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冠长安》作者:千页 文案: 禁欲病娇皇叔vs心狠手辣美人 1V1 HE 新帝即位三年,长安城暗潮汹涌,当朝左丞请六皇叔容子矜重回朝堂,主持大局。 其目的自然是为了对付萧靖柔这个肆无忌惮,杀人如麻的女魔头。 众人只知两人在朝堂上针锋相对,朝堂下更是水火不容, 却无人知晓,那年城门口, 她哭得满脸泪痕,对他说:“容子矜,早点回来。” 庆丰十四年冬,先皇重病,朝中局势动荡。 萧靖柔受命南下请容子矜回朝, 那一年,她在他府门外跪了一天一夜,却终究未能见他一面。 本文背景由作者自行设定。 一句话简介:禁欲病娇皇叔vs心狠手辣美人 立意: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虐恋情深 破镜重圆 天之骄子 搜索关键字:主角:容子衿,萧靖柔 ┃ 配角:亲妈家的炮灰 ┃ 其它:皇叔,美人,病娇,腹黑,权谋 第1章 杀人如麻萧大人。 庆丰十八年六月末。 就算是天已黑,长安城的街道也还是灯火通明,要说这晚上最热闹的地方,那必然是城南的胭脂巷。 “萧大人到!”如洪钟般的一声传来,原本一派祥和的街道停滞了片刻,随后便是一阵鸡飞狗跳。 不过是几个呼吸间的事情,原本熙熙攘攘的街道立刻就变得一片空旷,仿佛刚刚的种种热闹都是一番假象罢了。 “清风,这夜市怎么散得这般的快?”豪华的轿子里传来了清亮的一声,清风不用回头就知道说话的人是谁。 “大概是尊敬大人,给大人的轿子让道儿呢!”清风面无表情的回应了一句,违心的话说得是一点感情都没有。 “你这嘴儿倒是越来越会说话了。”里面的人笑了一声,并没有否认清风的话。 只是这些人哪里像是尊敬这里头的人,根本就是害怕的逃走了而已, 这京城里,谁不知道惹谁都不能惹了这位萧大人,当朝大理寺卿,也是当朝唯一的女官,若说是官职,也就区区四品,更别说她一介女子的身份入朝为官,应该不至如此令人害怕。 但是生活在长安城里的人都知道,在这城里,肆无忌惮,为所欲为,杀人如麻的怕就数这位萧大人了,从她手底下过的案子,不管大小,只要与案件有关的人那可都是脱了几层皮才给放回来的。 这断案的手段残忍一些也就罢了,若是个讲道理的人也不至于让人闻风丧胆,但是道理在这位萧大人这可是从来都行不通的,她向来是个只认结果的主儿,再加上她有着先皇所赐的尚方宝剑,这京城里可没有她不敢动刀的人。 萧靖柔正端坐在轿子里,闭目养神,近日案子多了一些,连续操劳了几日,只觉得累的很,街道上的人都散了,她这会儿也清净了许多。 突然,原本抬得平稳的轿子歪了歪,萧靖柔伸手扶住坐板,稳住了自己的身影。 “怎么回事?”她开口问道,声音里带着几分严厉。 “回大人,有个醉汉冲了过来,撞到了轿夫。”清风的声音在轿子外头传来。 萧靖柔皱了皱眉,掀开帘子看了一眼,只看到有一个身影正瘫坐在地上,醉醺醺的,还抱着轿夫的腿不肯撒手。 “大人,怎么办?”清风的声音传来。 萧靖柔挑眉,扫了那醉汉一眼,最后落下了帘子,接下来只听见淡淡的一声:“杀了吧。” “是,大人。”清风应了一声之后,遍走到了那醉汉的面前,只见刀光一闪,没有半点的犹豫。 “抬稳点,摔了大人的轿子你们可担待不起。”清风冷声说完,那几个吓得双腿只哆嗦的轿夫只好咬牙坚持的将轿子抬了起来,快步的朝着萧府走去。 而那位留在街上的醉汉早已断了气息,身下是一滩猩红粘稠的血迹。 下了轿子,萧靖柔脸上的疲乏已经散去了不少,下了轿子,她抬头看了一眼,门匾上写的萧府。 门匾还是以前的门匾,就是这里头的人早已不是原先的那些人了,萧靖柔收回了视线,上了石阶,跨过门槛。 “大人,是否用膳?”老管家凑上来问了句。 “不用了,我还有要事要处理。”摆了摆手,她快速的朝着书房走了过去。 书房里早就已经有人等着了,等她跨过门槛的瞬间,里头的人已是拱手弯腰,毕恭毕敬的唤了一声:“大人。” “说吧,怎么回事?”萧靖柔的脸上带了几分凝重。如今朝中局势不稳,几乎是瞬息万变,特别是最近,有些人的动作已然是按捺不住了。 “赵丞相已经秘密派人南下去请六王爷了。”清泉上前报告了一声。 萧靖柔这端在手里的茶杯在嘴边停滞了片刻,随后勾唇笑了笑,搁下了手中的杯子,想了想。 “那老匹夫倒是走了步聪明的棋。”语气里满是嘲讽。 先皇仙去前虽然有所准备,但是这新帝实在是年幼了一些,上位不过是三年的光景,朝中早已不像是之前那般制衡的局面,只要有一个人动了心思,那就会有更多的人动这个心思。 现在想着请六王爷出山,怕是如今局面混乱,不是一般人能控制的了吧。 “大人,咱们现在怎么办?”清风瞧着萧靖柔没有开口,上前问了一句。 萧靖柔回了神,淡淡的回应了一句:“请神容易送神难,就让丞相大人去请吧。” “可是……”清泉有些许的犹豫,如今大人在朝中树敌众多,如今面上的平和已然是不易,要是丞相真的拉拢了六王爷,对大人来说怕是不利。 “一个离开京城五六年的王爷,就算现在回来了又如何。不必担忧,你们先下去休息吧。”摆了摆手,萧靖柔的表情极为轻松,她并不担忧六王爷带来的威胁。 新帝在位已三年,虽无多大建树,但是其年纪也着实小了一些,过几年应该会更好,就算请来了六王爷又如何,这朝中早已不是他能一句话左右得了的。 “是,大人。”清泉欲言又止,清风扫了他一眼,他到嘴的话语最终还是没有吐出来,只是应了一声之后就随着清风一起退出了书房。 萧靖柔拿起桌子上的案卷看了两眼,又放了下来。她微微失神,但是很快就回了神,突然,她轻轻的笑了一声,只是笑意并没有到达眼底,那双眼中,带着太多的内容了,叫人实在是看不清。 五更,皇城的钟声响起,百官从午门外快步朝着大殿走去。 今日最先进来的不是左臣,而是扑进来的户部侍郎刘大人。 “皇上,昨夜萧大人在闹市当街斩杀我儿,请皇上为老臣做主啊!”刘大人几乎是从大殿门口爬到殿内的,一身凄惨的模样叫人心生几分怜惜。 到底是上了年岁的大人了,这会儿在这殿内撒泼打滚的,不体面的模样也是头一回见。 “刘大人,您压着本官的脚了。”头顶传来冷冷的一声,刘大人的身影一顿,抬头就看到了身着玄青色朝服的萧靖柔低头看他的模样。 对上对方的眼睛,刘大人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如同凝固了一般,早已想好的说辞这会儿对着萧靖柔这张脸,怎么都开不了口。 “刘大人继续,本官等着听您的故事呢!”萧靖柔踢了他一脚,刘大人痛呼一声,在地上打了个滚,萧靖柔收回了被压的脚,她往旁边挪了挪。 “萧靖柔,你别太过分!”身后传来一声怒斥,声音浑厚,震耳欲聋。“刘大人为官四十载,岂是你能如此侮辱的!” 左丞赵烨一脸怒意的冲了过来,他身后的百官此时都瞧见的殿内的情况,跟在丞相身后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左丞大人说哪里话,我一小小的大理寺卿,哪敢侮辱各位大人。”她的嘴角勾起一个浅浅的笑容,扫了赵烨身后的人一眼,那些原本还在议论纷纷的人立刻都噤声,不敢再多言。没有人想被这个杀神惦记。 赵烨回头瞧了一眼,看着那一个个低垂的头,只是气的咬牙切齿,为官几十载,如今竟然被一个小丫头给压了半截,怎叫人不生气!区区大理寺卿,却在这朝堂上只手遮天。 “好了,别吵了。”坐在高处看了一会儿戏的小皇帝开头止住了这针锋相对的局面。 皇帝都开了口,其他的大臣怎敢继续耽搁下去,统统挤进大殿的门,慌乱的找好了自己的位置站好。只是没有一个人敢开口,这场面到底是跪还是不跪,左丞不带头,他们这些后边的人也不知道作何才好。 “刘大人,你先说说是怎么回事吧!”小皇帝挑了挑眉说了句。 刘大人佝偻着身子,缓缓的从地上爬了起来,理了理衣衫,倒是没有管已经凌乱的头发,样子还是惨得很。 “皇上!您一定要为老臣做主啊!小儿昨日只是醉酒冲撞的萧大人的轿子,就被萧大人当街斩杀,此等荒唐的行径,萧大人是否给老臣一个交代!”说着说着,这一口气险些没有喘过来。 “萧大人,确有此事?”皇帝又将目光挪到了萧靖柔身上。 “确有此事。”萧靖柔淡淡的应了一声。 “你!”大概是没有想到萧靖柔是这般的态度,那刘大人气得两眼一翻,险些气得昏厥在地,到底是没有忘记今日的来意,硬是撑着一口气没有倒下去。“皇上!你听听,你听听!萧大人这般对我儿,老臣冤枉啊!我儿冤枉啊!皇上一定要给老臣做主啊!” “既有此事,萧大人作何解释?”小皇帝的目光落到了萧靖柔身上。 “冤枉?刘大人怕是忘了您宅子里可是藏着三具尸骨呢!噢,还有贪墨的万两雪花银。” 萧靖柔向来是个不怕事的主儿,她向前走了两步,正好走到了刘大人面前。对方还颤巍巍的看着她,紧张的说不出话来,眼中似乎还带上了几分不可置信,他一向表现的清廉,又怎么会让萧靖柔看出端倪来,只是萧靖柔并没有给他回应的机会。 “先皇亲赐的尚方宝剑可不就是用来杀你们这些佞臣的。”这话音刚落,一阵寒光闪过,那刘大人当场死绝,温热的鲜血倒是溅了些在赵烨脸上。 大殿上的众人也傻了眼,压根没有想到萧靖柔当着皇上的面都敢杀人,还有没有王法了!赵烨也没有想到萧靖柔如此大胆,竟敢带刀进殿,丝毫没有顾忌皇上的面子! 守卫军想要冲进来却被皇帝的一个动作止住了,大殿内是一片寂静,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还有紧张吞咽口水的声音。 直到一阵尖锐的传唤声打破了这让人窒息的场面。 “六王爷觐见!” 第2章 名冠长安六皇叔。 原本沉寂的大殿只因这一句渐渐响起了小小的议论声,朝中大臣们大概是想不到时隔多年,这个曾经名冠帝京的人又回来了。 当初新帝登基,根基还不稳的时候就有不少的人请六王爷出山,但是不管这些朝中大臣请了多少次,容子矜也没有一点想要回京的意思,如今竟然悄无声息的就回来了? 就连左丞赵烨的脸上也是露出了一丝意外的表情,他确实派了人南下去请容子矜回京,但是他的人前两日才出发,怎么六王爷今日就到了?但是不管怎么样,这人到了就是好事。 朝中大臣多数脸上都挂起了几分笑意,他们是在明面上不敢跟萧靖柔斗,她有先帝的懿旨,自己不能动她分毫,小皇帝对她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但是六王爷就不一样了,这萧靖柔也是得意不了多久的。 赵烨把目光落到了萧靖柔的身上,萧靖柔对上赵烨的目光,随后提起唇角笑了笑,将沾血的长箭在刘大人的衣服上擦了擦,长剑入鞘,赵烨瞪了她一眼冷哼了一声,撤回了视线,掏出帕子擦干了脸上的血迹。 萧靖柔直皱眉头,多大人了,还挺小心眼的!哼哼她一声也掉不了她半两肉,何必呢。 “赶紧将人拖走,莫污了皇叔的眼。”皇帝摆了摆手,立刻有侍卫上前来讲刘大人从侧门拖走,虽是如此,但是殿内还是遗留着阵阵血腥味。 大殿内突然变得寂静了起来,安静的大殿内只能够听见一阵脚步声渐渐靠近,余光甚至能够瞧见对方拉长的身影,萧靖柔没有回头,她一直都是站在原地,不曾挪动半分。 “臣容子矜,参见皇上。”拱手弯腰,余光中的身影朝着高位上的年轻帝王拜了拜。 “皇叔快快起身,多年不见,皇叔竟然还是朕记忆中的模样。”容逸的声音传来,带着几分欢喜。 萧靖柔回头,映入眼帘的是容子矜的侧脸,鬓若刀裁,眉目如画,她看过去的时候,对方也朝她看了一眼,目光对视,萧靖柔面色并无半点波动,淡淡的收回了视线。 “今日皇叔归来,朕要在宫中大摆宴席为皇叔接风洗尘,此事便交由礼部来办!”皇帝极为欢欣,左丞原本还想说些什么,但是到底还是没有开口,刘大人一事,来日方长。 “臣遵旨。”礼部尚书出来接了这个活儿,后头便没有人再说些什么多余的话。 如今皇叔刚刚回京,朝中的局势又变了一副光景,谁都不愿意当这个出头的鸟儿。 “臣,谢陛下!”清润的声音传来,萧靖柔挑了挑眉,并未多言。 刘大人一事倒是没人在提起了,萧靖柔也落得个清闲,规规矩矩的站在原地等着早朝结束。 下了早朝,萧靖柔拢了拢袖子,跨过了门槛,站在白玉石阶的顶部,俯身看着远处熙熙攘攘离开的群臣。站久了有点腿麻,走了没两步就觉得僵硬的很。 这尚方宝剑怪沉的,提得她右肩膀疼得很,换了只手,这才觉得好多了。 “萧大人。”身后传来的声音,让萧靖柔的脚步顿了顿。 她抿唇,转身看着身后的人,扫了他一眼,丝毫没有尊敬的意思,执剑拱手:“下官拜见皇叔。” “多年不见,萧大人倒是与本王印象中有所不同。”容子矜开口,他今日着了一身白色的长衫,这会儿已经出了日头,照在他身上刺眼的厉害,萧靖柔眯了眯眼。 “王爷说笑了。”她回应了一句。 “嗯。”容子矜只是留下这两个字之后,便率先离去,走得是干脆利落,萧靖柔看了他离去的背影,神色凝重了几分,随后便收回了目光。 萧靖柔站在原地皱着眉头,思索着容子矜这个嗯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想来想去许久也不得其中意思,索性也就作罢了。 “萧大人别走,皇上还在御书房等着您呢!”她正想着离开,身后传来公公的声音。 “等着?”萧靖柔反问了一句。 “是是是。”公公连连点头。 “那就让他继续等着吧!”萧靖柔不温不热的回了一句之后就抬脚离开了。 “哎……!”公公还想说些什么,萧靖柔却完全不搭理他,直接离开了原地,反正她无法无天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容子矜回京的事情,容逸不可能不知道,合着在这挖坑等着她跳呢! 下了马车,萧靖柔的脸色也不曾有变,但是常年跟在萧靖柔身边的人都知道她这会儿是心情不好。 只是过了一会儿,萧靖柔自己就开口了:“说吧,什么事儿?” “刑部尚书和督查院那边都写了弹劾您的折子。”清泉说道。 “都写了些什么?”她问。 清泉瞧着萧靖柔的侧脸,似乎没有刚刚的阴云了,他继续道:“说是刑狱案件理应由大理寺,刑部与督查院一同会审。只是您……” 到了萧靖柔手里的案子可就没有另外两司插手的余地,刚开始的时候萧靖柔还会做做表面样子,现如今根本是毫无顾忌,将刑部和督查院那边视作虚设,两司怎么不弹劾她。 “由他们去,这弹劾的折子又不是第一次递,你紧张个什么?”萧靖柔倒是不觉得意外,但是对她来说不痛不痒的,对于这事儿帝王早已是视而不见,任他刑部和督查院递多少个折子,容逸也不敢拿她有任何的办法。 清泉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行了,有什么话快说,憋着不嫌心慌。”转头扫了他一眼,萧靖柔说道。 “可是……如今六王爷回来了。”犹豫了一会儿,清泉还是吐出了一句。 原本快步行走的人突然停在了原地,幸好清泉反应快,及时稳住了神行,这才没有撞上前面的人。 清泉被萧靖柔看得心慌,萧靖柔的脸本就生的好看,加上她做官后从来没有在外形上增添几分威严,这乍一看与京中的那些闺中小姐也没太大区别,似乎没有丝毫威胁。 但是清泉是半分都不敢松懈,只觉得一阵紧张。 “就算是容子矜监国,我大理寺的案子他也不能插手分毫,我萧靖柔想杀的人,他姓容的也保不住!”萧靖柔冷哼了一声,转身继续朝着屋内走去。 清泉闻言,不敢再多言,如今新帝的根基还不稳,不会动萧大人分毫,只因其年幼,威严还不够,但是六王爷可就不一样了,当初拥护六王爷的人就不少,加上其声名远扬,内阁这次专门请了六王爷来打压萧大人,大人这满朝树敌的性子怕是要吃亏,只是他不敢多言。 刘府门前,三丈六的丧幡随风飘荡着,到处都挂着白色的灯笼,门口密密麻麻的跪着几十号人。 “给本官翻仔细了,一个角落都不放过!”萧靖柔发完话,手底下的人立刻就冲进了刘府,里头传来阵阵翻箱倒柜的声音。 “萧靖柔!你这个女魔头,你还我哥哥命来!”人群之中,突然冲出来一人,只是还未走到萧靖柔身边就被清风一脚踹出去了。 萧靖柔斜眼看了翻到在地的人,正是刘家幺女刘瑶。 “瑶儿,快回来!”四十多的妇人赶紧拉了她一把,刘瑶吃痛,哀嚎一声,泪水流得模糊了脸上的妆容。 萧靖柔朝她靠近了一步,那妇人吓得连忙缩回了手,刘瑶也往后挪了挪,对上萧靖柔的目光,那目光中带着的杀意与警告让刘瑶忘了她一贯嚣张的性格,全身都忍不住的发抖起来,就连声音都在发颤:“你别过来啊!我警告你,别过来啊!” 抓起了手上的簪子,对着萧靖柔,干巴巴的一句,脸上的惊恐早已暴露了她的不堪一击。 “让本官还命?你刘家配吗?”萧靖柔低头看着她,脸上的不屑表现得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杀了吧。”萧靖柔落下话音的瞬间,清风就出剑了,他对于萧靖柔的命令,他自会是第一时间执行。 “还有这个,也杀了。”指了指刚刚爬了出来又缩回去的中年妇人,萧靖柔面无表情的说道。 求饶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萧靖柔权当是没有听见一般,两声惨叫之后,两人都躺在地上,无了声息,其他还跪在地上的人都拥抱着哭泣了起来,但是也不敢大声的哭,就怕一个不小心又惹了这位杀神。 萧靖柔扫了他们一眼,抬脚朝着府内走去。 远处围观的人也是吓的噤了声,离得远远的,丝毫不敢靠近半分。 刘府对门的酒楼里,容子矜收回视线,给自己倒了杯茶。 “这萧魔头在京城的名声果然是不虚,杀人不眨眼,如今看来果然是个心狠手辣的女人。”对面的人笑着说了句。 “刘家母女的恶名早已在外,杀了就杀了吧。”容子矜淡淡的应了一句。 “就算是如此,这案子总该是由刑部来断的吧,这说杀就杀,是一点都没将王法放入眼中啊!”那人又感叹一句。 容子矜看了他一眼,并未言语,许文翰被容子矜看得心底只发毛,只好多灌了几杯茶,不敢再多言。对面这个看似温文尔雅的人可不是个好惹的茬儿,他还惜命呢! “这皇城里,若是有王法就好了。”搁下手中的杯子,容子矜轻声说了一句,微不可闻。 “什么?”许文翰没听清。 容子矜起了身,掸了掸身上的灰尘。 “无事,走吧,该回去了。” 第3章 心狠手辣萧大人。 半柱香的时间过去,刘府的上上下下就被萧靖柔带来的人倒腾得一片狼藉了。 萧靖柔站在刘府后院的枯井边上,井口很大,身边围着五六个壮汉,将井底的最后一个箱子运了上来。 “大人,都在这里了!”将几个沉重的箱子一一打开,里面露出的可不就是一锭锭银子。 刘侍郎倒是藏得好,若不是萧靖柔的人提前就查过,知道他在枯井底下挖了个迷倒,她今天将这府中其他地方都翻遍了也差不出一点头绪来,谁能想到这看似普通的屋子里竟然藏了这么多银两。 只是可惜了,这刘侍郎平日里表现得是两袖清风,当了个看似光鲜的守财奴,这银子是一分钱没花出去,回头还把自个儿的命给赔进去了。 “抬走吧。”挥了挥手,她手下的人立刻就将银子一箱箱从刘府内抬出。 等到查抄的差不多的时候,萧靖柔却并没有着急离去,反倒是走进了灵堂,黑色的棺木摆在正中间,坛子的香早就已经烧完了。 刘老夫人被丫鬟搀扶着站在一边,神色很是难看,但是如今这家中能担当的也就只剩下这一位老夫人了。 “大人,您已经搜得差不多了,是否可以让我的孙子安息了。”刘老夫人还是说得上话的,她老人家身上有诰命,故而萧靖柔也没有把她像是其他人那样拖到门外去。 “想来刘大人等会儿也该回来了,再定一个棺木也来不及,就让您的孙子先给让个位置吧,毕竟刘大人比起他那无能的儿子也更金贵一些。”萧靖柔淡淡的说了一句。 老夫人这会儿也没有反应过来萧靖柔的意思,反倒是愣了愣,刚想要询问萧靖柔是什么意思的时候,外头就来人了。 起先刘府已经知晓被抄家,以为是刘大人得罪了皇上,惹怒了天家这才被抄了家,但是从未想过此时的刘大人已经是一具尸身。 宫里的动作也慢,萧靖柔自己也以为会迟一步到的,没想到她到了,刘大人的尸骨还没有到,多半第容逸下朝后忘了这事儿。 老夫人在看到搁在棺材边上的尸身时,指着萧靖柔,半句话没有说出来,翻了个白眼差点撅过去了,但是如今刘府里能把持大局的也只有她一人了,撑着这最后一口气她也稳住了自己的身形。 “开棺!”萧靖柔的嘴里冷冷的吐出两个字,手下的几个人就走到了那黑漆棺木旁边,四周的烛火闪了闪。 “等等!”一听这话,老夫人哪里还有时间哀痛自己死去的儿子。 “死者为大,就算我孙儿昨日冲撞了萧大人,但是萧大人又怎能忍心开我孙儿的棺木,这等恶事可是要遭雷劈的啊!”老夫人赶紧冲了过来,趴在那棺木上头,冲着萧靖柔厉声说道。 “本官觉得这棺木得先留给刘大人才是,您的孙儿暂且等等吧!”萧靖柔说道。 “老身还有一口棺木还搁置在后院,可留给我儿使用。”那是刘大人一年前花大价钱给老夫人订做的楠木棺材,只是未曾想到自己如今这白发人先送黑发人了! 萧靖柔看了对方一眼,那死活不肯离开的姿态确实有些难看。 “圣旨有云,这刘府的一草一木你们都带不走,后院的棺木自然也不是您的了。”话儿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萧靖柔是一点松口的迹象都没有。“来人,开棺!” “不能开!住手!你们不能开我孙儿的棺木!”老妇人也没有想到萧靖柔是一点仁慈心都没有。 “拖开。”萧靖柔懒得在这耽搁时间,直接让手下的人将人给拉开。 “老身跟你拼了!” 看着冲过来的人,萧靖柔皱着眉头后退了一步,对方没站稳,直接扑倒在地,正好扑在了刘大人鲜血淋漓的身躯上,吓得惊叫一声,这下是真的昏厥了过去,老太太的丫鬟早就已经吓得血色全失,跪在一遍瑟瑟发抖。 萧靖柔看了地上躺着的老妇人一眼,心底冷笑一声,自己的儿子都怕,可真是个好母亲。 棺木盯了长钉,不太好开,这棺材做得倒是结实,过了好一会儿,四角的粗铁钉才被取了出来,厚重的棺材盖儿打开,萧靖柔探头敲了敲。 脸上的冷笑更是明显了,刘家今日这么着急出殡,其缘由可不就在此。 这棺材里躺着的可不是被她杀死的刘家幺儿刘学仁,这满满一棺材的金银珠宝可没有一丝一毫的作假。昨日夜里,刘家就已经把尸体给处理了,她让人盯了一晚上还能有差错不成。 外面的人虽然不敢靠近,但是在远处围观的人还是不少的,看到萧靖柔让人把棺材从刘府抬出来的时候,周围的人都纷纷议论了起来,大多数都是说这一回萧靖柔是要吧刘府赶尽杀绝了,就连死人都不放过。 但是等到手下的人把棺材放在地上的时候,周围的人都忍不住的发出了一阵阵的唏嘘声。 众人都知道刘侍郎是这长安城里有名的清官,虽然有个喜欢闹事的儿子,但是其名声在城中还是不错的,哪里想到,就这个连官服上都要打补丁的人,贪墨起来,竟然是如此的不堪入目。 这一棺的金银财宝今日若是让这地上跪着的一家老小给运出去了,好几辈都够衣食无忧了。 “清点一下,晚上拉进宫里。”萧靖柔交待道。 “记得找几个漂亮的盒子装起来。”萧靖柔走了两步,又转过身来补了一句。 “是。”清风应了一句,等到萧靖柔离开之后,看着里头的珠宝,一脸的不解。 漂亮的盒子?他们大理寺没那玩意儿啊!再说了这些东西早晚都是要送到国库里的,盒子漂亮不漂亮有什么关系! 清风想不透,但是萧靖柔的话就是命令,他自然不会多去猜疑,只好赶紧去找漂亮盒子去了。 虽然宫宴交由礼部只有半天的时间,但是礼部尚书倒是个能干的人,短短的几个时辰内就将这宴会办得是有模有样的。 早先搜出来的一批银子运了不少进了宫,晚上萧靖柔又带了好几箱进了皇城,浩浩荡荡的一排,走在宫里的石板道上,倒是显得威武雄壮。 其他的官员早就已经到了,就数萧靖柔来的是最迟。 等到她跨过门槛的瞬间,屋内的人都将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还有后面跟着的十几号人。 “今日六王爷回京,下官自当是奉上薄礼恭迎王爷。”说完她手下的人就将那些箱子都打开了,五个箱子里堆得是满满当当的金银珠宝。 “多谢萧大人。”容子矜居帝王右侧,站起来朝着萧靖柔说了一声之后又坐了下去。 倒是皇帝的脸色变了变,萧靖柔朝着小皇帝笑了笑,真正的守财奴在这儿呢!容逸算计她一回,她坑他一笔金银这才觉得出了一口气。 “萧大人快快入座吧!”瞪不过她,小皇帝只好闷闷的说了一句。 “谢陛下。”起了身,萧靖柔朝着自己的座位走了去,两边的大臣故意坐得远了一些,她的座位倒是显眼。 她坐了下来,在朝中被孤立已经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了,瞧瞧眼前其他朝臣一片祥和的场面,再瞧瞧她,不过她乐得清闲。 一日都没怎么用膳了,这会儿饿得慌,虽然菜品已经凉了,她也不那么讲究了,吃着自己的喝着自己的,连个斜视的目光都不给一个。 “听说萧靖柔送你的那几箱子宝贝都是从棺材里面扒出来的,你还真敢收啊!”许文翰坐在容子矜的身后,小声的说了句。 “五年前,云州首富万金得一夜明珠,你可知哪里寻来的?”容子矜尝了尝那八宝鸭,味道一般,倒是不知为什么萧靖柔吃的那么香,她以前可是极为挑食的。 “哪来的?”许文翰不知,也想不明白容子矜怎么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从前朝一个墓主嘴里抠出来的。”容子矜又尝了尝一旁的莲子粥,味道清淡,是她以往喜欢的口味,只是今日未见她动过。 许文翰闻言,脸色都变了,这会儿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也亏得容子矜吃着东西,说这话的时候面不改色的。 “算你狠。”许文翰咬牙吐出一句。 容子矜并未回应,他知道萧靖柔是个什么意思,无非是给他一个下马威罢了,这般大手笔,也不知道究竟是谁亏了。 “那你打算怎么处置这些东西?” “既然有人想要,那就送给他好了。”容子矜不说是谁,许文翰偷偷的扫了一眼,没看出个端倪来,又扫了一圈,这才看见某个盯着一箱财宝挪不开视线的某位。 许文翰忍不住的抽了抽嘴角,得了,这最后接盘的人儿在最上头坐着呢!这底下的两人兜兜转转这么一圈也不知道究竟是图个什么! 萧靖柔吃饱的时候,晚宴也散得差不多了,今儿个吃多了,撑得慌。 离开座位走了没几步就跟前边的人撞上了,萧靖柔一抬头就对上了前面的督御史孙大人。 “哼。”对方一甩袖子,瞪了萧靖柔一眼。 “孙大人何必这般等着下官,下官还没计较您给皇上告状的事情呢!”萧靖柔双手套在袖子里,拢了拢,一副得意的模样。 “萧靖柔,你别太嚣张了!”孙大人怒斥一声。 “您教诲的是,下官已经很嚣张了,自然不会更嚣张,孙大人多适应适应就习惯了。”萧靖柔笑着应了句。 孙大人被萧靖柔气得语塞,直接甩着袖子走了。 萧靖柔皱着眉头,抿着唇,她还准备跟孙大人洽谈一番呢!怎么就走了! “你倒是不怕树敌太多。”身边传来清冷的一声,萧靖柔的背脊僵硬了片刻又软了下来。 “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此事六王爷就不必担忧了。”萧靖柔侧头应了一句。 “本王未曾担忧。” “最好如此。”萧靖柔淡淡应了一句,说完就抬步跨过了门槛。 望着渐渐远去的身影,容子矜在原地站了一小会儿,神色平静,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第4章 可怜巴巴容小逸。 萧靖柔已经连着两日都没有回府上了,原本三司共同办理的案子,她一个人揽了下来,自然是忙得脚不沾地,不过就算是如此,萧靖柔也不想和刑部还有督查院共同查案,他们办事太慢,她瞧不上。 等到她将最后一份案卷审批完,萧靖柔这才松了一口气,揉了揉有些疲乏的眼睛。 “什么事?”她闭着眼睛问道。 “狱掾那边来报,说是寺中牢房已满,恐怕无法容纳新的犯人。”寺丞马忠等到萧靖柔开口,这才敢继续上报。 “刑部那边牢房多,反正空着也是空着,先借来用用吧。”萧靖柔睁开眼,说得倒是理直气壮的,马忠的脸上却是露出了为难的表情。 “这……” 这京城里,要说起来,就数刑部与他们大理寺最为不合,哪里是说借就能借的,到时候别说是借了,怕是又要到皇上那儿参自家大人一本了! “定秋后处斩的有几人?”萧靖柔又问。 “大人说的是长安城内,还是下方州府?”马忠不明白萧靖柔为何突然问起这个来。 “当然是京城。” “定秋后处斩的有八人,其中五人已上报陛下审批,剩下三人的批文还未下来。”马忠道。 “明日一同拉出去斩了,就能腾出牢房来了。” “大人,万万使不得啊!陛下钦定秋后处斩,岂能说改就改,再说那剩余的三人批文也还未下来,怎能明日就处斩!”马忠大惊,虽然知晓自家大人办事一向不循规矩,但是这说杀就杀,未免也太大胆了一些。 “放心,明日午时前,本官自会拿到批文。”萧靖柔决定了的事情就不会轻易的改变。 寺丞虽然心中惊讶,但是如今萧靖柔才是把持大局的人,他只好叹了一声便离开着手去准备明日的事情。 算来她大理寺也不过是十二间牢房,如今一口气就能腾出八间来,萧靖柔觉得自己这个提议很是不错。 容逸最近定是偷懒了,她记得审批早就已经报上去了,不应该现在还没收到结果。 “把折子送进宫里去,让容逸日落前给我批复。”将一个小小的奏本递给清风,清风领命后速速离去。这种事情他干得不少了,萧靖柔对他一向是放心。 所有的一切都处置妥当后,萧靖柔这才松了一口气,几日没有回府,今日是得回去一趟了,不然这身官服都要馊了。 萧靖柔回到府中时,管家已经备好了一切,洗了个澡换了身衣衫后,萧靖柔才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 “今日为何这般的吵闹?”萧靖柔喝了一口莲子粥,软糯香浓,果真还是她府中的厨娘手艺好。 “说是有人买下了隔壁的院子,现在大抵是在修葺吧!”老管家一边回应着,一边将萧靖柔喜爱的菜色往她面前放得近些。 “什么人买的?”自从她做了大理寺卿之后,可就没人敢住在萧府隔壁了,两边都没人,她倒是清净了几年,如今不知道谁的胆子这么大。 “不清楚,买主没见过,但是老仆见过几次来办事的下人,瞧着都有些面生。”管家在这京城里生活了几十年,哪家哪户的下人也认得不少,这隔壁的人,他倒是一回都没有见过。 “去跟他们说说,小点声儿,我这脑门都被吵疼了。”这怕不是在翻修,而是在拆家吧,回来半个时辰,敲击的声音震得她都厌烦了,哪家修个屋子这么折腾人的! “老仆这就去。” “嗯,午后我休息会,若是清风他们有事,待我醒来再报。”萧靖柔叮嘱了一声。 管家立刻应了一声,萧靖柔这才起了身,朝着自己的院子走了去。 如今萧府人少,荒废的房屋也不少,只剩下她住的院子还是以往的模样,二十几年了,就没有变过丝毫。 隔壁的人倒是没有再吵了,萧靖柔这一觉睡了个舒畅,直接睡到了晚上才醒。 等她洗漱完毕,清风已经带着批完的奏本回来了,萧靖柔翻开看了一眼。 “让帝师每日给皇上多加半个时辰的课,这字写得太难看了。”朱红的“允”字写的是扭扭曲曲的,那玉玺也盖歪了,萧靖柔见得心烦又扔给了清风。 宫中的容逸对此是半分都不知,他这一门心思可全在容子矜的身上。 “皇叔,既然您已经回京,不如朕封你个摄政王如何?”容逸提议道。 “皇上,此事不妥。”容子矜直接拒绝。 “那要不,您自己挑?”容逸又道。 “皇上,臣如今做个闲散的王爷挺好的。”容子矜并不给面子。 “皇叔,您就可怜可怜朕吧,您瞧瞧这堆积如山的奏折,朕一人要批到何年何月啊!”容逸痛心。 “其中大半都是弹劾大理寺卿的折子,撇开来,剩余的并不多。”装可怜这一招在容子矜这儿可是行不通的。 左丞赵烨是个能干的人,能自行处置的自然不会递交给容逸来阅,这一堆折子中真正要批的还真没几本。 “皇叔,既然您都知道了,那您给朕出出主意吧!”容逸叹了一口气,当皇帝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啊! “您瞧瞧,这些人都是怎么说阿姐的,祸国殃民,红颜祸水,大逆不道,这这这还有什么十恶不赦,您再瞧瞧这个折子写得,朕实在是读不下去。”翻开一本就是弹劾的,翻开另一本又是弹劾的折子,这种气恼他的折子,每日都能收到不少。 “其中内容,写得有错吗?”容子矜反问了一句。 容逸一愣,被容子矜给问住了,这看来好像还真没什么错。 “您如今已经是皇上了,言行举止都要有所思量,莫要再叫她阿姐了。”容子矜又道。 “皇叔~”容逸这撒娇的话儿还没开始说呢,就被容子矜的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 “朕不管,朕就是不许他们这般说她。”容逸生气的将手中的折子扔在桌子上,瘪着嘴坐了回去。 “皇上要是再如同往日那般纵容她,她在这京城的名声只会越来越差。”容子矜走的时候给容逸留下了这么一句。 “朕没有!”容逸连忙反驳,只是容子矜连个头都没有回。 容逸吃瘪,但是这事儿他是不会跟容子矜妥协的! 他还记得,三年前,他刚登基那会儿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右丞斥他无能昏庸,新帝应当换个人选,他坐在龙椅上害怕极了,也正是那一天,他第一回 瞧见阿姐杀人,她拿着父皇亲赐的尚方宝剑在大殿内一剑刺入了右丞的心口,鲜血染红了她的衣衫。 “为臣死忠,既然不忠,那就不必活着了。”她站在大殿上,声音清亮冷厉,无人敢反驳一句,也是从那一日起,朝堂上再无人敢议论他半句。 阿姐护他,他护阿姐,这有错吗? 哼,皇叔什么都不懂! 长安南城的街本该是一片繁华的,但是因着萧府的缘故,这两年变得萧条了许多,有时候连着好几天都见不着一个外人经过。 寂静的街上空无一人,马蹄声与车轱辘声就显得格外的清晰。 “王爷,府中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手下来报。 “嗯。”应了一声,容子矜下了马车。 “那不是丞相家的二公子吗?”身边的许文翰说了一句,容子矜抬头瞧了过去,有人策马而来,停到了隔壁的萧府门前,下了马后就进了萧府的大门。 容子矜收回了视线,上了石阶,跨过了大门。 “这丞相家的二公子这么晚了,去萧府做什么?赵烨不是向来与萧靖柔不合。”许文翰又道。 “本王在云州的府邸留了些东西,你去帮本王搬过来吧。”容子矜说。 “啊?让你手下的人去不就行了?” “人手我已安排好了,你现在就启程吧。” “……” 这人又怎么了?他说了什么得罪人的话吗?感觉没有啊!但是容子矜都已经这么说了,他除了遵命还能怎么样! 只是许文翰直到走出长安城城门的那一刻都没想明白到底是哪句话说错了。 萧府院子里,萧靖柔正躺在藤椅上查看今日新送上来的案卷。 近日来,天气越发炎热了,就算是日头落了山也不觉得凉快。 “丞相家的二公子来了。”老管家说了一句。 “扔出去。”萧靖柔头都没抬。 “别啊!我这来都来了,我还带了您最喜欢的糕点,这可是我下学后排了好久的队才买到的!”未见其人就听见了闹腾的声音。 “罢了,放他过来吧。”萧靖柔放下了手中的案卷,看着赵文浩兴冲冲的扑了过来,她一脚踢把人踢开。 “要是知道你又往我这儿跑,赵烨怕不是要打断你的腿。”萧靖柔看着揉着臀部从地上爬起来的人说道。 “放心,今日我一人悄悄来的,父亲不会知晓。快尝尝,新出炉的,我可是忍着一块都没吃呢!”摔了个大跟头,手里的食盒倒是保护得极好。 把食盒放在了石桌上,揭开盖子,顿时飘来阵阵清香,萧靖柔拿起一块放在嘴里,香甜的味道在口中散开,表皮酥脆,确实是她喜欢的味道。 “怎么样?”赵文浩欢喜的询问道。 “还行。”点了点头,萧靖柔惜字如金般的点评了一句。 “还有别的口味,我下次多买些过来孝敬您……”赵文浩说得正是兴起,突然一阵轰隆的坍塌声,吓得他险些又栽倒在地。 萧靖柔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镇住了,停顿了瞬间,扭头朝着发出声响的地方看了过去。 尘土散去,她一眼就瞧见了站在不远处的容子矜,还有她那塌了一半的院墙…… 第5章 助人为乐六皇叔。 “王……王爷。”大概是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看到容子矜,赵文浩这会儿也傻了眼了。 “嗯。”容子矜轻轻的应了一声,要不是隔得近,恐怕是没人听得见他这一声。 “六王爷这是做什么呢?”萧靖柔看着他,不知道这又是闹得哪一出。 “准备开个侧门,开歪了。”容子矜解释完,扭头又对手下的人说:“来人,给萧大人把墙堵上!” “补个洞多难看,王爷不妨把整面墙都捶了,砌一堵新墙。”萧靖柔简直要被他给气笑了,这墙说开歪就能开歪的! 他倒是有准头,半面墙塌下来半点没砸在她与赵文浩身上,她现在想把容子矜砌在墙里! “影一,就按萧大人说得办。” 影一道是。 萧靖柔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开始说起,如鲠在喉,想她在长安城呼风唤雨几年了,还是头一回这般难受,憋得慌。 “萧大人若是还有别的要求,可以直接跟影一提。”容子矜又道。 “没了。”萧靖柔咬牙憋出两个字来。 “既然萧大人没什么事了,那赵二公子本王就带走了。” “王爷请便。”萧靖柔假装看不见赵文浩眼中的求助。 “……”赵文浩满脸的拒绝,但是不敢说。 他以前就怕容子矜,那时容子矜还在国子监授课,他给萧靖柔排队买包子来迟了一步,跟在容子矜后头进门的,结果被责罚抄了十遍论语,他当时抄完手腕疼的好几天都端不起碗来,这事儿就算过去这么多年了,每每想起来的时候赵文浩还是忍不住得打寒颤。 赵文浩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坐上六王府的马车的,等到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怎么坐都觉得难受,如坐针毡却动都不敢动一下,容子矜这会儿就在他对面,闭着眼也不说话,赵文浩觉得心慌。也不知道容子矜这是要把他带去哪儿,他也不敢掀开车帘子看,背脊挺得都酸痛了。 “本王记得你入国子监已八年。”赵文浩紧张的都快尿裤子的时候,容子矜睁眼说了句。 “是。” “还未过会试?” “是。”赵文浩回得头皮发麻。 “少吃些糕点,脑子会变笨。”容子矜又说。 “……”赵文浩不信。 “到了,下去吧。” “哦。”赵文浩迷迷糊糊的下了马车,一下去就对上了一张铁青的脸,他转身就想跑。被赵烨一把揪住了衣领,勒得赵文浩痛呼一声。 “参见王爷。”赵烨拱手弯腰。“王爷为何与犬子一道而来?” “途径萧府,见天色已晚,赵二公子形单影只怕是不安全,本王便送他一程。”容子矜说道。 赵文浩觉得哪儿好像不对? “多谢王爷。”赵烨连连道谢。 “嗯。”容子矜应了一声之后便离开了,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赵文浩这才想起来哪儿不对,这会儿想起来辩解了,但是对上他爹的眼神,他屁话都不敢说一句。 “你又去找萧靖柔了?”赵烨收回了视线,转头看向了自己的这个小儿子。 赵文浩连忙摇头,半声都不敢吭一句,萧靖柔说的不是假话,他爹可能真的会打断他的腿!他今日真是倒霉,若不是遇见容子矜,这事儿不会露馅的! 赵烨看着自家幺儿这表情,这动作,哪里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想他赵烨身为当朝左丞,也算是足智多谋之人,偏偏自家这个小儿傻得不像是亲生的。 “明日起,我让福伯接你下学。”赵烨说。 “爹!”赵文浩惊恐,福伯是在他爹身边伺候的人,为人古板,不懂变通,还身怀武艺,要是福伯来接他,那他下学后别想着半路溜走了。 赵烨理都懒得理他一下,他与萧靖柔不合是众所周知的事儿,若是旁人知道文浩与她走得近,对丞相府来说不是什么好事。 可惜文浩愚钝,不懂其中利害,赵烨也懒得跟他多费口舌。 他儿子笨!说不通。 可怜赵文浩本人根本不知道亲爹多么嫌弃他,只想着明个儿起再没法去买那些新鲜玩意儿了,再也不能吃到好吃的糕点了!他还答应了给萧靖柔多孝敬几盒呢! 对于此事,萧靖柔是半点不知,赵文浩不来,她还能落得个清净,这憨娃子聒噪的很。 下午睡得多了,晚上也不觉得困,萧靖柔就在院子里看着王府里的那些人在那儿给她捶墙,她的要求还怪多的,还得捶得整整齐齐的,半点渣子不能往她院子里掉。 捶完了又看着那些人把碎块都拉走,打扫干净后再砌新墙,新墙用的是上好的青砖,比原先那墙结实多了。 过了会儿,清风有公事来报,萧靖柔去了一趟书房,回来已经是一个多时辰后了,容子矜手下的人办事快,墙已经砌了大半。 萧靖柔瞧着那缺了的半截,脸色沉了下来。她走的时候还是从下往上砌的,回来就变成左右往中间砌的了,中间空出的那个拱形工工整整,规规矩矩的。 “萧大人,砖不够了。”影一来报。 “砖不够了就拿泥给我糊上!”影一既然这么说了,萧靖柔就知道她捉不出错儿来,缺几块不缺?就缺了这一个拱门的砖? “回大人,泥也用完了。”影一又答。 糊墙的泥可不是普通的泥,黏性不够是立不起来的。萧靖柔知道对方是故意的,但是她没法儿挑错。 她后悔了,当初不该让人敲了剩余的半面墙的! “不过王府有两扇拆下来的旧门,暂时可以堵住这缺口。”影一又说。 “倒是跟你那个主子一个德行!”萧靖柔看着影一,冷笑了一声。 影一不知如何作答。 “门装上后赶紧滚。”萧靖柔看着他就心烦。 “是。”影一被骂了也不觉得愤怒,这会儿还挺高兴的,他对萧靖柔有所了解,她杀人从来都不带理由的,他就怕自己真的把人惹怒了,回头她直接一剑捅过来。 他出事了倒是无事,没完成王爷的吩咐就是失职,他死不瞑目。 门板装好了,影一和他手底下的人都消失得干脆利落,萧靖柔看见那堵新墙就觉得烦,索性进了房里,眼不见心不烦的。 就是躺在床上过了好久都没有睡着,她拉开房门走了出来,外头月色正浓,银白的月光照亮了整个院子。 走了两步,她的余光就瞧见了隔壁院子里的人,披着个月白色的长袍,月光照在他身上格外的亮眼,大半夜还挺慎人的。 她看过去的时候,容子矜也朝着她看了过来,两人对视,容子矜率先收回了视线,盯着自己面前的药炉,药香并不浓,不然她在屋里头不可能闻不见,他坐在炉子边上认真的扇着火。 萧靖柔转身走了,他也没理。 萧府的库房不远,萧靖柔在里面翻了一会儿就回来了,拿了一把锤子还有一把锁,拉上了敞开的门板,那边传来了一阵敲击声,过了会儿又停了。 萧靖柔看着门板上的锁,这锁是她去年寻得的机关锁,设计精巧结实,不用钥匙也能打开。 看着那把结实的锁,萧靖柔满意极了,拿着锤子进了房间,没过多久就睡着了。 容子矜将陶罐端起,里头的药倒了出来,足足大半碗。 他知道萧靖柔给门板落了锁,其实她完全可以钉死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还是别的。 过了一会儿药就温了,他一口喝完,影一收拾完残余之后,容子矜才转身进了卧房。 药闻着味儿不大,却是苦得很,不过他早已习惯。闭上眼,这一夜却也是难得睡得安稳,萧靖柔却不知两人之间不过一墙之隔。 隔日早朝,萧靖柔睡眼朦胧的从床榻上爬了起来。 上了马车,她就开始打盹,昨夜确实睡得迟了些,困得不行,走到路口的时候,马车突然停了,萧靖柔被这急停险些装到了头,她这脾气瞬间就上来了。 “怎么回事?”萧靖柔掀开帘子问。 “回大人,是车轮裂了。”清泉说道。 “……” 她若是没有这身繁复的朝服就直接骑马了,只是如今穿着这身,怕是连马都爬不上去,这官帽再马背上颠两下就脱落了。 罢了,这会儿回去牵新马车过来已经来不及了,就在路上等一个有缘人吧,她保证一个月内不针对这位有缘人。 早上上朝的倒也多,有几个瞧见了萧靖柔的,别说停了,看见她跑得比鬼都快,萧靖柔都还没来得及伸手,对方早已绝尘而去。 萧靖柔忍不住的叹了一口气,只怪她太受人敬畏了。 老老实实的靠双腿吧!反正距离宫门也不远了。 萧靖柔走了没几步,又来了一辆,她招了招手,这一回马车倒是倒是停在了她的身边,她脸上挂上了笑容,抬头就瞧见了掀开帘子看着她的容子矜。 两人对视片刻,然后容子矜就放下了帘子,马车再次绝尘而去。 萧靖柔收起了脸上的假笑,在心底默念了一句:尔命休矣。 第6章 瞎说实话六皇叔。 萧靖柔到午门的时候,其他大臣都已经进了大殿,等她慢悠悠的到大殿的时候,早朝都已经过了小半了,她跨过门槛的时候,刑部尚书又在弹劾她。 说她借牢房借到刑部去了,简直是对刑部的羞辱,刑部尚书说的是激昂愤慨,恨不得把萧靖柔骂到脚底下去了。 不就是看着她早朝没来,趁着她不在在她背后说她坏话嘛!这点小事就不能当着她的面骂?回头她还得从别人口中得知,弯弯绕绕一大圈挺费时间的。 她跨过第二只脚,双手拢在袖子里,溜达般的朝着自己的位置走了去,其他百官本来还在附和刑部尚书,这会儿后边瞧见萧靖柔来了的人是半声都不敢吭了,就尚书大人还在那一个人说得带劲。 “尚书大人以为如何处置萧大人?”容逸也是个喜欢看戏的,他自然是瞧见了萧靖柔才问了一句。 “自然是摘了她的官帽,让她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刑部尚书周贤本来就对萧靖柔一介女子做官极为不满,再加上萧靖柔越来越不将他放在眼里,他逮着机会了可不把萧靖柔往死了骂。 “周大人想多了,你这官帽官服都脱光了,下官这顶帽子都掉不下来。”萧靖柔站在周贤身后冷不丁的开口说了一句,周贤吓得腿一软,差点栽倒在地。 “你你你……”了半天,周贤也没说出下文来,这最尴尬的可不就是说着人坏话的时候当事人正好听见了。 “周大人,做人要坦荡,下次这种话当着下官的面儿讲就行了,不要害怕,大胆说出来。”萧靖柔安慰道。 “诸位也是,不必对本官客气,本官向来是看眼缘杀人,不会因多骂本官一句就多捅一刀的。”萧靖柔又转头对身后的那些人说道。 “萧大人,六王爷与皇上在此,岂容你大放厥词。”都御史孙大人开始凑热闹了,他跟周贤一个鼻孔出气的,仗着容子矜在这儿底气也足了一些,添上容逸完全是顺带的,容逸在他心里比不上容子矜,殿中大半的人都是这样想的,只是他们都不会表现出来罢了,一个个歪心思重得很。 “那六王爷评评理,下官这话说得有错吗?”萧靖柔瞧了他一眼,扭头笑着问了容子矜一句。 “本王初回长安,对诸位大人所说之事心中无数,无法评议。”容子矜不接这个茬。 萧靖柔对他的话表示很满意,识时务者为俊杰,只要他不瞎捣乱,和平相处还是可以的。 “不过刑部的牢房确实不该借给大理寺。”容子矜又补了一句。 萧靖柔在心底问候了他祖上一句,刚刚夸完就来捣乱! “刑部牢房管理松散,犯人多为四体不勤,偷鸡摸狗之人,大理寺关押的都是重罪之人,自然是不能放在刑部牢中。”容子矜此言一出,众臣道是,觉得萧靖柔确实不该这么做。 这事儿明明如了周贤的意,偏偏周贤是一点都欢喜不起来,这不是在说他刑部的牢狱跟闹着玩儿似的嘛!大理寺关的就是重犯要犯,他这刑部关的都是这杂鱼烂虾。 他不借是一回事,因着这容子矜这个理由不借,算不上光荣,可惜容子矜说了个实话,他没地儿反驳。 萧靖柔也欢喜不起来,这点破事她能没想到?牢房都借来了,整个刑部借过来不是迟早的事情?到时候里里外外上上下下整顿一番可不是迟早的事情?偏偏容子矜跑出来捣乱,烦得很。 “萧大人可有异议?”容子矜还敢来问她。 “那王爷说说下官应当怎么办?”她家牢房就是不够用,她又没撒谎,犯不着没事找事。 “萧大人昨日不是上报今日要砍了那些死囚,过了今日应该就不缺牢房了。”容子矜说完,萧靖柔有些无语的皱了皱眉头。 他从哪里得来的消息?这事儿她本来准备来个猝不及防的,这群老顽固可不是她们家寺丞,她砍个头容易么!这会儿全让容子矜给抖出来了。 因着容子矜这一句话,萧靖柔早朝又被挨个骂了一顿,赵烨气得对她吹胡子瞪眼的,她油盐不进,反正下了早朝,人都砍完了,她可不是会等午时处斩的那种人。 任由那些人骂的是多愤慨,萧靖柔也没什么感觉,等着那些人骂不动的时候她才开口。 “要是有跟各位沾亲带故的就别想着花钱捞人了,这会儿已经砍完了,况且下官也不是那种见钱眼开的人。” 呸!谁跟死囚沾亲带故了!就算是有,在这大殿之上也绝不能承认。 萧靖柔自己关的人,她心里没个数儿?如今朝中关系盘根接错,她好不容易把人关进去了,可不能留机会让他们给捞出来了。 容子矜现在回来了,牢里的那些人更不能留,早砍了她也了却了一桩心事。 萧靖柔此话一出,还有谁再敢替那些罪犯多说一句话,萧靖柔看着这些人冷笑一声,刚刚不还说得挺带劲的么! 给脸了!一恐吓就怂,她都已经习惯了这群欺软怕硬的老东西了。 下了早朝,萧靖柔还是觉得心情不爽快,她算是看出来了容子矜就是针对她,明明都已经给过警告了,这人怎么就是学不乖呢?她是表达得不够明显,还是他理解能力有问题? “六王爷,你我井水不犯河水,我不针对你,你日后也莫要再针对我了。”她不想跟容子矜对上,对她没什么好处,容子矜跟她对上也得不到什么利益,做不成朋友也不至于做敌人,就当个陌生的邻居不好吗? “本王未曾针对萧大人,不过是说了些实话罢了。”容子矜不认。 “那下官还得谢谢您了?”萧靖柔气笑了。 “不谢。”容子矜淡淡的说了句。 “六王爷最好别被下官抓到了错儿,下官可不是讲理的那种人。”萧靖柔冷声道了一句就快步走了。 容子矜倒没有什么表示,在他这儿,萧靖柔没那个能耐。 萧靖柔被容子矜气得几乎是咬碎了牙,清风站在宫门口就瞧见了自家大人怒气冲冲的走了出来。 “快走快走,本大人还有诸多要事要办,你快些。”上了马车,萧靖柔赶紧催促道。 清风不解,大理寺的案卷不是看得差不多了,这两日没有新的案卷,应当不是很赶才是,但是萧靖柔发话,他不会多问。 容子矜出来的时候,其他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就剩他六王府的马车还停在宫门前,影一一脸犯难。 “怎么回事?”容子矜走到马车边上问了句。 “回王爷,车轮子被萧大人卸走了。”影一老实交代。 “……” 难怪她早朝姗姗来迟,路途不远,她不至于走那么长时间,还以为一怒之下不来了,结果周贤说得正兴起的时候她又出现了,合着这一炷香的时间都浪费在这个上面了。 睚眦必报的性子还真的同往常一样,一时半刻都等不了。 “下次记得找个新轮子回来换上。”容子矜看着自家的傻侍卫认真的说了句。 影一道是,还觉得他挺尽职的。 听闻当天容子矜是骑马回府的,一路上出尽风头,让长安城百姓一睹了六王爷的风采,那叫一个玉树临风,气宇轩昂。 这事儿直接盖过了早上大理寺砍了八个头的事情。城中最为八卦的都是那些闺中小姐,高门大宅里的后院可是说闲话最多的,哪家天天把砍头挂在嘴皮子边上,比起那香饽饽一样的未婚六王爷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除此之外还有一事城中也传开了,今早她对容子矜放狠话的时候被几个脚程慢的老臣给听见了,她与容子矜不合的事儿就这么传开了,火上添油的还有早朝前容子矜停下马车,瞧见是她又绝尘而去的事情。 这不合是板上钉钉的真相了,萧靖柔闻言说了句:“瞎说,下官与六王爷很是和睦,他昨日还帮下官砌了半堵墙。” 这话不知道怎么给传出去的,反正传着传着就变成了六王爷不想与萧府来栽,加盖了一堵墙,想必是真要与萧府老死不相往来了。 等回到萧府,萧靖柔看着那堵新墙,忍不住的呸了一声,人家不仅没有加盖,还把她的墙给掏了个洞。 晚上,萧靖柔在院子里跟清风说起那死囚的事情,八个人都砍完了就该收新人进去了,她还不知道应该从谁开始抓起。 她问清风,清风说不知。 清风哪里晓得应该抓谁,每次大人说抓就抓,有回逛着街,走到人门前突然兴起就把人给抓了,一点预兆都不带给的。 等到清风离去之后,萧靖柔还是没下决定。 她干脆起了身,走到门板面前,打开了那机关锁,推开了那扇门。 “你能别咳了吗?吵着我思考了。”她瞪着院子里半躺着的人说道。 咳了一傍晚了,烦不烦! “脚,过界了。”容子矜看了她一眼,视线落到了她的脚下。她已经入了王府的院子。 “我还就踩了,你能拿我怎么样?”说完萧靖柔左右踩了四五下才觉得解气。 “本王让人在墙脚撒了驱虫药,人粘上了会奇痒无比。”容子矜又咳了几声,喝了口药,补了一句。 这话音刚落,萧靖柔就跑了。 当晚,萧大人沐浴了足足三次才作罢。 第7章 杀人诛心六皇叔。 隔日没有朝会,萧靖柔用过早膳之后就直接去了大理寺,只是没曾想到这刚到大理寺的门口就被人给拦住了。 这在她自个儿的地盘还是第一次被人拦,对方也是个胆子大的。 萧靖柔掀开帘子一看,这可不是见了老熟人了。 “李监丞今日怎么来了?”看着面前这个五十多岁的人,萧靖柔笑眯眯的说道。“莫不是五年不见,惦记本官了?” 惦记着她的人可都没什么好下场! 那人瞧着萧靖柔这般嬉笑的模样,面上是一点表情都没有,只是公事公办的态度道:“国子监消失五位学子,萧大人可曾知晓他们人在何处?” “国子监丢了人可不得去京兆尹那边询问,跑来找我做什么?”萧靖柔皱了皱眉头。 “这消失的五人几日之前与刘学仁一同吃酒之后就再未回过国子监。” “刘学仁是谁?”萧靖柔觉得有些耳熟,回头问了清风一句。 “刘侍郎的儿子。”清风道。 “噢!”萧靖柔这会儿才记起来了一些,那玩意儿怎么取了这么个名儿,学仁没学到,恶贯满盈的事儿却学了一箩筐,这个名字给他算是浪费了。 “监丞觉得是我把人带走了?”萧靖柔觉得这个事儿可就冤枉她了,她当时就杀了一个人,急着回家睡觉呢!哪里知道其他人在哪。 对方看了她一眼,收回了视线,没有说话,但是意思很明显了,这可不就是默认了她刚才的问话。 如今萧靖柔在长安城里名声臭着呢,一丁点儿的事情都能扣到她脑袋上,上个月她在街上逛了一圈,路过酒楼的时候,有个人喝醉了从楼上摔下来折了腿,传了几天就听到说是被她打的,她连那人面都没见过,路过一回都能跟她扯上关系,冤得很。 “司业已报过京兆尹了,那边说是没查出什么来。”萧靖柔正觉无语之时,李监丞又说了一句。 “那也理应由京兆尹报由刑部来查,与我大理寺应当没关系吧。”越权的事情萧靖柔虽然经常做,但是不该她管的,她不想伸手,找人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萧靖柔不想做。 “既然如此,那老臣就先回去了。”李监丞并没有回应萧靖柔的话,反倒是留下一句之后就真的离去了,留下萧靖柔一人站在原地,紧皱眉头。 “监丞,您说那个萧魔……”顾学正话还没说完,就被李监丞给瞪了回去。“萧大人会帮我们查吗?” “大抵会的吧……”李丞正幽幽应了一句。 萧靖柔说得没错,他们确实应该报由京兆尹,然后再由京兆尹将案子报给刑部,如今刑部已经接到案子了,却并没有去查这件事情。 其中缘由他们并不知晓,但是国子监却并不能就这样算了。 “大人,咱们不进去吗?”看着萧靖柔站在原地没有动,清风忍不住的问了一句,站着都好一会儿了。 “不了,今日去国子监看看吧。”萧靖柔突然接了一句。 “大人是打算查这个案子了?”最近本就与刑部不合,大人这是要明着跟刑部抢案子了? “谁说的,我只是离开国子监已久,思念不已,回去看看罢了。” “……”清风不信。 她离开国子监六年,除了最初的那年偶尔会回去看看,后头的五年她都没有再踏进那里一步,说不上讨厌,就是见了会想起一些她不太愿意记起的东西。 她来的稍晚一些,早课已经开始了,她进了院子就听见阵阵读书声,曾几何时,她也是其中一人,这一晃这么多年都过去了。 “你来了。”李监丞在这等着有一会儿了,直到见到萧靖柔的身影,脸上的严肃才散了些。 “带我去他们住的院子瞧瞧。”萧靖柔说道。 她知道刑部为什么不查这个案子,失踪的几个人出了刘学仁以外,其他的几人都是寒门学子,没有背景,在这京城里也没有亲人,查与不查也不会有人追究,这案子只要往后压一压,便无人再会提起。刑部这样压下来的案子可不计其数,她早就知晓。 “你带萧大人去。”李监丞对顾学正说了一句。 顾学正虽然满脸的拒绝,但是对上对方的视线,最终还是妥协了,他知晓萧靖柔在外面的名声,但是这人再怎么嚣张,应该是不会对他大开杀戒的吧,况且这还是在国子监里边儿。 “带路吧。”萧靖柔见惯了这种对她瑟瑟发抖的人,丝毫没有将顾学正的那点儿心思放在心底。 并没有走多远的路,萧靖柔就来到了国子监的后院,先帝曾经大力发展国学府与地方书院,也为千里求学的学子提供低价的住房,不然依着他们的那点钱财,怕是在这长安城里连三日的客栈都住不起。故而这次少了五个人,国子监很快就知道了。 入了院子是一排整齐的房屋,其中一间的大门已经打开。 “这间?”她问 顾学正点了点头,萧靖柔走进去扫了一眼扒拉了两下,他正想跟着进去就见萧靖柔退了出来。 “行了,看完了,走吧。”萧靖柔道了一句。 “看完了?”顾学正一脸不可置信。 这也太过敷衍了吧! “可有看出些什么?”李监丞还在原地等着,瞧着萧靖柔这么快回来也不觉得意外,只是问了一句。 “有些名堂,我再想想。”萧靖柔并不愿意开口。 站在旁边的跟班听了这句,忍不住的翻了一个白眼,萧靖柔这个女魔头还怪会胡诌的,那屋子他都扫了千眼万眼了也没看出来什么,萧靖柔就看了这一眼就能看出些什么来,她怎么不去把牛吹破了呢! “行,再想想,想到什么了请告知老臣。”对于萧靖柔的话,李监正并没有急着追问。 “可要逛逛再回去?”他问。 “我随便走走。”萧靖柔说道。 “那好,老臣还有早课,萧大人有事就吩咐顾学正。” “嗯。” 萧靖柔应了一声,看着院子里的树有些走神,几年不见了,这树还是这般的粗,也没见着再长一些。 那年她为了躲祭酒,在上面待了四五个时辰,那时候满院子的人都在找她,后来是容子矜把她揪下来的,那是容子矜第一回 打她,戒尺敲在她手掌上,掌心瞬间就红了,她气呼呼的瞪着他,他就是不理。 后来呢?萧靖柔想了想,好像记不清了。 “你怎么在这?”身后传来的声音让萧靖柔回了神,她脸上的那点表情在转身的时候已经消失不见,回身就瞧见了站在后头的容子矜。 她愣了愣,随后又恢复了神色。 “六王爷什么时候又做起了教书先生?”萧靖柔看着他笑着说了一句。 “闲来无事,过来看看罢了。”他应了一句。 “皇上没给您派个别的差事?” “本王旧疾缠身,不适合领别的差事。”容子矜说完捂着唇角又咳了一声,不显病弱,就是瞧着有些可怜罢了。 “既然如此,留在云州养病不好吗?”她闻言,脸上的笑容立刻就散了。 原本陌生疏离的笑容这会儿已经带上了几分嘲讽的神色,她原本并不想说这句话的,憋了很久,但是今天还是忍不住的开口了。 “有人需要本王,本王就回来了。”容子矜说道。 “既然如此,王爷更应该去往需要您的地方,这国子监对于您来说屈才了。”萧靖柔冷声的说了一句。 “嗯。”容子矜应了一声,并不反驳。 萧靖柔原本激动的情绪却因为这一句,突然就沉淀了下来,她自嘲了一声,是她想多了,容子矜说的这些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下官还有要事处置,先行告退了。”不愿意再在这个地方待下去,萧靖柔说完之后便转身离去,她想她是不会再回到这个地方了,美好的回忆没有一个,不愿想起的画面却不少。 有些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不该想起的早就该抛之脑后不再惦记,她刚刚说了那么多又有什么用呢。 她只是觉得自己有些可笑罢了,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坚持什么。 她知道哪些人需要他,内阁需要他,容逸需要他,朝堂需要他,整个天下都需要他,所以他回来了,在容逸登基三年后,在如今这个朝堂已经杂乱不堪的时候,他来收拾烂摊子了。 可是他不该回来的!至少不该是现在。 三年前先皇重病,朝中已经是一片动荡,那个时候所有人都寄希望于容子矜,她带着先皇的旨意南下去请他,她坐了几天几夜的船,又换了马车,大半个月的路程她只用了十几日就到了云州六王府。 她多少次疲惫得觉得她是不是要死在这条路上了,可是她还是熬了过来,她知道还有很多人等着她,她不能在这里放弃。 她带着天下的期望而来,却未曾想到连王府的大门都没能踏进去。 父兄战死沙场的时候,她都没有求过谁,但是那一次她在他府门外求了一天一夜,也终究没有换来他一个肯定的答复,她甚至连他一面都未曾见上。 三年过去了,先帝也已葬入皇陵变成一具尸骨,他现在回来了又有什么意义呢?他归来的意义大抵是为了对付她这个在朝中为所欲为,肆无忌惮的女魔头吧。 除此之外,她想不出其他缘由。 他的到来不过几日,就仿佛将她过去做的种种都敲碎成一块一块摊在她的面前,将她不愿意想起的事情一点点的刨出来。 杀人诛心。 第8章 腹背受敌萧大人。 “王爷。”顾学正唤了许多遍,容子矜才回了神。 “这树长得太茂盛了,遮了屋子里的光,找人来修修树枝。”容子矜望着眼前的参天大树,淡淡的说了句。 “是。”顾学正应了一声,他这会儿紧张不已,方才萧大人和六王爷争吵的时候他是听了个清清楚楚,看了个明明白白,看来这两位是真的水火不容啊! 只不过王爷瞧着好像是占了些上风,他可是看见了萧大人甩着袖子愤然离去的背影。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办。”容子矜又道。 这一次,顾学正不敢耽搁了,赶紧领命找人去了,这六王爷早课上对学子倒是温和,一出屋子怎么瞧着像两个人!冷得让人直打哆嗦。 出了国子监的大门,影一早就已经在等着了。 “王爷下午还来吗?”影一问。 “不来了,以后都不来了。”摇了摇头,容子矜说道。 影一不解,容子矜却也未曾解释。 “她今日为何会来国子监?”容子矜询问。 “前几日跟刘侍郎家公子一同去吃酒的几位学子不见了踪影,国子监便找上了萧大人。”影一答了一声。 “嗯。”容子矜已经知晓了。 “王爷,咱们现在回去吗?” “进宫吧。”容子矜揉了揉有些疼痛的额头,回应了一句。 失踪的案子不好办,如果京兆尹那边查不出个什么东西来,这案子恐怕就没那么简单,几个人能在这长安城里消失的无影无踪,连京兆尹都查不出,其中必然是有些隐情,看起来倒像是个陷阱。这案子应该是轮不到大理寺来办的,只是由着她的性子,国子监既然有求,她应当是会接下这个烂摊子的。 连着几天,萧靖柔都留在大理寺里没回府,失踪的案子引起了她一点兴趣,她派了两个司直去查,到现在都没查出个结果来。 仿佛这五人在这长安城里凭空消失了一般,这可是天子脚下,萧靖柔自然是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寺中牢狱已空,今日倒是又迎来了一个新人。 “大人,饶了草民吧,草民是真的不知。”那人已是奄奄一息,看着萧靖柔进来,苦苦的哀求了一声。 “你可能只是听说过本官的名号,并未瞧见过本官的本事。”萧靖柔寻了把椅子,拉过来坐到了那人的面前。 “本官这大理寺灌进来的人,可没有几个能活着走出去的。” “大人,草民只是一个卖酒的,草民真的什么都不知。”干裂的唇动一动都疼得叫人只打哆嗦。 “是吗?”萧靖柔笑着问了一句。 “千真万确,小的不敢撒半句谎。” “把他的绳子解开吧。”萧靖柔说完,清风就上前将捆绑着的绳索解开,失去支撑力的瞬间,那个人险些栽倒在地。 “给本官打四两酒吧。”萧靖柔说完就从桌子上拿了酒提子递到了那个人面前。 那个人不知道萧靖柔想要做什么,只好接过了竹制的酒提子站到了一边,立刻就有人提了一桶酒过来,萧靖柔拿了一个大碗端着走到了那人的边上。 “本官拿着,你来打。”萧靖柔也没把碗递过去。 那人看着清风将酒桶打开,扑鼻的酒香几乎是要将牢房里的血腥味都给盖过去了。 “你在酒馆里做了二三十年了,客人们最喜欢什么酒?”萧靖柔问。 “酒品众多,每人喜爱的口味都不同,要说客人们喜欢的,还得数秋白露了。”那人一边打着酒,一边回应了一句。 “不错,秋白露色纯味洌,确实是好酒。”萧靖柔应了一声。 “大人,四两酒好了。”那人放下了酒提子,对萧靖柔道了一句。 萧靖柔将碗递给了身边的清风,看着面前这个满身伤痕,狼狈不堪的人,明明一脸的淳厚,却是个撒谎都面不改色的人。 “当朝酒提子有四个刻度,一两,二两,半斤和一斤,四两酒用一两的酒提子捞四回没错。”萧靖柔说着,面前的人却是一脸茫然,不知道她是个什么意思。 “我给你的酒提子却是一两半的,你打了二三十年的酒了,这么大的差别你瞧不出来?”萧靖柔说着说着,那个人抖得更厉害了几分。 “回大人,小的有些紧张,一时没有分辨出来,求大人宽恕。”对方立刻就跪了下来,连磕三个响头。 “你可知当今皇上最喜欢吃什么?”萧靖柔又问。 “草民从未见过圣颜,也不曾在宫里当差,对天家的事情并无了解。”那人又回。 “当今皇上最喜荔枝,荔枝不易得,荔枝酒却不难取,故而长安城盛行荔枝酒,你却说秋白露卖的最好?”萧靖柔笑出了声。 容逸喜欢吃荔枝的事儿还是她泄露出去的,给容逸下毒的人不计其数,猜来猜去也不好,萧靖柔索性告诉大家容逸最喜荔枝,此后这带毒的荔枝容逸可是没少碰见。 天家喜欢什么,百姓自然是要吹捧什么,别的地方或许不是,但是这长安城里独独这荔枝酒最讨人喜欢,就连深闺里的小姐也有的会买上一坛偶尔尝尝,这样可以让身上沾染些荔枝的香味,日后选妃的时候也更讨天家喜欢些。 只是面前的这个人对此事全然不知,待她说完,跪在她面前的人却是慌得连话都说不出了。 “草民一时紧张,就忘……忘了,大人恕罪,大人恕罪……”放在地上的食指仿佛摸到了什么滚烫的东西一样,抖得根本就固定不住。 他确实是想岔了,严刑逼供他不怕,可是未曾想到会在这里出差错!明明一番拷问都扛下来了,这会儿在面对萧靖柔的时候却忍不住发抖害怕。 “你入长安已有月余吧,凭你一人的本事,你在这长安城里装不了这么久,你若老实交代是谁指使的,本官还能保你一命。”萧靖柔也不再绑着他了,对方是有备而来的,她心底知晓。 “草民不知,草民只是来长安寻活计的庄稼人……”这是打算咬死不承认了。 “本官已经问完了,杀了吧。”萧靖柔已经失去了耐心,识时务者为俊杰,她都已经给好了台阶,老老实实的走就行了,为什么要挣扎呢? “等等,大人难道就不想知道那些国子监学子去了哪儿吗?”对方也没有想到萧靖柔这么干脆,别的什么都不问,直接就要了他的命。 “能和刘家走得近的废物,本官为什么要知道他们的行踪?”萧靖柔反问了一句,那人愣了愣,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对了,那日刘学仁撞上本官的轿子应当不是个巧合吧?”她蹲了下来,与跪着的人一般高,两人就这么对视这,对方的眼中写满了恐惧! 原来她都知道!但是她还是把人给杀了! “大人,大人饶命,草民知道错了,只要大人饶了草民一命,草民什么都告诉大人!”对方也是没想到萧靖柔竟然会这样直接的就把他想要隐瞒的事情曝出来,他也没有想到萧靖柔竟然连做交换的意思都没有。 “知道太多秘密可不好,这世上只有死人最能守得住自己这张嘴。”萧靖柔看着他,眯着眼睛笑意盈盈的模样一点杀意都没有。 但是跪在地上的人却知道,就是这个看起来柔弱手仿佛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现在要的不是别的,而是他的一条命! 只是他丢失了萧靖柔给他的机会,萧靖柔起身之后,清风便用麻袋套住了他的头,这一次他再也没有开口的机会了。 出了大理寺的牢房,萧靖柔皱着的眉头始终没有舒展开来。 刘学仁那日撞上她的轿子这事儿本就有诈,她本身是想不出个缘由来,但是今日审了审这个人,她多少有些眉目了。 “大人,咱们接下来怎么办?”清风跟在萧靖柔后头出来的,他看得出来大人的心情并不是很好。 萧靖柔回头看了他一眼,随后淡淡吐出两个字:“等着。” 国子监的五位学子丢失了,这件事情终究还是瞒不住了,过了两日的时间,京城里就开始谣言四起。 “不知道消息是谁泄露出去的,说大理寺卿残害学子,徇私枉法,其罪当诛。”影一来报的时候,容子矜正在逗猫,是他在皇宫回来的路上捡的一只橘猫,瘦瘦的,认生的很,看到影一来了赶紧藏到了容子矜的衣袍下。 “她杀了一个刘学仁就应该知道这个事情没那么容易完的。”容子矜捏了一小片干鱼引诱着藏在自己脚边的猫儿。 “您说的是萧大人?”影一问。 “近日城中是不是外来的人越来越多了?”容子矜没有回答,反倒是问了影一一句。 “是的,秋试已经在准备了,如今前来赶考的人越来越多。”影一会道。 “皇上今年会钦点大理寺卿做秋试监考官。” “王爷的意思是……”影一并没有说完,但是看着容子矜那意味深长的脸色,影一恍然大悟。 “有人不想她坐这个位置。”容子矜替影一将接下来的话说了出来。 如果萧靖柔不能为自己洗刷嫌疑,那天下读书人自然是会反对她做这个监考官,她就算是在这长安城里杀伐果断,无法无天,但是面对天下学子,她又当如何做? 只是这件事情知晓的人并不多,就是不知道是哪个人说漏了嘴,想来她心中应该是有所度量了。 “王爷,咱们需要帮帮萧大人吗?”影一憋了半天终于还是憋出了心里话。 容子矜掠视了他一眼,影一的额头冒出了一层细细的汗珠,王爷似乎是生气了。 “她求你了吗?”容子矜问。 “没……没有。”影一磕磕绊绊的挤出一句。 “那你去给她当侍卫去吧。”容子矜又道。 “属下遵命。” “……”容子矜看着自己的这个侍卫,颇为无奈。“算了,不用去了,你回去换影二来吧。” 他怕跟影一待时间长了,自己会忍不住杀了他。 萧靖柔最近倍感疲惫,寺中案子不多,但是却奔波得很,刑部和督查院也不愿意配合,她也只得自己去查。 “这谁养的猫?”看着蹲在自己的桌子上的橘猫,萧靖柔问道。 “不知道,今日突然出现在院子里后就没有再离开。”管家如是回答。“老奴拿去处置了?” “无事,给它拿点小鱼干。”萧靖柔摆了摆手,并没有放在心中。 长安城里的猫儿不少,特别是宫里的猫儿是更多了,大多都是那些宫妃养的,三年前先皇驾崩,大多数宫妃都陪葬了,这些猫儿也就无主了。不过那些奴才都会悄悄的喂养,故而长安城的猫格外的多,不过各个都是肥胖的很,这只看着确实瘦弱了些。 用过晚膳之后,萧靖柔就躺在院子里乘凉,夜里应该是要下雨,这会儿吹的风已经不似前两日那么的温热。 猫儿就躺在她的椅子边上,倒也乖巧,她伸手摸它,让它给躲过去了,还朝她“喵”了一声。 “小东西还怪凶的!”萧靖柔笑了,这一次她出手也快,直接按住了它的头,揉了揉才觉得心情舒畅了些。 等她松手,它还想挠她,萧靖柔躲得快,对方看了她一眼觉得打不过,又趴回去了,萧靖柔看着它的动作忍不住的笑出了声,心底的阴云瞬间就散去了。 