “你…”我心中一阵恼意窜入,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此事之上根本就是我落了下风,西城瘟疫扩 散极快,根本就等不得,当今皇上给三日期限本是一步险棋。 而北漠国与东林国的战事还未打响,傲恒便有充足的时间。 战国国库紧缺,北漠国奉上的结盟金定能让战国解燃眉之急,当今皇上自然会选择与他合作,那么傲恒己经等同于手上有了胜卷在握的筹码。 如何是好?除了走这一步,我己别无他法,战天齐一定要救,一定要。 正在我犹豫不绝之时,傲恒带着忧心之意的声音重又响起。 “跟我回北漠,你难道忘了你身上的掌毒?” 我的心再次一紧,我都差点忘了我身上掌毒如若没有北漠冰山上的千年冰莲,那么我就只有一年的时间了。 “媚儿。”只听到他命令一唤。 屋门被轻轻的推开,方才那位妖娆妩媚的媚儿姑娘款款笑颜而来,“太子殿下。” 傲恒微微抿了抿唇,提起手边的茶水轻轻一抿后,吩咐道:“速与她把脉,察探她体内的火烈掌毒。” “是。” 媚儿几步向我靠近,我袖中的双手微微收紧,在她欲要抚上我的脉搏之时,我决然的抽开了手,溢了三个字,“不需要。” 媚儿的玉手一怔,悬在半空中。 傲恒面色一沉,手边的茶杯重重一落桌面,扬了声音。 “你这是做什么?媚儿的医术不会弱于你们战国的那些庸医,她只是为你察看下你体内的掌毒是否己蔓延到了心脉。” 我睨眼看向他,眸光微寒,却仍是带着淡笑。 “我体内的掌毒只有你们北漠冰山之上的千 年冰莲方可解毒,此事我己知晓,就无须媚儿姑娘察看了,我的大限就在明年的腊月。” 他手中茶杯猛然一紧,眸中泛着急切,“既是如此,你更要与我回北漠,我会相求师傅赐你千年冰莲,让你解除体内的掌毒,否则一年后,你会死。” 我相信他能解除我体内的掌毒,我也相信,他会待我很好。 既然这件事上我己别无选择,那也只能选择与命运一搏了。 我自心底深吸了口气,淡然的开了口,“太子给我一年时间可好?” “你是说一年后,你答应与我回北漠,绝不食言。”他面容惊喜交加的伸指过来用力地握住我的手,掌心柔软温暖。 这样的温度虽然消去了我指间的冰凉,但却让我心中的寒意越来越甚。 我自心底痛心的呼出一口气,心底不再挣扎 ,缓缓点头。 “只有千年冰莲才能让我续命,我又岂会食言?” 他扬声一笑,紧了紧我的手,“好,我就再等你一年。” 我抬眸看他,满怀心酸的从他的手心抽回了手,力持平静的开了口,“结盟之事还请太子务必要快。” 他眸中带笑,抬起手边的茶水一饮而尽,唇边的笑依旧还在,欲要再次伸手来握上我的手时,我往后一缩。 他的手悬在半空之中,又带着些许迟疑的收了回去,面上却仍是带着笑,声音也软了下来。 “你放心,我马上就向战国皇帝递上结盟书。” 我只是点头,没有再多说一句话,内心早己不知是何滋味,只觉得自己己无法承受。 我将所有的心思与顾虑小心翼翼的藏了起来 ,回到府中时,天色已晚了下来。 皎月腾空,薄雾笼罩,整个王府沉静在在一层若有若无,朦朦胧胧的光晕之下。 我和往常一样平静的迈入了府中。 云雀与春兰守在府门口等我了我许久,还告知我宁玄朗来了,正在殿中等候着我。 我伸手推开殿门,抬眸就瞧见了宁玄朗正坐在我的殿里。 他右手支颚,左手执杯,斜身懒散惬意,看似悠哉饮茶,而那眉宇间却满含忧心。 “宁哥哥…”我轻轻唤了一声。 他却不答,只是眸光轻看了我一眼。 我关上殿门,轻轻的走了过去,在他对面的位子坐了下来,伸手为自己倒了一杯茶,轻抿了一口后,看向他,可他依旧不说话。 我从他手中夺过茶杯,也轻轻的替他添了些茶水。 “听云雀说,你在府中等候我多时了。” 他不答我的话,却反而倒问了我,“你去了何处?” “城中花舫。”我垂了眸,看着杯中碧色的茶汁,淡淡应道。 “见着了?”他的嗓音却突然一下子冷了下来,手边的茶杯落桌。 我手上一怔,不由得微微蹙了眉。 心里不由得展开暗想,看来他己知我去见了谁,估计也瞒不过他的眼睛,还不如直接与他说了。 不行,绝不能告诉他一年之后的事,以他的性子,定会阻止我这么做。 内心几番挣扎,手里的茶杯也令我握得紧紧。 半响后,我终是轻点头答道:“见着了,他还答应了明日会向我朝递向结盟书,焚城一事也算是有了转机。” 他不再问,却微微闭上了眼,这一刻,他美 玉的面容之上似在琢磨着我的话。 半响后,他终是睁眸看向我,眸光一点一点的转深,清冽的声音入耳时凉丝丝地带着寒意。 “告诉我,你答应了他什么条件?” 我的心一点一点的揪紧,暗想以宁玄朗的心思,此事我不宜多说,多说反倒说误了嘴,他定能猜出我话中的难言之隐。 我自心内叹了叹,唇边微微一笑,“两国结盟,他需要我朝的兵力相助,我朝需要他北漠国的财力相助,这就是他开出的条件。” 他的手指慢慢摩挲在茶杯的边缘,飞扬的剑眉轻轻皱了一下,却随即又迅速展开。 “依我对傲恒的了解,他不会这般轻易答应于你,他此次来到战国是偷偷而来,他一直都在暗处静观其变,来我朝结盟是真,借兵也不假,但他完全可以借此机会除去战天齐后再向我朝递向结盟书,他日,他北漠再入侵我朝,便会少了战天齐这一大阻力,对他来说,是乃天助他也, 傲恒的心思,他并不会这般冒然急促的想要递上结盟书,他完全可以再多等几日,你分明有事相瞒于我。” 果然不出我所料,他如此聪慧定会追根究底。 我不能再与他这般周旋下去,只能说出心里一直都对他产生的顾虑。 他若能如实告诉我,我又能在心里多了解他一分。 他若是不能如实告诉我,定会觉得气愤,然而可以借此自然的转开这个话题。 我眉头微微皱起,看着他眸中的眸光,一字一句问道:“宁哥哥为何会如此了解傲恒,宁哥哥究竟是何人?” 他深湛的目光对上我的视线时,眸底隐约飘过了一丝痛意。 “我与你相处多年,在你的心里,你依旧信不过我。” 我的心一颤,不知为何,他的话,他眸中飘过的寒意会让我紧张,甚至害怕失去与他之间的那份情感。 难道是我多心,错想了他,还是… 我心下一急,垂眸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宁哥哥不要误会,我只是觉得心里有些事不明而己。” 他转眸不语,窗外的月光洒上他的鬓角脸庞,照亮了他美如冠玉的容颜,也照亮他眼底深深莫测的光芒。 “启禀驸马,公主来接您了,正在府外。”也就在这时,殿外响起了一名小斯的声音。 小斯的声音打破了我与他之间的这分沉默。 他的眸光微微一颤,立即收敛起了眸中的那些莫测的光芒,扬声道:“我知道了,你速去回禀公主,我速速就来。” “是。” 小斯走后,他也微微起了身,迈步之时,他 稍顿了一下,给我留下一句依旧是那般暖心的话。 “我先走了,有事让人去公主府唤我,还有…丫头你要记住,不管发生什么?宁哥哥一直会在你身边,绝不会伤害你。” 我听着他的脚步声离我越来越远,抬手轻抿一口茶水,回头望去时,他的身影己消失在了那片黑暗之中。 我的心开始随着今日所发生的种种一点一点的陷入迷途之中,突然间竟觉得好累,真的好累。 第128章 这一夜,我竟睡得死沉,也许我是真的累了。 次日早上便传来了好消息,北漠国与战国签下结盟之约,世代友好。 当然当今皇上也从结盟金中调出三千万两白银采购药材前去支援战天齐。 焚城一事终是阻止了下来,我的心倒抽了口气,安排好府里的一切便要赶往西城与战天齐汇合。 当然也遭来不少人的反对。 好不容易说服了宫中的小姨与父亲,府上又闹出了这么一出。 “姐姐,求你让晴儿一同前往吧,求你了。”晴儿跪求在我面前。 我伸手扶起她,可她就不愿起,非要我答应她,带她一同前往西城。 我只能苦苦相劝,“晴儿,如今西城瘟疫肆意,你现在身怀六甲,再过一月之多就要临产了,西城在西部,离京城相隔千山万水,这一去,路途遥远,就算快马加鞭也得好几天,你腹中怀有孩子,走走停停至少也得半个月,你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肚子里的孩子着想,此行你不能同去。” 她面色一白,眸中己见泪水,“不,晴儿一定要去,姐姐放心,我不会拖你们后腿的,姐姐能吃的苦,我也照样能行,我担心爷,晴儿不能再等了。” 我面对这般执意的晴儿,己是束手无策,一心忧心战天齐,还要一心顾着这府里生怀有孕杨夫人的感受。 我垂了眸,内心几番挣扎之时,身边的云雀开始恼了起来。 “杨夫人,你这不是在为难我家小姐么?你肚子里可是爷的孩子,皇家的子嗣,此行你若是 同去,有个三长两短,你让我家小姐与爷如何交代,你还嫌我家小姐不够乱的么?” “云雀…”我出声低斥了一声。 云雀拧眉看了我一眼,欲要再说什么的时候,让身边的春兰拉了一把,使了个眼色。 云雀这才微微停止了那些恼怒的话。 晴儿抬手抹了一把泪,哽咽道:“姐姐,请听我一言,晴儿这些日子在府中也听闻了爷遭难的事,可恨自己又无法帮上忙,如今爷有了一线生机,晴儿这颗心也终是落下了,可是晴儿万万不能再在府中光等着了,这样的担心受怕,晴儿更加难保腹中的孩儿啊。” 她又是一声苦泣而来,眸中的泪水如珠窜般落下。 我于心不忍,一时心软之下不知所措。 我明明知道万万不能带她一同前往,可从她眸中的泪水看得出,她此刻的心情就如我一般,每时每刻都在为战天齐所担忧,一刻也不能等。 看到她这番模样,我就好像看到了自己一般,内心叹了叹,却还是无法做出决断。 “小姐,你定不能心软,这若是让杨夫人跟了去,真要出个什么事,那还不是怪罪到你的头上,小姐根本就犯不着以她对爷的相思之苦而去冒险。” 云雀凑上前来的轻轻一语倒是让我心头一颤,也更加明确自己不能心软下去,唯今之计只盼她母子平安。 我起身再次伸手扶起了她,她依旧不肯起来。 我只能紧紧的握住她的手,再次劝道:“晴儿,你听我说,西城瘟疫现在扩散得极快,常人感染上,加以药物治疗,还有活命的机会,可是你不同,你腹中有了孩子,一旦染上瘟疫,难免孩子会不保。” 她眸中泪水一颤,突然扬高了声音,眸光直直的绞着我,“我情愿不要这个孩子…不要这个 孩子…” 我手上一怔,含怒的松开了手,胸口一阵恼意而来,“放肆,你竟敢说了这般不负责任的话,你可知你腹中的孩子是皇家的皇嗣,是爷的第一个孩子,这个孩子若是有何不测,你我二人都罪责难逃。” 她面容怔怔,眸中泪水模糊,转瞬间,张了张嘴,仍是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我不想再与她多费口舌,扬袖怒指她身边的两名奴婢命令道:“将杨夫人请入殿中,好生照顾,若是有任何闪失,本宫拿你们问罪。” 我扬袖转身,双手拧得紧紧,不再看她。 “姐姐…求你,晴儿求你…”她跪在地上颤音恳求着。 “夫人,请不要再为难奴才们了,求您回殿吧,求您了…” 晴儿终是被两名奴婢带走了,殿中也恢复了一丝平静,我内心也开始慢慢平静了下来。 正在我转身欲要坐下时,殿外尚青云的身影大步入殿。 “启禀王妃,所有的一切己准备妥当,即刻便可起程西城。” 终于可以起程了,我还未起身,云雀就扑通一声跪在了我的面前。 “小姐,云雀恳求一同前往。” “小姐,还有我。”春兰也凑着跪了下来。 我将她们俩轻轻的扶了起来,摇头否决道:“不行,你们不能去,云雀身子不好,那瘟疫极其厉害,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如何向云先生交代,春兰更不能去,你在府中好好替我守着杨夫人,她腹中有了爷的孩子,万万不能有任何闪失,府里就属你们俩我最信任,你们都必须留在府中,此行,我一人前去便可。” 春兰低了眸,似在强忍着,没有再说话。 “不行,云雀不会离开小姐的,要说云雀身子不好,小姐的身子何常不是一样,小姐能去, 云雀亦能去。”云雀一急,紧紧的拉着我的手不放。 “你…”我胸口一阵气急,看到她眸中的泪水与担忧之时,我又忍下了那些话,再转眸看向身边的尚青云。 他只是眉头深深的皱起,面上没有何变化。 “小姐带上云雀吧,求你了…云雀不想再与你分开了。” 云雀哽咽了声音,连眼角的泪水也要落下。 我无奈,不忍的扬了扬手,“罢了罢了,快随尚将军一同前去安排,我们即刻上路。” “谢小姐。” 待云雀与尚青云离殿后,身边的春兰仍是愁眉苦脸的看着云雀离去的方向,不舍离开眸光,不说话,只是这般静静的站在原地看着。 我心下一叹,从袖中取出一块令牌,抚上她的手。 她手上一颤,回眸看向我,眸中盈盈泪光闪 烁。 因为手上的冰凉感,让她将眸光移转到了手中的令牌之上,带着一丝不解的重看向我。 我微微一笑,“春兰,这是我入宫的令牌,我走后,府里的事情你和管家多上份心,府中有任何事,你都可拿着它入宫去找皇后娘娘,她见到此令牌,必会相助于你。” 她低眸看了看手上的令牌,微微收紧,向我点了点头。 “小姐放心吧,春兰明白了,小姐一路小心,定要平安归来。” 我笑着点头,她也回之我笑。 我知道她对我不舍,但她的性子柔和懂事,没有云雀任性执拗,所以将她留在府中,我也可放心。 大队人马,一路向西而行,走走停停就过了好几天。 一路上,由于我的身子虚弱,所有的一切都 交由尚青云在处理。 行程有变,也只能先让一部份人马先行一步赶至西城支援战天齐,而我们稍缓了些脚程,但是沿路还是不停的让人去打听前方的情况。 情况虽不太乐观,但也至少没有那么的糟糕。 战天齐凭借一些山草药带着众人一起抑制瘟疫。 听说瘟疫没有起初的那般扩散厉害,只因为没有充足药材的原因,一些感染瘟疫百姓高烧不止,反反复复。 听到这些时,我就恨不得马上赶往西城支援,可恨身子虚弱,沿途只能走走停停。 山间微现春之意,可寒冬却还犹在。 天空依旧清冽似琉璃,只是寒风瑟瑟,溪流凝霜,草树皆枯。 景色如此萧条,那脆弱的阳光照在人的身上,依旧感觉不到温度。 空寂的山涧偶尔飞过几只飞禽,展翅博空跃过眼前时,不留影,唯留下几声孤鸣。 我立身于一道小溪边,休整清理了片刻,内心却微微多了一些感受。 遥望着这一片陌生的土地风光,却不见一人,太过死寂,冷清。 我内心油然一丝思念之情,也不知还需要多久才能见到战天齐。 “启禀王妃,己到了铜川县。”尚青云自身后而来的声音打断了内心的一番感受。 我回眸看向他,再看看这一片死寂的土地,长叹了声。 “这里荒无人烟,村民们莫不是怕感染到瘟疫,都逃离了。” 尚青云拧眉点了点头,“应当是,方才属下让人去察看过这座村庄,里面只余下几名年迈走不动的老人,至于年青男女己不见一人。” 我再次一叹,拧紧手里的锦帕,扬了扬手。 “我们早些上路吧,越快到达爷的所在之处,就能越早抑制疫情扩散。” 我在云雀的搀扶之下,挨着步子一步一步费力的踏上马上。 “王妃的身子…”尚青云忧心一语。 我回头看了他一眼,抿唇笑笑,“本宫身子不打紧,尚将军切记万万不能因为本宫的身子而迟缓了脚程,爷在等着我们,西城百姓都在等着我们。” “是。” 由京城一直往西,一路过商禾、兰亭、曲丘,昼夜兼程,五日后,便到了西城的境内。 然而天黑之时便能到达疫情最严重的代河县。 一颗心终是为战天齐悬在嗓子眼,难以放下,也不知他现在如何了? 然而这一路上,沿途而过的地方,家破人亡,苍野尸骸遍地,饿殍穷丁满目,但凡有瘟疫的 地方就是唉嚎一片。 我踏下马车,走在这片土地之上,凛凛冷风中,到处弥散着悲痛凄苦之色。 冬日下的景象素来落寞,如今经过瘟疫的噬残,这里的整片天更是罩上了惨绝孤寂的暗灰色,看得人心悲凉。 我虽未涉及过战场,当此刻却让我感觉到了一场无硝烟的战争,那是人与瘟疫在战斗。 瘟疫如此可怕,比战场还要残酷,它能悄无声息,不费一兵一卒的夺走人的性命,丝毫不留下痕迹。 如若此事真是有人肆意而为,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祸及众多苍生无辜,只怕会真的遭来天谴。 如今见到这番景象,我看得既惊又痛,心底的悲悯一再受重怆时,慢慢地也被磨成一股难以平复的痛恨。 “不好了…不好了…”一丝惊慌的声音窜入 了我的耳中,我的手也不由得一颤。 “何事惊慌?”尚青云低斥道。 我一步一步靠近,却闻那名士兵的话越来越急促,越来越慌乱。 “尚将军,方才有人来报,八爷在村庄下游染上了瘟疫,如今己陷入了昏迷。” 我脚下一顿,接着便是一软,手上一股力道紧紧的支撑着我,“小姐…” 我甚至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为何那些话语明明听入了耳中,却感觉那般的模糊。 “快,速去村庄下游…让所有的太医都过去…”尚青云也失了方寸。 待到周围的几人都急促的跑开来时,那士兵的话开始从模糊变成了清晰。 战天齐染上了瘟疫,陷入了昏迷,我没有听错。 乌云遮月,外面的寒风肆虐,疯狂的吹着破旧残缺的窗扇簌簌作响。 屋中烛火本就微弱,如今还随风乱摇曳,一颤颤,脆弱得根本难以抵抗寒风的入侵,惹得屋内阴影森森,生生的撩起了一股悚人的寒气与惊悚。 战天齐苍白暗黑着脸,一动不动的躺在床榻之上。 屋中太医纷纷都失了方寸。 然而我也随着那些太医的摇头,叹息,步履匆匆开始一点一点的收紧指尖,利用那丝尖锐的灼痛感来提醒自己,一定要坚强。 常太医抬袖抹汗而出,我连忙起身,“如何?” 常太医满脸忧心的回了话,“回禀王妃,这些天八爷一直在照顾这些感染瘟疫村民,只怕是早己染上了瘟疫,他却一直都在强忍着,今日高烧不退,应该是第七日了。” 我的心猛的一颤,沉了脸色,“什么叫做是应该第七日了?” 常太医扑通一声跪地。 “臣,臣的意思是,瘟疫…最危险的时刻就是第七,八,九日这三天,若是能扛过去,爷便会无事,若是不能…爷惶恐就这三日大限了。” 我脚下一软,身子倾斜,用手紧紧的支撑着桌面,狠狠一击。 “大胆,你这庸医竟敢咀咒八爷。” “王妃息怒,臣不敢。”常太医一阵瑟瑟发抖。 我扬高声音,喝斥道:“本宫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定要让八爷平安度过这三日,如若八爷有何不测,本宫斩了你们这些庸医。” “是。” 常太医瑟瑟离开后,我的一颗心开始乱窜。 天齐,你不能有事,你一定要好过来,晴儿,你们快要出世的孩子都在等着你。 还有我,也在等着你。 “报…”屋外一阵急促的声音响起。 我深吸了口气,在云雀的搀扶之下临桌坐下,强制自己保持冷静。 尚青云及左荣立立于原地。 那名上报的士兵单膝跪地禀告道:“村庄上游十三人己死,查出又有七人染上瘟疫。” 这声音来回在我耳中回荡,一时之间胸口一阵气息乱窜,连着几声重咳而来。 “小姐…”云雀急得泪眼汪汪。 “王妃保重身子,爷如今染上了瘟疫,这里的疫情还等着王妃去处理,王妃绝不能再倒下。”左荣立的沉稳的声音响在我的耳边。 如今事态紧迫,左荣立言之有理,我不能再倒下了。 我又连着重咳了几声,强压着一口气说道:“左将军说得对,本宫不能倒下了,本宫一定要抑制疫情,等着爷醒来,劳烦将军速速将西城的疫情情况与本宫道个清楚。” 左荣立点头作答,“是,西城总共十三个村 庄,因地龙翻身,死亡数为三千八百零六人,五千三百二十二人受伤,至今还在治疗康复之中,至于疫情情况,如今总共有六千四百六十八人染上瘟疫,死亡人数为四千八百人,如今每日感染的人数在以双数递增。” 我低吟半响,而后挑眉看向他们,“如此下去,疫情只会越来越严重,必须马上找到疫源才行。” 左荣立轻轻叹道:“爷与王妃想的是一致,只是做了好几天的调查,仍是没有查到疫源。” 究竟是什么引发了瘟疫,就算是有人故意散播瘟疫,那也得有疫源才行。 我再次低吟了半响,抬眸之时,接着问道:“感染瘟疫的百姓可有隔离集中治疗?” 左荣立沉重的摇头,“由于人手及药材短缺的原因,根本无法做到将这些感染上瘟疫的百姓隔离起来集中治疗。” 我眸中一颤,低喝道:“不行,一定要将染 上瘟疫的百姓隔离起来,不然瘟疫传播得更快。” 我又再一次睑眸想了想,冷声命令道:“左将军,传爷命令,现在药材充足,人手也充足,让没有感染上瘟疫的百姓每日必服一贴预防感染的汤药,继而再命人将十三个村庄分开来安置百姓,前八个村庄安置未感染上瘟疫的百姓,后五个村庄安置己染上瘟疫的百姓,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将这些百姓隔离起来集中医治,然而那些己判断死亡的百姓立即至山洞火化,还有,村中所有的禽畜一律斩杀火化,特别交代下去,任何人不得再食用禽畜,不得再饮用这代河之水,此事你速速去办。” 左荣立闻言眸色一暗,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尚青云,却仍是没有多说什么?行了告退之礼,便匆匆离去。 我深吸了口气,接着一唤,“尚将军。” “属下在。”尚青云连忙迈前一步等待命令 。 我微微皱眉,睨眼看向他,“命人以最快的速度传至西城每位百姓的耳中,就说朝廷己拨下赈灾款,有足够的人手,足够的药材来医治大家,让大家放心接受医治,极力配合我们抑制疫情。” “是。”他应声后,又迟疑的抬起头来问出口,“属下有一事不明,敢问王妃为何要斩杀火化这村庄的禽畜?还有不让百姓饮这代河之水,这样一来,不是断了百姓的生计么?必定会引起西城百姓的恐慌及不满。” 这一点我也想到了,如若断了百姓口粮及水源,必定会引来众多百姓的不解与误会。 可是这是我唯一能想到查出疫源的办法。 只要三日时间,三日时间如若断粮断水,疫情被控制了下来,那么疫源肯定是在禽畜与水源之上。 这样一来,也可以解释有人故意利用禽畜这 种人不知鬼不觉的散播方法。 我侧过脸,叹息道:“本宫怀疑这瘟疫源于这村中的禽畜,若是不斩杀火化禽畜,禽畜肆意乱窜,只会让疫情恶化得更快,至于这代河之水,本宫也觉得有问题,你说得对,没有了水源,就等同于没有了生计,你速去让人寻找山涧清流,然而一定要让清水烧得沸腾了才能饮,绝不能饮用生水。” 尚青云凝了眸看向我,静睿的目光摇曳在粲然烛光间,一时晦涩隐隐,一时锋芒浅现,最后转化为了一丝恍惚,“是,属下明白了,属下这就去办。” 看着尚青云渐渐离去的身影,我侧眸长叹了一声。 “云雀,你与尚将军一同前去吧,这里有我在就行。” “嗯。”云雀点头离去。 我转眸看向窗外,寒风依旧狠狠的肆虐着, 屋仅燃着的一盏烛火,也开始渐渐燃尽,光线微弱,勉强可照亮人的面容。 我又重新取来了一盏烛火,想要真切的看见他。 烛火点燃之时,可以清楚的看到战天齐那额头之上所冒出来的冷汗。 我伸手颤抖着握住他的手,冰凉无温的指尖,只我一人的感觉。 我再次紧了紧,他依旧还是没有丝毫的反应。 我的手指缓缓上移,触上他苍白暗黑的脸,划过他紧闭的双眸,触及至他的鼻息时,微弱不可闻。 “天齐。”我哽咽一唤,紧紧的抓着他的手,他手上的脉搏消沉无力,虚弱得让人心慌心乱。 “天齐,你一定要好起来,一定要…”我低低的说道,伸手紧紧抱住了面前之人,不敢放开 ,只想让他己近冰冷的身子快些恢复那一丝属于他的暖意。 突然肩头一紧,是有人从身后将我与战天齐拉开来。 身子一落空,莫名的被人拉扯了出来。 “你不要命了?”傲恒一声低吼出现在我的面前,眸间锋芒灼灼。 入眼的衣袂深蓝似墨,对于傲恒的突然出现,我有些惊诧。 我凝眸瞅着眼前的人,心思猛然一动,一阵惊慌和失措。 我咬了咬唇,眨眼看他,“你为何在此?” 他眉间因为我的问话忽地一拧,眸光微动。 “不放心你,早就跟在你身后了,只是你一直没有发现而己。” 这样的理由倒令我觉得有些好笑,如今西城瘟疫肆意,他贵为北漠的太子,又岂会只因不放心我,冒险追我至此。 我突然想到他也许另有目的,边疆之时战天齐那般对他,他莫不是来向他寻仇的? 我暗叫不好,如若真是来寻仇的,如今战天齐昏迷不醒,又岂会是他的对手。 他不会只身一人来此,我不由得又环顾了四周,好似屋外也没有什么动静。 我内心稍稍一叹,依旧不离他的眸光,直问道:“说清楚,为何要跟来?” 他面色突然一暗,侧过身子坐在了桌前,目光瞥向我时,带着一丝不甘。 “这西城瘟疫肆意,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那岂不是等不到一年后与我回北漠了。” 我心头一紧,连忙出声阻止他,“你,你小点声。” 而后我心颤的回头看向床榻之上的战天齐,他依旧丝毫未动,我方才揪紧的心倒抽了一口凉气。 “怎么?怕他听到啊。”他凤眸一挑,凉了 声音看向我。 我面上微微一愣,深吸了口气,压重了声音,“此事我不允许你再提起,否则休怪我食言。” “蝶衣姑娘就放心吧,齐王现在昏迷不醒,太子殿下与你说的话,他是一句也听不进去的。”屋外又响起那丝令人痴醉的声音。 这声音如此熟悉,还未待我转眸,门口姗姗而来一道妩媚熟悉的身影。 “媚儿…你也来了?”我惊诧问道。 她一步一步靠近我,柔情的看了一眼桌边的傲恒,唇边妩媚一笑,“太子殿下不放心姑娘你,媚儿也自然不放心太子殿下,非得跟来不可。” 傲恒面无表情的转了眸,“你还不速速去看看他?” 媚儿面色微微一沉,敛了笑,便要向床榻走去。 我心头一紧,展臂拦在她的面前,低斥道:“你们想做什么?” 媚儿脚下一顿,伸手轻轻的抚上了我的手,唇边又露出那丝笑意,“姑娘请放心,我们是不会伤害齐王的,太子殿下害怕姑娘染上瘟疫,害怕姑娘等不到一年后之约,那自然得先治好这齐王才行。” 我深深的看入她那双变幻莫测的媚眼,想要从她眸中读出什么?她仍是一副笑意勾唇,丝毫不惧。 我的心里开始微微纷乱,虽然看不出她眸中的意思,可我绝不能让战天齐落在他们的手里。 傲恒的心狠手辣我是见实过,难保他不是带着目的而来。 如今战天齐昏迷不醒,若是再着了他们俩的道,那战天齐便是非死不可了。 我唇边微微泛起一丝淡笑,直视她的媚眸,“多谢太子与媚儿姑娘的好意,这里有宫中太医 ,就不用劳烦姑娘亲自动手了。” 媚儿面容微微一僵,瞬间即逝,而后退至傲恒的身后,突地娇声而起。 “太子殿下,媚儿可是按照你说的去办了,可这蝶衣姑娘不领情,生怕媚儿害了她的夫君。” 傲恒拧了拧眉,回眸看我时,静如秋澜的眸间锋芒隐藏。 “你若是不想战天齐死,就让媚儿进去看看,这瘟疫可不是一般的毒,就靠你带来的那些庸医,战天齐还不知能不能熬过这三日,媚儿是解毒的高手,对付这小小的瘟疫,媚儿不会弱于你带来的那些庸医。” 我蹙眉,他这样的话无疑已触及了我心中那道时刻处于警惕提防中的底线。 他竟然连战天齐能不能熬过这三日都知道,这就不得不让我更加怀疑他了。 “你跟来西城究竟是要做什么?”我带着小 心翼翼地问道。 下一刻,还未待他看向我时,我的手指已微微触摸到袖中那暗藏的银针。 那是我离府之时宁玄朗害怕一路上会有人阻拦我来到西城,所以赠了我银针,防身之用。 此次若他回答时有丝毫的不妥和遮掩,我便可以让袖中的银针暗算于他,而后再唤来屋外的士兵。 然而此时,傲恒却在轻笑,微微起了身,一步一步靠近于我。 就在他面上的轻笑越来越近之时,我袖中的银针己脱袖而出。 他似乎己察觉到了这一点,手臂一扬,轻而易举抓住了我的手腕持到我的眼前,一道银光晃过我的双眸。 手腕之上的力道越来越紧,紧得我生生的痛,揉入我的骨髓。 “银针?居然还粘了毒的?莫非你是想用这 银针取了本太子的性命?”他冷冷一斜眸看我。 我只能吃痛的松开了指头,两指间的银针叮当落地,细微轻鸣的声响回荡在耳边。 我紧紧的咬了牙,忍住手腕之上的钻骨的痛意,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呼痛的声音。 他的眸光狠狠的不离我,暗沉的眸光里隐隐划过了一道怜惜。 最后,他终是轻轻的松开了我的手腕,将我甩至一边,重回了桌前。 我手腕之上的痛楚竟由生痛转化为了一丝灼痛,抬眸看去时,腕上己多了一圈印痕。 我冷笑了几声,平静的看向他,一字一句开了口,“我不管你来此到底是何目的,只要你胆敢想伤他,我定会以命相搏。” 傲恒脸色一白,目光停留在我脸上时不知是伤还是痛,“你不要不知好歹,本太子若对他起了杀意,又岂会当着你的面来取他性命,惹你生恨,再说了,他现在如同废物一般的躺在这里, 本太子只要动动指头便可取了他的性命,你的顾虑也是正确的,本太子是不想见到他,甚至还要杀他,不过不是现在。” 他眸色略见生冷,眼底颜色也愈来愈暗沉。 我对他的话陷入了无言之中,低眸沉默。 他说得没错,他若是想要杀他,根本不需要让我知道,完全可以置战天齐于死地,是我多心了么? 突然只听见他暗叹了口气,“我是来救他的,若是在此时杀了他,以你的性子,你定会食言与我回北漠,我讨不到好,所以你不必乱操心以为我会伤害到他…我答应过你,会等你一年,那便会信守承诺,等着一年后你回到我的身边。” 他眸中的暗沉微微淡去,字字句句清徐温柔。 我心念一转,他的话也令我渐渐忘记了适才的慌乱与怀疑。 低吟了半响,抿唇点了点头。 夜风冰凉,掠过脸颊时,带着丝丝冻入骨骸的寒。 我怔怔站在窗前,一时不敢回头去看那个躺在榻上的人。 只抬眸望着静籁的夜空,深深呼吸,拼命想要让自己定下心神。 突然眼前一道刀光闪过,我回头,只见媚儿手持匕首刺向战天齐。 我扑上前去夺过她手中的匕首,拦在战天齐的面前,看着她,怒吼道:“你想做什么?” 媚儿抬手拭去额头的汗水,看了我一眼,无奈的叹道:“姑娘若是再耽误我救他,媚儿也不能保证他能不能再醒来了。” 我不解她的话,扬了声音,“你手里分明是匕首,匕首如何救他?” 她面上一恼,指着我手中紧握的匕首,随即又是一叹,“姑娘可看清楚了,这匕首不只能取了他的命,还能救活他的命。” 我心中一颤,却不明她话中的意思,“媚儿姑娘此话怎解?” 她转眸看了一眼正闭目躺在床榻之上战天齐,微微伸手扯开他胸前的衣裳,几道明晃的暗黑在他的胸口之上乱窜,那就是瘟疫。 她指着战天齐胸口的几道乱窜的暗黑看向我道:“他体内的毒己遍布全身,现在唯一能救他的办法就是要割破他的血管,将那些毒血全部放出来,加以针灸,这样他才能有活命的机会。” 我因她的话陷入沉吟之中,脑中飞快地思索,心中却又慌又乱,“你是说,只要将他体内的毒素放出来,他便会无事。” 媚儿抿唇点了点头,“你可以去这样理解。” 我心头一紧,一个念头飞快的闪过我的眼前,接着相问,“那你的意思是说,这瘟疫并非传染,而是中毒。” 媚儿和轻轻的替他将衣裳整理好,再次向我 点了点头,“你也可以这样理解,这根本就不是什么瘟疫,而是一种毒,然而这种毒发作,死亡的症状就如同瘟疫一般,这也是投毒之人的高明所在,所以才会让那些庸医误认为是瘟疫,其实这毒并不会传染,染上此毒之人,要么是因为水源,要么就是误食了己服下毒药的牲畜,才让人也中了此毒。” “原来是这样。”我心中一阵恍然大悟。 不是瘟疫,是有人故意投毒,那么所有的事情都可以解释得清楚了。 这些日子疫情一直没有控制,是有人一直在背后捣鬼,毒素根本就不会传染,所以他们只能借助一些入食口中之物来投毒。 西城地龙翻身,许多村庄都己倒塌摧毁,大多数人都只能靠去林中打猎禽畜来维持生计,所以他们便借此机会在禽畜之上投毒,从而让村中百姓也纷纷中毒。 然而这种毒又似瘟疫症状,所以让人误认为 瘟疫传播极快,如同二十年前一样,逼得当今皇上以焚城来阻止疫情。 他们的主要目的不是西城的百姓,而是为了除去前来赈灾的战天齐。 如今京城传言四起,有人道,让皇上重立太子。 然而太子战天麟此次请缨前来赈灾却无功而返,反而让战天齐全全代劳,占了上风。 这样就更让皇上有了废储之心。 所以他们以投毒之计来阻止战天齐回京,阻止皇上废储。 甚至还让皇上与朝中大臣误认为西城的变故就是当年那闻风丧胆的瘟疫,逼得皇上下令焚城。 如若事情是我揣测的这样。 太子战天麟也太过残忍了,居然令西城上万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之中,还让那些受苦受难的百姓无辜死去,简单就是丧尽天良。 正在我心里暗想之时,媚儿向我伸过手来,轻轻一笑,“这回姑娘总该相信媚儿的话了吧,这人姑娘倒是给媚儿一句话,是救还是不救,还有这匕首,姑娘还不还于我?” 我咬唇,将手中的匕首重新归还到她的手上,“方才是我一心心急,误会了姑娘,对不起。” 她接过匕首,唇边一抹淡笑而过,“姑娘的道歉就免了,往后对我家太子殿下态度好一些便是,我家太子殿下对姑娘一片痴心,连这往日宿敌他也要救,他这么做可都是为了姑娘不再伤心难过,姑娘可要懂得他的心。” 我心头一怔,却没有再说什么? 她的话我心里自是清楚的,傲恒对我能如此,我也心里亦是感激,方才确实是我的多心怀疑从而误解了他的好意。 我转眸看向床榻之上一脸死白且又暗黑的战天齐,我的心里开始不停的挣扎。 我跪在塌侧轻轻的握住了他冰凉的手指,紧紧的凝眸看他,抿紧了唇不说话。 媚儿吸了口气,将手中的匕首着火炙烤过后,从我手中接过战天齐冰凉的手,微微将他衣袖卷起。 “要不,你来吧。”媚儿向我递来了匕首。 我抬眸看向她,她是让我划开战天齐腕上的血管。 我眸中挣扎着颤抖,却不敢去接她手中的匕首。 “媚儿是太子殿下的人,此人与太子殿下是宿敌,媚儿也是为了太子殿下前来救他,但这心里仍是不甘,只怕这匕首下去会不准,到时免不了多划几道口子。”她边说着,边要持着匕首往他腕上划去。 “不要…”我心头一紧,连忙伸手握在了他的手腕之上,抬眸看向她,深吸了口气道:“我自己来。” 我拧了眉尖,此时也没心思去揣度这投毒之人到底是谁。 看着战天齐苍白且暗黑的面容,用力的闭了闭眼。 撇去一切杂念后,重新睁眸,持起手中的匕首,刀锋抵至他的手腕之上,心中己鼓足了勇气想要割开他的血管,而此时手指却颤微得发抖。 我实在是下不了手,也不敢,甚至不忍在他的腕上划出一道伤口。 我只能在心里深深的呼吸,脑中拼命说服着自己,让自己无论如何也要下得去这个手。 当然这颗心也随着手里的颤抖开始不听使唤地狠狠作痛。 原来,出手伤害心爱之人是如此痛苦的一件事。 尽管,我是想要救他,可仍是下不去手。 我也终于能明白,在边疆之时,战天齐他手持长剑相对,而又不忍落剑的痛苦。 我的手颤抖得厉害,正在我微微收紧手中的匕首,仍是犹豫不决之时,身后陡然有人用他的手蒙住了我的眼睛,另外一只手紧紧的握住我手中的匕首,按下刀锋。 我听见了战天齐手腕之上割裂的声音。 我的手下一软,从那匕首之上挣脱开来,什么也不敢看的冲了出去。 跑至窗前,寒冷呼呼的吹着我的脸。 我僵硬着身子,心里的痛己窜入我每一寸肌肤。 突然身子一暖,有人抱紧了我。 我身子一颤,想要挣扎。 “别动。”身后的他清冷的声音而来。 身子上的力度根本就无法让我再挣扎动弹,我只觉得心力交瘁。 这样的怀抱竟能让我的心开始一点一点的平静下来。 身后的他叹息了一声,而又漫不经心的开了 口,“只不过就是一道小小的伤口,死不了,比起当日我胸口的那一刀,他可是赚到了。” 闻着他此言,我微微蹙了眉,不语,我能听得出他话中的酸楚之意。 直到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他这才放开了我,“他怎么样了?” 媚儿眸光直直的看向我,微微勾了唇,“姑娘放心,他体内的毒血己被放了出来,己经无事了。” “那他什么时候能够醒来?”我急切一问。 媚儿微微转眸看了一眼身边的傲恒,抿了抿唇,“这我就不知了,也许一天,也许三天,也许一个月,也不一定。” 什么?一个月也不定,我的心又猛然揪紧。 突然手上一紧,媚儿往我手里塞入了张药方,叹息一笑,“这是药方,日服三贴,应当要不了一个月,方才是媚儿唬弄你的。” 我眸中一颤,随着媚儿的话也开始微微在心 里叹了叹,收紧手里的药方道:“我这就去熬药。” 还未待我迈出步子,手上一紧,傲恒拉住了我的手,“你等等…” 我抬眸不解的看向他,他眸光微微一闪,抿了抿唇,从我手中夺过药方,“外面冷,本太子代你去。” 他迈出了屋,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黑暗之中,一时之间竟因他的背影而犯愣。 “太子是代姑娘真的好,媚儿都有些羡慕了,难道姑娘心里就没有一丁点的触动么?”媚儿的声音清柔的响在我的耳边。 我匆匆收回了黑暗之中的眸光,转眸看向她,她面上没有笑,反而还多了一丝痛意。 我没有多说,只是匆匆的转了身,“我去看看天齐。” 第129章 “药来了…”傲恒从外推门而入,顺着也带着一阵寒风而来。 我微微起了身,抬眸看向他,只见他端着手里的汤药,还不停的呼呼怕烫着的模样,我就心里觉得好笑。 一看这北漠太子爷养尊处优,从来没有伺候过人,就这么直冲冲的端着一碗滚烫的汤药而来,也不用东西捂下,这等模样,让我倒似觉得他略显可爱。 “太子殿下辛苦了,给我吧。”我连忙伸手想要接过他手中滚烫的汤药。 他突然看向我,眉头一皱,将手中的汤药往右侧一闪,还带着一丝莫名的语气问道:“你要当着本太子的面喂他喝药?” 这问题问得我竟然呼吸一滞,不是我来喂,难道还等着他醒过来自己喝么? 我内心一阵苦笑,面上也只能无奈的对他笑笑,“如今他昏迷不醒,不然依太子之意,他自己怎么喝 ?” 我欲伸手,他又往里一缩,拧眉扬了声音,“不允…不允你当着本太子的面喂他,本太子亲自来喂他。” 我心头一紧,一个念头闪过眼前,仿佛听错了一般。 傲恒堂堂的一国太子爷竟要喂曾经战场之上的死对头齐王爷喝药,还真让人觉得匪夷所思,只怕也无人相信。 “可是…”我欲要接着说什么的时候。 他面容聚然一沉,眸中乍现一道寒光,“你再多说一句,本太子就将这碗药倒了。” 我喉间一紧,只能强忍着那些要说的话,无奈的抿了抿唇,“那辛苦太子了。” 我让了让身子,他上前一步,撩了长袍,坐上榻间,俯身小心地扶起战天齐,让战天齐在自己的怀里依好后,将手中的汤药送至战天齐的唇边。 我心头一紧,看着那般滚烫汤药至战天齐的唇边,还不烫伤了他,连忙上前出声阻止。 “太子,这药烫,你得吹凉一些。” 他面上有些恼火,不耐烦的一语,“他现在昏迷不醒,哪能感觉到烫,若是真能感觉到,他还得感谢本太子才是,说明是本太子将他烫醒的。” 他这话一出,身边的媚儿掩嘴笑了起来。 我拧紧秀眉,伸手抓住了他的手,急着道:“不行,这等伺候人的事,太子殿下还是让我来吧。” 他看着我,神情略显无奈,扬了声音,“行了,本太子吹下就是。” 我微微松开了手,见他满心不情愿的低着头将手中的汤药轻轻的吹着,还一边抬眸呢喃道:“本太子生来就是让人伺候的命,如今竟要来伺候他喝药,蝶衣,你可记着,我这可是看在你的份上,就让这小子得意一回。” 我无心理会他这番话,一颗心揪得紧紧,生怕他再伤着了怀里的人。 待他稍稍吹凉了一些汤药,我便伸手至碗边探了探温度后,觉得这温度适合,才向他点了点头。 他白了我一眼,又像似深吸了口气,将手中汤药 送至战天齐唇边。 可战天齐在昏迷之中根本就喝不下这些汤药,任他如何喂药,那汤药全都流至战天齐的下颌及衣领处。 我手上一急,拿着锦帕想要拭去战天齐下颌的药渍,发现傲恒这种喂法是根本不行。 连忙伸手又抓住了傲恒的手,叹息道:“太子,你这样不行,他昏迷不醒,根本就咽不下药,你再这样喂下去,这药可全都要浪费了。” 傲恒微微剑眉一挑,面上犹生一丝轻笑,“本太子就说,这小子敢不给本太子面子?” 我无奈一叹,伸手夺过他手中的汤药,“还是让我来吧,我有办法。” 我并没有迟疑,仰头喝下一口汤药,缓缓凑向傲恒怀里的战天齐,靠近之时,感觉到有虚弱的呼吸扑面而来。 欲要印上战天齐的唇时,一股力道袭上我的额头。 我的手猛然一紧,口里苦涩的味道直入喉间,让 我生生饮下那口汤药。 “你要做什么?”傲恒眸中犯怒的看着我。 我抬手微微试去唇角的药渍,还未来得及回答他的话,身边的媚儿轻柔的笑着接了话,“蝶衣姑娘是想以嘴来喂药。” “不行,本太子不允。”傲恒一声怒吼,将怀里的战天齐重重放下床榻之上,从我手中夺过汤药,眸光灼灼的看着我。 随着手上一空,我转眸看向他,心里己让他惹得心烦意乱,又不能激怒于他,只能在心里忍了忍。 待心里的那些烦乱稍缓了下来后,叹息道:“太子殿下,除了这样,他才能喝下药,我想不到其他的办法。” “总之,你不能这样给他喂药,让媚儿来。”他面色暗沉,眸中怒火中烧,将手中的汤药递向身边的媚儿。 “不行…”我与媚儿异口同声,眸光似怒的看着他。 傲恒微微面容一怔,抿了抿唇,扬高了声音,“ 怎么不行?本太子觉得这样再合适不过了。” 媚儿面色苍白,眸光微瞟了我一眼,似乎在提示我什么? 我眸光一闪,己知她方才那闪过的眼色之意,我便微微向她挪了挪步子。 此时却只见媚儿紧紧一咬唇,伸手撒娇的拉了拉傲恒的衣袖,“太子殿下,媚儿可是你的人,你怎能让媚儿做这样的事?” 我终于成功的上前从媚儿手中夺过那碗汤药,紧紧的拧在手里,带着一丝恼意应声道:“就是,媚儿姑娘是太子殿下的人,怎能当着我的面来喂我的夫君,蝶衣不允。” “哼…”傲恒一阵恼怒,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屋。 长袍飞扬时,冷风阵阵吹起我两侧的缕缕青丝。 “太子殿下…”又一阵风而过,媚儿也跟着出了屋。 我心下一叹,倒抽了口凉气。 屋内的烛光随着这两道突如其来的风摇曳不定,微微颤颤,时明时暗。 我回了眸,看向床榻之上的战天齐,抬起汤药至唇边,轻轻喝了一口印上了他犯暗的双唇,对着他冰凉的双唇,将口里的汤药一点一点的送入他的口中。 一口接着一口,终是让他喝下了药。 然而这一夜也在这般匆忙之下迎来了隐隐晨曦,天色好似己蒙蒙亮了。 抬眸看向窗外的丝丝光亮,一夜未睡。 尚青云与云雀也一夜未归,也不知交代他们去做的事情处理得如何了? 屋中依旧留着烛光的影子,外面的寒风也微微停了下来,那破旧的窗子也没有夜间摇晃得那般厉害了,倒显屋中更加冷清安静。 回眸之时,看向榻上的人,借着丝丝光亮,可以更加清楚的看到战天齐面色上的血色由暗沉渐渐恢复了正常。 我轻轻的解开他胸前的的衣裳,细看之下,那胸口乱窜的黑气己不是那般明显了。 看来媚儿的判断是正确的,战天齐的确是中了毒,然而傲恒也真是来救他的。 我舒了口气,轻轻的将他割伤手腕上的纱布解开来,一道腥红的伤口刺目的映入了我的眸中。 这一刀是我用匕首划开的,竟然划得这般的深。 我的心不由得再次一痛,手上一颤,想要去抚摸,却又怕触碰到他,引他生痛,只能收回了手,拿了药粉轻轻的撒在他的伤口之上,随后又替他缠上了轻软透气的纱布。 我再次松了口气,天亮了,战天齐己有所好转,悬吊许久的心终于慢慢归回了原位。 我将手轻轻的放入他的掌心,勾唇一笑,“你放心养病,其他的事情都交给我来做吧。” 我将他的手轻轻的放入被子中,起了身,不再留恋他那张渐渐恢复的俊颜。 拉开屋门的瞬间,我手下一颤,眸中竟现一道熟悉的身影。 傲恒坐在地上,倚靠着门闭眼睡着。 白色长袍似明月般的盖在他的身上,美如玉的脸上在浅浅光亮之下神情显现着倦意。 突然脚下的人微微动弹了一下,应当是察觉到了 我就在他的身后。 一阵惊醒,无辜的眨眼望着我,一瞬间,也许发现了自己如此狼狈,一窜的起了身,整理着那如明月般的长袍及身上的衣裳。 “你一整夜都在这?”我有些惊诧的问道。 他轻轻的拍了拍长袍上的灰尘,扬了扬眉,不以为然的笑了笑。 “我不睡这,难道也像他一样躺在那床榻之上,让你伺候啊?再说了,本太子才不屑与他共处一室。” 我因他的话一阵好笑,又一阵莫名心疼。 眸光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后,这才低低一语,“是我考虑不周,昨夜竟忘了给你与媚儿姑娘安排住处?” 他轻笑的扬了扬手,“这倒不用,本太子还轮不到你来操心这趟子事,媚儿的住处我己经安排了,至于我,我决定就跟着你。” “跟着我?”我呼吸一滞,呢喃一语。 “我不放心你,若是你有个三长两短,我岂不是 白救了战天齐这条命。” 他那浓黑的剑眉微微一拧,定眸看了看我,深沉的眼底有幽芒微露,有点较真,也有点我看不明白的情愫,单有一点,我看得清楚,他是真的想要关心我。 我没有很快应他的话,突然他冷不防冒出了一声喷嚏声,“啊欠…” 我心头一颤,连忙问道:“你没事吧?” 他向我扬了扬手,面容执意,“本太子能有何事…我…”这话还未成句,又只听见他“啊欠”了一声。 我忽闻耳边一阵急促的寒风而过,只觉得身子一阵生冷。 看样子他是一夜守在此处,怕是染上了风寒。 我这才刚站会儿,就觉得冷了,何况他还在此处守了一夜。 我的些心疼了拉了拉他的衣袖,“还说没事,快进来。” 将他领入屋中,他又着眼望了望床榻之上的战天 齐,见战天齐还是昏迷不醒,便没有多说什么,临桌坐了下来。 我将屋里的燃着的炭火又多添了一些,推至他的身边,让他取取暖。 那一张美如玉的俊颜也开始恢复了一丝温度,唇片也不再那般紫红乌黑了。 我伸手倒了杯热水至他的面前,心存感激的一语,“媚儿姑娘说了,这西城是有人投毒,并非瘟疫,所以也没有好茶可以泡来招待太子,只能暂且委屈下太子,待查出毒源,蝶衣亲自为太子泡上一壶好茶。” “这回相信我了?”他声音淡淡的,波澜不兴间微微带着有点嘶哑,又连着轻咳了几声,看样子是真的染上了风寒,接过我的手中的热水,轻轻的抿了一口,润了润喉间的不适。 “谢谢。”我轻笑着道谢。 他抬眸看了我一眼,又匆匆转眸,“你不必谢我,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就连救他一命,也是为了你。” 他轻叹了一声,将手中己空了的茶杯放下。 我起身又为他添了一杯,心里却百感交集,“一年后的约定,我希望太子不要再对任何人提起。” “你是害怕他知道?”他扬眉直入我的眸中。 我匆匆低了眸,“我答应了你,一年后便会离开他,与你一同回北漠,天齐性子冷傲,定不会咽下这口夺妻之恨,我这么做只是不想因为我,而让两国破坏世代友好之约,发生战事,连累那些无辜百姓。” “你放心,我会如你所愿,一年,我能等,所以你也要好好的活着一年后做我的太子妃。”他伸手欲要抚上我的手。 我手上一颤,连忙往内缩了缩,只想与他保持着距离。 他随着手上一空,有些无奈的转了方向去抬起那茶杯饮水。 我微微垂了眸,只觉得内心万般无奈,什么也不想说,甚至连看他也不想。 这一年之约,我一直不愿想起,可只要傲恒出现在我的身边,我就会莫名的觉得与战天齐离别又近了 ,那样的不舍,那样的心痛。 突然手上又一紧,这一次在我毫无防备之下让他紧紧的握住了我的手。 他手下却突然用了一丝力,一夜未眠,再加这些天一直舟车劳累,从来都没有睡过一场好觉,心里又承受着巨大压力,突然一阵疲惫感向我袭来。 现在又被他这般用力向桌面一带,身子立马不听使唤地重重扑倒在桌面上。 眼前一阵眼花黑暗,只能闭了闭眼,待再睁眼时,他的手己离开我的手,然而还轻轻的将我另外一只手扶上桌面。 “你一夜未睡,趴着歇会儿吧。” “我不累。”我微微眯着眼,想要抬起头来。 脖胫之上一紧,他又将我的头按回了桌面。 接着便听到他长叹了一声,“你睡会儿,本太子就委屈下,帮你看着他。” 我抬眼直直的仰看着他的侧颜,依旧摇头,撑着手臂想要坐起。 “不用了,事情没有查清楚,我是无法入睡的, 再说了,现在所有人都在外忙活,我身为王妃,又怎能在这里睡大觉?” 脖胫之上的力道又加大了一把,他还稍扬了扬声音,略显恼意。 “你这女人还真执拗,你就在这里睡二个时辰,二个时辰后我会唤醒你。” “不行,事态紧迫,我得马上去安排这一切,找到毒源,还有…” 桌面哐当一声响,直听见耳边茶杯重重落向桌面的声音。 我的话还未完,他带着恼意的打断了我的话。 “你放心,我己经让媚儿拿着战天齐的金令去吩咐那些太医与她一同给那些中毒的百姓放血解毒了,至于查出毒源一事,我也让人去查了,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你先睡二个时辰,二个时辰后,我与你一同前去证实毒源一事,此事不宜让更多人知道,以免打草惊蛇。” “你怎会有战天齐的金令?”我的心狠狠的一颤,眸光直直的绞着他。 他抬手添了杯热水,小抿一口,唇边一丝轻笑而过。 “媚儿替他医治之时,从他腰间取出来的,这是他的地盘,本太子纵然贵为一国太子,可没有他的金令,本太子如何使动他那些手下为本太子做事。” 我抿了抿唇,淡淡一笑,“也对,你竟能想得如此周全。” 他也一笑,眸中己不现了怒,只有深深的暖意,“现在可以放心睡了吧?你若再不睡会儿,战天齐还未醒来,你倒先倒下了。” 我感觉到了一丝困意,微微闭了闭眼,重又睁开来,看了看他,又向他点了点头。 “你说得对…我还要…还要等着他醒来…” 他伸手轻轻的挽起我额头上纷乱的发丝,将其挽至耳后,轻柔一语。 “不要说话了,睡吧,这里有我看着。” 我的眼帘随着他最后一句柔软的话与那手间的温暖,不由自主地垂落。 心里虽仍然觉得不妥,但还是抵不过身体里传来 的那丝疲惫,慢慢的一点一点侵蚀。 渐渐的,竟让我无力保持着头脑的清醒,一双眸怎么也提不起来,只能这般沉沉的入睡。 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他说的二个时辰竟然在我浅浅的梦中留有一些意识,虽然睡得沉,但心里藏着事,小睡一会儿便又醒来了。 待我醒来睁眸之时,眸光落入一双深邃的眸中,他眸光灼灼的望着我。 我眸中一颤,心中也不禁开始发毛,这眼光太过熟悉,太过灼热,不经意流转时,似乎流露出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我连忙从桌面抬起了头,带着一丝羞涩之意的转眸不再看他,伸手理了理红妆。 “这么害怕我做什么?我若是要对你行不轨之事,早就己经做完了,还待你醒来发现。”他淡笑的声音自身边传来。 “你…”我欲言又止,眸光狠狠的绞着他,却是不能拿他怎么办? 他面容被我的眸光绞得一怔,连面上的淡笑也敛 了回去。 半响,他眸中闪过一丝异样的眸光,重又淡笑泛起。 “说实在的,方才我就亲了一下,其他的什么也没做。” “你…”我喉间一紧,怒极,连忙抬手擦拭着双唇,只觉得一番难受紧紧的绞着我的心,慌乱得有些不知所措。 而他竟还扬笑出了声,淡淡的道:“亲的不是嘴唇,是额头。” 我手上一怔,面容转沉,狠狠的瞪着他,咬牙怒道:“你无耻…” 他眸光微微一颤,似乎感觉到了我的怒意,抿了抿唇,转眸道:“行了,不要再瞪我了,本太子岂会是那种趁人之危的小辈,本太子就这样看着你,什么也没做,额头也没碰。” 我心下终是一叹,又倒抽了口凉气,他居然是唬弄于我。 我微微收紧了指尖,从他的眸中撤回那含怒的眸 光,连着许久都没有与他多说一句话。 直到尚青云与左荣立回来禀告媚儿协助太医对那些中了毒的百姓放血针灸一事之时,我才稍稍看了他一眼。 他却是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淡淡的回了我一眼,当然唇边还带着一丝轻笑。 那些中了毒的百姓也一一被放血解毒。 当然其他还未中毒的百姓也相信了我们的话,将家中的禽畜都集中在一起斩杀火化,不再食用,就连代河之中的水也不再饮用。 尚青云带着那些身强力壮的村民从那山涧之中引出一条清流,那里的水还算干净,保证了水源,可还是断了口粮。 如若没有口粮,就算治好这些中了毒的百姓,他们也会因断粮,活活的饿死在此。 所以左荣立只能命人从邻外的县城快马加鞭购运粮食,合计着时间,只怕也要二日。 解决这表面的一些事宜,接下来便是要勘察这幕后投毒之人了。 我与傲恒还有媚儿为了以免打草惊蛇,三人便私底下偷偷调查此事。 路过几个村庄,也察看了不少地形,最为可疑的就是这条围绕十三个村庄的代河。 有的村民道,这西城的十三座村庄因地龙翻身,许多房屋山林都覆盖倒塌,而后又因为三天三夜的一场暴雨,引发了洪水,冲了大家的不少家园及庄稼。 大家断了生计,也只能靠着打鱼维持生计,然而这些鱼都是源于这条世世代代养育着他们的代河。 还有的村民道,因为引发洪水,这代河之中还飘来了不少活着的牲畜,大家伙就靠着河里飘来的牲畜填饱了几日的肚子。 算计着时间,刚好引发洪水之时,便是战天齐带着募捐款来接替太子战天麟赈灾的时候。 这中间恰巧就引发那被人误认为闻风丧胆的瘟疫。 我们按着村民指引的方向终于找到了这条世世代代都存在这的代河。 暖阳下的代河,湍急且柔顺,还泛着点点光粒, 仿佛整个天幕都倒置在了我们的面前。 只因前段时间引发了长洪,这代河之水还带着无数泥沙翻腾匆匆奔过。 那水赤黄一片,早己失了那些百姓口中所说的清澈模样。 河水趟过我的脚边,我微微蹲了下来,我所蹲下来的位置,就是这代河之水的上游。 “这应该就是那些村民所说的代河上游了,想不到投毒之人还如此聪明,竟然想到利用地龙翻身,村民们找不到口粮,自然会来这河中打鱼为生,从而让毒源遍布整个西城。”傲恒的声音响在耳边。 我微微起了身,遥看了一眼这条代河的地势及走向。 因地势的原因,这上游的水是来自那洪江,从而围绕着这西城的十三个村庄直接进入最西部的泺江。 我回看了傲恒一眼,点了点头,“你说没错,这里的十三座村庄都是围绕着这条代河,这里的村民世世代代都在饮这代河之水,村民们遭灾,需要维持生计,所以投毒之人便想到将投了毒的禽畜丢至这代河 上游,利用这上游便可以将这些中了毒的禽畜送至十三座村庄,村民们靠打鱼维持生计,必会来到这代河,这样就可以让村民们发现河中还有不少遭大水冲没的禽畜,此毒可以让禽畜维持七到十天不死,这七到十天,足以让村民们食用这些禽畜,从而中毒。” 媚儿微微溅起手边的河水,妩媚一笑,“这样的投毒手法,还真是高明,看来这齐王可真是遇到了对手。” 我自心头微微一颤,也终于明白了战天齐为何这些年活得这般小心翼翼。 沉稳冷敛,甚至不惜给自己常年戴上面具,从不在世人面前表露自己的心境,这只是出于自保。 一阵寒风吹过我的面容,耳中便响起了这代河急流的水声,那样的紧迫急切。 傲恒走向我,唇边还带着笑,“这就是战国人的奸诈之处,什么都算计,甚至连身边之人都不放过。” 我转眸看向他,直入他的那双满含深意的双眸之中,自知他话中的意思,不想与他多辩,抬脚匆匆上 了岸。 “小心…”突然身后只闻一丝惊乱,一股力道将我回拉至原地,惊慌的跌至傲恒的怀中,眼前的一道箭光唰的一声从我的耳边穿过。 待我反应过来时,我的心猛的揪紧。 “嗖…嗖嗖…” 密密麻麻的箭,带着无尽的威力射向我们,不计其数。 天空中犹如下了一阵箭雨,黑影仿佛己遮住了碧空,铺天盖地地向着我们压来,箭破空发出的呼啸盖过了寒风声,连绵不绝。 “不好,太子殿下,有埋伏,我们被包围了。”媚儿早己抽出了腰间的软剑,边挥剑挡箭,边喊道。 “看来是投毒之人想要杀人灭口。”傲恒一手紧紧的将我护在身后,一手拨剑挑起脚边的一只木船,挡在我们三在面前。 瞬间船只表面己被数支弓箭所覆盖,己穿破了好几道缝隙。 还好这船只造得极厚实,弓箭根本就射不进来, 可在这里死等也不是办法,对方人数众多,若是再来个二三轮弓箭,这船只造得再结实,也会被射破。 此时傲恒眸中乍现一丝杀意,而后对着身边的媚儿命令道:“媚儿,你保护蝶衣先行离开,这里交给本太子。” “不行…”我与媚儿竟然又再一次异口同声。 我与媚儿对视了一眼,她眸中己不现妩媚,只有忧心。 “媚儿是不会放任太子殿下一人在此杀敌,媚儿留下,太子殿下带着蝶衣姑娘先行离开。” 听到他与媚儿的对话,我的心一刺痛,抬首对上傲恒的双眸,眸中的杀戮似已微微淡去,冰般的冷竣也消散了,看向我的眸光仿佛只剩下了柔情。 我不能再欠着他了,他也绝不能因为趟上这件事而在此送了性命。 我从他的手中抽开了手,将媚儿的手放在他的手里,一字一句开了口。 “听我的,你们都得离开,此事本就不关你们的事,你们己经救了天齐,救了西城百姓,我是不会让 你们俩为了我身临险境。” 他们俩同时面容一怔,傲恒面上乍现怒意,将媚儿的手甩开来,低吼了一声,“女人真麻烦。” 箭雨一阵接着又一阵,船只根本就挡不住了。 突然崩的一声,船只己破,一道箭光直入我的胸口方向。 我眸中一颤,眼前一片黑暗,下一刻只听到接连着二声惊慌的声音,一前一后响在耳边。 “蝶衣…” “太子…” 寒光一闪,几缕箭锋擦过我鬓角,箭气如霜,迫人眉睫俱寒。 我没有想到傲恒竟以身挡在我的面前,然而此时媚儿又以身挡在他的面前,那一箭直直的立于媚儿的左臂之上。 接着便是一股力道带我一同滚至另一边的山坡,利用地势来挡过那些箭雨。 而此时的媚儿躺在傲恒的怀里,伸手忍痛的拨出了左臂之上的弓箭,闷哼了一声,呼吸急促的道:“ 太子殿下…小心…箭上…有毒。” 话落,她唇边喷出一口黑色的毒血,瞬间在她的白色衣裙之上血染如梅。 “岂有此理。”傲恒的此刻的双眸比冰更冷,阴郁中刺向他的是浓浓的恨。 下一刻,他将怀里的媚儿交至我的怀中,狠狠的咬了牙。 “蝶衣,你快带着媚儿离开这里。” 他欲要起身冲出去引开那些人之时,我连忙伸手拉住了他,“不行,我们若是走了,你怎么办?” 他突然凛然生威,眼底是那不容抗拒的决绝,“媚儿如今受了伤,再不治疗,会有性命之危,你快带她离开这里,我留下引开他们,放心,我会想办法脱困的。” 第130章 生死一念间,看着怀里血流不止的媚儿,我再不能迟疑,猛然将心一横,伸手向他紧紧握住了他的手,“你要小心,我去寻救兵,记住,一定要活着,不许死。” 他因我的话,眸中一颤,而后化作抿唇一笑,那是第一次见他笑得那般开心满足。 他挥剑冲了出去,正午日光照在他高举的剑锋上,杀气森然,不可逼视,整个人凛然散发无尽杀意,人如锋刃,剑即是人。 我的耳边只听见箭与剑相击发出的尖锐的声音,那一刻,我的心酸沉痛难忍。 不能再迟疑了,使出力气扶起怀里的媚儿,一路便朝村庄的方向跑去,然而媚儿左臂之上腥红的血也在止不住的大股大股的涌出。 山路险峻,我们脚下的这条路,便是通往村庄的最捷径的一条山路。 寒风如刀,狠狠刮过我脸庞,吹得鬓发散乱飞舞。 我喘着大气,一心只想将媚儿安全送去村庄抢救 ,还有那身临险境的傲恒,他绝不能有事。 突然怀中的人脚下一软,玉手从我手中一滑,跌倒在地,牵伴于我也跪倒在地。 媚儿雪白的衣裙之上己粘满了她的血。 这一刻,我很怕她无法再坚持下去,虽然她左臂上的这一箭是为傲恒所挡,可是傲恒却是为我所挡,故而这箭应当是射向我的。 是有人想杀我灭口,如若投毒之人是战天麟所指使,那么这些人必定是他派来的。 战天麟好狠的心,竟然要取我性命。 “媚儿,你坚持住。”我重新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 她因失血过多,面色早己苍白,抬起无力的双眸竟然用力推开了我。 “姑娘无须管媚儿,快去搬救兵前来助太子,媚儿不能让太子有事,媚儿求姑娘了,快去…” 我摇头,“不行…傲恒自然要救,但我也不能丢下你,快起来,再过一段路,便能到村庄了,那里有救兵,足以相助傲恒。” 虽然我知媚儿将傲恒的性命看得比自己还重要,但是我依旧做不出丢下她一人在此。 “姑娘且听我一言,媚儿只是贱命一条…死不足惜,太子殿下不同…他是北漠的储君,将来…将来要一统北漠…他绝对不能有事,媚儿求姑娘了…”她苍白的面上己见泪痕,她唇边又再一次溢出了腥红。 我的心中蓦然一痛,她言之有理,傲恒是北漠的太子,绝不能死在战国,这样必定会挑起两国的战事,连累天下无辜百姓。 人的性命纵然有贵贱之分,但每个人都有选择活着的权力。 然而在此时,那儿时一直困扰着我的记忆也历历回到眼前,怵目的红,刀光剑影,惨痛哀嚎。 还有奶娘血肉模糊的看着我,奶娘是为护我而死。 我的呼吸顿显窒闷,不能再多想下去,我绝不能再让任何一个无辜的人再为我而死。 起身使出全身的力气将地上的媚儿再一次扶了起来。 欲要迈出步子时,身后传来了一丝冷洌的声音,“你们谁也别想逃出这里。” 我心头一寒,猛然转身,眼前己现四名黑衣人。 竟是我大意了,这条山路是最近通往村庄的一条 路,他们定是料想我定会从这条路通往村庄求救,所以才拦截在此。 在这般慌乱之下,我竟犯了个这么大的错误,我应当舍近求远,背道而驰。 现在懊恼也无济于事,当下,也只能生死一搏了。 我深吸了口气,镇定的扬了声音,“你们到底是何人?” “齐王妃,你无须知道我们是何人?你要怪就怪你太过聪明,还有这两个北漠人。”为首的人抱拳,声音沉稳,沙哑中隐隐带着一丝凌厉。 齐王妃,北漠人,这人竟然都知我们的身份,看来定是朝中之人。 朝中之人无非就是德妃太子战天麟的党羽想要我与战天齐无法回到京城,无法再调查西城投毒一事。 我细细的看着他的眸子,眼睛中流露出来的并不是那些死士杀手,刺客惯有的霸道与杀戮。 他的眼神犀利冷锐,眸间锋芒为何会如此熟悉。 我狠咬住唇,竭力镇定,压下心中纷乱念头。 如今都到了这一步,生死已不足为惧,还有什么值得惶恐。 我暗暗握紧了媚儿的手,另外一只手己深入了袖中的银针,小声低语道:“媚儿,呆会儿待我出手,你就拼命往前跑,你手里的金令可以调动战天齐的手下,我与傲恒的命就全看你了。” 媚儿眸中深沉刚硬,早己不现那柔情妩媚,她似乎明白了我的意思,向我抿唇点了点头。 就在媚儿点头的那瞬间,我从袖中拔出了四根银针,嗖的一声,如猛蛇一般直入那四名黑衣人。 “啊…”两名黑衣人己倒地。 可恶至极,竟让两人躲过我袖中的银针,如今还余下两人。 “快跑…”接着我朝中媚儿嘶吼了一声。 媚儿抚着左臂,以最快的速度跑下了山坡。 而我却只能用来引开他们,我在赌,赌这两名黑衣人是冲着我而来。 媚儿己受了伤,跑不了多远,那两名黑衣人定会想到先取我性命,再回头追击她也不迟。 我心里闪过几种念头,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媚儿身上,只盼她能坚持住搬来救兵。 以我的身子根本就跑不了多远,我只能逼迫自己能多跑一步,便能多为媚儿争取一些时间。 我跌撞向前,时而回头看看,果然被我猜中了,这两名黑衣人都追我而来。 以我一人之力,我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对手,所以我只能跑。 这个念头刚闪过,头顶一阵清风而来,一道黑色身影轻松的飞至我的面前,持剑拦截了我的去路。 还未待我停下脚步,胳膊一直,他以最快的速度猛然掐上了我的喉间。 “你…”我伸手费力地扳着他的手臂,字音希希落落根本就无法从喉间挤出。 还是那名为首的黑衣人,他扬了眉,冷淡道:“没想到堂堂的齐王妃竟然善于使用暗器?” “可…惜让你…躲过了。”我唇边淡然一笑,脸己让他掐着喉咙憋得通红。 他虽然蒙着面,但那眸中己现一丝邪恶的眸光,另外一只手轻轻的抬起,伸手至我的两颊,轻抚着笑道:“这样一张如花似玉的脸蛋若是就这样在我手下断了气,真是可惜了,不如我饶你一命,你与我一同回去,做我的小妾,往后不再提起西城所发生的事,美人觉得可好?” “放肆…无耻小人…今日…就算是死,本宫…也 不会苟且于你这无耻小人…之下。”我狠狠的咬了牙挤出这些话。 他刀割般的浓眉不能自抑地拧成了一条线,“如此不识抬举,休怪我手下无情了。” 话落,那只掐在我喉间的手开始一点一点的收紧。 慢慢地,我的呼吸越来越粗重急促,视线渐渐模糊,连他那双熟悉的眼睛也不能再看得清淅了。 突然我在渐渐模糊的意识中,只听见身后狰狞痛嚎伴着兵器落地的声音。 “放开她…”这声音熟悉非常,虽因惊恐而失了往日的淡定,但我也能听出是谁,他醒了,他来救我了。 “都不要过来…否则我掐断她的脖子。”脖子之上的力度随着这丝慌乱的声音令我转了个身,落在此人的怀里,可他的手却依旧不离我的脖子,只是力度稍减了些。 “你若是敢掐断她的脖子,本王让你全家给她陪葬。”战天齐眸中寒意令人瑟瑟发抖。 我就这般直视着他,心里有太多的冲动与欣慰,冲动得恨不得马上摆脱束缚回到他的身边,欣慰的是 他醒过来了,没事就好。 此刻战天齐己带着数人围攻至此,弓箭手早己蓄意待发。 “放我走…我就放了她。”身后之人掐在我脖子之上的手都开始颤抖起来。 战天齐则是唇边冷冷一笑,稍稍扬高了声音,“你己经无路可逃了,还想与本王谈条件,若是实相的话,就速速放了她,弃械投降,本王会考虑给你家里的人一条活路。” 看来战天齐己经知道了身后之人的身份。 “我凭什么相信你,放我走,不然我就与她同归于尽,有这如花似玉的齐王妃给我陪葬,死也值了。”身后之人也扬高了声音,语出分明就是在刺激战天齐。 随着脖子之上的力度收紧,随即我开始呼吸急促,又恢复了方才模糊的意识,可我依旧努力的睁着眸,看向战天齐。 他眸中几经挣扎,几经复杂。 他生平最恨人威胁,如今却让一名贼人牵制着走,眸中的寒意也越来越甚。 然而在看向我时,他的眸中满是怜惜与心疼。 “不要…不…”我凭着一丝气力挤出这些微小的声音。 “放了她,本王放你走。”最后他终是为了我挥了手,让身后的士兵放下了弓箭。 不能放他走,一个念头直入我的脑海中,这人分明我是熟悉的,我定要看看,面纱后的他,究竟是何人? 如今此人见战天齐的到来己失了方寸,我何趁他慌乱之时,给他一针。 我眼帘一垂,还好宁哥哥给了我六根银针,己用了四根,现在还剩下二根。 我用尽全身的力气,从袖中拨出二根银针,抬手狠狠的将银针刺上他的大腿,而后狠一用力,将针身整根拍入他的骨髓之中。 大腿两侧神经脉络定会引起他松手抚痛。 果不其然,脖上忽地一松,顷刻间,空气顺利地吸入鼻中,我的眼前也乍然间恢复了如初清朗。 就在我喘气之时,眼前突然一道剑光闪过,不好… 一个此人愤怒扬剑直入我胸口的念头闪过我的脑海。 剑光之时,我根本就来不及躲闪,只能闭上了眸。 黑漆一片之时,我只感觉腰间一紧,一股令道令我双脚离地腾空而起,瞬间鼻前己被一阵血腥所笼罩。 我的心头猛然一紧,血?是谁的血? 我猛然睁开眼睛,整个身子竟然己经落在战天齐的怀里。 身后的左荣立己持剑架在了黑衣人的脖子之上。 黑衣人跛脚倒地,吃痛的滚倒在地上,长剑落地,手腕之上流血不止,手筋己被战天齐手中的长剑所挑断。 血是这黑衣人的。 “你有没有受伤?”战天齐紧张且熟悉的声音深深的划过我的耳膜。 我抬眸看向他深沉紧张的面容,他眸中满是忧心,将我抽离他的怀里,从上到下细看了一番。 “天齐…”我轻轻握住的他的手轻轻一唤,真不敢相信,他竟这般真实的站在了我的面前。 他眸中一颤,满含忧心的点头,“我在。” 随着我轻轻一笑,他从我的手中抽开了手,依旧 重新紧张的检查着我的全身上下。 “快让我看看,有没有受伤。” 这般紧张的神态,让我心中满是暖意,他竟这般在乎我。 突然脖间一痛,他的手触及到我方才被那人掐红了的脖子,轻轻一颤,他眸光转为了一丝心疼。 下一刻,他眸中的心疼乍现一丝杀意,手中的长剑欲要抬起时,我附手阻止了他。 “别杀他,我想看看他到底是谁?” 他依我之意,放下了手中的剑,冷冷的命令道:“拿下他的面纱。” 面纱随着声音一落,眼前之人一张熟悉的脸撞入我的眸中。 我裙边一紧,“是你。” “爷,他果然是太子战天麟的人。”左荣立的声音响在我的耳边。 战天齐冷冷一笑,“本王早就知道是他了,那日围场密林之中就有他。” 我看着眼前这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摇了头,“不,他不是战天麟派来的,他是华蝶心的人。” “那也一样,都是出自太子府。”左荣立淡淡一 语回了我的话。 我没有再说话,只是觉得脑子里开始随着面前这张熟悉的脸纷乱起来。 我转了身,不再看向那张熟悉的脸。 “将他押下去。”战天齐凛冽的声音响在耳边。 “是。” 直到那人远远的被押走时,我的眼前闪过一幕。 我记得那日华蝶心跪求我让我截下战天齐上奏皇上的奏折,救下战天麟,然而来齐王府中引我入阁楼与华蝶心相见的人就是此人,难怪眼神如此熟悉,难怪他知我的身份。 还有密林之时,他也在其中,这中间到底还有多少我不知的事情? 又到底是谁要杀我?是华蝶心,还是战天麟? 为什么我的心里到此时还在排斥战天麟会想要我的命,为什么? “走吧。”他轻揽上了我的腰,一丝温暖打破了我的所有思绪。 我任由他搂着,没有动弹,亦是没有说话,刚刚从深陷的思绪中回过神来,突然心上一紧,想到一事,惊慌的问道:“代河上游,傲恒他…” 他看向我,眸光淡淡,抿了抿唇才道:“他不会有事,青云己经带人过去支援了。” 我微微垂眸,一颗心也微微放下来,例恒不会有事了,还有媚儿… “媚儿她…”我的心又再一次提了起来。 他依旧是那种淡淡的眸光,看了我一眼,面上微现一丝恼意,“有太医在,你无须担心。” 我点了点头,任由他搂着向前走着,没走几步,却只见他胸口起伏,轻咳了几声。 我脚步一顿,连忙从他怀中直起了身子,伸手用了些力扶着他,“你的身子?” “到现在你才想起我的身子。”他抿了抿唇,虽是笑着,可那弧形优美的唇勾出了些许酸楚之意。 我一怔,反应过来,有些急急的解释道:“对不起,方才实在是太惊险了,也算是死里逃生了一回,媚儿的伤是因我而起,傲恒也是为了救我,才以身引敌,他们俩都不在我的身边,唯有你在,所以才…” 我的话还未说完,他突然扳过我的肩,然后伸出一手抬起我的下巴,迫我直视他的眼睛,“为何不等我醒来?” “我…”我的话未完,就被他轻轻以指点住了唇 。 他微微笑着,声音低沉的开了口,“下次不要这般莽撞了,你若是出了事,我该怎么办?” 我心里一丝暖意暗生,没有说话,只是微微垂了眸。 他又重微微露了笑,又将我拥入怀中,良久无语,只静静的,揽着我一步一步向前迈着步子。 感受着他怀里的温暖,他不说话,我自然也是沉默。 直到来到马前,一名士兵将马绳递给他,他突然挥了手,并未要上马,他的声音带着低沉而来。 “蝶衣,你是我的王妃,我说过我的身边只会有你,你是要与我共度一生的人,所以,日后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我都希望你不要为了我去冒险,我不想再失去你。” 我顿住脚步,有些怔然的看他,不知道是因为他所说的这一番话,还是仅仅最后的一句,我不想再失去你,这是何意? 恍然间,却见他重又对我开了口:“这次西城之事,连我自己都防不甚防,我最不想在此处见到的人就是你,所以我想尽一切办法,没日没夜的照顾那些 疑似染上瘟疫的百姓,我告诉自己,一定要在你赶来这里之前,将这里的所有事情都处理好,只是我没有想到,我竟也倒下了,还令你身陷危险之地,方才我己决定放他走,你不必再冒此危险出手,他只是太子府的一条狗而己,不值得你去一搏,他方才手中的长剑就只差那么一寸…还好差了一寸…” 我伸手轻轻的抚上他的手,紧了紧,“天齐,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我是你的妻子,是要与你共度一生的人,为了你,我不怕这些的。” 他眸光深深的看我,突然双臂微一用力,重又将我困在他怀里,低头看我,轻叹了声,“傻丫头,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接着便是附唇而来,唇瓣摩挲着唇瓣,气息暧昧又亲昵的交融。 我缓缓的伸手,勾住了他的脖颈,将心底所有的情绪沉淀尘封,然后闭上眼,感受着这一分久违的柔情与缠绵。 回到村庄后,傲恒与尚青云等人也回来了。 傲恒看到我平安无事,松了口气,便直奔媚儿的屋里了。 我也跟了过去,媚儿的伤势虽无大碍,可因箭上 有毒,一直昏迷不醒。 傲恒坐落在桌前一言不发,太医出出入入,可终是还没有查出媚儿本内究竟是中了何毒? 我坐在傲恒的身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他眉头深锁,扣住茶杯的手己是拧得紧紧,眸中的杀戮越来越甚。 “太子请放心,媚儿姑娘一定会无事的。”我轻轻抚上他的手,紧了紧。 他转眸看我,眸中血丝一点一点转沉,终是向我点了点头,“我知道。” 我从他的手上收回了手,见他一身的疲惫,就连手上还有几道浅浅的血痕,虽未受重伤,但是轻伤也有好几处。 “你身上也有伤,太医交代要好好歇着,你回屋去歇会儿吧。”我忧心的说道。 他又只是深看了我一眼,松开了手中的茶杯,推开了些,后往后轻轻一仰,倾倒在了竹椅之上,唇边浅浅勾起,“媚儿还未醒,我在这歇会儿就行。” 我抿了抿唇,轻轻一叹,“也好,那我就先出去了,你若是有事,就让人来唤我。” 他点头,没有再多说,便紧紧的闭了眼,俊颜之上的剑眉依旧微微皱着。 我回看了一眼床榻之上还未醒来的媚儿,抬步迈出屋,轻轻的替他们带上了门。 一路埋头向前走着,走着走着,便到了那个映着满屋烛火,窗纱明亮的屋外。 这才知道屋子己经到了,微微停了脚步,欲要推开门时,屋里好似传来数人的气息声。 我手上一顿,并没有推开门,抬起脚尖凝眸瞧了进去。 满屋人影,尚青云与左荣立在左侧,右京航与夏旋风立在左侧,太医以常太医为首,还有几张我不太熟悉的面孔,等等,都被叫了过来。 屋里众人面色沉重,然而此时的战天齐斜身坐在床塌之上,展着手里这些天所记载的册子细细的看着。 如今的战天齐体内的毒初愈,苍白的容颜之上恢复了些许血色,可依旧还带着憔悴,只见他抚着胸口轻咳了几声。 我心头猛的一紧,待到他缓下来之时,我微微松了口气。 “所有的禽畜都己斩杀火化了么?”战天齐抬眸问道。 室里众人都微微抬起了头,左荣立上前回禀道:“回八爷的话,西城所有的禽畜都己斩杀火化,如今百姓己一天一夜未尽滴米,属下己让人从邻近的县城快马加鞭运购米粮,盘算时辰,应该要到明天午时才能到达。” 他微微点了点头,复而看向为首的常太医,“那些中毒的百姓可都有解毒?” 常太医微微拱手低头作答,“回八爷的话,通过一天的时间己将中毒较深的百姓放血针灸解毒,由于中毒的人过多,臣等还需几日时间。” “谁给你们下的令?”战天齐的语音听起来不温不火,言词却尖锐得让人内心生惧。 常太医面色聚然一白,与身边的几位太医偷偷的交换了下眼神,小心翼翼的答了话,“是,是北漠太子殿下…他拿着您的金令,臣等不敢不从。” 战天齐闻言,眉头稍皱了些,低吟了半响,此事好似并没有责怪之意,微微欠身。 “那些刺客可有开口说话?” “属下己让人在审训,想必很快就会有结果,至 于在树林之中暗杀王妃之人却与在代河上游的刺客互不认识,他们应当不是一伙的。”尚青云带着些许迟疑之意答了话。 “不是一伙,那也是出自太子府,太子战天麟依旧脱不了干系。”左侧的右京航一阵直言快语。 “对待此事,爷有何打算?”左荣立拧眉带着一丝顾虑的问道。 半响屋里保持着沉默,谁都没有说话。 战天齐深锁眉头,虽然眸光落在手里的册子之上,可那思绪早己在内心纠葛,也不知他到底在暗想什么? 屋内众人各自抬眸偷偷相视了一眼,终是没有人再开口说话,似乎都在静等着战天齐的决策。 “此事不能莽撞,以免打草惊蛇,敌不动,我不动,他们若是等不及了,自然会采取下一步行动,我们只要静观其变,冷静应付便好,其他的什么也不用做,不过,那些刺客,本王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一定要让他们开口说话,本王倒想看看,这一局到底谁才是赢家。”虽然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可我依旧能看到他眸中的冰寒及肃杀之意。 “是。”尚青云领命,忽又带着一丝顾虑的相问 道:“那暗杀王妃之人该如何处置?” 听到尚青云的一句话问话,我心头一紧,不慎之下竟放下脚后跟来,身子一晃,摩擦出了一丝动静。 “什么人?”随着一声高喝,瞬间眼前的门大开,有人飞身持剑比向我胸前。 我眸中因剑光微微一颤,持剑之人面孔陌生,我从未见过他。 “罗大人,还不快将剑放下,这是王妃。”左荣立的声音扬起响在此人身后。 此人一愣,睁大着眼睛,炯然的光芒不断在我身上游走,瞬间连忙收回了剑,单膝跪地向我请罪。 “臣该死,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王妃,还请王妃恕罪。” 我紧着的手微微一松,连忙淡然扬袖。 “大人不必自责,不知者无罪,大人也只不过是履行职责,快快请起。” “谢王妃。” 我依旧笑笑,欲要开口再说什么的时候,屋里突然传来了他的声音。 “今夜议事先至此,你们都散去吧!” 这话一落,屋里的众人都纷纷行礼告退,走出门 来时,纷纷礼敬于我。 我站在门口,只是淡笑点头。 待屋里的人都走后,我轻轻的迈入了屋里,紧紧的带上了门。 而他依旧静静的倾坐在床榻之上看着手里的册子。 我也没有多话,想着让他安静的看着,便轻轻的迈至桌前坐了下来,倒了杯清水在手小抿了一口,并没有开口说话。 “都到了自家门口,为何不进来?”突然他淡淡且低沉的声音传来。 看来他早己知我就在门外了,说得也是,凭他的洞察能力,他会没有察觉我就踮脚在门外? 我轻轻的放下手中的清水,没有看他,很顺其自然的回了他的话,“看你在商议事情,觉着不方便,便在门口停了会儿。” “都听见了?”他叹息一问。 我转眸,与他对视,他正侧眸看着我,我却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他叹气,撑着双臂想要坐起来。 我连忙起身去扶他坐起,他眸光轻轻的落在我的 身上,一会儿便转深了。 “这段时间你辛苦了。” 我抿唇,内心一丝酸楚之意泛起。 他不在身边的那些日子,历历在目,思念之情,担忧之情,还有那内心不能道出的离别。 然而此时,我什么都不想在他的面前显露出来。 我怕自己一旦流露,他便会起疑,那样,所有的事情不都违背了我的初衷么? 压抑了半响,终是带着一丝颤抖的开了口,“你能平安无事,苦点不算什么?” 突然他一只手勾过来,把我拽到了他的怀中,搂紧。 让我贴着他的胸口,那样的熟悉温暖。 “他一直都守在你的身边。”他低眸看我,双眸微微眯起,昏沉的烛火轻轻的跳跃在他的眸中。 我心里一怔,连忙从他的怀里抽出身来,急切的解释道:“我是花灯节上遇到他,他是来与我朝议合的,父皇拨下来的三千万两白银,就是他带来的结盟金,至于这两日,我也不知他何时跟来了西城,好再他跟来了,媚儿姑娘是解毒的高手,才会识破那些奸人毒计,想到以放血针灸来解毒。” 他听着我这些急切的解释,稍稍沉默了片刻,而我的心也随着他那面上的沉默揪得紧紧。 突然他抻手至我的发髻,将盘旋着发髻的簪子取了下来,一抹青丝自他的手中垂下。 他轻抚着我的长发在手,沉声道:“你不必与我解释这么多,在我醒来时,青云都与我说了,此事,我是不会欠他的。” 第131章 感受到他语中带着微微冷下去的节奏。 我抬了眸,伸手将他的手紧紧的握在手心,低声道:“我知道,你觉得是他为你解了难,欠他一份情,心里难受,天齐,你要知道,人都不是万能的,总会有需要帮助的时候,这次他是帮了我们大忙,说不定将来他也会遇到需要我们帮助的事,到时我们还于他便好,你不要再放在心里了,可好?” 他不作声,方才那丝柔和低沉的眸光骤然一寒,眼神看向我时,慢慢变得僵硬。 许久,他将手从我的手中抽移,指尖触及我的面颊。 然而我却感觉不到他原有的那丝温暖,而是带着丝丝冰沁的凉。 突然他的眸中闪过一丝凌厉锋芒,声音冷冷的开了口,“欠他的这份情,要我怎么报答都行,唯独让出你就不行。” 他字字句句说得沉重,也字字句句重重击入我的心中,心在此时好痛,又好暖。 这两种感觉只能让我垂了眸,不敢再看向他,己 是无言以对。 有些事,我到底该怎么开口? 又到底该不该说? 俩人沉默了片刻,他的手依旧还抚在我的一头青丝之上,轻抚的感觉让我觉得微痒。 既然不知如何开口,那就转移话题,“今日暗杀我之人,可否交给我来处理?” 他抬眼,抚着我青丝的手一顿,微微用力下,我只觉得后脑勺一阵轻微的疼意。 此时他的目中闪出几分怒意,“你是想问出,是不是战天麟要杀你,这个对你来说就这么重要?” 我心头一怔,他竟猜出了我此时的心思。 我能再说什么?出口便是伤他,我只能垂了眸。 他突然放下手中的册子,轻轻一叹,倏而垂眸,笑得竟高深。 “罢了,此人就交由你了,你想如何处置,都依你。” “谢谢。”我抿唇一笑。 “我只是不想你心留遗憾,有些事情,你心里弄个明白,于你于我来说,说不定还是一件好事。”他轻笑转眸,重新拿起册子在手里细细的看着。 他的手也顺着轻轻的离开我的后脑勺,腕上一道明显的白纱直入我的眸中。 我眸中一颤,轻轻的握住了他的手,心疼的问道:“腕上的伤口还疼么?” “有点。”他微微将手腕在我手里抬了抬,剑眉微微皱了起来。 我心下一叹,连忙将他的手腕轻轻的放下,从而伸手夺过他手中的册子也放了下来。 “你身子还未完全恢复,就别再看这些,躺下歇会儿吧。” 突然手上一紧,他紧紧的握住了我的手,眸光灼灼,“我的身子无事,倒是你…让我好好看看你。” 这话听得我心头微微一颤,在他灼热的眸光之下乍现一丝羞涩之意,想要从他的手中抽出手,微微挣扎了一下。 “别动,我腕上可有伤?”我紧皱着眉,神色略现哀怨。 我手上一顿,心底某处柔软蔓延,便不再他眸光下挣扎了,任由他直直的看着。 他突然轻笑着伸指挑起我的下巴,凝眸看着我时,故作叹息的道:“脸瘦了,苍白了,眼睛也无神, 还有不少皱纹。” “何处?”听得我心头一紧,连忙抚手在脸上到处乱摸着。 这女人最害怕的事情就是在心爱之人面前露现自己最糟糕的一面,爱美之心人人有之。 我此刻完全慌乱了,忽然只听见他扬声笑起,唇边的弧度也越来越大。 我这才恍然大悟,又中计了,心中一恼,“你又在捉弄我?” 见我恼怒,他只好微微抿了唇,压了压那丝笑意,他伸手向我,我恼意要闪躲却己经来不及了。 他温暖的手掌重新移到我的脑后,令我凑近他,伸手将我额头上的发丝轻轻的挽至耳后。 轻软熟悉的呼吸一缕一缕抚上我的面庞,细微,悠然,带着绵绝不断的思念及心疼。 额头上一热,他轻轻的吻上了我的额头。 离开唇之时,他的指腹缓缓摩娑在我的脸颊上,眸光却一点一点地暗下去,幽深隐隐间,有晦涩情绪在轻轻的滋生。 “我只是许久没见你,想将你瞧个仔细,就算你满脸皱纹,我也不会嫌弃你。” 他这样的话让我心头酸楚连连,对着他的眸光,我喉间一紧,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怎么了?”他的声音低沉而来。 这一次目光抬起时他正凝了眸看我,眸光不知不觉中慢慢加深,似乎发现了我的异样。 我抿唇一笑,摇了摇头,“没事,第一次听你说这样的话,觉得有些不适应。” “看来爷以后要经常对你说才行。”他的手稍稍用力,又将我带入了他的怀里,伸手至我的领口解开我的纽扣,而后又将被子紧紧的盖在我的身上,而自己却起了身,唇边带着一丝轻笑宠溺的抚了抚我的额头,“累了吧,早些歇着。” “你去哪?”我附手紧紧的抓住了他的手。 他唇边依旧带着笑,“我躺了两日,身子都酸痛了,想坐坐,你安心睡下,我就在屋里,哪里也不去。” “可你的身子还在康复中,不宜过于操劳。”我紧紧的抓着他的不肯放开。 他轻轻的抚上我的手紧了紧,而后从我的手心抽开了手,附上我的双眸,“睡吧。” 我眼前一阵黑暗,闭眼之时,突然想到了什么? 伸手将他附在我双眸之上手移开,翻身从枕头底下取出一块金令递向他,“这个还你。” “往后这个金令用不着了,让人扔了吧。”他看也没看,声音低沉轻软,似暗夜疏疏吹来的风。 我没有再说话,将手里的金令收了回来放至枕头下,我清楚他话中的意思。 如此冷傲的他,又怎会平白无故受傲恒这么大份人情。 金令的存在就是无时无刻都在提醒他。 他欠着傲恒一份情,也许对他来说,那是活下来的一种屈辱。 若是他知道,我一年后就要离开他的身边,与傲恒回北漠,只怕在他内心里不只是一种屈辱了。 我不敢再多想,闭了眸,只想趁着这一年的时间,好好的陪在他的身边。 这一觉睡得安心,轻松,舒适,闭眼再睁眼时,天边己现了微微的浅亮。 可屋里的烛火犹在,微微颤颤的在烛台之上晃动着。 我顺手抚去身边的位子,一阵冰凉,战天齐根本就没有上过榻。 我微微坐起了身子,轻轻掀开床帘望去,视线内却不见一人。 我心头微微一颤,连忙坐起身来,转着眼眸四顾寻觅他的身影。 眼光掠过窗子左侧角落一张桌子时,这才瞧见那熟悉的身影。 这张桌子不是挨着床榻的么? 何时被他搬到了那窗子左侧,窗子破旧不堪,寒风肆虐根本就无法挡住。 而他此时身子上连件厚实些的衣服也未披,略显单薄。 他身体还未康复,这般撑法,实属让人揪心。 我下了床榻,顺手取了一件披风,一步一步靠近他。 他是背对着我,右边的肩膀微颤。 待我走近时,这才看见他带着纱布的右手正在持笔写着什么? 我欲要出声唤他时,身前一声刻意压低的咳嗽便传了过来。 我心头一颤,赶紧将的手中的披风给他披上,心疼道:“你的身子还未好全,怎能这般撑着?” 他回眸轻轻的瞥我一眼,倏而视线又转移到了手下的奏折之上,声音淡淡的带着嘶哑声而来。 “我还撑得住,这折子得马上写好传至父皇的手中才行。” “那也不能一夜不睡啊?”我微微皱了眉,心疼中且带着一丝恼意。 他不以为然的唇边带出一丝轻笑,“睡了两日,精神很好,没什么睡意,怕吵着你,便坐在这想要将西城之事上奏父皇,再另想如何揪出这幕后之人的办法。” 我转身替他倒了一杯热茶,递向他,“那些刺客不是被抓着了么?审问一番,他们自会道出事情原由。” 他接过我手中的热茶,一叹,“都一夜了,青云若是有什么消息早就汇报过来了。” 我抿了抿唇,对此事没有多说。 突然鼻间一阵风而过,却突然吸入了一股辛苦微涩的味道,眸光微微一亮。 我抬眸望去,瞅见那碗好似被遗弃一旁的汤药。 连忙伸手端了起来,一捂,竟己凉透。 “药都凉成这样了,怎么还没喝?” 他微微勾唇,放下手中的毛笔,吹了口气,将手下的折子盖好,这才回头看着我,缓缓笑着。 “我在等着你来喂。” 我面上一怔,有些惊讶,转念一想,恍然才知他话中所言是何意。 我面上不禁拧了眉,两颊一烫,“你都醒了,自然可以自己喝了。” 突然腰间一紧,他起了身,将我轻搂在怀里,唇边还洋溢着一丝玩味的笑意,眸光时而落在我手中的汤药之上,时而落在我的唇边。 “我觉得有你那样来喂我,味道不会苦,反而是甜的。” 我面上羞涩更甚,眼前那一幕以嘴喂药又浮现在眼前,难道他有感觉,还是… 羞涩得不能再去想,连忙抽开他的怀里,柔声道:“我去让人重新热下汤药。” 还未迈出步子,腰间又是一紧,手中的汤药也被他夺了过去。 他抬手送入我的唇边,凝眸笑着看我,“来不及了,我就想让你喂我。” “外面还守着人呢?”我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 他眸光异样的闪过,而后抽回了我唇边的汤药,自饮了一口,他的唇已经印上来… 他口中的药一丝丝融入我的口中,苦中微含辛辣的味道迫得我紧紧蹙了眉,眸中随着这丝味道猛然的颤抖着,他吻得肆虐深入,直压得我将近窒息。 他突然又松开了我的唇,眸色幽深迷乱,带着一丝得意的笑意看着我,“门是关着的,你是本王的妻子,妻子向夫君喂药有何不妥?” 我还在一阵愣忡之中,突然面前的门被人从外推开,一丝凌厉的声音伴着一阵寒风而来。 “本太子不允。” 我心头一怔,连忙转身,掩嘴试去唇边的药渍。 还未来得及说什么的时候,战天齐冰冷的声音响起。 “北漠太子这么早闯入本王的屋中,就不怕打搅到本王的夫妻生活?” 随着腰间一紧,战天齐令我转了身,落在他的怀里,眸光带着霸道的看着我。 总觉得这样的亲密在人前不妥,微微挣扎了一下。 他手上的力道更紧了一些,我无奈只能安静了下 来。 门口的傲恒面色暗沉,走向桌边时,看向我,目光轻动,微一凝眸,而后又侧过了脸,淡淡笑了起来。 “这毒难道就这般厉害,竟然让无所不能的齐王连汤药都不会喝了。” 战天齐突地笑了笑,面容略略低沉,手上使力,将我困在怀里更紧了,而后将手中的汤药又晃到我的面前,眸光看向我。 “本王嫌自己喝汤药苦涩,难以下咽,由王妃伺候本王喝药,本王觉得此药易入口。” 我心头一怔,这战天齐究竟是要做什么? 争风吃醋? 吃傲恒的醋? 一想到这些,我竟面颊浅浅泛红,窘迫惴然,只能转眸不与他对视。 这一转眸却恰落入傲恒的眸中。 他正定睛瞧了着我,目光深似秋泓,带着一丝丝的凉,一丝丝的伤。 心里明知他对我的心意,昨日以身为挡箭,犹记那些日子的种种,我的心底早己对他产生了一丝感激 之情。 可当我心底正要生出一丝无奈和愧疚的感觉来时,傲恒却转了眸,微微一笑,抬手理了理衣裳,负手站直身,面色一整,摆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来。 此时傲恒的眸光己紧紧的绞着战天齐,“是么?本太子身上也有伤,平生最讨厌的一件事就是喝药,既然齐王说蝶衣喂的药不苦,本太子倒想试试。” 我一开始一愣,心下一转,细想傲恒的话,眸光闪了闪,苦笑几声。 欲要说什么的时候,手上一紧,傲恒紧紧的抓住了我的手。 “蝶衣,本太子跟你来西城就带了媚儿一人,如今她为了救你我,躺在床榻之上动弹不得,本太子身边也没有一个合适的人伺候,媚儿说了,让你前来伺候本太子,走,与本太子一同回屋,伺候本太子喝药。” “放开她…”战天齐冷了声。 我随着腰间的力度收紧,他的眸光己瞥向了傲恒紧抓着我的手腕处。 “本太子今日非她不可。”傲恒拧眉,深重的厉色自眸底浮现。 火药味越来越浓,我夹在中间倒成了他们对立的争夺之物,心里并不是滋味。 此刻僵持,我转眸看向紧紧将我揽在怀里的战天齐,他的眸光带着肃杀之意,眼底幽色深深浅浅,流转不停。 两人都不作声,仿佛在利用那寒冷的眸光来击退对方。 而我却随着他们一个腰间,一个手腕处的手越收越紧,越拢越有力,直到收紧得我隐隐作痛。 我死命咬住了唇,没有出声呼痛,只能苦苦承受着。 终是受不了他们男人之间的冷战,胸口一丝怒意生。 面前的两个男人,真是越看越恼,只顾着自己心里感受,完全不顾及我的感受。 我怒吼出声,使尽全身的力气从战天齐的怀里挣脱出来。 然而拼命的甩开了傲恒的手,退后两步,与眼前俩人保持着距离。 “好了,我说你们,一个战国王爷,一个北漠太子爷,有手有脚,连个汤药都不会喝了么?你们俩我 谁也不伺候,我去伺候媚儿姑娘,都少来折腾我。” 语毕,谁也不想看见,破门大步而出,步伐也是越来越快。 “小姐…”云雀与我对面而来。 我微微顿下了脚步,看了她一眼,吩咐道:“屋里有两位爷需要伺候,你快入屋。” 云雀似懂非懂的点了头,又拧了眉问道:“那小姐去何处?” “我出去透下气。”我手一扬,什么也不想说,重新迈出步子。 整整一日,没有入那屋间,也不知那俩人斗法斗成什么样了。 云雀在屋里伺候,这个时辰还未来找我,估计也没出什么乱子。 夜渐渐深了,寒风呼呼而唤,有层层雾气环绕,视线微微受到阻碍。 朦朦胧胧,霜露毫不留情的覆盖,茫茫白雾之中,映着村庄的烛火,点点留人醉。 我静静的立于窗口,等待着那床榻之上的伤势回复。 忽闻身后轻来几声脚步声,我闻声转身,常太医 仍是一脸忧色的面对于我。 我心下早己料到了结果,可还是忍不住想要相问。 “常太医,你还没有查出媚儿姑娘是身中何毒么?” 常太医低了眸,小心翼翼的回话。 “老臣惶恐,还望王妃多给老臣几日时间,老臣定会查出媚儿姑娘所中何毒?” 我低吟,心中虽恼,却无能为力,只能扬了扬手。 “也只能这样了,你速去办吧。” “是。” 待常太医走后,我又静了下来,步入媚儿的榻前。 她面容憔悴,双唇发黑,呼吸也是极弱,双眸紧紧的闭着,遮掩住了昔日的风华绝代,娇美妩媚。 我突然想起了初见她之时,那令人痴醉的声音及那风光灼华过桃夭的模样。 正在我欲要轻抚着她的手时,屋外响起了一丝声音,“王妃。” 我闻声而去,尚将军深沉的眸子落入我的眸中。 我有些不解他的来意,呢喃了一声,“尚将军?” 尚青云微微一低头,声音带着些许仓促,“属下找得您好苦,原来您在这?” 我心里闪过一个念头,莫非是… 我连忙上前了一步问道:“本宫来看看媚儿姑娘,将军可是有事?” 尚青云点了点头,“是昨日暗杀您之人,想要见您。” 我心念一转,想起了那宁玄朗留给我的银针。 我留了二根给那名黑衣人,如今只怕是银针在他体内起到作用了。 我轻轻一笑,“今日是第二日了,他应该是受不了他体内的毒了,他被关在何处?” “此人奸诈,王妃定要小心防范。”尚青云提醒道。 我眸中暗笑,淡然的开了口,“无事,他体内的银针可以让他饱受锥心之痒,此毒若是没有解药,一旦发作便会全身奇痒无比,常人根本就受不了,尚将军,你让人将他两只手绑起来。” “王妃这是何意?”尚青云带着丝丝不解的看向 我。 我微微压抑了一番面上笑意,扬眉问道跟前之人。 “身子痒之时,将军觉得最难受的事情是什么?” 他眸光一瞬一瞬不离我,像在暗想着我的问题,又像是在想要从我的眸中读出什么。 半响后,他微微带着一丝不确定的开了口,“王妃指的可是手不够用?” 我掩嘴一笑,点了点头,“既然将军都觉得手不够用,那留着两只手给他解决身子的不适作甚,绑了他的双手?他会觉得身子之上的不适感更甚,这样本宫才能达到想要的结果。” 听我这么一说,他薄唇微微一勾,恍然点头,“属下明白了。” 一路走至被专门用来关押犯人的屋子。 步入院落之时,我就听到了那屋里传来了阵阵嘶嚎声。 我心里一阵暗笑,宁玄朗这捉弄人的玩意儿也是越来越精进了。 这下我得好好利用宁玄朗留给我的银针,好好审 问里面的人一番。 屋子不大,门外却让数人把守,包围得密不透风,只怕一只苍蝇也难飞进来。 在尚青云的扬手之下,身边的数名守卫连同尚青云一同离去。 门被带上的那一瞬间,屋子里的人声音嘶吼得更大声了。 “王妃,王妃…救救我吧,求您了,给我解药,我快受不了了…” 此人的手与脚都己被绑了起来,两只手分开悬绑在木制的十字架之上。 他只能利用身子在那十字架之上摩擦从而解决身子上的痛痒。 面上己被这种奇痒逼得满脸燥红,死死的咬着下唇,费力的忍受着身子上传来的痛苦。 我一步一步的靠近他,近距离之下,将他瞧了个仔细。 那日暗杀我之时,眸中的凌厉与那风流之色己然不见,反而更多的是痛苦,颤抖,求救。 我唇边微微一笑,淡然的看着他,一字一句的开了口,“要解药容易,你得老实回答本宫的话才行。 ” 他微微睁起了眸,咬着牙拼命的点头,“好,好,王妃想知道什么?我一定老实回答。” “你叫何名字?”我轻轻的临桌坐下,持一个空杯在手中看了看。 “王忠。”他答得畅快。 我微微勾唇,放下手中的茶杯,接着再问,“你是太子府上的人?” “小人跟随太子六年了。”他答得还算诚恳。 方才一路上听尚青云说了不少关于此人的事,这样一推断,他倒还实相。 “是他派你来杀本宫的?”我伸手提壶,替自己轻轻的添杯热茶捂在手心。 “是。” 在他的回话之下,我的心明显的颤动了一下,却瞬间即逝,微微松开茶杯,将方才我尚青云为我准备的几张画像展开亮在他的面前。 “那你可认识这画上的几人?” 他眯着双眸,依旧还咬着牙,眸光稍定了一下,又匆匆的移开了,答道:“不,不认识。” 我唇边一抹冷笑而起,声音却淡然犹在,“看来 你还真不老实,解药是不想要了么?” 他面上微微一怔,声音嘶哑而来,“我说的句句属实,并无半句谎言啊…” 我微微低吟,半响不语,抬手轻轻的抿了口茶,润了润嗓子后,抬眸重又看向他,不急不慢的开了口,“那你是真的不认识这些人了?” “真不认识。”他低眸摇头,一眼都不再看我手中的画像。 分明是有鬼,却还要刻意去遮掩,既然不认识,我自然有不认识的办法让他开口说实话。 我放下手中的茶杯,轻轻的从袖中取出一个瓶子,瓶子轻轻一倾斜,一颗黑色的药丸滚入我的手心。 我刻意当着他的面将那颗解药拿在手里轻轻的玩弄着,轻柔的开了口。 “很不凑巧,这些人就是太子府上的人,此次代河暗杀,就是他们想要本宫的命,然而你却截在半路之上堵杀本宫,同是太子府的人,你会不认识?既然不认识,为何会那么巧?你们同一天,而且还在同一个时间段采取行动,有些话你可以选择不说,但这解药,恕本宫不能为你奉上。” 他因难忍奇痒燥红的面乍时竟现一丝苍白,低眸 像是暗想了一番后,抬起眸时,眸中一丝坚定,“我…我不能说。” 我心里一恼,面上却仍是带着笑,微微起了身,走近他一步,将两指的解药离他更近了一些。 “你觉得你在这解药面前,你还有选择么?除非,你能受得了这锥心之痒。” 他双眸落在我手中的解药之上,眸光灼灼,恨不得就要过来夺过我手中的解药,只可惜四肢己被束缚。 他挣扎了半响,却依旧无济于事,最后长叹的转了眸,不再看向我手中的解药。 这样看上去,他还真像条汉子,也不愧战天麟,还有那华蝶心如此信任于他。 正在他不语不答之时,我收回了手中的解药往地上一扔,狠狠的踩在脚下。 他回眸含怒的看向地上被我踩碎的解药,怒火直逼于我。 我反倒被他的怒光激得淡然一笑,“这解药世间只有三颗,你己经为无视本宫的话而毁掉了一颗解药,接下来的二颗,本宫给你半柱香的时间,在这半柱香内,你如若还选择不答,本宫就将这两颗都毁了。 ” “你…”他咬牙含怒却是一句话也挤不出。 我重回了位子之上,抬手又轻抿一口茶,故作一时记起了什么,看向他说道:“对了,本宫还忘了告诉你,你身子上的这种痒会陪伴你七七四十九天,也就是说,这种毒它有七七四十九种痒法,让你每天都会尝尽不一样的痒法,而且一天比一天难忍,直到四十九天后,你便会全身溃烂而死,到时皮骨不剩。” 他依旧狠狠的绞着我,仍是一句话也不肯说。 我暗暗的等,我相信此人很快就会受不了这种的滋味。 手中的茶水,一杯接着一杯。 我时而添添茶,时而看看被绑在十字架上的他。 他因身子的难受,只能不停的晃动着身子来减少那锥心之痒。 我就像看戏一般的坐在这里,半柱香又好似过了一半,又该到我表演的时候了。 我微微伸手将桌面上的瓶子里的第二颗解药取了出来,亮在手里。 我虽未看他的表情,可我己经感觉到那眸光带来的渴望之意。 我故意又在手中轻轻的玩弄了一番,最后冷不丁的将手中的解药,扔至脚下,又狠狠的毁了一颗。 “你…”他接着便是一声怒吼。 我完全没有将他放在心上,依旧抬手悠然自得的饮着茶。 与我比淡定,只怕此人还是稍弱了一些。 看来不出绝招,这第三颗解药怕是要让我白白废了。 我便扬了声音,“来人…” “属下在。”屋外尚青云推门而入,带来一阵瑟瑟寒风。 我转眸看向尚青云,偷偷交换了下眼神,笑着道:“尚将军,本宫让你准备的东西可有准备好?” 尚青云回笑点头,“回王妃的话,属下早己准备好。” “好,那就劳烦将军呈上来给他享用吧。” “是。” 尚青云一声令下,几个守卫便扛了些炭火与火盆入屋。 不一会儿便在屋中架起了火盆,而且还四个。 随着屋里炭火燃起,身子也渐渐暖和了起来。 待几名守卫退下后,王忠咬着牙叫嚣道:“你,你…又想玩什么花样?” 我微微伸手在炭火之上取暖,轻叹道:“现如今是寒冬,夜间更是寒凉,本宫觉着这屋里有些冷,怕冻着了你,所以让尚将军给你弄些炭火取取暖,你觉得可还满意?” 他有些慌乱的看了看身边的四盆炭火,火焰映入他眸子之中,微微颤动着。 他似乎还没有察觉到我的用意,仍是目瞪于我道:“你会有这般好心?” 我翻转着双手取暖,轻轻一点头,“你若不相信本宫的话,那咱们就拭目以待吧。” 炭火越烧越大,火焰也越来越凶猛,直听到火盆之中的炭火烧得啪啪作响。 我的身子是暖了起来,也不知此时王忠的身子是否也出现了异样。 正在我心下静静的等待一场好戏之时,王忠嘶嚎的声音大叫了起来。 “不…不,我受不了,我痒死,痒死了…快灭了这些火,灭了它…” 我暗自一笑,宁玄朗银针里的毒素高明之处就在 这里。 升温可令人体血液循环得更快,然而他此时体内的毒素就随着血夜循环节奏也不停的加快。 这样便可促进他身子上的痒痛更加剧烈。 这下我可不怕他不开口说话了。 我微微起了身,持手将桌子上的解药亮在他的面前。 映着火红的火光,他全身的筋络己明显突出,而且似要血管爆破一般。 “王忠,你可看清楚了,这是最后一颗解药,只要你乖乖配合于本宫,回答本宫的话,将所有的事情都一一告诉于本宫,绝无半点隐瞒,本宫便会将这颗解药赏给你,如若你再执迷不悟,本宫便毁了这最后一颗解药,再命人添双倍的火盆前来伺候于你。” 他满头大汗的看着我,可还是依旧咬牙摇头,“不…我不能说…” 我胸口恼意更甚,压了压,微微勾起了唇,“你可以选择不说,毕竟离死还有四十九天,不,应该说是四十八天,而本宫也会慢慢等,等到你愿意配合的那一天,这颗解药本宫暂且可以毁了它,大不了等你想通了之时,本宫再花上七天时间再研制一颗解药给 你便是,纵然你宁愿痒死也不肯相告,那本宫也不用担心,总有一天本宫也会有办法知道那些想要知道的事情,只可惜,你就这么白白的牺牲了。” 他眸中有了一丝变化,我也没有再给他时间多想,并没有迟疑,伸手便将手中的瓶子倾斜着,欲要将最后一颗解药倒至那火盆之中摧毁。 也就在这时,面前之人终于有了一丝转机,“等等…” 我手上随着他这一声叫嚣,微微顿了顿,而后收回了手,转眸看向他。 他眸中映着的火光微微闪烁着,眼珠几下转动后,他终是闭上了眸,“如若我说了,你绝不能食言。” 我微微一笑,眸光坚定的告诉他,“本宫虽是一介女流之辈,但你放心,只要你说出本宫想要知道的事情,本宫便会奉上解药。” 他猛然睁眸,眸光直直的绞着我,“你此话当真?” “绝无半点虚假。”我点头,话语诚恳。 他闻言,紧紧的咬着牙深吸了口气,答道:“好,我说,当日太子与德妃得知你给齐王献计,深得皇 上的心,所以德妃与御史大人谋和,想到以二十几年前的瘟疫之事来阻止齐王回京,命人在这代河的上游将那些禽畜投毒后再引入十三座村庄,令村庄的百姓中毒,从而还让人误认为此毒便是那二十几年的瘟疫,集合朝中几名心腹力荐皇上按照二十几年前一样焚城阻止瘟疫,并让齐王前后无路可退,永远也回不了京。” 原来真是我所推断的一般,所有的环节丝毫不差。 “接着说。”我微微收紧指尖,凝眸看向眼前人。 他看了我一眼,机上虽还是有所顾忌,但因体内的毒,身子上的奇痒,他只能无奈的重又开口。 “德妃娘娘与太子没有想到,北漠太子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还带着结盟金前来商讨议合之事,德妃娘娘一怒之下便让太子实行最后一步,想尽一切办法也要让齐王中毒,从而让人假扮成西城的百姓,前来照顾齐王的衣食住行,令齐王中毒,结果还是前功尽弃,被你与北漠太子发现了这场灾难并非是瘟疫,而是有人不惜连累这西城百姓来谋害齐王。” 他又停了下来。 而我一步一步重回了位子之上,着手端起手边的茶水之时,我忽然感觉到自己的双手竟己浸出一丝冷汗。 接着冷言低斥道:“说下去。” 他的声音微微缩小了一些,“齐王得救,百姓得救,德妃娘娘与太子己失了方寸,害怕被你们查出这件事情是他们所为,所以便派着太子府中的三千死士前来夺命,然而太子儿女私情过于太重,他不忍伤害于你之事又让太子妃得知,所以她命小人混入那三千死士之中,务必取你性命。” 我唇边一抹苦笑,目光倏地有些阴寒,“华蝶心,你好狠的心。” 然而在我再一次收紧指尖之时,我的心里莫名的松了口气。 太子战天麟终归还是念及我与他之间那些旧情。 可如今对我来说,己不太重要,重要的是,他己抿灭自己的良心做了太多不能原谅的事。 “太子妃其实从一开始就想着让您死,她害怕你夺走她的太子妃之位,从那日皇家围场刺杀开始,她让对你动了肃杀之意,皇家围场太子是利用了你,可是太子早己交代下去,不得伤你性命,也是太子妃让 小人务必夺你性命,而后她怕事情暴露,所以她便让小人去齐王府中引你与她一见,她再下跪相求于你,让你阻止齐王上奏太子刺杀一事。” 再听完他所说的这些时,我的心开始冷意蔓延,指甲掺入皮肉之中,却丝毫没有感觉到痛。 反而面上异常的淡然看向他,“还有曲州掳走我之事也是她让你做的?” “正是。”他垂眸点头。 我唇边冷冷一笑,笑得令自己都觉得冷。 华蝶心,你竟然这么想守住太子妃之位,那我必毁之,你竟然这么想我死,那我必好好的活着。 二娘,你得原谅我,你的女儿处处想要我的性命,如若我再不反击,终有一天迟早会死在她的手里。 姐妹相残并不是我所想,事到如今,我绝不能再心软,一旦心软就是让想要谋害我之人有机可趁。 此次若不是有傲恒相助,只怕因为我的心软,害了战天齐,害了父亲,害了小姨,甚至还连累到了这西城数万百姓。 如若战天齐是上天注定的君王,那我便不能逆天而行。 如若我只能陪在他的身边一年之久,那我便要在 这一年内,替他争回这一切,为他以绝后患。 这样,我才能放心的离开。 是生是死,只盼能在他身边留下些回忆… 这样便好。 第132章 “王妃,小人该说的全都说了,求王妃赐药。”王忠一句恳求完全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起了身,将手中的解药倒了出来走近他,送至他的唇边,轻笑道:“张嘴…” 他迫不及待的连忙张了嘴,解药直入他的喉间,正在他高兴得笑了起来时。 我唇边的弧度慢慢的扩大,“你觉得服下了解药,你就能多活几天么?” 他的笑容随着我的话突然僵在唇边,眸中己然感觉到了事情并没有他想的那般简单。 而我又岂会这般轻易的放过他? “王妃这是何意?” “没有什么意思,只想救你一命,你可愿意让本宫救你?”我淡淡的笑着,重回了桌边。 他眸中一颤,咬了咬牙,“小人不明王妃之意。” 我轻抿了口茶,看着面前那烧得火红的炭火,一字一句开了口。 “想要活命,就乖乖的按照本宫所说的去办,你身上的痒并不是什么锥心之痒,只是一些花粉毒而己,痒过几天便会无事,可方才你服下这颗解药,其实也并不是什么解药,而是冰蟾寒毒,想必你也听说过此毒。” “你…”他眸中怒火中烧,连忙运气想要吐出吞下腹中的毒药。 “不要白费力气,冰蟾乃世间最毒之物,你想要活命,就乖乖的为本宫所用,事成之后,本宫保你不死,还会让你全家团聚,下半辈子衣食无忧,如今齐王己平复西城之事,很快就会回京,德妃娘娘与太子的罪行也会很快上奏至皇上,德妃与太子败落,你觉得你还能留着这条命与家人团聚么?你何不动动脑子,有道是: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侍,你跟了华蝶心这么多年,她无非就是赏了你银子,赏了你女人,可从未想 过要珍惜你这条命,没了命,银子与女人要来何用?” 随着我的话,他眸中的怒火一点一点的淡去。 犹豫细想了半响后,他终是抬眸别无选择的向我点了头,“小人愿意为王妃与齐王效命。” 我扬声一笑,“好,你能懂得这个道理便好,好好养伤,答应你的事,本宫绝不会食言。” 我微微起了身,欲要离去时,他突然扬声止住了我。 “那我的解药…” 他的话未完,我转身打断了他。 “放心,每隔七日本宫会给你服下续命丹,待事成之后,本宫会亲自将解药奉上。” 扬袖离去,门外尚青云恭候在外,见我的身影,立即迎了上来。 “王妃,他可有招供?” 我深看了一眼尚青云满脸焦心的模样,心内 一叹,有些事情也该到时候了。 “尚将军,代河之上的刺客都是太子府的死士,他们早己被人割了舌头,永远都开不了口,你将此事告知爷,太子府阴养死士,招纳亡命,这些事,里面的王忠都会如实向你们汇报,将军定要让爷速速派人去太子府调查死士一事,刻不容缓,本宫当心事有变故。” 他点了头,眸中似乎还有些疑虑,“王妃为何不亲自与爷去说?” 我淡然的笑笑,“这是你们男人的事,本宫乃一介女流之辈,不该过问这些,否则爷会不悦,也请将军不要将此事告知爷。” “是,属下遵命。” 寒风一阵阵刮割着这片院落,每掠过一处,都留有一声凄切的呼声。 落叶纷扬,脚下踩得姗姗作响,这种响声在此时我却无比的享受。 夜色已深,黑幕低垂,眼前晃过几道光亮, 而我却选择入了媚儿的屋里。 烛火暗一时,明一时,光线晃动不停的照在榻上之人的玉面之上。 也许是我到来的声响吵醒了她。 她微微皱了眉,无力睁开眸时,干涸的唇角吃痛的动了动。 她似乎想要以臂力撑起自己,闷哼了一声,仍是无法坐起。 我连忙带上门,快步走去将她扶起。 她憔悴的看着我,微微启了双唇,“蝶衣姑娘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 我唇边轻轻一笑,“你身子有伤,这几日就由我来照顾你。” 她玉颜含柔,无力的叹了叹,“媚儿贱命一条,岂能让姑娘伺候?” “以后不要再说这种话,是你救了我们,救了这西城的百姓。” 我伸手提了提被子,紧紧的盖至她的胸口之 上。 “媚儿这么做都是为了太子殿下,蝶衣姑娘与西城都通通与媚儿无关,媚儿只听从太子殿下一人的命令,太子怎么说,媚儿就怎么做?所以姑娘不应当谢媚儿,要谢得谢太子殿下。” 她那昔日里妩媚动人的眸光稍淡了些,现在一看,倒显现出了最真实的她。 她眸中对傲恒流露出的情意,分明那般的明显。 可她还是要利用那丝云淡风清,妩媚动人的神态去掩饰那些真实。 这样过程比什么都要痛苦。 我微微抿了抿唇,轻声问道:“媚儿姑娘心里爱着他,对么?” 她眸光随着我的问话微微一颤,面上也有些急切了,好似生怕我误会一般。 “姑娘且莫胡说,媚儿只是太子殿下身边的一名谋士,只因媚儿心思细腻,所以太子殿下才 让媚儿近他的身,跟随他左右,媚儿怎能对太子殿下有诸多妄想?太子殿下生来痴情,他表面虽是风流之人,但在他的心里,除了蝶衣姑娘,其他的女人根本就入不了他的眼。” 我抿唇一笑,“媚儿姑娘是知道我的心思,纵然他真心待我,我也不能移情于他,倒是媚儿姑娘,相信日后他总会发现值得他去爱,去守护的是姑娘你。” 她却面对我的话,幽幽的一笑,带着飘渺,仿佛对她来说这一切都是那般显得颇不真实。 突然只见她抚住了胸口,苍白的面容收紧,最后一口黑色的毒血自口中喷出,瞬间染上那浅色的被褥。 “媚儿…”我心头一紧,只见她紧闭着眸,呼吸也越来越弱。 我急喊道:“太医,来人,传太医…” 太医急唤而来,我揪着一颗心等候在外。 此时傲恒却不知所踪,我命人速速去找他回 来,可几人回来终是对我摇了摇头。 过了一柱香的时间,常太医从里间出来,神态依旧还是副忧心的模样。 “如何?”我忧心的问道。 常太医微微抬袖拭去额头的汗水,答了我的话。 “老臣己按照媚儿姑娘的方法将她体内的毒素止住,此时己无大碍了。” 毒素只是止住,而不是清除。 “常太医,就连媚儿姑娘也查不出自己是身中何毒么?”我接着一问。 常太医摇头轻叹,“医者不医己,媚儿姑娘体内的毒快要蔓延至心脉了,如若还不能找到解毒之法,媚儿姑娘只怕…” 他的话未完,就被我扬袖打断,“本宫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是。” 待常太医退下后,只闻门外一丝急切的声音 而来。 “王妃…” 我双手一拧,“找到了么?” 一名士兵点了点头。 “总算是找到了,其实北漠太子一直都在爷的屋里,与爷在对弈,小人己将此事告知北漠太子。” “他如何说?” “他与爷都丝毫没有反应,是云雀姑娘让我退下的。” 我心头一恼,可恶至极。 媚儿如此,他竟有心情与战天齐对弈。 屋内暖炉燃起,热茶伺候在旁,烛火也亮了不少。 屋内安静,无人吱声,黑白子各持两人之手。 云雀侍候在一旁,早己两眼无力,就差那么一刻快要进入睡眠。 由于我的到来,云雀便惊醒了。 可棋局前的两人丝毫没有反应,一动不动,手中的棋子也不落,只是呆看着棋局。 如此一来,我步步靠近,眼看着这一幕,让我心头一震。 棋盘之上竟然没有一颗棋子,黑白两子捏在各自的手中丝毫未动。 “这是怎么一回事?”我看着云雀问道。 云雀面容一急,叹了叹,“小姐,我也想问这是怎么一回事?整整一天都是这个样子,两位爷说要下棋,我便找来了棋,可是这棋摆在两人面前己都一天了,现在入夜了,还是一颗棋子也未落下,两位爷也不支声,就这般呆坐着,有人来禀告,也无视,总之,云雀也不知是怎么一回事?” “你为何早不来与我说?”我低低一语。 她眸中一丝无奈闪过,“两位爷不让,云雀也不敢。” 我没有再说话,走向前去,夺过两人手中的黑白棋子扔至棋盘之上。 突然两人竟像活了一样,恢复了正常。 其中傲恒突然一声大笑了起来,“齐王,认输吧,本太子先开棋。” 我与云雀都面容一怔,心下不明傲恒话中的意思。 眸光瞥向战天齐,他面无表情,没有说话,眸光深沉的从棋盘之上拾回那颗被我扔出去的棋子。 随着他的手方向,我似乎明白了傲恒大笑话中的意思。 棋道惊震,从一开始就没有规矩可言。 他们在比谁先落字,方才我将傲恒手中的黑字先落,自然是傲恒先落字,先落字之人必先夺一步棋。 然而他们僵持了这么久,竟然是在僵持着谁先落字,谁先夺这一步棋? 此时的战天齐话不说,也未看我,只是跟在他后面重重按下白子。 而此时的傲恒漫不经心地饮茶,眸光微微挑起,转眸见到我此时的神态时,洋洋得意的笑了起来。 “蝶衣,本太子为方才的事,谢谢你。” 他笑着谢我,还时不时用那挑衅的眸光瞟向对方的战天齐,笑意深深间光芒四射。 我抿了唇,不语,也没有任何的表情,眸光重回棋局之上。 黑白子接二连三的落在棋盘之上,两人己经完全无视了我的存在。 屋内又重新恢复了一丝安静,除了你追我赶的落子声响,其他的声音丝毫听不到。 两人手中的黑白子越落越快,每一子按下迅如闪电。 竟让我一时之间目不暇接,完全遗忘了自己前来的目的,深深的被他们手下的棋局所吸引。 观棋不语,这样的道理我还是懂得。 啪嗒敲落,一来一回,你过我往,也不知斗了几个回合之后,一盘棋己下到了一半。 “小姐,我…”云雀躲在我的身后轻轻的拉了拉我的衣袖。 我回眸看了她一眼,她满脸疲惫不堪。 这些日子她跟来西城也是辛苦了,今日又让这眼前的两位爷折腾了一整天。 我便心疼的向她轻轻扬了扬手,小声的说道:“你先下去歇着吧,这里有我。” “哦…”云雀带着一丝顾虑的点了点头,随后便轻轻的离开了。 带上门的那一瞬间,我重回了眸光至他们棋局之上。 黑白两子己落在棋局之上满满,还有些缝隙就待他们手下添满。 突然的傲恒又轻轻瞟向我,他那对剑眉又得意的斜了斜,轻松得很。 “本太子就没有遇到过对手,齐王战场之上要与我争锋,可今日这棋局之上是否也要与本太子分个胜负?” “那是自然,棋局就如战场,总要分出个胜负。”战天齐淡然,脸上的笑意若有若无。 傲恒却在此时没有再与战天齐多话,反而将目光投向了我,目色深湛,唇边却露了笑。 “蝶衣呢?你觉得今日我与他之间,谁胜谁负?” 傲恒的笑容清朗分明带着别有用意。 我深深看了一眼后,并没有回他的话。 反而转眸看向另一边的战天齐,他手持棋子,却迟迟难下决定。 以他的棋艺,应当不会输给眼前这个清朗笑意的傲恒。 我曾与战天齐对弈,唯独只剩了一局,还是他相向于我,而如今为何手中持子迟迟不肯落下。 我再转眸投向那棋局之中,黑白两子己遍布棋局,各有各的精湛之处。 我一时之间也难以猜透,战天齐为何迟迟不肯落子。 下一刻,我微微回到了傲恒的问话这中,轻轻的开了口,“只是一局棋而己,谁胜谁负就这般重要?” 傲恒扬声一笑,竟什么也没说,眸光落入那棋局之中。 而此时的战天齐己转眸看向我,目色深湛,微微还带着一丝恼意。 我不知我的话错在哪里?只觉得战天齐看我的眸光越来越不对劲。 过了半响,只听见傲恒扬手叫嚣道:“云雀,本太子渴了,给本太子添些茶。” 我无奈一叹,“云雀己退下了,我来吧。” 转了身便将桌上的茶壶提了起来,走至他们俩的面前,先给傲恒添了一些茶水。 “谢谢蝶衣。”傲恒满意的笑着看我。 我只是抿了抿唇,并没有多说什么? “我也要。”我脚下因战天齐低沉的声音一顿。 今天还真是将我当云雀使唤了。 我不得不来到他的身边微微掀开他的茶盖,眸中一颤,这满满的一杯茶丝毫未动,我如何添茶? 战天齐这到底是在执拗什么?又在争风吃醋? 随着我的犯愣,战天齐的眸光看向我,静睿的眼底有细碎的锋芒快速掠过,看向自己杯中满满的一杯茶水之时,脸色稍稍一变,唇边抖了两下,抿唇道:“茶凉了,我想重换一杯。” 还真会替自己找台阶下,我便随他的愿,抬手将他早己凉透的茶水倒去,又给他添了一杯热茶递至他的面前。 “茶己添满,两位爷就速战速绝吧。” 我微微退后一步,傲恒眸光轻瞟过来,扬眉,而后答了我的话。 “好,既然蝶衣发话了,本太子就不能再手下留情了。” 他说后,手上的棋子飞快的欲要落下。 “太子话不能说得这般满,谁手下留情,那可不一定。”战天齐唇边冷冷一笑,明亮的双眸刹那似夜揉入其中,深邃不见其底。 只见伸手极快的挡住了傲恒欲要落字的方向,傲恒因阻力,手被拦截悬在半空之中。 四道凌厉的目光紧紧的绞在那棋局之下。 “战天齐,我师兄的血债,你可还记得?”傲恒声音冷冷,半含咬牙切齿的杀意。 我心头一紧,傲恒所说的是蒙天,那个夺了杨婶性命,而后又死于战天齐之手的蒙天。 我虽不知战天齐是利用什么样的办法替杨婶报了仇。 但从傲恒的声音中我己经感觉到了他的杀意 。 战天齐持于桌上的手一点一点的收紧,那丝气力己将手边的茶杯震碎。 杯子碎片落于我的脚边。 我手心一丝冷汗袭过,我己知无法去揣度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过了半响,战天齐持在桌上的手开始一点一点的松开来,唇边竟抹上一丝冷冷的笑意,声音竟也缓慢了上来,却依旧还是那般的冷。 “他杀了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妇人,还…本王只是要了他的头颅,己经是宽待他了。” 傲恒先是冷笑了起来,而后眸光陡地一变,面色倏然变得更加的阴沉,还带着肃杀之意。 “笑话,我师兄武功高强,又岂会惨遭你的毒手,不要以为我不知道,本太子回国第一件事就是血洗风流斋。” 风流斋? 曾经那个地方是战天齐凭一人之力悄无声息 的救下了我,也是那日我在那里遇到了蒙天。 风流斋又与战天齐有何干系? 而此时的战天齐唇边的冷笑化作了一丝轻松自然的微笑,眸角轻轻上扬,眸色却在此时渐暗了下来,口中一字一句不紧不慢道:“好啊,一个风流斋抵十个花舫,本王也不亏。” 十个花舫,一个风流斋? 我感觉有些事情开始一点一点的钻入我的脑海里。 可我并没有过多的时间将这些一点一点的想法串连在一起,仔仔细细的想个明白。 唯一的办法还不如在此时问个明白,我扬了声音,“你们都在说些什么?” 战天齐突然挑了眉,一声叹息过后,轻笑着看向我。 “你应该想到的,他前来与我朝议和借兵如此及时,如此顺利,靠的就是他那布遍全京城的十大花舫,这么多年来,京城的花航就是他北漠 国最大的一个金库,他虽兵力不足,但他北漠国却是这些国家中最富有的一个国家,他不仅可以利用十大花舫得到战国最新的消息,还可以借机慢慢的垄断战国的经济,从而壮大他北漠。” 我垂下了眸,心里开始明朗起来。 想起那日花灯节上,他竟能那般及时的救下我。 然而宁哥哥还告诉我,他是偷偷潜入了战国。 而且傲恒完全没有耽搁任何时间,在我答应与他回北漠之后的第二天,他便带上了战国皇帝满意的结盟金。 难道这些钱都是出自那十大花舫? 这样一想,便是对的。 京城繁华,最富贵的地方就是那些烟花之地。 无论是富商,还是达官贵人,都离不开那些饮酒作乐。 这十大花舫,便是最易赚到银子的地方。 原来傲恒才是这十大花舫的幕后东家。 然而此时,傲恒也笑了起来,眸光异常的平静。 “齐王也不赖啊,知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只不过,你们战国面临的却是内忧,手足相残,就连那病重的皇帝也不知如何决断将这战国天下交到谁的手里才合适,若是你们战国皇帝知道齐王在我北漠国还有一条完全足以让战国马上富足起来的财脉,说不定你们皇帝很快就会将皇位传让给齐王你,齐王也不必这般费尽心思的夺位。” 傲恒稍稍停了一下,突然又想到什么的时候,唇边的弧度又拉长一些,还稍稍扬了声音。 “哦…对了,本太子差点忘记了一件事,你们战国皇帝并不知情你有这条财脉,若是让朝中那些敌对知情后,指不定还会给齐王你扣上一个不大不小,却能让齐王你永远翻不了身的罪名。 ” 风流斋的幕后之人竟然是战天齐。 我的心头猛然一紧,可紧过过后,我的心里却更加明白了。 难怪他能轻而易举的接近蒙天。 只因蒙天生性好色,常常出入风流之地。 然而风流斋又是北漠国最大最昅引人的风流之地,定然会吸引到蒙天。 所以那一日,我听到蒙天与战天齐以兄弟相称,并不是幻觉,而是真实存在的。 战天齐只有亲近蒙天,才能从他的手上偷走解除蛇毒的解药。 而且他在那日也能不费吹灰之力的将我从蒙天的手里,从那般显眼的风流斋中救走。 风流斋如若是战天齐的。 这么多年战天齐一直保守着这个秘密。 看来他早己未雨绸缪,也早己发现了北漠国在京城安插的十大花舫。 既然没有办法摧毁十大花舫,那就只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至少这样还能保存实力。 可他为何要隐瞒战国皇帝呢? 战天齐安插风流斋,拥有这一条财脉的真正原因又是什么? 他在防着的到底是谁? 不会是战天麟,更不会是当今皇上,莫非… 正我思绪凝结之时,战天齐的笑声响在我的耳边。 “这些就不劳北漠太子费心了,本王倒是听说,北漠的相国大人掌管着北漠三分之二的兵权,太子终年在冰山上拜师学艺,虽然炼得一身好功夫,用毒的手法也是天下闻名,可是如今东林国蠢蠢欲动,太子如若这一战还惨败的话,内忧外患,岂不是比本王更加无助?” “你…”傲恒被激怒,悬在空中的手开始随着战天齐的话落一点一点加大力度。 两波力度持在棋局中央,内力越来越甚。 两股内力相搏,连棋盘也开始动弹起来。 还未待我反应过来之时,崩的一声… 棋盘竟在他们两股力气相搏之下崩裂,碎石腾空而起。 我顾不了那么多了,只能以身扑上去阻止他们,伸手一边一个紧紧的握住了他们的手。 “你们又要做什么?快松开…” 可他们的内力极大,根本就不是我能所及的,还未待我说完口里的话,一股力道将我震开来,我的身子随着一股力道震至往后倒了下去。 突然间两只手又被两股力道袭上。 他们俩竟同时出手紧紧的拉住了我的左右手,这才将我的身子固定了下来。 我倒抽了一口凉气,可此时两只手却被他们俩拽得紧紧。 “放开她。”战天齐冷言出口,眸光直直的绞着傲恒紧在我的手腕之处的手。 “你先放手。”傲恒也是冷言相对,眸光落 在我的另一只手腕上,然而这只手腕己经紧紧的被战天齐抓在了手里。 突然战天齐淡笑了一声,声音却带着无比的坚定与霸道。 “她是我的王妃,我这一辈子都不会放手,你也休想从我的手中将她带走。” 傲恒深深的拧眉,深重的厉色自眸底浮现,“本太子想要的,就从来没有失手过,她也不例外。” 我无奈,只能看着眼前两人冷光四溢叫嚣道:“你们要斗嘴,可以,先放开的手,我的手都要被你们拽下来了。” 俩人一闻我的话,手上一颤,同时松手。 随着手上一松,我没法定下来的身子,只能重落至地。 “蝶衣…”也不知谁的一声惊唤。 随着腰间一紧,有人将我扶了起来。 我睁眸,这才发现此人是战天齐。 而傲恒的手悬在半空之中,像是晚了一步。 我不再看向他们,伸手轻揉着两只被他们拽得生疼的手。 在触及之时,吃痛的闷哼了一声。 然而我这不经意出口的一声闷哼又引来了祸端。 “你竟敢伤她?”面前两人居然异口同声。 我欲要说什么的时候,他们分明没有给我机会。 眼前两道身影而来,带着一阵猛风。 随着便是两道剑光直入我的眸中,我抬步跑了出去。 他们俩人己各持一方,黑暗之中根本看不出左边是谁,右边又是谁? 直到听到左边战天齐的声音带着冷笑的扬起。 “北漠太子,西城一事,你救了本王一命,本王心存感激,今日本王让你三十招,三十招内 绝不还手,你若能取本王性命,本王就将这条命还于你手。” “不要…”我的话还来不及出口。 空中一道剑光而过,战天齐将手中的龙泉宝剑抛至前方空中,长剑便晃着锋利的剑光落在了右边傲恒的脚边。 战天齐竟然弃了剑,这该如何是好? 战天齐身子的毒还未痊愈,如今他却赌气弃剑以对。 这样的打法,三十招内,他绝对不会是傲恒的对手。 就算傲恒取不了他的性命,也会让他重伤在身。 我欲要再一次不顾一切的冲上前去时,傲恒带着冷笑的声音令我止住了脚步。 “笑话,本太子何时救你了?本太子所做之事都是为了蝶衣,齐王就不必自作多情了,三十招?齐王如此小看本太子,若是今日真让本太子 取了你的性命,那也是胜之不武,本太子不屑,还于你剑。” 空中又是一道剑光而过,傲恒从脚边拨出了龙泉宝剑再一次抛向左边的战天齐。 战天齐飞身接剑,旋转落地之时,我紧紧揪着的一颗心也随着落下。 “本王给了太子机会,太子如此不领情,那就不要怪本王手下无情了。” “放马过来吧,本太子岂会怕你。” 就在此时,俩人欲要上前一决胜负之时,左荣立带着数名士兵冲了上来。 战天齐却一声低吼,“今日谁都不许出手,都给本王退下。” 左荣立只能遵寻他的命令,扬了手,所有的士兵都退了下去。 看来这一战今夜是避不可免了。 我管不了那么多,绝不能让他们打起来,这期间己经够乱了,好不容易稳定了下来,而面前 俩人竟如此无聊。 我一阵恼意串上,迈入屋里,随意拿了一个茶杯在手,对着身在院子里的那俩人砸了过去,杯碎于地,接着怒吼着。 “你们都给我听着,你们这般儿戏,灼了我的眼,你们要打就去远点打,不要让这院子里染上你们任何一个人的血,我觉得恶心。” 我的话落,俩人迟疑了下。 我以为他们会停下来,结果令我意想不到… 他们各自飞身而去,一下子便消失在了这黑暗之中。 “你们…”我又气又急,却是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院中留下的众人也开始慌乱起来。 左荣立请示道:“王妃,这如何是好?” 我的心又再次揪紧,努力不让自己慌乱,没想到不仅没有阻止他们,反而还激怒了他们。 我稍作平静,力持镇定的命令道:“左将军 ,你速速跟去,两位爷,任谁都不能出事,北漠太子前不久才与我朝结成世代友好的盟国,倘若他今日有个三长两短,岂不是又会引来战乱,到时连累的还是两国百姓,齐王更不能有事,现在正是紧急时刻,我们不能因此而乱了阵脚,到时还让敌人有机可趁。” “王妃言之有理,属下定会安全带回两位爷。”左荣立丝毫没有迟疑,带着院中众人追赶而去。 天色也快亮了,天边渲染出一丝光亮,可在薄雾之下仍是朦朦胧胧,根本就看不见几里之外的动静。 这颗心一直为那持剑的两人悬在嗓子眼,也不知此时他们到底如何了? 我心里忐忑不安,越坐越觉得身子发冷,终于耐不住,站起身,欲要拉开门之时。 一道熟悉的身影落入我的眸中,身边还跟着微微低眸头的左荣立。 我脚下一顿,借着浅浅的烛光,仍是可以清楚的看到他唇边的血丝。 他此时己经留意到了我的眸光落入他的唇边。 他眸中一颤,连忙伸手想要拭去唇角的血丝。 手一抬,只见他双眉紧皱,还未触及唇角又闷哼了一声,竟然连手上也受了伤。 我脑子嗡的一响,眸中徒然生怒,冷冷的看着他,“胜了么?” “他比我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皱眉看向我,手掌揉向自己的胸口,脸色顿时隐透苍白。 竟然还在争强好盛,我心中恼意更甚,不想理会他,转眸至他身边的左荣立,喝声道:“左将军…” “属下在。”左荣立低眸答话。 “你是怎么办事的?”我怒声看他。 他微微抬了眸,见我一脸怒色,又转向身边 的战天齐看了看,终是又重低了眸请罪。 “属下,属下无能,请王妃责罚。” “不关荣立的事,荣立你先退下。”他凛然扬手,迈入了屋内,抬手将门关上。 左荣立自然也被他关在了门外。 他微微看了我一眼,没有多说什么?临桌坐下,将手中的长剑放在了桌上,着手轻揉着手臂之上的受伤之处。 这一动作激发了我内心某一处的柔软,于心不忍的替他找来了药膏,轻轻的将他的伤口处理了一番。 唇边也淤青了一块,应当这个位置是受了傲恒一拳。 我抬手持锦帕欲要擦去他唇边的血丝之时,还刚触及,只见他面容稍怔了一下。 我停下来时,他又忍了回去。 “疼么?”我拧眉低低一问。 他微微挑了眉,唇边一丝抽动,勉强笑了笑 ,“有点。” 看着他这番模样,我心中又一恼,伸手拉开了他的上衣,右胸口的肌肤青中泛黑,明显是受人重击了一掌。 我伸手轻轻的抹着药膏,一边替他轻揉着,一边恼道:“旧伤未愈又添新伤,爷还真不把自己当王爷看。” 他静静地看着我,眉尖轻拧,目光微微带着一丝情绪,可终是一句话也未说。 我低头看了他一眼,稍稍扬了声音。 “一个是战国王爷,一个是北漠太子,谋道算计,心思缜密,竟然这般儿戏无聊,下个棋也能大动干戈,有本事去战场上一较高下。” “会有那么一天的。”他的声音低沉如这暗夜的寒风,还带着令人无法抵挡的寒意。 会有那么一天,这样的话却堵得我无言以对。 突然手上一紧,他的脸色倏然暗下,冷声一 笑,声凉。 “那小子对你心怀不轨,竟然让本王让出你,本王不能咽下这口气。” 我深吸了口气,甩开了他的手,眸光直直的看着他。 “天齐,我只是一个女人,你不能因为一个女人不顾江山社稷,不顾自己的宏图伟业,今日不管谁胜谁负,倘若你与他之间有一人出了事,你们如何给两国百姓一个交代?我朝与北漠打了这么多年,终于议和了,两国百姓等这一天等了多久?才过几天安心日子,你们又要因为一己私欲而引来战争么?” “你知道我的,你不单只是一个女人,你还是要与我共度一生的女人,所以我绝不会将你让给他,我不会问你和他之间的纠葛,你也不许对他动情,一丁点都不可以,只要你把关于他所有的事情都忘了,一切都由我来处理,可好?” 他的声音略带沙哑,透出浓浓情愫,又因为 含着紧张因素似乎更显他每一字一句的坚定不移。 这些暖心且又带着霸道的话,不得不让我暗暗的在内心做着深呼吸。 只要一想到与傲恒的一年之约,我的心乱了,想法乱了,好多东西竟然开始因为他的一番话而去强烈的排斥。 我该怎么办?怎么办? 我不能迟疑,只能抬眸,眸光深深看向他,勾起薄笑点头。 “我答应你,但你也得答应我,从此以后不得再为一女子,妄动干戈,置战国百年基业于不顾。” 他的眸光微微怔了一下,眸色忽明忽暗,“你的意思是…” 我直直的看着他的眼睛,面容淡定的打断了他的话。 “上天注定你是战国的王,那就不能逆天而 行,那个位子你必须要去争,而且要不顾一切的去争,你现在面临的不是傲恒这个外患而是内忧。” 争得了这战国的天下,他就能得到志高无上的权力。 我只是一个女子,能在他的身后为他的大业尽一份薄力,我己经心甘情愿了。 带着他的深情,我可以远离他。 什么火烈掌毒,什么北漠太子妃,于我而言,都是浮华。 一年后,傲恒要带走我,那就让他带走我的一副躯壳吧。 我要将心永远的留给眼前之人,不悔不怨,只盼来世再相守。 他眼神渐复清明,手指抬起我的下颌,眸光更加的坚定,“好,我答应你。” 他的手在我的颊边流连不已,很快便滑到白皙带着透明的脖颈处,用上些力道,勾住我的脖 子,令我前倾靠近他,他的那带着伤的俊颜一点一点靠近,吻上了我的唇。 我闭上了双眸,什么也不去想,只想拥有这缕缕柔情… 唇齿相戏,勾缠辗转,他的吻里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霸道。 霸道又不失温柔,纠缠不清似的吸吮,将我的呼吸一点一点的吞噬。 昨夜闹了一夜,只能清晨之时补了个觉,睡得还算踏实。 睁眸之时,战天齐己不在了屋里,云雀也未入屋来伺候。 我猜想他们有事,便独自一人收拾了一番,站在窗前听着屋檐下几只鸟儿在孤鸣的声音。 我好奇的朝那几只鸟儿看了看,它们正拍翅慌飞,叽喳声乱,旋绕闹腾一番后,方展翅冲向了明朗的天空。 我的心也随着那几只鸟儿冲向那明朗的天空 而宁静清爽。 一阵微微的寒风吹来,还带来了一阵米香味。 应当是左荣立让人购运的米粮己经回来了。 村里的百姓正在架着锅煮着粥,淡淡的米香味,让我突的觉着饿了。 轻轻的拉上了窗,欲要转身朝那米香味的源地而去时,门突然被人猛的推开。 云雀一副惊慌的模样扑至我的面前。 “小姐,不好了…两位爷又…又在盘龙峰顶决斗去了…还命令不许任何人靠近。” “他们究竟还要闹到何时去?”我心中一紧,又是恼意暗生。 云雀摇着头,“我也不知,方才是尚大哥让我来通知你,让你速速过去相劝。” 难道战天齐天明之时答应我的话都不作数了么?这么快就反悔了。 现下也容不得我多想,我得马上赶去一探究 竟。 盘龙峰位于这十三座村庄最高的一座山峰。 因地龙翻身,许多山林都倒塌了,而这位最高的山峰却是完好无缺。 村里的百姓都说,这盘龙峰上住着神仙,所以地龙也不敢侵犯神仙的领域。 传说只是传说,不管如何绘声绘色,究竟都是假的。 只有这眼见为实的山峰光景,才是令人叹为观止。 可此时的我并无心观看这样令人叹为观止的风光。 一个箭上了上去,使尽全身的力气唤道:“天齐,傲恒…” 我的声音冲破寒风直入那崖上的两人耳中。 他们惊觉回头看向我。 一白一黑的身影映着金灿的阳光刺入我的眼底,一阵灼热的疼。 突然白色的身影向我走了过来,是战天齐。 他手中并没有剑,然而我顺着离自己不远的地方看去,正在我面前十步之遥的地方正直立着两道剑光。 难道他们己经决斗过了么? “这山顶风大,也不知多披件衣裳。”战天齐一个箭步收剑向我走了过来,脱下身上的披风紧在我的肩头之上,唇边的淤青依旧还在。 我看着他唇边的淤青心中一恼,“你们这是在做什么?你昨天分明答应我…” 我的话还未完,他眸子里的笑意聚然展开,“你多想了,北漠太子是来向我辞行的。” “辞行?”我一头雾水。 这样的感觉让我一阵莫名,悬着的心陡然一落,却又满腹不解。 傲恒要走了么? 他为何前来向战天齐辞行? 他们之间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方才那被我误会的和善的一幕,背后究竟藏了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我在山下等你。”战天齐低沉一语,便转身离去了。 看着他的身影一步一步迈向山下后,我便转眸轻轻的落在了崖边的傲恒之上。 黑色的身影在金光之下竟多了一种光芒与色泽,那样的耀眼。 我步步靠近他,从而在十步之遥的地方替他收回了长剑。 他的剑竟这般的沉,沉得我走起路来都有些吃力。 直到与他平肩而站时,他才侧眸看了我的眼,眸中竟是流露着几种复杂的情绪,有担忧,不舍,还有那隐隐的痛意。 我将长剑抬起递向他,他接过剑,却仍是什么也没说。 碧天高阔,煦日暖暖,这样居高临下的望下 去,真是让我心颤了颤。 峰峦迭起,岩岩千仞,壁壁孤峭。 冷风吹过,我听见周围萧瑟枯竭的树枝摇摇作响。 满目落叶飘飞,风卷起了我与他的衣袍。 此时我与他许久对望,凝目无语。 直到我眸中微微颤抖时,我出了声,“你要走了?” “我要带媚儿回北漠。”他声音沉闷,像是藏着许多的事。 “何时?”我接着一问。 他低沉了半响,终是微微皱了眉看向我。 “即日便起程,东林己挑起了战事,我得马上回去主持大局,还有媚儿体内的毒,虽己被我的真气所封住,但如若七天内找不到解药解她体内的毒,她只有一死,我要带她去找师傅,求师傅相救。” 我微微垂下双眸,看来他眸中那般复杂情绪 ,有源于媚儿,源于北漠战事,还有… 我没有多想下去,唇边轻轻一笑,“那我去替你们准备起程之用。” 我欲转身之时,他突然伸出手臂拉住我,冰凉的指尖划过我的手,“与我一同回北漠,我不放心你留下。” 我心中突地酸涩起来,手指在他冰冷的掌中微微颤了颤,眼前闪过种种之时,我一下猛地抽离,自内心深吸了口气。 我抬眸直直的看着他,整个脸也随着方才眸前闪过的种种开始紧崩,但仍还是要故作若无其事的镇定,“太子难道忘了你我之约?” 他深湛的眸底划过浅浅的一丝情绪,微微沉吟一下,看着我,唇边突然一丝笑意浮现,接着一叹。 “是啊,你我有一年之约,这一年内,你是属于他的,那也好,待我击退东林,继承王位,一年后,你便是我傲恒的王后,蝶衣,你一定要 好好活着,活着做我的王后。” 听到这些时,我只是抿了抿唇,缄默,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王后之位,多么可笑的承诺? 我这样的女子,回到他的身边也只不过是一副躯壳而己。 没有了心,又如何做他的王后? 我唇边淡然一笑,朝他点了点头。 他面上欣慰一笑,欲要说什么的时候,突然又抿了唇,不说话了。 手中的长剑紧紧一握,幽静冷锐的眸间有一道暗光流转,还伴着一丝犀利的锋芒。 我察觉到了他的异样眼神。 一阵风吹起我耳边的发丝,我己经隐约感觉到了另外的气息存在这座山顶之上。 第133章 有人,埋伏,暗杀? 这样的念头随着我的眸光动了动,心生惧色的微微挪步至傲恒的身后。 傲恒以身挡在我的面前,眸光镇定,随着那风吹草动的动静开始一步一步向前迈进。 “只要我呆会儿一出手,你便找机会逃脱,记住,不许回头。”傲恒沉声嘱咐着,声音透着一丝紧张与急促。 我躲在傲恒的身后,轻轻嗯了一声。 我知道,我若是留下,只会脱累于他。 况且山下就有援兵,我只要逃下山,便能让战天齐带着人上来救他。 突然就在我与傲恒没走几步之时,一道箭光自我左侧而来,目标竟然是我。 “小心…” 傲恒一手将我搂在怀里,一只飞箭直接划过我的 耳边。 我心中一阵惊呼,好再有惊无险,再抬眸时,那支长箭己紧紧的握在了傲恒的手中。 还未待我从这惊险之中反应过来,便只听见傲恒大声怒吼了一声,“都给本太子滚出来。” “属下见过太子殿下。”几名黑衣人从四周围的草丛之中飞身而出,弃械跪地行礼。 原来是北漠人,是傲恒的属下,方才傲恒单凭一只长箭便看出了是自己的属下。 这几名黑衣人虽然蒙着面纱,但我也猜到了是谁。 “漠古,你好大的胆子。”傲恒冷眸怒吼,叫出他的名字。 没错,当日就是他给我了一掌,让我身陷火烈掌之毒,如今只剩下一年的寿命。 我微微咬了牙,看着眼前的漠古一点一点的拉下面纱,眸光冷凛带着肃杀之意的看向我。 “太子殿下恕罪,属下对太子殿下绝无冒犯之意 ,只是这女人,她今日必须死。” “大胆…”傲恒接着又是一声怒吼,眸中的冷意更甚,手中的长箭嗖的一声直立于漠古等人的脚边。 漠古眸中不但毫不畏惧,反而还扬了声音,“太子殿下难道忘了,当日就是这名女子,她恩将仇报,让太子足足昏迷了一月之久,太子今日应当让属下取了她的性命,否则此女定会祸害北漠。” “漠古…”傲恒手中长剑挥出怒指地上之人的眉心。 漠古的眉心微微一怔,眸中跳过一丝慌乱,然而瞬间即逝,“属下直言不讳,此女乃红颜祸水,属下忧心太子殿下的安危,忧心北漠国的江山社稷,望太子殿下明断。” 漠古的一字一句听得我内心澎湃,也让我觉得漠古对我的仇意己深入了骨子里。 漠古虽没有对我怒眸相向,但他此时面对傲恒长剑的淡然镇定早己说明了这一切。 为何会突有一种预感,有一日,我终会逃不过此 人心中的那些仇恨。 有这般忠心的人跟在傲恒的身边,看来傲恒想要一统北漠也是指日可待。 我心下细细的琢磨着这些思绪。 身前的傲恒己狠狠的咬下了牙,手中的长剑微带了一丝颤抖。 “你们若是还当本太子是你们的主子,就速速随本太子离开这里,如今最要紧的就是解决东林之患,北漠如今与战国结交为世代友好的盟国,蝶衣乃战国…战国齐王妃,你们今日若是取了她的性命,是想让齐王与东林一同发兵北漠么?” 从傲恒口中的齐王妃三个字深入我的心。 傲恒是咬牙而出的,自负的他能在此时为护全我的性命,咬牙说出这三个字对他来说实属不易。 漠古双手微微收紧,像是在内心压抑了一番,而后才溢出四个字,“属下不敢。” 傲恒随即冷冷一笑,“不敢?本太子看你们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当着本太子面行凶,你们还有 没有将本太子放在眼里?” “属下该死,请太子殿下责罚。”漠古己皱了眉,傲恒的一番话看来起到了效果。 傲恒侧眸深看了我一眼,没有停留多久,随即便凛威扬声。 “漠古,你是本太子最信任的人,此事你竟如此莽撞,不顾后果,回国自行领杖五十。” “是。” 傲恒收回了长剑,长剑回鞘,浑身被一股自天而下的威严所包围,接着便是高扬声音命令。 “速速收拾好一切,即刻返回北漠,刻不容缓。” “是。” 地上的几人速速起身,退开两边,为傲恒让开了一条道。 在傲恒欲要迈出步子之时,我在他的身后竟忧心的唤出了他的名字,“傲恒…” 他闻声面对于我,英俊的面庞上神色还是一如往 常,恣意潇洒,还带着一丝任性。 此时他看着我,薄唇紧紧抿着,下巴的弧度刚毅而又坚硬,骄傲的眸色之中微显一分渐渐出现的离别之情。 他紧抿着的薄唇在眸中情绪越来越深厚之时,他唇边扬起了笑,“你放心,他们不敢再伤害你。” 我就这样看着他如玉墨瞳里划过浅浅的锋芒,微感芒厉刺人,可是那刺人感却是要让我心安。 我微微摇了摇头,唇边也带了笑,“我不是担心他们会伤害于我,我只想说,此战定要成功击退东林大军。” “有你等着我,我一定会的。”他笑颜点头,说出来的话,就像誓言一般,然而此时的这般容颜,再衬着他今日所穿的黑绫长袍,浑身散发着一股威严魄力。 傲恒带着媚儿一同回了北漠,盘龙峰一别后,我与战天齐一同去送了他。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微笑向我挥了手。 然而西城之事也告以段落了。 中了毒的百姓得到了救治,战天齐率领手下与西城的百姓一同重建家园。 足足十天的时间,便将西城重新改头换面,焕然一新。 十三座村庄恢复了牛羊满山,鸡鸭成群,市集一片繁华,热闹,和谐,每个百姓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一片欣欣向荣,富有生气。 二月初二是龙抬头,又被称为春耕节与农事节,又被民间百姓俗称青龙节,传说是龙抬头的日子,它是战国的一个传统节日。 然而西城百姓庆祝“青龙节”,以示敬龙祈雨,还要城县里所有的百姓最尊敬的人往田地里撒播第一波种子,让老天佑保丰收。 当然今年最受西城百姓尊敬的自然是解救他们,让他们走出水生火热之中的齐王。 那一日也是我们起程回京的日子,路过十三座村庄之时,万人空巷,家家户户的百姓全都涌到城镇的 街道之上,挥手高声相送。 我坐在马车里,听着声声饱含景仰爱戴的欢呼声。 从来不知道,看着百姓笑脸高声相送的情景会是这般的幸福,从他们的声声高呼声中,我终于感受到了战天齐那句话。 我的身边只会有你,你的身边也只会有我,我是他注定要共度一生的女人。 突然云雀一声兴奋难奈找断了我的思绪,“小姐,小姐,你看,十三个村庄的百姓都来送你与爷了,不论男女,不论老少,全来了。” 我看着她,轻轻一笑,顺着她掀起的车帘看了出去。 街道上围满了百姓,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番场面。 儿时太小,纵然高高坐在马车里,但娘亲生怕我出现意外,从不让我掀起车帘往马车外看。 如今看到如此受百姓爱戴,心里却有说不出的感 受。 微微一眼便情不自禁的落在最前方那个白马之上伟岸卓绝的身影,风姿惊世,全身上下都透着与众不凡的君王之气。 耳边俱是民众歌颂欢呼的声音,一时之间,我的视线竟然有些恍惚,连自己都没有发觉。 金光之下,百姓的高呼之下,我仿佛看到了不久之后,他争得那个位子俯瞰整个战国天下的一幕。 云雀一面伸手将车帘拉得高高,一面掩嘴笑道:“小姐可是被爷的风姿给迷住了?” 我微窘,面上一热,瞪她道:“你这丫头,何时学会这般捉弄你家小姐了?” 云雀吐了吐舌头,仍是笑得眼儿弯弯的。 我面上灼热感令我有些不适,只好微微收回了那恍惚的眸光,不再往车帘外去看。 云雀见我如此,她便又掩嘴一笑,终是忍了忍,放下了车帘,蹭到我身边挽着我的手摩擦在我的香肩之上,撒娇道:“小姐,你与爷都己是夫妻了,这有 何害臊的?爷心里爱着小姐,小姐心里只有爷一人,几经生死,共患难,这若是换作旁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 我戳了戳她的脑袋,故意说道:“就你油嘴滑舌,看样子还真得早些把你嫁出去。” “小姐…”她压沉声音唤了我一声,从我肩头之上抽出头,双眸若有所思的看着我。 我面上微微一怔,此时注意她的面容变化,我心里也多少明白了一些。 她突然又匆匆的从我的眸中转了眸,不再看向我,两只手紧紧的揪着衣边,力道越来越甚。 我伸手轻轻附上了她的手,紧了紧,“云雀,我知道你心里如何想,你倒是也与我说说,你对那尚大哥是否还抱有一丝念想?” 她眸中一颤,连忙急着解释道:“云雀,云雀没有…” 我轻轻一叹,“你心里那些事都写脸上了,骗不了我的,这些天,你与他朝夕相处,我看你对他的感 情是越陷越深了。” 她看着我的一双眼睛乍现慌乱,摇摆不定的什么也不想与我说,微微垂了眸。 我见她不语,心里隐隐泛起了一丝痛意,再次紧了紧她的手,加重了一丝语气。 “告诉我,你是真的忘不了他么?” 她重抬回了眸,唇边扯了扯,有些话欲要说出来,却似乎又觉得有些不妥,压了压后,终是一句话也未说出来。 “你不回话,这样子令我心疼。”我压低了声音还微微带着一丝痛意。 云雀终是抵不过我的眸光,像是深吸了口气,启唇明道:“其实尚大哥的妻子己经过世了?” “过世了?”我紧握着她的手微微一怔,眼前晃过一道金黄色的剑穗。 云雀点了头,“己经过世三年了,我也是听他身边的一名手下无意间说起,可尚大哥并没有与我提起过此事,我也不敢问,只是知道他的妻子是因他而死 ,所以尚大哥曾对着他妻子的墓碑发誓,今生不会再娶。” 原来是这样,尚青云是个有故事的人,看来得寻个机会好好将他了解一番。 看着眼前云雀眸中心酸之泪浮现在眸底之时,我的心里的疼越来越剧。 “所以你决定放弃,一个人独自去承受这些,对么?” 她没有说话,只是带着沉重的点了头。 她只是个十七岁的懵懂少女,竟然在不知不觉之中对尚青云寄托了这般深厚的感情,是我的错。 我未及时发现,未及时了解到她内心的情愫,这样一来,我唯有去试探尚青云之意了。 “你喜欢了他这么久,他不可能丝毫不知?”我带着试探之意的问道。 云雀抿了抿唇,垂了眸,“我不敢告诉他,也不敢奢求与他在一起,小姐,请你不要再问了。” 她看向我,眸中随着话落乍现泪光。 我感觉到她己经有泪水滑落到眼角,可她却凭着内心的那分自尊,强烈的迫使自己不再流泪。 我心中一阵不忍,将她拉入怀里,轻轻的安抚着,“好了好,我不再问了,不再问了…” 几日风霜同路,从二月走向了二月中旬,也是寒冬走向了阳春。 这一过程,我都与战天齐相知相守。 如醉春光轻柔的洒向整个世间,腊梅己随寒风而去,春风却带来了灼然一度桃夭。 徐徐微风下,刺眼的锋芒自金色的瓦檐横射天空,盎然燃烧的熠熠光彩环绕着整座齐王府,飞鸟掠过,不敢停留。 马车缓缓跃近,王府的大门就在停下马车的那一瞬间站满了人。 很快便有小斯为我掀开了车帘,昏暗的车厢之中突然之间明亮了起来。 而在我双眸微微随着这刺眼的光亮有些不适应之时,战天齐怀缓步过来,微微一笑,伸手向我。 我微微眨了眼,回之一笑,轻轻将手交到他手中,任他扶我下车。 一身疲惫不堪,只能在他手下力道之下一步一步向前迈着步子。 突然只见门口站着的管家与春兰扑了过来。 “爷与王妃回来了就好,杨夫人要生了?” “晴儿…”随着手上一松,带来一阵风,战天齐又再一次为了晴儿松开了我的手。 我的心在这一刻莫明一痛,不知是妒忌心作祟,还是我心里太在意他这样的作法。 “小姐…”是春兰扶住了我。 我淡然一笑,“走,快随我跟去看看。” 回府的第一天竟然有些事在我意料之外的接踵而来。 先传来晴儿早产的消息,后来当我靠近晴儿的殿前之时,事情竟又多变。 晴儿难产,身体虚弱,气血两亏,生产时间己过了半天,府里上下都因为这个事情的变故而人仰马翻 。 战天齐因为是男人,只能在外等候,又因为我的身子尊贵的原因,云雀也不让我入内去看看,说是沾上这血光,将来不吉利。 我也只能守在了外间,战天齐神慌乱的扣着手指,手边的茶水早已凉透,他是一口也未喝。 从如至始,那双手扣得紧紧,没有一刻是松开来的。 我侧眸偷偷看了他几眼,他连额头都渗出了汗,一言不发,像是在极力的压抑内心因为晴儿阵阵痛嚎的慌乱。 我转了眸,也是一句话也未说,因为我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 几名丫头端着热水来来回回的进出,但凡里间有什么动静,战天齐都紧张得很,毕竟这是他的第一个孩子。 突然珠帘被人掀开,是接生婆,她一身血的扑通跪至我们的面前。 “爷,王妃,杨夫人早产,又因身子虚弱,体内好像还误食了一些不明的食物,胎位倒置,血流个不停,脉象也越来越弱,再这般折腾下去,只怕会要撑不下去了。” 然而此时的战天齐身子一颤,撑着桌面的手也开始阵阵发抖。 我的心里也是随着接生小姨最后的一语,像被雷轰了一下,顿时眼前一阵天昏地转。 “误食?”战天齐咬牙挤出两个字。 突然殿内几名伺候的嬷嬷与奴婢扑通跪了一地。 “奴婢不知…夫人入府的这些日子都是膳房提供的膳食,还有宫中太医的安胎药调养,从来都没有误食过其他食物啊?就是…” 地上的奴婢竟眸光闪烁的看向了我,这是何意? 我脑中莫明的被她的眸光所击伤,扬了声音,“就是什么?快说…” 地上这名奴婢因为我的扬声引得一颤,连忙低了头,“奴婢想着夫人…就快要临产了,夫人入府之时 …王妃送了…送了不少补品还…还一直放在那,奴婢便想着让夫人趁着这临产的一月好好补补身子,所以这些日子就让夫人…就让夫人喝了些王妃送来的补品,奴婢担心…” 她的话还未说话,身边的云雀大声喝斥道:“放肆,你竟然敢如此污蔑我家小姐,该当何罪?” 地上的奴婢面容一阵苍白,连头也不敢再抬起,声音只是断断续续发抖的传来。 “奴婢不敢…奴婢岂敢污蔑王妃,奴婢…奴婢只是猜想…并没有污蔑王妃之意。” 而此时的战天齐眸光看向我,冰冷的目色在他重重一拧眉时更显深邃暗沉,似乎还带着痛意。 这丝痛意是因晴儿,还是因我? 我是一点儿也猜不透。 我自内心深吸了口气,与其让人生疑,还不如坦然以对。 若是真有人要害我,在这般紧急之下,单凭一张嘴又如何替自己辩护。 我微微低了眸,不再看他冰冷的眸子,镇定的开了口,“天齐,我送给晴儿的,都是一些上乘的补品,为了证实这一点,我恳请让宫中太医来证明此事与我无关。” 他眸中微微一颤,转眸扬手,“传太医…” 我心里一丝欣慰袭上,还未开口说什么的时候,地上的产婆急切的请示道:“那夫人这呢?” 我眼前闪过华府的云先生,立即吩咐道:“云雀,速速去请云先生来一趟府上,务必让他要快…” “不必了…”他高扬了一声,阻止了云雀的脚步,也阻止了我此时急切跳动的心。 我能感受得到他身上散发的滚滚怀疑之意。 他就这般站在我面前。 我却觉得离他的心又远了,内心一股巨大压迫感。 他竟怀疑我? 竟在还没有查出事实的真相之时,他首先选择了相信方才那奴婢之言? 他的眸中满目失望还带着慌乱的痛意,是不知抉择,还是己经感觉到了方才脱口而出的三个字己让我与他的心纷纷走远。 我能感受到了他身上的倏然冰凉和寒冷,还伴着那一丝痛心的味道。 我是瞎子,此时我亦能看得明白。 我就这么看着他,他下一刻没有任何感情的转了眸至地上那名产婆,“交代下去,无论如何…一定要保住大人。” 我此时随着他的话又是心头一怔,出声阻止,“等等…” 此事之大,我知轻重,并不想因为此时的心痛而忽视了这件事情的可大可小。 转眸对上他冰凉的眸子,一字一句开了口,“天齐,皇家祖训,只要不是嫡世,一律保小不保大,这是皇家的惯例,如若…” “你到底存着何心?就这般容不下她?”他怒吼于我,眸光冷如冰霜。 “你说什么?”我的心猛然一痛,就像刀子扎了一般,不敢相信他会如此对我。 突然“砰”一声瓷碗碎裂响,碎片飞至我的脚下。 我咬了唇,力持平静的看着面前的人怒火爆发。 “本王说…大人无论如何都要保住,绝不能出半点差迟,宫中惯例之事,由本王一人负责,王妃就不必困扰此事该如何决断了?” 他竟如此想我? 为何不能听我把话说完? 难道我连在他面前说话的资格都没有了么? 我只是想说,云先生医术高深,如若他能相信我,就让云先生来府上走一趟,他定会有办法救下大人,也同时可以救下大人腹中的孩子。 我觉得我没有理由再在这里呆下去了,我只想离开,快点离开。 我转身快速的迈起了步子,可以说完全是用跑的,冷风拂面,那样的冷,那样的痛。 我不知一路上因为身心创伤跌撞了多少回。 只觉得回到主殿之时,云雀泪流满面的看着我,什么也不说。 一个下午下来,云雀传了三次膳,每次都是端着满满的来,又端着满满的去。 我怎能吃得饭下,脑子里早己都是战天齐那双冷眸,一时之间我真的难以释然。 我可以忍受一切痛苦,甚至死也不怕,但我不能忍受被自己心爱之人如此误会。 他有考虑过我的感受么? 他是否有那么几下是站在我的角度判断这些问题? 他没有,他选择了内心对我隐隐的怀疑。 他情愿相信自己内心的怀疑,也不愿去相信我? 这就是他所说的,我的身边只会有他,他的身边只会有我,我是他共度一生的女人么? 我内心自嘲一笑,心却痛得好似没了呼吸。 真到夜深了,我仍是一动不动的坐在原处。 云雀第四次传膳入殿,走至我身边之时,她的声音放得极小。 “小姐,杨夫人那都己经生了,大人小孩都平安无事,是个小郡主。” 我的心随着云雀的话微微一怔,眼前竟闪现出了一丝难以置信,扬声问道:“生了?” 云雀面容一颤,不知我是何意,微微垂了眸答道:“对,生了。” 我心念又快速一闪,抬眸直直的绞着她,“你是说大人,孩子都无事?” 云雀依旧拧眉点头,“是,好再有惊无险。” 我微微回了眸,心中疑虑更有甚,呢喃道:“怎能有惊无险,大人孩子都保住了呢?” 身边的云雀突然一怔,慌乱的惊呼道:“小姐,你这话可万万不能再说了,爷己经误会了你,现如今你若是再说出这样的话,恐怕爷会真的认为此事就是你所为。” 我手上一紧,狠狠一击桌面,“将桌上这些膳食 全倒了,不许向外说。” 云雀抿唇只能点了点头。 我微微起了身,欲要迈出步子之时,云雀拉住了我,“小姐要去何处?” 我唇边淡然一笑,“你方才不是说生了么?我去看看。” “可是小姐,爷现在还在呢?”云雀带着顾忌的提醒道。 我扬了扬眉,“他在又如何?我只是去看看府里的小郡主,又不会做什么?” 一路走至晴儿的殿外,此行,我还特意交代云雀带来了不少补品与那小郡主见面礼。 这也是身为府中嫡母的一份心意。 虽然白天让人摆了道,我也误入那道中,如今我也只能坦然面对。 可有些事还真是说不准,别人无意伤你,我却还是死命的要往这伤口上撒盐。 步入晴儿的殿外,随着殿内一名奴婢的声音我顿 住了脚步。 “夫人快瞧瞧,这小郡主长得可真漂亮,尤其是这眼睛,圆溜溜的,就像天上的星星一样,扑闪扑闪,将来定又是个美人儿。” 这殿内的奴婢话落,却在此时,晴儿并未接话,好像殿中也因为这奴婢的话陷入了一丝沉静之中。 我刚要趁现在迈入殿中之时,突然殿内的战天齐大笑了起来,话语如此刺耳。 “那是自然,本王与晴儿的女儿定会天姿貌美,倾国倾城,无人能比。” 我脚下一怔,不知为何,自己竟生生的缩回了脚。 接着便是晴儿带着虚弱的一句话,“谢谢你,天齐哥哥。” “傻丫头,我该谢谢你才对,谢谢你历经生死,给我生了个这般漂亮的小郡主,你辛苦了。”战天齐柔声一语,却让我的心僵冷半响。 直到晴儿的声音再次扬起,“天齐哥哥还未给她 取名呢?” “就叫不悔吧。”战天齐扬笑取名。 “不悔?”晴儿带着一丝不解。 战天齐温柔的笑意再次响起,“我们永远都不要后悔生下这个女儿,她是上天恩赐给你我的,我们定要好好疼爱她,相信我,晴儿,我一定不会亏待你们母女。” 这样甜蜜幸福的一幕,我在心中想都不敢想。 是啊,他以后会有更多的女人为他生下孩子,而我是唯一一个不能为他生下的孩子的女人。 说什么共度一生,可却不能留下属于我与他的孩子,这也许就是我这一生最大的遗憾。 这样的话我再也听不下去,这样的一幕我再也看不下去。 只能走,走得越快越好。 “小姐…”云雀提着满满一手的东西拦住了我。 我唇边自嘲一笑,“我不进去了,你让人将这些东西去送给杨夫人,还有小郡主,记住,不要说我来 过。” 整整的一夜,我一夜未眠。 回想了太多与战天齐相处在一起的日子。 心里酸酸的,痛痛的,是什么样的感觉,我竟自己也分不清楚。 从儿时宫中在血腥之中他救起我的那一幕开始,我仿佛早己与他有了命运的安排。 再到成为华蝶衣嫁给他,与他三拜天地,又遭他无视,冷落,怠慢,欺辱,试探,防范,再到以身相救,园中满梅,相濡以沫。 这一路上,我走得极其艰辛,但也尝了深深的苦与乐。 次日,府里恢复了平静,战天齐早早上朝复命西城赈灾一事。 然而我也接到了一宫中传来的圣旨,召我入宫面圣。 盛装打扮了一番,匆匆入了宫。 皇上今日气色恢复了了不少,也许是因为此次战 天齐在西城立下的大功,抱恙的身子闻讯也好了不少。 我踏入崇华殿,按规矩对着汉白玉阶上的皇上先行国礼后见家礼。 我知道战天齐就站立在右前方,眸光在不经意瞥到了他,可他却好像无视我的到来。 晴儿之事,己经成了我与他最大的一道缝隙,总觉得有些事情来得太突然,来得让我措手不及,温暖过后的冷淡却是这般让人无法接受。 皇上龙颜大悦亲自步下玉阶,亲手扶起了我,这是莫大的荣耀。 我微微抬起眸,皇上那带笑的面容,隐于旒冕冠下,虽是笑着,可总有一些是我无法看得真切的情绪包含在内。 皇上重回天子之位,我也退至了战天齐的身后。 皇上因为身子还未好全的原因,声音听来有些中气不足,“此次西城一事,朕深感欣慰,天灾降临西城,百姓人心惶惶,好再你们夫妻二人同心协力替朕 ,替战国收归了民心,扬我朝的国威,功莫大焉。” 此时战天齐轻笑应道:“父皇圣明烛照,此次西城之事得己平复,是父皇的洪福齐天,儿臣夫妻二人不敢居功。” 皇上龙颜一笑,笑容却在此时不达眼底,“每次朕要赏你,你都推脱,朕这回可得好好想想该如何论功行赏于你们夫妻二人,今日设宴明和殿,朕要亲自为你们夫妻二人接风洗尘。” “多谢父皇龙恩。”我与他一同行礼谢恩。 隔了半响,皇上抿了口清茶,伴着几声轻咳的问道:“听说府上的杨夫人生了?为朕添了一个漂亮的小皇孙。” 我温婉微笑着应道:“回父皇的话,杨夫人昨日历经生死为爷生下小郡主,儿臣想起当日杨夫人入府之时,母后见她乃民间女子,便只封了夫人名份,如今她己替爷诞下小郡主,实属立功一件,儿臣在此恳请父皇,将府中的杨夫人封为三品侧妃。” 皇上听了我的话笑了笑,从而又转眸看了身边的 战天齐一眼。 战天齐紧抿着薄唇却没有任何的面容变化。 皇上微微收回了眸光,仍是带着唇边的一笑意道:“既是蝶衣开了口,那朕准了。” 我依旧一径温良垂眸,淡带微笑谢恩,“蝶衣多谢父皇。” 明和殿的设宴,我并没有呆太长时间,皇上赏了许多赏赐,可没有一样是合我心意的。 小姨今日的宴会并没有参加,她声称身子不适,而皇上身边却带着那圣宠在身的灵贵人。 在明和殿内,灵贵人虽然伺候在皇上身边,可那心早就飘到了战天齐那。 我亦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此时灵馨的出现我根本无心理会,反倒是府里的那位杨夫人令我焦心。 只因心情低落,却又不能在外人面前显露,只能寻了个借口出了明和殿。 却又恰巧,小姨命人来传我。 西城之事小姨定是听说了,战天齐的手上至今还没有查到太子府阴养死士的证据,小姨不会与我谈及这些,毕竟我与战天麟儿时的那些事情,小姨的心里一直在意着。 心下一想,依旧离不开府里的杨夫人生下小郡主一事。 来到小姨的宫中,她身边之人都退了下去,只留下自己的几个心腹。 首先她是将我仔仔细细瞧了个遍,而后又让我将西城所发生的事情向她重叙一遍。 我只挑了些简单的在说,关于傲恒,刺杀之事,我是半个字也未提起。 她听得笑着点头,眸中的欣慰之感越来越甚,她应当是看到了我的决心,看到了我眸中的变化。 也许正是因为我也开始有了心机,也开始在舍弃内心最原始的初衷。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我又将面临什么? 我都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令我意想不到的便是,她只是淡淡的提及了睛儿生下小郡主之事。 再回到明和宫的时候,宴会也己经差不多了,皇上与灵馨也己离了宴。 而其他的几名太医与前去西城支援的大人们好似还正喝在兴头上。 唯独却不见了战天齐的身影。 “常公公,八爷去了何处?”我问道守在明和殿伺候常公公。 “八爷被皇上召去了御书房己经有好一会儿了。”常公公回答道。 我心里微微一怔,被皇上叫了去,心念一转接着再问,“公公可知道是何事?” 常公公白胡微微一扬,摇了摇头,“这个老奴就不知了。” 我没有再多问,既是被皇上召唤去了御书房定是有事相商。 明和殿的把酒言欢,这样的场合也不再适合我,我便出宫回了府。 回到府之时,己夕阳西下,金色闪闪的霞光轻轻的洒在院落的数枝孤零的梅枝之上,我让我多瞧了几眼。 突然了一阵风吹来,鼻间嗅到了自己身上的一股味道,是在明和殿之时染上的一身酒味,受不了这种味道便让云雀替我准备了热火沐浴。 沐个浴也不能安静。 府里添了一名小郡主,随处都可听见这名小郡主的哭声,尖锐刺耳,扰得我一阵心烦意乱。 沐浴完后,更不想出这个殿门,便交代殿中的奴才不要打扰。 昨夜因为诸多事宜,一夜未合眼,再加上好几日的舟車劳頓,便在殿内小憩补眠。 直到晚膳时分,云雀才把我轻轻的唤醒。 她帮我更着衣,还一面说道:“小姐,晚膳都己经准备好了,都在外间摆好,今儿个特意挑了些你最 喜欢吃的膳食。” 我心头微微一颤,有些不解,抬眸问道:“晚膳不是一直都在前殿么?今日又为何要在殿中用膳。” 云雀抿了抿唇,眸中闪过一丝忧虑,“是我让他们传进来的,府里的杨夫人这二日都是在殿中的用的膳,宫里的人又来府上传了话,说爷今日不回府中来用膳了,晚膳要陪皇上一同享用,然后…” 云雀欲言又止,眉宇间有了顾虑,好似不敢再说下去,怕引我生怒。 我也微微感觉到了并不是一件好事,但我仍想知道。 “然后什么?”我接着再问。 云雀抿了抿唇,像似深吸了口气,一字不露的说了出来。 “他们说是灵贵人留了爷一同在宫中欣赏歌舞,爷还答应了。” 我持着玉梳一边理着发丝的手指,在听到灵贵人三个字时微微一顿。 府里一个杨夫人不够,现在宫中又来了个灵贵人,这究竟是要如何折腾于我? 灵馨在西城之事上替战天齐力挽狂澜,战天齐去赴宴陪同她欣赏歌舞也是理所应当的事。 我为何要如此纠葛? 因为骗不了我自己,当我听了云雀的话,第一个闪入脑海中的影像,就是那一日在边疆之时灵馨惊人天姿的舞姿。 战天齐虽然心里没有她,可这世间又有几个男人能躲过灵馨的柔情似水,就连嫔妃三千的皇上也逃不过灵馨的手掌心。 何况他们之间还曾经有过那么一段,虽然是假象,但也至少他们曾经以恋人的关系相拥相爱过。 如今她可以肆无忌惮的将他邀请到她的宫中相聚,难免日后… 他或许根本不会爱上灵馨,但却无疑是会爱上她此时的身份。 身为皇上的最宠爱的贵人,单凭这位最宠爱的贵 人一句话就能让皇上改变心意。 依战天齐的心思,他又岂会放任这么好的一颗棋子为他人所用。 想到这些时,我的唇边不由得带出一个微微的弧度,几许自嘲,又几许苦涩。 战天齐你就是这般来伤害我的? “小姐,你怎么了?快松手,手里的玉梳都己经划到你的手了,再这般下去,你会伤着自己的。” 身边云雀惊慌的声音直入我的耳中,我心头一惊,这才发现,手中的玉梳己深深的扎入我的皮肉之中,还渗出了血。 “小姐,都流血了,你怎么这般傻…”云雀握着我的手心疼不已。 我这才感觉到了手上的痛楚之意,从她的的手中收回了手,安抚她道:“我没事,皮肉伤,抹点药就无事了。” 云雀连忙转身取来了药箱,一边替我清理着那些血,一边心疼的道:“早知这样,云雀就不该与小姐 说起这些。” 我看着她满脸的担忧,轻轻一叹,“说了又何妨?我的心本就己经受伤了,不怕再被他伤一次。” 云雀手上一顿,抬眸深深的看了我一眼,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着眼往四周顾了顾,而后稍稍压低了声音道:“小姐,云雀觉得那杨夫人肯定动了什么心思?生个孩子也如此凑巧,早不生,晚不生,偏偏等着爷与王妃一同从西城回府之时,她便来了这么一出难产,定是她故意让那奴婢在爷面前中伤小姐。” 原来连云雀也看得这般真切,我就不相信战天齐那般心思缜密的人会看不出这中间的奇怪之处。 甚至我还在赌,赌他的心中是否真的只有我的存在? 我回看着云雀淡淡一笑,“云雀,你就别想这些了,事情总会有水落石出一天,有些把戏不能久玩,玩的次数多了,自然会在人前暴露。” 云雀似乎懂了我的话,便没有再说什么?替我清理好那些血水之后,便随我至外室用膳。 还真如她所说,今日的晚膳全都是我爱吃的。 我淡然的笑笑,昨夜那般傻的为了战天齐的一句话,我竟滴米未尽,如此委曲自己,那岂不是让那些有心之人更加痛快。 我决心今日好好补回来,男人越是在乎紧张,他就越从你的手心溜得快。 也许我也要学学人家如何来挽留战天齐的心才行。 满满的一大桌,我吃得津津有味,云雀有些吃惊我的一如反常,连着几声小姐唤着。 我都对她笑笑,她这才松了口气。 正在我吃得正香之时,殿外管家的声音响起,“王妃,驸马爷来了,正在前殿偏厅那候着呢?” 宁哥哥来了? 我心里一笑,放下手中的竹筷,扬了声音,“有劳管家将驸马爷请入本宫殿中来。” “是。” 不到一会儿,宁玄朗一身白衣长袍迈入殿中,数 日不见,此人身上竟多半分官范。 他脸上笑若春风,眸中还带着锋锐冰凉之色,这是他一贯存在的神态,他虽如春风一般温暖,但骨子里依旧伴着那如寒风一般的冷冽。 他在见到我的那一瞬间,眸光我一丝摇动,容色还是一抹淡然的笑。 “看来我来得正是时候。” 我面向他,却不语。 倒是身边的云雀先出了声,“公子的鼻子素来就比狗还灵。” 我噗嗤一笑,真不知云雀怎会这般快,这般直接的说出这句话,我也一直在心里暗藏了许久。 而此时的他面容完全僵住,连脚步也不敢再向前迈入,折扇带着僵硬的感觉摇了两下,压低了声音,竟还感觉带了了一丝无奈。 “小云雀,你这话能不能不说得这般快,能不能稍稍,就那么稍稍慢一点儿,慢一点儿经过你的脑子再说出来?我会觉得小云雀更加的惹人爱。” “得了吧,公子现在是驸马爷,云雀可高攀不上。”云雀撅了撅嘴。 宁玄朗素来与云雀就好斗嘴,早在江南之时,他们每天都会在我耳边叽叽喳喳好一会儿。 现在这般看来,倒让我想起了早在江南之时的那些日子。 宁玄朗临桌坐下,仍是摇了摇手中的折扇,“小云雀误会了,本公子不是这个意思,你平时看着挺聪明的,怎么这与你家小姐出了趟远门,你就变得,变得…” 宁玄朗故意逗着云雀,我则是笑笑,不语。 “变得怎么了?”云雀扬声追问道。 宁玄朗眨了眨眼,手上折扇一合,终是无奈一语,“算了,本公子不与你计较了。” 我见云雀撅着嘴看着他,忍不住出了声,“云雀说的可是实话,宁哥哥不是素来都这般么?只要闻到一点儿耳讯,宁哥哥必定是第一个来到蝶衣身边的人。” “算你还有点良心。”他勾唇,面色一暖,眸光瞥向桌面,漫不经心的扬了扬眉,“行了,看在这一桌子佳肴的份上,我就免为其难,稍稍多坐一会儿。” 我扬眉一笑,对着身边的云雀吩咐道:“云雀,还不快速速去沏壶茶来?” “哦,云雀这就去。” 待云雀离开后,我又重新拿起了桌边的竹筷。 欲要替他布菜之时,他稍稍靠近了我一些,笑中暗带一丝心疼,“丫头此行,瘦了些。” 我微微抬眸,唇角轻扬,“蝶衣是去赈灾又不是去游玩。” 他扬眉,眸子明亮含笑,反问“可有遇到开心的事?” 看来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他,我从桌上轻轻的盛了碗鱼汤递向他,笑着道:“还得多谢宁哥哥的那六根银针,保了我一命。” 他接过我手中的鱼汤,放下手中的折扇,先尝了 一口,而后回味无穷的再尝了一口,这才满意的抬头看着我问道:“查出是何人所为了么?” 第134章 他的话音落,而我的心,几不可察的,微微一颤。 “华蝶心想要我的命。”我咬上了唇,溢出这句话时,脑海里依旧出现儿时那个温柔宽宏的长姐。 他闻言竟大笑两声,眸光亮了亮,脸上神情变得说不出的一丝得意,而又微微转化为了一丝暗沉。 “我就知道她会再下次向你下手。” “好再宁哥哥有先见之明,给我留了六根银针。”我轻轻笑着。 “六根可还够用?”他眸光中的暗沉微微散去,好似早己知晓了西城所发生的一切,轻轻的勾了唇。 “差点就不够用了,好再最后二根让我起到了作用,然而银针之上的花粉毒还让我大展拳脚一番。” “看来丫头有了对策。”他挑眉,目中一丝光亮一掠而过,眸子清浅,却宛若明水漾瞳。 “兵来将挡,水来土淹,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宁哥哥觉得此计可好?”我仍是笑着看他,却字字句句隐含深意。 “妙哉,丫头的鬼点子素来就多,只是从不肯显露真本事罢了,看来这华蝶心此次是真的惹怒到了你 ?” 随着他的话,我面上微微落了笑,而后化作轻轻一叹,“她倒己不足为患。” 他没有说话,只是深深看我。 良久,他也叹了口气,“你现如今内忧外患,单凭你一双眼,一双手应付得过来么?” 他一句话说入了我的心里。 我重又扬眉朝他笑笑,“不是还有无处不在的宁哥哥么?” 他扬扇目视我,又隔了良久才轻启薄唇,“此事有二,仅是我推断而己,你想不想听?” 我知道他此次前来并非是来看望于我,也并非只是想要知道西城所发生的事情。 我轻笑看着他,点了头,“当然。” 他手中的折扇朝上一指,眸光转化为了一丝深邃。 “其一,府上的杨夫人给你唱了一出好戏,在人前柔弱不堪,处处对你毕恭毕敬,其实她早就对你动了心思,故意让产婆在战天齐面前说出她难产之事,而后再利用你送去的那些补药做了文章,只是一点不明,为何她就敢断定战天齐一定会违背皇家惯例,保大不保小?” 也许是因为她是杨浦将军之后?这样的推断我要不要相告宁玄朗。 其实从一开始我也是这般想的。 晴儿入府后,她的神情己完全与从前那个晴儿判若俩人。 我一直以为她只是因为杨婶的惨遭杀害,忍受不了至亲的离去,心灵大受创伤才会如此。 可是我异常的发现,不单只是这一点,她连骨子里的那份柔弱也越来越做作,几次泪如雨下时,我都发现她的眸中虽带着沉沉的痛意,可那痛意好似己经沉淀许久,对她来说早己就不痛了,只是刻意的装作痛而己。 而此次难产之事,我从头到尾细想了一番,云雀看出了一些轨迹,然而那些轨迹也是我所认同的。 此时宁玄朗的推断也十分有道理。 她为何要陷害于我,只因我深得战天齐的心,想要与我争宠,还是另有其他? 如若是争宠,利用腹中的孩子倒还真是一步险棋,一条妙计。 可如若是另有其他,她的目的何在? 两者之间,她都完全置腹中的孩子于不顾,而且她还敢断定战天齐一定会违背皇家的惯例,保大不保 小。 那日我负气离开,产婆之言字字句句断定了大人小孩只能保一个,可偏偏又平安的生下了小郡主。 难道真是上天保佑? “你在想什么?”宁玄朗的一句话打断了我此时所有的思绪。 我抿唇一笑,摇了摇头,而后问道:“其二呢?” 他手中的折扇重新摇起,“其二就是府上的杨夫人并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外患,是有人想要利用杨夫人肚子里的孩子将矛头指向你。” 这样猜测也并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府里的晴儿我并不是很了解,北漠一面之缘,深知她对战天齐并非兄妹之情。 再次相见,她唤我一声姐姐,成了与我一同伺候战天齐的女人。 如今还生下战天齐的第一孩子。 这期间,我从头到尾都没有怀疑过她。 她每次见我都是一副柔弱不堪,毕恭毕敬的模样。 就像如今,她己生下小郡主,被封为三品侧妃,虽在我之下,可究竟也算得上是这府中的半个女主子 。 她会受何人利用前来对付于我? 宁愿不惜牺牲腹中的孩子也要在战天齐面前中伤于我。 我眼前闪过几张面孔,但却不确定,此事如若动作太大,定会打草惊蛇。 我微微压了口气,抬眸问了问,“依宁哥哥之意,此人会是谁?” “不知,但有一个办法可以让你查出究竟是内忧还是外患?”他眸光闪闪,目间锋芒浅露,俊秀的面容带着一如既往的聪明劲,那冷静淡定下还隐凶的透着些许玄机。 日子一晃,便又是一日。 昨晚宁玄朗走后,我便歇下了,什么也没想,甚至连战天齐有没有回府的事情我都不再过问。 借着阳光明媚在清湖边上缓缓的漫着步,沐浴着阳光的温泽,整个人也显得精神充足。 我的目光一瞬不瞬望着不远处的那一抹桃夭。 微风轻轻而过,含苞待放的花蕾正吹得落英缤纷,乱红如雨,在那一片娇绿之中微微颤动。 “小姐,今儿个的太阳可真好。”云雀笑容可掬的对我说道。 我轻笑着点了点头,“现在开春了,自然暖和起来了。” “是啊,小姐你看,这清湖的冰都化了,这样看上去可真美。”云雀伸手指着那一汪薄雾还未退去的碧波扬声道。 我顺着她手指着的方向望去。 寒冬己被暖春所代替,绿湖碧波,回清倒影,将人的影子照得那般的清淅。 这这清湖的倒影中我看到了自己如花的容貌之上并没有我想像般精神充足,眉宇间流露的神色早己显露了我的心思。 “昨日爷何时回的府?”我淡淡的问道,心里却极其想要知道这个答案。 “听管家说,爷昨日留宿宫中了,并没有回府,一大早还让人回府取了朝服。”云雀的声音轻轻的响在耳边。 让人回府取朝服,他昨夜竟一夜未归。 我轻轻的蹲下身子,着手微微扬起了面前的清水,只想将水中的影子在手下搅个混乱,就如我此时的心一般,乱了。 “现在可回府了?”我依旧淡淡问道。 “回了,在…”云雀的声音止住,最后一个字竟 还脱长了一些,感觉之上,她应该是留意到了什么? 我下意识的朝被我弄混乱又快要恢复平静的清水看去,战天齐的身影正直直的映在水中。 他就站在了我的身后。 “爷…”云雀行礼,而我却愣在了原地。 “你们都下去。”他淡淡的吩咐道。 “是,奴婢告退。”几名跟随的奴婢与云雀一同退下了。 静静的湖边除了几声清脆的鸟鸣声,微风拂过柳枝轻轻摇曳而姗姗作响,其他的静得一点都听不到。 从清水之中收回了手,取袖中锦帕将手上轻轻的擦拭了一番,而后起身面向身后之人行了礼。 “见过爷。” “不必…”他伸手过来。 我手上一颤,缩了回去,还直着身子往后退了一步,一时之间竟不想让他碰到我。 而他也因为我的抵触,手悬半空中,有些话并没有再说下去。 我未抬头,眸光处只见他收回了手,声音轻轻而来,“晴儿册封一事,谢谢你。” 昨日入宫之事,看来他还记得清楚,记得是我为晴儿求来了侧妃之位,让他们的女儿将来在这府中有 那么一席之地。 可他是否还记得,他伤我之事,他昨夜一夜未归,留宿在宫中之事。 我依旧未抬头,只是声音带着淡然,“杨夫人替爷生下小郡主,三品侧王妃,我还怕委屈了她。” 他闻言,半响没有说话。 我半响没有看他,直到一只鸟儿跃过我与他的头顶,还带着一丝尖锐的嬉戏声时,他的声音带着沉重的响起。 “你还在恼我?” 我低头咬唇,“事情没有查清楚之前,谁都有嫌疑。” 他向我迈近了一步,而我随着他的迈近又再一次退后了一步,脚步己接近那一汪碧波。 他脚下慌乱一顿,不敢再向我迈近。 他知道如若再向我迈近,我必将后退至那清湖之中,所以他只能选择停下来。 “太医己经向我汇报过了,你所送的补品并无问题,那日是我的话过份了…” “爷不必解释,我明白的。”我微微抬头,就这样打断了他的话。 “那你…”他眸中闪过一丝欣喜之意。 我唇边微微一笑,“既然补品没有问题,那此事就己经过去了。” “你真这般想?”他话语急切,又感觉对我的话那般的不真实。 我依旧带着微笑,看向他紧张的双眸,“爷认为我还能如何想?府里之事都是由爷做主,爷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他眸中因我的话微微一颤,方才的一半欣喜与紧张己不现,而是暗沉的眸光所绞紧,良久不语,因为他根本就不知如何再向我开口。 我的淡然平静,己经让他感觉到了我与他之间终是存在了距离。 这般的沉默对我而言是十分的难熬,我怕自己坚持不住,眸中会有痛意流露,便微微垂了眸,行了告退之礼。 “忽觉有些凉了,我就不陪爷游湖了,告退。” 转身跃过他的身子,向前迈着步子,身后传来了一丝急切的声音。 “昨夜我在父皇的宫中喝多了,就留宿在了景阳宫,哪里都没去。” 他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脚下的步子却并未停,我也不想停下来。 一路向南,头也未回,云雀与春兰都跟在身后。 春兰带着顾虑的小心翼翼的说道:“小姐,爷昨日留宿在了景阳宫,哪里都没去。” 我不语,此时身边的云雀又再一次重复着这一句话。 而我只是朝她们笑笑,“我己经听到了。” 云雀微微不解,“小姐既然听到了,为何不停下来与爷和好呢?” “我从未怪过他,又岂能与他谈和好二字?”我的唇角渐渐浮起笑意,那笑里却有一缕凄然的悲凉。 “可是…”云雀不知再说什么?迟疑的想了想,有些忧虑的看着我。 我微微一叹,“没有什么可是,你记住,这些天我谁也不见,包括爷。” “那要是爷要硬闯,那该如何是好?”云雀拧着眉。 我轻轻的摇摇头,“不会的,他的性子不会硬闯。” 云雀拧眉稍稍扬起了声音,“那可不一定,西城决斗之事,小姐难道就忘了?” 我心头微微一紧,却是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继续向前走着。 云雀却在此时叹了叹,“云雀其实想想,那北漠太子对小姐还真是好,比爷也差不到哪里去。” 我脚下一顿,双眼带着恼意的看向身边的云雀,低斥道:“又在胡说。” “我哪有…我…”云雀欲要反唇相击,突然眸光察觉到身边春兰的情绪,拧着眉问道:“春兰,你怎么了,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春兰面容一怔,抬眸看了我一眼,见我正带着思虑的看向她,她又匆匆闪躲垂了眸,声音带着微颤的回答道:“云雀姐姐你一直嚷嚷个不停,春兰哪有插嘴的份,春兰还想起有些事要做,就先退下了。” 她向我匆匆行了告退之礼。 “哎…”云雀扬手欲要喊住她,可她走得极快,转眼间便绕到了假山后,不见了身影。 云雀眸中一丝不明闪过,挠了挠后脑勺,“这春兰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提到北漠太子,她竟如此反常?” 我也不明,就没有回答她的话,重新迈出步子,回想起方才春兰行色匆匆模样,定是心中若有所思。 二月己过,初见三月,令我想起了,宋朝晏殊的木兰花。 绿杨芳草长亭路,年少抛人容易去。 楼头残梦五更钟,花底离愁三月雨。 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 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 我在案前写下这首诗,此刻却内心如这首诗一般,有些压抑,却又能让我从中体会到自己此时的心境。 “小姐,这诗我曾听教小姐念书的老师说过,这是一首离愁别恨,无情与多情者之离愁的诗,小姐为何突然间要写下这首诗?”云雀一边研墨,一边问道。 我提起手里的宣纸轻轻一吹,唇边浅浅的笑了笑。 “只是心里一时想起而己,看来你在江南之时,跟着老师也学了不少。” 云雀面上一抹得意,“那可不是,其实在江南之时,小姐虽然孤僻了些,但…” 她有些欲言又止,眸光看了我一眼,面上的得意己淡去,倒是多了一丝忧虑。 我仍是笑笑,欣赏着自己手下的这首诗,淡然一语,“你是想说,我现在过得不好?” 云雀摇了摇头,“也没有,爷待小姐情深,这些日子,小姐虽然表面上对爷冷淡,其实心里一直都想 着爷,只是觉得小姐这样做,不仅折磨了爷,还让自己心累。” 我的眸光微微一颤,云雀的话深入我心,选择不再看手下的这首诗,而是转身走至窗前。 借着浅浅的月光,我可以看到不远处的玉兰花也快开了,阵阵迷人的香气也微微带着青涩的扑至我的鼻间。 云雀的脚步响在我的身后,小心翼翼的问道:“小姐今日还是不见爷么?” 我手下的锦帕微微收紧了一些,淡淡溢出一语,“这样不是很好么?” 云雀心下一急,那急切性子开始在我耳边喋喋不休,“都己经好几日了,这些天,爷每次都来,小姐每次都是闭门不见,我真怕爷会越来越没有耐性,如今府里的杨夫人有了小郡主,又封了侧妃之位,就连府里的奴婢们都在私底下议论,说小姐心高气傲,而府里的杨夫人又柔情似水,终有一天,只怕小姐这嫡世之位都不保了,小姐这些日子,冷淡对爷,难道小姐心里还是不肯原谅爷么?” 我手下的锦帕绞得越来越紧,微微轻咬了唇,声音依旧淡然,“我说过,我并没有生他的气,从何谈原谅二字。” 云雀轻摇头,声音微带了一丝哽咽,“小姐没有生爷的气,为何一直将爷堵在门口,闭门不见呢?” “好了,云雀,我不想听你再说起这些。”我叹息着道。 云雀欲要再说什么的时候,门外响起了管家的声音,“王妃…” 我心头微微一怔,这个时辰了,管家怎会来我的殿中。 轻轻拉上窗子,给身后的云雀使了个眼色。 云雀走至外室隔着殿门轻轻的问道:“夜深了,管家可有事?” “劳烦姑娘请示王妃,老奴是来请王妃移驾书香殿。”管家的声音带着沉重的从殿外传来。 我向云雀扬了扬手,云雀己知我扬手之意。 她无奈的抿了抿唇,扬了声音,“劳烦管家回爷的话,小姐己经安置了。” 殿外的管家沉沉一叹,重又扬高了声音,“老奴若是能劝得住,就不会前来请王妃移驾书香殿了,爷此时己喝得酩酊大醉,还嚷嚷着要酒,老奴恐慌爷再这么喝下去,会伤及身子啊,现如今也只有王妃能劝得住爷了,姑娘再去与王妃说说吧。” “小姐…”云雀回头满目紧张的看着我。 管家的话我并不是没有听到,战天齐醉酒,我若是不去,也得找个合适的人去相劝才成。 我朝云雀招了招手,在耳边告诉她如何回答管家的话。 云雀闪着痛心的眸光看着我,终是一叹,重对着殿外说道:“小姐说了,让管家速速去请杨夫人,杨夫人刚替爷生下小郡主,她的话比小姐管用。” 殿外之人似沉吟了会儿,终是行了告退之礼,“既是这样,老奴就先行告退了。” 待管家离去后,云雀眉宇间恼意犹在,撅着嘴看着我,一句话也不说。 我故作无视她的话,转了身吩咐道:“云雀,我想沐浴了,伺候我沐浴。” 待一切准备妥当,我便到了侧殿浴池,看着眼前的四堵白玉石墙,映着淡淡的烛光,浅浅的红色,蕴着一池茵氲的温热雾气。 云雀替我脱去了一身的衣袍,伺候我入浴池之中。 我赤足踏着玉阶沉入池子里,随手捋过一掌的花瓣捏在手心里轻轻揉着。 热气腾飞,还带着幽幽淡淡的香气蔓延在四周,让人闻之便可忘忧愁。 我轻轻的闭上了眼,仰头枕在阶上,心思空罔,什么也不再想。 也不知过了多久,正在我静静欲要浅浅的进入睡眠之中时,身后传来了轻缓的脚步声。 我以为是云雀,便轻声开口,嘱咐道:“云雀,我觉得今天的水不太热,有些凉了,你给我加些热水吧。” 身后之人脚步声一顿,而后重又迈出了步子。 一步一步靠近于我,我微微睁开了眸,以为是云雀没有听见,继续又补说了一句,“云雀,我与你说话呢,你可有听见?今儿的水我觉得有些凉,你再给我添些热水。” 身后之人依旧没有回答于我。 我心中一紧,微微睁开了眸,整个侧殿己被水雾所萦绕,遮掩了我的视线。 突然肩上一紧,冰凉的手指轻轻触上我的肩。 我肩头一颤,连忙离开横木。 鼻间一股深厚的酒味而来,方才肌肤的贴近让我恍然明白过来那人是谁。 心下没来由地一乱,连忙甩手将面前之人推开来,身子往后一倾,沐浴用的沐板被我踩塌,脚下连着几下踏着水一空,整个人都落入了浴水之中,身子越 沉越落。 完了,这池中之水极其的深,我不会游泳,该如何是好? 当水漫过我的头顶之时,我感觉到水下有一双手向我袭来,瞬间脖胫之上被一只手勾住,一只手拉着我的肩头,将我重新拖回了沐板之上。 我心下一呼,溺了一口水下肚,喘着大气看着眼前之人。 战天齐醉眼朦胧的看着我,“沐浴也能溺水?” “爷是怎么进来的?”我闪着一丝慌乱问道。 他回看了一眼身后,淡淡的声音而来,“门并没有关。” 我也随着他的身后遥看了一眼,却不见殿中有一丝动静,不解的问道:“云雀呢?” “我让她退下了,你有何吩咐,于我说便是。”他眸光看了我一眼,便在浴池边蹲下身来,离得我更近了。 对于他靠近,我蹙了一下眉,“不劳烦爷了,还请爷离开。” 我的话一落,一抹寒芒倏然划过他那深邃的墨玉眼瞳,脸色冰凉阴沉。 “你就这么不愿意见到我?” 我没有说话,我并不知如何回答他的话。 当我垂眸之时,他的手紧紧的捏紧我的下颌惊得我的身子在水下一颤。 他面依旧阴沉,咬牙凉声,“回答我?” 我无言以对。 我依旧不语,任他紧捏着我的下颌。 他的手上力气太大,醉眼似觉越来越红,手下的力度己让我觉得下颌疼痛起来。 我一边强忍下颌的痛楚,一边挣扎着,伸手攀上他的手臂,试图让他松开手。 “我还算是你的夫君么?”他低声问,手下却毫不放松。 这话是何意?我不明他的意思,现在也无心去理会他醉意之中的话。 我强忍着,只怒得挥掌推开他:“爷先放开…手!” “你不许再躲我,我就放开你。”他醉眼灼灼看着我,直到俊颜之上红晕一点一点的靠近,浓厚的酒味扑鼻而来,唇边触上我的嘴角时,我想要在他手下偏头闪躲,可根本不能拗过他手下的力度。 我只能赶紧点头。 他满意的放开了我的下颌,手离开我的那一瞬间 ,我忍着下颌的疼痛感伸手取衣。 管不了那么多,湿溚溚穿上了衣服。 衣带系紧的下一刻,我狠狠吸了一口气,转身惊魂余定地望着他醉眼朦胧的模样,满心充斥着不敢置信的愤怒和惊诧。 “爷喝醉了,我唤人伺候爷歇下。”我摸着下颌压低了声音,下颌依然疼得厉害。 他手扬一阵水珠至半空中,水腾空重落于浴水之中,滴溚滴溚响了好几声。 而后他又站起了身,负手站立着,冷冷对视于我,声音冷如冰。 “你现在连碰都不愿让我碰你,为什么?” “爷喝醉了,我…”我的话还未完,就被怒吼一声而打破,“爷没醉,爷清醒得很。” 他一步一步的靠近于我,我未退,只是直直的看着他,直到耳边闻得他在轻轻叹气,那嗓音终是软了下来,“也许爷是真的醉了!” 他的身子向前一倾,头倒在我的肩头之上,沉重的呼吸响在我的耳边。 第一次看他如此消沉,我咬了唇,身子一退,愈发贴近身后的白玉墙壁,利用身后的白玉墙壁来反撑着身子上传来的重量。 他的呼吸摩擦在我的耳边,耳鬓厮磨。 我那强忍的心也在一点一点的柔化。 “还在恼我?”他轻轻一句,声音在颤抖。 这一句恼我,颤得我全身都在战栗,裙边一紧,心中疼得厉害。 我不说话,肩头上有了动静。 他温暖的唇贴着我的耳朵,声音虽轻,却似用着全身的力气在哀求。 “蝶衣,不要再恼我了,我快受不了了。” 他伸手将我圈在怀里,一点一点的收拢了环在我腰间的手臂,越收,越紧,紧到我全身都似嵌入了他的身体里。 我的身子瞬间好似一丝灼热的气息窜入了我的胸口,接着便让我自己一点一点的压下,从而转为了一丝平静,声音低低而来。 “我没有在恼你,我知道你有不得己的苦衷,对于晴儿,你怕失去她,更怕对不起泉下的杨浦将军夫妇,我能理解。” 我的话低沉而落,他的脸从我耳朵轻轻的划过,直到醉眼之中的朦胧一点一点的变得清晰,腰间的手离开,抬至我的唇边,双手捧着我的脸,温暖的指尖轻轻的划过我的唇边,轻轻地磨砂着。 低声问道:“那为何不肯见我?我记得上次晴儿入府,你也是如此,闭门不见,只要每每你不见我,我的心就乱得很,我不知我该怎么做,你才肯见我,我知道是我恼怒了你,你的性子冷淡,平静,有些话又从不挂在嘴边,甚至静得让我根本就无法琢磨到你的心思,今日我喝酒了,只想借着醉酒才有这份勇气前来见你。” 我怔怔望着他,心痛着,脑子乱着,甚至感觉全身都在疼。 “我只是不想爷为难,晴儿终是为爷生下了小郡主,功不可没,爷常往我殿中跑,置她于不顾,将来她与小郡主如何在这府里立足,我不见爷,只是想让晴儿知道,我并不是容不下她,我更不想她被人利用。” “原来你把事情都己经想得这般周全了,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他的脸在这一刻压了下来,印上我的双唇,轻轻地吻着。 我身子一颤,心里的抵触令我伸手欲要推开他。 手上一紧,他紧紧的抓住了我的手,令我动弹不得,声音自唇边溢出。 “不要再推开我,月牙儿…” 我的心猛然的颤,一时恍惚,眼前闪过儿时的种种,想要在这些种种记忆中找到属于这一声月牙儿的记忆。 为什么是空白? 他唤我月牙儿,为何他会唤我月牙儿? “天齐,你为何要唤我月牙儿?”我迷茫轻声一问。 他停歇着喘息一会儿,温柔炙热含着浓浓酒味的气息扑在我的脸庞上。 眸光带着一丝朦胧,那片朦胧之中有些眸光在随着记忆慢慢的显现。 半响,他低声,唇依然压在我的嘴边,缓缓道:“琉璃珠,月牙儿最喜欢琉璃珠…” 琉璃珠?他连琉璃珠都知道! 他到底还知道我多少,为什么他会知道这些? 我张口欲要再问,他又再一次堵住了我的双唇,也堵住了我想要说的话。 随着这丝温柔与缠绵,我的身子腾空而起,被他抱在了怀里,整个人都己被他的柔情所软化。 昏柔的烛光己在迷雾间散发着迷人的光晕,春水潮波,早己让我沉沦所忘记了一切。 第135章 次日清晨,浅浅和光线跃过床缦轻轻洒在我紧闭着的双眸之上。 感觉到了光线轻微的让我双眸不适,带着些许朦胧的从睡梦之中醒来。 抬眸几下方才看清楚眼前的一切,我竟睡在他的怀里。 他静静的睡着,眉宇间的冰冷早己不现,反倒像个孩子。 耳边突然一阵簌簌细细的声响声穿透寂静的外殿飘至寝殿,好似是下雨了。 下雨的天气有些昏暗,我微微在他的怀里翻了个身,掀起床缦,琢磨着时辰,眸中一紧,连忙伸手推身边沉睡未醒的人,急道:“天齐,快醒来,早朝只怕会要误了。” 他满脸寐意深深,似乎还带着昨晚的宿醉未醒,微微眯了眼,随着便是伸手一弯将我搂得更加紧了, 声音低低而来。 “不去了,头疼,况且现在赶去,只怕也要误了,还不如不去。” “可是…”我欲言又止,总感觉有些不妥。 他的低低的声音又再次响起,“不去,说不定还有惊喜。” 惊喜?何为惊喜? 为何我听不懂他话的意思。 他虽然一副慵懒,宿醉未醒的模样,可他吐露的字字句句都令人生疑。 “何为惊喜?”我轻轻的问道。 他又半睁开眼,伸手轻轻的抚摸着我的脸颊,却是答非所问。 “你能再睡会儿么?” “我…”我迟疑了下,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他好像刻意在遮掩,不想让我知道什么?又好像刻意卖关子惹我心急。 不知道他是否又是有意捉弄于我? 正在我直直的绞着他眸中那淡薄的眸光之时,他的手突然停在我的鼻上,轻轻一刮。 “这些日子我够折腾的了,好不容易能在这里睡个踏实觉,你就不能多陪陪我?” 我面上因他的话一愣,有些不适的转了眸至头顶的银色床帐之上。 “可都己经天亮了。” 他伸手扳过我的脸看向他,眸光闪了闪。 “天亮又如何?谁说天亮了就不许再睡了,快闭眼。” 我无奈,只能闭上眼,可心里却开始有了一丝纷乱,总感觉战天齐的话里有话,甚至隐藏了很深的含义。 我敌不过内心的忐忑不安,微微睁开了眼,却见拥着我入睡的战天齐,双目紧闭,睡得那般的安详,眉宇间的皱痕也在这一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是第一次看他睡得这般的踏实。 感受着怀里的温暖,看着这一张安静踏实的俊颜 。 我只能闭上眸,与他一起再次陷入睡眠之中。 这一睡,竟让我睡得如此沉。 再次醒来时身边之人己不见了踪影,我揉着头轻轻起身,手抚向身边他睡过的地方,余温己不剩。 随着手上一冰凉,我心上一紧,总觉得有事情要发生。 “云雀…”我掀起床缦大声唤道。 云雀端着洗漱水带着殿中的几名奴才一同推门而入。 “小姐醒了?” 我向她点了点头,她掀起所有挡在我面前的床缦,令我站起了身来,突觉得鼻间的香味令我有些不适。 “殿中可是龙涎香的味道?”我带着一丝忧虑的问道。 云雀替我一边整理着衣裙,一边点头答道:“对啊,昨儿个小姐沐浴之时,我特意为小姐奉上的,小 姐为何要这般问?” 我深深的吸了口气,这种香味太过熟悉,又夹杂着陌生味道,好似与先前闻到的香味有出入,然而深深的呼吸还会让人有些头部不适的感觉。 我心下一紧,抚着额间低吟了半响,终是觉得不对,摇了摇头。 “不对,不是龙涎香,龙涎香不会让我觉得头疼,速速取来,让我看看。” 云雀面上一怔,点头转身便向我取来了檀香盒。 我细细的闻了会儿,香气更加的浓郁,还有些令我晕炫的感觉。 “小姐,这香有何不妥?”云雀焦心的一问。 我微微抬眸看了她一眼,将手中的檀香盒递于她,声音低沉了些,。 “这里面加了沉睡香,是何人加的?” 云雀眸中一颤,连忙解释道:“小姐,我不知,这香是我奉上的,可是我是按照每日的份量奉上的,我并不知这里面会有沉睡香啊,况且这殿中除了爷与 小姐在,谁都没有进来过啊。” 云雀的最后一句话让我心头又是一紧,一个念头闪过我的眼前,连忙追问道:“爷呢?” “爷早早就离开了,还交代,不要让我吵着你,让你多睡会儿。”云雀答道。 那这沉睡香就是战天齐偷偷的加入龙涎香内的。 我回想起凌晨之时,我催促他上朝,他以宿醉之事推脱,还说会有什么惊喜? 他这么做只有一个原因,不想让我卷入这场惊喜之中。 他到底想做什么? 有一种预感,宫中今日定会掀起一场风波。 “不好,快速速与我梳洗更衣,我要入宫。”我连忙扑至铜镜之下,让云雀伺候我梳妆。 我想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待梳妆完毕,拉开殿门之时,腾空而降几道黑影。 我身子一颤,面对眼前这些陌生的身影,我竟看 不出是敌还是府中之人? “你们是何人?”云雀紧紧的挽扶着我,惊慌喝声道。 几名黑衣人根本就没有拨剑相向的意思,其中的一名落地之后向我行了礼。 “王妃不要惊慌,属下等人奉八爷命令保护王妃的周全,请王妃回殿。” 原来是府里的暗卫,我一直都知府里有禁军,也有暗卫。 “大胆,你们竟然幽禁本宫,本宫要见爷。”我低斥道。 方才说话之人应当是为首之人,他低头回话,“爷己离府,王妃一时半会儿是见不到爷,请王妃稍安勿躁,爷处理完宫中之事便会马上回府。” 战天齐入了宫,宫中发生了何事? 他从不会轻易出动暗卫,只有事态严重之时,他才会想到动用暗卫来保全府上的安危。 那种预感在我的心里越来越靠近。 面对眼前这几名暗卫,我绝对不会是他们的对手,想要从他们的手下逃脱出府,想必是毫无机会。 “告诉本宫,宫中如今发生了何事?”我内心急切的问道。 为首暗卫摇头,“属下等人不知,王妃恕罪。” 我心头一怔,将眼前的几名暗卫仔仔细细的观察了一遍,这些人面上毫无表情。 看来想要从他们口中知道什么?那也是绝无可能的事。 “本宫要见管家,速速传他来觐见。”我扬声命令道。 几名暗卫私底下交换了一下眼神,竟无一人回我的话。 我接着便补了一句,声音再次扬高了些,“如若几位不传管家入内,那本宫就只能硬闯了。” 我说完便要跨出殿门,一步一步走向他们,只见几名暗卫步步后退,手中的长剑己是握得紧紧,却丝毫不敢出手。 方才为首的暗卫突然向身后之人扬了手,“去传管家。” 他们终是妥协了,我也只好再次退回了殿中。 殿门紧紧的关上后,我的心也开始一点一点的揪紧,面前的云雀来回在我面前晃个不停。 我的双眸都被她晃痛了,只能闭着眸等待管家前来相告。 不久后,管家的声音响在了殿外,“老奴见过王妃。” 我拧得紧紧的双手随着殿外的这一丝声音轻轻一颤,猛然抬了眸。 只见云雀几步走向了殿门,拉开了门,管家一脸沉重的入内。 他要行礼,我匆匆免了他的礼,着急的问道:“管家宫中到底发生了何事?为何爷要动用府里的暗卫?” 管家抬眸看了我一眼,而后又垂了眸,忧心一语。 “他们都是奉爷的命令来保护王妃,保护府里上下周全的,今儿个宫中发生了大事,太子带兵反了。” 管家的话如雷惊般的直入我的耳中,我全身一震,难以置信的在口中呢喃道:“太子反了?” 管家点了点头,“今日早朝上,太子因西城投毒与阴养死士之事被揭发,太子与德妃娘娘早有防范,将那秘密訓练分散在民間与宫中的八千死士全部集聚在一起,现在宫中早己布满了太子与德妃的人,所有的朝臣与诸位王爷都被太子堵杀在崇华殿,逼迫皇上传位于他,爷应当是知晓此事,想出了对策,所以今日并未上朝,现在正集合兵力欲要杀入宫中救驾。” 西城投毒,百姓遭难,众多无辜受牵连,刺杀手足,阴养死士,条条都是死罪。 战天齐应该是利用王忠找到了太子阴养死士的证据。 如此一来,太子与德妃娘娘己无路可走,只能带兵一搏。 宫中惊变之事,太子战天麟谋反,早就在战天齐的意料之中,昨夜他巧借醉酒,只是为了今日拖脱上朝。 而他昨日那般急切的想要得到我的原谅,他是害怕我会不信任他,他害怕我会再次选择战天麟,所以他刻意留住我。 这些念头在眼前一闪而过,突然父亲与小姨的面容直直的闯入我眼前。 我手下一紧,“本宫父亲可在朝堂之上?” 管家低声安抚道:“王妃不用担心,丞相大人虽在朝堂之上,可早己未雨绸缪,爷这一战定会胜,如今爷一心攻至宫中救驾,最放心不下的就是王妃,所以才会调出暗卫暗中保护王妃,这样的幽禁,爷完全是替王妃的安全着想。” “那宫中皇后娘娘呢?”我接着问。 管家微微抬了眸,眸中一丝忧心而过,叹息的低了眸,“皇后娘娘己被德妃软禁。” 父亲困于朝堂之上,战天麟对父亲早己心生恨意 ,然而小姨也被德妃软禁了起来,这该如何是好? 我不能让父亲与小姨出事,绝对不能。 我没有再多问下去,扬了扬手,让管家退下了。 太子反了,必定又是一场雨中血腥。 窗外的雨一直都在下个不停,噼噼叭叭的打在窗子之上,一直绞着我纷乱的思绪。 久久的呆坐,我逼迫自己将所有的思绪一件一件的理清开来。 当下,我实难坐得住,心里的乱越来越甚。 欲要起身之时,身边的云雀一唤,“小姐…” 我看着她满目忧心,上前紧紧的握住了她的手,“云雀,我等不下去了,我要入宫去救小姨。” 云雀眸中一颤,慌张的扬了声音,“小姐,你疯了,如今宫中都是太子与德妃的人,皇后娘娘己被德妃软禁,你也不知皇后娘娘被关在何处啊?宫中之大,你如何救出皇后娘娘。” 我深吸了口气,答了她的话,“德妃暗中扶持太子,她就是为了对付小姨,当年王氏被灭门之事,她 是不会轻易放过小姨的,纵然天齐成功攻破直入宫中,德妃己恨小姨入骨,断然不会留她性命,只怕小姨很难等到天齐去相救,所以我必须在德妃下手之前,先救出小姨。” “可是…”云雀面上忧心重重,欲言又止,连握在我的手中的手了开始不住的颤抖起来。 我抚了抚她手,想要令她安心。 “你放心,我会想办法知道小姨被幽禁在何处?你现在只要配合我躲过这些暗卫便是。” 云雀抬眸直直的绞着我,咬了下唇问道:“云雀如何助小姐躲过这些暗卫?” 我朝殿外看了看,将云雀拉近了一些,低声问道:“云先生可是会易容术?” 云雀眸中有些恍然,终是点了点头,“很小的时候倒是见叔叔给人易容过。” 我心下一喜,叹息道:“那就行了,你速去请云先生来府上。” 云雀面上微微一怔,瘪了瘪嘴,“可是云雀也出 不去啊?” “你放心,我有办法。”我唇边轻轻一笑,在她耳边将心中的计谋悄悄的告诉她。 她似乎懂了我的意思,唇边带着笑的向我点了点头。 事不宜迟,我便坐在桌前将手指伸入喉咙深处,一阵恶心而来,不停的呕吐了几声。 云雀便大喊一声,“不好了,不好了…” 殿外的暗卫破门而入,瞬间就将殿中死死的包围了起来,这几名暗卫身手极快。 “出了何事?”为首的一名暗卫欲要靠近于我。 不好,呕吐是装出来的,如若让他靠近,必然会发现盆中什么也没有。 我是装出来的,这样岂不是会坏了事? 如若错过了这次机会,让他们给识破,云先生就很难带入府中了。 正在心急之时,云雀聪明的一把拦在为首的暗卫面前,扬了声音。 “小姐,我家小姐身子不适,现在还在呕吐不止,怕是吃错东西了,得尽管传太医才行。” 为首暗卫没有任何的反应,好像是在静听着我此时的状态。 他们身为暗卫早己可以洞察人的气息是否平稳,病态中的人气息会有所不同。 为了不让他生疑,在云雀的遮掩之下我又将手指深入了喉咙之中,连着几下又呕吐了起来。 听着这呕吐的声音,云雀又扬了声音,“劳烦各位快去传太医,奴婢担忧小姐的身子,若是小姐有个三长两短,待爷回来,各位如何给爷交代,只怕到时小命都不保。” 云雀的一句话倒是说入了几名暗卫的心里,其中一句暗卫开了口。 “大哥,这位姑娘说得是,王妃不能出事,如今宫中的太医都被太子的人所控制,根本就传不到太医,不如让我去寻大夫吧。” “不行,府内不允许任何人进出,如若去外面找 大夫定会让敌人有机可趁。”为首的暗卫低斥道。 在此时,我伸手拉了拉挡在我身前云雀的衣裙。 云雀己知我的意思,又稍稍扬了声音,“奴婢知道有一人可以救小姐。” “姑娘所指何人?” “我叔叔,云涛。” 云雀话落,为首暗卫并没有很快驳回,反而陷入了沉思之中。 我心下一喜,看来此计快要成了,我得加快一点才行。 我又再一次装作难受呕吐了起来,这一下我拼命的吐,还连着好几声。 声声刺耳,激得云雀大声说了起来,“各位请放心,此人是奴婢的叔叔,小姐也自小认识,奴婢的叔叔略懂医术,暂住华府中,华府与齐王府并不远,奴婢可以去请叔叔来府上一趟,一来可以医治小姐,二来也不会让人有机可趁,还请各位早早做出决断,若是晚了,小姐出了事,各位都难逃一死。” “那就依姑娘。”为首的暗卫终于松了口。 此计终是成了,我让云雀声称我身子不适,欲要传太医医治。 可如今宫中惊变,宫里的所有人出不来,宫外的人也进不去,宫中的太医自然也被软禁了起来。 没有了太医的情况之下,只能从民间寻来大夫。 根据殿外那些暗卫的心理,他们断然不会让陌生人接近于我,以免造成敌方有机可趁。 所以让云雀去华府请来云先生就顺理成章了。 不到一柱香的时间,铜镜下的我己完美无缺的变成了云雀的模样,然而云雀也就变成了我。 云先生的易容术真是高超,我第一次见,竟这般的出神入化,看来这云先生的身上确实有着许多的秘密。 我与云雀交换了衣服就等同于交换了身份。 “小姐,这样可行么?”云雀依旧还在忧心。 我轻轻一笑,抚了她的手,“放心,云先生的易容术,你难道还信不过么,你只要不出这殿门就会无 事。” 云雀只能戴着我的脸向我点了点头。 我将她带至床榻之上,让她轻躺下了来,还一味的对她笑着点头,让她安心。 “小姐,你一定平安无事的回来。”她眸中乍现一丝泪浸。 “我知道。”我向她点了头,她眸中泪水哗哗就流了下来。 我第一次从自己这张脸中看到了泪水。 只是可笑的是,这泪水却不是我自己所流,从来不知道自己流泪会是这般模样,今日倒是看得真切了。 “宫中惊险,小姐可有想好?”身后的云先生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轻轻的回头,抿了抿唇,“我己别无选择,当年鼎盛一时的魏家就只剩下娘亲与小姨了,我不能眼看着小姨出事。” 云先生眸中乍现一丝沉重的眸光,只是微微看了 我的眼,匆匆的转了眸,声音低沉而来。 “可有老奴帮得上忙的地方?” 我放开的云雀的手,向他摇了摇头,“不必了,先生肯来府中助我躲过这些暗卫,己经是帮了我很大的忙了。” 他没有说话,只是从袖中掏出一个锦囊,似乎早己就为我准备好了。 他将锦囊递向我,声音依旧还般低沉,“既然小姐执意如此,这里有些烟雾弹珠,弹珠爆发的烟雾是迷药,可以让敌人四个小时内手脚轻软无力,希望能助小姐一时脱险。” 云先生既然还有这等好东西,有了这烟雾弹珠,我又有了几分信心与胜算,伸手接过他手中的锦囊道谢,“多谢先生。”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暗沉的转了身,安静的收拾着自己皮箱中的东西。 我凭借云先生的易容术,假借替府里王妃抓药一事,化做云雀的模样躲过府中的暗卫逃出了府中。 这一路上,我想了很多,太子被揭发必然会反。 战天齐今日凌晨之时所说的话早己向我透露此事,我虽忧心,却没有再多问。 他是了解我的性子,所以他给我用了沉睡香。 如今京中风云变化,宫中气氛空前的紧张,胜败只在朝夕间。 看来想要探入宫中,唯有王忠可助我。 王忠是太子战天麟身边的人,如今定身在宫中,也只有他可助我安然无恙的到达宫中,探知德妃娘娘将皇后娘娘关于何处? 可如何联系到如今己身在宫中的王忠呢? 只能凭借我手中这颗解药了。 他体内的毒根本就不是冰蟾寒毒,只是宁玄朗的花粉毒一直未解,我利用了花粉之毒的七天发作一次,从而将王忠死捏在了手里。 然而手中的这颗解药就是引王忠出现的最好办法。 皇宫大小门共有二十八处,当我赶到玄德门之时 ,玄德门早己开战。 腥风骤起,霹雳惊电撕裂了天际上人大片黑云。 大雨滂沱,闷雷滚滚,闪电毫不留情的掠过整个天际。 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即将倾盆而下,将整个京城笼罩在不辨昼夜的昏暗之中。 尚青云带着数名将士的阵式落入了我眸中。 此时,前方的宫门尚未攻破开。 两方的对阵已没有人在意呼啸若狂的腥风,更没有人在意惊雷连番炸响,他们在意的是这一战,一定要胜。 看来尚青云是奉了战天齐之命,攻破玄德门从而可以与战天齐来个里应外合。 暴雨哗哗而下,雨势越发迅急,风雨中仿佛挟裹了淡淡的血腥气,令人闻知作呕。 然而此时宫门之上早己遍布了弓箭手,此时己箭如雨下,究竟是箭还是雨,我己分不清楚。 我不能靠近,也不能趁乱而入,以我的身手根本 敌不过这些箭雨。 我只能在这腥风血雨之中暗暗的等着,静观其变。 此时,宫门己被攻破了一些,将士纵横冲杀,锐不可当。 突然有一人声音洪亮,透出毫不掩饰的得意,“众将士,听着,齐王谋逆,现证据确凿,皇上有旨,齐王一干人等就地正法!” 这句话如一声惊雷在我头脑中闪过,谋逆? 谋逆?德妃与战天麟这一招可真是绝。 齐王战天齐带军攻破皇宫救驾,如若y太子上麟谋反得手,将来便可顺理成章的坐上天子之位。 而这个谋逆篡位的罪名就得永远的扣在齐王的头上。 “尚青云,你是来替你那娇美娘报仇血恨的吧?”此人在高头白马之上嘲讽一笑。 尚青云手中的长剑挥得更加猛烈了。 此人口中的美娇娘应当就是尚青云的妻子。 那此人又是何人?为何他会口出此言。 “狗贼,今日我要你血债血还,拿命来…”尚青云挥剑怒叫,一剑同时毙倒四人,飞身直冲入那高头大马上的人。 刀光剑影而过,两人腾飞于半空中旋转过招,招招出神入化。 我从不知尚青云的剑法如此如神,只知他是江湖嵩山门下的高徒,今日一见确实让我大为吃惊。 而敌对之人也不赖,招招致命,过了百招后,我看出了端倪,两人的剑法竟如出一致,都是出自嵩山,难道… 此时,空中两人各挥一掌,从半空之中分开,各受一掌落于马背之上。 尚青云口吐鲜血,敌对之人也是如此。 看来这一掌并不轻。 敌对之人看着眼神无波的尚青云,突然大笑了起来,“尚青云,师傅说你临危不惧,处乱不惊,说我秦明处处不如你,就连师妹她也钟情于你,我秦明发 过誓,只要是你尚青云的,我都要夺过来,当年洞房中的师妹可是柔情似水,娇盈动人,我秦明从未像那一刻那般快活过,直到现在,我都忘不了师妹那晚满面春潮在我身下纵情销魂的模样。” 原来此人是尚青云的同门师兄弟,方才秦明口中所说的师妹那定是赠尚青云剑穗的妻子。 秦明字字句句灼耳。 尚青云的妻子应当是洞房之日惨遭秦明凌辱,这对于尚青云来说是莫大的悲痛与耻辱。 如今的秦明收于太子麾下,为太子战天麟所用。 尚青云要夺秦明性命,也只能投靠与战天麟敌对的战天齐。 我终于明白了尚青云为何会一直守在战天齐的身边,一个江湖之人能如此忠心于战天齐,只不过是因为战天齐能助他一报夺妻之仇。 此时的尚青云面容阴沉,一股鲜血再一次从口中而出。 糟糕,秦明是想利用尚青云的妻子惨遭凌辱之事 刺激尚青云,让他气急攻心,引发体内的掌伤。 不行,尚青云如若中计,绝非是眼前秦明的对手。 玄德门攻不下,战天齐就无法做到里应外合,从而阻止战天麟谋反。 小姨,父亲,战天齐,还有受牵连的府上那些无辜者,一个都活不成。 “尚青云,只可惜,你还未来得及尝尝师妹那诱人身段,她就与你生死相离了,她到死都是我秦明的女人,你尚青云什么也得不到,什么也得不到…” 秦明一边得意的说着,一边骑着马向此时抚着胸口沉陷在当年妻子惨遭凌辱之时的悲痛之中。 不好,我眼前闪过一道剑光。 秦明己扬起了剑,他想要在尚青云悲痛之中出其不意的取下尚青云的性命。 平常如此镇定冷静的尚青云竟然上当了。 烟雾弹,我的眼前闪过云先生给我防身用的烟雾弹。 丝毫未迟疑,抛出烟雾弹,火光闪过,以最快的速度直冲上入尚青云的身边,将他拉下马。 随即一阵浓烟而起,我趁着烟雾快要弥漫至军中将士之时,喊道:“浓烟之中有毒,快让将士们蒙上鼻眼。” 尚青云一阵恍然,命令道:“快…蒙上鼻眼,此烟有毒…” 然而我此时必须趁着浓烟弥漫潜入宫中,什么也未说,欲要离开之时,手上一紧。 尚青云紧抓住了我的手,“云雀…” 糟了,让尚青云发现了。 这该如何是好? 若是让他知晓我的身份,那这趟我是白走了。 “尚大哥保重,秦明凭武功绝对不会是你的对手,他只是想利用你内心的悲痛而取你性命,你万万不能中计,爷还等着你与他里应外合,数人性命都把握在尚大哥的手中,尚大哥要切记,云雀也只能助你到此了。” 我挥手将他重击开来,掌力三分,不会伤及他的元气,却能让我在这浓烟之中逃脱开来。 皇宫之大,如今危机四伏。 我小心翼翼的潜伏在皇宫之中,早己换好了这宫中奴婢的服装。 想要知道小姨被关于何处?我只能靠战天麟身边的王忠了。 王忠是战天麟身边的亲信,定会守在安轩门。 我唯有一赌,赌王忠就把守在安轩门。 “你是何人?”有人持剑拦住了我的去路。 我微微抬起了眸,看了一眼眼前之人,有些陌生,但是此人身形彪悍,只怕也是个不好对付的角色。 我又重低了眸,轻声答道:“奴婢是奉德妃娘娘之命来向王将军传达旨意的,还望将军通融。” “亮出你的宫牌。”他声音稍扬高了些,还带着质疑。 第136章 我从袖中摸出了宫牌递向他。 他接过宫牌在眼前看了看,而后又细看了我一眼,问道:“你是储秀宫的人?” 糟了,我方才因为一时心急,忘了看这名奴婢身上的宫牌是属于哪个宫中? 储秀宫,这名奴婢竟是伺候入宫透秀的秀女们的奴婢。 而我方才谈及了德妃娘娘,定会引起面前之人的怀疑。 如何是好? 我伸手己至腰间的软剑,只能伺机而动了。 我未回话,此人却开始低吼了起来,手里的长剑也己经握得紧紧。 “我看你不像是德妃娘娘宫中的人,倒像是奸细。” 我故作身子一颤,顾不上自己的身份,连忙 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从袖中取出一个锦囊,递向额前。 “奴婢真是奉德妃娘娘旨意前来,将军若是不信,可将此物交给王将军,王将军一看便会知。” 锦囊是准备给王忠的解药,王忠定然一看便知。 面前之人疑心更甚,根本就不敢接过我的手中的锦囊,只是扬声问道:“这是何物?” 我依旧低着头,答道:“奴婢也不知,只知这里面的东西就是德妃娘娘的旨意,你传于王将军便可。” 此人终是伸了手过来,接过我手中的锦囊。 我也随着微微抬起了眸,可只见他欲要拆开手中的锦囊。 我心下一紧,连忙喝声道:“将军这是做什么?” 此人面上怔怔,手上一顿,看了我一眼,眸 光越来越沉。 我方才太过于激动,只怕又引起了他的疑心,在心里深深的吸了口气,平静的说道:“将军可不要忘了,这可是德妃娘娘的密旨,将军若是看了,只怕项上人头不保,奴婢奉劝将军还是原封不动的交于王将军方才妥当。” 此人应当是觉得我话中有理,收紧了手中的锦囊没有再欲打开,朝我扬了声音。 “你随我来吧!” 好再有惊无险,我站起了身,跟在此人身后,此人虽然身形彪悍,可也是贪生怕死之辈。 不用相搏,动动嘴巴就能将此人降住,达到自己的目有,我心里暗自长长叹了叹。 安轩门的位置最靠近崇华殿,方才我入内之时四周察看了一番,四处都有太子府中的禁军把守,看来想要攻破安轩门只怕要费一番功夫。 这名彪悍之人将我引入了王忠的所在之地。 两人不知说了什么? 王忠一边打开手中的锦囊,一边看了看我,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直到摸到锦囊之中的那颗解药之时,王忠的眸中一怔,看向我,连忙扬了手。 “你们都退下。” “是。” 所有人都退下了,这个殿中只留下了我与王忠。 王忠将手中的锦囊收了起来,直直的看着我,“我若是没有猜错,你是齐王妃身边的那名奴婢?可是齐王妃让你来的?” 看来王忠也被云先生的易容术所瞒住了。 “本宫并非奴婢。”我微微勾了唇,撕下面上的那张假面孔。 王忠闻此言看向我,身子一颤,连忙下跪行礼,“属下见过王妃。” 我跃过王忠的身边,扬了扬衣袖,直入桌前,临桌坐下。 王忠起身连忙替我看茶,“王妃请用茶。” 我接过茶水,放至手边,声音低沉而来,“告诉本宫,德妃将皇后囚禁在了何处?” 王忠面容微微袭上了一丝忧虑,抿了抿唇开了口,“皇后娘娘被德妃娘娘囚禁在了德妃娘娘宫中的密室之中,无人能进得去,德妃娘娘这些年一直闭门礼佛,实际却是在钻研密室机关,如今那宫中的密室机关重重,无人能挡,王妃是进不去的。” “没想到德妃的心计如此之深?”我手下微微收紧,开始捏出了一把冷汗。 王忠低了眸,声音稍稍压低了些,“德妃乃王祈之女,当年之事,宫中早己传得沸沸扬扬,德妃与皇后之间早己藏着深仇大恨,此次太子叛变,就是德妃一手操控,此次皇后只怕是己凶多吉少。” 我随着王忠的话开始卷入一场思绪之中,一时间千头万绪。 我的心暗自焦虑,细细琢磨,抬起手边的茶水轻抿一口。 茶水入口,停在唇边半响,慢慢放下茶杯后,我眸光直入王忠的双眸,心下转念回过神来。 “王忠,本宫要你去做两件事。” 王忠身子一直,连忙拱手作辑,“王妃请吩咐。” “这安轩门可是你在守?”我冷冷的问道。 “正是。”王忠点头。 我点头,“那好,玄德门己让尚青云所攻破,下一个便是宗堂门,而你这安轩门最靠近崇华殿,就是太子战天麟的最后一道防线,本宫让你势必助八爷一臂之力,开放宫门,谎报军情,给崇华殿的太子与德妃来个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这是本宫让你做的第一件事。” “属下明白。”王忠抬头,目光炯炯,露出一线微笑。 望着王忠嘴角的微笑,这一刻我的内心只在 一念之间,似有强大的力量涌入心中,将心底变得一点点坚硬。 昔日的朝堂之上存在两股势力,分别由战天齐与战天麟所主宰,而后宫之中的德妃与皇后也是一明一暗。 而今我也被时势推到了两股势力的最前端,第一次内心有了偏向的权衡,在我手上所接掌的不仅是众人的生死命运,更是天下百姓的安生。 我微微饮了口茶,正色道:“按眼下情形,你觉得齐王会在几时攻破安辰门?” 安辰门离安轩门只有一道宫门,只要破了安辰门,大军便可直入崇华殿。 王忠神色有些恍惚,愣了片刻才回答道:“如今玄德门己破,尚青云将军勇猛,按照时辰来算,应当会要到明日的卯时。” 我微微颔首,而后自内心叹息了一声,“明日卯时正是朝议之时,卯时过后,战天麟只怕就会等不急了。” 王忠深深的蹙起了眉,“依王妃之意,太子会弑父篡位?” 我肃然的望向他,字字句句道来,“如今皇上病重,被软禁太和殿,己过一日,皇上还未传位于他,他便会选择弑父篡位这条路,然而齐王再带兵攻入崇华殿,那就顺理成章的可以将此罪名扣在齐王的头上,齐王纵然这一战胜了,夺回了皇位,那也要永远背上弑父弑兄的罪名。” 王忠恍然的点了头,眸中微微一颤,问道:“王妃可有妙计?” 我沉默,心下早已做好了战天麟会弑父的准备,而如今最能返回局面的人,也就只有王忠了。 我蹙了眉,眸光紧紧的绞着他,“唯今之计,就全靠你了。” 他面容一震,骇然凝望向我,半晌不能言语。 我也未说话,只是看着他。 半响后,他微微低了眸,“属下愚钝,不明王妃的意思,还请王妃明示。” 我唇边轻轻一笑,“在太子动手之时,你若先他一步救下当今圣上,你往后就是这皇宫中禁军总统领,这就是你需要做的第二件事。” 王忠眸中猛然一颤,己见一丝光亮,这禁军总统领的职位比起他跟着太子战天麟出生入死,也只能谋个太子府中的差使更要诱人。 王忠似在暗下沉呤,转瞬间,可重又蹙了眉,“敢问王妃,属下要如何才能从太子手中救下圣上呢?” “手拿来。”我轻笑着道。 王忠不明我的意思,有些顾忌的向我伸出了手。 我伸手从他的腰间抽了长剑,按着他的手,锐利的剑锋闪过他的眼前。 王忠面上一怔,却又不敢从手中缩回手,只能战战兢兢的问道:“王妃这是要做什么?” 我看向他一脸怔然,微微叹道:“只是取你一些血,不会要你的性命。” 话落,长剑划破他的手指,随着他一声闷哼,鲜血涌出。 我撕破裙边的布料,用血写下一封血书,交至他的手里,还从锦囊之中取了一颗能证实我身份的烟雾弹珠。 “王妃这是…”王忠惴惴开口,面上犹自疑惑。 我淡然一笑,“你速速拿着这封血书和这烟雾弹珠悄悄出宫去华府找一名名唤云涛的大夫,将他请入宫中,他会知道如何助你救出皇上。” 他接过我手中的血书与烟雾弹珠,虽然不明我之意,但他还是选择相信我,毕竟宫中禁军总统领一职是那般的诱人。 “属下明白了。”他点头,一双剑眉飞扬。 “本宫还要你替我做第三件事,替本宫引见一个人。”我淡淡的说道,心里却开始纠结。 “王妃想要见何人?”王忠凝眸看我,眸中闪着不解。 “宫中的灵贵人。”我扬长了声音。 王忠眸中一紧,语声陡然拔高,连敬辞也忘了,朝我脱口道:“你这岂不是自投虎穴,这灵贵人可是德妃娘娘的人。” 我微微勾起了唇,冷冷一笑,“她只是德妃娘娘手中的一颗棋子,本宫有把握她不会选择与德妃娘娘站在同一条线上,太子战天麟夺位,对她来说,根本就没有好处。” “可这灵贵人,咱们不得不防啊?” “你只需去做,至于是敌是友,我心中自有分寸。” 王忠有些气急,张口欲说什么,却又陡然止住,将唇角紧抿作一线。 我回眸静静看他,“你在顾忌什么?” 他垂眸不语,我便接着直视他道:“你在顾忌灵贵人之事上,我会失算?” 他猛然抬眸,连忙作辑请罪,“属下不敢断言。” 我扬眉一笑,声音坚定,“你放心,西城之事就是灵贵人在暗中相助齐王,阻止皇上焚城,才使齐王脱险,齐王落难,德妃与太子谋反得逞,她没有了皇上这座靠山,她也唯有一死,在生死两者之间权衡,你觉得她会选择做一颗任人摆布的棋子,还是拥有皇上这座靠山,坐享后宫的荣华富贵。” 况且她的心里还深爱着齐王,我敢断定,她愿意为齐王做任何事,这句话我没有再继续。 听我这么一分析,王忠又默然垂下目光,不再与我争执,但仍是带着一丝忧虑,像是低吟了一番,这才点头开口。 “属下这就去按王妃所说的办。” 灵馨虽是我最不愿意见到的人,可到了如今,我只能通过她才能进入德妃的宫中。 夜空己步入漆黑,不见一丝月色,只有隐隐 火光映得天际微明,依稀可见太子的人在宫中严加巡视走动。 而多处宫门外依旧锋烟四起,厮杀仍不止。 此时的殿内烛火燃燃,无风而摇,一片安寂。 我此时心中的波纹却随着满目飘曳的晕黄光线来回起伏。 越是刻意压抑,就越是心绪翻涌肆虐,闹腾得人难受至极。 我在王忠的一手安排下见到了那深宫之中的灵馨。 灵馨被王忠的人掳了来。 昏暗的灯光下,她不停的挣扎着被绑着的手脚。 我一步一步的靠近她,伸手将她嘴巴上的封条撕开来。 她喘着大气扬声怒吼道:“你们是何人?本宫可是皇上最宠爱的贵人,本宫劝你们还是赶快 放了本宫,不然本宫让你们不得好死。” 我浅浅勾唇,嘲讽道:“如今皇上都被软禁了,如何还顾得上你这个小小的贵人?” 我的话刚落,她的肩头一颤,接着怒吼道:“你们究竟是何人?为何要掳来本宫?不对,你的声音…你…你是华蝶衣…” “没有想到你竟能听出我的声音。”我淡淡的一语,顺手解开了她眼睛上所蒙着的黑布。 她眸中一亮,瞬间的怒意却转化成一丝不解,先是朝四周有些慌乱的望了望。 半响后,拧着眉咬了牙道:“华蝶衣,你的胆子可真大,竟然敢在此时身在皇宫之中?你难道不要命了么?” 我伸手将她双手脚松了绑,眸光直直的看着她那双慌乱的眼睛。 “你难道没有听说过这么一句话么?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如今的皇宫早己危机四伏,所有人都人心惶惶,又有谁还会注意到我 的出现。” 我的话落,她手脚上的己松绑,果然被我猜到了,她会想要推开我而逃跑。 只可惜这殿中早己让王忠清理干净,门外两名手下正持着刀对着惊慌失措欲要逃跑的灵馨。 她颤抖着身子在长刀的逼迫之下又重新回到了殿中。 我从地上站直了身子,走至桌前,临桌坐下,倒满了两杯茶。 殿门又重新被关上,灵馨无能为力,睁大眼睛瞪着我,冷冷开口,“你将我掳来此,究竟是何意?” “想让你带我去德妃的宫中。”我淡淡一语。 她扬声无视的一笑,“本宫为何要听你的话?” 我淡然的看向她,随着我的眸光直入,她开始有些不自在起来,面上的笑也开始一点一点的 僵硬起来。 我微微转了眸,将手边的两杯茶分开来,一边递向她,一边被自己扣在了手里,浅笑着道:“你觉得你现在还有选择么?” “你要杀我?”灵馨一颤,满目骇然,嘴唇剧烈颤抖。 我无视她的话,扣指轻轻的敲了敲桌面。 “过来坐下喝口茶吧!” 她眸中有些顾忌,面上显示着她害怕靠近于我,在心里低吟了半响,像自心里深吸了口气迈出了脚步。 她临桌坐下,努力让自己摆出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伸出玉指扣上了面前的茶杯,手下还微微带着一丝颤抖。 她应当是想要掩饰内心的颤抖,从而抬起手边的茶水毫无防备之心的大饮了一口,以作压惊。 “茶里有毒。”我缓缓溢出四个字。 只听见哐当一声响,她手中杯落于桌面,半杯茶生生翻倒在桌面之上,化开了一片水迹。 “你…”她怒指我,伸手向我扑了过来,眸光狠厉,似要与我拼命。 我不闪不避,任由她扑上来抓住我衣襟,直到她伸手来掐我颈项,我避开,扣住了她的手腕。 她的身子单薄,手上力道微弱,一旦被我扣住就动弹不得。 “灵馨,你是伤不了我。”我放开她的手。 她也不敢再造次,她心里明白,她在此时根本就伤不了我。 她随着手上一松,双手落入长袖中,拧得紧紧。 “你为何就是不肯放过我,我说过我没有杀娘亲,娘亲不是因为我而死,我没有…” 她眸中隐着痛意的泪水,从那一刻,我己经完全相信了她没有害死二娘。 纵然二娘不肯认她,可以她的性子,根本就不可能去伤害二娘。 我微微转了眸,声音带着一丝低沉。 “茶里没有下毒,我是骗你的,你的性命我随手可取,犯不着在这茶里偷偷下毒。” 她面上一紧,眸中不知是喜还是不明,难以置信的反问道:“你说什么?茶中没…没有毒…” “二娘之事,我没有再怪你,也没有要置你于死地。”我点了头,又当着她的面轻抿了一口手边的茶水。 “那你为何要骗我?”她眸光紧紧的绞着我,开始一点一点的绞着怒意。 我转眸看向她,放下手中的茶杯,浅浅一笑。 “只是想试试,你深在这危机四伏的宫中,有没有悟出一个防人之心不可无的道理。” “你什么意思?”她苍白的面色己布上了莫 名。 “今日我可以留你一命,但你必须带我去德妃的宫中。”我淡淡开口。 她就这样紧紧的看了我半响,突然之间自嘲的笑了起来,笑声格外的刺耳,含着苦涩的咽下后,她眸光重又直直的绞着我。 “如今德妃的宫中又岂是我这个小小的贵人能入的地儿,齐王妃高抬我了。” 我对视着她唇边的那一抹心酸的自朝笑意,一字一句开了口,“难道你就不想阻止德妃与太子战天麟谋反么?” “谋反?”她又朗声一笑,带着讥讽意味的重回的眸中,“干我何事?我只是一个小小贵人而己,哪里能使上力,更谈不上要前去阻止德妃娘娘与太子了。” 她字字句句面上轻而淡,可心里却早已是沉重不堪,藏着这千斤石不能放下,还要带着一脸的笑意任人摆布,我情不自禁的开始同情了她。 “德妃与太子一旦夺得天子之位,你觉得你这颗棋子还有用处么?德妃与太子以绝后患,为堵住天下人的悠悠之口,名正言顺的坐上帝王之位,必然会让普天之下得知他们谋反篡位的人全部都杀尽,你只是他们手中的一颗棋子,大业己成,棋子就将被弃,你的命也不长矣。” 她双瞳骤然大睁,尖声道:“胡说,长姐,长姐会保我的。” 她提到了华蝶心,我不由得讥讽一笑。 “华蝶心都将自身难保,她如何能保你?” 她不语,心里早就将此事想得通透。 我将的中的茶杯放下,凝视她双眸,缓缓说道,“太子若是对她有情,她就无须利用你这个亲妹妹来对付我了?” 她含泪不再语,深深看我一眼,复又目光微垂。 “那我听了你的,你又如何保我性命?” 我扬了眉,双眸直入她深深的眸中,目色淡 定,笑容却愈发地凉。 “你是皇上的贵人,只要德妃与太子此次谋反不成,皇上还是昔日的皇上,而你还是依旧宠冠后宫的灵贵人。” “你知道我根本就不会在乎这些,我在乎的是…”她没有再说下去,不说出来,我也知道她在乎是什么? 突然她的声音又含着沉痛的传来,“你也不看看,当今皇上己经年迈了,我每天要伺候在一个比我父亲还要年长的老头子身边,我一想起这些,我就觉是恶心。” 她眸光恍惚,当自己说起这些时,她的双目空洞,不由自主地瑟缩,袖中的双手己止不住颤抖,满含酸楚的眼泪大颗大颗落下。 面对她此时的泪眼,我内心竟又泛起了一丝柔软。 我匆匆的转了眸,不再看她,声音低沉了些,“我当初让你离开,你为何执意要入宫?” 她泪眸睁得更大了,紧皱着眉头,颤抖着声音反问道:“我为何要入宫?那还不是拜你所赐,除了入宫,你觉得我能逃去何处?我的身份很快就会让…让华丞相所识破,当年他给了我一刀,我却没能死成,你觉得他为了你,还会给我一次生的机会么?长姐说得对,你是高高在上的华家小姐,而我们只是贱妾所生,出生就注定了没有人疼,没有人爱,那么我们就必须自己爱自己,自己为自己争条活路,除了这皇宫能给我一条活路,我想不到我还能逃去何处?” 我垂着眸,并未看向她,内心一丝叹息而来,“一入宫门深似海,这宫中深府中的生活并没有寻常人家的开心快乐,如若让我选择,我宁愿当初被带走的是我,我也宁愿自己能生活在民间,而不是在这冷残的权斗之中,什么高高在上的华家小姐,我明明不是华蝶衣,可我却要用你华蝶衣的身份活着,还要用你华蝶衣的身份去得到这一切,这个华蝶衣根本就没有你想像的那么好 。” 她扬泪自嘲而笑,袖中的又手己是拧得紧紧,声音咬牙而出,“少在这说风凉话了,你利用我的身份得到了齐王妃的头衔,还让天齐爱上你,这还不够么?你到底还想得到多少?” 我抬眸看向她,冷然的摇了头,“天齐爱上的不是华蝶衣这个身份,更不是华蝶衣这个名字,你为何在此时还不懂?” 我的一句喝声,让她无言以对,只是匆匆的转了眸,重新将翻倒在桌面的茶杯扣在手心,欲要提壶自己添茶之时,手上抖得厉害,应该是心里开始反复的在做着挣扎。 我伸手从她手下夺过茶壶。 她面上一紧,抬眸直直的看着我,眸中的泪水虽己干,可依旧可见泪痕。 我微微起了身,以奴婢的身份来到了她的身边,从她的手中轻轻的移出茶杯,一边添着茶水,一边笑道:“让奴婢来吧,娘娘是宫中的贵人 ,身份尊贵,这种添茶之事就让我这个奴婢来伺候贵人吧。” 她眸光一瞬一瞬的不离我,从我字字句句中她应当听明白了我的话。 在我向她递向茶水之时,她眸中一片明朗。 “我可以助你们,也可以带你去德妃的宫中,但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娘娘所指何事?”我淡然的问道。 她从我的眸中移开了眸光,面色恢复了一丝平静,转眸看向那摇晃的烛光之时,眸中的火焰映衬着越来越红,只见她唇边轻轻的勾起,像是一道幸福的笑意。 “当今皇上百年以后,我要做天齐的女人。” 我心中猛然一紧,手下的茶杯一晃,竟在她话落之时,茶水溢出杯面,直烫我手心,而我却丝毫没有察觉到灼痛感。 “当今皇上百年以后,你是先帝的妃子,又 怎能成为天齐的女人?这岂不是伦乱祖制?”我怒声道。 她重新看向我,面上笑容娇艳动人,扬了声音。 “那又如何?一代女皇武则天,曾是唐朝唐太宗的才人,而后又成为了唐高宗的皇后,你素来饱读诗书,不会不知这些吧?” 她竟搬出了一代女皇,看来她选择入宫从一开始就是冲着天齐而来。 “此事不是我不答应你,而是我根本就做不了这个主。”我不由得苦笑,心中一片冰凉。 她依旧带着那动人的笑,轻抿一口茶水在喉间慢慢的滋润着。 “你无须为难,日后只要你对此事不加以阻止,我相信,我终有一天会成为天齐的女人,你可做得到?” 我有选择么? 如若我答应了她,战天齐是否又能保证不会 让她成为他的女人。 我虽然只能呆在他的身边不到一年,可这等伦乱祖制的事情,绝不能发生在战天齐的身上。 而此时此刻,除了她可以让我接近德妃的宫中,我还能依靠谁去一探密室,救出小姨。 战天齐,我能相信你么? 我只能相信他,全身心的相信他。 “好,我答应你,此事我不会阻止。”我努力牵动一丝微笑点头,却怎么也藏不住心里的苦涩与痛楚。 她扬眉笑着看我,抬起手边的茶水轻抿了一口,放下后,依旧眸中带笑。 “那你就做好准备,今夜我会去探望德妃,她素来有头疾,离不开熏香,我会想办法让她好好睡上一觉,至于相救皇后一事,你就自求多福吧,可不要怪我没有提醒你,德妃密室机关重重,你可要小心。” 我没有再说话,与她一同回了寝殿。 经过一番装扮后,灵馨自珠帘之下走了出来。 她将我带往了德妃的宫中,自然身边还有四名奴婢,这样我混在身后奴婢的队伍里并不是那般明显。 走入德妃的宫中,灵馨让我候在了外室。 我虽然不知她是利用了什么样的办法,令内室的德妃娘娘睡下了,但我知道,她不想将我带入内室,那定是内室之中的檀香有问题。 大概过了一柱香的时辰,灵馨从珠帘之下走了出来,“德妃娘娘己经睡下了,你们都随本宫一同退下吧,声音轻一些,可不要吵着了娘娘。” “是。”在所有的奴才欲要离开之时,突然灵馨身边的一名奴婢突然从身后低声叫住了我,向我递来了一叠书卷,偷偷的对我使着眼色道:“你将这些佛经整理好放至书架后再离去,可要小心一些,这都是德妃娘娘每日都要诵读的佛经 。” “是。”我连忙点头。 我明白了,密室在德妃宫中的书房之中。 就当最后这名奴婢都离了殿时,我拿着手里的几本书卷轻轻的迈出了步子,外室的左边入内便是德妃的书房。 我轻轻迈至书房内,黑暗之中,足下微微有些不稳,一踉,怕发出声响来,只好伸手掩住嘴巴,秉住呼吸,调整好心里方才乍起的慌乱一步一步的走近。 书房之内定会有机关,我得步步小心才是。 书房并不大,四处都环绕着书架,这样的摆放书架我还是第一次见,难道这环绕独特的书架之上就有机关。 我朝着这种想法,仔仔细细的将四周围的书架瞧了个片,可并没有发现哪里藏有机关。 有密室就一定会有暗格,我轻轻的触及了四面墙壁,敲击响竟是实心声,密室不在墙后。 那就只能在地底下了,我没有时间了,我得赶快找到机关入密室,延误时间太长,必会打草惊蛇。 第137章 我顺着四周围的书架轻轻的翻动着架子之上的书卷。 而又仔仔细细的看了一番,我发现这书架之上的书卷有一些奇怪,每个格子之上的数量都不同。 可再一仔细看,我明白了,四个书架成十字形,每每相对应两个书架第三层的格子间的数量竟是相同。 为何只有第三层的格子间的数量相同呢? 这肯定不是巧合。 我凑前一看,第三层格子之上竟然粘满了灰尘。 德妃娘娘宫中奴才虽然少,但也不至于这般不注意殿中的打扫。 这些书架之上的格子,除了第三层,其他的格子间都擦得干干净净。 只有一个答案,那就是开启密室的机关定在这三层格子之上。 也许这里就有通往密室的机关。 所以德妃娘娘交代宫中打扫的奴才不允许触碰第三层。 第三层经常无人打扫,那自然粘了不少灰尘。 开启密室的机关会在这第三层格子间的书卷之上么? 对,一定在这些相同等数量的书卷之上。 每每两个相对应的书架第三层格子间的书卷都干干净净,毫无灰尘。 为何格子间会有灰尘存在,而放在格之上的书卷无灰尘存在呢? 答案也只有一个,第三层格子无人触碰,但第三层格子上的书卷是经常让人触碰。 我想到一个主意,将四个书架之上第三层格子里的书卷与对应的书架第三层格子间相同等的 书卷进行对换。 当两个相对应的格子间的书卷对换后。 我一怔,脚下有了动静,只见四个环绕的书架瞬间在我的眼前成了一排。 再低头一看,一枚夜明珠子出现在我脚边。 我微觉奇怪,怎会有夜明珠出现,不应当是开启密室么? 德妃娘妨苦心钻研密室机关这么多年,又岂会这般轻易让我找到密室的机关。 难道我只开启了一半,还有一半就在这颗夜明珠上。 夜明珠虽不大,但在夜间有照明之用,现在有烛火的存在,根本就看不出这夜明珠的光芒。 我迈步熄灭了书房之中烛火。 一片小漆黑后,在我转身的那一瞬间,我被地上的这颗夜明珠所吸引。 光芒虽暗淡,但这光芒却可以直射墙上挂着的一副画。 我走近一看,这画非常的平庸,四个人,两人之间一局对弈,一人站着手握书卷朗朗而读,另外的一名窈窕淑女手弹瑶琴,笑容可掬。 当我想到这里时,我的心头一紧。 瑶琴,棋局,书卷,再加上这副画… 琴棋书画,没错,定是琴棋书画,可这又说明什么呢? 我为何还是一头雾水,根本就渗透不出这琴棋书画的意思。 有了琴,棋,书,画,到底还缺什么? 我伸手轻轻的抚摸着墙上这副画,想要找到有什么不妥的地方,随即一惊,两人对弈的棋局之上有个地方并非是平整的! 我心里一紧,仔细一看,这个位置正是左边之人正持着手要落字的地方。 没错,这里肯定就是开启密室的机关。 棋子,我要找棋子,可去哪里找棋子呢? 这书房之中根本就没有棋子的存在,况且有 了棋子也不定能与这画上棋局之中凹凸不平的地方相吻合。 我又再一次轻轻的抚摸着棋盘之上那处凹凸不平的地方。 我发现左边之人手中并非有棋子,他的眼神也非常的奇怪,既是要落字,那应当目视棋局之中,可为何他是侧了眸看向地上。 只有一种可能,棋子从他手中滑落至地上,他的眸光是停留在滑落在地上的棋子之上。 夜明珠,左边之人手中遗落的白子就是地上的夜明珠。 我以最快的速度捡起地上的夜明珠,我越发紧张,捏着珠子的手甚至渗出汗水。 不顾一切的伸手将夜明珠投入墙上画里的棋局之上。 我的心头一跳,夜明珠己被凹凸不平处慢慢的往内吸入。 我屏息静气,随着便是一声微响,脚下竟突 然震荡起来。 我虽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可仍被脚下的震荡吓了一跳,只好掩着嘴,逼迫自己不要惊叫出声。 只见,我脚边地面,出现了一个洞穴,接着便是一条铁梯映入我的眼帘。 下面应当就是密室,我的眼前闪过一个这样的念头。 可是铁梯往里延伸,一片漆黑,竟有种深不见底的感觉。 我压着心里的震颤,取出了火折子,进入了密室。 我一步一步向前,小心的防范着。 德妃密室机关重重,一不小心便会毙命,我一定要救出小姨,所以绝不能死在这密室之中。 刚走了几步,头上立刻传来一阵低沉的轰隆的声音。 我心头一紧,却是虚惊一场,应当是书房地 面重新合上的声音。 我深吸了口气,又重新迈出了步子,手里的火折子也是随着我的步步向前,时明时暗,一颤一颤的。 我不知道这条铁架到底还有多远,我只知道,此时我只能向前行。 突然我感觉前方传来了一丝细小的声音。 我自小就对声音特别的敏感,这种细小的声音告诉我,这将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 不好,声音越来越快,还未待我来得及反应,前方暗箭如雨的向我直射过来。 我向后一仰,虽是躲过了暗箭,可手里的火折子掉在地上,火也灭了,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一阵暗箭落地的声音,瞬间恢复了平静。 黑暗之中我是寸步难行,我得先找到方才惊慌落地的火折子才行。 我蹲在地上四处摸索寻找着火折子,手下一 震,还未让我弄明白到底摸到的是何物,铁架突然之间开始向内快速的收缩。 感觉告诉我,速度越来越快,耳边轰的一声,身子一晃,铁架停了下来,眼前一片光明。 我己身在地穴之中,此地穴看起来,深不可测,而且还很冷,就像冰窖一般。 我站起身来,这到底又是陷入了什么陷井之中。 我抬步想探个究竟,可越向内,就越觉得冷,每近一步,我的身子就止不住的颤抖。 突然一道蓝光出现,我朝着蓝光靠近,手触及那道寒光上的按钮,又是轻微细小的一丝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一道暗门在我面前打开了,眼前的一幕己让我一颗心紧紧的揪紧。 四面都是厚厚的一层层透明的冰块,就连我脚下踩着的也是冰块,可以照出此时我自己的模样。 糟了,是冰窖。 当我快速反应过来时,想要跑出去,那道暗门竟关上了,还将我困在了这冰窖之中。 身在冰窖之中,不一会儿,我便两脸己苍白,唇边也冻得紫红了,也发丝与秀眉也开始结了一层冰。 若是不能在短时间内找到出口,我必会冻死在这冰窖之中。 我只能靠活动筋骨才可以保持身体上的热量,从而不被活活的冻死。 我知道我不能死,小姨未救,我手上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完全,我不允许老天爷就这般无情的夺走我的生命。 我要活着,一定要。 我心里守着这般坚定不移的信念,可终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己经毫无力气了,只能抱臂蹲了下来,意识也开始随着眼前这些冰块照射出来的无数我的身影开始一点一点的模糊。 我强撑着双眸不许自己闭上,可终是抵不过这寒冷的冰窖,我不知我是何时闭上眼的,只觉得我的全身没了温度,僵硬得动弹不得。 最后的一刻,我好像在朦胧之中看到了一道身影,除了一道身影,我却什么都不记得了。 当我再次醒来之时,我竟然没有身在冰窖之中,而是一间石室中。 石室的四周都是一片坚硬的石壁,这应该还是在密室之中,整间密室由青色的大麻石砌成,带着阴暗。 我微微睁大了眼,室内空无一物,唯有一个火盆,燃着炭火啪啪作响,应当是为我准备的。 我想要动,却动弹不得,我的穴道竟己被人封住。 很显然,我闯入密室己被人发现,可却不杀我,还在冰窖之中救了我,看来,我还不能死。 这里根本看不到外面,我也猜不出此时正是何时? 到底有没有过了朝议之时,战天齐的军队有没有攻入崇华殿?我是丝毫不知。 好多问题纠结着我的心,萦绕在我的眼前,让我不由得思绪万千。 看来,我只能冲开穴道了,好再江南之时,宁哥哥教了我如何冲破穴道,可是还是需要一定的时间。 我一定得赶在有人来之前,冲破穴道逃离这里去找小姨,不然… 有些事情在这一刻,我不敢再去多想。 正在我用尽全力欲要冲破穴道之时,门开了,有人走进来了。 我呼吸一畅,穴道竟让我冲开了。 为了不让人看出我己冲破穴道,我还是装作动弹不得的模样。 “带出来!”一丝陌生的声音不带任何的感情! 话落,突然就有两个人过来将我扶出了密室 。 一路过来,我四周看了个仔细,就连扶着我的人如何启动密室开关,我也通通记在了心里,这样的密室机关果真让我叹为观止。 他们带我重回了德妃娘娘宫中的书房之中。 下一刻映入眼帘的便是平日病态连连的德妃娘娘坐在正上方,冷冷的看向我。 地上正跪着一脸憔悴的小姨,两颊己被扇得紫红,我的心猛然一痛。 “跪下!”有奴婢喝道。 小姨泪眸盈盈的看着我,我根本没有理会身边的出声喝道的奴婢,仍是站着。 “王环,你要对付的人是我,放了她。”小姨怒声叫喊着,声音己近嘶哑。 正上坐的德妃娘娘反倒笑了起来,“慧心啊慧心,昔日里的你如此聪明,可今日为何这般愚蠢,你家媳妇乃齐王妃,齐王府内高手如云,本宫是动了这方面的心思,可终是有心而力不足, 恰巧,你家媳妇却自个儿送上门来,本宫甚是惊喜啊。” 小姨闻之,面容一怔,转眸看向我,满眸不解,“蝶衣,你为何要这么做?” 我抬眸无惧的看了一眼正上坐笑着的德妃娘娘,而后又转至小姨那两片紫红的面颊之上,抿唇安抚道:“母后,你放心,这妖妃伤不了我们的,她必会自食其果。” “大胆…”随着身边的奴婢一声怒吼,腿部一丝力道袭来,膝盖一阵剧痛,我吃痛顺势直直的跪在地上,疼得一时之间根本就无法再站起来,况且我要在她们的面前装作己被封了穴道。 德妃见状也不恼,脸上还是带着那种温柔慈祥的笑意。 小姨泪流满面的扶起我,“怎么样?有没有伤着?” 我摇头轻言,“小姨放心,我无事。” 只因我与小姨凑得较近,声音也极低,殿中 之人根本就无法听到我与小姨之间的对话。 “你怎么这般傻?本宫不需要你救。”小姨洒泪低斥了一声。 看着她颤抖着双唇重重连声咳了几声,我的心又再一次抽动起来。 我偷偷的给了小姨一个眼神,将声音压得更低了,“小姨,你可还走得动?” 她泪眸一怔,颤抖着双唇问道:“你想做什么?” 我微微抿唇,声音极小的落在她的耳边,“放心吧,我有办法离开这里,记住,不要激怒德妃,拖延时间,很快就到卯时了,天齐的大军在卯时就会到达崇华殿。” 她先是眸中怔然,而后向我眨了眨眼,似乎明白了我的意思。 “德妃娘娘,谋反篡位乃是死罪,齐王的大军马上就会杀入宫中,德妃娘娘若是此时忏悔,还来得及。”我淡淡一言。 我现在根本就不知道外面的情况到底怎么样了,需要从德妃娘娘的口中知道一些信息。 德妃娘娘掩嘴一笑,还是那般的温柔和蔼,似乎听出了我话中的意思。 然而此时从她口中说出的话却如刀割着我的肌肤,“难怪太子如此痴恋于你,你可比你家长姐有出息得多,你说若是四年前,太子娶的是你,那本宫与太子是不是就不用如此费尽心思的走上今天这一步了?本宫就想不通,你家父亲为何四年前不将你嫁于太子,反而弄了一颗背叛他的棋子放至太子的身边,本宫细细想来,倒也想清楚了,这皇后娘娘魅力还是丝毫不减当年啊,难道皇后娘娘就不怕让人传出yin乱后宫的闲话来?” “王环,你在胡说什么?你给本宫闭嘴…”小姨怒喝道,眸中透着无比的慌乱。 可这样的话在我听来为何潜意识里会让我控制不住的想要去相信。 可一想到,德妃娘娘并不知我是魏家之后,有些事情就能说得通了。 父亲将我嫁给战天齐,只因战天齐是被看好的君王,并不是因为父亲与小姨之间有染,父亲才会选择了站在皇后这边,而并非德妃。 “怎么?动怒了?”德妃娘娘秀眉一扬,接着道:“那本宫所说岂不是属实?” “满口胡言,本宫乃一国之母,岂容你这贱人如此侮辱?”小姨几番想要站起来冲上前去与上方的德妃拼命,可身边的奴婢将她压在地上,压得死死,根本就动弹不得,只能狠狠的咬着牙破骂。 然而德妃娘娘仍是漫不经心的笑着说道:“侮辱?那皇后娘娘是否敢对天发誓与丞相大人无染?” “住口,本宫没有…没有…”小姨的声音铿锵有力,咬牙而出,却是一眼也不敢看我。 “蝶衣,你可相信你皇后娘娘的话?” 我心中一惊,没有想到德妃竟会向我问出这样的话。 我依旧在面上保持着不动声色,“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听到我这八个字,坐在上方的德妃娘娘已经站起身来,在身边嬷嬷的搀扶下,缓缓向我走来。 她走得很慢,可是却一步步地仿佛踏在我的心上。 她终于走到了我的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我。 德妃此时己经落了笑,面容带着一丝生怒的僵硬,她狠厉的视线落在了我的身上。 我不知道她想对我做什么?我只能眼神无惧的看着她。 接着便是“啪!”的一声,一个巴掌生生的打在了我的脸上。 我眸中一怔,清脆的巴掌声响在我的脸上, 一阵灼痛向我面上袭来。 “王环,你想做什么?有怒冲着本宫来,本宫不许你伤害蝶衣…”小姨嘶吼着。 我看向泪眸朦胧的小姨,朝她闪烁着眼神,让她不要再出声。 小姨咬着下唇,向我洒泪摇头,面上止不住的颤抖。 而德妃丝毫无视小姨的话,又“啪啪…”连着两声清脆的声音响在的我脸上,两面灼热感重重而来。 “贱人,你就跟你母后一个贱样,身为人妇,竟然还来勾引太子,你究竟给太子灌了什么迷汤,他竟如此不舍得伤你。” 我的唇边一抹血迹淌过,口里己满是血腥。 当我回眸再看向眼前这个狠毒女人之时,我笑了起来。 “娘娘无凭无据,还是因为如今年老色衰,人老珠黄,常年失宠,怀恨在心,才会如此侮辱 我与母后?” “你…”德妃眸中怒气更甚,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又扬了手欲要再打向我时,手竟然出乎意料的悬在了半空中。 我狠狠的绞着她的眸光,此时她好似想到了什么?突然蹲了下来。 然而我等的这一刻终于到来了。 德妃生怒的眸中突然划出一道阴险的笑意,伸出长长的指甲划过我的脸颊,缓缓道:“你敢说本宫年老色衰,人老珠黄?” 我唇边仍是轻轻一笑,笑得眼前的德妃娘娘只觉得刺眼异常。 正待她眸中的怒意越来越甚时,我开口道:“难道不是么?那为何娘娘殿中一面镜子也没有,因为在娘娘的心里也不想看到自己这张早己老去的脸,更不要说父皇这些年如何待娘娘了?” “放肆…”德妃再一次气急败坏,狠狠的抓 住我的下颌,冷冷一笑,“本宫是老了,可你还如此年青貌美,你说,本宫要是毁了你这张如此貌美的脸,本宫相信,你定会比本宫还要惨百倍…千倍…千陪…” “王环,不要…”小姨在身边痛苦的叫喊着。 随着她指甲在我脸上来回挪动的节奏,我的心中开始生惧,毕竟容颜对每个女人来说都是无比重要的,当然不能让她划破我的脸。 我此时己等不到卯时了,为了保住这张脸,我必须马上动手,欲要伸手拨下自己头上的发簪之时。 殿外一声急切的声音窜入殿中,“母妃,不要…” 是战天麟的声音,他怎么这个时辰来了。 德妃从我的面上收回了手,眸中随着这丝声音一颤。 殿外之人大步流星而至,我的余光落在了身 边一抹金黄衣袍之上。 “儿臣参见母妃。” 声音响在我的身旁,我慢慢收紧了袖中的指尖。 德妃娘娘站了起来,眸光怒绞着眼前之人。 “麟儿,你怎到此时还如此执迷不悟,若不是蝶心告诉本宫,本宫还不知道你对这女人如此痴情,她私闯本宫密室,落入冰窖之中,你竟然冒险去相救,如今,你虽救了她,但本宫也容不下她。” 原来是战天麟从密室的冰窖之中救了我。 我还记得在意识最后一刻,我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可我就是抬不起眼皮。 我心里知道,我己与他再也回不去了,他的心中让权势与地位取代了我最初的位置,而我却让战天齐取代了最初他的位置。 到了此时,他依旧还要为我求情,我内心某一处柔软开始一点一点的浮现。 “求母妃不要,儿臣什么事情都听母妃的,只要母妃饶过她,不伤她。”战天麟字字句句撞入我的心里,我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那个太子哥哥。 德妃娘娘压重了声音,指着我道:“麟儿,你马上就会成为当今天子,普天之下,像她这种姿色的女人,你想要多少便会有多少。” “儿臣不要,儿臣只要她。”战天麟扬了声音,只听见扑通一声响,他也跪在了下来。 “你…”德妃娘娘无言以对,愤怒从我的头顶之上收回了手,扬袖转身,不再看向他。 他跪在我的身边,而我只能装作不能动,以免打草惊蛇。 我感觉到战天麟的眸光落在了我脸上的一片腥红与唇边的血迹之上。 这样的眸光令我有些不适,接着便是手上一紧,他竟紧紧的握上了我的手,袭上手心的温暖竟让我的心猛然一颤,想要缩回,却还要装作动 弹不得。 正在我的思绪开始纷乱之时,殿外传来了一阵熟悉的声音,接着便又是扑通一声响。 “母妃,这女人留不得,太子殿下马上就要继承皇位,华蝶衣乃是齐王之妻,若是让她活下来,太子殿下对她如此痴情,不久后,她定会成为太子殿下的女人,试问将来太子殿下身为一国之君,如何面对这朝中的悠悠之口,蝶心恳求母妃杀了她。” 紧握着我的手猛的一颤,华蝶心也来了。 我早应该想到的,她一心想我死,又岂会放过此等好机会? 战天麟在密室救了我,想必她也知情,所以她将此事透露给德妃娘娘,如今德妃娘娘如此待我,就是华蝶心在背后怂恿。 “华蝶心,你给本宫住口…”战天麟声音狠厉的怒斥道。 “我…”华蝶心跪在身后欲言又止,稍停了 会儿,声音竟带着一丝颤抖而来。 “太子殿下,到了此时此刻,你还要这般护着她,她伤了你多少回,在她的心里,她只有她的夫君,根本就己经没有了你的位置,我华蝶心从小就喜欢你,这么多年了,一直守在你的身边,什么也不图,只图你对我一笑,为了你,我什么都能做,哪怕是要我华蝶心这条命,我也在所不惜,我华蝶心难道就这么让你讨厌,在你心中我又到底算什么?” 华蝶心泣声而来,而此时我的手己被他越握越紧,“本宫早与你说过,只要你恪守己责,将来这后宫之中定会有你的一席之地。” “你知道的,这些我根本就不在乎,我这辈子己受够了这个女人,今日这皇宫之中,有她就没我,有我就没她。”她泣声含怒。 突然我手上一松,感觉耳边一阵风而过,接着便是“当…”的一声响在我的脚边,是匕首落地的声音。 紧接着身后扑通一声响,华蝶心闷哼了一声倒在了地上,根据声音来判断应当是受了战天麟一掌。 同时一阵血腥向我扑来,是谁的血? “太子殿下…” “麟儿…” 随着这两声急切的声音,我猜到了是战天麟为了我挡住了华蝶心手中的匕首。 我的心又聚然一紧,却不知该说什么?连唤他一声我都唤不出来。 “华蝶心你敢伤她,本宫先杀了你…” 战天麟从我身边而起,带着一阵风从地上拾起了匕首刺向身后躺在地上的华蝶心。 “住手…”德妃娘娘嘶吼道。 战天麟闻声只能停下了脚步。 德妃娘娘怒眸直入我的眸中,深深的看了我一眼,转眸看向我的身后,冷冷一言。 “她到底还是你的太子妃,如今继承皇位在 即,不可粘染血腥。” “那母妃的意思是要连同蝶衣一起饶恕了?”匕首落地,战天麟重回了我的身边。 德妃娘娘的眸光又重回的我的身上,还未开口说话之时,身后华蝶心一丝尖锐的声音叫起。 “不…母妃,不能饶过她,她,她是慧敏郡主的女儿…华蝶月。” 华蝶心的一句咬牙而出,让众人的眸中纷纷一颤,所有的眸光都质疑的落在我的身上。 德妃娘娘身后的小姨己是面色苍白,拼命的向我摇头,让我不要承认。 而此时,德妃娘娘难以相信的转身看向身后的小姨,一字一句的开了口,“她竟然是你们魏家的骨血,她是你们魏家的骨血…” 德妃是魏家灭门之仇,如若她知道我是魏家之后,定不会饶我性命,华蝶心也是想以此来取我性命。 小姨丝毫没有看向我,只是扬眉一笑,笑得 那般自然。 “王环,你怎能听取一个妒妇口中之言,我那外甥女早在十三年前就随着她的娘亲慧敏郡主一同烧死在了华府之中。” 德妃娘娘没有说话,似在因为小姨的话陷入了低吟中。 而此时,一心只想将我置于死地的华蝶心又再一次扬了声音。 “不…华蝶月根本就没死,华家偷龙转凤,欲盖弥彰,瞒天过海的将华蝶月送去了江南,从而让我那自小苦命的妹妹替代了华蝶月死在了华府之中,十三年前被烧死的是我那苦命的妹妹,也是真正的华蝶衣,而眼前这个女人就是当年的慧敏郡主之女华蝶月,我有证据可以证实她不是真正的华蝶衣。” “华蝶心,你住口,你当真不要命了…”战天麟咬牙怒吼道。 华蝶心失心疯的笑了起来,笑声那般的刺耳 ,“太子殿下…我说过…这个宫中有我就没她。” “那你就去死吧…”战天麟的声音冷如冰霜。 却在这一刻,我起身出手阻止了他刺向身后的华蝶心,从头上拨下簪子比在了战天麟的脖颈之上。 “太子殿下…” 殿中众人陷入了阵惊慌之中,无人能猜到我早己冲破了穴道。 躺在地上无法动弹的华蝶心苍白着面容怔怔的看着我。 我朝她淡然一笑,“华蝶心,你记着,你今日这条命是我答应娘亲给你留着的。” 华蝶心眸中惊颤的看着我,眼角的泪水在我转眸之迹,夺眶而出。 我怒眸直入殿中四周围窜入的御林军,“都给我让开…” 四周围的持刀的御林军与奴才们都纷纷让开来。 簪子下的战天麟不明的看着我,“蝶衣你…” 他的话还没有说话,我便急急的打断了他,“对不起,你既然不想我死,就再帮我一次。” 他眸中似乎明白了我的话,并没有再说什么? 不知为何,与他眸光相接的那一刻,我的心开始隐隐有了痛意,这种痛又好似回到了从前与他离别的那段日子。 还有他手上的那一抹红,方才是为我而挡。 第138章 王忠说过,从一开始战天麟就没有想过要伤我。 也许是我误会了战天麟,可是这种误会己存在了,根本就不是解释可以挽回的。 如今到了这一步,我与他己不是同路人。 这辈子在乱世之中,我与他都无法选择。 在这种无法选择的环境之下,是我移情在先,是我选择了家族的利益,是我选择忘记了儿时的一切,是我选择不去相信他,也是我对不起他。 所以老天也给了我惩罚,将我的寿命减至不到一年。 下辈子吧,下辈子让我早一些知道他为我所做的一切。 也许在战天齐出现的时候,我还可以为了他去保留那份最真实的情感。 “华蝶衣,你以为这样,你就可以逃得掉么?”德妃娘娘不以为然,从身边侍卫腰间拨出长剑比在小姨的脖子之上,一步一步的向我靠近。 我知道外面到处都是御林军,早己将德妃娘娘的寝宫重重包围。 我与小姨如若想要安然无恙从这里走出去,就一定要挟持战天麟。 我冷冷一笑,扬声喊道:“德妃娘娘,你若敢伤母后,我就让太子毙命至此,我倒想看看,没了太子如何继承皇位?” 德妃娘娘脚下一顿,停了下来,此刻面容瞬间苍白,比在小姨脖子间的长剑也在一点一点的颤抖。 “华蝶衣,你究竟想怎么样?” “娘娘若是想太子平安无事,就放我与母后离开。”我依旧冷笑着,手里的簪子比在战天麟的脖子之间更紧了。 德妃娘娘狠狠的咬了牙,像是在心里权衡了此事的轻重,最后扬了声音。 “好,只要你不伤害太子,本宫放你们离开。” 随后德妃娘娘又将手中的长剑移开了小姨的脖子,愤怒的扔至地上,手向上一扬,“给她们让道。” 小姨跌撞的窜入我的身边,我看着她憔悴不堪的 面容,心疼的问道:“小姨,你可还好?” 小姨压下心里因方才剑比在脖子间的惊慌,向我点了点头。 我抿了抿唇,与她凑得更近了些,压低了声音。 “我的腰间有两颗烟雾弹珠,你拿出来捂鼻直接抛向他们即可。” 小姨微微懂了我的话中的意思,伸手探入我的腰间的锦囊之中,拿出两颗烟雾珠看了一眼,捂住鼻子什么也没有说,毫不犹豫的抛了出去。 弹珠抛在半空中,我收回手中的簪子,将战天麟推开来,沉音道:“太子哥哥,谢谢你…” 还未看清战天麟此时面上的表情,我转身便挽扶着小姨速速离开了那阵浓烟。 出了德妃娘娘的宫中,顺利到了后院。 身后己无人追踪而来,看来那些人都己中了我烟雾弹中的迷药,暂时间根本就不会追来。 再说,如今战天齐的大军应当马上就要攻破安辰门了。 德妃与战天麟不会一心在追寻我之上,而是要齐 心协力对抗战天齐的兵力。 所以我与小姨暂时间应当是安全的。 身边传来几声重咳的声音,以小姨现在的身子状况,只能立刻替她寻找一个安全的地方。 唯今之计,只有这样了。 眼下正是一座宫殿,四下无人,应当根本就无人居住。 我带着重咳连连的小姨窜入了这座宫殿之中。 将她扶着坐下,替她顺了会儿气,她这才喘着气不会觉得那般难受了。 “蝶衣,你快逃,不要管我…”她无力的紧紧拉着我的手道。 我心内一痛,摇头回道:“不行,我好不容易才将您救出来,我不能丢下您…” 她眸中一丝清泪划过眼角,闭了闭眼,重又酸楚连连,“好孩子,是我对不住你…对不住你…” 手上一丝湿热袭过,她的泪水灼烧了我的心,只觉得我的眸中同时也灼热得厉害。 我匆匆从她的泪眸之中转了眸,轻声安抚道:“ 您别再说这些了,留些气力,我相信我们很快就会脱险。” 她无力的向我点了点头,眸中泪水如珠窜般落下,轻轻的滴在我的手上,却如同重石一般的落在了我的心里。 正在此时,我发现了此时自己的衣裳是宫女的衣裳,而小姨的衣裳一身金黄,正是象征着皇后娘娘的凤袍,然而这凤袍又是闪眼的金黄很容易让人发现。 如若让小姨穿上我此时宫女的衣裳必然能掩人耳目,顺利逃脱。 如若两人同时逃走,定然没法在追赶之下将她送至储秀宫。 所以我只能引开那些追踪的人,才能保证小姨能安全离开此处。 我连忙伸手将身上的宫女衣裳脱了下来,递向身边的小姨道:“小姨,你快脱下你的凤袍,穿上这身宫女的衣裳,拿着这块宫牌,扮作储秀宫的宫女,速速前往储秀宫,那里很安全。” “那你怎么办?”小姨不解的看着我,眸中的泪 水依旧未干。 “我来引开他们。”我朝她轻轻一笑,伸手替她脱下她身上的凤袍,替她将宫女的衣裳穿上。 突然手上一紧,小姨面容急切的向我摇了摇头,“不行…本宫留下来引开他们…你先走。” 我从她的手下挣脱开来,敛了唇边的笑,微微皱了眉。 “小姨放心,我纵然让德妃的人抓到,她也不敢杀我,现在天齐的大军马上就会杀入崇华殿,她不会轻易杀掉我这颗棋子。” “可是…”她欲要再说什么的时候,我己经匆匆换上了她的凤袍,打断了她的话,“您就别再可是了,我们己经没有时间了,您听,外面己有了动静,是他们追来了,如若我们此时还犹豫不决,我们俩都得死在德妃的手里,小姨贵为皇后,岂能受那妖妃的侮辱,求小姨就听蝶衣这一回,让蝶衣去引开他们,蝶衣向您保证,一定会活着。” 随着我的话落,外面的动静阵阵传入我们的耳朵里。 小姨慌乱的看向我,而我仍是带着轻笑看向她。 我虽是面上笑着,但我也没有把握自己能不能全身而退,纵然不能全身而退,我也要一试。 小姨无言以对,因为她知道,无论她说什么,都无法改变我的决定。 我什么也没再说,侧身从一道窗子纵然而出,故意撞破窗子,只是为了引起外面追赶之人的注意。 “她们在那…快追…” 我穿过后院,躲在一座假山之后,我实在是没有气力再跑下去了。 遥望天空己开始出现了光芒,折射在我一身凤袍之上,微微还闪着金光,卯时己经到了。 然而正在我转念之间,耳边有号角声传来,阵阵刺耳,阵阵嘹亮,阵阵令人惊慌。 我知道,是战天齐的军队强行攻入皇宫。 嘹亮刺耳的号角声中还伴着杀戮与锋烟。 这种声音我再熟悉不过了,当年我虽然只有五岁,可所经历的一切,我都今生难忘。 当今皇上一直害怕的事情最终还是发生了,兄弟 相残,宫廷政变,血溅深宫,这一幕就好似当年皇上血洗魏氏一族。 我躲在假山后,好似身后之人的追赶声己不存在了,反而令我看到到处都是匆匆忙忙,紧张有序的御林军,全部赶往同一个方向,而这个方向正是王忠把守的安轩门。 看来王忠己经按照我所说的,给战天麟来了个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如今最后一道安轩门己被攻破,战天齐的大军己长驱直入,德妃又如何有心思来追击于我。 这样的念头刚一落,脖子间一凉,一道剑光闪过我的眼角。 “妹妹原来藏在了这里?” 华蝶心,我竟然落到了华蝶心的手中,她没有受到烟雾弹的影响? 她的声音带着笑意的再次响在我的耳边,“妹妹不要惊慌我的出现,云先生的烟雾弹珠,当年华府因妹妹遭劫之时,我就见识过了,烟雾弹珠中含有迷药,但是只要捂住鼻,就会安然无事。” 脖子上的长剑比得我更紧了,我丝毫不敢乱动,力持平静的问道:“你想做什么?” 她轻轻的凑至我的耳,柔声一语,“想带妹妹去一个地方?” 在华蝶心的长剑之下,我只能依她之意,与她在这宫中七拐八弯的盘绕。 最终来到一间狭窄的房间里,看起来像是暗格,难道又是一间密室? “这是何处?”我忍不住问,心里疑窦重重。 “这里是朝阳殿的暗格,是先皇后与宫中一名侍卫偷情的地方。”她轻声在我的耳边说起,说得那般的轻松。 “太子的生母?”我心中一怔,在她长剑之下侧了眸望向她那双泛着狠毒笑意的双眸。 她伸手按下暗格的机关,瞬间一道暗门在身后落下。 黑暗之中随着暗门的落下燃起了一道烛光,在烛光的照耀下可以清楚的看清暗格内的一切。 暗格虽小,可却摆着一张床榻与桌椅,床榻之上 满满的灰尘,从未让人触碰过。 我突然间仿佛眼前出现了那宫中早己绝迹不许再说起的那些传闻。 传闻中的先皇后貌美如花,凭借满腹才华,夺冠后宫,被皇上选做后宫之母,入宫十月怀胎产下一名皇子。 皇上龙颜大悦,生下的皇子赐名为麟,三日后便被封为太子。 先皇后之父容安乃战国第一才子,随着宫中皇后娘娘的圣宠加官进爵,官升三级。 世人都在相传,战国文有容安,武有魏鸿,一女为后,一女为妃,终会掀起轩然大波。 五年后的一个晚上,当今皇上赐死宫中容氏皇后,罪责不明,随即容家也获罪,满族被灭。 有人道,宫中容氏皇后行为不检,yin乱后宫,证据确凿,白绫赐死。 有人道,容安中饱私囊,拥兵自重,意图谋反。 有人道,容氏皇后惨遭陷害,yin乱后宫一事完全是受人诬陷。 还有人道,容安闻知其女惨遭陷害,白绫赐死在宫中,悲痛万分,起兵讨伐昏君,兵败,惨遭灭族。 种种说法,种种传闻,但事实究竟是怎样?根本就无从证实。 这些我从未在小姨与父亲面前提起过此事,也从未暗中调查过此事,我只知道那是祖辈之间的争夺,不该再将仇恨蔓延至下一代。 正我的思绪涌上心头之时,华蝶心的声音又响在了耳边。 “其实那些传闻,起先我也是不相信的,直到有一日我跟随太子到此,这才发现太子酒醉偷偷的进入了这道暗格之中,而后只见太子他一个人在默默哭喊,还说了许多关于当年先皇后被赐死的原因,而且越哭越伤心,我于心不忍,便入了这道暗格之中,他因醉酒,把我当成了先皇后,他哭着岂求他的生母告诉他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战天麟对他生母的思念,我从一开始就知道。 没有生母家族的庇佑,他这个从出生就光芒笼罩的太子殿下又如何能在这个深宫之中立足。 面临夺位的压力,他常常饮酒,也只有在醉酒之时才会想起记忆里那些最想念的人。 然而他也与我一样,内心一直都在抗拒自己心中最敬爱之人的一切,只想留住敬爱之人的美好,所有的怀疑与中伤,都通通不想去理会。 “那这一切究竟是否属实?”我拧眉问道,也许事情的真相能从华蝶心的口中得知。 我也仿佛从华蝶心的声音与意图之中猜想到了这件事情离不开魏家,离不开外祖父,也离不开当年那个次于先皇后之下的小姨。 华蝶心讥讽一笑,“想必你心里也己经想到了,先皇后乃一国之后,太子出生就被封为太子,多少人在忌妒皇后娘娘与太子殿下的圣宠,当时的容家也是盛鼎一时,世人传颂,文有容安,武有魏鸿,而你的外祖父虽然兵权在握,但想要稳固在朝中的地位,他就要将容家连根拨起,他走的第一步就是摧毁宫中的皇后娘娘,从而令慧心郡主坐上皇后之位。” 被她的一席话所触拨着我的心,我紧紧皱眉。 我方才试想过以前所发生的种种,可内心还是一 直都在抗拒,不敢去相信容氏先皇后一族被灭是外祖父与小姨一手所为。 朝中的名利争夺,我不是不知,只是不想让自己去重新认识心目中的那个慈爱的外祖父。 “你在撒谎?”我扬了声音,声音中带着无尽的抗拒。 华蝶心仍是扬眉笑着,“当然,凭借你小姨与你外祖父的实力是实难动摇容家与先皇后在宫中的地位,所以魏家只能联合当时的王家,也就是如今的德妃娘娘还有她的父亲王祁一同将容家连根拨起,你应当见识过了德妃娘娘的密室机关,然而这道暗格就是拜德妃娘娘的父亲王祁所造,当时的德妃娘娘还是宫中贵人,她一面朝着先皇后示好,一面在先皇后的宫中安插了几名奴才,也就是这几名奴才在王祁的命令之下偷偷的造建了这暗格。” 我随着她的话朝这暗格四处看了看,然而我也听外祖父曾说过四大家族之中的王祁也是世间罕见的奇才。 他的暗道机关深不可测,当年外祖父差点就死在 了他的机关之下。 好再,四大家族的慕容家实破了王祁的诡计,这才救了外祖父一命。 “你一定在想,当时的魏家与王家的关系又岂会如此和谐?” 华蝶心的一句反问倒是撞入了我的心里。 王祁当年故意延误粮草押运,想要谋害外祖父,置外祖父死在战场之上。 那为何会连同外祖父一起谋害容氏一族? 华蝶心说出了当年事情的真相。 “那是因为你外祖父用了城外的二十家商铺才令王祁与他合谋,从而还让当初身为贵人的德妃娘娘坐上了贵妃之首,仅次皇后之下,王祁也因此而加官进爵,只是这样的和谐没有持续太久,王祁的官运亨通,宫中的德妃娘娘又受当今圣上宠爱,就连年幼丧母的太子殿下也被德妃娘娘争了去,王祁父女的狼子野心在太子过继德妃娘娘门下之时就己暴露,你外祖父自然不会容忍第二个容家出现,从而只能连同慕容家设计王家败露,从而将倍受宠爱的德妃娘娘打下了万 劫不复的深渊,王家也从此日没途穷。” “你又如何得知这些?”我满腹不解。 她微微收紧了在我脖间的长剑,唇边冷冷的笑着。 “当然是从当事人口中得知,德妃娘娘自从与皇后娘娘设计陷害先皇后,她便噩梦缠身,从此落下了头疾,只要头疾发作,她的眼前便会重演当年容家陷害被灭,王家日没途穷的情景,这些正是在我路经德妃娘娘宫中之时听她与身边嬷嬷哭诉起,也正是因为让我知道了这些,我才可以威胁她,她才一直忍着没有除去父亲安排在太子殿下身边的我这颗棋子。” 原来事情竟是这样,四大家族除了慕容家族的慕容城辞官退出朝廷纷争,隐姓埋名,从此销声匿迹。 其他的三大家族纷纷都遭到了灭族之灾,从中获利的不过就是当今皇上。 “名利地位,素来就是你争我夺,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外祖父当年之举只不过是先发制人,自保之策。”我唇边微微一笑,内心己恢复了一丝平静。 “说得好…”华蝶心伸手两指点在了我的穴道之 上,长剑抽离了我的脖间。 她竟然会武功?好一个深藏不露。 我因穴道封住,只能一动不动的任她摆布,肩头一丝力道而过,她将我向下压去,让我临桌坐了下来。 “你在惊诧我为何会武?”她边说着,边从我的身后绕到了我的面前,在我对立的椅子之上用手中的锦帕试去一些灰尘,带着笑意的解释道:“这还得多谢十三年前的那一场宫变,魏氏一族被灭,娘亲瞒天过海的饶过了蝶衣一命,其实她很害怕,她害怕这件事情被父亲知道,连同府里的三个女儿都会莫名的死在父亲的剑下,所以我娘亲偷偷让我学了武功在身,这也许就是她此生唯一做对的一件事情,她说,有些事情将来还不知道会发展成何样?若是真到了那一天,她说我也能凭借自己一身武艺逃离那些磨难。” 二娘虽是柔弱女子,身在深府之中,却要比当局者看得更加的清楚,然而华蝶心所做的种种却一直都在违背二娘的意愿。 我没有过多的在意她会武一事,唇边依旧带着笑 直入她那双不再柔弱的双眸之中,道:“那你今日为何要将我带来此地,不会只是想让我知道,这暗格之中的秘密与我外祖父息息相关这般简单吧?” 她面容一怔,眸中乍现一道寒光,“华蝶衣,当你听到这些事情的真相之时,你难道就不觉得对天麟有一丁点的愧疚之心,当年若不是你的外祖父,先皇后一族又岂会惨死?这原本的一切本来就是他的,若不是你们魏家,他又何必这般辛苦的夺回这些本就该属于他的东西?” “华蝶心,你错了,没有魏家,容氏一族也不可能常青,一代君王最忌讳的是什么?你的心里难道会不知?当年战事方歇,朝中派系林立,四大世家各不相让,然而当年盛世一时的四大家族,如今在战国无人敢再提起,从中获利的无非就是当今皇上。” 华蝶心眸光怔怔的看着我,双唇连着颤动了几下,一时之间没有再说话。 我转了眸,不再看她,有些话低沉而来,“战天麟这一生都生活在仇恨报复,名利争夺之中,受德妃所操控,这样的君王根本就不能给天下百姓一个安生 ,这是上天注定,各有各的命数。” “好,既是命数,咱们就赌一把,赌他们俩,谁才是这个天下的君王?”华蝶心从我的面前让开了位置。 我注意到她身后的墙上挂着一副山水画。 她一步一步走近,将那副山水画取下,一道光线射入我的眸中,接着两道熟悉的身影也映入我的眼帘。 战天麟手中的长剑垂下,一步一步的向前挪着步子,战天齐手持龙泉宝剑步步逼近。 “本宫竟然败在了你这个冷宫卑贱之子的身上。”战天麟这般儒雅却带着沉沉恨意的声音穿过暗格直入我的耳中。 “当年的西域之毒还得多谢太子手下留情?”闻此冰冷却带着沉沉痛意的声音太过熟悉。 战天齐口中的西域之毒,让我想起了纳兰珞新婚之上的锦囊。 还有战天齐体内的寒毒,原来是战天麟下的毒手。 那时的战天麟才多大,他竟在那时心中就有了杀人之心。 我的心随着他们之间的对话开始陷入一阵冰冷之中。 战天麟突然冷笑了起来,地上长剑脱在地上摩擦得丝丝作响。 “那只是想给你一个教训,本宫要是早知今日,当初我就应该听寻老师之意,对你赶尽杀绝,绝不会手下留情。” “这世间唯一没有的就是后悔药。”战天齐温泽地接话,淡定的态度显得有条不紊。 战天麟闻此言,笑得狂傲之极,“你以为你得到了这一切么?你以为你己经完全得到了月牙儿么?在她的记忆里根本就早己没有了你的影子,她的记忆里只有我这个太子哥哥。” “当年你对她做了什么?她还那么小?”战天齐一声低吼,冷如冰霜。 当殿内战天辚的笑声殆尽之时,我只听见他的话语,满含苦涩之意。 “她本来就应该属于我,若不是你这冷宫之子悄悄的介入,我又岂会对她用下西城忘忧草。” “你竟对她用了西城忘忧草?”战天齐满含痛意一句反问,让我的心猛然的一怔。 转眸看向身边的华蝶心,华蝶心的面容也在一点一点的僵硬,满目惊诧之意,此事她也丝毫不知。 我在脑子里细细的琢磨着忘忧草。 忘忧草我曾听说过,可以令人忘记心中最想念之人的所有记忆。 战天麟为何要给我用下忘忧草,然而儿时我的记忆之中忘记的最想念之人又是谁? 正在我思绪混乱之时,战天麟含着怒意的声音响起。 “没错,我不想让他记起你,更不想看到她为了你偷偷潜入冷宫去给你送吃的,送好玩的,当时她明明喜欢的是我这个太子哥哥,她离不开的也只有我这个太子哥哥,只是一个晚上…一个晚上的时间,你就让她改变了心中所有的想法。” 什么? 就连身一旁的华蝶心也听得心惊,肃然以对,侧过脸来看向我,眸中太多的莫名。 我的心里也是太多的莫名,瞬间胸口像睹住了,头脑里思绪全都乱了。 我儿时最想念的人竟然是战天齐。 我与战天齐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 我接着细细的听着外殿战天麟的一字一句。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她有时恍然间都会把我叫成小哥哥,我当时根本就不知道小哥哥是谁?只能通过跟踪她,这才得知,原来小哥哥就是冷宫之中的你,她不断的对我无视,疏远,甚至有时候还莫名对我发脾气,一生气就连着好几日不来找我,其实她每日都去了冷宫之中与你在一起,我不能容忍,也开始害怕起来,身边的一名太监告诉我,他说有一种药草可以让人忘记心中最想念的人,我费尽一切心思得到了这种药草,可我一直不敢对她下药,直到那次冰湖冰嬉,她落入冰水之中,一直哭喊着小哥哥救她,当时我是想要去救她的,可是身边的奴才都拉着我不让我跳下去,我只能看着她在冰水之中越沉越下,最后 竟是你跳入冰水之中救了她,我知道这一次我如若还不抓紧机会,月牙儿将永远都无法回到我的身边,你是冷宫之中逃出来的,自然不能让人发现你的存在,所以我趁你离开之后,给她服下了忘忧草,她醒来时,己从记忆之中将你全都忘记,她所有的记忆都只会围绕着我这个太子哥哥在转。” 冰湖之中是战天齐救了我,我曾怀疑过,可不敢去相信。 我也曾问过他,可他根本就没有承认,我与他之间竟然是隔了一道忘忧草。 明明就觉得他在我记忆之中让我很熟悉,可就不知他该从我的记忆之中的哪个位置出现? 原来他一直都存在我的记忆之中,只是一道忘忧草将对他的记忆藏在了我内心的最深处。 战天麟居然骗了我这么多年,我原来一直都在自己的情感之中挣扎,从来没有走出来过。 心里的悲哀己无止境的蔓延。 “战天麟…你真卑鄙。”战天齐的剑光闪过我的眼前,剑心己指在了战天麟的胸口之上,却在离着一 寸的地方停了下来。 身边的华蝶心身子一颤,伸手欲要做什么的时候,随着战天齐手中的长剑停止,她的手也停了下来。 当剑心怒指战天麟的胸口之时,战天麟弃了手中的长剑,长剑落地的声音伴着他苦涩的笑意而来。 “战天齐,你也好不到哪里去?她嫁于你后,你得知了她是曾经的月牙儿,所以你利用她的身份,引我入府,还以太子之位相要挟夺走了我手中的琉璃珠。” 琉璃珠?我的心头在沉痛之中一怔。 战天齐声如寒冰,“琉璃珠根本就不属于你,当年如若不是你派人从我手中夺走琉璃珠,让月牙儿误会是你不顾性命的在冰湖之中替她寻回了琉璃珠,还给她服下忘忧草,她又怎会将琉璃珠赠于你?” 我的眼前闪过当年月光之下我冲过去抱住那个满身湿溚的小小身影。 琉璃珠持在战天麟的手中是那般的耀眼,我内心说不出的感动,然而这些感动只不过是一个天大的谎言。 冰湖之中的琉璃珠是战天齐替我从冰湖之中寻回来的。 这个傻瓜,从未提起。 我想起了四年前我嫁入齐王府中,他对我的无视疏远,种种冷言相对。 我也想起了纳兰珞与晴儿口中所说的那个“她”我就是当年的那个她。 我与他儿时究竟发生了什么? 记忆在何处? 何时才能让我恢复这些深藏的记忆? 而此时外殿的战天麟双手己握拳,脸色苍白如纸,面上却笑得讥诮。 “战天齐啊战天齐,不要再为你的私心找借口了,你的密探遍布天下,你会不知道这琉璃珠中藏着的秘密?” 第139章 琉璃珠藏着的秘密,究竟是什么? 我静静的等待着从他们的口中得到答案。 “战天麟,受死吧…”战天齐手中的龙泉宝剑随着一声狠厉的声音握得更紧了。 “住手…” 正在我与华蝶心都愣在暗格之中时,屏风外响起了一丝熟悉,柔中带厉的声音。 德妃娘娘手握金簪紧紧的比在皇上的脖子间转出屏风,几下快步而来,脚步略见虚浮与慌乱。 殿门被身后尚青云与左荣立带领的数名铁骑所破,数名铁骑己朝四周分散,弓箭手也己准备。 看到此等架势,德妃娘娘的面上更加的慌乱起来。 如今大势己去,手中的皇上便是他们保住性命逃脱的最好的筹码。 “妖妃,本王劝你马上放了父皇…” 战天齐在见到德妃娘娘手下皇上的那一瞬间,没有一丝犹豫的收回了手中的龙泉宝剑。 而殿外的德妃娘娘眯起眼睛冷笑了起来,“你让本宫放了皇上?好让你治我们母子于死地么?战天齐,你想让皇上活着,就交出手中的玉玺,不然本宫就杀了皇上,你坐上天子之位也会背负一个弑父弑兄夺位的罪名,遭天下人所唾骂。” 德妃娘娘机关算尽,皇上若死,将来战天齐坐拥的这个帝位便永远蒙上了洗不去的污点。 纵然他日如何圣明治世,也不可能光采无瑕。 战天齐的面色阴沉,不语,眸光深邃,手里的龙泉宝剑己握得颤抖。 千钧一发,战天齐欲要做出抉择之时,德妃娘娘手中的金簪随着一阵掌风落地。 “齐王,玉玺不能给她…”是云先生的声音。 “啊…”德妃娘娘胸口反受一掌吃痛倒地。 殿中的皇上当机立断揭开了面上的那张假面,映入眼帘的是云先生的那张熟悉面容。 我揪着的心一沉,那件事,王忠做到了。 “母妃…”战天麟伸手扶起地上满目惊诧的德妃娘娘。 云先生的面孔,他们再陌生不过了。 当今皇上变成了一张陌生面孔,此时殿中所有人都没有弄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云先生?”华蝶心惊慌的认出了殿中的云先生,恍然转眸怒视于我。 而我依旧保持平静的对视于她。 她在我的眸光之下咬了唇,“华蝶衣,是你…” 我肩头猛然一痛,华蝶心将我从椅子之上提了起来,脖子一凉,一把长剑重回到了我的脖子之上。 我唇边淡然一笑,心里早己明白她要对我做什么? 暗格的门在我面前打开了。 “住手…通通都住手…”华蝶心挟持我向外一步一步的走着。 殿中一片混乱,因为我被挟持的出现让所有人都 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一动不敢动。 “战天齐,你心爱的女人在我的手上。”华蝶心冷笑看着战天齐扬了声音。 我的眸光停在了战天齐深沉饱含痛意的眸中,他手中的长剑当的一声落在了地上,随着便是手向上一扬,四周围的铁骑纷纷后退,谁也不敢靠近。 “月牙儿…”战天辚在见到我出现的那一刻,面容一震,与我四目相对,小声的呢喃了一声。 他的目光直直剜进我心底。 两人之间,不过三丈距离,却已隔断了一世恩怨。 我在华蝶心的长剑逼迫之下,一步一步的向他走去,每一步都似踏在那嗜血的刀尖之上。 “方才的话,你,你…都听见了?”战天麟苍白的脸色透出死一样的灰,身子晃了一晃,惨无血色的双唇止不住的颤抖。 我沉默不语,只是直直的绞着他的眸光,任由他面上的惊慌与愧疚之情无声地将我鞭挞。 “天麟,你还不明白么?不管是儿时,还是现在,纵然有忘忧草,在这个女人的心里一直都没有你的位置,最爱你的人是我华蝶心,只有我华蝶心才会真心待你。”华蝶心的声声透着心酸,悬在我脖子间的长剑止不住的颤抖。 战天麟面色一正,硬声喝道:“你住口…快放了她…我不许你伤她…” 华蝶心自嘲一笑,温热的泪水滴滴落于长剑之上,“到了此时,你还护着这个薄情的女人,她伤你还伤得不够么?我现在就取了她的性命为她对你的薄情替你报仇。” 随着华蝶心的话,我的眼前剑光一闪。 我本能的微微闭上了眸,耳边却响起了我在战天齐的声音里从未听过的森寒与杀意。 “华蝶心,你敢伤她分毫,本王定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一阵血腥而来,我感觉到华蝶心握着长剑的手在我的肩头更加的颤抖了。 “八爷…” 随着殿中众人这声急切的声音,我猛然睁开眼睛,刺眼的一幕直入我的眸中。 战天齐五指紧握着华蝶心欲要划开我脖子锋利的剑韧,温热的血止不住的涌出,己淌过指缝,瞬间染红了整只手。 “天齐,你在做什么?快松开…”我惊叫着,心里的痛再也控制不住了。 “别怕,有我在,她伤不了你…”他不以为然,唇边轻轻一笑,那笑意温泽,他是想让我不要怕,让我心安。 我双眸中阵阵涩痛,止不住的摇头,我想要阻止他,声音却哽在喉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闭上眼晴,用力的吸气,呼气,再吸气,再呼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在战天齐的冷凛之下,华蝶心的冷冷的声音泛着颤抖,“齐王…你不要恐吓于我,我华蝶心…为了太子殿下这条命都可以不要,又岂会怕你的死无葬身之 地,想要你的女人…活着,就…放我们离开。” “不行…一定要让他交出玉玺,否则…我们根本就没法逃离这里。”德妃娘娘气息虚弱的咬牙喊道。 华蝶心恍然间反应了过来,看着眼前那血流不止的五指,硬声道:“请齐王交出玉玺。” 我心中根本就无法平静下来,直直的绞着战天齐,心里的慌乱加剧。 在那一刻,我并不怕死,我怕的是他会为了我交出玉玺。 战天齐双眸深深的看着我,在他的眸中第一次有了那么多的情绪在翻转与挣扎,手上的血早己染红了我的脚边。 “荣立,将玉玺给他。”战天齐从长剑之上缩回了那只染红了的手,声音虽是咬牙而出,却沉稳坚定。 “八爷,万万不可,玉玺象征着天子之位,太上皇曾对这三万铁骑下过一道秘旨,三万铁骑只认握着玉玺的君王,他们有了玉玺便可指挥这三万铁骑,就 算是皇上亲自出面,这三万铁骑也只会认玉玺,皇上圣明,早己猜到了德妃与太子有谋反之心,才会令八爷带着这玉玺调动三万铁骑前来救驾…这玉玺是绝不能交给他们啊…”左荣立一边替战天齐包扎伤口,一边声声相劝。 看来此次宫变,太子与德妃的谋反早己在皇上的预料之中,皇上早己做好了面对此次谋反的准备。 从当年的四大家族,再到此时的宫变,当今皇上的心思实在是不容小觑。 也许此次救驾也是当今皇上对战天齐的考验,我绝不能让战天齐失去此次大好机会。 我深深的看着战天齐的眼,扬了声音。 “战天齐,我不许你交出玉玺,你答应过我的事,难道忘了么?” 我只是一个女子,他是心怀天下,上天注定的君王,这一生都只能为天下苍生而活,绝不能单为一名女子。 今日就算是死,我也心甘情愿了。 虽然想不起儿时与他度过的种种,但我却己经知道我的曾经有他的出现,我就是长存在他心中的那个她。 战天齐没有说话,仍是深深的看着我的眼,眸中闪烁着无尽的森冷与极强的压迫力,将那嗜骨的恐慌与挣扎绵延至心底。 我不想使他为难,此次是生是死,都由我自己来解决吧,或许我还能为此一搏。 我转了眸不再看向战天齐,反而深深的看向身边正搀扶着德妃娘娘的战天麟,讥讽冷笑了起来。 “战天麟,你可还记得这是何处?在你大势己去之时,你仍忘不了当年的先皇后,所以你才会选择在这里与天齐做最后的挣扎,这是你母后被陷害丧生的朝阳殿,你费尽心思只是想替你的母后报仇血恨,如今在你身边的德妃娘娘就是你的杀母仇人之一,你认贼作母这么多年,你可对不起你死去的母后,还有你容家无辜受牵连的上千条人命?” 战天麟闻言眸中颤抖,让我的话己经完全扰乱了 心绪,仿佛眼前己浮现出了当年先皇后被害赐死在这朝阳殿中的种种情景。 虽然他当时只有五岁,我也不愿再提起他记忆里最沉痛的往事,可我如今只有造成他与德妃娘娘之间的矛盾,才能令战天麟从德妃娘娘多年控制之中觉醒。 战天麟本性并不坏,他自小得到了太多,同时也失去了太多。 他这一生害怕的就是失去,所以他一直都想得到,只要他认为的,他都会不顾一切的去得到。 可如今不顾一切去得到的只是一个再笑话不过的谎言。 “妖妇,你住口…”德妃娘娘眸中惊慌不己,身子也止不住的颤抖,看来她开始害怕了。 我依旧是平静的看着德妃,眸光如水,语音宁和。 “德妃娘娘可是害怕了?心虚了?这么多年利用太子你只不过是为了报当年魏家让你王家日没途穷之 仇,你何曾将他视作是你的儿子?你一手操纵他为复仇而弑父夺位,如今己败,你却还在利用太子为此而挣扎,你的良心早已被仇恨所覆盖,当年之事,让你噩梦缠身,才会让你染上头疾,如若不是你作贼心虚,这些年头疾发作之时,你为何不肯让旁人伺候在左右,因为你害怕自己心中所隐瞒的秘密会让太子知道,你害怕自己苦心所经营的一切都会付之东流。” 德妃娘娘面容怔怔,她根本就没有想到,我竟然会知道这些秘密。 这还得多谢了用剑比在我脖子间的华蝶心。 “华蝶衣,你不要再说了…”华蝶心咬着牙在我耳边提醒道。 我轻轻一笑,也小声的回了她的话,“怎么?你不是想要让我知道这一切感到愧疚么?如今我再将这些真相告诉战天麟,战天麟便不会一直痛苦的生活在他母后当初yin乱后宫的阴影之中,还他一个真相,他会明白他这一生所做的那些事是多么的愚蠢,德妃只不过是利用他,你就忍心看着自己的心爱之人被 人当作复仇的棋子,你就忍心看着他认贼作母?” 华蝶心没有再说下去,她的眸光心疼的看着身边的战天麟,悬在我脖子间的长剑也开始有了一丝松懈。 而我此时却要趁着大家都慌乱的时刻,想办法冲破身上的穴道。 “不…不…本宫没有,本宫没有害她,麟儿,你不要相信她的话,她只不过想借此来搅乱我们母子多年建下的感情,不要相信她…不要…”德妃娘娘面容挣扎的想要为自己去解释。 战天麟则是面容怔怔,眸中满是慌乱,此时的他根本就不知该去相信谁的话? 我又再一次轻笑扬了声,“德妃娘娘,这里是先皇后被你陷害赐死的朝阳殿,她的冤魂还一直停留在这里,她就是想要看着你遭报应的一天,也许她就在你的身后,正要伸手掐上你的脖子,让你血债血还…” 最后的一语,我说得阴森及沉重,只见德妃娘娘 “啊…”的一声尖叫,在战天麟的怀里猛然一怔,抱头挣扎,不敢再睁眼。 这样的反应足以证明了她在害怕,而且开始刺激了她的头疾发作。 我心下一喜,应当乘胜追击,便接着硬声道:“德妃娘娘,先皇后当年之事不是你所为,你如今又在害怕什么?你分明就是在做贼心虚…你若是问心无愧,你就当着大家的面睁开眼看看你的身后是不是先皇后显灵来找你报仇了…” “不…不,不要来找我,不是我害的…是我父亲,全是我父亲的意思…是他…”德妃娘娘抱着难忍的头拼命的摇头泣声道。 真相己浮出水面,德妃娘娘不打自招,在逼得头疾发作而道出了真相。 战天麟绝望的将怀里抱着头颤抖不己的德妃娘娘推开来,腥红了双眸,一字一句悲痛的开了口。 “真的是你…是你陷害我母后,令她被赐死在这朝阳宫中,还让我唤了你这么多年的母妃,你这毒妇 …我杀了你…” 战天麟提起地上颤抖的德妃娘娘,两指紧紧的掐在她的脖子间,眸中透着无尽的森冷与嗜血的杀意。 德妃娘娘在他的力度之下双眸发颤,气息也越来越弱,还在挣扎着想要解释。 “不,麟儿…不是这样的…不是…你听母妃与你解释…本宫…当初也是鬼迷了心窍,才会做出当年的…错事,本宫…就是为了弥补当年的错…才会不顾一切的想要帮你夺回…夺回本该属于你…你的…一切。” 战天麟手上的力道在随着德妃娘娘挣扎着渐渐闭上眸时,他从她的脖子之上松开了手,将她推开了来。 虽然德妃害死了他的生母,终是抚养了他这么多年,他终是没有下得去手。 德妃娘娘喘着大气,腥红的眸中含着泪看着面色颓废的战天麟。 战天麟眸中含着泪,失了魂,如行尸走肉的一般 ,向前边沉重的迈着步子,边唤着先皇后。 “母后…麟儿错了,错了…一切都错了…母后…我错了…麟儿知道错了…” 他一步一步的迈过我与华蝶心的身边,四周围的弓箭手己准备。 战天齐从我的眸中看出了急切,扬一挥,让四周围围着的弓箭手都往后退去。 直到战天麟再也迈不出步子,胸口一阵起伏,口吐鲜血倒在了地上。 “天麟…”华蝶心急切一唤,冷眸对我。 而下一刻,比在我脖子间的剑开始抽离我的脖子,华蝶心手中的长剑向我面前的战天齐刺去。 随着眼边闪过的剑光,我心中一紧,不顾身上的血液会逆流至死的伸手抓住了她刺向战天齐的长剑,鲜血自口中喷出。 战天齐眸中惊痛,出掌将华蝶心击倒在地,伸手接住了口吐鲜血的我。 我整个人被拥入一个温热的胸膛,战天齐抱着我 的手臂那样的紧,紧到略微颤抖。 我无力的依在他的怀里,轻轻的贴在他的胸膛之上,听着他有力的心跳,一下一下,心里感到渐渐心安。 他无事就好。 身子上一阵疲惫困倦便如潮水,一阵一阵向我袭来。 我欲要渐渐闭上双眸之时却忽然听到他的寒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不留半点余地。 “传令,一个不留。” 闻言,我的心里一怔,接着便是尚青云与左荣立应答的声音响起,“是。” 我努力的睁着双眸,奋力的扬声说道:“不要杀他!” 他看着我的眼,薄唇抿成了一条线,连一句下令阻止的话也未说出。 我内心越发的急,伸手紧紧的抓着他的臂膀,勉强的说出那些话,“求爷…饶他一命,求…爷…” 战天麟虽贵为太子,但他却过得比任何人都要痛苦,生母被害,认贼作母,苦心经营多年,得来的一切竟是这般痛苦。 我不想他死,只是不想他死,毕竟他从头到尾都没有伤害过我。 儿时所做的一切只不过是因为我没有顾忌到他的心里感受,才会令他过激的想要得到我,他只因害怕以为本该属于他,转眼间又要失去。 这种失去就像当年那母爱中的温情一夜之间却要与他生死相离,他的内心是空虚的。 只因从未满足,才会越来越想要得到,这种压力的负荷自小就缠着他,他才是这世间最可怜的人。 突然眼前一片黑暗,是战天齐伸出一手轻轻的覆上我的眼睛,“我说过,他们敢伤你,我要让他们死无葬生之地。” 我明白他令我陷入一片漆黑之中的想法,他只是不想让我看到战天麟生生的死在我的眼前,更不想让我看到那一片染血的红。 我心内惊痛,我不想在黑暗之中放弃。 我伸手将他轻覆我的眼睛之上的温柔而坚定的手掌想要挣开来,努力的睁眸重回光明,重回他的眸中,扯了扯唇,欲要张口说些什么,却只觉得身子里一阵急痛涌上,一丝血腥在我喉间越来越逼近,还未开口说出一个字,一口鲜血又止不住的喷出。 “云先生…”战天齐一声惊唤。 我的手腕之上附上了一只带着颤抖的手,接着便是两指点在我的穴道之上,我这才缓过来一口气。 云先生拧眉深深的看了我一眼,自是明白我眸中的意思,微微向我点了点头。 “小姐因冲破血道,血液逆流,老奴己再次封住她的穴道,但是此时小姐心脉絮乱,一丝气息己窜入胸口上不来,也下不去,如若不能令小姐马上心安下来,只怕会有性命之忧。” 云先生话落,我感觉到战天齐拥着我的双手颤抖己加剧。 我努力让自己溢出话,试图救下战天麟一命,“ 不要…” 战天齐心急的打断了我的话,眸中越发的紧张起来。 “别说话,什么也别说,闭上眼也不要想,我会如你所愿。” 这一觉,我睡得沉重,几次迷糊之中想要醒来,可怎么也抬不起眼。 也同样的几次遇到了那些熟悉的面容。 外祖父慈详的双手捧着我的小手,轻轻的啄着我白晳的脸蛋。 那样的感觉根本就不是梦,仿佛真实的近在眼前。 我也梦到了自己回到了华府的梅林之中,当层层如轻纱一般的雾气散去,一切惭渐变得清晰之时,娘亲笑颜向我招手让我投入她温暖的怀抱里,仍是那般的真实。 我还梦到了我与太子哥哥吵嘴,委屈的哭泣的时候,总会有一双小手笨拙的替我试去面上委屈的泪水 。 我想伸手抓住那双笨拙的小手,可怎么也抓不住,小手的主人仿佛就近在眼前。 可是除了那双笨拙的小手,我什么也看不到。 浓雾萦绕在眼前,越来越浓,越来越模糊,直到小手也消失了。 “小姐,你醒了?”是云雀与春兰的声音。 我心念下转,方才是一双笨拙的小手将我引出那层浓雾,带我离开了那个虚浮的世界。 我在她们俩的搀扶之下,微微坐起身来,环顾四周,却不见那人的身影。 “爷入宫了,刚刚离开,还交代了我们,小姐一醒来,便派人去宫中通报于他。” 我没有说话,只是向她们点了点头。 而后我从她们的口中得知了昏迷之时所发生的一切。 皇上因太子谋反之事,病情加重,在朝堂之上只说了三两句话,便将所有的一切都交由战天齐全全负 责。 战天齐身负皇恩,连着我昏迷的三日,他都在宫中与府中两头窜跑。 云雀说他从未合过眼,从宫中回府,就守在我的榻前,说他是害怕错过我的醒来。 太子,太子妃,德妃娘娘被捕,朝中十二名参与谋反的大臣凌迟处死,诛连九族。 残余的乱军虽未除尽,却也算不得大威胁了。 话说德妃头疾发作,腿上又连受两刀,虽然保住了一条性命,但己落得个终身残疾在身。 神志不清,陷入了疯癫状态,被送入冷宫,自生自灭,生不如死。 德妃宫中的密室也在宫中多名的能人之下将其封闭。 至于先皇后被害一事,当今皇上并没有再提起。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太子篡位谋反,被押至死牢,五日后斩首示众。 太子妃华蝶心,听说是怀上了战天麟的子嗣,当 今皇上应当是念及先皇后的愧疚之情,允华蝶心诞下腹中的子嗣再伏法。 己近黄昏,春时多雨,暖阳退去,天又沉了下来。 满天乌云遮住了那最后一丝光亮之时,空中的朦胧细雨便淅淅沥沥地扬洒起来。 空中浓雾卷着风雨,一阵一阵,渐渐大了起来。 我站在走廊之上,看着风雨中万物飘摇静籁,耳边刮起来的春风带着点点细雨轻轻的飘过。 府里上下开始点起了烛火,几处灯笼透着微微的光亮,在浓雾之中闪现。 我内心一片平静,伸手至栏杆之上,一丝湿润袭上我的手指,冷冷的感觉从我的手指蔓延至我的心头。 我抬头望向天空,被一片迷雾所阻挡,只能看清楚近距离的事物。 我抬起双手立于风雨之中,任由雨滴打在我的双手之上。 突然身后传来了匆忙的脚步声。 我等的人终于来了。 我轻轻的转身,只瞧王忠急急而来,衣裳犹滴着雨水,长靴也因雨水的浸湿,原本的颜色加深了一层。 “王大统领,恭喜!”我笑着看着他一身禁军统领的官服道喜。 他面上满是喜意,有些受宠若惊的挠了挠后脑勺道:“这都是王妃与八爷的恩赐,属下永生不忘?” “这是你自己的功劳,你无须谢我,你我之间只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我维持着面上的笑意。 他面上微微一愣,自知我话中的意思,稍稍沉默了半响,重抬起头来作辑禀告。 “王妃交代的事情,属下己经打听清楚了?” “关在何处?”我的声音淡淡且平稳。 王忠抬眼看了我一眼,立即又垂眸回答道:“太子殿下与太子妃己入宗人府的死牢,看守之人全是八爷的人。” 战天麟入了宗人府?还是战天齐的人? 我蹙眉,思量一下:“你可有打探清楚,是何人看守?” “尚将军。” 是尚青云,我揉紧双手,手上的冰凉感让我内心越来越发凉,转眸不再看他,拧紧双手在走廊之上踱了几步,又站定,沉吟许久后,从袖中取出解药道:“我想让你替我再做三件事?” 王忠接过我手中的解药点头:“王妃请吩咐。” 一场雨未停,天色己没入了黑夜之中。 殿中有些冷,因我身子的原因,云雀加了不少炭火入内,这才暖和了起来。 晚膳之时,战天齐还未回来,云雀将晚膳传入了我的殿中。 还未用几下,殿外的晴儿求见。 “听说姐姐醒了,晴儿来看看姐姐。”她向我行了礼,步入殿中。 我轻轻一笑回了她的心意,“妹妹还在月子中, 今日风大,不宜吹风,有这份心就够了。” “多谢姐姐体谅。” “小郡主这些日子可还好?” “一切都好。” 我与她之间没有聊过多的事情,只是话别了几句家常而己。 她只怕不是有心惦记我的身子,而是前来看看是否能在这殿中看到战天齐的身影。 女人心,海底针,想到这,我竟笑了。 一夜未睡,清晨迎来之时,依旧未见那人的身影。 只是连着夜里来了几个传信的奴才,寻问我的情况,顺而解释说他国事缠身,无法抽身回来探我。 我让人回信至宫中,告诉他,说我一切安好,望他专心处理国事,勿念我。 云雀说昨夜下了整整一夜的雨,一直未停。 我有些可惜殿外那些含苞待放的桃夭,便早早入了院中一看。 谁料,满树粉红的桃夭竟全数开放,格外的妖艳,让我大吃一惊。 本以为一场雨后,那些花蕾经不过风雨的摧残,定会残败于地。 而如今,它竟然出乎我意料的反而更显它的美。 带着几分美好与惊诧,抬头将这一片桃夭看了一会儿。 水洗过后的绿叶点缀着满枝桃夭凝着晨露,生气盎然,更加的惹人怜爱。 风雨过后,花顽强的开了。 往昔的人,往昔的一切也该终止了。 但愿一切会如我所愿。 也但愿一切有个平静的终止,也会迎来一个平静的开始。 一片桃花在微风的吹拂之下落于我的发髻之上,我伸手欲拨下它。 手上一紧,一丝温暖触得我的心微微一颤。 熟悉的气息围绕在我的身边,随着身子一紧,碰 上一个温热的怀抱。 “你终于醒了!”声音轻轻的带着沉重叹息的传入我的耳畔响起,温暖我心。 我从他的怀里转了身,看着他疲惫的双眸,抿唇一笑,而后伸手抱住他的脖子,脸颊贴在他湿漉漉的发丝上,不说话。 第140章 当年我冰嬉落水,我的记忆犹在。 那一日,当冰水之中的我一点一点的失去意识之时,是一双手紧紧的抱着我往上游。 当时水已迷眼,只觉得眼前有什么晃眼,却怎么也睁不开。 冰湖至寒,鼻间窒息,蓦然间意识渐渐散失,晕了过去。 迷糊中那人已带我游上了岸,还紧紧的抱着我叫唤着我的名字。 我似乎还感觉到了双唇之上的异样,那人曾低头吻过我,自唇间慢慢给我度着气,缓缓消散我胸间的抑懑,让我重新呼吸通畅… 待我醒来之时,战天麟己守在我身边,清瘦玉般的面容苍白,温和的眸眼透着柔色与担忧。 他见我看他,他笑了。 我也笑了,我不知道到底是谁救了我,可我只记 得是战天麟守在了我的身边。 当他再次替我寻回遗失的琉璃珠时,我的心里装的都是满满的感动。 抱着他湿溚的身子,以琉璃珠相赠,还说出那些要嫁他为妻的话。 那种感觉似喜似羞,似甜似怯,似忐忑又似难安。 我不明为何会有那种感觉,后来奶娘告诉我,说我是喜欢上了太子哥哥。 可我为何难安? 奶娘没有解释,只是让我不要多想,她说太子哥哥将来定会是个好夫君,我信了奶娘的话。 那时虽小,其实我的心里是明白的,只是因为我觉得是他救了我。 是他在我最危险最无助的时候跳下冰湖之中将我自冰水之中救出。 所以,慢慢的,让我越来越依赖他,越来越离不开他,那就是我一直误认为的爱。 如今得知这一切真相,内心在当年的那一份感动之上染上了深深的苦涩。 光阴逝去,装在心里的那个人竟然错了,一步错,步步皆错,却又阴差阳错的走向我正确的方向。 我是该大笑一场?还是大哭一场? 我伸手轻轻的解开面前战天齐的衣领。 我记得当年我在冰水之中,有一种光不停的晃着我的眼。 而我又无法睁开眼一探究竟的那束光是何物。 如今想来,那束光应当就是战天齐胸前所带的那块玉佩。 也就在此时,手触到了战天齐胸前的那块玉佩。 真的是那块玉佩,那日他皇家围场遇刺,为他上药之时,我就感觉到了这块玉佩的熟悉光芒,可后来却忽视了这一点。 如今再次想来,竟然又是自己错过了。 “怎么了?”他低声问,声音带着些许哑,此许沉,面上轻轻的,但内心却显得沉重的呼吸拂过我的 耳边。 我将玉佩放好,替他整理好衣领,从他的怀里抽开来,与他面面相视,凝眸望向着他,想要从他这张俊美的面容之上找到藏在我内心的那些记忆。 思了一会后,才道:“忘忧草会让我忘记心里最想念的那个人,我是该庆幸,还是该遗憾?” 他唇边一笑,又将我拥在了怀里,“两者都不要有,纵然有忘忧草,有战天麟,你还是回到了我的身边。” 是啊,纵然错了,错错对对,我终是回到了他的身边。 “在你知道我是月牙儿的那一刻之时,你难道一点儿也不怀疑我为何突然之间对你毫无记忆了么?”我轻轻的偎依在他的怀里,用手里的锦帕替他拭去发丝之上的露珠。 他一定是赶着回府来见我,所以连马车也未来得及备,而是自行骑马而回。 清晨浓雾弥漫,连发丝之上都沾满了春露,在丝 丝阳光之下,光华流转。 他的眸中笑意浮现,深湛的眸底划过浅浅的黠色,似玩味,又似探究。 他沉吟一下,低眸看着怀里的我,眸中的光亮转为一丝微微的痛意。 “我以为你还在一直生着我的气?甚至是己经不在乎了?” “生你的气?”我微微皱了眉,这其间定有又因忘忧草所忘记的事情。 “我战天齐这一生什么都不怕,最怕的就是你生气。”他突然唇边的弧度拉长了,也搂着我更紧了些,还带着微微的颤意。 我不语,紧抿了唇,只想听他再接着说下去。 他将我抬得高高的手握在手里紧紧,眸中带着回忆,又接着说起。 “当年战天麟发现了我的存在,他用我母妃的性命威胁于我,让我不得再见你,在你冰嬉落水的前一日,我对你说了许多狠心的话,让你不要再来找我, 你一气之下哭着说你恨我,再也不要见到我,扭头就跑了,从那以后,你就再也没有来找我,我一直以为你的心里还在生着我的气,不愿再见我,所以只能每次都悄悄的跟在你的身后,谁知是战天麟在你落水之日,对你用了忘忧草,让你忘记了我。” 我内心一丝苦涩因他的话袭上,“只因你以为,这一年,你在我面前都不曾提及当年我与你之间的事情?” 他眸中带着点点痛意,轻点了头,“我曾试探过你,可你似乎一点也不在乎,仿佛刻意的躲过不去想起,所以我认为儿时的事情,你应该早忘了,只是我还在一直记着而己,况且当时你的心里装着的都是战天麟,而且一年前的你与儿时的你相差甚大,儿时的你活泼调皮,性子好动,最喜捉弄人,而当我再次得知你就是当年的月牙儿之时,我不敢相信,你会变得性子如此淡然冷静,我猜想是当年血洗魏家之事让你变得如此,所以我出于不敢,害怕你会想起那些不开心的事情,反而更加的疏远我,我便不再提起与你的 过往,但我告诉自己,一定要留住你,无论用什么办法,我都要将你留在身边。” “傻瓜…”我轻轻朝他胸前一记粉拳。 他的身子却在这轻轻的一拳之下一颤。 我心上一紧,连忙抽开他怀里,伸手欲要给他检查,心急的问道:“怎么了?你身上有伤么?我方才…” “没有…”他轻笑的握住我的双手,眸光含情的看着我,柔声道:“傻瓜,你以前也经常这么说我。” 我的内心轻轻一叹,松了口气,原来是因为我的一句傻瓜,让他如此激动,也许正因为一句傻瓜让他看到了从前那个月牙儿。 我微微垂了眸,抿了抿唇问道:“那,那我…以前为何要唤你为小哥哥?” 他眸光一闪,眉毛挑了挑,“这个…” 他语顿,说不下去。 我心头微微一紧,抬眸,正看见他望着我,目光 略见一丝复杂。 “怎么?你不许隐瞒?”我心急的低斥道,一个不觉,似乎很想知道那些我与他之间己忘记了的事情。 他突然伸手划过我的唇边,目不转睛的看着我,还在我的唇角轻轻抚着。 我觉得微痒,一丝羞涩袭上面颊,心也开始对他的举动微微加快了跳动的速度。 他到底想做什么? 想要避开他之时,他突然将他的俊美的容颜渐渐逼近于我。 我本能的闭上了双眸,等着他的温柔来袭。 没想到闭眼之后,唇边竟迟迟没有了动静。 我心里竟有些等不及了,睁开眼之时,唇上一丝温柔划过。 他轻轻的小啄了我一口,笑着道:“因为你曾像这般偷亲过我的嘴,还笑话说我的嘴比你的小,所以要唤我小嘴哥哥,后来觉得小嘴哥哥不好听,便省去 了嘴字,直接唤我小哥哥。” “我…”我不由得吃惊,也不知他说的到底是真还是假。 他眸光一瞬一瞬不离我,便又接着道:“所以我会说出你当初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的话来试探你,是想看看你是否还记得当初偷亲我一事。” 回想起当年的我,我好像是有些不知天高地厚,儿时的我有多活泼,我是知道的。 只要是自己喜欢的,又或是自己喜欢做的事情,我定会做到。 只是偷亲这一词也用得太难为情了,一时之间无地自容。 我挣开他的怀里,转身背对于他,拧紧双手,半天什么也没有说得出。 突然双臂一紧,他从身后又重新抱紧了我,将我拧紧的双手紧紧的包在他的大掌之中,贴在我的耳边轻轻一叹。 “好了,不要害羞了,我倒真希望你能重回当年 那个快乐的月牙儿。” 随着他掌心的暖意,让我心下也一暖,轻轻掐了他的手指,故作抿唇。 “我现在这个样子,不好么?” 他微笑,低声,“只要是你,什么都好。” 沉浸在他的柔情之下,有些事情我想了想,终还是问出了口。 “还有一件事,我想知道。” 他低眸看我,“你还想知道什么?” 我瞥眸避开他追寻的目光,抽离他的有力的臂膀,转身面对于他。 “琉璃珠之中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他的眸中一颤,浅浅的锋芒缓缓划过他的眼底。 半响后,他开了口,“月牙儿你相信我么?” “我当然相信你。”我看着他丝毫没有犹豫。 他面上重回了笑,可眉宇间却布上了阴霾,“你只要相信我不会做出伤害你之事,终有一天我会让你知道这琉璃珠中藏着的秘密。” 我点了头,可却也因此悄悄的咬紧了下唇。 他的话,还有战天麟的话,让我感觉终有一天,这琉璃珠之中藏着的秘密会让我与他走到覆水难收之地。 他拥着我走入了殿中,这一路上,因琉璃的秘密,仿佛俩人都各有所思。 卸掉他身上的一身疲惫,我给他准备了热水,让他可以舒舒服服的抱个热水澡。 侧殿,浴池之中水雾弥漫,仿佛置身于仙界一般。 他闭目舒适的浸泡在浴池之中。 我点了龙涎香,香气萦绕在鼻间,让他小睡了一会儿。 待他醒来时,己到了午膳之时。 晴儿今日听闻战天齐回了府中,也离了殿,带着小郡主在同桌用膳。 “宫里可有人来传唤?”战天齐抬眸问我。 我笑笑答道:“放心有膳吧,我都吩咐好了,整 整一个上午都没有宫里的传唤。” 他没有再说话,埋头喝了几口汤。 我也没有再说话,三人似乎沉默了一会儿,身边的晴儿突然开了口。 “爷,你多吃些,晴儿听府里的小斯说,你昨夜一整夜都在宫中忙着处理太子之事,彻夜未归,晴儿特意下厨煮了这道十全大补汤,让爷好好调养调养身子。” 战天齐微微抬起眸看向身边伺候的晴儿,轻轻一笑,“晴儿有心了。” 晴儿微微看了我一眼,抿唇轻笑答道:“晴儿只是一介女婢,对于朝堂之上的事情不及姐姐,根本就没法帮上爷的忙,也只能做这些。” 闻之这些话,自知晴儿话中的意思,我却什么也不想说。 战天齐也只是笑笑,“能做这些就己经很好了,你如今要照顾不悔,有些事情就少操心。” “是。” 一桌午膳吃得我有些费尽,先他们一步回了房。 后来听说战天齐也离桌去了书房,并未去晴儿的殿中,心里却有一丝欣慰感。 晚膳我并没有去前厅用膳,而是唤云雀传入了殿中,多少用了些,便拾起了书卷倚在窗边看了小会儿,殿中还不见那人的身影,也不知他今夜会不会来我的殿中? 在心里思索了片刻,他不来,我便去找他。 路过前院,便入了书房。 烛火通明,未让人通报,我便直接入了内。 替他上了热茶,他也正在案前好似写着什么? 对于我的到来,他是一句话也未说,只是着手饮了口热茶。 在他放下手中茶杯之时,我的眸光落在他手下的奏折之上。 看了半响,他应当是察觉到了我的眸光,微微抬起了眸看向我。 “怎么了?有话要说?” 我眸中一颤,连忙收回了眸光,抿了抿唇,“今夜要忙到何时?” “很快了。”他轻轻一笑,又低了眸重回奏折之上。 “战天麟一定要死么?”我小心试探的问道。 方才奏章之上关天战天麟所犯下的罪行,我是看得清清楚楚。 他又微微抬了头,看着我,一时之间却不语,只是沉吟,眸子暗黑如夜,光华淡隐。 突地他又一笑,重回了手中的奏折之上,“他所犯条条死罪,此次任你怎么求情,我也无能为力。” “他所犯确实是条条死罪,可他从未想过要我死。”我轻声叹息道。 他重抬眸看我,目光一瞬有点冰寒,“你想做什么?” 我唇边淡然一笑,“你觉得到了此时此刻,我还能做什么?” 他勾唇,似笑非笑地望着我,“你想救他?” 我心里虽是因他的话一颤,可依旧面上保持平静的笑,“爷可否给我机会?” 他冷冷的哼了一声,转眸时带了怒意,“你想都别想。” 这丝怒意让我心头一紧,欲要再说什么的时候,门外响起了一名奴婢的声音。 “启禀爷,小郡主高烧不退,杨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这奴婢的声音完全打断我与他之间的谈话。 他放下手中的奏折,一眼也未看我,便匆匆出了殿。 黑暗之中,他似乎走得特别的快,而身后的我似乎也让他遗忘得特别的快。 那夜,府里的小郡主高烧不退,战天齐陪在晴儿的殿中整整一夜,我也守在主殿之中整整一夜。 清晨云雀告诉我,战天齐早早入了宫。 这一趟入宫便是整整三日,派人来府里总共传过了六趟信,每趟都说国事缠身,不得回府。 明日午时便是战天麟斩首示众的日子。 我坐于铜镜之下精心打扮了一番。 迟暮黄昏,流光余晖下,红的,绿,黄的…太多种颜色,让我看不真切,不断有倦鸟归巢,鸣啾声不休,让我听不真切。 待到中灰影旋绕,夜色来临之时,殿外战天齐负手清闲,一身镶嵌金色流纹的白衣修长飘逸入殿。 我起身替战天齐脱下肩上的披风,引他入坐。 满满的一桌酒菜在眼前,我指了指道:“今日宁哥哥从江南带回了一名新厨子,我让他做了几道江南的小菜,想要与你一同品尝,还有我在江南之时,自己酿的梅花酒,宁哥哥也帮我取回来了?” “他倒好,带着七姐去江南游玩了一圈回来,什么惊险都过去了。”他拧眉看着满桌的菜肴淡淡一语。 “只是凑巧而己,你今日为何回得这般早?我还以为你今日也不回府了?”我轻轻一笑。 其实早己让人打探过,他今日必会回府,而我也 连连让人去宫中传信,想让他回府与我一同品尝江南菜肴。 他侧眸看了我一眼,伸手抚上我的手,紧了紧,“你都让人来宫中传信了,国事固然重要,但身边之人也不能冷落的道理我还是懂得,我虽然不能带你去江南游玩,但至少也不能让你生气,你知道的,我最怕你生气。” 我一笑,从他的手中移开玉手,端起手边的满满的一杯酒至他的面前,望着他,目光坚定,“既是这样,那就自罚三杯吧。” 他伸手欲要接过我手中的满满的一杯酒时,深邃的眸光乍现一丝异样的光芒,从我手中的酒一直看入我的眸中。 手上触及他手上的温暖,可他却不接酒,只是附着我的手,紧了紧,“今夜你想灌醉我?” 我唇边带笑,溢出三个字,“爷怕了?” 他也勾了唇,笑容意味深长,“爷说过,最怕的事就是你生气,这三杯罚酒,爷当饮。” 他从我手中接过满满的一杯酒,畅快的自饮了三杯。 第三杯杯落桌面之时,我的神情似乎有些恍惚,抬手取了自己手边的酒,这杯酒是我早己为自己准备的酒。 抬至唇边还未入口,手上一紧,他握住了我的手,皱了眉。 “你身子不好,不宜饮酒,这杯我代你饮了。” 手中的酒杯被夺,我瞬间失神,心里竟一时之间忍不住地颤抖,心弦也在一点一点的收紧。 他分明是猜到了今夜我会有所行动,我该怎么办?还要继续么? 不行,错过了今晚,就不会有机会了。 突然感觉到面容之上有一丝眸光带着灼热感向我袭来,我微微敛回思绪,看向他,“怎么了?” “你今日有些不同?”他仍是皱着眉头。 我微微抿了抿唇,反问道:“何处不同?” 他只是低声笑,扬眉弯唇的刹那,那俊朗容颜突 然间透着股寒意。 他又伸手抚上我的手,紧在手心,唇边依旧带着笑,轻声问道:“你今日精心打扮过,是要去见他,对么?” 他的一句话让我心头猛然一颤,看来他己有所察觉。 我微微垂眸咬了唇,不说话,也不答他。 我不语,他突然笑了起来,“这样…很漂亮…” 我抬眸,还未来得及说什么的时候,随着手上一松,他倒在了桌面上。 随着他的倒下,我心中顿沉,云先生的沉睡散起到作用了。 我起了身,伸手去探他袖中的玉章,手上一凉,找到了。 取出玉章,看了桌面上正睡得沉沉的他,我的内心开始挣扎,最后我还是选择对他说出了那三个字,“对不起…” 窗口此时己跳入一道身影。 王忠一身黑衣来到了我的面前,帮我将战天齐抬到了床榻之上。 我轻轻的替他盖上了被子,身后的王忠带着一丝顾虑的问道:“王妃今晚真要这么做?” 我淡淡一笑,“此时此刻,你不该再问我这样的问题,一切可准备好了?” 他低眸答道:“一切都准备好了,只等盖上八爷玉章的手令了。” 我将手中的玉章递向他,他眸中一喜,连忙取出那封早己让模拟好的手令,将我手里的玉章盖了上去,浅笑道:“现在什么都不缺了。” 我收回了手里的玉章,重新放回了战天齐的袖中,深深的看了一眼熟睡中的他,不再留恋,也不再多想。 到了此时,我不能再犹豫了。 “云先生可请来了?”我转身问道。 王忠将手里的手令交给我,点头答道:“云先生正在府外等候多时了。” “那我们快走吧。” “是。” 此次我未从王府的正门出入,而是从后门与云先生汇合。 王府正门眼目甚多,怕打草惊蛇,而这后门,我早己在几日前就打点好了一切。 当我出了府之时,云先生一身云雀的模样出现在我的面前,“老奴见过小姐。” 我心里阵阵暗笑,掩了掩嘴,“原来先生扮作云雀的模样也这般似模似样?” 云先生低眸作辑,“小姐就不要嘲笑老奴了,老奴也不知今日之举是助了小姐,还是害了小姐?” 我心中一顿,面上仍保持着轻笑,“先生不必多想,反倒是蝶衣令先生为难了,先生一生忠于父亲,如今却要相助蝶衣去做一些违背父亲之意的事情,蝶衣对先生心存愧疚。” 云先生抬眸看我,扬唇一笑,“小姐错了,老奴这一生并非忠于丞相大人,老奴是忠于慧敏郡主,只 要是慧敏郡主想要守候的人,老奴在所不惜。” 我的心头一怔,细细的琢磨了一番云先生的话,带着疑虑的问道:“先生竟然是忠于娘亲,难道先生也是魏家人?” “有些事情,小姐日后便会知晓。”他没有再多说只是替我掀开了车帘。 我也没有再多问,当下最要紧的是入宗人府一趟,其他的事情日后再弄个清楚也不迟。 深夜入宗人府,并非想要掩人耳目,只是想在恰当的时候出现在这宗人府中。 太子与太子妃乃重犯,死牢的四周围都密密麻麻站着约莫百名的侍卫,手中的刀光锋芒。 我与化作云雀的云先生提着手里的酒菜独步至死牢。 只因我的身份,宗人府内的人不敢拦我,而我要入重犯之地,自然要问过了战天齐才行。 耳边锐利声闪过,低眸,刹那竟有双剑互交拦在了我身前。 “放肆!”一道冷凛的声音自我身后传来。 我还未来得及开口,尚青云的身影落入了我的眸中。 尚青云脸色一沉,朝两旁侍卫低喝,“大胆!竟敢对王妃无礼?” 面前两名手持长剑的侍卫神色一惊,收剑退后了一步,行礼,“属下见过王妃。” 我面上轻轻一笑,扬了扬袖,“各位不必多礼。” “谢王妃。” “是属下管教不严,方才多有得罪,还望王妃恕罪。”尚青云上前一步向我请罪。 我又再一次扬袖道:“尚将军的话言重了,他们只是履行工务,何罪之有?” 尚青云微微站直了身子,微微抬眸看向我,眸光飞快的就落在了我身后云雀提着的食篮之上。 他面容有了变化,应当是猜到了云雀手中的食篮是要送于何人? 还未待他开口相问,我抢先道了来,“战天麟明日午时问斩,本宫想去送他最后一程,让他吃好,喝好上路,将军可否让本宫入内?” 他面上微微一怔,低了眸,“王妃恕罪,战天麟乃重犯,若是没有八爷的手令,属下做不了这个主。” “既是这样,那就请将军看看本宫手中的手令再做决定。”我轻轻一叹,从袖中取出早己准备好的手令。 他接过我手中的手令,展开来时,战天齐的玉章显然让他的俊面上神色微微一凛。 他似乎有些生疑的看了看我,匆匆又垂眸,思了许久。 因他的沉默,我有些心急。 尚青云的心思向来缜密,他一定是对这封手令起了疑心。 可又因为手令上战天齐的玉章不得不让他服从命令。 我害怕他会看出端倪,否则所有的一切都会前攻尽弃。 虽然我对战天齐用了云先生调治的沉睡散,可以让战天齐沉睡到天明,但现在我最担心的就是过不了尚青云的眼睛。 身后的云先生己做好了准备,如若不能,那就只能对眼前之人动用迷幻香来牵制了。 突然尚青云的面色又有了变化,随即低沉的开了口,“死牢乃重犯之地,王妃不宜久待。” 我心下微微一松,微微颔首,低声道:“多谢将军通融。” 死牢重地,寒气甚重,不觉得有些冷了,紧着身上的披风,在转弯之时,我的眸中落入了一道憔悴落魄的身影。 我脚下一顿,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才几日未见,战天麟虽然还是颀长挺拔,衣袂飘飘,可他再也不是高高在上的储君,而是一个生死已由别人来操控的阶下囚。 站在门口徘徊一会,手指触上门扉时,却还是没有推开的力气。 是身后的云先生替我拉开了门。 听到开门的声音,他转了身,看向我,我与他对视沉默了许久。 突然他疲惫而又清瘦的面庞上露出几丝笑意,微微向我抬起了手臂,意欲抚上我的手。 我不知道自己为何会选择在那一刻而避开他的手,微微垂了眸,无声地走至云先生己摆好的酒菜面前。 牢中的烛火被冷风吹得忽暗忽明,令人感觉更加的清冷与孤寂。 云先生退到了牢外。 我提起手边的酒壶轻轻的替他倒了一杯酒至他的面前,在放下酒杯的那一瞬间,手下一顿,桌面上刻出了两行字。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在,子宁不嗣音?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在,子宁不来?挑兮达 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他用自己的指甲刻出这两行字,我的眸光落在他的双手腥红的指尖之上。 指甲己被磨破,有些还在止不住的流血,有些血己干涸在指尖之上。 我凝望半响,他也察觉到了我的眸光,有些拘谨收了收指尖,抿唇浅浅一笑。 “我以为与你此生再也无法相见了,只想留下些什么?没有其他的意思。” “这两行字也并非属于你与我,他是属于天齐的。”我淡淡一语。 “你什么都想起来了?”他扬声急切的问道,眸色之中的黯淡一点一点的散去,仿佛己经悔悟当年对我所做之事。 这两行字,曾经是有人蒙住了我的眼,从我身后塞入我的手里。 但我睁眼之时,那人影己拐入了假山后,不见了踪迹,现在想来,当初那人定是战天齐。 我垂了眸,没有再看他,摇了摇头道:“没有,什么也想不起,一点儿也想不起。” 第141章 我话落,战天麟良久未语。 然而瞬间我与他也沉默了起来,也不知过了多久,他轻声一笑。 虽是轻笑,却又带着太多情绪的问道:“你一定觉得我很坏,你怨我么?” 面对这句话,一时之间,我沉默不言。 他看看我,眸中的情绪变化得更快了,低低一叹,“你不答那就是怨,其实我也恨透了现在这个自己,如果所有的一切可以重来过,如果我还有选择的机会,我一定不会选择做如今的我…” 我伸手轻轻的抚上了他的手。 他眸中一颤,直直的看着我,有些话止在了喉间。 我唇边泛起一丝笑意,朝他摇了摇头,低声道:“我今夜能来此,就己不再怨你了,如今看 到你悔恨之心,我更加觉得今夜走的这一趟是对的。” 他抿唇不语,眸中有愧疚,感激,欣慰… 我从他的眸中转了眸,重又微微开了口,“我想问你一件事。” “只要你不再怨我,你问什么,我就答什么?”他满含欣慰的点头,言词爽快。 我又重回了他的眸中,一字一句开了口,“当年魏家一夜之间惨遭血洗,在这之前,你可知情?” 他的眸子微微一颤,在摇曳灯火下渐渐有了些光彩,抚在手心下的手也好似微微一颤,引得我的心头也是一颤。 他突然从我的手心收回了手,扬眉轻笑道:“除了这件事,我什么都可以告诉你,纵然你再怨我,再恨我,我都要将这件事带入黄泉。” “为什么?”我惊问,拧紧的双手开始颤抖。 “因为我希望你能好好的活着。”他笑着一字一字自齿缝间慢慢吐出,温和如常,仿佛又让我看到了当年那个清俊优雅的少年。 当年之事,他是知情的,当年的他己是十岁少年,皇上对他寄于后望,自先皇后逝世,当今皇上就将他常带在身边处理朝中之事。 魏家叛变,一夜之间惨遭血洗,这么大的事情,他是一国太子,皇上预谋动手之前,他又岂会不知? 也正因为他是一国太子,知情又如何? 他是皇家的子孙,在天下面前,他的选择只有天下。 在容氏一族的仇恨面前,他只是手刃仇人。 如今,他摆脱了一切,天下,仇恨,在濒临死亡之时,他终于看透了一切。 我很庆幸,他终于能从心底获得新生,那么我的选择就是对的。 我没有再问,指了指桌上的那些酒菜道:“ 菜要凉了,快用吧。” 他随着我的眸光看去,面对一桌的酒菜,缓缓松出口气,而后又笑起来。 “好酒,好菜,看来这是我最后一顿了。” “你还想有下一顿么?”我看着他淡淡的问道。 他眸中瞬间暗色渲染,幽幽沉沉,沉默了半响,眸光的暗淡散去,扬了扬手,“不想了。” 我算是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心下也微微松了口气。 我伸手指尖探去碰他手边的酒,送至他的面前,“既然都不想了,那就快喝了它吧!” 他伸手夺过我指间的杯子,毫不犹豫的仰头喝下了杯中酒汁。 “酒中有毒。”我淡淡溢出四个字。 “我知道,你想免我明日斩首之痛,为我留个全尸,我应当谢你。”他放下杯子,边说,边伸手抹了抹自唇边溢出来的毒酒,向我露出了一 丝笑。 我转了眸,不再看他,声音淡淡,“我怕你到了黄泉无法与先皇后相认,留了你这颗脑袋,你还能与你的亲人再聚。” “我也知道,月牙儿,谢谢你替我,替我想得…这般周全…”他拧了眉,唇边的笑略见轻松,唇边的血己止不住的往外涌,一滴一滴流至他的下颌,再到他的衣领处。 他伸出那磨破了的手指,颤抖的想要抚上我的面容。 我伸手紧紧的握住了他的手,他的身子向下倾斜。 我接住了他,让他躺在我的怀里,“再忍忍,很快就不会再痛了。” “能死在你的怀里…再痛我也…我也不悔…”他软软的躺在我的怀里,无力的向我摇头。 我的心里开始痛,己与他承受了同样的痛。 我松开了他的手,伸手想要替他拭去嘴角的 血丝,突然手上一紧,他反倒紧紧的握住了我的手,他唤我,“月牙儿…” “我在…”我含痛的应声。 怀里的他虚弱笑着,眼瞳因体内的毒素开始紧缩,但他还是极力的想要睁开双眸,一瞬一瞬的看着我,“月牙儿,我对你的爱…绝…绝不会弱于战天齐…相信我…” 我勉强的扯出笑意看着他挣扎着的双眸点头,“我信…我信…” 他握着我的手越来越紧,紧得颤抖,声音又蓦地苍凉无比,“我知道…战天齐爱你…从小…就爱着你,你也爱着他…不管我…怎么做,都改变不了你的心,但你…一定要记住,对他就要像对我这样…你付出的爱绝…绝不能比他对你付出的爱要多,一点…多一点也不行,这样,纵然到了那一天,你还能选择…离…离开他。” 我没有说话,只是垂眸看着他,他的话就像针一般的深深的扎入了我的心里,再也拨不出来 。 他胸口突然大恸一番,喘息开始急促,握着我的手止不住的颤抖,“还有一事?你…你定要答应我。” 我抿唇道:“我在听着,你说…” “孩子…不要让他身在皇家…求你…”说完这句话,他的身子剧烈一震,陡然间喷出了一大口血来。 我望着他吐出来的大口血,而他的双眸依旧不离我,努力的睁着眼,里面溢满了恳求,只是在一点点的失去光泽。 他眸中的恳求是在告诉我,他己厌倦了皇家的你争我夺,更加害怕身在皇家的凶残。 他的孩子不属于他,那就更不属于皇家,也许找个平凡的家庭,这个孩子便不会像他这般活得辛苦。 我点头答道:“你的孩子自然不能身在皇家,我会安排的,你安心上路吧…” 他面上又一笑,最后溢出两字,“谢谢…” 他带着不舍的闭上了眸,苍白的容颜上泛着静谧,虽有惆怅但又泛起了欣慰。 我伸手轻轻的替他拭去嘴角的血丝,在云先生的帮助之下,轻轻的替他收拾着身上的衣裳与头发。 “他自小最爱干净了,辛苦先生了。”我看着睡得安静的战天麟,悠悠的说道。 云先生向我点了点头,“小姐放心,此毒己清理干净,无人能查得出,他们只会认为太子是悬梁自尽。” 我没有再看下去,转身移至了桌前,收拾好桌面上的酒菜,那两行熟悉的字又再一次刺入了我的心里,痛… 夜色一点一点的加深,我从战天麟的死牢中走出直入了华蝶心的牢中。 她一身素衣立于牢窗前,手轻轻的抚在小腹之上,唱着儿时的童谣,这首童谣我至今也能附 上几句。 “拉锯,扯锯,姥娘门口唱大戏,接闺女,请女婿,亲家婆你也去!腊八粥,喝几天,哩哩啦啦二十三。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扫房子;二十五,冻豆腐;二十六,去买肉,二十七,宰公鸡;二十八,把面发,二十九,蒸馒头;三十晚上熬一宿,初一、初二满街走…” 当年我被父亲偷偷送至江南,醒来之时他们都唤我蝶衣小姐,我害怕极了,哭了好久,是二娘抱着我唱着这首童瑶。 我喜欢听这首童瑶,听着听着,就不再闹了,也不再哭了。 华蝶心闻声惊疑不定的看着我,“你竟还记得这首童瑶?” 牢门推开,我步入她的面前,唇边一笑,“这是二娘教的,我又怎会忘记?” 她眸中一怔,看着我一步一步靠近她,她心怀疑虑的一步一步向后慢慢退着。 我没有再走向她,微微扬了扬手,“云雀,将大小姐最爱吃的桃酥饼端出来。” 云先生只是戴着云雀的假脸,而声音还是男声,一出声便会让华蝶心看出端倪。 云先生将食盒之中桃酥饼端了出来,呈在桌面上,而后微微退至我的身后。 面前的华蝶心只是眸光不定的看着我,抚在小腹之上的手开始一点一点的收紧。 她心里的心思我又岂会没有猜到,她不只痛恨我,而且还极其不信任我,处处防着我。 我带笑临桌坐了下来,用手提起一块桃酥饼送入口中,边轻轻的嚼着,边道:“放心吧,里面没有下毒,这是华府的静嬷嬷还有你的贴身奴婢青儿为你做的桃酥饼,青儿说,这是你最喜欢吃的酥饼,她跪求于我,让我一定要想办法让你吃上这口桃酥饼,她与静嬷嬷的一片苦心,我又岂能回绝她们。” 她的眸光从我的眸中移开,转移到了桌面上 那些熟悉的桃酥饼之上,脚下慢慢的向前迈出了步子。 走近我身边之时,她转眸看了我一眼,眸中己见了泪光,却只看了我的一眼,匆匆的转了眸,伸手提起一块桃酥饼送入唇边。 桃酥饼的味道让她尝到这世间最美味的味道,她眸中的泪水己经控制不住,带着一丝脆弱的夺眶而出。 滴滴流至唇边的桃酥饼之上,每嚼一口,她的眼泪就会颤抖的滴落一颗,口里己悲痛发颤的唤出了那失声的两个字。 “娘亲…” 我手上因她的一唤,微微一怔,下一瞬间,我冷笑的放下手中的桃酥饼。 “既然这般想她,当初又怎会下得去手?” 她的泪眸猛然一颤,唇边的颤抖己止住,慌乱的看向我。 我依旧带着唇边的冷笑,一字一句的开了口 ,“灵馨心地并不坏,她虽自小遭劫,可她却一直渴望亲情,好不容易见到了自己的双亲,虽然二娘不肯与她相认,父亲容不下她,可她绝对不会伤害二娘,毕竟她这条命是二娘冒着生命危险救下的,当日其实是你相邀二娘去了废庙,你们俩之间为了灵馨重回华蝶衣之事起了冲突,二娘有心病,只要情绪过激就会发作,那日她被你激得心病发作倒在地上之时,想要取出袖中的定心丹,可你却狠心的将定心丹丢至了庙外的那片荒地之上,灵馨不明你的做法,着急之下跑出去寻找定心丹来救二娘,只可惜外面下着大雪,定心丹很快就让大雪覆盖了,当灵馨好不容易找到定心丹的时候,二娘己断了气,而你就是让二娘死在荒郊野外的凶手,你无须再狡辩了,这是青儿亲口与我说的。” 她面容怔怔的看着我,暗自深吸了一口气,狠狠的扔掉手中的桃酥饼,冷笑了起来,“都是一些狗奴才,个个都背叛于我。” “你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行,就连青儿也觉得你必遭天谴,青儿并非背叛了你,她说出这些事情,只是不想你继续这般痛苦下去。”我看着她憔悴的冷笑,直到这一刻,她竟然还没有觉悟到自己的错误。 她转了眸,眸中分明有痛意的泪水,可唇边依旧还要维持着一抹倔强的尖锐笑意。 “让你知道真相又如何?如今我己成阶下囚,生下腹中的孩子就要去黄泉向她赎罪了,况且当日,都是她逼我的,若不是她不肯出来指证你就是华蝶月,我又怎会心绪大乱,以至失手害死她,要怪只就能怪她自己,她竟然为了你,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不顾。” 我怒眸相向,扬了声音,“二娘她不是不顾,而是她舍不得父亲,舍不得这个家再一次支离破碎。” 她冷笑与我对视,咬牙一字一句说道:“父亲这一生从未爱过她,也从未将她视为妻子,我 是心疼她,才不想看着她这般傻下去。” 我怒对她唇边的冷笑,扬声笑起,“那你呢?你对战天麟的心又何常不是这般傻?你为了战天麟让二娘牺牲自己的家,牺牲自己的丈夫,甚至牺牲的那个人还是你的亲生父亲。” 最后的一语,让她脸上瞬间浮现了苍白的笑容,迷茫双眼中闪过一丝光亮,望着我,竟轻轻的笑了起来。 “华蝶衣,等着吧,你终会有一天也会步上我的后尘,我们这个父亲,你可曾想过,你我又真正了解多少?” 她的话让我心头一怔,就连身后的云先生似乎也有了异样。 在烛光之下倒映的身影,随着方才华蝶心的这句话,云先生的脚下微颤了一小步。 我敢断定,华蝶心的话并不是空穴来风,子虚乌有,而是真的在提醒于我。 云先生脚下的颤动也己让我收在眼中。 这个父亲我并不是完全了解,我甚至也怀疑过,可究竟还有多少内幕在等着我。 我心里产生了一丝害怕,伸手抓紧了华蝶心的手,眼中一道眸光不住的颤动,冷冷问道:“华蝶衣,你究竟想说什么?” 华蝶心因为我内心的害怕与紧张,陡然放声大笑,复又哽噎,狠狠的甩开了我的手,目中满是绝望凄厉。 “等着吧,那一天很快就要到了。” 我收回了手,看向身后的云先生,他的眸光直入我的眸中,眼角几下颤抖,低了眸,不再看我。 “桃酥饼你己送到,我也吃了,你可以走了…”华蝶心淡淡一语打断了我的思绪,伸手将面上的残泪拭去,转了身,不再理会我。 我看着她凄凉憔悴的背影,我似有千针万刺扎在心上。 虽然内心因她的话而生惧色,可我的心还是 偏向于那个虽然话不多,却内心待我炙热的父亲。 我没有再追问。 我知道就算我再问下去,以华蝶心的性子她根本就不会让我心里的惧色消失。 也许这就是她想来报复我的最后一种方式。 “我是来送你上路的,你还未走,我又如何能先走?”我淡笑的说道。 “你说什么?”她身子一僵,转身面上己见苍白。 “你放心,黄泉路上你不会过于孤单,战天麟先你一步,己经走了,你此时加快脚步追去,还能赶上黄泉路上与他结伴而行。” 听闻战天麟的死讯,她仿佛不敢相信,泪眸紧紧的盯着我,双目无神,胸口起伏,喉间紧得一句话也说上来,只能大口喘着气,咬着下唇艰难的溢出三个字。 “他…死了…” “他明日午时问斩,我免了他明日斩首之痛,给他留了个全尸,也当是报他那日以性命护我之恩,而你一心追随他,我便成全你,你带着肚子里的孩子追他而去吧!”我转了眸,不再看她,袖中的双手己拧得紧紧。 “不…不…”华蝶心嘴唇剧烈颤抖的摇头,声音不也相信的凄惨。 我不忍再听下去,朝着身后的云先生喝声道:“云雀,还不动手。” 身后的云先生点了头,从袖中的玉瓶之中取出一颗毒药,一步一步的靠近华蝶心。 华蝶心面容怔怔,无神的双眸一窜泪珠落下,不由自主地瑟瑟往后退缩,直到退到身后的墙壁,己无路可去,只能抖成一团,如空中落叶般的跪在地上,抚着小腹,眼泪大颗大颗落下。 “不…我不要,求你,求你蝶衣…念在你我姐妹一场的份上,求你不要夺走我与天麟的孩子,我知道错了,我不该伤害你,不该害死娘亲, 不要…不…只要让我生下这个孩子,我的命你随时都可以拿去…求求你…” 我起了身,迈向她迈进了几步,从云先生的手中取来那颗毒药低眸递向她,冷冷的开了口。 “华蝶心,你是错了,你最大的错就是不顾一切的爱上了战天麟,如今你却还要不顾一切的为他生下这个孩子,你可知道,等你生下这个孩子,你就得与你的孩子生死相离,他也会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与其留在这个世间受苦,他还不如不要来到这个世上,与你们一同前去另一个世界,一家三口…团聚未必不是一件好事?你又何必再错上加错?” 她泪眸闪闪,仍是不甘洒泪摇头,不肯接过我手中的毒药。 与其说我对她失去了耐性,还不如说,我不忍再看到这凄惨的一幕。 我将手中的毒药放至云先生手中,毅然的转了眸,声音仍旧冷得毫无情意可言。 “云雀,这里交给你了,收拾干净…” 我脚下快步离开,身后撕心裂肺的叫喊声越来越远。 “不…不…来人,快来人啊…救命…救命…” 随着这几声叫声,引来了几名拨剑而来的侍卫,当然尚青云的身影也在其中。 在见到我的那一瞬间,尚青云的眸光一滞,一丝疑虑闪过,便跃过我的身旁,直入了我身后的牢门。 我转了身,华蝶心己口吐鲜血,眸光狰狞,倒在地上向尚青云伸着手求救。 “快…快传太医…”尚青云脸色灰白发青慌乱的命令道。 “不用去了,她己服毒,马上就要断气了。”我冷冷的阻止了那名欲要去前去唤太医的侍卫。 尚青云不明我的意思,面容惊慌的想要问我 ,“王妃,这…” “服毒自尽。”我冷冷的溢出四个字打断了他的话。 我一步一步迈入牢中,看着地上的华蝶心胸口一阵挣扎,再一次口吐鲜血,无助的闭上了那绝望中挣扎的双眸。 “将军,人己经断气了…”牢中的一名侍卫说道。 华蝶心断气了,我方才紧揪着的一颗心开始一点一点的放下。 而我此时等待的正是身后的那名侍卫上报的声音。 来了,来得这般的急时,身后的一名侍卫跪地禀告,“启禀将军,牢中太子悬梁自尽了…” “什么?”尚青云那张素来沉稳的面容之上更见惊慌。 牢中重犯悬梁自尽并非小事,不得不让他怀疑到我的身上。 我心下一叹,淡淡道:“尚将军可是在担心明日无法向八爷交代?” “属下不明王妃此举之意?”尚青云的眸光直直的绞着我,心里的对我产生的疑虑越来越甚。 我淡然一笑,“战天麟明日午时问斩,他不能忍受斩首之苦,便自尽在牢中。” 尚青云眸中仍是有一丝疑虑,指着牢中己断气的华蝶心问道:“可这个女人腹中怀有皇家子嗣,皇上己赦免她的极刑,待她生下腹中子嗣再伏法,如今死在这牢中,属下惶恐无法向当今圣上交代。” 我面容一沉,怒眸看向他,“将军真是好糊涂,这女人腹中的孩子如若真留了下来,他日得知今朝所有的一切,身为人子定会想要报仇血恨,留下这个孩子就等同于埋下祸根,本宫这是在为八爷日后分忧,将军难道不明白?” 尚青云在我怒眸之下低了眸,“属下明白了 ,属下这就去禀告八爷,以昭天下。” 我冷冷一笑,走近了他一步,“将军此时去禀告八爷,可是要令本宫身陷牢狱之灾?” 尚青云手握长剑的手一颤,连忙退后一步请罪,“属下不敢。” 我又再一次慢慢的向他迈出了步子,与他同站一条线时,我微微侧了眸,压低了声音。 “玄德门云雀救了将军一命,今日将军还本宫一命,如何?” 尚青云眸光一动,看向身边的云雀,迅速揖手,道:“明早属下会禀告八爷,属下一夜守护重犯,谁也未见,夜间丑时,废太子战天麟不堪忍受明日斩首之苦,牢中悬梁自尽,废太子妃华蝶心闻知太子己死的消息,带着腹中孩子随废太子而去。” 我叹息的点了点头,“一切就有劳将军了。” 回府的时候,外面又下起了雨,冷风不时拂 起车帘,道旁树林里传来叶子纷飞的沙沙响,我的心也随着这外界的声音开始一点一点的下沉。 回到府中,床榻之上的人还是睡得那般安详。 收拾好殿中的一切,偎依在他的身边轻轻的闭上了眸。 次日,外面的小雨停了,微见了一丝日光,外面的动静让我微微睁了眼。 身边的战天齐依旧还闭目沉睡。 我微微探了探外面的光亮,心里琢磨着时辰也差不多了,为何他还没有醒来,难道是昨日的沉睡散用得过了量。 不好,云先生说过,沉睡散过量,只怕会伤及身体,我得唤醒他才行。 我坐了起来,朝着身边的战天齐用力推了起来,“天齐…醒醒…快醒醒…” “怎么了?”他睡眼朦胧的看了我一眼,又重闭上了眸,而后再轻轻的睁开来坐了起来,一 瞬一瞬的看着我。 面对他的眸光,我心倒抽了口凉气,轻轻的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微微问道:“你,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适?” 他抿了抿唇,拧眉之时,抬手抚上了额头,揉了揉,“头觉得有些疼。” “头疼?”我皱眉呢喃一语,想起难道是沉睡散过量的原固。 “我唤人去传太医。”我欲要掀被起身之时,手上一紧,他紧握住了我的手,“不必了,昨日兴是你的梅花酒太过烈,我有些宿醉罢了。” 我心下一叹,莫不是自己太过心急了。 以他此时的况状,若是入宫宣来太医,定会让太医发现那梅花酒的怪异。 不行,昨夜他分明己怀疑了我,如若真让太医查了出来,我该如何解释? 正在我思绪琢磨之时,他又重倒在了床榻之上,还叹息着道:“昨夜真是可惜了那梅花酒, 我竟没有尝出味道,就这般倒下了。” 我的心头随着他的话一紧,对上他的眸光之时,力持平静的一笑。 “你若是还惦记着那梅花酒,我殿中可还留了一坛。” 他的眸光微微转沉了一些,笑着对我挥了挥手。 “酒虽好,但不宜贪杯,误了正事,罪不在酒,而在人。” 他的心思我一贯难以猜透,难道他己猜到了我在酒中下了药,还是他故意陪我演出这一场戏。 如若是这样,那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八爷,尚将军求见。”殿外在此时响起了管家的声音。 他从我的眸光之中转了眸,奋然掀被起身,“传至书房。” “是。” “我伺候你更衣。”我也欲要踏下床。 他突然弯腰凑至我的面前,眸光紧紧的绞着我的面容,最后柔声说道:“今日就不用你伺候了,你再多睡会儿,一看你昨晚就没睡好。” 我身子有了一丝颤抖,为了躲过他那丝眸光,我只好点了点头,重新钻入了被子中。 就这样躺在床榻之上,听着床缦外的动静一点一点的消失在殿中。 殿中恢复了安静,我的一颗心又重新揪紧了起来。 心绪也随着时间的流逝开始越发不定。 心里仍还是明白,现在我不能乱,当下是个紧要关头,那我就万万不能轻举妄动。 我掀开了床缦,纵然心底已经是忧心如焚,但还是强迫自己如平常一样在旁人面前起身梳妆,用膳漫步,就当所有的一切都未发生过。 而我的眸光却一直关注着那书房之中的动静。 “小姐在看什么?”云雀在身后踮着脚探着脖子朝我眸光的方向问道。 我微微收回了眸光,转身面对于她,朝她那傻愣样戳了戳她的头,问道:“爷与尚将军还在书房议事么?” 云雀摇了摇头,“没有啊,爷与尚大哥并未入书房,一大早就入了宫,像是有急事,就连尚大哥也是一脸阴沉。” 我点了点头,没有再多问,如若是入宫,那就是好事,战天麟牢中自尽一事便快就会昭告天下。 果不其然,正午时分,华蝶心的奴婢青儿哭着跑来告诉我,“四小姐,昨儿个夜里太子殿下在牢里畏罪悬梁自尽了…就连大小姐,大小姐也随太子殿下而去了…” 听到青儿这一声哭泣,我一直揪着的心,终于慢慢的放了下来,我知道此时还不能完全落定。 我看着青儿泪流满面的模样,我什么也没说。 身后的云雀扶起了地上跪着痛哭的青儿,流着泪道:“大小姐怎能…这般狠心?当今皇上…己赦免了她腹中的孩子,她为何…要走得这般着急,可怜了那还未出世的…孩子。” “四小姐,那桃酥饼,大小姐尝过了么?”青儿含着泪水问道。 第142章 我心里微微一怔,还不能让青儿知道昨夜所发生的事情。 我抿了抿唇,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对不起,青儿,那桃酥饼我还未来得及送去给她。” 青儿的泪眸中闪过一丝异样的眸光,当我的想要看清时,她眸中瞬间两行清泪又直流而下。 低眸抽泣半响后,她抹了一把泪,又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四小姐,青儿恳求你一件事。” “你说。” “青儿要为大小姐还有太子收尸。” 青儿要为他们收尸,我能否答应? 青儿又能否值得我的信任? 我没有说话,在心里沉吟。 身边的云雀见我迟迟不语,哽咽的开了口。 “小姐…如今太子与太子妃己贬为庶民,他们一家三口…死后便是孤魂野鬼,你就…就求求爷,让青儿去替他们收尸吧!也好让他们…一家三口早日…入土为安。” 云雀的一番话说进了我的心里,如此一来,我也只有这样做了。 “青儿,你先回去,待我去求八爷,八爷允可,我再让人去通知你,可好?”我再一次将地上的青儿扶了起来。 她闪着泪光向我点头道谢,“谢谢四小姐,谢谢…” 青儿走后,我去了书房,根本不见战天齐的身影。 只有管家向我禀告,“爷一大清早就离府入了宫,临行前交代,如果在午时爷还未回府,就让老奴将这句话带给王妃,爷说,请王妃什么也不要做,只要安心呆在府中便好,余下的事情通通交给爷,爷一定会如王妃所愿。” 听了管家带给我的这席话,我什么也没有说,转身离开了。 战天齐的话让我明白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在自作聪明。 以他的心思,我又岂能瞒过他的双眼。 他字字句句都在提醒我,让我心安,可我还一直心里揣着对他的不信任,甚至有心去防着他。 听着他的话,我什么也不做,只是在殿中静静的等,一直等到夜深了。 他来了我的殿中,在见到我的那一瞬间,他的眉 心栖着一抹疲倦,却什么也没有说,直径入了内室。 我从桌前微微站了起来,忽而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或许太急了,强自定了定神,跟着他的脚步走至内室。 见他要安置,我便上前伺候。 手上一紧,他先是紧着我的手,深看了我的一眼,还是将我的手推开了来。 “重犯自尽一事己昭告天下,他己被父皇贬为庶民,无法入皇家的祠堂,我己让人将他们的尸体扔至乱葬岗,你若想替他们收尸就早些去,迟了,让狼叼了去,就尸骨无存了。” “天齐…” 我刚开口,便被他的动作止住了声音,出口的话语却是极淡,“路上注意安全,夜间凉,多披件衣裳,我累了,就不陪你去了。” 我一直悬着的心,到了此时,才终于安定。 我看着他眼底淡淡的阴沉,微微低了眸,轻声开口:“我很快就回来,谢谢。” 他仍是带着暗沉的眸光深深看了我一眼,转了身,不再语。 我想要再说什么的时候,听见了窗外报更的钟声,我没有时间了。 战天麟与华蝶心体内的龟息丹只能保他们的性命到丑时三刻,务必在丑时三刻之前让他们服下解药,不然,他们将永远都醒不过来。 夜深,竟又下起了雨,而且越下越大。 我与青儿一同来到了城外的一个狭小昏暗的房间。 身边的青儿己得知了一切,在来的路上,我己将所有的一切都告知了她。 她是华蝶心的贴身奴婢,这些年来一直跟着她,见她为主子伤心难过,还乞求我,要为主子收尸。 这样的忠心我应当不会看错,所以我选择了让她与他们一同离开此处。 战天麟是千金之躯,从未吃过苦头,然而华蝶心又身怀有孕,此次救了他们,也不知他们能否适应民间的生活,让青儿留在他们身边照顾,我也放心了。 将近等待了一柱香的时辰,屋外有了动静。 身边的青儿跑了出去,云先生与王忠一身泥泞的将两具尸体挪入了屋中。 我愣愣的站在一旁,站了半响,身边的云先生轻声提醒道:“小姐,龟息丹只能保一日的性命,事不宜迟,赶快让他们服下解药,不然错过了时辰,他们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先生说得对。”我眸光一闪,这才回过神来,从袖中取出两颗解药,将解药送入他们的口中。 不一会儿,床榻之上的战天麟昔日明朗俊逸的面容上面恢复了一丝气色。 我这才微微松了口气,不是不相信云先生的龟息丹,是此药我从未见过,也从未用过,只是耳闻过。 后来为了从牢中救出他们,我不得不选择对他们用下云先生的龟息丹。 待到战天麟脸上的气色渐渐恢复了一些后,他的眸帘也有了动静。 几下挣扎,战天麟缓缓的争开了眸,眸中涣散的光影也在慢慢聚拢了起来。 一瞬间我在他眼里看见了自己的影子。 他定定看着我,眨了一下眼,又眨了一下,表情有些怔然。 下一刻,他又难以置信的看着身边的一切,仿佛那般的不真实。 我深吸了一口气,唇边轻轻一笑,“从此以后,这个世间,将再也没有战天麟的存在,你给自己重新取个名字吧。” 他双眸怔怔的看着我,太多的情绪一闪而过,有难以置信,甚至还在试图从我眸中读出什么? 半响后,他那怔然的面容之上有了几丝颤抖,扯了扯唇,问道:“是你救了我?” 窗外的雨声随着战天麟的这声重生后的第一句话仿佛下得更加急促了。 我从他的视线下转了眸,看向窗外,一片漆黑,一片寂寥,静听着雨声,轻轻的答了他的话。 “并非是我救了你,而是你自己救了自己。” 战天麟的身躯微微一动,轻笑了一声,温和的笑意仍留在唇边。 “你就不怕我卷土重来,争回这一切。” “我相信你不会,纵然你会,我也不怕。”我转眸重看向他,唇边那丝温和的笑意缓缓的流入了我的心里,我也笑了。 “你此刻觉得怎么样?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我柔声继续问道。 他微微舒展了一下身体,觉得有些无力的叹了叹,“没有哪里不适,只是身子觉得无力。” 我轻轻一笑,“云先生的龟息丹可以让你假死一日,也许是药效还未散去,稍作休整,就会无事。” 他向我轻笑着点了点头。 突然身边一声惊慌的叫声而来,“四小姐,大小姐她…” 我闻声扶起面前的战天麟,在触及他的手之时,我发现他手上一颤,我抬眸看他,他却匆匆垂了眸。 我能感受到他此刻的心情,只因彼此之间经历了太多,也彼此伤得太多,所以才会令我与他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 当我与战天麟走向依旧还在昏迷不醒的华蝶心之时,云先生低眸解释道:“各位请放心,大小姐因身怀有孕,只因怕伤及她腹中的孩子,在她服下龟息丹之时,老奴给她用了迷药,大小姐己并无大碍,她只是睡着了,天亮之时,必会醒来。” 我看向身边的战天麟,他方才微微紧崩的面容稍稍舒展开来。 看来经历了这么多,他也看到了华蝶心的真心,随着他的眸光往下移,落在了华蝶心的小腹之上,他的唇边又温和的笑了起来。 在那里,有他的孩子,也许这个孩子就是他往后人生的希望。 “太好了,小姐与太子殿下都还活着的,太好了…”青儿高兴的扬着声音。 我转身看向她,抿了抿唇道:“青儿,你记住了,往后再没有太子殿下,只有姑爷。” 青儿面上一怔,恍然点头,“是,是青儿糊涂了 。” 我从青儿的手中接过一套干净的衣服递向身边的战天麟,“时候不早了,赶快换上这身衣服,连夜离京,再也不要回来,你说过,你的孩子不能身在皇家,我答应你的事情,我如今己做到了,我也希望你能一直听从自己内心的声音,让你的孩子身在平凡的家中,永远不要踏入皇城。” 他从我的手中接过衣服,淡然一笑,“你的话,我明白,朝中虽享荣华富贵,锦衣玉食,地位权势曾经可以满足我的一切,却如履薄冰,活得小心翼翼,对于曾经的我来说,无拘无束本就是奢望,如今还能留着这条命得到一片自由的天空亦是幸事,你放心,我世世代代都不会再踏入皇城。” 他的话深深的撞进了我的心里,很欣慰他能看透这世间的一切。 “满目山河空望眼,华蝶心对你痴心一片,望你能善待她。” “都是死过一回的人了,也只有她能与我生死相依,我会的。”他苍白的面庞上飘过一丝怜惜和愧疚。 我欣慰的笑着,华蝶心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 也许战天麟对她没有爱,只有愧疚,但这丝愧疚 却能让他的心永远的与她的心紧紧的相连在一起,这样的心连心,才能真正的伴他们持子之手,与子偕老。 我从他的眸光之中转移了眸光,微微上前一步,欲要伸手替他脱下那一身泥泞粘满污垢的外衫。 手上一空,他退后了一步,这是第一次他对我也有了闪躲之心。 “不要弄脏了你的手,我己不是太子,这等事,自当亲力亲为。”他眸光深深的绞着我。 我心里明白了他的意思,给他留下最后一份尊严吧! 我收回了手,也不再说什么,转身离了屋,云先生与王忠都紧跟其后。 当我踏上马车之时,我脚下一顿,眸光停在了院子里的另一辆马车之上,还有正在准备的车夫。 我心下一想,回头低声问道:“王统领,驾车的车夫信得过么?” 王忠垂首作答:“王妃放心,他是属下的远房亲戚,并不是京城人士。” 我心下一叹,微微点了点头,“那就有劳王统领送他们离京。” “属下定不负王妃所托。” 心里虽然多少还有些顾虑,但也说不上来是些什么顾虑,只是觉得事情并没有我想的那般令人心安。 几番都会因为这久久不停的雨声而觉得心神不宁。 回头想想,也许是我自己多想了,甩掉心中的那些多余的杂念,掀帘入了马车内。 接着随后屋里的三人也准备好了一切。 院中两辆马车一个向北,一个东,两个不同的方向。 战天麟临走的那一刻,他唇边落着轻笑,似感激,又似苍凉。 随着马车的行走,马蹄声越来越远,反倒雨滴声响得更加急促了。 “小姐这般做就当真不怕八爷怪责?”云先生带着顾虑的声音响在我的耳边,生生的打破了这一切。 我侧眸朝云先生笑笑,半响,方轻声道:“人都己经走了,如今再想这些岂不都迟了,而且我信他不会。” 云先生低眸一叹,“但愿一切能如小姐所愿。” 随着云先生的这丝叹息声,我看向空中地淅淅沥沥下得不停的雨滴,一字一句的说道:“先生放心吧,若八爷真容不下他们,又何必单单挑尚青云去宗人 府看守他们,八爷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会这般做,为了给我行方便,他才令尚青云去宗人府看守,一来是为了助我掩人耳目将牢中的他们救出来,二来,他是不想我冒险,若是让父亲的人去看守,我便会没有了这个机会,他了解我的性子,只要是我的心里认定的事情,我就会不昔一切的做到,那他还不如省了我的闹腾,助我一臂之力,早早了结我的心中之事。” 云先生一贯清冷的面容之上微微袭上了一丝欣慰,“看来八爷是真的待小姐好,为了小姐,八爷己做出了最大的牺牲,战天麟的心思小姐是真的看清楚了么?他日,他若真的卷土重来,八爷与小姐今日之举岂不是自掘坟墓?” 我仍是扬眉轻笑着,“先生,我对八爷有信心,也对战天麟同样有信心。” “是老奴多嘴了。”云先生明白了我的意思。 我摇摇头,并我责怪之意,只是不再言。 云先生也未再开口说话,只是陪着我静静的看着从天而下的雨滴随风飘入马车之中。 我微微放下了马车帘,外面的雨声与马蹄声突然间小了不少。 车厢内就我与云先生两人,我的心中竟在这一刻多了一丝心念。 我看了看面前的云先生,外露一笑道:“自从得知先生会易容术之后,我就一直麻烦先生,先生对我毫无怨言,而且每次都是竭尽全力,我的心中着实感激,先生对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娘亲么?” 他不自在地扬了扬唇,久为深府之中深藏不露的云先生,一贯不动声色的面庞上露出一丝我看不懂的神情,眸光与我对接之时,眸中闪过一道清冷且又细微的光芒。 我紧紧的绞着他的眸光,他似乎有所察觉,低了低头,作揖:“老奴受郡主所托,一定要好好照顾小姐,只要是小姐的事,老奴都会赴汤蹈火。” 我闻言脑中念头忽闪,忙问,“先生是说娘亲的疯癫病己经好了?” 云先生没有抬眸看我,只是低低的说了一声,“郡主的病时好时坏,清醒之时,她的心里一直惦记着小姐。” “先生可否带我去看看娘亲?”我伸手紧紧的拉住了云先生的手,引得他一颤。 他抬眸看向我,眸光一丝隐晦而过,“小姐恕罪,老奴不能,郡主也不让。” “为何?”我明显有些急切,握着他的手又加大了一把力度。 他看了我的一眼,清冷的双眸低沉了下来,“老奴猜想,是因为郡主不想小姐以她为牵伴从而误了自己的人生,所以她在清醒之时,一直交代老奴,无论她生死,她都不能与小姐相见。” 我听着这些话,冷冷一笑,“这不是娘亲的意思,这是父亲的命令。” 云先生一怔,低了眸,一时之间什么也没有说。 我握着他的手更紧了,紧到颤抖,“先生是魏家人,为何如此惧怕父亲?先生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小姐多虑了。”他淡淡一言,不再多说。 “究竟还有多少是我不知的事情,这期间包括父亲,小姨,娘亲,魏家,还有先生您?”我咬牙继续问道。 他不以为然,依旧紧闭着双唇,什么也不说。 那神情一时之间让我想起了那华府中话不多且又清冷的父亲。 这样细细一看,眼前的云先生与父亲竟有几分相似之处? 父亲曾说过他是外祖父从街头捡回来的穷小子。 外祖父对父亲不仅有救命之恩,还有栽培知遇之恩。 华家所有的一切都是外祖父所赐,就连娘亲,京城第一美人也让这穷小子娶回了家。 在我很小的时候,对云先生的记忆非常的少。 只知他是云雀的叔叔,孤僻清冷,常年游历在外,一年之间都难得见他一面。 偶尔听云雀说起这位孤僻的叔叔,其他的我就完全不知了。 后来再次回到华府,三年时间,他也不再游历,而是一直默默的守在华府的那套竹屋之中。 府里的人只知他医术高明,却不知他的主要任务是守护那竹屋里的娘亲。 我心念一转,将他紧握着的手松开来,眸光却依旧深深的绞着他。 “先生一贯孤僻清冷,性子与父亲也极其的相像,先生话不多,可是在害怕言多必失?” 我话落,他抬了眸,眸中什么情绪也不存在,方才他分明是故意在压制心中的情绪,也是在害怕我能从他眸中读出什么? “小姐不要再问了,老奴什么也不知道,在老奴的心里,只要是郡主想要守护的人,老奴都会以死相护。”他清冷的开了口,字字句句带着沉重。 他不是忠于父亲,他是忠于娘亲。 我想起了那日太子战天麟谋反之时他所说的话。 我甚至还想起了那日的帐房内云雀无意间所透露出来的一个女人的名字。 “柔儿是何人?”我带着疑虑的问道。 他方才那平静,毫无情绪的眸中猛然一颤。 是这个柔儿的名字让他如此失常,让他暴露了心中的压抑的情绪。 他不答不语,眸中开始出现了慌乱,甚至还有深深的痛意在浮现。 我的心中好似己经有了答案,将事情从头到尾细细的想了一番,心中的答案更加明朗了。 我唇边淡淡一笑,“先生醉酒之时,声声唤作的柔儿就是娘亲。” 随着马车的动弹,云先生的身子一怔,眸中的情绪在翻腾着,直到他自己内心无法控制之时,他低眸作辑从而逃避。 “老奴今日不能再送小姐回府了,小姐一路保重。” “先生在回避什么?纵然先生不肯相告,总有一天,我也会知道这一切。”我重重的扬了声音。 他此刻慌乱的眸光直入我的眸中,一丝清冷光芒一闪而过,“小姐不要多想,老奴与郡主之间,郡主 是主,老奴只是奴,就这般简单。” 他欲要起身离去,我却不知再说什么,只听见空中传来一声吃痛的叫声,“啊…” 这声音生生的打破了我与云先生之间的这分僵硬。 声音好熟悉,我心下一紧,“不好…是王忠的声音…” “快回头…”云先生掀起马车帘,吩咐马夫。 在一丝急促的马鸣声中,马车在雨水之中调了头。 只因天降大雨的原因,马车在路上行驶得非常的慢。 所以我们的马车与战天麟的马车并没有相隔多远。 正在我思绪纷乱,心神不宁,双手拧得紧紧之时,马鸣声又再一次急切的响在了我的耳边。 “王妃,是王统领…王统领受了伤…” 随着马夫一声禀告,云先生掀开了马车帘,只见雨水之中身受重伤的王忠在血水之中挣扎着。 我欲要起身,云先生伸手拦住了我,“小姐当心,老奴前去一看便可。” “先生小心。”我心慌的提醒道。 云先生向我轻点了头,踏下了马车。 不一会儿,云先生便将身受重伤的王忠扶上马车。 王忠的背上直直的立着两只弓箭,气息微弱。 云先生替他封住了伤口间的穴道,拨出身后的两只弓箭,止住了血。 “出了何事?”我急急的问道。 王忠满脸因身上伤痕而有的痛苦难忍,他的嘴角翕动几下,咬着唇道:“王妃,有埋伏…” 有埋伏,连王忠也受了这么重的伤,战天麟因龟息丹的药效根本就无法使上力,那他们岂不是… 我越想越乱,直到听到王忠再次咬牙而出的一句话,“王妃恕罪,属下办事不力…” 我的心再也压抑不住那丝慌乱与随即而来的痛意。 我顾不了那么多,只有一个念头,我要去救他们。 “小姐…”云先生紧紧的拉住了我的手。 “我要去救他们…”我的声音己见颤抖。 气息微弱的王忠咬唇向我摇了摇头,“王妃前去…己经…己经来不及了,他们…他们己…” “住口…我不相信…” 我冷冷的甩开了云先生的手,踏下马车在雨中跑了起来,不知心里是什么样的感受。 是痛么?好似又不是,又好似是比痛还要无法控制。 雨水无情的打在我的脸上,我仿佛在黑暗与寒冷当中沉浮。 曾经的种种,记忆中的美好,瞬间掠过,好似在一瞬间无声凋零。 心里从一开始的不安并不是我的多想,那些明明灭灭的悲喜渐渐化作了一丝寒意直窜入我的心头。 当我看到那若隐若现的马车之时,我脚下的步子己在雨水之中停了下来。 我努力的呼吸着,鼻间阵阵血腥而来。 雨雾中还弥漫着前一刻的无情杀戮,血腥的味道己将雨水的清新早己覆盖。 马车上倾在一块巨石之上,还在不停的摇摇晃晃。 我迈出了步子,一步一步的踏入那淌血水之中。 我鞋子踩着的,我衣裙之上粘染着的,都是他们的血。 马夫两眼狰狞的倒在草丛间,喉咙己让人划开,血流汩汩,惊吓之中一剑致命,好再没有受痛。 我心一凛,伸手掀开面前摇晃的马车的车帘。 一瞬,大脑空白,眼前一片腥红。 战天麟以身想要护住身下的母子,背受数剑,双眸紧闭,再无气息。 紧紧闭着双眸的华蝶心还是如前一刻一般安然的躺在了马车之上。 云先生跳上马车,将战天麟的尸首掀至一旁,欲要抚上华蝶心的脉搏之时,他的手顿在了半空中。 华蝶心面容虽安详,战天麟虽然以身相护,可这些人根本就没有给华蝶心醒来的机会,也没有给战天麟这个守护妻儿的机会。 华蝶心就这样一直沉睡了下去,只是在胸口与腹间多了两道长剑刺入的腥红的口子,血己染红了她最喜欢的白色。 我脚下不稳,快要倒下去时,云先生跳下马车接住了我,“小姐,你己经尽力了,节哀顺变,死者己矣。” 我紧紧的咬了牙,不再看向那淌血腥。 正如云先生所言,我己尽力了。 我这一生从未想过要害人性命,纵然华蝶心连番几次想要置我于死地,可我依旧在最后一刻,紧记着二娘的话,无论如何都要饶她一命。 所以我选择了给她一个生的机会,可同时也让一个无辜的孩子丧生在了这片荒芜之中。 纵然战天麟,华蝶心要以性命赎罪,可他们的孩子不该死,是我的自作聪明害死了这个孩子。 身后马蹄声而来,我与云先生闻声望去,战天齐的身影落入我的眸中。 他向我一步一步走来,将我拥入他的怀里,令我的脸紧紧的靠入他的胸膛,手揉抚着我颤微不止的身子,一句话也没有说。 我将脸埋在他的怀中,狠狠的咬着牙,不敢动也不能出声,只是觉得颤抖,连心也止不住的在颤抖。 他感觉到了我在他怀里的不适,将我身子拉开来,眸中猛然一颤。 “蝶衣,快松开…别再咬下去,听话…快松开…” 血腥味直入我的口中,鲜血涓涓的流过我的唇边,我依旧毫无反应,直到胸口传来一丝力道。 战天齐封住了我的穴道,我没有再咬下去。 他心疼的伸手替我拭去唇边的血丝,而后弯腰将我抱了起来踏上了马车。 马蹄声再次响起,渐渐远离了那阵血腥。 我紧紧的被他拥在怀里,心好像麻木了,又好像 陷入了沼泽,又似一只手紧紧的揣着我的心,令我窒息挣扎着。 谁是凶手? 是父亲和小姨? 他们又从何得知这一切? 此时我不愿想,更不敢想。 也许糊涂,也许不自作聪明,也许麻痹自己,有些悲剧就不会上演。 我静静的闭着眸,突然感觉唇上一热,有湿润的柔软在那里轻轻地磨蹭。 我睁开了眸,眸光那双再熟悉不过的眸子紧紧绞着。 “你错信了青儿。”他的眼里似乎满是心疼,眸光无止境的晦涩深沉。 我的心头一怔,回神细想,所有的一切都仿佛浮现在了面前。 我撑起身子,从他的怀里抽开来身来,“青儿是父亲的人?” 他伸手至我面颊上,温暖的指尖触在我的脸上不断摩娑,揉着我的脸,却不语。 我低眸带着痛意的一叹,“原来狼就在我的身边,是我害死了他们…是我…” “你己经尽力了,狼群出没,对羊是志在必得,他们根本就逃不了。”他伸手再次将我拥入怀中,紧着我的臂膀。 我抬眸看着他暗沉的眼,心里一阵苦笑,“父亲到底是什么人?” “你觉得你的父亲是什么人?”他低眸看向我,与我双眸对视,而他的眸色己从暗沉一瞬转化为了清朗如月。 我想起了云先生那日在牢中的举动,更想起了华蝶心在牢中的那些话。 我不敢再猜想下去,我颤抖着摇头,甚至心里更加的害怕。 “我不知道,我怕…” “别怕,一切都有我在。”我的话还未完,他俯首再一次吻上了我的唇。 第143章 次日,如醉的春光渐渐转为了一丝媚阳的灼热感。 昨夜城外所发生的一切仿佛让雨水冲刷得干干净净。 战天齐己让人将战天麟一家三口葬在了城外,墓碑之上什么也没有留下。 也许这样才能让他们一家三口真真正正的得到安宁。 桃夭在媚阳之下更是显它的妖媚,徐徐微风下,诺大的华府中荡拂着一片鸟语花香。 我与云雀这才刚刚迈入华府之中,就闻几名奴婢在一旁窃窃私语。 “听说静嬷嬷昨晚又吐血了?”花坛左侧的一名奴婢一边修剪着花枝,一边说道。 右侧的奴婢往花卉上浇着水,接了话,“可不是,我与秋香两人轮着照顾了她一夜,也不见好转,我想去唤大夫,可静嬷嬷就是不让,她还说着一些莫名的话语,说什么要早些下到黄泉去向二夫人与大小姐请罪,还说什么大小姐是让人害死的…” “也难怪静嬷嬷会这般想,在这个府里二夫人待静嬷嬷就像是自己的亲人一般,如今不只二夫人不在了,就连大小姐也去了,静嬷嬷胡言乱语的病怕也是治不好了。”最中间的一名奴婢叹了叹。 “我倒觉得静嬷嬷的话不像胡言乱语,大小姐生前腹中可是怀着太子的孩子,当今皇上又赦免了大小姐的极刑,是想要为太子保留一条血脉,皇家的夺嫡本就凶残,难免是有些人想要斩草除根。”左侧的奴婢停下手中动作,稍稍压低了声音,可依旧还是能听得清楚。 “你说的可是四小姐与齐王?” 随着这一问,身边一阵风而过,云雀带着怒气的低斥道:“都在胡说什么?静嬷嬷病了,不去请大夫,倒在这里闲言碎语,你们是都忘记了这府里的规矩了么?是不是都不想活了?” 三名奴婢闻身转过身,见到我的那一瞬间,身子猛然一颤,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四小姐恕罪,奴婢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面对地上这瑟瑟发抖的三人,我并没有动怒,只是留下一句话转了身,“都起来继续干活吧。” 一路心绪沉重,昨晚发生的事情历历在目。 清晨抵不过内心的那些不安,只想来华府一趟。 这个时辰,父亲还未朝归,我也不心急,迈步入了静嬷嬷的屋里。 静嬷嬷面色苍白,见到我的那一瞬间,我还未靠近,她便从床榻之上翻身下床跪在了地上。 我手上一颤,都来不及扶住她,只听见扑通一声唤道:“四小姐…” “嬷嬷这是做什么?”我一个箭步上前想要扶起她。 她却不让,眸中含着泪哽咽的开了口,“四小姐就让老奴跪着吧,老奴没有颜面起身与四小姐说话了。” “嬷嬷有病在身,怎能跪在地上,不管什么,先起来说话。”我与云雀一同将静嬷嬷扶上了床。 “谢谢四小姐。”静嬷嬷满是皱纹的双眸己落下了泪水,有些触痛了我的心。 “嬷嬷这是何苦,有病为何不治?”我伸手持着锦帕轻轻的替她拭去面上的清泪。 她垂下泪眸,向我摇头,“老奴有罪…” 因她的话,我手上一顿,一丝热泪滴在我的手上,那样的灼痛。 我看着眼前这个苍老的面容之上止不住的淌着泪水,心里想起了许多往事。 静嬷嬷终身为奴,在华府也是做几十年的奴婢了。 当年二娘入府为婢之时,静嬷嬷对二娘就极为的照顾。 二娘为妾后,便将静嬷嬷带在了身边,一晃竟己二十年了。 同是奴婢出身,二娘心性温和,从未将伺候在她身边的静嬷嬷视作下人,反倒一直将她当作自己的亲人。 如今二娘走了,华蝶心也死了,静嬷嬷也就只剩下华蝶衣这个牵挂了。 我带着华蝶衣的身份,那我就是静嬷嬷的牵挂。 同样的,眼前这位白发苍苍,眸中疾苦的老人也是我的牵挂。 静嬷嬷连着几声重咳打破了我的思绪。 我连忙从床榻之上扶起她,替她顺着气,一边柔声安抚道:“嬷嬷这是在折腾自己,娘亲在世的时候将嬷嬷视为亲人,如今娘亲不在了,我也会将嬷嬷视作自己的亲人,好好为你养老送终,也请嬷嬷不要再 因此而折磨自己了。” “四小姐…”静嬷嬷感激一唤,热泪盈眶。 我知道她有话要说,抿了抿唇道:“此处无外人,嬷嬷有话就说吧。” 静嬷嬷点了点头,止住了眸中的泪水,努力睁开红肿的双眸探了探外间。 突然手上一紧,静嬷嬷紧紧的拉住了我的手,颤抖着声音说道:“大小姐不是服毒自尽…是…是被人谋杀的。” 身后的云雀手中一颤,持着清水的杯子晃倒在桌面上,哐当了一声响。 我转眸看向云雀,云雀一脸苍白,好似想起了方才在花苑之时,那三名奴婢口中所言,她的心里多少对那些奴婢的话有了疑心。 我没有说什么,转眸重回了静嬷嬷,“此事事关重大,嬷嬷又是从何得知?” “那桃酥饼里有毒。”静嬷嬷的手开始止不住的颤抖。 我手上一怔,忙反问道:“桃酥饼里有毒?” 静嬷嬷眸中的泪水又再一次滑落,满是痛意的向我点了点头。 “上次老奴托四小姐送去给大小姐的桃酥饼里让青儿那丫头下了毒,老奴虽不知青儿为何要害死大小姐,可老奴不忍大小姐腹中的孩子,所以老奴悄悄的换了那盘桃酥饼,肯定是被青儿发现了,所以青儿又故技重施往那盘换好的桃酥饼里下了毒,大小姐不是自尽,是被人害死的…” 原来是想借我之手除去华蝶心,这是最简便的办法,谁知被静嬷嬷换走了那盘有毒的桃酥饼。 青儿便一早来试探于我,可我又顺理真章的想要隐瞒去过牢中相送桃酥饼一事,无意之间,是我暴露了这掩人耳目之事,引起了他们的怀疑,青儿才会力求想要为华蝶心收尸。 我一时大意,竟看错青儿,以致害死了他们。 正如战天齐所说,狼群出没,对羊是志在必得,华蝶心与战天麟终是活不成。 我渐渐敛回思绪,低声问道:“此事,嬷嬷可有与其他人说起过?” 静嬷嬷摇头,“老奴没有,老奴不敢,青儿只是一个丫头,她不会这般做,肯定是有人指使青儿这般做,从而来陷害四小姐,四小姐一定要小心啊…” 难得静嬷嬷还会为我着想,我内心暗自一叹,“ 嬷嬷放心,我无事,但是嬷嬷要切记此事,再也不能与其他人说起了。” 静嬷嬷泪洒点头,“老奴记住了。” 我伸出另一只手反握住了静嬷的手,紧着安抚道:“嬷嬷好好养病,其他的都不要想,大小姐不是因你而死,你没有对不起娘亲,娘亲与大小姐都不会怪责你。” “真是这样?”静嬷嬷颤抖着问我,满目悲痛。 我向她点了点头,“嬷嬷要相信我。” 她微微垂了眸,半响后,抹了一把泪,长叹了声。 “好,老奴相信四小姐…相信四小姐…” 看着她能想通此事,我抿唇轻轻一笑,安抚着她入睡,而后还让人去唤了云先生前来为她看病。 云先生说静嬷嬷并无大在碍,只是情绪伤心而致,多多调养便会无事。 待静嬷嬷服药睡下后,我与云雀轻轻的离开了。 关上门之时,云雀拉了拉我的衣袖。 “小姐,今儿嬷嬷的话怎么这般奇怪?那桃酥饼小姐不是还未来得及送去给大小姐么?而且我拿了那些桃酥饼赏给殿中的那些奴才吃,并没有中毒啊,他 们都好好的。” 我轻轻的揉着手上被静嬷嬷抓疼了的地方,朝云雀笑笑。 “你都说了没这回事,那就不要再提起,嬷嬷年纪大了,难免会说些奇怪的话,那自然也是信不得,还有方才府里的那些奴婢无中生有的话,你也不要放在心上。” 云雀面容微微一怔,瞬间笑了笑,“云雀自然是相信小姐的。” 我看出了她的小心思,伸手戳了戳她的脑袋,“那你方才为何打翻了茶杯?” 云雀呼吸一咽,抿了抿唇呢喃道:“我…我一时没拿稳…滑了…” 看着她的模样,我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笑笑,继续向前迈着步子。 突然眼前闪过一道青色身影,过于熟悉。 我稍稍加快了步子,试图要追上那前面那道青衣女子的脚步。 “小姐…”云雀不明我加快脚步的意思,在身后不解的唤着我。 我心下一顿,不能让云雀知道此事,便稍稍停下 脚步,笑着吩咐道:“云雀,我觉得有些饿了,我去膳房给我弄些吃来,我在前厅等你。” “小姐想吃什么?”云雀点头追问道。 “什么都可以。”我淡淡一语。 “哦,云雀这就去。” 待云雀反方向离开后,我朝着那道身影的方向敢断定方才那青衣女子就是青儿,然而她去的方向是东厢。 如此追上去恐怕会让青儿所发现,她会刻意的避开我。 我想到由这里过去可以横插入东厢,刚好可以在拐弯处拦下青儿。 我加快了速度,绕过两道拐弯,终是让我先一步站在了青儿的面前。 青儿拐了弯过来刚好与我对视,脚下一怔,身子不稳,倾斜在墙边上,带着一丝慌乱的向我行礼,“四小姐…” 我冷冷的看着她,伸手拉着她窜入了屋里。 “你的胆子可真大,竟然还敢在华府出现。” 青儿虽面容怔怔,可在抬起头看我时,眸中己不再生有惧色,不急不慢的回了我的话。 “四小姐能在这里见到青儿,应当猜到了青儿是老爷的人。” 我胸口丝气焰窜上,伸手紧紧的抓住了她的手,冷冷的质问道:“你终于承认了,是父亲让你来试探我的?” 她水眸一愣,瞬间不敢直视于我,只好垂了眸。 “青儿不明白四小姐在说什么?” “昨夜之事,你这么快就忘了?”我淡淡一笑,直锁她的面容变化。 “昨夜发生过何事?青儿记得一切如常,用过晚膳,青儿做完事,就睡下了,一觉到天亮。”青儿话语不以为然,还在刻意避讳。 “还在撒谎,你以为你不承认,我就拿你没办法了么?”我另一只手直接掐上了她的脖子。 随着手上的力道一点一点的收紧,青儿的呼吸也开始急促起来。 “四小姐…想…想做什么?” “杀了你替他们报仇。”我冷冷一笑。 “住手。”一声怒意自身后急切而来。 我的眸光瞥到了父亲的身影正箭步向我走来。 我手上一松,放开了呼吸急促的青儿。 青儿揉着脖子退至一旁慌乱的行礼,“老爷。” “你退下。”父亲淡淡一语。 “是。” 待青儿离开后,我也微微收拾好了方才自己心中的一丝气焰转了身,“父亲。” “这是在做什么?她只不过是一个奴婢。” 父亲的话语中满是怒意,从我身边走过,直入桌前坐下。 我唇边冷冷一笑,语气却很平静,“是啊,她只不过是一个奴婢,父亲竟看得这般重要,女儿方才想让她死,父亲可是着急了,还是父亲喜欢这丫头,改明儿想要抬她入府,纳为妾室。” “在胡说什么?”父亲低斥道,声音己见颤抖。 我扬了声音,失去了平静,再也控制不住言语中的情绪。 “那是你的亲生女儿,她腹中还怀着你的亲外孙,父亲怎能下得去手,人在做,天在看,父亲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 父亲看着我,不动声色,目光却是幽深,只淡淡道:“这是她背叛我的代价。” “可那孩子是无辜的。”我旋即质问道,言辞激 动。 父亲的眸光由一丝痛意转为了深沉,放下手中的茶杯,一字一句扬了声音。 “你是有多糊涂,留下那个孩子,那就是留下祸根。”他停顿了一下,而后又神色冷肃的接着道:“宁可痛,也不可错漏,这个孩子与世无缘,留下必定是后患无穷。” 父亲一语让我完全理解到一华蝶心那日在牢中所说的一句话。 父亲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谁都不了解。 我的身子微微倾斜,脚下晃动了几步,定定的望着眼前这个清冷的父亲,深吸了口气。 “有朝一日,我也选择背叛了父亲,父亲日后是否也要这般对待我?” 父亲的手上一怔,一脸陌生的看着我,眼神中闪现了痛意。 “你在胡说些什么?” 我一步一步的靠近,满脸的决然。 “父亲究竟在预谋什么?只是单单的为了让我这个魏家的血脉坐上皇后之位,只是为了让那些流放在外的魏家人能够重回族里?我不相信。” 父亲眼中在这一刻不再有痛意,取而代之的是无穷尽的深沉,他定定地说道:“你相信也好,不相信也罢,事情就是这般简单。” “我要见娘亲。”我再一次扬了声音。 “不许…”两个字伴着茶杯重重一击桌面,桌脚仍在微微晃动着。 “为何不许?”我质问道。 父亲没有说话,只是紧握茶杯的手开始一点一点的收紧。 我笑了,声音转为了一丝淡漠与沉痛。 “还是父亲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让娘亲知道了,所以父亲一直谎称娘亲疯癫,将娘亲关在了那竹屋之中整整十几年,让她与世隔绝。” 这种情情我一直不敢想,也不敢去问,甚至怕自己知道这个真相后,会失去现在原有的一切。 也许我是自私的,只因怕失去原有的现状。 我一直将那竹屋里的娘亲藏在内心最深处,哪怕梦里时常看着那张熟悉的面容,可我依旧压制自己不去想,不去寻找当初那份温暖的记忆。 “我没有关她,是她自己不愿见你。” 父亲留下一句话,颤抖着起身,挺直身子一步步 走出了门外。 那背影就像雕塑一般的僵硬,深深的带着清冷与那内心挣扎的痛意。 我不知道自己是错看了这道身影,还是这道身影之中藏着太多不能道出的秘密,因而显得这般的清冷,让人内心的痛意不断的挣扎。 不可能,娘亲不愿见我,真的是娘亲不愿见我么? 娘亲为何不愿见我?我是她的月牙儿,她的亲生女儿啊? 响午,我没有跟父亲辞别,只是去看了一眼仍还在沉睡之中的静嬷嬷便匆匆的离开了。 回到府之时,明光辉映处,战天齐缓步向我靠近,长身玉立,青衣广袖。 车帘挑起,战天齐向我伸出了手,唇边泛着淡淡的笑意。 我将手放入他的手中,被他牵着踏下了马车,他将我的手收在手心紧紧。 “你怎在这候着,也是刚回府么?”我边走边问道。 他没有看我,只是眉头微微皱起,“回府不见你 ,听管家说,你清早便去了华府,欲要去华府接你,恰遇下人来报,你己经在回府的路上了,我便候在这等你。” 我没有说话,受伤的心终是因为他的话有了一丝暖意。 回到府中,我睡在床榻之上整整一个下午,战天齐便整整守在我的殿中一个下午。 什么动静也没有,只是一个人静静的坐在桌前下着棋,翻着书卷。 殿外早己交代好,无论是何事?一概不理。 他的这份心思我亦是懂得,他害怕我会因为战天麟与华蝶心遇害之事而胡思乱想,虽然我没有告诉他今日在华府所发生的一切,想必他也己经想到了。 也许他正等着我对他开口诉说这一切。 当我从床榻之上微微掀开床缦之时,我看到他静静地站在窗边,风吹雨斜。 有雨滴轻轻潜入殿中的声音,他站在那里,毅然不动,背影透着淡寞。 我翻身下了床,一步一步的靠近他,见雨滴己粘湿他的衣袖,我伸手将窗子拉上。 而后从身后环上他的腰间,紧紧的贴在他的背上 。 他带着湿意的双手附上了我的手,叹了气,轻声道:“怎么了?” 我倚在他的怀里,咬了唇,“没什么?” 我还是没有说出口。 他扳开我的手,转过身来,将我带入他的怀里,“我都明白。” 他的双眸中幽暗点点,唇边泛起了笑,似是宠溺,“饿了么?想吃点什么?” 我偎依在他的怀里,狠狠的咬着唇摇头,心里的痛意渐渐的沉入心底。 窗外细雨飒飒,他命人传了膳食入殿中,我用了一些,毫无睡意,便倚在贵妃椅上看了会儿书。 然而战天齐坐在桌前,仍还是一面拿着书,一面看着那迟迟未完的棋局入神。 我有些好奇的起了身,走至他对面坐下,低眸看着他迟迟未动的棋局,不明他的意思,微微抬眼看向他。 他微微看了我一眼,仍是不语。 我伸手从那黑色的棋盒之中拾起一颗黑子在手,欲要投入棋局之中时,他手持书卷的手阻止了我。 我手上一顿,悬在半空中,莫名的看着他,难不成这棋局还不能让人动? 他抬眸看向我,薄唇勾起,“你想挽救这死棋?” 闻死棋二字,我这才将眸光重回了那棋局之中。 很显然,白子己胜,黑子己无从下手。 我从他的书卷之上收回了手,将手中的黑子放回棋盒之中。 “既然是死棋,你还留着做什么?” 他也收回了手,双眸里倒映着盈盈烛火,折射出刺目的光亮。 “留着好时刻提醒自己。” 我没有说话,心底己泅出了丝丝隐痛。 他一声轻笑,“这个天下,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谋与不谋如今都由不得你我,你不谋别人,别人必谋你,要想安定,自己需强大,在谋天下的这条路上,没有谁对谁错,只有谁生谁死,谁胜谁负,战天麟所做并非是错,你父亲所做并非是错,你我所做也并非是错,错与对只有在这场胜负之上才能分得出,胜了就等于对了,败了就等同于错了。” 我垂眸,袖中的指尖开始收紧,仍然没有说话。 突然手上一紧,他紧紧的握上了我的手,越来越紧,紧得我的心开始不住的颤抖。 “如若真有兵戎相见的那一天,你还会让我像今天这般紧握着你的手么?”他低声道,面色平静,虽是看着我的眼睛,可眼睛里并没有任何的情绪,根本就让人看不出他此刻的心思。 我只能这样哀哀的望着他,有意识的用力咬住了下唇,说不出半句求恳的话来。 因为我知道,单凭我一人之力,如若真有那么一天,我能拿什么来阻止这对与错。 他说得对,在谋天下这条路上,根本就没有谁对谁错,只有谁生谁死,谁胜谁负。 他的眸光一直留在我的眸中,深邃莫测,手上的力道紧得开始颤抖。 他也在害怕,害怕我的选择是甩开他的手。 我向他伸出了另外一只手,抿唇却带着苦涩一笑。 “如若真有那么一天,你绝不能先放开我的手,一只也不可以。” 他深深的看我,眸中似乎有些意外,但下一刻,他的另外一只手己紧紧的包住了我的手,两只手在他 的手心紧了紧。 他笑了,“不放,永远都不放。” 简简单单一句永远都不放,己经让我看到了他的心。 我别无所求,只求那一天永远也不要到来。 次日,雨后天晴,微见了一丝阳光。 我早早的入了宫,只想去后宫看看小姨。 路过太和殿之时,竟让我意外的听到了这样的话。 “草民当初受先皇所托辅助皇上治理战国,可是有诸多的原因令草民不得不退掉官服隐居山林,事到如今,草民又不得不冒死前来觐见,先皇一手打下的江山,是万万不能落入楚贼之手啊…”是一名老者的声音。 “一派胡言…”哐当一声响,杯碎于地的声音,皇上龙颜大怒,生生的打断了老者的话。 “齐王妃怎在这?”身后传来了一丝熟悉的声音。 我心头一紧,转身,常公公面色紧张的站在了我的身后,我抿唇微微一笑,收拾好方才因听到那名老者的话而心神不宁的情绪。 “皇上正在商议朝事,王妃还是随老奴速速离开吧。”常公公的些急切的想要将我引开。 此刻我只能笑着点头,随着常公公离开。 但那太和殿老者的声音和皇上的龙颜大怒却字字句句留在了耳边。 一路走过来,有些心不在焉。 入了小姨的宫中,与她没有聊及任何关于战天麟与化蝶心死在郊外的事情。 小姨身子不好,父亲所做之事对小姨自然也有所隐瞒。 见小姨血色极好,容光焕发,我多多少少也知道是何原因? 此次宫变,有惊无险。 如今宫中己除去了德妃与太子战天麟这心腹大患,小姨所期待的事情也指日可待。 可她又是否看出了父亲的心思,还是从一开始她就知道父亲的心思,甚至也是预谋者之一。 我一直小心翼翼的与她说着话。 说着说着,我的心里开始浮现方才来这之前所听到的那名老者的话,微微带着有些疑虑的开了口。 “小姨可知道二十几年前,我朝与西楚之间有何 干系?” 小姨神情一怔,连忙放下手中的茶杯看向我。 “你为何突然间问起了这个?” 我微微垂了眸,在心里沉吟了一番,答了她的话。 “昨日在史书之中看到了关于西楚王曾被送入我朝为质子一事,而后有些史记记载得不是很清楚,只道二十几年前西楚王的父王以十二座城池换回了当时还是身为战国质子的西楚王,从那以后,两国之间就没有了任何来往,可今日我路过太和殿之时,却听到父皇与一名老者在商议有关于西楚国一事,父皇还动了怒?” 小姨听我这么一说,神情更加紧张起来,紧紧的抓住了我的手。 “你可还听到了什么?” 她的手开始紧得颤抖,也引得我的心开始一点一点的发颤。 看来,西楚国的事,还有冒死觐见当今皇上的那名老者都让小姨开始紧张了。 我微微摇了摇头,“我就只听见父皇发了怒,而后常公公面色紧张的将我引开了,余后他们之间说了 什么?我是一概不知了。” 小姨面容转为了一丝苍白,眸中犯愣,紧握着我的手也开始慢慢的松开来。 直到她紧紧的捏紧手边的裙边时,她有些恍惚的溢出了一语。 “林任回京了?” “林任是何人?”我忙追问道。 她面色又是一怔,转眸直入我的眸中,扬了声音。 “蝶衣,此事你不许与人提起,尤其是天齐,否则你会后悔一生。” 她的话直直的撞入了我的心里。 我还来不及再次相问,小姨情绪激动连着几声重咳己让殿中出现了混乱。 我不能再过度的去追问她,总之从她的面容变化来看,她因为西楚,因为那名老者开始心生了惧色。 林任就是那名老者,可这林任又是何人? 为何此事不能让战天齐知道?为何小姨会说我会后悔一生? 我带着种种疑问从小姨的宫中走了出来。 一路恍然的踏上了回府的马车,心里的思绪开始 错宗复杂。 马车一路从玄德门出来,向东,此时我却犯了天大的一个错误。 鼻间一阵莫名的味道而来,竟让我双眸开始颤抖,疲惫感连番向我袭来,心里一个念头浮现,我想要掀开车帘求救,可连伸手的力气也不剩。 眼前也开始从清晰转化了一丝迷糊,直到没有了意识,只能无力的倚着软垫渐渐睡去。 这一觉睡得好沉… 也不知过了多久,更不知我睡了多久。 我感觉微微恢复了一丝意识,被一股淡淡的檀香味道将我从睡梦之中拉了回来。 我睁开了眸,眼前呈现的一切淡雅朴素,好似是一个独立的院落,有着寻常人家的门扉木篱,除了檀香味道还有普通花草清淅味,倒是显得宁静安详。 我只知道,我被人掳来此地正处于危险的地方,我得马上想办法离开这里。 我吃力的从床榻之上坐了下来,欲要站起之时,双脚根本就使上力。 突然房门被人推开来,一名青衣男子正搀扶着一名满是病态的中年男子入内。 这名病态中的中年男子,他的面貌竟让我极为的震撼,一颗心揪得紧紧,悬得高高。 第144章 此人的面容竟如此熟悉,和我每日朝夕相处的那张俊脸相似七分,就连双眸之中的淡漠深沉竟也如此相似。 我难以置信的看着这一幕。 此人神色本就漠然,但他抬起病容看见我时,却是慢慢地笑了起来,瞬间还伴着几声重咳而来。 “陛下…”身边的青衣男子在旁急切一唤,满目忧心。 连着几声重咳过后,这名病态连连的男子手一挥,向身边的青衣男子摇了摇头。 此人黑衣金冠,青衣男子唤他陛下,他定是一国之主。 从眼前之人的着装,还有他手上握着七珠龙仗,我敢断定他就是西楚王。 我曾听说书的先生说起过这位西楚王,听说是一位绝世美男子,可这位美男子最大的缺陷就是右腿有 疾。 我的眸光轻轻的落在了此人的右腿之上,果不其然,右腿有疾。 再细细将他从上至下看了一番,眼前之人虽己经岁月沧桑在他那病态连连的肌肤上留下的细致纹路,可依旧还是挡不住他年青之时的风采。 他虽病态连连,可面上依旧还是波澜不兴的淡定从容。 那极其熟悉的深邃而又清冷的眸底透着凌厉威严的霸气,当然还藏有早己淡去却留痕在眸中的悲苦痕迹。 他微微手里收紧了那张方才拭去唇边血迹的白色锦帕,看来他的病己不轻。 此刻,他又重看向了我,唇边轻轻一笑,声音柔软如风。 “你不必害怕,寡人并没有伤害你的意思,寡人只是有事想要请你帮忙。” 此人虽然眸中清冷,但是声音却能令人感觉到温 柔,这一点我倒觉得与战天齐并不像。 我心下一叹,只因双脚无力的原因,重又坐回了床榻之上,抬眸看着他,淡然一笑。 “你自称寡人,自是一国之主,来我朝,掳我至此,而我只是一介女流之辈,又何德何能相助西楚王?” 他面色一悦,笑了起来,满目赞赏之意。 “果然是个聪明的女娃,竟然单凭一眼就能识出寡人乃西楚王。” 果然没有猜错,前一刻在皇宫听到关于西楚王之事,如今便很快就见到了这只能在说书先生及史记之上看到的西楚王。 西楚王的到来令我的心里开始随着某些思绪绞乱开来。 我依旧保持面上的淡然笑意道:“我记得我朝与你西楚并无往来,西楚王何出此言?” “女娃莫心急,先让风尘解了你体内的软筋散,我们再议。”他笑着道,而后又对着身边的青衣男子 扬了扬手。 青衣男子点头后一步一步走向了我。 这名青衣男子眉清目秀,面容沉稳,年龄在三十左右,看上去给人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可从他脚下步履来看,内力深厚,是个练武之人。 可想而知,堂堂的西楚王,重病缠身,身边仅仅带着青衣男子一人,看来这青衣男子不容小觑。 “小姐请伸出右手。”青衣男子柔声开口。 我稍稍有些迟疑,想到他们并非想要我性命。 如今我体内早己中了火烈掌毒,他们想以我的性命做诱饵,那也不怕他们。 我深吸了口气,故作平静的向青衣男子伸出了右手。 他轻轻的看了我一眼,往我手上倒入一颗解救,“这解药可解你体内的软筋散。” 我闻言,没有作多想,送入唇边吞下解药。 突然手上一紧,青衣男子两指抚上了我的脉搏。 在他触及我的脉搏之时,他面色的沉稳开始散去 ,略见一丝慌乱。 “先生可是探出了我体内己中毒?”我淡淡一语。 青衣男子抬眸带着思虑的看着我点了点头。 “小姐曾受过北漠古漠的火烈掌,虽然有内力深厚之人为小姐压制了体内的掌毒,可却只能保一年性命,如今掌毒己在体内蔓延,小姐的大限就在今年腊月。” 几声重咳传来,青衣男子连忙回头,西楚王抚着胸口,向他挥了挥手,示意无事。 西楚王为何对我体内的毒如此紧张? 我带着这丝思虑,抿唇轻笑道:“先生说得没错,所以西楚王陛下,你今日掳我来此若是想以我来威胁齐王,恐怕要令西楚王失望了,我的命不久矣,早死晚死都是死。” 西楚王止住了重咳,深吸了口气,微微轻凝了眸,神色间稍稍流露出一丝痛意。 “风尘,若是让她即日怀上孩子,可否在她死之 前生下孩子?” 随着手上一松,青衣男子退至一旁双手作辑回话。 “回陛下的话,小姐有过小产大出血的情况,如今怀上孩子的希望己微乎极微。” 什么?我的头猛然一炸,扬了声音。 “你说什么?什么小产,什么大出血?” 青衣男子抿了抿唇,“小姐莫急,若是能解了你体内的掌毒,通过一段时间的好生调养,你还是有希望能怀上子嗣的。” “我是问你小产大出血是怎么一回事?”我越来越听不懂他话中的意思,心里的莫明情绪一涌而上。 青衣男子眸中闪过一丝疑虑,沉吟了半响,眸中一丝恍然而过,接着叹息了一声。 “看来小姐还不知自己的身体状况,小产大出血的原因是指你曾有过身孕,腹中的孩子没有保住,因此伤及你的身体,以你现在身子状况,怀上子嗣的机率己…” 他的话没有说下去,我开始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心头一阵涩痛,声音己见颤抖。 “你是说我曾怀过孩子,孩子…没能保住,还造成了…如今的…不孕之症?” “只是暂时的,小姐放心,多加调养,怀上孩子还是有希望的。”青衣男子安抚道。 孩子,我什么时候有过孩子,然而这个孩子在我完全不知道的情况下与我失之交臂了。 边疆,一个念头飞快的钻入我的眼前。 火烈掌毒伤及心脉再加上胸口一箭以致我昏迷了半年,这半年期间我竟糊涂的失去了自己的孩子。 战天齐知道么? 他一定知道,还有宁玄朗,云雀,春兰,他们都一直在瞒着我,还有那每天都必备的汤药,说什么控制我体内的掌毒,其实是在调养我的身子。 他们是想在我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可那孩子… “既是这样,那寡人就等不及了。”西楚王带着 痛意的声音扬起。 我还未从这失子之痛中反应过来,只闻门外一阵急促的嘶吼声而来。 “不可以…”闻着一声嘶吼,一名修道之人推门而入,满面怔色。 原来这里是庵寺。 眼前这名女师父面容上有着岁月留下的痕迹,一头青丝盘在后肩,她是带发修行,一眼看上去,有些熟悉感,更多的是那种宁静的美丽。 她步履跌撞而入,满含痛意的看着我,眸中似乎在向我提醒着什么?而我却不懂她的意思。 她转眸不再看我,眸中生怒的看向西楚王。 突然眼前一道刀光闪过,女师父的袖中匕首己比在了西楚王的脖子上。 “陛下…”青衣男子己见慌乱。 西楚王却不以为然,眸中闪过一丝颤意后,他笑了起来,笑得一如既往地温和,温柔一唤。 “静如…” 静如,为何这名字会这般熟悉? “放她离开。”名唤静如的女师父亲说话时,她望着我,神色痛惜,眸光晶莹,已泛出了点点的泪花。 然而静如师父口中的“她”就是我。 西楚王也看向了我,眸光深邃,笑得平静。 “寡人放不放她,现在还有区别么?她生不出孩子,那寡人只能带走寡人的儿子。” 我的心里狠狠的揪紧,西楚王口中的儿子难不成是… “不要带走他,我求你…”静如师父恳求的声音哽咽,就连握着匕首的手也开始止不住的颤抖。 西楚王转了眸,在脖子间匕首的逼迫之上,他只能挺直着身子连着重咳了几声,口中咳出一阵腥红的鲜血,喷洒在锋利的匕首之上。 静如师父手上猛然一颤,欲要收回手之时,西楚王紧紧的握着她的手,将匕首紧靠自己的脖子间。 身边的青衣男子箭步迎上,欲要动手之时,西楚 王只是手一挥,青衣男子满面紧张无奈的退后一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静如师父手中的匕首紧紧的比在西楚王的脖子间。 西楚王手持白色锦帕拭去唇边的血丝,抬眸看着静如师父,眸中满含深情,唇边展开了轻笑。 “静如,寡人己时日不多了,西楚国不能一日无主,寡人这一生只有他这个儿子,虽然西楚国比不上战国强大,可也不是随便可以让人吞噬践踏的国家,寡人相信这个儿子,凭他的能力,西楚国将来定会成为这世间最强大的国家,有朝一日,他定能统一整个天下,寡人此行非带走他不可,如今寡人的命在你的手上,你还来得及阻止这一切发生,动手杀了寡人吧!” “陛下…”青衣男子一声急唤。 西楚王唇边一瞬间笑意全无,带着命令的道:“风尘,你不要出手,如若寡人今日死在了静如的手上,那是寡人欠她的,寡人的时日己不多了,寡人不想再欠她,此次死在她的手上,那都是寡人种下的因, 寡人死后,你速速回国,传寡人遗诏,将西楚大业交到世子晋安手上,告诉他,西楚与战国永不交战。” “是,臣领旨意…”青衣男子沉痛下跪,双手拧得紧紧,只能眼睁睁跪了下来接旨。 西楚王一丝欣慰的点了头,再看向止不住颤抖的静如师父时,他轻轻一笑,闭上了双眸。 “静如,动手吧…” “夫人…”青衣男子跪在地上在挣扎,在无助的恳求。 “你不要逼我。”静如师父悲痛的摇头,眸中的泪水己夺眶而出。 这一幕在我看来,竟这般的刺眼。 明明俩人深爱着对方,可却不得不用手中的匕首取对方性命,这种痛己痛入了心扉,痛入了骨髓之中。 “寡人没有逼你,你若不杀寡人,寡人此行就必须带他回国。”西楚王闭眸一语,面上什么多余的表情也没有,只有安详与满足。 紧迫的时间在流逝,静如师父终是抵不过内心的想法,“哐当…”一声响,匕首从她的手间滑落,被弃于地上。 静如师父绝望的移动着步子,二步之后,她脚下一软,直直的坐在了桌前,两目空洞,只有泪水止不住的滑过她的两侧。 仿佛在那一刻,我也随着这丝紧迫的气氛揪紧了心,匕首落地,我的心也松了口气。 因为我的心里有了答案,这个答案对我而言竟这般的突然,我极力的控制着内心的情绪。 耳边己响起了西楚王哽咽的话语。 “你不忍杀寡人,那这就是天意。” 西楚王要带走的人是战天齐,不会错,这样的念头闪过我的眼前。 我从床榻之上站了起来,将手里的解救吞下肚,一瞬间,双腿的体力己在慢慢的恢复。 我艰难的向面前的这对男女迈出了步子,眸光紧紧的绞着他们问道:“你们口中所说的儿子可是天齐 ?” 面前静如师父面容一怔,泪水再度而出,看着西楚王摇头,满是乞求。 “不要告诉她…” 西楚王抿了唇看着我,唇边露了笑,待笑意越深时,室中的气氛越是带着一股冰凉的叹息。 “静如,这个女娃聪明,心思又缜密,就算寡人不说,她也会知道这一切。” 话落,西楚王的剑眉不能自制的微微拧起。 静如师父的面色从苍白己转青色,眸中颤抖的流着泪,扯了扯唇,颤抖得什么也说不出来。 我咬唇一笑,“静如师父是母妃,这里是皇家庵寺,西楚王是当年的西楚质子,天齐是…” 我的话没有继续,不知为何我根本就说不出口。 身边的静如师父眸中的泪水流得更急了,苦涩连连之中带着锥心的痛。 然而西楚王却扬眉一笑。 “看来女娃己经想到了战天齐就是寡人与静如的 儿子,他是西楚国下一代国主,而你也即将会成为西楚国王后。” 我闻言揉眉,只得抿了唇冷笑道:“以天齐的性子,他是不会与你回国的。” 西楚王又连着咳了一声,低了眸匆匆一扫手中锦帕上的一抹腥红,再抬眸时,眸光深湛若幽潭。 “他是寡人的儿子,西楚皇室的血统,他不与寡人回国,他还能去哪里?只要他的身份公之于众,纵然他在战国立下赫赫军功,深受百姓爱戴,朝中大臣拥护,可他并不是战国皇室血统,他更无法继承战国大统,女娃想想,一旦让战国百姓知道他是寡人的血脉,他在战国就再也无立足之地。” 我闻言身子一颤,他言之有理,战天齐的身份绝不能公之于众。 我反唇相讥,“依西楚王之言,天齐回了西楚,西楚的百姓就会承认他这个曾经为战国立下赫赫军功的下一代西楚国主么?” 西楚王笑着摇了摇头,“这点你不用担心,寡人 己安排好了所有一切,只待他与寡人一同回国承继西楚大业。” 西楚王己有备而来,任我怎么说,都己无济于事。 我转眸看向双目空洞,泪流满面的静如师父,心里莫名的出现了一丝怨恨。 那一刻,我竟然没有控制住心中所想,一肚子怨气脱盘而出。 “静妃娘娘,西楚王,你们身为他的父母,你们又可曾想过,这样对天齐来说,是多么残忍的一件事,在他的心里一直深爱着自己的母妃,他一直以为他的母妃当年是被人陷害才入的冷宫,在冷宫的那些日子里,他虽然只是个孩童,可他自小就逼迫自己以一个孩童的身躯扛下那些卑微的生活,他立志,有朝一日,定要为自己的母妃当年之事洗刷冤情,可结果,结果是当年之事并非是陷害,而是他的母妃真的背弃了自己的夫君,还和当年的质子有了他,他并非当今皇上血脉,而是西楚之后,以他冷傲自尊,他又如何 接受这一切?” 静妃娘娘双眸怔怔,泪珠颤抖,什么也没有说。 一阵风而过,她拾起地上的匕首欲要扎入自己的胸口。 我心头一紧,我没有想到静妃娘娘尽是如此刚烈的女子。 我还来不及出手,空中一股力道而来,桌上的杯子直击静妃娘娘的穴道,从而杯落于地,碎于我的脚下。 我倒抽了口凉气,还好西楚王虽重病缠身,可这身手却未减。 “静如,你想做什么?”西楚王抚杖起身夺走了静妃娘娘手中的匕首扔至一旁,顺手解开了她的穴道。 静妃娘娘脚下一软,眼前发黑闭眸瘫软在了西楚王的怀里,洒泪悲痛摇头。 “让我死…你让我死…” “你这是何苦?寡人是来接你的,寡人真的是来 接你的。”西楚王声音己见颤抖,满目沉痛。 静妃娘娘依旧洒泪摇头,狠狠的咬唇扬了声音。 “早不来…晚不来,我们母子…在冷宫苦苦相等的那些年,为何不见你…前来相救,如今…好不容易熬出了头,你又为何要回来残忍的破坏这一切,他是…你的儿子,你却要…让他身败名裂,我阻止不了…也杀不了你,那就只有…以死来向…天齐谢罪。” 西楚王悲痛摇头,语见紧张急切。 “当年之事,你听寡人解释,父王以十二座城池换回寡人这个儿子,当寡人继承西楚大业之后,这才发现,以西楚的国力根本就无法与战国对抗,寡人不能为了一己私欲,令两国百姓陷入水生火热之中,所以寡人只能等,只能委屈你们母子俩,可如今寡人己经等不了,也许是因果报应,寡人当年在战国皇宫遇到你后,心里就再也容不下其他女子,这么多年寡人虽然封了不少嫔妃,可无一人为寡人诞下皇子,寡人如今时日己不多,西楚不能一日无主,天齐是寡人的血脉,他必须回西楚继承西楚国主之位。” “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了么?我们不能这般对待天齐,不能…我求你,求你再想想办法…”静妃娘娘紧紧的抓着西楚王的臂膀,哀哀的乞求。 西楚王沉重一叹,“寡人也想过,如今的战国很快就会落到天齐的手里,天齐若是能成为战国的一国之主对我们西楚而言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了,只要天齐能在寡人有生之年为西楚留下一条血脉,寡人可以带走他的儿子,继承西楚的大业,往后这西楚与战国就是一家,可是眼前的女娃因身子的原因,根本就无法在寡人有生之年替寡人绵延子嗣继承西楚大业,所以寡人不得不这么做。” 随着西楚王的这些话,我的心又再一次被刺痛,只能微微收紧指尖,让刺入皮肉之中的痛苦来分释我内心的沉痛。 “陛下,臣有一个法子,不知当讲不当讲。”名唤风尘的青衣男子双手作辑开了口。 西楚王哀声一叹,“都到了这个时候,你就无须顾忌了,说,通通都能说…” “是。”风尘的眸光瞥向了我,带着遗憾的看了我一眼,便接着道:“眼前的小姐是难以在陛下有生之年为陛下绵延子嗣,可是臣有一个想法,小姐不能为陛下绵延子嗣,可并不代表其他女子不能为陛下完成这一心愿?” 风尘的话直入我的心中,我差点脚下不稳,连着晃了两下,还是让我立在了原地。 “你的意思是让其他的女子替天齐生下子嗣,从而继承西楚大业。”西楚王剑眉微微拧起的看向我。 我没有说话,从他的眸光中转移,手下力道再一次收紧。 “正是。”风尘点头。 西楚王心下低吟了半响,眸中微见一丝疑虑,“可寡人听说,天齐的府上除了刚产下小郡主的杨夫人,就只有这女娃正妃了,并无其他女子,而且天齐似乎对这女娃宠爱得很,从未提过纳妾之事。” “这就要看小姐的意思了?”风尘眸中满含情绪的看向我。 这一瞬间,我仿佛感到窒息的难受,深吸了口气,力持平静的开了口,“你们这是何意?” 风尘微微低下了眸,“只要小姐为齐王纳妾,再加上臣所调养的助孕药材,不出一月,齐王府上定会有喜讯传出,三月过后,臣就能判断齐王府中的喜讯是男还是女。” 我脑中一轰,狠狠的咬牙,这样的办法竟然也能想得出。 “女娃,你觉得此计可好?”西楚王眸里的眸光此时一片清曜,显得他心里也开始认同了风尘的想法。 我的眸光停留在西楚王的脸上瞬间骤寒,我冷冷一笑,“荒唐。” 西楚王眸中一颤,随着叹息了声,“寡人知道你与天齐情深似海,想要往他怀里塞女子,你自是不愿的,可是如今除了这个办法,寡人就只能借机将天齐的身份公布与众了,寡人听说林任回京了。” 我心里一颤,“你也知道林任?” 西楚王看了一眼身边的静妃娘娘,唇边微微泛起了一抹轻笑。 “林任是先皇的心腹,战国当今皇帝就是靠他一路暗中扶持才能稳固战国的朝政,从而使当时最显赫的四大家族纷纷在朝中销声匿迹,他也因此退隐山林,如今回来,想必是得知朝中立储一事,林任的出现,天齐就很难坐上战国太子之位。” 林任是开国元勋,他曾也与外祖父同朝扶持幼帝,自然也牵扯出了当年那名赫一时的四大家族。 看来令四大家族在世间销声匿迹的并不是当今皇上,而是当今皇上幕后暗中扶持的林任。 先帝也是远谋深算之人,一明一暗,明为外祖父,铁血刀枪,对抗外界势力。 暗中却让林任一步一步瓦解这朝中的势力,从而将四大家族逐一摧毁,从中获利将那分散的实权一点一点收回当今皇上的手中,让当今皇上稳坐战国天下,无后顾之忧。 想来林任是何等人物?我想一探究竟,还有当年 一夜之间血洗魏氏一族的幕后之人,一定离不开林任。 “天齐的身世之迷,林任也是知情人。”我心里慌乱的追问道。 西楚王定睛看了我半响,点头,静若秋澜的眸子里无端端添上怒意。 “当然,若不是他,天齐母子又岂会入冷宫多年,所以女娃你别无选择,寡人可以永远的守住天齐的身世,也可以助他坐上战国储君之位,但是你必须答应寡人,为西楚留下一条皇世血脉。” 我己经别无选择了么? 在入宫之时,当今皇上与林任之间的对话,很明显林任是在冒死觐见。 如今太子战天麟己死,改立储君只会在五哥,六哥,战天齐,战天睿之中选择。 以现在的朝局来看,五哥与六哥从来都不得当今皇上重用,这些年,五哥与六哥也是心知肚明,从来没有将心思放在夺嫡之上。 而战天睿的心思我亦是懂得,他对太子之位更是毫无眷恋之情。 当下也只有战天齐在朝中一呼百应,当今皇上最有可能将战天齐立为太子。 林任的冒死觐见只是为了翻出当年静妃娘娘与当年身为质子的西楚王之间的那桩丑事,从而将战天齐的身世推向扑朔迷离之地。 静妃娘娘对当今皇上有救命之恩,当年也宠冠后宫。 纵然当时在宫中掀起了静妃娘娘与西楚王之间的事情,当今皇上还是先择了相信静妃娘娘,并未处死,而只是冷落于冷宫之中。 可见当今皇上的心里一直都惦记着这名曾以身相救的静妃娘娘。 如今林任的出现,今日当今皇上的反应,我清楚的记得皇上怒斥了一声,一派胡言。 可见皇上还是相信当年的静妃娘娘,相信战天齐是他的儿子。 唯今之计,也正如西楚王方才所说,一定要阻止林任。 我的思绪己万千萦绕,突然脚边扑通一声响,静妃娘娘跪在我的面前。 “蝶衣,贫尼知道让你这般做,你的心里定会很痛,虽然贫尼入了这庵寺,双耳不闻世间事,可贫尼始终放不下这个儿子,贫尼知道你的存在,也知道你就是当年的魏家之后,月牙儿,你与天齐自小相识,天齐也几次救过你的性命,此事之上,你就当作为他牺牲一次,西楚只是要一条血脉,并非想要从你手中夺走天齐,贫尼求你…求你…” 我的心在痛,痛得好似没了感觉。 “母妃,你起来…”我伸手将她扶起,紧握了她的手,转眸看向面前的西楚王,深吸口气一字一句的开了口,“我可以答应西楚王,也请西楚王永远的守住这个秘密,还有,我要你留林任一命,他还不能死。” “只要女娃答应此事,寡人什么事情都可以答应 你。”西楚王面上满是笑意。 同样紧握着我的手的静妃娘娘眸中也满是欣慰。 爱一个人就要为了他敢于做出牺牲。 我的大限就在今年腊月,能为战天齐做的,我也只有这些了。 父亲的心思己外露,西楚国以身世相逼,林任的出现也是岌岌可危,此刻我什么也不能想,只要倾尽全力去阻止这一切便好,但愿他不会怪我自私的想要去保护他。 我从自己的思绪之中渐渐回神,平静的问道:“至于纳妾一事,你们从何处去找一个甘心只为替天齐生下子嗣的女子?” “风尘,你可有人选?”西楚王微微拧眉问道。 风尘面上微现一丝疑虑,好似这个问题也将他问住了。 风尘没有作答,屋里的几人都纷纷有了想法。 突然门外响起了一丝清脆干净的声音,“我去。” 推门而入的是一名妙龄女子,柔软的发丝齐齐至腰,十分清丽的面庞上那笑容如纯净珍贵的玉石般绽放着异彩,一身红色衣裙鲜艳夺目,衬着那玲珑娇好的身躯,别样地感染人,白皙的肌肤映着红裙,显得愈发的柔嫩剔透,仿佛绝好的净瓷一般,毫无瑕疵。 “晋婉?”西楚王眸中一颤,有些惊慌。 “晋婉见过舅舅。”名唤晋婉的女子称西楚王为舅舅,那定是西楚公主之女。 第145章 “晋婉,你怎么来了?”西楚王拧眉问道。 晋婉微微起了身,在西楚王的面前撒着娇的道:“舅舅恕罪,其实晋婉这些日子是伪装成您身边的侍卫一路追随到这里的。” “又胡闹…”西楚王低斥了一声,而后无奈之下又向她扬了扬手,“好了,此事不怪你了,你先退下吧,舅舅正在商议事情。” 看得出这西楚王对这个外甥女是极其的宠爱。 晋婉不依,声音更加软柔了下来,“舅舅,你们方才所商议的事情晋婉都听到了,这么多年来,您是最疼晋婉了,晋婉与哥哥自小就无父无母,是舅舅将我们兄妹俩养大,还给了我们爵位,权力,如今西楚国面临这么大的事情,晋婉只想替舅舅分担,况且舅舅也不想天齐表哥与随便一个女子就生下下一代西楚国主吧,万一…这些就不说了,至少晋婉的身体里也留着一半西楚血统,晋婉觉得,让晋婉生下表哥的孩子来继承西楚的大业再合适不过了。” 我从来都不知道西楚的女子如此不懂得身为女子的羞涩,可她这份大大咧咧,直爽的性子倒让我欣赏。 正在我的心里一顿纷乱之时,身边的风尘抱手作辑开了口,“陛下,臣觉得晋婉郡主言之有理,晋婉郡主乃长公主之女,虽然长公主与驸马爷都己不在了,但以晋婉郡主的身份足以堵住朝中的那些悠悠之口,这样还能稳住晋安世子,所以臣认为晋婉郡主是最合适的人选。” 西楚王面上虽然有一丝犹豫,但心里也觉得他们言之有理。 拉着晋婉郡主的手叹了叹,“晋婉,告诉舅舅,你当真愿意?” 晋婉笑着点头,没有丝毫的犹豫,“晋婉愿意,虽然没有见过那天齐表哥,可时常在舅舅的书房之中看到了许多关于天齐表哥的事迹和画像,晋婉觉得天齐表哥就是晋婉心里的夫君,晋婉一定不会让舅舅失望的。” 西楚王闻之,转眸看向身边的静妃娘娘,两人拧眉对视了半响,却什么也没说,只是见静妃娘娘点了点头。 那下点头却伤到了身在一旁的我,眼前的晋婉郡主单凭相传的事迹与字画就能让她无怨无悔牺牲自己,看来在这位晋婉郡主的心里对战天齐早己偷偷的埋下了情根。 若是让战天齐得知她的这分心思,战天齐会对她动心么? “晋婉见过蝶衣姐姐。” 声音自我耳边响起,我心里一怔,抬眸看向眼前这双干净清澈的水眸,有些惊诧的开了口。 “你连我的名字也知道。” “那是自然,晋婉知道表哥的一切,那自然少不了表哥的正妃了。”晋婉面上笑着,那笑容就如桃夭一般娇美。 我怔怔的看着她,无言以对,只能匆匆的转了眸,欲要向外迈出步子。 “蝶衣…”静妃娘娘满含内疚的唤住了我。 我脚下顿,没有回头,只是哀哀的说了声,“母妃无须内疚,我们这么做都是为了天齐,我还未想好如何向天齐提及此事,给我五日,五日后我会来庵寺迎接晋婉郡主入府。” 我就这样带着沉痛的走出了庵寺,一步一个脚印,每走一步就必承受锥心的痛。 回到齐王府时,天色己晚,盏盏烛火明照如昼,却只照亮了几个守门侍卫的端肃面容,他们向我行了礼,有人给我撑着伞,我话不愿说,微微扬了手让身后为我撑伞之人不许跟着。 一路走入主殿,空中飘着点点细雨,我竟没有察觉身上己有了湿意。 今日的事情绞得我的心特别的疼,绞得我的头特别的乱。 “小姐回了?”春兰出来迎了我,见我一身湿意,连忙扑向我,用手遮在我早己淋湿的头顶之上,慌乱的低斥道:“这是怎么了?外面下着雨,就没有人给小姐撑把伞么?” 我抬眸看了她一眼,轻轻一笑,“春兰,莫慌,是我让他们不许跟着的,这是小雨不伤身。” 春兰拧眉摇头,语气更见急了,“小姐也是糊涂,小雨怎会不伤身呢?你看衣服都快湿透了,赶紧入殿,沐浴更衣。” 随着春兰的一顿紧张与慌乱,殿中的所有奴才都开始手忙脚乱起来。 不一会儿,我便置身在了那侧殿的浴池之中。 侧殿浴池内龙涏香飘在鼻间,热气腾绕在眼前,朦朦胧胧,顿觉心里的疼方减了些。 “爷可在府中?”我向春兰问道。 春兰边洒着花瓣,边答道:“爷一回府就让杨夫人拉去了小郡主的殿中,听说是想给小郡主办个满月酒。” “小郡主都快一个月了?”我蹙了眉,没来由地心里一疼。 春兰点头,“还差些时日,小姐可是要给小郡主准备满月礼?” 我抿唇笑笑,“那是自然,她是爷的第一个孩子,满月礼自是要费一番心思。” 有些话,我终是说不出来,一阵钻心的疼令我闭上了眼,沉在水中的双手己在紧紧的收紧。 老天为何要这般对我,那只是个孩子。 他悄然而来,随着我一同经力了那么多危急险境,可他终还是选择了放弃我这个母亲,悄无声息的离我而去了。 而我身为母亲,到这个时候才知道他的存在,等到知道的时候,他己经走了很久,永远也不会再回来了。 我那苦命的孩子若是还在,应该比不悔要大,我那苦命的孩子才是他的第一个孩子才对。 可如今我不仅生不出孩子,连命也不久矣,还要在这有限的几个月里,忍痛将其他女子送入他的怀里。 这种苦涩又有谁能懂得? 沐浴完后,我让殿中的奴才都退了下去,持着书 卷坐在床榻之上随意的翻弄,却怎么也看不进去,脑子里不知道在想着什么时,殿门突然被人推开了。 我抬眸望去,他己走至我的床边,静默。 “我去了母后的宫中寻你,母后道你己走,怎么到这个时辰才回?” “你在担心我?”我朝他笑笑。 他薄唇一抿,只闻叹息了声,“身边一个人也不带,我找了你一下午,都不见你,你说我能不担心么?你到底去了何处?” 我放下手中的书卷,看了他一眼,让我想起了西楚王,想起了静妃娘娘,还有那晋婉郡主。 我能将今天所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他么? 不能,告诉了他,只会让他高冷的心受到创伤,他深爱着他的母妃,那个善良温柔的母妃己融入了他的心里,我不能让那股浊流混浊了他内心的那丝暖流。 还有他的高傲,是因为他是当今皇上的血脉,皇室血统。 而事实却是他的母妃背叛了他的父皇,他的血液里流着的竟是其他人的血。 这样的事实打击会摧毁他如今手上拥有的所有一切。 我不能这般残忍,我不想他痛,不想他受到伤害,所有的一切让我来痛,让我替他来受过吧。 “去了趟公主府,在宁哥哥那小坐了会儿。”我转眸不再看他,毕竟说谎不是我的强项。 他弯腰靠近我,气息拂在我的耳边。 我微微有些不适,转眸只见他从我身后拾起了我方才无意翻看的书卷。 眸光瞥向我时,床榻之上一沉,他坐了下来,一边翻着手里的书卷,一边说道:“宁玄朗就要离京去淮南了,去见见他也好,这一别,你与他也不知何时才能相见。” 我心头一紧,连忙问道:“宁哥哥要去淮南了?” 他翻着的书卷一顿,眸光偏向我,眸中泛起了一丝疑虑,“你不知道?” 我面容稍稍一怔,怕是要露陷了。 方才还说去了公主府上,还与宁玄朗小坐了一会儿,如今却不知他欲要去淮南的消息,自是有些说不过去。 我垂了眸,只好随意呢喃了一句,“他没与我说起此事。” 他似乎也没有察觉什么,又将眸光重回了手中的 书卷之上,淡淡的说起此事。 “淮南王己告旨让宁玄朗去继承淮南王王位,父皇己允应,再过五日,他与七姐就会起程去淮南。” “这么快?”我拧眉一时惊诧。 他手上的书卷一合,良久没有说话。 我也微微在心里盘想着宁玄朗去淮南的心思,当初小姨的话一时之间涌上我的心头,久久不散。 “听说是你的宁哥哥等不及了。”他淡淡的声音响在耳边,却又满含深意。 “此话是何意?”我转眸看向他。 他眸中有光亮闪过,却什么也没说,起了身,向外迈出的步子。 我眸光跟了过去,他在熄灭烛火,眼前聚然间失去了方才的明亮,只余下淡淡的一丝烛光。 借着淡淡的烛光可以看见他正向我走来的身影,重回身边之时,他唇边浅浅一笑。 “宁玄朗能继承淮南王的王位,你不高兴?” 淡淡的烛光扑在他的笑容之上,笑容并未达眼底,更有深意。 我转了眸,叹息了一声,“你在怀疑宁哥哥与父亲会连手一同来对付你?” 他被我说中了心里的心思,半响不语,最后俯下 身,俊颜缓靠近我。 眼前闪过一个念头,我知道他想做什么? 此时的心里乱得无法用言语来表达,对于他的热情,我又有何心思相迎。 我伸手抵在他的胸膛之上,带着疲惫与倦意的说道:“今日我很累了。” “想让我放过你。”他唇边一阵邪笑,微微使了力想要向我逼来。 我面上一红,手上加了把力,将他推开来,“别闹了…” 他无奈,只好躺了下来,掀开被子伸了胳膊一把将我搂入怀中,紧紧地,小心翼翼地抱着。 说不清是什么原因,当他抱住我时,我的心会更痛。 是因为方才我推开了他么?也许是,这是我第一次将他推开。 如今的我己顾不了宁玄朗离京之事,当下最重要的是替身边之人守住他的身世秘密。 我静静地依在他的怀里动也不动,他的臂膀将我的身子收得更紧了。 我的脸颊贴着他温暖的胸膛,耳畔清晰的可以听到他的心跳声,还有一股熟悉且又让我心痛的味道。 我微微推了推他,与他保持了一些距离。 他的身子一僵,拧眉问我,“怎么了?” “你身上有一股女人的味道。”我指了指他的胸前。 他像是完全没反应过来,怔了半天,才吸着鼻子四下闻了闻,问道:“哪来的女人味道?”他顿了下,微微勾起了唇又接着道:“若是要说有,那也是你这个女人的味道。” “不会是我的味道,我这一生也许都不会有这种味道了。”我将他的手甩开来,转眸不再看他。 “你到底在说什么?我整整一天都没碰过其他女人,你若是不信,可以去问青云,他今日与我寸步不离。” 他剑眉微微蹙紧,凝视我时,清冷不解的眸光在黑暗中依稀可见。 他的声音也越来越急,看来他真的很害怕我会生气,“我真的没有碰过其他女人,兴许是你闻错了,你再仔细闻闻…” 他的话虽然让我觉得暖,但也同时让我心头酸涩,我强迫自己笑了出来,伸指点上他的胸膛,道:“你今天抱过不悔,是不悔的奶香味。” 他眸中闪过一丝恍惚,接着便是长长一叹,这才 舒展了那皱得紧紧的剑眉,伸手一刮我的鼻子,淡声道,“你鼻子可真灵。” 是啊,我的鼻子可真灵,我也情愿自己没有闻到,闻到这种奶香味让我的心痛得几乎快不能呼吸了,可我还是要笑得这般勉强。 我怕自己再也撑不下去,离开他的怀里翻了个身。 他顺势而来,又再一次伸手揽住了我的腰,紧了紧,“今天是怎么了?” 我伸手抓住他在我腰间的大手,轻轻的移至我小腹之上,声音己见发颤。 “为何不告诉我?我也曾有过你的孩子?” 腹间的大手一颤,“谁与你说的这些?” 我心中又一痛,什么也说不出。 “宁玄朗…”他咬了牙溢出了这三个字,三个字里却透着沉沉的痛意。 我翻身直视他的双眸,他的眸中己泛上了愧疚与痛意。 “你还打算要瞒我多久?”我淡淡的说着,唇边己苦涩连连。 他的含痛的眸中在挣扎,在颤抖,“我不想瞒你,我是在害怕,那是我们的孩子,我却没能好好保护 他,你整整昏迷了半年,那半年时间,我每天都会在你的耳边与你说那三个字,甚至自己矛盾极了,一边盼望着你醒来,可一边又害怕你醒来后会得知这一切,无法原谅我,离我而去,毕竟那个孩子的离开,我这个父亲是罪魁祸首。” 当他的指尖划过我的唇边之时,我忍不住张口咬住了他的手指。 只闻他闷哼了一声,却没有推开我,反而还忍着痛道:“咬,不要停…狠狠的咬下去…” 血丝沁入我的唇间,我知道他的痛,怎能不痛?十指连心。 我慢慢的启开了齿,离开他的手指,我眸中的泪水涩痛滚落,就如决堤一般止不住地滑下脸庞。 这是我这些年第一次流泪。 不,流的不是泪,是血,是我那苦命孩子的血。 他眸中满含痛意与愧疚的看着我,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伸手轻轻的替我拭去面上的泪水,手止不住的在颤抖,连语音也在发颤。 “你哭了…” “这不是泪,是我们那苦命孩儿的血…” 此时,我心里一道道伤痕宛若撕开的痛楚,淋血 不断。 “是,是我们孩儿的血。”他的嗓音沉痛,有着愧疚与孤苦。 我的眼中雾气朦胧,我只瞧见他痛苦的神情和愈来愈暗沉下去的眼眸。 我伸手紧紧的抓住了他抚在我面上的手,眸中的泪水己滚落不断。 “你咬我,咬我就不会觉得那么痛了…”他颤抖着要从我的手中挣脱出手。 我依旧紧紧的握着他的手,我不放,我也不忍。 这些苦注定要有人承受,这些痛也注定要有人来忍受,我不要你陪我受这些苦与痛。 委屈让我独自一人尝,心酸也让我独自一人吞吧。 不管是泪还是血,我逼迫自己不许在流,抬眸凝眸看他,轻轻道:“天齐,你再纳房妾室吧。” 他深痛的眸中瞬间染上了懊恼与诧意,眸光迫视着我的眼睛,语气瞬间冷了下来,“你说什么?” 我喉间一紧,声音依旧控制不住哽咽,“你明明知道,我很难再怀上孩子,说不定这一生也不能替你生孩子。” “我不在乎。”他用力甩开了我的手,转眸不再 看我,一双满含痛意的深眸微微眯起,闪动慑人怒色。 我咬唇忍痛扬了声音,“可我在乎,我怕…” 他厉声打断我,目光灼灼,不容半分置疑,“我现在己经有了不悔,而且往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我们还年青,那就还有希望。” “不会有希望了…”我压重了语音,发颤的摇头,后面的话被我狠狠的咬了回去。 “相信我,会有希望的,一定会…就算没有了希望,我们至少还有彼此!”他双臂陡然收紧,将我更紧地拥在怀中。 “若是我也不在了,你该怎么办?”我紧紧的贴在他的胸口,心里痛楚不堪。 “说过的,我们彼此都不能放手。”他呼吸沉重的吻了上来,放肆的噬咬。 “天齐…”我被咬得痛,忍不住低低嘤咛了一声。 他呼吸急促,透着害怕与慌乱,“不要说话,什么也不要说了…求你…” 此刻他的眸光是我从未见过的深痛幽暗,颓望而又悲伤,沉沉的,冰冰的,凉凉地,光华己不剩。 他急促温热的气息一丝丝撩拨在我的耳际。 我向他点头,紧抿了唇,什么也不再说,微微闭了眼,迎上他的唇… 次日一大早,突然很想见两个人,身边谁也未带,匆匆离了府。 昨日夜间下了小雨,路上还有些湿润,雨虽停了,可风却大而且凉。 风带着我的衣袂飘逸,我还略微感觉到了丝丝茵氲水气,伫立在这阁楼之上,仰望楼下风景,让我的心也格外宁静了下来。 身后慢慢响起了脚步声,我回过头,看到那个白衣飘逸的如花女子。 算不清有多久未见她了,只是觉得她仿佛变了一个人。 如今己嫁为人妻,眉宇间的嚣张跋扈己不见,倒令我觉得她更加温柔可人了。 纳兰珞,这个让我尝尽委屈与心酸的,又唤醒了我心里的埋藏多年感情的女子。 “许久不见了,我以为你今日不会来。”我笑着看着她。 她抬起手边的茶水轻轻抿了一小口,放眼往那窗外的大好风光望去,唇边淡淡的笑着,只闻她轻轻的叹息了一声。 “在府中也闲着无事,出来走走也好,这样看上去,这里的风景比起睿王府还要令人舒适。” “这是死去的太子妃华蝶心曾相邀我来此的地方,如今她不在了,我觉得这地方甚好,偶尔也上来坐坐。”我也随着她的眸光轻轻的落在了那窗外的大好风光之上。 她良久不语,暖风轻轻的吹起她两侧的发丝,如花的容颜在淡淡的日光下更显她的娇美。 也许是我的心绪过重,一时之间竟看着她的面容想起了许多的往事。 一件件,一桩桩如闪电般的钻入了我的脑海里。 “在想什么?”她开口望着我问道,眸中生了疑虑。 我渐渐敛回思绪,微微垂了眸,“想起了以前发生的许多事。” “那一定有我。”她淡淡一笑。 我也回之淡淡一笑,“当然会有你,是你与华蝶心让我懂得了原来爱一个人,可以爱得不择手段。” 她唇边的笑意微微一僵,却瞬间即逝,从而拉长了弧度。 “你这是在讽刺我,还是在以唇相讥,报复于我。” “我毫无此意。”我摇摇头,却没有接着说下去。 她也没有再说话,眸光重回了那窗外。 这样居高临下的向下望去,热闹的街道之上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隔着高度,那些喧哗的声音若隐若无顺着春风轻轻的飘入我们的耳中。 只是若有若无,若不细听,那声音就微妙得很,轻拂过耳膜,最初什么也听不到。 俩人良久不语,气氛又回到了最初的清冷。 直到我抬起手边的茶水欲要轻抿一口之时,她冷冷扬了声音。 “华蝶衣,其实你的心也够狠,她是你的长姐,你也能下得去手。” 她的一语直入我的心中,我抬眸看向她,她的眸光依旧还停留在那一片喧哗之上。 看来民间的那些传言己深入了大家的心。 太子畏罪自杀,太子妃对太子情深意重,带着腹中的孩子跟随而去,这样的事实背后又几人相信这是真的。 可是又有几人知道,这事情的真相到底是怎样? 不管事情怎样,当初华家的两个女儿,一个为太 子妃,一个为齐王妃,本是相对立的两个位置,谁留到最后,那就得谁去承受那些可以淹死人的口沫。 “连你也相信这民间所传?”我放下手中的茶杯,淡淡的问道。 她转眸看向我,眸中泛起冷笑,“来这之前,我不信,方才从你的一句话之中,我对你生了疑心。” 爱得不择手段,她竟这般理解了这句话,罢了,那些对我来说都是多余的。 “信或不信,是或不是,这些对我来说己不大重要了。”我微微一叹,眼中的黯然一闪而过。 “不管事情是与否,我觉得你并没有做错,换作是我,我也会这么做。” 她直直的看着我,眸中微微颤动了一下,冷意瞬间全无,有了些许痛意。 她的心里此时还挂念着战天齐,也许没有战天睿跪求迎娶纳兰珞,此事我会第一个想到她。 她对战天齐的爱并不比我少,只可惜如今… 我不再作多想,眸落在了她面前的茶杯之上,扬了扬袖。 “九弟妹喝口茶吧,茶该凉了。” 她抬起手边的茶水,并未喝,稍稍扬了声音。 “我与九爷彼此之间都心知肚明,他是我的夫, 我是他的妻,我们的关系仅此而己,这声九弟妹听着有些灼耳,你还是唤我珞儿吧。” 我懂得她话中的意思,向她点了头。 她喝了口茶,直接进入了今天的话题。 “说吧,今日相邀我来此究竟是要说何事?这里还算安静,能选一个这般安静的地方与我见面,这杯茶喝得我有些揪心。” “有一事相求于你,也只有你能帮我。”我直接了当的说了出来。 她眸中不解,深深的看了我一眼,突地笑了起来。 “你不是在说笑吧,我如今还能助你什么?” “我曾重伤小产,身子落下了不孕,也许今生都不能为天齐生孩子。”我唇边苦涩一笑,自己掀起了内心最痛的那块伤疤,一点一点开始隐隐作痛。 她听得怔怔,下一个瞬间,扬了声音,“把手给我。” 我微微搂起了衣袖,将右手伸向她。 她两指己紧紧的抚在了我的脉搏之上,秀眉随着我的身子状况一点一点的收紧,直到眸中出现了控制不住的慌乱。 “这是何时的事?”她收回手不解的问道。 我力求自己能够平静的回答她,深吸了口气开了口。 “在我那段昏迷的期间,其实我不是在生病,而是受了重伤,还在重伤之中失去了这个孩子。” “你还中了毒?”她的用质疑的眼神看着我。 “是北漠的火烈掌毒,我的大限就在今年的腊月。”我点头答道。 “天齐知道么?”她追问道。 我摇了摇头,“他应当不知道,是宁玄朗偷偷的替我压制了体内的掌毒,宫中的太医根本无从发现,只是现在我体内的掌毒开始蔓延,所以你能察探得出我体内中了毒。” 她面色微微有了一丝苍白,垂了眸继续问道:“北漠掌毒,你去过了北漠?” 我也收回了手,边提起茶壶轻轻的替她添了茶水,边答了她的话。 “天齐大战之时,我就在边疆,利用生病瞒了所有人,就连我父亲也未相告,到后面才得知是华蝶心的一场欲要除去我的阴谋,也是在那,我与天齐有了这个悄然而来的孩子,可到最后,这个孩子又悄然离我们而去,我也是昨日才得知我曾小产,还落下了不孕。” 她抬眸看我,半响后,她又抿了抿唇,“你想我如何帮你?火烈掌毒据我所知,只能取冰山的千年冰莲方可解毒,可是那千年冰莲在北漠的冰山之上,而且…” 我扬声打断了她的话,“珞儿,你误解我的意思了,我不是要你解我体内的掌毒,我是想让你…” 有些话我又咽了回去,向她扬了扬手,“你附耳过来。” 她微微凑近了我,我在她的耳边告诉她如何相助于我。 她面色一怔,吃惊的看着我,“你要这个做什么?” “我要为天齐纳妾。”我扯出一丝笑容,这笑容太苦。 她眸中生怒,低斥道:“华蝶衣,你是真傻,还是要装作大度,这样的事情你也能做?天齐真心对你,你为何非要用这种手段来践踏,你若是这般做了,天齐会如何看待你,以他的性子,他必会恨你。” “就算他恨我,我也要这般做?”我语气平静,执意如此。 “你为何要这般做?”她更怒了。 “我命不久矣。”我依旧平静的答了她的话。 她冷冷一笑,“只因你命不久矣,所以就急着替天齐纳妾,以我对你的了解,你绝不会是因为此事,况且你体内的毒并不是无药可救,千山冰莲纵然难以得到,但并不是毫无办法,你急着给天齐纳妾,究竟是何苦衷,纵然你不能活了,三五年后,天齐仍还是可以再娶妻纳妾,你又为何要急于这一时,还要用这种办法来讨天齐的恨意?” 她眸色含痛,我却答不上她的话。 她眸光直直的绞着我,重又说起,“我虽然讨厌你,恨你,可我紧张天齐,我知道你就是天齐心中的那个女人,其实从一开始我就察觉了,可我就是不肯去相信而己,直到有一次我路过皇后娘娘宫中之时,偷听到了你们的谈话,我明白了这一切,天齐的心里从始至终都只有你一人,你就是当年的月牙儿,是天齐梦里一直牵挂的月牙儿,而如今,你这般做就是在伤害他,我不允许你这么做,不许…” 第146章 我抬眸看着她,面前的纳兰虽然眸中有了怒,但己没有了那害人之心。 当初她对我下毒,在我身上用尽心思,也只是为了能回到战天齐的身边。 如今的她己判若两人,那种深深的情意己被她永藏了心中,她此时眸中的紧张是因为不想看到战天齐因我而受到伤害。 “珞儿,你听我说,我的心里确实有苦衷,但请你原谅,我不能告诉你,你也不要再问了,你只要知道,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天齐,你帮我这次,也是在帮天齐,我知道你虽然嫁给了天睿,可你的心一直都在天齐的身上,我的命不久矣,我能为天齐做的也只有这些了,你就帮帮我吧…” 我说完这些,伸手抚上了她的手,反而引得她一颤。 她从我手中收回了手,不语,低眸沉吟了半响,而后又匆匆起了身,只留下了这么一句话。 “药我会让人送去你的府上,只是以天齐的洞察力,此事能不能成功,我可不管…” 纳兰珞走了,带走了一阵悲催的凉风。 而我却久久坐在阁楼之上,唇边的笑意一点一点的僵硬,任风吹起我的发丝,也想任风带走我此时内心的痛意。 直到来到公主府,我才渐渐将自己的情绪收了起来。 在公主府的管家一路带领之下,我入了宁玄朗的书房内。 将近有一柱香的时间,我与他就这样面对面坐着,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 时间在我与他的沉默相视之中悄然而去,手中的茶也凉得差不多了。 “怎么?今日来我府上,你就打算一直这样坐下去,不闻也不问?”他笑着开了口,清澈的眸子里闪动着丝丝光芒。 我抿了抿唇,也微微开了口,“你就要走了,也不知何时能见到你,想多看你一会儿罢了。” “丫头可是不舍得我?”他挑眉与我凑近了些。 我不以为然,在他靠近之时,我抬起手边的茶水至唇边轻抿了一口,放下茶杯后,我的眸中己换了一种眸光直直的看向他。 “宁哥哥可是在报复我,四年前在江南之时,我不告而别,如今你要去淮南了,宁哥哥是不是也想像我四年前一般,同样来个不告而别?” 他唇边的笑意微微一僵,坐直了身子,与我保持了些距离,眉间一锁,眸光微动,半响不语。 他不语,我也不作声,就这样满含情绪的等着他的回答。 他又突然笑了,眸子里缓缓泛出了一丝忧愁和落寞。 “早晚要分开的,不告而别只是不想徒增伤感罢了。” 为何听到这样的话,我的心中会酸楚连连? 当初在江南之时,我并非是不告而别,是有不得己的苦衷。 而如今他说要走了,不告而别只是为了不想徒增 伤感,其实我的心里也很舍不得他离开。 我与他之间的感情是那种潜移默化的。 时间久了,也开始习惯了身边有他的出现。 这种感觉不似亲情,不似友情,也不似男女之情,总之对他会觉得有一份难舍之情。 我微微向他伸出手,轻轻的附在他的手上,轻声问道:“我们还能再见么?” “当然,你的毒还未解,放心,我不会撒手不管的,我一定会将你治好。” 他唇边的笑意犹在,反手紧握了我的手,在手心紧了紧,那丝暖意还像从前一般,令我暖心。 我再度抿唇,声音却透着痛楚。 “宁哥哥真会哄人,如今都三月了,腊月就是我的大限,你己经骗过我两次了,此次若是还想骗我,我只怕今生都没有机会恨你了。” “你…”他面上一惊,唇边的笑容渐渐淡下。 他听懂了我这话的意思,眸中己生了痛意。 我垂眸浅笑,“掌毒为一事,小产不孕又为一事,不过这些我都不怪你了,千年冰莲,我也是说笑的 ,我岂会真的恨你,我知道你己经尽力了。” 他定定的望着我,眸中痛意越来越深,却不语。 我抬了眸,直入他痛心的眸中,一字一句开了口。 “宁哥哥,接下来的事情,我问你答,或是点头都可以,但绝不能不答,更不能再骗我?” “你想问什么?”他的眸光渐渐冷了下来。 “你需要淮南王的王位?”我拧眉问道。 他看着我,没有做丝毫的犹豫,直接点了头。 我的心里微微一寒,明明知道这个答案,却还是要问,只是想要从他口中亲口说出,我想亲耳所闻罢了。 “为何需要?”我继续追问。 “荣华富贵,锦衣玉食,权势地位,样样都可以满足于我。”他答得轻快,眸光中却透着寒意与凛冽。 “你根本就不在乎这些,你也不是这样的人。”我咬牙摇头,心里深深的抵触眼前的他。 他不语,凛冽的眸光也在慢慢淡去,蓦地挑眉, 回眸看着我,唇边染上了一丝苦笑。 “我说过,绝对不会做伤害你的事,你为何就是不肯信我?” “因为你变了。”我咬牙溢出这些话。 他唇边的苦笑更甚了,冷了声音,“就因为一个淮南王的王位,你就不认识当初那个疼你的宁哥哥了么?还是你觉得宁哥哥的存在对你造成了危险?” 我心里怔怔,蹙了眉,不答他的话。 他唇边的苦笑殆尽,起了身,青色的身影隐入了另一个角落之中,转身走向我时,他的手中己多了一个金色的盒子。 金色盒子递在我的面前,缓缓打开,是一把软剑。 我莫名又不解的看着他,他又笑了,眸中却藏着深深的痛。 “这把软剑,它叫嗜血柔情,它是我父亲送于我母亲的十八岁生辰之礼,也是母亲最喜欢的一把剑,只可惜这把剑没有一直保护住我的母亲,这把剑上粘染了我亲人的血,今日我把它赠于你,有朝一日,你 觉得宁哥哥不值得你相信了,又或是做了伤害你的事,你随时可以用它来取我性命,我宁玄朗绝不食言。” “我不要。”我站起身,急促转身,背对于他,袖中的双手己是拧得紧紧。 “你不要,是在害怕真的有一天要亲手取我性命。”他的声音就在我的身后。 我被他一语击重,重重的撞入我的心里,一时之间,整颗心隐隐绞痛。 我转了身,与他相视,眸光瞥向了他手中的金色盒子。 我深吸了口气,扬了声音,“你不要再说了,我是不会收下它的。” “既然不肯收下它,那就暂且寄放在我这里,若是他日,你要来取它,我会双手拱上。”他话落,挑眉将金色盒子收回了袖中。 他眸中的决然是那般的强烈,第一次听他说起他的双亲,竟是一把粘满他双亲血的剑。 我不知这中间有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心里虽然 害怕他的动机,可还是不由自主的想要去相信他,没有任何理由的想去相信他。 这也许就是我与他之间那潜移默化的感情一直牵引着我的心。 我想起了身在江南之时,他与我之间发生的种种。 这是他第二次提到让我持剑取他性命,我的手早己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他上前握住了我的手,紧紧的,似乎也感受到了我的颤抖。 也就在此时,书房外响起了一丝声音,“驸马爷,紫罗公主来了。” 我的心随着这丝声音一颤,连忙从他的手心收回了手,垂眸忙道:“那我先走了。” “不必,你我的关系她己知晓。”他匆匆一语,便上前几步拉开了书房的门。 “见过紫罗公主。”我垂眸向面前一身紫衣的紫罗公主行礼。 她与生俱来的清冷,淡淡的一句话在我耳边袭过 ,“不必多礼。” “玄朗,你该喝药了?”紫罗公主柔声一语。 我起了身,这才看见,她的手中正端着一碗汤药,转眸看向宁玄朗,心里一紧,“你…” 宁玄朗向我扬了扬手,“只是调理身子的药,不碍事。” 我心下一叹,点了点头,宁玄朗也随即转了身,走至桌前,临桌坐了下来。 紫罗公主一眼都未看我,似乎也当作没有我的存在,端着汤药跟上宁玄朗的脚步上前伺候他用药。 我微微向他们靠近,心里一顿暗想,宁玄朗虽然是为了淮南王王位娶了这位清冷的公主,可紫罗公主对宁玄朗却是深情一片。 在利益与深情两者之间,我终是相信,最后能笼络人心的不是利益,而是深情。 “咳…” 几声重咳打断了我的思绪,宁玄朗抚着胸口咳个不停。 我心上一紧,连忙倒了水急急忙忙,什么也没想 递入宁玄朗的面前。 “兴是药太苦了,宁哥哥快咽口水下去。” “刚喝过药,怎能喝水。” 随着一声冰冷的怒斥,“哐当…”一声。 我手中的水杯飞至桌面的茶壶之上,相击而碎于桌面。 我的身子也因重力,脚下不稳,扑倒在了桌面上,手腕上一阵疼痛感传来。 “你做什么?” 耳边也随着一声咬牙的怒吼,紫罗公主的身子同时也扑在了桌面上,只听见她闷哼了一声。 我面上一怔,还来不得及反应宁玄朗的做法,身子己让宁玄朗扶起,他满目紧张,握住了我的手,“有没有伤着?” 我心里一顿乱絮,眸光落在紫罗公主手上因碎片划开血流不止的伤口之上,慌乱的从宁玄朗的手中收回了手,退至一旁,摇头道:“我没事,公主的手流血了。” 宁玄朗眸中一颤,欲要上前扶起紫罗公主,“紫 罗…” 紫罗公主己站起了身,清冷的眸中己含了泪水,左手握着自己血流不止的右手,匆匆而去,只留下一句话。 “我回殿中去上药。” 看着紫罗公主清冷的身子转出书房,我的心一痛,转眸看向两目纠结的宁玄朗。 “宁哥哥,你方才太冲动了,公主说得对,你刚喝了药,不能喝水,否则会药性大减,是我一时大意,公主也是紧张你才为之,女人的心思我明白,公主在乎你,可你却因此伤了她的心,你快去看看她,方才那道口子可伤得不轻。” 宁玄朗因我的话眸光一颤,迈出了步子,却马上折了回来,定定的看着我说道:“记住我的话,我一定会想办法解除你体内的掌毒。” “嗯。”我点了点头。 他没有再多说,迈步转出了书房,青色的衣影渐隐在每一道窗纸之上,渐渐的变得模糊,直到眸中消失了他的身影。 回到府中,才感觉到自己的手腕因脱臼红肿了一大片,原来我一直强忍那皮肉之痛。 在挽起衣袖之时,足足把云雀与春兰吓了一大跳。 “小姐,这是谁伤了你?”云雀颤抖着手替我察探着手腕,一边怒道。 “别再问了,快去请大夫。”我拧眉叹了叹。 “民间的大夫怎能放心,青云你速速去宫中传太医。”一丝带着寒意的声音袭过我的耳边。 我抬眸,战天齐的身影己迈入了殿中,眸中除了寒意还带着痛。 他几步走向我,眸光一直停留在我红肿的手腕之上,伸手过来,指尖触及我的肌肤之时,引得我痛得一颤。 他的手也引得一颤,顿在半空中,不敢再向我的手腕靠近,满含痛意的看着我问道:“弄疼你了?” 我微微点了点头,紫罗公主的那一撞,确实伤到了我的手。 只因紫罗公主受伤离开的身影让我丝毫无法顾忌 到自己手上的伤,一直强忍着回府。 现在这只手己经到了无法触碰的地步了。 我微微拧眉垂了眸,只闻身边的他长长一叹,收回了顿在半空之中的手。 “应当是脱臼了,太医接上便会无事。” 太医来得匆匆,也去得匆匆。 就一柱香的时间,就让我那脱臼的手接上了,不过还特易交代了,只因我这只手脱的时间有些长,需要几天时间慢慢恢复才行。 偌大的殿中,只剩下了我与战天齐。 他竟什么也没问,只是陪在我的殿中,哪里也没有去。 夜色降临,用过晚膳,他就一直坐在案前握着书卷看得入神。 我微觉有些口干舌燥,又不想打扰他,微微想要起身。 这才掀开被子,还未来得及有下一步动作,耳边响起了一丝冷冷的声音。 “别动。” 我心中一怔,不是看得入神么? 我这么小的动作也让他收在了眼里,看来纳兰珞的话并不假,他的洞察力己超出了常人范围,我的心里微微有了一丝忧心。 我抬眸看向他,他也正抬眸直视于我,手里的书卷己放下。 我抿了抿唇道:“我想喝水。” “我来倒。”他微微叹息的起了身。 “哪能你来伺候我,我的手己接上去了,不碍事的。”我扬声音又欲要起身。 “那也不能动。”他一声低斥而来,还特意压重了声音。 我无奈,只能靠在床沿之上,看着他端着手里的茶水一步一步向我走来。 我抬起未受伤的手去接他手中的水,被他挡了回来。 “不要动,我来喂你。” “不用,我这只手没有受伤,我可以自己喝。” “那也不行。”他眸中乍现一丝寒意。 我微微垂了眸,收回了手,将被子重新盖在了自己的身上。 他轻轻的将水送入我的唇边。 我微微抬起了眸,一时之间也不知该说什么?只能张嘴接他送入唇边的水。 满满的一杯,在他的细心之下慢慢的饮入了我喉间。 待我饮尽杯中水,他什么也没有说,轻轻的替我拭去嘴角的水迹,转了身欲要走之时,我开了口。 “你就不问问,我这伤是从何而来?” 都整整一个下午了,他只是一直陪在我的殿中,什么也不问。 云雀都因此事问了我好几次,可他什么也没说。 不只不问此事,比起平常他的话也少了不少,我知道他是在等我开口。 “你想说便会说,不想说,以你的性子定会编织个谎言相告。”他转身看着我道。 我呼吸一滞,他话中明明带有深意,却要说得这般含糊。 我只好抿了抿唇,“这样说来,倒显得我经常对你撒谎。” 他唇边一笑,放下手中的杯子,坐回了案前,重拾桌面的书卷,一边翻看,一边有些不在意的问道:“那你就说说,这伤是从何而来。” “被人推倒,不小心伤着了手。”我微微扬了声音。 “让你出门不带些人,今日只是伤了手,改天还不知伤到何处?”他清冽的声音,有些温暖,又有些冰凉,听得我心中那股难以平静的心绪更加作祟不安。 “只是小伤而己,下次我会多加注意的。”我垂了眸,我知道他对我开始生了疑心。 我想到不能再与他多说下去。 若是扯出宁玄朗与紫罗公主,有些事情并不是那般简单可以瞒过他睿智的双眼了。 我微微动了动,想要起身,寻本书卷来翻翻。 “又想做什么?”清冷的声音又再一次自耳边响起。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在他眼中又是错的,微微抬了眸答了他的话。 “我睡前想看会儿书。” “不允,快睡。”四个字生生的砸来,不带任何温度。 “我睡不着。”我略微扬了声音。 “你手上有伤,不能乱动,太医交代了,手是己经接上了,但也不能乱动,否则这只手就废了。”他声音压得重重,略显心烦意乱起来。 我心中微微一凉,不再语。 耳边却只闻他轻叹了一声,放下书卷向我走了过来,“我陪你说会儿话吧。” 看来他终是拗不过我,方才心中的凉意一瞬间就转为了一丝暖意。 榻上一沉,他轻轻的坐在了我的身边,将我身子轻轻的推了推,一只臂膀揽过我的肩头,令我偎依在他的怀里。 浅浅的烛光轻轻的在他无奈且清冷的眸子里摇曳。 我感受着他的怀抱,他的温度,他的气息,这样的感觉让我很满足。 “说什么?”我微微呢喃了一声。 “你想说什么?”他的手指轻轻地抚摸着我垂至腰际的发。 这样的感觉我能守住多久,情不自禁竟让那丝痛意袭上我的心头。 五日之约己过了一日,这样的感觉也许我只能守住四日了。 四日后,我所做的一切,如纳兰珞所说,他定会恨我。 我依偎在他怀里静静地想,都只剩四日了,再苦再痛,有些事,我都坚持下去。 现在依在他的怀里,我就要好好珍惜这短暂的四日时光。 只是用这短暂的四日要弥补一生,似乎真的很难。 我有一念头,此时很强烈,抬眸看着他的眼道:“天齐,你就与我说说,我们小时候的事吧。” “怎么突然间要说起这些?”他微微拧了眉。 我抿唇一笑,“忘忧草让我忘记了与你的初识,虽然如今我又回到你的身边,可我还是想要记起当初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月牙儿,怎会走入你这颗冰冷的心。” 此时浅浅的烛光投上他的脸侧,浅浅的斑斓光晕,一时衬得那张俊美无双的面庞愈发地让人留恋。 他的眸中有轻轻的光影跃过,他像是在追忆,突然唇边展开了一丝笑,“因为你给了我一巴掌。” “我给了你一巴掌?”我微微不解,哪有人会因为给了他一巴掌,就让别人走进了他的心里。 他伸指揉上我的鬓角,微睁的双眸低垂时,流露出的是难忍的迷乱和玩味的挑逗。 他的俊颜突然向我逼近,在我的眉间落上一吻,笑着道:“在我八岁的那年,听说父皇从天山引入了温泉,那里的水可以令人缓解腿上的风湿,母妃腿上有风湿,到了夜间的时候,就会疼得直流眼泪,有一次,我想到了偷偷去取那温泉之中的水来替母妃泡脚,结果…” 他字字句句道来,在他的回忆之中,我好似眼前浮现了当年的情景。 回到了那年冬天。 他那年八岁,我还未满五岁,我们相识宫中的温泉,好像那夜的相识是上天冥冥之中早己注定。 那晚我也是好奇宫中引入的天山温泉水,所以便吵着娘亲寻了个借口留宿在了宫中。 半夜十分,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便偷偷潜入了那温泉之中,闭上眼睛享受着。 突然耳边有哗啦哗啦的水声响起,我微微睁开了眸,水雾朦胧之中,依稀可见一双如星辰的眼睛正盯着身在温泉之中的我。 那时还未满五岁的我虽是懵懂,但也曾听娘亲说过身为女子的廉耻。 “你是何人?”我皱着眉心扬了声音,小小的身子不着痕迹的往后退去。 “我是…”当时地战天齐就是个呆愣小子,一时之间什么也话也说不出来。 我微微靠着泉壁,睁得大大的眼睛将眼前的这个 呆愣小子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眸中一闪,恍然笑道:“我知道了,你是这温泉的小太监,来得正好,替我搓搓背吧。” 我向他扔去了一块锦帕,好似还溅了他一身的泉水。 他身子一愣,直往后仰。 锦帕飘在水上,他却迟迟不肯去拾起帕子。 我拧了眉叫嚣道:“你这小太监是怎么回事?快拾起帕子给我搓背,若是我满意了,我就赏你好吃的。” 战天齐直直的看着我,有些难为情的问道:“你当真让我替你搓背?” “你是太监,当然由你来替我搓背。”我向他点了点头。 而后毫无顾忌的站起身来走向他,从水中拾起那块锦帕递向他。 只见战天齐微微侧了身,不再敢看我,声音也越见颤抖起来,“可我…我并不是太监。” “那你…”当时我的小脑袋轰的一下炸了,手中 的锦帕一落,连忙跳入了水中,沉入了水底。 虽然还只是未满五岁,可娘亲常常与我说男女有别,如今却光着身子还在人前使唤人家来替我搓背。 总之,当时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是怒么? 并不是,若是换到现在,我会很清楚的知道那是什么样的感觉?那是属于女子的羞涩之情。 “你,你给我过来…”当时的我只想好好教训眼前这个偷窥我身子的小子一番。 “我不是太监,不能给你搓背,若是无事,我先走了…”战天齐欲要离开。 “站住…”我喝声叫住了他,又微微压低了声音,“谁让你给我搓背,我是有话跟你说,而且我的锦帕还在你的脚边,你帮我递过来一下。” 果然身后的战天齐上当了,听着身后的一丝动静,我在水中微微向他转了身。 他带着羞涩之意的遮着眼睛,向我递来了锦帕,“给你锦帕…” 我微微一乐,顺手给了他狠狠的一个耳光,“啪…” 清脆的声音响在他的脸上,他身子一颤,顺手抓住了我的手。 他的力气极大,将我从水中提了起来,身子一凉,整个身子都浮在了水面。 他将我的手抓得紧紧,眸光瞬间冷了下来,“你敢打我?” 手上一疼,疼得我的眼泪水都快出来了。 我想要甩开他的手,可我的力度根本就不及他。 我只能怒声叫嚣道:“你偷看了我的身子,我不该打你么?而且你现在还在看,快放开我,你弄疼我了…” “我…”他面上一红,连忙放开了我的手。 我又生生落入水中,还让我沉入水中咽了几口泉水。 此仇不报,我就不是月牙儿。 我抹了一把面上的水,揉了揉眼睛,咬着牙道:“我知道了,你不是这温泉的太监,那就是来偷这温泉的天山水的,这可是死罪,我要喊人来抓你…” “来人…啊…唔”身边泉水溅起,战天齐跳入水 中,伸手紧紧的捂住了我的嘴巴,我的声音全让他堵了回去。 他还要挟我,“不许出声,否则我掐死你。” 当时我委屈极了,也顾不上他会不会掐死我,眼泪水哗啦哗啦的掉了下来。 “你哭了?”他突然松开了我的嘴巴,两眼慌乱的看着我。 我更加委屈了,哇哇大哭了起来,“坏人…你是坏人…大坏人…” “对不起…”他向我道了歉,还上岸替我拿来了衣裳,闭上眼睛,不再看我。 我一面哭着,一面穿着衣服,心里却莫名的高兴起来。 他比我高许多,我要踮着脚才能看清楚他的样子,其实靠近一些,我突然觉得他长得真好看,比太子哥哥还要好看。 他感觉到我的靠近,微微睁开了眼睛,见我正直视着他,他面上一怔,连忙后退了几步。 我吸了吸鼻子,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他抿了抿唇,有些犹豫的答了我的话,“战天齐。” “你也姓战?”我有些好奇。 “嗯。”他朝我点头,却微微低了眸,不再看我。 我微微撅起了嘴,绕着他仔仔细细的看了一圈,托着下颌看着道:“你还和太子哥哥是同一个天字辈,你应当也是姨夫的皇子,为何我从来没有见过你?” 我只知道,当时的战天齐有些难过的转了眸。 而且他的一番话让我小小的心灵极为的感动。 好似从那一刻开始,心里那种很微妙的感觉更甚了。 “我生在冷宫,母妃是冷宫的妃子,我也不是贼,更不是有意偷窥你,是我母妃生了病,腿上有风湿,每晚都会疼得流泪,我是来取天山水给她泡脚的…今天只是个误会,这样吧,我再让你打两下,不对,你想打多少下都行。” 他很害怕我哭,还自愿让我打他,一副傻傻的模 样,让我觉得好笑。 我撅着嘴从他衣裳之上扯下一颗纽扣道:“战天齐,我记住你了,我叫华蝶月,你可以唤我月牙儿,今日之事你也是为了你的母妃,我娘亲说了,百善孝为先,我就不怪你了,不过你己经看过我的身子了,娘亲也说了,被人看了身子,往后就嫁不出去了,长大后,我若是嫁不出去了,你就得娶我…就以我手中的这颗纽扣为证。” “娶你?”他惊诧扬声。 我收紧手中的纽扣,皱眉反问道:“你不愿意?” “我…”他不知说什么。 我才不管他,伸手将他推开来,边走边说道:“你原意也好,不愿意也罢,反正我月牙儿是不会放过你的。” 第147章 在他的追忆之中,我己想起那日与战天齐相识的情景。 此时偎依在他的怀里,让我念头一闪,抬手摸到了他衣领处的纽扣。 “怎么了?”战天齐拧眉问我。 我微微一笑,手里却玩弄着他衣领的纽扣,“我好像想起我们相识之时的情景,那往后呢?” 他眉宇间一笑,伸手紧紧的握住了我的手,紧了紧,而且还故作一叹。 “往后你就一直缠着我,缠着我陪你说话,缠着我陪你玩,还缠着我娶你。” 我面上一丝羞涩而过,虽然不能记起那些属于我与他的记忆,可我也不至于那般… “你乱说。”我微微甩开了他的手。 他却将我的手握得更紧了,“若是有一个字是我在说谎,我天打雷劈。” “不许发这样的毒誓。”我伸手比他的唇间,不让他再说。 “我知道。”他反手又重握上了我的手,接着便是向我逼近,深深的印上了我的唇。 唇上的温柔一时之间竟让我忘乎所有,臂上一阵疼痛感传来,我唇边闷哼了一声。 他身子一僵,连忙离开了我的唇,小心的拥着我,眸中满是慌乱的问道:“怎么了?弄疼你的手了…快让我看看。” 我抿唇向他摇了摇头,手腕上的痛怎么也及不上心里泅出的丝丝隐痛。 他唇边微微一笑,轻轻的,小心翼翼的轻吻了一下我的额头,柔声道:“睡吧。” 他又重新将我搂在了怀里,将被子紧紧的包住了我,十指交缠间令我轻轻的闭上了双眼。 清晨醒来,战天齐早已上朝。 他总是起得很早,每次都没有惊动我,其实模糊之中我有感觉到他的离开。 想起了昨晚与战天齐回忆起的那颗纽扣,我想着也许还能找到,便在殿中翻找了起来。 云雀推门而入之时,见我如此,惊慌的跑至我面前拦住了我。 “小姐在找什么?手上还有伤,不宜乱动。” “我这只手又没有受伤,不碍事的,我哪有你们口中那般娇弱。”我朝她笑笑。 云雀依旧不让,“我自然是知道小姐坚强,可爷不这么认为,临走之间还再三交代我们,不许小姐乱动,最好连床也不要下,事事都要我们寸步不离的小心照顾着,小姐就不要为难我们了,想找什么?让我们找便是。” 我无奈的一叹,“也好,我的东西,云雀你是最熟悉的,你可有看到一颗纽扣,而且我从小就带在身边的纽扣。” 云雀微微皱眉,低眸细想了一下道:“我记得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小姐有一段时间特别宝贝那颗纽扣,连碰都不让人碰,就算是夫人也不行,其实那颗 纽扣并没有特别之处,再普通不过了,只不过后来小姐对那颗纽扣也并不怎么喜欢了,这一时半会儿,我还真不知那颗纽扣被放在了何处?” 我抿了抿唇,吩咐道:“不管放到何处?一定要给我找到。” 云雀点了点头,突又拧了眉,一丝不解的看着我。 “小姐怎么突然间要找纽扣,这是要做什么?” 我轻轻一叹,答了她的话。 “突然想起了以前一些事情,那颗纽扣对我很重要,你快些找出来便是。” “哦。”云雀也没有再问什么?只是吩咐人满屋的寻找那个纽扣。 我静静的走出殿中,来到了院子里的亭间坐下。 吹了会儿风,扑鼻而来的花香泌入心田,心里的那些思绪也在随着风中带有的花香一点一点的淡去。 突然身后传来了一丝奴婢的声音,“王妃,杨夫人来了。” 她来做什么? 突然心里闪过一个念头,也好,正好我有事与她相商。 “快请。” “是。” 晴儿带着呀呀学语的小不悔来到了我的殿中。 “晴儿见过姐姐。”杨晴儿入内便向我行了礼。 奶娘跟在她的身后,奶娘手里抱着的不悔郡主,只是数日未见,都见她长大了不少。 “快起来吧。”我微微向她扬了扬袖,示意她坐在桌前。 只因另外一只手有伤的原因,手上的动作有些不方便,连抬起手喝茶也喝得小心翼翼。 “听说姐姐伤了手,晴儿特意带不悔来看看姐姐。”杨晴儿一面看着我的手,一面说道。 我微微放下手中的茶水,笑了笑。 “晴儿有心了,一点小伤算不了什么?倒是不悔都长这么大了。” 晴儿也抿唇一笑,伸手逗了逗奶娘怀里的孩子对着我说道:“这些日子里不悔都在呀呀学语,姐姐可以逗逗她。” 我笑着的看向奶娘怀里的小不悔,只见小嘴巴张张合合,吱吱呀呀一通,莫名的又让我想起了心里的一些事情。 没有过多的将眸光留在不悔的身上,转眸看向身边的晴儿道:“今日你来得正好,我正有事与你相商。” 而后我又对身后的几名奴才及奶娘扬了扬手,“这里不需要你们伺候了,你们都退下吧,这里风大,奶娘就带着郡主先回殿中去吧。” “是。” 待所有人都退下后,我轻轻的看了一眼身边的晴儿。 她的神色有些紧张,又似在刻意遮掩什么? 其实眼前这个女人我并不是很了解,却知她内心的那些心思。 可是这些日子她也并无动作,上次经宁玄朗提醒后,我便让人时时刻刻都盯着她。 她似乎也活得极为的小心,每天除了照顾小郡主,就是养养花花草草。 这样一来,就更让我无了头绪,反而她安静得令我心里难安。 此时也不是揣测她心思的时候。 出于尊重她是这个府里的侧室,替战天齐纳妾一事,也得事先让她知道才行。 正在我心里默默思琢之时,她抬眸看向了我,却只是微微笑了笑。 我也回之她一笑,叹了一声,进入了主题。 “晴儿,你入府也有数月了,如今己是府里的侧王妃,想想爷都己娶妻纳妾一年之多了,除了你给爷添上了个小郡主,到至今我的肚子也丝毫没有动静,爷用不了多久就会坐上储君之位,为爷绵延子嗣是我们的责任。” “姐姐想说什么就请直说吧。”她唇边的笑意显 然淡了些。 我点了点头,“那我就直说了,我想为爷再纳房妾室,希望你能同意。” 她握着茶杯的手微微有一丝颤抖,我能看得出,她被我的话所影响了。 都是女子,听到自己的夫君要纳妾,自然会去在意。 况且,她生下小郡主还不到一月,我却在她面前提纳妾之事,她的心里定会觉得我是刻意的想让她难堪,毕竟她生下的是小郡主,而不是小郡王。 母凭子贵的道理,她又岂会不懂,再加上府里的那些闲言碎语,我担心她会… “姐姐言重了,晴儿只是一房侧室,姐姐才是正室,这纳妾之事又岂有我说话的份,一切都凭姐姐作主。”她垂了眸,声音平静,没有任何的情绪变化,应当是在心里深深的挣扎压抑了一番。 我伸手抚上了她的手,紧了紧。 “你放心,不管纳多少房妾室,你晴儿是侧室, 府里总会有你的一席之地,而且你还有不悔…” “我知道…姐姐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她向我抬起了眸,眸中闪过一丝光亮,瞬间她收回了手起了身,低眸道:“姐姐恕罪,好像是不悔在哭,就不与姐姐多聊了,晴儿先告退了。” 我点头,她便离去了,步履走得有些快,其实步步都踏入了我的心里。 光阴似流水,一晃一天就这么过了,再过二日就是五日之期了。 用过晚膳,云雀跑来告诉我,她己经找到了那颗纽扣。 接过那颗纽扣之时,我紧紧的握在了手里。 回想起昨晚战天齐回忆我们初识之时的一字一句,仿佛那场景就在眼前。 竟不知不觉,独自一人来到了枫林之中。 静思阁的夜,枫林中的风声,格外的静,格外的冷。 身后脚步声而来,我转身,战天齐的身影从黑暗 之中越来越清淅。 他满目倦容,应当是刚从宫中而回。 “怎么突然间想要来这里?”他沉沉的声音响在我的耳边。 我只是朝他笑笑,“许久没来了,想来看看。” 我第一次主动向他伸出了手,他似乎微微迟疑了一下,皱眉展眉过后,紧紧的握住了我的手。 我与他走入了静思阁之中,静静的偎依在他的怀里,抬眸,空中一片黑暗,几颗若隐若现的星光。 “天齐,如果母妃有朝一日违背了当初的誓言,想要见你一面,你可愿意见她?”我微微开口问道。 他拥着我的手微微一丝颤动,半响不语。 我以为他不会答我的话,可最后他叹了一声。 “母妃的性子,今生是不会再见我的。” 原来他的心里是这般想的,我微微抬眸看着他满怀追忆且又带着痛意的双眸,悲凉的忧伤轻轻的划过他的双眼。 我在他怀里动了动,接着问道:“我是说如果,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你可愿意?” 他一时不语,眸里的痛意顿时消了下去,换上了难以看透的幽暗,只道:“我不知道。” 我转了眸,声音也略微小了些,“过两日我想去一趟庵寺。” “去见她?”他的声音低沉清冷。 我抬眸看了他一眼,他却不看我,眸光定定的望着窗外,眸中有幽暗犹在。 我看着他幽暗的双眸,轻轻叹了叹。 “这是其一,其二是想为不悔求一道平安符,不悔快满月了,也总该让母妃这个祖母看看自己的孙女。” 我对他撒了谎,其一是带不悔去见静妃娘娘,可其二,我是要去履行五日之约,将西楚的晋婉郡主接回府中。 他突然转眸看向了我,我眸中微微一怔,连忙掩盖好方才流露的一丝情绪。 “明日我会让管家安排,庵寺路途遥远,身边多 带个人伺候。”他低声说道。 我微微垂眸点了点头,“我知道。” 他没有再说什么,重回眸光望向了窗外。 静静的夜,我的耳边能听到他的气息声,也仿佛能听到他内心的那些悲痛与惆怅。 不知他是否能感觉到此时怀中的我,整颗心也在痛,绞痛… 我不能再这般下去,再怎么使自己淡然,聪明如他,定会让他将我心中的思绪收在眸中。 我自心里哀哀叹了口气,逼迫自己调整了一下心情,带着一丝兴致的开了口。 “今日夜色静籁,即便无月可赏,可依旧喜欢这样的感觉。” 他眸光瞥向我,微微拧了眉,“什么感觉?” 我呼吸一滞,从他怀里抽开来,看着他微微拧起的眉宇问道:“你难道与我在一起没有任何的感觉?” 他拧着的眉头又紧了一分,出乎我意料的是,他 竟抿唇向我摇了摇头。 我心里一酸,不知什么味道,一丝气焰自胸口袭来。 欲要起身之时,冷不防腰间被一双胳膊紧紧一握,只觉那双臂微微一用力,我的身子便止不住直直的向他怀里倾斜而去,被紧紧的拥在了怀中。 我微微挣扎,臂上一丝力道而来,耳边响起了一丝低斥。 “手上的伤还未好,别乱动。” “这只手一点儿都不痛了。”我停在他的怀里淡淡一语。 他勾唇一笑,俊颜靠近我,近在咫尺的眸子不禁倏地多出了几丝恶作剧的玩味。 他启了唇缓缓道:“那你何处在痛?” 我心头一颤,因为两人靠得太近,他温软的气息扑在我的唇边,一时之间竟让我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你变了。”他眸光定定的看着我。 我微微低了低眸,短暂的细想了一番他的话,重 抬眸起反问道:“有么?” “有。”只一字,却让他拉长压重了声音。 这才知道是他故意为之,我眸中一寒,接着问道:“何处变了?” 他不语,近在咫尺的双眸正定定地看着我。 他的一只手伸至了我的腰间,另一只手却不规矩地由腰侧滑上我的面庞,微凉的指尖沾上我的肌肤,轻轻揉抚。 我怔怔地看着他,等着他的回答,看来这回答是听不到了。 当他的手欲要挑起我的下颌之时,我伸手打下了他的手,从他的怀里抽开来。 “好了,别闹了,我给你看样东西。” 我将袖中一块布包着的纽扣展开呈现在了他的面前。 “这是?”他看着我有些不解的问道。 我眸中一颤,将手里的纽扣再靠近了他的眼前一些,扬了声音。 “你不会不记得它了吧?” 他又微微勾唇笑了起来,看我紧张成这般,眸子间不禁倏地闪过一道光亮,缓缓的开了口。 “喝下忘忧草的是你,不是我,当初你厚着脸皮让我娶你,还说以纽扣为证,我又岂会不记得。” 我心下一叹,“记得就好,现在还你。” 他失了失神,唇边的笑意也僵了起来,“为何还我?” “你己经信守了承诺,娶了我,这纽扣自然要还你。”我抿了抿唇,将手中的纽扣重新用布包好,重又递向他。 他接过我手中的纽扣,看了看,又将眸光移向我,“找了许久?” 我点头,“是云雀替我找到的,她说从前我挺宝贝这纽扣的,可过了一段时间我就再也没有记起这颗纽扣了,我知道是因为我喝了忘忧草,今儿个找起来还真有些费劲,不过还好,它没有遗失。” “遗失了又如何?你都嫁于我了,这颗纽扣根本 就没有起到它的价值,你不必费这么大的劲,非要找它不可。”他将纽扣收入了袖中。 我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模样,看得出,他嘴上虽不在乎,心里却极其在乎这颗纽扣。 有些思绪也开始因为他这个动作一涌而上。 我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袖。 “怎么了?”他不解的看向我。 我抿唇一字一句开了口,“纽扣如今还于你,你可要好生保管了,将来若是我不见了,或是我又喝了忘忧草,忘记你与我的过去,那么你一定要拿着这颗纽扣找到我,让我记起你,还有,我若是以后做了让你不高兴,或是让你厌倦,痛恨我的事情,你也一定要看在这颗纽扣的份上,原谅我…” 他对我的这番话微微拧了眉,手指滑落到我的脖颈边,浅浅的笑了起来。 “傻瓜,为何要说这样的话?我又怎会恨你,你也不会再喝下那东西,你我永生都不忘,永不放手,难道你又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 我当然还记得,心里一酸,强调了语气,“我是说如果。” 他眉宇拧得稍稍更紧了,低吟了半响,从袖中掏出了那颗纽扣亮在我的面前,低沉道:“那如果有一天,我做了让你恨我之事,你又能否看在这颗纽扣的份上去原谅我?” 我虽不明白他反唇相问意思,我毫不犹豫的点了头。 “我会。” 他眸中闪过一丝不明的光芒,重又扬眉笑起。 “好,那我们就以这颗纽扣为证,不管以后发生什么,我们之间互不相恨。” 他将我紧紧的拥在了怀里,我紧贴着他的胸膛。 心里的痛意早己蔓延到了整个身体。 我知道,俩人之间一旦没有了恨,就等同于没有了爱,没有了任何的牵挂,从此只是陌路人。 不,你还是恨我吧,至少这样,我还能在你心里留下一个位置,一个你会时常记起的位置。 终于到了第五日,从早晨天色微亮时就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 我本以为这场春雨只会下一小会儿就会停下来,谁知一直到了午后,雨不但没停,反而还越下越大。 我带着府里的小郡主一路来到庵寺,身后的云雀与春兰还有奶娘紧跟其后,我小心翼翼的守护着怀里的小郡主一步一步迈上台阶。 连绵的雨线落上廊下石阶上,顿时溅出一朵接一朵的晶莹水花,“啪嗒”声不绝响在我头顶的雨伞之上。 入了庵寺之后,寺院里因为我们的到来忙得不可开交,小不悔一直哭个不停。 静妃娘娘看到自己的小孙女,面上己微微带了笑意,是我从未见过的笑意。 儿时虽与静妃娘娘有过相处的日子,可因忘忧草的原因,我己将静妃娘娘的记忆抹得干干净净。 方才我见到了她面上的笑意,那是一种慈爱的笑,心里一时之间泛起了淡淡的悲凉。 只可惜这一幕无法收入战天齐的眼中。 哄了好半天,小不悔己不吵了,还安安静静的睡了下来。 我立于窗下,窗子开着,瞧着窗外的大雨,便觉冷风拂面。 湿意缕缕,微微袭上了我的身子,可我却只顾凝神想着心事而犹不知晓。 听着身后的脚步声,我自内心叹了口气,忽有一阵酸痛的感觉自臂上传来。 我低眸瞥了一眼不听使唤颤微的胳膊,这才发现自己的右手全己让雨滴给淋湿了。 静妃娘娘连忙拿着帕子给我拭手,我连忙一缩回,笑着道:“怎能让母妃伺候于我,我自己来。” 我从她的手中接过帕子,走至桌前,临桌坐了下来轻轻的擦拭着手上的雨水。 “我是该叫你蝶衣,还是月牙儿?”静妃娘娘向我递来了热茶。 我接过她手中的热茶,轻轻笑着答了她的话。 “母妃唤我蝶衣吧,诸多原因,我己不是从前的月牙儿了。” 她眸中微微闪过一丝情愫,瞬间又被她藏了起来,满目感激之情的道:“蝶衣,谢谢你今天能带不悔来看我。” “当年之事我都知道了,你也是因为我才会发下此生与天齐永不相见的毒誓,我今天带不悔来,也只是想替当年之事向您请罪,若不是我,如今的您也不必苦于躲在这庵寺之中,今生还不能与天齐相见。” “你知道的,纵然皇后娘娘与华大人没有逼迫于我,我也无脸再见天齐。” 她朝我哀哀的笑着,神色宁和淡定,目中己莹然有了泪光。 “母妃宽心,蝶衣今日前来,一来想让您看看不悔,二来是想接晋婉郡主入府,只要晋婉郡主入府,天齐就此生都不会知晓他的身世,您还是他心里的那个慈爱的母妃,这一点永远也不会变。” “谢谢你。”她向我伸出了手,紧紧的握着,柔 软冰凉,眸中的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 我有些恍惚,突然不会说话,一个字也说不出口,只怔怔望着她眸中的泪水,心里的伤痛开始慢慢的揭开,慢慢的泅出痛意。 她突然又轻叹了一声,“天齐的身边有你这个贤妻,我也就没什么挂碍了,此事己了,我就剃发为尼,从此与清灯古佛为伴。” “不行!”我依旧怔怔的看她,“您还有许多事等着您去操心,天齐也很快就会成为战国的储君,他很想念您,为了想念您,他还在府中设下了一个静思阁,那里所有的一切都是从冷宫之中搬出来的,他想您的时候,就会去静思阁,默默的独自一人守到天明,父皇百年之后,您就是太妃娘娘,还有不悔,她还未满月,您要看着她长大,将来,天齐还会有很多很多的孩子,您将来定会坐享儿孙满堂之福…还有…” 来的路上原本想好了许多的话,想好了如何劝说她回府与天齐相聚。 可一时之间竟让我的心乱不知再说些什么? “蝶衣…”母亲垂下泪眸,泪水流下,唇角微微颤抖,“我无法面对天齐,我做不到…” 我反手紧紧的握住她的手,摇头,“不,您做得到,做得到的…” 她依旧摇头,颤抖的手在我的手心越来越冷,抖得也越来越快。 “母妃,与我回府,可好?”我紧握着她的手,努力对她微笑着。 “你说什么?”她泪颜怔怔的看着我。 我依旧带着笑,“我说,让你与我一同回府,这庵寺落于山上,又冷又远,只不过是一个誓言而己,佛祖有好生之德,悲怜之心,你己为天齐苦苦的守在这庵寺之中己数年,要说惩罚,你也受过了,如若佛祖要怪罪的话,就让我这个晚辈替您去受过吧,蝶衣恳求您与我一同回府!” 她的泪眸怔怔的看着我,突然面上乍现了一丝笑意,却笑得恍惚。 “蝶衣,我己经回不去了,佛祖可以饶恕我,可 你的父亲,他是不会放过我的。” 我一呆,她的话直入我的心,让我心中一阵绞痛而来。 她微微垂了眸,另一只手附了过来,轻轻的拍了拍我的手道:“我知道,你是一片孝心,可是我己经回不去了,就依我的意思,让我守在这庵寺之中吧,我会天天为你们祈福,愿佛祖保佑你们世世代代平平安安。” 她的一番话,让我哑口无言,仿佛一块巨石蓦然压在我的胸口。 我低眸喃喃道:“如今天齐很快就会成为战国的储君,等天齐登基之后,所有的一切都会…” 我说不下去了,这话其实连我自己都不敢去相信,又如何忍心去骗她。 “天齐不过也是你父亲手中的一颗棋子,更是一个掩饰朝臣的幌子。”她幽幽抬眸望向窗外,眼底浮起丝丝悲凉,“你父亲的下一步就是将天齐送上天子之位,而后再取而代之。” “取而代之?”我咬住了唇。 “孩子,天齐的性子冷傲,他不会轻易让你父亲把弄在手心里,也许他早己想出了对抗之策,只是碍于你,他一直迟迟不肯动手,你若是能阻止这一切噩耗,又该有多好!”她转了眸,窗外的雨声冰冷的响在我的耳边。 原来她早己知道了这一切,说得如此平静。 可我拿什么来阻止,一边是自己的亲人,一边是自己的心中所爱,两方我都不能选择。 一旦有了选择,必有一方会失去,我己经害怕了失去,也不敢再面对那种失去后的痛苦。 我没有说话,她又继续说起。 “宫中的你争我夺,我再也看不下去了,当初我为何会选择与你父亲合作,是不想看着天齐从此埋没在那冷宫之中,也想着你与天齐自小就要好,你父亲也有意将还活着的你嫁给天齐,所以我为了成全你与天齐能够再携手,我甘愿让天齐与之一搏,他没有让我失望,这么多年来,我虽未下山,却一直从那些信 徒口中打听着关于天齐的一切,我很欣慰当初的选择,至少你回到了他的身边,他不用每天都对着那轮明月而思念月牙儿。” 随着她的话我渐渐想起了往日里战天齐对月寄托的情景,那一幕幕竟在此时浮现在眼前,是那般的刺眼。 她的声音重又响在了我的耳边,“我虽不知你当初是何原因,不再与天齐来往,但我看得出,天齐这孩子心里一直放不下你,虽然他不到十岁,却早己有了少年的心志,为了安慰他,让他重拾信心,我告诉他,守得云开见月明,终有一日,月牙儿一定会回到他的身边,他相信了我的话,所以每逢云开明月挂空之时,他都会站在窗前对着那轮月牙,我知道他很想念你。” 我一直以为他是在思念他的母妃,原来那轮月牙儿是我,而让他对着那轮月牙儿思念的人是他的母妃,两者紧紧相连。 我明白她话中的意思,她是在悄悄的告诉我。 他日,如若真要我选择,我定不能放弃那个爱我至深,借月寄托相思之苦的战天齐。 “我会记住您这番话的,既是这样,您为何不选择让天齐回归西楚,也许这样便能阻止他与我父亲之间的相争。”我微微问道。 她突然泪水滞在眸中,含泪摇头,“不能,天齐不能回归西楚,你父亲好不容易走到了今天,他又岂会甘心让叱诧战场的天齐成为下一代西楚国主,成为他往后的劲敌,你的父亲只会选择弃之,天齐根本就不能安然回到西楚,纵然能安然回到西楚,以现在西楚国的兵力根本就无法与战国对抗,你父亲定会让当今皇上发兵西楚,以泄耻辱,这样必会挑起两国的战争,因此天齐便要与出生入死的三军兄弟为敌,试问天齐面对曾经出生入死的兄弟,他又怎能拿得起手中的剑?还未开战,就己败,我不能让天齐冒此风险。” 她说得对,天齐把三军将士们的性命比自己还看得重。 北漠独身一人冒险取药,足以看出了他对军中将士的情意。 如若局势真发展到那一天,各为其主,战天齐绝不会选择拿起手中的剑刺向军中的兄弟。 这一点战天齐从一开始就会想到,所以他根本就不会回归西楚,不能回西楚,自然在战国也无他的容身之所。 第148章 由于小不悔的哭着醒来,我与静妃娘娘之间的谈话也被打断了。 静妃娘娘宠爱着小不悔,那一幕深深的印在我的心里,我想为她们祖孙俩人留有空间,便悄无声息的走出了静妃娘娘的屋里。 抬头望向天空,空中的雨也己停了,耳边只闻寺中钟声敲响,在山间悠扬传开。 一路袭着凉风走来,不知不觉中竟走到了山顶之上。 山顶云雾遮盖了下山的路,我立在山顶,望着那层层迷雾之中雨后光景。 树枝风吹而动,绿叶飘落脚下。 踩着脚下的一片落叶让我的心微微一颤,我连忙缩回了脚,想要弯腰拾起之时,却见一道倚着柺杖的身影渐渐向我靠近。 我停止了手下的动作,看着身后之人向我步步走来,待他停下之时,我恭谦的向他行了一礼。 “蝶衣见过西楚王。” “快起来。”西楚王一手抚着胸口一手向我扬了扬袖。 我微微抬起了身,向他看去,他一脸病容,俊美的容颜己让那苍白憔悴占据。 凉风吹起他衣袂飘飘,眼见四周围的的树枝被风吹得呼呼直响,聚然间身子也感觉到了凉意。 “山顶风大,您身子不好,不如我们移至那亭间吧。”我微微开口道。 “也好。”西楚王微微笑着向我点了点头。 转身之时见他步履艰难,我特意加快脚步伸手去抚了他一把。 他微微侧眸看向我,欣慰一笑,“谢谢女娃。” 我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回他一笑,向他摇头示意无须这般客气。 不管如何,他毕竟是战天齐的亲生父亲,这些于情于理都是我应该做的。 一步一步走至亭间,这亭子虽然有些破旧,但至少四周有些树木环绕,感觉风略小了一些。 我用手中的锦帕轻轻的拭去石凳之上的灰尘,而后又小心翼翼的抚他坐下,自己却退至一旁。 见我对他恭敬且又拘谨,他面带笑意的向我招了招手,轻启薄唇道:“来,你也别站着了,陪寡人一同坐坐。” 我微微点头上前坐了下来,也许是因为与他的距 离有些近,几近恍惚之间从他的眸中让我看到了战天齐的影子。 到底是父子,到底是血浓于水,他们不只相貌如此相似,就连眸中的那丝神韵也有几分相像。 我的心不知被什么触动了一丝柔软。 看着如今眼前的一代君王也只不过是一个父亲,一个重病缠身早己散失了威凛的老人。 “寡人前来是想向你道声谢。”他眸中带着感激的一语。 我微微垂了眸,轻声回道:“您言重了,我己说过此事,我并没有帮谁,更没有帮您,我之所以会选择这么做,那都是为了天齐,我希望天齐能好好的留在战国,他需要这里,这里也需要他,不管将来会发生什么?我只知道,他一定会是一个深受战国百姓爱戴的王。” 他眸中含着欣慰的点了点头,并没有再继续说下去,眸光轻轻的看向了远处的那一片迷雾之中,眼神越来越恍惚,微微闭眼又睁眼。 良久,他的声音悠悠的自耳边响起,“女娃想听听寡人的故事么?” 我心中微微一怔,我曾听说过宫中的那些传言,但也因只是一些传言,一开始就从心里去排斥,去抗 拒。 如今心里己证实了当初宫中的那些传言并不是空穴来风。 可我依旧仍是想要知道静妃娘娘身为当今皇上的妃子,当今皇上因感恩她的救命之恩,对她也是百般的宠爱,可她为何会选择背叛当今皇上,还与当年的西楚质子有了私情。 当我想到这里时,我知道,从眼前这个西楚王的口中我就能得到答案。 我向他点了点头。 西楚王转眸看向了我,眸中闪过一丝光芒,微微轻咳了几声,开了口。 “在寡人十八岁那年,西楚国与战国成为了盟国,寡人被父王送至战国为质子,从此寡人就被禁足在战国的深宫之中,平平淡淡的过了三年,寡人是在偶然的一次夜游之中遇到了静如,当时寡人并不知她是宫中的嫔妃,那时的她正赤足在湖边戏水,月光下她笑得特别的美,特别的自如,寡人也是在那一刻被她的笑容给迷住了,她的笑容吸引着我一步一步向她靠近…” 从西楚王的字字句句中,我仿佛看到了当初静妃娘娘与西楚王相识的一幕。 那是一个酷夏,夜幕降临,漆黑的天穹里布满了点点生辉的星星,格外的醉人,格外耀眼。 一轮明月高高地悬挂在空中,淡淡的光像轻薄的纱,飘飘洒洒的,映在皇宫的一汪碧波之上,像撒上了一层碎银,晶亮闪光。 清凉的夜风徐徐吹来,清蓝的水,白色的玉阶,犹如融成了一体。 一个长发飘飘娉婷的身影坐在玉阶上,如同绸缎般的漆黑长发柔顺的只用一只簪子挽着,更加衬得这名女子的肤白如雪。 秀丽无双的脸上带着醉人的笑容,那畅意自由自在的笑声早己传遍整个湖面。 碧波相接,月色下的她仿佛与这片幽静的碧波早己连为了一体。 女子赤足于碧波之中戏水,还一边伸手拨弄起手边的清水,一道道涟漪从她的手与脚丫之下溅起,伴着她那畅意自由自在的笑声快速的向四周扩散。 然而这一幕被夜游而来心情烦闷的西楚王所吸引。 西楚王随着这醉人的笑声一步一步靠近。 赤足戏水的女子突然发现了身后而来的西楚王。 “你是何人?为何出现在此?”女子敛了笑,出 声低斥道,然而并没有在意自己赤足在水中的情景,仿佛自己此时赤足的行为对她来说再正常不过了。 然而步步靠近的西楚王在这声低斥之中反应了过来,水中的那双玉足有些刺眼,西楚王连忙转了身,满怀歉意的赔罪道:“姑娘恕罪,子玄并无冒犯之意,方才…” 西楚王的话还未说完,女子不以为然的打断了他。 “方才怎么了,你看到了什么?” “我…”西楚王心里一时慌乱得语无伦次,扯唇半响,终是只溢出一个字。 女子依旧坐在玉阶之上,豪放的回了他一句。 “不就看到我光着脚丫么?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话落,女子又伸手溅起一阵水花,还更加肆无忌惮的赤足在水中玩耍。 西楚王虽然背对于女子,可那水花溅起的声音却声声荡漾着他的心。 “子玄认为…” 西楚王的话又被女子毫不在乎的打断了。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就与每天跟在我身边的那些嬷嬷奴婢一个说法,在我们民间乡下,许多女子 都要赤足在水中劳作,若是真像你们那般所说,那我们乡下女子岂不都是一些不知羞耻的女子?” “我并不是此意,只是…”西楚王心急的转了身,想要急切的解释之时,女子己光着脚丫站在他的面前,瞪着大眼定定的看着他。 西楚王被眼前的女子出尘脱俗的秀丽容颜所吸引住,所有的话都僵在了喉间,一时之间竟让眼前的女子深深的占据了他的双眸。 女子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西楚王眸中一颤,带着一丝羞涩之意的反应过来。 “我说,你这个人可真奇怪,被看了脚丫的是我,你倒是在意起来了,要是这样的话,那你就闭着眼睛走回去,我当你没来过。”女子轻哼了一声,唇边浅浅笑起重又转身向那玉阶走去。 女子那转身的一笑,又再一次容入了西楚王的心里。 清水伴着玉阶,玉阶上的女子正对着清明如镜的水拂弄着那如水的发丝,轻轻的,柔柔的,自然优雅的动作,说不尽的风情,风华绝代,就仿佛是碧波仙子一般。 此时眼中的女子的一噘一笑,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深深的印在了西楚王的心里。 女子无拘无束,自由自在,洒脱逸然,豪放又不失高贵,最重要的是那畅意自如的笑,让他今生都无法忘怀。 “姑娘还要在这里赤足戏水么?”西楚王小心翼翼的问道。 女子回头看向他,朝他轻轻一笑的点了点头,“我闲天热,出来用凉水泡泡脚,解解凉,还没泡够,你不要扰了我的兴致,快回去吧。” 西楚王并不想走,心里突然有了一个念头。 “那既是这样,子玄替姑娘遮着把风,若是来了人,子玄就唤姑娘。” “你还真傻…”女子笑着向他溅起了一阵水花。 女子却不知道,就在这水花轻轻的溅在西楚王身上的时候,他们之间便有了千丝万缕的开端。 然而这夜间碧波的初识己对他们俩往后的发展埋下了一颗沉重的种子。 一阵凉风吹过我的耳边,几声重咳令我思绪渐渐敛回。 我转眸看向身边的西楚王,他持在唇边的锦帕之上己染上了一朵腥红的血花,他紧在手中,似乎不想让我看见。 在他收紧白色锦帕之时,我微微转了眸道:“母 妃是民间女子,她豪放不拘束的性子也是来自民间。” 西楚王微微止住了胸口的难受,向我点了点头。 “就是因为她的性子与寡人遇到的任何一个女人都不同,才会让寡人对她恋恋不忘,自那以后,寡人便每晚都会去湖边替她把风,自然也能听到她那畅意自如的笑声,直到有一次,寡人体内的毒突然发作,晕倒在她的面前,是她救了寡人,后来寡人才发现这毒竟是战国皇帝吩咐宫中奴才在寡人每日的膳食之中动了手脚,战国皇帝是想以这种慢性毒药牵制寡人,从而控制西楚,静如也因此发现了战国皇帝的真实面貌,她出于对我同情,每天都会来照看我,还悄悄的替我换了那些下了毒的饭菜。” 当我听到这里的时候,并没有说话,心里有了一丝颤意,心里的想法也越来越逼近。 半响后,西楚王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他哀哀一叹,看向我。 “女娃,你也许会觉得静如是个不忠的女人,可事实并不是这样。” 事实不是这样,那为何? 还未待我将这个问题问出口,西楚王沉痛的自己说了出来。 “是寡人的错,寡人对静如的情意一天一天的加深,直到有一天,寡人再也控制不住了,终于向静如说出了心里对她的情意,可遭到了她的拒绝,她还狠下话,从此再也不会见寡人,寡人悲痛欲绝,那晚喝了许多酒,也是在那一晚,做了对不起静如的事情,静如虽是个豪放的女子但始终不能接受失身于寡人之事,她要一死来赎罪,被寡人拦下,寡人让她杀了寡人,可她却下不去手,寡人不想看到她难过,选择了一刀自行了断,却命不该绝,她又再一次救了寡人,还原谅了寡人。” 原来事情是这样,可静妃娘娘最终选择原谅了他,可想而知,西楚王早己走进了她的心里。 “母妃当年就是因为你犯下的错事,才让她入了冷宫?”我微微问道,甚至还想知道,这期间究竟还有多少人知道当年静妃娘娘与西楚质子之间的事情。 我发现除了林任,还有父亲与小姨都己知此事。 父亲与小姨从一开始就知战天齐不是当今皇上的血脉,所以父亲一路将战天齐当作棋子,或是一个幌子。 正如静妃娘娘所说,父亲的下一步就是将战天齐送上天子之位,然后取而代之,父亲的筹码就是战天齐并非皇室血统。 当我思绪越来越纷乱之时,西楚王的声音又响在我的耳边。 “没错,后宫你争我夺,玩弄心机,又岂是静如这样的豪放女子能够生存的地方,当年就是后宫的一名妃子闻到了风声,将寡人与静如的事情散播了出去,战国皇帝虽然没有寡人与静如的罪证,但他终是不能容忍,将静如打入了冷宫,欲要赐死寡人之时,西楚传来了皇兄逝世的消息,父王逼不得己以十二座城池换回了寡人。” 我转眸直直的看向他,一字一句的问道:“所以您安然回到了西楚,成为了西楚王,这么多年弃他们母子不顾,您又是从何得知天齐就是您的儿子?” 西楚王面上一笑,那笑容却不达眼底,“寡人自有寡人的办法,这件事情女娃就没有必要知道了。” 我袖中的手一紧,欲要再反驳之时,身边的他抚着胸口狠狠的咳了起来,瞬间染红了手中大片锦帕。 我心下一颤,连忙上前替他顺气,我感觉到他胸口嘶心的痛楚,他的病是被自己藏在心中久久的痛所牵引。 “您的病…”我的话还未完,手上一紧。 他紧了紧我的手,眸中乍现一丝凛然与肃杀之意。 “战国皇帝…对寡人下了慢性毒药,这些年…在风尘的治疗之下…为寡人延续了…几年性命,如今的寡人…己…己时日不多了,所以寡人…才会急着想要找回西楚国的…继承人,还有静如…这五日…她一直闭门不见,寡人…想要劝她与寡人一同回西楚,在寡人有限的生命里…寡人…寡人想好好…好好的补尝她…女娃…你能否帮寡人再劝劝她?” 这么近的距离,我仿佛又重新认识了眼前的西楚王。 从一开始,我的心底对他泅出的恨意,甚至认为他就是一个伪君子。 可如今从他追忆里,我感受到他对静妃娘娘的心从始至终都没有改变过。 再到现在,他紧握着我的手向我恳求相助之时,我心里的某一处柔软己快速的蔓延。 我轻轻抿了抿唇,不知如何回答他的话,但终是不想骗他。 “母妃的性子您一定比我了解,她是不会与您回西楚国的。” 我的话落,他的手一点一点的从我手上仿佛在绝望的松开。 手间一松,他的手滑落至自己的膝盖之上,苍老 的双眸之中己不再见了肃杀,只有悔恨,惋惜,遗憾,绝望,悲痛… “她恨着寡人,她的心里在恨着寡人…”他微微起了身,悲凉跌撞的迈出了步子,蹒跚的身影伴着他痛心的声音,声声撞入了我的心里。 我目送着他悲凉的身影离开了,迷雾的那一头却是一片茫然,寺中的清冷孤寂的钟声又响起了,一声比一声冷。 我也微微转了身,抬眸之时,双眸之中重现一道身影。 秀丽的容颜之上洋溢着笑意步步向我靠近,“蝶衣姐姐。” 我还未看清楚方才从迷雾之中撞入我眼前的身影是何人之时,手上一紧,一双柔软的玉手紧紧的拉住了我的手。 “蝶衣姐姐是来接我回府的么?” 眼前之人是西楚的晋婉郡主,她脸上的笑意纯净自然,是我一直向往的笑容。 “是的。”我勉强的扯出一丝笑意,向她点了点头,顺带也从她的手中抽出了手。 不知是女人本能的抗拒,还是因为心中对她莫名的反感,我己混淆不清。 晋婉公主面上的笑意更甚了,兴奋的拧着自己的双手持在胸前,自愉自乐在我面前转起圈来。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我微微垂下了眸,自内心叹了口气,重又坐回了桌边。 臂膀之上又是一紧,一时没注意她又靠近了我,似乎与我很熟络似的,还一边埋着头在我的臂膀之上轻轻的蹭着,一边撒着娇道:“蝶衣姐姐,你知道么?我可是天天盼着你来。” 她此时的模样就像一个长不大的孩子,毕竟她才十五岁,对她说不上讨厌,也说不上喜欢,只是一颗心深深的抵触着,不想靠她太近。 我微微挪了挪身子,低沉的开了口,“郡主可有准备好?呆会儿我们就要出发了。” 她抬头看向我,仍是带着笑意,乖巧的向我点了点头。 “准备好了,蝶衣姐姐想让我办成你的奴婢还是侍卫?” 我微微一怔,问道:“你为何要这般说?” 她眸中乍现一丝光芒而过,扬了眉道:“难道天齐表哥己经同意我入府了?” 虽然她只有十五岁,说话,行为举止就像一个孩子,可她此时的心思却成熟沉稳,她竟然能想到我心中的顾虑。 我轻轻一叹,“他还不知道你的存在?不过你得改改你的称呼,你不能唤他表哥。” 她恍然一点头,“对,我都差点忘了,我与他没有任何关系,若是唤他表哥那岂不是自行露了马脚?” 我微微抿了抿唇,强调道:“你与我回府,在府内便会没有了你郡主的身份,你只是我华蝶衣的救命恩人。” “救命恩人?”她有些好奇我的说法。 我微微垂了眸,心里有些迟疑的低吟了一番,重又抬起眸时,正撞入她那纯洁又不失聪慧的眸子之中。 “我知道你们西楚的女子个个都会武,呆会儿你舅舅会陪我们上演一场好戏,你的出现就是我的救命恩人,因为你出生西楚,有许多地方与我们战国的习俗不同,自然也瞒不过别人的眼睛,所以你是西楚人氏的身份依旧在,还有…” 我的话未完,她便笑着打断了我,“行了,蝶衣姐姐说的这些我都明白,我虽是西楚女子,但己是孤 身一人,我本无父无母,这不算撒谎,孤身一人前往战国,只是为了讨口生计,在途中突遇劫匪正在行凶,我路见不平拨刀相助,蝶衣姐姐感恩我的救命之恩,又闻我暂无住处,便将我领回了府中。” 她闪烁着一双水眸直直的看着我,听完她口中所说,我心里对她微微有了一丝赞赏之意。 眼前的晋婉着实聪慧,一点便通,我只说了上文,她便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说出我心里所要说的下文。 就是不知这样聪慧的女子有朝一日,是敌还是友,此刻难以分辨。 至少一点,在这件事情之上,聪慧的女子能让我省不少心。 我微微敛回思绪,抿唇朝她笑笑,“事情就是这样,你既己都清楚,我就不再多说了。” 她扬眉向我点头,竟还紧紧的倚靠在我的臂膀之上安抚着我,“放心吧,蝶衣姐姐,我会让你喜欢我的,我也会让天齐表哥…哦,不对,是齐王,我也会让齐王喜欢我的。” 她的一句话让我心中的苦涩一袭而上。 我袖中的手想要使上一把力,可到最后我仍是强忍了下来,并没有甩开她,只是轻轻的将手挪了出来 ,与她保持了一些距离,力持平静的开了口。 “你唤他爷就好,府里的人都这么唤他。” 她丝毫没有注意到我这个动作,突然起了身,眸中又生了兴奋之情,还一边在嘴里轻轻的学着那个属于她的称呼。 “爷…爷…真有趣…爷…” 我听得有些心烦意乱,带着一丝情绪的打断了她,“好了…” 她微微身子一怔,面上的笑意一僵看着我。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常,连忙换了一种语气,压低了声音向她说道:“你先回屋去与你舅舅他们一同准备,时候也不早了,庵寺离齐王府还有一段距离,今儿天又不好,下了雨,路不好走,我们要提前起程了。” 我向我点头乖巧的笑道:“我知道了,我这就去找舅舅,蝶衣姐姐再见…” 她乐着跑了出去,消失在了那片迷雾之中,可那笑声依旧围绕在我的耳畔,声声刺痛了我的心。 我强忍着心底的痛,抚着额头只想一个人静一静,好好儿的静一静。 突然肩头一重,有人在我的肩上披了件衣裳。 我心中一紧,连忙抬眸看向身后之人,“云雀? ” “山顶风大,小姐也不知多披件衣裳,若是冻着身子该如何是好?”云雀低声说道,情绪己失常,字字句句之中还伴着颤音。 “你都听到了?”我拧眉看着她问道。 她向我点了点头,抬眸看向我之时,眸中己有了泪光,还未开口,泪水却先落了下来。 “听到了,只是云雀不知小姐到底要做什么?怎么突然之间多了一个西楚王?还有那郡主…” “你先坐下来。”我伸手拉住了她颤抖的手,打断了她的话,引她坐下。 逼不得己,只能将事情对云雀全盘脱出,依她的性子,若是不与她说明,指不定她会闹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她听得眼泪直流,我挡都挡不住。 突然她甩开了我的手,独自一人侧着身子蹲在亭间痛心的哭了好一会儿。 当我靠近她,轻拍着她的肩头欲要安慰她时,她一把抱住了我,泣声道:“小姐…你是这么好的一个人…从来都是为别人着想…从无害人之心…如今你却还要这般…委屈自己,老天真是瞎了眼…老天对你不公…” 我的心因云雀的泣声再也无法止住那丝痛。 我颤抖着她的手轻抚着她的头,仍还是坚强的开了口,“没有什么不公?我的命己不久矣,我能为天齐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她听我这么一说,连忙从我怀里抽开身来,泪眼朦胧的看着我摇头。 “不…不…小姐不会有事…不会有事的,我相信公子一定会找到办法救小姐,他今日己经起程去淮南了…用不了多久…公子一定会替小姐取来千年冰莲…” 她说到千年冰莲之时,声音越来越小了,可见她也没了底气。 我叹了叹,“千年冰莲在北漠冰山之上,离他淮南隔着千山万水,况且如今宁哥哥己经有了家室,有了他需要去守护的人…” 我的话还未完,她泪水流得更快了,紧紧的拉着我的手打断了我的话。 “不会的…公子答应小姐的事情…不管有多难都一定会做到,小时候…小时候就是这样,现在…现在我相信公子也同样会如此,公子是最疼小姐的…他一定会解了小姐体内的毒…小姐不会死…不会的…” 她声声悲痛,我不忍看她为我如此伤心难过。 我蹲下身来,将她抱在了怀里,“好了,好了,不要再哭了,我知道,我不会死,我一定不会死的…” 最后一句话连着好几次飘荡在我的耳边,事情到最后会如何?又有谁能说得清呢? 安抚好了云雀,一切准备就绪,出了庵寺,步入石阶之时,我想起了临走之时,抱回不悔与静妃娘娘所说的话。 “你体内的毒就真的没有办法了么?”静妃娘娘忧心的问道。 我轻轻一笑,“会想到办法的,母妃不用担心。” 她心中微微一叹,向我点了点头,“此事,我知道委屈了你,你相信母妃,天齐是我的儿子,我相信天齐的心里从始至终都只有你月牙儿,晋婉郡主不会成为你的威胁。” 我明白她的话,其实我并没有这方面的顾忌,我现在所想只要他不恨我就好。 眼前不由得想起了亭间西楚王撑着残喘的身子转身离去之时悲痛的字字句句。 我轻轻的抚上了静妃娘娘的手,“其实母妃还有一个地方可以去,他…” 她打断了我的话,“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青灯古佛才是我的归宿,红尘都己成过往,我两耳清净,不想再踏入尘世间。” 静妃娘娘的话轻轻的浮在耳边,我一步一步在云雀的搀扶之下迈下石阶。 听到身后寺门关上的声音,回头青灯古佛,钟声入耳,我茫然而立,山风吹起我衣袂絮乱的飘逸。 坐在马车上时,云雀眸中的泪水依旧未干。 “小姐,静妃娘娘还是不愿与你一同回府么?” 我微微点头,“她似乎看破红尘,可那眸中分明还是有所眷恋,我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可我还是愿意尊重她的决定,或许有一天,她会想要离开这里,或许她这一生就唯有青灯古佛相伴了。” 云雀垂了眸,微微哀叹了一声,“造化弄人,其实那西楚王真的很爱静妃娘娘,若是能在死之前还能得到静妃娘娘原谅就好了。” 我望着她,勉强笑道:“恨其实也是一种牵挂。” 云雀没有再说什么?她垂了眸,泪水轻轻的滴至手背之上,小心翼翼的试去,生怕引我察觉。 我故作没有看到,心下己万般苦涩。 第149章 一路上又遇劫匪,又得相救,自己如愿的上演了一场好戏。 只可惜这场戏中的自己竟是这般的可悲。 回到府中之时,晴儿因为担心不悔,所以一直候在府门口。 她在见到我时,只是行了礼,却什么也没有说,抱过不悔便匆匆回了殿。 我让云雀将晋婉安排在了清幽殿,那里离我的主殿最近,这样一来也显得我比较重视这个“救命恩人”。 晋婉还真是聪明,什么也不问,也不说,云雀让她怎么做,她就照做。 然而宁玄朗与紫罗公主今日也起程前往淮南了,宁玄朗的离去又让我这颗本就伤痕累累,疲惫不堪的心再一次有了落空感。 我选择了今日前往庵寺,自然对宁玄朗就没 有相送,也许没有当面相送就不会留下那么多的伤感。 “小姐,清幽殿的人己经睡下了。”云雀轻声的对我说道。 我向她轻点了头,“你也累了一天,下去歇着吧。” 云雀似乎还是有些忧心,毕竟现在殿中的气氛过于沉重,稍稍迟疑了下还是选择退了回去。 战天齐因得知我遇劫匪一事,神情变得格外的紧张,命令尚青云全面调查此事。 我轻轻的迈至珠帘处,竖着耳朵细细的听着外室的动静。 由于西楚王的安排,尚青云调查依旧无果,回府复命,战天齐的脸色也变得越来越沉。 沉默半响,战天齐低沉的声音终是自耳边响起,“都下去吧!” “是。” 待殿中复命的几人退下后,我微微掀起珠帘 看去之时,战天齐己从案前起身欲要走入内室。 我连忙小心翼翼的放下手中的珠帘,重新回到了床榻之上,拿起方才被我遗弃在一旁的书卷装模作样的握在了手中。 “今天都在外折腾了一天,还不累?”他的声音带着轻叹的响在我的耳边。 “睡前想看会儿书,事情有结果了么?”我故意一问。 他阴沉着脸向我摇了摇头,轻轻的坐在了榻前,夺过我手中的书卷合上放至一旁,眸光定定的看着我。 他突然向我后脖伸了手,将我拥在了怀里,下颌紧紧的贴着我的额头,声音带着一丝沉重。 “下回外出身边带上青云,从明日起我会让青云跟在你的身边,你放心,青云武功高强,他会护全你的周全,我保证绝不会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在你的身上。” 我能感觉到他的心正在为我担忧,我轻轻的 从他的怀里欠了欠身子,抬眸看向他,他满目的忧心令我心里顿时袭上了一丝愧疚感。 “尚将军跟在你身边就好,你如今己被推向众矢之的,难免会有些人趁虚而入,有尚将军在你身边,我才放心。” “你在担心你父亲?”他的目光透过我双眸直抵心底,仿佛洞察一切。 “不管是谁,我都不想你有事。”我眸光直直的绞着他,而后又接着道:“你放心,我这回己经受到教训了,下回若是要外出,我一定会让人禀告你。” “就依你。”他淡淡叹道,终于见到他唇边的笑意了。 我轻轻的贴向他的怀里,他的臂膀带着力道的将我的身子紧了紧。 我伸着手指在他的掌心轻轻的画着圈。 俩人就这般静静的偎依着,我能感觉到他的气息声带着沉重。 今日我去了庵寺,他是知道,虽然回来之时一波三折,可按照他此时的心境,应当要开口相问我静妃娘娘一事。 可他什么也没问,甚至只言片字都未提及庵寺之事。 我知道他并不是不想问,而是他的心里在苦苦的挣扎,在盘问自己的心到底该不该过问那个发誓此生永不见他的母妃。 也许他怕自己一旦问了,会牵引出心里更多的情绪与思念,一旦无法收拾,那他便要尝尽心里隐藏了多年的脆弱与痛楚。 非要选择如此折磨彼此,那就不如让我先开口。 我在他的掌心按了按。 掌心的按压让他微微有了一丝察觉,低眸看向我问道:“怎么了?” 我微微抿了抿唇,“今日是我这个丑媳妇第一次见自己婆婆,你也不问问我紧不紧张?” 他不语,只是眸光深深看我,面上全无一丝笑容。 我顿时心中袭上冰凉,难道自己这一问,问错了? 良久他眸中有了一丝光亮,淡淡的出了声,反问道我,“有没有出丑?” 我眸中一怔,提了口气,从他的怀里坐直了身子,定定的看着他。 “出丑?你把我想得有多不堪?” 他淡淡一笑,从我的肩头收回了手,“也是,你早己不是当年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嫡小姐了,如今的你温柔贤淑,知书达理,只怕连母妃都很难认出你。” 我依旧直直的绞着他熠熠目光,一时心旌摇曳,故意说道:“你一眼不能认出我,可不代表母妃也与你一样。” “母妃认出了你?”他面上一丝好奇。 我扬眉点头道:“我确实不是当年的月牙儿 了,单凭如今这般模样,任谁都无法一时之间就认出我就是当年的月牙儿,母妃并不是认出了我,她其实早就知道了,当年母妃答应与父亲合作之时就知晓了你以后会娶我,也是因为这个条件,母妃才决定与父亲合作。” 他没有说话,眸光开始一点一点的转深。 这么多年,静妃娘娘一直信守当年的誓言不与他相见,此时此刻我很清楚他的内心在想什么? 我看着他的双眸,重又柔声开了口,“母妃虽然不能见你,但她却很想念你,这些年她两耳不闻世间事,但她却知道你的种种,你何时封王建府,何时娶妻纳妾,何时有了子嗣?打了几场胜战…她都知道,还有…母妃今天见到不悔很开心。” “她过得好么?”他转眸凝望我,满目痛意。 我微微点了点头,“好是好,就是今日在庵 寺里用了一顿斋饭…” 我要说的话还未完,他便匆匆的打断了我的。 “明日你让管家拨些银子去庵寺添些香油钱,不管用什么样的办法,越多越好。” 他在紧张,连手都在抖,没有说话,双手早己握拳,握得紧紧,极力的在强忍着内心的情绪挣扎。 “我知道了,明日我会交代管家去办好的。”我微微垂了眸,心里因他眸中的痛意开始泅出了一丝苦涩。 “有劳你了。”他低沉一语。 我抬起眸看向他,眸光落在了他紧握拳的双手之上。 我伸手轻轻抚上他的紧握着的拳头,轻轻一叹,“你我是夫妻,夫妻之间不应该说这些的。” 他点头,似在努力牵动一丝笑意,虽是笑着 ,却怎么也藏不住心里的苦涩。 我紧了紧他的手,苦涩的继续开了口,“我知道你心里的痛,其实想想,我们还真是同病相连,明明知道自己的娘亲还活在这个世间,她们却怎么都不肯见我们…” 话还未完,身子突然一紧,他颤抖的抱住了我,抱得好紧,就想要将我揉入他的身体里一般。 “不要再说下去了…不要…” 他在颤抖,抖得越来越厉害,我伸手也紧紧的将他的身子环抱住,一刻也不想放开。 今晚的他是需要我的,是爱我,可过了明晚,他还会像今天一般这样紧紧的拥着我么? 良久,待我们彼此间的情绪都缓和下来后,我微微挣开了他的怀中,“还有一件事想要向你禀告。” “何事?”他低声一问。 我抿了抿唇道:“今日我带回了个姑娘,就 是那个姑娘救了我,她是西楚人氏,因无家可归来到我国讨口生计,我感激她出手相救之恩,便暂时将她留在了府中。” 对于我的话,他只是淡淡一叹,重又扳住我的身子将我紧紧的抱在了怀里。 “这等事情不用与我说,你是这府里的主子,想要留谁在府中自当由你做主。” 心中因他没有察觉的一语纷乱如麻,我贴在他胸膛之上微微低了头。 “那明晚我在殿中设宴感激她的相救之恩,我想你也能出席。” “明日倒是没有什么事,我会早些回府陪你们一起用晚膳。”他又微微将我的身子收紧了一些,下颌紧紧的顶着我的头顶,气息轻轻的拂在我的发丝上。 我依旧不抬头,甚至说不出话,强抑许久的悲酸尽数梗在喉间,抵得我喘不过气,满嘴窒苦难言。 我只能将脸伏在他胸口,紧紧抱住他,惟恐再失去这最后的温暖。 “好了,都累了一天,早些歇息吧。”他抖了抖他的臂膀,轻轻的低眸看向我。 我笑了笑,偎依在他的怀里,听话的合上眼帘,轻轻的睡去。 春风暖暖,阳光明媚,一泓清水在暖风之中微微荡漾着细小的波纹。 湖边的杨柳依依,眼前忽见几只鸟儿在飞,黄莺清脆的轻啼。 突然耳闻远处隐约似有笛声在响,悠悠扬扬,令人陶醉。 我闻着笛声走近,高高的树上正倾斜着一名秀丽的女子,细致的长发,披于双肩之上,略显柔美,柔情似水的体格有着番外女子的风情,让人新生喜爱怜惜之情。 我的眸光落在了晋婉的玉笛之上,随着她柔软指尖的不停的跳动,旋律在空中悠扬传开。 正在我为此景陶醉之时,树上的晋婉发现了我的到来,收了唇边的玉笛,飞身而下,就如仙子一般的落在我的眼前。 “蝶衣姐姐怎么来了?” 我微微一笑,眸光轻轻的落在她手中的玉笛之上,扬袖指了指,“方才在湖边,顿时被你这若隐若现的笛声所吸引,所以闻着你的笛声而来,笛声很优美细腻,吹得真好。” 她浅浅的勾了唇,娇盈且带有微微羞涩的道:“蝶衣姐姐就别称赞我了,你的这番话若是让我大哥听到,他一定又会以为是我花钱请你来说这番好话的。” 她的一语让我心中微微一怔,不解的问道:“你的兄长为何会对你的笛声如此不满,我方才听着,觉得吹得很好。” 她微微一笑,笑声似玲铛悦耳,白皙的手指轻轻抚着手中的玉笛,眸色得意。 “因为我大哥他的笛声那才叫真的好,你可 听说过玉面郎君?” “曾有耳闻过。”我点头答道。 心里微微暗想,玉面郎君,我有些印象。 我虽不会吹笛,但对玉笛声我是极为的喜欢。 曾在江南之时就闻宁玄朗在夜里吹过几回,觉得极为的动听。 我还打趣的对他说过,他与那名传九州的玉面郎君较量之下,谁更胜一筹? 宁玄朗总会回我一句,那自然是本公子。 当我的思绪渐渐敛回之时,晋婉的带着笑意声音响在我的耳边。 “看来大哥的名声早己传遍了九州,就连隔着千山万水的战国深府之中的王妃也有所耳闻玉面郎君。” 听着这话,我心中一惊,“原来你兄长就是这传遍九州的玉面郎君?” “正是。”她面上洋溢着一丝得意的向我点 头。 我微微转眸至那横穿半空中的树枝,随着树枝的晃动,微微牵引出了我曾对那玉面郎君的好奇之心。 我微微的开了口,“我曾生活在江南,江南是个文教浓郁的地方,常常会有不少的文人墨客,才子佳人以文会友,畅谈古今文墨,偶尔会听他们说起这位玉面郎君,只闻他的玉笛声乃世间一绝,但他极其的神秘,常以铁面视人,几乎无人见过他的真实面貌。” “这倒不假,我大哥的面貌我也从未见过。”晋婉不以然的答了我的话。 我眸中微微一颤,离开那横穿半空之中的树枝,满腹不解的看向不以为然的她问道:“你也未从见过你兄长的真实面貌?” 她轻抚着手里的玉笛,微微点了点头,“对啊,我大哥不到五岁就被送去了天竺门,他自小就跟着他的师父,四年前才回国,当时回来的时 候就是带着面具,这些年来,他也从不在人前摘下过面具,就连舅舅也不知他现在到底长什么样。” 我微微懂了她的意思,加重了一丝语气接着问道:“你的意思是说,你与你兄长是在四年前才相见,而且他回国与你相见之时也是戴着面具?所以你也从来没有见过他的真实面貌。” 她再次向我点了点头,“对啊,我自小就只知道有一个哥哥的存在,父亲娘亲在我还未满一岁就都过世了,舅舅见我可怜,所以将我带在了身边,我一直生活在皇宫之中,是舅舅把我带大的,舅舅曾说过,大哥本是在父亲母亲逝世的那年里回了国,可后来得知双亲猝死的消息,又让他的师父将他带走了,直到四年前,舅舅病重,大哥才回来决定留在宫中,舅舅因膝下无子,所以视大哥为自己的亲生儿子一般,还给了他晋安世子的爵位,这四年里,大哥虽然与我很亲,也很疼我,但就是不肯让我看到他铁面下的样子。 ” 听她这般道来,又引起了我心中的疑问。 “那他为何要以铁面视人?”我接着便问到了这个问题,既然是自己的亲人,为何不能用真实面貌相处呢? 晋婉微微叹了叹,“因为他长得极其的丑陋,怕吓着人,所以不敢在人前摘下面具,然而舅舅为了顾忌大哥的自尊,便下了死令,凡是见过大哥面貌的人都逃不过一死。” 我也微微一叹,“原来世间的那些传闻都是真的,我曾从那些文人墨客,还有说书先生的口中闻知这个神秘的玉面郎君,冷血无情,凡是见过玉面郎君铁面下真实面貌的人,不论老小,都难逃一死。” 原来那些无辜的亡魂,都只是他为了遮掩住那张丑陋的容颜。 突然之间让我觉得晋安世子,也就是世间相传的玉面郎君也只不过是一个嗜杀如命的狂徒。 然而后面的这番话我并没有说出来,毕竟在我面前的晋婉是他的亲妹妹,有些话我也应当适可而止。 此时的晋婉并没有看我,眸光落在了自己的玉笛之上,“所以就连我也没有见过我大哥的面貌,不过我大哥可疼我了,教我读书念字,琴棋书画,骑马射箭,通通都是他这四年期间教我的,蝶衣姐姐所闻的只是他玉笛声乃世间一绝,可你没听过他的琴声还有画迹,那才是真正的一绝,人人都说大哥的才华,无人能及。” 因她的一席话,我的心里又多了一丝想法,可我总觉得有何处不对,可又说不清到底是何处不对? 我微微抬了眸,轻叹了一声,“听你这般说,你大哥真是可惜了,拥有一身才华,却无法以真面貌视人。” 她并不赞同我的话,轻轻的向我摇了摇头,“大哥说过,世间万物不可能每一物都能十全十 美,然而大哥他唯一的不美,就是长得不美,说到底也只不过是一副皮相而己,人的美在心,而不是在皮相,久而久之,我也开始习惯了这个铁面大哥,对他那铁面下的真实容颜己毫无兴趣了。” 她说得洒脱自如,字里行间满是对这位铁面大哥的欣赏之意。 晋安世子说得不错,世间万物不可能每一物都能十全十美,老天给了他满腹才华,同样也给了他一张丑陋的脸。 当我反复琢磨这一句话时,我的心里产生了一丝念头。 晋婉郡主与晋安世子同出一胞,如今的晋婉郡主秀丽之姿,当年的西楚长公主也是美貌动人,长公主的驸马爷也是一表人才。 为何独独只有这晋安世子丑陋不敢视人? 那铁面下的容颜到底是丑陋不敢视人,还是一个不敢视人的借口? 如若是后者,这晋安世子为何要这么做? 突然我的眼前一只玉手来回的晃了晃,“蝶衣姐姐,你怎么了?在想什么?” 我眸中一怔,回眸看了晋婉一眼,这才渐渐敛回那些思绪,眸光轻落在她手中的玉笛之上,“你这玉笛…” 晋婉微微一笑,紧了紧手中的玉笛,“这是大哥送给我的,大哥说它有个名字,叫悠悠我心。” “悠悠我心?”我对这名字倒生了一丝喜爱之意。 她笑着点头,“对啊,大哥说悠悠我心是指忧思牵挂的心,我当初不懂,现在我可是懂了,也许在大哥的心里正有个悠悠我心的人牵伴着他的心,这也许就是大哥一直不肯娶妻妾的原因。” 她说到这里时,突然转眸看向我,扬了扬手里的玉笛,又接着叹息道:“好了,我们不要说 我大哥了,他远在西楚,没什么好说的,我们说说表…不…是爷,蝶衣姐姐何时让我见见爷?” 我的心微微一颤,只好抿了抿唇,“我己经安排好了,今晚我会设宴在主殿,到时云雀自会去请你前来赴宴,到时你就可以见到他了。” 她面上一乐,洋溢着兴奋的笑意,“太好了,我今晚就可以见到爷了,真是太好了…” 我看着她兴奋的笑着,也只能向她回之笑意,心中不自觉地一痛,渐渐收紧袖中的指尖,缓缓吐出口气,扬了眉,轻轻咬住了唇。 “小姐…”也不知云雀何时来到我的身后,她拉了拉我的衣袖。 看着眼前的晋婉,我便转身随着云雀走远了几步问道:“何事?” 云雀微微压低了些声音,“睿王府上来人了。” 我抿抿唇答了她的话,“收下东西,让他速速离开这里,记住,从后门走。” “是。”云雀匆匆离去。 面前的晋婉面上虽是带着一丝兴奋的笑意,可那纯洁的眸子中似乎己知了我方才那话中的意思。 “蝶衣姐姐是欲要在今晚成全我与爷么?”她向我微微开口问道。 心头一痛,可我还是点了头,“你既己猜到,我就不相瞒于你了,你可有准备好?” 她唇边淡然一笑,“早在庵寺就准备好了,我虽不到十五,也并非懵懂,那些为妻之道早在西楚之时宫中奶娘就与我说过,蝶衣姐姐就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做。” “那就好,我有些累,先回殿了。”我欲要走开,突然她凑了上来挽上了我的手,“我送送蝶衣姐姐吧?” 因腕上的玉手,我有些不适的从她的手下挣脱开来,“不用,我自己回殿便好,你也回殿吧。” 我依旧向前迈出了步子。 身后的她带着一丝惆怅的扬了声音,“蝶衣姐姐为何总是要疏远我?” 我脚下一顿,还未转身,身后的她便连着几下快步走到我的面前,与我面面相视。 此时的她与方才那笑得洒脱自如,眸中纯净清爽的她完全判若俩人。 她面上的笑意全无,只有淡淡的忧心,眸中也不再纯净,多了几道复杂的情绪。 她定定的看着我,沉音开了口,“我知道,是因为爷,在没来战国之时,我就听闻了许多关于爷的事情,而且我还知道一个秘密,蝶衣姐姐并非华蝶衣,而是当年那华府中的慧敏郡主的嫡小姐华蝶月,还有一个让人恋恋不忘的乳名,月牙儿,你是爷这一生中最爱的女人。” 我的心猛然一颤,抬起眸直入她的眸中,“是你舅舅与你说的这些?” 她抿唇点了点头,重又勾了唇,“算是吧, 舅舅只说了一些,我也猜了一些,不过蝶衣姐姐请放心,我绝不会利用你的身份来夺走爷,我也不会做任何危及你的事,我晋婉只是素来仰慕战场上的英雄,自小跟随舅舅的身边,对战国这位叱诧战场的战神格外的好奇,如今我愿意放下西楚郡主的身份来到齐王府中为妾,那都是为了报舅舅多年的养育之恩,为西楚生下下一代国主,若是爷真的不喜欢我,不接受我,我晋婉也无怨无悔。” 听了她的话,虽然不知是真还是假,但我的心里却对此时的自己有了一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感受。 我微微拧眉,思量了一下,问道:“你还这么小,为何要选择牺牲自己?” 她叹了口气,负手沉吟片刻后,才慢慢回道:“当下为乱世,大争之时,而晋婉只是一名女子,对西楚国而言我只是舅舅千千万万子民当中的一人,只有我与爷生出的孩子才能稳住大哥, 才能堵住西楚朝中的那些悠悠之口,所以我愿意。” 我略懂了她话中的意,应着她的话接着相问,“听你言中之意,你的大哥有夺位之心?” 她眸中的情绪又多了一丝,这一刻,她似乎在心底抵触那些想法,朝我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我只是一名女子,朝中之事我无权过问,可多多少少也闻到了风声,大哥也许真的如那些朝中风声所言,他的心比天大,万事利弊,善恶权势不过都在一念之间,我不想看到大哥与舅舅之间有任何一方受到伤害,只要我能生下爷的孩子,既可以稳住舅舅,也可以稳住大哥。” 突然心里的某一处疼痛被她的话所牵引,我突然间觉得眼前这个还不到十五岁的女孩此时的境地就如我一般。 我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朝她抿唇一笑,“我的命不久矣,待我走后,我也会带走天齐对我 的爱,天齐是男人,将来还有可能是一国之君,后宫三千嫔妃,他要雨露均沾,你是个聪慧的女子,自然能明白我的话。” 她点头应声,“我明白,其实我也是想要告诉蝶衣姐姐,虽然我仰慕爷,但我也懂得情爱之事根本不能勉强,我只是想要个孩子去解决舅舅与大哥之间的危机,请蝶衣姐姐相信我,不要疏远我。” 我并没有再多说什么?唇边勾起一丝笑意,向她点了点头。 我不是刻意要去疏远她,只是身为女人的心思,想要去与她保持距离罢了。 不知为何,当她说出这些心声之时,我的心里竟然毫不犹豫的想要去相信她的话。 但愿我没有看错,我一直都在寻找能留在战天齐身边的女子,也许她晋婉便是其中一个。 晚风凉凉。 迷迭月色下重重花影树荫、静谧一片,方觉 今夜月光原来是如此皎然清朗。 战天齐一身长袍立于走廊之上,衣袂随着凉风而起,长长的影子就映在我的脚下。 我一步一步靠近他,与他平肩之时,抬眼看着身旁那人俊美凝霜的面庞,看着那双虽映着夜空星辉却逐渐暗沉幽深下去的双眸。 他分明己经感觉到了我的到来,可依旧神色不动,只是仰头望着天幕上的冷月繁星。 我的眸光不离他那暗沉幽深的双眸,微微开了口,“都要开膳了,既然都来了,为何迟迟不入内?” “今日月色甚好,你我整夜赏月可好?”他的声音微微感觉有点沙哑,轻轻的响在耳边时,恰如那凉凉的风声吹在我的耳边。 我微微一怔,对他的话和那眸中的眸光有些好奇。 “为何突然起了这些赏月的兴致?” 他将眸光收回,低眸看向我,足足停留在我 的眸中半响,突地勾唇一笑,眼角几丝邪气泛起。 剑眉微微扬起,眸中的有些情绪似在挣扎又似在强忍。 半响,眸光仍是紧紧绞着我,目色潋滟且灼热,令人一时之间仿佛窒息的难受,可那笑却仍是挂在唇边。 “你不愿?”他终是带着太多深意的相问。 我一怔,虽然不知他这话是有意还是无意,可都让我无从猜测。 我只能抿唇笑了笑,“殿中还有客人在,总不能将晋婉独自一人留在殿中吧。” “晋婉?”他眸中闪过一丝光芒,反复呢喃了一语后,重又看向我,“名字倒还好听,就是不知人长得如何?” 在他的眸光之下,我微微垂了眸,低低一语,“人家不只名字好听,长得也秀丽乖巧,倾城之姿。” “哦,那倒要好好看看。”他勾唇笑了笑,眸色微动。 不知心里是何原因,一丝酸楚之意如同雷雨一般的向我从头灌下。 “你何时也变得以貌取人了?”有些酸涩的一语,连我自己也不明白为何一定要问出这句话。 他淡淡的看向我,抿唇向殿内迈出了步子,淡淡的自身后的我留下了一句话。 “没有美貌又如何入得了我的眼?” 第150章 烛火微微在殿中晃动着,微微红光照着殿中的人儿,满满一桌的晚膳在随着战天齐的到来开动了。 晋婉今晚也刻意的打扮了一番,身着淡粉衣裙,细腰以云带约束,更显出她的奥妙身材,乌黑发亮的秀发,映得面若芙蓉,艳丽动人。 “今日这殿中美酒佳肴,无不齐备,还有美人作陪,甚好。”战天齐带着笑的一声惊叹,提着手边的酒杯,自己自足的满饮了一杯酒。 我坐在他的身边,只是微微带着笑意,伸手欲要去为他添酒之时,一只玉手伸手拦住了我。 “蝶衣姐姐,让晋婉来吧。” 我抬眸微微看向晋婉的眸中,有一丝淡淡的光芒一闪而过。 我微微抿了抿唇,收回了手。 待晋婉带着心思的替战天齐添上了一杯满满 的酒后,只见晋婉高抬起了手边的酒杯,眸光己深入战天齐的双眸之中,巧笑嫣然的开了口。 “小女子晋婉素闻齐王骁勇善战,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今日有幸得见,实乃晋婉三生有幸,晋婉借手中薄酒敬战场英雄一杯。” 我微微转眸看向身边的战天齐,他唇边悠然一笑,面色温和的端了杯至唇边一饮而尽。 晋婉面色一羞,娇柔的抬手将杯中酒饮尽,落杯之时,声音更加的畅快。 “多谢齐王给了晋婉这分薄面,晋婉素来仰慕战场上的英雄,心里也一直希望有朝一日可以上战场痛快杀敌。” 战天齐笑了笑,眸中己流露出了赞赏之意,“姑娘是个豪迈女子,若是个男儿身,定是一国栋材。” “在我们西楚并非唯有男儿身才能上战场,西楚的太皇太后曾就是位沙场女将,她以一挡百,为我们西楚立下了不少军功,自那以后我们西 楚军营之中不分男女,每年都有不少女子去争考武状元。” “所以你们西楚的女子,个个都会骑马射箭,舞蹈弄枪?” “那是自然。” “姑娘心怀远志,武艺高强,为何不在西楚选择从军这条路实现满腔抱负,反而要千里迢迢来到战国讨口生计?” 我心中一惊,拢在袖里的手指紧紧一握,暗叫不好。 战天齐这一问带着太深的意思,还是从方才的畅所欲言之中发现了晋婉话中的露陷。 果然,待我转眸看向战天齐时,他的面色上虽仍是带着笑意,可己经没有了温度,眸光暗沉透黑,隐隐流转着凌厉犀绝。 纳兰珞说得对,以战天齐的洞察能力,只字片言之中都能让他察觉到破绽。 方才晋婉的一番赞赏倒成了这桩谎言的漏洞 。 然而随着此时晋婉的不语,我的心开始揪紧,心下闪过一个念头,我正要开口之时,晋婉却柔柔笑起。 “实不相瞒,晋婉除了来战国讨口生计,实际还要在战国寻亲,西楚大旱,双亲逝世,临死之时,娘亲告诉我,我有个远房表哥是个生意人,这些年一直都在战国经商,她让我前来投靠那远房表哥,只可惜,我人生地不熟,在途中早己将盘缠花尽,好再让我遇到了蝶衣姐姐,蝶衣姐姐心地善良见我无处留身,便让我暂住府内。” 我心下一叹,终是为此时晋婉的反应松了口气。 我微微看向身边的战天齐,他的眸光正瞥向我,然而我只能朝他点头笑笑。 突然晋婉又开了口,“蝶衣姐姐,若是晋婉在府中有打扰之处,还望齐王与蝶衣姐姐不要计较才好。” 我闻言收回眸光看向晋婉,故作一叹,“晋婉姑娘言重了,我得感谢你才对,若不是你出手相救,我只怕早已落入了虎口,你就放心住在这里,至于寻找亲人一事我相信爷定会鼎力相助。” 话落,我的眸光转向了身边的战天齐,此时的他正放下手中的竹筷,慢慢抬起头来看向我,微转的眸光似冰水之色,幽凉而又深邃,浅浅的勾起了薄唇,“那是自然。” 因战天齐的幽凉深邃的眸光让我的心开始慌乱起来,我总感觉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我回想到在殿外之时,他仰望冷月星空相邀我整夜赏月的情景,而且那眸光似乎在试探,又似乎在等待什么? 正在我发愣之时,他又稍稍一挑眉,重又抬起了手边的竹筷,眸光转到面前一桌佳肴之上。 “多谢两位,我借手中酒敬两位一杯。”晋婉的声音重又娇柔的响在我的耳边。 我一回神,指尖收紧,只想结束内心这番复杂慌乱的挣扎。 “云雀,给爷添酒。”我朝身后伺候的云雀扬了声音。 云雀微微看了我一眼,眸光有些迟疑,不过她还好没有坏事,偷偷的己换了欲要为战天齐添酒的酒壶。 我眼睁睁的看着云雀手中的酒一滴滴连串不绝的添入了战天齐的酒杯之中。 我知道这杯酒下去,今晚的事情就画上了一个完美的句号。 我转了眸,内心的绞痛让我终是无法再面对自己亲手将自己的夫君送入其他女子的怀里。 这一幕让我深深的想起了华蝶心那日在闺阁的梅林之中与我说的故事。 如今的我竟和娘亲一般做了同样一件痛彻心扉的事情。 这一刻,我深深的体会到了当年娘亲的无助 与痛楚。 我承受着心里无尽无止蔓延的潮涌,承受着心中的割裂疼痛,而脸上偏偏还要表现得风轻云淡。 突然“哐当…”一声响,如雷霆般的划过我的耳边。 我的身子一颤,战天齐手中的酒杯己碎于我的脚边。 当我抬眸之时,晋婉己眸中发颤的起了身,她瑟瑟的看向我,扯唇几下终是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 我也随之起了身,云雀己至我的身边紧紧的搀着我。 身边的战天齐的面色再维持不了方才那丝从容,面色化为了铁青,目光暗沉透黑,隐隐流转的锋芒凌厉犀绝,竟是杀机已动的愤怒。 “来人…” 随着这一声怒吼,我的心猛然一颤,殿门被 前来的左荣立推开来,“属下在。” “将这名来路不明的女子给我绑了。”战天齐愤怒一语,满脸僵硬。 “是。” 左荣立欲要上前之时,我上前拦在了晋婉的身前。 左荣立脚下一顿,连忙低头退后了二步。 “蝶衣姐姐…”晋婉带着慌乱的拉了拉我的衣袖,可见她己经害怕了。 战天齐的威凛之下,我也得胆怯三分,何况晋婉还小,虽然聪慧灵巧,可在这种情况之下,她不得不害怕。 我轻抚上她的手,紧了紧,示意让她不要害怕,不要慌乱,而后我将她交到云雀的怀中。 我自心底深深吸了口气,令自己在这种情况下站稳身子,眸光望向坐在桌前的战天齐,开口问道:“爷这是何意?” “那就要问你,这杯酒是何意?”战天齐冰 冷的抬眸看向我,眸光如剑芒,齐齐直戳我的身上。 我的眸光落在了那碎了一地的碎片之上,此刻,心里己经有了答案。 战天齐其实早己知晓了今晚之事,所以他才会提出让我陪他一整夜赏月的想法。 其实他是在提醒于我,不要让我们彼此走到那不可回头的一步。 结果我还是选择对他下了手。 随着一声竹筷啪地落在桌面上,战天齐冷唳的声音响起。 “荣立,你还在等什么?” 我的心又是一颤,又往前了一步,扬了声音,“不许动她。” 左荣立再一次有些为难的低了眸,止住了方才那欲要向前的步子。 战天齐冷冷一哼,“这府里本王是主子,谁敢忤逆本王的话,本王说绑了。” 此时的左荣立眸光微微一闪,再也顾不上我这个王妃立于他的跟前,恭敬的向我行了一礼。 “王妃对不住了。” 随着左荣立手一扬,殿外又窜入了几名侍卫。 我知道一时之间我无法护住身后的晋婉,心下一片纷乱之时,我察觉到晋婉的手有所行动。 我连忙转身握住了她有所行动的手,紧了紧,“晋婉,相信我,你会没事的,你先委屈下。” 晋婉的眸中己不再害怕,听我一言后,收回了袖中的软剑,向我点了点头。 晋婉聪慧,她知道单凭她一人之力,根本无法抵抗齐王府的高手如云,所以她此时只能信任我。 晋婉一言不发的让左荣立带走了,殿中只剩下我与云雀还有战天齐三人。 “云雀,给本王倒酒。”战天齐威凛的声音 响在我的耳边。 身后的云雀带着颤意的拉了拉我的衣袖,我向她点了点头,轻声道:“去吧。” 云雀抿了抿唇,唯唯喏喏的提着那酒壶瑟瑟的为战天齐重新斟了一杯酒。 战天齐抬起手中的酒杯愤然的送至唇边一饮而尽,杯落,喝声道:“再倒。” 在他的命令之下,云雀只能接着再倒,一杯连着一杯,连着不断。 我立于原地,眼睁睁的看他连喝了好几杯酒,他似乎有意买醉。 我知道他的心里此时正与我承受着同样的痛。 只不过那种痛是带着恨意,失望…多种情绪在狠狠的挣扎着。 他不舍得对我动怒,却要用酒来麻醉自己,折磨自己的心。 我不忍再看下去了,上前夺过他手中的酒杯 ,“别再喝了。” “谁让你过来的,起开。”他怒眸狠狠的划过我的眸中,伸手毫不留情的夺过我手中的酒杯,递向身边的云雀,让云雀继续替他斟酒。 云雀无奈,紧紧的握着手里的酒壶,抬眸看向我,此时的她,眸中挣扎,不知手中的酒是倒还是不倒? “怎么?连你也要反了?”他冷冷一语,手中的洒杯狠狠的砸在桌上。 “爷恕罪,奴婢该死…”云雀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你确实该死。”他带着肃杀之意的从云雀手中夺过酒壶,欲要抬起直接了当的往嘴里灌下之时,我紧紧的握住了他的手。 “我说别再喝了。”我哑声一语。 战天齐抬起腥红的双眸狠唳的看向我,眸中颤抖,“告诉我,为何要这么做?” 我紧紧的握着他的手,不语,不敢再多看他 一眼,只能微微垂了眸。 他霍然甩开我的手,满面愠怒,“还不肯说实话?” 手中的酒壶也随着这丝怒意狠狠的掷于地上,剧烈一响,碎片乱飞于殿中。 我因他的力度,脚下不稳,连着踉跄几步退至墙边。 我支撑着墙面,努力使自己撑直身子,眸光转向他时,我紧紧的咬了唇,“此事是我一人所为,与他人无涉,任何责罚我亦一力承担。” “你想承担什么?”