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在线阅读https://www.256zww.com - ★★256中文论坛★★.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书名:美人应如是 作者:连城雪 文案: 左煜:哥们,我真没想到你是个男的,不然我撩你干嘛啊? 温浅予:因为你好色。 左煜:成成成,算我流氓成了吧?但我也没把你怎么样,你干吗对我这么大意见? 温浅予:因为你…… 左煜:啥? 温浅予:……吃藕:)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欢喜冤家 甜文 豪门世家 搜索关键字:主角:左煜,温浅予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01 在遇见温浅予之前,左煜一直以为:非常漂亮的人性格都非常好。 因为他们在成长过程中定然得到过很多很多的爱。 想要星星都有勇士去摘,全然没理由乖张古怪。 可事实上,最美丽的钻石也最坚硬,最坚硬的又最脆弱。 它闪着光芒披荆斩棘,不被认真对待,摔到地上却成了尘埃。 —— 七月末的上海,正是最炎热浮躁的季节,更不要说举行着aJoy(注①)的场馆附近,简直车如流水马如龙,平日里不怎么有生意的咖啡店里,找个座位都成了困难的事情。 当太阳升过头顶的时候,又一辆夺目的豪车飞驰而至,停在了店外仅有的停车位上。 转眼便有个身高腿长的青年走出来,随手把钥匙和钱包一抓,即满身贵气、又不拘小节,正是刚从美国回来的左煜。 他留学这两年倒是改邪归正,认真拿到学位又进行了些靠谱的投资,若说到从前,那真可谓是典型的游手好闲富二代,最大的兴趣就是喝酒泡吧撩妹子,对游戏、动漫之类的宅文化反而不怎么关注,故而找到咖啡馆内的朋友时,也是满口抱怨:“你丫有病啊,骗我来上海,给我找个这么堵的地儿,我才不想看什么展览。” “不是看展览,是我们之前投资的手游上线,我怎么能不叫你来?”等了他半天的年轻男子站起来,满脸坏笑:“别生气,服务员,来杯冰水。” “袁海,我那钱是借你的,不是什么投资,趁早还了。”左煜对这个发小十分不信任,忍不住数落道:“就你找的那个破工作室还能赚钱,少做春秋大梦。” 被唤作袁海的男子啧道:“你小声点儿,我又没说不还。” 左煜这才瘫在沙发上,满脸懒洋洋:“没别的事我明天就回北京了,你不知道我上海那小姨有多烦,昨天刚下飞机就叫我相亲,我真是……” 说着他就做了个抓狂的动作。 袁海看着他长大,知道这家伙不过在外面惹是生非,对家里人要多怂有多怂,故而道:“你敢撕?” 左煜诚实道:“我没撕,我去了。” 袁海不如他长得乖帅,乐起来就痞坏痞坏的,追问道:“怎么样?” “哼哼。”左煜百无聊赖地笑了一下,定然是嫌丑。 “活动下午开始,诶,我给你叫两个Showgirl一起吃午饭吧?”袁海整天投机倒把没正事儿。 “甭了。”左煜拒绝。 “装什么正人君子啊,离了女人你活得了?”袁海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 左煜这方面倒不跟哥们装模作样:“不是,不好看。” 袁海知道他的趣向比较日常,要么喜欢清纯学生妹,要么喜欢冷艳女模特,从来没跟二次元的妹子接触过,所以坏心眼顿时冒出来:“不好看我能叫吗,我能坑你吗?” 左煜懒得理他,站起身道:“我饿了,去哪儿吃饭?” 袁海急着推销自己今天为产品请来的“妹子”,摆手道:“等会儿,我先打个电话。” —— 各式各样色泽诱人的日料摆在榻榻米桌上,衬着优雅的灯光和竹香,仿佛每时每刻都在宣称着自己美味又昂贵。 还没倒好时差的左煜的确是饿了,无视损友的劝阻,自顾自地吃得很开心。 大约三十分钟,外面才传来隐约的交谈声。 转而便有个蘑菇头的萌妹子拉门进来:“袁总?” “快来,等你们半天了。”袁海笑意满满。 “浅浅,是这里。”萌妹子回头对同伴说完,然后才雀跃地进门,带着满满的青春气息。 左煜整天都在见各式各样的人,并不是很在意,可是抬头对上另外一个姑娘,还是不禁有点走神。 她的确是美的,而且那种美,与心理预期的Showgirl不太一样。 明亮的眼,高挺的鼻,花瓣似的唇点缀在细腻的雪肤上,以至于虽然穿着为恋爱游戏宣传的恶趣味校服,仍旧气质不俗,犹如《洛神赋》中所写“若轻云之蔽月,若流风之回雪”。 姑娘的声音像羽毛,又有点低:“你们好。” “你好。”左煜放下筷子。 “啊,我叫珂月,这是浅浅。”明显更开朗的萌妹子介绍道。 她们这种整天在外面玩,靠脸赚钱的女孩不太会用真名,左煜也不介意,还叫来服务员道:“你们看看想吃什么,随便点。” “不用了,我吃的不多。”珂月摆手。 可是那个浅浅却伸手接过菜单,认真地翻阅了起来,她的手指比一般女孩子都要修长,翻纸的模样很赏心悦目。 左煜问道:“你会弹钢琴吗?” 浅浅抬眸对视,愣了下才回答:“不会。” 聪明的人有种特殊的气质,她的眼神灵动,就是副很聪明的样子,似乎不是不明白和富二代们搅在一起会怎样,又或者是看穿了面前男人的心思,继而平淡地说:“我会吹箫。” 袁海正喝着的清酒立刻喷出来。 左煜又不是什么老实货,莫名其妙地跟着笑出来,没再多开口。 —— 人与人的相处,多半是种资源交换。 比如姑娘们用自己的美貌,换取名利宠爱。 由于珂月和袁海很熟悉,整顿饭都吃得还算欢乐愉快。 但是叫人看不透心思的浅浅却专心解决自己选的帝王蟹,吃饱就坚持回场馆介绍产品,连个微信之类的账号都没有交换。 “我送你吧?”左煜倒是开始积极。 “不用了,走着就到。”浅浅背起包,拉着珂月的手便卖着美腿离开,仿佛还在教训朋友什么道理,阳光洒在她的背影上,照的白衬衫的领子和她天鹅般的后颈一片莹润,几乎融化在了微风之中。 结完账的袁海凑近道:“怎么了,看上了?” “看上怎么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左煜大言不惭地卖弄着自己为数不多的古文知识。 “淑女……”袁海笑得更贱:“走,先跟哥们办正事去,晚上我帮你安排。” 左煜怪怪地看着他:“……你现在怎么像个老鸨?” “我还不是为你好,我多心疼你啊!”袁海拍了拍左煜的肩膀,露出一口大白牙。 —— 拥挤不堪的游戏展台周围全是宅腐玩家和记者们,下午的手游发布会闹得别开生面,却叫讨厌一本正经的左煜疲惫不堪,他坚决拒绝参与,只在VIP座上瞧了会儿热闹。 负责吸引眼球的姑娘们拿了钱努力办事,一个个笑容甜美,惹的闪光灯不断。 身材最高挑的浅浅也在微笑,虽然笑得有点假,却不可否认地美丽。 就像个居心叵测的美人,即便自己心不在焉,也叫裙下之臣心甘情愿。 —— 暮色不知不觉笼罩了魔都,高楼缝隙中的天空有些玫瑰色的粉云。 终于得以自由的左煜停下车坐着看了会儿,才拿起手边袁海临走时给的房卡。 这个家伙从前根本没好心,有美色早就自己先扑上去了,今天这么殷勤实在可疑。 而且就这样走进人家的房间,和嫖有什么区别? 左煜皱起眉头,望向远处灯火辉煌的酒店,心情有点描述不清。 但他最后还是点起支烟,拿起房卡离开了跑车。 —— 注①:aJoy即中国国际数码互动娱乐展览会,是中国最重要的数码娱乐产品展示平台,每年在上海举行,多数游戏、动漫、影视、网络文学厂商都会云集于此。 作者有话要说:小老板来啦! 雷点在文案,不要误入:) 第一天开文留言发红包 ☆、第2章 02 酒店的房间里异常安静,只能听到热水落地隐约的声响。 哗啦哗啦的动静在有限的空间里回回荡荡。 不知道过了多久,就连这声音也消失了。 片刻之后,紧闭的浴室门哗啦一下打开,走出位漂亮到令人窒息的小美人。 美人只随意裹着浴巾,洗去脸上精致的化妆品,也洗去了化妆品所勾勒出的过分柔和,反倒显出几分禁欲的英气,只是他快及腰的长发货真价实,湿漉漉地披散着,有股洗发水的干净香气。 ——男人很少有这么长的头发吧? 美人站在落地镜前挑眉走神片刻,忽然解开浴巾,打量起镜中修美白皙而青春蓬勃的身体,纯属日常自恋。 明明胸这么平,喉结也是有的,怎么又有白痴把自己误认为真妹子了呢? 他傲娇地扭开头:那些只知道看脸的愚蠢直男实在有趣。 —— 上海是中国最繁华的金融中心,高级酒店里从来都不乏各色住客。 仍被蒙在鼓里的左煜满不在乎地走到前台,拿着房卡说道:“帮我给这个房间的小姐打电话,说她有东西忘在活动会场了,现在找我去隔壁的四川火锅店拿。” “好的,请问您贵姓?”服务生彬彬有礼。 “左。”左煜讲完,便转身离去。 他虽然才二十五岁,但是交过的女朋友、招惹过的异性,简直数都数不清。 并非是洁身自好又充满正义感的大好青年,只不过想到还没跟叫浅浅的姑娘讲过几句话,就禽兽不如地登门,实在没什么意思可言。 更何况,心里也不太希望那么美的人,会因为袁海的钞票,就沦成廉价的玩物。 ——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也算怜香惜玉吧。 —— 正在照镜子的浅浅忽然听到电话响,便走过去接起:“喂?” “客人您好,有为左先生要我代为转达,您有东西忘在了展览会场,他想要约你您在旁边的蜀九香火锅店见面,物归原主。”前台小姐的嗓音很甜美。 “啊?”小美人愣了下,然后道:“好的。” 话毕他将话筒放回原处,伸手拉过白天的书包翻了翻,想不出自己丢了什么。 大概是在找借口? 倘若以浅浅平时的性格,根本不会去见这种“朋友”,今天实在是拗不过珂月和她不靠谱的男友袁海,才出面戏弄人的。 没想到一顿饭吃到结束,那位左某某都没发现,真好笑。 来上海的工作已经彻底结束了,浅浅环顾了下因为自己的男儿身才跟厂商混到的单间,觉得有点百无聊赖,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便套上平时的衣服,顺便找了件做造型黑丝巾挡住脖子,背起包走了出去。 —— 在美国苦苦读书的日子,最难熬的就是吃那里单调的食物。 当然,汉堡牛排之类的肉食对左煜这个大小伙子而言不存在负担,高级餐厅里的料理也美味,但一天一天的日子过下来,忍不住想念的却还是中国菜。 吃火锅的念头早就有了,可惜下了飞机先被小姨折磨,又陪袁海胡闹,所以才耽误到现在。 “毛肚、黄喉、武昌鱼,还有这个鲜切牛肉……”左煜拿着菜单点得不亦乐乎。 服务员正在认真记录的时候,旁边忽然响起声冷淡的询问:“我忘了什么东西?” 左煜抬头,见是换了白体恤和牛仔裤的浅浅,似乎刚洗完澡的模样,潮湿的身体有种出水芙蓉的美态,便愉悦地招呼道:“坐。” 穿着羞耻的衣服为厂商站台可不是轻松的工作,浅浅已经有些疲倦了,坐下来追问:“到底是什么?” 左煜点完后支走了服务员,这才露出微笑:“没什么,只是想约你吃饭。” 果然如此,你知道我是个男的还想约吗? 小美人欲言又止,终而还是恶劣地保持沉默。 “反正你也没空吃晚餐,就一起吧。”左煜将那张房卡扔还出去:“以后少跟袁海哪种人混。” “说得你好像比他强似的。”浅浅意外这个富二代的善意,脸上却忍不住瞪他,不过那双漂亮的眸子没有太多威慑力,反而非常地清纯可爱。 和妹子相处的时间让左煜情绪好转,随口聊道:“你大名叫什么呀,还是学生吧,来接这工作干吗?” “赚钱呗,废话。”浅浅不再冷若冰霜,语气却仍不亲切,像个爱答不理的猫。 “傲娇什么呀,我都告诉你我叫什么了,跟我交个朋友不好吗?”左煜出门在外很少被如此无理对待。 浅浅把那张被袁海出卖的房卡握在掌心里,莫名觉得眼前这个年轻男人有点可爱,甚至开始期待他知道真相时的惊吓表情,便道:“我叫温浅予,在北服,开学读大二。” “学服装设计的啊,我家也在北京。”左煜了然,原来才十九岁,难怪嫩得含苞待放。 他看到各式菜色被服务员飞速端来,立刻下到锅里,又开口:“鱼?哪个鱼?” “你查户口呀?”温浅予不想解释这个过度诗意的名字。 “就查你。”左煜哼了声,说道:“吃吧,吃完早点回去休息。” 可是小美人纹丝不动。 左煜问:“怎么了?” 温浅予认真回答:“我不吃辣,对皮肤不好。” “怎么这么麻烦呀,您已经够美了!”左煜感觉脑袋大,转而道:“你好好吃饭,我告诉你点儿袁海的丢人事怎么样?” “比如?”温浅予年纪小,心思也简单,瞬间好奇地微微歪头。 “比如他超爱看丧尸片,看得有点智障,专门在家修了个房间,换的铁门,里面常年堆着储备粮、矿泉水和纸尿裤,撒谎是放保险柜的屋子不叫别人进。”左煜自己边胡扯边乐。 “你们幼稚不幼稚呀?”温浅予这样抱怨完,想起袁总那副自认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样子,不由也露出笑来,酒窝灵动,就连眉眼都多了几分柔和。 左煜抬眸不语。 温浅予问:“怎么了?” “你真笑起来挺好看的,不要假笑。”左煜指点江山。 “多管闲事。”温浅予这样讲完,却果真开始吃起了滚烫的火锅。 有“妹子”相伴,就连食欲都变得比平时好。 面前的人并非流行的大眼睛锥子脸,五官和面庞的线条像是被最老道画家勾勒出的,具备种自成一格的古典美,所以才显得惊艳,而且耐看。 在左煜的价值观,此刻的温浅予就和一辆限量的跑车、一瓶昂贵的红酒、一份常人遥不可及的异国风景般值得自己身心愉悦,但也仅此而已。 —— 夏夜的风微凉。 吃饱喝足后,人的心态也变得懒洋洋。 左煜找出车钥匙说:“我走了,酒店就在旁边,不用我送你回房间了吧?” 温浅予把被吹乱的发丝勾到耳后,什么都没说就朝前走。 左煜追上去问:“喂,你脸色好差,没事吧?我不去你这么失落吗?” “滚蛋。”温浅予脱口就讲如此不礼貌的话,却不用激烈的语气,反而有自己的情态,他的唇色泛白:“太辣了,胃痛。” “你有胃病为什么还要吃?”左煜觉得不可思议。 “不是你叫我吃的吗?”温浅予反问。 左煜直性子:“我叫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你怎么那么乖啊?明明是自己馋,走,买药去。” “我自己带了,少装暖男。”温浅予瞥了他一眼就继续迈步。 明明相识不过十二小时的萍水相逢,似乎也不该管得太多。 左煜没良心地打算回小姨家睡觉,有厉害的亲戚看着,也是他不敢在上海浪过头的重要原因。 可就这么离开,又好像有点亏。 他忽然挺严肃地叫道:“温浅予。” 小美人疑惑地回过头,一下秒就被唐突地亲了下唇。 左煜这才得意洋洋地朝停车位走去,背着摆摆手道:“晚安。” 哭笑不得的温浅予站在原地,又被忽然而至的一阵风,吹乱了轻柔的长发。 —— 北京的家人催的急,次日大早晨,左煜便登上了归乡的飞机。 在坐到位子上的时候,无聊的点开手机,又想起了昨日的艳遇。 好不容易骗温浅予跟自己换的微信号还没来得及瞧,正好趁此时视奸下照片。 浅予深深。 名字倒挺文艺。 可惜点开个人主页,却一条朋友圈的消息都看不到。 左煜知道自己这是被故意屏蔽掉了,却不怎么生气。 女孩子可以作的程度,通常和她的颜值成正比。 顶着漂亮的脸耍小性子,也有可爱的地方。 像温浅予那种长大了迟早会倾城的眉眼,好像怎么傲慢也不过分。 虽然学校一般,家里没钱。 但却谈不上一无所有。 因为上帝已经给出了最有力的通行证,足以敲开任何男人的大门,这是最不公平的作弊器,却又那么明媚动人。 ☆、第3章 03 回到北京后,左煜自然受到了大家庭的热烈欢迎。 他在各种饭局和拜访中穿梭了好几天,根本就没时间处理自己的私事。 待到终于得空,又开始物色房子,烦心得紧。 晚餐时,他的母亲杨蓉忍不住唠叨:“你就住在家里呗,工作起来那么忙,妈妈每天能照顾你多好啊。” “我不住,哪有我这么大的人还住家的,再说您成天到处玩,照顾什么啊。”左煜郁闷地扒饭,他发现无论自己是否能在社会上独当一面,回了家都还是跟从前一样。 做爸爸的怎么可能不了解儿子,向来严肃的左鹏程趁机哼道:“他就是想花天酒地,嫌我们碍事。” “你看看你,他奶奶走之前说了,别总骂孩子。”杨蓉说:“小煜这洋也留了,学位证也拿了,你给他安排个什么活儿啊?” “别别别,我有我自己要干的事儿。”左煜生怕被安排在老爸身边受管束。 “他年轻,让他自己闯闯吧。”左鹏程也懒得管。 “可是……”杨蓉一万个不放心。 左煜飞速吃饱,把筷子放好:“妈,您少操点心比什么都强。” “我还不是为你好,你说你也老大不小的了,也该想想自己的终身大事了。”杨蓉话锋一转,惦记起抱孙子:“整天追女孩儿,从来没往家带一个。” 左煜装作愁眉苦脸:“没追上,人家都看不上我。” “胡说八道,咱们家条件多好啊,那些女孩儿想进来进不来呢。”杨蓉摸摸他的脸:“再说我大儿子这么帅,哪儿找去?来,吃个苹果。” 左煜向父亲投去求救的眼神。 整天被老婆烦的左鹏程好不容易自己得了清净,专心吃饭,置若罔闻。 “诶,对了,前两天那个熊菲还来家里找你,我跟她说你先去了上海,你给人回电话没?”杨蓉美滋滋地说:“我觉得她就挺好,跟我们家门当户对,模样俊,又跟你一个大学的。” “熊猫啊……”左煜想起曾经万千情缘中最闹心的一个,只默默琢磨着怎么摆脱。 “别给人瞎起外号。”杨蓉瞪眼。 “我没起,她自己就管自己叫这个,成了成了,我还得出门看房子,您二老慢慢吃。”左煜擦擦嘴站起来,拿着车钥匙就准备逃之夭夭。 “你看上什么房子了,别瞎买,看好了叫我参谋。”杨蓉继续不闲着。 “赶紧吃饭吧,他又不是三岁小孩儿。”左鹏程终于出言阻拦。 左煜加快脚步,只觉得父母的声音越来越远,这才松了口气。 也许他吊儿郎当又不怎么负责任的幼稚性格,和来自家庭的过度保护脱不了关系。 左鹏程的家业大,杨蓉的父亲在帝都也吃得开,以至于身为独生子的左煜好像什么值得烦恼的东西。 但人怎么可能没烦恼呢? 上帝是公平的,它让每个人成长的过程都一样:那就是带着痛、走近真实。 —— 北京的深夏同样难熬,左煜站在大太阳底下,望着游泳池里的水波光粼粼,头晕目眩。 身为户主的袁海热情推销:“怎么样,我这别墅要什么有什么,若不是现在急着用钱,也不可能便宜卖你。” 左煜皱眉:“好什么啊,这么远,再说我一个人这么大的地方干吗?” “离哪远啊?”袁海疑惑。 左煜哈哈笑:“天安门。” 袁海摆手:“那地方我找不着房产,你拜托别人吧。” “算了,我还是住高层吧,我想住市区。”左煜主要是受不了整天来这荒郊野外。 “是你说要游泳池的!”袁海伺候不好这小祖宗。 左煜申辩:“市区就没有了吗?” 袁海一脸看智障的神情,半晌过后忽然眼前一亮:“诶,我想起个地儿还不错。” “那走吧,热死了。”左煜立刻迈步。 “左左,你怎么不管你爸妈要个房子啊?”袁海追着打听。 “不想受他们控制,万一跟我爸吵架,铁定要被扫地出门,刚回国他们还瞧着我新鲜呢,瞧着以后吧。”左煜跟朋友从来都口无遮拦。 “哟,怎么还提防父母,难道你要出柜?”袁海坏笑。 左煜疑惑:“出什么,你有病?” 袁海很疑惑在上海的恶作剧怎么没成功,旁敲侧击:“说起来,上次那妹子怎么样?” “哪个妹子?”左煜打开车门。 袁海跟着上车:“浅浅啊,把你迷得七荤八素的那个。” “你才七荤八素。”左煜发动汽车,郁闷:“没怎样,就跟她吃了顿饭,最近哪有空?” 袁海见这家伙真的没发现其间猫腻,又窃笑起来。 左煜通过后视镜瞥损友:“我觉得你不对劲儿。” “关注我干吗?”袁海赶快翻导航,他最近股票跌的飞起,只盼着向来大方的左煜能把他介绍的房子买下来,好从中赚点油水。 —— 虽然袁海这人不怎么靠谱,但最后的买下的公寓却不差。 豪华社区社区的顶楼跃层加屋顶中型泳池,传说是个国外设计师的概念作品,在寸土寸金的北京算是天价了。 虽然有点贵,但那刚刚毕业急于展开新生活的左煜还是当机立断,而后稍微调换了些称心的家具,便从父母身边搬了出来。 两年漂泊在外,乔迁之喜自然要庆祝。 故而趁着周末之夜,他便满足众人要求,将热闹的派对开了起来。 —— 又是熟悉的觥筹交错,灯红酒绿。 左煜坐在宽大的沙发之上,瞧着朦胧灯光下的红男绿女,不禁陷入疑惑。 其实他当初之所以选择去美国,的确是感觉到自己活得太糟糕,想要让人生多点意义和质量。 但如今回来呢……从被旧友袁海勾搭上开始,似乎又转到原点。 真不该这么继续浑浑噩噩下去了。 端着酒发呆的功夫,玄关里忽然走进来个意外的客人,立刻引起大家的窃窃私语。 左煜回神,发现竟然是温浅予,不由心情好转。 小美人今日穿了件露肩的蓝衬衫,脖颈上系着黑色项环,依然漂亮的不可方物。 应付狂蜂浪蝶的事儿温浅予早就驾轻就熟了,他明白,与其在这种不算熟悉的环境里招惹麻烦,倒不如去找身为主人又不那么精明的左煜逗逗闷子,所以径直走过去轻声道:“恭喜你住上新房子,不过能不能别这么丑?” 左煜低头瞅了瞅自己没形象的家居裤和白体恤,继续光着脚盘腿瘫在沙发上:“这是我家,哥哥想怎么待着就怎么待着。” “哦。”温浅予转身要走。 “你干吗去?”左煜立刻拉住他的手腕。 “袁总雇我来调酒。”温浅予实话实说。 左煜瞥了眼正跟两个美女嘻嘻哈哈的袁海,哼道:“你倒是什么都会干,调屁啊,坐下陪我聊聊天。” “随便,付我工钱就成。”温浅予倒是真坐下了,只不过他的动作从来都很端庄,臀部只挨着沙发边,挺胸抬头地微微假笑。 “干吗老到处打工,你这么缺钱?”左煜放下酒杯。 “不缺,想买化妆品。”温浅予认真道。 “你也没化妆啊。”左煜不明白化妆品才几个钱。 “喜欢收集不成吗?再说让你一个直男看出我化没化,我也太失败了。”温浅予有点不爱搭理他似的,伸手一撩长发瞅向别处,眼睫毛在微光中如梦似幻。 “我靠,直男怎么了?!”左煜终于坐起来:“难道你喜欢弯的啊?” 温浅予常被认错性别,但像这种长时间近在咫尺却看不出来的傻瓜,还是绝无仅有。 他觉得很邪门,重新打量了左煜两眼,不禁失笑。 正在两人微妙对视的片刻,房子里又闯入了不速之客。 只见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姑娘如入无人之境,拎着名牌手包直冲过来骂道:“左煜,你干吗不接我电话!” “熊猫?”左煜觉得有点头疼,皱眉说:“你吵什么?” 这个姑娘正是被左妈妈看好的熊菲,属于名副其实的白富美,当年和左煜一个大学,还被他郑重其事地追过,本来是冲着这家伙性格好才答应的,结果左煜却半点不懂珍惜,分分合合地如同儿戏,特别是在回国半年前,明明已经讲通这回要好好在一起了,结果又莫名其妙开始玩失踪。 温浅予无声地望着他们,他的美貌显然激起了熊菲的嫉妒心,惹得她继续发飙:“你就是个人渣!” “吵你妈啊!”左煜的脾气更差劲,瞬间爆炸,伸手就把熊菲往楼上拽:“别在这儿丢人现眼的,给我滚进来说!” “你放手,别碰我,混账!”熊菲同样是被家人宠大的,失控地鬼吼鬼叫。 这幕叫温浅予目瞪口呆,直至袁海端着酒杯靠过来,他才回神拒绝:“谢谢,我不喝酒。” 袁海坏笑,叫派对公司的服务生换了果汁,解释说:“没事儿,左煜早就不喜欢她了,等两个人把能砸的都砸了就消停了。” “关我什么事,我不想继续戏弄直男,等下我就告诉他事实。”温浅予喝了口番茄汁,对着这些乱七八糟的纨绔子弟,忍不住暗自翻白眼。 —— 却说左煜一路把熊菲拽进书房,气恼道:“我不接电话就是不想见你,身为女孩子,你有没有点自尊心?” “我没自尊?”熊菲更生气:“那你之前为什么答应我要认真交往?” “搞对象就搞对象,学什么台湾腔,还交往……”左煜吐槽完才说:“我答应还不是你逼的,不然你不得赖在美国不走了?” 这话让熊菲心凉了半截,她真的特别怀念自己还不在乎这个混蛋的轻松日子,脸上也露出几分绝望。 “趁这个机会,咱俩就说清楚——以后井水不犯河水吧。”左煜抱着手道:“我们不合适。” “那你跟谁合适,楼下那个小妖精?”熊菲也不想咄咄逼人,但她没办法像眼前人一样满不在乎,冷笑着坐在电脑椅上:“你真的是无药可救。” “熊猫,你要什么有什么,找个好男人有多难?。”左煜只想把她打发走,瞬间又放软了态度:“你会有属于你的爱情,就让我随波逐流吧。” “所波逐流?我看你是因为喜欢男人吧?”熊菲瞬间放低了声音:“你还惦记着那个小厨师,对不对?” “滚。”左煜脸上刚浮现的轻松瞬间消失。 他长这么大,的的确确最喜欢的是个男人,但也正是因为对方是个男人,有着男人的身体,才叫他没有勇气继续下去,那份迷茫的感情,简直像是心头抹不去的旧伤疤。 “戳你痛处了?喜欢男人又不敢出柜,在这儿振振有辞地装什么浪子,恶心死。”熊菲拿起包,小声道:“好,我走,你迟早会后悔的,有本事你别结婚,等你想结婚时,就会发现别人还不如我了解你。” 从前暧昧关系,两个人的外向性格倒是合拍,可是现在都这么张狂,分分钟就能伤害彼此。 被提起自己最不愿意提起的事,别的话都不再想听。 左煜傻了吧唧地忍不住追着骂道:“你他妈才喜欢男人呢!” “呵,老娘不喜欢男人,瞎了眼找你干吗?”熊菲切了声,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地扬长而去。 在场围观的狐朋狗友们自然是看笑话看得乐不可支。 左煜一点庆祝的心情都没了,怒道:“笑什么,散了!以后都别来烦我!” “又抽疯,咱们走,赶紧喊住熊猫,一起找个店喝酒去。”袁海笑嘻嘻地招呼着,指指沙发道:“左左,你自己处理。” 左煜侧头一看,不晓得发生什么,这么几分钟,温浅予竟然就睡在了那里。 ☆、第4章 04 正常人哪可能到别人家随便睡着,更何况还是在喧闹的派对上。 左煜赶走了正在收拾的家政,走到沙发边轻轻地推了下温浅予:“喂,浅浅,你醒醒。” 小美人被长发半遮半掩的脸庞格外平静,似乎什么都听不见。 “靠。”左煜瞬间就明白这是袁海干的好事,心里对他不耻了片刻,第一反应还是打算把毫无没提防心的妹子送回家。 可惜翻了翻旁边的小手包,里面除了个被锁住的手机,只剩下个迷你装的古龙水,而且还是树木香的男款。 再拨袁海那个傻逼的电话也是无人接听。 左煜觉得有点头痛,并不清楚温浅予吃了什么药,最后只得把他打横抱起来,送到楼上卧房的大床上,然后又亲手搞了杯冰水,扶着他强灌,追问道:“别睡了,你哪里难受吗,要不要去医院?” 一番胡乱折腾,终于唤回了点温浅予的意识,半睁开漆黑的眸子,被呛得直咳嗽:“困……” “你傻啊,是不是乱喝东西了?”左煜只得轻轻地把他放回枕头,想要伸手撩开那恼人的长发,帮忙擦拭水渍。 可是当肌肤触到发丝,又不禁走了神儿。 现在的女孩子,每个都喜欢折腾新潮造型,不管用多昂贵的护发产品,染烫多了,头发总是受损后乱糟糟的,可是温浅予的不一样,握在手里就像握着冰凉的缎子,温柔到勾魂摄魄,使左煜的自我控制力直线下降。 “不许……碰我头发……” 这么会儿功夫温浅予已经微微醒了,好像是本能反应,试图拨开左煜的胳膊。 左煜忍不住笑道:“哟,你都这样了,我想碰哪儿就鹏哪儿。” 温浅予微微地蹙着黛眉,眼里有些嗔怪,又似乎因为身体不舒服而显得虚弱。 初中时就已不知禁果为何物的左煜毕竟也不算柳下惠,他还真的挺喜欢浅浅的模样和傲娇性格,又觉得对方既然愿意第二次来见面,就是不讨厌自己,所以终于还是俯身压住那纤细的手腕,吻住了那还沾着水滴的玫瑰色的唇。 好甜,好可爱。 温浅予幼滑雪白的肌肤实在令左煜流连忘返,他煽情地一直吻过他的下巴、锁骨和整晚都显得撩人的肩膀,想把那件碍事的衬衫用力拽下来,甚至开始觉得这个小美人唯一不完美的平胸大概也很可爱。 结果渐渐恢复力气的温浅予却拼命翻开,使劲按着衣服不让脱。 左煜喘息着支起身体:“你不要搞得像我强奸你一样好吗?难道你不懂袁海把你介绍给我是什么意思?” 温浅予此刻面色如桃花,有点生气,又觉得好笑,松掉力气哼道:“……强奸我?你敢吗?” 已经来了感觉的左煜才不打算继续浪费时间,瞬间就猛地把那件露肩衬衫扯开,导致精致的小扣子蹦的到处都是。 结果……里面就是赤裸的身体,连内衣都没穿。 不仅没有内衣……而且,也太他妈平了吧?! 左煜目瞪口呆地失去行动能力,望着小美人毫无发育的胸和粉色的乳尖,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温浅予被他突兀的动作吓了一跳,而后又迷迷糊糊地笑了,用手指勾下自己黑色的真丝颈带:“你没学过生物吗……男女都分不清……” 这下子左煜才回过神,像被烫到似的跳下床,终于意识到袁海到底有多缺德。 “我可没说过我是女的……”温浅予并没有完全摆脱药劲儿,侧身闭上眸子,只想继续睡觉,一动也不想动:“我睡了,你要真有本事强奸我……我也不会反抗……” “你……”左煜震惊的表情十分精彩,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整天在外面胡混,早就见多了同志。 可人家一个个都挺爷们的,偶有娘炮也对女人模仿得很刻意,真没谁像这家伙似的,自然到从骨子里叫他分不出性别。 明明刚才还分外可爱的”姑娘”,此刻却像变成了怪物。 左煜彻底软了,紧张地后退几步,决意先躲出去。 “喂……”温浅予却虚弱地发声。 “你想干吗?!”左煜警惕道。 “要真丝枕头……头发会压坏……”温浅予委屈。 左煜满脸都是火星问号,把衣柜里剩下几个枕头也扯出来丢在床旁边,然后惊魂未定地瞥了眼他牛仔短裤下修长的美腿,瞬时间逃之夭夭。 —— 偌大的客厅仍旧杯盘狼藉。 裹着毯子的左煜缩在沙发角落,忍不住开始琢磨:世界上怎么会有长成这样的男人?难道浅浅去过泰国?不像啊……怎么瞅全身上下都是原装的,简直匪夷所思。 太可怕了,不敢相信。 全身发冷的悲惨直男有点不想在这个房子里继续待,但现在躲回父母那里,实在是太丢脸。 袁海……你等死吧…… 左煜这样暗自诅咒,却终究抵不过整日的折腾疲惫,不知不觉地进入了梦乡。 —— 当心里有事的时候,大部分人都睡不着懒觉。 恐男症加剧的左煜当然也不例外,太阳刚刚洒出柔辉,他就猛然睁开眼睛。 温浅予走了没? 药劲儿推掉以后应该会羞惭的从别人家消失吧? 怀着这样天真的想法,他蹑手蹑脚地溜进卧室,却看到大床上依旧玉体横陈,罪魁祸首睡得正香。 左煜走到床边,依旧无法相信眼前这张天使一样的脸来自于同性。 不就是个长着丁丁的男孩儿吗,凭什么睡觉也这么好看,上帝到底怎么安排的? “喂,醒醒。”他鼓起勇气推醒了温浅予。 黑白分明的眼眸缓缓睁开,迷茫地眨了眨,而后才有了神采。 左煜依旧裹着那个毯子:“你好了没,你家住哪儿,我送你回去。” “不用,我自己会走……”温浅予无力地爬起来:“我要洗个澡。” 事已至此,左煜只当是自己好色而尝到的教训,已然放弃抵抗:“哦,这屋里就有浴室。” 温浅予低头拉住自己一颗扣子都没有的衬衫,轻盈地爬下床,走进去瞧了片刻,又皱着小眉头出来:“不洗了。” “怎么了?我东西都是新的,还没用过呢。”左煜不解。 “你的洗发水含硅。”温浅予不开心。 “什么玩意?龟?”左煜满头雾水。 温浅予爱答不理地扭开漂亮脸蛋:“赔我衬衫。” “赔。”左煜认命。 “借我件别的出门。”温浅予又道。 左煜蠕动到隔壁衣帽间,郁闷道:“有点大,将就吧。” 温浅予只有一米七多,穿得分明就是女装,他在一排名牌上衣中间翻了翻,更加沮丧:“好丑啊……” “爱穿不穿,要不你就这样出门。”左煜自觉地品味挺好,暗自咬牙切齿。 温浅予一副倒了大霉的模样,勉勉强强地拿出件基础款的白衬衫,若无旁人地换衣。 左煜狐疑地在门口打量,望着他少年般清瘦的上身和过于古典优美的脸,简直像在端详科幻片。 温浅予的体型和气质都漂亮,简简单单地白衣服盖住牛仔短裤,露着笔直的美腿,又恢复了那副小美人的模样,只可惜讲话不客气,忽然道:“你看什么看?” “我也等着换衣服,谁稀罕看你啊!”左煜的态度已经因为他的性别而彻底改变。 听到这话,温浅予不禁转身走到他面前,踮起光着的脚,露出个梦幻地微笑。 左煜向炸了毛似的立刻后退了两三米:“离我远点!” “好啊,但你还得帮我做件事。”温浅予不卑不亢。 “干吗?”左煜问。 “把袁海叫来,我有话跟他说。”温浅予挺认真。 —— 接到左煜不高兴的电话,袁海非常满意自己的恶作剧得逞了,所以才很快就带着早餐登门拜访,打算好好嘲笑嘲笑被吓个半死的哥们。 谁知道他一进门,却看到温浅予跟后妈似的坐在沙发上,眼皮都不抬地摆弄指甲。 再瞧瞧角落里憔悴的左煜,袁海忍不住问道:“不会吧……难道你们……” 温浅予缓缓起身,说道:“过来。” 袁海搞不清眼前形势,迈步道:“怎么了这是?” 谁晓得等着他的竟然是个大耳光。 温浅予似乎一点都没省力气,抽的自己直皱眉头,最后只吐出一个字:“贱!” 说完就背起包摔门消失了。 看戏的左煜终于开心地笑起来:“傻逼,活该。” “我靠,太狠了吧?”袁海捂住泛红的脸:“我就是个开个玩笑啊。” “开玩笑?”左煜抬眸。 袁海郁闷道:“废话,虽然熊猫四处黑你是基佬,但我还能不知道你吗?” “你知道个屁,我看你就是活腻歪了!”左煜立刻丢掉毯子朝他扑过去,毫不留情地开始拳打脚踢。 本来就乱七八糟的客厅,瞬间就被这两个白痴搞得更凌乱了。 ☆、第5章 05 温浅予的事,仿佛让袁海找到了今年最大笑料,最近但凡跟左煜见面就嘻嘻哈哈地打听,这天两人在茶餐厅吃晚饭时也不例外,这小子边捞云吞边笑:“哈哈哈哈,不是我说,你还真爬人家床上去了?” “那是老子自己的床!”左煜又开始生气:“你哪来的脸笑我,不要脸的东西。” “喂,我怎么不要脸了,你脱裤子不是我逼你的吧?”袁海汤都快喷出来了。 “你别再给别人随便下药了好吗,以后出了大事我可不管你。”左煜这个人玩也玩的有分寸,不该做的事基本上不做。 “就半片安眠药,逗你玩的嘛。”袁海说:“你该感谢我不是春药,不然你现在肯定晚节不保了。” 左煜哼道:“切,救他那小样能把我怎么着。” “直接掰弯了呗。”袁海美滋滋地吃凤爪。 “烦不烦啊,靠。”左煜不想开这种玩笑,皱眉道:“你今天到底找我干吗,以后没事别叫我成吗” “真生气了?温浅予挺有名的嘛,天天在网上直播,很多人都认识,你不认识怪我喽。”袁海赶紧道:“你最近不是说想搞点投资吗,我跟你讲,我认识个做影视平台的朋友,现在网剧特别红,他就想找人投资弄网剧。” “哦。”左煜不感兴趣。 袁海伸手叫了瓶酒,继续絮絮叨叨地洗脑,说到底就一句话:希望他掏钱。 其实左煜身边有很多这样的哥们,他在读书的时候对小事大方,也不介意在吃喝玩乐方面当大家的“冤大头”,但现在开始走入社会,很多事情都不一样了,但凡稍微活得无脑点,很快就被吸干扒净,所以不管听到什么“赚钱**”,他都不会太往心里去,只管自己吃饱肚子,便张罗着回家了。 临走袁海还在停车场缠着他:“我那朋友真挺靠谱的,哪天安排见一面你就知道了,回去好好想想啊。” “知道了,啰嗦死。”左煜坐进驾驶座,瞅着他上了他自己的车,耳畔这才安静下来。 虽然袁海整晚上废话,但有个点他说的挺对。 现在终于回国来,总该做点什么正事儿去立业才对。 否则继续花着手头的钱,靠着父母,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可是到底干点什么呢,其实左煜又没什么好主意。 他烦心地靠在椅背上面,伸手拿出手机乱翻,又看到微信里的“浅予深深”,有那么刹那想要拖进黑名单,片刻后又感觉此举有点小气,不禁郁闷叹气。 温浅予要真是个妹子多好,至少此刻不至于如此无聊。 左煜回忆起袁海的话,忍不住在百度上搜了搜,没想到还真搜出小美人的百科和照片,果然是个在年轻人群体里小有名气的伪娘,少数那点男装造型,也说不上有爷们的感觉,像个流行的韩国偶像,毕竟他的五官和长发就漂亮成那个样子,仿佛被上帝搞错了什么似的。 再点进腾讯的直播间,温浅予正在线揽钱。 这家伙并没有刻意打扮,只是穿着白体恤和短裤,横坐在沙发上画画,只是偶尔抬头感谢下屏幕前送礼物的粉丝,一副懒洋洋的美样儿。 更让左煜感觉不可思议的是:同时在线的十万观众,和数不清的弹幕,全是些痴迷的妹子各种舔屏,激动到无语轮次。 他回忆起自己那晚的遭遇就心里有气,不禁随便充了点钱,开始买礼物刷屏,顺带用彩色高亮的弹幕质疑:“这有什么好看的呀?你们现在的姑娘怎么光喜欢不男不女的人,真是叹为观止。” 结果此话瞬间惹众怒。 “哪来的傻逼?” “浅浅不要理,又是**/丝直男。” “花钱就可以骂人不起啊,不爱看请滚出!” 而后又有土豪粉丝把他挤下了礼物排行榜。 “妈的……我是**丝?” 已经感觉自己被时代抛弃的左煜满脸无语,关掉网页又打开微信,给温浅予发消息:“你不是要我赔你衬衫吗,在哪儿买的?” 结果人家压根不搭理,说不准连他号都删掉了。 左煜等了几分钟,转而愤愤不平地把手机丢到旁边的座位上,发动跑车扬长而去,压根没发现自己已经在这里浪费了一个小时的光阴窥屏。 —— 其实温浅予正在赶制学校的女装课设计稿,压根没有心情再跟杂七杂八的人纠缠,他打工时常去当模特,认识的小富二代数都数不清,左煜似乎算不得太特别,只是旁人都没他那个色胆,说亲就亲,说上就上,连个商量都没有。 想到这儿,小美人心情有点不太愉快,放下画本坐到桌前开始卸妆护肤,时不时对着摄像头讲两句话,寂寞到像个精神病患者。 其实他不太喜欢直播,因为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后来发现自己只要继续日常生活,涂会儿稿子、化化妆,试试新衣服,都会有很多不知名的观众围观,也便何乐而不为地收钱了。 温浅予洗过脸后耐心地按摩十分钟,又梳了两百黑亮美丽的头发,然后才道:“晚安,我睡了。” 然后就毫不留恋地关掉摄像头,算了算今天的收入,想象着离自己去欧洲看各大时装秀还有多遥远,忍不住坐在地毯上发起了呆。 刚刚二十岁的他,并没有左煜那些人想象中放荡,甚至从来都没谈过恋爱,若不是最近因为珂月的原因而认识下作的袁海,原本连那番波折都不该有,除了成为一流的服装设计师,别的东西都不存在什么吸引力,尽管这梦想在其他人看来很浮夸,他的模样也显得猎奇又古怪,但温浅予半点都不在乎,始终活在内心的世界里,对一切都置若罔闻。 “你不是要我赔你衬衫吗,在哪儿买的?” 微信上有这么一条两个小时前的留言。 温浅予支着下巴瞧了瞧,终于回复:“同学在日本帮我买的,北京没有。” 结果左煜回复得倒是很快:“哦,东京吗,哪个商场?” “不知道,衣服不是在你家吗?”温浅予慢腾腾地打字。 “我扔了。”左煜这样讲。 “那算了,当我倒霉。”