一阵敲击的声音让她把视线从猫身上挪开,她看了一眼声音传来的方向,没有管,过了一会儿又敲了一阵,她的眉头皱了起来,正欲开口的时候对方却停了。 直到第三道敲击的声音传来时,萧靖柔终于忍不住的站了起来,她走到墙边,解开了那把锁,看着站在另一个院子里的人。 只觉心情烦闷。 “干什么?”她瞪着他。 “本王的猫。”他看了她一眼,随后就将目光落到了她的身后。 “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萧靖柔冷笑一声,他的猫能养成这副德行? 容子矜以前养过一个会背论语的鹦鹉,本来巴掌大的鸟儿愣是被他喂成了山鸡那么大一只! “肉肉。”容子矜朝着已经站起来的猫儿唤了一声,那猫儿就一扭一扭的走了过来。 在萧靖柔的眼皮子底下钻到了容子矜的袍子下,随后她就看到容子矜蹲了下来把那只猫儿抱起来就走了,不说道谢,甚至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给她。 “……” 吃里扒外的猫,忘恩负义的人,呸! 第9章 威名远扬萧大人。 “大人,如今城中谣言四起,不少学子打算联名上书皇上。”清泉的声音传来,有几日没见,在外面晒黑了不少。 “容逸怎么说?”萧靖柔又在逗猫,这小崽子每次都翻脸不认人,容子矜不在的时候就往她这儿跑,容子矜回来了就溜了,墙头草,两边倒。 “皇上说不知。” “……” 喂了几日,这猫儿胖了一些,好歹不是皮包骨的模样了,就是爱挠人,萧靖柔气不过,把它的爪子全给剪了,它气得直叫唤。 容子矜还嘲讽她,说她残暴起来连只猫都不放过! 萧靖柔呸了他一声,理都懒得理。 “走吧,好久没有出去走走了,咱们去街上逛逛。”萧靖柔给猫套了个颈绳,它还不乐意,萧靖柔给它递了个鱼干,立刻就老实了。 吃人嘴软。 “需要给大人备轿子吗?”清泉问。 “不必了,坐在轿子里长安城百姓就看不到你大人我俊朗的身姿了。”萧靖柔拒绝道。 看着面前的萧靖柔,清泉的嘴角忍不住的抽了抽,他家大人可和俊朗是半点不沾边的,就算是穿了官服,那一张脸也暴露得彻底,怎么瞧都是个娇滴滴的美人。 只是可惜了,这娇柔的身子里住着个杀人狂魔。 这么说自家大人是不是不太好? “清泉,你心底的话都说出来了!”萧靖柔怒吼一句。 “对不起大人,属下错了。”清泉拍了拍自己这个控制不住大嘴巴,下次说大人坏话的时候可不能让她给听见了,大人挺记仇的。 长安城的繁荣并没有因为新帝的登基,朝堂的不稳而萧条,反而是一日比一日繁荣,原本的六条主街如今已经变成了八条街。 今天萧靖柔要去的是这长安城最古老的一条街,长安街,跟这座城一个名字,也是文人墨客最喜欢的地儿。 这边客栈饭馆不少,其中有好几家酒楼都住过状元郎,如今的生意格外的好,周围的商铺也是一片红红火火的模样。 “肉肉,不能随便在地上捡东西吃。”萧靖柔扯了扯绳子,心里还是无数遍的吐槽了容子矜给这猫儿取的名字,哪里有肉了! “萧大人来了!”不知道是谁听到了她的声音,朝着人群中大喊了一声,周围的商铺立刻就像是逃难的灾民一样,卷起自己的摊子就往巷子里跑,就怕自己跑慢了让萧靖柔给逮住了。 “你大人我最近名声怎么越来越大?”萧靖柔忍不住的皱了皱眉头。 人怕出名猪怕壮,她是不是太出名了? 以前这些人见了她只是绕到而行,隔得远远的,现在是直接跑得没影了。 “大伯,这糖葫芦多少钱一窜?”看着唯独剩下的一人,萧靖柔凑了上去,询问了一声。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小的不要钱,全送给大人了!”说完那人就将手里扎满糖葫芦的靶子递到萧靖柔的面前,一瘸一拐的走了。 “……” “给他数三十个铜钱。”萧靖柔说。 “大人,糖葫芦一文钱一个。”清风干巴巴的补了句。 萧靖柔回头数了数,皱了皱眉头,又乱花钱了:“那就给他数五十个。” “是。”清风跟了上去往那人怀里塞了一串铜板,那人推搡着不敢要。 “收不收钱?不收本大人打断你另一只腿!”萧靖柔吼了一句,那人从清风手里抢过钱就跑了。 “……”清风痛失一个钱袋子。 “萧靖柔,你竟然当街殴打商贩,我要杀了你这么魔头!”这人影没看见半个,就听见大喝的一声! 萧靖柔抬头看了一圈才发现迎客楼的二楼站了不少的人,就在她的头顶上! “来吧,本官站在这让你杀!”这橘猫居然还不吃糖葫芦,那她买这么多干什么? “来,下来跟本大人决斗!”萧靖柔举着那扎满糖葫芦的靶子,冲着楼上的人叫嚣道。 向来都是她萧靖柔对别人张牙舞爪的,今天竟然被别人下了战帖了,她甚感新鲜。 “你,你,你……”那个叫嚣的人大概没有想到萧靖柔竟然是这么一个态度,看了周围的人一眼,想要借气势上压过萧靖柔一头,但是他看过去的时候,周围的人都忍不住的后退了一部,打嘴仗他们是擅长,但是真正对上了他们还是不敢。 小伙子,别怂啊!她胳膊举累了。 算了。 她扛着一串糖葫芦大摇大摆的走进了迎客楼,众人想跑,但是萧靖柔已经上楼了,他们无处可躲。 “来吧,本大人已经送上门来给你们杀了,要动手的快点。”她已经很给面子了。 “萧靖柔,你在这长安城里胡作非为,打杀商户,你还斩杀国子监学子,你简直横行霸道,无法无天。”那人一边说,一边抖得跟个筛子一样。 萧靖柔笑了,那个人怂得直接跪在了地上。 “你说的这些本官都知道,这长安城都知道本官威名远扬,不必你来重复。”听来听去都是这些耳根子都快听烂了的东西,一点新意都没有。 “你无耻!” “嗯,本官知道。” “你……”还想要说些什么的,被萧靖柔这一打岔就给忘了,那人憋的脸颊通红。 “你说本官斩杀国子监学子,可是本官斩杀的时候那个作奸犯科的刘学仁,本官办案向来是秉公执法,是非分明,你这样诬陷本官可想好后果了?”萧靖柔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茶是好茶,就是不值得给这群傻子喝。 “除了你还能有谁!”旁边有人附和了一句。 “你,出来。”指了指刚刚开口的人,那人左右看了看,周围都没了人,就剩下他一个人站在原地,被萧靖柔盯得发毛。 “草民说的有何不对?”那人倒是个硬骨头。 “是很对。”萧靖柔点了点头,“清风,把他拿下带回大理寺,好生招待着。” “萧靖柔你不能这样,如今正是学子赶考之际,你这样胡乱抓人就不怕受天下学子唾弃吗?”那人怒道。 “你又不是本大人的门生,你唾弃不唾弃,本大人一点都不关心。”萧靖柔淡然的说道“来人,拖走!” “是。”那人还想挣扎,直接就被萧靖柔手下的人拉走了。 “还有那个,那个和那个,一起带走。”连指了三个人,萧靖柔连辩解的机会都不给,直接就将人给拉走了。 其他原本还在躁动的人,这会儿是半声都不敢再吭一句,就怕萧靖柔下一个指的是自己。 “至于你,白长了这么好看一张脸,老天也算是公平,给你长了个鼠胆和猪脑子。”用糖葫芦的签子挑起了跪着的人的下巴。 长得是细皮嫩肉的,就是蠢了点,实在是看不下去。 “糖葫芦一文钱一串,想吃就把钱丢给掌柜的,算是抵了本大人今日这茶钱。”萧靖柔扫了一眼,觉得无趣的很,抱着猫就下了楼。 还以为有多大的能耐呢,就是一滩烂泥,扶不上墙。 刚刚出了酒楼的大门,萧靖柔就被个孩童撞了个趔趄。 “女魔头。”萧靖柔低头的时候,那娃娃抬头看着她,嬉笑着唤了一声。 “女魔头专吃小娃娃,要不把你煮的吃了?”她看着那娃娃认真的说了一句。 那孩子立马就吓哭了,萧靖柔倍感无语。 “没想到堂堂萧大人残暴起来连个小娃娃都不放过!”熟悉的声音传来,萧靖柔的脸色立刻就变得不好看了,怎么哪哪都能见到这人,阴魂不散的! “比不得六王爷您慈眉善目。”萧靖柔笑眯眯的说道。 容子矜总觉得她是在骂人,但是又不知道哪儿不对劲。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小儿顽劣,求大人放他一马!”这孩童的母亲冲了出来,在萧靖柔的面前直求饶。 “赶紧走,赶紧走。”这孩子哭起来真闹心,她耳朵都要给吵聋了。 那位妇人赶紧抱起自己的孩子跑开了,就怕下一刻萧靖柔就反悔了将她与孩子一同当街斩杀。 “几年不见,没想到萧大人如今在这长安城中的名声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容子矜说道。 “确实,本大人如今在这长安城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比起当年的六皇叔还要盛名一些。”说完她还挺得意的。 庆丰十年,萧家是媒人踏破门槛的地方,萧家幺女,风华绝代,才华横溢,名冠长安城。 八年过去了,长安城还是那个长安城,萧府也还在那儿,只不过萧家的幺女如今已经成了人人避之的女魔头。 “国子监的事情就此打住。”话锋一转,容子矜说出了来意。 萧靖柔挑了挑眉。 “六王爷是何意?”她懂了,但是不想听。 “牵连甚广,我会让容逸撤了你监考官的身份,这件事情交由锦衣卫处置。”容子矜又道。 “容子矜!”这是容子矜归来后她第一次叫他的全名,她是真的怒了,她唤他六皇叔,唤他六王爷都是想与他撇开关系,但是唯独这一声,明明等候已久却是他不愿听见的语气。 “你管得太宽了!”她站的台阶高一些,揪着他的衣领,两个人平视,他能够看到她眼中熊熊的火焰,她是真的怒了。 就算是他拆了她的墙,就算是他在国子监将她的回忆戳开,她也没有像现在这样愤怒过。 “我说过,你我井水不犯河水,六王爷日理万机,多得是事情要处理,日后莫要再管我的事情了。”萧靖柔放开了他,将手中的猫丢进了他的怀中。 容子矜看着她愤然离去的背影,又看了一眼怀里的橘猫。四目相对,小崽子挠了他一爪子,毫无预兆的,让他躲避不得,脸上抓出了三道痕迹。 “怎么,被养了几天就开始吃里扒外了?”好在萧靖柔剪过爪子了,不然这一下他脸上必然是要见血。“还学会给她报仇了?” 罢了罢了,既然不听,他自然有其他的办法让她妥协。 萧靖柔心烦气躁的回到了大理寺。 “大人,现在就审犯人吗?”清泉问道。 “不审了,先关他几日老实了再说。”萧靖柔心中烦躁的很。 “那说书先生呢?”清泉又问。 “在哪抓到的?”她问。 “城外的破庙里。” “呵!跑得倒是快,领我去看看。” 盯着这老头几日了,今日可算是把人给逮着了,她要发泄一下心中的怒火。 大理寺的牢房里这会儿已经满了一半了,萧靖柔进门就看见坐在牢房里装死的老头子。 “说吧,谁给你编的故事?”萧靖柔走进去踢了他一脚,他立刻就喊疼,在地上打滚撒泼。 “上一个跟你一样在我脚边上滚来滚去的老头子,现在已经烂在土里了。”萧靖柔说完,那人立刻就不动了,跪在一遍屁话不敢说一句,更别说喊疼了。 “大人说的什么,草民不明白,草民就是个说书先生,其余的什么都不知道。” “一个时辰不说就砍一条腿,两个时辰砍一双,三个时辰开始砍手臂,你觉得如何?”萧靖柔也不来虚的,直接上砍刀。 那砍刀跟闸刀一样大,一眼看过去,刀锋蹭亮,地上的人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草民什么都不知道,有人给了草民一些银钱,草民只是照着书说罢了,草民真的不知情啊!”那人也是怂,萧靖柔一恐吓就跟倒豆子一样挨个儿倒了出来。 “谁给你通风报信的?”萧靖柔问。 她要捉人事情知道的人不多,没有人给他通风报信还能让他有机会跑到城外?这整个长安城就是她的地盘,一条漏网之鱼都不该有。 “没,没有人给草民报信,只是昨日城中谣言四起,草民觉得惶恐,就打算自行跑路!”那人又倒了一大堆。 “你倒是聪明。”萧靖柔笑了。“行,先从手指开始砍起吧!” “诶?大人!大人饶……啊……!”一声惨叫响起,粘血的小指掉落在地上,他捂着手在地上打滚,疼的全身冒冷汗。 “本大人最恨别人在我眼皮子底下撒谎了!”萧靖柔冷笑了一声,懒得管疼得在地上打滚的人。 一个个的都以为自己花招耍的挺漂亮的,班门弄斧的玩意儿她最不待见了! “你接着审吧,看他什么时候愿意松口。”萧靖柔给清风交待了一声。 昨日城外下了雨,这老头鞋子干净的很,他根本就不是昨日出城的! 这些人是小看了她还是高看了自己,以为这些障眼法就能迷惑她?简直是笑话! 她知道这些人是不想她做这个秋试的主考官,那她偏偏要做给这些人看。 她萧靖柔可没有什么怕的事情! 第10章 人微言轻萧大人。 皇宫内,帝师正在给容逸讲课,他听得是极为努力,可是架不住现在这天气太热,天色又阴沉,容逸就算是再怎么挣扎也还是忍不住的想要打瞌睡。 “萧大人到!”外头公公高声唤了一句,容逸吓得险些从椅子上掉了下来,赶紧正了正自己的身姿。 “帝师先下去吧,朕与萧大人有要事相商。”容逸说了一声,那上了年纪的帝师就立刻告退离去了,这长安城里没有人愿意跟萧靖柔扯上关系,就连帝师也是对萧靖柔发憷得很。 萧靖柔等着帝师离去之后,脸上的表情立刻就变了,容逸被她盯得有些心虚,低着头不敢看她。 “抬起头来看着我。”萧靖柔厉声说道。 “阿姐,朕知道错了。”容逸嘟囔了一句。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再叫阿姐了!”萧靖柔的声音变得很冷了,容逸更是心慌了。“你如今已经是帝王了,不能再轻易低着头了。” “朕知道了。”容逸偷瞄了萧靖柔一眼,看着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这才抬起了头。 “你为什么撤了我的监考官位置?”萧靖柔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的那口气也散了不少。 但是这并不代表她就不生气了,她刚刚回府就被告知取消了她监考官的身份,她自然是意外的,以往有这样的事情的时候,容逸总是会事先和她商量的,但是容逸这一次并没有提前跟她商谈,直接就撤了她。 “朕没有撤!”说罢容逸赶紧摇了摇手,这事儿跟他真的没什么关系。 “是皇叔决定的,朕只是盖了个玉玺印而已。”说到后面声音是越来越小,他觉得阿姐肯定又要生气了。 “他说什么你都听?”萧靖柔瞪着容逸。 这小崽子现在翅膀硬了! “可是皇叔现在是摄政王,皇叔他……” “摄政王!我怎么不知道!”萧靖柔的声音拔高了几分,最近被这学子的案子弄得她几天都没停歇,几天没管容逸,他连摄政王都给弄出来了! “是内阁决定的,而且朕也觉得挺好的。”容逸都不敢去看萧靖柔的眼睛。 虽然阿姐替他维护着皇权,他也在这个位置上稳稳当当的坐了三年,但是容逸知道,那帮老头子都看轻自己,他想要做什么也不行,说什么那帮人也是阳奉阴违,这种混乱的形式之下,不如让皇叔来坐镇。 “你知不知道容子矜一旦握权,你这皇位就真的跟虚设没有两样了!”萧靖柔气得五脏六腑都觉得抽抽的疼。 “阿姐,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咱们两个终究还是太艰难了。”容逸抿了抿唇,缓缓的吐出了一句。 萧靖柔闻言,愣了愣。 “臣知道了。”像是突然泄气了一样,她轻轻的应了一声,“大理寺还有案子没查完,臣先回去了。” 容逸说的不错,终究还是她太弱了些,苦苦挣扎了三年,朝中的局势越来越复杂,她手中的剑杀了那么多人,但是终究斩不断贪婪两个字,死了一个还有更多个填补上来。 这潭水早就已经浑浊了,她还想着凭借自己的一己之力能够让它恢复清澈,却不曾想到这水潭底下有多少个人在搅动泥沙。 她在这长安城里肆无忌惮横行霸道,说到底也不过是借着先皇的威严,可是有一天容家的威严不在了,支撑她的还剩下什么? 一把破剑?一道圣谕?又能值多少? 这头顶的乌云折腾了好几天,长安城里终于是下雨了,她站在这廊下,灰蒙蒙的天仿佛看不见光芒。 “阿姐,你别难受,皇叔肯定是有他的道理的,他不会害我们的!”大概知道萧靖柔是真的伤心了,容逸追上去站在门口喊了一句。 她回过头,看着站在门槛内的容逸,敛起脸上的表情,笑了声:“嗯,我知道。” 一旁的公公递来了一把伞,青墨色的,她举着伞,进入了雨中,雨水敲击在伞面上,溅起不少的水花,冰冷又激烈。 容子矜确实是不会害容逸的,他对这个皇位没有兴趣,如今已呈大乱的趋势,他才回来的,他心中有他容家的基业,还有这天下百姓。 政权的颠覆自然少不了流血和战争,容子矜是最讨厌战乱的人。 可是她内心的不甘没有人知道,没有人。 三年了,容子矜清清楚楚的让她看到了自己的无用功,她当不成改变世道的神仙,她太渺小了。 如今,容逸也不再需要她了。 看着渐渐远去的萧靖柔,容逸放在门框上的手早已是青筋暴起,他知道阿姐是难过的,怪他太渺小了,他前几天还在嘲讽皇叔不懂他,可是当影一将城中那些谣言一条条念给他听的时候他还是愤怒了,虽然那些大臣们也递了那么多弹劾的折子,可是只要他护着,这群老顽固就不能伤她一分一毫。 可是他受不了长安城的百姓那么说她!明明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她没有错,错得是你。容逸,你明白吗?”那天容子矜在御书房内对他说了这么一句话。 其实他知道的,他懂的,只是一直以来没敢承认罢了,怪他现在太弱了,什么都护不住。 “皇叔肯定会保护我们的。”容逸喃喃的说了一句,说完便转身进了屋子里,心情有些沉重,“寻帝师来吧。” “是。”公公应了一声。 从御书房到午门的距离很远,萧靖柔一步步走过来的,从记事起,这宫道就不知道走了多少遍了,小时候觉得这宫墙可真是高啊!青砖红瓦多好看啊!如今却只是觉得满城的空寂。 她今日是骑马进宫的,马儿已经被淋湿了,孤零零的站在那,甩了甩尾巴,皮毛都被淋湿了。 “萧大人。”熟悉的声音传来,她解开缰绳的动作愣了愣,没有理。 “萧大人。”对方又唤了一声。 “王爷有什么事?”连最基本的礼数她都懒得再伪装了,她现在很疲惫,没时间应付他。 “上来吧,本王捎你一程。”他朝她伸出了手。 她看着那只手,指如葱根,纤细白嫩,她却不敢伸出自己的手,她的掌心是被剑柄磨出的老茧,她的这双手沾染了多少鲜血她都快要忘了。 第一次杀人的时候,她做了一夜的噩梦,梦到自己的双手黏糊滚烫,染红的痕迹不管怎么洗都洗不掉,搓了一层皮还是鲜红的黏在手上。 她在梦里哭得撕心裂肺,声泪俱下,她说:“容子矜,救救我!救救我!” 可是那个梦里没有容子矜,只有一望无际的红和寒冷发抖的她。 “不必了,本官可以自己回去!”捏紧的拳头几乎是要将伞柄捏碎,她收了伞,翻身上了马,动作娴熟利落。 只是她刚刚坐稳就被人拉了下来,力道之大让她几乎是无法抗拒,她一个不稳直接就栽了下去,手中的伞摔落在地,她却落入了熟悉的怀中。 尽管这么多年了,这一瞬间的感觉还是让她有片刻的失神,醒来的瞬间她忍不住的想挣扎,可是对方没给她这个机会。 “你这是在干什么!”她抬头就看到了容子矜的这张脸,近在咫尺,有多久没有这么近距离了? 他踢了她的马儿一脚,脱缰的马儿立刻就奔了出去,萧靖柔瞪他! “搭本王的马车吧。”他淡淡的说了一句。 “多谢王爷好意,下官打算走回去!”她不想理他。 可是容子矜也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人,直接将人抱进了马车里,任凭萧靖柔怎么挣扎也没能从他的钳制中挣脱开来。 索性,她也放弃了。 “我不动了,你把我放下来。”她认输一般的语气,容子矜却是听了进去,他松了手,萧靖柔立刻挪开,坐到距离他最远的地方。 他藏在袖子里的拳头紧了紧,却并未再动作,他递给了她一个长巾,她没有接,他凑过来想要动手,萧靖柔赶紧夺了过去。 擦了擦淋湿的地方还是觉得冷,她干脆披在了身上,容子矜又给她倒了杯茶,茶杯还冒着热气,他倒是准备得周全。 “是你让容易撤了我监考官的职位?”她抿了一口,茶不错,但是没有喝的心情。 “嗯,这个事情交由左丞来办就行了。”容子矜淡淡的应了一声,点了灯,马车内瞬间就亮堂多了,萧靖柔侧头就看到雨水顺着他的鬓角流了下来,落到他的下巴处。 “你倒是为赵烨着想。”她冷哼了一声,这个事儿不到最后一刻她是不会放弃的,每年入朝的官员那么多,大多数都是举荐上来的,干净的没几个,就瞅着这秋试能选几个有用的人上来,这个事情交给别人她不放心。 “京城的几个案子也交给锦衣卫来办,大理寺莫要插手。”他拨了拨棉线,火苗跳了跳,更明亮了一些。 “王爷这是来警告下官的吗?”她将杯子放在木桌上,撞击的声音传来,杯子里的茶水洒出来的大半。 他也没有生气,只是拿了东西递过来让她擦手,萧靖柔不接,他就开始亲自给她擦手,白皙的掌心能够感受到拿兵器磨出来的茧子,她想挣扎,想了想忍住了。 纵然她多么的生气,他也没有开口。他是高高在上的六王爷,她不过是个区区四品大理寺卿,她在他面前渺小的连对话都显得不够资格。 她冷笑一声,心头却是数不尽的苦涩。 “容子矜,你可真是残忍。” 第11章 忍无可忍萧大人。 对上萧靖柔的目光,他手中的动作顿了顿,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再多的解释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开始说起,脸上的平静终究还是不能掩盖他内心的慌乱,但是她还是失望了。 她知道自己失望的是什么,她等了五年的解释,终究是没有等到。 外面还在下着雨,雨声很大,淅淅沥沥的,明明两个人在这狭小的车厢里隔得是这么的近,但是却又是说不出的遥远。 “我……”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容子矜再次开口。 “够了,六王爷。”她止住了他即将说出口的话,她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她也不想知道,说出口的话终究是苍白的,有些事情过去了就是过去了,从在大殿上再次看到容子矜的时候,萧靖柔就知道,到此为止了。 “监考官的身份我是不会放弃的。”掀开了马车帘子,萧靖柔跳下了马车,走进了雨幕之中。 一次回头都没有,容子矜伸出的手僵硬在了空中,他刚刚甚至连她的衣角都没有触碰到。 “王爷?”驾车的影一唤了一声。 容子矜的手指动了动,最终还是放下了帘子,声音有些沙哑的说了句:“走吧。” 影一应了一声,扬起鞭子的瞬间,马儿开始奔走起来,萧靖柔听到了声音,转头看了一眼,那辆马车渐行渐远,门帘挂着的灯笼也是在雨中若影若现,没过多久就消失不见了。 萧靖柔收回了视线,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一步步的走去。 她还记得那年在长安城城门口,他奄奄一息躺在马车里的样子,他答应过她要早点回来的,他应了,从此她就有了希望。 她不知道自己那两年是怎么熬过去的,父兄没了,萧家也没了,后来先皇也没了,可是他还是没有回来。 她曾经多么的需要他,可是如今…… 已经不需要了。 这天下本来就是他容家的天下,她已经替他守得够久了,她也累了。 “大人,锦衣卫那边已经将我们的犯人带走了。”清风走过来报告了一声。 “嗯,我知道了。”萧靖柔并没有生气,知道容子矜撤掉她监考官身份的时候,萧靖柔就已经想到了这个,也罢,随他去吧。 “都问出来了没有?”萧靖柔又问。 “这些学子都是被人怂恿的,不过他们也不知道幕后的人是谁,只是有人给了他们一大笔金银。银子上没有印记,看不出来端倪。” “他们是从哪个书院来的?”萧靖柔皱了皱眉头。 “青州还有南州的几间书院。”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萧靖柔点了点头,对于这个结果,她并没有太意外。 那边的学子最是见不得她这样的,怂恿怂恿也不是不可能,如今瞧着现在这个局面,交给锦衣卫也不是坏事。 “等等,那个说书的呢?”萧靖柔叫住了要离去的人又问了一句。 “该交待的都交待了。” “干得不错,走吧。”点了点头,萧靖柔还算是满意,剩下的事情就让锦衣卫那边去审吧,反正她想知道的都知道了,不想知道的也心中早有了解。 她移步到了自己的院子里,如今天色已经黑了,屋子里还下着雨,她沐浴过后才觉得身上暖和了一些。 “上菜吧。”萧靖柔说完,等待已久的管家就走了进来,她的吃食向来是简单,今日下雨她也懒得去前厅了,就在自己的院子里用了晚饭。 这夏雨还真是下得猛烈,她用饭的速度不慢,不一会儿就吃好了帮着老管家在收拾桌子。 “大人,可要叫大夫?”管家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 “不用了,不是很疼,我心里有数。”摆了摆手,萧靖柔并未答应。 “您下去休息吧,不用担心我这儿。”萧靖柔扯了扯嘴角,她极少有这般温柔以待的人,但是对待身边的人,她向来是关怀的。 曾经在这个府中生活的大多数人都不在了,剩下的在她看来都极为珍惜。 “这是暖炉,疼得厉害了就捂捂吧!” “嗯。”见她应了,老人家就拎着食盒退了出去。 看着桌子上的暖炉,萧靖柔终究还是提起了它,放在膝盖上,仿佛要失去知觉的腿又恢复了温度,冷与热的碰撞传来如同针刺一般密密麻麻的刺痛感。这盛夏之际,她却还要靠着这东西熬过雨天。 过了一会儿倒是舒服多了。 她放下炉子,卷起了自己的裤腿,膝盖处被烫红了,除此之外看不出来一丁点的异样,但是只有她自己才知道,这双腿在多少个雨天里都是疼痛难忍,几乎是寸步难行。 曾经是多么的难熬,多么的疼痛,但是时间可真是最好的良药,将她这双腿从满是伤痕变得毫无痕迹,如果不是每个下雨的日子里都是这么的难熬,她或许都快忘了那个寒冷的冬日了。 其实她确实已经忘了许久了,她很忙,忙得来不及去想身上的疼痛,后来也就习惯了。 从最先开始的卧床到爬动,后来到行走,奔跑,她只用了短短的一个月时间,最艰难的时候都熬过来了,这些算不得什么。 次日,萧靖柔并没有去上早朝,这也不是她第一次没有去了,众臣是巴不得她不去,故而也没有人管她。 “大人,早朝的时候,皇上封了六王爷做摄政王。”清泉来报告。 “嗯,这事儿我知道。”喝着碗里的清粥,尝了一口小菜,她并不显得关心。 “不少大臣都给摄政王送了礼,咱们……”清泉又问。 “前些日子不是从哪位大人府里搜了一批乐师,反正咱们也用不着,送过去吧……”萧靖柔想都没想直接说道。 “可是……”清泉忍了忍,在对上萧靖柔的视线时闭了嘴。 容子矜可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那批乐师可全都是女子,他要真的送过去,估计还没跨过门槛,人就被扔回来了。 “怎么?你怕他不收?”萧靖柔喝下最后一口粥,擦了擦嘴角,笑了一声,“无事,他不收就在他府门前吹奏个几天几夜,他会收的。” “是,大人。”清泉被萧靖柔这一笑,看得是毛骨悚然的。 容子矜最喜静,最是不爱听曲儿。 清泉还在想要是六王爷真的不收人,他是不是真的得让人在王府门前吹奏一番,这人送到了门口果真是没收,但是听说是大人送的,王府的人又收了。 清泉站在王府门口,挠了挠头,跟他想的好像不太一样。 萧靖柔对此并未作声,只是问到失踪的学子的事情。 “司直已经查到了,那五个人都已经返回了祖籍。”清泉报告道。 “他们自己回去的?”萧靖柔皱眉。 “是的。” “别放松,再盯一段时间。”萧靖柔说道。 刘学仁的这件事情跟他们脱不了关系,倒是几个有胆子的,知道跑路,只是能从她萧靖柔手里逃脱的人可没几个! 她那日去国子监就看出来了,屋子里虽然有些杂乱,看起来与平常无异,但是较为私人和贵重的东西都带走了。 哪有人出去游玩还把东西收拾得这么仔细,怕是早有准备。 这些人针对的不是刘学仁,而是她! 但是又有谁知道她打算拿刘家下手?把猎物送到她手中的事情可不是她喜欢的。 不着急,来日方长,她倒想要看看谁在她眼皮子底下捉弄她! 近日没有什么案子,她手中的案子又被锦衣卫那边接手了,她也懒得去宫里看容逸,容逸最近嘚瑟了,多半是跟容子矜做着亲和的叔侄呢,她两个人都不想见。 回府回得早,难得清闲的过了一天。 下雨天黑得早,她点了灯,坐在屋子里看书,偶尔能够听到一些雨声,淅淅沥沥的,将夏日的炎热驱散了不少,若是她的腿没有疼痛就更完美了。 只是这沉寂并没有坚持多久,一阵丝竹管弦声传来,也不是什么温婉的曲调儿,一曲曲都激昂得很,让她看书看得心浮气躁的。 这大晚上的,还真是性质好! 萧靖柔本想着折腾半个时辰一个时辰也就作罢,偏偏一个半时辰了,是一点都没瞧见对方有停歇的意思。 手下的人好几次都欲言又止,对上萧靖柔的目光,什么话都憋回去了,这个时候谁敢虎口拔牙! 终于,两个时辰过去了,萧靖柔掀开盖在腿上的毛毯,站起来,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打开锁,推开那扇门,他倒是会享受的,躺在屋子里也没关门,乐师们在回廊上一个接着一个奏乐。 她却是后悔了,他也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这回头还是折磨到她头上来了。 “王爷,夜深了,您该休息了!”她拢了拢身上的袍子,站在院子里朝着他喊了一句。 坐在躺椅上的人睁开了眼,朝她投来了一束目光,烛火照在他脸上,竟会显得柔和了几分。 “还早,还未到子时。”他淡淡的应了一声。 萧靖柔也不生气,跨上台阶,将旁边一位乐师手里的琵琶拿过来一通乱弹,魔音刺耳。 “你的琴技退步了许多。”他抿了一口茶看着她,淡然的吐出一句。 “听你祖宗的琴!”将手中的琵琶朝他身上扔了过去,影一出现的快,接了下来。 再去看门口的时候,萧靖柔已经离开了。 “王爷?” “叫她们都散了吧。”容子矜说了一句,不过脸上却挂上了难得看见的笑意。 她还愿意理他。 第12章 傻傻乎乎赵小憨。…… 监考官的事情交给赵烨来负责,对此,大多数朝臣都是带着欢喜的,毕竟之前传出监考官是萧靖柔的时候,朝中一致是反对的人多于支持的人。 当朝监考官的身份是极为神圣的,他打开的是天下学子入仕的大门,所有的学子都应抱有敬畏之心,虽不同于师生情分那种,但是也差得不远,而且这监考官定当选个刚正不阿的人,像萧靖柔这样做事完全看心情的人,朝中大多数人都是不予信任的。 众臣虽然是这么想的,但是架不住决定权在容逸的手上,容逸虽然身为新帝,毫无建树,也并没有什么过人的才能,但是天子有旨,他们也不得不从。 如今容逸将这件事情交给赵烨来负责是大多数人都喜欢见到的局面。赵烨也不会自己亲自上阵,为了避嫌他自然是会选择一个合适的人选,但是不管怎么样,萧靖柔都觉得自己才是那个最合适的人选。 秋试的过程极为复杂,只要一个环节出了错误,那今年的新科状元花落谁家就不知道了,她是绝对不可能让这种有差错的事情发生,她自己也是参加过的人,自然知道这其中的阴暗,一场考试,其中的腥风血雨是看不见的。 “那群老顽固这次可算是高兴了。”萧靖柔收到消息的时候正在打理大理寺的院子,以往她总是忙得不得了,自从锦衣卫接手了她手中的案子,她倒是清闲得不自在。 “还有什么别的事情?”将手中的葫芦瓢丢进桶里,她又问了句。 “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只是今年太过炎热,北方的学子有些受不住。”清风说道。 “无事,秋天应该会凉快的,再熬熬。”她手中的剪刀挥得快,没几下就把长歪的枝丫修建得干干净净。 先帝体恤冬末赶考的学子路途艰难,故而将会试挪到了秋天,只是今年实在是太炎热了一些,从雨晴开始,一天比一天热,确实叫人有些受不住。 萧靖柔并没有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如今学子的事情是赵烨在负责,这事儿跟她没有多大的关系,她也管不上来。 “之前返回祖籍的人司直已经查到些眉目了,说是在疏通关系,准备在县府寻个差事。”清泉来报。 萧靖柔手中的动作顿了顿,脸上带了几分凝重,这么明目张胆? “咱们还继续盯吗?”清泉又问。 司直人数不多,每年都要在各个州府奔走,如今在这五人身上就耗费了五名司直,寺里人手紧缺了一些。 “不必了,让司直撤去青州和南州。”萧靖柔敛起了脸上的神情。 “全部?” “嗯,没必要再盯着了,只是些没有用的小角色,你去国子监与监丞说一声,就说国子监课业沉重,这几人跟刘学仁混了两年荒废了学业,不堪重负所以回了祖籍。”萧靖柔淡淡的道。 “是。”清泉应道。 国子监本应是天下学子都仰望的地方,是所有寒门学子都寄予希望的地方,殊不知这里头却并不是外头看的那么光鲜亮丽,地方州府的学子千辛万苦的考进来,长安城官员家的孩子却只用一封举荐信就能进,像刘学仁这样的人太多了! 在权势之下寒门学子的日子当日是不如表面上那么光鲜荣耀,要么是趋炎附势,要么的被排挤。 受不了压力离去的人也不是一个两个,她说得这个理由也说得过去。 理由,只要合理,就没有人去追究真假。 容子矜最近很忙,据说是当了摄政王之后,容逸偷懒了不少,很多拿不定的事情都去找容子矜,容逸对他的信任程度让朝中不少的人都放心了不少。 “好久没有见左丞了,去见见吧!”萧靖柔将手中的东西都放下,清风赶紧接了过来。 见左丞? 大人与赵烨一向是不合的,两个人在私底下很少有来往,起码在清风知道的这三年里几乎是没有在私底下看到自家大人和左丞有任何的联系。 不仅如此,如今在朝中若说是对立面,也就数萧靖柔和左丞最为敌对。 左丞是保守派的,凡事都将就规矩,对于萧靖柔这种不按规矩办事的人最为不喜。 赵家也算是大家族了,比起一向冷清的萧府不同,刚刚进府就能够看见不少的下人,来来往往的丫鬟和伺候的人,人气儿倒是比萧府多了不少。 “萧大人,我们家大人说是不想见您。”左丞府里的老管家走过来,有些紧张的说道。赵烨也是个硬气的人,面子都不给一个,扯个谎也不扯,直接就说不见。 “无事,我今日夜不是来见左丞的,好久没有瞧着赵文浩了,他人呢?”萧靖柔又问。 “回大人,今日不是旬日,小公子还未回来。”老管家又道。 “是吗?也罢,我改日再来吧!”萧靖柔也不生气,只是留下一句之后就离开了。 府中后院里,赵烨正在修剪着自家的盆栽,这树十几年了,也不见长大,就是时有长得突兀的几根树枝,很快就被剪掉了。 “爹,你自己不想见她也就算了,为什么连我也不行!”赵文浩啃着手中的梨,这天儿越来越热,从水井里捞出来的梨最是清爽,就是不能多吃,吃多了闹肚子。 这会儿捧着果核在这啃着,可怜巴巴的看着自家的老父亲,他都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萧靖柔的,父亲这边盯他盯得紧,一点放过他的意思都没有。 见着自家老爹不回应自己,赵文浩更是不悦了,丢了手中的果核,就要朝院子外走去,走了没两步就被福伯拦住了。 “爹!”赵文浩生气的唤了一声。 “她有求于我,我当然不能见她。”赵烨给自己剪好的树枝洒了洒水,嫩绿的叶子水灵灵的。 “爹,这话你说给别人我还信,但是说给我我可不信的,她什么时候求过您啊!做您的春秋大梦去吧!”萧靖柔是什么角色,赵文浩还不知道,那可是头可断血可流,绝对不会轻易向人服软的。 赵烨回头盯着自家这个儿子,满嘴的胡话说得叫他心里生气,直接半瓢水泼到了赵文浩脚下。 “我说您,您还不乐意了,但是您瞧瞧您这话说出来谁信啊!萧靖柔那是谁!那可是长安城的大杀神,谁见着她不得抖三抖,你这还想着她求您!您亲儿子都不信!”赵文浩一边跳脚一边说道。 赵烨倒是停了下来,看着已经湿了半身的小儿子,脸上的怒气散去了不少,反倒是扯出了一个笑脸。 “爹,您别笑了,儿子怪害怕的!”一向是板着脸的父亲,这会儿朝着他笑了,赵文浩怎么想都觉得毛骨悚然的。 “以前她在这长安城确实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可是现在不一样了……”赵烨瞧了他一眼,收回了视线,拎着手里的木桶出了院子。 “为什么?”赵文浩想不明白。 难道还有萧靖柔害怕的东西?不可能啊!长这么大,他都是萧靖柔身边的跟屁虫,可没见到那个杀神有什么害怕的,想当年萧靖柔在国子监的时候可是连太傅都顶撞过的,那可不是一般人敢做的事情! “爹!爹!你倒是说给我听听看啊!您是不是扯谎呢!”赵文浩赶紧追了上去! “滚!”赵烨懒得理自家的傻小子。 萧靖柔悠悠闲闲的回去了,没有见到赵烨似乎一点都不影响她的心情。 清风觉得有些摸不着头脑,这要是换做别的大人,肯定已经被自家大人一顿暴揍了,今天这是怎么了?还客客气气的等了大半个时辰不说,没见到人也不见到自家大人生气,还真是奇了怪了! 从左丞府上回来其实也不算远,萧靖柔走着走着就回来了,路上还买了不少的东西,看起来心情不错。 只不过走到六王府门口的时候,她的好心情瞬间就没了。 清风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六王爷正站在台阶上。 “其实你不必去求左丞,他是不会应你的。”容子矜淡淡的道了一句。 正要从他身边经过的萧靖柔停了下来,转过头来看着他,原本已经恢复平静的脸上又挂上了笑意。 “求?在我萧靖柔的人生中就不会存在这个词。”萧靖柔眯着眼睛说道。 “不管如何,本王都不会让你做这个监考官。”容子矜的态度很是坚定。 “如今容逸跟你站在一条线上,我不好说些什么,但是我也告诉王爷一声,不到最后一刻,还分不出结果来,别人施舍的东西比不上自己争取来的香。”萧靖柔收回了视线,懒得跟他多言。 “不过六王爷的消息倒是快得很,让您费心了,您管好自己就行了,我区区四品小官就不劳王爷费心了!”萧靖柔脸上的小笑容客气又敷衍。 容子矜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皱了皱眉头。 她这前前后后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赵烨那个老头子她是了解的,不会因为这点事情就来容子矜这儿来跑一趟,他的眼线倒是多。 也对,没有做好万全的准备,他又怎么会这么大胆的就回到长安城来,现在的长安城可不是他离开前的长安城了。 一个六王爷,决定着当今皇家命运的人,哪有人会想要他轻轻松松的回到长安城来,他现在是自信了吗? 没关系,随他们去吧,她萧靖柔要的从来都不是容家的权利,她要的不过是天下太平和一个公道罢了! 容子矜一路看着她踏上台阶,走进了萧府的大门。 萧靖柔去左丞家拜见的事情很快就传了出去,众臣还在担心萧靖柔是不是对监考官一事心怀不满,准备报复左丞! 只不过结果与他们想的有些差别,听说萧靖柔连左丞的面都没见到的时候,朝中不少人觉得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觉得心情大好! 萧靖柔这次直接吃了闭门羹,怎么叫这些人不畅快,她一向是霸道惯了,对左丞也并不显得尊敬,屡次顶撞也就算了,连右丞都敢杀的杀神,这一次竟然在左丞这摔了跟头,真是大快人心! 那些原本对萧靖柔还畏畏缩缩的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次的事情,变得硬气了许多,想着萧靖柔大概就是喜欢拿软柿子捏,只要他们强势起来,还怕她一个区区大理寺卿不成。 “大人,如今外面传得难听的很。”清风小声的说道。 “传了些什么?”瞧着手中的书,她似乎并不怎么关心。 “说您被左丞从府中赶了出来,狼狈得很!”清风又道。 扫了一眼清风,萧靖柔开口道:“传得有什么不对吗?” “这赶出来……”到底是有些不好听的,大人以往可不是最是不喜欢被人谣传成这样,还说有损她的威严,上一个这么对萧靖柔的人,坟头的草都已经长起来了。 “不对吗?”萧靖柔又问。 “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对。”清风想了想,觉得好像也确实没有什么不对。 他起先听到这个谣言的时候是极为愤怒的,大人哪里是这些人能够随便诋毁的,但是这会儿被萧靖柔反问了两句,他开始对自己原先开始的想法产生了怀疑。 他们没有见到左丞是真,也算是被赶出来了……吧? “行了,你下去歇着吧,你那脑子愚钝,想不出来很正常。”萧靖柔被他这模样折腾笑了,还真是好糊弄,亏得是个围着她转的护卫,要是做了别的差事,还不知道被别人骗成什么样儿了呢! 清风走出书房的时候,神色有些沉痛,看得清泉是一愣一愣的。 “怎么回事?”清泉倒是吊儿郎当的,他们两人性格是天差地别,但是跟在萧靖柔身边几年了,相处的还挺和谐的。 “大人说我脑子愚钝。”清风声音平静的说道,就是脸色难看了一些。 “你确实不聪明……”清泉很中肯的说了一句。 “……”长剑已经拔出来了,清风一点不客气的朝着清泉砍了过去。 “诶!说个实话怎么了!”清泉没带兵器,这时候不跑还等着被砍不成! 萧靖柔自然是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她也没管,放下了手中的书,喝着杯子里的茶。 清风其实不笨,只是这其中的复杂啊!确实难懂。 过了一会儿没有动静了,萧靖柔也没管,清风和清泉跟着她时间不短了,她了解两人,打打就歇息了。 只是没过多久,老管家就过来敲门了。 “什么事?”萧靖柔问。 “清风和清泉打斗的时候掉进六王府的院子里了。”老管家站在门口小声的说了一句。 “……”萧靖柔本来想说不用管,但是对方又接了一句。 “六王爷在前厅等着了!” “……” 得了,这下不想管也得管了!两个丢人现眼的家伙! 第13章 秋后算账六皇叔。 萧靖柔本来是真不想去,但是容子矜也是个有耐心的人,在前厅等了半柱香的时间,一点儿想要离开的意思都没有。 等她磨磨蹭蹭的到前厅的时候,容子矜正坐在她经常坐的位置上喝着茶,那是前些日子容逸派下来的蒙顶甘露,她还没尝过一口呢,如今却让容子矜抢了先。 萧靖柔自然是看到了规规矩矩的站在一边的清泉和清风两个人,还挺老实。 萧靖柔看过去的时候清泉偷偷的看了她一眼,大概是知道自己做了错事,所以在对上萧靖柔的视线的瞬间,清泉就收回了目光,低下了头。 萧靖柔的目光实在是太吓人了,清泉觉得自己要是再看下去,肯定会被对方给生吞活剥了,他们家大人生气起来那可都是要见血的! “王爷恕罪,是下官管教不严,让手下的人打扰到王爷了。”话是道歉的话,可是语气是一点都不客气,听起来反而是干巴巴的。 萧靖柔就是对容子矜客气不起来,况且对方还是在自己的地盘上!就算清风和清泉落到他的院子里去了,也不用亲自找上门来吧! 让影一来不好吗?偏偏他本人跑过来了,萧靖柔觉得这人忒烦了一点。 “影一,给萧大人说说当朝律法。”容子矜也不在意萧靖柔这算不得恭敬的道歉,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 “我朝律法第三十六条,刺杀皇亲国戚是为诛九族之大罪。”影一跟他的主子一个样儿,说出的话也是寡淡的很。 萧靖柔听完皱了皱眉,有点想杀人了怎么办? “王爷是说我府上的侍卫要刺杀王爷?”萧靖柔拢了拢袖子说了一句,倒也没有什么气愤的情绪。 “本王只是让影一给萧大人说一声罢了。”容子矜将手中的茶杯放下,不是什么好茶,不过这长安城里能喝到这上品蒙顶甘露也不容易,挑剔不得。 “那王爷把人带走吧,交给刑部还是锦衣卫随王爷喜欢,或者王爷自己处置也行。”萧靖柔冷笑了一声说道。 不就是想让她服输?怎么可能! “本王知道是个误会,今日只是来提醒萧大人一声,人云亦云,本王若是说他们是刺客,萧大人一百张嘴也说不清。”站了起来,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容子矜说话的语气一点都不带威胁的,就是听完叫人实属不爽。 “那王爷还真是个爱计较的人呢!”心里呸了一声,萧靖柔讽刺的说了一声。“本官身为大理寺卿,替自家护卫洗刷冤屈的本事还是有的,王爷多虑了。” 容子矜不就是在给她下马威吗?画外音她又怎么会听不明白,他现在是摄政王了,想要捏死她就像是捏死蚂蚁一样简单。 但是那又如何? 对上容子矜的目光,他的眼中并无任何情绪,倒是她的眼中带着几分的怒火,目光相撞,却并没有火花的碰撞,她不肯服输,就这么对视着,时间仿佛是静止了一般。 只是很快,容子矜就率先挪开了视线,萧靖柔看着他侧过去的脸,抿了抿唇,并没有一点赢了的喜悦感。 “周太傅要回朝了,你最近还是安稳一些。”容子矜走到她的身边,缓缓的吐出了一句,他站在她的身侧,目光直直的,没有看她。 萧靖柔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僵硬了几分,她的拳头紧了又松,声音也变得冷了几分:“你是怎么知道周太傅回朝的。” 她手下的人都没有收到消息,容子矜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是本王让人去请的。”容子矜也没有隐瞒,直截了当的说道。 萧靖柔的拳头彻底捏紧了,关节紧到发白,咬紧的牙关抑制着自己的情绪。 “赵烨请你归朝,你请周太傅归朝,还真是环环相扣得紧啊!”她松了松手,凛声说道。 “周太傅往日待你不错,你莫要多折磨他。”容子矜留下一句之后就带着手下的人离开了萧府,在容子矜跨过门槛的瞬间,萧靖柔抓起了挂院子里的鞭子,一鞭子下去,台阶直接裂开了,距离容子矜只有两尺的距离,但是容子矜并未回头。 他只要一回头就能看到萧靖柔那双气得通红的眼,她看都没有看他僵硬在原地的背影,甩开手下的鞭子就离开了前厅。 她怎么能不愤怒!怎么才能压抑住心中熊熊燃烧的怒火。 周太傅那是谁?那可是当朝所有人攻击她的万恶之源,当初周太傅就是朝中最不支持她的人,她好不容易将人弄走了,如今又让容子矜给请回来了? 周太傅因为是先皇的老师,故而在朝中声望颇高,也是萧靖柔最为不喜的一人,如今是监考官的最好人选,选择周太傅是没有人会觉得不满的,除了她萧靖柔! 容子矜这是公然和她在作对! 周太傅待她不错?确实不错,当初她在国子监的时候对她着实是严苛,不过为了学识也就罢了,她也是对周太傅的授教不胜感激,但是自从她入朝为官之后,周太傅就成了她最大的阻碍! 当朝虽然并未阻止女子为官,但是她却是做成这件事的第一人,她当初入五寺的时候也是遭受了不少的挤压才被派到了大理寺。 只要稍稍想起,都是萧靖柔想要抹掉的记忆,一点儿愉快的回忆都没有。 她只觉得心底一阵烦躁,索性也不回房了,在书房看了好几个时辰的断案集,这本书她现在几乎都能背下来了,她刚入大理寺的时候也是什么都不会,遇到案子虽然有思绪,但是也不知道从何做起,这一本断案集只是她翻阅的其中一本罢了,这样被她几乎要翻烂的书在这书房的书架里随处可看,可独独这一本每次翻阅的时候都能让她渐渐沉寂下来。 让她想起往日那些艰难的日子是怎么熬过来的,心中的那团火焰才能慢慢的停息下去。 等到后半夜的时候,萧靖柔实在是熬不住了,这才站了起来,拉开了书房的门。 “你们两个不去休息在这儿杵着干什么?”萧靖柔看着两个像是门神一样的人,有些头疼的说道。 “大人,属下知错,请大人责罚!”两人异口同声的说完直接跪在了萧靖柔的面前。 萧靖柔看着两个人,没有说话,两个人也不敢抬头,只是觉得紧张得很,萧靖柔越是不说话,两个人越是紧张得几乎不敢呼吸。 “容子矜身上那一脚谁踹的?”萧靖柔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跪着的两个人侧了侧头,两个互相对视了一眼,最后还是清泉缓缓的举起了手。 “是属下从屋顶落下去的时候,踢中了六王爷。”如今说起来,清泉也还是觉得一阵阵后怕,他与清风在屋顶打斗着,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脚滑了一下,直接栽了下去,他本来是有轻功的,但是也不知道哪来的力道,让他挡了一下,来不及反应,脚就踹上了六王爷,他卸了力,人应该没踹到,但是留了个大脚印子。 清泉对上容子矜的那张脸的时候就觉得自己这人头是保不住了!哪里想到对方竟然饶了他一回!现在想起来总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干得不错,回去休息吧。”萧靖柔满意的点了点头,心情愉快的朝着自己的小院走了过去。 两个人跪在原地,摸了摸后脑勺,总觉得似乎有些难以理解,他们是不是错过了什么东西?是不是有什么不知道的好事发生? 他们两个跟在萧靖柔身边就是因为萧靖柔一个眼神他们就能意会她的意思,但是这段时间,他们怎么觉得自家大人越来越看不透了。 容子矜那家伙爱干净的人,那么白净的衣衫被弄脏了,想想就替他开心呢! 萧靖柔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又困又睡不着,她的人去了青州和南州,但是一点关于周太傅的消息都没有收到,不仅如此,京中也没有什么消息,萧靖柔生气的不止是容子矜请了周太傅回朝,还有个原因就是容子矜赤裸裸的将真相翻开在她的面前来,告诉她现实是多么的让人觉得可笑。 她花了三年的时间才打造的关系网,城中大臣们的情况她知道的是一清二楚,而现在,容子矜在告诉她,她引以为傲的关系网是多么的肤浅,连这样一个消息都查不出来,萧靖柔觉得有些挫败。 这胡思乱想的结果就是这一晚萧靖柔又没有睡好,第二天一大早就要起来,困得她有些神志不清。 出了萧府的大门,萧靖柔坐上自家的马车,看了一眼旁边的王府门前,马车已经在等着了,里头的人大概还没有出来。 她也没管,到了午门前下了马车,等到她走到大殿的时候容子矜还没有来,早朝开始的时候容子矜还没有来。 “萧大人,今日王爷告假只因您昨日一脚将六王爷踹得重病了?此事可是真?”安静的大殿之中突然冒出来一句。 正站着打盹的萧靖柔被这冷不丁的一声吓得一哆嗦,睁开双目,看了一眼身边正在胡说八道的某位大臣。 哪来的狗贼,竟敢害她! 第14章 血口喷人六皇叔。 “本官警告你,污蔑本官可是要进牢房的!”萧靖柔瞪着他,恶狠狠的说了一句。 “听闻昨日六王爷都请了御医,萧大人还想要狡辩不成!”那人又信誓旦旦的说了一句。 萧靖柔看着他一脸激奋的模样,得了!是她昨日想得太简单了,没想到这报应来的还挺快的!她就知道容子矜不可能那么轻易的就放过她的。 她还想着容子矜是真的要放过她一马,毕竟那么喜爱干净的一个人,他针对自己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想要在这个方面为难她也不是不可能,但是昨日容子矜走得干脆,萧靖柔也就没有把这个事情放在心上。 这么一点小事儿,难道他还记着隔夜的仇不成,但是萧靖柔还真是没有想到,容子矜这大招也不就来了。 看着萧靖柔不说话,那人只当她是心虚,当着众臣的面,对着萧靖柔又是一阵劈头盖脸的训斥,萧靖柔本来还想回应两句的,可是突然就不想说话了。 狗咬她,难道她也要咬回去不成!既然都已经知道对方是存心的了,当时又没别的人看见,她还能争辩个输赢不成,况且外面早就知道她与容子矜不和,她说什么,大家也未必就会信服。 “行了行了,口水都喷到本官脸上来了,你能别老是重复那么几句话么!”等了一小会儿,萧靖柔实在是忍不下去了,只好打断这个说得很是起劲的人。 “萧靖柔,你不仅伤了王爷,现在还一点认错的意思都没有,你你你……”指着萧靖柔,你了半天都没有你出下文来。 其实萧靖柔也觉得挺奇怪的,明明自己已经不是一次两次这么嚣张了,怎么还是有人觉得她挺好欺负的呢? 难道都已经一个时候了才想起来要给她讲道理? 她萧靖柔是那种讲道理的人吗? “王爷那里,本官自然会解决,王爷都没有说什么,让你在这里满嘴喷粪?”萧靖柔瞥了他一眼,觉得这人也是挺倒霉的,也不知道是谁推出来的挡箭牌,一点自觉性都没有,不懂得见好就收。 众人大概月没有想到萧靖柔会在这个大殿上说出这么不文雅的词,顿时一片哗然,萧靖柔看着容逸,容逸也皱着眉头看着她,看样子是真的被恶心到了,但是被她一瞪,容逸又恢复了他冷静的表情。 “这件事情就让萧大人自己来办吧,如果是误伤,那就请萧大人好好的照顾皇叔才是。”容逸是个墙头草的事情,萧靖柔也不是第一次才知道,算了,这件事情她确实有那么一丢丢的理亏,她也想要找容子矜问问清楚。 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就那么多,她萧府的门前多久都没外人敢经过了,她可绝对不会相信是外面开始谣传的。 “臣,遵旨。”容逸给她找了一个台阶,萧靖柔也只好给接着了。 接是接了,但是萧靖柔总觉得自己还是憋着一股气的,总是感觉自己被容子矜摆了一道,现在这个形式看得还不够明显么,合着这些人合伙在整她,这仇她可是记着了,还记得清清楚楚的。 散了早朝之后,萧靖柔并没有着急走,反倒是去了御书房,每次早朝过后,容逸都会去那里批阅内阁送过来的折子。 容逸也是个胆小的,公公宣布了退朝之后就赶紧溜了,他怕萧靖柔会吃了他!想一想,他可真是给窝囊的皇帝啊!但是没有关系,这个时候窝囊点就窝囊点吧! 只是容逸没有想到萧靖柔这一次直接就追了过来,他前脚进去屁股都没有坐稳呢,萧靖柔后脚就跟了进来。 他本来想着不见的,但是想了想,觉得还是见一见吧!毕竟他自己也心虚得很。 “今天的事情你早就知道的?”萧靖柔皱着眉头问道。 “萧大人说得哪件事情?”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容逸端正了自己的姿态坐在椅子上,觉得自己的威严出来了,维持着冷静说道。 “容子矜的事儿。”萧靖柔一看容逸这个样子就差不多知道真相了,也没什么表示,看起来挺平淡的,但是就是这样,容逸才越觉得可怕。 当年他犯错的时候,她也没有批评他,还笑眯眯的给了点甜头,哪里知道后来他的日子过得是有多么的折磨,课程增加了两倍不说,习武的时候更是被一顿惨揍。 只要想一想,他都觉得全身的骨头都是疼的! “那个,皇叔昨天夜里请了御医,公公来朕跟前说过,别的事情朕就真的不知道了!”前面半句说得还挺硬气的,后面半句就怂了。 萧靖柔看着他,他也看着萧靖柔,冷静的脸绷不住了,随即可怜巴巴的看着萧靖柔,他是真的冤枉啊! “既然如此,臣先告退了。”萧靖柔都已经习惯了,这小子狡猾的很。 “退吧退吧,记得好好照顾皇叔啊!”容逸一听这话,立刻就高兴了,这变脸还真是跟变天一样快! 萧靖柔瞪了他一眼,转身走了,容逸现在跟容子矜是一个鼻孔出气的,她在容逸这儿是越来越没什么地位了,想想觉得还挺憋屈的。 大理寺最近真的是闲得几乎没有什么事情,最近司直还在下方州府巡视,新的案卷也没有移交上来,萧靖柔只是去逛了一圈就回家了。 隔壁的王府又是熙熙攘攘的,不少的大臣都来送各种各样的滋补药品,王爷生病了可不就是最佳的讨好时机。 “大人,宫里先前来旨意了,说是摄政王的伤势因您而起,自当也由您来负责。”清风过来说道。 萧靖柔冷着脸看着他,她前脚刚出宫门,容逸那小子后脚就给她传了旨意,这事儿要说容逸不是知情的那个,萧靖柔把头剁下来! “要不是你们两个惹得祸,大人我至于落得这个地步?”来气,真是来气! “属下知错。”清风是个木讷的,只是干巴巴的憋出了一句,一点别的好听的话也说不出,叹了一声,萧靖柔还是懒得再追究了。 干什么别的事情都挺利索的,怎么就这脑子不太行呢?一点都不随她这个正主儿! 到了晚上的时候,隔壁院子里总算是没有什么声响了,萧靖柔寻思了一会儿叫来了厨娘。 半个时辰后,萧靖柔领着手下的十几号人浩浩荡荡的进了隔壁的王府,还是从正门走的。 “王爷,萧大人来了。”影一说了一声,躺在椅子上的容子矜这才睁开了眼,等了快一天了,没想到现在才来。 “让她进来吧。”容子矜轻轻咳了一声,声音有些沙哑。 过了一小会儿萧靖柔就走到了后院,她也不是第一次进容子矜的院子了,就隔了一堵墙,她来的次数也不少了。 肉肉原本是窝在容子矜的怀里的,大概是闻到味儿了,萧靖柔一过来它就从容子矜的身上跳了下去,走到了萧靖柔边上,围绕着她转了一圈,还喵了一声,萧靖柔懒得理它,吃里扒外的东西,每次吃完就拍拍屁股走了,连揉都不给她揉! “王爷,听闻您身体不适,这是下官特意为您准备的药膳。”萧靖柔脸上带着笑意说道。 容逸不是说让她照顾容子矜吗?她可得好好照顾了! 一道道菜品揭开,一阵阵浓郁的味道传来,不是臭得很就是苦得能闻出味儿来,容子矜原本毫无表情的脸上也在某个瞬间出现了僵硬。 “你这是将萧府的泔水掏出来煮了吗?”容子矜忍着不适说道。 “哪能啊!这里头可放了我特意从南州叫人收集过来的药草,还有这千年的野山参,都是好东西,王爷尝尝吧?”萧靖柔说道。 “本王已经用药,药性相克,不能再随意吃其他东西。”容子矜拒绝。 “下关已经问过太医了,这些药膳都没问题。”撒起谎来,萧靖柔都是不带眨眼的。 话儿都已经说道这个份儿上了,她就不信容子矜能扯出别的话儿来。 “既然如此,为了防止萧大人再对本王下黑手,萧大人先自个儿尝尝吧。”容子矜给自己倒了杯茶,抿了一口,压抑下胸口的恶心感。 “你血口喷人!我什么时候对你下黑手了!”这事儿忍不了了! “那萧大人先尝尝?”放下手中的茶杯,容子矜的脸上挂上了淡淡的笑容,很是温和,在萧靖柔看来带了些威胁进去。 萧靖柔的脸色立刻就僵硬在了脸上…… 她就是故意恶心恶心他,想要出了这口被泼脏水的恶气,没想到容子矜不要脸起来还真是出乎了她的意料,他以前也不像是这样的人啊! “算了,您不喜欢,下官就带回去了,这皇上的旨意是叫下官来照顾您,您不领情,那下官只能这样回去复命了。”眼看着就要发火了,萧靖柔又给忍了回来。 小不忍则乱大谋,只要摆脱了容子矜,她今天也算是没白来。 “等等!”看着萧靖柔想走,容子矜喊住了她。 “王爷还有什么事?”她勾着嘴角,看着坐起来的人,带着不乐意的笑容问道。 “东西端走,你留下。” “……” 留你祖宗! 第15章 身娇体弱六皇叔。 “王爷还有什么事?”萧靖柔扯着脸上的笑容问了一句。 “皇上有旨,在本王病愈之前,一切都由萧大人来照料。”容子矜淡淡的说出一句。 “下官知道,可是下官平日里公务繁忙,这会儿还得回去整理案卷呢,要不下官帮王爷找几个能干的人来,保证把王爷照料的好好的。”萧靖柔笑呵呵的说道。 “皇上说的是萧大人本人。”容子矜直接将重点划了出来。 这个意思还不够明显么?他就是想刁难萧靖柔,萧靖柔本来是想反驳的,可是看到容子矜这淡然自若的样子就知道他肯定还有别的招儿,她这会儿发了脾气,指不定明天传出个什么事情来,这个男人折磨人的本事,她算是见识到了。 努力将心中的愤怒掩藏起来,萧靖柔这才回答道:“下官遵旨,下官一定将王爷照料的好好地。” 萧靖柔低着头,容子矜看不见她的表情,但是也知道此时的她一定是咬牙切齿的。也对,她在这长安城里横行霸道惯了,这几日没少在自己这儿吃瘪,现在出现一些抵触的情绪也是正常的。 “你若是不愿意,本王可以去和皇上说。”过了好一会儿,萧靖柔才等来了容子矜的一句。 抿了抿唇,萧靖柔抬起头来对上了容子矜的视线,四目相对,并没有擦出什么火花,他的眼神很是平静,就像是一潭死水一样,一点波澜都没有起,这多少让萧靖柔有些烦躁。 “既然是下官的侍卫伤了王爷,下官自然不会推脱,一定将王爷照料得好好的。”萧靖柔不卑不亢的声音传来,直接拒绝了容子矜的好意。 她已经在容子矜这里吃过亏了,不想再吃一次,再说了就算是现在拒绝了,容子矜也肯定会在别的地方为难自己的。 萧靖柔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她总觉得自己在对待容子矜的事情上一退再退,不过没有关系,只要熬过最近这段时间就好了,小不忍则乱大谋,为了目的,她可以暂时在容子矜这儿服个软。 “先让你的手下退回去吧。”对于萧靖柔的答复,容子矜并没有觉得意外,只是很平静的说了一句。 萧靖柔摆了摆手,身后的清风有些犹豫的看了她一眼,看着自家大人没有再表示什么,只好带着人退出了王府。 等人都散去了之后,影一也带着王府的侍卫退出了院子里,不过一小会儿的时间,整个院子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王爷有什么事情吩咐下官做的?”萧靖柔率先出击。 “那边的药还要煨半个时辰,你看着点炭火。”容子矜躺了回去,闭上了眼,应该是要休息,他的脸色看起来确实差了一些,他的脸色一向是白皙的,但是现在就连唇色也变成了病态的白。 他咳嗽了两声,并未再多言,起先萧靖柔以为他是装的,但是瞧着他的气色也不太像是装的,只是半信半疑的走到了院子的回廊边上,陶罐正在小火上煨炖着,一阵浓郁苦涩的药味传来,她不是很喜欢,不管是什么药草的味道她都不喜欢。 她也不说话,只是寻了个小凳子坐在陶罐的边上,拿起蒲扇偶尔扇一扇。 这陶罐她已经见着好几次了,每次到容子矜的院子里都能够瞧见这小药罐子,也不知道是治什么的。 肉肉在她脚边蹭了蹭,她有些疲惫,没有理,过了一会儿这猫就老实了,窝在她的脚边躺了下来,萧靖柔扇着扇着就觉得有些无趣,这一旦没什么事情了,就格外的容易犯困,撑着胳膊打着盹儿,这半个时辰还挺难熬的。 躺着的容子矜睁开了眼,侧头看了一眼,她左手搁在膝盖上,撑着自己的头,右手时不时的动一下,扇一扇火,犯困的时候脑袋一坠一坠的。 五年前也是这样的,他重病在床的时候,她也是在院子里替他熬着药,她动作鲁莽,好几次不是把药煎糊了就是把自己烫着了,明明有伺候的人做这些事情,可是萧靖柔就是不许,事事都要亲力亲为。 不过现在,她连看他一眼都不愿意。 喉咙处又是一阵难受,痒得想要咳两声,他捏着拳头抵着自己的唇,几不可闻的小小咳嗽了一声。 不过还是把她吵醒了,她刚刚睡着了一小会儿,刚刚睁眼还有些迷茫,药似乎已经煎好了,她把陶罐取了下来,汤药倒进了一旁早就准备好的空碗里,热气腾腾的一碗,她小心翼翼的端了起来,放到了石桌上,她坐在凳子上舀了一勺,放在嘴边吹了吹,递到了容子矜的面前。 他抬头看着她,视线相交,萧靖柔却是清醒了过来,她这是在做什么? 她想要收回手,容子矜却已经主动凑了过来,喝下了她递过来的这一勺汤药,温热的,刚刚好。 “剩下的你自己喝吧!”萧靖柔赶紧将手收了回来,将勺子放在了碗里,把碗推到了他的面前。 他看着她,目光紧锁着,也不说话。 “看什么看,你这双手好好的,还要我喂?”萧靖柔瞪了他一眼。 “烫。”吐出了一个字,萧靖柔原本还想说什么的,但是单单这一个字,就把她原本想要说的话堵了回去。 她张了张嘴,又把到嘴的话给咽了回去,再喂一次她是不愿意的,刚刚是脑子有点迷糊了才会这样,这会儿她可是完全清醒了。 她呼呼的吹了两下,可是这汤药多了可就不像一勺那么好吹了,她摸来摸去还是觉得这碗烫得很,她想了想,找了另外一只碗来,两个碗倒来倒去,反复了好几次,碗里的汤药总算是温了下来。 她又把碗递了过去,这一次容子矜没有说什么,端起来一口就喝完了,萧靖柔看着他的动作忍不住的皱眉,她刚刚偷偷尝了一口,那可不是一般的苦,比她自己以往喝得那些苦多了。 “吃蜜饯吗?”她问,问完才反应过来这儿根本没有蜜饯,她也是嘴贱,可是她记得容子矜以前是不喜欢喝药的,她也不喜欢,所以管家准备了不少的蜜饯,都是她的厨娘亲手做的,很是美味,多少也安慰了她一些。 “嗯。”容子矜并没有拒绝。 “你等等。”萧靖柔想了想,起了身,门锁不是从容子矜的院子里开的,萧靖柔干脆直接翻墙过去了,落地的时候正好跟正在扫地的清风撞上了。 “大人。”这好好的正门不走,这样翻进来真的好吗? “无事,你继续扫地,我取点东西。”萧靖柔走进了自己的卧房,翻了翻,翻出来一个盒子,走出房门后又翻墙翻了过去。 清风扫着地,盯着院墙上那扇没有打开的门,要是翻来翻去这么简单,当初为什么要弄这么个门呢?怎么瞧着有点像是掩耳盗铃?为什么呢?清风的脑袋瓜子想不明白。 一阵风吹来,刚刚扫干净的院子里又落了满地的小花瓣,清风呼呼的开始扫了起来!他下次得建议大人把这棵树砍了,扫了几天了也没扫干净! 容子矜听见声响的时候就瞧着萧靖柔从墙头翻了过来,落地的时候一点都不带犹豫的直接跳了下来,一丈高的墙轻轻松松的就翻了过来。 萧靖柔小的时候也是这样的,七八岁的时候皇后接她进宫里玩,可她一点都安静不下来,仗着萧将军教她的那点本领在宫墙上爬来爬去,皇兄交待过,所以宫里的侍卫们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后来她就掉到了他的院子里,还吐槽他院墙上的琉璃瓦太滑了。 再后来萧靖柔年长一些的时候萧将军就轻易不让她出门了,虽说是放养的闺女,但是到底也是女孩,野成这样以后怎么说亲。 他离宫之后就进了国子监监课,她那时候在国子监里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淘得很,被他惩罚几次之后就偷偷的翻进他的住所整他,只是成功的次数少之又少,她也没有放弃过。最先开始技术不好老从墙上掉下来,后来容子矜就在他的院子里移栽了一棵树,萧靖柔上上下下方便了许多,她那时候还背地里说容子矜傻。 就是不知道那个时候傻得到底是谁。 “这个是蜜桃味儿的,最好吃了。”打开盒子,指了指其中粉嫩的一边,萧靖柔说道。 容子矜取了一粒,放在嘴里,淡淡的桃味儿传来,将口中的苦涩味道冲散了不少,随后就是甜滋滋的味儿。 “这一盒就留给你了,外面买的也没我这好吃。”萧靖柔也不打算再拿回去,这都拿过来了拿回去多没面子,就怕容子矜不收她更没面子,所以还夸奖了一番。 “的确不错,多谢萧大人。”容子矜拿起盖子将盒子盖了起来,收到了自己的面前。 看着容子矜的动作,萧靖柔松了一口气,她都已经这样示好了,希望容子矜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别再为难她了,她本意上也不想跟容子矜作对,偏偏这个人是定准了自己,几次三番的打乱她的计划。 现在还有容逸的撑腰,萧靖柔在他这儿吃了不少的亏,硬得不行,她来点软的总算可以吧?别的不求,她只求他能别再折腾她了,他走他的阳关道,自己走自己的独木桥不好吗?偏偏什么事情容子矜都凑过来参一脚,让她烦得很。 她现在还不想跟他硬碰硬,到时候让那群老妖怪渔翁得利可不是她想看见的画面。若是没有什么后顾之忧,她才不管他什么摄政王不摄政王的! 不过好在容子矜也是个识趣的,自从那天之后也没有怎么为难萧靖柔,萧靖柔每天只需要花费一个多时辰在容子矜的院子里煎药之外就没有什么别的事情了,他不为难她,她也安分守己的,两个人偶尔说两句话,也没有深聊,气氛还是和以前一样陌生,但是萧靖柔总觉得有些异样,说不上来,就是感觉浑身不自在。 过了两日,萧靖柔从大理寺回来,换了一身衣裳就进了容子矜的院子,还是熟悉的煎药过程,谁也不打扰谁,只是这一次,煎药的途中,影一过来了一趟,凑在容子矜的耳边说了两句话之后就走了,但是容子矜的脸色沉了一些,萧靖柔也没管,依旧是将药煎好,然后倒进碗里端到了容子矜的面前。 “锦衣卫那边来报,说是从大理寺带过去的人都死了。”容子矜冷不丁的冒出了一句。 “哦。”萧靖柔的脸上并没有什么表示,人都已经交给锦衣卫了,不在她的管辖范围内,死光了她也懒得掺和进去。 “仵作检查后发现那些人身上都有一种□□。”将面前的药碗端了起来,容子矜一饮而尽,接着又说了一句。 “怎么?锦衣卫那边现在怀疑是我做的?”萧靖柔差点被他这话给气笑了,这不明摆着是怀疑到她的头上了么!说个话还这么委婉,她是不是还得谢谢他这么给面子? “人是从你大理寺出来的。”容子矜也并不回应萧靖柔的话,只是给了她这么一句。 “那个说书的呢?”萧靖柔又问。 “……”容子矜忍了忍,并没有回应,他知道萧靖柔的意思。 那个说书先生被锦衣卫带走后没几天就死了,但是仵作并没有从他的五脏里发现毒药,尸骨也没有中毒后的痕迹,那个人根本就是流血活活给流死的。 容子矜当时去锦衣卫看过了,那个说书人的四肢全部都被砍掉了,萧靖柔并未给他治疗,锦衣卫那边带走的时候人就已经扛不住了,没过几天就死在了牢中。 “我萧靖柔要是想杀一个人,根本就不屑用毒。”萧靖柔冷笑了一声。 看来容子矜还是不太了解她,她要么不动手,动手的时候必然是要见血的,不过她也懒得跟他说这些了,毕竟在他的印象之中,自己恐怕还是那个连小动物都不敢动刀的人。 只是过去几年了,有谁还能够一直停在原地不动。 第16章 怒火中烧萧魔头。 她不会停在原地,他也不会踟蹰不前。不然两个人如今相处起来也不会是这样的场面。 “他不过是个拿钱办事的人,知道的应当不多,你大可不必用这样的手段逼供于他。”他将蜜饯放进口中,甜是甜,但是喝了几天的药,口中的苦味儿是越来越浓了。 “想要我命的人那么多,他既然不交待,我也懒得追究,拿他一命来泄愤,我觉得我并没有做错什么。”萧靖柔说得很是淡然,她放过了那几个学子,但是并不代表这个满嘴谎话的说书人也能放过。 她萧靖柔不是个仁慈的人,现在不是,将来也不可能是。 “不过那些学子的死跟下官没有什么关系,如果王爷还是怀疑的话,带着证据来萧府抓下官吧,下官一定不反抗。”萧靖柔懒得再说下去,人不是她动的。 若是容子矜起了疑心,她的解释也不过是枉然,懒得多费口舌,萧靖柔直截了当的反击到。 “下官已经询问过御医了,王爷的病症已经转好,不用再服汤药,今日下官也与皇上报告过此事,得皇上应允,明日下官就不会再来打扰王爷静养休息了。”萧靖柔是没想到这最后一天还是遇上这么糟心的一件事情,说话的时候语气也是极为疏离,早先有些缓和的气氛在这个时候消失得荡然无存。 容子矜看着萧靖柔离开的背影并没有开口说话,只是捏着手中的盒子捏得有多紧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本意并不是想说这个,他原本是想着与萧靖柔说起这件事情来,她会给些线索的,但是没想到萧靖柔的反应这么的激烈,他本意并非如此,他想要解释的,可是在对上她的目光之后,他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 她不信他,再说的解释也变得苍白无力。 他回京之前以为自己知道她要的是什么,可是等走到了这一步,容子矜才觉得每一步都是多么的艰难,他看不透她,不知道她要得是什么。 不,只能说他知道的只是沧海一粟,她掩藏的东西太多,他不敢问,甚至不敢去触碰,只要靠近一点点她的反应都极为激烈,让他轻易不敢动作。 “为何会这么难呢?”容子矜低声说了一句。 “什么?”影一没听清。 “许文翰到哪了?”容子矜转了话题。 “明日应该就到了。”影一回应。 “嗯,把东边的院子给他收拾出来吧!”东边的院子最远,适合他,免得他那么聒噪吵着自己了。 “是。”影一应了一声就下去办事了。 许文翰这次离去的时间比自己想的要久一些,等他来了自己手头的事情也就轻松一些了,此时此刻,他站在这院子里,竟然觉得有些无力也有些难以言说的孤寂。 “大人,下面的人传了消息过来,说是周太傅明日就抵达京城了。”清风看着怒气冲冲从正门走进府中的萧靖柔说道。 “明日?”萧靖柔停下了脚步,看着清风问了一句。 “明日午后。”清风又道,“是否让属下安排人手?” 周太傅是自家大人在朝堂上的一大绊脚石,若是大人吩咐,他这就着手去办,绝对不会让周大人踏进长安城一步。 “嗯,安排些人手,本官明日亲自去城门接周太傅。”萧靖柔交待了一句。 清风本来想着大人是想要解决周太傅,但是没有想到她竟然说了这么一句,清风很是不解。 “清风啊!”萧靖柔意味深长的叹了一句。 “是,大人。”清风严肃的回应了一句。 “脑子生得笨,就别想那么多了,好好的做个侍卫吧,动脑子这个事儿不适合你来做。”拍了拍清风的肩头,萧靖柔摇着头走了。 徒留清风站在原地憋了半天,脸都黑了也没憋出一句来,他只是一个有思想的侍卫……而已。 萧靖柔确实不想周太傅回朝,但是不想并不代表她就一定要阻止,容子矜前些日子已经说过了,是他派人去请的,容子矜既然能脱离她的眼线秘密回京,就证明他的能力已经不在她的把控之中了,如今贸然拦截周太傅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当日容子矜对她说这话的时候可不是关怀,而是另一种警告,让她不要插手这件事情。 萧靖柔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既然容子矜都已经这么说了,肯定是已经有所准备,她现在贸然行动不是什么好事,而且在这个关头,要是周太傅出了什么事情,第一个怀疑的人就是她,所以现在,她不仅不能动手,还必须把这老头保护得好好的,让他平平安安的走进这长安城里。 第二天,又是大雨,萧靖柔站在城楼上等了许久。容子矜见到萧靖柔的时候露出了一丝诧异的表情,昨日闹得那么的不愉快,萧靖柔并不想理他。 虚情假意问候一声之后,两个人就一同站在了这高高的城楼上,周太傅在朝中威望极高,就连左丞赵烨也来了,只是并没有上城楼,站在拱门处等着。 雨很大,站在城楼上本来可以看见很远的,现在被雨水扰乱了视线,能够看见的距离也有限,萧靖柔也不着急,就这么等着,容子矜怀里的猫儿跳到了她的脚边,萧靖柔抱了起来,果真是养胖了许多,现在抱起来有些重量了。 上一次踏上这城楼还是那年送容子矜出城的时候,她看着他的马车渐行渐远,心中是一阵阵空洞,如今再站在这里的时候,竟然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当初她也想着若是他归来,她也会站在这里等他。可是她没有等到他,而他也没有履行当初的承诺。 有些事情错过了,再想起来的时候竟然没觉得有多遗憾,时间终究会把曾经留下的痕迹一一抚平,不痛不痒。 一炷香的时间,周太傅的马车渐渐出现在视线中。 “该下去了。”容子矜说了一声,萧靖柔应了一声,却并没有动,容子矜看了她一眼,见她不肯动,只好收回视线,自己率先走下了石阶。 萧靖柔身子这才一松,扶着城墙的厚石砖稳了稳身形,站久了,腿有些麻,膝盖也有些不适,这老毛病还真是一点都不给面子。 等到她走下城楼后,马车已经到了更前了,马车停下来,里头的人也掀开帘子走了出来,萧靖柔看见他的时候,对方也看向她。 五十多岁的人了,一年多不见就越发老了一些,不过身子看起来挺硬朗的,一点都瞧不出当年被她气走时的病态,看来在外头过得挺舒服的。 “老臣参见王爷。”周太傅对着容子矜拱手弯腰。 容子矜抬了他一把,两人又是一番恭维,萧靖柔看得有些无聊,想着她是不是该走了。 “萧大人,许久未见。”周太傅叫住了她。 “不久,也就一年多。”萧靖柔淡淡的应了一句。 “当日本官说的话,萧大人可还记得?”周太傅又说了一句,挺严肃的。 萧靖柔仔细想了想,随后认真应了句:“周太傅说的话太多,下官不记得了。” 其实她是记得的,当初周太傅被她从朝中挤走的时候,周太傅怒斥她说哪日他若是归来,定然不会让她在朝中这么如鱼得水,肆无忌惮。 萧靖柔当时也是笑着应了一句,那可得等他回得来再说。 如今这打脸来的太快,萧靖柔并不想接受。 “没事,本官会让萧大人记起来的。”周太傅严肃的脸上突然挂上了笑容,萧靖柔并没有应声,只是扯了个笑容算是回应了。 容子矜皱着眉头看着两个人,并没有说话,也没有阻止,他看向萧靖柔,对视的瞬间,萧靖柔挪开了视线,转身离开了这个地方。 她走得很坚定,一点儿回头的意思都没有,容子矜看到的只有她的背影,但是未曾看到的是她的眼中,那熊熊燃烧的烈火,仿佛要吞噬一切一样。 来日方长,她不着急。 周太傅的归来无疑是给朝中不少官员涨了气焰,对付萧靖柔的意思越来越明显,但是任凭这些人怎么说,萧靖柔是一点搭理的意思都没有。 今年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天气是晴两日,雨却连着下好多天。 “若是疼得厉害,是不是得换别的方子了?”管家站在一旁看着躺着的人询问道。 “楚方回来了吗?让楚方来给我扎两针吧。”萧靖柔有些虚弱的说了一句,她已经好久都没有这么疼过了,就是今年这阴雨天气太多了,到处都是潮湿得很,寒气也从脚底蹿上来了,想来也快入秋了。 楚方是她府中的医师,不是出自太医院的,她不放心那边的人,这三年来也一直是楚方在负责府中所有人的伤病,今年春末的时候他南下寻药去了,说是这两日回来。 “还未归来,今晚或者明早应该就到了。”老管家应了一声。 “知道了,算了,明日给宫里告假吧,早朝我就不去了。”她不想见到那群人,索性也就算了。大理寺那边现在也是空着的,被锦衣卫掏空之后,她似乎也没什么事儿干了,容子矜还真是厉害呢,回来才多久就对她下了狠手。 容子矜这两日也是忙得很,许文翰带着他的家当回来了,整理就花了不少的时间,再加上周太傅要安置,今年雨多,受灾的地儿也要处置,这一忙起来时间就过得格外的快,不知不觉十几天都过去了。 萧靖柔这些日子闭门不出,早朝没上,大理寺也没去,恍然回神,他连她一面都没有见上。 “东边的院子潮得很,你让我搬到你隔壁呗?”许文翰有些难受的说道。 “那你搬去北院。”容子矜说道。 “别,打从你住进来就没收拾过北院,那墙头的草都有三尺高了,我才不去。”许文翰哼哼了一声。“你这隔壁不是有两间空房么,让我搬过来怎么了?” “搬过来可以,把你那些吹拉弹唱的玩意儿扔了。”容子矜看了他一眼。 “那怎么行,我云州第一乐师没有乐器岂不是浪得虚名!”许文翰不从。 容子矜瞪了他一眼,懒得理他。 他以前傍晚时分,闲来无事弹弹琴,吹吹笛子也没见着容子矜这么反感啊!这叫风雅! “前些日子,萧大人送的乐师在王爷院子里演奏了一天一夜,现在王爷瞧着乐器就眼烦,您要想搬过来还是把乐器藏起来吧!”影一给了个建议。 许文翰听完抽了抽嘴角,这……他有点冤枉! 萧魔头也是个狠人,专门挑着容子矜不喜欢的事儿干!也是个胆儿肥的。 许文翰老老实实的藏起了自己宝贝们,来到容子矜的院子里才发现大变样了,这隔壁不是萧魔头的院子吗?怎么现在这院墙的门都打通了。 就是这锁不是开在这边的,许文翰看了一眼没人,眼珠子一转,翻上了墙头。 等到他翻上墙头的时候正好瞧见萧靖柔的院子里进来个人,他连忙往下藏了藏,就看见了那个男人走进了萧靖柔的卧房,对方走的急也没有看到许文翰,倒是许文翰看清楚了对方的容貌,白白嫩嫩的,俊眼修眉,看起来是个翩然俊雅的公子,以前可没听说过萧靖柔的身边有这么一号人啊! 萧靖柔身边的清风清泉他都是认得的,萧靖柔在大理寺的那些手下他也都认得,就连赵烨的傻儿子他也认得,唯独这个人瞧着不一般,但是他一点印象都没有。 “你在干什么?”身后传来冷冰冰的一声,许文翰一个不稳,直接掉了下来,摔得他咬牙痛吟一声。 “我就随便看看。”他揉了揉,从地上爬了起来,有些心虚的看着容子矜。 容子矜冷眼看着他,许文翰知道他这是生气了,只好转移话题道:“我刚刚看到有个男人进了萧魔头的卧房,看起来也不像是她的侍卫,你说是不是萧魔头捉回府里的面首?” 许文翰说的兴起,丝毫没有注意到对面的人脸色已经变得铁青。 “你再说一遍。”冷冷的声音传来,许文翰沉迷八卦无法自拔,丝毫没有注意到对方的语气。 “我说我刚刚瞧见萧靖柔的面首进了她的房间……” 话还没有说完,站在面前的人就像是一阵风一般从身边擦过,直接将他绊倒在地,摔了个底朝天,他的腚不会好了! 容子矜不知道自己迈出房门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是愤怒还是难受,复杂的情绪在他心中交缠,他知道京城中那些隐隐约约的传闻,但是他并没有放在心上,他知道她不是那样的人。 明明知道可能是误会,但是许文翰说出来的时候他还是觉得铺天盖地的愤怒,将自己这么多日子来维持的冷静瞬间打破。五年的时间太长了,长得让她变了性子,变得难以接近,变得不再信任他,满身是刺,他只敢缓缓的靠近,想让她收起她坚硬的外壳。 可是他还是害怕了,他不知道能不能追赶上她,不知道她是不是还在原地等他。愤怒之后是无尽的恐慌…… 等到他回神的时候,他已经站在了萧靖柔的卧房前,伸出了手,但是动作却在瞬间僵硬了下来。 “可是觉得疼了?”一道温柔的男声从屋子里传来。 一阵低吟传来,似乎在忍受着痛楚,但是容子矜还是听清了,那是萧靖柔的声音。 这一瞬间,容子矜恍然觉得心中有一座大山轰然倒塌,震得他几乎是稳不住身子。 他面色苍白,心中的所有情绪都渐渐化作一阵悲怆,明明只有一门之隔,他却不敢推开,伸出的手垂落了下来,他低头站在门前没有动弹。 终究,还是他来得太迟了吗? 第17章 有苦难言六皇叔。 容子矜正准备离去的时候,没想到紧闭的房门竟然打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人,容子矜并不认识。 “你是来找萧大人的吗?”清润的男声传来,容子矜的脸色并没有因此而变得好看起来。 “是谁?”萧靖柔自然也听见了外面的动静,清风不是在前厅么,有人来怎么没报告。 她推着木质的轮椅到门口看了一眼,正好瞧见了容子矜。 容子矜也看到萧靖柔,四目相对,他的脸上露出了错愕的表情,大概是没有想到萧靖柔现在竟然是这副模样。 她将自己的腿往袍子里藏了一些,但是还是露出了楚方给她包扎的有些丑的膝盖。 “既然你有客我就不打扰了,明日我再来给你扎两针,汤药也要记得按时服用。”楚方说完就拎着自己的药箱走了。 容子矜站在原地似乎还有些反应不过来,他的目光就锁在了她的腿上,他从来不知道她的腿还有什么毛病。 “这是怎么了?”容子矜开口问道,声音有些沙哑低沉。 萧靖柔扯裤腿的动作僵硬了一下,随后抬起脸来,对着容子矜笑着说了句:“不过是前些日子骑马摔伤了,修养几天就好了。” 容子矜看着萧靖柔的脸,他知道萧靖柔在说谎,但是他却没有再问下去,他心里清楚,萧靖柔不想跟他说这件事情,就算自己一直追问下去也不会有结果的。 “刚刚那个人是谁?御医?”容子矜又问。 “不是御医,不过是下官府中的大夫罢了。”萧靖柔避重就轻。 她知道容子矜的意思,但是她不想说太多,她的伤他不清楚吗? 三年前她南下去请他的时候多么艰难他不知道吗?南方多年都未曾下雪,但是独独那年下了一场大雪,她在他的府门前跪了一天一夜也没有能够见他一面。 这腿的毛病就是当年留下的,起初还只是隐隐作痛,这两年是越来越痛了。 对,也许他确实是不知道的,当年他可是连见她都没有见!只是让她在那场鹅毛般的大雪里冻成了一个冰人。 她的手下带走她的时候,她全身都失去了知觉,也是在那个时候她认识了楚方,然后她就把人带回了长安。 仔细想一想,这时间过得也真是快,如今一眨眼这三年的时间都过去了。 “原来如此!” 容子矜轻轻的应了一声,他看得出来,萧靖柔不愿意跟他讲,他其实是想问的,但是又不知道从何开始问起。 “王爷还有什么别的事吗?如果没有就请回吧,下官要休息了。”她不想再跟他聊下去,她现在只想好好的休息一场,这两天腿上的疼痛折磨得她近日里几乎是没有一回好觉,但是现在好多了。 在楚方的治疗之下,已经没有那么疼了,但是萧靖柔知道这也只是短暂的罢了,多少次两人都以为她这双腿治好了,却不想每每都只能维持一个月的时间,只要是再下雨还是觉得钻心的疼痛,要是下雪就疼得更是厉害了。 “无事,本王只是想起那装蜜饯的盒子还没有还给你。”容子矜扯了谎,他总不能说自己是一时冲动才冲了过来。 “不用了,那盒子就送给王爷吧,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萧靖柔说道。 就为了这一个东西,让手下的人送过来不就好了,这还特意的跑一趟,她现在实在是不想见到他。 “行,本王先回去了。”容子矜说完看向了萧靖柔,她侧着脸,他只能看清她的半张脸,还是那么的好看,其实他偶尔会站在一旁悄悄的看她,她从来都没有发现过,只有等她的视线投过来的时候才会看见他。 捏紧的拳头一直都没有松开,其实哪怕她愿意跟他多说那么一句,他都是愿意听的,他苦苦熬过了这五年,回来后的每一步都走的小心翼翼的,可是每每对上她那生疏的眼神都会觉得难过,他知道是他来得太迟,五年的鸿沟太深,深得让他每走一步都觉得自己会坠落深渊。 “嗯,王爷回去吧。”萧靖柔应了一句。 容子矜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随后便转身离开了,看着渐渐消失在视线内的身影,萧靖柔这才松了一口气,她掀开了被袍子挡住的腿,有些疼,但是好多了,楚方已经给她扎了好几天的针,现在的疼痛感早就已经没有当初那么强烈了。 说来也是她当年倔强,其实他那时候不见她,她离开不就行了,在那跪了一天一夜又有什么用呢? 她以前不觉得容子矜绝情的,就连他当初重病放着宫里的御医不要,偏偏要离开京城南下寻医的时候,她也没觉得他抛下她有什么,虽然难受过也流过眼泪,他也还是走了,她当时也没有挽留,分别不算什么,她害怕的是他不能活得好好的。 他明明已经答应过自己要早早回来的,痊愈后就会回京,可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他病愈的消息是从别人口中传来的。 太后告知皇上容子矜已经痊愈,让皇上不用挂记这个弟弟,她那时候才知道容子矜早就已经好了,她当时是多么着急的想要见他一面,后来她就去了…… 后悔倒是没有什么后悔的,就是觉得这时间过得可真快啊!当时再怎么难受,再怎么绝望,现在想想,似乎也没什么感觉了,甚至累得连恨都恨不动了。 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容子矜却是在树下站了好久都没有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就是盯着一处久久没有挪开视线…… “干什么呢?站在这儿等着淋雨?”许文翰走过去拍了他一下,但是没曾想到就这么轻轻的一拍,身边的人却是“噗——”的一声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许文翰瞬间吓懵了,他的掌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强了? 还不等他多想,身边的人就已经瘫倒了下来,脸上苍白的毫无血色,额头上已经是遍布的汗珠。 “容子矜!”唤了一声没人应!许文翰将他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肩上,朝着屋子里走去。 “影一,叫大夫来!”也不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了,许文翰并没有慌张,对着突然出现的影一交待了一句,就把容子矜搀回了房间。 容子矜也不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他从萧靖柔的院子里回来之后,脑中就想到了不少的事情,那些画面一一的闪过,他觉得很乱,想要捋清楚,但是又不知道从何开始捋起。 他知道一切的根源都是萧靖柔,但是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他一直都在关注着她,她最近根本就没有骑马,还有她当时掩藏的小动作,他看得是清清楚楚,她在瞒着他,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她发生了什么,他一点都不了解。 无力感袭来,他只觉得手脚冰冷,他明明已经将她的事情调查的仔仔细细,希望能够填平这五年来的空缺,但是就在那一瞬间,他发现自己修修补补,错过的五年还是漏洞百出。 “醒了?”熟悉的声音传来,容子矜皱眉,扭头就看到了坐在床边的许文翰,他又收回了视线。 “大夫怎么说?”容子矜问道,这种情况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他心中有数。 “老样子呗。”许文翰有些丧气的说道。 容子矜听完,抿了抿唇,没有再说话,许文翰却是觉得气不过。 “当初就让你留在云州,你坚持要回来,你说说这都已经是第几回了,人还没找到,你自己这条命都要折腾没咯!”许文翰话中是在挖苦,但是他也确实是担心容子矜。 他刚遇见容子矜的时候,他多么的狼狈许文翰是知道的,呕血,食不下咽也就算了,整个人瘦得跟皮包骨一样,身体疼痛的时候更是折磨得他夜不能寐。医师说云州有个大夫应该能治好他,可是这都两年了,一点消息都没有,若是容子矜留在云州或许更有希望一些,可是他偏偏要回长安。 “帮我去查一查萧靖柔身边的那个人。”没有回应许文翰的话,容子矜交待了一句。 “行,给你查行了吧!”许文翰也没有多想,他知道容子矜说的是那个小白脸。 “如果能把人带来最好,我有些事情想要问他。” “知道了。” 得了,他许文翰也就沦落到一个跑腿的了,可是谁让他是打赌输了要给容子矜卖命十年的可怜人啊!哎…… “不过我听说你把周太傅接回来了,那可是个虎视眈眈的老妖怪啊!”许文翰啧啧了两声,也不知道容子矜为什么要这么做。 “周太傅这近两年的时间在南州门生众多,若是让他继续在那儿盘踞发展下去并不是一件好事。”容子矜说道。 短短一年多的时间,南州的学府都已经被周太傅收入囊中,虽然当初萧靖柔将他驱逐让他远离了长安城这个权贵中心,但是放任他在外面疯狂生长才是最可怕的。 “你就不怕他卷土重来?” “那得看他在这长安城里有没有那个本事了。” 低沉的声音传来,容子矜的眼中是毫无温度,冷冽的表情让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第18章 遭人挑衅萧大人。 早朝,左丞赵烨举荐了周太傅做监考官之后,朝中就没有人再站出来争论了。周太傅的地位和学识那都是众所周知的,也没有人在这个时候反对什么。 萧靖柔早朝的整个过程都是盯着自己的脚尖,身子也是歪来歪去的,好些日子没有上早朝了,这腿就是站不住,酸得很,别的什么也不想,就想着赶紧结束才好。 “萧大人觉得老臣这职位领得妥当不妥当?”走出了大殿的门,周太傅拦住了萧靖柔。 大概因为是读书人的缘故,周太傅看起来还挺温和的,脸上挂着笑容怎么看都像是慈祥得很。 萧靖柔从头到脚扫了一遍,又从脚到头扫了一遍。 “妥当,怎么不妥当。”萧靖柔笑了笑,回应了一句。“就是希望您能平平安安的熬到监考那一天。” 去年萧靖柔巡访的时候查到一个知府,那人跑得倒是快,人被抓回来之后萧靖柔就砍了他的双脚,让他再没离开过牢房半步,看看,这限制一个人的自由也是挺简单的一个事儿。 “萧靖柔,你别欺人太甚,如今长安城都知道我只与你交恶,我若是出了什么事情,第一个找的就是你!”周太傅愤怒倒。 他知道萧靖柔是个狠人,萧靖柔的狠跟他不一样,她从来都不讲那些弯弯绕绕的,一言不发就是一刀子捅过来,毫无章法毫无逻辑,防不胜防。 “随您喜欢。”耸了耸肩,萧靖柔露出了一个无所谓的表情之后就率先离开了,徒留周太傅站在原地气得吹胡子瞪眼的,后头有人瞧着萧靖柔走了才敢走上来与周太傅恭维一番,周太傅只得收起了自己的气愤,挂上了笑意一一应对这些人。 这天气晴了,感觉整个人的心情都好多了,也没什么事儿,萧靖柔就坐在大理寺的院子里嗑瓜子。 “早知道当初就不把人交给锦衣卫了,现在人没了还怪起我们大理寺来了。”清泉气愤的说了一句。 “锦衣卫又没找咱们大理寺的麻烦,你在这生气什么。”磕着碗里的西瓜籽儿,萧靖柔并不在意的说道。 “可是外面那些人现在怀疑的都是咱大理寺啊!大人咱们寺现在都形同虚设了!”寺丞也着急的说道。 “慌什么,本大人没做过还怕被查不成。”萧靖柔没有太放在心上。 身边的两个人看她都没什么反应,也只能干着急,自家大人都不急,他们急什么。 萧靖柔其实知道容子矜是个什么意思,锦衣卫按道理来说应该是容逸这个皇帝来亲自掌管的,但是前锦衣卫前指挥使那可是她的死对头,虽然三年前人没了,但是锦衣卫的人萧靖柔是不敢用的,算是半掏空了他们的职权。 如今容子矜想要恢复锦衣卫的职能,对容逸来说也是一件好事,只是原班人马都没有换,容子矜就敢直接启用锦衣卫,也算是他胆子大! “第一批司直已经回来了,这是带上来的卷宗,您过目。”清风搬进来一个小箱子。 “从重到轻分一下,开始干活了。”把瓜子壳儿丢进了小碗里,萧靖柔站起来拍了拍手。 闲了这么长时间,总算是有活儿干了,再没点事情干,萧靖柔觉得自己都快待不下去了。 杀头等重罪是要挑出来先处置的,层层审核下来也极为麻烦,她不想从她手里过的案子里多一份冤假错案,她得仔细斟酌然后再考虑到时候要不要与刑部还有督查院合作,若是给容子矜一个面子,合作不是不可。 可是,她不太想给这个面子。 容子矜刚刚回到府中,影一就说把人已经带来了,他直接就去了前厅,坐在大厅中的人有些谨慎。 “楚大夫。”容子矜唤了一声。 对方转过头来,看到容子矜的时候惊讶了一番,他是瞧出来了这人就是在萧靖柔房门前遇到的那一位,他观察了一眼,面前的这个人莫不就是传闻中的那个六王爷! 他还想着自己被请到六王府是为了什么!但是瞧着这人…… “参见王爷。”拱手弯腰拜了拜,楚方有些谨慎。 “楚大夫起来吧。”容子矜坐到了主位上,让下人给楚方准备了个座位,楚方觉得如坐针毡。 “楚大夫是云州人士?”容子矜让影一看了茶,随后又问。 “回王爷,草民确实是云州人士。”楚方并不敢作假,既然对方这么问应当是查到了一些什么,他一个平民百姓,自然知道民不与官斗。 “那你怎么会做了萧大人府中的大夫?”容子矜的人没有查到这一节,楚方这个人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样,容子矜从来不知道萧靖柔的身边还带着这样一个人。 “三年前草民在云州救过萧大人一回,萧大人觉得草民医术尚可,就将草民带回了长安,还帮草民开了一间药铺,草民甚是感激。”该夸的还是要夸的。 “云州?三年前?”容子矜眉头紧皱,三年前可不就是先皇病逝,容逸登基的时候! 楚方知道六王爷与萧大人不合,沉思了一会儿又道:“具体时间草民也不太记得了,当时萧大人不过是巡访过程中水土不服,也不是什么大病。” 这话一出,容子矜算是放心了一些,他确实知道萧靖柔每年都会不定期的下访,为的就是查明那些疑案要案是否确实是如卷宗中所说。云州她也是来过两回的,就是从来未曾来见过他罢了。 “多谢楚大夫,今日打扰大夫了,您先回去吧。”容子矜准备让影一送客。 “王爷让草民来不是为了治病的?”楚方诧异!他瞧着对方第一眼,知道这个六王爷身上是有些毛病的,但是没有诊脉他不能妄下定论,但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位请他来并不是这个意思。 此话一出,容子矜的眼色变得冷了几分,再次开口就不似刚刚那么温和了:“出了这王府的大门,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楚大夫心里应该有些数儿。” 他大病未愈的事情并不想让人知道,这首当其冲的就是萧靖柔,他不知道这个楚方看出来了多少,但是哪怕是一句都不能说出去! “草民知晓,草民这就告退。”楚方连忙站起来道了一声就匆匆离去了。 这六王爷还真是奇怪得很! 站在王府门前他回头看了一眼,这王府里的水也真是深啊!这王爷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不过是一句话就把他额头的汗给吓出来了。 萧靖柔与这人是死对头?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应付得过来。啧啧,不容易啊! 他没有暴露萧靖柔的弱点,但是这摄政王不让他说得事情,他应不应该告诉萧靖柔?他得回去再多想想。 “王爷,是否要处置了此人?”影一问。 “不必了,他应当不会多说。”容子矜摆了摆手。 “哎呀呀,这人呐,憋着点秘密还真是不容易。”许文翰走过来,抓了一个容子矜边上的糕点尝了口,吊儿郎当的说道。 这容子矜府上的好东西还真是不少,这隔三差五的就有人送,还真是不比在云州的时候啊! “锦衣卫镇抚使该换人了,你闲了这么久,也该找个差事了。”容子矜端起茶杯来尝了一口。 “别啊!求您了,我错了!”许文翰赶紧认怂。那锦衣卫跑腿的能是什么好差事?被容逸差遣他还不如给容子矜差遣呢!还能捞点油水,容逸那守财奴跟他合不来! 容子矜又默默尝了一口茶水,没有理他,许文翰只好在一旁干着急。 “你这本事想去也去不了。”等到放下茶盏的时候容子矜才说了一句,许文翰眼珠子都瞪圆了,合着又欺负他老实呢! “容子矜你再这样欺负我,我就去告诉萧靖柔去,让她抓住你的把柄!”萧靖柔那可是容子矜的死对头,若是镇住了容子矜,想想怎么就觉得这个画面有点美呢? “不怕死你就去。”容子矜起身留下一句之后就朝外面走了去,许文翰张了张嘴,没敢接话!这人活着怎么这么憋屈呢? 隔了两日,因为锦衣卫关押犯人不妥当的事情,容逸竟然直接将指挥使,同知和佥事一同撤职了,锦衣卫一次撤三个要职在以往是见都未曾见过的,但是此次犯人确实是在锦衣卫的大牢里死的,不少人也怀疑是萧靖柔可是这拿不出证据来也是没办法。但是区区死了几个学子就直接将锦衣卫翻了个底朝天! 容逸一向是护着萧靖柔的,他要真是为了这样要保住萧靖柔也不是不可能,就是这三品大员直接就给撤了,着实让人有些心惊!谁知道自己会不会就是那下一个! “外面都说皇上是为了保全您才将锦衣卫从里到外都换了一通。”清泉道。 这事儿没有容子矜从中作梗萧靖柔是半点都不信的!他怕是早就想着借此机会讲锦衣卫重新洗刷一遍吧! 他前日还那般怀疑的作态,将矛头指准她,就差没有向外面所有的人宣告这些人的死跟她萧靖柔脱不了干系,回头就来了这么一出! 好你个容子矜啊!利用起人来还真是毫不手软! 萧靖柔觉得自己心中这口气难消,直接拍案而起,打断了清泉的话。 “大人,您去哪儿?”清泉询问,他刚刚莫不是说错了什么话?他说了什么来着? “本大人要找摄政王好好的聊聊天!”萧靖柔冷冷的声音传来。 清泉瞧着怎么觉得自家大人不像是去聊天,而像是去杀人的! 第19章 冷面阎王六皇叔。 萧靖柔气冲冲的走了半,觉得不行又折了回来,把挂在墙上的剑取下来提在手中,这才朝着容子矜的院子快步走了过去。 清风看着自家大人这副模样,还真是去杀人的啊!不会吧!那可是摄政王! 萧靖柔推开院墙之间的门的时候,容子矜手中的动作一僵,将手中的勺子放了下来,把碗不着痕迹的推到了一边,抬起头来看着萧靖柔。 “萧大人,何事?”他问。 萧靖柔却不跟她说这些虚的,直接冲了过来,拔剑的瞬间,影一也冲了出来,直接拦在了容子矜的身边,萧靖柔的视线落到容子矜的身上,准备换个角度但是还是被影一挡住了。 “让开!”她冷冷的说道,她不想跟一个侍卫计较,但是今天必须跟容子矜把话说明白了。 “影一,让开吧。”轻声说了一句,影一犹豫了一会儿,但是还是挪开了挡着的身影。“把桌子收拾一下。” 影一领命,把容子矜还没有喝完的药碗撤了下去,萧靖柔也并没有注意,只是剑指容子矜,一点挪开的意思都没有。 “容子矜,你不要做什么屎盆子都往我的脸上扣行吗?我这些日子来是招您还是惹您了还是什么时候让您不愉快了,您说!我改还不成吗?” “算我求求您了,别把做的那些事情和我扯上关系,行吗?” 她气得发抖,就连拿着剑的手也在发抖,她是真的一点都想掺和进他的那些事情,可是外面的人老是把她带上,她是风评不好,但是也不是什么脏水泼到自己的身上她都得站起来去接。 “容逸此番做事是鲁莽了一些,我会跟他说的。”容子矜觉得喉咙一阵阵痛痒,但是萧靖柔还在面前,他只是掩面轻轻咳了一声。 “容逸没有你的教唆会这样做?”萧靖柔冷笑了一声,怎么以前没有发现这个男人撒气谎来是这样的脸不红心不跳的?说出的这话他自己信吗? 容子矜却并没有接话,只是沉默了好一会儿,萧靖柔手中的剑也举累了,本来来的时候还觉得怒火滔天的,但是看着容子矜这个模样,突然觉得没意思了,她再怎么生气又能怎么样?一剑砍了他不成。 “我会解决这件事情的。”沉默了好一会儿,容子矜才看着萧靖柔说了一句,他看过去的时候,萧靖柔也在看他,四目相对。 他并没有想要过多的解释,只是这样安静得一丝一毫的波浪都不曾翻涌过。 她挪开了视线,不想对他对视。 对于容子矜的归来,曾经在某个瞬间,她是觉得欢喜的,当初收到密报说赵烨要请他回来的时候,她捏紧的拳头也曾告诉她自己曾经是多么的期待过,可是等到真正面对他的时候,萧靖柔才发现自己的那份好不容易显露出来的期待,瞬间就化为了泡影。 他比她想的还要冷漠多了,看向她的视线也再也不复往日那般的宠溺,甚至算的上是疏离。 哪怕多看一眼,萧靖柔都会觉得喘不过气来,既然如此那就一直陌生下去不就好了,这么多年都过去了,她自己一个人挺好的,偏偏他要三番两次的来招惹她! “容子矜,别折腾了,放过我吧!”她的语气不再是之前的争锋相对,也不是什么低声下去,她只是疲乏了,累了,累得连情绪的表露都觉得艰难。 她收回了剑,剑锋在他的脖颈上划出了一道细长的伤口,她瞥了一眼收回了视线,面色冷漠的离开了。 不想在此地停留,不想再纠缠下去,到此为止不好吗? 容子矜看着她离去的身影,想要出声阻止,但是终究到嘴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又被他憋了回去,只觉得胸口一阵阵疼痛与难受,在萧靖柔关门的那一瞬间,嘴角的鲜血却是再也憋不住的滑落出来。 “王爷!王爷!您怎么样了?”影一刚刚将药碗处置了,回来就瞧见容子矜死死的捏着自己的心口,疼痛难忍让他的额头上满是汗珠,脸色苍白得让人觉得害怕。 “小点声。”容子矜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并无大碍。 “准备马车,我要进宫。”容子矜说道。 “可,可是……”容子矜说什么影一都会听的,可是这一回影一犹豫了。 “还不快去!”容子矜怒斥了一声,影一最终还是领命走了出去。 容子矜就这么安静的坐在院子里,明明秋天还没有道,院子里树就开始落叶了,花瓣也落了不少,风一吹,就在他的眼前落下一大片一大片,到了秋天这剩下的叶子就该枯黄了吧! 他五年的时间过得是那么的漫长,但是没有想到现在每一天都觉得过得那么的快,眨眼即逝,他都还没来得及好好的在这长安城里过好一天…… 御书房里,容逸看着面前的人,张了张嘴,好几次都欲言又止。容子矜不说话,容逸也不敢说,他心虚。 他没有看见皇叔生气过,但是这一次,容逸觉得六皇叔是真的生气了,以往他学习不认真时皇叔也生气,但是那种生气是不一样的饿,今日皇叔这模样,瞧着就让人害怕。 明明只是坐在那儿安静的喝着茶,一句话都不说,但是就是觉得气氛紧张的让人觉得喘息不过来。 这一点皇叔和阿姐还是挺像的,阿姐生气的时候也不理他,他怎么说好话都不听。 “锦衣卫的事情是朕莽撞了,可是朕实在是不愿意让那些人把脏水往阿姐身上泼!”容逸越说越是小声。 他本来是不打算管的,但是外面传的实在是太难听了,锦衣卫自己办事出了问题,关大理寺什么事情! 他要让所有的人看清楚,这不是阿姐的问题,而是那些饭桶的问题,只是这事儿他是突然传的旨意,皇叔也并不知晓,他想皇叔因此生气也是应当的。 “给皇上传消息的人抓到没?”容子矜也不应容逸,只是对身边的影一问了句。 “已经抓到了。”影一回应。 “带上来吧。” 容子矜话音落下没多久,影一就从外面拎进来一个人,容逸看着被带进来的人,脸色变了变,甚至是有些诧异。 “皇叔,您,您这是要做什么?”容逸不解!但是这带进来的人他可是认识的,可不就是在他身边伺候着的小公公。 皇叔怎么把他的人给抓了! “臣常常在想,皇上久居宫中并未出去,就算下臣的折子递得再怎么快,您对这市井的谣言怎么会知道的这么快。”容子矜冷静的说着。 容逸是皇上,是天子,这皇宫是随便就能出的?之前容子矜就隐约察觉到有些不对劲,但是并未多想,只是这一回,他算是确定了,根本就不是他当日多想了! “说吧,你为什么要在皇上面前造谣生事?”容子矜走到瑟瑟发抖的小公公面前问了一句。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啊!奴才只是随便给皇上说说,让皇上解解闷,奴才并非造谣生事!”公公的声音极为颤抖,但是说出的话还算是利索,怕是在心里一惊仔细琢磨了许久吧。 能够在这样的情况之下才能如此应变,送他来的人也是花了些心思的。 “本王不想听你辩解,说出背后主使,本王可以留你全尸。”容子矜的声音极为冷冽,光是听着就觉得全身忍不住的想要打寒颤。 “奴才方才说得都是真心……”话字还没说出口,容子矜却已经是听不下去了,刀光闪过,跪着的人却已经到底。 容子矜将剑收回侍卫的剑鞘里,怎么过程不过是眨眼之间。 他不喜欢啰里啰嗦的,不开口他自然是有办法查到,此番也不过是给个警告罢了。 “萧大人应该教导过您,什么人该信什么人不该信,您贵为当今天子应当是有自己的判断能力。” “她为您守了三年,也足够了,她也不可能替您守一辈子的江山!” 宫里的公公对他夸大其词,他不可能一点都没有注意到,可是这些难听的话让他失去了一个君王应有的判断! “就是您这般肆无忌惮,不顾后果,她才在这长安城里走得如此的艰难,如此的被人唾弃,您该学会做好一个皇上了。”容子矜走到容逸的面前,替他正了正头上的冕旒,这就是他的皇侄,是这天下的主人。 整个过程中,容子矜都没有对容逸说过一句语重的话,也未曾有过一句责怪,只是容逸却是忍不住的往后退了一步,晃了晃身子,扶着桌边才稳了下来。 “皇叔,朕……朕……”容逸却是忍不住红了眼,有被刚刚血腥画面惊住的惶恐,还有心底难以言说的挫败感。 他当年就是皇子中最差的那一个,父皇也最为不喜他,他没有做皇帝的才能,若不是阿姐,他早就被人从这个位置上赶下来了。 可是,这么多年,他太依赖阿姐了。依赖惯了,让他多往前踏一步都觉得害怕…… 他是真的什么都不会。 “朕真的做错了吗?”他抬起头看着容子矜,眼角的泪水打转。 容子矜看着容逸,抿了抿唇,这一刻他才深刻的体会到这三年,萧靖柔走得是多么的艰难,多么的沉重。 她替容逸扛下了这天下重担,有谁替她扛一扛呢? 第20章 目中无人萧魔头。 “衿儿,你最近是否跟萧家走得太近了些?” “衿儿,喝完这杯茶就离开长安城吧,日后别再回来了。” 茶杯端的离他越来越近,他平静的接过那碗茶,放到嘴边平静的一饮而尽。 “这样是不是就可以了!”他将茶杯摔落在地,碎片溅了一地。 瞪眼看着面前的人,就算他的拳头捏的再紧,愤怒得浑身发抖也只能死死的盯着面前的人,无能为力。 对方张了张唇,说了些什么容子矜没有听清,只是觉得脑海中有好几个声音在挣扎,在喧嚣,额头的汗珠越来越多,苍白的脸色并不见好转。 “噗——”睁眼的瞬间,他猛的坐了起来,喉咙的鲜血在那一瞬间喷了出来,讲床边的地上染红了一大片,口鼻都是血腥咸腻的粘稠感。 “容子矜!”正在外面煎药的许文翰听到动静,匆匆跑了进来,看着床榻上的容子矜,着急的神色挂在了脸上。“又做噩梦了?” 容子矜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的血水,轻轻的点了点头。 “影一,取水来。”他说罢,掀开了被子,穿上鞋,走下的床榻。 “是。”站在许文翰身后的影一领命走了出去。 “近来你吐血的次数是不是多了些?”许文翰将他扶到桌子边问道。 “无事,这心口的淤血多吐吐也算是好事。”容子矜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将口中的血腥味冲淡一些,许文翰拿来痰盂递到他面前,多吐了几回,总算是没有那种厌恶的感觉了。 “你得想办法解你身上的毒了,不然你这身体拖不了多久了,这个事情你比我更清楚。”许文翰锁眉说道。 “我知晓。”容子矜应答了一声,但是许文翰是一点都没瞧出来容子矜的着急,这身体是容子矜的,结果到头来最为关心的还是他这个外人。 “我去给你取药来。”许文翰心中觉得郁闷,转身走出了容子矜的卧房,在外头帮他把煎好的药倒出来。 影一打来了水,容子矜将脸上与身上的血迹都清理了一番,又整理了一下衣冠,除却了有些苍白的唇色,看起来与往常也并没有什么不同,他这伪装也不是一日两日了,看着铜镜里自己有些模糊的身影,容子矜有些失神。 “药好了,来喝吧!”将碗放在了桌子上,许文翰吹了吹自己烫得有些疼的手指。 容子矜回了神,走到了桌子边端起碗来,吹一口喝一口,有些慢。 “萧将军去世后,萧家三十万大军是谁掌管来着?”容子矜问。 “是萧将军的三名副将各掌十万大军,不过兵符应当是在宫里。”许文翰想了想,回应道。“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无事。”摇了摇头,容子矜并未作答。 许文翰哦了一声。 说来也是遗憾,萧将军是我朝第一猛将,为将二十载从未打过一次败仗,萧家军从最开始的三万人到后来的三十万人,足以见得此人的本领。 据说这三十万大军中,五万是精锐中的精锐,其凶猛程度可不是别的军队能匹敌的! 只是没想到四年前唯一的一次败仗就让萧家父子都丧命战场上。 萧靖柔如今变成这个性格是否也和父兄的死有关系,许文翰想了想,觉得也不是不可能。 现在瞧来,这萧魔头变得这般的凶狠,似乎也没那么可恶了! 呸呸呸!想什么呢!再怎么说她也是个杀人如麻的大魔头,他怎么能同情她呢! 当日,容逸又传了一道圣旨,其中的内容大抵就是在说锦衣卫的职责是监管百官,但是在刘侍郎贪污的万两雪花银一事上是知情不报, 不仅如此,锦衣卫这两年不仅没有尽到监管的职能,而且还与官员勾结牟利,刘侍郎只是从他们手中放过的其中之一,上到长安城,下至下方州府,层层勾结,官官相护,欺君罔上,其罪当诛! 如今容逸下旨要将锦衣卫分为南北镇抚司,南北各司其职,由经历司监管锦衣卫,真正把控锦衣卫的人自然是容逸。 “外头都在说皇上现今是要掌权了,这一招不过是在杀鸡儆猴。”清泉来报。 萧靖柔放下了手中的毛笔,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会儿。 “之前那些人还说着皇上是要袒护您,如今瞧来,您这背着的锅也是该洗涮洗涮了。”清泉补了一句。 前两日外头谣传的极为难听,说是皇上就因着几个学子的死就袒护萧靖柔到了不惜斩杀朝廷大员的地步,如今容逸将锦衣卫的罪状一一列出,公布出来,给了正当的理由,之前包庇她一说也就不复存在了,只是萧靖柔有些想不明白。 容子矜说过会处置这件事情的,难道他是这个意思? 如今看来,他确实是为了容逸,她那日是否莽撞了一些? 若真是为了容逸,她忍一忍也不是不可,当日为何那么冲动,她现在回想一番,似乎也记不清了,只是觉得自己接了一身的脏水,怒从中来,提着剑就冲过去了。 “白的黑不了,黑的白不了,你操那么多心干什么!”萧靖柔觉得清泉聒噪,瞪了他一眼,清泉只好闭嘴。 容逸现在也大了,是该学会如何成为一个皇帝了!她这三年将他保护得太好,所以她也知道容逸极为依赖于她。对此,萧靖柔之前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一开始她也觉得惶恐,觉得很沉重,就怕自己一个决策不对,就带着容逸走上了一条错误的路,现在瞧来,她确实该放心的松手,让容逸自己学会前行。 在这个瞬间,她忽然觉得肩头的担子不是那么沉重了。 其实她知道,容子矜回来之后,她是放心的,虽然他处处与她作对,但是这容家的江山,他不会不管不顾。 就是会觉得心有不甘罢了…… 明明她苦熬了三年,为什么就不能来得更早一些呢? 她知晓她心中的郁结在哪里,终究是心中太多的旧意难平罢了…… 周太傅那儿是一刻都不得闲,每次都会找些由头来弹劾她,让她实在是烦得很。 “那个谁,谁是周太傅的得意门生来着?”想了半天也没想出名字来,萧靖柔询问道。 “周太傅学子众多,大人说的是哪一位?”清泉询问了一句。 萧靖柔却是猛然想起:“我记起来了。” 说完这句就没有下文了,清泉等了许久也没等出个人名来,他站在原地觉得憋得慌!听大人这意思是又准备抓人了,可是这抓的要是谁啊!每次抓人前都不透露个口风儿,他着实慌得很! 萧靖柔一点都不带收敛的,直接带着几十号人马走在大街上浩浩荡荡的,穿了好几条街,跟在她后面的人就没有一个知道她要去哪! 直到她走到了京兆府,要往里冲的时候,清风和清泉两人都觉得脑门嗡嗡的响。 “萧靖柔!你抓老夫干什么!”被押出来的人叫嚣着说道。 这京兆府的守卫也不松,掌管着京城半数禁军的地方能不森严吗,但是看着萧靖柔来拿人,敢挡的能有几个,那可是长安城里的大杀神! “京兆尹于大人?”萧靖柔笑着说道。 “萧靖柔,你我井水不犯河水,老夫三年来从未参过你一本,你如今为何要争对老夫!”于广汉想要挣扎,但是清风和清泉架得紧,让他挣扎不得。 “那我还得谢谢您嘞。”萧靖柔看着面前的人,这再怎么挣扎都已经四五十岁了,何必废那个力气呢!她萧靖柔也没抓错过一个人啊!这些人心底怎么没点数儿呢? “于大人也不要慌,只是请您去大理寺喝几杯茶罢了。”萧靖柔双手抱臂,看着面前的人,于大人确实从来没有弹劾她,她虽与刑部和督查院不合,但是也没找过于大人的麻烦,于大人也是个识相的,基本上没有来招惹过她。 照理说她拿刑部下手也不会率先找上他,只是有些人啊!想的还真是太简单咯。 示意清风和清泉松开了挣扎的人,于大人哼了一声,理了理自己乱了的衣襟。 “于大人自己跟上吧。”萧靖柔转身要走。 “本大人还有公务要处理,没有时间跟大理寺卿喝茶。”拒绝的声音传来,萧靖柔的剑已经贴上了他的脖颈。 “我不是个脾气好的人,这一点,于大人应该搞清楚。”脖子传来的刺痛感不假,于广汉也没有想到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她真的是丝毫顾忌都没有。 收回了剑,萧靖柔率先离开,于广汉站在原地皱了皱眉头,跟身边的人吩咐了一句,随后还是跟上了走在前头的人。 萧靖柔的眼神往后瞥了瞥,收回视线的时候,冷笑了一声。 跟上了就好。 “什么!你说萧靖柔把于广汉带走了?”周太傅闻言拍案而起。 “不是,是大人跟着大理寺卿走的。”面前的人报告了一声。 周太傅脸色阴沉,打翻了桌子上的茶盏!他就知道在他百般挑衅之下萧靖柔没有动作! 他想着萧靖柔会对他下手,却没想到会拿别人开刀! “王爷,萧大人抓了京兆尹于大人。”影一来报。 “嗯,知道了。”容子矜的视线未曾从奏折中挪开过,只是等到影一离开后,他皱着的眉头也没有松开过。 萧靖柔的动作,比他想的来得更迟一些。 第21章 心思缜密萧大人。 “萧大人,本官还有许多公务没有处理完,你把本官请到这大理寺到底是想要干什么?”这屁股都还没坐热乎呢,于广汉就开口问了一句。 “于大人你急什么,清风,来给大人看茶。”萧靖柔笑着应了一句。 与广汉只是冷哼了一声,并没有将萧靖柔的笑意相迎放在心中,他又不是不知道萧靖柔是个什么样的人,怎么可能因为她一个看起来善意的表情就收敛起自己心中的警惕。 萧靖柔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自己只要一分心就会落入对方的陷阱,这一点长安城里所有的官员都知道。 “于大人,长安城现在又半数的禁军都归属您再管辖吧?”萧靖柔问道。 “萧大人问这个做什么?”于广汉警惕的看着她。 这事儿不是什么秘密,他身为长安城的父母官,如今掌管着天子脚下的安危,守城禁军确实有半数都是他在掌管。 但是这件事情跟萧靖柔是半点关系都没有吧? 这话题问出来,于广汉的心中就更为警惕了,在这城中三年,还担当这般要职,没被萧靖柔针对也是他墙头草两边倒的性子,从来没有得罪过刑部那边也没有得罪过大理寺这边,两碗水端的可平了,没点本事的人可做不到这个地步。 “于大人应该是知晓我最近办了两个案子都办得不是很好看。”皱了皱眉头,萧靖柔有些遗憾的说道。 “听说过,刘侍郎一案,还有学子造谣案。”于大人说得平静,这两个案子是萧靖柔直接办的,后面的一个案子虽然后来移交给了锦衣卫,但是并没有从他这儿过,他是沾不上一点关系的,所以于广汉并没有觉得紧张,反而平静了一些,萧靖柔不可能在这两个案子上针对他。 “于大人,您瞧瞧,您这虽然不管事儿,知道的还挺多的。”萧靖柔端了茶杯自己喝了一口。 于广汉知道萧靖柔在挖苦他,但是他也不会怼回去,只是又说:“是本官管辖不力,长安城里出现这样的事情,是本官疏忽了,日后本官必定加强管制,命禁军多批巡城,维护我长安城的太平。” “嗯,就按于大人说的办。”萧靖柔放下手中的茶水,盯着于广汉看了两眼,也不做声。 于广汉都已经说到这个地步了,但是萧靖柔这个反应也太诡异了一些,特别是那意味深长的笑,于广汉原本是一点都不紧张的,他觉得自己顺利应付了萧靖柔,但是现在看来,她找他就不是为了这个事情。 “萧大人若是没有别的事情,本官就先回去了。”于广汉想遛。 “等等,别着急啊,于大人,我还有些别的事情想要问您呢!”萧靖柔知道对方是坐不住了这才开口。 于广汉刚刚应对她的时候还是胸有成竹的,脑中早就已经想到了各种应对的法子,但是萧靖柔越是不说话,他揣测的就越多,这人一多想,心里的紧张就会更多一分。 “你还有什么想问的?”站起来的身影停留在了原地,居高临下的看着萧靖柔,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硬气一些。 “其实我早就觉得奇怪了,你说说,我把这长安城都已经管控得水泄不通了,国子监的那五个人怎么跑回去的?”萧靖柔突然询问了一句,她的手上把玩着茶杯,一点质问的意思都没有仿佛只是随口一问罢了。 但是就是这个问题刚刚抛出来的瞬间,于广汉的眼中就出现了一丝的闪烁,但是很快就掩藏了下去。 “这件事情,本官倒是不知。”于广汉反正是不会承认的。 “哦,还有那次,那个说书先生也是,他说他是前一日出城的,我怎么查到他是当日收到通知后偷跑出城的?”萧靖柔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站了起来,走到了于广汉的面前。 看着渐渐走进的人,于广汉只觉得自己的脚下像是生根了一样,挪都挪不开,明明他的内心是害怕的,但是却不知道为什么,恐惧让他几乎是站都站不稳,但是一点动作都不敢做。 虽然面上还保持这冷静,但是闪烁的双眼早就已经出卖了他。 “如今长安城守城的禁军是您在负责,你是不是应该给本官一个交代才是?”萧靖柔扯了扯嘴角,看起来极为和善。 “大概是本官手下的人有疏漏,本官回去就彻查此事。”于广汉说道。 “那于大人可不要辜负了本官的期待啊!本官在这城中背负了这么多的骂名,本官也觉得冤枉得很啊!”萧靖柔背着双手,站在于大人的面前,感慨的说了一句。 “本官这就回去查询此事。”于广汉这会儿哪里还有初来的时候那么嚣张的气焰。 他现在最怕的不是萧靖柔问责,而是怕萧靖柔不放他走,入了这大理寺的人没有几个能够平安回去的,于广汉比谁都清楚,这个女人不能惹,就在他忐忑的时候,萧靖柔再次开口了。 “于大人慢走。” 一句话,让于广汉松了一口气,看来这一次萧靖柔并没有打算对他下手,他这条命算是保住了。 于广汉拜别了一番就离开了大理寺,走出大理寺大门的时候,于广汉才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就在刚刚,他甚至能够感觉到萧靖柔下一个瞬间就能拔刀砍了他。 明明看起来一点杀伤力都没有,但是就在视线对上的瞬间,他能够感受到她身上的杀气。 但是命暂时是保住了并不代表萧靖柔下一次不会再对他下手,于广汉并没有想到萧靖柔会找上他,当时的事情做得是天衣无缝,基本上没有出什么纰漏,但是没想到的是萧靖柔还是怀疑上了他,这一次是警告,如果不给她一个交代,恐怕下次就不是警告那么简单了。 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于广汉快步的离开了这个鬼地方,就怕慢一步就被屋子里的人追出来了。 “大人,您怎么把人给放走了?”清风觉得不解。 以前可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事情,大人是不会轻易把人就放走的,就算要放走也得剥了一层皮才行。 “现在已经打草惊蛇,就看这蛇扑不扑出来咬人了。”若是拖着尾巴逃窜也就作罢,但是她怎么都不觉得那群人是这样畏畏缩缩的性子。 “可是您这样直接点名了意图,可不是让对方有了应对的机会?” “放心,你大人我啊,就怕他们不应对呢!”萧靖柔笑了笑,并未多言。 清风看着自家大人胸有成竹的模样,也就没有再多问,对于自家大人,他是盲目的崇拜,大人说什么都是对的。 于广汉从大理寺匆匆的回来,手下的人看着他身上并无伤痕,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紧张了几分。 “大人,周太傅来了。”小声的说了一句,于广汉的脸色一变。 “快带我去看看。”压低了声音,两个人快步的走进府中。 后院里,于广汉看到背影的瞬间就跪了下去。 “学生拜见大人。” “萧靖柔今日找你去是做什么?”周太傅转身问他。 “她现在已经知道人是我放走的了,大人,求您救救学生,求求您了!”说起这事儿,于广汉又是一阵心惊。 “当日你就不该留后患,应当斩草除根才是。”周太傅看着扑到自己脚边的人,冷着脸说道。 “大理寺有一名叫甘遂的仵作,其人本事高强,可从尸身上寻找出蛛丝马迹,甚至有让死人开口的传言,故而学生不敢贸然下手!”于广汉着急道。 人若是死了必定一查就能查到他的头上,人跑了,他倒是能找些理由搪塞过去。如今说书先生是死在大理寺的先不说,那五个跑回去的人也没有和他沾染上什么关系,应当还是有救的,就看周太傅保不保他一回了。 “她的人已经去青州云州跑过一回了,并没有对那五个人做些什么,这件事情她不过是给你一个警告,你也不要太过紧张。”周太傅想了想,说了句。 “况且刘学仁被杀,那五人害怕被牵连,跑回去也正常,她查不到什么的,你这样紧张反倒是露了马脚。” 于广汉闻言,这才放松了一些,太傅说得有理,他确实紧张了一些,差点就落入了萧靖柔的圈套之中,是他大意了。 王府内,影一将事情一一报给容子矜听。 “她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萧魔头转了性子,不打算追究下去了?”许文翰皱着眉头想不太明白。 “鱼饵挂钩,就看有没有自动上钩的人了。”容子矜淡淡的说了一句。 “哎,算了,女人心海底针,猜不中猜不中。”许文翰嚷嚷道。 容子矜并没有应,只是沉思着,她做的倒是与他想的有些差别,他勾着唇角笑了笑,也罢,随她去吧。 “诶,有一件事情忘了跟你说了,今日手下的人来报,云州的那个大夫前些日子好像在长安城出现了……” 许文翰话音还未落下,容子矜手边的茶碗却已打翻! 第22章 杀伐果断萧大人。 “哎,这有些人呐,平日里看起来对自己的身体毫不关心,重要的关头还是露出马脚了吧!”许文翰看着容子矜的动作,感叹的说了一句。 他还真当容子矜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儿呢,都已经成现在这副模样了一点着急的样子都没瞧见,反到是自己替他急得不得了。 现在瞧着他这副模样,也不像是表面上表现的那么淡然吧。也是,毕竟性命攸关,他又怎么能平静到哪里去。 “继续查着吧,还不知道人是不是真的在长安城。”回了神,慌乱的情绪早已被收敛了起来,说出口的话也平静了许多。 他将打翻的杯子扶正,又将盖子盖上,好像刚刚说话的人不是自己似的。 “这我知道,一有消息我肯定马上来通知你。”许文翰点了点头。 萧府内。 萧靖柔皱着眉头看着楚方端过来的药碗,这里头放了些什么东西,怎么是这么个味儿,比起她上次给容子矜送过去的药膳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这味儿让人作呕。 “我新研制的药,对你的腿伤应该有效果。”楚方一本正经的说道。 “你莫不是在诓我吧!这玩意儿是人能喝的?”萧靖柔怀疑的看着楚方。 “尝尝吧,没你想的那么难喝。” “……” 想了想,萧靖柔还是捏着鼻子忍了下来,喝了一勺,尝起来没有什么味道,反倒是有一点淡淡的甜味,索性也不烫,直接一口气干了,松开鼻子的时候还是觉得味儿挺冲的,连吃了好几个蜜饯才觉得口中的味道散了些。 “听说六王爷找你了?”有往嘴里丢了一粒蜜饯,她询问道。 “嗯,前两天找过我。”楚方并未隐瞒。 “问了你些什么?”萧靖柔咀嚼的动作停了一下,有些谨慎的询问道。 “六王爷问我是怎么到你府上的。”楚方一边收拾着药碗,一边回应道。 “你怎么说的?” “我说大人您两年前去云州巡查水土不服是我救了你,所以你就收留了我。”楚方回应道。 萧靖柔原本还以为他打算问楚方关于自己腿上伤势的事情,她隐藏的时候并未多想,后来回想起来才觉得自己有些掩耳盗铃了,自己破绽百出,不可能一两句话就搪塞过去的。 但是现在听到楚方说他没有问,萧靖柔又觉得心情有些淡淡的失落,明明是不想让他知道的,但是现在心情却有些复杂。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 “你回答的不错,以后再问起你也不要多说。”萧靖柔说道。 “我知道。”楚方回应道。 楚方说完,萧靖柔就没有下文了,讲药碗放在托盘上,楚方欲言又止,萧靖柔瞧着他。 “有什么事情快说,憋着不嫌累?” “没什么,只是你这腿不仅是腿上的问题,你心里如何想的,你应该是知道。”楚方找了个别的话儿。 萧靖柔这腿上的疼痛一半是因为当年的事情,还有一半是因为她心里有一道过不去的坎,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她!心病还须心药医,可是他不曾知道她的心结在哪里,就算他有些本事,但是有些事情也不在他的能力范围内。 “嗯,我知道了。”应了一声,萧靖柔不愿意多提。 “那我先下去了。”说完楚方就端着托盘离开了萧靖柔的院子。 直到他走出院子也没有跟萧靖柔说起六王爷的事情,他当日如果猜的不错,六王爷容子矜身上是有中毒的迹象,而且时间还不短了。 想着六王爷当日的眼神,楚方忍不住的打了个寒颤,算了算了,这个事情他还是不要多嘴了,他这条小命还想多留几日。 今日又不用上早朝,萧靖柔早早的就来到了大理寺。 “大人,京兆尹又来了。”清风在她的耳边小声的说了一句。 “这么早?”她倒是意外了。 刚刚进门的时候就看到了于广汉在屋子里来来回回的踱步,身边还跪着三四个被五花大绑的人。 看到萧靖柔进来,于广汉连忙迎了上去。 “萧大人。” “于大人?您这么早过来是什么事?”萧靖柔明知故问。 “本官昨日彻查了城门守卫一事,发现就是这四人放走了萧大人追查的人。”指了指地上的几人,于广汉说道。 “哦?”萧靖柔饶有兴趣的看了他一眼,又扫了地上的四人一眼。 整整齐齐的跪了一排,低着头也不说话。 “说说看,你门为什么把人放走了,长安城城门监管多么的严不用本官多说,是谁给你们的这个胆子?”萧靖柔踢了身边跪着的一个侍卫一脚,很轻,也没使什么力气,原本跪得端正的人却忍不住开始发抖了起来。 “回大人,属下家中上有八十岁老母要尽孝,下有五岁的孩子要吃穿,属下只是一时鬼迷心窍才贪了一点银两,属下并非是要故意将人放走的!”那人颤抖着声音说道。 “哦?你说那些人给了你们银子?多少银子拿出来本官瞧瞧。”萧靖柔俯身看着跪在地上的人说道。 “来人,把他们身上的绳子松开。” 萧靖柔说完,清风和清泉便走上前去给几人松开了捆绑的绳子,于广汉想要阻止,但是却忍住了。 那四人从怀中掏出了两锭银子托在了手上,萧靖柔拿起来一锭,在手里掂了掂,确实还挺重的,不仅重还烫手。 “大人,属下真的不是故意的,当日放人的时候并不知是大人要的人,还请大人恕罪!”说完连叩了几个响头,额头都磕出血来了也不见停下来。 旁边的人瞧见了也跟着磕起头来,直喊饶命。 萧靖柔站直了身子,看着跪了一排的人,又转头看了一眼站在旁边一言不发的京兆尹。 “于大人觉得本官应该如何处置这四人?”萧靖柔问道。 于广汉没有想到萧靖柔这个时候还扯上他,他瞥了一眼那四人,收回了视线:“一切全凭萧大人做主。” 萧靖柔听完他的回答,思索了一会儿,唇角勾起了笑容:“那好。” “清风清泉,处置了吧。”萧靖柔话音落下,跪着的人大惊!朝着于广汉看了过去,想让他救救他们,但是清风和清泉的剑也来得快,他们都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断了气息,几乎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鲜血就从颈部喷涌而出,直接打湿了于广汉的鞋子。 于广汉是没有想到萧靖柔竟然不多问,直接就在他的眼前将人给杀了。他吓得后退了几步,撞上了身后的桌子,胸口的气都快要喘不过来了,这场面骇人的很! 萧靖柔将手中的那锭银子抛下,落到了地上,正好摆在那双死不瞑目的双眼前,银子落地弹了两下,最终稳在了地上,白花花的银锭上已经被鲜血染红了大半。 “于大人,这件事情您也算是给了我一个交代,此事我也不会再追究,大人先回去吧!” 萧靖柔说完,看着于广汉没有动,嗤笑了一声,又接着说了句。 “清风,送于大人出去。” 于广汉是真的被吓得腿软了,人是被架走的,出了大理寺的大门,于广汉还没有从刚刚血红的场景中回过神来,等到他被塞进了马车,车夫不小心触碰了他的鞋尖。 “干什么!不要碰本官!”他怒吼一声,缩回了腿,车夫惶恐,连连求饶。 “住口!快赶车回去!” 车夫应了一声,扯了扯缰绳,甩出鞭子,于广汉还没坐稳这马车就飞奔了出去,于广汉也没说什么,他现在是一点儿都不想待在这里,他只想立马离开这个鬼地方再也不要来第二次了!萧靖柔根本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丝毫不讲道理! “清泉,把尸体处置了,把这些银锭给他们家中送去。”萧靖柔揉了揉有些头疼的额头说道。 到底是谁给了于广汉信心,让他觉得自己会一时心软放了这几个人?家中有老有小贪了一点银两? 那跑掉的五个人,司直前去查过,家里只是普通农户,花尽了家中积蓄才把人送到长安城,这些人是跟着刘学仁身边鬼混了些日子,但是刘学仁自己的花费上大度,待人却是极为小气,也未曾给过旁人赏银,这一锭银子十两是有了,他们几个穷学子哪来这么多钱。 旁的不说,事情都过去几日了,这银两没送回家里还带在身上才是最怪异的事情吧! 看来这于大人对着长安城的物价不是很了解呢! 她这人可是最讨厌别人诓骗她了,怎么有人就是学不乖呢? “大人,甘遂来了。”清风在她身边说了句。 “让他进来。”萧靖柔说完,门外就匆匆走进来了一人。 看起来与楚方差不多大,瞧着也是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的样子。看着来人,萧靖柔迎了上去,脸上露出了笑容。 “查的怎么样了?”萧靖柔连忙询问。 “回大人,此次是锦衣卫那边检验有误,那几人并不是□□毒死的,是死去当日被人下的毒!”甘遂回道。 萧靖柔眯了眯眼,看来这次她得去向容子矜要人了! 第23章 被拖下水六皇叔。 这件事情既然是锦衣卫那边出了差错,那萧靖柔这锅就不愿意继续背下去了,她是不指望锦衣卫那边给她一个清白,所以这口气她必须自己去争回来。 这人自然也是要找容子矜来要了,锦衣卫大换血是他教容逸的,现在她能找的也只有容子矜了。 “王爷,萧大人来要人了,说是让您把锦衣卫指挥使交给她。”后院,影一来报。 容子矜看了一眼影一,这消息是从前厅传来的,也就是说她是正式登门拜访的?明明有一条捷径不走,现在这样是为了与他拉开距离吗? “让她去寻皇上把,现在人在经历司,我这儿也给不出她要的人来。”容子矜回应了一句。 “王爷不见见萧大人吗?”听到容子矜的回答,影一忍不住的多问了一句。 “不了。”摆了摆手,这个时候恐怕萧靖柔才是不想见他的那个人罢了,既然如此他就不要给她多添烦恼了。 影一闻言,并没有再多问,只是带着容子矜的回答走到了前厅,萧靖柔看着只有影一一人前来的时候是有些意外的,她本来想着容子矜会在这件事情上为难她,但是听完影一的话,萧靖柔却觉得心情有些怪异。 “我家王爷身体不适,不方便接见萧大人,萧大人若是还有什么事情进宫询问皇上便可。”影一说道。 “知道了。”萧靖柔回了一句就离开了王府,跨过大门的时候,萧靖柔总觉得自己心口有一股气憋着没地儿出,也不是生气,就是觉得不得劲。 她都想好了要被为难一番,也在脑海中想到了被为难的场面,也想了许多应对的法子,但是到了这儿来,连人都没有见着,顿时觉得准备好的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哪哪都不舒服得很。 萧靖柔进宫的时候,容逸正在为锦衣卫的事情发愁,现在该处置的是处置了,但是就是不知道推谁上位,锦衣卫这么一直群龙无首也不是一件好事,而且他也并不知道锦衣卫中究竟有谁能够值得他信赖。 “我觉得赵烨的大儿子赵文江可以担镇抚使掌管北镇抚司。”容逸嘀咕的时候,萧靖柔走了进来。 “左丞家的大公子?”容逸诧异这个人是从萧靖柔口中说出来的,她与左丞一向不合,如今居然举荐赵文江。 “赵文江出师于我父亲手下,其本事自然是不容小觑的,就是看左丞愿不愿意了。”萧靖柔想了想,补了一句。 锦衣卫的差事可不是一般人能担当的,其选拔本来就是极为残酷,若不是容逸登基后松懈了管辖,致使锦衣卫指挥使变了心,锦衣卫变成如今这样也确实是有些可惜。只是她当初也别无他法,掏空锦衣卫的职权是她当时唯一能镇压躁动的办法。 锦衣卫中人才济济,若是能救一救,日后也算是容逸的一大助力,只是赵烨松不松口就难说了。 “无事,左丞那边,朕亲自同他说一说。”容逸闻言,心中欢喜,并没有畏畏缩缩犹豫不决。 看着面前的容逸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萧靖柔有片刻的失神,以往容逸总是会三番五次的询问她,如今竟然有一种他能独当一面的感觉了。 “嗯。”萧靖柔欣慰的应了一声。 “这次的事情确实是朕鲁莽了,没有与皇叔和阿姐商议就撤了锦衣卫指挥使的官职,让阿姐被泼了一身脏水,皇叔已经训斥过朕了,朕下回肯定会三思而后行。”容逸知错就改的性子一直就没有变过,他心里憋了许久了,如今说出口来竟然觉得释然了许多。 萧靖柔闻言,愣了愣,不知为何,脑海中又想起了容子矜当时欲言又止的画面,她以为是他教唆的容逸,只是没想到容逸大了,也有自己的想法了,是她错想了他。 只是他怎么就不多解释一句,哪怕多那么一句…… 不过,她当日听完应当也是不信的吧,信任被消磨多了,就不会再轻易相信了。 她长舒一口气,压抑住心中的复杂,朝着容逸笑了笑:“皇上做的没有错,只要能解决的事情那都不算什么。” 容逸听到萧靖柔的回答,纠结的脸上总算是露出了笑意。 “是皇叔教朕的,朕只要多加学习,日后就不会这般依赖阿姐与皇叔了。” “嗯,皇上说的都对。” “阿姐,你莫不是又在敷衍朕,朕说得都是真心话。” “你若是不在学习的时候打盹,臣就相信皇上。” “……” 容逸觉得好委屈哦~ 自从容逸下了圣旨之后,锦衣卫指挥使孙泽就被关在了经历司,但是容逸毕竟是刚刚下旨故而现在的锦衣卫还是一片混乱,也让孙泽钻了个空子。 萧靖柔见到孙泽的时候不禁感叹,这人哪里是来蹲大牢的,他这生活过得比自己还肥妹,大鱼大肉吃起,把手下的人使唤来使唤去的。 “孙大人这日子过得还真美啊!”萧靖柔站在门口冷笑着说了一句。 正在吃饭的孙泽将筷子掉在了桌子上,看着来人,脸色变得沉了几分。 “萧大人。”他看了萧靖柔一眼,脸上也不见得有多少恭敬的意思,他一向是不喜欢萧靖柔的,锦衣卫这三年一年比一年荒凉可不就拜萧靖柔所赐,现在他落得这般境地也和她脱不了干系。 萧靖柔走进了几分,坐到了桌子边上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孙大人应该知道我今日前来所谓何事。”酒是好酒,不过在她看来还是差了一些。“当日我把人送来锦衣卫了,转头你就把人给弄死了,孙大人是不是应该给我一个交代?” “仵作已经验过了?人是我杀的?萧大人这血口喷人的本事也真是渐长,还是萧大人打算屈打成招?”贪污的事情他被抓到了证据,他认了!但是这件事情就算是他做的他也不会轻易认下,看着萧靖柔难受,他心里就说不出的畅快。 “既然孙大人都已经这么说了,那我必然是要屈打成招了。”萧靖柔笑着应了一句,孙泽却是知道萧靖柔是来真的了。 只是沉寂了几个呼吸的时间,孙泽就直接将面前的桌子给掀翻了,萧靖柔的动作极快,在孙泽出手的瞬间就退开了,杯中的酒直接朝着孙泽泼了过去,孙泽被酒水迷了眼,但是很快就恢复过来了,想要朝着萧靖柔冲过来的时候被清风挡开了。 萧靖柔退到了一边,清风和孙泽却已经过了好几招了,孙泽开始还处在上风,但是十几招下去很明显的就有些应接不暇了,清风的出手却是越来越快,孙泽渐渐的就招架不住了,但是他也不是那般光明磊落的人,趁着清风专心的时候,朝着萧靖柔丢了暗器,眼看着就要扎在萧靖柔的身上,一旁的清泉出剑挡了下来。 失去了最佳的机会,加上刚刚的分心,孙泽很快就落了下风,被清风压制了下来,清泉上前助力,两人直接将挣扎的孙泽压制在地上一动不能动。 “清风,进来退步了些。”萧靖柔说了句。 “属下知错。”清风干巴巴的吐出了一句。 “孙大人,你说你,挣扎什么呢?您是觉得能从我手上逃脱还是怎么的?”若是换做三年前,萧靖柔不一定有把握捉住孙泽,只是三年过去了,他身上挎着的这把刀恐怕就没有出鞘过吧!这兵器都生锈了,武力能不下降么? “萧靖柔,你不要得意,我孙泽在刀尖上舔血长大的,还没怕过谁!”一口血痰吐了出来,萧靖柔躲得快,没有落在她的身上,就是有点恶心。 “挂起来吧。”摆了摆手,萧靖柔懒得听他啰嗦,清风清泉直接将孙泽的双手绑着挂了起来。 “就按照锦衣卫的习惯来,先扎上几刀吧。”萧靖柔也不废话,孙泽也没见过萧靖柔虐人的本事,只是听说过,他锦衣卫见过的酷刑也不少了,萧靖柔这点儿还恐吓不了他。 但是没有想到萧靖柔话音刚落,孙泽的手腕和脚腕就被钉穿了。 就算是孙泽也是忍不住的痛喊一声,额头上冒出了密密麻麻的汗水。 “来吧,现在可以开始谈了。是你老实交代还是我来点开胃的菜?”萧靖柔搬了一把椅子,凑近了几分,就这么坐着看着挂在木桩上的孙泽。 “不是我做的就不是我做的,就算萧大人再怎么折磨,我也还是这句话。”孙泽的牙关咬得紧。 “再添点东西。”萧靖柔发完话,清风就端着一瓢水走到了孙泽面前,一瓢盐水泼下去,孙泽疼得龇牙咧嘴,破口大骂。 “萧靖柔,你这样屈打成招六王爷他知道吗!”孙泽脸上挂着嘲讽的笑容,加上因为疼痛而变得扭曲的脸,看上去很是狰狞。 “看来本大人要去请六王爷来与我一同观赏了。”萧靖柔接了他的话茬。 “萧靖柔你别以为我不知道,皇上会保你,可是王爷不会保你!你得意不了多久的!” “哦?是吗?清风,你把他这些话原封不动的传给六王爷听听。”萧靖柔站了起来,踢了一脚孙泽脚腕上的小刀,孙泽痛得一声惨叫。 孙泽想拖容子矜下水?那就拖呗!她乐得看这一出好戏。 平安药铺。 容子矜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会儿,并没有急着进去。 “愣着干什么啊!人就在里面,这要是错过了可就难有下一次了!”许文翰扯着他走进了药铺。 “客官,请问您需要些什么?”打杂的伙计凑过来问了句。 “我们要找你们掌柜的。”许文翰出声到。 “这……”伙计有些犹豫,本来准备去后头询问一声,却不想要找的人正巧掀开帘子走了出来。 看着走出来的身影,容子矜脸上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云州名医是你?” 第24章 遭人陷害六皇叔。 “你就是林方?怎么可能!”许文翰看着眼前的人不可置信的对容子矜说道。 他不是没有见过楚方, 他当时还专门调查过他,但是所得到的资料却是极少的,只是知道他是两年前从云州来的,救过萧靖柔, 后来随着萧靖柔来了长安城开了这件药铺。 云州名医的名号有些年头了, 许文翰是怎么都没有想到他见过好几面的人竟然就是自己苦苦寻找的人! 楚方看了两人一眼, 最终还是将目光落到了容子矜的身上, 拱手弯腰道了一句:“草民参见王爷。” “楚大夫, 咱们又见面了。”容子矜面色平静的说了一句。楚方?林方?没想到他寻找了这么久的人竟然就在萧靖柔的身边, 也不知道是老天捉弄他还是如何。 