他一声冷笑起身,眸光狠狠的绞着我一步一步向我靠近。 我窒住,未及开口,一丝气焰沉沉的向我压来,陡然下颌一痛,他伸手抬起下巴,眼中怒意腾腾。 “是我对你过于宠溺,过于容让,你便有这天大的胆子,那晚之事,是我不忍看到你伤心难过,不忍你为此而冒险,才有意喝下含有沉睡散 的酒,你才能轻易的救出他们,如此一来,你倒好,我的放纵竟助长了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放肆。” 我的心狠狠一痛,眸光迎上他的怒意之时,我逼迫自己镇定如常,坦然而对。 “上次之事,我知道你有心相助,我甚是感激,可此次我并非放肆,为爷纳妾绵延子嗣那是我的份内之事,然而我今日所做所为都只是在履行自己份内之事,循规蹈矩。” “循规蹈矩?好一句循规蹈矩…”他盛怒,怒视我半晌,接着一字一句开了口,“你就当真这般不在乎?试问,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呼之则来,挥之则去,不想要了你可以弃之,但你凭什么将我推给别的女子,说,是不是你父亲让你这般做的,一个你还不够利用,现在又塞给我一个,是想将我这颗棋子牢牢的锁在他的手中么?他做梦…” “你竟然这般想我?”我忍着心里的痛,眸 中压抑了的涩痛一拥而上,只觉得那眼角开始胀痛,痛得好似有泪水要流出。 “那就说出事情的真相。”他的声音颤微,满目痛意紧紧的挣扎在眸中。 我能说么?若是能说,我岂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我又岂会让你狠狠的提着我的下颌,完全不顾我此时下颌之上的痛意字字灼痛我的心。 我眸光平静的看着他,字字含痛而出,“女子七出无子为大,身为爷的正妻,无法为爷生育子嗣,我己犯了七出,愧对皇家列祖列宗,为了弥补我身子上的缺陷,我想要为爷纳妾,这就是事情的真相,今日若是对爷有冒犯之处,惹爷不悦,那我也只有认了,是罪是罚,任凭爷处置。” “你…”他咬牙颤抖只溢出一个字,狠狠离开我的下颌,将我甩开,拂袖转身,再不看我一眼。 随着他的力度,我的身子如空中落叶一般狠狠的跌至地面,膝盖刺痛袭来,我咬紧牙关,不让自己惊痛出声。 “小姐…”云雀跌撞跪在我的身边,泪流满面的看着我。 我忍着膝盖上的刺痛,向她摇了摇头,带着深意的道:“云雀,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不许有任何怨言。” “云雀不依…”云雀洒泪咬唇向我摇头。 我心里一丝慌乱袭上,我怕面前的云雀忍不住,下一刻为了我,什么都不顾的将事情的真相全说出来。 我伸手紧紧的握住她颤抖的手,以我手上的力度不许她一时冲动。 “不要相信她…”一阵扬起的声音自殿外响起。 待我抬眼之时,白衣胜雪的纳兰珞面色紧张的走入了殿中,她的眸光瞥向我时,流露出了一 丝愧疚之情。 竟然是纳兰珞。 我早该想到的,今日我试图成全晋婉与战天齐,她是知情人之一,也难怪战天齐会一早便知那酒中有问题。 纳兰珞为何要这么做? 是我错信了她,还是她另有目的? “天齐,此事绝非这般简单,你不能怀疑华蝶衣对你的心,她肯定还有不得己的苦衷。”纳兰珞一步一步向我靠近,向我伸出了手,将我从地上扶了起来。 待我努力让自己站直身子之时,她的眸光有了变化,“华蝶衣,我纳兰珞虽然不是什么善类,心里一直都恨着你,但我知道,你所做之事都是为了天齐,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独自一人去面对那些事情,天齐他是个男人,也是你的夫君,他应当撑起这一切,不管发生什么,他都有权知道这件事情的真相。” 纳兰珞的一席话让我陪受感动,事情的真相如何? 若是她纳兰珞是如今的我,我相信她也会像我今日这般去做。 我淡然一笑,从她的手中收回了手,“是我错信了你,这件事情就这么简单,我身为齐王妃,想替爷纳妾,为皇家开枝散叶…” “住口。”战天齐全身散发着骇人怒气和滚滚煞气。 突然他又冷冷的笑了起来,声音不带任何一丝温度,“好…好一个齐王妃,好一个永不放手,想要替我纳妾,我又何乐而不为,今晚我就如你所愿,来人,将方才那位新夫人请入殿中。” “天齐…”纳兰珞出声欲要阻止。 战天齐悲愤的扬手,“不用多说了,你们都给本王退下。” 纳兰珞无声的先我一步离了殿,走之前,她含着痛意的深深的看了我一眼,却什么也没说。 晋婉让左荣立领入了殿中,她秀丽的面容之上此时莫名的多上了我那看不懂,却又无力去懂的情绪。 然而这一刻,我的心开始窒息。 我反反复复的问自己的心,这不是我心中所想么? 这不是我今晚势在必行的事情么? 如今他己接受,还要按着我的意愿去做,我还有什么不满? 其实我知道,也很清楚,那不是不满,那是心里的抵触越来越厉害,厉害得让我窒息的疼,疼得快不能呼吸了。 离开这里,我只能马上的离开。 “小姐,你再不说就迟了。”我欲要艰难的迈开步子之时,云雀却又拉住了我。 “云雀不要…”我依旧紧拉着她的手。 云雀泪光闪闪的向我摇头,颤音道:“不,云雀不能看着爷这般误会小姐。” 云雀甩开了我的手,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爷,小姐不肯说,奴婢说。” 我心乱如麻,窜入桌前抬起桌上的瓷碗狠狠的掷在云雀的裙边,紧紧的咬了唇,“云雀,你若是敢说,明日你就滚出齐王府。” “小姐…”云雀痛心泣声唤道。 “她今日若是不说,你与她一同滚出齐王府。”他怒吼了一句,声音响在我的耳边,却如万箭穿心一般的刺入我的心中。 我愣忡的慢慢收回仍悬在半空中的手,那一刻,我竟连转身的勇气也没有了。 我背对于战天齐,眸间泪雾己涌起,瞬间,涩痛的泪水没有任何征兆的滚过我的眼角,化作一滴泪夺眶而出,轻轻的滑过我的面庞落至唇角,泪水所到之处己深深的泛着灼痛。 我又流泪了。 泪水己现,心中的痛也因他的话而麻木。 我问道:“爷要赶我走?” “我有何理由留你?”他咬牙颤抖而出,声音冷如冰霜。 我有何理由留你? 他竟己经没有了留住我的理由,这句话是何意? 是结束了么?是我与他之间那些曾经的过往种种都烟消云散了么? 如今的我,如今的他。 本以为经过那些周周转转,经过他的情,我的恋,辗转反复,再到誓言决心执手相依,我便能安心的留在他的身边数月。 可如今的我却要一人隐忍,我从不知我的心有多大,大到可以让自己独自一人承受那些本不是常人可以承受的苦与痛。 那夜静思阁中,他抱着我,以手中的纽扣为证,话道彼此之间无论谁对谁错,都要去原谅对方。 我为了这一句话,几夜梦中惊醒挣扎,冷汗 袭身之时,我总会以那颗纽扣来安慰自己。 我相信他,相信他一定会原谅我。 可此时他己经没有了留下我的理由。 所有的一切都结束了。 黯然失望下的我还何颜面立在这殿中? 一阵头痛欲裂,也不知道脚下要往何处去? 突然手腕一紧,我被猛的拽回,战天齐抓住我的手臂,紧紧地不放,直掐得我骨头都痛了。 “华蝶衣…”他蓦的喝出我名字。 我眸中一怔,他满目沉痛,害怕,紧张反反复复的在挣扎。 手上的力度也随着他眸光的挣扎一点一点的收紧,刹那间手腕痛彻筋骨,我狠咬了唇,不令自己痛呼出声。 他冷冷看我,“只要你肯说,我就再给你一次机会,告诉我实情,我收回方才的话。” 我的心骤然一缩,怔住当地,心里的念头深深的绞织着我的心。 战天齐,原谅我! 我不能说,你若是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你会更加痛苦,更加绝望。 那不是我想看到的,不是… 我转了眸,不带一丝情绪的开了口,“事实就是这样,明日我会带着云雀离开。” 我的话落,手上一松,他带着绝望放弃的松了手,眸光复杂得连我也难分清那里面究竟是恨多一点还是痛多一些。 他在恨我。 我知道,恨也是一种牵挂,如若我与他之间只剩下这悲痛的恨。 那就让这恨长留在他的心中吧,留恨心中,我带走属于我的情,这样也算公平了。 我不知道我花了多少气力,承受了多大的痛苦离开了那个藏着我满满温情的主殿。 当我回到云雀的屋中之时,耳边除了云雀的阵阵哭声,我再也听不到什么? “不要再哭了。”我低低一语,伸手轻轻的替她拭去眼角的泪水。 云雀抬眸看着我,红肿的双眼之中晃着我憔悴的面容,吸了吸鼻子,哽咽的问道:“小姐,我们明日真的要离开这里么?” 我不语,轻点着头,继续替她拭着面上的泪水。 云雀伸手一把夺过我手中的锦帕,眸光痛心的绞着我。 “可是我们明日要去何处?回华府么?” 我收回手,向她摇了摇头。 “不能回华府,若是回了华府不就更加证实了晋婉的出现就是父亲所安排的,这样晋婉日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如此一来,更会加深父亲与战天齐之间的裂痕,那不是我所要看到的。 云雀抿了抿唇,放下手中的锦帕,接着道:“不能回华府,那我们就回江南祖屋吧!” 我依旧摇头,“江南祖屋也不行,哑叔是父亲的人,我们若是去了江南祖屋,父亲也定会知道。” “华府不能回,江南祖屋也不能回,那我们还能去何处?”云雀面色袭上了一丝紧张。 因她一句问话,我轻轻的将眸光移至窗外,窗外的世界虽是一片黑暗,但总会有光明出现的时候。 世间之大,难道就没有我能去的地方? 世间之大自然能有我去的地方,可是我的心小,小到根本离不开这座王府,更离不开那人的怀抱。 其实想想,我与他总归有一别,只是将我与他离别之期提前了数月而己。 如今让他带着我的恨分开,至少这样,他能很快的接受我的离去。 其实我也曾害怕过,害怕真到了我的大限之期,他会痛苦的不忍放开我的手,而我也会深痛 的不忍离去,那样的情景岂不是更悲,更加伤害到了他。 也许早一天离开,他就能早一天摆脱那些沉痛。 我回了眸,云雀正着急的等着我的回答。 我微微抿了抿唇,答了她的话。 “天大地大,总会有我们的容身之处,你若是不想跟着我,就回你叔叔那去吧,只不过要记住,绝不能对华府的人说起此事。” 我话一落,随着手上便是一紧,云雀紧紧的握住了我的手,紧得发颤。 “不…我要跟着小姐…我是不会离开小姐的。” 一丝欣慰袭上心头,至少到了最后,还有身边的云雀一直对我不离不弃。 我欣慰的浅浅勾了唇,她也回之我一笑,突然她的眸中闪过一道情绪,另外一只温暖的手也附了过来。 “小姐也不用太过伤心,也许爷只是在气头上,说不定过了今晚,爷就改变了主意,不让小姐离开了。” 我知道她是刻意在安慰于我,我抿唇笑笑。 “他不会改变决定的,这次他是真的怒了。” 云雀眸中又现了一丝泪光,微微垂了眸哽咽的开了口。 “小姐,你这又何苦?也许说出事情的真相,于你于爷都好。” 我并不赞同她的说法,轻叹了口气。 “不能说出事情的真相,爷的身世绝不能让人知道,这样不只坐实了静妃娘娘当年的罪行,也会让爷惹来杀身之祸,到时若是再引起两国战事,那我们的罪孽就更深了。” 云雀虽然没有将这件事情想得那般的长远,可她这中间的厉害关系,她是懂得的。 只是由于对我的怜惜,她心里挣扎得难受。 “那小姐就要让爷一直这般误会下去么?”云雀拧着眉,满目忧心。 我心中微微一怔,停了半响不语,最后终是叹了一声,“我也不知道除了这样,我还能做些什么?” “云雀相信爷总有一天会明白小姐的一片苦心。”她突然离开了我的手,起身至床榻之上整理着床榻,还一边说道:“夜深了,小姐早些歇息吧。” 是啊,夜深了,府里终是恢复了平静,我的目的也终是达到了。 突然身后一阵风而来,吹走了我方才那心中迟迟不能平静的抵触。 我回头一看,云雀正扬着手里的棉被欲要铺在地上,我连忙起身不解的问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榻间有些窄小,小姐是千金之躯怎能与我挤一张榻?我垫条棉被在地上就好。”云雀扬了 扬眼前的一丝灰尘。 我心下一急,“那怎么能行,你的身子曾受过一掌,春时夜间潮气重,你的身子又怎能经得住?” 云雀不以为然的答了我一句,“我不碍事的,而且那掌伤早己好了,小姐快睡吧。” 她说完便要躺下,我伸手拦下了她,将地上的棉被卷起抱在胸前,“今晚说什么也不行,你睡榻上,我在这坐会儿就行,天一亮,我们就离开这里。” “小姐要在这坐着那可更不行。”她欲要上前来夺过我怀中的棉被。 我侧身不让,她手上一空,也没辙,眸子突然一转,指了指榻间,轻叹了一声。 “要不这样吧,小姐就委屈些与我同挤一张榻。” 她终是妥协,我心下微微一松,点了点头。 第151章 一夜无眠,彼时窗外天色微微有了一丝亮光,房里灯火仍摇曳起伏着。 反正无法入睡,我便轻轻掀被下了榻。 只因不想吵醒正在熟睡之中的云雀,便轻轻的洗漱好后吹灭了屋里的烛火,便去把东面的窗子推开了来。 清晨的空气幽凉舒爽,晨曦清新泌心,殷红朦胧的光晕衬着府里郁郁青青的一片嫩绿的树叶。 仔细一瞧,那绿叶之上还有尚未散去的雨珠微微闪耀着,点点晶莹璀璨。 我从来不知道原来当天现一丝光亮之时,府里是这样一番模样,突然之间心里袭上一丝可惜可叹。 可惜自己这些时日都一直身在府中,却没有发现这天现光亮之时,府里这令人无法忘怀的一 幕。 然而可叹,过了今日,只怕从此以后就再也看不到这一幕了。 我站在窗前闭眼深深呼吸几下,虽然留恋这里的一切,可又不得不离开。 正待我转身时,睁眸,云雀一脸倦容映入了我的眸中。 “小姐何时醒来的?” 我朝她笑笑,“有一会儿了,还早,你可以再睡会儿。” 云雀掀被踏下床,朝我摇了摇手,“不睡了,我还得收拾东西。” 是啊,收拾东西就要离开这里了。 “云雀姐姐…”门外响起一丝急切的敲门声。 “是春兰的声音。”云雀与我纷纷一怔。 “我去开门。”我向门前迈出了步子。 在打开门的那一瞬间,我眸中一痛,一脸泪 颜的春兰撞入我的眸中。 我惊痛一唤,“春兰…” “小姐…”春兰泣声一把紧紧的抱住我,“小姐,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们了…” 我抬手轻轻的抚着她的发丝,而后将她从怀里抽开来,“先进来。” 春兰一直泣声不止。 云雀坐在一旁也是泪光盈盈。 “小姐与云雀姐姐要离开了么?”春兰哽咽的问道。 云雀不语,只是伸手轻轻的抚住了的春兰的手,眼角的泪水己经洒了下来。 “昨晚之事你己经知道了?”我抬手欲要替春兰拭去面上的泪水,被她她拦了下来,还紧紧的握住了我的手,止不住的颤抖,“我不相信这是真的…爷那么疼爱小姐…小姐也深爱着爷,爷是…是不会赶走小姐的…这不可能…” 我的心因春兰的这一丝泣声,泅出了沉沉的 痛意,喉间紧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云雀边抹着面上的泪水,边吸着鼻子道:“春兰…这一切都是真的,我与小姐…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我们不在了…日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不要…”春兰手上一颤,瞪大双眸扬了声音,“春兰要与你们一同离开这里。” 我反手握住了春兰的手,紧着道:“春兰,你听我说,我们离开王府,其实也不知要去何处?与其与我们一路奔波受苦,你还不如留在王府。” 春兰急了,突然脱离我的手,起身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我心头一紧,连忙起身想要扶起她,可她却不让,洒泪拼命摇头。 “不…春兰要跟着小姐…小姐不要丢下春兰,春兰现在孤苦一人,是小姐将春兰带回了府中,春兰早己将小姐当作了最亲的人,我的东西都 准备好了,求小姐带着春兰一同离开。” 我双手悬在半空之中。 她说得没错,她是我带回府中的,如今我却要丢下她离开这里,让她独自一人留在这府中。 我不是愿带她走,只是我如今己陷入茫然,连自己都不知前往何处? 我不忍带着春兰与我一同奔波在外,可也不忍看她如此伤心难过。 我的命也不久矣,到时我离她们而去,云雀还有云先生,可她… 我的思绪纠结之时,云雀扑过来也跪在了我的面前,哭着道:“小姐…带上春兰一起吧…这样至少我们相互还有个照应,把春兰…一人留在王府之中,我终归…不放心,也…也舍不得…” 这一刻,虽然不知心有多痛,但我却能感受到那血淋淋的伤疤之上因她们的话开始一点一点的愈合。 我伸手将她扶起,眸中满是她们的泪水,我 抬手纷纷拭她们试泪。 “好,我们三人一同离开这里,都把眼泪擦了,我们是如何来到这里,就如何离开这里,记住,不能流泪,一点也不可以…” 她们纷纷抿唇向我点头,抬手试泪后便收拾起东西来。 我立于窗下,看着晨曦一点一点的推开迷雾。 迷雾后的那一抹霞光淡淡的洒了下来,越来越深,越来越近。 “小姐,我们真不等爷了么?”云雀站在我的身后微微一问。 我知道她的心中多少还带着一丝盼望与眷恋。 然而我又何常不是一样呢? 整晚无眠,清晨倚窗,遥看迷雾等待霞光越来越靠近,其实我的心里是在等待那人的回心转意。 可到了此时,还是毫无消息传来,我的心也随之一点一点的下沉。 我平静的转了身,看着云雀手里正收拾着的衣裳并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低低一语。 “赶紧收拾吧,总不能让人来催赶着我们离开。” “谁敢来催赶我们?小姐是华府千金,是齐王妃,明明所做之事都是为了爷,可爷却这般无情的要将小姐赶出府,他凭什么这么做?现在可好,小姐连华府也回不去了,还不知离了府要流落在何方?”云雀眸中含怒的扬了声音。 因云雀的一团怒火,我的心又绞痛了起来,走到她的身边夺过她手中的衣裳,自己便颤抖着胡乱的收拾起来。 “云雀姐姐,别再说了,小姐心里更难受。”春兰带着哽咽的声音响在我的身后。 然而我仍是手下胡乱的收拾着,其实我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收拾些什么? 颤乱的手上突然一紧,是云雀握住了我的手。 我停了下来,抬眸看向云雀。 她眸光闪在眸中,轻轻的挪开我的手,低着眸说道:“小姐…对不起…是云雀又惹你心痛了…” 我收回了那双颤抖的手,只能忍痛转了身。 “我没有怪你,而且你说的都是事实。” 我压抑住自己心中的情绪与痛意,想到还有一样东西,我必须要带走。 我重又开了口,“你们都放下手中的东西,陪我去趟主殿吧,我想去取样东西。” 春兰连忙放下手中的东西接了我的话,“说得也是,小姐就这般从主殿走了出来,什么都没拿,今儿若是离了府,到处都得花钱,身边总得带些盘缠才是。” 我不语,云雀也没有说话,只是眼巴巴的看着我。 突然春兰又开了口,“其实没有盘缠也没关系,小姐请宽心,春兰出生桑和镇,我会织布,到时我们可以利用养蚕织布来维持生计,断然不会让小姐受苦的。” 我转了身,看向身后的俩人,一丝愧疚之意袭上心头,却无言以对。 云雀看了我一眼,连忙抹了面上一丝泪接了话,“春兰会织布,我也可以学着织。” 简简单单的两句话却让我陪感幸福,那颗沉痛麻醉了的心再一次因为她们暖心的话而回复了一丝温度。 我走向前将她们一人一只手紧紧的握在自己的手中,抿唇朝她们一笑。 “出了这王府,我便不是你们的主子,往后我们就自食其力,同甘共苦。” 她们看着我眸子闪现着光亮,满含信心的点头,“嗯,自食其力,同甘共苦。” 收拾好一切我们三人便一同拉开了门,迈着 步子离了院,走至主殿之时,我脚下一顿,主殿的奴才都候在了殿外,就连管家也在,而主殿的门却是紧紧的关闭着,难不成… 我正思绪凝结之时,管家便迎了上来,“见过王妃。” 我微微扬了扬袖,“管家不必多礼。” “王妃这是要前往何处?”管家起身问道。 我从他的眸中看出了他的心思,微微勾了唇,“管家不必为难,我只是前往主殿取样东西便会离开。” 管家面上一怔,一丝为难的道:“这个时辰…这个时辰恐怕不行。” 身边的云雀稍稍扬了扬声音,“为何不行?” 管家微微看了我一眼,又低下了眸,仍是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 “爷与新夫人此时还未起,恐怕王妃要稍等片刻。” 我心上一紧,抬眸看向那张紧闭的门,一时之间我也不明白究竟是什么样的感觉。 因我的不语,云雀的语气又僵硬了一分,“这个时辰爷不应该去早朝了么?你们为何还不催起伺候?” “催了,是爷他…”管家欲言又止,小心翼翼的抬眸看向我。 “我们再等等便是。”我扬袖转了身,步子走得极其的快。 路过假山之时,我因心里的纷乱根本没法再向前迈出步子。 我停了下来,云雀与春兰也停了下来。 春兰上前挽上了我的手,引我坐在了假山后的凉亭之中。 凉风袭来,吹起了我耳边的两缕发丝,这才让我透不过气的胸口有了一丝气息。 云雀也走了上来,一双眸子心疼的看着我,抿了抿唇,开口劝慰道:“小姐不用放在心上, 爷一定是在与小姐赌气,爷对小姐的心,小姐最清楚了,爷是不会对那晋婉郡主…” 她的话未完,我深吸口气,匆匆打断了她。 “云雀,我没事,想想如今的我还能强求什么?晋婉是个好女孩,有她在他的身边,我也能放下心。” 春兰拉了云雀一把,而后看着我说道:“那主殿小姐就不用去了,小姐想拿什么与我说便是,我去拿。” 这样也好,不闻不问,至少我还能控制那颗早己伤痕累累的心。 我点了点头,“琉璃珠,只要带上它就够了。” 春兰也微微点了点头,“我知道琉璃珠放在何处,待爷起了,我便去拿。” 我将眸光移至了远处,带着一丝无声的叹息微点了头,“也好,免得见到了彼此徒增不悦。” 眸光所在之处撞入了一道翩翩而来的身影,晴儿步步靠近于我,依旧向从前一般向我行了礼。 “晴儿见过姐姐。” “晴儿你不必多礼。”我起身微微抚起她。 她轻轻的坐了下来,面容带着一丝情绪。 是何情绪?我竟看不明白。 “昨晚的事情,晴儿也听说了,姐姐真的要离开么?”她看着我开口问道。 “爷都开口了,我没有了留下来的理由。”我转了眸,声音悲催中却带着一丝淡淡。 晴儿随即轻轻叹了一声,“其实姐姐那日与我说起欲要替爷纳妾一事之时,我就在替姐姐忧心,没想到姐姐还是决定这般做了。” 我回眸看向她,她眸光闪烁,面色沉重。 我微微勾起了唇,“此事我不觉得自己做错了,若是换了你是我,你也会这么做。” 晴儿眸光微微一闪,摇了头。 “不会,晴儿不会。” 她说得坚定,丝毫没有任何的犹豫,便接着开了口,“晴儿不管是何理由,我都不会去做爷不悦的事情,爷一心对姐姐,姐姐却将爷的情意无情的踩在脚下,也许姐姐会认为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爷,可爷说什么也不能容忍姐姐如此不在乎他,爷痛心赶走姐姐只是为了让姐姐向他低头,也许姐姐与爷都过于高傲了,也正是因为这分高傲让你们彼此之间有了间隙,也许是你们太过于相爱,都不想彼此受到伤害,你们之间的间隙便越来越大。” 晴儿话中的意思深入我的心中,我微微蹙了眉,心下低吟。 自从晴儿入府后,就素来与我之间话不多,今日却说了这么多劝慰的话。 她的转变过于太快,到底是何意? “你是来留我的?”我看着她抿唇问道。 她微微点了点头,伸手轻轻的抚上了我的手 。 “姐姐若是听我一句,你就留下来,爷气头上的一句话,姐姐又何必放在心上?” “留或是不留,如今己经没有多大区别了。”我微微一笑,有些凄凉。 她又收回了手,低眸一叹,“姐姐可是还在等着爷来挽留?” “他不会。”我也一叹,仍是凄凉的笑起。 她半响不语,待到她起身欲要离开之时,她留下了这么一句话。 “也许他的心里会。” 我看着她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那一片娇艳似火的桃夭之中。 因她最后一语,我唇边的凄凉笑意一点一点的僵住。 待到东边的太阳高挂空中之时,春兰从主殿而回,“小姐…” “拿到了么?”我忧心一问。 春兰将手中的琉璃珠递向了我。 我紧紧的握住手中的琉璃珠,自小这颗琉璃珠就一直陪着我,不管遇到什么苦难,它都会给我力量,让我坚持下去,这一次也不例外。 “小姐这颗琉璃珠,我是让柳儿拿给我的,去的时候己不见了爷在殿中,他们说爷入宫了。”春兰小心翼翼的在我耳边说道。 这一刻,春兰的话似沙子一样揉进我心头,隐隐难受,默然的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 他入宫了,连最后一眼也不想见我,那就更无留我之心了。 方才晴儿的出现,我以为是他的意思,看来真是我多想了。 然而此时的我连最后一个想要留下来的理由也没有了,握着手里的琉璃珠起了身向前迈出步子。 这一路走来,有不少眸光瞥向我。 第一次在这种众目睽睽之下被人赶出府,我没有作多想,反而是云雀与春兰挽着我加快了脚步。 出了府,走在喧哗的街道之上,脚下越来越无力。 放眼望去,我竟然找不到自己的容身之所。 突然云雀搀着我边走边问道:“小姐你这手中的琉璃珠本有两颗,还有一颗不是在太子手里么?如今太子己过世,小姐可有想过要取回那颗琉璃珠?” “那颗琉璃珠早就不在过世太子的手中了。”我摇摇头答了她的话。 她微微蹙起了眉,接着问道:“那在何人手中?” 我沉默了一下,仍还是答了她的话,“在爷的手中。” 云雀不再语,她心里知道自己又提起了不该提起的字眼,微微低了眸,小心翼翼的搀着我往 前走。 “小姐,要不我们先找一家客栈住下来,然后再作打算。”春兰提议道。 我看了看空中的旭阳,如今烈日高照,己到了响午的时辰,再这般茫无边际的走下去,也不知要走到何时?走到何处? 倒不如寻个客栈先住下来,再做打算。 我欲要开口答应之时,突然身边停下了一辆马车,有些熟悉。 还未待我反应过来,车帘被人掀起,一道熟悉的容颜落入我的眸中。 “不用找客栈了,与我回府吧。”战天睿唇边微微带着一丝笑意。 我一怔,为何他会出现在此?而且他字里行间似乎流露着己知实情的深意。 “九爷。”春兰与云雀纷纷向他行了礼。 他扬了扬手,从马车上跳了下来,三步走至我的面前,唇边的笑意己收了起来,眸中深邃暗 沉。 “你的事情珞儿都与我说了,先与我回府吧。” 我摇了摇头道:“不行,我们怎可入住你的府中?” 他剑眉一扬,“有何不可?你反正要找客栈,我那府里虽然没有齐王府大,可至少不会弱于这京城中的任何一家客栈,你是千金之躯,怎能流露在外?” 我看着他眸中的一丝急切,让我想起了那日在街头马车之上,他醉意朦胧在我额头留下的一吻,而后萧条的离开了。 之后他便娶了纳兰珞,我与他之间的关系似乎也因那一吻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他像变了一个人,不再放荡不羁,不再洒脱自如,也不再与我调侃畅所欲言,甚至连见面的次数也少了。 偶尔在宫中遇到,他只是一笑而过,我也回 之他笑笑,没有多余的话语,多余的交际。 而如今在我居无定所,恍惚茫然之时,他竟第一个来到我的面前。 战天睿的这份柔情让我感受到了当初那个总是不经意的出现在我身边替我解难的九弟。 我明白战天睿的心意,可这份情在此时我是万万不能接受。 而且他睿王的府中,如今也不是我能去的地儿。 “九弟的好意我心领了,我是不会入住你府上的。”我微微垂了眸。 “早知道你会不愿,既然不愿去我府上,那就先找个地安顿下来。”他突然又重扬起了笑意,伸手拉过我的手,带着我往前走。 我心中一怔,他将我推至马车前,还为我掀起了车帘。 我不解的看着他问道,“九弟要带我们去何处?为何还要坐马车?” 他淡淡一笑,“幽兰苑在城外,路程有些远,若是不坐马车,只怕天黑都赶不到。” “幽兰苑?”我蹙眉反问。 “不是要寻客栈么?幽兰苑,你定会喜欢。”他笑着将我扶上了马车,随后便接过马夫手中马鞭,将马夫谴回了府,自己驾起了马车。 因昨晚一夜无眠,上了马车我便觉得疲惫不堪,微微合上双眸进入了睡梦之中。 我觉得我做了个很长的梦,梦里几经醒来,又无力的几经睡下,直到马车渐停了下来时,我微微惊醒。 “小姐醒了?”云雀春兰笑着看着我。 我点了点头,微微坐直了身子,理了理头上的发髻问道:“可是到了?” 正在我问出口之时,车帘被掀开来,一道夕阳彩霞映入我的眸中,微微有些刺眼。 “快下来吧,己经到了。”战天睿面上印着淡淡的彩霞光,剑眉微微蹙起的看着我。 云雀微微抚起了我,脚下一麻,竟无法立住,身子倾斜倒了下去。 “小姐…”云雀紧紧的抚着我。 脚下一阵麻木,根本就没法迈出步子。 我拧着眉,向她摇了摇头,“我没事,兴是方才睡了一觉,脚有些麻。” “我替小姐揉揉。”春兰欲要蹲下来,被我伸手拦下了,“不用,你们挽着我慢些走便好,不能让九爷在外等着。” 春兰与云雀依了我的意思,轻轻的扶着我走下了马车。 战天睿拧着眉看着我,眸光落在我的脚上,“怎么了?” “小姐的腿麻了,兴是走不动了。”云雀多嘴接了他的话。 “我没事,还能走,你不用管我…”我的话还未完,突然腰间一紧,双脚离地,我己落入了战天睿的怀里。 “九弟…”我面容一怔,只觉得此时我与他之间的动作如此尴尬。 他只是抿了抿唇,眸中泛起了心疼,“脚麻最难受了,我抱你入屋,这里没有其他人,你不用担心。” 我无奈之下便没有多说什么? 我了解战天睿的性子。 就如当日在皇宫之中我与他初见一般,他也是像今日这样毫无征兆的将我抱了起来。 夕阳己西下,幽兰苑三个大字闪着金光的映入了眸中,这里竟是山里。 周围的一切都呈现出一片清幽凉凉,花草凄凄入眼,留香在心田,就连夕阳彩霞也格外的美丽,还带着朦朦胧胧的雾气,宛若人间仙境一般。 走入苑内,翠竹箪影,偶尔还有几声鸟鸣声自远处飘来,似乎还有若隐若现淡缈悠然的水声,好像是西面。 没错,声音是从西面传来的。 “可是听到了瀑布的水声?”战天睿面带笑意的问道我。 我心中一喜,扬了眉,“原来是瀑布。” 他点了点头,依旧边迈着脚下的步子,边说道:“当初我就是被这一帘瀑布所吸引,然后花了不少钱才买下这块地,在此处建下了幽兰苑,心想着日后若是老了,就退居到这幽兰苑中度过余生。” 我放眼环顾了四周,微微勾起了唇,“这里确实很美,退居在此度过余生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你喜欢么?”他紧紧的绞着我的眸光问道。 我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当然喜欢。” 他眸中突然因我的笑意而怔住,一时之间不语,只是看着我,眸光一点一点的转深。 我发觉他眸光有些令我不适,我微微转了眸 ,不再看他。 他也许也发现了自己方才的失常,轻叹了一声。 “既然喜欢,那就住在这里,今日好好休息,明日我再带你好好转转这幽兰苑。” 我轻轻的嗯了一声,便没有再多说什么。 入了屋,屋里应有尽有,推开窗子,阵阵清幽令人神清气爽的山间花草香扑鼻而来。 山间空气本就幽凉舒爽,此时己夕阳西下,好似连最后一道霞光也要隐入云层黑暗之中。 深雾开始隐下,朦朦胧胧的一片,最后一丝霞光带着淡淡的光晕衬着郁郁青青的高山若隐若现。 西面哗哗的瀑布声在此时听得更加的清淅了。 一时之间我仿佛能想像到那悠然的一帘瀑布有多美,有多吸引人。 我站在窗前闭眼深深呼吸了几下,感受着新 的环境,新的空气,也期盼自己有一个新的心情。 云雀也学着我深深吸了口气,赞叹道:“小姐,这里可真不错,比江南祖屋还要美。” 我睁眸,春兰也表示同感的向我点了点头,看着她们俩面上的笑容,就如盛开的花儿一般,此时我的心也得到了一丝慰安。 我走向前一人一只手将她们的手握在了自己的手心里,柔声道:“你们俩喜欢就好,不过要记住,我们只是暂住,日后还是要离开的。” “我自然是知道,只要我们不愿离开,九爷又岂会赶我们走,九爷可不像八爷那样没心肝。”云雀嘴快的一语又让我心里隐隐犯疼。 春兰心明眼亮,连忙拉了拉云雀的衣袖,提醒的一唤,“云雀姐姐…” 云雀这才发现自己的口不择言,面上落了笑,蹙着眉道:“小姐对不起。” 我不能再在她们的面前显现自己的内心痛楚 了,不想使她们忧心,微微扬了扬笑。 “行了,累了一天了,赶紧收拾一下,收拾完了,就都早些下去歇息。” “是。” 待收拾好一切之后,匆匆的用过了晚膳,云雀与春兰都退下了,只余我一人在屋中。 烛光摇曳,我的心也微微静了下来。 此次离开齐王府,我并没有随身带太多的东西,仅有手中的琉璃珠是我无法割舍的。 它陪了我这么多年,也是外祖父留给我的最后一件礼物,我不能舍弃。 我一时无事,又觉得无法入睡,便坐在桌边静静的端详着手里的这颗琉璃珠。 外祖交曾说过,这颗琉璃珠是灵性之物,可我就觉得它与其他的琉璃珠并无任何的独特之处。 可为何外祖父相交于我时会千叮嘱,万嘱咐我一定要将琉璃珠保护好。 儿时我误以为是战天麟救了我,所以我便将其中的一颗琉璃珠送给了战天麟。 可那日在宫中之时,战天麟的话中吞露出那颗琉璃珠己在战天齐的手中。 我也试问过战天齐,这琉璃珠到底藏着什么秘密,他只是要我相信他,却不肯相告。 当我想到这里时,我又再一次将手中的琉璃珠仔仔细细的看了一看。 琉璃珠在烛光之下,光泽红润,仿佛就像麒麟兽的眼睛。 我思来想去,终还是参不透这琉璃珠究竟藏着何秘密? 突然耳边传来了一阵熟悉的声音,“你就按照本王所说的去做。” “九爷请放心,您交代的事情,老奴己铭记在心。”是这幽兰苑管家的声音。 今日入苑之时,我观察了一下,苑中虽大,可这苑中的下人却不见几个。 除了开门相迎的管家,就只剩一个膳房的嬷嬷,看得出这管家与嬷嬷好似是一对。 我起身放下手下的琉璃珠,走至了门口。 院子里的管家己离去,战天睿刚一转身,便眼见我看向他。 他凝了眼眸勾唇笑起,抬步靠近我。 “还没睡呢?” “在马车上睡了一觉,如今还不困。”我笑笑,将门拉开了一些。 “那就甚好,我也睡不着,不介意我入内讨口茶喝。”他剑眉一挑,抬步入了内。 我跟在他的身后,柔声接了他的话,“九弟哪里的话,你是这幽兰苑的主人,这里的一草一木,所有的一切都是你这个主子的,要说讨,倒是我要向你讨口茶喝。” 突然我发现他停了下来,我侧身走上前去,他的眸光正落在了桌面上的琉璃珠之上。 第152章 我上前将琉璃珠收回了袖中,引他坐下,还给他倒了一杯茶。 “方才那可是一颗琉璃珠?”他轻轻的问道。 我向他递过方才泡好的茶水,点了点头,“嗯。” 他抬起手边的茶水轻抿了一口,看向我时,眸光幽远深邃。 “这琉璃珠色泽不错,应当是上乘之品,也难怪你不肯与我回府,这身边还带着这般值钱的东西,若是拿去当了换成银子,也够你锦衣玉食了。” 我只是微微笑笑,“这琉璃珠纵然价值连城,那也不能拿去换银子。” “这么宝贝,何人相赠?”他挑了眉毛,笑着晃晃手中的茶杯。 “己故人。”我也微微坐了下来,唇边的笑意微敛了一些,倒仍是语气平静。 他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抬起手里晃着的茶杯又轻轻抿了一口,放下后,眸光微微环顾了四周。 “这里还算清幽,适合你的性子,待齐王府的人平息一些,我会引他来接你。” 我垂眸一笑,却不语。 他转眸看向我,幽深的眸光落在我的脸上半响,重又开了口。 “我知道你不愿说出事情的真相,我也不逼你,这里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我己安排,只要你不愿,就不会有人来打扰你。” 我微微点了点头,向他道了声谢,“谢谢。” 他淡淡一笑,转眸不再看我,声音低沉而来,“我能为你做的也只有这些了,不是么?” 我微微收紧袖中的指尖,叹息了一声,“你己经为我做得够多了…” 我的话还未完,他扬声打断了我,“还不够。” 这三个字他说得重重,眸光紧紧的落在我的双眸之中。 我面色一怔,心里说不上的感受,在他紧紧的眸光之下我只能垂下眸睫,耳边只闻他的语音又软了下来。 “就是因为我做得还不够,你才会被流露在外,而此时的心里还要时时念着他,想着他。” 我的心里一颤,虽然能够明白他话中的情意,可我却无言以对,仍是默默的垂着眸。 突然手上一紧,他握住了我收得紧紧的指尖,“如果我比八哥早一步认识你,也许你就不会像今天这般满面惆怅无助了。” 他的举动引得我手上一颤,我自他掌中收回手指,却不知如何回答他的话,只能轻轻的开了口,“九弟…” 我的话还未完,只闻手边啪的一声响,他的手重重一击桌面,扬高了声音。 “不要叫我九弟,叫我天睿,从我第一次见到你,我就觉得你口中唤我的那声九弟刺耳,几次欲要提出不再让你唤我九弟,我都欲言又止,我怕你会多想 ,怕八哥误会,到时你的处境更是悲怜无助,所以一直强忍着。” 我抬眸看向他的眼,他的眸中泛着太多的情绪,我看到了他的眸光在挣扎。 我心下酸涩的道:“你我本是叔嫂,唤你九弟理所当然。” 他眸光仍不离我,轻咬了唇,“八哥现在将你赶出了府中,你就不再是八嫂,只是想你改个称呼,你也不愿将这个机会给我。” 我不语,不是不想说,此时的心境是连一个字也答不上来。 其实唤个称呼有何不孚? 只是个称呼罢了,对我来说根本就不能代表什么?可对他来说,也许意义非凡。 我欲要开口之时,他便转了眸,带着无尽的失望一叹。 “罢了,你不愿,那就不改了。” “只是个称呼而己,如今我己被赶出齐王府,也 许很快就会收到他的和离书,我答应你,收到和离书的那一刻,就是我改口唤你天睿之时,你觉得可好?”我低声问道。 他闻声眸亮,看向我,一丝喜悦满足的呈现在眸中,连道:“好,当然好,我会等。” 我浅笑依依,他突然欲伸手替我倒了一杯热茶。 我见状,连忙伸手拦下他,“我自己来。” “你别动,我来就好。”他笑着一语,轻轻的为我倒了满满的一杯热茶,递向我的面前,唇边带笑道:“尝尝,这可是自己苑中种的清茶。” “这苑中有茶园?”我看着手里的热茶,茶香扑鼻而来。 他低声一笑,扬眉弯唇的刹那,那俊朗容颜突然间透着股说不出的迷人。 我仿佛一瞬间又看到了当初那个随性自如,带着仿佛能狂噬人心的张扬魔力的战天睿。 他也替自己添了茶,朝我点了点头,“当然,退居这里后总得还要生计,这里的茶园就是我往后的生 计。” “你?”我好奇他的字里行间的话,微微开口接着问道:“没有珞儿么?” 他一倪眼,唇边笑意收敛起来,淡淡一语,“她不适合这里。” “为何?”我急切一问,我似乎猜到了他心里所想。 “和你一样,这里留不住她的心。”果不其然,他看着我,唇边虽又重启了笑,可眸中的眸光又转深了。 “你与珞儿之间…”我摇头想要劝慰。 他又再一次匆匆打断了我的话,直接干脆了当。 “我是她的夫,她是我的妻,就这么简单。” 话语与当日纳兰珞的话一模一样,看来他们之间就真的如他们所说的名义上的夫妻这般简单。 纳兰珞对战天齐的心此生都不会变,然而战天睿… 我默了一会儿,但还是开了口问道:“那你当初 为何要娶她?” “你曾说过,找一个女子虽然不能持子之手与子偕老,至少也能相敬如宾。”他笑,又是那种散失了洒脱自如,却长留凄美的笑。 “我当初只是一句劝慰的话,我并没有…” 我的话没有再说下去,我不知我如今还能说些什么?心里己经有了痛意,却从不知当日一句劝慰的话却让他们俩人如今走到了这一步,是我耽误了珞儿,是我连累了战天睿。 他的手离杯,坐直了身,“我知道,正因为你这一句劝慰的话让我醒悟,我觉得你说得很对,相敬如宾有什么不好,彼此之间没有情爱交际,这样彼此的一生就不会有太多的牵伴,有朝一日,我若真想离开了,也走得洒脱自在。” 我轻轻摇头,“可人家珞儿不同,她是女子,女子一生的大好年华就在这几年里,你用你们的婚姻牵伴着她,这是害了她。” 他凝了眼眸紧紧望住了我的眼睛,炫然夺目的光 芒一抹抹划过那逐渐深邃暗沉下去的眸子,耀得我的心开始剧痛难忍。 我似乎己经猜到了他接下来会说什么? 最后他终是应我心中所想,沉沉的开了口,“我也只有用婚姻牵伴着她,你才能无后顾之忧。” 我指尖猛然收紧,胸口的气息一瞬间乱窜了起来,语音也见颤抖。 “原来真是这样,你娶她是为了成全我与八爷,你怎这么傻…怎么能这般做?你可知道这是在作孽…苦苦害了多少人?” “我不想管那些。”他扬声看向我,看到我眸中的颤意之时,他重又压低了些声音,“我只想看到你幸福,不想让你再受委屈,我也不知道,也许我真是疯了,我没有爱过人,也不知如何去爱,在遇到你之前,我一直以为这一生我都不会有爱,因为我觉得男女之间的爱太过矫情,也太过短暂,就像当年的母妃与父皇,父皇口口声声说爱她,可过不了多久,他就差点忘记了母妃这个爱人的存在,好再母妃有了我这 个儿子的寄托,她苦苦委屈了一生,每次看到她落泪之时,我就很害怕,甚至连她的眼睛我都不敢看,所以我不想去爱。” 我没有说话,只是极力的压抑着自己内心的情绪,使自己能平静的听着他继续说下去。 他突然从我的眸中离开了眸光移向窗外,目色微凉,“这么多年来,我一直留恋在风花雪月,花间柳巷,在那些地方虽然没有爱,但我能得到满足,至少用银子换来的那些爱抚,我不会觉得虚伪,直到遇到你,是你委屈求全,淡然沉稳的性子给了我一种不一样的感觉,你的身上有母妃的影子,我当初心里很清楚,我不是要去同情你,而是只想要去保护你,我以为你与八哥之间没有爱,直到那次在边疆,你不顾自己性命的为八哥挡下那一箭,当时我就知道,你对八哥动了情。” 我回想起那日在我扑倒在战天齐怀里,口吐鲜血之时,我满目都只有战天齐,然而丝毫没有看到持剑为我在箭雨之中挡剑的身负重伤的战天睿。 我望着他的眼睛,念及过往种种旧事,心中既难忘感激但又愧疚难受。 我又垂下了双眸,埋下了满目无法道出的情绪,“我不再瞒你,我与他自小就认识,我并非华蝶衣,我是当年那个死在华府之中被烧毁的华蝶月。” 我第一次向人道出了自己的身世,然而这个人就是眼前的战天睿。 不知为何? 从一开始,从我见到战天睿的第一眼开始,我就觉得这个男人是真的待我好。 我的心也非常的信任他,从未怀疑过他。 “我知道你不是华蝶衣。”他点了头,重又低沉的开了口,“在这些兄弟之中,属我与八哥走得最近,八哥的心中自小就有一名女子,在没有遇到你之前,我一直以为那名女子就是纳兰珞,可当我几次亲眼所见八哥不顾性命的去救你,我当时有了念头,念头告诉我,八哥对你不一样,当时我不知为你高兴,还是为自己苦恼,总之很矛盾…” 他停顿了下来,没有再说上去,手中的茶杯握在手中紧紧的收紧,紧得在颤抖。 我不知为何,心底被他颤抖的手所软化。 我想要上去握住他颤抖的手,可终是没有那分勇气令我向他伸手。 我只能在袖中紧紧的将手指收紧,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等着他接着说下去。 终于他松开了紧握着杯子的手,将手移至桌下,长袖己遮住了那丝颤抖。 他抬眸看向我,目光带着一丝悠远,唇边苦涩一笑,问道:“还记得那次我烂醉如泥倒在街头任人欺辱的情景么?” 我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他轻叹了一声,重又接着开了口,“那次之事是因得知了你月牙儿的身份,原来你就是八哥心里一直念着的女子,我没法说服自己,只能用酒来麻醉自己,结果你在街头救下我,我借酒醉终于做了一件一直以来从不敢做的事情,也是在那日,我决定,只要你 不再受委屈,只要你幸福,我便会竭尽全力为你扫除所有的障碍。” 我的心中因他最后一语聚然收紧,一个念头直入我的心中。 我扬声一问,“晴儿?” 他冷冷一笑,笑得我心中更加的慌乱,“没错,我说过我只会认你与八哥的孩子,只不过到最后我还是失手了,我没有想到那个奴婢竟然会当着八哥的面来污蔑你,然而八哥竟然还要违背皇家祖制,保大不保小来护全那杨夫人?我知道若是那杨夫人真的出了事,事必会祸连你,所以我让人传信给产婆,让她收手,务必保全大小。” 原来这件事是战天睿所为,出乎意料的事情让我这颗慌乱的心不知如何平静下来。 我深深的暗自呼吸,每一次呼吸我都会觉得疼。 他伸手替我添茶,那一刻,我从袖中伸出手一把抓住了他,向他摇头。 “你不用为我做这些的,你这样只会让我更加痛 恨自己,我不只连累了你,还断送了珞儿一生的幸福,还差点…” “这些我并不在乎。”他淡淡一语,打断了我的话。 我的话又再一次未完,他将我的手挣脱开来,轻轻的替我添了茶。 此时的他显得格外的平静与淡然,早己失去了当初战天睿的影子。 “我不值得你这么做。”我低沉一语。 “我说值得那就是值得,至少如今,你己经来到我的身边…”他微微停了下来,像似轻叹声后,重又开了口,“蝶衣,你还有选择,你要回去,我不会留你,你要留下,那就让我一直陪着你。” 我收紧指尖,心里的慌乱与矛盾令我无从选择。 我摇头轻咬了唇,“我的大限在今年腊月,我己命不久矣。” “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所以我更想要珍惜这些日子,不管能不能想到办法解除你体内的掌毒,我 都会陪在你的身边,至于其他,我绝不会勉强你,就把我当作朋友,让我好好照顾你。”他温暖的五指握了过来,握得紧紧,再未留半分空隙容我避开的机会。 原来他知道,此刻的他什么也不求,只求以一个朋友的身份陪在我的身边。 我心里感动至极,一丝泪浸划过眼角。 我从未想过,在我仅剩的最后几月里还能得到这样的温暖。 可是这样的温暖并不是我心中所要。 我发现只要我一开口,我便会伤害眼前之人。 我也知道此生是注定要负他的。 “蝶衣。”他唤着我的名字,声音靠近过来,渐渐地,有温软的鼻息扑在我的脸上。 “这里我很喜欢,至于留下来一事,我会考虑,还有我体内的掌毒你不用放在心上,纵然只剩下几月的时间了,我依旧很庆幸能有你这个朋友在我最危难的时候守在我的身边。” 说完这些,我用力从他的手中收回了手。 随着手中的一空,他的手指在收紧成拳,而后又松开抬起了面前的茶杯,将杯中的茶喝了大口,放下后,什么也没有说,只是低声笑了起来。 这种笑声悲凉又凄美,沉重苦涩,却仍是无可奈何,毕竟有些事根本就不能勉强。 次日,用过早膳后,战天睿便前来相邀一同前去观看飞流直下的瀑布。 那也是我入苑一直想做的一件事。 当我见到战天睿之时,他断然己将昨晚那番话抛到了脑后,完全以一个朋友的身份陪在了我的身边。 也许我可以试着在这幽兰苑之中开开心心的度过这几个月时间,结束前段也是后续的开端。 幽兰苑位于最中间,以幽兰苑为核心向四面展开来看。 西面是飞流直下的银瀑,东面是郁郁青青的一片茶园,北面有花果蔬菜。 至于南面是什么? 闻着空中传来的味道,我还是无法分清那味道究竟是出自何物? 转眼来到瀑布之下时,春兰与云雀都看呆了眼,惊叹得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那条瀑布像是神赐的一般,从高空悬挂如雄鹰般俯身冲下,又如飞泻下来的银链,在暖阳之下闪烁着我们的眼,带着巨大的声音如狂狮怒吼,令人震耳欲聋。 水浪击打在岸边岩石上的“扑腾”声盖过了耳边所有一切微风拂动草叶的絮语声。 下泄流过我们脚边的水好清,清得发绿,绿得如同一大块碧玉无瑕的翡翠。 每当那下泄的水前荡漾起来的时候,便会激起无数的水花,犹如万马奔腾。 微风轻轻的吹过来,如同轻雾飞洒在我们的脸上,凉丝丝的,清透透的,仿佛一瞬间可以让人忘记所有的忧愁。 在这一刻,我终于明白为何战天睿会说第一眼就 被这神赐一般的瀑布所吸引。 这样的景象任入谁的眼中,谁都会被吸引。 “这里没有让你希望吧!”战天睿凑到我的耳边轻轻的与我说道。 我侧眸微微一笑,朝他点头道:“太美了,我从未见过这般雄伟的瀑布,你当初是如何发现这里的?” 他剑眉微微一扬,站直了身子,却道了莫名的四个字,“闻声而来。” “闻声而来?”我不解这四字的意思。 他勾勾唇角,目色微亮,仰头轻叹一声后,方转眸看着我,指着水流另一头的一只小船说道:“先别说了,我们山涧泛舟如何?”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一只小船正飘曳在那清水之上,随着那银帘而泄下的浪花不停的晃动着。 我还未开口答话,身后的云雀却欢呼雀跃起来,“好啊好啊,我最喜欢游山玩水了,谢谢九爷。” 我转身看向一脸兴奋的云雀与春兰,无奈之下只 能点了点头,随着他们上了船。 小船虽窄小,但也能容下我们四人。 小船顺着水势一直向下流飘去。 我们坐在船里,与清水的距离很近,偶尔几次我的手还能触及到清水的柔软,迎着凉飕飕的风吹在面上,感觉甚好。 “九爷,这条山涧是要通往何处?”春兰好奇的声音响在我的耳边,这也是我好奇的事情。 我转眸看向战天睿,微微蹙了眉等着他的回答。 他微微勾了唇,手里还在继续削着那皮未尽的果子,轻声答了话。 “这条山涧围绕着整座玉龙山,顺流而下后就到了山顶下。” “什么?”云雀一惊,接着问道:“那到了山顶下,我们岂不是不能泛舟而上了?” 战天睿微微抬了眸,环顾了四周,轻摇了头。 “无妨,管家己将马车候在了山下,我们到了山下,便可坐着马车回幽兰苑。” “还是九爷想得周到。”春兰腼腆一笑。 “那是自然,九爷的名声可是传遍全京城,谁人不知九爷最懂女儿心?”云雀自是笑容得意,还外露调侃之意。 我微微心头一紧,低斥了一声,“云雀,你又口无遮拦。” 云雀向我吐了吐了舌头,便不再多说了。 突然面前递来了一个己经削好的果子,我转眸看向战天睿。 他一脸笑意的道:“我倒觉得云雀的话没有错,我战天睿今生不求财,不求权,不求名,就喜欢伺候女人。” 我面上竟莫名的染上了一丝羞涩之意。 他话中字字句句满含情意,虽是带笑无意调侃,可终是让人觉得他是有意为之。 我抬手接过他削好的果子,便没有多说什么,垂眸轻轻咬了一口。 “甜么?”战天睿柔声一问。 我未语,只是朝他轻点了头。 “春兰,我也给你削个果子尝尝吧,小姐不用我们伺候,我们就自己伺候自己。”云雀故作轻叹了一声。 我抬眸轻轻瞪了云雀一眼,她倒刻意无视我此时的表情。 春兰抿了抿唇,垂着眸乖乖的削着手里的果子,这样气氛并不是我想要的。 我无奈,再看向战天睿之时,他的眸光己投入了那越来越远的万丈银帘之上。 暖阳轻轻的洒在他的俊颜之上,略显他的俊俏。 记得第一次与他近距离的相视之时,月光下也是被他的侧颜给吸引了眼球。 我微微移开了那道不合事宜的视线,轻咬手中果子的同时,一道甜甜的,淡淡的清香扑鼻而来。 又是这种味道,好熟悉,却又不知是何味道? “这是何味道?我曾在屋中之时就闻到了。”我不禁的好奇一问。 战天睿回了眸,微微勾唇,还给我卖了个关子,“你猜猜?” 我又深深的呼吸了一下,味道更深了一些,但仍是不知。 我只能摇了摇头,“猜不出来,在苑中之时,我还问了云雀,云雀也闻不出来,只觉淡淡的,甜甜的,就是不知是何味道?” 云雀也认同我所说,点了点头。 倒是身边的春兰噗嗤一笑,“小姐乃千金之躯,哪会闻得出这种味道,这可是稻花香。” “稻花香?”我呢喃一语,看向战天睿,他面色仍是带着笑,却不语。 春兰朝我笑着点了点头,“这味道不会错,就是稻花香,春兰出生于乡下,自小闻着这种味道长大,是不会认错这种味道的。” 我仍是带着一丝迟疑,只见战天睿唇边的弧度拉得更长了些,而又故作轻叹的点了点头。 “没错,是稻花香,正如春兰所说,你身处高墙 深府,锦衣玉食,自然不知那每天吃着的白米饭是从何而来?此时正是稻花盛开的时候,呆会儿你就能一睹那成片的稻花了。” “小姐快瞧瞧,那边就是。” 我闻声看去,映入眼帘的便是一片绿油油的光景,嫩绿的稻子一行行在微风之中整齐匀称的向南方摇摆着,这样看上去,一望无际,眼中早己被这一片绿所霸占。 让我不由得想起了这样一首诗: ;稻香轻摇风抚绿,花映笑脸喜飞红,描绘丰收世间景,怎画农人一片情。 我微微起了身,走出了船舱至船头轻轻的坐了下来,这样我的视线更加宽广了。 “这就是寻常人家的自己自足。”战天睿轻柔的声音响在我的身后。 我不由得一阵感慨,是啊,这也许就是我梦中所期盼的日升而作,日落而息。 每天闻着空气中弥漫的稻花香从淡淡的甜甜的, 再到那香喷喷热热腾腾的白米饭,自己自足,平淡一生。 我微微移开了视线,回头看向满眼绿光的战天睿。 “稻花,茶园,花果蔬菜,看来你早己做好了退居在此的准备。” 他微微低眸看向我,眸中闪过一丝莫名的光亮,“也许是厌倦了那些宫廷深府的生活,然而这里就是我一直向往的地方,如今你也身在此处,我战天睿这一生己无所求。” 我淡然一笑,投眼至这一片秀丽山水淡甜稻香之中,深吸口气,应着他的话微微扬了声音。 “我也己无所求。” “不想再回去了?”他突然也坐了我的身边,扬眉低声一问。 “你可是在后悔昨晚执意将我留于此?”我带着浅浅笑意看着他。 “如此说来,我的决定是对的。”他却叹息的说 出这句话。 “此话是何意?”我带着一丝忧虑的微微问道。 他眉宇竟因我一句话微微蹙了起来,而又一笑。 “你就不想知道,齐王府没了你这个齐王妃,八哥该如何自处?” 战天睿的话如针扎一般直入我的心头,狠狠的抽动了一下,我半响不语。 直到船舱里传来云雀与春兰嘻笑声之时,这才打破了我心头的千丝万缕的思绪。 我淡然一笑,“你知道的,我父亲根本就奈何不了他。” 他也淡淡一笑,回了我的话,“然而你的父亲也是他的一大劲敌,不是么?” 我闭上了眼睛,长长的叹了口气,“所以你的意思是让我回去。” 手上一紧,他温暖的手浸过我早己冰凉的手指,而后紧紧的将我的手握在了手心。 “我不想你回去,你是知道的。”他的声音低沉 带着丝丝伤感与无助。 “那你为何又要说些这些?”我睁眸,看向他。 他手下又紧了紧,我将眸光微微移至他紧握着我的手上,这一次我并没有挣脱开来。 他手上微微一用力,令我的头靠在了他结实的肩膀之上。 我感受到他的气息带着丝丝的沉痛。 我丝毫没有挣扎,其实此时内心剧痛且又身心疲惫的我,真的很需要这样的一个肩膀来支撑着我。 要说最懂我的人,也许就是在我最无助,最痛苦之时,带给我这个温暖结实肩膀的战天睿。 他低吟了半响,终是回了我的话。 “我只是说出了你此时的心境,放眼望去,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可你的笑容却一直僵在唇边,那么的不自然,所以你在观赏这些景色之时,你的心里带着沉重的情绪,纵然景色再诱人,也不能化开你心里所有的郁结,这样的你,我战天睿是留不住的。” 听着他的这些正中我下怀的话,我紧紧靠在他的肩膀之上,无言以对。 心头的痛意又加剧了,我终是抵不过内心那些无法割舍的人与事。 我深吸了口气,重又看向那一片绿油油的稻花。 稻花香的味道也越来越浓郁,飘在水中的船也渐渐缓了下来,慢慢的在水上飘荡着。 不知船在水中移荡了多久,我感觉稻花香若隐若现了,这才令我微微转眸看向身边的战天睿。 “若你是我,你会如何做?”我抬眸直直的看着他的双眼问道。 他垂眸深深的看了我一眼,眸中有太多的情绪在变化。 一瞬间,他轻摇了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只要你不过问那些事,你便不会纠结他日你该做怎样的选择?” “也许吧。”我扯了唇边勉强笑了笑,这样的回答是我上一刻曾想过的,可我做不到。 既然做不到,那就让自己的心来做决定吧。 我接着便说出自己内心的想法,“我想去见一个人。” 第153章 战天睿眸中闪过一丝迟疑后微微拧了眉,“你要去见何人?” “林任。”我毫无顾忌的说出这个名字。 战天睿眸中微微一怔,瞬间又即逝,重问道:“你竟识得林任?” 看来,战天睿也己听说了这个林任。 我摇了摇头,“不识。” “那为何要去见他?”战天睿微微压低了些声音。 “你都说了,你留不住我,不是么?”我微微垂了眸,另外一只手附上了他紧握着我的手的手背。 他手下微微收紧了一股力道,我知道他的心在痛,而且痛得特别的厉害。 这样的决定又再一次伤害到了他。 他强忍着,不做任何的情绪变化,声音淡淡而来,“何时去见?我陪你去。” 我轻摇了头,“不用,我想独自一人前往。” 他抬手抚上了我的左脸,指尖划过我的肌肤之时,我感觉到了他的颤意。 “还会回幽兰苑么?”他低沉的问我。 我伸手抓住了他停留在我肌肤之上颤抖的手,握在手心,轻轻一唤,“天睿…” 他手上猛然一颤,“你…你唤我什么?” 我喉间一紧,哽咽一唤,“天睿…” 他半响不语,我静静的靠在他的肩头,只感觉他的手越来越紧,越来越颤抖。 最后他终是泛起笑声响在了我的耳边。 我轻轻的离开了他的肩膀,眸中一丝涩痛划过我的双眸。 “等我处理好这件事情,我会回到这里,用我五日来尝还你对我的情意,我们就做五日日升而作日落而息的平凡夫妻,你可愿意?”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我,当我的心中开始觉得自己很自私之时,他却抿唇笑了,笑 意挂在唇边,却又带着说不出的绝望和痛意。 他伸手挑起我的两侧的发丝,轻轻的挽至我的耳后,声音响在我的耳边。 “我会将这五日当作我的一生。” 我看着他眸中渐渐流露出的那丝遗世孤独的凄凉,一瞬间疼得我心魄欲碎,连呼吸也不剩了。 次日,我带着沉重感离开了幽兰苑,连云雀与春兰都未带。 战天睿并没有相送,他只是让管家一路相陪于我。 马车驶得较快,三个时辰内,便到了。 车帘被管家掀起,“小姐,王府到了。” 我来到了王忠的府上,毕竟我想要见林任,就只能通过他的相助。 “属下见过王妃。”王忠遣退了所有的下人,连那些围着他的姬妾也不见一个。 我放下手中的茶水,上前扶起了他,看着他活动自如。 我微微勾了唇,“看来身上的伤都好了?” 王忠面上一笑,“云先生妙手回春,身上的伤早己无大碍了。” 我点了点头,重回了位子之上,抬手抿了一口茶水后问道:“我让你前去查的事情,可有眉目了?” 王忠面色微微一怔,低了眸,“王妃恕罪,属下无能,这些日子属下一直让人暗中调查那林任,可那林任除了每日除草耕作,根本无法查到当年之事。” “他没有再入宫?”我微微感到一丝好奇。 王忠面色沉色的点了点头,“听说是那林任激怒了皇上,皇上龙颜大怒,将他赶出了皇宫,没有召唤,就不得入宫。” 看来正是我经过太和殿之时听到林任与皇上之间谈话的那一次。 当今皇上竟对他动了怒,那就证明皇上没有相信他的话。 “他的所在之地,你可知道?”我接着一问 。 王忠点了点头,“属下知道。” “我要去见他,速速去安排。”我抬眸看向他,突然又想到了什么?便从袖中取出一封早己准备好的信交给了他,“记住,不得让任何人说起我出入了你的府中,还有,找个可靠的人将这封信交给华府的云先生,然后再去给我准备一套男装。” “是。” 两个时辰之后,我以一套男儿装与王忠一同来到了郊外。 而此时正值烈日当头,我微微挑开车帘顺着王忠手指的方向望去,一间破旧的草庐直入我的眸中。 我微微拧了眉,“你确定是在这里?” 王忠蹙眉点了头,“属下确定,话说这老头也奇怪,皇上秘密赐予的行宫不住,非要住在这荒郊草庐之中,常以黄土生畜为伴,身边除了一名小少年,就不见任何人。” 林任是秘密觐见当今皇上,当年魏家被灭之事林任是知情人之一。 战天齐的身世,林任也是知情人之一。 单凭两件事,其中一件事就能让林任招来杀身之祸。 林任能选在这荒郊野外偷偷掩人耳目的住了下来,看来也是为了躲避那些杀戮。 “你在此处候着,不管发生什么?都不得让人靠近草庐半步。”我低声吩咐道。 “是。” 我着一身男儿装踏下了马车。 顶着头上的烈日一步一步靠近那草庐。 一路走至院子之中,草庐之中竟空无一人。 待走近一看,四下简陋不堪,唯一的一张门都在微风之下微微晃动着。 我伸手止住那张颤动的门,欲要推开之时,身后响起了一声少年的声音。 “你是何人?为何在此?” 我转身一看,一名高大俊俏的少年映入我的 眸中。 看来这名少年就是王忠口中所说的跟在林任身边之人了。 我微微上前作辑寻问,“请问这位小兄弟,这里住着的可是有一位林老前辈?” 少年眸光紧紧的绞着我,半响不回话,手里的长剑己握得紧紧。 这名少年眸中透着防备之心,眸光久久不离我。 终是过了一会儿,他才扬声问道:“你找我爷爷作甚?” 我心下一叹,“原来林老前辈是小兄弟的爷爷,那再好不过了,劳烦小兄弟向林老前辈通报一声,就说晚辈无名求见。” “爷爷素来不愿见生人,我看你面生,爷爷是不会见你的,你快走吧。”少年朝我冷冷的挥了挥手中的长剑。 我连忙解释道:“小兄弟不要误会,我并无恶意,只是有事请教林老前辈,今日若是他不肯 出来相见,晚辈无名就在这候着,不走了。” 我不只打扮成男儿,还给自己重取了一个名字,名唤无名。 少年冷冷一哼,转了眸,“你候着也没用,爷爷有午休的嗜好,这个时辰正在午休,而且不到天黑,爷爷是不会醒来的,你还是快走吧。” “原来是这样,那我就这里等到天黑。”我微微一笑,扬起长袍朝那院子里的石板之上坐了下去。 少年却仍是不理会我,转身便离去了。 我无奈一叹,看来要见这位林任前辈,我也只有在此冷坐石板苦等的命了。 我朝四周看了看,也下意识的朝那门里探了探,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无奈之下收回眸光,捡起脚边的一颗石子在地上乱划着,希望时间能过得更快些。 突然眸中一闪,我竟发现我脚边的不远处有一处地方疑似是血迹。 我伸手探了一些往鼻间一闻,果然是血迹。 为何在此处会有血迹,难道是… 正当我思绪纠结之时,耳边响起了长剑击石的声音。 我心中一紧,连忙闻声跑了出去。 竟是那少年正在西边练剑。 烈日之下,那少年握着的长剑己在石头之上划出了火光,星星点点晃得我的眼晴都痛了。 少年的剑法招招熟练且又显得浮躁不安,看着他的年龄并不大,为何要如此刻苦,如此急于一时。 应当是那少年觉察到了我的到来,收好了手中的长剑,额头己是大汗淋漓,挥袖擦了一把汗,直直的看着我。 我总感觉他对我的到来有敌意,而且是那种很强的敌意。 我一步一步向他靠近,从袖中取出一块帕子递向他。 “你小小年纪,竟然能将这套剑法练得如此熟练,看来你平日里下了不少功夫。” 少年并没有接过我手中的帕子,转了身,将手中的长剑收了起来,极其的宝贝手中的长剑。 我微微收回了手中的帕子,欲要再次开口之时,少年却先一步说了起来。 “爷爷说了,我要学会一个人生活,我得尽快将这套剑法早些练熟,否则将来若是不记得了,就无人可教我了。” 闻言我心中一紧,抬步走向他问道:“这是你爷爷与你说的话?” 少年狠狠咬了唇,眸中乍现一丝杀意,“那些坏人,都想杀爷爷,虽然我现在保护不了爷爷,只要我活着,我将来定会手刃仇人,报仇血恨。” 我还未从这少年的话中理清头绪,眼前剑光一闪,长剑直点我的眉心。 “说,你是不是也是来取我爷爷性命的?” 我袖中双手一紧,轻轻的摸到了那些防身之用的银针,面上仍是解释道:“小兄弟,你误会了,我是来拜访林老前辈的,绝无恶意。” 少年眸中的杀意丝毫不减,紧紧的绞着我。 半响后,他竟出乎我意料的收回了直点我眉心的长剑。 “你真想见我爷爷?”少年问我。 我揪紧的心微微一松,点了点头。 “好,我让你见,你随我来吧。”少年迈步在前方引路。 我心下一叹,手仍是未离袖中的银针,这名少年眸中杀气过甚,不得不防。 我一步一步紧随少年身后,竟没有入草庐,还带着我绕到了草庐的后面。 我的心重又揪紧,心里思绪纷乱之时,少年突然止住了步,指着眼前的一棵大槐树道:“这树下埋着的就是我的爷爷。” 我的心一怔,顺着那颗槐树看去,微微高耸着一座坟墓,上面立着一道木板,竟是祖父林任之墓。 “林老前辈己经死了?”我不由得惊叹问道。 少年跪了下来,放下手中的长剑,声音己见颤抖。 “昨天晚上一群黑衣人闯入了草庐之中…爷爷为了护我离开…身重数刀而亡…等我回来之时,爷爷己断了气…” “你可有看到是何人杀了你的爷爷?”我追问道。 少年跪在地上,狠狠的揪紧了拳头,字字带着肃杀之意。 “他们蒙着面,我看不到他们的脸,可我识得出那双眼睛,只要再让我见到那双眼睛,我必定会认出他,我要杀了他替爷爷报仇。” 黑衣人,是刺杀,究竟是何人? 不会是西楚王,他答应过我,会饶过林任一条命。 林任来京觐见是秘密而来,根本无人知道。 不对,小姨从我口中己得知林任己来京,难道… 想到这里的时候,我不敢再想下去。 如若真是父亲,那这槐树下的林任岂不是我害死的? 我的手离开那袖中的银针,深吸了口气道:“我可以拜拜林老先生么?” 少年不语,只是含泪点了点头。 我看得出这名少年极其的坚强,骨子透着的韧性早己显现在了他的眸中。 我没有再看他,掀起长袍跪了下来,深深的磕了个响头。 如若真是我害死了林任,这一个响头也不够我赎罪的。 待我起身之时,少年也站了起来,眸中的杀意己散了些。 “你真的不是来取我爷爷性命的?”他微微问到我。 我微微抿了抿唇,答了他的话,“我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连你都打不过,我如何取你爷爷性命?” 他面色怔怔,眸中一颤,“你是女子?” 我伸手将头上的木簪拨下,一头如水的青丝轻轻的垂下,长发飘飘。 我扬了笑,“这样你总该相信了吧。” 少年眸光怔怔的看着我,一瞬间不知是难以置信,还是一时走了神,竟半响没有任何反应。 我在他面前晃了晃手,“你怎么了?” 少年又是眸中一颤,连忙辙移的在我身上的眸光,垂了眸道:“对不起…是我…我误会你了。” 我笑笑,“没关系,你只是自我防备,你这样做很聪明。” 他没有说话,此时甚至一眼都不敢看我,面上好似是丝羞涩之情。 突然想到了这名少年的名字,扬声问道:“对了,还不知你叫什么名字?” “林绡。”他直接了当,仍是不肯看我。 我微微向他走近了一步,眸光紧紧的绞着他问道:“名字可是你爷爷取的?” “是的。”林绡点了点头。 “那你日后有何打算?”我看他满头大汗,便伸手持着帕子欲要替他拭汗。 林绡却微微闪躲着,往后退了一步,眸光看向我时,欲要说什么?只闻他腹间一丝饥肠辘辘的声音传来。 他有些难为情的抚住了肚子。 我唇边一笑,“是不是因为练剑忘记了吃饭?” 他微微点了点头,“我不会做饭,所以就没吃。” 我心中微微一紧,看来这少年还真没有学会自己独自一人生活。 林任虽是退居了山林,可少年也是名门出身,千金之躯,如今身边己没了亲人,连口饭都吃不上。 我微微一叹,“你可还有其他去处?” “没有,爷爷是我唯一的亲人,爷爷来京城之时,将家里房子田地都变卖成银子分给那些被遣散的仆人,他还将我托付给张叔,可我不依, 没有跟着张叔离开,趁着夜里便偷偷沿路追着爷爷来到了京城,爷爷骂了我一通,其实我知道,爷爷早己知道此次入京是凶多吉少,他不想我有事才会将我托付给张叔,没想到爷爷真遭了毒手。”少年眸光含痛的落在了那槐树下的坟墓之上。 瞬间,我的心中袭上一丝愧疚之情,我轻轻的拉上了他的手,抿唇问道:“那你可愿意与我一同离开这里?” “你要带我去哪?”他腥红的双眸直直的看着我。 我微微一笑,“一个很美的地方,那里不会再让你饿着肚子练剑。” 他腥红的眸中闪过一丝光亮,终是对我点了头。 “好,我愿意与你走,我要好好吃饭,好好练剑,手刃仇人。” 我因他的话,心狠狠的抽动了一下。 若是事情真相真是我猜测的一般,那么在我 有限的几个月里,如若他得知了真相,他是否会将手中的长剑刺向我? 而我如今带走他,到底是对还是错? 我眸光不经意的落在他手中的长剑之上。 罢了,若是真有那么一天,我死在他的手里,也算是还他爷爷一命。 我微微收起那些思绪,浅浅勾了唇,“绡儿,你多大了?” “今年己经满十五了。”林绡长眉微微一扬,答了我的话,而又急切的说道:“姐姐放心,我不会光吃饭不干活的,我虽然只有十五岁,可我有力气,我能替你干活。” 看他面上一丝急切的模样,我觉得好笑,轻轻的拍了拍他的额头,柔声道:“好了,先不说这些,收拾下你的东西,我们先离开这里。” 离开草庐之时,林绡带走了爷爷的牌位,还收拾了一些书卷在行囊之中,便匆匆的与我上了马车。 一上马车就吃个不停,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模 样,我的心既是不安,又是好笑。 待我们回到幽兰苑之时,天色己黑了。 掀开轩帘,战天睿青色的身影隐在门前。 我带着林绡踏下马车,战天睿满目的倦容己散去,应该是为我揪紧的心己沉下。 “回来了?”他看着我问道,也许是因为我一身男儿装,他的眸光带了一丝不解。 “回来了。”我轻笑着答了他的话,而后想起了身后的林绡,连忙说道:“绡儿,过来见过九爷。” 林绡点点头,单膝跪在了地上,行了大礼,“绡儿见过九爷。” “他是…”战天睿不解的看着林绡问道。 我微微抿了唇,“他是林老前辈的孙子,待我去见林老前辈的时候,他己经被杀害了,只留下林绡一人,林绡只有十五岁,我终不忍将他一人丢下,便将他带回了幽兰苑。” 战天睿微微点了点头,我连忙伸手将跪着的林绡扶了起来。 林绡微微退到了我的身后。 战天睿的眸光却微微有些深,似在心里琢磨些什么? 不过下一刻,他便扬了笑,“这小子长得挺俊俏的,可会武?” 林绡微微低眸答道:“正在练习我们的林家剑法。” “好,有机会,与我过两招。”战天睿眸中闪过一丝赞赏之意。 “还得请九爷多多赐教。”林绡面上一笑,瞬间与眼前之人熟络了起来。 他们这一来一去,将我堵在门口。 我故作一丝不悦的看着战天睿道:“行了,这屋你倒是还让不让入了。” 战天睿面色微微一怔,这才反应过来,柔声道:“累了一天了,我让齐嬷嬷做了一些你爱吃的膳食,先入内用膳吧。” 只因累了一天,用过晚膳后,我便带着林绡回了房间。 这一路上云雀却是喋喋不休,“小姐,你这是从哪捡回了一个孩子?” 我还未说话,跟在身后的林绡倒先扛上了,“云雀,我己十五了,不是孩子了。” 云雀面色一沉,回头朝着他扬了声音,“十五也比我小,你与春兰一样,都得唤我姐姐。” 林绡冷哼了一声,有些不悦,便不再说话。 终是到了屋门口,我未迈入屋中,停了下来,对着云雀吩咐道:“行了,云雀,绡儿也是千金之躯,自小没吃过什么苦头,今天刚来,你就去他身边照顾他吧,我这里不需要你伺候了。” “小姐,我…”云雀拧着眉,欲要反驳之时,身后的林绡却抢了话,“姐姐,绡儿不用云雀伺候,绡儿答应过爷爷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就不劳烦云雀了。” 林绡话落,转身便入了厢房。 “他…”云雀跺着脚,眸中怒火中烧,怒斥了一声“真是个没大没小的小子。” 林绡仍是唤云雀为云雀,就是不肯唤一声姐 姐。 自打入门起,他与云雀就因为一个年龄之分扛到现在。 我有些心烦意乱,又不知拿他们该如何是好。 留下来的春兰倒是贴心,“小姐,就让春兰去吧,绡儿刚来,我担心绡儿不习惯。” “也好。”我微微轻点了头。 余下的五日之约,我与战天退每日都形影不离,山涧泛舟,抚琴作画,凉亭赏月对弈。 虽然每日我都能看到战天睿的笑容,可他似乎早己看出了我的心思,只是俩人之间谁也不说破。 他明白我的心根本不在这里,哪怕是五日,我也无法做到将这颗心都交给他。 他也不说,只是默默的享受着我刻意装出的那丝笑意。 “累么?” “不累。” “想吃点什么?” “什么都好。” “晚上记得盖好被子,山里夜间凉,别冻着了身子。” “我知道,你也是。” 四日过去了,这就是我与他每日都会说一遍的话。 其实我也很自私,甚至很自私的去享受他给我带来的这分温暖。 明日就是最后一日,过了明日,所有的一切又该回到原点了。 次日响午,烈日高照,竟有了盛夏的灼热感。 有些烦闷,便持着书卷在手翻了翻。 “唔唔…唔…”耳闻一阵若隐若现的哭声传来。 哪里来的孩子的哭声? 我放下手中书卷走至窗前,映入眼帘的正是个不七八岁大的女娃。 她正趴在了一棵大梧桐树枝上,上不去,好似了下不来。 我连忙转身拉开门跑了出去,树上的女娃瑟瑟颤抖着身子一动不动的趴在树枝上。 “你是谁家的孩子,为何爬到了树上?”竟是林绡的声音,林绡正站在树底下扬手问着。 树上的女娃止住了哭声,哽咽的道:“哥哥,你来得正好,我见过你,你是父亲带回来的那个女人带回来的哥哥,你快救我。” 我一怔,父亲? 这女娃口中所指难道是战天睿? “好,你不要慌,我这就来救你。” 正当我心里思绪纷乱之时,只见林绡飞身上树,将那趴在树上的女娃救了下来。 女娃得救,我也沉了口气,只见那女娃抹了一把眼泪道:“哥哥,谢谢你救了我,还替我取回了这个风筝。” 林绡将手中风筝持在手中摆了摆,那风筝己被树枝勾破,怕是不能玩了。 “这风筝都己经破了,不能玩了。”林绡语出欲要将手中的风筝扔出去之时,女娃急切的夺了过来,还扬了声音,“哥哥不许动它。” 只见那女娃小心翼翼的将那风筝一点点的放好。 林绡有些不解,“都破了,不能玩了,你为何还如此宝贝它?” 女娃看了林绡一眼,抿了抿唇,“这是我娘亲留给我的唯一一样东西,我不能弄丢了它,将它补补就能再飞起来。” “你娘亲她…”林绡没有再问下去,似乎己经猜到了那些事情。 “我娘亲死了。”女娃说得喉间一紧,眸中又见了泪光,“我出生在青楼,我娘亲是青楼女子,至于亲生父亲自然不会是九爷,是九爷见我可怜,便将我带回这幽兰苑,还收我为义女。” 原来这女娃是战天睿从青楼女子手中带回来的女儿。 方才我还在纳闷,战天睿怎会有个这么大的 女儿? “你今日来放风筝,可是想你娘了?”林绡看着女娃手里的风筝问道。 女娃点了点头,“我娘亲虽然是青楼女子,但她特别疼我,只要是我喜欢的,她都会买给我,这只风筝就是她病死的那晚连夜做给我的生辰礼物,她拉着我的手说她要去天上了,她还说若是我想她了,就将这只风筝放到天上,她就会看见,到了晚上她就会在我的梦里来找我。” 听到女娃说到这里时,我的心里聚然收紧,一丝痛意徒然被泅出。 当年我也像这女娃一样,吵着让娘亲为我做风筝。 然而每逢春时,娘亲都会给我做一个漂亮的风筝带着我在府里玩耍。 儿时的一幕幕又浮现在了的眼前。 我不知道,我还能在这仅有的几个月里见到娘亲么? “小姐…”一阵急切而来的声音打断了我的 思绪。 我抬眸望去,女娃与林绡己站起了身。 “齐嬷嬷…” 来人是齐嬷嬷。 齐嬷嬷一脸的着急道:“小姐,爷要抽你功课了,正在书房等你呢?” “我知道了,我这就去书房见父亲。”女娃点了点头,拿起风筝欲要走之时,又停下脚步回了头,“对了,我叫战梓桐,哥哥唤何名字?” “我叫林绡。”林绡答道。 战梓桐甜甜一笑,“我记住了。” “快去吧,你父亲正等着你呢。”林绡向女娃扬了扬手。 女娃高兴的点了点头,摆着手里的风筝道:“绡哥哥,今日谢谢你救了我,救了我的风筝,今晚我若是见到了我娘亲,我一定告诉她,是绡哥哥救了我。” 一个七八的女娃的心思深深的撞入了我的心里。 我也试想着能有一天在空中放着风筝,娘亲便能来见我。 “姐姐…”林绡转身便见到了门口的我。 我微微一笑,敛回了方才所有的思绪,“方才你们的话我都听到了。” 突然眸中一闪,他手里的长剑晃着我的眼睛。 随着闪闪的剑光,我看到他握着长剑的手都己磨出了血。 我向他伸出了手,“让我看看你的手。” 他向我伸出了左手。 我拧眉道:“不是左手,是右手。” 他无奈,握着长剑的右手躲了躲,终是拗不过我,向我伸出了右手。 一道道鲜血口子撞入我的眸中,整个手掌都己磨出了血,整个血肉模糊的手让我心头一疼。 我将他拉入殿中,一边替他上着药,一边柔声道:“练剑也不能急于一时,手上都磨出血来了,快放下手中的剑,我在的这些日子里,你都 不许再碰剑。” 林绡手上微微一颤,“姐姐说这话是打算要去何处?” 我抿了抿唇,看了他一眼,微微勾了唇,“你放心,呆会儿我就会与九爷说,让你留在这里,齐嬷嬷与管家会好好照顾你的。” 他那俊俏容颜瞬间一白,朝我扬了声音,“姐姐是要离开了,对么?” 我微微点了点头,“姐姐还有事情要办,等姐姐办完事情了,就来这里陪你练剑。” 他直直的绞着我的眸光,眸中颤抖的挣扎了好几下,终是一句话也没说,从我手中收回手,起身匆匆的跑了出去。 “绡儿…”我起身追了出去唤他。 可他跑得极其的快,我根本没法追上他的脚步。 第154章 “小姐,绡儿这是怎么回事?”被刚来的春兰撞入了这一幕。 我看着绡儿渐渐隐去的身影,轻轻一叹,“我与他说了,过几日我们便要离开这里,我不能带着他,他应该是有些难过了。” “绡儿刚失去了爷爷,这才好不容易与小姐有些熟络了,春兰看得出绡儿很听小姐的话,也很依赖小姐,如今小姐又要离他而去,他总归有些失落感,不过,我看那绡儿也是大孩子了,他会明白小姐一片苦心的。”春兰微微抿了抿唇,伸手搀着我走回了桌前。 也只能让林绡自己好好冷静冷静了。 我能理解这种失落感,痛失亲人过后,好不容易心灵上有了寄托,可这份寄托却又如此的飘渺,他才十五岁,如何承受得住。 不管怎样?林绡都不能与我回去。 我还不知道杀死林任的到底是何人? 林绡的出现只会令事情越绞越混。 如若事情真如我猜想的一般,那日后我又该做出怎样的抉择? 我微微收起那些思绪,转眸看向身边的春兰,她正在细心的收拾着桌上的医药箱。 我伸手轻轻的握住了她的手,拉她坐下,柔声道:“春兰,你也和绡儿一起留下来吧。” 春兰面色一怔,“小姐这是何意?连春兰也要丢下么?” 她的眸中乍现一丝泪光与慌乱。 我紧了紧她的手安抚道:“你别着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在害怕,我怕有朝一日我会没有能力保护你与云雀,到时…” 春兰含泪摇头打断了我的话,“春兰不怕,只要和小姐在一起,春兰就算是死也不怕。” “快别说这样的话了。”看着她眼角划过的泪水,我连忙持着锦帕替她试泪。 春兰越是说她不怕死,我就越害怕。 我的心自从得知林任死后,就一刻未安定过,总 觉得那些事己在逼近,马上就要发生了… 皎洁的月色之下,茉莉花开。 我倚在亭间远远望去,入眼处只见战天睿凌步影飘似魅,剑光凛冽,冷锋吟啸。 手中长剑快速掠过的地方,茉莉花自长剑之下纷纷绕绕,花瓣零落飘摇运气腾空而起,那漫天的花雨比平日里多了几分妖娆迷乱。 我握着手中的清茶看得有些痴迷,战天睿的剑法我从未这般仔细的看过。 今日一看,竟让我有些难以置信。 世人都说九爷战天睿风花雪月,风流不羁,不学无术,如此看来那些传言都是假的。 我正在感叹这些思绪之时,却瞥眼见到战天睿的身影突然翻腾飞起,一瞬间落于了高高的梧桐树上。 我起身仰头而望,距离太远,只觉他的身影在那茂盛的梧桐叶下若隐若现。 “想不想上来坐坐?”他站在梧桐的最高处对我扬声喊道。 我一惊,足足将这梧桐树的高度在心里细细比拟 了一番,终是向他挥手一叹。 “那么高,我的轻功不及你,根本没法上去。” 我话落,只见他飞身而下,带着一阵风而来,轻轻的落在了我身边。 我向他递向清茶,他接过,并未喝,只是轻轻的放在了桌面上,而后唇边轻柔一笑。 “有我在,这点高度根本就不成问题。” 我还未说什么的时候,腰间一紧,他紧揽上了我的腰,“若是害怕就闭上眼睛。” “你想做什么?”我有些慌乱的问道。 “带你上去瞧瞧。”他唇边一笑,随着双脚便在他的力道之下离地腾空而起,凉风袭面。 我还未反应过来,就己落在了高高的梧桐树上。 脚尖微微触到了树枝,我小心翼翼的站着。 他的手依旧不离我的腰间,禁锢着我,让我在他的手下感到了一丝安全。 我开始慢慢放松了心情,由于高度过高,我根本没法往下看,一颗心时时颤抖着。 “这里可以看到山下居民的平凡生活,我时常就 会独自一人坐在这里看着那炊烟生起,西窗剪烛。”战天睿的清爽的声音响在我的耳边。 我闻声,微微睁大眼睛向下看去,梧桐树下竟又是另一番景象,眸底己被黑暗之中的一片烛火通明所吸引。 这个时辰,我可以想像到,那些平凡的家里,妻子正在秉烛缝补,夫君也许书卷在握,也许正在逗着摇篮里呀呀学语的娃娃,一家和睦融融,笑声连连。 “在想什么?”他突然问道我。 “你所说的寻常人家的生活。”我笑着回了他的话。 “那画面一定很美。”他带着笑意的声音响在我的耳边。 我也笑笑,却不语,他的心思我亦懂。 突然感觉到了一丝凉意,鼻间冒出了一丝喷嚏声。 “怎么了?”他急切一问。 我的身子因这凛冽的山风微微有了一丝颤意,但我仍是向他摇了摇手,不想让他为我担心。 他将我的身子又往怀里收紧了一分,眸中一丝懊恼。 “都怪我,这夜凉树高,山风又大,你这身子又如何挡得住这凛冽的山风,我们快下去。” 身子瞬间被他收紧,迎风而下,伴着我身子几下抖擞倾刻间己回到了亭间。 他轻轻的扶我坐下,连忙倒了一杯热茶递入我的手中。 我轻抿了一口,这才感觉到了身子有了一丝暖意。 “好些了么?”他心急一问。 我微微点了点头,抿唇回道:“好些了,你不用担心,不碍事的。” 他轻轻一叹,微微抿了抿唇,也临桌坐了下来。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我突然想起了古人的诗词。 “今日月色很美,若是要有酒就好了。”我仰头一笑,却带着离别的惆怅。 “想喝酒?”他扬眉一问。 我轻笑点头。 他唇边微微一笑,叹息道:“这有何难,等着。” 他转身便隐入那假山之后,我的笑意微微僵在唇边,心下一叹,今夜以酒话别,再好不过了。 过了一会儿,他提酒而来,酒入杯中,抬手品了一口,酒是梅子酒,入口绵,落口甜,饮后香。 我觉得甚好,不觉的便多饮了几杯。 手指捏着酒盅,正要抬手递至唇边时,耳边响起他的声音。 “这梅子酒,甘甜入口,可后劲强烈,切莫贪杯。” 战天睿深蓝的衣影背着月光,侧影笼罩在桌面,手中提着一壶酒,自饮一壶。 我看着他饮下一大口酒后,轻轻一笑,“那倒也是,你如此的喝法,只怕先倒下的那个人定是你。” 他不以为然,面上淡然一笑,“我战天睿素有千杯不醉的美名,你不会不知吧?” 我不屑的看了他一眼,面上虽是得意劲儿,可眸 中却是透着那无尽的悲凉感。 我微微转眸移向那轮明月,点了点头,“曾听说过,依你言中之意,今日是想让我证实那些传言?” 他轻轻哼了一声,从而一笑,“那倒不必,今夜我并非想醉。” 我回眸,抬起手边的酒盅道:“来,我敬你一杯。” “喝下此杯,还会有第二杯么?”他扬着手里的酒壶与我手中的酒盅相碰,清脆的声音轻轻的响在我的耳边,酒盅之中的酒微微荡漾着,空中明月己落映酒盅之中。 “当然会有。”我扬眉一笑,抬手先干为敬。 他唇边一笑拿着酒坛的手臂微微一僵,下一刻,却依然闭眼长灌入口。 他落壶之时,我淡淡的看着他,轻叹了声,“原来你有个女儿。” “你见过梓桐了?”他闻言转眸看向我,唇边还遗留着一丝酒迹。 “今日见她在放风筝,风筝挂在了树上,她攀上 树去捡那风筝,下不来,是绡儿救了她。”我点头,持着手里的锦帕靠近他的唇边,轻轻的替他拭去唇边的酒迹。 他的面容微微有些怔然,待我离开锦帕之时,他重露了笑意。 “那风筝是她娘亲留给她的遗物,她这么些年一直都带在身边,谁都不许碰,说是只要将风筝放飞空中,她娘亲便会在梦里来见她,小孩子的心思总是那般天真。” 他的话引起了我的思绪,儿时与娘亲的种种又再一次呈现在我的眼前。 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 人的一生之中,总会遇到多样化的不如意,生命中难免会有所缺憾。 有些遗憾,我们可以避免,有些遗憾,我们可以补救,而更多的时候,这种遗憾是无法改变的。 这个时候,我们最需要的,也许就是以一个小孩的心境去面对。 梓桐记着她娘亲的话,以风筝为信,放飞空中, 那遥不可及亲人便会在梦中相见,至少在她小小的心灵还有梦中相见的期盼。 她娘亲虽离她而去,却永远的活在了她小小的心灵里。 “也许梓桐说的是真的。”我放下手中的酒盅,又斟了满满的一杯,匆匆下肚,满腹惆怅。 战天睿没有说话,静静的看着我一饮而尽,眸中的眸光也在一点一点的化为暗沉。 直到管家的声音自身后而来,“九爷,八爷到了。” 我的心中一怔,手里的酒盅落于酒面,哐当一声响,连手都在颤抖。 “天睿你…”我看向他,他却带着笑,手里的酒己握得紧紧。 “这里既然留不住你,你就与他回去,谢谢你给了我这五日,我无怨无悔。”战天睿修长的指尖轻轻抹过我的眼角,那样的笑仿佛透着满足。 我不知自己该说什么?心里的慌乱己加速,根本就无法止住。 他的手离开我的眼角,提着手里的酒壶起了身,似乎还带着一丝醉意。 他手中的酒越饮越急,满满的灌了一大口后,欲要离开。 “天睿…”我心疼的唤住了他。 战天睿顿下脚步,向我转了身,眸色有亮光闪过,无尽的悲凉。 我欲要开口之时,扯唇那一刹那,一道白衣身影已撞入了亭间。 我裙边一紧,欲要开口的话全然咽入喉间,我紧紧的咬了唇。 战天睿唇边依旧带着笑,暗然的转了身,无言的离去,又是那道萧条的背影。 亭间唯剩我和战天齐。 彼此相对沉默。 战天齐月下的容颜凝冰冷漠,然而此时的我心中苦涩万般。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心中纵然千言万语,却不知如何开口。 站在原地的我终是垂下眼眸,迈出脚步欲要无声的越过他,离开此处。 心酸的插肩而过,带着无尽的苦涩。 突然眼前白袖挡眼,我脚下颤抖着怔住,一愣神,酸楚之意己漫过心头。 我微微侧眸,战天齐深邃得难以见底的眸光直入我的眸中。 一瞬间,心头的颤动感令我的脚下连退三步。 三步的距离可以让我的心有一丝空间可以呼吸。 战天齐拦了我的去路,定是有话对我说。 离得得太近,我怕自己的心会更加的无法平静。 战天齐微微收回了手,双手负于背后,目色寒冽清冷,声音凉凉轻滑。 “这些日子过得还好么?” 我咬了唇,却不语,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他低低的叹息了一声,唇边露出了一丝笑意。 “亭下明月把酒而欢,这样的自在日子,你应当会过得好。” 我依然不出声,只是微微望着他,心中的痛意更 深了。 眸光向下,那长靴渐渐向我靠近了过来。 三步靠近,战天齐的气息拂在我的额头之上,微痒。 突然下颌一阵冰凉而来,战天齐冰凉的指尖轻轻的挑起了我的下颌。 抬眸的刹一那间,他的容颜便无比清晰地映入我的眸底,直沉我心。 就这样对视着,半响,我压平紊乱的呼吸,一语问得看似冷静非常,“你怎么来了?” 战天齐似笑非笑的神色间尽是危险欲怒的意味,一双眸中己陷暗沉似夜。 “你是我的女人,自小就注定我们要在一起,你就休想离开。” 浅浅的锋芒缓缓划过他的眼底,那一道眸光直入我的心中,轻而易举地便紧紧的锁住了我的心。 “哪怕这一生我们彼此都要互相伤害,我也要留住你。”战天齐伸手将我拥在了怀里,低头亲吻我的发,目光迷离痛心,“我不会再逼问你任何事了。” 战天齐的言词透着深深的悲痛与害怕,手上的一丝力度更紧了,仿佛要将我揉入他的身子里。 “可你的心里依旧怀疑着我?”我平静的一语,眸中泛起了涩痛。 “我也恨透了心里对你的这一丝怀疑,是我伤了你,现在我还你。”战天齐将我抽离他的怀里,袖中闪过一道刀光。 “不要…”我尖叫出声,手在半空中一僵,鲜血己模糊了我的眼,“你这是要做什么?” 我听见匕首刺进他皮肉之中的声音,我在挣扎,骇然的想要甩脱。 可是,我根本做不到,他修长有力的手,紧紧的拽着我的手腕,不让我靠近。 血从他的袖中流出,己将我们彼此的手都沾染上了一片红。 他的面上还在对着我笑,面色因血流不止苍白如纸,眉宇间的疼痛己生生的撞入我的心里。 可此时的他却偏偏还要强撑着稳稳站住,依旧紧紧的拽着我的手腕不放,满目痛楚暗沉的看着我的眼 睛。 “只有这样,我才会比你更痛。” 这是他向我道歉的方式,用自己的血,用自己的痛,来尝还我这些日子所承受的痛楚。 可我如今,心里的痛未减丝毫,己经痛到了极至。 我喉间哽咽咬出了声音,“你这样伤害自己,根本止不了我心里的痛,只会令我加剧。” “除了这般做,我不知道我还能做什么?”他握着我的手突然一僵,接着又收紧了几分,持着匕首的手在眉宇间拧紧之时,带着一阵热血将匕首自他的腹中拨出。 他脚下踉跄了几下,又极快的稳住了步子。 “你怎么样了?”我惊痛扬声问道,心里惊怕异常,想要挣脱开他的束缚,可是他死死的拽着,根本不放。 我害怕自己的强烈挣扎会牵扯到他的腹间的伤口,我只能伺机而动。 可他面上仍笑着,突然听到他暗哑的声音响起, “与我回府,可好?” 我怔住,心里在强烈的挣扎,我早己下定决心要回去,可我没有想到,他竟然会来此处接我,还原谅了我,此时我宁愿他没有原谅我,带着我的恨。 至少这样,我不会因为彼此下一次的离别再伤害到他。 然而下一次的离别便是我与他今生今世。 他突然冷冷的笑了起来,眸中透着无尽的悲凉。 “你还是无法原谅我,那就再来一刀。” 他高高扬起了那把还带着热血的匕首,刀光闪过我的眼角,我尖叫出声,“不要…我与你回府。” 匕首挨近了腹间,终是停了下来。 “你答应了?”他双目悲凉中透着一丝光亮。 “我答应,答应与你回府,求你不要再伤害自己了。”我慌乱的点头,泪光早己模糊了的我的双眼。 匕首当的一声落地,他不顾一切的紧紧的将我拥入了怀中。 我撑着他的身子,抽离他的怀中,急切的抚着他道:“快坐下,让我看看你的伤口。” 他挡往了我的手,将我的手紧紧的握在手心,唇边欣喜的笑着。 “伤口不碍事,让我好好看看你。” 我心中惊痛交加,从他手中挣扎开来,“别犯傻了,伤口都在流血了,快让我…” 我的话还未完,他俯下脸庞,炙热的唇深深的吻住了我,辗转温柔。 气息交缠,熟悉的味道,熟悉的感觉,令我心头仿佛流淌起缕缕暖流,掠过早己伤痕累累,破碎不堪的心时,让我己经彻底忘记了那些疼痛。 他吻得温柔深入,手掌紧紧的抵在我的后脑,揉抚缠绵。 我沉伦的闭上了双眼,那些苦涩与酸楚终于被一丝甜蜜而掩盖。 我的手微微扬上,欲要沦陷抱住他时,手上一丝热度而来,一丝腥红闪过我的眼前。 是血,他的血唤醒了我此时的迷离。 我猛然推开了他,他却朝我迷离的笑着,带笑的双眸似乎有什么在挣扎,瞬间眼中慢慢失去了一丝光 彩,无神的闭眸向我倒来。 “天齐…” 随着身上的重量压来,我的心狠狠一颤,扬声大叫,“快来人,来人啊…” 那一刻,我扶着一身早己被鲜血染红的战天齐,我的全身心都在颤抖。 幽兰苑的管家是一名医者,我与战天睿守在了门外。 “别太担心,他会无事的。”战天睿立在我的身边安抚道。 我轻轻点了头,袖中的双手早己浸入皮肉之中。 战天睿重又脚下迈出步子,来回在门前踱着步子,一来一回,双手紧紧扣于背腰之上,步履缓慢,却下步沉重。 “天睿,我答应了他,与他一同回府。”我轻声开口说道。 战天睿脚下稍稍停顿了一下,可又重新迈出步子,还低沉的回了我三个字,“我知道。” “你也回去吧,睿王府也是你的家。”我转了身 ,眸光深深的停留在他的沉重的步子之上。 战天睿并没有停下来,只是改了方向,步子向我迈近,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了下来。 往日明亮的眼眸暗如墨染,漆黑的颜色就好似眼前这一片暗沉迷雾弥漫的夜色,偶尔掠过一两束极快的光芒,细看之下,却是一波暗沉的平静。 他仍是低沉的答了我的话,“我会回去的,十日后,是梓桐的十岁生辰,我答应了她,会留下来陪她一起度过十岁生辰,梓桐生辰过后,我便会回睿王府。” 原来十日后是梓桐的十岁生唇,我微微开了口,“替我与梓桐说一声,祝她生辰快乐。” 他微微向我轻点了头,没有再说话,脚下重迈出了步子。 他越过我,走进了院落之中,那里的风较大,月色下,吹起他的衣袂飘逸。 半响,我迈步向他靠近,在他身后又重开了口,“我想让林绡留在这幽兰苑,希望你能同意。” “只要他愿意留下,这幽兰苑就是他的家。”他 没有转身看我,依旧沉陷在那夜色之中。 “多谢。”道谢的话我知道他并不在乎,可我还是想要说,毕竟我欠他的己太多了。 他闻声向我转了身,微微点了头,突然伸手拉住我的指尖。 “这辈子我不想再从你的口中听到任何一句感激或者愧疚的话,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 他声音柔和温暖,指尖却冰凉一片,引得我此时的心寒噤不已。 我没有说话,我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这个男人我己亏欠他太多,可终是无法去用这颗心爱他。 他手下陡然一用力,手掌绕至我身后按着我的脑袋靠入他的怀抱,紧紧地,不再动弹。 我的脸颊贴着他的衣襟,他的长袍闷住了我的呼吸。 我无法呼吸,一吸气就是他的怀里温暖的味道,那种味道会令我心痛绞碎。 “下辈子…下辈子我会祈求老天让我更早认识你 ,我一定会用心去爱你。”我闷在他的胸口之上承诺道。 “一旦承诺了,你就不许反悔,下辈子,你若不能属于我,不能用心爱我,就离我远远的,不要让我再遇到你。”他将我拉出他的怀里,指尖轻柔地抚着我额前的发丝,一下又一下,动作温柔轻缓,可他的眸中寒气凛冽得叫人忍不住哆嗦蜷缩。 我眸中带着涩痛对着他点了头。 他从我的额头收回了手,从袖中拿出一只玉镯,伸手挽起我的衣袖,将手中的玉镯套入我的手腕之上。 “这是…”我看着手上的光泽透亮且又温和的玉镯问道。 他紧紧的握着我的手,另外一只手轻抚在这只光泽透亮的玉镯之上。 “这只玉镯我早就准备好了,一直等着你的回答,如若你能留下来,这只玉镯我便会在我们的新婚之夜为你戴上,如若你不能留下来,这只玉镯就会永远失去他的意义,但在此时,你又给了我下世之约,那 么这只玉镯,你就要好好戴着,你今生不能成为我的眷属,那就来世吧,来世,我要比任何人都先一步遇到你,这只玉镯就是我娶你的聘礼,你逃不掉了。” 我望着他,久久,扬起了腕上的玉镯,唇边轻轻一笑,“玉镯在手,谁也逃不掉。” 他僵硬如寒玉的面容泛起了笑意,仰头望向空中明月,便不再说什么? 瞬间的沉默,让我的心终于恢复了平静。 过了一会儿,身后有了一丝动静,管家拉开了门。 “如何?”我与战天睿一同忧心问道。 管家低眸回了话,“八爷己无碍了,伤口己清理包扎,只是近些日子身心疲惫,身子虚弱,多加休息便会无事。” “有劳管家了。”我轻轻道谢。 管家只是轻点了头,而后又行了告退之礼,离去了。 管家走后,战天睿并没有入屋,只是看着我淡淡一语。 “既然八哥无事了,我也就先回屋了。” 战天睿离开了,身影渐渐消失在了那一团迷雾之中。 我轻轻的抚上手腕之上的玉镯,光滑无阻,手触的地方仿佛己赋上了战天睿留下的温暖。 走入屋内,一股浓郁的药草味扑鼻而来,床榻之上的战天齐仍在闭眸沉睡着。 我微微走近,他眉宇间含痛的痕迹依旧还在,薄唇透着虚弱的气息。 人家都说,薄唇的男人是薄情郎。 战天齐虽是面表薄冷,可心里却是满载深情。 这样的男人我是深爱着,可却不能与他到老。 我轻轻的伸手抚摸着他微微拧着的剑眉。 他的眉心微微触动了一下,引得我的手一颤。 我重又覆上,他没有再触动,似乎己经习惯我手指划过的温柔。 我的内心仿佛有了一种失而复得的喜悦之感,可这丝喜悦之上却夹杂着丝丝怯意。 我俯身轻轻的靠在他的身边。 我也累了,当真累了,便想先容忍着自己就这般任性的自私的靠在他的身边一回吧。 什么也不再想,也没有精神再去想,只想牢牢的守住眼前这失而复得的喜悦之感。 不知不觉,我失去了一丝意识,微微陷入了沉睡之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脑中微微恢复丝浅醒之时,身下柔软的软塌让我一下子反应过来。 睁眼,眼前竟什么也看不到,我一惊,不对? 我连忙起身,掀开床缦,心下一叹,战天齐还在。 他手中握着书卷,一卷,一卷,他细细的看入眸中。 我微微弯了唇角,欲要起身这时,他的声音轻轻的传来,“还早,再睡会儿。” “还未天亮,你身上还有伤,为何不多睡会儿?”我忧心一问。 他淡然的看向我,唇边挂了笑,“也许是因为不习惯,醒了,便不想再睡了,小伤而己,你再睡会儿 ,睡醒了,我们就下山。” 我便不再多说什么?轻点了头,自顾的自的浅浅睡下了。 这次睡得甚浅,约莫过了一会儿,我似乎察觉到了一丝动静,还未待我彻底清醒,迷糊睁眸之时,一道剑光闪过我的眼角,像是击破了一只玉杯,杯碎于地,哐当一声响,彻底让我惊醒。 战天齐的书卷己离手,左右一闪躲,避过长剑,让我看清了闯入屋中之人竟是林绡。 “绡儿住手…”我扬声掀被踏下床,窜入战天齐与林绡之间。 “姐姐,你让开…”林绡长剑在手颤抖的扬着。 “绡儿,你为何要这么做?”我怒眸相向,满腹不解。 “就是他,他要带你离开这里,对不对?”林绡眸光闪烁的问我,手里的长剑握得更紧了几分。 “我…”我一时之间无法回答他的话。 “你是何人?竟敢行刺本王。”身后的战天齐微微扬了声音。 林绡眸中的肃杀之意更加的浓郁,可顾忌我的存在,不敢造次。 而我此时只能安抚身后的战天齐,我眸光紧紧的绞着林绡手中的长剑,一步一步向后退。 靠近战天齐之时,我发现他腹部的伤口因方才动武而扯动了伤口。 我连抚着他入坐,边答了他的话,“天齐,他是林绡,是我前些日子在郊外认回的一个兄弟。” 战天齐微微看了林绡一眼,便没再说什么? 我连忙找来了药箱,轻轻解开他腹间的纱布检查到了一番。 好再没有什么大碍,只是牵动了伤口,渗出了一丝血丝。 第155章 待我替战天齐重新包扎好后,眸光带怒的朝着林绡低斥了一声,“绡儿,你何时这般不听话了,你可知道他是谁?他是当朝齐王,他身上还有伤,你这一闹都己经牵动他腹部的伤口了。” “绡儿不管,只要他敢带走姐姐,绡儿就要杀了他,绡儿不能让他带走你。”林绡死不悔改,重新向着战天齐扬起了手中的长剑。 我心下一怒,起了身,眸光狠狠的绞着林绡。 “胡闹,他不是要带走我,他是来接我回家的,他是我的夫君,你的姐夫,快给我放下剑。” 林绡眸中一颤,难以置信的反问了一声,“姐夫?” 我还未来得及点头作答,门外窜入了尚青云带着人窜入救驾的身影,“爷…” 我连忙上前将林绡手中的长剑夺过,使他收了起来,眸光瞥向坐在桌前半响不语的战天齐。 战天齐看出了我心中的急切之情,微微扬了扬手,“本王无事,都退下。” “是。”尚青云等人都纷纷退下后。 云雀与春兰又窜入了屋间,她们急切一唤,“小姐…” 我朝她们挥了挥手,示意告诉她们己无事。 云雀看到我紧握着林绡的手,那长剑还在微微颤抖着,眸中一恼,喝声道:“林绡,你又在胡闹什么?” 林绡没有说话,长眉紧紧的拧成了一条线,眸中像是在挣扎隐忍,从我手中挣脱开来,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绡儿…”我欲追上去,手上一紧,战天齐紧紧的抓住了我的手,指着我一双赤足道:“我前去看看,你鞋都未穿,着凉如何是好?” 我低眸一看,这才意识到自己竟是赤足站在了地上。 我欲要再说什么的时候,战天齐己松开我的手追了出去。 “天齐…”我着急一唤,几步欲要追上去,春兰又拦下了我,语出安抚道:“小姐放心吧,绡儿虽然年青气盛,可他毕竟不会乱来,再说了,以爷的武功又岂是绡儿能伤到的,春兰扶你回榻上吧,赤足在地,担心着凉。” 我心有余悸,在春兰的搀扶之下,终是难以安心,欲要再说什么的时候,云雀答了话,“就是,那野小子又岂会是爷的对手?” 我脚下一顿,仍是不放心,朝着云雀吩咐道:“云雀你去看看吧,我还是不放心。” 云雀只能无奈的点了点头,“好吧。” 待到清晨东边太阳升起之时,战天齐带着林绡回了幽兰苑,而且还作主要将林绡带回齐王府。 林绡与战天齐的关系似乎不到二柱香的时辰就己调解。 待收拾好一切后,我们开始起程返回齐王府。 战天睿没有出来相送,管家安排好了一切,只道战天睿因昨晚饮酒过甚,今日还在缩醉之中,不宜吹风,便未出来相送,其实我知道这只是一个借口。 踏上马车,车内只余我与战天齐二人。 “为何要带绡儿回府?”我开口问道。 战天齐唇边微露一丝笑意回了我的话。 “他是你的义弟,那就是我的义弟,理应与我们回府,又不是无家可归,为何要在九弟这打扰人家?” 我没有说话,看来战天齐己得知了林绡的身世, 可是为何他不好奇相问我前去拜访林绡的爷爷林任一事。 还是这期间的事情,战天齐的心里己经有了答案。 “绡哥哥,你还会回来看我么?”车帘外响起了一丝女娃的娇盈与不舍声,是梓桐。 “梓桐妹妹,我会再回来看你的,你也要快点长大,到时我教你剑术。” 我微微掀起车帘,朝外看去,林绡背着长剑站在门口正与梓桐依依不舍的道别。 “好,我们拉勾。”梓桐笑着向林绡伸出了小勾指。 “拉勾?”林绡面色一怔,望着那只小小的小勾指不知是何意? “就是这样。”梓桐笑露两颗小虎牙,小勾指勾上了林绡的小勾指,许下承诺。 “绡儿这孩子与梓桐还挺投缘的。”我不由得欣慰一叹,仿佛这一幕这么的熟悉。 “梓桐还真有些像你小时候。”我看得入神,不知战天齐何时悄悄的凑到了我的面前。 我放下车帘,转眸看向战天齐,微微拧了眉,“ 你是想说我当年也是这般缠着你的?” 战天齐宠溺一笑,轻轻的抚上了我的手,紧了紧,“若非当年不是你缠着我,我又怎会对你如此恋恋不忘?” 我不语,只是静静的感受着他手心的温暖。 他伸手扳过我的脑袋,令我靠在他的宽阔的肩膀上,突然眼前一亮,他两指间持着那颗纽扣。 我微微抬眸看向他,他的眸中乍现一丝痛意。 “那日静思阁以这颗纽扣为证的誓言,我依旧还记得,你不用担心我,纵然没有西楚郡主,我一样可以摆平这件事。” “你己经…”我心中一怔,方才的猜测都是对的,他己经得知了他的身世。 他淡细长的手指轻轻的抚着我的发丝,言词缓缓如静水流深,“晋婉都与我说了。” “可是…”我的话还未完,被他平静的打断,“没有可是,你为了我宁愿承受心里的痛楚,也要为我隐瞒身世之迷,其实我早就己经怀疑了母妃对父皇的忠贞,还记得我儿时塞入你手中的那句诗词么?” 我从他的肩膀之上抬起了头,看着他微微点头,当然记得,这一生都不会忘记。 他微微沉吟了片刻,唇边泛起一丝笑意,虽是面容平静,可眸中夹杂着太多的情绪变化。 “那句诗词是我儿时从母妃的一副字画之中看到的,每逢夜深人静的时候,母妃总会展开那一副字画默默的念着字画上的那几行诗词,我有些好奇,趁着母妃不在的时候,我便偷偷打开了那副字画,那字画之上的诗词就是我写给你的那一首诗词,然而那字画之上有一个人的画像,现在想来,那应该就是西楚王。” 我反手附上了他的手,紧在手心,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去安抚他受伤的心。 他的冷傲己经深深的潜入了骨髓,我怕自己开口便会激起千层浪。 “天齐,西楚王是真的爱母妃,从你所说的字画来看,母妃的心里也深爱着西楚王,他们之间不管经历了什么?他们终是你的双亲。” 我还是开了口,我不知自己的话能否让他减轻心里的痛苦,但我仍是选择了说出来。 “我知道。”三个字自他口中而出,语音清润如水,柔软似风,他仿佛在心里挣扎了一番。 我抿唇安抚的朝他笑了笑,他的唇边也露出笑, 我知道他在掩饰,可我并不想在此刻去戳穿他。 回到齐王府己到了响午,刚入府门之时,我看见了数张熟悉的面容,一个个低头向我行礼。 一路上因舟车劳累的原因,我沐浴完后便小睡了一会儿。 战天齐因宫中急召,匆匆便入了宫。 小睡一会儿后,在云雀的伺候下,我起了床,身子上阵阵酸痛传来。 云雀轻轻的替我按揉着身子,这才缓解了身上的那丝酸痛感。 “绡儿可都安排好了?”我轻声问道。 “小姐就放心吧,管家会好好安排他的。”云雀抬头看了我一眼,长长一叹,又继续低头替我揉着小腿,“真不知小姐为何对那小子那般好?” “是你对他有偏见,其实绡儿是个懂事的孩子。”我微微闭上了眸,享受着云雀手下给我带来的舒适感。 “知道了小姐,每次说到那小子,小姐总是帮着他说话,小姐这般宠着他,知情人会觉得小姐心善,若是不知情人还以为小姐愧欠着那小子。”云雀没好气的一句话,瞬间惹得我的心一颤。 我微微睁开了双眸,低斥了一声,“又在胡说。” 其实我的心里也未尝不是这般想的? 那些向我逼近的威胁己笼罩在我的心底。 我总有一种预感,有些事情很快就要发生了。 云雀似乎从我的面上看到了我此时的不悦,连忙解释道:“云雀嘴快的毛病小姐又不是不知道,放心吧,小姐,云雀不会再与那小子计较了,大不了以后见了他,我绕道而行便是。” 我微微敛回思绪问道:“你为何这般不喜欢他?” 云雀微微抿了抿唇,叹了叹,“也不是不喜欢,他成天没大没小,分明比我小几岁,还一副大男人的模样,我见着闹心。” 小女孩的心思,我亦是懂得,云雀的性子过于直爽好强,心软嘴硬,其实对林绡并未存坏心。 “我看你啊,是不服气他叫你云雀。”我伸手戳了戳她的脑袋。 云雀揉了揉被我戳疼的脑袋,噘着嘴对我笑了笑,欲要再说什么的时候,门外响起了柳儿的声音。 “王妃,晋婉小姐求见。” “快请。” “是。” 晋婉来了,我连忙起身整理好此时的妆容,在云雀的搀扶之下坐到了桌前。 晋婉款款而来,一见到我,扑上来就将我抱在了怀里,紧紧的贴在我的肩膀之上,轻声道:“蝶衣姐姐,你终于回来了。” 我点着头,轻抚着她的后背。 半响,将她从怀里抽离开来,拉着她的手问道:“晋婉,这些日子你可还好?” “我很好,天齐哥对我很好。”晋婉面上巧笑嫣然,坐在了我的身边。 “你唤他什么?”我微微一怔。 “不能唤他表哥,那就唤他天齐哥。”晋婉笑了笑,接过云雀倒来的热茶,捧在手中。 我心底掀起了一丝顾虑,轻叹了一声,“你为何要告诉他实情?” 晋婉抿唇看了我一眼,又垂了眸,“那日你离开主殿后,天齐哥喝了许多酒,可他并没有碰我,还让左荣立送我回了自己的殿中,第二日你走的时候,我被左荣立拦在殿中根本就没法去留你,后来天齐哥从 宫中回了府,寻了你许多天,寻你不得,他又大醉了一场,那日,他突然来到我的殿中,与我说了好多话,说了好多关于你们以前的事情,我晋婉是仰慕英雄,天齐哥是英雄那就不应该让自己心爱的女人为他去默默承受那些痛苦,连自己的女人都不能保护,那还算什么英雄,所以我决定将所有的事情都告知天齐哥。” “你这样告诉他,他一定很受打击。”我低沉一语,心里的思绪随着晋婉的话开始纷乱。 晋婉抬起手边的茶水轻抿了一口,放下后,她伸手轻抚上我的手。 “蝶衣姐姐,你难道还不懂么?那些事情带给他的痛完在不及失去你的痛,是天齐哥一语惊醒了我。” 晋婉的一语,让我深深的明白一句话。 战天齐说过一句话,哪怕这一生我与他之间注定要相互伤害,他也要留住我。 我与他之间相爱必相虐,虐爱之中的痛楚己将我与他早己推入了深渊之中,无法自拨。 我渐渐敛回此时那不合事宜的情绪,抬眸看向晋婉,忧心一语。 “那你的舅舅与兄长你该如何选择?” 晋婉微微抿了抿唇,像是低吟了一会儿,露了笑。 “天齐哥说了,这件事情他会处理,让我不要多想。” 战天齐会处理此事? 我的心瞬间揪紧了一分,连忙追问道:“他可有说如何处理此事?” 晋婉摇了摇头,“这就没说了,他只道西楚国无论落在谁的手里,只要能让西楚万千子民安居乐业,国泰民安,那就是西楚国最圣明的国主。” 我仿佛在这一刻明白了战天齐话中的意思。 我紧了紧手心晋宛的手道:“我们要相信他,他一定会妥善处理此事的。” 晋婉点了点头,从她那聪慧的眸中,我看得出她极其有信任战天齐。 既然战天齐己经想好了如何处理此事,我也不必再担忧他的身世之迷。 接下来我要弄明白的事情就是父亲这么多年究竟存了什么样的心思? 然而父亲的这份心思就是我今生要做出的最大抉 择。 晋婉走后,左荣立来传了话,说是己安排让我出府一趟。 “你说爷在城外等我是何意?”我带着一丝疑虑的问道。 左荣立微微抬起了眸,回了我的话。 “爷只是这样交代属下,其他的未说,属下也是依爷的意思在办事,劳烦王妃与属下移驾城外。” “既是爷的意思,那本宫就与将军走一趟。”我只能轻点了头,便不再多问。 我知道左荣立是个心思极其细腻的人,他不想说的事情,我就算再问,那也得不到答案。 这一路上,我觉得有些奇怪。 左荣立没有多话,可我刚回府,就让我移至城外,而且还让云雀与春兰林绡及晋婉同路。 这是要去何处? 我抱着太多的思绪,却无法得到答案,看来也只能见到战天齐方能得到答案。 马车行驶得较快,踏下马车,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别院。 府邸很大,穿过整个院落,便见浅碧小湖,潺潺 溪流。 亭台楼阁间与齐王府相比微觉有些相以,长廊环绕着一条又一条,让人看不到尽头。 一片香气馥郁,最为入眼的是我独喜的腊梅林,虽未开花,孤零零的枝条早己深入我的心中。 绕了一会儿路,身后的晋婉终是耐不住性子了。 “左荣立,你到底是要带我们去何处?”晋婉怒声朝着左荣立喊道。 左荣立回头看了一眼,轻叹了一声,淡淡的回了话。 “这座别院尚未竣工,若是竣工了,我们便可坐船前往宅院之中,其实如今我们走的路程是绕远了些,晋婉小姐再委屈下。” “莫不是你故意让我们绕道而行,故意刁难报复本小姐。” 晋婉似乎对这左荣立很有敌意,一路上没见他们多话,反而彼此都看对方不顺眼。 “晋婉小姐此话错矣,属下绝无此心,若是要报复晋婉小姐,属下有的是法子,况且今日王妃在此,属下又怎敢造次?” 他们这一来一往,字字句句尖酸刻薄,倒像极了 身后的林绡与云雀。 “好了,晋婉,别误会了左将军。”我轻叹一声,打断了他们之间的敌意。 晋婉见我在中间周旋,便不再语,只是没怀好意的朝着左荣立冷哼了一声。 我无意间留意到左荣立的表情,素闻他不多话,很多女子都无法近他的身,可这与晋婉的一来一往倒是越发的火热。 我暗自在心底笑笑,莫不是一对欢喜冤家? 左荣立似乎也觉察到我此时心里的暗想,连忙低了眸,在前方引着路,便不再多说什么? 又走了一段路,我也有些心烦意乱了,微微问道:“左将军,爷当真在这别院之中。” “爷让属下先行一步来接王妃,估摸着这个时辰爷应当到了别院之中。” 说到这的时候,左荣立突然停住了脚步。 我放眼望去,梅林之旁是条小溪,溪上搭建木桥,而木桥连接的另一端则是一处小小的独立宅院。 “王妃到了,前面就是宅院。”左荣立指着前方说道。 我们缓步靠近,宅门己打开了。 战天齐的一身青衣立于门前。 “天齐哥真在这里。”晋婉惊呼了一声,反而使得我的心更加揪紧。 入了宅院里,如我所猜测的一样,所有人都在左荣立的安排下都安顿了下来。 云雀与春兰收拾着屋子,林绡便在院落里练习着林家剑法。 然而晋婉与左荣立俩人之间仿佛结下了梁子,可是无论晋婉如何刁难左荣立,到最后负气扬长而去的总是晋婉。 最美夕阳,渺茫紫云边,霞光万丈,整个别院都仿佛沉静在那暖暖的霞光之中。 我与战天齐相对而乘着一方小舟。 他亲自执桨泛舟湖上,木桨与碧水相接之间划出一道道涟漪,深深浅浅的渐渐的朝远处蔓延,水声潺潺动听,迎合着这霞光万丈,仿佛彼此之间在比美。 从王府到这别院,我与他没有说过一句话,他却独自带我乘舟而去,我心中疑虑越来越甚。 夕阳倾洒在我们身上,随着湖面的凉风,忽冷忽热。 一直划桨的他额上己渗有了汗水,在霞光之下若 隐若现。 我伸手欲要去替他拭汗,他突然放下手中的木桨,接过我手中的锦帕,眸中映着夕阳红与碧湖蓝,红蓝交加己将他眸中此时的思绪遮掩得不剩一丝。 “这些日子我们就住在这别院之中,可好?”他轻声的寻问道。 我的心头涌现出一阵痛涩之意,那些想法越来越靠近。 “为何要选择住在这别院之中?” 他唇边淡淡的笑着,眸光放远这碧湖的风光之上,声音淡而轻。 “我知道,你想过平凡的生活,三月前我就吩咐荣立秘密修筑这一处别院,本意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只是如今还未修建完成,我想提前让你知道此事。” 水碧漾着小舟缓缓的飘在湖中央,在此处可以坐观整个别院。 为我所建?那平凡生活是其一,然而其二又是什么? “父亲等不及了,还是你等不及了?”我轻咬了唇,努力的问出这个深藏己久的问题。 他似乎看出了我的顾虑,他露出淡淡的苦涩,“ 这些日子我不想与你讨论这些,你只要记住,只要你喜欢这里,这里就会永远是我们的家。” 他的话音方落,我的心一顿,心头涌现出一阵痛意。 果然是我所猜想的一样,那些令我害怕的事情马上就要降临在我的头上了。 父亲的心思我根本就不需要去窥探,一切真相很快就会浮出水面。 战天齐将我留至这里,他也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不想使我为难,不想我受到伤害,更不想因为我的存在而影响他的大业。 他要护我,又要护住战国百年基业。 我懂,一切都懂。 他轻轻的抚上了我的手,紧了紧,轻轻的道:“有些事情只要你不管不顾,你就不会痛,不会累,我不想让你痛,不想你受伤,这是我们男人间的战争,就交给我们男人,不管结果如何?我要你一定要坚强面对。” 他的字字句句让我只觉得内心深处有什么东西狠狠的扎痛了一下,浑身僵直得不敢动。 “你将我留余此,是想保全我,我知道。”我苦 涩一语,说得颤抖。 “此战胜负就在一举,这些日子我们什么也不想,就在这别院之中好好的度过这几日,若是我不能回来接你,你就把我忘了,一定要忘得干干净净。”他唇边挂着一丝笑意,仿佛那话并不是出自他口,又或是他早己做好了回不来的准备。 我知道,他字里行间是在告诉我。 他若是回不来了,我定不能在心里留有他的位置,否则父亲也不会放过我。 他的心里此时与我一样,他在害怕,害怕失去,害怕不能再次这般看着我,紧抚着我的手,柔情话语在耳边。 总之,害怕的太多太多了,一时之间根本就无法道出那复杂难耐的心绪。 “我会的,你若回不来,我便忘了你,今生今世永不再记起。”我哽咽的开问,泪水已经模糊了我的视线。 “那别院里有一株忘忧草,是留给你的。”他话落,低了眸,微微抬起我的手,轻放在唇边,让我感觉到无比的温暖。 他什么都想好了,他竟什么都为我想好了。 我狠狠的咬了牙,才话语出口,“我相信那棵忘忧草我是用不着,所以无论如何你必须要回来。” 他的手紧得发颤,颤到了我的心里,我没有给他反口的机会,摇着放在他唇边的手,“答应我。” 此时我的恳求就像一个孩子,心里渴望很简单,只要他回来,回来就好。 他放下我的手,唇边轻轻一笑,一只温暖有力的手伸来,轻轻抚着我鬓边被风吹过的乱发。 “好,我答应你。” 他将我拥入怀中,我深深的呼吸着他衣襟间那熟悉的熏香,整个脸埋进他的肩窝,泪水早已倾洒了他一衣。 是他让我再一次学会了流泪,也只有他才会让我脆弱不堪,泪水不止,所以我不能失去他,绝不能… 我们之间没有再言语,只是静静的相拥着。 那一刻,我心里的思绪是矛盾复杂且带着无比害怕与胆怯的。 心中有渴望与他永远在一起,可是那多年的亲情又在告诉我,不可以… 两方的抉择痛绞着我的心,任一方,我都不想失去。 真的不管不顾,不想不做,那此伤与痛就不会留存在心中么? 有了忘忧草,我可以忘记自己最心爱的人,断然的选择站在父亲的那一方。 可我害怕忘忧草,忘记自己最心爱的人,这一生便只会错爱。 我己经服过忘忧草,也错爱了一回。 纵然苟且的活了下来,所有的一切都将回到终点。 残忍于他,伤痛于他,待到他日再忆起那些残忍与伤痛,我是会选择将错爱进行到底,还是了断此生? 所以忘忧草,我不想再尝试,更不想忘记眼前这个让我历经苦楚找回的爱人。 战天齐不管结果如何?纵然生死之间,我也不会选择再次忘记。 终于,我平复了内心的暗潮涌动,轻轻的从他怀抱中挣脱。 他的眼角己见湿润,他伸手拭我擦了擦眼角的泪痕,“什么都不要想了,彼此珍惜才是我们最好的选择。” 我笑着向他靠近,直接用冰冷的唇去感受他薄唇间的温度。 双手环上他颈子,主动的想要珍惜与拥有他的柔情。 “再…吻下去,咱们…就要一起落水了…”他咬着我的唇,含混不清说出这句话。 我丝毫不理会他的话,缠绕他颈间的双手搂他搂得更紧,吻他吻得更猛烈,微凉的双唇渐渐变得火热。 天地一瞬间消失不见了,什么霞光,什么碧湖…我通通都不在乎,我在乎的只有他,只有我与他之间的真真实实的存在。 我们彼此之间拥有得太少了,老天给了我们如此多的坎坷与磨难,就算要逆天而行,我也要爱他到底。 “月牙儿…”随着他这一声惊呼,扑通一声,他伸手将我往上一推,我离开他的双唇倒在了船板之上。 然而此时的他己落入了冰冷的湖水之中,我心中猛然一惊,连忙趴在船边寻找他的身影。 “天齐…天齐…” 我惊叫着,这才反应过来,他方才咬唇混淆不清的一句话,我竟将他压入了湖水之中。 任我怎么呼喊,怎么寻找,湖面渐渐恢复了一丝平静,一望无际,一片死沉,难道他… 一个可怕的念头钻入我的脑海里,我不能接受,慌乱无助的我在船头船尾乱窜,乱叫着,己语无伦次。 “天齐…我…你…你不要吓我…你快上来,求你别玩了,快上来…”  ;我的声音戛然而止,牙齿开始打颤,一瞬间什么话也说不上来,呆愣的看着那毫无动静的湖面,脑子一片空白,整个心绪己让害怕与慌乱所占据。 正在我的思绪混乱凝结之时,水里有了一丝动静,接着便是船只动荡的响动,战天齐窜出水面,手抓船板,一个翻身,一下子跳上将我扑倒在船板之上。 他冰凉的身体紧贴着我的身子,两个人的肌肤相触,带来一阵火热的战栗。 我己吓得浑身发软,手脚都使不出劲来。 战天齐将我压在身下,大口地喘着气,脑袋半侧靠在我的胸口,贪婪地听着那急促的心跳声,喃喃地 道:“你…是想…谋杀亲夫么?” “这样…一点都不好玩…”我的声音沙哑,几乎都说不出话,可我还拼命的想要怒扬声音。  ;战天齐抬起头来,伸手捧住了我的脸,那双深眸中倒映着我泪光闪闪的面容。 他紧张的从我身上翻身下来,将我搂在怀里,俯下头,在我的额头上亲了一下,语声低柔。 “对不起,你不要哭,是我错了…” 我用力地咬住了牙关,强迫自己迎视着那道炽烈的目光,“竟敢骗我?骗子…” “我方才是真的掉入了湖中,只是好奇湖底有多深,下去一探究竟而己。”他眸光紧张地看着我。 我吸了吸鼻子,调整了下方才失措的情绪,一把推开了他。 “方才都要落水了,为何不推开我?” 他轻轻抿了抿唇,回味一笑,“你方才吻得那般激烈,我又如何舍得?” 第156章 我脸上一热,羞涩之意猛然袭上双颊,连忙调过脸去,不再看他。 他伸手轻轻的扳过我的面容,提起我的下颌,眸光灼灼。 “好了,这湖水还淹不死我,况且我也舍不得去死。” “我…”话刚出口余音却消无,他的唇紧紧覆住我的双唇,热切的紧紧的吻着,不让我说话。 这吻深入且霸道,吻得我心中阵阵紧缩,胸中所有的空气仿佛都被吸空,窒息得让我有些喘不过气来,身子一软,生生的被他搂在了怀里。 他身子上的湿润感令我心中一颤,我连忙挣扎着,伸手将他推开,轻声喘息,“好了,我们赶紧回屋吧,你全身都湿透了。” “可我…”他有些不甘心的欲又要向我靠近。 我双手抵在他的胸口之上,“别闹了,不然我再将你推入湖中。” 他停在了原地,俊颜没有再向我靠近,唇边勾起一抹轻薄的笑意,“你舍不得的。” “贫嘴。”我低低怒斥了一声,轻轻将他往后一推,他重又倒在了船板之上。 我伸手取来木桨,自己试着如何划浆上岸。 可这划桨根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这才知道,这船夫难当。 木桨在水中阻力之下根本无法控制,船只因此也乱晃起来。 “按照你这样划桨,天黑,我们都上不了岸。”战天齐一副悠扬自得的躺在船板之上。 我努力的摆动着手里的木桨,吃力的说道:“你就别说风凉话了,快来帮忙,我可是在担心你的身子。” 他瞥了我一眼,唇边邪魅一笑,“你方才不是不让我靠近么?” 我心里微微一怔,这人平日里一本正经,赖起皮来简直就是一个无赖。 我终是妥协了,稍稍压低了声音,“只要你不再 闹了,我就不推你。” “遵命,夫人。”他扬眉一笑,倏地从船板之上跳了起来,伸手附在我的手上,用他的力量是着我手中的木桨,轻而易举就将船只的方向扭转了过来。 顺风顺水,船只在水面行得更快了。 我侧眸轻轻的看着他唇边的笑意,那样的满足,那样的自在,这样的时光真的很美好。 “月牙儿,给爷哼首曲子来听听。”他悠哉一语,惹得我的一愣,眸光直直的绞着人问道:“我么?” 他抿唇看了我一眼,淡淡一笑,“这里除了你我,还能有谁?” 我也微微抿了抿唇,可真是为难到我了,我素来对唱曲不感兴趣,都不知多久未开口唱过曲了。 “可我不会唱曲?”我无奈的道。 他转眸看向我,微微蹙起了眉,反问我,“你不会唱曲?” 他像是一副很好奇的模样。 我微微垂了眸,语气更加无奈了,“你何时听我 唱过曲了?” 他眸光微微转深了些,又似带着一丝藐视和故意戏弄。 “华家的女儿个个身怀绝技,你长姐华蝶衣可是一舞倾城,二姐,三姐也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你…” 他的话未完,那眼光令我不能忍,我抬眸看了他一眼道:“我儿时是嫡小姐,家里宠得紧,从未要求让我学这些,况且我也不喜欢,去了江南的那些年除了抚琴作画,其他的,我都不会。” 他微微勾唇,故意轻叹道:“这样啊…那以后爷岂不是要多往府上添些舞妓歌妓。” 我呼吸一咽,分明知道他是有意气我,可我就是心里就是堵着一口气,转眸不再看他,伸手至湖水之中,轻轻的掀起一阵阵水花,还一边故作不以为然的应着他的话道:“只要爷喜欢,帐房每月的银子还是可以供应爷多养些舞妓歌妓的。” 他先是一愣,低眸看了我一会后,唇边笑意犹在,暗暗叹了一声。 “爷的银子也不是白赚来的。” 我收回了在手中轻划着的手,微微捏在手中,不知他又会说出什么样的话,不花钱,难道还要纳一些舞妓歌妓入府为妾? 我终是抵不过内心的胡思乱想,微微开了口,小心翼翼的问道:“那爷的意思是要如何?” “你说呢?”他邪魅一笑,面容微微凑向我。 我眸中一颤,连忙松开捏紧的双手推开他,“都要天黑了,再不上岸,你若是冻着了身子,我可不管。” 他睨眼,扬唇轻笑,低声:“当真舍得不管?” 我不语,只好垂下了双眸,谁知唇边一热,被他偷亲了一口。 我欲要伸手推开他,他却先我一步笑着离开了我的唇。 “我就知道你会再次推开我,这次我听话,无须你来推。” 我拿他是越来越没有了办法,但我却喜欢这样的他,至少这样的他让我无比的舒适,压抑的情绪在他 的调侃之下己经烟消云散,也许我一直向往的青涩幸福就是如今这样吧! 举案齐眉过了两日,这两日我过得异常平淡与轻松,所有的思绪与压抑也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安逸,舒心。 刚用完膳,我们便并肩坐在屋顶之上,撑头仰望漆黑的夜空,明月星烁映入眼帘。 初夏的气息萦绕在身边,时不时还有蚊虫在耳边啼叫的声音。 他挥手在我身边挥扬赶着蚊虫,那模样,那场景持此一生我都不会忘记。 我伸手将他的手握在了手心,双眸静静的看着他,“你可以不用做这些的。” 他突然因我的话微微蹙了眉,薄唇紧紧抿着一条线,像是不明我的意思,良久不语。 我微微紧了紧他的手,看着他幽深的双眸重又开了口,“我知道你想给我留下最后几天美好的时光,此次之争,无论是父亲胜,还是你胜,我们往后都回不到这样的时光了,父亲胜了,改朝换代,我纵然有 新的身份,那也抹不去前朝皇子遗霜的身份,若是你胜了,我便是罪臣之女,在齐王府,在皇家不会再有我的位置,你的身边也不会只有我,而我…” 我的话还未说完,他却伸手将我仰着头拨向他,正对上他那双柔情似水的目光,炽热的唇已经覆了上来。 我连连将头后仰,他伸手固定着我的后脑勺,润湿的唇吻辗转反复的深入缠绵。 在他霸道却不失温柔的吻下,我渐渐迷失了自己,不住的回应着他的吻,似乎更引发了他的激情,他的吻不断的加深加重,仿佛要将我所有的呼吸抽走。 身子的刺激令一丝极强的念头绞入我的思绪之中,我一把推开了他,他眸中含着迷离的痛。 我垂了眸,使自己的气息平静下来,“你想永远将我留在这别院之中,对么?” 我知道,他是想护我周全,若是父亲败了,当今皇上又怎会放过任何一个罪臣之女,然而这里就将会是我一生的归缩。 战天齐的那句话又再一次狠狠的钻入了我的心头 :哪怕这一生我们彼此都要互相伤害,我也要留住你。 “你觉得委屈吗?”他很认真的看着我,眸中含着痛意。 “我己经没有了选择,对么?”我也很认真的看向他,眸中涩痛传来。 因我一问,俩人陷入了沉默之中,他良久不语,我也不语,只是对视着对方。 他终是先我一步离开了我眸光,重重的抿了薄唇,带着忧伤开了口,“你有,我说过,院子里的忘忧草是留给你的。” “我不要…”我扬声追随他的眸光而去,他的眸光落在了那轮明月之上,淡淡的月光映在他的俊颜之上,格外显他面上的苍白与无助。 他没有看向我,对着明月微微眯了眼,低沉的声音带着颤意而出,“月牙儿,我不知道我还能怎么做,我要你给我时间,你可愿意?” 他的这一问,让我心头狠狠一痛,泪水划过眼角,纷纷而落。 傻瓜,我都己经没有时间了,我如何给你时间? 我侧了脸,让清风带走流过面庞的泪水,而后极力的压抑自己,也在心头默默的告诉自己:在这个紧要关头我不能将实情告诉他,我的大限就在今年腊月,我不能这般自私的让他分心,所以,请原谅我,我要对你撒谎。 “我愿意。”三个字用我咬牙过后调整的情绪说出,但愿他不要听出我心里的痛楚。 “真的?”他错愕回眸看我,眸中带着太多的急切。 我点头,抿唇一笑,“是真的,和你永远在一起就是我最大的心愿,我会在这里等你,等你来接我。” 声音字字坚定,字字不悔。 他面上欣慰地笑了笑,伸手紧紧的将我抱在怀里,不再说话。 我依偎在他的怀里,安静得一动不动,心中纵使再酸苦,我还是极力的眼里所掩饰了眸中所有的愁色与苦楚。 再抬头看向他时,我己面容巧笑嫣然。 “为何总是跟着我?”声音自屋顶之下的走廊传来,像是左荣立的声音,打破了我与战天齐之间这丝惆怅。 我与战天齐闻声看去,走廊之上正一前一后走着一男一女。 左荣立在前停下了脚下的步子。 晋婉追随其后,突地也停下了脚下的步子,与左荣立保持着距离。 屋顶上的我与战天齐纷纷对视了一眼。 战天齐唇边微微泛了笑,我不明他唇边笑容的意思,未作多想,一心只观察着走廊之上的动静。 晋婉白了左荣立一眼,扬了声音道:“你哪只眼看到我跟着你了?这里就这一条走廊可走,我出来散散步赏赏月不行啊?” 左荣立面容一沉,也扬了声音,“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想报复于我,我左荣立随时接招,不用这般鬼鬼祟祟。” 俩人像是扛上了,而且越来越激烈。 晋婉面容僵硬了起来,拧着眉喝声道:“左荣立,你不要往脸上贴金了,本郡主若是想报复你,早就让天齐哥取了你的性命,我用得着这般跟着你么?” 左荣立阴沉的脸突然笑了起来,一丝得意挂在唇边,“你这是不打自招,承认尾随于我了?” “你…”晋婉面上一怔,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不打自招,没了辙,一丝冲动而过,从袖中挥出了长鞭,怒声道:“看鞭…” 长鞭如蛇一般的向左荣立挥出,左荣立随着长鞭的攻击的方向,左右两边直闪,一个跳动,俩人竟飞身到了院子里。 “哎…”我欲要从战天齐的怀里起身,战天齐一把拉住了我,“你想做什么?” “你没看到他们都打起来了么?我们快下去看看。”我急切一语,看着院子里打得火热的俩人。 战天齐重新将我搂在怀里,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 “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他们就打个不停,也没见到谁少胳膊少腿的,你就不要操心了。” 我似乎有些懂了战天齐的意思,心下一个念头而起,恍然道:“你的意思是说…” 战天齐浅浅一笑,“荣立这小子,自小与我相识,他素来不近女色,与女人说不上三句话,可如今对我这个表妹倒挺上心的,而且整天腻在一块,这事情倒真有些不寻常?” 听战天齐这么一说,我扬眉笑笑,依在战天齐的怀里,继续看着院子里激烈的一对冤家。 而此时的局面好似己经僵住,晋婉手中的长鞭己让左荣立束缚在了手中,任晋婉如何使劲,都无法抽回长鞭。 晋婉己被逼得动弹不得,怒斥道:“左荣立,还我鞭子。” 左荣立唇边一抹浅笑泛起,淡淡一语,“有本事自己过来抢。” “你…”晋婉气得无奈,转圈将长鞭捆在自己的腰间,步步逼近左荣立,左手出掌攻击,“看招。” 俩人又打在了一块。 “我们不如赌一把,看他们今晚谁赢谁输?”战 天齐在我耳边轻轻道,声音温和似水。 我微微侧眸看向战天齐,目测他半响,抿唇开了口,“左荣立的武功在晋婉之上,当然是左荣立胜了。” 战天齐唇边一笑,笑中带有太多的深意,而后竟朝我轻摇了头,“非也,我倒觉得此次赢的是晋婉。” 战天齐说是晋婉,我的心里微微泛起一丝不明之意,扬了扬眉,“那就赌赌看。” 战天齐又将我搂得更紧了一些,贴在我的耳边轻轻一语,“不能光赌,得下个赌注才行。” “你想下何赌注?”我追问道。 “谁赌输了,明日就谁挖地埋酒。”战天齐出其不意的一句话,惹我不解,“这是何意?” 战天齐冷冷一笑,眸中乍现一丝不悦,“你与宁玄朗埋了那么多梅花酒在江南祖屋,我想起这些心里就不悦。” 原来他是这个意思,心底因他这莫明而起的醋意让我感到了一丝甜蜜感。 “那是因为…”我想要去向他解释江南的埋酒之事。 可他却没给我机会,出声打断了我的话,“为了弥补那些年在你身边的不是我,所以我决定在这别院之中,我要与你一同埋下我们的酒,直到我们白发苍苍之时,我们一起品尝我们的酒,持子之手,与子偕老。” 我的心又再一次痛了起来,白发苍苍,持子之手,与子偕老,那对我来说是多么遥不可及的事情。 苦涩连连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我陷入不语的沉默之中。 这丝沉默很快就让院子里晋婉传来的尖叫声所打破,“啊…” 我与战天齐闻声望向院子里。 晋婉己倒地,还在吃痛的抚着她的左腿。 我心头一紧,是受伤了么? “你怎么了?”左荣立带着忧心且又防备的问道。 晋婉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泣声道:“还问我怎么 了?左荣立你好狠的心,居然对我下此毒手,我的腿都断了。” “我…”左荣立虽不近女色,可对待晋婉的哭声他也是没了招,连忙放下手中的长鞭,蹲下来检察晋婉的左腿,“你不要紧吧,快让我看看你腿上的伤。” 也就此时,谁都没有想到,晋婉竟出掌将左荣立击倒在地,窜上前将左荣放下的长鞭抢到了手中,得意的笑着。 “左荣立,你输了。” 左荣立抚着胸口从地上站了起来,面色阴沉不悦,“你竟然耍诈?” 晋婉扬着手里的长鞭,面上仍是得意的笑,“这叫做兵不厌诈,你这位战场上的英雄不会不知吧?” “哼…”左荣立冷哼了一声,转身便要离去。 “你要去哪里?”晋婉欲要起身追上去,可由于腿的原因半步都动弹不得。 “回屋。”左荣立冷冷的回了她的话。 “那我怎么办?”晋婉朝着他欲要离去的背影颤 音的扬声问道。 “我管不着。”左荣立仍是一副冷冷的模样。 “可是我是真的腿伤了,走不动了。”晋婉又哇的一声哭了起来,从来不知道晋婉这么能哭。 其实想想,她才十五岁,虽是聪慧,但难免也会有脆弱无助的时候。 “还想骗我?”左荣立闻着哭声转了身喝声道。 晋婉伸手抹了一把泪,扬着泣声,“不信你自己过来看,都肿了一大片了。” 左荣立无可奈何,方才阴沉僵硬的脸己泛起一丝柔软之意,深深吸了口气,迈步走向地上的泪人儿,“你若是再敢骗我,我就将你投湖喂鱼。” 晋婉止了泣声,眸光紧紧的绞着面前之人。 在淡淡的月光下,我看得真切,晋婉的眸中早己外露了一丝情意,这赌我输了,战天齐早己胜卷在握。 “伤到哪了?”左荣立的声音化作发一丝温柔的慰问。 “这里。”晋婉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左腿。 左荣立小心翼翼的挽起晋婉的罗裙。 “啊…”晋婉又低低闷哼了一声,欲要缩回脚,被左荣立死死的捏在手中。 雪白的肌肤入眼,左荣立难免有些羞涩之意,抿了抿唇道:“应当是脱臼了,你忍着点,我替你接回来。” “不要,我怕疼。”晋婉害怕的叫嚣道。 左荣立轻轻的提起了晋婉的左腿,拧了眉,叹息道:“闭上眼睛就不会疼了。” 晋婉应他的话,尝试着闭眼又睁眼,终是害怕,慌乱的抓着左荣立的手道:“还是不行,我怕…” 左荣立眸中乍现一丝心疼之意,面对眼前这个慌乱害怕的女子。 他没有作多想,稍稍移了移身子,将自己的臂膀送至晋婉的唇边。 晋婉不解,闪着泪光看着他问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左荣立没有看她,只是叹息的道:“若是觉得疼,你就往这里咬。” 温柔的一语带着左荣立从未有过的柔情,情窦初开的晋婉被左荣立此时的柔情深深的感动了,两眸之间满是感动的笑意,泪水情不自禁的从眼角滑落,张嘴轻轻的含住了左荣立的臂膀。 随着左荣立手上的动作,只听见左荣立因臂膀上传来的刺痛闷哼了一声。 左荣立轻轻的放下晋婉的左腿,丝毫没有顾忌自己臂膀上的刺痛。 “好了,你走走试试看。”左荣立伸手扶起地上晋婉。 晋婉尝试着迈步走了一步,发现自己真的没事了,面上一笑,抱着左荣立兴奋的道:“真的好了…好了,不再疼了…你太棒了…” 左荣立面上一怔,不近女色的他,突然有个女人对他投怀送抱,终归有些不适应,微微拉开了怀里的晋婉,抿了抿唇,羞涩的道:“既然你没事,我就先回屋了。” 左荣立欲要走,晋婉竟大胆的拉住了他的手,“等等…” 左荣立因手上的力道,面上微微泛起了一丝红晕,“你还想做什么?” “你随我来…”晋婉拉着左荣立欲要走。 “这是要去何处?”左荣立无奈的向前迈着步子。 “回我屋里,我替你上药。”晋婉温柔的笑着。 “不用…我自己可以。”左荣立连忙甩开她的手。 晋婉面上袭上一丝不悦,再一次主动的拉上他的手,“不许说不用,你就依本郡主这一回都不行么?” 两道身影渐渐在我眸中走远,直至消失在迷雾的那一头。 “怎么样?认输了么?”战天齐的声音得意的响在我的耳边。 我不服的看向他,反驳道:“左荣立是你身边之人,你对他太过了解,他天生对女子木纳,遇到了晋婉这般聪慧又难缠的女子,他必会败在晋婉的石榴裙下。” 战天齐打量着我,似是知道我在想什么一般,只悠悠然一笑。 “听你这意思,你略显不服。” 我微微挑起了眉,“我是觉得你胜之不武。” “哦?”他也微微挑了眉,看着我半响,神情微微化作了一丝无辜,言道:“那明日挖土埋酒,夫君替你代劳可好?” 我极力的压抑心里的笑意,抿唇点头道:“当然好。” “那可有何奖励?”他滚烫的双唇紧紧含住了我的耳垂,轻轻咬了一口,酥软刺痛的感觉顿时流遍我的全身,激得我心中一悸,全身微颤,连忙从他的怀里抽开来,慌乱道:“夜深了,我要回屋安置了。” 手上一紧,我又被他拉入了怀中,只见他笑了笑,勾起的唇角奖吻了吻我微启的唇。 一时之间,我没有挣扎,反而很享受他带给我的感觉。 正在我欲要热情回应他之时,他突然离开了我的唇,笑着看着此时陷入迷离中的我。 “这月高风轻的,难免有些不雅,有些事,还是去屋里的好。” “你…”对于他的玩弄,我又羞又气。 次日,按照昨夜屋顶的赌约,取出铲子锄头,跟随着战天齐朝着那片梅林走去。 我们选了一棵粗壮的腊梅树下,费了好大半天功夫才将那十坛酒全部埋入了地下。 泥土粘在手上,衣服上到处都是。 我实在是累得走不动了,倦倦的盘坐在软软的草丛之上。 初夏的微风徐徐吹来,额头的汗水微微吹干,全身心感到格外的凉爽。 战天齐立于我跟前,用锄头支撑着自己的身子喘着气,抹着汗看着我。 他满身泥土,此时的他竟让我觉得有些儿狼狈,那身与身俱来的王者气息丝毫没有被掩盖,反而让我觉得阳光下的他又多了一分凛威。 他突然也坐在了我身边,叹息着一声,丢掉手中的锄头,倒在我的双腿之上,仰视着问我。 “这里可还喜欢?” 我放眼朝四周望去,孤零零的梅枝安然的立在阳光之下,微风袭来之时,我仿佛闻到了梅香,我满足一笑的点了点头。 “有梅的地方,我都喜欢。” 他突然在我双腿之上微微翻了个身,侧倒向我这面,眸光直直的盯着我说道:“有一件事,我想问你?” 他显得极其的认真,这样的认真让我心头一怔,“何事?” 他深吸了口气,从我眸中移出了眸光,伸手指着周围的梅枝问道:“为何你如此独爱梅花?” 原来是这事,我心下一叹,微微笑了笑,“因为我娘亲喜欢,我看到梅,就会想到娘亲,就会觉得她一直都陪在我的身边。” 他突然转眸看向我,眸中乍现一丝寒意,引得我唇边的笑意也瞬间僵住。 我仔细反复琢磨,我的话哪里出错了,到底是哪里惹他生了寒意? 在我一头雾水之时,他突然带着情绪的说道:“战天麟也独爱梅。” 我方才揪着一颗心算是放下了,眼前之人原来是在吃醋。 我暗自笑了笑,故意应和得意的说道:“对啊,因为我喜梅,所以他也喜欢。” 他突然从我双腿间窜起,拧紧了剑眉,怒斥了一声,“明日我就让人去前太子府将那些梅枝全都折了,人都不在了,留着那些对你的思念做什么?” 我微微一笑,拉了他的手在手心轻轻的收紧,“你都说人不在了,那你与一个不在的人吃什么醋,较什么劲?” 他面色微微一怔,像是低吟了良久,眸中的怒意微微散了去,重新又倒在我的双腿之上。 “说的也是,我与一个死人计较做什么?” 这些日子我总是会因为他莫名生起的醋意而高兴满足,其实我知道,那对我来说也是一种简单的幸福。 他伸手将我粘满泥土的手放至唇边,轻轻的吻了 吻。 我眸中一颤,连忙要阻止他,“手上有泥…” 他不以为然,只是朝我笑笑,轻吻过后,将我的手紧紧的放在了他的胸口,微微闭上了双眸,边轻抚着我的手,边道:“你放心,只要是你所到之处,我都会种上梅花。” 他是想让我以梅来寄托对娘亲的思念之情,心里微微泛起了一丝感动,突然想起了府中那些重新种上的梅枝。 我微微动了动在他胸口的手,问道:“主殿院子里的梅花都是你亲自栽种的?” 他微微睁眸看了我一眼,重又闭上了道:“那日有人生着气,我为了请罪不得不这么做。” 纳兰珞折梅的情景历历在目,虽然痛惜那些梅枝毁于纳兰珞之手,可也是那次折梅之事,让我真真切切的了解到了战天齐对我的心,从而让我找到自己真爱的方向。 正在我的思绪渐渐走远之时,战天齐突然离开了我的双腿之上,眸光深深的看着我。 “我说过,每年我都要与你一起赏梅。” 我微微敛回思绪,抿笑点头,“我还记得。” “不许忘。”他字字压重,眸光也在一点一点转深。 “不忘。”我再次抿唇点头。 我不会忘记你所说过每一句话,就算是死,我也会牢记你的话,今年的梅花我若是不能赶上,那并不代表我忘记了,请你一定要相信我。 这些话我终是不能道出来,只能永藏心中,也许不久后就会被我带入黄泥之中。 我面上笑着,随着手心的温度,心里早己是一遍痛楚。 他的眸光深深的注视着我,不再语,目光中有我看不懂的情绪。 也许他看出了我此时心思,可他却不懂,我心里酸楚之意不是因为父亲与他之间的战争,而是我命不久矣。 他突然伸手至我右脸颊擦了擦,宠溺的笑着,“都成小花猫了。” “还不都怨你,非要埋酒?”我刻意调节此时内心的情绪,甩开他的手。 “累么?”他低沉的问道。 我抿唇向他摇了摇头。 “觉得苦么?”他怜惜地伸指划过我的脸。 我依旧不答,只再次摇了摇头,他指尖冰冷的温度己融入我的心里。 “只要你不累,不觉得苦,我就幸福。”他微微一笑,伸手挽过我的后脑勺,低头吻了吻我的额,将我拥入他的怀里。 第157章 “属下参见爷,王妃。”左荣立的到来,打破了这阳光之下只属于我与战天齐的幸福。 战天齐手上微微一用力,同时将我从草地之上扶了起来。 “何事?”战天齐抿唇问道。 左荣立微微看了我一眼,又飞快的垂下了双眸,像是因为我的在场,有些话有些顾忌。 终是我猜测的一样,左荣立低声答了话,“府里传来消息,小郡主病了。” 府里的不悔病了,这几日战天齐一直陪在我的身边,仿佛己经与世隔绝。 此时传来府里不悔生病的消息,战天齐身为人父,理应速速赶往齐王府。 可他只是微微低吟了会儿,而后淡淡的道:“传太医入府便成。” “己经传了,是杨侧妃吵着非要见您。”左荣立 小心翼翼的回话。 我微微侧眸看向身边之人那线条分明的侧脸,他的面容在阳光之下己显阴沉。 同是女人的心思,我又何尝不懂,几日未见自己的夫君,显然心有不安,而不知找什么样的借口才能如愿见到那未归夫君,也许选一个夫君在乎的事情,在乎的人必然会起到效果。 可晴儿却小瞧了战天齐的睿智,阅人无数的他又岂会看不出她小女人那些自私之心。 战天齐阴沉着脸,目光隐隐闪着不耐之色,压重了声音,带着冷凌。 “你让人回话给她,就说本王近日工事缠身,不得被打扰。” “是。”左荣立也看出了战天齐的不耐之色,很识趣的见好就收,恭敬的退了下去。 突然手上一紧,他握住了我的手。 我抬眸看向他,抿了抿唇道:“要不还是回去看看吧。” 他方才阴沉的面色因我的话稍稍缓和了下来,压了压我的指尖,说道:“答应你的事我不会忘,这些日子,只有你与我,再无旁人。” “可是小不悔她…”我欲要再争取些什么?毕竟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可被他的拧眉不悦之色所打断,“月牙儿,我不想你苦,不想你累,不想你痛,只想你不闻不问,不管不顾。” 我自然明白他的话,便不再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更不去想那些本不应该在此时出现在我们之间的事情,我面上笑着的向他点了点头。 平静安逸的日子显然过得很快,然而随着时间的走远,我发现了我们彼此之间似乎受了点拘束。 俩人之间沉默寡言的时候居多,他总是静静地看着我,有时眸光灼灼而又热情,有时深沉而又不舍。 我从他的眸光之中己然察觉到了那些事情的逼近,只是他不想与我说,也不想让我去多想,可他这种失神与沉默的行为却是时刻在提醒我。 此时己近夜间,用过晚膳,战天齐说他有事处理便早早的回了屋。 我不忍打扰到他,便带着云雀与春兰走到了梅林之中。 在凉亭下坐了一会儿,突然觉得有些渴了,就让云雀去屋里沏壶茶来。 月高风轻,凉凉的感觉让整个人都轻松了起来。 正当我抬眸看向月色下那满园的萧条梅枝赌物思人之时,余光之下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是林绡。 我连忙转眸看向林绡,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看向我。 “绡儿,你有事么?”我问道。 林绡抿了唇迈步靠近我,从身后挑出几个桃放至我的面前。 “来看看姐姐,这是我摘的桃,姐姐尝尝。” 他一边说着,还一边用他的衣袖将手中的桃子擦了擦递向我。 我微微一笑,接过他手中的桃,轻咬了一口,桃 汁入口,蜜甜可口。 我看着眼前的这些桃子,点头赞道:“嗯,不错,何处摘的?” 林绡俊白的面容一笑,指着东面的那一头道:“那头院子里摘的,现在还有许多,姐姐若是喜欢,绡儿待会儿再去摘些来。” “不用了,摘多了也吃不完。”我笑着摇了摇头,又轻咬了一口。 轻嚼之时我微微抬眸,却见林绡眸中有些思绪闪过,像是有话要对我说。 “绡儿,你也别站着,快坐下来。”我伸手拉他坐下,抿了抿唇问道:“绡儿,你是否有话要与姐姐说?” 他眸中闪过一丝光亮,张了张嘴,欲要说什么的时候,只见云雀与春兰端着茶水与茶点的身影而来。 林绡似乎有些话又咽了回去。 突然云雀的声音响了起来,放下手中的茶水,从桌面拿了一个桃,笑着道:“哟,有桃吃啊。” “云雀,放下桃。”林绡喝声道。 云雀手中一颤,瞬间沉了脸,扬了声音,“为何要放下?” “这是给姐姐的,你不许乱动。”林绡面色冷冷,怒眼相向。 我欲要起身说什么的时候,只见云雀面色阴沉的看了看手中的桃子,重重的放下手中的桃,咬了唇道:“原来是你摘的,我才不稀罕呢?” “你…” “我怎么了?” 听着他们这阵阵吵闹声,我顿觉得心烦意乱,抬手揉了揉额头。 春兰连忙接了手过来,替我按了按太阳穴,还一边扬声劝说道:“好了,你们俩不要每次见面总是吵好不好?小姐都让你们吵得头疼了。” 云雀呼吸一滞,带着自责的看向我,重又低斥了一声,“林绡,今儿看在小姐份上本姑娘就不与你计较了。” “哼…”林绡不以为然,冷冷哼了一声,调头而去。 我抬眸看着林绡匆匆离去的身影,总觉得林绡今日状况有些不对劲。 “云雀姐姐,你也真是的,绡儿明日就要走了,为何不能好好与他说话?”春兰低斥的声音响在我的耳边,引得我心头一颤,连忙抬手拉住春兰的手问道:“春兰,你方才说什么?” 春兰微微蹙了眉,带着不解的道:“小姐还不知么?我以为绡儿送桃来就是来与你道别的。” 送桃道别? 我心头又是一颤,“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说清楚。” 春兰抿了抿唇回了我的话,“绡儿自请要去爷的军营历练,爷答应了他,绡儿明日就要离开别院了。” 林绡自请军营历炼,明日就要离开? 我心头的思绪开始纷乱,起身匆匆欲赶至屋里找 战天齐问个明白。 我快步回了屋,抬了手想要推开门时,几次三番,却又无端端的垂下了手,心中忐忑非常,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林绡要入军营历练并非不是一件好事,可我的心里就是因为某些事情开始燥乱。 我心下一叹,又深吸了口气,进了房,这才发现战天齐早已躺在榻上睡着了,手边还遗落着一本书卷。 看来是看书看得疲倦了。 房里面摇曳的烛火穿透了细致纹路的灯罩,照得满室昏昏暗暗,一室的温和如春。 第一次见他睡得这般的早。 我移步靠近了塌侧,低眸细细看着榻上躺着的他。 此刻他的睡容略带着些许的困倦和散懒。 凌乱烛影浅浅颤动的光晕投在他的脸侧。 见他睡着,我又不忍心唤醒他,轻轻的坐上塌侧 ,微微将他身上的被子向上提了提。 突然指尖一紧,我眸中一愣,却见榻上紧闭着双眸的他已握住了我的手并正递往唇边吻去。 “是我吵着你了?”我微微自他温软的掌心收回手。 他睁眸看我,轻轻一笑,“我逗你的,你还未回,我怎敢先睡?” 我面上微微一红,腰间一紧,只见他翻身抱着我躺在了榻上。 他伸指揉上我的鬓角,带笑的双眸中带着难忍的迷乱和玩味的挑逗。 他低头向我靠近,一边吻向我的眉间,一边低声喃喃道:“竟让我生生等了这么久,该好好惩罚惩罚你。” “我…”唇边才溢出一个字,就被他的薄唇堵住,悠长而又爱怜的吻将我紧紧束缚。 满屋瞬间弥漫起压抑靡乱的喘息声。 一番纵情迷乱过后,我依在他的怀里,想要闭上 眼睛什么也不问,就这样睡去,可终是心上像悬着一把刀,无法令我闭眼。 “还在想林绡去军营历炼一事?”他贴在我的耳边低低的问道。 我心头微微一怔,抬眸看向他,没想到他竟然看出了我此时的心思。 他微微一叹,平躺了下来,“是林绡自己向我提起的,林绡骨子里透着极强的毅力及抱负,无意间让我觉得他有了我当年的影子,是一国栋梁之才,让他去军营历炼,并非不是一件好事。” 战天齐也能看得出林绡骨子里透着的毅力与抱负。 我微微从他怀里抬起了头,趴在他的胸膛之上,忧心的看入他的眸中。 “他骨子里的毅力与抱负是源于他要手刃仇人,他要替他爷爷抱仇血恨。” 他对我的话不以为然,微微勾了唇,抬手抚过额前微微纷乱的发丝。 “就是因为心中有仇恨,才会激发他骨子里的潜力。” 听他一语,我更加忧心,抿了抿唇道:“可他杀他爷爷之人…” 我的话未完,便被他打断了我的话,“你想到了你的父亲,然而你觉得你父亲会杀林任是想替我保住这个身世之迷,以林绡的性子,他必会追究到我的头上,你在害怕我养虎为患?” 我怔怔的看着他,他每一字一句都是我心中所想。 我有些心乱的轻摇了头,“我不知道,我只觉得林绡不能留在你的身边。” 我字字慌乱且忧心,他亦是听得出。 他的手延至我的脑后,微微一用力,令我贴在他的胸口之上,他轻轻的抚着我的发丝,安抚道:“你不用担心,林绡不会对我造成威胁,我能培养他,也亦能控制他,若是不能,我必毁之。” 他的安抚之中带着肃杀之意,听得我的心底寒彻 ,我不再语。 “好了,不要多想了,闭上眼睛,好好睡一觉。” 他突然将我从他的身上微微放了下来,令我平躺在床榻之上。 “我说闭上眼睛。”他又重新补了一句。 我无奈,微微闭眼又睁眼,杂乱的思绪让我难以心安。 我抬眸看着他道:“我睡不着。” 他唇边浅浅一笑,剑眉一挑,眸光己现灼灼,“你这是又要惹火我么?” 我一怔,面上一红,连忙妥协,“好了,我闭上眼睛睡觉就是。” 应他之意,我闭上了双眼,什么也不再想,迷迷糊糊睡去,一夜酣眠无梦。 约莫三更天时,我突然从梦中惊醒过来,微微动了动身子,手触摸到的地方竟是一场空,睁开眼一片静谧,屋中除了烛火微颤的声音,什么也不剩。 我微微掀被踏下床,看向窗外,仍是一片漆黑。 这个时辰,战天齐去了何处? 一个念头闪过我的眼前,我随意取了件衣裳披在身上,拉开门。 拉开门的那瞬间,我止住了脚,连手上的动作也自觉的放轻了放慢了些。 我偷偷朝外望去,走廊拐弯处站着三人。 一个是身着单衣的战天齐,另一个是左荣立,然而左侧握剑在手的是尚青云。 连尚青云也来了这里,还是深夜前来。 我亦惊住,莫不是出了事,否则以尚青云沉稳的性子,他绝不会在这个时辰前来打扰战天齐。 “爷,据密探来报,华荣己经联合南北两大将军,秘密调军埋伏在京城之中,伺机而动,您此刻应该坐镇局势以稳定上下一心,属下恳请爷立即回府与众大朝臣商讨大计。”尚青云说的是父亲与南北的二姐夫与三姐夫。 这件事情连南北两大将军也掺合了进来,看来父 亲的谋反之心己昭然若揭。 只是父亲为何这般急促? 依我所猜测的,他应当下一步是将战天齐推上天子之位而后再取而代之。 可为何直接跨越了中间最重要的一个环节,直捣皇城? “本王自有打算。”战天齐声音沉郁,竟听不出任何的情绪所在。 沉吟半响,战天齐又突然开口问道:“如今准南王的动向如何?” “淮南王的动向不明,毕竟如今掌管淮南兵力的是驸马爷宁玄朗,属下担心的是淮南王的选择…” 左荣立的话还未完,便被战天齐挥手打断,“无妨,宁玄朗就算与华荣联手,本王也不会怕,淮南至京城里程千里,两方兵力联手,军队间毫无准备,很难有默契无间配合,华荣谋反之心己在朝中蠢蠢欲动,他如今按兵不动只是为了等待淮南王的决策,如此一来,本王也只有先反制人了。” 战天齐细细的分析着,这些日子他虽然与我厮守在一起,不问世事,可他早己将当前的所有局势都掌握在了手里,只待蓄意就发。 “属下等人听从爷旨意,誓死追随。” 我轻轻的退了回屋,小心的关上了竹木门,回想着他们所说的话。 这场战争终于要开始了么? 父亲,战天齐,竟还有宁哥哥… 我不相信宁哥哥会这么做?他曾说过,他不会做伤害我的事情,他不会… 我的心绪早已混乱,听到门外的轻轻的脚步声,我连忙压制内心的情绪安静的躺回床上。 我翻身背对于外间,努力使自己闭上眼睛。 一时之间我的脑海中闪过种种血腥的场面,冷汗不断的由脊背,额头渗了出来。 我在心里默默的劝说自己,这场战争是不可避免的,而我能做的就是不闻不问,不管不顾。 脚步声缓缓靠近,身上的被子轻轻的被人掀起, 背后一丝凉意入侵。 我压制自己一动不动,平稳的呼吸。 战天齐重新躺在了我的身边,应该是怕惊醒我,每一个动作都小心翼翼。 他伸手将我肩头的被子紧了紧,又怕自己冰凉的手触及到我,所以他不停的捂热自己的冰凉的手。 我无法再控制自己内心的惶恐不安,身子也上不住的颤抖起来。 我害怕他会察觉,使命的咬紧自己的手指,不让自己发出颤音。 可终是没有敌过他的眼睛与感觉。 “怎么了?是觉得冷么?” 我心中狠狠的一颤,却不能语,出口便会是颤音,我只能依旧咬着自己的手指。 他伸手将我搂在了怀里,试图以他身体的热量为我取暖,减轻我身子上的颤意。 “你在发抖…”他惊怔一语,急切将我从怀里扳过身来。 此时的我再也忍不住眸中涩痛,泪水滚滚滑落,咬在唇边的手指己见一丝腥红。 在他见到我眸中泪水淌面又或是手指被狠咬破之时,他的双眸瞬间放大,痛意与惊怔在这一刻通通都袭上他的面容。 我连忙放下唇边的手指,将手指上的那丝腥红掩藏起来,没有说话,什么话也不想说,更不知该说什么,心里只是想流泪,然而眸中的泪水真的是流个不停,而且流得越来越快,根本就无法控制。 他颤抖着手捧着我的面容,眸中涩痛不止,心疼的轻拭着我脸上快速滑落的泪珠。 我伸手紧紧的握住了他轻抚在我面上的手,逼迫自己微微抿唇笑着,哽咽的道:“我没事…我只是方才做了一个噩梦…心里有些害怕而己…对不起,是我吵到你了…” “傻瓜,与我说对不起做什么?放心,有我在,你什么都不要怕。”耳畔他轻轻的叹息,搂着我的手一点一点的收紧。 我喉间又是一紧,根本一句话也说不上来,狠狠的咬了唇向他点头。 他紧紧的将我拥入他的怀里,他的手又移到我的发间,按着我的脸颊紧紧贴上了他的胸膛。 我倾耳,听着他有力而又坚定的声声心跳。 而这丝坚定有力之中却让我感觉到他的心也时刻在纷乱的跳动着。 他虽然面上一片平静,可他的心里早己惊涛骇浪。 我紧紧的闭上了眼,泪水滑落侵湿了他的衣裳。 “天齐…”我止不住内心的惶恐,颤音唤他。 “我在…”他的声音也开始颤抖。 “抱紧我。”我咬着唇,忍住阵阵心酸与痛楚。 “好。”他只道坚定的一个字,便道出了他内心所有的心绪。 他的手掌极尽温柔地抚摸在我的背上,上下摩娑着,缓缓,轻轻,好似要通过这般的动作来让我心安。 这也许就是我与他最后的相依。 彼此之间虽都不说出口,但我和他都明白,随着此战的爆发,我与他之前所有的一切都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也许还是一切的结束。 我压着心里的酸泪和疼痛,每一步走来都那样的不容易。 如今我所拥有的一切,他怀里的温暖,宽阔熟悉的胸膛,还有耳边淡淡且又难忘的气息,还有好多好多… 我一时也道不清,总之我知道内心有一种情绪正牵伴着我,那就是舍不得,千千万万的舍不得… 可抿唇仔细想明白,万千苍生,他身处其位,必担其责。 在我和他最初握住彼此的手步入婚礼之时,就该料到前途的艰难和如今必然要去面对的苦果。 所以纵然千千万万的舍不得那也得去面对。 次日,清露朦胧萦窗,朝霞浅淡露脸。 我坐在铜镜下静静的闭着眸,战天齐轻轻替我描 着秀眉。 “好了,看看是否还满意?”他的手离开我的秀眉。 我微微睁开了双眸,铜镜下的我因昨晚流泪,微微还渐现一丝腥红,再往上一看,我微微皱紧了眉头。 身后的战天齐见我铜镜下皱眉,连忙凑到我的耳边问道:“怎么?不满意?” 我没有点头也未摇头,只是静静的看着那道柳叶眉,比云雀与春兰都要画得熟炼自然。 他堂堂一个王爷,竟会对伺候女子如此熟炼,并不像是初学者。 我难免生了一丝好奇之意,微微开口看着铜镜里的他问道:“你是第一次为女子画眉么?” 他微微低头看向铜镜之中的我,对着镜子用手轻轻的比划了一番,半响才答我的话。 “第二次。” 竟是第二次,这样的答案更惹我心头酸意更浓。 我转头看向他身后的他,直直的绞着他的眸光。 “那你还替谁画过?” 他唇边微微一笑,将我的身子扳正又重新面对铜镜之中,轻轻一问,“你先说满意还是不满意?” 我半眼也不想看到那道他画好的秀眉,心烦的三个字,“不满意。” 他的的面色微微一僵,继续追问,“何处不满?” 我无声的叹息了一声,淡淡一语,“哪里都不满。” 他看了我半响,面色微微有了一丝变化,突然带着深意的笑了起来。 “你是不满我这个画眉之人,还是今日的眉不合你的意?” 他看出了我心中的不悦,我便不再语,伸手欲要擦掉他在我眉头留下的痕迹。 突然手上一紧,他阻止了我,眸光停留在我昨夜因隐忍而咬破皮的指尖。 我察觉到了他的眸光,欲要收回,他却紧握着不放。 “下次若是要咬,就咬我的手,留下这道口子,我会心痛一辈子。”他含痛的一语。 我不知自己还能说什么,使劲从他的手中抽出了手,抿唇笑了,“好啊,我记住了,下次我一定会选择咬你的手。” 他也抿唇一笑,看我的眸光一点一点的转深,低沉一语,“这是我第二次为你画眉。” 他突然重回方才话题的一语令我怔住,看向他,“你是说今天是你为我第二次画眉?” 他拧眉抿唇点了点头,故作微微一叹,“这世间除了你,我还能为谁画眉?” 我微微垂了眸,压低了声音继续追问道:“那第一次…为何我会没有任何记忆?” “因为第一次是我昨夜在你睡着之后,顺着你的眉形,悄悄的用手描了一晚上,好不容易能为你画上这道眉,可你却不喜欢。”他微微笑着,在我面前晃 了晃手中的眉笔。 “我…”我内心微微一暖,却不知如何向他解释方才那些话。 他突然蹲下来,凑到我的面前,深邃的眸光直入我的眸中,微微眯了眼睛,唇边依旧带着笑,笑颜愈发魅惑。 “你方才可是在吃醋?是不是在认为我的第一次给了其他的女子。” 我拧了眉,侧眸瞅着他,一丝难堪袭面,轻咬了唇欲要将他推开了来,“你还说。” 双手一紧,抵在他胸膛的手被他紧紧的按在他的胸口之上,眸光一丝光芒闪过。 “我战天齐一生只为你画眉,这誓言只此一生不变。” 此时的他,眼中有我的影子,我的眼中也全是他,在我们两人的视线交撞之时就己如丝如缕的缠绕在一起。 这就是我们许下的执子之手,与之偕老的誓言… 我心里过于感动,一瞬间又在他面前留下了泪水。 他将我拉入怀里,轻吻着我的眼角的泪水,不让它流露在面容之上。 他抱我越来越紧,脸滑落在我的颈边,薄唇贴在我的耳边,沉重的说道:“月牙儿,日后你若发现我做错了事,你一定要记住我们的纽扣为证,一定要相信我,原谅我。” 这是他第二次向我说出这种话。 我开始莫名,开始愣住,甚至开始怀疑,欲要伸手抱上他后背的手悬在了半空之中,指尖冰凉,一如心中此刻的温度。 我的不语,让他更加的急切,我的肩头便在他的手下猛地摇晃起来。 他不住的问我,“记住了?记住了?” 我忍住心中的莫明,愣忡,怀疑,向他点了头,“记住了,都记住了…” “爷…”屋外响起了尚青云的声音。 我的心头猛然一颤,明明己知今日该面对些什么? 为何此时的心还会因此而颤抖? 因为我无时无刻都在害怕惶恐之中。 “本王速速就来。” “是。” 战天齐放开了我,往后稍稍退了一步,并未抬头看我。 我发现他似乎在遮掩此时眸中的闪烁与情绪。 我也起了身,一时之间全身冰凉,转身至桌前,只觉得内心的惶恐己牵伴着我脚下的动作。 我手握龙泉宝剑在手,握得紧紧,剑柄之上传来的冰凉由我的手心直入我内心。 我仿佛闻到了血腥的味道。 转身时眼前一黑,双脚一软,险些跌倒。 战天齐连忙接住了我,“月牙儿!” 我勉强立足站稳,只觉胸口翻涌,可我还是逼迫自己带着浅浅的笑意。 “我无事,方才是裙子拌着了我的脚,这是你的龙泉宝剑,我替你己经擦过了。” 他接过我手中的龙泉宝剑,将我扶着坐下,轻抚着我耳边的发丝。 “你留在这里,等我回来,荣立会护你周全。” 他龙泉宝剑在手,周身散发肃杀之气。 我开始颤了声音,“一定要回来…” 他与我目光相触,扳住我的双肩,眼底悯柔之色渐深。 “答应我,好好照顾自己,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什么也不许想。” 我哀哀望着他,用力咬住下唇,说不出半句话,最终垂了眸。 “答应我…”他轻摇着我的双肩,令我与他相视,目光在我脸上流连良久,深邃莫测。 我忍住心里的痛,抬起眸,与他四目相对的一瞬,我己然感觉到了彼此内心的痛与煎熬。 “好。”我终是点了头。 他的手离开了我的肩头,终究,握剑转身大步走出了门口,再未回头看我一眼。 我追随他的身影步至门口,望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 我脚下一软,又将要瘫坐在地上之时,春兰与云雀一人一只手过来搀住了我,令我无力地倚在她们的怀里,化作无声颤抖。 战天齐离开了,林绡也随着一同去了军营,临走之时,林绡又给我留下了两个桃。 然而左荣立留在了别院之中,是战天齐为我留下的。 这一战,无论谁先动手,那都是一场殊死之斗。 父亲迫不及代要取而代之,为什么? 我不愿相信,心口阵阵翻涌。 父亲是为了外祖父,为了娘亲,为了魏氏一族,真是为了这些么? 我为何会感觉父亲是因为迷恋上了天子之位? 那小姨? 小姨对这一切是否又知情? 还是从一开始父亲就像利用我一样来利用小姨从而达到自己心中的目的。 当我想到这里之时,我的一颗心就像冰裂一般,一点一点的裂开,直至冰水将我覆盖。 我收紧袖中的指尖,缓缓起了身,对屋里的人道:“准备马车,我要即刻入宫。” 第158章 “王妃三思,此时不宜入宫。”左荣立双手作辑拦下了我。 我往后一退,身后的云雀微微拉了我一把,劝说道:“小姐,左将军说得对,此时不能入宫啊。” “我不能在这里坐等了,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弄明白,我得入宫问个清楚。”我不顾一切的转了方向欲要越过左荣立。 左荣立再次上前拦了我的去路,“请王妃止步。” “左将军今日是要拦我?”我顿住脚下的步子,扬了声音。 左荣立低眸请罪,“属下不敢,只是爷所交代的事情属下也不能忘。” 我心头一怔,以左荣立的身手,我又如何逃得出他的手掌心。 我暗下低吟,手心己掺出了冷汗。 我不能坐以待毙,更不能真如战天齐所说,对外界不闻不问,不管不顾。 “左荣立,天齐哥只是让你护全蝶衣姐姐周全,又没说让你阻止她离开别院?”屋外清脆的声音响起,是晋婉。 左荣立无言以对,但依旧拦在我面前,不让我往前一步。 晋婉面色一沉,撞了面前的左荣立一把,窜到我的面前,挽了我的手,浅笑着道:“蝶衣姐姐,我与你一同入宫。” “不可…”左荣立又重新上前了一步,手里的长剑颤颤而响。 我咬了唇,立在原地,绞着心里的惊乱动弹不得。 手下一松,晋婉伸手挥开了左荣立作辑的双手,“为何不可?左荣立,以蝶衣姐姐的性子,你拦得了她么?何不安全将蝶衣姐姐送入宫中, 华荣乃蝶衣姐姐的父亲,爷是蝶衣姐姐的夫君,只要姐姐不愿,两方任何一方都不会伤及姐姐的性命。” 左荣立被晋婉的目光逼得一步一步后退,突然脚下一顿,扬了声音。 “属下只是奉爷的命令行事,各位若觉得不妥,大可等爷回来再处治属下。” 晋婉冷冷一笑,“左荣立,你可真会说笑,等爷回来再处治你,还有这个必要么?” “晋婉小姐,此事无须你来插手,你住口。”左荣立面色阴沉,完全己被激怒。 “你竟然让我住口,好大的胆子,看鞭…”晋婉挥鞭向我使了个眼神,我知道她激怒左荣立的原因,是想让我趁乱溜走。 “小姐…”春兰偷偷拉了我一把。 我脚下一顿,连忙抓住她的手,“别出声,我们快走。” 在晋婉的相助之下,我带着春兰顺利的逃出 了别院赶往入宫的路途之中。 只因事情紧迫,然而云雀的性子又浮燥,我便没有将她带出来。 “小姐,我们真的要入宫么?”春兰忧心的问我。 我微微掀起车帘,迎着风声说道:“你若是怕了,现在可以折回去。” 春兰面色一怔,连忙摇头,“春兰不怕死的。” 我闻此言,遥看那两旁一瞬而过郁郁青青的柏杨,低吟了半响,转眸看向憋着泪光的春兰。 春兰抿唇眸光直直的绞着我,我明白她的心思,更明白她对我不离不弃之心。 虽然与她在一起的时间不到一年可她在我心中的份量并不比云雀少。 我对着她抿唇一笑,“春兰,我发现你真的变了不少,你以前只是个什么都不懂,胆儿小的姑娘,再看看如今的你,性子越来越冷静沉稳, 甚至有些时候我都觉得你比云雀都懂我的心,我也越来越离不开你,所以此次我不能带着你一同入宫,呆会儿在集镇之上我会放你下车,你折回别院等我便好。” 春兰一听,泪水盈眶,“不,春兰是不会放任小姐一人入宫的…小姐都说了…离不开春兰,那春兰自然也离不开小姐…春兰的亲人…也许都不在这世间了,现在对春兰而言…唯一的亲人就是…小姐,所以是生是死…春兰都会跟在小姐左右。” 我无法再看着她眸中闪闪流下的泪水,我怕我会在她的泪光之下妥协。 我缓缓放下手中的车帘,垂眸道:“此次入宫,有多凶险,你不是你不知道,你这又何苦与我一同犯险?” “如若是这样,那小姐与春兰一同回到别院,不要再管这些事情了。” 突然手上一紧,春兰紧紧的拉住了我的手, 泪水滴滴落在我们重叠的手背之上,湿了我的手背却灼烧了我的心。 又是一个让我不管不顾,不闻不问的人,我如何做得到? “春兰,我做不到的,一个是我父亲,一个是我的夫君,我不能不管不顾。”我抬起了眸,内心涩痛连连。 春兰从我的手上收回了手,抹了一把泪水,扑通一声跪在了我的脚边。 “那就请小姐带上春兰,至少这样,小姐能有个人在身边照顾,就算是不能带着这条命回来,那也得有个人替你们善后…” 春兰懂我的心,也知我此时的心思,突然觉得内心有了一丝欣慰。 我伸手轻轻的扶起她,握住了她的手,紧着道:“好,我带你一同入宫,不过你得答应我,不管发现什么事,你都不可轻举妄动,你只要跟在我的身边就好。” “放心吧,小姐,春兰不会连累到小姐的。”春兰点头。 “傻瓜,我怎会怕你连累呢?你和云雀都要好好儿的。”我将她轻轻的抱在怀里。 “小姐也是要好好儿的。”春兰哽咽的声音带着颤抖的响在我的耳边,一点一点的蔓延到我的心里,令我颤抖得都无法再呼吸。 待到三个时辰过后,我与春兰立于玄德门下,我微微掀开车帘,放眼望去,城门紧闭,宫门外的军队己森严列阵,如今的整个皇城己完笼罩在一片杀戮之中。 天色渐晚,东西南北,四面楚歌升腾。 如今的父亲与战天齐手中各持一半兵权,父亲有南北将军联合,战天齐手握玉玺,拥有当年太上皇秘密培养的三万铁骑,所以此时的双方势力相当,两方都已屯兵城下,森然相峙,谁也不敢先动一步。 父亲是缓兵之计,他在等待宁玄朗的淮南兵 力,所以此时的关键就在于淮南兵力会助哪一方得胜。 “小姐,这宫只怕咱们进不去了。”春兰忧心一语。 我目视着那一排排森严的铁甲,冷冷一笑,“放心吧,我不只是齐王妃,还是华家的女儿,他们谁敢拦我。” 我起身踏下马车,大步朝前走着,终是有人拦下了我。 “王妃可来了,奴才这些天己在此恭候多时了。” 这丝毕恭毕敬的声音让我太过熟悉,李公公是小姨宫中的人,看来,连小姨都猜到了我终会入宫。 “有劳公公了。” 随着小姨宫中李公公一路畅通无阻的到了小姨的宫中。 此时的宫中己不堪入眼,宫女太监随着父亲 与战天齐两方的对峙,许多人己躲的躲,逃的逃,随处可见慌乱奔走的宫人。 天色已经入夜,巍峨的宫殿笼罩在阴云迷雾漆黑一片之中,杀戮,血腥,嘶喊,哭泣… 这些声音仿佛己渐渐的飘入我的耳边。 此时小姨的宫殿也己让重甲列阵的士兵层层护住,因我的到来,两列侍卫己隐隐退了下去。 李公公将我引至小姨的宫中,可四处却不见小姨的身影。 “王妃先在此处候着,娘娘一会儿便到。” 我轻点了头,李公公便退了下去,如今小姨的宫中还是一切如旧。 我在春兰的搀扶之下,缓步细细的将这宫中所有的一切又细看了一遍,也不知今日的我是否能走出这宫中? 我伸手触摸到了平日里来请安我常坐的那个位置。 我回想起了以华蝶衣的身份再次见到小姨之 时。 我就是坐在这个位置之上让小姨拉着我的手,问我今年可是十七了? 在那一刻,我从她手心的温暖感觉到了这十几年来少之又少的亲情。 时间过得真快,转瞬间,所有的一切又变了个样。 一时之间,我的眼中开始有了泪光。 一件同样的事情总是反反复复的在我人生之中再现。 我这一生经历杀戮血腥无数,每一次都能逢凶化吉,可每一次都是悲催的活了下来。 然而这一次,这种命运还会眷恋于我,让我悲催的活着么? 答案竟是未知数。 “什么人?”春兰先是一声慌乱的怒斥,而后便失措的尖叫了一声,“啊…” 一丝尖叫打断了我眸中所有的画面与思绪。 我转身望去,心中一怔,惊诧袭上面容。 “哑叔?” 竟连哑叔也回来了。 哑叔是父亲的亲信,忠于父亲,这么大的事情,哑叔又岂会置身事外。 哑叔不会说话,而我却懂得他的手语。 他上前还是如从前一样向我行了礼。 春兰也是一脸惊诧的窜到我的面前,紧紧的搀住了我的手。 我紧了紧春兰的手安抚道:“不要怕,哑叔是不会伤害我们的。” “可他的样子…”春兰一脸惊恐之色,半掩着脸不敢看向哑叔此时的容颜。 “哑叔的脸是被烧伤的,没事,你不要害怕。”我再一次紧了紧春兰的手。 听我这么一说,春兰开始尝试着去接受,微微垂眸点头,不敢再看向哑叔的脸。 哑叔曾经历过一些什么?我也只是闻知一些 ,可并不清楚。 只知他是蒙受父亲之恩,为了隐姓埋名,躲避仇杀报复,他便自行毁了原有的容颜。 在我见到他的时候,他就是如今这番模样。 我上前扶起了哑叔,“哑叔也回了,可是父亲让你回的?” 哑叔点了点头,可是眸中却闪烁着慌乱与紧张。 突然手上一紧,哑叔紧紧的拉住了我的手,欲要往外走。 “小姐…”春兰跟了过来。 “哑叔,你要带我去何处?”我边被哑叔擒在手中的朝殿门口快速的走去,边问道。 哑叔只是慌乱的回头看了我一眼,而后轻轻的打开殿门,朝四周围小心翼翼的探了探。 这种情形,哑叔似乎在躲避什么? 他要带我去何处?为何他的眼神会如此慌乱? 不行,没有弄清楚这些事情,我是不会离开的。 我狠狠的甩开了哑叔的手,“哑叔究竟要带我去何处?是小姨让我候在这的。” 哑叔连忙关上了门,朝我摆弄着手语。 按照哑叔的手势来看,我大概懂了一些。 “你是说,让我尽快离开这里,否则我会有危险。” 哑叔叹息的点了点头。 我微微抿了抿唇,“哑叔不用替我担心,我不会有事的,再怎么说我也是齐王妃,战天齐是不会伤害我的,我来这里有是事情想要问父亲与小姨,如若得不到答案,我是不会走的。” 哑叔拼命摇头,满目急切,又开始手舞足蹈起来。 可是他的手语还未成一句话之时,他又停了下来,伸手直接点上了我的穴道。 我心头一紧,“哑叔你要做什么?” 哑叔行了得罪之礼,欲要抱起我之时,春兰拼命的拖住了他,“我不许你伤害小姐…” 哑叔拼命的想要挣开春兰的双手,春兰咬牙抓得紧紧,哑叔己奈,手成刀势向上扬起,欲要将春兰击倒之时,我的眸中猛然一颤,欲要大声尖叫之时,殿门被人推开来。 “哑奴,你在做什么?” 随着小姨的一声怒喝声,哑叔只能收回了手,低眸伸手退至一旁。 我因点穴只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小姨看出了端详,又接着命令道:“哑奴还不快给蝶衣解开穴道。” 哑叔上前一步走向我,眸光紧紧的绞着我,眸中闪烁着痛意与无奈,甚至还有一种情绪在向我传达。 他似乎要告诉我什么?总之他还是在最后轻咬了唇解开了我的穴道。 我穴道解开后,哑叔一声不响的离开了。 接着小姨又命令道:“没你们的事了,你们都退下。” 在殿门关上后,殿中除了熟悉的李嬷嬷还有春兰,其他人都退下了。 突然手上一暖,是小姨握住了我的手,熟悉的感觉又将我带回了昔日里的温暖。 在这一刻,我也明白一件事,父亲的谋反,小姨从一开始就是知道的,甚至… 小姨拉着我坐了下来,李嬷嬷上了茶。 “都有些日子不见你了。”小姨朝我柔柔地笑着,目色柔和淡定,目中却带着闪闪的泪光。 我微微垂了眸说道:“近来几天身子有些不适,便未来宫中给您请安。” “身子不好就得多加休息,今儿天热,先喝口茶解解渴。”她柔声说道,伸手向我推了推手边的茶水。 我伸手抬起她轻推来的茶水,送至唇边,轻轻抿了一口。 放下手中的茶杯后,小姨仍是一脸柔和的看着我,只是泪中的泪光越来越甚,只差一点儿便要落下。 对待小姨此时眸中泛起的泪意,我有些恍惚,心里的柔软情绪己被她的泪意所激发。 突然她向我伸出了手,握上我的指尖,温情含泪的看在眸中。 她用她温暖的手指轻轻的抚着我手上的每一寸肌肤,那样的感觉让我又再一次想起了竹屋中的娘亲。 “孩子,你恨我么?”她突的又问出这样的一句话。 我怔怔抬眸,望着她满目泪光中愧疚生起,百般滋味一起涌上心头。 这样的问题,她似乎在前些子也问过我,而此次又再问,是何意? 然而眼前的小姨,还是当初那个爱我宠我护我的小姨么? 我一直都没恨过,纵然她亲手将我推了出去,瞒骗我,舍弃我,将我视作棋子利用我,可我此时亦是不恨她。 我放下手中的茶杯,柔声回了她的话,“蝶衣从未恨过您。” 小姨的脸上浮现一丝欣慰且又苍白的笑容,迷茫双眼又绽放出光采,望着我轻轻的开了口。 “只要你不恨我,这样就够了。” 她的一语让我思绪纷乱,我小心翼翼看着她眸中闪烁的眸光。 那一刻,我觉得她是真的变了。 小姨突然又握住了我的手,我微微一颤,她便抓紧了我的手,眼角一道深深的皱痕,还在不住颤动。 “你也不要恨你父亲。” 我知道她想说什么?这也是我前来想要弄明白的一件事情。 我抿着唇,深吸了口气,淡淡的问出了口, “父亲不是为了外祖父,也不是为了魏家,那他如今的所做所为究竟是为了什么?为了至高无上权力,为了天子之位?” 我这一问,她没有任何的惊诧,没有任何的情绪表现。 昔日里的她只要我问到一些敏感的问题,她总会垂眸或是转移话题。 而今日,她眸光紧绞于我,只是张嘴之时复又哽噎,仍是抓住我不肯放开,目中满是绝望凄厉,指甲几乎掐入我手臂。 最后她给了我一个我这一生都想不到的答案。 “都不是,他是为了我…还有你的哥哥…” 我心中一跳,整颗心跳到了嗓子眼,却还是余有一丝呼吸反问道:“我的哥哥?” “当日在魏家山庄之中生下你的不是姐姐,而是我。”她闭上眼,语音字字句句悲痛,听在我耳中似惊雷一般。 我的手不自觉的颤抖起来,一刻都止不住,仿佛有些话没有听入我耳中一般,直接穿入我的心头。 此时的痛是那样空洞的痛,根本就找不到痛的来源。 我经历那么多悲痛之事,甚至几次都是死里逃生。 可如今却要告诉我,当年那个爱我宠我,将我护在手心的娘亲不是我的生母。 而一直身在皇宫后位之上的当今皇后是我的生母。 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我不停的摇头反复这些字眼,眸里儿时昔日里的那些美好光景就像暴风雨来临的乌云一般,遮得再也看不见,只现一片漆黑。 突然手上的力道加紧了一分,她带着颤抖的声音双飘入我的耳中。 “孩子,我知道你不敢相信这事情的真相, 可到了今天,我不得不告诉你,我就是你的生母,你并非是姐姐所生。” 她重复着这件事情的真实性,而此时的我如何去相信接受? “这不可能…不可能…我的娘亲明明是…”我的失措着呢喃,心下一软,再没有半分力气支撑,泪水悲催的滑落。 “姐姐当年确实也生下了一个孩子,只不过是一个死婴,姐姐昏迷了数日,待她醒来之时,山庄之中的我也生下了你与你的哥哥,你们是一对龙凤胎,只因你们不是皇上的皇嗣,是荣哥的孩子,我不能让你们兄妹俩随我一同入宫冒此风险,所以我将姐姐的死婴抱回了宫中,将你留给姐姐,而你的哥哥他便让荣哥送去了江南,交给了哑叔。”她哀哀的抬眸望向远处,眼底浮起深深悲凉与痛楚。 耳边听着她的字字句句道来,最后一语,我心头猛然一震,抬起泪眸怔怔的看向她。 “子亚哥哥…” 她洒泪向我点头,“对,子亚就是你的亲哥哥。” 哑叔的儿子竟是我的哥哥,还有更悲催的事情发生么?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洒泪失声的叫了起来,狠狠的甩开了她紧握的手。 “我知道你不能接受这个事实,可我…真的是你的娘亲…”她痛楚的声音重又响起。 娘亲,我耳闻这二字,内心一阵绞痛,乱得无法控制,顿时眼前浮现娘亲那日在府中大哭一场的情景。 娘亲直呼父亲其名,还质问父亲骗得她好苦,然后大哭着跑了出去。 那么我… 我狠狠的咬唇,轻拭面上的泪水,有些话还是问出了口。 “父亲深爱着娘亲,又怎会与小姨…”有些 话我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她的眸中挣扎了几下,泪水纷落如雨,“荣哥并非爱着姐姐,只是姐姐一厢情愿的爱着荣哥,然而父王宠爱姐姐,便将我当作一颗棋子送入了宫中,还将姐姐许配给了荣哥,荣哥为了我,为了能够借助父王之力入宫与我相见,他便娶了姐姐,在父王的提携下,他终于官拜兵部尚书。” 我的心头又是一震,后背己阵阵发冷,冷汗滚滚而来,挡也挡不住。 一段段尘封往事,一件件事情的真相从她的口中说出,竟似每个人身后都有扯不断的恩怨情仇所纠缠。 而我却懵懂了十几年,对所有的事情都是一所无知。 如今老天还要给我这样一个晴天霹雳,是要将我折磨到心伤心死心绝而亡么? 我捏紧双手,指尖狠狠的扎入皮肉之中,腥 红着眼看着这个骗了我十多年的生母,咬牙字字颤抖而出。 “所以那日德妃中伤您的话全都是真的。” 她点头,唇边苦涩连连,“我与你父亲是真心相爱,若不是姐姐,若不是父王,若不是当今皇上贪恋我的美色,我与你父亲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我含着苦泪直直的绞着她眸中的痛楚与苦涩,我不知道当年那是怎样凄厉的一幕往事。 我不敢相信,亦不能去多加想像,记忆里恩爱甚笃的父母到今天来我才知道,他们竟是一对怨偶。 竹屋中的娘亲这一生都活在夫君与妹妹的欺骗被辱之中,然而我这个让她视为亲生女儿的女儿,到头来也是自己的夫君与妹妹欺辱的苦果,这样的事情真相怎叫她不傻,怎叫她不疯? 我低了眸,全身己覆盖冰冷,“所以你们一直假借外祖父,魏家之名欺骗我,利用我,让我 一步一步深陷你们的谋反之中,如今…” 我的话未完,头上竟袭来了一阵晕炫,我连忙抬眸,直觉得眼前的人与物都己呈现一片模糊,而紧握拳的双手也开始越来越无力。 心下一个念头闪过,我怔然起身,双脚也己见无力,脚下不稳,身子瞬间软得再也无法支撑,又重新坐回了椅子之上。 “小姐…”春兰惊慌的扶住我。 我抚着额头,睁眸闭眸再睁眸,仍是一片模糊不堪,回想起方才小姨劝说我,让我喝下的那口茶。 我心中聚然一紧,咬牙溢出一个字,“茶…” 手上一紧,小姨握住了我的手,安抚道:“蝶衣,你放心,茶里无毒,只是些药粉,可以让你好好睡上一觉。” 我狠狠的甩开她的手,借助身边春兰的力气支撑起了无力的身子,看着眼前模糊的小姨,怒 指道:“你…你们…想将我囚禁于此,利用我来对付战天齐…” 当我说到这时,晕炫的脑子再次闪过一个念头,心下一凉,眸中泪水怦然而出。 “不对…你们是想利用我来…束缚宁哥哥…让宁哥哥出兵…一起对付战天齐…” 小姨在李嬷嬷的搀扶之下颤抖着身子重重的咳着… 几下她都想伸手来扶我,我挥手挡她,不想让她靠近我。 两侧泪水滑落,滴落我的唇边,是苦与痛的滋味。 我心底痛得一阵苦笑了起来,“你们骗了我…利用了我…如今还要用我为饵来对付…我心爱的男人,那么今日…你又何必告诉我这些实情…你们大可瞒我一生…大可不让我知道我就是你们的女儿…” “蝶衣…”小姨的手再一次向我伸手,我再 次甩开了她,“走开…不要碰我…你们是恶魔,是世间最可怕…最可恨的恶魔,我不会原谅你们…永远不会…” “小姐…”春兰也哭了起来。 我的双眸越来越不清淅,甚至连眼前的春兰也看不真切了。 我不能再留在这里,我要离开,快点离开,我不能成为战天齐的威胁。 我凭着体内的最后一丝力气,紧紧的握着春兰的手,“春兰,快扶我离开,离开这里…” “好。” 只可惜药力发作得极快,跌撞迈出两步我便无力再向前,双脚酸软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小姐…”春兰慌乱的声音在我耳边越来越小。 我努力的想要睁开眼,想要支撑起自己这无力的身子,努力的向前爬。 可无论我怎么使力,都无法抵过体内药性的 作用。 直到耳边的声音全无,我彻底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再也无力做出任何事,发出任何声音。 沉沉的梦中,我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只觉得头重脚轻,还有一双手紧紧的拉着我不让我醒来。 可又有一种声音极细微的落在我的耳边。 是哭声,我模糊的可以听到,可是很小,根本就分辨不出到底是谁在哭? 我想知道这个答案,我猛然的睁开眼,手下一软,我竟在软榻之上,所有的记忆随着手上的触感一点一点的重现在我的眸前。 那样的真实,那样的使人痛,那样的让人难以相信。 “小姐醒了?”春兰红着眼看着我。 我点头,遥望那窗边,仍是一片漆黑,漆黑之中没有任何的动静。 “春兰,现在是何时辰了?” “己是三更天了。” 都三更天了。 “我们快离开这里。”我心头一紧,连忙踏下床,只因体内的药力还未散去,连着几下跪在了地上。 春兰一抹面上的泪水,颤音道:“没办法离开了,皇后娘娘己让人将这里重重把守,我们是出不去了。” 出不去了,他们想软禁我,等待宁玄朗的援兵,从而利用我来对付战天齐。 有了宁玄朗的淮南兵力,此战,战天齐必输无疑。 我不能让战天齐败在我的手里,更不想再成为父亲的棋子。 人人都自私,这世间为了自私可以牺牲所有,哪怕是自己的至亲? 我坚强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欲要再迈出步子之时,门被人推开了。 “哑叔…”进来的是哑叔。 他端着饭菜而来,我留意了一下,全是我爱吃的。 我唇边苦苦一笑,“现在连哑叔也没有办法帮我了。” 我真笨,竟然误会了哑叔的话,哑叔是想让我离开这些给争,这样我便不用这般痛苦的来接受这一切。 哑叔眸中含痛,什么动作也没有,只是替我盛着汤递向我。 我挥手打翻了哑叔手中的汤碗,哐当一声落地,挨着步子跌撞无力的扑到了门口。 “请王妃留步。”两名侍卫拦住了我。 “告诉华丞相,本宫要见他。”我冷冷的笑着,以极快的速度从袖中拨出一根银针直接射向身边侍卫握剑的手腕之上。 侍卫因手腕银针吃痛的将手中长剑一拨,被我接在了手中。 长剑出鞘,我自行比在了自己的脖子之上。 第159章 “本宫今日不会为难你们,去唤华丞相来见我,他若是不来,本宫就抹脖自尽于此。” “小姐…”春兰哭着扑了上来,哑叔也在身边满目慌乱无措。 两名侍卫面色怔怔的看着我脖子间的长剑,可就是悍然不动。 “还不快去。”我扬声一怒,脖子间的长剑比得更紧了。 而就此时,两名侍卫极快的互相交换了一眼,其中一人连忙拨腿便跑了出去。 我依旧持剑比在脖子间在此等候,那道曾几何时我一直敬仰,一直想要去探知的身影。 春兰几翻劝说我,我都未放下手中的长剑。 哑叔急得也只能跑了出去,他的方向应当是请皇后娘娘。 果然如此,如我所料,父亲与小姨满目慌乱而来,两道步伐跌撞的身影撞入了我的眸中。 父亲紧握着小姨的手,那样的紧。 这一刻,让我想起了华府竹屋之中疯傻悲催的娘亲。 “蝶衣,快放下手中的剑…”小姨看着我脖子间的长剑拧紧了胸口,声音止不住的颤抖。 我敛回对竹屋之中娘样的思绪,朝他们冷冷的笑着,“你们不也是准备在我脖子上架着一把长剑去束缚宁玄朗来对付战天齐么?” “只要大业己成,子亚登基,改朝换代,你就是公主,没有了战天齐,你还有宁玄朗,他会比战天齐更加的爱你。” 父亲的一语,令我全身发抖,愤怒悲伤到了极致,从小敬慕的父亲此刻在我眼里竟似恶魔一般。 泪水流过我的面颊之时,我沙哑吼出了声音,“你们是何其的自私,为了那个位子,为了彼此,为了报复当年夺爱之恨,为了凌驾在皇家之上,你们竟然将娘亲关在那永不见天日的竹屋之中整整十几年,还有我,口口声声说我是你们的女儿,这么多年的宠爱与关怀到头来全都是假的,你们牺牲我,让子亚哥哥 坐上那个位子,可子亚哥哥他只有八岁孩童的智商,你们百年之后,试问一个智障如何统治这天下?” “住口,他是你的亲哥哥,不是智障。”父亲面容阴沉,怒吼了一声。 我陡然退后一步,再强抑不住心中骇痛,“父亲又何必自欺欺人?” 父亲也向我逼近了一步,直视我双眸,“除了你的哥哥,这世间没有任何一人可以名正言顺的坐上这战国天子之位。” 因父亲的话,我的心似有一只冰凉的手将狠狠揪住,到底还有多少是我不知的事。 父亲的收紧垂下的双手,满目恨意,“你与子亚乃云氏王朝血脉,这战国的天下本就是我们云家的,若不是他们战家谋反杀害皇祖父,子亚早就是这战国的储君了。” 我睁大了双眸,父亲竟是前朝云氏血脉。 史记上记载,百年前,战国的这片土地并不属于战家,而是云氏王朝。 太上皇当年谋反从云氏王朝手中夺到这天下,改 国号为战。 百年前的云氏王朝覆灭,曾在世间流传过一段瑶言。 话说云氏王朝最后一位帝王的三千嫔妃之中有一名妃子在屠杀之时得己逃脱。 战国新皇下令四面阻杀,而那名妃子到底是死是活?无人知晓。 有的人说,那名妃子早己坠崖身亡。 更有人说,当年云氏王朝逃脱的那名女子腹中己有了六个月的身孕,逃到了别国,从此隐姓埋名,不再踏入战国半步。 各种各样的说法,可总归那名妃子再也没有在世间出现过。 然而此时的父亲就是云氏王朝的血脉。 当年的那名己有了六月身孕的妃子不仅没有死,还替云氏王朝保住了一条血脉,然而那名妃子就是父亲的祖母。 “这战国很快就会回到我们云氏王朝的手中,只要你放下手中的剑,你还是我云荣的女儿,也很快就 会是云氏王朝的公主。”父亲眸中绞紧,步步靠近我,逼得我步步后退。 “别过来…”我架着长剑朝着向我走来的父亲怒吼了一声。 瞬间眼前一片昏暗,只觉得整个天地都开始晃动扭曲。 我左手掩住了胸口,右手持剑于脖子间,脖子间的血己粘染了锋利的刀口。 我强忍心口阵阵翻涌,一字一句开了口,“我的娘亲是慧敏郡主,我的父亲很爱我的娘亲…” 当我说完这句话时,我早己做好了死在自己手上的准备。 唯有一死,才能停止我心中的痛。 “不要…”阵阵嘶哑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 我在这阵阵声音中闭上了眼睛,心里默念着一个名字,战天齐。 就在我手中的长剑用力向右抹开之时,手上一阵刺痛传来,是银针刺入我手腕的痛。 手腕再也使不上力气,哐当一声,长剑落地。 正在众人惊慌不己之时,半空之中一道白色身影如月光一般飞入我的身旁。 我的腰间一紧,一双温暖的大手接住了我,将此时痛苦不堪再也无法呼吸的我带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俊美白皙的容颜,棱角分明的轮廓,细长蕴藏着锐利的深眸,削薄轻抿的唇,这样的熟悉。 “想要我出兵,你们就都离开这里。” 宁玄朗的突然到来阻止了我一死的念头,生死真的就在一念之差。 坐在桌前的我,两眼空洞,没有任何的情绪变化。 就连脖子之上的刺痛对我而言都没有丝毫的感知。 “疼么?”宁玄朗满目心疼的替我处理着脖子上的伤口。 我不动不语,伤口之上的痛楚让我没有任何的变化。 只闻他叹息了一声,“这脖子上的伤痕只怕要留 在这雪白的肌肤上一阵子了。” 我眸光微微移到他的满目心疼的眸中,淡然的勾了唇,“皮肉之苦,算不了什么?” 宁玄朗回眸至我的眸中,轻轻的离开我的脖子上的伤口,边放下手中的药膏,边问道:“若是我不来,丫头是想用死来了结这所有的一切么?” “若是你不来,也许我己经解脱了。”我的心底寒气浮动,移开了在他眸中的视线。 “若是我不来,你到死都无法解脱。”他的声音带着冷意直入我的心中。 我的胸口一丝气焰窜入,转眸重新直直的绞着他冰冷的眸光。 “这就是你娶紫罗公主,需要淮南王位的目的?” “我别无他法。”他的眉尖紧拧,眸光沉了沉,暗黑如夜。 “请你不要说是为了我。”我冷冷一笑,在他暗黑如夜的双眸之中笑得极其悲凉。 他眸光深深的绞着我的冷冷的笑意,半响不语, 暗黑如夜的双眸一时之间变得冰凉如水,锋锐寒人。 终是他转了眸,只低低的说,“我是为了自己。” 我心下一沉,收回了眸光,垂眸的那一瞬间,我感觉到了的脖子之上的痛楚,闷哼了一声。 就在因我吃痛闷哼之时,手上一紧,他那双冰凉如水,锋锐寒人的眸子里流露出了一丝心疼之色。 “好了,丫头,别多想,好好睡一觉。” “你会出兵与父亲一同对付战天齐么?”我从他的手中挣扎出手,这个问题虽然在我心中呈现了两难己许久,但我仍是想问出口。 “你就这么担心他?”他扬声收回悬在半空之中的手,皱了眉。 “他是我的夫君,我不能让他死在我的前面。”我眸光坚定的告诉他。 他眸中的心疼之色散去,所有的情绪都笼罩在了一起,最后化作了一丝沉声。 “可是我为了自己,我想自私一回。” 他转身欲要离去,我悲愤的扬了声音,“战天齐 若是死了,我也不会独活在这世间,更不会选择去爱你。” 他脚下一顿,背影有了颤抖,半响过后,声音凄凉而来,“丫头此话当真?” “当真。”我内心坚定。 “我是不会让你死的。”声音极快的响在我的耳边,我的手臂却被他拉住,瞬间一下被他带回了怀里。 我欲要挣扎离开他的怀里,他根本就没有给我机会,鼻间一丝熟悉的味道而来,我的头开始晕炫,“宁哥哥…” 微颤的烛光下俊美的面庞上深深的我眸中显得模糊起来。 他皱了皱眉,扳着我的头贴在他胸膛之上,轻抚着我的额头纷乱的发丝。 “丫头听话,好好睡一觉。” 待我再醒来之时,天色己大亮,像是己到了晌午。 我呆坐在床榻之上,一言不发,春兰就守在殿中 ,一动不动静静的看着我。 殿门被人推开来,我听到了几人的脚步声。 而后听到春兰行礼的声音,“见过皇后娘娘。” “起来吧。” “谢娘娘。” “这些怎么都没动?” “小姐己经一天一夜滴米未进了。” 一声叹息过后,脚步声轻轻的靠近我。 我的心莫然一怔,扬了声音喝声道:“不要过来。” 垂帘下的脚步声一顿,接着便是小姨叹息了一声,“蝶衣,都一天一夜了,你该吃点东西了。” “我不会吃的。”我淡淡一语。 小姨稍稍扬了声音,有些急切,“你现在不吃不喝,饿死自己也无济于事,宁玄朗己经答应了你的父亲出兵对付战天齐。” 我手尖一紧,忍着心里的慌乱,力持平静淡然一笑。 “那又怎样?夫妻本是同林鸟,你们将我的人囚 禁于此,可我的心早己随天齐而去。” 垂帘声响起,小姨快步走来,看着我两目空洞,一脸苍白无力的憔悴模样,满目心疼。 “傻孩子,你何必如此?待你父亲大业己成,我们一家四口就都团圆了,宁玄朗对你的心意,我都看在了眼里,他对你的爱不比战天齐少,你与他在一起会幸福的。” 我转眸看向满目悲痛的她,冷冷的笑起,“如今懂得用这种话来相劝于我,那么试想当初,父亲立志要夺回这一些,夺回你时,你何曾想过要与当今皇上相濡以沫过一生,与父亲断绝往来,断了父亲今日的念头。” “你在指责我?”她垂泪而下,哑声问我。 我幽幽的盯着她,似笑非笑,“是你的欲念害了父亲还有娘亲,如若从一开始你能像今日劝我这般来劝服自己,又怎会酿下我与子亚哥哥今日的苦果?” 她面色一白,胸口起伏,狠狠的咳了几声。 李嬷嬷连忙抚着她,指责道:“王妃怎能这样辱骂娘娘,娘娘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王妃与子亚少爷。 ” 因嬷嬷这一句话更令我生怒,我扬了言反问,“是为了我?还是为了能好好利用于我来满足她的欲念。” “咳…咳…”小姨的重咳声更加激烈,白色锦帕之上己现一朵血红。 “娘娘…”嬷嬷与殿中的奴才瞬间手忙脚乱。 “都出去…”我怒吼了一声,躺下背对于她,强压在心底的悲酸陡然间铺天盖地将我湮没。 有些话始终藏不了心中,可有些话说了出来,而我却更加的心痛。 她的声声重咳己沉入我的心底,我咬紧了双唇,泪水滴滴而落。 时间过得真快,一眨眼间便到天黑了。 窗外一片黑暗,殿中的烛光颤动着。 我站在烛台旁,目视着蜡油无声无息地滚落下来,滚落烛盘之中。 才过多久,它又缩短了一截,明知道死期己接近,但它还是挺立着,燃烧着。 看着眼前一点一点流下的烛泪,我伸手欲要去碰触之时,殿门被人推开了来。 “小姐这是做什么?小心烫着手。”春兰扑过来一把阻止了我。 我心神一怔,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走神去触碰那燃烧的烛火的情景。 春兰一边紧着我的手,一边替我轻吹着,生怕我烫到了手。 我心中一怔,反手抓住她的手急急的问道:“春兰,你可去探知了情况,现在外面的情况如何了?” 春兰面色怔怔,只道:“小姐莫急,春兰方才去打听,现在驸马爷正带兵欲要攻下西面。” 她的话音一落,我的心怦然收紧,拨腿迈至窗口,想要探知外面的一切。 宁玄朗,我狠狠的收紧了指尖。 我站在封闭的窗前,勉力支撑,身子却一分分冷下去。 耳边传来轰然巨响,从西面方向传来,太多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有千军万马的呼喝呐喊,有刀剑相搏 的杀戮。 是宁玄朗与战天齐开战了…宁玄朗终究还是出手了。 此时的西面,想必已血流遍地,横尸无数。 我闭上眼,任由那杀伐之声久久撞击在耳中,周身似已僵化成石。 我不知自己站在那漆黑一片的窗口多久,只觉身后有一丝熟悉的声音欢快的传入我的耳中。 “蝶衣妹妹…妹妹…” 我闻此欢快熟悉的声音转身望去,是一道熟悉的身影,还有那动听熟悉的铃铛声。 来的是子亚哥哥,他也算得上与我一同在江南祖屋长大,只是他因先天的原因,只有八岁孩童的智商。 起初我一直以为他是哑叔从外捡来的孩子。 那段惊怕的岁月里,是这个只有八岁孩童给了我欢声笑语。 而如今,我却要接受一个事实,一直围绕在我身边吹呼着蝶衣妹妹的子亚哥哥竟是我的亲哥哥。 事实何其残忍? 他与我是龙凤胎,虽说样貌有几分相似,可因为他是智障,所以根本就没有人联想到我与这个智障儿会是血浓于水的亲兄妹。 一双温暖的大手拉住了我早己冰冷的手。 “哑叔告诉子亚,说妹妹在这里,果然没骗我,子亚可是想死蝶衣妹妹了,都这么久了,蝶衣妹妹说话不算数,说了会回江南来看我,子亚天天都在等,就是不见蝶衣妹妹回来。” “子亚哥哥…”我感受着昔日里子亚哥哥手心的温暖,轻轻一唤,却带着无尽的颤抖。 “不过子亚己经不生蝶衣妹妹的气了。”他咧着小嘴,像往常一样朝我肩头靠了靠,突然离开蹲下身从地上的食盒之中的取出许多点头,手里还扬着一根冰糖葫芦,傻傻的笑着对我说,“子亚给妹妹带来了好吃的,还有冰糖葫芦。” 我看着他高扬起的冰糖葫芦,轻轻笑着问道:“冰糖葫芦不是子亚哥哥最爱吃的么?” 他噜了噜嘴,吸着鼻子深深的朝冰糖葫芦闻了一 下,重新递向我道:“娘亲说蝶衣妹妹是子亚的亲妹妹,子亚的冰糖葫芦自然是要留给蝶衣妹妹的,蝶衣妹妹你快吃,子亚怕一会儿又忍不住了。” “嗯。”我轻点了头,从他的手中接过冰糖葫芦轻咬了一口。 甜甜的味道还如从前一般,甜到了我的心里,却催发了眸中的泪水。 “好吃么?妹妹。”他双眸紧紧的盯着我,天真无暇的眸子里清澈一片,闪着无尽的童真快乐与满足感。 同是一胞所出,我有了聪慧,却失去了本该属于我的快乐。 而他失去了聪慧,却拥有了那些无忧无虑的快乐。 我看着他唇边流下的点点口水,心里一阵好笑,将手中冰糖递向他,柔声道:“哥哥也一起尝尝。” “谢谢妹妹。”他笑着凑了过来,大口的咬走了一个冰糖葫芦,满足幸福的吃着。 看着他咧嘴快乐的享受着那些满足与快乐,我的 心开始一点一点的酸痛,眸中泪水无法控制,顺流而下。 “妹妹怎么了?眼睛红红的,是生病了么?”他伸手替我拭泪。 我连忙抬手遮掩住,忙着半闭着眼睛道:“我没事,是眼睛方才进了沙子。” “那子亚给妹妹吹吹。”他伸手轻轻的拿下我遮掩的手,小心翼翼的撑开我的眼皮,朝着一边狠狠的吸了口气,朝我眼睛中吹去。 “妹妹好些了么?”他看着我怔怔的问道。 我擦掉面上的泪水,轻轻一笑,“好些了,谢谢。” 他面上欢快的笑着跳了起来,胸前持着的铃铛响个不停,声声传入了我的心里。 我伸手拉住了他的手,笑着问他,“子亚哥哥,你能带我出去玩么?” 他嘟着嘴皱眉想了一下,几经眨眼看向我,“妹妹想去哪里玩?” 我抿了抿唇,“我哪里都想去,可是我犯了错, 父亲要惩罚我,将我关在这里,我根本没法出去,若是子亚哥哥能帮我就好了。” 他面上一怔,似乎有些不愿,而后有些害怕嘟嘟喃喃道:“父亲可凶了,子亚怕…” 原来他是怕父亲,想来也是,父亲如今的样子就是连我见了也生怯意。 我紧了紧他的手,将手里冰糖葫芦送至他的唇边,安抚道:“可是父亲很疼你,子亚哥哥就答应我吧。” 他抿了抿唇,又大大的咬着一颗冰糖葫芦在口中边吃着,连点头。 “好吧,那子亚要怎样…才能…帮到妹妹…” 我轻声告诉了他,想要他陪着我向外面的那些人演一场戏。 我知道只有利用子亚哥哥我才能逃离这里。 如今宁玄朗与战天齐己经交战,我要以最快的速度回到战天齐的身边。 无论生死,我都要与他生死与共。 我将簪子比在子亚哥哥脖子间,可他却看着我手 里锋利的簪子瑟瑟发抖。 “妹妹,子亚怕…” 我知道他在害怕什么? 他虽是堂堂的七尺男儿,可却只有一颗幼小的心灵。 我将手中的簪子放了下来,持在他的眼前安抚道:“子亚哥哥你不要怕,只要你不乱动,这支簪子就伤不到你,待我们演好这一场戏,父亲才会放我们一起出去玩,难道子亚哥哥不想与我再玩躲迷藏了么?” 他面上一乐,嘟着嘴扬了声音,“子亚想,子亚做梦都想…那妹妹可得小心些,子亚怕血…” 我朝他抿唇点了点头。 子亚哥哥自小怕血,可在他的小小心灵里又是否知道他将来走的路早己成了一条漫长的血路。 “小姐,你真要这般做么?”春兰凑到我的身边小声的说道。 我向她点了点头,“春兰,只有这样我才能从这里逃出去,呆会儿我会去西面与天齐汇合,只要逃出 这里,我便会将子亚哥哥交于你,你一定要带他安全回到这里,我不想子亚哥哥受到任何伤害。” 春兰明白我的意思,也向我点了点头,“春兰会好好照顾子亚少爷的。” “去开门吧。”我的眸光深入殿外的动静。 春兰迈步至门前,伸手抓住殿门,深吸了口气,打开了门。 我挟持着子亚哥哥一步一步迈出殿外,周围的几名侍卫都拥了上来。 “都不要过来,否则我就杀了他。”我怒吼了一声,手中的簪子紧紧的比在子亚哥哥的脖子之上。 几名侍卫显然己慌乱,其中一名命令道:“你快去通知皇后娘娘。” 如我所愿,不一会儿,李嬷嬷搀着小姨慌乱而来。 小姨在看到此时的情景之时,苍白了脸,颤音喊道:“蝶衣…你这是要做什么?快放了…子亚,子亚可是你的亲哥哥…” 我冷冷一笑,扬了声音,“若是想救你的儿子, 就放我离开这里。” 然而此时面前的小姨己收紧了袖中颤抖的双手,难以做出决断。 “子亚哥哥,你快说话,劝劝娘亲。”我小声的在子亚哥哥的耳边提醒道。 子亚哥哥轻声哦了一声,连忙装模作样的演起戏来。 “娘亲…你就放妹妹出去玩吧,不然妹妹会杀了子亚的…子亚怕血,最怕血了…” 听着子亚哥哥这声声慌乱,小姨的面容果然有了变化,连忙扬起手安抚道:“子亚,你不要慌,娘亲会想办法救你的。” 我的余光发现了此时左边欲动手的哑叔,连忙朝着哑叔的方向怒吼了声。 “哑叔,你不要过来,否则我真的杀了他。” “逆女,竟敢挟持自己的亲哥哥来威胁自己的生母?”小姨扬起了怒声。 我闻知不觉得内心一冷,唇边泛起了苦笑,“小姨怕是错了,我的生母还在华府的竹屋之中。” 小姨面色怔怔,满目痛意,“你不认我,我也不会强逼于你,但是子亚,他是你的亲哥哥,你不能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我求你放了他。” 我咬唇隐忍,此时绝不能心软,我再一次高扬了声音。 “我说过,只要让我离开这里,他就会无事。” “你这是何苦?离开了这里,你就不再是你父亲的女儿,到时你也难逃一死。”小姨脸色惨白,呆呆望住我,仿佛不敢相信我会这般叛逆。 “我说过,战天齐若是死了,我也不会独活于世,放我离开吧。”我盯着她的泪眸,再一次坚定了自己的决断。 小姨难以取舍,眸中除了惊痛就是慌乱无措,我第一次看到她如此无法自控的神情。 我知道,她的心里开始犹豫了,所以此时我要再狠一把心。 我收紧手,满含歉意的小声对子亚哥哥说道:“子亚哥哥,对不住了。” 手中一用力,簪子尖锐的划过子亚哥哥的脖子。 “啊…娘亲,子亚痛…妹妹,子亚好痛…”随着子亚哥哥吃痛的尖叫一声,他脖子的鲜血滚滚而出。 “快…全都退下…退下…” 小姨终于松了口,子亚哥哥是父亲云氏王朝复国的关键,所以子亚哥哥绝对不能有事。 众人退后,让开了一条通道,我手上挟持着子亚哥哥一步一步迈向前。 就在我越过小姨身躯的那一刹那,眼前一道寒凛的刀光闪过。 我眸中一颤,将手下的子亚哥哥拉向身后。 “小心…”我竟没有做丝毫考虑的扑向小姨,将她重重的推向一旁。 几乎同时,那个混在众人当中身着铠甲的人持长剑冲向我们。 “你们魏家的人都得死…” 声音竟是一个女子,只是夜间太黑,那名女子着铠甲己遮住了半边脸,根本看不清她的面容。 接着便是数道剑光闪现,这名女子的同伙人竟能轻而易举的埋伏在父亲的人当中,究竟是何等人也? 而且此人还是来取魏家人性命的。 “哑叔,快带子亚哥哥离开…” 我惊呼道,转眼间,长剑直直的向我与小姨刺来。 电光火石之间,我只知道以身挡在前,抱住小姨,将她护在怀里。 我闭上了眸,等待那剑只穿我后背。 一瞬间,女子手中长剑堪差了一分时停了下来。 我猛然睁眸,女子被春兰从后面死死拖着,春兰使命的抱住她的双脚,慌乱的叫道:“小姐,你快逃…” 正当我欲要将地上惊慌失措的小姨扶起之时,脚下一团鲜血蔓开来。 我愕然回眸,女子的长剑己经贯穿春兰的后背。 春兰仍是死死的抱着女子的双腿不放。 我的双眸被脚下蔓开来的鲜血染红。 “小姐…快逃…”春兰苍白着脸无力的嘶吼了一声。 女子长剑一个旋转从春兰的后背抽出。 春兰半身浴血,紧紧抓着女子的手开始一点一点的松开,双眸一阵挣扎,再也撑不住了。 “春兰…”我惊痛尖叫一声,狠命拽起小姨,往后退去。 女子的长剑穷追不舍,两名窜上护驾的侍卫瞬间死于她手。 小姨慌乱得立足不稳,又再一次摔倒在我的脚下。 小姨挣脱开我的手,颤音道:“蝶衣,别管我,你快走…” 我摇头,眼见长剑逼近之时,我摸到了袖中的银针,猛然记起,我还有银针。 我咬牙飞出袖中几根银针,女子身手不错,四根银针,她竟躲过了三根,右腿一软,最后一根银针刺入了她的右腿,她单膝跪于地上。 我挣扎欲要扶起小姨之时,耳边响起了兵器声与越来越近的奔跑声。 “不好,小姐,我们得赶快离开这里。”其中的一名刺客冲向那名受伤的女子,扶起了她欲要离开。 “不行,好不容易有了这个机会,绝不能放过魏家人。”女子悲愤冷冷一言,却让我听出了她对魏家人的痛恨。 这名女子到底是谁? 为何她会口出魏家人都得死,难道是德妃的党羽? 这些猜测犹如潮水一般向我涌来。 “小姐你如今己受了伤,万万不能再搭上性命,留得青山在,总会再有报仇的机会。”那名刺客仍然相劝道。 女子眸光狠狠的绞着我,肃杀之意己占据了她双眸,她终是咬牙含恨的溢出一个字,“辙…” 第160章 刺客腾飞而逃,父亲的亲信带人追了出去。 此时的我浑身虚软,直直的瘫坐在地上,冷汗透衣而出。 我本想逃出这里与战天齐生死与共。 而在这一刻,生死攸关的一刻,我还是抵不过那血浓于水的亲情。 “蝶衣…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小姨跪在地上颤颤发抖的向我伸出手来。 我闻声,连忙起身去扶起她。 “蝶衣,你有没有受伤?”她颤抖的双手在我身上四处慌忙摸着。 我抓住她慌乱的手,紧紧的握着,“我没事…” 她己是泪流满面,紧紧的抱住了我,而口中只会说这样一句话,“蝶衣,我的孩子…孩子。” 她泣声中的我的孩子再一次带着痛的钻入我的心中。 我承认,我虽是嘴上痛恨,可在生死攸关之时,我终是毫不犹豫的想要去保护她,不让她受到伤害。 我想要抬手轻抚着她的痛,安抚她此时受惊的情绪,可我的双手仿佛僵硬了一般,根本无法抬起。 “春兰姑娘…春兰姑娘…”李嬷嬷含痛的唤着春兰的名字。 “春兰…”我眸中一颤,抬眸看见春兰血人似的倒在血泊之中。 我慌忙传召太医,春兰的己是奄奄一息。 春兰被抬入殿中之时,我仿佛感觉不到了她的气息。 云先生也让人接来了宫中,一柱香接着一柱香而过,内室里还是没有任何的动静。 在我再也无法坐等下去之时,云先生的身影 从垂帘之下走出。 “如何?”我盯着云先生的眼睛,心内惶恐的问着。 云先生眸中闪过一丝迟疑,终究还是开了口,“她后背一剑穿心,如今就算是我,也是爱莫能助了…” “小姐…”我眩晕了下,云先生连忙伸手扶我,带着一丝叹息的说道:“她有话想对小姐说,我让她服下了护心丹,可保她说完那些话。” 我深深吸气,稳了稳自己的情绪,然后站直身子,迈步掀开了垂帘。 春兰胸前的那剑留下的伤口已经让云先生处理过了。 面色苍白的她,唇色青白,脸上,连一丝血色也没有。 她安安静静的躺在床榻之上,身子盖了一层薄薄的床单,微微闭着眼,依旧是清秀乖巧的样子,就像是在沉沉睡着了一般。 见我靠近,她微微睁开了双眸,朝我轻轻的笑着。 仿佛让我看到了初识她时,那个胆小怕事却总是笑着跟在我身边的小姑娘。 我坐在塌间,握住了春兰的手,微微收紧,又怕弄疼她,但是更怕从此就再也感受不到她手心的这一丝温度了。 岂于护心丹的缘故,春兰此时的气息似乎强烈了一些。 她看着我,目中竟是放松和欣慰的神色,“小姐,见到你安然无事,春兰就放心了。” 耳边听着她的话,眸中的泪水己无法再控制住,泪水从两侧滑落而下。 我紧着她的手,心头的痛与自责让我喉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如若我从一开始就没有答应带她入京。 如若我没有将她带入这个复杂的事情之中。 如若我今夜没有想要离开这里。 如若我知道她会为我而死… 总之太多的如若都无法再回到与她最初相识之时。 “小姐,你不要难过…春兰不悔,一点儿都不悔…” “是我害了你,是我…”我的泪水一滴一滴的落至她的手背之上。 她手上的微微使劲,压了压我的手指,“小姐,不是…你别这样,春兰说过,春兰不怕死,春兰反而很庆幸能与小姐相识,是小姐让春兰看到了这世间最美的花灯,也是小姐让春兰知道什么是爱?” 她顿了顿,伸手微微从枕头下拿出一条熟悉的珠链,突然转了话题开口问道:“小姐,还记得这条珠链么?” 我含泪点头,“记得…” 她眸光轻轻的扫过手中的珠链,眸中带着笑意的道:“这条珠链是小姐遗落在浴桶之中的, 被北漠太子捡到,小姐不甘被北漠太子欺辱,一气之下便让我把珠琏丢了,我不舍得,所以我一直留着它,其实是春兰自私的想要留住在边疆阁楼之时的那段时光。” “你喜欢傲恒?”我哽咽的问道。 她笑着向我点头,紧紧的将珠链握在了手心。 我满心遗憾,伸手紧紧的握住了她的手,泪水滴滴而落,“既然喜欢他,为何不早一些告诉我?” “他是北漠太子,春兰从不敢妄想,而且他喜欢的是小姐。”我震动的看着她,而她费力的对我牵了一下唇角,继续开口道:“所以春兰想,若是小姐有了差池…他一定会很伤心…很难过…咳…” 她呼吸急促的重咳了几声。 “春兰…” “小姐,谢谢你给了春兰一个家,春兰早就 知道我的亲人们都己经不在了,小姐怕我伤心难过,所以一直瞒着我…让我觉得我只是与亲人失散了…总有一天…我会找到他们,现在也是时候了,我真的该去找他们了,小姐不要为我伤心…我终于可以与亲人团聚了…我很高兴,只是往后…我便不能…再…再伺候小姐了,小姐一定要好好…好好照顾自己…咳…” 又是几声重咳,我的身心己在不住的颤抖,“春兰,你先别说话…休息会儿…” “春兰还有话要说,说完就可以休息了…”她眼中的光彩,已经开始一点一点的涣散,声音,却依旧费力而固执的响起,“八爷与小姐都是好人,八爷爱着小姐,小姐也爱着八爷,不管发生什么?你们一定要在一起,一定要…” 她的声音,渐渐的慢了下去,低了下去。 最后三个字,一定要,她是提着最后一丝气力说出来的。 就那样,她用完了毕生最后一丝气力说完了 那些她要说的话。 当我微微张开手时,那条珠珠链己紧紧的握在了我的手心里。 我抱着她的身子,她己气息全无,停止了呼吸,就连身上唯有的那丝温暖也在一点一点变冷。 我大声哭喊了出来,“春兰…” 因我哭喊声殿内窜入了许多人的面容,许多人来拉我,劝我,从我手中夺走春兰的身体。 我不知道自己坐在春兰的榻前坐了多久,我只知道我眸中泪水没有干过,有人替我轻轻的擦拭着,可擦了还有,连绵不断。 当天边升起一丝光亮之时,我冰冷的身体己经微微恢复了一丝暖意。 “春兰,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我低低的问道,这是长坐在这里说出来的第一句话。 无人回答我,耳边静静的,只听到榻下几奴婢窃窃私语细微的声音。 我微微掀开床缦,叹息了一声,“春兰,我在与你说话,你听到了么?” 然而此时映入眼帘的只有一张陌生的面容,苍白着脸,眼睛腥红的看着我。 “春兰呢?我怎么不见了春兰?”我放眼四周,就是不见春兰的身影。 这张陌生的小脸蛋微微出声小心翼翼的回了我的话,“王妃,春兰姑娘己经走了。” 她的话令我心一痛,猛然抬起眸,天边的光亮越来越亮了。 是啊,春兰己经走了,走了好久了。 她这个时辰应当找到了她的亲人,一家齐乐融融,欢声笑语… 我微微起了身,一双小手扶住了我。 小手温暖的感觉直入我的心里。 我抿了抿唇看向扶着的小丫头问道:“你叫什么?” 小丫头浅笑微微低了眸,“回王妃的话,奴 婢杏儿。” 我轻轻一叹,握紧了她的手,“好,杏儿可会梳妆?” “杏儿都会。”杏儿连忙朝我点头。 我也点了点头,在她的搀扶之下坐到了铜镜之下,对着铜镜里那张苍白憔悴的面容,不自然的一笑,“你好好给我打扮一下,越漂亮越好。” 杏儿持着玉梳轻轻的梳在我的发丝之上,还笑着答了我的话。 “王妃天生丽质,就算不打扮也是一样的美。” 我对着铜镜里的自己,苦苦一笑,“小嘴儿真甜,还真有几分像春兰。” 落在发丝之上的手突然一怔,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王妃恕罪,奴婢不是有意要惹王妃不开心的,王妃不要太伤心了,死者己矣,活着的人应 当朝前看。” 杏儿瑟瑟发抖的一语倒是一语惊醒了我,我伸手扶起了地上的她,抿唇轻笑道:“对,还有人在等着我,我要朝前看,快给我梳妆吧。” 杏儿微微收起方才那丝紧张且慌乱的情绪,朝我点头,重新握上了玉梳。 杏儿手巧利索,一会儿便给我梳妆好了,替我取来了外袍。 我的手指,轻轻的划过丝缎的光滑,是那种我最喜欢淡粉,淡淡的,轻轻的,也是这种清尘脱俗的淡粉才彰显出了我齐王妃的尊荣。 然而在此时我的眼里,这件满是齐王妃尊荣的淡粉外袍显得一片凄艳。 不期然的,这丝淡粉让我想起了从前的种种过往。 回到四年前的那年九月初三,我与战天齐携手步入礼堂。 再回到三日前的别院,我也是穿着这一身淡 粉盛装。 他为我轻轻的画眉,许下一生的诺言,而后那修长有力的手指,紧紧的握着我的肩膀让我答应他,我向他点了头。 现在种种想起,我与他之间虽说一路坎坷多难,可终是彼此不离不弃。 而此时,我己别无选择,光亮己现,东边的脆弱阳光己洒向大地。 那腥红的一幕即将呈现在我的眼前,我此时唯有用往常的淡然去面对。 别院若是不能与他一同踏入,那就在错乱的皇宫之中结束吧。 毕竟我与他是在这错乱的皇宫之中相遇,相识,相爱,如今也应该在这错乱的皇宫之中结束这一切。 “王妃?”杏儿见我对着手中的淡粉外袍怔怔发呆,不由得有些小心的唤我。 我回过神来,朝她笑了笑:“我喜欢这件, 今天我就穿这件。” 无论是谁胜谁败,今日都得做个了结。 穿上淡粉的外袍,我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正淡粉长裙逶迤曳地,臂间轻挽屺罗金丝软纱,轻轻迈步微微摆款,头上的梅簪,在发髻之中格外的入眼。 我坐回了榻前,静静的等,没有一丝心乱,反而特别的平静,只为等待那心中己不重要的结果。 暖阳一点一点的升起,殿中的烛火己经起不到了光亮的作用,它的自我牺牲己让阳光所代替。 一柱香接着一柱香,我两耳清静,不闻不问,只为静静的等待。 突然在这丝我维持了许久的静谧之中,殿中的门狠狠的被人撞了一下,接着便是一声扑通倒地的声音。 我一惊,袖中双手不自觉的拧紧。 “奴婢出去看看。”杏儿带着一丝慌乱的跑出了内室。 殿门被拉开瞬间传来杏儿一声尖叫声,“啊…” 我的双手闻尖叫声再次一紧,连忙起了身,步履己经不自觉的慌乱起来。 还未到门口,就听见杏儿哭了起来,“紫儿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我再近一看,一名奴婢浑身浴血,紧紧的扯着杏儿的衣裳挣扎着说道:“杏儿,你快逃…齐王的人己经朝这宁和宫杀来了…大家都在逃…” 名唤紫儿的奴婢说完这一句话,瞪直了双眼倒在了冰冷的地上,再没有动弹,没有说一句话。 “紫儿姐姐…姐姐…”杏儿悲痛的摇着地上己冷却了的奴婢。 我的心狠狠一抽,不知是什么的感觉,耳边反复的响着方才那名奴婢口中的话:齐王的人己 经朝这宁宫杀来了,大家都在逃… 我的心怦然一紧,是齐王,是战天齐,那么父亲… 我连忙抓着杏儿的手问道:“皇后娘娘在何处?” “在清宁宫。” 我甩开了杏儿的手,什么也不顾的跑了出去。 “王妃…” 我心乱的跑向清宁宫,两名统领认出是我,上前意欲阻拦。 我冷冷扫过他们,他们微微退了后。 脚下未停,直冲清宁宫内室。 我掀帘而入,皇后娘娘躺在床榻之上,子亚哥哥与李嬷嬷跪在榻前泣声不止。 哑叔眸光瞥向我,没有任何的手势,转了眸,微微候在子亚哥哥的身边。 我一步一步向前,在子亚哥哥的身边跪了下 来,垂眸敛眉,却不敢去看榻上之人。 “娘亲,妹妹来了…妹妹看你了…”子亚哥哥哽咽着道,这是我第一次听他这般安静的流着泪。 不知何处吹入殿内的冷风,撩起床榻之上的床幔微微飘拂着。 从床缦的缝隙之中颤抖的伸出一只苍白的手。 “妹妹…”子亚哥哥唤我。 我抬起眸,苍白颤抖的玉手在向我伸来。 我伸手紧紧的握住了她的玉手,喉间紧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皇后娘娘微微用力将我拉近了些,我可以看到她苍白的面容之上扯了扯唇。 我连忙起身将她从榻上扶了起来,令她轻轻的靠在我的怀里。 “你们先退下,我有些话想单独与蝶衣说。”她吩咐道。 “是。”殿中之人都离开了,安静得可以听到她微弱的气息声。 她从我的手中挣脱开手来,反而紧紧的握住了我的双手。 “我知道蝶衣是个好孩子,我也知道,我与你父亲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你恨我,不认我,这些我都认,好再如今你还能来见我,我真的好高兴。” 她的气息微弱,所有的气力都花在了与我说话还有紧握着我的手上。 “你先别说话,好好休息…”我喉间哽咽说着,感觉到怀里人消瘦的身子不停的颤抖着。 “我不能休息,我怕一闭眼,就来不及与你说这些话了。”她在我怀里摇头,唇边刻意挤出笑意。 她的一句来不及,让我心里好像丢失什么一般。 眼前一时之间呈现昨夜春兰与我告别的那一 幕。 然而今日在我怀里再现这一幕的却是我那还未开口叫一声娘亲的生母。 “不会的…”我双眸瞬间蒙上一层水雾。 “人一旦死了,这一生所纠葛的爱恨情仇就都烟消云散了,我也是时候去黄泉向父王请罪了。”她垂下泪眸,凄然的笑了。 她紧握着我的手一点一点的无力,让我开始浑身颤抖,泪水流落之时,我的眸中猛然一颤,只道:“您安心休养,身子不会有大碍的。” 她侧眸勉力的看向我,那是慈母渴望的眼神。 她的手微微从我的手上松开,颤抖着使劲欲要抬高抚摸我的脸。 我连忙伸手握住她的手放在我的脸上,她轻轻的拭去我唇侧流下的泪水。 “傻孩子,你别为我哭,我不值得你为我哭,我自己的病,自己清楚,荣哥都己经回不来了 ,我也活不下去了,我争着这口气就是想求你一件事。” 看着她乞求的双眼,我点头,“您说。” 她眸光闪烁,泪水轻轻的滑落在两侧眼角,颤音开了口,“子亚是你的亲哥哥…你们血浓于水,同在我腹中,是我…对不起他,因果报应…老天将我们的罪行都报应在了他的身上,他拥有大人的身躯,却只是个孩子心志,此次谋反…他并未参与,是无辜的…你一定要保他一条性命…我求你…” 我无法再看向她的泪眸,然而此时在我的心里,我根本就无力去保住子亚哥哥。 见我未吭声答话也不点头,她更加害怕了,将手从我脸上收回,从我怀里抽开身子,竟然用留有的最后一丝气力跪在了我的面前。 “您这是做什么?”我心中一怔,连忙起身向她跪了下来。 她身子一软,倾倒在榻边,挣扎了几下,始 终起不来,只是向我颤抖着伸手过来。 我伸手紧紧的拉住了她手,她喘息着泣声道:“宁玄朗与战天齐都爱着你,只要你开口相求,子亚就能保住一条性命,我不求他荣华富贵,只求他平安一生便好,蝶衣,我求你,求你留子亚一命,求你…咳…” 她胸口起伏,几声重咳而来,瞬间喷出一口血,血染白色的被子之上,散开一朵朵血花。 我眸一惊,心中骇痛,慌乱的起身抚起她,替她顺气。 可她不让,只是紧紧的拉着我的手,颤抖着双唇恳求,“求你…答应我…答应我…” 我泪流而下,不住的点头,“好,我答应你,答应你…你别再说话了,赶紧休息,你也不能有事…” 经我点头答应,她才缓了口气来,让我轻轻的将她扶着平躺下,无力的在唇边呢喃着,“你答应了,我就放心了…” 我抿了抿唇边滑落而过的泪水,在那一刻我终于知道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 我从来都没有恨过她,从来都没有… 甚至这一刻,我害怕失去她,失去那个疼我爱我护我宠我,却又多年强忍着不肯认回我的生母。 我跪在她的榻前,眼睁睁的看着她努力的争着最后一口气,微微侧着头来紧紧的看着我。 “蝶衣,还有一件事,你必须要知道。” 我点头,她颤抖着双唇微微一笑,“你手上的两颗琉璃珠,里面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它们其实是麒麟兽的两只眼睛,然而这两只眼睛里藏着父王当年灭下齐哈族私吞下来的宝藏。” 她的一语惊得我瞪大了双眸,难以置信的溢出两个字,“宝藏?” 她点头,幽幽放眼望向不远处的窗边,眼底浮起深深悲凉,“其实世人所传言的事情都是真的,父王当年确实有谋反称帝之心,只是他没有 想到先皇早己看出了他的心思,虽然表面上让父王一路扶持当今皇上,其实先皇逝世之时早己在暗地里让林任设计利用父王对付其他的三大家族,林任便可坐收渔翁之利,只是林任太过于忠诚,然而谏言无数,当今皇上年青气盛,自然会对林任目中无君主的谏言感到厌恶,林任为了表明他对当今皇上的忠心,设计除去父王及魏氏之后,他便请命退隐山林,好让当今皇上无后顾之忧。” “外祖父是林任害死的。”我紧紧的咬了唇。 她此时的笑容成了一丝哀切恍惚,低低的说道:“这位子之上早己粘满了血腥,最终的获利者就是这天下的主,没有谁害死谁,只有谁为这天子之位而亡,当年林任先下手为强,将父王杀个措手不及,然而那日就是我的生辰,林任让当今皇上利用我的生辰之日请君入翁,设下鸿门宴,将魏氏一族一夜血洗。” 当年魏氏一族被灭的真相她终于可以在我面前说出来了,然而也说出了她此时心里所有的感受。 她多年困在深宫之中不能自己的她,亲眼看着自己的族人,亲人全都死在自己的生辰之上。 这样的噩梦让她苦了一生,也痛了一生。 她不过也只是苦命无助之人,无力选择自己的幸福,如今在面对死亡面前,她依旧抱着赎罪之心。 我带着太多的情绪低了眸问道:“所以林任是你们杀的?” 她哑声大笑了一声,而后收紧了自己的指尖,“他难道不该死么?” 问我林任该不该死?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这个问题。 林任是害死外祖父之人,将我推向今天这般地步都是因为他,所以他该死。 可谋权的路上,各为其主,林任所做只是一 片忠心护主,况且他如今己远离那些血腥与杀戮,所以他也不该在这个时候死。 正在我的思绪混乱之时,她微弱的声音重又在我耳边响起,“当年就是林任以多种酷刑逼迫父王说出宝藏的下落,父王宁死不说,皇上动怒,得不到的东西,他便要毁之,只要是父王的直系亲属,他都要一一杀尽,你父亲为了护全你,让真正的华蝶衣代你一死,然而我只能牺牲自己腹中的孩子来保住这一条命,终身不孕,永困这后宫之中。” 我抬了眸,紧抚着她的手,我突然想起了那日先皇后宫中占天齐手持长剑刺向战天麟之时,战天麟所说的字字句句,难道战天齐也己经得知了这琉璃珠中藏着秘密。 我敛回思绪开口问道:“琉璃珠可以开启宝藏,可这处宝藏究竟在何处?” 她摇了摇头,“父王死了,谁也不知这宝藏在何处?这么多年来,你父亲利用密探到处查寻 此事,只知你手中的两颗琉璃珠可以开启宝藏,却不知宝藏究竟藏在何处?为了不让有心之人得知你手上的琉璃珠就是开启宝藏之物,这些年,你父亲与我从未与你提起过你手上的琉璃珠,所以,你要切记,想要活着,就要守住这个秘密,绝不能轻易在旁人面前显现那两颗琉璃珠,否则你定会招来杀身之祸…咳…” 我骇然望着她,震惊之下,竟不能言语。 “我要说的话都己经说完了,好好照顾自己,不要怨你父亲,你若是要怨就通通怨到我一人身上,他是云氏王朝血脉,出生的那一天就背负着负国的使命,他所做的一切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复国。” 她的声音不住颤抖,几番咬住干涸的双唇,忍着那喉间的声声重咳。 我握住她的手,却发觉自己比她颤抖得更厉害。 而此时我只能含着泪摇头,“我不怨他,从 未怨过他…你也是一样,我不怨你,真的不怨你们…” “我知道,你昨夜以身护我,我就知道,你心里还有我这个娘亲…咳咳…咳…”她欣慰的笑着,那笑容却在我的眼里恍恍惚惚,连着几声重咳,她握着我的手握得更紧了,声音也开始断断续续不清,“我撑不住了…真想…真想…听你叫我…我一声…娘…” 最后一个字她拉长了些,可是己经无力的成了一丝哑声,最后挣扎了几下,身子变得僵硬,握着我的手无力的松开悬落于榻间。 “娘…娘…”我终于叫出了口,像是心中有堵墙突然崩塌了。 我哭着抱起她摇着她,一句一句娘地喊着她。 可这回无论我如何流泪哭喊,她都不可能再睁开眼唤我一声蝶衣,或是孩子。 她走了,就这样走了,走的时候也不知有没 有听到我那一声迟来的娘。 我在一片悲哀泣声中走出清宁宫。 我看见子亚哥哥坐在地上,什么也不说,一动不动的看着面前的鸟窝。 里面的小鸟娘亲己死,几只刚孵出的雏鸟让子亚哥哥小心翼翼的捧在手中。 他看似面无表情,可是双眸中的泪水一滴一滴顺着他一度乖巧的面容流下。 我走过去蹲在他的身边,他抬起泪眸看了我一眼。 良久,他只道:“小鸟的娘亲死了…” 我伸手抱住他,轻抚着他的头,“小鸟娘亲死了,他们还有兄弟姐妹,他们会相依为命好好的活下去。” 他偎在我的怀里,吸着鼻子问我,“妹妹与子亚也会好好的活下去么?” “哥哥不要怕,妹妹会保护哥哥,用生命去保护…”我强忍着身心的颤抖,紧紧的将他抱在 怀里。 他的大手轻轻的拍着我的后背,安抚我,“妹妹也不要怕,哥哥也会用生命去照顾保护妹妹,绝不让人欺负妹妹…” 我将头靠在他的看似脆弱却又很坚强的臂膀之上,洒泪点头,“嗯…” 现在除了他,我只能与他相依,他就是我要用生命去保护的人。 父亲虽是骁勇善战,胜卷在握,手里还握有战国最精锐的一半兵权。 可是,即使是再英勇善战的他,应是也没有想到这之后所发生的一切。 因为就连我也没想到,甚至就连死去的皇后娘亲,乃至这里的任何一个人都不会想到。 宁玄朗反了,反的正是胜卷在握的父亲。 宁玄朗与战天齐演了一出好戏。 宁玄朗士气高昂的攻打下战天齐的西面,而后再以呼声将父亲请入西面犒赏将士们,可当父 亲踏入西面的一刹那便被数万精兵围困。 好一招请君入翁,将父亲生生困在西面,战天齐的军队便直捣东面。 父亲这一战输在了一个自私的情字之上。 第161章 这己经不是我第一次看见这战争的残酷与血腥了。 此时的天空中突然之间下起了大雨。 浓浓的鲜血与由天而降的雨水混杂在一起,好似数条小溪般沿着层层尸体向外淌出。 我牵着子亚哥哥的手踏着无数尸体血雨而过,手上撑着的雨伞滴落下无数滴雨滴,雨滴落在我们脚边的血水里,轻轻的划出一圈又一圈涟漪。 雨中夹杂着腐臭与腥味的风从我们的鼻间拂过。 “妹妹…血,有血…”子亚哥哥见血就慌乱的叫着。 “子亚哥哥用这个把眼睛遮起来,就不会有血了,就像我们以前捉迷藏一样。”我将手中的帕子递向他。 我知道他最怕血,我也更不想让他看到这般血腥的一面。 他眼睛慌乱的看了看我,而后望向脚边的血,躲在我的怀里朝我点了点头。 我轻轻的将手中的帕子系在了他的眼睛之上。 他哇了一声说道:“妹妹说得没错,看不见了,没有血了,真好。” 看不见了,没有血了,真好,他的最后一语,深 深的撞入我的心里,可我却很难做到这一点。 硝烟黑云微微散去,我们一步一步的向前迈进。 “拿下他们。” “是。” 随着一阵喝声,周围己围上了不少禁军。 我脚步一顿,蒙着眼睛的子亚哥哥手上一颤,紧紧的拉了我一把,“妹妹…” 我看着向我们逼近的禁军,每个人手里的长剑都己粘满了鲜血。 在这一刻,我仿佛看到了地上躺着的这些一动不动的人浴血死在这些长剑下狰狞的一幕。 我站在原地,紧着子亚哥哥的手安抚道:“有妹妹在,哥哥不要怕,没事的…” 子亚哥哥点了点头,我将子亚哥哥小心翼翼的护在身后,眸光冷冷的绞着那些粘满鲜血的长剑向我们靠近。 “放肆,都退下…”声音自身后而来,向我们逼近的禁军全都停了下来,纷纷往后退下。 是熟悉的声音。 我微微侧着头上的雨伞,转头看过去,王忠一身铠甲单膝跪在地上。 “属下见过王妃。” 我心下微微一叹,又再一次收紧了子亚哥哥的手。 “放我们离开。”我看着地上跪着的王忠说道。 王忠微微抬了眸,眸光落在了我身后躲着的子亚哥哥的身上。 我便朝着王忠的眸光将子亚哥哥护得更紧了些。 王忠留意到了我此时的动作,连忙垂了眸请罪道:“王妃息怒,爷说了,让您回殿休整,他处理好手上的事情,便会前来见您。” 我不想听他多说,更不想等到战天齐前来。 我知道我此时还不能带着子亚哥哥离开,那子亚哥哥必逃不过一死。 我扶着子亚哥哥回了头,极快的迈出了步子。 王忠起身追了上来,手持长剑拦在了我的面前,“请王妃止步。” 剑光闪过我的双眸,我咬了唇,止下脚下的步子,低斥道:“王忠,你是我一手提拨起来的人,今日也敢对我持剑相向?” 王忠眸光一闪,连忙收回了手中的长剑,“属下不敢,但是倘若今日让王妃与这名罪臣之子离开这里,属下则是谋反同谋,必死无疑。” 我冷冷的看着他,一字一句开了口,“王统领何必分得这般清楚,我也是罪臣之女。” “不,王妃是齐王妃,是皇家的人。”王忠面容带着一丝急切的解释道。 我冷然扬手,丢掉手中的雨伞,抽出腰间的软剑 相向。 “不用多说了,我今日就得离开这里,你们若是不放行,我唯有独闯,若是你们出手阻止,就连同我与这些尸体一同送入乱葬岗。” “妹妹…”子亚哥哥害怕的又唤了我一声。 我心中一痛,袭着从头而降的雨滴,握紧了他的手,“妹妹在,哥哥放心,妹妹说过会用生命去护你,不要怕…” 软剑在手,我小心翼翼护着子亚哥哥向前轻迈着步子。 王忠无力抵抗,只能持剑往左边退却。 也就正在我越过王忠身边之时,一道暗沉的身影从大雨之是向我步步走来。 我又停了下来,紧握着子亚哥哥的手,眸光看着向我步步走来一身银白铠甲淋在雨中的战天齐。 “你也是来拦我的?”我直直的绞着战天齐的眸光相问。 战天齐走到了我的身边,停了下来,伸出湿漉的手向我。 他的手欲要抚上我的脸之时,我躲了过去。 他的手悬在半空中,眸中满是疲惫与痛意,柔声回了我的话,“我是来接你的。” 他是来接我的,与拦我有何区别? “我不会与你回去,放我们离开。”我往后退了 一步,紧紧的绞着他的此刻疲惫且带着痛意的眼睛。 他收回了手,剑眉轻轻的拧了一把,眸光随着轻拧的剑眉微动,但仍是柔声开口,“听话,与我回去。” “不…”我拉长了声音,眸中早己盈眶的泪水在一瞬间再也忍不住,连着那些雨水一同落下。 “平日里你想怎样?我都会默默的站在你的身后,而现在不是你我能做决定的时候。”他淡淡的说出了这一句话,眸中的痛意瞬间化作了一丝冷漠朝四周的禁军命令道:“将罪臣之子云子亚拿下…” “是。” “不许过来…”我怒吼了一声,上前的几名禁军己止步。 “还用本王命令第二次么?违令者斩…” 我洒泪含痛绝望的看向雨中的他,如此冷漠的眼神,如此冰冷的声音。 我忽然觉得眼前似是站着一个陌生人,一个可怕的陌生人。 他说过会护我,不再做出伤害我的事。 我紧着子亚哥哥早己颤抖的手,终于,心中的怨恨与绝望同时在我的胸口轰炸而开。 我夺过向我逼来的禁军手中的长剑,用力刺向自己。 他一惊,出手连忙从我手中夺回了剑,可我的手 还是被他的惊慌夺剑所划伤,流了许多许多的血。 一股力道而来,将我与子亚哥哥的手分开来。 “妹妹,子亚怕…怕…”子亚哥哥被人押着在雨中挣扎着哭了起来。 “哥哥…”我欲要上前从几名禁军的手中救下子亚哥哥。 可此时腰间一紧,一丝力道将我困住,我根本没法向前相救。 “别再乱动了,你手上受了伤。”他心疼的紧紧的抱着我,想要伸手来查看我手上的伤势,被我狠狠的甩开了手。 “那又怎样,哪怕是死,我也不能让你带走子亚哥哥。”我狠狠的咬牙,不顾自己手上滚滚流下的鲜血,用尽全身力量想要挣脱他怀间的力道。 “你若是再敢胡来,我现在便一剑取了他的性命。”他冷凛带着肃杀之意的声音冰冷的响在我的耳边。 我面容一怔,心里的骇痛加剧,眸中的泪水愕然停滞,被他眸中的肃杀之意逼迫得一声都不敢吭出。 只能一动不动的任他摆布。 我在害怕,害怕他真的会取了子亚哥哥的性命,毕竟此时的他己经让我感到无比的陌生。 他命人传唤了太医,我只能无力的,眼睁睁的看着子亚哥哥在雨中哭喊着声声妹妹而被带走。 回到殿中,太医为我包扎好了手上的伤口,我便一句话也未再说。 战天齐抱着我,令我靠在他的怀里。 我的耳畔正好可以听到他的心跳声,不再像往常一样的平静温暖,竟有了慌乱的感觉。 我知道他在害怕,在紧张,在不忍,在痛心… 可我却不想去理会他这些感受。 我偏了头,侧了身,离开了他的怀里,背对着他静静的闭上了眼睛躺在了床榻之上。 过了一会儿,我耳闻有人小心翼翼的唤了他。 他也闻声轻轻的替我理了理被子便离开了。 走的时候,脚步很轻,很飘渺。 渐渐的,我的思绪也模糊了起来,耳边再也听不到任何一丝声音,完全沉浸在了那些可怕噩梦之中。 梦里重现血腥与杀戮,我在梦里的一片掺杂着血腥与腐臭的尸体之中寻找许多人的面孔与身影。 漫无边际的找,撕心裂肺的喊,到最后依旧是一场空。 当我从噩梦之中惊醒过来之时,我额头多了一丝重量。 睁眼的那一瞬间,我显然感觉到身周身已经恢复一丝平静。 可映入眼帘的却是我并未意想到的一张熟悉的面容,是灵馨。 突然有人从我的额头拿下了那一丝重量。 我感觉到了我的身体滚烫着,我应当在发烧。 “你醒了?”熟悉的笑颜落入我的双眸之中。 我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欲要起身之时,灵馨向我伸了手,欲要扶起我。 我伸手拦下了她的手,手上的伤口有些令我疼,我还是费力的坐了起来。 额头的滚烫袭着床沿之上的冰凉,让我的头脑似乎又稍稍清醒了一些。 “你还在发着烧,还是先躺下吧。”她收回了悬在半空中的手,淡淡的对我说道。 我微微抬起眸看着她,微启唇问道:“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也不想出现在这里惹人生疑,可是又不得不来这一趟,是天齐让我前来好好照顾你的。”她伸手又将手中冰凉的锦帕盖在了我的头上。 这一次我并未闪躲,因为我实在是无力。 额头之上传来冰凉的感觉,令我双眸也显得更加清淅了,将面前之人看了个仔细。 此时的灵馨容光焕发,略显她那风情万种的绰约之姿,看来是精心打扮了一番。 也是,现在战天齐每日每夜都在宫中,他们随处可以碰见。 由此可见,她的心思全都花在了战天齐的身上。 她见我不语,又故作好心的笑着对我道:“可是饿了,想吃些什么?” “不劳烦灵贵人了,我什么也不想吃。”我垂了眸,不再看她。 她微微叹息了一声,意味深长的道:“你己经两天两夜未尽滴米了,不吃饱如何救你那智障哥哥?” 她的最后一语,引得猛然抬眸,恶狠狠的低斥道:“住口,不许你说他是智障,他也是你的哥哥。” 她面容微微一怔,重又浅浅勾了唇,“齐王妃可不要乱说话,本宫自小是孤儿,何来兄弟姐妹,况且这罪臣之后的罪名,本宫可担不起。” “忘恩负义之辈。”我不屑与她多说,重又垂了眸。 “恩,义,何来恩?何来义?”她突然笑了起来,笑容己见凄凉,接着又咬牙而出一字一句,“当年他给本宫一剑的时候,何曾想过本宫是他的女儿,凭什么现在落了难,本宫就要与他一同受过,本宫自小是孤儿,无亲无故,请齐王妃谨记。” 我抬眸看向她此时这一副嘴脸,冷冷一笑,“若你是特意来警告我的,你太可不必,因为我从未想过要借此机会去伤害你。” 她也冷冷的勾了唇,“本宫倒是信你不会这般愚蠢,如若让皇上知道你还是魏家之后,那任谁都无法护住你。” “所以你现在大可放心了,我不会威胁到你。”我依旧笑着看着她。 她眸光带着一丝狠唳的紧紧的绞着我,自牙缝之中溢出一语,“你最好如此,不然,本宫定会与你同归于尽。” 这样的一幕让我想到了那己逝世的华蝶心,我不再多看她,微微闭了眸。 耳边轻闻几声脚步声而来,一句奴婢的声音响起,“娘娘,王妃的药好了。” “给本宫吧,你先退下。”灵馨柔声一语。 “是。” 待那名奴婢退下后,我虽闭着眼睛但却可以听到她轻轻的吹呼着手中汤药的声音。 “来吧,我将汤药吹凉了一些,该喝药了。”她轻轻的一语。 我微微睁开眼,她正将用汤勺盛着汤药送入我的唇边。 闻着鼻间的汤药味,我看着她淡淡的勾起了唇,“何必为了博取天齐的好意,这般隐忍着,假惺惺的来照顾我。” 她面色一怔,眸光一丝怒意闪过,此时己原形毕露,收回了手,狠狠的收紧手中的汤药。 “华蝶衣你不要不知好歹。” “方才还让我谨记自己的话,那敢问灵贵人此时 的所作所为又是否谨记了此时你的身份,我华蝶衣与你无亲无故,哪用得着你这堂堂的贵人来伺候照顾于我,这不更是惹人生疑么?灵馨,我这是在好心提醒你,不知好歹的人,我看倒是你自己。” 说完这些,我淡淡的看着她脸上的阴沉的怒色,忍着手上伤口传来的痛,抬手夺过她手中收紧的那碗汤药,大口大口喝着,一滴也不剩,而后我便将空着的汤碗递向她。 她面容阴沉的接过我手中的汤碗,冷笑道:“你不要高兴得太早,本宫总有一天会从你的手中夺回属于华蝶衣的这一切。” 我不屑她所说的每一字一句,只道:“让他来见我。” 她阴沉的面容微微一颤,瞬间即逝,重又笑起,“你口中的这个他,是指何人?驸马爷?还是…” 我淡淡一笑,接了她的话,“你知道我说的是何人?” 她未答我的话,微微抿了唇,起身轻轻的放下了手中的汤碗,回头看我之时,面上一丝得意之色。 “天齐现在与皇上正在商讨如何处治华丞相与皇后娘娘谋反篡位一事,不许任何人入内,本宫也爱莫能助。” 我心里微微一寒,终是取下额头的帕子扔在地上,侧身躺下道:“我累了,要休息了,灵贵人请回吧 。” “那本宫就不打扰齐王妃休息了,本宫先回宫了。”她笑着离开了,脚步声故意放得很重。 在她掀起珠帘之时,我翻了身,平躺着脑袋里开始胡思乱想。 我想到子亚哥哥被带走时,战天齐那冷漠带有肃杀之意的眼神,我再也无法安静的躺在这床榻之上。 我费力的撑着一丝气力从床榻之上掀被而起。 这才窜出两步,就闻推门而来的几名奴婢大叫了一声,“王妃,这是要去何处?” “本宫的路你们也敢拦?”我冷冷的看向她们,随意取了一件衣裳披在身上。 几名奴婢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其中一名奴婢回答道:“王妃恕罪,八爷有交代,在八爷没有回来之前,王妃不得踏出这详宁宫半步,否则我们这详宁宫的所有奴才都得死,请王妃开恩啊…” 随着这一声奴婢的请求声音,其他奴婢都恳求了起来。 “王妃开恩啊…” 我脑袋烫得一下就要炸开来,怒吼了一声,“都住口…” 顿时殿中奴婢都停了下来,大气也不敢出。 我渐渐收回方才动怒的情绪,指着地上的一名奴婢道:“你,去叫宁玄朗来见本宫。” “是。” 那名奴婢正欲起身,殿外响起了宁玄朗熟悉的声音,“不用叫了,我己经来了。” 宁玄朗的到来,所有的奴婢一同向他行礼,他只是扬了扬手,“你们都退下吧!” “是。” 所有人都退下了,在殿门关上的那一刹那。 我扑至他的面前,抓着他的手急切的问道:“子亚哥哥怎么样了?” “你别急,他还活着。”他一把扶住我,伸手探上我的额头,忧心道:“你还在发烧!” 我拉下他探在我额头的手,摇头道:“不用管我,我没事,你告诉我,子亚哥哥可有活下去的机会?” 他眸中微带一丝愧疚之色,朝我摇头过后,手上一用力,将我横抱了起来,令我重躺回了床榻之上。 我不愿躺下,紧紧的抓住他的手,字字恳求,“宁哥哥,他什么都不知道,他是无辜的,而且现在己成定局,留着他根本不会给任何人带来威胁,你是知道,他只有八岁孩童的心智。” 他看着我,目中似是带上了一丝悯柔神情,缓缓开口,“丫头,你不是不懂,你这番说辞拿到文武百官面前根本无法替子亚脱罪。” 他说得没错,这般同情的说辞,放在谋反篡位及 前朝后裔之上,我自己也想过根本无法替子亚哥哥开罪。 “就没有一点办法了么?”我愣忡着闪现泪光,紧握着他臂膀的手一点一点的松开。 “罪臣之子,又是前朝后裔,只能一死。”他眸中的悯柔复杂之色逾甚,伸手握住了我欲要从他臂膀之上滑落的手。 “那我也是罪臣之女,也是前朝后裔,为何不收押我?”我紧紧的盯着他的眼睛。 他叹息摇头,眸中一时之间藏着太多的情绪,只道:“你不同,你有齐王妃的身份,齐王己经跪在圣驾前一天一夜了,只为保你一条命,你此时不要再给他添乱了。” “不…不…我都是将死之人,我还活着这几个月做什么?”我泪光闪闪的摇头,接着闭了闭眼。 此时的我己经想不到任何人可以相求了,我只能求他。 我反手紧紧的抓住了他,颤抖着声音求道:“宁哥哥我求你,让我替子亚哥哥去死,反正我命不久矣…” “住口…”他冷冷的一声低斥打断了我的话。 我一眨不眨的看着他,我知道他为何会低斥的打断我的话,也知道自己或许不该说出这样的话。 可是,我真的乱了,乱得毫无办法,也只有在他 的面前,我才敢显露自己最脆弱的一面。 我痛声哭了起来,我一直以为我会很坚强的面对这一切,可我做不到,真的做不到。 我只要想起昨日我的生母紧紧的拉着我的手求我护住子亚哥哥的那一幕,我就会乱了分寸。 我害怕自己会办不到,害怕自己会无能为力,害怕自己会亲眼看着自己的亲哥哥死在那无情的侩子手中。 他的手开始颤抖,抖得特别的厉害,这是我第一次见他如此颤抖。 “丫头,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我给过你选择,是你自己亲口对我说,只要战天齐死了,你也不会独活于世,我现在如你所愿,助了战天齐将你父亲击败,你现在竟然还要去死?” 我洒泪摇头,己是语无伦次,“不是的,不是的,我也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不想子亚哥哥死,更不想天齐有事,我该怎么办…怎么办…” 我觉得我己入癫疯状态,内心所有的情绪一拥而上,就像洪潮一般向我滚滚而来,我挡也挡不住。 他拥住了我,将我紧紧的抱在怀里,声声悲痛心疼的唤着我,“丫头…” 他的声声丫头,让我明白,他只想替我分担此刻的痛。 我也明白,他在极力的保全我,我不是看不出来 。 只是,却不知道,他为我,如我所愿所做的一切,到底哪一种才是真正的保全我。 我僵在他的怀里,深深的吸了口气,让自己不要再去颤抖,睁开泪眸的那一瞬间,我淡然且又坚定的说出这样一句话。 “不管如何?只要子亚哥哥活着一天,我就有希望将子亚哥哥救出来,我不能放弃,不能…” 他抱着我的手一顿,压重了声音问道:“你想做什么?” 我抬眸直直看进他的眼底,我一个字一个字的开口道:“我答应过子亚哥哥,我会用生命去保护他,我就一定要做到…” 他怔然的看着我不语,我从他的怀里抽回了自己的身子。 他僵了下,却终究只是慢慢松开。 突然珠帘下一道身影暗沉的低斥了一声,“你什么也不许做。” 闻声望去,泪眸之中是战天齐一脸冷漠的身影。 随着手上一松,宁玄朗放开了紧握着我的手,从榻间起了身。 我不知战天齐站在珠帘站了多久,可我从他的眸中看得出,他此时的眼神有太多的情绪在翻腾。 宁玄朗深深的看了我一眼,什么也没说,转身便 走向战天齐,停顿了一下,只交代一句话。 “好好照顾她,她现在还发着烧。” 战天齐向宁玄朗点了点头。 宁玄朗离开了,殿门也被关了起来。 此时的我与战天齐谁也没先开口。 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安静得令我发抖。 我不想再承受这样的沉默,掀被下床,恰巧一个不稳,坐落在了地上。 冰凉的地板浸入我的身心,令我滚烫的身子有了一丝舒解。 他第一次没有因为我的失足而过来扶住我,而是眼睁睁的看着我跌坐在冰冷的地上而无动于衷。 这也许就是我与他之间己经存在的一道永远都跨不过去的鸿沟。 他不动,我亦不动,坐在冰凉的地上,头靠着榻侧,恍恍惚惚良久。 “地上凉,你还在发烧,先起来。”他终于开口与我说话了,向前来欲要搀扶起我。 我不让,别扭着身子,低斥了一声,“你不要碰我。” 他顿住,弯腰在我身侧,欲要扶起我的手悬在我的手臂外侧。 半响,他收回了手,往后退了一步,只道:“好,我不碰你,你先起来,我们说会儿话。” “就让我坐在这里吧。”我没有看他,只叹了一声。 “不行,你身子不好,别再固执了。”他虽不敢向我靠近,却让带着情绪的声音响在我的耳边。 我转眸直直的看向他,扬了声音问道:“到底是谁在固执?我说我要坐在这里。” 他的面容越来越阴沉,记忆之中似乎是我第一次这般带着太多情绪的扬声与他说话。 我也意识到自己方才因情绪纷乱的失常,连忙收回了眸光,不再看他。 良久,他微微压低了声音,向我迈近了一步,在我身边坐了下来。 “我陪你。” 他的气息沉重的飘在我的耳边。 我知道他在看我,而我却不想看他。 不知过了多久,我发现自己的内心的情绪开始一点一点的平静了下来。 我终是平静的向他问出了口,“这就是你让我不管不顾,不闻不问的结果?” “我知道你会做不到,所以我告诉自己此战我不能输,绝不能输。”他的声音依旧那般低沉,还带着无尽的痛意。 听到这个输字,我的心又开始无法平静。 我深吸了口气,转眸看向他,一字一句开了口。 “我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我心里想着你能够赢,也想着要去守护那些迟来的亲情,我不想你为难,可我也不想子亚哥哥死,他是我亲哥哥,纵然父亲放了错,纵然我们是前朝后裔,可我们是无辜的,从一开始我们根本就不知道在我们的身世当中竟还埋藏着这些国恨家仇,我们从未想过要去威胁这战国的天下。” “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的。”他突然握住了我的手,紧了紧后又顿了一下,接着开口,“至于其他的人,我己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我向他摇头,“不,子亚哥哥不是其他人,他是我的亲哥哥,他是我…” “以后他就不会是了。”他匆匆打断了我的话。 我的心猛然一怔,这一刻,他眸中无情冷血让我内心对他绝望透底。 “你真狠心如此对我?”我从他的手中抽回了手,他先是一紧,不肯放开,可我依旧挣扎想要抽回,他便没有再坚持,缓缓的放开了我的手,无力的叹息了一声,“我只要留住你。” 我看着他的双眼,冷冷的含痛一笑,“你留不住我,我也快死了。” “我不会让你死的。”他眸光坚定且又带着杀戮。 我摇头冷笑,终于将那些埋藏心底的话说出了口 ,“你不知道,我体内中了掌毒,大限就在今年腊月,若是我要活着,我就必须履行一年之约,回到北漠傲恒的身边,方能保住这条命。” 当我说出这些话时,他的眸中没有任何的变化,听到我要死的消息,他竟如此冷静。 “你为何如此冷静?”我问道。 他微微转了眸,低沉答话,“因为此事我己知晓。” 我心下又是一怔,却不知为何?他知道我快死的消息,我的心己经没有先前那般痛了。 我伸手抚上了他的手,满目恳求他,“求你让我代子亚哥哥去死,你一定要帮我。” 他双眸颤抖挣扎的看着我,有掩不住的悲痛与凄凉,最后他从我的手中抽回了手,只道四个字。 “我做不到。” 我怔然低眸,泪水再次夺眶而出,疲惫的闭了闭眼,睁眸哽咽一语,“出去,我不想见到你。” 他应我的话起了身,弯腰将我抱起,冷凛的看着我的眼睛,“我先抱你回榻上,我再走。” 第162章 我被他抱回了床榻之上,替我盖好被子,他便一声不吭的走了。 临走之时,我听到他在殿外吩咐道:“你们寸步不离的照顾好王妃,不得有任何差池,否则你们一个都别想活。” 他留给我一个静悄悄的空间,然而我也被他束缚在了这个空间里不能自己。 我躺在床榻之上,漫无边际的想着许多事。 有过往的种种,还有那仅有未知的几个月时光会发生什么? 身心疲惫的我,想得太多,便更加的疲惫。 几番不知不觉中昏昏入睡,又睡得特别的浅,常游走在半醒半梦的迷糊中,脑海里面翻来覆去的都是一片腥风血雨,从未停止过… 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只闻窗扇“咯吱”一声响,随即我感觉到有轻轻的凉风吹起我手边的 床缦。 我从半睡朦胧之中彻底醒过来,睁开眼,眸中一颤,正看到墙角正有个熟悉的黑衣身影在关窗。 “哑叔…”我连忙掀被起身小心翼翼的一唤。 哑叔做了一个小声点的动作,环顾四周后,轻轻的朝我走了过来。 突然他的眸光转到一旁书案之上的纸与笔墨,他朝我招了招手。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掀被踏下床,来到书案前。 他轻轻的朝殿外又探了一眼后,持笔在纸上写到,“老奴有办法救出子亚少爷。” 我看着他笔下的一字一句,我的心怦然一跳。 因为怕殿外守着的奴才起疑心,我没有说话,另拿了一只笑在手,问道:“哑叔有何办法? ” 哑叔看了我一眼,蘸了点墨,轻轻的在纸上写到四个字。 “李代桃僵。” 我不明他意思,只觉得此刻的心因他这四字而揪紧。 我愣忡的看着他,突然他扑通一声跪在了我的面前。 “哑叔,你这是做什么?”我心中一惊,连忙要扶起他。 他摇头不起,只是紧紧握着我的手,眸中己抱有为主牺牲的必死之心。 “我不能这么做。”我含泪摇头,不能为了救出子亚哥哥将哑叔推向黄泉路。 哑叔突然出乎我意料的开口说起了话。 “老奴己求过云先生,他答应我替我易容成子亚少爷的模样,老奴己查出少爷被关在何处?只要小姐恳求八爷带小姐入地牢,便可李代桃僵 救出少爷。” “哑叔你…”我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他竟然在我面前开口说了话,他不是哑巴么? 哑叔微微点了头,“小姐不要怕,老奴并未哑,这些年只是怕引起人怀疑,从而连累到老爷,所以这些年一直未开口说话。” “哑叔究竟是何人?”我双眸紧紧的盯着他。 他低了眸,只闻他叹息了一声,“老奴曾是江南一带的盗匪,只因曾在老爷落魄无助之时,给了老爷一锭银子,被抓入狱后老爷感恩老奴当年的援助之恩,便设法救了老奴,老奴为了不连累老爷便自行烧毁容颜,装哑到至今。” 原来哑叔与父亲之间还有一段这样的经历。 父亲因为感恩救下狱中的哑叔,这些年哑叔一直忠于父亲,默默的带大子亚哥哥,如今还要为子亚哥哥去死,这份情意让我根本就不知如何开口去答应他。 突然我的手上又紧了一分,哑叔握着我的手更紧了,紧得不住的颤抖。 他又接着恳求于我,“小姐,老奴己活了半辈子,膝下无子嗣,早己将子亚少爷当作自己的孩子,子亚少爷还年青,他不能就这么死了,请小姐成全老奴,给老奴一个向老爷报恩的机会。” 我看着哑叔眸中闪现的泪光,我依旧做不到,坚决摇头,“不行,哑叔将子亚哥哥抚养长大己经向父亲报了恩,我们一定还会有其他办法救出子亚哥哥的…” 他扬声所断了我的话,“小姐不用再自欺欺人了,老爷与子亚少爷此次都是在劫难逃,如若能用老奴的命换得子亚少爷一线生机,老奴此生也就无憾了。” 他说得没错,如今的父亲与子亚哥哥早己刀悬颈脖,我早己无能为力。 他眸光灼痛的看着我,我的心沉痛慌乱,根 本无法做出决定。 我手上用力,欲要将他扶起,“哑叔你先起来。” 他依旧不让,执意向我摇头,“老奴不起,除非小姐能答应老奴,成全老奴。” 我双眸泪水滚烫而出,手上又用了一把力,泣声道:“你先起来,容我好好想想。” “小姐想的时间己不多了,皇上己下令,二日后午门处斩老爷与子亚少爷。”他扬声一语,让我的心猛然一颤,泪水滚滚而下,反问他,“二日后?” 他向我含泪点头,“对,我们己经时间不多了,老奴恳求小姐早作准备。” 二日后就是父亲与子亚哥哥行刑的日子,而如今的我己束手无策。 我从哑叔手中颤抖着抽回了手,转身不敢再看他,我咬着唇,不让自己在他的面前哭出声音来。 泪水洒在面上的灼痛一直深深的传入我的心底。 正如哑叔所说,我无法再欺欺人了,若是要救下子亚哥哥,也只能选择用上哑叔李代桃僵的办法。 这样才能永远的为子亚哥哥摆脱这些危险与厄运。 忍着泣声半响,我抬手颤抖的抹掉了面上一丝泪水,一下,二下… 我向跪在面前的哑叔转了身,面容力持平静的开了口,“我知道了,这二日你留在这详宁宫哪里也不能去,接下来的事情都交由我来做。” “老奴一切听从小姐安排。”哑叔笑了,狰狞烧毁的面容之上,我第一次见他笑得这般的满足。 我悲痛的低了眸,将哑叔轻轻的扶起,紧握着他的手时,我发现他己不再颤抖,反而更加的平静。 我自心底深深的吸着气,但愿接下来的事情能够如我所愿。 又过了一日,夜色降临,我努力让自己不再发烧,让自己的病好起来。 晚膳之时,我特意让人去战天齐那传了话,只是告诉战天齐,我愿意进食了。 如我所料,我正用着晚膳之时,殿外终是出现了战天齐的身影。 我未抬头看向他,是身边布菜的奴婢轻轻的告知了我一声,“王妃,爷来看你了。” 我闻声微微抬了头,战天齐那张略带欣慰笑意的面容映入了我的眼帘。 像往常一样,我放下手中的竹筷,欲要起身向他行礼。 他几步过来,挥手拦下了我,“不用管我,你先用膳。” 我抿了抿唇,重新坐回了桌前,抬起竹筷努力让自己吃着盘中的膳食。 “饿坏了吧。”他的声音轻轻的响在我的耳边,他临桌也坐了下来,还为我盛了一碗汤。 我转眸看向他,轻笑的问他,“爷用过了么?” 他眸中闪过一丝光亮,应当是看到我唇边的轻笑而诧意。 半响才反应过来,连忙回之一笑点头,“我己经用过了,你看还想吃点什么,我让御膳房去做。” 我轻摇了摇头,“不用了,这里己经够我吃的了,多了岂不是要浪费了。” “你还能想到这些,我很高兴。”他欣慰的笑着,将一碗汤轻轻的推至我的面前。 这样的假象,真的能骗过他的眼晴么? 我开始怀疑,但我即使己猜到他愿意附和我来演这一出戏,我也要演到底。 我的眸中闪过一丝隐忍的光芒,最后仍是带着轻笑开了口,“你与宁哥哥说得对,我不能就 这么放弃自己的性命,我身上流着魏家人与云家人的血,我得好好的活着。” 他看着我,突然转了眸不再看我,指着桌面笑着道:“那就多吃些,你都瘦了。” 我轻笑的看着他的侧脸,沉声说道:“你也瘦了。” 他微微面色一怔,转眸看我,闪了闪眼神反问道:“有么?” 这样的情景仿佛又回到了那几日别院之中我与他同桌用膳的情景,一时恍惚的向他点点头。 他勾唇一笑,“那我也再吃些。” 我连忙向身后的奴婢吩咐道:“快去给爷备套碗筷。” “是。” 待奴婢备来碗筷,他突然扬手将殿中的所有奴才都遣了出去,只留我与他。 替他斟了酒,他喝了两杯后,先我一步开了口,“再过二日,我们就一同回府。” 我闻言,手上一顿,只能深深吸了一口气,不避不让的直视他的眼睛,然后点了头,“是啊,再过二日我便可以与你一同回府了,不必再困在这宫中。” 他的眼神微微转深,略一思索,似是明白了我话中的意思,伸手握住我的双肩,一字一句的开口,“你能理解我的无能为力么?” 这一问,全然泅出了我心底尖锐的疼痛不受控制的蔓延。 然而在这一刻,在他的眸光之下,我只能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不再去想。 现如今,我所要想的,所要做的,只是救出子亚哥哥而已。 可是现在他连这详宁宫都不肯让我出,他一早便料定了我会有所行动。 我努力的提着一口气,我一下一下的吸气,可是还是疼,几乎就要喘不过气来。 然而此时,我只要一想到哑叔就在帘帐后揪 着心看着我此时的一举一动。 而我的目标是要让战天齐应允我去一趟大牢。 所以此时无论心里有多痛,多难受,我都不能在他面前再出现任何的情绪波动,更不能就这么倒下去。 子亚哥哥,无论如何我都不会眼睁睁看着他出事。 突然间他握着我的双肩的手又紧了一分,是这分紧致感让我终是平复了内心的情绪。 我伸手轻轻的将他的手从我的肩头之上移开来,起了身,在他紧张颤抖的眸光之下,面容平静的向他跪了下来,低眸开了口。 “事己成定局,若不是你替我苦苦求来这一线生机,明日午时处斩的也包括我,我知道你为我所做的一切,我感恩你护我这一条性命,我为那日的固执任性,不可理喻向你道歉。” 这一语我是低眸说出来的,我害怕看到他那 含着痛意却又带着生生冷漠的双眸,让我分不清到底哪个才是他? 他向我伸出了手,将我扶了起来,也许他猜到了我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 可他并没有想要揭穿我这番带着无尽苦楚的话。 他轻握了我的手,只道:“傻瓜,该道歉的人应该是我。” 我抬眸看向他的眼睛,轻笑摇了头,“一切都是各取所需,争夺天下的这条路上,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云家败了,那就要负出沉痛的代价。” “你真的这么想?”他带着质疑的问我,从他眸中微微闪过的一丝光芒。 我能看得出他此时心里对我面上轻笑的怀疑。 “我能这么想,你不高兴么?”我故意扬眉一笑。 他却不语,只是紧抿着唇,不自然的向我勾了唇微微点了头。 看着他点头,我心里又泛起疼,袖中微微收紧了指尖,主动向他伸手抚上他的手,眸中满是恳求。 “我还有一事想求你允了我。” 他顿了一顿,眸中声音里带着些许倦意与淡漠,“你终于说出口了。” 我也知道我此时的情绪,就算依旧带着笑颜,那也终是逃不过他的眼睛。 此时的我不再演下去了,而是在赌。 我抬起了眸,更加坦然的对上了他淡漠的双眸,“算是送他们最后一程。” 他的眉心微微收紧,眼底的暗色光影那样沉,沉得几乎令人窒息。 最后他终是说出四个字,“我来安排。” “谢谢。”我看着他,轻轻的吐露出二字。 他暗黑的眼眸深处,现出些许颤抖的神色。 忽而抽开我的手,抬手再度握住我的双肩,语气中也带上了少有而外现的急迫与紧张。 “只要你能答应我,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活着便好,所有的事情都交给我。” “我答应。”我虽是面上轻笑着,可眼睛却灼热的疼着。 他起身径直离开了,依旧挺拔的背影消失在了殿外的那片夜色当中。 “小姐…”哑叔在旁轻轻的唤我。 我微微从那片夜色之中转了眸,看向身边的哑叔,我低声开了口,“他同意了。” 哑叔朝我一笑,还是那丝属于他的满足感,“老奴方才都听到了。” 看着他满足的笑,我再也无法忍住眸中的那些涩痛与苦楚,伸手抱住了哑叔的腰,哽咽一唤,“哑叔…” 哑叔的身子一怔,抬手轻轻的抚摸着我的青丝,他的手触过的感觉让我感觉到了亲人的温情 。 他的声音也低沉了下来,虽是带着颤抖,但也饱含了欣慰感。 “小姐,别为老奴伤心了,老奴这一生也是造了无数孽障之人,早就该死了,小姐身子才刚刚好,不宜过于伤心。” 我在他的怀里洒泪摇头,在他的轻抚之下声声抽泣着。 我几番告诉自己一定要坚强,一定要,为了子亚哥哥,我不能再犹豫不绝了。 时间不等人,我没有足够的时间想出一个两全的办法,那就唯有牺牲我此时此刻不愿撒手的哑叔。 我抬手抹了面上一丝泪,从哑叔的怀里抽出身来,泪眸闪闪的看着他。 “哑叔,你可还有什么心愿未了,或是想吃什么,想喝什么?你尽管告诉我。” 如今束手无策的我也只能为哑叔做这些了, 我对他的感恩是无尽的。 