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美人不折腰 作者:也辞 文案: 裴言作为冥府判官,不求升官发财只求阅尽众生美人。 结果他跑去凡间手贱调戏了一位高岭之花回来他的愿望变成——他想活着! 美人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小命故,通通都可抛。 到了后来,高岭之花来找他算账,裴言缩成一团儿,“我有罪,我错了,如果上天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把我脸蒙住再调戏你。” 宁晔:“……” 禁欲系仙君攻x可冷可怂可撒娇的美人受 小剧场 裴言:“你走开!我要回娘家!” 宁晔:“你现在就在。” 裴言转眼看了看身处的奈何桥,以及旁边围观的吃瓜鬼差。 他抓紧怀中的小包袱,“我不管,这次你必须得哄我!” 宁晔上前把他的小包袱拿过来,“乖,回家给你做烧鹅。”说着,摸摸裴言的头。 吃瓜鬼差一号:“裴大人这是戏瘾又犯了?” 吃瓜鬼差二号:“可能是沉迷于人间话本子那一套,霸道仙君苦追小娇妻?” 食用指南 1.1v1,he 2.逻辑时常掉线,背景架空大多数是胡扯勿考据,不喜勿喷,我们还是彼此的小天使~ 3.剧情线和感情线并行。提示:裴言会有女装出没(不会很长)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仙侠修真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裴言,宁晔(阮瑾)┃配角:甲乙丙丁┃其它: 一句话简介:调戏人是要以身相许的。 立意:立意待补充 第1章 阴律司 三个黑金大字镶嵌在头顶,高门之外,数盏青灯,一佝偻的小鬼拿着一盖着红布绸的物件等了良久,时不时瞧瞧那门里的动静,奈何什么也看不到。 恰在此刻,高门从里被推开,吱呀的响声令小鬼立刻恭敬起来,接着前方响起尖锐的嗓音。 “大人醒了,进去吧。” “多谢鬼差大人,多谢鬼差大人!”小鬼不停的俯首鞠躬,恨不得把自己放在地上。 随着前面黑袍鬼差小心翼翼的进去,愣是不敢多看。待身后的高门关上,小鬼略有些紧张起来。 四周空寂无声,唯有墙上的篝火点亮,前方屹立着两尊守卫雕像,瞧来凶悍严明。时而冷风穿过,令小鬼全身瑟瑟。 “到了。”黑袍鬼差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 小鬼咽了咽喉咙,小心翼翼的抬眼,虽说不是第一次见裴大人,到底还是有些紧张。 且看上方那人横卧矮榻,跟前桌案堆积成山,那幽幽冥火恍恍惚惚摇摆不定,造就更加诡异的氛围。 “有何事这般急着见我?”清凉悦耳的声音让小鬼赶紧低首跪在地上,将手中盒子恭敬的放在掌上,道:“小的日前在鬼市得来一物件,心想……裴大人可能会感兴趣,这不……” 裴言慵懒的撑起身来,三千墨发随意散着,动作间如白瓷般的手腕撩过发丝似无聊般撑着下颚,“规矩你是知道的……我可不给你那什么婶婶舅舅家的儿子孙子添寿加命啊。” 小鬼赶紧道:“是是是,只是小的于冥府二十年,就是想知道我那妻儿是否安好。”他话语中隐藏思恋和小心。 裴言低眸看去,小鬼全身褴褛,发丝蓬松凌乱,托着盒子的手乌青可见。 裴言微一挑眉,那盒子便飘到他跟前的桌案,“我倒要看看,你这东西值不值……” 小鬼松了口气等待着宣判。 盒子一开,一根红线闪着金光便可透出不同寻常。 “你逗我?”裴言话语幽幽吓得小鬼直打哆嗦,原本裴言已经是四司之中最好说话的了,可他还是掩饰不住害怕。 “小的不敢,这……这是仙家之物,乃是月下仙人的红线,只要……只要绕与指间,另一头绕上心头之人,这缘分便是定了。” 天知道当时为了这根红线他付出多少心力,完了之后还有多少鬼魅盯着,他着实不敢耽搁,得手之后便立刻赶往阴律司。 月下仙人的红线?裴言挑于指间绕了两圈,那红线似有灵一般在空中飞舞,跟着消失于指间。 裴言动了动如玉般的手指,“你从哪儿看出来我需要姻缘了?” “那个……裴大人俊美无双,定然是不需要的。这……权当小的一分心意,望大人见谅……见谅。” 他现在也不求什么得知妻儿安好,只求这位大人莫要发火,否则他这鬼命可就不保了。 这些好话裴言大抵是听得耳朵都生茧了,本是想要将红线解下,但他解着解着就出现了问题,因为这个红线还真调皮了赖在他手上不肯下来了。 裴言使劲儿扯了两下,上面没有动静,小鬼看了眼迅速低下头其实他什么也没看到。 到最后裴言稳不住了,干脆放下扯红的指头,嘴角勾起一分勉强笑意,“罢了,难得你送来个稀奇玩意儿,回吧,到时候会有鬼差告知你的。” 小鬼没想到这事儿还真成了,本来他还想着这位大人会拒绝来着,毕竟他刚才却是不想收来着。 怎么一会儿功夫就改变主意了,这些问题想了一会儿小鬼便不再多思,总归大人们的想法,他这等小鬼哪敢揣测。 “是是是,谢谢大人,小的这就告退。” 等到小鬼离开后,裴言不死心的再扯了扯,呵呵……没用。 他的确是想将这玩意儿还回去来着,结果解不下来他也无可奈何,他又不是只收东西不办事的人,这件事儿他现在是不准也得准。 “切,什么破红线,还真成精了不成!?”他小声嘟囔着,桃花眼水光潋滟带着几分不满,随后便释怀,好在这玩意儿不会显形,要是被另外几个同僚看到还不得笑掉牙,他一个大男子带着根红线…… 嗯,啧啧啧,不敢想。 然,那小鬼前脚走,后脚便有一个酒气熏熏的家伙闯进来,手里还拿着个酒瓶,若不是因为有一副潇洒英俊的样貌,大抵是要被打出去的。 没错,虽然裴言不愿意承认,但他是个实实在在看脸的。 此刻飞逝一个白眼,“我这儿可不是人间酒楼,你最好出去跳个河清醒清醒再上来说话较好。” 赤炎俊脸微醺抱着酒瓶笑了两声,“裴兄我今儿个真真没醉,这不闲了许久,偶有兴致便来此想同你把酒言欢一二。” 裴言边是整理桌案上的卷宗,边是说道:“不比赤炎兄,您可是镇守冥府的神兽,我不过小小冥官哪能有幸同您把酒言欢啊。” “瞧你把话说的,咱俩这交情谁能比得上!?”他拍拍胸脯,酒壶也不要了,迂回的步子走三步倒一步,指着裴言道:“我知道,你不就是嫌弃我上次醉酒动了你的生死簿吗?我后来不是自己去冥主那儿请罪了嘛,这事儿都过去许久,你这心也该宽宽了。” 不提还好,一提裴言抓着卷宗的手恨不得给赤炎砸下去。 喝醉的酒鬼竟敢在他的生死簿上东涂西改,差点闯下大祸扰乱冥府秩序,好在冥主大人有大量只训斥了自己一二,面前这位就没那么好过了,直接去地狱里走了一圈,愣是养伤半载。 还害得他当时成为冥府笑柄! “我可没功夫陪你把酒言欢,没看到我这儿事多着呢。”裴言看也没看他,摆明了嫌弃之意。 若是赤炎真被这一两句就打退那还真不能叫做赤炎了。 厚着脸皮上前台阶抓着裴言的胳膊,“走吧走吧,我听勾魂的鬼差说今儿个是人间的上元节热闹得紧,咱们也去凑凑热闹呗?” “你戍守冥府上千年,人间哪次热闹你没去凑过?还没够?”裴言撇开他的手,兀自站起身来整理衣衫,被赤炎弄出来的褶皱好反复理了理。 赤炎突然举起指头,“我跟你发誓,就这一次,这次过后我绝不扰你,你就陪我去呗~” “我就奇了怪了,整个冥府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你怎么每次都拖着我下水?”裴言分外恼火,他怀疑赤炎简直是他的克星,每次遇上他绝对没有好事。 他脸上也没写着大字——我是好人。 赤炎笑得灿烂,“纵观冥府上下,哪个我敢去招惹,旁的不说就说其他三司,我要敢提一句喝酒,他们准得把我绑上押到冥主跟前。” 裴言冷笑,“那你的好兄弟赤浑呢?”这俩都是镇守冥府的神兽,人家咋就那么安分守己,尽职尽责。 “哎呀,我那兄长你又不是不知道,刚正不阿,就算他陪我我也没心情。” 瞧瞧,他还挑上了。 “哼,所以我就成了那个倒霉鬼?”裴言环臂笑说,当然是假笑。 “这不看你劳累几日都没空休息,再说你都多久没出过这个阴律司,也该出去感受感受人气了。”赤炎的脸皮大抵是比那城墙还要厚上一分,这会儿扯着裴言撺掇着要去人间。 他唠叨的声音令裴言脑袋痛,最后自己怎么被拉到人间的他自己也不知道。 灯色十里不歇,光华闪耀璀璨,花灯琳琅满目延绵数里。 不少人家门上皆是放杨柳枝,跟前摆着酒肉祭门户。 摊贩吆喝声音不绝于耳,猜灯谜,赏花灯等等对于裴言都是寻常景色般。倒是身边的赤炎一直兴致浓厚,东瞧瞧西看看,直到站在一处酒楼跟前一动不动,满是沉醉的模样裴言恨不得上前给他一掌。 “裴兄,你闻到没?” 裴言刚走近就听到他的话,“什么?” 赤炎激动道:“酒香啊。”说着他动了动鼻子,伸出手指,“得是二十年以上的佳酿!”说着便准备冲进去,结果刚跨出一步就被一只手拉住,他不解的看向裴言,裴言面无表情道:“我可不是来看你喝酒的!” 赤炎想起离开冥府之前的话,立刻心虚的转移目光,随即指着前方的河面兴奋道:“你看,那河面上的画舫精致奢华,定是富贵人家,咱也去瞧瞧。” 裴言看着他背影,捂住自己额头,他一定是疯了才会陪这个傻子出来,浪费时间,有这功夫他那些堆砌的卷宗早就批完了。 “裴兄,你说说你不要冷着个脸嘛,虽然你长得好看,但这冷然桀骜可是吓坏不少路人。”说着,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拿来的塞给裴言一根红艳艳的糖葫芦,上面的光泽诱人垂涎,然而裴言还是给了他一个白眼。 他心中有一个预感,他今天要倒霉,特别是看到赤炎兴奋的脸他那预感更甚。 就在他以为也许这次是个例外的时候,刚说那精致华美的画舫突然炸开锅,一片哗然,落水声尤为清晰。 裴言正欲转身离开时,赤炎突然扯着他的衣衫,急忙道:“裴兄有人掉水了,你快去救人,这水凉的很你快些上来哈。”正当他觉得最后一句话奇怪的时候,整个人就被赤炎给推到水里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新的一本又开始啦,嗯……主角智商肯定是高不过我的。 第2章 裴言耳朵里灌入冷水,瞬间清醒过来,在河下面看到赤炎冲他挤眉弄眼,因为自己的落水声也挺大的,引来不少路人围观。 他真是憋着一口气铁定回头好好修理赤炎这个…… 到底还是往画舫那边去,虽说跟下去几个小厮模样的男子,远远便看到他们在河里翻腾冻得快受不住,裴言抬手间,河水中多出一股浮游之力,将那几个自身难保的小厮给送上去,自己再游过去找落水的人。 几个转眼,裴言便瞧见离他不远处有个挣扎的少年,他毫不犹豫的游过去,少年仅着了一件薄薄的白色锦衣,腰间的玉珏在水中漂浮,越是挣扎越是无力。 阮瑾以为自己会溺水而亡,不曾想隐约看见一个男子朝他这边游来。 这男子甚为陌生,当不是画舫里的人,他呼吸太弱,直到腰间多出一股力,这才勉强看清楚男子的脸庞,那双沁水的桃花眼在他心中烙下印记,接着便受不住水中寒意晕了过去。 裴言打量着少年,倒是一副好面相,虽稚嫩但也看得出是一块美玉,似明月清辉,如矜贵公子。 不多耽搁,他施法让少年自己游上岸去,自己潜伏于水下,本欲去寻那丝鬼气,却发现手指有拉扯感,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他低眸望去,红线显现一直连着不远处的……少年。 就在裴言瞠目时,那小少年被人救起,可手中的红线却没有断,裴言跟着了魔一样使劲儿去扯那红线,不盼着从他手上扯下来,只盼着这红线中间断了也成。 然而…… 这红线愣是不断。 还真成精了不成!?裴言懊恼时,有颗石头砸下来打断他郁闷的心绪,抬眸望去正见赤炎催促他一般,裴言顿时怒火中烧,捏紧手指,这次他不收拾这个酒鬼他就不信裴! “啊!有话好好说啊,我这也没喝酒惹祸,你干嘛打我……君子动口不动手,何苦呢!?” 鬼门关前,赤炎的喊叫声引来边上的鬼差纷纷抱着好奇的目光遥遥相望,似难得见着热闹一般。 裴言揪着赤炎的耳朵,一路杀到赤浑面前。 与赤炎不同的是,赤浑化形得人高马大,远远一看便知道不好惹,此刻吹胡子瞪眼的看着自己这个混账弟弟。 “敢问裴大人,他这是又犯什么事了?” 裴言气得脸蛋通红,发丝衣衫早在回来之前便已经彻底干了,将捂着耳朵的赤炎甩到赤浑跟前,“令弟着实不大像话,平白无故的跑到人间喝醉酒调戏民女,这罪过可大了,我不是他的兄长无权指责,但……这样的败坏品性在冥府确实上不得台面,还请赤浑兄好好管教!”他咬着牙说道。 “诶,裴兄你怎可胡说,我哪里喝醉酒调戏民女了,你怎么这般污蔑于我。”在赤炎准备争论之时,一根金绳锁住他的身体令他一动不能动。 赤炎立刻脸色变换,苦着脸道:“兄长,你莫听他胡说,我这次可老实了。” 赤浑黑着脸跟拎小鸡仔一样把赤炎领走,边说道:“有劳裴大人将我这不争气的弟弟带回来,改日定当上门感谢。” “赤浑兄不必如此客气,乃是我应该的。” 裴言勾起一抹大仇得报的笑意远送那鬼哭狼嚎的赤炎,估摸着他可以很久不见到这克星了。 回到阴律司,裴言阴沉着脸,让手下的鬼差愣是不敢多言。 手中的红线依旧显眼,只是连着的那一头……裴言默默瞧着红线延绵直直穿过阴律司的大门……他叹息一口气,愁闷的捏了捏眉心,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就在他烦闷之时,一个黑衣鬼差恭敬的走进来俯首道:“大人,天宫来了一小童子要见您。” 小童子?裴言立刻将红线隐下,貌似这红线只有他自己能瞧见,“哪位仙君家的小童子?”他说着已走下那石阶,即是天宫来的,他再有脾气也不能得罪。 鬼差蹙眉摇了摇首,“小童子并未自报家门,小的只觉他似有顾虑,也不过奈何桥,只是站在忘川河边等待。” 这就耐人寻味了,哪有天宫来的贵客站在那里等的,也不怕忘川河中突然冒出个什么鬼脸吓着。 他思索片刻,“罢了,我前去看看。” 忘川河 小童子面相白嫩惹人怜,眉间一点朱砂甚是讨人喜欢,着一身绯红交白短打,发上一个小髻绑了一根红色绸带,远远一看裴言便知道其身份了。 一见到裴言,小童子先是拘手作礼,“裴大人,小仙乃是月下仙人座下小童。” 那白白的肉脸一下激起裴言想要捏捏的冲动,好在他忍住了。 回以礼数,“小童子怎不进去?” 小童子显然有些犹豫,余光默默看向望乡台那边赶紧收回眼神,裴言自然注意到,脑子里立马回想起以前听到的传言,貌似……月下仙人和孟娘子有些牵扯,原是不知真假,但现在小童子的模样,恐是掺了几分真。 裴言立刻说道:“这里也挺好的,忘川河旁彼岸盛开别有风华。” 小童子笑笑,身后满是绯红一片,河中倒影的花海确实美不似真。 “今此前来,受仙人所托。敢问裴大人是否于几个时辰以前去过人间?” 这么快就知道了!? 裴言想到手中红线心虚的点点头。 小童瞧着他的手指欲言又止,裴言觉得定是被看出来了,这红线本就小童家的看不出来才奇怪。 但小童纠结的不是这个……而是,这裴大人手上……怎么会有两根红线! 一根较为明显,而另一根十分隐晦,怕是除了仙人和自己,就连裴言本人都看不出来。 怪哉,怪哉。 “那便没错了,大人此去人间救一公子,本是好事。但……那公子命途不凡,若是旁人出手也就罢了,偏是裴大人出手结果打破了那小公子原本的姻缘,仙人特命小童来告知大人,为避免天道无常坏了那公子命格,只好让裴大人受累一二前去人间将那小公子原本的姻缘移正回来。” “我!?”裴言怀疑自己是否听错,这是不是就是多管闲事还惹一身骚!? 他的怨气在心里翻腾,将赤炎那家伙从头骂到脚。 小童确定的点了点头,“裴大人莫急……”他说着,左右瞧瞧低声道:“那小公子本命不凡,若是裴大人助上一二,是添了福气解了因果,免得日后招来祸患。” “若我不应呢?”裴言挑眉相问,他着实不太想管闲事。 小童为难的看着他,“不应的话……仙人恐会直接找冥主……”他声音越来越小,到底是小童子不过是替月下仙人传话罢了。 裴言内心轻叹,果然……那些仙君都不是省油的灯。 他这是不应也得应啊。 “只要他原本的姻缘归位便可?”他不确定的问道。 小童见他松口,脸上些许轻松的点了点头,“稍后我会将一份命书交给裴大人,此乃那小公子这一世的命途,切记不可泄露于他人否则天谴将至,谁也不能搭救。裴大人千万不要干涉那小公子其他的命途,否则还有无尽的麻烦。” 小童子郑重的口气令裴言生疑,他多次提到那小公子命途不凡,再怎么不凡也终究是凡人,但能让月下仙人亲自出手,想必那小公子原本的身份就不简单。 裴言心下有了猜测,面上倒是一般无二,“那便依仙人所托,裴某自当尽力。” 送走小童子之后,裴言默默的站在花海之中,手中的命书如千斤重,他笑笑,一双桃花眼仿佛染了色般,令人无法移眼。 “一道命书便窥尽人生八苦……”他似感叹般移开步履往奈何桥去,经过望乡台时,孤魂排着长队,且看那大缸前的素衣女子,只简单的挽了一个发髻,别着一只素朴的白骨簪,容貌秀丽,轻柔婉约。 世间都道孟女为老妪,怕是只有死后才知其真正样貌。 拿着命书裴言回了阴律司,连夜将堆砌的卷宗批阅掉,边是批阅边是叹息,尽管他心下有了一个主意,能让他赶紧解决那小公子的姻缘。 离开冥府之前,他没忘去赤浑跟前多‘说’两句,让那赤焰好好闭门思过,没事儿别出来祸害人。 …… 阮府 “太傅,小公子醒了!” 不知道是哪个丫鬟喊了一声,让在用膳的阮太傅立刻放下碗筷往后院厢房而去,“瑾儿……” 床榻绕着天青色的床幔,隐隐约约将里面躺着的少年轮廓映照出来,房中透着一种书墨香,各方布置摆设皆是用心精致。 阮瑾木木的看着上空,大夫诊脉之后同旁的阮太傅交代着什么,他没听进去,脑子里反而想着救自己的男子。 妖冶的面容,总觉得邪气……即便如此却吸人得紧。 难道……是水鬼? 阮瑾想着,阮太傅已经坐在床侧,抚着他苍白的脸颊,“瑾儿,可还有哪里不适?” 阮瑾轻轻摇首,“无事了,劳父亲忧心。”他低声道。 作者有话要说:自从我换了输入法,我的颜文字都变成了问号脸…… 第3章 阮太傅蹙紧浓眉,满含担忧,“早知如此便不让你随世家子弟出去游玩,还不如留在府内多读两本书来得要好。” 原本阮瑾不爱出门,他这做父亲只想着让其出去多多同世家子弟交流交流也好日后多三两知己相互帮衬,哪知道突发事端,竟不幸栽下河去。 现在想来尤为懊悔。 “福祸是躲不过去的。”阮瑾闭上眼,显得有些疲累。阮太傅只觉得这孩子真是少年老成,自打从娘胎里出来就没有孩子的天真活泼,唉~可怜他那早逝的爱妻不知见独子如此,会不会怨怪自己。 “昨夜送你回来的下人只说你失足跌落,为父想着平日里你细致小心,那么多世家子怎么就偏偏是你。” 阮太傅这话明显是不满意画舫中人的说辞,好像跟推脱责任一般,自打阮瑾被捞回来他也没时间问。 现在得了机会,自然要好好问清楚。 “是我失足,父亲不必懊恼。”阮瑾说话透着些无力。 阮太傅听此,只好作罢。 替阮瑾捏了捏被子,“那你先休息,待会儿熬好药后让彤云给你送来。” 阮瑾颔首,道:“父亲慢走。” 听到门扇关闭,耳畔是阮太傅交代下人的声音,随后便止于宁静。 阮瑾睁开眼,双目透亮却是无波无澜平静一片,心头依旧思索着那个男子……到底是他的幻想还是水鬼!? 闭眼思考,一直到喝完药再躺下等到月出,外面隐约素洁的月光从窗缝钻进来,将阮瑾的脸庞蒙上一层软纱,朦胧非常。 一阵风拂过,将床幔吹得飘摇一二。原本闭眼的阮瑾蓦地的睁开眼朝窗棂望去,远远可观院子里栽种的几棵白玉兰花枝随风摇曳,如曼妙的仙子桀骜高雅。 他起身披上一件素色外衫,赤脚踩地前去将窗扇关闭,转身之际立刻顿住,因为他清晰的感受到……身后多了一道呼吸。 得见小少年怔愣的模样,慌张的情绪一闪而过,随后故作镇定的模样……真是分外可人啊。 不得不说,看着这样一张脸裴言觉得管这闲事也没那么难受。 不过现在那小公子貌似在犹豫要不要转身,裴言起了逗弄的心思,一双精致的眼眸渗了水漾,平添几分风情。 一双瓷白的手腕从阮瑾肩上挽过,勾勒住阮瑾整个胸膛,这样突如其来的动作令阮瑾顿时白了脸。 方才明明没有任何人进门,所以这是…… 他闭了眼又睁眼,闻到一缕淡淡的冷香好闻得紧。 心乱如麻仿佛在告诉他此刻贴在他身后的……不是人。 “啧啧,小公子这是害羞了!?”裴言悄悄将脑袋靠近,看着对方的耳朵以可见的模样变红,他顿时玩心大起,故意慢悠悠的吹拂着对方的耳垂压低嗓音道:“这圆夜正好,小公子可懂得我的意思?” 他故意说得意味不明,只见阮瑾紧紧抿着唇似是忍耐,下一刻便猛然转身脱离裴言的双手往旁边移了几步,看到裴言的脸时他先是一愣,随后颤着手指着他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这副气急的模样令裴言内心憋笑,环着手等着他蹦出个一字两语。 “你……你……你无礼!”他睁着澄澈双眸久久憋出这几个字,结果听到对方忍不住的噗嗤笑声。 一时间,阮瑾白净的脸顿时红成了蟠桃。 裴言笑眼看他,这小公子约是舞勺之年,身在大户之家按理说该通那回事儿了吧,怎么跟个毛头小子一样。 “放浪?我只是来等着小公子报恩的,别告诉我你忘了是谁在水下救你的。”他兀自坐在床榻边,轻拂过飞扬的长眉。 阮瑾一时被他的话噎住,他规规矩矩的站在窗口,方才牵扯之际连窗扇何时露了一条缝隙都不知道,外面的冷风充斥在他周围,也无暇去搭理。 听到报恩……他蹙眉垂目,一时间变成了一个木头人。 裴言手指抵着下巴跟欣赏画卷一般看着他沐浴在月光之下,手指动了动,那红线显了形连接着二人的手指,裴言目色微暗想到命书上的话。 原本阮瑾的确会在上元节那日落下河去,之后船上一个女扮男装的小女子跳下河去将其救上来,这也造就他们日后姻缘。 但是……裴言很不幸的插手了这件事,导致他现在坐在这里。 “你想要什么?”那边突然问道。 裴言立刻回神,对上阮瑾的如墨一般的双眸,他勾笑,“小公子能给我什么?” 阮瑾身形未动,给他什么……他救了自己的命按理说无论他要什么自己都要竭尽所能去报答,可他却反问自己能给什么。 “只要我能给。” 这么实诚的话裴言免不得眼尾上扬,但一看到阮瑾那副认真且疏离的模样他顿时收敛起脸上的调笑。 故作思考的揪着耳畔的发丝,“不如……”他刚一开口,阮瑾便上前一步,好似要认真听他说话般。 裴言眼珠微转,反而摇摇头,“不行,我还没有想好。” 阮瑾略有失望的撇开头,“我不会……忘了你的恩情的。” 这意思不就是说,不急在此刻,想要何时便何时。那倔强的小模样可是让裴言心里痒痒想要去摸摸头。 但他到底是忍住了,啧啧两声干脆躺在床上,阮瑾眼睛放大,张开嘴最后愣是没说什么。 裴言枕着自己的双手翘着腿,道:“嗯……我也并非不讲道理,方才不过起了戏弄之意,小公子可莫要见怪~” 莫要见怪,他这副把这里当自己家的模样……还不见怪…… 阮瑾终于感受到丝丝冷意,抬眼间瞥见裴言衣衫单薄,但对方却丝毫不觉得冷,阮瑾还是回身将窗扇关严实。 此刻桌上的蜡烛不再过分摇晃,将裴言的影子完完整整的映在墙面上。 “咚咚,小公子……歇了吗?”丫鬟的声音响起,阮瑾心下竟多了丝慌张,缘由便是床榻上的那位。 他立刻道:“歇下了,你回去吧。” 外面人应了声便离开了,直到脚步声远去,阮瑾才松口气。 裴言抓着现成的被子盖在身上,露出个脑袋直直的看着阮瑾,似乎在等他过去,阮瑾当然不会过去了,动了动嘴道:“你到底……是人是鬼?” “你觉得呢?”裴言故作为难道。 阮瑾觉得对方吊儿郎当没有正形,那双桃花眼一直充斥着笑意,令他心绪不稳,狠着劲儿捏了捏拳,阮瑾自己走到靠墙那边的矮榻上躺着,方才的害怕也在瞥见裴言模样的时候一扫而空,既然昨日他救了自己,按道理来说不会伤他。 把人给气着了,裴言无辜的转了转眸子,“话说还未请教小公子姓名呢?” 他自来熟到阮瑾无可奈何,“阮瑾。” 这名儿说得颇为无力,裴言见他闭上眼准备睡觉的模样,只回了二字:“裴言。” 说完,屋子的烛火骤然熄灭,阮瑾却跟着睁开眼,嗯……果然不是人…… 这般想着,脑中袭来倦意令他眼皮越发沉重,何时睡去也不自知。 同时,床上的裴言跳下床过来将其抱起放在床榻上,好好的盖上被子,拿捏着阮瑾的手腕似在把脉,暗黑中看不出裴言的神色。 他抬手,指尖凝起一缕金光飞向阮瑾的眉间。 裴言收回手,准备离去时想到手上的红线,抱有一份希望的上前去扯阮瑾手指上的红线,这玩意儿生了根一样死死缠着,真真是半点松动都不可见。 裴言丧气的作罢,“果真是月下仙君的红线……名不虚传啊。”他兀自嘟囔着,十分不要脸的上手捏了把阮瑾的小脸蛋,手感不错让裴言忍不住多捏了几把。 尽兴之后方才离开。 …… 阮瑾第二天醒来,身下的异样令他回忆起昨夜的景象。似做梦一般,他坐起来反复的看了看床榻和窗户边,揉了揉眉间,没有半分有病在身的颓然感。 仿佛经过一夜,他的伤寒已经完好。 阮瑾赤脚走下床,将窗棂打开,外面何时下了雨他都不知道,寒气逼人他立刻将窗扇重新关上。 奇怪,他睡觉一向浅眠怎么会……连下雨都不知道。 还有……昨夜的那男子是真来过,或者又是他的幻觉!? 他在屋子里找寻,皆无痕迹。 “裴言……”他低声呢喃,当真不像是梦。 他如斯想着,直至用晨食之时都一直在想这回事儿,阮太傅一边用饭,一边注意到阮瑾的脸色,几番欲言又止。 这父子俩仿佛各有心事。 “父亲再看着孩儿,怕是要饿肚子了。”还是阮瑾率先从沉思中走出来。 阮太傅假意咳嗽一二,放下碗筷,大有好好相谈的意思,道:“瑾儿年纪不小,为父思衬着该为你定下一门亲事了。” 阮瑾显然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怔愣片刻,看着阮太傅道:“父亲怎么突然提及这个?” 这实在是突然,阮瑾想到。 阮太傅抿出一丝笑意,“不瞒你,为父昨夜得遇仙人入梦,只道你的天赐良缘,需得赶紧定下。” 第4章 “父亲信这些?”阮瑾抬眼,平淡的眼眸不动丝毫涟漪。 “神明之话自然要信的。”阮太傅笃定道。 “那敢问父亲,是哪方神明?” 这下阮太傅纠结了,哎呀!昨夜做梦貌似忘了问了。 “这……总归他说得有理,而且指的亲事你也识得,为父深觉不错的。” 阮瑾听完这些话,自然无心再吃饭,沉默起来让阮太傅一阵心虚,又道:“瑾儿,说来有缘,正是那虞将军家的小女虞初。这门当户对,日后那虞将军家的公子定然与你是同僚,这般岂不正好?”他分析得头头是道。 阮瑾低眸一直看着跟前的桌面,一时无语。 “那……仙人长得是何等模样?”阮瑾再开口,竟然还是围绕那仙人的。 阮太傅回忆,只记得依稀,“嗯……仙风道骨,端庄严肃。” 听到这些话,房梁之上的裴言无语,他看着自己从上到下,哪里仙风道骨了? 哼……明明是潇洒不羁。 真是个健忘的老头。 他思来想去找到个上上策,用这个做启示,还不信那姻缘定不下来。 只盼着那小公子快些松口。 不仅他如此想,一早上都在劝解的阮太傅使了一出苦肉计,装模作样的抹了把眼角,“瑾儿呀,当年你母亲生下你便撒手人寰,为父就怕照顾不好你怕日后身入黄土被你母亲责怪,而今天赐姻缘,想必你母亲在天之灵也是期盼的。” 阮瑾:“……” 巧的是,话音刚落,老管家便快步过来,“太傅大人,虞将军派了人来邀您商谈要事。” 阮太傅立刻摆正脸色,忙的喝下一杯茶,思虑自己和那虞将军可有什么要事未了,思来想去还真没有。 “嗯,将人请进来稍等片刻。”阮太傅说完,便回屋收拾一二。 阮瑾独自坐在旁边好似在发呆,这会儿一个粉衣的丫鬟端着药汤过来,“小公子该用药了。” “先放着吧。”阮瑾摇首道,他到现在还未告知他人他病已见好。 裴言手肘撑着下巴,低眸看着那少年,“莫非……是一大早吓傻了?” 这可是他想到最快的主意,只要把这门亲事定下来,那他就可以回冥府了。 这一日,阮瑾都在屋中看书,整日心绪不宁,阮太傅出门多时未归,而他在府上寻了良久,丝毫不见那裴言踪影。 他内心总是在怀疑,或许就是梦。 裴言等那阮太傅回府都快要长草了,那小公子还真沉得住气,几本书来来回回的翻,愣是不腻味。 到了月出,将整个阮府笼罩一层朦胧的光纱,裴言坐在园中高树之上,拈下一片稚嫩的新绿在手中把玩。 老远便看见阮太傅的车马在府前停下,阮太傅穿堂而过一路往这院子而来。 且见他喜上眉梢,仿佛有天大的喜事急欲告知阮瑾。 裴言扔掉树叶,眼尾扬起,看来是成了。也不枉费他半夜还跑到虞府去送梦啊~ 据命书所记,当日上元节虞初女扮男装随她大哥在那画舫之上,若当时裴言不出手的话,自小擅长水性的虞初就会跳下去救下阮瑾,从此谱写一段姻缘。 想到这里,裴言对赤炎的愤恨更上一层楼,要不是那个多事的,人这姻缘就更加顺理成章了。 哪还用他在这里绞尽脑汁,旷工出来。 书房的烛火一直未歇,大约一个时辰过后,阮太傅才从里面走出来,那份喜色倒是未减。 裴言猜想这是说通了? 看来这阮太傅还是有两把刷子嘛。 他忍不住扬起笑意,总算把这事儿解决了,目光不由盯着那硕大的月亮,兀自道:“这么简单的事儿干嘛非得自己来,随便送个梦不就成了。” 心头觉得这月下仙人可真是小题大做,害他还以为自己做了多大的错事呢。 拍拍手准备打道回府的他,突然改变主意,本着好事做到底的心……好吧,他其实是想要确定一下,反身去了书房。 原本紧闭的房门松开一条缝隙,风吹进来令那四周烛火摇曳晃动。 书案前的少年抿着唇不知道在想什么,没有裴言想象中的喜悦,当然,也没有烦恼。 还真不是一般人啊。 裴言站在他身后,捏了诀对方自然看不见。 他揪着自己的头发,看着阮瑾专注的凝目于眼前的书上,摇摇首,莫不是要成书呆子? 裴言起了戏弄的心思,眨眼间,烛火全灭,一时间整个书房陷入黑暗之中。 静得只能听到阮瑾的呼吸声。 他没有恐慌,身子一动不动挺立在椅子上,裴言借着月光打量他,眼中笑意更甚…… “呼呼……厉鬼索命来了~”裴言刻意做出沙哑的声音,仿佛来自天边。 阮瑾身体一时僵硬,手指抵在书案上,他能感觉到凉意袭进,奇怪的是在凉意靠近几分的时候他瞬间没了害怕的心绪。 “裴言。” 正扬起爪子的裴言一时顿住,在黑暗中眨眨眼,表示不服。 “我叫无常……” 阮瑾站起身回头便看到一个黑影,他毫不犹豫的上前抓住其两只扬起的爪子。 裴言:“……” 这跟他想象中不大一样啊。 这小公子莫不是经过一夜胆子也大了!? 阮瑾跟着松开他,从旁边重新点燃烛火拿在手上靠近裴言,这下清晰的脸庞印在他眼中。 果然是他。 裴言不服气的上手摸摸阮瑾的脑袋,阮瑾蹙眉一瞬,转而上手抓住裴言的手腕,好似在确定什么。 有脉搏…… “你不会觉得我是鬼吧!?” 阮瑾不说话,松开手转身坐下来。 裴言觉得没意思,走过去脑袋搁置在书案上,“其实……我是神!” “哦。” 裴言:“……” “我真的是神!” “嗯,你是神。”阮瑾点点头,无比敷衍道。 看出他毫无玩笑的兴致,裴言撇撇嘴,上手扯扯他的脸蛋。 阮瑾忍了。 “那敢问你是何方神圣?”阮瑾道。 这个问题倒把裴言给问住,脑子灵光一闪,看着他无比认真道:“守护神!嗯……我可是你的守护神!” 好吧,他承认这是他瞎胡扯。 阮瑾自然看出他的玩笑,干脆又不说话了。 即便如此,他却骗不了自己那一瞬间的心悸。 裴言实在忍不住,又道:“干嘛呀,我可是看到你定下亲事了,听说还是个大美人,不开心?”他明知故问。 阮瑾这才将目光放在他身上,这人长了张妖冶的脸,可总是吊儿郎当不正经。 真不知他…… “你知道的真多。” “那当然。” “你说你是守护神,那为何还要我报恩?”阮瑾又把话题绕回去。 裴言挑眉,“谁跟你说守护神就得无私奉献啦?我可是要公平交换的。”他说得理直气壮。 阮瑾抿了抿干燥的唇,“既然你是守护神你会一直留在我身边吗?”他这话说得犹豫且小声。 弄得裴言压根没听清楚,“你方才嘀咕什么我没听见。” 阮瑾默默收回卡在嗓子眼的话。 “没事了。” 裴言觉得这小公子心思真难猜,抬手戳戳对方的胳膊,“你还没说是否满意这门亲事呢?” “父母之命,我的满意与否不重要。”阮瑾淡淡开口,仿佛谈及的只是一桩平常事。 裴言倒是觉得这小公子是死鸭子嘴硬,那命书上明明是喜欢得不得了,现在还这幅样子。 诶~不诚实,不过也可能是害羞不敢承认。 罢罢罢,他都懂。 阮瑾瞥见他那异常的目光,不知道裴言又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你……” “嗯?”裴言说了半天口干舌燥的,得见旁边摆着一杯清茶,毫不客气的一饮而尽,落在阮瑾眼中,那耳垂以可见的速度红起来。 “那茶……我方才饮过。” “难道我这救命恩人还配不上一杯你饮过的茶?”