他在云州苦寻了这么长时间,却不曾想到自己所寻找的人两年多前就已经来到了长安城, 这老天爷给他开的玩笑未免也太大了一些,他不禁苦笑。 “他不是姓楚么!你认错了吧?”许文翰还是不相信的对容子矜说了一句。 容子矜没有回话, 只是看着楚方,楚方笑了一声解释道:“草民在云州时是在林记药铺坐诊的,故而取了林姓,草民原名楚方。至于名医这称号,草民担当不起。” 话是说得谦虚,但是楚方也没有否认, 况且他这回也是看出了容子矜二人前来的意图,上一回他欲问诊被拒绝了,这一次可不就亲自找上门来了。 真是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处呢! “王爷是来问诊的?里边请吧。”没有多说别的,容子矜站在柜台前也挺扎眼的, 楚方掀开了帘子,示意两人里头说话。 容子矜应了一声,随着楚方走了进去。 许文翰看着两个人的背影,挠了挠头, 还是觉得有些不敢相信,他怎么觉得自己完全就在状况外? “王爷请坐。”示意了一下,楚方坐到了另外一边,容子矜也坐了下来。 “王爷请把手腕抬起来。”容子矜也照做。 楚方上回就看出了容子矜身体有些毛病,但是没有诊脉并没有妄下定论,等到将之间贴在容子矜的脉搏上时,他的脸色变得有些复杂。 “怎么样?”许文翰掀开帘子走过来问了一句。 容子矜看了一眼,许文翰立刻噤声,楚方却是迟迟都没有将指尖挪开。 “王爷,您这毒有些年头了吧?”楚方的脸色变得极为正经,说话的声音也变得严肃了几分,之前温和待人的脸色也收敛了起来,足以瞧见容子矜的病情比想象中的还要棘手。 “嗯。”容子矜应了一声。 楚方却将目光落到了容子矜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淡然的就好像看诊的不是自己一样。 “王爷,草民取您一滴指尖血。”楚方话音刚落,便从一旁的布带中抽出一根银针,扎在了楚方的指尖。 “诶,你!”许文翰还没来得及开口楚方就已经扎完了,血珠子从细小的针眼冒了出来,不是很多,楚方捏着容子矜的中指使劲挤了挤,落在白娟上,带着异常紫红色的血在抹开后更为明显。 楚方将方才用过的银针灼烧擦拭后另外放好,目光却再次落到了容子矜的身上。 “怎么样?”许文翰着急询问。 “王爷中的这毒年头太长已经深入肺腑了。”楚方摇了摇头。 许文翰原本极为期待的表情瞬间就落寞了下去,但是随即又转头对容子矜说:“王爷,他年岁看着这么小,哪里是什么名医,我再去帮你寻找别的神医,一定会有法子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期待的太多了,在面对楚方现在的回应是,许文翰一时间觉得有些难以接受。 甚至连他一向控制得极好的情绪都在一刻忍不住的崩溃,他与容子矜相识时间不长,只有短短几年罢了,但是他知道容子矜走到现在的每一步都是多么的艰难。 当初他为了躲避追兵落在了容子矜的院子里,那是他第一次瞧见容子矜,病弱的几乎连喘息都艰难,阿昏瘦弱的几乎看不到一丁点肉,苟延残喘一般的坐在院子里看着头顶的星空出神,他从来没想到一个人在油尽灯枯时是什么一个模样。但是那一刻,他却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一个生命的流逝。 “屋子里有疗伤的药,自己上吧。”他看都不看一眼,只是平静的说了一句。 许文翰还在想那时候自己怎么看起来都不像是个好人,他竟然就是这种反应,他试探着出了剑却未曾想到就算这个人看起来弱不禁风,摇摇欲坠的模样,他的剑锋连他的衣角都没贴近过半分。 三十招的赌约下来,他输得淋漓尽致,那时候他就在想,这人曾经是何等风采啊!让他从心里觉得敬佩,后来容子矜又救了他几回,将他从地狱边缘拉了回来,容子矜是他所尊敬的人,也是他的朋友,是他心甘情愿追随的人,只是如今这结果叫他怎么能轻易接受! “你先出去,我还有话要跟楚大夫说。”容子矜对许文翰说道。 “王爷!”许文翰不想应,但是在对上容子矜的眼色时,还是闭嘴走了出去,在这儿他也憋闷的很,得发泄发泄心中的失落才行。 “楚大夫说吧,本王不会怪罪于你。”看出了楚方的犹豫,容子矜开口道了一句。 容子矜却并没有像许文翰那样的失落,这也不是第一回 了,他内心多少是有些准备的,虽然在探寻不到的深处也有过那么一丝期待,但是他自己的情况,他清楚,当初离开就没想到自己会活着回来。 如今他回来了,也见到她了,那一切就已经够了。 他现在唯一希望的就是时间走的慢一些,让他把该做的都做了,让她不再那么的累,让这天下的太平能够更持久一些…… “王爷的毒已经深入脏腑,早些年身体又亏损的厉害,实在是……”楚方叹了一声说道“目前草民也没有解毒的方法,但是替王爷多延续些时间还是可以的。”。 楚方也没有想到容子矜的情况已经这么糟糕了,这六王爷也是个能忍的,这毒性虽然不强,但是能把人熬得油尽灯枯,疼痛起来更是如同乱箭攒心,那痛楚是常人无法忍耐的。 “那就多谢楚大夫了。”容子矜应了一声,楚方没有说多长时间,但是他目前能说的也只有这样了,他从未见过身中奇毒还能熬这么长时日的。 楚方想了想,欲言又止。 “楚大夫还有什么要交待的?”容子矜又问。 楚方不是没有见过容子矜冷脸的模样,如今看到容子矜这般谦和的态度,楚方也是极为感叹,没有想到传闻中的那个谦谦如玉的六王爷也不假,能够将身份放置到这个地步也是他头一回见。 “草民有一法子,若是王爷想要试一试……”犹豫再三还是说出口了。 “什么法子?”容子矜原本沉寂的眼神却再一次活泛了起来,那微弱的光芒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原来他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释然。 “以毒攻毒,其过程自然是痛苦无比的,但是除此之外,草民想不到别的方法了。”楚方说道。“不过对此法,草民把握并不大,王爷还需谨慎。” “用药与用毒有何差别?” “用药只能帮王爷延续一两年,但是用毒……能解自然是好事,不能解,怕是……”楚方说得很明显,他说完自己也是捏了一把汗,他就怕容子矜一个愤怒怪罪于他,他本也只是稍加提议罢了。只是容子矜如今的情况,撑不了多久了,他明白,容子矜也明白。 “用毒吧。”容子矜沉思了一小会儿就给了回应。“你先着手准备,本王还需些时日才行……” “王爷不再想想?”楚方诧异,容子矜竟然这么快就给了抉择“您就不怕草民意欲加害于您?” “萧大人的人,本王还是信得过的。”容子矜勾起了唇角,回应了一句,脸上的表情不曾作假,他是真的相信。 许文翰一愣,看着容子矜,心中惊异,随即回了神,不禁内心感叹了一声,原来如此。 “不过你也不必担忧,本王的身体本王清楚,若是未成,本王也不会怪罪于你。” “谢王爷。” “今日之事,还望楚大夫不要对大理寺卿多说一句。”不同于之前的威胁,这一次容子矜的态度平和了许多。 “草民知晓。” 站起身来,楚方送容子矜了出来,望着容子矜的背影,楚方却是对这个传闻中的六王爷有了新的认知,这看起来□□硬朗的背影之下,却是一具日渐凋零的躯壳。 他的心中藏着太多的事情了,这一点倒是与萧靖柔如出一辙,两人瞧着像极了一路人。 活着,为何像他们这般难呢? 这还来不及多感慨,一阵坍塌的声音传来,将楚方从思绪中拉了回来。 “怎么回事?”容子矜皱着眉头询问。 “回王爷,您的手下方才拆了药铺的招牌又……又掀了房顶的青瓦。”打杂的伙计走过来畏畏缩缩的说了一句。 “……” 这一小会儿没盯住,许文翰就开始上房揭瓦了,什么德行! “诊金与赔偿本王稍后让府中送来。”容子矜留下一句之后就走了出去,许文翰还在外头发着臭脾气呢。 容子矜走出去的时候他正在上头丢瓦片,险些砸到容子矜的头上。 “许文翰,滚下来。”容子矜冷声道。 许文翰没动,容子矜直接一瓦片砸了过去,正中脑门,许文翰一个没站稳摔了下来,若不是落地的时候稳住了身形,这还不得摔个血肉模糊。 “王爷,他们这就是个黑店,黑药铺,庸医!”许文翰还不想收手,直接被容子矜揪住了后领。 “楚大夫已经有了法子了。”容子矜说了句。 许文翰不挣扎了,扭过来看着容子矜,怀疑的问道:“你不是骗我吧?什么法子?” “回去说。”容子矜不想跟着许文翰在这继续丢人现眼,还好这个时间人不是很多,没有引起什么骚乱。 坐在马车上许文翰立刻就迫不急单的询问了起来。 “你说的是真是假?该不会是那庸医为了应付你随便找的个法子吧?” “楚大夫说本王这毒能解就是要花上些时间,滴水穿石一般,有耐心才行。”容子矜应道。 “你这毒熬不了那么久了。”许文翰语气沉了下来,有些难受的说道。 “无事,楚大夫说能先续些年份,这毒一时半会也要不了本王的性命。” “当真?” “当真。” “没有什么别的代价?” “没有。” “没骗人?” “许文翰,你话太多了。” 容子矜没再应,许文翰的心情却是好多了,只要有希望就成,总会想到办法的!哪怕多一天,一个月,在他看来都是好事! 许文翰没再吻下去,容子矜却是靠着车壁打起盹儿来了,最近有些体虚,这困乏的毛病就出来了。 他确实是骗了许文翰,他口中所言没有一句是真,但是他又何必说出来让许文翰多添烦恼,他那般境地追随他的人也只有许文翰一人,他知晓许文翰是为了报恩,但是有些事情,他不想牵连其他人。其中最甚就是萧靖柔。 他苦苦挣扎之中,唯一难以放下的人就是她。 但愿时间走得慢些吧,让他能再在她身边多停留些时日。 到府门前,马车都还没停稳就听到外头影一的声音。 “王爷。” “什么事?”容子矜掀开了车帘子,下了马车,看着影一问道。 “这是萧大人送过来的,请您过目。”影一将手中的东西呈给容子矜。 容子矜打开来瞧了一眼,是孙泽的口供,其中供词杂乱无章,但是有些话萧靖柔找人原封不动的写了上去,其中就有他叫嚣的那一段儿。 “她是什么意思?”容子矜问影一。 “萧大人说请您去锦衣卫经历司走一趟。”影一道。 “她说去就去啊!你们家王爷还病着呢!哪能让那女魔头说什么就是什么。”许文翰翻了个白眼,影一怎么这么不靠谱儿。 影一没有回答。 “走一趟吧。”容子矜想了想,还是应了。 “……”许文翰怎么觉得自个儿心中憋着一团气呢! “你就留在府中,把院里的除虫药粉再撒一遍。”上马车的时候,容子矜回头对许文翰说了一句。 “……” 他是请回来的管家老头子吗?这破事儿都轮上他了! 锦衣卫是在皇城以东,这里的墙比宫里铸得还要高,常常的走道铺着青石,每往前走一步就觉得阴冷了几分。 容子矜到经历司的时候,孙泽已经去掉了半条命,他跨过大门的时候就已经闻到了一阵浓厚的腥臭味,是血的味道,还混杂了这里的刑具所散发出来的味道还有阴冷潮湿的气味。 他低声咳嗽了一句,打着盹儿的萧靖柔醒了过来,打了个哆嗦,眨巴着眼睛过了一会儿才清醒。 “王爷来了?”朦胧的眼神持续了一小会儿,萧靖柔的脸色就恢复了平常。 “嗯。”容子矜应了一声。 “清风,把人泼醒吧。”不同于萧靖柔的困乏,孙泽是生生被疼晕过去的,清风一瓢盐水下去,孙泽的脑袋晃了晃,抬了起来。 在看到容子矜的时候,他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但是使劲眨了眨眼,他所见不假,站在萧靖柔身边的正是摄政王容子矜。 “下官给王爷递去的口供,王爷都瞧了吧?”萧靖柔询问了一声。 “嗯。” “孙大人说下毒之事是王爷指使的,此事王爷怎么看?”萧靖柔又问。 “他说的?”容子矜把目光落到了孙泽的身上。 “下官没有说,王爷,下官什么都没有说,下毒之人本就是这个女魔头,她想要将脏水泼到我锦衣卫身上,王爷!下官什么都没有说啊!” “求求王爷救救下官吧!萧大人她是屈打成招,下官什么都没做!下官冤枉啊!” 孙泽不断的哀嚎到,他实在是没有想到萧靖柔竟然会如此残忍,挑了他的手筋脚筋不说还穿了他的肩胛骨,更是将他的脚趾一根根剁了下来,手段残忍的让他这个锦衣卫指挥使都承受不住! 偏偏他要是得了一道痛快也就作罢,萧靖柔却不想他死的那么快,让人给他包扎后也开始寻别处下刀,根本就不讲任何道理,他说什么她都不顾! 他在这牢里混的风生水起,但是外头发生了什么他是不知晓的,他只知道容子矜与萧靖柔不合,既然当初王爷站在锦衣卫这边,从萧靖柔那要了人交给了锦衣卫,那必然是维护锦衣卫的,只要他表了忠心,王爷是不是会保他一回? “本王为什么要救你?”容子矜拢了拢袍子问了句。 “萧大人他是想害您啊!王爷!”孙泽朝前奔了奔,束缚的绳子魔到伤口让他一阵哀嚎。“您与萧大人不合下官知道,但是下官绝对不会帮萧大人陷害您的!” 孙泽说完,容子矜并没有做声,萧靖柔也没有说话,两人都是这么瞧着他,孙泽疯狂的动作渐渐停了下来,看着面前的两个人,孙泽起初见到容子矜的激动心情渐渐的沉寂了下去,越是安静,他内心的恐慌就越大。 “臣……臣……”喃喃了两个词,本来想了许多的话,但是现在他什么都说不出来,仿佛有什么掐住了喉咙一般,这违和感让他感到陌生,感到害怕。 容子矜却是走到了他的面前,站定后看着他,四目相对,他嘴角微微勾起。 “不和?你听谁说的?” 第25章 坑蒙拐骗萧大人。 “怎……怎么会?”孙泽看着容子矜一脸的不可置信, 整个长安城都知道六王爷与大理寺卿萧靖柔不合,两人在朝堂上虽说没有明争,但是平日里暗斗不少,况且外面谣言四起, 两人从未否认过, 但是现在孙泽却产生了自我怀疑。 他是不是出现幻觉了, 怎么现在的情况跟他想的一点都不一样? “本王从未与萧大人争锋相对过, 哪来的不和一说?”容子矜又道。 萧靖柔在一旁看着没有说话, 以往没发现, 现在瞧着他也是个撒谎不眨眼的主儿。 “可是……” “本王知晓你背后的主子是谁,内阁的那群老头子上了年纪开始糊涂了暂且不议, 但是你身为天子近臣,也迷失了自己, 是该好好反省反省了。” 萧靖柔却在容子矜落下话音之后瞪大了双眼,原来他早就知晓!当日对着自己说那番话又是何意! 孙泽也没想到容子矜直接就将人给点了出来,他本想着容子矜入长安城也不过短短几十日,朝中虽然众多人拥护他,但是一个离开几年的王爷,就算是挂着皇叔的身份, 没点根基在这城中也是寸步难行。 可是如今……怎么都瞧着容子矜不像是那个被蒙在鼓中的人! “既然这张嘴说不出萧大人想要的消息来,那就不用留着了。”容子矜说完,影一却已意会,走上前去, 抠住了孙泽咬紧的牙关,刀起又落,血水从嘴角流了出来,半截舌头被切掉, 孙泽的哀嚎直接变了声,这一回是真的痛晕过去了。 “王爷这手段也不比下官来的温柔。”萧靖柔面色平静的说了句,她可是还记着容子矜说她手段残忍的事情。 容子矜一愣,随后恢复了神情。 “嗯。”应了一声,却是没有什么语气。 萧靖柔冷笑一声,她就知道容子矜是这么个反应,还能指望从他嘴里说出一句别的话来? 容子矜抿着唇,他知道萧靖柔在想什么,但是有些事情与其让她来做,不如他亲自动手吧,她那双手过去沾染的鲜血他无法替她洗掉,此事就让他沾染上这些污垢吧! 他知晓她的固执。 “清风,把人吊到城门上吧,让长安城那些过得安逸的人瞧一瞧惹上本官的人是个什么下场。”萧靖柔冷声说道。 容子矜一愣,没想到她竟然来这么一招。他张了张唇,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在对上萧靖柔的目光时又止住了想要说的话。 罢了,她心中有气,随她吧。 萧靖柔让清风带上奄奄一息的孙泽,就要走出牢房的时候,萧靖柔停了下来,回头看着容子矜说了一句:“孙泽有一事并未说错。” “什么?”容子矜看向她。 “我们确实不和。”萧靖柔冷声道了一句之后就离开了经历司的大牢。 容子矜站在原地没有动,他的脑中还回想着萧靖柔方才说的话,一遍又一遍的在脑海中回放。 不和……吗? “王爷,这地牢潮湿,咱们该出去了。”影一看着容子矜久久都没有动,只好上前说了一句。 “嗯,走吧。”容子矜捂嘴轻轻的咳了一声,走出了牢房。 萧靖柔是有些烦躁的,孙泽肯定还知道什么没说,但是现在容子矜把他的舌头都割了还能说些什么! 她怎么想都觉得容子矜是故意的,她今日请他来也无非是觉得气愤,这烂摊子既然是容子矜留给她的,那她膈应他一回也没什么问题吧! 但是没有想到的是,容子矜一来就把人折磨废了,她这汤都下了,料却被人打翻了,整个人都不爽快了起来。 但是不管怎么说,这锅不该她背的,她也绝对不会接! 既然那些人有胆子在她身上做文章,那给个教训也不过分。 孙泽没说什么就罢了,能使唤他的人也就那几个,掐着手指都能数出来是谁,无需多问。 萧靖柔以往虽然手段狠辣,但是也没有像今日这般狠烈,孙泽被挂上墙头的时候还是活着的,鲜血从他身上滴下来,落在了墙根,就连城墙上都沾染了大片的血红。 原本热闹的城门因此变得冷清了许多,其他人都不愿从这个门过,选择走东西两侧的偏门,但是还是有不少人在远处指指点点。 萧靖柔又让清风把孙泽的口供贴了上去,这一回跟萧靖柔送给容子矜那一份全然不同,其中多数是孙泽交待了自己的罪行,还有残害学子嫁祸给萧靖柔的事情。 一条一例都写得是清清楚楚,起先还有人觉得是萧靖柔为了给自己开脱罪行,所以对孙泽屈打成招,但是越是往后看下去就越是心惊。这口供足足贴了两丈长,事无巨细的都写上去了,但凡是有些学识的都知晓孙泽做了些什么事情,一时间长安城是议论纷纷。 “她这般残暴的对前锦衣卫指挥使施加暴行,还有没有王法了!”刑部尚书周贤拍案而起。 “锦衣卫本就不归三司管,而是由皇上直接管辖,她姓萧的凭什么越权处事!”都御史孙大人也不服。 “哟,又在背后议论本大人呢!”一阵清脆的声音传来,倒是半分温柔都没有带上。 听到来人的声音,周贤和孙涛的脸上顿时黑了下去,怎么哪儿都能碰到阴魂不散的萧靖柔! “锦衣卫确实是皇上直接管辖,但是这个案子是皇上亲自让我督办的,两位大人是有别的意见?”萧靖柔脸上带着笑意说道。 这两人就是没点算计,这此次扎堆说她坏话都被她抓个正着,也不知道这两人是倒霉还是怎么的,但是倒霉归倒霉,人家没犯什么事儿,这么大的官她也不能说动就动,就是欺负欺负他们,心情就能变得更好,这似乎也不错。 萧靖柔话都说道这个份儿上了,二人怎么不知道萧靖柔又是在挤兑他们两。 “萧大人,你莫要仗着皇上偏心于你,你就在这长安城里为所欲为!等到皇上明事理的时候,萧大人莫要后悔!”正事儿没办几件,说狠话的本事孙涛可是佼佼者。 “孙大人,我记得不错的话,挂在墙头上的那位跟你一个姓儿吧!孙泽跟您有什么关系?”萧靖柔勾着唇角,走到孙涛的身边补了这么一句。 孙涛大概是没有想到萧靖柔突然把话题扯到这个上面来,现在孙泽就是众矢之的,但凡是个人都知晓现在不能与他扯上关系,萧靖柔这么一说,孙涛的脸色变得额更为难看了。 “萧大人,饭可以乱吃,话也不能乱说,本官与孙泽没有丝毫的关系!”孙涛冷哼了一声说道。 “有没有关系,那可不是孙大人说了算的。”萧靖柔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孙涛的脸色变得有些古怪,但是很快就恢复了情绪,他与孙泽确实扯不上什么关系,就算是有那也是远房亲戚,他就不信萧靖柔还能把这些都挖出来不成。 再说了他也没跟孙泽有什么瓜葛,萧靖柔无非是吓他一吓,这么一想,孙涛就觉得释怀了许多。 “萧大人不要在这儿转移话题,你如今直接将孙泽挂在了城门上,锦衣卫身为皇上近臣,你这样丢得是皇上的脸面。”周贤和孙涛是穿一条裤子的,这个时候自然是合伙在一起针对萧靖柔。 “再者说了,锦衣卫现在群龙无首,你这样处置前指挥使,就不怕他们出现逆反吗?到时候出了岔子由谁来负责!”孙涛看着有人帮他说话也变得硬气了起来。 你一言我一句的,说的萧靖柔都听烦了,怼起她来是能喋喋不休的好几个时辰,怎么就没想着找点解决的办法呢? “如果锦衣卫为了一个孙泽就认不清谁是主子了,那本官也不介意把他们全砍了。”萧靖柔懒得再跟这两人掰扯下去,只是冷笑一声就离开了。 她要找的不是别人而是赵烨,虽说跟容逸说过了赵文江的事情,但是容逸应该是还没有和赵烨想谈,这事儿拖不下去了,孙涛说的也没有什么大错,锦衣卫三年都跟着孙泽,其中好坏也掺杂在了一起,如果继续放任下去是必然不可行的,她如今又处置了孙泽,锦衣卫中一定是人心惶惶,她必须让赵烨松口。 内阁的一些人萧靖柔是懒得理的,反正互相看不顺眼,这些人平日里在朝堂上也不说个话儿,背地里干得事情倒不少。 赵烨也没有想到萧靖柔会直接来堵人,他这一出门想要绕到被萧靖柔逮个正着。 “丞相大人,偏门堵着呢,您出不去的。”萧靖柔笑呵呵的说道。赵烨躲了她这么久了,她还能不做好准备就来? “萧大人若是要说监考官的事情,那本官已经无法应答了,当今圣上出了决策,我等也只是听命行事罢了。”这拳打的很好,简洁点就是说这事儿都过去了,人都定下来了萧靖柔再找他也无济于事。 况且这个事情要找也应该是去找六王爷和皇上,他一个丞相能有什么作用! “不,赵大人,下官此次前来是有别的事情要说,事关锦衣卫。”萧靖柔说完,赵烨不想接着话茬。 “赵大人,你莫多想,下官只是来通知您一声,下官向皇上举荐赵文江做锦衣卫镇抚使,掌北镇抚司大权。”萧靖柔说道。 “萧靖柔!”赵烨直接怒声喊了一句。 周围的同僚都看了过来,赵烨瞪了萧靖柔一眼,说道:“跟我来。” 这官架子都摆不起来了,萧靖柔摸了摸鼻尖,这吼人的又不是她,瞪她做什么! 坐在回丞相府的马车上,赵烨面色难看的看了萧靖柔一眼。 “我儿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这样对待他!”现在的锦衣卫就是个烫手山芋,盯着的人不少,谁都不愿意做着出头鸟,结果萧靖柔跑来跟他说让赵文江掌北镇抚司。 容逸二分锦衣卫,南北各司其职,但是明白的人都知道谁掌管了北镇抚司,谁就是锦衣卫里最有职权的人。 这烫手山芋,赵烨不想接。 “赵文江是跟着家父学出来的,下官对他充满信任。”萧靖柔拍着马屁。 她这样子是一丁点都看不出来朝堂上争锋相对的样子,两个人对骂的次数不少了,看到萧靖柔这理直气壮的拍马屁,赵烨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不过这只是原因之一,他知晓萧靖柔说得不错,他的儿子他知道,皇上要是真的下旨,他高兴都来不及,虽说锦衣卫这三年来荒废了,但是身为天子近臣,专门为了管理百官设置的卫所,必然得罪的人不少。 他该如何取舍,着实难断。 “你父亲若是知道你这么对文江,怕是高兴不起来吧。”赵烨冷哼一声。 萧将军曾经说过赵文江就该是块做将军的料,现在萧靖柔却把人推去做了锦衣卫,赵烨对自己儿子的本事还是有信心的,就是他儿子不是个圆滑的人,公事公办,日后肯定会得罪人,他倍感犹豫。 “这事儿下官也只是知会您一声,想或者不想都不是您能决定的,赵文江自己应当会做决定了,你说是吧?”萧靖柔又道。 “你给我滚出去!”赵烨踢了她一脚,萧靖柔被踢出了马车,不过马车本来就走到半路上停了,萧靖柔也没摔着,跳下了马车,揉了揉腿。 臭脾气不知道什么时候养成的! 周围的人自然是看到了萧靖柔是从丞相府的马车里出来的,也听到了赵烨刚刚那声怒吼。 “啧啧,这左丞与大理寺卿果真是合不来,这大街上就把人给赶出来了。” “谁说不是呢!我听说啊,这赵丞相最是看不惯大理寺卿……” …… 周围议论纷纷,指指点点的,萧靖柔看了一眼,那些人就往后面藏了藏。 “看什么看,小心本官把你们都抓起来!”萧靖柔威胁了一声,周围的人立刻就散开了。 她倒是笑得挺开心的,坑了赵烨一把,心情能不好吗? 街上的人都因她一句话散开了,她自个儿背着手优哉游哉的走回萧府的路上。 “大人,孙泽已经死了。”这还没走到呢!清风就前来报告了一声。 “死透了?”萧靖柔问。 “属下已经确认过,脉搏呼吸都断了。”清风回应得肯定。 流了那么多血,确实也是该死了,孙泽做的恶事远比表面上看得更为残暴,早年为了锦衣卫的功绩,将各州的官员诬陷的事情没少干,她对他实施的酷刑也未必就比他自个儿用在别人身上来的狠。 几年前一个两袖清风的芝麻县官被他千刀万剐,屈打成招后活生生将人剃骨了,那手段比她来得更为残忍,如今也算是让他自己尝了一回吧! 死的那么快也是便宜他了! “萧大人提审孙泽前去见了皇上。”影二对容子矜说道。 “嗯,本王知道。”是他叫去的,他能不知晓么。 “萧大人向皇上举荐了赵文江掌北镇抚司。”影二又道。 容子矜一时间没有想起来赵文江是谁,思索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跟赵文浩一样是个跟屁虫,萧靖柔往哪去他也跟着往哪去,容子矜曾经看他极为不顺眼。 后来他又跟着萧将军学习武艺,容子矜就更是不待见他了,后来萧将军北上驻军,赵文江也跟着去了,故而几年未见,他都快要忘了这么一号人物了。 “他几时回来?”容子矜问。 “就等着皇上的旨意了。”影二没说时间,但是容子矜知道,要是容逸下旨让赵文江领了这个职位,他快马加鞭回长安只需十几日。 “容逸怎么说?” “皇上未曾多说,只是今日内阁传言萧大人去寻过左丞了。” 她办事倒是快,一天之内来回跑了好几趟也不嫌累? “知道了,你回去吧。” 影二道是,很快就离开了王府朝着宫中去了。 容子矜却是想着这个赵文江,赵文江的本事他是知道的,人也确实不错,但是他就是喜欢不上来。 第二日。 萧靖柔刚起床就闻见了那个让她极为不适的药味,闻着是真难受。 “我知晓你昨日没有喝,今日特地来看着你喝药的。”楚方端着碗堵在她房门口。 萧靖柔瞪着他,还是拿起碗一口干了,楚方这人固执起来,几头牛都拉不回来,她要是不喝,估计今天能在这儿堵她一上午。 喝完之后,漱口了好几回才觉得口中的味道散了一些,一碗药下去,这早膳吃起来都不香了。 “昨天容子矜为什么找你?”萧靖柔问道。 楚方给她布菜的动作停顿了一下,随后接着道:“王爷只是去我药铺中取了一些补药罢了,没说什么。” “那我怎么听说他手下的人把你的铺子拆了?”萧靖柔喝了一口甜汤问道。 要不是铺子要重修,楚方这一大早上也不可能闲得跑来萧府。 这药铺估计得关门好几天。 “是他手下的人身体有些毛病,被我点出来了有点恼羞成怒罢了。”楚方撒起慌来现在也是一套一套的了。 六王爷那边不让他多说,他也不敢说,若是小小病症也就罢了,只是这皇家人的性命…… 他知道不该讲。 “就为这事砸了我的铺子?”萧靖柔问。“赔钱了吗?” “王爷已经赔了损坏铺子的钱。”楚方连忙道。 萧靖柔勺子一甩不吃了,她这铺子开起来很赚钱的!这关门一天损失可不少,铺子砸成那样得修整多少天,亏了多少银两! “怎么就不吃了?”楚方愣住了。 “吃什么吃,找王府赔钱去了!”萧靖柔一边骂一边朝外面走。 楚方心里大喊一声:坏了! 他还没跟王爷通气儿,露馅了怎么办? 第26章 渔翁得利萧大人。 院子里, 容子矜正在看容逸最近的功课,比较之前的字迹果然是顺眼不少了。 他当日听说容逸字丑,为此萧靖柔让帝师多加了半个时辰的课,他还想着这字再丑能丑到哪里去。 直到他看过容逸批阅过的奏折后才发现, 那是真的丑啊! “王爷, 萧大人和楚大夫求见。”影一来报。 容子矜放下手中的奏本, 皱眉看着影一。 “该不会是那个庸医跟萧魔头乱说了吧!”一直在旁边看着话本的许文翰闻言忍不住的凑过来说了一句。 “应当不会。”容子矜回应到, 又对影一说:“让他们进来。” 自从那日不欢而散之后, 她就未曾从这新开的院门走进来一次过, 每次绕到前门去,多麻烦她应该是清楚的, 她原本就是个不喜欢麻烦的人…… 楚方跟在萧靖柔身后,心里是有些紧张的, 他是不知道萧靖柔这说风就是风,说雨就是雨的,刚刚还在说着药苦呢,这眨眼的时间就带着他来到王府讨要银两了。 “你这个庸医,来干什么?”许文翰看到楚方的第一眼就觉得不爽快,既然有救容子矜的办法就早说啊!昨日害得他那般的失态! 萧靖柔皱着眉头看着许文翰, 这个人应该是容子矜从云州带回来的,她见过他几回,有点印象,但是具体是干什么的, 萧靖柔没有细查,她对容子矜身边的人并不感兴趣。 “这位就是找草民看诊的许公子。”楚方是凑到萧靖柔的边上说的,虽然压低了声音,但是容子矜应当是听得见的。 她看着许文翰, 许文翰也看着她,大眼瞪小眼的,要是楚方说的是这个人,那还真是有可能!萧靖柔上下扫了一眼,啧啧,可惜了,样貌堂堂,年纪轻轻的就有隐疾了,也难怪被楚方指出来之后会恼羞成怒。 被萧靖柔这么扫视着,许文翰竟然觉得自己被冒犯了!他怎么想怎么觉得萧靖柔这眼神有些怪异,看得他毛骨悚然的。 萧靖柔懒得理他,把目光落到了容子矜身上。 “萧大人有什么事?”容子矜询问。 “你手下的人砸了我的铺子,如今铺子翻修中,每日都少了银钱入账,王爷不该赔偿吗?”萧靖柔说道。 “诶!我说你这个人!庸医还不让人说了!看诊是能随便瞎说话的吗?”许文翰这暴脾气也上来了,讹人是这么讹的? “王爷,既然您的手下有隐疾那就应该听从医嘱,这样自欺欺人不好。”萧靖柔又道。 容子矜愣了一下,看了一眼楚方,楚方有些心虚,许文翰是一点都没反应过来,一脸茫然。 什么鬼东西? “我什么时……”许文翰这话还没说完就被容子矜打断了。 “要多少银两?”容子矜答应得干脆。 萧靖柔在脑子里想了想,随后说道:“药铺修葺半月不能营生,王爷应当赔付五百两银子。” “你抢钱啊!”守财奴许公子不干了!他也不是抠,就是觉得这钱给的不乐意。 “影一,取五百两来。”萧靖柔原本以为容子矜会为难自己,但是没想到容子矜这一次竟然回应的这么干脆,萧靖柔竟然有些怀疑了。 等到影一把银子拿过来,萧靖柔拿在手中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是想多了。 “多谢王爷,下官这就告退。”钱到手了,萧靖柔也不想继续待下去,带着楚方告退,这一趟来的如此顺利。 看着两人离去,直到身影消失在院门口的时候,容子矜才收回了视线,转头就对上了许文翰那气得瞪圆了的双眼。 他干咳了一声,掩饰住方才短暂的失态。 “那萧魔头看着就是来讹你的,你这自己往里头跳得也太快了吧!”许文翰焦躁的对容子矜说道。 “怎么说?”容子矜看了许文翰一眼。 “她一个月的俸禄也不过一百五十两,这铺子修葺十日就从你这拿走了五百两,这事儿合理吗?”许文翰精细的算计了一番,还是觉得不值当。 “楚大夫问诊一人二两银,每日问诊三十人,若是算上草药钱,你觉得是你这是亏了还是赚了?”容子矜又道。 “……”许文翰不说话了,得了便宜就该闭嘴,这道理他懂! 容子矜见状,笑了笑,这还是少算了,楚方看诊可没这么便宜。 走出王府的时候,萧靖柔都觉得意外,容子矜竟然是一点都没有为难她!叫她有些不适应。 “方才容子矜老看着你是怎么回事?”萧靖柔侧头问道。 “可能是觉得我多嘴了许公子的事情,王爷有些恼怒吧。”楚方撒谎撒得良心有些痛。 “那你放心,有我护着你,他不会对你怎么样。”萧靖柔拍了拍楚方的肩头让他不要紧张。 “……” 楚方内心有愧。 今日无早朝,赵烨却还是一如往日的起得早,用过早膳后宫里就传了召见的消息。 他心中咯噔一下,担忧了一整夜,翻来覆去没有睡着,这该来的还是来了。 他匆匆进宫,容逸已经在御书房等着他了。 “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大礼跪拜后,赵烨的心情更为复杂,他知晓皇上找他所谓何事。 “爱卿快快请起。” “谢皇上。” 赵烨起身看了一眼,正好对上了容易笑眯眯的表情,他连忙收回了视线,低下了头。 “赵爱卿,朕此番找你来是为了锦衣卫一事。”容逸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大理寺卿举荐赵文江做这镇抚使,赵爱卿觉得如何?” “谢皇上抬爱,只是犬子笨拙不知变通,恐难担此大任。”赵烨虽然早就已经知晓皇上做好了决定,但是面子上的客套还是要表示的。 “爱卿不必谦虚,既然有皇叔举荐,朕相信赵公子定能担此职位……” 赵烨却极为意外,他竟然不知六王爷也掺了一脚,此事应当是已经成了定局。 容逸找他来也无非是给他一个面子,将这个事儿提前通知于他罢了。 走出宫门的时候,赵烨忍不住的长叹一口气,终究是觉得心底有些难受,文江在外多年,自己虽然对他性命多有担忧,但是他知晓自家儿子的本事,也算是放心,原本想着他这一辈子在外过得顺意也就罢了,未曾想到有一天也会让他踏入这尔虞我诈的朝堂之中。 他赵烨该当如何!该当如何啊! 哎…… 药铺被毁坏,楚方索性就改了个格局,这原本修葺十日的事情又往后挪了挪,他每日除了盯着萧靖柔喝药就没什么别的事儿做了,实在是闲的他心慌。 可是他除了在萧府待着也没别的事儿了。 “这监考官的事儿交给了周太傅后,城中赶考学子的安排也一并交给了京兆尹于大人,两家凑在一起是一点没顾忌到本大人的不悦啊!”萧靖柔感叹了一声。 “您这是在嘲讽还是在说别的?”甘遂干巴巴的问了一句。 “人命关天的事情,本大人怎么嘲讽得出!”萧靖柔瞪了他一眼。 “……”甘遂觉得大人说得对。 “前些天雨停后,长安城就一日比一日炎热,天公不作美,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楚方感叹道。 他也听说了一些,这是新帝登基后第一次举办秋试,参与的人不少,如今的长安城处处都能瞧见下方州府陆陆续续赶来的学子,但是水土不服的人也不少。 好些人来药铺问诊,楚方知晓其中情况。 “一个仵作,一个大夫,你们两操这么多心干什么!是不是最近让你们两个太闲着了?”萧靖柔郁闷。 府中没有案子,甘遂就自己跑去验尸了,也真是闲得没事儿干了!再瞧瞧楚方,正事儿没干几件,最近净盯着她喝药了,真是一个两个都不是省心的。 “……” 为了避免被折磨,两个人选择了闭嘴。 这边是几人是将此事变成谈资,但是京兆尹这边就不能置身事外了。 学子身亡一人两人也就作罢,如今城中已经中暑身亡的学子已经有了四五位,他是将消息压了下去,但是还是引起了小小的骚动,若是接下来再出什么情况,穿到皇上耳朵里,怕是要治罪于他! 只是今年炎热,也不是他能把控的!如今他是焦头烂额也想不出个解决的办法。 “是否应当求圣上将秋试时间挪一挪?”京兆尹试探的问了一句。 “大考时间是由先皇所定,哪能说挪就挪!就算是挪了,如今考生都已入了长安城,你还要把人赶回去不成!你这榆木脑袋是怎么想的!”周太傅不悦。 “学生知错。”于广汉慌忙应道。 “城外有偏僻的避暑山庄,你可将人安排到那边去。”周太傅想了想说道。 虽说是花费些财力,但是若是再出事情,萧靖柔那个魔头肯定是要弹劾他们的! 若是换了往日,他自然是不会管这些学子的死活,但是现今他刚回长安城,马虎不得。 “多谢大人指点,学生这就着手去办!”得了解决办法,于广汉大喜。 他与周太傅的想法是一样,这事儿若是换了往日,他也不想管这些学生的死活,只是如今这事儿交待在了他的身上,再多死几个,怕是没那么容易收场了。 “记住挂上名号,那些学子会感激你的。”周太傅离开的时候又指点了一句。 于广汉大喜,他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呢! 隔日,京兆尹就出了告示,城外山庄可以给学子避暑,每人收取五十两银子。 “五十两?他也是个敢抢的!”萧靖柔这次是真的嘲讽了一句。 既然都已经中暑身亡了,哪里掏得出这五十两银子来!她早先就知晓于广汉对着市井物价是半分不知,这一回她还真是没有猜错! “这烫手山芋让京兆尹接过去了也算是好事,亏得你当时没有跟他们抢。”甘遂面无表情的感叹。 “……”萧靖柔语塞,她去抢了,还在赵烨府中待了大半个时辰,就是没抢到。 “若是我出面,自然是不会让长安城乱成现在这个模样的。”萧靖柔道。 “天灾人祸挡不了,你若真的担忧,大可不必这般掩饰。”甘遂就喜欢不动声色的往萧靖柔的暴躁处戳。 “担忧?本大人心狠手辣,冷酷无情,担忧谁了!”她翻了个白眼。 甘遂没有回答,只是表情已经回应得很明显了。 您就继续吹吧! 这京兆尹的公告贴出来还没有两日呢,平安药铺就开始在闹市布施清凉汤药了,只需一文钱,每人每日限取一碗。 原本还有富家学子在夸赞于大人避暑山庄一事做得好,这才吹嘘了两日,都还没夸起来呢!就被这施汤一事给盖过去了! 不止是学子,就连长安城普通居户都能去取汤药,不管富家还是贫民都是一文钱。 起先众人还以为是夸大了说,一文钱一碗的清凉汤药里头有什么好东西!但是楚方也是个机敏的,直接现煮,草药都是在众人眼皮子底下丢进去的。 这一传十,十传百,知道的人就越来越多了,开了五个布施的口儿都排了一里长的队伍,这盛况还真是大伙头一回见。 “这平安药铺确实不错。” “是啊!今年天气这般毒辣,城中百姓苦不堪言,没想到这率先站出来的竟然是一个小小的药铺。” “前两日京兆尹也贴了告示,你们没看看?” “五十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平日里一文钱都省着花,五十两哪是说出就出的!” “我听说这平安药铺的东家是大理寺卿!” “不会吧!” …… 人群里还有人在小声议论,但是这等好处不取白不取,东家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保命要紧。 楚方此番做法让不少寒门学子都极为感慨,但是相比较之下有些人就不那么痛快了。 “萧魔头施舍的汤药,我就算是病死也不会多喝一口!”有学子叫嚷道。 “对!病死也不喝!”有人附和道。 萧靖柔坐在旁边的阁楼上品着茶,听着隔壁座儿闹腾的声音,人数不多,看着还挺有气势的。 喝不喝关她屁事! 几颗老鼠屎,还没掉进锅里就被人扫走了。 这不,萧靖柔这边还没有出声呢,就有人站出来为她说话了。 “我等手中银钱不多,自然是比不得各位要去别庄住的人。” “就是,有钱的赶紧去别庄住吧!别在这城中碍眼了。” 学子这边还好说,但是于广汉那边就是真的不好过了,他花了大笔银钱出去,就等着进账了,但是没想到半路上闹出了这么一出。 头两日确实有不少的人都去了别庄,但是从平安药铺开始布施后,去别庄的人就越来越少了,他撒出去的钱大半都没有捞回来。 不仅如此,对比之下,他的名声是越来越臭,不少人开始写文章嘲讽他京兆尹压榨赶考学子的血汗钱。萧靖柔那个魔头的名声竟然渐渐好转了。 这让周太傅极为气愤,于广汉这边也是被训得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儿。 “瞧瞧你办的好事!好好的一桩功劳事被你做成这样!”周太傅怒从中来。 “学生确实不知道大理寺卿会横插一脚……”于广汉额头上堆满了汗珠。 “找几个人去探探。”周太傅说道。 这探探是个什么意思,于广汉是知道的。 布施的第二日早晨。 汤药还还只是在准备中就有不少人赶早来排队等着了。 只是这药刚刚拎上来一桶,一群人不知从哪里冲过来一阵打砸。 “我家中亲人喝了这布施的汤药后腹痛不止,这等黑心东西喝不得啊!”其中有人大声呼喊一句。 跟着他一同来的人也是闹腾着附和,说是妻儿喝了汤药后腹泻不止,花费了不少的银钱去看诊,这平安药铺赚的就是这看诊钱!根本就没有善心! 此话一出,众人一片哗然! 楚方见状,皱了皱眉头。 “去府衙报案吧!”想了想,他对身边干活的伙计说道。 原本没这乱糟糟的场景给镇住的伙计立刻回过神来,得了命令匆忙的跑去准备报官。 “报官就报官,我家中人病症不假,到时候就让大伙来看看是不是你们的汤药有问题!”有人放出了狠话。 楚方也懒得理,咬人的狗不叫,叫得这么欢的狗未必咬得到他! 早朝。 萧靖柔正在打盹儿呢,今日早朝时间略长,她站得腰酸背痛。 各位大臣芝麻蒜皮的事情挺多的,她听得困顿。后头,又有人说了于广汉安顿学子一事,其中夸赞的话语是不少,就差没有把于广汉夸成神仙了,末了又拍了拍容逸的马屁,什么皇恩浩荡,陛下仁慈什么的。 多半是想在容逸这捞点银两,但是容逸那么抠,怕是不会如了他们的意,萧靖柔也权当笑话来看了。 容逸夸了一句之后就没半点别的表示了,那位大臣只得尴尬得退了回去。 “还有别的事情要禀奏吗?”容逸问。 “陛下,臣有事禀告。”周太傅站了出来。 萧靖柔眼皮子一抖,估计是没什么好事了! “太傅请说。”容逸端正了身姿,认真听着。 “回陛下,老臣今日要弹劾萧大人!”周太傅直接点明来意。 萧靖柔也扭了扭身子,咳了一声站稳了。 周太傅瞪她打断了他的话,萧靖柔扯开嘴角应了一句:“您继续。” 周太傅气极,但是没忘了来意,忍着继续道:“臣听闻萧大人的铺子在闹市施药,这原本是大功一件,但是未曾想到这药铺布施的竟然是毒药!” 此话一出,众臣震惊,一时间议论纷纷。 萧靖柔诧异,这事儿她怎么不知道? “施药?谁施的?本官?怎么可能!”她笑了笑摆了摆手,表示不知情。 “萧大人,长安城都知道是你在布施汤药,你还想狡辩不成!”周太傅怒道。 “真不是本官……”哎,平日里什么好事坏事都往她头上扣!她现在说句真话都没人信! 众臣瞧着两人,一时间也不知道该相信谁。 过了一小会儿,人群中传来了平淡的一声:“汤药是本王命人布施的。” 第27章 大有来头楚小方。 朝堂上顷刻间变得鸦雀无声, 所有的人都将目光投向了站在最前面的容子矜身上。 周太傅在这儿一本正经的弹劾大理寺卿,结果没想到根本就找错了主儿! 容子矜自然也是知道所有人都将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他只是掩面咳了咳,并没有什么表示, 似乎他不是主角一样。 “周太傅, 你方才说的……”容逸也是个喜欢看戏的人, 瞧着周太傅这憋得如同猪肝色一样的脸, 内心一阵狂喜, 但是面上不显。 “是老臣失察, 既然是王爷布施的汤药,那定然是不会害长安城的百姓……”周太傅理亏。 平安药铺是萧靖柔的铺子, 他查得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但是万万没有想到,容子矜竟然会站出来。 不知道他是维护萧靖柔还是真的是巧合,但是不管怎么说,周太傅这次准备好的说辞都被容子矜这一句话挡了回来,他内心也憋得慌。 照理说,外头传言的王爷与大理寺卿不合应当不是作假, 两人平日里的不合都是有目共睹的,况且苍蝇不叮无缝蛋,就算外头的留言有些是过于夸大了,但是没点苗头, 众人也难以捕风捉影。 相比较之下,周太傅还是愿意这只是一个巧合,或者说王爷根本就不知道铺子是萧靖柔的!如果是这样也就不算是奇怪了,这平安药铺一直都是长安城里最受欢喜的药铺, 几位坐诊大夫的本事都不小,甚至有人说比宫里的御医还要厉害几分,是是真是假他不知晓。 若不是这次布施汤药的事情,也没人知道这铺子是萧靖柔的,他还想着这次算是捉到了萧靖柔的把柄,但是怎么也没有想到容子矜会来掺一脚。 这次的事情最终因着容子矜的一句话洗脱了和萧靖柔的关系,但是这陷害一事不说,人命关天的事情还是要彻查的,故而容逸直接就将这件事情交给了京兆尹来办。 周太傅算是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交给萧靖柔就好说! 但是闹了这么大个乌龙,周太傅也觉得脸上无光,后面一直都老老实实的,上一次被周太傅嘲讽的事情,萧靖柔还记着仇呢! 一出了大殿的门,萧靖柔就靠了过去。 “周大人,您这消息来的颇快啊!”萧靖柔笑嘻嘻的说道。 “哼,萧大人别得意的太早,平安药铺与你脱不了干系!”周太傅说道。 他方才在大殿之中却是说了六王爷是不会残害长安城的百姓的,但是药铺时萧靖柔的,她从中作梗的情况也不是不可能,只是他方才闹了那么大一个笑话,他没有当中把萧靖柔拉出来罢了。 “于广汉于大人虽说是您的得意门生,但是这些事儿您使唤他去做确实不是太明智的抉择,于大人脑子不太灵光,容易坏事儿。”萧靖柔笑着建议了一句。 “你……!”周太傅被萧靖柔嘲讽的话语气到了,他知道萧靖柔说的是之前的事情。 “不过这也算是于大人的优点,但凡他心思多那么一点,这京兆尹的位置他就坐得不是那么稳了。”看在于广汉比较蠢的份儿上,萧靖柔才把他留到了今日,换个别的人来现今说不定都已经蹲到大理寺的牢房里了。 只是如今,周太傅回来之后,两人立刻就狼狈为奸,蹦跶来蹦跶去的,萧靖柔想着这于广汉到底还要不要留。 真是不好抉择啊!这老的动不了,小的动一动应该还是可以的。 于广汉也知道今天的事情出了岔子,也没敢立刻就离开,站在不远处等着周太傅。 萧靖柔从他身边经过的时候,停下来看了他一眼,说道:“于大人,一会儿衙门见。” 于广汉不知道她话中的意思,正想要问的时候,萧靖柔已经离开了,他这会儿只想着跟太傅大人赶紧请罪,萧靖柔的话他便没有放在心上。 “不要说了,你先回去吧。”被萧靖柔给气到了,周太傅也不想跟于广汉多说。 萧靖柔倒是没有管后面两人,这周太傅年纪越大就越不行了,做事不顾后果,光想着把她赶出朝堂了。 她要是那么容易倒下去,当初被赶出长安城的可就是她了! 怎么一个两个都以为自己那么好欺负呢? 闹市里。 楚方找人去京兆尹报官之后,立刻就有官差来把他们全部都带到了衙门。 等到于广汉回来的时候,衙门里已经闹腾得不可开交了。 他进门就看见了淡然站在一边的平安药铺众人还有另外一边吵吵闹闹的几人。 他与其中一人对视了一眼,随后就走到了案桌后坐了下来,敲了敲桌面,下面吵闹的声音立刻就小了下去。 “发生了什么事?”于广汉询问。 “昨日我们喝了平安药铺布施的汤药后就出现了腹痛,呕吐的症状,定是平安药铺的人在汤药里加了害人的东西!” “对,我们也是,我也是喝了汤药之后腹痛不止!” “求大人为草民做主!” “求大人做主!” 好几个人说着说着就跪下去对于广汉一阵猛磕头,那阵仗让旁边站着的楚方和甘遂两人看得是一愣一愣的。 “你们就是平安药铺的人?”于广汉将目光落到了楚方的身上。 他是知道这人的,就是平安药铺的掌柜的,偶尔帮人看诊,医术了得,在这长安城里也小有名气,只是看着这位年纪轻轻的人,于广汉并没有太过放在眼里。 “是。”楚方应了一声。 “你见着本官为何不跪?” “回大人,草民得皇上恩赐,见百官可不跪。”楚方说着就将腰间的玉牌解了下来,拿在手中。 于广汉闻言,心中大惊! 他只当这人是个普通的大夫,但是没想到对方竟然开口就说是得了恩赐! 楚方打从一开始就没有害怕过报官的事情正是因为护着他的不仅是萧靖柔还有容逸。 初见容逸时,他瘦瘦小小的,是宫中最不受宠的皇子,先皇重病,其他几位皇子争斗不止,唯独容逸被萧靖柔匆匆带到了萧府。 一个十二岁的孩子长得跟七八岁的孩童一般,骨瘦如柴,容逸花了不少的功夫才让他恢复了一些。也正是因为他发育不全,登基后才不被众臣看好,一个看起来像个孩童的皇上,能优秀到哪里去。 容逸第一次膳食出问题是在登基后的一个月,早膳的甜汤里被加了东西,当时也是萧靖柔带着他进宫治好的容逸。 宫里的那些太医,她一个都信不过!先皇重病就是最好的例子,只是他当初终究是迟了一步,等他来到长安的时候,先皇已是回天乏术。 零零总总他也救过容逸好几回了,他偶尔会在萧靖柔那里念叨,自己当初被她从云州带回长安城是不是就是为了这个小皇帝。 他还记得萧靖柔当时的回答:“是啊!我要真保不住他时,你还能救他一命。” 这一晃眼,三年竟然都过去了,当初那个骨瘦如柴的皇子如今也变成了一个翩翩少年。 为了保护容逸的安全,故而他除了偶尔坐诊,并不常出现在人前,也为在宫里走动,偶尔去去萧府,故而众人都不知这铺子是萧靖柔的,更不知他与宫中有何关系。 他也曾在云州问过萧靖柔为何会如此信任他这一介江湖大夫,萧靖柔道:“一个能为了我这快要坏死的双腿医治三天三夜没有闭眼的大夫,我自然是信任的。” 当初也正是因为这一句话,他才千里迢迢随她来了长安,抛开安逸的日子,生活在这危机四伏,暗潮汹涌的长安城中。 “大人,这玉牌不假。”身边的人说了一句。 于广汉本来还想问责,但是被身边的人这么说了一句,他抿了抿唇,原本都已经想好的话竟然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了! 他若是不承认这一个大夫手中竟然有御赐的物品,这应当说不过去,但是想着他背后的东家是萧靖柔,皇上那么偏心于萧靖柔这玉牌应当是不假。 如今他陷入了两难的境地,这案子到底如何查起,他一时间竟然失去了方向。 他都已经应了上头要解决此事,就算是没有治罪平安药铺,也要让他们施药不成,如今出了一个王爷不说,现在连皇上也牵连上了,于广汉只觉得额头上出了一层汗水。 咽了咽口水,于广汉怎么都不知道这个案子该如何开口,他心中有何尝不觉懊恼,他怎么也没想到这招惹的可不是萧靖柔手下的一个生意铺子,而是跟皇家扯上了关系! “于大人这是做什么呢?不是审案子么?愣着做什么?”一阵清脆的声音传来,于广汉心中一惊,他算是知道在大殿门口,萧靖柔对他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萧大人。”于广汉看着来人唤了一声。 如今这山芋到了自己手中,他只觉得掌心被烫的通红,还不敢轻易的丢掉。 “毕竟是本官手下的铺子出了问题,本官自然是不能缺了这席,于大人继续办案吧,不必顾忌本官。”萧靖柔说道。 “这……”于广汉骑虎难下。 只是如今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他要是推拖下去,到时候偷鸡不成蚀把米,小命不保的反倒是他,他现在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你……就是你,与本官细细说来,究竟是怎么回事!”看着那告状的人,于广汉沉声说道。 “回……回大人,昨日我们几人喝了平安药铺的汤水回家后就止不住的腹痛。”这些人也是听过萧靖柔的名声的,刚开始还气焰嚣张得很,这会儿声音都不敢大点,就怕一不小心惹着这位杀神了,但是想着那位也不是好惹的,只好咬牙说道。 “我们也是。”一旁有人附和道。 “楚大夫,你如何解释?”于广汉转头问楚方。 “回大人,草民想给诸位把把脉。”楚方说道。 “准了。”于广汉看了萧靖柔一眼,但是对方只是挑了个位置坐了下来,一点插手的想法都没有,纯粹像是来旁观热闹一般。 楚方凑了过去,拉起其中一人的手腕,那人还想躲,但是忍了下来,楚方把着脉,沉思了一会儿,又换了一个人把脉。 直到换了三个人,这才站了起来,脸色有些复杂。 “这些人确实是中毒了不假。”于广汉原本还以为楚方想要作假,但是没想到他直接就说出这几个人确实是中毒了。 “既然是喝了平安药铺的汤药中毒的,那平安药铺自然是脱不得干系。”于广汉看着楚方说得,但是实际上这话是说给萧靖柔听的。 “大人,您如何确信这些人是喝了草民的汤药才中毒的?”楚方问道。 于广汉语塞,但是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这些人都是喝了你的汤药才腹痛,不是你的药出了问题还能是别的缘由不成?” “喝了我的汤药是真是假草民不知,但是草民却知晓这些人中毒不足两个时辰,草民今日还未来得及布施汤药,这毒和草民确实没有关系。”楚方不卑不亢的说道。 于广汉心中惊讶,脸上的紧张又多了几分,但是他不相信楚方真有这本事。 “大人明察!大人!草民没有说谎,草民确实是喝了平安药铺的汤水才中毒的!”机灵点的那人立刻补了一句,其他人也跟着他一起叩首。 “既然你们都已经腹痛不止了,遭受毒药一夜折磨的你们恐怕是连下床都难,何况是一大早上就跑到闹市打砸我的摊子。”楚方补充了一句。 有几个人的脸上出现了心虚的神色,于广汉心中暗叫不好。 “大人啊!草民现在腹痛得要命!草民真是不敢撒谎啊!若不是拼着最后一口气也要讨个公道,草民也不能忍此疼痛!求大人给我们做主啊!”听着楚方的话,其中有人就开始撒泼了起来。 只要不承认楚方的话,一口咬定是他的药有问题就行了! “疼?继续疼着也行,我今日带了器具,等你疼死了我剖开你的五脏看看你胃里的毒药消耗完了没。”甘遂凑过来说了一句。 起先于广汉还没有看见他,等到他出声从人群中走出来的时候,于广汉只觉得紧张不已。 甘遂曾帮京兆尹和刑部都办过案子,他的本事于广汉是知道的,也正是忌惮他,当日于广汉才没有处理那几人,反倒是将他们放出了长安城。 只是这人也不是萧靖柔带来的,他不在大理寺待着,怎么跟着一个大夫! “说吧,你们想从什么地方开始剖起?还是只掏出你的脏腑即可?”甘遂走道那撒滚打破的人身边冷声问了句。 那人大概也没有想到甘遂竟然会这般说话,一时间竟然吓得不动了。 于广汉也是忍不住用袖口擦了擦额头,萧靖柔手下的人跟她一个德行! “于大人,口说无凭,这些人中的也不是什么奇毒,只是一些泻药罢了,只要大人去城中各家药铺一查,自然是知晓谁买了泻药。”楚方又道。 “你们平安药铺贼喊捉贼!要是泻药是你们自己下的,何从查起!”有人道。 “我平安药铺早在几日前就由六王爷的人在督促修葺,我等连铺子的大门都没跨进去过,未免出岔子,药材进出也都过了六王府中人的目,此事草民作假不得。”楚方又道。 于广汉心中大惊!怎么会是这样!他知道平安药铺前些日子是被人打砸过,只是听说是有人得了不治之症,恼羞成怒才打砸了平安药铺,这怎么转眼修葺的人就变成了王府的人! 刚开始想破坏平安药铺施药的时候,他与太傅都未曾想到竟然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早知道这么难办,怎么说也不该插手这件事情! “来人,去各家铺子查探一番。”于广汉只好吩咐手下的人去办这件事情。 城中药铺不多,除去平安药铺还有九家,等了没有多长时间就取来了各个药铺的账本,于广汉一一翻阅,直到第四本的时候才停了下来。 “萧大人,昨日你府上有人大量购买了肉苁蓉,巴豆,火麻仁等药材。”于广汉对萧靖柔说道。 萧靖柔看了他一眼,四目相对,她一点表情变化都没有,只是风轻云淡的应了一声:“是吗?是谁买的?” “是您府上的奴才,冯安。”于广汉继续道。 萧靖柔想了半天都没有想起来这冯安是个什么人,回头看了清风一眼。 清风立刻会意,小声的回了一句:“是打扫马厩的一个奴才。” “原来如此。”点了点头,萧靖柔表示知道了。 “萧大人,这……”于广汉干笑一声,看着萧靖柔的脸色。 “于大人看我做什么,既然查出此人了,自然是要捉拿归案!”萧靖柔催促道。 于广汉没想到萧靖柔是这样一个反应,这人都已经查到她府上了,难道她一点都不慌乱吗? “来人,速去捉拿冯安。”于广汉大声道。 萧靖柔看他装得还挺像样的,她也不着急,就这么等着,就想要看这群人凑在一起能折腾出些什么幺蛾子来! 王府前厅。 “王爷,京兆尹准备前往萧府捉拿冯安。”影一来报。 “跑啊!小爷让你跑!”影一话音刚落,旁边就传来了许文翰不悦的声音,追着这人在长安城跑了一圈才抓到,许文翰能不生气么!不就欺负他刚来没多久不认识路么! 只看到许文翰又狠狠的踢了地上的人一脚,那人的嘴被破布堵着,只能在地上痛得打滚,却喊不出一声来。 容子矜放下手中的杯子,站了起来。 “走吧,把人带上去京兆尹那看看。” 第28章 有心偏袒六王爷。 “王爷, 京兆尹已经到萧府门前了。”外头的人来报告了一声。 容子矜往外走的动作停了下来。 “怎么?”许文翰问他。 “既然人都来了,就不必多跑一趟了,先等等吧。”容子矜想了想说了句。 这别人安排的戏还没有唱完呢,他这么早去恐怕会败坏了兴致。 许文翰闻言, 看了看容子矜那一脸平静的表情, 忍不住的打了个哆嗦。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他怎么看都觉得容子矜是那黄雀!让人瘆得慌! 萧府门前。 “这, 本官……”于广汉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犹豫, 他是真的不敢搜啊!这萧府的大门进了可就不是那么容易就出来的。 “没事, 于大人随便搜。”萧靖柔站站在一边说道。“为了不显得本官包庇犯人,这搜查之事本官就不参与了。” “要不, 臣还是去宫里请旨吧……”于广汉的袖子都已经湿透了,那是擦汗擦得。 “不必了, 要是拖一刻时间,让那为非作歹的小人跑了怎么办,于大人赶紧搜吧,我萧府众人绝对不会阻拦你半分。”萧靖柔并不介意于广汉的人搜查她的府邸。 她府中什么东西都没有,院子大多数都已荒废,她的府库中除了些乱七八糟不值钱的玩意儿也没什么东西, 随便这些人怎么翻。 不就是想搜查她的院子,她的人在这儿盯着,还能搜出什么花儿来。 “于大人快请把,您若不快点, 到时候人跑了,您可别再怪本官拦着不让你们搜。”萧靖柔催促道。 “萧大人言重了!”于广汉是真的没有想到萧靖柔今日竟然这么好说话,客气的话说完,命令人的动作是一点都不慢, 在他的指挥下,不少的人冲进了萧府,到处翻翻找找。 “回大人,没有找到。” “大人,这边也没有。” “大人,没有找到冯安。” 前去搜查的人一一回来报告,都没有人找到冯安的踪迹。 “萧大人可知……”于广汉小声的凑到萧靖柔边上问了一句。 “于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在怀疑本官包庇罪犯?为了区区一个犯人你要搜我萧府我也不说什么了,您这得寸进尺的本事还真是见涨啊!”萧靖柔嘲讽了一句。 他本意也不是为了抓冯安,冯安早跑了,他自然是知晓的,于广汉也无非是想要是真能从萧靖柔这儿搜出些东西来,太傅那边也好有个交代,但是他哪里知道萧靖柔的府中是什么东西都没有搜到,干净的就像个空房子一样。 萧靖柔自己何尝不清楚,自从四年多前父兄去世之后,这萧府就跟个空壳子一样,除了两三个她还在用的院子,其他院子都已经荒废了,于广汉真要搜出些什么那才是不正常! “大人,萧府的后院发现一道上锁的偏门。”手下的人来报。 于广汉心中大喜,但是面上还是没有什么表现,他就知道像萧靖柔这样行事作风的人,怎么可能一点东西都搜不到,她这些年打杀的朝臣不少,他就不信萧靖柔不会私藏!只要随便搜出些东西来,就足以弹劾她了!刘侍郎可不就是这么被萧靖柔弄死的。 “萧大人……这……”于广汉询问又不敢开口。 “什么?”萧靖柔偏头去听。 “能否请大人打开这上锁的偏门?”于广汉接着道。 “于大人真想看?”萧靖柔继续问。 “这冯安……”人还没抓到呢!他搜一搜也不过分吧!于广汉心里想到。 “那本官带于大人瞧一眼也未尝不可。”萧靖柔的脸上挂起了笑容,于广汉不知道她是个什么意思,只觉得一头雾水,觉得萧靖柔这脸色不像是个好兆头。 但是于广汉想着萧靖柔既然都已经上锁了,那院子里必然是有些什么的,这么一想,他心中的那点犹豫有消散了下去。 萧靖柔在前面走着,于广汉在后头跟着,整个萧府都是一片寂静,早些伺候的下人遣散了不少,只留下几个打扫和做饭的婆子,跟着萧靖柔一路走来,于广汉也不禁感叹,这萧府跟往日相比,还真是天差地别! 很快,萧靖柔就带着于广汉走进了院子里,一行十几二十人,萧靖柔也不生气,当着众人的面指了指那锁着的门。 “于大人说得是这扇?”萧靖柔问。 “是是是。”于广汉连忙应声。 “您真的想看?”萧靖柔又问? “萧大人若是不愿,本官也……”于广汉话还没说完就被萧靖柔打断了。 “那本官就开锁了。”萧靖柔走了过去,拿着那机关锁摆弄了几下,锁就开了,她取下挂锁,推开了门,站到了一边。 于广汉大喜,带着人冲了过去,就想着抢在萧靖柔的前面搜查一番,但是他刚刚跨过那道门,没走两步就停下了脚步,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王……王爷……”于广汉怎么都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容子矜,看着坐在树下石桌旁的人,于广汉的只觉得一阵寒意从脚底而起。 “于大人,你这般闯入我王府的后院所谓何事?”容子矜看着他询问道。 “王……王府后院?”于广汉不明所以。 “王府后院怎么会和萧府连通在一起?”于广汉实在是想不通! “王府本就是我将军府分出去的一部分,为何不能连在一起?”萧靖柔的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于广汉看着她从自己的身边走过,站到了容子矜的旁边。 这事儿萧靖柔不说,于广汉还真是没有想起来,但是经她这么一提,于广汉猛然惊醒,当年萧靖柔的祖父是开国大将,得了不少封赏,这将军府是皇上命人修建的,其规模不容小觑,只是后来老将军把将军府的部分地契归还给了皇上。几十年时间过去,这院子住过新科状元郎也住过驸马,辗转几家规模越扩越大,都让人忘了这片地界原来是将军府的一部分。 只是都已经经过几代主人了,这院子是通的怎么就没人堵上呢? 于广汉纵然心中多有疑惑,但是什么都不敢问,什么都不敢说。 “王爷恕罪,下官只是前来捉拿犯人的,并非有意闯入王爷的院子。”于广汉冷汗涔涔。 “什么犯人?”容子矜问。 “回王爷,是为平安药铺下毒一案,臣已经查到萧大人府中的下人昨日购买了大量润肠泻药,故而才带人来搜查的。”于广汉老实交代。 “大理寺卿身为正三品要员,她的府邸是你说搜查就能搜查的?”容子矜的声音冷了几分。 “回大人,是萧大人容许下官搜查的。”这话于广汉说得是理直气壮。 容子矜转头将目光落到了萧靖柔的身上,看似询问她真假。 萧靖柔挪开了目光,盯着别处看。 搜搜又不怎么样!管的还挺宽的。 “犯人可搜到了?”容子矜收回了视线,看着于广汉问道。 “还……还在搜查中……”于广汉紧张的咽了咽口水。“此人极为狡猾,估计是闻风逃走了。” “说来本王今日在城中捉到一偷鸡摸狗的毛贼,于大人等会可是要一同带回衙门?”容子矜又道。 “毛贼?”不明白六王爷怎么突然转了话题,跪在地上的于广汉一脸疑惑。 接着他就看到了一个被五花大绑的人甩到了自己的面前,看清对方面容的时候,于广汉心中大惊,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 这可不就是被他放走的冯安!他亲自确认冯安离开了长安城,怎么这没过几个时辰,人就出现在了王府的后院! “冯安?”清风唤了一声,将那人翻了过来,于广汉本来是打算不动声色的把人带走的,一个不扎眼的下人,估摸着也没人记得,但是他还真没想到萧靖柔身边的人还真把人给认出来了。 “他就是于大人要寻找的人?”萧靖柔皱着眉头问。 “是。”清风肯定的说了句。 “哦。”她对自己府中的下人还真的不是很了解,除了身边伺候的几人,其他的都未曾见过,也没放在心上。 “把他嘴里的布拿走吧。”萧靖柔说了一句,清风走上前去拨开了冯安嘴里的布头。 冯安一直在装死,他从刚刚于广汉出现在院子里之后就不敢吱声了,但是清风哪里会不知道他是在装昏迷,拿走布头后,狠狠的踢了他一脚,冯安痛得哀嚎一声,再也装不下去了。 许文翰在一旁看着就觉得疼,他替得是肚子,清风这一脚踢的可是那处,比他那一脚更厉害! 冯安疼得整个脸都挤在了一起,痛呼好几声都没缓过来,直到被清风用脚踩住了脑袋才安静下来。 “于大人开始审问吧。”萧靖柔说道。 于广汉被清风的动作弄的心都快要停了,但是六王爷在一边也没说什么,他也不好说些别的话,六王爷也没让他起来,他也只好继续跪着。 “昨日是你在城中的药铺购买了大量的泻药?”于广汉的膝盖都跪疼了,这院子里铺了碎石,磕得他膝盖疼,但是也只能忍着。 “是我买的。”冯安看着于广汉,四目相对,于广汉的手动了动。 “你为什么要买大量的泻药?”于广汉又问。 冯安不再答话,清风脚下的力气又重了几分,冯安痛得直叫唤,于广汉也觉得一阵心慌,只好再次道:“你是不是受人指使才买了这些毒药?” 冯安还是不答,但是看起来倒也像是默认。 “如今王爷在此,你若是说出幕后指使之人,王爷定然是能轻饶你一命,你又何必咬牙不说?”于广汉继续道。 “奴才买泻药只是为了给府中马儿用,并未毒害过一人!”冯安虽然这么说着,但是目光却落到了萧靖柔的身上,怎么看怎么都像是被人威胁的样子。 萧靖柔被他看着,觉得挺有趣的,这周太傅也是个好本事,竟然连她府中的人都能收买。 清泉却在此时出现在了萧靖柔的身边,小声的说了句,萧靖柔立刻会意,原本还想着是什么原因呢!知道真相后真觉无趣至极。 “你倒是嘴硬的厉害,于大人,你这么审下去怕是明日都问不出什么来。”萧靖柔笑着说道。 “王爷,您说是吧。” 原本只是旁边的容子矜,突然被唤,那冷漠的脸上突然柔和了几分,淡淡的应了一声:“嗯。” “既然是个硬骨头,那就上刑吧!”萧靖柔说道。“清风,去把府中的拶子取来。” 清风收了脚,转身回萧府去寻拶子。 “王爷,求求您救救奴才,奴才并未想要害人,奴才只是买了些草药喂给府中马儿吃,并未害人!求王爷明察。”外头虽然传言萧靖柔是多么的可怕,但是一直在萧府生活的冯安却知道萧靖柔并不是想象中那么可怕,他也从未见到萧靖柔用刑过!她待府中的下人一向和善,有时候冯安都觉得外面的那些谣言都是夸夸其谈,萧靖柔并非众人口中的女魔头。 但是他不曾想到的是,萧靖柔对自己身边的人好,并不代表她能忍受身边的人背叛! 清风取来拶子,将冯安的手指一一套好,紧了紧,冯安的手指忍不住的抖了抖,一抽一抽的,明明还没有用刑,他就觉得手指疼痛不已。 “王爷,奴才说得句句属实,奴才并未想过害人啊!求王爷明察!”都到了这个地步了,冯安还是不承认。 “案子是皇上下令京兆府来办,本王插手不得。”容子矜根本不理会他的求饶。 于广汉看着面前的场景,吓得都快憋不住了!但是他还是忍着,希望冯安是个硬骨头,能够熬过此次,否则祸从口出,到时候遭殃的可就是他了! “你若是老实交代还有转机,你可想好了?”萧靖柔又道。 “奴才说的句句属实。”冯安有气无力的说道,他知道容子矜是置身事外了,今日怕是凶多吉少。 “上刑。”萧靖柔懒得继续说下去。 话音落下来,十指传来钻心的疼痛,他甚至能够感受到夹紧后充血的手指仿佛要爆裂开来,指根的骨头也仿佛要断掉了一般,十指连心,疼的他止不住的想要大喊! “我说,我说!”冯安实在是受不得这般的折磨。 清风却并没有停手,拉的更紧了一些。 “奴才知错,奴才这就说,下毒的确实是奴才不假!”冯安连忙求饶。 “停。”萧靖柔说了一句,清风的动作立刻停了下来。 冯安疼得在地上打滚,连喘几口粗气,随后在地上爬行,爬到了容子矜的脚下,拖出了一条血印。 “王爷,求王爷救救奴才,奴才下药之事都是萧大人指使的,萧大人如今却想要打杀奴才,求王爷饶命!”冯安哀嚎。 容子矜却是皱了皱眉头,萧靖柔站在一旁幸灾乐祸,冯安的唾沫喷到了他的鞋面上,他自然是难受的。 影一立刻会意,走上来一脚将冯安踢开。 “那你说说,本大人为什么要指使你下药?”萧靖柔笑着问了一句。 “城中学子多对您不满,您让奴才给那些学子下药,未曾想到奴才笨拙,误伤了他人,奴才家中还有妻儿,求萧大人饶小的一命吧!奴才愿以死谢罪!”冯安继续道。 说得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是吗?本大人自家的药铺施药还用的着你下毒?”萧靖柔冷笑一声。 “平安铺子是您的私产,您为了不牵连铺子才让奴才去做的。”冯安说完又眼巴巴的看着容子矜,希望容子矜能够救他一命! 六王爷与萧靖柔一向不合,这种好几回,王爷怎么能错过! “萧大人,这……”于广汉出声了,这都已经逼供了,冯安吐出来的还是萧靖柔的名字,他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也算是能够有个交代了! 只是没想到萧靖柔却笑了,啧啧,是这些人太过蠢笨还是觉得她萧靖柔不会动脑子。 “这种事情,我若让手下的人去做,能够做得不留蛛丝马迹,本大人又何必让你冒这么大的险?你是真的在府中待久了,不知道本大人也是个不好惹的人呐!” 萧靖柔懒得废话,直接一刀下去,冯安还想说些什么,这一次也没有机会了,直接就被萧靖柔这么一刀砍倒在了地上。 屁话怪多的!半天说不到点子上!她已经懒得听下去了! 热腾腾的血撒在于广汉的脸上,他惊在了原地,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萧靖柔出手了,但是再来一次,他还是觉得心中震撼无比! “好了,人还没死呢!于大人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人带回去继续审。”萧靖柔将手中的剑丢给清风,清风接过去擦拭干净,收回剑鞘。 不经吓得很,这就晕死过去了? 于广汉将目光落到了容子矜的身上,六王爷真就容忍萧靖柔这般肆无忌惮? “怎么?于大人是打算在此长跪不起?”萧靖柔讽刺了一声。 “下……下官这就回去。”于广汉试图站起来,动了动,一个趔趄栽倒在地,旁边的人立刻过来将他扶了起来。 “把人拖走。”一直没有说话的容子矜突然开口,正欲离去的于广汉立刻命人将冯安弄走,离去的身影几乎是落荒而逃。 萧靖柔看着对方,只觉得无趣得很。算了,留他一命,也让那些人心慌一段时日,就这么把人玩死了可不好! “脏了?”等人走得差不多,萧靖柔也准备离去的时候,容子矜突然开口说了一句。 什么?她抬头去看。 容子矜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她的面前,他比她高出一截,她仰头才能看到他的面容,上次距离这么近的时候还是他强势从马背上将她抱下来的时候。 她没有动,只觉得周身都被他的气息所笼罩,就算过了这么就也还是那么熟悉。 “清风,留下来替王爷打扫院子。”她清了清嗓子,命令道。 清风应是。 容子矜却在她出声的瞬间,将她的手拉了过去,她都还没来得及挣扎,他就不知从哪拿出一块帕子来,轻轻擦拭着溅在她手背上的几滴血迹。 她愣了愣,接着就听到他轻声说了句:“本王说你的手脏了。” 第29章 争风吃醋六王爷。 容子矜的动作很是轻柔, 她的手背上也不过是沾染了几滴血迹,他很快就擦拭干净了,放开她的时候她才回过神来,表情有些复杂的看着容子矜。 “谢谢。”她开口, 声音有些沙哑, 还有那一份不已察觉的哽咽。 就算是再不想和他扯上关系, 在某个瞬间, 内心还是会觉得眷恋, 她深知自己这满腹的心酸是来自何处。 但是情绪也只是瞬间的崩塌, 很快她就敛起了神色,将手收到了衣袖里, 捏了捏,仿佛还能感受到掌心的余温。 “这两年你放任他在青州发展, 若是不把人召回长安,坏了根基,日后的科举会更艰难。”难得听到容子矜如此平稳的跟她说话。 