哑叔看着我,转眸细细一想,笑了起来。 “听小姐这么一说,我还真是有些馋了,突然想起了振兴楼的醉虾。” “好,我这就让人出宫去买。”我连忙起身,欲要出去吩咐奴才之时,哑叔轻声向我道了谢,“多谢小姐。” 我脚步一顿,转身看向哑叔之时,他努力向我挤出了笑容。 “该说谢谢的是我,哑叔请受蝶衣一拜。”我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小姐,使不得…”哑叔面容一怔,连忙上前两步要扶起我。 我抿唇握住了他颤抖的大手,“使得,哑叔不只把子亚哥哥抚养长大,蝶衣也是吃着哑叔做的饭菜长大的,哑叔是蝶衣与子亚哥哥的亲人,这一拜,哑叔又怎会受不起?” “好了,小姐快起来。”哑叔笑着含泪点头 ,手上一用力,将我扶了起来。 我紧握着哑叔的手,不再流泪,坚强的道:“哑叔好好休息,我让人去买哑叔最喜欢的振兴楼醉虾。” 他含泪点头,我毅然的转了身,迈出沉重的步子。 到了最后一天晚上,漆黑黝暗的牢房里,墙壁之上几盏油灯闪烁着的昏黄的灯光。 云先生将哑叔易容成我身边奴婢的模样,然而云先生也化成了另外一名奴婢与我一同来到了宫中地牢。 “王妃,到了!”狱卒对我提醒道。 我看向牢房之中,身着血迹斑斑囚服的父亲坐在了烂草堆里,周围是死一般的寂静。 我立足在前,再见到父亲,虽然只有三日,仿佛隔了三世的遥远。 此时的父亲颓废不堪,一头白发映在昏暗的灯光下,早己不是三日前那个气势高昂,玩弄权 术于幕后的弄臣。 我挥手让所有人都退下了,一步一步向牢中的父亲靠近。 云先生与哑叔都离开了,只我与父亲二人,一切静的如同死寂。 “华府的书房里一副腊梅字画之下有一个机关,开启机关,便会有一条通道可以直接通往你娘亲的竹屋。” 我笑了笑,“父亲到现在还觉得她是我的娘亲?” 父亲看着我,眼中一痛,“是,她从来就是,这一生是我对不起她。” 我定定的看着他眸中的痛,一字一句开了口,“我相信娘亲一直都没有怨恨过您,若是她恨您也不会让自己疯了这么多年,一直不肯清醒过来。” 父亲淡然平静的回了我的话,“我知道,所以这些年我一直不敢去那竹屋之中探望她,我就 怕她会原谅我,不再恨我。” 父亲满怀苦楚的一语,让我心底泛起尖锐的痛,他怕娘亲原谅他,只因为他的心中愧对于娘亲。 父亲一生只爱小姨,负了娘亲,也拖累了二娘,也许这就是娘亲当年将二娘带入府中,让二娘悲苦一生的报应。 “小姨过世了。”我还是称她为小姨,不知为何,在父亲的面前我依旧迈不出那道坎。 父亲不再淡然平静,取而代之的是无穷尽的沉痛。 他定定地说,“我知道,是我误了她的一生,云宏说得对,我是罪人,是我摧毁了这世间最美的两朵花。” 这就是世间最美的两朵花同时爱上了同一个男人的命运,这中间的曲折又是谁能说得清的? 娘亲爱着父亲,她并没有错,错的是她一直爱得这般悲怜无奈。 小姨爱着父亲,也没有错,错的是她生在一个大家族之中,她的命运,爱情,幸福从一开始就被家族所限制牵绊。 父亲这一生为复国而生,纵然身边出现了小姨这样的心爱之人。 他在权势地位之下,只能选择屈服,失去心爱之人,另娶他人,从而完成自己这一生复国的使命。 因为父亲知道,只要复了国,夺回本该属于他的一切,他便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灭国之仇,夺爱之恨,屈服之辱,让他走上了这条不归路。 我暗下垂眸,将桌上的女儿红轻轻的斟至父亲的杯中,轻声道:“这是您最爱喝的女儿红,还有八宝鸭。” 他抬起手边的酒,轻闻了下,脸上露出笑意,“没有想到,我云荣到死的时候还能喝到这女儿红,吃到这八宝鸭,谢谢你。” 看见父亲这番模样,我仿佛看到了父亲内心最真实的一面,只可惜太晚了。 在他的心里是否在恨我,如若没有我的存在,也许他放手一搏,也不至于会败得这般的惨。 我抿唇压制了眸中的泪水,压制着喉间的哽咽,“多喝些,多吃些,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父亲眸光沉沉的看着我,眼神中闪着痛意,“是我连累了你们兄妹,还有华府里上千条人命。” 现如今大局己定,参与谋反的南北将军当场击毙,收回手上的兵权,诛连九族,抄家问斩。 我没有抬头,沉声开了口,“南北将军己抄家问斩,两位姐姐的尸骨己经正运往京城,我打算将她们与二娘葬在一起。” 父亲夹着八宝鸭的手一顿,接着又重新夹住道:“多留一副棺材,让那苦命的蝶衣也回来认祖归宗,这是我欠你二娘的一个心愿。” 我该不该将真正的华蝶衣还活着的消息告诉父亲。 然而告诉了他,当年华蝶衣就是如今宫中的灵贵人,父亲的心会不会更加自责。 如今父亲遇难,灵馨为了自保,避而远之,心里犹记当年的那一剑之恨。 这对于即将伏法的父亲来说,更是心里的一痛,所以我选择了保守这个秘密。 “我会的。”我点头起身。 在转身离去的那一刻,我眸中落了泪。 不管怎样?不管他曾经如何对我?他都是我的父亲,这是血浓于水的事实。 我坚强的向前迈出了步子,一步,二步… 身后传来了父亲颤抖的声音,“守住琉璃珠的秘密,不要与任何人提起,这样才能保你性命。” 我闻言,只是暗然的点头,加快了脚下的步子。 走至另外一个牢中之时,子亚哥哥己经睡着了,他仍是一个孩童的模样。 我伸手轻轻的替他拭去他面上的污渍。 我记得子亚哥哥是最干净的,他喜欢白色,就如他的心灵一般,纯洁没有任何的污渍。 他觉得微痒,微微伸手挠了挠,我还未来得及缩回手,就被他紧握在了手里。 他蜷缩着,似乎还在梦呓之中。 “妹妹…子亚怕,怕…” 他在梦呓中呼唤着我的名字,每一字,每一声,都让我揪疼了心。 “小姐,赶紧叫醒少爷,不然就来不及了。”哑叔小心翼翼的在我耳边提醒道。 虽然战天齐为我安排了此次探狱,但给我的时间并不长,这毕竟是宫中地牢。 我的犹豫不决在心底越来越强烈,我知道只要我做出决定,哑叔将会永远的离我而去。 我的声音己接近颤抖,转眸看向耳边的哑叔 ,满含感激歉意的道:“哑叔,对不起…” 哑叔双眸含泪摇头,“小姐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所有的一切都是老奴心甘情愿的。” 这一刻,我看着哑叔眸中的急切与决心,我没有再说话,喉间紧着无法开口,只是看了一眼身旁的云先生,一直一言不发的云先生也抿唇向我点了点头。 我深吸了口气,摇着紧握着我的手的子亚哥哥,出声轻唤着,“子亚哥哥…醒醒,醒醒…” 子亚哥哥微微从梦呓之中半睁开了眼,他的那双童真的眸子微微眨了眨。 而后窜的一下坐起了来,拉着我的手,半眯着眼不敢相信的问道:“妹妹,是妹妹么?” 我伸手将他紧紧的抱在怀里,轻抚着他的头哽咽的答道:“是我,妹妹来救子亚哥哥了,哥哥受苦了。” 他紧紧的靠在我的肩头之上,又是笑又是哭的说道:“妹妹,子亚害怕,特别害怕,哑叔也 不见了,娘亲也不见了,还有父亲,父亲也被人抓了起来…” 他哭着说到这里之时,突然停了下来,拉着我起身,将牢中四处指着给我看,“妹妹,你快看,这里还好脏,还有好多老鼠,而且这里的人也好凶…子亚好饿,好冷…子亚不要呆在这里了…” 我拉紧他的手,在手心微微紧了紧,含泪点头,“妹妹知道,妹妹都知道…” 他也哭了起来,一边抹泪,一边哭道:“妹妹带子亚离开这里好不好…子亚不想呆在这里,不想…” 我心痛得开始无法呼吸,深深的叹息了一声,抹泪向他点头,“好,妹妹这就带子亚哥哥离开这里,不过子亚哥哥要乖…要听妹妹的话…” “好,子亚乖,一定会乖的。”他回答得非常的快,马上将脸上的泪水一抹干净,吸着鼻子不住的向我点头保证。 我侧眸看了一眼身边的哑叔,哑叔眸中满是泪水,他的眸光一瞬都不离子亚哥哥。 子亚哥哥是他带大,这分深厚的感情谁也无法比拟。 哑叔注意到了我的眸光,他低眸抬袖拭去眼角的泪水,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向我投出了满足的眸光。 我回了眸,抿唇笑着将子亚哥哥拉着坐了下来,一边替他拭着面上的泪痕,一边问道:“子亚哥哥,你听好了,妹妹现在要跟子亚哥哥玩个游戏,子亚哥哥什么都得听妹妹的,可好?” 子亚哥哥童真的眸光微微一闪,又眨了眨,急切的问我,“妹妹想跟子亚玩什么游戏?” 我轻轻一笑,替他整理好额前纷乱的发丝道:“妹妹想与子亚哥哥玩个真假游戏。” “真假游戏?”他闪着大眼睛看着我。 我微微欠了欠身子,将身后装作两名奴婢的云先生与哑叔叫到了跟前,指着他们向子亚哥哥 说着。 “这里有两名奴婢,妹妹想让子亚哥哥化成其中一名奴婢的模样,而后再让这名奴婢化成子亚哥哥的模样,我们再走出这里,子亚哥哥不许出声,要学着这名奴婢的模样走路,而且还不能让人认出你,这样才能算赢。” 子亚哥哥一瞬一瞬的看着面前的两名奴婢,闪着大眼睛好似在他的小心灵里细想了一番。 而后突然拉着我的手兴奋的欢呼了起来,“好玩,好玩,这个游戏好玩,妹妹放心,子亚一定不会让人认出我的,子亚一定会赢的,若是子亚赢了,妹妹就要给子亚买冰糖葫芦。” 我带着笑意的向他点了点头,“好,子亚哥哥若是赢了,妹妹就给子亚哥哥买许多许多的冰糖葫芦,不过子亚哥哥现在先要闭上眼睛,我们马上就要变戏法了,你不许偷看,若是偷看了,就算是子亚哥哥输。” “嗯。”他高兴的扬着脸蛋闭上了眼睛。 我从他的手中抽回了手,起身退后,谁都未看,只是扬了手,低声道:“你们开始吧。” 转身的那一瞬间,云先生紧握了我的肩。 我的泪水怦然而落,连脚下步子也无法稳住,跌跌撞撞的靠在了牢门之上。 此刻,心里是怎样的一种痛? 我己经无法用言语去表达,只觉得仿佛那痛己经传遍了全身,开始将我身心麻木。 第163章 那一夜,事情进展得非常的顺利,是我意想不到的顺利。 子亚哥哥被云先生带回了华府的竹屋。 然而今日太阳高照之时就是父亲与哑叔的行刑之日。 战天齐命左荣立来接我回府,我点头答应了。 宫门外的云雀与晋婉似乎等我许久。 见到我的时候,云雀抱着我痛哭着,晋婉的泪水也一直未干。 我却没有流泪,一滴也没有。 回程的马车驶得并不快,或许是因为忧心我此刻身子的缘故,速度缓慢了许多。 云雀一直握着我的手,握得紧紧。 待到我们终于临近城门的时候,也许是因为路途堵塞的原因,突然马车停了下来。 我欲要伸手微微掀起了车帘。 云雀和晋婉却都不让。 我知道他们不让的原因,我也知道那城门上挂着的是什么? 我拉下云雀的手,云雀哭着道:“小姐,求你别看了…” “是啊,蝶衣姐姐,还是别看了。”晋婉也补了一句。 我依旧不理会她们,云雀的眸光带着迟疑,终是没有抵过我此时的决然。 随着车帘的掀开来,光线一点一点散进车厢内,我可以更清楚的看清云雀脸上的泪水泛滥。 我微微抬眼,城门外,此刻己经被百姓挤得水泄不通,许多看热闹的人都聚集在城门下。 各种各样的眼光,各种各样的声音,有可惜的叹息声,有活该的咒骂声… 午时己过,父亲与哑叔的人头早己高挂在城门之上。 我看着那满头散发满是血腥的父亲与哑叔的人头 。 虽然早己做好了准备,可一时之间还是抵不过心底传来的刺痛,全身的血液,开始一点一点凝结成冰。 我全身冰冷的承受着这一切,几声唏嘘不已的叹息声直直的传入我的耳朵里。 “真是没有想到,华家竟然是前朝后裔,一夜之间全死了,一个都不剩…” “华家不是还有一个女儿,当朝齐王妃未伏法么?” “这齐王妃算是好命,嫁给了齐王,若不是齐王力保着,只怕也逃不过一死。” “想来这齐王对齐王妃可真的是情深意重,有时候啊,真替这齐王感到可惜,现在为了保住这罪臣之女,惹得圣上龙颜大怒,朝臣人人反对,只怕这立太子一事就让这齐王妃给耽误了。” “这世间啊,英雄都难过美人关,真是红颜祸水。” “哎,你们怎么说话的呢?再敢胡说一句,信不信本小姐拿鞭子抽你们。”晋婉不知何时,踏下马车向他们扬了手中的鞭子。 正在议论的几人转头看向扬鞭的晋婉,一个个的怒了脸。 “哪里来的疯丫头,竟敢对我们大呼小叫,皮痒痒了是吧。” 其中一人怒言欲要出攻击晋婉,手刚扬起,便悬在了半空之中,下不来。 左荣立飞身下马死死的抓住了那人高扬起的手,沉了脸,“你想做什么?” 那人面色一怔,因手上的力道吃痛的歪着脖子,连忙解释道:“将军饶命,小人方才是跟这位小姐闹着玩的…” 左荣立用力甩开那人的手,将那人翻倒在地,怒吼了一声,“滚…” “是,是…”余下的几人连忙扶着地上之人灰溜溜的逃开了。 “谁让你出手的?”晋婉不屑的收回了手中的鞭子。 左荣立白了晋婉一眼,飞身上马,淡淡一语,“不要以为我在帮你,我只是想自己耳根清净些。” “左荣立你…”晋婉气得直跺脚。 待几名随从将途中的人群疏散开来后,马车开始前进,我也放下了车帘。 也从那日起,我开始不语,有时呆坐在一处不闻不问,一动不动的就是一整天。 才不过几日,身边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显赫一时,光芒万丈的华家从此在世间销声匿迹。 我乃华府千金,京城多少人曾羡慕的身份,在一夜之间让人当作了红颜祸水,唾骂不止。 当朝皇后薨了,哑叔替子亚哥哥受了斩首之刑。 我将哑叔的牌位让云先生列入了竹屋中的云家祠堂。 春兰也死了,我将春兰的骨灰带回了府,供在了 王府内。 云雀每日都会对着春兰的牌位哭着陪春兰说一小会儿话。 因为春兰爱干净,所以每日云雀都会将春兰的牌位擦一遍。 而我只是呆呆的看着那牌位之上的名字,什么也不说,心里却在反反复复唤着春兰的名字。 她喜欢上了傲恒,这个秘密被她带入了黄泉,我也会替她守住这个秘密直到黄泉。 余下的几日,我几次路过贴着长长封条的华府门口。 那里没有人再唤我四小姐,只余死寂一片。 我驻足在外,静静的呆上了几个小时,转身便悄然的离去了。 “不是己经答应过,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活着么?” 声音自耳边传来,我微微转眸,便撞进战天齐暗黑眼眸深处,那一抹复杂的柔光。 我一眨不眨的看着他,声音有些沙哑,却带着轻笑。 “答应你的事情,我都做到了,我每天吃得好,睡得好,也在努力的好好活着。” 他深深的看我,将我抱至床榻之上,让我闭上双眼,好好睡觉。 我应他之意,闭上了双眸,静静的睡下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伸手温柔的抚着我的耳边的发丝,而后在我额头轻轻留下一吻,低沉的留下了一句话。 “我知道你需要时间平复,我会等。” 我依旧闭着眼装作沉沉的睡下,轻轻的脚步声响起。 他走了,留给了我一个悲凉的背影,一个静悄悄的空间。 转眼间己到了盛夏,天气十分的炎热,热得人心里开始燥乱不止。 总觉得会有事情发生,感觉那些事情就近在眼前 。 女人的预感一直很灵,殿外的动静越来越响,直至有人带着沉重的兵器声将我的殿门打开。 “请王妃移驾崇华殿。”是王忠带了人来。 当初我设计让他救驾有功坐上禁军统领之职。 现在看来,我真不知是对还是错。 自太子战天麟与华蝶心一事后,我解了他体内的毒。 而此人也开始被权欲所迷惑,越来越不将我放在眼里。 我在云雀的搀扶之下起了身,淡然一笑,“王统领,几日不见,又威风了。” 王忠唇边浅浅一笑,然而装模作样的向我行了礼。 “王妃请见谅,属下是奉圣命行事,还请王妃与属下走这一趟。” 我还未出口,殿外战天齐的声音聚然响起。 “本王的王妃,本王自己带去见父皇,就不劳驾 王统领了。” 王忠转身见到战天齐的款款而来,连忙行礼。 战天齐只是挥了手,直径来到了我的身边,握紧了我的手。 王忠的眸光轻轻的落在了我与战天齐双手重叠之处,面上袭上一丝无奈,只能低头道:“属下这就回宫复命。” 王忠走后,战天齐轻笑的看了我一眼,而后对身边云雀吩咐道:“为王妃梳妆更衣,本王与王妃要入宫一趟。” “是。” 我虽然感觉到了威胁,但也不知接下来究竟会发生何事? 双眸闪过一丝慌乱之时,被战天齐全然收在了眸中,他紧了紧我的手安抚道:“不要怕,有我在。” 他的安抚似乎一下让我的心安定了下来,我知道他为了我什么都会做。 我一时之间想起了那日回府之时,在城门下听到 那些人的交谈。 我暗压了一丝情绪,从他手中抽回了手,轻轻一笑。 “父皇让我入宫,我一人去便可,你不用陪我的。” “无论到何处?我都会陪着你。”他柔声且又坚定。 我依旧笑着却不再语,转身随着云雀入了内室。 身后的他也转身离开了,脚步急促沉重。 我回头看了一眼,看着他匆匆而又慌乱的背影,我的心里一切明了。 我轻轻的朝着他的背影轻诉了一句,“战天齐,你错了,我并不怕死,怕的是会连累于你。” 一会儿便梳妆好了,云雀在放下玉梳的那一瞬间,终究忍不住一把抱住我,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小姐,云雀害怕…” “傻丫头,不要怕。”我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背,做了个深呼吸,却仍是控制不住语气中的哽咽,“我 不会有事的,等我回来,我就带你一起去竹屋,到时我们就可以见到云先生和娘亲,还有子亚哥哥。” 她在我怀里泣声道:“小姐说话一定要算数,说好回来就一定要回来,云雀若是等不到了小姐,云雀也不会独活在这世间。” 我心中一怔,将她从怀里抽开来,哽咽的低斥道:“又在说胡话,云先生养了你这么多年,你怎能说出这般轻生的胡话?” 她洒泪摇头,“云雀不管,云雀离不开小姐,一刻也离…不开…” 她喉间颤抖得再也说不下去,只是眸光坚定的紧紧看着我。 我缓缓的闭了眼,不让自己的泪水落下。 睁开眼之时,我己摒弃掉眸中的一切情绪,浅浅勾唇,“放心,我会回来的…” 待一切就绪后,我来到了府门口。 远远便见战天齐一身凛然的等候在门口。 我随着他的背影一步一步靠近,听到我的脚步声 ,他转了身,烈日之下他的额头己泛起光亮。 我伸手欲要替他拭去额头的汗水。 他伸手紧紧的抓住了我的手,剑眉处,几不可察的微微蹙了一下。 “等了很久了么?额头都流汗了。”我柔声问道。 他握着我手的力道因我的一语又紧了一分,剑眉拧得更紧了些,终是朝我摇了摇头。 “等你再长时间,我也不会觉得久,我说过,我会一直等你。” 我低了眸,我暗暗做了个深呼吸,道:“我们走吧。” 马车很快就到了宫门处。 踏下马车之时,战天齐深深的看了我一眼,“月牙儿,你不要胡思乱想,我不会让你有事,你只需答应我,不管听到什么,看到什么?你什么都不许做。” 我的唇边,微微勾起了一道轻笑,“我知道。” 听到我口中这三个字之时,他的眸中似是有压抑得太深的情绪一闪而逝,终是向我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意。 我跟在他的身后,随着常公公从玄德门而入,一路走过嘉德门,两仪门… 到底路过了几个门卡,我己经数不清了。 今日入宫面圣的我,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罪臣之女。 总觉得,这一路行来,所遇宫女太监,对着我们行礼,却带着异样的眸光。 也许是我太过于敏感,那一道道眼神太过灼热,一时之间我连头都不敢再抬起,垂下眼眸,将所有的情绪都挡在了羽睫之下,一味的默默的跟在他的身后。 路过两仪门之时,有一座鸾轿落在了我们的面前。 前面引路的常公公顿住了脚步,微微行了一礼,“灵妃娘娘吉祥。” 我与战天齐自然也是退至一旁行了礼。 鸾轿里的是灵馨,因此次谋反之事,她从贵人直接坐上了贵妃之位。 现在的她不只宠冠后宫,就连身份地位,也无人能及。 “天齐你这也是要跟着蝶衣一起入宫?”她淡淡的问道,眸光时而落在我的身上,时而不离战天齐。 战天齐面上淡然一笑,“回娘娘的话,父皇急召,宫里的那些奴才粗鄙不堪,本王想着今日还未入宫向父皇请安,便随着一道同来了。” 灵馨柔媚的眼中含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尖锐,不再闪避,直直看向我,一个字一个字的开了口,“原来是这样,这一路上,灵馨倒见了不少熟人,九爷方才急急忙忙的回了宫,驸马爷也跟着来了,这不,又在这里碰到你们俩位,灵馨就想着,今日宫中可是发生了何事?” “发生了何事?娘娘不是比我们这些宫外之人更加清楚么?”战天齐淡淡开口,一字一句,不答反问 。 灵馨深吸了一口气,唇边维持着一抹倔强的尖锐笑意,“天齐你这话就错了,灵馨只是一介女流之辈,从不关心朝堂之上的事,再多者,也就天齐你的事能让我担几分忧,其他之事,灵馨一概不知,也不管。” 战天齐冷笑了下,“那既是这样,那本王就与娘娘不再多说了,这父皇急召,可不能误了觐见的时辰。” “也好。”灵馨微微点了点头,突然带了温婉之意的眸光望向我,“蝶衣,你我姐妹二人也有些日子没见了,待会儿事完了,咱们可要好好说会儿话。” 灵馨此时的温婉就如毒蛇一样可怕,我不屑的低了眸,“多谢娘娘抬爱。” “心儿,起驾回宫。”灵馨摆着贵妃娘娘的姿态微微合上了眼。 “娘娘起驾回宫。”随着奴婢的这一声叫声,灵馨的鸾轿越过。 战天齐伸手扶起我,我抬眸看向他,他眸光深沉,却什么也没说。 终是到了崇华殿,大殿之上是我意料之中的事。 战天睿也从幽兰苑回了京,一身风尘仆仆而归。 宁玄朗本该今日辙回淮南,可他此时立于朝堂大殿之上。 看来,我今日这一劫万难逃过。 战天齐与我当着几位朝臣的面,跪拜在地。 皇上正神情倦怠的靠在龙椅上,闭着眼,气色并不甚好。 一直久病之中的他,虽然重病缠身,但却一直充当着最重要的角色,他始终在幕后操纵着这一切。 此时的皇上不甚在意的挥了挥手,示意我们起来。 待他睁开眸之时,那眸光淡而沉还带着痛恨之意的看着我。 “前朝后裔,藏得可真深?云荣竟妄想夺走朕的天下,真是不自量力。” 皇上的一声嘲讽,令我藏在宽舒衣袖下的双手一点一点的收紧。 指甲深深的嵌进掌心,那样的疼,疼又如何?如今的我还能说什么?做什么? 败了就是败了,无任何的反驳之词。 “父皇是天命所归的真命天子,自有神明保佑我朝安邦定国,千秋万代。”战天齐拱手作辑一语。 “齐王想要让战国的天下千秋万代,那就得懂得取舍之分,她是前朝后裔,就应当伏法,否则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说话之人面容陌生,可按朝服来判断,应当是二品大员。 “张大人此话可是言重了?”战天齐看向他,目中乍现冷意。 “臣句句属实,此女留不得。”这名张大人今天当是死咬我不放了。 “大胆,留不留得,岂是你这庸臣说了算。”战天睿面生怒色,怒指向他。 面对战天睿的怒指,这名张大人丝毫没有妥协与 胆怯,仍是固执请命。 “皇上,臣恳求皇上赐死这罪臣之女。” “你…”战天睿的气得欲要再说什么的时候,皇上扬声朝他低就了一声,“睿儿,不得无礼,你这才刚回来,就想给朕平添混乱么?” 战天睿在皇上的威严之下,不得不收回那怒指的手,向皇上请罪,“儿臣不敢,儿臣只是觉得秦大人夸大言词,完全没有将此次救国于危难,功劳显赫的八哥放在眼里,这才多嘴了一句,还望父皇看到八哥对我朝鞠躬尽瘁忠心护国的份上,请父亲对八嫂枉开一面,赦免了八嫂。” “皇上万万不可,若是留下这前朝后裔,只怕难平民心,难堵众人悠悠之口。” “秦大人,大可不必为此而忧心。”一直未开口说话的宁玄朗上前一步接着请命道:“启禀父皇,玄朗有一事禀告。” “驸马何事要禀告,但说无妨。”皇上深深的看向宁玄朗,语气稍稍缓和了下来。 至少现在宁玄朗不是当初的一个小小画师了。 如今的他手上握着雄厚的淮南兵力,就连皇上也得给三分薄面。 宁玄朗点了头,“是,父皇明鉴,云氏王朝气数己尽,而我朝是天命所归,齐王妃是齐王的妻子,一直以来齐王妃都谨记自己齐王妃的身份,所做之事处处都是为了皇家着想,没有半点谋反之心,那日太子与德妃谋反,是齐王妃想出办法让人易容成父皇的模样,这才免了父皇惨遭不幸,齐王妃在此事之上有救驾之功,还有西城一事,也是齐王妃置生死与度外,以身涉险,查出疫毒一事,救了万千百姓于危难之中,为我朝立下了大功,她在西城极得民心,父皇可以看看这些折子之上西城万千百姓的请愿书,如若父皇就此将齐王妃处死,恐失民心。” 我没有想到,竟然宁玄朗早己为我准备了这些。 我抬眸看向战天齐,战天齐满目镇定的向我传递了一丝眼神。 这万千子民为我求情的折子是战天齐准备,他早 己做好护我的万全准备。 “呈上折子。”皇上微微扬了声音。 宁玄朗上前递向折子,“父皇请过目。” 皇上过目折子之后,眸光闪过一丝犹豫。 正欲要开口说什么的时候,这名张大人又再一次将我推至刀尖之上。 “皇上,纵然民心难平,此女也留不得,她不只是前朝后裔,她还是魏氏血脉。” 皇上手中的折子一落,抬眸直直的看向此时谏言的张大人。 而此时的我脚下一个稳,差点倾倒。 战天齐伸手揽腰,将我扶住,眸光深深的看我,似乎在告诉我不要慌乱。 我明白他的意思,我己做好了准备要接受这些事情真相一一揭开。 可是这张大人又是如何得知我是魏氏之后? 得知此事之人,除了云先生与灵馨,还有战天齐与宁玄朗,就无其他人。 是谁将我乃魏氏之后告知了此人? “大胆张治,竟敢信口开河?”战天睿怒指对面的张大人。 张大人不以为然,淡淡一笑,拱手作辑,“睿王莫急,臣并非信口开河,当年的华蝶月并未烧死在华府之中,是罪臣云荣李代桃僵,狠心将自己的另外一个女儿替代了当年的华蝶月,那日在华府之中烧死的不是她华蝶月,而是真正的华蝶衣,而如今站在大家面前的也并非是华蝶衣,她就是那个李代桃僵的魏氏之后华蝶月。” 张大人怒指向我,这一刻,我算是明白了。 这位张大人如此信誓旦旦,看来这背后所操作之人定给他不少好处。 “张大人,你可有证据?”皇上龙眉深深的蹙起,眸光定定的看着我,试图从我的脸上看出什么端详? 而我此时,只能坦然的对上他的眸光,不让自己出现任何的情绪变化。 “皇上放心,臣己经找到了证据,来人,将罪臣遗霜带上殿来…” 随着张治的这一声命令,我的心猛然一跳。 在看到那道己隔数年的身影之时,我再也无法平静的压抑自己内心所有的情绪。 战天齐紧紧的握着我的手,我感觉到他也在颤抖。 在眸光深深看向我之时,战天齐的眸中的森冷强硬,似是在提醒我他之前说过的每一句话。 张治口中的证据,就是我那数年不见的疯癫娘亲。 也是那当年风靡一时,人人称赞的京城第一美女,光彩照人的慧敏郡主。 而如今的她己是一头白发苍苍,依旧是那一身梅花锦衣。 曾经的倾城之貌己让岁月痛苦的夺走,曾经的倾城之姿再也无法直立站于众人面前。 她坐在轮椅之上,由身后的奴婢推着一步一步入 内。 她面上带着笑意,手里揪着一小缕发丝把玩在胸前,眸光随着这殿堂之上的金光烂烂四处张望。 关在竹屋之中的她,仿佛是第一次看见这般耀眼的金烂。 待娘亲的轮椅停在殿中,张治得意的声音又响起,“启禀皇上,这位就是当年的慧敏郡主,她不只没有死,还让罪臣云荣关在了华府的一套隐蔽的竹屋之中整整十几年,为臣在查封华府之时,恰巧发现了这处隐蔽的竹屋,从而发现了魏氏嫡女慧敏郡主仍活在这世间。” 皇上起身,在常公公的搀扶之下,一步一步的向坐在轮椅之上的娘亲靠近。 皇上在离娘亲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了下来,仔仔细细的将面前之人好好瞧了一番,难以置信的抬起眸看向我。 我在皇上凛冽的眸光之中,在战天齐手下的力量之下,努力的让自己力持平静,不让自己慌乱,不让 自己有任何的情绪出现。 因为我不能承认,我若是承认了,眼前的娘亲就会死在这大殿之上。 握紧我手的战天齐淡然的开了口,“张大人也未免太不把父皇放在眼里了,这位老妇人又怎会是当年拥有倾城之貌的慧敏郡主?” “齐王不用着急,所谓事隔这么多年,当年那个倾国倾城的慧敏郡主整整十几年都被关在与世隔绝的竹屋之中,自然会有所变化,这人的面容虽变了,可她的记忆并未变,她深深的记得她曾经有一个女儿叫做月牙儿。” 张治眸光直直的绞着我,面上还带着胜卷在握的笑意,接着便又请命道:“皇上,臣恳请让慧敏郡主与齐王妃当面相视,这样便能分辨出齐王妃乃魏氏之后。” 皇上一言不发的听张治说完这些,半晌,眸光,却如鹰一样锐利,牢牢锁住了我的面容。 “朕允你这么做。” “多谢皇上。”张治上前抓住娘亲的轮椅,将娘亲转身至我这边,又看向此时仍是一副淡然的战天齐暗笑了笑,“齐王不会忤逆皇上之意吧?” 战天齐眸光微微转深,唇边冷冷一笑,“张大人多虑了,有些人想以一个妇人就来坐实本王王妃的乃魏氏之后,本王自然要替王妃讨回公道。” 在转眸的那一刻,战天齐握着我的手又开始收紧。 我知道他在时刻提醒我,让我不要有任何情绪出现。 我暗自轻咬了唇,从战天齐的手中抽回了手,一步一步走向那轮椅之上的娘亲。 云先生说过,娘亲时而疯傻,时而清醒。 我只盼这一刻,她什么也不记得,不要记起我,更不要记起当年那些让她痛心疾首的事情。 我力持平静的站在了娘亲的面前,众人的眸光都移至到了我与娘亲的面容之上。 随着我的出现,娘亲那苍老的双眸开始注意到了 我的存在。 在她对上我的眸光之时,她的眸光流转着淡淡的阴影,如早己沉落幽幽谷底的一朵白兰花,瞬间有了生机。 我的心在沉痛之中徘徊,慌乱,隐忍,绞痛… 她把玩着胸前一缕白发的手倏地松开来,怔怔的悬在胸前,扯唇却溢不出一个字来。 我的心越来越乱,一颗心开始随着她那久违的眸光开始颤抖。 我仍记得这样熟悉的眸光,仍记得这熟悉眸光之中有一位美丽的娘亲曾一直将我捧在手心中,当宝一样疼着。 她的手开始颤抖的向我,我没有后退,也向她伸出了手,触摸到她颤抖的手指之时,她快速的握住了我的手,颤抖的唤我,“女…女…女儿…” 她认出了我,过了这么多年,是唯一一个一眼就能认出我的人。 我的眼前开始被泪水模糊,方才揪着的一颗心似 乎随着娘亲这一声女儿己经停止了颤抖。 能在死之前还能与娘亲相见,相认,我又何必再去违背自己的心。 只是可惜了娘亲今日要与我一同丧生在这金殿之上。 也许对她来说,这是一种解脱,一种结束这种悲惨人生的解脱。 突然殿中泛起了一阵大笑,“皇上,臣所说句句属实,这齐王妃真是当年魏氏之后,请皇上下令处死此女。” 宁玄充与战天睿同时上前为我辩解,“父皇,这位妇人有疯癫之症,她的话又岂能当真?” “此时此刻,你们还想要为她狡辩?”皇上己龙颜大怒。 我虽未看,却能感觉到那死亡之的气息在向我逼近。 “儿臣…”宁玄朗与战天睿再无辩解之言,在皇上怒然挥手的瞬间,他们只退回原来的位置。 其实我也是幸运的,这一生有了自己的所爱,也有了他们对我不求任何所图的真情,算是没有白活这一世了。 我转眸看向一旁的战天齐,他拧紧了眉,深邃的眸光在无尽的挣扎着,似乎他己经知道了我会做出怎样的决定。 他拼命的绞着那丝不让我放弃的眸光提醒着我,而我不想再让他如此挣扎下去。 他说过,无论我看到什么,听到什么?我什么也不许做,可如今我还能什么都不做么? 正在我欲要转身承认这一切之时,耳边响起了娘亲疯疯癫癫的一语,“你不是我女儿,我女儿不长你这样,我女儿眼睛亮亮的,脸蛋儿圆圆的,可漂亮了…才不长你这样…你不是我女儿,不是…” 第164章 我一怔,娘亲从我的手中抽回了手,面上闪着无尽的得意之色,伸手依旧抚着胸前的发丝。 一瞬之间早己将方才的情绪全都掩在了那为自己女儿而得意的神情之下。 “父皇,这位妇人方才说了,八嫂并未是这位妇人的女儿?”战天睿急切一语。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殿上的张治因娘亲的一句话,完全乱了方寸,上前指着娘亲急切的解释道:“皇上,方才肯定是慧敏郡主又犯了疯病,正在疯言疯语。” “张大人,你都说这位妇人是疯妇,那她的话自然也信不得,你竟敢将一位疯妇带至朝堂之上戏弄父皇,你该当何罪?”宁玄朗怒斥了一声。 张治被这一声怒斥吓得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紧紧的咬了牙看向我说道:“皇上,臣并非有冒犯之心,请皇上细想,如若这名妇人不是当年的慧敏郡主,为何会住在华府隐蔽的竹屋之中数十年?这又如何解释?” 我的心头又是一紧,竹屋,他牵扯出了竹屋,那么子亚哥哥与云先生,他们岂不是… 想到这里我的心里又极快的闪过一个念头。 既然娘亲被传到了大殿之上,那云先生与子亚哥哥肯定也被抓了起来。 可这些日子并未传出子亚哥哥诈死一事。 这就说明,云先生己安排好了一切,此时的子亚哥哥是安全的。 我心里千思万楼紧紧绞在一起之时,手上重回了一丝温暖,是战天齐上前来握紧了我的手。 是这丝温暖与力量让我有心里有了安全感。 而我此时的心也在一点一点从方才的怔然慌乱之中平静下来。 “报…”殿外突然响起了奴才的声音,“启禀皇上,宗人府的寻大人求见。” “传。” “传寻大人觐见。” 随着一声尖叫声,一名身着朝服的寻大人入了内。 “臣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寻爱卿平身。” “谢皇上。” “寻爱卿急着觐见,所谓何事?”皇上微微蹙眉问道。 寻大人抬起了眸,指着面前的娘亲说道:“臣正是为了殿中这名疯妇而来。” 因寻大人的这一句话,全场人所有的眸光都停在了寻大人的身上。 皇上眉宇间闪过一丝疑问,再次问道:“寻大人识得这名疯妇?” 寻大人微微摇了摇头,作答,“臣并不识得,只是早两日张大人送来了三名要犯,其中就有这名疯妇,然而与这名疯女一同抓住的另外一名要犯让狱卒向臣传了话,原来这名疯妇是原华府请来的一名世外名医的妻子,他的这名妻子只因曾被疯狗咬过,从此落下了疯癫的病根,这名世外名医为了医治这妻子的疯病,所以就答应了罪臣云荣,入住华府为己过世的华夫人医治心病,只因这名世外名医的妻子疯癫到处咬人,而且被她咬伤的人也会落下疯癫的病根,就连这名世外名医自己的儿子也被咬伤成了疯傻之人,所以罪臣云荣怕这名疯妇到处咬人作乱,便将这名疯妇关在了自己的秘密竹屋之中,臣急着前来也是为了禀告此事,就怕这名疯妇危及皇上及各位朝臣。” 众人听寻大人这一番话,各自吓得往后退缩,就连张治也有了一丝胆怯之意,连忙后退三步,离娘亲远之又远。 看来还是云先生有办法,竟然可以想到这一招来挽救此时的娘亲。 还好方才我没有因为自己的一时冲动而与娘亲相认,否则我便害了娘亲。 “啊…肉…肉肉…我要…我要吃肉肉…” 也就在这时,娘亲似乎听懂了寻大人的话,开始疯癫咬牙到处乱抓嚷嚷着要吃肉,吓得朝堂之上的众臣一个都不敢靠近。 就连龙椅之上的皇上也面容失色。 “大胆张治,你竟敢戏弄父皇,还将这名危险的疯妇带至朝堂之上,究竟是何居心?”战天齐扬言怒吼道。 张治此时面色苍白,双脚一软,无计可施只能生生的扑通跪地慌乱的请罪。 “臣…皇上饶命啊…臣是真的…臣一时糊涂,还望皇上恕罪。” 龙椅之上的皇上搅得头疼,满脸怒色的扬了扬手,怒斥道:“行了,快将这名疯妇带下去…” “是。” 张治命人将娘亲带了下去,我的一颗心也随着娘亲的安然离开而沉下。 对上战天齐此时的眸光,我心安的微微轻轻一笑 。 可在他的脸上并未露出笑意,反而眸光更加深沉了。 我瞬间轻笑僵于唇角,不知为何,从他这丝深沉的眸光之中我感到自己并未脱困,反而事情会越来越严重。 果然,经过张治这一大风波,一直附和着张治想要治我于死地的秦大人仍是死咬着我不放。 “皇上,虽然这名疯妇不能证明齐王妃乃慧敏郡主之女,但臣仍有证据能证明她是魏氏之后,但这个证据,臣不知当讲不当讲?” 这名秦大人面上所现的迟疑究竟是什么? 现在就连娘亲也无法证明我是魏氏之后,他又想整出哪一出? 我的心又再一次揪紧。 “这朝堂之上有何证据不能讲?朕命你速速说来。”皇上手抚额头扬高了声音。 秦大人在皇上的扬声之下,点头道:“是,只是此事关系到皇家颜面,还请皇上以龙体为重,不要过于激动。” 当今皇上微微点了头,然而此时所有人的眸光都投向了这个笑意暗然的秦大人。 突然秦大人伸手指向我,在殿中扬高了声音。 “她…乃是罪臣云荣与当朝文淑皇后奸情所出。” 秦大人的扬高一语,瞬间轰动全殿。 所有人面容怔怔,一瞬间,眸光全移到我的身上,还有人开始议论纷纷。 当今皇上此时己瞪直了双眼,从龙椅之上颤抖起身,脚下慌乱的几步,怒指殿中的秦大人,声音开始颤抖。 “秦方…你把方才的话…再给朕…给朕说一遍。” 秦大人面色微怔,连忙跪地,“皇上息怒,臣句句属实,不敢有半句虚言,罪臣云荣与皇后有染一事证据确凿,臣有证据可以证明齐王妃并非魏氏慧敏郡主之女,她是罪臣云荣与皇后奸情所出。” 不知为何?当秦大人说出这些之时,我的心异常的平静。 耳边此时己传来了战天齐冰冷的声音与手中长剑出鞘的寒光。 “大胆秦方,如今罪后己殡天,云荣一甘人等都己伏法,那慧敏郡主也己早逝,你口出狂言,如此诋毁皇家颜面,你还有没有将父皇放在眼里?本王今日 就要让你溅血在这金殿之上。” 战天齐手中的龙泉宝剑己架在秦方的脖颈之上。 秦方身子一颤,在龙泉宝剑的威逼之下,他吓得瘫坐在地上。 一瞬间又见他微微收敛起那慌乱的情绪,反而奸笑泛起的看向此时平静的我,重又跪起道:“齐王冲冠一怒为红颜,臣自当理解,可臣没有十足的证据自然不会信口开河。” 秦方老奸巨猾连忙带着哭腔的嚷起声音,“皇上,臣手中真的有证据可以证明齐王妃乃罪臣云荣与皇后奸情所出,还望皇上给臣一个说出真相的机会。” “齐儿,收回你的龙泉宝剑,退下…”皇上怒吼了一声,坐回了龙椅之上。 战天齐面上余有一丝不甘,手中的宝剑并未回鞘,飞剑直刺于金光闪闪的梁柱之上,冷言道:“秦方,你最好能让你口中的证据来证明此事,否则本王今日定让你血溅金殿,死无葬身之地。” 秦方面容颤抖的看着那梁柱之上的龙泉宝剑,下一个瞬间,深深的咽了一口颤沫,深吸口气扬声说起。 “启禀皇上,文淑皇后殡天之后,她宫中尚且留有一名名唤李嬷嬷的奴婢,曾是当年皇后的乳娘,也 就是这名乳娘可以证明皇后曾在魏氏山庄诞下一子一女,然而皇后当年抱回皇家的死婴并非是自己所生,而是自己的嫡姐慧敏郡主的女儿,慧敏郡主的女儿在出生之时就己断气,皇后想到可以让自己的女儿替代慧敏郡主的死婴,所以便将自己的女儿让慧敏郡主抱回了华府,然而慧敏郡主抱回府中的女儿就是皇后与罪臣云荣所生,云荣与皇后的一子云子亚己伏法,现在就只剩下齐王妃了。” 随着入殿中瑟瑟发抖的李嬷嬷,我唇边自嘲一笑。 战天齐看向我,我什么也没说,只是给了他一个淡淡的笑意。 “老奴叩见皇上。”李嬷嬷跪在地上向皇上行了礼,眸光带着慌乱的瞥向我,只有一下,她便缩了回去。 “李嬷嬷,秦大人所说可是属实?”当今皇上的眉目冷了下来,在常公公的搀扶之下又起了身,步步摇晃。 李嬷嬷微微抬起了头,一瞬间对上我此时平静的眸光之时,她有些胆怯的点了点头。 “是,秦大人所说字字属实,齐王妃就是皇后娘娘与云荣所生,老奴以自己的性命起誓,绝没有半句 虚言。” “混帐…”皇上狠狠一击龙椅,跌至龙椅之上,龙颜大怒,指着宁玄朗,战天睿,战天齐,还有我,又一声怒吼,“你们现在还有何话可说?” “父皇怎能仅凭一名奴才之言就轻信皇后对您的不忠?”宁玄朗扬了声音,眸光却出现了慌乱。 这是我看到宁玄朗第二次如此慌乱,第一次是在那详宁宫抱着我的时候。 随着宁玄朗的这一声质问,李嬷嬷又抬起了头,还从袖中取出一缕系着红绳发辫。 “皇上,这是皇后娘娘一直留在身边的胎发,这束胎发就是最好的证明。” “传太医…”秦大人面上泛起奸笑命令道。 只要太医前来,凭借这胎发就能判断出所有的一切。 正在那名奴才欲要拉开殿门之时,我站出来扬了声音。 “不用传了,这胎发是我的,我就是你们皇家的耻辱,只是我没有想到,曾在我面前信誓旦旦的告诉我,要对皇后,要对魏家忠于一生的奴才,竟会如此背叛于她?背叛魏家?” 我咬牙字字而出,李嬷嬷颤抖眸中眸光,满目愧 疚之色,欲言又止,“老奴…” 我冷笑的看她,不管她是被逼,还是为了自保,又或是自愿说出这一切,那都不重要了。 “皇上,如今齐王妃己承认自己乃皇家耻辱,那就留不得,臣恳请皇上赐死这皇家的耻辱。”秦大人再次扬声谏言。 “臣等恳请皇上赐死齐王妃,以挽皇家颜面。”余下的几名大臣有一半也跪地附和秦大人的话。 还有一半未跪之人,只怕是在忌惮战天齐与宁玄朗,所以此时他们根本不知如何来抉择这件事情? 我站在殿中,终是闭上了双眼,要结束了,终于要结束了。 “父皇…”战天睿与宁玄朗欲要再说什么的时候,皇上怒颜相向,“你们还敢替她求情…” 我都承认了,自然是他们无能为力的时候了。 我睁开眸,向他们俩轻笑摇头,只是想告诉他们,不要再为了我费尽口舌了。 战天睿眸中闪过太多的情绪,上前拉了一把正在一旁面无情绪的战天齐,“八哥…” 战天齐这才将投在我身上半响不离的眸光敛回。 他甩开战天睿的手,一步一步的走向我,伸手握住了我的手,“还记得我说过的话么?” 我轻笑点头。 他冰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柔光,突然腰间一股力道而来。 我的双脚离地腾飞而起,直至那金光梁柱之上收回了龙泉宝剑在手,一个旋转直接落在了地上。 他紧紧的稳扶住我,突然又手上一紧,一股力道,将我拉扯着跪下。 他也跪了下来,手中的长剑直立于他的身边,眸光冷冷的看向龙椅之上的皇上。 “父皇,蝶衣杀不得。” 随着那把龙泉宝剑直立于地上摇晃的声音。 皇上倏地从龙椅之上窜起身,眉宇间透着痛恨的指向我,咬牙颤抖道:“怎么?你是要为了她来对付朕?” 所有的人都开始不解战天齐此时的作法。 大家都知道龙泉宝剑的意义,一瞬间整个殿中的气氛开始升华到窒息。 战天齐握紧了我的手,坦然的面对皇上,语气平静的说道:“儿臣不敢,儿臣是来替蝶衣带罪立功的,蝶衣乃魏家之后,今日也是带着老魏王曾私吞齐哈族的宝藏来向父皇请罪。” 因他的话我的心猛然一抖,他松开了我的手,从 腰间取出了一只金色的盒子,缓缓打开,面呈皇上。 “儿臣手中之物就是开启宝藏的两颗琉璃珠,这里面秘密藏着那处宝藏的所在之处,还请父皇看在蝶衣一片诚心请罪的份上,饶她一命。” 当我听完战天齐的这一番话之时,我的眸中颤抖挣扎着,内心己陷入一片愣忡之中。 直到看着战天齐手中那两颗熟悉的琉璃珠在我的眸中一点一点的闪着光泽,我才恢复了一丝恍然。 我清楚的记得,其中一颗让我当年误赠给了战天麟,如今落在他战天齐的手上,我本是心里清楚。 可一直随身带在我身边的另外一颗琉璃珠,是何时落在战天齐的手里,如今还让他当作请罪来续我这条命。 从而也证实了当年外祖父私吞齐哈族宝藏的这件事,外祖父将会遗臭万年。 外祖父己死,当我数日前得知琉璃珠中藏着的秘密之时。 我也明白了当年外祖父为何到死也不肯说出宝藏的所藏之地。 外祖父能将两颗琉璃珠当作玩物送给我。 其实在外祖父的心里,他从未想过要去触碰那些宝藏,反而他己经为了当年之事有了悔改之心。 事情己过去了这么多年了。 如今战天齐为了保我一命,居然不顾我的意愿来指证外祖父当年所犯下的过错。 我不能让他这么做?更不能让外祖父遭世人谴责唾骂。 我咬牙欲要说什么的时候,战天齐狠狠的抓住我的手,满目寒意。 “不要说话,就当是为了云子亚。” “你…”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子亚哥哥诈死之事,战天齐是知情的,我该怎么办? 我不能让子亚哥哥再陷危险之中。 我只能死死的咬着牙,却仍是不能克制住自己的颤抖,只得一径低垂面容,强迫自己忍耐,一言不发。 而战天齐的声音,再度响起,“父皇,如若我朝有了这处宝藏,再加上雄厚的兵力,这世间又有谁能与我朝抗衡,我朝再也不用担心天灾人祸而资金短缺,那日西城地龙翻身之事就是最好的例子。” 当今皇上目视着战天齐手里的两颗琉璃珠,半响一句话也未说。 突然其中一名大臣上前作辑说道:“皇上,微臣 觉得齐王言之有理,既然齐王妃愿意献出宝藏来向吾皇请罪,这就说明齐王妃虽然是罪臣之后,但并无谋反之心,臣恳请皇上饶了齐王妃一命。” 皇上的神情震动了下,眸光也慢慢缓和了下来,忽然的一皱眉,抬手扶上自己的太阳穴用力的揉着,常公公连忙道:“皇上,可是头又疼了?”随着常公公立即吩咐着,“快,快宣太医!” 皇上在疼痛之中,突然抬眸看了我一眼,眼中极快的掠过一丝复杂神色,或许又是一阵疼痛袭来。 皇上猛然皱眉,“她,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三日后,搬至皇家庵寺,为那些因此次谋反而逝世的英灵赎罪。” “父皇…”战天齐握着我的手一紧,欲要再说什么的时候,生生被皇上怒言打断,“齐儿,不要再挑衅朕的耐性。” 皇上冷冷的看了我一眼,在常公公的搀扶之下,挥袖离去。 “谢父皇!”战天齐一面跪地谢恩,一面紧紧的握着我的手。 此刻的我只能深深的吸了口气,随着他一道跪地谢恩。 此次皇上赦免了我的死罪,同样也将我打至了那 万丈深渊。 走出了崇华殿,烈阳高照,刺得我几乎睁不开眼,也将己经松开我的手的战天齐身影拖出了一个长长的影子。 我依旧跟在他的身后,一步一步的迈向玄德门。 在临近玄德门马车之时,战天齐向我伸出了手欲要扶我上马车。 我微微垂了眸,袖中的双手己是拧得紧紧,可我还是向他伸出了手。 突然手上一紧,一股力道将我与战天齐快要握住的两只手聚然分开。 我心里一紧,随着手上的力道看去,是宁玄朗带着痛意的双眸,“与我离开这里。” 随着手上一力道,我迈出一步,而后另一只手也一紧,被战天齐狠狠的抓住。 战天齐冷冷一言,“宁玄朗,你想做什么?” 而此时的我一左一右被人狠狠的抓住,左右为难,动弹不得。 “战天齐,你没有履行你的承诺,我便要带走她。”宁玄朗眸光狠狠的绞着战天齐。 战天齐眸中一颤,抓着我的左手开始一点一点的收紧,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虽然他利用两颗琉璃珠保住了我的这条命,却没能将我护在他的身边。 此时我看到战天齐侧眸中流露了太多的情绪。 “玄朗,不要一时冲动。”战天睿急急忙忙追了上来。 宁玄朗丝毫不理会战天睿的出现,眸光瞥向我,含着痛意道:“丫头,与我离开这里,我们一起回淮南,只要到了淮南,你就自由了。” 我拧着眉看着宁玄朗眸中的急切与痛意,心里开始慌乱不堪。 “你不能带走她。”战天齐冷冷一语,带着无尽的痛意。 宁玄朗冷冷一笑,“战天齐,你太过于自私了,三日后,她就会被赶出齐王府,终生都只能被困庵寺之中,你现在要留住她,她日后就要与青灯古佛为伴,你何其忍心?” “我不会让她等太久…”战天齐的声音开始颤抖。 宁玄朗依旧冷笑摇头,“我己经信过你一次了,接下来,我没法将她交给你,今日无论如何,我都要带走她。” 突然左右手一松,两人竟大打出手。 战天睿欲要出手阻止他俩,我一把拉住了欲要出手的战天睿,朝着正大打出手的俩人怒吼了一声。 “够了…我不会离开这里…” 俩人因我一句怒吼停了下来,战天齐与宁玄朗双眸带着痛意与不解的看向我。 宁玄朗,我不能让他为了我再去冒险,带着我离开,那就是违抗圣旨。 虽然他手上淮南兵权可让当今皇上忌惮三分,可我不想再因为任何人,任何事引起战乱了。 死的人太多了,死了可以解脱,可是活着的人却要一辈子苦受煎熬。 我不要再造孽了。 我没有看向战天齐,迈步走至宁玄朗的面前,轻轻的握住了他的手。 “宁哥哥,我知道你做这些都是为了我,可这些并不是我想要的,如若你是真的为了我好,就让我留在这里吧。” “丫头…”宁玄朗拧紧了眉,压重声音唤了我一声。 我唇边轻轻一笑,打断了宁玄朗接下来要说的话。 “你们一个是齐王,一个是睿王,一个是驸马爷 淮南王,而我只是罪臣之女,皇上说得对,我要为那些死去的英灵赎罪,所以在我这有限的几个月里,庵寺就是我最好的选择…我…” 我这是怎么了? 一时之间只觉得双脚浮华,而且眼前三人的面容越来越模糊,是一种晕眩的感觉。 我想要努力的睁开双眸,说完自己想要说的话,可是己经没有了机会,眼睛一黑,身子聚然倒下。 一丝力道接住了我,温暖熟悉的怀里,什么也看不见,只闻耳边声声呼唤的声音越来越模糊,越来越远… 待我醒来之时,我己经回到了齐王府。 睁眸之时,殿中几双眼睛都看着我。 云雀看着看着便掩袖转了身,我知道她是在忍着哭声。 一双温暖的大手将我扶了起来,令我贴在他的胸膛之上。 这是属于战天齐的温暖,我不看抱着我之人,我凭这丝感觉亦能知道是他。 “宁玄朗己起程返回了淮南。”他在我耳边低低的说道。 我微微点了点头,轻声问了一句,“他可有留下 什么话?” “让你和孩子都好好活着。”他轻轻的回了我的话。 我心中聚然一紧,猛然抽开他的怀里,看入他此时带着笑意的眸中。 烛光摇曳,琉璃光转,我与他四目相对。 这一刻,我的声音开始颤抖,“孩子?” “我们有孩子了。”他笑着朝我点头,眸光停在我的小腹之上。 不知是高兴,还是难以置信。 我伸手抚向自己的小腹,竟然能感觉到我的小腹之中不知不觉的孕育一个小生命。 聚然觉得手下的触摸感,真的好神奇。 我一时之间沦陷这种期盼以久,迟来的幸福之中。 “孩子,我竟有孩子了…”我惊喜的在唇边轻轻的呢喃着。 我没有想过自己这一生还能怀上孩子。 手上一紧,他轻轻的抚上了我抚在腹间的手,眸中的悯柔复杂之色逾甚。 “等我,我们一家三口很快就会团聚。” 一声一家三口团聚,说得我的心此时好痛好痛。 这个孩子来得太迟了,我在害怕,在痛惜自己没命生下这个孩子。 我轻咬了唇,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他重新将我带入他的怀里,下颌紧紧的抵着我的额头。 我放柔了身子,靠在他怀中,任由他的手,一下一下,抚过我的青丝。 随着他一下一下的抚摸,心底那越来越甚的冷意蔓延,我终是将那句话说出了口。 “琉璃珠之事我想听到你的解释。” 我感觉到,他的身体似是一僵,然后又很快的放松了下来,气息依旧那般柔和。 “没有琉璃珠,我没有十全的把握能护全你的性命。” 听他这一语,我只闭上眼,含痛轻轻的摇头。 “你知道的,我不想这样活着。” “你也知道,我不想失去你。”他沉重而出,收紧了我的身子。 我从他的怀里抽开来,抬眸看进他深邃满是痛意的眸子里,苦苦的笑着。 “你可知道?你这是在折磨我。” 他看着我,眼神己转深,终是轻摇了头。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不能失去你和孩子。” 我深吸了一口气,不避不让的直视他的眼睛,然后一字一句的开口问道:“那这战国天下呢?你也不能失去,对么?” 他没有说话,只是怔然的看着我。 我忽然觉得想笑,而我也真的笑了出来,眼睛却灼热的疼着。 “献出宝藏,护住我的同时,同样可以夺回皇上的心,亦能掌控这战国朝中的局势,一举两得,不对…是一举三得,真是妙哉!” 他依旧不语,只是看着我唇边的那些苦笑。 “怎么?这么快就无话可说了?”我依旧苦笑着反问,坦然的看着他眸中情绪是否在变化。 他的眉宇间栖上了一抹疲倦与沉痛,眼底的暗色的光影也在一点一点的转深转沉,深得不见底,沉得几乎令人窒息。 他低沉一语,“你不能这般想。” 我看着他,笑到落泪,“那我该如何想?” 他暗黑的眼眸深处,刻意掩饰了一丝情绪,从我的身边起了身,留下一句深沉的话。 “你总有一天会明白我今时的做法。” 说完,他并没有给我再说话的机会,转身离开了 ,依旧挺拔的背影消失在那晃动的垂帘之下。 此时他的背影己经带上了几分萧索。 我坐在原处泪水早己湿了面。 云雀突然跪倒在我的身边,泣声道:“小姐,你别责怪爷了,琉璃珠是我偷偷拿给爷的。” 我眸中一颤,含着模糊的泪光问她,“你为何要这么做?” 她抬起头,抹了一丝泪,从头到尾全说了出来。 “那日爷与公子在书房商议如何护你一事,我偷偷听到了他们之间的谈话,他们说,小姐是老爷与皇后娘娘的女儿,这件事情迟早会让人揪出来治小姐死罪,我害怕极了,后来我又听说,唯一的办法就是向当今皇上献出老魏王当年私吞下的齐哈族宝藏来谢罪,我不想失去小姐,本来爷是要与小姐商讨此事再做出最后决断的,可我一想到小姐的心思,小姐定然不会同意,所以我便自作主张将琉璃珠拿去给了爷,还恳求爷无论如何要保住小姐。” 我不语,只是觉得心好痛。 云雀跪着扑上来,抓住我的手往自己脸上狠狠的甩着。 “小姐你打我吧…不要忍着…狠狠的打我吧…” 第165章 “起来…”我咬牙从云雀的手中抽回手,甩在她的脸上,可谓是疼在我的心里。 “小姐…”云雀闪着泪光抬眸看我,瘪了瘪嘴依旧跪在地上不肯起身。 “我让你起来。”我转眸怒斥了一声,不再看她。 “是。”云雀哽咽的站起了身来,垂着眸站至一旁。 我深深吸了口气,抬手轻拭掉脸上的泪水,低低的开了口。 “三日后,我要被发放去庵寺了,你也离开这里吧,去找云先生。” 听我这么一说,云雀瞬间急了起来,瘪了嘴又再一次哭着摇头。 “不,我不要离开小姐,小姐去哪里,我也要去哪里?” 我转眸看向她此刻泪流满面的模样,心里某处柔软又深深的触动了下。 我伸手握上了她颤抖的手,将她紧紧的握在手中,拉她坐在了我的身边,声音己转作了一声柔软。 “云雀,你听我说,你还小,不用跟着我,云先生疼你,你跟着云先生总好过跟着我去庵寺受苦。” 云雀眸中的泪水流得更快了,仍是不依我,只知洒泪朝我摇头。 “不,我要跟着小姐,我不会丢下小姐一人在庵寺受苦的,现在春兰都死了,云雀不想再失去小姐了,小姐,求你带上云雀吧。” 我知道她离不开我,就像我离不开她一样。 我己经失去了春兰,我不能再失去云雀了,更不忍将她带在身边吃苦受难。 如今的我没有了华家的庇护,没有了齐王妃的身份,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一个罪臣之女的 罪名。 我随时都可能让那些想要置我于死地之人死捏在手中,所以我决不能带上她。 我压制内心的那丝不舍之情,紧着她的手,扬高了声音。 “这次不许再与我争执,你无论如何都得听我的,而且我是不会再把你带在身边了。” “小姐…”云雀反手紧握住我的手,泣声一唤,泪光盈盈的看着我,满腹恳求,终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松开了她的手,再一次忍痛的朝她怒斥了一声,“退下…” 她一时之间慌乱得不知所措,此刻的她只知扑通一声再次跪在我的面前,想要伸手来握住我的手,可终是不敢,只能悬在半空中。 收回手之时,她己经惊慌得毫无办法,只知跪着磕头在地。 “小姐,求你了,你不要赶我走,云雀不走 ,说什么也不走…” 我不知自己还能怎样狠心的赶她走,只知一颗心己经绞痛难忍,我能做的就是不再看她。 我紧紧的闭上了眼,什么也不说,当作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也没看见。 我只能在心里默默的反复的念着,希望云雀能够理解我护她之心,不要怨我对她如此狠心。 我的半响不语,不闻不问,让她更加害怕起来。 她跪在地上颤抖着不停的向我磕头。 头砸在地上的声音重重的撞入了我早己伤痕累累的心中。 我根本就不能当作不闻不问,这种刺耳扎痛的声音任谁都无法听下去。 我猛然睁开了眼,连忙伸手扶起她。 她的头己磕破,血流不止,腥红的眼睛满是乞求之情,两行泪水早己随着她额头之上的血一直往上下淌。 “你这是何苦?”我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夺眶而出,伸手轻轻的替她拭去额头的血迹。 她紧紧的握住了我的手,随着夺眶而出的泪水,颤音说道:“小姐,云雀知道,你让我离开你,是为了保护我,不让我受到伤害,我真的不怕,什么都不怕,唯一怕的就是离开小姐,小姐与云雀一起长大,云雀虽然是叔叔捡回来的,可是一直都是小姐照顾我,爱护我,让云雀知道了有家,有亲人的温暖,现在小姐落难了,云雀又岂能离小姐而去,而且小姐现在怀着身孕,身边怎能没人照顾?小姐若是要赶我走,那就等小姐生下孩子,云雀再走,可好?” 我看着她,感受着她紧握着我手而传来的颤抖,一时之间我不知如何回答她。 她理解我此时处境,也理解我为何如此对她狠心,她什么都理解,什么都知道。 突然手上的力道松开了来,她又重新往地上磕起头来。 “求你了小姐,我只是想看着小姐的孩子平安出生,这是我最后的心愿,我保证,只要小姐的孩子一出生,我就…我就离…离开小姐…” 一下,二下…我的心也跟着一下,二下…疼得无法再呼吸。 我伸手窜下了床榻,将她抱在了怀里,“好了,不要再磕了,我答应你,答应你…” “谢谢小姐,谢谢…”她紧紧的抱着我,第一次抱我抱得这般紧。 我的云雀,这世间,也只剩下她能给我全心全意的温暖了。 夜间,我替云雀清理好额头的伤口后,便命她好好下去歇着。 而自己躺在床榻之上,反反复复就是难以入睡,每次手触摸到小腹间之时,我的心才会微微安定下来。 我有腹中己经有了一个小生命,然而这个小生命一定知道此时自己娘亲所处的境地有多难, 多险,多遭… 我一时感叹,这个小生命的到来,对我来说,又是喜,又是悲,悲喜交加得令我根本就不知自己还有没有能力能与这个小生命在这世间见面。 不管结果如何,我深深的告诉自己,既然这个小生命他选择了留在我的腹中,那我就要为了他勇敢的活下去。 什么火烈掌,什么罪臣之女,什么庵寺,什么腊月大限,我都要一搏。 突然耳边想起了一丝殿门被轻轻推开的声音,我微微敛回了思绪。 细听这由远而近的脚步声,我己断定来的人是战天齐。 我踏下了床榻,轻轻掀开垂帘之时,他己经停下了脚下的步子。 此时的他看向我,我也看向他,四目以对,他的眉心栖着一抹疲倦,手中却拿了一件斗篷。 他是刚回来,还是要去何处? 我的心里轻轻的揣摩着他此时的想法。 他突然向我迈出了步子,靠近我之时,他伸手将斗篷披到我身上,亲手替我系好,出口的话语却是淡而冷。 “我知道你睡不着,前来带你去一个想去的地方。” 我一直悬着的心,到了此时,才终于安定。 我看着他眼底淡淡的那抹暗沉之色,却终究只是微垂羽睫,轻声开口。 “谢谢你今夜为我安排的一切。” 对我这一声发自内心的谢意,他不语,只是深深看我。 半晌,唇边勾出一个淡淡的弧度,似是自嘲又似苍凉,声音却淡漠得不带任何一丝多余的情绪。 “这一切都是我自愿这么做的,你无须向我道谢。” 不等我此时有任何反应,手上一暖,他紧紧的握上了我的手。 “小心护着我们的孩子,我不想我们的孩子再受到任何的惊吓。” 他轻轻的抚着我一步一步向殿外走去。 我抬眸看着他的侧颜,只能逼迫自己压抑内心种种复杂心绪,跟上他的脚步。 一路无人,在他的带领之下,我们一同来到了后院。 他突然停下了脚步,站住,紧了紧我的手。 “王府人多口杂,这件事情少一个人知道,他们就会少一分危险,所以我们只能选择在这后院离府前往。” “一切都听爷的安排。” “每次听你改口叫我爷,我的心就一直紧揪着,总觉得…”他眸光深沉的看着我,最后一句话他终是没有说下去,顿了顿,叹息了一声,只道:“算了…” 这一声叹息带着他的无力与身心疲惫,转眸之时,沉痛之意早己覆盖他的双眸。 我没有再说什么,只待他微一用力,将我拥入他的怀中,他右手轻托住我的腰,重新说道:“不要怕,一会儿就到了。” 其实我不怕,一点都不怕。 我知道,只要有他在我的身边,他就不会让我有事,他就一定会让我留有这条性命活在这世间。 哪怕是痛苦的活着,我也得活下去。 我微微闭上了眼,眼前一片黑暗,迎风而起的触感让我双脚己离地,随着他的轻功己腾飞在了半空之中。 闭着眼,虽然什么也看不到,却能清楚的听得到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 这样的感觉不知维持了多久,我静静的偎依在他的怀中,他也小心翼翼的保护着我与孩子。 一直到他唤我睁眼的时候,我微微己经感觉 到自己的双脚己着地。 睁开眼之时,我们已经到另外一处地方。 这里太过于熟悉,我几次想要来到这里,都放弃了。 “昨日在崇华殿上没有办法证明她就是当年的慧敏郡主,所以宗人府就将他们一家三口都释放了出来,我安排青云悄悄的跟着他们,守护他们的安全,青云回来告诉我,他们一家三口重新回到这里,而且云先生还发现了青云,还让青云给我带了句话,云先生他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己经明白他的意思。” 战天齐的一番话,令我更加心安起来。 我朝他点了点头,“云先生不只妙手回春,心思也特别的缜密,他能想到重新回到这里,定然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他没有说话,只是唇边溢出一丝浅浅的笑意,瞬间即逝。 看到他唇边的这丝浅笑,我仿佛隔了半世之 久才见到一般,内心竟有些说不出的留恋。 他伸手推开了书房的门,父亲说过,房中腊梅字画下有一处机关,只要启动机关便能直接到达那处秘密的竹屋。 果不其然,字画下的机关启动过后,两面书架开始往后退移,瞬间形成了一条密道。 他持手打开了火折子,一只手重回了我的腰间,小心翼翼的护着我一步一步走入那条密道之中。 借着浅浅的火光,我抬眸看向他此时的侧颜,淡淡的光晕洒在他的侧颜之上,此时那冰冷的面庞仿佛有了一丝暖意。 他也许留意到了我的眸光,微微侧眸看向我,启唇问道:“怎么?我脸上有东西么?” 我眸光依旧不离他,微微抿了唇,点头道:“有,有很多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他又露出方才那丝让我觉得留恋的浅笑,“我还以为我的脸上会有很多你看不到的东西。” 他带着浅笑的一语好似如一只长箭一般直穿我的心。 我感觉到我的心在震动,震动得让我也勾了唇,“不是我看不到,是你一直不想让我看到。” 他从我的脸上辙回了眸光,依旧脚下迈着步子步步向前。 沉默半响,他低叹了一声,“你错了,一直以来都是你急切想要看到,而我又怕被你误解,只好一直掩藏着,可到了最后让你发现之时,那些东西就完全变了质。” 他的话落,我收回了唇边的勾印,不再说话,只是从他的侧颜之上移回了眸光,仍在他温暖的怀里一步一步向前。 沉暗的密道间死寂一片,耳边反反复复响着我与他的脚步声。 随着这些反反复复的脚步声,他的话也深深的扎在我的心里。 我不是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只是心里有那么一道迈不过去的鸿沟在深深的影响着我。 连我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一条密道渐渐在我们的脚下结束了,出来之时,我听到了急流的声音响在耳边。 一阵轻轻的山风向我们袭来,我瞬间闻到了一线熟悉的味道。 只可惜漆黑的夜晚什么也看不到,只能单凭自己的嗅觉来判断这些熟悉味道究竟是什么? 我想到了,是梅花酒,是娘亲最喜欢酿制的梅花酒。 我不由得惊呼了一声,“好香的梅花酒!” “梅花酒?”战天齐眸中带着一丝疑惑的怔怔的看着我。 我微微挑了眉,又将鼻间的这丝味道细细的闻了一片。 朝他点了点头道:“对,是梅花酒,是娘亲最喜欢的梅花酒,而且娘亲所酿梅花酒无人能及 ,这世间除了她,根本就没第二人能酿出这种味道。” 我记得儿时娘亲总会在梅花盛开之时取梅花之中的花蜜然后酿成酒埋在梅花树下。 过了一阵子后,便将那梅花树下的酒挖出来加上蜂蜜煮一煮,然而煮出来的味道跟此时萦绕在鼻间的酒香是一模一样。 “可是…”战天齐拧了眉,欲要再说什么的时候,我伸手紧紧的握住了他的手道:“我们快去见他们。” 他手上微微一用力,令我没有迈出步子,怔然的站在原地。 他眸光带着一丝顾虑的看着我,“你别急,呆会儿若是见到你的娘亲,你得离她远一些,若是让她咬到,那…” 他的话未完,我匆匆摇头打断了他,“她没有疯,她那日是在配合云先生演一出戏,其实她一眼就认出了我,她不想我受到伤害,所以才会 演出那一出又疯又咬的戏来保护我,还有这梅花酒,若是她疯了,为何还会酿出这种无人能及的味道,我能感觉到她并没有疯,她是清醒的。” 他依旧不赞成我的说法,轻摇了头,“这些都只是你的感觉而己,而且此时在你的心里你急切得想要马上见到他们,所以我认为…” 他的话没有再说下去,可是我己经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 我抿了抿唇,开口道:“若是昨日只是一个碰巧,这梅花酒也是碰巧…你放心,我会离她远一些的。” 他微微收回了眸中的那丝顾虑,但仍留有一丝担忧之色,紧了紧我的手道:“那我们走吧。” 他扶着我迈出步子,由于此处一片漆黑,今日半空中虽然明月高照,繁星点点,还是能够依稀的看到这条靠近竹屋的小道。 可是只是依稀,仍还是对这里不太熟悉,一 路之上他带着我向前。 几番之下,我由于心里的急切感,几乎几次都要跌倒。 还好有他在身边,每次都是他极时稳住了我。 突然在我们迈向前之时,不远处的草丛之中有什么异物而过,速度极快。 我的腰间一紧,还未待我从那不远处的异常之中反应过来,我的身子己落在了战天齐的怀里,他将我小心翼翼的保护着。 “小心,现在正是盛夏之时,野外毒蛇甚多。”他忧心的声音带着一丝紧张的响在我的耳边。 是蛇,我最怕之物,我的心里一瞬间生了惊慌之意。 但我仍是逼迫自己压制住内心的惊慌,紧紧的抓着他的臂膀,微微朝他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我会小心的。” 他抿唇,将我轻轻重放至地上,仍是不离我的手。 接着又他叹息了一声,“我知道你此时的心情,可你也得顾忌腹中的孩子,稍稍走慢一些,我们都己经到了,呆会儿便能见到他们,你不用急于一时。” 因他一语,我伸手轻轻抚至小腹之上,手心触及的那一瞬间,我才明白自己方才不顾一切急于向前的举动丝毫没有尽到一个做母亲的责任。 “对不起。”我沉沉一语,轻咬了唇。 小腹之上的手突然一暖,他也将手附了上来,而后,浅笑向我道:“我和孩子都听到了。” 此刻,我也微微一笑,握紧他的手,听他的话,向前的脚步尽量放得很慢。 可没走几步,便见前方的竹屋之中己经有了一丝光亮。 当我看着有光的竹屋,方才己安定下来的那颗心又在此时开始慌乱起来。 我的心里竟有了一丝矛盾,我明白此时自己的心境。 我是在害怕,害怕娘亲真的认出了我,而后想起父亲与自己嫡亲妹妹的背叛,从而不想见到我。 我突然停下了脚下的步子,怔怔的站在原地,不敢再迈进。 “怎么了?”战天齐不解的问我。 我没有看他,眸光直直的带着深沉的看着那竹屋之中闪动的光亮。 “她会想见到我么?”我低沉一语。 “不要乱想了,她是你的娘亲,自然想见到自己的女儿。”他带着安抚之意的回了我的话。 “不,父亲与云先生都说过,她不愿见我。”我转眸看向他,他的眼底闪过一丝淡淡的青色。 我知道他此时正在想什么? 他想起了那庵寺之中静妃娘娘,甚至想起了 静妃娘娘发下的永不相见那般狠毒残忍的誓言。 他突然向我看来,他的眼眸深处,呈现出一种深沉的黑色,又藏着些微温柔与怜爱。 “你们昨日不是己经在崇华殿上见过面了么?”他露出一丝浅笑,想要释怀我此时心中存在的顾虑。 我向他轻摇了头,“那不一样,云先生说她时而清醒,时而疯癫,也许她昨日是疯癫着的,而今日,还有这梅花酒香,我感觉到她此时是清醒的。” 我的话说得有些乱,连自己也不知为何会这么多的也许,这么多的瞎想。 我总觉得此时的我无法抵制内心的那些慌乱与害怕。 随着这些乱,周围平静的一切也跟着乱了起来。 “有坏人来了…娘,快打坏人…快…” 随着这丝熟悉的声音,在我们几米之处有两 道水向我们喷来,而且速度极快,根本无法挡住。 “小心…”战天齐一步上前,以身挡在我的面前,小心翼翼的护着我,将那向我们喷来的两道水全然阻隔了起来。 我知道,那两道水全部都喷到了他的身上。 接着耳边便传来一阵欢呼雀跃的笑声。 我躲在战天齐的身后,听着这熟悉的笑声,我马上反应过来,识别这笑声是出自何人? “子亚哥哥…”我从战天齐的怀里抽身而去,欲要叫住子亚哥哥之时。 我借着浅浅的月光可以清楚的看见,那两道水又向我喷了过来。 “小心…” 手上一紧,战天齐将我重新拉到了怀里,再一次以身挡住那向我们喷来的水。 此次这两道水己将他的发丝全然喷湿。 他面对着我,我抬眸看见他额头开始有股水 流下,己湿了他那俊美的面容。 我怔然的看着他,他的眸中闪过极强的寒意。 我不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我己感觉到了他此刻的愤怒之色。 “娘,我打到坏人了,打到坏人了…”不远处的子亚哥哥又在此时兴奋的高呼了起来。 “哪里是你打的,是我打到的,是我…”是娘亲的声音,还带着几分稚幼,难道… “娘,是我打到的,真的是我打到的…”子亚哥哥仍在争取自己的功劳。 “哼,我不跟你玩了…”娘亲像是个孩童一般的自行挪着轮椅离开。 “娘…” “你不许跟着我…” “娘…” 我躲在战天齐的怀里,悄悄的看着那轮椅之上的身影己走远,心里一阵苍凉而上。 直到战天齐伸手握紧我的手之时,我才敛回这些情绪。 我轻轻的从他怀里抽出身来,扑上前去急急的一唤,“子亚哥哥…” 子亚哥哥手里摆弄着水筒,还沉浸在方才娘亲与置气的情绪里。 当子亚哥哥看到我的那一瞬间,置气的脸上马上闪现笑意,向我扑了过来。 “妹妹…是妹妹…” 听着子亚哥哥高呼我妹妹,看到他安然无事,我的心里总算舒了口气。 突然随着我手上一紧,子亚哥哥竟停下了步子,脸上的笑意己全然殆尽,反而生了孩童般的怒色,手持水筒对着紧握我的手的战天齐道:“坏人…你这个坏人,快放开我妹妹…放开妹妹…” 我与战天齐都不明子亚哥哥为何看到战天齐会如此激动。 我这是第一次看见子亚哥哥又怒又气又怕。 我与战天齐纷纷对视了一眼,战天齐欲要上前说什么的时候,只见子亚哥哥手中的水筒无止尽的向他喷出水来。 我心头一紧,连忙出声阻止,“子亚哥哥,你快住手…快停下来…” 子亚哥哥根本就不听我,仍是持着手里的水筒朝着战天齐喷水不止。 战天齐从上到下,全身己湿透,好再这是盛夏的夜晚,不会因为水的凉意而伤了身子。 正在我不知所措之时,战天齐以极快的速度,夺走了子亚哥哥手中的水筒,还将子亚哥哥的右手擒在了手中。 子亚哥哥吃痛的侧了身,动弹不得。 “不要伤害他。”我心头一怔,连忙扑了上来,看着战天齐满面阴沉,双眸中的寒光越来越甚。 以战天齐的性子,又岂会让人如此戏弄,我 的双手己在袖中拧得紧紧。 子亚哥哥吃痛的叫唤着我,“妹妹快帮我打走这个坏人,子亚的手好痛,好痛…妹妹救我…” “快放了他。”我拧着眉看着战天齐冰冷的眸子道。 “放了他,他能老实让我入屋么?”战天齐冷冷的抓着子亚哥哥的手,微微一用力,子亚哥哥又吃痛的叫唤了起来。 我双眸一颤,我知道此时我得说服子亚哥哥不能对战天齐有任何偏见。 我转眸至子一脸痛意的子亚哥哥,柔道劝说道:“子亚哥哥,他不是坏人,是他带我来见你们的,你现在得答应我,他放了你之后,你就不许再用水喷他,可好?” 子亚哥哥瘪了瘪嘴,皱着眉头朝我怒吼了一声,“不好。”接着他又瞪着那双虎眼愤怒的看向战天齐说道:“那日分明就是他让人把我抓了 起来,把我关在那个又脏又臭,还有老鼠的地方,而且他还伤了妹妹,他就是个坏人,子亚是不会放过他的。” 我没有想到,子亚哥哥竟然会将当日在玄德门被捕之事记得这般的清楚。 而且我从他的一双虎眸之中,看得出他对战天齐的偏见与愤怒之心。 “我是你妹妹的夫君,怎会伤她?”战天齐冷冷的看向子亚哥哥,淡漠的声音带着无尽寒意。 “夫君?”子亚哥哥有些疑惑,又似乎想到了什么似的。 他蹙眉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战天齐。 我突然想到儿时我与他最喜欢玩的一个游戏,连忙笑着道:“对,就是我们小时候玩的那个新娘新郎拜堂的游戏,他就是妹妹的新郎,也就是夫君。” 子亚哥哥微微低了眸,那双虎眸又转了转, 好像是细想了一番,这才抬眸看向战天齐,但仍带着一丝挑衅之意。 “你这个坏人,你听好了,妹妹既然说你是她的夫君,那我就不用水喷你了。” 我欣慰的看向战天齐,战天齐只是阴沉着一张脸,什么也没说,松手放开了子亚哥哥。 子亚哥哥挣脱他的手便快速的扑向我,依在我的怀里道:“妹妹,他抓得我好痛。” “好,妹妹给你揉揉。”我微微笑着轻揉着他的手。 子亚哥哥这才微微感到了一丝满足。 “好些了么?”我问道。 “好些了。”子亚哥哥笑着向我点头,而后又转身看向身后的战天齐,从我手中抽回手伸向战天齐,“还我水筒。” 战天齐依旧还是阴沉着脸,眸光瞥向我时,我向他轻点了头。 战天齐无奈将水筒重新放到了子亚哥哥的手 里,什么也没说,投眸至空中的那一轮明月。 子亚哥哥夺回水筒后,便扑向那水盆里,又上了满满的一筒水在水筒之中。 我轻轻的跟了过去,见子亚哥哥一边玩着,我便一边问道:“子亚哥哥,云先生在何处?” 他向我摇了摇头,“这里没有云先生,只有父亲。” 父亲?我的心里微微一怔。 不过细想,方才子亚哥哥唤娘亲为娘,那应该也把云先生当作了父亲,也许这正是云先生在保护他。 我微微抿了抿唇,接着问道:“那父亲在何处?” “在东边的屋子里。”他向我指了指东边。 “我们去找云先生吧。”身后战天齐一丝低沉的声音响起。 我回头,战天齐正站在了我们的身后,也不知他何时走过来的? 我微微站起身,朝战天齐点了点头。 突然手上一紧,他紧紧的握住了我的手,就在我们往东面而去之时,身后又袭来了一阵喷水。 正好打在了战天齐的后脑之上。 我一怔,连忙转身怒斥道:“子亚哥哥,你刚刚答应了我什么?不是说不对他喷水了么?你怎能说话不算数。”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方才是缓兵之计。”子亚哥哥朝我们做了一个鬼脸便逃走了。 子亚哥哥竟然能说出这种话,着实把我怔愣站在了原地。 第166章 待我反应过来之时,战天齐从头到脚全都湿了个遍。 我不敢看向他此时眸中的怒色,垂眸低声道:“对不起,子亚哥哥只是个孩子。” “他若不是像个孩子,我还能让他说出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话?” 战天齐的语音其实并不重,淡漠中透着些许决绝和苍凉,每一个字都沉进我心底。 然而待我抬眸看向他时,他眼底淡淡的青色开始渐渐散去。 我知道他这话的意思,若非子亚哥哥是一名智障,战天齐是不会这般轻易的让我救出子亚哥哥。 我从他眸中辙回了眸光,看向他早己湿透了的衣裳,轻轻一语,“我们先找云先生,再想办法将你的衣裳弄干,可好?” 他面色上的僵意也开始缓解了过来,终是点了点头,“听你的。” 我微微一笑,迈出步子朝着子亚哥哥指引的东面而去。 这套竹屋虽然有些简陋,但设计非常的精细,是娘亲一直喜欢的幽静。 凉风带着梅花酒的香气随着我们前往的东面越来越浓,酒香味应当是从东面传来的。 略见一丝亮光,亮光带着一道身影衬在窗子之上,应当是云先生。 还未待我们走近,屋里的门被人从外推开来,云先生带着笑意向我们行了一礼。 “先生不必多礼。”战天齐连忙扬袖阻止了云先生。 “八爷这一身是…”云先生带着一丝不解的看向此时一身湿漉漉的战天齐。 云先生这一问,战天齐的脸瞬间又沉了下来。 我连忙替战天齐答了话,“是子亚哥哥喷的,云先生赶快找套衣裳给他换上。” “快随我入屋。” 随着云先生入屋,我看到了熟悉的场面。 屋里架着一壶梅花酒正在煮着,浓浓的酒香洒满了整个屋间。 待战天齐换好一身干净的衣裳后,云先生为我们一人斟了满满的一杯梅花酒。 “子亚会用水筒向八爷喷水,应当是在防范坏人,八爷不要往心里去。” “我当他是个孩子而己。”战天齐淡淡一语。 云先生便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向我们伸手示意,让我们尝尝这手边的梅花酒。 “这酒…”我抬起微微闻了下,过于熟悉的味道让我不禁问道。 我的话还未说完,云先生便出声打断了我,“是你娘亲酿的。” 真是娘亲酿的。 “娘亲她不是…”我的话再次未完,被云先生直接打断,“她的疯病时而好,时而坏,清醒之时,除了酿一些梅花酒,就是为你缝一些衣裳,不好的时候就哭哭闹闹,疯疯颠颠。” 突然云先生起了身,从那不远处的箱子之中捧出了一叠厚厚的衣裳。 然而最显眼的还是那眼前的一抹刺眼的大红金色凤凰霞帔。 “这些都是她亲手做的么?”我伸手一针一线的去触摸,好熟悉的感觉,一瞬间,眸中己有了涩痛。 云先生微微一叹,朝我点了点头,“都是她一针 一线为小姐做的,小姐五岁离开了她,她足足疯了好几年,直到她得知小姐又回到了这个府中,她的疯病才一点一点的好起来,连着这些年,她清醒之时己多过于发病之时了,那都是因为她清楚的知道小姐离她不远,小姐就在她的身边,那日她得知小姐要嫁人了,便花了三天三夜为小姐缝制了这件嫁衣,只可惜她由于三天三夜不眠不休,两个袖口还未绣上凤凰来仪,她的病在第四日便复发了,到最后她还是没能赶上小姐的新婚之日。” 我捧着那凤凰霞帔,只觉千斤重,重得我开始不住的颤抖。 我抬起眸看向正在一脸深忧的云先生,含泪问道:“可你和父亲为何要告诉我,她不肯见我?” 云先生将眸光轻轻的洒向窗外,微晃的烛光轻洒在他沉重的侧颜之上。 他重又叹息出声,“她是不肯见你,她怕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吓到她的女儿,她更怕自己现在这番模样出现在人前会伤害到自己的女儿,她只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平平安安的长大,再也不要再去承受那些非人能承受的痛苦,她就知足了。” 原来是这样,我曾一度的为了父亲与云先生的这 一句话试过多少种可能。 可仍没有一次想到,娘亲不肯见我,竟是为了不想伤害到我。 突然手上一紧,战天齐紧紧的握住了我颤抖的手,从我手中接过那被我收得紧紧的凤凰霞帔。 放下后,战天齐的眸光瞥向了云先生那似乎早己走远的眸中思绪。 “昨日在崇华殿上,岳母大人的神情虽是疯癫,但蝶衣认为她是清醒的,敢问先生,她当时的情况到底是如何?”战天齐开口问道。 云先生微微敛回了思绪,朝我看了一眼,低声开口答了话。 “她当时是清醒的,因为她知道有人想利用她来对付小姐,所以她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小姐,她心思聪慧,想到演那么一出戏来混淆大家的推测,这样不只能保住小姐,也能让子亚不再受到伤害,回来之后,她没有说过一句话,直到今日早上醒来之时,她又发了病,还好现在有了子亚,她也算是有了寄托,有了伴儿,这一整天与子亚玩在一起,也没有见她哭,没有见她闹,我想,她是在享受着与子亚在一起的那些母子间的天伦之乐。” 云先生提到了子亚哥哥,我想起了方才入屋之时,子亚哥哥唤她为娘亲的那一幕,低眸一问。 “她知道子亚哥哥是小姨与父亲的儿子么?” 云先生点了点头,“当然,她虽然被关在这竹屋之中,但在她清醒的时候,外界所发生的所有的一切,她都会让我一一与她道来,所以她什么都知道了。” 我沉默了半响,抬手又抿了一口那熟悉的梅花酒,落杯后,我终是忍不住轻问了一声。 “我能去看看她么?” 云先生微微蹙起眉,“此时的她不是处于清醒状态,小姐靠近之时,要小心才行。” “我相信,她不会伤害我的。”我的眸光坚定,心里也十分坚定。 在崇华殿上,娘亲那含痛却要时刻遮掩的眸光一直都在告诉我,她不会做任何伤害我的事。 还有这些衣裳,这凤凰霞帔,针针线线都在告诉我,她的心里时时刻刻都在念着我这个女儿。 战天齐握着我的手更紧了些,眸光微微带着一丝忧心之色。 “还是小心些为好,我陪你一同去。” 我抿唇朝他点了点头。 云先生将我们带出了屋,一路朝娘亲的所在之地走去。 每走一步,我的心就像烤在火上一样灼痛。 一步步走到西面,就听到娘亲在房里不停唱着那熟悉的歌瑶。 坐在轮椅之上的身影深深的映在窗花之上,沉痛的映入我的眼帘。 咫尺之间,云先生推至一旁,眸光示意让我打开那扇将我与娘亲隔离起来的房门。 我怔怔的望着那扇木门,抬手推去,却似重逾千钧。 吱呀一声,屋里烛光摇晃,昏昏暗暗,浅浅淡淡。 一位白发萧萧,纤瘦如削的布衣身影映入我朦胧泪眼之中。 我呆立门口,虽然这是我这些年来,第二次见到她,可看到她满头霜发,俨然老妪一般。我就不敢向前迈进。 我怕自己会忍不住想要扑过来,唤她一声娘亲,从而痛哭起来,更加害怕自己此时的情绪会吓到她。 突然手上一紧,战天齐紧紧的握住了我的手,是手上这丝力量让我一点一点的压制内心那些情绪。 云先生走上前,将白发苍苍的娘亲推着面对于我们。 这一幕,让我想起了儿时的那些晚上娘亲哄我入睡的情景。 娘亲坐在轮椅上,怀里抱着一个枕头,小心翼翼的,宠溺的护在怀里,嘴里哼着那首熟悉的童瑶,轻轻的在枕头之上轻打着拍子,面上柔柔地笑着,神色宁和淡定,目中满是幸福。 我的思绪开始恍惚,一个字也说不出口,只能怔怔望着娘亲当前的一幕。 突然面前的娘亲眸光看向了我,幸福带笑的双眸里聚然生起了害怕与惊慌。 “你们不要过来,不要,不要抢走我的女儿,她是我的女儿,是我的女儿…” 娘亲紧紧的抱着怀里的枕头,双手越收越紧,还拼命的闪躲着,不让我们靠近。 “月牙儿不要怕,娘亲会保护你,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的,不要怕,不要怕…” 娘亲的一声月牙儿,唤得我的心狠狠的一抽,我 情不自禁的想要向她靠近。 “不要过去。”战天齐紧紧的握着我的手,将我迈出去的步子又收了回来。 我看向满面顾虑及紧张的神情,我没有说话,只是毅然的甩开了战天齐的手,口里哼着她那首熟悉的童瑶,看着此时慌乱的护着怀里月牙儿的娘亲一步一步向她靠近。 “小宝贝…快快睡…梦中会有我相随,陪你笑陪你累…有我相依偎…小宝贝…快快睡…梦中会有我相随,陪你笑陪你累…有我相依偎…” 这些童瑶一遍一遍的在我口中响起。 也许是因为这熟悉的童瑶,娘亲的双眸开始带着熟悉的神情看向我。 苍老的面容不停的抽触着,怀里的枕头仍是抱得紧紧,只是不说话,也不对我的靠近再闪躲,有些恍惚的看着我慢慢的向她靠近。 我从她的眸中仿佛看到她此时的眸子里仿佛记起了什么? 我而她眸中的那丝光亮,是莹然泛起了浅浅的泪光。 我停在娘亲的轮椅旁,只觉得泪水一点一点的洒 下。 直到再也控制不住之时,我蹲了下来,伸手触到她的衣摆之时,我的手开始颤抖。 娘亲葛布青衣上传来浓郁熟悉的香味,她喜欢梅香,所以在梅花盛开的时候,就炼了许多的梅花香,做成香囊,这种味道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她怔怔的看着我,竟没有再哭喊着要保护怀里的枕头。 我跪下来,将脸深深伏在娘亲膝上,泪流满面。 “娘亲,你不认得我了么?我是月牙儿…是你最爱的月牙儿,儿时…就是你每晚陪着我,给我唱这首童瑶哄我入睡…我还说过…将来等月牙儿长大了,月牙儿一定要伺候在…娘亲的身边,给娘亲唱这首歌…哄娘亲睡觉…你都不记得了么?月牙儿现在回来看您了…你好好看看我…看看我…” 我感觉到她的手微微颤抖的触及到了我的发丝,我的泪眸一怔,感受着她颤抖的手触摸到我发丝上的温情。 可正在我的心下一丝暖意袭上之时,突然有一股力道狠狠的将我推开来。 “你是月牙儿?不是…你是来抢我的月牙儿的, 你走开,走开…” 我生生被她推倒在地上,臂上一紧,战天齐忧心的将我扶起,“怎么样?有没有伤着?” 我伸手至小腹之上,这才稳住了自己方才跌落的情绪,朝战天齐摇了摇头,“我没事。” 战天齐看着我,忧心低斥道:“不要再过去了。” “我不相信她会伤害我。”我痛心一语,从战天齐的怀里挣脱开来,拭去眼角的一丝泪,重新站到了娘亲的身边,紧紧咬了一口双唇,向娘亲伸手低斥道:“把枕头给我。” 娘亲惊慌失措不让,滑着轮椅欲要躲开。 我脚下一踩,便让她的轮椅动弹不得。 咬紧了牙,不管不顾,甚至铁了心的要从娘亲的怀里夺走她的枕头。 娘亲拼命闪躲,死死的不肯放弃怀里的枕头。 我也没有放弃,拼命的从她怀里抢夺。 我与娘亲之间的争夺,让身边的云先生与战天齐己不知所措。 云先生慌乱的喊道:“小姐…你这是在做什么?你这样做会激怒她的…” “不要抢我女儿,不要…走开…走开…”娘亲的神情越来越激动,面容抽触,眸中的泪水竟然不受控制的往面上淌,滴落在了我的手背之上,狠狠的灼痛了我的手。 我仍是没有改变主意,我只是想让她认清楚这个事实,怀里紧紧抱着的是一个破枕头,不是她的女儿,月牙儿。 “你们都别阻止我,她不是要疯么?我就陪她疯,激怒她又如何?抱着破枕头算什么?我才是她的女儿。”我喘着大气,沉了脸,狠了心,使劲的从娘亲的揣得紧紧的怀里抢夺着枕头。 “拿来…”随着我的一声怒吼。 娘亲一时没有护住,怀里的枕头被我狠狠的扔至了地上。 娘亲因手里的落空,怔然的看着扔在地上的枕头,突然痛哭了起来,从轮椅之上窜至地面,痛哭着爬着。 “啊…我的女儿…我的月牙儿…你们不能这样对她,不能从我的手中抢走她…她是我的女儿,永远都是我慧敏的女儿…” 看着她沉痛在地上嘶嚎痛哭着,我的心痛得己不 能呼吸。 我上前抢先她一步,将那枕头死死的捏在手里,放在她的眼前,颤抖的吼道:“你睁开眼看清楚了,这是个破枕头,不是你的女儿,更不是你的月牙儿…你到底要疯到什么时候,逃避到何时?你的夫君与嫡亲妹妹背叛了你,可你的女儿并未被他们抢走,月牙儿是你的女儿,就永远都是你的女儿。” 我将手中的枕头再一次扔了出去,紧紧的抓着她两只止不住颤抖的手,再一次咬牙开了口。 “你再看清楚,我就是月牙儿,你的月牙儿一直都在这里,你昨日见过我的,你一眼便认出了我就是你的女儿月牙儿,今日为何就记不起了…你再看看,仔细看看,你一定会再一次认出我…娘亲,求求你,月牙儿求求你…” 我泣声不止,很多话被我紧在了喉间,一口气差点上不来,也下不去。 然而此时的娘亲,她不住的颤抖着泪眼朦胧,从我的手中挣脱开两只手,重重抚上了自己的头,抱着头拼命的痛苦挣扎着,口里竟反反复复的喊出两个字,“冤孽…冤孽…冤孽…” “冤孽…”我的泪眸猛然一颤,沉痛反复她痛苦 溢出的一语。 娘亲口中的冤孽是在说我,我是冤孽。 我脚下步子根本无法立住,腹间也聚然痛了起来,只能直直往后推去。 突然腰间一暖,战天齐紧紧的扶住了我,眼里聚见惊痛。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腹中孩儿着想。” “小姐有了身孕,快让我看看。”云先生急切的抚上了我的脉搏。 腹间的疼痛己经在以倍数的加剧着。 我额头早己大汗淋漓,深深的吸气,一下,两下,可是还是没有用,用力的闭上眼,却关不住泪水悄然滑落。 “还在把什么脉,快去准备安胎药。”突然一丝急切而又熟悉的声音莫名的响起。 我猛然的睁开眼睛,面前白发苍苍的娘亲眸中满是惊乱与心疼之意。 此时的我们难以置信的看着面前这个临危不乱的娘亲。 她突然又狠狠的瞪了云先生一眼,怒斥道:“还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准备安胎药,月牙儿是动了胎气。” 她唤我月牙儿,她认出了我,她清醒了。 我一时怔然,竟莫名其妙的忘记了腹间那些加剧的痛意。 突然又娘亲目瞪战天齐怒斥了一声,“还有你,还不快抱她去床榻之上躺着。” 战天齐徒然从怔然之中反应过来,连忙将我抱起往床榻走去。 我轻轻的躺在床榻之上,腹间的痛意袭上了我的全身。 我依旧努力的睁着一双眸子看着为我轻轻在额头拭汗的娘亲。 那丝温情,好似又回到了儿时,她是真的清醒了。 我抬手附上小腹间,心里满是欣慰,是孩子,是这个孩子唤醒了娘亲。 所以,孩子,你绝不能有事,绝不能… 意识己在模糊,战天齐与娘亲的面容也越来越模糊。 我再也强撑不住,只能闭上眼,任由那些还来不 及喜悦便骤降的疼痛,肆意蔓延。 不知在黑暗之中徘徊了多久,我感觉到自己恢复了一丝知觉,微微动了动身子,带着一丝强迫的睁开了双眼。 感觉到身子里的一丝柔软与温度,抬眸这才发现自己靠在了战天齐的怀中。 战天齐见我醒来,紧崩着的一张脸终是像松了口气般的眉眼一柔。 一个念头突然直入我的脑中,我连忙下意识的去抚摸腹中的孩子,手上己见止不住的慌乱。 手上微微一紧,战天齐附上了此时我慌乱不己的双手,带着隐约的怜惜与喜悦道:“放心,我们的孩子没事。” 随着他的话,我心中方才沉甸甸压着的千钧巨石,在这一刻,终于放下了。 “我…” 我只说了一个字,接下来要问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像是心底的那丝温宁喜悦尚末扩散开来便已噶然而止一样。 门外己经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快,药来了,药来了…” 是娘亲的声音,她一手滑着轮椅,一手端着汤药一边吹呼着,一边匆匆忙忙向我们而来。 这番情景仿若隔了半世之久,才重现在我的眼前。 娘亲突然端着汤药坐在轮椅之上愣在了原地,看着我睁着双眸带着仿若时光飞逝的神情呆看着她。 她苍老的容颜之上瞬间多了几分遮掩,连忙将轮椅一滑,便侧了身不再让我看向她,还将手中的汤药递向了战天齐。 战天齐从她的手中接过药,娘亲带着颤抖的声音响起,“这安胎药得趁热服下,好好照顾她。” 娘亲欲要滑着轮椅离开,我伸手紧紧拉住了她的衣袖,一点点的下滑到她颤抖的手上,哽咽一唤,“娘亲…” 她的手猛然一抖,却是咬紧牙关一句话也没有说出。 “还是岳母大人来照顾月牙儿服药吧,我一个大男人,不够细心,就有劳岳母大人了。” 战天齐轻轻的离开了床榻间,起身将手中的汤药递至娘亲的手上,转头对我轻轻一笑,便迈步离去了。 整个屋中只剩下了我与娘亲,她的手一直在颤抖。 我紧紧的握住她的一只手,死死的不愿放开。 “娘亲是不要女儿了么?” 她身子一颤,徒然向我转了身,急切慌乱的道:“我怎么会不要你?” 她的一语深深的撞入我的心里,又疼又酸又苦又甜,到底是何滋味,我根本就分不清楚。 她带着颤抖的声音重又说起,“你虽然不是我所生,可终是我一手带大,虽然你五岁之时离开了我,可我一直都在念着你,念得都发疯了…” “娘亲…”我伸手紧紧的抱着她,泣声一唤。 这是这么多年来,我第一次抱着她。 无数次梦中总会有与她相拥的梦境存在,可每一次待我醒来之时,我的眼前空无一人,什么都没有。 这一次不是梦,娘亲的这种温暖是真实存在的。 突然她将我从她的怀里抽开来,此时她的泪眼己朦胧,却还要哽咽的轻笑了起来。 “都快做娘亲的人了,总还是这般爱哭,快把眼泪擦了,赶紧趁热服下这汤药。” 我朝她轻轻一笑,抬手抹泪,接过她送入我唇边 的汤药。 汤药虽苦,却喝在我的心里是甜的。 待汤药喝完后,娘亲一直都守在我的身边。 她与我说了好多好多话,可终是没有说起父亲与小姨,一个字也没有提。 云先生说过外间所发生的事情,她都己知晓。 她不提那便是不想记起,不想说起。 然而我也没有告诉她,我此时的状况。 我害怕她为我忧心,为我痛苦。 “八爷对你不错,我也该放心了。”娘亲欣慰一语。 我也抿唇回她笑着,“娘亲请宽心,我都很好,现在有了夫君,有了孩子,有了家,又找回了娘亲,月牙儿感觉好幸福。” “只要你幸福,娘亲就开心,就满足。”娘亲还像儿时一般将我拥在怀里。 那一刻,我只想保留住依在娘亲怀里的温暖,甚至还闪过不少的自私念头。 其实我多么希望,这一辈子都可以这般温暖的依在娘亲的怀里。 我多么希望,不要再与她分离,我们可以永远在 一起。 我甚至多么希望,回到儿时,我们从头来过,不要地位,身份,权势,金钱,通通不要,只要一家人好好的守护在一起便好。 可是所有的一切终成空了。 我带着这分自私与妄想,甚至是眷恋,在自己的理念里直到永远。 那一晚我与娘亲不知不觉之中便聊到了深夜。 见她眉宇间闪现的疲惫,我仍是不忍心,便催促着她回房休息。 娘亲离开的时候,战天齐也恰巧守在了门外。 我隐隐约约似乎还听到娘亲与战天齐说了一会儿话。 由于距离的原因,他们之间究竟说的什么,我却不是很清楚。 “眼睛都肿着了,只怕今夜要在这里过一夜了。”战天齐一边走近我,一边说道。 我抬手微微轻揉了揉双眼,只觉得有些灼烧着的疼。 抬眸看向他时,他己坐在了我的身边。 “不回府会不会让人发现?”我看着他眉宇间栖 上的一丝疲惫问道。 “那我们就再消失一日,等到明日天黑,我们再回府。”他说完便轻轻的躺在我的身边,深不见底的眼眸中,有晦暗光影一闪而逝。 然而待我细看,却只见他极缓的闭上眼,俊美无铸的面容上,没有一丝可以解读的情绪,那样平静。 “真的可以么?”我仍是带着忧心再重复的问了一句。 他微微睁开眸,看向我,暗遂幽深的眼在我面上定定停了几秒,似是含了一丝悯柔之意。 “只要你开心就好。” 我微微一笑,他又轻轻的合上了双眼,可那眉宇间仍还是紧皱着。 我微微抬起了手,想要抚上他那紧皱着的眉宇间之时,门吱呀一声被人推了开来。 我连忙收回了手,战天齐也倏地从床榻之上坐了起来。 原来进来的人竟是子亚哥哥。 他笑嘻嘻的向我跑了过来,可一看到战天齐正坐在床榻之上时,脸上的笑意立马换了一种颜色。 “你怎么还在这里?”子亚哥哥赌气的看着战天 齐。 战天齐此时也像个孩子,不以为然的微微眯了眼,“我不应该在这里么?” 子亚哥哥双手插腰,面上满上怒意犹生。 “当然不应该,这是我娘亲特意腾出来给我妹妹,还有妹妹肚子宝宝睡的地方,你这个坏人怎能睡在这里?” “我…”战天齐眸中泛起了怒意,欲要说什么的时候,我紧紧的拉了战天齐一把,朝他拧眉轻轻的摇了头。 战天齐明白了我的意思,终是负气不再与子亚哥哥争辩,重又躺在了床榻之上,轻轻的合上了眼。 “你这坏人,竟然还敢躺下去,看我不打你…” 子亚哥哥怕是怒极了,还未待我开口,他伸手从身边的盆栽之中取了一颗石子就向床榻之上的战天齐扔了过来。 我心头一紧,还好,战天齐的警惕性极高,手一扬,便将那颗石子捏在了两指间,双眸微微睁开之时,眸中寒意乍现。 我心里开始慌乱,不知战天齐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来。 我只能朝着子亚哥哥怒吼了一声,“子亚哥哥,不许再胡闹,否则我要生气了。” 子亚哥哥面上一慌,连忙放下手中的石子,慌乱的靠近安抚我。 “妹妹不要生气,娘说了,妹妹肚子里有宝宝,不能乱动,不能生气,否则会…” 子亚哥哥话说一半的时候,眸光停在了半躺在床榻之上的战天齐的身上。 只见子亚哥哥噜噜了嘴,扬着声音,边爬上床榻之上,边说道:“子亚不许这个坏人与妹妹在一起,这个坏人要睡到这里,子亚也睡在这里,留下来保护妹妹。” “这…”我己是无言以对。 子亚哥哥己经爬到了榻间的最里面躺了下来,两只虎眼,虎视眈眈的望着半躺在床榻之上的战天齐。 战天齐睁眼,从床榻之上坐了起来,眸中寒意越来越甚。 子亚哥哥双是一副不以为然,朝战天齐做了一个鬼脸,便扯了扯我的袖子,轻声说道:“妹妹,天黑了,快睡吧,有子亚在,子亚不会让那个坏人欺负你的。” 第167章 “我…”我一时之间真不知道该说什么? 夹在两人之中,只能叹息的看着这两个人。 一个如孩童般的天真,另一个发起怒来跟个孩童也没有什么区别。 我只能自求多福的闭了闭眼,自心底深深的吸了口气欲要就这样躺下去之时。 突然肩头一紧,战天齐将我拥在他的怀里,朝着子亚哥哥怒喊道:“云子亚,你若是个男子汉,你就给我一同出去。” 子亚哥哥眼都未睁,贴了贴唇边还遗留的甜味,呢喃道:“我为何要与你出去,这是我娘腾出来给妹妹睡的屋,我要留在这里保护妹妹。” 战天齐瞬间拉长了脸,眸光寒意暗沉,将我拥得更紧了些,冷笑道:“你不出来是吧,那好,我现在就把你妹妹带走,让你永远也见不到她。” “你敢…”子亚哥哥睁眸坐起来一面威凛的模样怒指着战天齐道。 战天齐呼吸一滞,我也是同样的感受。 我没想到子亚哥哥竟然还有这般威凛的一面。 突然战天齐又冷笑了起来,“还会说这种话,看来你并不傻。” 从战天齐的冷笑之中,我聚然一紧,感觉战天齐 的话意味深长。 甚至更多的是对眼前这个只有八岁智商的子亚哥哥开始有了陌生感。 突然子亚哥哥眸中的威凛悄悄散去,又呈现了一丝孩童的天真,拉了拉我的手道:“妹妹放心,子亚会保护你的。” 听着他轻轻的柔声,我心里微微一暖,唇边露出轻笑之意。 也许这丝轻笑被战天齐收在了眼中。 战天齐松开了我,起身冷哼了一声,便匆匆离开了。 “哎…”我还未来得及叫住他,他的步子走得极快,身影己转出了屋外。 “真好,坏人走了,妹妹就安全了。”子亚哥哥还故意扬高了一丝声音,仿佛就是想让战天齐的听到。 待到子亚哥哥话落后,我转眸看向他,他正闪着那双虎眼看着我。 我微微一叹,问道:“子亚哥哥为何这般讨厌他?” 子亚哥哥一边重躺下,掰着手指,一边说道:“因为他老是凶妹妹,上次对子亚也好凶,还伤了妹妹,让妹妹与子亚分开,所有让妹妹与子亚分开的人,子亚都讨厌。” 我知道他对战天齐存在的讨厌,己经深深的扎在心里,怎么也拨不出来。 我向来觉得子亚哥哥单纯天真,可为何这一次再与他相见之时,我感觉到了他的变化,而且很强烈的内心变化。 我微微敛回那些思绪,轻轻的捏了捏他的手,说道:“那如果有一天,妹妹不能守在子亚哥哥身边了,子亚哥哥就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许闯祸,不许闹腾,不许淘气,每天都得乖乖的。” 他听我这么一说,那双虎眸突然一颤,拉着我的手坐了起来,与我面对面相礼,有些紧张的问我。 “妹妹又要去何处?是不是要去很久很久?” 他这一问,几乎让我哑口无言,因为我是真的要离开他了,归期己不知是何时? 可我不能对他说实话,他小小心灵不能再承受亲人们的离开了。 我压抑着情绪,勾起唇,朝他摇了摇头,“不会去很久,妹妹只是想找个安静的地方生下肚子里的宝宝,待宝宝出生后,妹妹就带着宝宝来接子亚哥哥。” 他似乎有些不相信我的话,他虽只有八岁的智商,可早己懂得那种分离的痛与苦。 他面上有了些失落感,低低的说道:“说话要算数,不能像哑叔一样,言而无信,哑叔到现在也没有 来找子亚,哑叔一定是嫌弃子亚是个傻瓜,不要子亚了。” 他失落之中开始一点一点的沮丧,就和那天宫中小姨去世之时的情景一模一样。 在他的心里仿佛己经知道哑叔再也无法来找他了,再也回不来了。 他只是不知如何表达内心的那些后怕,才会说出嫌弃自己的话。 我伸手将他轻轻的拥在了怀里,深深吸了一口气,安抚他道:“子亚哥哥不能这样想,哑叔最疼子亚哥哥了,就像妹妹疼子亚哥哥一样。” 他紧紧的贴在我的怀里,一动不动,接着问我,“那为何这些日子都不见哑叔来看子亚?” 我一时钻心的痛,我想起了那日城门之上父亲与哑叔高挂的人头,更想起了哑叔跪求我,让我亲手将他送上断头台。 我颤抖着手,轻轻的抚摸着子亚哥哥的头,眼前己浮现了哑叔面上那丝满足的笑意。 我想起了那日在幽兰苑,梓桐与林绡说的一句话。 放飞的风筝,便能在梦中见到自己最想念却又永远也见不到了的人。 我再一次深深的呼吸,令自己一字一句的开了口,“子亚哥哥不要胡思乱想,哑叔是这世界上最疼子 亚哥哥的人,哑叔不是不来看子亚哥哥,是因为哑叔最近很忙,他只不过是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若是子亚哥哥想念哑叔了,那就去放风筝吧,只要风筝飞到高空中,哑叔就知道子亚哥哥想他了,他便会来梦里看子亚哥哥。” 当我话落之时,怀中的人己安静了下来,只听见几声熟睡的声音从我怀里传来,“呼呼…” 他竟就这样睡着了。 也好,就让无忧无虑的睡着吧。 但愿他能一直这样下去。 我轻轻的将他平放在床榻之上,替他盖好被子后,我便从床榻之上起了身。 一路抚着自己的小腹慢慢的走至门口。 拉开门的那一瞬间,院落里一道暗沉的身影正沉陷在那团夜色之中。 闻我脚步声,战天齐转过身来看到我身影的那一瞬间,眉头紧锁,几步快走过来,搀扶着我。 “起来做什么?” 我看着他急切且又暗沉的眸光问道:“你打算就站在这院落之中一整晚么?” 战天齐微微抿了抿唇,无奈的一语,“除了站着,我还能做什么?那屋里己经没有了我的位置。” “那我便这里陪你吧。”我朝他轻轻一笑。 他眸中乍现一丝寒意,反对道:“不行,你身子 才刚好一些,得多躺着休息,你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腹中的孩子着想才对。” 我也微微抿了抿唇,“我知道,我就站一会儿,一会儿我便进去。” “一会儿也不行。”随着他这一声冰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的双脚悬空而起,我竟一瞬间被他抱了起来。 “哎…”我在他怀里挣扎着欲要说什么的时候。 “不要动。”他冷冽的声音令我呼吸一滞,什么也不敢再多话。 回到屋里,他将我放至榻让,令我坐着。 “好好坐着,等我回来。”他冷眸看了我一眼,便将眸光移到了正在酣睡之中的子亚哥哥身上。 我心里袭上一丝不好的预感,还未待我反应,他便伸指点在了子亚哥哥穴道之上。 我心头一紧,连忙问道:“你对他做什么?” “我还能对他做什么?这小子怕是跟我扛上了,我如今是拿了他没辙,只能想出这一招,放心,只是点了他的昏睡穴,他可以好好的睡上一觉。”他说着便将子亚哥哥扛在了身上,吃力的说了一声,“这小子还真沉…” 看着战天齐扛着子亚哥哥一步步迈出屋外的身影。 我的心里竟忍不住的笑了起来。 这是我这些日子以来,第一次这般欣慰的笑。 什么最快,时间最快。 一日很快便过了,在竹屋里的这一日仿佛是我最温暖的一天。 只叹时间流逝得太快,我还有好多话没有说,好多事情没有做。 可是我不能太过自私,明日太阳升起之时,就是三日之期。 我得离开,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到他们。 我与战天齐己消失了一天一夜,若是让有心之人生疑,只怕会给他们带来威胁。 所以他们远离我才能保证他们此时的宁静与安全。 离开之时,子亚哥哥己经睡下了。 我给他留了一封信,信里只道,我会再回来看他的。 娘亲的病并没有再发作,只是洒着泪目送着我离开。 我也没有回头,我害怕自己一回头便会舍不得,便会不甘心。 云先生送我们从密道之中走了出来。 他告诉我,这条密道很快就会被他堵住,他会重新再改造一条密道通往竹屋。 我与战天齐都明白云先生的做法。 离开了华府,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重回了齐王府之中,一切都那么的自然。 云雀和尚青云在战天齐安排之下,一直守在主殿之中,半步都不敢离开。 在见到我们的那一瞬间,云雀半眯着朦胧的睡眼,倏地笑了起来。 “爷,小姐,你们终于回来了。” “让你担心了。” “只要小姐平安回来就好。” 正在笑着回首之时,只见尚青云在战天齐的耳边不知说了些什么? 战天齐的面容开始有了很大的变化,一瞬间注意到了我的眸光,便改了面色,柔声对我说道:“你先歇着,我还有些事,不用等我了。” 战天齐与尚青云匆匆离开了,夜色之中的步履走得特别急切。 这是我第一次看他的步伐如此紧张急切。 “爷也真是的,小姐明日就要去庵寺了,也不知道留下来好好陪陪小姐。” 我渐渐从夜色之中收回了眸光,没有说什么,只是轻轻的朝云雀笑了笑。 战天齐的步履己经伤到了我,就连云雀的话也己经伤到了我。 那一夜,我并未睡得踏实,身边一片冰冷,战天 齐也并未回到我的殿中。 甚至连我起程去庵寺,战天齐也没有来相送,就连那一直陪在我身边的晋婉也未出现。 只有晴儿抱着小不悔与战天睿还有管家候在了府门口。 马车早己经准备好了,我在云雀的搀扶之下微微靠近了府门口。 对上战天睿那双痛惜的眸光之时,他一句话也没有说。 晴儿与管家还是像往常一般向我行了礼。 “晴儿在府里盼着姐姐早日回府。” 晴儿的一句话,我没有出言答复她,只是带着恳求的嘱咐她道:“这府里往后就全靠妹妹了,好好照顾自己,好好照顾不悔,好好照…照顾爷。” “晴儿会谨记姐姐的话。” 我轻笑着,不让自己对这府中任何一景一物一情有任何的眷恋之心。 可我依旧抵不过内心的那些情绪,眸光依旧带着眷恋的望向府里府外每一处都有可能出现战天齐身影的地方。 可终是给了我一个空想,战天齐到最后始终没有出现。 战天睿扶我上了马车,只道:“好好照顾自己,若是想离开,便让人传个口信给我,我会不惜一切代 价带你离开这世间的纷争。” “谢谢。”我挣开了战天睿的手,头也没有回的掀帘入了马车内。 耳边的风声如鬼泣一般的时刻响起。 马车在京城的道上行驶着,速度有些慢,可早己带我离开了那个十分眷恋的齐王府。 我掀了帘子,探看这热闹的街景,一排排身影在盛阳之下忙碌着,嘻笑着,打闹着… 可终是没有我想到看到的身影。 渐渐的,随着马车的行驶,从午门偌大的广场再到城门下。 我的心又开始掀开一片一片伤疤,让我灼痛不己。 云雀伸手夺过我手中的帘子,轻轻的将帘子放了下来。 我只能微微阖目,耳边有撕心裂肺的呻吟,漆黑的一片火光,高挂在城门之上的父亲与哑叔。 还有小姨口中的父亲与舅舅及魏氏男丁的五马分尸。 想到这些,我再也抑制不住胸口的痛,伸手紧紧的抚住了胸口,另外一只手抚在自己的小腹之上。 我极力的想要好好保住腹中的这个孩子,所以我不能情绪激动,不能… 三个时辰,我又再一次来到了这个庵寺之中,第 一次被掳,接下来两次都是被逼。 然而这一次,我真不知要到何时才能走出这里。 一名小师父引我走进庵寺,而此时已到了晌午。 待小师父替我安排好一切后,我让小师父带我去见一个人。 等我见到那人之时,那人正闭目敲着木鱼,口里反反复复的念着经文。 我轻轻的走近,在离那人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了下来,轻言道,“己到晌午了,师太该用饭了。” 听见我的声音,那人身子一颤,放下手中之物,神色复杂转头看向我。 我向她点了点头,一个眼神便是千言万语。 只那一瞬间,我在她的眼底看出了一抹异色。 “你…”她站起身,已轻轻握上了我的手,“天齐真的让你来了?” 听着这话,我的喉间有些紧致,我稍稍压低声音唤她,“母妃…” “我不相信,不相信…”她反复的看着我道出这一句话。 我反手紧握了她的手安抚道:“母妃莫急,此事爷也无法作主,当今皇上让我来替那些枉死的英灵赎罪,他又怎能为了我去违抗圣命?” 静妃娘娘不语,只是含着泪光看着我,突然眸光停留在了我的小腹之上。 她突然轻轻的向我小腹之上伸出手,哽咽一语,“你们都是苦命的孩子,若是我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当初我就不该,不该…” 她的话没有再说下去。 我伸手抚上了她的手,紧了紧,“这样很好,离开那些世俗纷争,每天听着钟声响起,清灯古佛,也许还能让佛祖保佑我平安的生下腹中的孩子。” “你真能这么想?”她眸中泪水开始夺眶而出。 我轻轻抬手替她拭去眼角滑落的泪水,轻声道:“母妃不必替我难过,我现在别无他求,只求上天再赐我数月性命,让我能为天齐留下这条血脉。” 走出静妃娘娘的房间之时,与我同行的那名小师父一边走着,一边叹息的与我说道:“蝶衣姑娘,静如师太这三天三夜,日日夜夜都在向佛祖乞求,盼望着佛祖开恩,不要收下你,没想到你还是来了这里。” 我心头微微一紧,原来静妃娘娘为我做了这么多。 我并没有将这名小师父的话题再继续下去,只是问道:“一直都是小师父在照顾静如师太么?” 这名小师父朝我点了点头,“嗯,静如师太毕竟也是贵妃娘娘,这皇家庵寺上上下下都很尊敬她,她待人也极好,这些年,我一直留在她身边伺候,常常会听她念起你,没想到竟把你真念到这庵寺来了。” 小师父微微带着难过的一语,让我不知再如何与她交谈下去。 我只行礼道:“我初来乍到,往后还请小师父多多指教。” 小师父连忙停住脚下向我挥手,“不敢当,您是齐王妃,怎能对我一个小平尼行此大礼。” 我淡然一笑,回了她的话,“来了这里就己经不是齐王妃了,跟你们一样都是这庵寺的平尼。” 我的话刚落,不远处几道身影朝我们走来,还带来了一阵冷嘲热讽。 “这话倒是说得不错,这入了庵寺之人可是一身清净,什么金枝玉叶,什么皇家贵族,贵妃王妃之类,那都己经不存在了,大家人人平等,你也算是新人,且不要说我倚老卖老,今儿个你就休整半日,明日凌晨鸡叫之时便速来庵堂打扫。” 眼前这三名师太我虽不知她们这庵寺之中的何人? 可从她们三人此进的不达眼底的笑意之中,我感觉到了她们对我的敌意。 甚至是说,她们此时的出现,完全是为了我而来。 身边的小师父开始为我打抱不平了。 “清宁师太,蝶衣姑娘腹中还怀着皇嗣,这些打扫粗活怎能交给蝶衣姑娘去做?” 原来中间这名肥胖且又带着奸笑的师太叫做清宁师太。 从她手中的佛珠来看,应当也是这庵寺之中的老人。 至于有个什么样的职称,那我就不知了。 但看她说话的狠劲与眸中那瞧不起的奸笑之意,她应当也是个管事。 果不其然,清宁师太左边的一名高个儿清瘦的师太指着我身边的小师父,喝斥道:“妙玉,何时轮到你来插嘴了,这庵寺的活技一直都是清宁师太来安排,这清宁师太让人家做什么,那她就该做什么?你个小小平尼,如此不安分了?到底这活技安排之事是你来作主,还是清宁师太作主?” 原来我身边的这名小师父法号唤玉竹。 据我所知,现在的庵寺是按法号的子辈来给人赐法号。 妙玉,应当这庵寺之中的第三代弟子。 然而清宁师太,清字辈,便是这庵寺第二代弟子。 母妃没有赐法号,只因她的贵妃身份还在。 那么这里庵寺之中的掌事弟子应当是慧字辈。 那么这清宁师太身边的两名师太又是第几代弟子呢? “当然是清宁师太作主,可是…”妙玉的话还未 完,我便匆匆打断了妙玉,“妙玉,不碍事的,打扫打扫我还能锻炼锻炼身子,方才这位清宁师太也说得对,我与大家一样,人人平等,你们能做的活,我也照样能做。” 我不想因为我的事而让妙玉激怒眼前这三人。 我虽不知她们三人的底细,但我感觉这三人极其不简单,还是少与她们碰触为好。 我的话刚落,便让那中间肥胖的清宁师太笑着接了话。 “那好,蝶衣施主可别怪我不通情达理,只是因为这庵寺的活儿太多了,总需要不断的有人来替我分担分担手上的活儿,蝶衣施主能来我们庵寺,我们还真是高兴。” 我微微低了眸,地她们的讥讽,淡然一语,“往后还请清宁师太与各位师太多多指点。” “指点就不敢当,若是蝶衣施主不懂,或是有做得不好的地方,那我们亦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下是清宁师太右边的一名带着狡猾笑意的师太开了口。 “就是,我们以前都是过惯了苦日子的人,难免对活技这方面要求会高了些,还望蝶衣施主往后多加把劲,尽快学会这庵寺的活技,这样我们也能好好与蝶衣施主相处。” 这一唱一喝的声音在我听来,聒燥惹人生厌,话 语也不中听。 看来日后我要再这里安然度过数月,我就必须时常保持警惕性。 我仍是垂着眸,答了她们的话,“那是自然,蝶衣会尽快熟悉这庵寺的一切,不给几位师太添麻烦。” 经我这么一说,她们似乎也觉得毫无意味。 只要我不与她们相争,我便能平静快速的度过她们尖舌之上的那股劲儿。 果不其然,正如我所料,最中间为首的清宁师太洋洋得意一语。 “那就好,快到用午饭的时辰了,我们就先用饭去了,明日记得凌晨鸡叫之时便要来庵堂,否则可得按照庵寺的规矩受罚哦。” “蝶衣记住了。”我垂眸不起,声音温顺,微微侧了身,为她们三人让了道。 其中的一名师态还故意撞了我一把,我仍是一笑而过。 这样的挑衅无非就是折磨我,我华蝶衣又岂会不知她们此时心里的那些算盘。 待她们三人走远后,身边的妙玉拧着眉轻轻的在我耳边说道:“蝶衣姑娘,你不用放在心上,这清宁师太出了名的爱刁难人,而且整天围在她身边的清秀师太和清明师太也是占着皇宫之中有人撑腰,这些年 就把自己当作这庵寺的主子一样,就连庵堂的掌事也不敢对她们说些重话,所以往后,蝶衣姑娘亦是离她们远一些要好。” 听妙玉这么一提醒,我一进之间觉得这佛门圣地也是污垢重重,看来哪里都离不开侍强凌弱。 我抿唇朝妙玉微微点了点头。 妙玉突然又微微带着一丝笑意的说道:“不过蝶衣姑娘也不用担心,她们再怎么嚣张无理,但也不敢去惹怒静如师太,毕竟人人都知道静如师太贵妃娘娘的头衔仍在,任她们也不敢造次,你若是真撑不下去了,就一定要和静如师太说,她一定会出面帮你的。” 我微微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我会尽量不给母妃添麻烦的,而且她己把自己禁锢在了那静心庵里,没有多大的事情就不要去惊扰她老人家,至于这三位师太的刁难,我自己会想办法应付的,谢谢你妙玉师太。” 妙玉朝我摇了摇手,没走几步,她又道:“人人都说齐王妃是个心地善良,贤淑温柔的女子,妙玉今日一见,果不其然。” “妙玉师太太高看蝶衣了。”我微微含笑一语。 妙玉突然拧了眉向我证明她此时心中对我的看法。 “妙玉虽然没有见过什么世面,也没见过什么大 人物,但妙玉分得清人的性情好坏,所以妙玉认为自己没有看错人。” 对她此时对我表达出来的心境,我仍是微微笑了笑。 方才经过清宁师太及清秀师太还有清明师太的一番冷嘲热讽,心里多多少少有了些委屈。 可再听妙玉这一番话,我的心里豁然舒适了许多。 待我回到自己屋里后,云雀己将屋里完全己收拾好了,还给我端了斋菜入屋。 庵寺的斋菜,上次我己经见过了,我仍记得回府我在战天齐的面前说起这些之时,战天齐紧张的扬言要让府里的管家想办法给往这庵寺里添些香油钱。 可今日这一看,与上次相比,这斋菜根本就没有半点的改进。 从而也可以看得出,这小小庵寺里不只有侍强凌弱的嚣张之人,还有那些贪污受贿的下贱之举。 我微微动起了筷子,云雀低头轻轻的替我布着菜,抬眸看向我之时,云雀己泪光闪闪。 我知道在云雀的心里,她是在替我感到怜惜委屈,甚至更多的是痛心难受。 我自小含着金钥匙长大,那月牙儿的五年时光早己让我尝尽了天下山珍海味。 五岁之时离了京,到了江南祖屋,虽然没有了华 府嫡小姐的身份,但吃穿用度丝毫未减分毫。 再嫁到齐王府,虽然有那么一段时间,我与战天齐之间误会颇多,可我依旧有齐王妃的身份保驾护航,所有的一切只有越来越好。 可今日到了这庵寺,我手持的筷子下,己是不堪入目。 我知道这就是穷人家的苦日子与富家千金锦衣玉食的区别。 如今的我己败落,我己保住了这条贱命,那就没有什么好挑剔的了。 别人能吃的苦,我亦能吃,不就是没油的青菜么?咽入腹中也亦能果腹。 我夹了一块入入口中轻巧的咀嚼着,还一边的对云雀说道:“云雀,你不要替我担心,我反而觉得这些都挺好吃的,我从来没用过这般清淡的斋菜,现在想想,比起齐王府里的那些油腻肉食,我倒喜欢这一丝清淡。” 云雀仍是闪着泪光的看着我,瘪了瘪嘴道:“云雀知道,小姐是故意在宽云雀的心,云雀只是有些难过而己,小姐请放心,云雀会想尽办法好好照顾小姐与小姐腹中的孩子的。” 听着云雀这哽咽一语,我夹着青菜的手微微一怔,菜落于盘中,无尽的苦楚一涌而上。 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得志猫儿雄 过虎,落毛凤凰不如鸡。 一时之间突然想起了这么一首诗,太过于贴切我此时的处境与心得了。 我是没有想过我会经历这样的日子,可无论如何我都得告诉自己,不能被打倒。 我现在有了孩子,我是一个母亲,我会坚强的面对这一切。 不管前方的路有多难走,我都要咬着牙走过去。 孩子,请你一定要支持母亲,咱们母子一定会重获新生,否极泰来。 我微微抿了抿唇,深吸了口气,重新夹了一块青菜咽在了口中,敛去那些不合事宜的情绪,笑着对云雀说道:“云雀,别再这样看着我了,这菜真的很好吃,不信你自己尝尝。” 云雀似乎一时之间明白了我话中的意思,朝我点了点头。 “好吃,小姐多就用些,小姐现在是二个人,一定要吃饱饭,不管怎样,都不能饿着了腹中的孩子。” 我欣慰一笑,这世间只怕也只剩下云雀一人深知我此时的心境了。 我点了点头道:“我会的,我现在活着都是为了这个小家伙,我一定要好好的把他生下来。” “嗯,云雀会守着小姐的。” 第168章 现在正是盛夏之时,天气炎热,黄昏之时,虽有凉风而来,但也觉得燥热无比。 待沐浴过后,一头湿发垂于腰间。 顺着山风吹来的方向,我开了门走至层岩秀石,峰豁万千的山顶。 被山风一扑,身上便有些凉意,这才解了胸口的燥热之感。 这是来庵寺的第一日,即将落下的夕阳隐着半边脸在对面的陡峭山壁上。 血红的光晕洒在那半边天,仿佛沁出血来,映得半边天色都如烧如灼一般。 苍远若隐若现的暮色如雾渐渐弥漫开来,整个视线内的山色己渐渐发沉。 突然肩头之上一丝重量而来,云雀站在我的身后轻声道:“小姐,这庵寺可不比王府,这近黄昏的山风很是凉,小姐有孕在身,可别在这里吹伤了身子才 好。” 我轻轻拉拢了些肩头搭着的一件外袍。 云雀的忧心一语让我一时之间思绪犹生。 忽而听到钟声悠悠,香烟袅袅,方才那些一涌而上的思绪也随着这悠悠的钟声稍稍沉淀了下来。 我静静道:“听…这里的钟声又响起来了。” “这是暮色降临的钟声。”云雀小声的回答着我的话。 我唇边轻轻一笑,转眸看向云雀,轻轻的说道:“云雀,你知道么?我开始喜欢这里了。” 云雀不答我的话,只是微微拧了眉,上前一步,顺着我此时的眸光往那一片彩霞的峭壁之上望去。 我侧眸看到,云雀方才拧着的眉开始一点一点的舒散开来,唇边己露了笑。 正当云雀转眸欲要对我说什么的时候,有两个年轻的小平尼迎了上来,打量了我们几眼,问道:“请问哪位是蝶衣施主?” 我连忙回头施礼作答,“回小师父的话,我就是 。” “劳请施主与我们走一趟,住持师父想要见施主。”小平尼看着我说道。 我微微点了点头,交代云雀一声便随着两位小平尼入了庵寺的正殿。 “蝶衣施主,住持师父就在这宁思阁内,请施主入内。”其中一名平尼与停了下来指着里间与我说道。 我微微回了她们一礼,“有劳两位小师父了。” 待两位小师父退至门口的两边。 我微微抬了头,宁思阁三字映入眼帘。 推开门之时,阁内己点了火烛。 香烟缭绕,香油味极重,初次来到这种地方。 我微微感觉到有些不适,略有些受不住这发冲的味道,极力压抑着咳嗽了两声。 抬袖掩咳了几声,因我这两声咳嗽,阁内之人己转过了脸来。 看向我的是一名老者,面相倒是和蔼,向我行了 一礼。 我觉得不好意思,忙快步走了上前扶起她。 她面容和谐的微微一笑,向我指了指地下的蒲团。 我知道她是让我跪在这蒲团之上,我微微跪了下去。 她微微开了口,“宫里头来了旨意,施主带发修行,也是入了空门,戒律规矩还望施主多多遵守。” “蝶衣会谨记住持师太的话。” 她微微向我点了头,于是她絮絮说了一番清规戒律,道:“贫尼法号慧静,是本寺的住持,你既入了寺,自然要与红尘过往远离了,那些身位地位都也成过往,你曾名唤华蝶衣,华府因谋反抄家,这旧名自然也用不得了,贫尼现在为你取了一个法号。” 她顿了一顿,我微微抬眸看向她。 她面色不改,眸光瞥向我之时,开了口,“如今庵寺第四代弟子为无字辈,你就取名为无忧。” 我微微颔首,“多谢慧静师太赐名。” 她朝我点了点头,交代了我一些事宜后,便让我离开了。 出了宁思阁,我想起了自己如今的法号。 无忧,烦恼尽除,得到解脱,没有忧愁的境界。 住持师太是想要我保持着一种平坦的心态,也许没有没有忧患,没有忧悉,所有的一切都己成过往。 也许这就是我能解脱的一种方式。 夜里风大,还伴着一会儿暴雨。 噼里啪啦,吹打在棉纸的窗纸上“噗噗”作响,声剧如诉。 我坐在椅上,云雀挑亮了油灯在收拾被褥。 我淡淡道:“云雀,你不需安照从前般的伺候我了,这里是庵寺,所有的一切都要从简。” 云雀看了我一眼,笑了一声道:“这里虽然是庵寺,但是小姐依旧是云雀的小姐,所以只要云雀在小姐身边,那所有的一切都不会变。” 云雀暖心一语让我心存感慨。 是啊,住所有所改变,可身边的温暖依旧还在。 我沉默了一会儿,云雀己走至了我的身边,问道我,“住持师父为何要给小姐取名无忧呢?” 我微微一笑道:“我想,无忧这法号,住持师父是想让我忘记从前的红尘过往,如今己入空门,心中就要忘却一切,我倒觉得这个法号我挺喜欢的。” 云雀朝我一笑,“云雀虽然不明这无忧的法号,可只要小姐喜欢,那便好。” 我也转眸带着些许恍惚的微笑,“这样也好,灰衣在身,法号也有,我接下来的日子就得过得无忧,而且我现在最要紧的事情,就是好好日夜祝祷,希望我腹中的孩子平安出生,这就是我这一生唯一的所愿了。” 云雀听我一言,面上的笑意己不见了,见她轻轻咬了咬下唇,压抑了一丝哽咽,替我提了提盖在腹间的一件外袍,轻声道:“小姐的心中所愿也是云雀唯一的所愿。” 我笑笑,微微合上了双眼,静静的听着外面的风雨声。 细细听来,这山里的风,和外面,甚至是王府之中的风还真不一样。 也许是因为我坐得有些久了,身上忽然一阵紧一阵的发凉,胸口有些难受起来,而且还伴着腹间的一阵阵绞痛而来,瞬间觉得头痛脚轻起来。 在一旁收拾着的云雀,突然发现我面色不好,忙上前道:“小姐这是怎么了,脸色突然间这般难看?” 我在她的力道之下微微坐了起来,朝她拧眉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有些头重,胸口闷,还是晕晕沉沉的。” 云雀皱着眉毛,一面的担忧,“小姐这一路上舟车劳累,今儿天又闷,小姐如今面色苍白,怕是中了暑,小姐你先等着,我去向她们要些绿豆来给小姐熬些绿豆粥给小姐解暑。” 我心下发急,忍着胸前难受道:“一时半刻哪里来的绿豆,我忍一忍就好了。” 云雀面色紧张的忙道:“小姐现在怀着身孕,中 暑是最难受的,若是不解暑,只怕会危及腹中的孩子。” 说着云雀便起了身,迈步之时又回了头安我心的说道:“小姐宽心,你先休息会儿,我马上就会回来。” 云雀说完便不顾一切的跑了出去。 我的心一揪,连忙想要叫住她,“云雀,回来取把伞,外面正下着雨…” 云雀根本就没有顾忌到现在外面正倾盆大雨,不顾一切的冲了出去。 我的声音也瞬间消息在了那些暴雨之中。 云雀也根本没有将我的话收入耳中,夜色风雨之中云雀的身影也越跑越远。 我稳稳的抚着小腹,忍着身体的难受,起身一步一步迈至床榻之上。 我心下阵阵焦躁,寺中自然比不得王府之中。 不只没有太医相传,更没有那么容易找到大夫,只能用些民间的土方法来解除身子里的不适感。 此次中暑,身子占一半原因,其实是我自己这颗燥乱不上的心所造成。 我虽然当着云雀的面表示自己喜欢这里,对过往己放下心来,可我一直都是在自欺欺人而己。 今日战天齐未来相送,昨夜匆匆而去,一句离别嘱咐的话也没有。 再到庵寺遭受那些师太的冷嘲热讽。 我的这颗心反反复复的疼着,没有一刻是安宁的。 如今由于自己的心里反应而令自己信孩子深陷不适之中,还牵连了云雀处处的为难。 如此想着,腹中更生疼痛。 不知过了多久,门“吱呀”一声响了,料是云雀回来了。 我努力的撑起身子,微微昂起头,却见云雀一身湿漉漉的来到了我的面前。 云雀满面苍白,喘着大气无奈道:“如今夜己深了,怕是全都睡下了,我敲了许久的门,根本就无人 肯开门,我想去找静如师太帮忙,可是却遇到了清明师太,还让人把我架着不让我去找静如师太,还说,这里是庵寺,没有娇贵的千金小姐,更没有什么王妃,一个小小的中暑还要如此惊动寺中之人,还说我们真把自己当成有身份之人了。” 我听着她的每一字每一句,心下甚是难过,却还要强忍着笑着对云雀说道:“我己经没有那般难受了,你快下去换件干净的衣裳,不要伤了身子。” “可是小姐…”云雀欲要说什么的时候。 我忍着那丝难受,朝她轻轻的道:“我多喝些清水解解暑便好,你快去换衣服。” 云雀无奈,只能抹掉面上一丝泪水,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这一夜,云雀一直守在我的身边,伺候我前前后后饮水洗面拭汗。 待到略见一丝光亮之时,偶尔听了几声鸡叫声,耳边也若隐若现的传来了钟声。 可因为一晚上身体不适的原因,没有怎么睡着觉 。 直到略见光亮之时,我才轻轻的合上双眸,舒适的睡了一会儿。 这一睡,我好似又给了他人对我下手的机会。 “师姐,她就住这屋里。” “把门打开。” “是。” 耳边隐隐约约传来几声莫名的声音,还带着几分嘈杂感。 我朦胧睡意之中实在是无法提起眼皮,昏昏沉沉的又睡了下去。 突然身子上一凉,有人紧紧的抓住了我的手,还将我狠狠的拉了起来,怒斥道:“都日晒三竿了,你竟还在睡,还当自己是千金小姐,齐王妃么?” 闻着这声怒斥声,我的神经崩的一声将我从无力之中聚然提起一丝气力,猛然的睁开了眸,手上一丝剧痛传来。 是有人狠狠的掐了我一把,我心中一怒,喝斥了 一声,“放肆…” 我的一声喝斥声,连我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竟换来的是一丝冷冷的嘲笑。 “还放肆呢?你以为自己还身在齐王府么?你可瞧清楚了,这里可是庵寺,你现在只是一个刚入寺的平尼,法号无忧而己。” 我心中一紧,方才因怒出口的一言怒忘乎所有,忘记了自己现在身处的境地乃庵寺。 我己不是那高高在上高贵的齐王妃。 我微微抿了抿唇,看向方才对我怒吼之人,竟是昨日有意撞了我的一把的清明师太。 再一看过去,清明师太的左边站着的可是昨日那名肥胖嘴脸的清宁师太。 脑子里一个念头闪过,转眸至窗外,己现大好时光。 我心下一叹,糟了,我竟忘记了昨日清宁师太所交代的清晨鸡叫之时要去庵堂打扫。 我连忙起身,头上又一阵晕炫传来,重新无力的 坐回了床榻之上。 “怎么?还想再装病?”声音自头顶传来,是清宁师太那冰冷又含讽刺的声音。 我微微抬起了眸,干涸的双唇微启,此时的气力,连说话也有些吃力。 “清宁师太误会了,无忧今日身子确实有些不适,这才误了去庵堂打扫的时辰。” 我这样的解释自然不会被接受。 清宁师太身边的清明师太讥讽的接了话。 “说什么身子不适,还不是娇生惯养,要么就是没有将我们清宁师姐的话放在眼里。” 我无力的摇头,想要解释之时,身边的另外一名清秀师太又补了一句。 “师姐,这无忧如此不将你放在眼里,定要惩罚于她以儆效尤,否则师姐往后在众弟子面前还有何颜面?” 我自知今日只怕是逃不过她们的责难了。 昨日她们三人尖薄之舌早己有了对付欺负我之心 。 而我又因为身子不适的原因,让她们抓住了把柄,所以今日这一劫我是必须要去面对了。 清宁师太一左一右的清明师太,清秀师太又开始一唱一喝起来。 “就是,昨日住持师太都说了,她如今是带罪之身,圣上没有要她的性命,让她前来我们庵寺赎罪,那她就必须遵守我们庵寺的规矩,眼看这时辰早己过了庵堂打扫的时辰,还有连早课都误了,按照我们庵寺的规矩,理应入藏经阁抄写经书三百遍,何时抄完,何时给饭吃。” 清明师太的话才刚落,门外云雀喝声撞了进来。 “三百遍?你让我家小姐抄到何时?你们分明就是想借机整死我家小姐,你们可别忘了,我家小姐腹中怀着的是皇家的皇嗣,若是有任何闪失,你们谁又能负得起这个责任?” 云雀字字句句带着挑衅之意,我暗叫不好。 果不其然,清宁师太己被云雀的挑衅之言所激怒 ,冷冷的勾了唇,看向云雀。 “这位小施主,你虽然是跟随无忧来了我们寺中,也算是寺中之人,那定当要守寺中的规矩,如今无忧是带罪之身,她腹中的皇嗣能不能入驻皇家皇谱之中那还是个未知数,而且来我们庵寺赎罪的妃嫔又岂是只有无忧一人,静如师太,我们暂且不说,她的贵妃身份仍在,可除了静如师太,还有几名失宠的妃嫔又有几个能得善终,那先朝祈妃娘娘不还是怀着先皇的子嗣入了庵寺,到头来两人双双而亡,先皇也没有追究庵寺任何人的责任。” 这清宁师太突然转眸看向了我,眸光带着那不达眼底的笑意,接着道:“况且无忧还是罪臣之女,齐王很快就是太子,太子的东宫之中除了正妃,还会有四位侧妃,妾室填房会多得数不甚数,将来会有多少女人为齐王生下皇嗣,平尼是数都数不过来,所以在平尼的眼里,无忧只是无忧,无忧的孩子也只是无忧的孩子。” “你…”云雀欲要再说什么的时候,被我摇头低 斥一唤所打断,“云雀…” 云雀气焰一咽,在我的低斥声之下,她便不再多说什么,只是负气过来扶了我一把,一脸忧心的问道:“小姐,你可还好?” 我微微朝云雀轻点了头。 因云雀昨晚细心的照顾,身子也好了一些,只是有点嗜睡而己,这也许是因为昨晚的一夜折腾而致。 清宁师太的话太过伤人,让我的心一时之间随着她的话开始乱得厉害。 住持师父给我赐名无忧,可我真的能做到无忧么? 正在我开始胡思乱想,甚至有念头闪过脑子里之时,面前的清秀师太那惹人厌恶的声音又再一次直刺我的心。 “师姐,你方才的话有理,这齐王很快就会为太子,将来身边为他生孩子的女人也是无数,齐王既然能让无忧怀着孩子还来这庵寺受苦,那就证明在齐王眼里,无忧与腹中的孩子只不过己成过往。” 我的手一颤,颤得连我自己都无法控制。 云雀己气急败坏,朝她们大声的怒吼了一声,“你们住嘴…” “怎么?连你一个小小丫头也敢对我们清宁师姐如此不敬?”清明师父握拳相向。 云雀扬手怒道:“你们算什么佛门中人,都是一些以佛祖为名,侍强凌弱的小人。” “啪…”清脆的声音响在了云雀的左脸之上。 “云雀…”我心头一紧,忧心一唤,连忙起身将云雀护在了怀里。 云雀抚着被扇疼的左脸怒指方才给了她一把掌的清明师太叫嚷道:“你敢打我?” 清明师太不以为然,奸笑泛起,揉着自己方才扇疼的手道:“这只是给你的小小惩戒。” 云雀闷着口气,再也忍无可忍。 云雀从我怀里挣脱开来,叫嚷直冲向清明师太。 “我跟你们拼了。” “云雀…”我手上一抓,抓了一把空气。 云雀己冲了上去,与清明师太纠缠打斗在一起。 由于云雀的身子骨瘦弱,自然不会是清明师太的对手。 云雀两下就被清明师太打倒在地,狠狠连抽了两巴掌,唇边己见血丝。 我心头心痛,欲要上前为云雀帮忙,突然身边的清秀师太将我紧紧的困在了手里。 “放开我…”我想要挣脱开清明师太,可她力气极大,由于我身子虚弱的原因,我根本就无法挣脱开来。 “你那丫头不知天高地厚,就该该好好受受教训。”清宁师太咬牙得意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然而云雀狠狠的被压在清秀师太的身下,脸上早己被抽得红肿。 “云雀…”我洒泪唤道,而后想到她们真正想对付的人是我。 我伸手紧紧的扯着清宁师太的衣袖恳求道:“清宁师太…今日之事是无忧的错,无忧愿意接受惩罚, 求你们放了云雀。” 清宁师太面上的得意更甚,扬了笑冷冷的对我说道:“现在才愿意接受惩罚,未免也太晚了些。” “你们到底想怎样,我都答应你们。”我眸光定定的看着清宁师太,一字一句说得坚强坚定。 清宁师在转眸看向我,眸中的奸笑之意也随之更甚,终是扬高了声音。 “好,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就对你小惩小戒一番,让你长长记性,这些日子除了每日自己的活技以外,那倒夜香刷马桶之事也交由你了,你觉得如何?” 我拉着她衣裙的手一滑,重重一咬唇,很多话紧在喉间就是说不出来。 “小姐…不要答应她…她是故意残害于你…”云雀忍着痛朝我喊道。 可惜话还未完,就让清秀师太将云雀的头发全都揪在了手里,云雀痛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再也无法看着云雀受如此磨难,我抹了一把泪 ,毅然的扬了声音,“好,我做…” 清宁师太扬声大笑,眸光不屑的看了我一眼,“无忧既然答应了,清明,你还不快放了那丫头。” 清秀师太闻言松了手,起身还往地上的云雀狠狠的踢了一脚,骂道:“死丫头,你若是再敢造次,小心你的小命。” 云雀红肿脸蜷缩在地上,吃痛的连爬都爬不起来。 “我们走…” 随着清宁师太的一声令下,我的身子也一松。 清明师太放开了我,我直冲到云雀的身边,轻轻的将她扶坐在地上,“云雀,你怎么样了?” 云雀的脸己让抽得红一块,青一块,连手臂之上都是伤,她还强撑着告诉我,“小姐放心,我没事。” 听着云雀说没事,我伸手轻抚着她面上青紫红肿一片的伤痕,泪水滴滴崦落,颤抖着声音道:“还说没事,脸都肿了…下次我不许你再这般傻了,纵然有 人骂我…侮辱我…或是要打我…你都不许哼一声…” “小姐…”云雀的伸手将我抱在了怀里,哭着道:“小姐,我们不要再呆在这里了,她们这些佛门中人就是一群恶魔…还不知以后会怎样对待小姐?” 我被云雀紧紧的抱在怀里,心在一遍又一遍的被长鞭抽打着。 我从不知道自己有一天会落到如此境地? 也从未想过自己竟在这般境地之下这般的无能为力。 我强忍着一口气,加重了语气,一字一句的答了云雀的话。 “她们要如何对待我们,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要活着,好好儿活着,不就是倒夜香刷马桶么?别人能吃的苦,我们也亦能吃,也亦能做。” “可是小姐…”云雀从怀里抽开来,眸光闪烁的看着我。 我朝她摇了摇头,“不碍事的,我的身子己无大碍了,只要腹中的孩子能够平安长大,我就无憾了。 ” 云雀青紫一片的面容抽触得厉害,吃力的从地上站了起来。 “我要下山去找爷,爷定不会放任小姐这般吃苦的。” “不许去。”我低斥的拉住了云雀的手。 “小姐你这是何苦?”云雀面上泪水淌过。 我将云雀的手紧紧的握在手心里,声音己见哽咽。 “云雀,你听我说,有人存心想刁难于我们,就算爷来了,又能如何?他能时时刻刻守在我的身边保护我么?” 云雀不语,只知哭泣,泪流不止。 我随着眸光指了指地上方才被清秀师太误撞倒的一盆芥兰之上。 “如今的我们就如地上那盆砸坏了的芥兰一样。” 云雀随着我的手势看向地上的一盆砸坏的芥兰, 泪水流得更急了。 “那我们去找静如师太,静如师太一定会帮我们的。” 我轻咬着唇,摇了头,“没有用的,这些人仗着宫中有人撑腰,早己无法无天,就连住持师太也不敢多说她们重话,我不想将母妃牵扯到这些纷争之中来,我自己的事情,我想自己解决,我们要坚强的活下去,就必须靠自己。” 云雀朝我瘪了瘪嘴,什么也没说,再也忍不住的时候,她便转了身去,掩袖抹泪,微微还带有一丝泣声,声音被强忍着压得很低很小,但从她后背带着的颤抖来看,她在哭,隐忍痛苦的哭着。 我也在强忍着,我虽然没有想到自己终有一天会步入这样的境地,但我知道云雀跟着我定会吃苦受难,可如今一切都回不去了。 所以接下来,在我根本无力阻止或是反击这一切的时候。 我除了利用隐忍来保住自己与腹中孩子的性命, 我己别无他法。 忙活了一天,我不让云雀前来帮我,我独自一人也是每次做了这么多事。 今日的庵堂是让我打扫干净了,还倒夜香刷马桶我仍要继续。 借着浅浅的月光,我独自一人呆坐在后殿的脏水池边。 我从来不知道倒夜香是这般辛苦的一件事。 眼前这一切我没法用词来形容,我总觉得我这双手再也洗不干净了。 刺鼻的臭味还未让我动手刷,就忍不住胃里翻江倒海,呕吐不停。 突然身边有人蹲了下来向我递来了一个香囊。 是荷花的淡淡的香味,我转眸看去,是妙玉痛心的看着我。 “妙玉,你怎么来了?”我惊讶一问。 “我有些睡不着,方才出来方便之时,见你在这,我便过来了,你也累了一天,先捂着荷花香囊休息 一会儿,这些就让我来做吧。”她笑着对我说道,面后又伸手拿了池子里的刷子。 我欲要夺过妙玉手中的刷子,她不让,反倒还与我说起了一些我从不知道的事情。 “很小的时候,我家里就是靠给人倒夜香为生,我娘亲还有一个非常好听的名字,叫做夜香妹,而我也时常跟娘亲一同出去给人倒夜香刷马桶还能替娘亲多挣几个铜板,所以这些根本就难不倒我。” 妙玉一边刷着马桶,一边看向我,见我不语,她又指了指我手中的荷花香囊。 “还有这荷花香囊,也是我娘亲教我做的,我刚来寺中之时,也倒过一阵子的夜香和刷马桶,我便想到我娘亲一直倒夜香却不怕腥臭的办法,所以我就从后院池塘之中摘了荷花,做了许多这种荷花香囊,渐渐的,我就只会闻到荷花香味,根本就完全不用理会这些难闻的味道了。” 妙玉的动作很熟练,一个接着一个,一会儿便刷完了一个。 她还边刷边问我道:“你身子有孕,这一动手就吐,往后该怎么坚持下去啊。” “你说的习惯了就好,我也相信凡事习惯了就好。”我也笨拙的刷起一支马桶,一闻荷花香味就屏着气刷起来。 妙玉看着我这番难忍的模样,不禁笑出了声,笑着笑着,却又停下来叹了口气,只听她轻轻的嘟囔。 “瞧你这双手,好好的儿千金之躯却也抵不过命运的捉弄。” 我微微抬起了头,还未回答她的话,只闻身后传来了一丝狠唳的声音。 “妙玉,你的胆子也太大了,清宁师太不是交代了么?让无忧一个人刷,妙玉,我看你也是想与她一同受罚,是么?” 闻其身后清明师太的骂声,我连忙从妙玉的手上夺过那只还未完的马桶。 妙玉无奈的站起来,面色苍白的看了我一眼。 我唇边轻轻一笑,又向妙玉点了点头。 我只是不想连累妙玉,这清明师太的出现就是想要监督我。 所以妙玉过来帮我,不只会连累妙玉,还会让清明师太找到借口再给我施压。 第169章 妙玉似乎懂了我的意思,起身什么也没说,大步离开了,身影渐渐消失在那一头的光亮之中。 清明师太待妙玉走后,面上得意一笑,还对我现在手上之事指指点点,骂骂咧咧。 “这倒夜香,刷马桶也算是轻松活技,无忧,我是劝你,你如若不想再受苦,就老老实实的好好儿的在这里刷干净。” 听着这些话,我心里一叹,清明师太的那些狠劲我是见识过的,我此刻根本无力与她对抗。 那么就只能任她骂,任她吼吧。 骂完了,吼完了,寻么我的耳根也该清静了。 我微微站起身想要去取另外一只马桶。 也许是突然之间站的有些急促,觉得头一昏,脚下也跟着滑了一下,整个人由后跌入了那脏 水池之中。 这人不走运,到处都让人看笑话。 我吸了口气,站起身来之时,臭味己粘满了我的全身,从头到脚都是恶心的气味。 我再也忍受不了,心里一阵排江倒海,呕吐的感觉越来越猛烈。 我手扶着小腹,连忙吐了起来。 由于我方才的跌倒,我的心里更加担心腹中的孩子。 可却一时之间除了难忍这些难闻的味道,我并没有感觉任何的不适之感。 心下也稍稍的松了口气。 可是如今的处境,这应该是我人生之中最糟糕的一次了。 这一刻,连我自己都厌恶起自己,如此一来,我也只能狼狈地站在此地一动不动。 耳边显然己响起了恪恪的笑声。 清明师太己笑得折了腰,喘着大气道:“连 站都站不稳,活该在这里受罪。” 这一声羞辱激起了我心中的怒意,欲要说什么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一丝狠唳的声音。 “你若是还敢再笑一下,本王立即挖了你的狗眼,割了你的舌头。” 随着这丝狠唳的声音,清明师太立即苍白了脸,连忙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瑟瑟发抖,连大气也不敢出。 正在我为这道身影的到来感到惊诧之时。 战天睿己经向我伸出了手,手停在半空… 看着眼前的这只手,我愕然怔住,虚弱的笑容静静在唇边绽开。 我也向他伸出手,两只手靠近之时。 战天睿立即将我的手握紧了他的掌心,微微用力便要将我抱上来。 “不行,我身上脏。”我连往想要从他的手中挣脱开来,往后躲去。 战天睿在此时完全不介意我的身子有多脏, 握紧我的手,将我拉了上来。 因为身子有些晃摇,他伸手至我腰间,将我稳在了怀里。 这一幕,有些暧昧,又有些令我难为情,我连忙从他的怀里抽开来。 战天睿似乎意识到了这一点,朝着地上跪着的清明师太怒吼了一声。 “本王免了你的罪,不过从今日开始,这些脏活,就由你来做,本王呆会儿就会去请示慧静师太。” “是…平尼遵命。”此时的清明师太身子颤抖,连忙磕头谢恩。 战天睿没有再多说,回眸看向我,见我一身湿漉漉,连忙脱下自己的外袍,披到我身上。 有了这件外袍的温暖,我内心再也崩不住了,所有的伤感一涌而上,根本无法控制睫毛剧烈的颤抖,泪水顷刻间涌满眼底,呼吸变得很轻,泪呼的砸了下来。 我知道我不该在他面前有任何的情绪变化,可我实在是忍不住了。 他拉着我的手,带我离开了那里。 又吩咐庵寺中人替我准备了热水,伺候我沐了浴。 在我洗净一身臭味之时,我轻轻的坐了他的身边,他正在月色下品着手里香铭。 “你的外袍,明日我洗了再还你。”我轻轻的说道。 “不用了,你的手满是水泡,如何下水?”他的话虽淡淡,却己透着无比的心疼之意。 经他这么一说,我这才发现自己的双手因今日的打扫,提倒夜香,早己磨出了水泡。 我微微扬了扬眉,收回了那些委屈道:“这点水泡不碍事的,我能洗干净。” 此时的他猛然转眸看向我,眸光痛心之余还带着那我从未见过的怒意。 抿唇的那一瞬间,我看到他咬白了下唇。 “何时才能不这般要强,何时才能在我面前说真话,方才你的泪水不就是在告诉我,你很苦,苦得连自己都无法撑下去了,为何现在却又变成了一副委屈求全的模样,不要让我看到现在这个你,你何时能在我面前脆弱一回?” 他的字字句句仿佛夹杂着寒冬的寒意,令我的脊柱一阵僵直… 我没有想到,战天睿第一次动怒,竟是这般模样。 我淡然的看着他,可是眸中己有泪浸的迹象,一字一句的开了口。 “你很喜欢看我楚楚可怜,任人宰割还要痛哭流涕的模样么?” 他深沉带着痛与恨与怒纠结的眸光,对于我口中相问的一语,他一个字也答不上来。 “我承认我有这么一面,可我不愿在人前显露,我以为你会懂我?”我从他的眸光之中移开了眸光,淡然的轻笑扬起,心里却万般苦涩的向 屋里迈出步子。 “对不起…”身后沉痛的一语直穿我心底,眸中己现的泪水被我无尽的蔓延缓缓流至心里,视线己一片模糊。 夜间白茫茫的一片薄雾,我有了茫然感。 也是这丝茫然让我聚然的停下了脚下的步子。 身后的脚步声在微微向我靠近,战天睿微微颤抖的声音深沉而来。 “我也曾以为,我战天睿很是了解你,可到头来,我其实一点都不了解你,你只是与当年那个隐忍,委屈求全的母妃很像,像得每一次见你淡然面对这所有一切之时,我几乎都会看到母妃的身影。” 话落,战天睿的脚步声停在了我的身后,而我并没有向他转身,依旧淡然的回了他的话。 “所以你一直很想如妃娘娘能够在你面前不用那般坚强,因为现在你长大了,有能力能带她 离开让她并不快乐的深宫生活,可如妃娘娘依旧还是当年的如妃娘娘,因为在如妃娘娘心里,你一直是他的儿子,她身为母亲,那么就必须在儿子的面前永远的坚强下去。” 身后之人没有任何的动静,半响不语。 这种沉默,这种安静,让我的心开始惶恐不安。 我微微在心底轻叹了一声,那些未完的话重又说了出来。 “然而此时的我,也是同样的感受,我也即将是一位母亲,我要时刻告诉自己,一定要在自己孩子的面前坚强下去。” 突然手上一紧,战天睿竟握住了我的手,一步跨过我的身躯,走到我的面前,眸光灼灼,“跟我离开这里吧!” 我没有想到战天睿在我说出这些话之时,他还会说要带我离开这里的话。 我的身份何等特殊? 虽然我到如今也猜不透战天齐的心思,可那日,他与宁玄朗眸光对持之时,他说,不会让我等太久。 其实从那一刻起,我就悄悄的把那句话收入了心底,我也时刻从心里告诉自己,我会等他… 然而与我说,要带我离开这里的男人,竟然都不是战天齐。 我虽然不知道自己还要等多久,但我知道我会一直在这里等下去。 哪怕没有生命等他来带我离开这里,我也会让我的灵魂一直在这里等下去。 所以战天睿,请原谅我,我不能与你离开。 我从他的手中挣脱开来,抬手轻轻的放在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之上,看着面前的战天睿,我泛起了一丝淡笑。 “我能跟你离开么?你拿什么来保护我们母子,不能保证我腹中孩子的安全,我就不会选择离开这里,这里虽然苦,但至少不用过着躲躲藏 藏的日子,我要给我的孩子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他是当朝齐王的子嗣,将来万丈光芒之下,有一束光芒是属于他的,我没有权力代替他选择这一切,更不会代替他来夺走属于他的一切。” 战天睿深沉的眸光因我这一句话有了很大的变化,他扯了扯唇,“你不信任我?” 他将我的意思竟然这般扭曲了,竟然己经扭曲了,那就一直这般扭曲下去吧,这样至少还能让他断了某些念头。 “是。”我淡然的点头。 他却失声的冷笑了起来,反反复复的摇头,“我不相信,你的眼睛在告诉我,你在说谎,你表面上是在说你腹中的孩子,其实你的本意是在说我,你不想拖累于我,不想因为自己而令我失去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如若我告诉你,这一切我都不在乎,我只在乎你,你还愿意与我一搏么?” 我看进他急切的眸光,轻咬了唇,“天睿, 你该醒醒了,我与你终归走不到一块去,你走吧,不要再到这里来了,下次来了,我也不会再见你。” “蝶衣…”他欲要再争取什么之时,我以庵寺之礼回了他,“平尼法号无忧。” 他欲要向我伸过来的手,因我这一声平尼法号无忧让他的手怔然的悬在半空之中,一点一点的开始颤抖。 我从他半悬的手前微微后退了一步,不留任何情绪的越过他的身子离开了。 快步迈入屋里,将房门紧紧的关上了。 我倚靠在门上,心里的痛一浪推过一浪。 我不敢回头,更不敢在此刻踮着双脚去看看身后之人会有什么样的变化。 我只有全然的摒弃,不看不闻不顾。 战天睿本该有属于自己的一切,我不能自私的夺走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忘了我,这就是对我彼此最后的一个结束。 第170章 自那次一别之后,战天睿依我之意,就再也没有见过战天睿。 至于他到底有没有离开这里,我是不知。 只是那些倒夜香刷马桶的粗活己经不再让我干了。 我心里知道是战天睿给我安排好了这一切。 连着这些日子也不见清宁师太与清明师太,还有清秀师太来找我的麻烦。 几次在庵寺的早课之上遇到了她们三人。 她们三人只是没有好脸色对付,但也没有任何的举动。 这些日子连热水都有了,每天还能泡个热水澡,去去一天的疲惫。 由于我怀着身子的原因,害喜的症状也越来越厉害,几乎每天都会吐,而且吐得特别的厉害。 也不知云雀从哪里弄来些酸枣,这些酸枣倒可以解我一时之间的害喜症状。 我问云雀是何处得来的?她只道是后山上采摘的。 那一日,我与云雀同去溪边浣衣。 烈阳高照,有些燥热,好再还不是酷暑,并没有那些灼烧的热。 山间山风还算清凉,尤其是在小溪边,那清幽的感觉甚好。 我和云雀抬了昨日换下的那此衣裳来到了小溪边。 云雀举着木槌棒子,卷了衣袖和袍角在溅溅潺潺的溪畔浣洗。 云雀说她一个就能行,不需要我的帮忙。 我便赤足在小溪之中泡了会儿脚,小溪里的水也不算太凉,更不会使人燥热,感觉好极了。 “小姐笑起来真美!”云雀突然笑着对我惊叹一语。 听云雀这一语,我唇边笑容一滞,有些莫名其妙的看向她。 她向我抿了抿唇,轻轻一叹道:“只是许久未见小姐笑得这般自然,这般舒适了,今日一见,觉得小姐笑起来真的很美。” 原来云雀是这个意思,我脸上重回了一丝轻笑,袭着赤足之上舒适的感觉,我轻叹道:“其实,我应该每天都这么笑笑的,否则日后我这腹中的孩子都不会笑了。” 云雀一边溅着水槌着手边的衣服,一边取笑我道:“小姐又在说胡话,小姐与爷的孩子那定是世间最聪明的孩子,岂能不会笑?” 因云雀又提到了某些人的名字。 我微微伸手轻抚着微微隆起的小腹,暗自笑笑,没有再答她的话,只是勾起双脚又溅起一阵水花在脚背之上,享受着那丝久违的舒适感。 云雀也一时之间默不作声,只举了棒子一棒一棒的用力槌着,槌得身子周围到处都水花四溅。 “扑扑嗤嗤”地冰凉的水花朝着四个方向散开,有些水花都扑到了我的身边来。 突然云雀又停下了来,一张俏脸看向我,轻声说道:“其实九爷对小姐是真真的好。” 我心头微微一紧,不知云雀为何会突然之间在我面前提起战天睿。 云雀是了解我的性子,战天睿对我情意,云雀一早就看在了眼里,可我一直在回避着。 今日她突然之间为何要在我面前提起呢? 我不知云雀是何原因? 甚至更多的是并不想知道这期间原因。 一瞬间,我便没有将她的话放在心上,也没有与她说起这个话题。 可云雀不依不饶又说了起来,“那日若不是九爷出面将那清明师太三人的恶行指出,只怕小姐现在还在做那些粗活。” 云雀是在感激战天睿为我解了难。 我微微笑着看向她道:“我从一开始来到这里的时候,我就知道不是养尊处优享福来的,那些粗活学着做做也没有什么不好。” 云雀一时作不得声,片刻愣愣,放下手中的衣服,卷起自己的衣裙,擦干净双手走到我的面前。 突然她又拉起我的手,有些心疼的轻抚在我的手上因那日打扫倒夜香,刷马桶而留下的痕迹。 我还来不及要收回手,欲要说什么的时候,云雀抢先了一步哽咽的与我说道:“都是那些粗活,将小姐的手害成这样的,小姐先前是多么漂亮的一双手,若不是因为清宁师太的故意刁难,小姐又何尝会受这样的苦?云雀但愿这辈子小姐都不要去做那些粗活,看着就让人心疼,也难怪九爷见着了会那般气愤,若不是住持师父求情,九爷早剁碎了那三人的双手。” 云雀的最后一语,让我此时平静的心一丝抽动袭上,看向云雀反问道:“你说九爷要剁了她们三人的手?” 云雀微微拧了眉,似乎察觉到了方才自己的话中 有些不合时宜的话,她有些为难的抿了抿唇。 我双眸直直的盯着她,她似乎犹豫了半响,终是深吸了口气,看着我点头答了我的话。 “小姐,九爷不让我与你说,可我就是忍不住,这九爷都知道上庵寺来看看小姐过得好不好?可这八爷都己过了半月了,也不见八爷悄悄来探过小姐一回,这若是让人说闲话的,还以为小姐腹中怀的孩子是九爷的,不是他八爷的。” 我的胸口一滞,眸中不敢相信云雀会对我说出这样的话,甚至还会有这样的想法。 “又在口不择言…”我扬声喝斥了一声,不再看向她。 “小姐,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云雀也心急的朝我扬了声音。 对于云雀的话,我不想再说什么? 甚至此时的一颗心己经让云雀的一番话绞得我开始慌乱。 我双脚微微在水中荡漾着,然而我的思绪也在朝着小溪之中因我脚下荡漾而微微向远处散去的水纹一点一点的扩散。 正在我的思绪绞紧,水纹走远的方向传来一些庵寺之中平尼的对话。 “听说了么?新来的无忧与这当朝的九爷不清不楚,那日九爷偷偷上庵寺与这无忧私会,恰遇无忧正在受罚,九爷一气之下,便要剁了清宁师太还有清明师太与清秀师太的双手,好再有住持求情,九爷这才放过了那三人。” 传来的声音有些熟悉,但我却叫不出名字,而且那头有一些浓密的树枝遮掩得很严实,根本就看不清那些平尼究竟是哪些人? 然而那边又有一名平尼接了话道:“无忧是八爷的正妃,当时京城里就有人相传,这无忧长的妖气,才入门没多久就把齐王迷得死去活来的,还让齐王放弃了自己两小无猜的情人纳兰姑娘,以前她是齐王的女人,这中间可是存着叔嫂之别,可现在齐王妃的身份己不在了,我看他们就胆大了起来,还偷偷私会,这样的女人真是祸害,这才离开男人多久就耐不住寂寞了。” 我的双手己在因为这些莫名传来的对话拧得紧紧,连脚下的动作也僵在了水中。 “无忧不是还怀着孩子么?怎么会…”有一名平尼的声音有些羞涩之意的低了下去。 接着便是另外一名平尼带着笑意的小声接了她的话,“傻瓜,我听人说啊,做那种事情怀着孩子照样 可以的。” 传来的对话越来越刺眼,越来越让人无法接受,甚至让我觉得下贱龌龊。 想起这些刺耳的声音,我脑中轰地一响,被羞辱的怒气汹涌上来。 这里是佛门之地,大家都是一些佛门弟子,竟然也能相互之间竟然能传出这些完全没凭没据诋毁人清誉的话来。 我袖中的双手己捏得越来越紧,一时间又恼又恨,血气直在胸口激荡不已。 我本以为佛门是清净之地,却不想这样污言秽语,恶意揣测,背后诋毁。 然而正在我又恼又恨,不知如何释怀这些污言秽语,恶意揣测,背后诋毁之时。 突然又有一个声音撞入了我耳中。 “我们还是别胡说了,这事也不知是真还是假,我看无忧也不像那种下贱的女人。” “我也觉得无忧不像那样的女人,而且外界传闻无忧还是齐王妃的时候,温婉大度,又识大体,如今到了这佛门之地,断然也不会做出这般下贱之事。” 终是有人替我说了话,一时之间胸口紧崩着的那口气有了一丝顺畅。 可是就在那一瞬间,还是有人紧咬着我不放。 竟然将那晚的意外当作了证实这些谣言的凭据。 “你们不相信啊,这事可是清明师太亲眼所见,只是碍于九爷的身份地位,清明师太一直不敢将此事告知住持师父,清明师太还说,她那天亲眼所见,无忧与九爷抱在了一起。” 当我听到这名平尼的凭证之时,我的心里突然之间连气愤都觉得不值,只连连冷笑出来。 “那按照你们所说,无忧腹中的孩子到底是八爷的还是九爷的?” 终究还是谈论到了我腹中孩子之上,云雀方才的顾忌终是在此时成了大家口中的议论。 “她们都在说,这无忧腹中的孩子说不定还真是那九爷的。” “啧啧…如此不检点,简直不知廉耻…” “你们知道么?这个月留夜的妙心告诉我,她每天晚上四更之时,都见无忧的房里有男人出入,而且每一回都是四更夜深人静之时,昨日妙心可是把那男人看清楚了,他就是当朝九爷,你说,每晚都如此,这怀着孩子也不知做那种事情稍稍节制一些。” 她们之间的交头接耳,大声地说笑喧哗越来越甚,甚至把这件事情当作了大家之间的乐趣。 我的耳边传来她们用力地捶打衣裳啪啪的声音。 然而这一记记棒子传出来的啪啪声,如同一记一记敲在我的心上。 她们使劲的抵毁我,尽可能的去想像我与战天睿之间的那些事情,简直越来越离谱。 我突然觉得好笑起来,这三更半夜,有人都看到战天睿从我房间出来。 而且每日都如此,这种事情我为何自己不知晓? 这些人用来抵毁人的手段也真的是越来越厉害了。 云雀听不过去,脸色涨得通红,眉毛紧皱,眸中怒火中烧,拿起木槌便要冲出去。 激怒和羞辱纠己占据了我此时的心,可我竟还有残存的理智,连忙从水里收回手,起身一把伸手拉住云雀,低声而坚定地道:“别去。” 云雀按捺不住,扬着手里的木槌直直望向我,“小姐,我不能让她们如此抵毁你,更不能让她们如此议论小姐腹中的孩子,小姐与九爷是清白的,并不像她们说的那样,那小姐就不能受此等羞辱与委屈。” 云雀的一句话,我的心至少有了一丝安慰,可我依旧再度摇头,“算了,嘴巴长在她们的脸上,她们爱怎样议论,都由着她们去吧,我没有做过那些下贱 龌龊之事,那我就问心无愧。” 我牢牢按住云雀的手,亦像是按捺着自己此刻委屈而不平的心。 云雀闪着眸中的泪光看着我,什么也说不出来。 突然耳边又响起了一个尖锐的平尼声音,“难怪这些日子,无忧什么都不用做,还将那些粗活全推给了我们,原来是有情人为她撑腰,真是下贱。” 随着这一声抱怨,又有人带着羞涩污秽之色的接了话,“唉,我说你就别再抱怨了,你也不想想,人家每晚都得伺候着爷,每晚都得做那种事情,白天哪还会有精神干这些活技?” “行了行了,你们再这样说下去,这庵寺里的姑子就都要动起春心来了。” “我们才不会像无忧那种女人一般,做那种下贱的勾当,她也活该被齐王休到这里来,如此不守妇道的女人哪配得上堂堂的八爷,也只有像九爷这种风花雪月的男子才会被她迷得死去活来的。” “就是,有谁不知,九爷这些年碌碌无为,成天花天酒地流连万花丛中,这无忧看着是有几分姿色,我看九爷对无忧啊,就是玩玩而己,玩腻了自然就撒手不管了,所以啊,我们做这些粗活的日子也不会太久,等着吧,等着无忧这个下贱的女人被九爷玩腻后 ,撒手不管的时候,我们就轻松了。” “也是,这怀了身孕的女人也就那么几个月,再等肚子大一些,九爷对她就会没了兴趣,到时我们得好好惩治她一番才行。” 当我与云雀再一次听到这些不堪入耳的对话之时,我的心就像炸开了一样,连呼吸也开始变得痛苦不堪。 手下的云雀再一次挥起了手里的木槌,愤愤不平,道:“佛门之地,云雀以为是多干净清宁的地方,她们竟然敢说出这种没凭没据的龌龊之言,一个个真是连乡村之中的无知农妇也不如。” 我不再说话,只是紧紧的拉着云雀的手。 至少现在我还清楚的知道,此时自己的身份与地位根本就无法去阻止那些人口中的污秽之事。 云雀手中的木槌也不能,若是事情闹大,传到住持师父的耳中,又或是母妃的耳中,那这些事情只怕会越来越糟糕。 我虽然身心清白,可是在这众人的棒指之下,有些事情恐怕难以凭我一人之力而平复。 然而最好的办法就是息事宁人,将这些心灵的中伤都永远的埋藏心底。 所以云雀绝不能用手里的木槌来解决此事。 我紧紧的拉着云雀,不让她生怒扬着手里的木槌冲去与她们理论。 我此时只想这些人快点离开这里,快点将那些污秽之言不再在我耳边响起。 不知过了多久,众人嘻嘻哈哈洗完衣裳,一窝蜂地散了。 然而我拉着云雀的手也开始酸痛,待所有的人走后,我这才松开了云雀的手。 云雀流着泪,负气不再理我,独自一人坐在小溪边继续浣衣。 一槌接着一槌,每一槌都能表现出她此时内心的愤愤之意。 她是心疼我,更是理解我。 然而她对我的这分理解也只能是成为她心中的一种隐忍。 我知道她能为了我不顾一切,也亦能为了我委屈求全。 我也重新坐回了小溪边,依旧泡着双脚。 虽然心里早己让那些污秽之言所伤害,可我依旧还是告诉自己。 为了活下来,为了腹中的孩子,为了能早一些离开这里,我就得忍受那些非常人所能忍受的痛苦与心 酸。 我与云雀之间沉默了许久。 终是云雀先向我开了口,声音有些小心翼翼,“小姐,衣服都洗净了,我们回去吧。” 我微微朝她点了点头,从水中收回双脚。 云雀连忙蹲下来替我拭脚,一边擦拭着水迹,一边问我道:“小姐,云雀知道你的心里不好受,你若是有气就像小时候一样,将云雀当成出气筒,云雀是不会怪小姐的。” 这等安慰人的话也只有云雀能够说得出来。 我微微一笑,轻轻的拍了一拍她的手,慢慢道:“我不生气,反倒觉得与她们置气,那太不值得了。” 我又用力平定了下自己的思绪,平静的问道:“云雀,我想问你,九爷这些日子可是一直都守在这庵寺之中?” 我只是想证明一些事宜,可云雀好像并不想让我知道这些事宜。 “我…我…”云雀有些吞吞吐吐,半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眸光直入她的眸中,加重了一些语气,“与我说实话。” 云雀在我的威逼之下,从来都不会坚持下去。 她终是忍不住下去与我说了实话,只是垂着眸不敢看我。 “小姐不愿与九爷离开这里,九爷心里又不放心小姐,所以就决定留下来守护小姐。” 我冷冷一笑,“原来她们说的都是真的?” 第171章 云雀面容一僵,抬眸紧张得连忙想要解释,“可她们只看到了其一,却不知其二?若是她们知道这其二,她们就不会这般误会小姐与九爷了,这些,小姐都可以解释的。” 是啊,她们只知其一,不知这其二。 我本以为庵寺这个地方只是辛苦而己,却不想人情如此淡薄,恶毒污秽,听得叫人心冷。 我将眸光淡淡的移转至那些缓缓流动的溪水,长叹道:“她都己经知道了其一,这中间的其二对她们来说就不再重要了。” 云雀更加急道:“小姐与九爷之间清清白白,她们都是在胡说,云雀可以作证。” “我也知道她们是在胡说。”我一点一点的收紧袖中的指尖,似乎在发泄我的愤怒,接着开了口,“可她们的胡说也是有根据性的,她们说有人看到九爷每晚都会来我的屋中,我虽然毫不知情,可是让人家看来,夜更半夜,有男人出入我的房间,换作任何一 个人都会往那方面去想。” 云雀闪着大眼睛看着我,却不知如何再接我的话。 我微微从她的一双大眼睛之中转了眸,有些淡然的接着开了口。 “他这不是在守护我,反而是给我添了不少麻烦,男女有别,凡事都得保持些距离,这样才不会让人有闲话可说。” 云雀微微低首想了想,轻声道:“小姐先别动气,我相信只要有九爷在,九爷就会替小姐解决这些胡言乱语的。” 我扬声转眸直直的看向他,“九爷如若再出面去制止,不就真真的证实了这些胡言乱语么?” “那我们该怎么办?”云雀一时之间开始慌乱起来。 我稳住她的手,淡然的朝她笑了笑,只道:“一切都顺其自然吧。” 我穿上了鞋,一边向前走着,云雀着急的跟着身后,与我说道:“小姐不要怪我多嘴,九爷对小姐的 心思,从未变过,只是他不知道如今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护住小姐,可到头来却给小姐惹来了这么多的闲话与麻烦。” 我没有说话,依旧向前迈着步子,然而此时的云雀又有了一丝感叹。 “其实想想,若是小姐可以用心去体会下九爷为何会这么做,小姐就会明白,其实九爷对小姐真的是一片情深意重。” 我微微顿了一下步子,回头淡淡的问她,“你还想说什么?” 她没有注意到我此时的情绪,又在自顾自的说了起来,“小姐现在被赶出了齐王府,齐王妃的身份也己经不在了,小姐其实是可以有选择权力的。” 我知道想说这些,可我并不赞同她此时的说法,向她冷笑摇了头。 “云雀,你错了,我没有选择的权力,战天睿与战天齐又有何不同呢?” 云雀不答,只是闪烁着眸光不解的看着我,我又微微点了点头,“对,他们是有很多不同之处,可他 们却同时拥有相同点,这个相同点就是他们都是当今皇上的儿子,虽然战天睿可以为了我做任何事,但他与战天齐一样,依旧逃不过当今皇上的手掌心,其实选择或是不选择,于我来说己经没有太多的区别了,况且我现在只想平安生下这个孩子,几个月的命数又会怎样?我至今都在害怕当中,我己经无力再去选择那些男女私情。” 云雀听我这一言,眸中己生了泪花,哽咽的道:“公子临走之时说了,一定会在最短的时间内替小姐寻得解药,小姐不会有事的。” 云雀的泪光撞入我的眸中,我便不再多说下去。 我害怕的事情对云雀来说,也正是她害怕的事情。 不想她徒生伤感与恐慌,所以我选择了沉默。 回来之时,夕阳己洒满了整个庵寺,这样的一幕,我从一开始就是喜欢的。 沐浴完后,又觉得胸口有些难受,应当又是害喜了。 连着几下干呕,云雀连忙替我拿来了酸枣让我缓 解了一些。 第二颗酸枣捏在手中之时,我好似想起了什么? 放下手中的酸枣便起身往外走去。 “小姐要去何处?”云雀唤住了我。 我淡淡笑着回了她的话,“去找这个送酸枣之人。” 云雀面色一怔,颤音着道:“小姐你…” 她的话没有再说下去,我淡笑的看着她,“你不用再瞒我了,送酸枣之人就是战天睿。” 云雀微微低了眸,向我走来了几步,带着愧疚之意的向我说道:“对不起,小姐,是九爷不让我说的,他说小姐不愿见他,只怕知道这酸枣是他送的,小姐就不肯吃了。” “他倒是真了解我。”我轻轻一叹,眸光看向那桌面的酸枣,接着问道:“他在何处?可是后山?” “今日天色也晚了,小姐早些休息吧。”云雀不答我的话,反而转了话题,匆匆欲要离开。 我转眸看向窗边,天色渐渐昏暗了下来,仿佛有无数无数的树枝满满的遮蔽住了天空,整个天幕都己 黑了下来。 我重回椅子之上,平静的躺下,淡淡道:“那也好,反正每晚四更他都会出现在我的屋里,那我便躺在这里等他。” 云雀脚下一顿,微微有些慌乱的又折了回来,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皱着眉上前来将我面前的酸枣欲要收起来之时。 我阻止了她,还顺手拾起一颗酸枣在手中,并未放入口中,而是仔仔细细的看了遍,这种金黄的酸枣看在眼里刺眼,捏在手中沉重。 我让云雀退下了。 我就这样静静的躺在这张椅子之上静静的等着那个每晚都会出现在这个屋里的男人。 眼睛有些沉重,大概是因为怀有孩子的原因。 在昏昏沉沉的屋里,几番欲要睡去,又几番因心中缠着某些事情而醒过来。 屋里仍是空荡荡的,我微微欠了欠身子,抬眸看向窗外之时,门外有了一丝动静。 来了,原来战天睿每晚都是这个时辰前来。 我抬手在桌前替他倒好了茶。 随着一声开门的声响,战天睿的身影己窜入我的眸中。 当他手还未离开门把守之时,双眸猛然一颤,将我此时的状态全然收在了眼里。 下一个瞬间,他欲要拉上门,转身离开之时,我扬了声音。 “茶都沏好了,不如坐下喝口茶再走吧。” 他脚下一怔,看他的身子上的僵硬,我知道他此时根本就没有想好如何去面对,正睁着眼睛坐在这桌边替他沏好茶等着他到来的我。 僵持了半响,他终是低眸来到我的身边,轻轻的坐下。 我向他推了推茶,他依旧垂着眸不敢看我。 也许此时的我们俩人都记得那晚说的话。 我说不要再来找我,我不想再见到他。 却不知他竟没有下山,反而悄无声息的守在了我的身边。 这些日子竟每日都会出现在我的身边,我竟丝毫 没有察觉。 “不是每晚都来么?这一次你倒显得拘谨了。”我就这样直直的看着他说道。 他微微抬起了眸,看了我的一眼,面上终是带着些许不适,抬手喝了口茶,解释道:“你不要误会,我每晚只是过来看看你。” “我不会误会,可是别人却不同。”我浅淡的说着。 “谁敢说闲话?”他的面色突然一怔,眸中徒生怒意。 “谁敢说?我不在乎,毕竟你我之间清清白白,就像这些酸枣一样,何必让云雀瞒着我?”我半是叹息,半是生疑的说道,手里还持了一颗小酸枣。 他眸光停在了我手中的酸枣之上,却不语。 我收回手中的酸枣放在了桌面上的盒子里,又叹了一声。 “天睿,你护我之心,我懂,可并不是我想要的,如若你对我好,就让我自己选择,自己面对吧。” 战天睿也微微收回了眸光,神情一时之间也有了 变化,忙掩饰着喝了一口茶镇静下来,缓缓道:“我只是不想你受苦。” 我向他轻摇了头,“我不苦,一点都不苦,我现在有了孩子,为了我的孩子,我会跟命斗,跟天斗,我又岂会怕跟人斗?” 他抬眸满是忧心与心疼的直直的看着我,轻抿着薄唇,像在挣扎着什么?终是一句话也未说出来。 然而此时的我微微从他带着挣扎的面容之上收回了眸光,重又一字一句开了口。 “所以天睿,我会平安无事的,你再恕我直言一句,我情愿此时的你就像最初见到的你一样,萧然洒脱,放荡不羁,那样的你至少不会皱着眉与我说话,更不会忧沉着一张脸来见我,放弃我吧,你是一个好男人,这世间的好女子甚多,终有一日,你会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还有珞儿姑娘,她情根己深种,同样是可怜人,因我而嫁你,这一生永困睿王府中,再也不能自己,这分痛苦是你我所造成的,我们放过自己的同时,也放过她吧。” 纳兰珞亦是可怜之人,通过上次晋婉之事,我己 经对她有了很大的改观。 她也像变了一个人,虽然心里还爱着战天齐,可性情变得完全不一样了。 我眸光重回了战天睿的眉宇间,他只是深沉的叹了一声,而又握紧手边的茶杯开始一点一点的收紧,直到双眸中变得深沉之时。 他开了口,“在我来见你之时,我己经放过了她,她有了和离书,现如今己是自由之身。” 对于他的话,我有些怔然,还微微带着不解,不过我方才紧揪着一颗心希望的回答己经听到了,很是高兴。 “我很高兴你能这样做。”我面上一笑,笑得自然。 而此时战天睿的神情并不是那般的自然,反而更加的深沉。 “珞儿可以回去,可我回不去了。”他低沉一语,声阐透着无尽苍凉与悲痛。 我面上的笑意因他的话暗然一沉,转眸看入他此时苍凉悲痛的双眸中,让我的心狠狠一丝抽痛,无言 以对。 突然手上一紧,他伸手握住了我的手,握得紧紧。 我抽痛的心一怔,连忙想要收回手,可怎么挣脱,他都不放。 他目中有逼灼的光芒燃烧,他身子急急前倾,哑声道:“你是蝶衣也好,月牙儿也罢,甚至是这庵寺之中的无忧,我都不在乎。” 他顿了一下,声音微微的低了下去,可依旧坚定诚挚,一片真心,“我在乎的是你这个人。” 我静静的听他说完这些话,这些话我不是第一次听他从他的口中说起。 那日幽兰苑,他的字字句句都如此。 我忽而面对他手上一力道,与那双眸之中坚定与诚挚和一片真心,我开始陷入无声微笑之中。 我笑得那样平静,平静之中有一丝几乎淡漠不可见的荒凉,仿佛冬日里第一层霜降,悄然无声地落了下来,苍白茫然。 我不再挣扎被他握紧的手,一切都顺其自然起来 ,就连我此时的声音也是顺其自然。 “你在乎我的人,那敢问我的心呢?如若我的心永远也不能属于你,你得到的也只不过是一个躯壳。” 他的神色顿然一黯,额上的冷汗一层又一层细密地从他额头之上显露了出来,如寒雨临江,泠泠生冷。 我知道他为何会泅出这一阵冷汗。 因为在他的心里,他完全没有把握,甚至深知自己的乞求根本起不到任何的一丝作用。 他在害怕,在挣扎,在渴望,甚至在无尽痛苦的等待。 结果这无尽的痛苦等待,己将他生生的打入了万丈深渊。 直到他无力的松开我的手之时,他开始悲痛的向我摇头,喃喃而问。 “为什么?为什么你只爱他,从来都看不到我,我能为你做所有的事,身份地位,甚至性命我都可以不顾,我只求你能在我的身边,可你还是要选择他, 而他又做了些什么?他很快就会娶西楚郡主为正妃。” “晋婉?不…”我张口结舌,一时之间根本说不出来话,只怔怔摇头道:“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他深深的看着我,唇边冷冷的苦笑了起来,“诏书都下了,黄道吉日都己经选了,还有什么不可能,两国联姻,他很快就会是战国的太子,而西楚郡主就是太子妃,你与他的和离书,三日后就会送到,到时,你便会知这所有的一切都是真的。” 我怔然起身,还未站直身子,双腿一软,重又坐回了原处。 我的这一丝异常,战天睿全都收到了眼底,眸中又现一丝心疼与怜惜问我,“你怎么了?” 我左手抓住右手,使劲的抓着,用力地扎到自己的皮肉之中,有血红的印痕泛起,却根本感觉到痛。 而我还要克制着自己此时的心境道:“我没事,你走吧,离开这里,再也不要来了。” 他但旦不走,还伸手紧紧的握住了我泛有血红印痕的双手,声声颤抖。 “你也跟我离开这里吧,我会用性命去守护你,还有你的孩子,相信我…” 又是这样的承诺,这话竟如此的熟悉。 我记得战天齐也曾这么对我说过,会用性命去守护我,要我相信他。 我信了,我真的信了。 可到头来,我相信他的结果,是他留给了我的和离书,反而要娶别的女子为正妻。 那我算什么?连妾都谈不上,只是一个过路人,从此陌路。 我冷冷的抬眸看向眼前的男人,有一股冲动,甚至是热血直冲入我的双眸。 我红着眼甩开他的手,冷笑道:“你拿什么守护我与孩子,你是战国的王么?还是你可以说服当今皇上免去我罪臣之女的罪责,许我睿王正妃之位,将我接入你的睿王府,给我,还有我的孩子名正言顺的一切。” “你在乎这些?”他的双唇有强忍凄苦而成的不饱满的弧度,衔了悲愁和几许不解,甚至是陌生。 我亦是凄楚冷笑相对,“对,我在乎,我也是女人,更是一个母亲,我怎会带着自己的孩子跟你去过着躲躲藏藏,食不果腹的生活,我是千金之躯,我理应荣华富贵,锦衣玉食,这世间所有的一切都应该是我,还有我腹中孩子的。” 他怔然的看着我,眸里的陌生感越来越甚。 我冷笑加大了弧度,扬了声音,“所以战天睿,你给不了我还有我孩子的这些生活,我又怎会与你离开,至少留在这里,只要我生下这个孩子,我终有一天可以母凭子贵,重新夺回那些本该属于我的一切。” 我不明白为何自己突然会说出这样的话,仿佛积结了许多种情绪在内,连我自己也无法分清。 此时的自己究竟是怎样的一番模样。 我面上的冷笑一点一点的僵住,袖中的双手之上开始有了尖锐的痛意。 我似乎一瞬间开始从方才那些愤然与绝望之中清醒过来。 在看向面前这个眸中对我泛着陌生的男人。 我开始无法面对他的双眸,我颤抖的垂了双眸。 “华蝶衣,你骗不了我的,你不是这样的女人,不是…”他沉沉的声音如寒风一般袭过我的耳膜。 我抬眸看向此时战天睿眸中的陌生与悲痛,再加上方才自己因战天齐而情绪混乱而说出来的话,我的一字一句都像是在他的心口上戳着血淋淋的洞。 我心下有了不忍,可我想到,也许这就是让他离开我的最好方法。 我收敛起内心的那些复杂且又不忍心去伤害他的情绪,重新刚硬了心肠。 既然话都己经莫名的让我说出了口,出口的话,不管你是什么样的原因,那都是出自我口,发自我心。 然而此时我与战天睿局面,我若有一刻半刻的心软,以后于他于我,都只会是烦恼无穷。 我心中痛得得似被一把刀狠狠的绞着,却不愿在战天睿面前落泪,极力忍耐着对他说道:“我是,我就是这样的女人,所以我的男人也只会是这战国的王,永远都是。” 然而我真的是么? 我自己都不知道,当我失去这一切的时候。 我己经无力去想像未来会是怎样的天空,而这片天空内是否会留给我一片云彩。 我乱了,真的乱了,乱得连自己都不明白自己到底想要的是什么? 权力,身份,地位,金钱… 这些于我来说,十几年来,我从未丢失过。 而如今一旦丢失,就是全部,然而所有的一切都发生了变化。 此时战天睿的眼中也有了变化,他眸里的惆怅和失望浓密如初冬时节的大雾,迷迷茫茫,重重阴翳在他眉眼周遭。 他低声悲伤的开了口,“我懂了,我也不会再来了,你自己珍重…” 他走了,第一次在我面前,愤然的走了,他走的时候,眼中的眷恋和伤痛,直欲摧人心肠。 我几乎不敢抬头看他的目光,直到他走出门之外,我的眸光落在了他绝望的背影之上。 那道背影也渐渐在我眸中沉坠了下去,只余无限伤痛,就像今晚这无边夜幕一般,黑暗到让人沉沦,让人害怕,让人悲痛。 安静的屋里只余我一人,我抱着头缓缓的蹲了下来,躲在桌角的一侧。 泪水就如珠窜般悄然而落。 我这是怎么了? 为何到现在我还是如此沉不住气? 战天齐要娶晋婉,为什么? 来这里带我离开的就不能是战天齐,又是为什么? 这才半月,我与战天齐之间的话都不做数了么? 还是从一开始我就错了,还是我高看了我与战天齐之间的这分情意? 不,西楚王曾以身份相逼,战天齐也丝毫没有妥协。 所以我不相信,他会真的想娶晋婉,这期间一定是有些事情他不能左右。 天子之位,一个念头闪入我的脑中。 我似乎恍然明白了,这世间也只有这个位子能让战天齐妥协,能让他去背弃与我之间的承诺。 我抬手轻轻的抚着小腹,我轻轻的告诉腹中的孩子。 孩子,你一定平安的出生,一定要。 你的父亲可以不要我,但他绝不能不要你这个亲生骨血。 只要你能平安长大,平安的回到你父亲的身边,那就够了,娘亲也该知足了。 战天睿真的离开了。 由于备在屋里的酸枣己空了,我便与云雀一同前往后山,想要去三日前战天睿采摘地方看看是否还有酸枣可采摘。 当我们走到后山之时,并未见着酸枣,却让我们看到了战天睿那半月居住的茅草屋。 我实难想像,一个金贵王爷竟然能居住在此半月之久。 茅草屋内什么也没有。 “九爷这些日子就住在这里么?我只知道住在这 后山之中,却从来不知道他竟然就住在这茅草屋中,连一张床也没有,九爷每晚是怎么睡觉的,难道就睡在这些茅草之上么?”云雀含着心疼的一语。 我没有回答云雀的话,只是觉得心里苦涩连连,伸手提起一张破桌子上的茶杯,一片茶叶也不见。 我知道战天睿向来爱喝茶,而且特别挑剔,若不是上好铭茶,他看都不会看一眼。 而如今,他竟然可以清水自饮。 云雀一边扬手挥着灰尘,一边说道:“这茅草屋四处都有洞,这些日子正着倾盆大雨的时候,可怜的九爷又是怎么住过来的,我真不敢想像九爷会住在这种破烂不堪的茅草屋之中。” 我微微将手中的茶杯放至桌面之上,抬眸细细的将这个窄小的茅草屋看了一遍,轻轻的问道云雀。 “连你一直也没有来过这里?” 云雀拧着眉朝我点了点头,“九爷每次都只是偷偷的送一些酸枣过来,从来都没有告诉我,他就住在这种茅草屋之中。” 云雀的一语,这里所有的一切让我的心里一片痛 楚。 战天睿可以为我做任何事,为我放弃所有,可这分情我却无力回报,甚至一丝情意我都不能自私的给他。 所以将他束缚在我的感情里,他只会越来越痛苦。 我不想他痛苦,那就得让他从我的情意之中渐渐走远。 喜欢一个人的同时,就是喜欢他的所有。 对于战天睿来说,他讨厌权贵,讨厌名利,讨厌身份地位,更讨厌那些为了身份地位,权势金钱而违背最初的那颗心的人。 所以我要在他面前做这种人,他才会远离我,从对我的情意之中渐渐走远,直到消失。 我微微在心底深吸了一口气,淡笑的摒弃眼前的一切,对着云雀说道:“我们出去寻酸枣吧。” 我还未待云雀回我的话,我便向外迈出步子。 一路在周围四处寻了一个遍,可就是不见那酸枣究竟是自何处采摘? 突然身后一丝声音传来,“小姐,快来看。” 我闻声随着云雀的身影走来,映入眼前竟是一棵悬在悬崖峭壁之上酸枣树。 而后我又朝四周看了看,见不远处有一根树藤。 而且那里有不少脚印,按照脚印的大小是战天睿无疑。 “这九爷也不知如何去采摘那些酸枣的,这悬崖这么高,峭壁这般陡,倘若摔下去,定是尸骨无存。”云雀胆战心惊的趴在悬崖处指着那顶酸枣树的说道。 我知道采摘酸枣极其艰难,也亦可以想像到战天睿是费尽了多少气力,冒着生命的危险替我去采摘那些酸枣,以解我害喜之时的些许难受。 我此时的心境,可以说是感动,也可以说是痛楚连连。 我终究与他战天睿无缘,那就不应该抱有一丝的自私之情。 因为我希望战天睿没有我的日子里,他能重新回到最初的那个自己。 “我们回去吧,这酸枣是采摘不到了。”我朝云雀招了招手。 云雀微微站起身来,有些不舍,又有些害怕的看着那棵悬崖上的酸枣树说道:“可是屋里的酸枣都己没有了,小姐这阵子害喜严重,若是没有酸枣,只怕…” “不碍事的,没有了酸枣,我照样能挺过去,我们应该当九爷没有来过这里,现在酸枣没有了,人也走了,往后那些谣言也就不复存在了。”我淡然的朝她笑了笑,而后转了身向回走。 云雀似乎懂了我的意思,跟在我的身后一步一步回到了庵寺。 这才跨入庵寺,还停留在这一千四百八十八块石阶的最后一块石阶之时,就见三张熟悉的面容正笑着看着我。 这种笑意,己有半月之久没有见到过了。 我的心里微微起了一丝不安,战天睿这才走三日,她们就不老实了么? 算了,我的选择,我就必须去坚强面对。 我上前微微向她们三人行了一礼。 “无忧,这些天你可舒适了,可把我们一个个都累得像个牛一般,你的心里难道就好受么?”清明师太一脸怒意的看着我道。 我知道她们心里对我怨气。 战天睿凭借自己的身份将那日之事上报到了住持师父的那里,还扬声要剁了她们三人的手。 只因住持师父说情这才保住了这三人的手,却仍旧离不开责罚,那些粗活脏活,她们三人这些天也算是吃尽了苦头。 我微微低了眸,轻轻一语,“是无忧之过,连累到了三位师太,无忧深感抱歉。” “小姐…”身边的云雀不服,欲要再说什么的时候。 我紧抓着云雀的手,向她摇头,不让她再出声。 我知道这三人是来者不善,若是不顺着她们三人的心意走,到时吃亏的还是自己。 “就你这楚楚可怜的模样,惹人凭生厌恶,你的好日子也该到头,收下吧,这是齐王让人送来的和离 书,有了这封和离书,你就真的什么都不是了,往后你最好实趣一些,不要再让我们抓到你的不是,否则,这庵寺你也休想呆下去。” 最中间站着的清宁师太面上扬着得意笑意的从袖中取出一纸信封交由我。 闻知清宁师太口中的和离书,我的心就像窒息了一样,可我还是坚强的不愿在任何人面前流露出任何一丝情绪。 我故作淡然的接过了清宁师太手中的信封。 三个大字狠狠的刺入我的心底,那种绝望的痛就像决堤的洪水滚滚而来。 一瞬时,我感觉我的心都快停止跳动了。 还好有云雀的搀扶,我微微行了一礼,便要离开这三人得意且幸灾乐祸的眸光。 这才迈完最后一块石阶,身后的清明师太得意的在我的心头狠补了一刀。 第172章 “哦,对了,我还忘了告诉你一声,最近清明的手受了些伤,不方便再倒夜香刷马桶,这事,还是你来做比较合适。” 这些粗活于我来说,我根本无所谓,可身边扶着我的云雀心中全是不满。 “九爷明明下了令,这等粗活不许再让我家小姐做,你们是想违抗九爷的意思么?” 云雀一句话中提到了战天睿,反倒让清明师太的语气更加恶劣了。 “死丫头,你看清楚了,这里是庵寺,不是什么皇宫王府,你们也不再是什么贵府千金,清宁师姐是这庵寺里的管事,这些事情都是清宁师姐说了算。” 突地清明师太又得意的笑了起来,“你们若是觉得不合理就继续去找你们的九爷啊,让九爷替你们出口气,不过我听说,九爷己经离开我们的庵寺了,真不知道你们该去何处找九爷?就算找到了又如何?这 九爷可是出了名的风流,现在还不知睡在何人的温柔乡里呢?” “师姐,这话怎么说到了九爷身上去了,这无忧不是人家八爷的前王妃么?人家要找也得找八爷才是啊?”身边的清秀师太又故意补了一刀。 “说你傻,你还真傻,人家八爷都不要她了,休书都来了,她如今就是个弃妇。” 三人都扬笑看着我,而我如今在众人的眼里就是一个笑话。 我该如何做? 忍么? 除了忍,我还能做什么? “你们…”云雀气得紧紧的咬着牙,终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清秀师太也在一旁咬牙切齿,“我们怎么了?这庵寺里哪有你这个死丫头说话的份,滚一边去。” 清秀师太的话刚落,云雀的手开始离开我的手,铁青着一张脸,欲要冲上去破口大骂之时。 我紧紧的拉住了她,低斥了一声,“云雀…不许胡来…” 云雀眉目间透着怒火中烧,我向她轻摇头,她连着几下呼吸,她才开始微微松了握紧拳头的双手。 见云雀能隐忍,我终是松了一口气,朝着面前的三人轻声淡然的说道:“三位师太请放心,只要你们交代的事情,无忧都会去做。” “那就好,从今晚开始,我会让人严密监督你,你若敢偷懒,看我不罚你。” 随着清宁师太的这一丝狠唳的声音,耳边一阵风而过,三人终于离开了。 待她们走远,云雀实在是憋不住了,紧咬着牙,“简直就是欺人太甚…” 我紧握着手里的和离书,根本无心去与这些人斗法,我己经完全力不从心了。 “小姐,我们不要呆在这里了,我们快些离开这里吧…”云雀突然哭着拉住了我的手欲要踏下石阶。 我立住不动,狠狠的甩开了她的手,“离开这里 ,我们又能去何处?” 云雀闪着泪光泣声道:“去哪里都好,就是不要呆在这里,小姐会被她们折磨死的。” 哪里都好? 华家没了,齐王府也回不去了,如今的我是哪里也不能去,我唯有留在这里,这才是我的选择。 我将手里紧捏着的和离书递向云雀,平静一语,“我们己经没有了家,没有了依靠,什么都没有了,就只能从天命。” 云雀眸中的泪光一颤,颤抖着手接过我手中的和离书,抬眸看向我时,泪水再也控制不住了。 “小姐,我…” 她的话还未完,我却不想再听下去,将那丝快要落下的泪水扼制在眸眶之中,留下一句话,匆匆转了身。 “将这份和离书收好,不要弄丢了。” 有了这封和离书,那就证明战天睿的话属实,战天齐真的要娶晋婉了。 一步一步向屋里挨着步子,每一步都走得刺痛无比。 回到屋里,虽然心里的痛丝毫不减,可我还是要使自己心持平静。 我便从柜子里取出了那些锦缎,坐下来学着缝制衣裳。 虽然离开齐王府之时并未带多少值钱之物,可我想到腹中的孩子,我便偷偷的让云雀带了几批上好的锦缎出来,想着能为腹中的孩子做些贴身的衣裳。 如今的我也只有借手里的这些还未缝制成品的衣裳来让我心持平静。 渐渐的天色也黑了下来,云雀一直守在我的屋里不肯离开。 烛火燃得吱吱而响,指尖一疼,连着两下竟都扎到了手。 我吃痛的哎呀了一声,云雀连忙凑了过来。 “小姐,可是又扎到了手了?” “没事…”我将手指轻轻的含在唇,朝她摇了摇 头,心里一时之间竟袭上一丝不好的预感,我似乎能感觉到有什么要发生。 “夜深了,小姐还是歇下吧,明日还得早起去做那些粗活,小姐得保持体力才行。” 我觉得云雀说得有理,便将手中的锦缎全都交给了她,起身回了床榻之上。 直到云雀轻轻的带上门的那一瞬间,我才微微闭上了双眼,然而心里的那些疼痛与思绪依旧萦绕在脑中,为了腹中的孩子,我要逼迫自己来说服自己。 次日,一大早我便起床与云雀一同赶往庵堂打扫。 出了上次之事,我不敢再对此事而怠慢,并不想让三位师太抓住任何处罚我的机会。 鸡叫最后一声之时,我与云雀就将庵寺打扫了一个遍。 我微微挺起小腹觉得胸口有些闷热,便站在窗前吹了会儿凉风解解凉。 这才刚推开窗子,就只见好几名平尼直往庵寺门 口跑去。 我虽不明白这些平尼为何走得如此匆匆,可我知道一定没有我的事。 既然事不关己,我何必好奇,何必在意? 凉风阵阵袭来,我抬手拭了把汗,就在我落下手来之时,站在另一侧的云雀突然带着疑问的说道:“不知是哪个贵人来了庵寺,这样豪阔?” 我闻言,微微拧了眉,向云雀走来了几步,朝着云雀的眸光望去。 刚好这个位置正能看到庵寺的寺门口。 我可以看到寺门口正停驻着一辆金黄色的油壁车,花纹式样都是极其尊贵。 再一仔细看去,竟觉得这辆马车看着有些眼熟。 我微微垂眸细细一想,才想起宫中的銮驾就是这番模样。 那銮驾之中会是谁呢? 宫中只有几位贵妃娘娘能用得上这种銮驾,难道是如妃,又或是定妃,除了这两位,还有新封的灵妃 。 还未待我猜出这銮驾之中的贵人究竟是这三名贵妃之中的哪一位之时,銮驾之中己伸出一只修长的玉手。 今日的阳光灿烂如金,从帘内慢慢走出一张芙蓉秀脸,惊鸿一瞥,那缭乱容颜似乎闪电刺破长空,美艳到叫人措手不及。 然而这个叫人措手不及的贵人正是那与我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灵馨。 如今的她雍容华贵,所到之处都是一片光芒,这一瞬间让我想起了最初她之时的情景。 总感觉我与她之间所发生的一切,从相见到相识再到互相记恨,这冥冥之中似乎都是上天注定的。 “居然是她?”云雀张大嘴巴惊诧的一语。 在我的印象之中,云雀根本不知灵馨己入宫为妃之事。 接着云雀又扬着手,面上满是不解的问我。 “小姐,这,这不是灵馨姑娘么?她又回京了, 而且如今还这般豪阔?” “她从未离开过。”我淡淡的回答了云雀的话,眸光看着灵馨在向边奴婢的搀扶之下一步一步迈入庵寺之中。 因我一语,云雀更加的惊诧,“什么?她没有离开?” 我微微抿了抿唇,将眸光收回看向一脸惊诧的云雀,点了点头,“对,她不止没有离开,她现在还是当今皇上的宠妃,灵贵妃娘娘。” “什么?她还成了娘娘?”云雀惊诧的嘴巴长得更大了。 “这些事情说来话长,留着日后再与你细说吧。”我淡然一笑,重新拿起了抹布擦着佛像,边擦,边说道:“我们还有很多活没有干呢?赶紧干活吧。” 整个庵寺因为灵贵妃娘娘的到来,大家都忙得不可开交,然而我也受到一些小小的恩惠。 今日一天的斋饭有所改善,妙玉还偷偷的为我弄来了几碗白米饭,这也算是我来庵寺里吃得最饱的一 回。 “无忧,宫里来的灵贵妃,你可认识?” 真不知妙玉为何会突然问我这个问题。 我微微咽了口白米饭,抬眸看了妙玉一眼,终还是点了点头。 “有些熟络。” 妙玉面上一笑,环顾四周,见四处无人,便与我凑近了一些道:“我看那贵妃娘娘挺温柔和善的,你既然与她有些熟络,那就让她去向住持师父那帮你说些话,那清宁师太也许就不敢再为难你了。” 我呼吸一滞,差点没被口中的白米饭咽死,连忙抬起手边的清水喝了一口,这才稍稍缓了过来,重抬起眸对上妙玉此时直直等待的眸光之时,我这才在唇边僵笑着朝她摇了摇头。 “不用了,这些活我还可以接受。” 妙玉对我的反应,又重坐直了身子,轻轻一叹,“你现在怀着身孕,又不肯让我将这些事情告诉静如师太,这九爷一走,她们三人就变本加厉了,如若这 贵妃娘娘真能替你说上几句话,你往后在这庵寺的日子定不会像这般受苦了。” 妙玉是一片好心提醒,可我又不能告诉她,我与灵馨之间所发生的一切。 我只好放下手中的筷子,目视她的同时,我己想好了如何回答她的话。 “妙玉,你不懂的,我虽与她熟络,但只是有些面缘而己,而且她如今贵为贵妃娘娘,以我此时的身份,与她说上几话怕也难。” “你说的也是,这贵妃娘娘身份尊贵,而你如今…”妙玉的话没有再说下去,停下来之时她的眸中微微颤了颤,只好垂眸不语。 我知道妙玉意识到了方才自己的话有些不中听,我也不再语,只是重新拾起手边的筷子继续吃饭。 突然又想到了什么?抬头看向此时垂眸不语的妙玉问道:“妙玉,这灵贵妃娘娘是因何而来,你可知道?” 妙玉微微抬起了头,答了我的话,“她是为了给 皇上祈福而来,在我们庵寺要斋戒三日。” 灵馨要留在这里斋戒三日,那岂不是这三日都会出现在这庵寺之中。 这庵寺之小,迟早会要与她相见。 夜幕又渐渐落了下来,云雀为我松了下皮骨,我便要去倒夜香刷马桶了。 还好有妙玉替我早早就准备好的荷花香囊,捂着荷花香囊,我也开始可以适应手上的这些脏活粗活了。 “小姐,你别再刷了,你先在那坐着休息会儿,剩下的都由云雀来刷吧。” “不行,这么多,你得刷到何时?我多刷一个,便少一个,我们也能早一些结束回屋歇息。” 云雀面带一丝笑意的朝我点了点头,手上的动作刷得更快了。 正在我与云雀朝着那些未刷完的马桶奋斗之时,不远处传来了一声聒噪的喝斥声。 “你们是怎么搞的?娘娘要出恭,却不见了马桶 。” “姑娘恕罪,平尼这就给娘娘送去马桶,还望娘娘息恕,平尼…” 回答这名喝斥声的人是清宁师太,结果让这名喝斥声的奴婢更加火燥的打断了她的话。 “好了,别在这里费话了,赶紧让人送来。” “是。” 我与云雀闻声微微放下手中的马桶,净了一把手朝那些声音走去。 这才没走几步,就只见清宁师太恼怒的一语。 “你们这俩笨驴,谁叫你们将贵妃娘娘屋里的马桶取走的。” 清秀师太满脸惧色,战战兢兢的回了话,“师姐,你先别动怒,你想想,这个时辰正是倒夜香的时辰,我们若是知道灵贵妃娘娘会有起夜的习惯,我们也不会让无忧这个生手去倒夜香,搁这么长时间也不见无忧把这些事情做完,这才晚送了马桶回贵妃娘娘的屋里。” “好个清秀师太,如此推卸责任,真是可恶至极!”云雀咬紧牙在我耳边愤愤不平的低斥道。 我连忙朝云雀做了个小声点的动作,朝她摇头,不再让她出声。 待我再抬眸看向那边三人之时,清宁师太怒气冲冲的扬了扬手道:“得了,赶紧叫无忧给贵妃娘娘送马桶去。” “是,师姐。”清明师太与清秀师太点了头便朝我们这边走来。 “小姐…”云雀紧捏了我的一把手。 我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唇边轻轻一笑对云雀说道:“云雀,你先躲起来。” “为何我要躲起来,还有这么多马桶没刷完呢?”云雀指着那些不马桶不解的道。 我仍是轻笑着朝他她摇了摇头,“不碍事,她们会让我去给灵馨送马桶,所以剩下的这些就留给她们来刷吧,我们也好趁机偷偷懒。” 云雀似乎还未明白我的话中的意思。 由于不远处脚步声的缓缓靠近,我己没有过多的时间向她解释。 我只能轻轻将她推了一把,指着后面的那棵大树道:“你听我的,赶快躲起来。” 云雀被我半推半就的推至了那棵大树后。 我又重回了脏水池边提着马桶擦拭着。 两位师太己在我身后,清明师太唤了我一声,“无忧…” 我连忙放下手中的刷子,朝她们转了身,“清明师太,清秀师太。” 我微微抬起头,只见她们俩捂着鼻子,不敢靠近我此处。 其中的清秀师太还怒指着地上的那些未擦完的马桶骂道:“你是怎么做事的?怎么马桶还未刷完?” 耳里听着清秀师太的骂声,我微微带着一丝委屈的低了头。 “无忧是生手,对这些活还不太利索,无忧日后会努力提升速度的,只是不知两位师太是因何事前来 。” 清秀师太怒眸看了我一眼不再说话。 身边的清明师太便捂着鼻子指了指离我不远的那个马桶道:“你将东边西厢房的马桶赶快给贵妃娘娘送去。” 看来她们真是来让我往这刀尖上撞的,既然是刀尖,那就得有所值才成。 我面色微微一怔,声音也微微弱了下来,更加委屈了起来。 “无忧听从清宁师太的指令,只负责倒夜香,刷马桶,这若是离开这里,只怕会惹清宁师太不悦,所以还是请两位师太将这贵妃娘娘房中的马桶送去才为妥善,如若两位师太嫌麻烦,又或是怕得罪贵妃娘娘,那要不…就让我刷完这些马桶,我再给娘娘送去房里,可好?” “不好,等你刷完这些,我们就一命呜呼了。”清明师太朝我怒斥了一声后,脸色更加难看了,突然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眸光落在了地上的那些马桶之上 ,皱着眉,声音带着一丝不甘心的开了口,“你赶紧给娘娘送马桶过去,这里让清秀,她来替你刷。” 清明师太的一语让身边的清秀师太反应极大,“师姐…” 清明师太怒眸相向,狠狠的瞪了清秀师太一眼,骂道:“师什么姐,你这笨驴,你是愿意掉脑袋,还是愿意留在这刷马桶?” “我…”清秀师太终是无可奈何,只能狠狠的瞪了我一眼后,垂头丧气的坐在那刷起马桶来。 我偷偷的与躲在不远处的云雀笑了一下。 在清明师太的吩咐下,我便弯腰提起一个干净的马桶便速速离开了。 “小姐,你怎么知道清明师太会让清秀师太替你刷那些马桶呢?”云雀边走边问我。 我朝她轻轻一笑,答了她的话。 “其实我也是猜的,我猜她们都是一些贪生怕死之辈,现在灵馨急需马桶,在她们的眼里己然激怒了贵妃娘娘,然而此时她们都不会愿意去给贵妃娘娘送 马桶,所以她们第一个想到的代罪羔羊就一定会是我,她们这些小心思又岂能瞒过我,我既然要冒此风险,那就得有所值才成。” 云雀微微懂了我的意思,恍然笑了起来。 “所以小姐就故意以还未完成清宁师太所交代的事情而推脱,从而好让清明师太与清秀师太无可选择,她们一个个都不愿意去撞那刀口上,那就只能选择替你刷马桶。” 突然她说到这里的时候,又停了下来,脸上的笑意也僵住,瞬间袭上一丝忧虑,接着道:“只是,这灵馨姑娘如今己为贵妃娘娘,她会不会记恨小姐之余,从而为难小姐,又或是…” 云雀的顾忌,我一早就想到了,我微微一笑打断了她。 “你不用担心,她若是要对付我,必然不会这般明目张胆,毕竟这庵寺之中还有静妃娘娘在,她的心在战天齐的身上,她若是因此事而为难我,又或是我有个三长两短,这事情必会传到战天齐的耳朵里,灵 馨聪慧,她不会傻到让战天齐厌恶她,她若想回到战天齐的身边,那就得永远留给战天齐一个心地善良,温柔可人的灵馨。” “真是想不通,灵馨姑娘如今都己为贵妃娘娘,宠冠后宫,身份地位权势己在爷之上,为何总想着要做爷的女人?”云雀感叹呢喃的一语让我脚步一同顿,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所说的话,连忙抿了抿唇,有些张目口舌,“小姐…我…” 我并不怪她,甚至她也说得有理。 她只是不明白灵馨到底与战天齐之间发生了什么,她才会一时之间说出这样的感叹。 “好了,你就在这等我,我去去就来。”我朝她仍是保留着那丝轻笑,欲要从她手中夺过马桶。 可云雀却不让,紧紧的抓住马桶不放,还不忘叮嘱我,“小姐,若是有事,你就大叫一声,我就…” 我轻叹一声打断了她的话,“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快松手吧!” 云雀仍还是有些忧心的松了手,目送着我一步一 步向那厢房的守卫靠近。 “站住…” 随着这一声阻拦,我在悬在我眼前的两把长剑之下,停下了脚下的步子,放下手中的马桶朝他们行了一个佛礼。 “两位施主,平尼无忧是来给…” 我的话还未完,就让屋里窜出来的一名慌慌乱乱奴婢,挥开这两名守卫手中的长剑,再看到我脚步地上放着的马桶之时,她眼睛亮了起来。 “你可终于来了,快,快提着马桶随我来…” 我微微颔首,提着地上的马桶随着这名奴婢的方向而去。 正在我随着这名奴婢欲要去放至手中的马桶之时。 竟听见此时路过的屋里,有名奴婢小声忧心的说道:“娘娘,我们还是唤太医吧。” “不许唤太医,不许让任何人知道。” 是灵馨的声音,似乎还带着无比的痛苦之色。 我微微停下了脚步,这时可以清楚的听到屋内的那名奴婢的声音重又响起。 “娘娘这小产可不是小事,这若是处理不当会有性命之危的。” 小产? 一个念头直直的钻入我的脑海中。 正我的思绪开始混乱之时,灵馨带着痛意的声音响起。 “就算有性命之危,也不能去唤太医,如若唤来了太医,必定会有走风之时,本宫不能让皇上知道此事,好不容易有了这三天祈福之期能将肚子这块肉拿掉,本宫会挺过去的。” 灵馨的一语震惊我心。 灵馨既然怀上了孩子,为何要如此狠心的除去腹中的孩子? 我伸手轻轻的抚上了自己的小腹之上,突然之间觉得手心浸出了冷汗。 “可是…”这名奴婢似乎还有什么顾忌,可话未 完,就让灵馨怒斥的声音所打断,“好了,你记住,此事绝不能泄露出去,否则本宫要了你的命。” 我心下一慌,自知此处不宜久留,这才迈出步子,一个没留意竟让手中的马桶撞击了一下发出了一丝声响,“当…” “是谁在外面?”屋里响起了一声低吼。 糟了,我欲要走开,跟上方才引我入内的那名奴婢的方向,可那名奴婢的身影己然不见了。 肯定是方才因灵馨与一名奴婢之间的对话竟让我跟丢了路。 这可如何是好? 若是让灵馨知道我得知了此事,那她又怎会放过我? 随着屋里急促的几声脚步声向我逼来,我己无处可逃。 我只能放下手中的马桶,微微行了一个佛礼,却未抬头。 “抬起头来。”灵馨缓缓靠近我,命令道。 随着这丝命令,我心下慌乱,欲要抬头之时,身后响起了一丝急促的扑通声。 “娘娘恕罪,奴婢方才一时心急,这才让这名送马桶而来的平尼…” 这方才引我去放马桶的奴婢,只可惜这名奴婢请罪的声音,灵馨似乎根本就不在乎,她此时在乎的是方才在屋外的我是否偷听到了屋内所说的每一句话。 灵馨扬声打断了那名奴婢的话,怒声真冲我来,“本宫让你抬起头来。” 此时的处境,我己别无他法,只有坦然面对了。 我应她之意,微微抬起了头,就在我抬起头对上她那张苍白无血丝的脸之时。 她的面容聚然从苍白变得阴沉,四目相对,她的眸中满是慌乱,惊吓,甚至还有一些我根本猜不到的情绪。 她双手微微一抽触,脚下有些不稳,还有身边的奴婢扶住了她。 她看着我,双瞳一点一点的扩大,直到无法再扩 大之时,她扯唇溢出两个字,“是你…” 我微微吸了口气,坦然的回了她的话,“这里是庵寺,你能来这里,就应当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我。” 她眸光慌乱不定,苍白阴沉的脸陷入了全然紧崩之中,双眸慌乱的转了一下,声音有些颤抖的问道:“你方才听到了什么?” 我能说我什么也没听到么? 纵使我这样回答她,她也不会信我。 问题是我根本就没有想过要对她有所隐瞒。 我依旧淡然直接的回了她的话,“什么都听到了。” “你找死。”她咬牙绿了眼看向我,双手己握拳。 面对她的威胁,我从来就没有害怕惶恐过。 我淡淡的看向她此时满是肃杀之意的双眸,轻叹一声开了口。 “这里是庵寺,佛门之地,你己经动了杀戒,而且还是…” 我的话未完,她瞪直了双眸再一次逼近我,扬声怒意打断了我的话。 “是什么?你以为本宫身上流掉的孩子是当今皇上的么?” 她的一语让我心头一怔,实难在一瞬间明白她话中之意。 我带着一丝的顾虑问道:“你竟然怀的不是皇上的孩子?” 她苍白阴沉的面容,突然趾高气昂的一笑,笑得清冷,绝艳,字字如针扎一般向我袭来。 “当然不是,而且本宫还可以告诉你,本宫方才流掉的孩子与天齐有着密切的关系。” 这针扎一般的痛竟让她的意图所达到了。 我的心怦然一痛,一瞬间竟痛到了骨子里。 我仍是抗拒,拼命的抗拒,“不可能,你是皇上的妃子,天齐又怎会做出如出荒唐污秽之事?” 她失声冷笑了起来,眸光直入我的眸中,一字一句的开了口。 “有什么不可能?皇上一直重病缠身,就等同于一个废人,早己禁戒男女闺房之事…所以你最好对今日所听到的任何一句话都得守口如瓶,本宫保不住了,天齐也就保不住了。” 她字字句句按照推理完全属实,当今皇上重病缠身属实,早己禁戒男女闺房之事也属实。 我没有说话,只是在让自己力求平静。 因为在我的心里我一直在告诉自己。 我要相信战天齐,我要相信他。 而此时她却无情冷血的又给了我一刀,伤我血淋淋一片。 “对了,本宫还要告诉你一件事,现在我朝与西楚联姻,天齐迎娶西楚郡主之日,就是皇上封赐他为太子之时,在这样的节骨眼上,天齐可不能有任何闪失,你是聪慧之人,不会不明白本宫口中之言。” 她的话原因其中有二。 其一,也许她只是想利用我对战天齐的心来阻止我将今日所听到的事情外泄。 从而她会搬出腹中的孩子与战天齐有密切关系。 如若事情传出,最大的受害失益者就是战天齐。 其二,她也许说的是真的。 可是其二,我虽然心里不愿去相信,可是己然让这件事情影响到了我内心的那丝坚强。 毕竟他休我属实,他要再娶妻也属实。 我默默的呼唤着腹中的孩子。 孩子,给娘亲力量,给娘亲力量… 第173章 也许正是因为腹中的孩子听到了我的呼唤,让我再一次昂首的面对了眼前之人。 我抿紧双唇,字字句句坚硬的说出了口,“你放心,此事我定会守口如瓶,我同时也会每日祷告佛祖,但愿你此次所造杀孽不会得到报应。” 她面色怒火中烧,我亦没有放在眼里,转了身。 欲要走向那片黑暗之中时,身后的她扬声冷笑着对我喊道:“你以为你还有本事对付本宫么?” 我手边的灰衣一紧,顿然的立在原地。 身后的灵馨一步一步向我走近,“华蝶衣,你如今只不过是罪臣之女,只不过是这庵寺之中的平尼,对了,方才翠儿说,马桶是你送来的,华蝶衣,瞧你如今这身模样,一身的臭味,就算 是天齐见到你,也只会感到恶心,你不要再心存渴望,等着天齐来这庵寺接你的一天。” “说够了么?”我愤然转身直入她的双眸之中。 她怔住了脚,我看着她此时的怔然,一点点的冷笑起来,“我今日会落到如此境地,你敢说你问心无愧,你敢说不是你所为,你敢说不是你在背后操控这一切?” 灵馨面色瞬间又变得难看起来,一时不知该如何面对我此时冷然,有些失措的低了眸,收紧裙边。 “本宫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再一次冷哼,冷笑依旧泛起在唇边,“灵馨,你何时能敢做敢当?何时能像个人样的站在我的面前,我自知曾愧欠你,但这份愧欠源于当年之事,可我当年根本就不知你的命运会因我而改变,所以你恨我,怨我,我无话可说,可是你若真想要让我下地狱,那就得光明正大的朝我报 复,不要总用那些见不得人的下贱手段来成就你此时的光鲜。” 灵馨,这个女人,是我一直小看了她,本以为她只是想要保命,又或是只是想要能夺回战天齐那些虚无的爱。 可我没有想过,她竟然与华蝶心一样卑鄙。 当日她利用娘亲来指证我乃魏家之后,只是她没有想到,娘亲会在那一刻演了一出戏来保我性命。 也许她早就想到,就算我是魏家之后,只要有战天齐在,我也不至于会被处死,可她的目的是要我死。 所以她便使出了更狠的一招,虽然我不知道她是如何得知我乃小姨所生,可有多种理由让我推翻这些疑问。 她深在宫中,又宠冠后宫,自知身处险境,为求自保,那就必须有防人之心。 防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在自己有可能成为敌人 的周围埋下自己的眼线,防范于未然。 她虽然知道了这个秘密,但是无人指证,口说无凭,又如何能证实我的身份是皇家的耻辱,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威逼跟随小姨身边多年的李嬷嬷。 只要有了李嬷嬷这个证据,那么证实我乃皇家耻辱之事就是水到渠成。 只不过,她心机算尽,可依旧没有想到,战天齐会到最后利用我的琉璃珠来护我一命。 琉璃珠之中的秘密宝藏,是她的失算,也是她根本就不知的一个秘密。 因我的话,她面上的怒火更甚,咬牙对我扬声道:“你以为我不想么?可你华蝶衣是太过好命,还是天生就淫贱,身边总有男人护着你,宠着你,爱着你,我根本就无从下手。” 突然她又冷冷的笑了起来,声音瞬间有了一丝得意之色,“不过你现在落到这种地步,我心里就踏实了,因为不管你再做什么?你都斗不过 我,你永远都只会是这庵寺的平尼,永远都回不到天齐的身边,这就是你华蝶衣的报应。” 我没有因为她的话而感到任何的痛心,反而觉得心里曾对她留有的一丝愧欠在这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我冷笑反问道:“是么?”我稍稍停顿了下,看向她此时眸中的得意之色,我一字一句的开了口,“如若真是如你所想的这样,那你就得赶紧找个大夫先解决你此时的身子,我怕你死了,就再也看不到我重回天齐身边的一天。” “华蝶衣,你…”她悲愤的向我扬起了手,却让我伸手紧紧的抓住悬在了半空之中。 我瞪大了双眸告诉她,“我劝你,这巴掌你还是留着吧,若是真让它扇在了我的脸上,我日后定会以千倍,万倍来回报你。” 她面色铁青抽动,却是气愤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种情景我仿佛看到了又一个华蝶心的存在 。 我深吸了一口气放开了她的手,转身欲要离开之时,身后竟袭来一丝力道,“你去死吧…” 这丝力道是我料所未及的。 可是力道来得过于凶狠,我根本无法抵挡,脚下一滑,身子向前倾去,直直的倒在了地上。 腹间骤然而至的痛楚开始袭上我心,腿间竟有热流涌出,痛楚愈烈。 我咬唇隐忍,只觉热流已顺着双腿淌下。 孩子? 一个念头闪过我的眼前,我颤颤伸手揭起裙袂,入目一片腥红! “娘娘她…”这时灵馨身边的奴婢吃惊的看着我手指上的腥红。 “孩子…”我开始慌乱起来,紧紧的抚着小腹。 我不停的呼唤,心底泅开的害怕越来越剧烈。 我仿佛开始感觉到了腹中的孩子快要离我而去了。 灵馨猛然顿住,目光瞬间凝结在我身下。 她的眸中有惊吓而过,瞬间脸色也变了,目光从那片猩红转到我脸上,满目尽是惊痛,“你…” 她只说一个你字,其他的咬牙再也说不出来。 也许她知道我怀有了身孕对她来说那是一个巨大的悲痛。 因为有了我这个孩子,我就会有希望。 只要我有了希望,她灵馨所有的一切都会因我而发生改变。 她在害怕,甚至不知该如何是好? 方才她己起了杀害我之心,可是如今得知我有了孩子,这个孩子就是我的护身符。 我屏住呼吸,忍住腹间的剧烈疼痛,一字一句咬牙开了口,“你赶快给我去找大夫,我腹中 怀着天齐的孩子,如若孩子有个三长两短,天齐是不会放过你的。” 灵馨面容怔怔,只是咬紧着牙,没有任何的举动,反而是身边的奴婢更加慌乱了。 “娘娘,她怀着的可是八爷的孩子,这谋害皇嗣一罪可是要杀头的。” 灵馨这才从中反应过来,咽了口气后,左手抓住右手,身子也见颤颤发抖。 不行,威胁灵馨还不知能不能成功。 不管怎样?孩子绝不能有事。 我想到云雀,我还有云雀。 “救命…救命…”我扬高声音趴在地上求救。 灵馨见我呼喊救命,若是我有个三长两短定会与她逃不了干系。 “快捂住她的嘴…” “唔…唔唔…”我的嘴被这名奴婢捂上,一时之间根本就发不出声。 我只能挣扎着挣脱这名奴婢,双眸死死的瞪着眼前己是慌乱得措手不及的灵馨。 终于让我找到了机会,我狠狠的张嘴咬住了那名奴婢的手。 “啊…”只听见这名奴婢吃痛的尖叫一声,将手收了回去。 我顺了口气,目瞪灵馨,怒道:“孩子若是没了,我华蝶衣定要你灵馨替他陪葬…” 而此时的灵馨慌乱的眸子闪过一丝冷笑,一步一步向我走近,咬牙道:“趁你有言在先,本宫便让你母子死无葬身之地,看你日后还如何向我讨回?” 我还未来得及闪躲,我的手就让灵馨狠狠的抓住。 “你要做什么?”我的声音在她眸中冷笑之下开始止不住的颤抖。 她突然放开了我的手,伸手轻轻的抚过我的脸蛋,滑下之时,她手上一用力,将我的脑袋狠 狠掰至右侧,贴在我的耳边冷冷的说道:“看到了么?前面就有一口枯井,那里将会是你们母子的葬身之地。” 当我看到那口枯井之时,我的心更乱了。 以灵馨此时的心境,她定能做出毁尸灭迹的事情来。 不,我还不能死。 我用力的甩开她的手,使出全身的力气推开了面前的灵馨。 她吃痛倒在了地上,毕竟,她方才小产,身子还很虚弱。 我费力的使自己稳稳的抚着小腹站起身欲要逃开。 “还不快抓住她…” “是。” 只可惜,腹间的痛意根本就让我跑不快。 身后三人向我追来,我实在是无力逃开,腹间的疼痛伴着我的双腿开始软了下来,我只能倚 靠手边扶住的一棵树来支撑自己。 身后的三人己向我追来,我己无处可逃,我只能呼唤院外的云雀来搭救。 “云雀…云雀…” “静如师太,你快些走,我担心我家小姐她会有危险。” 一丝熟悉的声音如雪中送炭一般的向我传来。 好像真的是云雀的声音,还有静如师太。 母妃也来了,孩子有救了,有救了… 正当三人追上我时,云雀的声音又近了一些,“两位守卫大哥,这位可是静妃娘娘,你们快让开…” “娘娘,有人来了,静妃娘娘可是八爷的生母啊!”身后的一名奴婢颤抖道。 我倚着大树转身看向此时腥红双眼,非要置我与孩子于死地的灵馨。 此时的灵馨闻方才奴婢一言,眸中乍现了混 乱,可随着不远处的两道身影向我们而来。 灵馨的眸中瞬间闪过一道光亮,连忙将看向不远处的那道慌乱眸光收回,向我迈了一步,紧紧的搀扶着我的手。 “怎么这么不小心,你可是怀有身孕的人…”灵馨眸光瞬间变得柔和心疼,还面容急切的对身边的两名奴婢吩咐着,故意扬起了声音,“你们俩,还不快去找大夫…快啊…” 这两名奴婢对灵馨此举有些不知所措,却只能双双恍惚的点头,“哦…是…” 两名奴婢跑了出去,与不远处而来的云雀与静妃娘娘相撞。 “你想做什么?”我不解的想要甩开灵馨搀扶着我的手。 她葫芦里到底卖着什么药,让我心慌。 她侧身向我,眸光闪过一丝狠唳,“华蝶衣,你若是敢污蔑本宫是本宫想谋害你的孩子,本宫就告诉皇上,本宫肚子的皇儿就是拜你所赐, 而本宫只是悲痛至极才会做出反击,若想相安无事,你就得实趣,否则你我同归于尽。” 原来她打的是这种主意。 静妃娘娘是天齐的生母,这对灵馨来说正是一个表现的机会。 如若我今日有何意外?此事若是传到战天齐的耳朵里,那她这个温柔女人背后的蛇蝎便会自暴在战天齐的眼里。 她想与我同归于尽,那就得看我腹中的孩子愿不愿意答应她? “小姐…”云雀扑上来扶住我,见我一脸苍白,这才落下的一颗心又紧紧的悬起,连忙问道:“这是怎么了?” 一瞬间向我们快步走来的静妃娘娘,眸光一下就落在了我手指之上,慌乱的问道:“血,哪来的血?” “她方才不小心跌倒了,怕是见血了。”灵馨有些慌乱的向静妃娘娘回了话。 语毕之后,灵馨还特意给了我一个眼神。 只可惜还未待我看清这个眼神,我就两眼发昏,全身也越来越冷,直到眼前什么也看不见时,我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只闻耳边响起静妃娘娘急切的一语,“快,快扶她入屋。” 迷糊之中可以朦胧的听到有些声音慌乱的响在耳边,可是无力细听,只能昏睡过去。 昏睡多梦,醒来时已现一丝光亮了。 昏昏沉沉醒转过来,身上出了一层又一层冷汗,黏腻地依附着身体,感觉到有些难受。 就在我半梦半醒的那一瞬间,我发现自己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当然昏迷之前所发生的一切都历历在目。 突然我想到我的孩子。 “孩子…”我猛然睁眸,眸中似乎还留有泪水干涸带来的灼热痛楚。 这是我在梦里哭泣过,我怕失去这个孩子, 怕失去我唯一的希望。 在梦中,我抓到了一只小手,紧紧的抓住小手的时候,那只小手便在我手中无形的消失了。 我满世界的找那只小手,可怎么也找不到,耳边全都是孩子喊着要娘亲的哭声。 也就在我回想着梦里的情景之时,手上传来一丝力道,是静妃娘娘守在我的身边,紧紧的握住了我的手。 “你且放心,孩子平安无事,昨夜你只是动了胎气,还好及时,否则我的孙儿可不保了。” 我微微欠了欠身子,在她的力道之下,我一点一点的坐了起来,小腹间的痛楚之意己不再有了,只是觉得还是有些无力。 待我坐好靠在床沿之上,静妃娘娘又给我端来了一杯清水。 我接过清水,大口大口的喝了个干净,这才将喉间的苦涩感微微缓解了一些。 “多谢母妃救了这个孩子。”我抿唇道谢。 她接过我手中的空杯放下后,又替我的理了理盖在身子上的被褥,轻声道:“傻孩子,这种道谢的话就不要说了,说起来,我还得感谢你才对,你不畏艰辛,不在乎那些冷嘲热讽,一心只想为天齐生下这个孩子,是天齐愧欠你。” 我微微拧了一丝眉,轻轻摇了头,“母妃的话言重了,这个孩子也是我的希望,不管怎么苦,怎么累,我都会坚强的生下他。” 静妃娘娘眸中闪过一丝悯柔之意,轻叹了一声,“你的身子本就弱,这些天你在庵寺发生的事情,云雀都与我说了,傻孩子,什么苦都自己往肚子咽,你大可与我说一声,我断然不会让那些人如此欺凌你。” “我己不是天齐的妻子,我哪有这个脸面恳求母妃替我说话?”我微微垂下羽睫,想要试图遮掩住那眸底的万般心酸。 静妃娘娘眼角闪过一丝柔光,动容道:“你还唤我母妃,那就还是我的媳妇,告诉我,今日 究竟发生了何事?你为何会无故跌倒,还差点失去这个孩子?” 我的眼前快速的闪过昨夜与灵馨之间的纠纷。 我如何告诉静妃娘娘,战天齐与灵馨,还有我,我们三人之间的种种? 还有灵馨昨日威胁我的话,狗急了还会跳墙,如若真闹个鱼死网破,我并没有胜算能胜过灵馨的倒打一耙。 我犹豫了半响,终是只道:“昨夜之事,我也许是累了一天,有些精疲力尽,这才失了脚。” 静妃娘娘听我这么一说,眸中并没有相信我说的话,直直的看了我半响,终是对我一叹。 “你虽未剃度,但也是带发修行,住持师父封你法号无忧,你就是出家人,出家人不打诳语,你的双眸在告诉我,你在撒谎,是为了那灵贵妃么?” 被她猜到了我的心思,我唇边微微一笑,答了她的话,“母妃,无忧是出家人,如今只想好好生下这个孩子,其他的,无忧己不再作多想,也请母妃不要再寻问此事了,无忧母子平安那便是大过所有的事。” 因我的一语,她似乎懂了我的意思,其实深居这庵寺之中的她来说,那些世间纷争她早己看透。 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她微微抿了抿唇,眼眶微润,“难得你还一心只为这孩子,只为天齐着想,真是苦了你,要这样无名无份的为天齐付出。” 我微微摇了摇头,轻声道:“母妃你知道,我心中看重的并非是名份。” 静妃娘娘微润的眼角微微闪过一丝光泽,面上微微闪过动容,“好孩子,你是个淡漠的女子,然而你这点性子也最像我,在我们的心里,不管如何?终究是一个情字比虚名富贵权势都要看 重。” 我看得出在静妃娘娘的眸里并非看破红尘,只盼青灯古佛,她的心里仍余情未了。 其实我可以想像,当年那个洒脱自如,大大咧咧的乡间女子能转化为今日如此多愁善感却又要极力去遮掩那些情愁的她,那得需要多大的一个转变。 她经历了美好,得到,失去,淡忘,犹记,这样的一个过程可悲又可喜,可念又可忘。 我轻轻的转了眸,低声呢喃了一声,“情深至浅。” 情深至浅,感情发展到一定的深度之时,就会慢慢的转化为一丝淡漠。 不是不爱,也不是不再念,只是犹记在心中而己。 这就是对我,对静妃娘娘此时的状况最好的一个表达。 静妃娘娘微微欠了欠身子,取来一个枕头轻 轻的垫在我的身下,这样我能更舒服一些。 她突然轻轻的抚上了我的手,轻轻的开了口,“蝶衣,我虽然不知道天齐对你承诺过什么,但是天齐是我所生,我的这个儿子我最知根知底,他若一心情牵一个人,那便会一心一意的待她,和离一事你我应当心里都清楚,天齐能让人给你送来和离书,一定是被迫,在他的心里,你承受了多大的痛,他亦有多痛,虽然你现在没有了名分,我相信总有一天,他会加陪的尝还于你。” 静妃娘娘口中所说的,总有一天,这样的未来,或许是可以期盼的吧。 我心中一丝感叹,却无法道出,我微微点了头,“母妃的话,我都懂,天齐对我如何,我对天齐如何,母妃都看得明白,此生我不会负他,同样我也相信他不会负我的。” 静妃娘娘欣慰明朗的笑意如春风拂面,道:“同心千载痴情盼,守得云开见月明。” 我伸手抚着还不显山露水的小腹,心里翻涌出蜜甜的痴情相盼。 会的,我一定会等到他,等到他来接走我们母子。 静妃娘娘走后,云雀正服侍着我喝下那碗安胎药。 一碗汤药下肚,我发现云雀的眸光停在我的小腹之上时,偶尔的凝滞。 云雀的心结,我未尝不明白。 我待她放下手中的安胎药,轻轻的握住她的手放在我的小腹上,语声温软。 “你听,孩子正在欢快的与你打招呼呢?” 她轻轻的抚着我的小腹,不看我,只是悲痛的说道:“是灵馨姑娘把小姐害成这样的,一定是…” 她的一语令我握着她的手微微一颤,连忙道:“不许胡话,是我自己不小心跌倒的,你切要小心说话,污蔑贵妃娘娘谋害皇嗣可是死罪。” 她抬眸看向我,眸中己有了莹然的泪光,“老天爷太不公平了,奸人当道,他怎能睁一只闭一只眼。” 盼老天眷顾,这样的话只不过是那些愚蠢之人用来安抚自己的办法。 我紧了紧她的手,与她说道:“不公平的事情都己经发生了,我们再怨天尤人也无济于事。” 云雀不语,眸中的泪水己滑过整个眼眶。 我再一次紧了她的手接着道:“云雀,华家己经不在,春兰也不在了,余生恐怕只有我们俩相依为命了,我们己回不到以前那个时时有人庇佑的身份,那我们就必须隐忍,委屈的承受这一切,以后做事说话都得万分留心,只要这个孩子能平安来到这个世上,我们就有机会,所以,日后不管发生什么,我们都要护住腹中的孩子,万万不能莽撞生事,孩子就是我们的希望。” 云雀眼中泪光再也控制不住了,如一枝负雨 梨花。 她伸手轻轻的抚在我小腹上。 我感觉到她的手微微有些战栗。 然而她抬眸看着我泪洒点头道:“云雀明白小姐的话了,孩子是小姐的希望,这个孩子就绝对不能有事。” 我内心有了一丝欣慰,抬手替她拭去眼角的泪水,笑着道:“既然明白了,那就不许再哭了,擦干眼泪,我们一起坚强。” “嗯,一起坚强。”她点头抹泪,满腹坚定。 外头的光线越来越亮了,我的精神也渐渐好了起来。 门外响起了一阵脚步声,云雀停下手中的活技,看向我。 “莫不是清宁师太她们又来催促小姐去干活了?” “你先去看看,若是她们的话,记住切记不 要与她们争吵,好好说话。” “放心吧,小姐,我知道怎么做了?” 我朝她微微点了头,仍是有些担心云雀。 我微微撑起身子想要听到外面的动静。 可外面并没有多大的动静,也不见清宁师太或是清明师太与清秀师太的声音。 难道不是她们来了? 若不是她们又会是谁呢? 为何云雀也没有开口说话? 这一系列的问题开始窜出我的心底。 待我欲要掀被踏下床榻之时,只听见门外响起一丝尖锐的声音。 “大胆之人,竟然见到灵贵妃娘娘不行礼。” 这样的声音太过熟悉,是灵馨身边奴婢的声音,那么来人就是灵馨。 依旧未见云雀出声,我更加担心起来,连忙踏下了床,扶着桌面走近之时,己见她们对持的 身影。 “云雀…”我连忙急唤了她一声。 云雀的性子我是了解,她此时的心思我亦是清楚。 昨夜之事,根本就瞒不过云雀的眼睛,我真害怕她又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然而以灵馨的性子,她定会拿云雀来出气,而我如今根本就无能为力来护全身边之人。 云雀转头看了我一眼,咬紧牙关之时,她像能看懂我此时眸中闪烁的含义。 只见云雀转头侧身行了一礼,“云雀见过贵妃娘娘。” 随着这丝声音,我紧揪着一颗心也算是落下了。 灵馨面色稍稍有些得意的看了我一眼,越过云雀侧身身旁,几步走来至我身边,这才不屑的出声淡淡一语,“起来吧。” 云雀起身看向我,眸中含着委屈与恨意。 我怕云雀沉不住气,只好选了一个借口对云雀说道:“云雀,我忽然觉得有些饿了,你去给我做碗清粥可好?” 云雀微微皱了眉,眸光瞥向我面前的灵馨,抿唇终是点了头,“嗯。” 待到云雀离去之后,我重回了床榻之上。 而灵馨因为小产身子有些虚弱,不宜站太久,那些趾高气昂的气焰终是因为她身子的原因,消退了不少,可那不屑的眼神仍是直看向我。 “你就住这种地方?” 我明白她这一句冷嘲热讽的话的意思。 我微微看了这屋里的四周,抿唇道:“贵妃娘娘以为我还能住到何处?” 她微微抬手理了理红汝妆,轻叹道:“这种地方也没什么不好,比起本宫当年不幸流落至青楼的那段日子,你也算是优待了,曾记得有人与本宫说过,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本宫可不这么认为,本宫觉得三十年太长了,三年河东, 三年河西,这样的变化才能为惊变,才能让人刻苦铭心。” 她冷笑着的一番话,只不过是想告诉我,如今的我,如今的她,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突然她又多补了一句,“也是,你如今的身份也只配住在这种地方。” 我虽然听到了心里,可去面上淡然以对。 “住在何处对我来说,那都一样,只要心净就会眼明,断然不会因为住在那种不堪的环境而污浊了这颗心,失了自己最初的本性。” “啪…”桌面一声狠唳的声响直入我的耳边,接着便是她的怒吼声,“你竟敢拐着弯指责本宫?” 我淡然一笑,不再看她,抬手微微抚上了小腹之上,轻轻的抚摸着腹中的孩子,有些不屑的道:“贵妃娘娘不用忧心了,我腹中孩子无事,贵妃娘娘也不用做出那些下贱之事来与我们母子同归于尽。” “华蝶衣,你还真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她咬牙站起了身,眸光狠狠的停在了我的手抚着的小腹之上。 她在指我腹间的孩子,不知道为什么,当我看到她面色暴怒之时,我的心里会有一丝快意油生。 我淡淡的看向她,浅浅的勾起了唇角,一字一字慢慢的对她说道:“这是老天对我的眷顾。” 她气急败坏,双手早己捏得紧紧,唇片死死的咬白,“你不要高兴得太早。” 她带着怒火扬袖离去,临走之时,她己直不起身子,只能在身边两名奴婢的搀扶之下,抚着带着剧痛的小腹一步一步走出屋外。 我看着她痛苦含怒离去的背影,我不知为自己舌尖上的抱复从而激怒她是对还是错? 毕竟如今的我就是惊弓之鸟,而她就是那黑暗之中的死神。 我紧紧抚住腹中的孩子,内心的惶恐也越来越甚,只盼孩子能够早日来到我的面前。 第174章 终是安静的过了些日子,自灵馨之事后,我也算是因祸得福。 只因静妃娘娘得知寺中之人为难我一事,便将所有的来由都告知了住持师父。 住持师父虽然没有严惩清宁,清明,清秀三位师太,可也算是一严重的警告了一番。 她们三人还算老实,这些日子态度及说话行为之上都有所改善。 至于前来祈福的灵馨自然要在静妃娘娘的面前示好,也一味的帮我说话,与我的熟络让人看来,还真像一对亲姐妹。 三日祈福之期很快就过去了。 灵馨坐着銮驾离开了,寺里一切都恢复了正常。 静妃娘娘一面调养着我的身子,一面还教我做了许多为人母的事情,就连替腹中孩子准备的小衣裳,一针一线也是静妃娘娘从头至尾教了我一个遍。 仔细一比较,我的那些针线活还真不能与静妃娘娘的手巧相比。 日复一日,我也终是做起了好几件衣裳。 手里正赶着活,可却许久不见了云雀的身影。 这些天,我因跟着静妃娘娘学做衣裳,也没有好好留意云雀。 云雀这些日子时而不见了她的人影,也不知她到底在忙些什么? 琢磨这个时辰了也不见云雀的人影,到底是去何处了? 我放下手中的针线活,走出了门外,一眼便瞧见了云雀坐在那石阶之上正发着呆。 “云雀…云雀…”我一路走来,连着唤了几声也不见云雀有反应。 这丫头在想什么?想得如此入神。 待我走近,拍了拍她的肩头,她这才反应过来,面色怔怔的连忙从石阶之上起身,抿唇问我。 “小姐,你唤我?” 我微微一叹,抬手替她拭了拭额角的一丝薄汗,“我从门口就开始唤你,都唤了好几声也不见你应我,怎么了?在想什么,想得如此入神?” 云雀面色微微一丝抽动,连忙躲开了我的手,自己一边抬袖拭汗,一边答我的话。 “一些不相干的事,想着想着便走神了。” 她这丝模糊,我曾也见过,心里闪过一丝念头,这丫头莫不是… 我故意打趣的问她道:“可是在想尚将军?” 她眸中一颤,连忙朝我摇头,“没有的事,小姐别乱说。” 好像真不是在想尚青云,云雀对尚青云的感情也许是真的放下了。 以前我说起尚青云与她的事情之时,她总是会脸红心跳。 今日并未见她面上有一丝羞涩之意,看来应当是我猜错了。 我微微一笑道:“你脸上没有绯红之意,方才应当不是在想尚将军,既然不是尚将军,那可是云先生?” “没,没有…”她面色是显得更沉了些,在对上我的眸光之下,她又飞快的转了眸,带着一丝牵强的笑意道:“小姐几时见我想过叔叔?” 那倒也是,她自小就跟着我,云先生只是捡她之人。 他们之间的感情固然好,可是云雀终是不常在云先生的身边。 所以离别又或是不见对他们来说己是家常便饭,云雀也不会想云先生想得如此出神。 还未待我探清她眸中的那丝遮掩的情绪之时,她 突然抬手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朝我丢下一句话,便跑了回去。 “小姐,你瞧我这记性,我那还给你烧着热水呢?我先走了。” 云雀步伐匆匆,这个急促的背影让我有些心绪不宁。 她方才的走神分明是有些怪,看得出,她是有心事。 可她又不愿说,还在故意躲避我,那这心事定是与我有关。 我想着得找个合适的机会与这丫头好好说会儿话,窥探下她到底有何心事? 待到暮色降临之时,云雀早己替我倒好了热水。 我泡在浴桶之中,舒适的合上了双眼。 鼻间萦绕的山花香味引人心神清爽。 每晚泡个热水澡,又加静妃娘娘自己调制的山花香精,夜间睡得踏实,一夜无梦。 “小姐,水温可还适合?”云雀细心的在我耳边轻轻的问道。 我闭眸轻点了头答道:“挺好的。” “今儿个热水多,小姐可以多泡一会儿。”云雀又往浴桶之中加了一些热水。 我微微睁开了眼,看向满头大汗的云雀,有些心疼的说道:“你给自己也留一些吧,晚上也好泡个热水澡,睡得也香,我平日里见你都用冷水沐浴,你是女孩子,常用冷水泡身对身子不好,今天多的热水就留给自己。” 云雀连忙向我摇头,“不用了,小姐,我用惯了冷水,冷水也挺好的。” 她的性子执拗,我是知道的,我伸手阻止了她欲要往浴桶之中加热水的手,压重了一丝语气。 “你不许与我争了,就听我,多的热水留给你自己,你身子本就不好,这庵寺条件又艰苦,我腹中的孩子也在渐渐长大,你可不能先倒下,把身子养好,我们母子可还指望着你来照顾呢?” 她被我抓住的手,因我这一句话微微一颤,差点失手连桶都没拿稳。 一瞬间,我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 她的眸中又见了泪光,哽咽的问我,“小姐不是说过,等孩子出生就留不得我了么?” 我的心头一怔。 回想起那晚在齐王府之中与她许下的约定,我一时之间竟忘记了。 不为什么?只为我根本就离不开她。 我微微夺过她手中的一桶热水轻轻的放下,抬眸看向她时,声音也瞬间低沉了下来。 “是啊,我都差点忘了。” 云雀的眼角滑过一丝泪水,一把向我扑了过来,不顾我一身湿,紧紧的抱住了我,颤抖着声音在我耳边说道:“小姐,你要记住,不管云雀在不在小姐的身边,云雀生生死死都会记着小姐的好。” 说完这句话,她哭得很大声,声声抽泣己痛于我的心扉。 我不明白,她为何突然之间会染起这么大的伤感。 好似这一场哭泣是我与她离别之时的不舍。 我沉痛的心也随着她的哭声开始很不安,不知哪里不对,总感觉今日的云雀是第一次让我如此心绪不宁。 待到她哭声一点一点的化作哽咽之时,我将她抽开我的身子。 她己哭红了双眸,泪水早已湿了面,一双泪眸怎么也不敢抬起来看我。 我顺手抬起一块锦帕轻轻的拭在她湿润的面上,哽咽的问她,“这是怎么了?为何哭得如此伤心?” 经我这么一问,她连忙拭了一丝泪,抬起双目看 向我时,唇边己泛起一丝勉强的笑意,“是云雀没用,每次一想到要离开小姐,就忍不住想要哭。” 我弯唇笑起,眸间却渐渐湿润,轻轻的拍了拍她的额头,宠溺一语,“你若是不哭,那才不像我的云雀。” 她泪眸怔怔的望着我,面色己见苍白,“小姐会永远记着云雀么?” 我伸手轻轻的握住了她己颤抖的手,紧在手心,一刻也不放开,点头坚定的道:“当然,不管在哪里,你云雀都是我最好的姐妹,此生不变,就算到了黄泉,我亦不会忘记你。” “嗯,云雀就算是到了黄泉,也永远不会忘记小姐。”她不再抽泣,眸中也己以不见了泪水,反而笑了起来,笑得那般的自然,那般的心安。 带着笑容的她将另一只手也附了过来,包住我们重叠的手,握得好紧,紧得我己经感觉到了痛意。 我摇了摇她紧握着我的手拉长了声音道:“好了,我们不要再说这些生生死死,太不吉利,我们都得好好儿的。” 她朝我点头,笑得更加的美了。 我猜她应当是心灵的某一处柔软被我的话给软化了。 这个时候,我知道她一贯的性子,我得安抚她的心。 她哭过,闹过,现在开始笑了起来,那就是雨后天晴,什么事也没有了。 夜色很快就霸占了整个天空,轻浅的月光一屑千里,袭着东面传来的凉凉的山风,又清又冷,淡淡的,柔柔的,如流水一般,穿过窗户静静地泻在屋里,整个屋里陪感舒适。 用过晚饭,我在山间小道散了会步了。 遇到几名平尼,大家之间的关系己经不以前些日子的僵硬,那些闲言碎语,是是非非,污秽之事己经再也听不到了。 人言虽可畏,可日子一久,有些事情,有些话,大家的心里就己经净化了,再次记起,也就那么一回事,不会再像初听那些中伤之言的时候那般痛心难受了。 “无忧…”身后似乎有人唤我,很熟悉的声音,也可能是我渐渐的己经习惯了无忧这个名字。 我转身,只见妙玉向我招手笑脸跑来。 我迈着几步迎了上去,“是你啊,妙玉。” 妙玉一边喘着气,一边上前来扶着我,突然面上的笑意有了一丝僵硬,问道:“怎么只见你一人,云 雀呢?” 我笑着答道:“她在屋里忙,我见今日月色甚好,便独自一人出来走走,透透气。” 妙玉轻点了头,将我轻轻的扶至亭间坐下,眸光轻落在了我的隆起的腹间,“身子又重了。” 我抬手轻轻的抚在小腹之上,轻点了头,“是啊,又重了。” 妙玉突然望着我的隆起的腹间半响不语,只是直直的看着。 我微微有些不解的拉了拉她的手问道:“怎么了,看着我肚子在想什么呢?” 妙玉面上恍然一笑,“我在想,你这身子还不到三月吧,竟如此重,我看怕是这肚子会窜出两个小家伙来。” 因妙玉的一语,让我心头微微一怔,轻抚在腹间的手又紧了紧,抬眸看向一脸笑意的妙玉,有些不可思议的问道:“两个?” 妙玉笑着朝我点了点头,“对啊,我方才记起了以前在山下之时,我家隔壁有一个邻居东嫂,她曾经就是你这样的,腹中孩子不到三月,身子就像五六个月那般重,有人就说她肚子里怀着应当有俩,后来啊,果真有俩,还是一对龙凤胎,家里人都高兴得不得 了。” 我的心里微微震动,因妙玉又惊又喜,甚至还泅出了不少的盼望之情。 我曾幻想腹中的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却从未想过,我腹中的孩子会有两个。 经妙玉这一提醒,我又看了看自己隆起的小腹。 也许还真如妙玉所猜测的一样。 我抬眸感叹了一声,“若是真有两个,那就更好了。” 妙玉笑意更浓的接我的话,“等着吧,你心地如此好,佛祖会保佑你的。” 我轻点了头,欲要再说什么的时候,身后又传来一丝唤声,“妙玉…” 妙玉闻言望去,不过多处像有人在唤她,她连忙起了身,“有人唤我。” “你快去吧。”我道。 “那好,你多加注意些,夜间路不好走,切记要当心些。” “好。” 心存着妙玉的话回到了屋里,想到如若腹中真是俩,那我就得多加把劲,多做些衣裳出来。 在烛光之下,我便欣喜若狂的缝起衣裳来。 突然门被人推开了,来的人是云雀。 “小姐该喝药了。”云雀端着一碗汤药递向我。 我看着她手里端着的汤药,有些不解的问道:“我为何又要喝药?我的身子不是己好了么?” 云雀垂了眸,又微微抿了抿唇,“小姐,这是安胎药,为了,为了腹中的孩子,这安胎药要每隔几日服一贴。” 我微微点了点头,笑着笑问道:“可是母妃向你这般交代的?” 云雀抬眸看了我了一眼,神色好似有些不对劲,待我还未看清之时,她又低眸向我轻点了头。 我便放下手中的针线活,接过云雀手中的汤药,这一次,我发现手中的这碗汤药呈现浓黑色,那气味微微有些刺鼻,并不是我常吃的那几味安胎药。 云雀见我有些迟疑,她便来推我的手,“小姐,快喝下吧,凉了可就难入口了。” “可我觉着今日的药与平常有些不一样?” “没有什么不一样,是小姐多心,只不过是小姐的身子一日比一日重,那自然安胎药也分月份来配制服用,小姐快喝吧。” 我觉得云雀说得有理,纵然味道难闻,但为了腹中的孩子,这些难闻的味道根本就不算什么? 我抬手将手中的汤药微微一点一点的送入口中,喝在口中虽苦,可却微微甜在了心头。 待我服下这碗汤药之时,云雀容色平静得看不出一点情绪的波澜,带着陌生的口气与我说道:“小姐喝这味药是云雀特意为小姐配制的,有附子、木通、五灵脂、天仙藤、半枝莲、穿山龙、鳖甲和刺蒺藜,都是活血化瘀的良药,更有一味红花,小姐一喝下去,这孩子就不用再令小姐如此受苦了。” 我听她如此平静地讲着,一个不解的强烈念头闪过我的眼前。 孩子,红花… 不是安胎而是滑胎? 我虽然不解云雀为何这般做? 但我此刻根本就来不及相问,拼命的将手指伸入喉间,只想要将方才喝下的汤药全部都吐出来。 我慌乱的想要吐出所有的汤药,可是根本就吐不出来。 我该怎么办? 静妃娘娘,我要快些去找静妃娘娘,她一定会有办法救下腹中的孩子的。 这才刚欲起身,我竟发现双腿发软,意识也开始一点一点的陷入模糊之中。 臂膀之上传来了一丝力道,是云雀紧紧的扶住了我,“这药的效力很大,一喝下去孩子必死无疑,不过小姐放心,不会很痛,忍忍,睡一觉就过去了。” 我用力的甩开她的手,一个踉跄重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之上,双手紧紧护住自己的小腹,目瞪眼前这个我一直信任,一直依赖,一直视为最亲的人,厉声道:“你为何要这么做?” 云雀哭了,扬着哭声道:“我不想让小姐生下这个孩子。” 我的腹间传来了阵痛,泪水凄凉悲痛的滑过眼角,连说话的声音都无法提起一丝气力,“为…为…什么?” “小姐…” 我感觉到云雀那惊痛的眼神在我的眸中越来越模糊,然而此时腹中也开始微微抽搐,是孩子要离我而去了的感觉。 不要,孩子不要离开…求你不要离开娘亲… 你是我的希望,是我生命,你若离去,那就是要了娘亲的命,娘亲求你,求你… 模糊之中己见一片迷失白雾,耳边哭泣的声音模糊萦绕。 我听着,像云雀的哭声。 入耳之时,我的心在一片片地碎裂。 直到我的双眸再也无法抬起,泪水掉落不断,湿衣冰冷,寒气入骨肆虐窜行,胸中漾起痛入血液的殇离。 八月初三,再过半月便是我的生辰之日,再过一月便是我与战天齐成亲二年了。 第一年因边疆的一箭一掌让我昏迷半年从而错过。 然而第二年确实因为一场大火,在世人的眼里,我这个天之骄女,曾令多少女子妒忌的齐王妃在一夜之间被庵寺之中的大火烧得骨灰无存,从而也一并带走了腹中的孩子。 那一夜,庵寺浓烟大起,熊熊大火直冲天际! 一时间,人声鼎沸,呼喊声,泼水声,呼救声,此起彼伏,火势越来越大,几乎照亮了整个夜空。 火势之大,根本无人可以进入进行施救。 火势一直蔓延,几乎整个庵寺后院都笼罩在大火之中,所有的平尼都去救火了,一片忙乱,一片狼藉! 最后归于结果,屋里的人没有一人走出,无一生还。 第175章 番外战天齐一 赤日炎炎似火烧,一夜之间烧尽了我战天齐所有的一切。 这石阶如此难迈,那年我来过这里,目送着生命之中一个最重要的女人来到这里。 那日,我流了眼泪。 我记得在我的认知里,那是我第一次流泪。 我害怕她看见,便偷偷的躲了起来,咬破了手指,也不让自己发出哭泣声。 因为我知道生命中一个最重要的女人不能陪在我的身边了。 而她狠心的离去,并不是不再爱我,也不是不再疼我,而是想更好的保护我。 这个最生重要的女人就是我的母妃。 她用这种离别的方式来保护我,其实我是恨着自己的。 我恨自己如若我能变得强大,如若我不需要她的保护,如若我可以操控这一切,如若… 八岁的我带了太多的如若时时刻刻的提醒自己,我要抓紧时间,我也必须与时间一较高下。 然而这时间己过了十五年,我仍是在与时间搏斗之中。 今时今日,此时此刻,我还是做了一个失败者。 我不仅没有能力将十五年目送入内的母妃接出来,我还又一次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生命之中另一个最重要的女人带着忧伤的来到这里。 我开始更恨自己,一刻都不敢放松自己,更不敢原谅自己。 那一日我没有当面相送她们母子,我却跟在了她们母子的身后,直到眼睁睁的看着她就像当年那个女人一样,一步一步迈上石阶,头也不回。 青云说,“爷,寺门己经关上了。” 我只道三个字,“我知道。” 而今日,我又站在这高高的石阶下。 我本想着我会用最快的时间将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都接回我的身边。 可是为何她没有给我时间,还是从一开始,我就注定要失败。 我看着天空之中随风飘絮的灰沫,那些灰沫正在带走她,一丝也不剩。 我授业恩师杨浦将军曾问我,“你为何要学武? ” 我告诉他,“我要变得强大。” 他便接着问我,“为何要变得强大?” 我再次告诉他,“只有自己强大了,才不需要别人保护,也只有自己强大了,我才不需要任人摆布,更只有自己强大了,我才能掌控自己的命运。” 他拉了我的手,用戒尺狠狠的抽了一下,问我,“痛不痛?” 我道,“痛。” 他却笑了,“如若要变得强大,那就要记住每一种痛,而且要深深的记住。” 我虽然那时很小,但我却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是告诉我,只有记住痛才会让我成长,也只有记住了痛才能让我懂得如何去避免这些痛,不再让这些痛向我靠近。 这些年大大小小的痛,我都深深的记在心里,可唯一摆脱不了的痛,那就是失去。 杨浦将军还说,“老天是公平的,你在变得强大的路上定会要付出代价,而你的代价也许就是失去,失去的后果,那就是孤独,然而这个循环也只有你能承受孤独才能变得强大。” 当时的我并不懂,如今的我却懂了。 变得强大的代价就是失去,失去的后果就注定要孤独。 就如此刻的我… 追忆八岁那年,我与她相识,相识的那段日子,我其实是讨厌她的。 讨厌她的威胁逼迫,讨厌她的死缠烂打,讨厌她的无理取闹,讨厌她的聒噪哭泣,讨厌她的厚颜无耻… 总之那时的她没有一处是让我觉得看得顺眼的地方。 我也曾对她说过,我讨厌她,讨厌她所有的一切。 要她却告诉我,我讨厌她不要紧,只要她不讨厌我就行。 那一刻,我看着她对我的中伤之言只是一笑而过,转身还是屁颠屁颠的唤我小哥哥。 自那以后,我就知道,我也许根本就无法摆脱她。 可是战天麟似乎容不下我,还以我母妃性命相要挟,让我远离她的身边。 当时的我不以为然,我觉得我又没有让她跟着我,而是她死缠烂打而己。 但为了母妃的安生,我不得不说些更狠的话来伤她,让她远离我。 也许那一回,我是真的伤到了她,我以为她还会像平常一样,对我中伤之言,一笑置之。 可没有想到,她竟真不来找我了。 隔着好几日不见她,我竟有了晃得晃失的感觉,甚至感觉身边没有那些聒噪的声音,没有她的无理取闹,死缠烂打… 总之没有她的存在,我就好像丢失了什么一样。 后来母妃告诉我,那是一种习惯,也是从一种习惯之中产生的感情。 人一旦对某些人,某些事,某些物有了感情。 那某些人,事,物,都己经潜移默化的融入了你的生命里。 我大概懂得了母妃的意思。 她己经成为了我的习惯,那就是成为了我生命里不可缺少的一部份。 她不来找我,我不见她,心里闹得慌。 一次偶然的机会,让我偷偷的见到了她,她却像 变了一个人似的,不记得我们之间所发生过的一切,竟还把我当作了宫中奴才,只是朝我笑笑,便转身离开了。 我以为她在生我的气,我想弄些什么可以让她消消气。 有一日,我偷偷的听到了宫中两名奴婢的对话。 其中一名奴婢好似与宫中的一名侍卫有了私情,虽然那时我小,根本不懂什么。 可我却能感觉到,那名侍卫只是写了一封信就让那名奴婢面沉之上泛起了一丝甜蜜的笑意,而后那名奴婢便原谅了那名侍卫。 我想着我也写些什么给她,她也能像那名奴婢一样来消消气。 可我并不知该写些什么给她? 后来,我发现了母妃每夜偷偷拿出来都会看一遍的字画,那上面有两行字。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在,子宁不嗣音?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在,子宁不来?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我看得出母妃很思念画上之人,我便将这画上的两行字懵懵懂懂的抄写了下来,还偷偷趁着无人之时 ,捂着她的眼睛塞在了她的手里。 由于那时心跳得特别的厉害,我也不清楚为何会那般心跳加速。 根本就来不及看到她是何反应,我就跑开了。 可后来,那两行字并没有起到什么效果。 她仍是不来找我,而我也只能偷偷的,远远的看着她。 直到那一日,她在冰湖冰嬉落水,我看着战天麟并非想要只身跳下去救她。 她在冰水里一点一点的下沉,我的心也跟着一点一点的下沉。 不作他想,也不顾自己是冷宫之人的身份,直接跳到了冰水之中。 当我在水中救下她时,她己昏迷了过去。 我给她做了人工呼吸,那是我第一次主动的去亲她的嘴,第一次可能说得有些牵强,毕竟只是为了救她。 后来战天麟来了,他又再一次威胁我,不得让我说出我救了她之事。 我只能隐忍的悄悄的退去,当我躲在树丛之中看着她醒来之时,我笑了。 可听到她说出那些话之时,我的心第一次有了痛意,甚至还有不甘心。 几年冷宫苦日,我都未有过不甘心,可那日竟因她误认为是战天麟救了她,我有不甘之心。 她突然又发现她最喜欢玩在手中的琉璃珠不见了,还大哭了起来。 我猜想是掉在了冰湖之中,我便想着,只要我替她寻回她心爱的琉璃珠,她一定会原谅我。 我便什么也没想,只身又跳入了冰冷的湖水之中替她寻找琉璃珠。 冰湖之大,湖中之水己让我全身血液冰冻了起来。 终是皇天不负有心人,让我真的替她找到了那颗遗失的琉璃珠。 可当我费尽全力,游上岸之时,全身己失去了知觉,根本无法再动弹。 又恰遇那歹毒的战天麟,他也发现了我正在湖中寻找琉璃珠。 他便命人守在岸上夺走我的琉璃珠,还故意给自己淋一桶冷水,装作是他替她寻回了琉璃珠。 我咬了牙,却什么也不能做,因为他是太子,我 是冷宫皇子,我根本就斗不过他。 她感激战天麟替她寻回了琉璃珠,她还将一颗琉璃珠相赠,并且与战天麟许下婚约。 我字字句句听得清楚,她一个字也没有提到了我,看来是真的将我忘了。 我并不怪她,毕竟是我自己将她从我身边赶走的,也毕竟是我自己太过懵懂内心对她早己种下的感情。 其实我越讨厌她,实际心里是在越在乎她。 那一日,我同时也经历了人生中最危险最害怕的一天。 也是因为那一天让我清楚知道,什么是侍强凌弱,什么是居高临下,什么是地位权势… 战天麟命人在我的饭菜之中下了西域剧毒。 他比我大二岁,只因生母是先皇后,他一出生就被封为太子。 而我母妃乃冷宫弃妃,我一出生就困在这冷宫之中。 我与他身份悬殊,我也根本斗不过他。 可我不知,他还那么小就知道先发制人,先下手为强的道理,是与身俱来的,还是有人替他瞻前马后 。 总之,他与我的梁子自小就结下了。 我也是因为身上的剧毒注定这一生要伤害另外一个女人。 这个女人就是纳兰珞。 在世人眼里,纳兰珞是我战天齐这一生的挚爱。 可他们并不知道,我只是欠着这个女人一条命,对她并非有情。 第176章 番外战天齐二 那一年,我与纳兰珞因一只白兔而结缘。 第一次与纳兰珞相见,她就愿意以身服毒为我取得解药。 从那时起,我的心里就对她充满了感激之情。 也是从那日开始,我开始离不开她。 我深中西域剧毒,虽然取得了解药,可因为深在寒冰之中时间过长,寒气入体,体内的毒素己转化为了一种寒毒,每次寒毒发作之时,我就会痛不欲生。 是纳兰珞,是她一直守在我的身边,对我不离不弃。 其实很早的时候我就知道她喜欢我,甚至还对我存在幻想,幻想成为我的女人。 年复一年,若不是因为有她,也不会有我战天齐的今天。 十五岁那年我第一次立下军功,父皇要封赏我,封王赐府,还欲给我赐妃,首选人当然是纳兰珞。 可我不愿,以年龄还小为由,推脱了此桩婚约。 纳兰珞负气离开了,我看着她的背影,我知道我又一次伤害了她的心。 她毕竟一直在等我,从五岁就开始等,等我能给 她一个承诺,可我每次都是笑笑,什么也没有给她留下。 后来她知道月牙儿的存在,也知道了关于我与月牙儿之间所发生的所有事情。 我跟她说,“我什么都可以给你,唯独不能给的就是我的爱。” 她回答了我,“我什么都可以不要,只要能陪在你的身边就好,求你不要推开我。” 我并没有回答她,只是默默的走开了。 我承认,纳兰珞是个惊才艳艳,样貌不凡的女子。 如若我的心中没有月牙儿的存在,也许我会选择纳兰珞来做我的终身伴侣。 至少我知道纳兰珞是真的爱我。 也是因为爱我,纳兰珞从一个温柔善良,柔情似水的女子变得爱猜忌,爱幻想,张扬跋扈,要的也越来越多。 随着我的军功不断,在朝中的势力地位也如日中天,自然想攀结我的朝中大臣不少。 有些大臣为了攀结我,将自己的女儿当成礼物送给我。 我记得我有一回醉酒,一名三品大员,将她的女 儿送入我的房间。 我烂醉不醒,却记得那三品大员的女儿名唤曼妮。 那一晚,除了记得这个曼妮的名字,其他的我就无福消受了。 次日当我从烂醉之中醒来时,青云告诉我,纳兰珞来过,同时也带走了曼妮。 我有些不解,却没有多问,在我的心里这等事情根本就不值得一提。 后来我无意间听说,曼妮下嫁给了城外的一名老员外。 世人不解,大臣之女为何要下嫁给一名年老的员外。 结果是曼妮在那一晚失身山贼,女儿家失了贞洁,有个老员外还肯要她,那就是上天的厚待了。 此事我并没有过问,只要纳兰珞能满意,不管什么样的事情,我都会成全她。 去年金秋,九月初三,我跪求父皇赐婚,将华家四小姐华蝶衣指婚于我。 母后与华荣的心思我懂得,我只不过是他们手中的一颗棋子。 华荣让我娶他的女儿,我以为只是想更好的控制 我,从而利用我来击退太子战天麟的势力。 而我不想背叛内心的情感,可我也无能为力,他们让我娶,我就必须娶。 不然,他们随时可以舍弃我这颗棋子。 其实我仔细想过,只要娶了华蝶衣,华荣手上的兵权终有一日会是我的。 不管华荣打着什么样的主意,我只要能夺得华荣手上的兵权。 将来到底是谁利用谁,那可说不定。 华荣不会小看我,亦不会放纵我。 而我也只能将计就计在他面前好好的演一出戏。 迎娶华蝶衣,纳兰珞大吵大闹过。 纳兰珞的手段我也见识过,可我万万没有想到,她会带着人在我与华蝶衣的新婚之上前来行刺华蝶衣。 当长剑向我身边华蝶衣刺去的时候,我迟疑了,但仍是出手救下了华蝶衣。 我知道,如若华蝶衣死了,纳兰珞也活不成了,那么我体内的寒毒自然也无人控制。 所以为了我体内的寒毒,纳兰珞不能死,华蝶衣就不能死。 我救下了华蝶衣,我也在揽着华蝶衣的腰躲过纳 兰珞手中的那一剑之时,我看到了一双熟悉的双眼,令我怦然心动。 可细看,那双眼又不像了,那双眼太过淡漠,太过沉稳,太过冷静,并不是那个不知天高地厚,死缠烂打,厚颜无耻,聒噪哭泣的月牙儿。 也正是因为那双眼令我失手伤了纳兰珞,那一剑我刺在了纳兰珞的手臂之上。 我当时很清楚心里的那丝冲动,我只是不允许任何人伤害月牙儿,哪怕只是一双眼睛长得像月牙儿的华蝶衣,那也不行。 那一剑让纳兰珞很受伤,哭了许久,任我怎么安抚都不行,也许她是真的痛了。 “爷,王妃还在屋里等着您过去掀喜帕呢?”管家在静思阁提醒道。 听着管家的这一句话,纳兰珞的哭声停止了,只是泪眸怔怔的望着我。 我当着纳兰珞的面,回复了管家,“刺客还未捕获,本王今日要留于此调查刺客的下落,你让王妃先行安置,不用等本王了。” “是。” 管家离去后,纳兰珞便不再哭了,而我也不再说话,守在纳兰珞的身边一整夜。 我没有去喜房,原因有二。 其一,以纳兰珞的性子,我若是去了喜房,只会更加的惹怒纳兰珞,她更加不能容忍华蝶衣的存在,往后会对华蝶衣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我不敢保证,毕竟纳兰珞的手段,我是见识过的。 如若华蝶衣有事,华荣定不会善罢甘休,最重要的还是那四分之一的兵权,我是志在必得。 其二,是因为华蝶衣的眼睛让我记起了月牙儿,我若是去了新房,我怕我会一时把持住,把华蝶衣当作了月牙儿,我岂不是要做出背叛自己内心情感的事情。 所以我决定不去喜房,稳住纳兰珞的同时,我还可以让自己冷静的去面对那双眼睛。 后来管家向我禀告华蝶衣的反应,说华蝶衣并没有任何的怨言,早早应我的话便歇下了。 对此,我有些好奇。 在我的眼里,华家的女儿竟然能如此隐忍的面对新婚之夜的冷落与无视,这样的性情并非是华家的女儿应有的个性。 次日,纳兰珞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拭探我。 一改昨晚的哭闹,反而在我面前更加的温顺懂理起来。 “天齐,昨晚我睡得很好,我想留在你的府中养伤可好?” “青云,交代下去,这枫林自今日起不允许任何人进入,违令者斩。” “是。” “这里算是为我设下的禁地么?” “不是想留在这里养伤么?无人打扰岂不是更好。” 她明白我的意思,并不是怕有人来打扰她,而是我在提防她。 这里设下禁地,闯入者死,那么禁地之中的人要出入这禁地,那也不是一件易事。 同样的,我还下了一道禁令,然而那道禁令是要将华蝶衣禁足于明辉殿。 为何要将华蝶衣禁足于明辉殿,太多的情绪与心思包含在内。 总之,在我还没有弄清楚那双眼睛带给我的感觉之时,华蝶衣就不能有事。 同样的一道禁令,又再一次出乎我的意料,而在华蝶衣的眼里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反应。 华蝶衣只是淡然冷静的面对着这一切。 是隐忍还是聪敏?是本分还是淡定? 我对这个女人的好奇心也越来越深。 直到那一夜,不知华蝶衣是误闯,还是有意想一探我的禁地。 我长剑怒指她的眉心,我又被她那双眼睛给怔住。 那一瞬间,我感觉自己的神情开始恍惚。 可待我看仔细之时,她眸中那丝熟悉感己不见了,只剩下毫不畏惧,淡然冷静。 在那一刻,我敢肯定,月牙儿不会有这样的眼神出现,更不会如此淡然冷静。 所以华蝶衣不会是月牙儿。 虽然心里能够确定,但仍是被长剑之下这个冷静的女人所感染。 她不仅有一张倾国倾城的脸蛋,而且那张脸蛋之下还藏着一颗缜密,机智,聪慧的心。 “看来你的父亲真的没有挑错人。” 她竟然没有回答我的话,只是垂了眸,这个垂眸的瞬间,让我不得不对她有了戒备之心。 我对她心怀戒心,仍还是收回了手中的长剑。 “如此聪慧的佳人,竟然笃定我不敢要你的性命,我觉得有趣,暂且就留你一命。” 她从容的给了我一句谢恩,甚至还自作聪明的误 认我做这一切是为了护住纳兰珞。 自那夜后,我将纳兰珞送回了纳兰府,自然也解了华蝶衣的禁足。 然而宫中也发生了变故。 新婚行刺一事,我没有想到,华荣与母后会利用此事来对付战天麟,他们完全没有与我商量,当我知道之时,父皇己经将战天麟关了禁闭。 禁闭之事解决后,便是父皇召见新人华蝶衣入宫见礼的日子。 那是我第一次与华蝶衣同车入宫。 我一直闭目养神,一句话也未与她多说。 她的性子倒是真的冷静,仿佛己经不记得禁地之中,我还以长剑怒指她的眉心。 一路上一句话也未说,只是静静的坐在车中。 见礼之时,纳兰珞几番动起心思想要证明给华蝶衣看,她与华蝶衣,谁在我的心中最重要。 纳兰珞面上虽然胜了,可是她却输在了心里,她明明知道我的心里早己有了月牙儿的存在,任何一个女子我都不会放在眼里,她纳兰珞如此,华蝶衣也亦如此。 可是令我没有想到的就是,华蝶衣会与九弟战天睿走到了一起。 而且以我男人的感觉,九弟虽是一个性情风流洒脱之人,可他看华蝶衣的眼神却不一样。 我料定九弟是第一次见华蝶衣,可是在宴会之上,他端起酒杯自饮之时,总会不经意的看向我身边之人。 然而我也对此,只是一笑置之。 那一夜,我并未醉,只是心累得想醉,而华蝶衣却一直不耐其烦的守在的我身边照顾于我。 这种感觉让我醉意之中又想起了心里最重要的那个人的影子。 每每看向她的眼睛之时,我总挡不住那丝熟悉且又陌生的感觉。 我开始讨厌她转在我的身边,我扬起怒声甩开了她伺候我喝下的醒酒汤。 她不但没有生气,反而还镇定自若的去收拾我怒气之下的残局。 这一幕也许让纳兰珞收在了眼底,纳兰珞便再一次借机在她面前彰显自己在我心目中的位置。 可当纳兰珞借酒发疯,欲要打向华蝶衣的时候,我竟又被那双眼睛所影响,替她挡下了纳兰珞的那一巴掌。 那是我平生第一次宁愿被人打脸,也要守护这个 女人。 也许人都会认为,我只是为了保住纳兰珞不会因为这一巴掌而获罪,可其实谁又知道我挡下这一巴掌究竟又是为了谁呢? 宫中见礼结束,我根本就没多想,我只是想让纳兰珞远离华蝶衣。 可是纳兰珞却无理取闹,纠缠不清。 说是无理取闹,其实将那巴掌看得最清楚的莫过于纳兰珞。 “你为何要替她挡下那巴掌?” 我没有说话,只是我也不知自己为何会为了华蝶衣挡下那巴掌。 如若我说是为了华蝶衣的一个眼神,纳兰珞只会更加胡闹,所以我选择了沉默。 “你不可能会喜欢上她的?不可能…” 纳兰珞终是说出了自己的心中的顾虑,她眸中不只有泪还有震惊,甚至更多是害怕。 “我没有喜欢华蝶衣,你知道,这辈子除了她,我不会再爱上任何人,包括你。” “好,既然你说…你不会爱上任何人,那就…证明给我看。” 我问纳兰珞要如何证明? 她道,要我带她回府。 她这番心思,我岂会不懂。 我带她回府过夜,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什么?大家都懂。 可是纳兰珞的心思,在这个淡然的华蝶衣眼里根本就算不了什么? 一夜折腾,府里一如往常的平静。 纳兰珞与雪儿瞒着我做了些什么?我不是不知,只是不想管,纳兰珞想要怎样折腾都由着她吧。 她闹够了,自然会要离开的,我也能趁此机会向纳兰珞更好的证明我心里不会再爱上任何人,从而也能断了纳兰珞对我幻想的念头。 在纳兰珞的一番故意闹腾里。 我发现自己还是逃不过华蝶衣的那双眼睛,甚至连我自己的心境也有些模糊。 当我看到华蝶衣身上披着九弟当作此生珍宝的披风,我的心里会有一些燥动。 为了遮掩住内心的那丝燥动,我起身离开了纳兰珞与华蝶衣之间的口舌周旋。 纳兰珞又跟我闹了一通,我实在是越来越受不了这个女人了。 以前我还可以从纳兰珞的身上找到温柔与舒适感 ,可现在我竟有了厌恶之意。 那日我第一次对纳兰珞动了怒,她负气离去。 正在我心烦意乱之时,宫中母后竟派人来威逼于我。 我早就发现府里有母后的人,为了能够更好的演好这一出戏,我只能试着与华蝶衣去相处。 华蝶衣对我的突然到来早己心知肚明,明明棋艺不如我,却要硬着头皮与我对弈数局。 这分傲劲让我越来越觉得她与月牙儿真的很像。 后来我也习惯前往她的殿中,也许是因为自己心里太过思念月牙儿,只想去她那里找一些月牙儿的影子来慰问自己这颗思念甚久的心。 我带着这份自私与她相敬如宾,也开始习惯于各自的轨迹,虽然没有任何的交集,但我却觉得与她越走得近些,她就越能带给我月牙儿的感觉。 有一日,她提起要回华府一趟,我不是不允她,只是说,过些时日。 她却出乎我意料的对我稍扬了声音,虽然字字句句只道心疼家母之心,可字里行间却让我觉得她是在恼我。 我猜到,战天麟禁闭之事,她将矛头指向了我。 这一点我倒不好奇,也并不在意,我好奇的是, 她与战天麟之间又有何干系? 战天麟关了禁闭,她身为她父亲的棋子应当很高兴才对,可是她竟有了心急之色。 难道真是她口中所说,忧心自己的长姐,姐妹情深,我的感觉不像。 如此一来,我便特意输了她一局,允她回华府,当作胜一局的奖赏。 然而我也因此对她一贯淡然的心思展开了怀疑。 当她离府后,我便去了她的明辉殿,想要证明心里的那一些疑惑。 很不巧的是,在她的殿中,我突然寒毒发作,因为抑制寒毒的药丸己不剩,所以不得不请纳兰珞来府上一趟。 纳兰珞非但没有对我上次怒声相向而介怀,反而极其的担忧于我。 待我体内的寒毒稍缓一些后,我便欲要离开华蝶衣的明辉殿。 一个不不心撞翻了桌上的一只紫砂壶,还烫伤了纳兰珞的手。 心急之下,欲要唤人,恰遇华蝶衣回了殿。 