温浅予的手移到他的头像上,终于还是没有拖入黑名单。 从前在外面认识的人,都会习惯性清理掉。 可想到左煜毕竟是世界上第一个吻了自己的傻瓜,好像有点搞笑的纪念意义,才令他稍微手下留情。 —— 缘分这种东西很调皮,它最喜欢的,就是打断我们正常的生活轨道,以显示自己的存在感。 之后决定把温浅予这个实在不像男人的男人翻篇时,左煜却又在外面碰到了他。 那天正赶上亲姑姑过生日,他自然要买个好东西孝敬。 谁知道在商场里茫然地逛来逛去之时,却迎面撞上几天不见的温浅予。 小美人这天穿了件飘逸的水墨图案防晒衫,衬着流云般的长发和雪白肌肤,几乎夺去周围所有的色彩,整个空间里就属他最夺目,像个若无旁人的模特。 左煜莫名其妙心里一慌,简直有种扭头就跑的冲动。 温浅予显然也愣了下,但转而却只是不高兴地一瞥,毫不在意地擦肩而过。 这下左煜的自尊心受不了了,跟上去说:“喂,你这是什么态度?” 温浅予继续迈步:“如果我没理解错,你应该挺恶心我的,我也不待见你,所以是井水不犯河水的态度。” “我没恶心你,就是你能不能直说你是男的?”左煜拧巴着眉头。 温浅予猛地站定,抬头看他:“你跟别人见面,都要自我介绍自己是个男的?” “废话,我这样一看就是男的,还用介绍吗?”左煜无语。 “我又哪像女的?”温浅予反问。 “你除了没胸,哪不像了?”左煜不服气。 “呵呵。”温浅予冷笑:“我最不像的地方,你想看吗?” 左煜立刻被吓退了半步。 “白痴。”温浅予翻白眼,扭头继续向前。 左煜反而被他的表情逗乐了:“你刚才那样特别像《甄嬛传》里的华妃。” “你笑个屁,到底跟着我干吗?!”温浅予恼怒。 “帮我给我姑挑几件衣服呗,她过生日我还什么都没买呢,你不是学这个的吗?”左煜不远不近地尾随。 “凭什么啊,你算老几,我忙着呢。”温浅予朝化妆品柜台走去。 “给你工钱还不行吗,你不就喜欢赚钱吗?我给你导购费。”左煜立刻打开钱包抽出几张百元大钞,也实在是因为给长辈挑东西而愁惨了。 “好吧。”温浅予转瞬答应。 “喂……你这也太财迷了吧?”左煜惊讶。 “谁跟钱过不去啊,你姑多大,干什么的,什么体型,喜欢什么颜色?”温浅予抱住胳膊。 “校长,挺瘦挺年轻的,就是知识分子样呗。”左煜在手机里翻出亲戚们的合照。 “跟我来。”温浅予似乎对各大专卖店如数家珍。 左煜还从来不认识这样的男人,嘴欠道:“你是不是老来买女装,是不是特别喜欢穿裙子?你会买内衣吗?” “咱俩别聊天了。”温浅予强压住郁闷。 “你家是不是粉红色的?”左煜又好奇。 “……” 左煜见他脸色变得超级难看,特别暗爽。 结果温浅予却爆发了:“我拜托你,就算没见识,也稍微善良点儿,是不是世界上任何跟你不一样的人你都看不惯啊?好,我承认袁海戏弄你时我没有提醒你是我不对,但我跟你也不熟,能提醒你什么啊?袁海分明就是把我当成笑料而已,况且我也没骗你什么,之后的事都是你自己蠢吧?别一副吃了亏又赶不走的臭德性,我穿什么、怎么活着,跟你有什么关系,以后你别跟我说话!” 左煜被他骂愣了,见他真的生气要走,这才呼唤:“喂……” “给老子滚!”温浅予彻底炸毛,打开这家伙伸过来的手,就踩着马丁靴大步消失了。 ☆、第6章 06 活在社会中的人们,是该被分成三六九等的吗? 自认为并不嫌贫爱富的左煜,在恋爱方面似乎也难逃这个问题。 如是对待熊猫那种家境相当的姑娘,他内心更轻松,只用态度讨她们欢心即可。 如是彼此间实在差距太大,那对方难免会顺着左煜的想法表现,并接受他在物质方面带来的改善。 左煜一直以为温浅予是后者,就算那是个男人,心里也还是忍不住把他当成后者。 直到这天在商场被大庭广众的臭骂一顿。 可想而知,姑姑的礼物没买好,晚上参加的家庭聚会也兴致寥寥。 杨蓉倒是什么时候看到儿子都高兴,当着亲戚使劲儿夸:“小煜这次回国我也就放心了,这孩子确实调皮了点儿,不过脑子聪明,现在唯一叫我担心的就是结婚的问题……” “妈,今天姑姑过生日,你别扯用不着的行吗?”左煜烦心。 “这是用不着的吗,今天你姑还问我,什么时候带女朋友来给她祝寿。”杨蓉瞪眼睛。 “我吃饱了。”左煜放下筷子,就跑去客厅看电视,以躲避亲戚们恼人的盘问。 身后嘻嘻哈哈的笑声,真讨厌。 左煜靠在沙发上叹了口气,不得不承认自己气急败坏的情绪跟温浅予有关系,他自认为不是个坏人,伤到别人的自尊心,同样算不上愉快的经历,可是……今天说错了什么话吗,一个大男人喜欢穿女装,还不准别人说了? 这个缺心眼的家伙愤愤不平,发现自己微信已经被小美人给删掉了,又不由自主地在网页上搜索他的贴吧,想要去抱怨不平。 结果早就有直男替他发声,贴吧里“你们喜欢这种人为什么不去喜欢真正的妹子”,“他是做整容手术了吗?”“温浅予什么时候变性?”这种帖子层出不穷。 随手点开个,粉丝们的态度倒是强硬,不是直接喷就是举报删除。 其中有段话引起了左煜的注意。 “真希望这些无聊的人少一点,浅浅说过,男人也好,女人也好,这都是天生的,他不会改变什么,也接受自己的样子,就是喜欢漂亮的衣服有什么错?照我看就是无聊的傻逼太多,浅浅不善言辞,也不善于解释什么,支持就支持,不支持就滚,不明白逼逼这些刷存在感是什么心态。” “不善言辞……”左煜忍不住哼哼,却不由觉得这个网友骂的就是自己。 谁晓得身后忽然传来声严厉的问候:“谁不善言辞?” 左煜被吓了一跳,扭头说:“爸,你也吃完了?” “嗯,明早要去日本开会,就不陪他们了。”左鹏程回答。 “日本?我也去!带上我。”左煜立刻蹦起来。 “带你干吗?”左鹏程皱眉。 “我买东西去。”左煜偷笑,他就是图老爸的秘书办事效率,省得自己为出门操心。 “闲的你,七点起床,迟到不等。”左鹏程懒得理他。 左煜看到老爸走了,又开始摆弄手机,戳进了温浅予的直播间。 小美人似乎并没有被白天的争吵影响情绪,正在拿着几只新口红给观众们试色,各种各样的粉和红色画在他干净的胳膊上,仿佛是妖精的调色盘。 弹幕依旧是热情的妹纸们,纷纷吵着要他化妆。 温浅予把所有的口红都打开玩了一遍,才说:“不化了,我今天好累,上会儿网就睡了。” 然后就陷入习惯性的沉默,把直播切回笔记本屏幕,只给自己留了个小镜头。 大约是学校专业的关系,他翻的大多都是服装官网和摄影师博客,最后瞅见个以美艳著称的女明星红毯照,自言自语说:“这裙子漂亮吧?我也觉得很漂亮。” 而后便难得笑了。 不是假惺惺的表演,也不是恶毒的嘲弄,简直像小孩子看到心爱的玩具,嘴角的弧度发自肺腑。 真他妈好看。 左煜忍不住暗自感叹,更觉得他的性别是见了鬼。 “你怎么这么龌龊,不是来给我妈祝寿吗,躲在这看美女直播?”大姑家的姐姐左熙路过嘲讽。 “我靠,你也觉得他是女的吧?”左煜找到知音。 左熙抢过手机仔细瞧了瞧:“哇,这男孩好美。” “啊?哪像男的呀?”左煜呆滞。 “看脖子,有喉结啊,声音也是男的啊。”左熙说完,不在意地转移了话题:“诶,你最近干吗呢,我给你介绍个投行的朋友吧,我同学,也是刚从美国回来,手头有很多人脉和好项目。” 自家的姐姐和外面的狐朋狗友不一样,左煜关掉手机说:“好啊。” “好什么,记得好好孝敬我!”左熙伸手掐弟弟的脸,就像小时候一样,然后偷笑:“你今天送我妈的手表,怎么那么丑啊!路边捡的吧?” “放屁!”左煜生气。 “不许跟姐姐吵架!”杨蓉的声音从餐厅穿出来。 “知道了,明天跟我爸一起去日本,我先走了!”左煜粗声粗气地告别,摔上门就没了人影。 —— 出国玩虽然司空见惯,但是为了给别人买东西而特意跑一趟还是头一回。 事实上左煜并没有扔掉那件衬衫,搜好了专卖店的地址,下飞机就直接奔去了。 目的地是家独立设计师的东京专卖店,客人不多,价格不菲,导购员也笑得甜美过度。 左煜的日语根本靠不住,只能拿出手机英语交流:“还有没有这件衬衫?” “有的,这是今年的夏季款,请问先生要什么号码?”导购员的日式英语格外蹩脚。 “嗯……”左煜忘记看号了,愣了片刻说:“一七五左右,特瘦,穿什么号?” “啊,这么高的个子,应该要最大号了,蓝色的对吗?”导购员把他引到二楼的衣架前,果然拿出来温浅予那件露肩衬衫。 “包起来。”左煜看到旁边还挂着一排绿色同款,是那种很浅淡的的水绿色,皮肤白的人穿仿佛更漂亮,便道:“这个颜色也要一件。” “好的。”导购员的动作很娴熟。 左煜把信用卡丢给她,四下环顾片刻,望着琳琅满目的新衣服陷入困惑,反正他是觉得好看的人穿什么都好看,难看的人怎么挣扎都不行,真不明白温浅予为何会喜欢这些东西,但就像那天被数落的那样,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生活方式,或许自己真的不该用内心的标杆去衡量所有。 总而言之,他拒绝因为袁海的恶作剧,而给人留下狭隘的恶名。 等到情绪冷静下来,也不希望就这样随随便便地刺伤了温浅予的自尊,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抽身离开。 —— 虽然平时忙的事情又多又乱,但温浅予的成绩很不错,专业老师交代的作业,也都会认真地完成,这晚他一回家,就老实地待在卧室缝制衣服。 正在缝纫机前忙碌的时候,忽然传来跟抢劫一样的敲门声。 “来了。”温浅予干吗站起身来,却被脚边的布料绊到,把腿磕在了床边,疼得七荤八素。 待他皱眉打开门,抬眼就看到和楼道感应灯同时亮起来的左煜,不由反感地说:“你哪来的我家地址,又要干嘛?” 没想到左煜开口道:“对不起。” 温浅予愣了下,这才收住要关门的动作。 “我就是吃饱了撑的,把对袁海的不满发泄到你身上,你别往心里去了。”左煜又说。 原本以为这家伙是死要面子的自大狂,没想到态度转变的还挺快,温浅予让开路让他进屋,用柔软的发带把头发随意梳好:“无所谓,你怎么知道我住这儿?” “问了你那个朋友,叫什么月?”左煜有点忘事儿。 温浅予抱着胳膊,仍旧是抗拒的姿态:“道歉完了,还有事吗?” “给你。”左煜把手里的衬衫袋子给他:“你也不要说自己一点错没有,又没人捂住你的嘴,你在上海就该直说,第二次也不该去我家,那样我不会碰你的,我接受不了男人。” 其实这话在年轻的温浅予心里,难免激起了点失落。 从在上海认识起,他就能感觉到左煜直白的好感。 不管那好感有多肤浅,仅仅因为性别,就变成厌恶,并不叫人好受。 或许要求被爱着,是美丽的通病。 “我是觉得,你明明有房卡却没骚扰,还请我吃火锅,挺可爱的。”温浅予忽然恶劣地露出微笑,朝他靠近了一步。 左煜有紧张地躲开好远:“你干吗?” “瞧你那样子,值得我干吗?”温浅予不屑地瞪了一眼,然后才翻了下袋子,问道:“为什么买两件?” “我不记得什么颜色了。”左煜莫名其妙地撒谎。 “骗谁啊,你这种直男,能记得牌子不记得颜色?”温浅予哼道。 “什么叫我这种直男,直男哪里值得鄙视?”左煜不满意。 “只准你瞧不起我,不准我瞧不起你了?”温浅予没有忘记他在商场刺耳的话。 “我没瞧不起你,我都道歉了,还要我怎么样?”左煜没好气。 “可以,我一次性告诉你,我没把自己当女人,不是人妖,不会买女人内衣,也不想做变性手术,我就是觉得那样穿好看,我的男装也比你的多,你以后不要再乱问了!”温浅予这样骂完,就开始拆衬衫的包装袋子。 “你不生气了?”左煜有点松了口气。 “懒的理你。”温浅予回答。 他住的这个房子不大,只是一室一厅,落地镜就放在沙发旁边,竟然就这样当场把身上的白体恤脱下来,开始试穿那件绿色的衣服。 左煜目瞪口呆:“你你你……你知不知道羞耻?” “有什么关系,光膀子而已嘛,我们都是男的,这不是你的世界观?”温浅予故意哼道,披着衬衫左照右照,眼睛里根本就只有自己。 如果他是短头发,也许就更像个清秀的少年。 但那漂亮的发丝配上两条可以放进教科书里的美腿,实在是叫人错落。 左煜知道这个性格非常奇特的小男生是故意的,却还是控制不住男人最本能的反应。 他毫不怀疑自己发烫的耳朵已经红了,所以就气急败坏地说:“衬衫我也赔偿了,以后我不欠你什么了!这件事到此为止。” 温浅予侧过头看他夺门而去的背影,转而又沉浸在试新衣服的幸福感里,不以为然地将这个白痴抛之脑后。 ☆、第7章 07 现在大学生的课程都不怎么紧张,温浅予所在的服装设计系也是如此。 他难得起了个大早来到学校听《服饰美学》,躲在教室后面素着颜记笔记,一脸乖巧。 课间的时候珂月缠着他给自己涂指甲,然后笑嘻嘻地追问:“喂,你跟左煜怎么样了,不会真的给那家伙掰弯了吧?” “不感兴趣,没怎样。”温浅予是很喜欢漂亮女孩子的,这种喜欢就像玩弄件发着光的宝石,充满温柔和耐心,所以将她干净的指甲涂的异常平滑而精致。 “别高冷嘛,左煜家里条件可比袁海好多了,长得也乖,脾气也好,让他带你去看秀呀,省得你自己攒钱了。”珂月的人生观就是如此,她很乐于用美貌和青春去交换幸福感,自觉得聪明地劝道:“而且你也该试着去谈个恋爱啊。” “脾气好?”温浅予觉得左煜像个理智不多的炸毛狗,转而道:“我自己的理想用不着别人帮我实现。” “哦,哼哼。”珂月坏笑。 温浅予并没有跟她讲述袁海给自己喝安眠药的破事,却还是忍不住暗示:“你也少跟他们那种人搅和了,之前的男朋友不挺好的吗?而且你们家都在四川。” “好什么呀,一穷二白。”珂月不在乎。 温浅予并不习惯对他人的选择横加干涉,也没资格像个家长似的去讲什么对什么不对,所以没再继续言语,放开她的手说:“好了。” 珂月伸直手指欣赏,问道:“晚上袁海家有聚会,一起去吧。” “不去,以后那个人的事别再叫我。”温浅予拒绝:“我赚他的钱心虚。” 珂月眨眨眼:“喂,所以你和左煜真没怎么样吗?” “他是直男,估计只想揍死我吧。”温浅予听到上课铃声,又打开笔记本。 “那我可不客气了。”珂月立刻道。 温浅予瞅了瞅她萌萌的萝莉脸,无奈地叹了口气,最后只能选择无视,瞧向了讲台前的老师。 —— 成熟的人不仅会选择自己的生活,而且会选择身边的朋友。 还活的稀里糊涂的左煜显然并没有成长到这步。 他常生袁海的气,可是对方一旦示弱,又觉得也不至于小气地绝交,便顺其自然地将关系继续下去。 这晚他被叫到袁海家来玩儿,又看到满屋的熟人,不禁感觉无聊,坐了没两分钟就计划着自己去夜店消遣。 没想到过会儿珂月竟然出现了。 左煜心里一阵紧张,而后发现温浅予并没有跟着,就更百无聊赖。 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珂月主动走过来打招呼:“嗨。” 左煜微笑。 “是不是瞧见我一个人特失望啊?”珂月眨着大眼睛坐到他旁边。 “你怎么也老拿这事笑我?”左煜问。 “我没笑你,是你上次问我浅浅住址的呀,我还以为你们……”珂月满脸无辜。 “我弄坏了他东西,去还而已。”左煜说。 珂月不太信地点点头,自己给自己兑了半杯酒。 “你俩是同学?”左煜忍不住道:“他真的像女孩儿。” “嗯,一个班的,是像吧?好多直男来搭讪,最后都吓傻了,你不是独一份。”珂月笑嘻嘻的说。 “不应该是基佬追吗?”左煜心里白眼都快翻上天了。 “同志好像不太喜欢他那样的吧。”珂月说:“我也不知道,浅浅平时都独来独往的,我也不太了解啦。” 左煜陷入沉默。 “还说不惦记,光跟我打听浅浅。”珂月哼道。 “不然聊什么呢,聊袁海?”左煜反问。 “聊聊你啊,袁海说你准备开公司啦?是做什么的公司呀?”珂月用天真的表情追问。 “没打算开,开不起。”左煜本来就不喜欢这种萝莉脸,更不会跟哥们的女人不清不楚,所以在感觉到她亲热的态度后,自然而然地就打算撤了。 “别开玩笑了。”珂月道:“这么小气呢,都不告诉我。” 左煜又弯起嘴角,起身道:“干嘛跟你开玩笑啊,我还得去我妈那儿,你跟袁海说一声我走了啊。” “啊?”珂月微怔。 左煜立刻拿起钥匙逃之夭夭。 结果他刚走到车库,就收到这个妹子的微信:“你在躲避我吗,你讨厌我?” “怎么可能呢,大嫂,我还等着喝你和海子的喜酒呢。”左煜不要脸的回复,之后就没再理睬。 他已经不是贪玩的孩子了,到了眼前的年龄,再重复过去十年的混乱生活,其实心里感觉毫无热情,甚至还有点茫然。 只不过,真的不晓得改变什么,也许自己是在无病呻吟、身在福中不知福吧? 左煜暗自叹息了下,坐进车里就踩下油门,朝熟悉的夜店奔去。 —— 在风月场上大家都是出来玩的,只要有资本,随时随地都会有人来倒贴。 好久没在北京浪的左煜掏钱开了酒,身边自然而然就来了姑娘。 他自己一个人反而自在,灌得有点微醺,嘻嘻哈哈地渐渐忘记最近的烦心事。 “我头好晕,不会喝酒还叫人家喝这么多。”有个讲话带了点港腔的美女下了舞池就靠在他身上,姿态熟门熟路。 但左煜并不会丧失理智,他挺害怕在外面染上什么病,从不会跟不知根底的人乱搞,所以只是搂着她说:“那我送你回去吧,你家住哪儿?” 美女以为他要去自己那里,也便答应,说了个地址。 左煜用电话叫来代驾,而后就拉着她出了门。 —— 新款跑车似乎是最好的催情剂,美女在等代驾的功夫,已经搂住他的脖子自动索吻。 结果过于强烈的香水味反而叫左煜有点清醒。 这种事他从来都半推半就,现在却觉得有点不自在。 毕竟上一个亲的人还是温浅予,那种感觉至今都没有忘却。 所以忍不住拉开她说:“你喝多了吧?” 美女眯起眼睛,假睫毛和眼线挡住了真实的情绪:“喝没喝多,你不清楚吗?” 常年在晚上鬼混的人皮肤都有点不太好,虽然她有着化妆品的遮盖,但是在停车场的白光下,瑕疵还是有点明显。 这世界又没有皮相完美的姑娘,即便在荧幕上万人迷恋的女明星也不例外。 在遇到温浅予之前,左煜的确是这样想的。 可是…… 可是温浅予又不是姑娘。 混乱的思绪叫左煜有点发怔。 趁这个功夫,美女又主动贴了上来。 左煜瞬间又第二次把她推开:“要不你自己回去吧,看来你也没醉。” “什么?”美女被搞懵了。 “我困了,我要早点睡觉。”左煜看到代驾前来,就像找到救命稻草。 “神经病!”美女生气了,拿包打了他一下,踩着高跟鞋转身就走,丝毫没有刚才来时的虚弱凌乱。 左煜躲进车里,深吸口气,倒是把刚刚那种浑身不自在摆脱掉了。 —— 大房子在深夜里极度安静。 在家游了会儿泳才冲了澡的左煜彻底酒醒,百无聊赖地准备睡觉。 结果在柜子里翻找睡裤的时候,又看到了温浅予那件被损坏的蓝衬衫。 衬衫上带着男士香水的气味,这么久都没完全散去。 左煜忍不住拿起来闻了下,不禁觉得自己像个变态,不禁立刻把它丢进了垃圾桶。 可是衣服能丢,记忆却丢不掉。 他最近始终对温浅予的模样挥之不去,见一次,印象就加深一次。 特别是小美人那晚在这张床上风情万种的模样,简直…… 快要精神崩溃的左煜踢翻垃圾桶,拿起毯子又去了客厅。 这个瞬间他打算赶紧把老爸支持的食品贸易公司搞起来,用事业心冲淡自己奇奇怪怪的**。 毕竟如果真的可以接受男人,早就该奋不顾身地去争取曾经喜欢的那个了。 为什么要折在这个傲娇长发鬼身上? 除了脸,还有身材,还有气质……温浅予有什么的啊! 真是的! —— 自己做事业和出钱给别人投资是两码子事,的的确确要肩负起很多需要亲力亲为的责任。 左煜不愿再被骂是个无用二世祖,打算干出点成绩给所有人看看,所以对公司还是挺用心的,接下来破天荒忙碌了几个月,夏天逝去,秋天也在年轮上消失,步入正轨的经营状况让整个人的状态和情绪都好了许多。 最后,若不是袁海又作天作地找麻烦,他几乎已经快要忘记温浅予,并且以为自己的人生再也不会跟那个美丽的小男生产生交集了。 那日骚扰的手机铃声持续了十多分钟。 刚加完班回家洗澡的左煜很生气地冲出浴缸,接起来道:“你干嘛啊,我忙着呢!” “哥们,这次你真的要帮忙,不然我就死定了!”袁海着急地要命。 “肯定没好事,帮什么?”左煜边拿出剃须刀边照镜子。 “嗨,是这样……月月怀孕了……我跟我爸在上海回不去,跟她沟通好去打掉了,你就帮我去照看下呗,她一个外地小姑娘挺不容易的,没有依靠,你不是有亲戚在医院吗?”袁海讪讪地说:“我得下礼拜再回北京,真等不了了,没办法啊。” “你他妈有病啊!自己做爸爸自己解决。”左煜听了就火大。 “哎呦喂,我不是根本找不找别人了吗?你就安排下住院休养什么的,安慰安慰她,钱我掏。”袁海垂头丧气地说:“哥们求你了。” “怀了就娶了呗。”左煜嗤笑。 “别逗了,我家怎么可能让我娶她?”袁海立刻回答。 这个状况一点也不意外,其实左煜挺心软,最后答应:“好吧好吧,她不会见面就打我吧?” “不可能,我刚跟她聊完,她挺理解的。”袁海失笑。 “畜生,你赶紧把她安顿好分了吧,别耽误人家小姑娘了,我这儿下不为例。”左煜挂掉电话,不禁望向镜子中那张年轻的脸,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又成了损友的冤大头。 ☆、第8章 08 医院是左煜比较讨厌来的地方,毕竟在这里的任何记忆都谈不上愉快。 但袁海一直在微信里纠缠个不停,所以他虽然已经帮珂月安排好病房,却还是硬着头皮、心事重重地拎着营养品拜访了。 妈蛋,自己都没惹出过这种乱子,竟然要帮别人擦屁股。 他很郁闷地在走廊磨磨蹭蹭,恍然一抬头,竟看到双勾魂摄魄的眼睛投来气愤的目光。 再愣两秒,左煜才意识到那是温浅予。 几个月没见,小美人并没有什么变化,驼色大衣套着合身的牛仔裤,简简单单、清清爽爽,显得就只有那长发最耀眼。 “你怎么穿这么严实,不像你啊。”左煜本没想嘴欠,开口的废话却有点不受控制。 “外面在下雪,难道我要裸奔?”温浅予插着兜,皱眉道:“你来看珂月吗,别假惺惺的装好人。” 左煜很郁闷:“关我什么事儿,我要不是好心才懒得管。” 温浅予扭开头不理他,依旧是那副傲娇的小模样。 “你想为朋友打抱不平,就去骂袁海好吗?”左煜委屈:“我又没跟他们鬼混,最近公司忙得要命,病房还是拖亲戚找的呢。” “我没兴趣干涉这种事情,两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活该。”温浅予的语气冷淡,拎着水果篮率先推门而入。 —— 昨日做完流产手术后的珂月讪讪地躺在那里,似乎对大家探望展现出了羞惭的心情,半爬起来说:“你们怎么一起来的啊?” “谁跟他一起来,门口碰上的。”左煜将营养品放在桌上,犹豫片刻,又夹了个信封,里面装着刚取出来的一万块现金。 温浅予没有再继续吵架,只是恨铁不成钢地问同学:“这次舒服了?” 珂月感觉有那么点尴尬,低头不语。 偏偏左煜更少根筋,忽然说:“跟袁海断了吧,早点分手也是为你自己好,他又不会跟你结婚,为他做这种手术值得吗?” “算了,少说几句。”温浅予对这家伙的情商表示目瞪口呆。 “凭什么只你说我就不能说了,难道我说的不是实话吗?”左煜反问。 “缺你这几句实话吗?”温浅予从前就觉得他太自我,现在简直成了火星来客。 “好了,你们别吵了,道理我都明白!”珂月用来掩饰尊严的平静消失了,沮丧地反问:“我已经很难受了,叫我轻松点儿好不好?” 两个大男人在一个姑娘病床如此表现的确不雅,温浅予率先走开,拿起刀背着他们削起苹果。 左煜察觉自己再多待也很尴尬,便道:“那我先回去了,有需要你直接跟护士说。” “你们都走吧。”珂月颓然倒在床上:“我想睡觉。” “那……作业我都给你记下来了,期末前别忘了交。”温浅予从书包里拿出个本子。 “嗯。”珂月的声音闷闷的。 从前都是没心没肺的玩乐,也许真的付出些代价,才会成长。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不仅和左煜很遥远,和不怎么有前途的袁海也很遥远。 自己所换来的,全都是一次性的享乐与根本没脸倾诉的恐惧与痛苦。 人生太长,很多泡沫不要说经历风雨,单单在阳光下,都会忽然破灭掉。 —— 左煜和温浅予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病房,气氛颇有些微妙。 来来往往的医护和病人,更难免对小美人的出现频频侧视。 “那个是男的女的呀,好漂亮。” “女的吧,旁边不是跟着男朋友吗?” “可是……” 这样的窃窃私语,老是从背后传来。 大概温浅予早就习惯了被关注,脸上并没有多余的表情。 可是左煜却忍不住道:“你怎么不跟他们生气,就跟我生气啊?” “别跟我讲话。”温浅予皱起眉头。 左煜三步两步走到他前面挡路:“凭什么,嘴长在我身上,我想说就说。” 温浅予竟然用拳头猛揍他的腹肌:“手长在我身上,所以我想打就打吗?” 这一下小美人可没省劲儿,左煜毫无防备,痛得抽了口冷气:“靠,你怎么这么暴力?好几个月没见,你还跟我生气呢?” “我乐意。”温浅予把眼睛撇向别处,转而又说:“别挡道。” 左煜笑了:“哎哟,我就挡,你能把我怎么着?” 温浅予终于抬起黑亮的眼睛,过了半晌也冷笑:“你幼稚不幼稚,总是找我的不痛快是想证明什么,好,当初我错了成吗?我就不该出现在你面前!” 大约是声音大了点,有个护士阿姨从办公室走出来说:“我说你们小两口,吵架出去吵去,这里是医院,保持肃静!” 温浅予彻底炸毛了:“老子是男的!” 说完就一把推开左煜,飞速跑向电梯。 —— 北京这场初雪格外盛大,夜空中全是飘飞的冰晶。 左煜欠兮兮地追出去拦住他:“你怎么这么大脾气啊,我今天也没说什么,干吗发火?” “我讨厌你阴阳怪气的态度,看见你就讨厌。”温浅予直说。 “我就是开个玩笑。”左煜道。 “那拜托你别再开了,并没有幽默感。”温浅予依然不高兴,小脸在寒风中冻得有些苍白,发丝被吹拂的飘飘扬扬。 “好吧……你吃饭了吗?一起吧。”左煜摸出车钥匙:“我跟你说件很严肃的事。” 温浅予不想信他的鬼话:“你能有什么严肃的事,我回家了。” 左煜认真脸:“是真的,关于珂月,给她做手术的是我家亲戚。” 温浅予犹豫了下,见这小子少见的满脸正经,不由软下态度:“那好吧。” 简直跟小主终于赏脸似的。 左煜无奈,成功地带着他上了车。 密闭的空间隔绝了外面的寒意,转而就弥漫起了种似有似无的香气。 又是温浅予的古龙水味。 左煜侧头瞧他,见小美人满脸不情不愿的赌气模样,不由觉得好笑。 “看我干吗?”温浅予瞪他。 “系上安全带,还是你在等着我帮忙?”左煜问。 温浅予立刻自己动手。 左煜踩下油门,在医院附近绕了圈,便回想起个还不错的餐厅,直奔而去了。 —— 潺潺的水墙是雅座间天然的隔断,从天花板一直浇到池子里的锦鲤身上,使得环境清幽的紧。 温浅予脱掉羊绒大衣款款落座,里面终于是件正常的男式衬衫,更显得他很清瘦而单薄。 左煜叫服务员上了果汁,然后推过菜谱问:“你看看想吃什么,这家淮扬菜挺清淡的,不会让你胃疼。” 温浅予微怔,想起许久前跟他一起吃的火锅,小声道:“你还记得啊?” 左煜也没想过自己会记得,可是刚才自然而然就脱口而出了。 温浅予对美食显然没有对衣服那么狂热,随便点了几份招牌菜,然后就端正态度问:“是想说珂月什么事,没想到你对女人流产还那么关心,她不是小孩子了,男女关系就连父母都管不了,我是不会胡乱操心的,毕竟早就劝过她找个靠谱的男友,她并不接受。” 左煜犹豫片刻,问道:“你对她私生活了解吗?” 温浅予端起杯子说:“什么私生活?” “除了袁海,她是不是也跟其他男人上床?”左煜小声道。 温浅予一下子咳出来,拿餐巾纸捂住嘴,咳得眼圈都红了,才无语道:“我怎么清楚,我又不是变态,你不要对我产生什么误解。” “嗯……”左煜意味深长地笑了。 温浅予意识到不对劲儿的氛围,微怔:“你不会是说她染上了什么病吧?” 左煜也是直肠子,看到周围没人,便道:“她好像在吸毒,做手术之前会化验血液的,我家亲戚以为她是我什么人才没报警,害我昨天跟爸妈解释了好久。” 这个状况是温浅予完全想象不到的,以至于瞬间就呆在桌前。 左煜见小美人没反应,不禁问道:“不会是你们一起的吧,是我多管闲事了?” “你少胡说八道。”温浅予立刻皱眉。 “别激动,袁海我是管不了,他现在玩疯了,跟你说只是想提醒你和你朋友,有的事无所谓,有的东西绝对不能碰。”左煜认真道。 对于珂月,温浅予的情绪是复杂的。 虽然彼此性格差距很大,但毕竟是时常在一起玩的好同学。 他不像看着那么个如花似玉的女孩子,因为目光浅短的贪慕毁掉一声。 但转瞬再品味左煜的话,又好像在暗示什么。 温浅予抬眸:“什么叫提醒我,我怎么了?提醒提醒你自己吧。” 左煜挑眉不语。 从一开始温浅予就感觉得到,这个家伙有时候挺混蛋,但有时候又带着股大部分人都不具备的善良,所以问道:“你跟我讲这么多,是希望我告诉珂月的家人,对吗?” 左煜反问:“否则你也良心不安吧?” “烦死了,我知道了。”温浅予脑袋很聪明:“你不想说,是不想跟袁海搞坏关系对不对,我真不懂,他那种人绝交了有什么可惜?” “你想多了,我不想珂月误会我关心她什么的。”左煜。 “自作多情,世界上没人稀罕你关心。”温浅予动了动花瓣似的嘴唇,吐出刻薄的话。 左煜也不甘示弱地冷笑。 幸好服务员已经端着菜来了,香气扑鼻的食物暂时缓解掉了他们吵架的动力。 温浅予为了漂亮而穿得单薄,喝上热汤,不禁有种被治愈的幸福。 他安安静静的时候,显得十分乖巧,很容易就让人忘掉情绪激动时的张牙舞爪。 左煜边吃边问:“你是北京人吗?” 温浅予露出几秒回忆的神情,然后道:“五岁前在加拿大生活,之后都在北京。” 左煜有些意外:“跟父母回来的?” “我没父母,你别问了。”温浅予不高兴。 左煜感觉无辜:“我就想聊聊天,不然多没劲。” “跟你聊天才没劲呢。”温浅予小口小口地把面前的汤喝完,又那拿起个酥饼:“我吃饱了,你慢用,珂月的事我会帮忙的。” 他毕竟太年少了,虽然比同龄人稍微成熟些,却并不懂远离垃圾人的重要性。 所以扔下这话,就起身无所谓地离开。 被丢下的左煜有点郁闷,吃了会儿觉得怪没没意思,就招呼服务员结账。 服务员恭恭敬敬地过来说道:“先生,刚才那位客人已经结过了,他说让你吃不完记得打包,不要浪费。” 左煜呆滞,片刻道:“哦,那给我打包吧。” —— 圆滑这种东西,左煜并没有学会,他性格急躁,愿意为自己所关心的人两肋插刀,但袁海和珂月显然不在其列,那天把麻烦甩给温浅予,已经是他最大的善意了,也是多半有些图轻松,当然想象不到自己给小美人带去了多大的危险。 待到袁海没心没肺地回到北京,果真是一周之后的事了。 左煜还等着这傻逼发现坏事败露而跟自己大发雷霆呢,结果却只等来个慌里慌张的电话。 袁海质问:“你是不是跟温浅予说,珂月吸粉了?” “欺骗小姑娘做这种没底线的事,还不准人说吗?”左煜反问:“你他们以后离我远点,我可不想毁一生。” “卧槽,哥们,你也把我想得太不是东西了。”袁海叹气:“本来家丑不好外扬,我不想跟你说的,珂月脚踏两条船的事已经有一阵子,我就是不知道那个孩子是谁的才躲着不回来,带她碰那种东西的真不是我。” 左煜问:“那是谁?” 袁海烦闷:“张齐你认得不?” 那是个朝阳区挺有名的玩咖,比他们俩年纪还要大些,家里底子不薄,跟黑社会也有些勾结,所以从前不存在什么交集,左煜皱眉:“不会吧?” “之前我就以为她是单纯的出轨,吸毒的事回来联系珂月才知道的,温浅予让学校老师找到她爸妈,她爸妈来北京立刻就报警了,现在张齐还在拘留呢,他向来不是好玩意,我觉得这货肯定会报复的。”袁海很烦心:“我就让你帮忙搞个病房,你怎么这么能管闲事?” “难道我要坐视不理吗?你不怕得艾滋?”左煜没好气。 “我也是才明白啊,之前珂月时不时就失踪一两天,我还以为她干吗呢,哎,真操蛋。”袁海垂头丧气的说:“反正到此为之吧,算我倒霉,我得先去医院检查下,以后有张齐的场子你还是先别出现了,万一他发现是你抖出来的呢?” “他算老几?发现就发现。”左煜没好气的挂掉电话。 他大学时的每个晚上都在外面玩,虽然没有**,但是也明白那些混蛋有多没底线,吸毒就意味着聚众淫乱,其间的肮脏可能是普通人无法想象她的。 耿直的左煜不禁有点担心温浅予的安全,毕竟那么漂亮的一个人,即便是男儿身,落在丧失理智的瘾君子手里也不会有好下场,虽然张齐不会敢来找自己麻烦,但他还是不能眼睁睁地坐视不管,如果小美人被毁了,那以后真的会做噩梦的。 ☆、第9章 09 尽管只在夏天去过一次,但左煜依然记得温浅予的住址。 事情涉及到张齐,搞得他心里太七上八下了,实在忍不住,竟然大晚上开车赶了过去。 结果门拍过十多分钟,邻居都露头看热闹了,屋里却没有半点响应。 不会真的出事了吧? 被张齐那种人报复,真的什么状况都有可能发生。 左煜的脑袋顿时有些空白,不知不觉额头间就冒出了冷汗。 “浅浅!温浅予!”他猛地一踢门。 结果死寂了半天的门竟然开了。 温浅予全身都湿哒哒的,头发还沾着泡沫,只裹着浴巾,惊愕道:“你抢劫吗?” “你怎么不穿衣服就出来啊!”左煜不过大脑的质疑。 “我在洗澡,而且在猫眼里看到你这张蠢脸了。”温浅予光着两条腿,在寒冬腊月冻得有点发抖:“干吗?” “原来你没事。”左煜这才松了口气,然后毫不见外地推着他进屋:“别冻着,外面太冷了。” “我能有什么事……”温浅予还是没回过神。 “你还是先去把澡洗完吧,不用费心招待我。”左煜放松下来,顺势就坐在沙发上。 温浅予没好气地把一堆外卖单扔到他面前,转身又钻进了还冒着蒸汽的浴室。 —— 从小美人洗澡的速度就知道他有多自恋了。 左煜百无聊赖地点了好几样餐,等到他都坐在桌前吃起来了,温浅予才香气扑鼻地走出来,随意套了件超大的白体恤,而后就坐在茶几边的地毯上吹头发,皱眉问:“到底怎么了,我发现你真麻烦。” “我是好心成吗?”左煜戳着寿司把事情简单一说,接着问:“那些人有没有报复你?” 温浅予用修长的手指理着长发:“前天有两个男的去我学校,叫我少管闲事。” “啊?然后呢?”左煜紧张。 “我说好,没然后了。”温浅予不在意地回答。 左煜一把抢过他的吹风机:“别弄这个了,吵死了。” “不吹对头发不好。”温浅予着急。 “没事儿,一天不吹秃不了。”左煜认真:“你能不能把我的话当回事,他们可打死过人,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吗?” “那怎么办,已然如此了,要不是你跟我纠缠那么多,我怎么会搅入其中?你真以为我是珂月的蓝颜知己吗?”温浅予无奈:“反正无所谓的,你别瞎想。” “我不是瞎想,最近这些日子你先少出门吧,我会找人看着你的。”左煜皱眉头。 温浅予嗤笑了下,伸手:“吹风机给我。” “不给,吵得我头疼,吃不下去。”左煜拒绝。 温浅予无语:“我又没叫你在我这吃饭,你回家去好吗?” “我点都点了。”左煜耍赖。 “好好好,吃你的。”温浅予知道他最害怕什么,故意拉过梳妆盒,架起手机切成自拍。 左煜咬着食物紧张:“你干吗?” “做化妆教学视频。”温浅予鼓捣出一堆瓶瓶罐罐,将半湿的长发全部撩开,果真开始在脸上涂抹起来。 这下子缺心眼的左煜吃不下去了,他有点受不了有个男的在旁边涂脂抹粉,眼神变得疑神疑鬼。 温浅予青春而细腻的雪色皮肤实在没有缺点,几乎不怎么需要打底,画了些阴影再雕琢眼妆就可以了,淡淡的桃红色眼影和相称的腮红让他变得像个古典的仕女,只是眼神带着不怀好意地嘲弄,时不时就瞥左煜一下。 左煜端着食物坐远了点儿,嘟囔道:“你拍这个也没什指导意义,别人长得又和你不一样。” 温浅予在几个新的唇釉间挑选了一个西瓜红,沾了点在可爱的嘴唇上,用手指轻轻晕染开,还一边朝着左煜笑:“我知道,我只想让别人夸我好看。” 白皙的手指,红润的嘴唇,亮泽的贝齿,还有温柔的弧度。 那真的是个很动人的笑。 左煜心里瞬间乱七八糟的,哼道:“一个男的那么好看有什么用?” 温浅予忽然爬上沙发,凑到他旁边问:“你这个白痴,真的把我当男的看吗?” 左煜对视着他那张美到窒息的脸,不知道该讲什么,只是道:“你别离我这么近。” “你害怕吗?”温浅予总是觉得他毛都要炸起来的样子很好笑。 “我怕什么?” “你不怕那干嘛要躲?” 就在温浅予又离左煜近了一点儿的时候,左煜脑子里什么都没再想,竟然毫无预兆地亲了他的唇,唇釉甜腻的香气,瞬间扩散开来。 小美人吓了一跳,立刻朝后闪开:“你干吗?” “谁让你没事招惹我?”左煜也不知道自己在干吗,却故意理直气壮。 这下温浅予不自在了,忽然就把自己手上的口红往他的白体恤上胡乱抹:“少开这种玩笑,吃饱了就滚!” “喂,我衣服!”左煜起身逃到了客厅中间。 “活该,反正你穿什么都丑得要命。”温浅予扭开头。 “不识好人心,我吃饱了撑的担心你。”左煜骂道。 “谁用得着你关心?”温浅予问。 “好,这话是你说的!”左煜那狗脾气在他面前更糟糕,立刻就穿上外套跑掉了。 温浅予被摔门的声音一震,发了会儿呆,身后就在那堆外卖里挑挑拣拣的找起食物来。 他这辈子都是一个人,早就习惯习惯形单影只了。 为什么要被关心呢? 那些都是假的,而且分外多余。 —— 张齐的事比想象中更难办。 左煜四处打听了一番,知道他还在拘留所里蹲着,本人特别火冒三丈,不由陷入了“温浅予被迫害妄想症”里无法自拔。 小时候在外面惹是生非时也遇到类似的问题人士,但左煜自己是不怕的,只不过从来没有刻意去保护过别人,根本不晓得该怎么让小美人安全地抽身而退。 当晚回到家后,给各路朋友都打了电话,而后便倒在沙发上发呆。 要不雇保镖看着吧,蠢是蠢了点,但最后总不至于遇到危险。 他抬手想搭在额头上面,却看到胳膊被蹭到的口红。 再扯起体恤衫,也是斑斑点点,像血一样。 烦死了。 左煜把衣服胡乱脱掉丢在地毯上,在心里把袁海凌迟了一万遍。 要是没听那个损友的话去上海就好了,要是不认识温浅予就好了。 那样的话,现在根本什么烦恼都没有。 才不至于把心悬在半空中。 也不至于变成个自己都不明白自己的变态。 今天怎么又亲他了呢? 之前是没发现性别,现在怎么解释? 难道自己是个双? 左煜皱着眉头把认识的男性挨个琢磨一遍,越琢磨越恶寒,最后脑袋都快要爆炸了,扯过毯子就蒙住脸,再也不敢更多的想象与猜疑。 —— 永远活在小世界里的温浅予绝对不是个爱讲八卦的人,所以珂月在系里消失的事很多人都不晓得内情,同学们为此议论纷纷,朝他打听不到,便徒生许多无聊的猜测。 清高的小美人不愿理睬,下了课就背起书包准备离开。 谁晓得他一走出教学大楼,却注意到了路边停着辆显眼的玛莎拉蒂,正是左煜最近常开的那辆。 “大兄弟,我特意来接你的,你别装看不见成吗?” 果不其然,讨厌的声音随即响起。 温浅予停住脚步,微微张大眼睛:“你叫我什么?” “大兄弟啊,难道你想让我叫你大妹子?”左煜贱笑。 “脑残。”温浅予扭头就走。 “喂,要不是怕你遇到什么事,徒增我的负罪感,我才不想来呢。”