其实也不是,只是两人每每见到都是争锋相对又或者是没有交谈,明明不管是五年前还是五年后都是那么的熟悉,但是筑起的保护墙却是她不愿意推倒。 “嗯, 我知道。”萧靖柔回应道。 当初内阁权势过大,对容逸的威胁太大了,所以萧靖柔才把人一一赶走,对比起有些人, 周太傅算不上厉害,但是他这太傅的身份让他得意了不少。 原本想着把他赶出长安城,不再参与朝堂上的事情,应当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但是年初萧靖柔就发现了不对劲。 青州和南州的学子对她敌意颇大,她找人去调查了一番才发现周太傅在青州的地位极高,各个书院都将他奉为典范,他多次去往各个州府授课。 只是萧靖柔没有想到的是,等她发觉此事的时候已经太迟了,她已经无法控制住这个情况,所以只能把青州与旁边的南州一同单独划分,今年也是派了大部分的司直去往这两州,在她没想到办法的时候先稳住情况。光是这两州的学子在今年就已经给她添了不少的么麻烦,但是她又不知如何解决。 直到容子矜说他把人又请回来了。 “监考官不是个好差事,你就不要再争了,先前我并未与你说清楚,想着你会理解的,但是没想到你如今变得这般固执。”容子矜又道。 萧靖柔语塞。 “好话坏话都让王爷您说完了,下官还能说什么……”她不服,她就是听不得他说她一点儿不好。 “嗯。”容子矜淡淡的应了一声。 萧靖柔这暴脾气又上来了,推了容子矜一把,转身走了。 她的劲儿不大,还是把容子矜推得后退了一步。 容子矜看着她气呼呼离去的背影,那满脸的担忧突然散了,随后勾起了嘴角。 一旁的许文翰看得是目瞪口呆! 容子矜对上他的目光,脸上挂起的浅淡笑容立刻就收了回去,变得严肃了几分。 “这……怎么回事?”许文翰觉得自己有点跟不上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容子矜没理他。 “影一啊!你看懂你家王爷了吗?”许文翰又问。 “不懂。”影一干巴巴的回答。 “清风啊!你看懂你家大人了吗?”许文翰再问。 “不懂。”清风干巴巴的回应。 “……”许文翰觉得自己被排外了。 冯安被萧靖柔那一刀吓的昏迷了一天一夜的时间,等到他醒来的时候得知自己竟然来留有一命,心中大喜。 只是他没死对京兆尹来说并不是好事,要是萧靖柔真的把他杀了,那落得一个死无对症的下场,也算是了结了他心中一大隐患,但是现在人没死,他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 他总不能活着把人弄回来,不到两天又把人给弄死了。 就在京兆尹这边觉得棘手的时候,平安药铺又开始施药了,说是京兆府已经抓住凶手了,此事与平安药铺并无关系。 既然凶手都已经抓到了,那该来取汤药的人还是来取了!况且这汤药的效果短短两日就已经出了成效,如今天气炎热,热得让人觉得皮肉都燥热得慌,想要剐皮一般,但是一碗汤药下去,一整天下来除了出汗,其他难熬的感觉竟然消去了不少。 再说了,药铺与他们无冤无仇,他们也不相信平安药铺会来毒害他们。 “被那个女人将了一军!她这嫌疑都还没洗脱呢,倒是脸皮厚的很!”周太傅气极,但是也没有办法。 早先安排的是好好的,让于广汉把人送走,哪里知道人被六王爷给抓到了。 “你不是把人送走了,怎么又出现在了城中?”周太傅问。 “学生却是将人送走了,但是冯安临走前又偷偷跑了回来说是要与他国子监的弟弟告别一番,没想到遇到了王爷的人。”说来也真是倒霉,王爷平日里都不往国子监那边去的,偏偏这一次去了。 “冯安他自己心虚,在王爷面前落了马脚,被王府的人追了几条街给抓住了。”要是冯安不跑,许文翰也不会注意他。 这人做贼心虚,看着就不像是个好人,许文翰抓人的时候没想那么多,等把人绑起来的时候才知道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人直接撞到他手上了! 周太傅气得一时没喘过气来,狠狠咳了几声才顺过气儿来! “先吊住他一口气,过几天在看看情况。”既然萧靖柔没有把人弄死,留了一条命,也没有追究下去,这个事情应该算是过去了。 现在僵持下去萧靖柔也查不到他们的头上,他们也不能把萧靖柔如何,只能不了了之。 只能拖一天算一天了。 这两人想的是好,以为萧靖柔打算就这么放任事态发展,但是他们没有想到的是,过了几天,不知道从哪里就开始传出谣言。 周太傅与萧大人一向不合,这一次避暑山庄的事情是周太傅提议的,但是没想到半路上被平安药铺给打断了,周太傅恼羞成怒才诬陷萧大人。 不仅如此,还有人查到了那被抓的人有个弟弟叫冯茂在国子监,周太傅说若是能让他出了这口起就保冯茂进秋试第二场。 周太傅与萧靖柔的那些恩恩怨怨都不是众人感兴趣的,让大家讨论最多的是周太傅说的保进第二场的事情是不是真的。 这件事情已经触碰到了所有学子的逆鳞,如果真有此事,那此次秋试让周太傅来做监考官就有失公允了! “周太傅德高望重,定然不是谣传中那样的人!” “就是,就是,周太傅万不可能用这样下作的手段!” “说得对……”城中对周太傅有所拥护的人确实是不少,这么一说好像也确实是有理。 只是这事儿与周太傅也没多大的关系,不过是当时于广汉找人的时候威逼利诱了一下,周太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管罢了。 于广汉也没打算真的应了冯茂这个事情,不过是抓了他一个把柄,但是他没有想到萧靖柔会找人添油加醋的说出去。 难怪这么快就松口了,没想到挖了这么大一个坑等着他们往里头跳呢! “没想到那个女魔……萧大人打的是这么个主意。”许文翰本来准备说女魔头的,可是被容子矜这么一看,他话又憋了回去。 怎么现在哪哪都觉得别扭呢! “周太傅现在的名声还不够臭,应该不能耐他如何。”许文翰摇了摇头,啧啧了两声,觉得萧靖柔这方法不可行,周太傅是什么人啊!断然是不会放下身段来跟一个没什么前途的兄弟两合伙诬陷萧靖柔。 “她要么不出手,出手就没有失败过。”容子矜回应了一句。 “你怎么知道?”许文翰看着他。 容子矜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笑了笑,并不回应。 许文翰还是不相信。 结果到了晚上的时候就不知道从哪个地方流传出来一份名单,写了其中与周太傅走动的学子有哪些,这其中的人周太傅都会保进会试第二场。 众人原本对冯茂的事情半信半疑,但是下午看着这一个个确切的名字,长安城总算是轰动了起来。 其中不少的富家子弟,还有官家子弟。 在国子监的人都知晓这些人的成绩,是定然过不了第一场的,但是现在竟然谣传出保过第一场的消息,怎么叫人不觉得震惊! “对对对,前两天李诚还嘚瑟说他会试一考肯定会过的!他那个成绩哪里过得了!原来如此!” “对啊,还有那个吴昌,每次院内考试都是倒数,最近居然屡次受到夫子夸奖提点!” “就是……” 这只要有第一个声音就有更多的声音附和,渐渐的学子们就从一开始的不信变成半信半疑最后到深信不疑。 不过是一夜的时间,这个事情就在长安城中传开了! “冯茂!你给我站住!”赵文浩今天来的早,大早上的就在学子宿舍门口堵着了! 冯茂自己也心虚,准备趁着早上人少的时候去听课,但是哪里想到出门就被堵了个正着。 “你还想跑!”看着冯茂想要往回走,赵文浩这暴脾气就上来了! “你兄长是不是为了你才诬陷萧大人的!”赵文浩揪住冯茂的衣领说道。 “你在说什么,我不知道啊。”冯茂的视线四处飘散,并不承认。 “诶,你还不承认,你兄长现在都被抓起来了,你还想狡辩不成!”赵文浩揪着他的衣领说道。 赵文浩在这国子监里算是有些年头了,在这国子监里也算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人,冯茂并没有什么背景,所以不想与他对上! “萧靖柔本就是个凶狠残暴的人,如今长安城中人人恨不得将她除之而后快,我兄长不过是在替天行道罢了!”冯茂咬牙说道。 “替你祖宗的天,行你舅舅的道!”赵文浩这脾气来了,直接一拳把冯茂打倒在地。 “哼,我不过是说了句真话而已,你去随便拉个人问问,是不是都想让那个女魔头从长安城消失。”冯茂继续说道。 “你还说!”又是一拳下去。“收回你刚刚的话!” 赵文浩是跟过萧将军还有萧靖柔学过的,下手自然不是同龄人的轻度,冯茂原本还想嘲讽几句的,但是被赵文浩打了几下就泄气了。 “还说不说了!让你诬陷萧大人!打不死你!”赵文浩对冯茂是一顿殴打,看着冯茂疼得说不出话来了,才狠狠的吐了一口气。 这个时候周围已经围了不少的人,对赵文浩指指点点的。 “看什么看!小爷打不死你们!”怒道一声,周围的学子都散了不少。 赵文浩的爹那可是当朝左丞,不是一般人能惹得起的! 只是平日里有几个跟赵文浩关系不错的人还留在原地。 “文浩,你父亲平日里不是与萧大人最为不合,这个时候你怎么替萧大人说话呢?”其中一人问道。 “我父亲是我父亲,我是我,怎么能混为一谈!”赵文浩瞪他。 “可是,应当还是有所避讳吧……”那人犹犹豫豫的说道。 其实他家与大理寺卿也不交好,他自己倒是觉得没什么,但是家里总是让他们避嫌,能不和萧靖柔扯上关系就不要扯上关系! “诶,你屁话怎么那么多!我就是见不得有人说萧大人半句不好怎么了!”赵文浩再瞪一眼。 众学子不再说话了。 只是赵文浩这么一闹腾,还是被国子监的司业给逮着了。 没办法,赵文浩只好跟着福伯回家了,刚进家门就看到坐在前厅的父亲。 “你在国子监打人了?”他问。 “嗯。”赵文浩是死猪不怕开水烫,打都打了,还能怎么样。 “那你最近就在府中休息几日,哪儿也不要去。”赵烨说道。 “???”赵文浩有点意外,今天父亲大人竟然没有责罚他!那他是不是可以偷偷溜去找萧靖柔了? “文江最近要回来了,你若是不听话,他回来得打断你的腿!”看到自家儿子那表情,赵烨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淡淡的丢出这么一句。 赵文浩的脸上立刻就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他哥要回来了,他什么不知道! “什么时候?”他问。 “就这两天了。”赵烨说道。 赵文浩听到这句话还真是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哭泣,他自然是挂记兄长的,上一次见还是两年多前。 但是一想到每次赵文江回来都把他练得脱一层皮,赵文浩是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父亲说得对,他还是老实一点吧! 小命要紧。 谣言一出,气得几乎吐血的自然是周太傅! 如今城中的学子对他诸多不满意,各种文章都是在写周太傅平日了怎么偏袒官家学子! 容逸并没有什么表示,但是周太傅知道继续放任这些谣言流传下去,恐怕他这监考官是真的做不成了。 他让于广汉在长安城中抓住那些散布消息的人,但是一问起来,竟然没有人知道这些事情是从哪里开始传起来的! 他确信这件事情跟萧靖柔脱不了干系,是他大意了,让萧靖柔捅出了这么大的篓子,只要抓住证据证明这话是从萧府传出来的,那他就有机会反击,现在还没到会试,他让传出来的那些人全都不过就能洗脱清白了! 周太傅想的是好,但是他怎么也没想到这查着查着,最后竟然发现谣言是从自己府中开始传出去的! 但是在府中严查之后竟然找不到出处是哪儿,这让周太傅一阵心惊,他明白了,自己的府中有萧靖柔的人! 但是这个人是谁,就算他筛查了两三遍都没有查出来,周太傅越想越觉得心惊,看着伺候他的每一个人都觉得是不可信任的。 过度的紧张了几天,周太傅就经受不住直接病倒了。 得此消息的萧靖柔不禁感叹,这人老了啊,身子骨果真是不行咯! “大夫去瞧过了,不是什么重病,过几天应该就好了。”楚方打破了萧靖柔的白日梦。 萧靖柔瞪了他一眼,还想着要是让那个老头子多病几天,她就能清净不少。 “不过这几天他们应该是要夹着尾巴做人了,赵文江上任一事,应当是不会出差错。”清泉说道。 “他到哪了?”萧靖柔问。 “明早就到,应该会先进宫。”清泉接了一句。 萧靖柔点了点头,心情不错。 早朝的时候,萧靖柔的欢喜是看得见的,众臣却不同,看着萧靖柔的笑脸就忍不住的打寒颤,就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被她给盯上了。 容子矜自然也是看到了萧靖柔脸上的笑容,不知她为何心情这么的好。只当是最近周太傅的事情让她欢喜了。 容子矜也没有多想。 但是下了早朝回府后就收到了影二的消息。 赵文江已经入长安城了,散早朝的时候,他正入宫门,容逸在御书房召见他。 不知为何,容子矜的脑海之中频繁的浮现出早朝时萧靖柔的笑脸。 “他几时入城的?”容子矜冷着脸问。 “一个时辰前。”影一回了一句。 “昨日就临近长安了,你们为什么没有来报?”容子矜的声音冷了几分。 “属下昨日已经给王爷说过了,只是王爷并未放在心上。”影一觉得委屈。 容子矜仔细回想,昨日在干什么来着?似乎是在为监考官的人选发愁,思索了一晚上,并未注意到影一说了些什么。 这么一想,容子矜的脸色就变得更难看了,昨日的消息,他今日等人到了才收到! “王爷,左丞家的二公子出宫后并没有回府,方才属下看到他进萧府了。”手下的人继续来报。 只是这话音刚刚落下,面前哪里还有容子矜的人! 容子矜哪里还坐得下去,直接就往隔壁走了去。 家都不回直接来萧府? 胆子挺大的啊! 容子矜沉着脸想着等会怎么治他。 第30章 新官上任赵竹马。 萧靖柔下朝归来, 换了一身衣裳,正准备去大理寺的时候,清风却来通报,赵文江来了。 她知道赵文江刚刚应该是去见容逸了, 但是没想到这才过了多久就来了! 萧靖柔匆匆整理好衣衫, 朝着前厅走去。 刚刚走到门口, 萧靖柔就看到了里面站着的人, 两点多没见, 赵文江比她记忆中的身影更是挺拔了一些。 大概是因为在边城待久了, 勃然英姿与长安城的子弟自是不同,只是安静的站在那里就像是傲然挺立的松柏一样, 只是就是瞧着这样一个身影,萧靖柔竟然觉得眼眶一热。 一瞬间, 她以为是兄长回来了。 “文江。”她敛起了情绪,带着笑容唤了一声。 “阿柔。”听见声音的赵文江匆匆转身,在看到萧靖柔的瞬间欢喜的唤了一声。 面前的这个人早已不是当年青涩稚嫩的模样了,小时候还跟赵文浩经常跟在她后面跑的人如今已经变了个样,叫她都快要认不出眼前这个瞧着成熟稳重的人竟然是当年那个躲在她身后哭的人。 如今,他也是能遮风挡雨的人了。 “这几年来让你受苦了。”一时语塞, 萧靖柔只能憋出来这么一句。 “不辛苦。”赵文江知道萧靖柔说的是什么意思,想到师傅和萧大哥,他的脸上也露出了几分沉痛的表情。 他无论如何也不曾想到两个人竟然说没就没了! “待我忙完这阵就去给师傅上香。”赵文江说道。 “嗯,不着急, 你如今刚回长安,怕是有许多事情要处置,晚些时日也无妨。”萧靖柔应了一声。 容子矜原本是急匆匆的赶过来的,但是看着里头交谈的两人, 他脚下的步子却是停了下来,就这么安静的站在门口,一时竟然无法挪动自己的双腿。 他离开的时候萧将军还在,第二年人就没了,他不知晓她那时候是怎么熬过来的。只是每每想到她当时该走得何等的艰难,胸口的疼痛感就慢慢袭来…… 五年的时间真的是太长了,长得物是人非,不敢让人回头。 “你快回去见见丞相大人吧,他应当是等不及了。” 大概是因为赵文江要回,一向看她不太顺眼的左丞赵烨最近都极为温和,下了早朝还多看了她两眼,萧靖柔都快要觉得这太阳是要打西边出来了。 “嗯,我稍后再来看你。” “快回去吧。”萧靖柔催促了一声。 跨过门槛的时候,赵文江看到了站在门外的人,他连忙拱手参拜。 “参见王爷。”赵文江是真的没有想到容子矜竟然也会出现在这儿,他当年跟着师傅去边关的时候,容子矜还没有离开长安,等到他送师傅的骨灰回来的时候,容子矜就已经消失在长安了,甚至鲜少有人再提起过这人。 但是跟赵文浩一样,容子矜也曾给他授课过,赵文江对容子矜还是极为尊敬的。 “嗯,先回去吧。”容子矜看着赵文江似乎有话对他要说,但是他也只是应了一声,打断了赵文江接下里的话,赵文江侧头瞧了一眼萧靖柔。 只见萧靖柔的目光落到了容子矜的身上,赵文江抿了抿唇。 “下臣告退。”赵文江回应了一句之后就离开了。 等到人离去之后,容子矜还是没有跨过那道门槛,萧靖柔却已经收回了视线,赵文江送了不少东西来,满满的一小箱子,都是边城的稀罕玩意儿。 往年父兄每次回来的时候也会给她带这些东西,她那时候年纪小,玩一小会儿就不喜欢了,只是后来,她喜欢上这些东西的时候,送的人已经换了一个…… 她的亲人,不在了。 放下手中的小人,萧靖柔将箱子关上,呼出一口浊气。 “清风,拿去库房锁好。”她说了一声,清风立刻收起了这箱东西。 萧靖柔再次讲目光投向门口,他在那站了许久了,他一直在看她她是知道的,但是就是不知道应当说些什么。 “王爷有什么事吗?”她问。 “几时?”他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什么?”她不解。 “几时去上香?”他话音落下,萧靖柔却愣了一下,他又接着道:“下次去的时候同本王说一声。” 萧靖柔看着他,四目相对,她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父亲当年最为喜欢容子矜,京城中的年轻人都入不得他老人家的眼,唯独对容子矜是见一次夸奖一次。 “好。”他是该去上一回香了,萧靖柔想着。 收到答复之后,容子矜藏在袖子底下一直握紧的拳头才松开了,紧绷的表情也稍稍柔和了一些。 他怕她会怪他。 左丞府。 赵文江刚刚跨过大门,就看到了正端坐在上头的父亲,他跨过门槛,掀起长袍跪在了正中间。 “父亲。”他唤了一声。 赵烨的脸上却没有早朝时的欢喜了,皱着的眉头一直没有松开。 “你去见萧靖柔了?” “是。”赵文江没有撒谎。 赵烨并不是因为他没有第一时间归家而郁闷,孩子大了总有些自己的想法,他不会因此而怪罪。 只是如今…… “圣旨来了之后,你就莫要与她走得那么近了。”过了一会儿,赵烨才吐出这么一句。 “孩儿知晓。”就是因为知道,所以他才一回来就匆匆去了一回。 皇上召他回来是为了让他接管锦衣卫,锦衣卫的职责就是监管天下臣子,他日后只能是皇上的刀,皇上的剑,不能与朝中众臣走得过近。 他从接到旨意的那一刻就知晓这件事情,但是他还是得归来。 这长安城的形式已经不允许他继续在外面逍遥度日了,他心里明白的。 “你真的想好了?”赵烨又问。 “孩儿既然归来了就不会反悔。”这一次赵文江的回答倒是坚定不移。 听到赵文江的回答,赵烨并没有太大的意外,他的孩子他清楚,有些事情不撞南墙是不会回头的,但是这一回,赵烨倒是希望他永远都碰不到这堵墙。 他只希望赵文江这一路走得顺遂一些,莫要如同他如今这般的坎坷。 “好了,起来吃饭去吧。”赵烨站了起来,大概是起得猛了一些,竟然眩晕了一会儿,扶着桌角才稳住了神行。 “父亲!”赵文江匆忙起身走过来扶住了他。“您怎么了?” “无事,近来朝中多事,有些疲乏罢了。”赵烨不想多讲。 赵文江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什么话都没有说。 他的父亲,也老了。他离开的时候,父亲的头发还是黑的,如今已经花白了大半,这朝堂熬走了多少人……再等等吧,等等或许就没这么难了。 赵文浩这会儿还在后院等着开饭呢! 他原本以为不去学堂能够轻松几日,但是万万没有想到父亲给他布置的课业一点都不比国子监的少,他现在手腕都开始疼了起来。 “这字写得还是没什么长进。”熟悉的声音传来,赵文浩却是瞬间抛开了手中的毛笔,欢喜的看着来人。 “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赵文浩兴奋不已。 “刚刚,父亲让我来喊你吃饭。”赵文江看着面前的二弟,还是跟往常一样咋咋乎乎的。 “好,吃饭!”赵文浩冲过来,拉着赵文江就往前走。 赵文江也不挣扎,就这么任由他拉着。 “哥,你这次回来过多久?”赵文浩问。 “不走了。” “真的?”赵文浩停下了脚步,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身后的人,他停得急,赵文江差点撞上他。 “真的。”赵文江回应。 “这样也好,你在京城领个官职也好,日后若是有人欺负我,你还能帮我揍他一顿,想想都觉得不错得很。”赵文浩感叹一声说道。 父亲的官儿大,可惜就是不怎么帮他,如今他也是有靠山的人了! 赵文江拍了拍他的脑袋,哭笑不得的说:“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想着打架。” 锦衣卫一事,他并没有对赵文浩讲,时机还不合适,等到明日应当就可以了。 “父亲,大哥他打我了!”赵文浩捂着头赶紧跑了,大哥打人疼得不行! “该打!”赵烨应了一声。 赵文浩心痛!父亲这心偏得没边儿了! 赵文江站在后头,看着跑远的赵文浩,扯着嘴角笑了。 这样,也好。 “左丞家的大公子回长安了。”有人说了句。 “什么时候?”周太傅皱眉。 “今日回来的,早朝后就进宫见了皇上。”那人又道。 “皇上召见?”周太傅疑惑,这赵文江也不需要述职,他与皇上应当是没有往来,进宫做什么?“说了些什么?” “这……不知道,皇上屏退了身边的人,不过并没有谈多久,赵公子就离宫了。” “老夫知道了。”周太傅回应了一句,那人就离去了。 最近几日总是觉得哪哪都不对劲,但是想了许久也没想出个什么来,周太傅也没有将这个事情放在心上。 将端着的药喝完,他这才觉得顺气了许多,这次被萧靖柔气得不轻,他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过了一日,全长安城的人都知道左丞家的大公子做了锦衣卫镇抚使,掌管北镇抚司。 周太傅睡醒才知道自己竟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皇上如今将锦衣卫分成了两司,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北镇抚司才是最重要的,多少人都盯着这个位置,但是没想到如今竟然被左丞家捷足先登了! 皇上这旨意下得突然,朝中众臣还未听到一丁点的风声,这事儿就直接给定了下来。 周太傅怎么也没想到赵文江这新官上任,第一把火就烧到了京兆尹,一大早上赵文江就带着锦衣卫的人把于广汉带走了,一起带走的还有冯家兄弟两人。 周太傅听完这消息的瞬间就气得晕了过去! 于广汉也没有想到自己这才刚刚到京兆府衙呢,人都没被进去直接就被赵文江堵在了门口。 “京兆尹于大人?”他看着于广汉问道。 于广汉还没反应过来。 “锦衣卫办案,于大人跟我们走一趟吧!”赵文江也不等他回答,直接就把人拿下了。 这大早上,城中的人还很多,赵文江行事一点都没有避讳百姓,直接就吧京兆尹给带走了,众人这才知晓锦衣卫沉寂了这么多年又出来办案了! 众人也没有想到赵文江这一上任,办的第一个人就是从三品大员,京兆尹那可是皇城脚下的父母官,说带走就带走了! 于广汉知道锦衣卫重新翻了一遍,孙泽的死给了城中人心中一个大大的震撼,但是没想到这人死了还没几天呢,锦衣卫那边一点水花儿都没打出来,这一眨眼就出来把他给带走了。 “锦衣卫抓本官做什么!”于广汉还在挣扎着。 “于大人不必着急,回去了有得是时间让您好好交待。”赵文江冷着脸说道。 大概是因为上过沙场的,赵文江的身上带着一股莫名的煞气,让于广汉都忍不住的抖了抖。 赵文江跟萧靖柔不一样,萧靖柔狠,但是看着却并没有让人觉得多害怕,只是心里知道她是个狠角色,但是赵文江就真是个冷面阎王了,被他盯着也不比被萧靖柔盯着好到哪里去。 冯茂也是一大早上就被抓走了,他自个儿还没有反应过来呢,一大批锦衣卫的人就冲进了国子监,抓的也不止是冯茂,还有几位其他的学子。 国子监的人哪里见过这等阵仗,都吓得不轻。 “这是怎么了?”顾学正看着锦衣卫的人来了又去,吓得不轻。 “锦衣卫办案,你少说两句。”李监丞提点他。 “这不给个理由,说带走就带走?”顾学正咽了咽口水,还是觉得心慌。 “天子近臣,那都是皇上的意思,哪里用的着给国子监理由。”李监丞看了他一眼。 顾学正噤声,他上任不久,对锦衣卫有所听闻,但是并未熟知,这两年锦衣卫也几乎是销声匿迹了,只是没想到这一出场就是这么的震撼。 “这长安城的天要开始变咯。”李监丞甩了甩袖子,抱着几本书进了屋子。 “镇抚使这一大早上就弄出这么大的动作,就不怕他这位置还没坐稳就被拉下来了吗?”楚方感叹。 “你是怕他把你也抓紧去吧!”萧靖柔嘲了他一句。 楚方语塞。 这次锦衣卫抓的都是与之前下毒一案有关的人,楚方确实是有些紧张。 “放心,他针对的不是你。”萧靖柔笑着说道。 楚方并不认识赵文江,只知道他是左丞的大儿子,也不知道萧家和他的渊源,这会儿还在为自己的小命担忧着,锦衣卫的名头那早些年可是让人闻风丧胆,他一点儿都不想和锦衣卫扯上关系。 “若是查出这些学子真的和周太傅有所关联,周太傅这次恐怕也难以脱身了吧。”甘遂道。“听说他一大早上就被气晕了,召了不少太医去。” “那倒不一定,那老匹夫脸皮厚着呢!”萧靖柔摇了摇头,多少还是觉得有些遗憾的,虽然锦衣卫带走了京兆尹,但是想要动太傅还是难了一些。 倒不是说不能动,但是依照萧靖柔对周太傅的了解,他应当是要弃车保帅了。 果真,周太傅从病中醒来之后就听说了这个事情,差点一口气没有提上来又晕了过去,但是好在是扛住了。 “速速断了和于广汉那边的联系。”他立刻吩咐下去。 “是。”手下的人领命。 周太傅原本还想着长安城学子一事,并没有传到皇上耳中,朝中也没有人递折子,这事儿应当是瞒过去了,但是没想到在这儿等着他呢! 他要是一个不小心就落入其中了,现在他唯一能想到的法子就是洗脱干系,绝对不能和这事儿扯上一点点的关系,所有的事情都是于广汉做的,跟他并无瓜葛。 于广汉这边还不知道周太傅已经准备抛弃他了,只是想着周太傅应当是会保他一命的,咬着牙什么都没说。 “于大人,你倒是嘴硬得很啊。”看着一言不发的于广汉,赵文江也不着急。 “你这是来为您的弟弟讨一口气的吗?”一旁已经被打得满身伤痕的冯茂说了句,他认得赵文江,国子监里常常被拿出来夸奖的例子,他也曾对赵文江极为佩服,但是没想到如今竟然成了他最讨厌的人。 赵文江知道赵文浩前几天把人打了的事情,但是他并未回应冯茂。 “原本想着左丞与大理寺卿不合,如今看来应当不是这么一回事呢!”冯茂也是个敢说的,他自知自己死路一条,但是他也得了周太傅指点,他也是有骨气的读书人,不会因为这区区威胁就妥协。 赵文江这一次将目光看向了他,单凭冯茂的地位,有些事情他应当是不知道的,但是如今这话,赵文江却对他生出了怀疑。 三日前赵文浩揍他的时候还连连求饶,这才过了几日口气就变得这么硬了? 到底是谁想保他! “王爷,锦衣卫那边……”影三来问。 “经历司那边的人留着,其他两司的人,撤吧。”容子矜想了想说了句。 “好不容易送进去的人,这就撤了?”许文翰心痛。 容子矜不答,如今又赵文江在了,他也不必弯弯绕绕这么一圈。 “听说五王爷已经醒了。”许文翰见容子矜不答,只得转移了话题。 容子矜闻言,手中的书“啪”的一声就合上了。 “嗯,本王知道了。” 萧府。 “刚刚的话你再重复一遍!”萧靖柔冷声的问道。 “五王爷醒了。”清风又道。 萧靖柔却是愤怒的直接打翻了桌上的茶杯。 醒了?怎么能醒了! 第31章 突发状况锦衣卫。…… 五王爷容子睿的醒来对于有些人来说可能是欢喜的事情, 但是对于萧靖柔和容子矜来说都不是。容子睿的清醒对她们来说带来的没有喜悦,只有警惕。 先皇本来有好几个儿子,但是在他重病的时候,就是这个五弟从中挑拨教唆, 才让几个皇子之间起了争斗, 后来争得你死我活的, 竟然就只留下了容逸这一个独苗苗容子睿并没有放在心上。 眼看着自己就能当上皇帝了, 人都已经到宫门口了, 容子睿怎么也没有想到被禁军的一支穿云箭打破了美梦, 若不是当年太后保他一命,容子睿恐怕就不会活到现在了。 只是如今, 在行宫昏迷了三年的容子睿又醒了!剥夺了亲王封号的容子睿虽然早已没了当年的威胁,但是萧靖柔明白, 他当年既然能够搅动这长安城的风云,如今若是归来,绝对不可能是一件好事! 尚且不知拥护他的人有多少,单是看如今长安城里的风云涌动,萧靖柔就知道这不是一个好兆头。 这个道理,容子矜也明白, 对于自己的这个五哥,他是有所了解的,野心勃勃,觊觎这个皇位也不是一年两年了, 如今难保他不会卷土重来。 容子睿的醒来在萧靖柔和容子矜的心中都埋下了不安的种子,若单单是容子睿还还说,如今还有保他的太皇太后在行宫三年未出。 这长安城怕是要翻天了…… 如今朝中已经隐约有了动荡之势,未尝不是和容子睿有关。 锦衣卫大牢。 冯茂是个嘴硬的, 但是在锦衣卫的刑罚之下,他的嘴硬也仅仅是坚持了一天,赵文江一点都比不得萧靖柔好说话,他在军中混过这么多年,对刑罚可能是陌生的,但是对于疼痛是一点都不陌生,他可以让冯茂不见一滴血,却痛得表情扭曲说不出话来。 于广汉这边一点也好不到哪里去,他是没有想到赵文江一上任就直接把他给拿下了,萧靖柔那个人好歹是为了表面上的和平可以放他一马,他以为赵文江也会这样,但是很显然是他想多了。 几乎是一天一夜没有让他合眼,困乏得不行,但是身体上的疼痛让他每每刚刚入睡就被刺激得醒了过来,每隔半个时辰就被人从牢房中拖出去一番折磨,这般酷刑他也不是没有在惩罚犯人的时候用过,但是现在用在他自己的身上他才体会到多么的绝望。 这锦衣卫的大佬可没有京兆府的大牢那么容易出去。 “吃饭了。”过来送饭的人敲了敲牢房的木门,于广汉却是连端碗的力气都没有了,身上的疼痛让他几乎是吃不下一口,但是他知道自己要是不吃东西,肯定是熬不过去的。 硬是塞了两口,艰难的咀嚼下去,于广汉活到这个岁数,还是第一次碰上这么难以下咽的饭菜,但是如今他在锦衣卫的大牢,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没得选。 又过了半个时辰,就有人来打开了牢房的大门,将他往外面拖。 “等等,本官要见周太傅!”于广汉对着要把他带出去的锦衣卫说道。 他自知自己已经撑不了多久了,他原本想着周太傅再怎么说也会保他一命,但是现在他在这牢中等了这么久了也没收到任何的消息,连个探望的人都没有。 “周太傅说不想见你。”拉着他的人回应了一句。 “怎么可能!本官不信!本官不信!”连喊两声,于广汉都没有从激动中平复下来。 “周太傅说陷害六王爷和大理寺卿的事情他毫不知情,此事既然是你做的,就由你一人承担。”赵文江走过来对他道了一句。 因为是被拖着走的,于广汉现在一点儿力气都抬不起来,身边的两个人一放手他就忍不住的瘫软了下来。 “你若是老实交代,兴许我还能在皇上那求情饶你一命,若是你拒不交代,我也不是不能直接解决你。毕竟锦衣卫办事只求结果,不求过程。”赵文江蹲下来,看着于广汉说道。 “不可能的,我要见周太傅!” “我要见周太傅。” 声音越说越笑,于广汉几乎是提不起气来,只是趴在一旁喃喃自语,赵文江懒得管他,把目光落到了冯家兄弟二人。 昨日都是单独审讯的,故而冯安和冯茂今日才见上一面。 两个人都是硬骨头,赵文江也不着急,单独吧冯茂绑了起来,一阵毒打,冯安开始的时候还能忍,但是后来看着自己的亲弟弟被打得血肉模糊的时候终于是忍不住了。 “哥,别中了他的圈套!”冯茂疼得直嚷嚷,但是还是让冯安不要轻易开口。 冯茂比冯安聪明,他昨日还想着有人会来保他一命,但是如今看着一身狼狈的于广汉就知道自己这一次怕是不会轻易脱身了,但是他更清楚,要是自己把知道的都交待了,那他们两兄弟肯定是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但是冯安看着弟弟如今这个模样,那一次次的鞭挞声让他不得不妥协。 “等等,我说……”冯安最终还是选择了妥协,冯茂却是在这一瞬间泄了气,他苦熬这么久,没想到赵文江会拿他来要挟哥哥! “我可以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大人,但是求大人留我们兄弟两人一条活路。”冯安说道。 赵文江看着他,想了想,最终还是应了。 冯安这才将于广汉怎么找上他的事情细细的说了一遍,原本他是不答应的,他在萧府这么多年,知道萧靖柔的行事作风,他知道自己这一脚踏出去了就没有回头路了。可是弟弟两次会试都没有过,这次京兆尹亲自找上他,让他着实惊讶了一番,但是未曾想到没有将萧靖柔拉下来,反倒是他们兄弟两个人折在这里了。 赵文江下午就拿着口供进宫去找容逸了,容逸对结果早已是心知肚明,对于周太傅甩锅这件事情他也是知晓的,但是有些时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也知道。 “那就按律处置京兆尹于大人吧。”容逸说道。 赵文江领命回到锦衣卫的时候却收到下人来报,说是于广汉在牢中畏罪自杀了! 赵文江心中大惊,他走的时候人还是好好的,但是怎么回来人就没了。 等到他匆匆赶到的时候,于广汉已经拿腰带吊死在牢房里了。 “去大理寺请甘遂过来。”赵文江沉声对身边的人说道。 “为何要请甘遂?”手下的人不理解。 “让你去就去!”赵文江脸色一沉,那人便不敢多问,只得快速的往大理寺跑。 甘遂听说赵文江来找他还有些意外,但是听说于广汉死了,他就有些明白了。 “你去吧。”萧靖柔对他说了一声,皱着的眉头表示她现在的心情并不是很好,于广汉死了,这个案子就止步于这里了,这次的事情对周太傅来说是一次重创,但是想要扳倒他,这个程度还远远不够。 身为从三品大员的京兆尹都撼动不了他,萧靖柔只觉得一阵阵的头疼。 甘遂应了一声,带上了工具跟着锦衣卫的人走了一趟。 到锦衣卫的时候,于广汉已经被人放下来了。 甘遂仔细的查探了一番,转过头对赵文江道:“我现在要剖腹,您是否要回避一番?” “不必了。”甘遂摇了摇头,他在战场上不是没有见过更惨烈的场面,这点对他来说算不得什么。 甘遂收回了视线,把目光放到了于广汉的身上,小刀滑过于广汉的皮肤,剖开那一层,里面的脏器就暴露了出来,他在里头翻翻搅搅了一阵,将一团黏糊挑起来看了一眼,随后又放下了。 赵文江看得头皮直发麻,他以前就知道萧靖柔身边的这个仵作是如今这长安城里最为有名的仵作,本来现在众人就是极其避讳仵作这一行,但是能够像他这个把仵作做成一个香饽饽的是少之又少。 只见他翻找完又将于广汉的肚皮给缝了起来,就跟缝衣服一样,整个过程都是仔仔细细的,从他到达这儿到处理好于广汉的尸身,整个过程花费了一个半时辰,他站了起来,用带来的药水净了净手。 “于大人是被人灌了毒药后勒死的。”甘遂道。 “毒药?”赵文江皱眉。 “应当是混于饭菜中的,这毒不致命,却能让人虚弱痴癫。”甘遂又道。“这脖子上的痕迹是勒痕而不是吊死的痕迹。” “本官知道了,你先回去吧。”赵文江说道。 甘遂应了一声之后就提着工具离开了。 在甘遂离开之后,赵文江立即召见了所有的锦衣卫。 这也是他上任以来第一次召见所有在长安城的锦衣卫,浩浩荡荡几百人,场面极为浩大。 甘遂回到大理寺,这跨过门槛的动作才到一半里头就传来了嫌弃的一声。 “别进来,薰一薰。”萧靖柔堵在门口不让甘遂进门。 甘遂无奈的叹了一声,还是在添料的火盆上来来回回跨了好几回。 “怎么样?”萧靖柔询问。 甘遂又将事情给萧靖柔原原本本的讲了一次,萧靖柔却没有做声,沉思了一会儿。 “大人,王爷今日给皇上递了折子。”清风来报。 “什么折子?”他有什么事情不能直接跟容逸说?还要递折子? “王爷给皇上求情,请皇上留周太傅监考官一职。”清风说道。 萧靖柔闻言却是拍案而起,她知道这次不能撼动周太傅半分,但是起码应该撸了他监考官的头衔,没想到都已经这个时候了容子矜还来跟她作对! 萧靖柔觉得胸口处怒气汹涌,匆匆进宫去寻容逸。 只是她未曾想到,等到她到御书房的时候。 容逸正坐在桌子边喝茶,看着她的到来一点都不觉意外。 甚至,好像在等她? “王爷。”她唤了一声,容子矜应了一声。 “阿姐。”容逸欣喜的唤了一声,自从皇叔回来之后,阿姐就很少进宫看自己了,以前原是阿姐查看他的功课的,现在换成了皇叔。 倒也不是说皇叔不好,他若是对阿姐撒娇,阿姐定然是不会对他有所惩罚的,可是这一招对皇叔是一点用都没有,甚至惩罚的比阿姐以往还要重,他真是有苦都没地方吐! 看着容逸朝着萧靖柔扑了过去,容子矜咳了一声。 容逸的动作直接僵硬在了原地,转头对上容子矜的目光,他忍不住的打了个寒颤,皇叔这脸黑得让他有点害怕! “咳咳,大理寺卿,你来了。”容逸赶紧改了个口。 再看过去的时候发现皇叔的脸色果然是变得好看了一些。 萧靖柔见状冷笑一声,他管得还挺宽的! “听说王爷又给皇上递折子了?既然都进宫了,又何必多此一举呢?”萧靖柔问道。 她进门的瞬间也是觉得奇怪的,既然容子矜都给容逸递了折子保周太傅一回,怎么人又进宫了,什么事情不能直接跟容逸说?他们叔侄俩还需要走这么个形式不成。 “如果不递折子,萧大人又怎会知晓?”容子矜看着她问了句。 萧靖柔皱眉,她知不知道有那么重要吗?就算不是这样,容逸还有什么事情会瞒着她,迟早也会知道的。 “本王说的是像萧大人一样的人。”容子矜又补了一句。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萧靖柔没弄明白是什么意思。 “周太傅毕竟是帝师,是先皇敬仰倚重的人,若是德行有失对皇家的脸面不好。”容子矜说道。“本王保他是应该的。” “呵!王爷犯得着跟下官解释吗?”说来说去还是那一句,容子矜是保定周太傅了,那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但是本王保的是皇家的脸面,而不是他这个人。”容子矜又道。 萧靖柔不吃他这一套,好的坏的都凭他一张嘴,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咯! “皇叔说让朕来监考这次的会试,萧大人觉得怎么样?”容逸在一旁看着两人你一言我一句的,半天没有说到点子上,忍不住的添了一句。 “这是怎么回事?”萧靖柔转头问他。 容逸挠了挠头,不知道从何说起,其实打从一开始皇叔就是这么决定的,但是这事儿不能告诉阿姐,她要是生气起来,自己可扛不住。 这些日来皇叔与他做的那些事情足以让阿姐把他狠揍一顿了,他还是不要讲为妙。 “哎呀,就是咱虽然不能撤了他的职,但是能让他自己请退啊!”容逸又道。 萧靖柔一愣,回头看着容子矜,看到容子矜并未说话,她想了想又道:“王爷可还记得自己说过的话?” 容子矜看她,那眼神大概是在文萧靖柔他说得哪一句。 “周太傅这两年在云州南州小动作不少,你现在放他告老还乡和之前我做的有什么区别?”既然还是要把人赶走,那又何必是多此一举? “周太傅有一独子你可知晓?”容子矜问。 萧靖柔惊讶,她知道周太傅的妻子二十年前就过世了,之后周太傅就并未再娶,就连妻妾都没有一个,为此还有不少风雅文人写文称赞他的情深,但是如今怎么又冒出来一个儿子? “此人生性顽劣,常常混于市井之间,与周太傅的德行并不相符。”容子矜又道。 “你的意思是……”萧靖柔看着他,容子矜点了点头。 她心中却是一阵心惊,容子矜这盘棋弯弯绕绕下了这么久,没想到竟然是下在这儿了。 容子矜保得从来都不是周太傅,而是容家的颜面罢了,周太傅的脸面不能丢,但是并不代表其他人的脸面丢不得。 于广汉的事情并不能将周太傅连根拔起,但是损了他的根基。容子矜也不过是祸水东引罢了。 把人放在眼皮子底下,然后看着对方一点一点的倒下去,容子矜这人狠起来一点都不比自己良善。 “既然皇上已经打定主意,下官自然是支持的。”萧靖柔说道。 “皇上,锦衣卫镇府使求见。”外头公公传报了一声。 “宣。”容逸应了一声。 “好了,时间不早了,该回去了。”容子矜站了起来,说道。 “下官也该回去了。”萧靖柔也接了一句。 “不听听赵文江说说什么吗?”容子矜走到她身边的时候问了一句。 “不必了。”甘遂已经跟她说清了情况,她晓得是个怎么回事,无非是有人想要杀人灭口罢了,于广汉本来就不是个骨子多硬气的人,要是赵文江再审问一番必然是憋不住的,对于于广汉的死她是一点都不可惜,只是这倒是给了赵文江一个机会。 锦衣卫也早该洗一洗了。 “既然如此,那就一起回去吧。”容子矜说了一句。 一起?谁要跟你一起了! 瞪了容子矜一眼,萧靖柔提前走了出去,走到门口的时候她看到了等待在外面的赵文江。 如今的他脱去了一身盔甲,着一身黑红飞鱼服,比起曾经那一脸的温和,如今的赵文江多添了几分沉着。当初那个跟在她后面畏畏缩缩的赵家长子终于是长大了。 赵烨想要保他,以为将他放在边关就能安然一生,但是萧靖柔却知道,这军中并不是个安全的地儿。 父兄的死就是最好的例子! 既然不放心,就把人放在眼皮子底下好了,原本还担忧他不适应这长安城的暗潮涌动,如今看来,他做得很好。 对视一眼,她点了点头,并未说话,赵文江抿唇,抬眼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容子矜也看着他。 “别辜负她的苦心。”容子矜走到他身边时淡淡的落下了一句。 赵文江一愣,等到容子矜离去之后才淡淡的应了一声:“我知道。” 轻轻的一声消散在空中,几乎无人听闻。 第32章 有所察觉萧大人。 萧靖柔走得挺快的, 但是没想到容子矜也不慢,等她到宫门口的时候,容子矜也到了,寸步不离的跟在她的身边。 萧靖柔忍住自己的脾气, 停下脚步看着跟在自己身后的人, 瞪了他一眼, 她收回视线, 继续走, 容子矜还在后面跟着。 她吐了一口气, 转身对上他的视线:“王爷能别跟着我了吗?” “萧大人载本王一程吧。”容子矜看着她认真的说道。 “王爷自己没有马车吗?”萧靖柔冷笑一声。 她心中的怒气还没有散去呢!合着容子矜和容逸两个人早就已经有了计划,独独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蒙在鼓里。 她这段日子做得这一切都像个笑话一样,从一开始容子矜接周太傅回来就已经有所计划了吧!容逸虽然瞒着她没有说, 但是她又怎么会猜不出来。 看着她屡次被气得几乎跳脚,他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她是他手里的牵线木偶一样吗?提一下就得按照他的规矩走? 但凡两人提前与她商议一番,她现在也不会这样生气。 罢了,随他们去吧! “本王府中的马车今日在修缮。”容子矜又道。“本王今日是骑马来的。” 萧靖柔才不会信他的鬼话,进了马车准备让清风赶车的时候, 容子矜站在马车边上咳了几声,萧靖柔捏在袖子里的手紧了紧。 容子矜的咳嗽声更大了几分,她觉得烦躁,掀开帘子正想要骂他的时候, 看到容子矜一张脸都咳红了,等了一小会儿才缓过气来。 “萧大人还不走?”他问,嗓子有些沙哑。 “上来吧。”萧靖柔看了他一眼,放下了马车的帘子。 容子矜愣了愣, 随即嘴角挂上了一丝笑容。 他就知晓她还是关怀他的。 进了马车之后,容子矜又忍不住的咳嗽了起来,他拿出帕子来捂住了嘴。 “都已经让你进来了,别装了。”萧靖柔坐得离他有些远,她不想跟他粘上关系。 容子矜闻言停了下来,帕子从嘴边离开,在萧靖柔并未注意的瞬间叠了叠,藏在了衣襟中。 她以为他会有话要跟她说的,但是直到马车到了王府门前,他也没有多说一句,萧靖柔觉得有些气闷。 “多谢萧大人。”说完一句之后,容子矜就下了马车,萧靖柔眼前的帘子开了又关,能够从缝隙里瞧见容子矜渐渐离去的背影,马车动了起来,很快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之事她不知晓的时候,下了马车的容子矜在跨过王府门槛的瞬间就忍不住的猛咳了起来,他掏出那方已经染红的帕子擦去了嘴角溢出来的血迹。 忍得有些辛苦,但是她不喜,忍忍也没有什么。 “叫楚方来。”萧靖柔下马车的瞬间就让清风去寻人。 楚方这会儿还在收拾平安药铺,新修葺过后的药铺他很是满意,原本堆放杂物的二楼被收拾后用来看诊,楼下取药,极为方便宽敞了许多。 听到萧靖柔寻他,他还想着是有什么着急的事情,但是看着坐在院子里喝茶的人,他忽然觉得有些紧张。 她的面色并不好看,楚方很少看到她有这样凝重的表情。 “你寻我是有什么事情?”楚方问。 “容子矜是怎么回事?”萧靖柔开门见山的问道。 楚方心里一个咯噔,难道她是知晓了什么? 楚方这一瞬间的表情变化自然是没有逃过萧靖柔的眼,看来楚方确实是知道些什么。 从容子矜一回来,其实她就应该有所察觉的,他并没有避着她,所以她一开始就知道他这咳嗽的毛病,也知道他日日都吃着汤药,但是她只当他是身体虚弱,并未多想。比起五年前的他,现在的容子矜实在是好多了,有些事情她没有想,也不敢去想。 只是今日,就算他有所掩藏,但是她还是嗅到了那淡淡的血腥味。他做得不动声色,她也并未多言,只是心中总觉得有些不安,这才叫来了楚方。 楚方的本事她知道。 “什么什么回事?”楚方没有正面应答。 “你应该给他看过诊了吧?”萧靖柔冷声问道。 她当日是怎么才会信了他的鬼话!容子矜的手下向来是守规矩的,怎么可能就因为不满看诊结果就掀了铺子!是她当日没有多想,如今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了,所有的线索都慢慢的浮出了水面。 “这……”楚方不知道应该从什么地方说起。 “我今日瞧见他咳血了。”看这楚方犹豫不决的表情,萧靖柔叹了一声,还是自己先挑了出来。 楚方知道有些事情应该是瞒不住了,只好道:“王爷中毒了。” 萧靖柔心中大惊:“什么时候的事?” “不知道,但是应该不是最近,这毒跟着他有些时间了。”具体的,楚方也没有说,他不知道该说还是不该说。 “可有解?”萧靖柔又问。 “嗯,有我在。”楚方应了一声,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是他自己并不知道有几成把握,只是如今他总该是不能告诉萧靖柔六王爷没有多长时间了。 皇家的事情,他并不想沾染几分,他只想救死扶伤,不想参与这尔虞我诈的朝堂之中。 他看得出来,六王爷与萧靖柔并没有深仇大恨,不,他们之间的关系应该是更为复杂,他不当讲的他明白。 “嗯,好,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不知道为什么,听到楚方的这句话,萧靖柔提起的心总算是沉下去了一点。 楚方看着萧靖柔,抿了抿唇,临走前道了一句:“那毒凶狠,应当是日日折磨,六王爷倒是个能忍的人。” 能忍?萧靖柔想了想,他何止是能忍…… 五年前,他突然染病,长安城的所有御医,大夫都请来看过了,没有人知晓是怎么回事,听闻云州有一名医可以救他,所以当年他才离开长安。 后来她也问过楚方,有没有见过容子矜,有没有救过他,楚方却道并不知晓此事,也并未救治过容子矜。 她还担心容子矜是不是真的找到大夫了,是不是真的痊愈了,可是想着太后那日对先皇的话,她知晓他是痊愈了。 没想到如今又染毒了,他在云州的日子究竟如何?为什么还会染毒? 她的心中有千万个问题,但是却不敢去问。 问了又能如何?他归来都未曾跟她说过一声,就连容逸和赵烨都知晓了,她怕是最后一个才知晓的人吧…… 既然楚方说有解,应当不是什么大问题,他这一路归来难免会被人盯上,指不定是谁想要他的命呢! 萧靖柔想了千万种可能,最终还是当做什么事情都未发生过,他既然不想说,她一个外人又何必去问。 赵文江虽然行事风格狠辣不输萧靖柔,但是在断案方面还是有所欠缺。 故而,第二日萧靖柔就在大理寺瞧见了赵文江。 给于广汉送饭的锦衣卫已经被找出来了,赵文江也处罚了他,但是他并不知道将于广汉弄死的人是谁,那人并不认下毒一事,也不认杀人一事,就算是赵文江动了刑,折磨的就快剩一口气了对方也没有松口。 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也还没有承认,于广汉知道他应当是没有撒谎。 只是这已经过去一整夜了,对于凶手的蛛丝马迹他是半点都没有查询到,只得来请教萧靖柔。 “既然能把人勒死又何必下药。”萧靖柔知晓赵文江要来找她,昨日赵文江就来找过她了,但是她进了宫,赵文江也匆忙进了宫,只是没想到他到的时候她已经要走了。 “这勒死人可是个力气活儿。”萧靖柔磕着瓜子儿说道。 “锦衣卫里人人都是练家子,弄死一个人不用这么弯弯绕绕的,除此之外你说你这牢里还有什么人?”萧靖柔又问。 于广汉愣了愣,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一张脸也变得黢黑,他想到了答案! “于广汉的事情应当是要不了了之了,你若是能寻个好的由头就不必再查下去了。”如今也只能到此为止了,周太傅狡猾,这次的事情全都推给了于广汉,于广汉还在牢里苦苦等着他,但是没想到周太傅转头就卖了他! 只是这人没审完就没了。 赵文江赶回锦衣卫的时候,冯家两兄弟已经换了一身衣衫。 他说过的,只要冯家两兄弟全权交待,他可以保他们一命,现在于广汉已经死了,他可以保这两人一命。 只是…… “来人,把他们两个绑上。”于广汉冷着脸说道。 “赵大人,你说过只要我们交待就放了我们的!”冯安怒道。 “本官确实是打算放了你们兄弟两人,但是现在只有你能走,你弟弟怕是要留在这里了。”赵文江一边沉声说道,一边让人拉开了冯茂。 冯茂闻言,提起头看着赵文江,带着几分惊慌。 “本官一直不知晓你为何会这么的冷静,估计是想着于广汉死了,你们两个人就能平安出去了?是谁教你们的?”赵文江靠近了几分,冯茂吓得直往后退。 “大……大人在说什么,草民怎么不明白?”冯茂还在装傻。 “一般人想要勒死于大人根本不是一件多难的事情,但是这锦衣卫大牢森严,出了锦衣卫就是犯人。” “若是锦衣卫想弄死于大人可是轻而易举,但是换做是被折磨得没多少力气的犯人就不一定了。”赵文江继续道。 “大人在说什么,草民怎么没听懂呢?”冯茂说话的时候都哆嗦了,他万万没想到赵文江最终还是将目光落到了他的身上。 “把你的双手摊开。”赵文江此言一出,冯茂的脸上就有些挂不住了,双手往后藏了藏,但是还是被人强行拉了出来,只见他的手掌心有两道深深的红痕,一旁的冯安也愣住了。 “锦衣卫上刑从来不动手掌,你这几乎要嵌入骨肉的伤痕从何而来?”赵文江冷声问。 “说吧,你为什么要勒死于大人?” “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冯茂摇了摇头,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呢?明明有人已经答应了,只要他出去就给他换个身份,他还是能够逍遥自在的活着,活着还能在会试中脱颖而出,但是现在,他所有的幻梦都破碎了。 “为什么?”冯茂不想相信现在的事实。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只是想要考过会试罢了,为什么要这么难!”难到让他起了杀心,难到让他杀了一个人! “这一切都是别人指使我做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冯茂连忙跪下来求饶。 “谁指使的?”赵文江问。 “是周太傅,是周太傅指使我的!”冯茂慌张道。 “荒唐,周太傅卧床多日,动都不能动,何来指使你一说!”赵文江怒斥道。 “就是周太傅,不会错的,绝对是周太傅。”冯茂继续嚷嚷。 “证据呢?”赵文江文。 冯茂冷了愣,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来有什么证据证明这件事情。 他与周太傅并未书信往来,不过是对方抛出来一个饵他主动去接罢了。 “空口无凭。”赵文江最后这四个字几乎是击溃冯茂的最后一根稻草。 赵文江又何尝不清楚,冯茂说得应该是真的,但是证据呢?没有!什么都没有!现在只能说于广汉是他所杀,其余的什么都不能说明。 这一切都跟周太傅扯不上一点点的关系!更别说扳倒周太傅。 “为什么?明明不该是这样的!”冯茂像是失了魂魄一样,几乎是跪坐在地上。 二十年寒窗苦读,他却迟迟过不了会试!明明前几年都是顺的,为什么到了长安城一切就不一样了! 纸醉金迷,一切的一切都绚烂的让他几乎是迷了眼。 “本官的二弟八年未过会试也未曾像你这般日渐堕落。”看着跪在地上的人,赵文江低声说了一句。 “呵!官家子弟又何曾知道我等的苦恼。”冯茂苦笑一声。 他回头看了哥哥一眼,哥哥入萧府挣得银钱都供他读书了,可是就算萧府的待遇丰厚,他这样的寒门学子在这长安城里也是举步维艰,只要他中了会试就能入朝廷为官了,可是第一次他就栽了个跟头,好几年才缓过来,没想到第二次还是栽了!明明他都已经进入国子监了,怎么就这么难呢? 萧魔头名声在外,他日夜担心哥哥受苦,担心哥哥被那魔头所杀,只要他入朝为官就能护着哥哥了! 他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只是他也不曾想到,萧靖柔连三品大员都敢杀,区区一个九品都没有的芝麻小官,她又怎么会放在心上。 冯安看着弟弟的眼神,只觉得心中一慌,正想要伸手的时候,冯茂却是已经挣脱了束缚,直接朝着一旁的墙上撞了去。 血液溅了出来,染红了好大一片墙壁。 冯安被惊得冷在了原地,伸出去的手都没来得及收回。 “大人,已经没气儿了。”属下来报,赵文江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一幕。 他该是庆幸赵文浩没有变成这般模样,寒门不可耻,可耻的是近墨者黑,心性不稳又如何能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朝堂中生存。 为官之道,远比想象中来得阴暗。 “冯茂死了。”清风跟萧靖柔报了一句。 “谁?”萧靖柔就是不记名儿,经常忘了。 “就是栽赃您的那两兄弟,国子监的那位。”清风又道。 “哦。” “赵大人查出来是他杀了于大人,说是于大人过河拆桥,他心生恼怒这才杀了于大人。”清风又道。 “嗯,本大人知晓了。”萧靖柔回应了一句。 话是这么说的,但是萧靖柔一个字儿都不信,他一个犯人哪里那么容易弄到毒药,提前带进去的?他莫不是开了天眼不成,这都能预料到! 只不过她信不信得过不重要,有人信得过就行了。 “周太傅的独子你查到了?”她又问。 “嗯,如今人就在胭脂巷。”清风说道。 “走吧,好久没去胭脂巷了,今日也去瞧瞧。”萧靖柔合上了手里的书,跟清风道了一句。 换上一身装束后的萧靖柔总算是不那么扎眼了,她平日里一身官袍,就算是日常的便装也是极为张扬,众人一瞧就是她。 如今换了一身玄青色男装,竟然没有那么扎眼了。 “怎么样?本大人这翩翩公子模样怕是要惹多少姑娘脸红。”萧靖柔满意的自夸着。 “是,您说的都对。”清风干巴巴的说道。 自家大人什么德行他是知道的,夸夸就行了,当不得真!这一张嘴可就不是翩翩公子了。 萧靖柔瞪了他一眼,慢悠悠的在街上走着,周太傅这儿子她先前还真是不知道,一个外室的孩子藏得这么深,看来周太傅把这根独苗看得也挺重的嘛! “大人,人就在春风楼里。”清风说道。 萧靖柔看了一眼眼前花里胡哨的青楼,忍着打喷嚏的冲动走了进去。 好不容易摆脱了纠缠上来的姑娘们,萧靖柔觉得喘气儿都舒服多了。 “哪间?”萧靖柔问。 “天字房一号。”清风又道。 萧靖柔倒是在心里冷哼,这也是个会花钱的主儿,这天字一号房一晚上可是五百两起呢!看来这周太傅过得也没表面上那么清廉嘛! 她上了二楼,本来是准备冲着目标房间走去的,但是走了没几步就停了下来,跟在她身后的清风差点撞上她。 “大人?”清风问了一句,萧靖柔没有回。 清风顺着萧靖柔的目光看了过去,这一看差点惊得滚下楼梯。 王爷怎么在这! 第33章 突然毒发六王爷。…… 清风看到了容子矜, 萧靖柔自然也看到了他。 容子矜应该是来了又小半个试产了,这会儿正坐在二楼的包厢里听着小曲儿喝着茶。 萧靖柔看过去的时候,他也看了过来,视线相对, 他只是看了她一眼就转过头去了, 萧靖柔也收回了视线, 继续朝着天字一号房而去, 也谁也没有打扰到谁。 周兴朝身为周太傅的独子, 能够藏在长安城二十多年不被发现, 自然是因为周太傅好手段,当时外室生了孩子之后他就把孩子交给另外一户周姓的人家抚养, 每年暗地里送得银钱不少,他太傅的德行有关皇家脸面, 维系了这么多年的深情面目可不能因为一个没名没分的孩子给毁了,他高风亮节的脸还是要的,但是儿子也重要。 只是周兴朝也没有养在身边,家中有花不完的银钱任凭他铺张浪费,他也是没学得什么好,周太傅的那点才学是一点都没学到, 就算是后来周太傅拖了些关系把他弄到了长安城较好的私塾,只是这举人都没考到更别说是秀才了。 学问没多少,坏事倒是做了不少,好人是绝对算不上, 但是要说多坏,比起周太傅来,他还是稍微差了那么一点。 周太傅害的人,可比周兴朝多了去了! 萧靖柔站在天字一号房的门口, 听了医生,里头传来的欢声笑语是清清楚楚,还有周兴朝那叫嚷的声音,就怕别人不知道他兜里有得是钱一样。 “让人进来吧。”萧靖柔说道。 清风去领命,很快就带了一个面相还不错的女子。 “东西拿进去,不要露了怯,到时候我没法保你。”萧靖柔说道。 那名女子看着萧靖柔,点了点头。 里头寻欢作乐的声音并未停歇,在那名女子进去之后,周兴朝就陆陆续续把其他人都赶了出去,萧靖柔坐在隔壁的房间里面听墙角。 任凭隔壁传来的调笑声音是多么的让人脸红,萧靖柔的脸上也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她必须得见个结果才行。 她在这事儿上栽过大跟头,马虎不得。 三年前,五王爷容子睿冲进宫时是她射得那一箭,一箭穿心,他应该是保不住的,但是后来他这一命还是护住了! 太后在病重的先皇面前保他一命,后来也是是太后亲自陪同昏睡的他到行宫的,这一陪就陪了三年,事无巨细的照顾着容子睿,让旁人没有半分可乘之机,如若不然他活不到醒来的这一天。 萧靖柔想,她当时就该在他喉咙处补一箭的,要是人当场就咽气了,哪里会有后面这么多的麻烦事儿。 过了小半柱香的时候,房门被推开了,容子矜站在门口,萧靖柔看着他走进房门,坐到了她的旁边,她不乐意的往旁边挪了挪。 “王爷来做什么?是外头的曲儿不好听还是姑娘不好看?”萧靖柔嫌弃的问。 “本王想着萧大人这儿的茶应当是更香醇一些。”容子矜径自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萧靖柔没有阻止他,径自端起了杯子,随后又放了下来。 不一会儿隔壁就听见了一阵咯吱的声音,萧靖柔并不觉得陌生,这春风楼她也不是第一次来了,了如指掌得很,有些不入眼的官儿就喜欢待在这种地方,一抓一个准。 “本王竟不知你什么时候有这种喜好了。”容子矜开口,声音如潺潺清泉,打破了周遭这火热的气氛。 “什么喜好?”她剥了个橘子,吃了瓣,甜的很,丝毫没有将容子矜的话放在心上。 “有些墙根听了无事,但是有些还是少听为好。”容子矜又道。 萧靖柔瞥了他一眼,多管闲事。 “本王许久未抚琴了,今日正好空闲,不如来一曲吧。”容子矜并不等他回答就让影一抱来了琴。 “王爷喜欢就好。”她呵呵的笑了两声,懒得理他。 萧靖柔理不理是一回事,容子矜做不做又是另外一回事。 她注意着隔壁的动静,容子矜却已经开始将双手放在了琴弦上,音起的瞬间,萧靖柔有些失神。 其实她不太通音律,吹拉弹唱是样样都不会,后来跟着他学了两年,倒学出些名堂来了,那时候她要是学不好他还会责罚她,她每次都会生气的说明日绝对不会理他了。可是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她一次都没有履行过自己说过的这句话。 琴声盖过了其他的声音,不知不觉时间竟然过去了大半,容子矜的琴音变得杂乱了起来,弹了这么久也是该累了。 “今日到此为止,本王就先回去了。”容子矜说完之后就带着影一离开了,萧靖柔也不说客气话儿,让下头的人重新上了一壶茶。 容子矜几乎是落荒而逃的,他只觉得全身都有些控制不住的燥热感,他这会儿才知道进门喝得那杯茶里有东西,怪不得她是半口都没有动。 自己当时也只是因为被她盯着,觉得内心有些焦灼,喝一杯凉茶熄熄火罢了,但是没想到这火没浇下去,这会儿却是越烧越旺了。 “王爷,您怎么了?”影一也发现了自家主子的不对劲,连忙问道。 “请大夫。”容子矜咬牙憋出一句话来。 影一心中慌忙,赶紧留了人带容子矜回去,而他自己则是加快脚步去请楚方。 萧靖柔这会儿已经喝上了新茶,想着容子矜怕是要受折磨了吧!这青楼里的东西哪是能够随便吃喝的。 “大人,王爷已经坐上了回府的马车,影一去请大夫去了。”清风来报。 “嗯,不用管他。”萧靖柔点了点头,心里却是觉得好笑。 这一回也算是报了之前受的委屈,这药性可不低,有得他受的了!他明明早就已经知道周太傅在外有个孩子,却一直瞒而不报,他的心思她猜不中,但是被玩弄股掌之间的愤怒还是要发泄一下的! “这春.药药性猛烈,王爷他……”清风小心翼翼的问道。 这里面的东西可是加了不少,他有点担心这次大人会不会把王爷直接给折腾没了,毕竟王爷他身娇体弱的。 “有楚方在,他死不了,顶多吃些苦头罢。”萧靖柔并未把这事儿放在心上。 以前容子矜也不是没中招过,他名声正茂的那一年在长安城颇受追捧,心系他的女子自然也不少。 她记得那年去丞相府做客,御史大夫家的女儿对他下了狠手,敬得一杯酒差点让容子矜酿成大错,他狼狈的模样第一次让她瞧了去,那时候她还笑他这点药性都抗不过去,无理取闹了一番的同时又狠狠折磨了御史大夫家的女儿。 当时她还能仗着自己是将军府唯一的女儿,一身骨刺对着外人是分毫不让,可是容子矜却扛不住了,一个劲儿的往她身上蹭,身上的皮肉都被他啃咬着,他倒是理智,最后一刻跳进了丞相府的莲花池里。 她吓得脸都白了,把他拉起来之后抱着他就开始哭,哭得让他手下的人都看了个笑话。 她空有一身武艺却不会凫水,看着他扎进去好久不出来,她吓得脸都白了,那时候她是怕他淹死了。 这茶水有问题她应当是知晓的,但是她一点阻拦的意思都没有,容子矜不知道是哪个关键点出了问题,但她看他的表情还真是冷淡, “大人,事一城。”清风说了一句。 “走,咱们过去看看。”她收起了闲情雅致。 两个房间的房门是挨着的,萧靖柔出门就看到了站在门外的女子,没受什么伤,萧靖柔放心了一些,她虽是心狠手辣,但是心肝也不是铜铸的。 “回大人,奴已经办妥。”女子应了一声。 “给她一枚通行令。”萧靖柔说完,身边的清风就递出了一枚腰牌,有了这腰牌,在各州府走动就方便许多。 “拿了令牌之后就赶紧离开长安,去一个谁都不知道的地方。”这长安城可不再适合她继续生存下去了。 “谢大人。”女子的眼中饱含泪水,朝着萧靖柔弯腰拜了拜,随后转身离开了这个地方。 她终于自由了,终于可以不用再困在这方寸地方了,这些年她噩梦般的日子终于是要醒了! 十年前她父亲蒙冤,朝中多人掺和搅浑水,其中最为出头的就是周太傅,若不是周太傅急于求功,又怎么会落井下石到那份地步。 如今能够让他断子绝孙,也算是了却了心中一大愿望,如今仅凭她一己之力翻案是不可能了,新帝势弱,朝中多是与周太傅一般的人,他也该尝一尝自己种下的苦果了。 前路漫长,这长安她会回来的!一定会! 等到清泉护送女子离去之后,萧靖柔这才进了房间,房中的情形远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来得狼狈,从门口一直到床榻,遍地都是东西,难以下脚。 周兴朝躺在床上,仿佛睡得很安详般,好像是沉睡在美梦中一样,嘴角还挂着淡淡的弧度,让他死得这般安稳也算是便宜了他,剩下的苦痛就让他那亲爹替他受着吧! “走吧,没什么好看的,该回去了。”萧靖柔说道。 人都没了,有什么好看的,周太傅唯一的软肋如今也不过是一具尸身罢了。 王府内。 容子矜只觉全身的感官都被放大了一般,灼热的感觉让他难以熬下去,痛苦不已。 冷水泡着,半壶凉茶下肚也没能把身体上的这把火给烧干净了,只是急躁得让他几乎咬牙骂人,太折磨了! “王爷,楚大夫来了。”影一在外头唤了一声,容子矜恢复了一些神智,艰难的从浴桶里爬了出来,套上了衣裳,朝着门口走了两步就瘫倒在地。 只是下一刻,他就扶着门框倒了下来,口中的鲜血怎么都忍不住的喷了出来。 “楚大夫,快!”影一催促着,楚方被他带得险些栽了跟头。 “王爷!”看到倒在门边的容子矜,影二大呼一声,连忙冲了过去,楚方也快步跟上。 容子矜的毒并没有在表面显露过,但是这一次楚方在他的脸上看到了淡淡的紫黑色,这是他第一次瞧见容子矜中毒上脸的表象,这不是一个好兆头。 “快!扶他起来。”楚方唤了一声。 影一和影二将容子矜拉了起来,背着他朝着厢房而去,楚方在后面紧跟着。 等到将人放在床上,楚方探了探脉,表情却是前所未有的凝重,这比他想象的情况还要眼中许多! 春.药激发了他体内的毒素,不仅让毒性活跃了,还加大了力度。 此时此刻的容子矜早已失去了意识,全身汗流不止,纯色也开始渐渐泛白,脸色越来越灰沉。 “笔墨。”他回头说了句。 影二连忙取来他要的东西,楚方走在桌边,快速的写下一段,墨迹还未干,他解下一个腰牌连同这纸张一起递了过去。 “速去平安药铺取药,就说是我要的,耽误不得。”楚方沉声说道。 影二应了一声,拿着方子就朝着外面走,怕墨迹未干,他拿起来瞧了一眼,走了两步就折返回来走道了楚方身边。 “不是让你去取药,你愣着做什么?”厨房皱眉。 “楚先生要我取的怎么都是些毒药!”影二的声音变得冷了几分,就算平日里多么和气,关乎到王爷性命的事情,他从来都未曾马虎过。 楚方闻言,心中一个咯噔,难道容子矜什么都没跟手下的人说? 那,麻烦可大了! “你们王爷体内的毒只能靠这方子上的东西才有一线希望。”楚方说道。 影一不信他,人人都是用解药来解毒的,哪里有人寻毒药来解毒! “影二,去取药。”影一沉声说了一句。 “可是……”影二皱着眉头,很是犹豫。 “快去。”影一又催了一声。 楚方看着影二犹豫了一小会儿还是去了,吐了一口气,还好有人是信他的。 楚方那天跟王爷在平安药铺谈论的时候,影一是在场的,只是王爷交待了他不要多言,也不要与其他人说这件事情,所以影一刚刚才没有告诉影二。 “楚大夫,王爷现在情况如何?”看到影二离去,影一转头问道。 楚方摇了摇头:“毒发太快,不好说。” “楚大夫有几成把握?”影一又问。 “三成。”楚方是夸大了,其实他连两成的把握都没有,但是现在没有别的选择了。 影一的脸色有些难看,但是他并没有再问下去,除了许文翰,他是在王爷身边待的时间最长的护卫,对王爷的身体情况远比其他暗卫都了解。 这几年许文翰到底帮王爷找了多少名医他不记得了,至少是不下百个,但是无一例外,没有一个人能够解王爷身上的毒! 平日里王爷避着许公子,但是跟在身边的影一却知道王爷的身体情况远比表面上看起来的还要糟糕许多,他已经好几次看到王爷偷偷咳血的场景了。 “让厨房烧几锅热水。”楚方又交待了一声,影一立刻让人去办。 楚方在容子矜的身上扎了几针,让春.药的药性下降了几分,他的身体也不似之前那么灼热了,疼痛感也有一点缓解,楚方又扎了他的指尖放了血,他身体的颤抖好了一些,接下来就是等药材了。 影二虽然有些怀疑,但是影一的命令他不敢不听,并没有耽搁取药材的过程,等到他取来药材,楚方也拔下了容子矜身上的针。 “把浴桶搬来,倒热水,要滚烫的才行。”楚方吩咐道。 影一影二照做,热水过半,楚方将药材丢下去,等到温度凉了一些才让影一影二扶着容子矜坐了进去。 蒸汽翻滚,楚方转身将影二取来的另外一包药材递了过去。 “三碗水熬成一碗再端来。”楚方说道。 热水将容子矜的平复烫红了,身体上的苦痛却并没有因为汤药而缓解反倒是越来越痛了,他几次脸色变得很是难看,但是脸上中毒的现象却是有所缓解。 原本担忧的楚方在等了小半柱香的时间后,总算是露出了一个放心的表情,伸手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容子矜如今总算是熬过这一劫了。 等到药端过来的时候,容子矜虽然还是疼痛难忍,但是恢复了一些知觉,楚方喂的药他都吞咽了下去。 就是这汤药下肚痛苦就更为明显了,好几次容子矜都觉得自己今天是不是要死在这儿了,这苦痛远比毒发的时候还要来得折磨! 但是他心里有个声音一直在提醒着他,不能在这里放弃,他还有很多未完成的事情! 体力仿佛有一股力量在撕扯着他,仿佛要把他绞成碎片一样,他的牙咬着下唇,血液顺着下巴流了下来,滴落在了乌黑的水中。 到后头的时候,容子矜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只知晓自己陷入了一片昏暗当中。 萧府。 萧靖柔刚刚走进去就听到下面的人来报,说是容子矜请了楚方进王府。 对此,萧靖柔并不意外。 只是听到后头说王府的侍卫拿着楚方的腰牌取了两大包毒药,萧靖柔的脸色才变了变。 □□可不是用毒药来解的! 楚方这是要干什么! 第34章 容逸对上周太傅。 萧靖柔正想着要去隔壁看一看, 走到正门想了想,她这大晚上的去六王府似乎不太好,犹豫了一会儿又回头走到了自己的院子。 上次被于广汉搜查了一番之后,萧靖柔就没有开过这道锁了, 她打开门锁推开门的瞬间正好瞧见了拎着药箱的楚方。 “大人!”楚方看到她从偏门过来, 诧异的叫了一声, 他没有来过容子矜的院子, 今天是第一回 来, 天黑他也没有注意到这边, 但是这会儿萧靖柔打着灯笼,他扫了一眼就瞧见了。 “大人怎么在这?”楚方看着萧靖柔没有应, 又问了一声。 “我来看看王爷。”萧靖柔回应道。 “哦,王爷已经没有大碍了。”楚方应了一声。 “那就好。”萧靖柔听到楚方的话松了一口气, 她就知道有楚方在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这放松了一小会儿脸色又沉了下来,她道:“你让王府的侍卫取了那么多毒药是做什么?” 