我还记得华蝶衣当时的表情非常难看,隐忍中透着怒火。 那是我第一次见她眸中生了怒意。 由于纳兰珞烫伤了手,心急之下,我顾不了那么多,但我知道我当时的行为与语气己经完全没有将她这个王妃放在眼里。 后来纳兰珞走了,我意识到了自己的行为,也意识到了桌面上那些紫砂壶的碎片。 华蝶衣看起来很忧伤,那也是我第一次看见她面上有了忧伤之色,似乎很痛的样子。 我忍不住想要去帮她,她不让,语气虽然平静,却带着强硬。 后来,她字字句句都尖酸刻薄,她还与我谈及太子妃华蝶心小产一事。 最好笑的是,她竟也说出那个二个字。 “刺杀一事,你比谁都清楚,为何要以这种手段来伤及这些无辜之人。” “无辜?”我长长泛起冷笑,走近她冷视她接着道:“你与我谈无辜,你是觉得自己无辜,还是你的长姐,又或是太子?” 她却没有说话,应当是被我的话所怔住。 我便接着冷笑开口,“身为皇家人就不够资格谈无辜二字,你也一样。” 她也没有接话,和我当年一样,当母后威逼我母 妃离开前往庵寺之时,我也说过无辜二字,可母后告诉我,“身为皇家人,你根本就不够资格谈无辜二字。” 这句话对当年的我确实不懂,可随着年龄的长大,我懂了,彻底懂了。 战天麟是无辜,那么我就是陷害无辜的祸首,我并未解释,因为我没有找到向她去解释的理由。 我将她再一次禁了足,她第一次在我面前负气离去。 那道背影,又让我想起了月牙儿最后一次负气离我而去之时的情景。 她真的太像了… 过后,我让人跟踪她的一举一动,当有人向我禀告她在宫中所发生的一切时,我发觉自己竟然会因为她对战天麟的背影而含情不散的眼神有了情绪,还莫名的做出了一些并非出自我心的事情来警告她。 那一次,我从她的眸中看到了泪光,而那丝泪光也灼痛了我的双眸。 我反复的问着自己,为何她的泪光会让我有这样的感觉。 为何我会害怕她的泪光,就像当年害怕月牙儿的泪光一样,那种感觉太过相似。 不,不是相似,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其实我的心里是矛盾的,恍然之间我期盼华蝶衣是我心里的那个人,可是恍然之间我又害怕她是我心里的那个人。 如若华蝶衣是她,可她看我的眼神为何只有陌生感。 如若她就是华蝶衣,可她为何会不认得我? 自那以后,我不敢去面对她,更不敢看向她那双眼。 我在害怕,我在惶恐。 如果华蝶衣真是她,她是不记得我,还是己经将我忘了,或者在她心里我的存在根本就不是那般重要。 一直以来,只不过是我自己一直在一厢情愿,又或是自欺欺人。 这样的答案我根本没法坦然的面对,只能避着她,不见她,也不去幻想她就是月牙儿。 可没过几日,我终是逼不得己要与她一同入宫。 那一日,我逼迫自己在她面前保持着平日里一贯的态度。 在见到父皇之时,父皇的一句话,令我的心猛然一跳。 父皇说,华蝶衣的神韵与母后还真有几分相似之处。 父皇的心思老练精明,暗藏杀机,一旦出击,那便是要付出命的代价。 月牙儿是母后外甥女,外甥女与小姨长得相似不足为奇。 可要命的是,月牙儿乃魏家之后,如若华蝶衣是月牙儿,那必死无疑。 我想起了当年的那天晚上,宫中一片杀戮,一片血腥。 一名宫娥告诉我,魏家谋反,兵败城门,现在皇上下令四处截杀魏氏家族所有的人,一个不留。 当我听到一个不留的时候,我第一个念头就是月牙儿。 其实我想过,凭我的能力根本没法救下月牙儿,也许我不能的事,战天麟却可以。 我偷偷的去找了战天麟,可战天麟却告诉我,“本宫若是救了她,父皇知道后,本宫的太子之位定不保,你窥视本宫的太子之位,假借救她一事,想陷本宫万劫不复,你不要以为本宫不知道你的那些心思。” 我没有想到,战天麟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我恨不 得冲上去掐死此人。 可我并没有那么做,只是转身离开了。 我在遍地尸体中翻找着月牙儿的身影。 可是黑夜太暗,尸体太多,皇宫太大,我四处寻找根本就找不到她的身影。 我害怕极了,比起自己深中西域剧毒的那一次还要害怕。 我害怕这种离别感,害怕这种永久的失去感。 我拼了命,不放弃,决心一定要找到她。 哪怕是她的尸体,我也要找到。 当我心力憔悴之时,我听到那久违的哭声,就在不远处,阵阵钻心般的向我传来。 是她,我听得出这哭声。 闻着哭声而去,我看到她的头上正悬着一把长长的利剑。 那一刻,我的脑中,只想救她。 捡起地上的一把粘满血腥的长剑直直的刺向那高悬着利剑之人。 那人狰狞了一下,瞪着眼便倒在我的脚边。 那是我第一次杀人,满心颤抖。 我救了她,还将她送到了她父亲的手里。 我知道她离开了宫中,那就意味我与她再也不能 相见了。 可我还是选择将她送到了她父亲的身边,因为我根本没有能力保护她,也许我不能的事,她的父亲可以。 可不久后,我却听到她被烧死在华府之中的消息。 我不信,也许就是这不信,让我如今竟三番二次将华蝶衣当作了月牙儿。 夜间宴会结束了,我去母后的宫中等华蝶衣一同回府。 当我看到从母后宫中走出一道平静中透着悲伤的身影之时,我的感觉己经越来越强烈了。 果不其然,事情就是如此。 迎来大雪的那日,我闻着琴声入了华蝶衣的殿中。 大雪纷飞的院子里,一道清冷凄美的身影持剑在雪花之中飞舞。 那日的华蝶衣仿佛己经融入了那一片片雪花之中。 她痛苦,绝然,冷残,悲愤… 太多的情绪萦绕着她,抛开对月牙儿的思念,我开始分不清此刻的华蝶衣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子? 她醉倒了在我的怀中,那是我第一次从半空之中接住她,也是第一次这般紧紧的抱住她柔软的身子。 她向我凄美的笑着,仙姿玉貌,绰约多姿,醉意朦胧,妩媚诱人。 我承认,那一刻,我被她迷住了,这也许就是男人的本性。 就在被她迷住的那一夜,我发现她真的是月牙儿,真的是那个我从讨厌到喜欢,再到深深爱着,时时刻刻思念追忆的女子。 不只是胸前的那颗红痣还在,还有她的酒后吐真言。 我抱了她一整晚,也整整的看了她一整晚。 周周转转,她却以一颗棋子的方式成为了我的妻子。 惊喜中带着悲凉,悲凉之中带着止不尽的酸楚。 这些止不尽的酸楚并非只是她不记得我,而是她如若是月牙儿,那么当年所发生的痛苦的一切也许在她的第二次人生之中又会再现。 然而带给她这些痛苦的人之中,一定会有我。 我不知道自己还能以什么样的方式来保护她? 因为我前途的路到底有多凶险,我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我如若要以这种方式将她扣在身边,我宁愿她不是我的月牙儿。 可是事实如此,我又能如何? 我告诉自己,无论最后的结果如何?只要她愿意留在我的身边,我就会爱护她,守护她一生,她若不愿意,我也不会逼她,但我依旧会爱护她,守护她一生。 我记得她喜欢腊梅,我便在院中种了许多腊梅,还让命令府中的花匠将府里所有的院子都移种梅花,我要让她随处可见梅花。 她自那醒来后,又恢复了平日里的那丝淡然。 她记得腊梅,也甚喜欢腊梅,那她就不可能不记得我。 可她面对我时,她还是丝毫不记得我们的过去。 我开始不喜欢她对我的相敬如宾,开始抗拒她给我这种永远保持着距离的感觉,甚至也开始想要从她的心里,眼里,看到更多的我,就像儿时一样,她的眼中只会有我。 那么要想她心中只会有我,那么战天麟就必须要在她面前原形毕露。 我利用了她,那是我第一次利用她。 其一,我只是想让她明白,在战天麟的眼里,什 么才最重要,那就是他的太子之位。 其二,我要夺回本该属于我的东西,那就是琉璃珠。 我将华蝶衣就是当年的月牙儿这件事悄悄的透露给了太子战天麟的密探。 如我所料。 那一日,她来请求我,她想去一趟太子府。 当我听到太子府这三个字之时,虽然心里明白会发生什么事情,可我还是在心里狠狠的揪了一把心。 我允了她,她便去了太子府。 我苦苦守在府里,等着她回府,可下人禀告我,说她晕倒在街头,现在躺在睿王府的消息。 在我的心中同样也证明了一件事情,她记得薄情寡义的战天麟,却忘了我,而且此时在她的心中似乎还深爱着这个薄情寡义之人。 我虽心中有了痛意,但仍是敌不过内心对她的担忧,命人备车前往睿王府去接她。 我清楚的告诉自己,她现在是我的女人,纵然战天麟己霸占了她的心,可她终究是我的女人。 这件事情不只我要心里清楚,战天麟,战天睿,华蝶衣,他们同样心里都得清楚。 我的女人就不许任何人染指,哪怕是我这一生最 不愿意去伤害的九弟。 第177章 番外战天齐三 第一次对她的利用,表面虽然有成功,我却输在了心里。 我不知告诉战天麟,华蝶衣就是当年的华蝶衣是对还是错,可我还是那么做了。 那日她来向我请罪,还特意来还我披风,我的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 那是她第一次不为其他人,没有带任何的心思来见我。 我以为她己经想起了我,可只是我的以为而己。 她对我早己生了戒备之心,我不是不知。 当她每一次小心翼翼的与我说话之时,我的心里就会无比的痛,甚至还会出现许多错觉,觉得她己经不是当年的月牙儿了,除了眼睛有时会像,其他的一点也不像。 如今的她变得清冷,淡漠,给我的感觉不是 那种特别的讨厌,而是乏味无趣。 纵然乏味无趣,我仍还是想要将她留在我的身边,留住属于月牙儿的气息与回忆。 罚她站着,我的心是快乐并痛着的。 当她支撑不住倒在我的怀里时,我想要紧紧的抱住她,可她却从我的怀里抽离得特别的快,发丝飘过我鼻间时,带起的一阵香味让我的手不自觉的想要拉回她。 可我还是并没有那么做,我怕她会把我想像成轻浮之人,所以我隐忍了,而且还用着另外一种方式去拭探着她的身份。 可她似乎有意的隐瞒自己的身份,只当自己是华家四小姐华蝶衣,说话行为举止极其的小心,不露任何的破绽。 我知道她是在刻意的隐瞒自己的身份从而来保护自己,那我便顺了她的意,因她而逢雪禁酒十日。 我是在提醒她,也是在告诉她,我己经知道 了她的身份,希望她不要再在我面前伪装,我希望她能跟我说实话。 可她似乎误解了我的意思,我看到了她眸中闪过的慌乱,可只是一瞬间就让她收敛得丝毫不剩。 这分镇定冷静,不得不让我佩服。 又遇纳兰珞来我府中相邀我一同在冰湖之上冰嬉,我没有想到会在冰嬉之时遇到她。 纳兰珞在她的面前显得格外的与我亲近,只是想在府中之人面前彰显她纳兰珞在我心中的位置。 华蝶衣虽为正妃,只不过是徒有其名而己。 很显然,华蝶衣对纳兰珞的这些小心思分明没有放在眼里。 同样的道理,她没有将纳兰珞放在眼里的同时,也同样的没有将我放在眼里。 说实话,当时的我己起了情绪,后来阴差阳错竟然让我带着她一同冰嬉。 她在冰嬉之时外露出了内心深处的另外一面。 一贯淡然沉稳的她也有害怕,有惊喜,动容的一面。 我知道她害怕冰嬉,儿时她落水的一幕仍然历历在目。 在冰面之上,她的一颦一笑一倾城仿佛让我看到了儿时的她。 “儿时,宫中清湖结冰之时,我总会取最厚最亮的冰块雕刻下她最笑的笑容。”我看着她说道,眸里满是她儿时的笑容。 可她却认为我说的是纳兰珞,心里寒彻,情绪一上来,竟忘乎了所有,想要向她道清楚我说的到底是谁之时,老天没有给我机会,纳兰珞的尖叫声打断了我内心上涌的情绪。 我抛下了她,寻纳兰珞而去。 在我看见纳兰珞的时候,战天睿己不在纳兰珞的身边,纳兰珞安然无事。 “天齐,你没事就好。” “你这是何意?” “我们赶快离开这里,这冰面马上就要冰裂了。” 当我看到冰面欲裂的方向正朝华蝶衣的方向蔓延之时,我的心徒然失去了心跳。 “你故意的?”我怒眸咬牙相问纳兰珞。 “对,我就是故意的,你说过不会爱上任何一个人,区区一个华蝶衣,你如此紧张作甚?” 我没有说话,根本就不屑与纳兰珞争议这个问题。 然而此时的华蝶衣就如儿时一样,她一点一点的下沉,我的心也在一点一点的下沉。 这次的慌乱竟不同于儿时,因为我发现她竟抱有想死之心,万念俱灰。 当我救下她时,我的心依旧还是乱的,她的万念俱灰让我心乱如麻,一刻也无法平静。 当我问她之时,她的回答只道是她的一念之 差。 我没有再多说什么?也许是因为湖中冰水的缘故,我感觉到我体内的寒毒马上就要发作了。 我不想让她看到我最狼狈的时候,转身欲要离去之时,她竟反问了我一句。 “爷可曾在水中救过人?” 我强忍着只道:“爷这一生杀人无数,当然也救人无数。” 我不知她是忘记儿时我们所经历的一切,还是刻意要在我面前隐瞒她的身份。 如若是后者,我总有一天会要她向我道出实话。 因为我知道,她肯向我说出实话的那一天,就是她完全信任我的一天。 我同样也告诉自己,我会等。 那一夜,我寒毒发作,痛不欲身整整一晚。 我没有唤人,也没有服药。 因为我想证明给自己看,离开了纳兰珞的药 ,我依旧能够挺过去。 也只有离开了纳兰珞,我才能令华蝶衣远离那些心机与算计。 咬牙忍痛一晚,整整晕过去数次,又几番因疼痛而醒过来。 青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这才宣了纳兰珞入府,我又再一次败在了这个寒毒之上。 因寒气入体,我整整昏迷了好几日。 当我醒来之时,我第一个想要见到的人就是她。 可当我迈入她的院中之时,让我看到了痛心的一幕。 战天麟来了我的府中,还亲我的女人,而我却只能咬牙的离去。 次日,我去看了她,她第一次开口问我朝堂之上的事情。 虽然我不愿与女人讨论朝堂之上的事情,可我却心里感觉很高兴,因为她不同其他的女人。 我想要关心她,可她却丝毫不给我机会,每次与我说话除了小心翼翼就是敬语不断。 这样的她,我真的很厌恶,可又不知该拿她怎么办,只能在她面前发了一顿莫名其妙的脾气。 当我见到她脚下因我发怒而被碎片扎成的一抹腥红之时,我想要上前扶住她,可因骨子里的那一股傲气,我头也不回的离去了,只是交代殿外守着的雪儿,让雪儿给她送去最好的伤药。 余下的二日,我利用她引诱战天麟的计划进行得很顺利。 战天麟也如我所愿再一次来了我的府中,这一次的到来,自然是我请君入瓮。 战天麟既然亲了我的女人,那就必须付出代价。 “让战天齐来见本宫。” “爷说了,太子殿下不配见他。” “你…” “条件有二,太子殿下请自行选择。” “就凭他战天齐还敢对本宫开条件?” “太子殿下可以不选择,只怕不选择的代价就是您的太子之位了。” “放肆。” “请太子殿下交出琉璃珠,这是我家爷开出的条件之一,条件二,远离王妃,否则明日早朝就只能委屈太子殿下与我家爷一同入宫面圣,求得圣上给我家爷一个公平公正的说法。” 战天麟选择交出琉璃珠,这己经不是第一次放弃她了。 然而琉璃珠本就该属于我,我也只是夺回自己应得的东西,这样并不过份。 府内来了刺客,刺客还是当朝太子,我故意让青云将此事散播给她的婢女。 我知道,甚至也在赌,赌她的心里战天麟到底有多重要? 这样的赌到最后只是又再伤自己一回。 她可以为了战天麟无视我的禁令,无视我的存在,无视我的一切。 她果然前来相救战天麟。 在我痛心之时,我依旧选择要去唤醒这个傻女人,要让她认清战天麟的真面目,要让她知道,我己经得知了她的身份,所以她无须在我面前伪装。 那晚我演了一出戏,她躲在大树之上,我一早就察觉了。 我与左荣立的对话,她也是听得清清楚楚。 以她的聪慧,定会猜出我与左荣立那些对话的真正的含义。 凡事总有意外,她身边婢女闯入禁地,却不在我的戏码内。 她为了护住这名婢女,自作聪明的三番二次以死逼迫威胁于我。 在她的眼里似乎己经料定我不敢要她的性命。 我心里明白,她胜卷在握的筹码就是她父亲手上的兵权,可却她误解了我,在我的心里,那筹码并不是她父亲手上的兵权,而是她自己。 我护她还来不及,又怎会舍得取她性命。 我留了她身边婢女一命,那是因为她身边的婢女是真的忠心于她。 在深府之中,我无法时刻守护在她的身边,那么有一个这样忠心的婢女能够守在她的左右,我亦放心。 我知道她也离不开这名婢女,我一来不忍她伤心,二来,我要提醒她,不要在我面前总是自作聪明。 也是因为那一出戏,让我真正的拭探出了一个结果,她是真的将我忘记了,而且是忘得干干净净。 那种痛,己经痛入了骨髓里。 继而我与她的关系一直保持着相敬如宾,日子也算是过得平稳。 我虽未在她面前露脸,却是每晚夜深人静,她熟睡之时,我都会站在她的殿外好一会儿,看着她院落天空之中皎洁的明月,我亦能想像她熟睡的模样。 对我来说,虽然看不到她的心,至少还有她的人在我的身边,这样我也感到了满足。 可是这分满足感并非持续太久。 围场行猎,本来就是战天麟设下的一个取我性命的计划。 同样的,我也做好了接招的准备。 可是这个傻女人却又一次自作聪明的打乱我的计划。 当时我真的很恼怒,甚至觉得心都要炸开了。 经过上次禁地之中我演的那一出戏后,她仍是没有明白战天麟的心思。 在她的心中,战天麟的性命竟然看得比她自己还要重要。 她那么奋不顾身的冲上前去,她可有想过自己的身份,可有想过我? 战天麟为了对付我,为了那个位子,战天麟这是第三次舍弃她。 我明明知道那是战天麟设下的陷井,可还是要去救她。 长剑之下,我救下她,将她护在身后,数刀从我身上砍过,刀口处的血不止。 那些伤痛对我来说根本就算不了什么,真正的痛是在心底。 “你竟然为了他可以去死?”我恼怒问她。 “我只是不想他死。”她神情慌乱,对我除了愧疚之情,其他的,我什么也看不到。 “你是我的女人。”这句话我是咬牙而出的,我的心里有多痛,她根本不知。 她没有说话,我也害怕听到从她口中再说出什么? “我没事,先安排太医替她检查。” 在那一刻,我仍是担忧她。 我只能甩开九弟的手,按着自己的多处血流不止的伤口,一步一步强撑着身子走开了。 我是个男人,是个正常的男人,在遇到自己爱着的女人这种心灵背叛之时,我也会有情绪,我更没法面对自己这颗创伤累累的心。 身负重伤的我,在那几日里,我几度昏迷,陪在我的身边竟是纳兰珞。 纳兰珞说,“她来过,想见你。” 我没有说话。 纳兰珞一改从前的无理取闹,只是无声的流着泪,“她走进了你的心里,对么?” 这样的问题,我不知如何向纳兰珞解释,我只是拉着她的手道:“不要伤她。” 次日,当我醒来之时,纳兰珞己不在了我的殿中。 青云说,“宫中皇后娘娘头疼难耐,急召了珞儿姑娘回宫。” 我微微点了头,而后又发现铜镜之下竟多了一些女人的饰品,而且还很熟悉。 “这是怎么一回事?”我问。 “这是王妃的随身饰物,这些日子王妃会搬来爷的殿中照顾爷。”青云回了我的话。 “是皇后的意思?” “是。” 我冷冷一笑,重回床榻之上,等着那个身影入内。 她真的来了,还带来了令我震惊的心思。 她说她愧欠于我,要成全我,替我向皇后将纳兰珞给我求来为妾。 我冷笑了,“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求来府中也只是妾室一房。” 我与她之间数日的相处,也许是因为纳妾一事,在本不多话的我们俩之间又多了一分芥蒂。 一天下来,彼此沉默的时间是最多的。 偶尔几次我发现她会抬头看看我,偶尔几次 我也能从她的眸中看到某些黯然的情愫。 她有在意过我? 这个问题是喜还是忧?我一直揣测在心中,但更多却是对这个问题美好答案的向往。 那一日,在我醒来之时,她竟不在殿中,我突然有些不习惯了她的不在。 冷清的殿中,我无法静静的等待,几次都在殿中错觉的看到她的身影。 我没有想到自己竟然离不开她到了这种地步。 为了控制自己内心那些感觉,我只能试着练剑来分散我的注意力。 青云相劝,我却心烦意乱将他及所有的下人遣退。 也许是练剑过甚,伤口渗出了血,直到感觉到了伤口传来刺痛,我才肯停下手中的长剑。 我没有唤人,自己独自一人包扎伤口。 她回来了,见到我伤口流血的那一幕之时, 我从她眸中看到了紧张,平日里话并不多的她,喋喋不休一大窜,那情景就像当年那个多嘴多舌的月牙儿。 她是在意我? 内心终是因为她眸中的紧张而染上一丝暖意,也因她的变化,我看她看得更加入神了。 后来我问她,围场行刺可有要问我的事? 我只是想让她开口问,只要她开口问,我便会告诉她关于围场行刺所有的事情。 可她却道,问与不问根本就没有多大的区别。 她觉得没有多大的区别,我却觉得区别之大。 “若是有朝一日,我与太子兵戎相见,你会如何取舍?”我问。 她却低眸不语,根本答不上来。 “答不上来就不必作答,比起你现在这番低眸不语的模样,我还是喜欢看你沉得住气的样子 。” 我离开了,她却又唤住了我,“关于太子一事,爷可否听我解释?” 我忍了痛道:“解释如若有用,那我身上这些伤又算什么?” “我情愿那日被刺伤是我。”她与我四目相对,眸里是我不愿看到的愧疚之情。 “都过去了,我替你受过,这些伤起码也能在你心里留下些痕迹,也不枉我痛这一场。” 我离去了,带着我沉沉的痛意离去了,可身后之人是否能懂得我这番话的含义? 那一夜我因心里的沉痛牵引起了我体内的寒毒。 那是我第一次在她面前寒毒发作,我也不想,可寒毒根本就没有预兆的发作。 她应当是被我吓到了,当我看到她手忙脚乱的照顾我,伺候我服下解药之时,我不知是自己产生的错觉,还是她真的在意我? 她那晚照顾我整整一夜,直到我醒来之时,我看见她倒在桌面上浑身冰冷。 这样的女人,我讨厌过,爱过,念过,恼过… 同样的,这样的女人,我竟拿她毫无办法。 入宫因围场刺杀一事被幽禁,我以为她会信我,可她却信了战天麟。 我无话可说,只能用证据来说话。 当我找到证据可以证明自己的清白之时,她竟跪在我的面前替战天麟求得一线生机。 我爱她,护她,容忍她,可她却一次又一次来践踏我对她的爱,对她的守护与容忍。 这样的女人我还能在心里再爱着她么? 我无法做到不爱她,那就自私要了她吧,得不到她的心,至少还能得到她的人。 可我却还是做不到,要让自己心爱的女人为了其他的男人献身于我,那样的耻辱是我这一生都洗不净的。 我唯有等,等着她心甘情愿的那一天。 我成全了她,并没有利用围场刺杀一事来击败战天麟。 这件事情就这般过去了,我彻夜留宿书香殿,不再去见她,算是惩罚自己吧。 其实我是在等待她能主动来见我。 我是个男人,至少这点颜面与自尊,我还是要给自己留着。 直到那日在院子中,我看到她慌慌张张的与一名奴婢撞在一起,想要上前去扶起她,可我眸光却落在了她颈脖之上的一道抓痕。 她死死的捏着领口,情绪慌乱不知所措,这样的情景任谁都会多想。 我屏住呼吸,令自己心神淡定,直到她身边婢女出来为她解围。 这婢女的话我自然是不会信的,我便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去了。 夜间青云调查的结果让我雷霆大怒。 我本想冲去指责她一番,可最后还是忍住了。 “青云,陪我练剑。” “是。” 那一夜,我与青云大战五百合,累得虚脱。 她爱战天麟有多深,就伤我有多深。 我与她算是陷入了长久的冷战吧,直到那夜,她殿中的奴婢说她喝得大醉。 终是放不下她,只好埋没那些自尊去了她的殿中。 可却没有想到,见到一身烂醉满身酒气的她站在窗口,满腹无奈与悲痛。 我上前抱起她,什么也不问,只想替她换身干净的衣裳,因为我不问也知道她为何要饮酒。 上一次饮酒也是从宫中回来,这一次又是。 直到她提出要求之时,我才明白,她为何满腹无奈与悲痛。 在她醉意朦胧之下,我完全可以要了她,可 我并没有那么做。 她既然不爱我,那我得到的也只是一副躯壳而己。 所以我选择用一种特殊的药水点去了她臂上的朱砂痣,还伪作了一张元帕,也算是与她圆了房,她也好向宫中交差。 不知是我没有想好如何去面对她,还是觉得与她的假圆房有些别扭,我连着几日都未去见她,再加上出征北漠一事,我己无暇身边之人。 此次北漠一战,可以决定我余下的路到底谁才是掌握着这盘棋局的人。 华荣利用我,我心知肚明。 早在五年前,战天麟就己经够不了我的威胁了,反倒是视我为棋子的华荣才是我最大的劲敌。 华荣与皇后欲要借此次征战取得虎符,从而从我手上夺走虎符,便可实行他们多年的计划。 也是从那时起,我知道了华荣的另一个身份 ,他竟然是云氏王朝后裔。 所以此次北漠一战,我必须得到父皇手中的虎符,因为我的时间己不多了。 可我没有想到,这一战竟然牵扯出好几件令我痛心疾首的事情。 华蝶衣能追来北漠,阻止我攻下北漠,这是其一。 起先我不知她因何而来,我以为她是被人掳走,而后被贩卖北漠,好再被我救下。 那几日里,我发现只要与她在一起,我就越来越不能控制自己。 在躲避北漠人追杀的时候,我害怕连累她,更害怕自己不能保护她。 同样的,我也从她的眸中看到了她对我不一样的情愫,那是我一直期盼的情愫。 我与她滚下山坡,她心急如焚,害怕我受伤,害怕我死。 那种害怕,就如我害怕不能保护她,是一样 的。 我又再一次从她的身上看到月牙儿的影子。 当我在见到她为了我不顾一切也要替我去寻找解我体内寒毒的解药之时。 我决定放纵自己的心一回,也决定利用自己的心来赌一回。 她说她想为我做些什么? 傻丫头,虽然性情变了,可骨子里的那分傻劲却丝毫未减。 “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我只要你好好活着。”我答她的话。 也是在那里,我没有控制自己,我随心真正的要了她。 那是我人生中睡得最踏实最满足的一晚,只因有她真正的陪伴。 其二,授业恩师杨浦将军的遗孀因我而死,还有晴儿,她惨遭蒙天凌辱,失了贞洁。 我愧对杨浦将军一家,我也发誓一定要替他 们报仇,同样的,我也要好好照顾晴儿一生。 其三,我为了华蝶衣,极其宠爱一名陌生的女子,名唤灵馨。 在宠爱灵馨的那段日子里,我也算是看到了华蝶衣另外的一面,也终于证实了一件事情,在华蝶衣的心里分明有我的存在。 一贯淡然的她竟然也会有小情绪,或是吃醋的时候。 这些我都感到很高兴,可是这种高兴令华蝶衣太过于危险了。 我便设计让华蝶衣远离灵馨,这样在那些北漠人眼里,只有灵馨才是能左右我战天齐的女人。 可是事情并非如我发展的一样,北漠太子傲恒一事,我并非有心要利用华蝶衣,只是误打误撞,不得不让我使出那一招。 我知道傲恒对她下了毒,所以我只能等,等傲恒给她解药后,再将傲恒等人一网打尽。 可她误会了我,我也不怪她,毕竟在她心里,我就是一个善于利用,善于手段之人。 然而她也是抱着心思而来,偷令牌,烧粮草,犯下杀头之罪。 我恼,我怨,甚至我恨… 为何到了今时今日,她还能不顾自己性命的去为战天麟做任何的事。 这是我身为男人的嫉妒,也是我身为男人的失败与耻辱。 可我依旧舍不得她,对她也下不了狠手。 当长剑指向她时,那一剑,我是怎么也刺不下去。 杀了她,还不如杀了我自己。 但为了三军一个交代,我想到一个办法,但又不得不狠心以她为饵杀掉北漠太子傲恒。 只要她愿意杀掉傲恒,那她便可以立下军功,从而来减轻她所犯下的罪责。 人人都以为我会如此残忍的对待她,是根本 没有将她当作我的妻子。 甚至她的心里也是这般认为的吧。 我不能说,更不能向她证明什么? 因为我不知道我还能想出什么样的办法来护住她。 她起初不愿意这么做? 在我身为男人眼里,她是舍不得刺杀傲恒。 她与傲恒相处的那些日子,我几乎对他们之间发生的事情都了如指掌。 那次我突然去了她阁院,我是想提醒她。 提醒她如今的处境,让她不要忘记了自己乃战国人,乃华家千金,乃齐王妃的身份。 我也相信她会懂得如何取舍,如何来解决这一切。 她终是答应刺杀傲恒。 我的一颗心放下了。 当我看到她在酷日之下暴晒之时,我的心如刀绞一般痛。 可我不能心软,一旦心软,那就是失去她的代价。 但我还是忍不住,在最后的那天晚上,我去看了她。 她跟我赌了一局,我输的代价就是替她去死,因为我知道我不会这般轻易的输。 与其说我知道我自己不会输,还不如说,我自己在拿自己的性命在赌。 我在赌她会为了我,狠心对傲恒下手。 只要傲恒不死,我就代她去死。 三个人,要么是她死,要么是傲恒,要么就是我。 到最后,我真的赢了,赢回了自己的一条命,却痛失了我与她的孩子。 那是我做得最后悔的一件事情。 我曾幻想能与她有一个家,家中有我,有她,还有我们的孩子。 可我却亲手将我与她的第一个孩子杀害了。 我手上粘了自己亲生骨肉的血,我不能原谅自己,更无法面对她。 但我发现了她身上藏着一封战天麟与关外守将密谋截杀我的信时,我恨透了自己。 我一直在误会她,一直都在… 她前来边疆,是担忧我,怕我陷入战天麟的诡计之中,再也回不去。 她的这分心意,我竟用了自己孩子的鲜血才明白。 这次的痛不同于任何一时的痛。 这一次是完全感觉不到了痛,只觉得心中有什么悄然碎掉,碎了一地,找也找不回来。 她昏迷不醒,是不肯原谅我,还是决定这辈子都不再见我。 我每日都会在她耳边与她说三个字,“对不起…” 这三个字太轻了,根本弥补不了我对她造成的伤害。 即便是我替她受了一百军棍,一月不起,那也不能弥补对她的伤害。 她昏迷了整整半年,那半年里发生了什么? 我不许任何人与她说起,更不许任何人提起那个孩子的事情。 其实我是自私的,我在害怕。 她如若知道了这个孩子的存在,她会恨我,甚至会离开我,到时我还能有什么样的颜面挽留她。 所以我自私的选择了向她永久保守这个秘密。 后来太医又给我重重一击,说她因小产,只怕今生都无法再孕育子嗣。 我雷霆大怒,欲要拨剑斩杀那名庸医。 如若不是宁玄朗前来阻止,那名庸医只怕早己成了我剑下的孤魂野鬼。 我情绪失控,我自己明白,从此这件事情便成了我一直的心病。 我也向天发誓,我战天齐这辈子只允她为我生下我的孩子。 如若老天要我断子绝孙,我便跟老天斗到底。 第178章 番外战天齐四 半年时间就如同隔了半世之久。 她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对我说,“爷好像瘦了。” 我能不瘦么? 我每日下朝回府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守在她的榻前,我怕错过她醒来。 我希望她睁开眼第一眼就能看到我。 这半年,我受尽了煎熬,好再,老爷怜悯我,把她还给了我。 既然老天把她还给了我,那我就不能再给她从我身边离开的机会。 灵馨,这个女人,是我的失算。 她那日泪眼婆娑的告诉我,她的那一段过往,告诉我,她的真实身份,她才是华蝶衣,她才是我应该迎娶的妻子之时。 而我只是冷漠的回她的话,“想要在京城有 你灵馨的立足之处,你就最好收起你的这些胡言乱语,若是再敢让我听到,你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你心里应当清楚!” “你不相信我的话,我会证明给你看。” “你敢…” “你己经知道了她的身份?”她泪眸恍然的看着我,终是摇头扬了声音,“既然知道了她的身份,你就应该知道,她的身份会给你造成威胁,也许将来她会令你失去你所有的一切。” 灵馨的话,我心里清楚,不想以后会发生什么? 至少如今,我仍可以护她安全无虞! “纵然失去所有的一切,你也永远替代不了她。” “你会后悔的。” 灵馨的最后一语,我竟然在害怕。 我为了华蝶衣不敢冒一丝一毫的风险,如若她一世都只能做华蝶衣,如若她这一生都不能记 起我与他儿时的一切,只要她愿意留在我的身边,我就永远不会后悔! 在那一刻,我甚至对灵馨动了杀意,可最后还是选择了放她一条生路,只是将她控制在奴娇阁之中,让人形影不离的盯着她。 可灵馨在我控制之下也越来越不安分,竟然联合起华蝶心对付她,我又岂能容忍? 华夫人寿辰的那日,我该说华蝶衣是聪慧,还是愚善。 竟然要以那种以身犯险的方式将华蝶心置于死地。 我不能让她这么做,更不能让华蝶心的匕首刺向她。 我出了手,其实只要她一句话,一个华蝶心对我而言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般容易。 可最终因为她的一句话,我仍是尊重了她的决定。 后来,她带着我去了一个秘密的阁楼。 她告诉我,河流的那一端的竹屋里住着的是她的娘亲。 她的娘亲是魏家之后,当年的慧敏郡主。 她能将这等秘密都告诉于我,是在示意我,她己经完全信任我了。 也同样的示意我,我应该完全信任她。 这个傻丫头,却一直在心中纠结着府中禁地静思阁一事。 其实我很高兴,她愿意走进我的心里,也愿意去窥探我的那些秘密。 这就说明,她己经在乎我所有的一切。 可我却没有马上回答她,因为我想在解决纳兰珞之后,亲自带她去禁地,告诉那禁地之中所有的事情。 也包括我为何会在那晚因她提起母妃一事而对她莫名动怒。 由于我的优柔寡断给了纳兰珞对华蝶衣下手的机会。 折梅之事,是我令华蝶衣受了委屈。 投毒一事,也是我令华蝶衣身陷威胁之中。 那日,我与纳兰珞做了最后绝决。 “我爱上了她。”我说。 纳兰珞不信,“你骗我,你说过你不会爱上任何人,为何会爱上她?” “这个,我无须向你解释,我今日来只是想告诉你,我很爱她,同样的,你也赶紧收起你的那些心思,我们还可以回到从前一般,我仍可以把你当妹妹一样宠,什么都可以给你,除了我的爱。” “如果我不呢?” “够了,这么多年了,你不累么?一直用我体内的寒毒当作你留在我身边的条件,你明明知道,你手中的解药根本就不可能威胁到我,我宠你,放纵你,那是因为我觉得我欠你一条命,我还不了你这条命,就只能好好的补尝你,从一开始,你就知道,我的心里不可能会有你的位置, 这么多年了,你反复的做着同一件事,我开始恼自己,是因为我的自私,才令你对我抱有希望到至今,所以我不能再这般自私下去了,我不能给你的,有朝一日,也许会有人加陪的给你,放过自己吧,不要再执念了。” “你知道的,我若是能放过自己,我又怎会这般狼狈的走到今时今日,还要不顾一切的求你不要推开我,你不能推开我,我不能没有你,我知道,你不可能这么快爱上华蝶衣的,你只是一时图新鲜,过了这个劲头上,你就会想清楚,你并非爱她,而我也可以等,一直等…” “放手吧…” “不,我不会放手,你是我的,从一开始就是我的,纵然你不爱我,我说过,你也不能推开我,我会把所有令你推开我的人都除掉…” 我丝毫没有犹豫的拨出长剑怒指纳兰珞的眉心。 “你要杀我?”纳兰珞泪眸怔然。 我手握长剑,握得紧紧,声音绝然,“我不想杀你,是你在逼我,我说过,只要你收起那些心思,我便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我还是会宠着你,照顾你。” “她究竟是谁?你会如此爱她?” “你没有必要知道她是谁,你只要知道,这一生我战天齐只爱她一人,此生不变。” 纳兰珞对我的感情就如我对月牙儿是一样的深,我没法爱她,她却没法不爱我,我今生注定要辜负这个女人对我的爱。 我用纳兰珞之事向华蝶衣证明我对她的心。 我是想告诉她,不管我以后会做什么样的决定,除了她,我不会再爱上任何一个女人。 九弟与纳兰珞的一纸赐婚,我是知情的。 他对华蝶衣的爱,是大爱,是无私的。 这一点,我却始终不能做到。 华夫人的死,我虽然不在京城,但京城所发生的一切我都一清二楚。 灵馨的心思也己明了,既然她如此不安分,我也留不得她。 可是我没有想到的就是,这女人竟如此狡猾,她巧借华蝶心之力,躲入了宫中,还深受父皇的喜爱。 有了父皇这道护生符,我便暂时动不了她。 而晴儿只是一个意外,她的遭遇,我不能告诉任何人。 晴儿是个外表柔弱,内心刚烈的女子,被人糟蹋,怀上了杀母仇人的孩子。 她想以死来结束那些耻辱,可我不想让她死。 我还承诺,给她名份,给她家,给她的孩子一个父亲。 华蝶衣虽然恼我,怨我,但她还是大度接受了晴儿母子,我很欣慰。 接下来的种种,我觉得自己更加离不开华蝶衣。 如若说,当年那个爱哭爱闹,死缠烂打,不知天高地厚的月牙儿,是我儿时那一段暗沉生命中唯一的一丝光亮与温暖。 那么,如今这个华蝶衣,她的一颦一笑,她的淡然沉着的,宽宏大度,善解人意,早已在不知不觉中融入了我的血脉深处,虽死不能割舍! 西城地龙翻身,投毒一事,我令她身陷险境,还得知她体内中了火烈掌之毒,大限就在今年的腊月。 我不知道她心里承受了多大的痛苦与压力,可我知道,我不会让她离开,更不会让她死,一定不会… 晴儿生产一事之上她又受了委屈,可还是愿意帮助我一同对付战天麟,可见她的心一直都在我的身上。 可她就是躲着我,不愿见我。 她在生气,儿时一生气便将我与她的过往通通忘了。 倘若这次再生气,岂不是又要将我忘了,我害怕,根本就不知拿她如何是好? 我生平觉得最难的一件事就是哄她开心。 行军打战不管遇到什么样的劲敌,我眉毛都不会皱一下,可在面对她的无视之时,我己乱得毫无章法。 我知道次日,是战天麟谋反之日,与其说我害怕,还不如说我对自己没有信心。 我担心她一直不会原谅我,在战天麟谋反之后,她会与战天麟站在同一条线上。 到时,任我千军万马,那也会一败涂地。 我只能借醉酒去见她,得到她的原谅,这样才能利用龙延香,让她好好睡一觉,远离那些锋火。 最终,我很高兴,她选择了我,我也更加确信,当年的那个月牙儿己经回来了。 当她宁愿冒着血夜倒流,也要执意冲破穴道阻止华蝶心那一剑刺向我时,我至今想起来都心 有余悸。 这样的女人可以为我生,为我死,可我却一直在做着伤害她的事情。 那一晚我守在她榻前,一步也不敢离开,手里紧紧的握着那颗琉璃珠,就像死死的握住了自己的心一样。 原来当年的那个月牙儿,我一直都没有失去,是战天麟给她用了忘忧草,让她忘记了心里最想念的那个人。 然而那个人就是我。 当我知道这件事情的真相之时,我是又喜又悲。 喜她在忘记我同时,还是可以从她的心底深处找回我。 悲的是,让我与她迷途之中折磨了这么久才走到一起。 至于琉璃珠之中隐含的秘密,我不是不想告诉她,是我早己料到了这琉璃珠往后会是我护她 最后一步棋,所以我只希望她能够相信我。 至于战天麟与华蝶心的死,我只能说我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因为他们根本就活不了,为了不让她伤心,我只能默默的为她做这一切。 可是她还是看到了那一幕,也好,看到那一幕的同时,她也可以看到她父亲的狠唳,冷血,绝情… 还有我的身世,在这件事情之上,她这个傻丫头竟然宁愿委屈自己也要成全我。 那日我狠心将她赶走,是不明白为何到了如今,她还要一人去承受那些痛苦,我是她的男人。 身为她的男人,岂能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如此痛苦,而且那些痛苦都是因为我。 当我听到晋婉那番实话之时,我没有因为自己的身世而感到痛惜。 从一开始我就知道,母妃并不爱父皇。 在母妃的心里一直有一个人存在,那个人就是那张字画上的人。 我很小的时候,几次都想问母妃,那字画上的人究竟是何人? 可是每次看到母妃悄悄落泪之时,我就不敢再问了。 后来随着长大,随着对月牙儿那丝思念,我懂得了母妃为何会对着字画悄悄的流泪。 宫中传出的那些谣言,虽然我在抗拒,可在我心里早己有了答案。 至于我是谁的儿子,是战国人,还是西楚人,那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要成为战国的王,拥有战国所有的兵权,这样我才能达到自己的目的。 至于西楚,我自然也有我的打算。 华荣是个极其聪明的人,他也察觉到了我的动机。 狗急跳墙,我可以用这样一个词形容他。 在华荣开始计划谋反夺位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华荣己经做出了牺牲这个女儿的准备。 所以我只能选择与父皇站在同一条线上,也只能借助父皇的力量,我才能有把握与华荣对抗。 父皇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这么多年看得清清楚楚。 一直重病在榻,一副重病虚弱的躯壳内却藏着一颗无人能猜透的心。 如若我与父皇同线,那么华蝶衣的身份就会沦为罪臣之女,这个我不是不知。 我为她建下别院,只想她能为了我,留在这别院之中,给我时间。 只要半年,在她大限之期将至之时,我一定会给她一个答案。 当她父亲兵败,她不惜持剑硬闯宫门,只为带着她的亲哥哥云子亚逃离那些危险之时,我阻止了她,其实是救下了她与云子亚,将她禁足于 宫中。 可是以她华蝶衣的性子又岂会真的能让我禁足于宫中。 她一定会不顾一切的想方设法救出云子亚。 她那日终是肯吃饭,肯与我说话了。 我明白她的用意,她是开始了她的营救方式。 瞒天过海,李代桃僵。 我允了她去地牢一趟。 还为她安排好了一切。 只要她听话,只要她不轻举妄动,她的亲哥哥云子亚便会安然的离开这危险之地。 我知道如若云子亚死了,她一定会痛苦不堪,也许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我不能让她一辈子都活在自责,活在痛恨自己之中。 所以明知道要冒天大的风险,我仍是着手安排青云暗中筹谋着诸多营救事宜。 我请旨看押谋反逆臣的任务,钦命由我监斩。 谁都知道,如若关押或者行刑当中出现任何闪失,我第一个脱不了干系。 朝中的几名大臣纷纷劝我,可我还是一意孤行。 因为我知道,这件事情由我来经手,也许她能更加顺利的救出云子亚,若是换作旁人,她的计划未必能成功。 我没有告诉她,我暗地里己经打点了一切,因为我怕她不信任我,反而会弄巧成拙。 而很多事情,她知道得越少,也就越安全。 她终是成功救出了云子亚,见到她能够安稳的睡上一觉,我那紧揪的心也算是放下了一分。 余下的时间,只剩下如何能保她一命。 当众臣指证她乃魏家之后,乃皇家耻辱之时。 当父皇要处死她时,当我拨出龙泉宝剑之时 痛喝朝堂之时,当我瞒着她献出那两颗琉璃珠时。 她不会知道,我需要怎样的强行克制,才能压抑下心底翻江倒海的痛苦。 我死死的握着那两颗琉璃珠,手上却仍控制不住的颤抖。 我根本不敢多看她一眼,害怕只需这一眼,我便会失去她。 然后我所有费尽心机营造的一切,所有倾尽心力维持的自制,便会随之全盘都会崩溃! 当她决然的看着我的时候,我不得不以云子亚的生死来威逼于她。 “不要说话,就当是为了云子亚。” 其实在那一刻我的心里已经溃不成军,但我还是要隐忍,还是要去伤害她。 后来宁玄朗要带走她,是我们的孩子留下了她。 她可能不知道,当我知道她怀了我的孩子之 时,我的心里有多高兴,就有多害怕。 终是害怕的事情发生了,她竟以这种不告而别的方式离开了我。 她竟然还来不及等我一个答案,就走得如此匆忙。 我说过,“你总有一天会明白我今时的做法。” 我也曾说过,我的身边只会有她,她的身边也只会有我。 我一直以为只要有这个承诺在。 是不是,有些事并不需要去向她解释,也并不需要去说破,她都会懂我的心,她也永远是我名正言顺的王妃,此生唯一的妻。 华荣谋反的那一日,宁玄朗与我彻夜长谈。 “她说过,若是你死了,她也不会独活在这世间。”宁玄朗说得满腹痛意,他后来又反问我,“若是她死了,你会独活在这世间么?” “她不会死。”我只道。 “我也不希望她死。” “这就是你答应出兵助我原因。” “不,我要你一个承诺。” “你放心,只要半年,半年时间我就会坐上战国的太子之位,到时联合你的淮南兵力,踏平北漠,有了千年冰莲,她就不会死。” “记住你的承诺,在你没有取得千年冰莲之前,你也得保全她的性命,否则,你战天齐就是我宁玄朗今生的仇人,我定会手刃你,让你血债血还。” 第179章 “快来人啊,夫人要生了,夫人要生了…” 随着这一声嬷嬷婆子奴婢们急切的叫喊声,整个平阳宫顿时就炸了,就如水泼滚油锅,乱成了一团糟。 稳婆奴婢,嬷嬷婆子在平阳宫四处乱窜不停,乒乒乓乓,热水打翻,叽叽喳喳,桌椅倒塌。 总之除了乱,还是乱… 几个稳婆都一同朝我围了上来,卷了袖子齐齐上阵。 我被团团围住,整个宫中怕是己成了水泄不通。 耳边七嘴八舌,让我根本就知该听谁的才好。 “夫人,深呼吸,不要怕…” “夫人,用力…再用力…” “…” 在这些嘈杂慌乱的声音中,我强忍着阵痛,一手拉着这几个月里一直伺候在我身边的一名婢女问道:“聪儿…先生回了么?” 她是聪儿,是我身边的一名婢女,人长得水灵,就如她的名字一般,聪明蕙质。 聪儿朝我摇了摇头,反手紧紧的握着我的手,安 抚我道:“先生没回,不过夫人放心,有这些稳婆在,夫人定会平安生下王子的。” 聪儿的话一落,我的腹间又一阵强烈的剧痛传来。 我从不知生子是这般的痛苦,可我告诉自己,无论如何我都要平安生下孩子。 我应着稳婆的话,一点一点的深呼吸,腹间的疼痛感也稍稍减轻了些。 忽然听到殿外响起了一丝尖锐的声音,“王上到…” “夫人,王上来了…是王上来了…” 聪儿紧握着我的手朝我喊道,我朝她点了点头。 此时的我根本无心理会是谁来了,我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我定要努力平安生下这个孩子。 这个孩子从一开始就是我的命,也是我希望的曙光。 我又深吸了口气,胸前的气息一时之间竟窜得难受,有种痛得快要窒息的感觉。 只听耳边的一名稳婆慌乱的说道:“夫人,您别这样张嘴吸气,这样会很容易腹痛的,您得像我这样吸气,快…” 稳婆一边朝我说着,还一边给我做着示范。 我学着稳婆的模样,疼得实在是太厉害了,连咬牙忍痛的劲儿也不剩了。 我不停的喘着大气,额头淌着大汗,竟连意识也开始模糊起来。 突然有人过来强行地掰开了我的嘴,也不知道塞了什么辛辣的东西到我嘴里。 这丝辛辣味一时提起了我几分意识,令我瞬间也清醒了不少。 接着便是耳边便是那熟悉的雷霆声。 “夫人进去多长时辰了?” “回王上的话,己经三个时辰了。”殿外的奴才己是瑟瑟发抖。 “寡人进去看看。” “不行啊,王上,产房见血,这不吉利,而且人多了,不利于夫人生产。” 随着这声奴才的阻拦声,殿外之人的动静似乎停了下来。 半响,突然那丝雷霆声转化为了一丝急切的忧心。 “为何里面没有一点声音?” “夫人强忍着生产时的痛,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寡人听说,女人生孩子有如千万刀绞般的痛,此话可当真?” “此话当真。” “可有解除痛苦的办法?” “王上恕罪,有史以来,女子生孩子必受此痛…” 殿外之人又是一声怒吼,“大胆,寡人的夫人怎能与那些乡村妇女相提并论?” 殿外无人敢回他的话。 而后,殿外之人又压重了语气,“寡人不管你们用什么样的办法,不能让她痛,不能让她痛…” 我听着殿外之人这声慌乱急切声音,我能感觉到他似乎比我还紧张,比我还痛。 我用力捏了一把聪儿的手,与她说道:“聪儿,你快去告诉王上,就说我没事,让他不要替我忧心,也不要责怪他们…快去…” “是。” 接着又是一波震痛,一瞬间似有什么东西从我身体中一下子滑了出去。 我的身子瞬间就像被什么撕开了一般。 我再也强忍不住,昂头痛苦的尖叫了一声,叫得撕心裂肺。 我的尖叫声还未落,孩子呱呱大哭的声音便在我的耳边清脆的响起。 紧接着有人欢天喜的向我道喜,“夫人,是个小公主…恭喜夫人,贺喜夫人…” 是个女儿,是我的女儿。 我微微睁开无力的双眼,想要看向稳婆怀里呱呱大哭的女儿之时,我只觉得腹间的剧痛再一次传来。 这次的痛比方才的痛更加让我难以抑制。 “还有,还有一个…夫人怀的是双生子,是一对双生子…” “夫人…夫人快用力,快用力…看见头了,头要出来了…” 还有一个?我从剧痛之中反应过来。 不知怎地?我突然想起了在庵寺的那天晚在山头漫步之时,妙玉与我说的那些话。 她笑着说我腹间指不定是俩,如今还真是俩! 这是老天对我的怜悯么? 老天夺走了我所有的一切,现在给了我俩个孩子,算是对我的补尝么? “夫人,握着聪儿的手,加把劲…这次一定会是小王子的…” 我听着聪儿着急激动的声音,我能分得清她话中 的意思。 其实对我来说,是男是女,都好,因为他们都是我的孩子。 随着我最后一丝气力,我用力吸气,再呼气之时,觉得我的肚子一空,剧痛再次撕开我的身子,一声如方才一般清脆的啼哭声。 我的第二孩子平安到来了。 我根本来不及听到稳婆贺喜的声音,顿时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所有的一切仿佛与我隔绝了起来,只余一片黑暗。 当我醒过来的时候,我发现外面天色仍是一片黑。 我都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只觉得身体像被人拆散了又重新组装起来的一般,连抬起眼皮我都会觉得累。 我感觉到有一只手正握着我的手。 我微微转眸向握着我的手之人。 一道熟悉的身影坐在榻边。 是傲恒,是一个对我一直不离不弃的男人。 他见我醒来便倾身凑上前来,轻声问道:“醒了?有没有觉得哪里不适?” 我微微张了张嘴,却无力说话,连声音也很难发出,脑子觉得还有些混沌。 愣怔了片刻,我抬手至平坦的腹间,我这才反应过来,紧抓着他的手嘶哑着声音问道:“孩子?” 他微笑着向我点了点头,答道:“孩子在喂奶,过会儿,我便让奶娘抱来见你。” 我看着他唇边的微笑,突然想起了什么?便接着问道:“我记得是俩个…” 他唇边的笑意更浓了,连着向我点头,“对,我们现在有了小公主,也有了小王子。” 小公主,小王子,真的是俩。 我不知自己的心里是有多高兴。 总之,内心所受的那些痛,那些苦,随着这俩个孩子的到来,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细想之下,他所说的“我们”我立刻从方才欣喜之中清醒了过来。 见他还攥着我的手,我微微下意识的将手抽了回来,“你不必为我做这些。” 他脸上的笑容有了僵滞,默了一下才又说道:“你身子虚弱,好好休息,我们现在不谈这些,想吃什么?” 正说着,聪儿端着碗热气腾腾的燕窝粥从殿外推 门而入,疾步走上前来,道:“这是王上特意让人准备的燕窝粥,夫人趁热用些吧。” 听着聪儿这一语,我微微转眸看向身边的傲恒。 他的眉宇间闪过一丝什么样的情绪,我未看懂,他连忙又从我的眸中移开了眸光,伸手去接聪儿手中的燕窝粥。 “给寡人吧,你先退下。” “是。” 聪儿退下后,他先把我从床上扶了起来,在我身后垫上了厚厚的靠垫,这才端着碗喂我喝粥。 一碗热热的燕窝粥下肚,我这才觉得有了些许气力。 他没有再多话,只是让我好好休息,便起身离去了。 珠帘声响起,我望着他离去的萧条背影。 一时之间往日的种种,历历在目。 十月怀胎,陪在我身边的男人不是他,却是傲恒。 在我承受着人生中失去至亲的莫大痛苦之时,陪在我身边的也不是他,是傲恒。 我感激傲恒救了我,我感激他愿意收留我和孩子,我也感激他毫无条件的解了我体内的火烈掌毒。 满腹感激,却无以为报。 这里是北漠国,与战国相差数万里,遥遥相望。 一年之期,我来赴约了。 没有想到我竟是以这种方式来北漠与傲恒赴约。 自我第一天醒来。 我就在这个平阳宫中,平阳宫里的奴才们都唤我夫人。 我这才知道我已经是死了的人。 去年的八月初三,我带着腹中的孩子消失在那一片火光之中。 世人都道,曾经风华绝代的华家千金,万人瞩目的齐王妃,被一团大火烧得尸骨无存。 然而死在那团大火之中并非是曾经风华绝代的华家千金,万人瞩目的齐王妃。 而是那个自小就围在华家千金,齐王妃身边的奴婢云雀。 是云雀代我一死,从而让我带着腹中的孩子平安逃离那些人的魔抓。 还有娘亲,子亚哥哥,到底是谁杀了他们? 到底是谁让我一无所有? 到底是谁这般绝情,就是不能给我,给我们云家人一条生路? 我发过誓,我定要那些人…血债血偿。 第180章 “夫人,云先生回来了。”聪儿的声音轻轻的响在我的耳边。 我手上一松,方才因心底的恨意紧抓着的床单从我手中一落,一道身影匆匆直入我的眸中。 “先生…”我连忙要起身。 “恭喜小姐,贺喜小姐…”云先生一个福身笑着向我道喜。 这是大半年以来,我第一次见他脸上有了笑意。 娘亲与云雀,还有子亚哥哥的死,对他来说莫过于整个世界的倒塌。 他自那起,就再也没有笑过,本就不多话的他,如今己变得越来越沉默寡言。 “先生快起来。”我欲要伸手去扶他。 他连忙上前来扶住了我的身子,紧紧的握着我的手,满目欣慰。 “听说小姐生下了小公主与小王子,老奴甚是高兴。” 他在我的面前还是自称老奴,也仍是尊我为小姐。 我与他说过,不让他这么唤我,可他不让,他说尊卑有别,他答应过娘亲,定要守护我这个主子一生。 我便没有强求他,慢慢的也开始习惯了。 “先生这一路上可还好?”我轻轻的问道。 他微微点了点头,清冷的眸中开始泛起一丝黯然的光亮。 “老奴一切都好,就是没能赶上小姐生产,老奴对不起小姐。” “我己平安生下俩孩子,先生无须自责。”我向他轻摇了头,若不是他,我腹中的孩子早就死在了途中。 他的眼神微微转深,似觉有些暗沉,余光中他微微扯动着双唇,想要说些什么,终是没有说 出口。 我知道他想说什么,他欲言又止,我便问出了口,“事情都办好了么?” 他点了头,声音尽是悲凉,“办好了,夫人今年的生辰一定会很开心,至少能与家人团聚。” 家人团聚,这四个字听得我的心颤抖不止。 颤抖从我的心底一点一点的蔓延至我的双手上。 我颤抖着收紧指尖,狠狠的刺入皮肉之中,咬牙绝然的看向窗外那一片黑暗。 “我不会让他们白死。” 而此时的云先生眉宇间透着一丝顾忌。 我叹息了一声,“先生有话就直说吧。” “八爷在三月前己被立为太子。”云先生带着顾虑的说道。 我没有丝毫的情绪出现,只道:“他终于如愿了。” 云先生在我耳边又微微叹了一声,“八爷为太子,太子妃之位如今己为西楚郡主,然而侧妃也会有四房,小姐…” “先生在试探我?”我抬眸看向云先生打断了他的话,也亦能明白他的话,他在忧心我的决定。 “老奴岂敢?”他虽是垂了眸,可在我看来,他的心思己经很明显。 自娘亲与云雀死后,云先生的性情大变,我亦能理解他那失去挚爱的痛。 娘亲就是云先生口中的柔儿。 当年云先生与父亲一同被外祖父带入魏家。 云先生倾心娘亲,娘亲却倾心于父亲,然而父亲却一直深爱着小姨,我的生母。 这一系列的关系太过复杂,从而让他们四人卷入了一场悲剧之中。 我伸手抚上了云先生的手,轻拍了两下,“先生放心,大仇未报之前,你方才口中所说的那 些,你无须有任何的顾虑,我记着你话,断情,断念,也许真就是我的宿命。” 他抬眸看向我,沉重的眸光一点一点的转深,转沉。 “小姐若是不能,就不要逼迫自己,毕竟小姐如今在这北漠过得很好。” “我过得好么?”我眸光直直的看着他。 他不语,应该是不知如何回答我这个问题。 而我便接着反问他,“先生难道就没有发现,我己有许久没有真正的笑过了。” 他再次低眸一叹,“老奴知道,但是在老奴看来,王上是真心的对待小姐,这世间恐怕没有一人能向王上这般宠爱小姐了。” “我欠他的情,我会用我的方式还给他的,但不是现在。”我低沉一语,又重望向那不远处的窗外,淡淡的忧伤轻轻的飘过我的心头。 “老奴明白小姐的话。” 等我办完了所有的事,让泉下所有的人安息 ,我若还留有这条命,我一定会把欠傲恒的情通通还给他。 我来到北漠国有八个月了。 这北漠宫中的奴才们从我莫名入宫的那一天起就开始在对我窃窃私语。 有人说,我乃红颜祸水,魅主的妖姬,懂得妖术才令王上对我极其的宠爱。 傲恒每日必来平阳宫,不管是什么?只要是我想要,根本就不用我开口,必会在第一时间呈现在我的面前。 甚至还有人说,我腹中的孩子根本就不是王上的骨血。 不过这样的谣言,我只是耳闻了一阵,很快就在这宫中绝迹了。 我不知道傲恒是用什么样的办法堵住了这些人的嘴,但我知道,他这么做都是为了我和孩子能在这北漠国有一席之地。 火烈掌毒发作的那一夜,是傲恒割肉取血为 我融化千年冰莲,这才使得我重获新生。 傲恒也因此躺在榻上整整一月之久,但他仍旧坚持每日都会让人搀扶着他来看看我。 说实话,我也承认,我对他的执念,对他的好,对他的情,很努力的想要去动心,动情。 可是我的心早己在去年八月初三的那一团烈火之中烧得只余灰烬。 所以动心动情对我来说真的很难。 傲恒是一国之主,自然会有后宫之争。 我这个无心无情之人,竟在这北漠后宫之中成为了众矢之的。 傲恒的王后明月是朝中拥有三分之二兵权的相国大人明彝的女儿。 我去拜见过她一次,她略显有些刁难我。 自那以后,傲恒便不许我去王后的宫中,他说我没有这个必要去向她请安。 我明白傲恒的意思,自那以后,我便没有再去过。 她也似乎不许来我的宫中。 这样毫无交际,就省去了很多纠纷。 至于宫中的几个地位显赫的夫人,我只熟悉媚儿一人,那是在西城之时,我就与她有过交际。 我来到这里,睁开眼的那会儿,见到的第一人就是媚儿。 她是解毒的高手,我体内的火烈掌毒就是在她的救治之下,得以保全了这条性命及腹中的俩个孩子。 她自那次在西城以身救下傲恒,便成了傲恒的妾室,现在晋为三品夫人。 我偶尔也会在后宫中走动之时遇到媚儿。 她好似变了,变得不多语,只是朝我笑笑就离开了。 其他的几位夫人虽然对我有敌意,但因为傲恒的缘故,基本上都不敢对我如何? 我不犯错,没有把柄可让她们对付于我,那 就受受她们的冷嘲热讽,这事忍忍就这么过了。 反倒是这宫中的太后,她见到我时,一张脸急速冷却了下去。 有时还会当着众夫人奴才的面不受我的见礼,愤怒的拂袖而去。 后来傲恒也对我说,太后那,我也不用去请安了。 我也明白他的意思,只要我安心的呆在这平阳宫中,就不会有人为难我。 这八个月里,我除了呆在自己的平阳宫中跟着云先生学学医术。 余下的时间,我就经常去百花苑的一处小湖。 那里湖水荡漾,残絮纷飞,落花飘逸,倒是一个可以容得下我的地方。 聪儿不知何时来到我的身后,“夫人,夜深了,该回宫歇息了。” 我回头望望,轻轻问道:“小王子,小公主 都睡了么?” “都睡下了。”聪儿朝我点了点头,还未待我说什么,她又补了一句,“王上来了一会儿,见您不在,便又离开了,说呆会儿再来看您。” 我轻轻一叹,朝后挥了挥手,“你先回吧,我在这里再坐会儿。” “是。” 聪儿离开后,我又在这里小坐了一会儿,迷蒙的望着飘荡的湖水,皎洁的月光洒在湖面上,泛起阵阵银光。 阳春三月,这百花苑到处都是一片鸟语花香,就连这寂静的夜里也是这般的热闹。 我丝毫没有起身欲要离开的意思。 反正也是睡不着,与其在床榻之上反反复复一夜难眠,还不如在此由这片热闹相陪。 不知为何,到了今时今日,我还会因为听到云先生带回来那人的消息而情绪波动。 是因为爱得深,才会恋恋不忘,还是因为恨 得入骨,才会铭记在心。 听闻一声,“身子还未恢复,这夜间凉,此处不宜久留。” 我再次回神,望着身后的傲恒,我也没有行礼。 习惯直接喊他的名字,这仅仅是一种习惯。 傲恒披了披风在我的身上,同我坐下,眸光望向那一湖茫茫碧水中泛起的银光。 “你又想他了?”半响后,他那低沉的声音随风而飘来。 闻声,我的神色也黯然一沉,“你可以不提他的。” “我得面对这个事实。”他轻轻一笑,笑得悲凉。 他又突然伸手挑起我的下颌,令我与他面面相视,距离很近,近得我可以看清,他如玉般的俊颜,鼻尖相触,肌肤相亲,他冰凉的唇印上了我的嘴角,气息骤然缠绕亲密得分不清彼此。 我一颤退缩,侧脸避开,他却捏着我的下颌不放,眸光灼痛。 “八个月了,我每日都会看你坐在这湖边满腹思绪,就如我初见你时的神情一模一样,你没变,我亦不会变,你可明白?” 我望着他灼痛的眼,久久,闭上眼睛,点了头,“我明白。” 他突然又放开了我,转眸之时,带着一丝沉重的疲惫与悲痛。 “傲谌,傲念,我会替你好好照顾他们。” “傲谌,傲念?”我不解的问道。 “这是我为我们的儿子女儿取的名字,谌,念,代表着我的心。”他转眸直入我不解的双眸,目光里的黑暗疯狂吞噬着我所有的神思。 我眼中的不解与光彩渐渐褪去,“傲恒,你不要对我这么好,我的心,不可能再爱上其他人了。” 他眸中苦笑一阵,面后垂了眸,“这八个月 ,你从来没有笑过,我对你好,为你做这些,我只是希望你开心。” 开心是什么,我早就忘了。 我的心早已死却,若不是还有复仇的信念与那俩个孩子的曙光支撑着我,怕是早就坚持不下去。 早在云先生捧着娘亲,子亚哥哥,还有云雀的牌位跪在我的面前之时,便随他们而去。 傲恒对我的好,我一直都知道,但是我不想伤他。 我被人伤过,知道那是什么样的痛苦,我只希望傲恒不要再这般对我了。 他对我越好,我就伤他越深。 他突然转移了话题,“还记得花灯节么?” 我疑惑的盯着他,“花灯节?” 他握起我的手,将我拉起,“放花灯不是可以许愿么?” 我微微一怔,却不知他想做什么?拧了眉, “可是花灯节己经过了?” 他扬眉轻笑,“那是战国的花灯节,我们北漠的花灯节就定在今日。” “今日?”我一头雾水的看着他。 他突然又将我微微用力,令我坐回原处,在我耳边的轻轻的道:“你在这里等我一个时辰,哪儿也不许去。” 他转身便要离开,我站起身来,朝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不解一唤,“傲恒…” 他回道唇边仍是一抹轻笑,边往后退,边指了指我的位置,“等我,哪儿也不许去。” 傲恒到底想做什么? 他的性子还是没有变,想一出是一出。 我回想起那五个月前,他仍还是北漠太子,虽然与东林一战,大获全胜。 可还是被朝中的相国大人,也就是如今王后明月的父亲明彝把控得死死。 可后来不知是什么原因? 明彝竟将自己的掌上明珠明月下嫁给了傲恒。 待明月坐上王后之位后,明彝竟献上手上的三分之一兵权。 如今的傲恒也算是可以独当一面。 虽然对明彝还是有所忌惮,可是有王后明月在,明彝似乎不敢轻举妄动。 待一小时后,仍还是不见傲恒的身影。 我心里微微沉了沉,起身欲离开之时,眼前突然亮堂了起来,是什么晃着了我的眼。 待我抬头之时,湖的对面,天幕与水面交接处,光亮四起,如钻点点,耀花了我的眼。 是河灯,光亮越来越多,也越来越近,而且顺着水势正在向我靠近。 不一会儿,水面己呈现在一片光亮,四面八方都是河灯在水面飘逸。 湖面银光再现,晃得我的眼睛开始涩痛。 “我们一起许愿吧。”声音自身后传来。 我转头向他,傲恒正捧着两盏河灯至我面前。 “一个时辰,从何处弄来这么多的河灯?”我看着他,指着湖面上飘着数万只河灯问道。 “变出来的。”他玩味的一笑,还不停的用手护着手里的两盏河灯。 “变出来的?”我皱着眉,更是不解。 一个时辰,这得惊动多少人,才可弄出这么多的河灯来。 “对啊,你难道不知我与河神是兄弟么?方才前去请他吃肉喝酒,好生伺候他一会儿,他一高兴,便给变出来这么多河灯。”他朝我看了一眼,面上的笑意犹在,唇边的弧度一瞬间又拉长了些。 听他这胡乱一说,我忍不住一笑,“尽是胡说。” “你笑了!”他怔怔的看着我,眸中又惊又喜,甚至还有难以置信。 我唇边笑意微微一僵,我方才竟情不自禁的笑了,抿了抿唇,接过他手中的河灯,转了身道:“我又不是不会笑。” 他似乎对我的话有些呆愣,一动不动的捧着另一盏河灯傻傻的看着我。 “你若是再不放河灯,河灯上的烛火要是灭了,呆会儿任你许何愿,那都不会灵验。” 他面容一抽,这才从我的话里反应过来,连忙小心翼翼的保护着手里的河灯向我靠近。 我与他同时将河灯放入水面上,双手合十,闭眸开始许愿。 在许愿时,我的眸中闪过许多人的面容,最终确实下来的却是身边之人。 “愿傲恒忘了我,早日寻到心爱的女子,愿他幸福。” 我在心里默许着,静静的,听着水面河灯轻飘而去的声响。 突然感觉到面上有一丝灼热的视线,我微微 睁了眸,一下便撞入了傲恒一双专注的双眸之中。 “为我许愿?” 我没有想到他竟猜到我是在为他许愿。 见我不语,他的面色稍稍平缓了下来,就连气息亦是沉静,惟有一双眼睛,深瀚如海,静静的看着我,带了点浅淡的悲哀,瞬间唇边又泛起了一丝轻笑。 “不要说出来,说出来让人知道了,可就不灵验了。” 我微微点了点头,他都己经知道了,是在告诉我,我许的这个愿意是不会灵验的么? 也许他是因为我们此时的气氛太过僵硬,他又开始戏弄我来。 他伸手往水中向我溅起水来,都溅到我的脸上。 “啊…”我惊叫了一声,抬手抹着脸上的清凉道:“傲恒,你做什么?” 他歪嘴笑着,又向我溅起了一丝水。 我扬了扬手,终是挡下了一些,由于动作的原因,身子不稳,直直的向后倾倒。 肩头一紧,由于是蹲着的,他只能握住我的肩头,将我带入了他的怀里。 熟悉的温度让我思绪一紧,连忙从他的怀里抽出身来,朝他瞪了一眼。 他仍是歪嘴取笑我,“这生了孩子,怎么连反应也慢了,脑袋也变得笨了?” 我知道他是故意的想缓解我与他之间的这些难堪僵硬的气氛。 他每次都是这样,只要与我说到敏感,或是我与他之间的感情问题,他都会强忍着极快的转移话题来改变我与他之间存在的僵硬。 我也顺手带了一把水,往他脸上波去。 只闻他也惊呼了一声,“啊…” 我淡淡一笑,站起身来,离他稍远一些,反击道:“生孩子的是我,反应变得慢,脑袋变得 笨的也是我,怎么?你也受我连累了?” 他微微抹掉脸上那些水渍,站起身,一步一步向我靠近,我也一步一步向后退去。 他一面走着,还一面浅笑着道:“不错么?懂得反击了。” 只闻他一语,我面色微微一僵,脚下一顿,停了下来。 他也停了下来,仿佛己经意识到了自己方才无意的一句话己说痛了我的心。 我朝他苦涩一笑,“我很可笑,对么?” 突然腰间一紧,我还未反应过来,他便将我紧紧拥入了他的怀中。 他的力气很大,很强势,我挣脱不下,只能被他圈在怀中。 他哑然道:“我傲恒发誓,永远不会让你承受那些痛,只要你愿意留在我的身边。” 我感觉到有泪要落下,又被我强忍了回去。 “我知道,你一直想过那些平凡的日子,很 遗憾的是,我给不起,但是你相信我,那样平凡的日子我虽给不起,但我闲暇时,我可以带你,还有谌儿和念儿,我们一起微服出巡,走遍这北漠的山川,吟唱九歌,只要是你愿意接受的,我都能给你。” 他的声音就如这阳春三月的一抹春日暖风轻轻穿过我那早己沉死的心。 他说的话…真的让我好生感动,好生向往。 我知道,他害怕我离去,他在挽留我。 哪怕他己经知道我去意己定,哪怕他己经知道他再也留不住我。 但是,他还是想尽他最后一丝薄力来挽留说服我。 可是,傲恒,你说的这些,我都很喜欢,甚至还令我有种错觉,觉得我可以在傲恒的身上寻找一个温暖的港湾,找寻一个自己还有孩子们的归属,安然度过此生。 但是,真的可以吗? 我真的能将对战天齐的爱与全都忘得干干净净么? 如若我不能,那就是骗了你,伤了你。 我没有说话,没有拒绝,没有答应。 他也只是紧紧的拥着我,我紧紧的贴在他的怀里,听着他强健有力的心跳声越来越快。 直到他再也控制不住的时候,他想要吻我。 我闭上了双眸,他的吻密密麻麻的落在我的唇上,覆吻的密不透风,烙印着属于他的印记。 我第一次没有拒绝,也没有推开他,可他却停了下来。 寂静的夜里,只听见他颤抖的声音,“你变了?” 终于我因他这句话抬起了双眸,对上他的目光,“这不是你想要的么?” 他怔然的望着我,我伸手主动的勾上了他的脖子,第一次主动的印上了他的清薄的双唇。 手上一紧,第一次他推开了我,甩开了我的 手,“不是…这不是我想要的…” 他摇头离开了,脚步匆匆沉重,第一次在我面前,头也不回。 回到殿中之时,天色己近三更天了。 殿中此刻还亮着灯,我推门而入,惊醒了正在桌前打盹的聪儿。 “夫人回了?”她见我回来了,起身,揉了揉惺忪的双眸。 我轻轻的带上了殿门,坐到桌边,她给我递了口清水。 我接过清水,抿了一口,问她道:“你为何还未歇息?” “聪儿想等等夫人。”聪儿抿唇朝我笑笑。 “下去歇着吧,我这不需要你伺候了。”我放下手中的茶杯起身欲要至内室之时。 聪儿突然扑通一声跪在了我的面前,伴住了我的脚,哽咽着道:“夫人,聪儿舍不得你。” “傻丫头,说什么胡说?”我伸手去拉起她 。 她非旦不起,还紧紧的握住了我的手,眸中泪光莹然。 “您跟先生的话,聪儿那日都听到了,夫人是要弃王上而去么?” 我的心头微微一怔,淡淡的道:“我还没想好。” 她眸中的泪水夺眶而来,紧握着我的手向我跪拜。 “聪儿求夫人,不要弃王上而去,王上太可怜了,聪儿不瞒夫人,聪儿本是王上身边的内侍,王上一心担忧夫人,所以让聪儿来伺候夫人,聪儿再了解王上不过了,王上对夫人的心,无人能及,纵然后宫之中有王后,有夫人及采女近千人,可王上的心中只有夫人一人。” 傲恒的心我不是不明白,我没有答她的话,她又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宫中的王后之位,王上本来是想给夫人一 直留着的,等着夫人来赴他一年之约,可是朝中局势所逼,相国大人手上的兵权令王上根本无法独立执政,王上想要夺回相国大人的兵权,只能通过王后之位,太后便逼王上迎娶明月王后,王上会在众人面前宠爱王后,那是因为忌惮朝中相国大人,王上也只有控制住王后才能控制相国大人。” 这些我早己猜忌过,哪里都一样,只要是涉及朝政,地位权势,那都离不开心计。 见我仍不答话,聪儿又急着说起,“还有这些夫人,只不过都是王上营造的假象罢了,为了护住夫人,王上不得不在太后的面前做到雨露均沾,如今夫人有了小王子,小公主,太后也对夫人的态度有所改观,夫人往后的日子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伸手扶起了地上的聪儿,抿唇安抚她道:“你先下去歇着,此事我会想清楚的。” “是。” 待聪儿走后,我卸掉一身的疲惫,来到了俩个孩子的殿中。 殿中的奶娘见到我,匆匆忙忙的边整理着,边慌乱的向我行了礼。 “我就来看看他们,没什么事,你们不用慌。” “是。” 看着摇篮里的俩孩子正睡得香,我轻轻的伸手抚过他们的柔软的小脸。 其实仔细一看,他们俩并不像我,倒是像他多一些。 尤其是那高高鼻粱,就跟他似一个模子出来的。 谌儿,念儿,你们的身上流着皇家人的血。 不管云氏,魏氏,还是战氏,你们骨子里都驻满了权贵。 这里是北漠,你们并不属于这里,这里能留得住你们么? 我相信傲恒,傲恒会留住你们的。 你们不要怪娘亲狠心,娘亲心中太多的疑惑未解,这里终是留不住娘亲的。 你们会理解娘亲此刻的心情么? 但愿你们能够理解。 次日,天还未亮,就有人来报,傲恒要带我一同前去狩猎。 而与他一同前往的只有我一人。 就连在世人面前他一直宠爱的王后明月也未带去。 而且我都未来得及准备,就让他的内侍催着上了他准备的马车,就连聪儿也未同行。 初春的天空蔚蓝而高远,温暖的阳光透着一层淡淡的紫晖。 放眼这磅礴群山,树木葱茏,绿荫匝地,万花撩人。 傲恒带着我一同坐在马车里,身后领着数百名善射的猎手。 这里面就有我最熟悉的漠古,他曾给了我一掌,让我至今难忘。 到了目的地后,所有人开始撑起了帐篷。 看样子,今夜怕是要露宿在此,明早便要在这山林之中展开一场厮杀。 入夜,众人用过晚膳便疲累的睡了去,我与傲恒自然是同居一帐。 介于昨晚的间隙,他似乎与我说话说得极少。 入了帐篷内,他也是秉烛翻书。 我给他沏了一壶热茶,他只是看了我一眼,朝我笑笑,什么也未说。 “为何要突然带我一同前来狩猎?”我看着他问道。 他轻抿了一口茶,微微拧了眉,“你不喜欢?” 我轻轻的摇了摇头,“不是,只是觉得事情好似不单单只是狩猎这般简单,而且,谌儿与念 儿他们…” 他眸中轻闪过一丝光芒,而后仍是带着那丝轻笑,打断了我的话。 “别多想,早些休息,明日你喜欢什么,我就给你猎下什么?” 我微微垂了眸,根本就无法安心睡下,毕竟这里离北漠宫中甚远,我仍是挂念那俩个孩儿。 他见我不答,便笑着自顾自的说了起来,“你喜欢狐狸,免子,獐子,鹿,还是…野猪…” 我微微一怔,瞪了他一眼,“你才喜欢猪呢?” “我喜欢猪?”他呼吸一滞,瞬间又笑起,还笑得更大声了。 我又是一怔,竟中了他的圈套,带着难堪的又瞪了他一眼,“我出去走走。” 岂有此理,竟然让他给绕了进去。 不过,与他相处的这八个月里,虽然找不到那种感觉,却让我过得很轻松。 昨日聪儿与我的话,我不是不懂。 后宫与朝中的那些争夺,我是见惯不怪了。 但傲恒从始至终都一直小心翼翼的让我置身事外,甚至私底下己经为我排除了许多的危险。 就如云先生一句话,我在这里真的过得很好,只是不会笑而己。 三月春风虽暖,可夜间山晓寂寂还是觉得身子不住的冷,夜间的空气真的很美很清晰。 我闻着花香,仰望着明月,我原本躁动的心平静了下来。 这个情景曾是我梦寐以求的。 如若可以,也许我还可以试着在这里呆下去,终老一生。 “华夫人…”凄怖的声音在空旷的屏地响起,惹得我心头一紧。 回首而望,身后之人是一脸冷漠的漠古,我的心瞬间漏跳了几拍,“你…” 第181章 “属下真的很佩服夫人,你竟有如此通天本领,魅惑战国太子,如今还能成为我国王上的夫人。” 漠古朝我一步步的朝我逼近,在月光的照射下,有一道寒光射出,那是刀锋之芒。 我不自觉的朝后微微挪着步子,想要与他保持着距离。 不料,脚下己无路可逃。 不好!我心里闪过一个弑杀的念头,难道漠古到了如今他还是不肯放过我? “你想做什么?”我目光镇定的看着他,其实手心己经渗出一丝冷汗。 “带着你的孽种离开北漠国。”他冷漠的双目寒光透着腾腾的杀意。 我一怔,毫不畏惧的喝声道:“大胆,我儿乃王上骨血,你竟敢如此侮辱王上?” 漠古听我这一言,冷声笑了起来。 “夫人何必自欺欺人?这王子与公主是何人的骨 血,夫人难道心里当真如此糊涂?” 我知道我再怎么掩饰,我都瞒不过漠古这双眼睛。 我也无须再向他掩饰什么? 毕竟有一点,我是心里知道的,漠古虽然待人冷血无情,但他对傲恒却是忠心耿耿,日月可鉴。 我也随即冷冷一笑,坦然的一字一句开了口。 “将军是王上的左膀右臂,又岂会不知,此事糊涂的人,又岂只本夫人一人。” 他眸中寒光更甚,我感觉到了那熟悉的掌力己集聚他的掌心。 当年就是因为他的火烈掌,要了我半条命,害我躺在床榻之上足足半年。 最痛心的是,还令我失去了人生中的第一个孩子。 我微微收紧了指尖,也做好了准备,只要他出掌,我便会大声叫出来。 也正我做好准备唤人之时,我发现漠古手心的掌力好似在己经慢慢的散去。 令我没有想的就是,他竟收回了掌力。 “妖女,你不要得意太久,你若是不自行离开,我漠古自会有办法让你们从北漠国消失。”随后咬牙一语,转身便要离去。 我看着他的背影,思绪百转,念头一闪,忍不住出声唤住了他,“漠将军…” 他闻声脚步一顿,停了下来,却未转身向我。 我几步向前,扬声开了口,“我不知是什么原因令漠将军如此仇视我?是因为我曾伤害过王上,还是因为我是战国人?” “你不属于这里。”他淡淡一语。 我越过他,面对他时,毫不畏惧的直入他的冷眸之中。 “我知道你容不下我,这北漠国也容不下我,我会离开这里,可是王上的骨血,我不能带走。” “你倘若把他们留下,那就等着替他们收尸吧。”他冷冷一语,引得我心头发颤,咬牙喝声道:“你连俩个孩子都不肯放过?” “并非是我漠古容不了下这俩个孩子?”他声音 化作一丝低沉。 “你这话是何意?”我满腹不解。 难道除了漠古,还有人容不下我,是冷面太后,还是后宫之中的那些夫人,还是掌权整个后宫的明月王后。 “此次狩猎,王上只带你一人前来,你就没有怀疑过此事?” 我心头猝然一紧,厉声答道:“我当然怀疑过,可王上根本就不想让我知道这狩猎一事到底是何意?” “王上得知消息,在明日王上离宫狩猎之日,宫中便会有人对你动手,王上为了保护你,偷偷将你带出宫中,还安排人替你去死。”他的一声冷吧叹,在空谷之中来回绝响。 漠古离开了,可我的心依旧还在颤抖,漠古不是来杀我的,他是来告诉我,有人要害我。 然而这一切都在傲恒的掌控之下。 我迈着颤抖的步子一步一步回到帐篷之中。 掀开帐帘之时,傲恒仍坐在桌前看着书。 他可能听到了我掀开帐帘的声响,并没有回头看我,只是道:“这才出去多久,怎么就回了?” 我走至他的面前,将他手中正在翻看的书夺下,置放在桌上。 “能不能不要再对我这么好了?” 随着我自己的一语,我的愧疚之心早己涌上了心头,越在他身边我欠他的就更多了… 他怔然的看着我,紧抿着薄唇不语,眸中闪过的情愫一波接一波。 “你对我这么好,我怕我根本就还不起。”我眸光涩前的看着他。 他突然转了眸,只道:“我不需要你还。” “你想让我欠你一辈子么?你明明知道,我的心不可能再爱上你。”我狠狠的摇头,身子缓缓而下,抱着双臂蹲在地上,泪水再也控制不住,顺流而下。 “我从未想过要你欠我什么?你纵然不爱我,但也阻止不了我来爱你。”他也蹲了下来,伸手向我,一手提起我的下颌,一手轻轻的试泪。 我闪着泪光直直的绞着他,一字一句哽咽的开了 口,“此次有人要暗杀我,你特意将我偷偷的带了出来,还安排人替我去死,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对你说些什么?” “有人要杀你,我定会护你,否则我岂不是与他一样,我有自知之明,我与他不一样,我若是没能护住你,在你的心里,只怕永远都不会想起我。”他沉默了一下,再出声时嗓音平淡如水,冷静凝冰,隐带一丝迫人的寒意,“而且,能够借此事来挫挫明彝的锐气,也是我的计划。” 我微微垂下泪眸,他也放开了我的下颌,我顺手紧紧的握住了他欲要收回去的手。 “王后的事情聪儿都与我说了,其实你可以试着去接受她,抛开她的父亲,抛开这些争夺,她也是一个能为了你倾尽所有的女人。” 他虽淡淡一笑,但满目苦涩的问我。 “你先有为媚儿向我倾诉她对我的情意,现在又到了明月,何时我才能等到你自己?” 我心头狠狠一痛,哑然道出三个字,“对不起…” “我不要你的对不起,你若是觉得你欠着我,就平安回来,我会一直等你。”他伸手抱住我,抱得紧紧。 “你要等到何时?若是等不到了呢?”我下颌顶在他的颤抖的肩头,我的全身心也开始忍不住地颤抖,心弦紧得快要断裂。 他将我从他怀里抽开来,紧握住我的双肩,令我直视他。 “我都等了这么久了,不在乎多等你几年,又或是十年,二十年…又或是等到白发苍苍,我也会等,若是真等不到了,那就是我傲恒的命,我不怨天,不怨命,更不怨你。” 我苦笑,眸光垂落,声音既沉又冷,“你不怨我,可是我怨我自己,我怨我不能爱上你,我怨我不能把自己这颗心给你,我怨到了今时今日,连一副躯壳都不能留给你,我是个自私自利的女人,不值得你爱,更不值得你去等。” 我用力的甩开了他的双手,站起身欲要跑出去时,他的悲痛的声音霸道的直入我的心中。 “纵然你是个自私自利,世人都觉得我傲恒不值得去爱去等的女人,那我也要爱,也要等,我傲恒的心,我傲恒的人,我傲恒的所有,通通都由我傲恒自己做主,谁也左右不了。” 我手下裙边一紧,猝然而立,咬住唇,泪流不断,“可是我是他的女人。” 他靠近我,目光迷离痛心,“我根本就不在乎,你是他的女人又能如何,你己经为我生下了谌儿,念儿,他们永远都是我傲恒的孩子,他们会唤我父王,同样他们也会唤你母后。” “谌儿,念儿…”我颤声问。 他向我点头,“对,谌儿与念儿是我们的孩子,你放心把他们姐弟俩交给我么?” 我抬起泪眸看向他深沉的双眸,直问,“这里真的留得下他们俩么?” “忘了我方才的话了,我傲恒所有的一切,都由我傲恒作主,没有人能左右,谌儿,念儿逃不了,你也逃不了。”他轻轻一笑,眸中寒意渐渐散去,专属于他的霸道己覆盖他的双眸。 突然腰间一紧,双脚离地,他抱起了我,“早些睡,明日我给你猎下你最喜欢的猎物。” 他抱我至床榻,替我轻轻的抹去面上的泪水,盖好了被子,转身欲要走开之时,我拉住了他的手。 “明日不是还有狩猎比试么?你也别太晚睡。” “我再坐会儿,不会太晚。” 我向他点了点头,微微松开了手,看着他又坐回了桌前,正翻看着书。 傲恒,谢谢你为我做的这一切。 今生我注定要负你,来世我也不能给你承诺,但愿你我来世不要再见。 也许只有这样,你不会痛,我也不用带着自责对你难以割舍。 昏昏沉沉,思绪混乱,躺在床榻之上,久久不能欲睡。 也不知何时,眸光瞥向烛光的那一头时,我发现他己不再看书,似乎也己经睡下了。 担心他夜间会着凉,我起了床,往他身上又盖了一床被子。 回到床榻之上,强迫的闭上眼,虽是渐渐入睡,不知睡了多久,但觉得睡得有些浅。 迷迷糊糊之中,我似乎听到了一丝声响,微微翻了个身,抬起浅睡的双眸之时,地铺之上的傲恒己不见了身影。 抬头再望向帐篷顶端,仍是一片漆黑,那就是并未天亮,仍还是深夜。 傲恒会去何处? 忽然我听到了有丝刀剑相击的声响,难道… 我连忙踏下榻,什么也没想,连烛光也未点亮,袭着浅浅的月光掀开了帐帘。 可是入眼的并非是我所想的那般。 没有刺客,没有厮杀,只有两道熟悉的身影背对于我,正盘坐一棵己垂下了的大树之上。 方才刀剑相击的声音,应当是他们在练剑。 “王上为夫人安排好了一切,为何不告诉夫人,说不定告诉夫人,王上还可以留住夫人。”是漠古的声音。 却让我听来难以分清这是出自他口,他不是要赶 走我么?为何我听着这话会如此别扭? “叫你多嘴。”傲恒仰头咽下大口酒,顺手将手中的酒壶向身边的漠古递去,还出声问道:“你不是讨厌她么?今日为何会与寡人提起这些想要留住她的建议?” 漠古接过傲恒手中酒壶,仰头大大的连喝了三口烈酒,抹掉下颌的酒迹,答了话。 “属下是讨厌她,在边疆之时,王上对她情深意重,为了她甘愿冒着生命危险,明知是陷井却还是执意要救她,可她却给了王上一刀,害王上差点失去性命,属下发过誓,一定要手刃她,可后来我偷偷听到了媚夫人与王上的对话,这才知道,王上的那一刀偏及要害刚好一寸,属下这才知道,她并非想要王上的命。” 傲恒淡淡一笑,声音霰漫似云飘的悄然。 “寡人知道此事的时候也很惊讶,也许就是因为这偏及我要害刚好一寸的一刀让我越来越放不下她。” 我的心微微一沉,原来边疆的那一刀,他们都知 情,而且还是出自媚儿之口。 也是因为那一刀,让傲恒对我如此情深意重,恋恋不忘。 而后又见傲恒从漠古手中夺过酒,却未喝,只闻一声深沉的叹息。 “你与寡人幼时一起长大,你尊寡人为主,寡人却一直视你为兄弟,有些事情寡人也只敢在你面前提起,这天下美貌的女子不计其数,说起来,倒真是应了你曾对寡人说过的一句话,她有何稀奇可言?寡人也试问过自己的心,她有何稀奇,让寡人如此牵肠挂肚,如此恋恋不忘…只到这一次,寡人己经无法再留住她了,寡人才知道,对寡人而言,她是天下独有,寡人自难割舍…” 傲恒顿了一下,终是饮了大口烈酒后递向漠古,突然苦笑又说起。 “寡人知道,她此次离寡人而去,并非复仇,并非为泉下的那些无辜至亲讨回血债,她是不甘心,是想向那个男人讨个说法,又或者是,她的心里一直都不相信,那个男人会负她,会弃她?” 漠古再次接过傲恒手中的酒,大口喝下,烈酒下肚,连声音也粗狂了些。 “属下是个粗人,男女之间情爱之事,属下不能为王上解忧,但请王上放心,只要王上一句话,属下就算是绑也要将夫人绑在王上的身边。” 傲恒闻知漠古的话,苦笑僵住,沉默了半响,方轻轻的叹道:“你的话不错,对寡人的忠心寡人心里也明白,只是…”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冷冷一哼,而后忍不住笑起来,笑声凄凉悲怆,听得我心中一阵阵揪疼,他又接着说了起来,“只是在她的心里,寡人己经错过了,这样的错过那就是一生,如若我勉强留住她,那她的心只会离我越来越远。” 漠古粗狂的声音扬得更高了,“可是夫人此次若是走了,只怕不会再回来了,王上情愿就这样等她一生?” 傲恒默住,低沉了半响,终是开口答道:“她留下谌儿与念儿给我,我己经知足了。” 闻此言,漠古的声音略显更急了,“可王子与公主并非是您的骨血,难道将来北漠国要落到战国血脉 的手中?” “混帐…”随着傲恒的这一声怒吼,手中的长剑己直穿漠古手中的酒壶。 长剑拨出,酒过碎于漠古之手,漠古跳至地上,跪地请罪,“属下失言。” 傲恒怒眸紧紧的看向地上跪着的请罪之人,终是收回了手中的长剑,一字一句开了口。 “漠古,你谨记寡人今日的话,念儿与谌儿是寡人的骨血,若是还有人敢说出这些胡言乱语,寡人定要了他的命。” “是。属下谨记王上的话。”漠古起了身,重新从地上抬起一壶酒呈至傲恒的面前,“王上对夫人的真心,属下相信夫人,有朝一日夫人定会回到王上的身边。” 傲恒接过酒,对月长灌,酒洒衣襟,满腹忧愁。 连灌几口,抽嘴之时,傲恒喘了口大气,却高扬了声音。 “如若真如你所言,她肯回来,寡人愿意退位让贤,只为与她携手天下,甘之如饴,无怨无悔。” 傲恒话落,顺风字字句句吹入我耳中,情深有力,我却只能静静落泪。 他每一字,每一句,他的情,他的爱,他的执,他的念,他的承诺,我都已听到,也都已知道。 “不,王上不能这么做,北漠国不能没有王上,北漠百姓也不能没有王上,王上难道忘了,先王临终之时让您发下的誓言?先王让您一统天下,让这整个天下都挂上我们北漠的旗帜。”漠古急切的道。 只闻哐当一声响,傲恒手中的酒壶又碎于地。 “寡人没有忘,没有忘…”傲恒悲愤之中夹杂着无奈的声音反反复复的响在我的耳边。 傲恒是北漠的王,他要一统天下,而我只是一个无法给他真心的女人。 要他舍弃这天下江山,换一个无法以真心对他的女人。 这样的伤痛对他来说,岂能用残忍二字就能代过? 我放下了手中的帐帘重回了床榻之上,心痛得呼吸也不能。 我该说自己冷血绝情,还是该笑傲恒痴傻多情。 这世间什么都可以改变,唯独人心,情感控制不得,也强求不得。 傲恒,你何必为了我落得一生寂苦无思,回头无望? 我不值得,不值得… 次日一大早,我与傲恒各骑一马,立于百名猎手之前。 这样的氛围,任谁也不想提起昨晚的那些事情。 傲恒的性子本就放荡豪迈,仍是保持着我初见他之时的那丝傲迈。 偶尔会与我来两句摸不着头脑,又不着边际的话,让我一时还未反应,他就啼笑而起。 我知道他是想掩饰内心的某些不合事宜的情绪,只想让我开心的朝他笑。 接着在傲恒的一声令下。 百名猎手皆放奔四野,执弓驽打猎。 我坐在马背之上,忽然有一只雄鹰从我的头顶而过,嘶嘶啼叫。 我将马背之上的弓驽取出,用力拉开,对准天际的雄鹰。 可是我从来没有狩过猎,虽然可以拉开弓箭,可却箭法完全不堪入眼。 弦上的箭完全不受我控制,使了全力,箭突然从我紧拉开的弦上射出,射到一半就掉落了下来。 这个情景被身边的傲恒收在了眼底。 还未待准备好第二根弓箭,天际边的雄鹰己经受一箭从空中而落。 顿时身边的高呼声而起,“好…好…王上好箭法…” 我转眸看向正一脸扬笑的傲恒,他如玉的俊颜偏向我,歪着嘴朝我笑道:“唤我一声师傅,师傅教你拉弓射箭。” 素来就受不了他那种得意神气的模样,不屑他的话,拉着缰绳调养换个地方再猎。 他自然会跟随我其后,夹紧马腹,调头追上了我。 我不屑与他多话。 他突然伸手过来拉我的马绳,令我与他的距离再靠近了一些。 腰间一紧,我的身子就被他提了起来,直接落在了他的怀里。 我心上一紧,身子晃了二下,这才稳在他的怀里。 “这是要做什么?”我不解的看着他问道。 他眸光闪过初春的暖意,抿唇道:“教你拉弓射箭,狩猎比试,猎物最少的那一组人,禁食一日,你忘了?” “我不是没有参加么?”我微微一皱眉,不再看他。 他在我耳边淡淡一语,“听你这话的意思,是想不劳而获?” “我本不在你们的比试范畴内,怎能用不劳而获来形容我?”我心底油生了一丝情绪。 他伸手向我,欲要帮我抚过额前的一丝纷乱的发丝。 我头一偏,躲过了他。 他无奈一笑,收回了手,“本来你是可以不劳而获的,可是你方才开了弓,那就没有了回头箭,凡是开弓的人那就等于参加了这次狩猎比试。” 原来是这么个道理,看来如今的我己是到了开弓没有回头箭的处境。 “你为何不早说?”我抚过额前一丝纷乱的发丝,略带一丝恼怒的说道。 “你有问过我么?胡乱开弓,故意给我惹麻烦是吧?”他竟倒打一钯,微觉可恨。 “后悔带我出来狩猎了吧,不过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我故意扬眉直直的看向他。 他抿了抿唇,似觉有些无奈,“我从未后悔,所以你最好聪慧些,不要给我丢脸,狩猎我可从未输过。” 他说罢,从马背之上抽出一支箭,环住我的双臂,在我耳边轻道,“姿势要正。” 起先会觉得他的气息拂在我的耳边,有些不自在,只能僵硬的身躯。 “你这么紧张作甚?”他扬声在我耳边,气息拂 在我的耳边,令我微痒。 “我可是第一次,自然会有些紧张。”我有些不自在的答道。 “像你这般僵硬着身子,别说猎到猎物了,只怕猎物都会笑话你。”他一边笑着,一边握住我的手,一点一点的用力,令我拉开了弓,将利箭对准了一个方向。 我朝着他对准的方向,不屑的道:“我看是你这只猎物一直在笑话我。” 突然他紧握着我的手一颤,耳边的笑声也止住了,声音自我耳边低沉而来。 “我倒真想成为你的猎物。” 他的话令我心头一怔,下意识的欲要从他的手中抽回手之时,只闻他急切的一声。 “快…有只兔子…” 他瞬间重又握住了我的手,我还未从他方才一句话中反应过来,又闻“嗖…”的一声。 我拉开弦上的箭便飞射了出去,快的让我惊异,眨眼间,那只箭就笔直射中野兔的小腹。 它只乱窜了二下,四肢一蹬,便倒在了草丛之中。 “好箭法。”我忍不住一声赞叹,他将环着我的双臂收回。 只见一名侍从跑至已奄奄一息的野兔边,将野兔捡起。 “别傻看了,我们继续。” 我笑着点头,顺着他的意思向前。 整整一天下来,到底猎了多少猎物,我是己经数不清了。 我反而很享受与他在一起,被他偶尔笑笑,偶尔嫌弃,偶尔宠宠的感觉。 回到帐篷内之时,我己经累得趴下了,身子像是散了架一样。 从来不知道狩猎竟是这般的累,不过这期间趣味却是回味无穷。 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来之时,感觉一股很香的很美味的味道萦绕在鼻间。 睁开眼,一只肥溜溜似很美味的兔子呈现在我的 面前。 “是睡醒了,还是被这美味给馋到了?”傲恒邪笑着看我。 “我们不是输的这一组么?你竟然带头违规?”我的眸光微微从他手中香气腾腾的野兔之上移开了视线。 他眸光一沉,竟持着手里的野兔转了身,“不吃算了。” 我连忙掀被踏下床榻,见他一个人自顾自的闻着手中的美味,还津津有味的模样。 我早己饥肠辘辘的肚子又怎能受得住他这等诱或。 我伸手夺过他手中的野兔,掰下一只肥肥的兔腿在手。 “既然连王上也带头违规,我又何必如此纠结?” 他见我如此,忍不住一笑,“饿坏了吧,快吃。” 此时也顾不上那些礼仪姿态了,咬着兔腿便吃了 起来,味道还真不错,肥而不腻。 “好吃么?”他带着笑意问我。 我点了点头,“嗯,味道不错。” 他扬眉一笑,“这可是我费了不少力气偷来的。” 我不相信的看了他一眼,边嚼着边道:“又胡说,你是一国之主,那些猎物都是你的,又岂会要用偷?” 他双眸微微一垂,抬手又递我倒了口清水至我面前。 “我可是一个言而有信的国主,金口玉言,那就得认赌服输,可又不能让你饿着肚子…” “所以你为了我做了一个言而无信,出尔反尔的国主?”我接过他手中的清水打断了他的话。 他抬眸看我,眸中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却只道四个字,“知道就好。” 这四个字也让我开始心底油生了一丝思绪。 欲要再说什么的时候,帐外响起了一丝声音,“王上…” “进来。” 进来的是常伴傲恒身旁的一名将士,他面上洋溢着笑。 行了礼后,笑间敛了回夫差,却皱着眉道:“王上,兄弟们吵着要罚您的酒,您怎能躲在此?” “罚酒?”我不解的反问了一句。 那人便笑着朝我点了点头,“回夫人的话,王上今儿个违了规,您手中的野兔就是证据,所以必须得罚喝三酝酒。” 傲恒与我瞬间呼吸一滞,只闻傲恒不敢相信的反问道:“罚喝三酝?” 那人又点了点头,还指了指桌面上那未完的野兔道:“这桌上的野兔可是有三斤,谁叫王上您要挑最大最肥的这只呢?三斤的野兔,最少也得三酝酒。” “吉诺,你竟敢诓寡人?”傲恒面色一僵,气得抬手重重一击桌面。 “属下岂取?这不是寻个乐子么?”那人连忙弯腰作辑请罪,还带着一丝嬉皮笑脸。 傲恒气焰更甚,喝声冷然道:“敢寻寡人的乐子 ,你胆子可不小?” 那人似乎毫不畏惧傲恒的气焰,还指着我手中的兔腿小声的道:“那属下就只能收回夫人手中的野兔了…” 我只觉得有些好笑,微微带着一丝无奈的放下手中的兔腿,欲要与桌上的未吃完的野兔一同递向那人。 毕竟输了就是输了,输了若是赖言,这恐怕怎么也说不过去。 毕竟这比试的规矩可是傲恒自己立的,金口玉言,又岂能食言? 正在那人欲要过来接过我手中之物时,傲恒抬起了手,冷道:“等等…” 那人止了步,收回了手,傲恒转眸看了我一眼,眉宇间闪过一丝无奈,终是道:“三酝就三酝,寡人今日为了这只野兔豁出去了。” 我微微一怔,连忙拉了拉傲恒的衣袖,小声的在他耳边问道:“三酝,你行不行啊?” 傲恒无奈的眼神渐渐暗了下去,朝我拧眉叹了一 声,“都说豁出去了,不行也得行。” 看着傲恒与那人离去的背影,我的心里暗暗一笑。 再看向桌上的野兔,想起方才傲恒那无奈的表情,我唇边的弧度拉得更长了。 心念微微一转,笑意黯然。 今日一过,明日暖阳升起之时,就是我与傲恒离别之时。 然而,迎接我的是生是死,是孽是缘,是对还是错? 这些,我都只为一个答案。 云雀不能白死,娘亲与子亚哥哥的血仇,我势必要讨回。 这笔血债,若他不能给我答案,那就用他最想要守住的江山来赎罪吧! 第182章 夜深了,仍是不见傲恒回来的身影。 也许他真的是被那些将士给缠住了,也许他根本就不想回,身在醉意之中就不会想起明日太阳升起之时的离别之痛。 然而我也不再等他,不知不觉的进入了睡眠之中。 也许是因为心中对傲恒仍有不舍与愧疚之情,睡得很不踏实。 迷迷糊糊,我感觉到有胳膊紧紧向我缠了过来,柔软的舌蛮横地抵开我的牙关,一股浓郁的酒味直入我的口中。 放肆的双手在我全身游走不停,指尖的颤抖不掩他此刻心中的慌乱和紧张。 我欲睁眼看他,奈何睁眼仍是昏暗,但我感觉到他熟悉的气息正将我压在身下。 还有他此时的醉意,这才想起他离开帐篷之时是去罚酒,难道喝多了。 我用力撑住他的身子,令他从我的唇上离开。 “你是怎么了?喝多了?”我喘着一口气问道。 浅浅的月光之下,他的眸子更显黝黑,朝我摇了摇头,“我没有喝多。” “你先放开我,我去给你弄碗醒酒汤。”我欲要推开他。 结果他非旦不放手,反而身子被他拥得更紧了,紧得让我有些刺痛。 “都说了我没醉,我清醒得很,你的心里只有他,纵然他伤你,负你,你还是不能忘了他,无论我怎么对你,你都不能接受我,我真的不知自己还能怎么做,才能留住你…我留不住你,我恨自己,我恨自己…” 一瞬间,他开始狠狠的拳打自己的心,下手极重,一下一下打在他自己的胸口,却痛在我的心里。 我痛得心里慌乱,紧紧的握住他的手,哀求他,“不要这样,求你不要这样…” 他微微镇静了下来,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看着我,朦胧迷离之中,轻轻一唤。 “夫人…” 这轻轻的一唤,带着他无尽的沉痛与恍惚。 我紧紧的握着他的手一颤,松开了他的手,一时之间没有应声,也没有任何的表现。 “你不爱听?”他修长的手指揉抚着我的脸颊,眸色无措。 我轻轻的摇了摇头,只想告诉他不是,可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俯身再次吻上了我的唇,温柔却不失霸道。 我睁着双眼感觉他强有力的吻一点一点的深入我早己冷却的心中。 我试着努力,努力着回应他。 可我做不到,一点儿也做不到,我的脑子闪过的面容总是另外一个人。 我只能僵硬着身子,任由他强吻着,摆弄着… 他终是停了下来,一点一点带着失落的放开了我的唇。 “你仍是不愿?” 我摇头,此时的我除了摇头,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终是撑起身子,欲要从我的身上离开。 我伸手紧紧抓住了他的双臂。 我试着告诉自己,不管我是谁,也不管我心里爱不爱这个男人,至少他现在唤我一声夫人。 我既是他的夫人,那这些事情早该顺理成章。 他为我做了那么多,难道我连他的这一点儿要求 都不能满足他么? 这样对他太残忍了。 我颤抖着,慢慢的伸手延至他的脖子后,紧紧的勾住他的脖子,手下虽无力,他却还是顺从地低下头来。 “傲恒,我知道你不愿听我说对不起,可我还是想要说,真的对不起…” 不论是那一年之约,还是如今他为了我所做的一切。 对不起,这一生,这三个字怕注定是我对他情感的所有。 他抿住唇,望着我,沉默。 我看着他,微笑着,静静地等着他来吻我。 接着在手上微微用力的同时,我闭上了双眸,做好了一切准备,哪怕是作一场戏,我也要让他感到满足。 突然一滴水珠冰冷的滴入我的唇边,混着我的泪水,缓缓流到我的下颌。 “傲恒…”我睁开眼,颤抖着声音唤他。 他僵硬如寒玉的面容一瞬终于松垮,仰了一阵头。 我知道,他在压制眸中那些欲要夺眶而出情愫。 半响,他微微朝我低下头来,唇边含笑,伸手指温柔地抚过我脸上每一处肌肤,轻声。 “说过要等你,我就会等你,我怎能食言?” 黑暗之中,我看着他的眼睛,他轻轻在我额前落下一吻,唇不再冰凉,隐带一丝灼热,顺而又移至我的眼眸上,将我的泪水吻干。 “这双眼睛,不许再为任何人流泪,纵然是他也不行,如若你再敢为他流泪,我就让他为你流血。” 他撑起身子离开了我的身子,踏下床榻,重回了他的地铺之上,背向我睡着,一丝声音也没有。 我抹过眼角他的吻痕,收紧方才被他扯开的衣襟,一字一句的开了口。 “这天下本是四海为一家,这分割线终有一日会因一国一主而消除,这就是分合的必然,在这个乱世纷争,群雄争霸的时代,为完成一统天下的雄心,你要拥有雄厚的兵力与财力,然而后者我能助你。” 他终是因我的一番话,翻身看向我,眸光一点一点的转深转沉,满腹不解。 “齐哈族的宝藏。”我道。 齐哈族的宝藏。 的确是天下人都梦寐以求的。 多少年间,谣言盛传,得齐哈族宝藏者能得天下。 可外祖父却一直未动齐哈族的宝藏,到最后,外祖父却因这齐哈族的宝藏满门被灭。 有一点,我很质疑。 人人都道外祖父有谋反之心,可为何外祖父得到了此宝藏,却从来没有动过这齐哈族的宝藏。 在我看来,外祖父反而是在有意守护这齐哈族的宝藏。 这里面到底藏着什么,是我不知的秘密,我一定要查清楚。 “你知道齐哈族的宝藏?”傲恒面上疑惑重重。 我抿唇淡然点头,“我当然知道,这齐哈族宝藏曾是我外祖父私吞下的一笔宝藏,战国皇帝也是因为这齐哈族的宝藏屠杀了魏氏满门,我虽然不知到最后是不是战国皇帝为了宝藏想要我的命,但我知道,除了我,那宝藏根本就无人可以启动,纵然他们有了琉璃珠,可是他们却忽略了最关键的一点,那就是我的血。” 傲恒难以置信的看着我,“你的血?” 我再次点头,“你虽从未问过我在战国所发生的事情,但也听说了战国皇帝手中的两颗琉璃珠,那是麒麟兽的两颗眼睛,然而那颗眼睛是灵性之物,当年我还很小,外祖父却将这至关重要的灵性之物当作玩物送于我,还特别的交代,我一定要好好守住它们,我一直不解外祖父的这一句话,后来云先生说,娘亲临终之时,告诉他,这两颗琉璃珠只能用我的血才能唤醒它们的灵性,只要唤醒它们的灵性,便能启动宝藏。” 我的话刚落,傲恒看我的眼神出现了一丝异样,终是拧眉开口问我。 “你喝过麒麟之血?” “麒麟之血?”我心头一怔,对他的这个问题太过莫名。 他眸光深沉,一字一句的开了口,“师父曾说过,齐哈族的宝藏一直都是麒麟兽在守护,你外祖父当年灭了齐哈族,杀死麒麟兽,还取走了麒麟之血,想要唤醒麒麟兽的灵性,只有麒麟之血才可以做到,你说你的血可以唤醒麒麟兽,那你定是喝了麒麟之血。” 我并不知什么麒麟之血? 我也不知我到底有没有喝过麒麟之血? 外祖父没有说过,娘亲也没有提到过,甚至父亲与小姨他们似乎也不知晓这麒麟之血。 我疑惑不解的摇了头,心绪一片混乱,半响后,终是满目决心的看向他。 “我不知什么麒麟之血,既然外祖父说我的血能唤醒那两颗琉璃珠,那就不会错,只要你傲恒能够完全掌握这北漠的一条主线,我愿意为你一统天下献上我的绵薄之力。” 傲恒面容一僵,“你要从战国皇帝手中夺回琉璃珠,那根本就不是一件易事。” 我冷冷一笑,答了他的话,“从战国皇帝手中夺回琉璃珠确实不是一件易事,可是这战国若是易了主,那我的机会就来了。” 傲恒紧紧的绞着我的双眸,移开目光,神色复杂古怪,瞧向远处的一片黑暗,一丝无声的哀叹。 “你还是想回到他的身边?” 我心下一沉,收紧了指尖,“我只是想要讨回属于我自己的东西。” 傲恒面容微微一动,“我承认我有一统天下的决心,可我傲恒不会利用自己的心爱的女人夺得这天下 ,我更不舍你为了我去冒险。” “如若我愿意呢?”我直直的看入他暗沉的双眸里。 他突然失声笑了起来,满腹悲催,“你想以这种方式来偿还我?” “你可愿意接受?”我问。 “如若我说我不接受,你可愿意留下?”他看向我的眼睛,像是在乞求,又像是一片绝望。 “你都说了,你留不住我。”我垂下了眸,不敢再看向他。 彼此陷入了一番沉默之中,最后终是他道:“睡吧,很快就要天亮了。” 他又翻了身,背对于我,不再多说一句。 我应他之意,同样翻了身,背对于他,他好似己经知道,明日我不会与他一同回宫。 此刻的我紧紧的闭上了双眸。 次日,也许是因为夜间一夜无眠的缘故,反而清晨之时睡得特别的沉。 待我醒来时,我那无法面对的一幕竟来得如此的快。 “小姐醒了?” 竟是云先生熟悉的声音响在我的身边。 他为何在此,我还准备与傲恒告别之后,再去找寻他。 我微微起了身,可感觉头上有一丝倦意,掀开床缦问道:“先生,你为何在此?” 云先生微微低了眸,只道:“是王上让人通知老奴来此的。” 是傲恒让他来的? 我心头一紧,转眸至地上的地铺之时,己空无一人。 “王上呢?”我心下急道。 云先生犹豫了一丝,再回道:“己经回宫了。” “回宫了?”我不禁觉得心下一沉,他竟走了。 云先生朝我点了点头,“现在如小姐所愿了,王上没有将小姐带回宫中,那就是王上己经答应放小姐离开了,而且现在宫中己宣布华夫人己死的消息,宫中己无华夫人,小姐在北漠国从此己是一个死人,就算是要回去那也回不去了。” 其实傲恒一直在等,等我如何回复他。 今日传来宫中华夫人己死的消息,那就证明,他在昨晚连最后一丝留我的勇气也没有了。 他昨夜亲吻我,想要借酒得到我,是他最后一次想要以这种方式留住我。 可我却以那种无形的残忍方式回拒了他。 我只是做不到,真的做不到… “是何人动的手?”我哽咽出声问道。 “是相国大人明彝。”云先生眸光暗沉的回了我的话。 如今的北漠国虽然大局分二,但傲恒如若力博到底,明彝也绝对讨不到好。 我死了,从此在北漠后宫之中消失,明彝与明月王后也会从此放下戒心。 我的俩个孩子也暂时能得到安宁,然而傲恒想要拿下朝中主动权的那一日也不会太久了。 我突然窜起了身,不顾一切的往外跑了出去。 “小姐…” 我知道我己经追不上傲恒了。 可我只想看看他,我想到了这山林之中最高的那座山峰,那里有一个位置可以一览山下全景。 我不顾山间荆棘,路难行,只顾一个劲的往山峰的最高处爬。 因为我想再看看傲恒,哪怕目送他离开也好。 终是让我做到了。 我立身于高峰之上,迎着刺骨的山风,众里寻他,他己化成一丝极小的身影隐没在那群山之间。 他选择了放手,选择了不告而别,选择了默默的离开,选择了我偿还他的方式。 这不是我想要的么? 这分明就是我想要的。 因为昨夜自我闭眸的那一瞬间起,我也不清楚,我该拿什么样姿态来面对今日的离别。 “王上走的时候,只道,让小姐好好照顾自己,不要担忧王子与公主,王上说,他们俩永远都会是他的孩子,他会好好照顾他们,只盼小姐能够给他一个等待小姐的机会,有些事若是要勉强而为,那就不要去做,珍惜自己的同时,勿忘还有人在默默等待。” 我懂得傲恒话中的意思。 但愿我能助他完成他在先王临终之时立下的誓言,我愿傲恒成为这天下的主。 我抹掉眼角最后一丝泪,看向身后的云先生淡然一语,“我们起程吧!” 第183章 初春的暖阳依旧还是那般的和煦,天空依旧还是那般的清冽似琉璃。 春风暖暖,溪流淌淌,草树皆绿,只是在我仰天长望之时,渲染了淡淡的忧伤与凄凄的悲凉。 溪水旁停着两匹马,我扬着帕子,正在小溪边洗把手之时,身后有马踢了腿长长嘶鸣一声。 “小姐,是聪儿。”云先生的话响在我的耳边。 我闻声转身之时,聪儿己经来到了我的面前,朝我一拜,“聪儿见过夫人。” 我微微有些不解,上前扶起了她,只问,“聪儿,你怎么来了?” 聪儿微微一笑,答了我的话,“聪儿是奉王上的命令而来,王上命聪儿与夫人一同前往战国掌管京中十大花舫。” 聪儿在我面前扬起了一道金令,这也许就是傲恒的手令。 京中的十大花舫,在西城之时,我曾从战天齐的口中听说过,这是傲恒遍布在战国的地下密探组织及金库。 庵寺引发的那一场大火,是云雀引发的。 云雀聪明,她见过花舫之中的一名花舫女子,懂得利用这名女子让傲恒前来救走我。 然而云雀只是为了护住我,让我永远摆脱那些人的魔抓,她不得不代我一死。 “王上还命聪儿一切听从夫人的号令。”聪儿将金令递向我。 原来傲恒己替我安排好了一切。 我接过聪儿手中的金令,身边的云先生清冷的声音久留我耳边。 “有了王上的密探与眼线,小姐在京中行事定会事半功倍。” 五月初四。 破晓黎明之时,眼前所有的一切都笼罩在淡淡朦胧迷雾之中,将京城每一处角落都镀上了一层神秘的光晕。 这里便是战国京城,辗转之间,我华蝶衣又再一次重回了这里。 初春的京城,一片大好光景。 不少文人学子带着理想抱负决心从四面八方,远道而来,只为赴一年一度科举。 十年寒窗苦读,只为金榜提名。 我站在高高阁楼之上,手里握着一壶上好的女儿红。 “小姐…” 云先生与聪儿的声音响在我的身后。 我微微挽过有些挡眼的一丝乱发,转了身,坐回了桌前。 桌面上己备下了一桌的酒菜,为风尘仆仆的俩人接风洗尘。 我示意他们俩坐下,还轻轻轻的给他们倒了 酒,“这是上好的女儿红,都先饮一杯,解解馋。” 云先生与聪儿各自抬手相敬喝了一口,落杯之时,我开始问了话。 “事情调查得如何了?” 云先生闪着清冷的眸光向我点了点头,“都打探清楚了,如今的太子府,太子妃乃西楚郡主,侧妃有三房,杨侧妃与西楚郡主,与小姐是旧识,老奴就不多话了,其中小姐不识的有姜侧妃,候侧妃,然而这个姜侧妃乃朝中姜太尉之女,候侧妃的家世虽然没有姜侧妃显赫,但也是官宦小姐,据说,这候侧妃与小姐有七分相似,正因为这个原因,特别受太子珍爱,而且还真如小姐所料,这姜侧妃与候侧妃之间如今也是明争暗夺,相互之间咬得紧紧。” 这一语让我自嘲一笑,与我有七分相似的女人。 战天齐啊战天齐,如今你竟要去宠爱一个与 我七分相似的女人。 是为情,为念,还是为心中对我的愧疚? 如若是愧疚,那也该是偿还的时候了。 我轻轻的放下手中的酒杯,落杯之时,我淡淡一笑,“我们就选这姜侧妃。” “小姐为何要选姜侧妃?”聪儿有些不解,直问了出来。 我依旧淡笑,“姜侧妃有显赫的家世却不得太子的宠爱,只因太子府中有一个与我七分相似的候侧妃。” 聪儿微微拧了秀眉,“小姐的意思是想要接近太子就要先接近这姜侧妃?” “这是一条捷径。”我微微点头,继续抬手给他们俩添了酒。 “小姐是想用自己如今的容貌去接近这姜侧妃?”云先生清冷的眸光直直的绞着我,见我不语,默认后,他心急摇头,“不行,小姐这样太冒险了,若是让人认出来,只怕小姐还未达到目 的,就让人有机可趁,这样小姐岂不是更加危险。” 我重重的放下酒壶,收紧手边的酒杯,一字一句开了口,“华蝶衣早在那一场烈火之中香消玉殒了,如今的我名唤馥华,出生山西,家道中落,只余我一人,侥幸存活,行乞至此,只为寻得远房亲戚姜夫人讨一口生计。” 听闻我口中的一声姜夫人,他们俩人纷纷将眸光落在我的眼里。 “姜夫人?”聪儿疑惑不解的问道。 我缓和了语气,抬手又饮了一杯酒,抬手示意他们俩动筷。 我挑了一块最肥的红烧肉放入云先生的碗中,只道;“好酒好肉,云先生一路上辛苦了。” 而后又夹了一块稍瘦一些的红烧肉放入了聪儿的碗中,“聪儿最喜欢精瘦的红烧肉,这块特意为你挑的。” 他们俩却不动筷,仍是面上带着忧心的看着 我。 我知道他们在担忧什么,也知道他们此时是如何想我? 我放下竹筷,便解了他们心中之迷。 “你们碗中的红烧肉,肥的是如今的朝中的内阁候景天,也就是太子府中候侧妃的父亲,而瘦的就是如今的太尉大人姜宏,一个五品内阁能成为肥肉,然而一个太尉大人却如此精瘦,这期间的道理,你们岂会不知?” 聪儿抿唇看向正在望着碗里一块肥肉沉思的云先生,终是忍不住的朝我摇了摇头。 “聪儿还是不明白小姐的意思?” 我微微一笑,抬杯又饮了一杯酒,再道:“姜夫人乃山西人,她的娘家本没什么人,离京城也相差数千里路,姜夫人也己数十年未归宁,早己忘了娘家还有哪些人,然而姜太尉舍女为侧妃,只是为了攀结太子从而稳固在朝中的地位,如今女儿却不得宠,还时时让那候侧妃的父亲,内 阁大人候景天欺压在头上,太尉大人怕是想借女儿之力来出这口怨气并非是一件易事。” 然而听我这么一说,沉思之中的云先生转眸怔怔的看向我。 “所以小姐是想利用姜夫人来接近太子?” 我朝他们俩点了点头,“关于馥华的身份,这些…聪儿你是否能做到?” 聪儿拧眉答道:“只是伪造一个身份,这有何难?只是小姐的面貌…” 聪儿的顾忌却是我此时的用来接近姜夫人的利剑。 我笑着道:“这世间物有相同,人有相似,表面虽相似,若性情不同,就很难让人看作二合一。” 云先生静静的看着我,带着一丝赞赏之意的问我。 “小姐的意思是想改变自己的性情从而潜伏在太子府中?” 我看着那条有头有尾,如今却让人端上了桌面的清蒸鱼,轻点了头。 “只有这样,我才能为太尉大人所用,才能让姜侧妃引入太子府中,才能接近战天齐,才会有机会夺走琉璃珠。” “若是姜侧妃不愿将小姐带在身边,这可如何是好?”聪儿起身一边替我添着酒,一边问我。 我还未答她的话,身边的云先生轻拍了桌子道:“老奴倒觉得此计可成,姜侧妃如今为了夺得太子的宠爱,用尽了浑身解数,也终难入太子的眼,若依老奴猜测,这府中的候侧妃只是与小姐容貌有七分相似之处便引得太子如此恩宠,那如若让太尉大人见到小姐的面容,定会想到将小姐也一同送入太子府,从而引来太子的注意,如若太子能为小姐的容貌所动,那么姜大人便能利用这点来打压候侧妃在府中的嚣张气焰,从而也能在朝中出了心中那口怨气,所以只要太尉大人 觉得能利用小姐,那么姜侧妃就不得不从。” 我扬眉一笑,抬起手边的酒相敬他,“先生的猜测正合我意,我打的就是这个主意,这杯酒,我敬先生。” 云先生端了酒,一饮而尽后道:“小姐请放心,接下来的事情都交由老奴去办。” 五月十五。 这有了傲恒的金令,办事的速度己上升了几倍,云先生带来了好消息。 然而也是时候该我出动了。 我以山西人氏,一身破烂的童馥华的身找到了姜府。 我还记得当时姜太尉与姜夫人见到我之时的反应。 惊讶,揣测,难以置信,但更多的心思却是我如我所料。 当他们满心欢喜的好生接我入府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他们己全将心思用在了如何利用我之 上。 这才是我想要的结果。 终于迎来了这一天,太子府的姜侧妃姜心蕾被急匆匆的唤回了姜府。 当我见到姜心蕾之时,我只叹战天齐还真好命。 没了我,他成为了太子,还娶了西楚郡主晋婉为太子妃,侧妃也多添了两房。 这姜心蕾也是一个仙姿玉貌,绰约多姿,如花似玉的女子。 我没有多留情绪在姜心蕾的身上,怕引起他们的怀疑。 当姜心蕾见到我的时候,虽是一眼就陷入了呆愣与惊诧之中,但再从我的行为举止细看之下。 她只道:“女儿不同意这么做?” 我不以为然,从姜心蕾不屑的眸光之中抽移回来,手里掰着一个桔子在手中吃着,完全不理 会她的话。 这时身边的姜夫人开始轻声细语相劝了。 “女儿啊,现在局势这般明显,你不得宠也是事实,你父亲在朝中的地位也是越来越不稳,眼看着那候景天借着你那府中候侧妃的宠爱,如今的地位是如日中天,唯恐有一天,你父亲会让那候景天拉下台,到时,你父亲没有了地位,那你在太子府中就更加抬不起头,到时吃苦头的还是你自己。” “可是…可是让这馥华真的勾引上了太子,她若有一天不为我们所用了,我们岂不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姜心雷急得面容抽触,可心思却还算缜密。 姜夫人看了我一眼,朝自己的女人轻摇了头,“不会的,馥华是娘亲的远房侄女,是我们童家的人,那也是我们姜家的人,更是你的妹妹,如今她走途无路,是我们念及亲情救了她,她感恩这份恩情,是不会倒戈相向,忘恩负义的。” 我一面撩起二郎腿吃着桔子,一面还不忘朝她边嚼边笑笑,邋里邋遢的那副模样毫无女子姿态可言。 姜心蕾拧着秀眉,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指着恼我道:“就她这副模样,如此不识大体,虽然容貌与那齐王妃有几分相似,可是你们瞧她行为举止,就跟个男孩子一般,哪有一处地方像是能入太子眼的人,若是不能夺得太子宠爱,还肆意给我闯祸,让那候佩珊揪着辫子,岂不是害了女儿?” 姜夫人这时也看向了我,连忙凑上前来,抚下我的二郎腿,还持着帕子替我擦拭着唇边。 这时一直坐在上坐的太尉大人对着姜心蕾冷言开了口。 “这你不用担心,你那府中的候佩珊占着容貌有七分相似,就将你欺压得如此境地,馥华虽然性情不像,可容貌简直就是一模一样,凭爹爹的感觉,这太子实难逃过馥华这张如此相似的脸 。” 这太尉大人的一句话让姜心蕾根本不知如何反击。 毕竟这几个月来,自己一直不受宠,还受人指点,也一直没有帮助过在朝中的父亲。 如今父亲开了口,这姜心蕾只有微微垂了眸。 此时姜夫人见女儿低头不语,心下委屈,实属不忍。 姜夫人走上前去,紧握着女儿的手又再一次劝说道:“蕾儿,我那堂弟,你的堂叔就她这么一个女儿,自然是惯了些,不过娘亲相信,只要多多教她,多多提醒她,她很快就会像一个大家闺秀,也一定会讨得太子的恩宠。你再想想,馥华是你的妹妹,日后若是太子真的恩宠于馥华,除去那候佩珊,再让馥华在太子面前多多替你说说话,你若是能怀上太子的子嗣,到时母凭子贵,再加上你父亲在朝中的地位,日后太子登基, 封个贵妃也是轻而易举之事,倒不会像如今这般束手无策,天天都听你对那候佩珊满腹怨言。” 第184章 姜夫人话落,姜心蕾似乎己经有些动摇了。 也该到了我说话的时候了。 我随意扔掉手中未吃完的桔子,就在我起身之时,身后的丫头连忙跪在地上捡了起来。 我不以为然,迈步向前朝她们俩娘凑了上去,伸手紧握住她们俩娘紧握着手。 只见她们娘俩手立即一缩,怕是在我嫌我手脏,连忙拿着帕子在我触碰的地方擦拭着。 然而此时的姜心蕾仍带着有色眼睛看我。 所以说,我如此这番模样,这番性情任谁也不会将那个己死的温婉佳人联系到一起。 “姑姑,你们是想让我去勾引太子么?”我看着姜夫人出声问道。 姜夫人面容微微一怔,连忙笑颜解释道:“好孩子,这话万万不能这般说,你长得漂亮,以你这倾城之姿,那就得嫁给王孙贵族,若这太子爷真的看上了 你,你将来定会过上好日子,光耀我们童家门楣,你姐姐今儿个就是来接你去过好日子的,你可愿意?” “过好日子当然愿意了。”我笑着答道,还不停的看着姜心蕾头上的一枝金钗。 “你在看什么?”姜心蕾瞪着我道。 我指了指她头上的钗子道:“你头上钗子可真漂亮。” 姜心蕾抬手抚着头上的摇晃我金钗,面上一丝得意而过,而又瞪着我冷哼了一声,“你想都别想。” 这话才刚落,身边的姜夫人就从她头上拨了下来。 “哎…娘…”姜心蕾不服,姜夫人翰她挤了一个眼神后便和善的笑着抚上了我手,将手中的钗子给了我,还轻声道:“馥华,只要你好好听你姐姐的话,不给她惹麻烦,帮她夺回太子的恩宠,像这样的钗子,往后你要多少就有多少。” 我握着手里的钗子,故意扬眉一笑,“姑姑放心,这事简单。” 太尉大人与姜夫人都相视一笑。 而身边的姜心蕾瞪着眼,歪着嘴没好气的回了我一句,“说得简单,你若给我惹麻烦,我定饶不过你。” 在姜心蕾的喝声下,姜夫人笑颜立即化作了一丝僵硬,看了我的一眼,立马转眸朝着自己的女儿低斥道:“行了,蕾儿,她可是你的妹妹,也是我们家的希望,对她好一些,你不会吃亏。” 姜心蕾咽着口气,不再多说,扬袖出了内堂。 我看着她负气离去的背影,唇边染上了一丝长长的弧度。 离开姜府之时,姜心蕾仍是一副不愿接受我的模样。 我被人搀扶上了马车,可姜心蕾却让姜夫人拉住了。 我在马车内轻轻的掀开了马车帘。 距离虽有些远,但我在北漠之时与云先生学过唇语。 所以我可以清楚的从她们俩人的唇形看出姜夫人对姜心蕾的嘱咐。 “蕾儿,你放心,你是娘亲的亲生女儿,说什么都是娘亲最疼你,如今我与你爹疼爱馥华,你要心里明白,我们疼她,只因她是我们手中的棋子。” “娘亲与爹爹的苦衷,女儿都明白,只是不知她能不能为我们所用,若是不能…” “若是不能,那我们就万万留不得她。” 这姜夫人能成为这姜府之中姜太尉独一无二的女人,并非泛泛之辈。 我也正是看重了姜夫人这番心思,才敢将自己交付给姜心蕾。 马车一路前行,不到二个时辰,便来到了太子府中。 这里所有一切都没有变,唯一变了的就是这府门口的那三个金字。 我记得在我离开之时,这里的三个金字是齐王府。 而如今映入我眼帘的是太子府。 他从齐王坐上了太子之位,这一路,他说过,我的身边只会有他,他的身边也只会有我。 而如今他想从太子之位走上天子之位,我又重回了他的身边。 这句承诺,我还记得,而他却己经违背了。 步入府中,我对这里的一切是相当熟悉的,为了不引起人的怀疑,我得用另外一种心境来面对。 那就是对此的陌生,好奇… 姜心蕾住在倾阳殿,而我就住在了她倾阳殿的厢房之中。 这厢房还算安静,选在这安静的地方,姜心蕾早己准备好了一切。 “这里是太子府,你我往后就以姐妹相称,茹儿是你的贴身奴婢,这些日子她会教你如何做一个懂规矩,识大体的深闺小姐。” 我往椅子上一坐,依旧是一副二郎腿的模样,伸手掀起茶壶看了看,一闻便知这茶壶之中泡着的是碧 螺春。 突然茶壶盖一响,引得我收回了手。 姜心蕾满腹怨气的看着我,“我方才与你说的话,你到底听到没有?” 我这才微微转眸看向姜心蕾身边的那名名唤茹儿的奴婢。 这茹儿看似十七八岁的样子,样貌水灵,尤其是那双眼睛机灵得很。 姜心蕾想利用身边的茹儿从而来监视我,这倒不笨。 我连忙放下翘起的二郎腿,笑了笑,“表姐的心意,馥华心领了,只是馥华向来不受拘谨,也不需要人伺候,这奴婢还是留给表姐吧。” 姜心蕾白了我一眼,“你以为茹儿是去伺候你的么?她是教你如何去做一个深闺小姐,你可不要忘了,你来这太子府的目地。” 我不以为然,故意朝她大气的扬了扬声音,“不就勾引太子么,这么简单的事情还需要学什么礼数规 矩?” “你…”姜心蕾面色僵硬起来,连忙向身边的茹儿使了个眼色。 身边的茹儿面色紧张的四处探了探,不特意将四面的窗子都关了起来,转身之时,朝姜心蕾点了点头。 姜心蕾手里紧攥着锦帕朝我低斥道:“你给我小心点儿,就你这过风的牙缝,不要还未见到太子,就没了这条命。” 我噜了噜嘴,朝她嬉嬉一笑,“表姐就放心吧,我福大命大,这一路从西北而来都没有被饿死,那就是命不该绝,老天是眷恋我的。” 姜心蕾扬袖不屑的重回了方才的位子之上,却只见她方才趾高气昂的模样出现一丝暗然无奈之色。 最后她抚着额头,看着我长叹了一声,声音带着几分凄凉与悲催。 “老天是眷恋你,可这是太子府,一个不小心就会人头落地,我虽然在这府中不受宠,可我至少能明 哲保身,如今身边多了个你,我真不知爹爹与娘亲的做法是对是错,若是错了,那我们姜家就是万劫不复。” 我为何会从此时姜心蕾的凄凉神色之中看到当初的自己。 这种无奈,这种为家族的付出,这种不能自己的决然,都这般熟悉。 我站起了身,倒了杯茶,走向她,发现她眸中己莹然有泪光闪烁。 “好了,表姐,你说什么就是什么,馥华都听你的。”我将茶递向她。 她看了我手中的茶一眼,连忙转了眸起了身,想要遮掩住眼底的那丝凄凉与悲催的泪光。 “茹儿,好生照顾表小姐。” “是。” 姜心蕾匆匆离去了,我目送着她悲凉的背影消失在那一团黑暗之中。 其实想想,姜心蕾也只不过是一个可怜的女子。 她背负稳固家族在朝中地位的使命,甘心为人妾。 短短的数月,她受尽冷落忽视,然而在受尽冷落忽视的太子府中,她依旧要昂首挺胸的走下去。 “表小姐,不要怪奴婢多嘴,其实我家小姐也是挺苦的,自从嫁入这太子府中后,天天都让那候侧妃欺压在头上,太子也对此置之不理,小姐都己经好几月没有见过太子了,这次表小姐若是真能帮到我家小姐,那就好了。” 茹儿向我递来了一杯热茶。 我接过茹儿手中的热茶,抿了一口,问道:“这太子就这么不待见表姐?” 茹儿面色微微一僵,终是轻摇了头,只道:“也不是…” 而后她什么也没有说,只道:“表小姐还是洗洗歇下吧,明早一起还得学礼数规矩呢?” 次日一早,茹儿便来为我梳妆打扮,还带我去了府中各处地方熟悉路径。 我只能装作一副好奇陌生的模样,跟在茹儿的身后到了每处地方看看。 当我路过那熟悉的苑中梅林之时,只见一棵棵孤零零的梅枝傲然的孤立在院中,迎着春风而进入了休眠之中。 虽然没有梅花香,但我却依旧能感觉到那梅花的纷芳。 我的记忆又再一次从脑中牵引而出。 他曾说过,每一年的梅花盛开之时,我都不许错过。 不许错过? “我们一直都在错过之中徘徊,不是么?”我情不自禁的喃喃一语,竟让身边的茹儿迷糊的收在了耳中。 “表小姐,你方才在说什么?声音有些小,奴婢没有听到。” 茹儿这一问,惹得我心头一紧,我忙收起眸中那些不合事宜的情绪,朝她大气的挥了手。 “没什么?只是觉得这里就像迷宫一样,绕来绕去,越来越头疼了。” 我一屁股朝那硬石之上坐了下来,袭着空中的暖阳,撩起那长长的衣袖,吐着气,扬着手朝面上扇风,一副燥热疲惫的模样。 这时茹儿连忙凑了过来,替我整了整那些被我撩起的衣袖,还忧心的道:“表小姐,这衣袖不能卷起来,这样若是让人看到了,会笑话你的。” “哦。”我微微点了点头,连忙照着她的样子,将衣袖重又整了整。 她轻轻的蹲下来替我锤了锤小腿,一边锤,一边道:“表小姐,你得忍着点,小姐说了,让你今日无论如何都要将这些地方都记下来,奴婢方才带你去过的一些地方,哪些地方能入,哪些地方不能入,你可都记住了?” 不用记也深在心底,这里的一景一物都早己沉在了我的心底。 只是不知为何,我曾住过的主殿竟然也成了禁地 。 我拧着眉朝茹儿点了点头,“记是记住了,就怕时间一久就忘了。” 茹儿“啊”了一声,抿了抿唇,着急的与我说道:“那可不行,表小姐得记在脑子里,若是忘了,往后触及了府里的禁地,只怕连人头都保不住。” 我从那硬石之上窜了直来,故作一副生气的模样扬了声音。 “这规矩都是谁定的?动不动就人头不保,人头落地的,还让不让人…” “表小姐,你小心说话…”茹儿听我这么一说,连忙上前捂住了我的嘴巴,慌乱的朝四周看了看,而后长叹道:“这规矩啊,都是府里的杨侧妃定下。” 她又突然停了下来。 杨侧妃,那是杨晴儿。 这时,茹儿轻轻的松开了我,拉着我走到那石头的另一侧,声音又压小了些。 “还有一事,奴婢得提醒表小姐,这府里不能得 罪的人有二位,第一位就是杨侧妃,她入府最久,还替太子生下了不悔小郡主,这府中的事情都由杨侧妃做主,然而这第二位就是如今最得太子宠爱的候侧妃,她占着自己与前王妃有七分相像,终日伴随在太子左右,这府中她的话就是太子的话。” 茹儿的话让我感到奇怪,这府里的太子妃是晋婉,为何会让侧妃主事。 “这府里怎么都是侧妃作主,不是还有太子妃在么?”我拧眉一问。 茹儿探头又朝四处看了一眼,这才凑到我的耳边说道:“太子妃是西楚的郡主,年龄又善小,如今还有了身子,府里的大小事情她都不管的,但是这府里也没人敢招惹她,她就像无事人一般。” “太子妃有了身孕?”我心头一痛,这丝痛竟还是如此的强烈。 战天齐的身边如今有这么多女人存在,有人怀上他的孩子,那再正常不过了。 可为何我听到这些心里仍是在抗拒? 茹儿朝我点了点头,“对啊,自从那前王妃过世后,这太子府中虽然抬了二房侧妃,不少良蒂入府,但也只有太子妃才怀上了太子的子嗣,其他的都没有,就连小姐,新婚过后,连太子的面都没见着。” 正当我欲要再问什么的时候,从不远处传来一丝清亮的声音。 “姐姐,你今儿个这身罗裙可真漂亮?” 我与茹儿耳闻不远处传来的声音,只感觉茹儿的身子微微一颤,连忙拉着我站在了路的一旁。 “不会又是太子爷送您的吧?” 第185章 前面迎来了三名妖艳的女子,方才说话的女子站在这个身着光彩照人的罗裙女子的右侧。 此女子明珠生晕,美玉莹光,眉目间还隐然有一股娇傲之气。 我听云先生说过,战天齐除了侧妃有三人,还有不少良蒂。 其中与候侧妃走得极近的有城门总兵何将军之女,何思琳,还有太仆陈大人的嫡亲妹妹陈安宁。 这何思琳虽是府中的庶出,年龄小,但也是城门总兵何将军的娇娇女。 “何良蒂,你这还用问么?姐姐这身罗裙肯定是太子爷送的,这太子爷送的罗裙只怕全京城只此姐姐这一件。” 此次接话的定是陈安宁,娇小玲珑,绝一代之丽。 据说这陈安宁有一口好嗓子,曾以一曲冷月叹惊艳满城。 “你们若是看着喜欢,改天我便让太子也给两位妹妹量身做一件便是。” 这就是候佩珊,看着她一步一步向我走近,仔细 一瞧,确实与我这张脸有几分相似。 候佩珊丰姿艳丽,芳菲妩媚,双眸柔情似水,最迷人的还是那颊边微现的梨涡,浅浅一笑,梨涡若隐若现。 可最令我吃惊的就是,她竟然打扮头饰穿着竟与我也如此相似。 梅花簪,就连那只梅花簪也是一模一样。 我的眸光一直停留在候佩珊的发髻之中的梅花簪之上。 “候侧妃及两位夫人吉祥。” 身边的茹儿己经侧身向她们行了礼,见我仍是站着毫无动静,茹儿伸手扯了扯我的衣袖,提醒我道:“表小姐,快行礼…” 我心头微微一怔,这才从那候佩珊的梅花簪子之中反应过来,连忙侧了身,故作一丝粗狂的行了个礼。 “候侧妃及…及…两位夫人…吉祥。” 我的话刚落,其中那陈安宁便因我的这张脸惊诧叫道:“姐姐,她…” 随着陈安宁的这丝突然而来的惊诧声,我微微垂低了头。 “你…抬起头来。”声音自头顶而来,候佩珊此 时的语气之中己不知不觉的带了一丝颤抖。 我闻言,站直了身子,坦然的抬起了头,睁着大大的双眼看向面前的三人。 面前的三人纷纷眸中猛然一怔,美丽的眸子一点一点的随着我这张脸放大。 尤其是此时的候佩珊己经完然因我这张脸陷入了呆愣之中,一时之间竟什么也说不出来。 “啊…姐姐…她…她这张脸,我为何见着如此眼熟?”此时的何思琳声音扬得更高了,接着她又颤抖着指着我恍然道:“姐姐,我记起来了,她不只与姐姐长得相像,而且还跟太子爷书房中那副齐王妃的画像是一模一样。” 战天齐的书房有我的画像?此时也不是我想这个问题的时候。 “那…那齐王妃…不是…不是在庵寺之中被烧死了么?”陈安宁慌乱的凑到何思琳的面前,俩人开始因我这张脸瑟瑟发抖。 “你是何人?”候佩珊皱着秀眉,面上瞬间袭上了一丝慌乱。 这时身边的茹儿却代我回了话,“回候侧妃的话,这是我家夫人娘家西北的侄女,也是我家小姐的表妹童馥华。” 听茹儿这么一说,她们三人面上的慌乱微微淡去了几分。 但此时候佩珊的声音仍还是透着颤意,“你唤童馥华?” 我朝面前的三人嬉嬉一笑,又故意走到候佩珊的面前绕了一圈,将她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番。 抱胸托着下颌立在候佩珊的面前,啧了两声后道:“你就是候侧妃啊,听表姐说,你与我长得有几分相似,今日一看,果然还真是有几分相似之处。” 我这话刚落,身边的何思琳喝声道:“放肆,候侧姐乃金枝玉叶,怎会与你这种俗气的乡村女子相似?” 俗气的乡村女子?看来我的演技还是相当成功的。 我面色故作一沉,欲要上前说什么的时候,茹儿突然抢在我的面前跪了下来,颤抖着声音道:“候侧妃恕罪,我家表小姐来自西北,怕是口无遮拦惯了,还望候侧妃不要与她一般见识。” 而后茹儿又伸手扯了扯我,眸中闪着慌乱的小声提醒道:“表小姐,快跪下…” 我不以为然的直视面前三人,毫不畏惧,只道:“我为何要跪?” “大胆…”何思琳不愧是出生将军府中,声音一声比一声高。 正在何思琳欲要动手教训我之时,身边的候佩珊竟出乎我意料的拦下了何思琳。 “哎,妹妹莫怒,这姜家的表小姐说到底也是姜姐姐的表妹,也称得上是千金之躯,还有,她这张脸也是与我有几分相像,虽是口无遮拦但也是属实,不怪她。” “姐姐…”何思琳与陈安宁不解的一唤。 候佩珊唇边轻轻一笑,朝她们俩扬了手,而后转眸向我,巧笑嫣然,“劳烦童小姐回去告诉你的表姐,想要利用你这张脸来扳倒我,那也得看看这张脸背后藏着的到底是骡子还是马?” “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不就知道了。”接话的声音自我身后而来。 是姜心蕾,竟来得如此的巧。 看来,我得等着看一出好戏了。 候佩珊等人因姜心蕾的这一句话瞬间面色苍白了起来。 可候佩珊的神情只是一瞬间,立即面上就恢复了一丝笑意。 “姐姐吉祥。” 姜心蕾是这府中第二位侧妃,按照这先来后到时的规矩。 候佩珊虽得宠,但也得称姜心蕾一声姐姐。 姜心蕾款款走向我,越过侧身行礼的候佩珊之时,姜心蕾微微扬了扬袖,“都起来吧。” 这一扬袖,几人都起了身,姜心蕾笑意暗然的走向我。 手上一紧,姜心蕾握住了我的手,看着我这张脸,得意的笑着说道:“我这个表妹是早几日前来的京城,她这西北的姑娘从未来过京城,对这京城充满了好奇感,她又素来与我这个表姐要好,昨儿个回娘家她便一直吵着要与我来这太子府上小住几日,我拗不过便答应了,我本是准备找个适应的时机向几位妹妹引见我这个西北来的表妹馥华,谁知却让几位妹妹巧遇到了,那既然这样,就省得我再与几位妹妹介绍我这个表妹了。” 我心里暗想,这姜心蕾怕是想借着我在这候佩珊面前得意一番。 而这时,候佩珊的面色确实因姜心蕾的话又有了变化,不只笑意僵硬了,连眸中的光芒也在加深。 “姜姐姐,你这表妹虽然容貌倾城,还与太子爷画像上的前王妃极其相似,可这看上去从头到下就是 个俗气的乡村女子,这带入府中来,若是得罪了太子爷,犯了太子爷府中的规矩,只怕姜姐姐也难辞其咎。”何思琳看着我此时这番不以为然的模样,眼睛满是得意之色。 姜心蕾握着我的手微微有了一丝颤意,怕是因为这何思琳的话受到了影响。 看来,在姜心蕾的心里,她一直都没有把握,是否能利用我来扳倒候佩珊,在这府中稳固自己的身份地位。 姜心蕾像是强忍了一番后,又恢复了一丝镇定,仍是笑着道:“这就不用妹妹操心了,我姜心蕾的妹妹自然会看管好,再说了,我这表妹虽然长得一张前王妃的脸,但毕竟不是那温婉佳人,太子爷怕也是看不上眼,这我倒不担心她会去得罪太子爷,不过这府中的规矩,那我就多说一句,若是她往后对几位妹妹有得罪之处,还望几位妹妹能看在我的面子上多多包容她。” 姜心蕾这一句话可真谓是说得恰到好处,明眼人都听得出,她这是在挑衅。 明着我说这张脸,暗着却是在说候佩珊能得战天齐的恩宠,那也是因为有一张与前王妃相似的脸。 然而如今,我这张一模一样的脸重现战天齐的面 前,那么她那张只是相似的脸就极其危险了。 候佩珊面容开始抽触,眸中闪过一丝颤抖后,仍是勉强的笑了起来。 “既是姐姐开了口,我们做妹妹岂有不从的道理,今儿个天气好,妹妹们还准备去游园呢?就不多陪姐姐了。” 候佩珊带着身后的两名良蒂离开了,其中那何思琳却故意撞了我一把。 我故作一丝气焰欲要追上去理论之时,手上一紧,姜心蕾朝我怒眸相向,“回来,还不知收敛?” 我微微抿了抿唇,在她的气焰之下,只能故作垂眸不语。 毕竟在这个府中,我还要依赖她。 她甩开了我的手,冷冷的看了我一手,扬袖调头离开了。 我便追了上去,故意得意的说道:“表姐,你方才那气势简直就是过瘾极了。” 姜心蕾白了我一眼,冷然的反问我了一句,“过瘾是吧?” 我笑着点头,“对啊,方才那候什么…对了…候侧妃的脸都让你说得绿了。” “她不是被我说得绿了,是被你这张脸给吓的。 ”姜心蕾唇边暗然一笑,笑意中透着些许得意。 我当然明白姜心蕾话中的意思,她己经从我的这张脸上讨到了甜头。 也许正是方才因我这张脸让候佩珊开始慌乱无措起来。 正在我欲要再应付着她反问一句之时,姜心蕾突然脚步一顿。 两道眸光直直的看着我这张脸,抬手温柔的替我挽过额前一丝纷乱的发丝,轻笑着开了口。 “娘亲说得对,你的这张脸对候佩珊来说确实是一把剑,所以想把这把剑磨得锋利,你就得好好听话,好好学规矩,将你身上那些乡村俗气都给除去,这样你的这把剑才能起到我们想要的效果。” 借刀杀人,这招确实高明,我与她们之间只是互利罢了。 放心,我会如你们所愿,区区一个候佩珊,我从来就没有放在眼里过。 “那表姐何时让我见太子呢?”我问道,似乎出口之时有些急了些。 姜心蕾抚在我发丝上的手微微一顿,快速的收回了手,僵着一张脸道:“怎么?着急了?” 我嬉嬉一笑,扬了扬手,“不急,表姐说什么时 候见那就什么时候见?” “茹儿,带表小姐回倾阳殿。”姜心蕾脸色一沉,便扬长而去。 “是。” 这姜心蕾的情绪还真是说变就变。 方才还沉静在那份即将到来的胜利喜悦之中,瞬间就变了脸。 其实这份情绪我是理解的,本就不受宠,如今还要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父亲与娘亲将另外一个女人送入自己夫君的怀里,自己却还要鼎力相助,这份苦涩简直就是在抹杀她身为女人的自尊。 来太子府己有数日了,自从那日无意间遇到那候佩珊与两名良蒂,这府里的其他人我是一个都未见过。 就连我那旧识,晋婉与晴儿从未见过。 还有管家,以及我那主殿之中伺候过我的奴才…他们似乎一个都不见了。 难道那些奴婢奴才都不在府中了么? 然而我每日里都被困在这厢房内学些姜心蕾给我安排的礼数礼节。 这些功课,我早就耳熟能详,为了掩藏华蝶衣留在我身上的影子,只能说苦了守在我身边教导伺候的 奴婢茹儿。 天色渐渐拉下了帷幕,我收到一份点头里夹着的字条,这才知道云先生也顺利的混入了太子府中。 云先生相邀一见的地方极其的隐蔽,那是膳房倒盛饭盛菜的地方,这里夜间根本无人经过。 黑暗之中,一个肥胖的身影向我走来。 “小姐…” 这熟悉的声音引得我眸中一颤,是云先生,他竟把自己掩藏成这番模样。 我不禁好奇的将此时一身肥肉却还是女儿身的云先生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番,拧着眉问道:“先生就是以这番模样入的太子府?” 云先生向我点了点头,反问我道:“小姐觉得有何不妥?” 我看着他此时的大肚腩,还有那张肥胖的肉脸,只能轻轻一叹,“先生的易容术,我不担心,先生若是易容成一名男子,我更加不担心,只是先生这番模样,敢问先生,你这副女儿身的身躯再加上你的男人声,这样很容易让人发生,一旦发现,我们的身份岂不是要暴露了?” 他却朝我一笑,满腹镇定的道:“小姐可要听仔细了。” 第186章 说罢,只见他从袖中掏出一瓶药水,直接往自己的喉咙处上了些药水。 一瞬间,引得我心头一怔,只闻一声女人的声音自他的口中发出,“小姐,我是膳房的胖嫂。” 我满腹惊诧,简直不敢相信的问道:“先生竟能连声音也变了?” 他笑着将手中的药水递向我,道:“这是一种能变换声音的药水,每日摸在喉咙之处,便可由男声换化为女声,然而女子也能由女声变换为男声,这样不只能易容,还能易声,被发现的机率就更小了。” 我紧紧的握着手里药水,情不自禁一叹,“这世间竟有如此神奇的药水?” 云先生朝我点了点头,“所以小姐放心,有老奴在府中接应小姐,小姐有何事尽管吩咐老奴 。” 我欣慰一笑,将手中的药水递向他,只道:“很好,府里有你这个膳房的胖嫂,外头有聪儿,里应外合,再好不过了。” 正在我话落之时,只闻云先生一声“有人”他将我往那大罐子后一拉躲了起来。 “这个你拿好,主子说了,这事如若能够顺利完成,定少不了你的好处。” 黑暗之中我竟看到一名蒙着面纱的女子从袖中取出一物,但根本就看不清取出是何物? 然而这名女子的声音又极其陌生,根本听不出是何人? “是。”是一名男子的声音,是府里的奴才。 这名奴才接过了那名女子手中之物,还朝四周看了看。 这一看,我与云先生便抽回了头。 耳边又传来了那名女子的声音,“还有,事 后,主子会给你安排好一切,你连夜从后门离开,离开这里不得再返京,否则到时连主子都保不了你。” “请姑娘让主子放心,奴才不会让她失望的。” “好,我与主子静候你的佳音。” 待黑暗之中的一男一女分离后,我与云先生相视一眼,从罐子走了出来,看着迷雾之中的俩人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先生可识得这两人?”我拧着眉问道。 云先生朝我摇了摇头,“这名女子带着面纱,凭这丝声音根本不能识出是这府中哪房的奴婢,至于这奴才,我倒觉得有些眼熟。” 我目送着那名奴才远处的背影,冷冷一语,“那就跟着他,查清楚,此人要做什么?还有他们口中之事究竟是何事?” “是。” 我不知这事情到底与谁有关,但我却能感觉 到,这事情很快就会发生。 而我也不能在此处多留,我是偷偷背着茹儿来到这里的,回去晚了,只怕会惹得姜心蕾生疑。 我匆匆与云先生告了别,抄着小路便一路回到了倾阳殿的厢房。 这才一脚迈入屋中,就只见茹儿一脸着急的迎了过来,“表小姐,你去了何处?” 我心头微微一怔,指了指门外笑着道:“我嫌屋里热,便去外头吹了会儿风。” “小姐唤你过去。”茹儿面色抿了抿唇,拽着我就往外走。 在茹儿的拉扯下,急急忙忙的赶来到了姜心蕾的殿中。 姜心蕾坐在贵妃椅之上正品着手里的茶,见我与茹儿跌跌撞撞而入,微微抬起了眸看向我。 茹儿行了礼,而我却站在原地,朝姜心蕾笑了笑,“表姐,你找我?” 说罢,一屁股坐在桌前,还扬着手让身边的茹儿替我倒了一杯茶。 这茶刚入口,却闻姜心蕾没好气的一声低斥,“没规没矩,都几日了,连个礼都不会行?” 接着便是姜心蕾将手中的茶杯重重落于桌面的声响。 我抽回唇边的茶杯,抿了抿唇,抬眸看向她那一张动怒的脸。 “表姐可别嫌弃我,姑姑都说了,让你对我好。” 姜心蕾双眸一瞪,朝我冷哼了一声,“你休想拿我娘亲来压我,不要以为占着你这张脸,你就可以在我面前如此放肆?” 我不以为然,故意反唇相讥,“表姐可是在生气,我这张脸,老天没有赐给你。” “你…”姜心蕾气得脸色苍白,咬着一个字终是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终是深吸了口气,转眸不再看我,淡淡的说道:“我也懒得与你置气 ,我今日只是代一句爹爹的话给你,他让我告诉你,我们的时日己不多了,让你务必学好规矩,找机会去接近太子,可我看你这番模样,你到底要学到何时?” 不能再让姜心蕾逼着我重回华蝶衣的性情。 那样,我自是引火上身,我得想个办法。 念头百转,终是下了决定的道:“表姐又不是不知,我天生性子如此,而且我倒觉得你们的想法太过谨慎,你们不凡想想,你们将我培养成像前王妃那般的温婉佳人,虽然会让太子爷陷入旧情难舍之中,可是让有心之人在太子爷面前将此事故意绕着圈儿来说,太子爷定会怀疑你与姑夫的心思,到时只怕还会引起太子爷的厌恶之感。” 我这话一出口,终是起到了作用。 姜心蕾从贵妃椅之上微微直起了身子,一双秀眉一瞬间皱得紧紧,垂眸之时,在心底默想我口中话之意。 半响后,她微微抬眸看向我,眸光仍还是有些难以抉择,只闻她长叹了一声。 “你此话想想确实有理,可是你现在这番模样,我又如何敢将你引见给太子,若是你不能入太子爷的眼,那岂不是白忙活了这一阵。” 我面色一笑,连忙起身凑上前去,想要抚上她的手。 她自是不让我碰她,我只好僵着面上的笑意收回了悬在半空中的手。 转瞬间从她身边的桌面上取了一块糕点嚼在口中,一边吃一边说道:“表姐放心吧,虽然这些日子我没有好好学你硬塞给我的规矩,但我也在四处打探这太子爷的性情,我觉得只要摸清了太子爷的性情再加上我这张脸,没有十分把握,但至少不会让太子爷厌恶我。” 姜心蕾此刻因我的话双手拧得紧紧,心里正在犹豫之时,身边的茹儿轻声朝她说了一句。 “小姐,奴婢倒觉得表小姐说的是有那么几 分理。” 经茹儿这么一说,姜心蕾终是看着我,声音虽然仍还是强硬,但至少对我有了几分松懈。 “这些女德,女传你暂时可以不学,但这府里的规矩,你总该守吧。” “是,馥华谨记表姐的话。”我起身按照平日里的侧身行礼做了一个样子。 故意做得不好,但至少在她们面前有了改变,也该是时候让姜心蕾对我要有几分信心了。 “小姐,你瞧,这表小姐会行礼了。”茹儿面上高兴的说着。 姜心蕾双眸移向我,面上的苍白也微微淡了去,松了口气的道:“往后就得像这样。” 出了姜心蕾的殿中,我一路往自己的西厢房而去。 这些日子一直被姜心蕾关在这倾阳殿后院之中学礼数规矩。 算算日子,也有几日了,可连战天齐的人影 都未见过。 看来这姜心蕾确实是受尽了战天齐的冷落,这倒让我想起了,我当时初嫁他之时所受的忽视冷落。 “太子爷今日仍是前往兴阳殿么?” “那就兴阳殿吧。” “是。” 就在我流连那丝苦涩之中时,随着一丝熟悉的声音,余光突然扫见一道熟悉的人影。 我莫名心头一悸,顿时脸色一白。 是他,战天齐,他方才还在我的记忆之中痛苦的徘徊,此刻却这般真实的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这样熟悉的声音,恍惚的听入我耳中,我本以为我可以做到平静以对,我本以为我己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可是为何这颗冷却的心在此刻还会心痛如绞。 “表小姐,是太子爷。”身边的茹儿急切一唤,我根本无从反应。 茹儿见我丝毫没有反应,又重唤了我一声,“表小姐…” 我一怔,这才反应过来,看向侧身行礼的茹儿,再看看自己,仍是一副高姿态的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她拉扯着我的衣袖,向我挤着秀眉道:“表小姐,太子爷来了,快行礼啊…” 我“哦”了一声,学着茹儿的模样,垂着头侧身行礼。 走廊之上照着的长长影子己渐渐靠近我的脚边,脚步仍是那么的轻,可是却一步一步重重的踏在了我的心头。 熟悉的气息随风而来,萦绕在我的鼻间,我只觉得手心己经攥出了汗。 我不敢抬头,大气也不敢喘。 正想着就这样,这熟悉的身影马上就可以带 着这丝熟悉的味道从我身边一越而过之时。 突然刚越过的身影倏地在我的面前停了下来。 我心里一紧,轻咬了牙,这样的重逢终是要面对的,只要记住自己是童馥华便好。 我感觉有道熟悉的视线己经落在了我的身上。 我不敢抬头,只能将头垂得更低了。 “听说府中来了客人,想必这位姑娘便是了。”熟悉的声音中夹杂着淡漠,这样的感觉既熟悉且又陌生。 这丝熟悉是因为我的心里仍留有他的影子与记忆,又或者说是那又苦又累的爱。 然而这陌生感是因为彼此的身份,彼此的差距,还有那心里那永远都不可抹去的伤痛,与那越走越远,越来越宽的一道鸿沟。 我竟在这一刻袭着自己那早己冷却的心跳,保持着这些日子里少有的沉默。 身边的茹儿替我回了话,“回太子爷的话,这正是我家小姐的表妹,名唤童馥华。” “抬起头来。” 我感觉到他震惊的目光向我逼来,言语里竟有些颤抖。 他认出我了么? 不,他认得的是我这张脸。 “表小姐…” 经身边茹儿这么一唤,我攥紧的手慢慢放松开来,装作若无其事的抬起了头。 当我抬头直入他双眸之中时,我发现他的眸光瞬间一怔,剑眉开始一点一点的收紧。 眸中的太多的情绪己在暗然止不住的翻腾。 可是我没有想到的就是,那些翻腾的情绪在下一刻己丝毫不见,只余一道冷光。 这一道冷光让我一时间有些心慌意乱,但还是努力装出一幅波澜不惊的笑颜扬起了头。 “我叫童馥华,你是太子爷,那就是我的表 姐夫。” 这话刚落,我知道会迎来一声怒吼。 “大胆,竟敢与太子爷如此说话?” 我依旧保持着这些日子一直伪装的性情,身边的茹儿瑟瑟发抖的看着我颤意道:“表小姐,不得在太子爷面前无理。” “这也算无理,得了,我不说话了。”我抿了抿唇,虽然没有看向战天齐的冷眸,但我仍是自然的摆出一副不属于华蝶衣的模样。 他的眸光依旧不离我,半响后,一脸镇定淡淡的笑了笑。 “童小姐的话并没有错,本宫倒觉得这声表姐夫甚感亲切,交代府里上下,好生招待童小姐。” “是。” 耳边一阵风而过,他带着淡漠从我的身边离开了,这就是我一直在心中不知如何面对的重逢? “童小姐这张脸确实引人怔惊,可是想要一鸣惊人,入太子爷的眼,怕还是少了点什么?” 身后这名奴才的话,我并不去理会,让我在意的是战天齐竟然见到我这张脸的时候,如此的镇定自若。 那一刻,觉得我们离得好远,他眼中的一切都是遥远不可及。 同时也更加明确了我心中的答案。 “表小姐,你可吓死我了?”身边茹儿的一声颤抖的长叹令我敛回了自己远去的思绪。 “怎么了?我又说错话了么?”我面无表情的反问了她一句。 茹儿睁大了双眸,指着那拐弯处的冷漠萧条身影道:“表小姐,你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么?方才从你身边而过的是太子爷,不是别人,你怎能那般无理的与太子爷说话?” 我当然知道他是太子爷,也正因为我知道他是谁,我才要在他面前这般无理的说话。 只有这样,我才有更好的保护自己,不然,我定会死在自己的手上。 “太子爷也是人,我觉得我方才并没有无理说话啊?”我扬眉,毫不在意的一笑,转身便朝自己的屋中走去。 “总之,表小姐下次还是少说话,不然出口就是错。”茹儿无奈的跟在我的身后。 第187章 茹儿她知道无论她如何解释,如今的我,是怎么也不会理会她心里的担忧。 这就是我想要的结果,我想要的就是出口到处是错。 我这些无心的话往往在别人听来是无心的,可在我说来,那却是意味深长。 先前的月牙儿不也是蛮横无理,目中无人么? 我现在这番模样,我以为战天齐会第一个认出我,可是他却镇定自若的走开了。 我突然想到了方才跟在战天齐身边的那名奴才口中的兴阳殿。 微微顿了一下,重迈出步子,边走边问道:“对了,茹儿,你可知那兴阳殿是何人居住的地儿?” “还不是那候侧妃。”茹儿微微一叹的回了我的话。 果然猜得没错,我抿了抿唇,接着再问,“太子爷每晚都去候侧妃那儿么?” “这还用说,这府里谁不知道,这候侧妃最受太子爷宠爱。”茹儿无意的回答,让我的心有了痛意。 明明知道这个结果,我仍还是抗拒的想要问出口 ,四个字,自讨苦吃。 一夜未睡,是因为那突然出现的重逢,还是因为茹儿的那一番话。 总之,都是因为那个人。 次日一大早,我还未起床,就感觉有人推开了我的门,接下来,竟还有人掀开了我的被子。 这好不容易,天亮之时才闭了会儿眼,姜心蕾又是一张臭脸相向。 “听说你昨晚遇到了太子爷?” 我穿着衣裳的手微微一顿,看向身边伺候我更衣的茹儿,“茹儿你…” 我早该想到的,这茹儿是姜心蕾放在我身边监视我的人。 我的大小事情,自然会一一落入姜心蕾的耳中。 茹儿微微垂着眸对我说道:“表小姐,奴婢是担心你又会犯什么事儿,这才多嘴与小姐说了昨晚之事。” “我能犯什么事儿,昨晚那太子爷不也是没有为难于我么?”我甩开了茹儿的手,越过姜心蕾那双怒眸,一屁股坐在了铜镜下。 正当我要伸手取玉梳之时,手上一空,玉梳竟落在了姜心蕾的手里。 “你还敢提太子爷?”姜心蕾向我瞪直了双眼,接着怒道:“你昨晚见着了太子爷,太子爷居然对你这张脸毫无动容?” 哐当一声响,姜心蕾气急败坏的将手中的玉梳狠狠的扔至地上,一瞬间玉梳落地碎成了两半。 对待姜心蕾的怒火,我是无畏的,但仍还是装作一副讨好她的模样,轻轻的拉了拉她的衣袖解释道:“表姐,你且莫怒,也许昨晚黑灯瞎火的,那太子爷没把我的脸瞧仔细。” 姜心蕾不屑我的话,甩开了我的手,对着地上正在颤抖着捡起碎成两半玉梳的茹儿。 “茹儿,三天内不管你用什么办法都得让她学会这府中的规矩与礼数。” 茹儿面色一怔,连忙站直了身子道:“小姐,可是表小姐她…” 茹儿的话还没有说完,姜心蕾冷冷一问,“做不到?” “不是。”茹儿连忙无奈的摇头。 我见茹儿为难,便轻声呢喃的问道:“表姐,昨晚不是说得好好儿的,不让我学那些无聊的规矩与礼数了么?” 姜心蕾冷冷的看向我,唇边一抹冷笑泛起,丢下 一句话,扬袖而去。 “三天内若是学不好,你就给我滚出太子府。” 姜心蕾的最后一语回荡在我的耳边良久。 姜心蕾这么着急做什么? 不好,若是我还不能引得战天齐的注意,只怕姜心蕾会舍弃我这颗棋子。 我这好不容易才有了接近战天齐的机会,若是半途而废,再寻接近战天齐的机会就并非是一件易事了。 事到如今,我也只好再赌一把了。 这场赌局,我也绝不能输。 这二日里,我一直被茹儿守在倾阳殿中强逼着学规矩,一步都不许踏出倾阳殿。 倾阳殿的后院景致也甚好,现在到了六月,正是这后院小池中荷花盛开的时候。 眼前一朵朵,一片片,流光溢彩,让人流连忘返,陶醉其中。 我竟站在这里不知不觉中被这荷花所吸引了。 “表小姐,你又走神了。” 一把戒尺狠狠的抽在我的手背之上,引得我一痛,连忙收回了手。 我拧着眉看着眼前的茹儿,没好气的朝她低斥了 一声。 “还不都是你,若是你不多嘴,我岂会受这等磨难?” 茹儿扬眉比着手里的戒尺道:“那若是奴婢不说,表小姐下次又出了什么错,那可是要命的事儿,所以表小姐,你现在无路可走了,要想留在这里过好日子,你就赶紧学会这些规矩与礼数,否则依小姐的性子,她可真会把你赶出太子府。” 我当然知道姜心蕾的话会当真。 我故意摆出一副不心为然的模样道:“少吓唬我,我可是她的表妹。” 茹儿听我这么一说,反而讥笑了起来,“表小姐若是不能帮到小姐,小姐是可以不认你这个表妹的。” “你…”我无言以对,只能朝她扬了扬手,“行了,你快教。” “一,笑不露齿。” “二,步行要从容大方,不急不慢,身体挺立,两眼直视前方,两腿有节奏地向前迈步,并大致走在一条直线上。” “三,立不中门,站的时候别站在门口,挡别人的路,还有碍观瞻,特别是对有身份的深闺小姐来说 ,显得不端庄。” “四,趋礼,地位低的人在地位高的人面前走过时,一定要低头弯腰。” “五,退必迟,即缓慢退出,动作要缓,优雅,端庄。” “六,屈膝侧身行礼,右手压左手,左手按在左胯骨上,双腿并拢屈膝,微低头…” 我按照茹儿的要求,一遍一遍的学着,只因不能惹人怀疑,所以我要装作一副心不在焉与笨拙的模样。 “错了,错了…表小姐又错了…” 茹儿高扬着手里,接踵而来的便是她手中的戒尺。 这些戒尺甩给我的痛,我必须承受,这样才会更加的逼真。 我以为茹儿手中的这高扬起的戒尺是躲不过了。 可没想过,在我闭着眼时,茹儿的手悬在半空之中。 我半睁着一只眼,看过去,紧紧的抓住茹儿手的人竟然是他。 竟然是战天睿,战天睿是冲我而来的么? 不管怎样,绝不能掉以轻心,也绝不能让战天睿 看出什么端详。 “见过,见过九爷。”茹儿的声音己近颤抖。 战天睿的眸光看向我,眸中闪过的怔惊也是因为我这张脸。 他的眸光渐渐转深,一抹深藏着的情绪也在极速的变换。 他说过,他最害怕的是我的这双眼睛。 害怕我的眼睛,只因我的眼睛里有淡然,有委屈求全,有极强的隐忍。 而我此时要伪装的就是自己这双淡然隐忍的双眼。 “表小姐,这是九爷,快行礼。”茹儿轻声提醒我道。 我故意眨了眨眼,有些不情愿的学着茹儿的样子屈膝行礼,“见过九爷。” 不知是因为自己故意去伪装,还是真的一下没有把持好,竟让我一时之间踩到了自己的长裙。 脚下一个不稳,差点摔了下去,突然腰间一紧,一股力道将我扶起,落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之中。 在对上战天睿那双温柔迷离的双眸之时,我连忙从战天睿的怀里窜了出来。 不好,第一次见战天睿,就是无意间撞入了他的 怀里。 然而第一次我是羞涩垂眸道歉。 这一次,我故意向他高扬了声音,“无耻之徒。” “表小姐…不得无理…”茹儿吓得脸一白,连忙拉了我一把。 我看向他,无视他九爷的身份,依旧理直气壮的道:“我知道你是九爷,我虽然不是什么深闺中的千金小姐,但也不是什么随意的女子,岂容你说抱就抱。” “放肆,竟敢对九爷无理。”战天睿身后的奴才朝我喝声道。 战天睿挥手低斥了一声,“退下…” “是,九爷。” 战天睿依旧眸光不离我,抬步走了上来,坐于桌前,面容微带一丝笑意。 “方才你向本王行礼踩着了衣裙,本王是担心你摔倒,所以便出了手,并非轻薄之意。” 他的声音,他的性情为何会变得如此? 我在这一刻,仿佛己经不认识了眼前之人。 我记得他是一个洒脱自在之人,为何如今眸中会落得如此的落漠。 最后一次与他离别,历历在目。 我喝声将他赶走,他说,他懂了,他也不会再来,让我珍重。 那一次,我伤了他的心,伤了他的自尊,他悲凉而去的背影依旧留在我的记忆里。 “手给我。”他轻轻一语,向我伸出了手。 我一怔,还未来得及反应,手己经被他抬了起来。 手指间肌肤的触感分明是熟悉的,可是为何会如此的冰冷? “疼么?”他看着我被抽红的手背问道。 我微微摇了摇头,立即从他的手中抽回了手。 “安顺,药膏。”他顺手向身边的奴才伸出了手。 “是,爷。”身边的奴才将袖中的药膏递至他的手中。 此时茹儿却迎了上来,“九爷,还是让奴婢来吧。” 战天睿并未将手中的药膏给他,反而冷了声音,“她到底也是你的主子,这礼数规矩学不好,该罚的是你,你倒动起手来打起主子了?” 我不解战天睿为何这般做? 面前的茹儿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哭着请罪,“是,奴婢知错了…九爷恕罪…” 战天睿转眸看向我,声音淡淡,“你的主子在这,你求本王恕罪作甚?” 茹儿抬起泪眸看向我,乞求道:“表小姐…” “茹儿,你先起来。”我连忙伸手扶起地上的茹儿。 按照以前的华蝶衣定会说一些礼敬的话,而如今我必须背道而驰。 我睁着双眸毫无畏俱的看向他道:“茹儿是我让她打我的,就不劳九爷为我打抱不平了。” “还在装?”他扬声一语,引得我心头猛然一怔。 战天睿认出我了么? 不可能,他怎么会认出我? 我开始收紧袖中的指尖,突然战天睿轻笑了起来,“明明被打得很痛,心里也在恼怨这奴婢,嘴上还要说得这般漂亮。” 我心下一叹,原来战天睿是这个意思。 “把手伸过来吧。”他的声音压低了一分,伸手再一次抬起了我的手,我立即松开了手指。 “这双手也很像。”战天睿看着我红肿的手,包 含意味深长的一语。 我深吸了口气,抽回了手,还肆意妄为的从他手中抢过他的药膏递向身边的茹儿。 “男女授受不清,茹儿,你给我上药。” 茹儿面色微微一怔,哦的一声朝我点了点头。 茹儿颤抖着一边替我吹呼着,一边替我上着药。 我虽没有看向战天睿,我却觉得战天睿的眸光一直都未离我。 这样长时间的接触,我竟心里没了把握,只怕一个不小心就让战天睿识出了端详。 正在我的思绪混乱之时,战天睿的声音又在我耳边响起,“你叫什么名字?” 我微微敛回思绪,干脆的回了一句,“童馥华。” 他微点了头,投眸至那一片开得正艳的荷花之上,声音深而沉的响起。 “你可知道,你很像一个人,曾经这府里的女主人。” 我心头一前,却仍是要坦然向他笑着,“知道啊,表姐都与我说了,只不过这府里的女主人己经死了。” 他回眸看向我的眼睛,面容一瞬间袭上一丝沉重 的情绪。 半响,他终是轻叹了一声,转了眸,“是啊,再过二个月,就是她的忌日了。” 我看着他的侧眸,曾经那个俊美的容颜,如今竟变得如此凄美深沉。 战天睿,你是因我而变成这样的么? 这不是我想要的,也不是我愿看到的。 我一直希望他重回我最初他之时的模样,那样的洒脱,那样的风趣。 茹儿停下手中的动作,我这才意识到药己经上好了。 我从茹儿手中接过药,递向战天睿道:“药己经上好,这药膏还你。” 他转眸看向我手中的药膏,唇边一抹轻笑泛起。 “你留着吧,每日抹三次,不出二日,你手上的红肿就会消除了。” 我微微收紧了手中的药膏,无意间垂眸道了一声谢。 可他却久久的看着我,眸光有些迟疑,好似又有情绪一瞬间把持不住。 良久,他起了身,面上的轻笑犹在,转身离去之时,声音却透着一丝悲凉。 “我还以为她又回来了。” 第188章 我抬眸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心里开始有了一丝乱意。 他最后一语是何意? 难道是因为我方才无意间的垂眸道歉,让他产生了一丝错觉。 “表小姐,今儿个谢谢你。”茹儿突然伴着我的脚边朝我跪了下来。 我微微一怔,这丫头这一跪是真心实意的。 我将她扶了起来,得意一笑,“那你还打不打我?” 她唇边颤抖着一笑,“不打了,说什么也不敢再打表小姐了。” 我一笑,扬声哼着歌而去。 夜深人静,府里上下都陷入了一遍寂静之中,空中洒了细雨,细雨轻轻弹落,雨声湮灭了夜的寂寥,打湿了朦胧的月色。 “小姐,查出来了,那人竟是膳房的一名伙计。 ”云先生的话轻声的响在我的耳边。 我微微收紧袖中的指尖,踱了两步,顿住问道:“先生可查出了他要做什么?” 云先生看了我一眼,而后小声的道:“那日我跟随着那名膳房伙计至他住的地方,我便对他用了沉睡散,后来发现那名女子给那名膳房伙计之物竟是红花。” “红花?”我心头一紧,这红花我是熟悉的。 云先生朝我点了点头,“对,红花对一般人来说,有养血,补血,活血,行血的功效,可是对有身孕之人来说,可致滑胎。” 我的眼前闪过一个熟悉的面容,溢出了那熟悉的名字,“晋婉。” 云先生再次点了点头,“小姐与老奴所猜测的是一样,老奴觉得这红花正是用来对付这府中太子妃的,这府中只有太子妃怀有身孕。” 我抬眸看向那一片黑暗之中唯一一处还亮着光亮的地方,微微收紧了双眸。 “不管怎么样?一定要阻止他们。” “小姐为何要阻止?”云先生对我的话甚是不解。 我转了身看向满腹疑云的云先生道:“晋婉腹中的孩子也许将来是西楚的国主,战天齐有了西楚的相助,离天子之位只会更近一步,只要他能坐上天子之位,也就意味着离我们的计划又近了一步,所以我们一定阻止此事。” 云先生思虑了一番后,终是朝我点了点头说道:“小姐的意思,老奴明白,老奴突然想到这期间会不会与朝中争夺天子之位有关?” 我的心思与云先生想到一块,抿了抿唇,云先生的声音再次响起。 “现在朝中的局势虽然不是很明显,但据聪儿所调查,这五爷,六爷,也私底下有了动作。” 我微微默认的点了点头,“当初我与五王妃六王妃在一起畅聊之时,五王妃与六王妃字里行间略显间隙,而且也露显了五爷争夺之心,据我所知,这五爷与六爷乃一母所出,他们兄弟俩若是联手,想要动摇战天齐的太子之位,那也不是不可能。” 我想起那日战天齐与战天麟身陷围场负伤,当今皇上因病重,将国事交由五爷全全负责。 我依旧还记得那一日,我发现五嫂眸中说话的那丝力道也强硬了几分,还有六嫂那看似是妒忌的话语,却让人觉得意味深长。 正在我的思绪混乱之时,云先生又开了口相问,“太子爷不是还有九爷相助么?” 我轻叹了一声道:“战天睿只是一个闲散王爷,手中并没有实权,在争夺之事上,他帮不到战天齐。” 战天睿,今日与他一见,他的性情虽然变了,可仍还是一副闲散王爷的模样。 可是此人也不得不防。 我开始左手不停的捏着右手手指,踱了几步后,我转身含着思绪的看向身后的云先生,带着一丝忧虑的开了口。 “说到这个战天睿,我今天遇到他了,他似乎带着试探之意而来,难道他怀疑我没死?” 云先生眸光一怔,忽而眸中的怔然又淡了下去, 朝我轻摇了头。 “庵寺大火一事,云雀替小姐一死,做得天衣无缝,应当不会让人看出端详。” 是啊,云雀为了让我永离那些危险,将自己留在了那团大火之中。 这样的安排,有人替我的一死,应当只会让人觉得我己经死了那庵寺之中。 我长长一叹,又深吸了口气道:“也许是我多心了,如若真让他发现了我的存在,我相信,战天睿也不会置我生死于不顾。” 云先生眸中忧虑却更甚了,“可是若让九爷发现了小姐的存在,只怕他会怀疑小姐重回太子爷身边之心,若是出手阻止小姐,我们岂不是多了一颗绊脚石?” 我捏着右手的左手因云先生的话一颤,指尖划过我手指,微觉有些痛意,心头几番念想而过,一瞬间我睁大眸子,咬了唇。 “劳烦先生告诉聪儿,若他真想成为这颗绊脚石,逼不得己之时,那就想办法阻止他,至于阻止他的 办法,我不管。” 离湖不远的大树下,我靠在树下静静的看着夕阳而落,然而心底的那些思绪也开始一点一点的展开。 与云先生见了一面后,我的思绪又更加混乱了起来。 如今的朝野局势似乎又回到了我嫁入齐王府之时一模一样,甚至还要糟糕。 战天麟为太子之时,最明显的两方,一为齐王,二为太子。 然而那些坐而观虎斗的王爷们,戏也看得差不多了。 现在没了战天麟,只剩下一颗虎牙。 那么那些观虎斗的王爷们胆子也大了,也该到自己上场的时候了。 “表小姐,奴婢可找到你了?”身后一丝喘着大气的声音而来。 我的思绪一乱,转头望去,正是茹儿插着腰,两腿发软,满头大汗的看着我。 我连忙起了身,拍了两下灰尘,上前问道:“今 天的礼教不是结束了么?你还找我做什么?” 茹儿边喘着气,边扬着声音断断续续的说道:“表小姐…小姐…小姐让我寸步不离的跟着你…你,你倒好,转眼就不见人了…你这样…你这样会害死我的。” 我眸光微微一怒,绞着她额头的大汗,见她又开始对我扬起声音,可是前二日的教训又给忘了。 我微微左手搓着右手,故意拉长了声音道:“茹儿,你这么快就忘了,你这条命还是我捡回来的。” 茹儿眸光微微一怔,转眸之间连忙道:“奴婢不敢忘,不敢忘…” 接着她又装模作样的上前搀扶着我,轻声对我说道:“表小姐,你快随我回屋换身衣服,梳妆打扮一番,随我去见小姐。” 梳妆打扮? 我去见姜心蕾为何要梳妆打扮? 我转眸看向茹儿,拧眉问道:“表姐找我何事?都快到夜间了,为何还要梳妆打扮?” “是太子爷要来倾阳殿。”茹儿面色一笑,挽着 我就走,还补了一句道:“小姐说了,无论如何都要让表小姐打扮得得体庄重些,今夜可是一个好机会。” 战天齐要来倾阳殿,奇了怪了,他不是素来不去倾阳殿的么? 这姜心蕾不是都有数月未见战天齐了么? 我这是在担心什么? 心下一念,想起茹儿的话,也许今晚真的是一个好机会。 被茹儿拉进屋里,梳头,画眉,着衣,这些我都装作一点都不会,由得她们几个为我张罗,我乖乖的等着就行。 心里却在这一刻不曾闲,想着来这里前,我就是为了接近战天齐。 如今明知战天齐马上就要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了,是个绝好的机会,可心里却是闹得慌。 是要以现在这番模样去勾引他,心里逃不过月牙儿的阴影而觉得抗拒? 还是因为心里对他存在的恨意在不断的提醒着我 。 我在父亲与他之间选择了他,助他从父亲手中脱离棋子的命运,可他却弃我与孩子的生死于不顾。 我不能再对战天齐有任何的留恋,我要取回琉璃珠,就必须再次成为战天齐的身边之人。 “哇,表小姐这番模样可真是跟前王妃的画像是一模一样。” 身后的茹儿一语让我思绪敛回,看向铜镜中的自己,我也差点迷失了现在童馥华的模样。 这淡粉的绸缎穿在身上,风髻露鬓,淡扫娥眉眼含春,柔光若腻,娇艳若滴,最重要的还是我发髻之中的那只梅簪。 这就是一年之前的我,如今我又重回了这般面貌,心里却在极其抗拒。 “为何要将我打扮成这番模样?”我将头上的梅花簪子取了下来,重新选了一只蝴蝶金钗道:“我不喜欢梅花,我喜欢蝴蝶金钗,我要戴这个。” 茹儿微微拧了眉,轻叹着道:“可是这是小姐的交代,表小姐,你要知道,小姐可是花了许多钱才打 点了太子爷书房的那些打扫的奴才,这才仿造了一张太子爷书房中前王妃的画像来供表小姐今儿的穿着打扮。” 我将手中的梅花簪子狠狠的扔至桌面上,略显一丝怒意在面上道:“你们把我打扮成一个死人就算了,还让我戴这种梅花簪子,一看我就觉得晦气,其他的我都依你们,就这梅花簪子我不戴。” 茹儿无奈的抿了抿唇,接过我手中的蝴蝶金钗道:“好吧,反正一只簪子也影响不到哪儿去。” 姜心蕾竟心急如此,想要下一步险棋来引得战天齐的注意。 以战天齐的心思,只会更加的防备姜太尉之心。 我好意提醒过她,她却不知死活硬要这般做。 既然她肯出险招,那就证明她己经等不及了。 三日眼看就要过了,今晚若是还不能引得战天齐的注意,只怕姜心雷会真的将我赶出太子府,所以今夜不能错过。 我学着茹儿的样子一步一步轻巧的入了姜心蕾的殿中。 在推开殿门的那一刻,我看见姜心蕾的双眼都看直了。 “给表姐请安。”我微微侧身向姜心蕾行了一礼。 姜心蕾双眸睁得大大,直直的看了半响,惊诧的道:“像,真是太像了。” 当然像了,我本就是华蝶衣,再加上如今这副她们精心打造出来的模样,恍然间会让人觉得这前王妃就在眼前。 然而方才在铜镜下的那一瞬间,我也因为这华蝶衣的模样从而迷失了如今的童馥华。 “看样子,今儿个表姐是想让我扮成前王妃的模样来勾引太子爷了?”我起了身,迈着大步走向桌前,一屁股坐了下来,这美好的一幕在我开口说话之时完全打破了。 身边的茹儿连忙跟了过来,蹲在我脚边,替我整理衣袍。 “你这不出声,我还真以为你就是那前王妃,这一出声就露了馅,真不知道该拿你如何是好?”姜心 蕾终是恨恨的收回了眸光,抬手按了会儿额头后,又接着指着我道:“记住,不得失理,今夜你得给我好好表现,若是再入不了太子爷的眼,明儿个,我就将你送回娘亲那去,你就过回你的苦穷日子。” 这些狠心我是相信的,故意白了姜心蕾一眼,漫不经心的答着话,“知道了。” 这才刚要伸手去拿桌上糕点,只闻耳边喝斥道:“坐好。” 我手上一顿,在姜心蕾的喝斥声下,我不得不无奈的收回手,安静的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耳边又闻姜心蕾叹了一声,朝着身边正在忙活的奴婢问道:“翠娥,一切都准备妥当了么?” 那翠娥连忙停下手中的动作,回头答道:“小姐,都按照你说的准备好了,太子爷喜欢清淡,催人心脾的檀香,我特意命人重新换过了,这些书卷也是太子爷平常最爱翻看的,晚膳也按照小姐的吩咐,全都准备好了,还有这东边的窗子,奴婢也让人一直开着,方便太子爷这个位置可以看到天边的明月。” 明月? 我顺着那名翠娥的手势看过去,东面的窗子开着,然而刚好能看见空中悬挂的明月。 难道战天齐还有这种以月寄托而思念的习惯。 “好了,你且再去备一壶上好的龙井前来,算计着时间,太子爷也快来了。” “是。” 正在我看着那轮明月思绪凝结之时,身边的姜心蕾却传来了一丝讥讽之意。 “怎么了?突然之间不动也不说话了,莫不是太子爷要来,你紧张了?” 第189章 我微微一怔,这才反应过来,回了眸,朝她嬉嬉一笑。 “表姐,我还真有些紧张,反正太子爷现在还没来,我先去外头透下气。” 姜心蕾恨恨的看了我一眼,没有再说什么。 我便起了身,走出了殿。 这六月的天气本不显热,夜里有一丝凉风吹来,顿感舒适。 我走到了假山处,莫名竟撩起裙子坐在了假山之上,抬头仰望空中的明月。 静妃娘娘当年的话一字不落的回荡在耳边。 静妃娘娘说,“我虽不知你当初是何原因,不再与天齐来往,但我看得出,天齐这孩子心里一直放不下你,虽然他不到十岁,却早己有了少年心志,为了安慰他,让他重拾信心,我告诉他,守得云开见月明,终有一日,月牙儿会回到他 的身边,他相信了我的话,每逢云开明月挂空之时,他都会对着那轮月牙儿,我知道那是他在思念你。” 战天齐仍在思念我,是因为心里对我有愧么? 可笑的是,这些思念是源于我的死。 “原来童小姐也有夜间赏月的习惯?”熟悉的声音自侧山的左面传来。 我的心因他的声音怦然一跳,所有的思绪开始混乱的窜出我的脑海。 我方才竟莫名的朝着空中的明月放任自己的思绪,这个时候遇到战天齐并不是一件好事。 我在暗自收敛了一番思绪,起身之时的脚步也略见一丝不稳。 “小心…”手上一紧,在我脚下不稳之时,战天齐紧抓住我的手腕,我这才稳住了脚步。 他看了我的一眼,眸光根本没有因为我今日这身打扮而停留。 他纵身踏下了假山,落地之后,向我伸出了手,“把手给本宫。” 这样的一幕为何会在眼前这般的熟悉。 我想起几次从马车踏下,都是他主动向我伸出手,扶我下踏马车。 此时,我承认我乱了,我该装作华蝶衣,还是童馥华? 如今这身模样己是华蝶衣,那么性情就必须是童馥华。 “不用,我自己可以跳下去。”我朝他挥了挥手,欲要跳下去之时,他淡淡的声音传来,“今日这身打扮本宫认为你并不适合有此举动。” 我一怔,看向他眸中的那长留的冷光。 “把手给本宫吧。”他轻摆了下向我伸出来的手。 无奈之下,我只能向他伸出手,手落入他的手心。 他紧握了握,熟悉的温度,熟悉的感觉。 正在我重回这一丝熟悉的感觉之时,他微微一用力,我便跳了下来。 在他的力道之下,落地很稳,他没有多加停留,在我稳住步子后,轻轻的放开了我的手。 我收回手,垂在袖间,一点一点的收紧。 接下来我该说些什么? 还是不说么? “今日这身打扮很适合你。”他幽幽的上扬着唇际,一语说得不咸不淡。 我眸光带着一丝坦然的看向他,声音故作有些僵硬。 “这是我身边那茹儿给我打扮的,她说我的脸形适合梳这样的发髻,其实我倒嫌这种发髻繁重,还有这身衣服的颜色,淡粉色,是我最不喜欢的,这种长度若是短一些,那就不会连今天这种高度也需要太子爷出手帮忙了。” “你不用解释这么多,我知道你不是她,只是长得相像而己。”他似笑非笑的转了眸。 正遇几步款款而来的姜心蕾打断了我与他的这一幕。 “妾身见过太子爷。” “起来吧。”他轻扬了手。 姜心蕾面上泛着温婉笑意起身,迈步走向我,伸手握住了我的手,笑着对战天齐道:“原来太子爷己与我这个妹妹见过了,那妾身就不用特意在太子爷面前介绍馥华了。” 战天齐没有多话,也未看向我,只是转了话题道:“晚膳可都准备好了,本宫觉得有些饿了。” 姜心蕾先是呼吸一滞,握着我的手也微微一紧,松开后,重又恢复了方才的温婉笑意。 “都准备好了,就等您来了。” “那就开膳吧。”战天齐淡淡一语,迈步离开了。 “是,翠娥快让人传膳。” 我随着他们入了殿,战天齐是太子爷,自是 坐上正上方。 一桌子的佳肴瞬间都己传至了桌上,我与姜心蕾并未入坐,而是站在一旁。 这时战天齐淡淡的声音响了起来,“都站着做什么?坐下吧。” “谢太子爷。”姜心蕾带着深意的看了我一眼。 席间,战天齐时不时会与姜心蕾说几句,而我却是默默地吃着。 为了不让战天齐看出端详,我极力的伪装自己,吃相方面自然不会好看。 可是姜心蕾却不明我的意思,极力的想要提醒于我,让我注意姿态庄重。 我抬眸之时,只是朝她笑笑,吃相依旧如此。 最后姜心蕾终是忍不住了,抬起竹筷朝我手背之上狠狠一敲。 “啊…”我因吃痛尖叫了一声,手中的饭碗 一落,直直的掉在了桌面上,洒了一桌子的米饭。 “表姐你…”我吃痛的捂着被打疼的手背,可是话还未完,却让姜心蕾低斥道:“住嘴,不得在太子爷面前失礼。” 我闭了嘴,心里暗想,这姜心蕾到底想要做什么? 突然姜心蕾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请罪道:“太子爷恕罪,我这个妹妹来自西北,没规没矩惯了,妾身这些日子也在努力的教她规矩,谁知她今日又在太子爷面前这般粗鄙,妾身方才怕浊了太子爷的眼,这才示意提醒她,今日都是妾身的错,浊了太子爷的眼,请太子爷对馥华网开一面,妾身愿意代馥华受过罪责。” “你先起来,只是一顿家常便饭罢了,何必如此拘礼?”战天齐轻放下手中的竹筷说道。 “多谢太子爷。”姜心蕾在茹儿的搀扶之下,起了身,几步走向我,眸中竟莹然有泪光,“ 打疼你了么?” 姜心蕾轻抚着我的手,眸光却紧紧的逼向我。 这一幕终是让我明白了姜心蕾这番温柔可人的做法。 我不语,只是朝她轻轻的摇了摇头。 这戏演得可真是逼真。 姜心蕾的话语也哽咽了起来,“傻妹妹,我知道你最近学规矩受了不少苦,娘亲就你这么一个侄女,娘亲也是心疼你长得一副好相貌,却落下了这般粗鄙的习惯,我这个做表姐的,也只能逼迫你去学那些规矩,将来成了一个知书达理的深闺小姐,也好为你找个好夫家,你莫要怪表姐对你狠心。” 既然是演戏,那也得有人配合才行,不过能不能逃过战天齐的眼睛,那我就不敢保证了。 我微微抿了抿唇,故作一丝懂事的道:“馥华自然是明白表姐的好意,表姐,馥华不怨你, 只怨自己不争气。” “你能明白就好,你放心,表姐定会让你嫁个好人家的。”姜心蕾眸中含泪的与我说道。 正在我轻点头之时,战天齐冰冷的声音响起,“可有合适的人选?” 我心头一怔,而此时姜心蕾眸中的泪光也微微怔了一下,转眸间又恢复了方才那番模样。 “回太子爷的话,妾身是想着等馥华学好规矩了,再把她引见给那些王孙公子,她如今这副模样,妾身实在是不敢…” 战天齐突然起了身,走向我,唇边带着一丝似笑非笑。 “选夫婿之事不用忙活了,本宫倒觉得有一个人会适合她。” 姜心蕾眸中己然出现了笑意,“敢问太子爷,太子爷口中适合馥华之人又是何人?” 战天齐眸光向我,与我四目相对之时,我感觉他眸中的寒意在一点一点的加深,深得我眸中 竟有了涩痛。 最后,他的唇边的弧度一点一点的扩大,扬袖从我身边而过之时,声音那样的沉。 “那就要看童小姐心仪何人了?” 姜心蕾这场戏算是演成功了,战天齐的离去己经证明了战天齐对我这张脸分明是在意的。 可我却深陷了战天齐的最后一语当中。 我心仪何人? 可笑至极,我还有心仪的权力么? 次日一早,就莫名的传来了让我去战天齐书房伺候的消息。 “表姐,我为何要去太子的书房奉茶?”我朝正在一脸得意的姜心蕾问道。 姜心蕾白了我一眼,朝着鱼缸中的两条小金鱼道:“童馥华,说你傻你还真是傻,这去了太子爷的殿中,你离我们的计划不就更近了一步了么?近水楼台先得月的道理,你会不懂?” 我将眸光投向那两条金鱼之上,念头百转后 ,抬眸继续问道:“是你的意思,还是那太子爷的意思?” 此次姜心蕾没有回答,倒是身边的茹儿拽了我一把。 “表小姐,你怎么还不懂,小姐昨儿个可是演了一出好戏,就在用膳之时,小姐撞见你与太子爷相见,太子爷最后的一句话可是说,你与她只是长得相像而己,这个她啊,就是前王妃,所以小姐料定太子爷己经对你这张脸感兴趣了,所以小姐便让太尉大人向太子爷提议,让你去跟着太子爷书房中的侍女影儿姑娘学礼数,也是想让你时时出现在太子爷的面前,引得他的注意,表小姐每日与太子爷朝夕相对,这样不就很快能达到目的了么?” 去书房奉茶,这主意倒不错,我除了可以接近到战天齐,还可以借机了解到一些朝中的局势变化。 一举两得,可谓是妙哉! “你听着,我己经为你铺好了路,接下来的事情你知道该如何做了?”姜心蕾眸光直直的绞着我。 “表姐的演技可真是精彩,就是不知这太子爷是否看出表姐与姑夫的心思。”我微微一笑,坐回桌前,捏了一块糕点嚼在口中。 姜心蕾走至我的面前,将手里的鱼食递向身边的翠娥,面上依旧带着笑道:“童馥华,你虽性子粗鄙,可这脑子却是极其好用,我也相信凭着你这张脸自会有飞上枝头做凤凰的一天。” 飞上枝头做凤凰,我在心底自嘲一笑,“表姐请放心,馥华成了凤凰,自然不会忘记表姐的。” “记着就好,你且下去准备吧,呆会儿便会有人来接你。”姜心蕾扬眉笑着入了内室。 我在这阵笑声下一步一步走出了姜心蕾的殿。 离目标越来越近了,可我的心里为何越来越 难受? 回到屋里后,茹儿就一直面上挂着笑,忙着给我收拾准备。 我坐在桌前,喝了两口茶,看着茹儿面上那丝笑脸,故意讽刺她道:“看把你给乐着了,伺候我,你就这么不愿?” 茹儿抬眸看向我,连忙抿唇收了脸上的笑意,“表小姐是哪儿的话,这些日子与表小姐相处下来,表小姐也是个不错的主子,奴婢还盼着表小姐能成为太子爷的人,将来向小姐把奴婢讨了去呢?” “得了,若是真有那么一天,我定不会让你这个多嘴的丫头跟在我身边。”我不屑的朝她扬了手。 这些日子我的一举一动都让她一件不落的报告给了姜心蕾,早就想把她甩掉了,如今有了机会,该高兴的是我才对。 “表小姐你…”茹儿被我这一语气得一句未 完,朝我赌着气替我收拾着行李。 “童姑娘在么?”屋外传来了一丝轻柔的声音。 我还未听出是何人?只见茹儿连忙笑着答道:“在…在…” 就在茹儿前去开门的那一瞬间,从门外走出一位秀雅脱俗,气若幽兰,温柔可人的绿衣女子。 她应当就是茹儿口中的影儿。 为何这名女子这般熟悉,我好像在哪儿见过,却又一时之间想不起来。 “童姑娘好,影儿是来接童姑娘的。”她低头向我温婉的问好。 我微微一笑,“你就是影儿?” “正是。”她微微颔首,每一动作都谦谦有礼。 这样脱俗的女子为何会选择在战天齐的身边侍读? 当这个问题窜入我的心头之时,身边的茹儿拉了我一把。 “表小姐,这影儿姑娘可是宫中的五品女官,是当今皇上赐给太子爷的侍读,这府中也算是影儿姑娘最有学问了。” “茹儿姑娘过奖了,影儿只不过是识得几个字而己。”影儿面上微微一笑。 那笑容与方才的一语让我一时之间想起我为何会觉得影儿似曾相识? 第190章 雪儿!这个影儿姑娘与先前府中因断手一事疯了的雪儿竟如此相像? “影儿姑娘就别谦虚了,这府中谁不知道姑娘是有名的才女,又是太子爷最信任的人,我们这些个做奴婢的那可真是羡慕都羡慕不来。”茹儿声声满含羡慕之意。 然而此时的影儿并没有再多说,只是含蓄的垂眸笑了笑。 我站在旁边静静的审视着面前的影儿,思绪也开始伴随着影儿给我的熟悉感越来越心生疑虑。 突然茹儿从袖中掏出一只紫檀盒子,打开之时,一只翡翠玉镯透着淡淡的玉光。 只见茹儿将玉镯递向影儿道:“这是我家小姐给影儿姑娘的答谢礼,还望姑娘日后好好照顾我家表小姐。” 影儿微微抬起了眸,在见到面前的那透着淡淡玉光的玉镯之时,微微抿唇一笑。 只见影儿伸手并未去接那玉镯,反而是玉指轻轻的向茹儿推了推,柔声开了口。 “劳烦姑娘替影儿谢谢姜侧妃,这表小姐影儿会 代为好好照顾的。” 茹儿面色一僵,却不知如何是好? 这影儿拒绝了姜心蕾的答谢之礼,意思己经很明确。 这时影儿重看向我,面上仍是带着一丝柔美的笑意,“童姑娘,可准备好了?” 我微微抿唇点了点头,“好了,都准备好了。” “那就随影儿一同走吧。” “哦。”我连忙转身去桌前拿行李。 而这时的茹儿己将手中的玉镯收了起来,笑着对我说道:“表小姐,有时间奴婢会去看你的。” 我朝她扬眉一笑,语气有些淡淡,“我与你就在一个府中,抬头不见低头便会见,茹儿,你不必特意来看我的。” 茹儿面色微微一沉,什么也没说,我便头也不回的跟着影儿走出了倾阳殿。 一路上,这个影儿倒不多话,安静得很,什么也没有说,有时偶尔会叮嘱我几句,拐弯处要慢些走,以免撞到别人,又或是撞伤了自己。 这影儿倒是一个温柔和善的女人,说话轻细体贴又懂得关心人,难怪府里的人都对她赞赏有加。 这一路上,我还特别注意了一番,经我们身边走 过的奴才奴婢也有几波。 可是每一波奴才奴婢的面孔都非常的陌生,我是一个也不认识。 就连管家也换了人,那么原来的那些奴才奴婢都去了何处? “童姑娘行走的时候,切莫想事,小心摔着。” 我心头一怔,这影儿引在我的前头,一眼都未看我,竟能知道我在想事情?心思竟如此缜密? “谢谢影儿姑娘提醒,可是不知为何,我会觉得很紧张。”我故意这么一说,只是想掩饰方才不合事宜的那些思绪。 影儿微微回头,看了我一眼,转头之时轻笑说起。 “影儿前些日子也听说了,姜侧妃来了位表妹,长相与这府里前王妃是极其相像,今日得见,面容确实相像,只不过性情却有很大的出入,影儿虽与这前王妃关系不是熟络,但听说这前王妃性情安静淡然,这也许就是姑娘与前王妃最大的区别所在。” 我扬声应付着一笑,声音也略显粗气,“其实这世间面色相像的人太多了,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何长了一张与那前王妃一样的脸,好再我们性情不同,不然真让人误认为我是前王妃,那可就吓人了。” 走在前头的影儿微微点了点头,“是啊,那前王妃己逝,若是姑娘连性情都与那前王妃相像,着实会让人觉得这前王妃又死而复生了。” 虽然她话语不留痕迹,但我却总感觉这影儿话中有话。 也许是我疑虑过重,这才让我不得对面前之人存有戒心。 我故意快步迎上她,走在她的前方,与她面对面,一边后退,一边摇手道:“别说了,快别说了,影儿姑娘这样一说起,我倒觉得日后不能晚上出去见人了,若是真让人遇到了,一不小心把我当成找人索命的厉鬼,那还把人吓死?” 影儿突然脚步一顿,连忙伸指至我唇边,面上袭上一丝紧张之色。 “童姑娘,记住了,往后这话就不要再说了,这前王妃是庵寺失火而亡,又怎会有厉鬼索命这一说,若是让人听见了,姑娘怕是会掀起一场风波。” 看来,这世间都认为我是失火而亡,厉鬼索命,这样的说法并非不存在。 “是,是馥华口不择言,往后不敢再说了。” 我转了身,一步一步向前走着,我与影儿这样的对话便告以段落了。 又走了一小会儿,来到了一个院落里,影儿停下了步子,朝面前的一扇门指着道:“姑娘的房间到了,往后姑娘就住在这里。” 我顺着她的手望去,欲要说什么的时候,那扇门突然被人从内拉开来,走出一位灵利的蓝衣女子,面容清秀,笑得也甜美。 “给影儿姐姐请安。” 影儿上前微微扬了扬袖,“锦儿妹妹快起。” 待那名名唤锦儿的奴婢起身后,影儿朝我看了过来。 “这是童姑娘,姜侧妃的表妹,这些日子会与你住在一块,她初来府中,有些地方多帮帮她。” “是。”锦儿在看向我时,一丝惊诧而过,我知道锦儿是因为我这张熟悉的面容。 下一瞬间,锦儿微微从怔然之中反应过来,拉开了门,侧身让路。 “童姑娘快入内吧。” “哦。”我点头入内,这才迈入一步,身后影儿的声音传来,“童姑娘,我就住在姑娘的东边,往后姑娘若是有事可来东边找我。” “哦。”我再次点头,这又刚要迈步,影儿伸手轻拉了我一把,笑着道:“对了,提醒姑娘一句,往 后在主子面前答话,就不要像方才这般,连着答“哦”,应当回话“是”可记住了?” 这影儿倒真是个心细的人,我抿唇一笑,“记住了。” 影儿微微松开了我的手,“那就请姑娘快些准备一下,太子爷马上就要下朝回府了,我呆会儿还要教你如何沏茶奉茶?” “是。”我规矩答话,惹得身边锦儿一笑。 影儿欣慰的笑笑,便离开了。 我随着这屋里的锦儿先收拾了下住处。 这屋里还算干净整洁清幽,比起倾和殿的厢房,我倒更喜欢此处。 也许因为我的身份,这名锦儿倒是对我极好的。 “童姑娘面容还真如他们所说,与太子爷书房里的前王妃画像那是一模一样。”锦儿一边替我铺着被子,一边笑着道。 我朝身后之人看了一眼,故意粗着嗓子答道:“这世间相似的人太多了,我也是不知走了什么运,能与这府里死去的前王妃相像,真不知是福还是祸?” 锦儿不解的看了我一眼,几步朝我凑来,“姑娘怎能这般讲,你可要知道,太子爷对这位前王妃可是情深意重,这前王妃都过世一年了,太子爷的心里仍 是记挂着,如今姑娘长了与前王妃一模一样的脸,指不定太子爷还会因为姑娘这张脸更加的看重姑娘,或是纳了姑娘为良蒂也不一定,那姑娘日后可是飞上枝头做凤凰了。” 我手头微微一顿,听着锦儿字字句句道来,便没有再接话,只是自顾自的收拾起来。 待我收拾好一切后,拉开门,没有想到,影儿也正向我走来。 “姑娘可是收拾好了?” “收拾好了。” “那姑娘同我前去书房吧,太子爷己下朝回府了,我这边正准备给太子爷准备茶点,刚好姑娘可以在一旁学着点儿。” 我微微点了点头,跟着她的身后一路走入了那熟悉的书香殿。 这里与一年前没有多大的区别,只是候在书房外当差的所有人都己经更换了。 也许是真有些紧张,一个不小心竟弄得殿门咯吱一声响。 身边的影儿神色顿时紧张起来,将那本就柔软的声音,压得更低了。 “小点声,太子爷工事之时,不得被打扰。” 一时急促,我又点头“哦”了一声。 “姑娘又忘记了?”影儿朝我抿了抿唇。 我这才反应过来,这些天我倒是这样回话,说话好似都己经习惯。 我连忙轻打了下嘴巴,挠着后脑勺重新更正了方才自己的犯下的错误,“是。” 影儿朝我欣慰的笑笑,便没有再多说什么? 我随着影儿的步子轻轻的迈入书香殿,垂帘后书案处正坐着战天齐的身影。 他还如从前一样,喜欢静静的坐在那个位子上翻看着书卷,任何动静虽然表面摒弃,其实早己收在了他的耳中,就算不抬头,他也知道是何人入了内。 “姑娘记住了,在这书房里切记不要乱走动,你与我过来这边。”影儿轻轻的拉了我的一把。 只见她将茶盘之上放入一盏茶,然后轻轻的看向我,轻笑着道:“姑娘可看好了,往后就学着我的样子,给太子爷奉茶。” 在她的温柔之下,我轻笑着点了点头。 她微微从我面上收回了眸光,端着桌面上己准备好的茶盘,先退到屋外去。 而后又见她再缓缓走了进来,步态轻盈,目不斜视,盘中的茶稳稳当当的呈现在我的面前。 接着她便用自己柔软的双手端起茶盘之中的茶盏放在桌面之上,轻轻的看向我道:“茶盏放在太子爷的书案之上,切记要注意,离侧案边一尺三寸,离案边二尺,这样的话,太子爷一抬手便能拿得到,这个位置一定要准确,太子爷己有了习惯,刚好那个位置,不会碍着太子爷看书写字,也不会因为太子爷看书写字入神从而触到茶盏而烫到太子爷。” 这奉茶竟如此多规矩,我从来不知道,而且我以前给战天齐奉茶之时,只是靠着他手边来,也没有见他烫过手,或是碍着了他看书写字。 这会儿让影儿说起来,我倒越发觉得紧张起来。 正在我思绪渐渐走远之时,影儿轻唤了我一句,“姑娘…” 我微微一怔,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思绪走远,抿唇朝她笑了笑。 她面色显得有些沉重起来,不过还是抿了一线笑意在唇边。 “姑娘莫怪,我还得多提醒姑娘一句,在太子爷面前伺候最忌讳的就是想事走神,一定要集中注意力,时刻要懂得看太子爷的神情或是眼色,太子爷一抬眼,便能知道是不是想喝茶,若太子爷抬手又缩手,那定是茶凉了,太子爷不喜喝凉茶,就像这样盛夏的 天气,太子爷也喜喝一口温热的茶水,若是到了冷一些的天气,那么茶水的温度也要随着加热,总之,还有许多要注意的地方,这些就靠你平常集中注意力伺候在旁了。” 影儿的一字一句,说得极其仔细认真,看来这影儿对战天齐是极其的了解。 我虽然与战天齐相处了将近两年的时间。 可这些我是从来不知道,战天齐也从未与我说过。 影儿见我不语,转眸轻轻的收拾着桌面上的茶盏与茶盘,一边朝我安抚道:“姑娘也别太紧张,太子爷虽然规矩多,但是人并非是难伺候,只要你摸清了太子爷的喜好习惯,熟能生巧,日子一久,这些事情也就顺心顺手了。” 她看出我的紧张之色,我微微从她手中接过茶盘,小声的向她说道:“这伺候人的事情,我一直都干不来,我往后还是在这外间伺候吧。” 影儿深看了我一眼,朝我轻摇了头,“不行的,太子爷喜清静,书房内伺候的人不能多,只能一人,所以这内间外间伺候都得一人。” 原来是这样,这一点我倒是发现了,从前战天齐的身边就是一直只有雪儿在旁伺候。 “来,学着我方才的样子和我所说的注意事项奉一次茶。” “是。” 我只好端着茶盘,学着方才她的模样,一步一步的退出了殿外,而后又学着她的样子一步一步走了进来。 来到她的身边后,估摸着那侧桌的一尺三寸,还有桌边二尺的准确位置,手轻轻的端着茶盘中的一盏茶轻轻的落放了在了那个双眼瞄准的位置之上。 第191章 经我这么一学,影儿朝我微微笑着道:“学得还算不错。” 她笑着微微走近我,看了我一眼,指着茶盏的位置又接着道:“这个位置虽然偏了一些,动作稍重了一些,落杯之时茶杯微微放得急了一些,其他的都还不错,时间一久就熟能生巧了,这么一看来,姑娘也没有姜侧妃说的那般不堪。” 我心头虽因她的话有些疑虑,可仍是嬉笑着道:“到底是名师出高徒,影儿姑娘是宫里出来的人,自然要比我表姐那身边跟着的奴婢更懂得礼教一些。” 我这话才刚落,内室里传来了战天齐熟悉的声音,“来人…” 我与影儿因声微微一怔,影儿连忙边往内室走去,边扬声答复,“奴婢在。” 临走之时,影儿还交代我道:“太子爷唤人,我去看看,你先在这练着,记着声音不要太大。” 我朝她点了点头,目送着影儿掀起珠帘而入。 我心下一叹,寻着桌上那杯茶盏,无奈的反复在手里练习着。 一直受人伺候的我,如今让我倒过来伺候人,还真有些不习惯。 尤其是对这个规矩又多又繁索的战天齐。 为何我会觉得他如此陌生,是他变了,还是从一开始我根本就不了解这个枕边之人。 “太子爷怕是累着了,要不先回殿休整一会儿。”是影儿的声音从内室中传来。 我微微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细听之下,战天齐淡淡的声音传来。 “不用了,手头上这些折子还未看完,交代下去,今日的膳食全都传入书香殿中,本宫今日都在书房用膳。” “奴婢知道了。” 战天齐今日一整天都要在书房办工,那我岂不是也要一整天候在这书房之中。 稍等了一会儿,我抬眸看向珠帘处,并不见影儿从内室走出,反而只听见影儿说道:“太子爷,容奴婢多嘴一句,今儿个兴阳殿的奴婢奉候侧妃之命来请太子爷共用午膳。” “本宫有事在身,不去了。”战天齐的声音极淡,淡得连一丝情绪也没有。 “是,奴婢这就去传话。” 影儿离了殿,将我留在这里候着。 殿中一瞬间因为影儿的离去变得静悄悄的,偶尔能听见到战天齐翻着折子的声音。 我候在外室,一动也不敢动,生怕弄出声响来影响到了他。 “来人…”内室传来了一丝淡淡的叫喊声。 我心头一怔,我要进去么? 心里一阵乱,还是埋着头入了内,“太子爷有何吩咐?” 他并未抬头,只道:“茶凉了。” “是。”我应了声,悄步上前正想撤下来另换过之时,手上一暖,熟悉的感觉已拂过我的手腕。 我连忙要抽回手,惹得一杯凉茶微微在我手下晃了晃。 还好,他松开了我的手,眸光却依旧不离我,“来了?” 这一刻,我竟觉得他看我的眸光不一样,是因为我这张脸么? 我微微垂了眸,只道:“方才来的。” 他突然丢掉了手中的折子,淡淡一笑,“你姑夫与我说,你需要多学些规矩,想让影儿教你,本宫便同意了,你的心里又是如何想的?” 在试探于我? 看来我猜得没有错,战天齐己经怀疑姜太尉将我推至他身边之心了。 “既是姑夫的意思,馥华也只能照办。”我抬起眸坦然的看向他道。 双眸直入他的双眸,他眸中深沉不可琢磨,终是淡淡一语,重又低头看折子。 “往后撤茶应当从本宫的左侧,奉茶才是右侧。” 我从他的话中微微一愣,这才意识到战天齐为何会突然之间抓住我的手,原来是我的方向弄错了,他不用抬眼就知道是我。 “是,馥华记住了。”我端着凉茶便抽身退了出去。 临走之时,我眸不经意的瞥到了右侧墙上挂着的一副画像。 画里盈盈立着一名淡粉轻纱的罗裙,一头乌黑的发松松绾成了高高的发髻,髻上最耀眼的还是那让旁人看来最普通不过一只梅簪,面容依旧还是那般的高贵稚气,凝眸一笑几许青涩,几许妩媚。 这是我,这画像里的每一物都是我最喜欢的,淡粉的罗裙,高高的发髻,还有梅花簪… 我微微张开唇,心中一时情绪泛起之时,身后之人轻轻的声音传来。 “那是内子,与你昨日的打扮极其相像,恍惚间,本宫竟差点把你当作她了。” 我的心头一痛,只因他嘴上一句内子。 我没有转身,轻咬了唇,“馥华听说了,都说太子爷的书房之中有一副前王妃的画像与我有些相似,这么一看,那些人都瞎了眼,这前王妃可比馥华美多了,馥华只是一个乡村之女,前王妃是千金之躯,馥 华怎能与前王妃相提并论?” “本宫倒希望她是一名乡村之女,这样,她也许还能活着。”这一句话,他说的十分的淡定随意,如若是随意过了头,那便是他的故作淡定。 乡村之女而并非罪臣之女,我就不会去经历这些痛。 可是命运如此,上天注定我这一生要去经历那些苦与痛。 我一直不认命,哪怕到了现在,我还是不肯认命。 可他战天齐却是认了命,服从了命运的安排,让我独自一人去承受那些苦与痛。 所以我会恨他,怨他,这也是他的命。 既然命运又让我与他彼此重逢,彼此煎熬,那么就让我们一起在这命运之中沉沦。 我紧紧的咬着自己双唇,只道:“一切都是命,前王妃命中注定是千金之躯,而馥华也命中注定是一个乡村之女。” 只闻他悄无声息的叹了一声,“是啊,一切都是命,命中注定她逃不过这一劫,命中注定本宫不能与她相守,也是命中注定她要带着怨恨与本宫相隔两岸。” 语落,我感觉到身后之人一步一步在向我靠近。 我背对着他,看不到他此时说起这番话的情绪, 也看不清他到底离我有多近。 这一刻,我也承认,是我不敢转身去看。 我怕自己会一时把持不住,会逼问他当年之事,会急着问他要一个答案。 如若那答案还是如一年前的一样,那我岂不是自寻死路。 我不能再在这里与他继续说下去,最好的办法就是离开,逃避… “馥华去给太子爷添茶。”在他在我身后停下来之时,我福身一语,便匆匆离开了。 天色渐渐落幕了,明月也渐渐高悬。 一片一片的月光,温柔地从空中洒落下来,洒在整个院落之中,现在的书房殿院落之中空无一人,任凭月光漫照,泛出点点银光。 我与影儿一直候在这殿中,我嫌屋里有些闷,然而整个屋里都弥漫着令人难受的气息。 想起外头起了凉风,便推开了窗子,袭着那丝清幽的凉风,这才觉得心里没有那般难受了。 战天齐也是一日未出这书房门,埋头看着折子,用过晚膳过后,一连换了好几次茶。 整个一天下来,我连腿都跑断了,脚底板似乎己经麿出了水泡,就连走起路来也会阵痛。 这时身后的影儿姑娘轻轻向我走来。 我轻轻的转了身,脚下一痛,踮了踮脚问道:“ 影儿姑娘,这太子爷到底是要忙到何时?” 影儿与我一样也忙活了整天,她的眉宇间竟没有丝毫的疲惫之意,反而朝我笑了笑。 “觉得累了?” 我轻轻一叹,微微站直了身子,“还好,只是脚有些疼。” 她轻轻拉了我一把,让我坐下,撩起我裙边,轻轻的在我小腿上轻揉了揉。 “你兴许是不习惯,我第一次当差之时,也有这样的感觉,感觉站着很累,有时候那脚底板都磨出了血泡,就算再痛那也得忍着,你要是觉得难受,那就坐下多揉揉,放松放松,待会儿回屋后,再弄点热水撒些盐泡泡脚,这样又会好一些。” 面前的影儿不知温柔可人,而且对人还十分的体贴。 我抿了抿唇,问道:“影儿姑娘每日都会像今日这般,伺候到这么晚么?” 影儿微微轻点头,“这还不算晚,太子爷最长的时间有时都会达到一天一夜,这对我们做奴婢的来说并不算什么?倒是太子爷,最辛苦的还是他,熬完夜,清晨之时,还要入宫上朝,有时朝归了,实在坚持不住了,就倒在案前睡会儿。” 我从影儿的眸中看到了她对战天齐的心疼之意,心里竟泛起了痛意。 “这也太不珍惜自己的身子了。” 我情不自禁呢喃了一句。 影儿也正抬眸看着我,我有些猝然的转了眸,不想让影儿看出我眸中流露出的情绪。 “太子爷是当朝储君,要想的事情,要做的事情自然比常人要多,太子爷日里万机,我们做奴婢的,也只有伺候在太子爷左右,事事周全,这才是我们做奴才的本份。”影儿突然站起了身,而后朝窗外看了一眼,似想起了什么?接着便与我交代道:“都己经这个时辰,太子爷只怕又要熬夜了,我得去膳房给太子爷弄些夜膳,你就在这候着,待我弄好了夜膳,你就回屋去歇息。” “是。” 影儿匆匆离开了,整个殿中又只留下了我与战天齐。 仍是寂静一片,我微微探头朝那内室里看了看。 从珠帘的间缝之中我隐约看到战天齐仍还是坐在案前翻看着折子。 看着这熟悉的一幕,然而影儿方才的话又在我脑中浮现。 也许是心里情绪开始挣扎的缘故,一时之间竟觉得一丝难受感传来。 “咳咳…”终是忍不住轻咳了几声,我连忙捂住嘴巴。 糟了,怕是老毛病又犯了,这会儿竟觉得喉咙有些干哑,喉间难受得很。 我强忍着喉间一丝干痒之意,又怕吵到了正在秉烛看折子的战天齐,只能捂着嘴,轻轻的拉开殿门。 将殿门轻轻的带上后,再也忍不住了,扶着走廊之上的扶手重重的咳了起来。 自从火烈掌毒从我体内解除了之后,我的身子因怀着俩孩子便越来越不好。 只要变天,天气转凉就会有犯咳发烧的迹象。 今日天气有了一丝凉意又加上劳累了一整天,这身子终是有些撑不住了。 我感觉除了脚底板上的疼痛及全身的疲惫感,就连额头也重了起来,抬手一探额头的温度,正是发烧的迹象。 我微微抬头朝走廊的另一头望去,盼着能看到影儿归来的身影,可影儿未盼到,眼前竟有些眼花起来。 喉间又是一丝难受传来,又捂着胸口重咳了几声。 正在我捂胸的重咳难受之时,后背竟有一丝温度袭来,轻拍着我的后背。 我心头一紧,连忙忍住喉间的难受,一转身,战天齐拧着眉的面容映入我的眸中。 “太子爷恕罪,我方才…” 一句话还未出口,正在我欲要上前跪下请罪之时,脚底板也不争气的一痛,一下没能忍住,闷哼了一声,只觉得额头更加的重了。 突然腰间一紧,双脚离地,我己经被战天齐横抱在了怀里。 “太…” 我欲要说什么的时候,不远处的影儿端着夜膳朝我们走过来,“太子爷…” 影儿的话还未完,战天齐便淡言打断了她,“让人准备些热水撒些盐给童姑娘泡脚,再命人入宫去请太医,要快…” 我心头怔怔,我没有想到战天齐竟会为我安排这些,再转眸看向面前的影儿之时。 影儿似乎面容也有些异样,不过立即就垂了眸,“是。” 战天齐竟抱着我回了屋,他竟然知道我住在哪个屋里。 推门而入的时候,把屋里的锦儿也吓了一跳,连忙起身向他行礼。 战天齐并没有理会锦儿的存在,只道让她退下。 他将我放至床榻之上后,从身后奴才手里接过一盆撒了盐的热水至我面前。 我觉得这突然而来的温柔与久违的感觉令我的心绪一时之间混乱不堪。 然而我也不知该用什么的面容去面对眼前这丝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觉。 “还等着本宫伺候你脱鞋么?”他双眸直直的看着我。 第192章 我一怔,低眸看向脚边的一盆热水,连忙缩了缩双脚,“不用,我自己来。” 战天齐微微转过了身去,毕竟这女子不能在男子面前赤足相见。 待他转身后,我微微抬起了脚,只因站了一整天,这脚底板都己经磨了血泡,感觉脱鞋之时都阵阵刺痛。 一下没忍住,竟因脚底板的疼痛感吃痛叫了一声。 然而这一声却让面前之人向我转了身,眸光直直的停在我的一双赤足之上。 我心下一震,有些慌乱的欲要将双脚往盆里放。 这还未来得及脚落水,双脚一紧,他竟抓住了我的双脚。 我心头一惊,挣扎着要从他手中缩回脚,他不让,反而朝我低斥了一声,“别乱动。” “我…”我的话还未说出口,被他温柔一语生生打断了,“水泡都磨破了,水里撒了盐会有些刺痛,你得忍着点,慢慢的适应着放入水中,这样才不会那般痛。” 我不语,只见他托着我的双脚,轻轻的将我的双脚放入水中。 因血泡磨破的原因,粘到了水,脚板刺痛传来,我几次都会痛得有些面容抽触。 他抬眸看了我一眼,眸中似有一丝心疼之意,“忍着点,一会儿便好。” 我承认,我这颗冰冷的心在他的温柔关心之下,开始在挣扎,这种感觉让我觉得几乎快要窒息。 直到他的双手离开我的双脚,我这才觉得心下有一丝畅通。 他坐回了桌前,而我一直垂着眸故意看着盆里的双脚,不去看他。 “第一天当差就把自己折磨成这样,这可不像你的性子。”他淡淡却又带着试探之意的声音从我耳边 传来。 我微微抬起了头,抿唇白了他一眼,“我这不也没办法,谁叫太子爷您要忙到这般晚呢?我们这些做奴才就算再累,脚再痛,那也得撑下去。” 他闻言后半垂眸,脸上虽仍在笑,但眼底幽色深深浅浅,流转不停。 半响,他止了笑,叹了口气,扬了眸看向我,神色有些不明的情绪,细看之下仍不是那丝他惯有的漠然。 “你这是在恼本宫连累你受了苦?” “我…”我欲要说什么的时候,喉间又伴着几声轻咳而来,“咳咳…” 他连忙朝外低吼了一声,“来人…” “奴婢在。”锦儿推门而入,看了我一眼,连忙低了头。 战天齐竟亲自为我倒了杯清水,边递向我,边向身后的锦儿问道:“太医来了没有?” 锦儿低着眸,微微作答,“回太子爷的话,影儿 姐姐方才让人入宫去传太医了,想必太医这时候正在赶往府中的路上。” “让人再去催。”他略显一丝焦燥。 然而也是这丝焦燥让我一时之间心绪乱了起来。 乱是在于他那久违却又与常人不一般的关心与照顾。 这一病,太医只道让我多加休息,说我身子虚弱。 我便找了个借口,说是曾被山贼打劫,身中一刀,差点丢了这条性命,好再上天眷恋,留了我的性命,只不过这身子便从此落下了病根。 战天齐看似相信了我的话,还交代身子未好之前,不需要我去书房伺候。 这二日,我便一直留在屋里静养。 同住一屋的锦儿也对我极其的照顾。 然而那影儿每日也会来看我一次,只是慰问两句便离开了。 我坐在床榻之上,锦儿正端着汤药推门而来。 我接着她手中的汤药一勺一勺的喝着,这汤药有些苦,喝完之后,锦儿又给我准备了蜜饯。 我接过蜜饯微微觉得有些奇怪,问道:“锦儿,这蜜饯…” “这是太子爷让我准备的,说是,怕汤药姐姐喝了苦,吃一颗蜜饯,这样便不会觉得汤药那般苦了。”锦儿笑着与我说道,惹得我心头一怔,我服药习惯了蜜饯止苦。 然而我这种习惯也只有云雀知道,战天齐为何将华蝶衣的习惯用到了我的身上。 我将手中的蜜饯放了回去。 “怎么了?姐姐为何不吃这蜜饯?”锦儿有些不解的问道。 “我从不吃蜜饯的,太甜了,不喜欢。”我抿唇回了她的话。 锦儿微微点了点头,将那结蜜饯都收了起来,起身之时,她笑着与我说道:“馥华姐姐,这太子爷是不是瞧上你了?” 我眸中一颤,连忙低斥了一声,“胡说什么呢?” 锦儿双眸带笑的看着我,而后又替我理了理盖在身上的被子道:“姐姐可别骗我,我可是从未见太子爷这般紧张过一个人,就算是府里最受宠爱的候侧妃,太子爷也没这般紧张过,前二日,太子爷抱着姐姐回来之时,太子爷的手都在发抖,我可是瞧了个仔细。” 我有些心绪混乱,垂着眸道:“也许是我太沉了,太子爷抱不住手才发抖的。” 锦儿却掩嘴一笑,“姐姐可是把太子爷小瞧了,太子爷是练武之人,姐姐这般精瘦的人,太子爷岂会抱得手发抖,我看啊,那太子爷八成是瞧上姐姐了,姐姐的好日子可要来了。” 因锦儿的话,我感觉心里越来越乱。 那些不好的念头一瞬间都钻入了我脑中,一时之间也不知如何回答她的话。 见我面色沉重起来,锦儿敛了笑,急着道:“姐 姐这是怎么了?面色沉重,莫不是我说错话了?” 我整了整面色,朝她摇了摇头,“没有,我只是觉得有些头疼,想歇会儿了。” 说罢,我便侧了身躺了下去。 “那成,姐姐好生歇着,我就不在这打搅姐姐了。”锦儿抿了抿唇,轻手又替我垂了床缦,便离去了。 锦儿走后,我在床榻之上辗转反侧。 经锦儿这一番话,我的心狠狠的揪紧了,仿佛是背负着什么胆战心惊在生死的边缘无尽的挣扎着。 战天齐是认出了我? 还是因为我这张脸的原因,让他不得不对我如此紧张? 不,他不是会因为一张相似于华蝶衣的脸的女人就会紧张的人。 是他认出了我,而且还己经对我重回他身边之心有了试探揣测之意。 这一瞬间,我觉得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我还要继续伪装下去么? 要,一定要。 在这件事情还没有确定之前,我不能自乱阵脚,就算是他识出了我,我也要为自己争取一条生路。 夜深人静之时,我故意对同屋里的锦儿用了沉睡散。 这个锦儿心思单纯,可比那茹儿好对付多了。 待锦儿睡觉了后,我便悄悄的出了屋与云先生一见。 “听说小姐病了,快让老奴看看。”云先生一脸急切,欲要向我伸手过来之时,我朝他扬了扬手道:“己经不碍事了,只是老毛病又犯了。” 云先生微微收回手,轻轻一叹,“这些日子天气极为不正常,小姐是不是又忘记服药了?” 我朝那石凳坐了下来,微点了头,“这些日子事情进展得太快,是我忽视了自己的身子,不过先生放心,我己无大碍了。” 云先生也坐了下来,声音带着一丝低沉,“小姐 如今己经成功的接近了太子爷,太子爷对小姐极为的熟悉,小姐一定要多加注意。” 我微微收紧袖中的指尖,望向身边罐中倒映着的一轮明月,一字一句的开了口。 “如今的我,一句话,一个眼神,一个细微的动作,都会让我觉得无比的敏感,甚至还会莫名的出一身冷汗,我怕我的伪装很快就会让战天齐所识破,我也怕终有一日所有的计划会毁在我自己的手上,从而还会连累到先生。” 云先生连忙起了身,低着眸,字语显得急促,“小姐何必说出这般受不受连累的话,不管小姐的决定是什么,老奴都会支持小姐。” 他眸中急促之色我是了解的,他只不过是在提醒于我。 我转眸看向他,淡淡一笑,“先生放心,我不会忘记先生所说过的断情断念。” “老奴欣慰。” 这一句欣慰,却带出了内心一丝酸楚之意,好久 都没有这种感觉了。 我压制着内心的这丝感觉,让自己渐渐平静冷却下来。 “聪儿可有消息带来?”我轻声问道。 “有,据京城花舫的人来报,五爷己经有所行动了。”云先生点头回话。 我双手微微一怔,不语,转眸直直的看着云先生。 他便重又开了口,“五爷命人从关外运来了不少火药。” 我心头猛然一怔,不详的预感向我袭来,我拧眉问道:“火药?他要做什么?” 云先生抿唇一叹,“如若老奴没有猜错,下个月十五就是皇家祭祖之日,当今皇上重病在榻,祭祖一事就会落在太子爷的肩上,然而五爷准备的这批火药怕就是为太子爷所准备的。” “五爷想炸死战天齐?”我收紧指尖,冷冷一问。 云先生垂眸道:“这只是老奴的猜测。” 我起了身,来回踱了两步,步子顿下之时,只觉得手心己被我攥出了冷汗。 念头从心底而过,下一刻,我冷笑开了口,“猜测也好,真相也罢,此事绝不能让五爷成功。” “小姐要毁了五爷的火药?”云先生面色一怔,快步朝我走来。 我朝他冷笑摇头,“不,毁了火药只能阻止五爷此次行动,若想连根拨起,那就得毁了五爷这条根,也让狗皇帝尝尝失去血亲的滋味。” 云先生微微睁大了眸子,却不语,但眉宇间己经懂得了我话中的意思。 我拉长了唇边的冷笑弧度,也不再说话。 半响沉默过后,云先生低沉的声音重又响起,“小姐,老奴还有一事相告。” 次日一大早,锦儿还睡得迷糊之时,我便起了床。 收拾好一切后,趁着战天齐还未朝归,我也有些 空闲的时间,便去了一趟倾阳殿。 入殿之时,几名奴才挡了我的去路,我便在殿门口故作大叫了起来。 “表姐…表姐…” 殿内之人终是被我吵醒,殿门拉开之时,我一眼便瞧见了坐在铜镜下还在梳妆打扮的姜心蕾。 “还是这般无理,大呼小叫的像个什么样子?”姜心蕾自铜镜中不屑的看了我一眼。 我知道她本就看我不顺眼,如今只是碍于我对她还有些利用价值。 再加上如今我又己经成功接近到了战天齐,这样就更加明确了她心中对我这颗棋子的期盼。 “这不是有些日子没有见到表姐了么?馥华这心里兴奋。”我故意在她面前肆无忌惮的日晃悠着。 姜心蕾顺着自己的青丝在手,朝我看了一眼,“听说你这些日子一直在屋里养病,而且还是太子爷亲自吩咐让你好生休养?” “原来表姐这么关心我啊?什么都瞒不过表姐的 眼睛。”我微微一笑,朝她手边的一枝金钗感了兴趣,伸手欲要去拿之时,手背上一紧,姜心蕾竟握住了我的手,面上笑意更浓了,“不错,这病生得好,就是好得太快了些。” 我自然懂得她的意思,咧着嘴故意朝她扬了声音,“表姐,你这是在夸我呢?还是在咒我呢?” 姜心蕾不理会我的话,将我触及她金钗的手翻转了过来,将那金钗轻轻的放至了我的手里。 这时身边的茹儿笑着开了口,“表小姐,小姐的意思是在夸你,你这才伺候太子爷一日,就让太子爷懂得心疼你了,这就说明太子爷对表小姐己经动了心思,这对表小姐还有小姐来说都是好事。” “收下吧,这金钗拿回去你也好打扮打扮自己,这样也能在吸引太子爷之事上帮帮你。”姜心蕾从我手中抽回了手。 我连忙将金钗递向身边的茹儿,“快,给我戴上。” “是,表小姐。”茹儿抿了抿唇,似是嫉妒,又 似是有些不甘的接过我手中的金钗,戴在了我的发髻之上。 我故意在铜镜之下照了照自己,满意的道:“既然表姐赏了我金钗,这金钗我也不能白收,这样吧,我用件好事来回报表姐,就是不知表姐敢不敢做?” 铜镜中的姜心蕾面色微微一怔,有了兴趣,“何事?少卖关子,快说。” 第193章 我面色一笑,朝身边拧着双眉的茹儿看了看,“表姐,此事至关重要,我只想让表姐一人知道。” “表小姐,你这是何意啊?”茹儿气得面色一沉。 我噘着嘴,懒得再去理会她。 “小姐…”茹儿委屈的一唤姜心蕾。 这时,姜心蕾微微皱了眉,对着我道:“茹儿不是外人,她不会说出去的。” 我微微看了一眼姜心蕾身边的茹儿,心念一转,此事还是多加谨慎为好。 这茹儿嘴巴不牢靠,若是真有一天说露了嘴,那我岂不是惹来了别人的注意。 这样不只会很快暴露我自己的身份,然而还会将自己推向众矢之的。 我便双手抱胸扬了声音,“那可不行,正所 谓,防人之心不可无…” 我的话还未完,就让茹儿委屈的打断了,“表小姐,你别说了,茹儿退下就是。” 茹儿恨恨的看了我一眼,退下后,姜心蕾有些心急了,“现在茹儿都不在了,你可以说了。” “表姐,你附耳过来。”我笑着向她招了招手。 我将云先生昨晚汇报之事全都一字不落的讲给了姜心蕾。 依照姜心蕾的心思,此事她一定会去做。 然而这事情也让姜心蕾听得面色一沉,抬眸紧紧的绞着我问道:“此事当真?” 我重重的点头,“这是馥华亲耳所听,亲眼所见,绝无半点虚假。” 姜心蕾收紧了双手,起了身,似在考虑之中。 来回踱了几步后,停下来,眸光有些犹豫不 决。 我上前拉了她一把,这个时候,我必须拿捏好她的心思。 “表姐,你想想,若是真有那么一回事,你这样一做,不只可以除去这府里的一大威胁,说不定还能让太子爷对你另有一番看法,这可是一个好机会,你若不做,我可直接告诉太子妃了…” 我说罢,欲要以急冲冲的离开来刺激她。 果不其然,她拉住了我,“等等…” 我叹息了一声,“表姐可决定好了?” 姜心蕾微微直看了我一眼,像是深吸了口气,朝我一笑,“这事若是成了,我会好好谢你一番的。” “多谢表姐。” 自倾阳殿出来后,我就等着看戏。 这才刚迈入书香殿,就见影儿急冲冲的向我走来,殿中的几名当差的奴才也是忙得不可开交 。 难不成战天齐正在书房议事? “姑娘上哪去了?”影儿看着我有些急切的道。 我扬眉微微一笑,“表姐找我有些事,我便去了一趟倾阳殿。” 影儿有些无奈的长长一叹,“也难怪到处找不着姑娘。” 而后她伸手拉着我便往茶房走,一边走,还一边道:“太子爷正在书房议事,这会儿茶都未上完,你快来搭把手。” 影儿递了个茶盘给我,我便往盘里添了两杯茶跟在影儿的身后。 这才刚走入书房,就听到战天齐在问,“今日朝堂上,兵部的折子你们怎么看?” 我不禁停了下来,心想,兵部的折子? 莫不是战天齐己经得知了五爷私藏火药一事? 身前的影儿看我停下,不禁朝我诧异地看了一眼,“早己提醒过姑娘了,伺候主子之时心里不要想事走神,得集中注意力。” “是。”我心头一怔,忙迈步而进。 又随着影儿缓缓走到战天齐的身旁。 影儿便从我手中托着的茶盘之中轻轻将茶盏放在战天齐的书案之上。 趁着这会儿的间隙,我微微抬头将殿中之人看了个仔细。 尚青云,左荣立,右京航,夏旋风,这四人是旧识,我自然都认识。 再微微看一眼,战天睿的身影也在这些人群之中。 至于还有些面孔,那就不识得了。 继而随着影儿又转身到战天睿的桌前,我仍是低着头,影儿也仍是轻轻放茶。 这才听到尚青云低沉的声音回了方才战天齐的话。 “据属下所查探,这陆大人是受了方御史弹劾而坏了事,但其真正的原因颇有蹊跷,陆大人一直小心行事,属下觉得此事大有文章在。” 战天齐一面听着,一面缓缓点头。 这欲要随着影儿退出去之时,身后便传来了右京航的声音,似乎还带着怒气。 “这弹劾一事,分明就是有人借机想要以此来削掉太子爷在军器所的势力。” 我心叹道,这就是云先生所说的,朝中五爷与六爷开始蠢蠢欲动了。 军器所乃皇家重地,一直都由当今皇上亲自掌管。 这陆明我知一二,他在军器所充当了监管一职,如今被方御史弹劾,恐怕是有人故意要掰掉战天齐的一颗虎牙。 “林绡还未到么?”战天齐这一问引得我心头一颤。 林绡,不只名字熟悉,我的记忆也开始窜出 ,我都快忘了我还有一个林绡义弟。 “应该快来了吧。” 我影儿迈出了书房,心里一失神,竟这般凑巧,刚好碰到了急匆匆赶来的林绡。 林绡急促的面容之上,一瞬间因为我这张脸,开始了不可思议的变化。 “见过林将军。”我随着影儿一同向他行礼。 林绡未扬袖,一个快步向我们走来,影儿失措的向他让了道。 随着我便双臂一紧,林绡颤抖着声音,“姐姐…是姐姐,姐姐没死…” 我挣开他的双手,轻揉着被他抓得有些痛的双臂,故意扬了声音。 “你这毛孩子,怎么见人就叫姐姐,我可不认识你,你可别乱攀亲戚啊…” “童姑娘,不得对林将军无理。”影儿心急的上来拉了我一把。 我这才没有再说下去,林绡虽与我只相处了数月,但在林绡面前我也得万分的注意。 林绡看向身边的影儿,皱起剑眉问道:“你唤她什么?” 影儿看了我一眼,微微垂了眸作答,“回将军的话,这位姑娘并非前王妃,她名唤童馥华,是府中姜侧妃的表妹,将军也许是因为馥华这张面容才误认为了前王妃,馥华只是样貌与前王妃有些相似罢了。” 经影儿这么一说,林绡眸中的急切之色微微淡去,但眸光仍是紧紧的绞着我。 “你叫童馥华?” 我点了头,坦然的看着他,带着一丝赞赏之意的说道:“想不到你个毛孩子倒是一名将军。” 我这话刚出口,身边的影儿又是一声急唤,“童姑娘…” 我抿了抿唇,看了影儿一眼垂眸便不再多说 什么? 而此时的林绡一改面色,“看来真是我认错了人,本将还有要事在身,刚才多有得罪,望姑娘不要怪罪。” 林绡匆匆越过我的身边,直入了书房。 林绡也变了,如今的他己没了那股傲气,反而沉淀了许多。 方才越过我身边之时,他身上带着一股成熟男人的气息,那样的沉稳,淡定… 这毛孩子如今己成了将军,现在父亲也不在了,那么我那些担忧也不复存在了。 整整半日,书香殿的门一直是关着。 战天齐在议事之时,不得被任何人打搅。 所以无须让人入内伺候,整整半日只上了一次茶。 我与影儿还有殿中的其他奴才都退了下去。 我便再也听不到他们的讨论声,但心里却一直在暗想那御史大人弹劾一事。 到了轮班之时,那书香殿也没有任何的动静。 我便把手中的差事交由锦儿过后,我便回了屋。 因为今晚也是一个特别的日子,府里有出戏正等着我。 躺在床榻之上才眯了一小会儿,就闻屋外传来了动静。 我翻了个身,装作正在熟睡之中。 下一刻,只闻锦儿的声音急急忙忙向我而来。 “馥华姐姐,快别睡了,别睡了…醒醒…” 锦儿紧紧的抓着我的手臂,将我摇醒。 我只能故作睁开朦胧的眼睛,睡意惺松的看着她,“这是怎么了?这大晚上的,你不让我睡觉,是要做什么?” “府中出事了?”锦儿拧眉朝我扬了声音。 看来好戏开始要上演了。 我故作不以为然的道:“府里能出什么事?就算出了事,那也有当主子的管,我们这些做奴才的,做好伺候主子的事那就是本份了,我今儿累了一天,明天还得早起,我要睡了。” 这才刚躺下,又让锦儿一手拽了起来,“别睡了,府里真出事了,是太子妃拿着剑欲要杀了府里的杨侧妃。” 我眸中一颤,引蛇出动,这条毒蛇竟是晴儿? 怎么会是她? 晴儿为何要这么做? “太子爷呢?太子爷难道不管不顾么?”我朝锦儿问了问。 锦儿长长一叹,“太子爷夜里急召入了宫,现在还未回呢?府里己经让人去传话了,也不知太子爷要什么时候才能回?” “既然太子爷都未回,这事又关我们什么事,赶紧的,让我睡会儿。”我故意推了推锦儿。 我知道锦儿是个好奇心极强的人,她一定会想要知道这件事情的整个过程。 平常她总会与我说起那些府里奴婢们私底下议论的事情。 单凭这一点,我就知道她定想让我陪她一同前去。 “姐姐难道就不想知道太子妃为何要持剑杀了这杨侧妃么?”锦儿紧紧的拉着我的手不让我躺下。 “太子妃要杀何人?关我们什么事儿,别折腾了,趁着太子那不需要伺候,快收拾着,早些歇着吧。”我无奈一语,想要挣脱开她的手。 她仍是不让,反而抓得更紧了,“姐姐,你知道的,府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大家伙都往那里赶,锦儿也想去看看,不然这一觉,肯定睡不着了。” “就你多事,想让我陪你去,还不快给我取衣来。”我只好故作无奈的答应了她。 “是,姐姐。” 着衣后,我与锦儿一路向杨晴儿的殿中赶来。 此刻这殿中如我所料的一样,早己站满了人。 我与锦儿探头探脑的往人群里钻。 人太多怎么也没法看到里面的情景。 此时,锦儿倒真是拿我当了挡箭牌。 “都让让,这是童姑娘,是姜侧妃让童姑娘前来的。” 其中几名奴才听锦儿这么一说,也只能向我们让了道。 挤了半会儿,这才有了一个好的位置,可以观看到那正在持续的一幕。 “杨晴儿,本宫素来与你无冤无仇,你竟敢下此毒手,想要毒害本宫腹中孩儿?” 是晋婉,她抚着隆起的肚子,长剑己怒指杨晴儿的眉间。 杨晴儿跪在地上,还是没有变,满面泪水,“太子妃明鉴,妾身从没有毒害太子妃之心,这分明是有人栽赃陷害。” 此时屋里站着的有候侧妃,姜侧妃,还有几名良蒂… 突然只听见哎哟了一声,晋婉狠狠的踹了地上跪着的那名奴才一脚,怒吼道:“你这个毒妇,还在狡辩,这名奴才己经指认是你给了他好处,让他往本宫的安胎药中加入红花,分明是你想谋害本宫腹中的孩子。” 那名被踹的奴才我是熟悉的,正是云先生口中膳房的伙计。 那名奴才只是哎哟了一声,滚在地上,什么也没有说。 杨晴儿泪水流得更急了,指着滚在地上的那名奴才道:“妾身百口莫辩,此事妾身都不知情,这名奴才,妾身见都未见过,敢问太子妃何来指证一说?” “你敢说你不识得此人?”晋婉咬了唇,此时手中的长剑握得更紧了。 晋婉的性情刚烈,现在腹中怀着孩子,怕是更加的冲动,我真怕等不到战天齐而来,晋婉手中的长剑就刺向了杨晴儿。 我回头朝后面望了望,仍是没有任何的动静,那定是战天齐还未回府。 而此时的杨晴儿紧紧的闭了眼,两侧泪水顺流而下,口中一字一句强硬的道来。 “妾身再说最后一遍,妾身不识得此人,倘若太子妃还是不相信妾身的话,那太子妃就杀了妾身吧。” 杨晴儿这悲愤一语,反激晋婉己无法控制,手中的长剑己使上了力,“你以为本宫不敢杀你。” 长剑向后使力,一瞬间就将刺入杨晴儿的胸口。 我揪着一颗心,看着这一幕,耳边突然传来 了战天齐一丝威凛的声音,“住手…” 随着这丝声音而来,左荣立飞身而来,挡住了晋婉手中的长剑。 第194章 人群之中走出战天齐冷漠威凛的身影。 众人的眸光瞬间都投向那道冷漠威凛身影,纷纷面色一怔,连忙低头侧身行礼。 “见过太子爷…” 我心下一叹,揪紧的心终是松了口气,也随着众人低头侧身行礼。 战天齐越过众人,直入正堂坐下,面色虽淡定,但眸中己生了怒色。 此时晋婉看了一眼身边的左荣立,将手中的长剑扔至地上。 长剑“哐当”一声响。 晋婉护着自己隆起的肚子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眸中满腹怒意,还一边指着身边的杨晴儿怒道:“天齐哥哥,你来得正好,这毒妇竟然要毒害晋婉?还求天齐哥哥为晋婉与腹中的孩儿主持公道。” 战天齐的眸光落在了一脸泪水的杨睛儿之上,紧抿了唇,没有说话。 杨晴儿洒泪摇头,跪求道:“天齐哥哥,晴儿没有做过此事,晴儿是冤枉的,还请天齐哥哥为晴儿主持公道。” 身边的晋婉对杨晴儿的不承认,更加恼怒。 “你还敢在狡辩,本宫非杀了你不可…” 晋婉气急败坏,伸手欲要掐向杨晴儿的颈脖之时,一双手被战天齐一瞬间紧紧的擒在了手中。 战天齐冷眉一横,对着左荣立冷言道:“荣立,带太子妃回殿。” “天齐哥哥…”晋婉不服,话还未出口,就让左荣立扶起身。 两人对视了一眼后,左荣立只说了一声,“太子妃,与属下走吧…” 晋婉恶狠狠的看了杨晴儿一眼,便冷哼了一声,离去了。 我心下暗想,这场戏就这样结束了么? 然而此时映在眼前的一幕,战天齐分明有护着杨晴儿之心。 这让我想起一年前,杨晴儿难产之事。 在战天齐的心里,杨晴儿总有那么一个位置,是无人能替代的。 纵然是自己的亲表妹,纵然自己的亲表妹还怀着他的孩子,他都会选择护住杨晴儿。 可是此事也确有蹊跷,杨晴儿之心我一直都未渗透。 难产一事是战天睿想要阻止杨晴儿生下不悔才为之。 可杨晴儿身边那名奴婢却声称是我陷害了她。 这期间我是怀疑过杨晴儿的心思,可后来她一直毕恭毕敬的对我,也再无动静,我便无心与她纠缠。 可今日之事,从杨晴儿的表面上来看,此事确实不像是她为之。 难道她在乎太子妃之位? 纵然没有了晋婉,那太子妃也不会落在她这个来路不明的女子手中。 反而晋婉性情刚烈,不争不夺。 若我是杨晴儿,我定会想到,与其再引来一位有心机的太子妃,还不如让晋婉留在这太子府中坐个徒 有其表的太子妃。 这样也不会危险她杨晴儿在府中主事的地位。 所以杨晴儿没有必要走这一步险棋。 不是杨晴儿,此事又是何人所为。 这样一石二鸟的计划可真是高明。 正在我思绪蔓延之时,殿中传来了姜心蕾的声音。 “太子爷,都是妾身的错,是妾身没能拦住太子妃,才让太子妃与杨姐姐持剑相对。” 候佩珊却不理会姜心蕾的话,几步上前就搀着战天齐的手,娇宠的道:“姜姐姐,你无须自责,这太子妃刚烈的性情你又不是不了解,她素来与府里的姐妹就无多交际,可谓是井水不犯河水,若是有人欺负到了她的头上,那她定是要以牙还牙。” 杨晴儿闻言,情绪一时之间又激动了起来,“天齐哥哥,此事真的不是晴儿所为,晴儿也不知这名奴才为何一口咬定是晴儿想要毒害太子妃,晴儿真的是不知啊…” “现在人证物证都在,这名奴才不指证府里其他 人,唯独只指证杨姐姐,这又如何说通?” 身在一旁的何思琳竟然抢先说了话。 而在此时,战天齐身边的候佩珊面容有些变化的低斥了一声。 “何妹妹,太子爷在此,不得多话。” 从始至终,身在百花丛中的战天齐竟是一句话也未说,面容淡定,眸光也随着身边这些女人的你一言,我一语,开始变得越来越深,越来越沉。 杨晴儿因战天齐久久不语,捡起地上的长剑比在脖子之上,泣声道:“既是这样,那晴儿也只能以死来明志了。” “住手…”战天齐伸手阻止了她,反而还出乎意料的将她扶了起来,没有多话,只道:“方才来时,听见不悔在哭,你先去照顾不悔,此事本宫会查明,若是真有人栽赃陷害,本宫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战天齐这一举动,让殿中所有人都面容微微一怔。 就连杨晴儿本人也没有想到,战天齐会以这种办法替她将此事扛了下来。 杨晴儿含泪侧身行了礼,“谢天齐哥哥。” 待杨晴儿走后,姜心蕾转眸看向我。 我朝她微微一笑,轻摇了头,便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 此刻,化作无声方能保全自己。 姜心蕾好像明白了我的话,抿了唇,站在原地什么也未说。 然而身边的候侧妃竟面容一改笑意的轻唤道:“太子爷…” 这娇盈的一唤,换来了战天齐的一声低吼,“都散了。” 候侧妃面色一怔,苍白着脸从战天齐的臂膀上收回了手。 战天齐抬步出了殿,面容冷如冰霜。 我正欲拉着身边的锦儿一同离开之时。 “你,与我回书房。”战天齐冰冷的一语,从我身边而过。 锦儿只好微微放开了我的手,看了我一眼,便抬步离去了。 我微微一怔,看向走来的姜心蕾与候佩珊及几名还未离去的良蒂。 一个个都面容惊诧的看着我,唯独只有姜心蕾停在我面前朝我笑了笑,什么也没有说,便抬步离去了。 接着候佩珊与其他几位良蒂也未说什么?恨恨的看了我一眼,扬袖而去。 我整了整面色只能快步去迎上战天齐,“太子爷,我今儿个不当差。” “当不当差,本宫说了算。”他侧眸看了我一眼,眸中一道冷光仍停在我的双眸间。 “是。”我无奈只能跟随他身后。 这样的背影太过熟悉了,他步履走得沉重,这就证明他的思绪此时很乱。 这把我唤回了书香殿,整个殿中就我与战天齐俩人。 给他奉了茶,他一口都未喝,只是面无表情的坐在书案前。 而我也一动不动的呆立在侧,偶尔会偷偷注意他 两眼,可他并无表情变化,这样的他是在思绪,还是在动怒? 总之我觉得这般安静的他定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奏。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是觉得两腿立在原地都有些僵麻感了,若是再不活动,我怕是这样只站着,我又会头晕而倒下。 眸光一时停在了他手边从未触碰的茶盏之上。 心里想到茶一定凉了,他体内有寒毒,素来不能吃喝凉性之物,这茶也不能喝凉的。 我便上前欲要替他重新更换一杯,这正要靠近他手边的茶盏之时,他微微眸光落在我的身上。 对于他突然而来的眸光,有些不适应,只能目光微垂。 突然手上一紧,我心头一怔,手竟不知不觉已经一松,茶盏重新放在了书案之上。 正在我抽回手之时,他竟然抬起茶盏欲喝下去。 我连忙伸手拦下了他,“太子爷,这茶己经凉了,你体内有寒毒,不能喝凉茶。” 因两人距得极近,这一刻,他眸光怔怔的看着我。 我心里忽得一动,这才意识到自己竟因紧张他的身子而失了言。 如此一来,我岂不是自露了马脚。 他体内寒毒一事只有纳兰珞与我知晓,该怎么办? 正在我心乱如麻之时,耳边响起了他一丝冷淡的声音。 “我体内有寒毒一事,是影儿与你说的?” 他这一问,让我心一怔,影儿是常在他身边伺候,也一定知晓他体内有寒毒一事。 我连忙抬眸回了他的话,“那日前来太子爷身边当差,影儿姑娘告诉我太子爷不喜凉茶,只因好奇,我便多问了一句,这才知晓太子爷的身子不宜喝凉茶的原因。” 只见他手中的茶盏重重落于桌面,扬了冷声,“这影儿也越来越不像话了,竟然连这等事也轻易说出口,本宫定要重重处罚于她。” 不好,若是处罚影儿? 影儿从来没有与我说过战天齐体内有寒毒一事,这又会使我自暴身份,我必须要拦下这份罪责。 我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连忙请罪道:“太子爷要处罚影儿姑娘还不如处罚奴婢吧,影儿姑娘千叮嘱万嘱咐于奴婢,不得让奴婢说出这件事情,是奴婢违背了影儿姑娘的意思,也犯了太子爷的禁忌,太子爷应当罚的人是奴婢。” 也不知他此时究竟是何种表情,是同意我的请罪,还是更加的生怒,半响我都不敢抬头。 “既是这般,那就罚你替本宫沏一壶甘露清茶。”他的声音终是淡淡的失了一丝怒气的响在我的耳边。 闻此言,我终是微微松了口气,“是。” 退出书香殿后,我一路赶往茶房。 这时才发现自己的手心竟又冒了冷汗,紧揪着一颗心仍还是余留了一丝慌意。 在他面前,我越是极其的小心,就越出乱子。 我都弄不清在他面前到底哪个才是华蝶衣,哪个 才是童馥华,这样的感觉分明就是不好的预感。 心不在焉的替他泡好了甘露清茶。 我仍还记得,嫁他之时,他初来我的殿中,我给泡的一壶茶就是这甘露清茶。 当时他极为的喜欢,还因这甘露清茶与我多说了些话,那是我嫁他以来,第一次与他说那么多的话。 虽然当时他还不知我就是月牙儿,我也记不起他,可是冥冥之中好似我与他之间是因这甘露清茶有了最初的认知与开始。 恍恍惚惚的竟回到了书香殿中,我微微深吸了口气,恢复了童馥华的状态向他走来。 抬手轻轻的将盘中的茶盏放至他的面前道:“太子爷,甘露清茶来了。” 他抬眸看了我一眼,那眸中似有一丝情绪而过。 下一瞬间,他抬手取了茶盏,提起茶盖,闻了茶香,再轻抿了一口。 这甘露清茶茶香清淡,入口微涩,但回味起来仍留一丝甘甜。 我曾把这甘露清茶喻为自己的人生,先苦后甜, 有了苦涩的体会,才会更加的回味与珍惜这苦后余留的甘甜。 伴着我的思绪走远,身边的他一时抬眸看向了我,目色看似冷冷,乌色眼瞳的光泽却清浅明透得厉害。 这正是他凝视着人时,眸中仿佛有秋水荡漾其中,波澜缕缕的轻柔,可是仍有凉风入袭的冷。 “你的甘露清茶竟有些不一样了。” 我微微一怔,这甘露清茶不可能不一样,我是按照影儿所教的方法沏茶。 然而这影儿的方法也正是我先前的那套方法。 对于这甘露清茶的沏茶方法,我是再清楚不过了,并不会亚于影儿的手艺。 我微微抿了抿唇道:“我是按照影儿姑娘教我的法子给太子爷泡的,应当不至于不一样。” 他朝我淡淡一笑,将手中的清茶放了下来,只道:“本宫说不一样,那就定是不一样,往后,这甘露清茶都由你来泡,也当作你今日犯了本宫禁忌的处罚,那影儿的罪责,本宫就暂且不去追究了。” “多谢太子爷”我扬眉一笑,正在松口气之时,他淡淡的眸光又瞥向了我,“今日之事,你如何看?” 我的心头微微一怔,抬眸反问了一语,“太子爷是指谋害太子妃一事?” “正是此事。”他轻点了头,眉宇间立即袭上一丝忧虑。 我还是不要淌这趟混水才好。 我便抿唇笑着推脱道:“太子爷恕罪,馥华只是一名奴婢,这主子间的事情,我哪能说得清?”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本宫想听听你的看法。”他轻看了我一眼,复又垂了眸,伸手提起手边的茶盖,轻轻的一下一下轻拨着杯中的茶叶。 看来,今日我若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定会怀疑我的心思极为的谨慎。 可是我若说出了个所以然,怕是他又怀疑我的心思如此明朗。 该如何是好? 只能模凌两可了。 第195章 我自心底深吸了口气道:“那既是这样,那就恕奴婢斗胆说两句,依我看,现在人证物证都在,这名人证又一口咬定是杨侧妃所为,若是杨侧妃没有做过此事,那就是有人早己为自己想好了退路,若是谋害太子妃之事不成,那就故意栽赃陷害于杨侧妃,那任杨侧妃怎么说都百口莫辩。” 我这模凌两可的一语竟让他呆看了我半响。 他只是紧抿着双唇,不语,看向我的眸光也越来越深沉。 对于他那越来越深沉的眸光,我有些不适,但又不能回避。 我便故作硬朗的声音问道:“太子爷为何这般看着我?” 我这一问倒是让他移开了他深沉的眸光,可是话语却是意味深长。 “没想到你这粗鄙性情之下还藏着一颗如此聪慧细腻的心。” 看来我的模凌两可终还是逃不过他的心思。 既是这样,那就坦然相对。 我微微扬了声音,“太子爷不是说了么?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只是我个人的看法,究竟是不是这么个道理,太子爷就当我瞎说了吧。” 他抬起手边的茶轻抿了一口后,起身朝我走来,面上带着一丝淡笑。 “你这番瞎说,倒令本宫懂了你的瞎说之意。” 我与他四目相对,他离我一步之时停了下来。 只见他看着我的右眼,微微紧缩了一下,出口语话己见低沉。 “这双眼睛,好像少了些什么?又好像多了些什么?总之,本宫觉得距离很远。” 我的心弦因他这一语,不自觉地抖了抖,仍 是抿唇不应他的话,低眸欲要走开。 “太子爷茶没了,我再去添些。” 这转身一瞬间,臂上一紧,我脚步一顿,经他手上的力道一带,我脚步猝然上前,离他的距离竟更近了。 “这里没有其他人,无论你是谁,本宫只当你是她。”他的眸光从深沉开始变得灼热。 这样的感觉太过于熟悉,渐渐地,那感觉开始我因他灼热的眸光脸上开始滚烫灼人。 我故作勉强的朝他笑了笑,“太子爷是糊涂了么?我是童馥华,不是太子爷的前王妃。” 这一句话终是起到了作用,臂上一松,他竟朝我扬声笑了起来。 “本宫与你闹着玩的,下去吧,这里不需要你伺候了,你身子才刚好,应当多加休息。” “馥华告退。”我心下一松,没有再多看他一眼,转身便掀帘离去了。 身后他似乎在叹了口气。 我并没有回头,带上殿门,快步走入了那片黑暗之中。 脚下的步子也越来越快,只到我听闻身后有一丝声音而来,我这才顿步,脚下似坠重石,心里己然袭上了一丝慌乱。 “什么人?”我转身扬了一丝声音。 我的声音刚落,从黑暗之中走出一道肥胖的身影,“小姐是我。” 我紧揪着的心一叹,连忙环顾四周,见四周一片安静,无人可见,我这才向云先生迎了上来。 “先生,你为何出现在此,这里危险,我们不宜相见。” 云先生将我拉至一棵树后道:“小姐放心,老奴的话不多,说完就走。” 我怔怔的看着他,云先生是个谨慎之人,不是有紧急的事情,他不会这般莽撞。 还未待我开口相问,他己说出了口,“小姐 要小心杨侧妃。” 我眸光紧紧的绞着他,“先生也认为此事是杨侧妃所为。” 云先生微微摇了摇头,“虽然此事老奴不知是否是杨侧妃所为,但老奴知晓一件事情比此事更加重要。” 经云先生一语,我的心莫名一跳。 云先生便接着说道:“杨晴儿是杨浦将军之女。” 我心下一叹,“这个我早己就知道了。” 正我无声叹息了一声之时,云先生凝了眸,面色也沉了下来,一字一句开了口。 “小姐很是糊涂,竟然将此女放在身边这么久,杨浦将军当年被陷害至死之事是老魏王与皇后娘娘受了奸人挑拨所为,故而杨晴儿与魏家人有不共戴天之仇。” 当我听到云先生这番话之时,我感觉脑中轰然一响,难以置信的道:“先生是说,杨浦将军 是小姨与外祖受奸人挑拨而陷害,我们魏家与杨家有世仇…” 当我说到这里的时候,一个念头直入我心中,我便接着看着云先生恍惚道:“当初杨晴儿来齐王府就是为了复仇而来?” 云先生垂了眸,“老奴只是猜测。” 因云先生的提醒,我想起了更多的事。 当日战天齐让我去向小姨替晴儿求来名份之时,他千叮嘱万嘱咐,要我不能说出杨晴儿乃杨浦将军之后。 战天齐是在堤防小姨对杨晴儿下手。 还有那日在北漠杨晴儿的居所之处之时,我反问战天齐调查杨浦将军一事可有结果,他避而不答。 只因他是己经查到了,杨浦将军之死与外祖父还有小姨有关,他为了护住了杨浦将军之后,便将此事对我也隐瞒了下来。 那么当日在宫中刺杀小姨与我的那名女刺客 ,会是晴儿么? 还有,娘亲与子亚哥哥会是晴儿所杀么? 又是谁逼迫云雀对我腹中孩子下手,以致云雀替我而死,此人会是晴儿么? 我伴着这些思绪,连着几日都是噩梦缠身,夜夜被噩梦惊醒。 我不能再等下去了,是不是她?一探便知。 次日,杨晴儿殿中传来杨晴儿受惊病重的消息。 这对我来说无常不是一次机会。 我巧借战天齐之意,去了趟杨晴儿的寝殿。 杨晴儿大病未愈,这副柔弱的躯壳之下仍还是蕴藏着一副当家主事的风范。 “奴婢见过杨侧妃。”我福身而行礼。 只闻杨晴儿柔美的声音自那床缦之中响起,“姑娘起吧。” “谢杨侧妃。”我抬首笑望向那床缦之中的人。 “方才我听身边之人说,是太子爷让姑娘前来的,敢问姑娘所谓何事?” 伴着杨晴儿这丝声音而落,床缦也渐渐让她掀开。 就在掀开床缦的那一瞬间,我与她四目相对。 她原本一副端庄秀丽,眉目和善的笑在见到我的那一瞬间惨然一变,血色尽褪。 这是见到故人的惊诧之意,还是心虚而致。 我佯装未看见她的异样,回了她的话,“奴婢是奉是太子爷之命,前来看看杨侧妃的病是否好些了。” 我的话刚落,她全身开始颤粟,苍白的面容之上开始有了一丝情绪在无止尽的蔓延。 “你…”她的话未完,下一刻,竟有些换措的转了眸。 待她再抬起眸之时,面上己平复自己的失态。 纵然恢复了失态,也难挡她内心的情绪再次蔓延。 我故作硬朗的声音接着说了起来,“杨侧妃是否也对奴婢这张脸感到惊诧,这些日子总有人会说我与前王妃长得相似,就连太子爷也时常把我当作是前王妃,奴婢就说不来了杨侧妃这里了,可是太子爷非让奴婢前来问候杨侧妃身子可是好些了,奴婢就知道这张脸会吓到杨侧妃。” 杨晴儿面容微微一丝抽触而过,抬眸似乎又仔细的把我瞧了一番后,这才叹息着道:“姑娘的脸确实是与姐姐长得是一模一样,方才我乍一看,竟然也有些将姑娘当作了姐姐。” 还唤我姐姐,杨晴儿可真会装。 也难怪她在我身边的那些日子,我丝毫没有对她的身份有任何的猜疑。 虽怀疑过她的心思,我一直以为她心许战天齐,有些事是因女人之间的忌妒才为之。 真没有想到,在这副柔美的皮囊之下竟还藏 着这么一个秘密。 我渐渐敛回了思绪,噜了噜嘴道:“这就奇怪了,奴婢虽然长着一副与前王妃一样的脸,但是也不至于会吓到杨侧妃啊,难道杨侧妃也相信厉鬼索命这一说?” “放肆…”她竟心急对我扬了怒吼了声,“咳咳…” 此时身边的奴婢连忙凑了上来,替她顺气,“童姑娘,你虽然是太子爷身边伺候着的人,那也不能对杨侧妃如此说话?” 我连忙低头请罪,“是…杨侧妃恕罪,奴婢也只是听说府里的那些奴婢常常在议论这前王妃的逝世一事,还说,前王妃是被人害死的,并非是失火而亡。” 杨晴儿的面容更加的急促起来,紧紧的抓着床沿,扬声问道:“是何人在府中造谣生事?” 我微微抬眸看了她一眼,又复垂眸作答,“奴婢只是听闻,杨侧妃且莫动怒,身子本不好, 万万不能因为奴婢这些话再伤着了身子。” 杨晴儿接着并未说什么?饮了一口清水后,这才将胸间的急促感缓和了些。 下一瞬间,她脸上的急促之色也逐渐散去,神色又恢复了如常。 “姑娘今儿个在我这里说的话,我就当作没听见,还请姑娘回去回禀太子爷,我的身子己经渐好了。” “是,奴婢告退。”我微微点头,转身离开了。 身后仍是传来了杨晴儿阵阵的咳声,“咳咳…” 在我迈出殿之时,只闻杨晴儿身边的奴婢忧心的道:“主子,奴婢去传太医。” “不用了,我没事。”杨晴阻止了这名奴婢。 转出殿中之时,我顿住了脚,故意从头上取下一只簪子扔至地上,这才弯腰去捡之时,殿中 的那名奴婢又开了口。 “主子,这名奴婢为何如此与前王妃相像,莫不真是…” “胡说,前王妃早己香消玉殒,这些鬼魂之说不得再说起。” “是。” 杨晴儿分明是害怕了,可还是在一度的伪装。 她越是伪装,就越显她的心思外露。 现在她因府中太子妃投毒一事早己在府中让人传来沸沸扬扬。 此事一日不查清,她杨晴儿的嫌疑一日不会消除。 在这样的局势之下,她懂得己称病回避那些碎言碎语从而来以自己最柔弱的一面博取同情,对她来说也是一条不错的生路。 可是如今我己经出现了,我敢料定,不管我是谁,在她的心里,一定会时刻堤防于我。 毕竟,我这张脸对她来说,她是忌讳,绝不能容忍。 夜幕己垂,细雨丝不再,渐化作晶亮的水珠,一滴滴落下,凉风疏疏密密,令我觉得有些凉意。 我撑伞于雨中,朝着雨中身影迈近。 云先生见到我的身影,己经撑着雨伞快步迎了上来。 我与他找了个隐蔽走廊处稍停了一会儿。 雨滴络绎不绝从天而降,云先生的声音也伴着忧心而来,“小姐今日太冒险了。” 我不语,他便接着道:“小姐可想过,若是这杨侧妃真是当初害死小姐之人,那小姐如今这么做岂不是引火上身。” 我看着从天而下的雨滴冷冷一笑,“先生不用担心,我如今就是想要引火上身。” 云先生面色一怔,“老奴不明白小姐之意?” 我微微向他转了眸,看见他眸中的怔然不解之时,我依旧留了道冷笑,“先生可以试着想想,这把火烧起来的时候,也许就是她原形毕露之时。” 云先生仍是不解的看着我,我微微加大了唇边冷笑的弧度,转了眸。 “先生不凡再想想,她若真是为了复仇,想要将魏氏之后通通杀之,那她必会再次把眸光转移到我的身上,我们不凡透露些我是华蝶衣的线索给她,这样一来,不管我是不是华蝶衣,对她来说,我这张脸就是她最大的危险,她必会选择再次对我下手。” 云先生沉默思虑了半响,终是还犹存忧心,“小姐这招引蛇出洞,会不会过于冒险?” 我轻摇了头,只道:“与其坐以待毙,还不如走一步险棋,先下手为强。” 我字字咬唇而出,云先生便没有再多说什么? 虽然此计风险极大,可我与其在这些明争暗斗之中徘徊不定,还不如先下手为强,若是能引蛇出洞,那我就不怕担此风险。 沉默半响后,一个念头直入我的脑中,我开口问道:“火药一事聪儿查得如何了?” 云先生从方才之事中敛回思绪,抬眸向我答了我的话,“己经查明,所有的火药己贮藏在城外桥头的一间仓库之中,这几日聪儿一直派人监视着,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所以老奴敢肯定,这火药定是皇家祭祖所用。” 我微微拧了眉,在心底沉吟。 云先生看出了我的思绪,便直接开口问道:“阻止这皇家祭祖一事,小姐可有妙计?” 我回眸望他,久久微露出一丝笑意。 第196章 “馥华姐姐…姐姐…” 睡了个好觉,早早起床上书房伺候,这才刚迈入书房的院落里,就耳闻锦儿的声音向我迎来。 再一细看,书香殿的殿门紧闭着,所有的奴才都紧崩着一张脸。 殿门的窗纸上只见殿中的人影急晃着,连影儿也不见了。 我唇边微微一笑,朝向我急切迎来的锦儿问道:“怎么?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锦儿崩着一张脸,拧着眉向我说道:“太子爷今日与九爷去郊外溜马,谁知九爷的马突然不听使唤,九爷险些从马上摔下来,是太子爷上前阻止了九爷的马,却没有想到,令太子爷反受马一脚,滚至山坡,太子爷如今还处于昏迷状态。” 听锦儿这么一说,我心头一紧,暗想这聪儿是如何办事的? 竟然让战天齐伤得如此之重,现在还昏迷不醒。 “馥华姐姐…”锦儿见我沉思不语,带着不解的拉了拉我的衣袖。 我微微一怔,反手握住了她的手安抚道:“没事的,别担心,太子爷福大命大,这被马踹了一脚,还不至于会有生命危险。” 我这话才刚落,身后传来了候佩珊熟悉的声音,“你这奴婢倒是想得开。” 我一转身,映入眼帘的有数道身影,连忙松开锦儿的手,与她一同侧身向这些身影行礼。 “见过各位主子。” “都起来吧。” 扬袖的是太子妃晋婉,这声音我熟悉。 我微微起了身,抬起眸的那一瞬间,晋婉满眸惊诧的看着我,双眸一点一点的放大。 突然她快步走向我,手上一紧,她紧握住了我的手,手上还带着无尽的颤抖,“蝶衣姐姐…” 手上的力道让我心头微怔,我还来不及说话,她眸中就莹然有了泪光。 “真的是蝶衣姐姐,我就知道蝶衣姐姐…不会就这么死了的…” 晋婉声音颤抖,当看到她眸中的泪光之时,我那坚硬的心在那一刻有了一丝柔软。 正在我开口欲要说话之时,身边的何思琳却抢先说了话,“太子妃,这哪是前王妃,这是我们姜侧妃的表妹,她一个性情粗鄙的乡间女子,哪能与前王妃相提并论?” 我从太子妃手中抽回了手,转眸看向何思琳的一副得意的嘴脸,笑了笑。 “对啊,我就是性情粗鄙的乡间女子,可是我却活着,那前王妃虽然是千金之躯,但不还是香消玉殒了。” “馥华…”姜心蕾上前拉了我一把,我便没有再说话。 我只是想借此机会告诉眼前的晋婉,华蝶衣己经死了,在她的面前的是一个性情粗鄙的童馥华。 姜心蕾见我安静了下来,便微微侧了身,“太子妃及几位妹妹恕罪,我这表妹性情如此,太子爷也是知道的,这平常怕也是被太子爷给惯坏了,所以说话就越来越放肆了。” 姜心蕾这一句话倒是说得妙,惹得跟前候佩珊面色一沉,何思琳与陈安定也是面带怒色。 陈安定见候佩珊没有出声,便气不过上前一步说道:“姜姐姐,你可不要拿太子爷来压我们,谁不知你家表妹只是太子爷身边的一个奉茶奴婢,太子爷最宠爱的还是我们的候姐姐。” 对待陈安定的故意挑衅,我扬了眉,“陈良蒂,我表姐方才之言可没有说我要与候侧妃争宠之意,我只是一个奴婢,你怎能拿候侧妃这等千 金之躯与我这个奴婢相提并论呢?你就不怕委屈了候侧妃。” “我…”陈安定瞬间苍白了脸,向候佩珊拧眉摇头想要证明什么?终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候佩珊自然是无话可说,面色虽淡定,那眸中早己对我有了愤恨之意。 而这时,晋婉也出乎意料的抚了抚我的手,“不错,你虽与蝶衣姐姐的性情完全不一样,不过这样的你,本宫倒是更为欣赏,有时间来本宫殿中坐坐,本宫倒觉得你这等性情倒与本宫有些相似,倘若下次还有人说你粗鄙不堪,那就是在咒骂本宫,你只管与本宫说,本宫定不饶她。” 我与姜心蕾对视一笑,连忙侧身谢恩,“是,多谢太子妃。” 晋婉的眸光依旧不离我这张脸,在她的眸光之下,我便要刻意去伪装自己。 晋婉虽性情刚烈,但心思却极其有聪慧,若是不能很好的瞒过她的眼睛,只怕我会很快就会 被她认出来。 正在我满腹忧心之时,殿门被人打开了。 “出来了,太医出来了。”只听见何思琳嚷嚷了一声。 晋婉这才离开我的手,面向几步走来的太医。 “见过几位主子。” “太子爷如何了?”晋婉拧眉问道。 太医微微抬了眸答话,“太子爷伤及腿部,以致骨折,不过请几位主子放心,太子爷己无性命之忧,好生休养,太子爷身子强硬,一月之后便能痊愈。” “真是太好了。” 伴着这丝声音,我也松了口气,一月之后便能痊愈,正合我意。 过了一日,这太子爷摔伤了腿,仍还在昏迷之中,自然由影儿全程照料,偶尔也会有几个侧妃与良蒂前去看看他。 而我这奉茶的奴婢也自然悠闲得很,不用奉茶,就无须当差。 走着走着竟出乎意料的走到了以前常来的清湖。 面上袭着带着一丝湖间清淡之味的凉风,倍感舒适。 正欲要坐下来之时,耳边传来了一丝熟悉的声音,“你来了。” 我心头一怔,这夜己深,候佩珊为何会出现在此? 虽然只有三个字,但这三个字却满腹欣喜与情意。 来者是何人? 竟让候佩珊如此柔情似水。 我提起裙子,微微朝那声音处迈出了步子。 自一棵树下,我将自己隐蔽好,微微探头出去。 黑暗之中,有两道身影。 一道是候佩珊,而另外一道却戴着面具,根本看不出是何人? 只能凭借声音来判断到底是何人? 经我猜测,能在太子府内出入自由之人,定是府中之人。 如若不是府中人,那就是武功极高之人,不用忌惮太子府中高手护卫,能在这太子府中来去自由。 “我也不知道事情为何会发展成那般,不过你放心,我会再找机会下手的。”候佩珊的声音又柔软了几分,还着几分敬畏之意。 戴着面具之人半响不语,只是眸光紧紧的看着眼前的候佩珊。 我的心揪得紧紧,等着以面具之人的声音来判断此人是何人? 结果,让我大为吃惊。 “不要再让我失望了。” 这声音极其的陌生,混合了不同的声调,而 且像是故意来伪装自己本来的声音,根本听不出是何人。 “这次若不是姜心蕾,我早就成功了。”候佩珊语气强硬了几分。 以这话分析,他们之间的事情败露应当是指谋害晋婉一事。 原来是候佩珊所为。 正在我思绪扭转之时,一个念头飞快钻入了我的脑中。 谋害晋婉腹中的孩子,那就是与争夺太子之位有关。 难道这戴着面具的人会是五爷,又或是六爷? 当我想到这里的时候,我朝着那人的身形又细细的看了一番。 这五爷与六爷乃一母所生,长相身形都差不多,根本难分到底是五爷还是六爷? “事情败露了,就是你办事不力,怨不得人 。”戴着面具的人字字句句冷血无情。 而这候佩珊却是情意满载,“我知道,都是我一时疏忽,才让那个女人有了可趁之机,接下来的事情我会办得干净利落,绝不留后患。” 候佩珊这话刚落,那戴着面具之人便要转身离开。 我心头一怔,连忙抽回头,躲在大树后。 好再没有让那人发现我的存在,我也欲要走开之时,只闻身后候佩珊扬了一丝声音,“等等…” 我脚步一顿,怔在了原地。 “还有何事?”面具之人语气仍是冰冷。 我再次探头看过去,只见候佩珊此时己经从身后将那人抱住,贴在他的后背之上,柔情的说道:“好不容易才见你一面,你可知道,我这些日子想你想得常常夜不能昧,你就不能多留一会儿么?” “你我是什么身份,你心里难道不知?”那 人抬手挣开了候佩珊的手,向她转了身。 候佩珊微微收回手,抿了抿唇,朝那人露出一丝欣喜的笑意,“他受伤了,卧床不起,这里又无人,我们是不会被发现的,你就再陪陪我,好么?” 那人冷哼了一声,道:“现在是最关键的时刻,你我万万不能因儿女私情误了事。” 候佩珊因那人一语,面上的欣喜之意己殆尽,面色瞬间僵硬了起来,往后退了一步,哽咽的开了口。 “你爱过我么?” 这个问题问得我的心为之一震,果然是我猜的一般,候佩珊对这戴着面具之人有男女之情。 我渐渐收回思绪,那戴着面具之人声音依旧冷如冰霜,“这个问题我己经回答过你了。” “可那并不是我想要的回答。”候佩珊咬着唇扬了声音。 那人冷眸相对,淡言问道:“你想要什么? ” 候佩珊微微沉吟,像是深吸了口气,终是将心里的那些话说出了口,“我想要做你的妻子。” 那人快速抬手直接掐上候佩珊的脖子,将她逼至身后的大树之上。 我揪着一颗心,眼看着我那人掐在候佩珊脖子之上的手一点一点的收紧。 候佩珊眸中两行清泪滑落,呼吸也变得更加急促起来,自牙缝间艰难的挤出几个字。 “我…怀…孕了…” 我一顿怔然,眼见那人的手掐得开始颤抖。 候佩珊的呼吸越来越弱,终是无力的欲要闭上双眸之时,最后那人却放开了她。 “那就恭喜你。” 候佩珊捂着喉咙蹭着身后的大树的瘫坐在地下,眸光仍不离眼前人。 “是你的孩子。” 我微微收紧袖中的指尖,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心竟浸出了冷汗。 那人不语,向候佩珊转了身,候佩珊颤抖着声音继续开了口。 “你知道的,他表面上宠爱我,可他实际从来都没有碰过我,我的身子早就给了你,我一直都是你的人,这腹中的孩子也是你的。” 候佩珊口中的他是战天齐,战天齐如此宠爱她,竟从来没有碰过她? 这又是为何? “做掉。”那人冷冷的溢出二字,迈步无情的欲要离开之时,候佩珊趴在地上伸手抱住了他的脚,“不…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那人因伴脚顿在了原地,并没有丝毫的动容,只道:“有何不甘心,还等着显怀搭上你自己的性命么?” 候佩珊面容一怔,洒泪摇头,“可是这孩子他是我们的骨血,我如何下得去手?” “你如若这么想,那可就叫我失望了。”那人语落将她从他的脚下甩开来。 也就在这一刻,身后传来锦儿的声音,“馥华姐姐…” 我心头一震,回头只见锦儿向我走来。 我连忙抬手至唇边,示意她不要出声,连忙快步迎上去,抓住她的手就跑开了。 一路跑开来,终是觉得不会被人发现了的地方。 我弯着腰,喘着大气停了下来。 锦儿从我手中挣开手,也弯着腰捂着肚子,莫名不解的看着我喘着大气问道:“馥华…馥华姐姐…你这是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何事?你都…你都抓疼我了…” 不行,不能告诉锦儿候佩珊那戴着面具的人之间的事情,这毕竟是一件大事,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危险。 而且对这个单纯的锦儿来说,不告诉她实情 ,实则是让她远离那些危险。 我深吸了一口气,站直了身子,抬手搭在她的香肩之上,朝她摇了摇手道:“没事,我方才只是见天没了星月…怕是要下雨了,所以拉着你有些急,不好意思啊…” 锦儿闻言微微眨了眨眼,又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之中,虽然没有星月,但也不见得会马上下雨。 她有些似懂非懂的问道:“这天要下雨了么?” 我一怔,方才有些心急,竟胡乱的篇了一通,谁知这锦儿还真死心眼儿。 第197章 我呼吸一滞,突然想到她来找我有事。 我顺手轻推了她一把道:“对了,你方才这么急急忙忙的,找我有何事啊?” 这话题一转,还真管用。 锦儿微微舒了眉,抿了抿唇道:“是太子爷醒了。” “就这事?”我拧了眉无奈的反问道。 锦儿面上一笑,朝我点了点头。 我无奈的又推了她一把,“锦儿,下次不要再这般慌乱来吓我了,太医都说了太子爷无性命之忧,今日定会醒来,我还以为你如此急急忙忙又出了什么大事?” 锦儿有些无辜的眨了眨眼,不认同的道:“馥华姐姐,你这话就说错了,太子爷是这府中的主子,这主子醒了,难道就不是一件大事么?而且还是影儿姐姐让我来唤你,让你过书香殿去给太子爷换药的。” 锦儿这最后一语,让我面色一怔,“让我去换药,殿中不是有影儿在么?” 锦儿微微一抿唇道:“殿中是有影儿姐姐在,可是影儿姐姐方才给太子爷熬药之时烫伤了手,现在影儿姐姐伤了手,这些日子都不能伺候太子爷,影儿姐姐这才特意让我来唤你去替她。” 锦儿这手烫得可真及时,我要去么? 还是不去了,战天齐这伤起码也得一月之久。 我若是去伺候他,必定要与他成天在一起,而且这换药之事本就尴尬,肌肤之亲在所难免,这若是一个不小心便会让战天齐对我起疑心。 所以为了保险起见,我还是不去了。 我抬眸看向眼前之人,锦儿了正看着我。 我伸手轻轻的抚上了锦儿手,轻轻的摇了摇,“锦儿…好锦儿…” 突然手上一松,锦儿挣开了我的手,后退了一步,与我保持着距离道:“姐姐这事可不要赖我,我向来胆小,而且手脚也不利落,从来都不敢在太子爷跟 前伺候,况且此次还得成天伺候着太子爷,我这记性也不好,太子爷的习惯规矩又多,我怕自己会犯错,为了保住这条小命,所以还是姐姐自己去吧。” “胆小鬼。”我没好气的伸手戳了戳她的脑袋。 锦儿无辜嘟着嘴,垂眸不语。 我无奈之下,只能另选人了,开口问道:“那其他的人呢?” 锦儿微微抬起眸,一瞬间又朝我拧了眉,“馥华姐姐,你就别赖着别人了,这事可是影儿姐姐亲自交代的,她说让你去你就去呗,说不定这还是一件难得的好差事,这成天在太子爷身边,日久生情,姐姐不就能飞上枝头做凤凰了。” “那你为何不去?”我抬眸白了她一眼。 锦儿噜了噜嘴,伸手轻抚了抚我的手,“我这不没有姐姐漂亮么?况且就我这样还能入太子爷的眼,只怕这府里的奴婢都能做主子了。” “你这是在取笑我?”我面生怒色的甩开了她的手。 “我哪敢啊。”锦儿故作面色一怔,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还笑。”我气得欲要上前捏住她的小脸蛋,她竟撒手就跑,“我没笑,我真的没笑…” 锦儿跑得极快,我并未追上去,回头望向方才在那树后偷看到的一幕,心里开始隐隐慌乱。 太多的疑虑泛在心头。 那戴着面具的人到底是谁? 候佩珊与那人之间究竟又是何关系? 那人似乎根本就没有将候佩珊当回事儿,反而是视她为棋子,将她安插在战天齐的身边,究竟是何目的? 战天齐从未碰过候佩珊,候佩珊爱的人也不是战天齐,战天齐的心思又意欲何为? 我伴着这些思绪,一步一步来到了书香殿。 殿中烛火通明,待我踏入书香殿中之时,殿中却只有影儿一人。 我的眸光一瞬间就落在了她的右手之上,她的右 手缠着一层厚厚的白色纱布,看来真是给药烫伤了。 她见到我,连忙向我走了过来。 我指了指她的右手问道:“你的手没事吧?” 她随着我这一指,轻轻的抚了抚自己右手道:“只是烫伤了,己经用过药了,不过大夫说也得要好几日才能恢复,现在正值盛夏,这烫伤处不能粘水,否则会溃烂,那就更麻烦了。” 我微微点了点头,“那你一定要多加注意,你这双巧手本就长得漂亮,可不能毁了。” 她朝我一笑,将我拉至桌前,指着那些绑带及多瓶伤药道:“这些日子就由你来为太子爷换药及伺候太子爷,桌上这些药都有写明用量及用法,我知道这书香殿中只有你多识几个字,这事我也只放心交由你来做。” 我识得字一事,她是何时发现的? 现在也不是去管这件事情的时候。 我抿了抿唇有些为难的道:“可我才来没多久,这太子爷的习惯规矩又多,我只怕伺候不好太子爷。 ” 她转眸看了我一眼,面上仍带着那丝笑,而后又道:“你虽来时间不长,可这些天一直跟着我伺候在前,我手上能教的都己经教你了,这些日子我也对你留意了一些,虽然你性情有些粗鄙,可是记性极好,一件事情与你说一遍,你就懂了,而且也做得不错,所以,我觉得你定不会让我失望的,其实你我都知道,这伺候太子爷并不难,只要心细一些,手脚利落一些就行了。” 我没有说话,只是不知自己还能以什么样的方式或是借口来回她的话。 她见我不语,自己又自顾自的说起,“你看我这也不碰巧,恰好太子爷这一醒来,我就烫伤了手,若不是大夫千叮嘱万嘱咐我,说我若是想保住我这只手,那就得好好休养,所以,这伺候太子爷一事也就只能麻烦你了,若是你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尽管来东边厢房找我,这些天我会在屋里休养,哪也不会去,你不用担心寻不到我。” 我无奈的一笑,“成吧,你伤着了手,快回屋歇着吧,这些,我会慢慢摸索着来,尽量不去打搅你。” 影儿终是叹息着一笑,“那我就走了。” “走吧。”我朝她扬了扬手。 待影儿离开后,我又仔仔细细的朝桌子上的那些瓶瓶罐罐的药膏看了一遍。 这才我来说倒是不难,在北漠之时,我就跟着云先生熟知这些药理。 我将这些药膏细细分好后,便端着盘子里的药膏掀帘入了内。 内室很静,灯光有些昏暗,空气中还弥漫着汤药的味道。 这才微微走近,床榻之上的战天齐就偏过头看了我一眼,见来的是我,身子微微动弹了一下。 我连忙放下手中的盘子凑上前去,微微抚起了他,往他身后塞了一个枕头,令他合适的靠在床沿之上。 这才一日未见,他因重伤完全变了个样,面色苍白而且浮肿,这样看来,正是刚醒来的状态。 “影儿呢?”他张开眼睛淡淡的问我。 我微微一怔,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眸光一直不离他,抿了抿唇低眸回了他的话。 “影儿她烫伤了手,不宜伺候太子爷,所以这些日子就只能由奴婢来伺候你了。” 他轻叹着笑了笑,忽然说了这样一句话。 “辛苦你了。” 我轻轻摇了摇头道:“奴婢伺候主子那是应该的事。” 