左煜下车追着拉住他:“告诉你别乱跑了,我送你回家。” “用不着你负罪,帮珂月是我自己的选择,我死了都和你没关系。”温浅予挣扎。 “我说你小小年纪讲话怎么一点轻重都没有呢?”左煜觉得无语,硬把他拽到车边:“走吧,我又不会把你怎么样,你把我怎么样还差不多。” 此刻身后放学的同学们已经发现到他们在争执,自然开启看热闹模式。 温浅予别无选择,只能收起性子老实下来:“别拽我,我要去买鞋。” “整天买,你有几只脚啊。”左煜本来就爱乱讲话,莫名喜欢看他炸毛,更是故意嘲笑。 “你管得着吗?”温浅予果然继续不高兴。 “成吧,我陪你买,然后送你回家总成了吧。”左煜笑起来:“别噘嘴了。” “我没噘嘴,你有毛病吗?”温浅予真的不懂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缺的人,猛地坐进车里拽下门抱怨道:“烦死人了。” 左煜也坐到驾驶座上,忽然凑近说:“就烦你,你有什么办法?” 两人的脸相聚只有十厘米。 某个瞬间,温浅予以为他又要无耻地亲上来了。 但是并没有。 左煜只是奇奇怪怪地弯了下嘴角,然后就发动了车子:“这位乘客,您要去哪儿买鞋?” “星光天地。”温浅予回答。 “嗯,记得照滴滴的价钱付账。”左煜说:“豪华型价位。” “是犯贱型吧?”温浅予扭头不看他,却看到玻璃上倒映着的自己,不禁开始自恋地陷入欣赏,时不时还整理下长发。 左煜在旁边长吁短叹。 温浅予能想出一万句话去数落他,可忽然又不想说了。 他不晓得为什么,平时自己真的很沉默,现在却变得跟这个傻直男开始了拌不完的嘴。 这样好吗? ☆、第10章 10 “你买这么多衣服,那小屋子放得下吗?” 沦落在商场做跟班的左煜有点百无聊赖,尾随着温浅予随口问道。 “放不下,穿过的卖二手,特别喜欢的才留着。”温浅予回答。 男装在中国市场有点萎靡不振,虽然是热闹的商场,但他平时愿意关注的店也就那么几家,最后终于停在卖马丁靴的专柜前,选了双极难驾驭的纯白色新款,穿上对着镜子左照右照,满脸认真沉思的小样。 叫左煜去健身房跑一小时也没事,但来买一会儿东西腿就疼了,他坐在旁边懒洋洋地说:“祖宗,买了吧,买了赶紧回去,我还要去公司加班呢。” “我又没要求你在这儿等我。”温浅予把鞋子换下来:“算了,没看上。” “我还不是怕有什么状况,明天就找人好看着你。”左煜侧着头打量他,总觉得这个男孩的行为举止,和自己认识的任何人都不太一样,真猜不出他是在什么环境下长大的,却也渐渐意识到:其实所有自己第一时间接受不了的东西,都没那么可怕。 沉默又爱着急的脾气,明知故犯的好心,还有对漂亮东西莫名其妙的痴迷。 ——平心而论,小美人的性格倒也还挺有趣的。 “发什么呆,走啦,你不是还要忙吗?”温浅予伸出修长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嗯。”左煜顿时如释重负。 “你公司是干吗的?”温浅予好奇。 “你猜。”左煜随口道。 “肯定跟黄赌毒有关吧。”温浅予故意道。 “你以为我是你?”左煜回答:“做食品贸易的,倒卖各种食材和食用商品,属于中间渠道。” “哦……倒腾零食的呀。”温浅予总结归纳。 左煜无语。 温浅予在鞋店前站定,渐渐露出诚恳的神色:“帮助珂月真的是我自己的选择,就现在麻烦我也会独立解决,如果当时我不愿意,你怎么逼我都没用,所以千万别觉得你欠了我什么,这样我反而心里有负担。” “敢问你怎么解决?张齐是个吃不得亏的疯子,他正在拘留所火冒三丈呢。”左煜不相信:“而且我不是因为觉得欠你。” “那是为什么啊,如果世界上少掉我这个变态,你不是挺开心的吗?”温浅予蹙眉。 “因为担心你呗。”左煜并没有再对视他干净的眸子,扭头道:“别这么说自己,以前是我反应过激了,你喜欢怎样的确是你的自由。” 温浅予轻轻地哼了声。 “赶紧回家去写作业吧,傲娇的小鬼。”左煜看了眼手表,离自己预定的海外电话会议还有一段时间。 温浅予这才迈开步子,可是没走多远,又在家欧洲品牌的橱柜前停住脚步。 柜中的聚光灯下挂着件藕荷色的蕾丝连衣短裙,山茶花的纹路,裁剪简洁优雅,梦幻满满,毫不轻浮廉价,简直是在闪闪发亮。 可惜左煜这个麻烦鬼在旁边,虽然刚才的话冠冕堂皇,看到自己试他心目中高贵圣洁的女装,又该原地旋转爆炸了。 算了,明天再来。 ——温浅予暗自打算着,便扭头走向电梯。 跟在后面的左煜说道:“你到大门口等我,我去取车,停在北边有点远,千万别乱跑。” “知道了,我能跑哪里去?”温浅予答应。 “我说你这个人。”左煜皱眉:“就不能少别扭着讲话?” “见鬼说鬼话。”温浅予说完,就抬脚下了电梯。 —— 北京租房子不便宜,交通也不算便利,大学生愿意在学校外面生活的其实不多。 左煜觉得温浅予那个公寓楼环境特别不安全,在回去的路上边开车边问:“你一个人,为什么不住宿舍呢?和同学们在一起多热闹。” “那也得人家愿意跟我住呀。”温浅予靠在椅背上半睡半醒:“开学住过,被辅导员谈话了。” 左煜噗嗤一下乐出声来。 温浅予问:“有什么好笑的?” 左煜说:“我是琢磨,如果我大学宿舍要是有个像你一样的男生……” 温浅予对他之前六神无主的表情印象太深刻,忍不住接话:“你就逃到火星去。” “我就要住!我为什么不住,不看白不看。”左煜对他的笃定产生了逆反心理。 “哟。”温浅予忽然坐直身子,眨眨大眼睛:“你看什么呀?看胸肌、看丁丁?” “你有个屁胸肌。”左煜不再理他,专注当司机。 温浅予的确是彻头彻尾的同性恋,但他还没谈过恋爱,对任何帅哥的兴趣都没有对自己的美貌更鲜明,所以跟这个迂腐的大直男相处起来,也是挺迷茫的。 但就和自己的古怪性格一样,左煜那种“站在宇宙中心缺着心眼”的人也不多。 偶尔惹人生气,偶尔又显得可爱。 温浅予忍不住想象,如果左煜喜欢男人,如果那时他们上了床,那此刻彼此间又会是怎样的关系呢? 只可惜答案这辈子是没机会知道的。 “到了,赶紧上楼,别在外面疯玩了。”左煜忽然道。 回神的温浅予赶快逃离跑车,说:“你不用再找我,我不会有什么危险。” 左煜只当他涉世未深,不再啰嗦,走出去到储物箱里拎出个袋子道:“这事你不用和我争执,怪我当时甩锅给你,这个就当赔罪吧。” 温浅予没想到这家伙会买礼物,愣愣地接过,发现竟然是刚才商场里那条美到没人性的;连衣裙。 “喜欢就喜欢呗,看得口水都流出来了还不好意思说,我还不知道你什么毛病吗?”左煜扔下这话,就立刻钻回车里,赶着去开会。 “你才流口水、你才有毛病!”温浅予不甘示弱,站在原地望着车子扬长而去,又忍不住伸手摸向那艺术品般的蕾丝,纯粹因为美丽的衣服而开始感动莫名,沉浸在美好事物的小世界里,忘记了人际关系的纷纷扰扰。 —— 虽然左鹏程给儿子的事业投了不少资源,但是并没有在做事方面再给予更多的帮助,反而像是要锻炼他似的,当了甩手掌柜,几乎不闻不问,大部分东西左煜都要自己探索,不仅包括对公司的决策的权衡,也包括与三教九流的应酬,当然没有那么多闲工夫像往常一样吃喝玩乐。 这天他赶回办公室,跟欧洲那头的供货商聊了两个小时,才把新合同的基本意向谈妥,累得嗓子痛脖子也痛。 贴心的小秘书端来咖啡,殷勤地说:“老板,提提神吧” “嗯,你下班好了,明天可以下午再来。”左煜把文件夹合上,靠在椅子上半点都不想动。 “好的。”小秘书又给他奉上外卖,然后才收拾东西下班。 饿过劲儿之后反而不剩多少食欲,左煜习惯性地拿起手机,翻到今天强行重新加的温浅予道:“过两天张齐会从拘留所出来,我去见他,不管怎么样,之后麻烦就跟你没关系了。” 温浅予过了会儿才回复了串省略号。 左煜点起支烟,琢摸着自己该回家还是该去喝杯酒。 还是回家算了,由于这几个月忙工作,倒是跟之前的狐朋狗友们交流变少,没什么局好参加。 正胡思乱想时,温浅予又发来微信:“大哥,求你不要理吸毒的人,没有理智的,也不可能改好,无视就可以,反正月月已经回四川戒毒去了。” 左煜随便打了几个emoji的白眼表情。 没想到小美人却秀出表情包“听爸爸话”。 这个瞬间温浅予的形象终于像个二十岁的小朋友了,左煜不禁失笑,点进他的朋友圈,发现竟然没被屏蔽,真是稀奇。 里面最新的一张照片,就是小美人穿着那条裙子在落地镜前拍的,虽然平胸,可是那张妆容精致的脸和那双笔直的大长腿就足够吸引眼球了,真值得所有女孩子羡慕嫉妒恨的上帝的奇妙安排。 由此左煜不禁会想起自己曾经那么真诚地喜欢过的、又因为恐惧而放弃的朴实男人,跟眼前这个耀眼又炸毛家伙完全是两个世界的存在。 也许性向是性向,人性是人性,根本属于两码子事。 对温浅予的女装癖好,左煜已经彻底屈服,否则根本不会买裙子以表示冰释前嫌,故而顺手就点了个赞。 毕竟温浅予远比外表看起来简单得多,也善良的多。 袁海那个脑残导致的所有后遗症,都理应与这个奇怪的男孩子毫无关系才是。 左煜边吃饭边这么认为,知道他看到温浅予给自己的回复,不,那不是回复,只是打在相片下的冷酷话语:“2017香奈儿冬款成衣,3w8出,□□全。” 这下子缺心眼崩溃了,丢下筷子打字:“你怎么可以把我送的东西卖掉!!!老子是看你喜欢才买的!艹” 温浅予不急不慌:“嘻嘻嘻。” 左煜咬牙切齿:“不准卖。” “好吧,那下次见你就穿。”温浅予大概是故意的。 左煜实在不想跟个穿着裙子的男人走在一块,歇了会儿才问:“你今天不是说,不用我再找你了吗?” 这回温浅予没了反应。 左煜继续吃饭,心神不宁,仿佛时间过得特别快。 正在这时,手机屏幕又一亮。 他还以为是温浅予继续挑衅,可打开来看到“周舟”两个字,情绪瞬间跌倒谷底,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小老板,听说你回国了,店里圣诞节出新菜啦,带女朋友来吃呀,我招待你们:)” 依旧是老实、温柔而善良的语气。 可却像针刺般让左煜觉得不好受。 真是疯了,才会去从前喜欢的人面前,看着他跟现任男友卿卿我我。 “可能比较忙,没时间。” 最后的答案,当然是眼不见心不烦。 “那好吧,加油,你一定会成为很棒的人。”周舟如此回应。 左煜知道他现在过得很幸福,却根本不想看见他的幸福,因为那幸福就像个问号,不停地逼迫着自己琢磨:同志也可以活得很好啊,你为什么不接受呢,你到底在害怕什么,如果你那么害怕,又为什么会对个比自己还大的、普普通通的老实男人怦然心动? ☆、第11章 11 “哥们,这回的确是我对不起你,但出问题你不跟我讲,反倒跟温浅予讲,那不是自己给自己挖坑吗?”袁海显然被珂月的事情搞得憔悴了一大圈,见面就跟左煜抱怨:“那么半大点的小屁孩儿,除了告老师就是报警,还知道什么呀?” “难道不应该吗?”左煜本在办公桌前忙碌,没好气道:“珂月算是毁了。” “那关我什么事,我也是受害者!”袁海叫唤。 “好,你们鱼找鱼虾找虾、物以类聚,算我废话。”左煜烦心:“等张齐出来,你负责约他,我大概有办法摆平此事。” “什么办法,你少跟他接触比什么都强。”袁海围着办公桌团团转:“哎,到这份上,我跟你实话说了吧。” “嗯?”左煜抬头,不敢相信他另有隐情。 “他可能没那么容易出来,好像进去以后被抖落出了别的事儿,我舅不是在法院吗,七拐八拐地打听到的,我快被烦死了。”袁海沮丧道。 “别的事?”左煜合上笔记本。 “张齐应该是个小的供货源,经常卖药给那波人,警察使劲儿查他呢。”袁海小声道。 左煜的脸色顿时不好看,坐在桌前发起了愁。 他本来想对这种人渣软硬兼施,痛痛快快搞定。 现在看来……要么张齐压根没功夫搭理捅娄子的浅浅,要么就彻底怀恨在心了。 “哎哥们,你别发呆了,总而言之最近我还得去趟上海,你可别再扩大事态,把那些麻烦都彻底忘了吧。”袁海认真道。 “傻逼。”左煜抬眼睛。 “我好心好意来找你,你怎么骂人啊?”袁海叫唤。 “快滚吧,你以后你别来了,全他妈都是你害的。”左煜没好气地说道,而后发自肺腑地陷入烦恼之中。 —— 这几天温浅予过得同样不愉快,因为他安安静静的生活里,果然出现了尾随的“保镖”,也不晓得左煜那个傻瓜从哪找的人,五大三粗,就那么明晃晃地在屁股后面跟着,好似生怕别人不知道。 这天小美人下了课,本来约好去学姐王茉的新工作室参观,偏又被他们紧紧地盯着,走得好不自在。 王茉疑神疑鬼地回过头:“诶,那几个人干嘛的呀?” 温浅予无话可说:“……” 学姐不禁有点害怕。 “没什么,被个白痴派过来的,你无视就好了。”温浅予摆摆手。 “是你男朋友吗,还看着你,这么不放心?”王茉最近听说不知该算院花还是院草的浅浅终于有主了,忍不住八卦道。 “当然不是,我没有男朋友。”温浅予扭开头。 他并非不愿意分享私事,只不过涉及到珂月,还是保护人家的**为妙。 “对恋爱不要太排斥,小朋友。”王茉笑嘻嘻地勾住他的肩膀。 温浅予回头瞧了眼,打开微信给左煜留言:“你赶紧叫那些奇怪的家伙走好吗,影响到我和同学的正常生活了,不然我就报警,你等着。” “好吧,晚上一起吃个饭,我又有情况跟你说。”左煜莫名地很痛快。 温浅予琢磨了下:“再说吧,我现在忙着呢。” “大兄弟,你有什么可忙的?不是买衣服,就是在买衣服的路上╮(╯▽╰)╭”左煜发来段欠欠的语音。 偷听到的王茉噗嗤乐了。 温浅予不自在地把手机丢进包里。 “你可答应我今天帮我衣服拍照的,不许放我鸽子。”学姐警惕道。 “不会的。”温浅予微笑。 “啊,你真的好可爱,看到你笑就有种要怀孕的感觉。”王茉立刻拉住他的胳膊,幸福地靠在他的肩膀上。 “我要有这功能就好了。”温浅予很无语。 那样的话,他就朝左煜笑一千次、一万次,要他这么杞人忧天、事多讨厌,分明就是活得太清闲。 —— 学服装设计的人,当然都会有个设计师的梦。 但毕业后真的很多都转了行,像王茉这样心有坚持、并愿意从零开始付诸实践的女孩并不多。 长得太美的温浅予,并不愿意靠脸吃饭,甚至很抗拒当模特、当演员之类的邀约。 不过看到王茉的小事业,他还是答应过来帮她试衣服拍片了。 并不太大的店面,黑白相间的装修。 在二楼床前设了白玫瑰的花墙,便是最简单的摄像背景。 温浅予转过一圈,最后停在衣架前翻看她的新作品,最后拎出件简单的蓝裙子:“好看。” “谢谢夸奖。”王茉找出单反相机说:“画个淡妆,卷个头发吧,这个系列都比较甜美。” 闻言温浅予立刻摸住自己爱之如命的发丝:“不要!” “不会损伤的,我特意买了精油,还有负离子的卷发棒,求你啦!”王茉把自己的装备拿出来,满脸可怜巴巴。 温浅予吃软不吃硬,片刻道:“好吧……只卷一点点……” “遵命!”王茉立刻敬礼,心里的石头落了地。 她想把作品送去给各大公司看,有个靠谱的模特,真的特别重要。 —— 每天在镜子前自我欣赏一千遍的温浅予怎么会不晓得哪个神情最好看? 他站在光板旁边,花过一个小时,就把六套衣服都展示好了。 王茉低头翻看记录,满意地称赞道:“拍的不错,帮了我大忙了!” “那就好。”温浅予习惯性地在落地镜附近自我欣赏。 “别臭美了,你喜欢就送你啦。”王茉笑。 “真的吗,谢谢!”温浅予从来不拒绝好看的东西,况且这个裙子的面料非常舒服。 “你都没要费用,我才应该谢谢你,最近开这个工作室,真把我掏空了。”王茉叹息。 “别着急啊,只要能把衣服卖出去就有希望。”温浅予安慰她,忽然听到皮衣的手机在响,拿出来发现是左煜,不禁接起来道:“干什么,我不是说我在忙吗?” “我不是说有正经事跟你聊吗,你在哪?”左煜反问。 “学姐这儿,什么事?”温浅予对着镜子梳理长发。 “关于张齐的,见面说吧,我去你接你。”左煜道。 “不用,我也正要走了,在我家前面那个地铁站口见。”温浅予不想再被王茉围观,挂了手机便急匆匆地说:“茉姐,那我先……” “好,你忙你的,把衣服穿好,外面冷。”王茉摆摆手:“哪天请你吃饭。” “嗯。”温浅予把小外套罩在裙子外面,将自己的东西胡乱收起,就急急忙忙地跑了出去。 —— 北京的寒冬可不是开玩笑的,光着腿在大街上走了几百米,就能把皮肤冻僵。 小美人急匆匆地背着包冲进地铁里面,终于因着空调的温度而不再发抖。 可惜随之而来的,还有拥挤的人群。 哎,早知道就不冲动地把钱花光买护肤品了,直播网站再不打来现金,别说出租打不起,他真的要开始饿肚子。 温浅予这样郁闷地想到,忍不住把长发都护到胸前,生怕因为过于拥挤而扯坏了发丝。 由于超讨厌人多,一直抬头望着报站牌,默默计数还有多久才到家。 地铁停过两三次,乘客完全不减少。 温浅予皱着眉头被挤到角落,感到手机一直震,正挣扎地想翻出来,却很突然地被人摸住臀部。 那种恶心的感觉让他脊梁骨都僵掉,缓缓回头看到张大叔的猥琐脸庞,确信自己没误会后,瞬间发飙骂道:“你他妈摸谁呢!要不要脸!” 说着就一拳揍上去。 原本拥挤不敢的乘客人发现打架,竟然很神奇地让出了空地。 “谁、谁摸你了,你不要冤枉好人。”猥琐大叔结巴道。 在大庭广众吵架并不符合温浅予的性格,他皱眉骂:“犯贱!” 然后就想在下一站下车。 没想到有个姑娘却声音不大不小地跟同伴说:“这是男的吧?” 大家注意到温浅予的脖颈和平到过分的前胸,全部都怯怯私语起来。 虽然此生遭受的议论不少,但在这种情况之下,还是很难堪。 他什么都不再做,皱眉挪动到门口。 “操,是人妖啊,泰国来的吗?”那个大叔立刻找到说辞,停不下地污言秽语。 玻璃心的浅浅感觉自己全身都在抖,真的是用力憋着,才没有情绪失控。 他不是个软包子,却也不想和这么丑陋的人纠缠。 简直气到皮肤都在发烫,胃也开始灼烧。 恨不得立即蒸发,才不用被如此评头论足。 ☆、第12章 12 却说左煜早早地到了温浅予家附近,在寒风中等得都快不耐烦了,才看到他从路边出租车里冒出头来,故而立刻冲过去问道:“你不嫌冷啊,今天零下五度,还光着腿?” 小美人低着头,不言不语。 “赶紧回家换条裤子去,然后我再带你吃饭。”左煜道。 “不吃了,你今天想跟我说什么?”温浅予的声音比平时更低。 “你怎么了?”左煜疑惑。 “没怎么。”温浅予依旧不抬脑袋:“既然不肯讲,我就去休息了,太累。” “喂。”左煜忍不住捏住他的小脸,瞬间就看到双泛红的美眸,在萧瑟的寒风中,泛着盈盈的泪光。 “干嘛啊,别碰我!”温浅予用力甩开,疾步朝家奔去。 这家伙怎么了? 明明刚才还好好的,难道是学校发生不愉快的事,或者是家里有变故? 如果张齐的狐朋狗友来骚扰,总不会让他满脸委屈吧? 左煜忍不住胡思乱想地追在后面,一直跟到楼上屋里,根本无法停止追问:“怎么了到底,跟我说说呗,有不高兴的小烦恼,我帮你解决?” 温浅予把皮衣外套扔在沙发上,踢开小靴子光着脚去洗脸。 只看那泄愤的动作,就能明白他有多不开心。 “喂……”左煜探头探脑地偷窥:“别生气,吃个饭去呗,你们这边开了家新的小龙虾,我还想带你尝尝,顺便说正事儿呢。” 温浅予把精致的妆容都洗掉了,清瘦的脸湿哒哒的,用毛巾抹干后只喷了点保湿水,而后就不声不响地往卧室走。 “要不我把菜给你买回来吧。”左煜自觉地这个主意很好:“你想吃什么?” 温浅予胡乱收拾着自己缝制衣服的布料,完全不理会。 平时也常生气的左煜思维很简单,他觉得肚子饱了,气也就消了,于是道:“那我随便买了,一会儿回来。” 温浅予抬着头在衣柜前忙碌。 左煜无奈,临走时机智地偷走他丢在茶几上的钥匙,省得一会儿被无情关在外面。 —— 十三香小龙虾,香辣蟹,还有干锅排骨。 这好像是绝大多数年轻人都会喜欢的重口味食物。 温浅予那个矫情鬼大概也不例外。 四十分钟后,左煜信心满满地拎着好几个打包盒回到小美人家里,没想到却迎来一片黑暗。 “浅浅?”他紧张地打开客厅的落地灯,才发现温浅予竟然裹着毯子躺在屋里,裙子没换,一动也不动。 左煜放下打包盒走过去:“哟,哥们,真的不高兴了啊,你平时张牙舞爪的小样哪儿去了?” 温浅予缩着没任何反应。 左煜伸出手去扶他肩膀:“喂……” 温浅予这才睁眼,眼圈依然是红红的。 左煜早习惯他的坏脾气了,现在看到这幅可怜兮兮的样子,反而特别于心不忍:“别憋着了,有什么不能说的,没准说出来你就好受点了呢?难道心理这么脆弱?” 温浅予动了动嘴唇,这才把地铁上的事讲出来。 左煜恍然大悟:“嗨,卧槽,揍他丫的啊,自己生什么闷气?走,我们出门找他去。” “正在下班高峰,怎么找得到?”温浅予蒙住头:“而且我再也不想见到那种垃圾。” “……是不是乘客们发现你的性别,说了不好听的话?”左煜的智商还不算低,竟然猜出真正的原委。 温浅予不回答。 “有什么关系,是你告诉我的:怎么活是你的自由,用不着任何人指手画脚,所以也别在意路人的眼光。”左煜难得满脸正经:“当然了,小小年纪遇到这种事肯定不好受,想哭就哭吧。” “我才不哭。”温浅予忽然又露出头。 他的倔强是最可爱的地方。 左煜感觉像哄孩子,微笑:“不哭就吃完饭,水产品凉掉就没法吃了。” “我不要,懒得剥。”温浅予扭头。 “……”左煜无语片刻:“靠,我给你剥总成了吧,赶紧起来好好吃饭,再作我就揍你了!” —— 温浅予犯懒不仅仅是嘴上过瘾,而且还真地把它付诸于实践。 他盘着腿坐在茶几旁边的地毯上,瞅着左煜往自己碗里放一个虾仁就夹起来吃一个,始终闷不吭声。 并不拘小节的左煜也没计较,反而觉得这样比看他趴在床上啜泣要好,平静地劝道:“有时候别人非议你,只是嫉妒你,并不是单纯的讨厌。” “所以,你也嫉妒我吗?”温浅予反问。 “这话说的,我一大老爷们有什么好嫉妒的……”左煜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的行为,只能撒着小谎道:“一开始我只是不习惯,但我一直以来都没觉得你怎样。” “不符合大家对性别的固有概念,真的罪无可恕吗?”温浅予疲惫地垂下长眼睫:“我没妈妈,我爸是个破演员,从来也不管我,小时候是奶奶带我长大的,不知道是因为老人觉得女孩好养,还是单纯地想要个孙女,一直给我买裙子,梳辫子,直到上小学了,才在我爸的勒令中恢复男孩子的身份去生活,可是他要我剪掉头发,要我这样那样,我都很不开心,特别是同学们都会笑我,长得像个小女孩。” 左煜从没听过他讲家里的事,也明白此刻听到了多少是份信任,所以不会回应讨厌的话。 “我和我爸相处的时间很少,现在已经没联系了,我只记得小学的时候有一年过生日,他去参加米兰时装周,就叫助理把我带上……那是我头一回看到那么多美丽的、骄傲的人,不用解释自己是谁,就只活在最漂亮的东西里面,好像从那个时候起,就特别想当个设计师。”温浅予深吸了口气:“成长过程中,我也曾对自己性别困惑过,但后来想通,其实本来就什么好纠结的,我就是我自己,我就是个男人,也许我的一些爱好与其他男人不一样,但我没做错任何事。只是无论怎么坚定,听多了质疑,被不理解自己的看客包围,仍旧不怎么好受。” “我知道。”左煜点点头,首次听到小美人讲这么多话,终于发现他跟同龄人不太一样的特立独行,其实有点好奇他的演员爸爸是谁,但既然人家不想说,问了反而显得自己三八。 温浅予翻他白眼:“你知道什么呀?” “没听过那句话吗?”左煜说:“要是每个人都理解你,那你得普通成什么样子?” 温浅予噗嗤一笑,终于主动伸筷子夹排骨,淡淡地问:“你今天找我,是要干什么?” “那个张齐一时半会儿出不来了,人家调查他把毒品兜售给散客的事呢,感觉不是拘留那么简单了。”左煜道。 “那就更没我的麻烦,他顾自己还顾不过来呢,难道还有闲工夫报复我和珂月一家人吗?”温浅予但很淡定。 “也许吧。”左煜倒不怎么乐观。 “所以你也不用老来烦我了,我根本没有危险。”温浅予吃得很认真。 “没危险就不能找你了吗?”左煜问。 温浅予嘴唇吃得红红的,抬头朝他露出好看的笑:“那你找我干什么呀,大直男?” 左煜心里一抖,立刻划清界限:“经历这么多,我们怎么说也是朋友了。” “我才没有你这么丑的朋友。”温浅予扭开头哼道。 “我哪丑了?!”左煜终于爆发,从前他一直自诩为帅哥,虽然没有人家长得这么美丽动人,但怎么着也不该用丑来形容。 结果温浅予并不理睬,依旧吃东西,还敲敲他的盒子:“快点剥虾,手脚麻利点。” “……操。”左煜无语,边剥边问:“你床头那照片里的男人是谁啊,你爸吗?” 温浅予一下子呛到,捂住脸咳了很久才眼泪汪汪地说:“怎么可能,那是我偶像,服装设计师靳风萧,很厉害的,我就想成为他那样的人。” 左煜以为小美人只会对衣服鞋子化妆品露出一种发着光的痴迷表情,此刻发现对象是个活人,还是个男人,就觉得不怎么得劲,忍不住道:“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个裁缝吗?” 温浅予刚才还如春风般的脸立刻变色,猛地把筷子摔到桌上:“老子也是个裁缝,你吃饱了就赶紧滚!白痴!” 说完就气乎乎地冲回卧室,把门噼里啪啦反锁上。 左煜手里的小龙虾还没送出去,被惊得呆在沙发边,好久都没缓过神。 ☆、第13章 13 左煜从小就被家里家外的惯着,始终是想到什么说什么的直性子,现在年纪稍长还显得成熟些,倘若是从前,因为出言不逊而惹人生气纯属家常便饭,所以那日惹怒温浅予,他也并未怎么着急,总觉得过两天便好了。 谁晓得温浅予特别倔,还真的坚持不回他任何消息,就连电话都不接。 这天左煜在办公室里丢下手机,暗自郁闷道:有什么了不起,我又不缺朋友,看起来张齐那家子的确没有闲工夫来打击报复了,不如彼此就分道扬镳、精神不犯河水吧。 大概最近工作实在太忙,感情生活完全空白,才会鬼迷心窍去浪费太多时间。 “老板,上海的王总已经在去饭店的路上了。”小秘书敲敲门。 “好,我马上出发。”左煜认清眼前工作繁忙的现状,又把找女朋友的心压下去,打算在年尾让生意更进一步。 这大概也是年少时玩太多的好处,到此刻的年纪,反而对花天酒地不是很有热诚。 小秘书又抱了个好大的快递盒子:“还有个从四川邮来的快递。” “嗯?”左煜不太常网购,也没四川的朋友,脑海中所能够想出来的只有珂月。 拿裁纸刀打开来,才发现是些火锅底料和牛肉干之类的特产,还有那个可怜又可恨的女孩子附赠的留言,大意是谢谢他与温浅予为保护自己所做的事,当时事情败露她与浅浅大吵一架,断绝朋友关系,现在在戒毒所很后悔,邮给浅浅的邮件被拒收了,所以希望他能够代为转交云云。 完全不想管这种无聊事的左煜顺手吃了个牛肉干,坏心眼地选择不理睬,扭头就优哉游哉地去见客户了。 —— 期末将至,温浅予更多需要花费精力的是学校的功课,他的女装设计作业让老师很喜欢,被鼓励着改良去参加国内青年设计师的比赛,因此忙得焦头烂额。 网站直播的钱还在拖延,手头的信用卡也已经透支完毕。 习惯性囊中羞涩的温浅予在微信上挂了几个手包的转卖单子,又给常为他介绍工作的学姐王茉发消息:“穷到窒息_(:зゝ∠)_有没有活儿可以接。” “又疯狂购物啦?你也稍微有点经济规划嘛。”王茉显得无奈:“车模你愿意吗?北京这周有个车展找我去,我哪里有空?” 温浅予犹豫,他喜欢去自己粉丝比较多的二次元活动,而太贴近现实的,常常会因性别带来非议。 “想去的话就装我学妹,那些直男看不出来的,酬劳不错,当天就给。”王茉建议。 “好吧。”温浅予答应道,在翻看手机时又发现左煜的未接电话,转头就把它收进包里。 本来和这个人的结交就很迷茫,加之那家伙口无遮拦惹人厌,真不想多说多生气。 干脆就不联系了吧。 因着年轻对什么都不太在乎的温浅予这般决定。 却偏偏没逃过命运的安排。 —— 每个人都有点自己喜欢的东西,对左煜来说,他愿意关心与收集的所爱就是车子。 本来每年车展就都会去溜达溜达,加之这个月姐姐要给姐夫送轿车,便在当日陪着左熙一起去了。 “你最近挺乖的嘛,你爸对你挺满意的,昨天还跟我妈在夸。”左熙挽着表弟的胳膊:“难不成留个学,真的改邪归正了?” “我一直都是好青年,你怎么说话呢?”左煜不乐意:“为什么我爸当面从来没夸过我?” “不夸你还这么骄傲呢,夸了你不上天?”左熙嘲笑他。 “你们就是以欺负我为乐趣。”左煜切了声。 “哎哟喂,生气啦?”左熙捏他耳朵:“要我说你现在快给我找个靠谱的弟妹,你爸你妈肯定大大地表扬你。” “谁靠谱?”左煜心烦:“别给我啰嗦这个。” “咦,那个车模……”左熙忽然发现新大陆似的:“有点眼熟。” 左煜顺着她的手望去,竟然意外地看到温浅予站在辆宝马旁边,穿着袭改良的复古红裙,巧笑倩兮,对着周围无数个“摄影爱好者”虚情假意。 “不是那天看的直播里那个主播吗?”左熙掏出手机偷拍:“真好看。” “你记忆力怎么这么好?”左煜无语。 “好看当然就记住了,丑人姐可记不住。”左熙笑嘻嘻的模样,因为弟弟的性向,丝毫没有起疑。 其实温浅予站在台子上,早就发现左煜跟个大美女亲密无间地东看西看,此刻自然没好脸色,不易察觉地瞥了他一眼,转而又假笑着瞧向别处。 左煜立刻拽姐姐:“走了,这有什么好看的,你的到底要买什么车?” “这辆好像就不错呀,是新款吧?”左熙往前凑。 “不好,一点也不适合姐夫,你懂什么?”左煜硬拉着她离开。 “好好好,你懂,你快给我挑辆他喜欢的,我这可是结婚五周年的礼物,不能乱糊弄。”左熙命令道。 “你一个女的操什么心,应该他给你买礼物吧。”左煜不明白。 “感情是相互的,小屁孩。”左熙唾弃弟弟。 左煜很害怕跟人聊这种严肃的话题,但凡认真起来他就不自在,所以马上往前走去:“这边儿来,别瞎扯了。” —— 五千块钱,是因为温浅予表现良好,而厂商特别开恩的酬劳,比普通的兼职车模多很多。 他穿着十厘米的高跟鞋站了整天,脚痛到难以呼吸,但因为终于赚到钱,晚上离开时的情绪还是挺愉悦的。 要不要去买CPB新出的精华液呢? 还是稳妥点,等着网站打款再购物吧。 他正摸着下巴在街边边走边琢磨,忽听到一阵夸张的发动机声。 侧头,貌似左煜那辆阴魂不散的车。 “喂,你又出来打工啊?”讨厌的车主果然滑下窗户,露出讨厌的脸。 温浅予还没忘他出言不逊的事,戴上太阳镜不理睬。 “大晚上你戴墨镜装蛤蟆呀,我不就说错句话吗,你不该瞧不起裁缝,我也就是个卖零食的,成了吗?”左煜问道。 “管你干什么的。”温浅予终于开口。 “原来你跟珂月也闹翻了,再这样小心眼是会没朋友的。”左煜原本还挺生气他故作高冷,可是今天见到真人,又莫名其妙地缓了心情,毕竟瞧见那么一张无害的脸,谁也不会不高兴。 “我不需要朋友。”温浅予的声音小了点。 “是吗,她进戒毒所了,给你写了信,还叫爸妈邮了堆四川的好吃的,你再不去拿我可就全吃光了。”左煜引诱道。 温浅予毕竟还是心软,听到戒毒所几个字,终于停下脚步想了想,最后又带着寒气上了车。 “原来还是在乎的。”左煜笑:“是不是她坏事败露,太过激动,骂你多管闲事?” “嗯。”温浅予有点没精神。 “人无完人,现在人家知道错了。”左煜往公司开去:“而且戒毒太难了,你多少应该给点支持。” “干吗要装暖男游说我?”温浅予忽然抬头,像猫似的瞅着他:“你女朋友呢?” 左煜微怔,意识到她误会了表姐的身份,故意问:“回她爸妈家,漂亮吗?” “……还行。”温浅予勉强道。 “我姐要知道她能得到你这种苛刻鬼的赞誉,应该很高兴。”左煜忍不住笑起来。 温浅予开始不吭声。 “怎么,以为我有了女朋友失落啦?你可不要对我报什么希望。”左煜脱口而出,毫无遮拦:“我现在对你可硬不起来了。” 结果温浅予还是沉默。 他怎么不发火骂回来,不会真的对自己有那个意思吧? 虽然长得挺有风韵的,不过观察性格和生活习惯,应该是个挺孤僻的小男生。 之前买礼物又送吃的,还派人保护他,难道浅浅误会了? ——左煜瞬间有点慌张,不晓得该如何撇清关系。 结果侧眸偷看,温浅予只不过在忙着发微信而已。 左煜松了一口气,却又暗自有点失落。 —— 周末的办公室里空空荡荡,没有灯光的照耀,显得有点恐怖。 左煜把温浅予带到自己办公室里,搬出珂月的邮来的箱子:“都在这儿呢,猕猴桃我放在冰箱了,应该还没坏。” 温浅予低头翻了翻,都是自己喜欢吃的。 他想起大学刚开学时,珂月带着家乡的特产在班级里给大家分,笑得嘻嘻哈哈,一派阳光,不禁有点唏嘘。 “不会看到牛肉干就想哭吧?”左煜在旁边探头探脑。 “哭什么?”温浅予瞪他,已经卸了妆的脸格外温柔清新。 “别装了,我发现你挺玻璃心的。”左煜在外面绕了圈,又拿来好多乱七八糟的外国食品:“给你尝尝,都是从欧洲邮来的。” “你真的是卖零食的呀……”温浅予无语,却忍不住打开个特别漂亮的冷藏盒子,发现里面是冰酸奶慕斯,便坐在旁边吃了起来,填补自己饥肠辘辘一整天的胃:“我就把信拿走,别的你分给同事吧,我拿不了。” 左煜在桌前回复了个客户邮件,而后道:“我开车给你送回去。” 温浅予沉默地吃着,好久才问:“所以,对我这么好干吗,你应该不缺朋友吧?” 左煜没想到他这么直白,半晌才道:“因为我觉得你这人挺好的啊,就是嘴巴有点毒。” “没你毒,谢谢。”温浅予这么会儿功夫竟然把慕斯全吃光了,还像孩子似的咬着勺子不肯扔。 “诶,我们煮火锅吧。”左煜拿出箱子里的火锅底料:“我也饿了。” “怎么煮?”温浅予微怔。 “我们这儿有厨房的,我打电话叫超市送点菜。”左煜也贪玩,瞬间就站起身翻找超市的外卖广告,顺口说道:“说起来大学时我还开过日料店呢,你认识我认识的太晚了,都没吃到。” 温浅予问:“是吗,现在怎么不开了?” 左煜背对着他沉默了会儿,回答道:“没时间,卖给朋友了。”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说第五章挂了的,现在已经好了_(:зゝ∠)_ ☆、第14章 14 现在的外卖商务很发达,左煜电话订购蔬菜和肉片半个小时就送到了,他带温浅予到办公室旁边那个非常崭新的厨房里把东西放下,愉悦地说道:“好了,晚饭就在这儿解决。” 这厨房装潢得格外漂亮,该有的厨具一应俱全。 温浅予很好奇:“难道你这个公司上班还要做饭吗?” “毕竟是做食品贸易的,想着偶尔会用到才找人设计,结果一次也没用过,浪费我不少钱。”左煜伸手道:“请。” “请什么?”温浅予懵逼。 “切菜啊,我都买来了。”左煜理直气壮。 “我不会,我没下过厨。”温浅予立刻往后退。 从来都饭来张口的左煜郁闷:“什么,你怎么不早说,那我们就出去吃了。” 温浅予也理直气壮,傲娇地问:“那你长手是干什么的?” 左煜哑然,最后郁闷道:“靠!” 温浅予的确不怎么会家务,奶奶死后,他几乎没有吃过家里的饭菜,此刻呆看到这个缺心眼的家伙果真亲自站到水池前刷起莲藕,不由讪讪道:“切就切,吼我干吗。” “我哪敢吼你啊,你不把我剁了。”左煜失笑。 温浅予系上门后挂的白围裙,又把长发梳好,看起来很贤惠的模样。 可是拿起菜刀真的开始切,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 明明别人完成起来很简单的事情,他却完全弄不好。 左煜探头嘲笑道:“喂,别的东西不说了,秋葵这种蔬菜也能搞得大小不一?” 温浅予是完美主义者,听到此话有些着急表现,竟然不小心切到手指。 鲜红的血立刻从白皙的皮肤上冒出来。 “别动!”左煜被吓到,马上拉着他冲水,又慌忙找来创可贴,按着这家伙坐到桌前:“我算看透了,您就是享福的命,千万别再动了。” “我没想动,是你逼我的。”温浅予不怕痛,望着他满脸担心的神情,反而笑了。 “成,全是我的错。”左煜无可奈何,只得认命地回去当切菜工。 —— 虽然自己处理的食材没有店里那么精致,但琳琅满目地摆在桌上倒也显得可人。 温浅予早就饿得要命,看到加了底料的汤汁沸腾起来,立刻就开始往里下肉,而后边捧着碗等待,边嘴上不饶人地说:“你切的也不怎么样嘛。” “废话,我哪干过这种粗活儿?”左煜落座。 “不懂人间疾苦。”温浅予道。 “你懂?”左煜反问。 “我怎么不懂呀,我十八岁起就自己养活自己。”温浅予的表情很自得。 左煜瞧着他弯弯嘴角。 温浅予问:“怎么,不对吗?” “对对对,你最棒,吃饭。”左煜胡乱下了一堆菜,在等开锅的时候忍不住问:“你愿意去当车模,怎么不好好当个模特、演员之类的?” “不喜欢被人刨根问底,也不感兴趣。”温浅予说:“今天只是赚点钱罢了,以后我一定会成为设计师,有自己的服装品牌。” 他笃定的样子有点小得意,大概还不明白世事艰辛,却散发着年轻人特有的光。 左煜的价值观比较现实,但也不泼冷水,只是点头, “我记得大一时珂月她们几个女孩就偷偷在宿舍涮锅,还叫我溜进去吃,就是这个味道。”温浅予说:“可是后来宿管大妈认得我了,就行不通了。” “如果她能成功戒毒,会去干什么?”左煜问。 “不知道,学校已经把珂月开除了。”温浅予叹气。 怎么也不算愉快的事实,让空气有点沉闷。 左煜忽然站起来去到隔间酒柜,随口问道:“你懂葡萄酒吗?都知道什么好酒?” “不懂……拉菲?”温浅予疑惑。 左煜拎着个瓶子出来,闻言露出笑来。 “笑什么?”温浅予瞥他。 “没,尝尝。”左煜利落地打开,拿杯子给他倒上:“你不是会调酒吗?” “只会鸡尾酒而已,胡乱跟别人学的。”温浅予不愿意在外面碰酒精,也对左煜的人生一无所知,但就是莫名觉得了解这个人,并不担心会怎样,所以接过来便抿了小口,皱眉道:“ 不好喝。” “醒醒再喝,放个十分钟。”左煜道:“这是客户特意送的。” 温浅予听他的话,第二次尝,果然满口余香,不禁满意地点头:“嗯!” “嗯什么,小样儿。”左煜一边回着姐姐追问车型的微信,一边随口说道。 温浅予不响应,自顾自地一口酒一口肉的吃起来。 等到左煜跟姐姐啰嗦完再抬头,发现他已经干掉小半瓶酒,不由道:“你这样会醉的。” “不会的,我酒量很好。”温浅予特别自信。 左煜狐疑地打量片刻,这才注意到空锅:“喂,稍微给我剩点啊。” —— 明明是两个完完全全、没有一丝一毫共同点的人,但是和温浅予相处起来,左煜却并不难受,就算是之前是跟他吵架也没有产生过无聊之感,或许也正是如此,自己才会愿意一次又一次地尝试着接触、了解对方,让没什么趣味的生活,稍微脱离百无聊赖的境况。 这晚两个傻瓜天南地北的扯了很多,若不是最后号称酒量特好的温浅予上了头,应该算是很愉快的一夜。 可惜小美人的神智完全被酒精控制住,不吵不闹,只是支着下巴呆呆地痴笑。 他白皙的脸上浮着层桃花般的粉色,大眼睛直勾勾地眨啊眨,要多美就有多美,可能传说中的贵妃醉酒也不过如此。 这要是个姑娘,左煜可能早就把持不住了。 可想想彼此都是带把的男人,心情又难免异样。 “你看我做什么?”温浅予忽然问道,声音显得含糊不清。 这么好的基因,究竟来自于什么天仙? 左煜回忆不到任何一个演员像他,忍不住问道:“你爸到底是谁?” “他啊……是个大混蛋……”温浅予这般回答,又开始嘻嘻地笑起来。 