裴言瞪大眼,眸光潋滟,让阮瑾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想说的与对方理解的压根是两码事好吗? 他的无奈让裴言彻底感受到,难道自己破天荒被嫌弃了? 好歹他也是阴律司一枝花呀~ 罢了罢了,时辰差不多,这事成了他还是赶紧回冥府吧,这般想着忍不住上手再捏捏阮瑾的脸颊。 “你……” “你累了,快睡会儿吧。”裴言用轻柔的话语说着,对面原本精神的阮瑾只觉眼皮沉重,下一刻便倒在桌上。 裴言不怕死的上手再捏了捏,“奇怪,怎么跟个嫩豆腐一样。”他嘴里嘟囔着。 站起身,看着阮瑾的侧脸,正了正脸色,“说来也奇怪,总觉得与你亲近,回想咱俩也没见过。”说到这里,裴言兀自笑了。 他一个阴官,若是和自己见了才有鬼呢。 “当真好奇你真正的身份。”他又道。 不过……他们的缘分终究是止步于此。 裴言勾起一抹淡笑,随之烛火的熄灭,他也化作一抹青烟消失在原处。 翌日清晨 阮瑾初醒,迎着从窗扇缝隙中跑进来的阳光,他眯起眼揉了揉,才发现身边空无一人,且他在书房呆了一夜。 但随之而来的是发觉脑子有些重,仿佛……忘了什么事。 他敲了敲眉心,什么也想不起来。目光不自觉的盯着身边那盏茶,已然空空如也…… 第5章 阴律司 裴言前脚踏进,后脚便有鬼差来报饿鬼村大乱,此刻其余三司已然赶往,裴言自然不能耽搁。 这饿鬼村本就是冥府不大安生的地方。平日出现点小事情也就罢了,现在竟然不知道为了什么事儿打起来,结果那些饿鬼急了眼相互撕咬互食。 裴言急急穿过三生石,直往饿鬼村而去。 那里比之冥府其他地方要显得更加阴森,此般看去,鬼气弥漫,冥火环绕。 守卫的鬼差见到他立马放行,这饿鬼村路也不好走,路上全是崎岖难行的石头路,还有那些个乱扔的骨头…… 阵阵臭气袭来,裴言咬着牙赶紧往里走。 他是八百年不愿意踏足这里的。 不说这里环境堪忧,且大老远就能听到鬼哭狼嚎的声音,浑身起鸡皮疙瘩。 到达之时,饿鬼村之乱已经控制下来。赏善司、罚恶司、察查司三位大人面色严肃,各自在手中掌簿上记录着什么。 那旁边一直侯着的夜叉罗刹两鬼见到裴言,眼睛都发光了。 “裴……裴大人,您来了~”夜叉谄媚的说道,青面獠牙,红发肆意,手持着黑色长戟。 别说,笑起来有点傻气。 旁边的罗刹给了夜叉一个白眼,相比夜叉,罗刹倒是正常些,犹如凡间貌美女子,一袭黑衣裹身,将曼妙身姿展现得淋漓尽致。 她扭着水腰过来,扬起春意笑容,“裴大人,三位大人正在商议如何惩处这次事端,不如由我来为大人说说发生的事儿吧。” 裴言瞥她两眼,点了点头。 夜叉耸拉着脑袋呆在原地。 罗刹掩着唇瓣柔声细语道:“事端原是因为一饿鬼在黄泉路上捡了一死了不知道多久的尸体,拿回来的时候引起其他饿鬼的注意,结果相互抢食,每个分了几口,可这下了肚子方才不对劲儿,那几个饿鬼开始红眼发狂,肆意吞噬饿鬼村其他饿鬼……” 来龙去脉搞清楚,裴言的目光被旁边鬼差看守的几处牢笼里的饿鬼吸引。 他们皆是瘦骨嶙峋,看着头大身子小,个个跟入了魔一样,伸出长舌,露出长牙,那没剩几根的头发随着他们疯狂的挣扎在那里‘摇摇欲坠’。 裴言知道,饿鬼这种鬼类乃是众鬼之中最低等的。是因为他们只会吃吃吃……除此之外毫无用处。 为了哄抢食物而打架,几百年来屡见不鲜。只是如今大规模相互吞噬,倒是头一次。 他走过去,其余三司皆是注意到他,随后赏善司杨子舟看过来,脸上依旧是那幅温和无害的模样。 裴言一见到他就头疼,自打他初见这位大人,那脸上的表情就没有变过,仿佛要对得起赏善司的名号一般。 可……问题是这位大人虽然笑得和煦,但每次裴言看到他那万年不变的笑容时就有种对方好像在看黄金一样…… 虽说把自己比作黄金俗气了些,可感觉就是这么个感觉。 “裴兄,听闻你前去人间,可是发生事端?” “办了些私事,因此来迟向各位大人赔罪。”裴言拱手做礼做出一副好同僚的模样。 杨子舟笑着摇摇头,“我与二位大人已然查探,那误食的尸体出现在黄泉路上着实不该,思来想去总觉得此事不对劲,而这几个饿鬼的情况也证明,那尸体有问题。”他的话并不明朗,但裴言却听出来一丝怀疑。 怀疑有人故意为之,将那尸体放在黄泉路上引诱途径饿鬼,从而扰乱冥府。 这一番猜测并非他胡想,而是这另外三位大人同样怀疑。 四人目光对视,裴言心下明了。 “敢问各位大人,可有应对之策?”这件事儿估计已经传遍冥府,想必冥主已经知道,不日便会询问。 罚恶司的韩大人倒是率先开口,“这件事当然是如实告知冥主。” 罚恶司的韩大人一向刚正不阿,公正严明,此刻所言不出裴言预料。 倒是一直未曾开口的查察司李大人有了不同见解,“此事暂交由黑白无常前去彻查,韩大人见解固然好,不过近日冥主事务繁忙,此等事不如待我们四位调查清楚再做结论,如何?” 杨子舟点点头,“李大人说得有理,韩兄和裴兄呢?” “李大人考虑周全。”韩大人随后颔首道。 裴言符合的颔首,随后目光定格在那几个饿鬼身上,“敢问三位大人,这几个饿鬼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提到这个便是难题,杨子舟拂袖叹息道:“我与二位大人查探多时,发现这几个饿鬼失去神智,倒是不见得多严重。毕竟……饿鬼本来鲜少神智,只是……将他们心中所想放大了一般。” “欲?”裴言简介道。 杨子舟恍然一般,随后笑道:“对,可以这么说。将他们心中的欲放得更大了。” “尸体全数被他们吃下去,勘察不得。不过也能猜测,那尸体被人施了法,也不知这冥府得罪了哪路‘神魔’。”李大人道。 冥府得罪的三界,数不胜数…… 这范围可就大了。 “那这几个饿鬼如何处置呢?”裴言寻问。 韩大人精气神十足,大着嗓子道:“自然按规矩办,这饿鬼本就是生前大恶没度过饿鬼道之人,既然犯了错那就去地狱道好好走一遭。” 地狱道,八重地狱……嗯……应该是走不出来了。 或者说,他此生估计是看不到这几个饿鬼走出来的日子了。 裴言没有异议,其他二位亦如是。 旁边听着决断的夜叉罗刹二鬼默默的擦了擦脑门上的汗。 回到阴律司,裴言反复在殿中踱步来回,愣是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既然是在黄泉路寻得的尸体,也许会有发现?”他抱着一丝侥幸,立刻动身前去。 赶往黄泉路途中遇见不少引魂的鬼差。 黄泉路,远远看去无尽头,烟雾缭绕,除了冥府阴官,皆是辩不得方向。 他执着幽冥灯,游走于其中。 突然,一只手从后面伸出来,攀附于他的肩上,裴言眼中寒光飞逝。 紧接着传来一声惨叫。 裴言提灯照近,得见赤炎抱着自己的手坐在地上,脸上全是埋怨,“裴兄,几日不见你怎么越发凶悍了。” “废话少说,你怎么会在这里?按理说你不是该好好面壁吗?” 裴言给了他一记白眼,赤炎拍拍身上的尘埃站起来,“还说呢,我可是好说歹说,哭爹爹叫奶奶才叫我那兄长网开一面。现在被发配搁这儿打扫黄泉路呢。” “那是你活该。”裴言丝毫不同情。 赤炎不乐意了,“嘿,我说裴兄你对我的介怀也太明显了,我思来想去没哪儿得罪你啊,上次去人间你污蔑我调戏民女我都不跟你计较呢,你怎么还跟我摆脸色。” 提起这个裴言就来气,转身继续做他的事儿去。 见对方不理自己,赤炎扔掉手中扫帚缠上去,“裴兄,你别不说话呀,我都在这儿扫了一天一夜呢,好歹我也是镇守冥府的神兽,现在被罚这儿扫地,这脸都没了。” 了解他的意图,裴言挑眉冷笑,“哼,那又怎么样?反正你也没脸了。”反正他是绝对不会去向赤浑求情放了赤炎的。 说完,裴言又开口打断赤炎欲辩解的话。 “我且问你,你打扫黄泉路,可发现哪里不对之处?” 赤炎的注意力被转移,“不对之处?脏污太多算吗?” 收获一个白眼。 赤炎摸摸头,“哎呀,你到底要问什么直言便是。” “我在查饿鬼村之事,你应该听说了。” 的确是听说了,毕竟冥府这么点大…… 赤炎明白过来,“听说那被饿鬼吃下去的尸体是从黄泉发现的。可我扫到这里,什么也没有。” 裴言觉得自己真不该跟他废话。 刚往前走了几步,赤炎便追上来,“话说我的确捡到个东西。” “嗯?” 赤炎神秘兮兮从怀中掏出个翠绿玉佩,上面刻画着繁复的花纹,精致华贵,可上面花纹代表着什么却不知。 “这可是我捡到的,看这成色质地怕是值不少钱,应该能换几坛子好酒。” 裴言直接抢过来在手中好好打量。 “诶,说好了这可是我捡到的,你可别打主意。” 裴言当做耳边风,玉佩成色确实不错,不说换几坛子好酒,就是上千坛也能换。 他收回眼,看着赤炎道,“喝死你!” 赤炎撇撇嘴,“裴兄,不带你这样的。”说完,他欲上手去夺玉佩,却被裴言躲过去。 “诶,裴兄你这是……” 裴言捏着玉佩,面色严肃道,“先别惦记你的酒,告诉我,这玩意儿在哪捡到的?”毕竟是□□,出现在黄泉本就不对,这人竟还想拿去换酒,还真是不当规矩当回事。 赤炎憋着气,指指裴言身后,“百米处。” 说完,裴言便化作风而去,赤炎没办法,只好放弃扫帚跟上去。 裴言看着烧焦一片的彼岸花,“这就是你告诉我的无任何不对劲之处?” 追上来的赤炎,心虚的移开眼,“这……这或许是哪个路过鬼差所为呢。” 裴言蹲下身来,手指凝起点点幽光浮在花丛之上。 心里却越发沉重。 因为他好像感应到一丝极浅的仙气,再探之时,便什么也没有了。 纳闷之际,远远传来疾跑之声,他同赤炎转头看去,一个鬼差匆忙赶来,“裴大人,韩大人有要事找你。” 裴言多看了眼那烧焦之处,便不做耽搁。 “诶,我的玉佩……” 赤炎刚喊完,便不见了裴言背影…… …… 罚恶司 此刻,韩大人正一脸黑的坐在殿上,跟前的矮几已经碎成了渣渣,旁边候着的鬼差皆是战战兢兢不敢多言。 心头都纷纷想着该从何处去寻更加坚固的桌子。 这会儿裴言走进来,一眼便看到中间匍匐于地上的小鬼,他双眉微蹙,深觉那小鬼有几分熟悉。 这会儿韩大人开口,“裴大人,这小鬼你可认识?” 鬼差强硬的将小鬼拉扯起来,满脸血痕,狼狈至极。那双眼浑浊不堪,久久无法直视裴言。 裴言目光凝固,顿时了然,如实道:“识得,前几日他曾来过阴律司。” 这不是给他送红线那小鬼吗……裴言疑惑着。 韩大人微微颔首,随后鬼差送上纸录,裴言半是疑惑的摊开来,上面详尽的写了这小鬼生平来由,以及所犯罪孽。 此鬼名为赵恒,生前乃一乡富户,举家搬迁之时遭匪寇所杀,属于枉死,因此入冥府之后一直留在枉死城。 所谓枉死城,乃是枉死者的归属之地,只有等到原本寿命过尽方可轮回。 这些并不奇怪,让裴言惊讶的是,赵恒竟然是将尸体放到黄泉路上的黑手。 “这……”裴言不大相信的抬首,韩大人已经平息自己的怒火,道:“裴大人接着看便是。” 依他所言,裴言继续看下去。 原来赵恒死之后,他那貌美年轻的发妻被匪寇强占了去,三岁孩儿和六十老母也被匪寇斩于刀下。 因为其母亲和孩儿命数已定不算枉死,所以并没有出现在枉死城,而是直接轮回了去。 赵恒也就和他们错过了。 而他那发妻也命运多舛,跟着匪寇三年,终究被厌弃,之后那匪寇头子醉酒将其推让撞柱而亡,死后丢弃乱葬岗,也就成了孤魂野鬼。 孤魂野鬼连踏入冥府的资格也没有。 赵恒之所以能入冥府,还是因为他那发妻偷偷为他置了衣冠冢。 而那被饿鬼误食的尸体……是那匪寇头子,被饿鬼抢食,连魂魄都留不住的。 “他一度咬定是他自己所为。”韩大人道。 裴言心下沉沉,“他……他家人之事是我派鬼差告知的。” 韩大人颔首,“这点我知道,他有求于你,这件事不怪你。” 裴言抿唇,目光再次看向那浑浑噩噩的赵恒,若是……若是当日他不手贱去碰那红线,也就不会答应赵恒之事,赵恒也就不会知道自己妻儿的下场。 “他一个小鬼怎么可能凭一己之力强夺凡人性命?”裴言立刻恢复理智道。 枉死城的鬼魂在冥府虽不限自由,但也绝不可能让他们去到黄泉路上,那与阳间交接之地。 这正是韩大人头疼之处,“你来之前我已经给他上了孽镜台,结果……一片空白。” 裴言知道孽镜台乃是罚恶司至宝,可观恶鬼前世今生,话说,孽镜台前无善人,这句话便诠释了孽镜台。 “刑罚也上了,就是不开口。”这也是韩大人黑脸的原因。 这样裴言也犯了难,他尝试着上前同赵恒说话,可他呆滞不语…… 韩大人看得厌烦,“先把他带到血池地狱。” 一挥手,鬼差便架着赵恒离开,就在赵恒同裴言错身之际,他突然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 “等等!” 鬼差停下,韩大人也看向裴言。 裴言走至赵恒跟前,道:“你若道出实情,本官可以开恩将你发妻送入轮回。” 他说完,紧紧盯着赵恒。 对方垂眸,随后用粗砺沙哑的声音道:“不必了,生死有命。” 裴言疑心大起,不对!明明上次他来求自己的时候,万般小心委曲求全的模样,不过就是想得知自己的妻儿消息。 现在,竟然如此。 反应过来,裴言立刻对旁边候着的鬼差吩咐道:“去查他发妻的魂魄。” 韩大人也发现了不对劲,从殿上下来,“可是有何不对劲?” “马上就知道了。”裴言看着赵恒低声道。 过了阵子,鬼差回来禀告,赵恒的妻子在半个时辰前已经送入轮回。 裴言和韩大人相视一眼,明白过来,赵恒一直在拖延他们的时间。 也间接说明,赵恒身后有人帮他。 韩大人气急,上前就是一脚将赵恒踢翻,“竟敢欺骗本官。” 赵恒趴在地上,身子微颤,却不多吭声一二。 等到赵恒被鬼差带下去后,韩大人忍不住将身边桌椅震碎。 当真难消他心头怒火。 “现在线索只有赵恒,韩大人准备如何做?”裴言问道。 “连夜审问,不管是酷刑还是其他,本官就不信他当真天不怕地不怕。”韩大人狠狠道。 说完,他又想起另一回事儿,面色缓和些许,“小裴,算起来我是你的长辈,今日叫你过来是提醒你,日后少答应那些鬼魂所求,你看今日你就差点牵扯进去。” 他说得苦口婆心,好歹是看着裴言长大的,韩大人不管是作为同僚还是长辈,打心底的还是出于关怀。 裴言俯身行礼,“晚辈知道了。” 在冥府,鬼魂和阴官做交易是要一物换一物的,但是一不小心就会惹上麻烦,所以现今已经很少有阴官和鬼魂做交易。 他打心底感激韩大人,若是换了其他人,指不定给自己身上泼脏水呢。 从罚恶司出去,便看到某个偷偷摸摸时不时看过来的影子。 赤炎手里抓着扫帚装模作样的跑过来抓着裴言,“玉佩呢?那可是我拿来换酒的!” 方才他追了一路,一直追到罚恶司,愣是没敢进去。 没办法,谁叫他害怕韩大人那张黑脸啊。 提到玉佩,裴言才想起来,“我先去办正事。” “诶,裴兄不带你这么耍赖的!” 一路上都是赤炎叽叽喳喳向他讨要玉佩的话,裴言听得脑瓜仁疼,“你别吵。” 他突然严肃的说道,随后看向跟前所处之处。 赤炎这也才闭嘴发现自己跟着裴言来到了……血池地狱。 他说怎么刚才一路上都听到鬼哭狼嚎的声音。 咽了咽口水,“裴兄,你跑这儿来干什么?”扯扯裴言的衣袖。 裴言嫌弃的扯开自己的袖子,径直穿过那沟壑深邃的血池,咕噜咕噜的,鲜红的颜色直看得赤炎呕吐。 “方才从罚恶司送来的小鬼呢?”裴言询问着地狱鬼差。 鬼差给他指了路,裴言随即前往,赤炎没办法只好背着扫帚跟过去。 赵恒四肢上锁,垂头望地。所处之地热气腾腾,血腥味直冲鼻子,裴言保持面上平稳。 倒是赤炎忍耐得面目扭曲。 “这样东西你可识得?”裴言掏出玉佩,赵恒愣愣的抬起脑袋,不言不语。 裴言将玉佩收回怀中,赵恒的眼睛已经告诉他答案。 方才看到玉佩的时候,眼中没有丝毫波澜,摆明了不认识。 他和韩大人心里清楚,赵恒背后有人相助,可他们现在却处于被动。 “你就算瞒着,日后我也会查出来。”裴言面色凝固,看不出喜怒。 赵恒定定的看着他,仿佛透过他在看另外一个人。 正当裴言疑惑时,赵恒突然激动起来,疯狂挣扎着,面色突然窜红,那双眼变得血红,赤炎察觉到杀意,忙拉着裴言退后一步,然,还是晚了一步。 第6章 “唰”一个浑身火红的东西从赵恒口中飞出来砸向裴言。 “裴言!” “噗!” 裴言单膝跪地,手指捂着胸口的地方。 果然,事实证明不能带着赤炎,他果然又倒霉了。 赤炎连忙上前,手凝起火拳砸向那坨红彤彤的东西。 裴言胸口传来异痛,痛得他脑门上青筋暴露。 “给我弄死它!”裴言指着那红团,疼死他了。 说话间,裴言胸口越发的痛。 这边的赤炎正吃力的对付那大虫子。 “我去,裴兄,这玩意儿太难弄了” “你给我弄死它,我给你一百坛酒。” 听到酒,赤炎眼睛都亮了,“说好了,不许反悔。”说完,扫帚也给扔了,更加专注的对付那大虫子。 裴言看他们打来打去,眼睛泛花,瞧不得真。 只觉得脑子眩晕,越发无力。 “啪。” 晕过去之前看到许多鬼差朝这边而来。 再醒来之时,入目的便是熟悉的阴律司,旁边候着几个鬼差。 他想揉眼睛,却连抬手都困难。 “怎么回事?”他一开口,嗓子跟火烧一样,令他微怔。 这会儿,赤炎从门外进来,身上破破烂烂的,头发也乱七八糟。本来一副好面相,现在却跟个乞丐一样。 裴言眼中的嫌弃不加掩饰,赤炎坐过去,“裴兄,若不是因为你我怎会搞得如此狼狈。” “别给我乱扣帽子。”裴言虽然没有力气,但脑子还是清醒的。 赤炎叹口气,“还记得那条虫子不?”他意有所指,目光时不时心虚的瞥向裴言被子下胸口的位置。 “说。” 赤炎指着他胸口的位置,“虫虫那可怜的尸体肉糜正敷在你胸口呢。” “赤——炎!”含着怒意的话语冲破阴律司。 赤炎连忙上前捂住裴言的嘴,连忙解释,“别激动,这玩意儿是解药,我可是按照鬼医叮嘱做的。你也该庆幸有我这么个帮手帮你拿下那虫子,不然没有解药,你就等着浴火而亡吧。” 裴言忍住那股恶心,他颤巍巍伸出手指想揭开被子看看情况,被赤炎拿下阻止,“还是别看了,免得你吐。” 他说得有理,裴言那叫一个痛恨啊。 “说吧,那虫子怎么回事儿?”裴言望着上空,此刻头皮发麻,告诉自己那虫子算什么! 见他已经安抚好自己的内心,赤炎才接着道:“那虫子名为火星虫,这玩意儿乃是妖界之物,凡是被它袭击者,若没有原体做解药,三日后便会自燃而亡。” 听起来好惊悚。 裴言默默庆幸,他还这么年轻可不能死。 “火星虫怎么会在赵恒肚中?”裴言意识回归。 “谁知道?这件事儿韩大人已经知道了,正在查。不过,我还得告诉你一件事,你别激动啊……” 裴言心头紧绷,“你说。” 赤炎摸摸鼻子,愣是站起来离他远些,“那什么,火星虫虽说不算什么,但它那毒真真骇人,所以……即便有它本体做解药也只是解决毒源……鬼医建议你还是闭关几年,好好养养。” 裴言已经无语了,静默良久,久到赤炎以为他睡着的时候,开口:“若是不呢?” “嗯……那你可能,连普通鬼差都打不过,你应该不想变成娇弱的病美人吧。” 裴言无语望天:“……” 赤炎犹豫着上前,“裴兄啊,你想想闭关没什么不好,你也好歇歇是不?” 裴言看着他眼中一片平静,“你过来。” “不不不用了,裴兄你说便是,我能听到。”赤炎战战兢兢。 裴言咬牙切齿,“我想说,我闭关出来以后,希望你……离我越远越好!”他一字一句道出,其中的怨念压得赤炎快直不起身子来。 “裴兄我……” “走吧,我想一个人静静。”裴言有气无力说道,他这是上辈子欠了赤炎多少债呀,上天派他这辈子这样折磨他。 每一次……是每一次碰到他,自己都要受大罪。 此刻,他有点欲哭无泪。 赤炎踌躇着,站在门口露出个脑袋,“裴兄……别,别忘了我的一百坛酒。对了,那玉佩我就当送给你了啊!” “关门!”裴言吩咐鬼差。 裴言正内心懊悔的时候,韩大人跟着来了。 几番看着裴言欲言又止。 “韩大人有话直说便是……”裴言虚弱道。 韩大人叹口气,“赵恒灰飞烟灭了。” “什么?!”裴言撑起身子到一半脱力又跌回去。 韩大人扶着他,道:“火星虫在他身上已过三日。” 三日……方才赤炎才说过,若三日不解便会自燃而亡…… “我猜测,赵恒和幕后之人做了交易。” 且是以魂魄消散的交易,裴言心想。 怪不得,怪不得他那般无所谓的模样,原是妻儿都已入轮回,且大仇得报,已无不甘。 “韩大人……”裴言说道,将那玉佩递出去。 “这是……” “在黄泉路上找到的,我猜测与真正幕后之人有关,昨日本想试探赵恒,哪知道……” 韩大人面带疑惑的接过,左右翻看,“这玉佩不似凡物。” “不瞒韩大人,昨日在黄泉路上我还感觉到了一丝仙气。” “仙气?确定没有错?”韩大人同样惊讶。 裴言双眉深锁,“虽然只是瞬间,但是我能确定是仙气……” 他们也不想这件事和天宫那些仙君扯上关系。 可现在,牵扯到冥府安宁。 “这件事不是你我能左右得了,看来……还是得告知冥主。”韩大人当机立断。 裴言颔首,现如今只能如此。 “也罢,你就好好闭关养伤。”韩大人安抚道。 裴言面带犹豫,他知道自己是必须得闭关了,心下却有一件事放不下,“韩大人,我有一事所求……” 韩大人了然,摆摆手,“我知,不就是你师父的事儿嘛,他与我犹如亲兄弟,这老小子消失多年,你放心,在你闭关之时,我会继续调查他的行踪的。” 裴言感激道:“多谢韩大人。”说完,内心沉重。 师父消失多年,没留丝毫线索。其实在冥府其他同僚心中,师父大约是已经出事了,当年冥主彻查,依旧没有丝毫线索。 可裴言打心里不甘心,一直默默找寻。 直到现在……依旧无任何线索。 …… 人间 夜色微凉,皎月映在池塘上好似误入凡间的仙子。 阮瑾站在池塘边,看见水面涟漪,他自迎风,岿然不动。 “公子,夜色凉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免得着凉。” 彤云踩着夜色过来为他披上一件外衫,阮瑾蹙眉,问:“你们果真没有在府上见过一陌生男子?” 彤云脸色微愣,她是打小伺候阮瑾的。阮瑾自小性子冷淡,比之同龄显得较为稳重。 但最近……也不知是何缘故,小公子突然说在屋子里见过一个陌生男子。 要他说男子样貌,他偏又说不出所以然来。 询问了府上众下人都说不曾见过。 彤云只好悄悄去请来大夫,趁着小公子熟睡之后把脉,可大夫说身体无恙……这件事她还没告知太傅…… “或许……是梦吧?”彤云斟酌着话语。 阮瑾却抿唇不语,此事他同样费解,他明明可以想起那男子的声音,可……就是想不起他的模样来。 莫非,真如彤云所言,此乃他的梦? 见他神色略有松动,彤云又道:“时辰不早,明日小公子还得去书院,早些休息较好。” “……嗯。” …… 裴言闭关果如赤炎说中,还真真闭关了个四年。 还好,对于裴言而言,这点儿时间不过弹指一挥间。 只是……刚出关就面临着一屋子的卷宗,他慌了。 呆在阴律司,没日没夜的坐在书案前,执笔多日,最后竟连笔都不知道怎么握了。 他抖着手,愤恨的看着面前如山的卷宗,心头顿时觉得疼痛。 “所以,这几年阴律司的鬼差都死哪儿去了!?”他忍不住咆哮。 旁边递茶的鬼差手一抖,茶水就落在裴言身上,望着衣角的濡湿,裴言只手扣头。 小鬼差忙的跪下,“大人恕罪。这几年,虽有鬼差辅助,但能力终究赶不上大人您……” 这吹嘘的让裴言自己都差点信了。 他抬手示意对方退下,裴言打算歇歇去换身衣服。 走到寝屋,那里有一圆形浴池,裴言坐在其中,旁边点着冷香,沁人心脾。 烟雾将他的面容勾勒得更加雌雄难辨,他此刻半身□□沉浸于水中,靠着岸边,一手拿着葡萄往嘴里塞,一边思考着。 刚刚出关那几日,他便忙着去向韩大人询问,师父的事还是无丝毫线索。 即便是有准备,心头难免有失望。 除此之外,还有赵恒那回事……韩大人只说冥主做主揽下,其余的便不由他们多想。 裴言想着,这里面是不是掺杂了其他事,不然冥主也不会选择不了了之。 “唉,当真是什么事儿都凑一堆。”裴言小声嘀咕,又塞下几颗葡萄,腮帮子鼓鼓的,和他平时在鬼差面前端着的样子天差地别。 他估摸着时间,偷闲够了还得继续忙活,换衣的时候,鬼差来报,赤炎已经等在阴律司前殿。 裴言尤感嫌弃,但还是加快速度。 一出去便看见赤炎抱着一坛酒坐在椅子上,见到他立马热情洋溢。 “裴兄,别来无恙。” “有恙,离我远点。”裴言在他靠近之时,退后一步,嫌弃之意令赤炎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第7章 “诶,我知道了,你是不是怨我这么晚才来看你?你看这个,可是我不辞辛苦寻的一坛好酒,刚挖出来的,就为了挖这个我才来得这么迟,这不赶紧拿来给你品品。”他跟献宝似的。 裴言瞥了他一眼,当中嫌弃丝毫不减,至于那坛酒,确实是坛好酒,这点倒是毋庸置疑。 “你果真舍得?”他不大相信,嗜酒如命的赤炎会割爱。 然而,事实就是出乎他意料,赤炎爽快的将酒坛放在他手上,边说道:“那你说得,你可是我赤炎知己好友,自然比这酒重要。” 好像拿酒跟他比,也不是什么好例子吧? 不过,俗话说得好,无事献殷勤…… “你有何事?”他警惕的看着赤炎。 赤炎搓搓手,“嘿嘿嘿,那什么明日不是中元节嘛,鬼门大开,酆都闹市……咱俩去凑凑热闹?” 为何觉得这番说辞如此熟悉!? 裴言回想,中元节……上元节! 一双桃花眼顿时冒起金光,没错,先前上元节也是赤炎来找他去人间,结果惹了一身骚回来。 现在…… “不去,酒还给你!” 似早有预料,赤炎忙去保住裴言胳膊,“裴兄,我好不容易盼着你出关,你不知我这四年日日挂心为你担忧……” “闭嘴!”裴言忍无可忍,虽然不想承认,但他力气确实不及赤炎,压根摆脱不了对方的双手。 “想当年,我费尽修为把你从火星虫下救回来,一路背着你奔波,自己的伤都没能来得及治愈……”他说着苦着脸捞起衣袖,几处明显的烧痕落入眼中。 这越说越惨,搞得跟裴言成了忘恩负义之人,阴律司不少戍守的鬼差悄悄抬首往这边看来,仿佛是一出新鲜事儿。 裴言被赤炎堵得一肚子气。 “如今……我一个小小要求……” “去!” “好的,明日我便来阴律司候着,裴兄莫要多睡哟~”说完,还好心的为裴言理理衣襟。 直到赤炎走远,裴言才气得在原地跺脚,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太傻,立马装模作样的咳嗽两声坐在书案前开始批阅卷宗。 其实,他内心把赤炎从头到脚被骂了个遍。 第二日,赤炎果然准时出现在阴律司门口。 裴言默默的跟在赤炎身后,今日中元节对于冥府而言算是最热闹的日子,且看大多鬼差都往酆都方向而去。 酆都本为鬼市,平日里也不过普通鬼市,只是到了中元节这天,酆都门开,外客需得带上面具。 这外客自然是指冥府之外,妖魔鬼怪神人皆可。 踏进那一刻起,赤炎不知道从哪儿掏出来个马面面具给自己戴上,顺手递给他一个牛头面具。 裴言都不忍心说它丑。 为怕引来麻烦,他还是认命的戴上了。 鬼市之中,各种交易。 其实裴言一直觉得,这就是——群魔乱舞。 游走在各色面具之中,两旁皆是交易的鬼魂。 这会儿,赤炎戳戳他的胳膊,在他耳边小声道,“感觉到仙气没有?” 裴言正搁一处地摊上拿着一个铜镜把玩,经赤炎一说,他自然感觉到仙气波动,且那波动越来越强。 鬼市龙蛇混杂,不足为奇。 随之,一个面罩白色鬼面具的男子站在他身旁,俯身从面前摊子上拾起一幅美人画来。 摊主是一个大舌头鬼,说话含含糊糊的,但那眼中的精明可没法掩饰。 “这……这客官,此乃南海鲛人画,里面封印的乃是一绝色美人……”他说完,笑得令裴言有种冲动送给他几拳。 那白面男子转而放下拿起旁的一颗夜明珠,那摊主又道:“此乃烛龙守护的十八明珠之一……” 裴言只多看了那男子两眼,该不会真会信了那大舌头鬼吧?想着,他选择拉着赤炎离开。 “干嘛走那么快?”赤炎环着手不明白。 裴言瞥了他两眼,知道他不会那么早回去,只是裴言这心一跳一跳的,总觉得今天没好事。 正这样想着间,前方突然喧闹,整个鬼市嘈杂起来,耳畔叽叽喳喳,愣是听不清各自在说啥。 下一刻,一行鬼差中穿过,各个带着杀气。 裴言意识到不好,忙拉住一个鬼差,扯下面具,极具威严道:“发生何事?” 看见他的脸,鬼差自然晓得其身份忙道了:“回裴大人,关在血池地狱的恶鬼出逃了。” “血池地狱?那不是出了名的看管最严的地狱吗?怎么会任由恶鬼出逃?”赤炎插过来说道。 当年他跟着裴言进去,还经历重重关闸呢。 鬼差脸色不好看,“我们也不知怎么回事,现在黑白无常二位大人正赶着去追,此事已经上报,想必不久便有结论。” “逃往何处?”裴言道。 “人间。” 顿时,裴言和赤炎脸色黑了。血池地狱之中能被称之为恶鬼的自然是罪大恶极,不是普通鬼差能对付的。 若是,真任由其逃到人间,怕是为祸一方,届时冥府脱不了干系。 “我去追,此事稳下,不可在鬼市宣扬!”裴言话不多说,立马消失在赤炎跟前。 鬼差恍惚的看着赤炎,“裴大人他……” 赤炎蹙眉,免不了担忧。 估计裴言又在心里埋怨他这个倒霉鬼了。赤炎默默的再次带上马面面具…… 裴言的速度自然比那些鬼差要快得多。 穿过幽暗的黄泉,裴言发现那恶鬼对冥府甚是熟悉啊。 浓郁的鬼气是裴言追查的线索,只是……他到底晚了一步。 此时正是人间白日,烈阳之下,裴言站在一处长桥之上,脚下河岸映着璀璨光芒。 裴言定定的看向河岸,河中闪过一丝黑色雾气,他手起,河中顿时起了一道涟漪。 “唰”的一声,一个白色的东西从河中跳出来…… 水鬼跪在裴言跟前,身子隐隐发抖,如同水草的长发匍匐于水鬼颤巍巍的肩背上。 这动静自然是凡人不可见的。 且看还有几个作伴的书生从水鬼身上踩过去,有说有笑的。 裴言懒得耽搁,“可见一恶鬼路过?” 他能感觉到鬼气弥漫,只是范围太大,且那恶鬼似故意般,刻意在不同凡人身上留下鬼气,导致他不得辨别。 水鬼结结巴巴道:“前面……前面舞坊……” 话音一落,水鬼便感觉到凉风拂过。他小心翼翼抬起灰白浮肿的脸,两只眼睛黑漆漆的,脸上隐隐有这几条青筋。 恍惚的捏捏自己的脸,真真吓死了。 还以为……还以为他的鬼生就要结束了呢。 他默默松口气,经过日晒,身体略有恍惚,赶紧倒头跳下河去…… 裴言才不管三七二十一,径直闯进那个连名字都没来得及看的舞坊。 一进去,便是乐声歌声交织,他打量着这繁华的舞坊,目光定格于二楼的方向,那处的鬼气最为浓郁。 不多想,追上去转角时瞥见一片绯色衣角,他目光瞬凝,接着一行丫鬟穿过,弄得他不由耽搁一二。 且那几个丫鬟见他眼生,又生得好看不免多看了两眼。 裴言现在满目怒气,旁人着实不敢惹。 站在一处紧闭的屋子跟前,里面似乎热闹得紧,女子抚乐之声飘出来,裴言不带犹豫的推开门。 扑鼻而来的异香,还未有何动作,两个侍卫打扮的人拔刀出现在他跟前,“何人敢擅闯厢房。” 裴言看过去,一对上他的眼,两个侍卫跟着了魔一样放下刀乖乖的站在两旁。 他径直绕过飘摇纱帘,脚步踩在花纹精致的地毯上愣是一点声音都没有。 离抚乐之声越发得近,那股鬼气浓郁得令裴言怀疑那恶鬼已是何等修为。 推开又一扇内门,咔吱的声音很是清晰,裴言走进去便收获几道目光。 “你是何人!” 一个年轻男子惊奇的从椅子上站起来,随之还有他旁边那个白衣公子,正执着一杯茶顿在半空怔怔的盯着自己。 若换了平时裴言定会上前调戏那白衣公子一把,是因为对方……长得实在太…… 等等,怎么觉得有点眼熟? 这点儿想法转瞬即逝,毕竟还有更重要的事儿摆在眼前。 内屋里就两个年轻公子,且屏风那边还坐着一个抚乐女子,带着面纱,露出一双水眸,对于闯进来的陌生人同样感到惊慌。 裴言注意到她身穿绯衣,眼中闪过狠厉。 此外,那女子身后还站着两个丫鬟,裴言定眼不移。 气氛一时紧张起来。 虞阳对于这位突然闯进来的男子,有生气有不解,这怎么看都像是来寻仇的。 可他自问,他的确没有得罪过对方。 “这位公子——” “啊!!!” 女子的声音突然高涨,且见原本呆在她身后发丫鬟抬起黑雾般的眼睛,神色狠辣,只手穿透女子的胸膛,女子当场咽气。 丫鬟瞬间移到虞阳身后掐着他的脖子。 裴言亮出判官笔,“本官觉得你比较适合灰飞烟灭。”他嘴角带着残忍的笑意,熟悉他的便知道这是他生气的真正迹象。 阮瑾看着这一切,不知不觉间手中的茶杯已经被他捏碎,掌心流落出来的血正滴答滴答的落在桌上。 虞阳一时没反应过来,目瞪口呆的盯着那女子尸体,这一切都发生在转瞬间,超脱他的思绪。 “你……我……”虞阳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掐着他脖子的手令他浑身不敢动弹。 是因为丫鬟身上有一种可以压制他发气息。 那是来自于……黑暗和血腥。 丫鬟笑及耳边,“裴大人是在威胁我吗??”她轻轻靠在虞阳肩上,好不亲密。 她一开口便是男子的声音,吓得虞阳身子越发僵硬。 只有阮瑾保持镇定,但他不能动,因为那丫鬟虽说着话,目光却不经意瞥过他的头顶。 裴言拿着判官笔在手中转悠,“现在的问题是你在威胁我!” 丫鬟呵呵一笑,“这的确是个交易,裴大人应该不想再死一个或者两个人吧?