药铺里很少卖这些东西,平日里都是放在库房的,只有拿着腰牌才能取到库房里的东西,所以萧靖柔这边才会这么快知道楚方动了库房。 “平日里大人多看王爷不爽快,我只是小小的捉弄王爷一番。”楚方压低了声音。 萧靖柔闻言, 倍感无语…… 楚方这人平日里看着多么的正经啊!比起甘遂来,楚方简直是老实得不能再老实了,这才和王府来往了多长时间,连性子都变了! “算了, 回去吧。”萧靖柔摆了摆手,自己先拎着灯笼转身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 既然容子矜没有什么事情,她就不用担心了,她做了亏心事, 这会儿也不敢去探望。算了,有什么事情过了今晚再说。 看着萧靖柔转身离去,楚方捏着的拳头才放开了一些,容子矜方才已经醒了,叮嘱他不要在萧靖柔面前多言,楚方也应了,如若不然他刚刚也不会撒谎。 多少他心底还是有些过意不去的,要是萧靖柔再多问几句,他就有可能兜不住了,好在她并没有怀疑。 只是…… 他回头看了一眼灯火昏黄的屋子,皱着的眉头却并没有散开,容子矜这一关好不容易熬了过去,今夜解毒也是他好不容易才下的决心。 过程有多难熬,他无法想象,但是也知晓那必然不是身上的皮外伤能比较的! 效果是有,但是甚微。 过程这般难熬,他以为会有很大的效果的,但是没想到结果让他有些失望。 但是好在王爷并没有多难过。 只要是有效果,那必然是有了希望。这么一想楚方又觉得心里好受了一些,提着灯笼缓缓的离去了。 容子矜这会儿已经躺在了床上,他很累很困,身体还留有苦痛的余温,他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才感受到原来有些痛苦并不是一个痛字能形容的,掏心挖肺都不及这种绞碎一般的疼痛,让他细细的感受每一丝的痛意,他多少次觉得熬不下去了,但是又坚持了下来。 与楚方的失落不同,他的眼中充满了光芒,他能够感受到身体的累赘减轻了那么一丝,虽然只是微妙的变化,但是让他沉寂了五年的心又再次的灼热了起来。 这微弱的希望就像是黑暗中的一丝光芒,引领着他! 只要能活下去就好。 只要能陪伴在她身边就好。 就让他停留的时间再长一些吧! 隔日。 容逸并没有上早朝,但是却召见了周太傅。 周太傅听说皇上召见,很是欢喜,仔仔细细的洗漱整理了一番才进宫,等到他到御书房的时候,容逸才刚刚用完早膳过来。 “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他行了一个大礼,容逸却并没有立刻就把他叫起来,反倒是拿起桌子上的奏折看了起来。 容逸没有发话,周太傅也不敢立马就起来,但是等了小半个时辰,容逸还是没有开口,周太傅这一把老骨头跪得膝盖都疼了,他已经很久都没有这么跪拜过了。 他偷偷抬头看了一眼,只见容逸认真批着皱着,一点搭理他的意思都没有,周太傅以为容逸是把他给忘了。 “不知皇上寻老臣来所谓何事?”他低下头问了句。 容逸抬头看了他一眼,他也抬了头,四目相对,周太傅却觉得心中一惊,他原本以为皇上是要就即将开始的会试要与他相商,但是现在看来皇上找他并不是为了这件事情。 “周太傅在父皇身边待了多长时间了?”容逸收回了视线,抓着手中的朱笔批下一个阅字。 “四十三年有余,先皇曾入住储龙殿时,老臣就跟在身边了。”周太傅说道。 储龙殿曾是东宫,先皇登基后就改为储龙殿了,随后又新建了东宫,周太傅大概是在说自己跟在皇上身边大半辈子里吧。 “周太傅为朝堂操心了大半辈子了,是否该歇息歇息了。”容逸一边说着,一边又拿出了另外一本奏折。 最近他批阅奏折的速度还挺快的,自从在皇叔那儿学了不少之后,容逸就觉得这处理朝中政事也不是那么难了。 听到容逸这句话的周太傅心中一惊,皇上这是何意? “为皇上分忧解难是老臣的本分,老臣不敢歇息。”周太傅又道。 “你敢!”容逸却是出声打断了他的话。 周太傅语塞,容逸却搁下了手中的笔,走到了周太傅的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朕容许太傅您告老还乡,您觉着呢?”容逸说道。 周太傅却不知道应该怎么接。 “京兆尹的案子,周太傅心知肚明,但是朕也就不再追究了,有些事情还得太傅自己来才是。”容逸继续道。 他这是在明目张胆的威胁,周太傅不是愚钝的人,他听得懂容逸说的是什么意思,但是他却并不想答应。 他好不容易才回到了长安,还有许多的事情没有做。 “待到老臣完成会试的任务,老臣就无法伴着皇上您了。”周太傅颇为遗憾的说道,但是也表明了只要过了会试,他便离开朝堂。 他并不忌惮容逸,在他的印象中容逸是宫中最不受宠的皇子,没少收到其他皇子的欺辱,就连宫中的太监宫女都敢欺负他。 而且容逸从小就显得笨拙一些,远不如其他的皇子机灵,如果不是几个皇子都没了,这帝位什么都轮不到他来坐! “也好,没什么事儿了,太傅今日就先回去吧。”容逸说道。 “老臣告退!”甩着袖子又磕了一个头,周太傅才缓缓的站了起来,退出了御书房。 跨过门槛的瞬间,周太傅的脸色就变了! 容逸这是在警告他,虽然于广汉现在死了,之前的事情并没有牵连到他,但是并不代表这件事情容逸不会再追究。 周太傅也是咬碎了牙,要不是于广汉太过蠢笨,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办砸了,他现在也不至于在这儿受这个气。 之前的事情让他在长安城名声大大的折损,但是他身为帝师,他的颜面就是皇家的颜面,所以容易给他留了余地。 周太傅今日也不过是为了应付容逸罢了,他都不知道还能在这个位置上坐多久呢!到时候离不离开长安城可就不是容逸说了算的! 走在宫道上,周太傅却是连咳几声,之前身体亏损了一些,现在也没有好全,今早是高兴了一回,以为容逸找他是为了会试,没想到却是为了打压他。 跪了大半个时辰身体早就有些撑不住了,早晨扫灰的时候,宫人们在地上洒了水,不让尘土飞起来,但是他是没想到御书房这地方地上却到处是湿漉漉的。 跪了这么长时间,寒气入了身体,走一步都觉得膝盖是钻心的疼痛,周太傅的脸色变得更是不好看了。 进了马车,匆匆回到府中,咳嗽是一声接着一声。 只是在进门后看到站在屋子里的一人,周太傅的脸色却是沉了沉。 “你怎么来了。”看着站在屋子中央的人,周太傅冷着脸问道。 只是周承福并没有回答,看到周太傅的时候立刻跪了下来,周太傅的脸色更臭了。 “我不是让你不要来找我。”瞧着对方的模样,周太傅皱着眉头说道。 外头都不知道他有一个孩子的事情,但是现在周承福亲自找上门来,难免会有人查探出一些什么事情来,周太傅很是不喜。 “太傅大人,公子他……”说了一半却不敢再说下去了。 “什么?”周太傅只觉得心中一阵慌乱,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兴朝他死在春风楼了!”周承福终究是咬了咬牙,把话说出口了。 周太傅却在他说完的瞬间,一个没稳住栽倒在了地上! “怎么回事!”他怒问。 “昨日他去春风楼寻欢,那种药吃多了,没受住,人就没……没了……”周承福说道。 对周兴朝的死,周承福并没有感到多少伤心难过,他一向是把周兴朝当成祖宗一样供着,一点父子情都没有。 周兴朝小时候他还管管,但是越大这孩子心性就越是顽劣,他若是多管教一番反倒是对方一顿训斥,他又不敢多言,久而久之他就不管周兴朝了,这孩子也越长越歪。 但是孩子长歪了没什么,只要安安全全的过着日子也没有什么,他要钱给钱就是了,他玩乐就随他去吧,亲爹都不管,他这个假爹何必呢! 但是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人说没就没了,他只觉得一阵心惊肉跳的,犹豫了一个早上最终还是来找正主儿了! 他现在只是觉得紧张,就怕对方将自己给处置了,但是这人没了,总该是给个交代的! “我儿呢?”周太傅死死的盯着他,咬牙说道。 “已经抬到后院了。”周承福说道。 周太傅眼中浑浊了几分,从地上爬了起来就往后院冲。 等到他走到后院就看到了盖在地上的白布,他掀开了一角,看了一眼,周兴朝的脸上已经褪去了血色,苍白的令人害怕,周太傅却在看清他面容的瞬间喷出一口血来! “是谁害了我儿!”他怒道。 “是谁!” “大人,没有谁,这药是公子自己服用的。”周承福早就已经问过了,周兴朝已经不是第一次吃这种助兴的药物了。 只是没曾想到这次却出了人命! “是谁杀了我儿!”周太傅又念叨,只是这一回不是怒意而是绝望了。 “是谁?” “到底是谁?” 周太傅呢喃了几句,周承福不知道怎么接。 “我儿不会死的。” “我儿怎么会死呢!” 周太傅直接将地上的尸体抱在了怀中,嘴中一直在呢喃着什么,他唯一的儿子死了! 怎么可能! 不可能的!他就在这么一个儿子,怎么就没了! “大人?”周承福唤了一声,只觉一阵心惊肉跳,他感觉不太妙。 “我儿睡着了,你别吵他。”周太傅回头瞪了他一眼。 周承福却大惊!周太傅莫不是…… “那草民,草民就先告退了。”丢下一句之后,周承福赶紧溜了。 周太傅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就这么抱着周兴朝的尸身一直都没有放开,嘴里念念有词。 萧府。 “方才听闻周太傅用板车推着个尸体在街上走。”甘遂坐在桌子边上说道。“还买了不少拨浪鼓丢在尸体身上。” “怎的?他这是犯病糊涂了?”楚方诧异。 他去看过了啊,那老头前几天还好的很,就是被气的卧床了几天而已,这怎么转头就成这样了? “他还叫那尸体儿子呢!一辈子没个孩子,老了推个尸体哄孩子,也是头一回见。”甘遂啧啧了两声,活这么久第一次见这事儿。 “那可不是,他推着的还真是他亲儿子。”萧靖柔拿起一块西瓜,咬下最尖尖的那一块,真甜真好吃。 “不是吧!”甘遂和楚方都惊讶了。 果然,长安城的人很快就知道周太傅疯了,朝中的大臣本是不信的,有些人还上门去拜访了一番,无一不是被周太傅问有没有给他的孩子带周岁礼。 有人还当他是开玩笑,但是这天热,尸身腐坏的快,看到周太傅把个死人抱在怀里的时候,终于有人忍不住的呕了出来。 几个人几乎是一边吐着一边落荒而逃! “莫不是萧魔头给周太傅下了疯药吧!”有人议论道。 “大夫说不是,太傅是伤心过度才疯了的。”旁边的人说道。 后来很快,长安城的人就知晓周太傅抱着的那个真的是他的孩子,因为那面相是真的太像了!看过的周兴朝的人都可以确定那可周太傅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容貌做不得假! 这孩子是怎么来的,无人知晓,有些人以为是周太傅的亡妻所出,年少走失,没想到周太傅寻到人的时候,人已经没了! 外面这么传着,众人也这么信着,是真是假也没个询问的人,也就只能当真了。 周府是知情的人,但是却没人敢瞎说,这种事情少招惹微妙!认识周兴朝的人都是写市井上的人,不认得周太傅,认得周太傅的人也不晓得周兴朝,没人会联系在一起的! 周承福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打理着府中的东西,他打算离开长安再也不回来了,兜着这么大的秘密他怕自己小命不保。 “萧魔头那么恨老头,怎么没下手更狠一些。”许文翰颇为遗憾,没想到萧靖柔这次手段这么柔和,整得他都有些不适应了! “大概是想保住皇家的颜面吧。”容子矜回应了一句。 其实无非是他多言了那么一句罢了,周太傅身为帝师,他那些肮脏的内里实在是不太好让世人看到,若是往日也就作罢,只是如今容逸…… 如今皇权本就岌岌可危,容不得半点抹黑,她那么做大概也是为了容逸吧! “啧啧,她行事这么狠毒,怎么就没想着保住百官的脸面。”全长安的人都怕她怕得不得了。 更是不少的人说她就是个奸臣,啧啧,这人呐!还真是看不透啊! “算了,不说她了,你昨日是怎么回事?听说你叫大夫了?”许文翰昨日并不在王府,只是今天一早听闻了这件事情。 “嗯,叫了楚大夫。”容子矜说道。 “你叫那个庸医来干什么!”许文翰不乐意了。 之前的事情他还记着呢!他就是觉得楚方不靠谱的很!偏偏容子矜对他还很是信任。 “楚大夫已经找到解毒的方法了,昨日已经试用过了。”容子矜说道。 “真的!”许文翰大喜!“现在已经解毒了?” 容子矜摇了摇头,许文翰欢喜的表情又塌下去了,他就知道!这解毒的事情怎么是这么容易说解就解的! “不过已经减轻了一些,本王觉得轻松了一些。”容子矜又道。 “真的!”许文翰又问。 这一回容子矜点了点头,只是很微弱的变化,但是容子矜还是感受到了,他内心的反应不比许文翰来的稳重,他也是激动的,只是面上不显而已。 许文翰却并没有回话,只是看着容子矜,脸上的笑容不假,这看着看着眼眶就红了一些。 喜极而泣,他倒是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也会有这么一天。 这一日终究是来了!他与容子矜等了多久才等到了这么一天!一次次的充满希望又再次绝望,他还好,倒是容子矜…… 容子矜关在那个庭院里时他是一团死气的,后来好不容易燃起了一些希望,他也曾努力过,挣扎过期待过,却一次次的失望。 他的眼色日渐恢复得如同往日的死水一般,他身为朋友又何曾不觉得担心,他知道容子矜已经放弃了,在遍寻名医之后已经无所求了,只是盼着每日长一些,再长一些…… 他一个旁观者都觉得折磨不已,更何况是身中奇毒的他,该是多么的绝望痛苦。 而如今,他终于有救了! 第35章 心有余温六皇叔。 八月底, 九月初的时候格外的热,大概是知道夏天要过去了,所以老天爷使劲儿的发光发热,可把长安城中的人给狠狠的折腾了一番, 但是因为平安药铺的汤药一直就没有停过, 所以城中也没有人因着这火辣炎热的天气再身亡。 好在今年这天气再怎么炎热也没有大旱, 虽然是炎热了些, 对长安城以外的影响也并不是特别大, 今年的赋税也不会出现什么问题这才是让萧靖柔最为欣慰的一件事情, 老天爷还是开眼的。 九月五号之后天气总算是凉爽了一些,众人关注已久的会试也马上要开始了, 只是今年的会试与往年不同,前面的四书文、五言八韵诗、五经文是由礼部和国子监祭酒来办。 先筛选一番, 取前三百名交由副都御史以上级别的部分官员来批阅,随后取五十名进行策问考,此轮由容逸亲自监管,这是以往都没有的事情,以往只有前三甲才能进宫面圣,随后皇上点出状元, 榜眼与探花,如今竟然有五十人有面圣的机会,大大的激励了学子们。 不过为了剔除之前周太傅留下的隐患,在并未选中的考卷之中也会在随机择出二十份考卷进行批阅, 此举就是为了防止出现收买作弊的现象,知道这些都是容子矜与容逸商议的,萧靖柔觉得有些难受,她怎么一点参与感都没有?前段时间还与周太傅抢这差事抢得头破血流, 现在周太傅没了,她也没讨到什么好。 怎么想都觉得浑身难受! 只是这会试还没开始呢,九月初七的早朝上,容逸就钦点了容子矜与萧靖柔两人一同监考武试。 武什么? 萧靖柔没反应过来,这是个什么鬼东西? 她知道江湖上是有那种武林大会什么的,但是容逸这突然出来个武试是怎么回事?还让她与容子矜一起来监考? “皇上,老臣以为,这武试由大理寺卿来监考不妥,应当有军中将领来接此等要职方可让众人心服口服。”三公之一的太保祁鸿林站了出来。 萧靖柔这边还没表态说这事儿应不应呢,又出来一个打断她的人! 这太傅疯了还没有几天呢!怎么又出来个太保!她是得罪三公了还是怎么的,一个个都跟她作对! “那不如您来呗!”萧靖柔冷笑一声说道。 “你……!”祁鸿林大概也没有想到萧靖柔会怼他,这会儿只是怒骂一个字,但是又不知道怎么骂下去。 他确实想当这个差事,他跟周太傅不一样,他在朝中矜矜业业的这么多年,一直都是拥护皇家的,并未像周太傅那样嘴上一套,背地里一套,但是他不喜欢萧靖柔是真的。 一个女人不在家里学习琴棋书画,竟然在朝堂上抛头露面,做到三品大员的位置,怎么都让人不悦的很。 皇上是被她迷了眼了,是非不分,这样的人根本不配监考武试。 “请皇上三思!”祁鸿林懒得跟萧靖柔争论下去,只是朝着坐在上头的容逸拜了拜。 “请皇上三思!”他这一跪,后面跟了大半的人,大概都是不满意萧靖柔参与这个事儿。 萧靖柔原本是想着推辞的,但是这么多人都反对她,她竟然不想推了。 “诸位大人信不过本官,难道还信不过六王爷?”萧靖柔冷哼一声。“诸位这样打得是皇上的脸啊!还是王爷的脸?” 一群老东西,三天不打就能上房揭瓦了,不狠狠的踹一脚怕是不知道从上头摔下来是个什么感觉! 祁鸿林虽然没有再说什么,但是还是有一些老臣在后面小声的议论着,从来都没有出现过武试,这一次竟然突然说要增加个武试,不免让有些人的心中顿时一紧张。 文官还好说,对于大多数武官来说都是一个警惕的事情。 现在朝中的武官也大多都是举荐上来的,或者是世袭官爵,如果要通过武测来寻找能人,是不是在表示这皇上要改变现在武官的现状。 这对大多数武官来说都不是一个好消息,这些人都想着将沾亲带故的一些人推上来,现在搞这么一出,是不是要取代他们的位置? 况且他们也是第一次听说武试,武状元要给个什么职位?难道是军中将领?那其他那些对这个位置虎视眈眈的人又怎么想? 熬了这么久,没想到被突然冒出来的一个人捷足先登,他们忍受不了。 但是皇上并未透露过多的消息,但是只是说着要进行武试,他们也无从问起,要是真的知道了具体的情况,他们也不至于这么的慌乱,但是现在什么消息都没有。 人对于未知的东西总是有些忌惮的,特别是在关乎到自己的事情上。 不求更好,只想要稳定现状是大多数人都想要的结果。 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大,萧靖柔也早认真的听着周遭的声音,她知道这些人有些话也说得在理,她的目光看向了容子矜,不知道他突然来这么一出是想要什么。 不仅是这些人,就连她自己都是保持着怀疑的而态度,但是她不能表现出来,虽然怀疑,但是她更愿意将心中的疑惑先隐藏起来,让自己去相信容子矜。 他不可能伤害到容逸,更不可能危害到这容家的江山。对此,她还是信任他的。 容子矜虽然是摄政王,但是很少在朝堂上发表言论,几乎所有的决策都是容逸说的,他知晓自己处于这个位置应该做的是什么,若是琐事都由他来决定,容逸在众臣中的心中就越来越无用,朝中大臣本就对容逸极为不满,但是容子矜归朝之后,众臣对容逸的看法也有所改变,在最近一些大事上的处置也算妥当。 只是一向不怎么发言的容子矜今日却打断了众人的争论:“此事就这样了决定了,不容再议。” 容子矜都已经发话了,其他的人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祁鸿林虽然心有不甘,但是摄政王都已经这样决定了,皇上没有说什么,应当是容子矜的主意,他也不好再论。 看着一群人吃瘪,萧靖柔怎么都高兴不起来,是不是她最近存在感低了一些,让这些人都敢跟她作对了。 以往这些人哪里敢与她对着干,就算是不满也是偷偷的递折子弹劾,现在在大殿上就这么明目张胆的对付起她来了,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啊! 在反观容子矜,一句话就把这些人给拿捏了,她怎么觉得心里不爽快的很呢? 她最近都没有跟刑部和督查院那边抢案子,刑部尚书和都御史也没有来找她的麻烦,好不容易觉得可以轻松一段时间了,但是没想到来了个周太傅又来了个祁鸿林,啧啧,她这遭人嫉妒的体质! 下了早朝众臣离开的时候,祁鸿林瞪了萧靖柔一眼,萧靖柔朝着他笑了笑。 “你也不是辅助王爷罢了,有何嘚瑟的!”祁鸿林冷哼道。 “您得不到的东西我得到了,能不嘚瑟吗?”萧靖柔笑得开心。 看见对方的脸都黑了,萧靖柔的心情格外的不错。 祁鸿林气得甩袖子走了,萧靖柔却并没有着急离开,反倒是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其他的人都已经离开了就只剩下容子矜还站在原地。 萧靖柔双手拢在衣袖里,看了他一眼:“为什么要办武试?” 武艺高强的人不少,但是笔试什么的总是觉得有些市井了,这武试能办好吗?萧靖柔有些怀疑。 这都不是最终要的,重要的是萧靖柔对此一点消息都没有收到,她多少觉得有烦躁,容逸这先斩后奏的行为肯定是跟容子矜学的! “如今军中多为举荐,武试不妨为另外的出路。”容子矜解释道。 萧靖柔一愣,随即就反应了过来,容子矜说的不错,现在军中副将级再往下的职位都是由上一级举荐的,或者有一些表现不错的人才往上升。 这也就出现了不少勾结的现象,萧家军就不说了,但看东西边疆的军队就已经出现了这种迹象,但是萧靖柔并没有找到解决的方法,毕竟有父亲这一层关系在,她不好插手其他军队的事情。 “那你怎么保证能让军中那些人信服?”萧靖柔问道。 出了武状元应该如何处置?这并不是说说就能决定的,一个空有一身武力值却一点都不会打仗的武状元,在萧靖柔看来并无多大的用处。 “所以才要武试,武试分为比文比武两个部分,回府后我与你细说。”他看着她认真的说道。 武状元可不能空有一身武力,一点智谋都没有,因为不看出身,所以能够更好的在民间寻找有才能的人。 “你是从什么时候准备武试的?”走在长长的宫道上,萧靖柔询问道。 她每次走到这里的时候就会放慢脚步,这一条道她已经不知道走了多少遍了,每一次进出她都能够感受到自己身上沉重的担子,她得稳重,不能着急。 她知道自己一旦慌了,遭殃的不是她,而是她所做决定下的每一个人,有时候影响的或许只是一个人,有时候甚至是几十万几百万人。 但是唯独最近,这条道她走起来觉得轻松了许多,因为萧靖柔知道有人从她身上把这个担子接了过去。 “回长安的时候。”容子矜并未撒谎,他从云州出发的时候就已经在想这件事情了,到了长安见到容逸之后第一件事情就说了武试这件事情。 起先容逸也是有些犹豫的,毕竟以往的规则就是军中能人担当将领的职责,这是祖宗留下来的规矩,但是他上位之后,军中的情况就越来越混乱,萧家军暂且不说,那是他最为信任的,也是他稳定朝堂的坚实后盾,但是除去了萧家军,最让他担忧的是东西两侧的军队。 西边的李将军是最为让他担忧的,因为吴将军的庶女是五皇叔的皇妃,李将军是五皇叔的岳父,这一层关系一直都让容逸忌惮不已。 虽然李将军并没有参与当年五皇叔逼宫的事情,在五皇叔落败之后也主动上交了兵符,并与五皇叔一家斩断了关系,但是容逸信不过。 容逸信不过,萧靖柔更信不过,只要是和五王爷有一丁点关系的人,萧靖柔就不能放松警惕。 一个能把几个皇子耍得团团转的人,其智谋是常人无法匹敌的,萧靖柔不得不防。 如果不是容子睿,当初几位皇子也不会自杀残杀,短短一年的时间,就险些上了先皇打下来的根基,这样一个人,萧靖柔如今想着还是后悔当初没有直接把人给弄死算了!现在留了这么大的后患。 现在李将军已经上了年纪,军队必然是要交接的,如果不出意外的应该是他的长子李成瑞接手,但是萧靖柔并不想让李成瑞统领这二十万大军。 李成瑞以前就是容子睿的伴读,两个人关系亲密得很,虽说十三岁的时候李成瑞就跟着李将军去了边疆,萧靖柔却觉得如果是有卷土重来的机会,李成瑞绝对会立刻倒戈五皇子。 现在五皇子已经醒了,萧靖柔不免有些着急,五皇子那边并未送来新消息,他归来不归来萧靖柔尚且不能确定,但是太皇太后要是想回到长安,她也阻止不得。 “就算是这样,让一个从来都没有打过仗的人突然在军中担任要职,恐怕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萧靖柔摇了摇头说道。 “确实,所以能不能有所成就就看他自己了。”容子矜回应。 他并不打算把人直接塞到军中,他已经从各军中选了一批精锐重新组建一支军队,一切都是从头开始,目的自然是为了制衡东南西北四疆的守卫军。 也不打算让人一开始就做到将领的位置,从头开始什么都是要学习的,他如今也不过是想要打破现状罢了,能不能成,他并不能确定,但是总归是比什么都不做要来的好。 容子睿的消息他也收到了,他对这个五哥也有所忌惮,早在容子睿还没有醒的时候他就已经做好了准备,这一次他不会再像上回一样无奈的脱逃了。 半年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是他在努力的改变着朝中的格局。 希望还能来得及。 萧靖柔侧头看着走在身边的容子矜,她停下了脚步,看着容子矜朝前走了两步,其实她很少与他并肩同行,多数的时候她都是站在他的身后的。 那时候她是国子监最难制服的刺头,他是刚来授课的司业。 她像是对付其他人一样的对付他,偏偏他都能一一应付了,还能将她折磨的几乎没有反抗的力气,她这人心高气傲,就是受不了被这么打压着,所以就变得更皮了几分。 她以为容子矜很快就受不了,然后妥协,但是没想到最后受不了的却是她自己。 他严厉得很,她写字不好看,他就让她照着他写的字帖练习了一百遍。 她喜欢逃学,他就站在她喜欢翻墙的地方把她的梯子给撤了,那时候她尚且年少,轻功还不好。 不过后来,她喜欢翻他院墙,他就植了一棵树。 那棵树萧靖柔后来去看过一回,看着觉得难过就让人给挖了。 明明都已经连根拔起了,但是她还是觉得念念不忘的,国子监都准备劈了当柴烧的时候,她又霸道的拖回了自己的府中种在了自己的院子里。 其实容子矜进她院子的第一眼就发现了,她以前经常爬的那一根树枝容子矜叫人绑了两年就长歪了,横着一条光秃秃的树枝,后来他在下面牵了一个秋千。 树枝如今已经长粗了,只是形状还是原来的形状,秋千也还是原来的那个秋千,只是旧了许多,她在上面吊了一坛花。 不想的时候还好,只是认真想一想容子矜就觉得许多的事情仿佛就在昨日发生的一样,每一幕都历历在目。 那时候她又何尝不是这样微微落后跟在他的身边,不管走多远她都觉得他会一直这样带着她。 他绝对不会丢下她的,那时候萧靖柔是这么想着的。 “你怎么不走了?”容子矜发现萧靖柔并没有跟上他,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她问道。 不过是两步,他就发现她停了下来。 对上萧靖柔的视线,他发现她的双眼竟然有些泛红,很淡,但是还是被他看见了。 他一愣,顿时觉得五味杂陈。 “走吧。”他伸出了手,递到了萧靖柔的面前。 萧靖柔看着他,仿佛又回到了那年。 她还是国子监那个顽皮的学子,他还是那个刚刚到国子监的六王爷。 那时候,他们还年少。 未曾想到这一晃眼,十年都过去了。 十年,其实真的很长啊…… “太阳刺得眼睛有些疼,快走吧。”她没有伸手,反倒是收回了视线,提步走到了容子矜的前面。 容子矜看着她从自己的身边经过,她的脸上很是平静,就这么与他擦肩而过,他收回了手,垂在了身侧。 想抓,却不敢。 她已经走得太远了,他害怕拉着她的瞬间被甩开。 他加快了脚步跟上了萧靖柔,走在了她的身侧。 以前她总是跟着他,现在换成他跟着她了。 他知道不会有什么东西会一成不变,如果她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她,那他也跟着改变就好了。 不一定要抓住,就这样看着她一直在视线之内也好。 五年的思念让他早就已经习惯了分别,现在的陪伴已经足以让他满足。 不,或许他想要的还有更多,但是五年的时间都等了。 不着急的,真的不着急。 第36章 心有猛虎萧大人。 容子矜就这么一直安静的跟在萧靖柔的身后, 直到萧靖柔上了萧府的马车,容子矜才收回视线。 萧靖柔回到萧府之后换了一身衣裳,她的朝服已经是改过了的,但是早朝那么长时间穿在身上还是觉得有些繁重, 等到换了平常的便服之后, 萧靖柔才觉得舒服多了。 “大人, 影一来了。”萧靖柔正想着要不要去大理寺的时候, 清风就来院子里通报。 “叫他进来。”萧靖柔说了一声, 影一就从前厅那边过来了, 其实他要是从院墙这边翻,很容易就过来了, 有什么事情容子矜喊她一声不就了,用得着这么麻烦么! 但是想着锁好像是挂在自己这边的, 萧靖柔一个愣神,果然是她自己想多了。 “萧大人,王爷请您过去一趟,有要事相商。”影一说道。 影一从正门来请,萧靖柔也只好从正门进了王府,容子矜却没有在后院, 这会儿就坐在前厅。 “王爷。”她唤了一声。 “跟我来。”容子矜领着她往里头走。 萧靖柔跟着容子矜进了王府的书房,这是她第一次来这个地方,只是刚刚跨过门槛的时候,萧靖柔就忍不住的愣了愣, 这摆设,和往常是一模一样,她甚至都要以为他是不是把他以往的书房搬了过来。 只是这失神并没有持续多久,她恢复的神色, 跟着容子矜走到了桌子边上。 桌上放着一副长长的卷轴,有画也有题字,长长的卷轴铺满了整张桌子。 “这是武试的内容,你觉得如何?”容子矜问道。 萧靖柔将目光落到了容子矜的卷轴上,上面画得极为清晰,武试的内容分为死个部分,分开是骑射,驰刺,擂台,文试和兵法。 骑射又分为射靶,射猎等多种内容,其丰富程度让萧靖柔极为惊叹,这一个武状元出来,日后必然是大将之才,但是萧靖柔不免又担心是否真的有人会高中武状元。 这内容可不少,况且今年是第一次办,前头都没有经验可循。 “武试选在永安猎场,你觉得如何?”容子矜看着萧靖柔看得差不多的时候,出声询问了一句。 萧靖柔想了想,永安猎场距离长安城并不远,也不过是三十里路,曾经是先皇最为喜爱的秋猎场地,也是长安城附近最大的皇家猎场。 “可以。”点了点头,萧靖柔应了一声。 要说先前萧靖柔还持有怀疑的态度,如今看着容子矜准备得这么齐全,她心中担心的巨石总算是落了下去。 不得不说,容子矜考虑的很是周到,她原本以为武试就像是江湖武林争斗那种,单靠着打擂台的赛制选出优胜者。 但是她要的不是那样的人。 “选出武状元之后,你打算如何安置?”这是萧靖柔最为关心的事情,她现在急着想有人接手李将军手里的大军,但是一个刚刚初出茅庐的武状元怎么在军中让人信服,若是派了人过去,别说是她的心腹又或者是容逸的心腹,萧靖柔并不觉得这些人都能够从那个老狐狸手中取得兵权。 就算是有,那也是需要多年的磨炼,从中层开始做起,然后一路往上爬升,做立一些军功。 只是现在萧靖柔已经等不到那么长时间了,若是容子睿还没有任何动静,萧靖柔还可以慢慢的培养,但是现在容子睿已经醒来,留给他们的时间并不足以支撑他们培养出一个合适的人来。 她其实可以从萧家军中选的,但是自从父兄死后,萧靖柔对萧家军的感情就极为复杂。 她对父亲的副将是信任的,所以由三位副将各掌管十万大军,但是对于其他人,萧靖柔并不信任。 她的父亲之前一直没有打过败仗,怎么突然在那回就出了问题,而且不止如此,就连兄长也没了,她起先也是以为父兄是栽了跟头,可是甘遂告诉她,真相可能比她想的还要来得残酷。 父亲的棺椁运回长安城之后本该是入土为安的,但是她当时让手下的人开了棺,里头躺的的可是她的亲人啊!她是用多么大的勇气才让人开棺验尸。 也许是凭着最后一丝信念,她相信着自己的父亲绝对不会在那么小的一场战役中殒命,找来甘遂对父兄的尸骨进行的查验。 从边疆运回来尸骨早就已经腐烂,她至今仍旧忘不了开棺之后见到的那副惨状,浓重的腥臭味还有腐烂的味道,那个她记忆中英俊潇洒高大无比的两个人死后竟然变成了这副模样,叫她怎么不觉得痛心。 后来甘遂在父兄的身体里都找到了自己人的兵器残留时萧靖柔才知道,她父兄的死原来是这样的真相啊! 没想到她的父兄一心为国为民,到头来竟然是死在自己人手上的!这让她怎么相信跟随了她父兄多年的军队。 她也曾想过是否要穿上一身戎装,走着和父亲,和兄长一样的道路,她知道要是自己去做的话一定可以成功的。 但是她离开之后,容逸怎么办?长安怎么办?这天下又该怎么办? 她知道自己多么的愤怒!多么的撕心裂肺,可是她不能做,她已经不信任那些人了,待在那些人的身边也只是危险罢了。 “既然有锦衣卫监管文官,那不妨有青衣卫监管武官。”容子矜说道。 萧靖柔看着他,容子矜说的是什么意思? “青衣卫监管武官?”她问。 “你可知道这是多难的一件事情!”萧靖柔的声音高了几分。 军中多是武艺高强的人,暗中监管并不如监管文官来得容易,容子矜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我们没有时间了,现在只能这么做。”容子矜又道。 他又何尝不想将这些人丢到军中,进行打磨之后一定会成为优秀的将领! 但是他们没有时间了,立军功是需要时间的,升职也是需要时间的,贸然在军中增添一个这样的人,想要往上爬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少说也要两三年才能看到成效。 但是现在容子睿醒了,有些事情已经是迫在眉睫,不得不立刻行动了。 “……” 萧靖柔沉默,因为她知道容子矜说的是什么意思。 “我已经从各军抽调精锐,组成新的一支军队,如果有特殊情况,可以特殊处置。”如果容子睿想要接手东边的那支,那么只能在他接手之前就抢到手。 唯一的办法就是直接抹杀将领。 “暗杀?”萧靖柔问。 容子矜点了点头。 萧靖柔却是忍不住的吸了一口凉气,容子矜是真的想要建立另外一个锦衣卫!曾经一个锦衣卫就让满朝文官闻风丧胆,如今他是要对武官也下手了吗? 容子矜到底在想什么! 不,或许从一开始容子矜就不想留着李家的父子了! “让我多想想。”萧靖柔只觉得身体的血液仿若是沸腾了一般,她知道容子矜说的话是多么的天方夜谭,这可不是说说而已,当初成立锦衣卫就不知道花费了多大的精力,耗费了多长的时间,现在容子矜竟然要建立青衣卫! “你这样明目张胆的行事可与锦衣卫不符。”锦衣卫的选拔都是秘密进行的,现在容子矜这样大张旗鼓的选拔武状元,就不怕被人家那知晓了吗?那这暗杀成功的几率又有几分,况且军中将领都是上过战场的,区区一个武状元就能打败对方? “只是一个幌子罢了,我要的是这最后选拔出来的五十个人,而不是这只出头鸟。”容子矜指了指卷轴上的武状元三个字。 萧靖柔倒吸一口冷气,这一回,萧靖柔明白容子矜的意思了。 卫所是为皇帝亲兵,除去皇城禁军,青衣卫不仅是皇上的矛也是皇上的盾,这是容子矜给容逸建立的最后防线。 “我们最多只有半年的时间,我希望到时候由你来训练他们。”容子矜说道。 如今各方势力极为复杂,容子矜现在是要把这些都搬到明面上来了,给的不仅是一个威慑,也是巩固的皇权。 就像锦衣卫一样,他们的存在就是皇权的存在,他们只听从容逸一个人的指令,服从的也只有天子。 “我不合适。”萧靖柔摇了摇头,表示拒绝。 “除了你,没有别人了。”容子矜说道。 萧靖柔顿了顿,她对上容子矜的目光。 十三岁那年,她偷偷跑去边疆偷偷上了战场,那时候她就一箭射中了对方的副将,父亲对她极为夸奖,宽阔的手掌拍着她的后背说这个兵看着身板儿小,没想到简术了得,萧靖柔被拍得踉跄了两步,还是兄长先发现了她。 当时就把她揪到了帐篷,脸黑得跟炭火一样,父亲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跟着走进了帐子才知道他刚刚夸奖的小兵竟然就是自己好几年都没有见的女儿。 那时候父亲是怎么做的?把她好一顿毒打,兄长虽然心疼,却并未阻止。 萧靖柔那时候多生气啊!可是后来父亲丢了鞭子抱着她嚎啕大哭的时候,萧靖柔却怎么都生气不起来了。 萧将军当时是多么的懊恼啊!他连自己的女儿都没有认出来,边关三年,他连自己的亲人都不认得,看着她受伤,身为父亲又是多么的难过啊! “我错了!父亲,我真的错了。”萧靖柔也跟着哭了。 只是这叙旧的时间并没有持续多久,敌军就又来了,兄长原本是想要把她送回去的,但是现在外面太危险了,她在军中还安全一些。 战事持续了好几天,父亲一直在为排兵布阵苦恼,她当日却突发奇想给父亲提供了一些想法,没想到效果显著。 萧家父子原本想着她也只是机缘巧合一回吧了,但是后头的几日逐渐看出了萧靖柔的天分。 两人还曾感叹,若她是个男孩,必定会在战场上立下丰功伟绩。 她那时候还说:“为什么女孩不可以!我也可以做英姿飒爽的女将军!” 只是曾经的豪言壮志,最终都化作了空想。 如同黄粱一梦罢了。 因为…… 她的父兄已经没了啊! “我早已不是原来的那个我了。”她看着容子矜说道。“你可以找赵文江来。” 在长安城的这几年,她每年过得都是惊心动魄的日子,尔虞我诈的官场对她来说太陌生了,她走得每一步都是多么的艰难。 她学的孙子兵法并未用到战场上,却是用到了朝堂上,如今的她早已做不成女将军了。 容子矜听到萧靖柔提到赵文江的名字,皱了皱眉头,但是并未多说什么,他还是不喜欢赵文江,这种不喜欢大概是某些别的因素,倒不是说他这个人不优秀。相反,赵文江当初在国子监的时候是容子矜最为看好的几人之一。 “你再想想,此事之后可以再议。”容子矜并没有让萧靖柔这么快就下决定,萧靖柔也没有再强硬的下决定,她还需要思考思考。 如果不是赵文江正好被她举荐去了锦衣卫,萧靖柔觉得他很适合这个位置,对于赵文江的本事,萧靖柔是信任的,与她兄长也就只是差那么一点点,她兄长当年是多么盛名的年轻将军,是长安城多少女子爱慕的人。 “既然武试内容已经决定了,就让兵部去办吧。”萧靖柔说道。“初试定在了哪天?” “十月初一。”容子矜说道。 还有月余的时间应该是够了,况且她这个月还要关心会试的事情,还想着会不会来不及准备,但是既然时间都定在下个月了,她的时间还是充足的。 九月九号这天,会试开始,上千名学子在国子监参加考试,萧靖柔去看了一眼,过程极为严厉,从进门到考场要进行三次审查,防得就是有人作弊。 考卷也是有内阁大学士当场出五题,随机抽选一题,过程极为严苛。 萧靖柔看了一眼想走,却被国子监祭酒给拦住了,说是不许她在里头走动,怕她帮考生作弊。 萧靖柔颇为无语,她堂堂国子监学霸还用得着作弊吗? “老夫说的是你帮别的学子作弊。”祭酒说道。 “本官用的着帮么!我手下的人哪个不是聪慧绝顶!”萧靖柔瞪他。 容子矜听到了,但是还是对她这话不太赞同,清风看起来就不太聪明的样子……只是他没说。 祭酒也不让她两走,她两干脆在园子的凉亭里坐着喝茶了起来,开始还想交谈两句,正要张口就被旁边的祭酒瞪了一眼。 好好好,不喧哗不喧哗! 容子矜也是闲着没有屁事儿做来国子监溜达,这会儿两个人都困在这里了吧! 就说说这干什么不好要来凑这个热闹。 后来闲着没事两人就开始下棋,闷不做声的,开头两局让容子矜硬了,后来三局都是萧靖柔把他的棋面杀了个片甲不留,得意的很! 容子矜也不做声,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让了一子也没什么不好的。 等了三个时辰,萧靖柔饿得都快要前胸贴后背的时候,初试总算是结束了,学子的考卷直接密封送往审阅室批阅。后续容子矜会抽查是否有人作弊,但是萧靖柔懒得等下去了,跟着一千名考生去国子监的饭堂抢食。 “萧大人,萧大人,我给你打好了!”听着这叫声,萧靖柔就知道是赵文浩那小子没跑了。 “考得怎么样?”萧靖柔问道。 “还行吧,最近我大哥天天在家给我恶补,可把我给折磨的嘞,都瘦了一圈了。”赵文浩吐槽道。 其实他每年并不常与萧靖柔见面,他以前会叫她姐的,被萧靖柔揍了几顿之后就开始改口叫大人了,萧靖柔听着觉得格外的舒心。 她看了一眼赵文浩,瘦是没见到瘦,脸还胖了一圈。 “临时抱佛脚终归是有些用处的。”萧靖柔说了一句。 “那我可不比您那过目不忘的本事,我哥塞给我的那些我能记住一成就不错了。”赵文浩说道。 作为萧靖柔的小跟班,他总觉得自己有些废柴的令人发指,几年前萧靖柔就过了会试还夺了榜首,那时候他什么试都没通过,等到他过院试的时候,萧靖柔都已经离开了国子监,等到他过了省试之后在会试一次次落榜时,萧靖柔已经成了三品大员,到了他跟也跟不上的地位。 但是不管是现在的差距有多么的大,不管是多么长时间没有见面,赵文浩看到萧靖柔的时候还是会倍感亲切,毕竟是一起过了十年的朋友,这种感觉不管过了多久都不会变的。 身为左丞的孩子,他们不能轻易的交朋友,唯一的朋友就是萧靖柔。 就算是父亲阻止,他也极为珍惜。 “没事,大不了下一次再来,反正你就算考过了,也捞不着什么官儿。”萧靖柔说道。 “……”赵文浩考生表示不高兴了。 其实他理解的,他的父亲是当差左丞,他的大哥是锦衣卫镇抚使,他已经没有什么机会了。 其实他还想在国子监这地方多待着年月,让他不用去思考别的事情,有些事情他并不是不懂,并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想去知道罢了。 只要他关心的人还在,一切都是好的。 “三日后就是二试,你得抓紧时间了。”身后冷不丁的传来一句,赵文浩差点打翻了自己手中的饭碗。 “王……王爷。”他使劲儿的咽下卡在喉咙的饭食,有些慌乱的叫了一声。“我这就回去温习功课!” “嗯。”容子矜应了一声,在赵文浩落荒而逃之后,在他的位置坐了下来。 萧靖柔颇为无语的看着某人…… 什么德行!到底恐吓小孩的是谁! 第37章 黄粱一梦萧大人。 从九月初九开始, 一直到十五,萧靖柔都与容子矜待在国子监,前期监督众臣批阅考卷,后续他们进行抽查看看是否会出现徇私的情况, 最后出来的前五十人的考卷, 两人也仔细的阅读过了, 各个都是好文采好学问。 萧靖柔看着手中的考卷, 不禁感叹, 她当年也是在这芸芸考生之中的一人, 当时也曾担忧自己是不是会落榜,只是没曾想到批阅考卷的还是容子矜, 只是她已经从学子变成了审阅官。 “就这些人,呈上去给皇上吧。”容子矜将手中的卷轴递给了赵文江。 赵文江一路护送着进宫, 国子监距离皇城不远,但是就算是这不短的距离也不能掉以轻心。 往年不是没有人替换过前三甲的名单,那时候还不是锦衣卫来负责这个事情,而是由禁军首领来做这件事情,可是没想到有人引起了骚乱,禁军的马受惊后就开始在闹市横行, 等到控制住事态,把名单送进宫里时已经掉包了。 这件事情在一年多之后才被查出来,皇上大怒,直接将所有负责人都革职查办, 这个任务后来也从禁军的手里转到了锦衣卫。 容逸批准之后,这名单就贴在了皇城外的墙上,几家忧愁几家欢喜。 萧靖柔本来是在萧府喝茶的,她从国子监回来之后原本是打算休息一日的, 但是架不住赵文浩这个小憨憨。 自从知道他会试过了之后,就把萧靖柔的门槛快要踏破了,横扫长安城的各大街铺。 美其名曰:萧大人考神附体!考前得萧大人指点,他高中之后拜一拜是应该的! 萧靖柔闻言,在心里默念一句:去你亲爹的考神! 你怎么不去拜你亲哥,给你亲哥奉点贡品! 连吃了两天点心的萧靖柔最终给门口的守卫发了话,最近一个月都不让赵文浩进萧府的大门。 赵文浩在萧府门前听到回应之后,嚎啕大哭的走了,他心里难受啊!委屈啊! 二十五号这日,六更天的时候,五十名学子就从午门入了宫,一直到大殿途径四道门,每一道都要进行检验,近天子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辰时还差一点的时候,所有的考生都已经坐到了大殿内,容逸就坐在高位上。 萧靖柔本来以为容逸会坐不住的,她熟悉他的性子,但是没想到容逸不仅坐住了,反倒是极为认真,他今日并未穿龙袍,只是着一身较为简单的便服,瞧着少了几分威严,加上他年岁并不大,众考生原本还担忧皇上的眼皮地底下会觉得紧张,如今倒是对这位传闻中的新帝心生好感。 容逸虽说字是写得丑,但是这几年在萧靖柔和帝师的带领之下,学识突飞猛进,不比在座的人差,况且身为帝王所知所想更为宽广。 看着这一个个奋笔疾书的人,容逸不禁感叹,这些人就是日后将会陪伴他几十年帝王生涯的臣子啊…… 这五十人的学问都不错,一个时辰的时间来答题其实是有些短的,但是朝廷要的不是会写一些花里胡哨和华丽辞藻的官员,要的是能简洁明了,直击主题的文章。 所以一个时辰还是够的,正午的时候,所有的考生都呈上了考卷,容逸当场耗费一个时辰的时间批阅,等待的时间是有些漫长的,也是让众考生极为紧张的。 等到容逸放下最后一份考卷之后,在帛书上写下了状元,榜眼和探花三个名字,剩下的四十七人他也用朱笔点出了排序。 此刻,新朝第一位状元就诞生了,不是出自国子监也不是出自盛名的书院,而是一位来自地方州府的考生。 这也是第一次不是出身书院的学子高中状元,这一举动给天下寒门学子一个激励,也打破了书院门槛高的垄断局面。 对于这个结果,萧靖柔是满意的,容子矜也是满意的。 不服的人自然是有,但是容逸也并没有反驳,只是让人将这五十人的策问都抄成册,添上他的批注开始在外售卖传阅。 有些事情,光靠说是不能让人信服的,只有让他们亲眼所见才能让人认同。 这一点上,容逸现在已经认得清楚了。 锦衣卫一事上,容子矜狠狠的批评了他一回,容逸知道自己在慢慢改变,皇叔的教导让他受益颇深。 他原本还想参与武试,但是因着考场在长安城外,再加上准备还不妥当,来参考的人参差不齐,难保有人会有什么心思,为了容逸的安全,武试他就不参加了。 对此,容逸虽然是有遗憾,但是还是听了皇叔的建议,留在了宫里。 二十七日这天早上,萧靖柔就与容子矜一同坐上了前往青云山的马车,永安猎场就在那边。 萧靖柔最近忙得焦头烂额的,昨日还在书局那边帮着印书到很晚,没有休息好这会儿直打瞌睡。 “若是困了就先休息吧,怕是要一个时辰才能到。”容子矜看着做得歪歪倒到的萧靖柔说了一句。 她没有应,双手交叉抱着,靠着车厢睡得摇头晃脑的,容子矜看着她,她也是稳当,都已经困成这样了,还坐得端正。 这正想着就觉得马车抖了一下,他倒是眼疾手快,在萧靖柔躺下来之前坐到了她的身边,她的头正好落在了他的肩上,她没有醒,动了动,想要寻一个舒服的角度。 躺倒在他怀中的时候,容子矜觉得全身都僵硬了,他不敢动。 多少次在心中想着是否会再有这样的机会,是否能够与她再靠得这般的近。 但是如今,她连他的手都不愿意拉。 那日她在宫道上与他擦肩而过的场景在之后的好几天里都出现在他的梦中。 她越走越远,他怎么跟都跟不上,好几次全身冷汗的从梦中惊醒,好久都没能从那个场景中抽离出来。 他知道,就算不断的告诉自己,这些都不是真的,只要他紧紧的跟着她就好。 就算平日里表现的多么风轻云淡,但是容子矜还是知道自己只有在这样夜深人静的时候才会觉得害怕。 害怕她丢下他一个人走了。 当年他离去的时候,萧靖柔是否也是这样的心情。 看着自己远处,害怕着自己再也回不来。 只有自己体会过了才会觉得这感觉是多么的痛苦,多么的刻骨铭心。 萧靖柔其实不太喜欢九月,那年容子矜离开的时候就是九月,又两年九月先皇的身体已经支撑不住了。 他病得一天比一天严重,宫中的御医都束手无策,皇后天天以泪洗面,哭成了一个泪人,唯一说得上话的就只有太皇太后了。 几个皇子争斗的你死我活的,先皇想管也管不过来。 萧靖柔进宫去探望皇上的时候,他一天已经很少有清醒的时候了。 那时候她还是内阁的一名学士,父兄的死给了先皇一个沉重的打击,也给了她一个沉重的打击,她身为萧家唯一的血脉,前去宫里送兵符。 那时候皇上还问她为什么,他知道她的本领也知道她的志向,她是想要有更广阔的的天地的。 先皇的脸色已经是苍白一片,咳嗽一声接着一声,他还笑着问她要不要当第一个女将军。 萧靖柔说她不愿,其实她又怎么会不愿,只是不能罢了。 “朕最担心的就是小六,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卧病在床的先帝感叹了一句。 萧靖柔知道皇上说的是容子矜,别的亲王在皇上登基之后都给了封号也给了封地。 唯独容子矜,不要封地也不要封号,有了封地就能养兵屯兵了,他不愿,所以去国子监做了一名教书先生。 皇上又何曾不觉得浪费了他这一身的才华,但是容子矜从来都不觉得遗憾,这容家的天下有得是人守护,差不了他这一个人。 皇上知道萧靖柔和容子矜走得近,但是并未阻止过。 萧家的兵权过重,和哪位皇子王爷走得近都不是好事,但是唯独容子矜他是放心的。 容子矜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坐这个位置,从来都没有一丁点儿的异心。 太皇太后走进来跟卧在病床上的人说:“云州传来消息,衿儿的病已经好了。” 萧靖柔已经不太记得当时的心情了,是欣喜还是苦涩还是什么别的? 自从他离去之后,她没有收到他的任何信件,哪怕当时他答应她每个月要书信一封的,她也未曾收到。 起初的几个月还以为是他忙碌,所以没有给她写信,后来时间更长一些的时候,还是没有任何音讯,她以为他是不是病重了,托人去云州走了一趟,说是在逐渐恢复,她又放心了一些,后来一年过去了,两年过去了。 她很忙,忙的几乎都快要忘了这件事情的时候,她从太皇太后的口中知道了他的消息。 “柔儿,你去一趟云州把他带回来吧。”那是先皇在昏迷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那时候已经是十一月了,朝中众臣都知晓,皇上怕是熬不过这个冬天了。 十二月的时候云州飘雪了,大雪封山,跟着她的人路上折了过半,那一年格外的冷,萧靖柔知道自己若是不快一点,时间或许就不够了,就算风雪打在她的脸上,刺痛着她的鼻息喉咙,就算是双手冻得已经握不住缰绳,就算腿上被马鞍磨的一片狼藉,她也咬牙忍住了。 因为,皇上已经等不及了…… 只是她并未想到就算她拿着圣谕,他也没有让她跨过那道门槛,甚至连见她一面都没肯。 她试过直闯也试过翻墙,她不曾知道他心狠起来是那么绝情,府中那些人对她是一点都没有留情。 她在府门前哀求了多少时辰她不知道,她当时只求见他一面,她以为自己可以说服他的。 可是,她在府门前跪了一天一夜,他也还是没有见她。 马车停的瞬间,萧靖柔就醒了,她猛然坐起来的时候,容子矜也惊醒了。 四目相对,她还没有完全清醒,愣了一小会儿才拍了拍脸让自己醒神。 “王爷,已经到了。”外头的影一传来了一声。 “嗯,本王知道了。”他开口,声音有刚睡醒后的沙哑。 “下官没有挤着王爷吧!”容子矜之前明明坐得挺远的,难道是她记错了? “嗯。”容子矜回应,听起来怎么像有些不高兴的样子?她干嘛了? “你的口水流到了本王的外袍上。”看着她的表情,容子矜很是认真的说道。 萧靖柔看着他袍子边上一点点痕迹,脸都皱到了一起,得!又得罪了某人! “下官一定帮王爷洗得干干净净,明明白白。”萧靖柔说道。 “……”容子矜看了她一眼掀开帘子就走了。 那眼神萧靖柔看清楚了,他说:这个大理寺卿有点不太聪明的样子! 啊呸!她还不洗了呢! 永安猎场在青云山上,青云山下有一座别院,但是毕竟是皇家别院,其规模自然不是小门小户可以比较的。 这规模不比国子监小,容纳一千考生不成问题。 十月初一的时候所有的考生要在这里进行问律和兵法的考试,十月九号就要上山进行其他的考试。 前面的部分可以由兵部和礼部的人来完成,但是后面的比赛,萧靖柔和容子矜要亲自监督。 “观天色,这几日似乎是要下雨。”萧靖柔看着外头的天气,皱着眉头说道。 “没事,在外行军打仗区区雨天算的了什么。”容子矜回应了一句。 萧靖柔抿了抿唇没有说话,容子矜来了之后就挺忙的,也不知道在忙什么,她几次想问又不知道问什么,听说他在准备考试场地的事情,萧靖柔也就没有多管。 “你叫什么?”逮不着容子矜的人,萧靖柔就逮着他身边的人问。 “许文翰参见萧大人。”对方应了一句。 “你是云州人?”萧靖柔又问。 “萧大人好观察力!”其实旁的人是敲不出许文翰是云州人的,他平日在外走动掩藏的好,就连口音都有所变化,今日只是稍微一改口就被萧靖柔看出来了。 “你与容子矜是怎么认识的?”萧靖柔又问。 她知道容子矜的身边有这么一个人,容子矜对许文翰极为信任,而且许文翰和影一影二又不一样,萧靖柔觉得她两更像是甘遂与楚方于她的感觉,是挚友,是能信任的人。 她知晓容子矜从来都不会轻易结交朋友,他的身份不允许,所以就算是于他朝夕相处许久的赵文江也并未得到他的认可。 只是这许文翰……她觉得挺不着边际的,没想到容子矜竟然会交到这样的朋友。 “王爷曾经救过我,我也救过他,一来二去就数了,我在云州没什么建树就跟着王爷来到长安了。”许文翰并未隐瞒。 “哦……”萧靖柔应了一声。 只是不知道许文翰说的救容子矜是怎么回事,张了张口,想要问的时候容子矜出现了。 他看了许文翰一眼,许文翰知道自己不该多嘴,就找了个理由先离开了。 “明日我要上山一趟,马场运来的一匹马好像有点问题,怕是会耽误武试。”容子矜说道。 猎场本来是有马匹的,但是因着数量不够,所以容子矜在兵部那边调了五十匹马,但是没想到这五十匹马似乎不太合适,不是他要的类型,这多少让容子矜有些恼怒兵部的办事效率。这么点事情都处置不好! “我同你一起去。”萧靖柔说道。 容子矜没有拒绝。 第二日果然是下雨了,萧靖柔早上起来的时候就觉得有些不舒服,但是昨天已经答应了容子矜,她还是早早的就爬起来了。 一下雨之后山路就格外的难走,他们并没有带多少人,马场的位置也不远,一行十几个人上了山。 只是这还没到马场的时候,一群马就冲了出来,几十匹马朝着他们冲了过来,萧靖柔心中大惊,道了一声不好。 这些马原本是拴在马棚里的,但是昨夜起了狂风吧马棚给吹垮了,这些马已经在外头奔了一会儿了! 留下的马不多,跑到林子里的马儿不少,马场的人已经找了好几个时辰了,容子矜闻言的时候脸色都黑了。 如今武试已经迫在眉睫,没想到临近这个时候竟然出现了这种事情。 萧靖柔和容子矜也骑上了马背去寻找这些丢失的马匹,本来让手下的人去找就行了,但是他们既然来了,能找回一匹就是一匹,兵部这些年花着国库的钱养着这些马儿,丢了一匹丢的就是百姓的赋税,能找回就绝对不能放弃。 好歹这些马儿只是在林子的外围,很容易就找回了不少,萧靖柔看到了一匹,追了上去,但是没想到对方不是个老实的,看到她过来原本还在安静吃着草的马立刻就奔跑了起来。 萧靖柔赶紧追了上去,若是其他猎物,她还能一箭射倒在地,但是这马是要用的,她也不能撒手只能一直追着。 “王爷,萧大人方才追着马匹入了内围!”有人来报。 容子矜将手中的缰绳立刻丢给了身边的人,翻身上了马。 “往哪个方向去了?”容子矜问,那人指了一个方向,容子矜立刻就甩起缰绳,马儿吃痛,嘶叫一声之后奔跑了起来。 内围多猛兽,现在天气又不好,她不应当追过去的! 只是容子矜并未发现的是,方才来传报的人,看着他渐渐奔入林中的背影,脸上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这青云山深处,进去容易,出来可就难了。 第38章 突然遇袭六王爷。 萧靖柔跟着马儿并没有跑多久就停了下来, 但是她还是很快就发现自己迷失了方向,这猎场的内围要是没有事先有禁军过来立路标,很容易走偏的,况且今日的雨又大, 现在她已经很难辨别来时的方向了, 她原先追的马儿也跑得不见了。 萧靖柔觉得这会儿怎么着都得先找到回去的路再说, 马儿丢了就丢了, 她知晓林子更深处不太安全, 以前打猎的时候, 也从来没有深入过这么里面的地方,多数都是在外围, 长安城的禁军会把猎物赶到外围一些的地方,方便那些达官贵族射猎。 只是萧靖柔刚刚扯着缰绳调转了一下方向就发现了周围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现在的雨下得并不大,但是萧靖柔还是感受到了异常的气息。 这种感觉她并不陌生,自从她在朝堂上几乎是只手遮天之后,埋伏她的人也不少,来萧府暗杀她的人也不少,这三年的时间, 追杀她的人合起来怕是有上百批了,起先的两年格外的多,白天有人想杀她,晚上也有人想杀她, 有些是冲着容逸来的,有些是冲着她来的,那两年的时间她更多的是在宫里伴着容逸,别人她信不过。 后来大概是因为对方折损了一批又一批的人, 所以现在次数也少些了,好像最近几个月都没有这样的事情出现了,但是没有想到在时隔几个月之后,又让她给遇上了。 今日因为是跟着容子矜来的,所以清风和清泉两个人并没有跟在她的身边,她也只是为了武试的马匹而来的,根本就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萧靖柔现在就像是一个活靶子一样,她不得不警惕。 果然她的直觉没有错,在这密密麻麻的细雨之中,萧靖柔听到了一丝的异动,她感受出来了,是从她的后方传来的,直指她的要害,她一个侧身,只见一支羽箭从她的眼前画过,她甚至只能看到一个白色的箭尾,就差那么一点点,这支箭就扎进了她的头颅上。 对方的箭来的快,她出手的速度也快,在那支箭要飞走的时候,她伸手抓了一把,白色的羽毛正好被她抓在了手里,她直接转了一圈,将手中的箭甩了出去。 她的手力比不得对方的弓,但是她的目的一开始就不是射箭的人,而是藏匿在边上想要趁她不备扑上来的另外一人。 只听见一阵闷哼,荆棘丛中的人没想到萧靖柔竟然会这么的狠,都没有朝着他这边看过来一眼,只是凭着余光就确定了她的位置。 萧靖柔一击之后并没有停留在原地,而是驾马来到了刚刚被她杀死的人身边,这人的身上有一把长剑,她俯身,在马儿快速奔跑的瞬间将那人手中的剑捡了起来,长剑出鞘,散发这冰冷的寒光。 周围的几人团团的围了上来,将她的马逼停在原地。 “怎么着?这一次就派了你们几个人来?”萧靖柔冷笑着说了一句。 区区几人,难道还以为自己真有本事把她拦住不成? 萧靖柔也不等回答,率先出招,直接将其中一人的喉咙割破,其他的几个人也没有再谨慎不动,在萧靖柔出手的瞬间就冲了上来,几人围攻,配合的很是精巧,这次的人倒是比上次的那批精锐了许多。 只是终究还是人少,她对付起来并不成问题。 只是萧靖柔知道自己是多想了,对方虽然对她起不到什么致命性的伤害,但是这样一直围攻下来,她的体力终究是比不上的,要是对方一直这么消耗她,她撑不了多久。 这一次对方也是做足了准备想让她丧命于此,次次出手都没有任何的犹豫,萧靖柔几次想要找如破口的时候都被对方拦了回来,对方是真的要把她困死在这里。 几轮下来,萧靖柔就觉得自己有些支撑不住了,这些人着实有些难缠,而且就算是死了一个人,很快就有另外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人补上了位置。 但是很快,萧靖柔就隐约听到了另外一阵马蹄声,不是一个人的,是好多个人,难道是容子矜发现她不见来来找她的? 她心中大喜,只是这高兴的时间并没有持续多久,她就看到了来人,确实是容子矜不错,但是跟着容子矜的那几位可不是自己人,身着黑衣,和周遭这些围攻自己的人有什么区别! 容子矜也第一时间就看到了萧靖柔,他进了林子之后就知道中计了,这些人一直把他往猎场的内围追赶,容子矜好几次想要冲出林子都被人给阻挡了回来,但是他一路被人追杀却并没有想到会在这样的地方遇到萧靖柔。 容子矜的手上是一件兵器都没有,他一直都没有和对方正面交战,更多的时候也只是在前面避让罢了,若是能逃脱,他并不想与这些人正面对上,对方是有备而来的,他若是回头难保会中对方的陷阱,他一直想要跳开对方的包围圈,但是对方每次都能把他引导回去。 容子矜知道,这次的武试一定有内奸!猎场他早就已经做好了布置,这些人不是这么容易就混进来的。 在看到萧靖柔的瞬间,容子矜就确定了,对方就是冲着他们两个人来得。 “接着!”萧靖柔直接将身边的一个此刺客的手腕砍断,将对方的佩剑挑起来落在手中的瞬间就朝着容子矜投掷了过去,好几丈远的距离,容子矜接得文档,正好握住了剑柄,甩掉了那只断掌。 他勒紧缰绳,马儿一声嘶叫,马蹄高高的扬起,将地上的两人踢开,不过是几个呼吸的时间,容子矜就已经到了萧靖柔的身边,她的周遭已经死了好几个刺客了,她的身上也出现了一道道伤痕,他看了一眼,脸色阴沉,但是好在是没有毒。 萧靖柔还想着怎么围攻她的只有几个人,原来大多数人都去追容子矜了,原本围攻她的只有十几人,但是现在容子矜带来的人加在一起恐怕是有三十多人了。 萧靖柔内心觉得苦痛!十几人她尚且难以对付,哪里想得到容子矜一下子带了这么多人过来,直接朝着她俩保卫了过来。 “怎么办?”萧靖柔问了一声。 “冲出去。”容子矜说了一声就扬起了手中的长剑,对方招招都想置她两与死地,没有分心的时间,萧靖柔也再次出手,两人背对着背,都将自己最为信任的一方交给了对方。 只是几轮下去之后,萧靖柔很明显的就发现了不对劲,她们的方向一直都在移动,萧靖柔看过青云山的地图,再往里面去是一处断崖! 这些人是要让他们尸骨无存! 原本以为只有围追他们的这些人,但是萧靖柔想错了,这一次对方不留余地的也想让两人葬身此处,她感觉到不对劲,抬头看的时候就瞧见了好几支羽箭朝着她两而来,多数都是对着容子矜的,她连忙出剑砍断,但是抬手的瞬间就落了破绽让对方砍伤了她的肩膀。 鲜血染红了她的整条胳膊,这个伤口格外的长,直接将她整个上臂都划开了,疼痛让她忍不住的皱了皱眉,但是手中的动作却分毫不减。 容子矜自然也发现了萧靖柔的体力支撑不住了,亲眼看着她的手臂被砍伤,他只觉一阵心惊,转头就一剑捅入了那人的心脏,对方一点反应的余地都没有。 解决完这人之后,两人相视一眼,不能在继续战下去了!扯着缰绳就开始飞奔在林中,只是这箭雨从不同的地方射过来,最终在奔袭了一里半的时候,萧靖柔和容子矜两人的马都坚持不住倒地了,马儿的身上重了好几箭,已经不能再跑了,萧靖柔率先落了马,容子矜飞身过去将她接在了怀里,她的肩头中了一支长箭。 “怎么样!”容子矜抱着她着急的问着。 “没事!”萧靖柔咬着下唇,扭头看了一眼肩上的箭雨,直接出剑斩断,疼痛感袭来,她咬破的唇泛着血红色。 容子矜却怒红了眼! “快走,他们追来了。”她唤了一声。 容子矜半抱着她在林中穿行,但是对方的人实在是太多了,雨也越下越大,两个人最终还是被对方赶到了山崖边上,周围的黑衣人逐渐围了上来。 “你们到底想要什么!”这些人对容子矜下了狠手,但是并没有想真的取她的性命,不然这一箭就是扎在了她的心上,而不是她的肩上。 “你若是交出萧家的兵符,我们今日就饶你一命。”黑衣人中走出来一人,蒙着脸,看不清到底是谁,在他说话的时候,身后的人也拉开了攻,三十多支长箭都指着他们两人。 “兵符?我放在萧府了,并没有带在身上。”萧靖柔说道。 那人却是不信。“这么重要的东西,我想你是不会放在府中的,你还是老实交代吧!再撒谎一次,六王爷的命可就不保了!” “朝中都知本王与萧大人不合,你威胁不到她!”容子矜冷笑一声说道。 只是那人闻言却是笑了,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是吗?” 话音刚落,那人就从旁边一人手中抢来了弓,三箭搭在弦上,两人心中大惊,如今能做到三箭齐发的人屈指可数,这个人到底是谁! “一。”那人开喊。 “二。” 第三声还没有说出口的时候,萧靖柔打断了他的喊话。 “等等,兵符我给你,但是你得亲自来取,让你身后的这些人退开!”萧靖柔开口阻止道。 “萧大人,你凭什么觉得我会相信你!”那人冷笑一声说道,朝中人都知晓萧靖柔这人心狠手辣不说,心机更是旁人无法比的,能够将朝中这些大臣玩弄于鼓掌三年,靠得可不仅仅是一把尚方宝剑,她的本事远比人想象的还要强大。 不得掉以轻心 “那你让他们退开五十步,若是你耍诈怎么办,我不得不防!”萧靖柔说完就从胸襟处掏出来一个东西窝在了手中。 “不可。”容子矜在她的耳边咬牙说道,他知道这是假的,但是这实在是太危险了。 “让我来。”容子矜要取她掌心的东西,但是却被萧靖柔捏得死死的,他看着她,萧靖柔却摇了摇头。容子矜只觉得心中一阵刺痛,不管如何今日恐怕都要难逃此劫了,如果可以,他宁愿用自己一命换取她一次逃生的机会。 “后退。”那人说了一句,围绕着的人缓缓的后退了一百步,一百步的距离,很远,但是长箭还是能够伤及两人。 “你一个人过来,不然我就把这兵符丢到身后的山崖之下。”萧靖柔对着他喊了一句。 那人也不觉危险,就这么直接的走了上来,他有自信能够拿到萧靖柔手中的兵符。 距离两步远的时候,那人停了下来:“兵符呢?” 萧靖柔缓缓的摊开手掌心,一个白色透亮的玉牌躺在了她的手中,那人看到玉牌的瞬间脸上就露出了惊喜的表情,就连站在一边的容子矜脸上也露出了意外的表情。 萧靖柔明明已经把这个东西放在了宫里,怎么会出现在她的身上! 那人伸手就要来取,但是到了一半又谨慎了起来。 “你把手中的兵器扔掉。”那人说了一句。 “可以,但是你也别耍诈,不然你就要去崖底找玉牌碎片了!”萧靖柔冷声说道。 萧靖柔率先丢到了手中握着的佩剑,回头看着容子矜,她看着他,容子矜的眼中满是犹豫,对方要是拿到了东西,必然是不会放过他们的,但是他要是现在出手,就还有机会,但是出手的动作都起了,萧靖柔却按下了他的手腕,将他紧握的长箭从手中拿了下来。 他握得紧,却还是被萧靖柔掰开了手指,将他手中的剑投掷了出去。 “现在可以了吧!”萧靖柔看着对方说道。 那人看着两人抛开的佩剑,这才走上前来,站在了萧靖柔的面前,正想要去取她手中的玉牌时,萧靖柔捂着伤口的手却直接拔下了她肩膀上的那支断箭,扎眼的时间就扎向的对方的心口,那人也浸提闪开得快,但是萧靖柔这一击已经在脑中过了好几遍了,这一击没有集中他的心脏却直接扎进了那人的左眼。 对方立刻捂脸痛吼一声! “萧靖柔!”那人怒喊!“给我死!” 看着没有刺中对方的心脏,萧靖柔多少有些遗憾。 容子矜的反应也不慢,其实他原本是想要将对方钳制住的,但是那人仿佛知道了他的意图,连连后退了几步,容子矜只来得及抓住他胸口的长箭,直接拔出那人就倒在了地上,伤口不断的往外冒血。 远处的箭雨直接冲着他们的面门而来,这一次她根本就没有来得及反应,眼看着箭雨要落在她身上的时候,容子矜却挡在了她的面前。 “容子矜!”她惊呼一声,他却已经来不及收力,压着她往后退了几步,他压在了她的身上,她努力的抱着他稳住了身体,掌心温热又黏腻的感觉极熟悉,他中了两箭! “柔儿,怎么办?”他抬起头,看着她,突然笑了,苦笑中满含着绝望。 萧靖柔的脸上却早已满是泪水,几乎模糊了视线。 “好了别哭了,再撑一撑,影一他们会来的。”他失踪已经有段时间了,大概要不了多久影一就会追上来的。 说话的时间,容子矜的身上又连中一箭,萧靖柔想要带着他躲开,但是他却死死的将她抱在怀中,一百步还是有些远,那些人的准头也不是那么的够,但是渐渐围上来之后就不一样了。 “容子矜,赌一次吗?”她不愿意再看他这样,吸了一口气,让自己能清晰的说出一句话。 天知道她的声音是多么的颤抖。 “什么?”容子矜看着她,似乎想要再问,但是又一批箭雨来了,萧靖柔并不多想,直接拉着容子矜跳下了山崖,她已经听到了马蹄的声音,或许是影一他们来了,但是她已经等不了了,再来两次容子矜真的会死的!与其这样,不如听天由命吧! 她萧靖柔经过了这么多次刺杀都活下来了,这一次她的命一定是硬的! 坠落山崖的过程并不短,但是容子矜还是一直紧紧的抱着她 ,一点松手的意思都没有,他托着她一些,就算是落下去,他也能在下面垫着一些。 落入的瞬间,冰冷刺骨的感觉从身体的各处传来,耳朵被寒冷的潭水灌着,容子矜却在入水的瞬间松开了萧靖柔的手,水是软的,不是地面那种硬度,他已经用光了所有的力量,这会儿总算是放下心来了。 他能够看到萧靖柔在水面扑腾的水花,他甚至能够感受到她就在身边,但是他觉得身上寒冷的厉害,让他几乎不受控制的发抖,一点力气都没有。 萧靖柔从水中钻了出来,抹了抹脸,看了一眼,湖面上只能够看到雨水敲打的一圈圈水煮。 “容子矜!”她喊了一声。 没有人应。 “容子矜!”她又喊了一声,还是没有人应,她只觉得一阵心慌。 她猛的扎进了水潭之中,因为雨天的原因,她其实看不太清,她潜在水中,扑腾着,双腿传来的刺痛感越来越清晰。 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痛,但是她却还是游动着,容子矜不见了,她必须得找到他才行! 终于,在看不太清晰的水中,萧靖柔看到了一个身影,她连忙游了过去…… 第39章 年少轻狂萧美人。 庆丰十三年七月末。 容子矜还在国子监, 萧靖柔正在准备着会试。 旁的学子都在认真的学习,唯独她经常不用心,容子矜颇感无奈。只得罚她抄书,她抄得也不认真, 一会儿要吃饭一会儿要喝茶, 一会儿要去茅房。 容子矜叹了一口气, 跟她说要是她再不用心, 那他就真不管她了, 萧靖柔还以为他是在故意唬她, 也没有放在心上,没想到当晚容子矜就真的不理他了。 “萧姑娘在外面等着呢, 你真的不见一见吗?”李学正站在容子矜的书房里说道。 “让她回去吧,什么时候把书抄完什么时候就见她。”容子矜回应了一句。 李学正闻言, 只好出去回应了萧靖柔一句,萧靖柔还不放弃,扒着门往里看,可是容子矜说不见就真不见,她都已经等了这么久的时间,容子矜是见她一回都不肯。 她还想着像以往一样撒娇打滚, 容子矜就一定会放过她这一回的,但是没有想到他这一回是铁了心了。 萧靖柔也觉得生气,但是生气不到一小会儿又觉得难受,只好回去认认真真的抄书。 其实容子矜给的这本书并不是很厚, 抄完也不过是一两个时辰,对萧靖柔这样写字快的,绝对要不了两个时辰,容子矜也只是想让她稳一下心性而已。 会试有三场, 一场就是两个时辰,她这坐不住的性子始终是要改的。 抄书抄了大半夜,想着明日见容子矜的时候,她一定把自己抄的内容狠狠的摔在容子矜的身上,她心里也有气,容子矜怎么说不理她就不理了! 萧靖柔觉得心里那口气难消,脑中想了无数种折磨容子矜的画面,这一想着就等到了几乎是天亮的时候才睡着,这一睡直接就错过了一整个上午的课程。 等到她醒来去找容子矜的时候,李学正却告诉她容子矜进宫了,萧靖柔只好又回去了。 今日一大早,容子矜刚刚起来就被宫里的人喊了去。 说是太后要寻他一同用早膳。 容子矜想了想,他确实是很久都没有见母后了。 他是宠妃的孩子,起先与母后并不亲近,自从母妃去世之后,父皇就将他放在了母后的宫里,要说亲,也还是亲的。 只是他被送过去的时候已经八九岁了,要说亲也没有多亲,三哥登基之后,没几年他就从宫里撤了出来,进了国子监。 只是逢年过节,他还是会进宫探望母后,他也极少面见三哥,他安逸惯了,不想在朝中之事掺一脚,做一个闲散的教书先生挺好的。 往年母后都没有传召自己,今年这还是第一回 ,容子矜虽然颇有一些疑惑,但还是跟着传话的宫人急匆匆的进了宫。 “参见母后。”他朝着坐在桌边的人弯腰跪拜。 “衿儿来了,快坐吧。”李太后朝着他笑着说道。 “谢母后。”容子矜坐到了桌子边,宫人们立刻就帮他盛汤。 “这甜汤可是好喝?”李太后又问。 “香甜醇厚,好喝。”