左煜这才起身扶住他:“你真喝多了,我送你回家。” 结果温浅有根本走不了路,原地趔趄后,挥拳就揍他:“我头晕,别、别动我。” “那你就在这儿睡,稍微洗漱下总成吧?”左煜不与醉鬼纠结,干脆地拎起他,将其带到小洗手间,用热水帮忙洗了洗手和脸,结果过程中小美人一直挣扎,弄得两人的毛衣都是哒哒。 左煜哪伺候过人,耐心散尽发火道:“别他妈闹了!信不信我揍你!” 温浅予被骂的肩膀一缩,而后满脸委屈,倒是安静下来。 “快,漱漱口,睡觉去。”左煜拧开漱口水喂给他:“别咽啊,吐出来,对。” “苦。”温浅予嫌弃里面的酒精。 “对牙齿好,再漱一下。”左煜感觉自己像个老妈子。 没想到温浅予皱着眉头含住,竟然忽然故意喷到他的脸上和身上,然后就乐不可支的笑了。 空气里顿时全部都是薄荷的味道。 或许换个人做这种事,左煜早就气得翻脸。 可是此刻的温浅予笑容意外的生动,唇红齿白,无拘无束,又让他止不住地不忍心,最后就只是丧气道:“我真是服了你……” —— 待到把温浅予安放在休息室的床上,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的事了。 左煜悲伤地独自将“战场”打扫干净,丢出垃圾袋后,才疲惫地冲过凉,把被糟蹋掉的羊毛衫丢到角落里,裸着上身坐在办公桌前叹气。 他好想回家里的大床上睡觉,可是温浅予再被折腾出门,非吐了不可。 反之就这么甩手离开,温浅予早晨不得被公司的人吓死? 再说那样影响也不好…… 算了。 左煜认命地倒在旁边的沙发上,因为两条长腿没处放而翻来覆去。 早知道就去外面吃了…… 早知道车展完就不在外面等他了…… 真麻烦啊、自寻烦恼。 可是,虽然这么麻烦,他却又觉得有些愉悦,有点好笑。 各种情绪在心里满满当当地趁着夜色发酵,十分微妙。 左煜交过的女朋友太多,也曾喜欢过一个男人,其实他很清楚,此刻不算是纯粹的友谊。 但不算友谊,又算什么呢? 也许只不过是对着张特别好看的脸,无可奈何地好感吧? 那可能与性别无关,只是七情六欲中最浅薄又最难抗拒的东西。 左煜在沙发上翻了个身,也唯有这样对自己解释。 否则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眼前的人生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老板,傻气发动机 ☆、第15章 15 虽然沙发不舒服,却是整夜无梦。 左煜睡得昏昏沉沉,第二天早晨才被无情地摇晃醒。 他皱眉睁眼,郁闷的起床气因着眼前如画的眉眼,恍惚间变成了心旷神怡。 “你傻笑什么?”温浅予已经简单地洗漱完毕,神情亦恢复正常:“我的衣服呢?” “被你自己搞得全是水,等干洗吧。”左煜从不早起、仍旧很困。 “那我怎么回去呀?”温浅予只穿着件内搭的体恤,冷得要命。 “柜子里有两件我的。”左煜回答。 温浅予为难:“可……” 左煜已经学会了抢答:“嫌丑你就光着回去。” 没想到这时,办公室的门却忽然被人打开。 左煜瞬间坐了起来。 小秘书带着左熙姐惊呆在门口,半晌才道:“老板,姐姐找你,说打你电话好几次都没人接。” “知道。”左煜挥退她,跟小美人说:“你先回去吧,我中午还有个会,不能送你了。” “……你好,打扰了。”温浅予见到左熙显得有丝不自在,这回也不再挑拣,回去换了件左煜的大毛衣,便抱着外套便匆匆消失,前后不过一分钟。 左熙仍旧石化在原地:“你……” “别误会,昨晚跟朋友一起吃了个饭,他喝多了,我就让他睡里屋了。”左煜无所谓地解释道。 左熙很了解弟弟根本就是个小流氓的事实,关上门进屋严肃训斥:“你不要胡搞乱搞,你爸要是知道你和个男的……他肯定要气疯的!” “真没搞,你别瞎说,没看我在沙发上睡的吗?”左煜觉得全身都痛,边伸展筋骨边问:“你这么早来干吗?” “车啊,你不是帮我订车了吗,我来交钱。”左熙无语。 左煜听到这话,恍然大悟,后悔昨晚莫名其妙地浪费时间,呆滞道:“我给忘了……” —— 无论如何,经过那顿火锅,两个人的关系倒显得融洽了许多,冲淡许多之前的别捏与尴尬。 只有要时间,他们就会碰头吃吃饭聊聊天,如果把最开始的荒唐抹掉,倒真有点像是朋友之间的相处方式。 对此温浅予不会主动去思考太多,只是认认真真地准备着自己的设计服装,废寝忘食过好一阵子,终于听到新人奖入围的消息,当然难免开始兴奋。 出了珂月的事后,他就不怎么和班上的同学一起玩了,所以即刻想到要分享的人,自然是这阵子表现还算不错的左煜。 从老师办公室出来后,温浅予就发了条得意的微信:“我的作品入围设计比赛了,请你吃饭。” 左煜从来不会像个礼貌的君子,回复也欠欠的:“哟,真的吗?吃什么?” 温浅予心情好:“随便。” “我还要开个会,你没事先来我公司等会儿呗,还是过会儿我去找你?”左煜说道。 其实那天被他姐姐撞见,温浅予心里有点不自在。 可是后来想着并没有怎样,人家似乎也毫不介意,便不再多心了。 这天到办公室后,那个小秘书也是恭恭敬敬地问:“您要喝点什么?” “不用客气,左煜呢?”温浅予赶快摆手。 “老板在跟几个经理讲事情,应该快完了。”小秘书指指不远处的透明办公室。 温浅予抬眸望去,见左煜刚放下香烟,用马克笔在白板墙上写了几个字,认真讲话的样子像个冰冷的大人,不禁有点恍惚。 也许了解这件事,就是见过越多层面就越深刻。 这个办公室的人们,一定不知道在私底下,左煜其实是那样的一个缺心眼的家伙吧? “请吃,这是今天刚送到的,很甜。”小秘书把温浅予安顿在沙发上,过了会儿就端来盘切好的金灿灿的芒果。 温浅予微微笑:“谢谢你。” 小秘书脸顿时红了,结巴道:“那、那个……” 温浅予疑惑。 “我能和你拍个照吗,浅浅,我常常看你直播!”小秘书终于憋不住内心的冲动,突然告白。 “啊……”温浅予反倒有点愣,半晌才点头道:“好的。” 小秘书如释重负,立刻拿出手机跟他自拍起来。 —— 对工作开始保有一份责任心的左煜,还没有到能够享受它的阶段。 每每干完要紧的事,他就忍不住想要放松下来,不再纠结办公室的烦恼。 这天完成会议后,左煜立刻就去找温浅予,打算出门尝尝新餐厅。 结果竟然看到那家伙正和自己的秘书凑在一起画指甲,不由目瞪口呆:“你们干什么呢!” “你喊什么,吓死我了。”温浅予手微抖,边拿出卸甲水边发火。 “老板。”小秘书赶紧站起来。 左煜无奈,跟她说道:“来,帮我写几个邮件。” 小秘书赶紧屁颠颠地进屋。 左煜条理清楚地布置完任务,嘱咐道:“发送时都抄送我看,记住了吗?” “恩恩。”小秘书在手机里加了便签。 左煜这才放松下来,喝了口快要凉掉的咖啡。 小秘书忍不住瞎打听:“老板,浅浅是老板娘吗?” 闻言左煜差点被自己呛死,无语道:“什么鬼,他是男的。” “我知道呀。”小秘书一脸“男的怎么了”的疑惑。 左煜心虚说:“就是普通朋友,别整天胡说八道。” “嗷,我也觉得你不是他喜欢的型。”小秘书若有所思地往外走:“真可惜。” “等会儿。”左煜叫住她,忍不住问:“我怎么了?我有什么不好?” 小秘书刚要诚惶诚恐地回答,温浅予就敲门进来:“大哥,走不走呀,我已经等很久了。” “出发。”左煜胡乱拿起车钥匙和钱包便跟上他的步伐。 被留在原地的小秘书若有所思了片刻,转而就兴冲冲地去朋友圈发布自己与浅浅的新合照了。 —— 人是很难才貌双全的,特别是像温浅予这样的人,面对面地实在很难展现出内涵。 因为无论何时何地,大家的注意力全会被他的眉眼吸引走。 所以当小美人拿出自己参赛的设计图后,左煜难免还是有点意外的。 手机上的礼服稿子线条优美、款式别致,成衣的照片也精细非常,漂亮的闪闪发光。 “这是你做的?”他边吃饭边问道。 “当然,别人做的能让我入围吗?”温浅予伸手:“快把手机还我。” “看看又不会少块肉。”左煜切回相册,对里面的自拍数量叹为观止。 “给我!”温浅予急了,起身走到他这边夺了回去。 左煜忍不住想笑,问道:“你都请我吃饭,我是不是该送你个礼物庆祝下?” “不用,别乱买。”温浅予拒绝。 “什么时候这么懂事了?”左煜疑惑。 “你品位太差。”温浅予抬头认真说道。 要不是看在他颜值的份上,左煜实在想伸手就是一拳。 温浅予像只猫似的骄傲的扭开头:“快吃啦,我还得回家写作业呢。” “小学生。”左煜骂他。 “随便你怎么说,我有青春,老头子。”温浅予不甘示弱。 “……”左煜无语,当真是这辈子都次被人嘲讽年龄。 只要不主动招惹他,温浅予吃饭的时候通常都是很安静的,细嚼慢咽,温柔乖巧。 左煜抬眸打量,忽然问:“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 “嗯?”温浅予有点尴尬。 左煜说:“没听清吗?” 温浅予低头夹菜:“你问这个干什么?” 左煜自己也不清楚,只是他有点耿耿于怀于秘书的话,所以憋不住疑问,故而遮掩道:“帮你介绍啊,我认识很多优秀的人。” 温浅予还太年轻,他对恋爱的感觉特别模糊,从来也不喜欢跟别人聊这个话题,更不想听左煜讲这种话,所以心里莫名其妙开始犯赌,小声道:“没什么喜欢的,没兴趣。” 左煜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劲儿,竟然顺势又道:“我还没问过你呢,你不会是喜欢女的吧,那你可真是近水楼台先得月,深入敌营内部……” 结果他话没讲完,就被温浅予用力放杯子的声音惊到。 小美人的脸色变得惨白:“你什么意思?” 这回左煜瞬间知道自己讲错话,可惜已成泼出去的水。 “少用你龌龊的思想衡量我,我喜欢的是与你截然相反的人。”温浅予扔下这句话,立刻把手机收拾进包里,径直找服务员结账去了。 左煜忙站起来阻拦,说道:“我错了,我开玩笑的。” “听不懂你的玩笑,我讨厌你!”温浅予挣脱开他伸过来的手,瞬间就满脸委屈的走了。 ☆、第16章 16 毫无例外,小美人又生气了。 左煜早就了解他玻璃心,真的很后悔当时讲那种话。 不,如果时光可以倒转,甚至不该冒昧去问温浅予喜欢什么样的人。 可惜后悔这种事,除了活该就是活该。 微信拉黑了,电话也不接。 这种待遇真熟悉。 郁闷的左煜再也无力得瑟,就连上班的时候话都不多。 偏偏小秘书还哪壶不开提哪壶,某天试探地打听:“老板,浅浅怎么不来啦?” 正在看报告的左煜皱眉,转而又问:“你怎么认识他?” “我常看他的化妆教程,也看过直播呀,我喜欢他。”小秘书星星眼:“我买了个礼物想送给浅浅,如果他不来,老板能帮我转交吗?” “……”左煜刚想质问温浅予有哪里值得妹子喜欢,又难得控制住嘴贱的毛病,只是道:“什么礼物?” “这个!”小秘书拿了个香奈儿的口红出来。 左煜接到手里,疑惑:“难道你不觉得一个小男孩儿总给自己化妆很奇怪吗?” 小秘书立刻道:“哪里奇怪啦,这什么年代,只要不伤天害理怎么着都行呀。” “嗯……”左煜无精打采,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太狭隘、太讨人厌。 “老板,你怎么这么讲呀,你不说浅浅是你朋友吗?”小秘书打听。 “随便问的。”左煜把口红放进抽屉里。 “嘻嘻。”小秘书窃笑:“我有种预感……” 左煜挑眉。 “老板会变弯的!”小秘书斗胆说道,然后就端着空茶杯溜出了办公室。 正在心神不宁的左煜听到这话,更显得坐立不安。 如果是其他男性朋友跟自己闹矛盾,他理都不会想理。 可温浅予不行。 最近这两天,但凡回想起来,左煜都心情糟糕透顶。 所以…… 该怎么补救呢? 这个缺心眼茫然地打开电脑,非常清楚不管自己买什么礼物都不太好使,胡思乱想之际,脑子里忽然闪过个模糊的名字,不由在搜索栏念念有词地敲打:“服装设计师靳……” 而后靳风萧的名字就跃然而出。 看来这个人的确很有名,是位在欧美时尚圈混的如鱼得水的华裔。 因为上过很多综艺节目而粉丝众多,热帖无数。 “妈蛋,竟然还迷恋大叔。”左煜瞅对着屏幕上靳风萧非常有男人味的照片不屑一顾,厌烦地浏览了一番,然后又从微信上骚扰相关行业的朋友。 结果瞎打听还真被他撞到了。 靳风萧年底的确要在东京举行一个和风主题的服装发布会,还挺受媒体关注。 左煜计上心头,摸着下巴不坏好意地笑了出来。 —— 凭借着如花似玉的美脸,仅仅大二的温浅予就已经是学校的名人了。 他无论出现在哪里都会吸引到大家的注意力,在全校学生都参与的公共课上,更是成为争相围观的焦点。 这天小美人熬了个通宵做衣服,累得眉眼憔悴,带着平光镜安静地坐在大教室的后排角落,仍旧有种憔悴的美感,衬托得其他人特别俗气。 上帝就是这么不公平,难怪东施会效颦。 好困啊…… 温浅予等不到老师出现,就情不自禁地闭上了眼睛。 他对味道很敏感,正昏昏欲睡的时候,忽而闻到了股熟悉的气息。 带着烟草和沐浴露混合的清香。 再睁眼,果然是左煜。 温浅予以为自己在做噩梦,茫然地往四周看了看,才晓得是真的,他生怕再引起更多注意,低声问:“你怎么在这儿?” “谁让你不接电话,我来学校随便问了问,就有人告诉我了。”左煜满脸无辜。 那日如果是别的人胡说八道,或许温浅予并不会往心里去。 可他讨厌左煜侮辱自己,非常讨厌。 “我知道自己乱讲话不对,你就大人不计小人过,再原谅我这次吧。”左煜认起错来比犯错还痛快,讲完就往他桌上爬了个鎏金的信封:“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找到的。” 旁边坐的学生们早就开始偷听他们讲话,一直隐隐约约地窃笑。 温浅予正不知怎么办的时候,忽见公选课的老师进来,只好放弃吵架的冲劲儿,不高兴地打开信封查看。 没想到,里面竟然是靳风萧东京服装发表会的邀请函。 望着自己的名字规规整整地印在上面,说不高兴是假的。 邀请函的背面还被左煜用钢笔乱画了个哭泣的小人儿,写了句对不起。 真是奇怪,明明前一秒还打算再不原谅这个白痴的,此刻却轻而易举地动摇了。 坐在旁边的左煜始终在观察他的反应,见温浅予只是长睫毛抖了抖,如画的侧脸特别安静,便伸手去拽那邀请函。 小美人并不撒手。 “真原谅我了?”左煜问。 温浅予不讲话。 左煜感叹:“你也太好哄了吧?” 温浅予这才瞪他:“上课呢,闭嘴。” 左煜翻了翻他面前的教材:“这种课有什么好上,还生理卫生……我教你吧。” 前排的同学又发出窃笑。 温浅予白皙的脸上浮现出了丝愠怒的粉,仿佛下一秒就要爆发。 左煜识时务地闭嘴,低头玩起手机。 来之前他还假想着温浅予依旧怒气冲冲之类的状况怎么办,现在心里特别轻松,而且泛着种找到对方软肋的喜悦。 把微博和微信都刷了一遍,快要坐不住的左煜又打算讲话。 结果一侧头,却发现温浅予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他也顺势趴在那儿,仔细地端详着小美人的脸。 怎么会有人的皮肤这么好? 窗外的阳光让所有的一览无余,二十厘米的距离,却连个毛孔都看不到,仿佛是透亮的白玉,闪着淡淡的莹亮。 哎,年轻真好。 左煜忽然泛起了点读书时都不曾有过的纯情,想伸手戳一下他的鼻尖,又怕刚刚才清零的仇恨值又飞升。 你碰我干吗,不许摸我脸,你的手干不干净…… 想也知道温浅予的抱怨,肯定是这么几种。 —— 北京的冬天从来都称不上美丽,甚至寒风凛冽,吹得人半秒都不想在外面呆。 可是这天左煜走在校园里的心情却很好,瞧了瞧头顶肃穆的松树说:“你们学校不大呀。” “在别处还有校区,不过本来也不是什么大学校。”温浅予小声道。 左煜忽然站住,认真地盯着他。 温浅予心里不安:“干吗?” “你今天这个样子特别温顺。”左煜也不知从哪儿来的狗胆,竟然伸手就抚摸他的长头发和软绵绵的毛衣外套。 温浅予不出意外地瞪眼睛:“我说过……” “不就是头发吗,你摸我的,随便摸。”左煜朝他低头。 “谁稀罕。”温浅予往后躲开,忽而拿起那个邀请函径直问道:“干吗这么费心,我不理你,就绝交好了,难道你缺朋友吗?” 左煜回答:“不缺。” “那为什么?”温浅予问。 左煜对视上他那双干净的眼眸,心中有个答案呼之欲出,却又转瞬被不确定所掩埋,移开目光道:“不是每件事都需要理由。” 温浅予放弃打破砂锅问到底,把邀请函塞到包里就迈开步。 左煜追着问:“你干嘛去?” “去看电影。” “我也要看。” “哦。” “谁的电影?” “你连谁的都不知道就要看吗?” “我这不是怕你孤单寂寞!” “……” “谁的啊?” “侯孝贤。” 左煜终于盘问清楚,拿手机在软件上一搜:“你选的什么破片子,都没排期了。” “之前忙着参加比赛,又被你气的半死,没时间。”温浅予抱住胳膊。 左煜好不容易找到家还放映的,立刻买票道:“走吧,不堵车还来得及。” 为什么对我好?又为什么总是惹我不高兴,却还来在乎我的情绪? 你不是……不喜欢男人吗? 还是说,左煜你对所有朋友都这样? 温浅予站在原地,直到一阵寒风吹乱了发丝,才恍然回神,心情此起彼伏的跟上。 ☆、第17章 17 艺术片从来无法在院线上得到广泛欢迎,更不要说在濒临下映的时刻。 偌大的影厅内根本没几个观众,安静至极的环境,使得原本就兴致寥寥的左煜更加困顿。 荧幕上的剧情演了半天都没什么进展,尽管他强撑过一会儿,最终依然靠着椅背会了周公。 反倒是昨晚没休息的温浅予很入神,一直望着莹莹烁烁的光影欣赏,直到快结束时,才哭笑不得地侧头。 左煜抱住胳膊,睡得还挺香。 这家伙应该挺讨女孩子喜欢的吧? 为什么偏留在自己身边不肯消失了呢? 性向这种东西,真的会变吗? 温浅予想不出答案,伸手捏住左煜的脸,低声道:“你打算睡到什么时候?” 左煜恍然睁眼,因着条件反射而握住浅浅的手,半晌才回神:“干吗?” “还好意思问我,你看电影是在梦里看?”温浅予抽回胳膊。 “没剧情啊……”左煜抱怨。 温浅予嘘了声,继续望向屏幕观赏结尾。 光落在他长长的睫毛上,染上了银色的淡晕,令左煜不禁想起刚刚在教室的那幕美景。 似乎感觉到自己被注视着,温浅予再度微笑侧头:“嗯?” 左煜的心莫名漏跳了一拍,紧接着就变得混乱不已,他瞬间坐正身体,收敛住情绪。 —— 上帝大概对每段命运都有不可违抗的安排。 这两个人谁也不知道,如果就这样顺其自然地发展下去,会变成什么关系。 但从这天晚上起,他们再也没机会知道了。 —— 看完电影后,左煜一直嚷嚷着肚子饿,跟温浅予一前一后拌着嘴走到地下车库,正计划着在附近找家好餐厅时,忽然被好几个二十多岁、满身刺青的壮汉拦住。 因为珂月的麻烦已显得久远,左煜愣了下:“干吗?” 其中一个光头推开他,伸手就拉住同样懵逼的温浅予:“没他妈你什么事,姓温的跟老子走。” “走你大爷!”左煜立刻拽回浅浅,伸手就是毫不留情的一拳。 他从前的脾气差得要命,打架生事纯属家常便饭。 只不过今天寡不敌众,此举实在是不明智。 温浅予急着阻止,慌忙挡在中间,皱眉道:“你们是谁,找我干什么?” “找你干什么你不清楚吗?!珂月人呢?”光头凶道。 “……不知道。”温浅予本能地回答。 光头明显不是好惹的主,摸到被左煜打到差点变形的下巴,忽然狠狠抓住浅浅的长发,指挥同伙说:“妈的,给我带带车里!” “别碰他!”左煜当然是瞬间就扑上去阻拦,和他们打作一团。 这一切发生的都太快了,叫人丝毫没有心理准备。 从来没遇到过暴力的温浅予不知怎么被甩到了旁边的轿车边,惹得报警声大作,他眼冒金星地从地上爬起来,看到左煜被那些人合伙掀倒在地猛踹,想也没想就捡了块不知垫什么用的石砖,拼命砸到那光头的后颈上。 光头吃痛,竟然掏出把匕首。 “温浅予你还不走?!”左煜边喊着边扑过来,瞬间就被捅了后腰。 幸好这时看到监控的保安从远处跑了过来,吼道:“你们干什么!” “操,先撤。”光头大概根本没想让事情变这么糟,赶紧带着那些乌合之众上车逃跑。 温浅予被左煜压到地上,伸手摸到他背后湿热的血,脑袋嗡地一下就完全空白。 左煜爬到旁边,表情痛到扭曲:“手……手机啊……” 温浅予像机器人似的照做,把手机拿出来,红着眼圈问:“你要找谁?” “卧槽……120……”左煜抽着冷气趴在地上,这下子连嘴贱的劲儿都没了。 —— 还好现在医疗行业非常发达,救护车飞快地出现在事发现场,拖走了半死不活的伤患,到医院直奔手术室抢救,半分钟都没耽误。 全程尾随的温浅予止不住地发抖,什么都想不起来。 他成长的过程的确跟很多人都不一样,但也不能代表对这种事会习以为常。 其实,根本见不得血的温浅予彻底吓坏了,在手术室外等待的过程中,始终用力揪着自己的衣角,失去大部分思考的能力。 左熙赶到时,他倒霉的弟弟还没被推出来。 温浅予慌忙站起,小声道:“左煜让我给你打电话……对不起……” “现在情况怎么样?”左熙急的不知如何是好。 “还在缝合,刚才有护士出门,叫我不要太担心。”温浅予完全抬不起来。 有这么个美丽的小男生在面前可怜巴巴,左熙也讲不出严厉的话,她只好抱起胳膊道:“你先走吧,一会儿他父母就来了,看到你肯定会生气的。” “对不起……”温浅予真的不知该说什么,平日那股得意的小劲儿丧失殆尽。 “得了。”左熙已经在电话里听到前因后果,皱眉道:“事情肯定没你们想得那么简单,反正我已经报警,会有警察联系你的,你注意安全。” “嗯……”温浅予忽然抬眸,试探地问:“明、明天我能来看他吗?” 左熙比弟弟大不了几岁,并不喜欢横加干涉别人的生活,所以回答:“等左煜醒了,你自己问他呗。” 温浅予这才拿起包,步履迟缓地消失。 —— 深夜的风真冷,吹到脖颈上简直可以冻僵全身。 明明身上还装着服装发布会的邀请函,也看过了一直惦记的电影,结果原本愉快的一天,却搞成这副惨淡的样子。 温浅予接到电话,准备去警局备案,可是在马路边走着走着,又忽然停下来,翻到个他以为自己永远不会想主动联系的号码。 加拿大应该是中午吧? 那里会不会也这么冷呢? 温浅予走神地想着,直到手机里传来低沉的男声,赶忙问道:“贺叔,我爸呢?” “他还没起床。”声音的主人语气沉稳:“怎么,之前给你打电话都不肯接,现在出什么事了?” “我遇到麻烦了。”温浅予闭眸讲道。 他跟父亲不熟,跟父亲的另一半更不熟,如果可能,即便是死在北京,也比这样哀求帮助好。 可是现在受牵连的不仅是自己,还有左煜。 男人淡淡地问:“跟我讲就好。” 温浅予描述了下前因后果,小声说:“我朋友现在还躺在医院里,也许、也许他们还会来找我们的……” “我明白了,你放心,我会帮你解决。”男人从来都不会言语夸张,但每句话都掷地有声:“你不要跟你爸说,惹他烦恼,过阵子我路过北京,去看看你吧。” 温浅予无奈地答应着,随后就挂掉电话。 他抬头看向漆黑的夜空,仿佛害怕被吞噬掉似的,忽然间冷到缩起瘦弱的肩膀。 真想变得特别强大,最好天下无敌,如果可以肆意地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就用不着如此虚情假意地摇尾乞怜了。 作者有话要说:为何问下以作者为名留言二更的宝宝此起彼伏……城市套路深QAQ…… 嗯……以及这个文虽然是《丑八怪》的系列文,不过应该更长吧,以温馨日常为主的,两个刺猬成长的故事 ☆、第18章 18 因为跟人打架而受伤,对左煜来讲完全不是头一回,但这次的乱子并非同龄人之间的口角之争,所以左鹏程还是相当震惊,大晚上赶来盘问了半天,才叫儿子休息。 左煜这家伙也是福大命大,虽然流了很多血,其实并未被伤到内脏,跟父母把错误和原因全揽到自己身上之后,便没心没肺地睡着了。 等到他再睁开眼睛,病房已经迎来了明亮的阳光。 喉咙的干渴比伤口的疼痛更先浮现。 左煜头痛得不行,迷迷糊糊地在床头柜摸索矿泉水时,却摸上了只微凉而光滑的手。 他惊讶地扭过脖子,竟看到温浅予憔悴地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不由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你还好吧?”温浅予把吸管放到水杯里递给他。 左煜咽了几口水才道:“能好吗,你被捅一刀试试?” 温浅予的眉眼立刻露出伤心之色。 左煜真不习惯他这样,立刻改口道:“我逗你玩呢,没什么感觉。” “是我害了你……他本来要伤我的。”温浅予说。 “你还不是为了救我才去砸他……嗨,不说这个了。”左煜平时挺爱沾沾自喜,此刻却大度起来:“有饭没,我饿了。” 温浅予摇摇头。 左煜无语:“你来看病人也不知道做个汤什么的,太不像话了。” “我不会。”温浅予承认。 “那你不知道去店里买吗?”左煜真是对这家伙小祖宗一样的设定没脾气。 温浅予见了鬼似的听话地站起身来:“那好吧。” “算了算了,我叫别人给我送,问你点正经的。”左煜疲惫地问:“事情后来怎么样了,他们为什么要找珂月?” “你姐姐报了警,我晚上去录过口供,那几个人跑了还没抓到呢。”温浅予回答:“我也不清楚怎么回事,听警察说,张齐因为涉嫌刑事案件,还没放出来。” 左煜对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问道:“如果当初知道会这么后患无穷,你还愿意帮你同学吗?” 温浅予沉默片刻,开口说:“帮就帮了,世界上哪有如果?” “我也是这么想的。”左煜侧头露出笑意。 “想什么呀,你好好养伤吧。”温浅予拿起自己买来的大苹果,卷了卷袖子削起皮来,动作依旧生疏。 没想到左煜却忽然拉住他的手腕:“你受伤了?” 温浅予白皙的胳膊上擦出几道血痕,红红肿肿的,宛如雪地上的落梅,看起来分外可怜。 “去擦点药啊。”左煜又说。 温浅予挣扎开对方的触摸,小声道:“没关系。” 左煜嘲笑他:“别装啦,平时那么爱惜自己,要是留疤你不得懊恼死?” 结果温浅予却低下头不讲话。 “喂,怎么,不会哭了吧?”左煜后背伤口隐隐作痛,实在是没力气爬起来折腾。 温浅予这才望向他,眼圈红红地问:“当时……你为什么要那么做,万一扎到关键的位置死掉怎么办?” 左煜的回答理所当然:“因为不想你受伤啊。” 温浅予咬了下嘴唇,又鼓气勇气问:“如果是其他朋友在场,你也会同样选择吗?” 其实左煜早就明白小美人什么意思,但有些话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所以没好气道:“靠,你以为我有当烈士的爱好?” 温浅予微怔,而后又露出微微的笑。 他的眼睛像春水,笑起来就有春风。 左煜不太自在,故意道:“傻乐什么,快回家休息去吧,瞧你的黑眼圈。” “真的吗?”温浅予立刻单纯地捂住脸,开始各种懊恼。 刚巧这时左熙拿着大包小包的补品进到病房里,风风火火地说:“蠢弟,我给你带我妈煲的汤了,她跟我爸一会儿就到。” 温浅予赶快起身,拘束地说:“打扰了,那我先走了。” 左熙放下东西,望着小美人匆匆逃离现场的背影,然后又神情了然地望向表弟:“哟,到底什么情况,你现在解释还来得及。” “解释什么,我困了,你们别老来打扰我,影响我休息。”左煜立刻蒙住被子。 “不识好人心。”左熙哼了声:“你爸要是看到刚才那个小男生,一准打断你的腿信不信?” 左煜拒绝回应。 也许几年前他真的会担心害怕,只是现在走入社会,向每个年轻人一样和父母渐行渐远了。 —— 很多时候不得不服姜还是老的辣。 左鹏程在社会上的人脉非儿子可比,很快就搞清楚了事情缘由。 那个张齐大概“流年不利”,本是被珂月父母当吸毒者举报的,结果却因涉嫌毒品中间交易,吸毒拘留变成了刑事案件,而张齐怀疑交易的录像可能就在珂月手中,所以才焦虑不安,找到平时那些亡命徒寻觅珂月的下落,故此温浅予连带着左煜受到殃及。 在强压的搜捕中,殴打左煜和温浅予的一个小混子很快就被警方从去往哈尔滨的高铁上抓住,叫担心不已的左家人稍微得到些安慰。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我当时只发现那姑娘吸毒,哪想事情会这么复杂,真逗。”左煜躺在病床上听完老妈唠叨,不由吊儿郎当地笑道。 “你是不是真缺心眼,那袁海的女朋友,跟你有什么关系,长这么大了还不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吗?”杨蓉看到儿子这么凄惨,心疼地哭了好几次:“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叫我跟你爸怎么活,那我们还有什么希望?” “我的天,我能给你们什么希望?”左煜觉得老妈特别夸张。 “我还等着抱孙子呢。”杨蓉擦擦眼角。 “别做梦了,我讨厌小孩子。”左煜立刻拒绝。 “闭上你的嘴吧!知不知道把你爸气得血压都升高了?”杨蓉习惯性地伸手拍他。 左煜伤口很深,一震就痛,不由叫起来:“哎哟喂,妈,你饶了我吧。” 杨蓉叹息:“真是不知道让我们省心。” 左煜躺在原处,望着母亲眼角隐约的皱纹,不禁回想起她年轻时的模样,心里微软道:“以后不会了。” “但愿不会吧。”杨蓉摇摇头,握着他的手不知如何是好。 —— 烹饪会让人变美吗? 不,只会让人变胖而已。 这个道理很简单,所以温浅予从小就不喜欢厨房。 他对食物要求的很简单,外卖也好、面包也好,饿不死就行。 至于维生素和胶原蛋白那些营养物质,倒不如买内服保养品来得简单。 这次左煜受伤,让性格直率的温浅予很难过,拿着网上下载的食谱软件跑到超市买了堆炖汤的材料,似乎是此时此刻唯一能为那个白痴做的事情。 就连切菜都搞不定的小美人,对大部分调料辨认不全。 他皱着眉头在厨房折腾了整个下午,还为之翘了课,才搞出锅勉勉强强的排骨汤。 已经被自己的手艺折磨到失去味觉的温浅予心虚地盛了一份,冒着寒风跑到医院病房,见面就说:“我带吃的来了。” 没把此事在朋友圈声张的左煜正独自瞧着电视发呆,闻言侧头道:“表现不错。” 温浅予向来是被供着的,对此待遇心生不悦:“你不要太得意忘形。” 左煜抱怨:“有我这种得意法吗,都快半身不遂了!” 温浅予理亏,把病床升起来说,然后打开保温桶递过去。 “你不喂我啊?”左煜果然开始得寸进尺。 温浅予问:“你手断了吗?” “哎,还以为救你一命,你就变得知书达理了呢。”左煜接过排骨汤问道:“饭店买的?” 温浅予迟疑了下,点点头。 左煜尝了口,不禁纠结:“这店是不是该倒闭了?” 温浅予不吱声。 “你做的?”左煜问。 为之羞惭的温浅予又一次点点头。 这下左煜没再讲什么,竟然认真地吃了起来。 病房里一时间只剩下电视里热闹的声音,反而更静得人不安。 温浅予悄悄地摸住手指上做菜烫到的伤痕,低下了脑袋,让长发悄然滑落肩膀。 “你不要对我又愧疚,我像你一样,做任何事都是因为自己想做而已。”左煜忽然道。 “我不是愧疚。”温浅予回答:“虽然也有愧疚。” 左煜朝他笑了下:“还是像之前凶巴巴的好了,你没精打采我反而难受。” “我哪里凶巴巴了?”温浅予皱眉。 “瞧,又开始瞪眼睛,就你眼睛大成了吧?”左煜笑。 温浅予瞥了他一下,自己也忍不住笑出来,轻声道:“那天我讲的话不对,幸亏你没事,不然我会后悔帮珂月的。” “为什么?”左煜咬着没什么味道的排骨随口问。 “因为你比她重要。”温浅予回答。 左煜手里的动作停滞片刻,未再多言。 病房里明明有些尴尬的气氛,忽然显出了丝叫人不人打破的暖意。 ☆、第19章 19 大概是身边没有亲人照顾、又自己东奔西跑赚钱生活的关系,温浅予一直感觉自己特别坚强、临危不惧,不会为任何俗事动容,完全沉浸在成为设计师的梦想小世界里。 可是那天被人打得满身是伤,又见到血之后,他真的惊魂未定。 独自呆在房间里,总是会回忆起当时的恐惧与慌张。 这晚刚刚进入梦乡,小美人又陷入混乱的思绪当中。 总好像有可怕的人在眼前晃动,挥舞着寒光四溢的刀具。 他心跳加速,忽然睁开眼睛,满脸冷汗地急促呼吸,不禁揪着枕头,想起左煜毫不犹豫朝自己扑过来挡住那把刀的瞬间,心情莫名其妙到难以形容。 看来这个冬天,注定要与失眠为伴了。 温浅予深呼吸了下,拿起闪烁提示灯的手机,看见那个傻瓜发来的微信,心情才稍微平静。 “你不用再煲汤了,那天我随便说说的。” 左煜如是讲。 温浅予翻身趴在枕头上,回复道:“那么难喝吗?” 过了片刻,左煜就发来视频通话的请求。 温浅予犹豫了一下,接通后马上看到他深更半夜里精神抖擞地坐在病床上的模样,不禁无语地嘟囔:“受这么重的伤还不好好休息,你疯啦?” 左煜吃着葡萄笑:“你这样特别像贞子。” 温浅予随手把长发撩开,起身说:“快睡吧。” “你怎么不睡?”左煜问:“难道是惊魂未定,难以入眠?” 温浅予无言以对,他脸色有些苍白,看起来比平时更脆弱。 左煜顺嘴就说:“要我陪你吗?” 温浅予实在是不懂他口无遮拦个什么劲儿,皱眉哼了声:“不怕我强暴你了?” 左煜笑了两声:“怕什么,来呀。” 小美人顿时沉默,觉得这个曾经义正言辞的直男叫自己无言以对。 左煜把水果放到一边:“不瞎扯了,我跟你说正经的,你会开车吗?” “有驾照,没开过。”温浅予实话实说。 “那你明天把我车取来,带我去个地方。”左煜认真道:“周末你总不会有课吧?” “都快成残疾了还到处胡闹,我不取。”温浅予拒绝。 左煜着急:“哎哟喂,那刀当时被肋骨挡住了,其实没有多严重,我是有很重要的正经事才必须出去的,我得要见个客户。” “那你怎么不找你家里人帮忙?”温浅予问。 “他们觉得身体更重要,让我派手下的人去。”左煜烦闷:“这客户我谈了很久,人家终于有空来北京,明天上半年的收入就指望他了,算我求你成不?搞定的话你想要什么裙子都给你买。” “裙你妹……”温浅予不爱他这家伙贱贱的语气,却还是答应:“好吧。” “那晚安。”左煜高兴地挂掉电话。 温浅予喝了口水后重新躺回被窝里,因为短暂的交谈,原本紧绷而混乱的心情莫名其妙地恢复许多,轻轻闭上眼睛,倒也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 无论缺心眼的左煜怎么强调自己身强力壮,但受了严重外伤的他还是很憔悴,脸色没有平时那么神采奕奕。 如约前来的温浅予很担心,站在病房里说:“算了吧,你公司的人肯定能处理好的。” “没事儿。”左煜随手脱下病号服,套上白体恤。 他背后的纱布在温浅予眼里一闪而过,幸好没有沾血,否则非得当场腿软不可。 “妈蛋我钱包呢……”左煜满地乱转。 “不疼吗?”温浅予眉眼纠结。 “这有什么的呀,难道你没跟别人打过架,受过伤吗?”左煜依然不在乎。 “没有。”温浅予说。 “也对。”左煜想想自己成长过程中要是出现这么个男同学,他自己也不可能去招惹。 “为什么要打架呢?”温浅予不明白。 左煜想了下:“各种原因,有的时候只是不爽而已。” 温浅予直言不讳:“你真幼稚。” “我乐意!”左煜拍他肩膀:“走吧,你还得顺便装一下我秘书。” “……”温浅予无语,只盼着他赶紧搞定他所谓的正经事,乖乖回到这里养伤。 —— 人在社会生中的每个角色都是不同的。 等到了酒店,看到迎面而来的几位西服革履的老外,小美人才开始相信左煜的确没有胡闹,幸好他小时候生活在国外,从来没有断了使用英语,勉强可以应付的来。 真不知道左煜是怎么在病床上准备资料的,当他坐在咖啡厅里用平板电脑演示着几个PPT侃侃而谈的时候,完全不像平时混不吝的样子。 假装听的懂生意的温浅予坐在旁边保持微笑,偶尔叫服务员添些茶点和咖啡,再定好客户晚上晚上的饭店和车子,便算完美完成任务。 —— 当北京染上夜色,整个见面过程才结束。 左煜一直没有闲着跟人家套近乎,各种贴心招待。 幸而还没忘自己缝合多针的新鲜伤口,忍住了没有喝酒。 温浅予终于得以自由地坐回车里面,忍不住说道:“你这个家伙,偶尔还有个人样嘛。” “废话。”左煜靠坐在副驾驶座上面,长舒了口气:“万幸,缝针没开裂,不然我妈又要折腾个不停。” “别乌鸦嘴了。”温浅予教训道。 “今天多亏你帮忙,说吧,想要什么礼物。”左煜大方道。 温浅予故意惹他不自在,回答:“口红。” 左煜果然纠结:“啊……那种东西,你不是有很多吗……” “觉得恶心?”温浅予反问。 “没有。”左煜否认 “分明就是,看你的表情。”温浅予不依不饶。 “真的没有啊,其实也挺正常的,你喜欢就喜欢呗。”左煜半昧着良心半安慰地说道。 “所以你觉得男人凃口红没问题了?”温浅予觉得有趣。 左煜只好硬着头皮点头。 结果温浅予竟然从包里拿出个淡粉色的管状物,露出坏笑。 “喂……”左煜顿时冷汗。 温浅予一把将唇膏拔开:“要么承认你说谎,要么就别躲。” 话毕就按住左煜的下巴,毫不留情地涂了上去。 左煜吓坏了,挣扎着伸手一抹,才发现只是没有颜色的保湿品。 温浅予笑个不停:“看你那表情,太逗了。” 惊魂未定的左煜愣愣的。 温浅予望着他的眼睛,在某个刹那头脑一热,觉得这个男人有点可爱,忽然间就亲了下他的唇。 这些天在两人之间莫名发酵的化学元素随之炸裂。 左煜想都没想,便伸手按住小美人的脖颈,延长了这个毫无预兆的吻。 温浅予的唇很漂亮,是古典而优美的形状,又不过份单薄,亲起来真的舒服至极,更不要说那天真到根本不懂男人的柔软舌尖。 车内有限的空间里,顿时只剩下急促的呼吸。 经验为零的温浅予在陌生的激情中紧张了起来,本能地想挣脱开他的束缚。 可是越来越缠绵的吻就像漩涡,将被引诱着的神智拽入深渊。 忙于工作的左煜已经禁欲了不短的时间,当他吻着那甜美的唇,抚摸着浅浅光滑的皮肤,自然而然便产生难以控制的**。 可惜忽然倾身压住对方的动作却扯动了后腰的伤口,左煜立即闷哼了声,而后便松掉力气。 温浅予面若桃花,在夜色中都如此明显,他结巴道:“怎、怎么了……” 左煜打开车内的灯,看到手指上摸到的血。 温浅予的脸色瞬间惨白。 “赶紧回医院。”左煜超喜欢自己的每辆车,不想把里面弄脏,无力地扯过面巾纸压住伤口,如此吩咐道。 可是温浅予发动了车子,却又无力地趴在方向盘上。 “干吗?”左煜不解。 温浅予虚弱地说:“我晕血……” —— 被迫自立自强滚回病房的左煜需要重新缝合,惹得医生护士好一阵忙碌,当然挨了顿臭骂。 跟在旁边的温浅予一直特别紧张,看到这家伙终于躺好,才松了口气,把车钥匙放在床头柜上:“那我走了。” “你拿去开吧。”左煜随口道。 “不用了,麻烦。”温浅予帮他倒了杯凉白开,立刻飞速告别。 左煜望着那个纤瘦的背影消失,又瞧向天花板,也不知道在琢磨什么,忽然深深地叹了口气。 —— 因为年轻而相对更简单的温浅予没什么可烦恼的,他独自走在医院的走廊上,只不过因为刚刚的吻而心情乱七八糟。 