我记得冥官导致凡人身死,可是要受到惩罚的。” 第8章 她的话意有所指,裴言咬着牙。 挨鞭子是逃不过了,裴言默默想到。 转而,裴言眼中寒意一片,“是啊,可是……死一个和死两个对本官而言也没有区别。大不了……本官给他们下辈子添福加寿,若是抓了你,本官或许还能将功折罪!” 话音一落,判官笔如棒槌一般朝丫鬟砸过去,同时,黑白无常从窗外跳进来两手一把将丫鬟扯离虞阳的身体。 恶鬼立刻从丫鬟身上挣脱出来,从窗扇逃了出去,“裴大人,咱们来日方长,哈哈哈哈哈哈……” 黑白无常同裴言对视一眼,立刻追出去。 裴言不敢耽搁本欲跟上去,结果跑到窗边的时候,有什么东西扯住了他的手指。 嗯? 裴言心头只觉不好,当他看到手指上的红线连于……那个白衣公子的时候,他是绝望的。 这都是哪门子的孽缘啊。 他只手一挥,虞阳晕倒在地上。裴言走到阮瑾旁边,见他低眸看着桌上血滴,以为他被吓傻了,裴言上手摇摇他的身体,“阮瑾?阮瑾……” 阮瑾缓缓抬起头来,一张俊脸毫无变化,只是注视着裴言的双眸,如墨的星眸有着裴言看不清的心绪,阮瑾开口轻唤,“裴——言。” 说完,便两眼一闭倒在裴言怀中。 裴言:“……” “你别这时候晕啊……阮瑾?”裴言没有哪一刻觉得头这么疼,那是被气的。 他狂躁的扯扯指间红线,坚韧不断……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他苦丧着脸,连连叹息,上手给阮瑾把脉,这下脸色稍缓,“还好,只是鬼气入侵。不过你身为一个大男人,身体怎么这么娇弱?!”裴言上手点点阮瑾的眉心。 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 阮瑾没想到自己再度醒来,会是自己府上,且床边还有席地而坐的男子背对着他,仿佛在费劲的扯着什么东西,嘴里还嘀咕着,“这玩意儿怎么跟天蚕丝一样……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按理说也该断了,到底谁坑谁啊?” 他动了动,窸窣声让裴言忙的转过身来,两手撑在床边,裴言忙拿起旁边的茶杯在他跟前问道:“这是什么?” 阮瑾:“……”他默默挥开茶杯,低声道:“我没傻。” 裴言了然,放下茶杯,内心腹诽,没傻就好,傻了又是一桩麻烦。 “这次怎么没让我失忆?”阮瑾静静看着他道。 裴言转悠眼珠,难免心虚。 敢情,他记起来了…… “如果……你愿意,我是不介意的。”裴言老实答道。 阮瑾撑起身子,坐起来,尽管脸色苍白也难掩俊容。 此刻眉眼低垂看着身边的裴言,过去四年……没变。 沉默下来,气氛一时尴尬,裴言撇撇嘴说道:“哎呀,你记得我也不是什么好事,当初我是无意戏弄你的……再说,我又救了你一次,咱也算扯平了呗。” “这次不许。” “啊!?”裴言先是疑惑,而后对上他的明眸,瞬时明白过来,他无法否认刚开始他的确又想抹了他的记忆,可……手里的那根红线不断的提醒他,他可能又闯祸了。 阮瑾见他无辜的模样,不仅想起当时在府上找他的模样,弄得府中人都以为他得了癔症。 到最后,他自己都险些以为自己病了。 又一次的相对无言,裴言这会儿心里着急啊,既然他已经醒过来,自己就赶紧回冥府处理要事。 “我得走了,你自己好好休息吧,要是难受找个大夫看看。” “你去哪儿?” 裴言站起身拍拍袖子,边说道:“回家。” 这可是实话,毕竟冥府就是他的家嘛。 阮瑾不再说话了,只是那双眼中的光亮一点一点消弭下去,裴言这会儿着急,也就没注意到。 裴言走到门边的时候,想起什么赶紧跑回来,阮瑾一时心起期冀,然后…… 两边脸被裴言捏着,让阮瑾想到厨房里的面团。 瞬间,双目放大,阮瑾眼见他一举一动愣是没有去摆脱。 裴言笑开,“你的脸跟四年前一样滑呢!” 阮瑾:“……” 裴言见他没有生气,搓搓手,总觉得会和他再一次想见,道:“对了,你那好友被我抹了记忆,你可别说漏嘴了。” “你……” 裴言欲离开,旋即回首等他下言,阮瑾抬眼,似有犹豫,就在裴言以为他不打算说的时候,阮瑾开口道:“你……还回来吗?” 这个问题嘛……裴言摸摸下巴,挑起眉头,“别忘了,你还欠我一个恩情呢,我不回来,你给谁报恩去?” 阮瑾内心悄悄松口气,只是颔首便不再所言。 裴言见他无话可说,才真正离开。 等屋中只剩下阮瑾一人的时候,他看着裴言离开的地方许久,也不知在想什么。 …… 冥府 裴言一回去便赶往望乡台,那里长队不减,他在长群新鬼中寻了眼,在排第二个的新鬼上凝固目光。 孟女正准备送上迷魂汤,突然一只手插足,她抬起一双杏眼,见着是裴言,警惕消弭。 还以为是哪个搞事的呢。 “怎么?裴大人也想来一碗?”她面带笑意,如三月桃花。 这番打趣令裴言不仅想到小时候,那时不懂事跑到这里来,只见好多新鬼捧着迷魂汤,他以为是什么好东西,也跟着上前去讨要,孟女见他生得可人,倒也不介意给他来一碗,只是刚接下的时候,就被一只大力的手从后拎起来。 没错,他的师父来得很及时。 那时候他不懂师父为何不让他喝,再大些,他可是明白了,这玩意儿下口,那些个前尘往事就如烟而逝,虽然……他当时也没什么前尘往事。 孟女给他的迷魂汤自然是掺了水的喝了也无事,这也是他后面才知道的。 这会儿,裴言不好意思的摸摸脑袋,“孟姐姐还是如此取笑我。” 孟女勾起淡淡笑意,“怎么有空到这里?” 裴言目光瞥向站在孟女跟前的女子,这意思够明了,孟女明白似的点点头,转身继续去熬制迷魂汤去。 裴言正视脸色,看着女子,心中难免愧疚,“抱歉,让你枉死。” 女子无神的望着他,随后好似想起什么似的,“你是……误闯的那位公子?” 裴言点点头,“是我。”说完,他退后一步朝她拱手做礼,“这债我会还的。” 女子先是恍惚,再而释然,“不必愧疚。” “嗯?” 这怎么和裴言想象中不一样,他以为对方肯定会埋怨自己,若不是因为自己,她当然不会这般早死的。 女子道:“反正我也不喜在舞坊的日子,但愿……重来一世,再做清白女子吧。” 她眼里的希望,让裴言心里酸涩。 孟女重新端着迷魂汤过来,女子接过一滴不剩的喝下去。 “何必愧疚,她命该如此,就算不是你,她昨日也会因醉汉闹事,被推下楼而亡。”孟女环着手道,她说得虽说冷酷,却也在理。 即是如此,乐女才没去枉死城。 裴言勉强一笑,他自然知道,回来时便查了卷宗的,这女子自小身世凄凉,被父母遗弃,养父母待她刻薄,到了年纪便送去舞坊,虽说比花楼听起来好些,但……她一介柔弱女子,有些事哪里能由她自己做主。 “看来孟姐姐已经知道了。” 孟女摇首,“不过是方才无常送来时多言了一二,趁此你赶紧去找冥主认罪去……” 裴言点点头,他正有此打算,昨日无常追去便杳无音讯,他就知道没有追上…… 虽然来时已有准备,可站在天子殿跟前时,裴言还是怂了。 他在高悬匾额前走来走去,绕得跟前几个鬼差眼睛都花了。 “裴大人,你再不进去,冥主就该休息了。”一个鬼差好言提醒。 裴言咽了咽嗓子,闭着眼往里走了几步,突然停在一个鬼差跟前道:“要是我进去一个时辰没出来,你赶紧去找赤炎来!”满脸诚恳的模样,仿佛是进去送死的…… 鬼差仿佛司空见惯,因为,裴大人在冥府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冥主,每次求见的时候跟老鼠见到猫一样。 鬼差惯常的点点头,“放心吧裴大人。” 裴言心里沉了口气,认命的往里走,穿过三重殿门,来到宽敞幽静的内殿之中,不多说干脆先跪下,一副来认错的可怜模样。 “冥主到。” 鬼差尖锐的嗓子,让裴言身子僵硬,更加怂了。 不一会儿,耳畔传来脚步靠近的声音,略过他径直跨上汉白玉台阶,裴言一直低着脑袋,心里一直在祈祷…… 宣危拿起一文书在手中翻阅,良久,裴言听到对方那凉薄的嗓音,“捉拿恶鬼失败,因此枉死一凡人,你闭关四年倒是连个恶鬼都对付不了了……” 话音轻飘飘的,听不出生气与否,裴言脑门上出着密汗,他低声道:“是我无能,还请冥主惩罚。” “怎么,做错事连脑袋都不敢抬起来?” 裴言无可奈何的苦着脸抬起来,迅速的瞥了眼高殿上的男子。 其实,冥主长得并不可怕,相反还是三界出了名的美男子。 可怕的是他那生人勿近的气势。 男子长发及腰,两鬓细辫缠直脑后,留下两缕黑发微微挡住两侧眼尾,整张脸俊美无俦,又高不可攀,玄衣金纹的长袍懒懒的拖在台阶上,裴言当然不敢多看,只是小声道:“没……没脸见冥主。” 第9章 “三十鞭够吗?” 裴言内心呕血,忙道:“够……够了~多谢冥主。” “恶鬼之事你去办,将功折罪。” 裴言内心又遭一拳,果然多管闲事是要遭罪的。 “……是。” 宣危定定的看着殿中跪着的人,久久未动,双眉微蹙,“还不退下。” 裴言纠结着,大着胆子试探道:“回冥主,那凡人女子因我而死,不知……可否与后世添些福业?” 宣危回身背对着裴言,裴言看不见冥主脸色,自然不敢多加揣测。 许久,上方响起清冽的话,“你自己看着办。” “多,多谢冥主……” 裴言总算松口气,忙的退出去,看着朝他走来的鬼差,刚松的气又给堵回去了,得……忘了还有三十鞭了。 天子殿中,宣危将将坐下,身后帷幕中走出一人,那人带着斗笠,抬首间脸庞显现,细看会发现其面庞同宣危有几分相似。 “你觉得是巧合吗?” 宣危放下手中文书,“你说的是近几年发生的事?” “裴言那孩子一向本分,可最近接二连三的事儿同他有关,四年前赵恒,还有现在恶鬼出逃,虽不算大事,但会发现其中处处蹊跷,不知是冲着冥府还是裴言。” 宣危眼中划过深意,“到底是你我看着长大的孩子,护着便是,若是冲着冥府……”他说着,压下嗓子,“我便叫他好吃苦头。” …… 裴言可怜巴巴的趴在床上,时不时看着门口,简直是望穿秋水可形容。 终于,一个人影出现,他蓦地眼中放光,待他看清来人全貌的时候,小脸渐渐黑下去。 赤炎憋笑走过来,“裴兄,你说你……被冥主亲自赏三十鞭,啧啧可是莫大的荣幸。” “离我……远点。”裴言眼中警告。 赤炎当然不听,两眼笑眯眯,怎么看都让人想打一顿。 “过去半个时辰,你的事儿就被传遍冥府,我这不是担心你脸上无光,特来安慰嘛。” “你不来便是对我莫大的安慰。”裴言颔首重声道。 冥府嘴杂这一点,裴言是知道的,估计他一瘸一拐的走回来时被过路鬼差瞧了去,然后……他的事迹就得到了‘传扬’。 “裴兄你可别嘴硬,在这冥府你可找不出第二个有我这么关心你的。” 裴言懒得跟他废话,“以后你与我见面,保持——十步之遥!”最后四个字几乎是吼出来的,吓得赤炎连忙退了十步。 “裴兄……就算你在冥主那儿吃了后果也不带这样迁怒我嘛。”赤炎委屈巴巴道。 裴言疲累的闭上眼,“那你说得,我还敢在冥主面前放肆呢!?”简直被对方气笑。 赤炎挑眉无谓道:“这有什么,当年你不还敢在那位跟前放肆嘛。” 裴言顿时睁眼,如两道火光直逼赤炎,“你狗嘴里果然吐不出象牙,那是都是小时候不知天高地厚,瞎胡扯的事儿。再说了,人那可是冥主的叔父,我再大胆子也不敢瞎嘚瑟。” 说来就是一把辛酸泪,他们所说之人便是忘川河主,说及忘川河主,那可有的说了,他乃是冥府特殊的存在。 因为他实在太神秘了,只知道他是冥主的叔父,且修为高深,常年也不会现身。 至于,提到这位忘川河主裴言为何如此跳脚,那得是小二百多年前的事儿了。 当时他依旧是个小豆丁,天真烂漫,一次瞎跑到忘川河边摘花的时候,无意看见靠岸的一艘竹筏,他想也没想就跳上去。 这才看见站在旁边撑着竹竿的摆渡人,那张脸第一次给了裴言什么叫做俊美。 嗯,没错,他那么小的时候就懂得欣赏美了,然后傻兮兮的上前去拉住人的手,还大言不惭的说日后要娶他…… 后来,就没有后来了。 因为师父告知他,那摆渡人是冥主的叔父……嗯,叔父…… 裴言隔那一段时间一直绕过忘川河走,生怕再遇见,自己又丢脸。 “算了算了,你在这里太影响我养伤,快走快走。”裴言不耐烦的挥手。 赤炎本欲还想说什么,裴言又道:“诶,我听说赤浑兄巡视回来了?” 话音刚落,赤炎便没了踪影。 裴言昏昏欲睡之际,鬼差来报,赏善司杨大人来了。 裴言立马精神起来,可算是等来了。 “抱歉啊裴兄,我在处理要务耽搁些许。”杨子舟依旧那幅温和无害的模样,裴言摆手,“不碍事的,倒是我耽搁了杨大人时间。” 杨子舟摇首,“裴兄言重,你的事儿我都听说了,你也是为了冥府,大家都不容易。”说着,还贴心的为裴言捏捏被子。 “那个……其实,此刻得见杨大人是有一事麻烦。”裴言抿了抿唇,颇有些不好意思道。 杨子舟和善的点点头,“无妨,裴兄直言便是。” “昨日因我而死的女子,我查过她的今生,甚为凄然,下一世也算是我的偿还,让她过得顺遂些。” 杨子舟瞬间明了,淡然一笑,“放心吧裴兄,此事我记在心上,回头给她添一笔,让她富足一生。” “多谢杨大人。” “裴兄客气,对了,近日我那夫人又念叨你了……” 裴言忙道:“待我伤好一定去看望嫂嫂。” 杨子舟笑言,“不着急不着急。既然如此,裴兄便好生休息,莫多操劳。” “杨大人慢走。” 裴言呼出一口气,侧首躺在床上,其实他也想不通,为何杨子舟的夫人待他分外亲近。 每次去赏善司做客的时候,他都有种杨夫人用老母亲一样的眼神看着自己,看得自己心都快化了,生怕那年轻貌美的杨夫人唤他一声,“儿啊~” 想到这里,裴言瞬间头皮发麻。 此刻无聊,无意瞥见手中红线,他揪起眉头,“奇怪,都过去四年了,怎么还没断……” 当时陪在昏睡过去的阮瑾跟前时,他可是用了十八般武艺都没有把这玩意儿扯断。 难不成……裴言想着,阮瑾现在还只是定亲并没有成亲,所以这红线未断算是在理? 他想不通透就不再多想,干脆找个时候拜托月下仙人那小仙童帮他剪断得了。 此般想着,睡意如山海压倒,这一觉就睡到了隔日傍晚,还是鬼差来报,黑白无常求见。 裴言用冷水在脸上胡乱抹了把,这才整理自己衣衫,勉强可以坐起身来,背后的伤痕撕扯感令他不敢轻举妄动。 黑白无常各执着引魂幡,看他俩衣炔飘飘,除了脸白点,同人间书生无甚两样。 黑无常先开口道:“裴大人,冥主吩咐我们协助您捉拿恶鬼。这是之前韩大人连夜查到的关于恶鬼的前世缘由。” 他说着,递上一卷帛书,裴言展开来,密密麻麻的字,他揉了揉眉心细致看下来。 恶鬼名为祁渊,乃是五百年前夏国的将军,手握兵权,统领千军万马,甚得民心。 当时夏国君王多疑,不知道从何处找了个巫师,说是可通神明,一同设计祁渊。 让其背上造反的罪名,累及家人,死后更是恶名昭彰。 裴言展了展帛书,发现没了…… “没了?”他不大相信道。 黑白无常相视一眼,“夏国立朝时间短,灭国快。所以,史书上并没有多少记载,有些甚至没有记载。这已经是韩大人连夜查找卷宗所知。” 意思就是,真就这些了。 “按时间来算,五百年前审理祁渊的时候应该是韩大人,他知道的怎么会这么少?” 多年过去,四司各自官位更替,就剩下韩大人一个老人。 黑无常解释道:“韩大人说这事儿当年是交由崔大人审判的……” 怪不得,裴言合上帛书,师父已去他大约是寻不得更多的线索。 “没有其他线索,那夏国王室名录总该有吧?”裴言道。 黑无常点头,“这个属下得去找找。” “现在就去调查,此事耽搁不得。”裴言当即下决断。 他把自己想象成祁渊的话,心怀仇恨,凭帛书那三言两语可判断,祁渊对那夏国君王和巫师当是深仇大恨。 所以,他逃出去想必第一件事就是报仇。 等黑白无常走到门口处,裴言又想起一件事问道:“对了,那恶鬼到底是如何逃出血池地狱的?” 白无常脸色沉下来,黑无常神情也不大好看,“回大人,禁锢恶鬼的玄锁裂断,恐是那恶鬼蓄积多年力量所致。” 这个理由未免牵强,裴言想到那玄锁乃是经过千锤百炼,要是那么容易就打开,那其他地狱的恶鬼不早就逃出去了? 白无常又补充道:“这件事韩大人还在调查。” 韩大人当是尽职尽责,必定要查出一二才可作罢。 “去吧……” …… 虞府 虞阳病恹恹的躺在床侧,整个人蔫儿蔫儿的。 阮瑾到的时候便见他无神的望着床幔,仿佛能看出朵花来。 “虞兄。” 虞阳回神,得见阮瑾好似盼来救星,忙的下床抓住阮瑾,“阮兄你可算来了,这几日我日日恍惚,跟被鬼缠身一样。”他分外苦恼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每天我都在跑偏的边缘~ 控制自己的爪子不要把小裴写偏了,捂脸 第10章 “可这么大的事儿,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甚至连怎么回来的都不知道,你我同去可知缘由?”虞阳一脸迷茫。 阮瑾转眼,淡淡道:“是有那么回事儿,你为救那乐女不幸受伤磕到脑袋,忘了实属正常。” “啊?我还试图救过那乐女?”虞阳更迷茫了。 “嗯,江洋大盗手法狠辣,你我能保住命实属不易,最后是舞坊之人将你送回府上的。” “身体可还有事?”阮瑾倒是淡定,脸色与虞阳比较起来好上许多。 虞阳听此摇首,“也不知为何,当日从舞坊回来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前日还听闻舞坊发生了命案,说是哪个江洋大盗闯入杀了一个乐女。” 阮瑾不动声色,垂眸间,星眸泛过几分深意。 对于阮瑾的话,虞阳倒是深信不疑。 “诶,不对,是秦逍约咱们去舞坊的,到最后他也没来,要不是事发意外,我都怀疑是他安排好的。” “不会,牵扯人命,他不敢。”阮瑾笃定道。 这么说也对,秦逍那人也就欺软怕硬,仗着家世,平日没少耀武扬威。 平日在朝便对他和阮瑾势同水火,前日突然来信说要冰释前嫌,当日他看了眼信上的地点,便觉得奇怪。 谁没事儿冰释前嫌去舞坊?又不是去寻欢作乐,害得他还多带了两个侍卫,免得说不清。 事实上,还是出事了。 其实,对于秦逍最后到底有没有去阮瑾也不知。 当然,现在追究这个也无用。 …… 等了两个时辰,黑白无常寻来名录,和那帛书差不多,也就那么几页…… 裴言仔细翻看,夏国王室子孙凋零,算来算去也不过经历三代就没了。 名录上和祁渊相对时间的王室人数,占了几个。 他指尖划着,一一翻看,王室之中除了君王,就只剩下三个皇子还有一个公主。 “巫师呢?” “回大人的话,我与白弟翻查,发现冥府并无那巫师记载。” 裴言面色沉凝,无记载不就说明巫师不是凡人吗? 看来这个夏国不简单啊。 就在他如此以为的时候,看到名录上的另一个人的名字时,就更确定夏国不简单了。 咏裳,夏国嫡长公主。 重点不是这个,而是名录上记载了其转世。 她这一世是一个乐女。 裴言渐渐蹙眉,随后掏出生死簿往前查阅,找到咏裳的名字比对…… 他无语了。 巧合他是不相信的。 那个枉死的乐女竟然会是当年夏国的公主。 还这么巧的被祁渊杀了? 他原先以为乐女是枉死,现在来看……貌似是祁渊事先计划好的。 只是他如何得知乐女下落,还未可知。 他以为祁渊会去找夏国君王的转世,万万没想到会是夏国的公主。 手上这些记载并没有写明咏裳和祁渊有何纠葛,撇去这些,裴言做不得准,或许……祁渊是想血债血偿。 别忘了,同他出生入死的兄弟也因其被君王下令赐死。 所以他想要杀掉夏国王室也情有可原。 心头预感不好,裴言立刻问道:“当日你们追过去可发现什么?” 黑无常回想道:“那恶鬼几次临近城门,可都没有逃出去,仿佛执意留在京城。” 裴言眯起眼,“莫非……京城这个地方……” 白无常接着道:“是夏国的国都?” 黑无常听完立马道:“属下这就去查地物志。” 裴言目光凝在名录上其他人,假如京城真是夏国国都,那王室中人转世留在此的还有三人。 咏裳已死,下一个……会是谁呢? 这其中的纠葛,裴言知道的不过片面。了解得实在太少,只能凭借这几行文字判断。 “裴大人可有何想法?”白无常道。 裴言叹口气,“如果我们猜测没错,那就只能等了。” 白无常面上疑惑,等回来黑无常,一切果如裴言猜测。 京城正是夏国国都。 裴言想了想,心下有了决断。 “黑白无常。” “属下在。” “你们分头行事,去跟着这两人身边,我猜测,祁渊很快又会动手了。”裴言指着名录上的转世二人。 至于另外一个,他就自己去吧。因为,此人很巧,正好……在阮瑾府上…… 方才他看到的时候,还觉得惊讶。 这一下目的明确,就是尽快将祁渊捉拿回来。 他同黑白无常来到人间各自分头,裴言每走一步伤痕跟裂了又裂般的疼痛。 抹了把脑门的汗,他幽幽的飘进阮府,转悠了一圈并没有发现阮瑾的身影,想想又换了地方去找那个转世的人。 那人名唤何安,乃是阮府的一个账房先生。 裴言站在窗外,透过缝隙看进去,何安一身素衣端坐在桌前,跟前掌着算盘,貌似在对账。 看得久便觉得无趣,裴言打了个哈欠,在何安身上施了一道咒法,便走开了。 既然要盯着,他肯定是要留在阮府,但日日将自己隐藏太过麻烦,裴言思衬道。 这会儿一个管家模样的老者从身边匆匆而过,后面追来一个下人,“德叔你这是去哪儿呢,这么着急?” 德叔回眸,叹口气道:“彤云不是月前嫁人了嘛,寻思着得给小公子找个贴心丫鬟照顾我正打算去牙婆那儿买几个回来。” 下人疑惑,“可咱府上不是有许多丫鬟嘛?” “是有,可每次我提及的时候,小公子只说不用。我寻思着小公子是不是觉得府上丫鬟不够彤云细心,干脆重新买几个做事细致的。” 下人了然的点点头,“原来如此,还是德叔考虑周到。” 裴言默默听着,找丫鬟……他脑子里有了个主意,虽然他得牺牲点自己…… …… 阮瑾从虞府回来时,月亮已经露了脸,同阮太傅问安之后便径直回了屋中。 刚点燃烛火,准备换衣的时候,门扇被人从外推开,阮瑾手指停顿,身后的步子极轻,甚至能听到对方手中端着水摇晃的声音。 阮瑾微微瞥头得见一个身影罩在身后,他立刻道:“不必伺候,退下吧。” 说完,并没有动静。 正当他欲转身时,一双手从后环过他的腰际,骨节分明的手指一动,阮瑾的腰带就被勾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撩吧撩吧,将来是要还滴…… 第11章 如此胆大的行为,阮瑾心中错愕,抬手狠狠捏住那手腕,“你……” 说到一半他顿住了,双眼放大,直愣愣的看着面前人。 裴言眨眨眼睛,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傻了?”他一开口竟然还是女声…… 裴言扬着笑意,提着裙摆在原地转了一圈。 阮瑾依旧目光不移,裴言男装藏着潇洒不羁,如今女装……竟,竟辩不得男女。 那脸蛋倒是胭脂未施,明明是同一张脸,可感觉完全不同。 除了个子高些,嗯……胸膛平些,其余的压根不会觉得他是男子。 “你怎么……穿成这样?”阮瑾回神,眼中不解,甚至有些无奈。 裴言无辜的撇撇嘴,“还不是你这府上只要丫鬟……我就顺便冒充了一下,你不知道这女子的衣裳太难穿了,我弄了一个时辰才穿上……”他小声嘟囔着。 阮瑾已经能够想象到他苦恼换衣裳的模样,目光不由柔和些许。 “你打算长留府上?”阮瑾从他只言片语估算出大概。 裴言挑眉点点头,“算是吧。” 这番突然,阮瑾回想上次他离开之前的话,深觉此人不靠谱,“为何?” 裴言原本还想戏弄他,不过看他正经的小模样还是放弃。 哼…… “不是说了嘛,我是你守护神呀,得时时刻刻守着你呀。”话虽然这样说着,他毫不客气的跑到桌边,抓起桌上精致的点心往嘴里送。 阮瑾给了他一个眼神,明显不信。 裴言拍拍手,将手中残渣拍掉,“你不信算了,反正我现在已经是你丫鬟了。” 大有一种死赖着不走的气势。 阮瑾默默看着他穿着女气……坐姿豪迈的翘在凳子上,分外不拘小节的吃着点心。 “话说你怎么还不擦脸?”裴言指指旁边的铜盆,那可是他刚才在后院辛苦打上来的。 阮瑾回身,望着洒了不少水的盆,无言的自己动手…… 裴言跟个二大爷一样,看着他换衣,解发…… 眼见着阮瑾忙活完,时辰差不多,裴言摸摸自己的肚子,嗯……已经饱了。 待裴言走后,阮瑾恍惚的躺在床上,时不时看看桌上那空碟,才能证明裴言确实来过,并且跟他说要留下的话。 他辗转反侧,仍觉得是自己的错觉。 这种情况在当年裴言走后也是如此,他当时在想,那到底是梦还是事实。 如今看来…… 阮瑾不是傻子,他猜测得出裴言不是凡人,留在阮府大抵不是为了自己,不过那人还傻兮兮的以逗自己为乐,他也就随对方而去了。 这般想着过去两个时辰,阮瑾睡意朦胧间,听到窗扇被推开的声音,他立刻警惕的摸索到枕下的匕首,双目如夜狼般盯着窗扇的方向。 首先,一只绣花鞋踩在窗台上,接着一张熟悉的脸冒出来。 裴言轻巧的跳下来,双脚落地没有丝毫声响。 抚开挡眼的发丝,他朝床那边的方向看过去,阮瑾恢复好睡着的模样,裴言默默回身关好窗户。 “下人房的床也忒硬了,还是这儿好。”裴言小声嘀咕。 不仅如此,与他一个屋子的还有一个丫鬟。从小秉持着男女授受不亲的观念裴言自然不会与其同房。 这点理他还是知道的。 思来想去他还是觉得阮瑾房中最好。 这不,半夜三更跑这儿爬窗来了。 快步跑到靠墙的那软榻边,裴言躺在其上,舒服些许,他侧身躺着,就怕背后的伤被他给扯裂。 刚吹了冷风,他此间睡意全无。 思衬着祁渊的事。 心想,冥府对于夏国的记载少之又少,为了清楚缘由他需得多了解些夏国之事。 干脆明早跟阮瑾打听打听,哪儿的史书是最全面的。 如此想着裴言困意来袭,折腾一日,他是累了,不久便熟睡过去。 阮瑾无声的睁开眼,赤脚下床走近,裴言的脸颊在月光的映衬下越发柔和。 一夜无梦。 裴言趁着阮瑾未醒之时,赶紧悄悄的溜回去,然后又‘装模作样’的过来‘伺候’。 所谓的伺候,就是他在旁边歇着,其他的事儿阮瑾自己来,完全没有自己身为人家丫鬟的自觉。 “你要去翰林院?”裴言问道,昨日入府后,他就听到德叔说过,阮瑾现在是翰林院学士,所以让他照顾仔细点。 阮瑾坐在他对面兀自吃饭,斯斯文文的,听到裴言的话他轻轻颔首。 裴言似很有兴趣的趴在桌上,幽幽的望着他,“我听说翰林院有很多书?” 阮瑾点头。 “史书呢,有吗?” “你想干什么?”阮瑾看他一眼,又收回眼神专心吃饭。 裴言转眼,不大自然道:“我就问问。” 阮瑾只当他好奇,便不再多问。 等到阮瑾出门,裴言也跟着收拾出门,在阮府转悠的时候,德叔在后面叫住他。 “小言,原来你在这儿害得我一把老骨头好找。” 裴言立马转换脸色,扬起一抹明朗笑意,压低声音,柔弱道:“德叔,您找我有事?” 德叔看了看她,发现自己这次买来的丫鬟太过标志,原先他物色时还犹豫过,但牙婆一直在旁说好话,简直要把小言夸到天上去。 不知怎的,一看到小言吧,他就想到自己女儿,最后想了想还是将她买回府上。 “昨日你第一次照顾公子,我担心公子不习惯,所以来问问你。”德叔担忧道,前几次安排人都被公子赶出去了。 裴言立马会意,道:“公子挺好的,没有说什么。” “做真?”德叔明显不大相信。 裴言肯定的点点头,“自然是真,不然等公子回来德叔您亲自去问。” 听他这样说德叔就放心了,松口气笑言道:“只要公子无异议就好,日后你可得好生照顾公子,逾矩之事万不可做也不可想。” “是是是,德叔您昨日已经说了八遍,我保证不对公子有任何非分之想,成了吧。”裴言这边还着急的要去查史书呢。 德叔倒是没有再说什么,最后再叮嘱几句才放过裴言。 裴言从阮府出去,便施法一路飘到翰林院。 翰林院守卫比裴言想象中还要森严,幸好他不是人,那些人自然看不见他。 裴言游走在翰林院众人之间,看他们不少人都在忙活。 整个翰林院还挺大的,各处分隔互不影响,看着诺大的架子上的藏书,裴言兀自扶额。 其实他并不喜欢看书的…… 唉,他又明目张胆下晃了晃,最后一个屋子看到阮瑾,见他正静坐于矮几前书写着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吃货裴上线~ 第12章 身边还有几个老者,同样安静的在书写。 整个屋子弥漫着书香气。 裴言悄悄潜入,站在阮瑾跟前,俯身在他耳边吹拂了一口热气。 阮瑾随即碰耳,左右看了看,并无一人。意识到自己动作奇怪,跟着放下手,不当回事。 裴言见他继续写着,好像在起草文书之类。 他无聊的俯下身,揪起阮瑾额前的一缕发丝,阮瑾抬眼,眼波微动,从旁拿出一张白纸,在上面写道:“裴言。” 裴言停下手,没想到还挺聪明的嘛。 他勾起笑容,低声道:“是我。” 阮瑾又在纸上写道:“何故?” 何故?他是问自己为何到这里来? 裴言干脆直言道:“我想看史书……” 这话,听着竟觉得有几分委屈,好像在跟依赖的人撒娇一样。 阮瑾撇开眼,明知道身边站了个大活人,对方说话间的呼吸直喷到他脸上,可以想象对方离他有多近。 “我带你去。”良久,阮瑾才在纸上写道。 随后将其扔进旁边的火盆。 他站起身,推开门扇,带着裴言穿梭于翰林院。很快裴言站在‘书阁’的匾额之下。 “这儿!?” 阮瑾颔首。 裴言无语,刚才他不知道在这里路过多少次,压根没注意到这扇门。 阮瑾推开门让裴言得以进去。 往里走了几步,裴言发现这书阁也很大,外面的阳光从窗扇照进来,暖洋洋的。 许是到了时辰,这时候并没有官员留在此地。裴言放心大胆的显了身,依旧是女装打扮。 阮瑾多看一眼还是不大习惯,默默转过头去,指着跟前的一面书架道:“这两边都是,你想找什么便找吧。” 说完,阮瑾准备离开,移开一步手指被人拿捏住,“你去哪儿?” 对上裴言不变的桃花眼,阮瑾指指书阁内不远处的矮几,随即坐在那里又开始不知道在写什么。 裴言只好自己苦巴巴的开始找。 他突然明白黑白无常去查的苦楚,一一翻阅不下十本,时辰越来越晚,眼见着外面的官员陆陆续续的离开…… 裴言盘腿坐在地上,夕阳从窗外而来,将他整个身体笼罩在内,阮瑾收笔抬眼便可瞧见裴言快要趴在地上的背影。 时不时传来唉声叹气,阮瑾起身过来,发现裴言旁边已经摆了高高的一沓。 “你想查什么?” 突然出来的声音,吓得裴言把手里的书给撂了。 “走路不出声!”他埋怨的看他一眼,貌似忘记自己才是那个走路不出声的。 裴言干脆放下书,“查个五百年前的国家而已。” 阮瑾俯身将其看过的书一一整理,“哪个国家?” “夏国。” 阮瑾动作微顿,转首道:“夏国于五百年前灭国,有关其的史书,大多被烧毁。”他平淡的道出事实。 裴言睁大眼,“你知道?”尤为激动。 “小时候曾读到过,关于这个朝代记载寥寥,至于是哪本书……你若需要,我便找找。”说完,他手头的书已全部归置好。 裴言仿佛看到救星,“我需要……很需要。” 阮瑾只是颔首表示明白,这会儿书阁门被推开,走进来几个人,裴言立马隐身。 进来的几个男子同阮瑾一般大,且穿着差不多样式的衣裳。 带头的那个看见阮瑾,剑眉微挑,“哟,这不是阮瑾嘛,这个时辰怎还不回府,莫要阮太傅回府不见担忧。”他好似关怀的模样。 引得身后几个男子憋笑。 阮瑾瞥他一眼,不咸不淡,准备错身而去,那带头的男子一把抓住阮瑾的胳膊。 “我听说虞阳病了?莫不是在舞坊被那什么江洋大盗吓着了吧?”他眼中的嘲讽十分明显。 阮瑾扯开自己的手,“若是虞将军知道虞阳因你才去舞坊,想必会去国公府拜会的。” 这人正是当日约阮瑾和虞阳的秦逍。 秦逍脸上挂不住,先是脸色沉下随后嗤笑一声,“那还不是你们蠢,真以为我要同你们和解呀,你们……也配?” “你……的确不配。”阮瑾目光坦荡,看着他一字一句的说道。 气势卓然,引得身后既然愣是不敢多言。 裴言听着,总觉得两人对话间的火药味直冲肺腑。 秦逍的脸色更加黑,瞪着眼似乎在忍耐。 阮瑾便在他狠毒的目光之中走出书阁。 途中 裴言显了身,“方才那是你仇人?看着气势跋扈,盛气凌人。特别是他眉间发黑……大凶之兆!” 阮瑾停在一糕点铺前,买了点放在裴言怀中。 “嗯?”裴言捧着香喷喷的糕点,面带疑惑。 “这个时辰回府过了晚饭时间。”阮瑾带着他穿过人群,其实两人一前一后走着,瞧来真真郎才‘女’貌。 裴言听明白了,敢情是给他买的。 好吧,他欣然接受。 回府之后,裴言便回了下人屋子,躺在硬邦邦的床上,愣是不敢转身。 没办法,谁叫墙角那边还睡着个丫鬟呢。 罪过,罪过。 好不容易熬到后半夜,裴言悄悄溜出门,熟门熟路的往阮瑾那屋子走。 窗户开了一条缝,确定阮瑾睡着之后,他才小心钻进去。 冲到软榻上躺着,嗯!?怎么感觉身下更软了? 裴言借着月光看了眼身下,谁没事搁这儿垫了一层软毯。 他摸了摸,心里愈发满足。 至于为何如此,他没有深究。 翌日 裴言一大早端着早饭进屋,阮瑾已经收拾好,且桌上摆着一本古旧的书册。 正是裴言要找的关于夏国的书。 “嗯?你什么时候找的?” “今晨。”阮瑾坐下来不在意的说道。 裴言半信半疑拿过来翻阅,的确是比书阁那些记载的要多。 阮瑾默默抬眼,见裴言看得认真,仿佛在书中找什么。 他不禁想到,昨晚后半夜起身去到书房一一查找,总算在书架角落处找到的。 