他抬着手捂着胸口轻声咳了两下,止住后,看着我又露了淡淡的笑。 “你是姜太尉的侄女,本应是府上的客人,让你与影儿学些礼教做个奉茶的奴婢就算了,现在还让你来贴身伺候于本宫,本宫向你道声辛苦也是应该的。” 我不再语,他的眸光微微移到我身后桌面上的那 些药膏之上,“是要换药么?” “嗯。”我点了点头。 我轻轻的上前,替他掀开子,接下来的事情是要替他脱去裤子。 终还是觉得有些尴尬,我微微愣了一下,顿住手的同时,也让他收在了眼底。 “还是本宫自己来吧。”他伸了手过来,欲要解开自己裤带,自行脱下裤子。 可是由于摔下山坡,上身活动起来也有些不便。 我看他拧着剑眉,面容微微抽触着,这裤带还未解开,只见他的额头己冒出了冷汗,是疼痛难忍,憋出了冷汗。 在这一刻,心底的某一处柔软开始泛滥。 我伸出了手,没有抬头看他,只是轻轻的移开了他的手道:“太子爷还是让奴婢来吧。” 我解开了他的裤带,轻轻的脱下了他的裤子。 整个过程我都未抬头看他,有些不敢。 但我能感觉到他的眸光一直都不离我。 我怕自己抬起眸,与他对视的那一瞬间,自己会有情绪莹然在眸中,所以垂着头一个劲的为他换药。 我用玉拨子挑了药膏,他的距离离我有些远。 这样的距离不适合给他换药,不得不就势朝他榻间跪下去。 跪下去后,我将药膏薄薄摊在他的伤处,可能是因为药在他腿上伤口的刺激,让他的腿有了知觉的颤抖。 我不禁抬起头来望了他一眼,他面容抽触,咬着唇是在极力的强忍着那些痛。 我的心在这一瞬间也莫名的颤抖起来。 我怕自己会有情绪外露,便很快的低下了头,继续给他上着药,想着早些结束这一幕。 待我敷好了药之后,我便又重新替他穿上了裤子,正在我要与系好裤带之时,手上一紧。 “我不会委屈你的。”他紧紧的握住了我的手,他手心厚厚的一层茧握得我有些刺痛。 我心下大惊,只觉得一颗心如急鼓一般乱跳。 不会委屈我是何意? “若是你愿意,府里还有一个侧妃之位。” 侧妃,纳我为妾,多么讥讽的一语。 华蝶衣啊华蝶衣,从嫡世沦为妾室,这不是入府以来你的目标么? 现在他有成全你之意,你赶快答应啊! 我收紧袖中的指尖,喉间聚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做不到么? 做不到,你又如何呆在他的身边,你又如何夺回琉璃珠,查明杀害娘亲与子亚哥哥,逼死云雀之人? 他皱了眉,抬头凝视着我,“你若是不愿意也无防,本宫定会为你寻得一个佳人,断然不会让你受苦。” 我瞥向他,他依旧一幅淡然的神情,我又重微微垂了眸,“奴婢只是觉得太子爷今日的话有些突然,可否容奴婢再想想。” 我的话落,他陷入了沉默之中,半响不语。 直到殿中烛火跳了两下,他这才低沉的出了声。 “终身大事自然要想清楚,一旦错过,那就是一生。” 我没有说话,耳边传来了殿外一声奴才的声音,“太子爷,尚将军求见。” 这丝声音终是打破了这殿中紧张气氛,他看了我一眼,微微扬了声音,“传他进来。” “是。” 我也微微将桌前的药膏收拾了一番后,退至一旁。 此时尚青云己掀帘而入。 “见过太子爷。” “起来吧。” 尚青云起身抬起眸的那一瞬间,眸光落在我的身上。 我知道他看到了与华蝶衣同样的一张脸,面上虽是震惊,可是比林绡与晋婉看到我这张脸之时,他的神情要沉稳淡定许多。 “事情查得如何了?”战天齐的声音低沉而来。 这才使得尚青云从我脸上转移了眸光,回了战天齐的话。 “属下将马场的所有人都一一盘问了一番,九爷的马一直都是一名名唤小六的人喂养,也从来没有出现过像昨日那般的事故,后来经查明,是因为小六生了病,所以便让一名新来的马夫代替他喂养了九爷的马,然而九爷的马对乳糖过敏,这名代替小六喂养的马夫给九爷的马误食了含乳糖的食物,这才令九爷的马发生了癫痫。” 我的心头微微一怔,便接着听到战天齐在问,“那名马夫在何处?” 尚青云回了话,“属下去盘查之时,这名马夫己不见了踪影。” 战天齐此时的眸光乍现一丝寒意,“马场之中可有人识得他?” 尚青云复又低了眸,“这名马夫是新来的,只知名唤阿福,马场的人都不怎么识得他。” 战天齐似在低吟了片刻,终是冷冷的开了口,“ 传令下去,全城搜索这名名唤阿福的人,务必将他拿获。” “是。” 糟糕!我暗叹。 第198章 这名阿福定是聪儿所安排的。 我好意阻止战天齐因腿伤不能去祭祖,让五爷与六爷的奸计不能得逞。 可现在看来,战天齐似乎己经将矛头指向了聪儿。 这样一来,我岂不是引火上身。 不行,我得立刻想办法,转移战天齐的目标才行。 正在我思绪纠葛之时,身边战天齐的声音又响起,“本宫受伤一事可有其他人知道?” 尚青云抬起了头,“除了九爷与为太子爷医治的太医及府中人,此事并无其他人知晓。” 战天齐低眸沉吟了片刻后,冰冷的眸光再次看向尚青云,“交代府里上下不得私自出入府中,更不得说起本宫受伤卧床一事,至于那名太医定让他对本宫的伤势守口如瓶,再让人发话出去 ,本宫十日后便可痊愈。” 战天齐这是要做什么? 十日后便可痊愈,难道他还想着前去祭祖一事? 那这样,我岂不是白忙活了一场? “太子爷是在怀疑有人故意让太子爷无法上皇家祠堂祭祖?”尚青云眉宇间闪过一丝忧虑。 战天齐眸光转移至窗外,话语咬唇而出,“父皇病重,这祭祖一事全全交由本宫来负责,这是本宫继太子之位以来,第一次开堂祭祖,若是不能参加,定会让人平生口舌,若是传入百姓口中,只怕又是一场风波。” 真如我所料。 “属下知道如何做了。” 尚青云双手作辑,欲要退下之时,眸光看了我一眼,并未多加停留便走开了。 我看着尚青云离去的背影,久久心存颤意。 “你去给本宫取几本书卷过来,本宫想看会 儿书。”战天齐低沉的声音响在我的耳边,引得我微微一颤,这才反应过来,“是。” 我掀帘至书架处,眼神落在那一排排书簿上,看到“百战奇略”那四个字。 我想到他平常看书的习惯便挑了几本兵家百战之类的书。 将书卷递给他,他低头看了下,朝我一笑,“看来你还真心灵手巧,竟然知道本宫喜欢看这种书卷。” 我不由得一怔,方才只是想到他平常的习惯,不由得便选了几本百战之类的书,没有想到竟让他心生了疑虑。 我连忙笑着解释道:“奴婢只是随意拿了几本,谁知恰巧合太子爷的心意。” 他微微转眸,笑意却仍留唇边,“你这随意倒真随了本宫的心。” 我不再语,见内室的烛光不是很亮。 我便抬步又点燃了一盏烛台,还将烛台移至 他的面前,这样也方便他看书。 见我移了烛台,他便抬眸凝向我,“你也别忙活了,去歇会儿吧,本宫想安静看会儿书,有事自会唤你。” 也是,我这走来走去的,定是搅了他。 我微微点了点头,“那奴婢就在外室候着,太子爷若是有需要,就唤奴婢。” 走至外室,心存忧虑的坐了下来,替自己倒了杯水,莫名的喝了两口。 眼前浮现出了在大树后偷看到的那一幕,也不知候佩珊有没有发现是我。 若是发现了,我如今的处境也是极其的危险。 然而这马夫之事也是一件棘手的事,因我弄巧成拙,战天齐现在将矛头指向是有人故意阻止他下月祭祖。 以他的性子定会将此事查个清楚,也定会赶在祭祖之日前去祭祖。 不行,我定要阻止他。 次日一大早,战天齐感觉浑身不舒适。 我想到这炎炎夏日,他己卧床二日,这身子定是难受得很。 我便让人准备了热水为他擦试身子。 刚一开始的时候,我有些难为情,总感觉不知从何处下手。 微微解开他身上的衣服之时,与战天齐的距离特别的近,我能听到他熟悉的心跳声。 我还是仍抗拒着和他保持着距离,动作也变得越来僵硬,不自在。 “若是觉得为难,你唤青云来便是。”他低沉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我手上一顿,但仍是拧干了帕子走向他,朝他摇了摇头,“不成,这尚将军是习武之人,手脚粗重,这等事情岂能让尚将军去做。” 我伸手抬起了他的手,轻轻的用帕子沿着他的手臂替他擦试着,动作有些矜持。 “府里还有小斯,唤他们也成。”他抬眸看着我道。 我仍是摇了摇头,“那也不成,太子爷昨儿个不是说了么?要放话出去,若是让府里的人来伺候你,难免会让人看出你现在的伤势,人多口杂,不能让有心之人有机可趁。” “你倒说得有理。”他微微轻叹着点了点头,突然又想到什么?眸光依旧不离我,接着道:“可你是姑娘家,做这种事情岂不是为难了你?” 我手中的帕子一紧,抬眸看了他一眼,心里竟有些毛毛的感觉,“影儿也是姑娘家啊,她可曾这般伺候过太子爷?” 他面容微微一沉,眸光凝视着我,竟看得有了几分入神,半响后,终是唇边淡笑着回了我的话。 “除了内子,无人这般伺候过本宫?” 我心下一怔,竟发现自己有些自作多情。 我算什么?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奴婢,竟能近他的身? “那奴婢这就去唤太子妃过来伺候太子爷。”我轻轻的放下他的手,欲要起身之时,手上一紧,他反握住了我的手。 “你误会了,本宫说的不是太子妃,而是她。”他淡淡的眸光微微一转,抽回了手,指向对面墙边的那副画像。 我随着他的手势望去,画像的女子正是我。 他口里的内子也是我,突然之间心里竟有了一丝窃喜之意,这种感觉而且越来越烈。 我望着画里的自己竟不由得出了神,情不自禁的问道:“那候侧妃呢?” “你怎么会突然想到她?”他不解的声音朝我响起。 我一怔,这才回了神,我竟望着这画里的自己,莫名的对那候佩珊有了忌妒之意。 我连忙唇边笑了笑,“奴婢只是想到这候侧 妃与前王妃也有几分相似,太子爷又这般宠爱她,奴婢一时就想起了她。” 他淡淡的收回眸光,重新向我伸出了手臂,示意我为他擦试。 我轻轻的抬起他的手臂,继续替他擦试着。 只闻他轻叹了一声,“要说相似,你倒比候侧妃更像内子。” 我怔然抬眸,他眸光灼灼的看着我,四目以对之时,一阵心悸而过。 我连忙转眸道:“奴婢扶着太子爷翻过身去。” 他微微点了点头,在我帮衬之下侧了侧身子,拧着眉费了些气力翻了身去,背对于我。 当我看到他背上蜿蜒着无数条伤痕之时,我眸中一痛。 这里有几道伤痕是那日在密林之中,他以身护我而至。 然而左侧的那一块疤痕是那日北漠之时,他 将我护在怀里,挡过蒙天的刀光剑影。 “怎么了?”他这一问,瞬间打乱了我的思绪。 我连忙抬手持帕轻轻的替他擦试着后背,当我抚过那些疤痕之时,我承认我的心是痛着的。 心冷却,心己死,断情,断念,那些一直都只不过是我在自欺欺人而己。 我的心在面对他之时,仍是会有感觉,仍是会因他而感到痛。 然而这些痛开始一点一点的混淆着我心里的乱。 我怕真到了覆水难收的那一天… “馥…”锦儿的掀帘而入,我微微一怔,回头看她,她竟睁大了双眸看着我与战天齐的这一幕,随后而又立即慌乱的转了身道:“馥华姐姐…你要添的热水…奴婢给太子爷送来了…” 我知道锦儿在回避什么?指了指桌上道:“锦儿,你把热水放在那吧。” “是。” 终是给战天齐擦好了身子,这才好不容易可以回屋休息会儿。 锦儿又在我耳边喋喋不休,“馥华姐姐…” “怎么了?”我托着下颌抚在桌上,哀叹着应了声。 锦儿也托着下颌,睁着水灵大眼,凑近我,小声的道:“我若是没看错,姐姐方才可是在为太子爷擦身子?” 我无奈的点了点头,“是啊,太子爷卧床二日了,这天气炎热,我便给他擦了遍身子。” 我这话才刚落,锦儿便欢喜的起了身,朝我侧身道喜,“恭喜姐姐,贺喜姐姐…” 我一怔,坐直身子看着她这副模样不解的道:“你这是做什么?我这喜从何而来啊?” 锦儿面上一乐,起了身,重回了位子上抚上我的手道:“我的好姐姐,这喜当然是从你为太子爷擦了身子而来啊。” 她原来是这个意思,我甩开了她的手,“你在胡说些什么?” 锦儿微微拧了眉,话语也正而八经的道:“馥华姐姐,我虽来府中时间不长,可我知道,太子爷的习惯就是从不让身边的女婢近他身,就连影儿姐姐也从未服侍过爷沐浴更衣,你可是这府中第一人,这难道不是一件喜事么?” “这太子爷不是受了伤么?”我轻叹了一声,重又托着下颌抚在桌上,一只手玩弄着茶盘之中的茶杯。 锦儿从我手中夺过玩着的那只茶杯,翻杯替我倒了杯清水道:“太子爷受了伤,府里还有男丁小斯啊,可太子爷竟然让你为他擦试身子,看来太子爷定是看上了姐姐。” 我无言以对,接过她手中的清水,这才抿了一口,耳边就传来她好奇一问。 “敢问姐姐,太子爷可有纳你为妾的意思?” 纳我为妾? 我含着口中的清水看向她,有些艰难的咽了下去,朝她挥了挥手。 “我对这个不感兴趣。” “若是对这个不感兴趣,为何死命往太子身边窜啊?”熟悉的声音自门口传来。 我与锦儿一同抬眸看向门外,原来是候佩珊。 她面容带笑的向我们走了过来,令我立即便想起了昨夜大树后的那一幕。 我与锦儿不得不起身侧身向她行礼,“见过候侧妃。” 候佩珊走近我们,出乎我意料的,她竟伸手过来扶起了我。 当我抬起眸看向她眸中的那些思绪之时,她微微抿唇开了口,“我有些话想与童姑娘单独说说,童姑娘可方便?” 我与锦儿对视了一眼,我朝锦儿点了点头, 锦儿这才侧身行了告退礼,“奴婢告退。” 待锦儿走后,我便猜出了候佩珊来我屋里的原因。 候佩珊无事不登三宝殿,怕是昨夜之事,我己经让她发现了。 “童姑娘不请我坐下么?”候佩珊柔软一语。 我眸光微微落在脚边的椅子之上,伸手指了指,“候侧妃请坐。” 候佩珊轻轻的坐下,我替她倒了杯清水,忙把自己的那杯清水收了起来。 她抬头朝我看了一眼,巧笑嫣然的开了口,“童姑娘也坐吧,这里是童姑娘的屋子,我是客,童姑娘是主,童姑娘就不必站着说话了。” 我转眸,抽出桌下的凳子坐了下来。 她竟伸手欲要替我倒水。 我连忙接过她手中的茶壶,“不用劳烦候侧妃了,我这里有一杯清水。” 她便收回了手,待我抬手轻抿一口清水后,她微微从我身上转移了眸光,一字一句开了口。 “我知道童姑娘不喜欢我,初次见面之时,有些突然,没和姑娘说上几句话就彼此之间略生了不悦,今日前来是想与姑娘化解一些误会。” 只见她从袖中取出一块丝帕,丝帕轻轻的展开来,里面一物令我眸中一颤。 她将丝帕将我面前推了推,“这是我昨夜在湖边散步之时捡到的,看了看,觉得眼熟,如若我没有猜错,这耳坠子是姑娘落下的吧。” 我抬手抚上双耳,真是我掉的耳坠子。 我还未开口,她倒看着我左耳笑了起来,“还真是,姑娘肯定是伺候了太子爷一晚上,还没发现这左边的耳坠子己经掉了。” 看来这候佩珊是想提醒我,昨夜我不该看到那一幕,现在如若不承认,只怕也说不过去了。 我接过她丝帕之上的耳坠子,道了一声谢,“多谢候侧妃,这耳坠子确实是我掉的,昨晚我 也确实去过了湖边。” 我这么一说,她面上的笑意己散去。 随着我手上一紧,她紧紧的握住了我的手,力道越来越紧,“那你看到了什么?” 第199章 在候佩珊的眸中我己经看到了慌乱及危险。 我面上故作一笑,若无其事的回了她的话。 “昨晚天色太黑了,空中又无星月,近距离我都无法看清,就不用说远距离的人和物了。” “那你听到了些什么?”她面上冷冷一笑,手上力道又加了一分,令我的手上开始感到一丝痛意袭来。 这女人竟会武,手心的长茧先不说,单凭她的内力,我发现我定不是她的对手。 我微微抿了抿唇,但是仍在唇边留了一丝笑意,“昨晚虽说没有看见什么?倒还真是听见了一些声音。” “快说,你听到了什么?”她的一双冷眸中的寒意也越来越甚,由此可见她内心此时极其的慌乱。 也就在在她左眼微微眯了一下之时,我的右 手被她握得越来越痛,然而我放在左膝之上的左手开始一点一点的收紧。 此时我依旧坦然的看着她道:“候侧妃如此心急作甚?这大夏天的在湖边肯定能听到蛙声一片啊,除了这蛙声一片,我好似还听到有知了声,虫叫声,又或是湖边垂鸟叫声…总之,昨夜确实听到了挺多的声音,只是现在要我一一想起,我也只能想起这些了,难道候侧妃昨夜路过湖边之时,没有听到这些声音?” 她面上的冷笑敛了一半,一点一点的放开了我的右手,稍稍拉长了一丝声音。 “这里就我与姑娘两人,姑娘就不要给我打马虎眼,也少给我装蒜,姑娘若是想在这府里好好的生存下去,就最好是闭上你这张嘴,否则可别怪我手下无情。” 我自然不屑她的威胁之意,面上的笑意更浓。 “我虽未念多少书,但我却知这么一句话,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她抬起手边的清水这才抿了一口,闻我此言,手上微微一顿。 落杯之时,我清清楚楚的看见她握着杯身的手己是紧紧,松开来之时,她转眸看向我,眸中乍现一丝狠唳。 “姑娘这话可是错了,这己经做了的事情,那就是做了,若是想要人不知,倒是还真有一种方法,我一直都相信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想要杀人灭口? 我不心为然,悠闲的抿了一口清水道:“候侧妃是在威胁我?” 她微微转了眸,意味深长的一语,“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便不会让你成为死人。” 我无声的轻叹了口气,朝她点了点头,“候侧妃放心,这等大事,我一个小小奴婢又岂会不知明哲保生的道理?” 她抬起手欲要饮水的手微微悬在半空之中, 转眸向我,“姑娘这句明哲保生倒令我心存疑惑,姑娘入府的初衷就真只是成为太子爷的身边之人?” 她这话是何意? 我的心为之一颤,还未来得及揣测她心中之意。 下一刻,她自顾自的答了话,“我倒觉得不像,这世间虽有相似之人,但姑娘这种相似程度不得不让我心存疑惑,不过不管姑娘是何人?你我之间必不会相冲突,我不会与你争宠,也不在乎在这府里的地位,更不在乎太子爷这个男人,你若是知趣,咱们可以互不相干,往后我也定不会为难姑娘,姑娘觉得如何?” 看来,这候佩珊确实是深爱着那戴着面具的男人。 她来府中也不是为了争夺战天齐的宠爱,更不不是为了这府里的地位,她是为了成全心爱的男人一番事业而来。 如今深陷这太子府中,肚子里还怀着其他男人的孩子,若是事有差池,她便必死无疑,反而还会连累候府众人。 她来找我的目的,只是为了封我的口,并无杀害我之意。 看来候佩珊并不是无恶不作之人,在她心里只是爱着那个男人,所以甘愿为他付出这一切,其实她的本性是善良的。 虽然我得知她与那个男人之间的苟且之事,可是无凭无据,任我说破嘴,也无人相信我。 况且她还是朝中重臣之女,论身份地位,我如今的身份又有何人会相信我所说。 与其在府中得罪她,我还不如顺了她的意思,静观其变。 至于候佩珊潜伏在战天齐身边的目的,我也只能暂且放一放,寻得好机会,将她与那个男人一并除去。 毕竟除去一个候佩珊,只是断了那个男人的 一条眼线。 对那个男人来说,候佩珊只是一颗棋子,如今还有些用,再往后,定会选择弃之。 我微微看向眼前之人,眸光从上至下,延伸到了她的小腹之上。 半响后,我稍稍扬眉笑了笑,“这倒是真是一个好主意,竟然候侧妃都把话说得这般明确了,那就一切都按候侧妃所说的去办,不过我想提醒候侧妃一句,与其这般痛苦的爱着一个无情冷血之人,还不如回头想想自己当初爱上他之时的那份初衷是冲动还是真的爱恋,若是冲动,冷静下来,有些事情还有回头的机会。” 经我这么一说,候佩珊身子一颤。 “你不懂就不要乱说,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你管好自己便好。”她慌乱的起了身欲要离开。 我也起身,看着她慌乱的背影,由衷的叹了一声,“孩子是无辜的,他不该承受自己父母所 犯下的罪孽。” 候佩珊脚下一顿,没有回头,重又迈出步子。 最后一语,我是作为女人对她的忠告,也是在提醒她,睁大眼睛识清身边之人。 往往爱得深,便会伤得深,与其爱一个不爱自己的人,还不如选择放手,这样才不会痛得那么深,那么久… 候佩珊离开了,我带着思绪欲要重回桌前时,锦儿乱窜了进来,“姐姐,这候侧妃可有为难于你?” 我看了看她,朝她摇头一笑,“我没事,她不就刁钻几句,我都习惯了,只不过今日候侧妃来见我之事,你可不要与人提起。” “为什么?”锦儿不解的看着我。 我无法与她解释,不是那句话,不想连累她掺和入内。 我笑了笑,“你就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 这么简单。” 很快,一天便过去了,云先生按照我的吩咐给我送来了尚青云府中的地图。 我想要提醒战天齐关于城外火药一事,让他调准目标,也只能走尚青云这一步了。 “小姐,这事不如交给老奴去办吧。”云先生终是不放心我这么做。 我朝他轻摇了头,“不行,万一这事失败了,我还能以这张脸来威胁尚青云,我相信他会看在云雀的份上,饶我一命。” 云先生面色一怔,朝我问道:“那小姐岂不是要自暴身份?” 我冷冷一笑,“那又如何?尚青云的心里只要有云雀,就定会明白云雀替我一死的良苦用心,也定会支持我查出逼死云雀之人。” 云先生只是紧紧的看着我,欲要再镒相劝之时,我抢先一步重开了口。 “先生放心,不到万不得己的情况下,我是 不会自暴身份的。” 云先生微微低吟了半响,终是深吸了一口气相信了我,“小姐一切小心。” 用过晚膳后,我伺候着战天齐用下了汤药。 今日这么一瞧,他面上的浮肿己经散去,面色也恢复了一些血色,看样子是恢复得不错。 虽然还不能动弹,但至少上身可以活动了。 借着我的手,他顺着床沿坐了一会儿后,我看向窗外像是己经入夜了。 这个时辰,我想到我点在檀香之中的沉睡散应该起到作用了。 我便故意的问了问他,“太子爷今日还看书么?” 他微微抬起眸看了我一眼,眸中的光彩淡了许多,有些累了的回了我的话。 “今日就不看了,有些困了,你把灯熄了,也回屋去歇着吧。” “那好,守夜的奴才就在殿外,你若是有事 ,让人来唤我便可。”我微微一笑,上前扶着他躺了下来,替他理好被子。 “都要睡了,还能有何事?你也累了两日了,快去歇着吧。”他微睁着双眸,朝我扬了扬手。 我行了告退礼,出了殿门之时,我熄灭了灯中的几盏灯,只留了一道守夜灯在殿中。 还交代殿外的守夜奴才道:“太子爷因腿上的伤势,这两日都未睡好,今日好不容易睡着了,你们守在外动作小点声,不要吵到了太子爷。” “是。”守夜奴才朝我点了点头。 这刚迈出一步,心里终还是不放心,想到这沉睡散也不知对他有没有用。 想起当年的那些事,那些沉睡散对他来说,都让他看出了端详,今日我己经极为的小心了,若还是让他看出了端详,那就… 我又回了头对着殿外的两名守夜奴才道:“ 太子爷若是醒了,记得来唤我。” “是。”守夜奴才又朝我点了点头。 我这才稍稍放下心的离开了。 回到屋里,锦儿己经倒在了床榻之上。 早在我离屋之时,我就给她备下了沉睡散,想必这个时候正是她睡得正熟的时候。 我从床底拿出夜行衣换上后,便从后窗跳窗至云先生的膳房,那里云先生早己为我安排好了一切。 出了府,照着云先生给我的地图偷偷的来到了尚青云的府中。 尚青云的府邸当然不能与太子府相比,面积不是很大,府里此时很安静。 我很快便能找到尚青云的书房。 书房里一片漆黑,这个时辰,尚青云应该己经睡下了。 我轻轻的推开了书房的门。 摸着黑来到了书案前,欲要从袖中取出早己 准备好的一封信时,眼前竟一亮。 我心头一怔,入内的是一张熟悉的脸。 尚青云竟料到我会来此? 他面上极其有淡定,眸光深看了我的一眼,此时的我戴着面纱,而他并没有想要揭掉我脸上面纱的意思。 而是几步走向我,手指着我的右侧道:“她是替你去死的,王妃既然来了,就给她上柱香吧。” 我朝着他的手势朝右侧望去,那里立着一道牌位,“吾妹,云雀之灵位。” 是云雀的牌位。 那一刻,我眸中涩痛泛起,胸口剧痛而来,根本无法控制。 我含泪走向云雀的牌位,那案上摆着她最爱吃的水蜜桃还有糕点。 一瞬间,云雀那张噜嘴的面容己不知不觉的闪过我的眼前,还有她的一颦一笑,眼前的画面 是那样的清晰。 这个傻瓜,竟就这么悄悄的走了。 说过,要陪我一生一世。 说过,要同我做一辈子的好姐妹。 说过,要同我一起将孩子带大。 说过,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能丢下我。 尚青云向我递来了一柱香,我伸手去接,可是己经颤抖得无法接住那柱香。 “属下来代劳吧。”尚青云站在我的身旁,替我为云雀上了柱香。 “相信云雀能见到王妃,现在一定很开心。”尚青云低沉的声音响在我的耳边。 我看着云雀的牌位,启唇颤抖的问道:“将军竟然识出了我?” 尚青云转眸看向我,“从王妃入太子府的第一天,属下就知道王妃回来了。” 我不解的转眸向他,他从云雀的牌位后取出一个盒子,打开盒子,从里取出一封信,递向我 。 “这是云雀临死之时留给我的一封信,王妃不妨看看。” 我颤抖着手接过他手中的信,他替我将信拆开了来。 云雀识字不多,写得最多的就是小姐二个字。 信里的字不多,就十个字,“求尚大哥好好保护小姐。” 这刺眼的十个字狠狠的撞入了我的心中,我眸中的泪水再也止不住,夺眶而出,信上的十个字模糊了起来。 手上一松,信从我手中而落,我的手僵在半空之中,悲痛得麻木。 尚青云从地上捡起那封信,又完整无缺的放回了盒子之中,一字一句开了口。 “这信里她什么也没有说,她只求我,日后好好保护王妃,属下在她的牌位前答应了她,这 一生属下定会誓死守护太子爷与王妃,王妃此次归来,属下不会寻问王妃归来的目的,但求一点,属下恳请王妃不要伤害太子爷。” 我抬起泪眸怔怔的看向他,咬着唇问道:“云雀之死,你知道多少?” 第200章 尚青云淡定的眸中莹然一丝浅浅的情绪。 “此事属下一直都在调查,世人都认为齐王妃葬身在那场大火之中,也就在那一日,属下收到了云雀的这封信,属下便知王妃并未死,葬在大火中的是云雀,云雀以死来护住王妃,那属下定只能当王妃己死,没有相告任何人,哪怕是太子爷,属下也未相告,这样王妃才能远离那些危险,属下私底下查过王妃的去处,可并没有王妃的消息,属下认为没有王妃的消息,那便是一件好事,至少王妃暂时都是安全的,至于是何人逼死云雀,云雀在信中并没有说,那定是不想王妃为了她而深陷危险之中。” “此事无须你来相劝,我不会让云雀白死,更不会让那些杀害我亲人的人好过。”我咬着唇冷冷的看着他,而又转眸从袖中取出了一封信递向他,淡淡的开了口,“不过你放心,我不会伤害战天齐,反而我是来救他的,这是五爷与六爷在城外合谋私藏火药之 地,他们预谋将战天齐炸死在祭祖之日。” 尚青云接过我手中的信件,有些急促的展开信件看了一遍,抬起头一阵愕然的看着我。 我从他愕然的眸光中,微微转了眸,“那日马场马夫是我安排的人,也是我让人令九爷的马误食了乳糖,我的意图是想阻止五爷与六爷的狠辣手段,却没有想到被我弄巧成拙,倒让你们将矛头指向了我,我今夜也是逼不得己才出此下策,前来送信,此事,但愿将军知道该如何做?” 尚青云微微垂了眸,收好手中的信件后抬眸对我说道:“王妃请放心,此事属下知道该怎么做了?” 我微微点了点头,有一事深感疑惑,终是还是问出了口。 “敢问将军,为何将军料到我今日会来府上?” 尚青云微微勾了唇,眸光望向面前的云雀牌位,“属下说过,属下答应了云雀誓死守护王妃,当属下得知王妃入府的第一日开始,属下就一直让人在暗中保护王妃,所以才会得知王妃今日会来府上,至于王 妃为何来府中,属下一开始并不知。” 看来,这一点是我忽视了,竟然时时刻刻都有人跟着我,我竟丝毫不知,此人定是埋伏在我身边。 书香殿的奴才就属我与锦儿走得最近,难道是锦儿? 我微微敛回了思绪,看向他,抿唇开了口,“我别无他意,就是想来送信,没有想到,你却早就候在这等我了,我了解将军的护我之心,也了解将军对太子爷的一片赤胆忠心,为了不使将军难做,往后还请将军从我身边调回你的眼线。” 尚青云的眸光依旧停在云雀的牌位之上,面上泛着浅浅的笑意,“属下这一生愧对二名女子,其一是属下那结发妻子,其二就是云雀,云雀对属下的心意,属下并不是不懂,只是属下不能给云雀一份完整的爱,她跟着属下也不会幸福,云雀也知我心思,才会选择做属下的义妹,她能在最危险的时候想到找我这个义兄求救,那就证明,在她的心里,属下是她最信任的人。”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转了眸看向我,眸光坚定的继续说道:“所以只要是她所求,属下定会做到。” 看来,在尚青云的心里是有云雀的位置的。 只是因为愧对亡妻,令他没有办法再去展开一份新的恋情,所以他选择了逃避。 然而这逃避却让他与云雀天地两隔。 我抬手抹掉眼角颤抖的泪水,一字一句开了口。 “将军确实不能失信于云雀,可将军也不能违背太子爷,将军不问我归来的目的,但我可以告诉将军,我想做的事情太多了,不是将军能说护就护,说挡就能挡之事,还望将军遵循我的意思,今日在云雀牌位前,你我就将此事告知云雀,我相信云雀定不会怨你。” “属下就是想为云雀做些什么?至于王妃想要做的事情,属下说不定也能相助于王妃。”尚青云眸光紧紧的绞着我。 我冷冷一笑,“将军何必如此纠葛?你嘴上说答应云雀要护我周全,实际是在派人监督于我,将军的 心不只在护我,也在防我。” “属下防着王妃,实际也是在护全王妃,王妃势单力薄,有些事情王妃是很难做到的。”尚青云眸中闪过一丝暗沉,同时也乍现了一丝急切。 “不管有多难,我都要知道是谁逼死云雀,是谁想要害我,是谁将我推至今天这般地步?”我扬袖冷冷的转身,欲要离去之时,尚青云扬声说道:“在负了王妃之事上,太子爷是有苦衷的。” “太多的事情,我与他之间本就是身不由己,只是我没有想到,我与他竟落到这般的结局。”我脚下微顿,唇边一抹淡笑而起,丢下一句话,跳下了窗子。 回到太子府中时,我的心绪依旧是杂乱的,我躺在床榻之上久久不能入睡。 几番闭眼都想起当初云雀端着一碗汤药要逼死我腹中孩儿之时的情景。 也许当初我再冷静一些,我便会看出云雀眸中的难言之隐,我便能想办法阻止云雀以死相护。 也许云雀现在还能活着,也许她还能伺候在我的身边,也许她与尚青云终究会有个好的结局,而不是如今人己去,留下这么多的遗憾与痛苦给活着的人。 是谁,到底是谁? 是谁狠心的夺走了云雀的命,是谁强行的打破了这一切。 无论是谁? 我都会让他们负出惨痛的代价。 我微微掀起床缦,看向那间屋里的锦儿。 会是她么?她会是尚青云派来监视我的人么? 次日一大早,我便早早醒来了,想着一整夜无人来唤我,那沉睡散定是对战天齐有了作用。 当我来到书香殿之时,两名守夜的奴才朝我笑了笑。 “昨夜太子爷睡得可好?”我笑着问道。 其中一名守夜的奴才回了我的话,“姑娘放心,太子爷一夜未醒,睡得可踏实了。” 我面上一笑,拍了拍他们的肩头道:“辛苦二位 了,守了一夜也该累了,这里有我,你们趁着现在下去歇会儿吧。” “多谢姑娘。” 待两名守夜的奴才走后,我轻轻的推开了殿门,殿中之人丝毫没有一点动静。 我见天还早,便蹑手蹑脚的掀帘入了内室,想到还能让战天齐多睡一会儿。 我轻声走向他,他静静的睡颜还是如从前一般,连睡着也是那般的沉稳淡定。 我伸手替他轻轻的理了理被子后,就坐回桌边,等着他醒来。 这不知不觉中,自己竟也趴在桌上睡着了,也许是昨夜一夜思绪纠葛未眠的原因。 这一睡竟睡到了阳光高照之时,我侧脸而睡,随着阳光的直入殿中,我一时觉得燥热起来。 待我睁眼,这才反现自己竟也睡着了。 突然想到了什么,这才想起了身后床榻之上的战天齐,连忙起身,咯噔一声响,身下的凳子一不小心 与地面发出了一丝声音。 我心头一怔,连忙止住凳子,再抬头看看床榻之上的人。 战天齐己经掀开了床缦,朝我正笑着。 “奴婢吵醒你了。”我拧着眉道。 他朝我招了招手,我连忙上前将他扶了起来,他的眸光瞥向窗边潜入的那一抹阳光,问道:“现在几时了?” 我微微一愣,方才自己也在琢磨睡到几时。 我连忙朝窗外看了看,以太阳高照,应当是午时了。 我便道:“午时了。” 他微微一叹,“都午时了,为何不叫醒本宫?” “奴婢想着,太子爷因伤势的原因,折腾二个晚上,昨晚好不容易睡个好觉,琢磨着想让太子爷多睡会儿,便没有唤醒太子爷。”我边说着,边转身替他准备好热水洗漱。 “听你这么一说,我这一觉倒真是睡得舒适。” 他带着笑意的声音自我身后传来。 我回头看了他一眼,并未说什么? 他突地又问起了我,“你昨晚歇得可好?” “好,好极了。”我笑着答他。 谁料我这一笑,他竟说出了一句这样的话,“看来是本宫连累了你,你想要什么赏赐?” “什么都可以啊,我不挑的。”我仍是带着笑意,将洗漱水端至他的面前。 他接过洗漱水清洗了一番后,将帕子递向我,朝我笑了笑道:“那就依本宫之意来,到时无论赏你什么,你可都要接受?” 这话竟让我莫名一怔,但仍是朝他点了点头。 伺候他用过午膳后,殿外响起一丝奴才的声音。 “启禀太子爷,尚将军左将军求见。” 心想一定是城外火药之事。 耳边只闻他稍稍扬了声音,“让他们进来。” “那奴婢先退下了。”我连忙收拾着好桌上的膳食行了告退礼。 走至门口之时,恰遇这俩人,左荣立直入了内室,尚青云也只微微看了我一眼。 走出书香殿,想着他们此时在议事根本就用不着我。 我也用了一些午膳,想着无聊,我便又来到了清湖边。 听着头上知了聒噪的声音,我的心里更加的烦燥不安。 这才欲拾起脚边的一枝枯枝在水里翻打着,溅起阵阵水珠,倒觉得心里凉快了一些。 “姑娘可要小心些,这清底水深,担心失足落水。”声音自身后而来。 我转头望去,竟是晋婉,我连忙起了身,“奴婢见过太子妃。” 晋婉伸手抚起了我,“你我之间不必这般拘谨,我那日说了,我欣赏你的性情,往后你就与我姐妹相称吧。” 我微微起身,重又垂了眸,“奴婢不敢。” 晋婉朝我挥了挥袖,“有何不敢?天齐哥哥负伤的这些日子可是你一直在照顾着,这天齐哥哥伤好后,我会去向天齐哥哥提议纳你为侧妃。” “这…”我心头一怔,抬眸看向她。 她正笑意黯然的看着我,“难道你不想?” 我复又垂眸,“我只是一个奴婢怎么能攀上太子爷?” “那你为何要来这太子府呢?”她一边朝我问着,一边越过我的身边,朝我方才的那块石头之上有些费力的坐了下来。 我这才发现,今日她的身边没有跟来任何一名奴婢,就连平常一时守在她身边那名武艺高强的婢女也未跟在身边。 “奴婢是来太子府中随表姐学些深闺女子的礼数。”我微微转了身,眸光落在她手下轻抚着的隆起的肚子之上。 她转眸重又看向我,久久不语,直到唇边泛起一丝轻笑之时,她这才开了口。 “是姜侧妃让你来的,那也一样,姜侧妃存着什么心,谁人不知,不过你倒是这张脸生得好,单单这一点,就能让你表姐如愿。” 这晋婉的聪慧我是见识过的,她虽在府里不问世事,可这些妾室的心思倒是琢磨得清楚。 见我不答,突然手上一紧,她伸手握住了我的手,唇边的轻笑也一瞬间敛了回去,化作了一丝沉重。 “蝶衣姐姐,你可以瞒过所有人,但你瞒不过我。” 我心头一震,连忙从她手中抽回了手,有些闪躲的笑了笑,“太子妃莫不是又把我当作前王妃了。” 她起了身,与我面面相视,距离有些近,只闻她长叹了一声。 “蝶衣姐姐,你就不要再装了,我晋婉虽与你相识不久,但我晋婉天生嗅觉灵敏,蝶衣姐姐身上透着的那一股清淡香味,我是不会闻错的,这里也无人,我己经让人将这里的所有人都遣开了,到了此时此刻,蝶衣姐姐还要瞒我么?” 我心下低吟,怕是瞒不过了,早在初见她之时,她说的那一句话就己经让我怀疑她己经识出了我。 我微微抬起了头,收敛起童馥华的性情,对她一笑,“想不到这府里第一个认出我的人竟是你晋婉。” 她面上一悦,眸中瞬间泅出一丝泪光,伸手紧紧的握住我的手道:“我就知道我不会弄错,蝶衣姐姐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我微微抿了抿唇,她眸中的泪光更加急促了,手上加了一丝力道急切的问道:“蝶衣姐姐你快告诉我,当初到底是谁想要害你?” 第201章 我看着她眸中的急切与愤怒,半响轻摇了头。 “我也不知道到底是谁想要害我,云雀也没有留下任何的线索,我只知道,是有人抓获了我娘亲还有云先生逼迫云雀除掉我腹中的孩子,云雀无措之下,只能想到替我一死来护我性命,可那人心狠手辣,出尔反耳,最后还是对娘亲与云先生起了杀意,娘亲为了护全云先生逃脱…也死了。” 她闻此言,握着我的手一颤,接着又收紧了几分,带着悲愤之意的扬了声音。 “你为何不把这些告诉天齐哥哥,天齐哥哥一定会助你报仇的。” 我唇边淡淡一笑,朝她再次摇头,“晋婉,你错了,你再想想,若是那个人是当今皇上,你的天齐哥哥他还会选择为我报仇血恨么?” 手上一松,她脚步挪后了一步,怔然的看着我问道:“你怀疑是当今皇上?” “我只是猜测而己。”我淡淡一语,突又想到什么?伸手握住了她微颤的手,“晋婉,此事你能为我保密么?” 她微微抬起颤抖的双眸,朝我点了点头。 “谢谢你。”我一笑,松开了她的手。 她抿了抿唇,眸中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半响后,终是说道:“蝶衣姐姐,我也有对不起你的地方,你出了这么大事情,我竟然什么都没帮到你,反而还…” “说什么呢?现在看到你如愿的怀上了孩子,我替你高兴。”我匆匆打断了她的话,眸光却长留在她的隆起的肚子之上。 “这个孩子…”晋婉的话还未成句,身后己走来了她平常身边伺候着的奴婢。 “太子妃…”那名奴婢轻轻一唤。 晋婉的话便没有再说下去,回头朝那名奴婢 问道:“何事?” 那名奴婢朝我看了一眼,重又低了头,“是书香殿的锦儿姑娘,她来唤童姑娘前去书香殿,说是太子爷正在找童姑娘。” 我闻此言,连忙向晋婉行了告退之礼,“那奴婢先行告退了。” 晋婉回眸看向我,朝我迈近一步,轻声说了一句,“日后有什么本宫可以帮到你的,你尽管开口。” “奴婢知道了。”我微微一笑便走开了。 一路在锦儿的催促之下赶至书香殿。 待我到了书香殿后,殿中只留了战天齐一人。 左荣立与尚青云都己经不在了,我一眼便瞧到战天齐正坐在榻间翻看书卷。 我便快步朝他走了上去,“太子爷唤我?” 他抬眸看向我,放下手中的书卷,朝我招了招手,“今儿天好,你扶我出去走走。” 我一怔,不解他的意思,直接便问道:“你的腿…” 还未待我问完,他便伸手握着我的手,从榻间踏下,直立在地上。 我难以置信的看着他的腿,半响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朝我一笑,指了指自己的腿道:“青云给本宫输了真气,再服下这颗丹药,可保我一个时辰内能站起走动。” 他握住我的手,朝前走了两步,将桌上的药盒打开来,里面还剩两颗黑色的丹药。 “太子爷是想走给府里人看?”我抬眸一问。 他转眸向我,眸中乍现一丝赞赏之意,“想要不夸你聪明,怕是不成了。” 我抿了抿唇,眸光依旧不移他的那受伤的腿,太医说了,要静养一月才能站立走动。 可这才几日,他变能站了起来,我开始对这 药有了好奇心。 “觉得神奇?”他伸手指了指面前的黑色药盒。 “太神奇了。”我不由得惊呼了一声。 他朗声一笑,握住我的手微微收紧了一分,“走,扶本宫出去转转,也让府里人一起见证你这眼里的神奇。” 战天齐是想让府里人注意他腿上的伤势己经大好了,那必不会影响皇家祭祖,这样也不会打草惊蛇,他是想来个金蝉脱壳,釜底抽薪。 我扶着战天齐从书香殿一路走去花苑之中,一路上见着不少奴才奴婢,一个个行礼让步,但更多的眼光是落在我的身上。 这样的眸光我自然懂得是何意? 这才入花苑,迎风而来一阵阵香气,抬眸看去,这才发现不远处正有几名娇艳的女子向我们迎来。 “见过太子爷。” 候佩珊,何思琳,陈安定,姜心蕾,这四人一同而来,竟是得知了战天齐可以直立走动的消息。 “都起来吧。”战天齐淡淡一语。 这四人起身后,候佩珊因那晚之事终还是对我有所介怀,眸光看了我一眼后,便转了眸。 “太子爷您能站起来了,真是太好了。”身边的何思琳倒是特意向我撞了过来,托着战天齐的手臂,硬生生的将我挤至一旁。 我这才让步,右侧又一丝力道而来,这陈安定也凑了过来,“就说咱们太子爷福星高照,这才几日,太子爷就能恢复成这般模样,真是天佑太子爷啊。” 我无奈的只好给她们几个让路,站在一旁看着她们这争宠的一幕。 “都别围着太子爷了。”候佩珊朝一左一右的何思琳与陈安定扬了扬手,而后自己却直接扶上了战天齐的手臂,柔声的说道:“太子爷,妾 身扶你回亭间休息会儿。” 我欲跟上去之时,手上一紧,姜心蕾拉住了我的手,“这些日子为何都不见你来找我。” 我秀眉微微一紧,故意拉长了声音,“表姐不是不待见馥华么?” “我…”姜心蕾面色一沉,欲言又止。 我从她手中挣脱开来,朝她扬了扬手,“行了,我与你说笑的,我这些日子成天照顾着太子爷,我都不敢走开,我哪有时间去你殿中窜门啊。” 姜心蕾白了我一眼,“那谋害太子妃一事,你可有何进展?” 我就知道她想知道此事,如今杨晴儿重病在榻,太子爷又坠马卧床,此事己无着落,只怕此时最着急的倒成了姜心蕾。 我看向她,轻叹了一声,“我若是表姐,就不会再提及此事了。” “为何不提?”她拧着双眉不解的望着我。 我眨了眨了眼,而后又偷偷的指着不远处亭间伺候着战天齐的几个女人道:“表姐,你瞧瞧这府里的几个女人,谁会最有嫌疑谋害太子妃?” 姜心蕾不屑的看了我一眼,“证据都出来,不就是那杨晴儿么?” “若真是那杨晴儿,表姐就更加不能提起此事了。”我微微抿了抿唇,眸光却依旧不离那几个女人。 “这又是为何?”姜心蕾眸中的疑惑更甚。 我微微朝那亭间迈出了步子,边走边回了她的话,“太子爷那日分明有护着杨晴儿之心,你若是在旁添油加醋,搞不好还会引火上身,这把火没把杨晴儿给烧着,反倒让你在这府中又竖起了一个敌人,这对表姐将来在这府中处事可是极为不妙。” 经我这么一说,姜心蕾眸中疑惑开始微微散去,轻轻一叹,“你倒说得有理,可是这事不是 你让我这么做的么?” 我一怔,这女人倒不笨。 便故意轻咳几声,清了清嗓子向她说道:“当初我也不知太子爷会这般护着杨晴儿啊?再说了,表姐在府里竟如此没有地位也是我一时没有想到的事情。” “你…”姜心蕾气得怒气直冒眸中,怒指着我,终是没有说出什么。 “好了,表姐,你不凡再想想,此事应当不是杨晴儿所为。”我微微伸手挡下她的手,轻轻的握在手中。 只见她的手微微一颤,眸中疑虑开始翻转,脚下一顿,看向我恍然的说道:“难道是…” 我朝她微微点了点头,“连你也能这么想,像太子爷如此睿智的人,他难道会没有生疑?” 她朝我轻点了头,重又迈出步子,边走边看着我说道:“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们现在什么也不要做,一切静观其变便好。” 我面上一笑,松开了她的手,朝她打了一个响指,“聪明。” 她脚步一顿,停了下来,朝我点了点头,“好,此事我就听你的。” 我心里却在暗想,这件事情分明是候佩珊所为,可却找不到证据,就算有了证据,也没法揪出指使候佩珊的幕后那个戴着面具的男人。 俗话说得好,捉贼拿赃捉奸拿双。 我微微转了眸看向亭间的那些女人,当我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心里又泛起了痛意。 我向姜心蕾指了指道:“表姐,你没瞧见那些个女人都在献殷勤讨好么?你若再不去,只怕这太子爷都快记不起有你这个侧妃了。” “要你多嘴。”她恨恨的白了我一眼,迈出走了上去。 我跟在其后,这越靠近,就越看得清楚,听得清楚。 “太子爷,这是您平常最喜欢吃的糕点,妾 身特意为您准备的,您尝尝。”候佩珊这戏演得可真好。 明明心里爱着其他男人,却要在战天齐面前争夺宠爱。 我的眸光再落向她的小腹之上时,我发现,她的一只手总不离小腹,像是很小心的保护着,生怕身边的这些女人一个不小心就伤及她的小腹,莫不是那孩子她并未拿掉。 候佩珊似乎也将我这生疑的眸光收在了眼底,时不时的抿了抿唇。 我知道她的意思,便没有多加停留。 只见右侧的何思琳又从身边奴婢手里端来一碗汤,送至战天齐的面前,温柔的说道:“太子爷,这是妾身熬的一碗大补汤,你先用些汤吧。” 又是糕点,又是大补汤,这战天齐身在花丛之中,坐离齐人之乐。 只见战天齐微露了笑意,那丝笑意让我转了 眸,只觉得内心酸楚连连。 为了掩饰内心的这些不合事宜的情绪,我只能反复的说服自己,告诉自己是童馥华,不是华蝶衣。 “太子爷,这是妾身托人从很远的地方买来的葡萄,可甜了,您尝一颗试试。”陈安定也不甘示弱。 这可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谁不想表现温柔体贴夺得战天齐的一笑。 “你都看到了,这哪还有我的份儿。”姜心蕾唉声一叹。 我心念微微一转,朝身边的茹儿吩咐道:“茹儿,你去弄杯清水来,要温热一些的清水。” “表小姐,你现在要清水作甚?”茹儿拧着眉朝我问道。 “让表姐拿去给太子爷啊。”我指了指战天齐道。 茹儿面色一沉,眸中泛着怒色的朝我低斥道 :“表小姐,你也不看看,人家不是太子爷喜欢的桂花糕,葡萄,就是大补汤,你弄一杯水让小姐端去,岂不是让人家笑话小姐。” 我白了她一眼,伸手一戳她脑袋道:“你懂什么?别多嘴,先去弄着。” 茹儿嘟着嘴,无奈的去取清水。 待茹儿回来后,我从她手中夺过清水,试了一下水温,战天齐不能喝凉水,然而这个温度刚好。 我便轻轻的拉了拉姜心蕾的衣袖。 姜心蕾朝我看了看,最后才落到我手中的清水之上,可仍是不解的意思。 我朝她推了推,“表姐可别看这杯清水,待会儿,你就明白我的意思了。” 姜心蕾无奈的接过了我手中的清水。 我一笑,凑至她的面前说道:“我啊,现在这就去为表姐扫出一条路来。” 我笑着向这些女人迎来,眼见战天齐此时因 这些女人争宠,不知该先吃什么的时候。 我稍稍拉长了声音说道:“太子爷,这桂花糕与这新鲜的葡萄可都是甜食,太医可说了,你现在身上有伤,正在康复期,不宜食用含糖份的食物,难道太子爷给忘了?” 这一说,引得战天齐带着些许不解的看着我。 我便微微转了眸,毕竟这太医的话是我瞎说的。 而在此时,身边的何思琳倒有了动作,“就是,童姑娘是太子爷身边贴身伺候的人,最熟悉太子爷最近的饮食情况了,这些葡萄啊,桂花糕啊,都有过多的糖份,都不能吃。” 何思琳一边说着,还一边将战天齐身边的葡萄与桂花糕都给推开来,最后偷乐着将自己的大补汤放至最中间道:“所以太子爷还是用些妾身亲自熬的大补汤吧,对身子好。” 第202章 大补汤,我倒又有一计,便接了何思琳的话。 “太子爷,这大补汤倒是不错,只是太医又说了,你现在的伤口正在愈合期,这些大补汤也暂时不能用。” “你…”何思琳手上一顿,瞪眼看着我。 我微微转眸看向战天齐,他唇边泛起一抹似笑非笑,“多谢馥华的提醒,本宫都差点忘记了太医交代的事。” 只见战天齐的一扬,身边的奴才就将桌上的桂花糕,葡萄,还有何思琳手中的大补汤全都辙走了。 我便朝身边的姜心蕾得意的笑了笑,也是时候让姜心蕾尝尝甜头,往后能愿意相信我说的去做。 姜心蕾明白了我的意思,便轻轻上前将手中的清水递至战天齐的面前,体贴的说道:“太子爷,今儿天热,你方才又走了一会儿,怕是渴了,喝些清水,解解热。” 战天齐接过她手听清水,微抿一口时,眸光却异样的瞥向我,引得我眸中一颤,连忙装作若无其事的垂了眸。 “还是姜侧妃懂得本宫的所需,有劳姜侧妃了。”战天齐带笑的一语。 “这都是妾身应该做的。”姜心蕾从他手中接过茶杯,面带喜色的看了看我。 然而此时,这亭间的其他的女人一个个都气得咬紧了薄唇,终是一句话也不敢说。 我也细细的观察了候佩珊,就属她一人面上淡定无措,因为这对她来说,她的心里根本就不在乎。 我自内心轻叹了一声,再算计着时辰,也出来一段时辰了,这才想到战天齐的丹药只能维持一个小时。 我便有些心急的越到战天齐的面前,小声的提醒道:“太子爷,今日日头毒辣,不宜久待,奴婢扶你回殿吧。” 听我这么一说,几个女人都不愿战天齐就这么离 开,一同唤道:“太子爷…” 战天齐面上一笑,微微起了身,对着身边的姜心蕾吩咐道:“本宫这些日子要静心养伤,太子妃身子也渐重,这杨侧妃也病着了,府里一切就交由姜侧妃来操持,这些日子就多多辛苦姜侧妃了。” 姜心蕾面上一乐,受宠若惊的连忙低头领命,“不辛苦,这是妾身该做的,太子爷就放心养伤,妾身一定尽心尽力将府上操持妥当,不会让太子爷失望的。” 战天齐这一句话,也只是想反借姜心蕾来解决这些女人,不再让这些女人多舌纠缠,毕竟一个时辰很快就要过去了,到时,只怕… 他微点了点头,朝她们几个扬了扬手,“今儿天热,不宜在外久留,都回殿中去吧。” “恭送太子爷。” 一路走得急促,战天齐也是己经感应到了自己体内的药效快要过了,受伤的腿开始僵硬起来。 连床榻之上的最后几步他走得步步艰难痛苦。 在靠近床榻之时,他似乎再也坚持不下去了,双腿一软,从我手中滑落直接倒在了床榻之上。 而我此时因为拉扯的惯性,也直直的朝他身上扑去。 身子也直接贴在了他的身上,我的心猛然一跳,怔然抬眸,对上他一双己见迷离的眼。 我连忙慌乱的从他的身上起身,怕是因为慌乱这余,一个不小心又压到了他受伤的脚。 只闻他闷哼一声,额头冷汗直冒。 “太子爷我…”我紧揪着双手,请罪的话还未完,他便挥手打断了我,“本宫没事。” 他伸手向我,我深吸了口气,用力将他拉了起来,将他双腿移至床榻之上轻轻的放好后,抽出袖中的帕子轻轻的点在他的额头之上。 他的额头冒出了许多冷汗,这就足以证明,他方才一直都在强忍着腿上的痛楚。 我想到他受伤的腿,连忙转身取出药厢中的药膏,将他用石膏板着的腿拆开来。 眸中一痛,腿又见了一丝红肿,我抬眸看向他紧拧着的敛眉道:“太子爷这般做太冒险了,今日好再只是轻微的红肿,若是再晚一些,只怕这一走动又会伤着骨头,到时就不堪设想了,若是落下个腿疾,往后这条腿都走不了,那该怎么办?” 他淡淡的看了我一眼,“你的意思是本宫会落下残疾?” 我一怔,连忙跪下向他解释道:“奴婢只是忧心,并非要咒骂太子爷的意思。” 他面上突地一笑,伸手过来将我扶起。 下一瞬间他面上的笑意随着他看向墙上的眸光开始一点一点的散去,低沉的声音而来。 “若真是残疾了,那就是本宫应得的报应。” 我顺着他的眸光看向那墙上的自己,他口中的报应是指对我的愧疚之情么? 他放任我独自一人在庵寺受苦,不闻不问,在我最艰难的时候不只没有给我送来温暖与关心,而是一道狠心的和离书,将我打入万丈深渊。 我在深渊之中仍是抱有一丝幻想与执念,我说服自己,他对我的承诺永不变,他只是逼不得己,他总有一天会来接我与孩子。 也就是这丝幻想与执念,让我一直坚强的活着,让我日日夜夜长望石阶之下会有他的身影出现。 可到头来,我却成了没有亲人,没有家的孤魂野鬼。 我看着墙上的自己,自嘲一笑,“太子爷好似对墙上的前王妃心中有所愧疚?” 我向他转了眸,他的眸光依旧不离那副画,眸中有太多的情绪在流转。 “你想知道?”他突然转眸向我,沉沉一语。 我从他情绪流转的双眸中收回了眸光,微微一笑,“好奇而己。” 他看着我的笑,微有一丝迟疑,而又转眸至墙上的画像之上,“欠她的只怕这一生都还不了了。” “既然自知这一生都还不了,太子爷又何必时时挂在心中。”我垂下了双眸,情绪一时之间有了暗沉 ,再抬眸之时,我放下手中的药膏,朝那墙上的画像走过去,恨恨的说了一句,“不如让奴婢把这副画拆下来收起来,眼不见为净,心里就不会给自己平添困扰了。” “不许动她。”身后急切一语,引得我手上一顿,几经颤抖之下,我收回了手,转身看向他,他面色僵硬,眸中满是心疼痛苦之意,“本宫挂着这副画,不只心里挂念着,也是要时刻提醒自己。” 我走回了他的身边,重新拿起了药膏,轻轻的为他换着药。 此时的我一句话也不想说,更不想问。 俩人沉默了半响,待我替他换好了药,重新绑好石膏。 我欲要起身,他又朝我问道:“今日的清水是你为本宫准备的?” 我微微一愣,清水?他是在指花苑亭间姜心蕾给他递过去的那杯清水。 我抬起眸朝他一笑“哪是奴婢,那是表姐为太子 爷准备的?” 他看着我,唇边淡然一笑,“你这点,倒又让本宫想起了她。” 我一顿怔然,为何每次他都会与我提及那个她,这让我的心头一直之间开始发毛。 见我不语,他又自顾自的说起,“在这大热天里,会给我本宫倒来一本温热的水,此人若不是你,就是这画上的她,姜侧妃又不知我的身子不宜喝凉水。” 这细节之上的事倒是真让我给忽略了,当时的我只有想到让姜心蕾在那些女人面前得意一番。 想到战天齐不能喝凉水,若是送上凉水,那定会让姜心蕾更加的难堪。 可我竟忽视了最重要的一点,姜心蕾并不知战天齐体内有寒毒,不能喝凉水。 难怪他当时会朝我看了一下,原来是这个意思。 我朝他抿了抿唇,“还真是瞒不过太子爷的眼睛,奴婢只不过做一个顺水人情罢了。” “那今日本宫也为你做了个顺水人情,你可有感激本宫之心?”他带笑转了眸,低头轻轻的按了按自己的腿。 我边收拾着,边接了他的话,“当然有,往后奴婢定会更加尽心的伺候太子爷。” 话落,我便提着药箱便掀帘出了内室。 夜深人静,空中悬着一轮明月,抬头往那明月望了一眼,想着时辰差不多了,今夜里我还约着云先生假山后一见。 这才推开门,就见桌前坐着的锦儿闻着门响朝我看过来,“姐姐回来了?” 我微微点了点头,“这么晚,你怎么还没睡啊?” 锦儿面上微微一怔,转眸之时,伸手连忙忙捂住了自己的肚子,唉呀了一声,拧着眉与我说道:“可能是晚上吃得有些多,这本来是睡着了的,可翻来覆去硬是有些睡不着。” 我微微走近,眸光不轻易的落在了内屋里。 锦儿的床榻之上,床榻的床缦分明是撩起来的,被子整整齐齐的叠在榻间丝毫没有动过的痕迹,可见锦儿口里的翻来覆去是在撒谎。 我走近自己的屋里,将柜子里一只盒子拿了出来,取出一颗药转身递向锦儿,“这是促进消化的药,你服下一颗,便会好些,保你晚上睡个好觉。” “多谢姐姐。”锦儿似有些犹豫的接过我的药,半未服下,而是朝她屋里走去。 见我又重回桌前,锦儿脚下一顿,朝我问道:“姐姐还不歇息么?” 我回看向她道:“我还不困,想再坐会儿,你身子不舒服,不用管我,快去睡吧。” “哦。”她微着点头便回了自己的那屋。 第203章 待到锦儿放下床缦,睡下后,我坐在桌前小坐了一会儿后,估摸着时辰也该到了。 我回头朝里看了看,床榻之上锦儿己经没了动静,我这才轻轻的起身,迈出了屋子。 一路向北走,夜间竟起了北风,迎风而行,北风吹响在耳边,吹起我的衣袂飘飘。 走至假山,我稍加快了速度,黑夜之中本就看不清事物。 我一个轻跃,就躲入了假山之后,而这时正遇云先生向我这边走来。 我面容一紧连忙抬手指至唇边,示意云先生不要出声。 云先生似乎明白了我的意思,脚下轻缓的躲了起来。 果然不出我所料,一路悄无声息跟踪在我身后的人真的是她。 一瞬间不见了我的踪影,她也立在原地,四处张望。 我便看着她,走了出去,一面迎上她,一面问道:“锦儿,你怎么会在这里?” 锦儿在见到我的那一瞬间,她眸中一颤。 下一瞬间她便反应了过来,朝我快步走了过来,伸手握住我的手问道:“姐姐,你去哪儿了,我方才肚子又有些痛了,起夜之时,见姐姐不在屋里,想着莫不是出了什么事,便想着出来寻你,原来你在这。” 我袭着她手上仍还余留的颤音,微微皱了眉,“你是来找我的?” 锦儿朝我点了点头,“是啊,我担心姐姐,这大黑夜的,屋里不见了姐姐,我心里七上八下的。” 我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她可真会伪装,这些日子里一直在我身边,我竟丝毫没有察觉,看来,这锦儿倒是我低估她了。 我轻轻从她紧握着的手中抽回了手,浅浅的勾了 唇,“你是在担心我,还是在跟踪我?” 经我这一语,锦儿面色又是一怔,悬在半空之中的手渐渐收了回来了。 下一瞬间,她微微拧了眉,故作一丝不解之意的重握住我的手,问我,“姐姐,我不懂你的话,说我不是担心姐姐,而是跟踪姐姐,我怎么都弄不明白姐姐到底在说些什么?我为何要去跟踪姐姐啊,我是真的担心姐姐啊。” 这样的画面,我太熟悉了,我每天都戴着一张这样的面具,就她这些伎俩,还想要圆谎骗过我的眼睛。 “还在说谎?”我淡淡的看着她面上的一丝急切。 她抬起双眸怔然的看着我,眸中的怔然一点一点的淡下,却是不语,估计是不知如何回答我的话。 “你不是肚子痛么?我给你的消化药,为何不吃?”我淡然一笑,眸光轻落在她的小腹之上。 她眸光随着垂下,再抬起头时,试图朝我的一笑 ,“药我己经吃了。” “那你感觉好些了么?”我一字一句问道。 “好一些了。”我握着我的手朝我直愣着点头。 我终是忍不住心底的一丝气愤,本想着她不会再装下去,本想着她会承认,本想着这些日子里与她之间的友谊能让她向我道出原由。 可她终是令我失望了。 我用力的再一次甩开了她的手,眸光带着遗憾的直直的绞着她,朝她轻摇了头。 “锦儿,我算是看错了你,我给你的并不是什么消化药,而是让你可以马上睡下的药,你不但没有吃,你还对我有了戒心,你分明是知道这药的作用,你是在怕今晚又会错过些什么?” 话落,我伸手直接掐上了她的脖胫,“说,你是谁的人,是谁派你来监视我的?” 在我手下力道之下,她终是微眯着眼,展现了她的本色。 此时我对她的生死威胁丝毫没有起到作用。 她反而眸光无畏的看着我,反问了一句,“那姐姐又是何人?” 她竟敢问我是何人?看来她早己怀疑了我的身份,这也证明她是受人指使监督于我。 我紧紧的掐着她的脖子,微微收了一丝力,坦然的答了她的话。 “我是童馥华,府里姜侧妃的表妹,太子爷身边奉茶的奴婢。” “既然姐姐都不肯如实相告,那锦儿也没有必要要告诉姐姐,锦儿是谁的人?也只有这样,姐姐与锦儿都能自保…”她冷静的看着我。 说到这里时,她稍停了下,抬手抓住了我的手,却没有将我的手从她的脖颈之上掰开来,反而是紧握了我的手,继续说道:“姐姐请放心,不管我是谁的人,至少我不会去伤害姐姐,锦儿所做的事情只是想让姐姐时时刻刻都在锦儿的视线范围内便好,至于其他的,锦儿亦不会阻挠,也不会干涉。” 当她说完这些话时,我的心头一怔,心念百转。 锦儿会是尚青云派来的么?我竟一时之间无法确定。 若不是尚青云,又会有谁己经怀疑了我的身份? 而这些日子我却丝毫无伤的在府里生存着,这就证明,锦儿的察觉根本没有给我造成威胁。 我能相信她的话么?还是就此直接解决了她。 低吟半响,我终是选择相信她,掐着她脖颈的手一点一点松开来。 “你走吧。”我淡淡一语。 锦儿垂眸深吸了口气,转身之时,给我留下了这么一句话,“姐姐万事小心。” 我目送着锦儿渐渐离去,耳边一阵而过。 是云先生,不好,我连忙伸手拉住了云先生,“先生想要做什么?” “小姐,此人留不得。”云先生眸中满是杀戮。 这一刻,我仿佛开始觉得此时站在我面前的云先生酷似当初的父亲。 我微微从他眸中的杀戮之中抽回了眸光,看着锦 儿消失的身影,我这才放开了云先生。 云先生终是朝我失望一叹,背对于我,双手己握得紧紧。 我上前一步,使自己面对于他,一字一句开了口。 “我知道先生的顾虑,可是先生想想,我们也是失去至亲的人,锦儿她同样也有自己的至亲,她只是受人指使,我们如若杀了她,那我们与那些粘满血腥的人又有何区别?” “小姐之所以会走至今天这般地步,那都是因为小姐的心地善良,如今我们的处境极其的危险,小姐这是放虎归山,往后定会后患无穷。”云先生转眸看向我,眸中的杀戮虽散去,但己袭上了悲痛之情,映着淡淡的月光,我可以看到他眸中己泅了泪光。 我伸手握住了他颤抖的手,那一刻,我能体会到他内心的痛楚。 我仍还记得,当初他捧着他们的牌位跪在我的面前,他那一头青丝竟一夜苍白如雪。 柔儿,云先生梦里常唤的那个柔儿,他爱她至深,可老天终是连陪伴在她身边为奴的机会都夺了去。 娘亲是个忠烈的女子,这一生只因爱错人,错过了,那便就是一生。 还有云雀,他虽然不是云雀的亲叔叔,可毕竟这一生,他只有云雀这个名义上的侄女。 如今娘亲不在了,他心中的期盼都己毁灭了,就连云雀也离开了,这对他来说,他心里的痛不会比我少,而他复仇的心也不会亚于我。 我自心底深吸了口气,眸光坚定的说道:“先生,我们是要复仇,是要替死去的人讨回公道,可我们不能乱杀无辜,锦儿虽然与我只有数日之交,但我相信她对我们并无恶意,不然我们早就有生命之忧了,也许真如锦儿所说,她只是想监视着我们,至于其他,她不会阻挠,亦不会干涉,她兴许就是尚青云放在我们身边的人。” 云先生听我这么一说,反而眸中的悲愤更甚,“那这样,小姐岂不是更加危险,尚将军虽说要护小姐 周全,可他终是太子爷的人。” 我抿了抿唇,轻叹了一声,稍稍朝他扬了声音,“他就算是太子爷的人,他也不会让我有危险,反而我们除去了一个锦儿,他又会悄悄在我们身边再埋下一条眼线,如此一来,我们在明,他在暗,那我还不如留着锦儿,至少一点,我己经知道锦儿是来监视我们的人,上既然有政策,那下便会有对策。” 我的话一落,云先生陷入了低吟之中,半响后,他终是赞同了我的说法。 “小姐说得有理,敢问小姐,接下来老奴要做些什么?” 我微微松开了他的手,五爷与六爷城外火药之事己交给了战天齐。 相信战天齐一定不会就这么放过这个大好的机会。 然而此事我不用再担心,如今我所忧心的事,反而是那府里来去自由的面具人。 想起那晚面具之人的声音,我便问道:“先生可 知如何识别一种混合的声音。” 云先生微微皱了眉,“小姐是想要查出与候侧妃有染之人的身份?” 我微点了头,“正是,这个戴着面具的人我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我总觉得此人不会是五爷与六爷。” 云先生也微垂了眸说道:“聪儿今日带来消息,这些日子一直都有人跟踪着五爷与六爷,他们除了前去几趟城外仓库,平常都各自回府,并未发现异常之处。” 我微微收紧袖中的指尖,轻迈出了步子,走至假山的另一侧时。 东边的一抹光亮映入了我眸中。 一个念头直入我的脑中,我朝云先生转了身,“想要知道是何人?怕是只有从候佩珊下手了。” 云先生脚下一顿,一时之间不明白我说的话,紧抿着唇看着我。 我朝他走近了半步一字一句的分析道:“候佩珊 现在腹中怀着那人的孩子,今日我见到她时,她极其小心的保护着自己,由此可见,她并未做掉腹中的孩子,她终还是不忍心,毕竟她深爱着那个男人,她只要不想做掉腹中的孩子,那她定还会约那人相见,争取在她显怀之时,求那人留下这个孩子,所以这些日子,劳烦先生严密跟踪候佩珊,一定要记下那人的身段与面具模样。” 云先生紧紧的绞着我,下一刻,恍然道:“小姐是想让候佩珊说出那人的身份?” 我轻笑微微点了点头,“正是,只是可惜那晚太暗,我根本看不清那人的面具到底是何模样?我只记得有一股很特别的味道,但又闻不出究竟是什么味道,所以此次先生一定要记住那面具的模样,我们也不妨来个以假乱真,让候佩珊心甘情愿的与我们说实话。” “小姐此计真是妙哉!”云先生满腹赞赏之意。 我微微垂了眸,仍还是心存顾虑,“有了面具,但还缺少那人的一种混合声音,只怕身段面具可以相 似,可这混合形的声音怕是伪作不来。” 云先生面上一笑,“小姐放心,只要让老奴听到那人的声音,老奴定会让小姐也发出那种一模一样的声音。” 我欣慰一笑,“瞧我这脑子,我都差点忘了先生也是位高人,能将男声转化为女声,女声转化为男声,那这男女混合声自然不在话下,那就辛苦先生了。” 突然说到这里的时候了,我又想起了一件事。 “对了,先生可有什么样的药水可以遮掉本身原有的香味?” “小姐的意思是?”云先生不明我为何这般问。 我微微抿了抿唇,有些犹豫的说出了口,“我也不知道为何我身上自带有一种特殊的淡香味,然而这淡香味很有可能会暴露我的身份,晋婉就是闻到了我身上熟悉的淡香味,这才识破了我的身份,我这些天与战天齐朝夕相处,近距离的伺候在他的身边,我担心他也会闻到这丝淡香味,而且随着天气的变化,天 越热,我身体的香味就越发的浓郁,这对我来说是一大危险。” 云先生眸光从上到下将我看了一眼后,这才答了我的话。 “小姐的淡香味是从体内而发,定是因为小姐喝了麒麟之血的缘故。” “我真的喝过麒麟之血?”我反问了一句。 这麒麟之血,在北漠之时,傲恒就与我说过,我定是喝过麒麟之血,所以我的血才能唤醒麒麟兽。 云先生轻点了头,仍还是一副心存疑虑的模样。 “应该不会错,夫人临死之时告诉老奴,说小姐的血可以唤醒开启宝藏的麒麟兽,能唤醒麒麟兽那就必须要麒麟之血,小姐方才又说,你的身体里自小带有一种淡香味,这种香味就是因为你血液里的麒麟之血,它能驱蛇虫,防邪魅。” 我由内而发的淡香味能驱蛇虫,防邪魅。 我心下思索,反复的琢磨着云先生的这最后一句话。 眸中一瞬间令我想起了一些琐碎的事宜。 “先生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当年在江南梅林之时,我与云雀还有宁哥哥在梅林发现了马蜂窝,云雀捣乱,戳掉了树上的马蜂窝,引得马蜂攻击,好像就我一人无事,那马蜂根本就不敢靠近我,难道这就是因为我体内的麒麟之血。” 云先生顿时笑了起来,“那这就更加确定小姐体内有麒麟之血了。” 原来麒麟之血真的在我体内,到底是什么原因外祖父让我喝下麒麟之血,将这么重要的事情都交付在我手上。 难道外祖父早就预知了我会走到今天这般地步? 我胡乱想了一番,一想到此时并不是纠葛此事的时候,现在最重要的是我体内散发出来的淡香味,这极有可能会随时暴露我的身份。 还有除了暴露我华蝶衣的身份,而且只要了解麒麟之血的人,那定会知道麒麟之血会让人体散发出一种香味。 若是有人了解这种香味,那对我而言就是最大的危险。 “先生,这香味既然是与生俱来的,又如何能掩盖呢?”我忧心的问道。 云先生想了一小会儿,这才答了我的话,“老奴这就回去调些香料,小姐抹在身上,看是否能遮掩住?” 我朝他点了点头,他离开极快,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我开始觉得还有许多事情是我所不知的。 既然重回了这里,那就得挖个干净,无论是外祖父私吞宝藏谋反一事,还是那些血海深仇,我都得查个一清二楚。 过了一日,云先生终是给我调出一种香料。 我便一早起来就将香料抹在了身上,这种香味微微有些浓郁,我终是有些不习惯。 这到了书香殿,伺候着战天齐的时候,我也时刻留意着自己身上这丝特别的香味,终是觉得因身是抹着香料的缘故,浑身不自在。 “你今日换了香粉?”战天齐手握着书卷,不经意的一句话。 我微微一怔,他既然闻得出,我换了香粉,是因为今天的香味过于浓郁了么? 我笑了笑,停下手中的动作问道:“太子爷闻得到我身上的香味?” 他翻了一页书,又抬眸朝我看了一眼,淡淡的笑了一下,“你满屋转,这满屋子都是你的香味。” “我还以为不香呢?”我随意一答,重新整理起他那些翻乱了的书卷。 “你若是喜欢,过段时间西域来进贡,本宫去向父皇讨些西域香料给你。”他说罢,又向我递来了一本书卷,眸光看着我,似在等着我的回答。 我接过他手中的书卷,朝他摇了摇“不用了,那进贡之物极其珍贵,再说了,那西域香料可是只有宫中娘娘公主的千金之躯才能用,我一个奴婢用着岂不是暴敛天物?” 他伸手过来,从我整理好的书卷之中重又取了一 本兵书在手,淡淡一语。 “宫中的娘娘并非全都是出生名门贵族,也有奴婢出生的。” 第204章 我一怔,他这是何意? 想要让我从奴婢升级为宫中的娘娘么? 还是他仍想纳我为妾,我在心底自嘲的笑了笑。 抬眸看向窗外,己到午时了,我便放下手中书卷,并未直接回他的话,只道:“午时到了,太子爷该用膳了,奴婢去给太子爷传膳。” 我寻了个机会出了殿,在面对他意味深长的一句话,我终上不知如何作答。 出了殿,一路走至膳房,心里仍还是反复的回想着他的话。 正在心不在焉之时,身边窜出一个声音,“姐姐,我来帮你。” 我微微一怔,敛回了思绪。 “我还端得起,就不劳你大驾了。” 我看了锦儿一眼,将食盘端了起来,直接出了膳房。 她一路跟在我的身后,“姐姐这般与我生份,就不怕惹人生疑?” 闻言,我脚下一顿,心下一转,朝身后的她转了身,将手中的食盘全都推至她的手上,笑了笑。 “我还真累着手了,那这些就都麻烦锦儿妹妹了。” “姐姐你…”锦儿面容一怔,咧着嘴接过我手中的膳食。 我朝她眨了眨眼,便调头就离去,不管身后的锦儿是何表情。 总之,我此时就不想看见她,一想到她是有心机的跟在我的身边,骗了我这么久,我的心里就难受,见到她更加难受。 眼看离祭祖之日不到五日,也不知战天齐是否将火药一事安排妥当,还有他留着的一颗丹药是要做什么? 难道他还想要冒险前去祭祖,若是这样的话,那祭祖之日恐怕就要热闹了。 “在想什么呢?”一道长长的影子落在我的脚下。 我连忙转身,一张俊颜映入我的眼中,竟是战天睿。 我连忙垂眸向他行礼,“见过九爷。” “数日不见,看来这礼数倒是学了不少,至少这礼行得有模有样,也不会摔倒了。”他面上带着笑,伸手向我,将我扶了起来,“起来吧。” 我微微往后稍退了一步,想起那日在亭间之时与他相见的一幕,我在心底小心的提醒着自己。 我微微扬了扬眉,“还不多亏了九爷,若不是九爷上次拨刀相助,奴婢这会儿怕还在倾和殿受教呢?” “怎么会是本王对你拨刀相助,本王只是看着不顺眼罢了,那日在八哥的书房看见了你,你现在可是在八哥书房当差?”他面上仍是笑着,眸中的清冷今日看来,似乎稍候淡了些。 我微微点了点头,答了他的话,“奴婢的姑夫想 让奴婢与太子爷书房中的影儿姑娘学些礼数,便让奴婢去了太子爷书房里当差奉茶。” 他笑着微点头,一步走上来,侧身望了望不远处的书香殿,这才说道:“八哥可是个难伺候的主,还习惯么?” 我抿唇再次点头,“挺好的。” 他眸光不离我,反而看得更沉了些,只闻他问我,“方才见你愁眉不展,可是遇到了不顺心的事?” 因他的问话,我一时忐忑不安,方才心里的万千思绪立即袭上心头。 一时心里说不清什么滋味,微微静了静心,这才淡然的回了他的话。 “没多大的事儿,这女孩子家家的难免会有些心事,不劳九爷费心了。” 他也淡然的笑了笑,并未在意我的话,只道:“若是有困难,或不顺心的事,就来找本王。” “谢九爷。”我微微笑着侧了身。 “八哥的伤可好些了?”他又问我。 我点头答话,“好多了,这会儿怕是在看书,九爷要去见太子爷么?” 他微微点了点头,转身便要往书香殿走去,见我跟上,忽而他又转了身,道:“你就不用跟着伺候了,本王去看看八哥便走,你还可在此偷偷懒。” 我一笑,便止了步,战天睿调头便走开了,目送着他的背影入了书香殿,总感觉现在的战天睿多一些什么,又少了一些什么,那种感觉怎么也说不上来。 “姐姐…”身后有人轻拍了我一下,引得我一颤,回头又是不愿看见的人。 我恨恨的白了锦儿一眼,“你又跟踪我?” 我面色微微一沉,敛了敛面上的笑意,“姐姐能不能不把话说得这般难听啊,我是来陪陪姐姐的。” 我不屑锦儿的话,不语也懒得看她。 她这会儿又呢喃一问,“方才从这过去的可是九爷?” 我没好气的只道四个字,“明知故问。” 锦儿看了我一眼,浅浅勾了一丝唇,像是试探之 意的与我说道:“姐姐,这九爷可不比太子爷差,虽是个闲散王爷,但也家底子不薄,至今仍无妻妾,姐姐不妨…” 她的话还未完,我便瞪眸出声打断了她,“我看倒是你迷恋上人家九爷了,若真是这般,我倒想到一个办法可以摆脱你。” 锦儿面上微现一丝不悦,抿了抿唇反问了我一句,“姐姐仍还是不相信我?” 我朝她微微一笑,“要我相信你,你就证明给我看,不要成天总跟着我转。” 锦儿的眸间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一瞬间垂了眸道:“姐姐现在不理解我,我不怪姐姐,姐姐的很快就会知道锦儿说的都是实话,也会很快会知道,我为何要成天跟着姐姐转?” 语罢,锦儿转身离开了,残阳下的身影有些决绝,还有些傲然,那丝傲然竟让我一时之间觉得似曾相识。 夜色逼近,窗外的天气也发生了变化,白天阳光 明媚,而此时却下起了雨,细细的雨丝随风而飘落缠绕。 漫漫长夜,微颤的烛光下,映衬着我与战天齐两道身影。 他静静的坐在床榻之上,因不能下地,只能将小桌子搬至床榻之上,供他书写。 此时的他正全神贯注地写着什么,我立在一旁,为他研着墨,距离虽近,但也看不清他到底在写着什么? 想着明日就是祭祖之日了,战天齐留着那颗丹药是想要明日服下去祭祖,与五爷六爷来个面对面的解决。 “听说你也会识字?”战天齐的一问突然而来。 我一怔,连忙敛回思绪,朝他轻点了头,一笑道:“在西北之时念过几年书。” 他顿住笔朝我看了一眼,垂眸继续写着之时,又问了一句,“都读过些什么?” 我细细的在心里琢磨了一番,那姜夫人的娘家也 并非都是乡村中的无知之人。 说到底童馥华的家中也算得上是中等富足,只是后来家道中落,一场生意败了下来,双亲遭债主逼死,就连童馥华也被迫卖进了青楼。 我也是正是因为这点才选中童家,从而来掩饰自己的身份。 想想童馥华也是识字之人,我边研着墨,边淡淡的笑了笑。 “奴婢虽说现在举目无亲,可双亲还在时,家里也时常给奴婢弄些女戒,女训之类的书卷来读,不过奴婢不大喜欢,读了也等于白读,不过一些字倒还是识得。” 他又抬头,微微看了我一眼,却没有再说什么,停下手中的笔,将手中的一封写好的书信收了起来。 我便上前将床榻之上的桌子搬了下来,只见他将方才写好的一封信压至枕头下,便微微躺了下去。 “夜深了,你也回屋去歇着吧。”他看着我说道。 我微微点了点头,替他理好被子后,只留下一盏守夜灯便离去了。 这才欲要带上殿门之时,耳闻身后一丝动静传来。 我心头一怔,连忙回头,应声望去,是内室传出来的动静。 我连忙掀帘而入,只见刚放好的床缦己被散落在地上,床榻开始不止颤抖着。 战天齐怎么了? 我扯开床缦,只见他紧紧的捂着胸,手暴青筋的扶着床榻边上,他在忍痛地喘息着。 他抬眸看向我,咬了牙,面容惊现剧烈疼痛,冷汗不停地从额上淌落,他的胸口好似在狡痛,又好似有万千刀子在割着生疼。 我不知所措地扶起他,手触到他的脸颊,脖子,但觉得指尖下一片冰冷而潮湿。 他双手紧紧的抓着我,身子己然冷到不可思议的地步,不住的颤抖,就连双唇也开始变得紫青。 寒毒,一个念头直入我的脑中,他体内的寒毒发作了。 药,他的药,我记得他只要服下纳兰珞的药便可安然无事。 可是药在哪里?他把药放在何处了? “药呢?”我急切的朝他问道。 他抬起颤眸看着我,却不语,只是紧咬着紫青的双唇。 “药在何处…你是不是又忘记服药了?”我心神慌乱的喋喋问着。 他颤抖着手指着我的右侧道:“在…在…右侧柜子里…” 我闻知,连忙放下他,起身去右侧柜子里取药,打开右侧柜子。 我记得他治寒毒的药是用蓝色药瓶装着的,我便很快替他找到了药。 倒出蓝瓶中的药丸,倒了一杯温水送至他的面前,“药来了,快服下…” 待他服下药后,他躺在床榻之上闭了会儿目,一瞬间他的面色也开始恢复了一丝血色,就连唇片的颜色也在慢慢的恢复。 待他深呼吸了口气,面容的血色己恢复了大半,他微微睁开双眼。 第205章 我立在一旁,一颗心才慢慢落下,“太子爷好些了么?” “嗯。”他有气无气自唇边逸出一个字。 我连忙伸手替他拭去额头的汗水,突然手上一紧,他颤抖着手握住了我的手,另一只手从枕头下抽出主才写好的那封书信,虚弱的开了口。 “这封信,你留着。” 我接过他手中的信,心存疑虑问道:“是什么?” 他抿着仍还余留一丝青紫的双唇,见我欲要拆开信件,他这才说道:“你先别急着看,保管好此信,祭祖之日,本宫若是在午时还未回府,你就将这封信送至给林绡,你应当识得他?” 他眸光紧紧的绞着我,一丝情绪一闪而过之时,他又垂了眸,捂着胸口抽触了一下,应当还是体内的余痛。 林绡,我自然识得。 我微微点了点头,“奴婢与林将军有过一面之缘。” 他垂着眸淡淡一笑,“确实是一面之缘,让你认了他为义弟。” 我心头猛然一怔,心绪大乱。 义弟?战天齐是在试探于我?还是分明己识出了我,只等我向他承认。 此时,我告诉自己,不管他的心思如何,我亦不能承认我是华蝶衣。 我微微垂了眸,一笑,“太子爷是不是又把奴婢当成前王妃了?” 他突然向我伸出手,提起我的下颌,眸光直入我的双眸之中,俊朗且又泛着苍白的面容之上一双深邃的眸子紧紧的绞着我,越看越深,越看越沉,瞳孔涣散,己见迷离。 “你还要躲我到几时,从我第一天见到你,我就认出了你,你我儿时相识,虽其间历经曲折,我们仍 是有缘成为了夫妻,你嫁我之时,我没有第一眼就认出你,我很恨自己,而这次我是断然不会错过的…”他说到这里之时,面容因胸口的痛楚又抽触了一下,再启唇开口,却只说了五个字,“回来了就好。” 回来了,我是回来了,我经历了千辛万苦回来了,可我是带着恨回来的。 我不敢想像在北漠的那些日子里,我彻夜难眠,可为了腹中的孩子,我不得不逼迫自己努力的睡下,我怕因为自己的情绪,会伤及我与他的孩子。 然而我所受的这些痛,他又是否知道? 从我出现的第一天他就认出了我,分明知道我还未死,为何不来找我?任由我独自一人去承受那些苦与痛,他却高高的坐上了太子之位,娶妻纳妾。 我朝后退了一步,下颌离开了他的手,垂眸轻咬了唇,“奴婢不知道太子爷在说什么?既然太子爷己经无事,那奴婢就退下了。” 我想转身,我想离去,我怕自己会控制不住,甚至会做出我自己根本意想不到的事情。 转身的那一瞬间,脚下一顿,他的声音直入我的耳间,“你的性情虽变了,可是你的眼睛,你身上熟悉的味道,你手上的温度,是根本变不了的,还有寒毒一事,只有你我,纳兰珞知晓,纵然是影儿,她也丝毫不知我体内的寒毒一事,那日,你道我茶凉不能喝,其实我很开心,可你却仍是不承认。” 我立在原地,自嘲笑了起来,转身带着冷笑的咬牙开了口,“所以你利用影儿来试探我?” 他眸中满是愧疚之情,不再看我,只道:“我只是想听你亲口说一声,你回来了。” 我冷笑出声丝毫不屑他的话,高扬起声音,“可笑至极,你明明识出了我,却不揭穿我,还把我带在你的身边,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我从头上拨下金簪直入他的脖胫之上,下一刻,金簪在手中止住了。 我悬着手,看着金簪下一抹血红溢出,泪水伴着颤音出口,“你为何不躲?” 他捂着胸口,仍是一眼也不看我,低沉的溢出了 四个字,“你该杀我。” “你…”我咬牙紧握着手中的金簪,眸中竟一瞬间显现出了许多的画面。 儿时的相识,相知,到难以割舍,再到我嫁衣在身在他的牵引下走入他的府中… 这一路上所有的画面仍还是那般的清晰。 怎么办? 我纵然恨他,可却真的想要夺走他的命时,我却下不去手。 我颤抖着收回了手,金簪滑落至脚边,我的全身心都开始不住的颤抖。 “我知道你不会杀我,你若是想杀我,又岂会阻止五哥与六哥试图谋害我?”他的声音再次低沉的响在我的耳边。 我裙边一紧,咬牙溢了一个名字,“尚青云…” “青云不会说谎,这一点你早在战天麟死之时就该清楚。”他终于抬起双眸看向了我,眸中仍是淡定,沉着,冷静,还有心疼,悲凉,痛楚,太多的情绪 在流转,一字一句又接着说道:“我知道你心里恨我,恨我负了你,如今的我只想亲口听你说一声你回来了,我又怕自己会听不到,所以我只能提前来逼你,今日寒毒发作,你丝毫不顾的只为替我取药,这份心意就如当时在北漠你为我不顾自己性命之忧冲入雨中寻药的情景是一模一样,我不求你心里还有我,只求你能安然的活着。” 我收起了一丝泪,握紧手中的信,冷笑了一声,丢下一句话,便匆匆的离开了。 “你知道我要什么?所以明日的祭祖,你必须活着。” 我握着信件头也不回的迈出殿,抬头深吸了一口气。 高空明月照耀在我的泪颜之上,那己死的心就如掏空了一般。 我方才握着金簪的手还在颤抖,根本无法控制。 我坐在院中整整一夜,只想让自己在黑暗之中沉沦。 直到次日光亮显现天边之时,我才起身回屋。 一路走至屋中,推开门的那一瞬间,锦儿坐在桌前正等着我回来。 见到我的身影,她连忙起了身向我走了过来,“姐姐回了?” 我看了她一眼,此时己无任何的情绪与她说话。 我走至桌前,临桌坐下,半响不语。 她也跟着坐了过来,伸手提壶给我倒了一杯清水递向我,没有说话。 她应当是注意到了我此时的情绪,我伸手接过她推来的清水,并未饮,只是紧握在了手中。 我转眸向她,直接问出了口,“你是战天齐的派来监视我的人?” 她朝我抿唇一笑,也给自己倒了杯水,饮一口后,唇边泛起一抹她从未有过浅笑。 “看来姐姐与太子爷己经相认了。” 我淡然的看了她一眼,“如今你的目的达到了,你可以从我身边离开了。” 她依旧带着那丝浅笑回我的话,“我的任务就是时时保护姐姐的安全,所以一步也不得离开姐姐,否则,我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死。” 我怔然的看着她,这一点,我倒是相信她,毕竟我的身份特殊,她是知情人之一,纵然我不杀她,战天齐也留不得她。 她自顾自的又抿一口清水接着说道:“这府里知晓姐姐身份之人,我也是其一,太子爷是不会放任我离开的,所以姐姐若要我离开,就拿着这个结束我吧。” 她从袖中掏出一只匕首递向我,刀光闪过我的眼睛。 我并未接她手中的匕首,瞥开眸光不再看她。 只闻匕首当的一声放至桌面上,她扬起了声音,“姐姐,太子爷让锦儿真的不是来监视你的,他是想护你周全,他每日问我的就只有重复的三个问题,姐姐吃得好么?姐姐睡得好么?姐姐有何需要?其他的,太子爷从未问过,也从未想要从锦儿这里知道一些 什么?我跟着姐姐是想要知道姐姐去了何处?是否安全?” “住口…”我怒吼一声,眸光狠狠的看向她,咬牙出口,“你以为我真的不忍杀你?” 她面色先是一怔,而后那些怔然又淡了下去,唇边仍是那丝浅笑重又泛起。 “姐姐若要杀,早在前几天晚上,锦儿就丢了这条性命,可姐姐仍是心软了。” “我叫你住口。”我颤抖着声音。 她仍是笑着看我,丝毫不畏惧我眸中的怒火,“姐姐要杀就杀吧,在临死之前,锦儿还想告诉姐姐一个秘密。” 她微微敛了面上一丝浅笑,伸手至耳后,一瞬间从脸上揭下一张容颜。 这一刻,我眸中一愣,映入眸中的竟是这样一张熟悉的面容。 这张熟悉的面容曾经让我妒忌,让我怒,让我痛。 “珞儿?”我怔然的唤出了她的名字。 我没有想到,锦儿的这张容颜之下竟藏着纳兰珞的一张脸。 她欣慰的一笑,“姐姐还认得我,我都快不记得自己还有一个名字,叫做纳兰珞。” “你为何要这么做?”我直直的绞着她这张熟悉的容颜。 “你放心,我不会再做出伤害你的事,我说过,我只想留在他的身边。”她眸中莹然了一丝泪光,那丝泪光分明透着苦涩,可却被她掩饰得极为的妥当。 我转了眸,颤抖着握住了茶杯,有些话仍还是问出了口,“他知道你是珞儿么?” 她轻摇了头,“不知道,他能一眼认出姐姐,并非一眼就能认出我,在这上面,我又输了你一次。” 我不语,但握着茶杯的手仍还在不住的颤抖。 接着她又轻笑了起来,满是苦涩之意,“不识得我也好,至少这样,我还能以锦儿的身份守在他的身边。” 我想不到纳兰珞对战天齐的爱竟如此之深。 这一点我竟不能与她相比,在面对自己心爱的男人不爱自己的同时,其实每时每刻都在伤害自己。 她情愿忍受这种伤害,也要心甘情愿的留在他的身边。 纳兰珞对他如此痴情又能换回什么? 她只不过与我一般同是这场爱中牺牲品,我笑她傻,笑她痴,其实也是在笑自己傻,笑自己痴。 她突然从桌面上又拾起了寻把匕首重又递向我,“你动手吧,如今知道我是纳兰珞,连同我先前对你造成的伤害一并来解决了吧。” 我眸光怔怔的看着她向我递来的匕首,是什么让从前那个傲然,不可一世的纳兰珞变成这番模样。 手上一紧,她另一只手己附了过来,拉着我的手直接握上了匕首。 下一刻,她手上一用力,迎命着我手中的匕首直刺入她的胸口。 刀光闪过我的眼前,我一时反应过来,失措的尖 叫了一声,“不要…” 当匕首离她胸口只差一毫之时,我猛然甩开了她的手,匕首从我手中滑落至地。 “叮噹。”一声响,我倒抽了口凉气,“你这是要做什么?” “你不杀我?”她眸中怔然不解的看着我。 我微微转了眸,方才握着匕首的手仍留一丝颤抖。 这种感觉就如我持着金簪要取战天齐性命之时是一模一样。 “你是纳兰珞,我如何杀你?”我轻咬了唇。 她自嘲一笑,反问了我一句,“知道了我是纳兰珞,你就更有了理由杀我,不是么?” 是,纳兰珞曾经一时因爱成恨,想要我的命,可如今她却能无怨无悔的守在战天齐的身边。 这就证明,她早己从那份卑微且又悲凉的爱中走了出来。 虽然仍对爱抱有幻想,可她己不再执着,而更多 的只是想守着自己心中那份爱。 她凭什么要死,该死的人不该是她。 当初若不是因为我,战天睿也不会将她迎娶入府,从而让她被困睿王府中整整一年之久。 我眸中闪过一丝杀戮,转眸看向她,向她轻摇了头,“不,纵然这世间所有人都对不起我华蝶衣,可你纳兰珞不同,是我华蝶衣对不起你,我若是杀你,我这这辈子都不会心安。” 她面色微微一怔,垂眸低吟了半响,像是想通了我话中的意思。 下一刻,抬眸恍然的与我说道:“你在指战天睿娶我一事?” 我紧抿着双唇,不知如何回答她的话。 她却轻笑了起来,“那些我并不在乎,你难道还不明白么?我与战天睿纵使是夫妻一场,可终是名义上的夫妻,并无夫妻之实,我们只是彼此在折磨对方罢了,战天睿对你有情,我却情归天齐,我与战天睿就是两条长长的平行线,任我们怎么向前,我们永远 都不可能走到一个交点,战天睿娶我,只为监督我不再去伤害你,然而我嫁他只为赌最后一局…” 她说到这里的时候,突然顿了一下,唇边的轻笑慢慢化作一丝自嘲,接着又说了起来,“然而这最后一局我仍还是输了,但我输得无怨无悔。” 我渐渐能明白她话中的意思,思绪回到一年前,那日她相邀我去纳兰府。 当时的她己是悲愤交加,可又不得不向我吐露出那些我一直都在揣测的事情。 她告诉我,战天齐并不爱她,只是将她当作妹妹,或是救命恩人。 她还向我坦白了一切,从那开始我明白了战天齐的心,战天齐的爱。 也是从那时起,我的命运开始有了变化。 我微微抬起了眸,看向她的眸里,眸中己有了泪水。 在对上我的眸光之时,她有些匆忙的转了眸,垂下羽睫,也许她只想挡住那一抹凄凉与苦涩。 我深吸了一口气,淡然的问道:“你最后的赌注就是战天齐体内的寒毒?” “是,从始至终,我就把天齐体内的寒毒当作是我最后的赌注,但我仍输了,那日我穿着嫁衣坐在新房之中等他前来,他来了,我给了他选择,我只想做他的女人,只要他肯要了我,我就把寒毒的药方给他。” 纳兰珞悲凉的说出这一切,两行清泪不由自主的从眼角滑落至唇角。 她抬手抹了一丝泪,转眸看向我,仍是想要如从前一般高傲的笑着。 “他做出什么样的选择,你最清楚,因为那寒毒药方是我让五嫂转交给你的,所以,他宁愿忍受寒毒给他带来的无尽痛苦,他也不肯背叛你。” 回想到那一日,我还怀疑过战天齐的心意,可直到战天齐如实告诉我锦囊里放着解他体内寒毒的药方,我这才松了口气。 可战天齐并未告诉我,这个锦囊在没有交到我手 上之前,纳兰珞以锦囊威胁于他。 可这又如何? 他虽有一颗爱我的心,可到最后,我与他仍还是落到了这样的结局。 “你知道他体内的寒毒是从何而来么?” 寒毒之事,我只知当年是战天麟给他下了毒,而后只因寒气入体变成了一种寒毒,从而这寒毒给他带来的痛苦,整整纠缠了他的十几年。 直到如今,直到方才,我还亲眼目睹他历经寒毒侵蚀的痛苦。 我未答。 她便自问自答的说了起来,“寒毒只因他体内存有过重的寒气,寒气侵入他的心脉与他体内的西域之毒相融合,形成一种罕见的寒毒,根本无药可治,只能靠药物来抑制发作之时的痛苦,他体内的寒气又是从何而来,这个问题我问过他无数次,他都不曾告诉我,后来直到你清湖冰嬉落水,他入冰水中将你救起,体内的寒毒再次加重,足足昏迷了十日,我这才知 道,原来是儿时,他为了替你寻找那颗所谓的琉璃珠,寻遍宫中冰湖湖底,导致寒气入体,然而那股寒气也将永存他的心脉之中。” 第206章 战天齐体内的寒毒竟是应我而起,我此刻的心连我自己也分不清究竟是何感觉? 是痛么?是那种很尖锐的痛,痛得快要粉碎了。 “你以为你告诉我这些,就能弥补我所受的痛苦么?”我冷笑看着她,又一字一句重开了口,“珞儿,你留在我身边的真正原因,你是害怕我会做出伤害战天齐的事。” 她面色微微一震,眸中泪水清淅的照着我的此刻面无表情的容颜。 她朝我重重的点了头,“是,我是不想天齐受到伤害,同样的,我心里也清楚,如若你有事,天齐定也不会好过,失去你的那些日子里,我亲眼目睹天齐是如何逼迫自己从悲痛之中站起来,所以,如今对我来说,你们俩都不能有事。” 我垂下眼眸,没有说话,而她此时的眸光骤然一深。 她指着我袖中藏着的一封信,问道:“你不看看,他给你的信,都写了什么么?” 我心头微微一怔,抬眸直入她的双眸之中,“你都听到了?” 她唇边泛起一丝轻笑,微微站了起来,眼中不自觉的带上了痛意,看向窗外,“今日是月圆之夜,他体内的寒毒一般都是月圆之夜的这三日发作,我担心他又会忘记服药,便一直守在他的殿外,我见你去而又返,便猜想定是他体内的寒毒发作了,可我又不能入内,只能偷偷在门外静观你们的动静。” “这封信是写给林绡的,也许用不上。”我淡淡一语,伸手至袖中紧握了一把。 她笑着含泪的朝我摇了摇头,“你错了,这封信,他是为你写下的,今日的祭祖,他都为你想好了后路,他若午时回不来,林绡手中的金令可以调动军营里亲信护送你安然离开。” 我怔然的看着纳兰珞眸中带着痛的泪水,手下颤抖的取出袖中的信件,展开来。 信中的每个字,每一句都如火烧一般的映入我的眼帘,灼热着我的心。 战天齐今日与战天平战天成在皇家祠堂生死一决,他让林绡务必在午时三刻护送我离开京城。 这一刻,我想起了昨晚他带着太多情绪与我说的那些话。 “我知道你心里恨我,恨我负了你,如今的我只想亲耳听你说一声你回来了,我又怕自己会听不到,所以我只能提前来逼你,今日寒毒发作,你丝毫不顾的只为替我取药,这份心意就如当时在北漠你不顾自己性命之忧冲入雨中寻药的情景是一模一样,我不求你心里还有我,只求你能够安然的活着。” 这些等不及的话本不该出自高傲的他之口,战天平,战天成给他造成的威胁到底有多大? 我一直以为,他己经高高的坐上了太子之位,战国己无人能憾动他的势力,可为何一个五爷六爷就逼迫他不得不为我想好退路? 是我低估了战天平战天成的势力,还是我高看了 这个高高在上的太子爷。 信从我手中滑落,我说不出话来,心底己袭来阵阵钝痛和苍凉无力,我紧紧的闭上了眼,却止不住泪水潸然滑落。 眼前不停的闪动着我与他之间发生的种种,再也控制不住这颗颤抖的心,我起身欲往外跑。 “庵寺一事,他也是有苦衷的。”纳兰珞一丝急切的声音自我身后而来。 我脚下一顿,听到身后她提及的庵寺,我的心彻底成乱。 “你为何不仔细想想,如若没有这个战国的天下,他如何能护你,你认为他放弃这战国的天下,你与他之间就能有个更好的结局么?”纳兰珞字字句句扬声颤抖而来。 我的胸口,沉闷的疼着,双手也无意识的按在心口处,可是,依旧是抵不过那一阵阵窒息的压抑,待到眼角最后一丝泪珠而落,不语,快起步子而去。 我心下慌乱的来到书香殿,只想证明一件事。 可当我推开殿门之时,殿中己空无一人。 我跌坐在桌前,开始不住的颤抖。 “童姑娘今儿个可以好好歇会儿了,方才尚将军与左将军将太子爷接出了府,今日是皇家祭祖,太子爷代当今皇上祭祖,恐怕也得到午时才能回府。”身边小四笑着与我说道。 我听着这名奴才的声音先是觉得空荡荡的,而后我竟因这句话想到了什么? “你可知太子妃是否同去?”我抹干脸上一丝泪水朝小四问道。 小四微微一笑,答了我的话,“这皇家祭祖,太子妃理应同去的,只是怀有身孕,有些不便,所以太子爷让太子妃就不必去了。” 晋婉没有前去祭祖,真是太好了。 我想到一事,云先生可以帮我,可是现在的云先生是胖嫂,我得找一个借口才行。 来到膳房后院,膳房后院掌事见到了我的到来,那自是笑颜相迎,“这不是太子爷身边的童姑娘么? 怎么来了我们这膳房后院,可是有事要吩咐。” 我微微一笑,这后院我己不是第一来,对这里也相当的熟悉。 我眸光朝里探了探并未见云先生的身影。 面对面前笑颜相迎的后院掌事,我笑着问了问,“你可是膳房后院掌事,赵嬷嬷?” “老奴正是。”赵嬷嬷微笑着朝我点了点头,眸光还时不时的停留在我这张脸上。 现在府里人人都得知,我的脸如府里的前王妃相似,甚至还有人在议论,我极得太子爷的赏识,说不定不久后,我就可以麻雀飞上枝头成凤凰。 所以这府里的人见我都是笑颜相迎。 这后院掌事为赵嬷嬷,这个人我也了解一二,素来爱占小便宜,一双势力眼。 现如今见我这张脸,又是太子爷身边伺候的人,她自然得礼敬三分。 我朝她那副嘴脸也微微点了点头,“那就好,昨儿个太子爷吩咐你们膳房做一碗药膳,药膳的味道不 错,太子爷说有赏,敢问赵嬷嬷这药膳是何人熬制的。” 赵嬷嬷面上的笑意微微一沉,眸中微想一番,立即抬眸看我重又笑道:“是我们膳房新来的一名胖嫂,也是老奴手把手教她做的。” 我在心里微微暗笑,这云先生可是高人,他熬制的药膳又岂是你一个小小的后院掌事能相比的? 我自知这赵嬷嬷心里打着的如意算盘,不就想粘点功,分点赏么,我如她所愿便是。 这对云先生来说,讨好眼前之人,将来云先生在这后院行事也方便些。 我依旧朝她笑笑,“原来是这样,那这赏赐也得分给赵嬷嬷一半,可是若是赵嬷嬷去领赏,只怕会惹人说闲话,要不劳烦赵嬷嬷让那胖嫂与我走一趟,领了赏,我自会给赵嬷嬷留一份。” 听我这么一说,这赵嬷嬷面色更加喜悦了,连忙侧身向我谢礼,“那就有劳姑娘了。” 我轻摇了手,与她走近了一步,凑至她的耳边, 故意说道:“无事,大家都是一个府中当差,理应相互帮衬的。” 她这势利眸子一转,便懂得我的意思,连忙朝我狡猾的笑着点头,“姑娘说得是,往后若是姑娘有用得着老奴的地方,尽管开口。” 我微微轻点了头。 待赵嬷嬷叫出胖嫂之时,打扮成胖嫂的云先生眸光微微一愣,我朝他使了个眼色,他便懂了我的意思。 “姑娘,这位就是胖嫂。”赵嬷嬷指着云先生与我说道。 我微微抿唇轻点了头,而后,赵嬷嬷又朝身边的云先生说道:“胖嫂,还不给童姑娘行礼。” 云先生微看了我一眼,侧身向我行了一礼,“奴婢见过童姑娘。” 云先生这番女人姿态行礼的模样,倒令我觉得好笑,忙掩了掩袖,偷偷笑了一下。 然而我这丝笑意在赵嬷嬷的眼里,只会认为,我 再讥笑这胖嫂的身形肥胖,而不会在意这期间的另一支意思。 我微微抿了抿唇,朝着云先生道:“你就是胖嫂,太子爷有赏,你与我走一趟吧。” “是。” “赵嬷嬷,我就将胖嫂领走了。”我笑着朝面前的赵嬷嬷行了一礼。 她也侧身笑着回了我的一礼,“姑娘慢走,没事常来坐坐。” 我与云先生找了个隐蔽的地方,我将其原由都向云先生道了个清楚。 云先生大为吃惊,极其反对我的做法,甚至根本不愿出手相助。 “小姐,你究竟想做什么?”云先生朝我扬了声音。 云先生问我究竟想做什么?我一时之间竟慌乱得迷茫了。 “我不知道,但我求先生,此次一定要帮我。” “这太冒险,恕老奴无法做到。”云先生依旧不赞成我的做法。 我也只能跪下求他了,我扑通一声跪在了他的面前。 云先生身子一颤,连忙伸手想要扶起我,“小姐这是要做什么?” 我不让他扶起,跪着紧紧的握着他的手,恳求道:“先生,你答应过娘亲,会护我一生,我也答应过先生,定会替娘亲与云雀还有子亚哥哥报仇,仇恨在心我不会忘,可有些事情我还未弄明白,所以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有事,而我却什么也不做,我也从未求过先生什么?这一次就当我求先生,求先生帮我。” 第207章 今日是皇家祭祖之日,阴雨绵绵。 这是战天齐登上太子之位的第一次祭祖,从太子府至皇陵需行二十里路。 我此刻的身份的极其的尴尬,我求云先生将我化做晋婉的模样。 这样我才能顺利到达皇陵参加祭祖一事。 可是一想到,皇家杀我至亲,灭华氏魏氏家族。 而如今我竟以这样的方式来祭拜皇家的列祖列宗,心里难免会有些无法接受。 我让车夫快马加鞭但愿能赶上祭祖正式开始。 不到二个时辰,我终于赶到了皇陵。 由于战天齐的腿伤的原因,这一路上,兴许车速很慢。 当我赶上皇陵之时,我掀开帘子,可以清楚的看到,战天齐等人己候在了那三百八十一阶下。 由于我的马车的到来,己经吸引到了众人的眼光 。 而我的眸光却一直不离战天齐的身影,他是站立着的。 他的腿伤分明站不起来,他又服用了那颗丹药,一个时辰,他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 对,我不能再耽误他。 我连忙起身踏下马车,朝他走去。 身边众人给我让开了道,毕竟我现在是晋婉的模样,是太子妃。 我想到晋婉唤他为天齐哥哥。 然而云先生给我喉咙间抹了药水,我的声音己随着脸上这副晋婉的模样变成了晋婉的声音,然而这药水也只能维持五个时辰。 “天齐哥哥。”晋婉是西楚郡主自然是不懂得这战国的礼节,我便未向他行礼。 “你怎么来了?不是说不让你来了么?”战天齐面无表情的面容开始拧紧。 我微微一笑,“今日是祭祖之日,晋婉岂有不与 天齐哥哥同行的道理?” 战天齐仍是面色阴沉,朝身边之人扬了手,“荣立…” 身边的左荣立拧眉看了我一眼,连忙低眸请罪,“太子爷恕罪,属下该死。” 我连忙扬了声音,“天齐哥哥,不要怪他,是我偷偷来的,我现在都来了,你就不要纠结此事了,还是祭祖重要,且不要误了时辰。” “这八弟妹说得对,她可是太子妃,虽然怀有身孕,但这祭祖也重要,八弟妹也是一份孝心,太子爷就不要责怪八弟妹了。”说话的是五嫂。 数月不见,这个女人对我来说,早己不是当初那个替我忧,替我喜,替我悲的五嫂了。 “八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这祭祖何等重要,好再八弟妹懂事,自己追来了。”说话的是六哥。 我平常与他没有多少交际,听闻他薄情寡义,府里妾室如云。 六嫂因病弱的儿子一直不受他待见,他早就有休 妻之心,与候佩珊有染的面具人会是他么? “八弟就放心吧,有你皇嫂在,她是过来人,定会知道如何照顾八弟妹,八弟妹这身子也才六月不到,我们稍稍走慢些,这一路定不会有事的。” 五哥也走了上来,他与六哥的身形没有多大差别,他们一奶同胞,唯一不相像的地方就是感情专一。 五哥做事沉稳,府里除了五嫂,没有一房妾室。 那面具人性情沉稳,冷血无情,这一点倒倾向于五哥。 六嫂没有前来,怕是因府中病重的儿子。 今日我看待这些人,为何会觉得如此刺眼,是因为我知道了他们的心思么? “八哥,哥哥嫂嫂说得对,时辰也差不多,先入皇陵吧。”战天睿的声音响在我的身后。 我微微转头看了他一眼,他的眸光落在战天齐的身上,并未看我。 倒是此时的战天齐却看了我一眼,同时也微微点了点头,展颜一笑,大手一挥,众人开始迈向万事具 石阶。 五嫂上前扶着我,这种感觉虽然熟悉,但却让我觉得太过陌生。 随行的人跟在身后,缓缓的朝着那三百八十一阶的石阶往上走。 这是一段辛苦的路,走了不到一半,趁着阴雨绵绵,我的衣衫有些被打湿了。 然而此时的每一个人似乎都各有所思,我微微瞥向战天齐的侧颜,他的目光直视着前方,淡定从容。 也许是因为这个假肚子的原因,让我有些喘不过气来,好再有五嫂搀扶着。 “要不要歇会儿?”战天齐回头看向我,眸中闪过心疼之意。 我确实很累,我的身子本就虚弱,这一走,才过二百多石阶,终有些力不从心。 可是我一想到,战天齐的腿只能维持一个时辰,我便朝他摇了摇头。 “天齐哥哥,我没事的,我还可以坚持。” “八弟妹,这八弟也是心疼你,你这腹中怀的若是个小郡王,将来还指不定…”五嫂一笑而过了,这五哥密谋,她定是知道的,说出这样的话,也不怕违心。 我也是朝她笑笑,轻轻的抬手抚了抚这个假肚子。 皇家祭祖是战国的最为重要的典礼之一,按照皇家祖制,每年的七月初七便是祭祖之日,上自君王,下至五品官员,皆应前往祭祖。 然而此次当今皇上病重,所以将祭祖之事全全交由战天齐。 战天齐初登太子之位,此次祭祖顺应皇命,也是顺应天命,为战国天下百姓谋福泽,战国繁荣昌盛。 皇陵之中,皇家嫔妃子嗣在陵中,下至五品官员跪至陵外。 我跟着他们一同下拜,心里却是另一番心思。 至于站在陵堂前的那名太监口里都说了些什么? 我是一句也没有听进去。 我心里暗想,五爷与六爷的火药会埋在何处? 战天齐既己知晓他们的心思,定会想办法阻止,那为何他还有为我想好退路。 战天齐害怕的究竟是什么?我知道绝对不会是火药。 典礼马上就要结束了,但此刻的五爷与六爷并无行动之意。 战天齐率先起了身,我在六嫂的搀扶之下也起了身。 大部队开始有序的走出皇陵。 我的心也跟着脚步再不止的颤抖。 惊变突起。 仅仅只是一瞬间,随着皇陵大门的一声巨响。 一把灰色的烟雾往皇上一行人撒来,靠在前方的一些人,来不及呼喊,便已经晕倒在地。 我手上一松,是五嫂松开了我。 瞬间眼前一黑,整个皇陵的烛火都己熄灭,不见了一丝光亮。 只闻前方一名公公脱口大喊了一声,“刺客!保护太子爷…” 声音由高到低,一声狰狞,我己想到那名公公己毙命。 场面顿时慌乱,都是嫔妃公主皇子慌乱尖叫的声音。 突然我手上一紧,有人握紧了我的手。 这丝感觉太过陌生,究竟是何人握紧了我的手。 我还来不及思考,一丝力道朝我而来,将我拉至一侧,小心翼翼的护着我。 一个念头直入我的脑中,这人分明不是战天齐。 战天齐手上的感觉,我分明能感受得出,到底是谁? 我伸手想要去抓住他,可手上一松,那人竟放开了我,只道:“你留在这里,不要出声。” 左荣立,是左荣立的声音。 耳边一阵风而过,在一阵的嘈杂之中,响起了无数的兵器声,还有嘶喊声… 刀剑相接,一时间,金戈之声混乱。 暗杀? 这一个念头飞快闪过我的脑海。 祭堂的火药没有被炸燃,这是他们走的最后一步,暗杀。 总之,今日这皇陵之中休想走出战天齐的身影。 我一怔之下,突然眼前一亮,皇陵之中己经有人点亮了火烛。 这下我可以清楚的看见这一幕。 刺客的身影己入我的眸中,皇陵之中的侍卫再加上战天齐的人,这个保护圈越缩越小。 众多嫔妃与公主皇子都投手抱脑蹲在地上,一个个瑟瑟发抖。 “五哥,六哥,你们反了…”是战天睿含愤的声音。 陵堂中五爷扬声笑起,“九弟,识时务者为俊杰,如今八弟大势己去,你若是选择为兄,为兄大可留你一命。” 战天睿面色清冷持剑怒斥一声,“放肆,父皇病重,八哥为一国太子己是众望所归,天命如此,你们竟敢在列祖列宗面前做出此等大逆不道,手足相残之事。” 然而此时的六爷不以为然的笑了笑,“九弟,什么是众望所归,什么是天命如此,你与我们一样,同为父皇的儿子,论长幼,这太子之位也轮不到他战天齐来坐,这太子之位理应是五哥才对,是他蛊惑父皇,令得父皇将太子之位传于他,如今五哥之举只是想要夺回属于他自己的一切,又岂会是大逆不道。” 六爷说到这时,眸光不屑的看着战天齐,下一刻,眸光重又落在了战天睿的身上,长剑怒指向他。 “九弟,念在你先前尊我们为一声兄长的份上,只要你选择与我们同仇敌忾,将来这战国的天下定有你的一份,你若要执迷不悟,那就不要怪五哥与我没有给你生的机会了。” 战天睿冷冷一笑,“多谢两位哥哥的好意,我战天睿虽没什么本事,但却懂得什么是敌,什么是友, 什么是父慈子孝,什么是手足情深。” “你…”六爷持剑怒指。 然而此时面无表情,淡定如初的战天齐开了口,“战天平,战天成,你们试图谋夺太子之位,以下犯上,在皇陵之中造下如此大的罪孽,休要口出狂言,大言不惭,你们以为除去本宫,太子之位就会落在你们兄弟俩的头上么?” 六爷长剑在手,冷笑扬起,“战天齐,你就是一个绊脚石,除去你这个绊脚石,父皇如今重病在卧,朝中不可一日无主,在这些皇子里,五哥定是不二人选。” “就凭你们,也想除去本宫,做梦。”战天齐眸光狠唳。 此时的五爷唇边泛起一丝不屑的冷笑道:“如今这皇陵大门己关,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也同样进不来,而且这皇陵之下己埋下火药,纵然八弟有飞天遁地之术今日也难逃一死。” “啊…”众多皇子公主嫔妃闻言都慌乱的尖叫起 来,谁都不想死。 就连护在战天齐身边的侍卫紧握着的长刀也开始随着颤抖退缩起来。 “九弟,保护众位嫔妃,公主,皇子,其他的人跟本宫一起杀出一条血路来。”战天齐淡然的命令道,接着一挥手,三面包围的侍卫便开始向内收缩阵型。 其中一名护卫队长振臂高声喝道:“五爷,六爷谋反!要加害太子爷!兄弟们,我们要誓死保护太子爷。” “是。”随即便要领着那二十几个护卫环卫在战天齐的周围。 尚青云,为何不见尚青云的身影? 战天齐分明猜到了今日的惊变,他不可能不将尚青云带在身边,那一定是尚青云去执行更加重要的任务了。 五爷此时也扬了手中的剑,“众人听命,今日取战天齐首级者,本王悬赏万两,他日本王荣登大位, 各位便是我朝的功臣。” 随着五爷的一声令下,杀斗之声眨眼已经贴近耳际。 刺客迅速向内靠拢,都冲着战天齐而去。 在战天睿保护下的嫔妃公主皇子本已吓得魂飞魄散。 此刻更是连一声颤抖声也叫不出,张大着口,只能发出呜的哽咽声。 刺客或砍或劈,一副以命搏命的方式。 战天齐身边的侍卫被打得节节败退,即使转移了目标,情况仍然危急万分。 战天齐龙泉宝剑紧握手中,光影闪动,杀退靠近之人,血光四散,血腥之味弥散。 此刻,刀影,剑影,人影,错乱地在眼前飞掠,克制不了的紧张与慌乱涌上我的心头。 如今以两方的执力来看,战天齐要顾忌这些嫔妃公主皇子,定不会是五爷与六爷的对手。 若是时间再耗下去,战天齐体内药效一过,他就 会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我一定要想办法。 五嫂,一个念头直入我脑中。 五嫂是五爷最心爱的女人,若是挟持五嫂,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可是五爷在天下与女人之间又会如何选择呢? 五爷若是选择天下,弃五嫂而去,我这不是间接的伤害了一个同我一般可怜的女人么? 我在想什么? 我根本就没有犹豫的时间了,不管结果如何,有些事情不试又如何得出结果。 我眸光略扫全场,寻着五嫂的身影。 眼前一亮,那座金黄色的柱子之下若隐若现一丝白衫,是五嫂,不会错。 此时我也不能轻易现身,若是不小心被五爷与六爷的人抓到,这样战天齐的胜算便会更低。 于是我小心翼翼的躲闪着那些刀兴剑影,拨下头上的一枝银簪在手。 我以最快的速度直接将银簪比到了五嫂的脖子之上。 “你想做什么?”五嫂战战兢兢的望着我,眸中闪动着无比的害怕。 “想借五嫂一命来阻止这场杀戮。”我唇边冷冷一笑,将她一把带入我的怀中,令我背靠于我,银簪紧紧的比在她的脖子之上。 “都住手…”我扬声而吼。 此时众人在我的吼声下都纷纷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思宁…”五爷一眼便瞧见了我银簪下的五嫂。 “爷…”五嫂瑟瑟的唤了一声。 而此时我注意到了战天齐的眼神,他的脸色己变,冷冷的看着我。 而我也顾不上与战天齐有过多的眼神交际,直接冷眸相向于此时长剑在手却又无措的五爷,一字一句的开了口。 “五哥,现在五嫂的命在我手上,你若是想五嫂 活命,就命人打开大门。” 五爷闻言,面色一沉,眸中开始颤抖,对他来说,这是一件实难以抉择的事情。 然而此时身边的六爷扬了声音,“五哥,不能这么做,若是打开大门,战天齐的援军便会杀进来,到时所有的一切都将前功尽弃了。” “可是思宁她…”五爷有了犹豫,当我看到五爷这份犹豫之时,我的心竟莫名的痛了起来。 “五哥当下理应大局为重,你看看这些为你出生入死的兄弟们,他们哪一个不都是有家,有女人,有孩子的人?他们可以为了你的大业舍弃一切,你为何不能为了自己的大业舍弃一个女人。” 六爷的话刺入我的心底。 想当初,战天齐的心里矛盾之时,是否也有这样的声音在逼迫于他,在提醒他。 当下天下大局为重,儿女情长岂能与天下相比。 舍弃一个女人,那是小舍,若是舍弃天下… 想到这里,我不敢再想下去。 我朝五爷再一次扬起了声音,“五哥,这个女人可是你一生的最爱,她为你生儿育女,你难道就忍心弃自己的结发妻子于不顾了么?” “五哥,不能再想了,错过这个大好时机,想要再扳倒战天齐,就难上加难了,你若是不能选择,让臣弟来。”六爷欲要冲上来,却被五爷拦住,然而五爷之举,己让我根本来不及反应。 “我自己的女人,我自己送她上路。” 随着一阵热血淌过我眼前,五爷的长剑直入五嫂的胸口。 五嫂张口连一句话也未来得及说,就从我的手下如空中落叶般倒下。 然而此时的我,眸中一片血腥,脑中一片空白。 一道极强的剑光闪过我的眼前,长剑恶狠狠的向我逼来。 耳闻一声“小心…”我被一股力道推倒在地。 第208章 我整个人扑在地上,看着鲜血不止的五嫂,颤音唤道:“五嫂…” 为什么?女人的命运难道上天注定就如此?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我没有想到,五爷会这般对五嫂,我看着五嫂死在我的手下,就如看到自己一般。 皇家的女人终逃不过被选择的命运。 突然手上一紧,熟悉的感觉握住了我的手,将我从地上扶了起来。 我怔然的眸中闪过一道冷光。 “是你?” 战天齐冷然的握着我的手,开始颤抖。 我眼角淌下泪水,看着他这双冷然的眼睛,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谁让你来的。”他的眼瞪得红红的,手还在紧紧攥着我攥得生疼 ,语声更是寒冽得能直渗入心底。 随着他一声冷然的怒吼,我眸中一颤,“你欠我的债还未还,我岂能看着你替我安排好一切,就这样逃之夭夭。” 他怔然凛冽的双眸绞着我,我也不知为何自己一时之间会说出这样的话。 在他紧抿唇薄唇沉痛不语之时,一道强烈的剑光向他身后袭来。 “小心…”我的话刚尖叫出口。 他手中的龙泉宝剑旋转一挥,那刺客突然定住,眼神狰狞而又痛苦。 他猛地将我拉开,用身子挡住我,我被他护在身后,只见那刺客直挺挺的向后倒下,身下迅速蔓延着鲜血。 连着几下,乱剑刺来的几名刺客也被他纷纷斩杀他的脚下。 我的身边已经没有什么威胁,瞥向他,发现他已气喘吁吁,用剑抵着地面,勉强立着,手中 的长剑己让鲜血染红,我发现他的腿开始有了一丝不便,是体内的药效快要过了么? 我心一颤,他两面都有刺客举起大刀向他砍去… 我胸口一震,弯腰从地上捡起一把粘满鲜血的长剑从他的身后窜了出来。 长剑一挥,我出手替他挡住了左侧袭来的另一名刺客。 他凛冽的双眸看向我。 我转过身,从刚才那黑衣人身上拔出我的长剑,淡淡的回了他一眼,“我不需要你保护,你顾好你自己。” 我不再看他的眼神变化,长剑在手,将袭来的刺客一一击退。 当然,以我的功夫,根本就坚持不了多久,可是这眼看着,侍卫一个个的倒下,那二十几名侍卫围成的保护圈也越来越小。 这样搏斗下去,只会被逼得精疲力尽而死, 然而战天齐体内的药效很快就要过了,得让他先行离开才行。 “左将军…” 左荣立应我声,击退面前几名刺客,飞身至我面前。 还未待他开口,我便先开了口,“太子爷体内的药效很快就要过了,你快想办法务必带着太子爷先行离开。” “你…”左荣立有些失措的看着我。 毕竟战天齐腿伤服药一事晋婉是不可能知道的。 我朝左荣立看了一眼道:“我不是晋婉,我是童馥华,现在没有时间跟你解释,你快想办法,让太子爷先行离开。” “不用离开,再坚持片刻,青云马上就要到了。”战天齐在我身边淡淡一语,却那般的沉着。 我一怔,一边挥着手里的长剑,一边朝他问 道:“尚青云?” 左荣立一手护着战天齐,一手抵挡刺客,气息有些不稳的回了我的话。 “太子爷早己安排好了一切,青云带着援军己挖地道而来,到时便可将这些叛乱一举歼灭。” 原来尚青云不在场的原因是如此。 “可是你腿上的伤…”我接着问战天齐。 “一切都听由天命吧。”战天齐面容依旧沉着稳定,手中的龙泉宝剑旋转两下,一排冲他而来的刺客直接倒下。 听由天命,他是不信天命,只信自己手中长剑的人,而如今他却说了这样的话。 我的心里寒凉一片。 也就在此时,我的眸间一亮,只见左侧方向涌出数名持着长枪长剑长刀的人影。 援军来了,有救了… 战天齐还真是天命所归。 “五哥,不好,有埋伏…”六爷看着尚青云带来的援军大叫了一声。 “不可能…”五爷难以置信的看着从左侧方向涌出的数名人影。 顿时全场的厮杀都停了下来,战天齐援军的到来,反而将五爷与六爷的人团团包围住。 我与战天齐等人及众嫔妃皇子公主都退到援军之后。 战天齐冷笑泛起接了五爷的话,“没有什么不可能,本宫是战国的太子,众望所归,若是你们弃械投降,本宫大可饶你们一命。” “就凭你这些人,今日谁胜谁负,还一定。”五爷不以为然,口气也越来越大,扬起手中的长剑叫吼了一声,“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兄弟们,成败就在今日一举,杀掉战天齐,与本王共享荣华。” “杀战天齐,共享荣华…” 战天齐也扬了手中的龙泉宝剑,“五爷六爷 谋反叛乱,众人听本宫号令,杀无赦…” “杀无赦…” 随着这众下齐一心的如雷霆般的声音。 双方再一次拉开了厮杀。 战天齐拉着我退至几米之外,冷冷观察着全场的厮杀,他的面色略带些沉重,眸中翻腾着无尽的忧心。 如今有了援军,两方的势力也开始均衡,而且以我目测,反而战天齐的胜算还要大。 那他此刻眸中翻腾的忧心又是什么? 两方的厮杀,说起来很慢,但事态的发展却是迅捷无比。 双方不断的有人倒下。 一名五爷的手下一刀横削,将一名战天齐的侍卫腹部的一半豁开。 随即又有两名侍卫手持长枪,噗噗两声,两支枪头自五爷手下背后穿过护甲,透胸而过,然后又马上快速地抽出,只在身上前后各留下了两 个喷射着红流的血窟窿。 两方都己毙命倒地。 交锋不过几息的功夫,此时的尚青云正攻向六爷,两人旋盘在一侧,打得激烈。 五爷目眦欲裂,手持长剑站在厮杀外围看着自己带来的兄弟的处境岌岌可危。 短短一盏茶的时间,便已战死三分之一。 方才为了大业亲手断送了自己心爱女人的性命,如今又亲眼看着与自己出手入死的兄弟们一个一个倒下。 这种撕心裂肺的痛楚令五爷再一次豁然抬头,凝视着对面的战天齐,提气蓄势,仿佛是想要发起致命一击。 他表情肃然,沉声喝道:“战天齐,我与你同是父皇的儿子,按照长幼来定,我本是太子,是你夺了我的太子之位,你的女人又逼我亲手弑妻,你逼我如此,今日你我兄弟二人在分出个胜负之前,我先来了解你的女人为思宁报仇。” 说罢,五爷持剑腾飞起,直逼我们而来。 “保护太子爷太子妃…”随着左荣立这一声命令,几名侍卫冲至我们的面前与五爷盘旋。 战天齐紧紧的握着我的手,手下开始颤抖。 我知道他的腿己经坚持不住了,他在害怕,他不能护我。 左荣立冲上前去与五爷交手,五爷招招狠唳,早己腥红了眸。 五爷爱五嫂有多深,如今他就有多想杀我。 就在此时,五爷蓄势而起的右掌已经探至左荣立的身前。 左荣立的功夫不在五爷之下,只是方才力战之时,左手己受了剑伤,如今单凭掌力绝对不会是五爷的对手。 耳闻一声闷哼,他们俩人双掌相交,轰然对撼在了一起。 只因左荣立手上有伤,五爷用尽全力占了上风,而左荣立却整个人抛飞出去,撞碎了身后的 厚实无比的金黄石柱,又飞出了十几丈才摔倒在地,单膝跪在地上,手捂胸口,吐出一口鲜血。 “左将军…” 我欲要上前,手上一紧,战天齐用力将我拉至怀里,一个转身,一股力道穿过他的身体有些震动的余留在我的胸口。 我眸中一颤,是五爷朝我击来一掌,战天齐因腿伤根本无法动弹,只能以身护我。 一掌打在战天齐的反背,随即左荣立又飞身冲了过来,将五爷的长剑挡在离我们身躯三寸之地。 战天齐面色顿时苍白,身子有些无力的将我从怀里拉开来。 我还未反应过来,只见战天齐胸口一丝争促,口吐鲜血,随着他的腿一软,顺着的手单膝跪在地上。 “你怎么样了?”我蹲下身搀扶着他,急切的问道。 他朝我摇了摇头,眸光落在我颤抖抽触的面容之上。 “你别担心,这一掌还要不了我的命。” “你怎么这么傻,他是冲我来的。”我眸中己滑下了泪珠。 他伸手替我抹去眼角的那一丝泪珠,微微淡笑,“我己经失去了你的心,不能再失去你这个人了。” 我的心一颤,说不出的感觉,眸中的泪水流得更急促。 多种情绪在我内心崩塌,那一刻狂绞着我的内心,我竟说不出一句话来。 见我无言以对,他向我伸出了手,“扶我起来,兄弟们还在奋战,我不能倒下。” 我闪着泪光点头,将他扶了起来。 这一掌分明伤得不轻,可他依旧力挺着站了起来,我看见他那条受伤的腿在颤颤发抖。 我不知他还有坚持多久,我只知我想陪他到 最后。 “五哥,救…救…救我…”随着六爷这丝狰狞的求救声。 我看见尚青云的剑从六爷的胸口拨出,带出一阵腥红的血。 长剑自六爷胸口而出,六爷眼中充满了恐惧与不信,还有绝望,然后慢慢抬起头看向不远处的五爷,眼中的神采逐渐被茫然代替,蠕动着嘴唇,“五…” 口里模糊的一声五哥还未来得及出口,最后一口气就匆匆咽下了,六爷颓然倒下。 “六弟…”五爷圆睁双眼,嘶哑地大吼一声,“不…”闪电般的跃至倒在地上的六爷身边。 此时,六爷已经咽了气,唯有那双茫然看着方才五爷的眼睛还未闭上。 五爷轻手抚过六爷那不冥的双眼,瞪视了我与战天齐沙哑说道:“战天齐,战天睿,我要你们血债血偿!” 言罢,五爷大手一挥,对剩下的不足十名的刺客说道:“尔等可有准备好?” “我们誓死追随五爷…” 随着这十名刺客的齐声而应,双方纷纷都停了下来。 五爷与十名刺客都解开了衣裳,我眸中一颤,他们全身上下竟绑满了火药。 也在此时,战天齐握着的手聚然一紧。 我终于明白了,战天齐在害怕什么? 这些火药五爷与六爷根本没有埋藏在皇陵之中,而是全都绑在了这些死士身上。 玉石俱焚,同归于尽,这是五爷走的最后一步,也是给自己留有一条后路。 “弓箭手准备…”尚青云一声指挥,数人持弓箭将五爷等人团团围住。 五爷双目充血,牙关紧咬,恶狠狠的看向周围的弓箭手,最后眸光落在了战天齐的身上。 “放我们离开,否则我与众兄弟立刻引燃这 些火药,我们同归于尽。” “八哥…”战天睿一唤。 战天齐从我手上松开了手,面容仍是淡定如初的命令道:“你速带着众嫔妃皇子公主还有太子妃从地道离开,陵外众大臣己被他们的人控制,山下己埋伏了我们的军队,听你号令带着山下埋伏的军队包抄整个皇陵,解救众大臣速速离开皇陵。” 战天睿点了头,手一挥,几名侍卫便有序的安排着众嫔妃公主与皇子入秘道。 而我依旧站在原地,我听得出战天齐的意思,他根本没有先行离开之意。 “你不与我们一同离开么?”分明己知他的答案是不会先行离开,可我还是执拗的问出了口。 他淡淡的看了我一眼,薄唇紧抿,一时不语。 而此时身边的左荣立单膝跪地道:“属下恳 请太子爷与太子妃一同离开。” 我眸光紧紧的绞着他,就等他能在这一刻,因我或者是因左荣立的一句话改变主意,同我们一同离开此处。 可他终是摇了头,“本宫不会离开的,本宫岂能在这关键时刻,弃众兄弟而去?本宫与众兄弟同生共死…” “那我也留下。”我紧咬唇,眸光毫不畏惧的看着他。 “不行。”他冷吼了一声,冷眸凛冽的看着我。 我依旧毫不畏惧的朝他扬了声音,“为何你能留下,我就不能留下。” 他凛冽的眸中一闪而过一丝情绪,匆匆转了眸,低斥的命令道:“左荣立,本宫命令你速速带着太子妃离开此地,这是命令。” “是。”左荣立不能违抗命令,他走至我的面前,“太子妃,与属下离开吧。” 我在左荣立的力道之下,双手欲要向战天齐伸出紧抓着他的手不放,可我到最后还是放弃了。 我回头看了他最后一眼,调转头来之时,他的眸光仍停留在前方,而不是我离去的方向。 泪水洒下,我抹了一丝泪,不再回头,跟着左荣立的牵引下入了地道。 一步一步加快着脚步在窄小的地道之中向前方迈进。 可是这一步步都踏在我的心口上。 心里有无数声音在反复抵抗,人虽在地道,可心却还悬在那皇陵之中。 “他会死么?”我颤抖着声音问左荣立。 左荣立脚下顿了一下,重又走起,“太子爷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 我快步走上他,抢先一步在他身前拦下了他的脚步,眸光看向他,“左将军就不想知道,我到底是谁?” 左荣立依旧面无表情,只道:“能与太子爷出生入死,又能让太子爷不顾性命之危也要护全的人,这世间只有一个,那就是你。” 左荣立素来不善于言语,可这句话却戳痛了我的心。 也就在我此时细想要不要再向前之时,“嘣…”身后传来一声巨响,是火药燃炸的声音。 随即脚下了开始震动起来,晃荡了几下,差点没有稳住脚步。 好再左荣立扶住了我,一个极其不愿想到的念头直入我脑海中。 “不…”我怔然嘶吼了一声,推开左荣立,调头就要跑,手上一紧,左荣立紧紧的拉住了我,“你不能去…” 我想要挣脱,根本就挣脱不了,如此一来,我心下更急,朝左荣立扬了言,“将军若是拦我,我就立即咬舌死在你的面前。” 左荣立面容怔怔的松开了我的手,我朝后退 了几步,脱下身上繁重的罗裙,朝皇陵返回。 我跌跌撞撞往回跑,心里己乱得不无法用言语来表达,只知泪水狂掉,眼前的整个视线都是模糊的。 地道不停的晃动,我在晃地的地面不断的跌倒,再爬起,走得十分的艰难。 头顶上袭来的泥灰朝我洒下,我呛了好几口泥灰在口。 好不容易爬到了,地道口上,这个高度比我人还高,我只踮脚伸手向上手力顶开方才下来的那道铁盖。 可怎么也顶不开,好似被什么给往下压住了。 不管怎样,我都要顶开铁盖,我用尽了全身的力量,终于被我顶开了。 掀起一道光亮,我睁眸往里探了探,似乎没有一丁点动静。 我心下一乱,立即掀开铁盖,仔细一看,原 来方才的铁盖是被石柱压着了。 第209章 而此时的皇陵己成了一片废墟,泥灰满堂,根本看不清事物。 尽可能看到的就是这满地乱七八糟躺着的无数尸首。 我想到,战天齐有腿伤,他根本就不能走动,那么离地道的位置应该是右侧。 我顺着右侧走去,踏过数道尸首,任我怎么翻找,仍不见战天齐的身影。 我快要崩溃了,悬在喉间的心也快停止跳动了。 我是恨他,恨他绝情对我,恨他无情负我,可我却不能控制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感受,任凭自己怎么样抑制,那颗心仍是会因他而跳动。 “战天齐,你给我出来…给我出来…”我洒泪扒开废墟,泥灰混合着我的泪水,泣声嘶喊着,“你欠我的不只是债,你还欠我一个解释,一 个能说服我不去恨你的解释…” 一个能说服自己不去恨他的解释,其实在来这之前,我就想对他说了,其实在他为我挡下那一掌时,我就想说了,在我入地道之时,我也想说,可我还是忍住了,我害怕,一旦听他说了,他就回不来了。 我加快了手里的动作,声声嘶吼,“你不是要亲口听我说…我回来了么?那你就给我出来,出来…” 突然手上一热,又动弹了几下,是一种熟悉的感觉,是战天齐的手,我一怔。 “你不把这些掀开…我…我如何能出来…”低沉熟悉的声音就响在我的耳边。 哐当一声响,一块木板被战天齐顶开来。 我往后一坐,不敢相信的看着他,“你…” 满面泥灰的他,但我仍能认出他那双冷眸,肩上一紧,一丝力道令我拥入一个怀抱里,低沉温暖的声音贴在我的耳边。 “好了,别哭了,我早说过,没有我的允许,我的命谁也夺不走。” 我不停的抽泣着,这种感觉我根本就不知道是心力交瘁,还是见到他安然无事,内心泅出的喜悦。 他轻抚着我的手背,又将我从他怀里抽开来,伸手替我抹去一脸的泪水,还有此时满面的泥灰。 “你这样…真丑。”他扬声一笑,这个时候了他竟还取笑我。 我微微垂下了眸,“还不都是因为你。” 他伸手抚上了我的手,声音带着太多情绪的低低而来,“你都说了,我还欠一个说服你不去恨我的解释?我又怎能就这么死了?” 我微微抬起了头,欲要说什么的时候,突然肩头一紧,有人从身后将我提了起来,将我与战天齐分开。 接着冷冷的声音响在我的耳边,“想要去解 释,就去黄泉解释吧。” 是五爷,他还没有死? “战天成…你放开她…”战天齐有些艰难的直立起身,冷烈的声音扬起。 “放开她?”五爷纵声长笑,笑声未歇,狠唳的将一串火药挂在了我的身上,狠狠的咬牙说道:“她害死了思宁,我要她替思宁陪葬。” “你若是敢动她,休想活着走出这里。”战天齐挥起了手中长剑。 “是么?”五爷貌然冷笑,“你敢迈进一步,我就让这个女人粉身碎骨。”五爷拉长了火药的导火线。 “不要…”战天齐的声音己见颤抖。 五爷又轻轻的放下手中的导火线,讥讽的重又笑起,“八弟,你这么快就忘记了那华家小姐,爱上了这个西楚郡主,我还以为你有多爱那华家小姐,当初你可是为了那华家小姐才娶下这个西楚郡主,这才多久,你竟对这西楚郡主如此不 舍得,看来,你对那华家小姐的爱也不过如此。” 五爷的话是什么意思?为何他会说战天齐是为了我而娶晋婉? 正在我思绪大乱之时,战天齐冷冷一言,“本宫的家事何需你这个外人来多嘴,你想怎么样?” “我想活着离开这里。”五爷嘶吼了一声,手中重又拉住了那根导火线。 “本宫可以放你离开。”战天齐眸光如刀绡般锋利。 “我当然知道你会放我离开,可是我还想让你做一件事。”五爷扬起了手中的长剑,指向战天齐的双臂接着道:“不想这个女人死,你就自毁双臂,我倒想看看,这众望所归,天命所归的战国太子…”他又顿了一下,淡笑着摇了摇头,“不,是日后的战国之主,没有了双臂,如何撑起这战国天下。” “卑鄙…”我心头震痛,紧紧的咬牙溢出二字。 “啪…”一道耳光袭在我的右脸之上,五爷怒发如狂,“贱人,还轮不到你说话,论卑鄙,我恐还及不上你,你用卑鄙的手段害死思宁,我只是要了他的双臂,己经够人性了。” 我只感觉一阵刺痛火辣感袭上我的右脸,口中瞬间发甜,一丝鲜血淌出唇角。 我抬手抹过嘴角的鲜血,冷哼了一声,一字一句的开了口。 “战天成,五嫂是因你而死,你若不贪念太子之位,五嫂岂会被你卷入这场生死对抗之中,她本来可以做她高高在上的五王妃,在府中相夫教子,做一个贤惠的妻子,一个慈爱的母亲,就是因为你,亲手夺走了她的这一切,在她临死之时,她一句话也没有说,只唤了你一声爷,她是不想你为难,可她终究没有想到,到最后你不只没有选择救她,还亲手将长剑刺入她的胸口,害 死她的是你这个她深爱着的夫君。” “啪啪…”连着两声清脆的声音,又是两个耳光甩在我的双颊之上。 五爷怒火更甚,辱骂道:“贱人…你住口…” 这两耳光子而来,我只觉得眼前发黑,双颊灼痛。 “战天成,不许伤她。”战天齐怒吼的声音让我重又抬起了眸看向他。 战天齐此时颤抖的双眸,满是心疼,手中的长剑己握得紧紧,眸光如冰霜一般,锋利刺骨。 五爷面上又是一笑,竟伸手轻轻的抚在我的脸颊之上。 “怎么?心疼了,看着自己的女人被人挟持在手,被人折磨的时候,你是不是很痛?” 五爷说到这里的时候,又哦的一声,顿了一下,重又笑着说起,“我都差点忘了,你战天齐是个无情冷血之人,你当初可以舍弃自己那华家 小姐,如今再舍弃一个西楚郡主,又有何不可?只不过,要搭上一个还未出世的…” “住口…”五爷的话还未说完,战天齐眼中锋芒与剑尖寒芒,隐隐连成一线,“战天成,你要说话算数,否则本宫定血洗你五王府上下,一个不留。” 言罢,战天齐扬起手中的龙泉宝剑,悬在自己的左臂之上。 我悚然大惊,脱口呼道,“不要…” 战天齐抬眸看向我,眸中情绪从最初的锋芒化作一丝愧疚,瞬间又似一丝洒脱随意,说起来的话就如谈风论月一般。 “你对我来说,总是那么的患得患失,几番离开,几番失去,现如今你又重回我的身边,我说过,不求你的心里还有我,我只求你能安然的活着…” “战天齐,你知道我最恨你什么吗?”他那些我从未听过的话还未完,我便打断了他。 我不想听,我不想在这个时候听,我知道当我听到这种话时,那就是要与他离别之时。 自断双臂,对于心高气傲的他来说,他是绝对不会容忍自己是一个废人的。 与其生不如死的活着,还不如死去痛快。 他想死,想把痛苦留给我,我绝不允许自己再独受这样的痛苦。 当我打断他的话,问他时,他紧抿着唇,怔怔的看着我。 我吟然一笑,看着他一字一句开了口,“我最恨你留给我的背影,那悲凉,头也不回的背影。” 在我说出这句话之时,我的脑海里一次又一次浮现出那些日子里,他先我一步转身离去的背影。 最痛的那一次,就是从华府竹屋之中回府,次日便是我入庵寺之日。 那晚,他没有留下来陪我最后一晚,而是匆 匆转身离我而去。 那个背影,是我最痛的一次,自那背影以后,我还反复的念起他对我的承诺而一次一次给自己希望,结果等来的却是生离死别。 我扬声笑了起来,接着又说起,“每次都是你先弃我而去…每次都是我苦等你的身影,每次都是心中因你的承诺充满了希望…” 我哽咽的流下了泪水,接着笑着开了口,“所以,以后我不会再等你的转身,也不想再苦等你的身影,更不会因你的承诺再在心中余留希望,因为在这之前,我会先弃你…” 我笑着,而心却在此时空白得没有一点感觉。 因为我不再心中余留希望。 就在战天齐眸芒利色掠过,沉色看着我,几欲不忍不舍,心中疑惑重重之时。 我霍然转头,与五爷冷绝目光相触。 “你想做什么?”五爷目中凄厉之色一闪而 过。 “战天齐,来生不要再见…”我咬牙高扬声音,拼尽最后的力气,张臂抱住了五爷,以全身的力气将他推至身后的地道铁盖之处。 战天齐的腿伤不能走动,他根本扑不过来。 这样我便能与五爷一同掉入地道之中,我再引燃火药,与五爷同归于尽。 第210章 “不要…”战天齐扑倒凌空抓住我衣袖。 衣袖断在战天齐的手,转瞬间,我全身凌空,随着五爷的身子一同悬于地道口之上。 五爷面容恐慌的看着我,根本来不及反应,导火线己经落入了我的手中,只要我拨出导火线,我与他便会粉身碎骨。 五爷此时脸色惨白,单凭一只脚紧紧的悬在地道口,阻止自己往地道下坠,额上汗出如浆。 “你这疯女人…你想做什么?你肚子里还有孩子,你连你孩子都不要了么?” 我唇边扬起冷笑的看着他,“孩子?你连自己的女人都可以不要,那我要这个假肚子做什么?” “你说什么?”五爷苍白的脸上一沉,不停的抽触着。 “不需要与你这种人解释…”我冷冷一笑。 生死一念间,我再不能迟疑,猛然将心一横,奋力欲要拨出导火线之时。 手上一痛,五爷狠狠的抓住了我的手。 五爷力气之大,我根本就挣脱不了,我只能动弹着身子,使他的脚挂不住掉入地道之中。 五爷勃然怒喝,“疯女人,放松手…松手…” 五爷与我纠缠着手里的导火线。 我死死的紧抓着导火线不放,试图与他一同掉入地道之中,再引爆火药。 而就在此刻,令我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突然腰间一紧,一股力道而来,就在这一刹那,眼前刺眼的剑光闪过,眼前一阵猩红的热血喷溅我满脸。 五爷的惨呼凄厉不似人声,扑通一声,急速向地道坠去。 然而此时,腰间的大手一用力,将我凌空拽起。 我手上一松,导火线从我手中滑落,瞬间我反入身后一个温暖有力的怀抱。 双手抱住他的颈脖之时,眼中一颤,一只断手还紧紧的抓着我的手腕。 那只断手竟是五爷方才死死不肯松开,也要阻止我拉开导火线的手。 战天齐一剑斩断了五爷的手,令五爷惨痛掉入地道之中。 “没事了…没事了…”一个低沉颤抖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手上熟悉的触感,蒙住我的眼睛,臂上一松,战天齐从我的手臂之上拽下了那只断手,和我身上缠绕的火药。 眼前重现光明,我怔怔抬头,看着战天齐还在颤抖的容颜。 他好似在告诉我,这一刻,他有多害怕… 只见他薄唇微微张了张,可话还未出口,他的双眸一瞬间失去光彩,身子朝后倒去。 我根本来不及扶住他,扑通一声响在我的脚边,我抬起的手悬在半空之中不停的颤抖着。 眸光往下,只看到他的手上,还有腿上触目到处都是血… 然而此时对我来说,天地间除了看不清的灰泥废墟,就只余一片猩红… 他是如何扑过来救我的?他的腿分明不能动弹,现在双腿都己被鲜血染红,那代表的是… “来人,救命…快来人,救命…” 我在梦中仍是反复着这一句话,直到额头袭来一丝冰凉,我猛然睁眼看,从黑暗之中醒来。 然而那惊险的一幕仍留我的脑子之中,我倏地从床榻之上窜了起来。 “你醒了?”纳兰珞伸手扶起了我。 映入眼前的这一幕,是在告诉我,安全了么?结束了么? 眼前一道血光直入我的眸中。 “他…”我的话还未问完,纳兰珞抿唇安抚 道:“有太医在,你放心,不会有事的。” 我心底缓缓松了口气,他没事就好。 这才欲要往后的床沿之上靠去,只觉得背后一阵刺痛而来,我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你身上有伤,别乱动。”纳兰珞轻轻的将我扶至床沿上靠着。 下一刻,我伸手抓住了她的手,“我想去看看他。” 纳兰珞微微摇了摇头,“现在可不行,当今皇上闻知五爷与六爷皇陵谋反一事,雷霆大怒,不顾重病,也要前来府中相探天齐,这个时辰怕是要到府中了,你这样前去,只怕会惹得皇上生疑。” “我只看一眼便好。”我抓着她的手不放,眸光紧紧的绞着她。 对我此时的心境而言,我不知自己到底该如何面对这所有的一切,但此刻,我却只想去看他一眼。 纳兰珞眉宇间闪过一丝无奈,“你这执拗的性子可是一点都没变。” 她将我的手掰开来,伸手至我臂膀之上,一笑,“走吧,我扶你前去。” 由于今日在皇陵之中我是以太子妃的面容出现。 所以府里的人并不知我身子受了伤,而只是说,我生了病,不宜在太子爷的书香殿伺候。 反倒晋婉被我连累了,这些日子都得躲在自己的殿中养伤。 我也相信,左荣立己经将事情的前因后果都与她道了个明白。 纳兰珞扶着我并未从前门入书香殿,而是走了后门,刚好这个位置可以看到里面的状况,又不会被里面的人轻易发现。 纳兰珞说,她己经习惯了,因为自打她入府以来,一直都是隐蔽在这个地方偷偷的观察着战天齐在书房里的动静。 “畜生,一个个都是畜生…” 这才刚踏入这个位置,就闻里面传来当今皇上威凛含着痛恨的声音。 我微微脚下一顿,朝里悄悄的探去。 当今皇上脚下一片茶杯碎片,按照地上茶杯里泼下的水迹来看,这茶杯碎于地上的时辰并不长,应当是方才我欲要到达此处之时,皇上愤怒而掷。 眸光微微四周看了看,书房里除了陪在皇上身边的一名老太监,还有战天睿,当然,战天齐腿上有伤,只能躺在床榻之上。 “好,很好,朕的身边竟养了一群狼,一个个都盯着朕的皇位,去年太子战天麟拥兵自重,弑父篡位,斩杀了一只狼,如今可好,竟来俩,他们就这么盼望着朕死。” 闻声,我的眸光微微看向坐在床榻边上的当今皇上,他本就狭长的眼眸中燃烧着怒气与杀意,虽然一闪而过,但也逃不过我的眼睛。 “父皇息恕,五哥与六哥今日之举实在是罪无可赦,如今六哥己逝,五哥己成废人,还望父皇看在血亲份上,饶过五哥一命。”说话是战天睿,他双手作辑,是在替五爷求情。 五爷被战天齐断了一只手,掉入地道之中被战天齐的人抓获。 我仍记得,五爷被人押着从我身边而过之时那种眼神分明是恨我入骨。 我逼他亲手弑妻,如今又遭断臂,如同一个废人,他应当恨我。 “没想到朕往日里最不看重的儿子,反而到了最后,是最懂得血脉至亲的儿子。”当今皇上长叹了一声,而后看向床榻之上躺着的战天齐道:“天齐,你乃我朝太子,在此事之上又是受害人,这逆子是死是活都由你来裁断。” 战天齐似在犹豫,又似在细想,终是一丝有气无力的声音响了起来。 “回父皇的话,儿臣到至今还记得十岁那年 ,父皇常让我们兄弟几人念的几句诗。” 几句诗,还是当今皇上所教,我听了个仔细。 “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再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摘绝抱蔓归,煮豆持作羹,漉豉以为汁,萁在釜下燃,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当我听到战天齐念完这几句诗后,我心下微微叹了一口气,抚上纳兰珞的手便离开了。 临走之时,屋里传来了当今皇上的声音,“传朕旨意,成王品行败坏,心思毒辣,妄蓄大志,党羽相结,谋害当朝太子,今其事皆败露,削其爵位,然念及血亲,终生囚困于皇陵。” 回到自己的屋中,纳兰珞给我倒了一杯茶,我握在手里,一口也未喝。 我一直反反复复的在心里念着战天齐的那几句诗。 也不知过了多久,手中的茶也凉透了,纳兰 珞走了过来,从我手中接过那杯从未动过的茶水,轻轻的坐了下来,朝我问道:“怎么了,从书香殿回来,就见你一直坐在这,一动也不动,在想什么?” 我微微回了眸,抿唇看向纳兰珞,“我在想战天齐的那几句话。” 纳兰珞眸光直直的看着我,朝我重复了战天齐的那几句诗,“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再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摘绝抱蔓归,煮豆持作羹,漉豉以为汁,萁在釜下燃,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我抿唇一笑,转了眸,“其实身在帝王家,对他们几个王爷来说,自小就注定了,长大后为了权势地位终逃不过互相残杀,我在这一刻,终于明白了当年小姨和战天齐给我说的同一句话,身在皇家,就没有资格谈无辜二字,纵然无辜,你不争,别人也容不下你,为了一线生机,那就必须力争到底。” “那你还想继续么?”纳兰珞拧了眉有些急促的问我。 我转眸向她,仍是带着那丝浅淡的笑意,“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吗?” 她微微垂了眸,不再看我,有些无力的摇头,“我不知道,但我唯一清楚的是,你不会伤害天齐,我知道这一点就够了。” 我伸手抚上了她放在膝间微微颤抖的手,“珞儿,你想念你的家人么?” 她抬了眸,眸中莹然有泪,却还是要抿唇一笑,“爹娘都很好,无需我挂念。” “他们就任由你化作锦儿的面容留在这太子府中为婢么?”我再一次紧了她的手。 她轻笑了一声,从我眸中转了眸,“这样总好过于我剃度出家。” 因她的一语,我手上一颤,她竟有这般的想法。 她依旧没有看我,应当是怕我看到她眸中藏 着的泪光。 有泪就有情,看破红尘,断念断情,无忧莫愁。 那就证明,她的心里还有割舍不了的情意。 我听着她一字一句的追忆说起,“当日,我终于等到了战天睿的一纸休书,我是自由了,可是我也自知我与天齐之间根本就回不去了,我不想再去破坏我与他之间仅有的一丝情意,也许青灯古佛就是我今生最好的归宿,可是当我来到庵寺之时,我看见了他的身影,他站在庵寺的石阶之上,就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没有任何的情感流露,只是仰头望着满天纷飞的灰絮,后来我才知道,是因为你葬在了那场大火之中。” 她的每一字每一句都戳痛了我的心,那些我深埋心底冰封的痛楚因她的每字每句窜出。 手上一紧,她反手握住了我的手,我仍在颤抖,纳兰珞也在颤抖,“蝶衣,你知道么?当一个人没有了任何情感流露,那是己经痛到了何等 境界?” 我知道,这种痛我又怎会不知道。 “既然回来了,何不忘记过去,重新来过。”她握着我的手,轻轻的颤抖晃动,似是在请求我。 我颤抖着从她的手底抽回了手,拖着身上的被子缓缓躺下,“我累了,想休息了。” 闭上双眸之时,耳边响起了纳兰珞离去的脚步声,随着她的脚步越来越远,我眸中的泪水就越来越近。 直到泪水夺眶而出,流至我的唇边,仍是那种苦涩的味道。 日子过去三日了,我守在自己的屋里,半步也未踏出。 纳兰珞本就是一名医者,是她一直尽心尽力的照顾着我。 这些日子虽然我看到的是锦儿的面容,但留在我内心的却是纳兰珞的心。 “今日他又问了你的状况。”纳兰珞给我递来一碗汤。 我接过她手中的汤,几口下肚,将空碗递向她之时,仍还是忍不住接了她的话,“你如何说的?” 她接过我手中的空碗,微微抿了抿唇,“说你身子还在恢复当中,他让你好生休养,休养好了,再为他泡一杯甘露清茶,他说他想念你的甘露清茶味道了。” 我没有任何的反应,微微掀开了被子,只道:“我现在就泡一杯,你给他送去吧。” 踏下床榻,我这屋里还留着一些甘露,便为战天齐泡了一杯甘露清茶。 还一面教着纳兰珞如何泡? 她道:“甘露清茶的泡茶方法是一样的,但泡茶的人却不一样,品出来的味道自然也是不一样的,他想念你的甘露清茶味道就等同于他在想念你这个人。” 我不答她的话,只是泡着清茶递向她,而后便转身回了床榻之上。 这才回到床榻之上,被子也未来得及盖上,就闻知屋外的一丝纳兰珞的声音。 “见过姜侧妃。” “童姑娘呢?我来看看她。” 是姜心蕾的声音,我也大概清楚了她到来之意。 “童姑娘在屋里,姜侧妃里面请。” 随着而入的几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我微微拉扯着被子,替自己盖上被子。 姜心蕾走入屋中,微微看了我一眼,手一扬,身后的茹儿便小包大包的提了不少物品放至桌面上。 “听说你病了,娘亲让我稍些补品给你,好让你补补身子。”姜心蕾微微坐了下来看着我。 “劳烦表姐替我谢谢姑姑。”我扬眉一笑,又故作轻咳了几声。 我几声轻咳声,惹得她有些不悦了,“上次说你病得好,可这次你这病真是病得不应该,太子爷现在病重,本想着你还能多在太子爷身边伺候些日子,夺得太子爷的宠爱,可如今你这一病,倒让那候佩珊有了机会去伺候太子爷,这样一来,也不知她会在太子爷身旁软磨些什么耳根子。” 影儿的手伤还未好,如今我又受了伤,候佩珊竟去了战天齐的身边伺候。 那就证明,那面具之人根本就不是五爷又或是六爷。 我想到现在不是我想这件事情的时候,抬眸看向面前坐着的姜心蕾,粗气的顶了她一句。 “表姐,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若是能控制这身子上的病,我当然不希望自己病着了。” “你…”姜心蕾被我顶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身边的茹儿倒是牙尖嘴利的插了话,“表小 姐,小姐这是在替你惋惜,怕你失去了大好机会,现在太子爷有候侧妃成天照顾着,时间一长,太子爷恐怕会忘了有你的存在,到时,那候侧妃只要稍稍一句话,便能将你弄出府,那这样,你与小姐前阵子岂不是都白忙活了。” 我这还未说话,那姜心蕾就负气起了身,“好了,我丑话说在前头,你赶紧养好身子,快去太子爷身前伺候着,也赶紧做出点儿实事出来,这生米一旦煮成熟饭,事情就好办了,若是不能,你就滚回你的西北去。” 我看着她们主仆二人的身影渐渐走出屋外,唇边泛起一丝淡薄的笑意。 夜深人静之时,正在纳兰珞当差之时,云先生悄悄的来了我的屋中。 他轻抚我手腕上的脉搏半响后,轻叹了口气,“小姐的身子己无碍了,想不到这锦儿姑娘的医术竟如此好?” 这些日子我不让云先生冒险来看我,跟他说 锦儿懂得医术,可并未告诉他锦儿就是纳兰珞。 我微微收回手,给云先生倒了一杯清水,一边递向他,一边与他说道:“锦儿是纳兰珞。” 第211章 云先生接过清水的手微微一颤。 我连忙伸手握住了他一颤的手,“不过先生请放心,她虽然是纳兰珞,但我知道她不会对我们造成威胁。” 云先生微微低了眸,虽是拧紧着眉,却也没有再多话。 我轻轻的收回了手,待他喝了一口清水后,我便问道:“这些日子,那面具人可有在府中现身?” “有。”云先生点头。 我微微拧了眉,心里的担忧越来越甚。 半响后,我才开口道:“我的猜测就是对的,如今六爷己死,五爷永困皇陵,不是他们,那面具人又会是谁?” 我实在猜测不出那面具之人到底是何人? 突然云先生从他带来的包袱之中掏出一张与 那面具之人一模一样的面具,及一瓶蓝色的药水至我面前。 “这是老奴按照那面具之人戴着的面具仿造的一块,与那面具人的面具看似如出一辙,混合声的药水也己研制出来,小姐在行事之前将这药水抹至喉咙处,便可化作男女混合声,但这药效只能维持一个时辰,所以小姐务必在一个时辰内问出想要知道的事情。” 又是一个时辰,药效只能维持一个时辰,看来,这一个时辰内我要做的事情有很多。 “小姐的身形与那人完全不一样,小姐是女儿身,那人身形高大,小姐行事之时,老奴得给小姐易身形。” 易身形,可见云先生可将自己易形成胖嫂的肥胖身形,自然也能将我易形成身形高大的男儿身。 我微微向他点了点头,稍垂眸,低声问道:“他们之间那日说了什么?” 云先生皱着眉回了我的话,“候佩珊并未提及孩子一事,只是将太子爷的伤势情况及太子爷见过哪些人,说过什么,与那人汇报了一通。” “现在候佩珊成天伺候在战天齐的身边,她这条眼线所探出的消息那是最可靠的。”我心下一叹,提起云先生仿造的面具,细细的看在手中,心里却在低吟。 此事不宜久拖,拖的时间越长,就是给面具之人越充足的时间准备对付战天齐。 所以我得立即从候佩珊的口里得知此人是谁,否则敌在暗,我在明,处境就极其的危险。 “试探候佩珊一事,就定在明晚。”我微微收紧手中的面具。 “会不会太仓促一些,小姐现在的身子还未好全。”云先生仍有一丝忧心。 “我的身子不打紧,我会极其小心的,先生不用担心。”我的眸光仍留在手中的面具之上,突然想到一个细节,抬眸看着云先生道:“明晚 行事之前,先生还要替我做一件事。” “小姐请吩咐。”云先生点了头。 我唇边轻轻一笑,“候佩珊与那人的见面方式极其的隐蔽,若是我冒然的去找她,定会引她生疑,不如我们来个凑巧。” “如何凑巧?”云先生眸中满腹疑云,我却淡笑。 次日一过,夜间来临之时,我与云先生潜入候佩珊的房里自导自演了一出好戏。 云先生一身黑衣,长剑直刺床榻之上惊慌失措的候佩珊,我戴着面具挡住了云先生的长剑。 过了二招,云先生跳窗而逃,我却以面具人的身份留在了候佩珊的殿中。 “来…”惊慌的候佩珊的尖叫声还未出口就让我上前给拦住了,“你想做什么?” “唤人抓刺客啊,有人要杀我…”候佩珊面色苍白的看着我道。 我学着那人的冷冷态度,朝她低斥了一声, “我在这,你如何唤人来抓刺客?” 候佩珊慌乱的面容一怔,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从床榻之上窜起来,伸手抱住了我,颤抖着声音道:“我是太害怕了,才没细想,对不起…” 她瞬间微微顿了一下,从我怀里抽开来,眸光有些恍惚的看着我,“只是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微微转了眸,退后一步,与她保持了一丝距离,“今日本想约你一见,恰巧路过此地之时,见到有人在你殿前鬼鬼祟祟,可没想到这名刺客竟是来行刺你的,好再我及时出现,否则你定己死于这人刀下。” 候佩珊听我这么一说,情绪更加的激动了起来,不顾一切的踏下床榻,欲要再次靠近我来抱住我。 我因自己身份的原因,终有些不习惯女人对我投怀送抱,往后退了一步。 她察觉到我的不愿,便没再向前,只是慌乱 的求我道:“这里太危险了,我害怕,我求你,你带我离开吧。” 候佩珊面容上的恐慌不是一日二日,而是这段时间日积月累而成。 这样看来,那日出现在我屋里与我坦然想见的候佩珊,那番话应当不是出自她之口,而是有人教她如何警告于我。 想必教她之人就是那神秘的面具人。 我冷冷一语反问了她一句,“你认为我现在可以带你离开么?” “可是有人要杀我?这府里我是一天也不能呆下去了,肯定是太子妃,又或是杨晴儿,她们一定是得知了我谋害她们一事,是她们找人来杀我报仇的,还有你与我的事情,府里己经有人知晓,我怕要不了多长时间,我们的事情就会让太子爷知道,到时,我们必死无疑,你知道的,太子爷如今的实力连五爷与六爷合手都对付不了,六爷死了,五爷也废了,我们放弃吧…” 候佩珊神情慌乱,颤抖着抚着自己的颈脖,只因方才云先生的长剑只差那么一点便可让她脖子离身。 候佩珊竟对五爷与六爷之事如此了解,看来这面具人定是朝中之人。 而且候佩珊字字句句都在害怕战天齐如今的势力,可见面具人目前绝不会是战天齐的对手。 还有一点,候佩珊也在害怕落得个五爷与六爷同样的下场。 为何我会有一种感觉,这面具人如此熟悉? 千丝万缕的思绪开始无限的展开,期间却在丝丝缠绕纠结,根本无法理清。 面对眼前的候佩珊,我不能走神。 我敛回思绪,仍是冷冷的低斥道:“你慌什么?这才刚开始。” 候佩珊泪水直逼眼角,双手紧紧的抚着自己的颈脖,颤抖的扬了声音。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顾着你的事情,我与 孩子怎么办?你就一点儿也不担心么?” 云先生说过,候佩珊与面具人上次见面,并未提及腹中孩子一事。 显而易见,候佩珊腹中的孩子一事对这面具人故意有所隐瞒,方才只是情绪激动才情急说露了嘴。 所以我也必须装作面具人知道孩子还未流掉后的冷血无情。 “孩子?”我冷冷的看着她,反问了一句。 候佩珊泪眸一怔,苍白的面容几下抽动,连忙上前一步,轻轻的抓住我的手,扑通一声跪在我的脚边,哭泣道请求道:“我求你,求你带我离开吧,我不想死,更不想失去我们的孩子,孩子己经二个月了,你摸摸,孩子就在这里,这是你我的孩子,也是你的第一个孩子,我可以不做你的妻子,也可以不再强求你爱我,我只求你放过我们,带我们走好不好?三郎…” 我心头一怔,三郎? 候佩珊口中的三郎就是这面具人,可是三郎又是何人? 我考虑到面具人的冷血无情,不能对候佩珊有一丝悯柔之情,从她的小腹之上甩开她的手,将她提起,伸手直接掐到了她的脖颈之上,恶狠狠的一语。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了你?” 候佩珊两眼发白,泪水不断的滑落,眸中流露出的是绝望。 “你还是这般的无情,你难道忘了那夜就在这张床榻之上,你与我是那般的恩爱,也是在这张床榻之上,我把我的身子给了你,你说你不会亏待我,会给我我想要的,如今这个孩子就是我想要,你今日若是不想让我留下这孩子,那就杀了我吧,就当你今日没有来过,我是被那刺客所杀。” 我的手上的力道竟因候佩珊眸中流露出的绝 望有了一丝颤抖。 我咬了牙,收紧手上的力道,“你敢用这个孩子威胁我?” 候佩珊在我手中的力道之下开始呼吸急促,苍白的面容己被憋得通红,仍还是结着舌,颤抖着一字一句想要清楚的说道:“我与孩子的命…早己息息相关…没了…这个孩子,我也会…活不下去,与其这样…还不如…让我与这个孩子一起去死…到了黄泉…我…我与这个孩子…还能…做…母子…” 她也只不过一个受尽情伤与悲痛的女子。 如今只是想要极力的保护自己的腹中的孩子,就如当初的我一般,孩子就是她的希望,没了这个孩子,她眼中就只留绝望。 我没有再说下去,松开了手,直接跃窗而出。 我不能再与这个为了孩子极力求生的可怜女子再纠缠下去。 因为我的内心因候佩珊的这一幕有了痛,情绪己完全控制了我的行为,一个不小心就会暴露自己的身份。 “小姐探得如何?”云先生的声音从我身后而来。 我静看着黑暗之中的湖水在浅浅的月光之下静静的荡漾着。 第212章 在云先生靠近我之时,我逼迫自己收起了那一丝情绪,回了他的话,“候佩珊唤面具人为三郎,可这三郎又是何人?这朝中争权之人根本就没有名字唤三郎的人。” 云先生双眸微微一紧,说出他的想法,“老奴认为三郎这个名字不是面具人的真实姓名,倒像是情人之间的称呼,难道这候佩珊也不知面具人真实身份?” 并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如若面具人对候佩珊没有情意,只是当纯粹的为一颗棋子,那么有些事情也不应该让这个棋子知道。 我微微一叹,转身看向云先生,说出自己心中的顾虑,“既然候佩珊是这三郎安插在战天齐身边的一颗棋子,那就定知道这三郎究竟想要做什么?” “小姐可有探出这名唤三郎的人到底想要对 太子爷做什么?”云先生反问了一句。 我轻摇了头,“我没有时间相问,而且候佩珊为了保住腹中的孩子己情绪失控,我不敢再逼她,害怕自己会一不小心说露什么?所以并不知那三郎究竟在密谋着什么?” 云先生上前迈了一上,眸光投入那深湖之中,半响后,他便分析了起来,“将人安插在太子爷身边,无非就是想要谋权夺位,如今六爷己死,五爷被困皇陵,眼下朝中最有可能争夺这太子之位的人只有九爷,可九爷与太子爷关系甚好,断不会做出这种事情,除了九爷,还有安豫候与晋安候,这二人手上的势力如若联合起来,也能撼动太子之位,据说这二人一直不和,朝堂之上也是死咬对方,如此看来,他们并无联盟谋反之心。” 云先生这一分析倒令我心里有了想法,淡淡一笑,“他们有没有联盟谋反之心,一试便知。” “小姐想要做什么?”云先生回眸看我。 我与云先生对视了一下,微微转了眸,一字一句开了口,“先生方才都说了,他们俩大候爷一直不和,那安豫候最宠爱的妹妹心懿郡主与那晋安候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如若我来出手拆散这对青梅竹马,这样他们的关系会不会更加的僵硬,既然他们无联盟之心,那就不会在乎这一桩婚事,若是他们只是表面不和,而这私底又有了联盟之心,想要欲盖弥彰,暗度陈仓,如此被我一搅浑,他们定会对双方生疑,若那晋安候深爱着心懿郡主,对心爱之人的背叛定会因爱生恨,如此一来,就可彻底断了他们俩大候爷想要联盟谋反之心。” 云先生在我的这番话中斟酌了半响,终是带着一丝忧虑的问道“小姐,有没有想过,若这三郎不是安豫候与晋安候,那小姐岂不是走了一道弯路?” 我仍是泛着淡笑看着云先生,“我己经别无 选择了,不是么?” 云先生微微点了头,忧虑犹在眸中,抿唇接着问道:“还有一件事,老奴不明,现如今以小姐现在的身份,如何去拆散这对有情人?” “那心懿郡主今年芳龄十六,林绡今年也十七了,若是能将心懿郡主下嫁给林绡,这样战天齐的队伍里又多了一个安豫候,若是安豫候无谋反之心,定会巴结着战天齐很乐意将自己宠爱的妹妹下嫁给战天齐手下最得意的一名将军。”我收紧袖中的指尖,放眼淡淡月光下的湖面,心里却是难离混沌。 这世间我最不愿意做的事情就是棒打鸳鸯,可今日我却有了这样的想法。 “原来小姐是在替自己的义弟选妻。”云先生微微笑了笑。 我敛回那些多余的情绪,看向面前泛起笑意的云先生,“父亲杀了林任,如今我为林任选一个合适的孙媳,让林绡早日成家立业,也当是替 父亲赎罪了。” 云先生不再语,我转眸浮出笑容,朝中的政治是从大着手,而我的目的往往是从小处见威,哪怕是牺牲一对有情人,成全一对怨偶,也是这朝中权谋之争的巧妙之处。 一句话说得好,所谓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不到最后,谁也不知谁才是最后的胜者。 次日,我便早早的起了床,可我再早也没有纳兰珞早。 这个时辰,她应该又候在了书香殿的门口。 穿着打扮了一番,屋外的门就让人敲响了。 我起身拉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熟悉的容颜,是影儿。 她朝我微微一笑,“听说你病着了,我熬了些粥,我们一同用个早膳吧。” 我的眸光微微落在她的手上,“你手上的伤看来是好了。” 影儿也顺着我的眸光看向自己的手,轻笑了 一下,“好是好了,只是不能下水,这些日子还是不能去太子爷跟前伺候。” 我连忙打开了一些门,笑着相迎,“别站在外头了,先进来吧。” 入了屋,影儿将清粥盛了一碗递向我,而我此时仍是一副性情大大咧咧的模样喝完一碗清粥。 觉得有些饱了的打了个嗝。 “如何?”她笑着问我。 我连忙捂着嘴有些不好意思的朝她点了点头,“好喝。” “好喝就多喝些,不够,我那屋里还有呢?”她唇边仍是带着笑,伸手欲再给我盛一碗,我连忙伸手拦住了她,从她手中夺过碗,有些粗重的甩在桌面上,朝她轻摇着头道:“不用了,都喝一大碗,再喝下去岂不是要撑死。” 她看着我这一举动,抿了抿唇,伸手过来给我探试着唇边的粥迹,一边还道:“都这么长时 间了,你这性情还是如此。” 我微微看了她一眼,总觉得有些不自在,伸手夺过她手中的帕子,朝她嬉嬉一笑,“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就这个样子,影儿姑娘别介意啊。” 她收回了手,微微垂了眸,情绪竟一时之间有些低落起来,终还是抬起头朝我牵强着笑着摇了摇头,“不会,知晓你的人,不会觉得你不识大体,反而觉得你这性情洒脱可爱,令人羡慕都来不及。” 今日是怎么了?这影儿姑娘为何说话在我听来有些怪怪的,这样的她令我感到有些陌生。 我歪着嘴一笑,挠着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的答她的话,“我就是大西北的乡村之人,可不像你,女官出身,温柔体贴,聪慧多学问,那才令人羡慕。” 她仍是轻摇头,还带了一丝叹息声,有些悲凉无奈的开了口,“那又如何,有些事情不同样 还是身不由己,像我们这类人,想要自由,这辈子只怕都无望了。” 我不解她的话,虽然知道她是当今皇上放在战天齐身边的人,可是当今皇上对战天齐也极其的信任。 战天齐对影儿也是从来没有将她试作婢女,这样的日子,影儿为何字里行间仍是不满? 我便试图顺着她的意思问了一句,“我听说宫中的宫女女官,到了二十二岁,便可出宫自由选择,虽说影儿姑娘如今在太子爷身边伺候,过了二十二,影儿姑娘不也是可以自由选择的么?岂会这辈子也无望自由?” “有些事情,与你说了你也不会明白。”她面色仍是带着一丝沉重与无奈,突然转眸看向我,眸中微微一颤,第一次见她如此情绪异常,瞬间朝我改了你脸色,恢复了平常的淡笑之意,“我方才只是多愁善感了几句,你别往心里去,其实在这府中伺候太子爷也是挺好的。” 她又微微垂了眸,我也不再看她,可今日影儿的状态似乎与平常完全不一样,到底发生了何事? 为何一贯沉着稳定的影儿,今日会愁眉不展,如此多愁善感,完全与我先前认识的影儿是二个人。 她渴望的自由又是什么?为何她口口声声会说她的自由此生无望? 当她意识到自己失常之时,她的淡笑分明是在伪装,我敢断定,影儿的身上定有故事。 影儿走后,我久久坐在桌前,心里反反复复的想着影儿的话。 也不知纳兰珞是何时入的屋,只闻身后响起了她的一丝声音,“影儿姐姐来过了?” 我微微一愣,渐渐反应过来,朝身后的她反问了一句,“你看见了?” 她扬了扬手,笑着道:“这屋里有她身上的香味。” 有影儿的香味,她这都闻得出来,我故作深深的呼吸了一番,竟什么也闻不到。 朝她一笑,眸中满是赞赏之意,“你这鼻子可真厉害。” 她朝我看了一眼,临桌坐下,提起茶壶替自己倒了一杯水,像是有些渴了,几口水喝得较急,落杯后,这才回了我的话,“我如今虽然是一名婢女,但不要忘了,我也是大名鼎鼎的太医令之女,作为一名医女,自小就要闻各种各样的气味,然而对我们这些医学世家来说,嗅觉灵敏是与生俱来的。” 经她这样一说,我倒想起了自己身上的味道。 “那你也闻得出我身上的味道?”我微微提起茶壶又给她添了一杯茶水。 她抬起手边的茶水,轻抿了一口。 她根本不用刻意的去闻,只是闭眸静了一会儿,睁眸之时,她淡笑的说道:“你身上有一股 淡香味,若隐若现,不过这种香味确实让我疑惑,我也曾察探过,你从来不用香粉,这种特殊的淡香味像是你身体里自然散发出来的,真的很特别。” 云先生所研制出来的香料确实可以盖过我身体里的淡香味。 可是我又不习惯那丝浓郁的香味,总觉得浑身不自由。 这些天便不再用那些香料,可是自己身体里散发出来的香味又令我极其的危险。 想到纳兰珞是女儿身,比起云先生的掩盖香味应该更有办法。 我抿了抿唇朝她问了问,“那你知道有什么样的办法可以不让别人闻到我身上这丝香味?” 她有些不解我的话,眸光直直的看着我问道:“现如今天齐都己知你的身份,你还想掩饰什么?” 虽然我对纳兰珞仍抱有一丝戒备之心,可我 却相信,当初害我之人绝不会是她。 我便朝她说出了我此刻的想法,“你都说了,只有战天齐知我身份,当初想要害我之人也有可能会因为我身上的淡香味从而识出我,我的处境就会非常的危险。” 手上一紧,她有急切的握住了我的手,“那你可知当初是谁想要害你?” 我微微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可我觉得事情并没有我想像的那般简单。” 她轻轻一叹,从我手上收回了手,抬起茶杯,又抿了一口茶,才道:“我替你想想办法。” 我也轻点了头,陷入一团思绪之中,突然想到一事,转眸看向她,“对了,他的伤势恢复得如何了?” 纳兰珞放下手中的茶杯,眸光有些深沉的看了我的一眼,“既然这般担心他,就自己去看看他,你能去,他一定很高兴。” 我垂了眸,不再语。 是啊,也是时候该去看看他了,若是再逃避下去,只会令我越来越不敢面对他。 经过皇陵一事,我一直都不敢去想清心里的那些纠葛,一直都在逃避心里的另一番感受。 其实我自己心里清楚,我一直都没法放下他,可也一直没法忘记我所受过的那些痛苦。 甚至在大仇未报之时,我根本不敢再去掀起内心的那些情感,我害怕一发便不可收拾。 毕竟我对傲恒有承诺,我对死去的外祖父有查清琉璃珠一事的使命,还有云雀,娘亲与子亚哥哥的死,我有复仇的责任。 伴着这些思绪,我竟不知不觉之中走入了这书香殿之中。 殿门紧闭着,外面守着的两名奴才告诉我,太子爷正在歇息。 我无视他们的话,端着手里的甘露,入了殿。 殿中很安静,刚入门就可以听到他若隐若现 的呼吸声。 我掀帘而入,屋里觉得有些闷热,隔着放下的床缦可以看到他连身上的被子也掀开了一些,定是睡梦之中觉得燥热。 我便轻声的至窗口,将两页窗子轻轻的推开了来,有些凉意的清风迎面而来。 回头的那一瞬间,床榻之上床幔随着窗外潜入的清风轻轻的飞舞,一瞬一瞬,隔着床幔依稀可见床榻之上一副俊美绝伦的轮廓,如沐春风,两眸紧闭,薄唇颜色偏淡,是他流血过多的原因,腿上的伤至今还未恢复。 这一刻,我不忍吵到他,便蹑手蹑脚的放好手中的茶盘后,坐在桌前,静静的看着熟睡的他,心里有些思绪又开始走远。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静坐在桌前,就连床榻之上的他微微醒来,我竟丝毫不知。 直到在愣忡之中留意到一双眸子正看向我这里之时。 我微微一怔,这才反应过来,“我吵醒你了?” 他朝我轻摇了头,微微蹭着身子,似想要坐起来。 我连忙起身至他面前扶了他一把,只觉得他有些难受的伸手捂住自己的胸口。 应当是替我挡住的那一掌,伤得不轻,至今仍妨碍着他动弹。 等他坐起来后,我便轻轻的将两头的床缦挽了起来,立在一旁。 他看着我,眸中有情绪在流转,“你的身子好了么?” 我还未相问,他竟抢先问了我的身子,有些话哽在喉间硬是有些难受,只是稍微换了一种方式让我说出了口,“什么危险都让你替我挡了,我的身子能有多大事儿?” 他微抿了一丝淡漠的双唇,便不再语。 “想喝茶么?”我微微一问。 他朝我点了点头,我伸手将他扶了起来,转身给他泡了一杯,他最爱喝的甘露清茶。 他接过我的手中的清茶,轻抿了一口,重递回我的手上。 我轻轻的放至身旁的小桌子上,回眸的那一瞬间,他的眸光依旧不离我,温润的视线一直锁着我。 我低头从袖中取出那封封递向他,“林绡的信,事情都过去了,现在还给太子爷。” 他伸手接过我手中的信件,我随即弯膝跪在了地上,请罪道:“奴婢有罪,还请太子爷恕罪。” 这封信我自作主张打开了来,违背了他的意思,如今跪在他的面前也是想告诉他,往后不要再为我做这种事。 他欠着身子伸手托住了我的手,将我扶起,面上虽是淡淡的笑意却越显沉重,“你何罪之有,这封信本就是写给你的。” 我微微起身,眸中看着他面上越显沉重的笑意。 我感觉到涩痛,“是太子爷在补尝我么?” 他眸光一瞬不离的绞着我,手里的握着的那封信微微一颤抖,反问了我一语。 “我还能有这个机会么?” 我心里自嘲一笑,这个补尝的机会是指什么? 是指纳兰珞的一句话,既然回来了,何不忘记过去重新来过。 如若事情真能这般简单,那么那些死去的人,也能因为一个补尝的机会而复活么? 我淡然一笑,“有,奴婢今日前来,就是有一事要相求于太子爷。” 他转眸放下手中的信件,提了提自己身上的被子,眸光开始落在我的身上。 “你知道的,你我之间本就不必这般生分,你有何事尽管开口便是。” 第213章 我仍是垂着眸,淡淡的回了他的话,“毕竟现如今不同往日,你是太子爷,奴婢只是一介婢女,婢女想要相求太子爷己是不知天高地厚,何况,这件事情还不知太子爷会不会如奴婢所愿,说一个请字,己是高抬了奴婢自己。” 我不知道他此时面上是何情绪,但这丝静默却在告诉我,他此时不知如何回我的话。 也许正是我这字里行间透着与他的疏离,在紧紧的提醒着我们彼此。 我们己回不到从前,我是己死之人,被迫有了童馥华的身份。 他是高高在上的太子爷,曾经的一纸和离书己将我们的心相隔,想要重合彼此的两颗心,那张和离书就是我们彼此最大的间隙。 我不想再自取其辱,所以如今这般面貌时刻都在提醒着我自己。 我只是童馥华,只是一名大西北而来的粗野之人,更只是他身边的一名奉茶奴婢。 半响,他终是开了口,“你想求什么?” 我抬起双眸直入他的眸中,眼神交汇之时,我淡笑了,“求一纸婚约。” 他眸中一颤,有太多的情绪一涌而上,启唇却道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你…” 要说他道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还不如说他此时根本不解我话中的意思,甚至开始多想了我的话。 我重又开了口,“太子爷前些日子曾问过奴婢想要讨何赏赐,奴婢并未开口,今日前来就是因为奴婢想到了想要讨得的赏赐。” 他眸中情绪狂绞着厉害,面容也有些不知所措起来,手下捏紧被子,声音己见一丝颤抖。 “我有些累了,有什么事情日后再说,你先退下吧。” 我依旧不走,立于原地,执拗道:“求太子 爷听完奴婢所求,奴婢求完赏赐便会离开,不会耽误太子爷太长时间。” 他瞬间眉目一沉,眸中己生慌乱的怒色,朝我扬了声音,“我都说我今日累了,你还不明白我的意思么?我让你退下。” 我当然明白他的意思,看来他的心里真是多想了。 我微微垂了眸,一字一句开了口,“奴婢自知自己己是残花败柳,婚约不是为奴婢自己所求,是为义弟林绡所求…” 我的话还未完,他听到林绡的名字,瞬间眉目一怔,转眸向我,眸中透着疑惑,“林绡?” 我轻点了头,“还请太子爷看在前些日子奴婢尽心尽力照顾你的份上,请太子爷为林绡指婚。” 他瞬间轻抿唇角,幽深冷眸定定地看着我,忍不住长叹息一声,柔意流转。 “你方才要求的婚约是为林绡所求?” 我再次点头,“正是,奴婢愧对林绡,林绡的祖父毙命奴婢的父亲之手,奴婢认林绡为义弟,也是想替林老先生继续照顾这个孙儿从而来为奴婢的父亲赎罪,那日奴婢见林绡己长大成人,也该到了成家立业之时,奴婢身为林绡的义姐,如今虽然没有这个能力为他来筹办婚事,选得了一门好亲事,可奴婢想到,承蒙太子爷承诺赏赐,趁此机会,奴婢便想着为义弟求得一门亲事。” 经我这一番话,他的面色瞬间恢复了如常,还泛起了笑意,“替义弟求亲是件好事,我自然支持你,只是你可有合适的人选?” “奴婢听闻新继承爵位的安豫候有一个嫡亲妹妹心懿郡主,年龄正好与林绡相仿,奴婢想让太子爷为他们二人牵条红线,以林绡的少年飒爽之姿,将来定会跟着太子爷干出一番大事业,还望太子爷给林绡这个机会,让他可以借安豫候的权势到朝中效力。” 说完这一语,我抬眸看向他,他眸中有一丝多余的情绪一闪而过,似在斟酌我的用意。 这替林绡求婚约一事,我本想只借着义姐为义弟,为父亲赎罪的名义来降低他对我的怀疑。 可是方才他一闪而过的情绪在告诉我,他似乎己对我此举有了猜测之心。 当然,战天齐是何许人也,我这点心思无论是有意还无意,对他来说,他的心里都会要点燃一盏明灯。 我不管他是不是猜出了我的心思,利益权衡之下,他定会想到这门亲情对他而言利大于弊,他同样会选择依我说的去做。 果不其然,他细想过后,终是带着一丝笑意的开了口,“林绡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如今虽举目无亲,但仍有你这个义姐在,他也尊我为姐夫,我这个姐夫当然要替他将来着想,就算你不求,我也会替他寻一门好亲事,既然你觉得安豫候的嫡亲妹妹心懿郡主与林绡般配,那此事就听 你的。” 我想到了另外一点,带着一丝忧心的提醒道:“林绡年青气盛,恐怕此事会有些难办,毕竟他对幽兰苑的紫桐有情意在,还望太子爷多加开导他。” 他眸光在这一刻,有些不解且又陌生的看着我,“棒打鸳鸯之事,你素来不愿去做,你明知绡儿对九弟义女紫桐有意,为何还要将心懿郡主求来给他?” “紫桐只是深苑之中的一朵花,男人的心应当放在事业上,女人的心就该围绕着男人之上,这就是女人的难为无奈之处,奴婢悟出一个道理…”说到这里时,我的心开始迷茫的痛了起来,点点滴滴的回忆清晰的映在我的眼前,我的声音也渐飘忽,“只要是与事业有关的一切,男人都可以去利用,五爷为了大业可以亲手弑妻,可见这男女之情是多么的不堪一击。” 我的话落,他的眸中含了痛意,他半响不语 。 他是听懂了我话中的意思,紫桐是当初我,我也是深府之中的一朵等待光明的花。 在我转眸看向他时,他眸中化成了一丝暗沉,“我明白你的话,我会尽力说服绡儿,必要之时,我会告诉他,这是你的夙愿。” “多谢太子爷。”我微微低头相谢。 他重又抬眸看着我,眸中的暗沉越来越甚,“绡儿之事不算你求来的赏赐,那本是我这个姐夫应当做的,你的赏赐仍还可讨。” 我淡然一笑,“多谢太子爷厚爱,奴婢无需再讨何赏赐了?” 他面容沉沉,暗沉的眸中闪过一丝隐忍,终是叹了一声,“为林绡讨亲事,就没有想过自己么?” 他还是把想要说的那句话说出了口。 我仍是淡然的看着他,扬眉一问,“太子爷要纳我为妾?” “你会愿意么?”他怔然的看着我,眸中有太多的情绪在翻转,害怕,慌乱,急切,甚至还有那无力的渴望。 这一问,也同样的让我心中开始不停的挣扎。 直到最后一刻,我深深一个呼吸,低眸行了告退之礼,“耽误太子爷时辰了,奴婢先行告退了。” 在我转身之时,身后的他悲凉的扬了声音,“那日你说你最恨我转身头也不回的背影,如今是在报复我?” 我依旧没有回头,迈步扬长而去。 出殿之时,纳兰珞一脸沉重的迎了上来。 我知道,她也许听到我与战天齐在殿内的对话。 我停下了脚下的步子,她看着我,快步走了上来,紧紧拽了我一把,将我往外急着走去。 一路之上,她只是紧拽着我的手往前走,一 句话也不说。 我不知她想带我去何处?可是这段路程走得却十分熟悉。 再近一些,我的心不自觉的痛了起来,我不能再向前了,那院子里的记忆己向我翻天覆地而来。 我重重的甩开了她的手,欲要往回走,她上前来又一把拽住了我。 “怎么?不敢进去了?”她眸光生怒的看着我。 “这里是府中的禁地,你难道不知么?”我低了眸,不再看她。 她扬起冷声一笑,“是,这里是府里的禁地,但这个禁地是因你而设,我敢保证,你入了这禁地之中,纵然被人押到他的面前,他也不会让你有任何的伤害。” 我抬起了眸,看着她眸中怒火,这是这些日子以来,第一次见她如此恼怒。 “你为何如此气愤,只因他想娶我?”我紧紧的绞着她的眸光。 她仍是冷笑着朝我摇头,“不,只因他想再娶你,而你却这般无情的回拒他,我在恼怒你。” 她冷绝的看着我,泪水淌过眼角,落至唇边,她抿唇,深吸了口气,“是,我纳兰珞是爱着他,至今爱他的心都没变,可是我知道,只要你还活着一天,他就不可能爱上我,甚至哪怕你死了,他也不会爱上我,因为那日在静思阁,他向我持着长剑告诉我,他心里只爱你一人,无论生死,此生永不变。” 我听到珞儿这一番话,并不震憾,因为在皇陵之时,我就懂得了他那颗无奈的心。 我长叹了一口气,抬手至她的容颜之上,轻轻的替她试去眼角的泪水,低低的说了起来,“珞儿,我也可以告诉你,我今生也只爱他一人,此生也不会变,我懂他的心,他也懂我的心,正 是因为如此,所以他要再娶我,哪怕是为他的妾,他也要困住我。” 第214章 珞儿甩开了我的手,眸光紧逼我,“他在困住你的同时,也是在护你,他不想再重蹈当初失去你的覆辙,你说懂他的心,可他的心正全都在向着你的同时,你可想过,他要为了你牺牲多少,你口口声声说爱他,那你就不应该回来,你知道你的回来会给他带来多大的危险,他一面要护全你,一面要对付外来的势力,你以为他坐上这个太子之位完全是为了自己么?” “此话是何意?”我心头一怔,一瞬间根本不明白她的意思。 纳兰珞忽然神色一暗,“现在淮南告急,宁玄朗己有了叛乱之心,昨日他彻夜未眠,都在商讨如何抵抗宁玄朗一事。” “宁哥哥?”我心头闪过一丝震惊,什么?宁哥哥造反了? 纳兰珞看着我,点了头,“对,就是宁玄朗,他 现在拥有淮南势力,不到一月,便会挥军皇城,天齐内忧外患,如今一双腿还得看天意,天意若是如此,他就永远也站不起来。” 纳兰珞的这番话如晴天霹雳一般向我砸来。 宁玄朗谋反,战天齐一双腿可能永远也站不起来,难道… 我重重的摇头,口里颤抖的呢喃,“这不可能…不可能…” 手上突然一紧,是纳兰珞紧紧的抓住了我,逼我直视她,“你到现在还不明白他对你的心么?权势他要争,要夺,因为他的身世根本无法在战国立足,一旦他的身世公布于众,皇上岂会容忍他这个皇家的耻辱存活于世,你的命运早就与他紧密的联系在了一起,不管你是不是皇后与华丞相所生,只要皇上信了,那么你便是,即便是不全信,你也不可能再活着,你本就是罪臣之女,一条命原本就是天齐死死护着的,现如今你又是皇家的耻辱,虽然有琉璃珠,天齐知道那只是缓兵之计,因为有琉璃珠没有麒麟之血根本就 不可能开启宝藏,那么一旦找不到麒麟之血,那两颗琉璃珠就是无用之物,满朝文武都看着,皇上如何能容你?还有宫中灵妃娘娘又如何肯放过这个机会?” 我的胸口因她的话,沉闷的疼着,另一只手己无意识的按在那沉闷的心口处,可是,依旧是抵不过那一阵阵窒息的压抑。 原来战天齐知道,没有麒麟之血根本没法启动宝藏,他与宁玄朗向当今皇上交出琉璃珠,我一直以为不只可以令我脱险,还能助他坐上太子之位。 可我没有想到,这只是他的缓兵之计,因为他也不知道这麒麟之血的秘密还能隐藏多久,可又有谁知道,我体内就有麒麟之血。 我脚下一软,手上一股力道拉住了我,我没能跪在地上,反而纳兰珞的声音更加激动起来。 “所以天齐只有一面营造假象来博得皇上的信任,一面私底下替你与孩子还有他的母妃争取一条生路,他的时间有限,他要在短短的时间内做那么多的事情,他的能力是有限的,所以他只能借助外来的势力 相助。” 我抬起含着泪光的双眸看着她,她眸中的泪水在告诉我,她有多心疼战天齐。 我没有说话,而纳兰珞见我无语的神态,眸光骤然一深,还带了几许恼意几许决绝。 她看着我,一字一句重又开了口,“在你入庵寺的那些日子里发生了好多事情,他被迫让皇上相信,他不会因为你一个女人而谋逆皇上,所以他无情的任由你在庵寺之中不闻不问,也只有这样,皇上才不会对你起斩草除根之心,后来,他逼迫自己与你和离,再娶西楚郡主,联合西楚的势力,再加上宁玄朗的势力,他便可在最短的时间内挥军北漠,替你夺得那千年冰莲,解你身上的掌毒,他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救你,护你…” 为何事情会是这样? 我恨错了也恼错了,更是痛错了… 纵然我知道这一切也许真的有苦衷,可在我看来,他那颗无奈的心与那些无奈苦衷就是不舍天下。 可我没有想到,他那颗无奈的心是因为我体内的掌毒。 他没有负我,是我误解了他,是我对他不够信任,守不住他给我的承诺,才会令彼此越走越远。 我紧紧的闭上了眼,却止不住泪水潸然滑落,而耳边纳兰珞沉沉的声音,亦是低低响起。 “当他知道你没死的那天起,他就告诉自己,一定要重新给你一个安稳的家,这大半年里,他苦读兵书战略,甚至迎娶这些妾室,都是为了稳住朝中的势力,只是一点,他没有想到,你竟回来这般仓促,他还没有完成一切,你就带着仇恨而归,所有的一切都因为你的再次出现而打乱,他不揭穿你的身份,是因为他知道你此次而归的心思,他却什么也不能做。” 纳兰珞说到这里时,泪水己湿双颊,她拉着我的手也开始无力,甚至与我一样,双脚早己立不住。 对上她那双沉痛且又自嘲的双眸之时,她讥诮而又凄凉的笑了起来。 “也许你也己经猜到了,你当初被害,也许是当 今皇上容不下你的孩子,然而云雀在面对这般强大的敌人,她只能选择牺牲自己来保全你的性命,她没有留下任何的线索,是她不想你因为她的死而深陷危机之中,这件事情天齐他何曾没有调查过,只是他此时要隐忍,这是一盘最后的棋局,他不敢走错一步,因为他清楚,这盘棋局,一步错,便会全盘皆输。” 我开始麻木的摇头,眸中的涩痛越来越烈,“为何他从来没有解释过这些?” “你给过他解释的机会么?”纳兰珞带着痛意的朝我扬了声音,抬手抹掉面上两侧的泪水,她又重新开了口,“他想补尝你,你不只不给他机会,还告诉他,你己经不相信了他的爱,他如何再向你解释这一切,纵然他解释了,你会去相信么?你此时的心中怨他,恨他,但又爱着他,他不想你在爱恨之中陪受煎熬,所以他便选择了让你去恨他,至少这样,你还能留在他的身边,用恨来挽留自己心爱的女人,这世间怕也只有他才会做出这么愚蠢的事情。” 我说不出话来,甚至想起了过往的种种,想要收 紧袖中的指尖,竟一丝气力也提不上来。 这是一种痛到至极却又挣扎着想要去抵抗的感觉。 “你从来都不了解他,也没有想过要去了解他,他表面冷淡,心地却是极热,他嘴笨,说不出那些花言巧语,只因他这一生只爱过你,换一句话说,就是他根本就不知道如何去爱一个人,除了使自己变得强大,默默的护全你,竭尽全力去守护你,他不知道他还能做些什么?” 纳兰珞沉痛的抽泣了一声,我耳边依旧回荡着她颤抖的一字一句。 我突然耳边响起了那日他带我去华府竹屋走进密道之时,他说的每一字一句。 “怎么?我脸上有东西么?”他曾问我。 “有,有很多别人看不到的东西。”我答了他的话。 “我还以为我的脸上会有很多你看不到的东西。” “不是我看不到,是你一直不想让我看到。” “你错了,一直以来都是你急切的想要看到,而我又怕被你误解,只好一直掩藏着,可到了最后让你发现之时,那些东西就完全变了质。” 纳兰珞说对了,我从来都不解他,也没有想过要去了解他,儿时是,当初是,现在仍是。 他对我而言,就像是混浊的水,我想要去看清时,什么都看不到。 当我不想去看时,他却又有了一丝清晰。 可这丝清晰早己不再是我想要的那种画面。 这也许就是我与他落到今日的结局的原因。 也许他的处处为我着想,处处维护,想要竭尽全力不让我受到伤害的那颗无奈的心一早就错了。 也许他放任一些,也许他不那么在意,也许… 我不敢再说也许,因为事情都己发生,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娘亲说得对,一旦错过,那就是一生的事。 如今老天让我明白这一切,看透这一切。 是想让我终止心里的想法与仇恨,忘掉过去重新来过,还是让我坦然的结束这最后的一切? 我乱了,彻底乱了… “蝶衣…”随着纳兰珞的一声颤抖的声音,她扑通一声朝我跪了下来。 我心头一怔,朝后一退,“珞儿你这是做什么?” 纳兰珞闭了闭眼,使自己平静的开了口,“我纳兰珞这辈子算是栽到你的手里了,我跪天跪地跪父母,在你面前这是我第二次下跪了,我今日跪你只想求你,求你回到他的身边,我怕,我怕他真的会撑不下去…我求你…” “珞儿,你起来。”我心头剧痛,颤抖着想要扶起她,她不让,只是洒着泪道:“你不答应,我就不起来。” 我手上一抖,眼前的泪人儿,她眸中泛着绝然与坚定,那是在她眸中从未有过的情绪。 纳兰珞是真的爱战天齐,己经爱得忘记了自己, 忘记了呼吸,忘记了所有。 甚至情愿抹杀那些心灵的创伤与痛苦也要让我答应嫁给战天齐。 我眼角流过一丝泪,泪水落至唇边,我尝到了不一样的味道。 我拉着纳兰珞的手,朝她点了头,“我答应你,我嫁他。” 我将她扶了起来,她泪眸中闪耀着欣慰之意,一丝喜悦掺合着痛苦而出。 “太好了,我这就去告诉他,说你愿意嫁他。” 她欲转身,我紧紧的拉住了她,“珞儿,你知道么?其实你没有输我,是我早就输给了你。” 她泪眸怔然的看着我,我朝她抿唇一笑,笑得惭愧,“你对他的爱早就胜过了我,我的爱是自私的,而你的爱是无私的。” 她也笑了起来,声音仍是颤抖,“有时候,我也希望自己能回到从前那个傲然的纳兰珞,这样至少我还能为自己保留一份自尊,可是我却回不去了,因为 我的心早己与天齐连在了一起,他痛,我也会痛,他开心,我自然也会开心,也许这是我能守在他身边的一条捷径,我知足了。” “你才是他心里的人,这种事情根本就强求不了,这是他说过的话,我记在了心里。”她挣开了我的手,大步的朝书香殿走去。 我一人留在这个主殿之中,这一次我敢回头看向这里所有的一切了。 所有的情景还是那般的近,那般的清晰,近得仿佛就在眼前,清晰得仿佛就发生在昨日。 深夜,当虫儿也不再乱叫之时,我与云先生一同来到了候佩珊的殿前。 我知道有些事情心里一直在抵抗,但事实终是如此,从纳兰珞的一番话中,我悟出了一个道理。 若想要心安,就得还事情一个真相。 “小姐,我们为何要来这里?”云先生在身边小声的问道我。 我轻轻的只答了一句,“林绡的婚事定下了。” 云先生面上微微一笑,可眸中仍是有一丝不明,问了问,“来这里与林绡的婚事有关?” 我轻点了头,“先生昨日说对了,我们走了一条很长的弯路。” 云先生仍是不解,“小姐这是何意,难道,小姐己经查出了面具之人是谁?” “还不能确定,得让我看到证据我才能确定。”我轻叹了一声,有些话并不想说出口。 “现在?”云先生眉色有些沉重的接着紧问了一句。 “就是现在。”我点了点头。 “那小姐需要老奴做什么?” 我朝里探了探,这个时辰除了殿中一个守夜的奴婢,其他人都己睡下了。 我指了指殿中之人道:“给她们用些沉睡散,让她们睡个好觉,济量适量,候佩珊腹中还有孩子。” “老奴明白。” 云先生隐身至另一头的窗子处,用管子往殿中吹 了一些沉睡散,殿中之人只要闻到沉睡散,必会沉睡过去,就连守夜的奴婢也的抵挡不了这沉睡散的药力。 过了一会儿,云先生提醒道:“小姐,时辰差不多了。” “我们先进去。”我微微点了头。 我与云先生跃窗而入,殿中还亮着一盏浅浅的守夜灯,虽说不是很亮,但也能看清这殿中近距离的东西。 我走至床榻边上,微微扬起的床缦,可见候佩珊睡得正熟。 事不宜迟,得赶紧找到我想要证明的东西。 “小姐觉得此举就能查出面具之人是谁么?”云先生带着一丝忧心的问道。 “我一直觉得面具人很熟悉,也许他就是我们的熟人,候佩珊心里爱着此人,而与此人又不能常见面,偶尔几次见面也是匆匆了之,以女儿家的心思,定会留下些什么来睹物思人,但凡有一丝线索,我们也 不能放过。”我从烛台上取下那守夜烛火提至手中来到了候佩珊的梳妆台边,四处翻看着。 云先生明白了我的意思,也点燃了一支烛火提在手中开始分头找了起来。 在这偌大的殿中,想要找到证实面具人就是我心中猜测之人还是有些困难,况且候佩珊又是个警惕性极高的女人,定不会将那般重要的东西轻易让人看到。 如今我也别无他法,只有找到相关的证物,我便能知晓面具人到底是不是他? 正在我的心绪窜起之时,身后传来云先生的一唤,“小姐…” 我立即回头,只见云先生朝我招了招手,“这里有副画。” 画? 我立即转身走至云先生的面前,他从底箱之中轻轻的拿出一副用黑布包起来的画。 云先生慢慢展开来,“小姐请看。” 我持着烛火照亮画上之人,眸中一颤。 “画上的人竟如此与小姐相似,究竟这画的是这候侧妃,还是小姐?”云先生也看出了这画上的端倪。 画上之人与我相似,但却画的是候佩珊,因为候佩珊与我有六分相似,从第一天见到候佩珊之时,我就看出来了。 “真的是他。”我长叹了一口气,虽然不愿去相信,可事实却是如此。 “小姐想到了什么?” 我没有回答云先生话,眸光仍不离那副画上的候佩珊。 候佩珊虽与我面容有六分相似之处,而且在这府中还刻意去模仿我的装扮,可她唯一不同的就是这枝梅簪。 我是喜梅花,却只独喜一枝梅,可候佩珊平日里发髻之上戴着的梅簪分明有三朵梅花。 而这画上的候佩珊却戴着一枝梅的梅簪,画上之 人虽然是候佩珊,画此画之人却将候珮珊画成了我的神韵。 “小姐,这里还有一封信,应当是今晚写好,还未送出去。”云先生找开了信件,看了一眼道:“信上的内容是候侧妃写给三郎的。”他微微顿了一下,重道:“信的地址是淮南。” 淮南,宁哥哥,真的是你。 “小姐,面具人莫非是宁玄朗。”云先生恍然的说了一句。 我没有点头,也没有答话,只是告诉他,“我们先离开这里。” 离开了候佩珊的殿中,我与云先生立于清湖边上。 今夜的月光皎洁如雪,洒在湖面之上透着几分淡淡的晶亮。 良久不语,终是云先生忍不住开了口,“小姐此举之前,己经想到了面具人就是宁玄朗,只是你不敢相信而己,对么?” 我唇边泛起一丝淡漠的笑意,今日知道的真相可谓是一波接一波。 我静静的开了口,“先生,你知道么?我与宁哥哥相处了九年,可我一直都不知宁哥哥是何人?他天生聪慧,什么东西一学就通,江南之时的老师曾与我说过,宁哥哥将来若是能为我朝所用,定是一名不可多得的人才,可若是不能为我朝所用,他将来定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然而那时的宁哥哥洒脱自如,常游戏于山水之间,他并不喜朝中的权势之争,直到三年前,我在宫中遇到他,就觉得他陌生了,他是父亲与小姨的人,他为了夺得淮南王位,想尽办法娶到了紫罗公主,可是到最后,他并未成就父亲的一番大业,而是选择了不让我痛苦,所以我一直不相信的这野心勃勃的面具人就是宁哥哥。” 云先生也微微叹了一口气,转眸看向我问道:“小姐可知宁玄朗为何要争夺淮南王位?” 我放眼至湖面,声音有些低沉,“我问过他,他没有告诉我,只是宽我心,他说他不会做伤害我的事 。” 云先生与我微微沉默了半响,只闻他又叹息了一声,“小姐心地善良,虽与宁玄朗九年相处,可却人心难测,也许在你面前呈现的一切都是假象,而这个野心勃勃的面具人才是他的真面目。” 因云先生的这一句话,我一怔,眸光直直的紧逼于他。 云先生清冷的眸光又淡淡转了眸,“当初,他表面是遵循了你的选择,与太子爷一同对付老爷,也许他是在借战天齐之力来除去老爷。” 我微微拧紧了眉。“除去父亲与除去战天齐有何区别?” 云先生清冷一笑,那眸光在淡淡的月光之下,竟又如此熟悉。 “小姐不妨想想,除去老爷那更能巩固他在淮南的势力,毕竟他是战国的驸马,若是除去战天齐,就等同于谋反篡位,那这战国就得重易主,一旦重易主,老爷的心思又岂能将淮南交由一个战国的驸马来掌 管,宁玄朗这是在自保,也是在保存实力,待两虎相争,坐收渔翁之力。” 宁哥哥,他会是这样的人么? 我不敢相信,可又不能不去相信。 若他想要这战国的天下,他为何不早告诉我,为何要隐瞒于我?是在防着我么?还是他也一直在利用我? 不管事情是怎样?我一定要亲耳听到他给我的解释。 过了将近一月之久,战天齐终于可以站起来了,好似一切又恢复了平常。 可是谁又知道,这平常的背后即将响起一场战事。 战天齐纳妾的良辰吉日定在了八月初一,同样的也很快便到我的生辰了,当然也与那前王妃的忌日相差不了几日。 这事在京城之中已不算稀奇,毕竟当朝太子爷,除太子妃以外,侧妃有四房,良蒂之位也空了不少。 我以太尉大人的侄女下嫁给战天齐,自然也是风风光光的迎娶。 只是终是为妾,不得从正门而入。 回想起第一次以华家四小姐的身份嫁他之时,乃九月初三,到处红了一片,我还遭身后之人行刺。 如今却让当初行刺我之人牵入了这喜房之中,所有的一切都是冥冥之中注定了的么? “蝶衣,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纳兰珞给我递来了一杯水。 我在盖头之下伸手去接她的水,一边还答了她的话,“你在想,当初的纳兰珞为何会那般冲动?” 纳兰珞出声一笑,“你算是猜对了,若是没有那一剑,也许我现在还是当初那个傲然的纳兰珞。” 我抬手掀起了自己头上的喜帕,纳兰珞见我此举一怔,连忙来接我手中喜帕,“你怎么自己掀起了喜帕?” 我朝她抿唇笑笑,“不碍事的,这又不是第一次。” 她低斥了我一声,“胡说,你现在不是华蝶衣,你是童馥华,太尉大人的侄女,太子爷的童侧妃,怎么会不是第一次呢?” 是啊,她一语倒是说入了我的心头。 “行了,赶紧盖上喜帕,天齐就要进来了。”她扬了扬手里的喜帕,往我头上重用盖去。 待纳兰珞走后,殿中恢复了一丝安静。 我的眼前开始浮现出了当年我嫁他之时,也是这般清清冷冷的等着他的身影而来。 直到深夜,他仍是没来,当时的我太过淡然,根本不在乎这些。 而如今的我,也不知从哪里来的紧张,反正是无法控制的那种紧张。 我微微拧紧了双手,突然耳边传来了一丝声响,是殿门开了。 是战天齐进来了么? 我心里顿时开始慌乱起来,正因为慌乱,让我竟忽视了一点。 我心头一愣,这脚步如此之轻,不像是战天齐的脚步声,毕竟战天齐的腿伤还未好全,若不是他,又是何人? 一个念头直入我的脑海中,不好,我感觉到了杀气。 我立即抬手什么也不再顾的掀开了喜帕,果不其然,眼前闪过一道极强的剑光。 引得我往后一躺,我还未来及看是何人想要行刺于我?长剑又直直的狠狠的向我逼来。 我抬手踢开向我刺来的长剑,那人往后一退,我连忙从床榻之上坐了起来。 胸口一痛,一丝力道将我静止坐在床榻之上,一动也不能动,那人己点了我的穴道。 长剑闪着耀眼的剑光架在我的脖子之上。 面前之人一身黑衣,脸上虽蒙着面,但凭身形来看,此人是个女人,而且眼神也极其的熟悉。 “你是何人?为何要行刺于我?”我眸光紧紧的绞着眼前之人。 她收紧了手中的长剑,狠唳的眸光直入我的眸中,“你又是何人?” 这丝声音竟如此的熟悉,晴儿,是晴儿的声音。 “杨侧妃?”我怔然的开了口溢出这三个字。 此时的杨晴儿毫不避讳,也毫不遮掩,反而直接从面上拉下遮掩的面纱,带着冷笑的看着我。 “没想到你对我的声音还如此熟悉。” 果然是她,只是我没有想到她竟然会武,平日里那具柔弱的杨晴儿看来只是一个迷惑人的幌子。 真正的她早己被掩藏在了这副柔软的身躯之下了,我现在好奇,战天齐是否知道这一切? 还有一点也是我未想到的,她竟然会选择在今日来刺杀我,是等不及了,还是预谋己久。 “想不到杨侧妃竟然会武功?”我微微拧了眉,故意这么一问。 她冷冷的笑了起来,“家父乃当朝第一将士杨浦将军,我身为他的女儿,又岂能不会武,华蝶衣。” 她最后的三个字说得极其的重,极其有狠,她识 出了我,怪不得这般着急的想要杀掉我? 她扬起怒眉,手中的长剑,狠狠的挑起了我的下颌,“你不要再不承认了,你可以瞒过所有人,但我绝不会认错你,你化成灰我也会认出你,将你飞灰湮灭。” “你为何如此仇恨我?”我淡然的看着她。 她冷笑声更甚,眸中的弑杀之意己到了极限,“华蝶衣啊华蝶衣,你还真傻,当年你外祖父与皇后设计害死我父亲,让我父亲含冤死在沙场,我们杨氏满门一夜之间惨遭被灭,二百八十条人命,就让你的外祖父一夜之间血洗得干干净净,还好老天有眼,让我们娘俩活了下来,我们娘俩逃至北漠,有国不能归,有家不能回,忍辱负重整整十八年,这都是你魏家害的,我发过誓,只要我活着的一天,我便会亲手将你们魏家人赶尽杀绝,一个不留。” 云先生说的是真的,杨晴儿真的是为了负仇而来,而今日我落在她的手里,只怕是凶多吉少。 而如今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拖延时间,以杨晴儿此 时的情绪,她没有一剑让我马上毙命,定是想要让我死个明白。 既是这样,那就更好,我不防借此机会,等待人来救援。 “你想怎么样?”我眸光紧紧的盯着她问道。 她手下转,冰冷的长剑又将我下颌提高了一些,“你不是想嫁给天齐哥哥么?华蝶衣你可真是让我厌恶,我没有想到,天齐哥哥竟会爱你如此之深,是你让我没有了家,没有了一切,你还要无情的抢走我的天齐哥哥,我本以为你死了,死了好,死了天齐哥哥就是我杨晴儿的,可你竟还活着,你那日来看我,是在向我炫耀,向我挑衅,你又回来了么?我早就该动手了,若不是天齐哥哥出了事,我早就让你死无葬身之地了。” 她眸中的冷光微微一闪,重又笑了起来,“不过现在也不迟,府里刚办完喜事,那就红转白,明儿个挂起白绫吧。” 她扬起了手里的长剑,欲要抹掉我我的脖子之时 ,我慌乱的朝她扬了声音,“你若杀我,天齐是不会放过你的。” 第215章 杨晴儿手上一颤,停止了动作,眸光似在有一丝犹豫,瞬间又一闪而过,仍是那丝冷冷的弑杀之意。 “是,天齐哥哥是爱着你,甚至会为了你杀我,那又如何?我早在北漠之时就想死了,只因大仇未报,只因舍不得天齐哥哥,所以我一直带着这副肮脏的躯壳活到至今,现在只要你死了,若天齐哥哥要杀我,我就当作摆脱了。” 她恶狠狠的看着我,这眼神一瞬间便让我认出了她,让我想起了父亲与战天齐对绝的那天晚上,就是她带着人闯入宫中来行刺我与小姨。 “皇宫行刺,那夜之人也是你?”我眸光直直的绞着她。 她满目血红,咬紧了牙,“只可惜,我没能亲手将那不知廉耻的狗皇后杀掉。” “住口。”我朝她怒吼了一声,不管当年小姨与外祖父对他们杨家做了些什么? 也不管当年她与父亲之间的感情有多么不被人所认同,而我始终身体里流着他们俩人的血。 他们己死,生前所犯过的罪孽,己让他们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所以我绝不允许,还有人在我面前如此诋毁他们。 “让我住口?”杨晴儿讥讽的笑了起来,手中的长剑又再一次逼在了我的脖子之上,将那双泛着血红的怒眸凑近我,印着她满脸的仇恨,异常的恐怖。 她扬声冷笑了起来,“我凭什么住口,你不就是你父亲与狗皇后奸情所出么?你就是狗皇后不知廉耻的证据。” 在她说完这句话时,我的恨不得不要这条命冲开穴道往她脸上狠狠的扇一个耳光子,也就在这一刻,我无法再沉住气时,她脸上的冷笑之意更加的深了,“对了,我记得,你还有一个傻子哥哥,不过也死了…” 她拉长了最后一语,狠狠的痛到了我的心里 ,也是这丝痛让我沉住了这口怒火。 我抬起双眸,咬牙出口,“是你杀了子亚哥哥?” 她不屑我的话,手里长剑己紧握,不再给我时间,因为她也是聪明人,如若再这般与我说下去,只怕就来不及杀我灭口了。 “你还是下到黄泉去问他吧。”冷唳的一语后,我还来不及闭眼,她手中的长剑高高扬起,欲往右抹过之时,我的耳边响起了一丝急切的声音,“住手…” 云先生来得及时,一根银针从外直入杨晴儿的右臂之上,杨晴儿来不及防范,臂上一阵刺痛,让她手中的长剑一滑,直直的掉在了脚边,一个转身,抚着自己的手,眸光落在自己臂上的一极银针之上。 她即下反应,右手向我脖子之处逼来,只可惜,手还未碰到我的脖子,她的右臂就僵硬了起来,根本上不力,那种疼痛感己随着她的血脉遍及了她的全身。 她无法忍受手上传来的疼痛感,闷哼了一声。 我知道云先生的银针早己布满了毒,破皮而入,见血便会封住臂上的血脉流动,一旦封住,杨晴儿的手就等同于废手一般。 在这一刻,杨晴儿血红的双眸乍现一丝慌乱,“你是何人?” 云先生根本就没有给她答案的机会,袖中的软剑如一条长蛇般的向她逼来。 “是你杀害了柔儿与子亚,还有云雀,我要你尝命。” “柔儿?”杨晴儿血红的眸中闪过一丝恍然,云先生的速度极快,根本来不及闪躲。 “不要…”我尖叫一声,冲破胸口的穴道,只可惜还是己经晚了一步。 云先生的软剑直入杨晴儿的胸口,一寸也不偏,只要抽出软剑,杨晴儿这条命怕是保不住了。 我怔然的看着那把软剑处溅出的鲜血,一个 字也说不出来。 瞬间一个念头直入我的脑中,杨晴儿不能死,她还有好多事情没有交代。 我连忙起身,欲要握上云先生的手,不让他抽剑之时。 云先生先我一步狠狠的抽出了杨晴儿胸口的软剑。 杨晴儿随着软剑无情抽出,脚下一软,倒在我的怀里。 我扶着抽触倒下的她,鲜血己浸湿了她半身,随着胸口的一丝抽动,一缕鲜血淌下她惨白的双唇,一片触目惊心。 她仍是仇恨的死死看着我,目光如刀,一声声,一句句,都剜在我心头。 “华…蝶衣…我做…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我默然听着她的喝骂,只觉满心悲哀。 耳边忽闻一丝急促的脚步声,不好,有人来了。 我连忙放下奄奄一息的杨晴儿,看着面前一身胖嫂装扮的云先生。 当机立断之下,我从云先生手中夺过软剑,“先生快走…” 云先生一阵怔然,自然是不愿走,“小姐,人是老奴杀的,老奴不能走…” 我无法再与多加多费口舌,因为此时的我也是慌乱的,杨晴儿毙命在我新房内,然而我根本就没有把握能否让战天齐相信我的话,所以,云先生绝不能留在此。 “先生,请听我一言,你若是在此时暴露身份,可见你我藏着不轨之心,你若不走,反而会给我惹来更大麻烦,先生,你就信我一句,我不会有事,你快走…” 云先生听我这么一说,仍还是一丝犹豫。 “先生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快走…”我没法再等下去,将他推于窗口,推开窗子。 云先生拧紧了眉,心一横,直接朝外跃窗而出。 我心下一叹,还未迈步,殿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快,越来越急。 耳边瞬间传来一声急切的叫喊声,“晴儿…” “啊…”众人慌乱的尖叫,眸光都投向我手中带着鲜血的软剑之上。 我怔然站在原地己不知所措,手上一紧,是纳兰珞冲上来颤抖的握住了我的手,因她手上这丝温度,我的心渐渐有一丝稳定。 一身喜袍的战天齐抱起地上奄奄一息的杨晴儿,眸中有太多的情绪在翻转,看了我一眼,我理不清他眸中的情绪是何意? 只见他转眸抱起杨晴儿,一边大步迈出殿,一边大声叫道:“来人…传太医…快…” 喜庆的新房一瞬间粘满了血腥,两次婚嫁,两次见血。 纳兰珞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只是从我手中轻轻的接过那把沾着杨晴儿鲜血的软剑,扶我至外室,命人将内室里收拾了一番。 我坐在外室桌前,一个晚上一句话也未说,纳兰珞也陪了我一个晚上。 直到清晨耳边传来一阵沉痛的哭喊声,声声刺耳… 杨晴儿死了,我的心里反反复复都念着这一句话。 突然面前递来了一碗清粥,“昨日你就没吃什么东西,坐了一夜,先吃点东西吧。” 我看了一眼纳兰珞向我递来的清粥,唇边微微一笑,接过清粥,吃了两口,第三口实在是咽不下了,外面的哭声令我手中的勺子也开始颤抖起来。 手上一紧,纳兰珞握住了我的手,紧了紧,“蝶衣,你别多想,昨晚她一身夜行衣闯入你的新房之中,分明就是来行刺你的,任谁都不会看错,只是她没有想到她竟在此失手丧命,我相信,天齐一定会相信你的。” 我放下手中的勺子,还在颤抖的手反手握上了纳兰珞的手,看着她问道:“珞儿,杨晴儿是 杨浦将军之女,你知道么?” 我握着的手猛然一颤,纳兰珞双眸之中闪过一丝震惊,半响不语,怔然的眨眼后,她有些不敢相信的反问了一句,“你说…她是当朝第一将士,战死沙场的杨浦将军之女?” 我点了头,“现在你知道了,杨晴儿她不只是杨将军之女,而且我们魏家是他们杨家的仇人,当年之事我虽不清楚,但我知道,她昨夜持剑来杀我,是为了给她杨家二百八十人的无辜丧命而报仇,在她的眼里,我们魏家人一个都逃不掉。” “我曾听父亲说过当年杨浦将军之事,就连我父亲也认为杨浦将军是被陷害的,而且…”纳兰珞眸中闪过一丝忧虑,她的话没有再说下去,而又转眸叹了一声,“难怪天齐会如此护她,原来她是天齐最敬重的恩师遗孤。” 我知道纳兰珞那些未完的话是什么? 我微微起了身,“我还是出去看看吧。” 手上一紧,纳兰珞拉住了我,朝我有些慌乱 的摇了头,“不行,你现在不能出去。” 我看着她眸中慌乱的眼神,自然清楚她在为我担忧什么。 我淡然一笑,“珞儿,你现在知道杨晴儿的身份,知道了她在天齐心目中的份量,是不是在担心,天齐会为了她杀了我?” 纳兰珞手上己现颤抖,却不语。 我仍是笑着重又开了口,“你不说话,我也知道你的心里是如何想的,让我出去看看吧,若是他真想杀我…” 说这句话时,我的心又有了痛意,转而我仍带着笑,“其实想想,说不定这也是最好的结局。” 我欲要挣开她的手,她不让,唤了我一声,“蝶衣,我陪你一起去。” 我欣慰一笑,抚上了她的手,她的唇边也露了笑,我与她一同迈出了步子。 第216章 天空下着雨,踏在雨水中听着雨滴的声音,一滴一滴非常的清晰。 我所路过的地方一片喜红,我知道再过些时辰,这些喜红马上就会变成一片白。 借杨晴儿的话来说,喜事变白事,只是她没有想到,那个人会是她自己。 我在哀声一片之中来到了杨晴儿的院落之中。 所有人都候在了殿外,殿门是紧闭着的。 我看到了所有人的眸光都看向我,而我依旧迈着脚下的步子往殿中迈进。 “这个时候你不宜出现,快回屋吧。”当我从姜心蕾身边而过之时,她小心翼翼的拉了我一把。 其他的几个女人自然是用着幸灾乐祸的眼神看着我。 我丝毫不在意,就连姜心蕾小心翼翼的话也丝毫没有放在眼里。 我甩开姜心蕾的手,仍是迈着步子上前推开了殿中的门。 在推开门的那一瞬间,我顿了一下,轻抚着纳兰珞的手,让她留在了殿外。 步入殿中,战天齐悲凉的身影映入我的眸中。 我站在他的身后良久,他终是没有回头看我。 我也没有说话,床缦是放下来的,我根本看不到床榻之上安静躺着的杨晴儿。 “你不该来这里,你心里清楚,你是她最不愿意见到的人。”他低沉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来这里,我并不是来见她,而是来问你一句话。”我眸光紧紧的落在他的沉重的背影之上。 他闻言,这才朝我转了身,一脸的倦容,我 知道,在他的心里,杨晴儿的位子根本就无人能替代。 如今杨晴儿己经死了,而且又死在我的剑下,这样的一幕在他的心里我知道会有多痛。 “杨家与魏家有血海深仇,此事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坦然的看着他问道。 他倦容之上淡淡的眸光透着凄凉,出口的声音沉闷无比,“杨浦将军是我的授业恩师,我曾发过誓,一定要为他沉冤得雪。” 他敬重杨浦将军,信任杨浦将军,甚至还将杨浦将军视若自己的父亲。 我看着他的眼,一字一句开了口,“你一开始就查出这事情的真相,杨浦将军是魏家所陷害,魏家与杨家有不共戴天之仇,因为我的存在,因为杨浦将军在你心里的位置,我与杨晴儿都不能死,所以你选择了将我们俩栓在你的身边做你的女人,利用这种方式来同时保护我们。” 他忧伤的眸中仍还是那丝淡淡的凄凉,“除 了这样,我不知我还能如何做?杀了你替杨家报仇,还是为了保护你,看着杨家唯一的血脉去死?” 我转眸看向床缦里静静的躺着的杨晴儿,唇边凄凉一笑。 “如今所发生的一切,你从带晴儿入府的那一天起,你就该想到不是她死,就是我亡,现在她死在我的剑下,你愧对黄泉下的授业恩师,我前来并不只是为了问你一句话,我是甘心来让你杀了我为晴儿报仇的。” 我转眸抽出袖中杀死杨晴儿的软剑,递向他。 他忧伤的倦容没有一丝的变化,眸光一瞬也不看我手中的软剑,反而伸手触到那还在颤动的软剑之上,两指夹在锋利的剑上,一点一点的靠近我。 直到“崩”的一声,软剑在他的指环之下断成了两截。 我手上一怔,看着手中的断剑,一瞬间还未反应过来,身子一紧,被他拥在了怀里,低沉的声音带着颤抖响在我的耳边。 “我说过,我己经失去了你一次,我不允许自己再失去你第二次,我感恩老天爷,留下的是你。” 这最后的一语,我感恩老天爷留下的是你,他在害怕死在剑下的是我么? “你不杀我?”我含着泪水贴在他的肩膀之上,颤抖的问出了口。 肩上一紧,他俩手紧紧的钳住我的肩膀,在我额头落下一吻,“你要记住,你死了,我也不会独活。” 这样的话在当初,在面临生死之时,我也说过这样的话,他死了,我也不会独活。 我抬起双眸,“既然我不能死,就让我照顾不悔吧。” 他只是看着我,却不语。 我再一次开了口,说话之时,我低了双眸,“至少这样,我也能替自己赎罪。” 他伸手用指背揉了揉我的脸颊,点头答应了。 那一刻,我的眸光瞥向床榻之上静静躺着的人,心里反反复复的响着一句话。 “晴儿,我会替你好好照顾不悔,照顾你与他的孩子。” 在我完好无缺走出杨晴儿的殿中之时,所有人的眸光都难以置信的看着我。 纳兰珞紧上了我的手,“我就知道,你会无事。” 我朝她微微一点头,回了殿。 如今我成了府里的侧妃,这梅兰阁便成了我的寝殿,府里的不悔郡主也让人给送至我的梅兰阁。 不悔夜间闹心得很,哭个不停,我几番为了她醒来。 奶娘抱着孩子见到我的到来,径直将孩子抱到我面前,我迟疑了下,接过哇哇大哭的不悔,心中顿时百味莫辨。 抱着不悔的同时,我的心底开始崩开一处触不得的裂痕。 我的谌儿,念儿,俩个孩子没有我的存在,是否一切安然。 傲恒答应过我,会好好照顾他们姐弟俩,我相信傲恒。 还有战天齐,他可知道,除了我怀里的不悔,他还有两个孩子的存在。 耳边一阵尖叫的不悔哭声,将我万千思绪猛然拉回。 我低眸看着怀中的不悔,有一张秀气可人的小小面孔,哭红了的小小面孔之上都是泪水。 “这是怎么了?”我边哄着怀里的不悔,边向身边的几名奴婢问道。 “小郡主一直哭闹个不停,今晚也吃得少, 奴婢也不知是怎么一回事?”其中一名脸圆奴婢答了我的话,她的名字唤青柳,是一直跟在不悔殿中伺候的奴婢。 我微微一叹,实在是无法安抚怀里的不悔,只能将不悔重交到奶娘的手中。 奶娘为了能让我安静的说几句话,便挽起衣裳,喂怀里的不悔喝奶。 这一招还真管用,不悔的哭声也止住了。 我微微迈前了一步,看着正在喝着奶的不悔,问道:“奶娘,平常都是你带着不悔,夜间可有像今日这般闹腾的。” 奶娘微微拧了眉,“回童侧妃的话,小郡主从前那些日子里每晚都睡得特别的好,不吵也不闹,从来没有今日这番现象,奴婢也不知怎么了?” “也许是小郡主才离了娘,有些不习惯。”身后一名熟悉的面孔插了一句话。 我回头朝那名奴婢望去,那名奴婢便随之微 微低了眸。 我一时便想起了这名奴婢,她是侍奉在杨晴儿身边的婢女绮梦。 “应该不会,小郡主这才二岁不到,哪会知晓离了娘这回事,而且平常都是奴婢带着小郡主,杨侧妃从来都不理会小郡主,有时十天半个月都不来看一下小郡主,小郡主也向来不亲杨侧妃。” 奶娘口中的字字句句让我一怔,杨晴儿不亲不悔,这怎么可能? 战天齐只有不悔这么一个孩子,又疼爱得紧,母凭子贵,杨晴儿不会不懂得这一点。 “莫不是小郡主生了病,又若是吃坏了东西?”名唤青柳的奴婢倒一句话惊醒了我。 我连忙朝她喊道:“那还不快去请太医…” “童侧妃,这个时辰了,上哪去传太医啊,街上那些药铺只怕也关门了。”绮梦面容有些着急又插了一句嘴。 不过绮梦的话也是有道理的。 我便微点了头,朝青柳吩咐道:“青柳,那你就去东边厢房传我身边的锦儿过来,锦儿略懂医术,她定能看出小郡主到底是怎么了?” 青柳点头就要去,我又出声拦下了她,“等等,先莫去禀告太子爷,太子爷这俩天忙着杨侧妃的丧事己落下了不少工务,也没有好好歇一晚,若小郡主并无大碍,就不要去扰着太子爷了。” “是。” 锦儿被唤来了阁内,终是想办法止住了不悔的哭声。 “珞儿,你当真瞧仔细了?”我颤抖着声音问道面前的纳兰珞。 安静的殿中,只因方才纳兰珞察看不悔情况之时的一个眼神,我便将殿中的所有奴才都已屏退。 外室内,只留奶娘一人哄着哭闹的不悔。 纳兰珞的医术深得宫中的纳兰太医相传,她看出来的情况那就一定不会错。 纳兰珞微微抿了抿唇道:“我己经察看清楚了,是被人下了毒。” 下毒? 我的心一揪,含一丝疑虑问道:“若真是被下了毒,不悔还未断奶,每日里都是喝奶娘的奶汁,难道是有人将毒下到了不悔每日喝的清水中?” 纳兰珞摇了摇头,“不会,此毒乃慢性毒药,但对一个不到二岁的孩子来说是非常凶猛的,稍不注意剂量,便会让小郡主当场毙命,所以我猜想,是有人在奶娘的饮食之中加了毒药,奶娘是大人,此毒乃慢性毒药,根本不会让奶娘立即死去,也不会使之身子有太大的反应,据我所知,这种毒药要经过三个月后才会毒发,但是对小郡主就不同,小郡主还小,不能口服这种慢性毒药,那就只能从奶娘体内吸取这种毒药,一旦毒 药被小郡主吸取到体内,小郡主因早产,身子薄弱,根本无法抵抗这种毒药,所以今晚会不停的哭闹。” 第217章 我因纳兰珞的话又是心头一怔,利用母体传毒,这般狡猾的手段简直骇人听闻。 谁又会对一个未满二岁的女婴下此毒手? 不对,不是对不悔下手,难道是有人想要借此陷害于我? 不管事情如何,先救治不悔要紧。 “珞儿,这种毒可还有得解?”我咬了咬牙,心中的怒意不可抑止。 她微微在唇边勾起了一丝笑意,“这就是下毒者的高明之处,不过,他碰上了我,那就是他的死期。” “听你这一言,我的心就放下了。”我微微叹了一口气。 因我叹气,纳兰珞也随着拧眉叹了一声,“不过,配制解药我还得需要一些时间。” 我轻点了头,“你放心去配药,其他的事情 就交由我,此事我们不得与任何人提起,在没有查清事情之前,这阁楼里的人都有嫌疑。” “不得与任何人提起,难道你不准备将此事禀告给天齐么?”她含腹忧虑。 我抿了抿唇,答了她的话,“我也想禀告天齐,如若是有人想要陷害于我,朝我倒打一耙,那我便是百口莫辩,毕竟府里的人都知道,杨晴儿是因为忌妒才行刺于我,然而又死在我的剑下,如今小郡主又在我的阁内中了毒,难免有人会要借题发挥。” 纳兰珞轻叹了一声,点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这受害人奶娘可得先行告知提醒,不能再让她继续服毒,如若再连续服用三日,那小郡主必会毙命。”她稍顿了一下,有些顾虑的重又开了口,“还有,我们不想打草惊蛇,如若此人是奶娘自己,自行服毒,从而利用母体来传毒给小郡主,那我们岂不是防不甚防。” 她的这些忧虑,我早己在心中想过,还未待 我出口,纳兰珞有些心急的长叹了口气,出手重重一击桌面,“这该如何是好?提醒也不成,不提醒也不成?” 我伸手轻抚上了她动怒的手道:“我相信这奶娘不会是毒害小郡主的人,奶娘来府中之前自己生了一个与小郡主一般大的儿子,在照顾小郡主之余,她也会偷偷出府给自己的儿子喂奶,如若是她自己服毒来残害小郡主,那必会连累到自己的儿子,她不会选择这样做。” “有道理,那能排队不是奶娘所为,我们的事情就好办多了。”纳兰珞一笑,我与他便达成了共识。 次日,小郡主不哭不闹的消息己传至了整个梅兰阁,这是我与纳兰珞同时想到的一个让凶手能自行露出马脚的主意。 梅兰阁内,除了把小郡主一直带在身边的有娘,其他的人,内侍卫,奴婢连带杂役,一并被我安排的人监视了起来。 一日时间便有了结果,然而这个结果己在我意料之中。 殿中弥散着淡淡的衡芷香气,幽冷沁人。 杨晴儿身边的贴身伺候的奴婢绮梦跪在殿中。 我端坐椅上,不语不动,冷冷看着跪在跟前的这个熟悉的面容。 纳兰珞站在我的身边,当然我不语,她自然了不会先开口问话。 此时的绮梦跪在殿中无动于衷,面无表情,对我也是毫无畏惧之意,更无敬重之情。 然而这个有些鬓发凌乱,没有任何表情流露的女人,就是与杨晴儿一同入府的奴婢。 当然,太子府中除了这个奴婢我依旧记得,其他的熟悉的面孔在我第二次回归到这个府中的时候,都己消失不见,这个问题也一直是我想要知道的事情。 现在看来,这个绮梦没有如那些消失的奴婢 一般离开太子府,看来是杨晴儿留下了她。 绮梦跪在跟前已经近一炷香时间,她能这般的沉着,想必有些事情大家心里都心知肚明。 唯一有一点我不懂的是,不悔乃杨晴儿所生,也是杨家留下的唯一一条血脉。 依杨晴儿与绮梦之间的关系,想必并非只有主仆之情。 杨晴儿能在这偌大的太子府中,唯独让身边的绮梦留下。 可见杨晴儿待绮梦绝非是仆人这般简单,反而她们之间的感情,在我看来是有着非常深的感情。 那为何绮梦要去毒害杨晴儿留下的唯一血脉? 当我的思绪停在这一层之时,我微微转眸看向身边的纳兰珞。 纳兰珞明白了我眼神中传达的意思,朝我微微点了头,转眸至顾上跪着的绮梦,开了口。 “说吧,你为何要对小郡主下毒?” 绮梦面无表情的抬了眸,一瞬间与我目光相触,仍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仍是一句话也不肯说。 这时我虽淡然以对,可身边的纳兰珞却失了耐性。 “绮梦,你不要以为你不开口,不承认,我们就没有办法指证你,今日我可是亲眼所见了你在奶娘的膳食中投毒,物证人证俱在,你己经逃不掉了。” 绮梦仍是不说话,仍是同样的表情,丝毫没有变化。 纳兰珞拧着眉,裙边的双手己是握得紧紧,“绮梦,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这事情你是招还是不招,一切都己明了,你若是招了,及时反悟,在死之前还能少些磨难,你可是知道的,这府里可是有暴室酷刑,一旦入了暴室,那你就休想你这般平静的与我们说话,轻则断手断脚,重 则…” 纳兰珞的话根本没法再说下去,因为对此时的绮梦来说,这些恐吓,她没有任何的反应,反倒不以为然。 此时,纳兰珞心急之下看来是拿地上跪着的绮梦丝毫没有了办法。 几番瞪眼后,纳兰珞只能转眸无奈的看向我。 我微微向她点了头,转眸看着地上跪着的人,微微起身了,迈出步子走至她的面前。 由于我的靠近,她似乎有了一丝动弹,身子稍稍往后倾斜了一下。 “绮梦,听说上有一个患病在床的老父亲,下还有一个十岁的弟弟,尚在念书…” 我的话还未完,跪在我的裙边的绮梦猛然抬起头,脸上己见苍白之色,就连眸中也己有了慌乱了之意,终于肯开口说话了。 “我是我,我的家人是我的家人,我犯的罪 我一人承担,不要连及到我家人。” 看来我提及她的家人这一招起到了作用,我便重回了桌前。 “你还知道你有家人,我还以为你自己也不记得了呢?”纳兰珞双眸瞪着她,冷冷的声音重了又开了口,“我朝律例当中可是有株连一罪,你如今下毒欲害死太子府中的小郡主,这就是谋害皇嗣,其罪当株连九族。” “她根本就不是皇家子嗣,你们凭什么治我株连九族之罪?”绮梦连眸中的一丝慌乱随着她口中所说出口的话,一瞬间丝毫不见,复又是一副毫无畏惧的模样,唯一不同的是此时的她眸中出现了愤怒与悲痛。 我与纳兰珞同时心头一怔,看来我与她同时想到了一块去了。 莫非杨晴儿也知战天齐不是当今圣上的骨血,如若是这样,那这绮梦也留不得了。 “放肆…”我顺手抓起桌上茶盏,用尽力气 摔向她,“竟敢出言不逊,诋毁小郡主与太子爷的身份,单凭这一点,我也可以让你株连九族。” 瓷盏正正砸在绮梦的身边,泼湿了她下半身,碎片碎在她的身下,同时只见一缕鲜血从她手背淌下,她的手是被碎片所伤。 绮梦缓缓抬起头来,眼中一片腥红,突地又悲痛的厉声大笑起一来,“一个贼人的孩子又岂会是皇家子嗣,她只是一个孽障,一个永远也让小姐无法瞑目的耻辱。” 孽障,永远无法瞑目的耻辱,这些字眼如火舌一般烫到我。 我猛然站起身,全身一阵冰冷,出口的声音也己见颤抖,“你在说什么?” 绮梦厉声的声音扬得更高了,笑得连泪水也一同流了出来,而那泪水却是悲痛凄凉的。 “齐王妃想要知道是为什么么?” 我微微一怔的看着绮梦,她竟然也知我的身 份。 随即我又心下一叹,不足为怪。 她是杨晴儿的贴身奴婢,知道我的身份对她而言也不是一件奇事,也许是杨晴儿与她说的,这点我倒不显格外的怔然,反而更加的对她接下来的话感到无比的怔然。 还未待我开口说话,绮梦带着凄凉的声音重又响起,“既然齐王妃想要知道,那我今日也不怕告诉你,你们口中的小郡主根本就不是太子爷的女儿,她只是小姐那夜夜不能昧的噩梦,小姐如今己死,这个孽障就没有了利用价值,她就该死,就该下到黄泉去给她那禽兽都不如的父亲赎罪。” 我脚下一软,瘫坐在原来的位置之上,就连身边的纳兰珞也吃惊得无法立住脚。 不悔竟不是战天齐的女儿,这是一个难以置信的事情。 我仍记得当初战天齐将杨晴儿接来府中之时 ,让我替她求得一个名份。 我一字一句的问战天齐,问杨晴儿腹中的孩子到底是不是他的? 战天齐很坚定的告诉我,杨晴腹中的孩子就是他的,我问他与杨晴儿之间的发展是否是在边疆之时,战天齐也很坚定的点头告诉我,说是。 如果不悔是杨晴儿在边疆之时怀上的,然而又不是战天齐的女儿,那不悔的生父又会是谁? 一个念头怔怔的闪过我的眼前。 杨晴儿口口声声说自己带着肮脏的身子活到如今。 还有方才绮梦所说的孽障,死不瞑目的耻辱,那不悔的生父莫不是… 第218章 我怔然慌乱的看向面前的绮梦。 绮梦双眸中的泪水流得更加急了,“小姐是可怜人,是这世间最可怜的人,这一生从未过过一日安心舒适的日子,出生就被人指着说是逆臣之女,长大懂事了,就被自己的亲生母亲逼着记下那些仇恨,小姐一天都不曾为自己而活,背负着家族的仇恨一路走来,就算遇到了让她心动的男子,她都不敢表露自己的心迹,因为她知道像她这样的女子根本就不配去爱,她活着只为负仇,负仇就是她活下去的动力。” 听着绮梦口中的一字一句,我能感觉到了绮梦口中那个北负一生仇恨的杨晴儿一路走过来是多么的痛苦。 然而我又何常不是一样,除了儿时懵懂五年时光,我华蝶衣也被人当作棋子卷入这场风波之中。 在我思绪渐渐走远之时,地上跪着绮梦的声音重又响起,“负仇的计划本来一切都很顺利,可是小姐 没有想到,那日她与夫人为了让太子爷还有你安全的离开北漠,她们留下来引开那些北漠人。”绮梦的语声骤然尖促,仿佛被人掐住脖颈,“单凭小姐与夫人的身手根本就不可能会是那些北漠人的对手,夫人惨死…小姐被北漠人下了药…轮番欺凌…失去了女子…最宝贵的贞洁…” 绮梦的话哽咽得没有再说下去,我的心头一颤,眼前浮现出当日在北漠之时,我与战天齐遭到北漠人的追杀,是杨夫人与杨晴儿掩护我们安全离开,可半路上仍是遭到了北漠人的伏击。 次日便传来杨夫人惨死的噩耗,可尚青云只禀告了杨晴儿己被救出,其他的,我是什么也不知道。 杨晴儿为了让我们安然离开,而遭人轮番凌欺,失去女子最宝贵的贞洁。 这对战天齐来说,这一生都将愧对杨家,也许这就是战天齐为何会要隐瞒于我,也要将杨晴儿纳为妾室。 也许这就是战天齐为何要一直守护着杨晴儿。 也许这就是战天齐在杨晴儿生下不悔难产之时,他毅然决然的要保大。 也许这就是战天齐得知我遭杨晴儿报复伤害却无法对杨晴儿做出任何的惩治。 也许这就是杨晴儿来行刺于我,死于我剑下之时,战天齐会抱着我说,感恩老天留下的是我的所有原因。 “那不悔岂不…”身边的纳兰珞双眉紧皱,有些话终究没有说出口。 地上的绮梦洒泪点了头,“是,你们口中的小郡主不知是何人的孽障,也许是那毒物蒙天,也许…”绮梦的话没有再继续,反而腥红的眸中乍现了一丝杀意,“反正那些人都死了…” 不悔不知是何人的孩子,只知是北漠人的血脉,这对杨晴儿来说确实是夜不能昧的噩梦。 我一直未开口说话,突然一只血手恶狠狠的指向我,“就是你,当初救下你是小姐这一生做错的最大一件错事,她没有想到,她与夫人冒死救下来的人, 竟是害死杨家的罪魁祸首的遗孤,小姐无颜面对黄泉下杨家的列祖列宗,所以小姐发誓,一定要亲手取你性命,只是没有想到,你这女人竟藏得如此之深,就连小姐也不是你的对手,小姐不该死,该死的是你…” “大胆…”纳兰珞怒指地上爆怒的绮梦。 而我此时淡然沉静的看着眼前这只颤抖着的血手。 绮梦转眸看向纳兰珞,冷冷的笑了起来,“我都到了这一步,还有什么可怕的,大不了就是一死,只是在死之前没有完成小姐的心愿,到了黄泉我也无颜见小姐…” 我闭了闭眼,站起身,隐忍着内心的那些情绪靠近地上跪着的绮梦,“你想要替你家小姐完成的心愿就是毒害不悔从而陷害于我?” 绮梦看着我幽幽一笑,“是,这个孽障只要我不说出她的身世,她到死都会是这太子府中的小郡主,而你便是容不下仇人孩子的妒妇,只要小郡主的死讯 传入宫中,谋害皇嗣的罪行就会紧紧的扣在你的头上,替小姐处理了这个孽障带来的耻辱,还能替小姐取你性命。” 绮梦的话让我的心底发凉,不觉得的往后退了一步,没有再语。 身边的纳兰珞扬了声音怒道:“你真是个疯子,大人之间的恩怨为何要让一个还不到二岁的孩子来承担,不悔无论是谁的孩子,她都是无辜的,这些罪孽不能让一个不到两岁的孩子去受过,况且她现在是太子爷的子嗣,只要太子爷肯认,那她这一生都会是太子爷的女儿,是这太子府中的小郡主,你身为一个奴婢无权来选择她的生死。” 绮梦怒眸直直的绞着面容怒火中天的纳兰珞,“在小姐还活着的时候,太子爷当然会认她为女儿,可是现在小姐死了,不悔对太子爷来说那就是害死夫人,残害小姐的仇人之女,我相信,太子爷也会容不下她…” “太子爷能不能容下她不是你说了算,况且一个 将死之人的话,我们又岂会相信?”我怒然的看着泪水含在腥红眸中的绮梦。 绮梦面容一怔,一瞬间便懂得了我怒火中的意思,不顾一切的从地上站了起来,“我要告诉所有人,她不是太子爷的孩子,她不能活下去…” 绮梦的话落便扭头欲要跑出去。 “珞儿,快拦住她…”我心头一怔,连忙叫嚣道。 珞儿的速度极快,袖中一根银针飞速而出,直接扎在了绮梦的右腿之上,绮梦右腿一痛,栽头倒在了地上。 “你…”绮梦的话还未成一句,双眸一怔,我己经出手点住了她的哑穴,她再也发不出声音。 她使劲的抓着自己的脖子,拉长喉咙,试图大叫,可终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提起裙边在她身边蹲了下来,冷眸相向,“绮梦,我己经点了你的哑穴,你不能再说话了,但你还有耳朵,那就请你听清楚了,不悔不仅是太子爷的女 儿,她也是杨家唯一的一条血脉,你若再这般执意留不下她,那杨家就彻底断了后,我也相信太子爷为何会让你家小姐留下不悔,因为不悔对杨家而言,是杨家的香火,太子爷是万万不会让杨家断后,反而对此时的你来说,你若对外公布不悔的身世,我相信你还未走出这太子府你就己经死无葬身之地了,势必还会连累你那年迈的父亲与年幼的弟弟。” 听我这么一说,绮梦的怒眸瞪得更大了。 身边的纳兰珞也随即朝她补了一句,“绮梦,你是个聪明人,你也清楚,太子爷对杨家的情意,你若执意如此,那就是逼太子爷对你和你的家人下狠手。” 这一刻,绮梦那瞪大的双眸怔怔的看着我,眸中的泪水不听使唤的落下。 我看得出,这事情的利弊之间她都己清楚。 我便出手轻轻的点在她的哑穴之上,解开了她的哑穴。 一丝动弹,一时之间,她扬声洒泪,声音己止不 住的颤抖,“不…我的父亲与弟弟对这些事情什么都不知道…他们更是无辜的…” “他们是不知道,可是你势必会连累到他们,所以,你还要这般执意下去么?”我收起面容之上的一丝冷意。 绮梦苍白的面容之上淌着急促的泪水,一只手早己让鲜血所染红。 突然她哽咽了一声,伸出一血手向我,牵强的从地上爬起朝我跪了下来,“齐王妃,我求你,求你不要伤害我的家人…不要…他们是无辜的,他们不能死…” “想要保住你的家人,你只有一条路可走。”说完这句话之时,我站起了身。 绮梦抬泪眸看向我,眸中闪过太多的情绪,她亦是懂得了我的意思,半响,她渐渐闭上了双眸,冷绝的,重重的向我点头,“我明白…这世间…只有死人才不会…开口说话…” 话落,我转了身,不愿看到眼前的这一幕。 只闻耳朵纳兰珞急促的一唤,“绮梦…” 我迈出的步子,裙边一紧,用她最后一口气拖住了我,费力的说道:“记住…你的…话…不…要…食言…” 我脚下一顿,绮梦话落,顺着我的裙边滑落,脚下一丝震动,绮梦断气倒下了。 “己经断气了。”纳兰珞带着颤抖的声音响在的我身后。 “让人拖走吧。”我淡淡的说道,头也未回,继续迈着步子向内室走去。 为了不悔,为了杨家能流下唯一的一条血脉,也为了替我自己赎罪。 我相信,绮梦到了黄泉,见到杨晴儿的时候,杨晴儿一定会原谅她的,毕竟不悔是杨晴儿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血浓于水。 我不明白,一直都不明白,上一代的恩怨为何要牵扯到下一代,冤冤相报何时了? 外祖父与小姨当年纵然做了对不起杨家的事情, 可他们都己得到了上天的报应,人都死了,魏家也败落了,族人死的死,流放的流放,可这恩怨却没有因为他们的死去而带走,这对下一代活着的族人不公平… 第219章 在梦中,我又做了一个长长的噩梦,梦里的一切是那般的真实。 我也清楚这个噩梦源于绮梦的死,还有杨家与魏家的那一段宿怨。 当我从噩梦之中惊叫醒来之时,正投入了一个温暖且又熟悉的怀抱里。 “没事了…”耳边温和且又紧张的声音响起。 这才令我聚然间反应过来,有些不自然的从战天齐的怀里抽出身来,收紧双手之时,我发现我的手心早己薄汗浸手。 然而眼前仍浮现着梦中的那些令人生怕的情景与面容。 “你怎么来了?”我的声音稍稍有了一丝稳定,眸光却未看向眼前之人。 “过来看看你。”他声音虽有些低沉,但仍带着那一丝温和。 我未语,手心在袖中微微拭去那一丝薄汗。 “梦由心生,境由心造,有些事既已过去,能忘则忘了吧。”他朝我轻叹了一声。 我梦呓的整个过程,想必他都在,至于我出声喊了些什么,我浑然不知。 我微微抬起了眸,眸光瞥向他微微皱起的眉头之时,我内心自嘲一笑。 “若能忘,又何必耿耿于怀?还带到梦中来折磨自己。” 这一语让他良久无言以对,眸光由沉转为了一丝痛,渐渐的那些痛也在随着他转眸之时淡去。 “杨家与魏家的宿怨从一开始我本不愿瞒你,可一想到,有些事情对你这个不知情人来说,也许两家的世仇在你心里永远是一个秘密,你会更加的安全,所以我选择了瞒住你,至于晴儿是如何得知你就是魏家之后,我尚未查出,在西城疫情控制后,回到府中遇晴儿难产之事,我才得知,晴儿己得知你的身份,而且开始了她想伤害你的计划,我一路暗地阻止,几 次令她计划失败,至于庵寺一事,云雀之死,华家竹屋所发生的事情,我敢肯定绝不是晴儿所为。” 我将身子轻轻往后一靠,背脊贴在冰冷的床沿之上,淡然的接了他的话。 “在她来刺杀我之时,我就想到了不会是她,晴儿是个外柔内刚的女子,虽然她很想我死,满腹仇恨,但她刚烈的性情之下绝不可能藏着一颗如此缜密的心。” 他看着我,眸中有太多的情绪令我一时之间无法读懂。 良久,他面色沉重且又坚定的告诉我,“此事也不会是父皇所为。” 他面上的坚定及眸中肯定令我紧皱了眉,心里也不住的开始出现了一丝颤抖,启唇之时,声音也逐渐有了一丝颤意。 “你为何如此肯定?” 他微微一抿唇,眸中的肯定有些涣散,“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你也不会相信我,但我可以向你承诺 ,总有一天,我会向你证明这一切不是他所为。” 承诺,替他那一直深藏不露的父亲承诺于我,是他的缓兵之计,还是他真的知道一些什么?而在此时又不想告诉我,反而令我感到,他似乎觉得我己经不再信任他,他所说每一句话都己毫无份量。 也正是因为这种感觉,让我反思维想到,明知毫无份量,却要给出这种承诺,难道事情真如他所说? 这一刻,我因他口中的承诺二字竟不自觉有了一丝动摇。 不,不能动摇。 我抿唇抬眸直视于他,一字一句开了口,“我可以收下你的承诺,可时间不会太久,同样的,我也肯定的告诉你,若是事实证明,这一切就是他所为,你也绝不能插手此事,是生是死,成败与否,就让那些亡灵来决断。” 他眸光直入我的眸中久久,薄唇似千斤重,又似很欣慰的开了口,“我答应你。” 在他的直视之下,彼此之间似乎己没有太多的言 语。 我有些不自在的转了眸,看向窗外的天边,轻轻的说道:“天色很晚了,太子爷回去歇着吧。” 虽再次嫁他,可我与他的心里都知道,我再次嫁他有目的存在,他再次娶我,也许正是因为我再次嫁他的目的。 床榻微微一丝动弹,他起了身,转身离开之时,他又顿下了步子,声音仍有些低沉。 “不悔是个听话的孩子,我希望你能做她的母妃。” 不悔终是一个无辜的孩子。 想到这里之时,我的心中再一次扬起了自嘲的笑。 “太子爷难道忘了,我是她的杀母仇人,这一声母妃,我又如何担得起?” “你是不是她的杀母仇人,你我心里都清楚。”他迈出了步子,掀起面前的垂帘而去。 看着垂帘之下,他渐渐离去的身影,我耳边萦绕 着他的每一字一句。 我知道他己经想到了杨晴儿不是我所杀,以我的武功绝不是杨晴儿的对手,况且在短短的时间内,单凭一把软剑就能将杨晴儿毙命,那己经很明显杀害杨晴儿的人绝不会是我。 这样一来,云先生的存在,战天齐也是知情的。 余下的几日,府中因杨晴儿的死去,变得有些冷清。 锦儿处理好绮梦的后事后,带着绮梦的骨灰回了绮梦的老家。 现在的时局仍还是十分紧张,淮南大军自渡江之后,步步紧逼,从水陆两线开始向东夹攻。 然而林绡与心懿郡主在大婚一日后便与安豫候率军前往应战。 安豫候虽然精于权谋,林绡骁勇善战,可对于战阵之上的宁玄朗,那也是远远不敌宁玄朗。 至于前方状况如何,我也只能通过云先生从外界聪儿的口中得知一二。 云先生这些天因晴儿的死之事一直都未露面,我便偷偷传话引得云先生与我见了一面。 “先生,你传话给聪儿,让她派人随时监视前方战事情况,一有消息立即来报。” 我抬眸,看着快要下雨的天空,心绪就如这黑夜一般阴沉。 云先生在我身后有些疑虑的开了口问道:“小姐现如今己查出面具之人就是宁玄朗,现在宁玄朗己起兵谋反,我们是否将候侧妃乃宁玄朗细作一事告知太子爷?” 府里还有一个候佩珊,这事我并没有忘,只是不想去下这个狠手。 我拧了一丝眉,轻叹了一声,“候佩珊只是一颗棋子,如今宁玄朗己回淮南,那这颗棋子就不足为惧,由着她吧。” 云先生朝我一叹,“小姐这么做是顾忌她腹中的孩子,小姐仍是心存善念。” 我回眸看向他,收紧袖中的指尖,“只是一个无 辜的生灵,能留着就留着吧,毕竟这孩子也是宁玄朗的骨血,我与他九年之交,念在这份情意之上,这孩子,我也不能害。” 宁玄朗的起兵谋反,我一直不敢相信,更不敢相信他也想要那个位子,也许我在等,等他带兵攻入京城之时,我以华蝶衣的面貌出现在他的面前,他会与我说些什么? 良久,我收回这些思绪,转了身,看向身后的云先生道:“还有一事,我要请先生去办。” 云先生向我微微点了头,我想起了战天齐的那番话,一直在我的心中存在的疑虑。 我看着云先生一字一句的吩咐道:“娘亲与子亚哥哥的死我觉得有些蹊跷,先生不能离开太子府,然而华府当初重修的一条通往竹屋的秘道只有先生知道,先生画一张地图出来,让聪儿潜入华府去那竹屋中看看,看是否能从竹屋之中找到一些线索,毕竟先生与娘亲还有子亚哥哥是在竹屋被掳。” 云先生此时面容一怔,眸中闪过一丝我看不懂的 情绪,垂眸之时,一贯沉稳的他竟微现了一丝慌乱。 “先生这是怎么了?此事这么做,先生是否觉得不妥?”我看着他追问了一句。 他抬眸看我,眸中乍现了一丝急促,“小姐真要这么做么?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若是有线索只怕也让人销毁了,而且这样做,若是不小心只怕会打草惊蛇。” 我转了眸,心里细想了一番,最后还是决定要让聪儿去一趟竹屋。 我轻摇了头回了他的话,“不管怎样,让聪儿去一趟是不会错的。” 先生虽面有疑虑,却没有再与我争执,朝我微点了头,“老奴明日,明日一早老奴就传话给聪儿。” 思绪微转,心里有些话终还是忍不住向云先生说出了口。 这世间有此事,我也恐怕只有云先生才能诉说。 “先生,娘亲与子亚哥哥的死若真不是当今皇上所为,那又会是何人?是不是从一开始,我们的方向 就错了。” 我的疑虑一出口,云先生的面容又是一怔,“小姐为何会这样想?” 我轻叹了一声,道出了心中的那些想法,“战天齐向我承诺,当初之事绝不是当今皇上所为,还说要向我证明这一切,我昨日也细想了一番,中间确实还有许多的疑点是我们一直都在忽视的,若当今皇上只是想要得知麒麟之血的下落,大可用我的性命来威胁逼问娘亲,为何要杀人灭口?将我与娘亲一一除去,这样一来,麒麟之血就彻底没了着落,这岂不是得不尝失?” “也许当今皇上是抱着得不到便毁之的想法。”云先生似乎完全不赞同我的想法,反而眸光变得更加的清冷。 第220章 针对云先生的话,我摇了头,“不会,对一个深谋远虑的当今天子来说,宝藏的存在可以让他隐忍小姨对他的背叛,容忍我这个皇家耻辱的存在,在一个天子的心中己做出最大的牺牲,他不会在做出牺牲的同时,还落得个得不尝失的下场,而且做出这个得不尝失的决定之上时间太过仓促,他大可不必这般着急。” 我抬步踱了几步,重回云先生身边之时,云先生仍是一言不发。 我便接着开了口,“所以,先生,我们从一开始是不是就弄错了方向,直至如今越走越深,反而离事实的真相越来越远。” “小姐如今动摇了?”云先生清冷的眸光一瞬间竟反驳了我所有的疑虑。 他此时的想法定是认为我因对战天齐的情意而动摇了心里的想法。 “不,我没有动摇…”我转眸摇头,下一刻,在云先生清冷的眸光之下,我有些慌乱的转了身,背对于他,继续开了口,“先生放心,若娘亲与子亚哥哥还有云雀真是当今皇上所害,我定会让他血债血尝,可若此事不是当今皇上所为,那我们现在所做所为岂不是让人在利用?” 身后的云先生半响不语,在我转身看向他时,他正眸光直视于我。 “老奴没有小姐那么多的顾虑,老奴只知道,谁杀了夫人与子亚,谁害死了云雀,谁逼得小姐生不如死,谁就该死。” 这一刻,这一番话,我竟从云先生眸中看到了当初熟悉的一幕。 像,太像了… “姜侧妃,您不能进,童侧妃这个时辰还未起…” “都日晒三竿了,她竟还未起,她这日子过得倒是悠哉。” 这才跃窗而入,就闻屋外嘈杂且又带着愤怒指责的声音朝我传来。 心下长长一叹,连个口气也不让人喘。 只好脱掉身上的外袍,洒开发髻,直发垂下,迈入门口,唉叹一声带着的抱怨的拉开了殿门。 “啊…啊…”故作睡意惺忪的模样,半眯着眼看着面前面色愤怒的姜心蕾,“表姐,早啊!” 姜心蕾眸光冷冷的看着我,甩开殿前那一直阻拦着她入内的两名奴才,走近我,一句话也未说,直入了我的殿中。 跟在身后的奴婢茹儿也是横着眼看我。 我朝面前的两名守夜奴才挥了挥手,他们便退下了。 手带上门,大摇大摆的走向正临桌坐下的姜心蕾,面上嬉嬉一笑,着手便欲要给她沏茶,手上一痛,被她狠狠的拍了一下,冷冷的道:“茹儿,伺候表小姐先去洗漱。” “是,小姐。” 我悠悠收回手,看向正两眼直直看着我的茹儿,抿唇朝那内室一指。 茹儿抿唇白了我一眼,便迈步随我入了内室。 经过一番周折,上下己打扮得体,走出垂帘之时,姜心蕾面上的怒色犹在。 “父亲来信了,问你何时归宁?” 我竟忘了这归宁之事。 我微微抿了抿唇坐下道:“府里刚办完丧事,所以我就把这事给忘了。” “忘了?”姜心蕾冷嘲一笑,眸光依旧不离我,“你是真忘了?还是你根本就不想记起?” “姑姑姑夫就如我父母一般,我怎么会忘记他们的大恩大德。”我边垂下眸,边伸手倒了杯茶递向她,抬眸接着道:“表姐,你也知道,这府里出了杨晴儿一事,我这心里害怕得很,所以便忘了这归宁一事。” 姜心蕾眸中满腹疑虑,并未伸手接我递向她的茶,而是眸光紧紧的绞着我问道:“说到这杨晴儿,我 倒觉得奇怪,这杨晴儿为何要行刺于你?” 我心中微微一怔,难道姜心蕾并不是为了归宁之事而来,而是为了杨晴儿之死而来,看来有些事情我己经无法再瞒住了。 我并未语,姜心蕾又带着疑虑的开了口,“这杨晴儿若是为了争宠,在你未来府中之时,太子爷独宠候佩珊,也未曾见杨晴儿对候佩珊有过任何的动作,你这才刚嫁入太子府,她便一刻也容不得你,杨晴儿在你的新婚之夜独自一人去行刺于你,那就是有把握可以将你除去,可到最后却死在了你的手里,你竟会剑术?” 姜心蕾字字句句都说在了点上,任我怎么掩饰也无法推翻她内心产生的那些疑虑,有些事只怕会不攻而破。 也罢,虽是来得早了些,但也不至于会影响我的计划,毕竟,我利用姜家己成功的来到了这太子府中,现在姜家对我而言怕是反成了我手中的一颗有利的棋子,也该是姜家无法选择的时候了。 “童馥华,你到底是何人?”姜心蕾的情绪也越来越激动。 一改童馥华的模样,重回淡然沉稳的华蝶衣之时。 姜心蕾与站着的茹儿俩人双眸一点一点的放大,我淡然抬起手边的茶水,淡淡的抿了一口,平静的看着她们主仆二人开了口。 “表姐这岂不是在明知故问,我是姑姑的侄女,你的表妹,从我入太子府的第一天开始,表姐不就是这样向大家介绍我的么?” “那是因为…”姜心蕾面色怔怔,眸中惊讶而过,收紧袖中的指尖看着我咬牙道:“你果然不是童馥华!” 我放下手中的茶杯,仍是淡淡一笑,“不管我是不是童馥华,对表姐,对尉迟大人,都不会有丝毫的威胁。” “你是…”姜心蕾颤抖着手指向我,颤音慌乱的道:“我早该想到,这世间根本就不可能有如此相像 的人,是你一直在伪装,骗了我们所有人的眼睛,你是太子爷书香殿中画上的齐王妃,罪臣之女…华蝶衣…” 她眸中惊慌失措,垂下指向我的手时,仍还在止不住的颤抖。 我转眸至手中的茶杯之上,轻轻的转了转手中的茶杯,待茶杯转过三圈,停在我的手中之时,我抬起双眸看向面前惊慌失措的容颜,轻淡的开了口。 “这个名字,姜侧妃往后就不要再提起了,你我,尉迟大人,还有你们姜府上下几百条人命都与我这个名字息息相关,若想活命,那咱们就得互相扶持。” 我手中的茶杯重重一击桌面,定眼看着面前越来越乱的姜心蕾。 姜心蕾闻知我的手,再也坐不住了,聚然起身,慌乱着摇着头,颤抖着声音就要迈出步子离开。 “不行,我要回去告诉父亲…” 在姜心蕾慌乱迈步之时,我仍坐在桌前未动,只 是稍稍扬了一丝声音。 “姜侧妃,你们姜家如今与我是同一条船上的人,若我翻了船,那同船上的所有人都会无一幸免。” 最后一句话我说得重重,引得姜心蕾慌乱的脚下一顿,愤怒且又害怕的转身瞪向我。 “你到底要做什么?” “你无需知道。”我轻摇了头,淡淡一语。 “此事与我姜府几百条人命息息相关,我一定要知道。”姜心蕾紧紧的抿着唇,眸中恐惶不安。 看着姜心蕾的慌乱,我就更加肯定,姜家这颗棋子己经成功的落在了我的手里。 这世间的人都一样,在惶恐之下越是害怕死,就越是急于自保,越是急于自保,就越是想要为自己极力的找寻一条活路。 既然姜心蕾惶恐,那就应该更加彻底一些。 “报仇,替那些无辜的亡灵报仇。”我收紧手中的茶杯。 “仇人是谁?”姜心蕾颤音追问。 我唇边轻轻一笑,离开那紧握的茶杯,起了身,走向她,“我也不知道,也许是这府中的人,也许是府外的人,也许是那红墙金瓦中的人…而你只要为我守口如瓶,还唤我一声表妹便可,否则,咱们就一起共赴黄泉。” 姜心蕾身子猛然一颤,差点没有立住脚,还好身边的茹儿紧紧的扶住了她。 “小姐…” 我跃过姜心蕾颤抖的身子,走至她的身后停了下来,伸手轻抚上她的仍在颤抖的肩头,倚在她的耳边轻轻一语。 “其实想想,这样也好,黄泉路上,还能有你这个表姐作个伴儿。” “你不要再说了…”姜心蕾的情绪更加激动,抬手抚着双耳,拼命的摇着头,不想再听我说任何话。 我暗自一笑,回转步子,坐回了桌前,悠然的为自己又重倒了一杯茶水在手里轻抿着。 姜心蕾陷入了慌乱的挣扎之中,良久抚着双耳不 语。 待我一杯茶饮尽,她似乎也想通了一些事情,不再向外迈出步子,而是一步一步挨着步子向我靠近,重回方才她的位子之上,眸光怔怔且又带着哀怨的看着我。 突然手上一紧,姜心蕾紧紧的握住了我的欲要抬起杯子的手,一字一句的道:“你听着,归宁之日就定在明日,我会与你一同回府,至于你的身份,我不会再提起,你也最好继续扮演好你童馥华的角色…”说到这时,她妥协的顿了一下,重又开了口,“还有,如今你的目的己达到,也成功的入了这府中,我父母亲己年迈,也请你看在他们曾唤你一声侄女的份上,给我们姜家留条活路。” 姜心蕾并不愚蠢,但也不够聪明,在这个时候,想要与我保持距离,岂不是自寻死路? 第221章 “想要活路,其实很简单。”我淡笑着从她紧握的手下抽回手。 语出,她眸中仍是怔然,却不明我的意思。 我淡淡的转眸道:“你们与其每天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何不想着与我合作?我达到了目的,姜家自然就会有活路。” 姜心蕾面色苍白一怔,扬了颤抖的声音,“你都说了,你的仇人也许是那红墙金瓦中的人,你凭什么让我们姜家为了你的仇恨赔上几百条人命?” 我瞪眸向她,答了她的话。 “是赔还是赚?那也说不定,至少,我能保证只要有我在这府中的一天,我就能让你的父亲在朝中坐稳他的尉迟大人的位置。” 姜心蕾的眸中有了犹豫之色,可终是没有点头答应。 而此时的我却微微笑了起来,伸手轻抚上了她的 仍在颤抖的手,“你还有时间可以考虑,毕竟归宁之日在明日。” 次日一早姜心蕾就给了我答案。 茹儿来我殿中问我归宁一事准备得如何之时,就己经表明了姜心蕾的态度。 得到战天齐的允许,归宁之日,我与姜心蕾一同回了姜府。 然而战天齐工务繁忙,并未与我多话,早早就便入了宫,而我也准备就绪早早便来到了姜府。 当然,在旁人面前,我依然还是童馥华的身份,仍是尉迟大人的侄女。 一番见礼后,屋里只剩下我与姜心蕾还有尉迟大人夫妇二人。 话题一瞬间便飞快的转换了主题。 “齐王妃心机算尽,就连老夫也措手不及。”姜正林紧皱着眉头,手里的茶杯己是握得紧紧。 我淡淡的坐在堂下,抬眸向他之时,姜正林身边的姜夫人与姜心蕾自是面色苍白的看着我。 我唇边淡淡一笑,轻声一语,“尉迟大人何出此言?我只不过是一个弱女子,当今赫赫有名的尉迟大人怎会因为我这个弱女子弄得个措手不及?” “弱女子?”姜夫人冷哼了一声,匆匆接了我的话,眸中满是冷怒之色,“你几度死里逃生,如今又悄无声息的将人玩弄于你的股掌之中,你还能称自己为弱女子?” 姜夫人己是狠狠的咬了牙,面对她的怒色,我仍是淡然以对。 “姜夫人,想必你们的心里再清楚不过了,你们与我之间从一开始就只不过是相互利用,一个童馥华只不过是大西北来的粗狂女子,敢问姜夫人你从一开始见到这个童馥华之时,是因为她身上流着与你一样的血而留下她,还是因为你们见到的童馥华与我长着一张一模一样的脸而留下她?” “你…”姜夫人面色怔怔,一时之间无言以对。 我仍是淡然的笑着,重又开了口,“这些我们就都不要去计较了,现在我们彼此都己达到了自己的目 的,姜夫人如今道出怨言,怕是己经晚了一步。” 姜夫人苍白的面容,青筋暴露,声音也止不住的颤抖起来,“我们若是知道你就是那个罪臣之女,就算我们想从你这张脸上得到天大的好处,我们也不会冒此风险,这些可都是杀头的罪名啊…” 我淡笑点头,“对,横竖是一死,那你们又何不干脆继续当我就是童馥华,事情如此简单,几位为何迟迟不能想通。” 姜夫人没有再接话,抬手接过身边姜心蕾伺候过来的茶水,颤抖的饮了一口。 而此时正位上的姜正林开了口,“今日能让你归宁,那就证明我们己想通了此事,只是不知齐王妃想要与我们如何合作?而我们又能从齐王妃的身上讨到何好处?” 看来姜正林这只老狐狸,今日引我归宁,是想好了要与我谈得条件。 也罢,想要好处,我成全他们便是。 “尉迟大人想要何好处?高官俸禄,加官进爵, 还是如我父亲在世一般成为朝中呼风唤雨的人物,直至有了胆想要自己做这天下的主儿?”我最后一语稍稍拖长了一些,说得极为重而沉。 “休要胡说…”姜正林面容怔怔朝我低吼了一声,连着胸口起伏,重重了咳了几下。 身边的姜心蕾见状措手不及的伺候着自己的父亲,还一面朝我怒言相向,“华蝶衣,你不要欺人太甚,如今你只是罪臣之女,纵然太子爷纳你为妾,你也只不过是一个妾室,我父亲乃当朝尉迟大人,岂会任你这罪臣之女而利用?” 我收紧手中的茶杯,心中己有了不悦之色,嘲讽点头道:“很好,那咱们就等着看,看这条船翻了,船上之人如何自救?” “你…”姜心蕾的话还未说出口,手上一紧,姜正林沉稳的握住了自己女儿的手,向她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继而转眸向我,“你想要我们做什么?” 我微微收敛起方才因姜心蕾的话而激动起来的一 丝情绪,淡然的开了口,“我说过,我们之间始终都只会是利用关系,你们可以利用我保住姜家此时的荣耀地位,而我也可以利用你们做真正的童馥华,童家早己败落,遭劫,整个童家无一生还,而我童馥华的身份除了你们姜家,无人可指证。” “你只想要我们做这些?”姜正林面色之上不太相信我所说,仍是疑虑之色。 我淡然一笑,“你们能为我做这些,对我来说就己足矣!而且往后这江山若是能落入太子爷的手里,我会给姜家小姐一个想要的未来。” “你能给我什么?皇后之位?”姜心蕾眸光紧紧的绞着我,话语直接了当,而且还带尖锐般的气势。 皇后之位?我的心中一怔,一瞬间竟无语能击退她眸中尖锐之色。 “你胃口可不小?”我冷冷一笑,说出的话己显现出我此时内心的苦涩之意。 姜心蕾也冷冷的笑了,“如今除了皇后之位能让我们姜家冒此风险陪你疯下去,我还找不到其他的理 由能来说服我们与你合作。” 我从姜心蕾及姜氏夫妇冷笑之中转了眸,心下几种念头翻转而来。 最后我只道:“你想要坐上皇后之位,那就得看你们如何助我完成我想要完成的事情。” 姜心蕾冷哼了一声,向我走来,眸光仍是逼迫得紧紧。 “你想要复仇,我们想要皇后之位,你与我们之间这场交易本就很公平。” 我没有想到姜家竟然与我开出此等条件,看来我是低估了姜心蕾的心思。 若是不能稳住姜家,我华蝶衣的身份暴露,朝野上下定会有人不会放过我,我想要夺回琉璃珠,想要找出仇人,想要知道当年外祖父私藏宝藏,却又没有利用宝藏夺得这战国天下的真相,只怕也是难上加难。 与其与他们同归于尽,我还不如先把握先机,有些事我早己别无选择,如今之计,先稳住姜家才是首 要条件。 最后我还是与姜家达成了条件,虽然这条件在我内心深处划过了一条长长的伤口,可只要想到那些无辜的亡灵,内心的这些牺牲又算得了什么? 在姜府的一日似乎过得极其的慢。 期间有人来姜府传信于我,是聪儿派来的人,想要约我城外树林一见。 恰逢今日是我归宁之日,聪儿知道来姜家传信于我,怕是有很重要的事情想要急于告诉我。 午膳后,我便着装离开了姜府,一路赶至聪儿信上所说的城外树林相见。 路途并不远,想必聪儿也是想到我时间上紧迫,所以才选择了不远的地方相见。 虽然路途不远,但这城外的树林也比较隐蔽。 深入林子之中,四面根本就难以判断出方向。 头上几只孤零零的黑鸟扑翅而过,更显林中的寂寥。 我一路按照聪儿的提示,一路顺着南风闻着鼻间 扑来的香樟的味道,这才寻到了一片香樟林中。 这里是一片香樟林,密密麻麻,从而香樟的味道能顺着南风让人轻轻便能闻到。 聪儿能想到这样的方式引我来见面,看来事情真的非一般的简单。 一路而来,我的心里有许疑点而生,一时之间根本就理不清头绪,也只有见到聪儿,才能理清我此时心里的错宗复杂。 可是寻了良久,我发现这大片林中根本没有人的踪迹,除了一些寂寥的虫叫声,还有阵阵而来的南风,我根本没有看到聪儿的身影。 心里一怔,有些不详的预感向我袭来,我从袖中再一次拿出聪儿传来的信,又再一次细细的斟酌了一遍。 信上每一个字迹都清清楚楚的写着地点就是此处。 然而这字迹也是出自聪儿之手。 我知道聪儿是左手写字,字体有些倾斜,统一偏 向一方,很难有人能模仿出来。 其一,有一点可以马上排除,并不是有人仿造聪儿的字迹引我来此,这封信分明就是出自聪儿之手。 那么心中的其二就是… 这一刻,我不敢再想下去,收起手中的信件,四面张望寻觅着。 日头也越来越毒辣,连虫叫声也随着一点一点的殆尽。 我抬袖拭去额头渗出的汗水,闭眸睁眸之时,眼前一怔,不远处的香樟树上有一道血迹映入我的眸中。 第222章 “聪儿…” 香樟树下被一阵南风卷起一阵枯叶,枯叶袭地而起,若隐若现一个身躯倒在树下,枯叶己没过整个身躯。 我一眼便就认出了那小小身段是聪儿。 我扑了过去,双膝跪下,从枯叶之中捞起聪儿。 她此时面色苍白,口吐鲜血,胸口己被长剑穿过,血流不止。 奄奄一息间,她努力的向我睁开了双眸,却道不出一个字。 “聪儿,你别说话…你定要撑住…你会没事的…”我努力的堵着她胸口血流不止的鲜血,那股股而出的鲜血还带着她微弱的温度。 一只血手有气无力的握上了我慌乱无措的手。 我看向扯唇却道不出话来的聪儿,她努力的睁着那快要散去的瞳光的双眸,朝我费力的摇了两下头。 她在告诉我,她己经撑不下去了。 “聪儿…你不能放弃,你要撑住,相信我,你一定会没事的…” 聪儿苍白的又摇了头,扯唇间胸口起伏猛然吐出一口鲜血。 这一刻,她连眼皮也抬不起了,紧握着我的血手离开我的手,努力向天上指着。 毒辣的日头下一只血手颤抖在半空中,直到最后一口气咽下,血手垂下,聪儿的身子化作了一丝僵硬,连最后一丝薄弱的气息也不剩了。 血手落入枯叶之中,不再动弹。 我口中的一声聪儿还未来得及呼唤,聪儿就什么也听不见了。 我的双眸怔然,无法接受聪儿这突然而来的残忍离我而去。 两侧泪水再也止不住。 “聪儿…” 哽咽中带着沉沉的痛,痛中卷起了我那内心开始 澎湃的仇恨。 是谁杀了聪儿,是谁? 回到太子府中,我虽然还能保持那平常有的性情。 可关上殿门,独自一人坐在这偌大的殿中之时,我那心里痛失聪儿的情绪一刻间翻转而来。 坐在这窗间,我都不知自己坐了多久,直到身边有了一丝熟悉的脚步声。 “小姐,聪儿的死讯,老奴己听从小姐所交代的,让探子带信回北漠了,相信王上一定会听从小姐的意思,不会薄待聪儿的亲人。”云先生低沉的声音响在我的身后。 我不语,只是轻点了头,实在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袖中的双手从我坐这窗前开始就一直紧揪着膝盖处的衣裙。 “死者己矣,小姐不要过于伤心,相信聪儿在天有灵,也不希望看到小姐如此。” 云先生的话再一次滑过我的耳间,这些我并不是 不懂,只是想在心里留些时间给聪儿。 毕竟北漠之时,若没有她的陪伴,我也不知自己能否撑到现在。 她随我入战国,因不舍我,也因傲恒对她下了命令,主子有令,她不得不从,是我三翻二次令她身陷危险之中。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这条报仇的道路上,我到底还要赔上多少人的性命? 良久,我开始敛回那些此时不应该有所顾念的情绪,回了头。 “先生放心,如今聪儿也死了,我只会更加振作起来,我们的身上又多了一份血海深仇。” 云先站在原地并没有说话。 我转了眸,字字道来,“先生,我想了很久,认为聪儿之死的原因有二,其一,定是聪儿在华府竹屋查到了什么?急于将实情告诉我,不慎被人发现了,让人杀害灭了口,其二,凶手是为了聪儿身上调动花 舫的令牌而来。” 语毕,我重回眸看向云先生,他的面容微微出现了一丝怔然,对上我的眸光之时,他开口问道:“那聪儿临终之时可有向小姐告知什么?” 我摇了头,眼前己浮现出了聪儿满身是血的一幕。 “聪儿被长剑穿心,我见到她的时候,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当时我留意了周围,根本就没有发现有搏斗的痕迹,血洒在聪儿身旁的树上,聪儿没有挣扎,很显然,凶手的那一剑,下手是又狠又准,而且凶手似乎了解聪儿平日里用剑的习惯,聪儿是左撇子,也正是因为聪儿是左撇子,还未来得及拨剑,就被长剑穿心,可见凶手下手很仓促,一招内能将聪儿毙命,定是熟悉聪儿的人,是重要的是,聪儿身上调动花舫的令牌也不见了。” “那当小姐发现时,聪儿身上除了令牌丢失,小姐可还从聪儿身上找到了什么线索?”云先生的拧紧皱头再次问我。 “什么也没有。”我仍是摇头,心下长叹了一声,“然而这正也是我所担心的,若是依我猜想的其二,此人是冲着令牌而来,那他想要调动花舫的令牌又要做什么?” 我与云先生纷纷陷入了沉默之中。 半响,云先生开了口,“依小姐方才的猜测,莫不是花舫里的人动起了心思,想要杀掉聪儿取而代之,毕竟能够掌管令牌的人,可以凭借令牌随意调动京城各处花舫的人,依京城花舫如今的势力,也堪称是一支不小的军队,而且都是精锐人士。” 云先生的一句话让我心头一怔,眸光直直的绞向他,“先生的意思是说傲恒花舫里有奸细?” 云先生微微点了头,眸光从我眸中移开来,“现如今淮南王起兵谋反,想要夺得这战国的天下,必须面面俱到,他能安排人入太子府,洞察太子爷的一切,自然也有可能想要借助其他的势力来辅助他攻下皇城。” 云先生的猜测也并不是毫无道理,毕竟以宁玄朗 的心思,定会想到战天齐在京城最忌惮的就是傲恒的几处花舫。 那日在西城,战天齐与傲恒对弈之时,俩人分明把对方安插在彼此身边的势力都摸索探查得一清二楚。 傲恒在京城有花舫,战天齐在北漠京都有风流斋。 俩人各不相让,但彼此之间任一方也都无法轻易动手。 这些虽无人得知,可也难料宁玄朗的心思。 如今令牌丢了,花舫里的人,只认令牌不认人。 在北漠的傲恒也不可能远赴战国。 纵然可以,等傲恒前来,那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若这令牌真是让宁玄朗的人给夺了去,势必会引起战天齐对傲恒的误会。 这也许也有可能是宁玄朗制造的一个假象。 内忧外患,声东击西。 可是这些疑团绕来绕去,好似所有的事情全都绕到了宁玄朗的身上。 虽然面上说得通,可我总觉得这些事情来得太过凑巧。 不管如何?我如今都得让战天齐知道,这花舫令牌丢失一事。 这样一来,我岂不是暴露了自己与北漠国之间的一切,还有谌儿与念儿… 我没有再想太多,我若想入宫夺回琉璃珠,找到仇人,我就必须助战天齐击退宁玄朗,保住太子之位,保住这战国的天下。 用过晚膳,听闻战天齐从宫中回了府,此时书香殿中的烛火还亮着,这就证明他尚在书香殿中。 没有做多想,身边一个人也未带,便离了殿。 刚入书香殿,就见影儿候在殿外。 “见过童侧妃。”影儿向我行礼,我连忙上前扶起她,“影儿快起,你我之间何必这般疏远?” 影儿看我的眸光有些不一样了,微微低着头向我 说道:“府里的规矩在,你如今己是侧妃,这礼影儿自当行。” 我故作大咧的模样朝她扬了扬手,“好了,好了,我们不说这些了,太子爷可在殿中?” “在…”影儿说到这时,稍稍犹豫了一下,接着道:“太子妃也在。” 我欲要说什么的时候,就听见殿中传来熟悉的声音,“蝶…” 只一字便晋婉注意到了身边的几名伺候的奴才,便转了话吩咐道:“这里不需要你们伺候了,你们都退下。” “是。”待影儿与其他伺候的奴才一同离开后,晋婉挺着大肚子向我快步走来。 我忧心晋婉的身子,便快步上前扶住她。 她一见我,喜笑颜开,“蝶衣姐姐,你也是来看天齐哥哥么?” 我还未答,眸光就瞥向左侧手里握着书卷的战天齐,他的眸光也正看向我。 我连忙欲要行礼,手上一紧,晋婉拉住了我,“这些礼,蝶衣姐姐就免了吧。” 我唇边轻轻一笑。 “姐姐这会儿来得正好,你先与我来这边。”晋婉便拿着的跃过战天齐的身旁,直入书案前,案上宣纸之上正写着几个名字,字迹出自战天齐之手。 可这些人的名字,我是一个也不认识,有些疑虑的指着问道:“这是…” 晋婉面上笑着提起案上的宣纸,亮在我的面前道:“这是方才天齐哥哥为我腹中孩子取的几个名字,我素来不爱这些文邹邹的东西,也不知选哪个名字才好,蝶衣姐姐博学多才,帮我瞧瞧。” 原来是替腹中孩子取的名字。 我接过晋婉手中的宣纸,垂下眸光,细细的将宣纸上的三个名字看了一遍。 心里顿然犹生一丝疑虑。 “墨澜,君煜,承轩?” 晋婉腹中的孩子还未出生,自然不知是男是女? 为何这宣纸只有男孩儿的名字,却未取女孩儿的名字? 晋婉看出了我的疑虑,仍是笑意犹在。 “风尘说我腹中怀的是男孩儿,所以方才天齐哥哥便直接选了男孩儿的名字。” 第223章 晋婉所说的风尘是那日掳我至庵寺,陪伴在西楚王左右的白衣男子。 我记得他医术超凡,当初他只是触及我的脉搏便得知我体内己中掌毒,继而还能探出我曾流产以至不很难孕育一事。 可想而知,如今风尘能断定晋婉腹中的是男孩儿,那就定是。 想到这时,我有些不自然的面上微微一笑,还未来及看向正在翻着书卷的战天齐时,身边的晋婉便用手肘又撞了撞我。 “蝶衣姐姐,你倒是快瞧瞧,这名字该选哪个好?” “君煜…”我指着第二个名字直接说出了口。 晋婉一阵大笑,“我方才也在与天齐哥哥说,这君煜好听,而且配上他爹的姓氏,左君煜,更好听。” 我心中一怔,抬眸紧紧的看向她,“左君煜?” 晋婉带笑的面容也有一丝怔然,“蝶衣姐姐难道这事还不知道?” 