这是两人第四次接吻了,而且还是自己所主动,实在是…… 温浅予又开始面红耳赤,感觉好像每个路过的人都在打量自己,慌慌张张地离开这里,到路边打车逃回家。 他搞不清内心究竟是怎么看待左煜的,仿佛一下子就没有那么单纯了。 但左煜……毕竟不算同志。 性向这种东西又不是调味料,说习惯就能习惯。 如果真的有了感情,到头来不是自己难过吗? 习惯于自我保护的浅浅考虑到这儿,原本的害羞,又变成了冰凉的警惕。 他不清楚以后该如何,所以做了个看似聪明的决定:绝不比左煜多走半步,倘若那个缺心眼的家伙不主动,自己的心情也就必须到此为止。 放下尊严去喜欢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这种事情,骄傲的温浅予是打死也做不到的。 ☆、第20章 为设计师比赛剩下的时间不多了,温浅予意识到自己在左煜身上浪费了太多精力,索性那夜之后便不主动联系,也没再回他闲聊的短信,专心致志地将要去走秀展示的小礼服全部做好,在凌乱的卧室里改了又改,终而算是满意。 这次设计的主题是春日的花蕾,所采用的材料全部是轻柔的蕾丝和真丝,非常适合明年天暖的季节。 如果最后成绩好,或许会被服装厂商看上也说不定。 那样的话,温浅予就可以暂时摆脱经济烦恼,不用四处打工并做网络直播了。 他仔细地将可爱的装饰物在裙摆缝好,忍立刻换上,在镜前打量起来。 因为过瘦,浅浅没有男人的强壮,身高和身形都跟女模差不多。 所以到时候在T台上看起来应该会不错吧? 真希望得到评委的赏识。 正对着镜子琢磨的功夫,床上的手机滴滴答答地响了起来。 温浅予见是左煜的视频通话,便随手接起:“怎么,我不会再陪你出去胡闹了。” “我就知道你又躲在家里穿裙子,现在大学生都这么闲吗?”左煜从来都不会讲好听的话。 温浅予蹙眉:“到底干吗?” “跟你汇报件正经事。”左煜说:“听我家公安系统的朋友说,那几个来找咱俩麻烦的家伙全抓住了,而且交代了张齐雇佣他们找你和珂月的过程,数罪并罚,估计牢底要坐穿,你可以大大的放心。” “嗷……那就好。”温浅予颔首。 左煜迟疑知乎又道:“而且捅我的光头死了。” 温浅予微怔:“怎么死的?” “不知道,本来这些事是保密的,人家愿意跟我说说就不错。”左煜叹息:“你不要出去乱讲,不过我相信你也不是那种三八的性格。” “但愿此事翻篇儿。”温浅予的表现有种意外的平静。 “这几天你怎么不来看我了、也不给我煲汤了?真是三分钟热度。”左煜抱怨。 “不是你说不用吗,而且本来也不好喝。”温浅予对着这家伙很没办法。 左煜笑:“这是态度问题吧,再说我那是客气。” “哦……那你想喝什么?”温浅予问。 左煜又笑了:“没什么,我只是想看看你而已。” 听到这句话,温浅予脸颊烫了下,态度反而变差:“现在看到了吧,看够了没?” 说完他就断掉视频链接。 恢复安静的房间,忽然显得有点寂寞 温浅予穿着自己亲手做的华服躺在床上,又开始对着天花板发起呆来。 —— “你很努力,老师相信这次比赛会有收获的,即便最后没得奖,也是非常珍贵的经历,千万别心急,你才二十岁,未来的路还很长。”温浅予的女装设计老师特别喜欢他,总是对他和蔼可亲。 “嗯……我新年假期多了请一天假,所以有节您的课不能去了,抱歉。”温浅予说道。 “没关系,我把PPT发你,记得交作业。”老师很大度。 “好的,那我走啦。”温浅予赶忙起身。 “拜。”老师摆了下手,便继续翻起手中服装打板的书。 温浅予走出办公室后,在去图书馆和去买菜之间犹豫了起来,结果却接到“不速之客”的短信。 “浅浅,我今天到北京,晚上去你家看你,贺叔。” 温浅予低下头琢磨了会儿,回复道:“我家很乱,别来了。” “那好,我安排餐厅,发你地址。”对方的态度很干脆。 并不敢继续忤逆的温浅予收起手机,思索着自己该以怎样的态度去见这个男人。 几分钟之前的好心情,竟已荡然无存。 —— 非常有格调的中式餐馆,就连木质桌椅都价格不菲,窗外是京城凛冽的寒风,窗内却是流水潺潺,春暖花香。 将将准时赶到的温浅予在旗袍小姐的带领下进了顶楼雅间,抬首就看到偌大桌前所坐的男人,依然是记忆中严肃的表情、坚毅的眉眼、着不容人小觑的王者之气。 “贺叔晚上好。”勉强的礼貌,讲出口有点干涩。 “坐。”男人淡淡地示意,而后说:“上菜。” 门外的服务员听到,立即飞速行动。 为了减少点压力,温浅予选择了距离最远的位置,可是对视上他的眼睛,却还是感到紧张。 所谓贺叔,全名贺云,是个赫赫有名、黑白两道通吃的大商人,也是浅浅父亲的爱人。 在温浅予有限的与父亲相处的记忆里,永远都有他的阴影。 “你在学校的成绩很好,如果需要,我可以送你去最好的地方深造,如果你已经明白该如何活得更轻松的道理。”贺云开口。 “轻松不是我追求的东西。”温浅予果不其然地拒绝。 贺云终于笑了下:“你讲话的态度,跟你爸一个样。” 温浅予沉默。 “有时间的话,多联系他,人老了会想孩子的。”贺云破天荒地讲出温情的邀请。 可是温浅予并不吃这套,直接讲实话:“前提是这个孩子是自己所希望的,我知道我的出生是个错误,并且永远是我爸背叛你的证明,所以用不着勉强对我好,真的,我不需要。” 他在长辈面前,永远给自己套上盔甲。 “不用着讲太刻薄的实话,难得糊涂是稍微感到幸福的唯一办法。”贺云拿着个孩子没办法,欲言又止。 “那个人为什么死了?”温浅予忽然问。 “什么人?”贺云喝了口面前贵到已经不像茶水的茶水。 “明知故问。”温浅予觉得全身发冷。 “重要吗,你给我打电话不就是为了解决麻烦?我只会选用最简单的方式。”贺云说:“不过你放心,我不至于对个小混混下毒手。” 其实温浅予挺怕他,又不愿弱掉声势。 “这里的菜不错,你可以多吃些再走,虽然已经满脸迫不及待要离开了。”贺云淡笑:“因为你爸一定会问我你的情况,你总不能叫我无话可说。” 温浅予瞧了瞧桌子上的雕花,又抬头:“他还好吧?” “不太好,大概过腻了闲云野鹤的生活,又准备复出拍电影了,到时候即便不想见,你也会常常见到他。”贺云回答。 “哼,息影十多年,谁还认得这个人?”温浅予没好气。 贺云挑眉:“你不该这样说你爸,他是传奇。” “是被你捧出来的传奇吧?”温浅予反问。 贺云笑了下:“浅浅,你还不懂这个世界的道理,你所向往的纯洁的成功梦想是根本不存在的,每份荣誉,都需要等重量的代价。” —— 离开餐厅时,夜色已深,风更凛冽。 谢绝掉贺云相送的要求,温浅予独自走在街上,越走越不开心。 他不算所向披靡,每每想起自己连个家都没有时,就会忍不住难过。 尽管想走向更远的地方,去巴黎、去米兰。 但也想回头时拥有个简简单单的港湾。 但他没有,因为他是那种人的儿子。 甚至就连存在都不允许被证明。 温浅予苦笑了下,伸手招了辆出租车。 司机很热情,在模糊的灯光中追问:“小姑娘去哪儿啊。” “协和医院。”温浅予回答。 司机好奇回头,显然在困惑他的性别,却也没有闲言碎语,踩上油门又出发了。 —— 整天闷在病房里养伤的左煜快修炼成为新好青年,不仅每天老老实实吃着各种补品和营养餐,还要跟着医生护士的节奏早睡早起,以至于多日之后,生物钟竟渐渐地开始被改变。 这夜亦然。 还不到十点的功夫,他就开始犯困,翻翻手机确认没有重要的事后,便洗漱完毕准备睡觉。 结果眼睛还没来得及闭上,温浅予却出现了。 小美人似乎更加消瘦,拎着蛋糕说:“我……给你买吃的了。” “大晚上谁要这种东西,我妈逼着我吃了一天乱七八糟的,撑得要命。”左煜习惯性以自我为中心,随口拒绝。 “哦。”温浅予没什么精神。 左煜立刻改变态度:“我吃还不行吗?” “算了,会长胖的。”温浅予把蛋糕盒子放在桌边,看到快要堆成山的礼物和营养品,忍不住道:“你家里人对你真好。” “还成吧。”左煜身在福中不知福。 温浅予不晓得自己大晚上来干吗,也不晓得该说什么,以至于场面一时尴尬。 左煜打量他,放低声音问道:“你怎么了?” 温浅予侧头:“嗯?” “你好像不开心。”左煜说。 “没有……羡慕你有那么多亲人。”温浅予笑了下,打算收起神经质回去休息:“我走啦,你是不是正准备睡觉呢?” “急什么啊,我跟你说点事。”左煜捂着伤坐到床上:“下周我出院了,正好赶上新年去东京,到时候你把护照、签证还有你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搞定啊,不要忘东忘西的。” “……”温浅予不吭声。 “听到没,发什么呆?”左煜有时被他骂的狗血淋头,有时又嫌他性子慢。 “你也去呀?”温浅予这才发出疑惑。 “当然了,我为什么不去,是我替你搞定的!”左煜无语。 “你又不感兴趣。”温浅予讲实话。 左煜郁闷道:“谁说我不感兴趣,偶尔看一下走秀不成吗?就只许你们这些臭美鬼看啊,再说你会日语吗,一个人去还回得来?” 温浅予没再出声,只是忽然露出美丽的微笑,让脸上的阴霾消失殆尽。 这个瞬间,他忽然明白自己为什么和这个家伙越走越近了。 因为左煜灵魂的某个部分,真的像个简单的孩子。 任性、傲娇、纯洁而可爱。 这是几乎所有成年人都不会再有的特质。 不合时宜、弥足珍贵。 “又傻乐,我说的话记住了?如果签证有问题的话你再联系我,应该已经搞定了吧?”左煜起身去病房的小冰箱里翻了翻:“这个是今天秘书带来的,你拿去。” 温浅予见是几盒有些眼熟的酸奶慕斯,不由接到手里。 “上次你一下子就吃一份,应该还算喜欢吧?”左煜摸摸短发。 “嗯。”温浅予点头。 明明那么冷的东西,摸到手里却是暖的。 完全不像贺云招待的哪顿热气腾腾、却越吃越冷的晚餐。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醒来》就入V啦,周三本文入V,届时更新三章,希望喜欢故事的宝贝们多多支持正版QAQ ☆、第21章 21 一个习惯把外表打理的毫无缺陷的人,往往对待内心也是苛刻的。 很小的时候,温浅予便常听到父亲因为自己跟贺云吵架。 随着年长,他开始明白并不是每个孩子都是带着爱与期待降临到这个世上。 贺云霸道的控制着父亲的人生、不堪忍受的父亲背叛了贺云,所以才有浅浅的出生。 后来两个人和好了,冰释前嫌却消除不掉一个已然存在的生命。 温浅予相信,其实他们俩肯定有个共同的愿望:那就是自己彻头彻尾的消失掉。 所以,当初才会哭喊着回到北京奶奶家,才会在奶奶去世后去读寄宿学校,像个狡黠的蝴蝶,这挺挺、那靠靠,赚着忽多忽少的生活费,拒绝父亲的金钱资助。 如果能放下幼稚的倔强,就能过更舒适的生活吧? 但温浅予从来不希望如此。 那样的话,他会觉得自己变成了功利又冷酷的魔鬼。 —— 小美人百转千回的亲情故事,左煜当然还不了解。 他能去日本溜达一趟,全当安抚下受了重伤的自己,以至于到机场便伸了个懒腰:“终于自由了,住院堪比坐牢啊!” 温浅予扶着太阳镜很紧张:“你别这么用力……万一流血了怎么办?” “线都拆了,怎么可能流血呢?”左煜失笑:“幸好没让你这个胆小鬼受伤,不然你非得把自己把自己吓死。” 温浅予扭头不理。 左煜转而问:“那天晚上你到医院去找我,到底遇到了什么事?” 随着贺云回去加拿大,温浅予已经重新放松下来,故而敷衍:“没什么,买了蛋糕就顺路去了。” “撒谎都撒不像,不愿意说算了,我还不是怕你胡思乱想吗?”左煜哼道。 “我爸的爱人来看我,心情不好而已,真没什么。”温浅予自觉得也没遮掩的必要,便脱口而出。 左煜琢磨了下这个诡异的称呼,疑惑:“后妈?” 温浅予说:“一个男人。” 左煜顿时语结,他认识的同志都是蛮年轻的,完全想不到父辈的大叔在一起会是什么样。 “没什么好聊的,不是每个人都像你有那么幸福的家庭,也不是每个人都爱着自己的孩子。”温浅予满脸看破红尘的冷漠。 左煜立即笑了下。 温浅予皱眉:“有什么好笑的,不对吗?” “你看起来是个很自我的小孩儿,其实挺敏感的,如果真能完全不考虑身边的人,就不会不快乐了。”左煜说:“后妈也好,后爹也好,不爽就少见面,见面了就少琢磨,你只要专心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好了,用不着为了不值得的对象分散精力。” “……”温浅予不明白他怎么能把一切说的如此简单。 左煜叹了口气,转移话题:“今天是今年的最后一天,到了日本你想去哪儿跨年?” “不跨,晚睡毁皮肤。”温浅予拒绝响应。 “一年就一次,别害羞,说吧。”左煜无视他的话语。 温浅予瞧瞧这个家伙,稍微思索了下,忽然微笑:“倒是有个地方想去,如果来得及买票的话。” —— 几个小时后,站在迪斯尼乐园的左煜有些懵逼。 他实在买不到如此热门的票,只好托朋友订到了价钱水涨船高的迪士尼主题酒店,才混到入场资格,不禁躲着身边汹涌的人潮抱怨:“竟然非要来游乐场,太幼稚了。” “不是你非问我的吗?”温浅予显得很开心:“我小时候一直都想来的,可惜奶奶年纪太大了。” 不知道是不是家庭不幸福的人都特别惹人心疼,左煜回忆起自己作威作福的成长经历,改口安慰道:“既然来了,那就去玩吧,别光看了。” “可是队伍都排的好长。”温浅予东瞧西看。 “排呗,排队也是游乐场的体验之一,排着的时候看看日本人也挺有意思的。”左煜微笑。 温浅予瞧见别人拿的五颜六色的超大甜筒,便兴冲冲地买了个,然后才跟着他去等着玩最热门的过山车。 年底的时候日本早已飘雪,左煜无语地问:“你不冷啊?” 温浅予还处在兴奋期,边吃边说:“不,而且它很好看。” “可怕。”左煜本想的是泡泡温泉、吃吃怀石料理、看看烟花,现在站在人多到炸的冷风里,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但快乐分两种,一种是满足自己,一种是满足别人。 其实偶尔看到这个别扭鬼孩子气的那一面,也挺有意思的。 日本的女孩子喜欢美型男而且非常主动,温浅予款款地站在那儿,很快便有学生妹凑过来搭讪了,可惜他完全听不懂日语,只能茫然求助。 左煜也就是最近两年才稍微学了几句,驱赶她们道:“抱歉,他不拍照。” “你们是一对儿吗?”有个妹子问道。 左煜莫名其妙地笑起来:“你觉得像吗?” 温浅予全程茫然,等到人家嘻嘻哈哈地走了,才疑惑:“她们说什么?” “说你好看。”左煜敷衍。 温浅予瞪了他一眼,忽然把没吃两口的甜筒交出来:“我冷。” “……”左煜无语地接到手里,望着前后两头都漫长至极的队伍,只好顶着寒风解决掉这个坑爹的东西。 温浅予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地瞧着他偷笑。 —— 人永远都有乐于游戏的天性,排除气候的不人性,其实他们俩在游乐场玩的还是挺开心的。 体验过几个热门的项目,又参观过漂亮的古堡和□□,最后在深更半夜只等着跨年倒数计时的烟花。 左煜靠在广场边的雕塑,拿出根烟摆弄了下,又因不是吸烟区而讲素质的收了回去,随口闲聊:“应该夏天来的,东京迪士尼有海洋主题。” 温浅予带着最常见的小恶魔发卡,抱着个好大的维尼熊:“那夏天再来呀!” 左煜一时间陷入沉默。 他对与小美人的关系难免有些犹豫,也不知道夏天到来的时候这个人还在不在身边,走到现在的彼此,似乎全部都是因为机缘巧合与本能,而不是理智和愿望。 而温浅予也意识到了自己太过主动的态度,立即扭头看别处,勾下被风吹到脸上的发丝。 夜黑的很浓,周围又都是闪亮的灯火,照在那张精致的脸上,留下了薄雾般的阴影。 左煜见他的笑容消失掉,忽然又说:“美国的也很好玩,有机会我带你去吧。” 温浅予重新回过头,心里有无数个问题想问,却不知先问哪个是好。 正巧此刻时间接近零点,人群和表演的舞台都躁动了起来。 随着倒数计时,天空中炸裂了美丽的数字烟花。 小美人没有跟着乱喊乱叫,只是静静地听到新年的钟声,然后对左煜说:“新年快乐。” 谁知道随之而来的,却是微凉而温柔的吻。 温浅予在那个怀抱里感受到了冬夜的温暖气息,却忍不住挣扎开:“你为什么又亲我?” 左煜回答:“因为不讨厌。” 温浅予瞬间皱眉:“什么叫不讨厌?” 左煜望着那双在深夜仍旧明亮动人的眼睛,两秒之后说:“就是喜欢。” 温浅予无可抑制地脸红了,他的心跳在这个瞬间告诉自己,这个人从始至终就跟友情无关。 也许真的喜欢上个错误的对象,但那就是喜欢,而不是其他的任何情绪。 —— 为什么忽然告白了呢? 大概那个时候无路可退、□□熏心、理智丧失吧? 左煜站在酒店的卡通淋浴下面使劲冲洗自己的脑袋,却冲不掉温浅予的身影。 其实小美人在他心里,跟其他任何男人都无共同点,也不像任何女人,浅浅就是浅浅,就是一个独立的存在,那么美丽、那么天真,傲娇的像只无情的猫,却也有软弱的善良。 不想再纠结了,顺其自然吧。 人活着把每件事都计划得一清二楚,其实是很疲惫的。 左煜关掉热水,随便擦了擦自己便走出浴室。 太过童话风的豪华房间让他有点郁闷,好奇地转了两圈,才发现不太常熬夜的温浅予已经倒在大床上睡着了。 左煜拿着毯子在床和沙发之间犹豫片刻,最终还是躺到了小美人旁边。 那缎子似的长发散落得四处都是,摸到手里凉凉的。 左煜故意玩弄了片刻,发现温浅予完全睡熟,又伸出食指慢慢地摸上他淡粉的嘴唇。 毫无提防心的傻瓜依然熟睡着。 仔细想想,他比浅浅大六岁还是七岁呢? 其实已经差的很多了。 惯于任性胡闹、以自我为中心的左煜,终于在另一个人面前成了大人。 无论如何,都不能伤害他吧。 左煜这样琢摸着,便也缓缓地进入了梦乡。 ☆、第22章 22-24 22 两个慵懒的家伙睡到一起,那就是丧失知觉,天昏地暗。 温浅予本来就没有早起的好习惯,加之前夜跨年太疲惫,待到睁开眼睛已经是次日下午了。 他懵懵地动了下身体,而后才意识到自己竟然缩在左煜怀里,原本床头装饰用的大米老鼠横七竖八地歪在旁边,把两人挤到了角落。 看清形势后,从来不跟别人同床的温浅予立刻坐了起来,伸手便揍:“醒醒!” 正在做美梦的左煜花式懵逼,拧巴着脸抱怨:“有你这样叫人起床的吗……” “谁让你睡在这儿的,不是让你睡沙发吗?”温浅予质问。 左煜被气得回复神智,支起身子反问:“你怎么不睡沙发啊?” 温浅予回答:“我又没说不愿意,但我先睡着了。” “哎……吵吵什么呀,又没把你怎么样……”左煜难得放松,又钻回被子里打算来个回炉觉。 “赶紧起来,不看看都几点了,要是耽误看时装发布会,我……”温浅予摇晃他。 左煜挣扎着瞄了眼手机:“还有四个小时呢,不急。” “急呀!难道不得准备准备再去吗?”温浅予没工夫跟他再啰嗦,瞬间就爬下床,拿着他的瓶瓶罐罐冲到浴室里面。 得以自由的左煜抱住米老鼠,丝毫不受影响,再度悠闲地会了周公。 —— 欧洲无疑是世界时尚中心,但不甘寂寞的东京也紧随其后,努力发展其在亚洲服装市场的影响力,这次靳风萧的樱花主题发布会正是为这个城市量身打造的系列,在新一年的第一天里,吸引到了众多媒体的眼球。 讲实话,并不喜欢这种场合的左煜兴致寥寥,唯有能欣赏本地女明星之类才算不得无聊。 而温浅予在等待着偶像作品出场的过程之中,却完全是朝圣心态,穿着看似低调却精心搭配的男装,头发梳的整齐而优雅,仅有轻薄底妆的美脸,自然而然得到了很多摄影师的青睐。 左煜跟他坐在第一排,已经听到很多人在议论这个年轻人的身份,不禁莫名其妙有点小得意,忽然间低声问道:“诶,你想不想见这个设计师?” 温浅予瞬间看向他:“可、可以吗?” 左煜乐了:“你结巴什么?” 温浅予不好意思地咬了下嘴唇,追问:“可以见吗,我想合影。” “我问问,在美国认识的朋友是这个活动的赞助商之一,应该可以吧。”左煜拿出手机开始瞎打听。 —— 走秀时间到,会场内准时地熄了灯。 高挑美丽的模特穿着樱花主题的衣衫款款而出,踩在透明伸展台的每一步都像是会绽出春天的蓓蕾。 温浅予全身灌注地凝望着她们,就像个孩子仰望着遥远的星空,透着纯洁的心思、和无限的遐想。 心不在焉的左煜侧头发现小美人的眼神,终于从心底开始相信,他的确是对成为设计师抱有着毋庸置疑的渴望,同时也毫不怀疑:有梦想的人,总会发出光。 —— 当展示完成,设计师和首席模特一起出场谢幕时,左煜才真正见到靳风萧的模样。 大约四十岁出头的年纪,不再青春飞扬,反而带着成熟大叔特有的帅气,得体的打扮和身后美不胜收的女装作品,的确值得大家的欣赏和掌声。 温浅予默默地盯着台上的热闹,大眼睛倒映出莹莹烁烁的流萤。 “开心了?”左煜问:“要不要拜托我朋友买两件?” “不用,能来我已经很满足。”温浅予微笑:“只是想起小时候跟我爸去米兰,躲在角落里张望那些顶级名模的表演,不禁有点感慨,她们真是美呆了。” 你才美呆了。 ——左煜在心里嘀咕了声,却只是问道:“为什么躲在角落里看?” “……未婚的演员不能有孩子,这不是世人的共识吗?”温浅予淡淡地回答:“没人知道我的存在,我也落得轻松。” 左煜说:“以后大家会知道你的存在的,不是因为你父母,而是因为你自己。” 温浅予微怔,没想到这个通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家伙会讲出这样的话。 “别发呆了,你不是想去跟设计师合照吗,去找那边穿白裙子的姑娘。”左煜指了指落幕之后在摄像机后面指挥的工作人员:“就说是我朋友。” “……”温浅予犹豫。 “不会还要我带你去吧?我讨厌他们太做作的社交。”左煜挑眉。 受不住诱惑的温浅予立刻起身走了过去。 左煜笑着摇了摇头,充分理解什么叫人各有志。 —— 每个职业领域都有站在顶端华光闪耀的存在,像靳风萧就是其中一个。 作为华裔,他能够在欧美时尚圈得到认可并创立人尽皆知的服装品牌,几乎代表着温浅予内心梦想的范本,而且那些灵光闪耀的设计,往往能够表达出让小美人感觉震撼、却又力不从心的美感,使创作者便更像神一般的存在。 在网络上追寻了太多偶像的消息,忽然间近在咫尺面对面,激动在所难免。 温浅予被工作人员引到后台,站在靳风萧面前,特别想讲些发自肺腑的崇拜,却半个字也讲不出来。 反倒是靳风萧落落大方:“你好,真是漂亮的小孩儿,中国人吗?” “嗯,我叫温浅予,在北京读服装设计,我特别喜欢你!”温浅予终于回神,紧张地说:“打扰了,能不能一起留个影?” “没问题,我的荣幸。”靳风萧痛苦答应,把手里的花束交给助理,马上就搭上他的肩膀对着相机露出微笑。 结果平时很自鸣得意的小美人却满脸羞涩,待到人家按下快门,立刻退到旁边感谢。 靳风萧是单眼皮,笑起来很清爽:“你几岁了?” “二十。”温浅予回答。 靳风萧随即便亲切地寒暄起来。 原本他们两个还能再多说些话的,但早就等在不远处的左煜一脸不爽,忽然抬高声音喊道:“你好了没?” 温浅予无奈地解释:“我朋友催我了。” 靳风萧特绅士:“快去吧,认识你很高兴,有机会去北京的话,我请你喝咖啡。” “嗯。”温浅予露出个笑容,然后才转身朝左煜迈开步子。 左煜当场嗤笑:“喝个屁咖啡,有病啊!” 温浅予顿时崩溃:“你小声点,靳老师会听见的。” “就是让他听见。”左煜边离开边抱怨:“这种老色狼我见得多了。” “总比小色狼强吧?”温浅予哼道。 左煜气愤:“你说什么?” 温浅予不再理他。 左煜忽然就伸手搂住小美人的脖颈威胁道:“老子辛辛苦苦地带你来看这鬼东西,浪费那么多人情,竟然翻脸不认人,等着我把你扔在东京?” “谢谢。”温浅予脱口而出。 左煜没想到今天他如此容易屈服,一时间反倒不知该如何继续找茬。 温浅予挣脱开道:“我请你吃饭吧,你想吃什么?” “你!”左煜这般回答完,便没好气地去开车了。 真不知道这傻瓜为何不高兴,温浅予没办法地跟在后面,暗自琢磨到底他和自己谁更情绪化一点。 —— 每到一座新的城市,最幸福的就是享受当地的食物,比如在东京不好好地品尝寿司和刺身的话,难免有种白来的感觉。 从来不亏待肚子的左煜挑了家相当地道的温泉料理屋,点的满桌食物犹如艺术品。 那些新鲜食材和鲜花冰块被摆放在雅致的盘子里,简直让爱漂亮的温浅予舍不得破坏分毫。 “我不是跟你说过,我大学时开了家餐厅吗,就是做日料的。”左煜边吃边说:“真怀念以前无拘无束的日子。” 温浅予支着下巴闲聊:“什么叫无拘无束?” “每天随便上上课、泡泡酒吧,带朋友去店里胡吃海喝,任何事都不用操心。”左煜回答。 “那不就是混吃等死吗?”温浅予无语。 “等你真正要负担起人生的一切的时候,就会觉得能混吃等死两年也是件快乐的事,我不想把自己搞得太疲惫,在什么年纪就做什么年纪的事,够了。”左煜有自己的生存哲学。 “那你现在这个年纪呢?该做什么?”温浅予看他的眼睛。 左煜回答:“立业。” 温浅予没再继续闲聊,又拿着手机玩起来。 他发在朋友圈的和靳风萧的合照,被同学们疯狂点赞。 左煜用余光瞥道,忍不住警告:“我朋友说那老男人很花的,不是什么好东西。” “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是喜欢他设计的衣服而已。”温浅予不为所动。 “难道你把他当偶像,不因为他是同志吗?”左煜又犯起口无遮拦的老毛病。 温浅予果然毫不客气的炸毛,把手机拍到桌上:“你脑子有问题吧!他比我爸还老!” 23 原本气氛愉悦的房间顿时结冰。 已经在惹怒浅浅方面相当有经验的左煜屈服道:“我还不是为你好,怕你受骗?事业有成的确了不起,但难免会变成针对小朋友的诱饵。” “少把我想得那么恶心!我不是小朋友!”温浅予属于完全承受不得侮辱的性格,面色苍白,伸手在日式浴衣外面披上毛衫,打算回房休息。 “我错了、我错了。”左煜赶快拦住他:“我了解你是什么样的人。” “了解?”温浅予瞥他。 “你对什么事都完美主义,但讲真的,你还是太单纯、又喜欢固执已见。”左煜实话实说。 “我才不单纯,只是有自己的价值观罢了。”温浅予的回答,很符合他充满自信、不谙世事的年龄。 左煜哭笑不得地闭了嘴,将杯中的清酒一饮而尽。 温浅予坐在旁边打量着这个年轻男人,忽然再也忍不住地问道:“你不是不喜欢同性吗,为何要为我做这些事,为什么亲我?” “只要是喜欢男人的人亲你的话,你都能接受?”左煜忽然露出坏笑。 温浅予语结,他发现自己想让这家伙主动的难度有点大。 好在左煜并不是个闷葫芦,但凡已经劝自己放下纠结了,就愿意直视内心的感觉,更何况眼前也没有任何障碍叫他不能坦诚,所以忽然捏了下小美人的脸说:“昨天都讲过了,是因为你喜欢你啊。” 此生头一次正正经经地听到自己内心所期待的告白,试图故作淡定的温浅予依然无可抑制地心跳加速,脑袋也不如平时聪明了,忍不住追问:“是想谈恋爱的那种喜欢吗?” 左煜失语,故意道:“是革命友谊的那种喜欢。” 明亮的光在温浅予的眼睛里黯淡下去,逼得他瞬间低头沉默。 “你可真够别扭的。”左煜察觉到自己又要把他弄生气了,立刻凑过去亲了下他涨红的脸:“当然是这种喜欢。” “我是男的。”温浅予躲开亲昵,被长发挡住面庞,声音有点发抖。 “我知道。”左煜暗自惊讶于自己内心的平静。 可是温浅予的情绪却有点崩溃:“不,你不知道,我们认识时你就把我当姑娘,你到现在还是觉得我长得像个姑娘,所以才以为自己能接受,我要是五大三粗的,你早就跑了……” “喂,你哭啦?”左煜终于开始不安。 温浅予酒量不好,两杯清酒就让他失去对情绪的管理能力,抬袖摸了下眼睛躲避道:“没有。” 这个倔强有特别的小男生,的确是不喜欢哭的。 左煜扶正他的脸,看到他泛红的眼圈还有忍到发着抖的嘴唇,就能明白他在拼命忍耐。 温浅予的确是很美啊,任何人都无法否认。 但是如果这种美便足矣让左煜轻而易举沉迷的话,他就不会在认识对方之后的几个月里都不联系。 其实全因为袁海和珂月惹得麻烦,才重新认识他、了解他,触摸到他的内心、过去和像带刺的玫瑰般的性格,才开始全然不觉地靠近他的生命。 不愿意错过任何能让自己幸福的事,是左煜自私的原则,所以他认真道:“你就是你,你不可能是别的样子,这个举例没有意义,我不会跑的,我们在一起吧。” 温浅予惊呆了。 或许是始终认为爱情离年少的自己很遥远,才被它此刻轻浮而突然的到来弄得手足无措。 左煜继续保证道:“我会对你好的。” 温浅予拨开这家伙的手,忽然间解开了身上的浴衣,露出白皙又纤瘦,却全然不女态的肢体。 他支起身子跪在左煜面前,在他惊讶的目光中连内裤也拽下去,发着抖说:“你看清楚,我是个男人,你真的能接受一个男人吗?还是在自欺欺人?” 这问题如果在一年之前问左煜,他绝对会拼命摇头。 毕竟曾经喜欢过的那个好心肠的同性,就是在看清对方身体之后,吓得左煜生了退却之心的。 许多生理的问题,并不比心理好克服。 温浅予在尴尬的寂静中合上衣服,跌坐在地上说:“我不怪你。” 然后他就哭了。 被惊呆的左煜立即回神,忽感一阵心疼,并且意识到炸毛猫一样的温浅予是真的喜欢上自己了。 这使得他忽然变得比平时温柔许多,倾身上去吻住他沾着泪水的唇,品尝起两人之间诞生的咸涩又甜美的混乱。 不被需要。 这是父亲在温浅予身上打下的关于恐惧的烙印。 刚刚的行为使得小美人对自己那份绝不主动的保证荡然无存,仿佛连宝贵自尊都鲁莽地摔坏了,只盼着立刻回到北京的出租房里,这辈子都再也不见左煜。 可是现在深情的吻,又算什么呢? 温浅予眼神发愣,直到被捏痛下巴才瞬间回神。 左煜质问:“你是想憋死自己吗?” 温浅予的情绪和心跳都乱七八糟,全无章法。 “我再说一次,我知道你是男人,也知道你是温浅予,不要再跟我纠结这种无聊的问题了。”左煜忽然把手伸进他还没来的及系上的浴袍里:“还有,脱衣服要脱得稍微浪漫点,别跟英勇就义似的好吗?” 温浅予瞬间感觉自己最敏感的地方被握住,整个人都崩溃了:“你干什么?!” “脱都脱了,不要浪费。”左煜坏心眼地把他推倒在榻榻米上威胁道:“日本房子隔音超差的,我好心提醒你。” 都是男人也有好处,至少太清楚彼此的弱点在哪里。 拼命挣扎的温浅予在他的□□中很快就体验到了足矣夺走神智的快感,大腿和腰都开始酥了,哽咽着推搡道:“你放开我……” “我发现你这里长得还挺可爱的。”左煜从自己并不习惯的行为中找到趣味,不禁没有想象中的不适,反而从浅浅越来越急促的呼吸中渐渐地泛起种得意,俯身亲着他发烫的脸庞说:“舒服吗?” 厚、颜、无、耻! 低、俗、下、流! 温浅予羞耻地闭上眼睛,长睫毛被泪水沾的很可怜。 他定然是害怕发出任何失控的声音,才拼命地咬着嘴唇,可是推着对方肩膀的手却越变越无力,最后反而像是抓着大海上的浮舟,充满了种青涩而慵懒的美感。 左煜就是喜欢瞧浅浅难得乖巧的可爱模样,自己也忍不住来了感觉,在温浅予释放在手中的刹那,轻轻地咬着他的耳垂说:“浅浅,我发现你是处男吧……” 还沉浸在春情浮热里的温浅予终于张开水色朦胧的眼睛,愣了两秒后伸手就揍了他一拳:“不要脸!” “要脸干什么?”左煜半躺在那搂着他说:“该换你替我服务了。” 温浅予毫无性经验,此刻已然濒临崩溃,察觉到顶着自己大腿的坚硬,更是紧张地躲避:“你恶心,我没有讲要做这种事……放开我!” “我不放。”左煜抱得更用力,低头道:“你知道吗,世界上任何事都可以复杂,但感情永远是很简单的东西。” 温浅予很不适应如此全无保留的□□相待,整个人都兵荒马乱。 幸而身边床事用品一无所有,左煜并没打算草率地做到最后,只是捏着他的尖下巴追问道:“逼我讲了那么多,你还没说,你喜欢我吗?” 温浅予渐渐平静,因为侧身背对着这个家伙而有了些勇气,终于小声回答:“我曾经以为自己会喜欢上的男人,没有一点像你。” 左煜笑了下,没再逼问怀里濒临崩溃边缘的人。 温浅予没有撒谎。 左煜真的很容易就把人气疯掉,但按部就班而来的从不应该是爱情。 他曾以为会爱上的那种优雅、理智、一丝不苟的男人,一定不会在生死攸关的时候,舍弃自己的万贯家财而扑过来挡在匕首前面,只为他不受伤害。 24 我、有男朋友了? 而且是吊儿郎当,常常不靠谱的左煜? 温浅予再度站到北京土地上,满脑子都是这个疑问。 那家伙陪自己回来,一路上故作体贴地搬行李、打车、优先送自己回家,时不时还来两句挑衅的贱话。 好像跟之前也没有多大差别。 “好好休息吧,我先去我姥爷那一趟,他这两天身体不舒服。” 左煜的情绪倒是很正常,帮温浅予把箱子提到楼上,便急着告别。 温浅予点头:“嗯。” 而后左煜顺其自然地就吻了他。 ——哦,成为男朋友就不能拒绝这种事、不能一拳砸到他肚子上了。 温浅予胡思乱想道,默默地微笑出来。 “别傻乐了,等我有空再来找你。”左煜伸手摸了摸他的头,转而急匆匆离开。 温浅予早就明白左煜是个挺看重家庭的人,他关心着亲人的热诚,应该会比关心自己的多很多。 这当然没有不好,这是美德。 只不过有朝一日被左煜家发现自己的存在……肯定会引起矛盾和纷争,到时候会怎么样呢? 温浅予不知道。 他默默地收拾着从日本带回来的行李,恍惚发现恋爱在带来快乐之余,也会带来很多不快乐。 —— 新年过后,设计比赛和期末考试都近在咫尺。 次日刚刚恢复上课的温浅予一下子被积压的琐事包围,反倒没了胡思乱想的力气。 从早八点忙到下午四点,他才终于从教学楼里走出来。 温浅予习惯性地叫个出租去商场溜达圈,却在打开手机的刹那看到左煜三个小时前的微信:“我姥爷住院了,昨天陪着姥姥忙到半夜,没来得及给电话,你干嘛呢?” “……在学校。”温浅予的生活里没有家长里短,懵懵地回复。 左煜反应倒是很快,气愤道:“你回的够快的!” “上课不能玩手机呀_(:зゝ∠)_”温浅予很无奈。 “没事来公司找我,待我忙完请你吃好吃的。”左煜立刻下命令。 温浅予正想答应,却看到女装设计课的老师从办公室窗口探头呼唤自己,不由茫然过去:“怎么啦?” “有客人找你。”老师笑道。 客人? 学校能有什么客人? 温浅予一头雾水地绕进办公室,竟然抬眸看到靳风萧和系主任坐在沙发上,瞬间有种不太真实的错乱感。 “靳老师在亚洲有一系列服装展示会的活动,北京站就决定在我们学校的秀场举行,以期多鼓励年轻学生,他说认得你,我刚好看你路过就喊住了。”老师忙里忙外的端来果汁。 “您好。”温浅予小心翼翼地打招呼。 “别紧张嘛,听说你最近入围了新人奖,我能先睹为快吗?”靳风萧问。 “可、可以!”温浅予赶快答应,从书包里找出稿子和成衣照片,恭恭敬敬地递上去。 被偶像看自己的作品,真是又幸福又忐忑。 靳风萧在专业上似乎是个很严谨的人,每一页都认真翻过,意见也很中肯,最后才淡笑:“以你的经验来说这些都很不错,大有前途。” “是啊,温同学是他们这届最努力的,就连普通的作业都很惊艳。”系主任满脸欣慰。 “我们别在这傻坐着了。”靳风萧看看表:“晚七点还要见个朋友,在这之前先请你们喝杯咖啡怎么样?” 温浅予收起本子,不晓得自己是不是该知趣地消失。 靳风萧弯起眼眸邀请:“小同学一起吧,之前不是答应过你,来北京会请你喝咖啡吗?” 虽然很想跟他请教问题,但温浅予还惦记着左煜刚才的话,可惜老师和主任都在这里,拒绝特别不礼貌,最后便只得默默答应,跟他们后面装出副听话懂事的模样。 —— 没想到几个中年人那么能聊,待到温浅予从咖啡厅出来,天都黑透了。 他看到手机屏幕上左煜的未接来电,马上急匆匆地打到车往他公司赶,并不想回复过去听抱怨。 谁知北京堵得要命,不算远的路程足足花掉一个小时。 大楼里的灯已经黑的差不多了,只有左煜的办公室还隐约有着亮光。 发现他还在,温浅予不由安下心,推门而入道:“对不起我来晚了,老师把我叫住谈话。” 不晓得为什么,理由一出口就故意隐藏掉靳风萧的存在。 左煜正在电脑前对着英文邮件认真阅读,皱眉抬头:“有事不会跟我说一声吗?” “我以为很快,结果没完没了……想着你会骂我,就没讲。”温浅予实话实说。 “……我什么时候骂你了,说的我跟黄世仁一样!”左煜无语,起身到柜子里翻出两个大个盒子塞到他怀里:“给,我那朋友帮你买下的。” 温浅予看LOGO就知道是靳风萧设计的成衣了,不由地拉下挡住脸的大围巾,到桌前打开来出神地仔细欣赏。 左煜觉得浅浅被冻的鼻尖微红的样子很好玩,忽然捧住他的小脸说:“今天你怎么傻傻的,平时不是厉害的不行吗?” “你才傻呢!”温浅予终于回神瞪起大眼睛,却又转而踮起脚亲了下左煜的面庞,小声说:“谢谢。” “谢的稍微有诚意点吧?”左煜立刻吻上他,当然不客气。 旖旎的温暖在有限的空间里蔓延。 穿在身上御寒的外套,忽然变得太热,叫温浅予的皮肤都发烫了起来。 正在此时,办公室的门被人鲁莽地推开,伴随着冒失的叫嚷:“老板,你怎么不接电话呀!昨天税务局来人,我忘记给你说了!” 温浅予被吓得立刻挣脱开,面色犹如圣诞节苹果,对视上小秘书的眼睛讲不出话来。 “对不起、对不起!十分钟前还没人的!”小秘书立刻出去。 还没等左煜来的及安慰,她又探进头来宣布:“老板,你真的弯了!” —— 现实中的恋爱并不是打开一本童话书,充满无欲无求的柏拉图。 的确有不少姑娘和左煜在一起,会抱着改变人生的愿望。 左煜确定:温浅予不是这种人,家庭的不幸让这个男孩子格外看重自尊,但本着心疼浅浅的初衷,还是希望能帮他过得轻松快乐点。 当晚送了昂贵的成衣,又去逼格甚高的西餐厅用晚餐,附带音乐、香槟和红玫瑰,的确是很完美的约会。 温浅予似乎全程都挺开心的,还不停地说着新人奖的事,仿佛胸有成竹。 左煜顺水推舟地提议:“模特是承办商负责吗,我可以帮你找些出名的,会不会有帮助?” 前一秒还在微笑的温浅予瞬间怔住了,然后道:“不用。” 左煜不以为然。 “有些话我想跟你说清楚,就说这么一次。”温浅予认真起来。 “什么话?”左煜叫服务员又倒了杯香槟。 温浅予一字一句:“我跟你在一起,完全是因为你这个人,和你有多少物质条件,你家多了不起都没任何关系,如果我想借此变轻松,倒不如让我爸养我算了……” 左煜解释道:“我明白,我没有误解你,但我想让你开心。” “我见过极富有的幸运儿,也认识一无所有的穷鬼,谁和谁的生活方式都不一样,应当彼此尊重,你喜欢买礼物、喜欢带我来这种地方消费,我是挺开心的,我干吗要拒绝好东西呢,原本它们对你也不会成为负担,一味地划清界限只会让我们两个都累。”温浅予说:“但是我的梦想,我就要自己完成,我讨厌任何捷径,所以你只要心里支持我就好。” “知道了。”左煜觉得他认真的模样很可爱,忽然笑道:“小脑袋还琢磨的一套一套的。” 温浅予不服:“有什么不对吗?” 左煜挑了下眉毛:“特别对,我也希望你足够幸运,可以永远这样认为。” 作者有话要说:人V啦,继续排队报数支持我一下吧QAQ ☆、第23章 25 在认识温浅予之前,左煜对服装行业毫无了解、也毫无兴趣。 他的吃穿用度虽不便宜,但统统以舒适自在为主,衣物的风格全是从学生时代起就喜欢的休闲款,在家里更是随意,所以才被习惯讲究于此的小美人嫌弃。 