他回去时,裴言正睡得沉。 回到现在,裴言看着书上面的记载,夏国建立不过百余年便灭国了。 只是……他发现最后一任君王,名为归鹤,乃是……咏裳之弟! 裴言回想在冥府看到的名录,上面只说咏裳有三个兄长…… 压根没有关于归鹤的记载。 他忙的翻开下一页,上面长篇大论,简而言之,归鹤年岁小,国事都交由巫师代理。 第13章 这行径,怎么像是傀儡君王? 裴言想着继续往下看,上面记载虽详尽些,算下来其实也没多少。 夏国最后在巫师手中陷入灭国之境,而那小君王被推下城楼而亡…… “只有这些?” 阮瑾点头。 裴言又道:“你昨日说许多书都被烧毁了?” 阮瑾抿下一口白粥,用锦帕擦擦嘴角,道:“有一本史书曾记载,夏国灭国那时,藏书阁的书突然起火,所有藏书皆葬送其中。” 这里面……莫非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事? 裴言放下书,沉浸在自己的思虑之中。 连阮瑾为他盛粥都不知道。 早饭吃得浑浑噩噩。 待阮瑾离开后,裴言便掏出生死簿开始查,这一查他更纳闷了。 “怎么回事,巫师没有下落,现在连个亡国之君也查不到?”他显然不敢相信,忙的又翻阅一遍,仍旧没有。 裴言无语了……不过又很快想开,反正他要做的是把祁渊抓回去,连他都找不到的人,祁渊这么可能会知道其下落? 再说,那巫师明显不是凡人,至于那归鹤……他暂时理不出来什么。 要么,魂飞魄散,要么升仙。 无论哪种,都不是祁渊可奈何的。 这般想着,裴言总算不再苦恼,随即想起自己的本分来,作为一个丫鬟,该做的还是得做。 裴言捞起袖子,开始收拾屋子。 这时才发现阮瑾的屋子东西摆设极少,而且鲜少灰尘。 端着水出去倒掉的时候,无意瞥见院子外走过一个熟悉的人。裴言立马放下手里东西追过去。 何安正准备出府,突然听到身后追赶的声音,他停下来看去,是一个丫鬟。 而且是一个长相秀美的丫鬟,深觉陌生,莫不是府中这两日说的那个模样好看,得小公子允许伺候的小丫鬟。 裴言在他跟前停下,“嗯……那个,何公子我听说你来自钱乡?” 何安淡笑,“是,你……” “额,我叫小言,是刚来府上的不大熟悉。前日听人提及你来自钱乡,正巧我也是那儿的。” 空口说谎话,裴言绝对不脸红。 何安倒是没想到还能他乡遇故知,顿时对小言的印象好上不少。 “原是如此,小言姑娘不必见外。” 裴言觉得还是要多接触接触比较好,他在何安身上没有感知到鬼气,这两日黑白无常那里也没有消息。 没有消息对于裴言而言才是最难熬的,他自是不可马虎,万不得再造乐女那样的孽债。 想想那三十鞭,现在还疼呢,话说他今儿个该换药了。 “哦对,这是我从钱乡带来的特产,你尝尝?”裴言使了小法术变出来跟何安套套近乎也是值得。 面对突如其来的热情,何安显然不适应,原本要拒绝的话对上裴言的桃花眼,里面满含期待。 何安那些话顿时说不出口来,想想毕竟是寄人篱下,且刚刚才来阮府,难免害怕,有一同乡相互帮衬也是好的。 他点点头,接过道:“多谢小言姑娘,日后有何需要帮忙之处,尽管来找我。” “好呢!”裴言笑得灿烂,殊不知这一笑让何安心神荡漾。 套近乎成功,裴言搓搓手从阮府后门溜了出去。 阮瑾不在,怪无聊的。裴言想想该去问问黑白无常。 来到一处临近郊外的平屋,裴言靠在柳树下,周遭充斥着清新的味道。 这大概是冥府永远也不会有的。 他揪着头发发愣之际,白无常从后面过来,裴言转首,拿在手中的柳叶悠悠飘落。 裴言瞠目,对面的白无常同样目瞪口呆。 他俩都处于相视不敢认的模样。 且看,白无常把自己打扮成八十老妪,手里的拐杖被他拿着还挺那么个样子,走动起来颤颤巍巍,生怕他下一刻就栽倒下去。 “裴……裴大人?”白无常带着三分小心点问道。 裴言这才回神,捂着脸,他貌似忘了变回男装了…… 两两相望,似乎都从对方眼中读出无奈。 裴言咳了几声,“都是为了将功折罪,这点委屈不算什么。”他拍拍平平的胸脯道。 白无常赶紧附和,“是是是,裴大人说得极对。” 裴言点点头,又道:“这事儿……嗯……” “若是日后还有他人知晓,裴大人尽管来找属下算账!”白无常说得振振有词。 这样,裴言就放心了。 一副哥俩好的过去拍拍白无常,旁人看来,秀美的姑娘豪迈的搂住年迈老妇,当真是一副慈孝的模样。 “对了,你在此可有何发现?” 白无常摇首,“未曾,属下连夜守在此,没有一丝线索。” “黑无常那里呢?”裴言又问。 得到的依旧是摇首。 裴言松开手,又手贱的摘下一片柳叶,他这心里总觉得不平,明知道祁渊就潜伏在京城,可他却无可奈何。 “大人莫急,祁渊再怎么说也是历经五百年的恶鬼,他心中有怨不是一朝一夕就可捉拿的。” 裴言叹口气,他就是怕祁渊会出乎他的意料,做出其他逆天而为的事,那时候就不仅仅是恶鬼出逃这么简单了。 很有可能会牵扯到冥府。 他断然不能让冥府陷入非议之中。 手指靠在树干上反复曲指,“罢了,看紧一点,千万不能再出人命。另外……我得去城隍庙一趟。” 白无常听出些名堂立刻应声,“是。” 裴言转而去了城东的城隍庙,城隍庙香火鼎盛,远观高墙琉璃,广袤严肃。 不少信徒都在上香,裴言径直踏入殿中,抬首看着中间的庄严神像,这会儿无人可知那神像眼睛动了一下。 裴言消失在凡人之间,转眼身处混沌,周遭昏黄一片辩不得清,此刻他倒是记得变回男子模样了。 “阴律司裴大人。” 话音从后而来,裴言转首得见城隍爷站在气候,连上是慈善的笑意。 裴言微微俯身,“晚辈打扰,还请见谅。” 城隍爷摆手,“好说,裴大人今此来可是冥府有事吩咐?” 城隍神职管辖颇广,也是冥府通阳世的神灵。 算下来和裴言是同僚。 裴言执礼,“是有一件难事,要麻烦城隍大人。” 第14章 “直说便是,早年我同你师父还一起喝过酒呢,不必如此见外。” 他这么一说裴言倒是想起来,确有其事,不过当时他还是孩童罢了。 “是晚辈正在人间调查一桩事,需要劳烦一些力量帮衬,大人知道,鬼差除了勾魂不得擅自逗留人间……所以,想借大人手下神官帮忙。” “哦?不知要做些什么?”城隍拂着胡须道。 “帮忙监视整个京城的鬼气波动。”这其实是裴言的不放心。 不放心自己的猜测是十足的正确。 城隍听后到没啥为难,“原是如此,前两日我倒是听说冥府逃出来一个恶鬼。” 裴言说着脸上无光,低声道:“是……是晚辈疏忽。” “唉,别什么过错都往自己身上揽,冥府那么多阴官呢。”城隍直言道。 总而言之,这桩事很是顺利。 从城隍庙出来,裴言望着远边天际,万里无云,晴空万里,与他心之所想完全相反。 他按着额头,兀自淡笑,“师父啊,您走了后可是给我留了不少人情……” 那么多照顾他的长辈,裴言有时候也会觉得自己是倒霉久了转好运了。 比如,遇上他那师父,是他命中的幸。 回去阮府的时候,天已经暗下来,他没忘记自己是溜出去的,自然要再‘溜’回去。 今日频繁使用法术,让他倍感劳累。 他果然是在冥府享福久了,都没有机会活动筋骨……不过在人间还是少使用法术得好,万一乱了秩序可就不好了。 其实……若是没有穿罗裙,裴言铁定可以翻墙的。 他猫着身子,悄悄潜入阮府,犹如一只灵活的猫儿游走在院子里。 “小言。” 裴言吓得差点栽下去,还好旁边有一高树让他及时扶住。 这黑灯瞎火的,裴言拍拍胸口朝声音那端看去,这一看不得了了。 德叔提着灯盏站在不远处,且他身边则是……阮太傅。 过去数载,阮太傅倒不见老,裴言一时无语,德叔忙的开口,“你站在池塘边干什么,黑夜无光小心掉下去。”说着,忙跟他招手。 裴言立刻装作乖巧的模样,过去德叔身边,微低着脑袋,一副任你说教的模样。 德叔对阮太傅道:“这便是给公子新找来的丫鬟。”他语气和缓尊敬,阮太傅打量般看了看,“嗯……就是个子高了点。” 裴言:“……” 德叔干笑,道:“老爷,别看小言个子高,起码公子没赶她出去……” 这也算优点嘛……裴言心想。 阮太傅觉得有理,“日后好好照顾公子即可。” “是。” 远送他二人而去,裴言拍拍胸脯松口气,准备回去躺着。 今日奔走,又施法,早已疲累。 而且……他该换药了。 裴言苦巴巴的望着前路,那施鞭的鬼差还真没留情,裴言无语叹气。 回到屋子,与他同屋的丫鬟还没有回来,趁此赶紧的。 他关好窗扇门扉,掏出赤炎给他留的一小瓶药。 烛火昏黄,立在旁边,裴言坐在桌旁,将那衣裙一件一件褪下,白皙的肌肤在光芒之下带上一层浮光。 裴言动作困难的往自己背上倒下药粉。 忍不住咬牙,面部扭曲。 “咔吱。” 门被人突然推开,裴言手一抖,药瓶滚落在地上,清脆的响声令他蹙起双眉。 朝门口看去…… 阮瑾愣在原处,确实没有想到推开门会是如此光景。 裴言和他大眼瞪小眼,光裸着上半身,如温玉一般。 阮瑾面上有些不自在,“抱歉……”他低声道,转过身去。 裴言捡起药瓶,内心庆幸还好没碎。 “吓死我了,还以为是与我同屋的丫鬟呢。”裴言嘟囔着,阮瑾不自觉的凝起手指,干巴巴道:“你本为男子,与女子同屋的确不妥。既然你明面上照顾我,便搬去彤云的屋子。” “彤云?”裴言疑惑道。 “是我以前的丫鬟,她屋子就是我的院子里……”阮瑾看着外面的黑夜低声道。 裴言了然,“嗯……你说得不错,搬去你那儿我也方便。” 起码,他不用再每夜爬窗了。 “对了,能不能劳烦你帮我上点药?”裴言大咧咧的手肘撑在桌上,眼中浮着点点笑意。 阮瑾听到‘上药’二字,才反应过来方才所见,裴言的确拿着个小瓷瓶不知道在干什么。 “你受伤了?”他转过身,目光不敢直视,只好瞥向旁边的对面。 裴言抱着衣裳,可怜巴巴的点点头,“在家里做错了事被长辈罚了。” 迄今为止,阮瑾都不曾问过他的身世来由,只知道他不是凡人。 “行了,都是男子你害羞什么,快过来帮我上好药,我就准备搬东西了。”裴言看到他的不自在,自然明白这小公子,自小圣贤书,礼仪什么的长记在心,嗯……太沉闷了。 他这样催促,阮瑾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回身将门扇关闭,走过来便看见裴言背后的血痕。 “你家人……下手都这么狠吗?”阮瑾怔愣,手指抬起,不敢近一分。 他转手拿起药瓶,就听到裴言无所谓口吻说道:“这都算轻了,不过也是我罪有应得。” 阮瑾看着他的侧脸,轮廓确实比普通男子要柔和些许,这也是为何他扮作女子的时候无人怀疑。 裴言为了不掉面儿,那可是辛苦忍耐,不让自己哼唧一句。 阮瑾同样注意着手下轻重。 他现在明白为何这两日裴言都是侧躺着。 等药上完,阮瑾发觉自己好像经历劫难结束一般,裴言自然的套好衣裳,过去卷起自己的被褥,“走吧!”脸上洋溢着莫名的兴奋。 阮瑾默默想,应该没有哪家的主子做成自己这样吧…… 帮裴言开门,带他去新的屋子。 屋子就在阮瑾院子里面的角落处,幽静干净,旁边栽种着小片竹林,晚间休息时都能闻到清新的气息。 裴言推开窗扇,晚间的风瞬时带进来竹香,阮瑾在旁……帮他铺床。 一切看起来十分和谐。 “嗯?这里都打扫过一遍啦?”裴言回眸问道。 阮瑾整理好床铺,前日清晨他便着人打扫过一遍。 裴言半夜爬进他屋子,有何难处他大抵是明白的。 “天色不早,你好好休息吧。”阮瑾走到门边说道。 裴言眨眨眼,摩挲着下颚,“看着挺冷,实际还是个热心肠嘛!”他嘟囔着躺在床榻上,一时激动滚了滚不小心压到后面…… 乐极生悲,大概就是他。 之后几天裴言安心在府上养伤,黑白无常那还是没有消息,呆在屋子实在憋闷,他忍不住就跑到府外去了。 路过上次阮瑾给他买糕点的铺子,裴言兴奋的跑过去,一副指点江山的要了一大包,等到付钱的时候裴言懵了。 他忘了自己现在只是个小丫鬟,身上哪里有钱? 面对对面一直等着他掏钱的小哥,裴言尴尬的一笑,“那个……不好意思,我忘了带钱。” 小哥打量跟前的裴言,看衣着应该是大户人家的丫鬟,许是帮府中小姐来买的。 毕竟他们的家糕点可是在京城出了名的。 小哥道:“无妨,姑娘可告知府门,我们送上门便是。”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裴言扬起笑意毫不犹豫道:“阮太傅府上,那个……就报阮小公子的名儿。” 小哥顿时了然,“好呢,稍后便送往。” “谢谢小哥~”裴言笑得灿烂,丝毫没注意到身后站着的几个人。 以秦逍为首的几个世家子弟从旁边酒楼出来,不经意就听到裴言自报府门的声音。 “秦兄,没想到这阮府的小丫鬟长得如此标志。” 秦逍看着裴言转过身来,一张脸桃花人面,双眸如绚烂星芒,柔唇轻弯带着几分娇俏。 如果裴言知道有人说他娇俏,他可能会忍不住上前好好戳戳对方的双目,看看是不是瞎了。 突然,裴言眼光一亮好似看到什么稀奇玩意儿,从秦逍那行人身边快步过去,辗转间裴言站在一转角处的小摊跟前。 油酥饼的味道让裴言忍不住眼睛放光,看来层次分明,色泽诱人。 卖饼的是一老伯,正手法熟稔的煎着饼。 “姑娘可要来一个?”老伯和善的问道。 裴言正欲点头,意识到自己没有银钱,想想还是算了,摆摆手,“不了。”他说着,目光恋恋不舍的移开,走了几步,身后多出来一道声音。 “给。” 裴言抬眸,跟前正是他心心念念的油酥饼,香气喷喷,令他微微挑眉。 秦逍眼角微微笑着,裴言一看便想起来此人不是在书阁嘲讽阮瑾的男子吗,目光移后,几个公子哥正看好戏般望着这边。 他故作疑惑,“这……” 秦逍礼貌一笑,“方才我听你是阮太傅府上的,见你似乎没带钱,我与你家小公子乃是同僚的,一个饼还是买得起的。” 裴言表示了然,赶紧摆手,做出副娇羞的模样,“多谢公子好意,实在不妥,不过是我自己的口腹之欲。”说完,赶紧行礼转身快步离开。 连给秦逍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秦逍看着裴言急促的背影,心想许是那丫鬟害羞了,秦逍讥笑的摸了摸自己的脸,他自认为样貌不比阮瑾差…… 至于手上的油酥饼,脸上满满嫌弃,直接扔在地上,转身找那些世家子去。 第15章 裴言站在不远处,环着手靠在墙侧,“啧啧,可怜我那香喷喷的油酥饼了。”他略带可惜的看着被人踩踏的饼。 心里那叫一个痛啊。 虽然他好歹是阴官吧,但以前整日在冥府,吃的……唉,总归就是那几样。一点没有人间的烟火气息。 很快,裴言又想起另一回事,“那人眉间黑印越发明显,恐要遇灾。” 他可没有丝毫怜悯的想法。 方才那人看着自己的目光透着欲望,弄得裴言想给他一拳,就那他副纵欲过度的模样,不说是先遇灾还是先死在床上。 拍拍手,准备回府,这会儿不远处的一个人影让他改变主意。 何安正在一处字画摊前选择,裴言眼眸微转,装作偶遇的样子走过去,“诶,何大哥你怎么在此?” 何安听到熟悉的声音,一看正是裴言,眼中也有些惊讶,忙的浅笑道:“出来办事,正好买些东西。” 裴言点头,“原来如此,我看天色不早,何大哥是准备回去了?” “嗯。” “那正好,咱们一同吧?”裴言眼中的光亮让何安想起几日前她给自己送东西时候的模样,迫不得心头一软点头了。 回去途中,裴言看到一处首饰铺,忙的跑过去,何安要喊住她结果晚了一步。 裴言望着跟前琳琅满目的钗饰,一时看花了眼,一手拿着簪子,一手拿着步摇,似乎在纠结选择哪一个比较好。 旁边的何安几番欲言又止,他想说这里的首饰当是贵重……恐是…… 裴言可没想那些乱七八糟的。 方才看到这些,脑中还记得自己要去看望杨子舟的夫人,这去看望嫂嫂怎么能不带礼物去?再说,他还欠杨子舟人情。 “小言,要不……咱们还是先回去吧?”何安实在忍不住说道。 裴言不明所以,“何大哥很急吗?要是急你可先回,我还想再看看。”他说完,笑了笑。 何安面色犹豫,这小言似乎过分单纯了。 这会儿,旁边几位挑选的女子目光不由往这边看来,裴言在旁看了许久,仍是没挑出什么。 何安有些忍受不了这番打量的目光,便道:“那我先回了,小言你……你也赶紧回吧。” 裴言兀自点头,也没看他的脸色。 待何安离开后,旁边原本在挑选首饰的一个大娘过来拍拍裴言的肩膀,“姑娘,方才那位是你……相公吗?” “啊?不是啊……”他懵懂的摇首。 大娘一副了然的说道:“那许是喜欢的人。” “???”裴言无语看她。 大娘一副过来人低声道:“小姑娘我跟你说,他那样的大娘我见多了,方才看你挑东西的时候他恨不得拉着你赶紧走……定然是不想给你买……” 裴言更懵了,“大娘……他,我……” 大娘安慰的拍拍他的手,“没事儿,世间好男儿多的是,大娘看你长得水灵,身姿高挑,定能找个好相公的。要不……大娘给你介绍介绍?” 裴言嘴角抽了抽,“不……不了,不瞒大娘,刚才那是我大哥,不是什么喜欢的人。”他说得坦荡,那大娘却还是不信,只当是小姑娘害羞罢了。 “唉,罢了,我看你是不撞南墙心不死,大娘我可是这条街上最有名的红娘,若是日后你有需要可来找我。”大娘笑得欢喜,裴言只觉得脑子发麻。 干笑了几句,那大娘才拿着买好的首饰离去。 裴言默默的擦了把额头,这会儿掌柜的说道:“小姑娘莫怕,那盛大娘就喜欢给人做媒。” 那也不能大街上随便遇见就那样吧…… 裴言憋着话没说,他果然是太久没来人间都不能适应了。 掌柜的又道:“姑娘,看你喜欢这几样,可是要包起来?” 裴言见他指着自己跟前的几样珠钗,的确是漂亮。 想着,他犹豫着要不要拿出某样东西跟他换,比如…… “裴言。” 裴言正准备施法的手一抖,朝声源看去,阮瑾正站在门口处,与他遥遥相望。 那一刻,他仿佛又看到了救星。 非常不要脸的指着跟前几样首饰,“我要了,他付钱。”说完,又指着阮瑾。 身后赶来的虞阳观赏这一切,脸上惊诧,“阮兄,你这丫鬟了不得呀。”还敢使唤主子了。 方才两人走得好好的,阮瑾突然停下来,说是听到熟悉的话音,往这边过来,果不其然看到裴言。 最后,阮瑾乖乖的交了钱袋,满满一钱袋呀,虞阳憋笑,“你真是我见过最好的主子。” 裴言抱着东西走在阮瑾旁边,搭腔道:“我也觉得。” 虞阳笑着看着裴言道:“你是新来伺候他的吧?我说怎么没见过你。” 裴言点头,“嗯,我刚伺候公子没几天。” 虞阳揽着阮瑾的肩压低声音在他耳畔说道:“我怎么觉得你这丫鬟有几分熟悉呢?” “错觉。” “不不不,总觉得在何处见过。”虞阳确定道。 “长得好看的你都这么说。”阮瑾一本正经道。 虞阳顿时目瞪口呆,忍不住扯扯自己的脸颊,“你竟然会说自己丫鬟好看这种话,难得啊阮兄,莫非你开窍了?” 裴言只听得窸窣几句,“好看?什么好看?” 虞阳立马改口,“嗯……这天儿真好看。” 裴言默默看了眼快要暗下来的天,“……” 回到府上,差不多灯火已点,裴言摊开今日成果,一会儿敲敲成色不错的翡翠,一会儿看看那剔透的玉簪。 “嗯……”裴言心思不在此的收拾好东西,转而站在阮瑾屋子前,里面烛光昏黄,裴言敲敲门。 “咔吱。” 门扇从里打开,阮瑾一身白色寝衣,见是裴言,“有事吗?” 裴言回头瞥了瞥确定没有人,便从阮瑾手下的空子钻进去。 一把冲到桌子旁同阮瑾招招手。 阮瑾面色平淡,对于裴言的突然好似习惯,关上门过去,裴言怀里掏出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一根褐色熏香,一把檀木折扇还有一支看来十分普通的毛笔。 “这是……”阮瑾垂目没有错过裴言献宝似的神情。 第16章 裴言一把将东西推过去给他,“给你的,回去屋中我思来想去,总觉得我在你这里白吃白喝白住,还胡乱用你的钱财,实在不该……” 这可是大实话,裴言赶紧掏箱底的把这些东西找出来过来送给阮瑾。 还未等阮瑾开口,他便拿起那熏香道:“这个啊你只要对着人一吹,那人不管多厉害,准在三个数之内倒下。还有这个折扇……这上面的画可是活的。还有这个毛笔……”裴言抓起毛笔在阮瑾手心写下他的名字——裴言。 “无墨也可写。”裴言兴奋着双眼,仿佛得了天大的宝贝一样。 他现在滔滔不绝的模样,像是一只啰嗦的小猫。 阮瑾垂目盯着手心的名字,裴言只管说自己的,压根没去管阮瑾心里的想法。 “咚咚……” 敲门声响起,裴言终于止住话语,疑惑的朝门扇看去,阮瑾回神,站起身去开门,原来是德叔。 “小公子,这是百味斋送来的,说是您定的点心。” 阮瑾就开了门缝,德叔压根看不见里面是否有人。 裴言听到点心,心里更虚了……他忘了自己还以阮瑾的名义买了点心。 阮瑾哪里能不知道这是谁所为,还是颔首接下,“是我买的。” 德叔笑着点头,“下次小公子若是想吃,吩咐下人去买便可。” “嗯。” 阮瑾关上门背靠着,抬眼看着某个不敢看这边的人。 “你若是没有银钱,直接去何安那里拿便可。”他说着过来,还将点心盒子打开放在裴言跟前。 裴言瞧着模样精致的小点心,忍不住伸出爪子,一咬下口,眼睛都亮了。 入口即化,回味香甜,裴言忍不住多咬几口。 “嗯……好吃。”他鼓着腮帮子说道。 阮瑾沉默的帮他倒下茶水,趁机,裴言又抓起一枚糕点,趁阮瑾不备,一把将其塞进阮瑾口中。 “嗯?”阮瑾猝不及防碰到裴言的手指,冰冰凉凉的。 裴言喝下水,道:“尝尝嘛。” 说完,继续奋战去了。 一大盒点心以可见速度消失。 阮瑾慢慢咀嚼口中糕点,手指拿起裴言放在一旁的熏香,看旁边裴言吃得欢喜,哪里有当年他调戏自己那幅风流肆意的模样…… 现在看,就是只贪吃的小猫。 “呼。” 本来是想试一试,裴言正吃得开心,突然一阵香气飘来,他深觉意外的熟悉。 忽而睁大眼朝阮瑾看去,瞬间,手上的点心掉落,全身越发无力,“你……”话还没说完,‘啪’的一声人倒在桌上。 阮瑾放下熏香过去拍了拍裴言的后颈,“裴言?裴言……” 眼前人侧对自己,鸦青色的睫羽在眼下映出一道小黑影,安静乖巧的模样。薄唇微抿,似有不满…… 阮瑾低眸无辜的看了眼那熏香,没想到是真的。 …… 第二天醒来,裴言深觉神清气爽,左右遥望,发现他在自己的屋子。 意识回忆昨晚,他蓦地掀开被子,咬着牙准备去找阮瑾算账。 结果一打开门,便是在门前踌躇不前的何安,裴言表情跟变戏法一样,回归成一副温柔有礼的模样。 面上故作惊讶,“何大哥,你怎么在这里?” 何安先是退后一步,同样没想到面前的屋门会突然打开。 “是公子今晨吩咐我将这些银钱交于小言姑娘。”他说着递出来一袋沉沉的荷包。 裴言接过在手上掂量,“这么多?” 何安点点头,“公子说,小言姑娘出门在外,有时帮他买些东西无银钱傍身实在不便。” 这话……还真是阮瑾会说出口的话。 裴言毫不客气的收下,“那……多谢何大哥跑来一趟。” 何安抿唇,目光犹豫似有话说。 裴言当是察觉到,问:“何大哥可是有话要同我说?” 一阵风吹过,带起竹叶沙沙作响,裴言靠在门框,额前青丝随之舞动。 何安多看了他一样,随后……从袖中掏出一样东西,面上羞涩,“昨日看小言姑娘喜欢那些钗饰,这……这是我昨夜做的,比不得那些珠钗华美……” 望着他手中的木簪,上面刻画得十分精美,朴素却别样精致。 “何大哥你手艺真巧。”裴言发自肺腑的说道,却没有接过,“不过……你这是……给我?” 何安热着脸重重点头。 裴言本身还在疑惑他为何送自己木簪,脑子里突然想起昨日那红娘的话来……莫非他以为自己是喜欢那些珠钗? 而且,在人间男子赠予女子珠钗一类,貌似有不同意思。 “那个何大哥……昨日我选珠钗只是想买来赠予我嫂嫂,我本人却是不喜欢这些的。” 何安本来紧张的心瞬间平下来,好似没有反应过来,他抬眸得见裴言一脸认真不似说谎。 难不成……是他误会了? 还是……他不想要这木簪。 何安心里想的那些个,裴言压根没有多余心绪去思考。 他犹豫着将木簪收回,面色已有了些不对,裴言看在眼中,貌似明白过来什么。 “何大哥,你手艺这么好,这木簪承了你的心意,送给我不值当的,不如留着日后送给心上人也好。”裴言用惯常的语气,自觉自己说得很是明白。 何安到底不傻,嘴角勉强扯出笑容,“那……我先回去对账了。” 裴言关上门,回想自己言行,随后兀自点头,“嗯……以后还是得注意自己,莫教人误会了去平添麻烦。”他晃了晃的手心的钱袋,悠哉悠哉。 本来还想等到阮瑾回来去算账的,可裴言趴在窗台左等右等就是不见人。 按时辰来看,阮瑾早该回来了呀。裴言推开门走出去,院子里一片漆黑。 要说阮瑾不喜麻烦别人这是真话,毕竟整个院子就住了他一个人下人,平日伺候……嗯,基本上是阮瑾自己动手,裴言倒跟个二大爷一样。 他撇撇嘴,“奇怪,这么晚没回来不像他呀。”裴言低声嘟囔着,踩着月色出了阮府。 在府外没走几步,就见一个小厮远远往这边而来,裴言本是不在意的,那小厮却突然喊住他。 “姑娘可是阮府中人?”小厮问道,脑门上全是汗,想必是一路疾跑。 “有事?”裴言打量着他。 小厮道:“小的是城中望鹤楼的,阮瑾阮公子醉酒了,麻烦贵府派人来接一下。” 第17章 “醉酒?”裴言头一回听阮瑾还会喝酒。 小厮连连颔首,“今日翰林院傅剑傅大学士做寿,阮公子和几个同僚都在那里,小的也是承了吩咐来此。” 原来如此,裴言还在想阮瑾怎么无缘无故跑那儿去呢。 “行,那走吧!”裴言扬言,小厮先是一愣,“姑娘一人前去吗?要不还是再叫两人帮衬?” 也是,裴言现在在旁人眼中就是一弱女子,裴言不甚在意摆摆手,“我一人便可,走吧。” 小厮挠挠头,“这……这靠谱吗?”他低声说道。 等裴言到的时候,寿宴差不多都散了,他跟着小厮拐上去,酒气直冲大脑,裴言蹙眉等在一间厢房外面。 里面似乎还有交谈之声,分外嘈杂,至于说的什么压根听不清楚。 “咔吱。”门扇打开,小厮扶着阮瑾走出来,阮瑾脸上红绯一片,双眸透亮,裴言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醉了?” 阮瑾眨眨眼,认真的摇首。 这模样……惹得旁边的小厮憋笑连连。 “阮公子怕是醉得无法思考,有劳姑娘帮忙的。” “好说。”裴言上手扶着阮瑾的胳膊,走出酒楼,凉风舒爽,阮瑾微微驻足。 “怎么?”裴言问他。 阮瑾定定的看着他,“有点晕。” “晕是正常的,酒可不是个好东西,以后少喝点。” 裴言对酒这个东西没什么好感,特别是因为赤炎那家伙几次醉酒误他的事。 阮瑾乖乖的点点头,跟着裴言的步子一步一步往前走。 “哟,阮公子这是喝醉了,还带着个小美人,准备去哪儿一度春宵呢?” 熟悉且刺耳的话从前而来,裴言乍一听心里不舒服,抬眼看去,正是秦逍那伙人…… 视线与那秦逍对上,可见那秦逍眼睛闪了闪,大抵也是醉了,裴言心里啧啧。 阮瑾蹙眉,虽然醉了,倒是听得出对方的讽刺。 “借过。”他直言道。 秦逍那伙人笑开,说着什么荤话,裴言假装听不懂的模样。 秦逍身后跟着的一个公子哥放肆的过来一把拉住裴言,贱手一上来就掐了把裴言的脸。 裴言的脸顿时黑了,那公子哥正得意的时候,腹部遭受一重击,啪下捂着肚腹躺在地上,“你……你个贱蹄子竟敢打我。” “哼……我还踹你呢。”裴言话说着上来就是一脚,那公子哥又嗷呜一声,引得周遭过路百姓余光好奇。 秦逍勾着笑意,“没想到脾气还挺烈的。” 裴言被他看得毛骨悚然,下一刻就听到秦逍说道:“就是不知道换个地方还能不能这么有力气。” 话音一落,身后跟着的公子哥纷纷围上来,裴言目光一闪,准备施法之时,耳边响起接二连三的叫痛声。 他朝‘罪魁祸首’看去,阮瑾默默的把几个人打倒在地,不废吹灰之力。 接着走过来反拉着他,“回吧。” 秦逍看得目瞪口呆,正准备再开口的时候,裴言实在忍不住给他下了咒法让他闭嘴! 途中,月色清冷,不知何时阮瑾已经走在前面,步伐稳当,没有丝毫喝醉的模样。 “你什么时候清醒的?还会打人了?”裴言实在忍耐不住心里的好奇快步上前问道。 阮瑾望着迷离月色,连带着双眸都透着几分迷茫,“我……本来就没醉。” 信你才怪! “他们欺负你便打了。” 裴言:“……” 不用这么实诚的,裴言还是扬起笑容,“知道啦,快走吧,再晚些,阮太傅就该急了。” “你不急?”阮瑾看着他道,就像个执拗的孩童,非得问出个所以然来。 跟个醉鬼不要计较,否则会把自己气死。 裴言干脆顺着他的话说,“急,当然急,没看到我都出来寻你了嘛。看在你帮我教训那伙纨绔的分上,昨晚你弄晕我的事儿,就不跟你计较了。” 阮瑾听得半懂,愣在原地思虑他的话。裴言一急,上手就拖着他的胳膊,“赶紧走吧,大晚上凉嗖嗖的。” 刚今日阮府,德叔就跟鬼一样冒出来,见阮瑾一身酒气,裴言扶着他,忙问道:“小言,公子这是……” “喝多了。”裴言耿直道。 德叔捂头,他一把岁数又不是老眼昏花,自然知道公子这是醉了。 “公子是如何醉的。” “喝醉的。”裴言顺着话回答。 德叔脸都要气红了,无奈摆手,“算了算了,先将公子扶回屋去,再熬些醒酒汤让公子喝下。” “那……德叔,你也早点歇息。”裴言说完就带着阮瑾回屋了,德叔远远看着,叹口气兀自说道:“笨些也好,免得多生事端。” “呼!” 裴言一鼓作气把阮瑾扶到床上,拍拍手坐在旁边歇息,“真不知道是你太重,还是我太弱。”说完又站起身去给他打水去。 阮瑾迷迷糊糊的躺在床上,不一会儿裴言端着热水进来,用布巾给他擦拭脸庞。 一番下来裴言觉得自己跟批阅了三天三夜的卷宗一样,累得他手指头都不想动弹。 真没想到照顾人这么费劲儿。 他摇摇脑袋,准备出门的时候,对上阮瑾亮晶晶的眼眸。 “公子可还有吩咐?” “你去哪?” 裴言没好气的说道:“给你拿醒酒汤去。” 似是感受他心情不好,阮瑾乖巧的不再开口,裴言倒觉得自己成了欺负孩子的大坏蛋。 错觉,肯定是错觉。他怎么会突然生出要上前摸摸阮瑾的想法。 委屈的是他好不好,这都折腾到三更半夜了。 哼! 给阮瑾拿来醒酒汤,又伺候着他歇下,裴言最后躺在自己床上才终于觉得解脱。 翌日 天蒙蒙亮的时候,裴言便睡不着了,翻来覆去最后认命的起床,想到阮瑾昨晚宿醉,大抵也没什么精神。 看在他帮自己的份上,嗯……裴言是这么想的,出门准备打水伺候阮瑾起床。 这站在井边,裴言拎起一桶水对他而言毫不费力,只是在水桶快拎上来的时候,他突然感觉到鬼气的波动。 “哗” 水桶掉下去裴言没功夫多管,忙朝着鬼气波动的地方而去。 就在阮府,他担心何安是否安全。 “咔。” 门扇被人大力推开,何安正在擦拭桌面,这强烈的动静,吓得他手里抹布都掉了。 作者有话要说:宁晔:醉酒我也是好宝宝~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七泽20瓶;梦舞天清2瓶;jinna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章 见到是裴言,何安脸上闪过些许不自在。 “小言姑娘这是……” “方才可有何怪异之事?”裴言自知感觉不会错。 何安虽觉奇怪,可看到裴言严肃的模样,这还是头一回,且令他倍感压力,甚至不敢抬眼对视。 “不曾。” 裴言微微眯眼,那双桃花眼再没了笑意,这种改变让何安内心忐忑。 何安自然不会说谎,裴言内心思衬,屋子里确实没什么不对劲,方才一路走来都甚是平静。 “抱歉,是我唐突了。” 何安摇首,本想问他发生何事来着,可一看到裴言的面色,那是一种决断大事的模样。 弄得何安开口一二,就是没说出什么来。 同样的,裴言也没给他开口的机会便转身离开,仿佛有什么急事。 何安低眸,想到今早上听到的闲言碎语。 都说,昨晚是小言将公子带回来的。 其中有下人还说,小言自打进府,不知多少次看见公子和他同进出,这还是这么多年头一次见公子和哪个丫鬟这般亲近。 想想也是,小言本就生得秀美,当时进府的时候,还惹得不少人谈论。 何安自嘲,也许人家只是念及自己是同乡才会亲近呢。 到底是……他想多了。 裴言推开门,发现屋中并没有阮瑾的人。 这么早,应该还没去翰林院。裴言想着转身去了书房,果不其然,阮瑾已端正的坐在桌案前看起书来。 “你怎么起这么早?”而且,裴言发现对方脸上没有丝毫疲累的痕迹。 阮瑾放下书开口:“习惯了。” “你这习惯不错,不过……你可别再喝酒了啊。” “我……喝醉后可做了……什么失礼的事?”阮瑾开口问道,脸上略有些忐忑。 裴言满心都在鬼气上面,没有心情同他玩笑,实话实说道:“你打了几个纨绔子弟。” 阮瑾似在回忆,看他脸上迷茫,裴言挑眉,“真不记得了?就是当日书阁欺负你的那伙儿昨晚上调戏我来着,然后我一个不注意,你就把他们全部打趴下了。” “调戏……你?”阮瑾有些惊讶,不过瞬间便收敛。 裴言点点脑袋,“对啊,不过当时即便你不动手,我也会收拾他们的。竟然掐我的脸……”裴言说着越发生气,连带着没有找到鬼气所在的郁闷都平息不少。 “你没事吧?”阮瑾走过来,一步之遥看着他。 “当然没事了,我要有事儿咱俩准得流落街头了。”他拍拍胸脯分外自信。 阮瑾确定他没事便悄然松口气。 这会儿,门外传来脚步声,一个下人看见阮瑾稍有犹豫,阮瑾看在眼中,“直说便是。” 