我怔然摇头。 晋婉有些不悦的冲到战天齐的面前,“天齐哥哥,你是怎么回事啊,你怎么还未跟蝶衣姐姐说实话,我可不想被蝶衣姐姐一直误会下去。” 此时的战天齐放下手中的书卷,眸光看向我,“晋婉与荣立真心相爱,其实这三个名字都是荣立想到的,孩子的名字由自己的亲生父亲所取,这是他当父亲的责任。” 晋婉腹中的孩子不是战天齐的,而是左荣立的,当初那对冤家,如今修成了正果,我的心里此时除了愕然就是替他们高兴,一时之间也同时让我想起那日纳兰珞悲催的一番话。 “原来是这样,你们先聊着,我得先找他去。”晋婉从我手中夺过那张宣纸,高兴的收好,便扬长而去。 整个殿中聚然间就只留下了我与战天齐。 心里有一丝莫名悸动开始蔓延。 直到熟悉的气息带向我时,一道眸光有些沉的落在我的眸中。 “来找我,是为何事?” 伴着这丝沉沉的眸光,我抬眸看向他的眸里,终是控制不住心里的那些疑虑,“西楚王知道晋婉腹中的孩子是左荣立的么?” 我的这一问,让他的沉重的双眸慢慢的,眸中间渐暗,幽芒隐隐。 “死了的人又从何得知此事?”一个转身,脚下的步子说不出的沉重感。 我的心随着他沉重的转身猛然一怔,一个直接的念头狠狠而来,西楚王死了。 我记得那日庵寺之时,西楚王字里行间都在透露着自己时日己不多,如今竟真的… “这是何时的事?”我凝着他暗沉的背影,问道。 他暗沉的背影下没有任何的举动,只是全身上下开始隐隐透出了那些多多少少的伤感。 “在我与晋婉大婚之日。”低沉的声音从他那暗沉的背影处而来。 “可是…”有些话我不知自己该如何说出口,一语未成句,他便向我转了身,眸中那隐隐透着的情绪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西楚国主秘不发丧,除了我与晋婉还有风尘,无人知晓西楚王己病逝,如今只能等晋婉的孩子出生,西楚王才能入土为安。” 说完这一句话,我本以为他可以带着双眸中这分平静与坦然相对,可直到我抬眸之时,他仍是抵不过匆匆在我的眸光中转了眸,坐回了原处。 我知道,西楚王毕竟是自己的亲生父亲,纵然心底不肯去承认,但也抹杀不了那血浓于水的亲情。 我也上前迈了一步,与他仍还是保持着距离。 他坐着,不再看我,而我却站在与他的始终隔着的距离之中,紧紧的看着他,“此事隐瞒于我,是不 愿,还是觉得我根本就没有必要知道?” 他一时不语,欲要触及身旁桌面上茶杯的手有了一丝异动。 对一向有所保留的他,这样的小小异动根本就无法让常人看出来。 我是留意到了,可却不知他耳闻我的话,这样的异动究竟是代表什么? 也许这期间的意思是我自以为是,又或是自己一味的多想,甚至是自己内心的一份期盼从而影响,让自己一时之间产生了一丝错觉。 直到他抬起手边的茶杯,淡淡的告诉我道:“此事,我以为你不会在乎。” 他以为我会不在乎,陡然觉得心底因他的这一句话某些隐隐作祟的东感觉更强烈了。 那种想要爆发却又无法爆发出来的惘然和惆怅,渐渐在意识里慢慢散开… 偏偏我此刻却觉不出痛,只觉得心口发酸,难忍,却又必须忍。 终是在这一刻,我带着一丝自嘲的笑意说了出来,“这也许就是我们彼此之间最大的错误,甚至你的心里依旧还在以为,只要将我束缚在你的身边,你便可将我死死的掌握在你的棋局中?” “你不是棋子,在我心里从来都不是。”他说出来的话语虽是平静,手上的举动却带了一丝激动。 也许是手上这一丝激动,让我的心中聚然一急,急于相问,“那我是什么?” 他放下手中的茶杯,眸光看向我,有抹怎么也藏不住的悲凉。 良久不语,直到眸中那抹悲凉一点一点化为寂灭,他溢出了两个字,“全部。” 我的心一颤,多种情绪开始反复纠葛,但仍控制不住想要再次追问,“何为全部?” 他的唇边一瞬间有了淡淡且又带着清冷的笑意,“没有你,就等于失去了全部。” 我将他这一瞬间呈现出来的淡淡而清冷的笑意全都收在了我眸中。 同样的一瞬间,我也有了笑,“所以你为了你的全部,就必须要守住我?” “你在扭曲我的意思。”他的笑止住,有一种苦涩继而代替了那份清冷。 我轻笑摇头,“不管是扭曲,还是误解,又或是事实的真相,这些都己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愿意守在你的身边,也愿意被你束缚。” 他闻言抿了唇,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一刹那,后又马上移开,不吱声。 我继而再次出口,“接下来我便要为了自己心中的这一份愿意,告诉你,在我消失的将近二年里,我究竟去了何处?” 他仍是抿唇,这一次却没有看向我。 我便接着再自己说起,“北漠,我去了北漠国,在那里,是傲恒冒着生命危险,以血渡血救了我一命。” 他终是看向我了,但只是看着我,眸中的情绪很平静,平静得竟让我感到了害怕。 “既然有舍命相救的人,为何还要回来?”他低了眸,平静的声音让人听着都难受。 “我回来的目的,你不会不知,又何必装不懂?”我唇边外露了一丝轻笑,不再看他,声音也异常的平静如初。 他的眸光瞥向我,还含了一丝温度,“我说过,事情也许与你心中所想根本就不一样,若你愿意,给我时间,我会证明给你看。” 我轻笑止住,眉宇聚然紧皱,半响,待我舒张的眉头,转眸向他,对上他含有温度的双眸,一字一句开了口。 “我既已答应过的事,那便会做到,时限虽不会太长,但我也不能食言,我从北漠返回战国,一路上都是靠傲恒的花舫相助,京城内的花舫,想必你也查得一清二楚,我虽然不知道你与傲恒之间达成了什么样的交易,但我深知,你与他鉴于彼此之间能够和平相处,这些年,傲恒在战国隐藏的花舫与你在北漠安插的风流斋相互间都安然无事,这就足以证明,这种 互利的关系在你们彼此之间根本就没有给对方带来威胁。” 说完这些,我与他四目相对,融着这黑夜的颜色,黑,深,沉。 我终是先一步低头。 虽然他的这双眼睛任一种情绪对我来说那都是平日里最熟悉的。 可是此刻却不知怎地看得我有些心怵。 我看见他的眸中折射出与平日里毫不相同的锋芒,暗沉无底间,眸色浅浅淡淡,深深沉沉,反复多变。 还有一种原因,我自然也清楚,那是因为我内心想要刻意去向他隐瞒那些我这一生都不愿告诉他的事情,我怕看他太久,会连累到北漠的谌儿与念儿。 他是谌儿与念儿的亲生父亲,可我却不想让谌儿与念儿也介入到我与他这场生死虐恋之中。 所有的苦与痛,让我们大人受过吧,孩子们是无辜的… 我收敛起内心的这些情绪,再次抬眸看向他,眸中己不再剩任何的思绪。 “我现在要告诉你的是,掌管京城花舫的令牌己被人盗走。” 此时他的眉尖一蹙,“何人所为?” 我抿唇摇头,“不知是何人,此人做事果断,杀人灭口,从而盗走了令牌。” 他起了身,眸光不再停留在我的身上,辗转而来,一瞬间他的眸光又重回了我的眸中,直直的看着我问道:“掌管令牌的人,可是你的人?” 我被他这突然而回的直视逼得内心一颤,眼帘半垂的点了头,“是。” 他紧蹙的眉尖开始舒张开来,又笑了,笑意深深,“谢谢你能告诉我这些,我只要知道掌管令牌的人是否是你的人就足矣。” “为何你会要知道这些?莫非你知道是何人所为?”我内心陷入了急促之中,见他不语,我更加的急切,“若你知道,请你告诉我,我要替聪儿报仇。” 第224章 “聪儿?”他凝视我问道。 我垂眸,抿唇相告,“聪儿就是掌管令牌的人,也是北漠之时陪伴在我左右的人,她的存在,在我的心里就跟死去的春兰还有云雀是一样的份量,无论是何人下的狠手,我都会手刃仇人。” 肩头传来一丝力度,他持手握住了我的肩头。 “你先别激动,我也并不知是何人所为,我想要知道掌管令牌的人是否是你的人,只是想要证明,傲恒并没有破坏我与他之间的互利条件。” 我抬眸相望,他虽然不知是何人对聪儿下的的狠手,但至于一点,我可以放心,他并没有怀疑傲恒。 他没有怀疑傲恒,那宁玄朗呢? “你有想过是他么?”我直直的绞着他的眸光相问。 他从我肩头收回了手,唇边一笑,“你口中的他,可是你的宁哥哥?” 他一语便说中了我的心思,看着他再次向我转身,我垂眸一字一句开了口。 “自从我被安置庵寺,他回了淮南后,我就再没有了他的任何消息,直到如今,我才得知他竟有了谋反之心,说实话,我的心里一直都不敢相信,也一直认为,与他之间的情感并不是芸花一现,而是真实存在的。” “纵然你的心里不敢去相信,也无论他是因何而谋反,但他如今起兵谋反却是事实。”他低沉的声音从我前方而来,并没有转身向我。 我顺着他的背影,快一步走上前去,目视他那深沉的眸光,“你有把握胜他么?” 他眸光向我,唇边仍挂有一丝轻笑,“你在担心我?” 我眸中微微一颤,瞬间转眸,“是你的承诺还没有兑现,黄泉下的亡灵还等着我让他们瞑目。” 语落,他没有说话,深沉的眸光己变得淡淡。 良久,他终是离我而去,“那一天很快就会到了。” “什么意思?”我心中一片怔然,出声叫住了他。 他顿下步子,只有一下,留下一句话,便重又迈出了步子。 “待宁玄朗攻入皇城,一切都会真相大白。” 真相?什么是真相?这句话咽在我的喉间,我看着他的背影朝外转去。 我站在原地,渐渐的觉得两腿间站得有些无力,抚手至桌面,桌面上的一卷书卷袭地而落,落在我的脚边,一响声让我从怔然与不解之中回 神。 我也离开了书香殿,可战天齐的那些话仍留在我的耳边,久久回荡。 一路上我并未回房,而是顶着空中沥沥而下的雨滴,静静的走至湖边,闭着双眸,听着雨声滴落湖中,化为湖中水的声响。 不知不觉中,我竟在湖边睡着,睁眸之时,此时己不是深夜了。 湖的另一边,有光亮折射而来,微觉刺眼,我竟在这湖边不知不觉睡了一夜。 环顾四周一眼,地面干燥,空中的雨滴显然早己停了,淋湿的衣裳也恢复了一丝干燥。 没做他想,我便抬步回殿,晨曦中的空气令我更觉得身边所有的一切都陷入了寂灭之中。 推开门,光亮折射入殿中,有人听到门口我推门的声响,从内室掀帘而出。 是纳兰珞,她应该是办完绮梦后事而归,整夜都在等我么? “回来了?”她走向我,我抿唇朝她微点了头,便带上殿门,朝内室走去。 她一路跟在我的身后,声音有些微沉的问道:“听殿中人说,你昨晚去了书香殿。” 我再次朝纳兰珞点头,却不语。 “究竟是发生了何事?”纳兰珞面容有些急促冲了上来,立于我的面前,拦我的去路。 我抬眸有气无力的看了她一眼,抬手推着她让了让,找到一个位置坐了下来。 她也随我而坐下,眸光却一瞬也不离我。 我的抬手欲要倒茶,她便伸手抢了我手中的茶壶。 “等等,这茶早就凉了,我重去沏一壶来。” 她欲要起身,还未向前迈步,我便出声叫住了她,“珞儿…” 她回眸看我,面上有一丝疑虑。 我冷唇微启,“我该相信他么?” 她眸中微颤,分明己看出我此时内心纠结的情绪。 她重坐回桌边,将手中的茶壶放下,却不看我,眸光落在桌面,暗然的道:“你为何要选择不去相信他?” “因为害怕。”我直接将这四个字说出了口。 她轻笑回眸看着我的双眼,“因为害怕就选择不去相信他,这是你此时的心境,我能理解,虽然这个问题,我没法回答你,但我知道,他不会因为心里害怕而不去相信你。” 针对她这一语,我无法答她的话。 她眸中带着卑微轻笑的眸光轻轻一闪,垂眸继续说道:“你与他再次结缘为夫妇,虽抱着目的,但他仍愿意娶你,愿意将你留在他的身边,这就足以证明,在他的心里,他一直都相信你。” 他一直都相信我。 这句话令我垂下了双眸,只觉得一颗心紧紧的揪起,揪得越来越厉害,仿佛一瞬间有些透不过气来。 我起了身,突然之间觉得渐渐头也疼了起来。 瞬间眼前一阵模糊的晕炫,好再身边正怔然看着我的纳兰珞扶住了我,“你怎么了?” 我还未答话,额头一丝冰凉而来。 纳兰珞颤抖着收回了贴在我额头上的手,“怎么这么烫?” 昨夜淋雨的原固,我大概是着凉了。 待我这些话还未说出口,纳兰珞便双手扶着我,走至榻间。 “你什么也别说了,快回榻上歇着,我去给你熬碗姜汤。” 纳兰珞匆匆离去,我独自一人靠在榻上,不觉昏昏睡去。 梦里我竟走到了一处密林之中,迷雾罩眼, 森然藤蔓,挡在我面前,无论我怎么想尽办法想要逃出林子,可来来回回,走了许久许久,乱窜了很久很久,可回头抬眸仍还在原地。 一阵迷雾之中,我再也无力向前。 正在我大大喘着气之时,脚下忽被一根长长的怪藤紧紧缠住,一瞬间就沿着我的腿簌簌爬至我全身,将我紧锢,令我动弹不得… 最后,我有了知觉,只听见自己一声很大的尖叫声,噩梦离我远去。 我紧紧揪着床单,全身都己汗湿,唇边一丝咸甜而过,是眼角的一滴泪滑落至我的唇边。 我竟在噩梦之中流了泪,是因为那怪藤,还是因为在迷雾密林之中迷茫得怎么也走不出去? 此时正在桌前守候的纳兰珞向我奔过来,慌忙拿丝帕给我擦汗,“你终于醒来了?” 我说不出来话,只觉得喉间崩紧燃烧,特别的难受,强硬着猛烈的咳了数下,唇边竟还有鲜血淌过味道。 纳兰珞忙伸手为我诊脉,半响,她便二话不说的起身,朝外室的另一名奴婢吩咐着什么? 垂帘外,隐隐约约我还能听到几句,大概是因为我受了风寒,喉间发炎,此时又高烧不退,让人按照她的药方抓药熬药。 待纳兰珞吩咐好一切后,她掀帘而入,见我又在重咳,口里仍是有血的味道。 我吐血了么? 纳兰珞连忙扑上来替我顺气,还一边替我捂紧身上盖着的被子。 “身子本就弱,为何还这么不珍惜爱护好自己的身子?” 我咳声微止,却仍是说不出话来,只能朝她轻摇头,不想让她担心。 “昨夜你真是去了书香殿么?”她突然出声问我。 我抿着干涸的双唇朝她点头。 “那你昨夜见了何人?”纳兰珞面容苍白, 眸中闪过惊慌无措。 “战…天…齐…”我艰难的道出了战天齐的名字。 纳兰珞紧紧扶着我的手,猛然一颤,眸中的惊慌越来越甚,她又接着颤音问我。 “除了天齐,你还见到了何人?” 纳兰珞这是怎么了? 为何如此着急,是发生何事? 我努力的抿了唇,胸口一阵剧痛传来,但我仍强忍着答了她的话,“还…还有…晋婉…” 胸口的疼痛感,令我实在是支撑不下去了。 我闭眸睁眸,只觉得眼皮开始翻白,黑暗似乎马上就要向我袭来。 纳半珞见我身子虚弱不堪,便不忍再相问于我,将我轻轻放置床榻之上,快速的从腰间抽出了银针包。 我眸前微微一闪亮光,只见她秀手持着银针轻扎在了我的头上。 我只觉得头顶一丝刺痛而来,痛后一瞬间便眸中无光,陷入了一团黑暗之中。 只听见纳兰珞模糊的声音响在我的耳边,“你们快去告知太子爷…童侧妃中了剧毒…” 我中了剧毒,怎么会是剧毒? 我不过只是感染风寒,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想要将纳兰珞的声音听得更加仔细一些,可怎么也听不到,只觉得意识越来越模糊,直到一点声音也听不到了,我的耳边完全是一片寂静,眼前除了一片黑暗,还是黑暗。 我想我是要死了么? 我不能死,我怎能就这么死去,是谁给我下了毒? 我不能这般莫名其妙的死去,我的大仇还未报,娘亲,云雀,子亚哥哥,聪儿… 还有我可怜的孩子,谌儿,念儿,娘亲还未听你们叫一声娘亲,我不甘心,不甘心… 谁来救救我… 珞儿,你要救我,救我… 云先生,快来救我… 战天齐,你在哪儿?在哪儿? 第225章 我在生死一线之中苦苦挣扎,想要活着的念头早己霸占了我的心。 我要活着,我必须要活着。 也许真是这个念头,我的意识竟开始有了一丝恢复,我能感觉到有一只手紧紧的握着我,在颤抖之中缓缓的绘我力量,也是这丝力量,让我有那么几次几乎能够睁开双眸一看究竟。 反反复复之中,我的身体好似有了一丝引力,好似是这股引力慢慢的蔓延至我的双手,直到指尖有了一丝跳动。 “动了…终于动了…” 是熟悉的声音,也是这丝熟悉的声音让我努力的睁开了双眼。 眼前的面容仍是熟悉的,但却没有我一直在梦中想要见到的面容。 “你终于醒了…”纳兰珞辛酸的看着我长长一叹。 我抚着胸口,在纳兰珞的搀扶之下,渐渐坐了起来,她将我柔软虚弱的身子靠在床沿上。 我微微闭了闭眸,感觉双眸对殿内的光线有些不 适应。 “没事的,兴许是双眼有些时间未见光了,有些不适应罢了,若是觉得刺眼,就闭一会儿再睁开吧。”纳兰珞轻轻的声音落在我的耳边。 听着纳兰珞的话,让我脑中许多在昏迷之前的记忆与念头一闪而过。 我想起了那日,我昏炫过后时,纳兰珞在我耳边喊的一句话。 她口口声声说我中了剧毒,我在黑暗之中,也感觉到了心力憔悴,濒临死亡的威胁。 想到这时,我不敢再想下去,奋然睁眸,看着纳兰珞问道:“我是怎么了?” 纳兰珞眸中微微一颤,见我面容急促与激动以至胸口上下起伏厉害,还有一种透不过气的感觉。 纳兰珞忙安抚于我,“你才刚醒来,别说太多的话,留些气力。” 纳兰珞起身伸手欲要扶我躺下,我紧紧的握住她的手,眸光直逼于她,“告诉我,我究竟怎么了?” 纳兰珞眸光有些微垂,一时在纠结,不知该不该说之时,我忽闻到了一丝熟悉的香味。 “菊香?”我记起了这丝熟悉的香味,心里乍现一丝慌乱,“金秋菊花开,我究竟睡了多久?” 纳兰珞抿紧薄唇,仍是不想说,我欲要下床一看究竟之时,珠帘晃动,彩珠下走出一张熟悉的面容,还带着一丝急促的声音而来,“快二个月了,你若是再不醒来,只怕连太子爷最后一面也见不着了。” 我心中一怔,这次倒下竟是将近二月,难怪会有菊香,难怪纳兰珞会迟迟不语。 耳边回想方才姜心蕾的最后一语,最后一面?见不着? “你说什么?”我眸光直直的绞着向我走来的姜心蕾,声音明显己见颤抖。 姜心蕾在我面前止住了步子,开始并未马上回答我的话,反而只是眸光紧紧的看着我。 突然身边的纳兰珞起了身,虽是面向姜心蕾,背对于我,我看不到纳兰珞面容之上的情绪,但我也能感觉到纳兰珞的声音明显有隐瞒我之意。 “姜侧妃,童侧妃才刚醒来,不宜多话,得多加休息,还望姜侧妃体恤。” “锦儿,你家主子不是醒来了么?有些事若是不让她早些知道,只怕事后,她会责怪于你。”姜心蕾带着冷冷的讽刺之意。 “这…”纳兰珞终是无言以对。 “锦儿,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我看着此时有 些僵持的纳兰珞问道。 “我…”纳兰珞微微侧身向我,喉间紧得结结巴巴怎么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这样的纳兰珞是我熟悉的,也是我陌生的。 “她不肯说,自是担心你的身子,就让我来告诉你吧,城外三湘传来急报,太子爷率军欲与宁玄朗生死一搏,不料正中宁玄朗奸计,宁玄朗无耻,暗箭伤人,暗箭紧插着太子爷心脉而过,虽是箭拨了,太子爷也挺了过来,可是那箭上有毒,七日后若配不出解药,太子爷便会…” “姜侧妃…”纳兰珞出声打断了姜心蕾的话,姜心蕾便没有再说下去,转身便离去了。 这样也自然就更加证实了这件事情的真实性。 不…我头中轰然一炸,一片空白,身子倾斜而下之时,纳兰珞扶住了我,令我软在纳兰珞怀里,可是身子却己经开始不住的颤抖。 我提着一口气,根本无法自行呼吸,胸口传来一丝气力,是纳兰珞封住了我胸口的某一处穴道,心急的说道:“蝶衣…你别这样,你刚醒来,体内的毒素还未彻底清除,不宜动气…否则血液倒流,这样会使你再次毒发。” “别管我…告诉我,她…她说的…是不是真的? ”我眸光紧紧的绞着纳兰珞慌乱的双眼。 纳兰珞瘦了一圈的面容,由苍白变得铁青,最后,她终是向我点了头。 “你别担心,天齐在战场什么样的伤没有受过,军中有军医,我相信他这一次同样会挺过去的,倒是你,你体内余毒未除,身子极其薄弱,再这样下去,你会有性命之忧的。” “不行,我不能再这般等下去,我要去三湘…”我欲要起身,身子软弱不堪,根本提不起力气。 纳兰珞紧紧的拖住我,急切的道:“你如今的身子如何去三湘,只怕你连他的面儿还未见着,自己就先没命了。” “我究竟中的是什么毒?”我撑着软弱无力的身子问向纳兰珞。 给兰珞抿唇相告,“是一种少见的毒,我从未见过,但是这种毒好似不会短时间内要你的性命,只会让你昏迷不醒,昨日传来天齐受伤中毒的消息,我怕…” 纳兰珞有些话终是止住了,她此时担忧战天齐的心不会比我少一分一毫。 纳兰珞微微垂下了眸,再次向我说起,“所以我昨夜便一直在配制一种能让你醒来的汤药,终于是让 我成功了,但这种汤药只能让你醒过来,而且若不能尽快找到解药,我的汤药会与你体内毒素产生反应,从而加快你体内毒发的速度。” 纳兰珞抬起眸看着我,眸中闪过一丝愧疚之意,我自然能明白她此时的心里在想什么? 可我并不怪她,反倒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唇边轻笑道:“珞儿,谢谢你能让我醒来。” 纳兰珞的手微微一颤,拧眉问我,“你不怪我自作主张?” 我轻摇了头,“不怪,反而我很庆幸你替我做这些,若我醒来,让我选择,我也会这么做。” 纳兰珞点了头,我了解她的心思,她在担心战天齐是否能挺过这一关。 若是不能,我若能醒来,说不定还能与他见上一面。 当我与纳兰珞同时各有所思的沉默之时,我脑中闪过一个人的身影。 “云先生,云先生是解毒高手,也许云先生能配制解药解天齐体内的毒。”我朝纳兰珞急切的说道。 纳兰珞闻知,面容微微一怔,眸中外露一丝不解,“云先生?” 我朝她点了头,“你见过的,就是膳房的胖嫂, 她就是云先生。” 我知道,纳兰珞知晓我身边有个传信的人,但却不知就是云先生,她也许见过云先生易容成的胖嫂,却未见过云先生的真实面容。 纳兰珞微微皱起了眉,仿佛细想了一番,眸光一亮,“我这就去找他。” 纳兰珞匆匆而去,我令自己的心微微沉淀下来,毕竟我此时的状况不能乱,绝不能乱。 待到半柱香时辰后,我听到了殿内传来了脚步声,方才觉得无力,便闭眼休整了一会儿。 闻着脚步声像是纳兰珞的声音,我微微睁眼,她己经来到了我的榻前。 我在她的搀扶之下微微坐了起来,朝她身后望了望,“云先生呢?” 纳兰珞叹了一声,“膳房的人说,那位胖嫂在你中毒之后就不见了,他们觉得只是一位膳房的师傅,所以膳房的人便没有放在心上,所有人都不知这位胖嫂去了何处?” “怎么会这样?”我心下一紧,有些不安的念头闪过,“我中了毒,这么大事情,依云先生的性子,他会一直守在我的身边,替我解毒,绝不会弃我而去,只有二种可能存在,其一,便是云先生得知了我体 内中毒,在想办法替我寻找解药,其二…” 我不敢再说下去,我也害怕其二会发生在云先生的身上,毕竟我体内的毒就是最好的证明。 我连忙从枕头下掏出一个竹筒,递至纳兰珞的手中,“珞儿,你将这个放至院中。” “这是…”纳兰珞看着手中的竹筒不解的问我。 “这是我与云先生之间的传讯方式,只要云先生看到空中这个讯号,他便会在今晚子时来府中找我。”我微微收回了手,收紧指尖,心里的慌乱也越来越甚。 “若是云先生不来,他…”纳兰珞的话半隐下,反倒让我接了话,“若云先生不来,那就是我心中所猜的其二,他也如我一样,己遭…毒手…” 纳兰珞手中的竹筒微微一颤,看了我一眼,下一瞬间,收好手中的竹筒,朝我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 第226章 夜很静,离空中炸开的那道信号己有一柱香的时辰了。 我也在此时写完了最后一笔,放下手中的笔,搁在笔架上,退后一步,重又浏览一遍,倒是一副漂亮的字画,可是心未静,下笔显得有些沉重感,略有几笔显得极为的不满意。 我轻摇了头,万分不舍,把纸揉成一团,刚想扔到纸篓里,殿门让纳兰珞微微推了开来。 纳兰珞见我手上正要扔出去的纸团,抿了唇,向我说道:“花了一夜绘好的字画,就这样扔了,岂不是可惜了?” 我收回了手,放下手中的纸团,转眸踱到窗边,精巧的木格窗向两边敞开,一丝微风轻送,月色皎皎,庭院里菊香随风轻轻向我袭来,掀起了我满腹心绪。 “还要等下去么?”纳兰珞一步一步走近我 问道。 我微微摇首,收起袖中指尖道:“不用等下去了,再等下去,结果还是会一样。” “你可有想到,是何人所为?”纳兰珞走上我,看着我的侧眸问道。 我望着窗外不远处挂着的一对红灯笼,一字一句说道:“此人下毒不想让我苏醒过来,必是得知云先生就在我的身边,也深知云先生的医术,要想让这件事情顺利的进行到底,那就必须让云先生无法出手施救。” 纳兰珞眸中闪过一丝不解,继续相问,“此人这样做,又意欲何为?” 我微微转眸看向身边的纳兰珞,眸光直入她双眸不解之中,低沉的答了她的话,“也许我可以理解为此人是不想让我经历这一切变故。” “不想让你经历这一切变故,证明此人与你的关系非同一般,难道是…” “你也猜到了是他。” 我的眼前闪过先前所经历的种种,五岁那年魏家被诛,我从血泊之中被救出,坐在马车之上看着外祖父,满目泪水的告诉我,让我好好活着,一定要好好活着… 多年后,回到华家,又深穴龙潭虎穴之中,父亲密谋造反复国,我沦为云氏家族的一颗棋子,同样亲眼目睹了血腥与杀戮。 所有的人都离我而去,我的至亲,我的好姐妹,还有我所有的情感,都在那生死一线之中埋葬。 然而我仍记得,他,那个九年之中昔昔相伴,最懂我心的宁哥哥。 他是这世间最不忍让我经历这一切的人,他曾对我说过,若是可以,他情愿与山水为依,星辰为伴,而如今他的所作所为,又是为何? 权势,地位,天下,就真的这么重要,可以让人泯灭人性,失去所有的初衷。 我不相信…不信… “还有一点我不明白,据你所说,你那日分明只见了二人,一个是天齐,还有一个是晋婉,你就再也没有接触过任何人,然而这种毒是那种极快见药效的毒,这就证明是有人在你见过天齐与晋婉后,在路上对你施毒,但是你却没有再见过任何人,投毒人是如何对你下的毒,能这般悄无声息的就让你中毒,这种投毒方式也未免太过高明了?问世间又有几人可以做到?”纳兰珞的疑虑响在我的耳边,打乱了此时内心所有的思绪。 我的心一颤,思绪再次回到那场雨夜。 “我去过府里的湖边,而且我记得,当时,天还正下着雨,我有习惯在下雨之迹去湖边听雨滴落入湖面的声音,可我记得,倾听雨声并没有多久竟莫名其妙的在湖边睡着了,当我醒来之时,雨己经停了,也己到了晨曦之迹。” “雨?”纳兰珞拧着双眉嚷嚷一语,她的眸光越来越深沉,似乎有想到了什么? “珞儿,你想到了什么?”我连忙追问道。 毕竟能够找到下毒之人,便一定会找到云先生,无论生死,若云先生还活着,战天齐体内的毒定会有希望得以解除。 纳兰珞微微转了眸,眸光探向窗外,此时的天空亮着许多的繁星,繁星点点,闪在她满是思绪疑虑的眸中。 半响,只听到纳兰珞低声说起,“那夜,我记得,正是我办完绮梦的后事,安置好她的家人,从绮梦老家连夜赶往太子府的同一夜,确实在深夜之时是有下过雨,而且雨声特别的大,我坐在马车里,也可听到雨滴打在树叶上啪啪作响的声音…”纳兰珞嚷嚷自语说到这的时候,停了一下,眉头皱得更加紧了,“声音?” 纳兰珞反问了一语,便转身就要走开。 我见状连忙拉住了她,“珞儿,你要去何处?” 纳兰珞眸中己见恍然,连忙走向床头,替我 取了一件披风上前披在我的身上,搀扶着我道:“蝶衣,我们去一趟湖边…” 我虽然不知纳兰珞此时的想法,但我却觉得她的心里似乎有了眉目。 朝她点头,便与她一同轻轻的离了殿,纳兰珞说,让我小心行事,不要打草惊蛇。 我们一路小心翼翼的来到湖边,纳兰珞问我,那雨夜之中,我所站的位置。 我上前在月光之下,努力的回想了一番,我仍有印象,走至一棵大树之下,说道:“那夜,我就站在此处。” 纳兰珞闻言,顺着的手势,眸光越来越往上,直至落在我的头顶上的树枝之上。 半响不语,只是直直的看着那棵大树,心有所思。 我也顺着她的眸光往上看去,可未发现有任何异处,我实在不懂,纳兰珞望着这棵大树究竟想到了什么? 我的思绪微微凝结,还未待我再次问出口,纳兰珞扬了一丝声音道:“对了…” “什么对了?”我不解的看着纳兰珞唇边的轻笑。 纳兰珞突然转眸向我,上前一步,搀扶我面向湖边,还令我靠在这大棵大树之上,一字一句的说道:“蝶衣,你方才说你就站在这棵树下,你再仔细看这棵大树,向湖面外延这枝粗枝,足以可以牢固的站上一人,然而这棵大树枝叶繁茂,足以可以巧妙在深黑的雨夜隐藏投毒之人。” “你是说,有人隐藏在大树之上对我下毒?”我的眸光紧紧的绞着纳兰珞手指的位置,经过一番细想后,我摇了头,“这不可能,若依你所猜测,是有人在我头顶上下毒,我定能察觉到,可是那日,我除了雨声,分明没有听到任何的声响。” 纳兰珞眸光微闪,“是,以你的警惕心,若有人在树上欲对你下毒,定会有所动静,也定会 被你察觉,可是你却忘了一个最关键的地方,那就是雨声。” “雨声?”我满腹疑虑的反问了一语。 纳兰珞重重的点头,“对,也就正因为雨下得很大,自然落入你耳迹的雨声就会很大,甚至连我坐在马车内都能听到车外雨滴打在树叶上啪啪作响的声音,然而你试想,你站在这棵树下,若有人隐藏在这棵大树之上欲对你下毒,他便可很巧妙的借助雨声来隐藏自己,你听到的便只有雨声,雨声之大早己盖过了此人小心翼翼的声响,这样,他便可借助雨声,还有打湿在你头顶上的雨水而对你下毒,雨水从你头顶滑落,便可连着此人对你下的毒一同流至你的唇边,从而让你中毒。” 纳兰珞的推断令我深陷迷茫之中,下意识觉得她的话与事情真相那般的贴切。 纳兰珞深看了我的一眼,重转眸至我头顶上的粗壮树枝上,“此人下的毒混合雨水便会降低 毒素在你体内发作的时间,你会昏睡,但也不至于会让你在湖边一直昏睡下去,你有醒来过,这就足以证明这毒是混着雨水一同流至你的唇边,令你中毒,但毒效却因为混合雨水发生了变故。” 有人借机雨声之大,雨滴从天而降,而对我下毒,这般巧妙的手段真是骇人听闻。 可这一瞬间,所有的推断都是合理的,以至于我不得不相信纳兰珞所阐述的正是这事情的真相。 “只是,你方才说是宁玄朗不想让你经历这些变故,但有一点我仍不明白,宁玄朗远在三湘之外,他又如何能分身来府中对你下毒?”纳兰珞又说出了自己心中人疑虑。 所有的证据又再一次都指向了宁玄朗。 我唇边一抹冷笑而过,“他当然不用亲自来,这府里早己有了他的人。” “这府里有他的奸细?”纳兰珞面容一怔, 眸光紧紧的绞着我相问。 候佩珊,我念及宁玄朗九爷旧情,还有那一条未出世的无辜性命,没有指证她乃宁玄朗奸细一事,可如今却害了云先生也… 我心中一丝钝痛,收紧袖中的指尖道:“是我一时心软,以至于害到云先生如今也下落不明。” “奸细到底是何人?”纳兰珞狠狠的咬了牙。 既是你们要如此咄咄逼人,那就怨不得我了。 我抬眸看向面容急切的纳兰珞,“你与我走一趟便会知晓。” 纳兰珞点头上前搀扶着我,突然我又想到了什么? “还有一事,我醒来的消息,府里有多少人知道?” 纳兰珞迟疑了一下,便道:“除了恰巧来探 望你的姜侧妃,还有我与殿中的几名伺候的奴才,这个时辰,府里人应当都不知。” “那就好。”我心下一叹,与纳兰珞一同迈出了步子。 第227章 再次踏进熟悉的庭院厅堂,这里的景物还是一切如旧。 “我们为何要来这里?”纳兰珞满腹疑虑的问我。 我停了下来,看着这座熟悉的庭院,冷冷的回了纳兰珞的话,“这里的主人就是你想要知道的奸细。” “竟然是她?”纳兰珞惊呼出口。 我眸光深深的目视前方,殿中只余了一盏守夜灯,还有两名守夜的奴才在门口,边站着,边打着盹。 下一刻,我与纳兰珞迈着步子一同走近。 “童侧妃…”两名守夜奴才见到我,一一都是满面惊诧。 看来我己醒来的消息还并未传入这幽然殿。 “童侧妃有事想要寻问你家主子,劳烦俩位 速去通报一声。”纳兰珞上前与两名守夜的奴才说道。 两名守夜的奴才相互对看了一眼,一同朝我跪了下来,其中一名奴才微微抬起了头,微颤着声音说道:“童侧妃恕罪,主子这些日子身子不适,也早己向我们交代,这些日子主子对外不见客,而且这个时辰主子也己就寝了。” 我未语,纳兰珞紧跟了一句话,“你家主子愿不愿意相见童侧妃,可不是你们说了算,还不快去通报。” 纳兰珞激动的一语令得两名跪着的奴才又颤颤的再一次低头请罪,“恕奴婢不敢。” “你们…”纳兰珞气得直咬牙。 我见状便上前轻拉了纳兰珞一把,冷冷的开了口,“不用与她们多言,我们只管入内便是。” 纳兰珞朝我一点头,退回一步,搀扶着我便要入内。 两名跪着的奴才同一时间向我们扑了过来,拖住我的脚,哭脸巴巴的朝我摇头乞求道:“童侧妃,不行啊…你不能入内…不能…” 被跪着的两名奴才伴了脚,今晚这殿只怕非一般可入了,若入不殿,就见不了殿中人。 当下也只有一个办法了,想要殿中人相见,就得逼得殿中人自己出来相见。 我朝身边的纳兰珞微微使了个眼色,脚下一个不稳,差点软弱的朝左侧倒下去。 纳兰珞似乎懂得了我意思,连忙扶住我,还厉声骂道:“你们这两个狗奴才,真是好大的胆,竟敢拦我家主子的去路,还差点伤到了我家主子,以下犯上,按照府里的规矩,掌嘴二十,今儿个,我家主子就替候侧妃好好管教管教你们。” 跪着的两名奴才闻言连忙从我的脚上移开了手,颤抖着趴在地上向我泪眼朦胧的请罪。 “童侧妃恕罪…奴婢不是有意要冒犯您…只 是我家…主子有令在先…我们也不敢违背啊…求童侧妃开恩…” “休要多说,当奴才的,既是犯了错,那就该罚。”我冷冷的收回方才差点被拌倒的脚,微微侧身,朝纳兰珞冷言命令道:“锦儿,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掌嘴。” “是,锦儿领命。”纳兰珞挽了衣袖,伸手抬起地上其中一个奴才的下颌,右手高扬起,狠狠的甩了下去。 “啪啪…”几声清脆的响在我的耳边。 同样的,这名被打和那名还未领罚的奴才都哇的一声哭喊了起来…声音之大,由外传入殿中。 果不其然,巴掌声音不到十下,这俩名奴才的哭喊声中传来了殿内的一丝熟悉的声音,“是何人在外喧哗?” 殿中门在下一刻被人从里拉开来。 出来的是一身单薄的候佩珊,我一眼便落在 了她微微隆起了的小腹之上。 看来,过了二个月,她的小腹己经显怀了。 同样的,当殿门打开,候佩珊的眸光惊诧的落入我眸中,面容也在一瞬间变得苍白,下一刻,连忙放下双手遮掩在那微微隆起的小腹之上,垂眸之时,太多的情绪在面容之上翻转。 而此时的纳兰珞也微微收回了手,地上两名哭喊的奴才见自家主子现身了,满目委屈的喊道:“主子…” 候佩珊见到两名奴才被罚,从方才的苍白面色化作一丝气愤与不解的看向我,似乎在向我要一个交代。 我什么要向她交代的?深夜来访,打了她的奴才,吵了她的美梦? 可她候佩珊呢?在此时此地见到我,她心中的疑虑与威胁将会令她越来越不知所措。 当然,我仍是装模作样的侧身向候佩珊行了一礼,“馥华见过姐姐…” 候佩珊此刻气愤之中带着不解的面容重回了苍白之色,一句话也未说,只是匆匆的转了眸,不再看我。 我微微起身,眸光轻落在地上的俩名奴才上,一字一句开了口。 “馥华也是刚醒来,想着来与姐姐一聚,却不料被这俩奴才拦了去路,还险些拌倒了我,我这一时生气,便代姐姐赏了几个巴掌让她们俩好长长记性,不料却惊动了姐姐,看来,这两名奴才的罪可就不止这掌嘴二十了。” 地上跪着的其中一名稍胆大一些的奴才跪着上前拉住候佩珊的裙角,委屈的哭了起来,“主子…奴婢都是按照您的吩咐,不让童侧妃入内,主子救命啊…” 候佩珊收紧袖中指尖,咬牙甩开那名奴才,厉声道:“你这俩狗东西,我平日里是怎么教你们的,真是给我丢脸,犯了错,还有脸在这里哭?” 地上两名无辜的奴才便抽泣着不敢再多话,强忍着跪在一旁。 看来候佩珊还是聪明的,知道知难而退,如今若与我为了这俩名奴才争执下去,只怕会惊动府里的人,到时,她这显了怀的肚子便就是她最大的威胁了。 候佩珊便又转眸向我,声音还带着一丝装出来的愧疚之意,“妹妹,今儿个是我这个当姐姐的管教不严,让妹妹受惊了,至于教训这俩狗东西的事情就不要脏着妹妹的手了,姐姐自会给妹妹一个交代。” 候佩珊说完这些话后,冷眼看向地上的两个奴才,“你们俩还不速速下去领罚,休要在这里碍眼…” “是。” 两名奴才颤抖着从地上起身,朝我们行了一个告退之礼,灰溜溜的便离开了。 整个庭院之中己经静了下来,我便扬了笑, “姐姐也不要动气,这奴才罚过了,日后定会长些记性,也就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了…” 我一语自是在提醒面前之人。 候佩珊自是听出了我的意思,面容微微一颤,却未接话。 我仍又带着笑朝殿中指了指,“姐姐就不请妹妹进去坐坐么?” 候佩珊面容仍还是余有一丝顾虑,眸光带着思绪的闪了几次后,才无奈的选择让了让身子。 锦儿搀扶着我入内,记得第一次偷偷来到这个殿中之时,是黑夜,当时根本就来不及察看这里的一切,如今入眼的一切让我倒觉得,候佩珊倒是一个雅致的女人。 除了清香入鼻,呈现在眼前的就是许多的小盆影,各色各样的花花草草,令人入眼就觉得得舒适。 “坐吧。”候佩珊朝桌边轻抬了手。 我微微笑着,泰然落座,朝身边还站着的候 佩珊微微抬手道,“姐姐请。” 候佩珊也临桌坐了下来,锦儿在身边伺候着给我们一人倒了一杯茶。 待候佩珊接过茶杯后,声音依旧还是那般委婉,“前些日子听说妹妹中了毒,一直昏迷不醒,本想着去探望探望妹妹的,都怪我这身子不争气,大夫交代我得在这殿中多多静养,好再妹妹如今安然无恙的醒来了。” 我唇边冷冷一笑,故意将那些话说出了口,“姐姐身子略重,不方便,情有可原。” 我的一语引得候佩珊抬起茶杯的手一颤,瞬间面色如土,有些狼狈不堪。 我转眸看向候佩珊,眸光微落在她的手抚着微微隆起的小腹之上,淡淡的重又勾起了笑意。 “难道不是么?你不对外见客,成天把自己关在这个花花草草的殿中,只是在担心自己的身子略重而显怀,从而在这府中再无立足之地,而且给你们候家还会带来灭顶之灾。” 候佩珊手中的茶杯,呼的一声,倾斜倒下,引得她抚着小腹聚然起身,面色己变得铁青,“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我不语,身后伺候着的纳兰珞便上了前,“是不是胡说八道,奴婢一探便知。” 纳兰珞欲要伸手去探上候佩珊的手腕。 “大胆…不许踫我…”候佩珊面色一颤,甩开纳兰珞的手,连着往后退了几步。 纳兰珞收回手,抿了抿唇道:“候侧妃方才都说我家主子是在胡说八道,那如今又在害怕什么?” “你住口…”候佩珊低吼了一声。 纳兰珞面色一沉,伸手逼向候佩珊,“想让我住口,就交出解药放人…” 候佩珊眸中有丝光亮一闪而过,匆匆垂了眸,“什么解药?什么放人?我都不知道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纳兰珞收回手,冷哼了一声,“还在装,若 不是你,我家主子又岂会中毒昏迷不醒,还有云先生,你把他藏在了何处?” 候佩珊面色一怔,抬眸直直的看向我,“原来你们是在怀疑,是我对你下了毒?让你昏迷不醒,如今还抓了你的人?” 第228章 我微微起身,一步一步靠近候佩珊,居高临下的立于她的面前,“候佩珊,别再装了,我没时间跟你演戏,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的身份,如今这般别扭的与我说话,你不觉得矫情,我还觉得恶心,想要保住了你腹中的孩子就交出解药,放了云先生,否则…” “否则如何?”候佩珊唇边泛起了冷笑,一副毫不畏惧的模样。 我眸光直视候佩珊眸中的毫不畏惧,下一个瞬间,眸光从上移落至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之上,淡淡一笑,“否则我现在就让你带着你腹中的孩子一起下地狱。” 候佩珊苍白的面容猛然一怔,眸中冷光闪过,狠狠的咬了牙,“华蝶衣,你敢伤我腹中孩子,三郎是不会放过你的。” 我依旧淡笑着,“你可是忘了,你腹中的这个孩子在你三郎的眼里早己是一个不存在的死婴,如今你 用你的三郎来威胁我,这步棋,走得也未免太过冒险了?” “你…”候佩珊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出手狠狠的抓住候佩珊的手,冷冷的瞪着他,“说,你把云先生怎么了?” 候佩珊几经挣扎,根本无法挣开我的手,突地她放弃了挣扎,反而看着我大笑了起来。 “云先生,真是可笑至极,我都不知云先生是何人?我将他抓起来又有何目的?” 在此时,身后的纳兰珞也冲了上来,冷冷的说道:“你这女人竟敢还再装?云先生就是府里膳房的胖嫂,你抓了他,自然是宁玄朗让你这么做的?目的就是让云先生消失,无人能解蝶衣体内的毒,以至于宁玄朗对太子爷使出下作的手段,让太子爷深中剧毒,宁玄朗知道这世间云先生可能配出解除太子爷体内毒素的解药,所以你们干脆将云先生也…” 纳兰珞说到这里的时候,没有再说下去,忍了忍了内心的情绪,重又冷扬了声音,“还不快说出云先 生的下落?” “宁玄朗?”候佩珊突然道出这个名字,眸中似乎还闪过一丝疑虑。 看着候佩珊这副模样,她似乎也不知宁玄朗就是她心心念念的三郎。 “对,你就不要再狡辩了,我们什么都知道,你的三郎就是宁玄朗。”纳兰珞又狠狠的补了一句。 “三郎他…”候佩珊似乎想在说什么,突然在我的紧抓下,身子开始莫名的弯曲起来,另一只手紧紧的抚着自己的小腹,一点一点的朝地上瘫坐下去,就在我不解她此时的行为之时,她又吃痛的叫了一声,“啊…” “你怎么了?”我心中一怔,连忙松开了她的手,只见她软软的瘫坐在了地上,一只手紧紧的护着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满面痛苦之色。 “你可不要与我们来这套,我们是不会上当的。”纳兰珞不屑的说道。 候佩珊费力的扬起头看着我们,颤抖着摇头,“ 我没有…我是真的肚子疼…我…” 候佩珊一句话未完,似乎腹中又传来了一阵刺痛,令她不得不低头弯曲着身子,痛苦不堪。 我看顾到她苍白的面容之上,狠狠的绞着痛苦之色,额头己是满头大汗,连忙朝身边的珞儿说道:“锦儿,她不像是在装,怕是真的动了胎气…” “救救我…我求你…救救我的孩子…求你们…”候佩珊痛苦的乞求着我。 “锦儿,快…”我又朝纳兰珞喊道。 纳兰珞抿了抿唇,看着地上怀着痛苦之色的候佩珊,有些不愿的对我说道:“蝶衣,你忘了她是如何对你的?这种人,我们不能救。” 纳兰珞的话刚落,地上抚着小腹痛苦不堪的候佩珊咬了牙颤音说道:“你们不是想要解药么…想要知道…云先生的下落么?我的孩子…若有个…三长两短,我…我也…也不活了…你们…也休想得到…解药…得到云先生的下落…” “你…”纳兰珞气得直咬牙。 下一刻,候佩珊又刺痛的叫了出来,“啊…我的孩子…” 我眸中一颤,再也不顾不了多少了,迈步上前扶起地上刺痛难忍的候佩珊,朝着无奈站在一旁的纳兰珞喊道:“锦儿…我们先救人要紧。” 纳兰珞眸中一丝犹豫,捏紧袖中的双手,终是拗不过我,伸手探上了候佩珊的脉搏。 “如何?” 说到底也是一条人命,本想着今日会做一个了结,可谁想,如今候佩珊腹中的孩子微恙,我却还是不忍心伤及这条无辜的性命。 “情绪激动以至于动了胎气,喝几副安胎药便可无事。”纳兰珞冷冷的收回了手。 “可我还是好痛…”候佩珊冒着大汗强忍着说道。 纳兰珞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痛也得忍着,这安胎药还得去抓,抓了药还得熬制,岂是说来就来的,况且你这腹中可是人家的野种,若是让人发现了, 我可不能担保,你这腹中的野种是否还能保住?” 候佩珊此时己无言以对。 我便说了一句,“锦儿,你少说两句,快去抓药吧。” 一整夜下来,因为这条无辜的性命,我与纳兰珞都彻夜未眠。 纳兰珞一直都揣着一肚子恼气,坐立不安。 “珞儿,你别再转了,我的头都让你转晕了。”我抚着头,轻揉着道。 纳兰珞转身向我,面色怀有悲愤之意,“蝶衣,我就不明白你了,为何要救她?她肚子里的孩子是宁玄朗的野种,如今我们救了她腹中的孩子,日后让人得知,我们也会被她一同连累,我觉得这件事情,我们不能再瞒着天齐了,我得让管家书信一封去三湘,告知天齐,说不定还能利用宁玄朗的野种从而威胁他交出解药。” 我依旧轻揉着泛疼的头,淡淡的回了她的话,“这个法子是行不通的?” “为何?”纳兰珞满是不解,快步至桌边,临桌坐下,眸光直直的绞着我。 我微微抬起了头,半眯着眼看了她一眼,轻轻一叹,“在宁玄朗的眼里根本就不在乎候佩珊腹中的孩子,而且从一开始宁玄朗的决定就是让候佩珊做掉腹中的孩子,是候佩珊对他深情,对腹中的孩子不舍,甚至还念想着能与宁玄朗有个未来,所以才偷偷留下这个孩子,如今我们搬出这个孩子,对宁玄朗来说,不过就只是放弃一颗棋子,他根本就不足为惧。” 纳兰珞听后,抬手重重一击桌面,“真是个绝情人,连自己的骨肉都可以不要,太过份了。” 我重又微微垂了眸,“所以当初我才会决定给候佩珊一条生路,给这个无辜的孩子一个生的机会。” “可是这个女人不知好歹,竟对你下毒,还抓了云先生?”纳兰珞伸手向我,替我轻揉我的头,一下子感觉好了许多。 我轻轻的摇了摇头,“不,我总觉得候佩珊似乎对此事完全不知情。” 纳兰珞手上一怔,稍停了一下,重又轻揉起,否定的道:“这不可能,她方才也说了,想要解药与云先生的下落,就必须保她孩子无事,可见这些事情都是她做的。” 我抬手抓住了纳兰珞的手,拉扯着她坐了下来,看着她说道:“候佩珊不过只是自作聪明了一回而己,借我们的心中想要,从而来赌一把,赌赢了,孩子就保住了,她知道自己会赢,因为如今的我们己命悬一线,只要有一线机会,我们都不会放过。” 纳兰珞眸中一丝恍然,“没想到这个女人还有几分头脑,只是若不是她所为,那她对我们来说岂不是无用,那我们又该去何处寻得云先生,从而给天齐配制解药,眼看着七日都己经过了俩日了,我们若再不抓紧时间,只怕到时…” 纳兰珞抿了唇,有些到口的话终是没有说出来。 我的心里也因她的话更加的紧张了一把,抬眸问道:“宫中可有消息传来?” 纳兰珞抿唇摇了头,“宫中的太医全都出动了, 就连我父亲也对此毒束手无策,这也是我为何冒险将你无论如何也要救醒的原因。” 纳兰珞的话一落,内室就传来了一丝动静,是候佩珊己经醒来了的声音。 我与纳兰珞闻声望去,隔着垂帘依旧还是可以看到床榻之上的人在想要微微坐起来。 “你去,我不想见到她。”纳兰珞拧着眉,带着一丝怒意的转了眸。 我轻叹了一声,微微起身,掀起垂帘便入了内。 待我走近之时,候佩珊己经稍稍坐了起来,见到了我的到来,抿了抿依旧苍白的双唇,眸中满是感激之色。 “你醒了?”我出声问道。 候佩珊有无力的朝我轻点了头,怀着感激的说道:“谢谢你们救了我的孩子。” 我淡淡一语,“终究是一个无辜的生灵。” “我…”候佩珊似乎有话要说,此时,我也知道她想要说什么? 我微抿了唇,“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不是你下的毒,云先生也不是你所抓。” “你信我?”候佩珊眸中闪着不解,似乎没有想到我会说出这样的话。 我淡淡一笑,“我只信我自己的眼睛。” 候佩珊便不再语,暗然的垂了眸。 我轻叹了一声,临走之时,终还是说了几句多余的话。 “你好好养着,今日我救了你一回,我可不能保证日后你还能这般走运,若是可以,就带着腹中的孩子,远离这里吧,去一个没有人能够威胁你的地方,也能给孩子一个安生的生活。” 第229章 一日又近午时了,我让纳兰珞前去府中打探云先生下的下落。 想要查看,在云先生失踪的那日,谁有见过云先生?是否有异常之处?也是盼着能从府中之人的口中探出些线索来,好尽快找到云先生。 我站在窗前,看着金秋洒满地,鼻间的菊香己到了淡淡且又自然的时期。 可见,金秋即将过去,初冬的气息似乎也在悄声而来。 忽闻身后一声响动,是纳兰珞从外推开了殿门。 我连忙转身,闻声而去,“有消息了么?” “没有。”纳兰珞沮丧的摇了摇头后,朝桌边坐了下来。 我站在原地,如一桶冷水浇下,连最后的希望也在一瞬间被这桶冷水浇灭了。 “我问过了府里的所有人,熟悉胖嫂的人,只知 胖嫂不在府中了,至于是何原因?最后一次见到胖嫂又是何时?大多数人都没什么印象了,而且云先生素来谨慎,在府里与其他的下人也没有多少交际,大家对云先生的印象都不是很深,所以云先生的突然失踪对大家来说根本就是一件毫不关乎的事情。”纳兰珞叹息的说道。 这一点,我也有想到,只是还是对此萌生了希望,盼着云先生能有那么疏忽的一回。 我垂眸也叹了口气,应着纳兰珞的话说道:“云先生易容又易声,只为了守护在我的身边,他性情沉稳,不与多人交际,是怕自己暴露身份从而连累到我,没想到,竟因为他平日里太过谨慎,如今无故失踪,也无人关乎。” 纳兰珞闻言,心乱坐不住的站了起来,连步窜入我的面前,眸光紧紧的绞着我问道:“难道我们除了云先生,就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么?” 我抬眸看向成分焦急且又无助的纳兰珞,从她的眸光我读出了她的害怕,惶恐,担心,无措… “有。”我扬声说出了一个字,这也是我心中最坏的打算。 “有,是什么办法?”纳兰珞眸中亮光一闪而过。 我微微从她的亮光之中转身,步至桌边坐了下来,放在膝间的双手在这一瞬间越收越紧。 “下毒之人定有解毒之法。” 在我身后的纳兰珞显然一怔,半响没有说出话来,突地似是反应了过来,朝我迎来,“你是在说宁玄朗?” 我抬起头看向一脸焦虑的她,点了头,“除了他,又有谁能在短时间内拿出解救来救天齐?” 纳兰珞眸中一颤,无措的摇了头,“宁玄朗是不会交出解药的。” 我唇边淡淡一笑,“他不交出解药,我就去偷。” “偷?”纳兰珞满腹疑云,不敢相信的道出这一个字。 我朝她再次肯定的点了点头。 “这太冒险了,宁玄朗的军营岂是你一介女流之辈能潜入的地方,若被发现,你岂不是自投罗网,到时…”纳兰珞的话没有再说下去,只是一个劲的向我摇头,不知所措的连一个字也道不出来。 我伸手抚上纳兰珞在颤抖的手,紧紧的握在手中,“珞儿,我们己经别无他法了,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 她不解,仍是向我拼命的摇头,“不…不…我不同意…” 她悲愤的甩开了我的手,转身背负于我。 我袭着她的颤抖的背影,微微起了身,迈出步子,一步一步绕至她的面前。 她眸中闪着泪花,那是我第一次见她担忧我,眸中竟有了这丝真实的泪。 “我们若就这样什么也不做,就等同于亲眼看着天齐去死。”我看着她眸中泪花连着一串串的泪水从眼解滑下,她颤抖着抿唇,“一定还有其他办法,我 们可以再想想…再想想…” 她不敢直视我,眸中的泪水己落至唇角,她似乎丝毫没有察觉。 我伸手拭去她脸颊上的泪水,轻轻的道:“珞儿,别在自欺欺人了,若是真还有其他办法,你又怎会如此冒险将我救醒?” “我…”她怔然抬眸,眸中的泪水流得更快,更急了。 她利用汤药将我从昏迷之中救醒,却冒险催发了我体内的毒素,若不能找到解药,也许我也只有余下几日的性命了。 她选择这么做,是不想让我留下遗憾,也就证明,战天齐体内的毒有多么的严重。 纳兰珞不再语,除了泪水,她似乎根本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我与纳兰珞之间的这分情意似乎是那种潜移默化的,又似乎是上天注定的,注定我与她是前半情仇,后半却因情仇而结缘成为如今的生死之交。 冲纳兰珞的出现,也冲纳兰珞的这份情意,纵然我因她苦过,痛过,伤过,但也我感激老天,让我生命中有过她的存在。 我的手轻轻的移至她的肩头,紧紧的捏了她一把,“相信我,我一定会拿到解药的。” 我眸中我坚定让她的泪水一瞬间终是止住了。 她怔然的看着我,腥红的双眸微微垂下,这动作是在向我妥协。 “那你告诉我,你想要如何潜入军营之中?”她垂眸问我。 我抿了抿唇,眸光却己经失去了一个定点,有些焕散,但我的心里却知道我自己究竟想要说什么。 “我没有太多的时间,想要潜入军营,接触到那些军中大将,能够最快得知解救藏于何处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为军妓。” “军妓?”纳兰珞猛然抬眸,朝我不解的扬了声音。 我不作他想,只点头,“只有扮作军妓混入他们 的军营之中,这样才能最快最直接的接触到那些军中大将,才能有办法从他们的口中套出解药的下落。” “可是万一…”纳兰珞不敢再想像那些事情的发生,我便打断了她,从袖中掏出一封我早己写好的信件递向她,“珞儿,我若有何不策,回不来了,就请你将这封信想办法交到北漠王上傲恒的手上。” 纳兰珞眸光怔怔的看着我手里的信件,抬眸问我,“这是?” 我抿唇一笑,“算是一封家书吧,他对我而言,就是我的家人。” 信中写了什么,早己在我心中绘成了一个记忆,北漠有我最挂念的家人。 “既是家书,就应该由你自己回来寄,怎能让别人替你寄家书?”纳兰珞坚决不收。 我没有时间再与她纠结此事,直接伸手拉住了她的手,将信件放至她的手中,紧了紧,“别拗执了,当帮我最后一次。” 我抽回了手,纳兰珞看着手中还在动弹的信件, 她似乎觉得这封信在这一刻有千斤重。 愣忡半响,也在心底挣扎了半响,她终是收好了手中的信件,眸光直直的看着我,似是在乞求。 “蝶衣,无论如何,你都要回来,一定要回来,天齐的命在你的手上,若你救回了天齐的命,却舍了自己的,我相信天齐也不会独活在这世间,所以,想要救天齐,就得好好保护自己,完好无缺的回来与他相聚。” 我唇边泛起一丝轻笑,没有回答,只有轻笑,因为前方的路,我也没有把握能否顺利走完。 留下这一丝轻笑,就当作是给纳兰珞这个朋友的一丝心灵安慰吧。 夜间时分,纳兰珞将我偷偷的送出了府,经过纳兰珞的一番调查及四处打理。 查到了一处地方所在,就是我们如今眼前的三个大字之上,翠红楼。 “就是此处了。”纳兰珞指着翠红楼三个大字,对我说道。 我看着这红灯闪烁,歌舞升平,人来人往的烟花之地,轻点了头。 纳兰珞微叹了口气,又说道:“现在两方都己休战,宁玄朗为了赏赐那些军中的将士,便会安排人从这里买一些年轻貌美的青楼女子去取乐服侍那些军中将士,这里的妈妈,我己买通,到时你便可随着那些青楼女子一起混入军营之中。” “做得很好。”我静静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切。 “可是…”纳兰珞终是遗留忧心。 “什么也别说了。”我转眸向她,伸手止住了她口中想要说的那些忧心,淡然一笑。 “万事小心,一定要完好无缺的回来。”纳兰珞抿了抿唇,便不再多说,她了解我的性子,事情一旦决定也就没有回旋的机会了。 我点头决然的入了内,便不再回头,我知道我这一回头代表的是什么? 夜间,我同其他几名青楼女子一同坐上了前往淮南军营的马车。 同程的女子,我目策了一下,总共有八位,加上我就是九人。 马车虽宽阔,但有九人同坐一辆,多少有些拥挤。 车上八名女子几乎相互之间都十分熟络,面带笑意的互相畅谈着,还有几名女子每时每刻都摆弄修整着自己的妆容,无不空闲。 为了不显得我的特别之处,我也学着这几名女子,有意的在脸上修饰着这张纳兰珞特意为我易容过的一张容貌。 纳兰珞说她的易容术可以为自己易容,可为别人,总是易不好。 所以我这副半成品,六分像我原来的模样,四分又不像。 也就是初看是那么的熟悉,看久了才会知道这张脸确有不同。 然而这也是我担心之处,像宁玄朗那般聪明的人,我与他又有九年之交,他能将我的容貌神情,一鼙 一笑,一举一动,都能勾绘得那般的出神入画,也不知,他能否认出我? 若是认出我,那么,所有的一切也就前功尽弃了。 第230章 “你是新来的吧,我在翠红阁可从未见过你?” 突然身边的一名红衣女子,打扮娇艳,但年龄似乎都在这些女子之上,虽然年长一些,但是风韵却犹在。 也就这一刻,其他的女子闻声,也一同眸光看向我,同一种表情拧着眉,似乎都在暗想着从未见过我。 然而此时,我该说什么?还是直接就顺着这位红衣女子的话,就道自己是新来的,也只能这样了。 “不瞒姐姐,我还真是今日才来翠红阁的,一到翠红阁,妈妈就说,我这张脸定能卖个好价钱,所以今夜就被妈妈送上了这辆马车。” 这位红衣女子因我的话,又将我上下仔仔细细的看了一番,而后突然之间朝我点了头,还展颜一笑。 “你这脸蛋是长得不错,也难怪妈妈会这般着急,我告诉你啊,我们是要去淮南军营伺候那些军痞子 ,不过我觉得你是我们之间长得最起眼的一个,凭着你这副模样,也许在军营里还能谋得个好去处。” 这位红衣女子的话一落,我还未回话,便惹得周围的几名女子不快了。 其中一名穿着明黄色的纱裙,年龄似乎与我相仿,高扬了下颌,红唇媚眼,一看就是就平日里勾引男人养成的习惯,说话也带着几分挑拨之意。 “红姐,你这话怎么说的啊,说得好像我们青禾不如她一般。” “我…”这名名唤红姐的女子,喉间一紧,竟到最后什么也没说出来。 此时一名绿衣女子装腔作势的接了话,“就是,我们都瞅着青禾比她长得漂亮,莫不是红姐觉得自己年龄大了,脸蛋啊,身材啊,如今都不中用了,看人家长得有几分姿色,想拉拢着人家,到时到了军营之中若没法让人看上,还能伴着这个新人的脸蛋谋得个去处,不至于被活活饿死军中。” “你…”红姐眸中生了怒火,双手拧得紧紧,可 是似乎就是不敢将面前的这名得意洋洋,出言中伤的绿衣女子怎么样。 “都别说了,红姐是我们这里年龄最大的,也是经验最丰富的,她曾陪睡的男人那是数也数不清了,虽然如今身材是有些走了样,但也不至于像你们说的那样,毕竟人家还有些功夫是你们望尘莫及的。” 说话的是一名身着玫瑰艳红的女子。 这名女子装束无疑的是极其的艳治,一双眸子,含笑含俏又含着妖,水遮雾绕,媚意如丝,红唇微张。 这是一个从骨子里就散发着媚人之色的女子。 她比其他的青楼女子似乎有一种不一样的感觉,这种感觉,我为何会在心底产生一种不安感,而且如此强烈? “你们太过份了…”红姐高扬了心中的怒气,从而也打破了我此时的思绪,收眸之时,这名玫瑰艳红的妖媚女子的眸光也正巧传向我的方向。 “怎么?”方才那名着明黄色衣裙的女子冷哼了 一声,窜地站了起身,扬着手里的丝巾对着红姐挑衅的道:“你还想闹事不成,我可告诉你,在翠红阁我们青禾可是看在妈妈的面子上给你留了几分薄面,现在出了翠红阁,没了妈妈的仰仗,到时我们会跟你新帐旧帐一起算。” 这名红姐似乎不甘势弱,站起身,朝那明黄衣裙的女子高扬了手。 “你们有什么招就放马过来,我还怕你们这些狐狸妹子不成?” 明黄衣裙的女子气得面色苍白,刚要说什么的时候,身边的绿衣女子拉了她一把,抢了她的话,看着面前高扬着手,不甘势弱的红姐,带着一副不屑的模样道:“哟…说我们是狐狸妹子,红姐就清高了,我可是听说,红姐可是时常求着妈妈,让妈妈给你忽悠着那些男人,好让你来个神不知鬼不觉,我就在想,那些男人事成之后,发现是红姐您服侍着他们,他们还会出得起价钱么?” 红姐收紧了拳头,我真担心她会朝那女子扇一巴 掌,到时,这本就拥挤的马车就更加危险了。 最后红姐却没有这么做,出乎我意料的是,这红姐竟冷冷的嘲讽了起来。 “你们不要狗眼看人低,姐姐我出道的时候,你们还不知在哪呢?若不是姐姐我对你们这些新来的狐狸妹子谦让着,这翠红阁,哪还轮到你们在我撒野。” “你…”明黄衣裙的女子气得怒火直冲,却怎么也道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红姐便是冷笑更加的咄咄逼人,“怎么?我说错了么?你,雨思,可还记得,你自己刚来翠红阁的时候,你可是给姐姐我倒了三个月的夜香,后来还偷了我一个白玉镯子,是我向妈妈求情才免了你的棍子,不然你早就被打死了。” 这名名唤雨思的女子被说得无地自容,只能下意识的往下垂眸。 我静静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马车之中除了我,还有几名看热闹却不说话的女 子,其中当然还有那名长得极其娇艳名唤青禾的女子。 正在我转眸之时,此时的红姐怒指着的手又换了一个方向,正指着那绿衣女子道:“还有你,暗香,当年你是如何当上翠红阁的红牌的,那也是姐姐我,一路将你扶上红牌,你才有今天,你忘恩负义就算了,还处处为难于我,我真后悔当初视你如亲妹妹一般。” 暗香也无言以对,只能强抿着唇,低着头,说不出一句话来,可见这名红姐所说的话都是事实。 红姐两手一拍,冷笑声扬得更高了些,“你们现在可好了,翠红阁来了一个妖艳的青禾,是,青禾是长得漂亮,也很会勾引男人,所以客人也多,这足足不到半月时间,你们就巴结着人家,也不怕人家怀疑你们肚子里的那些小心思?” “红姐你…”暗香与雨思异口同声,却道不出一话,面上像是被红姐说中了一般,慌乱的看向正悠闲坐在一旁的青禾。 青禾微抬了那双媚眼,看了看眼前这两名慌乱的人,唇边媚然一笑,“都别再说了,省些气力,到了军中,才是显真本事的时候,光靠嘴皮子尖锐那也出不了头。” 这丝媚然的笑意再加这些讥讽且又狂妄自大的话语,为何会让我觉得有些心里更加不安起来? “哼…”红姐冷哼了一声,重坐回了原处。 红姐就坐在我的身边,待到暗香与雨思也安份的坐下,不再多加费话之时。 我轻轻的拉了一把还正在气头上的红姐,轻声道:“我可以叫你红姐么?” 红姐因我这一问,手上微微一颤,似乎有些反应不过来的回我道:“当然可以,难得你还愿意叫我一声红姐。” 我轻轻一笑,“我是新人,红姐又比我年长,当然得称一声红姐。” 红姐听之,欣慰一笑,“那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阿华。”这个名字是我入翠红阁之时想好的。 红姐微点了头,忽又再次问我道:“家里可还有人在?” 我心念微微一转,便想到了如何回答她的话。 “我是被我继母卖入翠红阁的,家中的一切都由继母作主,父亲也不敢吭声,如今我己为青楼女子,自是也回不了家了,也等同于再没有了家人。” “若你不嫌弃,就把我当作你的家人吧。”红姐一把握上了我的手,我一怔,引得红姐脸上僵了笑,连忙松开了我的手,解释道:“你不要误会,我不是像她们讲的那样,我并没有那个意思,我只是看到如今的你也想到了当年的自己。” 这个红姐,方才我从她与雨思还暗香的挤兑之中,也看出了她的性情。 她是一个乐善之人,不然,她也不会救下当年因偷窃被罚的雨思,又在同种竞争之下让暗香坐上翠红阁的红牌。 红姐微微转了眸,眸中一丝暗光闪过,我能感到她眸中有悲凉的痛与苦。 “我虽不是被家人遗弃卖入这青楼之中,但也是遭人所害,我也曾是金枝玉叶,苦奈家道中落,父母双亡,我只能投奔与我定下婚约的未婚夫家,本想着,可以依照未婚夫,重新过上好日子,可是夫家却嫌我家道中落,欲与我解除婚约,我不愿,他们就设计让我失去贞洁,还诬陷我不洁不耻,后来还将我卖入青楼,从此我就过着这般悲催的生活。” 听红姐道出她的处境,我不由得心中对她的遭遇产生了痛意。 我伸手抚上了她紧拧在一起的双手,抿了抿唇道:“同是苦命人,日后红姐就是阿华的家人。” 红姐似乎有些受宠若惊,半响还愣在惊诧之中,也许这个红姐她也正盼着能有个知心的朋友与家人。 见她不语又不答,只是怔然的看着我,我了解她此时的内心的情绪,朝她欣然一笑。 这丝笑意让她也欣慰的笑了起来,眸中有说不出 的高兴之意,握着的手还在不住的颤抖。 过了半响,红姐便向我提醒道:“方才这二人就是典型的忘恩负义,见风使舵,日后就少跟她们来往。” 我突然因此想到了一个问题想要去证实。 “方才红姐说,那青禾姑娘也是刚来不到半月的新人?” 第231章 红姐微点了头,“这个青禾来了翠红阁虽不到半月,可是样样精通,那勾引人的媚术啊,怕是与生俱来的,足足半月时间就让翠红阁的那些客人都团团围着她转,此次她虽与我们一同卖入军营之中,可她却与我们不一样,临走之时,那妈妈还说她是去军中伺候那些大将军的,所以,这雨思与暗香就拼了命的向她献殷勤,不也是盼着粘她点光,在军中能谋个好去处。” 我不由得眸光看向那人群之中最显眼的青禾,心里开始有了疑虑。 “那红姐可知这青禾是从何而来?” 红姐微想了一下道:“听说也是被人卖入这青楼之中的吧,反正来青楼的女子又有几个是好命的人。” 红姐既是这般说,我便不再方便问下去,只好点了头,“红姐说得是。” “好了,先休息会儿吧,我看着这到军营也还有一段路程。” 我微微笑着点了头,转眸看向不远处的青禾,她正闭眸养息着,这个女子对我来说有着极其的神秘感,同是被卖入青楼之中的女子,半月时间竟能如此引人注意? 还有一点,她若是被选入入正营伺候,那么我岂不是失了机会? 不行,我得抓住入正营伺候的机会。 深夜过后,整整一夜,我与这个刚认识的红姐聊得很愉快,她也教了我许多如何接近那些将士的办法。 红姐虽然不知我为何会要想要接近那将士,可在红姐的眼里,她只不过是在认为,我想在军中谋得一个好去处。 天色还未亮,马车就停下了,隐约可以听到军中将士晨炼的声音。 凭着声音的方向,我便可断定,我现在所在的位 置是在后营,不过只是几个军妓,自然不能在正营前。 “到了,都快下来。” 在这声叫喊声中,我与红姐还有几位青楼女子一同下了马车。 欲要下车之时,身边一道异样的眸光看了我一眼,我微微看过去,是青禾,她见我察觉,便匆匆的转了眸,趾高气扬的踏下了马车。 我们总共有九人,安排到了一处帐篷内,帐篷看上去虽然不大,但住下我们九人也是足矣。 红姐拉我挑了挨着有窗帐的床榻,这个位置还算不错,躺在床榻之上还能看到月洁星亮。 青禾与雨思还有暗香三人在靠左的另一头,我与红姐与还有她们三人中间隔着的还有四名女子,隔着距离,这样也好,不至于两下又起争执。 正在我忙着整理床榻之时,身边的红姐轻轻的拉了我一下。 我微微转眸向她,眼前呈现出一件极其艳丽的罗 裙,按照这身罗裙的质地与绸缎来说,算得上好的一身罗裙。 我有些不解的看着红姐,正在我不知红姐意欲何为之时,红姐朝我微微笑了笑,伸手轻轻的抚在手中的这身艳丽的罗裙之上,触及到罗裙的每一寸,她都格外的轻捏及小心,看得出她极其的喜欢这件罗裙。 突然她从罗裙上放下了手,不再抚摸,托着手里的罗裙推至我的面前,抬眸看着我道:“阿华,这是一件南县的绸缎制成的罗裙,我胖了不少,想穿也穿不上了,想着你身材穿着合适,这罗裙,红姐今儿个就赠你了。” 红姐的这丝举动令我有些吃惊,我连忙向她摇头,拒绝。 “不用了,红姐,你不用赠我衣裳的,我还有衣裳穿。” 红姐微微白了我一眼,又将手里的罗裙向我推得更近了,“你就别跟我客气了,你看,你今儿个在马车上都己经把我当姐姐了,这罗裙就算是我这个作姐 姐的送给你这个当妹妹的见面礼,你可不要嫌弃。” 我面容一怔,连忙解释,却依旧不敢收下她手中的这身罗裙。 “我哪敢嫌弃红姐?只是这绸缎罗裙太过贵重,红姐如今要赠给我,我又如何能收下?” 只见红姐朝我一叹,“傻丫头,这佛靠金装,人靠衣装,就像她们说的,我年龄大了,身材走样了,这绸缎穿我身上也是浪费,而且明日就会传唤我们几人入正营,那里可都是帅将先锋,你且不能失了这个机会。” 对,明日就是入正营的日子,虽然纳兰珞给我易的这张脸,还算得是一张美貌,可是为了不让人引起怀疑,离开太子府之时,我特意换了一件廉价的衣裳,这样看上去,没有漂亮的衣裳相衬,我确实与这些个花枝招展的青楼女子相比,像是欠缺了什么? 而且那青禾,不只样貌迷人,就连身上的衣裳也是极其引人注意,若是明日我不能被选作入正营伺候,那么我就无法探知那解药的下落,这样,我岂不是 白走了一遭。 我的时间有限,不能拘束于这些,我要做的是把握住一切都能入正营伺候的机会。 我心念百转,最终还是决定收下眼前这条艳丽的罗裙,我向红姐伸了手去。 红姐面上一乐,连忙将手中的罗裙轻轻的放在了我的手上,“好妹妹,明日以妹妹的美貌再加上这身艳丽的罗裙,你定会迷住那些帅将的眼。” 听着红姐这些话,我低眸看着手里这身沉甸甸且又觉得晃眼的罗裙,唇边勉强的一笑,“阿华借红姐吉言。” 红姐闻之,也跟着我一笑,而后又道,“别说这些了,累了一天了,收拾着,就早点入睡吧,明日起来,我再给你重新梳个漂亮的妆,我敢保证,那些帅将的眼定离不开你。” “红姐,你又取笑我。”我故作害羞之意。 这时红姐又拉了我一把,一边帮我收拾着床铺,还一边说道:“妹子,我说的可是心里话,红姐我从 未看走过眼,这次啊,也不会错。” 红姐这话才落,身后就传来了一丝讥讽挑衅的声音,“红姐就这么肯定这一次不会看走眼。” 说话的是坐在中间的桌子前嗑着瓜子的雨思,当然,眸光随着转向,与雨思坐在一块的还有暗香,最中间悠闲的嗑着瓜子的还有那趾高气昂的青禾。 “哼…”红姐朝她冷眼冷哼了一声,便不再理会她们。 这三人坐在一声,面上带着讥讽的笑意,分明是想要以这一句话来挑衅生事,当然,与她们斗嘴下去,只会令自己凭添不快。 红姐学会了隐忍是我在此时感到庆幸的。 可是这丝庆幸来得太快也去得太快,一丝欣慰的念头还未在我心中渐消,那暗香又开始生起了挑衅之意,“哟…红姐,这不是你存了多年的嫁妆么?我可是记得当初我向你问借了许多回,你都不肯相借,如今竟这般慷慨的赠给了这个才认识不到一天的丫头,红姐这可是下了血本啊,若是这回看走了眼,那可是 血本无归啊。” 这话让还在一边暗忍着收拾着床铺的红姐气焰窜上,青筋暴露之时,只听红姐冷吼了一声,“你给我闭上你的乌鸦嘴,就你,还配穿我的罗裙,我当初是怎么说的来着…” 红姐冷冷的面容之上泛起了一丝笑意,朝着面前暗香踱着步子,故作回忆的模样。 突然脚下一顿,红姐像是想了起来,扬着手,恍然的连连的哦了几声,“哦…我记得了,当初你问我借这身罗裙,我是这么来说的,我说,这麻雀就是麻雀,披上凤凰毛,那也还是麻雀,因为有些人从骨子里就透着一股麻雀的味道,想要麻雀变凤凰,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你…”暗香气得黑了脸,转折的忍下一口气骂道:“红嫣,你一而再,再而三的羞辱我,士可忍孰不可忍,这口气,我今天是怎么也咽不下了…” 突然暗香的眸光落在我的身上,冷冷的指着我又接着悲愤的道:“说我是麻雀,那她就是凤凰了,是 么?我今儿个倒想看看,我们到底谁才是麻雀,谁才是凤凰,想要用这件罗裙变凤凰,我看你们才是痴人说梦,我现在就毁了这身罗裙,看她还如何成凤凰?” 暗香说完,转身便取了不远处的烛火,狠狠的逼向我。 这一幕让在场的所有人的眸光都看向我的地方,就连身后在悠闲嗑着瓜子的雨思与青禾也纷纷起了身。 暗香速度极快,一下便悲愤的窜入了我的面前,手里扬着烛火,眸中暴怒。 这一刻,我连忙将床榻之上的罗裙紧紧的护在身后,眸光直直的看着暗香手里的烛火,“暗香姑娘,你想做什么?” 暗香不语,只是持着手里的烛火,眸中含愤的看着我护在身后的罗裙,我知道是红姐的话激怒到了她,此时她想要烧毁罗裙以泄方才所受的耻辱。 “暗香,你可别乱来。”红娘高扬了声音。 暗香转眸向身边的红姐,冷冷一笑,“怎么?怕了还是心疼了,我烧了这身罗裙,看你们还如何嚣张?雨思,你还不过来帮忙?” 雨思先是一愣,回头看了一眼青禾,这才连忙点头,“哦…” “不要…”红姐一把上前拦住了欲要上来帮忙的雨思。 第232章 就这样,雨思被红姐所拦,暗香持着烛火与我玩着躲猫猫。 我一手护着罗裙在身后,围着一张桌子,暗香在后追,我在前跑,她左,我就右,来来回回几圈,彼此累得气喘吁吁,暗香仍是没法近我的身。 “你给我松开…松开…”一声怒吼声响在我的身边,是雨思的声音,她此时己被红姐缠着腰迹,脚下根本就动弹不得。 红姐力气之大,环抱着雨思,还一边大声朝着此刻累得己气喘吁吁的暗香骂道:“你这个疯女人,你若是敢烧了罗裙,我就跟你拼命。” 暗香被红姐激得面容更加愤怒,咬了牙,“好啊,我今儿个非烧了这身罗裙不可,我看你如何与我拼命?” 暗香停下了步子,隔着桌子,伸手向我,恶狠狠的朝我吼道:“死丫头,把罗裙给我…” 我微微抿唇,本身我体内就中了毒,体质与面前的暗香相比,己是让她占了上风,若是再让她追个几圈,我定会体力不支,我得想个办法才行。 心下一转,现时,我想到也只能相劝,毕竟此处 是军营,若是再因为这般小事而闹出什么事情,我还未深入正营,只怕就小命不保。 我长长一叹,看着对面的暗香相劝道:“暗香姑娘,你莫激动,这里可是军营,我听说军纪严明,今天我们若是将事情闹大,谁都讨不了好,说不定我们都要搭上性命,为了口舌之争,犯不着丢了性命,这样做岂不是太不值得了。” 暗香冷言手一扬,低吼了一声,“少跟我来这套,你不还是舍不得这身罗裙,行啊,想要我不烧了这身罗裙,这件事能够平息下来,你就将手里的这身罗裙给我。” 暗香的话才刚落,环抱着雨思的红姐同是气喘着的高扬了怒气,“暗香你这只臭麻雀,想要这身罗裙,你这辈子都别做梦了…” “岂有此理…”暗香气得直咬牙,直直的朝我冲了上来。 我面上一怔,又只能朝她相反的方向围着这张桌子转着。 当然此时看热闹的几名女子之中除了青禾,其他的四名女子都纷纷在旁相劝,还有的急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整个帐篷中的吵闹声音也是越来越大,暗香持着 烛火对我穷追不舍,而我也被她紧逼得胸口滞闷。 最终我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我双脚开始无力发软,步伐的速度也是越来越慢。 终是一个不留神,被暗香追至我的身后,一把便揪住了我的长发。 头上一阵撕裂的痛楚向我传来,痛得我喉间连一句话也未说完整,直直的只能朝她后退了几步,腰部撞在桌角,痛得我又闷哼了一声。 见我吃痛,完全占着上风的暗香便一手揪着的我长发,一只手便从我的手中抢过我的罗裙。 随着手上一空,我不顾头上长发的使出力气,一个转身,头上一阵剧痛,虽然被她揪掉一缕发丝,但了终是逃脱了她的手中。 转身我便要扑上去抢过暗香手中夺走的罗裙,谁知暗香己经将烛火逼近了桌面上的罗裙。 当机立下,我瞬间出手紧紧的抓住了暗香持着烛火的手,不让她手中的烛火靠近罗裙。 “死丫头…你给我松开…松开…”暗香怒眸紧紧的绞着手,持着烛火的手使命的在我手中挣扎。 “暗香姑娘,咱们有话好好说,你这样做,不只得不到罗裙,还会量下祸事的,这罗裙绸缎燃得极快,搞不好还会引起火灾,到时纵火伤人,姑娘是要被 处死的。”我手上紧紧的抓着暗香的手,死死不放。 暗香非旦不听劝,反而面容显得更加生怒,“死丫头,你少吓唬我,你偏这样说,我就偏要烧了这身罗裙…” 语落,暗香又使了几分力,然而我很快便不会是她的对手了。 眼看着那烛火在暗香的使力下,一点一点的靠近桌上的罗裙,我的一颗心也随着悬起。 突然身后传来一丝威凛的粗狂女声,“都住手…” 在这声粗狂的女声中,我与暗香相交使力的手同时一怔。 只见暗香的瞳孔猛然放大,面色怔怔的看向我的身后,下一瞬间显然己经放弃了在我手中的挣扎。 我虽然不知身后到底来了何人? 但此时我看见暗香己经有了一丝松懈,连忙从她的手中夺过罗裙匆匆退步转身。 转身之迹,帐篷内的所有人都停止了动作,红姐被雨思狠狠的推了一把,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我的眸光看向面前之人,是一个肥胖的中年女子,面神凶煞,而且手里还扬着一把宽刀在手。 我还来不及思考这个肥胖的女人是做什么的? 只见这肥胖的女人朝我们集体吼了一声,“你们在做什么?” 这声吼如同惊雷一般,震到我的心底,引得我脚下一颤。 当然,其他的人也比我好不到哪里去,毕竟都是一些胆小怕事,没见过什么场面的青楼女子。 出乎我意料的是,答话的竟是从我身后窜出来的青禾。 青禾在面上勉强维持着笑意,像是逃避责任,又像是刻意为之的朝那肥胖的女人说道:“这位姐姐,方才是我们中间的几个姐妹不懂事,为了一件衣裳便吵了起来,你来得正好,赶紧劝劝她们,方才我看着她们就快闹出人命来了。” 青禾这话说得极为的巧妙,不只可以使自己置身事外,还可以直接置我们闹事的几人于死地。 如此深的心机,看来这青禾,绝不是一般的青楼女子。 我的思绪因青禾的表现,如今己满腹缠绕。 面前的肥胖女子便在此时扬起了手中的宽刀,还放下了狠言,“你们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贱货,还以为这里是你们的妓院,都给我瞧仔细了,这里可是军营,还轮不到你们这些贱货在这里造次,谁还想闹下 去的,老娘这里一人一刀,剁了拉去喂狗。” 肥胖女子的话一落,我的眼边就闪过一道强烈的刀光,引得我心中一寒。 身边的雨思与暗香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此时早己瘫坐在地上的红姐给我使了个眼色,我懂得她的意思,她是让我跪下来,我便也顺势跪了下来。 当然其他的几名女子也一同跪了下来。 集体下跪,其中都在附和着暗香的声音道:“不敢了…我们知道错了…不敢了…” “你们最好给我放聪明些,再敢生出个事端,老娘就用这把刀砍了你们的脑袋,现在,都给我熄了灯,滚回床上去。” 肥胖女子见我们知错下跪,便没有再纠缠下去,收回手中的宽刀。 然而我们跪在地上的这些人,在肥胖女子的怒吼下,只能颤抖着起身,一个个跑得比谁都快,熄了灯,各自钻进自己的被子里,除了瑟瑟发抖的声音,谁都不敢出声,不敢动弹。 在一片黑暗之中,我依稀可以听到,那名肥胖女子似乎在帐篷内走了一圈后,才掀起帐帘,扬长而去。 待帐篷内的肥胖女子走后,帐篷内仍还是一片安 静,根本就没有一人敢说话。 而我躺在床榻之上,有些思绪就窜入了我的眼前,我正想着事时,只闻旁边的红姐小声的唤了唤我,“阿华…阿华…” 我从思绪之中敛回,微微朝红姐的方向侧了眸,在一片黑暗之中正巧撞入了红姐的一双眸子中,我也轻轻的答了一声,“红姐,我听到了…” 红姐微微坐起了身子,朝四围看了一下,便往我面前又挪了挪,声音又压低了压轻了一些,“方才你没被吓着吧?” 我微微一抿唇,答道:“红姐放心,我还好。” 突然我又想到了那个肥胖的女人,便接着开口问道:“只是方才那个持刀的女人又是何人?” 红姐安抚我道:“别怕,方才这胖女人就是这军营之中管我们这些军妓的头儿,不过你放心,只要我们不再生事,她就不会把我们怎么样?毕竟我们也是他们花钱买来的。” “我知道了。”我微微一点头,恰巧一挪身子,腰间一阵刺痛传来,怕是暗香揪我头发之时,撞到的腰迹落下了伤。 方才一阵惊吓,丝毫不觉得腰间疼痛,现在缓下来,我竟连行动也有了不便。 经我一声闷哼声,红姐像是察觉了什么,急切的朝我问道:“你怎么了?” “怕是暗香追我抢罗裙之时伤到了。”我微微轻揉着腰间疼痛的地方,撞到的是后腰,连我这样翻身都有些困难,为了不让红姐担心,也为了明日能安然不出任何状况的入正营,说什么我也得强忍着。 “都是红姐不好,连累到了你。”红姐带着自责的道。 我轻轻一笑,安抚的说道:“红姐无须自责,只是一点小伤,上点药,今晚睡一觉,明日醒来就会好的。” 红姐轻轻的翻了一个身,在枕头处摸了一圈后,重新侧身向我,递给我一样东西。 “拿着这个。” “这是什么?”我看着她手里的东西不解的问道。 红姐轻轻打开了瓶子,叹了口气道:“是伤药,我以前练舞的时候,也会经常跌碰,只要擦点这个在伤处,便会无事,你转过身去,我替你上些药,明日我们就要入正营,你可不要因为这点小伤而给耽误了。” 第233章 早晨,天色还未亮,帐篷里的几名女子就己经络绎起床开始无休止的打扮。 我很难想像,这些女子若是有到皇宫参加选秀的机会,她们该怎样折腾。 不过回头想想,这些女子都是可怜的女子,坠落烟花之地,如今又被卖入这军营之中充当军妓,也不知自己到底还能活多久,我如今能够体会她们的心境,只要有活着的一日,那就必须全力以赴活着。 “阿华,醒来了还懒床,赶紧起来洗漱,我好给你装扮一番。”红姐窜到我的面前取笑我道。 我微微一笑,起了身,欲要掀开被子踏下床榻之时,腰间一阵疼痛而来,看来昨夜我腰间伤得不轻。 “怎么了?”红姐见我一下不动,有些着急 的问我。 我微微一怔,不能因为我腰间的伤而失去今晚入正营伺候的机会。 我连忙抬眸朝她笑了笑,“我没事,我是觉得我们不用这般着急,我们不是要到晚上才到正营去伺候么?我们有的是时间。” 红姐白了我的眼,抿唇戳了戳我的脑袋,“你这傻丫头,你下来瞧瞧人家都忙得不可开交了,左一下眉,右一下眼睛的,还好你天生丽质,不必须花太多的时间在这些装扮修饰上。” 我明白红姐的言外之意,此时坐在桌前正忙着打扮自己正有三人,青禾,雨思,还有暗香,红姐这是在报昨晚之仇。 我便没有多话,而这时的暗香便狠狠的扔下手中的眉笔,冷冷的道:“红姐,这一大清早的,我们可没招你,你可不要一不小心被刺扎到了嘴巴。” “哎…你…”红姐插着腰欲要冲上去,我见 状忍着腰间的痛踏下床榻,一把拦住了红姐。 红姐喘着怒火看着我,我朝她摇了摇头,狠狠的使了个眼色。 红姐这才微微咽下了口气,冷冷的朝她们三人哼了一声,便随我转了身,不再理会。 转身之时,桌边的青禾有些不悦的起了身,“暗香,你从晚上吵到现在,肚子不饿么?我们去用早饭吧。” “哦…” 帐篷内随着她们三人的离去恢复了一丝安静,其他的四个女子也陆续离开了。 帐篷内就只剩下我与红姐。 红姐便着手开始了大幅度的替我装扮。 一场折腾下来,铜镜里的自己我都快不认识了,虽然纳兰珞的易容术不是很完美,可是经红姐这一番打扮,我己经彻底迷失了自己。 这完全又是一个陌生的自己,从未有过的浓妆,从未有过的娇艳… 简直我没法形容此时的自己,除了不习惯无法接受,就不剩其他了。 “红姐,我觉得这妆容太花俏艳丽了,要不咱们取下些花坠吧。”我微微试着与身后的红姐打着商量。 红姐却不依我,“不可,你信红姐的,男人都喜欢这种花俏艳丽的妆容,我说过,我要让那些男人都对你离不开眼。” 我微微抿了抿唇,便不作他说。 我终还是放不开,比起那些青楼女子的主动豪放,我还差得远,红姐说得没错,我是来伺候男人的,那就得利用自己的优势来吸引男人的眼光,这样才能达到我的目的。 又大概过了一柱香的时辰,铜镜下的我己打扮完毕。 一头如意高髻,曳地艳丽罗裙,很好的修饰出我的那妩媚风韵的身段,熠熠流光随身摆动,外裳轻纱薄透,飘逸空灵,隐隐透出雪白的肌肤 ,娇媚异常。 我从未穿过这般妩媚诱人的罗裙,还有那媚妆,通通都入不了我的眼。 我有些别扭的遮掩着胸前那一片春光,可红姐却不让,还说,既然到了这里,那就得眼光往前看,如今要么就是一死,要么就是像现在这般艳丽的活下去。 红姐的一字一句都撞进了我的心里,我的心里从一开始就是这般说服自己的,现在,只不过是到了最重要的一个环节,我所在乎的,所拘束的,所不能做到的,通通都得在心里说服自己去做到。 因为我知道,战国军营里还躺着奄奄一息的战天齐,他等我的解药,若我不能拿到解药,他就必定一死,他若死了,我的大仇又如何报?还有琉璃珠,我一定要查出外祖父带入黄泉下的一切秘密。 所以今日我无论如何不能被自己的心所打败 ,就让我违背自己的心一回吧。 一日很快就过去了,到了傍晚时分,我又见到了昨夜持着宽马肥胖的女子。 她给我们说了好些规矩,我大概记住的就是,无论听到什么,或是看到什么?都不许多听一下,不许多看一眼,甚至不许多嘴半句,否则就等着下地狱吧。 肥胖女人走后,便让人传了些晚饭过来,据说,待会儿还要陪那些男人喝酒作乐,先让我们垫一下肚子。 整个一天下来,我都没有吃什么东西,倒真觉得有些饿了。 可是这一顿饭又让人故意折腾了一番。 我见桌上的那条鱼烧得还挺香,应该味道不错,这筷子还未落下,就让人拦下了。 “丫头,不好意思,这些都是我们青禾姐自己花银子让人做的,所有的姐妹都有份,就你们俩不欢迎。”暗香一脸得意的看着我。 我微微从她得意的眸中转了眸,也同时收回了手,放下筷子欲要说什么的时候。 身后刚来的红姐便带着怒的指着暗香就要骂,“你…” 暗香也丝毫不怕,红姐话还未说出口,她便高扬了声音打断了红姐的骂声,“你什么你?这些才是你们的。” 暗香将那碗青菜推向我,我转眸看向别一侧坐着正在误用美食的青禾,她悠闲得很,似乎当作没有听到似的。 “凭什么你们就能大鱼大肉,我们就要吃这些青菜粥?”红姐不服,插着腰想要讨个说法。 而这时,一直吃着的雨思放下筷子开了口。 “红姐,你可不要嚷嚷,这大鱼大肉可是芳姐特意为我们家青禾准备的,你们若是有钱,也可让芳姐替你们准备大鱼大肉啊。” 原来是青禾花了银子,让那女人给她们特别开的餐,既是这样,上哪都讨不到说法去。 我欲要相劝红姐算了的,这话还未说出口,只见青禾突然伸手端起了我方才欲要下手的红烧鱼。 “雨思,都是姐妹一场,别太生份,阿华姑娘既然喜欢吃鱼,那这条鱼就给阿华姑娘享用吧…” 这话被青禾拖长了音,话落,青禾手中的鱼连着我面前的青菜粥一同翻下桌子。 “哐当…”一声响,鱼与粥一瞬间都没了。 “不巧,我这手一滑,竟没端稳,现在不只鱼没了,就连这青菜粥也…” 青禾眸中闪过得意的眸光,一另惺惺作态的模样,早己暴露了她此刻的想法。 她是在故意刁难于我,既是如此,那我也无须再给她留余地。 “青禾,你欺人太甚…”红姐气得收紧了拳头。 “红姐,青禾方才可是一片好心,只是一不 小心就毁了这条好好的鱼,要不,你们不嫌弃,就捡起来吹吹灰尘,味道仍还是一样的。” 我起身伸手紧握住了红姐的手,打断了她的话,轻轻一笑,“青禾姑娘的好意,我心领了,我今日本就没什么味口,现在看到这些恶心的东西在我面前晃悠,我更觉得倒味口。” “你…”青禾面色生怒。 我无视她的面容变化,转了身,拿着红姐边走边说,“红姐,还有一些时间,你再给我补补妆,待会儿我们入正营伺候着,说不定被淮南王又或是哪个大将军看了我,到时像这种什么大鱼大肉,我们都不放在眼里。” 红姐明白了我的意思,还朝后特意讽刺的笑着补了一句。 “说得是,这种鱼肉也不知新鲜不新鲜,吃着口里口臭,说不定还会闹个肚子疼,到时可就不知道有多丢脸了。” “你们…”雨思与暗香在我们身后气得直跺 脚,反倒是那青禾铁青着脸,负气而去。 这青禾我算是见识了,有几分心机,也有几分手段,只是过于骄傲,太容易在敌人面前暴露自己的弱点,这样一来,也同时让人对她有防备之心,招人注意,受人吹捧并非为一件好事。 入夜了,正营里来了人,肥胖女人领队,将我们九人一同带往正营之中。 一路上,我数了一下,大大小小的帐篷一共有五十五个。 看来宁玄朗这次带了不少兵马前来进攻皇城,可是我记得依淮南兵力,他不可能有这么多的人马,难道这里军营里除了淮南兵马,还有其他一股势力相助? 我带着这分疑虑随着队伍步入了正营前。 突然红姐在我身后拉了拉我,“阿华,别紧张。” 我没有说话,只是回头朝红姐点了点头。 我不是紧张,我是在担忧,这正营里有那熟 悉的身影,我不知自己是否能躲过那熟悉的眼光。 队伍突然止住了,我微微张眼望去,只见那肥胖的女子朝那几名士兵说着什么? 耳边依稀也能听到这正营里传来的阵阵谈笑声与敬酒的声音。 军中犒赏宴显然己经开始。 第234章 我们入正营必先通过营外的这两士兵的检查,方可入内。 我们九人分成两排,任由这两名士兵从上到下检查着。 “你,过来…”其中一名士兵指着在我身边的青禾叫道。 只见青禾有些不悦的向那名士兵走近了一些,于此,青禾还是一副不情愿,趾高气昂的模样。 突然在我微微收眸,欲要上前一步给另外一名士兵检查时,耳边传来一丝突然的尖叫声,“啊…” 大家闻声都向一脸怒气慌乱的青禾看去,倒是身旁的那士兵一脸坏笑。 “怎么了?”领我们来此的肥胖的芳姐高扬了声问道。 只见青禾又是生怒,又是结结巴巴的指着那名士兵道:“芳姐,他,他摸我…” 还未待芳姐说话,那名士兵便面色一变,骂了起来,“贱人,我就摸你了,你能怎么着,你们不就是来让人摸,让人睡的么?在老子面前装什么清高?” “你…”青禾不服,反而满腹委屈。 “再嚷嚷,老子一刀剁了你。”士兵从腰间拔出了刀,高扬在手中。 引得众人一颤,纷纷躲让。 青禾也在此时苍白了脸面对士兵手中高扬着的长刀,她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直到此时,青禾的身后有了雨思替她圆场。 “大哥误会了,我这个姐妹是怕疼,你方才定是弄疼她了,你应该像这样温柔点才是。”雨思一边娇柔的向那士兵说着,一边还握着士兵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前,那士兵此刻己软了手中的长刀,尽情的享用着雨思胸前的柔软,还发出一阵 让人恶心的声音,“哦哦…不错,老子喜欢…喜欢…” 面对这刺眼的一幕,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匆匆转了眸,转眸之时,我留意到一旁的青禾也匆匆的转了眸,似乎也对此一幕无法收在眼中。 这让我产生了好奇,青禾是青楼子,在翠红阁也是最受男人欢迎的头牌,而此刻,她竟与我一般,如此排斥男人的触犯,这根本就不是一名青楼女子该有的情绪行为。 “张老五,你够了啊,这些个女人可是王爷赏给营中几位大将军的,让你尝了味道,可就坏了规矩了啊。”芳姐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从而也让那士兵不甘不愿的收敛了起来,朝我们扬了扬手,“走…走…” 闻声,我随着大家步伐向前而入。 芳姐领着我们入了内,我与青禾并列而入,心里难免有些慌乱,只能低着头,一敢到处乱看。 正营里早己欢声酒声一片。 这里是淮南军营之中,自然在场坐着的都是淮南军队中的大将。 “启禀王爷,翠红阁的女子带到。”芳姐朝坐在营中最上位的人行了一礼。 “总共有几个?”熟悉的声音朝我传来,引得我的心头一颤。 我微微抬起了头,隔着人缝间,虽然距离有些远,但仍还是看得清那张熟悉的面容。 他那如白玉的面容之上只是多了一份沧桑感,像是成熟稳重了,又像是一种陌生感让我觉得与他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 他己经不是我心目中的那个宁哥哥了,我还在心底挣扎什么? 如此挣扎下去,解药该怎么办?战天齐该怎么办?琉璃珠该怎么办?还有那些未报的大仇。 “回王爷的话,今晚总共是九个。”芳姐回了宁玄朗的话。 “九个甚好。”只闻宁玄朗大笑了一声,抬起手边的酒杯高举着道:“今日本王特意从京城买来多名女子,犒赏淮南八将,各位将军都瞧瞧,喜欢谁?今晚就带走谁?” 营下坐着八名大将一同起身谢恩,“我等谢王爷隆恩。” 话落,只见几名大将纷纷谦让着朝我们走来。 如今是最关键的时候,我们有九人,总共只有八位将军,落选的那一个今晚就无须伺候了,只得返回后营,若我是落选的那一个,我岂不是又失去了一次得知解药下落的机会。 “你…”有人伸手指到了我,“给本将军抬起头来…” 听声音就是一个大老粗,我的心里更加的慌乱的起来,下一念头又在告诉我,不能管那么多了,留下来才是最重要的。 我微微抬起了头,映入眼帘的还真是一脸胡 渣的大老粗,身形彪悍,满脸醉意,手里提着酒壶,颤颤巍巍的晃着身子,看来此人己喝得站也站不稳了。 “漂亮,真漂亮…”面前的彪悍大将带着醉意的大笑了起来。 这一幕,倒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我担心的事情却是越来越烈,我根本就不想引起所有人的注意,尤其是那帅位上的宁玄朗。 我不敢看向宁玄朗那里,自然不知,宁玄朗有没有注意到我。 正在我收紧袖中的指尖之时,又颤颤巍巍的窜来一名稍年青的将军,还用手肋撞了撞那彪悍大将,彪悍大将一个踉跄被年青的将军拉在手里道:“二哥,这美人,你可不能动?” 彪悍大将闻此言,面色一沉,醉意朦胧之中带着一丝冷笑,从那年青将军的怀里扯了出来,扬着手里的酒壶,高饮了一口,哈了一口酒气,冷笑了起来。 “八弟,你倒是说说,这美人是我先挑到的,我为何不能动?” 年青将军面上醉意一笑,继而转眸向我,眸光从上到下将我看了一个遍,这样的灼热的眸光令我开始有些不适,我微微垂了眸。 突然耳边传来了这名年青将军的回答声,扬着庸散的声音指着我道:“因为她…”话道一半,他便打了一个长长的酒嗝,稍缓下来后,他便接着那酒嗝后的半句话,“我也看上了…” 这样的局面竟是我没有想到,身后红姐带着得意的笑意朝我笑了笑。 “你…”那彪悍大将怒指着年青的将军狠狠的咬了牙。 年青将军不以为然,颤颤巍巍的来到我的面前,一个不防,竟让他出手极快的将我拉入了他的怀里,“美人,来我怀里…” 我因腰间的伤势,根本无法在他的怀里挣扎,只能浑身不自在的暂时依在他的怀里,正在我 要想办法离开此人的怀里之时,耳边传来一阵掌风,是那彪悍大将出掌相击抱着我的年青男子。 “八弟不要过份,这美人分明是我看上的…先来…后到…这个道理不用…不用二哥再教你吧。” 恰缝这一掌,我终是逃脱了年青将军的怀里,脚下一个不稳,撞在了旁边青禾的身上。 青禾白了我一眼,甩了甩袖,转眸便不再看我。 “不巧,二哥喜欢的,我又怎能轻易放过呢?”然而此时的年青将军不服,速度极快的又朝我伸过手。 我正想着要如何躲避之时,那彪悍将军的出手相拦,“岂有此理…” 彪悍大将己与年青将军打在了一块。 二人因酒醉,又因生怒,出招是极狠,这样一来,却让我觉得这两人虽是兄弟相称,但只是表面上的谦和,私底下定是死咬不让。 正在我在一旁看好戏之时,中间又窜出一名将军,此人两手分招,一手一边将那年青将军与彪悍大将持在一左一右。 “我说二哥八弟,你们这是怎么回事,入营之时为了个位子就争了个不休,如今又为了一个女人,我说句公道话,今儿个,这个女人,你们谁都别要了,我给你们一人挑一个。”说话之人,面上带着几分英气,又带着几分阴沉。 只见此人,一个转身,从身后一手抓来一个女子,其中的一名竟是红姐。 此人将红姐与另外一个姐妹一个一个投入那年青将军与彪悍大将的怀中。 年青将军面上有些不满,欲要说什么的时候,怀里的女子便反手挽上了他的手,娇柔的说道:“将军,奴家扶你过去坐着吧。” 恰在此时,红姐也给了我一个眼神,我不知她是何意之时,她便也勾上了那彪悍大将的脖子,还伸手轻轻的握在那彪悍大将提着酒壶的手上 ,一边轻轻的往那彪悍大将的唇边灌去,“将军,奴家伺候你喝酒。” “五弟,我…”彪悍大将一边饮着酒,还是一边伸手向我。 这个被彪悍大将称为一声五弟的人便大笑了一声,“二哥还想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你不己经是美人在怀了么?王爷可说了,我们一人一个,余下的那一个自然是王爷的,我瞅着就这俩个女子长得最为漂亮。” 说话之人拉了我的一把,同时也将一旁的青禾拉了过来,与我站在一列,而此时我们的位置正面朝上位坐着的一直不语的宁玄朗。 “王爷,你愿意留下哪一个呢?”此人含笑看着我与青禾问道。 我看见宁玄朗的微抬起手头,那深觉的眸光看向我们,只是瞥了我一眼,便离开了眸光,反而抬酒在手笑着道:“宗元将军在三湘一战之中功劳最为显赫,这两名女子,自然得宗元将军挑 个先。” 原来这名将军中名唤宗元,我听说过他,他是淮南八将之中武艺最为高强,作战经验最为丰富的一人。 也难怪,方才只要他一出手,便将那彪悍大将与年青将军分开,还极快的了了这一桩纠葛,这也足以证明,这个宗元在这八将之中的威望。 就连宁玄朗语出也如此客气,看来,他在这淮南军中的地位不轻。 第235章 “多谢王爷恩赐,那属下就从命了。”宗元谢恩朝我与青禾转了身。 眸光扫过我的面容之时,我是微垂着眸的,心里虽然有些慌乱,但面上却是极其的淡定。 至于青禾是怎样的一番模样,我自然是看不到。 突然只闻一声,“你…” 我猛然一抬头,正撞入他指向我,眸中带着一丝笑意,“留下。” 他让我留下。 我还未理清这一原由,只见宗元手指的方向指向了我身边的青禾,笑意又更深了些,“至于你,就跟本将军回营吧。” 我眸光看向青禾,青禾面色一怔,语出有些颤抖,“将…将军…” “怎么?你不愿?”宗元面上似乎己现了一丝不悦。 青禾眸子一转,连忙笑着摇头,“不,不是,奴 家是想说,奴家来扶将军回营。” “哈哈…”宗元一声哈哈大笑。 只见青禾面上带着笑的挽上了宗元的手,随着宗元迈步出营之时,她狠狠的瞪了我一眼。 这狠狠的一眼是在说明,她的目标并不是宗元,也并不是这八将,而是宁玄朗。 此时,让我对青禾的身份及目标产生了不安。 随着我的思绪蔓延,营中的八将己挑着自己的女子退出了正营。 而只有我才留在了这正营之中。 当然,上位坐着的宁玄朗仍还是在酒中自醉。 这是我第一次见宁玄朗这般喝酒。 从前的他并不嗜酒,而且他曾说过,他讨厌酒的味道,更讨厌酒能让人痴醉,从而沦为酒的奴隶,任洒控制思维,任酒摆布。 可是如今的他,为何也会有这般嗜酒的一幕。 我眸光紧紧的看着一杯接着一杯不停往喉间灌着的宁玄朗,却弄不清自己的心里到底是在想着些什么? 突然,在宁玄朗身边的两名士兵便说道:“王爷,八位将军都己各自回营了,您也早些歇着吧。” “你们退下。”宁玄朗冷冷的一句。 “是。”两名士兵似乎都不敢多话,便退下了。 这偌大的正营之中,只余下我与宁玄朗。 如今他有了醉意,也好,这样,他也看我看得模糊一些,认出我的机率便会小一些。 “你过来…”他朝我命令式的叫唤了一声。 我微微一怔,但仍还是向他迈出了步子。 走至他面前之时,他抬起醉意朦胧的双眸,半眯着眼睛看了我一眼,又朦胧的闭了眸,复又睁眸之时,他的眸光己不再落在我的面容之上,抬手指着面前的空杯道:“给本王倒酒。” 我没有说话,听话的给他倒了满满的一杯酒,他抬起至嘴边,大口下肚,满杯全喝尽了。 “再倒…”空杯重重落在桌上。 我应话再给他倒了满满的一杯,也许今晚不失为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酒后吐真言,若能从他的口中探知解药的下落, 那就太好了。 他又喝完了一杯,接着我便不要他开口命令,也不相劝,不出声,只是在一旁默默的给他倒酒。 一杯接着一杯,他似乎连眼皮都有些抬不起了。 是否还要让他继续喝下去,这个问题在我心中开始挣扎。 是否我可以试着与他说一些话,从而来慢慢探知解药的下落? 这个问题也在我心中成了一口上不去,又下不来的气,卡在胸口实在是难受。 我不敢太过冒险,若是让宁玄朗察觉了什么?所有的一切就前功尽弃了。 淡定,稳住,我便下定决心,再让他多喝几杯。 直到继续三杯后,杯子重落于桌,他的头也一头栽在了桌面上。 口里似乎在呢喃着什么? 他分明心中有愁,可他究竟在愁些什么? 三湘一战,他连连获胜,如今只要一过三湘,他便可直捣皇城。 战天齐深中剧毒,己然不剩几天的性命了,只要再按兵不动几日,待战天齐一死,战国就无人能与他抗衡,这样的局势,于他来说是捷报,可他似乎并不是很开心。 “王爷,你喝醉了,奴家扶你上床榻歇着吧。”我轻轻的朝他提醒道。 宁玄朗微微抬起了眸,睁眸看向我,四目相对,他看我的眸光也越来越变得熟悉。 突然他一把紧紧的抓住我的肩头,颤抖着摇着我,眸光变得越来越激动。 “你是谁?” 这一问,让我心惊肉跳,但我还是要求自己不要慌乱,持以平静的垂眸回道:“奴家是来伺候王爷的。” “像,像…”他语出一个字,而且眸中饱尽所有的情绪。 我心中一怔,像?他是认出了我么? 不好,我不能再与他直视下去,他如今己醉,若是… 这分担忧在我眼前一闪而过,我还来不及闪躲,腰间一紧,他起身搂住了我的腰。 恰巧又是我腰间的伤处,引得我一痛,我吃痛的闷哼了一声。 他似乎感觉到了我的异样,眸光带着不解的看着我,手上的力度也稍减了些。 下一刻,只觉得他双眸下更加迷离,闭眸便扑倒向我。 还好我立住了他都无法站起的身子,只能将他的手架在我的肩头上,搀扶着他入床榻。 将他扶至床榻,他虽然闭着眸,但我也能看出他有许多的心事。 也许这个时候,我不应该再多想些什么? 更重要的是问出解药的下落。 “王爷,奴家听闻此次三湘大战,王爷可是重重一击战军,还听闻,太子爷如今中了剧毒,性命垂危。”我轻声在他耳边试着问道。 我这一问,是不是有些太过仓促,床榻之上的他闭着的双眸一点一点的睁开来,重又无力的闭上,口 里呢喃的反问道:“你…你从何处听来的?” 我轻轻的自心底松了口气,便接着答道:“奴家在翠红阁之时,听那些客人说的,只是奴家好奇,是什么样的剧毒,如此厉害,竟然能让皇宫之中的太医也束手无策?” “毒…战天齐中了毒?哈哈…哈…” 宁玄朗失声大笑了几下,笑声越来越小,直到没了动静。 我不甘心,伸手抓着他摇着,“王爷…醒醒…王爷…” 我长长一叹,在这个关键时刻,他竟然睡着了,还有他方才的失声大笑是何意? 我的心里狠狠的揪疼了一把,现下,我管不了那么多了,抽出袖中的一根银针,直直的扎在了他的头上,这一针下去,便可以让他熟睡到天亮。 可是还未问出解药,该如何是好? 解药?说不定就藏在这正营之中,现下无人,宁玄朗要到明天早上才能醒来。 我想到我得趁此机会,赶紧找到四处找找,说不 定能在这正营之中找到解药也说不定。 我立即起身,把正营一切有可能藏住解药的地方都找了一个遍。 可是根本就没有发现有什么解药,就连毒药,或是一些药膏,我都未发现。 看来,想要知道解药的下落,只能从宁玄朗的口中得知了。 那也意味着,我只能再寻机会从宁玄朗口中探出解药的下落。 当我心里存在这种放弃的想法之时,手上一凉,像是摸到了什么? 我掏出手上的物品一看,竟是一块玉佩。 以这玉佩的质地倒不像平常之物,光泽透亮。 我拿起手中的玉佩朝烛台前微微一照。 这块玉佩上竟有字,而且这文字并非战文,我看着为何如此熟悉,像是西楚文。 没错,我曾意外听到晋婉吹起的玉笛声,后来又一见她手中的玉笛,那玉笛上就刻着这种文字,那这玉佩上的是西楚文,定不会错。 宁玄朗为何会有刻着西楚文的玉佩? 这玉佩上的文字到底是什么? 我的心里一瞬间似乎又生出了许多疑点,一时之间也解不开。 想着不妨将这玉佩藏起来,找个合适的机会问问身边的人是否有懂得西楚文字的人。 突然眼前闪过一道身影,这身形为何会如此熟悉? 我便回头看了一眼床榻之上仍在熟睡的宁玄朗,转头就朝那道熟悉的身影追去。 掀开帐帘,让我意想不到的是,这熟悉的身影竟是青禾。 她这个时候不应该是在宗元的营中伺候么? 她怎么会偷偷摸摸的出现在此? 而且她鬼鬼祟祟是要去何处?又要做什么? 这个女人太让我好奇,也太让我想要知道她的身份与目的了。 我便一路悄无声息的跟在她的身后,跃过了几个帐篷。 我发现每次遇到巡逻的士兵,青禾似乎都能很轻易的躲过。 她像是很了解这里的状况,也很了解这个时辰是军营之中巡逻交班的时候,自然是军中巡逻把守最松懈的时候。 她能趁着这个时候偷偷跑出来,并不像是要逃走,也并不是想要在这军营之中找些什么? 她似乎是想要去见人,若是真如我所猜测的一般,那青禾就是奸细。 若她是奸细,那她会是谁的人? 若她是战天齐的人,难道她混入军营之中的目的是与我一样的,她也是来找解药? 太多的疑虑卷在我的心头,我都不敢再乱猜测下去,如今我要做的就是紧紧的跟在她的身后,查出她的目的何在? 若是同伙,有青禾帮助,那我往后的事情就事半功倍了。 第236章 “一切都还顺利吧。”声音为何会这么熟悉? 我的心中怔然,青禾的话更令我吃惊,“一切都还顺利,虽然没能争取到宁玄朗身边伺候,但我也至少是有机会留在这八将之中地位最为显赫的宗元身边伺候。” “宗元的心思不会弱于宁玄朗,万事小心。”这熟悉的声音轰然的在我脑中炸开。 我紧紧的揪着自己的胸口,竟然是面具人,是与候佩珊有染的面具人。 虽然此人背向于我,但我能肯定,此人就是太子府中与候佩珊有染的面具人。这男女混合声我是不会听错的,还有这丝淡淡且又异常的香味,如此熟悉。 面具人不是宁玄朗么?不可能,我给宁玄朗施了针,他不可能会出现在此与青禾相见。 此事就只有一种可能,与候佩珊有染之人绝不会是宁玄朗。 错了,究竟是哪里出了错? 我的思绪开始混乱,一时之间所有的事情又回到了原点。 “我会的。”青禾竟然也是面具人的人,面具人 究竟是何人? “可有查出解药的下落?” 解药?我的心又是一怔,面具人也是冲着解药而来,面具人要解药做什么? 只见青禾轻摇了头,“还没有,但我有信心,定会在华蝶衣找到解药之前,先毁了解药。” 青禾竟知晓我的身份,而且她也知晓我混入军营之中的目地,我突然感觉到了害怕,我的所有一切行动及想法都在这面具人的掌握之中。 此时面具冷冷一笑,“好,时日不多了,若是不能找到解药,你的任务就是将华蝶衣赶出军营,绝不允许她从军营之中带走解药。” “是。”青禾点头后,面具人便要离开了,只闻青禾有些急切的唤了一声,“三郎…” “还有何事?”面具人顿了脚步。 青禾的声音多少有些顾虑,“事成之后,我…” 青禾的话还未完,就被面具人冷冷的打断,“答应过你的事情,我便不会食言,你不用刻意来提醒我。” “三郎别误会,青禾不是这个意思,青禾只是…”青禾想要解释什么,面具高扬了手,“多余的话就不要说了,我心里记得答应过你的事情,回去吧,迷 迭香对习武之人只有半个时辰药效,半个时辰后,宗元便会醒来,你速速回到他的身边,不要误了大事。” “我明白。”青禾似带着些许委屈,便不再多说。 俩人的对话己结束,我此时的位置,很容易让青禾转身发现。 当下,我便收回眸光,往那角落的一棵大树之后小心翼翼的躲了起来。 青禾走后,我的心里开始一连串的思绪掀开来。 三郎?这个三郎到底是谁? 他可以无形之中将我所有的计划都掌握在手中,仿佛他就一直都藏在我的身边。 这太可怕了,那无疑之中,候佩珊殿中陷害宁玄朗的字画也是此人所为,我装扮面具人欲要从候佩珊口中套话一事,此人也知晓。 面具人为何要陷害宁玄朗? 是在遮掩自己的身份,还是想要利用我来对付宁玄朗,从而他便可坐收渔翁之利。 那聪儿,聪儿又是否死于此人之手? 想到这里,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 想要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那就得揭开此人的面 具看个清楚才行。 我便小心翼翼的跟随在面具人之后。 我自知面具人绝非是泛泛之辈,可为了这些答案,我管不了那么多,若不能知晓面具人到底是谁,就算我得到解药,那也无法活着走出这里。 与其这样,我还不如就此冒险一次。 跟着面具人似乎走了一段路程,我回头看了一眼,己过了军营,我此时所在的地方是一片林子,晚风袭面,林子一片寂静,他为何要来林子? 一个危险的念头闪过我的眼前,他发现了我,而且也是故意引我至此,我想要调头返回。 突然面前一阵黑风迎来,速度极快,我根本无从反应。 面具人一伸手便是生生攥住了我的喉咙。 瞬间我的喉间阵阵生痛传来,那种痛越来越痛,力度也越来越紧。 我此刻竟只能呆滞的望着面具人这张恐怖却又神秘的面具。 我双手抓着他紧在我脖子之上的手,垂死的挣扎之中。 我感觉到我的双脚在面具人手上的力度之上,一点一点的脱离地面,我知道,待我脚步也抽离地面之 时,就是我断气之时。 此时我的 ;脑中嗡鸣,眼前己见一片黑漆漆,“咯咯”,脖间的骨头轻轻地响着。 我虽然无法呼吸,但却能思考,就算是一死,我也要在死之前看见这张面具后的脸,究竟是什么样子。 “你…到底…是…谁?” 面具人不语,我便费力的抬手向面具人,想要揭开他的面具,可是与他的距离,我的手要本就不够触及到他的面具。 我想要近一步,只能在挣扎之余,让我的手靠近他的面具,以便在断气之前揭开他的面具。 也就此时,我突然感觉到我脖子之上的力度有了一丝松懈,这样便能让我微睁开眼,看着这面具下的一双眸子。 这双眸子,让我有了熟悉感,可是又想不起来,这又眸子的主人究竟是何人? 我清楚的看到,这双眸子中有绝望,竟还有充满了决裂的痛。 也是这丝绝裂的痛让我收回了欲要揭开他脸上面具的手,反而运气为掌力,我一掌挥向面具人的胸口。 面具人似乎有些防不甚防的重重向后跌了两步。 脖子上的手终于离开了,我喘着大气,狠狠的吸了口气。 此时我注意到,面具人的眸里的那丝绝裂的痛开始自他眼中渐渐隐去。 我心下一怔,我感觉到了此人的杀意,若还不走,那便定会死于此人之手。 一个恍惚,我便抚着胸口拔腿就跑。 我知道,只要逃离这带黑暗,穿过这林间,我便可得救了,林外便是军营,面具人定不会想要因为我条性命而打草惊蛇。 心里的念头还未完,我只感觉到左肩一麻,便再也不能动弹分毫。 是自身后破空而来的一粒小石子,正好击中了我的穴道,同时,我脖子间一凉,一道刺眼的剑光闪过我的眼角。 此人己靠近我,我的心瞬间揪起,后背己浸出了冷汗,看来今夜我是注定在劫难逃。 可我依旧不甘心,这段时间就这样被他玩弄,还有云先生,定是他抓了云先生。 他将长剑架在我的脖子之上,走至我的面前,面具之下的眸子里己不剩任何的情绪,同样的,我也未 看到他的杀意。 果不其然,他收回了架在我脖子之上的长剑,冷冷的道:“我现在可以给你一个生与死的选择,若想生,就速速离开这里,不得再踏入军营半步,否则你今夜就会死在我的剑下。” 这话让我一笑,我看着此人的眼睛,淡淡的回了他的话,“死对我而言,我己无惧,我只想知道,你究竟是何人?聪儿是不是你所杀?云先生是否…是否己遭你的毒手,还有,你利用我的目地又是什么?” 面具人撩起手中的长剑在他的眼前晃了晃,戴着黑色手套的手,轻轻的滑过长剑,突地冷冷的说了一句。 “我是何人,对你来说,很重要么?” 我唇边淡笑不变,语气也十分的坚定,“当然,一个可以将我的行踪了如指掌之人,我心底佩服,也算是我临死之前的一个心愿吧。” 面具人突然停止了手中的动作,抬眸看向我,“若我不想杀你呢?” 他不想杀我,确实我有感觉到,他若想杀我,方才掐住我脖子之时,他便不会绘我逃出的机会,只要稍用力,便可扭断我的脖子,他分明不想杀我。 我对上他的眸光,冷哼了一声后,狠狠的咬了牙 ,“若你不想杀我,有朝一日,我必杀你。” “有意思。”面具人冷冷一笑,朝我伸手那只带着黑色手套的手,扬在我的眼前,五指张开,边缓缓收拢,边接着道:“如今己为我囊中之物,竟还在我面前口出狂言,这性子可不像你。” 果不其然,跟我所猜测的是一样的,此人对我极其的熟悉。 我的身体不能动弹,眸光却没有闪躲他冷冽的视线,一字一句,清淡开口道:“听此言,我猜得没错,你我还真熟悉,也难怪,你能这般轻易的利用我。” 我注意到,面具人的眸中的寒光,在对上我的视线的一瞬微微凝了一下,则后又转了眸,“我无须利用你,反而你对我而言,却是一种威胁。” 我垂眸,浅淡一笑,“若我是你的威胁,那敢问为何迟迟不除去我这个威胁,除去我,于你来说,岂不是更省事。” “我说过我不想杀你。”他似是咬牙说出。 突地,是“当”的一声,长剑飞快入鞘。 他收回了长剑,那只戴着黑色手套的手,在一点一点的收紧。 “那你究竟要什么?”我越来越不懂他的意思, 甚至心里的那种不安也越来越烈。 他眸光向我,眸中映着冷月的光,更透寒气,“只有你活着,我所做的一切,才有价值。” 语落,我感觉到我的肩头一痛,眼前便是一阵晕眩而来,我失去意识陷入了黑暗之中。 第237章 我陷入黑暗的这段时间内,我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 我只知道,似乎我睡了一觉,然而这一觉又睡得十分的沉重,总觉得想要醒来,却又醒不来,偶尔几次我还听到有人在我身边唤着我,声音透着忧心与着急。 终于我冲破了黑暗,令自己有了意识,从昏迷之中渐渐醒了过来。 在我睁开双眸之时,一道熟悉的身影靠在我的床榻边上,似是己经睡着了。 经我一动弹,床榻边上倒下的人便被我惊醒来。 是红姐,她满眸欣喜的道:“阿华,你终于醒了…” 看着红姐面上欣喜的笑意,我朝她微微眨了眨了眼。 她伸手过来扶我,我只觉得脖间一阵疼痛传来,令我禁不住痛的闷哼了一声。 “快别乱动,方才军医说了,你的脖子怕是被什么硬物给压着了,你这一乱动,定会拉扯着痛的。” 经红姐这么一说,在我昏迷之前的记忆一连窜一连窜的钻入了我脑子里,是那般的清晰,回想起那惊心的一幕。 而我脖子之上的伤并非是被硬物所压,而是被面具人所击伤,可到最后是那面具人终是饶了我一命。 “红姐,这是哪里?”我皱眉一问。 红姐给我倒了一杯清水,递至我手中,边答了我的话,“傻丫头,莫不是这一觉,让你脑子也不好使了,这里当然是淮南军营,昨夜可多亏了青禾,若不是青禾,你只怕会睡在帐外一夜。” 原来是青禾带我回了军营。 这也难怪,她是面具人的人,只要面具人一声令下,她定会想办法将我从营外林子里想方设法,弄巧成拙的弄回军营。 不对,我记得,那面具人说过,我若要生,那就必须滚出军营,不再踏入。 可如今,为何青禾会带我重回军营,这究竟又是 怎么一回事? 恐怕这事情也只有青禾能给我答案。 当我心里正琢磨着这些时,红姐的声音又响在我的耳边。 “瞧你也太拼命了,喝那么多酒作甚,这淮南王不近女色是众所周知的,你这般喝酒,把自己喝醉了,事却没干成,还让淮南王丢出帐外,这可多丢人啊?” 我微微一怔,满腹不解的看着红姐,再次问道:“你是说我昨夜喝醉了?” 红姐轻点了头,“可不是,青禾将你从正营外带回来的时候,你都是烂醉如泥,什么都不知道,足足睡到现在才醒。” 我昨夜分明滴酒未粘,可为何红姐会说我醉倒在帐外,还是让淮南王给扔出的帐外,难道这也是青禾为了带我回来的一套说辞? “青禾呢?”我管不了那么多了,我只想现在就见到青禾,问个清楚。 红姐指了指外面道:“这青禾素来就有采摘花草 的习惯,这可不,一大早就去后山采花了,捉摸着也要几个时辰才得回营吧。” 在后山,这也许正是一个当面问清事宜的机会。 我连忙翻身下床,“我去找她。” “你急着找她做什么?”红姐边帮我穿着衣裳,边问我。 我微微一笑,答了红姐的话,“你不是说昨夜,我多亏了她相助么?我去后山帮她采花,顺便也向她道声谢。” 红姐面容一阵不悦,还带着不甘的语气说道:“你去帮她采什么花啊?就她那性子,还不知她领不领你的情。” “领不领情是她的事,道不道谢,那可是我的事。”我仍是一笑,收拾好自己,便掀起了帐帘寻青禾而去。 一路加紧步子走出军营,至后山。 我便想着按着青禾路过的路径,寻着青禾的踪迹。 青禾的身影我虽未看到,却让我看到了这的满地 盛开的野菊,金灿灿的一片,环绕在我的周迹,我似乎又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金秋快要过了,初冬的阳光都显得寒意袭身,也许是这里地势的原因,这里的野菊却开得格外灿烂。 我环顾四周,这里有采摘过的痕迹,可想而知,青禾应当是才从这路过。 我顺着这采摘的痕迹,一路寻过去。 “小燕子,快到了冬天,你莫不是因为受了伤,跟不上亲人的队伍,只能在这里哀啼,盼望着能有人向你伸出援手?”声音从一个小山坡处传来,我听得出是青禾的声音。 我顺着声音寻去,只见一袭粉红的身影蹲在地上,手里正轻揉着的捧着一只受了伤的小燕子。 我不敢相信自己竟会看到这一幕,我亲眼看着青禾掏出手绢帮那只受了伤的小燕子包扎着伤口。 表面青禾趾高气昂,不可一世,从来都未将那弱者放在眼里,如今的她却能对一只这么弱小的小燕子伸出援助之手,可见青禾本性根本就不是我先前所看到的那副模样。 也许每个人都有自己苦衷,也许都有情势所逼,不能自己的时候。 小燕子重回了温暖的鸟巢之中,青禾提起脚边的花篮转了身。 在看到我的出现时,她面上存留的那些情绪一闪而逝,似乎很惊讶我的出现,可是又似乎不屑我的出现。 下一瞬间,她便重换了一条路径,无视我的存在,自顾自的采摘着身边的几朵野菊。 我顺手也采摘了几朵,走至青禾的身畔,缓缓站定,注视着中蹲在地上正在采摘着野菊的青禾。 青和纤细的柳眉在阳光下每皱一下,似乎都在深深的纠结着。 那又在我面前一直趾高气昂的眸子,如今却让我看来是一片凄美迷蒙,却又充满向往与渴望。 我向她伸出了那几朵采摘好的野菊,“这花就当作昨晚姑娘救了我一命。” 青禾闻言手上微微一怔,一朵野菊聚然断在她手,顺着她的指尖滑落至她的脚边。 她没有想要去拾起,反而眸光看向我手中的几朵野菊。 突地,她淡淡的笑了起来,“这几朵野菊,花色正艳,这种金黄也正是青禾想要的颜色,就是不知青禾若收下这几朵野菊,那下一刻,青禾该称这赠花之人为什么?” 青禾的笑意暗然诡异,我也自知她话中所包含的意思,这样也好,一语双关,即中重点,这样我也不用拐弯抹角,浪费时间。 我看着她微微一笑,“姑娘既知我的身份,又何必为此纠结?名字只是一个称呼而己,叫什么都无所谓,不是么?” 青禾带着笑的抿了唇,接过我手中的几朵野菊,轻轻的插在了自己的篮子里。 抬眸看我时,眸中带着一丝我摸不懂的情绪,声音却仍是那般的轻巧,“不是青禾要纠结,只是你的这些称呼,是在为难青禾。” 我不想再与她这般纠结下去。 直接说出了我心里疑虑。 “为何还要将我送回军营?” 青禾微垂了眸,忽而转眸,眸光落在了脚底下那一朵折断了的野菊花之上。 她便弯腰拾起在手,下一瞬间,她一边将野菊的花瓣,一片一片的撕扯下来,一边答了我的话。 “若我不带你回劳营,难不成你还想在那荒无人烟密林之中让众狼撕咬着你的一寸一寸皮骨,最后弄得尸骨无存。” 话落,她手中的菊花己只剩一根光梗,所有的花瓣都被她撕扯掉落。 她将一根光梗立至我的面前,又在手转了转。 我自然明白她的意思。 我淡淡一笑,“若真是这样,你岂不是违背了你家主子的旨意?” “那又如何?只要你不再出这军营,那你的存在就够不成我的威胁?”她冷冷一笑,将手中光梗弃之在地。 她这话让我心头一怔,“你这话是何意?” 她仍是冷冷的笑着,“你不是想要解药么?而我 同样也想要解药。” 我瞬间明白了她话中的意思,“你想利用我得到解药?” 她长长一笑,“聪明。”而后她又眸光紧紧的落在我的脸上,突然她伸出纤指抚在向我的脸,她的指尖似乎还带着一丝淡淡的菊香,当她的手触及在我的脸颊之时,我一怔,随即往后退了一步。 反而引得青禾又是一声讥讽的笑意,她淡然的收回了手,还讥讽的道:“也不知你这张脸究竟是何人所易容,竟如此的失败。” 看来这青禾还真不简单,她竟能这般轻易的看出我此时的这张脸是易容而成。 突然青禾又扬了起笑言,“我们都众所周知,那淮南王不近女色,可昨夜那淮南王却让你留在他的营中超过了半柱香的时辰,可见,你比别的女子,甚至包括我更有胜算从淮南王手中拿到解药。” 原来这就是她对我这张脸所打的主意。 “所以,你将我带回军营,是想要让我继续在淮南王跟前伺候,好趁此机会得到解药。” 青禾脸上的笑意并非是被我说中了她的心思,反倒是她在嘲弄我的笑意“华蝶衣,你我来此的目的本就是一致,不是么?” “我不会让你得逞的。”我冷笑着说道。 “得逞?”青禾微凝了眉,复又笑起,“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只要再拖延几日,便可完成我的任务,你应当很明白,这解药对我来说,可有可无。” 我冷冷的拉长了笑意,“青禾,你是骗不过我的,你想要解药的原因可不单单是毁了它从而向你的主子交差?这个解药对你而言,说不定还是一个更大的筹码。” 第238章 “你…”青禾咬了牙,眸子里透着她被我说穿心里的想法的所有情绪。 看来我的猜测是对的。 我看着她,又扬起了声音,“若我没有猜测,你违背你的主子旨意,冒险将我从林子带回军营,可见你的主要目的并不只是为了完成任务,你的主要目的是想要利用宁玄朗手中的解药去威胁你的主子,又或是用战天齐的性命去威胁你的主子达到你冒险前来军营的目的。” 青禾在这一刻连脸色也变了,袖中的手指己是捏得紧紧,咬着牙,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说吧,你究竟要做什么?”我冷声问道,我虽然不知,在青禾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可是我相信,我方才在小山坡的那一幕不会看错。 我清楚记得,一个清新如莲的女子捧着一只受了伤的小燕子满腹思绪,好似她就是那只受了伤的小燕 子。 纵然此时的青和,就如同暗夜里绽放的罂粟,是那样魅惑,又是那样心思狠绝,可我仍还是愿意去了解这个满腹思绪,却不能自己的女子。 “什么目的?你会知道的!”青禾诡异地一笑,那笑容在阳光下,任谁看了,都会从骨子里发起抖来。 青禾提着手里的花篮轻轻的从我身边走过,带走了一阵深深的菊香,袭入我鼻间之时,十分的刺鼻。 我转身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身影,袖中的指尖一点一点的收紧,可我还是忍住了,并没有跟上去,只是目送着她消失在这一片金灿灿的野菊花之中。 回到营帐中时,我聚然间觉得气氛不对。 帐内莫名的来了二名我从未见过的女子,看她们的着装,倒不像是青楼中的女子。 “姑娘回来了?”说话的是那粗狂的肥胖女芳姐,她今日倒是奇怪,连与我说话的语气都变了。 我微微轻点了头,更加莫名的是,芳姐竟向我让开了步子,还一副恭谦的模样,请我入内。 我不明这一刻在我面前所发生的一切,终是忍不住了问道:“敢问芳姐,这是怎么一回事?” 芳姐肥胖的脸上一笑,“姑娘大喜,是王爷让老身带着绿织与白藕来伺候姑娘的,若姑娘还有何吩咐?请尽管吩咐老身去做。” 绿织,白藕,我随着芳姐的手势看向面前的这两名干练的女子,面容精致,眸中透着一股刚强的气息。 由此可见,这两名女子并不是纤纤弱女子,而且也并不像伺候人的奴婢。 从她们的气息,站姿,手势,分明是经过了专业训练之人,而且都是习武之人。 我的思绪正在蔓延之时,面前的白藕笑着向我走来,还挽上了我的手,“姑娘刚回来,今日外头风沙大,先净把脸吧。” 我觉得有些不妥,手微微从白藕的手中抽出,眸光紧紧的看着面前的芳姐问道:“敢问芳姐,我为何会有此等待遇?” 芳姐仍是带着她那种独有的笑意道:“这都是王 爷交代的,我们做奴婢的,只管奉命行事,其他的,就恕老身无法相告姑娘了,老身再转告姑娘一声,王爷今日在正营设宴,特意宴请姑娘,现在时候也己不早了,姑娘加紧时间,王爷的性子不等人,姑娘可不要错过了机会。” 这一切都是宁玄朗所安排,他为何要这么做? “姑娘请。”白藕指着桌前对着我一笑。 不管是发生了什么?又或是宁玄朗今夜要宴请我是意欲何为? 面对这三人,我只能听人任之。 随后,芳姐也掀帘离开了,我便走向桌前,缓缓坐下后,身边的绿织给我端来了一盆水。 我接过绿织手中的帕子想要净把脸,可这盆里的水分明有些古怪。 我连忙起身扑至铜镜下,一瞬间,我脸上的易容术开始散开来,这水竟能洗净我脸上的易容术。 我转身愕然一问,“这水…” 绿织面上微微一笑,朝我走了过来,“姑娘莫慌,这水能冼净姑娘面上这张易容的脸,但是绝不会伤 害到姑娘,姑娘尽管放心。” 她们竟然知道我这张脸是易容而成,一个不安的念头闪过我的眼前,“这也是王爷让你们这么做的?” “是。”绿织向我点头。 宁玄朗得知了我的身份,是哪里出了错,这不可能,昨夜他分明是烂醉如泥。 虽然我脸上的易容术不是很成功,但至少也不会让宁玄朗在烂醉之时就可以确认我的身份。 这水,只是他来试探于我的。 “王爷还说了什么?”我抬眸看向面前的绿织与白藕。 白藕与绿织相互对看了一眼,其中白藕轻轻一笑答了我的话。 “王爷还说,若姑娘还有何疑问,就请姑娘稍等片刻,待晚宴之时,王爷会亲自告知姑娘。” 白藕说完这些话,便揪了一把帕子递向我。 我心里不安的接过她手中的帕子,眸光一时却落在了她的手上。 手心有时常握剑的老茧,果不其然,如我所猜测一点都没有错,这两名女子都是习武之人。 我扔掉手中的帕子,冷冷的看着面前之人,“你们是什么人?” 白藕形不改色的从地上拾起我扔至地上的帕子,边清洗,边道:“姑娘既己看出了我与绿织都是习武之人,那我们也就不瞒姑娘了,我与白藕是这军中的女将。” 女将?我的心绪开始纠结。 然而此时的白藕又重新向我递回了帕子,还淡淡的笑着,“姑娘可能觉得奇怪,为何这淮南军中会有女将?” 她说得没错,我心中疑问就是如此。 白藕没有等我多想,见我不接她手中的帕子,她便伸手向我欲要拉住我的手。 我手上一怔,连忙抽开来,不想让她碰我,只是冷冷的说道:“如今淮南军虽然叛乱,但一直都是遵守战国军纪,在战国,女子是不可能入营从军的,你们不是淮南军?” 白藕微微收回了手中的帕子,递向身边的绿织,抿唇一语,“姑娘好眼力,只是今日时间己经来不及了,这些问题姑娘还是留着去正营问王爷吧,王爷说了,只要姑娘所问,王爷都会如实告诉姑娘。” 不行,宁玄郎分明己经得知我是华蝶衣,今日还承诺,只要是我所问,他必答之。 他这是何意?是最后一盘棋么? 那这就意味着什么? 我不能迟疑下去了,我得尽快将此事告知纳兰珞。 如今我身份暴露,必然是不可能拿到解药了。 我这条路己经断了,我得让纳兰珞再另想办法,哪怕是药物拖住战天齐体内的毒素,让他多活几日也好。 我便故作肚子疼痛的模样,脚下一个不稳,差点摔倒在地,手上一紧,是绿织扶住了我,“姑娘怎么了?” 我抚着自己的肚子,逼迫自己双眉紧皱,冷汗连连,还一边吃痛的说道:“我…一直都有肠炎…怕是 …昨夜喝多了酒…我这肠炎又发作了…两位姑娘请等我一下…我得去方便方便…” “白藕陪姑娘前去吧。”白藕凑了过来,满面急切。 我不能让她跟着,我得去找人帮忙,将宁玄朗己得知我身份的事情告知纳兰珞。 我费力的向她摇了手,“不用了,我没有这个习惯,你们在这里等等便好。” 我便没有给她们任何再多言的机会,边抚着肚子,边迈步急切的掀帘出了帐篷。 走出帐篷,庆幸的是,她们二人并未跟来,怕是相信了我的肠炎发作,毕竟我昨晚宿醉未醒之事己是在军中传得沸沸扬扬。 这一下还多亏了了青禾的故意朝我腹中灌醉,从而更好的坐实了我因酒醉而引发肠炎的这件事情。 我三步回首,仍还是担心白藕与绿织在我身后跟来。 茅厕的方向是右面,然而我知道这个时辰,红姐都有沐浴的习惯。 我现在要去的是左面的那一个女子沐浴的营帐。 我猜到,红姐一定在那沐浴的营帐内。 我加步了脚步,当我来到营帐外之时,我就听到了沐浴的水声。 心里一叹,直接掀帘而入,随即便引得红姐一声尖叫而来,“啊…” 尖叫声伴着一顿慌乱的水声,我连忙冲入浴桶前,看着两眼呆滞,惊慌失措的红姐道:“红姐,别出声,是我…” 红姐用帕子挡着胸口躲在浴桶中,眸光直直的绞着我,满腹陌生与不解,“你是…” 我的心微微一怔,我竟忘了自己这张脸己不是阿华的脸,而是华蝶衣的脸,对红姐而言,她定是感到陌生。 我连忙上前一步,朝她解释道:“红姐,你别怕,我是阿华。” 红姐难以置信的指着我的脸颤抖着声音道:“阿华…怎么…这…这才半天未见…你的脸就成这…” 红姐的话未完,我便打断了她,还从一旁的衣架 上替好取下了衣裳递至她的面前,“先不要管我的脸,我现在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事情让你去做,红姐你赶紧穿好衣服。” 红姐虽是一阵莫名,但仍还是依了我的意思。 待她穿好衣服,帕子拧着湿漉漉的长发走过来之时,我己咬破了自己手指,在手一条撕断了的衣角上写着一行字。 第239章 红姐一怔,连忙抚上我那咬破的手指道:“你这是做什么?” 我朝她轻轻摇了摇头,“不碍事的,就是一点血而己,红姐你别担心。” 我抽开了手,将己写好的一块衣角叠好连带着手里的一只玉哨,全都递向红姐。 “红姐,在这里,我只有你能信任了,也只有你能帮我了,这里有一只玉哨,你只要连吹三下玉哨,就会有一只白鸽出现,那是我向外传信的信鸽,你把这血书绑在信鸽的腿上,放飞信鸽就好。” 红姐瞪大了双眼,根本就无法接受我此举,“不是…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知道无法再相瞒红姐了,如今也只能对她如实相告。 “红姐,我不想瞒你,可我不得不这么做,总之,你相信我,我不是坏人,我也不会伤害你。” 红姐苍白了脸,朝我连连摇头,不敢收我手中的玉哨与血书。 “你都骗我一次了,还叫我怎么相信你,况且, 这飞鸽传书…”她说得十分的急切紧张,连声音也止不住颤抖,突地她停下,又想到了什么,瞪大双眸,像防着敌人一般的看着我,“你莫不是他们口中所说的奸细?” 我心中一怔,连忙摇头,“不,我不是奸细,我是来替太子爷寻得解药的。” “那还不是奸细,妹子,你这忙我是帮不了。”红姐面色瞬间一青,转身便要走。 我连忙拖住了她,“红姐,你若不帮我,再过三日,太子爷就要死了。” 我发现她的手己害怕得止不住的颤抖,但仍还是让自己强硬的说出那些话。 “太子爷死了,那也不关我这小老百姓的事儿,况且,淮南军打到三湘也没做出什么伤害我们百姓的事,这战国的天下谁来坐,对我们这些小老百姓而言,那都是一样的。” 我知道任自己再怎么说下去,红姐也不会冒险相助,毕竟在红姐的心里,她犯不着为了这两方相争,从而一个不小心就让自己失了性命。 而我此时也只能这么做了。 扑通一声,我顺着她的衣袖,朝地上直直的跪了 下去。 她闻声,连忙转身,想要扶起我,“妹子,你这是在做什么?” 我不让扶起,只是紧紧的抓着她的手恳求道:“我华蝶衣这一生从不轻易在他人面前下跪,今日我跪求红姐帮我一次。” “你是…是那…”红姐顿时面色一怔,出口的话一瞬间全都紧在了喉间。 我便看着她点了头,“对,我就是京城家喻户晓的华家小姐,死过一回的齐王妃,今日我能在红姐面前坦诚相告,是因为我实在是想不到还有什么人可以帮我,除了你红姐。” 红姐双眸中的情绪开始有了变化,似乎她想到了什么?又似乎是那要改变主意的犹豫。 “你先起来。”她终是抚起了我。 我心中一喜,“红姐答应帮我了?” 她将我扶起,眸中的情绪一瞬间却让我看不懂,直到她颤抖着轻启红唇。 “八年前,你是否还记得你曾在江南永安街上救过一名行乞的女子?” 我的心头猛然一怔,记忆回到八年前,我的记忆 里是出现过一个行乞的女子,只是… 有些记忆仍还在随着我的思绪开始蔓延,红姐又继续说起,“我就是那名行乞至江南寻我那夫家的女子,当年多亏了你的包子还有一锭银子,否则我怕是早就饿死在了街头。” “红姐就是当年的那位落迫的姐姐?”我疑眉一问,渐渐的我想起了。 八年前,我与云雀去永安街看皮影戏之时,曾遇到一名衣裳褴褛的女子晕倒在街头,当时围观的人都在指指点点,就是没人能伸出手援助。 我是第一个冲过去的人。 当时那名女子灰头灰脸,根本看不出面容,只知她己饿得无力呼吸了。 我让云雀买了十个包子,那女子一口气便全吃光了,而后还不好意思向我又讨了十个,可见她当时的处境是有多狼狈。 后来,她谈到自己所遭遇的一切,出于同情,我给她留下了一锭银子,还鼓励她天无绝人之路,只要活着,那么一切都好。 可我没有想到,事隔八年,当年那个女子竟是眼前的红姐。 “我跟你说过,我本是水龙镇大户家的千金小姐,由于父亲经商不利,欠下了许多的债务,父亲一蹶不振便上吊寻了死路,家中就只剩下了我与病重的娘亲,债主天天都上门逼债恐吓,娘亲最终也是一病不起,债主便想将我纳为小妾,替父还债,我不堪被辱,便一路逃至江南,想到我那未婚夫家是否能为我躲过这一劫,可还未寻到夫家,却沦为街头行乞之人,苦于我是外地人,当地的乞丐便排斥我,以致于我体力不支,晕倒在那永安街上。” 红姐含着泪光的记起那些回忆,语落之时,她带着苦楚的微微转了眸,唇边抹过一楼坚强的笑意朝我说道:“好再遇到了善心的你,是你救了我一命。” 她抚着我的手,我的手开始觉得颤抖,抿唇开口道:“若我知道,当年的你去投奔的夫家会令你走上今天这条路,我是万万都不会支持你去寻夫家求救的。” 红姐收敛起那些情绪,紧紧的握了一把我的手,仍是一笑,“这一切都是命,你曾说过,只要活着就好,我仍记得你的话,活着就比什么都好。” 我抿唇不语,红姐埋没了她所经历的那些痛楚不堪之事,是知道我的心中对当年支持她寻夫求救一事 而隐隐自责。 而后她紧握着我的手又开了口,“其实我一直都在寻你,后来从一位客人的口中打听到,你成了当朝齐王妃,我便想着,我要报答你的救命之恩,今生怕是没了这个机会,谁料没隔几年,就传来了你的噩耗…” 她的话没有再说下去,抬眸看了我一眼,匆匆转眸至我手中的玉哨与血书之上。 “庆幸的是,你竟然没死,还这般与我投缘的相遇了,别说这个送信了,就算让我柳红嫣赴汤蹈火,我也在所不辞。” 她从我的手中抢过那只玉哨与血书,二话不说的就塞入了自己的袖中,还朝我扬着笑,丝毫己不见方才她的为难与害怕。 “多谢红姐。”这一刻,我发现自己只能说这四个字。 她却朝我扬了手,“不敢当,当年若不是你施救,哪还有我柳红嫣这条命,你放心,我定会做好这件事情的。” 她含笑微抿了唇,眸中闪过一抹光亮。 我知道,在她的心里,她仍是害怕的,毕竟,此 事若是让人发现,那就是通敌之罪,这条性命就保不住了。 当我回到营中时,己是日斜西山,暮辉垂落。 好再白藕与绿织并没有怀疑,也并没有多问什么,只道时间上己经有些来不及了,急急忙忙的替我打扮好后,便领着我来到了正营。 在白藕掀开营帐帘之时,我的脚步顿下,心下深深的做了个呼吸,这才入了内。 营内之人己落坐桌前,一桌子的菜肴,似乎早己为我而备下。 白藕与绿织候在营外,营内只余我与他。 我坐在桌前坐了半响,俩人分别都没有开口说话。 我看着他独自连饮了三杯酒后,我终是向他伸出了手,夺过他手中的酒壶,轻放在我的右侧,他坐于我左侧,很显然这个动作,是在相劝他不要再这般连饮烈酒。 他似乎很高兴,眸光瞥向我,唇边带着那他贯有的笑意,“丫头还是一点都没变。” 一声丫头,竟让我心头颤抖。 我不语,只是静坐着,他收回眸光,又说了起来 ,“想要知道什么,丫头都问出来吧。” 我看向他,眸中带着我从未对他有过的冷唳,收紧袖中的指尖,咬牙溢出三个字,“我恨你。” 他不作声,握着酒杯的手在一点一点的收紧,唇边却带着他那惯有的不以为然的笑。 我转了眸,喉间开始不住的颤抖,“我恨你…杀死了我最信任的人…那个人叫做宁玄朗,我唤了他九年宁哥哥…那时…他的出现就像黑暗中的一米阳光,让我觉得不再怕冷…不再怕痛…不再哭…只要有他的地方…我就会觉得很温暖…可是如今,因为你,我却再也看不见他了…” 余下的话我再也说不下去了,只觉得喉间己哽咽得难以呼吸。 “原来我在丫头的心里是一个这么好,这么温暖的人,我还以为,丫头会觉得我就是江南的一个小混混,怎么也不起眼。”他却低了眸,目中含笑,脸上的神情却复杂得很,停了半响,他抬起了眸看向我,仍还带着那一丝笑,“丫头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么?” 这句话听到我耳中,却痛入我的心菲,毕竟,那段时光也是我这段悲惨人生中唯一温暖的一部份,我 又怎会忘记。 我哽咽点头,“记得…是私塾。” 而他却笑着向我摇了头,“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其实是在江边。” 第240章 这一句话引得我的心头一颤。 我分明不会记错,明明是私塾。 那是我去江南的三年后的第一次在白天外出见人,而他宁玄朗也是我在江南的第一个朋友。 我的思绪开始莫名的来回周转,直到他的带着凄楚的声音响在我的耳边。 “我们第一次见面确实是在江边,那是我十三岁的生辰,也是我父母的忌日,我母亲生前最喜欢的就是父亲吹的一首冷月叹,我花了整整二年时间,日日夜夜练习,终于让自己能够吹出一曲满意的冷月叹,每逢我的生辰也亦是我父母忌日之时,我都会在最高的屋顶上吹一曲冷月叹。” 我记得,那夜是我来到江南的第二年冬天,我仍忘不了那夜皇宫中的厮杀,我每逢夜里便都会独自一人偷偷跑出祖屋,去江边嘶喊。 笛声,江边…分明还有那翻船至江中的一船百姓。 那夜,有月光,还有飞身而下如雄鹰般的铁面人。 翻船至江中的总共有五人,都被那铁面人救到了岸上,可是铁面人也体力不支,倒在离我不远处的地方。 我冲过去,想要帮助他,那块铁面从他的脸上滑落,当我拾起地上的铁面之时,铁面下之人让我尖叫了一声。 我虽然记不起自己看到了什么,只知,那是令我害怕的一张脸,而只是一瞬间,铁面便抽离了我的手,那人也消失得极快。 “当年在江边吹笛,救了那一船百姓的人是你?”我眸光紧紧的绞着他,难以置信的再次开了口,“你是玉面郎君…而且还有一个身份是…” 他的另一个身份我没有说出口。 而是他自己淡淡的说了出来,“我姓晋,名安,乃西楚世子,你的手上那块玉佩就是我的随身之物,上面正刻着我的名字,亦代表着我的身份,若你不信,我妹妹晋婉身上也同样有一块刻着她身份的玉佩,这是一对龙凤佩,是我们父母的遗物。” 我从袖中取出那被我偷走的玉佩,那上面刻着的是西楚文。 我记得晋婉也说过,他的哥哥叫晋安,是西楚晋安世子,晋婉还说过,他的哥哥不只笛声如神,而且字画,抚琴…样样精通,这些都很好的与我认识的才子宁玄朗所重合。 唯一不同的就是这张脸。 “可你的脸…”我说出了口。 他朝我苦涩一笑,“你说得对,我确实杀死你心里的宁哥哥。” 只是一瞬间,我不知是我眼花,还是看错,我禁不住的如那天晚上在江边之时,尖叫了一声 “啊…” “对不起丫头,吓到你了。”他抚上了我的手。 我不敢相信自己眼睛,心里慌乱的重回他那张如玉般的脸上。 我眸中闪着颤抖之色,我方才看到那张如玉般的面容之上,己溃烂不堪入眼。 “怎么会这样?”我反握上他的手,不解的问道。 他从我手上收回了手,淡淡的说起,“我天生怪疾,自打娘胎出生,我的左脸就生了一个毒疮,娘亲是西楚公主,我的这张脸在皇族里定会成为一个笑话,自小我娘亲就瞒着所有人将我送去天竺山学艺,就连我舅舅也未曾见过我这张脸。” 我没有说话,因为此刻的我听到这些,心里的真的感到很震惊。 他又继续说着,“我从小就觉得老天不公平 ,让我出生皇族,却让我脸上带着这个毒疮,这一生都无法以真面目示人,在未学成易容术之前,我就只能戴着铁面生活,终于在我日日夜夜苦练之下,我学成了一种脱俗不凡的易容术,可以用幻影术遮住左脸上这个恶心的毒疮,我本以为我便可以带着这张如玉的脸回到西楚,回到父母的身边,谁料,在我回国之日,整个公主府血流一片,我的双亲就死在我的面前,当时的我看到那种场景,我说不出一句话,只知道府中除了死人就是扬起长剑乱砍乱杀的黑衣人,师父见状,便护着我又重回了天竺山,后来,我暗中调查公主府被灭门一事,立誓定要重回西楚为双亲讨回血债。” 说完这些,我发现他拳头己狠狠的收紧,眸中出现了一股弑杀之意。 我再次伸手向他,抚上他的手之时,他的手己紧握得颤抖。 “可有查出是何人所为?” “西楚国公汪何明。”他咬牙腥红了眼,一直在我面前如清风阳光的他,心中也带着滚滚仇恨而活。 他深深的沉了一口气,己是收敛起那些情绪,“现在的西楚局势己分为两派,一派为舅舅执掌政权,还有一派便是汪何明假借我晋安世子的名义,想要让那个假晋安世子继承西楚王位。” “假晋安世子?”我的心又是一怔,太多不解袭卷而来。 他点了头,“西楚上下无一人见过我的真实面容,汪何明便借着我这张从未有人见过的脸还有我晋安世子的权杖,从而全揽西楚大局,舅舅如今己不在了,虽然秘不发丧,可是朝中己有人开始怀疑,晋婉腹中的孩子还未出世,我不能让他们得逞。” 我闻言思索,脑中陡地有念光一闪,我转眸向他,担心的道:“你既然是要夺回西楚大权,可为何要借助淮南的兵力来对付战天齐,你可知 道,战天齐他的真实身份?” 他看向我,微眯了一丝眼,足足这样的眸光盯着我半响,最后他终是轻笑着道:“我当然知道,若他不是我舅舅的亲生骨血,这场游戏,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陪他玩下去。” 我一愣,还未待我开口相问他口中的这场游戏是什么之时。 他便高扬了声音,“还想让我继续做恶人下去啊?我跟你说,这对我可是大大的不公平,你若再不出现,我家丫头可是要恨我入骨了。” 他高扬着声音说出的这些话是在对谁说话,这营中难道除了我与他,还有其他人,而且这个人好像还是… 我心底的怀疑此刻成了肯定,屏风后面的人影开始朝我们走出,那熟悉的脚步声,一步一步迈入我的心底。 是他,真的是他,这一切却是那般的不真实。 战天齐在淮南军营之中出现,我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的心理去接受他的出现。 战天齐走出屏风后,定定的站着。 而我的眼神却是一动不动的盯着那从未想过能在这里相遇的身影。 那一身青衣长袍,这一刻,他出现在我的眼前,我却觉得与他的距离是那么的远,远到几乎己经隔了整个世界。 他在此刻安然无恙的出现,那么就只有一个答案,他没有中毒,没有与宁玄朗决斗,甚至这些天,我所做的一切,所想的一切,所担心的一切,所筹划的一切都是错的。 可眼前的两个男人为何要欺骗于我? 让我为他们俩心急如焚,心力交瘁的付出这一切,他们究竟是要做什么? 一时间,所有的情绪都涌了上来,只化作自己嘶哑的声音:“真的是你?” 战天齐深沉且又淡定的眼神对上我的眸光, 微微点了头。 “你一直都在这淮南军营之中?”我仍是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的每一瞬眸光变化。 而他却没有任何的眸光变化,仍是微点头,“是。” “那我的出现,我来此的目的,你也知道?”我扬扬眉毛,五指紧攥,一阵钻心的疼痛。 他不语,但答案己经很明显,他的脸上没有一丝波澜,没有一丝在此见到我的惊讶,他就是这般深沉且又淡然的看着我。 他知道,他所有的一切都知道。 我己无话可说,甚至不想去听他的解释,因为我是了解他的,他能瞒我这么长时间,那么今日,我想听到一句解释,也许是徒然。 我起了身,眸光收回的那一瞬间,我开始向帐外迈出步子。 在心里己千百句话语从我的心底淌过。 然而反反复复的就是这么一句话,我真的就 这么离开么?我当真就要这样不闻不问的离开?连一句解释也不要了么?那我这些天所承受的苦与痛又算什么? 什么都不算,也许留下讨要一句解释,也是自取其辱。 “你就想这么离开,这算什么?”是宁玄朗拉住了我的手。 然而身后之人仍是立在原处。 我在心底沉默了一下,然后说:“我还有什么理由留下?” “执拗,心高气傲。”宁玄朗扬着声音冲我低吼了一句。 这一刻,我还是在努力压抑着胸口的愤怒。 这几个日夜,我的脑海仍是历历在目,我在睡梦中都连连梦到眼前的这两个男人。 只因担心战天齐体内的毒素会提前发作,又担心在他们这两个男人之间,到最后我该如何选择? 一个是我最信任的男人,一个又是我心底一直都深爱着的男人… 可如今呢? 战天齐竟然完好无损的站在我面前,连宁玄朗挥军作乱,谋反篡位都是一场假象。 甚至明明知道,我为他们彻夜难眠,以身犯险,可他们… 这一切,好似我的担心都是多余的,恍然如梦一场,可是这场梦醒来后却是这般残忍的伤我… 第241章 我抬头看向宁玄朗,却不语,许久才缓缓开口。 “是,我是心高气傲,但我也是一个有血有肉,有自尊,有情绪的女人,你们都知道,我来此的目的就是为了你们,一个我心里最信任的男人,一个是我心里最爱的男人,我不相信自己最信任的男人会做出伤害我的事,我也舍不得自己最爱的男人去死,所以不惜一切代价都想要来到这里,向最信任的男人问个清楚,为最心爱的男人寻得解药,可你呢?”我吸了口气,转身看向身后之人,一手指着战天齐接着苦苦再溢出三个字,“可他呢…” 宁玄朗低了眸,一句话也未说,到时战天齐向我走了过来,面上依旧没有波澜,依旧淡定自若,“我们若不这么做,又怎能引你至此?又怎能如此不动声色的瞒过那些人的眼睛?” “那些人?”我的心头一怔,针对他的话,一些疑虑瞬间袭上心头。 我是见到他们太过于冲动了么?竟没有想到一点,他们为何要这么做? 战天齐定定的看着我,“我承诺过,我会还原每一件事情的真相,现在我们所做的一切就是在让真相自己浮出水面。” 此刻,我迎上那双沉寂如水的深瞳,我突然很镇定,“真相到底是什么?” 战天齐此刻这张容颜离得我很近,却是如深雪一般寂静冷然,犹如万古玄冰。 “真相就是…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父亲演的一场戏。”战天齐我说完了这一句让我全身都感觉到灼烧的话后,垂了眸。 “战天齐,我父亲己死,不管他生前做过什么?死者为大,请你尊重他。”我咬了牙,完全不给他一点情面。 战天齐眼神中微微一颤,缓缓抬了头,眸光 直逼向我,“你还真以为你那父亲己下到黄泉?” 我心头一怔,像是什么紧揪了一把我的心,直视他的眸光,声音己见一丝颤抖,“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战天齐是直视我,紧抿着薄唇,不语。 这时,身边的宁玄朗深沉的回答了我,“他的意思是,你的父亲并未死。” 我的双眸一颤,宁玄朗的这句话就如轰雷一般在我脑中炸开来,让我根本就知道如何去思考。 我唯一能做的举动就是颤抖着摇头嘀咕,“这不可能?这不可能…不可能…” 我垂眸像是麻木了知觉意识一般,全身冰冷。 直到一个念头唤醒了我所有的意识,我抬起根本不敢相信的双眸看着一脸冷漠的战天齐,叠叠而问,“这怎么可能…父亲由你亲自监斩…我 …我走出宫门之时…我还亲眼所见父亲与哑叔的头颅…他们,他们高挂在城门之上…他又怎么可能…没有死…” 战天齐看着我,那双深瞳,虽然依旧沉寂如水,但己有了痛意,“挂在城门之上的头颅是你父亲的那张脸不假,可人却不是你的父亲,而是与你父亲长得一模一样的双生兄弟,云归,也就是一直护在你母亲身边的云先生。” 云先生三个字在我心中翻腾,我感觉到这一刻我的呼吸开始急促,所有的记忆回到那日高挂在城门之上的两个头颅之上。 云先生与父亲是双生兄弟? 我颤抖的眼神看向一旁的宁玄朗,一瞬间,竟连脚也立不住了,眼前顿时一团黑暗,身子如同落叶一般往下坠落,腰间一紧,待我睁开双眸,是战天齐从身后扶住了我。 我软倒在他的怀里,回想着方才战天齐所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 宁玄朗走了过来,痛惜的看着我道:“云先生与你父亲是双生兄弟,同是云氏家族的血脉,也同是西域神医门下的药徒,云先生的医术了得,你的父亲也是医术了得,你的父亲心里一直以复国为己任,想方设法接近当时在朝中呼风唤雨的老魏王,终于他成功的成为了老魏王的门徒,可云先生不一样,他生性淡漠,从未想过要复国,而是云游四海,普助众生,直到遇到了你的母亲慧敏郡主,他对你母亲一见倾心,他这才选择了留在京城,可你的母亲却爱上了你的父亲,你父亲为了成为老魏王的郡马爷,便舍弃你的亲生母亲慧心郡主,娶了慧敏郡主,云先生负气离去,直到传来魏家的噩耗,云先生才返回京城,一直留在患了失心疯的慧敏郡主身边不离不弃。” 我不相信,用力推开扶住我的战天齐,颤抖着扬了声音,“简直就是一派胡言,云先生与父亲虽同姓,可他们不可能是同胞双生兄弟,他们的样貌完全不一样。” 宁玄朗与战天齐相互顿了一下,我却垂了眸,虽然扬声中带着抗拒,可心里却莫名的袭上了害怕感。 这丝害怕,似乎是感受到了事实真相的害怕。 我不敢抬眸看向眼前的两个人,只想沉淀在自己的那些隐隐的抗拒之中。 宁玄朗带着怜悯的声音重又在我耳边响起,“丫头,你父亲与云先生同出西域神医门下,他们唯一不同的就是云先生善于解毒,而你的父亲善于易容术,如今你父亲的易容术己达到出神入化的地步,易容,易形,易声,这些你自己也亲眼所见,而这些云先生根本就做不到。” 易容,易形,易声? 这句话让我想起了太子府里的胖嫂,想起了云先生给我用的那些易声的药水。 更想起了,当时真正的云先生为我易容逃出齐王府之时,他三番两次叮嘱我不能出声,因为 他只能易容,根本不会易声。 可如今一直跟在我身边的胖嫂… 我不敢再想下去,越想,就越偏向他们所说的这一切。 “我知道你不敢相信这些日子一直陪伴在你左右的云先生就是你那并未死的父亲,可是这些都是事实。”战天齐从袖中掏出二副画像,在我面前慢慢的展开来,“这二副画像是青云远赴西域神医门带回来的证物,西城神医门,所有的入室弟子,出师下山之前都要留下一副自己的画像在神医门,这副就是云先生的画像。” 战天齐将一副画像呈现在我的面前,提字人是荣归。 画像上的人正是云先生年轻的模样。 虽然我未见过云先生年青之时的模样,可我曾从云雀的房间里看到过,云先生年青之时抱着小云雀的一副画像,与面前这画像之上的荣归是一模一样。 那这副画像正是云先生无疑。 战天齐轻轻的将呈现在我面前的云先生画像慢慢的放至一旁,又将另一副画像递至我的面前,“这副便是你父亲的画像。” 我眸中一怔,眼前这副画像上的人竟与云先生年青之时是一模一样,形同一人。 而上面的提字人是云荣,父亲的真名是云荣。 我匆匆收回了眸光,心里的那些思绪翻腾开来,袖中的双手己握得紧紧,紧得一阵冷汗从我手心淌过。 我狠狠的咬牙,却依旧止不住那丝颤抖。 待到战天齐将我面前的两副画像都收了起来后。 一瞬间,我们三人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我在止不住的颤抖,面前的俩人纷纷看着我,却紧抿着薄唇,下一刻都不知如何开口说话。 直到一瞬后,我抬起双眸,冷冷看着他们俩 ,指甲已经嵌进肉里,“你们是想告诉我,我唤了十几年的父亲原来是长这画上的这副模样。” 战天齐眸中含痛的看着我,宁玄朗见他不语,便向我点了头,“他与云先生形同一人,可你父亲心机算尽,为了能够成功的接近老魏王,接近魏王府的二位郡主,他就必须改头换面,成为京城的第一美男子。” 我仍不敢去相信,扬声再次问道:“那日抓入大牢的分明是父亲,临死之时,我还去大牢见过他最后一面,可为何最后死的不是他,而是云先生?” 战天齐垂眸一声轻叹,“也许就是那日,你的父亲利用易容易形易声术与云先生调换了身份,从而让云先生代他一死,他便从此成了这些日子一直护在你身边的云先生。” 那日,竟是在那日。 我记得,我是让哑叔替子亚一死,没想到,最后与我一同走出大牢的竟是父亲,而不是云先 生,那么之后所发生的一切… “你父亲出了大牢,便带着子亚回归竹屋,那晚,我带你去华府竹屋,你那个单纯的哥哥其实己经告诉了我们,他说,那竹屋之中没有云先生,只有父亲。”战天齐的声音再次窜入我的耳中。 是的,我记得子亚哥哥曾说过这样的话,我还起了疑心,可是并未想太多,只是觉得子亚哥哥己认云先生为父,母亲为母,一家三口,理所当然不再唤云先生,我没想到,子亚哥哥口中的父亲原来真是我们的父亲。 我颓废的转了眸,声音仍还是带着颤抖,“就算你们说的都是事实,这只是事实真相的一部份,云雀与子亚哥哥还有母亲的死,这些才是我想要知道的真相。” 战天齐定定的看着我半响,最后他只说了一句,“至于这些真相,还是让你父亲亲口告诉你吧。” “你是在告诉我,他们的死与父亲有关?”我再次收紧指尖,己经觉得指甲刺入皮肉之中的刺痛了。 战天齐仍是定定的看着我,宁玄朗在身边低沉的叹了一声,“丫头,所有的一切很快就会要水落石出了。” 很快就会水落石出的真相,我在心里自嘲一笑,笑得悲惨痛苦。 “启禀王爷,属下等人抓到一名奸细。”突然从帐外传来一声禀告,完全打断了这帐中沉重。 第242章 我一怔,还未来得及反应,手上一紧,战天齐将我拉入了屏风垂帘后。 战天齐向我做出一个让我不要出声的手势。 我刹时明白了他的意思,转眸抿唇调理好自己的气息,尽量做到不会轻易让人发现。 突然耳边却只闻宁玄朗高扬起声音道:“带进来。” “是。” 战天齐小心翼翼的掀起屏风垂帘一角,我可以借着那条缝隙看到帐外有二名士兵押着一名女子入内。 我的心头一紧,发现入内扑通一声颤抖的跪在地上的女子竟是红姐。 心下感到一阵不安,心念想着,莫不是红姐替我飞鸽传信之事己让人发现了,如今当作奸细辑拿了? 这糟糕的念头闪过我的眸间,还未来得及如何去思考这件事情,只闻帐外几声熟悉的声音吵闹入内。 “八弟,你这是存心与我过不去。”是那肥胖大将的声音。 “四哥,这女子乃奸细,己经人证物证都在,四哥想要冲冠一怒为红颜,那也得让咱们王爷相信才行。”回话的亦是那熟悉的年青将军。 一个老四,一个老八,听俩人之间的争吵之意。 老四的口气是带着替红姐求情而来,我记得,昨夜伺候老四的是红姐。 然而这个老八向来与老四作对,如今只怕也是存心前来阻拦老四为红姐求情的。 这样一搅合,红姐岂不是更加危险? “你…”老四似乎被气得无言以对。 然而在此时又一丝熟悉的声音从帐外而来,“王爷在此,你们俩都少说一句。” 是那八将之中最为厉害的老五宗元,宗元在军中是这八将之中影响力最高的一位将军。 我揪着一颗心听着宗元的一字一句,“王爷,这名女子以飞鸽传书形式,欲要传书给战军,依这信上 的内容,这名女子很显然是战军派来我军中盗取解药的,好再被兄弟们发现,及时截下这封信,请王爷过目。” 宗元递给宁玄朗的信是我要红姐绑在鸽子腿上的血书。 宁玄朗接过血书,展开后,字字句句看在眼里,眉目也渐渐的拧紧。 直到宁玄朗收起手中的血书之时,堂下的老四看着地上瑟瑟发抖的红姐,作辑求情道:“王爷,红嫣只是一个弱女子,我不相信她是奸细。” 老四的话刚落,身在一旁的老八便又呛上了,“四哥,是不是她,可是有人亲眼看见,你不相信那可不成,众多兄弟都看着呢?” 老八狠狠的眸光怒绞着一脸得意的老八,只能收紧拳头,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老八仍是一事得意的模样,似乎看到老四脸上的忧心与愤怒,他便越发得意起来,直到他转眸邪魅一笑,“王爷,依属下之见,无论此女是不是奸细,我 们绝不能放过任何一名有嫌疑之人,宁可杀错一千,也不可放过一人。” 这狠话落入我的心头,就如一把尖刀直插入我的心。 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红姐有事,我的情绪一拥而上,再也忍不住了,我欲要迈步冲出去之时。 左肩一麻,我的穴道己被身边的战天齐出手封住,他的眼中很深,“你要做什么?” 我收回眸光道:“这事是我让红姐去做的,信也是我写的,这一切都不关红姐的事,我不能让红姐有事。” 战天齐顿了一下,深黑的眼睛里渐渐流露出怜悯的神色,“无论此信是何人所传,又或是何人所写,按照军规,她这一次都是在劫难逃。” 我冷冷看着他,虽然全身因穴道被封住而动弹不得,可本就收紧的双手,此时己在我咬牙的瞬间指甲已经嵌进手心的肉里,我悲愤的仍还是将声音压至最低。 “可红姐是为了帮我,而且那封信上的内容是因为替你寻得解药一事失败,我想告知太子府中人为你体内的毒再拖延一些时间,我好再另想办法寻得解救,可如今你们…” “我知道,可是此事一旦暴露,那我们所做的一切都将前功尽弃,这是特意给那些人演的一场戏,还未落幕,绝不能就此放弃。”他皱了眉,眸中流露的不再是怜悯的神色,而是在害怕我一时冲动而令他产生的一丝急切。 我明白他的意思,如今两军对战只不过是他与宁玄朗演的一场戏。 他们是在引蛇出洞,可若是这场戏就此暴露,所有的一切都将付之东流,然而还有我一直想要知道的答案。 念头飞快的闪过我的眼前,这一刻,我乱了,茫然了,我是真的不知该如何抉择。 我低了眸,不再看他,只是带着愧疚的看着正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却又不知如何为自己洗脱嫌疑的红 姐,她是在替我受过。 我低声咬牙而出,“可红姐怎么办?她是无辜的。” 手上一紧,战天齐握住了我己收得紧紧的手,他应当是发现了我此时指甲己嵌入皮肉之中,他用手一点一点将我的手指慢拨开来,令我的手不再收紧指尖。 久违的温柔气息拂在我的耳边,“你先别着急,宁兄是知情人,他看到你所写的信,定会知道这名女子是替你行事,自然不会就这么轻易处断了这名女子,只要拖些时间,事情就一定还有转机。” 我觉得他言之有理,当下我也无能为力,只能下意识的控制自己的情绪。 左肩一丝力道而来,他解开了我的穴道。 我抬眸向他,他唇边轻轻一笑,“若她真的拿你当姐妹,我答应你,她就不会死。” 我微微皱了眉,看向他唇边的轻笑与眸中沉寂,感受着他手心给我传来的温暖。 为何我会觉得我的心这一刻在慢慢的向他靠近,想要拉回这颗心的力量己完全不剩了。 我终于明白了一件事,原来有他在身边,我的心仍还是会因他而跳动,因他而感到温暖。 “抬起头来。”帐外宁玄充冷冷的声音响起。 我收回那些思绪再次探入屏风外,红姐颤颤的抬起了头,额头己满是一片冷汗,可见此时她的心里是有多恐慌。 “这封信是你所写?”宁玄朗扬起手里的血书。 红姐面容苍白的似是沉默了一会儿。 我揪着一颗心,心里默念着好几次让她不要承认,可终是让我看见红姐点了头。 我的手上一紧,战天齐加大力度握紧了我的手。 我心里痛惜的暗叹,红姐真傻,为何要承认,若不承认,也许还能拖些时间。 “那你说说,这信上写了什么内容?”宁玄朗一丝冷笑而过,拧起手中的血书。 我心下一沉,战天刘握着我的手也微微松懈了一 分力道。 宁玄朗这招真聪明。 红姐当时并未看到我在衣角上所写的内容,很显然,她自然也说不出信上的内容。 这样一来,宁玄朗便可以找个理由将红姐押后审问,揪出幕后之人。 我心下长长一叹,看向身边的战天齐,他眸中依旧带着深沉之色,可唇边己落下了淡然的笑意。 然而此时的红姐也拧紧双眉,似乎在心里盘算着许多种我可能会写下的内容。 可到最后,她终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宁玄朗仍是带着冷冷的笑意,抬起手边的茶水轻抿了一口后,淡淡的对红姐说道:“你若说出这封信上的内容,本王便免你一死。” 这话一落,帐中的几人面上都有了神色。 然而一直焦急万分的老四面上突现一丝惊喜之色,连忙凑向地上跪着的红姐催促道:“红嫣,你快说啊,王爷都说了,只要你说出这信上的内容,可免你 一死,你倒是快说啊…” 在老四的催促之下,宗元与老八也亦是面色紧崩。 然而红姐却是面色紧张,额头的汗水也是流得越来越急,一双慌乱的眸子转了好几回,泪水慌乱急切而下,可终是不知信上的内容。 她恐慌且又颤抖的洒泪看着在旁干着急的老四颤颤说道:“奴家是…是真的…真的不知道…这信上写着…什么…什么内容…” “唉…”老四绝望重叹一声,直起身子重重的拍着自己的脑门子。 当然在一旁看好戏的老八,从方才紧崩的一张脸开始变得更加的幸灾乐祸起来,“四哥,你这红颜今日怕是保不住了。” “你住口。”老四握拳咬了牙怒视老八。 一瞬间四目相对,就在俩人随即引起一场打斗之时,只闻宁玄朗高扬了一声,“来人…” “在。”帐外走进两名士兵作辑候命。 宁玄朗冷冷的看向地上一脸慌乱的红姐道:“将此人押拄大牢,没本王的命令,不许任何人靠近她。” “是。”两名士兵伸手便去捉拿地上跪着的红姐。 红姐吓得连声音也快发不出了,哭着朝身边的老四伸手喊道:“将…军…将军…” “红嫣…”老四也跟随红姐而去。 整个帐营之中只剩下了一脸莫然不解的老八与宗元。 “王爷,您这是何意?”宗元上前不解的问道。 宁玄朗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转眸后,将手中的血书又细细的看了一遍,半响才答。 “连信上写了什么她都不知,可见她并不是写信之人,也并不是真正的奸细,真正的奸细还留在我们的军营之中,她只不过是让人利用了而己,如今这颗利用的棋子被捕,那下棋之人必会觉得这颗棋子己危及了他的性命,定会来灭口,我们静观其变便是。” “王爷这招真是高明。”老八面上一悦,连连称赞。 宗元便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紧皱了一丝眉。 “若无其他事情,两位将军请回营休整吧。” “是。” 第243章 待这俩人走后,我的一颗心也终是落下了。 下一瞬间,我发现自己与战天齐的距离过于亲密,仍还是有些介意的从他的手中抽开了手,一眼也未看他,便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宁玄朗转眸看向我,从袖中取出那块血书递向我,“还好我识得你的字迹。” 我伸手收回那封血书,坐在桌前,沉默了半响后,抬眸看向面前的宁玄朗开口道:“既然这封血书没有传出去,那就给我解药吧。” 宁玄朗眸中一颤,下一瞬间,他的眸光落在了我的身后之人上。 身后的战天齐也缓缓的坐了下来,“我也正有此意,也是时候让他们一见了。” 我耳闻战天齐的话,心里一怔,眸光逼向他索问道:“你知道他是谁?” 战天齐从我的眸光中有些暗沉的转了眸,“若是可以,我宁愿这一辈子都不知道他是谁。” 战天齐的这一句话让我心里莫名的多了一种负罪感,为何会有这种感觉? 是我的心里开始一点一点的想到了那面具背后藏着的是一张我非常熟悉的脸。 “这是解药,你也可先服用一颗,可解你体内的毒。”宁玄朗的一句话打断了我的思绪,更让我觉得有些不解,“你知道我体内所中是何毒?” 纳兰珞查了许久也不知我体内所中何毒,宁玄朗居然会知道? 宁玄朗的眸光在我不解的面上稍稍停留了一会儿,而后叹了一声答了我的话。 “你体内的毒乃西城的失魂散,应当是你父亲所为,幸得高人将你体内的毒素分解了一半,让你苏醒了过来,可是同样的也加快了你体内毒素的发作时间,估计发作的时间也就是这俩日,这也是为何战兄要选择在今晚与你说明这一切的原因,他是怕你坚持不下去。” 我随着宁玄朗的这一句话,眸光移向一旁一 脸暗沉的战天齐。 战天齐也看向我,四目相对,彼此不说话却依旧能感觉到他此刻的心里要想什么? 而我的心也莫名的再次觉得温暖起来,那种温暖其实就是一瞬间的淌过我的心窝,但我依旧觉得很暖很暖。 “你体内还有一种毒,若我没有猜错,应当是花蛊毒。”宁玄朗接着的一语响在我的耳边,引得我眸中一颤,我体内竟还中一种毒。 我匆匆转眸看向宁玄朗,皱眉反问了一句,“花蛊毒?” 我从未听过的一种毒,而且我细想之下,又是何人在无形之中向我下了毒,我竟丝毫不知。 宁玄朗眸光看向不远处的烛光,眸中反衬着一种淡淡的光晕,声音也随着一声长叹而来。 “江湖之中除了北漠冰山之上的毒翁,还有圣毒教的圣毒手,圣毒手常以毒花与毒虫炼就毒药,你所中之毒便是圣毒教的花蛊毒,这种毒其实就是一只未唤醒的蛊虫,只要下毒之人摇晃控 制这只蛊虫的铃铛,你在一瞬间便会失去本有的意识,所有的一切都只会为他所用。” 蛊虫,圣毒教,铃铛? 我的眼前闪过一幕,似乎有铃铛在我的眼前出现过,细想之下,我的心中有了答案。 “我己知是何人所为了。” 是青禾,那日在后山,她高傲的从我身边而过之时,我闻到了一股莫名的香味,还有一阵若隐若现的铃铛声。 也难怪,她心中如此有把握能利用我得到解药,从而又能不让我走出这个军营,原来,是她对我下了花蛊毒,这样,只要她唤醒我体内蛊虫,我便会为她所用。 青禾是圣毒教的人,可她为何会让面具人所利用,难道面具人也是圣毒教的人? 此时,我己经在心中绘成了一个大概,父亲就是一直隐藏在我的身边的云先生,而这个面具人也能将我的一切都掌握在他的手中。 无非就只有一种可能,父亲与这面具人己经 达成了结盟。 宁玄朗突然伸手向我,两指扣在了我的脉搏之上。 我转眸看向身边的战天齐,他眸中满是忧心之色,这一刻,我知道他是在担心我。 我不语,转眸之时,轻咬了双唇。 半响后,宁玄朗唇边微微一笑,看了一眼身边的战天齐,又看向我,“好再丫头你体内的这只蛊虫还没有被唤醒,如今虽然没有可以解除你体内蛊虫的解药,但我知道有一种方法可逼出你体内的蛊虫,只要我与战兄联手将内力打入你的体内,便可逼出你体内的蛊虫,只是…” 宁玄朗的话到一半却莫名的停了下来。 “只是什么?”战天齐心急一问。 “只是逼出这蛊虫期间,丫头可能会受一些痛苦。”宁玄朗眸中带着痛惜的看着我。 我只是微微一笑,从宁玄朗的手中收回了手,看向眼前两双为我而痛的眼睛,唇边的笑意更深了,“无事,痛不算什么,我相信我能受得住 ,你们动手吧。” 我的话刚落,我看到战天齐的眼神很深,他的眼神在告诉我他很痛。 我转了眸,沉甸甸的闭上了双眼,我不敢再看他。 直到耳边传来他们俩人起身向我身后走去的脚步声,我的心开始慢慢的舒张开来,深吸了一口气,再痛我也要忍过去。 “丫头,你忍住了…”是宁玄朗颤抖的声音。 战天齐没有说话,这一刻,我情愿他不说。 接着便是一股力道自我身后直接打入我的五脏六腑。 顿时,我的五脏六腑像是被什么要炸开了一样,气流开始在我的体内乱窜。 剧痛感袭上我的五脏六腑,我狠狠一咬牙,冷汗开始伴着生痛的从我的每个毛孔之中钻出。 我以为我能承受得住这种痛苦,可到最后我还是失败了,我痛苦的叫了出来。 “啊…” 在我一声痛苦的叫声过后,我耳边传来一丝痛惜且又急切的声音,“住手…快住手,她快挺不住了…” 是战天齐的声音,他的声音透着他从未有过的急切。 这样的声音,我好像是第一次听到,可是这声音混着我体内难忍的痛苦,有些模糊的响在我耳边,这对我来说,是不是有些可惜了。 “不行,内力己打入她五脏六腑之中,若就此住手,她会五脏六腑破裂而亡。”宁玄朗带着颤抖的声音低吼道。 这句话我听得十分的清楚,我再一次狠狠咬了双唇,唇边己溢出一血迹。 我只想利用这咬唇之痛来提醒自己,一定要坚持下去,不能晕炫,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我去做。 “蝶衣…快…快咬住我的手…” 这颤抖的声音滑过我的耳边,我若有若无的 意识让我猛然抬了眼。 模糊之中,我看到一只大手己放在我的唇边,再抬眸看向这只手的主人。 我却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战天齐,当初那个冷漠且又淡定的战天齐己浑然不见了。 我的手缓缓抬起,吃力的想要伸向他的眼睛,突然一丝暖流顺着我的指尖流下,我的手指微微颤动。 这是什么?好像是泪,没错,是他为我流的泪。 “快咬…”这一声在颤抖,喑哑的声音一如那日北漠之时他抱着奄奄一息的我,是一模一样,甚至比那一次他的声音还要暗哑,还要颤抖。 我看着他眸中痛得颤抖,体内的痛苦己让我什么也说不出来,我紧紧的咬着自己的溢血的双唇,摇头。 “我求你…求你…快咬…”他用力乞求,泪水己打湿了他的面。 我仍是摇头,不敢再看他,只能下意识的闭 上双眸,闭眸之时,我亲眼所见他张嘴又闭嘴,喉间竟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直到我体内一股强大的力量直冲我的胸口,撕心裂肺的痛苦加倍而来。 我瞪大眼眸,仰头痛叫了一声,“啊…” 就在我张嘴之迹,一只手塞入我的嘴中,我忍不住的狠狠的咬了下去。 虽然我知道那是战天齐的手,可我还是忍不住却又在拼命摇着头的咬了下去。 牙齿没入皮肉之中,我看着战天齐只是紧皱了眉,连一丁点儿的声音也没有发出。 眸中的泪己止,额头的冷汗却一波接着一波。 直到我感觉到喉间一股东西向我逼来,松开战天齐的手,一口浓浓的血水直接吐到了地上。 血水之中一只还未唤醒的蛊虫混着血浓躺在地上。 随着宁玄朗的一声长叹,我开始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一瞬间除了黑暗,我己经什么也看不 到了。 只听到耳边,传来他们俩人的对话。 “没事了,放心吧,蛊虫己经逼了出来,丫头睡一觉醒来便会无事。”迷糊之中是宁玄朗的声音。 “多谢。”战天齐的两个字响在我的耳边,额头袭过一丝温暖,是他在为我试汗。 “谢就免了吧,我做的这些,你又不是不懂。” “她这一生有你这样的知己,老天待她不薄。” “她这一生有你这样爱着她,老天确实是待她不薄。” 这样的对话我听得清清楚楚,想要睁眸,却无力,只能这样默默的听着他们诉出的每一句话。 “要不要再喝两杯?”宁玄朗带着笑意的问道,将这气氛又稍缓和了一些。 “想要与我一较酒量?”战天齐替我理好被 子,床榻微微一动弹,他起了身。 “我有自知自明,试问这么多次,我有哪一次是赢过你的?”宁玄朗长叹了一声。 “一直都是你没有尽全力而己,多谢手下留情。” “哈哈…” 一阵笑声伴着酒香而来,他们开始把酒言欢,而我也开始觉得他们的言欢己渐渐模糊,最后沉沉的睡去。 第244章 感觉睡了一觉,睁开双眸之时,一双深沉的眸子落入我的眸中。 这样近的距离看着这双眸子竟莫名的觉得有些不适应。 我微微转了眸,动了动身子,战天齐连忙伸手将我扶了起来,原本他是想要令我靠在他的结实的怀里,也不知怎么,也许是他也不太适应,也许是我们彼此之间那道鸿沟令我们彼此都觉得陌生。 他还是小心翼翼的让我靠在了床沿上,替我理了理被子,问我道:“感觉好些了么?” 我微微点了点头,声音有些小,“好些了。” 他便不再多话,这样的气氛太过紧张沉闷,我太过于了解他,他也同样的了解我。 这个时候的我们,似乎都己经习惯了彼此之间沉默,彼此之间的无言以对。 我突然想到宁玄朗,抬眸四处望了望,偌大的帐 营之中除了我与战天齐,根本就没有发现宁玄朗的踪影。 “宁兄说他今日怕是贪杯了,有些头晕,先去找个地方躺会儿。”战天齐看出了我的心思。 我便收回了四处寻觅的眸光,也不看他,垂眸之时,突觉得胸口一阵绞痛,那一阵痛我本以为我能承受得住,谁知,一波未平,胸口的绞痛接踵而来。 我开始呼吸困难,紧紧的揪着胸口,一瞬间我发觉我的四肢也开始僵硬起来,揪着胸口的手竟不能活动自如。 在我还未弄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之时,战天齐慌忙的给我递来了一颗解药,“快服下解药。” “这是…”我不解的看着他。 “这解药能解你体内的失魂散,快服下…”他将解药送入我的唇边。 我连忙张嘴服下解药,我想起了宁玄朗所说的我的发毒之日就在这俩日,是我体内的失魂散开始毒发了。 服下解药后,我微微运气,一瞬间我便觉得胸口的绞痛开始缓解,四肢也能一点一点的活动起来。 看来是这解药起到了效果。 “服下解药感觉好些了么?”他轻轻的在我耳边问道。 我抬眸看向他一比急切的双眸,我的眼前立即回忆起了在我昏迷之前所发生的那一幕。 我记得,那双急切的眸子里有这一生从未见过的东西。 他眸光紧紧的看着我,我微微皱了眉头问他,“若我今日没有服下解药,我就要死了对么?” 他急切的双眸微微一颤,看着我道:“你不会死的。” “其实有时候我真觉得死了比活着更好。”我转了眸,低沉的说出这一句话。 “对不起。”三个字沉重的响在我的耳边,是那般的熟悉,可是是我最不愿意听到的三个字,我不敢看他,淡淡的说道:“这句话,你己经说过了。” “可是这是我最想对你说的一句话。”他的气息拂在我的侧脸之上,令我感到生疼。 我竟在心里有些嘲讽的笑起自己来,转眸向他,想要说什么的时候,眸中一颤,眸光落在了他膝盖上那只缠着纱布的手上。 我的眼前闪过我狠狠咬下那只手的情景。 “没多大事,破点皮而己。”他微微收起了放在膝盖上的手。 我抬起含痛的眸光看向他,他唇边却是带着一丝笑,那丝笑分明是想让我心安。 “告诉我,你是何时知道我父亲还尚在人世?”我的声音在出口之时分明己见颤抖。 他唇边的笑意微微敛起,一瞬间眉头也皱了起来,似在沉默,又在似在犹豫。 半响,他终是看着我开了口,“本来这件事,我是想让你父亲亲口告诉你,可依你的性子,如今我只怕是瞒不过你了。” 我垂了眸,压抑着心底的情绪,“我知道你用心 良苦,我也知道你为此所承受的一切,无论事情结果如何,我答应过泉下的所有人,定会替他们讨回血债。” 手上一紧,是他手上的温暖让我的手不再颤抖。 接着他的声音响在我的耳边,“庵寺的一场大火,传来你的噩耗,可我始终不相信你我缘分就此结束,直到青云将云雀给他留下的一封书信给我看了后,我便知,你还活着,而且不只你还活着,你的父亲也尚在人世。” 那些不堪回首的回忆也随着他的每一字一句开始一点一点的落入我的眸中,也等同于开始一点一点的揭开了我心头的伤疤,我己经隐隐感觉到了那揭开伤疤的痛意。 突然他离开了我颤抖的手,从他的袖中取出一封书信,递向我,“这是云雀临死之时,留下的书信,那日,你潜入青云府中,青云给你看的那封书信并非是完整的书信,云雀她很聪明,却又逼不得己不这么做,所以她决定将这封书信的下半文用隐形药水给隐 藏了起来,也许她是在赌,赌青云是否能察觉到她这封书信的下半文,从而来解救你,可是这一局,云雀她赌输了,赌输了的代价就是自己替你一死,可她没有想到,自己的死竟还是无力挽救你被你父亲利用的命运。” 我颤抖的伸手接过他手中的信,信上的内容如刀一般的刻在我的心头,血淋淋的满是痛。 “原来云雀是第一个知晓这个秘密的人。”我哽咽的说完这一句话,眸中的泪水己不受我控制的从眼眶之中滑落,悄无声息的滑至我的唇边,带着苦涩痛楚。 “云雀是云先生的养女,虽然他们彼此相处的时间很少,可云雀是你们之中最了解云先生的人,你父亲无论他如何与云先生相像,可他终是瞒不过云雀的眼睛,云雀也许就是因为发现了这个秘密,所以才会被逼得走投无路。”他伸手轻轻的拨着我的头靠在他结实的肩膀之上。 我靠在他的肩膀之上,仍还是控制不住眸中的泪 水,出口的声音也开始颤抖得含糊不清,“他…为何…要…这么做?” “复国。”两个字重重的砸入我的心底,接着他又沉沉的叹了一声,“只有这样,他才能更好的利用你我,你被灵馨设计指控,我被迫向父皇进献琉璃珠从而保你性命,琉璃珠在父皇手中,没有麒麟之血等同于是两颗废珠,而麒麟之血的存在这世间只有一人知晓,此人就是你的母亲,然而这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就连庵寺大火也在他的计划之中,利用云雀之死,还有你母亲与子亚的死来激发你心中的仇恨,让你将矛头指向父皇,你再次接近我,步入皇家,你的目的是那两颗琉璃珠,看来,你父亲如今应当知晓了这麒麟之血的下落,所以他对琉璃珠己是志在必得。” 麒麟之血,琉璃珠,宝藏,父亲的目的是要利用我得到琉璃珠,而后用我体内的麒麟之血来启动宝藏。 原来父亲一直以来想要的都是宝藏。 “麒麟之血就在我的体内。”我从他的肩膀之上抽开来,眸光看入他的双眸之中。 他的那双深沉且又淡定的双眸,随着我这一句话猛然一颤,接着便是快速的转深,转沉。 就在一瞬间我竟看到了从不在眸中表露情绪的他,此刻他的眸中己有多种情绪在挣扎翻腾。 为何我会觉得他在怀疑我的话,眸中有一种惊讶,我以为他知道麒麟之血就在我的体内,他会感到惊喜,没想到我看到的竟是惊讶。 甚至这丝惊讶之中有怀疑,有忧虑,紧张,还有那止不住颤抖的害怕。 “这是我母亲离世之时告诉他的,麒麟之血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让外祖父注入了我的体内。”我看着他满腹情绪的双眸,拧着眉,不解的接着问道:“怎么了,你不相信我的话?” “不…”他神情有些紧张的摇了头,从我眸中转移视线之时,我第一次从他那袖中紧握的双手之上看到了止不住的颤抖。 突然他紧握住我的肩头,很正色的告诉我,“不要再去见面具人了,速速与我离开这里。” 我不知道他为何会突然有这样的反应,当我却不能答应他,不去见那面具人。 “不行,今夜我一定要见到他。” “不行,你今夜必须跟我离开这里。”他朝我扬了声音,连眸底也开始有了腥红。 “为什么?”我不解直视着他。 他腥红的双眸紧紧的看着我的眼睛,“没有为什么?你只要与我速速离开这里便好。” “你有事瞒我?”我咬了唇,心底的疑虑渐渐往上冒。 他只是看着我,迟迟不语,似乎决意不想告诉我事情的真相。 “到了如今,你竟还有事瞒我?”我甩开了他紧握在我肩头的手,不再看他。 我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如此激动,虽然心里知道他有事相瞒于我,定是为我着想,不想告诉我事情真相 ,也许是因为我知道事情真相后会比不知道反而更加的痛苦。 “对不…”他的那三字还未出口,我扬袖一挥,一丝白粉挥向他的鼻间。 我知道他的警惕性极高,在正常情况下,我是根本无法在他面前对他下药,可是在这种情况下,我知道,他此时并无心防我。 我抬眸看向他,他的双眸一怔,接着受这迷药的影响,他开始立不住脚,我伸手扶住了他,令他倒在我的身边。 第245章 这迷药是纳兰珞特意备给我防身之用,如今我却用在我战天齐的身上。 我轻抚着他的脸,眸光直直的看着他,唇边轻轻的笑着道:“我说过,这三个字在我心里,一直都是我最不愿意从你口中听到的话,所以,这次我无论如何都不会再让你有机会说出口。” 他眸中闪着太多的情绪,挣扎之中他显然明白了我话中的意思,紧紧的皱着眉,拼命的摇晃着头,想要保持着意识清醒。 可是这迷药己完全驾驭了他的意识,任他怎么压抑,怎么挣扎,他都无法再支撑起身子。 突然手上一紧,是他紧紧的握住了我的手,双眸己让惶恐全全占据,“不要去…不要去…” 他颤抖的乞求,这是他第一次挽留我,原来听他说一句不要去,是这种感觉。 我面上依旧带着一丝轻笑,“不管你还有什么事情瞒于我,但我知道,你瞒我之事定是与我有关,所以我不怪你,你好好睡一觉,我回来后,你若还不愿意相告于我,我亦不会逼你…” 我的话再也说不下去了,伸手抓住他的紧握着我的手的手,一点一点的掰开来。 “不要…不…”他努力的咬着牙,想要紧紧的抓牢我,不放开。 可是最后他终是敌不过药力,他的手无力的离开了我的手,连最后一丝声音也发不出来,直到绝望的闭上的双眸,沉沉的睡去。 “天齐,就让我再任性一回吧,我真的很想知道,到底是不是他,他为何要这么做?” 这是我安顿战天齐临走之时,最后看着他说的一句话。 我从未想过事情竟会发展到这一步,可是事实如此,竟然来了,那就需要去面对。 走出正营,一路上都未见任何人的踪影,也许是因为战天齐的出现,宁玄朗己经安排好了这里的一切。 我一路回了自己的营帐。 我知道,那营帐里定会有人在等着我。 掀开帐帘的那一瞬间,事情完全吻合我的猜测。 “你回来了?”青禾坐在桌前悠闲的品着手里茶水,转头看向我。 因为我的不语,甚至是因为我的故意为之。 青禾唇边露出一丝笑意,起身轻轻的走向我,“怎么?见到我很诧意?” 我看着她的唇边的笑意,心里却是笑笑,早己料到的结果,我又怎么会诧意? 但我面上仍要装作一副很惊诧的模样,毕竟想要鱼儿上钩,我多少也得牺牲一点儿。 “姑娘怎么会在这里?”我故作微微垂了眸,有些紧张不再看向她。 青禾眸光紧紧的盯着我的面容变化,是一味的想要从我的面容变化之中看出什么? 既是如此,那我便如她所愿。 “我当然是在等你啊。”青禾顿步在我的面前,脸上那丝笑意依旧不变。 眼前这个女子到底有多大的本事,我不知,可我唯一清楚就是,一个人急于做成一件事,那眸中的过度聒噪是根本无法遮掩的。 我故意避过她的眸光,跃过她的身子,边走边道:“夜深了,我有些累了,姑娘也速速回营歇息吧。” 我这话刚落,身后之人便朝我扬了声音,“真是 巧了,我方才来你这营中之时,不自觉的就喜欢上了你这里,听说,你如今深得王爷的疼爱,就连这住的地方都比我们那营帐要好上几倍。” 我脚下一顿,却不语,暗想着青禾这条鱼己经开始游向我了。 “不如这样吧,你就看在我救了你一命的份上,让我和你搭个伴,让我也住在这里,我可不想再与那些青楼女子住在同一个营帐之中。”青禾扬着手里的丝帕走向我,与我面对面,四目相视之时,她那唇边的笑意己更深了些。 我微微一抿唇,有些为难不愿的道:“这事可是要芳姐同意才成。” 突然手上一紧,青禾竟抚上了我的手,连声音也柔了下来,“方才我己同芳姐说过了,她说,只要你同意,她便不会说什么?”她眸光又深看了我一眼,微微敛了一丝笑,“难不成,你不愿意?” 袭着手上力度的渐大,我抬眸看向青禾那闪着亮光的眸子里,甩开了她的手,转身便要离开。 “既然姑娘喜欢这里,那姑娘就住在这里吧,我回姑娘的营帐歇息便是。” “听说红姐让人抓了?”扬起的声音自我身后窜 入我的耳中,引得我脚下一乱。 我深吸了口气,转了身,青禾己走至我的面前,那唇边的笑意犹在。 我也淡淡一笑,“青禾姑娘的消息可真是灵通,红姐是让人当作奸细给抓了,也不知这通风报信之人是不是就是眼前的青禾姑娘?” 红姐不是莽撞之人,定会选择极其隐蔽的地方引来信鸽,可是恰巧竟让那宗元跟前的人发现了红姐正在飞鸽传书,是凑巧,还是有人故意为之? 这样的顾虑便一下让我想到了眼前之人。 青禾的眸光因我的话微微有一丝颤意,不过一瞬间就恢复了如常,她收敛得极其的好,准! “我记得,我今日有与你说过,我可是冒着风险将你救入这军营之中,你不能出这军营,就连你的消息当然也丝毫不能带出这军营,只是可惜了这红姐却莫名的成了你的代罪羔羊。” 我微微收起了袖中的指尖,她一面看着我,一面绕着我走了一圈后,停在我的面前,一副得意的嘴脸看着我,突地又皱了一丝眉。 “只是我还有一事在纳闷,这红姐与你才识得不过几日,竟能这般死心踏地的替你行事,事败之后, 情愿去死也丝毫没有将你供出来,你华蝶衣这笼络人心的本事,我可真得好好学着点儿。” “这笼络人心的本事,姑娘向来比我擅长,姑娘想要与我学着点儿,实在是高看了我,我也不敢当。”我笑着看着她的那副嘴脸一点一点的僵硬,转眸之时,轻叹了一声,“其他的,我就不多说了,姑娘执意想要这营帐,就请便,我也不打扰姑娘歇息了,先去睡了。” “华蝶衣…”僵硬的三个字自青禾的牙缝之中挤出。 转身一瞬间,我只看到青禾将衣袖微微挽起,一只银色铃铛开始在我眼前摇晃起来。 果然猜得没错,下毒之人就是青禾。 随着铃声由小渐大的落入我的耳中,宁玄朗的话出现在我的眼前。 宁玄朗说了,我体内中了花蛊毒,而青禾手中摇晃的铃铛就是用来唤醒我体内的蛊虫。 随着铃声响起,我体内的蛊虫便会被唤醒,自然而然也能因我体内的蛊虫来牵引我的意识,让我所有的一切都为她所用。 看来这青禾果然上当了。 方才我故意装作有意避着她,有意对她有所隐瞒,三番两次想要远离她。 我是想要让她因此对我起疑心,也好借此机会来唤醒我体内的蛊虫,从而得知那颗解药就在我身上之事。 虽然方才宁玄朗与战天齐一同运气替我逼出了体内的蛊虫,但是我现在无论如何必须装作己受体内蛊虫所控制,而为这只铃铛所用。 我的眼神开始变得迷茫起来,四目无神之时,只是呆呆的看着青禾手里的铃铛。 很显然,青禾己经相信了我此时己受她所用。 只见她唇边泛起了笑意,“华蝶衣,看着我的眼睛。” 我听话的看向她的眼睛,她的眼睛微微眯起,眸中平日里的伪装己全然不见。 在我看来,此时的青禾完全又是另外一副模样,她对我而言,就等同于一个双面人,但我却一直觉得这个女人的眸中有属于她的故事。 她如此冒险想要从我手中夺得解药,究竟是想利用解药与她的主子谈何条件? “华蝶衣,我是你的主子,我现在问你,解药可 是到手了?”青禾微眯着眼睛看着我问道。 我装作眸中无神的向她点头,虽然不知花蛊毒被催发唤醒之后,所中毒之人是怎么一副模样? 可我亲眼见过,宁玄朗的迷幻之术,可以令对方毫无意识,言听计从。 也就在此时,青禾眸中己现了悦色,快速的伸手向我,“很好,快把解药交给我。” 我依旧眸中无神的向她点头,还僵硬的从袖中掏出早就准备好的解药放至她的手中。 这时,青禾面上一顿大喜,伸手从我手中夺过解药,还在手中细细的察看了一番。 从她面上的喜色,我看得出这解药对她而言是多么的重要。 下一瞬间,只见青禾飞快的收起了铃铛,“夜深了,你快回床上去歇着吧。” 我依旧点头,僵硬的跃过她的身子,迈出步子一步一步向床榻之上走去。 我不敢回头,故然看不到身后之人有何反应,直到当我躺上床榻之上,盖上被子的那一瞬间,我的耳边传来了青禾悄悄走出帐营的脚步声。 我心下微微一紧,看来青禾拿到解药的第一件事 情就是去见她的主子,足以证明青禾此时己心急如焚。 我便趁她走出帐营外后,我也悄悄的踏下床榻,一路小心翼翼的跟在了她的身后。 第246章 夜间带着清露的风灌入耳中,我将脚步放得很轻。 一路跟踪还算顺利,青禾三步一回首,四处张望,小心翼翼的躲避着人的眼睛。 我己经了解她的习惯,她回首张望之时,我便先她一步躲起来。 夜间虽暗,但军营之中有火把的光亮,仍还是可以将十米范围内的事物看得清清楚楚,固然,我便离青禾一直保持着十米之多的距离。 己走出军营有些距离了,眼看着十米之外的青禾一个转弯,几棵大树枝叶繁茂,己将我的视线阻隔,一瞬间便不见了青禾的身影。 我的心头一紧,便加快了脚下的步伐,跃过那几棵枝叶繁茂的大树,眸中一颤,连忙藏于大树之后。 “青禾,你胆子可是越来越大了?”说话的 人是那面具人,也是今日我千方百计想要见到的人。 “这一切都是被你所逼。”青禾的话直入我的耳中,引得我袖中的手一顿收紧。 “被我所逼?”根据面具人声音的转变,我听得出,面具人己转身面对青禾。 我此时更不能露脸,只能躲在这大树之后,因为我知道,只要不一个小心,便会让那面具人察觉。 “放了我父亲,否则明日太阳升起之时,那就是战天齐毒解醒来之时。”青禾高扬了声音。 面具人的手里抓着青禾的父亲,我终于明白了,为何青禾那日在山坡之上对一只受了伤的燕子起了怜惜之心。 “你…”面具人的声音带着肃杀的气愤,“你以为单凭一颗解药,你就能威胁到我?” 青禾却毫不畏惧,冷冷的笑了起来,“三郎分明己经紧张了,就别在自欺欺人了,战天齐明 后两日就会毒发,若我此时将解药奉上,这对三郎来说,所有的一切都会回到原点,如今宁玄朗的军队己打到了三湘,只要战天齐一死,宁玄朗便会直捣皇城,而这个时候也是三郎全揽大局之时,三郎又怎会错过此等机会?” 三郎?我自心里自嘲一笑。 “世间传闻圣毒教的少主是一名不可多得的奇女子,果然名不虚传。” “什么不可多得的奇女子?我还不是傻到同样的引狼入室,如今沦为三郎你手中的棋子…罢了,这些过往再忆起只会让我更加的恨你,如今只要你放了我父亲,接下来的一切我便会如你所愿。” 青禾的冷笑声中带着无尽的悔意,然而这中间又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父亲对我来说,我还有用,不过你放心,只要你如我所愿,将解药给我,我保你父亲安然无恙。” “我父亲到底对你有何用处?” “到时你会明白的。” “是不是为了她?” 从青禾的这声带着愤怒的声音中,引得我的心头一颤。 耳边想要急切的听到面具人的答案,可是面具人却并非直言,而只是重复了那一句原话,“我说过,到时你便会明白。” 我偷偷的探出了半个头,隔着一些枝叶我可清楚的看到青禾与那人面对面的站着。 突然只见那面具人从袖中取出一只瓶子递向面前的青禾道:“这是你这个月的药,想必你心里也清楚,看到这瓶药就如同看到你的父亲,也就证明你的父亲如今一切都安好。” 青禾伸出了颤抖的手,接过那瓶药之时,她紧紧的握在手中半响后,令我不敢相信的事情发生了。 哐当一声响,只见青禾将手中的那瓶药狠狠 的扔至一旁的石头之上,一瓶药砸得粉碎。 “我不会再相信你,除非我见到我父亲本人。” 面具人眸光含怒的看着青禾,“青禾,你不要再挑衅我的耐性。” 青禾冷冷的笑起,声音中带着无尽的绝望,“我怕什么?反正如今生不如死,你今日不放了我父亲,明日我们就一同下地狱吧。” “你…”一瞬间,只见面具人狠狠的掐住了青禾的喉咙,将青禾逼至身后的大树之上,手上一力度一瞬间伴着面具人眸中的怒火收紧。 “杀了…我,你也…得不到解药…反正我罪人一个,死有…余辜…”青禾的气息越来越脆弱。 面具人却是咬牙冷笑起,“又来一个不怕死之人,我成全你便是…” 我心下一紧,就在面具人加大手上力度之时,我不知自己是为何要出手相救青禾,飞出袖中 一根银针。 “啊…”只闻面具人闷哼了一声,手上一痛,趁着他疏于防备之时,我出掌相击于他,不甚被他发现,放开气息脆弱的青禾,一个飞身退后,便躲过了我的一掌。 青禾顺着大树倒下,我连忙上前扶住她。 青禾看见我的出现,眸中一颤,“你…” 我知道她在惊诧什么?现在也来不及与她解释,伸手将她扶了起来,“你没事吧。” “你…怎么…”青禾抚着自己的脖子,喘着大气就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我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后,转眸看向不远处正在运气逼出手上银针的面具人,一字一句的开了口,“你对我下的蛊虫,我早解了,方才所做的一切只不过是想要借你之力引他出现而己。” 面具人闻声眸光冷冷的看向我,眸中己泛起了阵阵情绪,是那样的熟悉。 “那解药…”青禾眸中怔然的看着我。 我微抿了唇,“解药也是假的,所以你不值得为了一颗假解药去死。” 青禾闻此言,双眸一点一点的放大,面色在一瞬间沉下,我还未来得及反应,眼前一闪,脖子上一凉,一只簪子狠狠的比在我的脖间。 “青禾,你要做什么?”我怔然的看着面色己转铁青的青禾,我方才救了她,她现在簪子比着我的脖子是何意? 青禾看着我,眸中一颤,脚下一步,将我挟持在她的身前,脖子己传来了簪子直入皮肉的疼痛,接着便是一丝沉重的声音响在我的耳边,“对不住了,我还不能死。” “放了她。”面具人冷冷的看着青禾。 青禾扬起冷声一笑,透着悲凉,“三郎,放了她,我还能活么?” 面具人冷冷的眸光落在我的脸上,那一瞬间,我的心开始随着这道眸光感觉到了痛意。 “你觉得你还有什么资格能与我谈条件?” 面具人转眸狠狠的瞪向青禾。 “我没有资格?”青禾扬声反问了一句后,便笑着接着道:“三郎,你可看清楚了,她就是我的资格,用她一命换我父亲一命,三郎觉得如何?” “你在找死。”面具人收紧了带着黑色手套的双手,长剑自腰间拨出,一道剑光极快的闪过我的眼前。 长剑在这一瞬间己怒指我与青禾。 青禾随着这剑光,分明手上有了颤音,似深吸了口气后,将我挟持得更紧了,“是,我是在找死,如今不只我在找死,我还要带着你心爱的女人一同去死。” 我的心在这一刻己停止了跳动,越不想去证实的事情,就越要这般残忍的出现。 战天睿,真的是你…我眸光紧紧的看着眼前这道熟悉的眸光。 “你…”战天睿从我身上转了眸。 青禾却自嘲的冷笑了起来,“三郎,你怕了?你是在害怕她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从而恨你,还是在害怕她没命知晓你的真实身份?” “住口…”战天睿怒吼了一声,而我依旧眸光不离他。 “好,我住口,想要她活命,就带我去见我父亲。”青禾挟持着我一点一点向战天睿走近。 我这才迈出一步,便见四周亮起了火把,我冷冷一笑,“你们谁都别想离开。” 话刚落,四周围的火把己快速的向我们包围起来。 “宁玄朗?”青禾在看到那个身影之后,面容大跌失色,转眸怒视我,“你…” 我直视青禾的眸光,淡淡的说道:“青禾,我是有心想要帮你,也给过你机会,可是你没有珍惜。” 青禾眸中发颤,手上的力度也在一点一点的松懈,直到一阵掌风而来,我脖子间的簪子轻轻 滑过我的皮肉,随着我的转身,簪落于地。 “啊…”青禾身受一掌抽离我的身子,直飞向身后的大树之上,弹出几米身子僵硬落地,胸口一阵抽触,口吐鲜血。 我心头一颤,欲要做什么的时候,腰间一紧,直直的后退一个熟悉的怀抱之中,瞬间脖子被战天睿五指扣住,比他五指更冷的是他的长剑。 长剑架于我脖间,只闻战天睿冷吼了一声,“都别过来…” “丫头…”我听见宁玄朗叫了我一声,抬眸看到火把之中的他高扬着手顿在了原地,四周围己围满了弓箭手。 我喘着气,对着身后之人痛心一语,“天睿,收手吧,这一切还来得及…” “收手?”战天睿冷冷一笑,架在我脖间的长剑离我又更近了一分,“我为何要收手,就凭他宁玄朗还想置我于死地,做梦…” 我的心如刀绞一般,痛得无声,眸中似有什 么滑落。 “九爷,好久不见。”宁玄朗站在离我们十米处的地方,脸上虽带着淡笑,可眸中却是一片焦虑。 听此言,宁玄朗应该早就得知了战天睿就是这幕后之人。 第247章 战天睿那冰冷且又陌生的声音响在我的耳边,“今日让淮南王动用这么多的兵力与本王一见,淮南王着实是抬爱本王了。” 宁玄朗仍是淡淡的笑着,“九爷深夜到访,如今又挟持我的丫头,敢问九爷,我若不这般抬爱于你,岂不是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战天睿丝毫不惧,持着手里的长剑,拉着我一步一步往后退去,“本王今日还真想离开这里,淮南王若不答应,就放箭吧。” 我心头一怔,暗叫不好,我在战天睿的挟持之下一边后退,一边高扬声音喊道:“宁哥哥,放箭…放箭…” 现如今四面都是弓箭手,只要此时万箭齐发,我与战天睿都将会射成刺猬。 虽然我还不能接受战天睿为何要做这些事情,可是我知道战天睿的存在就是心腹大患,定会又引来一 场腥风血雨。 然而此时我只听到一丝熟悉的声音,全然打断了我此时所有的念头。 “不要妄动!” 人群之中走出一个熟悉的身影,是战天齐。 他的眸光在火把之下带着这初冬之夜的冷,还有一片凄惨。 战天睿冰冷的长剑比着我的喉头,只要轻轻一用力,我便会丧生在他的剑下。 “原来八哥也在!”只闻战天睿一声轻轻的冷笑声响在我的耳边。 “天睿,我可以放了你,但你绝不能伤害她。”战天齐眸光紧绞着我,从这丝眸光之中,我感觉到了他锥心之痛。 “八哥,你不配说这样的话。”战天睿狠狠的咬了牙,声音响在我的耳边,我分明能听到战天睿这句话中带着颤音。 “放他走…”战天齐冷冷的下了令。 我眸光一瞬间不离的看着战天齐,一瞬间耳边一阵掌风而来,战天睿旋即立掌狠狠砍在我的脑后。 我只觉得眼前一黑,就晕过去了。 醒过来的时候,却是又冷又饿,而且手被绑着,动也动不了。 我一瞬间便想起了所有发生的事情,我如今被战天睿所挟持,那么此处是哪里? 现在天已经亮了,我眼前所看到的这一切,为何会如此熟悉? 流水的声音,风带着水气吹入这屋子里。 我虽然动弹不了,可是能从这熟悉的流水声,还有这丝熟悉的味道判断,这里是幽兰苑。 流水声是那面瀑布的声音,我又来了幽兰苑,没有想到,我竟是在这种情况之下再次来到了幽兰苑。 这屋也是我曾住过的地方,我四处看了一眼,屋里没有人,战天睿也不在。 我突觉腹中饥饿,不免头晕眼花,也不知我自己昏迷了多久,可是就这日头来看,如今己到了初冬, 太阳高升的位置,应当这个时辰己过了响午。 正在我判断时辰之时,却忽然闻到一阵阵诱人的香气,是膳食的味道。 果然,有人从外推门而入。 我不能动弹,自然不能看到进来的人是何人? 可是依脚步判断像是女子的轻柔脚步声,亦能排除不是战天睿。 “姐姐,你醒了?”声音自身后传来,这般的熟悉。 待到身后之人手持着一碗清粥走向我之时,我的眸中一颤,眼前不过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姑娘,面容清秀,尤其是那双眸子,水灵清澈,带着丝丝闪烁的光芒。 “你是…”我有些愕然的看着眼前这个笑着唤我姐姐的小姑娘。 眼前的小姑娘唇边微微敛了一丝笑,放下手中的清粥,水灵的眸子一闪一闪的看着我道:“姐姐不记得我了么?我是梓桐啊。” “梓桐?”好熟悉的名字,再一细细看清楚,眼前这个女孩就是那日爬上大树冒着生命危险也要取下她娘亲留下的那只风筝的梓桐。 欣喜之色袭上心头,可一瞬间我又觉得心头一凉,我记得梓桐与林绡之间的那段缘分,而我却因为想要引出那面具人,让林绡娶了那心懿郡主,成了郡马爷。 我带着一丝愧疚之意的看着眼前的梓桐,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突然手上一松,是梓桐解开了我手上捆绑的绳子,她还边说道:“姐姐怎么会把我忘了呢?我可是心里一直都惦记着姐姐。” 手上解除了绳子的束缚,我伸手轻抚上了梓桐的手,忙着解释道:“梓桐别误会,姐姐不是忘了你,只是女大十八变,一下子真有些认不出你来了。” 梓桐面上微微一笑,点头回道:“这个我相信,莫说姐姐识不出我,爹爹带着姐姐回来之时,我也差点没认出姐姐,这一别,大家的变化都挺大的。” 是啊,大家的变化都挺大的,有些人甚至大得不可思议。 梓桐像是看出我的心思,伸手端起身旁的清粥递向我,“姐姐饿了吧,这些都是姐姐爱吃的膳食。” 随着梓桐的这句话,我着眼望去,身边的食盒之中放着各种各样的清淡菜式,这些确实都是我爱吃的。 由于我的双脚被束缚,只能坐于床榻之上。 我伸手接过梓桐手中的清粥,淡淡的清香味扑鼻而来,我淡淡一笑,“这些都是你爹爹让你准备的吧?” 梓桐轻轻点了头,“姐姐说对了,都是按照爹爹的吩咐做的,爹爹说,姐姐喜清淡,尤爱这碗清粥。” 我抿唇尝了一口,这种淡淡的味道确实是我的所喜,从前不只淡而无味是何种味道,如今我尝到了,再喜的东西,若是变了质,就不是原来的那种味道了。 我深吸了口气问道:“你爹爹在何处?” 梓桐唇边的笑意微微敛回,眸中闪过一道光芒,而后又垂了眸,“爹爹说了,只要姐姐肯用膳,爹爹自然会来见姐姐。” 我仍是淡淡一笑,不再多说什么,反复几口用着手里的清粥。 梓桐也一边帮我递着食盒中的清淡小菜,我却是只喝粥,小菜丝毫未动。 “姐姐,林绡哥哥过得好么?”梓桐带着一丝犹豫的声音响在我的耳边。 我手上一顿,抿了一口清粥,抬头看向眼前之人满腹思绪的双眸,一时之间竟说出关于林绡的任何事。 梓桐抿唇微垂了眸,声音不再清脆,而是变得低沉含痛,“听爹爹说,林绡哥哥成亲了,还成了郡马爷,我就在想着,林绡哥哥的妻子长得一定很漂亮,林绡哥哥是大将军,娶的妻子一定得是有身份地位的女子…”她说到这里时,喉间一丝哽咽,到口的话没 有再继续,抬头勉强朝我一笑,“我为林绡哥哥感到高兴。” 我从这丝勉强的笑中看到了梓桐眸中闪着泪光,却还要在人前故作坚强,这样的她就如同当初的我一般,这样的酸楚,我曾体会,那是一种无尽的折磨。 “梓桐…”我暗哑一唤。 她唇边的勉强笑意拉得更长了,还加强了语气,“我没事,我是真的替林绡哥哥感到高兴。” 在她低落垂眸,想要遮挡住那些无尽的酸楚之时,我有一个念头闪过。 我在犹豫,我要告诉梓桐,林绡的婚事是被我所逼么? 正在我犹豫矛盾,却又说不出口之时,眼前的梓桐善解人意的遮掩住了自己的所有情绪,微微挪动了手边的清淡小菜,见丝毫未动,有些忧心的转了话题问我,“怎么了?姐姐觉得这些菜式不好吃?” “不是,我不是很饿。”我摇头,却只敢看她一眼,匆匆垂了眸。 “对不起,姐姐,父命难违,我不能放你走。”半响,梓桐含忧一叹。 我抬起双眸看向她,她眸中带着许多的顾忌,我忙轻笑点了头,“傻丫头,我没有怨你,而且这些我都知道。” 她扬眉一笑,“那姐姐就多吃一点吧,虽然逃不出去,但至少也能有力气撑到有人来救你。” 我心头微微一怔,从她的话中瞬间一阵恍然,笑了笑。 眼前我被关在此处,京城如今的局面又是如何?正是我焦心之处。 父亲预谋己久,战天睿野心勃勃,宁玄朗虽与战天齐同舟共济,可我仍是担心,担心事态有变。 这几日反反复复的做着噩梦,每一次都是冷汗浸身醒来,可每一次在梦境中所出现的情景都不一样,我不知道这些梦究竟哪个会成事实。 屋外有一丝响动,我持袖试去额头的汗水,苦于双脚被束缚,不能走动,只能微微移动着身子,掀开 床帘之时,我清楚的看见一道身影来来回回的印在窗纸之上。 “竟然来了,为何不进来?” 因我一声高扬,屋外之人顿在了原地,只闻一声吱呀声,门被由外而推开来。 战天睿走近我,直径坐在了桌前,是背对于我。 我看着这道背影自嘲一笑,“天睿,你知道么?你这背影让我纠结了数日,真没想到原来我纠结数日的一个迷题一直都出现在我的身边,还有你身上那丝熟悉的香味,其实从一开始我就应该想到是你。” “这只能证明你从始至终都未曾真正的了解过我?”他淡淡的回了我的话,听到杯落的声音,他手中的茶杯放得很沉。 第248章 我依旧对着他的背影,暗自在唇边露了笑,话语虽轻松,心里却是泛起了沉痛。 “你这话算说对了,一直以来,我都未曾了解过你,若我真正的了解你,我就会像你八哥一样,从一开始就知道是你,不会让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利用。” “住口,不许提他…”他转身朝我低吼了一声,声音中带着颤抖且又是一丝让人不懂的倦意。 我的眸光紧紧的盯着他脸上那块让人厌恶的面具,含恨的一语,“你这脸上的面具就当真这么让你喜欢?如今都还舍不得摘下,敢问一句,你要戴着这面具到何时?” 他起身向我走近了一步,伸手至我的下颌,将我下颌抬起,半眯着双眼,将我细细的瞧了一分,一丝淡淡的冷笑伴着他的声音而来,“你不 喜欢?” “想听实话?”我冷冷一笑,看着他那双因我的话而微微闪过一丝光芒的双眸。 他不语,只是微眨了眼。 “简直厌恶至极。”我收敛起唇边的那丝冷笑,伸手甩开他抬起我下颌的手,往床沿上重重一靠,不再看他。 “那就达到我的目的了,此时就更不能摘掉这块面具了。”床榻微微一沉,他也坐了下来,与我面对面,我依旧不看他。 我心头微微一颤,转眸向他,拧眉问道:“你这是何意?” 他从我的眸中抽离开来,轻轻的敲在自己的面具之上道:“想让你把所有的恨都放在这面具上。” 我有些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伸手握住了他敲在面具上的手,相劝道:“天睿,摘掉吧,你这样戴着它,只会让你越陷越深,再晚就回不了 头了。” 他那双不知何时变得这般清冷的眸子,紧紧的绞着我,淡淡的说道:“你这是在相劝我收手么?” 我握着他的手一怔,垂下双眸,心里开始隐隐作痛,我松开了他的手,带着沉沉的声音回了他的话。 “是,我是想劝你不要再这样执迷不悟下去了?难道做回当初那个放荡不羁,洒脱自如,不问世事,自由自在的战天睿不好么?” 最后一语,我说得心痛,双眸之中己然袭上了一丝灼热感。 他却笑了起来,笑声中带着我听得出的悲凉与凄美。 半响的笑声回荡在这屋间,声声令我刺耳。 待笑声停下,他的眸中泛起一丝痛意,“别再傻了,当初的那个战天睿己经被你杀死了,不过你放心,我会努力让你接受现在的战天睿。” 我的心头因他的话猛然一颤,抬起灼热的双眸紧紧的看着他。 他也直视于我,眸中的痛意越来越沉,直到我看到了一股肃杀之意之时,他对着我冷冷的说道:“你不是说过么?你的男人只能是这战国的王。” 我怔然的看着他,思绪随着他的话回到了那一幕。 一年前,我在庵寺受苦之时,他的出现确实给了我不少温暖,但也同时给我带来了不少不安。 那日,他告诉我,战天齐给我写了和离书,还要娶西楚晋婉郡主为妻。 我心燥不安,虽是觉得事有因,可终是压抑不住心里的那丝痛。 而战天睿却在那时告诉我,让我放弃,让我放弃对战天齐的思念与等候,让我与他一同离开这里。 那句话我知道他是真心的,他在心疼我,他想用性命守护我,照顾我。 可我给他的回答却是费尽了一片苦心,那并非是我的本意。 战天睿是一个好男人,他为我己经牺牲了不少,也失去了不少,我不想再连累他,所以对他说出一些狠心的话。 可我没想到,当初别有用心的一番话在战天睿的心里竟己驻成了大错? “所以只要我做了战国的王,我就有资格做你的男人。”战天睿的声音再次可怕的响在我的耳边。 我敛回当年的思绪,伸手紧紧的抚着那痛得难受的胸口,想要去解释。 “天睿,你误会了。” “我误会了?”他冷然一笑,紧紧的绞着我眸中满腹的愧疚说道:“这时隔不过一年的时辰,你的话每一个字,每一句都深深的刻在我的心 里,需要我从头到尾向你再重复一遍一年前你对我所说过的字字句句么?” 我痛惜摇头,“天睿,你听我说,我所说的误会,并不是在否认我当年所说过这些话,而是我是想告诉当年我之所以会说出这些话,是因为我知道我是一个弃妇,皇家的耻辱,而你是当朝九王爷,若我与你一同离开,你将失去你的所有,我是不想连累你,更不想因为我,让你成为全天下人口中议论的笑话…” 我的话还未完,他便开始生怒的冷冷的朝我低吼道:“住口,我不想听到你说这些话,如今你再说起这些,只会让我觉得你又在利用我对你的感情…” 他眸中的怒火一瞬间消失,化为了一丝恨,从而又笑着继续说道:“我知道了,你是想要逃离这里,想要去缓解你父亲与八哥之间的那场战争?” 我没有想到,他会认为想我,我只知道现在 任我怎么说,他似乎都己不再相信我。 我眸中有了泪,朝他拼命的摇头,“我…” 我终是没能说出心里想要说的话。 他却冷冷的看着我,半响,扬袖从床榻之上起了身,“你不用再多费口舌了,如今我就算放你走,也己然来不及了。” 我紧揪着自己的胸口一颤,看着他的背影,细想他的话,不解的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朝我转了身,看着我,一字一句的开了口,“你到现在还不知么?你的父亲就是一头恶狼,狼的血本就是冷的,他可以为了得到这个天下不惜一切,就算手上染上更多亲人的血,他都在所不惜。” 他口中的父亲,让我无言以对,泪水直直的滑过眼角。 接着他便又说起,“你父亲己得知宁玄朗与八哥的计划,如今他己在京城布下天罗地网,请 君入翁。” “不…不…”我脑中轰然一炸,战天睿的最后一句话己经验证了我这些日子反反复复的噩梦,两侧的泪水流得更急了。 我拼命的挣扎着身子,因脚被束缚,只能欠着身子,紧紧的拉着他的手乞求道:“放我走…天睿…我求你…求你放我走…京城是你的家…皇宫之中还有你的母妃,你难道…难道连你母妃都不顾了么?” 战天睿眸光落在我紧拉着他的手上。 下一刻,他弯腰抚起了倒在床榻之上挣扎的我,令我轻轻的靠在床沿之上,伸手温柔的为我拭去面上的泪水,声音柔和了下来。 “蝶衣,母妃与你同是我战天睿这一生要守护的人,我自然不会让她有事,你应当听说过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我眸中的泪一怔,颤抖着看着面前这个变得阴柔的男人,咬唇开了口,“你想坐收渔翁之利 ?” 他替我拭泪的手微微一顿,眸光看着我眸中怔然的泪水。 半响他收回了手,声音又恢复了一丝清冷,“我说过你父亲是一头恶狼,而我与他的合作也己结束,况且,他最后是想要置你于死地,我又怎能亲眼看着你去送死,你若死了,我做这一切又有何意义?” 他的话令我又是一丝不解,我不敢相信的问他,“你说…你说我父亲想要置我于死地?” 他点了头,“你体内曾中过他的失魂散,这是一种极强的麻醉药,他的目的就是想让你昏迷不醒,不再理会他与八哥之间的这场战争,他是你父亲,自然了解你的性子,你的心里放不下八哥,自然也会去阻止他们之间的这场战争,你若在这场战争之中出了意外,他又如何利用你体内的麒麟之血启动宝藏?” “你是说我父亲想要我体内的麒麟之血?” 我似乎有些懂了他话中意思。 他眸中微微闪过一丝光亮,虽有些犹豫,但仍是转了眸回了我的话。 “麒麟之血一旦注入人的体内,就会顺着心脉直入人的心脏,你儿时就注入了麒麟之血,这就证明,你体内的麒麟之血己与你心脏所融合,麒麟之血本就有起死回生的功效,当年你外祖父为何会冒此风险在你体内注入麒麟之血,是因为你在儿时己死过了一回,是麒麟之血在你体内代替了你的心脏,让你再次活了下来。” 当我听到这些,我实难相信,我竟然是死过一回的人? 只因年龄太小,我根本不知自己儿时的这段经历,到底是真是假? 可是也让我想到,这是当初外祖父为何会将麒麟之血注入我体内的原因。 外祖父疼爱我,自然不会让这危险之物留在我的体内,让我如今成为这世间最危险的人。 也许当初真是因为这麒麟之血有起死回生的功效,而外祖父是为了救我,才让麒麟代替我的心脏,让我重新活了下来… 想到这里的时候,突然我的眼前闪过一个可怕念头,抬起泪眸看向战天睿问道:“你说麒麟之血代替我的心脏让我活了下来,是否若有人想要得到麒麟之血启动琉璃珠唤醒麒麟兽打开宝藏,我就要死。” 第249章 战天睿的眸中闪过一丝痛意,朝我点了头,“麒麟之血是你的心脏,你若没了麒麟之血,就如同死人,而要取你体内麒麟之血的人就是你的父亲,你如今回去岂不是去送死?” 我的全身一颤,有一种痛自心底传来,是一种什么无形的牵扯着的痛,痛得令我阵阵抽触。 难怪战天齐在得知麒麟之血在我体内之时,他不赞同我去见战天睿,而是想带我与他一同离开。 战天齐是己得知了麒麟之血在我体内等同于我的心脏,我没有了麒麟之血,就等同于是一个死人。 所以战天齐他在害怕,害怕战天睿会因为我体内麒麟之血而对我不利。 突然肩头一紧,战天睿将我揽入了怀里,令我紧紧的贴在他温暖的胸膛之上,额头一丝轻抚而过,我木然的偎依在他的怀里,脑子里一片空白,只知不住的颤抖。 “不过你放心,不管他们哪一方获胜,只要有我在,你都不会有事。” 他轻柔的声音的气息拂在我的额头之上,我的眼 前一闪,连忙从他的怀里抽开身子。 我知道,现在能改变这一切的人只有战天睿。 我紧紧的拉住他的手,哽咽的道:“天睿,我很感谢你今日能告诉我这些,我父亲是一头恶狼,可我也是恶狼的女儿,不只恶狼有女儿,天下多少百姓有儿女,你身为人子,身为人父,你就忍心看着这天下百姓陷入水生火热之中,这场战役,不是你们男人间的战争,你们拿天下人的白骨坐阶梯,一步一步将你们送上那个位子,纵然那个位子重要,可人命更可贵…” 战天睿甩开我的手,看着我的眸光一点一点变冷,同时也开始在冷中有了一丝挣扎。 我深吸了口气,抬手拭过眼角滑落的泪水,接着乞求道:“我求你,天睿,阻止他们,我知道就算我从这里逃出去,只不过是多搭上了一条人命,我也知道现在只有你,只有你有这个能力阻止他们,我求你…求你…” 我双手无助的抚着脑袋,泪水混合着我的乞求声声泪俱下。 突然我的肩头一紧,他抚起了己渐崩溃的我,眸光依旧还是那般的冷,“蝶衣,你知道的,我想要夺 回这一切,你现在却要让我阻止这一切,我根本就做不到,你再想想,眼看着这天下,还有你,通通都会属于我,此时此刻,我又为何要亲手去摧毁它?而且到时,我就是这战国的王,你就是这战国最尊贵的女人,到时你想要什么?就有什么?这所有的一切都会是你的。” 在听完他这温柔过后的一阵冷言之后,我的泪眸一怔,如今己完全不识得面前之人。 我狠狠的咬了牙,向他摇头,“不…天睿…你不能这样想,不能…我知道…纵然你戴着这副令人痛恨的面具…但我知道在你的心里,你根本就不想要这个天下…都是我…都是因为我当年的一句话…让你误解,让你变成…变成今天这般冷血无情的模样…我…我是罪人…是我对不起你…你要报复…冲我来,你要怎么样都好,我绝不会有怨言,可是,这天下百姓没有对不起你…他们不欠你的…他们本应该安居乐业,可是因为我的一句话…因为你的一个误解…他们就得承受这硝烟中的痛苦…纵然你得到这个位子…你坐在这峥峥白骨的位子上…面对这天下人…你又如何安心?” 他紧着我的肩头一点一点的收紧。 下一刻,我只见他的手从我肩头抽离,紧握成拳在袖中,起身扬袖便要离去。 “不要再说了,我是不会放弃的,夜深了,好好休息,我明日再来看你。” 我见他冷然要走,伸手紧紧的抓住了他的衣袖,颤抖着声音恳求道:“别走,天睿,天…” 我的第二声天睿还未说出口,一股力道正面向我袭来,是他高扬了衣袖,无情毫不理会的弃我而去。 看着他一步一步走至门口,我摇晃着脚下被锁着的铁链,做着最后无畏的挣扎。 “别白费力气,这铁链没有钥匙,你是解不开的。”他丢下一句狠心的话,拉开门扬长而去。 屋里恢复了一丝冷清,而我脚下的铁链声也随着他的离去一点一点的变得无力而脆弱,直至我停止了手中的动作,屋里一丝声音也不剩。 次日,持续了一整天,我吵着要见战天睿,可他就是不来见我,只是打发着梓桐来照顾我。 直到夜晚,我滴米未尽,愚蠢的想着利用绝食来逼战天睿现身,可惜,我的这丝想法是错误的。 “姐姐,你就吃一点吧。”梓桐这是今日第几次来我屋里,我己经记不清了。 她带来了一盘热气腾腾的馒头,还有几碟小菜,轻轻的放至我的面前。 我一眼都未看,低低的说道:“梓桐,谢谢你,我实在是吃不下。” 梓桐手上一顿,抬眸看着我长长一叹,“姐姐都一天一夜未进滴米了,再这样不吃不喝下去,我怕姐姐的身子挺不住。” 她伸手轻抚上了我的手,一丝温暖从我手背袭过。 我抬起腥红的双眸看着她道:“梓桐,你能帮我劝劝你爹爹么?” 梓桐有些为难的垂下了双眸,“姐姐有所不知,我是爹爹一手带大,爹爹的决定也就是我梓桐的决定。” 我一怔,紧紧的绞着她垂下的眸光,咬了唇问她,“你也赞成你的爹爹这样做?” “我…”梓桐眸光闪闪的看着我,却终是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这样的感受,我能体会。 我放柔了声音,紧了紧她的手道:“你只是一个小女孩,从未出过这幽兰苑,不知民间承受销烟的疾 苦。” 我抽离了她的手,欠了身子,侧身不再看她。 而她的声音有些荒凉的响在我的耳边,“爹爹说过,人生死有命,就像我一样,我娘亲是风尘女子,为了等候那负心汉,耗尽了她所有的心血,最后撒手人寰,连那负心汉的最后一面都未见着,这就是她的命,而我本是风尘女子的女儿,若不是爹爹将我收养,我是生是死都不知,爹爹是改变我命运的人,现在他所做之事,也只是在改变他的命运。” 从她的这一席话中,我的一时情绪实难自控,带着怒的接着她的话。 “那你可知,你爹爹在改变他的命运的同时,有多少人要陪着他一同承受这些磨难,这中间还包括你心里最放不下的林绡哥哥。” “林绡哥哥他…”她面容一怔,一双泪光闪闪的眸子太多的情绪。 我不知自己为何会在这一怒之间向她搬出了林绡,可是看到面前的梓桐泪眸之中的满腹担忧,我似乎觉得我一句话好似有了生机。 我抿了唇,接着她的话说了下去,“你的林绡哥哥,他是太子爷旗下的将军,自是要与敌军对抗到底 ,你与他再见面便会是敌人。” 梓桐收紧了袖中的手,一瞬间,一句话也未说,转身便要离开。 “梓桐…”我扬声唤她,可她并未回头,只是带着哽咽的声音道:“姐姐不要说了,林绡哥哥己是郡马爷,与梓桐本就是两条轨道上的人,况且梓桐如今父命难违,梓桐是不会做对不起爹爹的事情。” “梓桐…”我再次扬声一唤,想要急切的挽留住她,我知道她己经动摇了。 她依旧未回头,只是稍顿下了步子,留下一句这样的话,“姐姐莫怪,梓桐还是那一句话,望姐姐多多保重身子,吃饱了肚子,也许对姐姐来说并不是一件坏事。” 我看着梓桐的身影快步走出门外,在关上门的那一瞬间,我的心灰冷而落。 如何是好?连梓桐也帮不上我,我还能有什么办法离开这里? 真的要以绝食来博得战天睿的同情么? 我明知这是不可取的办法,可是我真的是无能为力了,纵然战天睿不愿意收手阻止这一切,那我也要想办法逃离这里。 在父亲与战天齐的对战之中,我体内的麒麟之血才是关键。 我有一个想法,也许很不负责任,但我却只想赌一把。 所以当下我所要做的事情就是逃离这里,我看着眼前的膳食,一瞪眼,伸手一手一个馒头,便狠狠的吃了起来,吃饱了才有力气从这里离开。 突然在我咬着的馒头里,我像是咬到了什么硬物。 我连忙将手里的两个馒头掰开开来,一个馒头内是一张字条,另一个竟是一把钥匙。 我心念一转,手里这把钥匙应该就是解开我这脚上铁链的钥匙。 想到一定是梓桐掩人耳目之下替我准备的。 她是想帮我,可是碍于门外的眼线,她只能暗地里偷偷的帮助我离开。 我探头朝外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门外守着两名家仆。 我微微侧了侧身子,令那地上倒映着的烛光下的影子是一副正在用膳的模样,而手里己悄悄的打开了那馒头里的字条。 字条上清楚的写着,让我一路向北,便可逃离这里的机关。 第250章 我知道,这幽兰苑并不是一般人能出入自由的地方。 我清楚的记得第一次来这幽兰苑若是没有战天睿的带领之下,根本无从进入这幽兰苑。 继而前后两次下山,也是他特意让人送我下山,而我一直坐在马车之上,根本未看清那些机关的安置与变动。 梓桐让我一路向北,定是能走出这幽兰苑的机关阵地。 待我轻轻的解开脚上的铁链之后,我张眼将这个屋里的四面都环顾了一遍。 屋里的位置北面在我的左侧,这里刚好有一个窗户,我可从这窗户跳下,而之后一路向北。 我想到不想让人轻易发现我己离开,我便将床榻之上的被子铺好,故作己睡下的模样。 而后小心翼翼的挪着步子至北面的窗口处, 取下头上的簪子,一点一点轻轻的将窗户的锁撬开。 一下二下,我的心紧紧的揪紧,额头己冷汗淋漓。 不慎手上一声叮当响,我一顿,只闻门口的两名家仆一阵吼声传来,“什么人?” 我心下一紧,连忙蹲下身来,只闻门己打开,地上一道影子快步入屋里。 “不是屋里的声音,屋里人己经睡下了,我刚听着声音,好像是北面传来,你去检查下北面的窗子。” “是。” 心下一片糟糕,竟然一不小心将人引来了北面的窗子。 如今窗子好不容易撬开,不能让人发现窗子被人撬开过,若是这样,岂不是打草惊蛇,我想要再次撬开窗子离开只怕是难上加难了。 耳边响着那渐行渐近的脚步声,我的心狠狠 的揪紧,一时心乱如麻。 突然在最危急之时,我眼前闪过一个念头,眸光落在了身边的香炉里。 我心下一叹,有办法了。 我伸手从那香炉之中抓了一把香檀灰在手中,静候在窗边。 耳闻着那脚步声己靠近,果然窗子让此人从外拉开了来。 还未待窗外之人反应过来,我手中的檀灰往此人面上一洒。 正在他毫无防备,措手不及之时,我出手点上了他的哑穴,再将定在了原地。 此人无法再动弹,连声音也发不出来,双手捂着檀灰浸入的双眼一动不动。 想到此人檀香入眼时间过久,定会伤到双眼,日后说不定还会落下眼疾。 由于内心一丝善念,我不得不轻轻的将桌上的那一壶凉水洒向他的面上,拿下他抚在双眼上 的手,替他擦拭干净。 待此人睁眼,看到眼前之人是我时,由于被点了穴,只能双眸瞪得大大的看着我,眸中无尽的颤抖着挣扎。 我压低了声音道:“这位兄台,我无心伤害你,只是一些檀灰,事后再用盐水彻底清洗干净便可。” 他睁着大大的双眸因我一句话开始缩小,闪过一道光芒,一瞬间眸中散去了不少挣扎。 事不宜迟,我也不能再等了。 此人虽己被定住,与他一同看守的人,见此人迟迟不归,定会生疑而追来。 我若再不逃,根本就逃不了了,我二话不说,跳下窗子,一路向北逃去。 幽兰苑因我曾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所以对这里还是有一定的熟知。 梓桐让我一路向北,我知道北面是一片很大的石林。 我猜想只要穿过这片石林,便可走出这个幽兰苑。 凉风阵阵灌入我的耳中,我小心翼翼的步子越来越快。 眼看着前面就是凉亭,我记得我与战天睿同在这里饮酒,这里是北面,凉亭左边是莲池,右边就是石林了。 想到这里,我紧揪着的一颗心稍稍放了下来,气喘吁吁的朝那凉亭右边走去。 突然头顶一道黑影闪过,瞬间随着一阵风黑影自我三步之前而落。 引得我心头猛然一颤,眸中己被眼前的冰如冰霜的眸光所占据。 “这右边就是石林阵,凡是进入石林阵的人,有去无回,难道你想试试?” 我袖中的双手狠狠的收紧,看着眼前这个越来越陌生的身影,冷冷的扬了声音。 “天睿,你到底想怎样?” “我想你留下。”他眸光冷冷的看着我。 漆黑的夜空之下,我看着淡淡的月光映在他那可恨的面具之上,朝他淡然一笑,“你是留不住我的。” 他如寒冰的眸子乍现一丝肃杀之意,“若没有梓桐这个叛徒,我又怎会留不住你。” “梓桐?”我心头一怔,面上己无法再做到淡然,“你把梓桐怎么了?” 他冷冷的看着我,并未回答我,只说了四个字,“随我回屋。” 他一步一步冷然的向我靠近,我的心也随着他的步子一点一点的再次收紧。 现在我的位置是凉亭,左边是莲池,右边就是石林阵。 面对他全身上下散发出来的寒意,只能被逼一步步往左边退去,咬紧了牙,“我问你把梓桐到底怎么了?” 他见我后退的方向是莲池,这池水有多深, 我不知,但我心里清楚,对于我一个不识水性之人,若栽入这莲池之中,必定无路可逃。 他突然停下了脚步,眸光落在我身后不远处的莲池处,“到了此时此刻,你还有心关心她的死活,你可知道,凡是背叛我的人,只有一条路可走。” 我眸中一怔,拧眉摇头,“不可以,梓桐是你的女儿,你不可以这么做?” 他冷冷的朝我笑着,“养了一条会咬人的狗在身边,迟早会被这条吃里扒外的狗所伤,与其被它所伤,我还不如先行处理了这后患。” 我不敢相信眼前的人是我所认识的战天睿,我从不敢相信,战天睿会变成现在这般铁石心肠。 这一刻,我面对他的冷笑开始无止尽的害怕,无止尽的颤抖。 “天睿,你怎么会变成这样,我己经快不认得你了,你杀谁都可以,可是梓桐是你一手带大 的女儿,你如何下得去手?” 他的眸中隐隐闪过一丝光芒,却只是一瞬便消失了,重又恢复了那丝冷然。 “我当然不会亲自动手,其实如今你还可以救她一命,只要你随我回屋,我就免她一死。” 我袖中的双手只因他的一句话泅出了一阵冷汗,心里同样也因他的话翻来覆去的挣扎。 我若留下便可挽救梓桐,那若再想逃离此处,那便是绝无可能。 我若不留下,梓桐也不知会遭受怎样的酷刑,是我连累了梓桐,我不能弃她不顾。 后者己盖过了我前者想法。 我抬起双眸看着战天睿欲要点头答应他之时,突然一道白色身影自战天睿的身后而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朝后狠狠的抱住了战天睿的脚,朝我大喊道:“姐姐,快逃…” “梓桐…”我眸中颤抖的看着这一幕,小小单瘦的白色身影正拼尽自己全力的想要拖住战天 睿。 我还来不及反应梓桐的突然出现,只闻战天睿冷冷的怒吼了一声,“逆子,你还敢在我面前出现?” 梓桐抬起泪眸,哽咽一语,“爹爹,我知道,凡是背叛了您的人,都逃不过一死,可是梓桐真的不想再看着爹爹继续这般折磨姐姐,爹爹在折磨姐姐的同时,同样也是在折磨您自己,爹爹何不放了姐姐,何不放过自己…” 梓桐的话还未说完,战天睿高扬了五指狠狠的抓在了梓桐的头顶之上。 “我还轮不到你这逆子来对我说教,快松开,否则休怪为父对你无情…” 我亲眼目睹战天睿五指上的内力己全全的集中在了他的掌心。 这一刻,只要他用力向下,梓桐便会毙命于他的掌下。 我的心高悬于喉间,还来不及说话,只闻梓 桐一声“爹爹恕罪…” 梓桐抱着战天睿的手丝毫未松开,反而抱得更加紧了,她面向我,朝我高喊着。 “姐姐,右边就是石林阵,入了石林阵,只要一路向北,便可走出这石林阵,快逃…” “你…”战天睿眸中怒火翻腾,强烈的掌力而下,只闻梓桐痛苦一声,头顶经不住战天睿的内力,面上己现苍白,可她仍还是死死的抱着战天睿的脚,唇边己咬出了一道血迹。 “梓桐…”我怔然的看着梓桐在痛苦之中挣扎着,我颤抖着声音朝战天睿高喊着,“天睿不要…她是你的女儿,你不能这么对她。” “只要你留下,我便可放过她。”战天睿冷冷的声音如魔鬼般的传入我的耳中。 我脚下一片颤抖,看着痛苦却要一心助我逃离的梓桐,我的心里翻腾挣扎。 是去是留? 管不了那么多了,我不能看着梓桐因我而死 ,颤抖着迈步向他们走近,可梓桐却用尽全力向我喊道:“姐姐不要过来…姐姐也不…不要管我…我这么做,只想请姐姐带一句话给林绡哥哥,告诉他,梓桐不想与他为敌…梓桐只想…只想他平安无事…” “住口…”战天睿怒吼出声,加大了手上的力道。 梓桐痛苦低吟了一声,仍还是拼尽全力说出了她未完的话,“求姐姐答应我…一定要答应我…快…快走…求姐姐快走…” 我心下一片慌乱惶恐,可我知道,我若再辜负梓桐对林绡的一片真心,梓桐这一生定会怨恨于我。 我能了解梓桐为了林绡不顾一切的心境,若让她与林绡为敌,那就是让她生不如死的活着。 如今她若能用一死来守住她对林绡的那份真心,对她来说,那是值得的。 想到这些时,我义无反顾的朝那右边的石林 阵而去。 这一刻,我拼命的向前跑着。 不管身后发出什么样的声音,我都压制自己绝不能回头。 第251章 此地怪石奇岩,森森如同剑裁峰立有。 的笔直挺拨,有的又似那些屏风帐帘一般遮得密密麻麻,怪石嶙峋,星罗密布。 我看到眼前的这一幕,心底惊叹不己,鬼斧神工,我从前不信,现在看来,我不得去相信这石林阵的厉害之处。 突然正在我想要穿过这一片石林之时,眼前开始弥漫一片白雾,瞬间模糊我的双眼。 也就在此时,耳边灌入阵阵凉风。 不对,不是自然而来的凉风,而是山石移动,迅速穿过我耳边的声音。 这样的念头闪过我的眼前,随即我只见一块大山石向我压来。 我迅速往后退去,心想着,我如梓桐所叮嘱的一路向北,一步都未走错,为何会启动石林阵? 大山石向我压来,我己措手不及,只能迅速往后退去,没想到,退步至后,后面也己向我袭来一麻如屏风般的大山石。 我止住脚步,震惊的望着眼前所发生的这一幕,如今地处进退己两难,只能寻找左侧或是右侧的出路。 不巧,右面与左面同时也袭来了山石,这是想要让我毙命于此的节奏。 我瞪大了双眼,此时己无路可逃,难道我真要丧生在这片石林之中,无人问津。 念头极快的闪过我的眼前,突然腰间紧,被什么所缠住,一股力道将我从地面吊起,脚下一空,四面山石相撞,崩的一声,轰炸在我眼前。 我不知道是什么拉住了我,将我从四面山石之中救了出来。 落地之时,我的眸中撞入一张熟悉的面容。 竟然是青禾,是她在紧要关头救了我。 “青禾?”我怔然的看着一身夜行衣的她。 青禾将我腰间的绳索收回在至袖中,淡淡的说道:“放心,你并未启动石林阵,而是误入了迷魂阵,方才那团白烟就是迷魂散,误中迷魂散的人,便会出现幻觉。” 我的心头一怔,睁大了眸子看着眼前的这一切。 突然她将一张帕子往我面上微微一扬,一股清香味淌过我的鼻间,一瞬间竟让我的意识莫名的感到了一丝清醒,眼前己不再模糊起来。 我睁大眼睛看着方才在我站的那个位置所发生的一切,没有山石动,也没有声响,更没有山石相撞的废墟,所有的山石都稳稳的立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难道真如青禾所说,我方才是中了迷魂散,产生了幻觉,方才所发生的一切都是我的幻觉,都是假象。 我转眸看向青禾,实难相信的问道:“你的意思是我方才所看到的一切都是我的幻觉?” 青禾淡淡的看了我一眼,轻叹一声点了头,“没错,都是你的幻觉,这就是三郎设计这石林阵的绝妙之处,梓桐己提醒过你,让你一路向北,便可走出这石林,然而你也并未走错,但你们都忽略了一点,那就是这山石林之中并非只有石林阵,还有迷魂阵,所谓的迷魂阵,就是想让人产生幻觉,然而这些幻觉并非能让人毙命,可是却会让人心乱,人心不稳,必会忘记东西南北四面方向,一路向北便可出林,可是其他的三个方向,只要你走错一步,便可启动石林阵,那便是必死无疑。” 我心底不由得一声长叹,“原来是这样,方才多谢你相救,只是姑娘为何会出现在此?” 青禾清冷一笑,笑中却带着苦涩连连,“幽兰苑,是我一直想来的地方,可是三郎却从未亲自带我来过,这一次,我是尾随你们至此,目的是想知道三郎究竟把我父亲关到了何处?” “你的父亲?”我反问了一句,不由得眼前 便浮现了那日在密林之中,青禾与战天睿之间的那段对话,青禾字字句句都在担忧她的父亲。 耳边只闻青禾自嘲一笑,“你没有想到吧,江湖鼎鼎有名的圣毒手竟会栽到三郎的手里,我堂堂的圣毒教少主也沦为了他的棋子?” 听宁玄朗说起过圣毒教,也知晓一些关于圣毒手的一些传闻,也算得上是江湖之上数一数二的高手,可是为何会让战天睿所要挟,所利用,这一直都是我不解之处。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的眸光紧紧的绞着青禾。 青禾自嘲的眸光之中闪过太多忧伤自责的情绪,一时之间腥红了双眸,就在眸中泪水快要落于两侧之时,她紧紧的收紧了袖中的双手,唇边己咬得发白。 “这一切怨不得人,只怪我痴傻,竟然相信这世间的情爱,引狼入室,引火自焚,三郎不愧是堂堂的睿王爷,一度利用我对他的感情,目的 却是要歼灭圣毒教在朝中立功,从而还抓了我的父亲,以我父亲为要挟,让我绝对的服从于他,如今我背叛了他,只怕我父亲也凶多吉少,若是连你也出了事,那我父亲就更无利用价值了。” 虽然我不知青禾与战天睿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我有感觉,在青禾的眸中我有看到她对战天睿那丝爱恨两难的情绪在升华,也知这其中定埋藏了一个女人对情感最大的寄托与憧憬。 此刻,我唯一不解的有一事,我不由得问出了口。 “战天睿囚禁你的父亲与我有关?” 青禾唇边泛起一丝冷笑,“你觉得呢?你的体内有世人都想得到的麒麟之血,然而你体内的麒麟之血若是让人强性取出,那么你就等同于一个死人,然而能救活你这个死人的,这世间也只有我父亲能在你失去麒麟之血三天内重新得到麒麟之血打入你的体内,让你再次复活…”青禾说 到这里之时,她停了下来,眸光中暗生一丝妒意,看着我半响,她又重冷冷的笑起,“所以你应该感到高兴,因为战天睿对你的心始终如一。” 我听到这些震惊的话,开始在心底挣扎,我没有想到战天睿歼灭圣毒教,抓了圣毒手是因为我体内的麒麟之血。 也许我可以这样去想,战天睿所做的一切仍还是为了我。 他谋逆造反,只因我当年一句别有用心的话。 如今他抓了圣毒手,只因他知道,也许有一天,我会死在我的父亲手上。 我父亲对我体内的麒麟之血是志在必得,在我与麒麟之血的选择之中,我的父亲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麒麟之血。 没有了麒麟之血,我就得死,战天睿将圣毒手这颗棋子捏在手中,他是想有备无患。 我渐渐收起这些思绪,从青禾清冷的眸光之 中转了眸,淡淡的问她。 “既然你知道战天睿不可能让你父亲有事,你为何还要想尽办法与战天睿抗衡?” “因为我要报仇。”青禾咬紧了苍白的双唇,眸中己是满满的痛恨,“他毁了圣毒教,毁了我的家,欺骗了我的感情,我就是让他死一万次都难消我心头之恨。” 眼前的女人由爱生恨,如今己到了恨战天睿入骨的地步,这样的情感纠结与折磨,可以让人生,亦可让人死。 我只能保持沉默的看着眼前这个女人咬唇发泄内心的悲愤之情,什么也不能做,甚至一句开口的话,都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青禾紧咬着牙的悲愤之声又继续响在我的耳边,“我终于知道了一种比要他的命更能报复他的办法…”她的眸光紧紧的绞着我,我难解她眸中之意,她突然朝我冷哼了一声,淡淡的道:“这个办法就是,让他亲眼看着你死在他的面前, 他却无能为力。” 我终于明白了她这眸中之意,我淡然的看着她应了她的话,“所以你想尽办法想要救出你的父亲,因为你知道只要救出你的父亲,这世间就无人可救我。” 青禾有些不甘心的转了眸,依旧咬了牙,“这是我最初的想法,不过现在我不会那么想了,现在的我会认为,在我还没有救出我父亲之前,你绝不能死,这也是我今日在这里救你的原因,你不需要谢我,因为这世间除了你己无人能让战天睿体会心痛到死是什么样的感受。” 她说完这些话,还不待我反应她这些话的意思,她便迈步跃过身边的山石,见我不动,她又顿下步子回头看着我道:“怎么?你还不准备离开这里么?” 我不解的愣在原地,“那你呢?” “你放心,我会护送你安全离开这里,更会护送你前往京城。”她清冷一笑,扬手指了指前 方,那个方向是北面。 “你不是还要救你的父亲么?”我微微轻迈出了步子,跟上了她。 青禾边往前带着路,边答了我的话,“你以为战天睿会那么容易对付么?你现在都逃了,我父亲对战天睿来说就显得更加重要了,与其在这里寻找我父亲的下落,我还不如留在你的身边守护你,若你死,那我父亲就失去了利用价值,到时必死无疑,所以,你无论如何都不能有事。” 我跟在她的身后,听她说完这些话,虽然我不知我该不该相信她,可凭我的感觉,我觉得此时我除了信任她,己别无他法。 正在我思考这些问题之时,青禾带着惆怅的一语轻飘过我的耳边。 “其实我有时候还真羡慕你,一个二个…这么多男人都能为了你不顾一切,算起来,你这女人是幸福的,就算到最后真得一死,你也该知足了。” 这样惆怅且又意味深长的一句话,己搅乱了我的心绪。 第252章 出了幽兰苑直至下山,我们整整发了一夜的时间。 当最后一丝夜幕被晨曦所替代之时,我与青禾同时长长一叹,紧揪着的一颗心终是随着渐渐升起的旭日而落下。 虽说是出了幽兰苑,下了山,可对我们来说,只是松了一口气这么简单,毕险还未逃离危险,也许一个不小心就会让战天睿的人所逮到,到时,一切就又会回到原点。 还是青禾想得周到,一早就在山下准备了马车与干粮。 当我看到这些之时,心里开始油生了一丝疑虑。 “姑娘一早就准备了马车与干粮,难不成姑娘早就料到了我会用得着这些?” 青禾看了我一眼,朝在此候了多时的马夫小 声的说了两句话后,便重转眸向我回了我的话。 “你不要误会了,这些我并不是一早就准备了,而是己准备了很久,而且这些都不是为你所备,是为我父亲。” 我内心微微一叹,竟忘了青禾的主要目的是要救出战天睿手中的父亲,然而在此相助于我,只是偶然,又或是逼不得己而己。 我微微抿唇,垂眸低头道了一声谢后,说道:“不管姑娘这些所备究竟是为了谁,终还是让我派上了用场,道一声谢,我理所当然。” “你要谢我的地方还有很多,不急。”青禾仍是淡淡一笑,指了指马车上,又继续对我说道:“我们先上马吧,此处不宜久留,虽然是下了山,但以三郎的动作,他很快就会追来,我们在此处呆的时间越多,我们就会越危险。” 言之有理,我轻点了头,抬脚踏上了马车,青禾四周张望了一眼,便跟随我其后,也一同上了马车。 马车一路颠簸,而我又因为一夜逃离己精疲力尽,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我便陷入了一阵沉睡之中。 虽说是无力抬眼,但也并非睡得很踏实,偶尔几次因为马车又或是耳边传来的异样,都会让我从睡梦之中惊醒过来,几乎都没有怎么睡熟。 其间我发现对面坐着的青禾似乎睡得很沉,拧紧着的双眉之间透着一丝无人能懂的忧伤,似在睡梦之中做着挣扎,她是在做着噩梦。 我心下一叹,又是一个噩梦缠绕的女子,连个觉也睡不好稳,这样的日子己到了道不出的苦与痛。 “不…不要…”只闻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声直入我的耳中。 我心头一怔,慌忙抬眸,这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声是对面的青禾所发出。 而此时的青禾也并未睁开眼,双手拧紧,拼命的挣扎着,额头己是满头大汗,头不停的左右 摇晃着,苍白的双唇的随着手上紧揪着的力道咬得紧紧。 我连忙从直身子,伸手轻抚上了她己在颤抖不止的手,轻唤道:“青禾姑娘,醒醒…醒醒…” 随着手上一颤的,我握着的手下顿时松开,慌乱的甩开了我的手,“你要做什么?” “姑娘别误会,我方才见你在做噩梦,感觉很痛苦的样子,我也只是想要叫醒你而己。” 我眸光紧紧的绞着青禾的面容变化,虽然不知她梦境之中经历了什么,但是我知道梦中所经历的事情一定让她很痛苦。 青禾闻言,没有说话,扭头便掀开了一旁的车帘,眸光己落在了车窗外。 随着她掀起的车帘,夕阳己西落,余辉洒在青禾额头如晶的汗滴之上,那样的显眼。 阵阵凉风伴着她低沉的声音而来,“你先在这等着,我下去打听一些事宜。” 青禾交待了我一声,便跳下了马车,我也侧手微微掀开了一丝车帘,此时镇上的人己剩不多,如今战乱,各家百姓都在四处逃难,哪还有前些日子的那一片繁华热闹的光景。 我不由得内心袭上一丝悲凉,天下的争夺,最终受苦受难的还是这些无辜的百姓。 父亲可有想过,他所做的这一切,除了夺回当年云氏王朝的地位与权势,将这个王朝的名号改为云氏王朝,他还能得到什么? 我看着这条街道上稀稀落落的几个疾苦的百姓穿梭在这余辉之下,不知不觉之中竟己让泪水浸湿了双眸。 “过了这个镇,我们就要赴京了,如今两军己对阵,城门己关,战军死守,连这些逃难的百姓都无法入城,我们只怕也是入不了城了…”青禾的声音打断了我因这些疾苦百姓所染上的悲凉。 我连忙放下车帘,从她的眸中转了眸,努力 压下了眸中的泪水。 纵然我这般做,可仍还是让青禾全全看在了眼中,“你怎么了?” “没事,方才有沙子吹入了眼中,有些难受而己。”我边抬袖遮掩着,边答了她的话。 青禾听我这么一说,便继续了她方才的那个话题,“对了,你的身上可有一些能够证实你身份的信物?” 如今两军对阵,京城的城门己关闭,战军死守,这些逃难的百姓都无法入城,那我们也根本进不去。 青禾问我要信物,是想要用信物证明身份而入城。 我细细想了一番,朝她摇了摇头,“我如今的身份只是淮南军中的军妓,身上并未有信物?” 青禾面色一沉,叹了口气,“这该如何是好?” 随着她这声叹气,我突然手下摸到了我的那只玉哨。 对了,我差点忘了城内还有一直接应我的纳兰珞,只要我吹响玉哨,我便可飞鸽传信。 我面上一笑,连忙说道:“姑娘不要着急,虽然我身上没有什么信物可证明我的身份,但是我有与城内之人联系的方式。” 青禾也跟着扬唇一笑,“那就好,只是现如今天色己晚,我们不如就在这镇上找家客栈住下,待你联系好城内之人,我们再做打算,入客栈也许还能从旁人的口中打听到如今两军对阵的消息,你觉得可好?” 我也正有此意,连忙向她点头,“再好不过了。” “那成,我这就去安排。” 青禾在不远处的地方找了一家客栈,叫了几个菜,一路奔波己饥肠辘辘,己顾不上多说话,埋头便吃了起来。 “你说这场战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淮南王的军队怎么就跟太子爷的军队联了手?”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自我的右侧传来。 同进也引得我手中夹着的菜一颤,直接掉在了我的碗中。 我怔在原处一动不动,开始被这一声中年男子的声音所吸引。 同样的,这样的话题也在这一瞬间开始展开。 “这你就不懂了,这可是咱们太子爷睿智,说不定就是为了引蛇出洞。”答话的是中年男子对面坐着的一名稍年长的男子。 我收回了筷子,眸光己落到了那桌盘坐而谈的三人之上。 三名男子,我留意了一下,方才答话最为年长。 第一个挑开话题的中年男子嘴角有一颗痣,侧对于我,虽然容貌看不清楚,但嘴边的那颗痣 却能让人一眼便识出。 “你说的这引蛇出洞,这条蛇可是那华丞相?话说这华丞相不是早己斩首在城门口了么?”年长男子身边一名肥胖的男子接了话。 这一问,却问到了我的心底,我在心底自嘲一笑。 接着那肥胖的男子又继续说道:“难道还真如他们所说,那华丞相死而复活,还从地狱带来了一只军队,而且这军队里的人都是一些刀枪不入之人,这几天下来,战军己伤残累累,可那华丞相的麾下竟无一人伤亡,真是中了邪了。” “还有这种事?”嘴边有痣的男子有些难以置信,同时也让我在心底泅开了一缕疑问。 “此事千真万确。”年长的男子带着肯定的语气开了口,引得我更想要听得真切了。 “那是什么样的军队竟然能刀枪不入?”肥胖的男子接着又一问,这一问恰巧也是心中所疑。 年长的男子轻叹了一口气,抬手饮了一杯酒后,字字句句道来,“听说这是一种重甲军队,人人都穿着牛皮铁麾,刀枪不入,现在淮南王与太子爷因为这一只重甲军队己足足损失了三万大军,如此一来,这场战再这样打下去,华丞相无一伤亡,这太子爷只怕会穷尽兵卒。” 我听着这些话开始在心底颤抖,突然对面的青禾朝我一问,“你听说过这种重甲军队么?” 我面上一怔,抬眸看向对面的青禾,她一双眸子紧紧的绞着我。 我拧了眉,“青禾姑娘问错了人,我也是早几日才得知我的父亲尚在人世,更不要说这些重甲军队了。” 青禾从我面上抽离了眸光,暗叹了口气,“听他们口中之言,太子爷屡屡战败,再这样打下去,这战国的天下怕是真的保不住了。” 我微微收紧袖中的双手,咬了咬唇,“我们不回京城了。” “不回京城?”青禾瞪大双眸,惊讶的看着我反问道。 我点了点头,而后又低沉的向她问道:“青禾,你若是我,在这两方之间,你会如何选择?” 青禾面色随着这一问微微一沉,垂眸之时有一丝情绪在眸中翻腾,最后她冷言的回了我的话。 “这个问题你不应该问我,在我眼里,我己不相信情爱之说,我只想救出我的父亲。” “我也想救我父亲。”我淡淡的应了她的话。 第253章 “你想救你的父亲?”她眸中一片不解,突然又冷笑了一声,“我没有听错吧,如今这场战役,你父亲连连得胜,说不定要不了几日,他便可直捣皇城,取而代之,坐拥这个战国的天下,他还能轮到你去救,我倒是觉得你该去救的是你的男人。” 我淡淡的对她摇了摇头,“青禾,你错了,并不是赢了这场战,就能坐稳这战国的天下,我倒希望父亲能败,他若败了,也许我还能为他求得一线生机。” 青禾仍是不解的看着我,终是叹了一声,“我还是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微微一笑,垂眸抬起了手边的筷子,边吃边说道:“你无需明白,因为我希望我父亲败下阵来,同样的,我也会倾尽全力让他败下阵来。” “你想要做什么?”青禾稍扬了声音,眸光 紧紧的绞着我。 我夹着一块青菜,看向她的眸中道:“我不打算回京城了,我得去救我父亲。” “你要去找你的父亲?”青禾瞪大了双眸。 我轻点了头,“放心吧,我父亲在没有得到琉璃珠之前,他还舍不得我死,我体内的麒麟之血就是我最好的护生符。” 青禾眸中似乎多少明白了我话中的意思,放下手中的筷子身子往后一靠,半响不语。 俩人沉默了一小会儿,我继续平静的用着这顿晚膳,而青禾到最后终是与我说道:“我随你一同前去。” 我闻言抬眸看了她一眼,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反倒让她又补了一句,“你不要误会,如今对我来说,保护你就是在保护我的父亲,所以,你最好好好的活着。” 我轻抿唇,微微勾起一丝笑意。 客栈一夜,我几乎无眠,眼前闪现的都是晚膳之时,那三个男人之间的对话。 我虽不知父亲手中的刀枪不入军队是从何来,也不知这将近二年的时间里,父亲的究竟私底下瞒着我做了多少事情,但是我总觉得事有蹊跷。 父亲手中握着的兵力就远远不是战天齐的对手,纵然有战天睿暗地里相助,可是父亲当处败下来后,就元气大伤。 纵然还有一些亲信,又或是两个姐夫,南北将军所余留下来的势力,可是短短的两年时间内,不可能让父亲这么快就东山再起? 最主要的就是那一支刀枪不入的军队,到底是什么可以让他们无一死伤,以一抵千? 虽然心中此时有许多的疑问,但是现在并不是纠结这些疑问之时,我现在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做。 次日,当晨曦而起之时,我己拉开了客房的门。 然而青禾似乎比我还要早,早己在客栈门口为我准备了两匹马。 我迈步走近,笑着问早,“早…” “早。”青禾淡淡的回应了一句,转眸至我,轻看了我一眼道:“这个应该难不倒你吧?” “姑娘说的可是骑马?”我走向前去,拍了拍眼前的这匹白马。 青禾的眸光停在我手下的白马之上,淡淡的说起,“自我认识你算起,你就是一副柔弱不堪的模样,但我觉得那并不是真实的你,所以我认为,骑马对你来说,不在话下,我就私自作主用我们的马车换来了两匹快马,这样快马加鞭,要比马车快。” 我伸手轻抚在白马的头上,笑着称赞道:“姑娘想得周到,其实我正有此意,快一步到达,于我们来说就多一些机会。” “能否告知我,此行你到底想要做什么?”青禾朝我走了上来,眸光紧紧我绞着我此时的面容变化。 我边轻抚着马头,边笑着对她说道:“姑娘就不好奇昨日那些人口中刀枪不入的军队是怎么 一回事?” 青禾的眸光在此时微微一闪,微垂了眸答了我的话,“是挺好奇的,可是这个与你去救你父亲有何干系?” “解决这个难题就等同于救了他。”我抽离在马头上轻抚的手,伸手整理着马背之上的马鞍。 青禾稍稍压低了一丝声音,凑向我,与我说道:“你是想接近你的父亲,然后再了解你父亲手中这支军队为何刀枪不入,从而找到战胜这支军队的办法?” 我仍是一副平静的模样,整理好马背上的马鞍,双手轻轻拍了拍了两下,转身看向此时拧紧眉头的青禾,轻道:“世间万事万物都是相生相克,既是生生不息,那也有所毁坏。” 青禾眸中太多的顾忌,抿唇一叹,“那你可有想过,若是你不能查出如何战胜这支军队的办法,那你此行岂不是自投罗网。” “我的命本就是他给的,若上天注定我的命 运就是如此,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认命。”我不以为然,从她手中夺过一袋干粮绑至缰绳之上。 我的话落,身边之人却迟迟无回应,我内心暗然一笑。 待我整理好此行的一切,转身之时,身后的青禾站在原地,仍还是方才那不变的表情,这就更让我证实了心中所想。 我迈步走向她,在一步之摇的地方停了下来,看着她的面容之上的挣扎之色,我问道:“姑娘就不想阻止我?” 青禾抬眸看向我,眸中的顾虑再也挡不住,同时又抿了唇回了我的话,“既是你的决定,我又能拿什么来阻止你?” 我面上一笑,“多谢姑娘的搭救之恩,也多谢姑娘为我安排的这一切,接下来姑娘就无须再将想法深藏于心底了,我知道,姑娘此行幽兰苑并非是救父,真正的目的其实你就是去救我。” 青禾面色一怔,似乎对我的这些话觉得有些 突然,眸中那些所呈现的顾虑开始散去,反而袭上了另外一丝情绪。 这样,便让我感到,她的那些心思,己在我面前不攻自破。 我淡淡的看了一眼她怔然的面色,转眸便接着说道:“姑娘其实一路上都特别小心翼翼了,可是仍还是前后语出有误,姑娘曾说过从未去过幽兰苑,可姑娘却在幽兰苑的石林阵中救了我,还告诉我只是中了石林阵中的迷魂散,其实我早就怀疑了姑娘,曾也细想过,梓桐一直生活在幽兰苑,按常理来说,这幽兰苑的石林阵之中有迷魂散,她定是最清楚不过了,可是她却忽视了这个关键,这是为何?” “梓桐只是一个小女孩,情急之下忽视了这个关键也是常理之中的事情。”青禾的声音明显有些不镇定,却还是抱着一丝狡辩的心理。 我向她轻摇了头,“错了,姑娘都说是这是一个关键,就如同一路向北便可走出石林阵是同样最关键的地方,梓桐又怎么会忘了?其实答案 只有一种,这石林阵中根本就没有迷魂散,而是姑娘为我唱了一出搭救之恩。” “有没有迷魂散,是你自己亲眼所见,你若认为是我唱的一出戏,我也无话可说,终归一句,你信不过我。”青禾的面争更加崩不住了,眸光匆匆从我眸中撤离,不再看我。 我再次轻笑摇头,“非也,我就是因为信任姑娘,才会将这些话选择在这个时候相告于姑娘,还望姑娘与我说实话。” 我坦然看着她,当然我也希望在这一刻,她能坦然的面对我。 她双手开始在袖中紧紧的摩擦收紧,我明显能感觉到她内心的挣扎。 下一刻,她像是深吸了口气,终是朝我抬了眸,眸光直直的看着我道:“对,你猜对了,迷魂散是我所为,可我救出你却是事实。” “我想听的事实不是你救了我,而是你为何要救我?”我皱了一丝眉头,心下有些失望她这反复斟酌过的一句话。 青禾咬了牙,再欠答了我的话,“救你,让你不死,我父亲便可安然无事。” “姑娘句句属实?”我眸光紧逼于她。 “你还想让我怎么说?”她慌乱的高扬了一丝声音,面对我的紧逼,她终是无法与我直视,这是第二次从我眸中抽离眸光,还带着慌乱无措。 “那姑娘为何要引我去见我的父亲?还有昨夜客栈里的三个男人,也是姑娘特意安排的吧?” 我仍是紧逼不放,因为我想听她说实话,这也是为何我要选择在前行之时与坦然相对的原因。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与我一路形影不离,也是同一个时辰入的客栈,我哪有时间去为你安排这些?” 她的声音己现慌乱与颤抖。 我叹了一口气,不再紧逼于她,转眸淡笑问起,“姑娘其实不用再瞒我,就算你承认这一切 都是你所安排的,我也同样会选择去见我的父亲,因为无论结果如何?我说过,我都要救我父亲,所以姑娘无须再有顾忌,也无须害怕自己所安排的一切前功尽弃,我会按照姑娘的计划去进行到底。” 青禾双手紧紧的捏在一起,我的字字句句,她听得真切,可她仍是不敢面对我。 我便接着再次说了起来“你的父亲让战天睿所抓,你搜遍了幽兰苑,都无你父亲的下落,见不到你的父亲,你根本就无法施救,唯一的办法就是利用我来引战天睿带着你父亲出现。” 说到这里的时候,青禾转眸看向我,眸中所呈现的一片己然是被我说中后点点泛起的情绪。 我也看着她,再次扬声说道:“因为你知道只要麒麟之血抽离我的体内,战天睿便会带着你的父亲前来与我的父亲争夺麒麟之血,到时,你便可坐等战天睿与我父亲争个你死我活之时,趁机救出你的父亲,这些,我说的可都对?” 第254章 也就正在我说完这些话后,此时的青禾却是失常的冷笑了起来,转眸看向我,眸中不再有想要遮掩的慌乱,而是恢复了平日里的一丝清冷。 “世人外传,齐王妃有一颗蕙质的玲珑心,今日我算是得见了。” 她又咽了一口冷气,朝我点了头,“没错,你都猜对了,这就是我的全盘计划,不要怪我藏有私心,你想救你的父亲,我又何常不是?” 看得出她眸中的一片孝心,我对着她清冷的眸光,轻摇了头,“我没有怪你,只是想在此行之前,让我们彼此都把话说开,到时你无须怀疑我之心,我也无力去猜忌于你,你想要救你父亲,我尚能理解,如今我只有一个乞求,在我未完成这些事情之前,请你一定要帮我,我也可答应你,若这件事情能够如我所愿结束,我定会以体内的麒麟之血引出战天睿,与你合力救出你的父 亲。” “你帮我引出战天睿?”她眸中掀起一丝不解。 我拧着眉头向她点头道:“你想想,这场战,若我父亲胜了,他对我体内的麒麟之血志在必得,到时便能如你所愿,若这场战,我父亲败了,战天齐得胜,我也会将我体内的麒麟之血取出。” 青禾更加不解,“你这是何意?既然得胜了,你便可逃过这一劫,为何还要将你体内的麒麟之血取出?” 我淡然一笑,“这个问题我无须向你解释,而你只要清楚,在你的心里,只不过是想趁着麒麟之血抽离我体内之时好对你父亲施救,所以我认为无论谁胜谁负,我都会有能力引出战天睿。” “我为何要相信你?”青禾的眸光紧紧的绞着我。 “因为此时你己无从选择。”我仍是带着淡笑回她的话。 “什么意思?”青禾面色怔怔的看着我。 我轻叹了一口气,回了她的话,“我也不瞒你,你想要引我去见我父亲,我自然得有所准备,我昨夜己传信回京,将我的计划告知城内接应我之人,现在做主的是我,只要我一句话,你便会被困在此地…” 青禾闻此言眸中己被慌乱之色所覆盖,脚下一个不稳,朝后退了半步。 我向前迈了一步,继续说道:“可我并不想这般对你,毕竟是你冒着危险将我从幽兰苑救出,然而你的心中又是一片孝心,说实话我十分敬佩于你,所以我想帮你,帮你引出战天睿,救出你的父亲。” “你说的都是真的?”青禾面色铁青的看着我。 我抿了抿唇,眸光瞥到了她的身后,“我根 本无须骗你,你瞅瞅你的身后。” 她闻言转身望向身后,身后早己埋伏了纳兰珞派来接应我的人。 青禾面容失色的转头看着我,我朝她身后微微手一扬,接应我的人便散去。 “现在姑娘可是相信我的话了?”我平静的看着她失色的面容。 “你要我做什么?”她拧着眉,垂眸问我。 我看着她,淡然一笑,“你是圣毒手的女儿,只要你愿意,自然会有你能帮到我的地方。” 她抬眸看着我,眉头己深锁,我突然想到什么,连忙解释道:“你别误会,我不是要以你父亲的性命相要挟于你,我只是想与你合作而己。” 青禾转眸点了头,“我明白你的意思,你都说了,如今我己别无选择,我听之任之便是。” 青禾语罢,跃过我,己飞身上马后,从左侧取出两个斗笠,向我扔来一个白色斗笠,“我们 时辰己不多了,就此起程吧。” 她说罢,便带上自己的斗笠,扬长而去。 我看着青禾的背影在阳光下扬起马鞭,收回眸光快速戴上了白色斗笠,跟随其后上了马,扬起了马鞭。 我虽然不知青禾此时的心思,但我清楚,她的心中对此事己作出了选择。 一路向南,便可在一日内见到我那恍隔一世的父亲。 为了躲避战天睿的追捕,我与青禾一路上都戴着这掩人耳目的斗笠。 青禾领着我沿泗水南上,骏马驰骋,追风渺尘,整整赶了将近一天的路程,不吃不喝,连身下的马儿也有些受不了了。 好再己到达了目的地,地图上显示的位置是南山脚下。 青禾抬眼仰望了高耸险峻的山峰半响,再低头时,眸间光芒稍稍黯然,“翻过这座山便是你 父亲东山再起之地了。” 我伸手将斗笠绫纱微微扬起,眼前可以清楚的看到这一座高耸险峻的山峰。 我暗沉了一口气,“这山如此险峻,以我俩人之力怕是到天黑都难以翻过。” “你父亲老奸巨猾,选择在此称帝复国,看来他是看中这里的地势,天时,地利,人合,此时对他来说,就只欠后者了。”青禾看向我,我对她的话却是不答,只是在心里暗沉,她又微叹了一口气,“这是到达你父亲新立皇朝的唯一一条捷径,就算难以翻过,我们也得一试。” 耳边听着青禾的一字一句,我将眸光放大,将四处仔仔细细的勘察了一番后,瞬间在我心头产生一个念头。 “也许我们根本就不用翻山而过。”我拧眉看着这四面峭壁说道。 “不用翻山?”青禾双眸满是不解。 我看了她一眼,而后便引着她的眸光朝四周 围望去,“你瞧瞧,这里四面峭壁,地势显赫,整体看上去,完全是一条死路,你方才又说,这是到达我父亲新立皇朝的唯一一条捷径,我若是我的父亲,我定会极其重视这条唯一的捷径,这南山脚下靠近新立的皇朝,所以此处定有无数的暗哨和侍卫,若有妄闯者稍有动静,定会惊动这里的暗哨。” 青禾面色一怔,双眸随着我的话一点一点的放大,而后又长叹了一口气,“如此一来,我们岂不是又走了一条死路?” “既是死路也是生路。”我语罢跃下马背,牵了马朝那南山脚下的一处峭壁走去。 青禾着急的跃马而下,跟在我的后面高声喊道:“喂,你不要命了?” 我回头朝她淡然一笑,“放心,我还未一见这新立的王朝是何许模样,我是不会就这么轻易死掉的。” 我边说话,边走到一处峭壁之下,放了马绳 ,停了脚步,朝四周环顾了一遍,侧耳又微听了一会儿动静后,卷起衣裙,便开始往这峭壁之上攀岩。 “你要做什么?”青禾迎了上来,连声音也压小了半分。 “不是说要翻山而过么?”我不以为然,指了指眼前这座险峰。 青禾一拧眉答了我的话,“可是你方才都说了,这里会有暗哨与侍卫,若有妄闯者定会引来暗哨与侍卫,我们何不选个隐蔽些的地方,这里太显眼了,定会引来暗哨与侍卫的。” “姑娘多心了,我此举就是想要引来他们。”我淡淡的笑笑,揪着一棵树树藤便要向上攀登。 “你疯了,若是引来他们,我们岂不是死得更快?”青禾一急,紧紧的抓住我手中的那根树藤,小心翼翼的不让我发出声响。 我微微抿了抿唇,放下面上斗笠纱,故意还 扬高了声音,“放心吧,我们不会有事的,我用我体内的麒麟之血与他赌一把,他若真是我的父亲,他就不会让我死在这里。” 青禾眸中一丝恍然而生,似乎己懂了我话中的意思,慢慢的松开了手中的树藤。 我面上淡淡一笑,揪着手里的树藤,口里己高扬起了歌声,四面峭壁环绕,耳边的回声也是连连而来。 终于在我才高攀不到三米的地方之时,我所料的一切发生了。 这座峭壁之上陡然有了动静。 此时我与青禾都己也停止了手中的动作,安静的看着那峭壁之上发生的动静。 突然随着一声响,那峭壁之上看似与四周石岩浑然一体的一块石壁渐渐上移。 一转眼的功夫,眼前便出现了一暗黑的通道,络绎不绝的暗哨与侍卫自里面迎了出来。 兵刃声己朝我们袭来,“来者何人?” 我扔掉手中的树藤,往峭壁之下一路,脚落平地,看着己将我们包围的侍卫轻轻一笑。 “各位大哥,我是寻亲而来,想去云氏王朝,敢问,这里是否就是云氏王朝。” “找死…”队伍里己有人按耐不住了,向我与青禾拨了刀。 青禾己收紧了袖中的手,我伸手抚上了青禾的手,向她交换了一个眼神,她这才收起了那袖中一些毒粉。 “慢…”只闻一声威凛的声音,在此起哄之人便收刀退了下去。 从队伍之中走出一名身披银甲的男子,约莫三十来岁,看似有些熟悉,可我依旧还是叫不出名字,但有一点,我心里很确定,此人定是父亲的旧部。 “姑娘问对了,这里确实就是云氏王朝,方才姑娘说是寻亲而来?可有证物证明你的亲人就在这云氏王朝之中?”此人声音谦和中夹杂着一 种令人生畏的笑意。 我从青禾的手上收回了手,隔着面纱淡然以对,“抱歉,我身上并没有可以供你们验证的证物,就是不知,我体内的麒麟之血是否能证明我的身份?” 此人正因我一句话怔了须臾后,拧了眉唤了我一声,“四小姐?” 