世界上,为什么会有一群以漂亮衣服为宇宙中心的怪胎呢? ——关于这个问题,左煜虽然想不明白,但也开始试着去了解,所以才和之前帮他搞到发布会邀请函的朋友朱颜联系甚密。 这姑娘出自名门世家,手里有不少大品牌的股份,年纪轻轻就是时尚界的宠儿,经常作为各大秀展的赞助商而备受尊敬、人脉广泛,当然嘴巴也出了名的毒,到北京见面就说:“你怎么还对靳风萧那花花公子感兴趣了,你不是个糙直男吗?” “我感兴趣个屁,还不是我对象喜欢。”左煜随口回答。 朱颜已经在东京对温浅予惊鸿一瞥,忍不住嗤笑:“你怎么说弯就弯,连个招呼都不打?” “老子高兴。”左煜对她倒从来都像对哥们,没什么暧昧,讲话也随便。 “害我输了熊猫一顿饭,她四处黑你是基佬时,我还替你说话呢。”朱颜戴了顶凹造型的帽子,在甜品店里也不脱,对着手机左照右照。 “……”左煜立刻无语,半晌才道:“那小孩挺好的。” “就是太嫩了。”朱颜笑。 “废话,难道你还让我找老的啊!”左煜不想再跟她说没用的八卦,追问道:“最近中国有个什么设计比赛,年前在北京举行的那个,你帮我打听下新人奖的情况呗。” 朱颜立刻放下手机,打量他半晌:“我说,你可别被利用。” “怎么可能。”左煜点起支烟解释道:“只是他挺期待,也挺自信的,我不想最后结果让他不开心,到时候连春节都过不好。” “哎,你呀。”朱颜摇摇头:“好吧,你可得记着我的人情。” “姐姐,我欠你的可多了,需要的时候做牛做马随便要求!”左煜立刻花言巧语。 “谁是你姐姐啊,滚一边去。”朱颜终于开始享受面前的草莓甜点,安慰道:“那个奖还是相对公平的,如果有实力就不用担心,还是你希望打点打点?” 左煜赶快把自己那份也推给她:“我的意思很明确了,该怎么办姐姐你说了算。” —— 年轻人对这个世道有很多幻想,也有很多自我坚持,这无可厚非。 其实社会并不过分肮脏,也不可能那么纯洁。 它是由无数规则所组成的,做任何事都千万不要坏了规矩。 这点左煜在学着做生意的过程中已经为之吃过很多亏,理解得很透彻了。 他希望温浅予能够保持那份小小的天真,所以更不会照着他的话去做事。 反正瞒着不说,小美人也是绝不可能知道的。 —— 这天晚上,为了应付迎面而来的考试,温浅予正在连夜背政治题,顺便开着直播赚小钱,结果门又被不客气地敲响了。 考虑到时间问题,来者当然不可能是别人。 浅浅仓皇抬头,把摄像头关掉后才跑去迎接。 果然左煜随即便出现在眼前。 他的外套被外面的风雪弄得冰冷而潮湿,手里拎的外卖却依然温暖。 “怎么还亲自去买呀,你要是说会来,我直接用手机叫就好了。”温浅予赶忙接过来。 “是公司同事送的大闸蟹,我找家饭店帮我弄熟了,就给了点加工费,是不是很机智?”左煜拍拍衣服说:“谁让你不肯出门。” “因为我要考试。”温浅予把盒子拎到厨房去折腾,随口回答:“如果分数太丑陋,会影响以后申请国外学校的。” “想留学?”左煜疑惑。 “也不一定,如果有合适的工作就算了,有备无患。”温浅予在厨房里显得有点笨拙,走来走去的连瓶醋都找不到,顺势不高兴道:“我没时间剥螃蟹,买个炒饭就好啦。” “你背书,我给你剥好了吧?”左煜故作唉声叹气,其实还挺喜欢欣赏他忙碌的背影。 温浅予不再理睬,扭头又去榨果汁。 左煜自己待的无聊,顺手敲亮了笔记本电脑,看到被暂停的直播觉得很有趣,便点开继续,还贱贱地对摄像头打招呼。 结果想当然,渐渐涌起的弹幕瞬间炸裂。 “卧槽帅哥你谁?我走错房间了?” “这不是浅浅的家吗?” “啊啊啊啊啊啊啊,这是谁!为什么在我老婆家!!!!!!!!!!怒!!!!” 左煜被逗得直笑。 结果发现端倪的温浅予却慌了,冲过来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关掉,紧张地问:“你干吗!” “随便看看,怎么?”左煜接过装着大闸蟹的盘子,恬不知耻地胡说八道:“我会为你增加人气的,再说能欣赏本小爷那是他们的荣幸。” 温浅予很想翻白眼:“还不是想保护你**,白痴,剥吧!” “啊?”左煜疑惑。 “你不是说给我剥吗?”温浅予一脸坦然,梳好长发后便抱着书继续翻。 “剥就剥,我也是会用蟹八件的男人。”左煜已经不想争取自己的人权了,自暴自弃地在旁边折腾起螃蟹,装得仿佛心灵手巧。 这肥蟹是特地被拿来当礼物的,当然肉质细嫩、鲜美异常。 温浅予心不在焉地阅读政治题,一口一口吃得很满足。 左煜忍不住偷看他,觉得他真像个得意的小地主,便忽然决定恶作剧。 一口蟹肉递过去又慢慢收回,害温浅予无意识地扭头,立刻被亲住嘴唇。 “嗯,味道不错。”左煜颔首。 温浅予先是脸红,而后又轻轻地笑了,伸出手蹑住他的脸:“坏。” 毫无防备地左煜瞬间被萌到,要不是怕弄脏小美人,早就扑上去了。 “其实我好多年没吃过螃蟹,上次也是你买的,上上次就是小时候的时了。”温浅予终于放弃复习功课,用湿巾把手擦干净后,就坐在左煜腿边认认真真地剥起来。 谁家要是有个这么漂亮的小孩儿,应该会当成宝贝宠着吧?为什么要丢他一个人呢? 大概浅浅的父母也似天仙,反正越美的人越能作妖。 “发什么呆?”温浅予忽然问。 “没有,你以后想吃什么告诉我,我肯定能给你送到眼前来。”左煜立刻保证。 这本是句甜言蜜语,谁知道温浅予却立刻讲出答案:“我想吃糖葫芦,豆沙馅儿的。” 左煜黑人问号脸,过了会儿才禁不住失笑:“没问题。” —— 深更半夜的北京街道,有种一马平川的萧条。 决意说到做到的左煜在吃好晚餐后便出来寻觅冰糖葫芦,不想他一个人的温浅予跟在旁边,最后就变成了两人一起压马路。 “真是邪门,我来的时候恍惚看到这里卖了,早知道走这么远都没有,就把车开出来。”左煜东瞅西看,每讲句话都冒出白雾。 “都十点了,卖糖葫芦的也得回家呀。”温浅予回答。 “可是想吃糖葫芦的人吃不着就睡不着觉啊。”左煜嘲笑他,伸手握住他修长的手指:“冷吗?” 温浅予裹着大围巾摇摇头。 左煜带着他的手放入自己的棉服兜里,继续往前迈步。 他们的身影路灯拉的很长。 原来恋爱是这种感觉,可以把无聊的每分每秒,都变成幸福的泡沫。 温浅予用围巾捂住嘴角,悄悄地露出微笑,莫名希望可以一直这么走下去就好了。 ☆、第24章 26 刚刚鲁莽地开始初恋的温浅予整个人都沉浸在喜悦的情绪中,而靳风萧的再次出现,则又让他产生一种或许事业方面同样会有进展的期望。 某日他收到这位大师的电话,询问要不要到学校秀场的后台参观那些成衣,自然满口答应、兴冲冲地去了。 明亮的暖光充斥着整个空间,美丽绝伦的衣裙被从服装袋里小心地拿出、挂好、整理……四处都被飞纱和蕾丝所包围,简直就是浅浅梦想中的完美天堂。 他目不转睛地一件件欣赏,连触摸都小心翼翼。 或许是崇拜的偶像曾经太遥远的关系,让这个少年忘记了:自己才是比华服更奢侈的存在。 像来表现绅士的靳风萧拿来助手买的星巴克:“来,暖暖手。” “谢谢。”温浅予忽然想到什么似的,从包里找出自己的本子:“靳老师,能不能帮我看看这几个稿子,是我最近新画的。” “好啊。”靳风萧接过来,却自顾自的邀请:“浅浅,你愿不愿意做我的模特?” “啊?”温浅予微怔,因为对方设计的百分之九十九都是女装,忍不住强调:“……老师,你不会也看错我的性别吧……” 靳风萧笑了起来,眼角露出细细的纹路,半晌才摆手:“没有,只是觉得有些衣服很适合你,也许穿上会有不错的效果。” “我不想做模特。”温浅予立刻拒绝,他的底线也许不过是像个小网红一样在特殊的圈子里露露脸、临时赚点钱罢了,从来都不愿和父亲一样,把自己当成商品变成大众的宠儿,而渐渐失去自由的人生。 “好吧。”靳东萧没有强求,带他找了个沙发坐下,认真地看起了里面的内容。 一心想要进步的温浅予很期待靳风萧的评价,所以始终紧张地盯着他。 结果人家最后只肯定了配色反感,对整体设计都提出了很多意见。 “好吧,我回去再改改。”温浅予谦虚点头,却难免有点失望,毕竟他最近情绪很好,对新作品也自信满满。 “下周你的比赛就要开始了。”靳风萧问:“紧张吗?” 温浅予回答道:“还行吧。” “我是比赛的评委。”靳风萧这样说:“其实也有其他有竞争力的选手,花落谁家还不一定,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或许换个人听到这样的话,立刻就开始哀求他帮忙了吧? 可温浅予却只是倔强的沉默片刻,而后笑了下:“尽力而为呗。” —— 论起成熟度而言,左煜从来算不得老成持重、城府多深,他甚至常常肆意妄为到令旁人无语的地步,但好在心里比没什么人性本善的天真,做起事情来才能有备无患。 那日拜托朱颜去打听新人奖的要求,很快便有了消息。 “我有个朋友是评委,说是大概没问题,三个评委都挺看好温浅予的,不过牵头的靳风萧想提拔他的一个助手,所以现在有点分歧。”她如是说道。 左煜半点也不意外,或者是内心的妒意作祟,以至于从开始便看那个老男人不顺眼,不要脸的用功成名就的浮光去掩饰他们松弛的**和龌龊的内心,专门对年轻的孩子放诱饵,将举手之劳修饰成掏心掏肺,去换对方的感激涕零,这种“长腿叔叔”真是多了去了。 他熄灭手里的香烟,噼里啪啦打字说:“能不能别理那个煞笔,难道结果是他一个人说的算吗?” “倒也不是。”朱颜回答。 “反正拜托你了,我肯定会好好谢谢你的。”左煜决定付出点诚意,贱笑道:“我那个表哥在北京呢,晚上在我家攒个局,给你机会表现表现啊。” 那是朱颜曾经看好却始终没机会接近的对象,所以姑娘立刻开心,发了个没问题的表情包。 左煜摸着下巴琢磨了片刻,转而又骚扰起一表人才的远房表哥来。 —— 或许过于骄傲,反而会导致小心翼翼。 温浅予清楚自己所选择的恋人并不是个纯粹的同志,所以很多事都因为怕被拒绝而不敢要求。 比如面对左煜亲朋好友、走入他的生活,都好像预示着无尽的吵架契机。 所以这天收到那个缺心眼的家伙的邀请,要举行小排队把自己介绍给朋友们认识时,内心还是很愉悦的。 小美人特意打扮的中规中矩,早早就到了左煜空荡的大房子里,主动欢迎客人、还亲手调酒给大家喝,让气氛变得很不错。 这样导致左煜也开始觉得,其实跟什么性别的人在一起都没关系吧? 只要彼此觉得幸福就可以了。 他跟几个哥们扯完最近的生意,就开始围着浅浅转,追问道:“你过年去哪儿过啊?要去找你家里人吗?” “不知道,不想去。”温浅予对父亲和贺云是能躲就躲。 “要不我们去旅行吧?地方你挑。”左煜提议。 温浅予有点惧怕他的大家庭,迟疑道:“你不用陪老人们吗?” “我他妈成天在北京,有什么好陪的,一起吃顿年夜饭就得了。”左煜回答。 “讲话文明点……”温浅予把杯鸡尾酒放在他面前,因为能意识到他对自己的好,所以主动提起:“靳老师要在我们学校开一场发布会,我今天去后台看衣服来着。” 上次跟几个老师们一起喝咖啡是巧遇,这次既然特意约好见了面,再瞒着总不太好,毕竟左煜挺不喜欢靳风萧的。 果然,原本来听着音乐哼着歌的左煜顿时不高兴:“啊?你们还有联系?” 温浅予解释说:“没什么联系,可能在日本刚见过的关系,他跟我们系主任见面聊天,就提起我来了。” “你能不能离那垃圾远点?”左煜觉得躁狂。 温浅予在网上和杂志上追看了偶像的设计很多年,难免不喜欢听到口不择言的称呼,反问道:“什么叫垃圾,不会讲话就闭嘴。” 左煜脾气上来智商就瞬间下去:“我凭什么要闭嘴,你看不出来他不安好心吗,那次合照就腻腻歪歪的,以后甭搭理他!既然都有我了,就绕着这种人走,他能给你什么好处?” “……好处?”温浅予的脸顿时僵掉:“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我,我不图任何人的好处,就是想让他看看我的设计稿,给我点建议,不然呢?少用你的妄想症衡量别人,还是你就是发自内心的觉得我是个四处占便宜的白莲花?!” 他们俩的动静有点大,已然吸引了众人目光。 温浅予被左煜的言外之意气得全身发抖,又觉得很尴尬,低下头就收拾东西走人。 左煜顿时服软:“我就随便说说……” “没人有义务被你随便说!嘴贱!”温浅予一把打开他伸过来的手,抓起外套立刻摔门消失了。 “喂,我错了……”左煜还以为两个人确定关系就不会那么容易吵架了呢,看来美好的愿望全都是天方夜谭。 众人瞅着他的囧样无话可说,终于确定这个家伙无论找男的还是找女的、找大的还是找小的,都有本事用最快的速度激怒对方,搞得鸡飞狗跳,只不过这回倒是屈服的很快,看来多没谱的小祖宗,也终究会有量身定制的克星。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下班太晚,更晚了,sorry…… ☆、第25章 27 性格清高得过分太是不是心理问题,温浅予自己也不知道。 但他从小就不太能忍受别人误会自己,特别是左煜那个有什么说什么的家伙,常动不动便会准确地找到痛点,刺中小美人脆弱的自尊心,瞬间引爆他的脾气。 在搭公车回家的路上,温浅予脑子里停不下来的胡乱琢磨:难道靳风萧对自己真的有特殊意思?怪自己当局者迷、反应迟钝? 怎么可能呢……那种旗下独立品牌闻名世界的设计师,周围全是靠贩卖美丽以求生的模特,有闲情逸致提拔一下后辈已是极限,哪来的理由多看自己这种学生几眼? 不过既然左煜如此介意,以后少接触便是,全然没有必要为此而产生感情矛盾。 白痴、蠢货、情商为零! 这三个字真是适合他! 温浅予抱着胳膊,在冰冷的座位上叹息。 他此刻半气不气的很矛盾,只是一时间不再想看见那个粗枝大叶的家伙罢了。 —— 北京算不得什么气候宜人的美好地方,特别在寒冬腊月的时候,风又寒又干,吹在皮肤上简直能够产生割裂般的疼痛。 终到小区门口后的浅浅系紧围巾,正努力往楼里跑的刹那光景,忽然听到一声刺耳的鸣笛。 回首看,左煜最近的爱车正躲在角落里。 温浅予实在冷得厉害,并不想陪他在外面作妖,依旧保持步伐。 左煜这才追出来拦住他说:“别生气啦,我不是吃醋了才那样吗?要不我才懒得说那个大叔呢!” “所以我该感到荣幸吗?”温浅予瞪他,直到钻进单元门口,终于稍微感受点暖意。 “我不是这个意思。”左煜无奈:“哎,真讲不清楚了。” “那你是什么意思呢?拜托能把自己语言组织好了再讲话吗,别浪费我时间。”温浅予甩开他往楼上走:“我要休息了。” 左煜吃软不吃硬,可偏对浅浅没办法,听了这话不怒反笑:“一起休息呀。” “谁跟你一起!”温浅予在电梯前面抱住胳膊躲避拉扯。 “成了,小样儿,见台阶就下吧。”左煜握住他被冻的冰凉的手:“就算我说话不注意,你不是也当场就给我难堪了吗,我那么多朋友和亲戚都在呢,被你骂的狗血淋头我也不介意。” 温浅予扭头不吭声。 “我保证,以后再这样,用不着你提意见,我自己就先抽我自己一顿。”左煜发誓道。 “不如现在就抽吧。”温浅予抬头。 闻言,左煜马上拿着他的手就作势要自扇。 温浅予哭笑不得地挣扎着抽回去:“不要脸。” 语气虽然还带着点别捏,但左煜听得出这已是原谅了,他赶忙尾随着进了电梯,抱怨道:“哎,原本的聚会也没开成,主人一离开大家都散场。” “怪我咯?”温浅予质问。 “不怪,怪我自己。”左煜说:“我真是怕了你。” 温浅予按上小屋的楼层,沉默了会儿才道:“我以后不去有靳风萧的场合了,我对他不是那种喜欢,也没兴趣跟个比我爸还大的人如何,更不可能毫不知耻地背叛你。” “真的?你不是很崇拜他吗?”左煜哼哼。 “那和我的生活又没关系,再说以后我会超越他的。”温浅予一如既往地自信,事实上靳风萧对他画稿批评害他左思右想,最后依然无法接受,作为个天生就认为自己懂得什么是美的人,他当然有属于自己的想法。 左煜伸手摸摸他的头,问道:“过年去旅行的事你记得点,想好了目的地告诉我,我好提前准备。” 温浅予回答:“我想住森林木屋,有壁炉的那种,外面大雪封山,屋子里的火烧的劈啪作响。” 听到这浪漫的想法,左煜愣了会儿才琢磨清楚,颔首道:“好吧,那得带好御寒的衣服。” “好!我也给你准备!”温浅予立刻扑到他怀里,终于摆脱愤怒之情而露出微笑。 他并不是心思很复杂的年轻人,能有谁愿意无条件的实现自己想做的事,本身就是种幸福的感觉。 —— 服装设计大奖赛那天,偌大的会场灯火通明,十分热闹。 重头戏当然是那些职业设计师所争夺的头衔和名望,但新人作品也显得清新可爱。 为表示重视,左煜很早就到了现场,却左等右等、直到快开幕,才见浅浅匆匆跑来,坐到自己身边的位子上。 当事者小美人好像半点不紧张,心情还愉快:“如果我被选中了,就请你吃宵夜大餐。” “啊,吃个大餐还有条件。”左煜并不敢问如果选不中会怎样,虽然他已经托朱颜打点了两个评委,对方也都拍胸脯保证,但没到尘埃落定的时刻,总叫人不放心。 谁知温浅予的态度却特坦然:“要是落选就回家一起煮泡面惩罚自己,不过我觉得我没问题。” 左煜微笑,握住他的手安静等待。 没想穿着礼服的朱颜却忽然出现在不远处嬉笑:“哟,这么会儿功夫还不忘了秀恩爱。” 温浅予在日本已见过她,立刻打招呼:“姐姐今天真漂亮。” “嘴甜,可爱。”朱颜从礼服上摘下朵白玫瑰放进他的口袋里:“祝你好运。” 左煜不敢跟她讲太多,生怕温浅予知道自己的小动作而炸毛。 正在这时,几个评委落座,其中正有靳风萧的存在。 早就视这个男人为眼中钉的左煜立即紧张,可发现温浅予果然如之前承诺的那样,没有激动之情、也没投入更多关注,这才稍微平衡。 与此同时,靳风萧也瞧向他们,对视上左煜挑衅的眼神、再注视他们相握的手,瞬间露出不太友善地微笑,转而便开始跟工作人员沟通,忙属于评委的正事了。 —— 不得不承认,小美人的确是吃这碗饭的人。 为了配合他的时装主题,伸展台发着柔绿色的光,让那些身着精致裙衫的女模像是闯入林中的精灵,在轻薄的布料和飘逸的裁剪中带来了不属于寒冬的春意。 整个表演的过程,观众们十分入神,摄影师的闪光灯也不断。 不知道是不是爱屋及乌的情绪在作祟,左煜只觉得谁的作品都不如小美人的好,鼓掌也鼓的特别积极,最后公布结果时,心都跟着吊了起来。 “本次大奖赛32号参赛作品《春》,以起细腻的处理与别出心裁的款式设计,博得了评委们的一致好评……” 幸而主持人所讲出的结果令人满意。 温浅予听到喊自己的名字,立刻起身款款地走上台,跟那些艳丽的模特们站在一起接受了奖杯,不由地露出发自肺腑的笑容。 在这之前,左煜觉得笑不过是人类众多情绪中的一种,可是看到温浅予脸庞发着光的模样,却恍惚产生了种世界都变亮的错觉。 能得奖真是太好了。 一开始就为他保驾护航的选择,实在是太正确了。 无论大家怎么安慰说失败也是宝贵的经验,但还是此刻的感觉更舒服。 最美的花朵,本来就需要最精心的呵护。 为了有朝一日能够抵抗风吹雨打而毫无疼惜的磨练韧性,那实在是太过残忍无奈的错误了。 ☆、第26章 28 得奖后的温浅予心情特别好,连着好几天都没跟左煜横眉冷对,甚至总是笑盈盈的模样很可爱,像只摇着尾巴的小狗,引得已然习惯被骂的左煜不禁为之感慨:要是每个月都有颁奖典礼,日子就好过了。 随着最后一门科目的考试结束,北服的学生们自然而然地轻松下来,温浅予也不例外。 他在周末的时候,竟然主动早起去超市买了好多蔬菜和肉食,转而把左煜叫来问:“你看,这些是什么?” 左煜进门后边脱外套边问:“哟,要给我做饭吗?” “不是啊,你做。”温浅予认真地说。 “什么?”左煜目瞪口呆:“你大上午把我折腾到这儿,竟然是让我给你做饭?” “对呀,外面下雪了,做个火锅、炒个小龙虾,躲在屋里吃多幸福。”温浅予安排的头头是道:“调料我也买全了,加油!” “加个毛,我不会。”左煜从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对自己的人生规划也是从小爷直接变成老爷,根本想象不到还有要当长工的一天。 “没关系嘛,一回生、二回熟,多练练就会啦。”温浅予踮起脚亲了他一下,而后就回到卧室里坐骑自己的事来。 “喂,那你好歹也帮忙洗洗菜吧?”左煜架不住糖衣炮弹的攻势,立刻屈服。 “等会儿再说,我想先剪个空气刘海。”温浅予坐到窗前的梳妆台边,打开视频、拿出剪刀,一脸严肃的模样。 什么鬼…… 左煜无语地走去小厨房,对着活蹦乱跳的小龙虾手足无措,发现没有手套,只好走回去叫道:“祖宗,一次性手套有没,难道叫我徒手摸?!” 结果正聚精会神要剪发的温浅予手一哆嗦,多剪短了半厘米,顿时崩溃的叫出来:“啊,我的头发!剪坏了!” “谁让你自己弄的……不作不舒服……”左煜立刻往后退。 温浅予在镜子前面扒拉了两下,发现和期待的丝毫不一样,显得傻乎乎的,立刻拿着剪刀站起来:“讨厌!我恨你!” 左煜已经憋不住笑的乐出来:“怪我有什么用啊,你自己下的手。” 温浅予特别在乎外表,重新坐下在镜子面前挣扎了片刻,沮丧地缩在那说:“头发毁了……怎么见人呀……” “甭见了,放寒假你就老实在屋里呆着吧。”左煜也不敢再让他帮什么忙,马上躲开。 —— 人对美味的食物本身就有着天然的好感,所以烹饪这件事也显出了微妙的趣味,完全没开始的时候当然十分麻烦,可是亲手折腾出热腾腾的饭菜,又会生出满满的成就感。 一个小时后,左煜照着网上的食谱把小龙虾炒出来,同时搞定了火锅需要的各种菜和肉片,先把大对虾在红汤里煮上,然后才去呼唤:“浅浅,吃饭了。” 结果小美人灰暗地趴在床上,明明听到却动也不动。 “不会哭了吧?”左煜走过去扶他的肩膀。 “有什么好哭的。”温浅予不耐烦地躲开,郁闷地坐起身来。 “我瞧瞧,这不是还好吗?”左煜摸摸他的头:“丝毫不影响你逆天的颜值。” “你又不懂。”温浅予拿过床头柜上的发卡,把长发全都别到后面,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 左煜忍不住戳戳那张美脸:“好了,赶紧吃饭吧,你瞎折腾我现在又不吃,小心我……” “好吧。”温浅予伸手搂住他的脖颈:“太难过了,走不动。” “我说你真是想养大爷了是吗?”左煜没办法的把他从床上抱起来。 原本无精打采的温浅予又露出笑脸,用力搂着他说:“我乐意,你不服气吗?” “服服服,赶紧的吧。”左煜充满无奈。 说不清太详细的原因,温浅予就是喜欢他屈就自己的无奈,觉得特可爱,瞬间便忘记了烦恼,想起已然饥肠辘辘的肠胃了。 —— 虽然左煜的手艺非常一般,但这段饭就和温浅予讲的那样,因为有温暖的温度和窗外大雪的陪衬,而变得十分幸福。 他平时食量不佳,今天却把小龙虾都干掉了,然后还不停地在火锅里捞龙虾丸,还阻挠道:“不要抢我的丸子,你吃蔬菜就好。” “毫无人性。”左煜对自己的地位完全不抱希望,故意伸手摸他的肚子:“嗯,三四个月了。” “滚开!”温浅予立刻骂人。 左煜呵呵笑。 温浅予瞥了他一眼,心里有很多话想说,却又说不出口。 比如关于家庭的包容力、比如男女之间的差别。 但这段恋爱刚刚开始,或许逼问太沉重、太别扭的话题,除了让彼此变得不快乐以外,半点用都没有。 毕竟不是互相喜欢,就代表生死契阔、此生不变。 世界上也有很多产生了好感的人们最后却分开。 温浅予对感情,仍旧像小学生似的迷茫。 “你有没有童年的照片?”左煜忽然打听道。 “干吗?”温浅予回神。 “不干吗,好奇想看看呗。”左煜说。 温浅予起身去卧室翻了圈,才拿出张有了年头的黑白照:“回北京的第一年春节,奶奶给我照的,所以一直留着。” 照片上的小孩子果然清秀又可爱,大眼睛明亮得叫看客心软。 左煜笑着瞅了瞅,拿出钱包说:“送我了。” “不行,就这么一张。”温浅予舍不得。 “我送过你那么多礼物,你送我张照片还不乐意?”左煜反问。 温浅予犹豫了下,点头:“那好吧,你别弄丢了,不然我奶奶半夜会去找你的。” “……”左煜无语:“别胡说,吃你的饭。” “我饱啦,我去切水果。”温浅予跑去冰箱前面翻找。 其实他是个蛮单纯的男孩儿,没亲人管、自己胡乱讨生活,还能保持这么直来直往的性格,真的是蛮难得的,但这也让左煜不太晓得该怎么对待,就连那种在感情关系中不太会思考未来的坏习惯,也变得微微动摇了起来。 —— 春节和家有着血脉相连的关系,每个心系亲人的人,都会特别期盼这个节日,与此相反,也有些命运特殊、自来孤单的人,反而害怕四处弥漫的热闹氛围。 爹不亲娘不爱的浅浅,当然属于后者。 大年三十那天,他很早就被外面的鞭炮声吵醒,先是吃了个牛奶面包填饱肚子,而后便坐在沙发边上涂涂画画,琢磨着新的设计稿。 只可惜心情波动导致灵感匮乏,一直折腾到天都黑掉的时候,温浅予都一无所获。 他打开电灯,打扫干净地上的纸团,习惯性打开直播驱赶寂寞。 大家肯定都在跟亲朋好友相聚呢,观众数量少的可怜。 温浅予对着摄像头整理顺滑美丽的长发,然后才笑了笑:“大家过年好。” “浅浅你还是自己在家吗,男朋友咧?” 有个弹幕飘过。 温浅予发呆,喃喃自语道:“我没家人,他有家人啊。” 这样说完,心里面难免有点落寞。 他拿出安静了整天的手机,打开左煜的微信,不晓得说什么,便发了个520的红包。 这样随便的明示已成极限,再严肃的话,并不合时宜。 温浅予沮丧地趴倒在桌子上,忽然很怀念从前那些没心没肺,也不会觉得孤单的春节。 —— 浑浑噩噩的小美人直播了半天打瞌睡,到深夜时才被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他慌张地从茶几前爬起来,步履摇摇晃晃:“谁啊?” 左煜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还能是谁?” 温浅予立刻打开门,发现他不仅大包小包,还拖着个旅行箱,不由呆滞。 “我就知道你连个饺子都不会煮,给你带来了。”左煜走进屋里。 “不是初二去旅行吗?”温浅予以为自己记错时间。 “陪你不好吗?”左煜笑:“我爸妈那都快被麻将桌子淹没了,正好趁机逃跑。” “怪不得一股烟味……”温浅予喜欢屋里香喷喷,嘟囔道:“你去冲个澡换件衣服好不好?” “喂,我好心来看你,你还嫌我。”左煜抱怨。 “没有。”温浅予立刻拥抱住他,轻声问:“是不是午夜零点才算过年,所以还是我们两个一起过的。” 左煜不晓得他讲这话是什么意思,却还是回答:“嗯。” 温浅予抬头露出微笑,只是弯着明亮的眼睛,什么都没再说。 ☆、第27章 29 温浅予在吃过饺子之后,被左煜强行拽到楼下,冒着违规的风险放了几个烟花炮竹。 原本他还挺不乐意吹冷风的,最后玩开心了,反而开始停不住地聊天:“超喜欢那个紫色的,我从来没见过这种颜色在天空中的样子——啊,还是家里暖和,冻死啦!” 左煜乱抚过结冰的短发,说道:“我才冷呢,都怪你逼我洗澡。” “你也可以不洗呀,那就不准睡沙发,只能睡地板。”温浅予脱下棉服,开始原地转着圈找香薰精油。 “我要睡床。”左煜二话不说就朝卧室冲去。 “喂。”温浅予追在后面,见他以光速趴在了那儿,不禁宣布道:“我才要睡床!” 左煜伸手就把他拽倒在自己身边,欺身上去问:“为什么要分开,你害怕我了?以前不是挺大方的吗?” “谁怕你。”温浅予侧开脸哼道。 左煜默默地打量片刻,低头亲吻着那细腻如玉的肌肤,而后坏心眼地咬了下他的唇,笑道:“放心,你不愿意的话,我是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其实关于这个问题温浅予自己也很矛盾,毕竟他从前没有任何经验。 所以此刻只能保持沉默。 左煜微笑:“初夜总不能随随便便吧?” 温浅予瞬间嘟囔了句话。 左煜没听清:“什么?” 温浅予说:“初吻也是。” 左煜愣了一下。 “那次在上海之前,没人亲过我,鬼知道你怎么会对个刚认识的人这么过份。”温浅予的脸有点红,忽然捏他的鼻尖:“流氓兮兮的。” 左煜的心态向来很开放,他即接受没放太多感情的恋爱关系,也接受个人有个人过去与生活的现实,但是忽然得知浅浅是完全属于自己的,又难免泛起种属于占有欲的满足,故而温柔下动作,认真地说:“你知道吗,那时我只想跟你上床,别的并没有多想,可是现在,不管我们一起做什么、把时间浪费的有多无聊,我都觉得很开心,我还以为我永远都不会拥有这样的感情,这就是你在我心里特别的地方。” 温浅予并没有回应,只是躺在原处望着他微笑。 在某个瞬间,左煜忽然很想让他住到自己家里,但又怕要求提起得突兀被拒绝,所以转而决定趁着这次旅行多和太过注重自尊的温浅予多多培养下感情,再做进一步的打算。 —— 单独和另一个人出门,算是很极大的信任。 因为彼此如果不是真的合拍,恐怕很难朝夕相处。 其实温浅予不是意识不到自己情绪化,看到左煜那么细心的安排一切,便在机场暗自发誓,无论如何,这次都不能在外面胡乱地跟他闹翻,否则两人在异国他乡,肯定会惹来意想不到的麻烦。 相反,左煜却显得很轻松,候机的时候一直在噼里啪啦地打游戏。 温浅予在旁探头探脑:“你几岁啦,还这么幼稚?” “只是娱乐而已,和年龄有什么关系。”左煜随口问:“我都没发现你有什么爱好。” “我……”温浅予试图反驳。 左煜打断他:“不要说买衣服和做衣服,那是你以后的职业。” “可是……”温浅予不服。 “除了化妆。”左煜微笑。 温浅予没话讲了,郁闷道:“我就是这么乏味,好了吧?” “你应该放轻松,常出门玩一玩,多交几个朋友——当然不是珂月那种。”左煜说:“生活丰富才会有创作灵感啊,我决定有时间带你去各种地方多走走。” 温浅予微怔,然后回答:“学校课很多,还要打工,哪有时间呀?” “别打工了,我养你。”左煜顺口就这样说。 闻言,温浅予楞了更久的时间,忍不住反问道:“那怎么可以,要是有天你不想跟我在一起了呢?” 向来害怕沉重誓言的左煜也被自己搞得有点懵,可是他看到浅浅乖巧的小脸,仿佛纯洁得禁不起任何伤害的模样,便忍不住回答:“不会的,除非你不要我。” 温浅予立即露出酒窝。 左煜当然趁机偷亲。 没想到贵宾室对面沙发上的大叔却拿着报纸发出故意的咳嗽声。 在外人面前脸皮很薄的温浅予站起身来:“走吧,马上就登机啦。” 左煜笑着跟在后面,并没有半点感觉不好意思。 —— 为了满足小美人的关于雪山冬日的幻想,左煜管朋友借了个位于韩国北方的山顶别墅,下飞机后一路迎着风雪开车进山,窗外景色肃穆,寂静至极,倒是别有番风味。 温浅予当然开心,一直朝外凝望。 “别墅不远处是个旅游村落,不过这个季节没什么人了,你们闲得无聊可以去泡泡温泉,或者到附近的滑雪场玩会儿。”左煜的朋友名叫陈鸣,是个三十出头的运动型帅哥,皮肤黝黑、剪着清爽的短发,和这个国家流行的花美男格格不入,笑容也格外热情:“我送你们上去后就得回家陪长辈,有什么需要的话,电话联系。” “谢谢你。”温浅予独自坐在后排,非常礼貌。 “客气什么呀,我跟小煜是发小,前两年才被迫移民过来的。”陈铭叹息:“哎,其实还是北京好,等有机会我就回去做买卖。” “当初就跟你说别来,棒子国有什么好?”左煜哼哼。 “我不来谁招待你们?”陈鸣又主动问:“浅浅,你还是大学生吗?” 用手机拍摄窗外飞雪的温浅予回神:“嗯,学服装设计的。” “难怪这么好看。”陈铭笑道。 “别瞎打听了,不关你的事。”左煜已经从袁海身上充分认识到,自己认识男性友人都不怎么靠谱,忍不住打断这种无聊的搭讪,抱怨道:“还有多远,已经四十分钟了。” “自己不会看导航啊,马上了。”陈铭反问。 左煜要抓紧回公司料理事务,年假就这么几天,所以舍不得去更远的国家而把时间都浪费在路途上,他从后视镜里偷看到小美人一直淡淡弯起的嘴角,感觉他对行程还算满意,便也顺势安心下来。 —— 独栋的三层别墅,里面的房间多得有点数不清楚,虽然家具和电器都奢华又崭新,但没什么人类生活过的气息,一切都显得冰冰凉凉。 陈鸣进屋后主动帮他们打开中央空调,然后说:“前两天找家政公司打扫过了,食物和各种生活用品也备得齐全,不过我一般夏天才会来这里,所以有状况的话马上联系我。” “谢了,我会好好回报你的。”左煜拍拍他的肩膀:“现在你可以回家了。” “这么急着过两人世界啊?我可不指望你回报,少坑我就好。”陈鸣坏笑:“半夜别出门随便走,山里有狼的。” 正在用热水吸收的温浅予僵住,满脸恐惧的从洗手间出来:“狼?” “听他胡说八道。”左煜帮陈鸣把包拿上:“再见。” “不信邪半夜可以听听外卖的动静,祝你们‘性’福!”陈鸣摆摆手,哼着歌消失在大门口。 温浅予满脸无奈,这才问道:“你朋友好多呀,上次去日本、这次来韩国,都有人招待我们。” “怎么说呢,北京的圈子就那么大,从前总在外面混,难免跟大家混个脸熟,哥们也有,仇人也有,都不是严肃正经的关系。”左煜懒洋洋地坐到大沙发上点起支烟。 “那你有没有真正的朋友?用心交的那种?”温浅予对他的生活充满关心和好奇。 左煜凝滞了下,回答道:“曾经有。” 温浅予坐到他身边,不解地皱眉:“现在闹翻了吗?” “不是跟你讲过,之前在三里屯开餐馆的事吗?”左煜淡淡地说:“我和给我打工的小厨师关系就挺好,他性格品行也不错,不过人家后来有了伴侣,我又出了国,联系自然而然就变少。” “那你现在回来了,等过完年,我们去他店里重聚。”温浅予提议。 左煜干笑,转移话题说:“住这儿就得自己做饭,你不会每天都让我来吧?是不是该分配一下?” “……嗯。”温浅予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点头答应:“那我做早餐,你做午餐和晚餐。” 左煜失去语言。 温浅予靠到他怀里笑着问:“就这么定啦,早餐吃牛奶麦片好不好?” 左煜打开电视,对着完全听不懂的节目垂头丧气道:“浅祖宗你说了算。” ☆、第28章 30 韩国北部的这场大雪,如同天气预报所播报的那样,越来越严重了。 尽管把门窗全部都紧闭上,还是能听到山中恐怖的呼啸风声。 温浅予从浴室里走出来,看到左煜正在壁炉前研究燃烧材料,便靠过去问:“要我帮忙吗?” “坐着等就好,我在美国的时候弄过。”左煜回答:“之前跟那边的同学冬天滑雪度假,一群人大晚上围着火讲鬼故事,还挺好玩的,要不是年假太短,我就带你去那里了。” “我可不觉得鬼故事有什么好玩,你快闭嘴。”温浅予紧张。 桔色的火焰终于腾起,左煜坏笑道:“你怕啊?” “喂,你看我。”温浅予忽然拍他肩膀。 左煜只当小美人又弄了什么臭美的东西,猛地回头,却看到迎面而来的黑头发,忍不住呆滞了一下。 温浅予自顾自地乐起来:“像不像贞子,是你比较怕吧?” 左煜无语片刻,而后也摇头失笑。 温浅予撩开刚吹干的长发,坐在壁炉前的沙发上问:“让你来这种地方,你是不是觉得挺没意思的?下次一定去你想去的地方。” “也挺好,无人打扰。”左煜没有前几年那么任性自私了,他发现浅浅很高兴,心情自然也是高兴的。 “其实我那天也是随便说说而已。”温浅予弯着嘴角:“隐约记得小时候,加拿大总是暴雪,有次我和爸爸就是被这样困在一个大房子里,烧着火、睡着觉,好像很幸福……这种记忆很奇怪吧?我明明不喜欢我爸的,却有点怀念那时候的感觉,所以你问我,我忽然又想起来了。” “傻瓜。”左煜靠到他身边,伸手搂住他说:“就喜欢装坚强,其实很想家?” “我也不知道哪里是我的家……”温浅予喃喃自语道:“不是每个人都有家的。” 从开始知道小美人的家庭状况,左煜就不喜欢他父母,完全想象不到对孩子只生不养是什么毛病,但这种事又不是他所能改变的,甚至安慰都显得有些无力。 “不过我都习惯了,没关系……”温浅予在火焰旁感觉到丝倦意,禁不住慢慢地闭上眼睛:“好困。” “那就睡会儿。”左煜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他的长发,很迷恋那种光滑温柔的触感。 “讨厌。”温浅予轻轻地说了句,却也没力气阻挠这家伙总是不老实的手。 正在这时,外面很清晰的传来声狼叫,就和动画片一模一样。 对野兽全无好感的温浅予立刻直起身子:“你……听到了吗?” “没事的,又进不来房子。”左煜说:“我在美国还打过猎呢。” “真的吗?”温浅予满脸忐忑。 左煜回答:“真的,打死过一头鹿。” 温浅予立刻生气地挥出拳头:“鹿那么漂亮,怎么可以杀它!” 左煜被揍懵,忽然又不怀好意地笑:“你知道你这样儿像什么吗?” 温浅予挑着眉毛,觉得肯定不是好话。 左煜故意装出娘兮兮的声音说:“兔兔那么可爱,怎么可以吃兔兔!” “你活腻了,混蛋!”温浅予顿时睡意全无,扑上去就和他闹作一团。 左煜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丝毫不觉得在个与世隔绝的地方过年有什么寂寞,他很珍惜能让自己快乐的人,所以难免认为,浅浅是份上帝钦点的奢侈礼物。 —— 谁都有自己害怕的东西,有的人怕蛇,有的人怕蜘蛛,有的人怕老鼠,这没什么好奇怪的。 像温浅予怕的,就是长着獠牙的猛兽,顺带连摸到皮草都会毛骨悚然。 尽管左煜的嬉笑和安慰令他渐渐感到放松,可是入睡后总是隐约听到的狼嚎,又把他拖入了可怕的噩梦。 恍惚之间,温浅予仿佛真的看到这牙齿尖利的巨狼朝自己扑过来,立刻就被吓得睁开眼睛。 左煜还靠在床边打他那没通关的游戏,听到细碎的声音,立刻抬头问道:“怎么了?” 温浅予慢慢平复下呼吸,趴到他怀里说:“梦到狼咬我。” “你是小白兔吗?”左煜笑了起来。 可是温浅予的脸色泛白,并没心情开玩笑。 “好了,自己吵着要到这种地方来,现在又害怕。”左煜放下手机躺到他身边,用力拥抱着说:“我不是在这儿吗?” 温浅予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皱着秀眉陷入沉默,只是拉住左煜的睡衣不放手。 左煜觉得他平时张牙舞爪、但偶尔犯怂的样子很可爱,便扶起他的下巴,吻上他的额头、睫毛、鼻尖和柔软至极的嘴唇。 温浅予总是把自己弄得很香,那味道经过体温的发酵,变得格外温暖而迷人。 这个安慰性的吻,终而越来越缠绵,成为深夜失控的暧昧。 快要不能呼吸的浅浅满脸绯红,感觉到他的手伸到自己的体恤里,忍不住开始挣扎。 可是左煜经验实在太丰富,温柔地吻过小美人格外敏感的耳垂和脖颈,自然而然便使得他渐渐失了力气。 偌大的卧房里,除了加湿器的气流声,便只剩下他们的喘息。 其实左煜本打算再等等,可是因为身体和心都很喜欢,便实在忍不住了,伸手拽掉自己的上衣压在他的身上,重新夺去他的呼吸。 温浅予紧张地扭开头,心跳得乱七八糟,几乎快要听不到自己细弱的声音:“不行,我害怕。” 他的眼睛倒映着夜灯的微光,明亮到像只懵懂无知的小动物。 左煜抚摸过他的面庞,微笑:“为什么那次不怕?” “因为……知道你不会做的,想看你吓跑的样子。”