下人目光停在裴言身上,“是……门外有个自称是你朋友的男子找你。” “我?”裴言一时想不到他在人间有什么朋友。 “他可介绍名字?” 下人回想,“他说他叫老黑!” 裴言立刻憋笑,险而笑出声来,“我……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去。” “是你朋友?”阮瑾看在眼里,裴言应该猜出是何人。 “嗯,定是找我有事儿,我得去看看。”说完,一溜烟儿跑了。 下人愣在原处,原来小言都是这样跟公子说话的呀。 一点都没有作为下人的自觉耶。 更奇怪的是公子好像已经习惯了…… 裴言跨出阮府,便看到附近徘徊的男子,一身黑衣,当真不愧他的名字。 要是换了白无常会不会说自己叫老白? 裴言笑笑,黑无常比之白无常和自己已经很正常了,就是他原本的模样,只是换了衣服,透着人气儿了不少 见到他,连忙要行礼,裴言先一步阻止,“不必拘泥小节了,发现什么了?” 没什么事儿,黑无常当是不会光明正大的来找自己。 现如今,黑无常也无心思把注意力放在裴言的女装身上,正经道:“鬼气在城中到处弥漫。” 裴言眉心一跳,黑无常又道:“但只是一瞬间。这些都是城隍手下神官告知我的。” 裴言捏捏眉心,那刚才在府上感知的当不是他的错觉。 “最近盯紧点,按理说他也该动手了。”依着祁渊的脾性,能忍耐至此也是极限。 “是。” 裴言闭上眼,总觉得今日……不太平。 希望是他的错觉。 然而有时候就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秦逍死了。 这个消息是晚上才传出来的,裴言正坐在房中……吃宵夜。 一口差点噎着。 因为阮瑾被大理寺带走了,约莫两个时辰过后才回来,接着与阮太傅在书房当中不知道说些什么,又是一个时辰。 裴言手肘撑着脑袋,一手咬着松软可口的水晶糕,就说昨夜见着那秦逍,越发虚弱的模样,当是厄运将至。 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他发愣之际,阴影罩在他脸上,裴言顺着看去,原是有人挡住了他的白月光。 “大理寺没怎么你吧?”裴言放下吃食,拍拍手问道。 阮瑾摇首,“这几日你莫要出门,秦国公……就是秦逍的父亲可能会借机报复。” “报复?……你?”裴言一想应该是。 阮瑾颔首,秦国公府和阮府一向不对付,累及小辈也是,秦逍自小便看自己不得眼,已成习惯。 方才去大理寺走了一遭,本是昨夜秦逍一伙人落水之前同他发生口角,问话罢了。 再怎么,此事也同他扯不上什么干系。 只是担心秦国公咽不下那口气罢了。毕竟……昨夜跟着秦逍的那几个世家子已经被秦国公好好的教训了。 裴言能明白里面的弯弯道道,“那……你自己也小心啊。” 阮瑾垂眸,抬手在裴言脑袋上摸了摸,发丝柔软,只是在接触他手的时候,裴言面色微微一愣,跟着偏移洞中仙脑袋,“摸我干嘛,又不是兔子。” “无事。”阮瑾放下手,心中微叹。无意瞥见裴言宵夜残渣,“晚上少吃点,容易积食。” “噢~”裴言虽应着,爪子可没有丝毫松懈,见这模样,阮瑾默默走开。 隔了没一会儿,一个年纪稍小的丫鬟端着食盒过来。 “小言姐姐?” 稚嫩的声音让裴言立刻意识到自己现在是女子,他忙的站起身,动作优雅的过去开门。 第19章 在阮府多日,和这些小丫鬟们当是熟悉。 比如面前这位,就在厨房当差,好几次给他开小灶。 “杏儿这么晚你……” 杏儿双眸灿烂,将食盒递上去,“山楂汤,公子吩咐的。” 裴言摸摸自己的肚子,嗯……确实有点撑。他两眼弯弯笑着接过,“谢了,对了把这些拿上当做宵夜。”他从旁把点心盒子拿过来塞在杏儿手上。 小丫头面上欣喜,分外可人,“谢谢小言姐姐。” “乖,回去吧。”裴言摸摸她的头。 别说,这动作还挺舒服。他倒是可以理解阮瑾摸他头了。 之后几日,裴言果真听话的呆在府上哪儿也没去,身上的伤也差不多痊愈,他闲得每日都在窗前赏竹。 再赏下去,估计那竹叶都要枯了。 祁渊也没消息,裴言头一回对于自己的见解产生怀疑。 正在他发愁的时候,黑白无常来消息了。 …… 裴言站在一府门之外,上面已然挂上白绸等等。 国公府三个大字,十分气派。 只是里面正在做白事,难免有些凄然。 可现在,里面除了做白事,还有另外一桩事发生在府中。 而今他与黑白无常三人已恢复原来模样,光明正大站在府门之外,旁人自是瞧不见他们。 “就是这里,两个时辰前,鬼气浓郁至极,想来……”黑无常说着摇摇头颇有些无力。 “先进去看看,小心为上。“裴言说着,三人便消失原地。 国公府屋角的小院子,丫鬟忙得团团转,裴言和黑白无常相视一眼。 里面的妇人小产了。 裴言能感觉到这里的鬼气,他掏出生死簿核对,这一对,可就让他眼皮子狂跳。 见他脸色微凝,眼中酝酿着怒火。 白无常小心问道:“大人……” 裴言“啪”的一声合上生死簿,目光如针锋看向屋子里,他抿唇不语。 错了……都错了。 祁渊根本就没想过找夏国其他王室报仇,他的目的就是咏裳。 里面妇人未出世的孩儿正是转世投胎的乐女咏裳。 而前几日的鬼气波动,很可能是他使出的诡计,来转移他们三个的注意力,才方便对咏裳下手。 但现在说什么都迟了。 他得好好想想。 “你们先去驻守城门,不能让祁渊离开京城。” “是。”黑白无常齐声道。 裴言默默看着里面正忙活的屋子,秦国公的小妾,咏裳若是能活下来也是国公府的大小姐,一辈子衣食无忧,虽不是嫡女,但也一生顺遂。 若说没有懊悔是不可能的,裴言辗转出了国公府。 夜色微凉,他内心也是一片寒意,站在护城河旁,河水被风带起涟漪。 裴言只觉得冷。 明明都不了解祁渊的前尘往事,他怎么能就一些大概做出凭断呢。 他扔下一颗石子打破河面的平静,水滴溅上岸来,裴言嗅到不同寻常的气息。 他垂眸定眼一看,一个惨白无血色的鬼脸正与他两眼相对…… 裴言蹙眉,刚要开口说什么的时候,那水鬼突然跑了。 得,连水鬼都不待见他了。 裴言无比郁闷。 “裴言。” 男子悦耳的声音让裴言回眸,不知何时阮瑾已经站在他身后。 他走过来,“很晚了。” 裴言点点头,他知道很晚了,“你不会是出来找我的吧?”他无聊的又投下一颗石子。 一只手伸过来扣住他的手,将其手中的石子拿过来。 “嗯?” “先回府,我带了你喜欢的宵夜。” 他说完将石子一把扔下去,裴言压根不想回去,他现在心烦意乱,因为自己的蠢又把咏裳害了。 “我想回家。”裴言幽幽道。 这一句话如石锤砸进阮瑾心里。 “你不喜欢这里?” 裴言摇头,“没有,我只是……突然想了。” 冥府那个常年无光的地方,以往他每次遇到烦恼的时候,师父都会开解他,再不济赤炎那家伙还会厚脸皮的逗他开心。 哎…… “你遇上什么烦恼了?”阮瑾看着他眼中的愁然。 裴言不说话了。 祁渊的最终目的到底是什么呢?这是裴言想破脑袋都没有想出来的。 倘若他和咏裳真是仇人,那也不至于在其要转世的时候将其扼杀吧,这太损阴德了。 得是多大仇多大恨啊。 想到这里,裴言突然开窍。 不对! 祁渊是如何知道咏裳会投胎于国公府的?轮回事宜皆是交于阴官,祁渊一个恶鬼,自他逃出来当然不可能回去冥府调查。 所以……裴言目光闪了闪,有人在帮他。 只有如此,一切方才说得通。 不然,他是怎么从血池地狱逃出来的,那里看管严明,千百年来无一鬼擅自离开。 要说祁渊是个强大的恶鬼,可血池地狱比他更加强大的比比皆是。 把这点想通了,裴言心里堵着的那口气总算是顺畅了。 “我只是……”他叹口气说到一半,一只覆着水的苍白手指从河面钻出来,悄无声息的抓住阮瑾的脚踝。 裴言原本的话抛去,伸手要去拉阮瑾。 “阮瑾!” “哗。” 伴随着落水声,裴言立刻跳下河去追赶。 远远就看着水鬼一手掐着阮瑾的脖子,裴言扬手一击,那水鬼被重重推开,裴言游过去抓住阮瑾的手。 裴言可没打算放过那水鬼。水鬼见势要跑,裴言忙的施法困住他。 一手拉着阮瑾,一手牵制着水鬼。 “呼。” 裴言带着阮瑾爬上岸,阮瑾可就不大好了,靠在岸边一直咳水,裴言听得撕心裂肺般,过去给他拍拍背脊。 “这么多年你还没熟悉水性?” 阮瑾虚弱的摇首,他没说的是……他害怕水,一直都害怕。 那种失重感,他这辈子都不想再经历。因为他不相信每一次都会有人来救他。 裴言见他呼吸均匀下来,这才停下手准备去料理那水鬼。 这一转眼不打紧,对上一双狠毒的眼,裴言抹掉脸上的水滴,“你……秦逍?” 这话引得阮瑾转过身来,定定的看着那匍匐于地的水鬼。 “是我。”秦逍被施法脱离,此刻只能乖乖的躺在岸上。 第20章 “你落水而亡,不会是被水鬼扯下去的吧?”裴言猜测。 秦逍抚开挡眼的长发,整张脸确实令人不敢认。 这也是开始裴言没有认出来的原因。 因为他……嗯,水鬼嘛,在裴言眼中就是长得差不多,若非他认识秦逍,不然……也是认不出的。 “你是男子!?”秦逍没有明面回答裴言且反问道。 夜风萧瑟,裴言自觉身体不错,也耐不过从冷水里出来又呆在夜风中。 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阮瑾拉过他站在身后,与秦逍正面对视。 这动作看在秦逍眼中是及其的维护。 他突然笑了,笑得莫名其妙。 裴言环抱着身子不明所以的看着阮瑾,“他不会是傻了吧?” 阮瑾不语,秦逍的笑声透着凄然,渐渐而止。 “没想到你竟然会对一个男子……” “住嘴。” 阮瑾打断他,秦逍眼眸深深,他眼中划过一丝冷笑,“怪不得……这么多年,你都没有和虞初成亲的打算。” 听到虞初的名字,裴言眼睛亮了。 他伸手扯扯阮瑾润湿的衣袖,“对啊,你怎么还没成亲?” “呵,你是真不懂还是装的?”秦逍嗤笑,转而又对阮瑾说道:“若是他真不明白,你这心思还真真白费,若他是装的……那就更可悲了。” “我怎么觉得现在更可悲是你?”裴言忍不住了,两人跟打哑谜一样,他倒是跟个局外人一样。 “木已成舟,我不过是想找个替死鬼安心投胎去罢了。”秦逍道。 “你想得……还真是通透。敢说你扯阮瑾落水不是顺便报私仇?”裴言回怼。 秦逍扬笑,可惜那笑意并未到达眼底,他看着平静的河,从最开始的痛恨他已经缓下来,作为水鬼他离不开这条河的范围,只能去找替死鬼。 “我与他的仇……扯不清。”秦逍愤恨道。 “你既已死,以往之事我不与你计较。”阮瑾说完,连多余的目光都不想分给他,抬手拉住裴言的手离开护城河。 秦逍看在眼中,阮瑾未免离开得太着急了吧?他勾笑,“还以为你什么都不怕呢,到头来还不是一介为情所困的凡夫俗子。” 途中,裴言还没反应过来,忙的停下来,“为何这般着急?” “你身上湿了。”阮瑾一本正经说道。 裴言低眸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他,猛地一下敲了自己的脑门,“等等,不对啊,秦逍是水鬼,你怎么能看到他的?” 他现在才想起这回事。凡人是不可能看见水鬼的。 就算阮瑾的真实身份不是凡人,可他起码现在是啊。 阮瑾瞥眸,道:“我不该看见吗?” 你该吗? 裴言气呼呼的,累了干脆跑到旁边矮树旁靠着,什么冷意啊都被这对话给气跑了。 阮瑾走过来,“我不知道。” 他这次说得实诚,裴言却…… “你要是知道才怪呢。还有,我记得当年我走的时候你才定亲,这几年过去你和那虞初按理说年纪相仿,差不多也该成亲了,怎么连点风声都没有?” 裴言脸上还有些水滴,乌发全湿,水滴顺着长发滴流在他身上。 一双水眸好似被清水冲刷过,分外的亮。 阮瑾多看了一眼便移开目光看向斑驳树影,他低声回答:“虞初有喜欢之人,我同她的订亲不过是权宜之计。” 裴言:“……” 他真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他辛辛苦苦的送梦,结果这俩就给他来个权宜之计。 所以,这到底是玩儿谁呢。 他说手指上的红线为何迟迟不断,原先以为是阮瑾还没成亲所致,现在……裴言只想呕血。 裴言盯着阮瑾的目光由最初的埋怨转为委屈。 他这是倒了什么霉,咋什么事都被他碰上了? “你……没事吧?”阮瑾试探着问道。 裴言几欲想哭,想到自己又不是女子,没事哭哭啼啼的有失颜面,赶紧忍下去。 “行吧,你比较厉害。来告诉我你喜欢哪家女子,我给你做媒去!”裴言开始胡说八道起来。 阮瑾神色收敛,目光淡淡看得裴言心里发虚,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话不妥,连忙道:“我的意思是,你也老大不小了,该娶妻生子,身边得有个贤妻照顾你。” 他说得苦口婆心,宛若来自长辈的教导。 话音刚落,阮瑾贴身上前将他抱在怀中,原本冷得无知觉的身体渐渐回暖,甚至……裴言唾弃自己咋还有些贪恋阮瑾身上的温暖呢。 他靠在阮瑾怀中,胡思乱想许多,深觉这姿势不对,忙的推开,“有说好好说嘛,动手动脚可就是你的不对了。” 阮瑾被他推得退后几步,站定下来,没有错过裴言脸上的别扭,“你是想断了这红线?” 裴言双眼瞬时放大,他觉得自己今夜遭受的惊讶快把他压得直不起身子了。 指着阮瑾结结巴巴道:“你……你能看见?”他似不敢相信。 阮瑾抬手牵起那条拴在他和裴言之间的红线,裴言目瞪口呆。 “什么时候?” “一开始。” 裴言捂头,他觉得有些疼。回想过去,自己在那儿扯红线的样子落在阮瑾眼中跟个傻子一样。 他的面子一点都不剩。 见裴言脑袋越来越低,一句话也不说,身上的湿意差不多已干。 “裴……” “是我的错。”裴言抢先开口,抬眸间眼中万分平静,仿佛方才激动的人不是他。 “都是因为我的缘故,才让你跟我绑上的,本来我以为你和虞初成亲,这红线就断了,也就没其他事端,但……”裴言也想不明白,明明命书上写了阮瑾会和虞初相伴一世的。 唯一可以解释的就是……因为他,导致了阮瑾的命途发生改变。 他说着越发心酸,本来也只是救阮瑾,结果自己摊上事了。 “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把这红线断了的。”他重新抬眼,有了星光。 阮瑾听他的话,只字不语。 久到裴言以为他生气了,忙道:“我知道你跟一个男子绑上红线肯定觉得奇怪,不过……我自认为没那么讨人厌,你再忍耐忍耐吧。”这会儿他实在腾不出功夫去找月下仙人。 “我不是这个意思。”阮瑾低言。 裴言只当他是为了顾及自己的面子,他长叹一口气,摆摆手,全身疲惫。 “先回府吧,你身体弱别感染风寒了。”他这会儿想起来两人身上是湿的。 他自己倒好,阮瑾可是个娇弱的,得是小心。 阮瑾到底没说什么,两人一前一后回到府上,好在三更半夜没什么人,裴言回到屋子换上女装躺在床榻上。 “也不知道这段时日韩大人查出来什么没有。”他侧过身子定定的看向窗外的月光。 抬手将那明月圈起来,在冥府可是瞧不见这些光景的。 也是奇怪,回来之前他觉得累,现在休息却什么睡意也没有。 他辗转反侧多时,干脆穿上衣推门而出,院子那边有一池塘,远远的裴言看见一白衣背影星愿。 拉拉披上的衣衫,他朝着那人走过去。 “刚泡了水,你又坐这儿吹冷风,真不怕感染风寒?”裴言说得有些无奈,特别是看到阮瑾仅仅着了单衣。 干脆将披着的外衫给阮瑾披上,“我身体结实。”还分外热心的解释。 阮瑾转眸仰首看着他,裴言的长相十分出众。就凭他平日在府中听闻下人的议论便可知。 以为他会说什么的裴言,等了良久的沉默,裴言耐不住寒冷,搓搓手,“算了,你自己在这赏月吧,我回去睡了。” 他回屋子的背影落在阮瑾眼中,成了一只活泼的兔子。 裴言回到屋中赶紧关门靠在门后,手指捂着胸口,“奇怪,刚才被他盯着,总觉得瘆得慌。” 到了后半夜,裴言依旧脑子清醒,朝窗外看去那里已没了阮瑾的身影。 他悄悄松口气。 既然睡不着,裴言也不想闲着,把柜子里前日买的那些钗饰包好,多日没回冥府也该回去看看了。 …… 冥府 穿过熟悉的望乡台,裴言总算找到了自在的感觉。 第一件事便是去拜会杨子舟的夫人曲烟。 赏善司 “来便来,怎还带着礼多见外?”曲烟笑颜如花,看着裴言好似见着喜欢的……嗯……小辈。 裴言不好意思的笑笑,“嫂嫂客气,这是我到人间只觉得好看,当是配上嫂嫂这等美人。” 甜话谁不会啊?裴言自认为纵观人间话本无数的人,除了那些个酸麻话说不出,其余的……还是游刃有余。 果然,曲烟拿起一支珠钗,正好这会儿杨子舟回来,曲烟同他招手,“相公,快来帮妾身带上。” 杨子舟同裴言双双颔首,便扬笑接过那珠钗替曲烟带上。 “如何?”曲烟笑得温柔对裴言问道。 每当这时候裴言就有些顶不住杨子舟的目光了,按理说这话应该是第一个问杨子舟的。 奈何……裴言只好硬着头皮道:“嫂嫂带上,自然是好看的。” 曲烟笑得明艳动人,“还是你会逗我开心,哎……若是你肯松口娶妻,我定然让我那小妹嫁于你。” “咳咳咳……”裴言一口茶水呛出来,忙道:“不急……不急,多谢嫂嫂美意。” 曲烟无奈摇首,“真不懂你这孩子,都三百来岁了,连个心悦之人都没有。” 第21章 裴言捂头,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还是杨子舟看不过去了,“夫人不是说要给裴兄熬参汤吗?” 一句话让曲烟反应过来,“对啊,光顾着说话了。小裴可别急着走啊,得尝尝嫂嫂的拿手菜。” 等她走后,裴言大大的松了口气,转眼对上杨子舟打量的眼神,“杨兄你这是……” “若不是我了解裴兄你和烟儿,定然会怀疑她是否真对你……嗯……”他说着喝口茶并没有说完的意思。 虽没说完,裴言也能听得出。 哎……若不是曲烟看自己的眼神坦荡至极,裴言自己都要怀疑对方对自己另有意思了。 “杨兄莫打趣我。”裴言一脸疲累。 杨子舟明白他如今多忙之事,“还没有找到那恶鬼踪迹?” 裴言点头,“不仅没找到,还让他又捷足先登一步……” 杨子舟想起来裴言先前所托之事,“你拜托那女子又转世了,莫非与那恶鬼……” “嗯,正如杨兄猜测,他俩可能渊源颇深。” “怕是孽缘颇深。”杨子舟在冥府多年,多少事都看遍了,不过恶鬼能做到如此该是多大的仇恨。 良缘还是孽缘,裴言无所知也不想知。 两人闲聊些许,裴言喝过曲烟的参汤才将其放过,最后在杨子舟保重的眼神中离开。 裴言没打算立刻回去人间,转而去了罚恶司。 这会儿去,想必韩大人已经醒了。 再一次坐在森严的罚恶司,裴言没等多久,韩大人便一身公服出来。 “小裴回来了?” “刚回,有些事想要请教大人。” 韩大人抬手坐下,“我知道,可是为了那恶鬼一事?” 裴言尴尬一笑,看来他那些事迹已经传回冥府了。 韩大人倒没什么取笑之意,接着道:“这件事我也没想到会这么棘手。” 是啊,不仅棘手还倒霉,裴言内心苦涩,越想越郁闷,他好好一冥府判官,怎么沦落至此啊。 裴言干笑,韩大人立刻道:“此事恐不是简单将那恶鬼带回的事儿了。” 是啊,不解决祁渊的执念,怕是他宁愿魂飞魄散也不愿回到冥府。 看出他的忧虑,韩大人道:“按理说你师父会将当年卷宗保留于阴律司,你大是可以回去细查一二。” 四司各执其责,互不干涉。 裴言想着他那师父的脾性,的确会将过往卷宗保留,只是…… “我知道的都已吩咐黑白无常告知你。若是有其他发现会吩咐鬼差告知你。” 这话说得很是明了,裴言只好无功而返。 他没想过自己会在一天之内跑遍三司。 窝在阴律司的书阁中,裴言将镶嵌于壁上的幽冥灯点亮,幽蓝的光将整个黑暗狭小的书阁照得通透。 连着过去三个时辰,一本书一本书的查看,直看得裴言眼睛发疼。 望着快要被他搬空的整个书架,裴言变作苦瓜脸,“师父,您老人家可真会给我做难题。” 找来找去,愣是没有看到祁渊的记录。 他垂头丧气的摆弄着手上的书页,忽而一整风吹过,将那书页吹得簌簌作响,幽冥灯被吹得熄灭。 裴言想起来自己离开阮府许久,若是再不回去就说不过去了。 哎,一忙起来把这事儿就给忘了,起码他现在还是阮府的小丫鬟。 一骨碌的从地上爬起来,走得急不幸撞到书角,裴言捂着胳膊倒吸气,感受到书架子顶上有重物掉下来,他连忙让开脚步。 “哐当!” 一个木匣子掉落,上面灰尘厚得让裴言嫌弃。 他捡起来,看着还上了锁,干脆摇了摇,好像……是书? 他可不大相信里面是关于祁渊的卷宗,毕竟……默默回头看着被他堆砌的如山高的过往卷宗。 那些都是被他师父随意放置的,他可不觉得祁渊有何特别到能让师父他故意用个盒子来装。 其实说到底,他是极其不喜欢到这书阁来的。 里面几乎是关于师父的过去。裴言不愿意去想过去,那样会让他愧疚,愧疚自己……这么多年都没找到师父,甚至是……师父或许已经辞世的线索。 说到底,他还是个胆小鬼。 他心口涩涩,揣着那木匣子便回去人间。 刚跨进阮府便看见德叔带着一个大夫往阮瑾院子里走。 裴言忙追上去,“德叔,这是……” “你这孩子,昨夜跑哪儿去了,害得小公子连夜寻找,今早上受了风卧于病榻。”德叔打断他直接就是气呼呼的模样道。 “阮……小公子病了?”裴言瞠目,还真被他说中了? 德叔摆手,“算了,回头再问你。”说完,引着大夫赶紧去看病。 裴言自然是跟上去,这会儿阮瑾已经睡过去,面色苍白,手脚冰冷。 大夫开了方子,德叔拿到方子迫不及待的去抓药,特意吩咐裴言莫要离开半步好生照看。 忙完,屋子仅剩下裴言一人,他将窗扇打开些许,让外面的阳光能够照射进来,衬得屋子明亮温暖些。 阮瑾睡得沉,裴言也没有刻意扰他。 跟四年前一样给他施法,见他面色越发红润起来,裴言才收手。 “呼。”裴言叹口气,这点儿小法术倒是给他造成不了什么疲累。 阮瑾没有醒过来的征兆,裴言只好顺着床榻坐下。 就此看着阮瑾的脸,双眉乌黑,眉眼似画,紧闭的薄唇泛着异样的苍白,裴言鬼使神差的凑近了些许,他发现阮瑾的睫羽很长,以前见他眨眼就发现了。 好看啊好看,是真好看。 他兀自心里赞叹,闲得去数阮瑾的睫羽,这数着数着,原本紧闭的眼睛如花瓣绽放般睁开眼,明亮的眼肿倒影出裴言被看破的傻样。 “你……你什么时候醒的?”他大声的说道,像是要证明自己并未心虚。 赶紧站起身子规规矩矩的站在床侧。 阮瑾紧盯着他,哑着嗓音道:“你去哪儿呢?” 裴言随即给他倒了杯水过来,“就……出去走了走。” 他说得含糊,阮瑾并没有细问,只是点点头,接过他递来的水喝下,见他喉结滚动,那一刻,裴言觉得自己好像也有点渴了。 第22章 “听说你去找我啦?”裴言赶紧又给他倒一杯,阮瑾摇首表示不再喝了,他本是想自己喝了去,随后想起那年书房对方好像很嫌弃用同一杯子,裴言赶紧放下茶忍了忍口中的干涩。 阮瑾垂下眼不语。 这模样像极了受委屈的小媳妇儿,而裴言觉得自己成了……负心汉。 怎么办,他莫名其妙生出了愧疚感。 裴言颤着手上前给他捏了捏被子,“方才德叔带了大夫过来给你诊脉。” 阮瑾坐起来,没觉得自己病了,见他迷茫的样子,裴言跟着解释,“我给你治好了,到时候德叔把药带回来,你就装个样子喝点儿好说得过去。” 别说,每次看到德叔,裴言就生出无形的压力。 阮瑾看着他的脸,没有错过他眼中的倦意,他低声道:“你若是……哪日离开还是告知我一声吧。” 不知怎的,他这话让裴言顿住,内心稍有伤感,但很快他扬起笑意道:“自然的,毕竟同你相处许久,你又待我好,我怎么可能没良心到一走了之。” 裴言说完便有些后悔了,因为……他又看到自己和阮瑾手上的红线,越看越扎眼。 “你先回去休息吧,德叔回来我会同他解释的。” 阮瑾靠在床头,闭着眼,安静温润的模样。 “那好吧……” 回到屋子的裴言静坐在桌子旁,看着跟前的木匣子,他倍感嫌弃的好好的将其擦拭一番。 原以为就是个普通木匣子,直到他看到木匣子上的纹路,是一朵君子兰。 上面的锁坚固不破,裴言怎么施法都无法将其打开。 裴言揉着眉心,手指敲在木匣子上,看那锁眼,不像是正常钥匙能打开的。 保存得如此隐秘,裴言都快怀疑里面是不是师父写给哪位仙子的书信了。 可那也不对啊,师父他就不是这种细致的人,看上面花纹雕刻,栩栩如生,裴言的好奇心被勾起来。 他燃着烛火一直在寻求那锁眼……看着看着自己倒是先睡过去了。 “嗖嗖嗖……” 冷风从窗外灌入,裴言一个哆嗦惊醒,再醒来已是三更半夜。 他揉了揉眼,发现自己睡去好些时候。 旁边的烛火已经燃尽,他叹口气,在漆黑之中准备重新去点燃,刚站起身,门扇被人推开,他看过去一个黑影站在那里。 他眯起眼来,带着警惕。 那人垂着头,现下缓缓抬首,何安的脸出现在裴言眼中。 “何大哥?” 那人一动不动只是定定的看着他,接着将目光放在那木匣子上。 裴言内心涌动,这是来自直觉的危险。 因为今夜的何安很是不同。 全身充斥着阴郁,而且,何安到底是个知礼数的,大是不会晚上去到女子屋中。 “祁——渊。” 话音刚落,来自他的鬼气充斥而来,裴言躲开,瞬间桌子上的木匣子落在了何安手中。 裴言面色变换,追随出去。 直到他跟着祁渊站在一处乱葬岗。 四周冷风嗖嗖,尸骨混乱,还能听到些许孤魂野鬼的声音。 祁渊已经在方才变成了自己的模样。 这还是裴言第一次见着真正的祁渊。 发丝极长,只差些许便可落地,穿着破旧的盔甲,细看可发现胸口处布满了鲜血。 他长得可以说是刚毅俊美,同时给人一种压迫感,那是征战沙场,浴血而来的锋利。 当然,如果忽略他身上的怨气的话。 祁渊抓着木匣子抬起手来直对着裴言,眼中的冷漠好比冰雪山川。 不知为何,裴言从他的眼神中看出来些许……怨恨。 这份怨恨针对自己。 裴言被这个猜测吓到。 他自认为在冥府之时可没有和祁渊打过照面。 而且,他很快联想到另外一种,他总不会前世是祁渊的仇人吧? 可这也说不通啊,师父说他是一农妇之子,农妇难产所以去到冥府血河池,就快被血河将军押走的时候,他师父路过,一时善心大发把他给留下来。 这可是冥府数多阴官可以作证的。 “我想你应该是不会主动同我回去的。”裴言拿出判官笔。 祁渊冷笑,那笑意渗了毒一般,让裴言有种被人凌迟的感觉。 他内心擦擦汗,果然是名震天下的将军啊。 “裴大人有自知之明就好。” 裴言:“……” “所以呢,引我出来何故?”裴言正经起来,带着不复以往的严肃。 祁渊顺着坐在一块石头上,脚下还有俩骷髅头。 他一边打量着手里的盒子一边慢悠悠的说道:“要我跟你回去也不是不可以。” 裴言眯起眼来,“你想让我破除你的执念?” 不用猜便是。 祁渊勾起冷然的笑意,“你不会天真的以为自己了解我吧?” “我没那么自负,仅凭史书几行字。” 祁渊随手一扔,那盒子掉落于地。 “哼,成王败寇罢了。”他望着夜空,眼中划过一丝裴言看不懂的深意。 “即便如此,那便说说吧。” “说什么?” “夏国,咏裳,还有……你的执念。” 祁渊仿佛听了笑话般,摇首道:“你不过是个小小阴官,有何本事帮我?” “我的确只是小小阴官,说直白点,我并不想管你这些事儿,但我也没办法,我已经牵扯了。” “你倒是实诚。”祁渊道。 裴言垂眼望着脚下泥土,缓下声来,“这么久了,你逗留人间,却并没有加害凡人,且也没有对夏国王室的其他人复仇。我相信,一个在之前得民心的将军是有良善的。” “良善有什么用?到最后说你好和骂你的都是同样的人。他们……不过是被表象迷惑的无知之人。”祁渊说到最近,声音低下来,似乎在忍耐什么。 “所以呢,时辰不早了,你该说说你目的了。”裴言紧拿着判官笔,不敢有丝毫松懈。 经管他觉得对方不会伤害他。 祁渊转过头来,一双凌厉的眼和裴言双双对视,他邪佞勾起一边嘴角,如当日在舞坊一般。 “说实话,我很累,纠结于仇恨折磨的终究是我自己。可我不服啊,我为夏国鞠躬尽瘁,忠心不二,凭什么最后不得轮回化作恶鬼的是我?” “你生前染血太多。” “哈哈哈哈……战争,不染血吗?” 作者有话要说:状态有点不好……感谢小可爱们的支持哟~ 第23章 “那你自认为问心无愧吗?当年审判你的是我师父,我信我师父为人,他不会误判。” 他话音绝对,不容置喙。 祁渊沉默了。 他歪着头,长发扰了眼,看不得真。 良久,他道:“你没说错,我问心有愧。当年我化作恶鬼……”他顿下来,说到此,他身上的鬼气更加浓郁,逼迫得周遭孤魂慌忙逃窜。 “我杀了我府上所有人,包括……我怀孕的夫人。” 裴言眼睑微颤,捏着笔的手摇曳一分。 “你知道那个巫师吧?” 裴言颔首。 “他控制了我。” “你要找那个巫师?”裴言猜测。 或者说祁渊就是不知道巫师的下落,所以引自己出来。 “没错,我化作恶鬼虽不平但我认了。我唯一不甘的便是那巫师还苟活于世。” “夏国王室你不恨?”裴言不大相信。 “这是我找你的第二件事。”祁渊看着裴言,眼中闪着异光道:“我可以放过夏国王室其他人,除了咏裳。缘由我没必要告诉你,但我可以跟你保证她一点都不无辜。” “所以?”裴言有一丝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刻,祁渊的话音传来。 “第一,帮我找到巫师。第二,咏裳要么魂飞魄散要么永世囚于冥府。” 裴言差点被气笑,“如你所言,我只是小小阴官,哪里有那等本事无故判咏裳于冥府?” “孽镜台。” 裴言顿时凝住,“我凭什么要答应你,别忘了是我抓你回去。” “你不是我的对手。”祁渊自信道。 说完,他释放浑身鬼气,顿时百里之内无一鬼魂。 远比树林摇曳,飞窜出数只雀鸟。 天边乌云聚拢,这可不是什么好征兆。 祁渊站起身来,瞬间移到裴言眼前,“别想着回去冥府搬救兵。我可以告诉你,若你不应,京城十日之内必定……”他渐渐靠近裴言耳边道:“大乱。” “你……”裴言目光一寒,内心说不出的冷意。 “你知道的,我已经无所谓了,天道已经不是能威胁我的。反正……我也会遭天谴的。” 裴言自然相信他是说到做到的。 他退后一步,“巫师不是凡人,央央三界,我如何查知?” “那就看你裴大人的本事了,只有十日……就算我烟消云散,也会拉着全城的凡人陪葬!” “祁渊!” 裴言气愤的咬着牙说道,祁渊已经离开,唯有地上那木匣子证明他方才来过。 反应过来,裴言恨不得撞墙。 他被威胁了?他竟然被一个恶鬼威胁了? “哐当。”踢走脚下的大石头,“唔。”裴言吃痛抬脚,恼火得紧。 最后还是默默的把那木匣子捡起来。 望着天边乌云,裴言长叹一口气,“不行,还是得回冥府。” 他思索着拍拍手里的木匣子,准备离开之时突然想起阮瑾的话。 裴言眼神不禁柔和下来,这么多事情以来,也就阮瑾能让他顺心点了。 罢罢罢,当真是自己欠他了。 连夜赶回阮府,裴言悄悄钻进阮瑾屋中,此刻他闭目沉睡,裴言站在黑暗之中,思索着大晚上把他叫醒不大好,要不,留个字条? 这般想着他立刻跑到桌案处找笔墨去了,一时激动不幸把砚台给打落了……了。 嗯……裴言无辜的摸摸头,可能今日诸事不顺吧。 他正思索着,床榻那边传来动静。 阮瑾已经坐起身来,明亮的眸子目不转睛的看着这边,裴言捧着砚台想做错事的孩子,规规矩矩的站好,“那个……我得回家一趟,可能有段时日不会回来。” 回来……他用的是回…… 阮瑾听在心里,知道对方把他今日所言记在心里了。 颔首道:“好。” 就一个字? 裴言懵了,他还特意跑回来告知他一声就得个好? 也不装装样子,挽留挽留。 这样想着的他,反应过来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挽留什么啊挽留……你俩又没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裴言吐吐气,“那我……就先走了。你可得帮我给德叔圆好,别我下次回来被他劈头盖脸的说教。” “好。” “……” 好就好吧。 裴言退出房门,阮瑾透过窗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目光久久未移。 …… 冥府,天子殿 裴言战战兢兢的站在殿中,一站在这里,他这背就隐隐发疼。 哎…… “他真如此所言?” 裴言肯定的点点头,仿佛在外受欺负的孩子跑回家跟父母告状。 宣危依旧淡定优雅端坐于殿上,手中不知道在写什么。 听到上面的冷笑,裴言双手手指交错摸不准冥主心里所想。 说实话,他对冥主大是敬畏的。 唔唔唔“小小恶鬼也敢威胁,他真当……无人可奈何他。”宣危漫不经心说着,手中的毛笔断裂。 裴言跟听到骨头断裂一般。摸摸转眼当做没看到的模样。 “属下其实还存疑惑。” “说。” 裴言呼口气,道:“回冥主,属下之前彻查到祁渊生世,关于他生前所处朝代也就是夏国,杳无音讯。甚至连人间史书记载都不过寥寥,敢问冥主可知当年夏国发生何事?” 毕竟是朝代更替,按理说冥府是有所知的,更何况是冥府之主。 宣危抬眼,凤眼精致且凌厉,带着桀骜高贵。 裴言等着对方的回答,半响才听到话音,“那时候我在闭关,不知晓。” “……” 真是让裴言猝不及防的回答。 