容子矜应答了一声,其实他根本没有尝出个什么味道了,他在心里想了很多,但是还是想不到母后为什么召见他。 总不会只是为了这一顿早膳把他叫进宫里来吧。 五哥是母后的亲儿子,这个时候把五哥叫过来才是正常的吧!他是怎么都没想到母后只叫了他一人,安静得只能听见调羹碰撞瓷碗的声音。 他总归是觉得有些心惊肉跳的。 “衿儿,你最近是否跟萧家走得近了些?”李太后问道。 容子矜只觉心跳仿佛是停了一下。 “母后,儿臣只是……”容子矜连忙回应。 “听说你喜欢萧家的那个女孩?”李太后开口打断了容子矜的话,脸上带着笑意又问了一句。 容子矜沉默不做声,这话没法反驳,但是他怕母后误解,他真的没有别的心思。 “萧家姑娘八岁名冠长安,想当年你八岁的时候你父皇牵着你来哀家宫中时,哀家就知晓你也是个聪明的孩子呢!”李太后又说。 萧靖柔八岁名冠长安,容子矜八岁的时候也名冠长安,他为皇上的江山图题诗一首被满朝文武称赞,这称赞并不是奉承,是真的写得好。 萧靖柔名冠长安却是因为一把长枪耍得极好,驰刺竟能刺翻两位举盾的将士。 那年九月,原本她是随着兄长一同参加永安秋猎,只是没曾想意外一箭,百步射鹿。一箭成命,那时候众人是多么的吃惊。 八岁的女孩,竟有这般箭束,有其父必有其女,她的锋芒甚至遮过了大她三岁的长兄。 那个时候的萧靖柔才刚入国子监,满身的刺,高傲又自信。 “一文一武,你两倒是绝配。”太后笑了一声,喝了一口甜汤之后就放下了勺子,边上的宫女把她面前的碗撤了下去,她拿着帕子沾了沾嘴角。 “母后,儿臣用好了,谢母后。”容子矜对方才的事情避而不谈。 母后这一句接着一句的,容子矜并不知道怎么接,他知道说错一句话就危险了。 萧家的身份实在是太敏感了,萧家军足足有三十万人,这是其他军队都不能比拟的人数,也是当朝最大的一支军队,所向无敌,是最长的矛,最坚韧的盾,是保北疆十年无战事的军队。 而萧靖柔,是萧将军的独女。 “皇上登基那年,你其他几个哥哥都远离了长安。”李太后起了身,小宫女扶着他,容子矜也起身跟在了她的身后。 “皇上放心不下你,他觉得你这样不争不抢的性子在外头肯定是会受欺负,但是母后知道你不是那种逆来顺受的人,十岁那年,你五哥欺负你,你就让他自个儿在文试丢了丑。”太后又道。 “儿臣知错,儿臣不该让五哥丢了脸面。”容子矜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不知道母后只是无心之言,还是在重提旧事,要翻这笔旧账。 “也亏得你让他丢了丑,这么些年来让他勤奋向上,以前你五哥多纨绔,现在学得也是有模有样了。”太后只是笑笑,并没有责备他的意思。 “若是你能安安静静的留在宫里陪伴着哀家也就作罢,只是你实在不该与萧家走得那么近。”太后叹了一口气。 “母后!儿臣并无二心,儿臣从来都没有那么想过!”容子矜跪了下来,仰头看着背对着他的人。 “你没有想过?”李太后转头。“你有没有想过并不重要,你的皇兄们,那些朝中大臣们怎么想的才是最终要的!” 太后的声音变得严厉了几分,容子矜张了张嘴,并不知应该如何回答,他放在两侧衣袖里的手几乎是要捏出血来。 一步错,步步错。 “哀家过几日就会传召萧家姑娘入宫,你可得先想好了。”太后又道。 “母后,她是无辜的,您不能这样!”容子矜却是急红了眼。 他知道太后从来不是个仁慈的人,他七岁那年就看到太后给父皇的妃子灌毒,后来又给三哥的宠妃灌下堕胎药,母后的手段,他从来都没有轻视过。 “无辜?现在没有谁是无辜的?你?萧家?”太后冷笑了一声。 怎么可能无辜!除却皇权,其他的一切权利都是罪! “你跟着哀家这么多年,哀家也给你一个选择,是你或者是她。”李太后抬了抬手,立刻有宫女端上一碗茶上来。 “做个选择吧。”李太后说道。 容子矜的双眼已是通红,内心的绝望只有他自己知晓,但是他知晓,母后绝对不是说一说而已,她既然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了,那必然是已经是没有退路了。 容子矜甚至在想,若是当日她摔落在他院中的时候,他没有拉起她,现在的一切是不是就不一样了。 但是……他绝不后悔! “儿臣谢母后赐茶。”他几乎是咬牙说完这一句的,他朝着李太后的方向磕了一个头,给出了他最终的决定。 “衿儿,喝完这杯茶就离开长安城吧,日后别再回来了。”李太后说着。 容子矜的双眼却已是如同一滩死水,他平静的接过那碗茶,放到嘴边平静的一饮而尽。 “这样是不是就可以了!”他将手中的杯子摔落在地,他倔强的问着面前的人。 “哀家说话算话,给你一个月的时间,离开长安城吧。” 这是李太后走之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国子监。 萧靖柔坐在台阶上,单手撑着自己的脸,手里的草拔了一根又一根,容子矜院子里台阶周围的草都已经被她拔得差不多了。 这进宫怎么花了这么长的时间!以前父亲进宫也是要待上一整天,该不会她要在这儿等一下午吧!她觉得自己都要被晒脱皮了! 等到萧靖柔忍不住打盹儿的时候,院子门口传来的响动让她瞬间清醒。 只见容子矜扶着院子的拱门,半跪着弯着腰,一副苦痛的模样。 “容子矜!你怎么了!”她连忙丢下怀中抄好的书飞奔了过去。 容子矜喘着气侧头看她,他没想到她会在这儿,眼中神色复杂,但是很快就掩藏了下去。 萧靖柔看着容子矜惨白的脸色,忍不住的心惊,怎么进了一趟宫就变成了这样。 “还不是被你气的!你学习不认真,把我气得脸都白了!”容子矜佯装生气的说道。 “我才不信呢!你又不是一次两次被我气到了,以前都好好的,这一次怎么变成这样了!”萧靖柔不信他,眼泪都快急出来了。 这是她第一回 见到这样满脸病态的容子矜,确实把她吓坏了。 “无事,我只是故意吓吓你,都是假的,我去洗把脸回来,你等等。”容子矜站了起来,萧靖柔想扶,但是看着容子矜走得端端正正的,她又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容子矜洗了一把脸,泛白的脸色被他逼下去一点,原本惨白的唇色也恢复了血色,他忍了忍,觉得自己并无异常后才走了出去。 萧靖柔看着走出来的容子矜,和往常一样,正常的很,她原本担心的脸色变了,冲上去踢了他一脚。 “容子矜!你竟然用这样的事情骗我!”她生气。 容子矜却被她这一脚踢得小腿肚子发麻,她劲儿大,疼得不得了。 “不得这样叫本王名讳。”容子矜揉了揉她的头。 “啊呸!还本王呢!你现在就是个教书先生你知道不!容先生!”萧靖柔扭着头,从他的魔爪之下逃了出来。 “是是是!听说你今日又逃课了,容先生要罚你再抄书一本才行……”容子矜凑在她耳边说了一句。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萧靖柔捂住了耳朵,赶紧跑开。 容子矜只是笑,看着她在他的院子里念叨着“不听”两个字,他目光落到了地上那本已经散开的书卷上,阳光落在微黄的页面上。 那是孔子的一段话: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过隙,忽然而已。 忽然而已。 九月初八这天。 “明日第一场,你可要认真了。”容子矜说道。 “知道了知道了。”萧靖柔说道。 “我不与你说笑,你若是今年还不过,那我就离开国子监再也不来了。”容子矜给她夹菜,萧靖柔埋头吃着,脸颊鼓鼓的等着喂食。 “再也不来?为什么!”她惊起。 “你年年落榜,我知晓你是故意留在监内,既然你想留我也不阻止,但是你得想好了,本王寻了别的差事,日后可不会伴着你了。”容子矜说道。 “什么差事?”萧靖柔问。 “内阁藏书院修书。”容子矜说道。 萧靖柔知晓容子矜喜欢读书,国子监的藏书他都已经看得差不多了。国子监是国子监,藏书院是藏书院,藏书院那边的珍品绝本更多。 没想到容子矜竟然为一本书抛弃了她! 萧大小姐觉得不开心了! “你若是高中前三甲就能入翰林院做编撰,能自由出入藏书阁。”容子矜又说。 “当真?”她问。 “当然,我从来不对你说谎话。”容子矜说完的时候他自己一愣,随后笑了笑。 萧靖柔的双眼却是带上了光芒,翰林院编撰啊……好像还行? “咳咳,你想好了没?”容子矜咳了两声,询问道。 “知道了知道了,我努力好吧!”萧靖柔扒着嘴里的饭。 初九的这天,容子矜站在国子监的门口。 “你怎么又咳嗽了?”昨晚吃饭的时候就听见他小小的咳了两声,萧靖柔担忧的望着他。 “无事,只是入夜掀了被子小染风寒,你可别忘了答应我的话。”容子矜说道。 “知道了,我肯定会好好考的!”萧靖柔朝着他笑了笑,转身朝着考场走去。 进门的时候她回头看他,他还站在原地,她笑了笑,他也笑着点了点头看着她走进了考场。 等到再也看不见她的身影时,他终究是忍不住拿出帕子捂住了嘴,猛得咳了几声,等到他拿开的时候,帕子上已经沾满了鲜血。 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母后说了给他一个月的时间的,还有半个月。 他希望能够来得及。 九月十五号,萧靖柔从考场出来的时候,人都瘦了一圈。 容子矜还站在原来的地方等她,她从来没有觉得七天的时间这么漫长,但是考场的每一天都是那么的难熬,中间间隔的两天她还不能出考场的院子,她见不到容子矜,容子矜也见不到她,两人好像很久都没有分开过这么久了,她每天都很想他。 只是此时此刻见到她的时候,她仿佛觉得六天的时间其实还挺快的,仿佛就在刚刚一样,他送她来的时候一样。 院子里的这棵树都已经枯黄了,大片大片金黄的叶子往下落,他就站在边上,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一样。 “考得如何?”他笑着问她。 “今年的状元非我莫属啦!”她走到他的面前,仰头看着他自信的说道。 “哦?这么骄傲?要是到时候落榜你可别在我面前哭。”容子矜的扇柄轻轻敲了敲她。 萧靖柔瞪他。 “哭?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哭!萧家儿女都是流血不流泪的好吧!”她不认。 “嗯,也不知道是谁被打了几版戒尺就疼哭了。”他道。 那时候他刚来国子监,十多岁的萧靖柔皮得不行,在他的坐垫上涂了米糊,粘了他么满袍的浆糊,容子矜当着众人的面把萧靖柔叫了上去。 “先生,您这坐垫还挺别致的哈,都粘在您袍子上取不下来呢!”她看着他说道,顿时哄堂大笑。 “手伸出来。”容子矜看着她说道。 “左手还是右手?”她伸了伸左手,又伸了伸右手。 挑衅的意思十足明显。 只是她快,容子矜也快,容子矜抓住了她的右手,她的手很小,被他抓在掌心竟然能一下就包住,然后他就扯着她的手一点点掰开,露出了她细嫩白皙的手掌。 他拿着戒指一下就打了下去,萧靖柔立刻就被打懵了。 她在国子监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什么时候受过这委屈。 “你可知错?”他问。 “什么错!”她不认。 容子矜又打了一下,然后萧靖柔就哭了,在众人面前嚎啕大哭,把容子矜都吓了一跳。 “疼哭?不可能!我当时只是觉得在众人面前被打丢脸罢了!”萧靖柔死不承认。 其实真的挺疼的,那时候容子矜是真的想她学好。璞玉要经过打磨才行,可是打完他就后悔了,所以一记就是那么多年…… “是是是,你说的都对……”容子矜走在前面,笑着说道。 “容子矜,你不信我?我说的都是真的好吧!你怎么能这么敷衍呢!”萧大小姐觉得很委屈。 “那上次爬树被蜜蜂蛰了跑来哭的是谁?”他又问。 “放屁,被蛰的肯定不是我!”反正没人看见,她死不承认就行了。 她笑着不认账,胡说八道的话语连她自己都不信。 “……” 她似秋风拂面而过…… 容子矜停下脚步,看着她跑远的身影。 “容子矜,快跟上啊,你走丢了我不管啊!”她停在远处唤他。 “嗯,不会走丢的。”他喃喃应了一声,抬步朝她走了去。 而她,站在原地等着他。 第40章 一梦五年六王爷。 九月十八号这一天, 秋试出榜了。 萧靖柔果然在榜首看到了自己的名字,她满心的欢喜。 “哎,今年我又落榜了。”赵文浩站在她身边,一脸遗憾的说道。 “没事, 你明年还会落榜的。”萧靖柔站在他的旁边, 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赵文浩闻言, 颇感无语, 什么鬼?这是安慰人的话吗? “你这桂花糕是在哪买的?有点好吃喔!”萧靖柔又从他手中的盒子里拿了两块。 “城东的那家新开的店, 好吃吧……刚出炉的……哎……萧老大, 你去哪……”赵文浩话还没说完呢,萧靖柔就跑得没影儿了。 她快马去城东买了桂花糕, 又回了国子监,等她到的时候, 宫里的圣旨也到了,她和另外两个人得了前三甲,过两天要进宫里面圣。 萧靖柔对见皇上没什么紧张的,她也不是一回两回进宫了,跟皇上还挺熟的。 她左手拿着圣旨,右手提着糕点走进了容子矜的院子。 “容子矜!”她叫了一声, 没有人应。 她又喊了一声,还是没有人回答,平常她只要在院子里唤他一声他马上就会出来应她,但是没想到这一次, 他一点回应都没有。 萧靖柔想着他是不是出去了,但是还是先进屋子里看了一眼吧。 半掩着的房门被推开,萧靖柔的脸上还挂着笑容,看到坐在桌子边上的身影。 “容子矜, 我就跟你说吧!今年的状元非我莫属!我还买了桂花糕,这次你总该让我喝酒了吧,桂花酒配桂花糕,绝了!”萧靖柔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的圣旨扔到了旁边。 “跟你说话呢,你怎么不理我?”萧靖柔转头推了推容子矜。 只是这一推,原本坐着的人就直接倒在了地上,萧靖柔连扶都没来得及扶。 手中的食盒掉落在地上,刚刚出炉的糕点散落了一地。 “容子矜!你怎么了!”萧靖柔连忙跪在了地上,将他托在怀中。 他并不应她,脸色苍白的离开,萧靖柔这个时候才看见他胸前的衣襟上已满是血迹,因为已经干涸了,所以方才她并没有温出来血腥味儿。 他的嘴角和下巴也全是干涸的血迹。 这一瞬间,萧靖柔只觉得眼前一阵黑,什么都看不见,慌得让她几乎是失去了反应。 “容子矜!”她唤得撕心裂肺。 整个国子监的人都被惊动了,容子矜如今虽然只是这国子监的一个教书先生,但是他毕竟也是六王爷,六王爷在这院内出了什么事情,哪里是他们能担待的。 请来了大夫,人人都是摇了摇头,急报给宫里之后,宫里的御医来看过之后也只是摇了摇头。 “王爷这恶疾,老臣无能为力。”太医院已经连换了三四人都是摇了摇头。 当晚,萧靖柔送容子矜进宫,太医院百来人挨个儿替他诊脉,无一给出一个肯定的答复。 起先,萧靖柔还满怀着期望,这宫中御医都是医术高明的好手,一定会有办法的。 “老臣只能先让王爷清醒,但是能否根治,并不好说。”太医院院使给出了最后的一句话。 萧靖柔只觉五雷轰顶,之前都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她从来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他满身血迹的画面一遍一遍的在她脑中出现。 “庸医!都是庸医!给朕滚!”皇帝也发怒了,他与六弟一向是关系最好,他别的什么都不求,只求六弟能够平平安安的过完这一生就好了。 皇帝至今还记得,当年母妃过世的早,父皇将他送到陈贵妃那儿养着,那时候陈贵妃待他如亲生,他一直都将陈贵妃当成自己的亲生母亲一般,十三岁那年,陈贵妃生下六弟,朝臣都说陈贵妃有自己的孩子之后定然不会像往日那般待他好了。 但是他知晓,母妃不会这样的。 对这个弟弟,他是极为喜欢的,母妃并没有因为子衿的出生对他有丝毫的偏心。 容子矜第一个会叫的不是父皇也不是母妃而是三哥。 他抓阄时抓的不是别的物件,也是他这个三哥。 他得了什么新鲜玩意儿也是第一个拿来给他分享。 八岁那年,六弟一诗成名,他是多么的为六弟欢喜,那时候他已经是东宫太子,每天有做不完的课业,还有各种处理不完的政事。 “三哥,你会是一个好皇帝的。”八岁的容子矜看着他坚定的说道。 果然,他这半生多少次觉得这个帝位坐得疲惫,坐得累的时候,六弟的这句话都激励着他。 其实要论才华,六弟是治理江山的人才,父皇都看得出来,自己身为太子反倒是显得笨拙一些,可是六弟从来都没有想要争,想要抢过,大哥和二哥,还有四哥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只是他怎么都没有想到就是这么一个不争不抢的人,老天爷还是不放过他。 太医开了汤药,容子矜不开口也灌不下去,萧靖柔就一点点的喂,想尽各种办法。 “若小六真的去了,你会难过吗?”五天之后,皇帝坐在边上一脸疲惫的看着已经瘦得脱了形的萧靖柔说道。 萧家的孩子都是好的。 “不会,他不会走的。”萧靖柔回答得坚定,但是自己的眼泪却忍不住的落在了碗里。“他说等我高中状元要陪我一起去翰林院的。” 又两日,容子矜总算是醒了,醒来的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萧靖柔愣住的表情,随后就听见她趴在床边嚎啕大哭,那是他第一次瞧见她哭得那般的撕心裂肺。 哭的他心里一阵阵绞痛。 “好了,没事了,我这不是醒了吗?”他想要伸手去抚摸那张沾满泪水的脸,想要拭去眼角的泪痕。 但是他做不到,他的手上一点儿力气都没有。 其实他知道母后是手下留情了,那一碗药不会立刻要了他的命,可能要等两年,三年或者更长的时间。他只能一天天的感受自己生命的逝去。 萧靖柔也不听,只是一直哭,后来哭晕了才睡着了,他看着她眼角的泪痕还有青紫的痕迹。 有多少天没睡了?怎么他一觉醒来她就已经瘦成这样了。 二十八这天,容子矜已经好多了,他已经能下床了,好像之前的那场病突然就好了一样,但是萧靖柔知道不是的,他还没有好。 “母后说云州有名医可以治好我的病。”容子矜说道。 “云州?为什么要去那么远,让那个大夫来长安不行吗?”她一边给他喂药,一边说着。 其实他现在完全可以自己来的,但是萧靖柔不让,大概是上次让她看到了那副模样,这几日她总是会半夜突然惊醒,他让她回去休息也不听,只是在卧榻上躺了一夜又一夜。 容子矜摇了摇头。 萧靖柔固执的看着容子矜,四目相对,容子矜还是没有应。 “你真的要去吗?”她又问。 “太医说云州气候比长安凉爽清新,适合养病。”容子矜从她手里接过药丸,自己一口饮尽,苦涩在口中蔓延,萧靖柔连忙给他塞了一颗蜜饯。 甜的很。 “那好吧。”说不难过肯定是假的。 他明明都答应了跟她一起入翰林的,怎么出尔反尔呢! 其实她并不是因为这么一点点的小事生气,她是不想跟他分开,他昏迷了这么多天不知道,她这每一天都过得像是一整年一样,每个时辰都像是一整日那么的漫长。 她真的害怕他就这样长睡不起。 但是真的要分别的时候,萧靖柔还是忍住了。 她其实可以陪他一起去的,她想这么说,也想这么做,但是她不能。 父兄在边关打仗,她身为萧家的孩子,是萧府的定海神针,是这长安城百官的定心丸。 只要父兄不回长安,她就不得离开长安。 三十号这天,萧靖柔早早的就起来了,她站在边上,看着容子矜穿好了朝服,是王爷的蟒袍,这是她第一回 看他穿。 曾经,他只是一个翰林院的教书先生。 曾经,他只是会因犯懒而训诫她的容子矜。 但是现在,他是六王爷,皇上没有给他封号,只是赐了云州一座府邸给他。 萧靖柔知道,皇上想让他回来,有了封地,封地就是他的家了,所以没有给。 他就这样走了,从皇宫出发,过了午门,穿过长安街,一直到长安城的城门,她陪他坐着马车走完了这整整三里路。 “容子矜,早点回来。”她说道。“一定要答应我好吗?” 明明她想要表现得淡然的,但是偏偏这话一说出口的时候,她的眼泪就控制不住了,顷刻间就泪流满面。 “好。”他拭去她脸上的泪痕,哽咽着回应了一句。 她看着他的马车渐渐远去,消失在视线内,那一日,她直到日落,一直都站在城门的城楼上,明明什么都已经看不见了,但是她舍不得走。她知道她这一回去,睡一觉醒来,这一天就过去了。 他答应过她要早点回来的。 只是没想到这个早点,居然花了整整五年的时间。 一点都不早! “容子矜,你给我撑住听见没有!”她把他拖到了岸边,她已经是筋疲力尽了,但是他的身上还是不断的冒出鲜血。 三箭在他的后腰和背上,可能伤及了肺腑,她不敢动,只是将他侧身。 她躺在他的身边,等不到回应的她眼角流下了泪水。 五年前的那一幕明明已经过去了那么长的时间,但是却仍旧像是昨日发生的事情。 她已经失去他一回了,难道还有第二回 吗? 为什么呢?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她还是会像在大殿上初见他时那样的冷漠吗? 还是会一次次的对他冷言相向吗? “给我一个解释难道就这么难吗?”她小声的呜咽了起来。 太累了,身累心也累。 这样一起死其实也挺好的,萧靖柔甚至在一瞬间有这样的想法。 但是很快她就让自己打消了这个念头,她还不能死,宫里还有容逸在,她替容逸这个皇叔教导了容逸这么多年,他还没来得及长大,没来得及展翅,她不能就这样放下。 只是她真的已经到极限了,模糊的时候隐约听到了马蹄声。 她想,最好是影一,可别是那些人…… 容子矜醒来是在五日后,他以为自己这一次肯定逃不过这一劫了,但是没想到楚方还是将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两人被影一和影二带回来的时候,楚方都吓坏了,萧靖柔不是没受过伤,但是这样狠烈的皮外伤还是第一次见,这手臂上的伤口都已经见骨了。 但是好在两个人被找到时还早,影一和影二以最快的速度把两人带了回来。楚方快速的将萧靖柔的伤包扎好又写了方子让清风去熬药。 最让他觉得棘手的是容子矜身上的箭,这三支箭,每一支的位置都极其凶险,不能就这么□□。 他花了整整三个时辰才把三支箭取出来,期间给容子矜喂了两次汤药才护住他。 伤口是包扎好了,但是最为危险的还在后头,楚方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天都快要亮的时候,楚方都以为这一夜算是熬过去了,但是没想到容子矜还是发热了。 重伤后发热若是没有熬过去人就没了。 众人死守了两个时辰后,容子矜身上的热度总算是降下去了,这个时候,楚方才渐渐的放下心来,今夜算是熬过了。 但是他并没有掉以轻心,他可没有忘记,容子矜的身上现在还带着毒呢! 要是这个时候毒发,那才是最致命的! 就在楚方提心吊胆了五天之后,容子矜终于醒了,最为幸运的是这五天的时间他都没有再毒发。 “她呢?”容子矜睁眼的瞬间就看到了楚方,他着急的问了一声。 “醒了,跟你一样,在隔壁躺着呢。”楚方说道。 “我去看看她。”容子矜想要起身,但是很快就被楚方压了下来。 “你还是好好养着吧,她的情况比你好多了,今日还多吃了两碗药膳呢,还说我的药膳不好吃,吃个药嘴还这么刁!”楚方说道。 容子矜一愣,随即笑了。 倒是她的风格。 大概是知道自己要尽快养好病才能下地,容子矜这段时间也是极为配合,楚方让他怎么做,他就怎么做,一点都没有马虎。 “本王受伤的事情没有泄露出去吧?”容子矜放下手中的药碗,问影一。 “没有,除了院子里的几个人,没有别人知晓,也没有告知宫里的那位。”影一说道。 “那就好。”容子矜点了点头。 “武试怎么样了?”容子矜又问。 “问律和兵法已经考完了,名单过两日才公布,现在准备擂台赛了,许公子在监督这一块儿。”影一说道。 “嗯。”容子矜就知道出现这种危难的情况,许文翰知道要怎么处置。 “查出林中的那伙人没有?” “属下无能。”影一跪在了地上。 容子矜却是叹了一口气,那些人是有备而来,不好查也在情理之中。 偶尔能够听见隔壁传来的声音,是他熟悉的声音,萧靖柔今日又在说楚方的药膳难吃了! “她这两日如何?”容子矜问道。 影一知道王爷问的是萧大人。 想了想,影一回答道:“萧大人最近天天用药膳,说是吃厌了,不过好像是胖了点了。” 光吃不下床,确实是胖了一些,他说得都是老实话。 “你这话若是让她听了去,肯定是要打你一顿的。”容子矜却忍不住的笑出了声。 “影一,给本大人滚过来!”隔壁怒吼一声,这边的两个人脸色都变了,原来这墙隔音是真的不好啊! 等到影一离开之后,容子矜却将目光落到了一旁的椅子上,托盘上放着的是楚方从他身体里取出来的羽箭。 箭身很是光滑,是新箭,并没有任何的标识,他的目光又落在了箭尾的羽毛上。 反反复复的看了许多遍。 如今三箭齐发的人不多,其中李家的长子李成瑞就有这本事,但是李成瑞应当不会为了杀他与萧靖柔而出现在长安城。 现在李将军的身体日益不行,李成瑞现在得留在军中等着接手几十万大军,可没有这个时间回京来暗杀他与萧靖柔两人。 但是除去了他还有谁呢?容子矜想不通。 但是这新铁应当是这两年才出的,而且这毛似乎也不是常用的羽毛,容子矜想了想,叫来了影二顺着这两个方向查下去。 他倒是想要知道,究竟是谁!竟然隐藏在暗中,这么深!这两年出铁的矿不多,只要细查一定会有消息的! 连续下了好多天的雨一直没有停,不过容子矜的恢复却是惊人,后头是一天比一天好,就连脸上的气色都已经红润了一些。 容子矜不得不感叹,楚方这云州神医的本事果真不假,就连一直叫嚷着楚方是庸医的许文翰这一次也闭嘴了,每天把楚方当成神仙爷一样供着,狗腿极了。 楚方颇感无语,您正常点,他害怕! 擂台赛持续的时间很长,因为要一场一场的比,进行到第四天的时候,容子矜就能下床了,他偷偷下地的,走了两步觉得没有什么问题。 他现在最想见的还是她,他知晓她当日的伤势也不轻,挺影一说是她把他从湖中捞起来的。 她当时大概是拼尽了全力吧。 他开了门,走得有些慢,其实隔壁屋子并不远,只要过了回廊就是,他走过去不过十几步的距离。 “今年的雨下得可真多啊!”她在屋子里头喃喃的感叹了一句,只是等到雨停了,她这双腿也站不起来了吧。 她苦笑一声,推着轮椅转了个方向,却瞧见了站在门外的容子矜,他的脸色早已惨白一片…… 第41章 千言万语随风过。 “你这腿好好养着, 还是有机会的。”楚方的声音传来,他正蹲在萧靖柔的腿边拨弄着炉子里的炭火。 虽然夏天已经过去了,这几天也一直都在下雨,但是远远没有到要用火炉的地步。 楚方见着萧靖柔没回应他, 抬头看了一眼就瞧见了站在门口的容子矜。 他拨弄火炉的动作顿了顿, 叹了一口气, 随后站了起来:“你们聊吧, 我先出去。” 楚方站起来朝着外面走, 容子矜却站在门口不敢进来, 四目相对,其实萧靖柔早就已经做好了这一天的准备, 她自己的情况她知道。 就算不是今天,等到过几天容子矜也还是会发现的, 只是真的等到这一刻来的时候。 她还是会觉得无限的悲哀,也不知道是为她还是为他。 复杂的情绪在她的眼底不断的翻涌,她最终还是慢慢的压了下去。 “进来坐会儿吧。”她率先开口,声音很是温和,其实她已经很少会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话了。 两个人在一块,多数的时候都是冷言相向的, 真的到了这一刻,何尝又不是一种解脱? 容子矜却觉得自己的脚下像是生根了一样,明明是想要往前走的,但是偏偏却迈不出这一步。 是害怕, 是心慌,是惊恐又或者是无限的心痛…… “怎么回事?”他终究还是走进了屋子里,每一步都尽力的沉稳,但是却不知道他的声音早已颤抖。 “你不记得了吗?”萧靖柔却只是拿起火钳扒拉了两下身边的炉子, 还是离远一些吧,怪烫的,楚方放这么近她的脸都要被烤干了。 容子矜一愣,想了想,却怎么都不知道她的话是什么意思,只是萧靖柔并不等他回答,继续道:“三年前初冬我受命南下去寻你,在大雪中跪了整整一天一夜你也没有见我一面。想来也是快,眨眼三年都过去了。” 萧靖柔说完笑了笑,是恨是痛苦?其实已经不重要的,死里逃生后的她坐在这里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却是无比的冷静。 她以前也想过自己会不会有一天抓着他的衣襟,对他质问当年为什么那样对她!为什么! 但是如今瞧着容子矜那茫然的模样,她突然觉得,好像也挺没意思的,她恨了他三年,痛苦了三年,到头来他却什么都不记得。 还是会觉得心有不甘啊!萧靖柔想着。 “我并不知你三年前去寻过我。”说出的话是有多么的苍白无力,容子矜自己知道。 但是他并没有撒谎,莹润的眼角暴露了他的心情,心痛还是难过已经不重要了,他只是有些…… 难以接受。 庆丰十五年的冬天有多么的寒冷他知道。 那年还没有入冬就已经开始下起了鹅毛般的大雪,他住的院子也没有人管,许文翰躲过了层层守卫混了进来,给他扛了一袋子的炭火。 “别省着,我过几日再带给你。”许文翰一般冻得吸鼻子,一边帮他把炭火点燃,手上身上都是黑漆漆的炭灰。 “嗯。”他望着外面看着外头漫天的大雪,白皑皑的一片,院子里都已经堆满了半人深的积雪。 “听说皇帝已经不行了。”许文翰又道。“应当是熬不过这个冬了。” 容子矜藏在袖子里的拳头紧了紧,极力忍受着身体的疼痛,还有心底的疼痛感。 “我寻了一位名医,但是我带不进来,你若是真的想治治你这身体就出去吧。”许文翰说道。 他知道容子矜虽然是这副模样,但是他想走也是走得了的,只是他不愿意,他仿佛在这方寸地方生根了一样,拔不起来,一拔就疼,身心血脉都疼。 “再说吧。”容子矜应了一声,忍不住直咳嗽,许文翰赶紧给他喂了一颗药。 起先的时候,容子矜是不愿意吃药的,他躺在院子里的枯树下一副等死的模样,后来不知道从哪天开始就愿意吃药了。 许文翰想了想,好像是好几个月前,他告诉容子矜边关传来急报,萧家父子战死沙场,皇上闻言心痛不已,重病卧床的时候。 那一天,他正好来给容子矜送吃食,刚刚在小厨房放好东西走出来,就看到容子矜跪在院子里哭,那是他第一回 看到容子矜哭,满脸的泪痕,像是失了魂魄一样。 后来他就愿意吃药了。 许文翰一直想不明白,容子矜明明可以离开这里的,他知道外面的那些人困不住他,但是他却一点离开的念头都没有。 他也问过为什么,但是容子矜不说。 正月初一这一天,云州城到处都是一片欢乐,就算是这严寒的天气也还是挡不住新年的气息,远在长安城的事态丝毫影响不了这些人。 外头的炮仗声让容子矜从梦中惊醒,又是一年过去了。 初二,皇上驾崩。 举国上下还没有从新年火红的气氛中缓和过来的时候,就脱下了新年的红装,换上了一身白色的孝服,举国哀悼。 “听说五王爷染了恶疾,太皇太后跟着五王爷一同去了行宫。” “新帝容逸马上就要登基了。” “先皇遗旨,封萧家女做辅国大臣,赐尚方宝剑,领大理寺卿之职……” 外面所有的消息都是许文翰带给他的,他愿意听,许文翰就讲得多,他不愿意听,许文翰也还是喋喋不休。 “没想到到头来,辅国大臣竟然是一位女子,听说她两年前才高中状元,两年就做到了翰林院大学士,但是先皇选谁不好,怎么就是她呢?”许文翰想不通,先皇是真的病糊涂了还是怎么的,竟然封一个女子做辅国大臣。 不止是许文翰,满朝的文武也是这么想的,选谁不好,怎么选了一个女人!就算她是萧家女!就算她才华过人,但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女子能够成什么大器!新帝也还小,这执掌朝政跟小孩玩闹一样吗? 那时候谁都没有看好这位辅国大臣,谁都没有看好那位新帝。 “走吧。”容子矜站在院子里突然说了一句。 “去哪?”许文翰把手里扫雪的扫帚一扔,凑了过来问道。 “你不是说寻了一个名医?”容子矜说道。 “你愿意出去了?”许文翰诧异,今天这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 “走不走了!” “诶,好嘞,走走走,马上就走,后门在这边。” “本王知道。” “是是是……” 两人的声音越来越远,这个困了容子矜两年的院子,这一天终究是再也困不住他了,他想着他终于熬过去了。 只是出来是出来了,但是许文翰所说的名医却失去了踪迹,这兜兜转转一眨眼竟然已经过去了三年。 两年加上三年,漫长的五年过去,长安城还是那个长安城,变得只有住在里头一批又一批的人。 庆丰十八年初春,容子矜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多少时日了,他也不愿意再继续寻找所谓的名医,他知晓他应该是熬不到下一个冬日了,所以他回到了长安。 长安城里豺狼虎豹多,三年前的修生养息是时候反扑了,他怕她应付不来。 他知晓她怨他,但是哪怕只是离她近那么一点点就够了。 只奢求一点点。 “三年前,我在宫中听太后讲你传信回长安,说你身体已经恢复却并未提回长安一事,我便领了传召钦差的差事去寻你,你不知晓是我闭门不见也在情理之中。”萧靖柔笑了笑说道。 “我困于云州王府后院两年,并未收到任何通传。”容子矜闻言心中一惊。“而且我也从未传信回长安。” 这是他第一回 从她口中听说此事,他在云州困了整整两年,起先的时候还有人来给他送饭,一日三餐倒也固定,后来就连送饭的人都只是一日来一回,有时候两日来一回,每回也只是看看他还活着没,多余的事情也不管,就这么把他放在院子里等死,若不是遇到许文翰,他恐怕就真的死在那里了吧。 只是他离不开,他和母后做过约定的,他知道他一旦离开了那里,母后就会把目光落到萧靖柔身上。 他冒不得这个险,就算万分之一的可能也不允许。 若他离去了,母后看在萧家的份儿上,也不会对萧将军的独女做些什么,两年的时间母后倒是也信守承诺。 “困于云州?”萧靖柔看着他。“你不是去云州养病吗!” 四目相对,她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他说的这话究竟是何意思。 “母后说我留在长安不合适,便让我寻了个理由去云州。”他轻声说着,对其他的事情并未再提,有些事情他还是不愿告诉她。 “我带去的那些人都是母后的人,想必是他们传回的消息吧,至于你说你去寻我一事,我是半分都不知晓。”容子矜摇了摇头。 她惊愕,脑中出现了太皇太后的身影,她信容子矜不会骗她,只是她怎么都想不到竟然是这样一个缘由! 当年容子矜名冠长安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后来五王爷的早饭也给了她一个深刻的教训,有些人平日里看着温和无比,实际上内心却是野心勃勃的。 容子矜并非李太后亲生儿子,她忌惮容子矜也在情理之中,但是她竟然是不知晓,太皇太后竟然将他一囚禁于云州。 这是她从来都没有想过的可能!让她有些难以接受…… 她对太皇太后的印象其实也不算太深,印象较为深刻的是三年前,先皇重病的时候,皇后当不起大任,执掌朝政的就是这位李太后。 她雷厉风行的手段至今都让萧靖柔记在心中,直到五王爷造反,兵临城下的时候,萧靖柔看着太皇太后一派从容的模样还在想她是多么沉着冷静。 只是她没想到为了五王爷,她跪在龙床前对自己的儿子苦苦哀求着放容子睿一命。 她那个时候身穿盔甲,手拿萧家家传游龙长弓站在大殿内一言不发。 那也是她第一次对上李太后的目光,对方满眼恨意的看着她,仿佛要将她燃烧在熊熊火焰之中,萧靖柔知道为什么,因为五王爷身上这一箭是她在城楼上射的,一箭穿心,准得让她自己都心惊,她仿佛又回到了八岁那年,百步穿鹿的时候,搭箭,拉弓,放弦,冷静得出奇。 “萧家人?还真是忠心耿耿啊!”李太后带着五王爷奄奄一息的身躯离开时好像是留了这么一句话。 萧靖柔却从未品味出其中意味,但是现在,她或许是知晓了那么一点。 “是我拖累了你吗?”她开口问道,嗓子有些干,舔了舔唇,扯出的笑容有些难看。 她从小就知道萧家的厉害,她的父亲是大将军,她的兄长是少年将军,萧将军三十万所向披息,可将敌军驱逐千百里。 萧家是皇上的矛,是皇上的盾。 她从未离开长安半步,出了十多岁那年,跟容子矜吵架之后偷偷离开了长安,那是她第一次离开长安,跑去了边关。 也是那短短的几个月近半年的时间,她见识了这天下的山水,遇见了人间的百态。 这外面的世界,与长安竟是如此的不同! 她到底是为什么生气好像隐约有些印象,其实也不是因为声容子矜的气,还有一些别的声音,大多数都是议论萧家的事情。 父亲和兄长几年没有回长安了,这些人说的话难听,说父兄是只知道打仗的莽夫,她气不过就把人家小公子打了一顿,结果打残了一条胳膊。 后来这事儿闹到了宫中娘娘那儿,那时候有人提了一句,说她已经十三了,到了议婚的年纪了,是该找个夫家照顾着点了,说是照顾,无非是要管教她,萧靖柔知道后,气得不行。 进宫去找皇上,皇上闻言也点了点头,居然觉得那大臣说得在理。 此后的几个月里,媒婆都快要踏破了萧家的大门,她烦躁不已,只是国子监的课还在上,她每日的功课好像少了一些,容子矜也不像往日那样日日见她。 她觉得他在避着他。 她从院墙外翻了进来,落地就看到容子矜在作话,看到她后便收起了画卷,她无暇管画卷,只是质问他:“你为何躲避我?” “我没有。”容子矜否认。 “以往功课多得让我做不完,最近却是什么课业都没布置,太阳是打西边出来的吗?”她又问。 “你最近繁忙,给你布置了课业你也做不完,何必呢。”他说了一句。 萧靖柔却是一愣,繁忙?她最近好像确实很忙,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皇上的意思,长安城百官都在给萧府递帖子,媒婆踏破了门槛不说,还有不少的邀约。 不是看戏就是听乐,不是踏青就是游湖。约她的都是长安城中适龄的公子,其目的显而易见,都是冲着她来的。 有些可以拒绝,有些府中的赏花大会什么的也不大好拒绝,好像一整年就这几个月开花一样,你一家我一家的,各个府邸都在举办赏花大会,她作为萧家唯一的女眷,不得不走这一趟。去得多了她也疲乏,独独在国子监的时候她才能松一口气。 “你知晓我在忙什么?”她问,她以为他不知的。 “宴会时间快到了,你莫要耽误了时间,快些去吧,今日就不给你布置课业了。”容子矜伸手想拍拍她的头,都已经抬手又被他收回,藏在袖子的手握成了拳。 “容子矜,你当真不知吗?”她满脸不可置信,他是在赶她走? “去吧,早些回来。”他避而不谈。 萧靖柔却是冷笑一声,他让她去参加宴会,去见那些适婚公子,去和别人一起谈笑风生? 她一言不发的走了,离开了他的院子,离开了国子监,也离开了长安城,一去半年。 半年,容子矜多少个日夜站在这棵树下,等不到他相等的人,若是重来一次,他当日绝对不会说那句话,就算知道万劫不复也绝对会拉住她的手。 半年后父亲大捷,她随军回到了长安,回到了国子监。 走在门口的时候就看到容子矜站在院子里的那棵树下等她,像是每一个清晨开课的时候一样。 她已经不生气了,好几次的死里逃生让她害怕极了,她好几次想着是不是就真的见不到他了? 她扑进他怀里,一言不发,泪水却沾满了他的衣襟。 “外面好玩吗?”他问。 “嗯。”她瓮声瓮气的回答。 “下次别去边关了,边关危险,若有机会,我带你去云州吧,云州景色秀美,四季如春……”他说。 “好。”她应了一声,心底却是无比的难过,因为她知晓,她再也不能离开长安了。 因为父亲会害怕她危险,而那些人……害怕她父亲会造反。 容子矜摇了摇头,不是萧靖柔拖累了他,而是他的身份舒服着他,他的学识禁锢着他。 八岁那年母妃去世给了他一个沉重的打击,他为了让自己被父皇记得,露出了满身的锋芒。 此后多年,他常常在想,要是自己当初老实本分一些,是不是今时今日就不是这样的场面了。 只是世界上并没有后悔药,而他,也没有重来一次的机会了。 萧靖柔不说话,侧头不去看他的脸,她知道自己的眼泪不争气,落了下来,她倔强得不想让他看见。 “很疼吗?”他慌张得走了过去,手掌覆盖在了她的膝盖上。 “这会儿不疼了。”她吸了吸气。“楚方已经给我扎过针了。” 容子矜不说话,只是半蹲着的身子并没有站起来,他贴在她的膝盖上,双眼的泪水从她的衣服渗透,她感受到了他温热的眼泪。 他就这么趴着,泪流不止。 他的阿柔,为何这么苦! “你先前说的事情,我怕是不能答应你了。你寻赵文江来做吧。”她说。 “嗯,”容子矜应了一声。 “你答应带我去江南的事情还作数吗?”她问。 容子矜却再也受不住的哽咽出声,他说:“作数。” 第42章 温柔以待六皇叔。 原本武试的后面两个部分应该是由萧靖柔和容子矜两人亲自监督, 但是现在两个人都已经伤成了这个样子,后续的事情容子矜也全都交由许文翰来复杂,加上清风清泉以及影一影二,容子矜和萧靖柔两个人都是放心的, 五个人相处起来倒也和谐。 擂台赛打完已经是十天以后了, 射猎比赛的第一天, 萧靖柔刚刚吃完碗里的食物, 容子矜又给她盛了一碗汤。 “喝不下了。”她摇了摇头。 “再喝点骨汤, 对身体好。”容子矜说道。 “我的骨头没有碎, 不用不用补。”萧靖柔哭笑不得的说道。 真正要补的是容子矜才对,他身上的箭伤不说, 楚方说他骨头也扭到了,大概是落下去的时候, 他转了个身,垫在了她下头,冲击之下受伤的,又或者是撞到石头上了。 但是同样是受伤,容子矜一条命差点都没了,这才过了多久啊, 就能下床了不说,伤口结痂都开始脱落周围的一圈了,她的胳膊上的一条大口子还不见一点儿好。 不过这伤势,楚方也说了, 不管是容子矜还是她都要一个月的时间才能放松,三个月过去才能算是恢复。 “等会去猎场那边看看吧,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了。”萧靖柔看着容子矜端着的汤放下也不是,拿回去也不是, 最终还是妥协着端过来放到了自己面前,小口小口的喝着。 “那边有许文翰就行。”昨日外头的雨才停,雨后温度降得快,他不想她遭罪。 “在这屋子里待久了挺闷的,咱们过去瞧瞧吧。”萧靖柔询问了一句。 若是换做以往,哪里还在这儿跟他一副商量的语气,管他同意不同意,她要是想去只要跟楚方或者是手下其他的人说一声,自然就带着她过去了。 但是现在她愿意询问他了,容子矜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知道她的妥协,但是他却并不好受,她其实不用这样对他说话的。 “好吗?”她仰着头看着他,脸上挂着笑容。 她是真的想去。 “换一件厚一点的衣服吧。”容子矜闷闷的说道。 萧靖柔知道他是应了,道了一声:“好。” 容子矜原本是想要推萧靖柔的,但是被她拒绝了,他身上的伤口虽然恢复得快,但是到底是没有好,如果可以她都不想叫他来。 她现在虽然行动不便,但是再厉害的伤口也只是胳膊上的那一条,容子矜可是中了三箭的人,现在天天下地往她这儿跑,楚方都批评了他。 但是他恢复得快,把楚方回怼得无话可说,急得跳脚。 楚方性子多么温和的一个人,容子矜那臭脾气估计就用在楚方一人身上了,还真是可怜,许文翰不在,倒霉的轮到楚大夫了。 “要不看你是个王爷,我就让你卧床当一辈子的活死人。”楚方也是个敢说的。 原先他还以为这六王爷是个什么踩狼虎豹,冷面阎王呢! 后来知道容子矜挺好说话的,他也没少得寸进尺,真要说起来,楚方就是话少版的许文翰。 难怪两人当初相看两相厌,这合着是找到了同类互相看不顺眼呢! 众人都知道萧靖柔前几天骑马摔断了腿,所以楚方推着萧靖柔进猎场的时候,也没有多少人觉得吃惊。 “萧大人,你这受伤了好好养着就行,怎么还亲自过来了。”兵部侍郎说道。 “皇上必定是让本官与王爷一同把持武试,本官怎能因这小小的腿伤就违背了圣意。”萧靖柔说道。 兵部侍郎语塞,谁不知道当今圣上最为维护的就是萧靖柔,她若是受伤了,皇上担心还来不及,怎么会怪罪! 萧靖柔说了两句客套话,容子矜就来了,他直接略过了兵部侍郎,走到萧靖柔的身边将一件裘衣盖在了萧靖柔的腿上。 萧靖柔看了一眼就知道是狐狸毛,当年番邦进贡就进了这么一件,先皇后来赐给了容子矜,仅此一件。 他先前放在了云州,前段时间让许文翰取了回来,今早让人回王府取来的。 兵部侍郎在一旁看得是一脸茫然,外头不是说王爷和萧大人不合吗?这怎么瞧着都不像是不合的模样啊! 想归想,但是为官多年,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他心里有数,所以只是默不作声的跟在后头没有多言半句。 “考试如何?”容子矜问道。 前几日的成绩他看了,在问律和兵法考试中就淘汰了多半的人,前来参考的人多数都是武夫,学识并不强,倒也不是说武将一定要有才学才行,只是他们如今要找的就是文武双全的人,所以淘汰的多数人若是武艺还可就能入长安城禁军编制,日后能不能升职就看自己的造化了,若是不愿意做禁军,他们也不会勉强。 “留下来的人都不错,昨日擂台赛的前十都不错,就看今日的射猎了。”许文翰说道。 射猎分为好几场,有射靶,还有骑射,还有驰刺。 萧靖柔坐在猎场的高台上,看着底下的人比试着,萧靖柔恍然想起了,曾经在边关的时候,父亲手下的兵也是这样试炼的,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枯燥的边关生活是比不得长安城的繁华,若是没有他们在那里流血流泪,哪里容得下长安城里的这些人歌舞升平。 她的父兄不该死的! 在此轮比赛中,萧靖柔很容易的就发现了其中一人能力格外的出众,在各项比赛之中均为第一名。 “他前面文试的成绩如何?”萧靖柔询问道。 “问律差了一点,但是兵法进了前三甲。”容子矜知道萧靖柔问的是谁。 他从前几日开始就关注其这个人了。 “若是明日没有意外发生,那就点他了吧。”萧靖柔说了一句。 “嗯。”容子矜应了一声。 明日的驰刺比赛要是此人不跌落三甲之外,那今年的探花应该就是他了,此人出身少林,家中并无复杂的关系,是他想要的人。 “那边的那个,也不错。”萧靖柔点了另外一人,容子矜看了过去。 “此人问律和兵法都是第一名。”容子矜又道。 只要明日的比赛不出差错,前三名应该是没有什么变动。 “回去吧,剩下的也没什么看头了。”容子矜说道。 萧靖柔应了一声,她也不过是来露个脸的,结果她早就已经知晓了,不管武状元是谁,也不过是成立青衣卫的一个借口罢了。 武状元落到谁家不重要,容子矜打从一开始就不是冲着状元郎去的。 若是从各军营中或者各家武将中选出一个人来带领青衣卫,必然是会让旁的人觉得不服,寻了一个清清白白身世的人才能让这些人全都闭嘴。 “后续的事情我不能应你了,你可有什么打算?”清风推着萧靖柔往回走,坐在轮椅上的人又问了一句。 她知晓容子矜并不想让赵文江来领这个职责,萧靖柔后来也想了想这样确实是不妥,赵文江已经手握锦衣卫重权了,若是再和武将这边有所牵连,对他来说也不是个好事。 “我打算让许文翰去做。”容子矜说道。 “你对他竟然这般放心?”萧靖柔看着他问了一句。 她知道容子矜回长安的时候带了这么一个人,她本来以为许文翰跟影一影二一样,不过是容子矜的侍卫或者暗卫,但是没过多久,萧靖柔就知道了,许文翰与旁人不同。 容子矜对他的忍受力也不是旁人能比的,容子矜对他亦是极为信任。 萧靖柔也让人去查过了许文翰的底细,可是怎么查都没有丝毫的消息,这个人空白的就像是一张纸一样,当时还让萧靖柔意外了许久。 但是她也没见过许文翰的本事,是好是坏,做不得评价。 “他可百步穿杨,比你是差了点,但是本事没你想的那么弱。”容子矜道。 “哦?”萧靖柔来了兴趣。 “你可知道云州三十二船?”容子矜问道。 “我知晓,只是不是说已经散了吗?”萧靖柔意外。 云州三十二船所指的就是三十二条船,但是却不是普通的船,云州百里帮是第一水运大帮,最大规模曾经一次出动三十二条船,没有任何水匪敢打百里帮的商船,任何一家水运帮派都不敢跟百里帮抗衡。 只是六年前百里帮的帮主过世之后,百里帮就日益衰败,短短一两年的时间就销声匿迹了。 “许文翰是百里帮的少帮主,曾经名动全国的云州三十二船就是他护送的。”容子矜又道。 萧靖柔更为吃惊了,百里三十二船的护卫不是一个小数目,就算一条船上只有一百人,那也是三千六百人,除却军中将才,这样的统领能力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那后来为何又……”萧靖柔好奇。 容子矜却是摇了摇头,百里帮的帮主英明了一世却糊涂一时,临终前将百里帮交到了长子手里,想着兄弟二人能齐心协力一起持续百里帮的辉煌,只是可惜了,长子许文旭被许文翰压了半辈子了,就等着老头子咽气了能翻身呢!合作?那必然是不可能合作的。 握权后的许文旭将百里帮拆解又拆解,分化了许文翰手里的权利,后又派人追杀许文翰,到底是兄弟一场,许文翰留了许文旭一条命,后来这事儿就不了了之了。 许文翰带着自己手里剩下的几百人投奔了容子矜,这也是容子矜的第一个势力。 “既然你长兄已废,你大可揭竿再起,又何必跟着我。”那时候的容子矜可不是现在,一座院子就把他困得不得动弹。 “你救我几回,我无以为报,只能以命相许了。”许文翰一本正经的说道。 其实许文翰自己是知道的,他又何尝不是跟容子矜是同类人,风雨飘摇,无非是寻个安定的借口罢了,百里帮散了就散了吧。他只想做个自由人,但是手下还带着几百兄弟,他抛不下也放不下。 十一月十一这天,武试前三甲已经定了下来,容子矜与萧靖柔带着三人进宫面圣。 “阿……”容子矜瞧着萧靖柔,迎了上来,正准备唤她的时候,容子矜咳了一声,容逸到嘴的话又给他吞了回去。 “皇叔,萧大人。”容逸喊了一声。 “臣参见皇上。”容子矜拱手弯腰。 “萧大人这是怎么了?”容逸直接无视了他的这位皇叔,转头看着坐在木制轮椅上的萧靖柔询问道。 “臣前几日从马背上摔了下来,伤筋动骨了,怕是要养几个月。”萧靖柔解释道。 “怎么回事!怎么从马背上摔下来了!兵部的那些人怎么办事的!”容逸震怒。 “皇上!”容子矜喊住了容逸。 容逸大概是知晓自己方才失态了,关系则乱。 “大夫已经看过了,百天就能站起来了,你莫担忧了。”萧靖柔安抚道。 容逸闻言脸色还是不好看,他这还是第一次看到阿姐受伤,他回头看容子矜,皇叔不是答应得好好的,要保护好阿姐的,怎么这人就受伤了! 但是容逸就算是吧容子矜瞪了千遍万遍,容子矜也只当是没有看见。 他自己就心虚得很,萧靖柔受伤,他心中的愤怒不比容逸少! 两人向容逸报告了武试的结果,历经一个月,武试一事就算是落下了帷幕,也有不少官家的人想要在这次的比试中搅浑水,但是被许文翰处置得老老实实了。 最终选出来的人都是身世清白的人,和外头不会牵扯不清,这一个月的时间容子矜也让人去查了这些人的底细,青衣卫成立之初马虎不得。 “你为何不与容逸说实话?”出宫的时候,容逸走在萧靖柔的身后,推着她走得缓慢。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萧靖柔说道。 “他已经不是孩子了,你这样护着他到几时?”容子矜颇感无奈。 “这不是有你吗?”萧靖柔笑着回应了一声。 “我教不了他只能护着他,你现在教他学会自保学会当个好皇帝,我日后就能放心的放手了。”萧靖柔说道。 她不是个懂得治理家国的人,或许她这三年的努力能够维持短暂的和平,但是萧靖柔知道,比起容子矜来说她还是差了一些。 行军打仗她有计有谋,但是浑浊的朝堂于她来说,就算是过了这么多年还是不适应。 她不是不会,只是不愿。 她宁愿挡着满朝文武直接砍了刘侍郎的头,也懒得和那些人解释太多。尔虞我诈向来不是她喜欢的,能动刀的何必用那张嘴皮子喷唾沫,怪恶心的。 只是这长安城不比得边关,有时候啊,不得不学会勾心斗角。 容子矜却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萧靖柔这一句,因为有楚方在,他今年能够熬过去了。 但是下一个冬天呢? 虽然楚方的治疗是有效果的,但是效果甚微,他并没有信心能够熬过下一个冬。 只是这话,他说不得。 “立冬了呢。”萧靖柔说道。 “应该是快要下雪了。”容子矜说道。 秋雨过后一天比一天冷,不知不觉,竟然都已经十一月了。 青衣卫的成立让朝中动荡了一段时间,但是容逸心意已决,加上容子矜的推动,朝中反对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况且青衣卫的存在也没有威胁到其他的人的地位,朝中文官多为锦衣卫监管,至于武官,也不相信一个小小的青衣卫能折腾出什么风雨来。 今年的武状元是个叫江鸿志的人,不是萧靖柔看好的那个第一名,却是萧靖柔看好的武状元。 “听说不少官家都给武状元递了帖子。”萧靖柔说道。 “嗯,我心中有数。”容子矜说道。 当初选这么一个人,就是因为这人虽然一身功夫和才学都不错,但是是个趋炎附势的。 武考不过一个月,他竟与兵部不少的人混了脸熟,擂台赛的时候把他排在了后轮,偷奸耍滑的很。 不过本事还是有的,这么一个鱼饵抛出去刚刚好,他在这长安城过得安逸,许文翰却早已带着剩下的人在永安猎场日夜操练。 空得一个武状元和青衣卫统领的头衔罢了。 就看是哪些人在打青衣卫的主意了,萧靖柔觉得容子矜这招挺阴损的。 江鸿志也是可怜,被容子矜给选中了,让他先高兴一段时间吧。 “五王爷那边倒是没有什么动静呢。”萧靖柔拢了拢衣裳,容子矜立刻将自己身上的长袍脱了下来,盖在了她的身上。 “我不冷,就是风灌进脖子里了。”萧靖柔想拒绝,容子矜却霸道的径自给她系好了长袍,盖上帽子,捂得严严实实的。 “他不过是刚醒,手下的力量都还没凑齐,这个时候出来兴风作浪,本王马上派人打断他的腿。”容子矜说道。 “那可是你五哥,你这般说他不好吧。”萧靖柔忍不住的笑了出来。 “他不配。”当年自从知道五哥要夺三哥的位之后,这表面的和平,容子矜都不屑维持。 “不过太皇太后给容逸递了消息,她应当是要回长安了。”容子矜说道。 “什么时候!”萧靖柔大惊。 “腊月底,说是要回皇城过年。” 萧靖柔原本平静的脸上却是挂上了数不尽的愤怒!当年太皇太后骗了皇上,骗了容子矜,也骗了她! 若不是这人,容子矜当年也不会离开长安,她这双腿也不是如今这番模样,皇上也不会含恨而终,容逸这三年也不会走得这般艰难! 她如今竟然还有脸面回长安! 她怎么敢!怎么配! 第43章 悔不当初六王爷。…… 虽然萧靖柔的心中有千万个不满, 但是十二月底的时候,太皇太后还是回来了。 这个人,萧靖柔不喜欢,但是面子上还是要过得去的, 礼部尚书安排的倒是浩大, 从皇城午门一直到长安城的门口都是禁军把守, 浩浩荡荡几千人, 朝臣们都穿着朝服早早的就等着了。 萧靖柔倒是出发的慢, 她用完了早膳之后才慢悠悠的让伺候的丫鬟来帮她穿衣。 这人都是容子矜叫过来的, 萧靖柔的府上一个丫鬟都没有,这倒是让容子矜有些不满, 都是男的,清风和清泉还格外的与萧靖柔亲近, 甘遂和楚方两个人在萧靖柔这地位更是不一般,怎么想容子矜都觉得不舒服得很。 “今日你母后回京,你穿这一身?她怕是不会喜欢吧。”萧靖柔看着容子矜身上的衣服。 这摄政王的袍子做的还挺精致的,之前没见他穿过这还是第一回 ,太皇太后回来,他穿着摄政王的衣服没什么不妥, 若是那位是为了五王爷来的,怕是见着容子矜这穿着是不会喜欢。 “百官都着朝服,本王若是例外,怕是要说闲话的。”容子矜等到萧靖柔放下手中的碗筷, 这才起了身。 “你别动,我自己能过去。”萧靖柔怕他上手,呼喊了一句。 但是容子矜根本就没有给她抗拒的时间,直接就把人抱了起来, 这已经不是第一回 了,好像是从猎场那边回来,他就一直留在她的身边,只有夜深了他才会回到隔壁的院子休息。 楚方说她这条腿还有救,她也只是听听,并没有放在心上,她知道自己的腿现在还有点知觉,除此之外根本使不上劲,而且阴冷的天气还钻心的疼痛。 看着抱着自己的人,萧靖柔抿了抿唇,想说什么,但是又不知道怎么开口,他其实不必愧疚的,当年不过也只是一场误会,况且她自己要是不那么倔强,或许就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了,只是这哪有说得准的事情。 世界上没有后悔药,既然事情都已经过去了,那就让它过去吧。 只是她不想容子矜仅仅是因为这一份愧疚就这样照顾着她,五年的时间过去,她的心底也没有多少自信心,他们还能回到从前吗? 想的事情又很多,但是这些都没有答案,想问又问不出口。 隔在两人面前的是一道无形的墙,明明感觉两个人贴的很近,但总是隔着那么一点。 爱还是恨?爱过也恨过。 现在呢?不知道。 两个人都没有主动一回,就这样顺其自然也挺好的。 容子矜把萧靖柔放在了轮椅上,又给她盖上了毯子这才推着她走出了萧府的大门。 近日来萧靖柔到哪儿基本上都是容子矜推着她走的,早先还有人以为王爷只是与萧大人在谈话不方便别人听,顺手推了一把轮椅。 后来过了几天众人就发现好像不是那么回事了,这王爷日日跟着萧大人?两人的关系也好像不是传说中的那么差!莫不是王爷转性了? 众人仔细想想,这容子矜和萧大人好像也没什么深仇大恨的,当初说两个人关系差也不过是外面谣传的,这容家的天下让一个女人来指手画脚,容子矜当然是不会给萧靖柔好脸色。 现在过了这么长时间了,难道王爷是准备与萧大人和谈? “你说,王爷是不是看上萧大人了?”也不知道是谁说了这么一句,人群中立刻炸开锅了。 小声的开始议论了起来,先不说萧靖柔这心狠手辣的性子,想当年萧家的门槛也是被朝中大臣请的媒婆给踏平了,忍忍都知道萧将军家的女人能百步穿鹿,一身好武艺,在众臣女中样貌自然是没得说,年纪轻轻就高中状元,能文能武!那可是求都求不来的才女啊! 若不是萧家一夜之间失去了顶梁柱,先皇驾崩前将辅国大臣的重担交给了她,她也不至于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近日听说萧大人的腿骑马摔伤了,这也不能出去祸害别人了,天天待在家里养病,王爷又住在她的隔壁,这一来二去,两人有点什么也不觉得奇怪。 左丞赵烨在人群中听得眉头直跳,但是又没法说什么。 但是有些人就觉得很是煎熬了,想想萧靖柔当初不过是辅国大臣的时候就已经嚣张得不行了,那要是真的和容子矜走到一块儿去了,那他们这些曾经的死对头可不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其中脸色最为难看的就是刑部和督查院的两人! “外头的人可真喜欢说闲话。”萧靖柔笑着说了一声。 “没事,让他们说去吧。”容子矜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但是萧靖柔看不见,只是听见了他应的一声。 萧靖柔只是笑了笑,这皇家的事情可没有人敢随便议论,就看看是谁在中间乱说话咯。 正午的时候,容逸来了。 他大概也是一大早上就被人喊起来折腾了一上午,从沐浴熏香到更衣戴冠,整个过程及其麻烦,萧靖柔曾经见过一次,只是感叹这皇帝穿着衣服都不容易啊! 他就站在午门那没有出来,萧靖柔倒是感叹,三年前还是个小孩呢!这一眨眼竟然都已经这么大了! 容逸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一天天的成长,如今长成这副模样,萧靖柔内心也是无限感慨,时间过得还真是快啊! 等了大概一个时辰的时间,就能够看见远方的车队了,人不多,但是也不少,排场还是有的,当初太后跟容子睿走的时候先皇派了不少的禁军,现在这批人又跟着回来了。 就是换了个主子。 车队到了午门前才停下来,四匹马拉的马车才停下来,萧靖柔在边上看着走下来的人。 跟三年前相比,太皇太后老了许多,曾经乌黑的头发现在已经白了大半,但是精神头还不错。 “参见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众臣跪拜,声势浩荡,没动的就剩下萧靖柔还有容家叔侄两。 这样一个女人并没有因为时间的关系就磨平了身上的棱角,现在瞧着依旧是盛气凌人的样子。 “萧大人?”她在边上的人群里扫了一眼,马上就看到了坐在轮椅里的萧靖柔。 “参见太皇太后。”萧靖柔拱手回应了一声。 “嗯。”她应了一声,扫了她一眼,就把目光落到了容子矜的身上。 “衿儿,没想到你从云州回来了。”太后看这容子矜欢喜的说了一声。 “您该进宫了。”身边的人唤了一声。 “一块儿走吧,咱们母子这么多年也没说过话了。”太皇太后又说了一声。 打从一开始,这个女人就没有睁眼瞧过容逸。 大家心里都清楚,就算容逸现在已经坐上了帝位,也是岌岌可危,相比较之下,容子矜的威胁更大。 对方轻视了自己,容逸倒没觉得什么,本来他对这个皇奶奶就没有什么感情,他甚至连面都没见过,他只要做足了面子上的事情,其他的就不用管了,自然有皇叔应付。 萧靖柔自然是没有进宫,人是迎回来了,后头的事情就和她没有太大的关系了。 “清风,推本大人回去。”萧靖柔瞧着容子矜陪着太皇太后进了宫,她这才唤来了后面的人。 容子矜大概是听到了她这一生,回头看了她一眼,萧靖柔与他对了一眼,径自收回了视线。 “五年过去了,没想到你又回来了。”知晓身边的人收回了视线,太皇太后才浅笑着说了一句。 “儿臣也没有想到还有一天会回来。”容子矜回答的很是平静。 当年一杯毒酒,让他在云州困了两年,他知道身边的这个人有多狠,他不得不防,防的不是对方再害自己,而是怕她动自己身边的人。 “还记得哀家说过的话吗?”太皇太后又问,大概是走累了,她停下了脚步,转头看着容子矜。 五年没有见,那些母子情似乎显得有些薄凉了,况且他们之间本来就没有多少母子情分,容子矜被送到她手下的时候已经不小了,亲不起来,她知道,容子矜自己也知道。 但是面子上还是要过去的,毕竟他也曾敬重过这个母后,只是当年的事情,他无法原谅罢了。 当初想着母后是为了三哥的江山好,所以将自己送走了,他也咽下了这口气,远赴云州等死,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她竟然会为了容子睿打这江山的主意。 三哥当年的死,他绝不相信是个意外! “不知母后说的是哪一句?”容子矜还是那样温温吞吞的样子,似乎也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只是随便答一答。 “没事,忘了也没关系,哀家会让你知道的,咱们子衿回了这长安城,可真实令人心生欢喜呢!”太后笑着说了一句,上了宫人抬来的凤辇,走了这一路也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 容子矜没有回应她的话,只是在一旁伺候着。 “皇上倒是跑的快,这皇奶奶回来也没见着他的人。”太皇太后道了一句。 “皇上甚是繁忙,处理完政务后应当是会来陪您吃饭的。”容子矜又道。 “也是,谁能想到当初那个最不起眼的小皇子,如今竟然成了这天下的主人。”里头的人笑了笑。 容子矜不答,太皇太后看不上容逸,朝臣们也看不上容逸,但是容子矜却知道容逸是个好皇帝,就算现在不是,将来也必定有所成就。 不同于其他皇子的起步点那么高,容逸一直在登基前,这一路走来都极为坚辛,若不是萧靖柔从冷宫将他带出来,或许这孩子一辈子也就那样了。 当初若不是容子睿让几个皇子自相残杀没留一个,现在也不是容逸来坐这个位置。 只是这世间的事情,有哪一件是说得准的呢! 当初想着渔翁得利,却没想到先皇留了这么一手,想来太皇太后也是生气的吧! 后来容逸跑来陪了顿晚饭就走了,两人互相是没看上眼,索性也就表面上嘘寒问暖了一番。 大概也是因为奔波一天累了,等到晚膳过后就直接放容子矜走了。 萧靖柔吃着晚膳的时候,容子矜就回来了,萧靖柔看了他一眼,没有管,继续吃着碗里的食物,容子矜倒是轻车熟路的让人上了一副碗筷。 “怎么?宫里的晚膳不好吃,让你在这儿跟我抢食?”萧靖柔笑着问了句。 “嗯,吃得膈应。”容子矜倒是没有撒谎,饭是没吃上几口,就听着太皇太后在那儿唠叨了,也不是什么让人爱听的话,反正怎么着都不是很得劲。 “你倒是挺挑的。”萧靖柔调侃了一句,给容子矜夹了一块鸡肉,今天这汤炖的鲜美,她喝了整整一碗,这会儿吃饱了觉得撑得慌。 容子矜愣了愣,倒是夹起来放进了口中,味道与往常吃得无异,就是觉得香了许多! “容子睿怎么样了?”萧靖柔问道。 “不知,既然没有跟着太皇太后回来,应该是去了东边。”容子矜说道。 萧靖柔想了想,觉得也是这个理儿,长安城有太后坐镇,用不着容子睿亲自过来,但是东边,现在是个好机会。 “许文翰那边准备的如何了?”两个月的时间,应该是有所成就了。 “还行,还得练上几个月,应该来得及。”容子矜说完,萧靖柔又给他盛了碗汤。 “那就好。”容子睿若是刚醒,应该还需要一些时间,东边那边他们是有所准备的,容子睿也不可能直接一路从东边冲过来,他们可以等,但是京城这边是耗不起了。 太皇太后都已经这样大张旗鼓的回长安了,她是什么目的,显而易见,如今先皇已经不在了,她成了这宫里最有话语权的人,也亏得是容子睿让她忍了这三年,不然萧靖柔也喘不了这口气。 当初若不是先皇逼走她,不得召不能回长安,容逸怕也坐不到今天这个位置。 晚膳过后,楚方就来了,拎着药箱来的。 “今日我便留在这里吧。”容子矜想了想还是说了一句。 以往每次楚方给萧靖柔看腿的时候,容子矜都是避开的,今日他却不太想走。 他知晓萧靖柔心中有结,只是这疙瘩总不能一直隔在两个人之间,总归不是办法。 萧靖柔看了他一眼,容子矜的目光坚定,她叹了一口气。 “想留下就留下吧。”其实也不是什么不能看的,只是她不愿罢了,就是怕他瞧见自己现今的模样,总归是有些难受的。 其实也没什么,掀起了她的裤腿,腿上没有什么伤痕,就跟正常时一样,皮肤白皙,看不出来有任何的伤痕。 楚方凝重的从药箱里面取出长针,灼烧消毒冷却一点后扎在了萧靖柔的腿上,一指半长的针扎在萧靖柔的腿上,连扎好几针,看上去是极为骇人,容子矜靠近了一些才发现她腿上不少的针眼,大多都已经愈合几乎是看不出来,只有极少数的还留着浅淡的痕迹。 还是感受得到疼痛,萧靖柔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但是她还是忍着,额头上冒出了细碎的汗珠。 这种疼痛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能忍。 她偏过头,不让他看见自己这般狼狈的模样,其实这腿一眼瞧过去什么都没有,普普通通的,看不出来好坏,只是这里头的疼,只有她自己知晓。 “这边有感觉吗?”拿着小木锤轻轻敲了敲,几乎不见力气,萧靖柔摇了摇头。 楚方收起了小锤子,叹了一口气。 “还是没有希望吗?”萧靖柔问了一句,声音很轻,但是让容子矜听见了。 他藏在袖子里的拳头已经握紧,希望从楚方的口中听到一句肯定的答复,只是楚方还是摇了摇头。 “难说,若是一直没有感觉,你这腿上的筋肉再萎缩下去,怕不是办法。”楚方叹了一声。 “无事,慢慢来吧。”萧靖柔笑着应了一声,她知晓的,小腿几乎是没有感觉,好在脚腕还能动,这也就剩下最后的庆幸了,膝盖出了疼痛以外,平日里也动不得多少。 一动就是钻心的疼痛,能疼就是好事,起码不是一点感觉都没有了,这也是最后一点希望了吧,虽然她也没报过什么希望。 “我出去走走。”容子矜说了一声,不敢对上萧靖柔的目光。 天知道他此时此刻是怎么样的心情,难受痛苦,更多的是悲哀。 是他没有保护好她。 他本以为当初他去了云州一切都会好的,可是事与愿违,如果早知道是这样,或许他就不会留在后院里坐以待毙了。 他虽然跟萧靖柔解释了当时的情况,只是如今听起来倒像是在推脱责任一般。 若不是他,她又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容子矜只觉得心中一片荒凉。 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反抗,只是那个女人说什么,他就做了什么,以为只要这样就能够保护萧靖柔了。 只是如今,再回头看的时候,他却在刹那之间觉得。 他错了! 他的阿柔,为何要承受这般的痛楚! 第44章 突然倒霉六王爷。 “王爷, 您还好吗?”看着容子矜扶着院子里的树,弯腰低喘,影一连忙凑过来问了一句。 “无事,歇歇就好。”容子矜说道。 影一扶着他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了下来, 这严寒的天气, 坐在石凳上只觉得凉得很, 就跟他现在的心情一样, 欠阿柔的不止是太皇太后, 还有他自己。 他从来都知晓他剩下的时间怕是还不轻了, 如果能够重来一次,他会不会有别的选择。 容子矜想了想, 他应当是不会,曾经的他不是现在的他没有破釜沉舟的勇气, 因为三哥在,容子睿也在,如今他已经没有什么好顾忌的了。 若还是和以前一样畏畏缩缩,那他这五年来算什么?到头来他的阿柔变成了这个样子,而他?又好到了哪里去。 该保护的人没有保护,该抗争的人却还在兴风作浪。 走错了一步没想到居然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 容子矜只觉得胸口疼痛的难以喘息。 “王爷,要回去吗?”总不能一直在外头等着,影一询问了一句。 “让本王吹吹凉风吧,清醒一点。”容子矜摆了摆手, 影一担忧的望着他,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里头,楚方正在给萧靖柔取针。 “他自己知道这般难受还硬要看, 也是活该受罪。”楚方说道。 “你这样说他该是不高兴了。”萧靖柔笑了笑不说话。 她本是不愿意让容子矜看到自己这般模样的,其实她早就已经能够想到是这样的情况,却没有想到容子矜的反应居然这么的大。 她的腿她自己看过无数遍,除了使不上劲也没有什么别的伤痕,还是细细嫩嫩的,她自己倒是挺满意的,之前受伤的痕迹都已经消退了,一点儿都看不出来。 就是里头疼的厉害,他想看就看呗,也免得他胡思乱想自己的这条腿变得多扭曲了。 没想到他还是这么忍不住。 “看了又能如何,你这腿若是一直没有知觉,不是件好事。”楚方又道。 “我晓得,没关系,我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天,早就做好了准备,你不必多想。”萧靖柔知道楚方是在转移话题。 只是她明白,终究是要面对的,她并没有想过逃避,只是如今,好像人人都在关心她这条腿。 她被困在这长安城,这双腿也不能骑马驰骋沙场,坐轮椅就坐呗。 “只要你自己有信心,也不是不能好,总归是不能放弃的。”楚方知道萧靖柔的意思,但是还是忍不住提醒道。 布袋里面加了药草,大概是薰烧过的,还有着药草的香味和余温,刺激这萧靖柔的膝盖。 “我晓得,这么些年也亏得是有你在我身边,不然日子该是多难熬。”萧靖柔感慨了一句。 让楚方离开云州,她终究是自私的。 当初也不是为了容逸和她,她当时也不过是想着容子矜离京的时候那般的虚弱,那般的难受,她当日苦苦哀求他留下来,后来偶然才知晓他已经是熬不过了。 见到楚方,她不过想着若是有朝一日再出现这样的情况,她也有个应对的办法,到底还是她自私了。 “无妨。”将暖袋取了下来,楚方的面上瞧不出什么来。 楚方都快忘了自己当初是为了来长安城的,想起来竟然都有三年的时间了,当初也不过是想来长安城看看罢了,他在云州待了二十多年了,还未走出过那个地方。 没想到一来就是三年,说来也算不上,他每年都有半年的时间在外头,大多数是为了寻药。 总是想着能找到治疗萧靖柔这双腿的法子,只是没想到救她的法子没有找到,救容子矜的法子却有了那么一点苗头。 也算是老天爷给他们两的气运吧,就怕这气运来得太迟了一些。 “多动动吧,总归不能让它就这么着。”楚方收拾东西的时候说了句。 “嗯,我知道。”萧靖柔乖乖的回答。 容子矜在外头等了一会儿,楚方才出来,他拎着药箱走过来坐到了他的旁边。 “你这身子不适合吹凉风。”楚方从箱子里拿出来两包药递给他,容子矜没有接,影一赶紧接了过去。 “本王知道,只是想出来冷静冷静罢了。”容子矜回应了一句。 “她那双腿还有救,不要放弃。”楚方知晓容子矜是在担心萧靖柔。 “本王知道。”他从来都没有放弃过,他如今已经在天下遍寻名医,当初是为了他自己,现在是为了萧靖柔,不是不相信楚方,只是总归是有些秘术或许是他们不知晓的。 只要是有那么一线希望,他就不会放弃。 “你这身上的毒也耽误不得了,你还是早日做决定吧。”楚方留下一句话之后就走了。 容子矜知道他的意思,之前的治疗只是小打小闹,楚方问他要不要下一剂猛药,他犹豫了有些时间了,只是近来他越发的感觉身体不太好了,这入冬后就觉得寒气逼人,总归是叫人觉得有些心烦意乱。 “嗯。”容子矜应下一句之后,楚方就离开了,跨过院子门的时候回头看了一句,里头的萧靖柔望着外面的容子矜,大抵是发现了他的视线,朝着他这边看了一眼。 四目相对,萧靖柔笑了笑,楚方也只是点了点头随后便离开了。 老天爷怎么就这么不公呢,让两人这般蹉跎,哎…… 大概是想起来楚方走的时候没有关门,容子矜慌忙起身,站到了门口就瞧见了坐在轮椅里的萧靖柔。 “楚方跟你说什么了 ?”萧靖柔询问道。 “没什么,说是让本王按时吃药。”容子矜进了门,关上房门后,屋子里总算是暖和了一些,他又拨了拨炭火。 “别加了,热得慌。”身上都捂了一层汗了,能不热么! “休息吗?”他问。 “嗯,推我过去吧。”萧靖柔说着,容子矜就把她推到了床边,抱着她搁在了床榻上,这床榻的被褥他已经让下人薰热了,这会儿还是暖和的。 “你还不出去?”她看着站在床边的身影。 其实他出入她的闺房,多少是有些不合规矩的,只是她好像自从做了这大理寺卿,天天在一群男人堆里摸爬滚打,也没有在意这么多。 清风和清泉也是时常出入她的房内,也没什么的,有时候忙起来脚不沾地,她这卧房也算是半个书房。 “等你睡了本王帮你熄灭烛火后出去。”他应了一声。 她想要拒绝,最终也只是“嗯”了一声。 她如今,连吹个烛火的能力都没了,说来也是可悲。 她不知晓这样的日子还能过多久,但是自己这样一双腿,应该是不能一直陪在他身边的,再等等吧,等等她就能离开这地方了。 山高水远,随便寻个地方逍遥自在就行了。 这长安城,只要想起就让她无尽的难过。 容子矜并没有干什么,只是坐在床边,偶尔动一动炉子里的炭火,等会儿得拎远一点,窗户也不能关严实了,还有什么? 看了一圈好像是没有什么了。 萧靖柔倒也是放心,就这么留他在屋子里,起先闭着眼还能瞧着眼珠子转动,这会儿也不动了,大概是睡着了吧,呼吸均匀的很,轻轻的。 他凑近了一些,还是能够从她脸上看到疲惫的状态,但是总归是比他刚回长安城的时候好。 那时候听说她有时候一连好几天不是在宫里就是在大理寺,忙碌了三年,几乎是没有休息过。 她替容逸扛下了这江山,能不累吗? 从她身上卸下担子里的一些重量后,她应当是轻松了一些吧? 他无意与她作对,只是笨拙的寻找不到方法而已,早知道先前浪费的那些日子因为自己的小心翼翼而浪费,他该是不会再那般犹豫不决了。 他的阿柔是否恨了他三年,是否已经原谅了他? 他不敢想也不敢问,但是这双腿,是不能好了吗? 容子矜只觉得一想起来就难以呼吸,心口疼痛。 他俯身,在她额头上轻轻印下一吻之后便起了身,将炉子拿得远一些,烧了地龙,但是还不够,她怕冷怕得厉害,他知晓她半夜偶尔会冻醒。 灭了蜡烛之后他才走了出去,掩面轻轻咳了两声,喉头疼痒的厉害,他憋了有一回儿了,不愿意出来,只是想着多看阿柔几眼。 “王爷。”影一凑过来。 “走吧,回去。”容子矜捂着嘴,轻轻说了一声。 屋子里的萧靖柔却睁开了眼,额头上的感觉还在,黑夜中的她看不到任何东西,眼前一片黑暗。 她的脑中却是思绪万千,她知道容子矜的伤还没有好,但是她总觉得有些怪异。 容子矜的伤她是知道的,有多么的严重她也是知道的,就算是愈合了,肯定也不会这么快好,楚方帮他治疗没有什么怪异的地方。 只是两人偶尔会避着自己,似乎有些事情不想让她知道,这多少让萧靖柔有些难以琢磨。 他的伤势用不着瞒着她,她都已经亲眼所见了,但是为什么两人举止这般怪异,莫不是还有什么事情没有告诉她? 脑海中出现了无数个片段,断断续续的,有些连得起来,有些连不起来,复杂的让她一时间捋不清。 罢了,下次问楚方吧,与其在这自我猜测,还是等着问问当事人不就好了。 这么一想,萧靖柔才吐出了口中的浊气,不要多想,始终是会知道的。 隔了几日就是年关,整个长安城最为热闹的时日。 大概是因为今年太皇太后回宫,礼部那边为了邀功,在长安城的主道上都装了灯笼,火红的灯笼从城门口一直挂到了宫门口,宫里更是挂满了各式的红灯笼。 “礼部那老头哪次花得不是朕的钱,这么铺张浪费怎么不见他勒紧裤腰带给朕奉点银子!”容逸这个守财奴知道这事儿的时候生气不已。 但是礼部办都办了,他总归是不能让人给拆了吧! “现今国库富裕,这天家的事儿办得也不能小气,总归是让长安城的百信瞧瞧这皇城脚下的繁荣不是?”萧靖柔安抚道。 “你说说,她老人家回宫才多少天,大大小小的宴会都举行了四五次了,花的可都是朕的银子!”容逸觉得委屈。 “太皇太后准备给你找个皇后,以前确实是我疏忽了,后宫不能一日无主,也是该早点考量考量了。”萧靖柔调侃了一句。 “阿姐……”容逸难受得不行。 找什么皇后啊!他自己都还没顾上自己呢!后宫里多个人要应付也挺难受的。 “你也别想多了,你在这求我还不如去求求你皇叔。”萧靖柔应了一句。 “皇叔,你就救救朕吧!”容逸又去求容子矜。 “今日的折子批得过于潦草,重新审一遍。”容子矜将容逸审过的折子丢在了桌面上。 容逸的脸立刻就黑了,得了,早知道谁都不求了。 “皇叔,您这样对朕就不怕哪天倒霉吗?”容逸生气的说道。 “本王不怕,比起你的折子被内阁那群老臣嘲笑,本王再倒霉也不会丢了丑。”容子矜说道。 得了,皇上表示自己真的很生气! 容子矜跟萧靖柔不是不知道太后的意思,无非是想要制住容逸罢了,他一个没什么实权的皇帝不用放在心上,只是这想归想。 容子矜和萧靖柔着实没有想到太后这一招是憋在后头的。 容逸的皇后要找,但是容子矜这王妃也是改寻寻了。 容子矜总归是皇叔,府里没个女人怎么能行,这不,消息说着说着就传出去了。 这一传,长安城的官家女子就心动了。 容子矜的盛名,那可是在长安城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比起容逸这个皇帝来说,容子矜好像更受欢迎一些。 “看来你皇叔更像是个香饽饽。”萧靖柔调侃道。 “皇叔,朕就说了吧,这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啊!”容逸觉得快乐了。 前两天还在惩罚他折子批得不好看呢,这回头就轮到皇叔自个儿了! “本王去找太皇太后。”容子矜冷着脸走了,走之前看了萧靖柔一眼,萧靖柔没理他。 “阿姐,你就真的不担心皇叔被人抢走了?”容逸最贱,就是喜欢戳别人心窝子。 “也是该让他体会体会了。”萧靖柔笑了笑,端起茶准备喝的时候却是险些打翻了。 “这茶碗真烫手。”萧靖柔干咳了一声说了句。 您就装吧!容逸心里想着。 萧靖柔干脆也懒得喝茶了,拿起容逸的折子开始看了起来,也不知道这群大臣是被谁怂恿的,不是说要给容逸选后就是要给容子矜选妃,口径还挺统一的。 当年那些提亲的人踏破门槛的时候她是什么心情? 好像是慌乱还有烦躁。 其实她对长安城里的那些公子哥儿都没有什么兴趣,她知晓为什么,无非是因为国子监的那一人。 她以为他是之下她的意思的,想着这些人中是不是也有容子矜的那一份。 只不过到底是她多想了。 她当初离开也只是被他那一句伤到了。 就算是不愿意,也大可不必将她推走,他既然能等就等着吧。 如今她也等得起! 当年的事情换了身份而已,等的换成了她,着急的,却不知道换成了谁。 如今她已是这般模样,他若是寻到别的心上人,她就能安心的离开长安城了。 安心吗?抿了一口茶,浇灭了心中的火焰,她让自己显得平静一些。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容子矜还没有回来,萧靖柔却懒得等下去了,她今日疲乏的很,想早日回去休息。 清风推着她准备出宫,刚过了一道门就被拦住了,宫人说是太皇太后有请。 萧靖柔也不意外,等了这么久,总算是等到了,她还以为太皇太后能够熬多久呢! 没想到这还没到半个月呢!就找上了自己。 也不知道是为了当年五王爷身上的那一箭,还是因为容子矜。 总归太皇太后是不喜欢她的,她也没什么好顾虑的。 对方若老实,那就在宫里待着,若是不老实,但凡是威胁到容逸一丁点儿,她都不会让对方得逞的。 苦守了三年的东西,怎么能轻易叫别人夺了去,这不是她萧靖柔的风格! 等到清风将萧靖柔推到太皇太后的宫殿里是,宫女正在收拾地上的茶碗,好像是摔碎了,容子矜大概是没走多久。 萧靖柔过去的时候,宫女正在给太皇太后擦手,大概是茶渍溅到了。 “参见太皇太后。”表面化的拜了一句。 “你倒是和小时候没什么变化,到底是萧家出来的,没什么礼数。”太皇太后揉了揉额头,说了句。 “是,您说的都对。”一拳打在棉花上,萧靖柔没有接她这拳头。 “你可知哀家今日找你来是为何?”太皇太后又问。 “臣不知。” “衿儿不小了,耽误不得了,你应该劝劝他。”对方又道。 原来在容子矜那儿没寻到什么好言,到她这儿说起来了。 “臣如今与六王爷不合,应当是说不上话来。”萧靖柔又道。 “呵!你倒是胆子大,骗得过朝中众臣,你以为骗得过哀家这双眼?衿儿惦记着你哀家不是不知,但是萧家是如何情况你应当知晓,你与他是没有结果的。”这话都说得这般明白了,她知晓萧靖柔懂的。 第45章 咬牙切齿萧大人。 萧靖柔出宫的时候已经不早了, 入冬后天黑的就格外的早。 “快些走吧,天越发的冷了,本大人冻得脑门儿疼。”萧靖柔说道。 “是。”清风应了一声,轮椅推的飞快, 轮子都快离地了, 萧靖柔只觉得冷风迎面扑来。 “……”快些是快些, 也没让这么快啊! 哎, 清风这木头怕是没救了! 不过好处就是没多久就到了宫门口, 容子矜的马车在等着, 她直接靠了过去。 “等了多久了?”萧靖柔问道。 “没多久,刚从容逸那出来。”容子矜说道, 他将她抱了起来,放进了马车里, 轮椅清风收走了,他先驾马车回去。 坐进了马车里,萧靖柔才发现里头放了暖炉,暖烘烘的,她冻红的额头总算是暖和起来了,就是一冷一热, 刺激得难受。 “太皇太后找你说了些什么?”容子矜给她倒了杯热茶,询问道。 “总归是跟你说的一样,太皇太后这是打定了注意呢!”萧靖柔笑眯眯的看着他。 “本王不会答应她的。”容子矜认真的说道。 “嗯,我知道。”萧靖柔应了一声挪开了视线。 马车内突然沉寂, 她不说话,容子矜也没有什么,一路就这么安静的回了府。 进了府门,众人都知道王爷与萧大人应当是发生了一点什么, 不然也不会是这样的气氛,冻得四周似乎都快冰封了。 今日容子矜离开的早,萧靖柔看着他的背影,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她说错什么了?好像也没说错什么吧! 哎…… 萧家啊!萧家那三十万大军还在呢! 可是她萧家的人已经没了啊!就剩下她一个萧家孤女,为什么还是有人忌惮不已呢! 她的父兄都已经死了,为什么还是有人不肯放过萧家,那些人又怎么会知晓她心中的苦楚! --- 庆丰十五年一月末。 长安城里还在飘雪,到处都是冷飕飕的一片,这个年过得格外的冷清,一点节日气息都没有。 城南的将军府已经有好几年都没有开过正门了,但是今日却是破天荒地的开了门,年前的朱红灯笼已经被换下,三丈六的丧幡随着寒冬的冷风飘荡着。 “小姐,该出发了。”清风擦了擦眼角的泪痕,红着眼对着屋内的人说道。 “我晓得了。”萧靖柔将孝巾系在头上,打了一个结,穿惯了绣花鞋的脚被麻鞋磨得生疼,但是她现在根本无暇顾及这些。 她看了一眼铜镜里的人,显得有些憔悴,就算是一夜未睡,身体难受的厉害,头也痛极了,她也还是让自己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她还有太多未完成的事情,她不能在这里倒下。 她得从将军府徒步走到城门口,在那里等待着归家的父兄。她走在最前头,身后跟着的是将军府的二十几人,走在空荡的长安街上显得有些人丁凋零。身后的人无一不是哭哭啼啼的,但是萧靖柔没有哭,她不能哭,她是将军府唯一的女儿,她撑起的是将军府的尊严,她的泪早已在昨夜淌干,今日的她不能柔弱。萧家儿女流血不流泪。 城门口已有不少的人在等候,萧靖柔上了城墙,城外仍旧是白茫茫的一片,积雪很厚,灼得双眼有些犯疼。 她的双目紧紧的盯着远方,长袖之下的拳头早已捏出血迹,但是她一点都不在意。 她盯着远处的皑皑白雪,也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萧靖柔觉得自己的全身已经冻僵了的时候,远处出现了移动的一点,随后是亮点,三点,越来越多,越来越近。 三千铁骑踏雪,每前进一步,那震耳的声音就越是清晰,每一步都像是一记重锤敲打在萧靖柔的心上。 与黑亮的盔甲所混杂的是那一张张醒目的白幡,萧靖柔原本红润的脸色此时又恢复了一片惨白。 她知道,她的父兄回来了。 只是没有活着回来! --- “大人,该醒了,今日得去上朝了。”清风的呼唤声传过来,萧靖柔才朦胧转醒。 多少年没有梦到过当日的场景了,睁眼的瞬间仿佛又回到了当初,一想起来还是觉得胸口疼痛不已。 “不去了吧,今日想来没什么好事,给宫里告个假吧,就说本大人昨日染了风寒,病了。”萧靖柔淡淡的应了一声。 “王爷,大人说她今日不去早朝。”清风转头下了台阶跟容子矜说道。 “本王听见了。”容子矜应了一声,看着紧闭的房门,转身走了。 他知晓昨日太皇太后应当是说了些不太中听的话,具体如何不知晓,但是总归是那些事情。 他本不该让她去的,但是拦得了一日拦不了下一日。 他终归是有些生气的,他气她听见那些流言蜚语之后一点反应都没有,让他的期望多少有些落空。 但凡她是有一点点的生气,他也是高兴的,只是没想到她竟然能笑着调侃他,胸口像是突然空了一块一样,他的阿柔,怎么会这样待他! 经过去往国子监的路口是,容子矜却是掀起了帘子,学子们还未开始早课,住在城中的有些学子陆陆续续的开始去准备上早课。 她当年也是这样每天早早的起来从萧府去国子监,他站在门口迎她,她总是最后一个到的,他其实也就站了一小会儿,瞧着时间快到了,她也到了。 后来有一回,她没来。 前一日好像是生气的走了,他当时也只是心痛不知如何应对,无力拉住那双手,却没曾想到那一别就是近半年。 第一日,她没来。 第二日,她还是没来。 第三日,她仍旧没来。 第一个月是怎么过的?他不知晓,起先他只是快到关门的时候去,后来还没开门的时候就去了。 就算他在国子监门口等整整一个时辰,她也还是没来,半年的时间,让他从错愕到恐慌…… 她会不会再也不来了?他不敢去萧府,因为盯着他们的人有千千万万,唯独这国子监里还算是安全的。 只是后来有一日听说她去了边关,他担心的几晚没有睡着,一闭眼就是她在猎场英姿飒爽的身影,随后就是一片血红。 他没去过战场,但是知道战场的残酷,他曾经去锦衣卫瞧过,那些训练就已经是血腥无比了,但是战场上的残酷比锦衣卫还要来得触目惊心。 她会不会一去不回? 担心受怕了那么多个月,最终在听说她跟着萧将军班师回朝的时候,他心中的石头总算是落下了一半,那个时候的他是多么懊悔,失而复得的喜悦是多么的刻骨铭心。 他暗暗发誓不放开她的,但是没想到后来还是食言了。 世上有太多无奈的事情,他总觉得在对待她的事情上没有一件是处理好了的,若是他再耐心一些,不那么急躁,是不是就能好好的处置一切了。 他总是跟三哥说自己不争,什么都不要,但是到头来因为放手而失去的,又是什么! 如今他学会争了,却已经太迟了,时间已经不等他了。 “下朝回来让楚大夫来王府一趟吧。”容子矜放下了帘子,说了一句。 影一应了一声是。 萧靖柔今日起得迟,早上没什么胃口,随便吃了一些就让清风带着自己出门了。 “昨日内阁林大学士与武状元一同去吃酒了。”清风说道。 “哪家酒楼?待会儿咱们也去尝尝。”萧靖柔说了句。 “千里飘香。”清风又道。 “那就去吧。” 江鸿志这刚刚做了青衣卫的统领就一点都不老实啊! “听说林学士家中有一女?”萧靖柔又问了句。 “是。”清风回应。 林学士家中的女儿应当是十六了,才貌自然是不用说,江鸿志也是个瞧着风流倜傥的人,一点都不像是寻常武夫,这两人倒是般配。 不过嘛……这婚事她还是挺乐意的。 萧靖柔让清风定了酒楼,随后也没急着去,她这刚刚吃了早饭,一点儿也不饿,好久没去大理寺了,她正准备去转转。 这长安城里的人最怕的是什么,就是萧靖柔再者街上闲逛。 每次闲逛必然是要出点什么问题的! 果然,萧靖柔这逛的时间恰巧是众朝臣下朝的时间,众臣都准备回家换身衣裳然后去各个地方办事,这可不让萧靖柔逮个正着。 见人就抓,这一连抓了四五个人了。 “萧大人,你这是作何?”被架起来的几人中,年岁大点的就数这吴阁老了。 照理说,这吴阁老萧靖柔是动不得的,但是她今天心情不大好,就直接把人给劫了。 “阁老,您大理寺请吧,就是请您喝杯茶,聊聊天,没什么别的。”萧靖柔脸上带着笑,反正也没什么嘛,喝喝茶,有什么好生气的。 “呵,这大理寺的茶本官可不敢随便喝。”吴阁老冷哼一声。 “那您去锦衣卫那边喝也成,下官不拦着。”萧靖柔又道。 “你!”对方大概是没有想到萧靖柔的胆子这么大,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直接把人给带走了。 “快去给太皇太后请旨。”吴阁老大概是知道萧靖柔不吃这招,只是对着身边还没有离开的小厮说了句。 萧靖柔耳力好,听了个清清楚楚,但是也没拦着,就让那人溜了。 “请吧,各位大人。”瞧着吴阁老在萧靖柔这儿也没讨到什么好处,其他几个官品比萧靖柔还要低的也就没再说过。 萧靖柔是这长安城里的一块硬骨头,没几个人能啃得动,但凡是个官都知晓萧靖柔轻易得罪不得,心里怎么想的没关系,但是起码面子上要过得去。 能忍则忍,这魔头疯起来,不是一般人能对付的! “萧大人,您这腿还没好利索就跑出来,您也不怕再摔着了。”吴阁老被架着走,觉得不服气,又讥讽了一句。 “下官这腿就不用您操心着了,好着呢,也不用走路,出门有人推挺好的,不像您还得从这走到大理寺,可远着呢!”萧靖柔笑着说道。 推车的清风表示自己很累! 吴阁老讨不着好,只得生气的闭了嘴。 萧靖柔也确实没有干什么,把几人请到大理寺里,规规矩矩的上了茶,就是没放人。 “萧大人还是快点说吧,把我们几人绑来是要作何?”吴阁老说道,其他几人立刻附和。 “是啊,是啊!萧大人绑我们作何?” 萧靖柔看了几人一眼,众人立刻就闭嘴了,果真魔头不好惹。 “今日请诸位来是为何,想必是心知肚明。”萧靖柔说了声,众人的表情却不一。 “怎么?我说的话诸位大人没有明白?”萧靖柔知道他们在装傻,又不是一日两日在朝堂混了,这点东西她还看不出来。 “青衣卫成立不久尚在完善中,诸位大人这么着急的寻江状元是为何啊?”萧靖柔笑着说道。 “噢,吴阁老不算,您倒是没有找状元郎,听说您给皇上递了选后的折子,下官觉得挺好的。” “我等只是想着日后与江大人是同僚,熟络熟络罢了,萧大人难道连交友都不许?江大人管的是武官,我等文官与江大人往来应该是没有关系吧!”其中一人说道。 “是没关系,但是你们暗中送给江鸿志的那些银钱是从哪来的,本官可得要管管了。”说罢,萧靖柔将明月光放在了吴阁老的身上。 “看老夫作何,老夫对武状元一事并不清楚。”吴阁老说道。 “林大学士是您的得意门生?”萧靖柔问道。 吴阁老的眼皮子跳了一下,随后并未做声。 “本官是想着,既然林大学士有心,我也就做主向皇上求个旨意,但是还得先问问您这个上司不是?毕竟学生家的婚事,您可没少操心。”萧靖柔笑着说道。 这话中有话,吴阁老不是傻子,自然是听得出来,学生的婚事插手也就作罢了,学生的女儿也管着了,萧靖柔这是在警告他手伸的太长? “太皇太后听闻当朝出了个武状元,甚是夸赞,便许了这桩婚事,老臣也不过是顺水推舟做个人情罢了,未曾与萧大人想的这般复杂。”吴阁老直接就将担子丢给了太皇太后。 其心思不难猜,萧靖柔就算是有天大的本事,动的也只是朝中的人,但是太皇太后,就算是给萧靖柔一百个胆子,她怕是也不敢随便动。 如今有太皇太后撑腰,吴阁老的底气还是有的。 在萧靖柔的压迫下,他们内阁算是老实了三年,被她打压了三年,现在太皇太后回来了,哪里有这些人说话的份儿! “您说的也有道理,下官就是随便问问罢了。”萧靖柔也不着急,她还等着别的呢! 果然,过了一会儿宫里就来旨了,说是太皇太后召见吴阁老,让他速速进宫。 “吴阁老去吧,下官跟其他同僚再聊聊。”萧靖柔做了个请的手势。 吴阁老看着她皱了皱眉头,他总觉得萧靖柔的目光中藏着别的,她不是这么容逸罢休的人,若是真盯上了自己,吴阁老倒也不是说怕,就是觉得浑身难受。 任谁被一个魔头盯上都不会觉得舒服。 但是如今青衣卫刚刚起来,总该是要有所动作的,太皇太后此举也无非是想警告萧靖柔不要把手伸的太长。 等到人走了,萧靖柔才淡然的喝了一口茶,寡淡无味。 这都已经明面上开始干起来了,她知道自己现在拿太皇太后没有办法,只要她老人家不犯错,自己这个三品小官就没有什么反抗的余地。 但是这把柄,不就是自己送上来的吗? “说吧,诸位为什么要给皇上递折子让王爷选妃?”萧靖柔放下杯子的瞬间脸色就变了。 其余人的脸色也变了,刚刚光想着武状元的事情了,没想到萧靖柔竟然会问这个。 “你们四人的折子出了最后的名字,内容是写的一模一样,哪个人写的哪几个人抄的?不老实交代?”萧靖柔冷声说道。 四人静默。 “不说也行,本大人这刑具多的很,可以与你们一一介绍。”萧靖柔说道。 “萧大人,我等也是为王爷着想,您为这事儿抓我们,不合情理吧!”其中一人壮着胆子说道。 “是这样没错,但是本官皇上命本官彻查假奏折一事,你们应当是不知情吧?”萧靖柔的脸色变了几分,脸上的笑容怪渗人的。 假奏折!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情!几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萧靖柔并未说假话,她昨日瞧了折子觉得不对劲,多翻了几本,她这三年来看过的折子不少,但是昨日有几本折子却与众不同,本来折子应当是密封后交由内阁查看再上交给容逸。 但是昨日的基本折子并没有密封的痕迹,这极为反常。 萧靖柔觉得有人在冒用大臣的名义递折子,又或者是折子被掉包了。 “王爷,萧大人抓了吴阁老。”容子矜一回府就收到了影一的通告,容子矜脸色一变。 心里暗叫一声:“坏了!” 等到容子矜急匆匆的跑到大理寺的时候就看到萧靖柔正和内阁的几个大臣在那喝茶聊天。 容子矜这一口气总算是松了下去,走了过去就对上了萧靖柔的目光。 “王爷。”其他几个人赶紧起身参拜。 “王爷可算是来了。”萧靖柔也没起身,就这么看着他。 咬牙切齿的。 第46章 无可奈何萧大人。 “几位大人今日先回去吧。”容子矜看着萧靖柔身后的几位大臣。 “臣等告退。”几位大臣如蒙大赦, 好像是松了一口气一样,能在萧靖柔这个魔头的手里脱逃,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进了这大理寺的人, 有几个是能活着走出去的。 “等等!”就在众人准备匆忙离去的时候, 萧靖柔却是唤出一声来。 “萧大人。”其中一人有些紧张的回头看着萧靖柔。 “诸位大人慢走, 我就不送各位大人了。”萧靖柔看了一眼容子矜, 收回视线, 瞧着面前的几位朝臣, 原本严肃的脸上扯出了一个笑容。 众人这才长吐一口气,慌忙的从大理寺离开。 此中过程, 容子矜一直都没有说话,他知道他既然开口了, 萧靖柔心中的疑问没有答案之前,应当是不会直接下手的,还好他来的还算早。 等到几个人离去,萧靖柔这才收回了视线,将目光落到了容子矜的身上问道:“你是来救人的?” “今日你不该抓了吴阁老,他不是太傅那么容易动的人。”容子矜并未回应。 “假折子的事情和你有关?”萧靖柔眯着眼睛盯着容子矜, 起先她只是怀疑,现在她更加确定了。 “林大学士前日递了一份折子。”容子矜见萧靖柔并不打算停止追问,便吐出了一句,他本就不想瞒着她。 “内容?” “遵太皇太后懿旨, 让本王选妃。”容子矜抿了抿唇,接了一句。 萧靖柔闻言,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应该要说些什么,只是看着容子矜, 两人对视,目光复杂。 虽然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但是真的来的时候,萧靖柔却是有一瞬间的空白,一晃五年,她都已经这般年岁了,何况是他,该来的终究是要来的吧。 “你为什么要换折子?”萧靖柔侧头深吸了一口气,平复心情之后接着询问。 “如今进宫的折子多由内阁一审过后才送到皇上手中,折子有假,内阁逃不掉。” 萧靖柔猛的抬头看向了容子矜,她在朝中三年都不敢动内阁分毫!他是想要做什么! “再说了,折子内容也不假,林大学士递的折子,本王只是让众人誊写了一遍递上去罢了。”容子矜又道。 萧靖柔闻言,双手放在轮椅上,捏紧的关节渐渐泛白,摇了摇头,脸上的表情却是一脸的复杂。 内阁有多难动她知道,但是容子矜…… “为什么?为什么……”她喃喃一句,她在这朝堂中如鱼得水,甚至是连丞相都敢当朝斩杀,唯独内阁她不能动之分毫。 “你动了六部侍郎,动了太傅,动了国子监,容逸如今还是举步艰难,你可曾想过是为何?”容子矜自然是知晓萧靖柔此时此刻的心情,是害怕。 她在朝中多年,先帝仙去之后,她执掌辅国大臣的时候也没有这么害怕过。 容子矜说的是事实,是她这么多年来心头的一根刺。 “因为你动不了内阁,伤及不了内阁的根本,从南阁到文曲殿,你一个人都不敢碰。”容子矜的话就像是一把刀子一样,把血淋淋的真相剖开了放在了萧靖柔的面前。 南阁、太渊阁、文业殿、成安殿、文曲殿、太平殿,二阁四殿,她没有一个敢动的!首辅,次辅,群辅没有一个是她敢碰的! 萧靖柔知道容子矜是在推她,她不敢走的路,他把她推上去了,他走在前面,她站在后头,一步错就是万丈深渊。 “我们没有时间了。”长叹一声,容子矜靠近了几步,弯下腰来将萧靖柔抱在了怀中,她的身体在发抖,他就抱得紧了一些。 “阿柔,我们没有时间了。”他将她抱在怀中,轻轻的在她耳边说了一句。 萧靖柔却已经是泪流满面,她知道,知道没有时间了,容子睿已经醒了,她维持三年的平衡就要被打破了,太后的归来是给她的最后警告。最多一年,容子睿就会带着东边二十万大军回京,到时候如果朝堂不安,覆水难收。 “没有回头路了,这一步踏出去就真的没有回头路了。”她哽咽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 他叹了一口气,白色的水汽在空中散开,这一声带着多少的愁绪,他心中明白。 “让我和容逸来做吧。”他道。 萧靖柔闻言,却是挣扎着想要从容子矜的怀中挣脱出来。她挣扎了一下,容子矜却并未放开她只是抱得更紧了一些。 “这容家的江山,你替我们守了三年了,已经够了。三哥将你困在这长安城近二十年,你也是时候该解脱了。”容子矜恨不得将怀中之人揉入骨血之中,他的内心多么挣扎苦痛,他知晓。 这一战,成或不成,他终究还是不希望她再在这长安城里煎熬。 萧靖柔明白的,明白他的意思,明白他的想法,萧家忠于皇权,所以先皇让她坐上了辅国大臣的位置,让她为容家呕心沥血的奋斗,她也累过崩溃过,但是她不能扔掉身上的重担,因为这是萧家人的使命。 曾经无数次想她是否已经做够了,是否不愧于父兄,不愧于先皇,不愧于天下百姓。却总是害怕这江山毁在了她手中,她总算是熬到了容子矜回来,疲乏中总算是找寻了些许的依靠,心中这口气却一直松不开。 “你现在是要赶我走?”她眼角带泪询问。 “萧家三十万大军,阿柔,你该接手了。”容子矜渐渐放开了她,四目相对,眼中都是无尽的挣扎。 “我如今双腿已残,你让我如何接管那三十万的大军。”她苦笑一声说道,她不愿的,他想赶她走,她知道,现在她不愿。 这长安城远比边疆来的残酷些,留他与容逸两人在这城中,她放心不下。 “我相信你可以的,你是萧家的孩子。”容子矜笑了笑,站了起来,揉了揉她的头,就像很多年前一样,他总是会这样安慰她。 萧靖柔想要说些什么,此时却又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容子矜需要她,容逸需要这三十万大军,她懂的,容子睿已经开始行动了,她们怕是要来不及了。 可是…… “走吧,该回去了。”他绕到她的身后,推动着她的轮椅,两个人出了大理寺,两人在大理寺的石道上走着。 漫天的雪飘落了下来,落在两人的身上。朱漆,青瓦,白雪,明明眼前的景色美不胜收,但是还是让人忽视不了身上的严寒。 “走的时候把楚方带上吧,他会治好你的腿的。”容子矜边走边说。 “如今正冬,冷的厉害,走的时候带上我给你的狐裘……” “没几天了,年后再走吧……” “五年没有回来,不知道这长安的新年是否与我印象中一样热闹……” 他走在她身后,一句句说着,坐在轮椅里的萧靖柔却已是泪流满面,冰凉的雪落在脸上与泪水混在一起。 她连一句让她留下来的话都不敢说,不是因为她害怕,而是因为她不能…… 内阁她不敢动,他来动。三十万大军她已不想要,但是他需要。 他强硬的把她身上的担子取了下来,她却没得选。 容子矜啊容子矜,你为何总是这般的残忍…… 萧靖柔扬起头,看着阴沉的天,入眼的是漫天的白雪,自己就像是这雪中的一片,渺小的让人觉得无力。 闭上眼,一片雪花落在眼皮上,凉得很,她听见自己轻声说了句:“好。” --- 夜已深,容子矜却是只身走在宫道上,新年将至,宫墙上挂满了红灯笼,这一路走来如同白昼一般,他掩面轻咳着,长袍上积了一些雪花。 御书房内,容逸却并未安寝,还在批改着奏折,虽说答复得潦草,但是他每一本都看得极为认真,他也曾想要是自己早日成长起来,皇叔和阿姐是否就不会是现在这样为他劳苦奔波。 “皇上。”容子矜出了声,容逸放下了手中的折子。 “皇叔。”他开口,声音有些疲惫。 “皇叔这么晚进宫是作何?您身体不好,不该如此奔波的。”容逸道。 “无事,臣只是来与你说说话。”笑了笑,容子矜应了一声。 “皇叔请坐。” 容逸看着容子矜坐在了对面的软塌上,他也走了过去,坐在了一旁。 “本王在宫中第一次见到你时,你不过是五岁……”容子矜突然说起。 容逸并不是受宠的皇子,五岁的时候还很瘦小,他生在冷宫,长在冷宫,受尽欺负,但是却从来都没有退缩过,小小的孩童就那般坚韧,倒是让他印象极为深刻。 “皇叔。”容逸欲言又止。 “众臣都说你不是个好皇帝,臣却不这么认为,没有人生来就会成为好皇帝,五年的时间,你从目不识丁到如今这般,已经够了,有萧大人,有本王,这天下就是皇上的天下,旁的人夺不去,您明白吗?”容子矜说道。 容逸不答,他明白,似又不明白。 “害怕吗?”容子矜见他不答,又问了一句。 “朕不怕。”摇了摇头,容逸回应道。 如果是五年前,他必然是害怕的,在冷宫的每一天他都想的是怎么活下去,他爱惜自己的命,爱惜自己能安稳度过的每一天,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他不会怕,也不可以怕。 他没有学识,阿姐教他。他不会治理江山,皇叔教他。 但是他不可能被人护着一辈子,他明白的。 他之前都错了,以为稳坐帝位,就是他唯一能做的,但是他现在明白了。稳,不是别人让他稳就能稳的,权利不在自己手中,岌岌可危的帝位算什么稳,他的稳都是阿姐手上的鲜血换来的! “那您做好准备了吗?”容子矜又问。 看着容子矜,四目相对,容逸眼中是坚定的目光,他点了点头。 “那就好。”容子矜欣慰的笑了笑。 ----- 次日早朝,萧靖柔告假。 坐在院子里,她瞧着院中的树,枯叶落得没有几片了,清泉在院子里堆了个雪人,丑的很。 “大人,太皇太后传召。”清风走了过来,对萧靖柔说道。 “今日告假,就不进宫了。”萧靖柔给那雪人儿添了两眼珠子,怎么添都觉得是歪的。 “是。”清风领命离开了,萧靖柔又把那两眼珠子给扣了出来,这头都是歪的,眼珠子贴上去也正不了。 “早朝到哪儿了?”萧靖柔问。 “属下不知。”伺候在一旁的清风说道。 萧靖柔回头,瞪了他一眼,问他了么!就瞎接话。 早朝这会儿到哪了,她心里清楚。 今日是容逸即位三年来第一次在早朝上发火,直接踢翻了面前的案桌,众臣吓的不敢出声。 大概是这个帝王一直以来都没什么存在感,所以才会让众人以为他从来都不会发火,只是萧靖柔手下的一个傀儡君王罢了。 但是今日,萧靖柔不在,容子矜对此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朕竟然没有想到在朕不知晓的时候,诸位大臣之间的关系竟然是好到了这番地步,连奏折都是用抄的!”容逸指着下面跪着的人,怒道一声。 “内阁王大人可在。”容逸的声音在高台上传来。 “臣在。”从人群中挪出来一个人。 “这批奏本既然是你呈上来的,那你来给朕说说,送到朕案桌上的折子为什么还有掺假的?”容逸眯着眼睛冷声问道。 “递给朕的密折都是用火漆密封起来的,这些折子上的火漆哪儿去了,您给朕解释解释。”容逸下了台阶,走到了对方的面前,将手中的折子甩到了王大人的面前。 王大人浑身颤抖却并不敢动分毫。 “来,捡起来给朕看看。”容逸冷笑着说了一句。 对方只得颤巍巍的捡起来看了一眼,内容他是见过的,不假,只是这密封的红漆却是不见了? “你给朕说说,你们到底给朕递了多少的假折子?”他平静的问道,但是越是平静听起来就越像是暴风雨之前的宁静,让人紧张不已。 “传奏给皇上的折子都是由内阁统一审查,不会出错的,老臣……老臣……”王大人大概也没有想到这折子会出假,但凡是递到容逸案桌上的奏本,他们都是审查过得,除去请安的折子,其他的折子都是有不同的封边方式,但是这地上的几本,一本都没有封闭的痕迹。 不,这其中内容不假,但是这折子却是假的!不管是火漆封印还是蜡封,总归是有痕迹的! 为什么,为什么这些奏本一点儿痕迹都没有! “锦衣卫赵文江!”容逸唤了一声。 “是!”赵文江应了一声。 “朕命你彻查内阁,朕倒是要看看这里头究竟是谁连朕的折子都敢换!究竟朕收到的奏本里有几个真几个假!”容逸甩袖转身走上高台。 “臣领旨!”赵文江叩首。 王学士却是捏紧了拳头,忍了忍,终究是什么都没有说。 内阁,不能查! “王大人,希望你能给朕一个满意的答复。” “臣,遵旨。”捏紧的拳头又松开了,对着大堂上的人拜了拜,王大人的心情却是被提到了嗓子眼儿。 他侧头,朝着容子矜的方向看了一眼,只是容子矜从上朝后开始就未曾说过一句话,就算是容逸如此怒火也未曾出声,王大人收回了视线,心中思绪万千。 一个早朝是在众臣提心吊胆中度过的,结党营私之罪不是小事,奏折掺假更不是小事。 小皇帝这是要开始动内阁了,所有人心里都清楚,但是能动到什么地步,没有人能知道。 “阁老,阁老,您等等臣。”下了朝,走出了大殿,王大人匆匆的朝着吴阁老靠过去。 前头的人没有停,只是脸色难看的厉害。 王大人心里着急,跑快了些还是把人给追上了。 “阁老,求您,一定要救救下官啊!”王大人心里着急。 “怎么?次辅做累了?想做做庶民?”吴阁老看着他冷笑着问了一句。 “阁老。”王大人大概是没有想到对方会这么回答,一时间愣在了原地。 “皇上说什么,你听什么就罢,求本官?这天下可是容家的天下,不是你我的,懂吗?”吴阁老声音压低了一些,但是话中的狠厉却分毫不减。 “阁老,不能查啊!不能查啊!”低哑的声音传来,王大人的脸上满是着急。 “四殿二阁,舍了文业殿吧,你应该知道怎么做。”吴阁老说完就走了。 王大人却是站在原地,只觉得一阵眩晕,一殿说舍就舍,那可是他们多年的心血啊! “大人。”吴阁老的脸色极为难看,走在宫道上听见有人唤他。 “太皇太后宣召。”公公的声音传来。 吴阁老的脸色变得更为难看了,冷声道:“带路。” 大殿内,容子矜并未离开。 “你说他们会舍弃哪个?”容子矜问。 “文业殿?”容逸问。 容子矜笑了笑,并不答。 文业殿?文业殿多存卷宗,想毁掉?可没那么容易。 “赵文江,查太渊殿。”容子矜吩咐道。 “臣,领旨。”赵文江领命出去,容逸却不知容子矜是作何。 “当初萧大人高中状元,你可知她入的是哪?”容子矜转头问容逸。 容逸恍然大悟!当年萧靖柔高中状元后做的是翰林编撰,成为大理寺卿之前已调职太渊殿做大学士。 “五年磨一剑,不知道太皇太后喜不喜欢臣这礼物。”萧靖柔看着眼前因着她身边的炉子已经融化的雪人,喃喃的道了一句。 第47章 心如蛇蝎李太后。 锦衣卫入内阁, 所有的大学士都站在外头,里面的卷宗全都被翻了出来。 这一次彻查,锦衣卫调动了近三百人,整个内阁上上下下都被翻找了一遍。 诸位大学士的脸色却是极为难看, 身为皇上的辅佐官, 内阁的权利是极大的, 特别是这几年, 先皇病弱后内阁的权利一再被加大, 以吴阁老为首的一批人自然是不希望内阁被查的! 原本是想让锦衣卫查查文业殿的, 但是没想到锦衣卫现在三百人都投入进去了,不仅是文业殿, 连太渊殿也一同查了!其他的四个地方也进行了严密的搜索。 “庆丰十四年,我从南阁转入内阁太渊殿。”萧靖柔将手中的柴火丢进炉子里。 “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要入太渊殿?”萧靖柔转头问容子矜。 “为何?”包裹着帕子的暖炉放在她的腿上轻揉着。 “当年一战, 我父兄战死沙场,我是不信的。”拿着火钳拨弄了一下炉子里的火。 这火烧得有些大了…… 当年一场小小的战役,竟然让父兄两人丧命,这是萧靖柔心头的一根刺,一根怎么拔都拔不掉的刺。 先皇病弱,不是没有忌惮父亲的可能, 为此她从南阁转入了太渊阁,太渊阁管理的不是递呈给皇上的折子,也不是皇上颁发的圣旨,而是记录宫内的起居史的。 “先皇病重后, 太皇太后每一日都会给皇上熬一碗人参汤。”萧靖柔说道。 “太医说过,皇上的病不宜大补。”萧靖柔放下了手中的火钳,转头看着容子矜。 他的脸上是错愕,是惊讶, 是不可置信。 虎毒尚且不食子,太皇太后连自己的亲儿子都能下得去手。她知道那个女人是个狠角色,所以一直都是避免和她争锋相对。 当初射中容子睿一箭,她知晓这个女人对自己恨得彻底,但是,萧靖柔不怕。 “她是你的母后我知晓,你八岁被她领养,虽说她对你并不亲近,但是母子情也不淡。”容子矜和太皇太后的事情她知晓。 她在太渊殿那一年,看完了本朝开国起的史书。 容子矜对太皇太后是有恨的,她看得出来,但是这种恨比起她心底的恨来说,不够!远远不够! 容子矜死死的盯着萧靖柔,仿佛是要问她是不是在骗他!三哥可是母后的亲儿子啊!同样是儿子,为什么母后一心想着要扶五弟上位! “永安三十八年三月二十六日,太子侧妃李氏出东宫省亲三日。”萧靖柔看着面前的人,平静的吐出了一句话。 那时候的□□还是太子,还在北疆同萧家少年将军一路北上所向披靡,一个月后班师回朝,举国同庆,八个月后,五皇孙容子睿出生。 给李氏接生的婆子,太医还有伺候的宫女太监陆续因意外过世。 “五王爷是足月出生的。”萧靖柔看着容子矜。“他……不是先皇的儿子。” 容子矜手中的暖炉却是打翻在地,里头的炭火掉落出来,将包裹炉子的帕子灼烧了起来。 “当年出卖我父兄的也不是别人,是太皇太后。”藏了三年的秘密今日说出口的时候,她竟然能够这么平静。 不,她一点都不平静藏在衣袖下的手早已捏成了拳头她想要为父兄报仇!她想要让萧家承受的苦痛能有一个人来负责!但是她还没能做到!太后不能死,她的父兄还没有沉冤昭雪,他们的尸骨还需要有人来赔罪,在撕开那人的脸面之前,她可以忍。 “太渊殿的夫子像底座下,藏着太皇太后的起居史书还有收买我父亲身边副将密函,你若是想去,现在还来得及。”萧靖柔挪开了视线,看着外头鹅毛般的大雪,今年长安城的雪怎么这么大,一场接着一场。 五年前容子矜离开京城后,先帝开始重病,萧靖柔身为内阁大学士,伺候在殿侧,拟圣旨传御召,那时候的她还没曾想过自己有朝一日卷入了如此深的旋涡,让她无处脱身。 忙的焦头烂额的时候,她也想过,若是容子矜还在,她是不是就不会那么累了,可是那一跪,让她寒了心,容子矜不愿回来。 这心结在她心头埋了三年,没想到到头来只是绕了个圈。 “罢了,今日就不去了。”容子矜摇了摇头,将地上的打翻的炉子扶正,拿起火钳将炭火一一夹回炉子里。 萧靖柔知道他内心不平静,她马上要离开长安了,她只是想在临行前告知他一声。 待她下一次归来,太皇太后就没人保得住了。 她想要的是对方的命! “走的时候让我把赵文浩带上吧。”萧靖柔说。“我知晓左丞听你的,你去同他说说。” “为何?”容子矜没想到萧靖柔突然转了话题。 “他同我一样,在这长安城里困了十几年了,是该出去看看了,我北疆如今还差个少年将军。”萧靖柔说道。 她知道赵文浩为什么多年会试不过,当年父亲只从左家兄弟两人中带走其中一个,赵文浩不比赵文江弱,他也曾向往跟他哥哥一样驰骋沙场,他也曾满腔热血想要报效朝廷。 起先萧靖柔以为他是真的学问不好,后来她入了南阁批阅过赵文浩的试卷,他除了名字,一个字都没写,往后年年如此。 左家是丞相之家,手握重权,两个儿子要么一个握政权,要么一个握兵权,二者只能选其一,有一个人过得风光就必然会有一个人隐于光芒之下。 但是……她亏欠左家的,该还了。 赵文江替她守了萧家军五年,她曾答应过若她为将一定要带赵文浩做副将,如今她该实现承诺了,只是赵文江……多少还是她有所亏欠。 如今赵文浩出去了,却换成了赵文江困于这朝堂之中。 “好。”容子矜应了。 大抵是因为太皇太后回朝,表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做足了,故而今年长安城这新年过得很热闹,容子矜今日进了宫,应当是要与太皇太后一同过年。 萧靖柔让清风推着自己上了街,夏日的炎热并没有影响今年的收成这是让萧靖柔最为欣慰的,只要长安城歌舞升平,只要这天下太平就是她心中所向。 “萧大人来了!”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原本热闹的集市立刻就散了开来,街道立即就变得空荡荡了。 萧靖柔看着眼前的一幕,愣了。 “大人,属下叫他们回来?”清风犹豫的问道。 “无妨。”萧靖柔突然笑了。 也罢,如此也好。 希望她下次回来的时候,这长安城还是这般的和平安乐。 新年过后,太皇太后传达的第一份旨意竟然是给武状元赐婚,女方是林大学士之女。对此,朝中众人并无表示。 “大人,左丞在门口留了一封信。”清风走进来递给萧靖柔一封信笺。 “左丞人呢?”萧靖柔睁眼看着他。 “丞相府的马车只是短暂停留,这会儿已经走了。”清风又道。 萧靖柔看着清风手中的信笺,久久没有出声,最终她还是轻轻的笑了一声,从清风手中接过了那封信。 其实就算是不拆开来她也知晓信中内容。 左丞应了容子矜的请求。 “准备一下,我要进宫一趟。”萧靖柔吩咐了一句。 清风应了一声,速速离去备马车。 萧靖柔进宫见了容逸。 “阿姐,这是什么?”容逸看着萧靖柔递过来的一个发冠,这是阿姐最喜欢的发冠,四五年来都没曾换过。 “我北疆三十万大军的虎符。”萧靖柔看着容逸说道。 “这……”容逸后退了两步,没有接。 “去掉钗子,摘掉环扣,按这里,虎符就会出来了。”萧靖柔一边说着,一边将虎形装饰摘了下来。大拇指大小的兵符落在了她的手中。 “阿姐,你给我这个作何?”容逸颤抖着双手,没有去接。 “收下吧,我过两日要离开长安城了,这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情。”萧靖柔说道。 这虎符她一留就是五年,朝堂上的人都以为这东西留在了宫里,却没有人知晓这东西一直藏在她的身上,四五年来从未离身。 前面的十几年,父兄将她留在了长安,这一次,她只能留下这份兵符,不是表忠心,她只是想让容逸放心,让他不要怕,他的身后还有三十万大军支持着他。 帝王,不能害怕。 “阿姐这就要启程了?”容逸着急的问道。 “过两日就走,莫要来送了。”她说。 “可是……”容逸欲言又止。 “皇上!”萧靖柔出声打断了他。 容逸到嘴的话又憋了回去,吸了一口气,他只好吐出了一个:“好。” “阿姐保重。”这一句话,有多沉重,容逸知道。 五年了,护着他的人要离开了,以前他会害怕,但是这一次他不会了,他与皇叔会一起在长安城等着阿姐归来的。 “微臣告退。”萧靖柔拱手弯腰,随后推着轮椅离开了御书房。 容逸看着渐渐消失的身影,捏紧手中的虎符,眼中已满是泪水。 阿姐,你终于自由了。 清风推着她出宫,在午门的时候,萧靖柔让清风停了下来。 “带我上城楼看看吧。”她说了一声。 清风领命。 这道门过了几千次了,萧靖柔却极少上来。上一次还是那年她站在这里射杀容子睿的时候,一晃这么多年都过去了,当初明明已经要死的人,现在又活了过来。 她在墙上,看着整个灯火通明的长安城。过去的记忆就像是画卷一样,一副又一副的出现在自己眼前。 “怎么到这么高的地方来了,风大,可别着凉了。”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萧靖柔不回头就知道是容子矜。 “北疆的风可比这儿要寒。”萧靖柔摇了摇头,并不在意。 容子矜将身上的长袍脱下来给萧靖柔搭上。 “对不起。”容子矜说道。 “为什么这么说?”萧靖柔侧头看他。 “是我来迟了。” 萧靖柔不语,她知道容子矜是什么意思。 如果当时容子矜当年在或许先皇就不会死,如果容子矜当年早点回来,也许如今的长安城就不会满城风雨。如果他一直都在,她就不会那般孤寂难熬。 萧靖柔收回了视线看着城楼下的灯火通明的长安城,容子矜也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他站在她的身侧。 突然,觉得掌心一热,容子矜侧头就看到萧靖柔拉着他的手,目光望着远处,嘴角带着笑容道:“不迟,刚刚好。” 他眼眶一热,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一些。 “那就好。”他轻声应了一句。 等了多久,终究是换来了她的一声原谅。 他的阿柔啊,终于原谅他了! 明日楚方就要随着萧靖柔北上了,原本应该在家收拾行李的楚方却出现在了王府。 这是他临行前最后一次给容子矜施针。 “本王还有多久?”容子矜问。 “……”楚方不答。 “说吧,本王心中有数。”容子矜说。 “六个月或者一年。”楚方说道。“要用药吗?” “不了,本王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摇了摇头,容子矜拒绝了楚方的提议。 “明日你就要跟她启程了,路上照顾好她。” “草民晓得。”楚方应声。 “拜托了。”容子矜看着楚方,郑重的说道。 初六这天,一大早天都还没有亮,今日并未下雪,天上的日光倒是明亮。 萧靖柔的马车从长安街穿过。 容子矜没有听她的话,他还是来送了,站在长安城的城门上看着马车上挂着的灯笼散发的光芒渐渐远去。 五年前,他离开的时候,她是否也是他此时此刻的心情。 他一定会撑到她回来的。 一定会! 萧靖柔的离去并未告知众臣,朝中众人只是听说左丞赵烨的幺子北上了,应当是为了萧家军去的,只是众人也并未将这个草包少年放在心上,赵文江如今还在长安城中,赵文浩是何许人也,他们并未放在心上。 只是萧靖柔因病告假却让朝中众臣觉得这一回六王爷应当是下了狠手,从猎场回来萧大人似乎在朝中就鲜少见到身影,想来这一战应当是王爷赢了。萧大人这是要慢慢放权给新帝了? 朝中众臣还并未欢喜多久,锦衣卫就连抓二十人,以林大学士为首,与武状元来往密切的官员全都被赵文江带进了锦衣卫的大狱。 青衣卫统领江鸿志请旨被训,停职三月。 容子矜去了一趟锦衣卫出来就被太皇太后传召,他转身朝着宫门走了去。 “把人送走了?”太皇太后看着走进来的容子矜问道。 “儿臣给母后请安。”容子矜端端正正的跪拜在太皇太后面前。 “你以为把人送走了就能护得了她了?真真是个笑话。”太皇太后笑了笑,喝了一口茶。 “不知母后可还记得小阁老?”容子矜道。 太皇太后端着的茶杯突然晃荡了一下,半杯茶撒了出来,她将手中的茶杯摔了出去,宫女们吓得直接跪地。 “一个死了二十几年的人,记得的可没几个了。”太皇太后拿着帕子擦了擦手。 “永安三十八年三月,小阁老入李府做客两日,您可还记得?”容子矜又道。 太皇太后的手抖了抖,转头看着跪在面前的容子矜,脸上的震惊不假。 容子矜抿唇。 “你想知道什么?”她问。 “儿臣什么都不想知道。”摇了摇头,容子矜说。 “那你现在是在威胁哀家?” 容子矜闻言,再次摇头。 “吴家小阁老曾经也是名冠长安的才子,盛名一时。”容子矜说道。 “是啊!可惜你父皇杀了他。”太皇太后冷笑了一声。 “父皇待五哥不薄。” 太皇太后愣了愣。 “父皇待您也不薄。” 太皇太后绞着手中的帕子,仿佛想要搓掉手中的什么东西一样。 脏,脏得很! “你可知这深宫里的女人啊,多如牛毛,享荣华富贵,却也忍无边孤寂。”她轻笑一声。 “小阁老终究是您的表弟!”容子矜眼中已经带上了红血丝。 他八岁被带到李太后宫中,他知晓李太后不喜欢他,但是也待他不薄,李太后害了那么多人却从未对他下手。五哥顽劣,极少在母后身边伺候,他陪着母后的时间不必五哥短。 可是,他的母后为何变成了这般模样? “老五从小就不得你父皇欢喜,老三一生平庸,比不得老五那般才学,你父皇却还是将皇位传给了老三。”太皇太后道。 “如果他把皇位传给了你,哀家也就死心了,偏偏是传给了老三!”坐在上头的人站了起来,走到了容子矜的面前。 “……”容子矜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 “萧家父子为我朝征战多年,您为何要……为何……” “为何要杀了他们?你三哥幼时便与萧家交好,从小就跟着萧老将军习武练习,你三哥知道的太多了,萧家父子也知道的太多了。” “哀家乏了,你今日便先回去吧。” “儿臣,告退。”容子矜的牙龈几乎是咬出了血,捏紧了拳头,指甲已经戳入掌心,刺痛无比。 他以为母后当年送自己走是为了保住三哥,他以为三哥的死只是个命数,以为萧家父子的死只是一个意外。 可是到头来…… 什么都不是。 什么都不是! 母后觉得三哥为皇,心中有愧父皇,所以连三哥也不放过。可是为什么,同为亲生孩子,却对五哥那般纵容?只是因为是故人之子? 那他的三哥又何其无辜!何其无辜啊! 二月。 萧靖柔抵北疆,接手北疆三十万将士。左丞之子赵文浩领将军之职。 “北疆这么冷,你怕是要过不惯了?”萧靖柔看着端正坐着的赵文浩忍不住的打了个哆嗦。 “无妨,慢慢就习惯了。”不再是之前吊儿郎当的模样,此时此刻的赵文浩瞧着有当年赵文江的几分影子,萧靖柔欣慰的笑了笑。 “大人,人已经带到了。”帐外传来一声。 “带进来吧。”萧靖柔说完,清风和清泉便押着一人走了进来。 五十多岁的人瞧着还挺健朗的,萧靖柔觉得很欣慰,这样她就能不留一点旧情了。 “尹叔,五年未见了,看来您过得挺好的。”萧靖柔抱着汤婆子看着面前的人说道。 “小姐?”尹元武看着萧靖柔,有些诧异。 “难道长安城派来的监军就是你?”尹元武扫了萧靖柔一眼,目光落到了她的腿上。早就听说长安城来了个监军,他是瞧不起皇帝派来的人的,所以十几日都没见人,今日想着下马威给的差不多了才来,但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见到的会是萧靖柔。 “尹叔,这五年的将军当得如何?开心吗?”萧靖柔望着他笑着问道。 “小姐这是什么意思?”尹元武眼神闪烁,挣脱了清风和清泉的钳制,站在原地看着萧靖柔。 “您当年在我父兄身后射杀他们一箭的时候可曾想过日后会有怎样的一日?”萧靖柔让清风和清泉搬来了一把椅子放在了尹元武的身后。 “小姐说的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呢?”尹元武只是听说萧家独女在京城里做辅国大臣,知道她手段狠辣,只是到底是个在皇城底下的小丫头,尹元武并未真的把她放在眼中。 “我在大理寺任职这些年还是觉得剐刑最好用,四千两百刀刚刚合适,你既然是我父亲的副将,便多送您八百刀,就当是您为当年死去的五千将士赔罪了。”萧靖柔说道。 “萧靖柔!”尹元武怒喊一声,手中长剑已拔出,他知晓萧靖柔是冲着他来的,但是他并未来得及有多余的动作,就被赵文浩一脚踢翻了手中的长箭,清风清泉却已经将他压在了椅子上。 “这是我命人拿当年那两个箭头特制的刀具,您慢慢体会吧。”将那刀扔在了尹元武的面前,寒光一闪,尹元武还是挣脱了清风和清泉的钳制,朝着萧靖柔扑了过来,他虽不知道为什么她坐在轮椅上,但是他看得出来这些人都听她的。 “尹叔以为五年前我父兄不曾防备被你所害,如今的我对你也会丝毫没有防备?”萧靖柔看着尹元武的动作,只是嗤笑了一声。 若不是被最信任的人陷害,她的父兄怎么会那么容易的战死沙场。 两道寒光闪过,尹元武痛呼一声,他只觉手腕上一阵疼痛,萧靖柔手中的剑还滴着血。 为什么人人都看着她觉得好欺负呢?她可是萧家的女儿啊!这几年来她从未有一日荒废过自己的武艺,为的就是有一天能够为父兄报仇。 这把尚方宝剑上早已染上百人的血,尹元武想要跑,这一次被清风和清泉死死的压制住,绑在了椅子上。 萧靖柔拿着他的衣衫擦了擦剑上的血,长剑入鞘。 “推我出去吧。”萧靖柔说了一声,赵文浩便推着她走出了帐子。 外面白雪皑皑,刚刚出来冻的她打了个哆嗦,帐子里传来一声惨叫,接着就是无数声。 瞧瞧,五年了,没想到凶手这么容易就解决了。 可是她的父兄却回不来了! “害怕吗?”萧靖柔问。 “有点。”赵文浩挠了挠头,回应了一句。 “你得习惯,战场上远比这还残酷。”她道。 “我晓得。”赵文浩的脸色严肃了几分。 “走吧。”她道了一句,赵文浩推着她往前走,雪白的地上留下了一道脚印与两道车辙印。 帐子里的惨叫却未曾停止,足足三日之久。 人啊,欠下的债迟早是要还的。 第48章 终究还是到来了………… 四月的长安已是春暖花开, 但是北疆却还是天寒地冻的很,赵文浩掀开帐篷的帘子,里头的萧靖柔已经是满头大汗,但是却并没有停下来。 “怎么样了?”赵文浩看着扶着萧靖柔的楚方问道。 “今日已经绕着这帐子走了两圈了, 再过一个月应该就能痊愈了。”楚方对赵文浩说道。 “是吗!”太好了, 原本以为萧靖柔的这双腿已经好不了了, 但是萧靖柔也是个有毅力的人, 硬是从轮椅上站了起来, 开始迈出第一步的时候是多么的艰难, 但是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从最先开始的站起来到能绕着帐篷走两圈, 已经是极为不易。 “走路的是我,怎么瞧着你比我还要高兴。”萧靖柔看着赵文浩热泪盈眶的表情, 忍不住的笑了一声。 “那是当然。”赵文浩现在已经是年轻的将军了,他来北疆不过是三个多月,就已经经历了两场战事,大概是天气冷了,北方的敌人占着天气的优势对他们一再攻击。 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赵文浩还是紧张的,他害怕自己的一个决策就引起严重的后果, 但是连打了半个月的战事胜利的那一天,他一个人在帐篷里哭得稀里哗啦的。 他不知道大哥这么多年在北疆是怎么度过的,但是赵文浩却一点都不畏缩,大哥能做到的事情他也能够做到, 大概是因为内心坚定了一些,第二场战事的时候赵文浩镇定多了,仅仅用十天就解决了敌军的压迫,萧靖柔对他的表现也是极为欣慰。 五月, 太皇太后的诞辰。 五王爷给长安递奏,想要回长安给太皇太后贺寿。 看着手中的帖子,容逸久久都没有放下。 “他要是想回来就让他回来吧。”容子矜站在他的身边说了一句,容子睿想要回京的事情他已经知道了。 “可是,当年他……”容逸还是有些犹豫,容子睿当年就是狼子野心,一心想要篡位,他虽与父皇并不亲近,但是也知道这个五皇叔比他那父皇还要令人可恨。 当年长安政变,整个长安城多少无辜的百姓遭殃,那个时候他还在萧府,整个长安城都笼罩在黑暗之中,午门附近更是洗刷不掉的血腥味,要是让容子睿再回来,再经历一次这样的事情? 容逸忍不住的摇头,心里是不太同意的。 “养虎为患并不是什么好事,当年你阿姐没有办法对付她才把人放走了,但是并不代表这一次他就会成功,如今你没了阿姐难道还不相信皇叔会保护你吗?”容子矜自然知道容逸担心的是什么,不仅是容逸,就连他身边的人也是这样担心的,但是与其放着容子睿在外面野蛮生长,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才是最让人安心的不是吗? 况且,容子矜内心已经有了一些猜测,具体如何,他还要看看再说。 大概是因为跟容子矜那次不太愉快的对话,一连几个月,容子矜都没有去见太后,太后也没有再传召容子矜,两个人都相安无事,只是容子矜手下的动作也一点都不慢,手段狠辣让众人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容子矜。 原本以为走了一个办事毫无章法的萧靖柔,这长安城里的百官就能轻松了一些,但是众人怎么都没有想到那些和武状元扯上一丁点儿关系的官员都被摘了乌纱帽,其中牵连最为严重的就是武状元的岳父家,直接是株连九族。 这婚本来就是太后赐的,容子矜这般是在直接打太后的脸面,知道内情的一些内阁大臣自然是知道,其他不知道其中内情的大臣也看出来了,六王爷这是喝太皇太后给对上了。 但是就是不知道这对母子最后胜利的究竟是谁了。 “这还不好猜吗?”下了早朝,几个人议论的时候,身边插/进了一个声音。 “怎么?大人知道些什么消息?”有人立刻就凑了过来。 “我听说这次太皇太后寿诞,五王爷要回长安了。”那位大臣又道。 一时间,五王爷要回长安的消息传遍了整个朝堂,所有的人都知道太后的亲儿子要回来了,怪不得太皇太后和六王爷站到了对立面,当年五王爷造反的事情,也不是什么秘密了。 先皇念在手足情深,把五王爷打发去了行宫,但是现在先皇都已经死了多年了,新帝年岁又小,成不了气候,这皇位是在萧家的扶持之下才上去的,名不正言不顺的,朝中有些威望的大臣早就想要换个皇帝了,但是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只是想想罢了,谁又敢拿在明面上说。 现在五王爷要回京了,机灵一点的人都知道肯定是来者不善。 “要是六王爷不许他回长安,他想再多也是白想。”某位内阁大学士说道。 “你们都在瞎议论些什么呢!皇家的事情哪里是我们这些做臣子能议论的!”愤怒的声音传来,众人噤声,转头就看到了某位不太脸熟的官员,还有他身边的吴阁老。 “怎么了?你们是真的不怕掉脑袋,还是觉得议论天家的事情天家能不知道?”吴阁老威严的声音传来。 众忍不敢再多说。 看着众人散了开来,那最先开始怒斥的人又道:“阁老莫要把这些人的话放在心上,五王爷回长安为太皇太后贺寿实乃一片孝心,是众臣在背后乱嚼舌根罢了。” 吴阁老看了他一眼,那人脸上带笑,但是在对上吴阁老的视线时脸上的笑容突然就僵硬住了,他怎么觉得吴阁老是生气了呢? “哼,你倒是机灵。”吴阁老冷笑一声说道。 留下那人站在原地百思不得其解,难道他这马屁又拍到了马腿上? 五月。 太皇太后寿诞的时候,五王爷容子睿低调的回长安了,容子矜给他递了帖子,容子睿没有回,容逸也邀请了容子睿,还是没有回。 容子睿一副老老实实的样子,并且放出声音说是他此番前来就是为了太皇太后的寿诞,等到寿诞过后就离开长安。 大臣一时间有些拿不准这个五王爷的心思,这是真的已经放下野心了还是有什么别的计划。 “皇叔,我总觉得五皇叔应该不会这么老实。”御书房里,容逸将手中的朱笔放了下来,看着容子矜有些担忧的问道。 “放心,青衣卫早在四月就已经出发了,东边没有什么动作。”容子矜说道。 “可是五皇叔怎么可能一点准备都没有的进长安城。”容逸也不是小孩子了,他有自己的判断。 “所以,现在锦衣卫和青衣卫都已经交给你了,就看你怎么用了。”容子矜看着容逸说道。 “可是……”容逸深吸一口气,最终还是叹了一声,没有再说下去。 该来的还是会来的,他只是希望自己能够稳妥的应对这些事情。 太皇太后寿诞的这一天,容子矜终于见到了容子睿,时隔五年再见自己的这个五哥,容子矜竟然觉得恍若隔世。 不过两个人向来是关系不好,只是简单的几句之后,容子睿就给太皇太后送上了寿礼,随后都一直老老实实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品阶低的朝臣只能在外殿,只有重臣皇亲国戚才能在内殿给太皇太后贺寿。 整个寿诞从上午开始,一直到傍晚,各种助兴的节目过去之后,不少的官员也陆陆续续的离了皇宫。 “怎么?诸位大人还不离开吗?”容子矜看着歌舞退去,还有一些人留在大殿里没有离去,他询问了一句。 二十几个人都没有动,只是站在原地低着头。 “怎么?这是要造反了?”容子矜也不着急,将手中的杯子放在了案桌之上站了起来,看着坐在对面的容子睿,淡淡的说了一句。 “当今天子这皇位来的名不正言不顺的,如今这皇位也该是要物归原主了。”吴阁老是目前朝中地位最高的朝臣,平日里免了上早朝,但是内阁中官员大部分都是以吴阁老为首。 “原主?原主是谁?”容子矜闻言,笑着问了一句。 “自然是五殿下,当年五殿下被萧魔头诬陷,萧家女从殿下手中夺取皇位,挟天子以令诸侯,如今也该是揭开真相的时候了。”吴阁老继续说道。 “这是先皇的遗旨,其中已经写明当时由五殿下来坐这个皇位!”吴阁老从手中掏出了一个帛布。 知道这些人有备而来,只是没想到圣旨都敢作假,容子矜的脸色沉了几分,内阁的人想要动玉玺不是不可能,内阁一家独大,掌握大半政权这么多年,要不是萧靖柔这几年来一再削弱内阁的权利,如今容逸这皇位更是岌岌可危,这些人还真是什么都敢做。 “五殿下?五殿下在哪呢?”容子矜冷笑一声说道。 “你说对面的这位?我可不敢承认他是我五哥。”容子矜看着吴阁老,淡淡的吐出一句。 “六殿下这是什么意思!”众臣怒斥,难道这个时候,容子矜要睁眼说瞎话吗? “五哥当年宫变曾中两箭,不知道你敢不敢脱衣让众人来瞧一瞧你这胸前是不是有两道疤痕?”容子矜又道。 他这几年来一直都监视着行宫的动作,里头森严,但是来往有些什么人他还是知道的。 “六王爷,您让五王爷当众脱衣是要作何!”有老臣忍不住的说道。 “怎么,不敢?”容子矜对上了容子睿的目光,四目相对,对方却是笑了笑,扯开了自己大半的衣襟,露出的肌肤上清晰的显现出两道疤痕。 “够了,衿儿你闹够了没有!”太皇太后怒斥了一声,所有的人底气又足了一些。 “只是不知道五弟在天之灵看到母后剥了他的脸皮给别人做了□□,会不会气得从坟墓里爬出来。”容子矜看着面前的女人,冷笑一声说道。 他从来不知晓这个女人狠心起来,连自己的儿子都能下得去手。 行宫这两三年来什么外人都没有进去过,唯独当年太皇太后和五王爷刚到的时候进去过一个手艺人,说是来自东海,太皇太后喜欢吃鱼,这人有着一首好刀工,能够将鱼片的薄如蝉翼一般。 “六王爷,你这是在血口喷人!”吴阁老气急。 “当年萧大人的箭是萧家特质的,倒刺拉出来会带出撕裂的痕迹,但是我的好五哥,您这箭伤怎么这么圆滑?”容子矜又问。 “你又怎知萧大人用的不是普通的箭?”有人叫嚷。 “这里是当年太医令给五王爷取箭时的记录,诸位大臣要不要亲自来瞧瞧?”将袖中的书籍扔到了大殿之中,但是几个大臣站在那里,一动都不敢动。 “好了,好了,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就不要再闹下去了。”容子睿站了起来,收拢了衣襟。 “你倒是眼尖,让你看出来了也无妨,只要你死了,这事儿真真假假就没人再追究了。”容子睿理了理自己的衣襟,衣冠楚楚的模样倒是与五哥有几分相像。 容子矜本来是并不觉得疑惑的,但是自从萧靖柔跟他说他的五哥可能不是亲五哥之后,容子矜就开始着手调查五哥的事情,当年小阁老的死本就有些蹊跷,再加上种种不合理的事情,在他看到容子睿的瞬间,他就已经清楚的知道这个人绝对不可能是他的五哥。 他的五哥眼中的狼子野心从来都不曾掩盖,但是这个人打从一开始看的就只有坐在高处的太皇太后,这个眼神他太熟悉了。 那不是母子该有的感情。 这个人绝对不可能是他的五哥,脸上的皮肤可以作假,但是身上的皮肤不会,就算保养得再好也还是会看到老态。 “小阁老,我五哥的这张脸皮,您戴着可还觉得舒服?”容子矜冷声问道。 “戴惯了其实也没什么舒服不舒服的。”对方吐出一句。 “若你今日归降,我会放你一条活路的。” “你想坐这个帝位吗?”五哥是想的,但是这个人……容子矜看着他。 他自然不曾忘记吴家的小阁老当年是多么风华绝代的一个人,年纪轻轻就高中状元,是这长安城里盛名许久的才子。 只是……他不该是这般模样的。 “不是想不想,而是不得不做,我不似六王爷你这般无欲无求,心怀天下,我只想要一人罢了。她让我往东便往东,让我往西便往西。”对方又道。 太皇太后看着他,眼中却是带着点点的晶莹,大抵是感动的。 他朝着太皇太后走了过去,两个人越走越近,太皇太后却是等不及直接从高位上走了下来,与他相拥在一起。 “阿郎。”哽咽着唤了一声,她此时此刻大概是觉得幸福的吧。 “只是被人使唤久了,总觉得自己活得跟狗一样,让人欢喜不起来。”那人苦笑了一声。 容子矜的脸色一变,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他睁眼朝着对方看了过去,却不曾想到对方的长袖里竟然藏着一把匕首,直接就捅入了对方的腹中。 太皇太后大概也没有想到事情会是这般的发展,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那人。 看着慢慢倒下的人,容子矜的脸上露出了复杂的表情,就是这么一个女人,让他苦熬了五年,只是如今看着她这副模样,他却并无多少欣喜也不觉得畅快。 他丢失的五年回不来了,看不见的来生也无人来补偿,他立于这天地间,只觉得刺骨的寒冷。 “要不是她当年勾引我,我又如何会落得一世骂名,你父皇为了保她,将我一杯毒酒刺死,只是可惜了,我命大又活过来了。”吴成文说道。 “我五哥当年造反是你教唆的?”容子矜恍然记得好想五哥说他在宫中有个朋友,他五岁起那个人就时长来陪伴他,长大后五哥就不曾再提起了,只是五哥眼中的狠毒也是越来越明显,原来有些事情早就有预兆的。 “都别动,青衣卫来了,容子矜你今日无处客可逃了。”容子睿朝着容子矜走了过来,一步步的靠近,容子矜抿了抿唇。 大批的人马冲了进来,领头的正是武状元,对此,容子矜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你觉得他使唤得动这些人吗?”容子矜看着吴成文问道。 “我有个礼物给你。”容子矜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送给太皇太后的寿诞礼物,礼盒打开,竟然是李家父子两人的头颅,就这么滚落在殿中。 朝臣震惊。 “真正的青衣卫,本王早就已经派去了东边,你以为就凭这几个酒囊饭袋就能反了天了?”容子矜看着对方冷静的说道。 “来人,给我拿下。”容子矜话音落下,赵文江就带着锦衣卫的人冲了进来,直接就将大殿中的人拿下了。 “呵呵,容子矜,我当年最后悔的就是没有让她毒死你,果然是量少了些啊!”吴成文冷笑一生,“只是可惜了,这解药你怕是永远都拿不到了。” 对方本来就没打算活着回去,他挣脱了锦衣卫的钳制,拔出长箭,众人想要阻止,却被容逸喝退,他今日离开的早,却并未完全离去,只是在后殿等着罢了,赵文江一直都同他一起。 “容子矜,我会在下面等着你的。”平静的一句传来,吴成文就倒在了地上,他倒下的地方正好是太皇太后身边。 到底还是爱的吧…… 容子矜想着。 “六皇叔,你怎么吐血了?”容逸的声音在身边想起,容子矜木讷的回头,看着容逸,摸了摸自己的嘴角好像是流血了。 “容子矜!”一声呼唤传来,他回头就看到了朝自己奔来的萧靖柔。 原来她的腿已经好了吗? 他终于又见了阿柔一面。 真好…… ------- 六月,江南。 “容子矜,你再不快点,我就不等你了。”萧靖柔站在前面回头看着身后的人说道。 “那我就站在这里等你好了。”容子矜回应了一句。 跟在身后拎着大包小包的楚方翻了个白眼。 他这鞍前马后的为两位鞠躬尽瘁,怎么就没人等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