温浅予红着脸回答。 “那现在怕什么?”左煜问。 或许是诡异的遗传,或许是年幼的性别错乱,或许不过是上帝的旨意,温浅予从青春期时便知道自己喜欢同性,可那种空洞的喜欢又不过是纸上谈兵,他无法想象原本不是做那种事情的地方强行被开发会有多难以忍受,所以抗拒的咬住嘴唇:“怕痛。” 左煜把他放在床头擦身体的凡士林拿过来,挤了满手,然后慢慢拉下他的小内裤,抚摸试探着进入:“痛吗?” 温浅予羞耻的都快昏倒了,忽然捂住脸说:“你……你说过我不想就不做的……” 左煜坏心眼地握住他精神到不行的小兄弟:“可是我觉得你很想啊。” 温浅予被挑逗的腰都软掉,破罐子破摔:“那、那我在上面。” 结果话音刚落,就被左煜抬起腰,转而感到难以形容的巨大和坚硬戳进了身体里。 那被填满的触觉不完全是痛,但真的还是很痛。 左煜故意欺负小美人,忽然抱着浅浅翻身,当他坐到自己身上:“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要求,那你就在上面吧。” 姿势的变动,一下子让他们完全结合在一起。 这种结合,无疑是温浅予人生的某个分水岭。 他顿时呼吸凌乱,眼泪完全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滴在左煜的腹肌上,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坏掉了,卡住这家伙的脖子说:“你混蛋……” “我喜欢你,喜欢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分钟。”左煜弯起嘴角,抬手托着他的腰说:“从今以后,你都是属于我一个人的,好不好?” 缓慢的律动简直让还是初夜的温浅予无力招架,他很羞耻发出奇怪的声音,所以咬着嘴唇根本讲不出话。 体内最敏感的地方被找到,自然而然带来了令人无力抗拒的快感和收缩。 左煜趁机按着他趴到自己怀里,喘息着笑着说:“这么热情,就是答应了? ” 温浅予气愤地瞪他,眼神里同时掺杂了点柔情,最后终于像是认了命般的,哽咽着吻上他的唇,小声骂道:“……混蛋……” 作者有话要说:猝不及防开个车,嘘 ☆、第29章 31 明明前夜荒唐地折腾到很晚,可是左煜却在次日清晨醒的极早。 他恍惚间便在大床上睁开眼睛,先看到窗外透进来的微光,而后才意识到身边安静的浅浅。 真可怕,好几年前明明那么笃定自己无法跟男性在一起,现在却又变得乐在其中。 或许感情这种事,总是有百分之五十一的成份在灵魂,所以才能以微乎其微、却又不容置疑的胜率赢过身躯的束缚。 我不想离开温浅予,在所能想象的未来里。 ——左煜冒出这样的想法,自然而然便琢磨到自己的家庭。 其实到这个年纪,反倒不如上学时忌惮父母的想法了。 他没有与兄弟姐妹竞争的压力,也不太贪图两位老人的钱财,只是果真摆脱他们的帮助、能够独立存活于世,才有资格去谈爱情自由。 正在这时,温浅予似有了知觉,在他怀里动了动,然后出发小动物般委屈的哼声。 “怎么了?”左煜使坏地按住小美人纠结的眉头。 温浅予的长睫毛颤抖不已,好不容易才露出黑白分明的眸子:“我全身都痛,我想杀了你……” “来呀,我不反抗。”左煜躺平在旁边,就想把他逗醒。 “饿……”温浅予不争气地重新闭上眼睛。 “不是说好你做早饭的吗?”左煜神清气爽地哼哼:“别连这顿也想逃。” 初夜对于温浅予来说不是件容易的事,他从懵懂无知,一下长大成人,心情和身体都有些难以承受,所以尽管拿过左煜的手指打算狠狠地咬下去,却在两秒过后含着睡着了。 大概十指连心,温柔的悸动也便这样蔓延到心底。 左煜慢慢地半坐起来,俯身在他脸上亲了下,才随便套上衣服下楼去了厨房。 从美国留学回来后的生活,真的和计划中半点都不一样。 但他很享受现状,并且忽然之间,便产生无穷无尽的力量将其维护下去。 —— 煎蛋配培根,蔬菜沙拉,麦片粥和黑咖啡。 这几样东西是左煜出门在外勉强学会的。 他为了假装有品味,还去其他房间偷了花配在餐巾上,然后才折腾起迷迷糊糊的小美人邀功。 温浅予简单地洗漱过后,弱弱地坐在桌前评价:“干吗装的人模狗样……” “……”左煜顿时无语。 温浅予拿起勺子说:“好累呀,不想吃了。” “那怎么行呢,你不好好吃饭就永远这么矮了。”左煜立刻气他,然后将勺子抢过来后:“算了,我勉为其难喂你吧。” 温浅予真的是腰酸背痛,立刻郁闷地瞪眼睛。 左煜当然开心,边喂边说:“多吃点,快长成大白兔。” “我算看透了……”温浅予小声道:“外面的狼算什么,屋子里的狼才可怕。” 反正这时候的左煜怎么都能笑得出来,甚至还很得意。 随着神智的恢复,夜里令人脸红心跳的记忆也渐渐重归脑海,温浅予有些不太好意思再去对视左煜的眼睛,所以转而看向别处,吃得不情不愿。 “你害羞什么呀?”左煜哪壶不开提哪壶。 温浅予立刻炸毛:“我没害羞!” 左煜立刻亲了下他沾着牛奶味的嘴唇,微笑说:“我答应过会对你好的,以后也是。” 温浅予忽然问:“要是你家里接受不了我呢?” 左煜明白他担心什么,只是道:“那又怎么样,接受不了就忍着呗,我是我,他们是他们。” “希望你以后也能这样讲。”温浅予患得患失地说。 左煜和任何男人都没区别,只想在恋人面前证明自己,所以坚持道:“当然。” 温浅予这才稍微露出了愉悦,微微歪着脑袋朝他笑。 “回北京后,住我那里吧,我想每天都看到你。”左煜趁热打铁地邀请。 温浅予却又问:“我要是毁容了,你还会喜欢我吗?” 左煜呆滞。 温浅予说:“我要是变老了呢?” “你怎么了?”左煜放下碗认真回答道:“这些假设有什么意义,时间在你身伤留下痕迹,也在我身上留下痕迹,我永远都比你大,永远都照顾你,人的外表会变的、性格也会变,唯一不变的就是你是温浅予、我是左煜,我说过,我是喜欢你这个人,你的全部,不是你的哪个片面。” 听到这些话,温浅予即满脸委屈,又卸下了不安,伸手抱住他道:“因为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我怕你却不想跟我在一起那么久。” “真是傻瓜。”左煜摸摸他的头。 原本温浅予是个很有自信的人,活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做自己的国王,根本无所畏惧。 可感情的力量,远比想象中要强大的多。 在它面前,谁都是患得患失的凡夫俗子。 “快吃饭吧,要是困的话吃完了再回去补觉。”左煜又劝道。 “不,说好了去滑雪的。”温浅予摇头。 “你不是哪儿哪儿都疼吗?”左煜问。 “那你背着我。”温浅予笑。 “哪有背着人滑雪的?”左煜彻底无奈。 “不管。”温浅予甩开头,一副不打算再商量的样子。 左煜只得屈服道:“好好好,你说了算。” —— 身体不适当然不能做体育运动,温浅予也不过就是嘴上厉害而已,跟着左煜到附近的滑雪场坐了会儿缆车参观,转而就到陈鸣介绍的温泉浴池消遣去了。 虽然并不算是很奢华的场所,但干净整洁,非常有韩国当地特色。 暖暖地泡了个澡后,两个人便躺在温暖的干蒸房里虚度人生。 温浅予的脸都热粉了,长发湿漉漉地,靠在角落里仍旧成为客人们关注的焦点。 左煜在恋爱中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他看得心眼难耐,自然又不怀好意地亲上去。 “干吗呀,有别的人呢。”温浅予伸手痛揍,指挥他说:“我要吃鸡蛋!还有米酒,去给我买!” “你个小地主!”左煜捏捏他的耳朵,倒是照做了。 温浅予满足地边吃边说:“我喜欢韩国人。” 左煜在旁边呆滞:“啊?” 温浅予说:“他们皮肤好。” 左煜更是黑人问号脸。 温浅予把蛋清吃掉,用纸巾包住蛋黄打算偷偷丢弃,继续闲聊般的问:“你跟多少人上过床?” “我……”左煜差点就顺嘴乱说,而后又狡猾地沉默。 温浅予爬到他正对面,义正言辞道:“我对你没什么要求,知道你的优点,也知道你的小毛病,就希望你对我诚实,你做得到吗?” 左煜只能点头。 温浅予眨着眼睛不准他回避。 “和男的是第一次。”左煜最后只能这么说:“你就别问了,就跟大部分直男喜欢看□□片一样,我有条件,只是多实践了些而已,并没有什么感情纠葛。” 温浅予立刻哼了声:“哦,真直男。” “你逼我说的,说了又生气。”左煜好想逃走。 “我没生气,那你喜欢过多少个人?”温浅予忽然笑:“别跟我说没有过,我才不信呢。” 这个瞬间左煜有点迟疑,如果是曾经的女朋友这样瞎打听,他肯定不会承认任何过往,但此时此刻毕竟想诚恳待眼前的人,而且刚刚答应不撒谎,更何况温浅予毕竟是个有承受能力的男孩子,最后便索性直说道:“谈不上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只有个人很特别,就是跟你讲过的餐馆的厨师朋友……他是个男的,比我大,但是性格真的很好,心地善良、又踏实努力,我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对他有过段迷茫的感情,既不算友情,也不算爱情吧,后来因为感觉自己身心都无法接受同性,就擦肩而过了。” 温浅予听得眼睛都不眨。 左煜顿时有种后悔的毛骨悚然,他在这个瞬间意识到,嫉妒心可不会分什么男女老少。 果不其然,小美人转而耷拉下眉眼,变成了闷闷不乐的样子。 “真没什么,就是段年少的心情而已,其实早就相识,大概因为他那时谈恋爱才开始别扭的,当时他就严厉地拒绝我,说我不过为了朋友被爱情夺走而不开心,长大就会醒悟那不是爱。”左煜解释说:“现在我长大了,没想再见他,再说他一直和男朋友过得挺幸福。” 温浅予慢慢地靠到左煜身边,小声问:“他是什么样的人呀?” 左煜沉默片刻:“特别不起眼,也许擦肩而过你都注意不到吧。” 温浅予并没有发火,只是确认:“那你更喜欢我多些,是不是?” 左煜失笑:“什么多些少些的,就喜欢你一个,过去的就过去了,能放弃的东西就该让它自然而然的离开。” 说的真潇洒。 温浅予忍不住狠捏这家伙的胳膊。 “那你呢,你喜欢过几个人?”左煜问。 温浅予不说话。 左煜难免想起靳风萧那个老东西,哼道:“我都对你推心置腹了,你不要装傻。” “因为没什么好说的呀。”温浅予无奈地说:“所有的感情经历都和你有关,是不是太单薄了点?” 左煜微怔,而后说:“以后会变得很充实。” 温浅予抬头。 左煜又说:“但还是只和我一个人有关,无论是多久的以后。” ☆、第30章 32 和温浅予在韩国缠绵几日回到北京后,左煜似乎找到了动力去发展事业,到公司的状态也很积极,一大早就能够出现在办公室的洗心革面,实在令全部员工们都满头问号。 尽管整日繁忙难免疲惫,但由于小美人答应搬过来,所以这家伙趁着夜色回家的心情仍旧非常愉悦。 尽管不能亲自帮忙,但是前一晚给了他钥匙又订了靠谱的搬家公司帮忙,应该总没什么好担心的。 结果左煜带着打包回来的丰盛饭菜一推门,却看到满屋的狼藉,不由呆在门口。 倒不是温浅予弄了什么脏东西在这里,而是他的衣服、箱子、包、布料和瓶瓶罐罐丢的到处都是,五颜六色看起来极为壮观。 左煜绕着圈找到正在更衣间里勤奋整理的浅浅,感慨道:“看不出来呀,你那小屋能存那么多衣服呢?” “当然了,你的衣架好少呀。”温浅予一脸认真地抱怨。 “明天再买,先吃饭。”左煜把他拖出来:“感觉家里已经没有我容身之地了。” “反正你的衣服那么丑,没有必要挂出来。”温浅予发自肺腑。 左煜皱眉瞅他。 温浅予又笑:“我给你买新的。” 左煜乱摸他的脑袋:“给自己买喜欢的东西就好,我可没办法像你那么花枝招展的。” “我什么时候花枝招展了!”温浅予气愤。 左煜哼哼,带着他到餐厅找出餐具把带回来的晚餐全部摆好,顺势提议道:“给你辆车开吧,这离学校挺远的。” “不要。”温浅予边洗手边说:“坐地铁。” “那不成,万一你碰到色狼的话,我多吃亏。”左煜拒绝。 温浅予无语道:“你吃什么亏……我打车好了吧?” 左煜并不满意的样子。 温浅予叹息:“我说了你对我的好我愿意接受,但凡事都该有限度,干吗搞得像被包养似的。” “就是养,不是包养,我是个大人,你还是个学生。”左煜强调:“我在物质上照顾你理所当然。” “反正没那个必要。”温浅予拿着勺子尝咖喱:“好吃。” 其实左煜内心很期待所谓“贤妻良母”型的伴侣,虽然他从来没遇到过,所以忍不住对着小美人提议:“你放寒假也没事,这儿厨具都全的,你也稍微……” 温浅予不等他讲完就摇头拒绝:“不,手会变粗的。” 这下左煜也没理由再暗示什么,只好道:“每天吃外卖不健康,要不雇个保姆吧。” “没关系呀,不喜欢身边有陌生人。”温浅予已经不耐烦太多家长里短,转移话题道:“可不可以把楼上右边的空房间给我做工作室?” “随便你,刚才还要霸占我衣柜,现在怎么忽然客气起来?”左煜觉得好笑。 “其实我已经把缝纫机放在那了,但是这样讲一下显得我懂事。”温浅予咬着筷子弯弯嘴角。 “谁能有你懂事?”左煜立刻亲了他的脸,然后才开始边用平板电脑翻邮件边吃晚餐。 温浅予小心地问:“你那么忙吗?” “嗯,过年耽误不少事,因为公司都是跟外商的买卖,人家又不过春节。”左煜随口回答。 没正形的男人叫人头痛,可是不能一起嘻嘻哈哈也很寂寞。 温浅予觉得左煜跟第一次见面时的状态已然不太一样了,有点忐忑、又有点安心于这种变化,故而默默地点点头,安静地在他旁边吃起饭来。 —— 跟人同居,分享**,其实是件很严肃的事。 左煜去女孩儿家里住过,却从未打算与人分享自己的私人空间。 所以让温浅予闯入到这里,并不是那么轻而易举下的决心,却也因此带来新鲜的兴奋。 他半夜在浴室洗完澡后,望着洗手台周围多的数不清的瓶子,和挨着他的牙缸摆的另外一个牙缸,终于有种两个人共同生活的感觉。 左煜拿起浅浅蓝色的电动牙刷看了看,又笑着放回去,转身走去卧室里。 惯于用睡觉维持美貌容颜的温浅予已经趴在大床上睡着了,手边半开半合的剪裁教材反射着壁灯的柔光。 左煜将书拿起来放在床头柜上,慢慢躺下抱住他。 昏沉的温浅予感觉到那毫不老实的大手,立刻因为睡觉被打扰而发脾气:“你干吗呀,我搬了一天家,整个人都困死了!” 左煜轻咬他的脖颈,坏笑道:“我要干吗你还不清楚吗?” 温浅予立刻气呼呼地爬起来,坐在床上瞪了他半晌,然后小声说:“坏蛋,再吵我睡觉我就动粗了。” 左煜还是笑。 温浅予郁闷道:“你到底笑什么?” “以后别叫别的男人坏蛋。”左煜要求。 温浅予疑惑:“为什么?” 左煜说:“太萌了。” 温浅予无语。 “我们既然住在一起,就好好在一起过日子。”左煜摸摸他的脸:“以后都不要吵架了,吵架也不能隔夜生气,当天就得原谅对方。” 温浅予的大眼睛在夜灯下很明亮,眨了又眨,才最终轻轻颔首:“嗯,那你要让着我呀。” 左煜又靠着枕头笑出来,心中所有因为生活改变而产生的不适应,瞬间就烟消云散了。 作者有话要说:为什么这个时候更新呢……因为我恍惚间发现,编辑给的字数任务没有完成QAQ有点短啦……后天早晨再更新长的~ ☆、第31章 33 恋人的前任。 这五个字大概天生就是根小刺。 虽然在左煜的描述中,他并没有跟那个小厨师发生过任何暧昧,但喜欢这件事本身就已然值得动心的人嫉妒了。 尽管温浅予努力使自己大度,却还是忍不住时常想起。 某天他独自在家画稿子,画着画着,心思又开始往那飘。 左煜曾经看中的是什么样的男人? 会跟自己很像吗? 还是截然相反? 无法抑制的好奇心驱使小美人放下本子,在手机上搜索“三里屯日料”几个字。 虽然结果显示了六七个,但再聪明地排除掉开业年限的条件,最后准确地锁定在家名为凉川小筑的铺子上。 温浅予看看时间离左煜下班还早,便站起身来,特意换了身低调精致的新衣服,在镜子前又梳头发又修眉,直到打扮的叫任何人都挑不出毛病,才背着包美美地出了家门。 —— 兜兜转转找到实地,美丽安静的凉川小筑终于出现在眼前。 有点莫名紧张的温浅予推门走进去,立刻引来了服务员的招待。 在工作时间,并没有多少人会在这里就餐。 温浅予左顾右盼,最后坐在开放式厨房的边上,对着面前的中年大叔厨师有点失望。 貌似左煜是把店卖给他的厨师朋友了,既然已经当所有者,应该不会每天都亲自做菜吧? 他失望地叹气。 “美女,我要吃点什么?”服务员是个年轻姑娘。 温浅予微怔,正打算解释的时候,身旁忽然传来声磁性的嘲弄:“人家是男孩儿,怎么连性别都分不清楚?你真该去治治眼睛了。” “老板下午好!”服务员笑嘻嘻。 温浅予猛地侧头,而后石化在原处,半个字都讲不出来。 原本他对自己的外表是最有自信的,琢磨着无论左煜之前惦念的人有多优秀,总不可能在这方面胜出,结果完全没想到,面前竟然站了个已然超过一米九的大帅哥,充满男人味的脸有魅力到惊天地泣鬼神,虽然只穿着简简单单的白衬衫,就已经在自信的气场上完胜了。 “要吃什么?”大帅哥的声音和容颜搭在一起更好听。 也许平时遇见,温浅予还能暗自花痴下,可此时此刻他简直委屈到要哭出来,小声回答:“我不饿……” “嗯?”帅哥抬眉,放下手中的书。 好厚、全是英文、就连题目的单词都看不明白。 温浅予深吸了口气,沮丧地撒谎:“我是左煜的朋友,他介绍我来这儿的,因为想要包场办生日会,能给我个联系方式吗?” “哦,左煜啊。”帅哥一副玩味的语气,从台词上抽出张店铺名片塞给他。 温浅予低下头,只注意到上面“周舟”这个名字,然后就抱着书包说:“还有事,今天就先走啦。” 讲完话他从椅子上起身,在人家的身高面前更显得渺小。 大帅哥显然不明白这个要过生日的漂亮小孩干吗一副快哭出来的模样,好心问道:“你没问题吧?” 温浅予摇摇头立刻消失掉,如果不是拼命憋住难过的心情,简直就是泪奔离去的。 —— 全然被蒙在鼓里的左煜怎么可能想象到今天的状况? 他照常准时背着电脑下班回家,进门就说:“我给你买披萨和牛排了,你早晨不说要吃吗?不过已经错过品尝的黄金时间,以后还是去店里的好。” 结果并没有回应。 左煜满头雾水,到厨房放东西时才发现温浅予正笨拙地在火炉前忙碌,系着围裙和格子头巾,看起来乖萌乖萌的模样,不由笑着靠进:“你不是说怕手指变粗糙吗?” “你不是说整天吃外卖不健康吗?”温浅予反问。 “浅浅真体贴,我要怎么谢谢你?”左煜趁机在旁边甜言蜜语,其实只想找机会占占便宜。 温浅予却一把将他推开:“去洗手等着吧!” 左煜感觉有点奇怪,但也并没有多说什么,便放下外卖盒子听话照做了。 —— 其实温浅予是受了刺激才去买菜的,他试图证明只要自己努力,手艺也可以跟厨师差不多。 结果梦想有多美好,现实就有多残酷。 好不容易弄的几道菜不是糊了就是咸了,看起来特别悲惨。 为了鼓励小美人,左煜难得没有抱怨,冒着闹肚子的风险埋头苦吃,还说:“加油加油,我是你厨艺的陪练。” 温浅予自己都咽不下去,坐在对面问:“你就喜欢厨艺好的吧?” 左煜愣住,改口道:“这只是一项生活技能而已。” “撒谎!”温浅予满脸不相信。 左煜说:“嗨,谁不喜欢吃好吃的呀,干吗较真?” “因为我不会做菜,我永远都做不好菜,老是吃不饱你就会嫌弃我的。”温浅予周身都是灰暗的气氛。 左煜有点习惯他的性格了,坏笑:“你可以换种其他方式叫我吃呀。” “我没跟你开玩笑,讨厌!”温浅予抬脚就踢他,结果却把拖鞋踢掉了。 “你怎么啦?”左煜终于忍不住打听道。 温浅予弯腰在桌子底下够拖鞋,拖鞋却被他一脚踩住。 左煜敲敲桌子:“别折腾,快告诉我你发什么神经?” 但温浅予坚持保持沉默,立刻站起来难过地跑掉了。 —— 作为被亲朋好友从小哄到大的人,左煜并不善于哄别人,可他并不希望浅浅在身边生活的不快乐,还是耐着性子追到卧室,坐到床边拍拍他的后背说:“干吗又生气,前几天刚答应我不再吵架的,我也没有要你做饭,你做了我就吃了,到底哪里让你不满意?” 温浅予也是藏不住事的家伙,用枕头捂着美脸闷闷地回答:“我见到周舟了。” 这个名字,已经很多年没真实地出现在左煜耳边,他恍惚间想起曾经年少,而后才失笑:“怎么见到的,故意跑去那家店看热闹?” “嗯。”温浅予直说:“我觉得自己可能比不上他。” 以得意著称的小美人竟然自卑? 真是活久见…… 左煜回忆着朴实的周舟,无语道:“周舟人是挺好的,你也有你的优点啊,而且干什么要去比?” “我有什么优点?”温浅予反问。 左煜哑然,片刻后说道:“你看你年轻美貌、头脑聪明,心地又善良,性格又可爱……” “难道周舟是个笨蛋、坏心眼,讨厌鬼吗,你别安慰我了!”温浅予用被子把自己蒙住:“而且我觉得他长得比较帅,又比我有男人味……” 听到这里,左煜觉得有点不对劲儿,沉默片刻哼道:“喂,你看到的是不是江皓?” “江皓是谁?”温浅予这才露出被自己憋红的小脸。 “周舟的男朋友啊,一个整容医生,年纪不小,个子很高。”左煜皱起眉头。 “哦……”温浅予没想到自己认错了人,有点发懵。 左煜在微信里乱翻很久,才翻到多年前开店时的合影:“这才是周舟,不过他现在都三十多岁了,应该很成熟吧。” 温浅予望着屏幕上一个微胖又平凡的男人,危机感顿时从9999降到10,尴尬地坐起来揉揉大眼睛装傻。 左煜嗤笑:“话说回来,江皓真有那么好吗?” “还行吧……”温浅予对任何漂亮的东西都么抵抗力,对美男亦然,所以谎言显得完全不可信。 左煜心里被刺痛,起身道:“他好你就找他去,别在家里作。” “喂!”温浅予立刻追起身,跳到这家伙的后背上搂住他的脖子:“别生气嘛。” 左煜生怕小美人摔了,立刻回手拖住。 温浅予把脸靠在他的肩膀上小声道:“我……我还不是在乎你才去看的,还不是怕失去你才心里难过的?” “那现在怎么不难过了?”左煜把他放回床上。 温浅予抬起头,台灯的光在他温润的脸庞浮着荧色,微笑说:“我觉得我比较值得喜欢。” “傻瓜,就知道看脸。”左煜并不想扩大矛盾,摸摸他的头道:“真的没发生过什么,而且人家两个过得挺好的,你别再去捣乱了。” “你真的不再有感了吗?”温浅予问。 “我放下了,早就不会没事想起、回忆从前、藕断丝连,你别把我想象的那么恶心。”左煜回答。 温浅予顿时开心的冒泡。 左煜真拿他没办法,叹气无语。 温浅予发誓:“不过我一定要学会做饭的!” 左煜问:“怎么,到凉川小筑吃到好吃的,知道差距了?” “我郁闷到想死,没心情,什么都没吃。”温浅予伸手抱住他,闭上眼睛说:“只是刚才在外面走的饥肠辘辘,觉得有饭香的地方,好像比较像家。” ☆、第32章 34 刚刚开始经营自己人生的温浅予其实表现得很低调——从不在社交网络上透露左煜的存在,搬家后也没再叫朋友和同学前来拜访——至少外人看起来,他的生活跟从前一模一样。 倒是左煜对此不以为然,除了不敢去刺激长辈外,与其他亲朋好友承认得方方,甚至面对小美人的低调产生不解,某天周末忽然纠缠在他身边追问:“你怎么不在朋友圈发我照片啊?” “干吗要发,你有什么看点吗?”温浅予正抱着从学姐那里新搞到的一叠布料样品研究,随口反问道。 “我他妈就是再没看点,也是你男人啊!”左煜气愤。 温浅予抬起头,实话实说:“就算你不怕你爸妈有可能会知道,我也不想让我爸知道,他虽然不喜欢我,但也一定会多问几句的,烦不烦呀?” 这话说的左煜十分无言,故而沉默片刻道:“好吧,只是我不想看到有奇怪的人追你。” “没有人追我呀,再说真有人追的话,你拦得住吗?”温浅予微微嘲弄。 “我为什么拦不住?”左煜问。 “你都没好好追过我呢。”温浅予扭开头。 “这句话很有意思,你想让我怎么啊?”左煜伸手就把浅浅硬抱起来,扯开那本吸引他注意力的布料样品,盘问道:“你说得出来我就照做,怎么样?” “这都要我提醒,自然有不需要我提醒的人教育你。”温浅予故意气他。 “真的吗,那你觉得这个怎么样?”左煜忽然从裤兜里两张话剧票,正是最近在北京很热门的古典剧目,里面的戏服全都来自名家设计,常因此被媒体报道。 温浅予果不其然地高兴了,抢过来点头道:“表现不错。” “那你今天就负责陪我,好不容易休周末,还让我一个人待着吗?”左煜抱怨。 “好吧,我们看维密的录像。”温浅予提议,然后说:“正好符合你的趣向。” “……滚。”左煜直接把他抱进更衣间:“跟我出去溜达溜达,你看宅的都快长出蘑菇来了,今天是正月十五知不知道?” —— 永远处在雾霾阴影下的北京,偶尔出现透彻的天空,就会格外惹人珍惜。 一望无际的湛蓝下的黄瓦红墙格外鲜艳,有种穿越时空的美感。 被强行拖出来的温浅予拍了张风景照,然后才望着头顶上雍和宫的牌子说:“你说的出来玩就是到这儿烧香拜佛吗?” “替你求个平安有什么不好?”左煜反问完,就去排队买香。 温浅予挂着美丽的微笑跟在旁边:“你还挺迷信的嘛。” 左煜并不回应。 正在这时,温浅予的手机震了下。 他打出来看到短信和短信的发出者,不由淡下表情。 “浅浅,爸最近会回北京工作,到时去看你。” 明明好像是关心,却叫温浅予的内心泛起了种没来由的烦躁之感。 那就像贺云看到自己就会想起感情中的不愉快一样,他但凡看到爸爸,也会不由地揣测这个男人是以怎样居心叵测的态度让妈怀上自己,而成为报复贺云的武器的。 明明没有爱的存在,为什么还要强行有联系? 左煜似乎察觉到了小美人沉默中的不开心,疑惑问道:“怎么了,不愿意在这里待着吗,我们求个平安符就走,很快的。” 温浅予摇摇头,伸手搂住他的胳膊,才压抑住身体冷到发抖的难堪。 —— 青天之上,真的有佛祖会聆听凡人们的喜怒哀乐吗? 这个问题尚且年少的温浅予曾经并不相信,可是当他看到左煜祈求的表情那么认真,却又悄然泛起点温暖的敬重,小声问:“你在拜托什么事?” “只能讲给佛听,不能讲给你听。”左煜插上香后笑了下。 其实他无非是希望彼此和家人新年顺利而已。 “有什么了不起,我也不告诉你。”温浅予哼道,拿着香抬头望向面前高大威严的佛像,在心里莫问:“您真的能听到我的话吗?” 佛当然不语。 “如果可以,就让我一直跟身边的这个人在一起吧,我不想再一个人活下去了。”温浅予闭上眼睛,暗自发誓道:“我愿意永远不背叛他、不伤害他,永远都守护他。” 永远,这个并没有对左煜亲口讲过的词,竟然如此轻而易举就从心底冒出来。 大概是此刻生活的每分每秒,都已然是温浅予孤独人生中最好的时光。 —— 从商场刚刚运送到家里的巨大烤箱,让原本有点空荡的厨房立刻闪闪发亮起来。 等着工人将其装好,小美人立刻拿着说明书凑近研究。 “说好去看电影的,为什么买了个这东西回家?”左煜满脸莫名地在旁边洗手。 “我看知乎上说了,好的烤箱可以让做菜变成很容易的事。”温浅予头也不抬地回答。 左煜觉得很有趣,微笑说:“没想到你竟然这么认真,还以为说练习做菜就是三分钟热度呢。” 温浅予洗了个几个刚买的红薯,切成片后撒上芝士条丢进烤箱,然后问:“为什么叫我住到你家来?” 左煜微怔。 温浅予垂下眼睫说:“同学有很多都在谈恋爱,但很少有共同生活的……还是说,这是你的习惯?” 左煜拉起他修长的手指道:“并不是,我也是头一次跟家人以外的人好好地呆在一个屋檐下。” 听到这话,温浅予的表情变得生动而明亮。 左煜说:“就是本能的想离你近点,需要太多理由吗?” 有些相近的感情观和难得合拍的心态,大概是他们能够如此迅速就发展至此的原因。 温浅予露出酒窝,摇了摇头,而后道:“我也就是本能的想让这里更像家。” “这儿本来就是我们的家。”左煜忽然有点心疼这个天真的小朋友了,虽然自己并没有玩弄感情的恶意,可仍旧止不住地觉得浅浅就像只小流浪猫,但凡触碰到丝温暖,就会拼命地想留下,他伸手抚摸那清纯而光滑的脸庞,实在一点伤害都做不到。 温浅予安静地靠近左煜的怀抱,露出的笑意自然而然幸福至极。 —— 几天后,寒假还在继续,自由学习与休息的好日子却忽然被打断了。 莫名其妙被老师叫到学校的温浅予很无奈,却还是带上礼物,进到办公室就规规矩矩地打招呼:“好久不见啦,老师过年好。” “过什么年呀,都出十五了。”设计老师愉悦地在办公桌前翻着杂志,问道:“之前靳老师在学校的发布会你怎么没来看?” “啊……因为家里有事,人不在北京。”温浅予礼貌撒谎,事实上他只是答应左煜要远离麻烦,所以说道做道,所以就连靳风萧陆陆续续的微信也没回复过。 “靳老师还提起你呢,不过没关系。”设计老师开心地说:“他拜托我找几个学生当他在中国的助手,我当然推荐了你,这是工作室发来的实习邀请函。” 听到意外的消息,温浅予愣愣地接过来翻阅,发现果然如此。 如果是一年前发生这种事,应该是很值得高兴的。 但现在的温浅予绝不做不到无牵无挂、天不怕地不怕。 再说他希望能靠着努力和真本事在设计界混出名堂,是不是要巴结与献媚,根本就不值得考虑。 只不过老师的好意不能辜负,所以最后讲出口的答案还是感谢:“让您费心了,不过我的时间可能安排不过来,这点会自己去说明的。” 而后两人又是一阵寒暄,才终于能从办公室脱身。 温浅予在走廊深吸了口气,将那个邀请函拍下来发给左煜:“被学校自作主张了,这是靳风萧的工作室,不过我不会去的。” 左煜不晓得在忙什么,好几分钟没动静。 温浅予原本并不相信靳风萧那种大神会对自己有兴趣,但多年独自存活让他很明白,所有天上掉馅饼的事都是非奸即盗,作为大二的在读生他根本就没资格去那种一流工作室打杂,所以不稀罕施舍,也绝不应该对所谓“好意”抱有侥幸与窃喜。 更何况如果不赶快处理好,左煜那家伙肯定会原地爆炸,闹到天上去的。 想到这里,温浅予忍不住失笑地摇了摇头,立刻打车直接去办公地点严厉拒绝了。 ☆、第33章 35 人间就像个盛大的游戏场,为了保持平衡,上帝绝对不会让某个人什么都拥有。 青春在手往往囊中羞涩,功成名就又会面临孤独衰老。 即便偶有幸运儿年少得意,最后的结局也往往不尽人意。 这个道理是温浅予从父亲那里仅得到过的教育之一,从小也算见识过灯红酒绿的金粉浮夸,所以至今刻骨铭心,行事做人都很遵从内心,不太容易受到诱惑。 他一路赶到靳风萧在北京新成立的服装设计室后,心中对这位大师曾有过的崇拜与好感也所剩无几了,拿着邀请函毫不犹豫地对前台小姐说:“请问实习生应该联系哪位人事专员,我可能没办法来上班了,这上面只有个打不通的座机号码。” “啊,不好意思,今天线路有点问题,正在报修呢。”前台小姐的形象很符合工作场地的需求,貌美如花的脸上露出笑,便叫人生不出气来:“我替您打电话问问。” “好的。”温浅予无奈,静静地在旁等待。 前台小姐拿起听筒询问片刻,而后笑意更深:“请您到三楼左边最里面一件办公室就可以啦。” —— 开阔的空间,时尚的装潢,还有被年轻人来来去去抱着的无数美丽衣裳。 不得不说这里的氛围特别吸引温浅予,正是他梦寐以求的未来。 但是廉者不受嗟来之食的自尊,以及对左煜心情的格外在意,使得眼前的机会显得有点虚伪而多余。 到了指定的房间推门而入,沙发上果不其然坐着靳风萧本人。 温浅予难免紧张,但很坚定地说:“今天老师告诉我要来实习的消息,但是我平时比较忙,真的没有时间,所以就来讲一声对不起啦。” 靳风萧正在翻开最新的服装杂志,闻言摘下黑框眼镜,微笑说:“坐,站着干什么?” “我……”温浅予拿着包很不自在,毕竟彼此的社会地位是非常不对等的。 “感觉你是个很有追求,会认真做事的孩子,你的老师们也都一致称赞你,所以才想着带带你,来这里有什么不好?”靳风萧问道:“虽然是新公司,但是今年我在国内的时间会很多,而且只有紧密接触行业,你才能真正获得进步。” “您误会了,不是这里不好,是我不好,我不觉得自己一个大二的学生,有资格来您的眼皮底下上班,您是最优秀的。”温浅予讲的很客气,当他渐渐放下内心对大师的神话,望着他已有浅纹的不再年轻的脸,态度是非常平静的。 虽然差距那么大,但自己有的是时间去追赶。 靳风萧在外打拼多年、见多识广,很多话绝不会轻易说破,他的确天性就迷恋美丽的东西,但更多地会看向利益,所以叫温浅予来上班也更多地是因为后者,只不过这个毫无提防之心的小朋友还意识不到危险罢了。 始终站在门口的温浅予感觉有点累,干笑道:“我先走啦。” “好吧,不过需要帮助的话,随时联系我。”靳风萧显得很亲和:“你是非常有潜力的,要珍惜自己的才华。” “我知道。”温浅予摆摆手,立刻逃之夭夭。 靳风萧望着重新关上的木门,又端起面前的咖啡喝了一口,渐渐淡下表情。 —— 暗自发誓要好好发展事业、成为比父亲还要成功的人后,左煜就变得格外繁忙,这天他刚接待了好几个小时的外宾,初步谈妥个新项目,待到休息时才看到小美人的短信,果不其然立刻崩溃掉,打着电话追问过去发脾气:“你怎么还搭理他啊,我那些做服装生意的朋友们都说那人不是什么好东西,玩弄的小男生用火车都装不下,别再让我担心了好吗?!” “……”温浅予被骂的懵逼,沉默片刻才说:“我就跟他说我不去了呀,现在来找学姐啦,你凶什么?” “提到他就火大。”左煜黑着脸哼道。 “好啦,你几点下班呀,我们去逛超市吧?”温浅予觉得他吃醋又小气的样子很可爱,立刻安慰道。 “七点,你地址发我。”左煜没再听他讲靳风萧多了不起的话,才稍微好受了点,感觉这辈子做过最亏的事就是费好大力气带温浅予去日本看什么服装发布会,简直就是自寻烦恼,又白白给怪大叔送了钞票。 —— 刚毕业就自己创业的学生,和那种世界闻名的设计师没什么可比性。 可是温浅予在王茉这里却比在靳风萧那儿自在的多,他参观了她的春装系列,又听她絮絮叨叨讲了很多做生意的事,感慨道:“你可真厉害,要是让我自己干,我可做不到。” 王茉刚才偷听到浅浅打电话,故意开玩笑:“你做得到,你男朋友也舍不得吧?” 温浅予顿时幸福地弯起嘴角。 “哟哟哟,看你那小样。”王茉说:“我简直要起鸡皮疙瘩了。” “茉姐,以前我觉得谈恋爱特别无聊,但是现在却比想象中开心一百倍、一千倍。”温浅予叹息:“只不过会有的时候想到双方家长会不同意的烦恼,又有点如鲠在喉。” “任何珍贵的东西都需要去努力争取、用心呵护,你看我开个小工作室都是如此,更何况面对的是个大活人呢?”王茉反问。 温浅予点点头。 “对了,周末有个游戏的商展,你要去当模特吗?酬劳很可观的。”王茉介绍说。 因为左煜的任性阻挠,温浅予已经很久没有打过工了,但是他最近想给那个缺心眼的家伙买个礼物,所以立刻点头:“好呀。” 王茉立刻起身去找电脑:“有个活动要求来着,等我下。” 温浅予趁她消失的功夫,拿出手机思考片刻,终于回了父亲的短信:“最近我恋爱了,对方是个男人,比我大几岁,人很好,如果你来北京的话,我想让你见见他,如果你不愿意,那就别来找我了。” 没想到向来难寻的父亲却回复的很快:“好,只要人品没问题,我就尊重你的选择。” 温浅予暗自苦笑,又不禁松了口气。 王茉刚刚的话讲得很对,所以即便左煜的家庭是座比什么都沉重的大山,他还是开始想做愚公,无论花多少时间,付出多少努力,都完成内心重要的希望和未来。 —— 由于从小到大的日子都比同龄人轻松,左煜根本不是个会为难自己的较真货,在与温浅予同居的日子里,所收获和感觉到的更多的是幸福和温情,而并非整日担心老妈会杀出来的杞人忧天。 周末早晨他习惯性地睡了个懒觉,快中午才爬起来洗完脸,走下楼问道:“浅浅,你做饭了没,我饿了。” “我要出门,你叫外卖吧。”温浅予无情回答。 左煜寻声靠近,正要质问他出门为什么抛下自己,结果却看到小美人正站在更衣间里对着镜子往长发上扎蝴蝶结,身上还是件夺目的红色的和服,顿时炸毛:“你干吗要穿这样,不会又要去当什么模特吧?” “对呀,这次很轻松,宣传个手机游戏。”温浅予无所谓的回答。 “不许去,不喜欢一群男人盯着你看,烦死了。”左煜堵住门。 “哪有,都是女孩子来看我。”温浅予把发型搞定,推他道:“不要捣乱啦。” “女孩子也不行,看她们整天在网上说那种不知羞耻的话,指不定会对着你真人做出什么……”左煜严厉拒绝。 “啊!闭嘴!”温浅予被说得崩溃,气道:“不要限制□□。” “关键是你自己也不喜欢干这个啊,不就是为了赚钱吗,生活费我都给你了,信用卡你也不花,你什么意思?”左煜理直气壮。 温浅予眨着大眼睛无语:“我、我又不是为了钱跟你好的。” “没人说是为了钱,可是干吗要分那么清楚呢?”左煜说:“我怎么没听过我爸妈争执这是你的钱、这是我的钱,他们都是一块儿花的。” 这个理论让温浅予呆住,不晓得该不该问他们两个真的可以具备夫妻那么亲近的关系吗? 失去耐性的左煜伸手抱住他:“总而言之,这件事你得听我的,如果你不想我气死。” “你怎么那么容易气死呀?”温浅予挣扎。 左煜一不做二不休,忽然把他抱得离开地面,直接走到客厅扔到沙发上:“我还不是在乎你?” “哎呀,好啦……我已经快迟到了。”温浅予已经发现他这家伙吃软不吃硬,所以转变态度,爬起来搂住他的脖子亲了下:“就几个小时,晚上就回来了。” 左煜放弃言语,趁机吻着他倒在那里,伸手便把浅浅好不容易系好的大腰带拽开,毫不留情地那两个不停拒绝的手腕系住,然后才坏笑:“说不行就不行。” 温浅予又羞又气,脸色和衣服同样红得亮眼,像条砧板上的鱼一样动来动去:“给我松开。” 左煜拒绝:“不松。” “你……你别亲我,不要脸!”温浅予躲避着他的时候简直快要扎到抱枕里了,刚刚才流云般清纯的长发也被搞得□□而凌乱。 正在这时,摆在茶几上的手机响了。 左煜立刻接过说:“浅浅身体不舒服,不能去了,对不起啊,改天请你们吃饭,嗯,拜拜。” 被捂住嘴的温浅予立刻咬他的手。 左煜把手机丢到一旁:“小疯狗敢咬人?少穿日本人的衣服。” “妈蛋,是厂商选的又不是我选的!”温浅予眼见打工无望,泄气的同时又开始凶巴巴。 左煜拽着他手腕上的带子,将他的胳膊抬到头顶,然后认真道:“今天我必须教育教育你。” “少为自己耍流氓找借口。”温浅予还是不肯妥协,努力想爬起来找到挂衣杆揍他。 “跟我在一起,做自己喜欢的事就好。”左煜说:“看到你为不喜欢的事浪费精力,我会觉得自己特别失败,真的,你好好学你的设计不就够了吗?等以后成功了,自然就有经济能力了。” “……还不是想给你买个礼物。”温浅予扭开头:“都是你念叨说我没送过你礼物的。” “我错了好吧?”左煜扶正他的美脸:“我身在福中不知福,世界上还有比你自己更好的礼物吗?” ☆、第34章 36 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正处在逃离父母心理状态中。 左煜小时候还总埋怨亲人太繁忙都不陪在身边,现在却开始嫌他们管得烦。 特别是跟温浅予住在一起之后,更是在恋爱关系中乐不思蜀,很久都不记得回家。 但再怎么玩,也不能彻底消失掉。 某天他被姥爷叫着聚餐,也只能答应前往。 