宣危扫袖负手而立,缓缓走下台阶,同裴言面对面,“先说说你的想法吧,你想帮他?”确定的话语让裴言不敢撒谎。 他点点头,“我知道是我太过多管闲事,或许,只要冥主出手说不准就能立刻将其捉拿归案。只是……祁渊执念太深,再这样下去纠纠缠缠,几生几世都不得化解……” 宣危瞥眼,“恐不是这一个缘由。” 裴言心里嘟囔,果然是冥主啊。 他低下头,睫羽微颤,道:“恶鬼出逃已是冥府失利,若再让冥主出手,恐是……叫旁人看了笑话。”他到底话没说完,却肯定冥主能听懂。 第24章 也是,传出去就会是冥府看管不利,恶鬼出逃竟让冥府众阴官束手无策,最后竟落得个让冥主出手。 不仅冥府失了面子,冥主的面子也没了。 “这三界没人敢笑话我。”宣危不在乎道。 裴言越发的怂,“总之那些闲言碎语不大好。” 宣危对于他的怂简直没眼看,索性转过头去,背对着他道:“你可以帮他,若是十日无果,我会在他大乱之前将其……灰飞烟灭。” 裴言松口气,笑意还没来得及展现,忽而又想到一回事儿,“对了,恐还得留祁渊一命,属下怀疑冥府有人同他勾结。” 宣危长眉一挑,带着他惯有的气势。 裴言将对方知晓咏裳转世之事以及以前怀疑之事通通告知。 宣危修长的手指拂过耳边发丝,眉眼漠然,“你尽管去处理恶鬼之事,其余暂不必操心。” 裴言有些犹豫,不过一想到冥主那眼里容不得沙子的性子,余下的话也就免了。 准备退去的时候,宣危突然转身抓住他的手细细打量,不知为何被冥主这样审视的目光看着,他这心跳得有些慌。 还好,很快宣危放过他的手,接着凉薄的话音传来,“红线真丑。” 裴言:“……” 正当他要反驳的时候,宣危又道:“不过……”他说着摇摇首,“真不知你走了什么运。” 这模样仿佛对裴言很是嫌弃,裴言确定他没有看错,因为他看到了冥主眼中的惋惜,问题是那惋惜不是给他的? “???” 最后……他终究啥也没问出来,只因为冥主说他累了要去休息。 得,作为一个贴心的属下,自然要乖乖去办事。 站在罚恶司门口,裴言其实是无奈的,最近隔三差五前来,得他是个脸皮厚的。 “此次前来是想借韩大人孽镜台一用。” “嗯?”韩大人不解其意。 于是乎裴言大意说明,当然,该省略的地方都省略了。 韩大人倒没有什么为难的,大手一挥准了。 就这样裴言跟着鬼差去到孽镜台,他吩咐鬼差将咏裳魂魄带来。 上次魂魄未转世,所以咏裳还是乐女的模样。只是她喝过迷魂汤连裴言都不识得。 裴言看着她站在孽镜台之上,他翻阅着卷宗,按道理说孽镜台只观其前世种种,至于咏裳那世,得是追其五百年前了。 想到这里裴言就头疼,绕了这么大一圈,但愿孽镜台会给予他线索吧。 “开始吧。”裴言发话,鬼差押着咏裳,孽镜台之上流光波动,千丝万缕的光芒包裹着咏裳的身体。 渐渐的,孽镜台上迷雾般散开。 入目的便是一处华丽的宫殿,以及坐在殿上的美艳女子——咏裳。 她浑身华丽精致,美目流盼,只是周身充斥着丝丝阴郁。 “你说祁府上下都死了?”咏裳漫不经心的看着手指道。 底下跪着禀报的人抖着身体,颤颤巍巍回答:“回公主,千真万确。” 咏裳吹了吹指甲,红唇勾起一抹冷艳笑意,双目却如毒蛇般,令人浑身充斥寒意。 “巫师说过,死后之人不入土便会成孤魂野鬼……呵呵呵,不如就把祁渊那夫人的尸体挂在城楼之上暴晒吧。”她扬起诡异的笑容,听得禀报之人愣是不敢抬眼。 “可是……公主,这会不会让百姓……” “怕什么,他祁渊在百姓心里都是个大奸臣了,这不过是本宫给予的警示罢了。” 画面一转,咏裳站在城门之上,冷眼看着城楼前吊着的尸体。 望着天边烈阳,“贵女又如何,嫁了个好夫君又如何,最后还不得暴尸荒野,遭万人唾弃?”她说得故带唏嘘,旁边伺候之人皆是不敢多言。 突然,城楼之下□□声起,在禁军保护之下,不一会儿来人上前禀报,有人意图救下祁渊夫人的尸首,已被擒获。 咏裳面无神色,冷言道:“不过是些无名小卒也敢闹事。”她顿了顿,“就斩于闹市以儆效尤吧。”她轻飘飘说道。 “可他们都是普通百姓,只是信服祁渊为人……” 咏裳冷眼看去,“本宫不想说第二遍。” 那人讪讪,“……是,公主。” …… 回到现在,裴言看着孽镜台恢复平静。他若有所思,咏裳愣住,全然不知该如何的模样。 裴言继续翻阅手中卷宗,诚然,关于咏裳的记载寥寥,这还是从韩大人那里借来的卷宗。 上面记载,咏裳乃皇室之女,生前犯杀孽,被怨气腐蚀,故判其七世悲凉,不得更改。 裴言总算知道咏裳为乐女这一世为何命途多舛。 而且令裴言奇怪的是,祁渊那夫人怎么和赵恒一案颇为相似。 他晃晃脑袋,这两件事风马牛不相及,定是他多想。 孽镜台只现其前世恶业,越往前照出来的越少。所以关于咏裳的就是那么点儿…… 这也是之前裴言追查夏国王室时没有用孽镜台的缘由之一。其二,他当时对咏裳有愧,故而不想其在孽镜台前遭罪。 果然应了一句话,前世因,后世果。 尽管唏嘘,裴言没有多余功夫浪费至此。 他走近半跪于地的咏裳,女子泪眼婆娑,哑声道:“方才……那女子是我?”她好似不敢相信,不敢相信自己会那么狠毒。 裴言点点头,咏裳捂着眼可观其身子颤抖。 其实她受七世之苦已是惩罚。 祁渊提出的要求加持在他怨恨之上不无道理。 但……审判咏裳灰飞烟灭亦是囚于冥府都不是……裴言能够决定的。 “先将她押下去。”裴言说道。 他到底有自己的顾虑。 裴言回到阴律司,独自坐在椅子上,沉浸于黑暗。 孽镜台之中并未显现巫师。 有的不过咏裳提及的一句话,那话可证明巫师不简单,对于巫师不是凡人一事裴言更确定。 只是……裴言头痛的抓抓脑袋,既然和祁渊勾搭之人都查不出巫师行踪,那祁渊凭什么觉得自己能查到那巫师? 这里透着一丝不对劲儿。 裴言暗想。 他绕着殿中两尊石像走了一圈又一圈。 最后站在一尊石像前和其大眼瞪小眼。 第25章 算了,在此纠结还不如睡会儿。 裴言甩袖转身,“啪”摔在地上,面朝下这模样可不怎么好。 唯一让裴言庆幸的是,辛亏这会儿殿中没有鬼差,不然这模样瞧了去可真成了笑话。 裴言站起身看了看平滑的地面,奇怪……他刚才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难不成他自己绊着自己? 哎,果然倒霉起来喝口水都能呛着。 裴言拍拍身上灰尘,回到自己的寝屋,如躺尸般瘫在床榻之上,盯着朦胧纱帘,他怎么都睡不着。 翻来覆去,辗转反侧。 趴着的时候,胸口被一东西硌着,尤为难受。 他顺着脖子摸下去,一根红绳绑着的……狼牙。 裴言翻过身子,两手抓着胸前的狼牙项链。 他目光闪了闪,不经意思绪就想到了这狼牙的来历,记忆仿佛回到两百年以前。 那时他是第一次随师父去到人间,结果师父要去见城隍,他觉得无趣便独自跑出去玩儿。 结果就玩出事儿了。 当日恰巧中秋佳节,他自小灵气充裕,自然容易惹来妖物觊觎,虽有师父给的护身符,不曾想这次遇到个棘手的。 那是隐藏在人群中的狼妖,待他发现时已经晚了,在这关键时刻,还好……一个男子突然出现。 男子带着一个面具,当时耳边嘈杂,裴言只听到狼妖说了什么仙君。 之后嘛,自然是那什么仙君救了自己,对方还分外亲切的给他买了串糖葫芦,还从自己脖子上取下狼牙坠子转而挂在裴言脖子上。 那时候裴言就在想,原来天宫的仙君这般好。 事实证明,并不是每一个都如他那般…… 而那狼牙坠子一伴他就是多年。 回到现在,其实作为阴官他一般是没有机会去天宫的,自然也找不到所谓的救命恩人。 当然,曾经的他十分厚脸皮的跑去求冥主帮他找找救命恩人,可惜他提供的线索……实在太少,关键是对方长什么模样都不知道,所以冥主也没办法。 他叹息着摸着这狼牙坠子,他知道这不是凡物,这么多年他身体无恙,大约是仰仗了它。 他不相信无缘无故,那位仙君赠予自己的好,是他不明白的。即便他想着报恩,也更想要弄清楚对方为何帮他。 当时他戴上的时候其实问过,对方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你我有缘。” 想想,裴言忍不住心酸,呸,什么有缘无缘?若真是有缘都过去快三百年了,连个影子都没见到。 “哎……”裴言长叹一口气,盯着这坠子,闭上眼……脑子灵光一闪。 等等! 他重新睁开双眼,带着不同寻常的兴奋。将狼牙坠子取下来看,这形状怎么像是……他转眼看向那边桌上的木匣子。 确切的说是木匣子上的锁眼。 不带耽搁的冲过去,如获珍宝般捧着木匣子,裴言难以置信的进行比对。 下一刻,他快要忍不住落泪,这是不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激动的颤着手将狼牙送进锁眼,白光一闪,“咔。”锁掉了。 裴言内心期盼,这里面可一定要有线索啊。 他轻轻将木匣子打开,里面静静躺着一本书册,上面没有名字,不过看着痕迹已经保存多年。 “不会真是师父他老人家的小秘密吧?”裴言喃喃,还是选择打开。 浮现于眼前的竟然是一幅画,好像是一个祭祀仪式,当中祭台之上站着一个男子,他手持权杖,意在通天。 翻阅下一页,天边忽现玄光将男子笼罩其中,可见其围观百姓齐齐跪拜叩首。 风雨而至,百姓恩谢。 这画面没什么奇怪,裴言继续翻下去,还是那做法的男子,此刻站在华丽宫殿之上……这地方像是皇宫。 宫殿之上坐着年迈的君王和美艳的妃子。 接下来裴言一口气翻阅完半本册子,大约是那男子后来成为一国国师,每年都会做法保王朝百姓平安。 这没什么不对啊,裴言想着,翻开接下来的页数,也就从这开始,裴言神情越发凝重,他反复翻阅又比对前半册。 后半册画的还是那国师,只是……那国师好像变了一人般,不再做法祈天,玩弄权术,将百姓陷于水深火热之中。 直到最后,那国师站在一处府邸跟前,面前府邸黑气笼罩,里面血色照天……留给裴言的就是对方于画册之上的背影。 裴言发觉最后一页背面还附有一画。 画上是一小像,透过身形,裴言可以断定这是那个国师。 前面翻阅完一册,那国师几乎是背对着,这会儿却是面对着。 不过……他那发丝几乎挡住半张脸,也就露出一只极其漂亮的眼睛。 嗯……撇去其他,裴言不得不说这眼睛很好看。 可想而知,这长发而下的真正面容。 裴言啧啧两声,余光略过,突然定住。 他手指抚上,定在那人腰间的玉佩之上,裴言眯起眼恨不得盯出个洞来。 这玉佩的形状为何同……同当年赤炎捡到的那块相似? 虽说玉佩形状相似不足为奇,可……这上面的画像精致得将玉佩上的花纹都勾勒得一清二楚。 裴言好似发现了一个大秘密。 不行,他得赶紧去找冥主。 透过方才他几乎猜出这画上男子的身份——夏国的巫师。 最后一页那泛着血光的府邸,正是祁府。 等他找到冥主是,冥主脸色铁青,十分不满意睡得正好被人打扰的心绪。 裴言也想晚些来,可他实在耐不住了。 “你不给我一个合理的理由,你还是挨鞭子去吧。” 裴言身子抖了抖,连忙将画册递上去,“这是属下连夜发现,应该就是当时夏国的巫师事迹,最后一页画像上的玉佩同当年属下交于韩大人那一块极为相似。” 韩大人说了,那玉佩早之前便交给冥主,之后便不了了之。 宣危垂目,俊逸的脸不动神色看着那小象。随后合上画册,“是同一块。” 裴言立刻放亮眸子,下一刻宣危目色平淡的看着他,道:“你可知那玉佩的主人是谁?” 这话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宣危继续说道:“宁晔。” 作者有话要说:嗯……文文篇幅不算长哈,后面作者君努力稳住心态不跑偏哈。 提示:五一那周会隔日更,就那一周,小可爱们别抛弃我~五月要准备考试了,窝要神隐去了,稿子会放存稿箱滴~ 第26章 轻飘飘的两个字让裴言有点腿软。 “宁……宁晔?”裴言显然生气不足。 宣危颔首确定。 这也是他当年不了了之的原因。 裴言更纠结了,宁晔的名字他是听过的。也是……三界谁没听过啊,出了名的美男子,同时身份尊贵,天资绝伦。 想当年他还想过一睹芳容呢。 “可……这……”他原本怀疑的是巫师是否是帮助赵恒祸乱冥府之人。 但现在……按理说传闻中宁晔仙君一向独身,清高桀骜绝不多管闲事。 宣危理解他的疑惑,难得好心同他解释,“四年前我就曾查过,这玉佩在五百年前就丢了。” “丢了?”裴言更是惊讶。 宣危无言颔首。 “而且……宁晔……”宣危说着没有再说,反而对裴言说道:“裴言,万事眼见不一定为实。” 这话仿佛在提醒裴言,他面色沉下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宣危将画册还给他,没有再多说什么。 裴言离开天子殿不知不觉走到忘川河,望着波澜不起的忘川河,裴言无意折下几朵彼岸花坐在岸边。 不可否认,他刚开始怀疑巫师和宁晔仙君是有关系的。 可是乍一想,那巫师作恶多端,怎么会同那高高在上的宁晔扯上关系。 还有,师父特意将这画册单独放置也实在有问题。 更让裴言无语的是,他那狼牙坠子竟然会是钥匙。 越想越烦躁。 他只是想将祁渊抓回冥府而已,怎么扯出来这么多谜团。 裴言撒气般朝着忘川河扔下几颗石头砸起几处水花。 他垂着脑袋,默默不语的看着脚尖。 不一会儿,身边多了道呼吸。裴言以为是哪个鬼差,道:“不要打扰我。”这话说得无力。 “这是我的地盘。” 深沉的话让裴言一惊,抬眸看去……他傻了。 “司寂大人……”裴言麻溜的站起来行礼道。 垂下头,那小脸顿时皱成了苦瓜脸。 他这是走什么运,不过是想发泄一下就撞上冥主他叔父…… 司寂依旧带着斗笠,将脸庞遮在其中。 “嗯……无意打扰司寂大人。”裴言继续说道,准备离开。 就在他转身那一刻,画册从他身上掉下来,裴言认命的去捡,结果一只苍劲有力的手先一步将其捡起。 裴言盯着司寂的方向,见他一页一页的翻阅,他压根看不清对方的神色。 “夏国巫师。” 裴言抬眼,目含惊讶。之后才反应过来,对啊,冥主当年闭关了,这位又没有。 他点点头,“……是,大人知道?”他试探问道。 司寂将画册还给他,“听闻过。” “那……那大人可知他踪迹?”裴言抱着一丝希望。 司寂沉默,沉默到令裴言尴尬,正想开口之时对方道:“宁晔。” “啊?”裴言没怎么反应过来。 司寂又道:“巫师就是宁晔。” 裴言有种被逗了的感觉,方才冥主还告知他眼见不一定为实,不就是暗示他巫师和宁晔没关系吗? 等等……裴言顿住,回想冥主说这话的意思。 他似反应过来,冥主的意思不一定是巫师和宁晔没有关系。而是……他从别处了解到关于巫师的恶行不一定是真的? 那……到底谁在说谎呢? 小眼神瞥瞥司寂,裴言还是有点虚,“敢问大人,当年夏国灭国到底为何?” “天道。” “……” “历朝都是由天定命数,当然……有时候国君的决策会影响国之气运。那夏国君王……可没有那等才华。” 裴言觉得这话透着一种淡漠。 淡漠的看各朝各代从建立到毁灭。 “所以灭国跟巫师……” “旁观者的言论有时候是带着偏见的。” 裴言更迷茫了。 他垂头丧气的模样像是迷了路的兔子,可怜巴巴。 司寂好心又道:“前尘往事罢了,你要做的只是将祁渊捉拿,其余的你就是操心也无用。” 这倒是事实啊。 裴言勉强扬起笑意,“多谢大人点拨。”说完便往阴律司方向离开。 在他离开不久,宣危出现在忘川河边。 “叔父说得如此明白是想……” “你不觉得都是冲着裴言和宁晔来的吗?” 宣危垂目,当年的赵恒一事还有如今……许多事都在诱导裴言。 “宁晔可不是吃素的。”宣危幽幽道。 司寂走近忘川河,望着河中倒影,“事无绝对,总归他得护得住小裴,不然你会把人交给他?” 宣危眸光闪烁,“红线都绑着了,我能如何?要么把他风光嫁出去,要么等着宁晔来抢人。” “听起来挺有趣的。” 宣危长眉挑起,“别说,我还挺好奇宁晔气急的模样。崩了上千年的脸该有些变化了。” …… 毫不知情自己快被卖了的裴言正盘腿坐在床榻上,一会儿看看画册一会儿看看狼牙。 他着实想不起这俩有啥联系。 巫师就是宁晔,狼牙……裴言回想,狼牙也是一个仙君给的。 正当他苦恼之时,绑着手的红线突然灼热起来,仿佛有火焰燃烧指尖一般。 裴言目不转睛的看着红线金光波动,烧得他难受,“这……怎么突然……”他试图放松手指,奈何…… “难不成阮瑾有危险了?”裴言猜测着,除此之外,他实在想不到与这红线有关的事儿。 不行,他得赶紧去。 想也没想的,裴言拉好衣衫冲出阴律司,恰巧撞到来找他的赤炎。 被赤炎拉住,“听说你回来了,这么急又要去哪儿。” 裴言嫌弃的挥开他的手,“我有急事儿。对了,你帮我查一下宁晔仙君现在在那儿,此事重大,你若查出,日后的酒我给你包了。” 说完不加耽搁的跑了。 赤炎目瞪口呆,“这是……受什么刺激了?” 裴言马不停蹄的赶到人间时,差点忘了变作女装,好在他趁人不注意赶紧变作小丫鬟。 此刻,阮府之中弥漫着一股丧气。 他无意撞到何安,何安一见他显然意外,有些犹豫的上前,“小言姑娘。” “何大哥,那个……你知道公子去哪儿了吗?”他着急的模样落在何安眼中便是另一种情况。 “公子在城南别院。” “别院?他怎么在那儿?”裴言离开不过两日而已。 何安吞吐道:“公子受伤了在那里养伤。” 第27章 没等何安继续说,裴言便一股脑的跑了。 看他焦急的背影,何安眼睛闪过几分复杂。 城南别院 这一次,裴言当真是爬墙。 整个院子幽静无声,宁晔坐在院子里安静的看着书,如果他脑门上没缠上绷带就更好了。 “阮瑾!” 阮瑾转首,高墙之上某个人正趴在那儿同他摇手。 他放下书走过去,“可以走正门的。” “守门那俩不让我进。”一提这个裴言就来气,他都说是阮瑾的丫鬟还是不让他进。 哎,无可奈何他选择爬墙。 这一次,他稳当落地,拍拍沾满灰尘的手,阮瑾递给他一张白色绢帕,裴言毫不客气的接过来好好的擦了擦。 “诶,何安说你受伤了。”裴言自然注意到阮瑾的脑门,看那样子伤得还不轻。 “怎么回事?”他想看看阮瑾脑袋来着,意识到自己手上还有灰呢也就收手了。 阮瑾摇首,“在翰林院取书的时候不小心磕到的。” “不小心磕到?”裴言半信半疑,目光往下注意到阮瑾的手,红痕在他手上何其明显。 “那你手呢,也是不小心?”裴言指着他手道。 阮瑾不说话了。 “你不说我还能不知道?”说着正准备往外走被阮瑾适时拉住。 “嗯?” “你想知道什么,我同你说便是。”阮瑾无奈道。 “到底怎么回事儿,我就离开两天你就跑这儿来了,看模样也不去翰林院了。” “秦国公的报复罢了。” “报复?秦逍?” 阮瑾点头,转身往桌子那边而去,裴言自是跟在其后。 阮瑾在书阁木架上取书的时候,架子突然倒下来,也是幸好并未要命。 受伤之后也只好闲赋在此,阮太傅担心他再遭毒手,索性将其放在别院里好好养养。 “翰林院有诸多是秦国公的学生。” “难不成你就忍下来?”裴言不解,压根没从阮瑾脸上看出些许愤恨。 阮瑾摇首,“凡事都要证据,而且……这点小事,陛下不会责备秦国公。” 裴言拍下桌子,“就算是他权势大,也不能拿你泄愤啊。” “你别激动。”阮瑾将他拉着重新坐下。 “那你也不能什么事儿都往自己肚子里咽。”裴言闷闷不乐道,尽管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闷闷不乐。 阮瑾将桌上点心推至裴言跟前,“正好当做休息。” 裴言没好气的看他一眼,还是不争气的拿起来塞进嘴里。 他心里反正是不服气,可看着阮瑾淡然如水的模样,他那纠结的心顿时无处安放。 到了晚上,裴言趁着别院夜深人静悄悄溜了出去。 站在国公府屋檐之上,裴言选择让这个什么秦国公消停会儿,再别去给阮瑾找麻烦。 这样还弄得他七上八下的。 他想了想选择故技重施,干脆装成秦家老祖宗去吓唬吓唬秦国公。 嗯……就这样。 然后,接下来半个时辰,秦国公府热闹了,因为秦国公被吓醒了,嚷嚷着列祖列宗来找他了。 府中人连忙去找大夫,整个府上乱得团团转。 裴言看着这一切,总归得消停一段时日了吧。 他才不会承认心里还有帮阮瑾报仇的私心。 后半夜,裴言踩着夜色悄悄溜回别院,只见自己那屋子亮着灯火,他脚步缓下,这大半夜的…… 靠近那屋子,轻轻推开,里面依旧安静无声。 他刚踏入一只脚,男子清朗之声便打在他耳边,“你去了哪里?” 裴言眨眨眼转过头去,正是本该陷入梦乡的阮瑾。 他没有错过阮瑾脸上的无奈。 “去……赏月色。” “说实话。”阮瑾淡淡开口,毫不留情的戳破裴言的谎话。 “那你大半夜的跑我这儿干嘛?别忘了我现在可是丫鬟,被府中下人知道,可是要被闲话的。”他一副指责的模样弄得阮瑾成了小人。 “我……”阮瑾已经无话可说,总不能说他怀疑裴言会帮他去报复所以前来盯着,没想到还是晚来一步? 裴言摆摆手,“既然你说不出那就这样了。我就是去赏月了!”他嘴硬道,快步走到床榻边躺下装作要睡觉的模样。 阮瑾走过来站在他身旁,到底没有再执着追问,“夜凉,把被子盖上。” 裴言发小脾气似的,闭上眼转过身体背对着阮瑾。 阮瑾:“……” 最后,还是得他俯身帮其把被子盖好,吹灭烛火,门扇关上。 裴言在黑暗中睁开明亮的眸子,无神的盯着眼前,他抬手捏紧被角,若有所思。 第二天一早,裴言给阮瑾留了字条,独自去到乱葬岗。 白日来此倒是没什么凉飕飕的感觉。 不过周遭空无一人怪荒凉的。 裴言抬手亮出判官笔,在跟前一划,不远处便浮现一个鬼魂。 是个孩童,睁着两只无辜的眼睛害怕的看着裴言。 诶,他长得很可怕吗?裴言摸摸自己的脸,头一次产生了怀疑,最后还是同那孩童招招手,亮出一个善意的笑容。 “过来,我不欺负你。” 孩童半信半疑的挪过来,手里还拿着根狗尾巴草。 裴言摸摸孩童软乎乎的脸,嗯……还是阮瑾的脸滑些。 他回神过来,双手把着孩童的双肩,“哥哥问你可在此见到一个身穿铠甲,发丝极长的男子?” 孩童摇摇头。 “嗯?”裴言不大信。 孩童怯懦道:“是真的,我在这里好多天,除了前几日这里鬼气浓郁我不敢逗留避了一阵子才回来。” 额……他说的鬼气浓郁那时应该是祁渊释放鬼气的那夜。 也就是说这几日祁渊并未在此现身。 裴言纳了闷,当日对方只顾着提及条件压根没告诉自己如何寻他。 他拍拍自己脑袋,果真是越来越傻了。 好吧,他其实此刻找祁渊是试图生擒。 反正他那俩条件自己是没办法了。 还不如搏一搏,他虽然比不得祁渊,却不代表他一点胜算都没有。 “唉……” “叹气会变老的。”孩童天真的说道,还上手帮他把粗气的眉毛抚平。 裴言笑了,点了点孩童的眉心,“你在这儿多久了?” 孩童望天在认真的盘算,“嗯……三年了。” 作者有话要说:阮瑾(对手手):被欺负了,要媳妇抱抱~ 裴言:都快掉马甲的人了,还装? 凡间这块儿快要结束啦,搓手手 第28章 “三年了?你就没想过想办法去轮回?” 孩童摇头,“不要。” 裴言微讶,还是头一次见着孤魂野鬼不要转世轮回的。 “为何?” 孩童撇撇嘴,“我喜欢这样留在人世,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的。” “可这样,你就不能享受人间烟火,带着过去记忆一直如此生活在暗处。” 孩童还是坚定的摇首,“做人没什么好的。” 裴言捏了捏他的脸,大抵是人各有志吧。 “好吧,我先走了,你自己保重啊。” 孩童同他挥挥手。 裴言再回到府上的时候,阮瑾已经坐在院子里开始吃饭了,看着他对面摆着的空碗,裴言不确定道:“我的?” 阮瑾点点头,跟着给他夹了菜。 裴言恍惚的坐下,望着阮瑾跟前那几碟子素菜,再看自己这边……嗯,荤素皆有。 “那我就不客气了。”他拿起筷子,虽说有点饿,动作还是斯文优雅的。 吃饱喝足,裴言几乎又和原来一样陪着阮瑾看书,见他拿着一本书看了两个多少时辰还不准备放下。 裴言嘀咕道:“这书有那么好看吗?” 阮瑾将书合上,转首看着他道:“出去走走?” 裴言眼睛放光重重点头,总算是听到句人话。 阮瑾眉眼柔和,带着裴言出了别院。 别说,这别院附近真真是处好风景,周遭清静,且青山绿水美如画卷。 此刻傍晚,远边夕阳染红天际。 裴言提着麻烦的裙摆,踩着水中堆积的石头上,他转过身同身后的阮瑾招手。 “石头滑,你慢点。”阮瑾这话刚落,裴言就倒霉的应了,双目放大往后栽去。 “裴言!”阮瑾快步上前一把扯住他的手,裴言抓住阮瑾的手,这会儿他体会到阮瑾的手劲了。 愣是被阮瑾给拉回了,只是没控制住力道他就撞进阮瑾的怀中,嘴巴不幸磕到阮瑾的下巴。 “唔……”好疼,裴言捂住嘴吃痛。 阮瑾下巴被他磕出来个印子,倒没有多余功夫去管,“疼?” 裴言缓了会儿就好了,“没事。”他摆手道。 这会儿才意识到自己还在人家怀中,裴言赶紧退开一步,脸上不争气的热了起来。 一定是走路累得。 他兀自内心安慰道。 阮瑾只好再次叮嘱,“小心些。” 裴言转过身去点点脑袋。 两人坐在山丘上,裴言望着远边,“算是赶上这太阳落山了。” 阮瑾余光看着裴言的侧脸,感受到他的目光裴言收回神色,摸了摸自己的脸,“看着我干什么?” “没什么。”阮瑾转过头去。 又是这样,裴言内心腹诽。 想到另一回事儿裴言尝试着开口,“那个……我要回去了。” 阮瑾眼睑微遮,裴言又道:“大概不会再回来了。” 祁渊的事儿总归是要交代的,无论何种结果裴言都没有理由继续打扰阮瑾。 还有六日时间,他必须要抓紧找到祁渊的下落,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阮瑾面色如常,几乎让裴言觉得自己的离开不会引起对方半分波动。 说不清心中的失落是怎么回事,裴言正纳闷时。 阮瑾突然开口,“闭眼。” 裴言眼含疑惑,最后还是在阮瑾的静默之下乖乖的闭上眼。 看着他精致的脸庞,阮瑾唇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意,不是……从一开始就是注定的吗? 等了良久,什么动静都没有,裴言都打算睁眼的时候,一道温热印在他的眼睛之上,裴言愣住不敢动,甚至连眼睛都不敢睁开。 不过轻轻一触便离开,裴言闭着眼再度睁开之时带着些许迷茫。 他目光不自然的移开,轻咬着唇。 “对不起。” 阮瑾的话轻柔的飘进耳畔。 裴言总觉得在方才,心里有了变化。 如果……如果他安然度过祁渊这劫,一定想办法把阮瑾给弄回正道去。 度不过,顶多他死了,红线自然而然也就断了。 显然,他觉得阮瑾方才的举动是因为红线的干扰。 因为命书上明明写着……他和未来的夫人琴瑟和鸣的。 夜晚两人按原路返回将阮瑾送到门边,裴言挥挥手,“我走了……你,好好养伤。” 阮瑾站在门边点点头。 裴言还想要说什么,最后一个字也没说出来,他只好扬起一抹笑意,一双桃花眼渗满了光芒站在夜幕之下。 “裴言。” 裴言站在石阶之下,回过头去怔怔的看着阮瑾。 “谢谢你。” “啊?” “每次都出现得那么及时。” 裴言努力忽略心底那点儿酸涩,“不是说了,我是你的守护神呀,当然要负责你的安危,不过我还是希望你以后莫要遇上危险。” 阮瑾嘴角扬起明显的弧度,这还是裴言第一次明显的见到阮瑾这样笑。 这一刻,裴言突然不舍了。 然而,他还是得朝他挥挥手,“保重。” 这一次是真的离开,阮瑾看着他的背影一点点消失在眼中。 回到屋子,阮瑾坐在桌案边,目不转睛的看着跟前摆着的东西。 一枝香,一支笔,一把折扇。 …… 冥府 裴言刚进入阴律司,便有鬼差来报黑白无常求见。 这会儿求见,裴言颔首示意让他们进来。 “裴大人,近日城中鬼气波动尤为频繁。”黑无常禀报道。 裴言抓着判官笔默默不语,看来祁渊坐不住了。 黑白无常退下之后,赤炎跟着前来,“裴兄你让我查的可真真是费劲。” “查到了?”裴言总算在心情郁闷之际有了点安慰。 赤炎拿着茶壶直往嘴里灌,“我那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托了多少人情……” “别废话,快说。”裴言焦急道。 赤炎对他的焦急尤为嫌弃,“好好好,那宁晔仙君听说是去历劫去了。” “何方历劫?” “人间。” “历什么劫?”裴言又问。 赤炎瞥眸想了想,“好像是……体会凡人生老病死去了。” “也就是说他现在……是个凡人?” 赤炎点点头,“可以这么说。” “那你可知他化作凡间何处姓甚名谁?” 赤炎蹙眉无语,“裴兄,你真当我上知天下知地啊?这等秘事我怎会知?” 裴言真是急糊涂了,也是,仙人历劫定是要保密的。 知晓的……他想了想,一般就是司命、月下仙人以及天帝。 裴言在那儿徘徊绕得赤炎眼睛疼,“你到底要干什么啊?” “我得去趟天宫。” “什么?”赤炎没反应过来,裴言二话不说要去找冥主求一令牌,他得去找月下仙人。 …… 天宫 望着跟前匾额——姻缘祠 裴言在府前等候,不一会儿那金灿灿的大门打开,小童走出来同他行礼,“裴大人别来无恙。” 有恙……裴言憋着一口血还是扬起笑意,“敢问仙童,月下仙人可在?” “师父同好友去昆仑相聚去了。”小童依旧粉嫩嫩的模样。 裴言左右遥看,拉着小童往旁边走了走,“小仙童,此次前来裴某是有所托。” 小仙童看着他手指上的红线若有所思,“裴大人可说来听听。” “我想知道宁晔仙君历劫化身凡人的身份。” 小仙童疑惑,“裴大人怎知宁晔仙君历劫去了。” “这……事发突然,恳请小仙童告知。此事关乎宁晔仙君安危。” 这话听来若是换了旁人只觉得是笑话,但深知内情的小仙童可就不这样想了。 “这……按规矩此事是不能随意透露的。” 裴言赶紧举手发誓,“我若有歹心,定让我魂飞魄散。” 其实不用这么严重的,小仙童心想把裴言的手扒拉下来,“裴大人言重,这……”他簇着浅眉。 裴言做出洗耳恭听的模样,小仙童纠结着道:“不瞒裴大人,其实……你跟宁晔仙君已经有了接触。”话音到了后面越发的小。 “嗯?”裴言心里有点慌,而且开始越来越慌。 小仙童艰难的与他对视,映衬着裴言的猜测点点头,“如裴大人所想。当年我与你命书之人……” “咳咳咳……咳咳” “裴大人你没事吧?”小仙童赶紧扶着咳得快要晕厥的裴言紧张道。 “此话做真?”裴言抓着小仙童的手不甘愿的问道。 小仙童苦着脸再度点头。 好吧,裴言认命了。第一时间回想自己有没有欺负过阮瑾。 嗯……还好,他应该没有怎么欺负他。想来宁晔仙君不是个小心眼儿大抵是不会同自己计较的。 “那这红线还有什么办法剪断?”裴言抓住救命稻草般问道。了解之后神情尤为苦闷。 小仙童同样为难,“当年告知裴大人就是让裴大人去断了这红线,没想到……” 没想到到如今这红线还是没断。 裴言捂着头,算了算了这不是要紧事。 “罢了,多谢仙童告知,裴某还有事需得赶紧去办,若有下次定当还好感谢小仙童。” “裴大人客气。” 裴言一路赶回凡间,他可算是明白了。 那个祁渊真玩儿他呢。绕了这么大一圈就是想支开自己这个麻烦,他的最终目的就是要找阮瑾。 怪不得当初咏裳投胎,祁渊明明可以却没有令其魂飞魄散,敢情在这儿转移自己视线呢。 祁渊的敌人至始至终都只有一个——巫师。 第29章 这段时日,裴言被玩儿得团团转。 越想越气,恨不得扇祁渊几个大嘴巴子。 一路带着怒气的裴言心里一边骂着祁渊一边祈祷着阮瑾没事儿。 如果他没猜错,祁渊怕是早就知道巫师真正的身份。 而且很可能比他早一步知晓阮瑾就是宁晔。 只是…… 当他赶到别院时,发现整个屋子空无一人。 “不可能啊,一个下人都没有?” 裴言自问他离开不过几个时辰的功夫,这里怎么可能一人不留? 他冲到阮瑾的屋子,里面整齐非常,等到注意到书桌时定住了眼。 上面摆着一枝香,一支毛笔和一把折扇,且那折扇歪着放在桌角要掉不掉的样子。 嗯?这不是他送给阮瑾的东西吗? 依着阮瑾的性子绝对不会将这些东西乱放至此。 唯一可以解释的就是……他被带走了。 裴言冷静下来,在原地转了两圈,他突然看向手中红线,嘴里念了句咒法,红线立刻显形。他松口气,跟着警惕挂在眉梢。 最终他拖着疲累的身体追随红线的方向,到了熟悉的地方——阮府。 此刻的阮府安静得不像话,裴言推开紧闭的朱红之门。 入目的不再是熟悉的阮府府内光景。 而是……真正的祁府。 此刻明月高悬,一切都透着诡异。裴言站在石阶上,身后的门跟着关上。 裴言缓了一口气,抹掉头上的细汗。 他望着手上红线,该不该庆幸这会儿还有这玩意儿连接着他和阮瑾。 看着红线连接的方向,裴言镇定下来跟着红线而去。 五百年前的府邸和现在摆设相差许多,裴言在经过堂屋之时,甚至听到追逐打闹的声音。 他感知着周围,鬼气浓郁至极,压根发现不了祁渊具体于何处。 他尝试着扯动红线,本是没做希望,哪知片刻之后,红线那头传来动静,他的手指跟着抖了抖。 裴言紧绷的心总算是得到松懈,阮瑾他没事。 等他绕到一处后院之时,目光所及之处是一个背影。 一个身着盔甲的背影,而那背影的对面就是阮瑾。 阮瑾同他遥遥相望。 