闻此声,我将头上的斗笠取了下来,自嘲一笑,“难得这世间还有人唤我一声四小姐。” 随即这名带头的侍卫,看着我的面容,一步一步走上前,一时紧拧着的眉头瞬间舒张开来,脸上己出现了兴奋的颜色,连忙朝后面的人吩咐道:“是四小姐回来了,快…快去禀告主上…” 第255章 南山脚下有一条秘道可直通父亲的新立皇朝。 这里是我第一次前来,第一眼便是被那晃眼的金色大字所吸引,单单一个“云”字就将我的眼晃得有些痛了。 眼前己忆起了那些本应该烟消云散的往事,为了不让旁人注意我的情绪变化,我揉眉叹了口气,甩了甩头,狠心压下心中那缕伤痛。 一路跟在其后,原来这条秘道真的可以直通皇朝的宫殿。 待我们走出黑暗后,当朱红金碧的宫城城墙现于眼前时,身后砰然大响,那块石门己关闭。 眼前金碧辉煌,我仰头望着那高高重重的连甍双阙,心中是何滋味,是喜是悲,是哀是愁,是痛是伤,我却在此时难以分清。 我进近宫殿,满殿皆寂,诺大的殿堂唯有高高坐于金銮上的父亲一人。 父亲斜着身子半倚在龙撵的扶手上,那张云先生的脸己不复存在,他又恢复了当年华荣的面貌。 据说,那是一张笼获母亲与小姨之心的美貌,同样也是一张我看不懂的面容。 往日里那双眸子里的清冷光华己隐现,他看着我,面上有淡淡的笑意,一开始他并没有出声,只是定睛看了我一会儿后,这才开口道:“回来了…” 他拉长了声音,而我在这丝拉长的声音中感到了泪浸的酸楚。 我站在原地踟躇片刻,上前走近三步,低了头道了声:“父亲。” 他凝眸看我,哼然冷笑:“你竟还能叫我一声父亲?” 我来此地的目的不能忘,纵然心里己清楚数日以后,眼前这个我还能尊一声父亲的人会如何对我,我仍还是要装作对此一无所知。 这样的想法令我在心中反复的挣扎不堪,身边的青禾面色也越来越沉重,因为到此时,青禾从始至终 她都不知,我来此到底是要做什么? 我压抑着心里的某些升腾的情绪,双膝跪了下来,“父亲恕罪,是女儿回来晚了,也正是因为女儿从来都不懂事,一直不能明白父亲的良苦用心,才会导致我们云家受诸多磨难,还望父亲能看到父女的情份之上,让女儿留下来替父亲分担恢复云氏王朝的使命。” 父亲闻我此言,有些莫名的拧了眉,就连身边的青禾也是一脸暗沉且又不解的看着我,开始对我此时的行为生疑。 半响,金銮之上坐着的父亲有了动静,他起身向我走来,明黄色的帝袍开始晃到了我的眼睛,那样的刺眼。 突然胳膊一紧,是父亲抬了手扶住我的胳膊,眸中仍是一片清冷,“这可不像是你的性子能说出来的话?” 在这个相当于陌生的父亲的搀扶之下,我微微站起了身来,有些念头己在心里微微惊了惊。 当下,有太多的顾忌,也有太多的逼不得己,如今最关键的还是要得到父亲的信任。 毕竟如今所有的一切我都己得知,我更深深的清楚,在北漠一直陪伴在我身边之人,一直激励我复仇,血恨之人就是眼前的父亲。 我微微抬起了双眸,看入父亲这双毫无温度的眸子里,低沉的开了口,“父亲还记得以前的女儿是何种性情,那就更应该记得,正是因为女儿以前这种性情,才会让女儿误入歧途,受诸多磨难,在庵寺至北漠所发生的一切,父亲是亲眼所见,女儿早就与父亲说过,女儿的心己死。” “可你如今己得知你的仇人并非是战家?”父亲清冷的眸中闪过一丝眸光,淡且深,唇边冷笑也在此时渐渐泛起。 说句真心话,我是真的很讨厌父亲此时唇边陌生的冷笑,甚至更加讨厌父亲眸中这丝独有的清冷。 在这一刻,我是终于懂得了母亲久久沉陷在疯癫之中不愿清醒过来的心情,也亦是懂得了小姨离世之 时,紧紧的拉着我的手让我不要恨他的那种乞求之心。 我不想让自己在他眸中流露出不合事宜的情绪,微微垂下了眸,再次开了口。 “所以女儿更加要理解父亲之心,父亲舍弃血亲从而来复国,这可见云先生,母亲,还有子亚哥哥他们为复国而死,死得光荣,如今女儿想得很明白,战天齐能为了战家牺牲我与他之间的感情,弃我与腹中孩子于不顾,女儿身上同样也留着云家人的血,背负复国使命,女儿愿意助父亲恢复大业,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好…”父亲欣喜的高扬了声音,笑过看向我,“为父今日不管你的这番话是真是假,但为父依旧还是为你说出的这番话感到欣慰。” 我抿了唇,再次说道:“女儿知道,父亲会怀疑女儿之心,但女儿希望父亲相信女儿,女儿体内的麒麟之血己与女儿的性命息息相关,女儿今日愿意前来一见父亲,这就证明女儿愿意冒死来成就父亲的大业 。” 父亲的眸光紧紧的看入我的眸中,我没有会何情绪外露,平静且又淡然。 “好,难得你如今醒悟,对云家一片赤胆忠心,他日为父成就大业,为父承诺定会让你死有所值。” 父亲看着我眸光在这一刻渐变得越来越深,扬起明黄色的袍子,迈步至金銮殿上的龙椅之上,面向于我,威凛的声音在空旷的金銮殿中久久回荡。 这久久回荡的声音让我心底不仅松了一口气,也开始自嘲有笑起自己来。 死有所值,这是一个父亲对自己亲生女儿所说出来的话。 敢问在父亲的心里,血亲,亲情,还不如他手中那一把捏紧的感觉。 “多谢父亲。”我低头咬牙说出这四个字。 父亲扬了扬,语出的声音也稍稍平息了下来,“在外奔波了数日,今日为父就不带着你参观云氏王朝宫殿了,你先行下去好生歇着,明日,为父再让人带 着你四处看看。” “谢父亲。”我再次点头答谢。 突然父亲的眸光落在了我身边的青禾之上,微眯了一丝眸光,“这位是…” 我顺着父亲的眸光看了一眼站在我身边始终一字不语的青禾。 青禾此时的面容变化极其大,也许是不明白我方才之心,这也怪我,这一路上根本就没有告诉她我的计划,她根本就没有料到,今日我会在我父亲面前说出这样的话。 我将眸光从青禾变化的脸上转移开来,上前拉了她一把,面向金銮殿上的父亲说道:“回父亲的话,这位是青禾姑娘,也是圣毒教的少主,圣毒教被战天睿所灭,青禾姑娘四处奔波就是为了救父,女儿被困战天睿之手时,就是青禾姑娘所救,这一路上也多亏了青禾姑娘的护送,还望父亲能够收留青禾姑娘,待大业己成后,女儿恳求父亲能够助青禾姑娘一臂之力,救出她的父亲。” 青禾听我这么一说,连忙双膝着地跪了下来,“青禾恳请主上助青禾救父,只要救出青禾的父亲,青禾同圣毒教众徒愿为主上所用。” 父亲的眸光紧紧的看着青禾半响后,扬声笑了起来,“原来是圣毒教的少主,我们云氏王朝自然是欢迎,至于少主救父一事,待我大业己成,定会完成少主的心愿。” “多谢主上。”青禾站起身来看了我一眼,我也正看向她,青禾这一番话虽是应和于我,可是我却对她多生了一丝疑虑。 当然现在并不是我去揣测青禾之心之时,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父亲,女儿还有一事相告。” 父亲微微皱了眉,转眸看到我,眸色一动,淡淡的道了一个字,“说。” 而我此时的心思开始缜密,容不得我语出有半点误。 “女儿虽然不知父亲与战天睿之间有何交易,但 是女儿知道,战天睿野心勃勃,父亲一定要防着此人,他抓走女儿也是为了女儿体内的麒麟之血,也许下一步,战天睿就会有所行动,甚至女儿还在怀疑,战天睿与战天齐之间的关系并非是父亲眼里所看到的一切,宁玄朗能与战天齐私底下谋合,同演一出戏引出父亲,说不定战天睿与战天齐如今的对立仍还是他们欲盖弥彰的一出戏。” 也许我是在此事之上抱着蹊跷之心,固然挺而走险,我也要放手一搏。 依我对父亲的了解,他的性情刚烈且又多疑,此事只要他多疑,我便是成功了一大半。 父亲的眼神随着我的话开始变得晦暗阴沉,心里在无数次的盘算,甚至也在怀疑我之心,可是在自己的女儿与合作伙伴之间选择怀疑的对象,我就在赌一把,赌他是否接纳了我方才想要投靠他的那一番话,以至于也能猜测出,他是否对我产生了信任之心。 “桑也,此事你怎么看?”父亲的眸光落在了我身后之人上。 原来方才唤我一声四小姐,带我入殿之人就是桑也。 我曾听父亲说起过此人,此人是父亲的门生,后来不知是何原因,他与父亲之间的关系似乎有了变化,久而久之,就再也无往来。 我记得二年前父亲以华丞相身份叛乱之时,这名名唤桑也的人并未在叛乱的册子之上,从而便躲过了杀身之祸。 如今他竟又出现在父亲的身边,难道,这名桑也一直都是父亲暗地里在朝中埋下的眼线。 第256章 “主上,经四小姐这么一说,属下倒想起了一件事。”桑也的声音响在我的耳边。 我闻声敛回了思绪,却又只闻父亲一声低沉的声音而来,“何事?” “早在二日前,属下向主上禀告过一件事情,主上可还记得?”桑也的眸光透着一丝深沉。 父亲皱了眉头,细想了一番后,说道:“你所说的可是那皇城之中的内探来报,如今皇城之中的禁军开始有所异动,还出现了不少的陌生面孔。” 桑也作辑点头,面色微凝,眸光晦暗中隐藏担忧,“正是,睿王曾答应主上,待主上攻破京城,直入皇城之中,睿王会与主上来个里应外合,恭迎主上入坐金銮殿,难道此事有变?” “哐当”一声响,一杯热气腾腾的茶从金銮殿上滚落而下,两侧奉茶的侍女吓得脸色苍白, 慌乱跪下。 父亲冷冷的眸光之中带着一股弑杀,狠狠的握了拳,“战天睿这小子若敢与我玩花招,我定让他死无葬生之地。” 父亲越是生怒,我越是心安,证明我话出反间己达到了效果。 我连忙上前补了一句,以表我此时的顾忌,“父亲,女儿认为,此事不得不防,毕竟那两颗琉璃珠才是关键。” 话落,只闻父亲又是一声低吼,“混帐,为父许他十六座城池,战国江山分他一半,他竟敢起了独吞之心。” 原来父亲与战天睿之间达成了协议,同夺江山后,三十二座城池,各分一半,也难怪战天睿会口出,想要一并吞并的话。 也就在此时,身边的青禾也上前说了话,“主上,青禾与父亲曾也是败在此人手上,此人阴险毒辣,狼子野心,并非是十六座城池,半座江 山就能喂饱他?” 父亲狠狠重击龙椅,“纵然他想独吞,也要看他有没有那么大的本事,我的铜铁军又岂是他说吞就能吞下的,他若想独吞,我就让他撑死。” 铜铁军,也就是那传闻中的刀枪不入的军队,看来这就是父亲想要一统战国的杀手锏。 “可是主上,这铜铁军对睿王来说…” “住口…”父亲狠狠的打断了桑也那些担忧的话。 我细细的将桑也那些未完的话琢磨了一番,一瞬间产生一个有助于我的念头。 相较于方才金銮殿上的情绪纷扰,此时我在这个殿中自是极静。 天色已暗,这个玉凤殿中早己站满了内侍与宫女,这样的牌场倒真让我觉得这里与战国皇宫没有两样。 从来不知父亲私底下还秘密建了这样一处地 下宫殿,现在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真实,唯独只有我才是虚幻的。 层层帷帐隔断了殿外迷沉幽暗的夜色,殿中宫灯盏盏,明亮的烛火穿透浅紫绫纱的灯罩,将灯光酒得满屋光灿斐然。 我斜身坐在软塌之上,青禾就坐在我不远处的桌前,手指有意无意的轻敲着桌面,眸光却是留在了对面壁上悬挂的那副山水画之上,俩人都各有所思。 少顷,有奴才给我们奉来了两杯上好的铭品,垂袖走至我身旁,轻声禀道:“启禀四小姐,奴婢按照您的吩咐,准备给青禾姑娘安排凌香殿居住,也不知合不合青禾姑娘的意?” 青禾转眸看向我身边的奴才,扬唇一笑,“没有什么合不合意的,只是一个住处,哪里都行。” 我也微微一笑,道:“既然青禾姑娘都这么说了,你就下去办吧。” “是。”奴才微点头而去。 待这名奴才离去后,垂帘之外的动静依旧还在我与青禾的耳中。 青禾微压了一丝声音对我说道:“看来你父亲还是没有完全相信你?” 我面上淡然一笑,“我们今日突然出现,而我又转换了以往的性情,换作谁都会这样安排。” 从一开始走进这殿中,我就留意了这殿中的内侍与奴才,不愧是父亲选的人,父亲能在我身边埋下这么多眼线,可见他对我的疑心丝毫未减。 青禾抬手抿了一口茶道:“话是这么说,不过你放心,就是几个长着眼的奴才而己,对我青禾来说,还不足为惧。” “堂堂的圣毒教少主用来对付几个奴才怕是要委屈了少主。”我面上的淡笑更深了,握着茶杯的手也在这丝淡笑之中微微收紧了一分。 青禾眸光闪过一丝光亮,转眸一笑,“四小姐言重了。” 听她这么一唤,有些自嘲,轻放下手中的茶杯,“你还是唤我名字吧,四小姐这称呼我不太喜欢。” 青禾因我这一言,看我半响终不语,我也看着她,自知她的心里正在想什么? 四目相对之时,只闻她轻叹了一声,“那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我微微转了眸,眸光留在了对面那副山水画之上,淡淡一语,“我们要做的,方才在金殿之上不是己经开始了么?” 青禾扬声一笑,“好一个反间计,只是不知你那头恶狼父亲碰到这个狼子野心的战天睿,会不会起这个作用。” 我不以为然,眸光依旧不变,“此事我并非虚造,完全是事实,战天睿在皇宫之中早己布下天罗地网,他利用我父亲击败战天齐,从而请君 入瓮,将我父亲等人一举拿下,如此一来,凭借他当朝睿王的身份便可名正言顺的坐稳战国的天下,这样的如意算盘,他倒是想得圆满周到。” 青禾闻言半响不语,眸光随着我看向了那副山水之画,淡淡的光亮之中焕散着另一种情绪。 半响后,她低沉的声音响在我的耳边,“你为何不想想,他做这一切可都是为了你,除去你父亲这个外患,等同于保你一命,还能收回他战家的江山,不用遭世人唾骂,他的丰功伟绩也会长留青史,而你也能名正言顺的做他的皇后。” 我淡然的笑了笑,唇边己是苦涩连连,“以护一人性命为借口来满足他的私心,这样的守护,你不觉得可笑可耻么?” 青禾转眸看向我,眸光有些异样,可我并不想去揣测她此时看向我的心境这中抱有怎样一种情绪,可我从她那深且沉的眸光之中看得出,她的心里对战天睿不只有恨,也许还余留了当初那一丝暖心的爱。 下一刻,她不再看我,转了眸,“既然要离间你父亲与战天睿之间的关系,我们又该从何入手?” 我也收回了眸光,朝着她的方向坐直了身子,一字一句开了口,“今日金殿之上,父亲早己撂下狠话,若战天睿想要独吞,那就让战天睿尝尝他铜铁军的厉害,这话刚落,就让桑也急着想要提醒什么?后来又让父亲所打断,我觉得这事有蹊跷。” 青禾闻言,眸中出现了一丝疑虑过后的恍然,“你是在想桑也那些未完的话是想要提醒你的父亲,这铜铁军对战天睿来说,根本不足为惧。” 我微点了一丝头,却不语。 “意思就是说,战天睿有破解这铜铁军之法。”青禾眸中恍然更加的清晰,可清晰过后,她又接着一叹,“可是这样一想来,我们依旧无从着手,战天睿是不可能会透露这破解铜铁军之法 ?” 我微微伸手握上了手边的茶杯,紧握之时,我的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战天睿可以不说,但有一个人,我们也许有办法。” “你是说桑也?”青禾微微瞪大了眸子。 我轻轻一点头,“此人乃父亲最信任之人,他对父亲的事情无所不知,想要他乖乖说出这破解铜铁军之法,而事后自己又不知是自己所透露,也许你能帮到我?” 青禾瞪大的双眸开始恢复原状,眸眶之中闪过一丝顾忌,“可桑也是男人,我是女人,我与他素不相识,他又怎会与我有肌肤之亲,让我轻易对他下蛊。” 我闻言手上一颤,茶水溢出杯外,我连忙收回了手,看着青禾一问,“这话是何意?” 青禾微微抿了抿唇,抬手挽起了右臂上的衣袖。 我的眼前瞬间被她臂腕之上的一朵紫色且又发黑的花朵所吸引。 不对,这刺青,一眼似花,一眼似虫,究竟是花还是虫,我竟分不清。 青禾轻轻的抚摸着腕上的这朵似花又似虫的刺青看着我道:“我腕上这朵花虫就是所谓的花蛊毒,除了能散发出迷人的香味,想要对旁人下蛊,必须与此人有手腕之上的肌肤之亲,才能从我腕上将这朵花虫里的蛊虫种到此人的体内。” 原来这就是花蛊毒,我只听闻宁玄朗初步的讲过,可从未见过这江湖传闻的蛊毒。 我突然想起我之前所中的蛊毒。 “那我之前的…” 青禾轻轻的入下了衣裙,边回了我话,“你的那只蛊虫是我早在林子里救你之时,就给你种下了,而你在野菊地里闻到的香味,只是我腕上这朵虫花所发出的香味,而并非是在那个时候对你种下蛊毒?所以你现在心里应该清楚了吧,种 下蛊毒并非是一件易事,这也就是为什么我一直拿战天睿没有法子的原因,就算我腕上有朵虫花,但只要战天睿不碰我,我就没法向他种下蛊毒,也正因为战天睿了解我的下毒方式,所以我迟迟不能对他下蛊毒从而救出我的父亲。” 我内心一叹,有些失落的呢喃了一句,“原来是这样,看来,这步棋,我们又是行不通了。” 青禾却摇了摇头,“这倒也不难,男人的天敌就是女人,我青禾也算是从翠红阁走出来的人,只要这桑也也同其他男人一样,那此事就难不倒我。” 第257章 这两日下来,青禾还是下足了功夫,就是不知这桑也能否为之动情。 而我每天被身后的这几名奴才伺候着,与其说是伺候,还不如直接说是父亲派来监视于我的。 由于对这新王朝宫殿的陌生,我去到何处,都有人紧跟着。 我试着想要支开他们,可他们却道,我初来这里,王朝地下宫殿甚大,若我有什么闪失,他们难逃罪责,这样的借口,我听在耳中,却自嘲在心里。 在他们领着我回寝殿的路上,途径雨琼台之时,突然耳边袭过一阵清风,风中还伴着缕缕似银铃作响的清脆笑声。 笑声欢乐轻灵且又熟悉,还带着几许泌人心田的媚味。 这般好听的笑声?必然是那如仙般的青禾。 我心里暗笑,对这笑声因何而起感到了好奇,扭头望了望。 一汪浅碧的湖水映着这初冬的碧蓝,水纹伴着清风平静的在湖面之上轻轻的吹皱。 水纹向外缓缓的延伸,这纹路之间还带着几许让人无法猜透的流连纠缠,让人一见就美到了心田。 然而此景此物仍还不是最美的,此刻的这蓝天白云,辽野天幕之下,最美的,还是对面湖岸上倚靠在修长柳枝之下的一对璧人… 女子身着一袭青色的拽地长裙,刚好与这淡淡摇曳的碧波相呼相应,微风轻轻的吹过时,女子青丝微微扬起,衣袂飘飘,笑容妩媚如那初冬之时的一米阳光,顿时让初冬之下的此景此物都暗沉了三分。 而女子身边的男子身穿灰色长袍,面容俊美倜傥,举手投足间早己卸掉了初见他之时的那一 抹威凛,此时留下的只有似水柔情。 我站在湖这边遥遥望着他们的,眼前的画面很美,美得让我都移不开眼睛。 自然,我的心里也有了答案,这青禾倒真没让我失望。 桑也虽是刚烈之人,在青禾的这般柔情妩媚之下,他终是经不起考验,就方才他望着青禾挽起发丝的那一抹眼神,我敢断定,桑也己对青禾有了倾慕之情。 “四小姐,那是桑也将军与青禾姑娘,您不过去么?”身边名唤衣染的宫女小声在我耳边问道。 我笑了笑,“我们现在过去是不是有些不合适?” 衣染没有再说话,只是抿了抿唇,往后退了一步。 我心里想了想,终还是决定过去打声招呼,若就这样观看着,让有心之人起了疑心,揣摩到 了我的心思,那青禾的处境就危险了。 “走,我们还是过去跟他们打声招呼。” 我朝着身后的几名奴才笑着扬袖转身,微微绕过湖边。 走近他们之时,然而他二人好像并没有察觉向他们靠近我的,依然并行而立面对湖心,谈笑风生。 我看着他们,忍不住微微一笑,由于我的笑声,惊动了他们二人。 桑也注意到我就在他们身后之时,那面色微微有了一丝尴尬之色,本就距离微近的二人,桑也有些难为情的挪了挪步子,朝我行了一礼,“属下见过四小姐。” 我故意将面前的俩人各自看了一眼,青禾也同桑也一般低着头。 我心里暗自笑笑,迈步跃至他们身后,朝那被微风吹皱的湖面望去,一汪碧波之中仿佛还余留着他们方才彼此之间的深情密意。 然而在此时,我的内心也多了一分顾忌,但愿我的顾忌多余,可是不管是否如我心中的顾忌,今日这场戏终究还是有必要一演。 我微微转了身,声音轻轻而问,“桑也将军今日怎会有空来这后宫?” 我语出,背负于我的俩人,连忙朝我的方向向我转了身,彼此之间对视了一眼,青禾抢先回了话,“蝶衣,你不要怪桑也将军,是我在这偌大的后宫之中迷了路,还好遇到了桑也将军,我便相求桑也将军为我引路回殿,桑也将军也是出于好心,方才只是因为我们二人都觉得此湖景色迷人,这才止步多聊了几句。” 青禾的话一落,桑也双眉微微皱的说道:“四小姐,是属下冒失,青禾姑娘她…” 我掩袖一笑,打断了桑也未完的话,“你们俩这是怎么回事啊?我都没说你们什么?反倒你们争相为对方脱罪,我怎么看着,你们越像那么一回事了?” 青禾不知话中的意思,便未作声,只是微微低了头,故作羞涩之情。 这一幕让桑也收在了眼里,桑也面容微微沉了下来,“四小姐别误会,桑也粗人一人,四小姐要怎么责怪都由四小姐做主,只是青禾姑娘乃闺中女子,请四小姐慎言,切莫误了人家姑娘名声。” 我心里细细揣摩着桑也的话,虽然眸中除了为青禾一怒的怒意,再看不出他有其他的情绪在,但是,我仍还是要谨慎行事才行。 我微微一抿唇,而后又扬唇笑了笑,“桑也将军这可是冲冠一怒为红颜?我若再多言下去,怕是要惹得将军不高兴了,只不过我还是要多言一句,如今父亲大业未成,还有很多地方需要我们共进退,将军若与青禾真是郎有情妾有意,待大业己成后,我自会禀明父亲,为你俩指婚,只是如今的处境,还望俩位暂且放一放儿女私情,以大业为重。” 青禾猛然抬眸看向我,眸中除了惊讶,还有不解,这一幕让旁人看来,只会以为青禾在听到我所说之时难掩身为女子的惊讶与羞涩之情,可在我看来,她是在质疑我如今的做法。 我没有多给青禾传递眼神,毕竟这场戏,我不能让有心之人看出破绽。 “四小姐的话,属下记住了,属下还有工务在身,暂且告退。”桑也闻言抬手作辑欲要离去。 “将军…”青禾急切一唤,眸中透着不甘心。 桑也只是回头看了一眼满腹急切且不甘心的青禾,没有多说什么?扭头执意而去。 青禾一路憋着气与我一同回了殿。 我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亦知道她此时正在恼怒我的做法。 坐在桌前,反反复复的喝了几杯茶,虽是一句话也不说,但是落杯之时早己显现出了她的恼 羞成怒之心。 我悠闲的翻看着手里的书,她不问,我便不提起。 青禾是聪慧之人,只可惜遇事冲动,有时会被眼睛所看到,或是耳朵里所听到的所左右她本该有的聪慧之心。 我这样一来也是磨练她的遇事冷静从容,从而让她懂得如何去谨慎行事。 突然耳边哐当一声响,她终是忍不住了,落下手中的茶杯,走至我的面前,拧眉问我,“你今日为何要这么做?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会…” “会误了我们的大事。”我翻着手里的书出言接了她未完的话。 她更加的莫名不解,朝我扬了声音,“你知道,还要那么驱赶桑也,桑也本就是一个耿直之人,要是他真听了你的话,往后不再与我相见,那我们的计划该怎么进行下去?” 我放下手中的书卷,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起 身边走向窗外,边回了她的话。 “青禾,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想想,你才来几日,便可让父亲最信任的桑也将军对你动情,这样的进展过于太快,会引人生疑,还有,这桑也乃是稳重之人,他若觉得你是有意接近于她,定会怀疑你我之心,今日我说出这样的话,一则是给我这殿中的几名奴才听听,二则,也是想借此机会来试探试探桑也。” “试探桑也?”青禾满腹不解的跟上我的脚步。 我倚靠在窗前,看着那日头从西面渐落,转身朝她点头,“没错,桑也若怀疑你我之心,那这两日他对你的情意便是在试探于你,若他真是对你动了情,必会想办法再来与你相见,到时你再下手,就是万无一失。” 青禾仍是眸中满满的担忧之色,“那若他不再来找我呢?这桑也对你父亲的忠心那可是日月可鉴,他若真不来了,我们岂不是搬石头砸了自 己的脚。” 我面上淡然一笑,从上到下看了看她,指着她道:“放心吧,这块石头不会砸到我们的脚,你忘了,女人最大的本钱就是自己的身体。” 她面色一怔,故然己误解了我的意思,有些面容失色的问道:“什么意思?” 我看出她多余的心思,扬唇笑出了声,抬步抚上了她的手解释道:“你别误会,我可不是翠红阁的妈妈,我说的是让你去更好的利用你的身体,你可以三日过后,来个水土不服,或是偶感风寒,又或是因思念食欲不振…还有…” “好了,我懂了,都懂了…你…你不用再说下去了。”青禾垂了眸,面上似有几分我有些看不懂的情绪。 也在此时,我的内心莫名的油生了一丝担忧,顺而紧了紧她的手,再次嘱咐道:“青禾,总之,我们在事情尚未成功之前,所有的一切都得极为的小心,极为的谨慎,因为我们的每一步都 不能走错,一步错,我们便全盘皆输。” “放心吧,我不会再像今日这般沉不住气了,你让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青禾朝我点了头。 第258章 二日过后,桑也还真如我们所想的一般,一直都在避讳着未来见青禾。 然而被逼于此的我与青禾,商议了一番,便只能择第二条路走。 那就是苦肉计。 午时,父亲宴请王朝的多名将士,让人来传我去金銮殿。 我问是何事?那奴才只道,是父亲想要让我也见识见识那些宴请的将士们。 我特意留了心眼,相问那名奴才,“今日父亲宴请,恰好我想找那桑也将军讨教一些事情,敢问那桑也将军是否也会在场?” “桑也将军是主上最信任的人,这次宴请当然也会在场,这不,奴才刚要过来请您之时,就己见到了桑也将军入了金銮殿。” 正好,桑也也在场。 这对我与青禾来说,正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午茶饮了一半,父亲与多名将士聊得正欢之时,青禾殿中的一名奴才跑至我面前,着急万分的告诉我青禾如今的病情。 我虽知青禾在装病,也知今日要唱一出好戏,可不知这青禾的病竟装得如此严重。 这名奴才禀告说,连宫殿之中的几个大夫都对青禾的病情毫无头绪。 我一听,大为惊诧,杯中茶水一落,着急的扬了声,“怎么会这样?” “出了何事?”我面上的急切让父亲收在了眼中。 我起身离桌,回话道:“回父亲的话,是青禾。” 我的眸光微微瞥了一眼对面的桑也,不敢多看,便转眸继续回答父亲的话。 “青禾这两日高烧一直不退,方才宫殿中的 大夫来为她请脉,说是病情并未好转,女儿现在得前去看看才成。” “快去吧。”父亲朝我扬了扬手。 “是。”我匆忙转身,眼前回想方才坐在对面的桑也的面容变化。 虽然没有什么面容变化,可那端着茶杯的手无形之中颤抖了一下,让我全然收在了眼中,但愿这桑也如我所想。 快步至青禾的殿中,几名大夫见了我匆忙行礼。 而后我便从几名大夫的口中了解了一番青禾的病情,可这些没用的大夫终是无法说出青禾是因何而一直高烧不退。 最后他们统一了意见,说这南山险峰之上有一种凤尾草可治百病,只是地势险恶,难以攀登,据说至今都无人敢上那南山险峰。 我暗自一笑,这凤尾草,为了青禾,我是无论如何也得得到。 见到床榻之上的憔悴不堪的青禾之时,我扬袖对身边的所有人吩咐道:“你们都退下吧。” “是。” 待所有人走后,青禾小心翼翼的从被子里露出了脸,看着我问道:“都走了?” 我点了头,而又微微一叹,“你给自己下了多少药啊?竟连这宫殿中的几名大夫都让你弄得措手不及。” 青禾在我的搀扶之下坐了起来,憔悴的抿了唇,“我没给自己下药,我是真的有病。” 我面容一怔,连忙抚上她的手问道:“你是真的生病了?” 她点了头,而又安抚我道:“不用担心,我有药,这是我炼蛊毒之时中的一种热毒,每个月都会发作一次,这种热毒己经随了我好多年了,我父亲一直未能解毒,只是靠这种药来缓解我体内的毒素,你上次在林中见到战天睿给我的那一瓶解药就是缓解我体内毒素的药。” “那你赶紧服下药啊。”我怔然的看着她。 她却朝我摇了头,“不可,只有我体内的这种热毒才能让这宫殿之中的这些大夫束手无策,若是像你所说,那些轻微的病情又怎能引来那条硬汉,我只能借此机会,将这场戏演得更加逼真一些。” 她说到这里的时候,眸光微垂,低低的叹了一口气,“只是眼看着所有人都上钩了,也不知那条硬汉会不会上钩?” 我也叹了口气,面对这桑也,这是最后一步了。 “你再坚持一日,今日我会将这南山险峰之上的凤尾草能治你的病这个消息放出去,由此也能更加的考验那桑也是否真的对你动了情。” “好吧。”青禾无力的点了点头。 自青禾殿中回殿后,我一直拿着大夫绘出来的凤尾草的图案在手中细细的看着,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 我这样做,就是想让殿中的奴才全然收在眼中,这样定会让殿中的奴才纷纷去议论,这议论声越大,传得越远,就对我们越有利。 “四小姐,夜深了,你一直双眸不离这凤尾草的图案,连晚膳都未用,奴婢担忧你的身子。”身边的衣染轻轻的提醒道。 我抬眸看了她的一眼,长长一叹,眸光重回了那凤尾草的图案之上,“青禾就快没命,我又如何吃得下?” 衣染微微叹了一口气道:“四小姐恕奴婢多嘴一句,四小姐何不直接将此事禀告主上,让主上派人去那险峰之上取药便可。” 我轻摇了头,带着顾虑的说道:“衣染,你可知道,这险峰可能一去不返,关乎人的性命之事,我怎可敢让父亲下令让众将士为青衣冒险?再说了,为救青禾一命若是搭上了一些将士的性命,我还如何面对这云氏王朝的众将士。” 衣染觉得我说得有理,微微拧了眉,“难道 除了那险峰之上的凤尾草,就没有其他办法可救青禾姑娘了么?” 我摇头一叹,“连大夫都束手无策,怕也唯有此路可走了。” 次日,我不知自己的办法有没有起到效果,心里担忧之时,传来青禾的病情加重的消息。 我快步至青禾的殿中,青禾己让热毒浸遍了全身,每一寸肌肤都让人觉得烫手。 她整个人无力憔悴的躺在床榻之上,连番几下猛咳起来,那白色帕子上的血迹让人触目惊心。 “青禾…”我要相劝于她,她却阻止我,向我摇头,“我没事,我还能坚持。” “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赶紧服下药。”我看着纠心,不忍再这样下去了,只能相劝她服药,再从长计议。 她执意不让,“不能,若服了药,我们的事情就败露了。” “可是你如今这番模样,血都咳出来了,我不想你再冒险了。”我不解她为何要这么做,竟然连命也不顾。 青禾无力双眼似在向我乞求,“再给我一些时间,我一定要等他来。” 青禾的执着,让我无话可说,我唯一能做的就是陪在她的身边等到那个人的出现,竭尽全力减轻她的痛苦。 “四小姐…”突然门外响起了一丝急切的声音。 “何事?”我边抚着青禾的胸口替她顺气,边扬手问道。 衣染跑了进来,满面笑容,“四小姐,是好事,是桑也将军带着凤尾草回宫殿了,青禾姑娘有救了。” 我手上一怔,青禾的身子也在一颤,我转眸与青禾对视,青禾扬唇一笑,那笑意就如这初冬的暖阳一般。 我扶着青禾躺下,边在她耳边小声的说道:“赶紧服药,我去接他前来见你。” 青禾点头,无力的从袖中取出解药吞下后,微微闭上了双眸。 我理好被子,快步走出殿外,只见一道瘸着腿的身影慌忙的向这里赶来。 看着桑也伤痕累累的朝我迈进,我的内心不禁染起一丝不合事宜的情绪,是感动,还是愧疚,又或是开始在心里痛恨自己如今所做的一切。 我狠狠捏紧双手,决意不能再起怜悯之心。 “属,属下…”桑也一身伤痕欲要向我行礼,我连忙扶住了他,“将军免了。” “四小姐…这是凤尾草,可…可救青禾姑娘…”他无力的扬高手里的凤尾草,面容上泛起一丝令人心安的笑意。 我看着他手中的凤尾草,眸中忍不住一颤,连忙唤道:“衣染,快将凤尾草拿去给大夫。” “是。” 凤尾草刚离手,桑也双眸一瞬间无了光亮,一头栽到了我的脚下。 “将军…将军…” 在桑也精疲力尽倒在我脚下之时,我在心里反复的试着问自己,这一切就是我想要的结果么? 直到那一日,我无意之中撞到眼前的这暧昧的一幕,我更加确定了,这一切真的不是我想要的结果。 “四小姐…”身后一名奴婢的余音还留在这殿中。 我亲眼所见青禾被桑也拥在怀里,俩人见到我的到来,自然是被惊吓了一番。 青禾徒然从桑也的怀里抽离开来,低头羞涩的站立一旁。 “属下…”桑也欲要起身向我行礼,我连忙挥手,“将军有伤在身,不必多礼。” 我的眸光淡淡的瞥向身边的青禾,面上淡然 一笑,“原来青禾也在啊?” 青禾抬眸有些无措的看了我一眼,重又低头道:“桑也将军是为了我才受了这么重的伤,我来看看他。” 我微微点了头,不再多说什么? 青禾无法再立足这殿中,便寻了个借口而去,“药应该好了,我去端药。” 我的心里渐渐明确了我最初的那丝担忧。 桑也对青禾真心以待,在个受了情伤的女子,口口声声己不再相信情爱之说,可如今在这条硬汉的柔情打动之下,青禾己然己经走出了战天睿当年对她的伤害。 那这样一来,我的计划还能顺利的进行下去么?我开始质疑了。 第259章 烛光之下,两道身影被拉得长长,然而桌上的两杯满满的茶水也丝毫未动过。 我坐在桌前,极本就无心饮茶,然而身边的青禾又何常不是呢? “我们就这样一直坐下去,今日是不是都不说话了?”我看着眼前的青禾淡淡的说道。 “你想要我说什么?”青禾低着头,说出来的声音透着深沉。 “我以为你己经得手了?”我轻轻一笑,笑意令我自己得莫名。 青禾抬眸看了我一眼,不语,重又垂下了眸,似乎欲言又止。 我伸手端起了早己凉透了的茶水在手,地未喝,看着她低垂有些错乱的眸子,问道:“青禾,你对他…” 我的话还未问完,她眸中的错乱更甚,抚着 头拼命的摇头,“我不知道…” 她抬起头,眸中错乱己让她思绪纷扰,不能自己,她继续说道:“我真的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当我那日看着他伤痕累累的躺在床榻之上,还在梦呓之中喊着我的名字的时候,我的心会痛,痛得让我根本下不去手,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她突然伸手来握住了我的手,那种沉重感引得我手中的茶水溢出杯外。 她眸中含有太多无法理清的情愫,话语慌乱,“蝶衣,我现在觉得,我与战天睿是同类人,己经没有了任何区别?” 我看着她颤抖的手紧握着我的手,轻叹了一声,“你有,你们区别就在于,战天睿的心里根本就没有你,而此时你的心里己开始为桑也留了位置,你不想离他而去,更不想他像你痛恨战天睿一样来痛恨你,所以你的心才会痛,才会左右你的思想,控制你的行为。” 青禾怔怔的看着我半响,直到手上的颤抖己不在遗留在我的手上之时,她再次垂了眸,“你说得对,我也许真的对他动了情。” 我知道这一切真如我所猜想的一般在发展,人都逃不过一个情字。 “青禾,我们己经没有了选择,你自己多想想。”我起了身,留下一句话,再未回头。 自昨晚与青禾一见后,青禾整整一日不见了踪影,我没有寻她的踪迹,因为我知道,这种事情,只有她自己才能做决定。 我独倚高楼,俯瞰那一汪碧湖轻轻的让微风吹皱,突然耳闻一声熟悉的呼唤声。 “四小姐…”是衣染推门而入,屈膝欲行礼。 我转身朝地上跪着的衣染,扬了扬手,“起来吧,有何事?” 衣染起身,向我道:“主上派人来传唤,想要见四小姐您。” 我心里微微一怔,快要晚膳了,这个时辰,传唤于我,是为何事? 青禾己经一整日没有出现,莫不是… 我不敢再想下去,只是快步离了殿。 此次前往并非是金銮殿,而是一个名唤故念阁的侧殿。 窗扇大开,我刚步入殿中,随着一道风而来,凝了一室浓重的菜香味。 入殿之时,殿中无一人,我不由得深深皱眉,侧眸看向身边的衣染时,面色不豫。 衣染微微垂了眸,“主上嘱咐的,说今晚只是一顿家常便饭,不让人在殿内伺候。” 我看向殿中桌面上己摆好的菜肴,可是殿中却不见父亲的人,不由得一问,“主上人呢?” 衣染微微有些迟疑,重又垂了眸,“主上兴许还未到,四小姐不妨先入坐吧。” 我便不再多说,迈步入了坐,面对一桌的菜肴,却不知父亲今日这桌家常便饭之意。 衣染也随着我入坐后,退出了殿,我独自一人坐在这偌大的侧殿之中,感觉心里越来越多疑。 袖中的双手早己在入坐之时就己收紧,只待身后一声弱弱的咳声而来。 闻知是父亲入内的声音,我连忙起身,一帘金色帷帐掀起之时,父亲疲软苍白,虚弱不堪的面庞清晰落入我的眼帘。 “父…父亲。”我看着他这副疲惫不堪的模样,不解的轻声唤他。 父亲眸光微微睁看向我,素日清冷含威的眸子在此刻淡无光彩。 我拧眉,伸手上前去搀扶于他,“父亲,你这是怎么了?” 父亲扯了唇角轻轻一笑,眸间好不容易现出一丝光亮时,他移手握住我的手腕,慢慢的掰开,缓缓道:“为父没事,只是有些乏了而己。” 他迈步向桌前走去,还一边指着道:“菜都 齐了,入坐用膳吧。” “是。”我微微应了一声,袖中的手仍还留有方才父亲握着我手之时的粘湿感。 那是父亲手上遗留的一丝冷汗,我不知父亲在来这里之前经历了什么,但我却感觉到今日的父亲有了一种力不从心的感觉。 此时的他,好似己无那日初见他坐在金銮上的王者威仪。 这样的他,让我感到好陌生,又好熟悉。 一开始,父女俩人端坐在桌前,满殿安寂。 父亲用着碗里膳,一句话也不说。 于是我也不做声,但是由于有多方面的戒心,我碗里丝毫未动。 也许是我的戒心太过于明显,我此时的行为似乎让父亲全都收在了眼中,他微微停了一下,却没有看我,只是用淡淡的声音说道:“怎么,这些菜式都不合你的味口?” 我心头微微一怔,连忙解释道:“没有,女 儿今日不是很饿。” “你不是不饿,而是对为父有戒心,担心为父再次对你下药。”他清冷的眸光看向我的眸中。 我被他看出了心思,无言以对,只能从他的眸中转眸,低头用膳。 我心里很清楚,青禾己一整天没有露面,难保事情己经… 若真是我所顾忌的,今日这顿晚膳,不用也得用。 父亲见我如此,唇边微微扬起,没有再说话,转眸继续陷入无言的用膳之中。 终于,父亲入下了手中的筷子,口气长叹一声,欲笑时,眉眼却落寞非常。 “这好像是我们父女俩这些年来第一次同桌用膳?”他问出的第一句话,显是听得我既疑惑又苦涩。 我点头抿唇一笑,“是女儿不好,这些年一 直都是父亲在身旁照顾于我,我竟丝毫不知父亲的存在。” 他似乎对我这句话,表示不以为然,反倒他那清冷的双眸之中多出了一丝情绪,“其实今日同我们用膳的还有你的生母。” 我闻言有些莫名看向他,只见他重又抬起手中的筷子夹了一块清蒸鱼放入一旁的另一个碗中。 那里早己备好了一个位置,起初我有留意到,有些不解,但却未相问,原来那个位子是给小姨准备的。 他口口声声说是我的生母,可在我的心里,她不只是我的生母,也是我这一生要记住的小姨。 “心儿,这是你最爱吃的清蒸鱼,每回你生辰,你都要吃我做给你的清蒸鱼,我还记得。” 父亲的又一言引得我的心一颤,原来今日是小姨的生辰,我的心渐渐有了一丝隐隐的痛意。 我不知道自己在这个时候应该说些什么话,心里一番挣扎犹豫之时,父亲又放下了手中的筷子,面向我,我竟有些诧意,因为我己经在他的眸中看到了一丝痛。 “你就不想知道,当年我是如何对待你母亲还有你哥哥的?” 他说的是子亚哥哥还有母亲,我心里的痛开始因他的话加剧,但一直都在强忍着。 这个时候的我,不能因为他当年对母亲还有子亚哥哥做了什么而情绪失控。 在入王朝的那一天开始,我就告诉自己,在王朝一天,我就要让自己忘记母亲还有子亚哥哥的仇。 只有这样,才能更加让父亲相信我,我那日金銮殿上的字字句句并无一字之假。 我暗自咬牙点了头,“想…”我平静的看着他,不待他说话,我便轻巧却又含着沉痛的转了话题,“但我此时却更想知道父亲从始至终有没 有爱过母亲?” 当年京城才貌双全的慧敏郡主甘心愿嫁魏王府门下的一名门生,这件事情轰动了整个京城,可谁又知,这惊天动地的事情中竟隐瞒一个天大的秘密。 身为门生的父亲,出生就背负复国使命,然而他牺牲所有,不惜一切都要在为魏王府的女婿,终于如愿以尝了,可终有一事,是我最想知道的,父亲到底有没有爱过这个为他倾尽一生的女人。 父亲眸中的痛一点一点的加深加沉,只到他颤抖着手继续抬起筷子往小姨碗中夹菜之时,他溢出了两字,“爱过。” 我的心不知是何感受,只是爱过而己,然而这丝爱过之中,包含最多成分我想是他与小姨俩人一同对母亲的愧疚。 “小姨呢?”我的声音开始己见哽咽,说出小姨这个称呼的时候,我袖中的指甲己狠狠的掐 入皮肉之中。 他欲要放下筷子的手微微一僵,只是一下,他又恢复了自然,声音却是含着沉沉的痛,“从始至终都没有变过。” 父亲爱着小姨,却愧疚母亲,然而这两个女人都因他生,因他死。 我的泪水滑过两侧,好痛,眼里不停的晃过一双天下最干净,最无辜的一双眼睛。 “那子亚哥哥呢?” 第260章 父亲的侧脸开始陷入阴沉之中,突然抬起手边的一杯早己斟好的酒,猛然饮下,重重落于桌上,却扬起了冷笑。 “你一定觉得为父是个狠心之人,手上粘满了亲人的血。” 是,你就是全天下最狠心,最残忍的父亲,是一头吃人的狼,可我却不能说出这样的话。 只能咬破牙关和着那苦涩痛苦的腥甜往肚里咽。 “女儿不敢这般想,因为女儿知道父亲所做一切都是为了复国,女儿同样也相信,我们的亲人自会理解父亲的所为,所以父亲为了泉下的亲人,一定不要,不要让他们死得不值。” “这真是你的心里话?”父亲转眸看向我,方才眸中痛意己不在,微微有一丝波动而过。 不知为何,这丝波动让我心里的慌乱无所遁 形,竟落到收紧双手,无言以对的处境。 只闻他在我耳边冷冷高扬起笑声,“你是我的女儿,知女者莫过于父,想要知道破解铜铁军之法,你大可直接来问我,何必让一些不相干的人来掺合此事?” “青禾?”我的心猛然一怔,抬眸怔怔的看着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青禾之事己败落,青禾如今岂不是… “放心,青禾终究是江湖之上圣毒教的少主,她还有不少的教徒将来可以为我所用,不仅如此,她还是我王朝里最信任的大将桑也心爱的女子,为父看在桑也的份上更不会把她怎么样?可是有一点,你作为我的女儿,你要清楚,为父此生最恨背叛之人。” 他看着我的冷眸微微收紧,唇边的冷笑犹在,只是在我看来,如今此人的这番面貌己超出在我心目中始终存在的一个父亲的面貌。 我闻言,心里己知危险己向我身边袭来,奋 然起身。 谁知脚下一软,头重脚轻,眼睛中的视线也开始模糊起来。 一个强烈的念头直入我的脑中,如我所顾忌的一般,父亲再一次对我下了药。 我立不住脚,只能双手倚靠桌面从而撑起身子,指着面前一脸冷笑的父亲,“父亲你…” 我收紧指甲狠狠的刺入自己的皮肉之中,想要刺激自己的意识,让自己中保留一丝清醒。 脚下浮华,双手离桌,后退几步,与父亲保持着距离,可是意识根本无法受我控制。 菜里下了药,药效也极快的在我体内产生了反应,我不得不转身离开。 可是没走几步就倒了下来。 我倒在地上,只能眼看着父亲的身影一步一步的迈向我,面容虽然己模糊,可他那冷声依旧还清醒的响在我的耳边。 “这药只会让你好好睡一觉,你终是我与心 儿的女儿,心儿一定不想让你有事,虽然为父很想得到你体内的麒麟之血,但为父向你承诺,为父会想尽一切办法救你。” 我从他的声音中听到了弑杀,绝望,痛苦种种… 我狠狠的咬了牙,泪水己止不住滑落,“为什么…为什么…要杀他们…他们…都是你的至亲…为什么…要他们死…为什么…” “睡吧,睡一觉醒来,什么都会清楚。”父亲从我身边站直了身子,冷冷的留下一句话,毫不留情的从我身边跃过。 我的心一落,如同冰水向我淋来,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咬牙喊出了那己埋藏在心里多时的话。 “你…你太残忍了…你不配…为人夫…不配为…人…父…我…恨你…” 话落,我无力的闭上了眸,又一次因为父亲,从而陷入了一团黑暗之中。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睡了多久,总之,眼前除了一片黑暗,仍还是一片黑暗。 耳边也没有任何的声响,我听不出我在何处?更不知我到底怎么了。 是己经死了么?可为何我还未见到那些己亡的至亲。 是还活着么?可我为何睁不开眼。 我讨厌这种感觉,讨厌这种生不如死,死又不能的感觉。 如若老天怜悯我,就让我再活下去。 我不奢求能够再活多久,我只求能让我这次活下去。 我要活,替那些己死的人而活,更要替那些水生火热之中的天下百姓而活。 我不知是不是老天听到了我无声的祷告与乞求,我竟然感觉到耳边有了声音,是一丝极其微弱的声音,像是在唤我,又不像… 像是一种熟悉的味道,又不像… 我终是忍不住了,也不想再无谓的猜想下去了,我猛然的睁开了眼睛。 当我冲破那层层黑暗,一切重回光明之时,我的眸中竟落入了一名年迈的婆婆。 “醒了?”婆婆向我一笑,收起手里替我解开麻绳的匕首问我。 “你是什么人?”我紧紧的看着眼前的婆婆,在这地下宫殿之中数日,我从未见过此人。 这位婆婆向我做了一个动作,嘱咐道:“小点声,引了人过来,你就逃不了了。” 我闻之,环顾四周,这才发现我己经被困在了这屋里,左右两道窗子似乎也让人给盯紧,外露着一丝光线,像是月光,此时应该己入夜。 我又想起眼前这位婆婆的话,引了人来,我就逃不了了,我微微压低声音一问,“你是来救我的?” 这位婆婆突然从我眸中离开,站直了身子,也一同将我扶了起来,我体内的药效己在此时全 无,完全有力气能站直身子。 “快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婆婆很严肃的朝我说道。 我一揪裙边,着眼看向自己的衣裳,不解的问道:“婆婆这是何意?” 婆婆微微低了眸,从袖中取出一个锦囊递向我道:“快把身上的衣裳脱下来给我,然后再拿着这个锦囊从南面地道离开,那里会有人接应你。” “这锦囊里是什么?”我拿着沉甸甸的锦囊,心中的疑惑更甚。 婆婆不答我的话,反倒抬眸深深的看着我道:“你先不要问锦囊里是什么?你只要记住,这个锦囊一定要逃到安全的地方才能打开。” 为何,这一瞬间,我从婆婆的眸中看到了一种不一样的情愫,而且很熟悉。 我记起来了,那是一种不舍且又害怕的眸光,而且非常的强烈。 我与婆婆并不相识,为何她对我要施救,而且还会看着我流露出此种不舍且又害怕的眸光。 我将身上的衣裳脱了下来,又将手中的锦囊收好后,一瞬间竟情不自禁的拉住了婆婆的手。 “婆婆,您究竟是谁?” 我发现我触摸着婆婆的手之时,她的手引得一颤,而且飞快的从我的手中抽回了手,转身背对于我,“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现在最要紧的是逃离这里,走得越远越好。” “可我为什么会觉得您好熟悉?而且不是单有熟悉,我还觉得是否在哪里见婆婆您?”我的情绪也开始激动起来。 “也许是我们无意间见过吧。”她背对于我,声音有些低沉。 突然我只见她从袖中抽出一个火折子,直接吹燃,扔入了那床榻之上的被褥上。 瞬间便燃起了一团火,红了我的眼。 我心中大怔,连忙追问道:“婆婆,你这是 做什么?” “只有烧了这里,才能引来人,到时,你从南面按照这个地图走,我从北面引开他们。”婆婆淡然的看着床榻之上飞速燃起的火焰,冷冷的笑着,那笑意包含了太多的情绪。 还未待我理清这突然而来的一切,接着,她又从我手中抢过我的脱下来的衣裳,直接披到了自己的身上,还将手中的地图递至我的手止。 我心头一颤,拧紧了手中的地图道:“婆婆是想装作我来引开追兵?” 婆婆不语,只是低头一边系好衣裳,一边冷冷的笑着。 我完全懂了她的意思,连忙拉住她的手,阻止于她,“不行…这样太危险了…婆婆您不能这么做,若是被人抓住…您会没命的…快脱下来…” 婆婆却是对我淡然一笑,那笑意满是知足,轻轻的将我的手掰开来向我说道:“我这个老婆 子都己经活了这么多年了,不在乎一死了,倒是你,你还年青,一定要好好的活着…好好活着…” 说罢,她将我直接推出了门外,“快走…” 我被她推得狠狠的撞在走廊的石柱之上,而她己穿着我衣服向北面跑去。 我根本来不及阻止她,她己消失在了我的眸中,从而身周围己响起了人声,“不好了…着火了…着火了…快来人啊…救火…” 随着这声高喊声,我己无法再停留在此地,只能展开手中的地图,按着地图上婆婆己标明的路线逃离。 不管身后发生了何事?我己经没有回头的机会了。 若这就是老天对我怜悯,就请老天再帮我一次,我恳求老天保救我性命的婆婆一命。 按着地图,我便很快躲过人的眼睛来到了地道之中。 虽然地道之中有些黑暗,但我一心只想逃离这里,根本顾不上地理环境的问题。 婆婆说过,只要我到了地道,这里就会有人来接应我。 我开始好奇来此接应我的人,是何人? 第261章 突然黑暗之中一阵风向我袭来,我心中一怔,嘴巴瞬间己让人给捂住,半点声音也发不出来,只闻耳边一声熟悉的声音传来,“是我…” 我心中大怔,真没想到,来接应我的人竟是战天齐。 “你…”我莫然的看着他。 他黝黑深沉的眸子在一丝光线之中的闪烁着,嘴上一松,他轻轻的放开了我。 我依旧还沉在他为何会突然在此处出现的疑惑之中。 突然手上一紧,他紧紧的拉住我的手,“别说这么多了,先跟我离开这里。” 一路顺畅且又惊心动魄的离开了云氏王朝的地道。 刚出地道,天空就下起了雨,雨滴打在我与他的身上,早己将我与他的衣裳淋湿。 为了避免父亲的追兵,我与他只能不顾风雨的往前逃离。 连续在雨中逃离了一天一夜,人马都己精疲力尽,只能暂时找个山洞歇息一会儿。 山洞之中燃着火堆,烧得啪啪作响。 这样的情景,我仿佛又想到了与他从北漠国逃离至边疆之时的情景。 那一夜,我们也像现在这样,我将衣服脱了下来,他替我一边烘烤着。 我蹲在石头后,静静的回想着这从头到尾的一切,总觉得这一切来得太过于快,太过于不真实。 “你怎么会在这里?”我终于将心里一路埋藏的疑惑问出了口。 战天齐离我的距离有些近,背对于我,声音混合着火堆烧得啪啪作响的声音而来。 “有人给我送了这封信。” 他背对于我,向我递来了一封信。 由于我与他的距离不是很远,我只要伸手就可接到他递来的信。 接过信,轻轻的展开,一字一句映入我的眸中,可令我不解的就是这封信件之上并未属名,这样的情况,战天齐竟也敢前来相救? “这信并没有属名,你也敢来,就不怕是我父亲用计,想要请君入翁。” 只闻战天齐淡淡一笑,“你父亲才不会那么傻,如今他连连得胜,何必还冒此风险,将你在这宫殿之 中的消息透露于我,况且,若真是他,他也不会将这地下宫殿的地图完好无缺的给我。” 他又向我递来一张地图,我眸中一颤,竟与我手中的地图一模一样,连特意规划出来路线也丝毫无错。 我有一个念头闪过眼睛,微微收好手中的信与地图,再次问道:“那你又怎么会知道这地图是完好无缺,而不是另外一个陷阱?” 战天齐突然回头向我,引得我面容一颤,一丝羞涩之意袭上面容,飞快的朝那石头后躲了起来,想要利用这石头遮掩得严严实实。 半响,他的声音响起,“因为送信人是你的母亲。” 我闻言,心中大惊,抬眸看向他的眸中,难以置信的颤抖着声音反问道:“我母亲…” 他向我点了头,我不敢相信,声音也越来越颤抖,“你是说,我,我母亲…她还活着…” 战天齐唇边微微勾起一道弧度,“她不只还活着,你在地下宫殿之中还见过她…” 我还见过我的母亲,战天齐是说在云氏王朝我与母亲相见过。 我的思绪开始纠结,一瞬间,我便想到了一个人 。 “婆婆…”我不禁说出心中想到的人,难怪我会觉得那救我的婆婆如此的熟悉亲切,还有她眸中的不舍与害怕… 当我想到这里的时候,我不敢再想下去,起身害怕的叫了一声,“不…” 我根本就顾不上自己如今一丝不挂的模样,直接冲到了战天齐的面前,从他的手上夺过衣裳,急急忙忙的穿在了身上。 突然手上一紧,是战天齐紧紧的握住了我的手,声音急切,“你想做什么?” 我颤抖着想要甩开他的手,口里己害怕的说道:“她救了我,父亲是不会放过她的。” “可你现在回去也救不了她。”他握着我的手越来越紧,丝毫不放。 我拼命的挣扎,拼命的摇头,“我不管,我不管…我好不容易知道她还活着,好容易才见到她…我不能让她…让她再离开我…” 我用力的推了他一把,令他直直的后退了几步。 正在我颤抖着手想要飞快的系好衣带之时,战天齐朝我低吼道:“你现在回去,只会让她死得更快。” 我手上一怔,心里像落空了一般,抬眸看向他,“什么意思?” 他几步走向我,再一次握上了我的手,紧了紧后,将我拥入了他的怀中,贴着我的耳朵说道:“你父亲的手段定会以你母亲为诱饵,从而想要你自投罗网,所以你现在不能回去,只要你不出现,你母亲于你父亲来说,她就还有利用价值。” 他的话直直的窜入我的心中,我细想了一番,觉得言之有理,手里不再挣扎。 他见我有所改变,便扶着我坐了下来,面对于我,伸手挑起我脖间的长发。 我看着他的动作,看着他的眸光,可心里却仍是对母亲牵挂不放。 我伸手紧紧的握住了他挑起我发丝的手,紧了紧,“告诉我,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战天齐看我的眸光越来越沉,覆手在我的手背之上,“我们先连夜赶回京城,救你母亲之事,我们再想办法。” 我在心里挣扎一番,最终还是决定听他的,毕竟他的话是有道理的,父亲为了我体内的麒麟之血,一定会留着母亲的性命相要挟于我。 若我如今莽撞的潜入地下宫殿救母亲,只要我自 投罗网,依父亲的性情,母亲怕是活不成了。 如今,我也能先行离开此处,等回到京城再另作相救母亲的打算。 说走便走,待我们的衣裳都干了后,我们重又起程。 这一次,我竟坐在他的马上,昏昏沉沉的,连眼皮都抬不起来,最后无力的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待我醒来之时,我己经不在马上,而是在屋里,睁眸细看了一番后,仍不知是何处? 耳边闻一声开门声,战天齐端着什么推门而入。 他走向我,见我醒来了,微微一笑,那笑意,我似乎许久都未见过了。 久违的重缝,为何我会觉得他又瘦了不少。 待他扶起我,我便轻声问道:“我们是到了京城了么?” 他不答我的话,只道:“别说这么多话,你还在发烧。” “那就是我们还没到。”我轻轻一叹,抬眸看着他继续说道:“不打紧,我还可以坚持,事不宜迟,我们赶紧回京…” “烧不退,我们不回京。”他很严肃的一语打断了我的话。 我微微一怔,只见他端着汤药向我唇边而来,“来,张嘴…” 我微微垂了眸,只能乖乖的张嘴喝药,汤药入口,苦得我连连皱眉,几乎都快喝不下去了,停顿了好几次。 “很苦?”他轻轻的在我耳边问道,那声音是久违的柔情。 我向他点了点头,他连忙将汤药抽离我的唇边,从另一侧拿来了一个蜜饯送入我的唇边,“先吃口蜜饯,会好一些。” 我张嘴咽了一口蜜饯,接着把那些剩下的汤药一口气全喝完了,还不待我再问些什么的时候,他便将我的身子抽离他的胸膛,“快躺下。” 我安稳的躺下后,他便提起空碗要离去,我有些心急的看着欲离去的背影问道:“你要去哪?” 他脚下一顿,回头向我微微勾了唇,“晚点还得喝一碗汤药,我得再去熬药。” 我便不再多说什么,他转头离开了。 待门关上之时,我也微微闭上了眼,耳边闻知一名女子的声音,“客官又给夫人熬药去啊,可真贴心。” “老板娘,劳烦给我们再添几床被子。” 门口的女子原来是这里的老板娘,看来,我们身处客栈,我有些担心,也不知我们如今是否己经逃离父亲的危险。 “好呐,我这就拿来。” “有劳。” “你可别跟我客气,现在像你这种贴心的好男人己少见了,你可比我们家那死鬼强,你放心,我这就去给你们多拿几床被子。” 听着这老板娘的渐行渐远的声音,我突然没了睡意,轻轻的托起自己的身子,令自己身子靠在床沿之上,眼前开始出现了母亲那夜来救我之时的情景。 也不知这样的回想到底是过了多久,耳边一声开门声,接着便是那老板娘带着笑意的声音,“哟,夫人还没睡着呢?” 我收回那些思绪,抿唇一笑,微微欠了欠身子看向面前拿着几床被子的老板娘,年龄己到四十好几,可风韵却犹存。 “你家夫君让我拿几床被子过来,说怕你夜间冷,我就在放在这了。”她朝我一笑,有些吃力的将被子放至我脚的那一头。 我恭谦的点了点头,“有劳老板娘了。” 她依旧面上挂着笑意,走近我,伸手覆在我的额 头之上,一会儿便带笑道:“这烧好像退了一些,再喝几碗汤药,捂着被子睡一晚,明日估计就没事了。” 我抿唇笑笑,却不多话。 她突然朝我床边坐了下来,笑着与我说道:“夫人真是好命,你家夫君可疼你了,从昨夜入住客栈后,他就没合眼,一直前前后后的忙着照顾你,连饭都没来得及吃。” 第262章 我心头因她的话微微一怔,拧眉反问了一句,“他没吃饭?” 她朝我点了点头,“我都提醒过他了,他道,大夫交代不能将药熬干了水,他不就一直候在药罐子旁,连饭都没时间吃,我说给他搭把手,他还硬是不让。” 我心中一急,这可不行,我记得马上逃离之时,他就没吃多少东西,现在只顾着照顾我,竟忘了吃饭。 难怪我方才睁眼就觉得他瘦了。 当我想到这里的时候,我就要掀起被子下床,身边的老板娘一把拉住了我,“夫人这是要做什么?这病还没好呢?不能起,不能起…” 我实在是无力起身,微微看向扶着我的老板娘,“老板娘,我想去给他弄点吃的。” 老板娘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胸膛道:“弄吃的,有我呢,我去就行了。” 我现在无力,也只能靠老板娘相助了,“那就劳烦老板娘给我房里送些饭菜来。” “好,好,好,你安心休息,我这就去啊。”老板娘扶我躺下后,便匆匆离去了。 不到一会儿,老板娘就给我端来了一些饭菜。 我掀被下床,欲要给战天齐去送饭菜。 可老板娘相劝于我,说让我不要出门,我的身子才刚好一些,外面风大,若是吹了风,只怕又得加重病情了。 我不管,更不能在房里等着战天齐自己来用饭。 一副汤药也得熬上好几个小时,我若不给他送去,我在这房里同样也睡不着。 老板娘无奈之下只能指着他熬药的方向,让我前去。 我便披了件衣裳在身,端着老板娘送来的饭菜一路寻去。 远远就闻到了一股汤药的味道,还伴着几声因烟火而呛着的咳声。 听着这几声咳声,我就知道,熬药此等事情对于他一个当朝太子爷来说,是极其困难的一件事情。 我看着一片烟雾之中的身影忙得不可开交,加快了脚下的步子。 当我走近,他己经察觉到了我的到来,抬眸看向 我之时,还在止不住的扇着烟火,呛得声声难受。 “你怎么就下了床?”他一面扇着药炉下烟火,一面着急的问我。 我将手里饭菜放至一旁,上前拉了他一把,将他拉离药炉旁,指着一旁的饭菜道:“我这病还没好,你可不能再倒下了,赶紧把饭吃了吧。” 他眸光落在了我指着的饭菜之上,透着几许惊讶,却没有任何的动作,只是傻愣在原地。 我见他不动,便向他伸了手,“扇子给我。” 他面容微微一怔,这才收回了方才那一丝惊讶的眸光,手一扬,将扇子藏于身后,“不行,这里烟火呛,不是你能来的地儿,我扶你回房。” 说罢,他便放下手中的扇子,欲要上前来扶我,我不让,欠了欠了身子,抿唇道:“你不吃饭,我就不回房。” 总感觉说出来的这句话有些别扭,似乎有模仿他之意,从他有些微惊的眸中,我抽开眸光,跃至他的身后,从他身后的石凳之上拿起他方才放下的扇子,就欲要至火炉旁熬药。 突然自身后一股力道而来,手上一紧,他紧紧的抓住了我的手,眸中带着冷冷的光芒,“别执拗了。 ” “到底是谁在执拗了?”我用力甩开了他的手,抬眸看向他之时,情绪也更加激动了起来,“你说烧不退,不回京,我听你的,可你不吃饭,要我回房,我是不会听你的。” 他听我这么一吼,一双冷眸终是不离我,这样的眸光我是素来最怕从他眸中看到的,可是这次我仍还是不离眼的看着他,也正如他所说,定要执拗到底。 最后,四目相对之中,他终是妥协了,“好,我吃。” 这是他第一次在我面前妥协,我正要欣喜的笑起来时,他突然从我手中夺过扇子,将我拉至饭菜旁,看着我道:“熬药不需要你,你伺候我用膳。” 我知道他是怕我被我烟火呛到,虽然语气冷淡,但我却仍还是能从他这些冷淡的话语中感觉到一丝暖意,这也许就是独有的关怀与温暖吧。 说实话,这一刻,我真的很享受,也很知足。 朦胧的一片烟雾之中,我不离眼静静的看着他大口用着饭,却不禁为他如今这番模样,让我心底忍不住要笑了起来。 因他脸上那些从未有过的东西,还有他如今我从 未见过这番狼狈且又十分可爱的模样,我几次都要笑出声来,几次都被我狠狠的咬唇收敛了起来。 “笑什么?”他抬眸冷冷的看着我,我的一举一动终是被他全全收在了眼中。 “没有笑什么?”我连忙从他的冷眸之中低头,在心里忍了又忍,便不再看他那张黑漆漆的脸。 “快说,在笑什么?”他放下了手中的碗筷,直直的绞着我此时的面容变化。 我微微抬眸看向他,最终还是没能忍住,噗哧一声笑了起来,“堂堂的太子爷围在药罐子旁熬药的模样还真不敢让人相信,尤其是你现在这个样子。” 他面色微微一怔,连忙起身至那盆装着清水的地方,俯身一照,这样发现是自己的如今的模样惹得我忍不住大笑,回头冷冷的看了我一眼,我连忙抿唇憋住笑声。 他这才低头将自己那些己成大花猫的脸洗了个干净,重回我面前之时,我己经止住了笑,还故作平静的向他递向他的筷子。 他不再看我,只是从我手中接过筷子,继续大口吃着,可是见他越吃越不对劲。 突然只闻他手中的筷子啪的一声放下,一道寒光 将我笼罩,“这件事情不许说出去。” 我微微一怔,连忙道:“我哪敢?” 他白了我一眼,道:“宁兄说,这世间还没有你不敢的事。” 我抿了抿唇,有些小声的说道:“宁哥哥的话,你也能信?” 他不再看我,声音淡淡,“从前不信,现在我不得不信了。” 不就是取笑了他一番么?如今的我与从前的我在他心里就变化这么大?我暗自一边想着这个问题,一边伸手替他拾起放下的筷子,重又递至他的手中,抿唇一笑。 “快吃吧,饭都凉了…大花猫…” 最后三个字我故意说得有些小声且又拉长一丝声调,还未待他从我最后三个字之中反应过来,我连忙止笑,起了身拨腿就走,“我先回房了。” 我没有看到身后之人是何表情,总觉得他此时定是比方才黑漆漆的那张脸还要黑。 二日过后,我的烧退了,身子恢复了一些,我便要求他带着我一同上路回京城。 一开始,他不是很放心我的身子,后来,我几次 强调,几次证明自己不会有事,他这才答应在今日起程回京。 这一路上还算顺利,待我们回到的京城太子府之时,连连又传来了战事,是父亲亲自带兵叫战。 由于我没有成攻找到破解铜铁军之法,战天齐自然无法抵抗父亲的铜铁军,回到太子府中后,他连喝一口茶的时间都没有,匆匆入了宫,每日早朝过后,他也是与众大臣在书香殿之中商讨抗敌一事。 日子过去了五日,从回来后,我便再没有见过他一面,只是从府里的几名奴才还纳兰珞的口中得知他的一些情况,但每每听到这些情况之时,我心里的害怕与忧心就会加剧。 “前线又传来了坏消息?”我看着纳兰珞忧心的眼睛问道,其实不用问,我也很清楚,会是一种什么的局面。 “这己经是连败第八次了,我军己损失了二十万大军,再这样下去,十日之内,京城便不保了。”纳兰珞的声音让我的心再一次一沉。 身边挺着大肚子的晋婉更是焦躁,重重一击桌面,怒道:“该死的铜铁军,难道就没有一点办法可以破解了么?” 我见晋婉动怒,连忙安抚道:“晋婉,你别动怒,腹中还有孩子呢?” 晋婉的情绪更加激动起来,一双眸子满是慌乱,“我现在哪有心管这个孩子,孩子的父亲现在就在前线,我真担心他会…” “不会的…”我出言打断了晋婉那些慌乱的话,伸手握住了她的手,紧了紧,“不会的…相信我,不只孩子的父亲不会有事,我们也一定会想到办法打赢这场战,你腹中的孩子关系到两国的命运,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都要好好保护腹中的孩子,晋婉,你不要忘了,这个孩子同样是西楚的希望。” “可是我真的是担心他,我怕他等不到我的孩子出生…”晋婉的眸中己有了泪。 这丝泪水,我身有体会,女人在腹中怀着孩子的时候,脑子总会原思乱想,胆子也特别的小,最害怕的还是,在生下这个孩子之后,这个孩子不能有一个完整的家。 当年我生下念儿与谌儿之时,我最害怕的就是,这两个孩子长大后问我,他们的父亲是谁?父亲在哪?为什么他们的父亲不要他们… 可是如今,若是这场战役败了,那么念儿与谌儿 就真的再也无法见到他们的父亲了,更不会知道,他们的父亲叫做战天齐。 “不会的…不会的…”我紧着晋婉的手,摇头反复的说着这三个字,是在告诉她,也是在告诉我自己。 第263章 安抚好晋婉,待她睡下后,我与纳兰珞一同出了晋婉的殿中。 一路上,我们彼此之间都未开口说话。 我知道,只是介一件事情,那就是她纳兰珞的身份己在府中暴露。 方才从晋婉与纳兰珞之间的熟珞,我就知道,纳兰珞己恢复了自己纳兰小姐的身份。 踏上一条青石小路之时,我先开口说了话,“珞儿,天齐己知你身份了吧?” “我…”纳兰珞脚下一顿,转眸看向我,终是一句话有些顾忌的难以说出口。 我唇边微微一笑,上前一步,抚上了她的手,紧了紧,“这有什么不能说的,我替你高兴。” 纳兰珞看着我唇边的笑意,眸中的顾忌一点一点的散去。 她微微垂眸向我点了头,“嗯,他知道我是纳兰珞,还让我继续留在这府中照顾有身孕的晋婉,这就说明他不再怪我了。” 我看着她垂落的双眸还有那面容之上的满足感,再次紧了紧她的手道:“待这一战后,我会与他说,给你个名份,你觉得可好?” 她面容一怔,瞪大眼睛甩开了我的手,扬声连道三声,“不要…不要…不要…” 我不明她的意思,拧眉追问,“为何不要?” 她叹了口气,抬眸向我说道:“蝶衣,你知道么,我觉得我现在这样真的很好,我也在努力做回初见他之时的纳兰珞,若还想再强求什么?那就不是原来初见他之时的那个纳兰珞了,所以我不要。” 我看着纳兰珞眸中的隐忍,不知自己还能向她说些什么? 她也许是看出了我的无言以对,扬声朝我一 笑,“好了,你别说我了,倒说说你自己,经过这一事后,你想好如何面对你们之间的感情了么?” 回归我的话题,这个问题,我也想了好久,但在心里仍没有回答。 我轻摇了头,“我不知道。” 只闻纳兰珞轻叹了一声,面对于我,照着青石子路,往后一步一步边说边退着。 “其实这样甚好,你不知道,他也不知道,彼此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那就顺其自然,一切都重新开始。” 突然我看到纳兰珞身后熟悉的身影,寻着纳兰珞快要撞上去的脚步,一句话还未完,“珞儿…” 结果,我的话丝毫没有起到作用,纳兰珞己经狠狠的退了上去,直直的撞在了战天齐的身上。 只见纳兰珞身子一颤,连忙从战天齐怀里抽 出身来,像是撞到了手肘,边揉着,边说道:“天齐,你怎么回事啊,站在人家身后也不说一声。” 给兰珞的面上己然有了一丝羞涩之意,但介于我在场,她也只能扬声掩盖那丝难堪之色。 战天齐抿唇冷冷一笑,“是你没走好路,撞到了我,你还有理了?” 我连忙快步走了上去,抚上她的揉着的手,忧心寻问道:“珞儿,你没事吧,是不是伤到了手?” 纳兰珞朝我一笑,摇了摇头,“我没事,只是手上撞疼了一些,过会儿便会没事了。” 我轻轻一叹,转眸之时,眸光落在了身旁的一比深沉熟悉的眸子之中。 纳兰珞突然从我手中抽出了手,“好了,你们先聊着,我得先回房上点药。” 我微微一怔,连忙道:“我陪你一起去。” 纳兰珞边走着,边朝我摇了手,“不用,都 说了是小伤,我自己能搞定,你陪陪天齐,这些天,他难得回府一趟。” 我便没有再说什么,待纳兰珞走后,长长的青石子路上只剩下了我与战天齐俩人。 一丝凉风吹过,扬起了我双鬓两侧的一缕发丝。 他走近我,伸手轻轻的勾起我双鬓两侧间吹乱的发丝,温柔的挽至我的耳后,令我与他眸光间的距离更近了。 下一刻,他脱下身上的披风轻轻的重披在我的身上,紧了紧,“清雅殿让人收拾出来了,那里的梅花虽还未开,但依旧长得很好,要不要去看看?” 我微微垂了眸,道:“好。” 肩上的手己离去,我以为他会接着握上我的手,有那么一丝期待,可他却没有。 他先我一步走在我的前头,我看着这道一步一步走在我前头的背影,难免会为方才的那一丝 小小的期待而感到失落。 他在前,我在后,只离一步之遥,可是我们的心却始终没能紧靠在一起,要说这是遗憾,那就是我与他之间最大的遗憾。 路过几个阁院,一路我非常的熟悉。 两年前,我从这里离去,两年后,再回到这里,这里成了太子府中的禁地。 纳兰珞告诉我,那是因为我,这个熟悉的地方成了府中人的禁地。 然而这个禁地,己驻满了我与他之间的回忆。 然而这些回忆,彼此之间谁都不敢去触碰,谁都不敢再忆起。 推开清雅殿的殿门,一股别具神韵,清逸幽雅的清香就扑鼻而来。 不是梅花香,是那梅花初开的气息。 袭着这丝淡淡的气息,我扬笑说道:“还过些日子,这里的梅花就要开了。” 战天齐转眸看向我,半响都未离开我唇边的笑意。 而后,他也轻轻的笑了起来,“它们一直都在等着你回来。” 我不再语,只是转眸静静的看着这片完好无缺,暗香袭人的梅枝,唇边淡淡的笑着。 让彼此都沉默在这片充满回忆的梅林之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的声音重又在我耳边响起,“你们方才去看过晋婉了?” 我微微敛回曾经的那些风雨忧伤,向他点了头,“晋婉还有半月临盆,是否让荣立回府来看看她。” 战天齐眸中闪过一丝犹豫,但终是轻摇了头,“荣立乃军中先锋,不得擅自离开军营,况且这一战打得极其的辛苦,若是没有国,又哪来的家?” 我垂了眸,想起晋婉方才曾说过的那些忧心之语,也想起了自己内心的那些恐慌,呢喃着说 出了心中的那些话,“铜铁军当真就这么厉害?” 战天齐眸中乍现一丝寒光,我亲眼所见,他的面色有了变化,一向不形于色,情绪毫不外露的他,今日我从他的眸中看到了那从未有过的恐慌与无助。 只闻他低沉的叹息声,“我军己损失二十万大军,宁兄身为主帅,也受了重伤,若再想不出破解铜铁军之法,我就得入宫请父皇与宫妃辙离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停顿了一下,突然我的肩头一紧,他紧握住我的肩头,微带着一丝颤抖,眸光灼灼的绞着我道:“到时,你带着晋婉还有珞儿与他们一同离开。” 这是离别之意,我心里恐慌更甚,我抿唇坚决摇头,“我不走…” 我伸手握上了他开始颤抖的手,说出了心中早己下定了的决心,“天齐,你带我入宫吧。” 战天齐眸中一颤,“你想做什么?” 我紧握着他的手不放,一字一句的开了口,“我体内有麒麟之血,宫中有琉璃珠,两者相融和,便可启动宝藏,到时,你带着晋婉,还有宁哥哥回到西楚,便可东山再起,夺回这一切。” “你在胡说什么?”他朝我低吼了一声,一丝怒火直冲他的眸中,他狠狠的甩开了我的手退后了几步。 随着我肩头一空,我迈步向他走近,话语依旧坚决,“我没有胡说,反正我都是要一死,你就让我替我父亲向天下百姓赎罪吧。” 泪水在眸中晃过,脚下定步之时,腰间一丝力道而来,他将我拥入他的怀里,紧紧,“我不会让你死,我也不稀罕什么宝藏,我做了这么多,你难道还不明白我的心么?” 他的声音带着颤抖,他怀里的温度也带着颤抖,紧着我的身子,像是要把我融入他的身体一般,“不要再让我们有离别了,无论生死,天上 地下,你我共存亡。” 我抬起头,看入他慌乱之中带着不畏生死的坚信,我在这一刻无话可说。 他俯下脸庞,炙热的唇自我的额角轻轻落下,直至我的眉眼,我的脸颊。 我忍不住终是落下了泪水,他的唇落在我的唇上,辗转研磨,气息交缠。 在他柔情之中,我胸中仿佛流淌起缕缕暖流,掠过我此时害怕恐慌的心时,我似乎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安心。 他吻得温柔深入,手掌抵在我的后脑,揉抚缠绵。 我闭上了眼睛,不顾一切的就此沉沦其中,无论生死,天上地下,共存亡… 许久… 他轻轻的放开了我,我微微睁眸,看着他,轻轻喘息着,目光迷离。 他将手从我的后脑抽离,突然有什么从他的 袖中掉落,掉在了我们的脚边。 我迷离的眸光瞬间被这脚边之物所吸引,此物太过熟悉。 我连忙拾起地上的东西道:“这是那个锦囊。” 战天齐的眸光也落在了我手上的锦囊之上,微点了头,“那日你发烧,我便将这锦囊收了起来,本想着还你的,近日事多,便忘了。” 我轻轻的抚着手里的锦囊,想起了那日母亲救我离开地下宫殿之时情景。 “这锦囊里面是什么?”战天齐出声问我。 第264章 我微微一怔,紧了紧手中的锦囊,“这是我母亲在那日救我逃离地下宫殿之时,她给我的一个锦囊,还再三嘱咐于我,让我回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后,再打开此锦囊,我到现在也不知这锦囊里面到底是什么?” “先打开看看。”战天齐指着我手中的锦囊道。 我闻言,便将手中的锦囊慢慢的打开来,里面除了一张字条,什么也没有。 我轻轻的打开字条,字条之上只有一个图案,图案看似是一个火圈。 我不明这字条上图案的意思,倒是战天齐在我身旁激动的扬起了声音。 “是破解铜铁军之法。” 我心中猛然一怔,看向战天齐。 他连忙从我手中夺过字条,又细细的看了一番,扬声激动的笑了起来,“火…我怎么会没想到竟是火?” 火? 因他的一句话,一个念头直入我的眼前,我仍还是不懂他话中的意思。 “你是说火能破解铜铁军?” 战天齐欣喜激动的眸光看向我,朝我点了头,“他们身穿钢铁上阵,重量是我们平常铠甲的几十倍,一个常人的重量不到二百斤,可他却要穿着比他体重还要沉重的钢铁铠甲上阵,己然无法活动自如,这也是为何你父亲连番几次没有趁胜追击的原因。” 我似懂非懂,便接着问,“他们的铠甲己超出身体能负荷的重量,所以他们只能在近距离的地方作战,而且时间较短,不宜久战,必须快战快绝,若久战,必定无法承受钢铁铠甲的重量,那这些又与火有何干系?” 战天齐向我展开了字条上的图案,指着道:“你看看,这个图案是一个火圈,你母亲是在相告,钢铁军身体上的重量本就己负荷,他们不能走远,只能原地作战,若一旦被火圈住,他们便无地遁形。” 原来母亲是这个意思,母亲能做出违背父亲的意思,同是与我一样,不想看着父亲为了复国而颠覆天下百姓的命运。 战天齐收起了手中的字条,握住我的手放在他的胸口,“我得速速回宫商讨对付钢铁军之法,你就在府中等着我,哪里也不许去。” 我心中一片怔然,就在他要放开我的手之时,我 伸手拉住了他,“等等…” “我知道,他终是你的父亲。”他从我手中抽离,眸色弑杀之中闪过一丝迷恍忧伤,低头轻吻了一下我的额头。 我闭着眼接受着他的轻吻,也亦是在告诉他我心中此时难以平复的情绪。 几日听闻战前消息,虽然心里早己有了答案,但仍会紧捏着一把冷汗,悲剧又在重演当中。 战天齐的大军以火圈将父亲的铜铁军活活烧死在三湘。 大火足足烧了三天三夜,听闻三天过后,那场战火之中,连人的骨灰都不剩。 宁玄郎率领大军攻克父亲的铜铁军之后,并未回师,仅休整五日,即由战天齐亲率,一路向南山地下宫殿进逼,横越了南山之间。 那片人迹罕至的南山之下,战天齐的铁蹄决意踏平。 那里是父亲重立新朝的发源地,地下宫殿一旦被摧毁,这就意味着,云氏王朝便会失去了最后的家园,也就意味着彻底的灭亡。 然而,这一次,在战天齐的反攻之下,父亲的兵力难以久持。 战天齐将父亲的兵力围困在死城之中,粮草难以为继,其锐气必竭,士气摧沮。 纵然南山地势难攻,但是父亲的兵力被围困死城之中,粮草短缺,战天齐不费一兵一卒,也能将父亲等人活活困死。 十日后,南山传来捷报,父亲自毁地下宫殿,率领余下的五千将士向战国投降,却无母亲还有青禾的消息。 我站在高高的阁楼之上,从未觉得这战国京城的夜风如此的寒冷。 我独倚高楼,心头似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狠狠捏住,越捏越紧,紧得我喘不过气来,脚下浮华,终是再也挺不住,身子如落叶一般,顺着石柱而倒下。 我的父亲,背负复国使命一生。 然而他这一生中都在宦海沉浮,数十年独断专权,论心计,城府,深且重。 我从未想过,这一切会发展成这样,若我能料到现在所发生的一切,我宁愿,五岁之时,死在父亲剑下的是我华蝶月,而不是替代我的华蝶衣。 模糊之中醒来,纳兰珞紧握我的手告诉我,一切都过去了。 战天齐的大军自南山一战大获全胜,班师回朝。 本以为,这一切都会在幕后黑手战天睿的计划之中,谁想,战天睿只是一场自作聪明的棋局,设想别人为棋子,结果反让自己的父皇摆了一道。 宫中病重的皇帝早己控制宫中的局面,只待战天睿起兵造反,便可与战天齐来个里应外合,两路围攻。 战天睿造反败落,叛军主力被逼退到成州,可遭西楚而来的援军合围,再无退路可逃。 走投无路之下,叛军内讧,反复无常的候景天,乃候佩珊的父亲,暗存侥幸,称自己不曾正面与战天齐交战,便企图擒住主帅战天睿,借此向战天齐请降,以求自保。 只是这候景天的如意算盘终是功亏于溃,在献出战天睿的同时,战天齐己让人将候景天等叛军困在宫中的崇华殿,全全拿获。 翌日,一道诏书公告天下,候景天等人拥戴教唆睿王篡位谋逆,无论身份爵位,一并诛杀。 又是一场腥风血雨,当今皇上承受不住自己的儿子弑父夺位的事实,在崇华殿上晕倒,至今昏迷不醒,朝中一切大小事宜皆交由当今太子战天齐管辖,故而朝中众大臣都开始商议太子登基一事。 冬末春初,在腥风血雨之中度过了一年冬。 然而我在府中坐等母亲还有青禾的消息,每日终不能眠。 可是仍还是迟迟没有母亲与青禾的下落,战天齐己派出了各路人马在寻找她们的下落,可终是毫无消息。 大年初三,晋婉诞下一子,却告知世人的是,当今太子妃因难产带着腹中的孩子一并离世。 大年初四,全国斋戒三日,为夭折的世子还有难产而死的太子妃追悼。 我一路相送,看着晋婉与左荣立望着怀里的孩子露出幸福的笑容,我也满足的笑了。 树阴下,我看着河畔边上的两道身影,虽不知他们之间说了什么?但我知道,他们己经成为了出生入死的好兄弟。 送走了晋婉左荣立,还有我生命中最信任的宁哥哥,心里难免会有些失落。 坐在马车之上,我终是一句话也未再说起。 撩起车帘,暖风和煦,午后的太阳照在我的脸上已经微微有了些温度。 “还会再见的。”战天齐的声音带着安抚之意的响在我的耳边。 我转眸看向他,他眸中亦有不舍,也有心安。 我轻点了头,他将我拥入他的怀里,我静静的贴在他的胸膛之上,感受着他怀里的温暖,有些话我还是问出了口,“战天睿与我父亲,你打算如何处置?” 他的双眸开始因我的话变得越来越深,我害怕再看到他的双眸有任何的变化,抬手颤抖的握住了他的手,“终身囚禁可好?” 我知道,我提出这样的要求,定会让他无法给朝中众臣一个交代,可是我还是想尽最后一丝薄力相求。 他许久不语,沉默是犹豫,还是应许,又或是此事根本无从商议。 我颤抖的手一点一点带着心冷失落的从他的手上慢慢的松开。 突然手上一紧,他反手握住了我,唇边轻轻笑了起来,只道了一个字,“好。” 看着他唇边的轻笑,我失落的心开始有了一丝跳动,顺着他唇边的笑意,我也笑了起来。 此事如我所愿,战天齐没有食言,他为了我不顾朝中众臣的反对,将战天睿终身困于皇家皇陵之中。 在战天睿免死永困皇陵的诏书昭告天下后,太子府又诞下了一名男婴。 这男婴的出生本应该换来更多人的祝福,可是却被我封闭了此消息。 候佩珊因战天睿战败而被永困皇陵的消息,担忧所至,腹中孩子早产三月。 生下的男婴,被我绝情的抱走。 我还记得,候佩珊那日不顾满身鲜血,一路追在我身后,让我放过这个孩子的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为了照料这个孩子,我夜夜都未睡好,尤其担心,战天齐一怒之下便将这个孩子诛杀,所以我日日夜夜与这个孩子寸步不离。 这个孩子也许知道自己父母所发生的一切,几天下来,不哭也不闹,安静得很,于是,我便唤这孩子为安儿。 安儿在我这里虽然暂时是安全的,可是若让有心之人将此事当作打击报复候佩珊的机会,那安儿与候佩珊都将活不成。 毕竟这府里还有一个候佩珊宿敌,姜心蕾。 这些日子我与安儿相处下来,不知为何,我会从这张小小安静的脸蛋之上看到战天睿的影子。 所以我决意,为了怀里的安儿,为了当年的战天睿,我决意去相求战天齐,让他们一家三口团聚。 第265章 烛火之下,书案前熟悉的身影埋头批着手下的奏折。 这样的情景,在每日的这个时候,我都会看到。 我静静的走近书案前埋头批着奏折的战天齐。 “还未睡?”声音自前方而来,他未抬头,却己发现了我的到来。 我微微顿下步子,往他左侧添了一些热茶,“歇歇吧,喝口热茶。” 他轻放下手中的笔,抬眸看向我,伸手来接我手中的热茶。 “手怎么这么凉?”他连忙接过我的茶放下后,将我的手紧紧的捂在手里一边哈着气,一边搓着。 “夜间天气寒凉,有事让人传告,我去你殿中便可,你不必亲自走一趟,你身子本不好,若是冻着了,又得难受几日。” 看着他为了搓手取暖,真的感觉好温暖,也很知足。 我抿唇一笑,“我哪里有你说的这般娇弱,只是有些手冷,不会有什么大碍的,倒是你,整夜都埋头 在这书房之中,听奴才们说,都己经好几日彻夜未眠了。” 我从他的手中抽了手,将书案之上的热茶端了起来,递至他的面前。 他微微一笑,从我手中接过热茶,轻抿了一口,叹了口气,“朝中事情比较多,忙完这一阵便好。” “我知道。”我也轻轻一笑。 他放下手中的茶杯,突然又握住了我的手,放在他温暖的手心之中轻轻的捂着,抬眸看着我,眸中闪过一丝异样的眸光,“待忙完这一阵,我们去江南可好?” 我闻言心中微微一怔,反问了一句,“江南?” 他看着我,朝我轻点了头,“听宁兄说过,在江南的那些日子是你最开心的日子,我们一起去江南散散心。” 对于他提出的这一句话,我心里微微有些小窃喜。 但因内心又诸多的原因,导致我的此时根本无法做到面上掀起喜悦感。 我虽不知宁玄朗与他说起了我多少的事情,但我从他的话里听得出,他是真心想要与我一同回到那个 令我无忧且又快乐的时光之中。 我的心里开始油然了一丝暖意,可一想到母亲与青禾如今还下落不明,我的心依旧还是无法放下,更不要谈去江南游玩散心一事了。 他似乎是看出了我的心思,紧了紧我的手再道:“我知道,你还在担忧你的母亲,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找到她的。” 我微微垂了眸,心里也在一片担忧之中,但想到母亲没有消息好过于她们传来的一些坏的消息。 我微微叹了一口气,“没有她们的消息,也许是一件好事。” 战天齐微微点了头,抬起手边的茶轻轻的抿了一口,突然他放下手边的茶水,紧紧的拉住我的手道:“找到她们,我也不会让她们有事,答应你的事情,我一定会做到。” 我轻点了头,心里自然也清楚,战天齐答应我的事一定会做到。 我微微笑了,在他手心头的温暖下,我微微的摇了摇他的手,“天齐,那我还能再求一事么?” 他开始沉默,也不做声,我的心里开如越来越复杂。 我开始犹豫要不要说出心里的想法,但到最后一刻,我终于是忍不住了。 但在我欲要说出口的时候,他突然抽离我的手说了一句话,“如妃娘娘今日抱病己来求过我了。” 我心头一怔,却说不出什么样的感觉。 傍晚时分,从宫中传来如妃娘娘的消息,宫里的人传道,如妃娘娘的病情在恶化中,宫中的太医都束手无策,对于这样的噩耗,我便猜想到如妃娘娘前去相求战天齐得来的结果并非是喜。 但我仍还是想要知道,战天齐是如何回应如妃娘娘的。 “你是如何回应她的?” 他微微站起了身,走出书案,离我三丈之远,背对于我后,眸光一直游走在墙壁之上我的画像之上。 我虽不知他的心里正在此时想着什么,但有一种预感,他有想到我。 半响,他没有回头,仍是背对于我,眸光依旧停留在画像之上不变,声音却是淡淡。 “如妃娘娘一事,也是你所安排?” 我心里显然没有因为他的话而感到怔然,而是很坦然平静的回道:“如妃娘娘病重,太医道她乃是回 光返照,在垂死挣扎的边缘之中,闻知自己的儿子永困皇陵,己是上天对她此生莫大的恩赐了,如今若还能为她留下安儿这个孙儿,我相信,如妃娘娘也该心安瞑目了。” 他深沉的背影己经散发出了团团寒气,我止步在他三丈之外,一直不敢靠近。 直到他仍是淡且沉的声音传来,“孩子名字叫安儿?” 他问起了这个孩子,我想到定是此事在他心里有了转机,我了解他的性情,若他心里没有改观,并不会在意这个孩子的姓名,也许从他回府的那一刻起,安儿就己经无权活在这世间了。 “是,叫安儿,他在我怀里特别的安静,我就给他取名为安儿。”我微微扬了一丝声音,声音中透着一丝欣喜,我相信,他也能听得出来。 他没有回话,还是半响的沉默之中。 我开始收紧袖中的双手,相互紧紧的捏在手中,只等着他向三丈之外的我回头做出对安儿这个孩子何去何从做出回应。 终于还是让我秉住呼吸等到了。 不过他没有转身,也没有回头,只是迈步匆匆而 去,仍还是那个深沉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我的眸中。 临走之时,他留下这样的一句话,“从今晚开始,我不想在府里见到这个叫安儿的孩子,无论生死。” “谢谢。”我从唇边颤抖的溢出这两个字,看着他的背影一步一步走远。 战天齐终是答应了饶过候佩珊母子,为如妃娘娘留下这个孙儿。 次日,我入宫将此事告知回光返照的如妃娘娘,她听后,笑得特别的美。 如妃娘娘殿中的奴才告诉我,这是如妃娘娘这些年来笑得最开心,最满足的一次。 在皇位权斗的挣扎之中,她是唯一一个不为地位权势所动容的妃子。 然而正因为她不争不夺的性子,过着安稳且平静的后宫生活,本以为这一切就这么的了然。 谁知,战天睿的转变,让她折了寿,享年四十二岁,这期间,有我不可抹灭的罪责。 我是他们母子的罪人,我如今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在为自己当年的一句话而赎罪。 如妃娘娘离世,战天睿被流放皇陵守灵。 在战天睿临走的前一晚,我去看了他。 在我心里,我一直反复做着挣扎,后来最终决定,我应该去看看他。 一踏入偏殿门,一只酒杯狠狠的从内向外被掷了出来,酒水泼在我的衣裙之上。 随即是候佩珊哭泣的声音响起,“三郎,你不能再这样喝下去了…你不为自己着想…也得看在我们安儿的份上,保重自己啊…” 我立在门口,空杯落于我的脚边,顺着杯子,殿中的俩人向我看来。 此时的战天睿己白了头,一头白发洒在身后,在与我对上眼的那一刻,是那样的陌生。 他转眸继续扬起酒壶酗酒。 候佩珊连忙抹掉脸上的泪水,掏出袖中丝帕,向我走来,欲要擦拭方才泼在我身上的酒渍。 我止住了候佩珊,只道:“我方才听到安儿在哭,你先去看看安儿吧。” “是。”候佩珊收回手中的丝帕,看了一眼身后的战天睿便离去了。 待候佩珊走后,我扬手向左右侍从远远退了出去,开始向战天睿走近。 随着我走近的脚步声,他又扭头看了我一眼,目光有些迷乱,只是一眼,他又转过头仰头沉醉。 我就站在他的面前,他却浑若无视,自顾仰头沉醉,那苍白的发丝落在身后,我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头白发苍苍之人竟是那个面如冠玉的战天睿。 他修长的手,握着酒壶,分明已经在颤抖。 我再也忍不住,伸手夺了他手中的酒壶。 他因手上一空,转眸冷视我。 我提着酒壶朝着他的对面坐了下来,看着手里酒壶道:“独自一人饮酒多无趣,我来陪你喝。” 说罢,我仰头张口,就壶而饮,一灌而下的酒,溅洒入口,冷冽辛辣,逼呛得我泪水夺眶。 但我强忍着,连连几口猛然灌下,咕咙几下,半壶烈酒己让我勉力唱下,他勉力喝下。 呛啷一声脆响,我扬手将那酒壶抛出,粉碎于地。 我抬手抹掉唇边的酒渍,正眸冷冷看他。 他醉眼迷朦地望向我,隔了氤氲水雾,眼眸深处却有莹然水光闪动,终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从他眸中的泪水,我知道他无法接受他母妃的离去。 “如妃娘娘临走之时,托我带一句话给你,让你 好好珍惜眼前的这一切,好好对待候佩珊还有安儿,他们的存在是如妃娘娘用性命换来的。” “住口…”我的话未完,他却己经向我红了眼。 我淡笑的看着他,唇边己染上了苦涩之意,“你不想听到这些,还是觉得你愧欠如妃娘娘?” “住口…住口…我叫你住口…”他腥红的眸子狠狠的绞着我,提起颤抖的步子向我逼近。 第266章 我从战天睿腥红的眸子中看出他对我满满的恨意,那种恨像是到了一种极致的境界。 我看向他逼近我的步子,我悍然不动,他突然在我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了下来,腥红的眸中的恨意渐渐的散去,化为了一丝冷笑。 “谁让你来的…”他唇边的冷笑加大了,还冷冷的笑出了声,那笑声中透着绝望,讥讽,冷然… 他冷笑着点头,颤抖的指着我,狠狠的点了三下,“哦,我知道了,你是来特意来看我笑话的…” 我面对此时他一副丧气且又绝望,还要努力扬高声音来伪装的他,我无言以对。 他不待我回话,颤抖的转了身,顺手一提,将桌上的酒壶颤抖的提在了手里,一边迈着脚下颤巍的步子,一步一步向那冰冷的软榻上走去,还一边冷笑着道:“笑吧,笑吧,笑吧…” 笑吧,这两个字,他一声比一声高,一声比一声痛,一声比一声苦… 冷笑声落下后,他半躺半坐的上了软榻之上,继续仰头长醉。 我再也看不下去了,眸光四处寻找那面铜镜,三步做两步取来了铜镜,走至仰头长醉的他面前,将铜镜照在那己满是胡渣的面上,“你好好看看自己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连安儿见了你都害怕,你还要继续再喝下去么?” 他的眸光微落在了我手中的铜镜之上,可能是光线刺眼的原因,他微眯了一下眼,睁眼之时,眸中己是冷如冰霜,狠狠的甩着手里酒壶向我,“叫他们滚,滚…通通都滚…” 只因他的气道之大,我被他甩得脚下不稳,手中的铜镜,落空一碎,“啪…” 铜镜的碎片飞过我的脚边,我微颤着一步,立住了脚,抬眸看向他身边的他,他无视我的存在,继续高扬着手中的酒壶,想要沉醉。 我的心中一片寒彻,只能深叹了口气,“战天睿,你可以怨恨这天下所有人,但唯独有一个人你不能怨恨,你也不够资格去怨恨。”说到这里的时候,我 看到他的手微微颤了一下,只是一下而己,而又继续说道:“这个人就是候佩珊,她是真心待你,她不求与你共荣华,只求守在你的身边,相夫教子,到了此时,你竟然还说出如此绝情狠心的话,她为你冒死生下安儿,正如如妃娘娘所说,她是你们的恩人。” 我话落,只见战天睿出乎我意料的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转眸看向我,冷眸中透着我根本无法读懂的情绪。 下一刻,只闻他一声冷如冰霜的笑声,“恩人?” 他冷笑反问了我一句,突然从软榻之上站起了身,微颤着步子看着我,“恩人?你为何不说你与战天齐也是我们的恩人…我战天睿…能活着…都是拜你们的恩赐。” 我淡淡的直视着他眸中的冷,“我知道我是罪人,如若你觉得你这般作践自己是为了报复于我,我替你不值。” 他瞪大了那双满是冷冷且又迷离的眼睛,“是,我就是要报复你,我要让你华蝶衣此生都亏欠我,夜 夜梦中有我,这一辈子你都摆脱不了我…” 战天睿直直的看着我,已经苍白如纸的脸色,越发煞白得怕人。 我心中惨然,颤抖着声音,“你恨我?” 他目光开始有了一丝变化,半响没有回答我的话,只是再一次扬起手边的酒壶,再次灌酒入肚。 我扬手劈开他手中的酒过,再一次将酒壶碎于地上,直直的绞着他的眼睛,“回答我的话…” 他眸光落在了脚边的碎片之上,冷冷一笑,笑得惨尽绝然,朝我摇着一头白发,终是一个字也未说出口。 他的无语己回答了我,我从袖中掏出一护身的匕首,直接扔至他的面前。 我也冷笑了起来,“你不是想让我这一辈子都摆脱不了你么?如今我教你一个办法,你就拿起面前的匕首刺向我,我绝不躲,我把我的命给你,所有的一切都给你。” 他看着我手里的匕首,忽而一笑,跌坐回软榻之上,鬓发散乱,神色凄迷,“杀了你?我怎么会舍得 杀你…舍得杀你…” 他狠狠的咬了牙,口里一直呢喃着这最后一语。 我听着他的重复呢喃的这一语,再禁不起这声声在我心里的凌迟。 “住口…”我狠狠一咬唇,端起桌上半杯余酒,直直的朝他脸上泼去,“战天睿,你给我听好了,今夜你不杀我,你我之间就再己互不相欠,你我也不再相见…” 我眸中的泪水沿着眼角滑落,我伴着泪水说完这最后一句话,痛苦的看着他我泼在他脸上的酒从他眉梢脸庞滴下。 他仰起脸,闭目而笑,我强抑心底悲酸,颓然转身,只觉心灰意冷,再不愿看到他如今这番模样。 我心里清楚,我每多看一眼,心里都会无情的卷来令我无法承受的痛。 “蝶衣…”只闻身后传来他低低的一声呼唤,听在耳中,哀极伤极。 我心中怔然窒住,脚下不由一停,还未来得及做出任何回应,骤然间就被他从身后紧紧拥住。 一个转身,他将我强有力的禁锢在他的怀里,与他相视而对。 下一刻,他冰凉双唇肆乱且又害怕的落到我的脸上,颈上… 我根本就无力推开,我只知道,他面上己满是泪,泪水与他的害怕,错乱,无助,一起纠缠着我的鬓发肌肤。 “不要走…不要…不要离开我…不要…”他的手紧紧环扣在我腰间,将我箍得不能动弹,仿佛用尽他全部的力量来挽留我。 我闭上眼,在他苦苦的纠缠之下,我己是泪流满面,我使出全身的力量狠狠的推开他,他脚下不稳,受我推力,差点摔倒,我欲要伸手扶住他,可到最后,我没有那么做,只是收紧了袖中的双手,我不能再让他沦陷在他对我错误的这段痴情之中。 我喘着气声音己止不住的颤抖,“战天睿…请你永远的…永远的记住…我华蝶衣是你的嫂嫂…今生今世…永远都不会变…” 泪水再一次混合着我的声音,我再次狠狠的咬了 牙,“嫂嫂最后求你…求你为了自己好好的活下去…” 我的声音随着他的瞳孔放大,他看着我的眸光开始不住的颤抖,颤抖得越来越厉害,颤抖的眸中似乎还有那些未完的话… 我此刻己不想再给他有说出那些未完话的机会,只能咬牙转身决然奔出殿门,再不回头。 离开殿的那一瞬间,身后的两名侍卫随即拉上了殿中门。 声响己关起了殿中所有的一切,包括殿中人的泪水。 回到府中,我躺在床榻之上,梦里挣扎了整整一夜,几次被那把捅在我胸口的匕首所心醉,每一次都是冷汗淋漓。 次日清晨,急急忙忙的从宫里传来战天睿被押往皇陵的消息。 我与纳兰珞同去,俩人站在高高的城楼之上相送。 我目送着战天睿的马车在我的视线之中越走越远 ,而我的心却越来越安定。 在我的心里,我深深的知道,那远去的马车里正坐着一个深爱着我的男人。 这个男人他可以为我生,也亦可以为我死,而我却不能为他生,不能为他死,因为我的心早己给了另外一个男人,此生都不会变。 那这最后的结局,对于战天睿来说,此生永困皇陵,也许就是他最好的归宿。 盼他能从那错误的痴情之中重新站起,做回那个洒脱自如,我钦佩羡慕的战天睿。 “没想到,他竟会沦落到今天。”纳兰珞带着忧伤的叹息响在我的耳边。 我轻拂过眼角被风吹出了的一丝泪水,微抿了唇,“这一切都是命。” 纳兰珞闻言,眸光投向那己远去的人影,叹息声依旧犹在,“我与他虽缘薄,但终归是夫妻一场,明日我想去庵寺替他祈道福,你要一起么?” 我淡淡的回了她一句,“去,我去替安儿祈福。” 我只字未提战天睿,这样的淡淡的回应使得纳兰珞有些顾虑的看着我。 半响,她终是将心里的那些话说出了口,“战天睿他是真的爱你。” 我淡淡的面容之上,扯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我知道。” 纳兰珞转了眸,不再看我,寒风之中透着丝丝悲哀,“你都知道,只是苦于这世间没有两个华蝶衣。” 是啊,若有两个华蝶衣,战天睿也许不会走到今天,也许他与战天齐仍是兄弟情深,共享这战国天下的风光… 心里有太多的也许,可只是也许,终归不是事实,事实己是如今所呈现的一样,命运如此,命中注定这世间不会有两个华蝶衣的存在。 我心里掀起一丝嘲弄,我本不是华蝶衣,命运却让我卷进了我本不该有的生活。 此刻,好想摆脱华蝶衣的这一生,做回我自己,做回当年的月牙儿。 我再次抬手拂过眼角的一丝莫名而落的清泪,扬袖而去,微风轻轻的带走了我唇边溢出的一句话。 “这世间本就没有华蝶衣。” 第267章 寺一行,我去了当年我居住过的地方,也是云雀为我丧命的地方。 我在那里站了许久,虽然如今己经重新搭建了一间屋子,可我仍还是恍惚间可以看到云雀当年在这块地方走动的身影,仿若当年那个爱吵受闹,但又知我心的云雀就在我的眼前。 云雀己离开我两年了,也不知那丫头在另外的一个世界里有没有过得比我在身边要好。 想着想着,泪水就己经模糊了我的眼眶,到了此时,我仍还是不敢面对云雀己离我而去的事实。 纳兰珞怕我触景伤怀,想要催促着我离开。 临走之时,我去见了一面静如师太,她瘦了许多,身体也大不如从前了。 说起当年的那场莫名的火灾之时,她总会情不自禁颤抖落泪。 我知道她一直都在担忧我,如今见到我平安无事的出现在她的面前,她泪中含着笑意,连连点头。 只不过由于身子的原因,不宜过多的情绪激动,我没有打搅她太久,便出了她的庵房。 临走之时,从妙玉口中得知,静如师太的病情有一半因我而起,还有一半是因为故人的去世,我想那个故人便是西楚王。 从而我在心里坦然了一件事情,当年从华府的竹林回到府中的那一晚,也是我即将被送入庵寺的隔日夜里,战天齐留给了我一生都无法释怀的背影。 原来,那夜正是西楚王传来噩耗的消息之日。 听说,战天齐十分的伤心,我想是自然,毕竟是生父,血浓如水,这是难以抹掉的事实。 “天齐就没有打算将静如师太接回府中么?” 纳兰珞与妙玉的对话响在我的身后,我一边听着她们之间的对话,一边向前走着。 “不是没有,是师太不愿。”随之,妙玉又轻叹了一口气,“太子爷这两年里总会不间隔的往庵寺走动,每次都会在庵寺里住上一夜,清晨离开时,师太都会去相送,起初太子爷还执意将师太要接入太子府中照顾,师太都婉拒了,后来,太子爷也不再提起此 事,只是每隔一段时间来看看师太。” “到底是什么原因令师太始终不肯回到自己亲生儿子身边呢?”纳兰珞带着疑惑的声音渐渐飘入我的耳中。 我脚下微微一顿,停了下来,身后的她们也随着我的脚步而停了下来。 我抬眸看向不远处的那亭间挂着的长钟,虽然钟声未响起,从我耳边而过的风声中,好似带着那熟悉的钟声。 “师太是在等一样东西。”妙玉的声音盖过我的思绪。 她说静如师太是在等一样东西,我淡然的在唇边泛起了一丝笑,因为我知道静如师太一直在等的是什么? “等一样东西?”纳兰珞不解,“我这就不懂了,天齐如今是太子爷,当朝储君,也许要不了多久就是这战国的王,究竟还有什么东西是天齐无法给师太送来的?” “圣旨。”妙玉直接的说了出来,我微微向身后 的她们转了身,纳兰珞看向我,眸中的不解一点一点的加剧,而后又紧跟着妙玉的眼神变化反问了一句,“圣旨?静如师太等的竟是一道圣旨,那妙玉师太你能否相告静如师太等的是一道什么样的圣旨?” 妙玉微微抿了抿唇道:“一道可以让静如师太心里获得原谅从而放下心中的那些过往的圣旨,我是听静如师太这么说的。” 纳兰珞拧紧了眉头,脑子仍是还是不明这静如师太的意思,垂下眸子,开始呢喃,“当今皇上如今风烛残年,愿将这战国天下所有的一切给交给天齐,可想而知,他的心里己经不在乎当年静如师太与西楚王一事了,求来一道圣旨又有何难?” 求来一道圣旨对战天齐来说又有何难? 我在内心苦苦一笑,答了纳兰珞的话,“珞儿,也许你心里所想并非如此。” 我的眸光微微落在了一旁妙玉的身上,妙玉自知我的意思,微向我与珞儿行了一个佛礼而去。 待妙玉的身影走远后,我重又向纳兰珞说起,“如今所有的一切只不过是天齐付出非常人的努力而得 来的,并非是当今皇上拱手相让,君王都是自私的,只不过如今的皇上己别无选择而己,天齐的势力己可完全左右战国上下,战天睿也只不过是当今皇上手中的一颗棋子。” 纳兰珞眸中一怔,显然没有对我的话开始质疑,瞪大眸子看着我问道:“可是这战天睿不是被自己父皇所设计,最后功亏于溃么了?怎就成了当今皇上手中的一颗棋子。” 我平静的摇了摇头,“毁掉当今皇上手中这颗棋子的人并非是皇上自己,而是战天齐。” “是天齐?”纳兰珞眉头深锁,完全不敢相信,反问一句后,垂眸只知摇头。 “我也原本以为战天睿是败在自己的父皇手里,直到那晚我去见他最后一面之时,我遇到了一位故人。”我淡然的收回了在纳兰珞满是不敢相信的眸光,转眸依旧静静的看向那钟声似乎依旧的亭间。 “故人?是谁?”纳兰珞跟着我眸光问我。 “是灵馨。”我平静的答了她的话。 纳兰珞一时无言,心里正在揣测,我方才如此大 胆直接称呼皇宫之中如今位高权重的贵妃娘娘的闺名。 不待她相问,我淡笑着将她心中的猜疑说了出来。 “你一定觉得很奇怪,我为何不称呼她为贵妃娘娘,反而直称她的闺名?” 纳兰珞依旧不语,眸中仍是一片茫然不解。 我又淡淡的笑了笑,“因为她不叫灵馨,她才是真正的华蝶衣。” “真正的华蝶衣没死?而且还是…”纳兰珞拧着眉头未完的话被我肯定的话语所打断,“对,真正的华蝶衣不仅没死,还成了当今位高权重的贵妃娘娘。” “这太不可思议了?”纳兰珞长叹,叹息声中带着难以置信。 我也叹了口气,不过只是微轻微的一口气,“我也没有想到,真正助天齐夺得这战国天下的人会是她?” “什么意思?” 记忆随着纳兰珞的这一问,开始回到那晚我去相送战天睿,一脸泪水且又惶恐无助的走出战天睿寝殿的情景。 那夜,我走得比较急,内心的情绪一直因为战天睿最后的举动而无法抑制。 直到在慌忙离开之时,含着泪的眸中撞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当我抬起泪眸之时,面前熟悉的身影正一副雍容华贵且又淡笑的看着我。 “好久不见,蝶月妹妹。” 是灵馨,也是真正的华蝶衣,她竟在那时笑着唤我一声妹妹。 我眸中泪水闻她一声妹妹瞬间掩藏。 二年不见的她,如今的模样更加的美艳,看来她在宫中的生活是越来越好,地位及身份也是越来越高,凭借头顶上那一副高贵的金步摇,很明显的彰显了她如今的身份地位。 我没有说话,亦没有在此见到她的怔然,反而因她的出现,我内心那些因战天睿而起的情绪一瞬间都 被我很好的掩藏了起来。 “今儿月色不错,相逢不如巧遇,蝶月妹妹如若不嫌弃,就过来坐坐。” 好一个相逢不如巧遇,分明是早在此等候我的出现了,看来,二年未见,她是想跟我好好叙叙旧,正好,我也话想要找她问个明白。 我上前走了去,只见她一挥手,左右的几名奴才都朝几米外的地方退了去。 亭间就我与她两人,我没有向她行礼,也没有说话,直径坐在了桌前。 她替我斟了茶,我并未去碰。 “妹妹这是怎么了,如今的华家就剩下你我姐妹俩相依为命了,见到我这个唯一的姐姐,妹妹竟然无话可说?”她笑着看向我,眸光不轻易的流落在她推在我手边的茶水之上,似乎己经感觉到了我对她的戒备之心。 说实话,我有想过会再次遇见她,也试想过再次见到她,我与她之间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场面。 可我并没有想过会在今晚这个时候遇到她,而且 如今的我面对面前这个位高权重的贵妃娘娘比在二年前,我又多了一分戒心,此茶我自是不会饮。 我正眸看向她唇边的笑意,淡笑了,“我对你不是无话可说,而是有太多的话不知如何说起。” 她唇边的笑意因我这一语微微有了一丝波动,稍纵即逝,笑意反而又加深了几分,眸光己离开我的正眸,“那咱们姐妹俩就一桩桩,一件件的说起。” 好一个一桩桩,一件件,看来,面前的她己是心知肚明。 我淡淡的回了她一句,带了几分讥讽之意,“贵妃娘娘声声与我姐妹相称,看来己经对这个华家小姐的身份毫无忌惮了?” 她微抬了一丝眸,笑意犹在,“此话算是说对了,妹妹很快就会恢复身份,而我乃华家小姐的身份也会很快恢复,如今四下又无别人,我也是想在妹妹面前好好适应适应这个身份。” 灵馨又变了,变得深不可测,越发的让人觉得害怕。 第268章 我不再看向灵馨,只是在声音上加深了几分语气,“父亲还在大牢之中,我们这华家遗孤的身份随时都有可能会遭来杀身之祸,贵妃娘娘就不怕祸及如今的地位身份。” 她扬声笑起,笑意己表她有恃无恐,“战国如今乃是天齐的天下,而我这个华家小姐正是天齐夺得这天下的功臣,天齐总不至于也要将我这个懂得择良木而栖的功臣也要治个叛乱的杀头之罪吧?” 这一句话让我心头一怔,正眸看向她,她眸中的得意开始蔓延,扬起那修长的手指轻抚了那梳得高高的发髻,这样的她,早己有了深宫之中的你争我夺满腹心机。 “怎么?妹妹就不想问问,我这话是何意?”她终于反问出了我心中想要说出来的话。 我双唇有了一丝颤抖,但仍是压迫自己抑制心里因她话而掀起的波动。 “你与战天齐…”我的话未完,她便匆匆带笑的抢了我那些要说出来的话,“天齐是我心里的人,我自然会不惜一切代价去助他得到他想要得到的东西,妹妹又何曾不是一样,你为了他可以不惜一切代价去对付那头如狼的父亲,我又怎能输给妹妹呢?若输了妹妹,将来这皇宫之中哪还有我这个真正的华蝶衣的 位子?” 灵馨唇边笑意带着太多的含义,令我不得不想起我被逼往庵寺之时。 那夜我路过她庵房所听到所看到的场景,那夜她分明是在利用庵寺祈福之行,借机除掉腹中的孩子。 当时我怀疑过她腹中孩子并非是当今皇上,也相信战天齐与灵馨之间的清白,甚至还质问过,可我清楚的记得灵馨却冷笑的告诉我,她说,她腹中的孩子与战天齐有关。 “二年前的那个孩子…”我的话还未完,却让她敛笑冷冷的低吼声所打断,“别跟我提两年前,如今的我又怎会是二年前那个任人摆布的灵妃娘娘。” 她眸中泛起了种种痛楚之色,有冷冽,有伤痛,更有耻辱。 “二年前的灵妃娘娘因自己是华家小姐的身份不得不去做那些让人恶心的事情,是他,是他…” 我看见了她眸中的泪光,可是泪水怎么也掉不下来,她在痛苦的强忍着,咬唇冷冷的继续说道:“是这个如狼的父亲,他以我乃罪臣之女的身份相威胁…让我去联合那些大臣…在皇上面前揭穿你乃皇家耻辱的身份…令天齐不得不交出手上的琉璃珠来保你性命…” 她说到这里的时候,眸光冷冷的看向了我,腥红的眸中被那些不堪回首的伤痛一点一点的占据,她突 然凄惨的笑了起来,“你以为那些大臣…是我一个在朝中没有家世背影,没有势力的妃子能说动之人…最可恨的是…若我不能指使那些大臣在朝堂之上揭穿你的身份…我就得背上罪臣之女的身份…如今所拥有的一切都将一无所有…甚至…甚至还要死…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她狠狠的咬了牙,眸中的伤痛化作了一股仇恨,“所以…我就利用我的身体…反正我早己习惯了这种在男人身下讨生的日子,做那些恶心的事情又不是第一回 ,我不在乎…” 她腥红的眸子瞪直了,泪水在眸中停滞,任她如何强忍,如何在嘴上不在乎,可在她的心里那些过往根本就不堪回首… 我转了眸,不再看向她那满腹挣扎的双眸,低下双眸,淡淡一叹,“在生死面前,只要还有选择,我们都会去选择生,你的那些所做,也只不过是想要活着而己。” 她哼笑了一声,接了我的话,“没错,我不只想要活着,我还想要好好的活着,因为我知道只有好好的活着,我才能夺回本该属于我的一切。” 闻言,我那淡泊的心突然一怔,怔得我抬眸之时竟不敢直视眼前之人。 她还想要什么? 如今父亲己败,没有人可以再威胁于她,她也可 以做回自己… 还有,如今的她又身为贵妃娘娘,想要什么就会有什么… 她究竟还想要什么?心里的答案开始渐渐明朗,可终是不敢去接受。 我看着她,发现她眸中的我开始面容变色,无法在再淡然,声音有带着我掩不住的微微颤抖,“如今…你还想要什么?” 她淡淡一笑,一双亮眸逼近我,一字一句响在我面前,“我要华蝶衣的身份,我还要夺回这华蝶衣该享有的一切。” 如我心中的答案。 “你还未死心?”我淡淡的侧眸,对上她那双开始骄傲的亮眸。 她收回眸光,骄纵的一笑,“我当然未死心,我只要做回华蝶衣,那就是天齐的正室,而你童馥华只不过是太子府中的一个妾而己。” 我的心一痛,痛得顷刻间竟有了一丝强烈的感觉令我开始情绪失控的说出了这些话。 “是妻是妾,又岂是你我在这里说了算,我记得我也曾答应过你,这一切都只能天齐自己说了算。” 我知道,在我的心里一直都在排斥,一直都在在意,一直都无法接受与人共侍一夫,这正是身为女人的本性。 “我当然记得,因为我就是为了这一句话,不惜放弃这贵妃娘娘的一切,也要助他逼得皇上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下手。” 灵馨语罢,得意的笑了起来,那笑声在我耳边反反复复半响,然而催乱了我心底唯一的一丝镇定。 逼迫当今皇上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下手,那战天睿并非是败在自己父皇的手里,而是战天齐。 “五爷六爷,还有现在永困皇陵的九爷,想想,我替天齐付出的远远比你多,天齐是不会弃我的。”突然灵馨得意的笑声扬得更高了,令我阵阵刺耳,思绪更加混乱无措。 我站起了身,发现自己紧握着的双手在不住的颤抖,连往后挪动的一小步也在颤抖之下显得身子都无力起来。 五爷,六爷,还有九爷… 我开始明白了这一切。 同样的,在心里一丝嘲讽而过之后,我淡然的抬起了眸,“恭喜你了,如今终于快要如愿以尝了。” 灵馨面色微微一怔,唇边的笑意开始被一丝不解替代,“你为何如此淡然平静?” 我还记得,那夜,灵馨的这最后一问,我并没有回答。 只是在转身离开之时,我给她留下的依旧是那丝淡然的笑意。 那夜之事在我说到这里之时,我停了下来,不再语,心绪随着那若隐若现的钟声开始平静。 脚下步子响起,纳兰珞跟在我的身后,只闻一声叹息声自我身后而来,纳兰珞便接着快步追了上来,跃过我,挡在我的面前,眸光直直的绞着我,“我也想知道,你为何会如此的淡然平静?” 我淡淡一笑,回了纳兰珞的话,“我自五岁起就没有了自己的人生,一直都活在别人为我设下的棋局之中,反反复复,生生死死,经过了这么多事情,我除了让自己淡然以对,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若真让那女人如愿以尝,你与天齐之间…”纳兰珞没有再说下去,抿了唇,不再看我,低眸之时,一丝凄凉闪过她的双眸。 “珞儿,你不用替我担心,因为我没有想过要留下。”我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有些冰凉。 她闻我言,面色一怔,抬眸看我,冰凉的手在我手心开始有一丝颤抖,“你要走?” 我轻轻点头,“我想去找母亲,想要守住这世间仅存的一丝温暖。” “不…”纳兰珞想要再说什么的时候,我笑着打断了她,“珞儿,这世间不止只有你一人能够正确对待心里的那份情意,我也能…” 她张唇又抿唇,有些话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就这样,我握着她的手,与她一同走出了庵寺。 下山后,天色己见黄昏,还下起了雪,而且那雪还下得特别的大,寒风吹在脸上还有些刺骨。 山林之中悠悠的钟声也离我们越来越远,淡淡的,慢慢的…消失了…耳边只有马蹄踏过积雪的声音。 “这天也不知怎的,怎么突然下起了雪,现在积雪太厚,我们得快些回府才是。”纳兰珞放下手中的车帘,边拍着衣袖上粘着的雪花,边向我说道。 我也伸手替她拍了拍方才掀帘飘在她衣袖上的雪花,正欲开口回她话之时,我心底突然一怔。 纳兰珞发现了我的异样,微带着疑惑的看着我道:“怎么了?” 我又细细的听了一番,心里开始暗想,由于积雪太厚,马车行得很慢,有马蹄声响在我们的后面,距离不远,而且是一直跟着。 凭马蹄声来判断,后面一直跟着的不是马车,而是马匹。 若是寻常人来庵寺上香,遇这风雪天气,而且雪越下越大,想着定会加快马匹的速度,早些下山才是。 马匹速度远远要比马车快,后面的马蹄声离我们并不远,一瞬间便可超过我们,可后面的马匹并非有超越我们之意。 “感觉后面有人跟着我们。”我看着纳兰珞说道 。 第269章 纳兰珞面色一怔,连忙小心翼翼的掀帘探向后方,放下车帘后,面色有些慌乱,“后头真有人。” “有多少人?”我镇静的看着纳兰珞问道。 “听不太真切,像是两三个的样子。”纳兰珞的眸中的慌乱开始加剧,突然手上一紧,她握住了我的手,朝我继续说道:“有可能只是同我们一样上庵寺上香之人。” 我叹了一口气,“这一点我己经想过了,但这些人不是。” 纳兰珞手上一颤,我便紧了一把她的手,安抚道:“不要惊慌,加上马夫,还有随从,我们人多,胜算还是有的。” 纳兰珞反握了我的手一把,“会是什么人?” 我轻摇了头,“不知道,但有一点,我清楚,他们是冲着我来的,而且,定然是己知晓了我的身份。” “姜家?”纳兰珞试着猜想。 我摇了头,不会是姜家,姜心蕾不会傻到杀我灭口,她还等着凭借我,而坐上皇后之位。 “难道是灵贵妃?”纳兰珞瞪大了眸子。 我再次摇了头,“不会是灵馨,她要杀我早就动手了,何必等到现在,而且对她来说,让我亲眼看着她成为天齐的女人,这种报复我的手段远远要比杀了我更令她痛快,所以单凭这一点,她就不会让我这么早死。” “除了这些人知晓你的身份,其他人根本就没有要杀你的动机啊?”纳兰珞双手更加颤抖起来。 她的话倒像是提醒了我,这些人是冲着我华蝶衣身份来的,难道是… 我的思绪还未明朗,只闻一声闷响,似是从马车门上传来的,马车也随着一晃。 纳兰珞拉开了车门,驾车的马夫顿然倒在了纳兰珞的脚下,胸前插着一支箭,口吐鲜血,扬手,只说了一句话,“有刺客…” 我连忙起身,拉住马绳,随后周围的四名随从将我们的马车保护了起来,其中一名跳上马车,将那名己死的马夫推下马车,从我手中接过马绳,向我道:“夫人请快回车厢,躲起来…” 我点头,拉着纳兰珞关上车门躲回了车里。 一瞬间便响起了外界兵器相击的厮杀声。 “怎么办?”纳兰珞惶恐的紧紧的拧着双手。 我的心里慌乱且又害怕,闻着马车外的厮杀声,我小心的挑起车帘看向那一片飞雪之中。 黑衣人并非只有两三个,看来,除了一直跟在我们身后的两三人,此处早己设下了埋伏。 四名随从虽说都是武功高强之人,可是以四名随从之力实难抵过这么多人,再这么下去,只怕必死无疑。 就算是要死,他们的目标是我,我不能连累纳兰珞。 我突然想起了这马车底下还有一个暗格,可以躲下一个人。 我连忙放下手中的车帘,起身将马车的暗格掀了起来。 纳兰珞怔怔的看着我,“这马车…” “这马车是云…”我顿了一下,“是我父亲当初特意为我准备的,他大概是怕我在未完成他大业就被人暗杀,所以为我设计了这辆能逃生的马车…” 我便指着暗格里道:“珞儿,你快躲进去…” “那你呢?”纳兰珞面色怔然的看着我。 我抿唇道:“他们的目标是我,我来引开他们…” “不行…”纳兰珞直接打断了我,深吸了口气道:“你武功不如我,你躲在暗格之中,我来引开他们。” “不成…”我匆匆打断她,可她没有给我说话的机会,直接冷冷的朝我低吼了一声,“别跟我争…” 我怔然的看着她,她面上不再慌乱,反而开始镇定起来,“你若有事,我该如何向天齐交待?” 因她一语,我开始变得慌乱,摇头,心乱如麻, “可你若有事,我也没法向天齐交待。” 就在我说完这句话时,我突然发现她的眸中似乎在一瞬间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 还未待我弄清楚她眸中闪过的这一丝情绪代表着什么时,只见她手一扬,从袖中飞出一片粉沫,瞬间迷了我的眼。 我心里一怔,下一刻,我竟然意识开始模糊起来,我睁眼,闭眼,面前的纳兰珞在的眸中开始摇晃不定,我摇晃着头,往后一退,“珞儿你…” 手还未抬起,双脚一软,我的身子便不听使唤的直直的向她怀里倒去。 纳兰珞紧紧的接住了我的,令我软软的倒在她的怀里,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凄美的响在我的耳边。 “你不用交待什么?这些都是我自愿的…” 我不知道这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我醒来后,我己经安全回到了太子府中,躺在一个温暖熟悉的怀里。 “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战天齐有些焦虑的 问我。 “我没事。”我摇着头从战天齐的怀里抽出身来,下一刻,昏迷之时的记忆猛然的钻入我的脑海之中。 我伸手紧紧一抓,抓住了战天齐端着欲要喂我喝下姜汤的手,“珞儿,珞儿怎么样了?” 战天齐在这一刻看向我的眼,半响不语。 因为他知道,他实难瞒住我,而我也开始在心里传来了痛意。 战天齐的半响不语,很显然己经告诉了我,纳兰珞现在也许… “她出事了?”泪水灼热了我的眼眶,令我涩痛不己,只能强忍着,怔怔的睁大眸子,挣扎着想要听到与我心中所猜想不一样的回答。 “你别着急,听我说,珞儿在竹青山换上了你的衣服想要引开刺客,由于风雪太大,马匹不受控制,坠下了山谷…”战天齐稳稳的托着我的身子,“不过你不要担心,我己经派出三千禁军,将整个竹青山全 全包围了起来,相信很快就会有珞儿的消息。” 泪水滑落,一直向下,流至我唇边之时,我抿唇扑入他的怀里,“一定要找到她,一定要…” “会的,一定会的…”他紧紧的抱着我,我感觉到了他的颤抖。 同样的,我也在心里确认了一件事,纳兰珞在战天齐的心里是占有一定的位置的。 还有一点,我也很清楚,此刻他只是在安慰我而己。 现在天己黑,外面风雪未停,竹青山山势高险,从竹青山坠落,不被摔死,也会让这风雪给活埋冻死。 我颤抖着咬着自己的双唇,启唇问道:“是何人要杀我?” “是我不好,竟然让她有机可趁。”战天齐冰冷的声音令我颤抖得更加的厉害。 我从他怀里抽出头,睁大了双眸直直的看着他,“她?”我深深的吸了口气,再问,“她是谁?” 战天齐看我的眼开始一点一点的转沉,最后从他口中溢出我这一辈子都不会想到的人。 刺骨的风吹过我的耳畔,我不顾自己的身心憔悴,执意要见到这个人。 当我来到地牢之时,远远就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一动不动的坐在牢中,青丝凌乱,早己失去了我初见她之时的温婉端庄。 她的衣裳之上早己粘满了鲜血,她很显然也受了伤,右手上缠着白色的绑带,虽己止血,但那右手想必也己残。 “竟然是你。”我走至她的面前,隔着牢门,冷冷的直接的说出这一句话。 牢中的影儿向我抬起了头,平日里的温婉端庄之人,这一刻眸中满是冷然。 “我也没有想到,童侧妃居然就是我一直想要报仇的人…”说到这里的时候,她突然冷笑着摇头,“不对,应该是齐王妃,又或是那日皇家祠堂的太子妃。” 我从来没有想过,影儿竟然会是五爷安插在战天齐身边的一颗棋子。 我也冷冷一笑,淡然的接了她的话,“你只不过是五爷安插在太子爷身边的一颗棋子,五爷己败,而你这颗棋子又没有因五爷之事而败落获罪,你为何还要犯险来杀我?” 这是我在战天齐口中得知影儿是五爷的人之后,心中唯一的一个疑惑之处。 影儿冷冷的看着我,手下开始用力拧紧,只因手上稍稍用力,牵引到了手上的伤势,令她闷哼了一声。 她强忍着一丝痛,仍还是看着我道:“你还记得当年齐王府中的一名掌事丫头么?” 她这么一问,令我心中微微一怔,齐王府中的掌事丫头?难道是… 还未待我明确心里的答案,她竟又冷笑了起来,“你竟然给忘了,可我妹妹纵然是疯了,她的心里也都还记得,那个将我们饶家弄得家破人亡的人叫作华 蝶衣。” “你的妹妹是雪儿!”果真是我所猜想的一样,也难怪,我初见影儿之时,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原来,她与雪儿还有这么一层关系。 “想起来了?”她唇边的冷笑开始僵硬,从前那片平静的眸子之中开始泛起了痛恨与杀戮。 我努力的回想着当年之事,看着她眸中泛起的痛恨与杀戮,我带着不解的开了口,“当年之事,我仍记得清楚,雪儿因那位试图谋害我的太医断手一事,吓得疯傻,可后来据我调查,她并未疯,而是装疯,我也并未拆穿她,还命人安置好了她的家人,后来,待那事过后,我便让人将她送出了府,你说是我令你们饶家家破人亡,这中间是否有误会?” 第270章 “何来误会?”她冷冷的朝我低吼了一声,接着冷然的说道:“也正是因为你的一片好心,让我妹妹无法呆在齐王府中,一颗棋子没法安插在合适的位置,那这下棋之人又怎会留下这颗棋子?” 当我听到这里的时候,我眸中一怔,“雪儿她…” “她死了,连同我们饶家一家五口无一幸免,而我这颗身在深宫的棋子,从此就接替了雪儿的位置。”影儿痛苦的眸中在这一刻有了泪。 一家五口?我摇了头,“灭你饶家之人是下棋之人,你应该…” “我应该杀了五爷,替我们饶家无辜丧命的家人报仇雪恨?”她狠狠的打断了我的话,而后不顾手上伤势的拧紧了拳头,“是,五爷是杀我家人之人,而你,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还有五爷,是你害死了五爷,我又怎能让你这么痛快的活在这世上? ” 我明白了,终于明白了! “你对五爷生了情,你杀我,一则是为家人报仇,二则也是因为我害死了你心爱的男人。”我淡淡的看着她,扬声笑了起来,笑得凄美悲惨,像是一把刀子生生的割开了我的皮肉,“而你这个心爱的男人又因为我杀了你的家人,所以你将所有的仇恨都记在了我的头上,真是可笑至极…” 她面容因我的扬声冷笑感到莫名,拧眉问道:“你还能笑得出口?” 我抿了一丝笑意,眸光直直的瞥向她,“我为何不能笑,我今日就要笑你太痴傻,太愚蠢,你对五爷动情,五爷却只将你当棋子,他杀你家人,你却舍不得让他死,如今为了一个只是利用你,还杀你全家的男人,你可以犯险不惜搭上她的性命为他报仇,你说,我该不该笑你?” “住口…住口…”她一瞬间因我的话情绪失控,捂着自己的耳朵,不想再听下去。 我就这么站着,看着面前这个为情痴傻的女人不敢接受这些她一直以为,又或是永藏在心里的那些执念而拼命的挣扎。 我似乎从她的身上看到了许多人的身影,甚至还有自己的身影。 我轻叹了一口气,也接着深吸了一口气,“影儿,你听着,在我还是童馥华之时,你待我不薄,算得上我也曾受你师承,看在你我还有这么一段缘分之上,我会力保你,留你全尸,好让你可以追随你那五爷而去,希望你下到黄泉,不会让自己再犯这种愚蠢的错误。” 我扬了手,身后的两名狱卒己端着手里的毒酒向影儿走去。 影儿眸中的泪水淌过面颊两侧,颤抖着身子想要从地上爬起来,只因受了伤,连爬几次终未站起。 两名狱卒狠狠的抓住了她,她在狱卒的强迫之下挣扎,不肯喝下那杯毒酒,到了此时,我不知她还在挣扎什么? 那一刻,我亲眼看着狱卒手中的那杯毒酒直直的倒入她的喉中。 我收紧了袖中的指尖,这是我第一次亲眼看着自己逼死一个人,这种感觉,我要记住,我要深深的记住。 只有这样,我才能活,我身边的人才能活。 顷刻间,影儿的唇边溢出了血水,再也撑不住,朝地上倒去,瞪着腥红的眼睛两手抓着地上的干草,一点一点的揪紧… 临走之时,也正是影儿临死之时,我留下这么一句话,也正是影儿这一生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下一世,不要再做这般痴傻的女人,也不要再爱上五爷这样的男人。” 仿佛在这一刻,我的心里开始能够理解战天齐了。 能够理解他为了保护自己想要守住的人,想要守住的东西,扼杀掉身边所有的危险而不得不逼迫自己去做一些违心残忍之事。 然而在经历这些违心残忍之事的心境之下,也会慢慢的远离自己最初的那颗心。 就这样慢慢的走远,慢慢的走远… 那一夜,我彻夜未眠,坐在床沿上整整一夜,直到白光潜入我的殿中,几名奴婢推门入内伺候,我才有了一丝感知。 “有消息了么?”我问推门而入的奴才。 其中一名奴才回了我的话,“回夫人的话,还没有。” 我低了眸,再问,“太子爷可有回府?” “也没有。”奴才仍是低声回我话。 我感觉到我的身心终于忍不住颤抖了,可是我还是要再问,“多长时间了?” “己经过了一夜了。” 己经过了一夜了,这名奴才的这一句话反反复复响在我的耳边,久久不能散去。 终于在午时传来了消息。 我努力的让自己平静下来,可是仍还是在听到这 个消息后,晕死了过去。 纳兰珞坠落竹青山,虽然找回了她,但这一辈子都无法再唤醒她。 纳兰珞成了活死人,可怜那纳兰太医夫妇,老年得女,风烛残年,两鬓霜华,老天还要这般残忍的对待他们。 纳兰珞回到纳兰珞府的那一日,我也同去了。 我看着纳兰珞被人抬入纳兰珞,安静的躺在床榻之上,任两老人如何呼唤,她都没有任何的动静。 泪水湿了我的面,痛占据了我的心,我迈着艰难的步子一步一步走出的纳兰府。 马车一步一步远行,可那心里伤痛却依旧在加据,灼烧着我的心,我依在战天齐的怀里。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抱着我,这种静静的温暖之下,我亦能感受到他内心的痛苦。 “对…不…起…”我痛得连这三个字都没法说得清楚。 他紧着我的身子,我掩面在他怀里痛哭了起来, 情绪难以自控,胸前呼吸起伏越来越不稳。 直到胸口传来一丝力度,我又再一次晕睡了过去。 睡了有多久?仿佛睡了很长时间,长得连我自己都不想醒来。 也不知是什么在催促我,让我醒来,也许是鼻尖一直围绕的花香,还是那温润的阳光,又或是每天每时每刻身边的声声呼唤。 所以,为了花香,阳光,还有呼唤,我决定醒来。 睁眼的时候,阳光正明媚,鸟语花香,还有好多熟悉的面孔。 “蝶衣姐姐,你终于醒了。”说话的竟是晋婉,我留意到了她右手拇指上的玉扳指,那玉扳指正是象征着她如今的身份。 晋婉的身边当然离不开左荣立,左荣立己不是从前那个身披铠甲的将军了,现在他,除了将军的豪气犹在,脸上还多了许多的笑容,我记得他曾是一个不 爱笑的男人,看来这一点也是让晋婉给逼的。 他们的孩儿乃西楚王,那我眼前的这两人,一个不就是西楚太后,另一个自然是西楚太上皇。 “姐姐…”接着在我左侧,唤我一声姐姐的是林绡,身边还跟着一张恬静且又透着幸福的脸,是梓桐。 我的眸光停在了他们双手紧握之处,梓桐如今己梳着为人妇的发髻,想必他们之间的好事己成。 “丫头,你可别不说话,你只是昏迷不醒,并未失忆,也未聋哑。”推门而入的是宁玄朗,他带着来一缕温和的阳光,那如玉的面容之上终于重回了江南之时他那洒脱自如的笑容。 看来,西楚大患己除,如今所有的一切都恢复了正常,看他如今一身白衣,洒脱安逸,轻风自如,我真替他高兴。 还有何人? 我看了一下,还是没有找到他,满屋子熟悉的面容,却唯独只有他不在。 我笑了起来,“是,我非失忆,也非聋哑,方才我以为还在梦中,我也只是想将你们多瞧一会儿,瞧仔细一些而己,这才没敢与你们说话。” “太好了,我就说我哥的医术岂是宫中那些庸医能比的,我哥说蝶衣姐姐会在这三日醒来,蝶衣姐姐还真在这三日之内醒来了,左荣立,你又输了。”晋婉看着身边的左荣立得意的说道。 左荣立唇边一笑,“是,我输了,不过这事,我觉得我还真输得好。” 因左荣立的一句话,全屋子的人都笑了起来。 也就在此时,笑声淹没了一句尖叫声,似乎又若隐若现在回荡在我的耳边,几声回荡下来,我听着像是,“皇上驾到…” 不只我一人听到了,全屋子的人好像都己听到了。 围在我榻前的几人都纷纷让开来。 阳光之下,一道身影走得急切。 可那道身影全身上下都笼罩了一丝陌生。 他还是他,还是那张会为我着急,为我动容,为我忧虑的脸,可他却换上了一身龙袍,在阳光下那样的晃眼。 他急步来到了我的面前,身披龙袍的他停下了脚步,看着我,那一瞬间的对视竟如梦境般的不真实。 殿中很快就恢复了一丝寂静,所有的人都退了下去,就连宁玄朗也只是将手中的汤药留给了战天齐,关上了门。 “参见皇上。”我抿唇,从直视中低了眸,先开口打破了沉寂,明知自己站不起来,但我却还是执意要行这个礼。 “刚醒来,不必这样。”他放下手中的汤药,连忙止住了我。 不知为何,我眸中竟有一丝泪浸过,滑落眼角之时,他温暖的手抚过我的脸。 我连忙躲开,抬手试泪,还在牵强的告诉他,“你的龙袍太晃眼了,晃得我的眼都痛了。” 第271章 他此刻凝视着我,终是因为我的一句话,他半响没有说话。 我在心底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有些话想要说什么的时候,却怎么也无法说不出口。 我与他之间又重回了方才那一瞬间的如同梦境一般不真识的对视。 我没有想到,在我醒来后,眼前的呈现的一切竟己过了寒冬,迎来了阳春。 我更没有想到,眼前之人己褪去那一身明黄,换上了晃眼的龙袍。 我也没有想到,当今皇上会一病不起,竟在一月前,驾崩在崇华殿之上。 这一觉,我错过了许多,而方才的那一滴泪却真的是因为太晃眼了,忍不住要在他面前落下。 若人生只如初见,那该多好,没有开始,没有蜕变,就不会有即将到来的结束! 日子过得真快,半月后,皇宫就进行了一次彻底换血。 新皇登基,不管朝堂后宫都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每日都有不少的奴才来来往往我的昭阳宫,我也分不清那些奴才到底是哪个宫中,哪个司属的,我而这些奴才每日都会来向我讨求意义,或是问哪哪的是否还合适? 这样的问题,一遍又一遍,慢慢的,我也开始适应为点头了。 固然在我的点头之下,源源不断地,阔地再造,我也不知会有多少黄金白银就砸在了此处,建造出了如今这金碧辉煌的昭阳殿。 然而对这一切,其他宫殿的女人自然会冷言冷语,心里嫉妒羡慕地咬牙切齿。 只是那崇华殿中的人没有哼声,这些冷言冷语,咬牙切齿,就无人敢大声说出口。 我立身于镜前,看着镜中出落一身华贵的自己, 鬓间闪亮璀璨,身后是满堂地金碧交映,轻纱罗帐,手指微伸轻轻摩挲着随处可触的质感轻滑细腻的和田玉,凉意从指尖传来。 这才让我自己觉醒,这镜中的自己并不是自己,而是一只被困在牢笼之中的金丝雀。 “娘娘,华妃娘娘来了。” 来禀告于我的是伺候在我身边半月之久的一名贴身奴婢,名唤海棠。 海棠是个聪明水灵的姑娘,也是晋婉临走之时送我的一份礼物。 海棠是西楚人,也是晋婉贴身侍婢,晋婉将海棠送给我的原因己经很明确,这皇宫之大,我需要一个能助我,护我的聪明且又武功高强的奴婢在身边伺候。 我知道,这也许并非是晋婉的心思,而是宁玄朗的心思。 不管是谁的,在我欣然接受海棠之时,我就己经想到了,接下来,我似乎还有一场硬战在等着我。 华妃娘娘,我心里默念了一句,灵馨终于得尝所愿了。 她入殿后,眸光就一直留在我的这金碧辉煌的昭阳殿中。 我并未起身,只是淡然的看着如今她笑容之中带着无尽嘲讽的神情。 半月前,我醒来后,就己不再是战天齐的童侧妃了,我也换上了新装,成了这座皇宫之中的童妃娘娘。 而灵馨,本应该为后宫之中太妃,正因为为新皇夺位立下功劳,所以废掉了太妃之位,重己华蝶衣的身份坐上今日的华妃之位,然而与我这个所谓的童妃正是平起平坐。 想到这里的时候,我不由得在心底自嘲一笑。 “本宫来给妹妹道喜了,再瞧瞧这宫殿,真是羡煞旁人啊!”灵馨笑意嘲讽,撞入我眸中之时,我看见了她眸中的敌意。 “华妃娘娘…”我轻唤了她一声,而后抬手示意 身边的海棠为她看茶。 对于她的冷朝热讽,我只是一笑置之,因为于我来说,这些并不重要,也并非是我所在意的。 待海棠看好茶后,灵馨唇边的笑意己全无,轻叹一声后,故作姿态的轻晃着手里的清茶。 “华妃这名号比起先前的灵贵妃,妹妹觉着哪个叫着顺口啊?” 她会这般问我,我也猜到她的用意。 醒来的这半月,关于宫中华妃的传奇,多多少少我也会从海棠的口中听到一些。 我淡然一笑,抬手饮茶,毫不在乎的一语,“华妃虽顺口,可不顺心。” 我没有抬头看向面前之人的表情变化,只闻一声牵强的笑意传来。 “本宫也这么觉得,这华妃之位本该是妹妹的,本宫这硬生生的抢了来,妹妹自然叫着不顺心,其实本宫听着也不顺心,想想,也只不过是一个妃嫔而己,若天下人能唤本宫为华皇后,本宫听着也就顺心了 。” 胃口可真大,我心底暗自一笑,抬眸看向她,迎合她的唇边的笑意说道:“后宫不可一日无主,华妃娘娘还是有机会的。” 她自喜抬手饮茶后道:“说得也是,皇上还未登基,还处在太子之位之时,身边就无正室,前任王妃己死,太子妃也己逝,这姜妃与那些贵人嫔妾…”她说到这里的时候,带着诡异笑意的瞥了我一眼,故作姿态的反叹了一句,“不,本宫还差点忘了,妹妹也是童妃娘娘,与本宫还有姜妃乃平起平坐,若皇上真有了立后之心,那本宫与妹妹还有姜妃娘娘自是当选之中的人。” 看来,灵馨此行是为了皇后之位而来,过于贪心真的好么? 我放下手中的茶杯,带着一丝与她之间的旧情唤道:“灵馨…” 这一声刚落下,只闻桌面啪的一声响,她重重落杯,冷眸相向,“住口,不许叫我灵馨。” 看来,她真的很讨厌灵馨这个身份,反而对华蝶衣这个身份己经越来越适应了。 我抿唇应她之意,重新改口道:“华妃娘娘,我若是你,今日我就不会来到这里,也不会说出这番话。” 一瞬间,她眸中的冷意开始升腾,面容僵持一瞬后,化作了一丝冷笑,“真是好笑,本宫为何不能来,为何不能说?” “因为你来与不来,说或是不说,对我来说都起不到任何的作用,皇后之位,我要定了。”我直直的看着好说完这一句话。 “你…”灵馨冷笑僵硬,咬了牙,却是一句话也道不出。 我似乎很享受她面容之上的冷笑僵硬,气急败坏,却又无言以对的这一幕。 我转了眸抬起手边的茶水,自顾自饮自说,“等着看吧,我童馥华定会坐上后位,而你纵然是做回了华蝶衣,那也凭借不了华蝶衣的身份坐上后位,因为 华蝶衣己死,你拥有这个华蝶衣的名字也只不过是一个虚名而己。” 灵馨面色灰沉,放在桌面上的手己是青筋暴露,颤得发抖,咬牙强忍着心中因我话而激发的情绪。 不过令我感到奇怪的竟是,她拧紧的手并没有掀桌动怒,反而那颤得发抖的手开始恢复了一丝平静,面上的灰沉也开始变色。 终是到最后,我亲眼看着她隐忍着从桌边站起,挺直了腰杆看向我,面容上己染上了居高临下的笑意,“好,那本宫就等着看,看你童馥华如何成为这后宫之主。” 为何在这一刻,我会从她这双冷眸之中感到从未有过的害怕? 我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心底竟不由得有了颤音。 “娘娘…娘娘…”身边的海棠轻唤了几声,我这才从灵馨方才那双冷眸之中反应过来。 手上莫名一抖,引得手边的茶水倒翻,茶水有些烫,令我身子一颤,托着烫着了的手连忙起身。 身边的海棠一怔,连忙凑了上来,抚着我的手着急的问道:“娘娘,有没有被烫到?” “我没事。”我从她手中抽回了手,轻轻吹了吹,而思绪仍留在了灵馨那双悍然不动的冷眸之中。 心跳也加快了节奏,一下,二下… 跳得越来越乱,越来越快。 这一刻,我的心里很清楚且又很害怕,害怕灵馨为何会对我方才的挑衅如此的平静? 她还有什么东西可以与我争,与我斗? 同样的,这皇后之位对我来说,我并不在意,在意的是心里的这一口气。 我要争,就要争得漂亮,若我要弃,我也要让自己弃得无憾。 我放下渐渐不再灼烫的手,举步至书案前。 海棠知我心思,便着手替我研磨。 我伸手取来了一本折子,轻轻的翻开来,这折子在这半月时间里,我看了数遍。 在这一刻,我又将这折子细看了一遍。 看着这名单之上的数个名字,我想起了半月前,坐上这童妃之位时,宁玄朗所说的每一字一句。 我紧紧的握着这本折子,上面的每个名单灼眼,更灼心。 这些名单都是宁玄朗这个淮南王这些年来积攒下来的人脉。 我没有想到,宁玄朗早己为我安排好了这一切,更没有想到,我也正按着宁玄朗为我安排好的这一切,一步一步在往前走。 灼着的心开始冷却,令我平静了下来,我便直接将手中的名单扔给了正在研磨的海棠,“不要再研磨了,速去给这名单上的人传信,叫他们务必在明日早朝之时通通都上一道折子。” “娘娘想要他们上何折子?”海棠看着我,微微皱着眉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似乎一瞬间想到了我的心思,有些激动的再次问道:“难道是娘娘己经想通了?” “快去吧!”我淡淡的回了她的话。 “是。”海棠领命离开了。 第272章 “娘娘…”只闻殿外一声带着有些急切的娘娘传来。 我微微转头,海棠的身影就出现在了我的面前,然而我只是稍看了她一眼,便又心平气和的绣着手里的绣缎。 海棠的走近我,又唤了一声“娘娘…” 我便止住手中的动作,看着走近的海棠淡淡的问道:“这回又是哪个司属的奴才?” 海棠朝我摇了摇头道:“娘娘这回怕是要猜错了,这回来的可不是哪个司属的奴才,而是御书房皇上的奴才。” 我哦了一声,带着有些没有想到的情绪道:“喜公公?” 海棠面上一笑,“正是皇上跟前的喜公公,他来传召,皇上请娘娘过御书房一趟。” 看着海棠面上的笑意,还有喜公公的传召, 我心里多多少少也明白了一些来由。 看着海棠面上笑意不止,我心知肚明的说了一句,“你在身边也半月之久,合算着,今日怕是你笑得最开心的一日了。” 海棠微微抿了抿唇,敛了些笑意道:“奴婢当然开心了,现在早朝己过,皇上召见娘娘,怕是娘娘托那些大臣递的折子起到作用了?” 闻她的话,我面上微微一笑,放下手中绣缎起了身至铜镜下。 海棠也跟了过来,在我身后稍稍替我理了理红妆,只是方才那笑意不止的面容之上不知怎的多了一丝忧心。 “你的心里在想什么?说出来,我听听。”我自她手中接过胭脂,轻轻的对着铜镜中的自己往两颊铺了铺。 海棠微微皱了眉,回我话道:“奴婢的心里在想,若真是那些大臣的折子起到了作用,那这件事也太顺利了些。” “你觉得事有蹊跷?”我淡淡一问,朝镜中左右看了看自己。 海棠自我身侧微走上来了一步,看着我道:“奴婢斗胆一言,昨日在娘娘派给奴婢的折子名单之中,奴婢发现了尉迟大人的名字,奴婢有一事不解,娘娘如今的身份只是尉迟大人的妻室侄女,这姜妃娘娘乃尉迟大人的亲嫡女,论身份,论地位,尉迟大人应当力举自己的亲嫡女为后才是。” 我闻言,淡淡一笑,“所以你觉得宁哥哥给我的名单有误?” 海棠面色一怔,连忙低眸道:“奴婢不敢,奴婢又岂敢怀疑安世子,只是奴婢有些不解,奴婢仔细看了那折子之上的名单,这尉迟大人的名字排在这些名单之中的前三列,而且这名单并非是安世子亲自交到娘娘手上的,安世子不是大意之人,娘娘也不是大意之人,所以奴婢认为娘娘一定发现了这名单里尉迟大人的存在,可娘娘仍 还是让奴婢昨夜按照名单之上的名字去传信上折子,娘娘就不担心,这中间莫不会是让人动了手脚?” 我轻轻的放下手中的胭脂,微微起了身,海棠自然是跟在我身后。 “这名单确实不是宁哥哥亲自送来的,我也确实发现了这尉迟大人的存在。”我边走边说着,说到这里的时候,我又转了身,面向身后海棠,问道:“海棠,你倒是说说,若真有人在这折子名单之中动了手脚,依你之见,你觉得尉迟大人得知我联合众大臣上折子要皇上立我为皇后之事后,这尉迟大人会如何应对?” 海棠面色微沉,眸中思虑,半响,她抬眸回了我的话,“娘娘恕奴婢斗胆直言,若此事真有人动了手脚,尉迟大人得知娘娘联合大臣上折子欲坐上这皇后之位,那奴婢猜想,这尉迟大人定会出手阻止娘娘。” 海棠之言,确实有理,可那只是单方面而又 最直接的想法,若再深一个层次面对这件事情,我想这结果又会是另一层意思。 所以我否认了海棠这些看似有道理,却又无道理的话。 我转了身,继续往前走着,“海棠,你要知道,我如今的身份是尉迟大人的妻室侄女,虽然比他的亲嫡女生了一层关系,但终也是他们姜家送出来的人,我若能当上皇后,那也是他们姜家莫大的荣耀,况且,他能够接到我的传信,那自然是明白,我有足够的能力能号召这些大臣递折子让皇上封我为后,若换我是这个尉迟大人,我定不会这般愚蠢的阻止我为后,从而在朝中树下更多的敌人。” 海棠似乎明白了我的意思,在我停下脚下步子之时,海棠恍然的说道:“娘娘心思缜密,是奴婢不自量力的多加踹度了。” 我转身向她,摇了摇手,“你无须自责,是这有心之人想得过于的周到,所谓,百密终有一 疏。” 海棠眸中深测,抿唇过后,终是明白了我口中的百密终有一疏。 “娘娘是在怀疑,此事是华妃娘娘所为,她想借助尉迟大人之手,从而让娘娘坐不上后位,固而也深知皇上有意封娘娘为后,若这尉迟大人真要阻止此事,一则娘娘坐不上后位,二则违了皇上的心意,惹怒皇上,这尉迟大人自然也讨不到好,那姜妃娘娘成为后宫之主也无望,娘娘与姜妃都败下了阵来,那后位自然会落在华妃娘娘的头上。” 我点了头,内心莫名泛起了一丝凄凉的感伤,“她竟然也学会这招借刀杀人。”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想起了与她同胞而生的华蝶心,华蝶心己死,如今她便成了第二个华蝶心,虽然心机还没有华蝶心成熟,但也开始让人感到了威胁。 海棠在我思绪蔓延之时,微沉了一口气,便 接着问我,“那如此一来,娘娘可曾想到,今日皇上召见娘娘意欲何为?” 我敛回思绪,终叹了一口气,“怕是那尉迟大人真如你所猜想的一样做了这么一回蠢事,让灵馨有了一石二鸟的机会。” 海棠面色一怔,急了,“那这可如何是好?如今安世子也不在京城,这件事自然帮不到娘娘,娘娘如今身处深宫之中,孤掌难鸣,得赶紧拿个主意才是。” 我脚下踱步,一步一步走得深沉,三步下来,我终是停了下来,道:“解玲还需系玲人,若这尉迟大人真做了这么一回蠢事,蠢事是他犯下的,那也得由他这蠢人来收拾才成。” “娘娘的意思是?”海棠直直的看着我。 我眉目微动,想到一个人,便道:“你速去姜妃娘娘的宫中,将方才我所说的每一字一句都说给她听,最后再告诉她,若她不想自取灭亡,还想守住在后宫这姜妃娘娘的位置,接下来所有 的一切都要听我的。” “是,奴婢这就去。” 我看着海棠急切而去背影,心里开始想到这么一个人。 姜心蕾想要坐上后位,她把我想成了她最大的劲敌,固然也把我想成了她最大的帮手。 可到最后是敌是友,我也只能盼她能够细想一番。 御书房。 海棠离去后,我便没有在昭阳宫多留,举步应召去了御书房。 还未踏入御书房,我便看到御台前的人在低头持笔,不知是练字,还是在着画,竟如此如痴如醉。 眸光微转,竟然如我所猜测的一般,这尉迟大人也在。 不过,战天齐顾着笔下的大作,似乎毫不在意这尉迟大人的存在。 这个时候,领我入内的喜公公微带着笑意步入了御书房,而我没有接到战天齐的传见,自然只能在这里候着。 喜公公入内后,轻步走至如痴如醉的战天齐身旁,像是在小心翼翼的说着什么? 御台前的人终于放下了笔,竟没有看向堂下之人,也没有看向我的方向,只是看着自己的佳作欣慰一笑,“尉迟大人请起吧。” 尉迟大人有些不悦的谢礼起了身。 而我依旧站在原处,只见战天齐给了身边喜公公一个眼神,并没有说什么。 而这喜公公似乎明白了,轻步向我走来。 “童妃娘娘,皇上现在正召见尉迟大人,还请娘娘入偏殿休整片刻。” 我面上微微一笑,点头,并没有多话,随着喜公公入了御书房的偏殿。 喜公公为我递了茶,也安排了休整的地方。 然而在喜公公离去后,我竟发现我所在的这 个位置,可以观察到战天齐与尉迟大人的一举一动。 我虽不知战天齐这样安排接见尉迟大人,故而又唤我来,这是何意? 但我在心里却多多少少动察了他的用意。 然而此时的战天齐面上正笑着,将手中的佳作细心整理好,递至身边的侍女手中,不动声色看着堂下正站着有些不悦的尉迟大人,由远及近。 “尉迟大人方才所说,朕听得清楚,只是朕想问尉迟大人一个问题,尉迟大人怀疑童妃之心,那朕问你,你又是从何知晓?” “皇上,老臣虽无实证,也自知口说无凭,等皇上看完面前的这些折子便会知晓老臣所说是否属实。”尉迟大人拧眉指着战天齐面前的那堆得高高的折子。 “哦?”战天齐扬了眉,瞥眸,眸光落在尉迟大人所指的折子之上,抬眸之时,笑意却犹在 ,“尉迟大人就这么肯定朕面前的这些折子都与童妃有关?” 第273章 “老臣敢肯定。”在尉迟大人肯定说出这句话之时,我的心开始下沉。 看来这个聪明了一世,糊涂一时的尉迟大人,还真如我所猜想的一般,中了灵馨的借刀杀人之计。 如今矛头向我,我却替这双鬓如霜的尉迟大人感到婉惜。 我本以为,这个聪明的尉迟大人会忍一时之气,像其他大臣一样,递折子提议我为后。 所以,我便赌了一把,让海棠将要举立我为后的信件传至了尉迟大人的手上。 一则是想要让自作聪明的灵馨认识到自己如今的处境,毕竟是姐妹一场,能放过且放过。 可没有想到,这尉迟大人竟如灵馨所愿的走了这一步蠢棋,如今背腹受敌,自身难保。 想必这个时候最得意的就是那坐收渔翁之利 的灵馨了。 “好,既然这样,那朕便唤童妃,还有张大人,罗大人,及尚将军与你一同见证这些折子中的内容,也好证实朕无偏袒之心。”战天齐的一语引得我心头一颤。 他竟然要当着尉迟大人还有我与其他朝中三位大臣的面见证这些折子。 然而这三位大臣,竟没有在宁玄朗给我折子名单之内,可以说,这三位大臣正是局外之人。 面对那些折子,我的心开始揪紧,耳边却己传来了小喜子的高喊声,“传童妃,张大人,罗大人,尚将军觐见…” 我举步从偏殿直入正殿之上,却不敢抬头看向御台之上的人,只知道侧身向他行礼,“参见皇上。” “童妃免礼。”战天齐向我扬了手,便对身边的喜公公吩咐道:“小喜子赐坐。” “是。”喜公公给我赐了坐,我微抬起头, 看向战天齐之时,他的眸中闪过几丝情绪,那是我不懂的情绪。 “臣等参见皇上。” 入殿的有三人,其中一位相对而讲,我还是比较熟悉的,他就是尚青云,如今己成了振国大将军。 “众爱卿免礼。” “谢皇上。” 尚青云的眸光撇向了我,只是一瞬便转了眸。 御台前的战天齐眸光深沉,唇边带着几许笑意,且深,一边轻翻着面前那一摞折子,一边带着意味深长的说道:“今日在这个时辰召见各位,想必各位心中都己明了,如今朝堂上下讨论颇多的一事,就是关于立后一事,童妃乃后宫嫔妃,自然也在立后的当选人之中,今日又凑巧,在朕召见童妃之时,这尉迟大人先童妃一步来与朕见了一面,说起关于立后一事,而且还事关童妃 ,正好,两位当事人都在场,而朕又不能偏袒,所以便传张大人,罗大人,尚将军,三位爱卿来做个见证…见证童妃之心。” 战天齐的眸光看向了我,我对上他的眸光,心里难免多少会有些怔然。 他似乎不想给我太大的压力,便匆匆转了眸,看向左面的一脸严肃刚正的张大人,“张大人,你乃从二品礼部侍郎,素来有黑面包公之名,今日朕的做法,你这位铁面无私的礼部侍郎如何看?” 台下站有四人,尉迟大人与罗大人在中间,张大人在左侧,尚青云则在右侧。 左侧的张大人严肃刚正的脸上稍稍有一丝动容,双手作辑答话,“臣多谢皇上的信任,皇上此举想必也是想要还童妃娘娘与尉迟大人各自一个公道,臣赞举皇上之意。” “好。”战天齐手下一重,重重一折手下那些正在轻翻的折子,眸光转向了中间的罗大人道 :“那依罗大人之意呢?” 罗大人有些微胖,上前一步答话,“臣也谢过皇上的信任,立后一事乃我朝大事,万万不能草率,若真如尉迟大人所说,童妃娘娘己存了拿拢朝中大臣之心,那此事便不可饶恕,若尉迟大人污蔑了童妃娘娘,其罪也不可饶恕。” 罗大人一言怔入我的心底,我开始不住的收紧袖中的指尖。 毕竟在此刻,我依旧读不懂战天齐眸中那些深沉,还有他面前寻一摞重重的折子,那里会有何玄机,我接下来又该如何面对那些折子之上的内容。 我在心底只能做好最坏的打算,如今己没有足够的时间去揣测战天齐今日所为。 当下,我能做的只怕也只有冷静,再冷静。 “罗大人言之有理,臣觉得,既然尉迟大人一口咬定童妃娘娘有拿拢朝中大臣之心,那就请尉迟大人拿出证据,所谓口说无凭,童妃娘娘又 是皇上的后宫宠妃,若拿不出一个实证出来指证童妃娘娘,只怕难以服众。”尚青云接了话,当然,他之言在我如今的处境,他字字向我。 尉迟大人面色因尚青云的一语,徒然一沉,透着几丝慌乱,一瞬间又高扣双手向天,“先皇在上,老臣己年迈,童妃娘娘又乃老臣妻室侄女,老臣发现童妃娘娘之心后,便立马上报皇上,正如几位大人所说,此事事关重大,不知各位是否还记得,唐朝之时唐高宗身边出了位武皇后…”姜尉迟一语重击于我,眸光深算的看向了我,高举请先皇明鉴的手当着我的面缓缓落下,字字灼人,“这童妃娘娘虽是我姜家所出,但老臣身为二朝元老,顶着头上这顶乌纱帽,也万不能寻私,万不能看着这战国的百年基业毁于一旦。” 尉迟大人的话落,我只觉全身血脉直冲头顶,后背却幽幽的凉,字字句句如尖针刺进我的耳中。 好个姜尉迟,他既然将我与那武皇后相论, 将这般灭九族的罪行扣在我的头上。 我没有想到,他竟如此心狠手辣,看来,他不只要阻止我坐上后位,他还要将我永绝后患。 “童妃,此事你身在其中,难道不想为自己辩解几句?”正在我思绪万千,心中含怨怒无法抑制之时,战天齐突然出言问我。 这个时候,我心里很清楚,无论我说什么都是多余。 而只有他战天齐,他只需一句话,或者一个念头,甚至一个眼神,便可将此时的我打入那万丈深渊,永世不可超生。 可我仍然相信,我与他之间那些历经生死得来的信任不会这般脆弱。 我平静的迎上他的眸光,心中己做到了无怨也无怒,“回皇上的话,臣妾的心里是想做皇上的皇后,不过依臣妾所猜想,这不只是臣妾一人心中所想,想必这也是后宫众姐妹的心声,至于臣妾的姑夫要将臣妾论为唐朝的武皇后,臣妾只 能说,臣妾绝无此心,这一点,臣妾相信,皇上是最清楚不过之人。” 在我说完这些话时,我仍不离他的眸光,与他对视。 这一刻,我才觉得比任何时候都要艰难,感觉比千万年还要漫长。 他终于在我力持平静之下,扬了言,“好,朕信你。” 最后三个字令我闭上了眼,仿佛己然有一只脚迈入了阎王殿又被扯了回来。 可是,在我听着他说完接下来的话之时,这种一只脚迈入阎王殿的感觉依旧还在没完没了。 “张大人,罗大人,尚将军,这些折子就是尉迟大人指证童妃有拿拢朝中大臣的实证,劳烦各位大臣,好好的翻看这些折子,若谁敢有半句虚假之言,朕便砍了他。”战天齐面上的笑意己全无,冷冷的话语令人毛骨悚然。 “臣等领命。” 在几位大臣的回应之下,我只能睁开了眼,眼睁睁的看着,喜公公将手中的一本本折子递至面前的张大人,罗大人,还有尚青云的手上。 尚青云在接过一叠折子后,眸光瞥向了我,那眸中有什么一闪而过,竟让我丝毫不知他的意。 再转眸,眸光落入一旁唇边正噙着一丝快意笑容的姜尉迟,他似乎胜卷在握。 而我心里也开始因他的胜卷在握不停的慌乱起来。 此时战天齐的身影己开始走出御台,走的方向正是我的方向。 我低着眸,直到他离我一步之遥之时,我起了身。 他伸手向我,竟握住了我的手。 那一刻,我抬眸,四目相对之下,二道眸光如电如芒,刹那间便穿透了彼此。 似乎任何言语在这一刻都已多余。 他的眸中是否有信任?我看不透。 是否有怀疑?我也读不出。 但有一点,我是清楚的,那些折子之上,有部分折子都在宁玄朗给我的那些名单之内,他分明看过那些折子,这就证明,他对我有怀疑之心。 可他最后说的三个字,我信你,他依旧对我还有信任之心。 一半信任,一半怀疑,最后他会偏向哪一方,是用那些折子将我论为唐朝的武皇后。 还是用那些折子,证明他对我的信任。 “皇上,臣等己将所有的奏折过目。” 闻言,战天齐松开了我的手,转身重走向御台。 而我在这一刻也因他的松开手的片刻己经平息了内心那些无休止的忐忑担忧,终于一瞬间只觉得疲惫不堪。 他愿信我也好,疑我也罢,终要面对。 下一刻,我便听见战天齐缓缓开口,语声不辨喜怒。 “都说说,这些折子之中有关于童妃之心的到底有多少?” 第274章 “回皇上的话,这些折子之中,有关于童妃娘娘的确实有一些。”张大人回了话。 “哦?”战天齐唇边一抹笑,此时面前的尉迟大人己露出了得意的笑意。 战天齐继续走入御台,轻皱眉坐了下来,看向张大人继续说道:“都说些什么?” 张大人肃然开了口,“折子上己明,童妃娘娘乃尉迟大人的妻室侄女,虽然孝恭端良,可论身份却不及嫡出的姜妃娘娘,所以这些折子里大多数都是想要提议姜妃娘娘为后的。” “这不可能?”尉迟大人面色突沉,满腹难以置信且又没有头绪的慌乱。 而此时的我听到这些也是异常的诧意。 张大人对于尉迟大人的反应,自然不悦,“尉迟大人此话是在说我办事不公,还是瞎了眼,这折子之上分明写得清清楚楚,在圣上面前,我 与罗大人,尚将军岂敢有半句虚言。” “这…”尉迟大人被硬生生逼迫得无言以对,只能揪着眉心有些措手不及。 张大人呈上手中的折子,低头请示,“皇上,这尉迟大人认为臣等口出虚言,臣等认为这些折子还得皇上亲自过目才成。” “传上来。”战天齐冷冷一言。 小喜子公公己从张大人手中接过了奏折,呈至战天齐的手里,“皇上请过目。” 此刻,我虽然不知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何事,但有一种感觉在向我逼近。 我看着战天齐将部分折子翻看在手,翻得越来越快,直至最后,他猛然重重拍落手中的折子至御台之上,冷然看向己是措手不及的姜尉迟,“尉迟大人,你还有何话可说?” 尉迟大人在战天齐的冷然之下,慌乱得腿一软,跪在了地上,声音带着慌乱之中的颤抖,“皇上,老臣认为…老臣觉得…此事定有蹊跷。” 战天齐冷冷一笑,指着面前撒落的折子道:“是此事有蹊跷,还是尉迟大人思虑不周?” 尉迟大人惶恐的看了我一眼,连忙答道:“皇上,若老臣真是有心污蔑童妃娘娘,那这些折子又怎会变成了提议小女姜妃娘娘为后呢,此事定是有人在背后捣鬼,想害老臣万劫不复啊!” 看来这姜尉迟仍还是不想放过我,如今这种局面,我也只能静观其变。 战天齐仍是带着冷笑,突然起了身,走至跪在地上有些颤抖的尉迟大人面前,突然又停了下来,像是斟酌了半响后,才开口反问道:“朕觉得尉迟大人此话也有些道理,那这样一说来,童妃的嫌疑岂不是更大?” 战天齐的冷眼向我,我一瞬间又觉得口睹得慌,为了不使人看出我此时的情绪变化,我令自己怎么也得平静以对。 我起了身,故作委屈的跪了下来,“皇上,臣妾冤枉,臣妾重病才醒来不过半月之久,而且 自从搬至昭阳宫后,身边的奴才都是皇上亲自为臣妾挑选,臣妾又有何本事能在皇上的奏折之上动手脚,而且皇上挑选的这些奴才也犯不着为了臣妾犯下此等罪行,这些可都是杀头的死罪。” 战天齐闻我言,踱步两步,便停了下来,终是点了头,“童妃之言也甚有道理,张大人,依你之见,此事该如何决断?” 张大人上前一步从容答话,“回皇上的话,臣惶恐,若真如尉迟大人所说,童妃娘娘有拿拢朝臣之心,那这些折子必定是举荐童妃娘娘为后,然而这些折子又并非是举荐童妃娘娘为后,而是尉迟大人的女儿姜妃娘娘,这绕来绕去,童妃娘娘与尉迟大人似乎都是此事的受害人,臣认为,这就得问问尉迟大人为何会信誓旦旦的在皇上面前指证童妃娘娘之心?” 姜尉迟跪在地上连连点头,战天齐己走至我的面前,伸手将我扶了起来,对上他的眸光之时,他的眸中正带着笑,而那笑并未达眼底。 我坐回了桌前,战天齐转身又再一次走上了御台,坐下来后,眸中己无任何的笑意,“尉迟大人方才与朕己交代过此事,说是童妃娘娘宫中的人误传了信给他,如此一来,他便知晓了童妃之心,这才顶着这乌纱帽将童妃告到了朕面前来。” 张大人轻点了头,眸光瞥向地上正跪着的尉迟大人道:“那敢问尉迟大人,可看清楚了来传信之人真是童妃娘娘宫中之人?” “这…”尉迟大人回话有些犹豫,“老臣这倒没有看仔细,可府上的仆人说,来传信之人是童妃娘娘宫中之人。” “尉迟大人真是好糊涂,这随便一个人也可说是童妃娘娘宫中的人,尉迟大人怕是中了别人的奸计。”说话的是身在一旁的罗大人,带着几丝怒意。 “可是…”尉迟大人终是没有再说下去。 此时,我心中的想法己确定,也是正在地上 无言以对的姜尉迟也看清了此时的局势,再执迷不悟下去,只怕会将自己越陷越深。 这老狐狸能懂得在此时选择不再多言,看来他还不太蠢。 战天齐轻叹了一口气,“张大人这样一分析,那此事便是与童妃无关了。” “臣觉得是这个理。” “那既然与童妃无关,那这尉迟大人无凭污蔑童妃一事又该如何处置?” 姜尉迟闻言,连忙磕头请罪,“皇上开恩啊,老臣一片忠心,一时糊涂,中了奸人的计谋,这才反受其害,并非是有心污蔑童妃娘娘,还望皇上,童妃娘娘开恩啊…” 面对尉迟大人的请罪,我冷然一笑,不再多看,耳边却闻战天齐的声音传来,“此事最大的受害人便是童妃,为了还童妃一个公道,这尉迟大人朕便交由童妃你来处置。” “臣妾谢皇上。” 此事己告以段落,我没有想到战天齐竟会替我安排这一切。 在离开御书房后,我一路上所有的情绪仍陷在那场惊心动魄的戏码之中。 海棠早己着急的候在了御书房外,见到我之时,便要跪下向我请罪,我伸手阻止了她,“有事回宫再说。” 回到昭然殿,海棠将姜心蕾的心思说了个详细,我心里很清楚,就算海棠不说,我也己明了那姜心蕾的心思。 在我将御书房的事情与海棠全然道出后,海棠长长叹了一口气,“真没想到,那姜尉迟竟如此心狠手辣,明明心知被别人利用,还要将娘娘永绝后患。” 我也叹了一口气,放下手中的茶杯,淡淡一语,“看来,这姜家己经决定与我为敌了。” 海棠眸中的顾虑越来越深,“姜家若真是与华妃娘娘连手,那娘娘处境岂不是更加的危险。 ” 针对海棠的忧心,我摇了头,“不怕,皇上今日己经为我狠狠的掌了他们父女的嘴,他他父女的命如今还捏在我的手上,他们想要求我还来不及。” 海棠微微点了头,突然眸中闪过一丝疑问,像是想到了什么。 “奴婢有一事不明,那些折子分明是…” 我唇边微微一笑,抿了一口茶,回了她的话,“那些折子不会错,只是那些折子上的内容让皇上读起来却是变了一个味儿。” 海棠似乎懂了,“娘娘是说,那些折子上的内容是真,至于为何会让尉迟大人吃了个哑巴亏,是因为皇上特意让张大人,罗大人,还有尚将军将那折子上的内容颠倒了过来,这样便可顺利成章的让娘娘置身事外,从而有了脱险的机会?” 我听着海棠的字字句句推测,满意的点了头 。 海棠眸中己是满腹惊喜,又自顾自的说了起来,“皇上还真是睿智,竟然能让素来有黑面包公之名的张大人也为娘娘之事而徇私偏袒,这样一来,有了张大人,罗大人,还有尚将军的证词,那此事在朝中定不会再引起那些朝中大臣的怀疑及争议,娘娘不但可以在此事之中全身而退,反而还因祸得福,皇上这招果真是厉害!” 我抿唇放下手中的茶杯,起了身,走至窗前,看着的那夕阳快要垂落消失至天边,淡淡的彩霞余光倔强挣扎的回照在这片金碧辉煌之上,我叹了一口气,“海棠你说得对,这朝中大臣是不会再议论此事了,可是你知道么,此事在皇上的心里仍还是清清楚楚的,我也确实是联合了大臣上折子举荐我为后。” 海棠似乎有些误解了我的顾虑,反而更加轻松的接了我话,“那如此一来,皇上岂不是更加高兴了,娘娘有了争夺后位之心,这就证明,在 娘娘的心里是有多在乎皇上的,奴婢想着,皇上这时候指不定乐不思蜀呢。” 真是这样么?战天齐真是这样想的么?我不由得在心底自嘲一笑。 看着海棠面上的笑意,不忍扫她兴致,便应着她的笑意转身向她说道:“别顾着替我高兴了,夕阳西下了,你快下去让人准备些皇上爱吃的佳肴,再过一会儿,皇上便要来了。” 海棠听我这么一说,脸上的笑意更甚,连忙侧身道:“是,奴婢这就去。” 第275章 晚膳过后,昭然宫中的奴才都被我遣了出去,整个宫中,我只留了海棠一人在殿中伺候。 殿中灯影昏昏,我徐步转过屏风,便见窗下,战天齐负手而立,那熟悉的身影竟在此时有一种令我说不出的落寞清冷。 我心底也因此微微袭上了一丝凉意,伸手轻扬了扬,海棠便知我意的走向我。 “海棠,你去沏壶清茶来。”我吩咐道。 “是。” 突然想到什么,伸手轻位了一把海棠,“等等…” “娘娘还有何吩咐?”海棠转身止步问我,我微微压低了一丝声音紧凑她面前嘱咐道:“沏茶之时,切记要按我说的去做,沏茶的水一定要…” 海棠唇边一笑,故作叹了口气打断了我的话 道:“沏茶的水一定要是清早采来的甘露,茶叶要选最细最嫩的,这些,娘娘就请放心吧,娘娘早些日子所教的,奴婢都记住了。” 我抿唇一笑,再次重复反问了她一句,“真的都记住了?” 海棠笑着点头,“是的,娘娘所教,奴婢都记住了。” 我便不再多说,轻轻的朝她扬了扬手,“那快去吧。” 海棠笑着向我行礼而去。 我收回有些莫名的思绪,眸光瞥向他所在之处,轻轻的夜风穿窗而入,那些雕花的长窗微微在夜风之下轻动着,还发出了阵阵响动,细听之下,那声音还带着一丝夜间的美妙。 我正看着他的背影发呆之时,突然耳边只闻他低低咳嗽了两声,只见他肩头微动,似在忍着咳声。 我闻咳声,心中微怔,连忙入内室提了一件 披风前来。 毕竟仍是阳春,这夜间定是寒凉,他自晚膳过后便一直站在了窗前,估摸着时间己经有好一会儿了,身着单薄,夜风寒凉,惶恐受寒。 轻步走近他,慢慢的将披风紧在了他的肩上。 他抬手便一把握住了我的手,他转身,竟定定看我,眉目逆了光影,看不清此刻的神情。 我微微一笑,看着他眸中看不真切的光影。 此刻他也不语,两人默然相对,风吹动长窗的声音更加清楚了。 他忽地唇边露了一丝笑意,声音微微带着一丝沙哑,语出之时,我听得真切,没有半分的暖意。 “到底是什么让你如此心急了?” 我知道,他这一问己经憋了一晚上,自晚膳之时,他便在心里揣度着这个问题要不要问我,而如今,他终是问出了口。 即使他问出口的话,我的心里早己明确,可仍不敢再去面对他那双无法看得真切的眼。 我垂了眸有些苦涩的笑着道,“我想要做你的皇后,你不高兴么?” “可在你心里,这皇后之位对你来说,你分明不愿。”他蹙眉一叹,这话却让我心里割着疼。 我低了头,针对他刺入心底一句话,我终是无言以对,内心越发的觉得疼。 “你虽与我一同来到这皇宫之中,任人尊你一声童妃娘娘,可在你的心里,我知道你一直都在怨我?”他语声淡漠之中夹着无奈,似乎一早就知我心里在意着什么? 我却促使自己淡然的笑了起来,“心中存怨?算是吧,因为怨你,所以害怕自己没有本事成为你的皇后,还是宁哥哥替我想得周到,我虽不想走这一条路,可到最后我还是走了。” 手上一松,我紧在他手中的手滑落,垂至裙 边之时,瞬间觉得更痛了。 他转了身,不再面向我,沉默片刻,又淡淡的开了口,“当初父皇病重,能够陪伴在父皇身边伺候的只有灵馨,也只有她知晓父皇的玉玺藏在何处?有了玉玺就可以调动父皇手中的三万禁军,这样便能不动声色的控制战天睿安插在宫中的势力。” 他停了下来,也许是察觉到了身后的我听到这些竟如此平静。 他却没有回头,依旧继续又说了起来,“至于战天成与战天平,一个酒囊饭袋,一个却是极其的狠毒,可这酒囊饭袋放着舒适自在的鱼肉日子不过,非要与毒蛇为伍,动起了夺嫡的念头,毒蛇虽毒,但却疑心颇重,这一点还真像父皇,既然他们父子之间都在相互怀疑,我便就置身事外,看了一场,他们两父子相斗的好戏,当然这期间也离不开灵馨故意唱的一出欲盖弥彰,还有在你父亲复活谋反之事上,也是灵馨大义灭亲, 将你父亲还尚在人世的消息告知于我,这才让我能够与宁兄联手同仇敌忾。” 他话虽落,殿中也安静了下来,可那些话却一字一句的回荡在我的耳边,久久无法散去。 我知道是我内心太过在意,才会令自己在此时也散不去那些仿佛就浮现在眼前的一幕幕。 半响,静默流转之中,我终是开了口,“灵馨为了你真的付出了很多。” 他转了身,面向我时,眸中划过一丝凄美悲凉,手上一紧,他又重握住了我的手,话语有些急切。 “我知道你会在意,所以一直不敢与你说,你可以怨我将你蒙在鼓里,可你不能无视我的护你之心,因为我知道,只有将你置身事外,你才能更加的安全。” 我感觉着他紧握着在我手上的温度,是凄凉的,如同我此时的心底一般。 我抿唇凄美淡笑,“所以,纵然你知道我没 死,你也不来找我。” 他闻我言,手上微颤,眸光凄美不离我,轻摇了头,“不是不来,是不能来。” 我的眸光也不离他,纵然心里在抗拒这些对我来说的也抚平不了我内心那伤痛的解释,可我似乎在这一刻,仍是想要听到他说的那些不能来的解释。 他看着我,眸中闪过自责与愧疚,“当年,我知道你去了北漠,还成了傲恒的夫人,我怨过自己,痛恨过自己,是我无能,未能在你濒临生死之迹陪在你的身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场大火将你无情的带走,我却无能为力,我不能拿到父皇手上的兵权,就无法挥军北漠,更无法得到那千年冰莲为你解毒,所以在那一刻,我纵然知道你还活着,我也只能逼迫自己决不能去找你,因为我知道,这天下只有傲恒才能有办法解你体内的掌毒,保你性命。” 疼痛感狠狠的划过心头,泪水开始翻转,我 咬紧了牙,声音己见颤抖,“你为我所做的这一切,有问过我么?也许…也许我并不想这般活着…” “我管不了那么多,我只知道,我不想你死,只要你能活,只要你愿意,待我将所有的事情了结后,我便会去北漠接你,至于…至于你在北漠的一切,我都会逼迫自己选择性的忘记。”他眸中有男人最在乎的自尊,那丝自尊仿佛因为他的所做所为开始变得卑微,纵然知道我己成为了别人的夫人,他也要这般卑微的令自己去面对这些。 “我知道你身在傲恒的身边总要强过跟着我一起过着刀上添血的日子,所以我不能去找你…”他说到这里的时候,停了下来,又像是在心中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语气恢复了一丝我看不懂的欣喜,继续说道:“我虽然不能去找你,但我却能让风流斋的人暗中保护你,暗中查寻你在北漠的境况,庆幸的是,你与孩子们都平安无事。” 我的心中一怔,瞬间瞪大了双眸,“谌儿与念儿…” 他眸中的凄美淡去,那丝欣喜之意越来越甚,握着我的手也是越来越紧,“他们是我们的孩子,我相信很快,他们便能承欢你我膝下了。” 我猛然的从他紧握的手中抽回了手,步子往后退去,狠狠的撞在了后头的桌面之上,腰间一痛,随着便是一声脆响,我失手撞翻了海棠正送入殿中的茶杯,茶水四溅,烫至我的手边,连灼热感都无法替代我此时的内心的慌乱无措。 “娘娘…”海棠连忙扶住了我。 面前一阵风而过,战天齐推开了海棠,抬起了我方才烫伤的手,朝身边的海棠低吼了一声,“快去拿药。” “是。” 待海棠取来药后,海棠便离去了,桌前两道身影,一长一短映在窗纸之上。 战天齐轻轻的为我上着药,“还疼么?” “不疼了。”我摇了头,瞬间发现我的声音也在止不住的发颤。 他仿佛在心中叹了一口气,替我上好药后,重又坐回我的身边,目光藏在深浓阴影中,冷冷迫人,如冰雪般浸入我的心,“你在担心什么?” 我的心中怔然,无法抬起头与他直视,更无法出言告诉他,我的心中在担心什么? 他冷笑的叹了一口气,带着一丝悲凉的继续说道:“还是你根本就没有想过,要让他们认我这个父亲?” 我抬起了头,他正盯着我,我仍是无言以对,内心反复挣扎,我该说什么?到底该说什么? 他突然薄唇牵动,扬起一丝嘲讽的笑意,“果然让我猜中了!” 孩子的事情我该如何向他解释? 这皇家,我反反复复的踏入,反反复复在生死之中徘徊,我甚至在纳兰珞为我舍命之前,想 过离开。 可是如今在他对我坦然一切之时,我竟忘了我与他之间还有谌儿与念儿。 “你真要狠心…如此对我?”他颤抖的声音,如利刃刺向心头。 我的心疼得阵阵发麻,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不能忘记对傲恒的承诺,谌儿与念儿姓傲,我不能再伤害傲恒了。 我只能低眸,默然咬紧下唇,“我们的孩子己经被那场大火…烧没了…” 我的话出口,他陡然拽起了我,令我与他直视,“你是在告诉我,让我舍弃这两个孩子,让他们永远都不知道我战天齐才是他们的生父?” “他们若没有傲恒这个父亲,只怕早到了阎王殿。”我抬眸迎上他的目光,想笑,眼角却湿润,泪光模糊了眼前,“庵寺一场大火,我带着腹中的孩子被傲恒救回北漠,那期间,我足足昏 迷了数日,只因不甘心,且又不舍腹中还未见面的两个孩子,我便活了过来,活过来又有何用?我体内掌毒未解,纵然傲恒为我苦苦求来千年冰莲,可我身子薄弱,腹中还有两个孩子,根本受不了千年冰莲的药性…是傲恒,他为了能保住腹中的两个孩子,他便用自己的血来做药引,为了这两个孩子…他差点取干了自己的血…谌儿与念儿是喝着他的血才来到这个世间…他们身体里同样留着傲恒的血…于恩…于情…于孝…傲恒受得起他们的一声…父亲…” 一番话脱口而出,纵然心里会痛,但却痛快。 他拽着我的手不止的颤抖,抖得连他自己也无法控制。 我与他都僵住,四目凝对,殿中一片死寂。 “傲恒是他们的父亲…那我算什么?”他的面容冷寂,眼中一片悲痛凄凉,他突然放开了我,连连苦笑了起来,“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 耳边听着这声声苦笑,一声比一声疾苦,一声比一声让人心痛… 为什么?我也不知为什么?更不知再说什么,所有的话都僵在了唇边。 更漏声声,已经是夜凉人静,月上中天,我与他各坐一方,明明是阳春三月,却寒如腊冬。 “时辰不早了,你歇息吧。”他终于起身漠然的开口,仿佛今晚所发生的一切,什么也不曾发生过,转眼间方才流露的所有情绪都藏入他那张惯有且又让人看不见的面具之下,语意却透出深浓的悲凉。 我看着他抬步走了出去,挺拔的身影步步悲凉。 我的心里不住的惶恐,这一刻,我急切的想要他回头,因为我此刻真的很难承受得住他这道冷漠惨淡的背影。 可我终没有做到去挽留他,拧紧袖中的双手 看着他颓废的一步一步走远。 我知道,他的心里一定会比我痛,不只有痛,还有自责愧疚,他在痛恨自己,在我们母子三人最需要的时候,是傲恒救了我们的性命,而他却到今日才知这中间的来由。 他在自责,自责身为父亲,却没有亲眼看着孩子出生。 他在愧疚,愧疚自己所谓的保护到头来竟是错了一场。 第276章 次日,我坐在窗前赏着庭院之中的万紫千红,其实也是想要借着那大好风光,鸟语花香来消散那些令人痛心的思绪。 凉爽的微风轻轻的拂面,温和的阳光丝丝缕缕温暖在身,不知不觉之中竟竟觉得一丝疲惫,稍稍闭了会儿眼,不知闭了多久,微微醒来之时,便见海棠一脸笑意的向我奔来。 “娘娘,好消息…是好消息…”海棠满面风光,还未待我相问,她伸手扶我起身,一边替我倒着茶水,一边说道:“奴婢方才从御书房得来的消息,皇上要立娘娘为后,下月十五便是娘娘册封为后的好日子。” 闻此言,我心底没有任何波澜涌动,反倒平静如常的接过海棠手中的茶水,轻抿在口。 “娘娘在下月十五便要册封为后了,娘娘难道不高兴么?”海棠察觉到了我此时的平静如常,小心翼翼的问我道。 我未答她的话,只是放下手中的茶水,看向她一脸的疑惑,淡笑着道:“你又乱花银子?” 海棠被我一言击中,只好拧着眉低了眸。 “与你说过多少次了,在宫中不许乱花银子,你就是不听。”我淡淡的带着指责之意的对她说道。 海棠微微抬起眸,抿了抿唇,终是在心里微微挣扎了一会儿,有些话还是忍不住要反驳于我,舒眉叹道:“娘娘息怒,奴婢花的这些银子,可都是用到了实处,并不算乱发,在这皇宫中,哪个宫中的人不是用银子来打发,想要探知些事情,那也得让人家尝到甜头,毕竟人家都是在皇上面前当差的,暗传圣意,可是要杀头的。” 我闻言,冷哼一声,“这么一说,你倒是觉得自己有理了?” 海棠面色一颤,连忙道:“奴婢岂敢,奴婢只是想娘娘能在第一时间知道这些消息,不用再揪着一颗心的等待。” 等待?这一词竟如此的刺耳。 我转眸,抬起手边的茶杯,扣在两指之间,细细的看着那茶水的茶晕,淡淡的溢出一语,“该来的总会来,早知与晚知又有何区别?” 海棠因我一言,说话有些顾虑起来,“娘娘的心思,奴婢总摸不透,奴婢所做只是想娘娘开心罢了。” 我放下手中的茶水,不再想听任何关于立后之事 ,转眸望向那一片紫色的鸢尾问道:“宁哥哥与紫罗公主可回京了?” 海棠答道:“听人来报,己入京了,二个时辰后便会入宫。” 我心中一急,突然想到什么?连忙向身边的海棠吩咐道:“我与紫罗公主也有数年未见了,赶紧的,给我准备些礼品。” 海棠面色微微一沉,有些话竟答得有些顾虑,“娘娘不用这般着急,据奴婢所知,安世子此次入京是为了削去淮南王爵位,至于紫罗公主…” 海棠带着顾虑的没有再说下去,我闻言心中一片怔然,眸光直直的绞向正低着眸一番犹豫的她问道:“公主会如何?” 海棠拧眉抬起了头,答了我的话,“紫罗公主会一直住在宫中。” 我闻知,手上一颤,引得手边的茶杯一丝动弹,稳住后,我再问,“宁哥哥为何要这么做?” “奴婢…奴婢…”海棠一贯说话小心翼翼,今日却连番几次无法答话。 我眸光冷然的逼向她,“海棠,你听着,你若对我有半句隐瞒,我便即刻下令处死你…” 海棠肩头一怔,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娘娘息怒 ,奴婢不敢对娘娘有半点欺瞒之心,奴婢只知安世子最后一件心事便是让娘娘毫无阻力的坐上后位,如今娘娘在下月十五便可坐上后位,这就说明安世子心中之事全己了,安世子只是想过回从前那般闲云野鹤的日子,只因怕苦了公主,更怕以一个山村闲人之身配不上公主的千金之躯,所以世子决定将公主送回宫中。” 宁玄朗竟有了削爵休妻之心。 他一早就为我安排好了这一条路,若不是有人在立后之事上动了手脚,我早己在朝中大臣的拥护之下坐上了后位,他想看着我成为这万人嘱目的战国皇后,下月十五便可如愿。 他对我所做,我怕是这一辈子也还不清了。 至于紫罗公主,他为何也要弃之?我以为,这些年紫罗公主陪在他的身边,一路走来,虽是相敬如宾,但绝不会走至休妻弃妻的这一步,可如今… 当年我分明看得出,紫罗公主的心里爱着宁玄朗,可如今… “公主可知此事?”我内心再也无法平静。 海棠抬起头抿唇答道:“公主此次入京是为了悼念过世的冰妃娘娘,并不知安世子回京之心。” 我袖中指尖一紧,刺入皮肉之中的痛楚己隐隐传 来,满腹自责与愧疚己在我心头无止尽的蔓延。 “娘娘…娘娘…”身后耳闻一声急切的高喊声。 我稍敛回思绪,注意到那奴才正向我们这面匆匆而来,只好微微扬袖让海棠起身。 海棠皱着眉起了身,退至一旁,我眸光望向那高喊的匆匆而来的奴才,眼熟,正是我宫中的奴才。 待那奴才走近,我扬手免了他的礼,看着他一脸气喘,面色急切,便问道:“何事这般惊慌?” 这奴才一边喘着气,一边有些慌乱的答话道:“回娘娘的话,是旭阳宫的姜妃娘娘自尽了。” 我心中猛然一怔,引得我肃然起身,袖中的指尖再次收紧,心里一瞬间有太多的思绪绞上心头,转眸向身边的莫不作声,只是紧皱着眉心的海棠,海棠看了我一眼,似乎对姜心蕾的自尽之事己心知肚明,这不得不让我想到了他。 我颤抖着手扬袖令那奴才退下,眸光向海棠逼近,颤抖着声音冷冷道:“说…” 海棠皱着眉,自知在此时己无法再向我隐瞒,便一字一句答了我的话,“是,此事奴婢早己知晓,姜妃娘娘的自尽源于尉迟大人上次阻拦娘娘为后一事,是安世子闻知后,勃然大怒,姜妃娘娘若要保住姜氏一族,那便要舍弃在宫中的一切,这是安世子向姜家 开出的唯一条件。” 果然如我心中所想,我冷然的抬步向海棠逼近,“尉迟大人之事,是你传信于宁哥哥的?” 她扑通一声跪地,“奴婢罪该万死,请娘娘责罚。” 我止住了靠近她的步子,深吸了一口气,抬头遥望那庭院之中万紫千红,耳边开始浮动着传来那旭阳宫中传来的隐隐悲凉哭声。 姜心蕾终是成为了我坐上后位脚下踏着的另一座白骨,鼻间花香飘过,眼前己浮现出了初见姜心蕾之时的那不可一世的千金小姐嘴脸。 她不过也只是一个可悲且又可怜的女子,因家族的浩荡,她选择入虎穴,断送了自己的一生,如今自尽在旭阳宫,也许正是她姜心蕾此生最好的结束,至少她一人死,可换来家族上千条人命。 我伸手扶起了脚下跪着的海棠,“你起来吧,你的主子是宁哥哥,他所交代的事情你也不敢不从,我若因此事责罚于你,那便是毫无道理的责罚,况且你所做之事也是有利于我,我若怪你,岂不是不知好歹。” “娘娘…”她轻唤了我的一声,想要解释什么?可终是没有说出口。 我利用唇边淡然的笑来遮掩那些我并未想要得到的一切,问道:“那华妃呢?宁哥哥会如何对付于她?” 海棠眸中有什么一闪,瞬间低了眸答话,“华妃终是与娘娘血脉相连,只要娘娘点头,下一个便是她。” 我脚下仿佛一软,却还是让我倔强的站直了身子,扬袖离去之时,我留下这一句话,“下月十五便是我册封为后的日子,我不想再见血腥。” “是。” 二个时辰后,宫中传来淮南王与紫罗公主回宫的消息。 我倚靠在窗前,并未因他们回京的消息而前去接迎。 后来,有奴才传信于我,说宁玄朗在与我宫中初见的地方候见。 我去了,在来到那一汪碧波之时,宁玄朗一身白衣胜雪坐落在那细枝杨柳之上,目视那碧波中央,仿佛仙人一般。 待他回头之时,我己驻足在此有小半会儿呢,眸光依旧不离他。 他轻足飞身而下,一阵暖风向我拂来,他手中的 扇子高抬轻点在我的鼻子之上,“为何这般看着我?我记得我才走没多久啊?” 我抿唇微微一笑,从鼻间轻挪开他的扇子,“是不久,算着日子,宁哥哥才走了一个月零十一天。” 一阵爽朗的笑声自他口中笑出,转身便引着我向那亭间走去,还一边玩味的说道:“丫头看来很想我,连日子都数得这般清楚。” 我微笑答话,带着几分在江南的稚气,“宁哥哥的心里一直都挂念着丫头,丫头又怎会把宁哥哥给忘了呢?” 来到亭间,我与他一同坐下,他给我沏了茶,轻轻的推向我时,唇边的笑意带着几丝较深含义。 “丫头今日说话有点古怪。” 第277章 我闻此言,唇边一笑,顺而伸手接过他轻推来的茶水,茶水在杯中微漾,令我莫名的想起了好些事情,情不自禁的转了眸望向不远处的那一汪随风而荡漾的碧波。 “不知宁哥哥是否还记得,此地这汪碧波便是我与宁哥哥第一次在宫中相见的地方,当初,我记得,我还问了宁哥哥为何来了这宫中,宁哥哥还一面打趣的说是为了眼前这汪取自天山瑶池之中的清露而来…” 话到此时,我连连想起了当初他与我说过每一句话,停顿了一下,转眸向他,却是带着一丝轻叹道:“如今想来,这里便是你我之间转折的起点,有了转折的起点,那必会有终点…这一次,怕是要到终点了…” “哈哈…”又是一声爽朗的笑声,看来,他又回到了江南那个山水为依,星辰作伴的宁玄朗。 他抬手轻抿了一口茶,声音含笑而出,“这世间 最了解我宁玄朗的莫过于丫头,丫头又不是不知,我不喜官场之上的尔虞我诈,更不喜那些繁文缛节,这一生,我只对抚琴作画,山水星辰,洒意江湖所执迷。” 我不解,甚至更想知道,当初的他会深入宫中,犯险所做的一切是否只是为了夺回西楚安世子的身份,还是全然都为了我。 我没有问出口,只是带着一丝暗沉问道:“宁哥哥当初不是说过么?万物都皆在变化,我变了,宁哥哥也变了。” 他依旧含笑而答,“万物是皆在变化之中,丫头也确实是变了,变得更加坚强了…如今我的使命己了,心中己无挂念,也是时候去追寻自己心中所想了。” “不是的…”我愤然的接了他的话,“你有使命,有牵挂,你是淮南王,战国驸马,更是西楚世子,你有家,有妻…” 这一刻,还未待我说出紫罗公主的心意,他便低沉的打断了我的话,“我宁玄朗这一生最愧欠之人便 是公主,可公主始终是千金之躯,我一个山村闲人怎能与她千金之躯相配,我己误了她三年青春风华,不能再自私的误她一生了,她是一个好女人,应该找一个权贵之人好好珍惜她,爱她…” 感情的事情绝非能勉强,可是… 我想要说什么的时候,他突然唇边含着一丝我不懂的笑意看着我,“丫头这眸中的泪光是在舍不得我?” 我有些失措的转了眸,想要收起眸中的那些泪光,嘴上仍是倔强的回道:“是啊,舍不得…” 他却伸手抚了抚我的头,手指向下,正是我泪水无法收起,从眼眶之中滑过的地方,他轻拭着我眼角的泪水,轻声道:“丫头有夫君相伴,定会幸福一生。” 我抬起泪眸看着他,内心有说不出的舍不得。 我心里很清楚,若没有他在我的身边默默的守护着我,我也许早就了没了性命。 若不是他一直深爱着我这个丫头,也许这战国的天下早就易主了。 他为了我舍弃了自己的一切,现在他只想要重回过去的自己,我又有何资格再这么自私的挽留他。 我不能回报他的情,那就尊重他的意思吧,让人追寻自己的想要而去,也许这就是我与他之间最好的一段距离。 他是我的兄长,我是他的丫头,这一辈子都不会再改变。 “娘娘,崇华殿来报,皇上设宴崇华殿为淮南王接尘。”海棠的声音打断了眸中所有的情绪。 宁玄朗从我的泪颜之上收回了手,起了身,我也随着起了身,可海棠却道:“娘娘,来传话的公公说,皇上今夜只设宴款待淮南王一人,并未让娘娘同行。” 我心中微微一怔,还未待我理清这单独设宴款待之意时,宁玄朗那爽朗的笑声从我耳边而过,“丫头,看来你家夫君是有许多悄悄话要与我这个兄长单独诉说,甚好,我也有些话想要单独与他说说,你就不必同行了。” 我看着他白色的身影一点一点的没入那片轻扬的 杨柳之中。 为何?在此时,我会有一种不详的预感袭上心头。 黑夜笼罩,我坐在烛台前绣着手里的缎绣,心里却是久久的浮燥不安,然而连连几次都让针扎到了手。 “娘娘…”海棠拧着眉,一脸忧心。 “没事。”我微微扬了扬手,她这才止住了脚下的步子,面上一叹,“娘娘今晚还是别诱了吧,奴婢算着娘娘今晚可是连着好几次被针扎了。” 我拧着袖中被扎疼的手指,心里焦燥越来越甚,抬头望向左边的窗外,一片寂静,连鸟鸣声也不剩,过于的安静,越是安静,我的心里就越是发麻。 “崇华殿那边还未散席么?”我带着几丝焦燥的问道。 海棠微微轻摇了头,“方才奴婢让人去问了,皇上正在召见安世子,而且这期间除了近身伺候的奴才,都没人知晓里面的情况。” 我终是一叹,放下手中的绣缎道:“不知为何, 我今晚心里焦燥不安,总感觉有事情要发生。” “娘娘怕是听闻安世子要削爵归隐离去,心里有些舍不得吧?”海棠微微抿唇的那一瞬间,我看得出,她虽是嘴上这般打趣的说道,可在她的心里似乎隐隐含有一些顾虑。 我看不透海棠那眉宇间所含有的顾虑到底是什么?但是依我对她的了解,她此时的心里异常的错乱。 正当我想要问个清楚的时候,殿外响起了一声奴才的声音,“娘娘,紫罗公主在殿外求见。” 我心头微微一怔,紫罗公主回宫,我还未来得及去探望,她竟先来了我的宫中,而且现在己到了夜深就寝的时辰,她这个时辰前来,想必并非是探望? 我扬声道:“快请…” “是。” 还未走出内室,就隐约可见紫罗候在正殿之中来回不定的走动,从这面看上去,神情看似慌乱,有些无措。 多年未见了,这紫罗公主还是如从前般的绰约,只是岁月不饶人,她似乎也在岁月之中成熟了许多。 我轻轻的掀帘而出,见我身影而来,紫罗一副苍白的脸,竟还未等我先开口说话,她就扑通一声便跪在我的面前。 我一顿惊诧莫名,内心还来不及反应,欲要说什么的时候,紫罗竟脸色苍白且又沉重,面上己涕泪纵横。 “紫罗前来求见娘娘,是想娘娘去救玄朗一命。” 我闻知此言,怔然蹙眉,连忙伸手扶起她,问道:“公主此话是何意?” 紫罗起身抹泪,深吸了口气,令自己稍稍平静了下来。 “玄朗乃淮南王,手握淮南兵力,又是西楚世子,在军中威望颇高,可以守得一方安宁,然而自古以来,功高盖主唯有死路一条,皇弟此次召见,分明是对玄朗有了怀疑忌惮之心,我怕皇弟会对玄朗…” 闻此言,我浑身开始发颤,连身边的海棠也陷入了颤抖之中。 “不会的…不会的…”然而此时,我却只会摇着 头连连说出这三个字。 紫罗上前一把紧紧的握住了我颤抖的手,“娘娘说不会,可为何皇弟要单独召见玄朗,而且在玄朗临走赴宴之时,他还与我说,让我好好保重自己,当他说那句话时,我就想到了玄朗己经猜出了皇弟之心。” 我迷茫的看着眼前之人,心里的思绪己错乱无措,仍是摇头,“不会的…宁哥哥己有了削爵归隐之心…皇上又怎会再对其下毒手…” 紫罗眼角又一丝泪水滑落,抿唇道:“玄朗是世间罕见之才,无论是才学还是战术,无一不是皇弟的威胁…”她说到这里的时候,含泪深看了我一眼,有些哀叹的再道:“月牙儿妹妹,你我自小相识,我紫罗这一生唯有月牙儿一友,今日,我紫罗不是战国的公主亦不是淮南王妃,只是以一个幼时好友的身份相求,求你救救玄朗…救救他…” “你…”我心中一片怔然,有些话终是止在喉间无法说出。 紫罗松开了我颤抖的手,抬袖抹泪,有些颓然的 往后退了一步,声音也渐低沉凄凉。 “我虽身在淮南,但近几年宫中所发生的事情,我也是有所耳闻,感到庆幸的是,月牙儿妹妹还活着,至于玄朗对妹妹之情,恐怕这世间也只有月牙儿妹妹才能让我这个陪受宠爱的千金之躯如此忽视,如此隐忍玄朗心中存有其他的女人,因为在我的心中,月牙儿妹妹与玄朗都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泪水怔然滑过我的眼眶,我的记忆开始回到儿时。 那时的紫罗与我说过,她要与我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我问她一辈子是多久。 她笑着指着天空告诉,一辈子就是我们手牵着手一起走到这天空的尽头。 我思绪敛回,泪水己落至唇边。 我可以想像,她这些年为了因为我还活着,因为我这个朋友的存在,她为了我牺牲了多少,痛苦了多少,承受了多少,又隐忍了多少。 第278章 我虽知宁玄朗对我心意,但我仍还是想告诉紫罗。 “紫罗姐姐,我对宁哥哥唯有兄长之情,并非男女之意。” 她眸中含泪,泪中却含着苦涩凄楚的笑。 “月牙儿妹妹无须与我解释这些,这些年我一直陪在玄朗的身边,我知道在玄朗的心里一直有妹妹的存在,那是我紫罗这一生都无法去触碰的地方,我也知此次入京,他己动了削爵休妻的念头,可我仍还是来了,我知道,我是留不住他的,而我也告诉自己,他若决心离去,我便削发为尼,清灯古佛为伴,执此一生。” 她说到这里之时,分明眸中还带着一丝抹不去的倔强,那是她身为皇家公主的傲然,那是她期盼爱人回头的一丝希望。 待到她眸中泪水越来越急之时,她不顾一切地扑到我脚边,戚然望住我,眸中颤抖着乞求于我。 “妹妹,我情愿玄朗离我而去,去追寻他那些想要守住的回忆,可我没法接受他与我阴阳两隔,只要他活着,虽然不能在他的身边,但我还是能感觉到他的存在,可若他死了,我也活不下去了,我求求你,无论如何都要阻止皇弟,现在也唯有你才敢入那崇华殿,求妹妹与我同去相求皇弟,救玄朗性命。” 我怔然在原地,心乱如麻,我从未想过我会面临今日这样的困境。 “妹妹,请别再多虑了,玄朗不能等啊…” 也许是因为紫罗公主的最后一语,“玄朗不能等啊…”我便带着紫罗一路匆忙而来崇华殿。 殿外己候着不少人,就连小喜子公公也候在了殿外,看样子,想要入殿,绝非是易事。 还未带我走近,只闻四周围兵器声脚步声快步向我们而来。 一瞬间禁军就将我们围了起来。 “放肆…”海棠挡在我的面前怒吼了一声。 只见禁军身后的小喜子公公匆匆而来,见来人是我与紫罗公主,连忙向我们行了礼,“奴才小喜子给 两位主子请安。” “喜公公,这些禁军可是要将我们像刺客般一同拿了?”紫罗公主冷冷的说道。 小喜子公公连忙挥手,让身后的禁军都收起了兵器,此时,我也让海棠退了下去。 “童妃娘娘息怒,紫罗公主息怒,皇上有旨,今夜崇华殿设宴款待淮南王,不得被打扰,奴才也是奉命行事。” 我面上淡然一笑,“喜公公,本宫尊你是皇上身边之人,今日就不与你计较这些了,让他们都退下,本宫与紫罗公主要见皇上。” 小喜子公公仍是不让,弓着腰请罪,“娘娘恕罪,紫罗公主恕罪,奴才奉皇上的旨意守候在此,为的就是不能让任何人入内,娘娘与公主今日就是杀了奴才,奴才也得死守在这。” “好个狗奴才,本宫就先杀了你…”紫罗公主气急,冲动欲要拨出腰间的软剑,我连忙抓住了她的手,小声说道:“公主,挡在我们面前的都是宫中的大内高手,依我们三人之力想要闯入崇华殿,绝非是易 事。” “那该如何是好?”紫罗公主拧了眉,声音虽是低了下为,可心里却是更加的焦燥。 我细想之下,唯有一种办法才有机会入崇华殿,只能为此一赌了。 “公主,有一件事,你可敢做?”我眸光轻斜向她,向她挪近了一步,声音极其的小。 她着急一叹,在我耳边说道:“蝶衣妹妹,我连抗旨都不怕,还有什么事是我不敢做的?” 我闻言,眸光坚定的点了头,“那好,用你腰间的软剑,挟持我。” “什么?”她一怔,双眸放大,完全不解我的话。 我依旧闪烁着坚定的眸光,“按我说的做。” 在我坚定的眸光之下,她仿佛弄懂了我的意思,深吸了一口气,带着一丝错乱的顺手将我扣在了怀里,腰间刷的一下便抽出一软剑,比在我的脖子之上。 “公主…”海棠面容一怔,连她也没有想到紫罗公主会有这样的举动。 为了不让海棠出手阻止,我只能以袖中的微露出来的手指来提醒她,当海棠看到我手指上扬之时,她便懂了我的意思,微微退了下去。 “娘娘…”小喜子公公的声音己见颤抖。 “都让开,本宫要见皇上…”紫罗公主挟持着我,大声怒吼道; “紫罗公主,你这是要做什么?”小喜子公公扬着那尖软的声音颤抖着。 紫罗公主冷哼了一声,“本宫说了,本宫要见皇上,你们这些狗奴才若敢再挡本宫的道,本宫就用手中的剑先杀了童妃,再杀了你们这些狗奴才。” “紫罗公主息怒,莫要乱来,小心手中的剑伤了童妃娘娘,奴才这就去禀告皇上。”小喜子公公连忙要转身。 我便暗猜到,不能再拖延时间了,便小声的对紫罗公主提醒道:“不要让他去禀告皇上。” “站住…”紫罗公主听我之言吼道。 “公主还有何吩咐?”小喜子公公一边抹着额头的汗,一边小心翼翼的问道。 紫罗公主推着我步步向那小喜子公公靠近,“公公没有听懂本宫的话么?本宫说了,本宫要见皇上。” 就在这一刻,紫罗公主手上一用力,便收紧了在我脖子间的软剑,剑锋割开了我皮肉,我闻到了自我脖子间发出来的血腥味。 “娘娘…”海棠己经看到了我脖子间的血。 我再次向海棠上扬了手指,不让她妄动,只有这样,才能更加的逼真,才能更加令小喜子公公妥协。 海棠明白了我的意思,连忙扑通在地,拉扯着小喜子公公的裙边乞求道:“小喜子公公,奴婢求您了,就让紫罗公主入殿吧,再迟一些,我家娘娘就没命了。” “这…”小喜子公公双手拧得紧紧,看着我脖间的血与软剑,又想到皇上的圣旨,他终还是犹豫不决,左右为难。 海棠见状,便又大哭了起来,“公公,您还在犹豫什么?我家娘娘下月十五便要册封为后了,是当今皇后娘娘,公公若再多想,我家娘娘若有分毫差池, 公公就是有十颗脑袋也不够砍啊…” 小喜子公公闻此言,身子一怔,连忙颤抖着手,向上一扬,“都…都退下…” 待左右两面禁军退下后,小喜子公公强加笑意,一边请着崇华殿的方向,一边安抚着紫罗公主的情绪道:“公主…奴才…奴才为你引路…” 在小喜子公公的带领之下,便安全的来到了紧闭着崇华殿殿门口,里面没有丝毫的声响,很静,静得越来越令人担忧。 “公主,皇上就在殿内,奴才先行…”还未待小喜子公公的话落,紫罗公主直接扔掉了手中的软剑,什么也不顾的推门冲了进去。 “公主…”一声公主还未从喉间刚叫出,却只闻公主一声高喊盖过了我的声音,“王爷不要…” 这一刻,我只见紫罗公主快步从赐酒的奴才手中接过那杯御酒,一饮而下,顺手还将那奴才玉盘中的玉瓶哐当一声,砸碎在地上。 我脚下一顿,看着这一幕,在殿中的所有人都被紫罗公主的举动所怔然。 宁玄朗呆滞在原地,欲接御酒的手还木然的怔在半空之中,久久僵硬。 战天齐怔然的从龙椅之上直立起身,“皇姐…” 紫罗公主己抽开那杯御酒,抿唇之间,她高举手中的酒杯,面上笑了,“皇弟赐的酒,真是好酒…皇姐最嘴馋了,想着己经好久没有喝到过这般好的酒了…还是宫中好啊…” “公主…”宁玄朗从她手中抢过酒杯,狠狠的砸在地上。 而此时,我亲眼看着紫罗公主无法立于原地,肩头一震,身子软得如泥一般的倒在了宁玄朗的怀里,面上却是带着无憾的笑意,“王爷…你休想把紫罗丢下…紫罗说过…紫罗生是你的人…死…死也是你的鬼…” 宁玄朗抱着紫罗跌坐于地,面容己是苍白,似乎这一切都来得太过于突然,连让他思考的机会都没有,更不要谈现在的他如何来应对紫罗公主这一句,紫罗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 紫罗公主的胸口开始起伏,嘴边开始溢出一丝血 迹,她笑着转眸向那怔然从龙椅之上起身的战天齐,“皇弟,皇姐素来与你无怨,在皇姐的心中,一直都记得有着你这么一个弟弟,皇姐从未求过你什么?今日皇姐第一次求你,也是最后一次求你,求你放过玄朗…” 我只看见战天齐立在龙椅前的双脚开始发抖,面容暗沉之中透着抽触。 这一刻,宁玄朗像是己经从紫罗公主突然出现之中回过神来,看着她唇边溢出来的血迹,含痛的摇头,“不…不…不…” 紫罗艰难的抬手,想要抚摸上宁玄朗的脸,“王爷…紫罗…紫罗还有一件事…想要去做…” “公主请说…”宁玄朗紧紧的握着她的手抬至自己的脸上。 第279章 紫罗公主如愿且又不舍的抚摸着宁玄朗的脸,眸中的泪水开始滑落与那血迹相融合。 “带我回家…回我们的家…”说完这一句话的时候,紫罗公主似乎用了很大人力气,只见她的手无力的从宁玄朗的脸上滑落。 “好,回家…我们回家…”宁玄朗紧紧的抱着着她,伸手擦着她唇边愈流愈纵肆的鲜血与泪,颤抖着点头答应。 紫罗脸上一丝欣慰的笑而过,胸口起伏,呼吸又一阵急促,只见她的眉毛拧了拧,苦苦忍下那毒酒在体内造成的所有的痛后,她仍是带着笑的看向我,眸光湛辉如月,“月牙儿妹妹…谢…谢谢你…” 我的泪水早己湿了面,脚下步子浮华,海棠紧紧的扶着我,我就这样看着,紫罗身上的颤抖越来越弱,直到她我力闭上了双眼,睫毛垂下的那一瞬间,我的耳边传来了撕心的叫唤,“公主…公主…” 殿外的更声连连入耳,宁玄朗抱着怀中之人离去,龙椅之上的人却仍是坐着。 内心终是无法接受眼前的这一切,身子软弱得连向龙椅之上的人靠近的力气也没有了。 海棠一直紧紧的扶着我,我望着龙椅上的人,眸中的泪虽己干,可那心中怨气却是越来越甚。 在那一刻,我甩开海棠的手,无力的颤抖道:“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一定要有人死,为什么…” 我的心好痛,真的好痛。 他不答我,龙椅上的手己是抓得紧紧。 我突然无法控制的冷冷的笑了起来,一字一句竟是那么的痛,“他己经有了削爵辞退归隐之心…你很快就能拿回淮南兵权…到时,整个战国没有人能威胁到你的皇位…为什么…为什么你还是容不下他?为什么…” 我再也说不下去了,冷笑声中伴着泣声而落,我跪倒在了地上,突地觉得我的身子好软,软得我根本无法再直立。 “娘娘…”海棠扑了过来,想要扶起我,却被龙椅上的人推开来,仍还是那双温暖的大手,可这双大手的主人的心为何会变得如此冷血。 他紧紧的抱着我,我瘫坐在他的怀里,低沉的声音响在我的耳边,“我能放过他,他不一定能放过自己。” 这莫名的一句话引得我心并没有一颤,泪水停在眸中,我睁大双眸看着眼前之人。 他低下了眸,眸光轻落在我的眸角的泪水之上,“削爵辞退归隐这只是他不能面对自己的心,从而为自己找的一种借口罢了,他的心里一直都爱着你,你难道不知?” 我摇头,带着沉痛的咬了牙,“因为他爱着我,所以他就得死?” 他眸光越来越暗沉,那种暗沉久久不变,直到他叹了一口气后,道:“你想听故事么?一个关于你们云氏王朝的故事。” 我不知道他想说什么?可这一刻,我竟还想听到他给我解释那个为什么? 他将我从冰冷的地上抱了起来,身后的小喜子公公己让人搬来了软榻,他轻轻的将我放置软榻之上,遣了殿中的奴才离开。 眸光重向我时,眼眸深处的那道暗沉己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闪而逝的残痛。 他定定看着我,就连空气中,仿佛都带了一丝紧绷。 “在云氏王朝的末期,当时登基为帝的是你的太祖父宗元帝,而太上皇当时只是云氏王朝的一名异姓王,你的太祖母王皇后与太上皇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可在一次王将军的庆功宴上,宗元帝一眼便就看上了你的太祖母,王将军乃朝中重臣,既是宗元帝看上了自家的女儿,那自是一件大喜事,他便将女儿送入了宫中,成了宗元帝的皇后,太上皇只因为当初自己是臣,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心中的至爱成为别人的女人,他却无能为力,颓然之后,他便下定决心,自荐边疆打仗远离京城,数年后,太上皇立下了不少军功 ,在朝中的地位也是越来越强大,以至后来,整个云氏王朝就落在了太上皇的手里,云氏王朝便成了现在的战国。” 原来云氏王朝的败落只因一个女人! 我仍是摇头,“宁哥哥不是太上皇,他…” 我的话还未完,便被他打断,“你可以让我相信他不会变成太上皇,可这些朝臣,他们又如何会信你?” 他向我递来了一叠折子,我颤抖着手接过,展开之时,心中大震,“怎么会…” 我连连翻看了好几张奏折,我没有想过,朝中竟然会有大臣将我与宁玄朗的关系如此大造文章。 我满腹疑惑的看着战天齐,他抿了唇,从我手中收回了这些折子。 “在未查到这幕后之人之前,我得给朝臣一个交代,这杯御酒,他不喝…就得你喝…” 有人在使乱,此人是谁? 然而宁玄朗选择这杯御酒,一则是想向朝中大臣证明我与他之间的清白关系,二则是要告诉这些人,他并非是太上皇,纵然是掌管淮南兵权的淮南王,他也不会做出叛乱之事,接受这杯御酒,从此可消朝中众臣怀疑之心,而我也可毫无阻碍的坐上战国的后位,原来是我,原来这一切是因为我… “来人…”战天齐一声高喊响在我的耳边。 候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一声的小喜子公公连忙上前应声,“奴才在。” “替朕拟旨。”此时的战天齐己负手立于窗前。 “是。” “淮南王宁玄朗北上回京,至京城得病,病急,碎死宫中,淮南王身累战债,对江山社稷有不没之功,又是当朝驸马,举国上下,千里白绫,万人扶灵,特命尚青云尚将军一路护送灵柩至淮南。” 我的心犹如针扎一般,听着战天齐的一字一句。 “是。”就在小喜子公公领旨欲要离开之时,战天齐又唤住了他,“等等…” “奴才在。” 战天齐转过身来,沉默了半响,终是一叹,“再传朕旨意,将今日在崇华殿内外伺候的奴才,全部遣出宫,此生不得返京。” “皇上,奴才…”小喜子扑通一声跪地,满腹不舍,想要替自己争取留下的时候,只闻战天齐一声,“你留下。” 小喜子公公如雨后彩虹一般连连谢恩,“奴才谢皇上龙恩。” 小喜子公公离去了,战天齐从窗前走向我,我从软榻之上坐了起来,也欲要离开。 突然手上一紧,他握住了我的手,眸光带着一丝暗沉,想要说什么的时候,我并未给他机会,甩手挣 开他的手,执意起身。 他却执意再次握住了我的手,“皇姐喝下的御酒并非毒药,只是迷药,七个时辰后,便可恢复知觉。” “是迷药?”我心头猛然一怔,满腹惊讶,更不解眼前他竟会这般做。 战天齐沉了眸,唇边闪过一丝笑意,“我是忌惮他,可并非是真的怕了他,如此一来也好,本想着,他可以假死一场,做回自由人,也可摆托驸马爷的身份,谁知,皇姐竟能为了他去赴死,皇姐待他如此,那他心中的顾虑便不复存在了,他们若能重新来过,那自是最好。” 我没有想到,紫罗公主喝下的那杯御酒绝非是毒酒。 是我错怪了他,也是我占着自己太过于了解他,结果,他并非我心中所了解的一般。 我久久的看着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心里涌上的情绪一波接着一波,每一波我都分不清那是一番什么样的感受,只觉得,我与他之间真的离得很远,远得连我自己都看不到彼此的距离。 夜越来越深了,更声在我耳边若隐若现,我自崇华殿回到昭阳宫后一直无眠。 反反复复的在眼前浮现在崇华殿所发生的一切。 直到次日阳光照入殿中之时,外头响起了悲凉的 钟声与哭泣声。 举国上下,千里白绫,万人扶灵。 我站在高高的阁楼之上,看着千里白绫在我眼中越走越远,我竟有了一丝错觉,我竟在幻想着,想要迈出这道宫门,也许我也只能躺在那万人扶丧的灵柩之中。 “娘娘…”海棠的声音自身后而来,我敛回思绪转身,眸中一闪,海棠手中托着一个金盒子,那般的耀眼,那般的熟悉。 “这是世子让奴婢交给你的。”海棠轻轻的打开了金盒子,是那把嗜血柔情,宁玄郎父母的遗物。 我伸手从盒子之中将嗜血柔情拿了出来,紧紧的握着,唇边渐渐泛起了一丝笑意。 “娘娘脸上的笑难道是己经猜到了,紫罗公主并未死?”海棠微凝眸问我。 我将手中的嗜血柔情放回盒子之中,淡然一笑,“我知道紫罗公主并未死,我笑,是因为在宁哥哥的心里有些事情他己经全然放下了,紫罗公主为了他连死都愿意,这样的女子值得他一生去守护,这把嗜血柔情,这世间只有一把,然而这一把在宁哥哥的心中存在的意义是代表着他的亲人,他送于我,是在告诉我,他把我当他的亲人,他的丫头。” 海棠听我这么一说,眉头微皱道:“娘娘的话奴婢似乎能懂,又似乎不懂。” “似懂非懂甚好,回宫后,将这把匕首好好收起来。”我看着她仍是一笑,留下这么一句话便轻松的迈着步子离开了。 第280章 所有的一切似乎看似都己经结束了,离我册封为后的日子也越来越近了,可是我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 整个宫中来贺喜的不少,也堆了不少的贺礼,万丈光芒笼罩在我的昭阳宫,本应蓬筚生辉,热闹非凡,可我却觉得凄美冰凉。 “娘娘…”身后传来一唤,随着便是肩上一沉,是海棠手上的披风紧紧的裹在我的身上,“这天气外间寒凉,娘娘还是随奴婢早些入殿吧。” 海棠一脸忧心的看着我,我紧了紧身上的披风,问道:“海棠,算着日子,这离十五还有几日?” “回娘娘的话,正好五日。”海棠答了我的话。 我顺而轻轻一叹,“只有五日了,那就是说,我己经有二十余日没有见到皇上了?” “可能是皇上忙于政务,所以…”海棠想要说出些理由来安慰我此时冰凉的心,我听得出,她此时连 她自己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来安慰我。 我悲凉一笑,匆匆打断了她的话,“皇上政务繁忙,三日前的狩猎难道也是政务?” “这…”海棠抿了唇,眸中顾虑万千。 我保留着唇边的悲凉笑意,淡淡的咀嚼在自己的心里,抿唇便不再说什么,只是继续放眼庭中那轮皎洁的明月。 海棠终是有些忍不住心中的那些想法,终是问出了口,“娘娘恕奴婢多嘴一句,奴婢记得皇上上次来娘娘宫中的那晚正是尉迟大人阻碍娘娘为后的那一日,在那件事情之上,是皇上想出办法让娘娘脱险,娘娘特意让奴婢准备了一些皇上爱吃的膳食,可是那晚,皇上似乎并不开心,而是负气离去…”她说到这里的时候,突然停了一下,而后又接着道:“从那晚过后,皇上就再未来过娘娘宫中了,就连三日前的狩猎,皇上也未带着娘娘一同前往,反而是华妃娘娘。” 海棠的话深深的戳痛了我的心,我却仍要逼迫自己强忍着,“你说得没错,他给了我后位,却不见我 ,他心里怨我,但又怕留不住我,只能用后位来栓住我,自我得知他要在十五立我为后的那天起,我就猜到了我会有今天。” “皇上是因为娘娘不肯让小皇子小公主回到皇上身边之事而心中怨娘娘么?”海棠纠了眉心。 我转身向她,抿唇一问,“此事,是不是连你也觉得我不应该?” 海棠微微垂了眸,“奴婢不敢说。” “你不用说我也知道。”我淡然一笑,便要离去。 “娘娘这是何苦?”海棠在身后一问,引得我脚下一怔,停了半步,“我有我的苦衷。” 我与战天齐之间虽然距离己远得连我们彼此都看不清距离了,但终有一道桥梁立于我与他之间,这道桥梁也许就是我们一直等待的妥协。 要说执拗,也许我与他真的很像,在谌儿与念儿的事情之上,谁也不肯让步。 又过了四日,在接近我册封为后的这些日子里, 我派了不少人在外寻找娘亲的下落,盼望着,娘亲能看着我坐上战国的后位,可终还是没有她的下落。 只有一日了,我便是战国的皇后,万人瞩目的皇后。 我的眼前不知不觉的出现了好多人的面孔。 我看见外祖父在对着我笑,他还和小时候一样,那笑容永远都会让月牙儿觉得安心。 我也看到了春兰与云雀,她们的一鼙一笑,还是那般的清淅。 还有小姨,还有子亚哥哥,小姨那双忧虑深沉的眼睛还是那般的令我不敢多看。 至于子亚哥哥,他爱吃他的冰糖葫芦,还是和从前一样,吃得满脸都是。 哑叔,云先生,二娘,长姐,二姐,三姐,战天麟,战天平,战天成,六嫂,五嫂… 最后映入我的眼前的是父亲那张深藏不露的面容。 我站在不远处,暗沉的地牢之中,我可以清楚的 看到如今身在死牢之中的他。 父亲虽然免一死,却后半生永困地牢,双脚己废,再也无法像一个正常人一样站起来。 他满头白发,费力的在地上一点一点的爬着,只为了那门口的一碗清粥,一个馒头。 在他抬头的那一瞬间,那张脸,己不再是昔日的华荣,也不再是云先生,是那张一直被他藏着的属于他自己的脸。 我就这么走了过去,蹲下身来,将那碗清粥与馒头向他推了过去。 他颤抖的手悬在了空中,一张憔悴削瘦的脸望向了我,那一刻,我想唤他,父亲那两个字我却怎么也唤不出来。 他却在这一刻,莫名的朝我笑了起来,连着二下从我手中抢过馒头与清粥,自误自乐的吃在嘴里。 还一边呢喃着,“好吃…好吃…真好吃…” 我的心猛然一怔,看着眼前这个憔悴消瘦却如同孩童一般的父亲,我的心中有了答案。 父亲竟然疯了… 我拧着心口的痛,一行泪水滑落至唇边。 我不知道自己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回到昭阳宫中。 我只知道,在我回来的时候,有一个人正在等着我。 “听说妹妹去了地牢?”灵馨笑着问我。 我不答,是没有心情再开口说话。 她突然拿出一条毛毡子轻递向我,“这是皇上在三日前猎到的一只血狐狸,我看那血狐狸的毛色红得正艳,想着妹妹应当会喜欢,特意让人做了一条毛毡子,妹妹瞅瞅,看是否还喜欢?” 我的眸光只是淡看了一眼,什么血狐狸,什么毛毡子,只不过是她故意拿来在我面前炫耀的一种方式。 “华妃娘娘今日也是来道贺送礼的。”我暗淡的一句,眸光轻快的从她手中的毛毡子之上离开,丝毫不落痕迹。 灵馨一笑,却笑得有些牵强,“妹妹说笑了,这毛毡子哪能算是道贺送礼啊,妹妹这不还得明日才能册封为后么?算着时辰,离明日的吉日还有好几个时辰呢?” 我闻此言,心头微怔,面前之人又想玩什么花样? 那姜尉迟阻拦之事,还有那些大臣将我与宁玄朗之事拿出来大作文章之事,想必都离不开这面前之人。 只奈于两件事都没有达到她想要的目的,现在仍还是不死心。 心下一转,却又觉得面前之人事到如今还有什么能让她胡来,离册封为后,不过只有几个时辰了,任凭她有天大的本事,短短的几个时辰内,料她也生不出何事端出来。 我的顾虑虽被我暗自压下,可心里仍还存一丝不安。 紧接着,她又继续开了口,“话又说回来,这几 个时辰,妹妹就不担心册封一事指不定还得出个变数?” 我淡然的看向她,自唇边溢出几个字,“你什么意思?” 她唇边一抹笑泛起,将那红得正艳的毛毡子又在手中轻轻抚了抚,“妹妹方才也去过地牢了,我猜想妹妹是想告诉那牢中之人,明日妹妹就要坐上这战国的后位了,好让那牢中之人也替你高兴高兴吧?” 她突然提到了牢中之人,让我思绪更乱。 “你到底想说什么?” 她放下手中的毛毡子,唇边的笑意一瞬间全无,眸光有些冷然,“只想和妹妹打个赌。” “打赌?”我拧了眉,一瞬间真难猜透她到底是何意? 她冷然的眸中闪过一丝光亮,朝我点了头,“对,此赌还要以妹妹的后位为赌注。” 我收紧袖中的指尖,冷冷的笑了起来“你还未死心?” 她淡淡一笑,有些诡异,“不是还有几个时辰么?我方才也说,这几个时辰,指不定还有什么变数?” “休要在这里胡言乱语,夜深了,华妃回去歇着吧。”我愤然起身,不想再理会面前之人。 “妹妹是不敢与我一赌了?”她冷冷一语,朝我狠狠的砸来,可见她的心里在此时有多么着急。 我闻言,立于桌前,转眸瞥向她一双带着丝丝慌乱且又急切的眸子,抿唇一笑,“你要赌什么?” 她微微收敛起某些情绪,也起了身,与我平视,“只要你跟我赌这一把,你我之间的恩恩怨怨从此两清,我与你再也没有任何的干系。” 这样的她真的令人感到害怕,我微眯了眼,“你到底要跟我赌什么?” “赌你今晚离开皇宫。”她一字一句冷然开口,却听得我莫名其妙,“什么?” 她面上微微一笑,与我平视的眸光微微向下,应该是注意到了我袖中双手在一点一点的收紧。 “你离开皇宫后,皇上若不舍你,前来追你,那就是你赢了,你便可以继续做你的皇后,继续与皇上恩恩爱爱,而我便不再做任何伤害你的事情,我会退出这一切,请皇上准我搬至庵寺,剃发为尼,可若你输了,你就得答应我,从此不得再踏入京城半步。” 这样的话语在此时此刻真是听得我一阵好笑,“真是荒唐,我为何要与你许下这么一个荒唐的赌约?” “你怕了?”她冷冷的质问于我。 我却在她这个冰冷的三个字之上,心乱得无言以对,也许正是她一语正中我下怀,我怕了。 第281章 她淡淡一笑,笑声伴着她挑衅一字一句响在我的耳边,“你在担心你不一定能赢过我,因为你的心里清楚,这个后位只不过是皇上用来牵绊着你的一个工具,皇上有多久未来过你的宫中了,你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些日子你与皇上之间一直都在彼此折磨着对方,再这样下去,你们只会越走越远,想要证明你们彼此之间爱得到底有多深,此次就是一个最好的办法,他若能追你,这就证明他的心里己经向你妥协了,若他不来追你,你如今的留下,成为这战国的皇后,只会让你们彼此这一辈子都相互折磨。”她终是叹了一口气,语气有些异常,“还有我,一个从来都不知道在你们之间扮演着什么角色的人,却一直因为你们彼此的折磨而将我伤得体无完肤,我累了,真的是累了,可我不甘心,所以我将我所有的不甘心都赌在这把上,若我输了,我就让自己输得彻彻底底,再无翻身的机会。” 她的每一字每一句,都那么的灼人,可我不得不承认,她的每一字每一句都说中了我此时的心境。 “这把,你赌还是不赌?”她咬牙字字向我。 我微收回一丝眸光,强硬了语气,“我不赌,你又能拿我如何?” 她好似对我此时强硬的语气丝毫无视一般,一双开始己渐妩媚的眼睛看了看我,红唇微抿,绽开一抹妖艳的笑意,接着一只纤纤玉手在我眼皮底下伸到她另一侧的袖中,不紧不慢的从袖中掏出来一只翠色青澄的玉镯。 那玉镯发出点点光芒,她娴熟地把玩着玉镯,那闪耀着清澄的色泽在我眼里越来越熟悉。 一瞬间,我记起了那玉镯是何人的?心中忽然大骇。 那是我娘亲的玉镯,我不会认错。 我想起了儿时,娘亲曾经还打趣我说,要将那玉镯长大了当作我的嫁妆送与我的。 可为何这只玉镯会在灵馨手里? 我定了定神,让自己平静下来,睁大眸子扬声问她,“你怎么会有这只玉镯?” 她笑了笑,竟反手将那支玉镯缓缓的套在了自己的手腕上,“妹妹看来记起这只玉镯,那姐姐就告诉妹妹,这只玉镯可是你娘亲亲手给我的。” “我娘亲在何处?她在何处?”我冷冷的问她。 “这你就不必知道了,你只要知道,你若完成我的心愿,来与我赌这一把,你娘亲自会平安无事。”她看着我,缓缓的道。 “是你抓了她?”我冷冷的看着她手上那只属于娘亲的玉镯,不会错,娘亲一定是在她的手里。 这只玉镯,娘亲从未离身,就算是当年疯了 ,她也一直都在戴在手上。 “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因为你娘亲随时都有性命之危。”灵馨朝我一笑,从我眸光下将那手上的镯子轻轻的掩在了衣袖之中。 这一刻,我只觉得一颗心绞着痛,双手在袖中止不住的颤抖。 我清楚灵馨的性子,她说得到必会做得到,若我不赌这一把,那娘亲必死无疑。 扑通一声,我在她面前跪了下来,所有的傲气,在跪倒在她面前之时丝毫不剩。 我努力的让自己抬起头,恳求道:“灵馨,这是你我之间的恩怨,与我娘亲无关,我求你…求你放了她…” 灵馨突然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直至她伸手来扶我,她得意的笑容挂在嘴边像一朵罂粟,突然手上一松,她竟狠狠将我推至了地上,声音冷到极致,“你娘亲的死活如今全掌握在你的手上,当然由你自己来做决定。” 我瘫坐在冰冷地上,眼角一丝清泪淌过两颊,咬牙开了口,“好,我赌…” “很好,你我此次就看老天选择帮谁了。”灵馨的身影没入月色之中,黑发随风轻扬,一张玉脸在月色映衬下,妖美的不可一世。 我坐在地上迟迟未起,紧紧的拧着袖中的双手,我没想到灵馨会这么厉害,竟然连娘亲也落在了她的手上。 今晚若不离开,只怕与娘亲今生就无缘在相见了。 夜深了,好快的速度,似乎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一阵阵风吹来,全身透凉,我站在西窗之下,望着冷月悄悄地西移。 “娘娘,我们真要离开么?”海棠己在我的吩咐之下收拾好了行李。 我暗沉的点了头,“不管灵馨这次到底是想要什么?我们都得离开,娘亲在她的手上,我们 若不离开,在我坐上后位,娘亲便会没命,我不敢冒险,只能陪她赌这一把。” 海棠拧了眉,满腹顾虑,“可若她出尔反尔,输了不认又不放夫人怎么办?” 我长叹了口气,袖中的手微微舒展开来,“她很聪明,选择在今晚与我谈条件,她根本没有给我考虑的机会,离册封为后只剩下几个时辰了,在这几个时辰里,我们根本就没有办法找到娘亲的下落,就只能选择一赌了。” 海棠跟随着一叹,“娘娘完全可以将此事告诉皇上,到时只要皇上来挽留娘娘,那就是娘娘赢了。” “不要。”我摇了头,海棠却不解我的话,“为何不要?” 我又再一次收紧了袖中的手,“因为我也想知道,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他还会不会来挽留我?” “会的,一定会的…”海棠连声应道,可我 也听得出她似乎少了平时的底气。 我转了身,淡然一笑,“好了,赶紧收拾东西,我们准备出宫。” “是。” 走出昭阳殿,第一次觉得脚步这般的沉重,一步压着一步,感觉整个都快透不过气来。 清晨凉风吹在身上,微凉,天际己划开了一道光亮,浅浅淡淡的,就如刚睡醒的孩童一般,睡眼惺忪。 各宫陆陆续续的奴才们起得特别的早,这个时候也开始忙碌起来了。 当然在我走过一道一道宫门之时,每一道宫门都有奴才跑去崇华殿通报。 可是我的走远,却没有制印来那些去通报的奴才的返回。 这样的步子,我不知我还能坚持多久,直到最后一道宫门就近在眼前之时,我脚下的步子开始停住。 “皇上怎么还没来?不是己经有人去禀告了么…应该…应该很快…很快就会有人前来挽留啊…”海棠拧着手里的行李连话都开始慌乱不清了。 我遥看着那道坚实的宫门,我记得,我曾在这道宫门之下见过血腥,嗜血,杀戮…每一个回忆都是那么触目惊心。 凉风微掀起了我额前的发丝,迷了我的眼,一瞬间,我竟看不清了。 再睁眼时,那些回忆己淡淡散去,我启唇开口,“海棠,皇上若不来,我们就真的得离开这里了。” “不会的,不会的…”海棠朝我拼命的摇着头,话语带着颤抖。 我不再语,像行尸走肉一般,向前迈出了步子,虽然此时我的心是絮乱,可是我似乎己经猜到了这个赌约最后的赢家会是谁?不知不觉之中,我竟唇边有了淡淡的笑意,是苦,是痛,还是 嘲讽,也许只有我一人才心知。 下一刻,身边一阵风而过,是海棠,从我身后一跃而上。 她似乎己经止不住心中的那些的慌乱,一把抓住我的手,很紧,紧得令我都感觉到了痛意,声音也越来越颤抖,“娘娘…不要…不要…我们再走慢一些吧…走慢一些,皇上可能就来了…” 我慢慢的抿唇,紧崩的面容在抿唇后的那一刻,我看到了东面旭日而升的痕迹,仿佛那就是来迎接我新生的第一道阳光。 我摇了头,从海棠手之中挣开了手,“不用了,我们走吧。” “娘娘,再等等吧…奴婢求你了…”海棠苍白了脸,眸中的泪光若隐若现,这是海棠第一次在我面前出现了泪光,我从来没有见过海棠如此的一面,她眸中泪光竟是为了我。 也就在此时,身后传来了声声高喊声,那么的熟悉。 “童妃娘娘…童妃娘娘…娘娘请留步…留步…” 我未转身,海棠苍白的面容之上突现一丝喜色,“娘娘,是喜公公…是喜公公…” 是喜公公,我在心里反反复复的重复这一句话,直到转身,喜公公的面容己出现在我的面前。 喜公公手里捧着一个紫檀木盒,除了这个紫檀木盒,再不见其他。 “娘娘,奴才可追到你了。”喜公公喘着一丝大气,海棠不等我说话,便迎了上去,“喜公公,是皇上让你来挽留我家娘娘的么?” “这…”喜公公面容微微一怔,这样的表现我己猜到了结果,喜公公带着一丝为难且又小心翼翼的说道:“皇上并未说要挽留娘娘,只是让奴才将这个交给娘娘…” 他将手中的紫檀木盒递了过来,身边的海棠目瞪着那个紫檀木盒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更不要 说伸手去接物了。 “多谢喜公公…”最后是我亲自伸手去接的那个紫檀木盒。 紫檀木盒之中装着什么?是那两颗琉璃珠,算是物归原主吧! 第282章 又到了梅花花开的时节,半年的光阴就这样弹指而过。 然而半年前的赌局表面上是灵馨胜,实际却是她输了。 因为战天齐的后位留给了他的发妻,罪臣之女,华蝶月,而并非是华蝶衣。 一时之间,关于“华蝶衣变华蝶月”的种种传闻,甚嚣尘上,就连如今身在北漠的我也毅然能有所耳闻。 我不知道战天齐是怎么做到的,但我却要感谢他,他恢复了我华蝶月的身份,在华蝶月荣登后位的那一日,我便不再是华蝶衣,也不再是童馥华,我终于能做自己,终于能堂堂正正的在世人面前留下华蝶月的痕迹。 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傲恒只是静静看着我说道:“他虽然没有挽留你,但他却做到了,让你重回华蝶月的身份,还让你以华蝶月的身份成为了他的皇后,他依然在等你。” “你不用与我说这些,这次不管你怎么说,赶我也好,劝我也好,我是不会再离开你了。” 回到半年前的那一日,我从战国皇宫之中走出,便遇到从北漠而来的漠古。 漠古告诉我,傲恒身子突染重病,一病不起,媚儿诊断,说傲恒过不了今冬。 在那一刻,我的心如坠冰窖。 得知消息后,我便将海棠留在了战国京城。 因为灵馨手中还有娘亲这颗棋子,在我没有回来之前,我一定要确保娘亲是否安全。 而后我便随漠古一路赶往北漠。 这是我回到北漠的三个月后。 然而我也得知了傲恒的真正的病因,并非是病,而是毒,然而这毒正是因我而起。 当年我深受掌毒,是他以血做药引,不只解了我体内的掌毒,还设法保住了我腹中两个孩子。 可因此,他也落下了病根。 媚儿说,掌毒随他当年度给我的真气反嗜倒流入他的体内,毒素在他的体内发生了变更。 这些年,他一直强忍着那些毒素,也尝试过多种方式解毒,可终没有寻到解毒的方法,直到此时毒素己进入了他的五脏六腑。 在听完我这一句话后,傲恒躺在床榻之上突然淡淡一笑。 “生死有命…你的留下只不过是在尝还当年你所欠我的…咳咳…其实你不需要觉得欠我,若再给我一次选择的机会…我还是会那么做…因为至少你给我留下了谌儿与念儿…我知足了,咳咳…” 他连着声声重咳,连捂在唇边锦帕上都有了血迹。 我含泪摇头,“不要说这些了,好好休息,你是北漠的王,我答应过你会助你一统天下,我带回了琉璃珠,麒麟血就在我的体内,等你身子好了,我们就一起去开启宝藏…” 他闻我此言,竟莫名的看着我笑了起来。 我不解他的笑意,“你笑什么?这次我不会再食言了,绝不会…” 他轻拍了三下我的手,“傻丫头…都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竟还说这么傻的话…我傲恒虽然很想一统天下,可那都是为了你,为了我们的谌儿,只有一统天下…这天下就不会再有战争…谌儿就可以无后顾之忧的做这全天下的主…到时,到时谌儿就不用再像我,更不用再像他父皇那般的累…咳…咳…” 他努力的使自己又缓和了一些气力后,又接着说道:“还有一件事情,也是时候让你知道了,其实整个北漠国的经济主脉早在一个月前就被风流斋的人所 控制了,如今你所看到的北漠国只不过是一个虚壳,过不了多久,北漠就要改朝换代了。” 我闻知此言,心中大骇,“怎么会这样?他怎么能…” 傲恒笑着摇头,“我心甘情愿的,谌儿还小,而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清楚,活不过今冬,幼王登基难免朝中会有人不服,那些早己虎视眈眈的人就等着我一死,我死不要紧,可谌儿还有念儿,他们还小,谌儿是我唯一的儿子,也是我北漠王位继承人,我与他的父皇来个里应外合,这都是我心甘情愿的,因为只有这样,只有让他父皇掌控着整个北漠的经济主脉,而我趁着还有些时间,便替谌儿清理朝中内忧,现在内忧外患都己除,也是时候将北漠国交到谌儿的手上了。” 我没有想过事情竟然会是这样,错乱来得太快,似乎一瞬间又激发了内心的某些己淡的情绪。 随着手上的力度,傲恒的声音又再一次响在我的耳边,“你难道还明白么?你们之间的问题早就己经不存在了,他助谌儿继承北漠的王位,这就证明,他的心里己经同意让谌儿跟我姓傲,还有,你的那个赌约,你根本就没有输,他没有前来挽留你,是因为他想让你陪我走过这最后一程。” 我听着傲恒的一字一句,回想半年前,战天齐还给我两颗琉璃珠。 我本以为只是战天齐想要物归原主,从此一切都回到原点。 原来不是这样,战天齐给我这两颗琉璃珠的用意竟然是… 是战天齐得知了傲恒的病情,所以战天齐选择了让我离开,他让我带着这两颗琉璃珠陪傲恒走过这最后一程,这也许就是他心中对傲恒感激,这也许就是他对傲恒恩情报答的一种方式。 在我走出傲恒的宫中之时,媚儿一袭白衣看着我,容颜亦是苍白。 她看着我,眸中有泪光闪过,“你们的话我都听到了,他不过就三个月的时间了,我求你,不要走,留在他的身边,哪怕就这最后的三个月。” 我与傲恒的那些过往,在因媚儿的一句话如流星般的在我眼前闪过。 我无力的闭眼,“我会留下,一直倍他到最后。” 我把谌儿与念儿全全托管给了媚儿,还有漠古,便依傲恒之意,带着他一同去了我们初识的地方。 那里是战国的边疆,在那里我们想起了当时初见 时的一幕幕。 记忆是那般的清淅,面前的人也是这般的清淅。 一阵风过,寒风带着朵朵梅花而落。 “起风了,怕是要下雪了,我们进屋吧。”我提了提他胸口的毛毡子说道。 他突然握住了我的手,“你不是最爱雪中腊梅么?今晚我们就在此赏观雪中腊梅如何?” “可你的身子…”我的话还未完,他抬眸看着我,眸中带着一丝恳求,“就依我这次吧,我想要记住今晚。” 我点了头,“好,我去取暖炉。” 转身的那一刻,他又唤了我,“再取些酒来,这么好的夜晚,怎能没酒?” 我唇边一笑,朝他点了头,“好。” 取来了暖炉,还有酒,烧了两个小菜,在亭院间闻着梅花的淡香,听着耳边淌过的笛声,我觉得这样的夜晚真的很美好。 笛声落,掌声起,“啪啪…” 我从他手上欲要接过笛子,他却不让,紧握在了手中带着一丝笑意的道:“此曲是我父王所教,自从父王走后,我便再也没有吹过此曲,现在吹起来,都有些生疏了。” 我轻摇了头,“不会啊,我觉得很好听。” 他一笑,松了手,将手中的玉笛给了我,我握在手心看了看,轻轻的将玉笛收了起来。 突然耳边闻他一声,“月牙儿,我想到了,想到了一种你能补尝我的方式。” 我面容微微一怔,一时间却不知说什么? 他展颜一笑,抬起手边的酒轻轻的抿一口,仍是笑着道:“瞧你紧张的,我傲恒都快是要死的人了,总不会再说出为难你的事情吧。” 我抿唇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都到这个时候,还有什么事情是你能够为难到我的,就算你要我去死,我也会愿意的。” 他突然笑意全无,低咳了几声,面色变得有些沉重,“不许说这样的胡话,你要活着,安然的活着,这就是我要你尝还的方式。” 我心底骤痛,藏在衣袖之下的手指死死握紧的手心。 “答应我…咳咳…”他突然伸手来握住我的手,紧紧的,还伴着不停的声声重咳,接着他另一只手又覆盖了过来,紧了紧,“快答应我…” 我感受着他手下的颤抖,感受着他体内重咳给他带来的痛苦,含泪点头,“好,我答应你,答应你… ” 这一声答应,比他平日里喝的汤药还要管用,他便止了咳,面上带着浅浅的笑意,从我手上松开,手心朝上向我展开,“给我…” 我心头微微一怔,不解他这是何意?便出声问道:“什么?” “琉璃珠。”他那浅笑之中的溢出这三个字,紧接着唇边开始咬紧,齿印咬得越来越深,像是在忍着胸口的急促感与疼痛感。 我不解他之意,莫然的看着他。 他强忍着体内的难受便接着道:“没有了琉璃珠…你体内的麒麟之血就永远都起不到作用…从此那开启宝藏一事就与你…没有半点的关系…只有这样…你才能安然的,好好儿的活着…” 原来他是这个意思,都到了这个时候,他还一心只为我着想,我不知自己还能说什么。 我的眼睛灼热的疼,我不想让他看到,于是不动声色的垂眸暗自做了几个深呼吸,这才从袖中拿出了那两颗琉璃珠。 第283章 傲怔从我的手中接过琉璃珠,一眼也未看,直接将一种药粉倒在了这两颗琉璃珠上。 “这是…”我莫名一问。 他一边看着那药粉在两颗琉璃珠上冒出了许多气泡,一边道:“这是我师傅研制的一种药粉,只要碰到此药粉,世间任何宝物都会化成废渣,我知道这是你外祖父留给你的遗物,我也知道,若让你外祖父看到我如今的所做所为,他一定也会很赞成我今日的做法…” 他的话落,那两个光泽温润的琉璃珠便成了两团废渣,他手一弃,那废渣便消失在了那片梅林之中。 我随着扔弃的方向望去,己不见了踪迹,却只见那空中开始飞舞着鹅毛般的雪花,越来越多。 “下雪,下雪了…”一句话在他口中伴着笑声而出。 我便不再寻找那废渣的去处,随着他的笑声仰头望向空中飘然而落的雪花。 “好美…”他忽而起身伸手至那满天飞雪之中,我看着一片一片雪花落在他的手掌之上,他脸上的笑意是那样的安然。 就在我弯腰欲要替他捡起从他身上滑落的毛毡子之时,我看到地上他的影子有一个动作,我根本还没来得及反应,只感觉到后颈一痛,他点上了我睡穴。 我惊急而努力的想要睁眼,却控制不住身体的软倒,下一刻,我感觉自己缓缓落入一个带着药草味的怀抱里,眼角的一滴泪,终于挣脱,笔直掉落。 黑暗带着恍惚之中,我好像还听到他的声音,那样低沉,又那样轻,“今生有你这些日子的倍伴,我足矣,好好的活着,我会在另一个地方依旧爱着你…” 我醒来的时候,房间内并没有人,火炉里的炭火烧得啪啪作响,空气中的味道敛得极淡了,我依旧能够闻得出,那是龙烻香,一种可以安眠的檀香。 我情急的起身踏下床榻,想要拉开门欲要四处寻找傲恒的下落之时,几道熟悉的身影映入我的眸中。 是娘亲,还有那坐在轮椅之上,一手想要抓住空中飞雪疯癫的父亲,我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这一切。 “月牙儿…”娘亲唤我,我不敢相信的看着她,“娘亲…” 我投入了娘亲的怀抱,是那般的熟悉,那般的温暖,不是梦境,这一切都是真的。 我拉开娘亲的怀抱,看着那轮椅上的白发老人问 道:“你和,和他为何会在这里?海棠呢?” 我终还是对父亲两个字有所顾虑,正在我这一问之时,一道熟悉的声音而来。 “海棠妹妹,你别跑,你还没告诉我妹妹在哪里呢?” 这声音,竟如此熟悉,穿过一道道覆盖着白雪的梅枝,二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面容出现在我的面前。 我的心头猛然一怔,怔得差点没有稳住,是娘亲扶住了我。 “子亚哥哥他…”我的话卡在喉间,娘亲紧握住了我的手,“子亚没死,他终是你父亲的血脉,他又怎会舍得让子亚有事,子亚一直都和我在一起。” 娘亲的声音清楚的响在我的耳边,引得我的眸光开始转向那轮椅上憔悴不堪的白发父亲。 眸中热泪开始盈眶,突然脖子上一紧,是子亚哥哥抱住了我,“妹妹,子亚终于见到你了,子亚好想你啊…” 我抬手抱住子亚哥哥,心里的不踏实感就在抱住子亚哥哥坚实的身躯的那一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是真的,这一切都是真的… 我将子亚哥哥松开来,想到的是那傲恒的无踪影 。 “娘亲,你们可看到傲恒了,看到他了吗?”我眸光急切的绞着娘亲还有身边的海棠问道。 海棠脸色有些苍白,抿唇看我了半响,却一句话也没有。 “他己经走了。”娘亲回我的声音就像是空绝一般的传来,引得我心头一痛。 “这是他留给你的。”娘亲从她的袖中掏出一封信递向我。 我接过,那薄薄的一张纸上,墨迹新干,每一个字都挥洒有力,内蕴劲骨,可是却只有五个字。 “不要再食言。”我的心中反反复复念着这五个字。 傲恒是让我答应他好好的活着,安然的活着,不要再食言。 “他去了哪里?”我深深看着娘亲,语带恳求。 “他被他的师父接去了冰山,临走之时,他让娘亲告诉你,他师父己想到解他体内掌毒的办法,有缘,你与他便会再度重逢。” 我的心猛然剧震,心底开始明明纷纷扰扰泅出那种连呼吸都不能的痛,眼睛里的眼泪始终流不下来。 傲恒的离开只不过是不想让我看到他的离去而伤 心。 我想起了昨晚他最后一次抱我的时候,他说出来的那一句话。 他说,今生有你这些日子的倍伴,我足矣,好好的活着,我会在另一个地方依旧爱着你… 我的指尖开始不受控制的紧紧收紧,却在还未完全握牢的时候,忽而想起了自己手中还握着傲恒留给我的五个字。 一瞬间,手心就像突然被烫到一样匆匆的松开,轻轻的将方才那被我握得褶皱的五个字,一点一点的抚平。 按在胸口,对着空中的茫茫的飞雪默念,老天,请不要再让他痛苦。 夜间,因为我滴米未粘,娘亲担心我的身子,端了些清粥走至我的房里。 我坐在床榻之上,裹着被子,一动不动。 娘亲还像小时候一样,提裙坐在了我的身边,轻轻的吹着手里清粥。 “都为人妇,为人母了,还是不让娘亲省心。”娘亲盛了一勺粥向我,“来,张口…” 我却摇了头,“娘亲,我不饿。” 她不依,看着我轻轻一叹,“人是铁,饭是钢, 再有心事,心里再难过,也得保重自己的身子才是,你忘了那北漠王给你的五个字。” 经娘亲这么一说,我感觉捧着膝盖而坐的手微微一紧,眼前立马便浮现了那五个字。 我抬起头看着娘亲手中的一勺清粥,开始张嘴接食。 娘亲面上一笑,“这就对了,经历了这么多事,还有什么是你不能熬过去的。” 我从娘亲手中接过那碗清粥,含着太多的思绪将那碗清粥全喝下了肚,在娘亲接过我手中己空的瓷碗之时,我问道:“娘亲,我方才光顾着自己,还没问您,从地宫一战后,您去了何处?我让人四处寻你,都没有你的消息,后来才知,你落在了灵馨的手里,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娘亲起身放下手中的空碗,回头重坐回了我的身边,眸中闪过一丝悲凉,“这话说来就长了,地宫一战,娘亲是被青禾所救。” “青禾?”我心头微微一怔,自从我在娘亲的帮助下逃出地宫,再到地宫一战后,我也一直没有青和的消息,本以为青禾己凶多吉少,可想到凭借青禾的聪明,还有桑也将军对她的情意,也许可保她一命,谁想,如今又从娘亲口中听到这番凶多吉少的话,从 娘亲眸中的悲凉,我己猜到了青禾的宿命。 娘亲眸中的悲凉越来越甚,话语而起之时,我看到她袖中的双手在一点一点的收紧。 “当日,地宫发生战事,我便带着子亚想要逃出地宫,不巧让人发现了,青禾为了救我们,牺牲了自己,后来,我与子亚成功的逃出地宫后,我们本想着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先安顿下来,到时再想办法与你联系,谁想,有一日有几个人找到了村子里,说是皇上派人来找我们了,我们欣喜万分,盼着便能很快就见到你了,谁知,那些人并非是将我们带去见你,而是将我们带到另外一个地方,我不知那是什么地方,当时是有人将迷烟迷晕了我们,等我们醒来时,眼睛就被黑布蒙住,什么也看不到,只是每天会有人来给我们送吃的喝的。” 我听着娘亲字字句句道来,闪现眼前的第一个面孔便是她。 “抓你们的人一定就是灵馨。”我伸手握住了娘亲己见颤抖的手,她朝我点了头,“我记得有一日,一个女人来过,还说你要当皇后了,我当时听着那女人的声音并非存有善意,心想着,此人定是想要与你为敌,后来,她从我手上抢走了我的玉镯,还说,过不了多久,就让我们团聚。” 我抿了唇,再次握紧娘亲的手,“那个女人就是灵馨。” 娘亲转眸向我,深叹了口气,“我也是到后来才知道,原来她就是当年替你而死的华蝶衣。” “也正是因为她是华蝶衣,所以我才三番两次心软放过她,谁想,她竟死性不改,仍是想要置我于死地,还连累到娘亲与子亚哥哥你们…”我垂了眸,一直纠葛在我心中的那些事情又如千斤石一般向我砸来,正是因为心中一直觉得愧疚于灵馨,所以才会三番五次的令自己,令身边的人深陷危险之中,我也不知自己的善念是在帮她,还是在助长她的心狠手辣。 手上一紧,娘亲反手紧紧的握住了我的手,“你放心,她己经得到了她应有的惩罚。” 我闻之,心中微微一怔,抬头却见娘亲含着丝丝忧虑叹道:“其实是她高估了自己在皇上心中的位置,也是她低看了皇上对你的感情,所以才会让她心存侥幸的一次又一次的设计伤害你,就在你离开皇宫不久后,皇上便让人救出了我与子亚,还将你父亲也放了,他想得周全,也不知是用了何办法,将我们一家三口安全的送出了宫,最后便是封华蝶月为后,将华蝶衣的身份还给了灵馨,灵馨得到的只是一个身份而己,皇上给了她两种选择,要么离开,要么去冷宫, 最终她还是选择了冷宫。” 心里在此时所有的思绪化作了一丝悲凉,最终我与她之间还是以这种方式结束了我们的关系。 可我心里却是很清楚,扯唇凄凉一笑,“她是不会选择离开的,死都不会。” 娘亲微叹,“宫中并不是一块乐土,还何况是那冰冷的冷宫。” 这句话仿佛娘亲是在说给我听,纵然我得知了这所有的一切,也深知战天齐对我的感情,可那金丝雀我却不想再当,牢笼始终是牢笼。 “月牙儿若要回去,娘亲一定支持你。”娘亲眸光闪闪的看着我,握着我的手也开始微微己见颤抖。 我抿唇微微一笑,从娘亲的手中抽回了手,“娘亲方才都说了那并不是一块乐土,还何况对我来说,那就更不是了,那里存有的所有的快乐都是我五岁以前,人的记忆真的很奇怪,我想要刻意去记住五岁前的那些记忆,可那些记忆似乎总是很模糊,至于五岁之后,再到我重回华家,几番入宫,那些种种,我真的想要忘记。” 娘亲拥我入怀,轻拍着我的后背,“月牙儿不想回,我们就不回,若那人想跟你一样,想要记住那些快乐,忘记那些悲痛,娘亲相信,我们一家很快就会 团聚。” 我深深的偎依在娘亲的怀里,这就是我一直想要守住的唯一的一丝温暖,如今我做到了,也是老天对我的怜悯,我还有什么可去苛求的。 就这样吧,让所有的一切都回到最初,都回到原点… 第284章 时光如梭,晃眼一家其乐融融到了炎夏。 夏日炎炎,在江南却是最舒服的时候,吹着带着丝丝凉意的江风,喝着的自家研制的酸梅解暑汤,那是一种意境之中的享受。 回想起这几个月,来江南竟然不知不觉己跨过了二个季度,严冬,阳春,直至如今的炎夏。 我推着轮椅上的父亲站在梅树下,想起了昨日还收到了来自漠北的信。 信上每一字一句都是傲恒的字迹,可我却带着凄美的笑紧紧的将那封信拧在胸口,直觉得阵阵钻心的痛。 “少爷,这字又错了。”阵阵声音从梅林之中传来,一瞬间便打断了我此时所有的思绪。 我推着父亲微微走近,竟才知是那子亚哥哥正在亭间练着笔下的自己的名字。 只见子亚哥哥嘟着嘴抱屈着道:“唉呀,海棠妹妹每日都让我练字,子亚的手都快痛死了,每日练字也就算了,可是海棠妹妹每回都说子亚写错了,子亚讨厌练字,子亚不练了。” 子亚哥哥的如今的这一番赌气,就如当年泼了我一脸墨汁的他还是一模一样。 “少爷若不练了,那今日就没得冰糖葫芦吃咯! ”海棠手里扬着两串冰糖葫芦,看得一脸赌气的子亚哥哥两眼直愣,起身吵着便嚷嚷道:“海棠妹妹有冰糖葫芦,子亚要吃,子亚要吃冰糖葫芦…” 这些日子里多亏了海棠照顾我们一家老小,父亲如今疯癫,生活不能自理,全全都由娘亲来照顾。 子亚哥哥虽是大人,可心智如同孩童一般,若不是海棠,怕是这个家都不知乱成什么样了。 我边推着坐在轮椅上的父亲向他们靠近,边笑着看着海棠扬着手里的冰糖葫芦道:“少爷想吃冰糖葫芦,那就得练字,若不再练了,那我就将这手里的两串冰糖葫芦去送给隔壁的阿狗。” 子亚哥哥一听,面容上来了气,插着腰道:“好个阿狗,竟敢跟子亚抢冰糖葫芦,看子亚不打它个屁股尿流。” 这话一落,引得我脚下一顿,就连海棠也怔住了半响,反应过来之时,脸上满是激动,“少爷…你方才,你方才说什么来着?” 子亚哥哥斜眼看了她一眼,依旧插腰噘嘴有些不悦的道:“阿狗竟敢跟子亚抢冰糖葫芦?” 海棠有些心急的摇了头,“少爷除了这句,还有呢?还说了一句什么来着?” 子亚哥哥面色一怒,扬起拳头道:“看子亚不打它个屁股尿流。” “好棒哦…”海棠大笑了起来,拿着子亚哥哥的 手就转起了圈圈,“少爷,你知不知道你刚才说了一个成语,屁股尿流…” “这有什么了不起,子亚还会说很多。”子亚哥哥一副得意模样。 “那少爷再说几个来听听。”海棠一脸期待的看着他,子亚哥哥却是眼睛丝毫不离她那手中的冰糖葫芦,小心思开始动了起来,“嗯”了一声便指着海棠手中的冰糖葫芦傻傻一笑。 就在子亚哥哥的手快要靠近冰糖葫芦之时,我快步向前将海棠拉到了身后,“海棠,别给他骗了,他是在骗你的冰糖葫芦。” “妹妹,你…”子亚哥哥嘴角一嘟,手悬在空中,满脸的不甘心。 “少爷你…”海棠面色一沉,转身便带着冰糖葫芦离去了,子亚哥哥白了我一眼,拨腿就追了过去,“海棠妹妹我…” “我不理你了,今日的冰糖就算你打到阿狗屁股尿流,我也不会给少爷的。” “不要这样,不要吗?海棠妹妹,你别走,你听我说…” 看着他们一前一后就这般离开,我也不自觉的笑了起来。 突觉手下轮椅上的父亲有些异样,“渴…渴…” 是父亲嚷着渴,要喝水,我着眼望去,面前的石 桌上正摆着一壶茶,提来一闻,正是铁观音。 我倒了一杯,轻轻的送至父亲的唇边,看着他如孩童一般一点一点费力的喝着我手中的茶之时,心里有亦苦亦甜。 “我还记得小时候,我最喜欢坐在父亲的腿上,吵着问父亲要喝父亲的铁观音,那时候的父亲总会抱着我,替我吹冷茶,一点点的喂我喝茶,还不忘替我擦擦嘴边的茶水。” “烫,好烫…”只闻父亲一声失乱的叫声,我一怔,这才发现自己手中端着的茶喂得太急了些。 “对不起,父亲,是我不好,我光顾着说话,对不起…”我拉着父亲的手满腹自责,谁想父亲竟说出一句这样的话,“小月牙儿乖乖的…乖乖的…” 这句话好熟悉,熟悉得仿佛此景就在当年。 是啊,所有的一切都过去了,大家都回到了当年那些快乐的日子,真好… “又要打战了,这战国与北漠又要开战了…” 走在大街上,刺骨的寒风带着高喊的声音飘入我的耳中。 又到寒冬了,这场雪足足下了整整一月,整个天地之间己经被圈得一片银装素裹。 直到今日,方才现出些许略略停缓之势。 趁着雪有了停缓之势,走至街上采买着日常必需品,谁料,早己不闻不问世间事的我竟还是听到了这 些。 “这北漠王才六岁,竟如此大的野心,想要一举拿下战国,现在己经兵临城下了。” “这不可能,这北漠王才六岁,怎么可能会挥兵战国,想要一举拿下战国?” “这位兄台你还不相信啊,现在这个六岁的北漠王己经打到城门底下了,不过我们这些老百姓不用担心,虽说这北漠王才六岁,却是一个难得的明君,听闻他早些日子攻下那些城池的时候,特别下令不得伤害无辜百姓,更不得索取无辜百姓的一针一线,我们这些无辜百姓也不用因为战乱而流离失所四处逃生了。” “张老五,你所说倒不假,但有一事你却未说全,此次挥军战国,可不是这个六岁的北漠王能所做之事,现在北漠国上下全靠一人。” “牛麻子,这个我知道,你说的不就是那扶持小儿北漠王左右的吴名丞相么?” “正是此人,此人可是北漠先王亲自钦点扶持新王之人,据说,此人手上有北漠先王的一道秘旨,还可随时调动北漠的核心军力,十八铁骑。” “那此人可真是了不起。” “那可不是,这才短短的不到一月时间,就拿下了战国的好几座城池,接下来要不了多久,这战国就得改朝易主了。” “这样也好,反正这北漠王在这场战事之中不伤及任何无辜百姓,这战国谁当这个皇帝那都一样,两国统一,将来我们这些百姓便可安居乐业,再也不用担心战事了。” “说得对,说得对…” “小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北漠王是皇上的亲生儿子,这样的战事岂不是父子相杀?”海棠带着疑虑的问我,见我不答,一人又暗自揣测着,自问自答起来,“可是不对啊,他们方才说了,这吴名丞相可是北漠先王亲自钦点之人,先王还给了他秘旨,那就是说,此人是先王最信任的人,所以先王绝不会让谌儿做出这种大逆不道之事,谌儿挥军战国,那可是弑父,先王绝不会这么做?那这样一想,所有的疑点就全集中在这个突然出现的神秘吴名丞相之上了,说来奇怪,此人吴名,岂不是无名,没有名字。” 我暗自一笑,只问,“现在北漠军打到哪了?” “听他们说来着,应该是打到陈阳了。”海棠回了我的话。 我眸光轻轻的扫向海棠手中的篮子里,细细的看了一遍,问道:“那我们要买的都买得差不多了吧。” 海棠面色一怔,对于我的无视,带着几分顾虑的喊道:“小姐…” 我依旧无视,看了看自己手中篮子,淡然一笑, “我看了一下,都差不多了,差不多了,我们就赶紧回去吧,呆会儿子亚哥哥又得吵着肚子饿,要饭吃了。” 二篮子的所需用品,确实没坚持多久,大概二个月左右。 如今外头的雪都己化开,春天的气息欣然而来。 梅枝上还零零落落的挂着几朵未谢的梅花,隐隐约约还能听到几声新生的鸟叫声。 一个月前的那场战争,如今还让人在民间传得沸沸扬扬。 对于两国的百姓来说,他们要的,就是如今的生活安定,丰衣足食,至于那把垫着铮铮白骨的龙椅,到底坐的是谁,他们并不关心,他们关心的是,以后不会再战乱,不会再因战乱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流离失所。 当我听到这些的时候,心底依旧是微微的拧着疼意,毕竟那张龙椅坐着的人与我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这就是他的命,跟我一样,出生就无法选择自己的命运,但愿,他能在走上这条命运轨道之上越走越顺,做我心目中的好儿子,天下百姓心目中的明君。 至于孩子他爹… “小姐,身后的小孩跟着我们许久了。”海棠跟在我的身后带着一丝疑惑的与我说道。 我脚下微微一怔,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确实有个 略摸三四岁的孩子,白净的脸上挂着一双如星星般闪亮的大眼睛,自穿着来看,干净普通,又不像是有钱人家的孩子。 我微微停了一下,身后的孩子一直看着我,见我停下,他也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看着我,睁着一双大大的水灵眼睛,那眼神竟有几分熟悉。 “谁家的孩子?”我回眸问道海棠。 海棠摇了头,“不知,海棠略估了下,在东街的时候他就一直跟着我们,现在我们都走到西街了,这孩子还是跟在我们身后,我也仔细看了二眼,可这孩子我们并不识得,也从未见过。” 从未见过这个孩子,可这孩子为何莫名其妙的总是跟在我们的身后,而且还有那双一瞬也不离的眼睛之中似乎还透着几分渴望。 我心下一想,也许是身后的孩子受了海棠为子亚哥哥买的冰糖葫芦的影响,一路跟至此。 我便从海棠的手中接过一串冰糖葫芦走至孩子的面前,蹲下来,将手里的冰糖葫芦递向他,“是想吃这个么?” 孩子竟然一眼都未看那冰糖葫芦,想都未想的摇了头。 我便想到,可能是我猜错了,便笑着道:“不想吃冰糖葫芦,那你想吃什么,阿姨给你买。” 孩子依旧摇头。 海棠也凑了过来,“小姐,难道这个孩子不会说话?” 海棠的话我也猜到了,便试着再次问道:“你可是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可孩子还是向我摇头,看着我的那双眼睛中的渴望之情竟又多了几分。 我抿了抿唇,再问,“你不会说话?” “我会。”这个孩子答得响亮干脆,开口说话了,可那小眼睛却一直不离我。 我见他一直眸光不离我,便想到兴许是这孩子把我当成他的谁,又或是真的与我在哪里见过?是我没留心给忘了。 “我们认识么?” 当我问这句话的时候,这孩子看着我的眼睛看了半响,突然伸手来抚我的脸,引得我一颤,略躲开了一些。 孩子的手停在半空中,由于我的一颤,他的面上有些不悦,手却没有再向前,可那眼睛还是一瞬不离的看着我。 “我认识你。”孩子突然说出这样一句话,引得我与海棠都面色微微一怔。 “你认识我家小姐,可我们从未见过你啊?”海棠着急的插了一句话。 这孩子看了海棠一眼,眸光飞快的转到了我的脸 上,眼睛上,一瞬间,小手微微向下,落在了我手心里,一下,二下,紧了紧,竟想要把我的手握紧。 “娘亲今天的手好暖。”这个孩子突然说出这样一句话,看着我唇边幸福的划开了一丝熟悉的笑意。 他的一声娘亲叫得我的心一瞬间都慌了,乱了。 “小姐,这孩子怎么回事啊?怎么乱认人为娘亲?”海棠有些担心的问道。 我没有回她的话,因为我从这个孩子的笑容中看到了另外一个人的影子,那样的熟悉。 第285章 结局篇持子之手与子偕老 “你叫什么名字?”我看着眼前这个孩子熟悉的笑容问道。 “林安。”孩子紧紧的握着我的手,眼里全是知足的笑。 林安?我在心里默念了整整三遍,有些疑惑越来越甚。 孩子还未待我想出什么,他又笑着告诉我,“父亲说过,我的名字是娘亲你取的,是因为安儿小时候在娘亲的怀里很安静,娘亲才给我取名为安儿,娘亲你怎么忘了?” 我的心头狠狠一怔,“你是安儿?是战天…” 有些话没有说出口,在我心里仍还是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孩子,竟是几年前那个在我怀里安静的睡着的孩子。 “娘亲想起安儿了么?”他一双大眼睛闪着 光亮的看着我,一瞬间,他便兴奋的朝另一个方向大喊了起来,“父亲,真的是娘亲,真的是娘亲…” 我顺着小手所指的方向望去,陡然撞入一双幽深暗邃而又熟悉得再不能熟悉的身影。 阳光下这道深邃的身影,一步一步从人群之中走出,向我们缓缓走来。 我袖中的手开始不自觉的揪紧,想要掩饰心中的那分紧张。 方才从这个莫名的孩子熟悉笑容之中,我就想到了,也许是他,也许不是,或者,若不是他,我这一辈子就真的再也见不到他了,他也正如世人口中所传。 北漠与战国的这场战争,当北漠王带着北漠三十万大军直捣战国皇城之时,战国的崇华殿一片血红,火染了半个天空,大火烧了整整三日,事后,除了一片废墟,什么也找不到,百姓所传,战国皇帝己自焚于崇华殿。 为什么?这一刻,我会感觉这般的不真实,可不真实,又为何这张俊美如昔的面容会令我热泪充盈了眼眶。 我抬手去想要拭去眼角的热泪,谁知,越拭越多,恍然间那月白色且又深邃的身影己来到了我的眼前。 小手从我的手中脱手而出,小身影扑到了那月白色身影的怀里,“父亲,是娘亲,真的是娘亲…” “那安儿告诉父亲,是画上的娘亲漂亮,还是现在的娘亲漂亮。”战天齐看着我,轻轻的展开笑颜。 “都漂亮。”安儿的声音就如天使一般,我的唇畔却迅速被泪水染湿。 “是啊,你娘亲总那么漂亮,真是一点儿都没变。”他牵着安儿笑着向我迈近了一步,抬手抚过我那染湿的唇畔,双眸一颤,划过太多的情愫。 我在他熟悉的温柔之下,一点一点的将那染湿的唇畔微微勾起,此刻,我觉得我什么都不用说。 随着拧紧的手上一紧,是安儿紧拉了我的手,接着便是一热,触手的温暖,还是那般的熟悉。 “父亲与娘亲还有安儿,我们一家三口再也不分开了。” 阳光下,我握住他的手,与他十指交缠,紧紧相扣。 大手扣小手,三只手紧紧的扣在一起,这便是我等了许久的一刻,我终于等到了。 他也不再语,只是深深的看我,用力扣紧了我与安儿的手指,眼底早己有了隐约的湿意。 这个林安是战天睿与候佩珊的儿子,战天睿一家三口发配皇家墓地守灵忏悔。 谁料,只有一年的时间,战天睿身染恶疾,半年时间辞世。 候佩珊因夫君逝世一事,痛苦不堪,一病不起,也随战天睿而去。 留下安儿这个孩子,是战天齐将安儿接来了京城,还认安儿为子。 我没有想到,这一切竟会是这样的结局。 “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发齐眉,三梳梳到儿孙满地,四梳梳到四条银笋尽标齐…” 在好命婆喜气洋洋的祝祷声中,这是我第一次在新婚之时,面上洋溢出了笑意。 我自铜镜中看到身后的娘亲带泪的微笑,我握紧了她的手,娘亲此时喜极而泣,只因,这一切的一切都己过去了,她最爱的月牙儿,明日,便要出嫁了。 “月牙儿,娘亲替你高兴…”她哽咽的说着。 我握着她的手越来越紧,泪水淌过眼角,“谢谢你,娘亲。” “傻孩子,明日就得出嫁了,不能哭,得笑 。”娘亲紧了我一把手,便从我手中抽出,提起玉梳,缓缓滑过我如水的长发,“你与天齐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命中注定,谁也离不开谁,这一切都过去了,没有皇权,没有使命,没有阴谋,没有心计,只有你们的相爱,娘亲相信,你们一定会幸福下去。” 透着娘亲的话,我自铜镜里,好好的把自己审视了一番。 原来的华蝶衣己不复存在,现在要嫁的是华蝶月,既然一切都过去了,就让华蝶衣的前尘种种都化为乌有吧,我是华蝶月,我要带着华蝶月这个身份开始新的生活。 江南祖屋内灯火通明,大红灯笼开路,沿途一路吹吹打打。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喜房内绣花的绸缎被面上铺着红枣,花生, 桂圆,莲子,寓“早生贵子”之意。 喜房外礼乐声浓,越发显得房内安静。 盖头下的我,竟仍还是这般的紧张,回想起当年的种种,我不禁的笑了起来。 新婚遇刺,洞房被弃,婚后的种种,仿佛一切都是那般的不真实。 “在笑什么?” “我在笑,你与我周周转转,共结三次连理,第一次是华蝶衣与齐王,第二次是童馥华与太子爷,第三次是华蝶月与…”说到这里的时候,我微微一笑,“我该唤你林天齐,还是吴名?” 他眸中闪过一丝光亮,一笑,“吴名乃是北漠丞相,我一介茶商,怎能与他同名?” “是么?”我扬眉看着他。 北漠王身边的那神秘丞相吴名,在世人的嘴里总是如神话般的人物,其实两国相争,最后的真相是什么? 至于真相是什么?就留给世人一个错误的传 说吧。 他唇边一抹笑意而过,连点了三下头,手下一温,他紧紧的握住了我的手,“月牙儿,我终于娶到你了。” 这一句话,不知为何让我看着他,泪水在一瞬间竟不禁的染湿了我的眼眶,“小哥哥,我终于嫁给你了。” 他握紧我的手,“持子之手与子偕老…” “要生了…要生了…”只闻祖屋中传来声声高喊声。 此时门外己站满了人,屋里阵阵传来嘶心裂肺的叫喊声,声声刺耳。 “怎么办?怎么办?”战天齐守在门外,听着屋内的痛心的叫喊声,他己束手无策。 这些年他横扫整个江南的经济,一贯处事沉着冷静的他,今日我们又看到了他如此慌乱的一面。 “我说妹夫,你能不能不要总在我面前转来 转去,我会头晕的。”子亚一身青衣靠在石柱之上,悠悠的说道。 子亚这神情,如同同龄人一般。 据说在几年前,宁玄朗来过祖屋一次,是宁玄朗为他做了开颅手术,从他脑中取出一块淤血。 据说这块淤血是自他从娘胎之中带出的,所以自打一出生他就智力不全,成年之时还如同孩童一般,也正是因为取出了这块淤血块便成功的治愈了他的智障,在自己夫人海棠的照顾下,慢慢的恢复了正常人的心智,现在的他可是江南的第一才子,受不少人捧追。 “对不起,哥,我只是担心月牙儿,她都己经好几个时辰了,我心里着急。”战天齐拧着深眉,眸光依旧不离那屋里的情况。 子亚微微一叹,“妹妹又不是第一次生孩子,你又不是第一次当爹,这么紧张作甚?” 身边的海棠狠狠的揪了子亚一把,“子亚, 妹夫也是因为担心妹妹,你作舅舅的当然不知他作父亲的着急。” “就是,到你媳妇要生的时候,你看你会是个什么样子,说不定比天齐还慌乱。”这样的一幕,让从产房之中走出来的娘亲所打断。 战天齐迈步迎了上去,满腹急切,“娘,月牙儿怎么样了?” 慧敏唇边微微一笑,安抚道:“天齐,你别太紧张,女人生孩子总要经过这么一个过程,她生萧儿与云儿的时候叫得比现在还大声,没事的,别担心啊…” 战天齐拧紧的眉头微微一展,轻叹了口气,“有娘这一句话,我就安心多了。” “就说让你别担心,我这妹妹啊,可是老天也不敢收的人。”子亚歪着嘴笑着接了话,慧敏忍不住了白了他一眼,“就你话多,你家海棠再过几日也要生了,你得做些准备才成。” 子亚笑着扣紧了身边媳妇的手,“娘亲放心 ,儿子都知道,我家海棠要生的时候啊,儿子肯定不会像妹夫这样,儿子定会…” 这话还未说完,子亚只感觉手中之人猛的一怔,像是抽筋了一般。 连着耳边便传来阵阵抽触的叫声,“啊…” 这一声抽触的叫声将在场的所有人都怔住了。 “海棠,你怎么了?”子亚紧紧的抚着自己的媳妇,随着媳妇的抽触声,他那带着笑意的脸开始僵住,一瞬间变得苍白起来。 “我肚子痛…啊…”海棠连脚都站不住了,叫声随着腹中的阵痛,越来越甚。 “海棠是不是也要生了?”慧敏的一句话,让所有人都一怔。 子亚抬起苍白的脸看着自己的娘亲,问道:“要生了?” 慧敏连连点头,海棠越叫越大,“啊…好痛啊…” “快,快将少夫人扶进屋里去,快…” “是。” “少爷,你不能进。” 子亚要追进去,却让丫头婆子拦了下来。 “我,我怎么不能进了?”子亚也说话的声音都见颤抖。 “这女人生孩子,你个男人凑什么热闹,跟天齐一样,在外等着。”慧敏手一抓,将那子亚扯了出来。 子亚愣在原地,双手颤抖,愣愣的点头,“哦。” “哥方才不是说不紧张么?”战天齐轻轻的凑近子亚说道。 子亚这才回过神来,抬手拭去额头的一把冷汗,颤抖着声音道:“我…我那会儿是当舅舅…这会儿,这会儿…可是当爹,海棠说得没错…果真这当爹的心境不一样…我,我这心…这心都要跳出来了…” “哈哈…”这话引得众人哈哈一笑。 然而那产房之中的催生的叫喊声更加的具体了,一声方落,另一声又起,整个祖屋都让这两个生孩子的女人快要叫得掀顶了。 院子的亭间却透着两个小脑袋,两双大眼睛一瞬一瞬的观察着不远处那产房的动静。 “你说娘亲这回生的是弟弟还是妹妹?” “当然是弟弟了,我可不想再要一个像你这样愁死人的妹妹。” “林萧,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林云儿,我可是你哥哥,你竟敢直呼我的名字?” “你虽是比我大,可你没我个儿高,这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我是姐姐,你是弟弟呢?” “你…”林萧气红了脸,稍一忍,扬了手道:“算了,爹爹说过,好男不与女斗,天下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我才懒得与你争辩。” 林云儿一听,来了气,瞪着大眼问,“爹爹 真这样说?” 林萧有些得意,挑着眉道:“对啊,爹爹就这么说的。” 林云儿气得脸都绿了,拧紧了袖中的双手,“好啊,爹爹竟然说这样的话,看我不去向娘亲告状。” 林萧看着面前气绿脸的妹妹,掩嘴一笑,这刚要说什么的时候,耳边己传来了阵阵新生婴儿的哭声,“哇…哇…” “生了,生了…”不远处的产房传来了接生婆的声音,“恭喜姑爷,是个漂亮的千金。” 这话一落,亭子里的俩张可爱的小脸,都有了变化。 方才被气得脸都绿了的林云儿开怀大笑了起来。 而这方才因一丝得意的林萧却噘起了嘴,不敢相信的溢出一字,“啊?” “真好,又来一个帮手。”林云儿笑着起了 身,往那石桌上一拍,“林萧,你就等着瞧吧。” “林云儿,你也不要高兴太早,你可别忘了,这家里还有大哥在。”林萧瞪着眼看着眼前这个满是得意的妹妹,如今家里又添了一个妹妹,两女一男,吃亏的还是他,此时也只能将那大哥林安搬出来说事。 林云儿扭着头,得意的笑着道:“大哥现在跟随着他师父在淮安学艺,这些年都不会回来,你指望大哥帮你,怕是要等好几年咯…而我呢?现在可要去看看我们的好妹妹了,你呢?要不要一起?” 林云儿笑着得意的扬长而去,林萧却站在原地,抱着头仰天喊道:“天啊…娘亲对我不公,父亲对我不公,老天对我不公…又来一个魔女,我林萧这日子还要不要过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