裴言身体泛冷,面色沉黑。 前面的两人平静的坐在棋桌旁,裴言缓缓靠近,尽管所过之处都是虚妄。 唯一真实的就是他们三人。 祁渊手执白子,侧首带笑的看着裴言,“好久不见,裴大人。” 他的笑冷然入骨,裴言定然不动。 “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吗?”裴言沉下声音道。 祁渊深觉好笑般看了眼对面的阮瑾,“当然知道,报仇啊。” 说完,他又将目光放在裴言身上,“该来的都来了。” 裴言不解他这话是何意,什么叫该来的都来了。 正当他思虑之际,祁渊站起身来,“裴大人,冤有头债有主,他欠我的始终得还,不管他是谁。”他指着阮瑾道。 这时,冥主和司寂大人的话飘进裴言脑海。 “那你且说他欠你什么了?” “你想拖延时间吗?” 裴言摇首,“好歹也让他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吧。这件事从头至尾都是你一人所言。” “他蛊惑我杀及全家老小便足矣。”祁渊指着阮瑾,话音波动隐含怒火。 “我又怎知你所言非虚?” “你信与不信与我何干?”祁渊突然看向阮瑾,黑眸闪烁异光。 “既然都到齐了,不如来玩儿个游戏。”祁渊对着裴言和阮瑾说道。 他指着阮瑾,“若是你能杀了他我可能会放过你。” 那个他自然是指裴言。 阮瑾神色未显,倒是裴言冷笑,“你跟我是有多大怨多大仇?” 祁渊控制着阮瑾站起来,一边对裴言说道:“若是裴大人能杀了他,岂不更好,我也可乖乖随你回冥府。” “真是没想到祁大将军也会用如此卑劣的手段,你认为我还会信你?”裴言皮笑肉不笑。 阮瑾已经快走到裴言跟前,祁渊不知从何处拿到一把匕首塞进阮瑾手中,在他耳边低沉道:“杀了他我就放过你,如果不……你和你的家人都会死。” 裴言迎着阮瑾的双眸,看不出什么特别。 他悄悄拿出判官笔,祁渊现在的注意力完全在阮瑾身上,裴言一动不动,就在阮瑾靠近他一步之遥的时候,裴言身体立动,扬手打掉阮瑾手中的匕首,穿过他直击祁渊。 “不自量力。”祁渊躲过去,抬手间,整个府邸上方弥漫着黑气,不见天日。 裴言估计是使出了吃奶的劲儿,阮瑾被放开束缚,身体前倾一步,俯身将掉落的匕首捡起来。 风势越来越大,周遭刮起乱石,沙尘迷乱了眼。 裴言还被小石头刮伤了脸颊,一边追击祁渊。 阮瑾看着那边对打的两人,捏紧手里的刀刃,裴言很少同人斗法的,这会儿几个来回便有些支撑不住,他正当他想法子的时候,祁渊突然改变方向转瞬间钳制住那边的阮瑾。 站在其后,一手控制着阮瑾的脖子,裴言瞠目,“住手!” 祁渊岂会听他的,黑眸恨意浮现,企图立刻了结阮瑾。 裴言顾不得其他,双手划过眉眼,眉心闪耀金光,“万鬼听令,破!”一瞬间,风停树止,裴言唇瓣染上血线。 孤魂嚎叫之声逼近整个府邸,祁渊感受到压迫,有一道无形的力量在控制着他,他不甘心,在他被迫微微松开手的时候,阮瑾意识回归扬手用匕首在他手上划了一道。 黑雾从伤痕处不停流动而出。 这匕首自然不是凡物,若真插进裴言身上,可就性命堪忧了。 阮瑾退后几步,裴言适时上前接住他的身体,“没事吧?” 阮瑾看向他,眼里闪过一丝复杂,还是摇首,“没事。”他抬手将裴言唇角的殷红抹去,“这样好看些。” 裴言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都这会儿了他还有心同自己说这些。 “小心。”裴言得见祁渊挣脱他唤魂的压制,一把拉过阮瑾,两人险险躲开。 祁渊仿佛失去了神智,全身黑气压根看不清他的面貌。 “死,你们都得死。” 作者有话要说:阮瑾(微笑脸):我终于要死了,高兴得原地转圈圈~ 裴言(捂脸):我不认识他。 第30章 沙哑的声音落下,祁渊凌于半空,整个身子笼罩于府邸上方,扬起可遮天的手意欲拍下。 裴言内心翻腾,“判官笔。” 他大喊,判官笔立刻如抵抗之势阻止祁渊。 趁此,裴言拉着阮瑾往外跑,这里是祁渊设下的幻境,裴言现在虚弱得紧,实在没有多余力气去破除。 忽然,阮瑾拉住他,裴言喘着气疑惑回头,“嗯?” “他说这里是死局,一旦踏入九死一生。” “他说你就信!”裴言恨不得戳戳阮瑾的脑门,这都什么情况了,还在这儿想东想西。 阮瑾松开他的手,面色不对。 不知怎么,裴言心起紧张,“阮瑾你…” 阮瑾抬手,手里举着那匕首,银光夺目。 “你要干什么?”裴言声线微动,哪知阮瑾突然退后一步,扬手—— “哗”的一声。 血花溅到裴言脸上,他恍惚的站在原处,眼睁睁的看着阮瑾慢慢倒下。 “阮瑾!” 裴言忙过去扶起他,一时不知该如何,他看了看虚弱的阮瑾,咽了咽口水狠下心将那匕首抽出来。 耳畔传来阮瑾隐忍吃痛的声音。 “你……你是想气死我?”裴言满目委屈,他大老远跑过来救他,结果他倒好自刎了。 阮瑾艰难抬手指着裴言身后的门,道:“开了。” 裴言明白过来,阮瑾是这府邸的钥匙。 不行,裴言有点头疼。 气得他全身都疼,“我……你……” 阮瑾垂目,看着手指上的红线渐渐脱落,自嘲一笑,“如你所愿,断了。” “你是傻子吗?红线有你命重要吗?”裴言边是看着阮瑾流血的胸膛,一边试着施法,奈何匕首不是普通匕首,连祁渊都能砍伤,别说现在还是一介凡人的阮瑾。 阮瑾抿唇不说话,倒真像是做错事一般。 这会儿祁渊那边传来动静。 “哈哈哈哈……你们都得死。”祁渊已经被判官笔卸掉一只手,他却感觉不到疼痛般,拖着残缺的魂魄过来。 “你……走吧。”阮瑾虚弱的推让裴言。 “走什么走,那匕首会伤及你魂魄的!”裴言直接给他吼回去,他突然转首,面露寒霜,恶狠狠的看着祁渊,“既然你执念不消,那我只能让你魂归天地了。” 裴言话音刚落,身后的门被人掰开,“裴兄我来了!” 赤炎说时迟那时快,如一团金光手执金枪同祁渊对峙起来。 裴言的白眼来不及收回,赶紧搀扶着阮瑾挪到墙角,“阮瑾阮瑾?”拍拍他的脸,阮瑾靠在裴言肩上,“我在。” 裴言松口气,“你坚持坚持……我想想办法啊。”裴言哆嗦着,痛恨自己这一刻脑子空空。 见他着急的模样,阮瑾不自觉的扬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无妨的,听他说你是阴官……我死了之后应该还会见到你吧?” “他说什么你都信!?”裴言揪着眉头内心气急。 还见他,光是那匕首都能伤及宁晔本身,不知道之后怎么办呢。 “可是……我很累,一点都睁不开眼……”阮瑾虚虚说着,话音越来越小,裴言忙的给他施法吊命。 奈何…… 原本断了的红线彻底消失。仿佛从未存在。 “阮瑾!!!”裴言也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都心情,很闷……甚至被揪起一块儿,疼得他无暇去顾及。 尽管他知道阮瑾也就是宁晔并不会真正离去,顶多……他这次历劫白费了。 裴言叹口气,“罢了,大不了改日你来冥府找我算账,是死是活我都听你的。”他相信那匕首或许会伤及宁晔魂魄,到底要不了命。 这会儿那边赤炎和祁渊打得不可开交。 赤炎修为在裴言之上,祁渊本就虚弱自然不是赤炎对手,几个回合祁渊便被赤炎打趴在地无法动弹。 赤炎举起金枪眼睛也不眨的刺入祁渊体内,裴言赶到,“且慢!” 赤炎疑惑,“啊?裴兄你晚了一步。” 说话间,裴言连白眼都懒得给他忙跑过去抓着祁渊,“你说,到底是谁与你勾结的!” 祁渊的魂魄怨气消散,身子逐渐透明起来,无论裴言怎么逼问他皆是不多言一句。 赤炎收回金枪,“裴兄你这是……” “说啊,谁与你勾结陷害冥府大乱!” 祁渊笑开,斜眼冷冷的看着裴言,“你会知道,你会遭到报应的。” “祁渊……”裴言眼睁睁的看着他魂飞魄散,在那一瞬间,府邸恢复成阮府的模样,天已经大亮阳光照入,一切都显得美好。 “你怎么能了结了他!?”裴言实在是憋闷。 赤炎摸不着情况,“是冥主下令,干脆直接结果他免得麻烦,还好我来得及时,不然就给你收尸了。” “我……” 裴言捂着头,他只能将这些气咽下去,赶紧去查看阮府中人,还好都只是短暂昏迷。 如果他估计不错的话,这阮府就是五百年前祁府的位置,因此,最后祁渊才会选择这里。 “裴兄,那位怎么办?”赤炎指指阮瑾的身体。 裴言得是跟做错事般巴巴跑过去搀扶起已经死去的阮瑾。 “是我对不住你……” …… 回去冥府的路上裴言一个字也没说,把赤炎吓得不轻。 “哎呀裴兄,他好歹是宁晔啊,小小匕首不至于的,你莫放在心上。” “给你插一刀试试?”裴言的眼眸失了往日明亮,瞧来沉闷至极。 这……赤炎一时无话可说。 “要不你回阴律司好好休息,我去找冥主汇报情况。” 裴言话也没说直接往阴律司而去,赤炎更想不通了……他不就……好吧,他确实来晚了一步。 …… 阴律司 裴言苦巴巴的坐在殿上,孤孤单单冷冷清清。 接下来几日,裴言没事就往天子殿跑,弄得整个冥府皆知。 宣危沉着眸子,耐着性子道:“宁晔没事,我同你保证如何!?” “那倒不用,不过宁晔仙君没受伤吗?”裴言紧张的问道,诚然从前几天开始他就追在宣危背后追问。 一副定要知道结果才作罢。 “那匕首被施了咒法,还好宁晔修为高深,这点伤对他不算什么,此刻还在天宫静养,你不必愧疚。” 作者有话要说:开始隔日更了哟,只有这一周,后面恢复日更,五一快乐,随机掉小红包 第31章 裴言唇瓣蠕动,最后什么也没说。 祁渊的事儿算是结束,尽管留了许多谜团。 可冥主只说余下之事不用他操心。 裴言没觉得自己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只是……他近日心情烦闷。从知道宁晔没事儿之后心里的烦闷不减反增。 “怎么回事儿!我怎么就静不下心来。”裴言兀自唾弃。 这脑子一会儿想着宁晔,一会儿想着红线再一会儿又想到真正的幕后黑手。 哎……裴言觉得自己可能真是瞎操心。 宁晔是何等身份,天宫一群人围着照顾当是没事儿。估摸着对方也不会记得自己这人。 至于那绑错的红线……宁晔都不记得自己这人了,更别说这荒唐的红线。 反正他也不怕了,他都已经破坏宁晔的历劫,随便吧。 至于和祁渊勾结的人……说白了,他就是小小阴官,这些事儿还真轮不着他费心。 可他依旧觉得乱。 乱着乱着以至于他什么时候跑到人间也不知道。 站在熟悉的糕点铺子,裴言看着跟前精致诱人的点心。 “公子要来一些吗?”还是那个满眼含笑的小哥儿。 裴言随意指了些,“要这些。” 很快,小哥儿帮他包起来,“公子慢走,下次再来。” 裴言走在热闹的街上,拿了块塞进嘴里,松软可口,可他就是觉得没有以前阮瑾给他的好吃。 他迎着风来到护城河,这会儿接近傍晚,不少百姓都开始回家,裴言蹲在河边一脸愁然。 “哗哗哗” 平静的水面出现漩涡……秦逍突然窜出来,露个脑袋在水面上和裴言对视。 裴言觉得看着他,心里都有了点安慰。 “要吃吗?”他伸出手把点心递给秦逍。 秦逍以一副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 裴言垂头丧气,“果然,连水鬼都嫌弃我。” 秦逍试探着朝他靠近,“怎么……阮瑾没跟着你?” “他死了。” 秦逍以为他说胡话呢,轻哼:“你以为这样我就不记恨他了?” 裴言叹口气坐下来,神色认真,“他真的死了。” 说完,一脸惆怅。 秦逍半信半疑,“你……你可别玩什么花招。” 裴言无奈摇首,“跟你有什么花招可言,我动动手指你就得乖乖认栽。” 秦逍被他气得险些吐血,不带这么气人的。 话说回来,秦逍又问:“阮瑾怎么会死?” 裴言低下脑袋,“为了……救我。”不知为何,他现在竟然能对一个水鬼吐露心绪,这些事儿憋在他心里多日,愣是不敢与同僚透露。 秦逍脸渐渐垮下来,本就青白的脸更显得吓人。 “他……他怎么能死!”他有些气急的说道,极不甘心。 “话说你同阮瑾到底有何仇怨?我见阮瑾也不像是难以相处之人。” 秦逍忍不住在心里给他一个白眼,那阮瑾在他心里定然跟度了光一般的存在。 “你懂什么,从小被旁人拿来比较,偏偏落在别人口中哪儿哪儿不如阮瑾……”反正阮瑾也死了,秦逍正好憋着一副苦闷的劲儿,天知道他还想着报仇把阮瑾拉下水呢。 哪知道…… 虽然他也死了吧,搞得成了这水鬼。想想连死都不如阮瑾死得好,对方起码还能轮回,他呢?搁这儿日日夜夜守着,愣是找不出个倒霉鬼。 “那难道不是你的问题吗?再说……人阮瑾本来就比你好。”裴言毫不留情打破。 秦逍气得在水底下捏拳砸水。 “哼,早知道当年上元节,我就应该踢重一点,他怎么就没淹死呢。”秦逍眼里的恶毒和说出来的话令裴言没了方才的闲适。 “你这话是……当年上元节,是你把阮瑾给推下水的?”裴言站起来,心头火气顿起。 意识到自己说漏嘴,秦逍心虚的转过眼,“那,那又如何!反正这么多年他本尊都没敢来找我算账,现在人都死了还计较这些。” 裴言呵呵两声,“是,他不计较,也计较不了。刚好我闲,我来计较计较。” 话音一落,护城河边响起杀猪般的叫声,好在路过百姓压根瞧不见这一幕。 且看,秦逍被绑住倒吊在河边的高树之上,水鬼不能长时间离开水,裴言就施法每趁着秦逍快要受不住的时候,让他侵入水中一次再钓上来。 这模样可是滑稽。 裴言悠闲的站在一旁,悠哉悠哉的吃着手里的点心。 “我看你那小心眼儿得改改了,就你这成日纵欲的,还跟阮瑾比?” 秦逍口中叫喊着,愤愤不平,“你……你不能以为你喜欢他就公报私仇!” “什么公报私仇,我跟你之间哪来什么公私可分?这些……全凭我心情如何。”裴言刚塞下一块桂花糕,才反应过来秦逍的话,“我……我喜欢他?你在说什么胡话?” 秦逍呼着气,全身湿漉漉的,长发挡住他的脸落于半空,别说大半夜的,还挺吓人。 “胡话?哼,别以为我看不出你们俩那点儿苟且之事,当是一对狗男男!” “你给我闭嘴!”裴言瞪大桃花眼,还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 说完施法让秦逍说不出一句话,只能呜呜呜…… 裴言尚不解气,指着他道:“我告诉你,我可是冥府判官,你惹了我,小心日后你脱离水鬼身份跑去冥府投胎的时候,我给你真公报私仇,让你下辈子当牲畜去!” 秦逍气不过,奈何他的模样掩盖于黑发之下,意识到裴言所言非虚,想到猪圈里刚出生的小猪仔……秦逍虚了。 见他也不支吾了,裴言憋着那气可算是消了,顿时间心情都好了些许。 ”这儿风大,我得回冥府了。至于你……”裴言手指抵着下颚,嗯……“干脆就吊这儿吧,谁知道什么时候那绳子就掉了呢?”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裴言转过身去完全不拿后面那呜呜呜的声音当回事,该是叫他长长教训。 这一番倒腾,裴言整个心情都好了些许。 只是…… 为什么他经过黄泉路的时候,途径的鬼差看着他便窃窃私语,裴言摸了摸自己的脸,除了被祁渊伤及的脸上刮痕,应该不至于那么恐怖吧? 他意欲向途径的鬼差寻问,哪知道那鬼差忙的行礼,麻溜的跑了……了。 嗯? 裴言满脸疑惑的往阴律司走,这什么时候阴律司还把门关上了,他这主人可没进去呢。 像个客人似的上前将那青铜大门给推开,忽而一缕仙气朝他飘来,裴言扶着门的手顿住。 他眨眨眼,桃花眼闪耀些许茫然。随后彻底将门打开,跨步进去,发现戍守的鬼差一个也不见。 不对劲。 裴言警惕的往里走,幽冥灯亮着火光,让他能够看见殿上坐着一个人影…… 作者有话要说:嗯……卖萌求预收《殿下每天都在恨嫁》 作为仙界天帝的的幺子,华颜可谓是得尽宠爱。 每日最喜欢的就是粘在自家表哥身后。 突然有一日,他那高岭之花的表哥被冥府一个小判官拐跑了,华颜不干了,他决定要好好报复那个小判官。 于是他决定去勾搭小判官的头头——那位存在传言中的冥主。 三界传言冥主俊美无俦,华颜不信,再好看能有他表哥好看? 本着自己吃亏的心,华颜豁出去了,直到他真正见到传闻中的冥主,华颜默默的吞了口水,表示……他好像赚了。 这是一个小可爱每天想尽办法要把自己嫁出去的故事。 帅得人神共愤隐藏毒舌属性的冥府大佬攻VS娇气粘人绝对的厚脸皮受 双开连载主攻快穿《请叫我苏先生(快穿)》有兴趣可以戳~ 第32章 (倒v开始) 那人白衣着身,端坐于案几前,姿态优雅,风华无双。 裴言觉得他好像没有得罪谁来着……等等! 一个打住,裴言忍不住靠近几步,睁大双眸看去,那人美如冠玉,雅人深致,举手投足间都带着矜贵之气。 而他现在正在看案几上摆放的卷宗。 上面大概还有裴言昨夜的批阅之际。 裴言愣在那里,他……这人怎么有点眼熟? 此刻男子放下卷宗,那双仿佛被精雕细琢的手指轻轻搭在案几边缘。抬眼间,狭长的眼带着万般星芒,定定的看着殿下的裴言。 就是这一眼,裴言怎么觉得仿佛穿透了多年的沧海。 错觉吧! 裴言启口犹豫道:“阁下……是……” 尽管他心有猜测,到底不敢脱口而出。 男子站起身,没待裴言反应,男子便出现在裴言眼前,吓得他连忙退后一个趔趄。 “啪。” 摔着了…… 裴言屁股着地,暂时没时间感受疼痛,两只眼睛越发无辜的看过去…… “宁晔。” 裴言:“……” 冥主……快来救我……裴言在心里呐喊。 裴言立刻移开眼眸,脑子有些懵,“原……原来是宁晔仙君,不知仙君前来有何要事?”他话音越发的小,完全没有底气。 说完他就后悔,什么呀,来找他肯定就是来算账的呀! 想想,在凡间时,他时时戏弄对方,还……让对方给他买吃食,最后还连累他为自己死了。 越想裴言心越方。 沉默……良久的沉默。 裴言以为对方在想法子罚他的时候,一只手出现在他眼前,白皙掌纹清晰可见,裴言色胆包天的多看了几眼,“手真好看。” 一说完,他恨不得给自己来一巴掌。 老毛病又犯了。 裴言内心那叫一个激烈。 “我抱你起来?” 平淡的声音配着这话,裴言觉得自己被讽刺了,连忙摆手,自己撑地站起来,“不……不劳仙君了。” 他说着不自觉的往后再退了几步,仿佛跟前的是洪水猛兽。 小动作落在宁晔眼中,那双古井无波的眼,转瞬即逝一抹异光,丝毫不尴尬的收回手来。 这样和宁晔面对,说不尴尬那是不能。 裴言心里期盼着赶紧来几个鬼差。 在他祈祷之时,对面人突然开口,“裴言。” 要开始算账了!裴言内心波澜四起。 “裴……裴言是谁?仙君你认错人了。”裴言保持着脸不红心不跳。 宁晔无言不语,恰巧这时一个鬼差端着茶水进来见到裴言,脸上带着喜色,“裴大人你可算回来了,仙君在此等了你一个时辰呢。” 不知者无罪。 裴言尽力维持着脸上客气的笑意,憋着闷咬着牙对那鬼差说道:“怎么不早点禀报我,害得仙君在此浪费时间?嗯?” 鬼差不知道怎么得罪自家大人了,明明走之前还不这样啊。 “那个……不是大人你说你要去人间一趟不要打扰吗?而且仙君说了,不着急的。”鬼差单纯的模样让裴言不知道该怎么接下他的话。 那勉强的笑意渐渐变成了苦笑,他心里纠结,准备再拯救一下自己的名声,希望宁晔赶紧忘记刚才那个死不承认的自己。 “那个……什么,我……改名了,一时间没想起来自己以前叫裴言。”裴言抿着笑,两只眼睛笑得不见缝隙。 鬼差不解道:“大人……你啥时候改名的?” 裴言内心长叹,同鬼差眨眼,“你……先出去吧。Y。U。X。I。” 鬼差不大懂裴言今日怎如此奇怪。不过看裴大人神色不大好看,鬼差识趣的退下。 唉…… 裴言已经不知道自己脸色该是如何,宁晔又不是傻子……裴言缓缓低下头,“我错了。” 他本以为对方会生气,但是对方只是淡淡落下二字,“抬头。” 裴言认命的抬头,目光却是不敢去看。 微凉的手触碰到自己的脸颊,裴言浑身一怔,转眸看着宁晔,他欲开口时,感受到脸上疤痕正在愈合。 顿时将要说出口的话给憋回去了。 “好了。” 宁晔收回手。 裴言摸了摸自己的脸,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怎么觉得比以前更滑了。 “多……多谢仙君。” 话音一落,宁晔又再次伸手贴近,手指一勾,脖子上的狼牙坠子被勾出来,带着裴言身体的余温此刻躺在宁晔白皙的掌心上。 裴言莫名其妙觉得有点……暧昧。 不!错觉。 一定是,可别自作多情! 说阮瑾对他有那么点儿意思也就罢了,而且还是受红线影响的。现在站在他眼前的可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宁晔啊。 裴言默默在心里念叨。 “还留着……” 裴言从自己思虑中回归,回想宁晔的那话意思,还留着? 嗯!? 他脑子有了猜测,“那个……当年那个救我的仙人不会就是……仙君你吧?”他一脸不敢相信的模样,只希望对方摇首。 然而…… 宁晔“嗯”了一声,何其淡定。 裴言这次稳住没再失态,只是他连假笑也做不到了。 “此次前来实在唐突,凡间历劫之事你不必放在心上,无错对之分。终是多谢你……” 裴言懵了,确定这话不是该自己来说? 宁晔没有给他反应的时间,放下狼牙,“还有要事同冥主商议,再会。” 裴言愣在原地半响,回过头去的时候,已不见其背影。 他拿捏着狼牙坠子,上面似乎沾染了对方身上的气息。 裴言恍惚的走上台阶,发现卷宗旁边摆了什么东西。 他凑上前去看,原是一碟子玲珑精致的藕粉桂花糖糕,他舔了舔唇瓣,明明是吃饱了才回来的怎么觉着又饿了。 不过……这不会是宁晔带来的吧? 毕竟……这阴律司何时会出现这等东西? 裴言一时摸不着头脑,那宁晔也怪怪的。 话说,原来宁晔历劫时也改变了样貌,不似现在这般……丰神俊朗,也是,长成这样去凡间历劫不是祸害别人嘛。 不过……怎么觉得话更少了?裴言想着毫不客气的拿起一块糕点送进嘴中,甜糯可口,唇齿留香。 忍不住多吃了几块。 裴言趴在案几上,边是叹气边是感叹。 果然是他担心太过,看宁晔那模样大抵是没什么事儿,不过……没事儿就好。 第33章 天子殿 “我想这几次让冥府出事的幕后之人,仙君应该知其身份吧?”宣危站在楼阁之上,远远可眺望整个冥府。 山峦,篝火,忘川河……还有地狱等等皆入眼中。 宁晔负手而立,轻轻颔首。 宣危倒是不喜欢废话,直言道:“我不管如何,只要伤及冥府,我不会放过。” “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最好如此。”宣危凤眼泛起光芒,唇角勾起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多添几分邪肆。 宁晔看向阴律司的方向,那里沉浸于黑暗,唯有屋檐四角处的幽冥灯火起。 宣危瞥他一眼,慢悠悠道:“再过两个时辰,鬼市开,不如仙君去看看,说不定……会有什么宝贝落入仙君的眼呢?” 他的话带着暗示,宁晔神色未变,跟着宣危又加了一句,“裴言是那里的常客,带仙君熟悉熟悉可妥当?” 宁晔收回眼神,朝天子殿外而去。 宣危看着他的背影,“小裴啊,能不能他变脸就看你的了。”他带笑低声道。 仿佛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裴言也不知道冥主怎么了,突然让他带着宁晔去逛鬼市。 可现在距离鬼市打开还要些时间,裴言默默看向旁边的男子,满心苦恼。 这一晚,可真真是大起大落啊。 裴言暗自抹把汗。 特别是冥府这地方吧,又没其他地方可看的。 所以,俩人站在奈何桥上怪奇怪的。 裴言仰首,冥府又没有星辰,远远望去不过一片漆黑。 “那个……多谢当年仙君救命之恩。”裴言纠结着说道。 “不必。” “啊?” 宁晔看着他一副啥也不知道的模样,内心软了软,道:“不必如此生疏。我没失忆。” 裴言忙的去细思他的话。 见他那桃花眼又开始胡思乱想,宁晔只好直言,“同在凡间一样便可。” 便可……便可什么呀。 裴言立刻在心底反驳。 到底他还是笑了笑,“时辰差不多,走吧。”裴言走在前,缓缓吐口气。 恨自己不争气,老是这么紧张为何,宁晔又不会吃了他。 这么一想裴言那消失无踪的底气总算是回来了点儿。 宁晔跟在其后,没有将裴言的别扭放在心上。一路上裴言刻意的说着关于冥府的事儿,宁晔静静倾听,有时提出一二疑问,以至于到达鬼市的时候,裴言差不多放松了。 平日鬼市也会开,只是针对冥府罢了。 当然不会如中元节那般热闹。同时也不必再带着那些个面具。 这会儿刚走到上次那长舌鬼的小摊前,长舌鬼一眼认出裴言忙带上殷切的笑容,“裴大人,我这儿可多了些新宝贝,可掌掌眼?” 裴言怀疑道:“什么宝贝这么稀奇?” 长舌鬼神秘兮兮的从身后掏出一个彩贝出来,上面还起着五彩流光,裴言感受到诸多灵气。 宁晔站在裴言身后看着他跟长舌鬼熟稔的对话,果然是……这里的常客。 裴言拿在手上细看,彩贝如花开绽放,当中躺着颗色泽极佳,珠形饱满,瑰丽夺目的海珠。 他伸手要去拿,被长舌鬼提醒,“裴大人小心着呢,这珍珠可是不同寻常。” 裴言唏嘘,“你可别给我说什么鲛人泪珠什么,那些话我可不信。” 这长舌鬼最是擅长夸大其词。 长舌鬼讪讪一笑,“自然不敢哄骗裴大人,只是这海珠真真是千年一颗,光是那灵气就是旁物不可比拟,拿来修炼事半功倍。” 裴言半信半疑,忽而想起自己还带了宁晔来,忙的回首发现什么空无一人,裴言一惊站起身来被长舌鬼拉住,“大人不再看看?” “先留着。”裴言丢下一句忙去寻宁晔。 这转眼间怎就不见了? 他左右遥看,跑到一处在小店外招揽生意的小魑魅前,“可见过白衣男子?” 小魑魅对他大是惧怕,忙的指指前面的方向。 裴言追过去,远远就看见一个胖乎乎的老鬼拉着宁晔说着什么。 走近就听到句,“我这眼睛可观阴阳,我见公子样貌不凡,也可便宜些许的。” 裴言无语,赶紧上前挡在宁晔跟前,“我说……你能不能换个说辞、都两百年了,我就没见你说过不同的话。” 老鬼一见他,立刻心虚上将手里那眼睛放回眼睛里,眨巴眨巴,装瞎子一样摸索着往前走去,口中呢喃着听不懂的话语。 裴言插着腰,回首道:“他就一骗子,你没上当吧?” 宁晔摇首,方才不过是见裴言得趣逗留,他第一次来此便想着到处看看。 途中被方才老鬼拦住。 不过……听裴言的口吻,貌似他上过当。 “他也骗过你?” 虽然很不想承认,裴言还是点了点头,“年少无知。”他揪着手道。 这一页被裴言糊弄过去。 明显不想多提及,裴言无意瞥见旁边摆出来的鬼面面具,他来了兴致指着面具道:“仙君若是不想太惹眼也可戴上一个。” 从刚才踏入鬼市他就察觉到不少鬼魂的眼神飘在宁晔身上,这鬼市嘈杂,就算他是阴官也不敢断然这里都是好鬼。 宁晔接过他手里青面獠牙的面具带上,那张脸被掩于其下,但那周身气质却是无法盖住的。 这个……裴言就没办法了。 他装作自己挑选的模样,突然闻到一股淡淡的且熟悉的胭脂味。 侧首看去,曲烟正含笑的挽着一个年轻女子有说有笑的。 让裴言虚的不是遇上熟人,而是……曲烟发髻上正带着自己送她的发钗,如果没记错的话,貌似真正给发钗付钱的是……他默默看向身边的宁晔,心更虚了。 看不见……看不见…… 他刻意转过头去装作没看见曲烟的模样。 然后…… “小裴?” 裴言:“……” 宁晔自然听到动静,缓缓瞥眼,注意到走过来的两个女子,一个文静贤淑,看模样已为人妇,另一位年纪较小,眉宇间透着娇俏机灵。 裴言抿着小,规规矩矩道:“嫂嫂好。” “客气什么,小裴怎么有空来鬼市?嗯这位是……”曲烟这才发现站在裴言旁边气质出众的男子。 裴言道:“……是冥主的客人,我带着熟悉熟悉。” 宁晔看过去,裴言说得毫不犹豫,仿佛就是这样认为的。 他垂下眼睑,到底一字未语。 作者有话要说:要考试啦,大概不会频繁上来,还有——从后天起开始日更啦都放存稿箱了~原地转圈圈 第34章 “唉……原是如此,那我就不打扰了,还得带着阿尘回去呢。”她挽着旁边女子的手说道。 称作阿尘的笑开眼同裴言点点头,随着曲烟的步伐离开,走了几步还回首同裴言摆摆手,裴言立刻挥手同她回应。 宁晔看在眼里,“你在冥府很是自在。” 裴言笑意渐凝,半天不能理解他这话意思,“啊?你说阿尘吗?阿尘从小都在冥府长大,除了不会说话哪哪儿都好。” 宁晔眼睑微遮,怪不得方才从头到尾那女子都不曾说话,明明看见裴言很是欣喜的。 良久,宁晔又道:“我还是……希望下次我予你之物莫要再转赠他人。” 裴言咽了咽口水,还是没能逃脱其法眼。 他跟着怂拉着脑袋,弱弱的回应,“好。” “那个……首饰什么的我着实用不上……”走了几步裴言还是不放心的解释道。 宁晔正视他,“我知道。” 不,你不知道! 裴言内心翻涌。 跟着宁晔在鬼市转了转,回去时,裴言还是忍痛买下了那颗海珠。只因为那海珠灵气浓郁,日后说不准会有用呢。 不过,紧接着问题来了。 宁晔貌似没有离开的打算,他俩走在忘川之畔,裴言时不时看看那边水里的倒影,其实……他的目光一直流连于前面之人。 裴言以前只是听闻过宁晔的名字,从不会想自己还会见到他以及和他相处多时。 “那个……仙君……” “宁晔。”话语被宁晔打断。 “我知道你的名字。”裴言点头,回味过来忍不住骂自己傻。 貌似……他是让自己唤他的名字。 宁晔停下步履,转过身来,脸上可没有取笑的意思,依旧的一本正经。 裴言多看了眼赶紧瞥向旁边的河面,“其实……我想请教……这个狼牙为什么能开启我师父的一个盒子?” 这个疑问一直盘旋于心底。可惜前段时日实在忙得无心顾及。 现在好了,正主在此。 宁晔下意识看向裴言白皙的脖颈,道:“那个盒子……是我交给你师父的。” “啊?”裴言不解。 这位怎么会和师父认识。且以前师父从未提及。 宁晔又道:“夏国那段时日于我……算不得什么好的回忆,那画册算是唯一见证我曾在夏国出现的证据。交给你师父……你以后或许会知道的。” 这话怎么说一半留一半! 裴言眨眨好看的眼睛,明显呆愣。 “好……吧,可惜我师父不见了。不然就可以问他了。”裴言小声嘀咕,不料这话一字不落的被宁晔听见。 “崔判官踪迹还是全无?” 裴言突然觉得师父和这位关系匪浅啊,这口吻明显是熟识。 他点点头。 宁晔瞥开眼,划过一丝深意。裴言越发不懂他了。 时辰过得很快,只是裴言觉得宁晔没打算离开呢? 以往,天宫来的仙君大是不愿意在冥府多呆的。 毕竟这里阴暗潮湿,时不时能听到鬼哭狼嚎的声音。 裴言犹豫要不要问,可是问出来显得他在赶人。 然就在此,一个鬼差从远处而来,朝他和宁晔行礼,转而说道:“冥主有令,仙君暂居冥府实属突然,便将阴律司左殿收拾出来委屈仙君一阵。” 裴言:“……” 为什么,他这个阴律司主人显得如此没有存在感。 宁晔点点头,鬼差同裴言点点头便转身而去。 裴言觉得今日有些……让他措手不及,所有事都是 “那……那真是要委屈仙君了。”裴言也不知道该哭还是笑。 反正他知道此刻自己的神情一定很可笑。 宁晔显得淡定许多,“唤我名字即可。” 裴言有种错觉,这个传闻中冷漠疏离都仙君对自己貌似……有些亲近? 莫不是因为凡间他俩实实在在的相处? 他半是疑惑着,什么时候和宁晔回到阴律司都不知道。 这会儿消停下来,他靠在小浴池里,雾气氤氲,迷离恍惚。 裴言脸颊红扑扑的趴在那里,此刻手里攥在那狼牙,自从知道那是宁晔送的,他就觉得这东西烫得他不能直视。 “嗯……我这是怎么了。”裴言捂脸苦恼自问。 诶,不对! 裴言突然反应过来,宁晔没事儿留在冥府干什么,方才他一直沉浸自己苦恼压根没有想到此事。 这会儿时辰已晚,他当然不能去打扰宁晔。 算了,来日方长吧。 裴言这样想着,还是选择把狼牙戴上。 毕竟过去多年,这狼牙给予他与众不同的安全感。 他转过身子面对着浴池中央,抓起买回来的海珠,看那细腻光泽,裴言依旧忍不住唏嘘。 这宝贝真真是值了。 他不断在心里赞美着,欣喜不过片刻,便发觉海珠突然泛热,仿佛要立即自燃起来,裴言忍不住松手,海珠直直掉入水中,溅起几滴水在裴言脸上。 “诶……去哪儿了。”裴言揪着眉,瞎摸索着。 摸了半天仍是没有下落。 就在他准备施法的时候,感觉到大量灵气从浴池溢出来。 “怎么回事!”裴言睁大眼,眼眸被水汽氤氲过,显得分外妖娆。 他正疑惑着,身后传来动静。 一回眼,宁晔站在他身后,面色无常,只是在对上自己眼睛时,宁晔立刻转过去,“先穿衣上岸。” 裴言狂点头,抓衣服的时候,发现自己没把衣服放在旁边。 “可否麻烦帮我取一下衣服?”裴言底气不稳道。 宁晔转移视线,扫着这间屋子,他看到角落处翠玉屏风之上挂着的衣衫,过去拿上,这会儿裴言红着眼睛眼巴巴的看着他,宁晔眸子暗了暗,依旧面不改色的过去将衣衫递给他。 裴言看也不看一骨碌的穿上,猜上岸,赤脚站在岸边,这会儿浓郁的灵气不停的往外溢,裴言张望片刻道:“今日我买回来那海珠掉下去就这样了。” 宁晔余光多瞥了他衣衫松垮的胸膛……还挂着水珠…… 立刻扬手,浴池泛起波澜,啥时间传来啼哭的声音。 裴言怀疑自己幻听呢。 “这……孩童啼哭?”他不敢相信的模样。 第35章 宁晔放下手时,灵气止住,走过去,裴言跟随其后,就看到…… 一个粉雕玉琢的奶娃娃正扒拉着浴池石壁惨兮兮的哭着。 那脑后小撮发丝被红线缠绕,除去这个,全身未着寸缕。 “抱……抱……”小崽崽艰难的伸出一只胖乎乎的手,眼巴巴的看着裴言。 “我?”裴言怀疑着,小崽崽再度张口,“抱抱……” “抱就抱吧。”裴言没感觉到危险什么的,过去一只手将小崽崽捞起来让其靠坐在臂上。 小崽崽扬着双手死死抱住裴言的脖子,跟护着什么宝贝似的。 裴言指着小崽崽同样无可奈何的看着宁晔,“这是……” “成精了。”宁晔一言点出。 裴言嘴角抽了抽,他这是多走运,买个海珠还能买到成精的。 “不过……”宁晔看着那藕粉团子欲言又止。 “嗯?”裴言顾不得自己身上湿透,从旁取了一件外衫将小崽崽包裹住。 “他得是有五百年以上的灵气。” 这话……是真的让裴言吓到。 五百年?比他岁数还大,默默看了眼枕在自己身上的小崽崽,他咽了咽口水,长得还挺好看的。 宁晔瞧着这一大一小皆是衣衫不整,跟两朵出水芙蓉一样。 “方才他灵气外泄,怕是会引得不少异心觊觎。” 裴言拍拍小崽崽软绵绵的背似哄睡,他张口,“那怎么办?” “送到他母亲身边。”宁晔淡淡开口。 “他还有母亲?”裴言不大相信的样子。 宁晔认真点头,“他出自鲛人的眼泪,机缘如此令他成精,按理说那位鲛人便是他的母亲。” “可是……鲛人不是早在千年前就灭族了吗?”裴言听过许多关于鲛人的故事。 但故事最后都是鲛人灭族结束。 所以上次长舌鬼卖那副鲛人图的时候,他只觉是谎话。 但宁晔说这话他却是不会怀疑的。 宁晔缓缓摇首,“隐世也未可知。” “是不是不及时送回去,他就会有危险。”这会儿小崽崽已经睡着了,只是死死扒拉着裴言不放手。 宁晔点头。 原先是海珠时就是个宝贝,而方才他成精之后,那灵气更显,方才灵气泄露,估摸着……这会儿不少人都盯上了。 “或许……你可以问问卖他的那个鬼魂。” 裴言点点头,只能如此了。 “是我打扰你休息了。”裴言抱着崽崽颇为不好意思道。 宁晔移开眼刻意不去看他的笑眼,“无妨,这事你明日再去吧。”说完便轻轻颔首转身而去。 只是在快要走出这屋子的时候,宁晔施了层结界。 裴言摸摸那撮小揪揪,崽崽睡得香,两眼睛的睫羽很长,上面还挂着细小泪珠,裴言那心儿一下都化了。 小心抱着他躺在床榻上,侧躺着伸手搓搓崽崽哭得红红的鼻尖。 “但愿能顺利寻到你母亲。” …… 翌日一早,裴言便迫不及待的跑到鬼市去,这会儿没开门,他记得长舌鬼的住处,在酆都打听一二,总算是在个鸡角旮瘩的地方找到个矮屋。 “咚咚咚” “谁啊?” “裴言。”裴言话音一落,里面安静了一阵子。 半响,门扇打开,露出长舌鬼的模样,“嘿嘿嘿,裴大人这么早可是有事?”他把着门,眼里的精光可是没有逃过裴言的法眼。 裴言直接挥手,走进去,后面传来长舌鬼着急的声音,“诶,裴大人你这是……” 屋子黑漆漆的,唯有桌上一盏幽冥灯,其余的便是数不清的木柜暗格,“你这地儿可真真无处落脚。” 长舌鬼关好门,摩挲着手过来,“这不是……不是东西多嘛,小本生意,没办法……” 裴言白他一眼,“废话少说,我问你,昨日我从你这里买回的海珠你从哪儿来的?”他擦擦木桌上,厚厚灰尘,顿时打消要坐的打算。 长舌鬼虚虚一笑,“大人您也知道规矩,这些东西可都是不打听来历的。”他指指周遭暗格意有所指。 “废话,没事儿我会跟你打听这个。还不是出事了!我得找找缘由去?” 长舌鬼惊讶,“敢问大人,那海珠出什么事了?” “大事!我可没有同虚与委蛇的心情,这事儿若处理不当,莫说你,还有我自己都有危险。予熙” 裴言这话所言非虚,就那孩子身上的灵气,足足可增千年修为,敢问三界谁不动心? 若是没成精,说不准他自己就先笑纳了。 长舌鬼被他的话语吓住,任显犹豫,“可……可,小的得讲规矩呀。” 早知他会这样说,裴言连后话都准备好了,“罢了,我不难为你,你只要去打听这海珠从何处而来便可。” 长舌鬼一直在鬼市做生意,裴言知道长舌鬼也不过是从别人那里买回来再转卖的。 他只要知道这海珠出自何处罢了。 长舌鬼敲着脑袋,“行吧,不过得让大人等上几日。” “尽快。”裴言呆不住,落下这句便离开。 长舌鬼松口气瘫在地上,摸摸凸出来的大肚肚,“大清早的,吓死鬼了。” 裴言回去时经过望乡台,无意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转移步子往那处而去,孟女在熬汤,在旁还有一女子帮衬,便是……咏裳。 这会儿咏裳也看到他了,尴尬一笑。 “怎么会……”裴言站在奈何桥,咏裳低着头轻轻点点。 “小女子经过孽镜台知晓前世罪孽,便打算留此赎罪,还好孟姐姐可怜我,亏我帮衬。”她温声细语,依旧如那抚乐的女子。 裴言心头五味杂陈,咏裳是可以轮回的,只是命途苦了些,但只要她受过那些惩罚便可重新来过。 可现在留在冥府,每日面对的不过方寸之地…… 咏裳看出他的可惜,道:“大人不必怜我,不过是我咎由自取罢了。” 裴言抿唇,他说不出规劝的话,因为……她就是错了呀。 回到阴律司,静悄悄的。 戍守的鬼差自然不会出声打扰,裴言想起被他闲置了多日的卷宗,该是判一判了。 坐在殿上,握着判官笔,行云流水般…… 第36章 其实他在批阅卷宗时是一副极为认真严肃的模样。一般这时候,鬼差不会上前打扰,也尽量不让其他鬼魂打扰。 不一会儿功夫,堆砌的卷宗快见底。 这会儿黑衣鬼差送上一碗汤,裴言嗅到香味,吸引住他的注意。 “这是……” 鬼差解释道:“回大人,乃是宁晔仙君吩咐的,说是给大人补身子。” “补身子?”裴言挑眉,他哪里看起来需要补身子? 鬼差又道:“前段时日大人久累,的确是该补补身子,还是仙君心细,不像我们……” 裴言脸上闪过不自然,“他……我是说宁晔仙君在哪?”这个时辰应该不会在左殿吧。 鬼差回道:“仙君去了天子殿,留下话若是大人有事,可前去寻他。” 裴言不说话了,因为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默默的捧着那香气四溢又泛着凡尘烟火气的汤咕噜噜的喝下去。 喝完深觉神清气爽,裴言放下空落落的碗,意犹未尽的舔舔唇瓣,“挺好喝的。” 他拿起最后一卷宗,密密麻麻的小字,裴言看到上面详细的善恶功过,他越看长眉揪得越深。 看到上面写着的名字,裴言捏了捏眉心……秦臻。 ——秦国公。 裴言算了算,他和宁晔离开笼统不过十日左右,这秦国公就去了。 他再仔细看了看卷宗,上面写的死因是因为秦国公被孤魂野鬼所害,不过算是因果循环,他生前干了几件祸事,这会儿估计在领鞭子,领完便可轮回。 裴言看在眼中,“孤魂野鬼?”低声呢喃。 孤魂野鬼入不了轮回,不代表他们接触不了凡人。但大多数他们都没有伤人的能力,除非……他们被人操控。 如是想到,裴言翻了翻页数,见上面写着,害人者,姓林名佑,已捉拿归案。 裴言摇首,这孤魂野鬼本是凄凉,还犯了案,怕是走不出这冥府了。 其实,要救那些孤魂野鬼还有另一种法子,不过得是靠机缘了,那就是得遇高僧送咒。 这种缘分,是可遇不可求的。 他放下卷宗整理好,突然想起这几日赤炎那家伙好像没来打扰自己,也不知道干嘛去了。 摇摇首,裴言决定回屋看看海珠精。 回到屋中,海珠精还在睡,这一觉可真真是足。 裴言见他无转醒痕迹,又设了道结界方才离开。 他决定去看看赤炎。 走出阴律司,裴言往鬼门关而去,这会儿赤浑当值,就不信赤炎会在其兄长眼皮子底下溜走。 然而…… 赤浑气得脸色发青,手执的大棒槌落在地上,裴言真怕砸到自己的脚。 “那混账又跑去凡间偷懒了,真真是不长记性。” 裴言无奈的摸摸鼻子,寻了借口就往回走。 没想到赤炎还真是胆肥了。 他已经可以想象到赤炎回来时被赤浑捏着耳朵哭嚎的模样。 想想都憋不住笑。 裴言负手走着,难得如此闲适,这不……晃悠到罚恶司的时候,就见着俩鬼差押着一个孩童。 那俩鬼差还同他打招呼,裴言颔首回应,就在他们错身而过的时候,裴言突然开口,“等等。” 俩鬼差不明所以的看着他,裴言走过去,同那孩童面对面。 他俩面面相觑的模样让俩鬼差满脸迷茫。 裴言指着这孩童,“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还是罚恶司! 一般只有做了恶事的鬼魂才会出现在此,无一例外。 而这孩童不就是上次他在乱葬岗问祁渊下落的孤魂野鬼吗? 孩童依旧怯懦的看着他,那双眼闪躲裴言的注视。 “不记得我啦?”裴言晃晃手。 良久,就在裴言以为对方真把他忘了的时候,他点头了,低声且带着哭腔道:“记得。” “你这是……”裴言依旧记得他当日所言,不还说喜欢当个孤魂野鬼吗,怎么没过几日就落到罚恶司这里来了。 孩童抿唇跟做错事版低下脑袋。 俩鬼差忍不住催促,“裴大人,时辰不早,我们得赶紧将他押到第六地狱。” 裴言欲开口,那孩童却是提步老实的往前走。 这……裴言怎么觉得那孩童方才看自己的目光十分悲凉。 失去了当日他所见的生气。 裴言在罚恶司思虑了会儿,不久押解的两个鬼差回来,见裴言还在此难免疑惑。 “方才那孩童犯了何事?” 其中一个回道:“回大人的话,他呀……杀了一个凡人。” “他?”裴言眉心一挑,瞬间想到方才的卷宗。 “他叫什么名字?” 另一个鬼差歪着头想了想,“林……林……” “林佑?”裴言接着问道。 “对!就是林佑,裴大人是怎么……” “多谢。”裴言飞快的跑进罚恶司。 俩鬼差站在原地,相互看看,“裴大人还是这么……风风火火呀。” 韩大人正整理卷宗,听到鬼差来报,立刻放下手头卷宗过去。 “小裴此刻前来……” 裴言忙道,免了那些虚头巴脑的话,“韩大人,方才是不是有个孤魂野鬼犯事?” 韩大人点头,“杀了凡人,理当受罚。” 裴言看着他意思很明了,一个孤魂野鬼怎么可能有那个能力呢。 韩大人察觉到裴言对于这事的重视,“你认识他?” “一面之缘,当时见面还是一个单纯的小孩儿。” 韩大人颔首,“原是如此,我懂你的疑惑,不过我问过他……他说什么也不记得了。” “不记得?” “嗯,就好像大梦初醒才发现自己已经杀了人。” “那他去地狱……” “此事我自然考量过,不偏不倚,那秦臻在为人时有功有过,可他的确是亏欠了这孩子,如今命已偿还。但……那孩子毕竟用的手段不正当,我且是让他受些罚,再做定夺。” 韩大人已经说在这个份上,裴言点点头。 他不过与林佑一面之缘,了解不算多,不可凭他初见感觉评断。 相信韩大人会有公断的。 他这般想着回到阴律司,然,前脚踏入便听到震耳欲聋的哭叫声,裴言连门都没来得及关连忙往寝屋赶去。 看到小崽崽半趴在床沿,裴言见状忙过去将他捞起来。 第37章 小家伙得到依靠,小心翼翼的闻了闻味道,随后才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揽住裴言的脖子,那眼泪全部擦在裴言衣襟上。 裴言摸摸他柔软的脑袋,赶紧坐下冷静会儿。 “会说话吗?”他温和道。 小家伙蹭了蹭脑袋,“抱抱。” 就会这一句? 裴言道:“抱着呢。” “……饿。”糯糯的声音让裴言想起来小崽崽已经是人的模样的。 也是要吃饭的。 可…… 他从未照顾过孩子,这么小的孩子要吃啥? 裴言一时摸不着头脑,苦想一阵子,眼见着崽崽又要哭了,他忙道:“别哭别哭,马上给你找吃的。” 裴言搁屋子团团转,这事儿还得问女子吧…… 他回想冥府,思虑再三,他决定去找曲烟。 还好宁晔给这孩子施了术法,让他的灵气暂时不会暴露。 裴言抱着他拐着小路躲开鬼差跑到赏善司去。 这会儿曲烟正闲适的绣着花,一日不见,就看着裴言抱着个大胖小子过来,吓得曲烟手中袖帕都掉了。 “小裴,你这是……”曲烟指着孩子说不出话来。 裴言苦笑着点头,“捡的,可我实在不会照顾孩子,不知道嫂嫂可会?”其实他还是很不好意思的。 曲烟惊讶一时未消,裴言这是走什么运,平白无故都能捡个大胖小子来。 惊讶归惊讶,曲烟静下心来看向孩子的方向,那小脸,那亮亮的眼睛,还有那粉嫩嫩的小嘴巴,曲烟承认她心化了。 见她有意,裴言连忙将孩子递给曲烟。 抱着软乎乎的一团儿,曲烟顿时眼中暖意泛滥,裴言内心窃喜,看样子是不讨厌。 小家伙很识时务的拉住曲烟的衣襟,分外亲近。 “虽说我没孩子,不过以前见母亲照顾小妹,我应该可以。不知道这孩子的父母……” “还在找,应该不日便会有消息。” 曲烟点点头表示明白。 “这几日……能否麻烦……” “当然,刚好我闲来无事,有个孩子逗逗趣儿也好。”曲烟回答的干脆利落,看样子是喜欢孩子的。 这样裴言就放心了,不过他立马想起另一回事儿,“那个,这个孩子出现实属突然,希望……嫂嫂莫要太多人知……” 曲烟疑惑,“不会真是你的孩子吧?” 裴言被她噎住,“嫂嫂,这玩笑可开不得。我……我还是清白之身呢。” 曲烟顿时笑开眼,“玩笑罢了你还当真,不过你说得也有道理。我看这孩子身上没有冥府的气息,还是少为人知比较好。” “那就多谢嫂嫂。”裴言总算了却心头大事般。 等裴言离开后,曲烟忙得不可开交,一会儿吩咐鬼差去准备吃食,一会儿吩咐去准备小孩儿喜欢的小玩意儿,衣服之类。 以至于刚刚忙完回来的杨子舟看着他家夫人抱着个大胖小子在逗弄,怀疑自己眼花。 “夫人……这……”杨子舟难得没有挂上他那惯常的笑容,此刻呆愣呆愣的。 曲烟挑眉一笑,“怎么样,生得漂亮吧?是小裴捡回来的孩子托我照顾。”说话间,忍不住亲了口小家伙的脸颊,曲烟一脸满足。 “捡回来?”杨子舟不可置信。 曲烟点点头,“对啊,这事儿你可别多嘴,人小裴可是让我保密的。” 杨子舟傻了,这捡回来干嘛还要保密……他忽而想到另一种可能,难道……裴兄有孩子了? …… 裴言打死也没想到,过了一两日,冥府的传言越演越烈。 “我有孩子了?”裴言‘啪’的一下站起来,气得连都快扭曲了。 黑袍鬼差不敢多言,只是老实的点点头。 裴言捂着头,他怎么就忘了杨子舟是个大嘴巴呢。 他愁着眉围着案几绕了几圈,他说,怎么这几日不少鬼差和同僚看着他的眼神欲言又止,敢情问题出在这里! 还有那个长舌鬼,消息还没打听回来。 再没有消息,外面就得传自己是个负心人了,不然怎么只见孩子不见其母亲呢。 一想到这个可能,裴言瞬间咳出来。 “那个……大人可需要茶?”鬼差问道。 裴言撑着案几无力的摆手,“算了,你下去吧。” 他垂头丧气的趴在案几上,冷静下来默默将掉落于地的卷宗捡起来。 “何事唉声叹气……” 触及耳畔的气息一下子刺激的裴言,他一个激动,就……撞上了案几。 “唔!” 裴言捂着脑袋,抬首就对上宁晔的双眸,就像是平静无波的湖水,可细看,其中却隐藏着几分……嗯……裴言说不清那种感觉,就是仿佛要被吸进去,舍不得移开眼。 可这会儿,舍不得也得舍得。 他别过头去,“我没事。”重新坐下来,脑袋上磕了一个红印,也没在意。 “仙君今日回来得挺早的。”他装作无意的样子问道。 却不知,他这话怎么听都透着奇怪。 宁晔收回欲扶他的手,“嗯”了一声,道:“要……敷一些吗?”他指指额头。 裴言按了一下那红印,唏嘘一声,宁晔已经上手在他额头上轻点,顿时不再疼痛。 “浪费术法干啥,敷点药就好了。”裴言说與山道。 宁晔看了眼裴言右手旁堆砌的卷宗。貌似每日这卷宗不断,却不见裴言不耐烦。 “不碍事,你继续吧。”宁晔说道,便转身往右殿而去。 裴言悄悄看着他的背影,直到其消失在眼中,裴言大大松口气,忍不住扇了自己一嘴巴子。 “美色误人,美色误人!”他嘀嘀咕咕道。 方才要不是看走神,他哪儿至于撞桌子出丑呀。 裴言万分懊恼,但已无法改变。 只能埋着脑袋继续批阅卷宗。 等到三个时辰后,从其余三司不再送来卷宗,裴言总算是瘫在案几上睡过去了。 只是他沉入梦乡之际,老感觉自己浮于云端,轻飘飘的。 无论他怎么滚都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锁着不掉下去。 这感觉……软绵绵又温暖好生舒服~ 翌日 裴言醒来,默默看了眼周遭,嗯……他的寝屋。 问题是他没记错的话昨日他是趴在案几上睡着的。 阴律司可没有鬼差能够动他,所以……裴言看向左殿的方向。 第38章 “这个仙君……果真是不计较了啊。而且……也不想传闻中那么冷漠嘛。”裴言低声说道。 不多时,一个鬼差站在门边来报,“裴大人,一个长舌鬼求见,说是有您要的消息。” 听到这个裴言立刻掀开被子,换好衣服就冲出去。 长舌鬼扣着手走了许多个来回,终于听到脚步声,抬首,“裴大人。” “有什么消息?”裴言抬手让他免礼。 长舌鬼笑呵呵道:“回大人,小人打听过了,那海珠来自南海之域。” 裴言嘴角抽了抽,南海!?那儿隔冥府可是十万八千里,他就是把小崽子送到南海都得数月…… 他舔了舔干涩的唇瓣,长舌鬼注意到他神色有变,“大人这是……” “确定是南海?南海那么大……” 长舌鬼麻利的掏出一羊皮地图交给裴言,“上面标记的地方便是发现海珠的地儿。” 不得不说长舌鬼是个会做生意的,这个都准备好了。 裴言看着上面的红点,南海只打,这一点完全是角落处。 他仔细看了会儿便合上又问:“我记得你那有一副鲛人图?” 长舌头摸摸脑袋,“有是有……不过……画中都是幻象罢了。” 裴言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上次他还说得振振有词来着。 “所以说这世上就没有真正的鲛人喽?” “大人是要打听鲛人?”长舌鬼眼冒精光。 “好奇罢了。” 长舌鬼了然的点点头,“鲛人存在千年以前,确实不见其影,只闻传言。” 裴言干脆摆手,“罢了罢了,你干脆回去做生意去。” 长舌鬼犹豫了,面带为难,“大人,上次你说那海珠关乎小的危险……” “暂时要不了你的命,就算要也是我先!”裴言免不得嫌弃。 有了这话,长舌鬼放心了,立马带笑颔首,“那小的先告退了,大人留步。” 裴言摊开那地图,有些年月了。 他愁眉不展,这可不好办了呀。 想着间,赤浑的到来打破他的惆怅。 “赤浑兄怎么有空来此?” 赤浑举着大锤十分有魄力的样子,“裴大人,你可知我那混账弟弟的下落?” “还没回来?”裴言猜测。 赤浑颔首,“这不像他呀,已过去多日,一点消息也没有。”他说着叹口气。 “或许……是留在哪个酒坊,再说,平常人也不是赤炎对手。”毕竟,若是打起来,他自己都不是赤炎对手。 赤浑摇首,也不知该如何的样子。 “若是我有他消息,立刻告知赤浑兄。” “只好如此,这几日也不知怎么回事,不少妖魔鬼怪企图潜入冥府,扰得我也没法去寻那混账。” 裴言心中咯噔,“妖魔鬼怪?” 赤浑点头,“是啊,好像跟冥府有什么宝贝似的,不要命的往里窗,还真当冥府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裴言干笑,如果没错……应该和海珠精有关。 当日浴池,泄露的灵气实在是太过庞大。 冥府之所以平静,是因为冥府阴气太重,将那灵气阻挡。可偏偏阴律司的方向对着黄泉那通阳之路,所以灵气可能就是从黄泉飘出去的。 而那些修炼的妖魔鬼怪对于灵气,可是要比他们这些阴官灵敏许多。 将赤浑送走,裴言觉得海珠精不能再久留,说不准会给冥府带来什么麻烦。 他如是想着,过去两个时辰,冥主那边派了鬼差传他。 裴言思考一阵,这段时日他老实得很,也没犯什么错处,冥主应该不会……是罚他吧。 想通透时他已经站在天子殿外,奇怪的是他并没有看见宁晔的身影。 咦,不是说宁晔每日都和冥主在一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有什么私情呢。 裴言撇撇嘴,等了片刻,冥主才出现。 宣危睨了他一眼,闲适的拿起一张请柬看了看。 “几日不见都听说你有孩子啦?” “咳咳……冥……冥主,传言怎可信。”裴言呛红了脸。 宣危眼波微转,一手扣在椅子的扶手之上,幽幽道:“是吗~可这传言说得神乎其神。” 裴言抹了把额头,十分无语,“那……都是胡说八道的。” “行了,你那些事自己处理好便可。今日我叫你前来有重要之事。” 这话一出,裴言立刻做出洗耳恭听的模样。 宣危挑了挑手指,那请柬就飞到裴言跟前。 看着请柬之上的大字,貌似还带着来自海里的腥味。 他展开来,上面说得十分清晰,“南海龙二太子要娶亲?” 宣危轻轻点头。 娶的还是……没有听闻过的女子。 或者说这好像不是个门当户对的亲事。 “所以,南海邀请冥主前去?” 宣危闭上眼,“你代我去。” 的确是简单明了,毫不委婉。 裴言傻了,就在前几个时辰刚知道海珠精与南海有关,这会儿南海就跟自己扯上关系了。 “这……不合适吧?”裴言犹豫,他一个小小判官怎能代替冥主。 “没什么不合适的,这次他南海设宴遍请仙界诸君,我懒得去那儿寒暄,问起来你就说我闭关了。” 又闭关?有那么多闭关吗?就算不愿去好歹也有个像样的理由啊。 裴言真是服气冥主的率性而为。 “可……为何是属下?” 宣危挑眉,“你的问题很多。” 裴言:“……” 宣危好心又道:“其他三司近日忙碌脱不开身,你反正习惯堆积卷宗,不耽搁的。” “可……” “嗯?” “好……的。”裴言无话可说,有话可说的代价就是挨鞭子,算了吧不值当的。 他在心底安慰自己。 “对了,怎么不见宁晔仙君?” “三界他都横着走,我能管住吗?”宣危慵懒的伸手,站起身来看来是乏了。 裴言立刻道:“是……那属下告退。” “还有……” 裴言走到门边,宣危突然开口。 “前几日阴律司泄露的灵气,你赶紧解决。” 裴言眼睑颤了颤,“是。”果然就算瞒过冥府其他人,也是瞒不过冥主的。 他回到阴律司,宁晔已经回来。至于他为何知道呢,因为他的案几上摆了一碟子红枣糕。 第39章 他往右殿瞧了瞧,咬下一口,甜甜哒…… 还是百味斋的,裴言一时不知是何滋味。 自从宁晔留于此,裴言的肚子就没空过。 他放下点心,压低步子往左殿而去,这还是自宁晔住进来以后他第一次走进左殿。 站在门口,裴言举起手犹豫着要不要敲门来着,结果下一刻门“咔吱”自己打开了。 裴言眼珠微转,往里瞧了瞧,踏进去一只脚,沁人心脾的冷香扑面而来,裴言忍不住多闻了闻。 终于在雕花轩窗前看到其人,宁晔握书端坐,旁边摆着一盏幽冥灯。 此刻他放下书看着这边。 两只黑亮的眸子,如同埋于深渊的宝石。裴言情不自禁的移动脚步,“我……打扰到你了?” 宁晔摇首,“有事?” 裴言揪着衣袖,道:“其实……仙君不必帮我准备点心,太麻烦了。” “我记得你很喜欢。” “喜欢是喜欢,就是……”他咬了咬唇,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总不能说他对自己这么好,容易让自己多想吧。 瞧得出裴言的别扭,宁晔忽而站起身来,裴言看着他走近,心律跳动之声让他有些站不住。 直到他站至跟前,宁晔突然抬手,裴言眼睛盯着他的手慢慢的靠近自己…… 唇角感受到触碰,只是一瞬间的事儿罢了。 裴言垂眸,看见宁晔之间上的糕点渣子,裴言的脸突然一下变红。 他忙的擦擦嘴,嗯?他刚才怎么不知道,莫不是自己脸上一直挂着吧。 将他的动作的看在眼中,宁晔脸上失笑一瞬,可惜裴言顾着擦嘴,没注意到。 “于我无妨的,不过是去凡间走一遭的事情。” 宁晔的解释听起来让裴言无地自容啊。 “那……多不好意思。”裴言撇过头去颇有些不好意思。 “来此只是问我这个?” “没有,还有一事!”裴言立刻道。 说完,他观察宁晔的脸色,不无寻常,所以他是怎么从一张平静无波的脸上看出来温柔的!? “那个……我只是好奇,仙君为何留于冥府?当然,我绝对不是要赶您走的意思!”裴言马上解释道。 这问题他早就想问来着,一直没那胆子。 这不,跟宁晔相处几日,稍微熟悉了一点点他就忍不住了。 宁晔垂眸,将眼中的波澜隐于其中,“有些往事需要解决。” 近段时日,不少事冲着冥府,冲着……裴言。 的确是需要彻底解决了。 宁晔扬手摸了摸裴言的发丝,“无须担心。” 裴言眨眨眼,这动作……嗯,他竟然会觉得习惯? “噢。” 从左殿出来,裴言被一阵穿堂风给吹醒。他回想方才,捂着脸走出阴律司,非常不顾仪态的坐在台阶上。 “完了完了,裴言你完了。”裴言捂着心口处不断念叨。 他舔舔唇瓣,“色字头上一把刀,一把刀呀!” 就在他给自己不断暗示的时候,一个熟悉的人以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 裴言顿时恢复回来,对上赤炎那张拥有霉运的脸。 他立刻站起来往后退了三步台阶,“打住,别上前!” “裴兄,多日不见我还以为你想我了呢。”赤炎做出伤怀的神色。 裴言环着手,冷笑一声,“你倒是会逍遥自在,今晨赤浑才来我这找过你。说!你是不是又干什么缺德事去了?弄得满脸疲累的模样。” 话语中嫌弃之意,不言而喻。 “裴兄,这你可就误会于我了。我就是多喝了几杯……嗯……被骗了而已。”赤炎话语越来越小声,明显底气不足。 裴言狐疑的看着他,“骗了?” 赤炎沉重的点点头,“就……喝了杯花酒,被一个女子缠上了,要死要活的,我就没脱身……” “结果你现在脱身了,说明你成了负心汉?” “负心汉我还是担不起的,就……趁机跑了呗。不过我留了全身家当,已经够惨了。” 听起来怎么像是赤炎被骗了的感觉。 “你好歹是神兽,连个凡人都奈何不了?”裴言啧啧,对比之下,他突然觉得自己也没那么倒霉了。 “裴兄你也知道,我总不能对女子下手吧。” “算你有点儿良心。” 赤炎摆摆手,这件事不大想提。 “话说,怎么我一回冥府就听说你有孩子了?” 裴言顿时睁大眼,“假的!我能生得出来吗?” 倒是忘了这则传言了,他想过,除了杨子舟……不会有他人。 赤炎同情的看着他,“罢了,你没事我也就放心了,本来还想给你孩儿送点贺礼呢。” 裴言:“……” “唉,我得跟我兄长认错去了。大概短时日咱俩也不会见面,裴兄你若是还记得我,就去同我兄长求求情吧。” 那是不可能的。 裴言不语。 赤炎叹着气,“就知道你不会,算了,看在好兄弟的份上,咱俩抱抱,也算是安慰我近日伤心伤身。”他说着就要上前,裴言赶紧又退。 “不用了不用了,你的伤心我已经感受到了。回去好好休息休息,自然会痊愈的。”裴言赶紧道。 他实在是怕了,每次因为赤炎倒霉发生的事都是大祸事,他想小命还能留到现在已是上天垂怜。 见此,赤炎沮丧着脸,表达着裴言无情无义。 裴言看不过去,飞快的走下台阶抱了他一下又退回去,“你一个男人这么磨叽干什么。” 赤炎心情得到好转,“你不懂,在一个人绝望的时候,一个拥抱也是寄托和安慰。” 裴言怀疑他是不是去凡间和那些个整日念着酸诗的书生呆久了。 “罢了,裴兄你不懂我的心情。再会……” 裴言看着他的背影,透露着沧桑,难不成……真的被女子伤了心? “咦,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什么太可怕?” 男子清冽的嗓音出现在身后,裴言回首不知何时宁晔已经站在他身后。 裴言刚还替赤炎感怀呢,现在轮着他自己个儿了。 “没什么。” 裴言呼出一口气,也不知道他在身后站了多久。 宁晔猜出他所想,道:“在你同你好友抱在一起的时候。” “他……伤情得紧,我安慰他呢。”裴言顺着就脱口而出,说完才发现这句话怎么那么像解释? 他解释干什么?哎哟喂,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第40章 懊恼之际,宁晔倒是会意的点点头,“我得离开几日,你爱吃蟠桃吗?” “啊?” 离开几日和他喜不喜欢吃蟠桃有什么联系? “甜的就喜欢。” “好,等我回来。” “……” 裴言眼睁睁的看着他往冥府出口而去,“蟠桃?不会……” 不会是去天宫吧?所谓蟠桃不会是蟠桃园的蟠桃吧!? 如果是,裴言仿佛得到大馅饼了。 愣了阵子,裴言不禁好笑,人家又没说是蟠桃,他想那么多干什么。 摇着首他来到赏善司。 望着那威严匾额,裴言呼口气,理理衣襟,扫扫衣袖。 他还不知能否直面杨子舟,真怕看到他忍不住去掐他。 然后…… 真等他站在杨子舟跟前的时候,杨子舟还笑语晏晏,“裴兄,你那孩儿喜欢我家夫人得紧,这几日你是不见长得白白胖胖的。” “所以……到底是谁告诉你那是我的孩子?”裴言咬着后槽牙指着自己说道。 杨子舟微愣,“不是?” “哪里是?我跟他哪里长得像?”裴言无语且无奈。 杨子舟恍然大悟,难道…… “裴兄你……你若是有苦衷可同我说说。该帮衬的为兄绝不吝啬。” 裴言捂住额头,“罢了,孩子呢?” 杨子舟茫然,“裴兄你怎么这幅神色,难道我说得不对?” 裴言告诉自己冷静,冷静。 “嫂嫂在何处?我想见见那孩子。”他扬着干硬的笑意,脸都快僵了。 杨子舟默默指向偏殿。 看着裴言风风火火的背影,杨子舟摸索着下颚,“难道……裴兄他……”他忽而睁大眼捂住嘴。 难道裴兄不是负心人而是被抛弃那个? 杨子舟在心里想着那出大戏,定然是那女子负心于裴兄,就说嘛,相处多年,裴兄怎会是那种人。 唉~怪不得裴兄不肯承认,许是为了面子,他也得好生保密。 杨子舟摇首叹气,十分为裴言处境所怜惜。 不知道杨子舟瞎想的裴言正和一个胖了一圈的崽子两两瞪眼。 片刻后,旁边的曲烟忍不住噗嗤一声,掩唇笑道:“几日不见不认识啦?” 裴言眨眨眼,桃花眼满是不可思议,小崽崽变成胖崽崽这长得也太快了吧。 “这孩子身体不似常人,长得快。”曲烟在旁解释道。 好吧…… 裴言点点头,想起来此目的,便一一对曲烟明说。 听完后,曲烟本是笑意的脸渐渐变成不舍,抱着小崽崽亲热的捏捏他柔柔的脸蛋,“不曾想这么快就要走了,也罢,这儿就算是千好万好哪有呆在自己父母身边来得好呀。” 裴言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安慰道:“日后,嫂嫂和杨兄定也会有个白白胖胖的孩子。” 曲烟淡笑,“这种事儿还得随缘。” 寒暄几句,小崽崽只知道两只大眼睛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 等裴言抱起他的时候,似乎意识到要离开,金豆子开始洒落,本是崭新的小布衫,顿时淹没了半块儿。 裴言驻足,手忙脚乱的给他擦拭,那小脸儿没多久就通红一片,曲烟捏着帕子,不忍的走近,从自己脖子上取下一块环形玉佩挂在小崽崽身上。 “也算是咱俩有缘的见证吧。”她点点小崽崽的鼻子道。 小崽崽好似听得懂一般,小手攥着玉佩,那小模样儿活像护着传家宝一样。 真真把曲烟给逗笑了。 裴言摸摸小崽崽的脑袋,回去路上,不少鬼差的目光都在他和小崽崽身上,窃窃私语的声音让裴言无可奈何。 他相信时间久了,谣言自然不攻自破。 离启程去南海的日子还有七日,这不,冥主已经将要送去的贺礼都准备好了。 他默默看着跟前这比他还大的大箱子。 回想,他问送来的鬼差其中是何东西的时候,鬼差给了他一个眼神,“裴大人还不知道冥主的脾性吗?” 得,这问题他就不该问。 事实上,等他打开箱子的时候,感觉到了什么叫做俗气。 应该说俗气至极。 因为里面全是金银珠宝,别说是凡人,神仙也是爱这些的。 当然,因为是出自冥主之手,就算是金银珠宝那也不是平常的金银珠宝。 及此,冥主还给他分了六个鬼差,毕竟抬那箱子确实需要人手。 冥主考虑得还挺周全。 裴言想着间,日子不知不觉间已经过去三日。 每日,殿上都会多出来一份点心,都不带重样的,裴言每次都厚着脸皮笑纳了。 大不了……大不了他以后还这份人情嘛。 这会儿正吃得香,突然,衣角被什么东西扯了扯,他嘴里包着甜枣看过去……小崽崽正奋力的抓着他的腿往上爬。 裴言忙放下手中东西,“我的小祖宗,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小崽崽指指自己扁下去的肚肚,“……饿。” 裴言得了曲烟传授的经验,赶紧给他拿能吃的吃食去,一口一口喂着糊糊。 “唉,一个时辰前才给你喂过呢。”裴言也是累极,这几日他忙碌卷宗,一边照顾崽崽实在分身乏术。 前几日将他带回也是怕久了给杨子舟带去麻烦,毕竟人家好好夫妇俩,中间夹着个旁人的孩子算怎么回事嘛。 而且……冥府传言不只是他,还有些猜测往杨子舟和曲烟身上泼水,他觉得赶紧接回来比较好。 小崽崽才不管他的嘀咕,只管张嘴咽下,两只葡萄眼笑得月弯弯。 裴言久了,心一动捏捏他的小脸。 小崽崽被他逗得咯咯笑倒在裴言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