可是临出门看到温浅予坐在桌前认真凃稿子的孤单模样,又感觉有点心虚,走过去说道:“今天亲戚太多了,带你去肯定会炸锅的,我得找个合适的机会单独跟我爸妈解释。” 温浅予抬起头,大眼睛里并没有埋怨的神色:“没关系,我明白这不是件简单的事。” “吃了饭我就回来,不是晚上还要请你的朋友们吃饭吗?地方你就挑好了,我只负责买单。”左煜俯身亲了他一下:“以后别再答应去当模特的工作,倒是有合适的设计实习可以开始考虑。” “知道了,左爸爸。”温浅予又低头画图。 左煜无奈地拍拍他的脑袋,拿起钥匙出了门。 大房子里重新安静之后,温浅予这才偷拿出书下那张日料店的名片,露出微妙的笑意。 —— 大富大贵之家都不怎么幸福吗? 可是左煜跟自己的亲人们在一起的时候,却从来都很轻松自在。 他始终被关怀着,也问心无愧着。 直至此时此刻。 杨蓉像往常一样在饭桌上念叨起来:“你现在倒是知道上进了,不过也别光忙工作,该考虑考虑结婚的事。” “烦不烦啊,妈,你再罗里吧嗦的我都不想来了。”左煜冒出无名火,抱怨道:“过你自己的日子就得了呗,老破坏□□干什么?” “不识好歹!”杨蓉瞪儿子。 左煜吃着外婆做的菜,却尝不出味道。 他终于开始发愁:该怎么交待温倩玉的事情。 如果父母为此跳脚威胁自己去分手,又该如何处理? 到时候就私奔吧…… 这个缺心眼的家伙暗自决定道。 幸而左鹏程淡淡地终结了谈话:“男孩子就应该以事业为重。” 左煜赶忙聊起最近的买卖,趁机向老爸请教,转移掉大家的注意力。 —— 在姥姥姥爷家待到下午四点多,待到终于能离开,左煜忍不住松了口气,摸出手机发微信问道:“晚上去哪家店吃?我回家接你。” 温浅予只回答了四个字:“凉川小筑。” 左煜坐进车里,对此分外无语,过了会儿才小心翼翼道:“不是答应我不去人家那捣乱了吗?又怎么了?” “没怎么呀,不是你的朋友吗,照顾生意有什么不好?”温浅予反问。 左煜握着方向盘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深切地感受到愚蠢的“诚实”所要付出的代价是多么沉重。 —— 每个人都是有嫉妒心和占有欲的。 或许在其他的事情上,大度和宽容都是美德,但爱在某种层面来讲,永远都是自私的。 比起让自己的朋友们认识左煜,其实小美人对在他的“前月光”面前宣示主权更感兴趣,所以才想出了这么个坏主意。 左煜那家伙是很会粉饰的太平的,他说不在意了,不过是希望生活保持平静。 这点道理浅浅很明白。 果不其然,当车在凉川小筑外面停下后,气氛便微妙起来。 温浅予走到路边说道:“要是你不自在,我跟她们说换地方也可以。” “有什么不自在的?”左煜只能硬着头皮往里走。 这个时间段,精致温馨的小店里已经来了零散的客人。 食客们的目光,自然被忽然出现在门口的温浅予吸引住。 人都是视觉动物,望见美丽的同类就会格外关注当然无可厚非。 正在厨房里做菜的周舟也不例外。 他先抬头好奇地瞧了瞧这个漂亮的年轻人,而后才发现旁边是很久不见的左煜,不禁高兴道:“小老板,你怎么来了?” 左煜别扭地说:“你这儿生意不错啊。” 其实倒也没什么复杂的心思,只是被强迫着来这里看到故人,难免有丝尴尬。 周舟和身边的厨师嘱咐了几句,然后从厨房里绕出来,热情地问:“你们两个人吗?” “不是的,还有三个没来。”温浅予立刻用力的搂住左煜的胳膊。 周舟和相片中很不一样。 平凡但舒服的眉眼,略瘦小的体型,还有干净温和的神情,半点侵略性都没有。 那种温和,大概是岁月赋予的平静吧? 温浅予知道自己不具备同样的品性,所以微微地感到难过。 “咦,这是你的……”周舟微愣了下,然后发自肺腑地称赞道:“真漂亮呀,像个明星一样……啊,你们坐楼上雅间吧,今天我请客。” “江皓呢?”左煜有点怕小美人作妖,头一次期盼旧“情敌”出现。 “他要做个很复杂的手术,估计忙到半夜了,等会儿打烊我就得送饭去啦,不过你们随便玩,我叫服务员陪你们便是。”周舟回答。 从这几句话里,左煜能够窥见到这两个人的相濡以沫。 他真的不想再出现,也不想再打扰,为什么温浅予就是不明白呢? —— 凉川小筑的菜果真像传说中那样,美味而又丰盛。 温浅予那个几个美女朋友都吃的很高兴,跟左煜嘻嘻哈哈地闲聊,也不再为浅浅打工失约而生气了。 如果不是心里有小别扭,这的确是顿愉快的晚餐。 可是周舟招待的越热情、显得越温柔,温浅予就越沮丧,吃饭的全程都在耍着任性的小脾气,不是菜咸了淡了,就是调料没给全,简直像只抽疯的猫。 左煜被搞得很头疼,趁着去卫生间抽烟的功夫,主动跟周舟说:“对不起,浅浅他就是小孩子脾气,不小心跟他讲了以前的事,他就非要来找别扭。” “没关系呀,那么可爱的人,看到他的脸就生不起气来了。”周舟边收拾酒柜边说:“只不过没想到,你现在竟然跟男生在一起。” 左煜耸了下肩:“我自己也没想到。” “爱情就是这样,能让所有条件都不作数。”周舟淡淡地回答:“看到你现在的样子,我挺高兴的。” 左煜十八岁第一次开店就雇了他当厨师,忽然间这么多年过去,心情不由恍惚:“高兴什么?” “我怕你很少出现,是因为我伤害了你。”周舟抬头道:“你是个好人,我永远不会忘记你对我的帮助,所以希望你生活的开心快乐。” 左煜没法回答,只能道:“你没有伤害我,用不着这么想。” “喂!”正在这个时候,温浅予的声音忽然在不远处响起来。 左煜回头望见小美人跟受气包似的小表情,无奈道:“浅祖宗,又怎么了?” “吃饱了,回家。”温浅予指挥道。 左煜答应:“好吧。” 话毕就拿出□□来。 “讲过我请客的,你们早点休息吧,再见。”周舟赶忙阻拦。 这顿饭上的全是海鲜,就算是原料也不便宜,左煜当然拒绝道:“不用,这样我们以后没办法再来了。” 温浅予默默地看着他们两个推让,不高兴道:“我才不吃白食。” 话毕便自己去前台刷卡了。 周舟忍不住微笑:“小老板,他和从前的你,简直一模一样。” —— 送走小美人的几个朋友后,左煜靠在车边又点了支烟,问道:“你到底要干什么呀,来也来了,吃也吃了,这下可以了吧?” 温浅予来的时候来有种看好戏的狡黠,出了店后就只剩下垂头丧气的委屈。 “周舟真的是个好人,你别胡思乱想了。”左煜简直没办法,吐了口烟圈说道。 “我知道他是好人,我没他那么好。”温浅予实话实说:“他是好人你才会喜欢他,我只不过长得比他好而已,等时间长了,你看习惯了,就会觉得我像电视剧里的后妈一样恶毒讨厌。”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左煜目瞪口呆。 温浅予在感情面前是个偏激鬼,立刻低头哽咽道:“我没办法在哪方面都比他强,今天看到我为难他你很不舒服吧,我不想你以后讨厌我。” 说完他转身就走。 “喂。”左煜赶忙追过去劝解道:“干嘛这样讲自己呢,人和人没有一样的,至少他不曾给我喜欢男人的勇气,但你给我了。” 温浅予被拽住之后就咬住嘴唇拒绝出声。 “我不愿意来,是因为我对周舟和江皓的感情造成过阻碍,现在想想觉得很幼稚、很丢人而已。”左煜说:“你干吗老认为我特别朝三暮四,我承认我有点花,但我认真讲过的事从来都不撒谎。” 温浅予也不晓得自己为什么来吃顿饭却越来越激动,难堪而沉默。 左煜在路边找垃圾桶丢下烟,然后才道:“再说你有什么资格自卑啊,我真是奇了怪了,像你这种人,随便招招手就会有男人为你疯狂、为你做任何事的,所以别总胡乱为难自己了。” “并没有,你不用讲好听的话。”温浅予扭开头。 “有。”左煜说:“我就是那个男人。” 听到这句话,温浅予终于抬起头,红着眼睛望向他说:“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来凉川小筑了。” “想来就来呗,也许你和周舟成为朋友、了解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就不会怀疑我了。”左煜微笑,拉住他的手说:“回家吧,再在这里闹人家会看笑话的。” 温浅予望向凉川小筑,发现周舟果然一脸担心地透过落地窗往外瞅,发现自己的目光,又紧张地消失掉,一副老实到不行的模样。 ☆、第35章 37 对于学生而言,开学这件事,就足以是段新生活的开始。 温浅予和很多同龄人一样,即会为自由时光的结束而感到失落,又会有点期待即将到来的成长。 为此,他买了新文具、换了新书包、还在家里煞有介事地制定起学习计划来。 向来吊儿郎当的左煜瞧着很好笑,抢走小美人的本子问道:“你是中学生吗?” “拿过来,你找死!”温浅予立刻开始抢夺。 左煜仗着身高把计划本举过头顶,发现温浅予细心地把每门课都勾在了日历上,还包括自己的生日和各大服装周,不由道:“还有老子的份,真荣幸。” “讨厌!”温浅予抬起毛绒绒的拖鞋,毫不留情的踩在他的脚上。 “我靠!你谋杀亲夫!”左煜疼得原地跳跃。 温浅予夺过本子之后,立刻将其锁进写字台下的抽屉里,满脸气鼓鼓的样子:“干吗强行看我**?” 左煜委屈道:“我是来教你的,你这样做事效率太慢了。” “什么效率?”温浅予不明白。 左煜毕竟在经营着个不小的公司,早已是货真价实的商务人士,他拿来自己的办公笔记本打开最常用的事件和项目管理软件,耐心教道:“都什么年代了,哪还有在纸上写字的,你要真想让自己的时间被利用得有意义,就做点实在的安排,别拿几根彩笔在那里过家家。” 温浅予并不自大,默默地看他演示了会儿,便拿来平时用来看电影的IPad问:“这个软件appstore上也有的卖吗?” “嗯,三百多块。”左煜回答。 温浅予并不习惯为此付费,立刻嘟囔道:“真贵,黑心。” “你少买俩化妆品就好了,买了又不用,真不明白摆一柜子干什么,难道这些东西不会过期吗?”左煜仍旧不是很理解他的爱好。 听到这话,温浅予立刻瞪圆眼睛。 “好好好,当我没说。”左煜按着他坐下来问道:“诶,之前你说想留学,是认真的吗?” “怎么了?”温浅予反问。 “如果真要去读设计,我可以帮你留意下机会,这个得提早做准备的。”左煜想起自己大四的时候作天作地、吊儿郎当,全靠爸妈的努力才有机会到美国进修,如今身边有个同样不知进退的孩子,自然而然就开始操心起来。 没想到温浅予毫不感激,竟然还很生气,拿起他的手就用力咬住。 左煜被踩的脚刚缓过劲儿来,手又在惨叫中废了,他气恼:“你干吗,属狗的吗?” 温浅予松开嘴:“你怎么不说舍不得我,为什么忽然怂恿我出国?觉得我在你家里烦了吗?” “哎呦喂,我真是服了你。”左煜甩了甩手腕说:“那还不是为你好,再说现在交通这么方便想见面还不容易,你不喜欢去远的地方,日本、韩国之类的也可考虑啊,要是别人我才懒得管呢!” 温浅予这才默默地沉思了片刻,低头说:“我也不知道,我就想当个设计师,也许留学有帮助,也许直接工作会更好呢?” “这个你自己决定吧,反正记住,不管怎么样都有我帮你。”左煜摸了摸他柔滑的长发,又捏捏他的小脸。 温浅予立刻抱住他,趴在他怀里说:“可是现在我哪儿也不想去,我就想每天都看到你。” 被个如此赏心悦目又赤子之心的人依赖着,对左煜而言是很陌生的幸福,他忽然就被甜蜜的泡沫堆满,感觉自己所付出的所有关心和担忧都特别值得,再也不想自私自利的活下去。 恰到好处、不早不晚的感情,永远是人生中最不容拒绝的美景。 正在温馨的的时刻,温浅予放在写字台上的手机忽然响起,他接通后声音立刻变得冷淡又平静:“……嗯,在呢,去哪里见?……你要过来?那好吧。” 竖着耳朵偷听的左煜有种不祥的预感。 温浅予放下手机说:“我爸。” 左煜紧张:“他回国了?” “他要来看看我们。”温浅予问:“你不介意吧?因为会有很多记者盯着,到外面都不是很方便,放心,他会甩干净再过来的。” “你爸到底干吗的?你不是说他早就过气了吗?”左煜站起来慌慌张张道:“容我洗个澡、换身衣服,我们要不要准备顿饭?” “不用了,无所谓的。”温浅予反倒没有任何激动之情:“他只不过装装样子,大概待几分钟就消失,顶多再问问你的情况,好满足自己的圣父心态而已。” —— 见家长这件事,在左煜的过去当然不曾存在过。 他读书时视感情如儿戏,所幸遇到的姑娘也没半个老实人,根本就没有上一辈参与过恋爱关系。 可是现在看似无亲无故的温浅予住在自己家里面,怎么说那都是个刚满二十岁的孩子,人家亲爹主动出现,如果拒绝接触的话,那和要分手没什么两样,所以左煜只好硬着头皮琢摸着怎么蒙混过关了。 这家伙翻找出谈生意时的西服换好,还梳了这个贵气而整洁的发型,一脸人模狗样地坐在沙发上发愁。 仍旧穿着体恤短裤的温浅予噗嗤一声笑出来:“干吗这么认真?” “废话,这不是要见岳父吗?”左煜又站起来寻觅茶叶。 结果温浅予还没机会骂他,就听到门铃响。 “来了。”左煜马上殷勤地去开门。 他也算是在富贵之家长大,了不起的长辈认识的多了。 故而秉持着无论如何都可以蒙混过去的自信,勇敢地看向门外的大叔。 结果眼神聚焦,左煜整个人瞬间傻掉。 因为他忽然发现自己认识温浅予的爸爸。 不,不仅他认识,恐怕他全家都认识,应该说整个中国的人都认识。 因为这是位九十年代叱咤两岸三地的影帝,几乎和所有一流的导演和演员合作并留下杰出的作品,充斥着那时候年轻人的所有青春和绮梦。 他叫温慕,直至息影十多年后的此刻,仍旧家喻户晓。 是啊,同样姓温,早就该想到的。 只是之前没往这么惊人的方面乱琢磨。 左煜呆呆地望着眼前眉目如画、并看不出年龄的美男子,半个字都讲不出来。 “爸。”温浅予终于在沉默中露头,蹙着秀眉,大眼睛里满是不适之色。 “浅浅。”温慕的声音和电影中一模一样,磁性而柔和,笑容也颇为亲切:“你就是左煜吧,打扰了。” “快请进。”左煜有点懵逼,不知道该叫叔叔还是大哥。 如果不是嫌丢人,他有点想要签名合影。 毕竟小学时跟身边的淘气鬼们跑去录像厅,看的全是温慕的武侠片和警匪片,甚至觉得自己长大肯定也会像他这样变得帅气非常。 “突然到这里来,给你们添了麻烦。”温慕叫身边一个助理模样的人放下些礼物,又打发他出去,款款坐在沙发上说:“我不会留很久,只是看看你们俩生活中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没有,我过得很好。”温浅予立刻回答。 他背着手别别扭扭地站在门边,望着客厅天花板上的水晶灯,仿佛要把那里望出个洞来。 “两年没看到你,你都长这么大了。”温慕似乎很慈爱,虽然慈爱这个词在他面如冠玉的容颜上显得非常多余。 左煜笨手笨脚的泡了茶过来,尴尬地去拎浅浅,小声道:“你坐下呀。” 温浅予这才梗着脖子坐在了离父亲最远的位置,光着脚一直用力踩着一个掉在地上的小熊,不高兴道:“长大了又怎样,我还是我……反正我过得挺好你也看到了,忙你的事去吧。” “我最近都会在北京,过阵子才复出拍电影,所以有时间……”温慕试探性的关心着陌生的儿子。 “有时间干吗?我有我的生活,没空跟你虚情假意。”温浅予终究还是压不住狗脾气,爆发着喊道:“我们正要出门去书店呢,你没具体的事要说的话,就赶紧走吧。” 温慕道:“我离开贺云了。” 听到这话温浅予愣了下,然后面无表情地反问:“所以呢,跟我有什么关系吗?” “是没关系,只想跟你聊聊天。”温慕平静地弯着眼睛:“既然你心情不好,过两天我再来看你好了,等我的住处打理好,就亲手给你们做几道菜。” 说完,他就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叔叔,要是您不着急的话,今天就一起吃顿饭吧,我订了酒店。”左煜从来没见过这样冷漠的亲父子,只能尽力挽救关系。 温慕摇头微笑,拿出张名片道:“已经跟朋友有约了,我们再联系吧,原本今天还想多和你互相了解下,但是……” 他低头望向缩在沙发角落里的浅浅,似乎不知道该怎么靠近这个孩子,故而安静地走掉了。 与“岳父”的见面经过和左煜想象中没有一丝一毫的契合之处,望着满地的礼物,他忽然意识到这似乎是影帝礼节性的过场,而不是掏心掏肺的父爱。 “赶快都丢掉,果然就不该让他来。”温浅予仍旧低着头道:“我爸看起来很好吧,可是他真让我窒息。” “喂……”左煜不太善于应对严肃的状况,坐过去拉住他的手腕:“你怎么了?” 温浅予吸吸鼻子,一滴眼泪落在他白皙的大腿上,又赶快被慌乱地抹去。 “你哭了?”左煜忐忑。 温浅予拼了命的不叫他看到自己委屈的模样,最后索性趴在左煜的身上无声地急促呼吸,哽咽地说:“我要是个孤儿就好了……你不知道,我爸根本就不爱我,世界上有我的存在是他最后悔的事,我亲耳听他跟别人讲过的……所以你也不用在意他这个人了……” ☆、第36章 38 温浅予没有过任何一次,对左煜歇斯底里地抱怨过自己的父母,他总是副不愿提起往日的样子,让人误以为是个处于叛逆期的小朋友。 可是这天见到彬彬有礼的影帝,又看到浅浅失态的哭泣后,左煜却忽然意识到:自己喜欢的这个傻瓜其实比大部分同龄人、甚至比自己都隐忍的多,倘若摊上如此无情的父亲,真没几个人能够受得了。 因而左煜主动做了简单的晚餐,哄了浅浅吃掉,又陪着他坐在客厅里看着电视,试探性地安慰道:“别想不开心的事,看你的小嘴巴都可以吊油瓶了。” “我才没有,你少胡说八道。”温浅予靠在他的怀里,又拿起左煜的胳膊咬了口。 “你老咬我干吗?”左煜吃痛又无语。 温浅予笑了:“好像很好吃的样子。” 左煜哼哼:“那么想吃,倒是有个部位可以……” 结果话还没说完,肚子就挨了狠狠的一拳。 温浅予重新抱住他的手,威胁道:“老实点。” 看到小美人的情绪开始好转,左煜不由地放下心来。 讲不清为什么,他从来不喜欢温文尔雅、完美无缺的人,有着怪脾气和好心肠的温浅予似乎比谁都要获得生动,特别是今天袒露的软弱悲伤,让他超越了初次见面的惊艳,开始牵动心弦。 “以后我爸再联系你,随便应付下就行了。”浅浅主动说道:“虽然他可能没那个闲工夫……总之我不需要他的虚伪关心,也不想跟他彻底闹僵,所以顺其自然吧。” “嗯。”左煜保证:“我不了解你爸,也不了解你的家,但你要记着不管谁有多残酷,你还有我呢。” 温浅予抬头看他的眼睛,却被开玩笑似的捏住鼻子。 左煜弯起嘴角:“小样儿,瞧什么?” “今天有你陪着我看他离开,比我自己被扔在大街上的感觉,好受多了。”温浅予轻声道。 这话让左煜有点生气,他想象不出温慕对浅浅做过多少无情的事,更不懂为什么有这么漂亮可爱的孩子却不珍惜,但那毕竟是人家的父子关系,他责难的话没资格说出口,故而只能皱皱眉头、将温浅予抱得更紧了些。 电视上无聊的综艺节目热热闹闹,涂脂抹粉的明星们个个眉飞色舞。 原本左煜最不喜欢这种打发时间的方式,可是现在坐在温浅予旁边,像时间最平凡的爱侣那样分分秒秒的荒唐度过,灵魂却又像是得到了慰藉,而变得格外温暖。 —— 重新开始繁忙的课程,冲淡了小美人生活中的不快。 新闻媒体渐渐开始出现温慕的消息,传奇影帝即将复出的传闻多次霸占热门头条。 但温浅予对此视而不见,活得仍旧一如往昔,叫身边的同学和朋友根本想象不到,这个除了外表不平凡、其它地方都很平凡的男孩子,竟然是温慕的儿子。 某日专业课之前,温浅予又坐在几个女生身边,听她们叽叽喳喳地聊化妆品和新衣服,一脸安静。 “浅浅,上次你男朋友请客,你怎么没有叫我们呀?让我们蹭蹭玛莎拉蒂也好!”有个妹子愤愤不平地问。 温浅予微怔,无奈道:“是因为我答应了茉姐去当模特,然后没去违约了,所以跟她们赔罪的。” “那不管,反正也得请我们也吃一顿。”妹子搂住他的脖子郁闷。 “……好吧,我问问看。”温浅予随口答应。 事实上他并不会去问,因为左煜那家伙在年轻女孩中间显得非常如鱼得水,叫他觉得很不顺眼。 “你们瞧,靳风萧的新款成衣。”幸而另外的姑娘打断他们。 虽然拒绝多与那位大设计师再联系了,但对作品本身,温浅予还是非常感兴趣。 可是探过头去一瞅,他却呆在课桌边,好几秒钟都讲不出话来。 因为杂志上模特穿的衣服,实在眼熟,那是他前不久画在练习本上,拿给靳风萧看过的习作。 虽然在一定程度上的到了改良,比原来的更容易被大众接受,但…… 那些从天空各种蓝灰中的取色和自然光芒的主题,根本没可能忽然重复。 煜,就是光耀。 温浅予只是想为左煜名字设计一套作品,并没有复杂的期待。 结果心中未完成的小小温情,忽然就成了别人的东西。 那种感觉简直令脊梁骨都开始发凉。 “上课了!上课了!” 随着铃声响起,妹子们都纷纷端庄坐正,结束掉无聊的课间讨论。 只有温浅予还没有回神,他深呼吸过好几次,望望光鲜亮丽的杂志内页,和自己画在本子上狼狈的水彩稿,内心一片茫然。 —— 恋爱虽然充斥着左煜此刻的生活,让在他工作之余有了很多事情需要应付,但因为小美人习惯性的死宅,导致他们也很少在外面玩乐,除了乐此不疲的逛商场,就只有偶尔看看电影之类的无聊消遣。 这天两人从IMAX放映厅出来,讨论了会儿刚刚漫威英雄的情节,然后又决定去苹果店瞧瞧电子配件。 被靳风萧所困扰的温浅予努力想显得一如平常,可毕竟心里藏着事,怎么也没办法真正开心起来。 左煜给手机配了副新耳机,然后问:“你要不要?” 温浅予摇头。 左煜瞧他两眼:“你今天怪怪的。” “不买东西就怪呀?”温浅予反问。 左煜说:“平时你不要的东西,肯定会说丑死了。” 温浅予弯了下嘴角。 “不会是学校里谁又给你惹麻烦了吧?”左煜边排队付款边打听。 温浅予回答:“没有。” 左煜问:“那你怎么了?” 温浅予显出丝了不耐烦:“我没事呀,你精神啦?” 左煜坚持道:“我就是觉得你不对劲,现在不说,别等我以后查出来收拾你。” 温浅予翻了他个白眼,扭头瞅向别处。 ……要不要讲出来呢? 如果左煜知道后,他肯定会唾弃“早就不要你跟那种老男人有联系,不听我的话活该被坑”之类的无脑言辞,可是憋在心里不讲,是不是又违背了彼此坦诚的诺言? 纠结不是温浅予的个性,他忽然决定开口道:“我的草稿被抄了。” “啊?”左煜没反应过来。 “靳风萧要在学校开发布会之后,我不是去后台看过成衣吗,然后拿着自己平时设计的稿子向他请教,他说不好……提了一堆修改意见,我不高兴接受就没再问过他。”温浅予郁闷地说:“可是今天我看到新的杂志上登了他刚刚卖出去的裙子,有几件和我设计的从版型到用色,包括主题……都挺像的,我觉得很不舒服。” “……我靠。”左煜目瞪口呆,并没有幸灾乐祸,而是气愤道:“当然不舒服了,告他啊!” 温浅予毕竟只是个学生,官司这种东西离他很遥远。 左煜似乎真的开始愤怒,丢下耳机也不买了,拽着他就往外走。 温浅予被那飞快的步伐吓到,追问?:“你干吗啊,大晚上的去哪儿?” “当然是找律师了,凭什么欺负你,知识产权的事就算告不赢,我也不会让他好过!这个老东西真他妈会犯贱!”左煜像个小火球似的,边往车库电梯走边骂街。 温浅予愣愣地跟着这个家伙,忽然问:“你看都没看,就这么相信我?” “废话!”左煜回身捏住他的脸:“为什么现在才说?” “我怕你责怪我不听你的话,那我会更郁闷的。”温浅予实话实说。 “这点你是该反省反省。”左煜按下电梯按钮,然后道:“不过我没想责怪你,我只想怼死他。”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加班到半夜,今天更晚了,对不起_(:зゝ∠)_ ☆、第37章 39 左煜气性大那是有目共睹,但温浅予没想到他会因为自己的事郁闷到整宿都睡不好觉。 这个家伙先是奔回家躲在书房打了无数个电话跟好几个律师阐明情况,洗了澡后又躺在床上发短信,直到小美人迷迷糊糊地在后半夜睁开眼睛,还是能看到他捧着手机噼里啪啦。 “你在干吗啊,刚刚不是说好要睡了吗……”温浅予抱住左煜的腰,团在他身边像只小猫。 “妈的,一想到那个老傻逼现在得意洋洋的,我就睡不着。”左煜的声音精神的很,哼道:“要不是怕节外生枝,现在就想冲到他的破公司把能砸的都砸了。” 温浅予从来没想过报复这个行为,虽然靳风萧的行为不可能被原谅,但也没办法像这傻瓜一样自我折磨,所以闭着眼睛微笑:“明天再说啦,赶紧休息。” “哦。”左煜放下手机,却还是有点按捺不住似的在被子上敲着手指。 “你再不睡,我也不睡啦。”温浅予迷糊地说:“你到底是想帮我,还是想惩罚我……” 左煜这才翻了身,回抱住他瘦弱的身体:“好好好,睡觉。” 温浅予顿时重新被睡意统治灵魂,只在快要失去知觉的时候隐约听见他嘟嘟囔囔些“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之类的傻话。 整夜无梦。 —— 由于法律体系的不健全和案件本身的鉴定难度,维护知识产权的官司从来都不容易处理。 此日,温浅予很紧张地见到左煜给自己找的律师王传德,将前后状况阐述了一遍。 “昨天接到电话后,我就稍微调查了些资料,事实上这位靳风萧不是首次闹出这样的问题,单说去年他就在欧洲打过场类似的官司,被手下的助理控告抄袭,结果当然是不了了之。”王传德坐在自己卷宗繁多的桌前认真解释道:“最根本的问题是举证比较困难。” 温浅予对着平板电脑上的杂志照片和自己的作品,点头道:“我明白。” “不管怎么样,我们都要告他。”左煜在旁边坚决地说:“赢不赢尽力而为。” 王传德是靠朋友介绍来的专接这类案子的律师,所以他好心提醒道:“靳风萧在服装设计界的地位根深蒂固,我可以给他发律师函,但如果有其他和解方式,温先生接受吗?” 温浅予沉思片刻,摇了摇头。 “好吧,我明白了。”王传德将他们提供的图片收起,而后道:“最好还有更有力证据,能够证明他确实是在看过你的稿子后才推出了这次服装产品,否则很可能会被倒打一耙。” 温浅予从没想过会有此刻的麻烦,当然不可能为曾经的见面录音留证,况且只言片语也没办法说明当时看的确实是这份习作。 “可以试试鉴定有没有指纹,不过毕竟过去这么久了,而且你又经常使用,不要抱太大希望。”王传德找了个袋子把素描本塞进去,微笑:“总而言之,我肯定会尽力而为。” “谢谢。”温浅予颔首,跟左煜对视片刻,才拉着手离开律师事务所。 —— 世界上总会有些为了功名利禄不择手段的人,轻而易举的霸占别人的心血,然后借此妆点自己的王冠,丝毫不管盗取来的很可能是一份沉重的希望。 最讽刺的是,除却被抢夺者,其他看客并不在乎这份不公。 心情低落的温浅予在挥别上班去的左煜之后,特意打车到靳风萧在北京新开的实体店。 那个男人是多么有行动力啊。 被聚光灯照耀着的橱窗里,已经挂上了如星空般闪耀着灿光的连衣裙,虽然价格不菲,却仍旧吸引着来来往往的姑娘们的目光。 温浅予那如同种子般的愤怒,直至此刻才膨胀开来。 他知道这明明是属于自己的作品和情感,结果却成了别人的嫁衣。 感觉不只是生气、想哭。 而且心中堆满了为什么,却不知道该向谁问。 —— 在年少的时候,但凡惹到左煜不爽的人,绝对会引得他当场撕逼、大打出手。 可现在毕竟不是小孩子了,况且律师还特意嘱咐先不要随意与被告接触、留下话柄。 结果就是只能憋着再看。 他有些心不在焉地处理好公司堆积的事物,还是很担忧小美人为此一蹶不振。 可是翻翻微信,温浅予还是一如既往地上课、买东西、设计稿子,根本没有在朋友圈流露半句抱怨。 “要不要去看画展?”左煜最后只憋出了个馊主意。 “什么画展呀?”温浅予很快回复。 左煜赶紧在网上搜来搜去,还好真有个莫奈画作来中国的活动,赶忙发过去。 “肯定很多人凑热闹,挤得都没心情啦。”温浅予婉言谢绝。 果然还是在不高兴。 左煜坐在电脑前愁眉不展。 没想到温浅予却主动提议:“春天到了,我想去买几盆花放在阳台。” “好。”左煜如此道。 “别为我担心了,即便自己没做错,也很难事事顺心。”温浅予忽然安慰道:“你为我着想这么多,其实我特别幸福,就算最后没有告赢靳风萧,以后终有一日我也会超越他,他可以偷走别人的创意和人生,但偷的就是偷的,成不了自己的。” 左煜望着手机屏幕,微微笑起。 从开始相识,他就知道温浅予非常自信。 但直至此时此刻,才开始觉得那份自信是如此美好的东西。 人生能有几次,坚信不疑自己可以走到远方去呢? 左煜只想守护着浅浅,让他永远如此勇敢,不被任何残酷的现实打压屈服,终而成为那种最想成为的人,对温浅予来说,那才是真正的幸福,而非此刻简单的柔情蜜意。 —— 淡黄色的郁金香,在崭新的花架上像个刚刚安家的小公主,又娇弱茫然,又可爱美丽。 温浅予仔细读过花店给的注意事项,然后仔细地浇了点水。 左煜从来没耐心搞这些闲情逸致的东西,伸手捏了下花瓣:“能活几天呀?” 此举搞得温浅予立刻跳脚:“别摸死了,以后不予靠近它!” 左煜切了声,坐到游泳池旁的椅子上继续给能帮得上忙的朋友发短信。 北京很稀有的星光,倒映在平静的水面,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这个城市的悲欢喜乐。 讨厌变得心理阴暗的温浅予深呼吸,劝告自己要早点脱离靳风萧带来的怒意,蹲在旁边摸了摸水面道:“也没见你游泳,为什么买这个房子呀,有这个钱应该买个独栋带院子的。” “你想要要院子?”左煜抬起眼睛。 “没有,随便聊聊天。”温浅予赶忙解释,而后道:“我们是不是走的太快了?” 左煜不明白何出此言。 温浅予说:“我可以住在这里,每天和你在一起,可是让你分担太多生活中的麻烦……心里真的很难受,我不想这样。” 左煜关掉手机屏幕的亮光,半晌才回答:“如果有一天,我也有了无能为力的事,你会陪着我吗?” “当然了。”温浅予预知不到未来,所以回答的飞快。 左煜笑道:“这就够了,明明如此简单的道理,干吗要想太多?” 温浅予无言以对。 “而且我做这些,就想看你每天开心的笑啊,你要是还愁眉苦脸的,我不是白忙活了?”左煜逗他:“来,给小爷笑一个。” 温浅予抬手就撩起水泼到他身上。 左煜顿时凉得跳起来,刚刚安静了片刻的大房子,瞬间又被吵闹填满。 游泳池倒映的两个身影,和他们的青春,是如此直白而美好,值得日后永远怀念。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又加班到半夜一点,感觉今天不会加了QAQ ☆、第38章 40 人一生的才华是有限的,否则世界上不会出现“江郎才尽”这个成语。 所以当才华跟不上获取功名的速度,自然而然会出现抄袭的可耻现象。 这在任何的文化圈都不算新鲜,服装界的抄袭、仿制更是频繁到司空见惯。 很多独立设计师和没有社会资源的学生,都有可能成为大品牌的受害者,温浅予正是其中一个。 出了这种事后,左煜悠闲的生活也变得更需责任感起来。 他整天跟朋友打听、去网上搜索,渐渐了解到现状,主意也变得多了起来。 某天吃晚餐时,这家伙便建议道:“我看到前几年有个瑞典设计师被香奈儿抄袭,直接把证据捅到了instagram和facebook上,导致舆论开始损害香奈儿的名誉,逼他们公开道歉了,如果官司最后没有完胜,我们也可以……” “算啦,我不想以这种方式出名。”温浅予摇摇头:“而且万一我爸也被连带着挖出来,我的生活就彻底毁掉了。” 左煜想象到小美人的照片满天飞、家门口某天被影帝的粉丝们堵住的可怕场面,顿时不寒而栗。 温浅予边吃通心粉边小声问:“如果我说,我很习惯世界上未必什么事都有公理,你会不会觉得我不纯洁呀?” “……”左煜不知道怎么回答这孩子,反问:“干吗这么在乎我怎么看你?” “当然在乎了,难道你就不在乎我对你的看法?”温浅予张大眼睛。 “我不用在乎,我知道。”左煜笑了。 “你知道什么?”温浅予忍不住问。 左煜故意装出嗲到恶心的声音说:“能和这么优秀的男人在一起,我真是太幸运了!” “不要脸……”温浅予差点失手把盘子打碎。 左煜自顾自地乐不可支,信誓旦旦地说:“总而言之,官司正在准备阶段,别自己先泄气,凡事都要尽力而为,更何况是自己的事?” 温浅予颔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莫名其妙开始把这个家伙当成主心骨,不再胡思乱想了。 虽然左煜同样年轻、同样不够老谋深算。 但被关心与被陪伴着,就已使得难熬的坎坷变的值得面对了许多。 —— 这边如火如荼的抄袭控诉已经开始,温慕那边生疏的父爱却还像真空。 影帝可以让任何剧本中的角色有血有肉,但对于扮演真实的自己,却总是格外笨拙。 他十多年没回过北京,老房子翻新着实花掉不少力气。 待到万事准备妥当之后,竟然如当初许诺那般,给左煜打电话邀请他们来做客。 为此左煜深感为难,自然而然是先答应了。 结果小心翼翼地跟小美人提起,却还是惹得他生气炸毛。 “我不是说得很清楚了吗,不要跟我爸走得太近,他喜欢做戏你也喜欢做戏吗?”温浅予生气地丢下正在缝制的布料,光着脚在他的工作间里走来走去,把手里的东西摔得噼啪作响。 左煜对待亲人从来都很热情,此刻不由尴尬:“无论如何,他都是你爸呀。” “所以才没断绝关系。”温浅予漂亮的小脸蛋上布满愠色:“再说你有什么资格替我做决定,我不去,你自己去吧!” 左煜稍微有点大男子主义,哄得时候会耐心哄,可忽然被打脸了也不好伺候,立刻走过拦住他问:“你说什么?” 身高和体型的优势天生就就产生压迫感。 温浅予后退半步,蹙着眉头说:“少装聋。” “我不是替你做决定,我只是不想看你因为父母而折磨自己。”左煜道。 “所以呢,接受我爸的虚情假意就算饶过自己了吗?你不要因为知道他是谁,就被他蛊惑。”温浅予低下头:“也许大家都觉得温慕多么星光闪耀,但对我来讲,他就是个不负责任、冷血无情的父亲。” “你说他后悔有你,也许是当初听错了呢,也许是误会了呢,也许他也是言不由衷呢?等你稍微长大点、理解了父母这种生物就会明白,不管他们之间的关系如何,在对待孩子这件事上,其实情感都是与生俱来的,为什么不试着给彼此个机会,听听你爸的解释?我保证,如果他真的那么想,我再也不会让他出现在你面前。”左煜觉得自己这辈子所操的心全都花在小美人身上了,啰嗦完又没好气地说:“你以为我被蛊惑什么了?” “我讨厌别人知道我是谁了,就会把我看成温慕的儿子,而不是温浅予。”浅浅别扭的回答道。 “你就是你啊,我管你爸是谁呢?就算是温家宝也和我没关系。”左煜哼道。 温浅予瞅了好半天地板,最后踢开掉在旁边的薄纱说:“那好吧,去就去。” “你啊,就是一天不跟我吵架浑身难受。”左煜捏捏他的下巴。 温浅予被强迫着抬头,又侧开大眼睛:“我不是故意的,我就这脾气。” “猫脾气。”左煜俯首亲了他一下,又把他抱了起来说:“咱能穿上鞋在家里呆着吗,你想着凉生病?” “生病你就会整天照顾我了。”温浅予搂住左煜的脖子,轻声笑道。 左煜无奈:“说得我哪天没照顾你似的。” 温浅予用脸轻轻蹭蹭他,不再讲话。 左煜把小美人放在墙角的沙发上,拿出个项链说:“这个送你。” “诶……”温浅予愣愣地接过来,发现是自己和那套被抄袭的衣服一起设计在本子上的配饰。 “我在律师那看到稿件,想给你留个纪念,正好有个朋友喜欢这类手工。”左煜解释道。 越是粗心大意的人,心细起来就越值得感动。 温浅予忽然就觉得自己被靳风萧弄伤的心脏被治愈了,默默地让他帮自己把项链带好,而后露出个非常美丽,犹如花开的笑容。 “终于肯笑了?”左煜拥著他,轻轻地抬起项链,吻上那迷人的锁骨。 微微的痛伴随着吻痕留下的过程。 温浅予挣扎着捂住脖子:“讨厌,下午上课同学会问我的。” “叫他们问,我还可以现场表演。”左煜从不知羞涩为何物。 温浅予摸着那个项链,明明是冰凉的触觉,却觉得很暖,蓦然情不自禁地抬头亲了他的脸。 左煜微怔,然后认真呼唤:“浅浅。” 温浅予脸红的厉害:“嗯?” 左煜说:“我觉得,你是全世界最美的人。” 温浅予眨了眨大眼睛,好半天才失笑说:“你这个白痴。”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十一点下班,也算是进步…… 我已经预见到了,评论定然是三个字:短小君。 令:这文没虐呀,他们也没分开过~ ☆、第39章 41 我们为什么爱美? 亚里士多德曾回答道:“只要不是瞎子,谁都不会问这样的问题。” 漂亮的人,总能得到很多的爱,美好的事物,永远值得被包容。 就像对待温浅予,左煜喜欢瞧他如画般的眉眼,喜欢他对镜自怜、精心打扮的模样,有时候被气到发疯,对视上那双叫人头脑空白的明亮眸子,也很难再继续闹脾气。 这跟是不是真正的爱、是不是欣赏灵魂,倒也没什么冲突。 在开车去温慕新家的路上,左煜忍不住道:“以前我老琢磨,是什么人把你生成这幅模样的,现在终于有答案了。” “怎么,我爸很好看吗?”温浅予低头翻着服装剪裁的书随口问道。 “废话吧,再怎么讨厌他,他也是一代男神啊。”左煜贱笑:“而且还是我妈和我姑姑的梦中情人呢。” 温浅予刚想说什么,闻言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不过你爸比较有男人味。”左煜说:“你比他精致,肯定像你妈。” “什么意思,你讽刺我娘炮?”温浅予瞪眼睛。 “……裙子你自己套上的,跟我有什么关系啦。”左煜卖萌装傻。 “乐意。”温浅予哼道。 左煜赶紧挽回:“这样挺好的,如果父母存在感太强,孩子很容易活在阴影之下,你就不一样了……” “少废话,开你的车!”温浅予并不买账。 左煜认真道:“我就是随便闲聊,真没觉得你不好,哪天你要是像糙汉子一样光膀子喝啤酒,我才要精神崩溃呢。” 这种奇怪的想象让温浅予忍不住笑了起来,倒是少了几分要见到父亲的阴霾。 —— 按道理说,温慕在成名之前也是个穷小子,应当吃过人世间的千般苦。 可他现在却像个远离俗世的贵人,新家里处处讲究,就连餐具都是精雕细琢的银制艺术品,在中央的香薰烛光中影影绰绰。 温浅予不自然地落座,小声道:“干吗搞得这么隆重?” “很久没跟你好好吃过饭了,你高中时接你到身边几天,都没怎么陪你。”温慕端过极难烹制的烤鹿肉,又开了瓶不斐的红酒。 “我来吧。”左煜不敢让长辈伺候,干忙接手。 或许在温浅予心目中所期待的亲情,是大部分家庭的细水长流,而是不是耀眼却冰凉的心血来潮,他低头道:“我已经长大了,不用人陪了。” “可是我老了,却总想有个孩子在身边。”温慕微笑。 他那张在大屏幕上征服过几亿老百姓的俊脸,就像温浅予一样,做什么表情都赏心悦目。 左煜默默打量过,而后老实吃饭,没摸透应该聊什么才妥当。 生意、演艺圈、日常生活? 好像都有点怪怪的。 “你们在一起多久了?”温慕忽然开口。 “小半年。”左煜立刻回答。 温慕弯起嘴角:“浅浅这个孩子不喜欢跟人交流,在加拿大像他这么大的早就谈过几次恋爱了,我原本还担心……” “别装的很了解我一样。”温浅予打断父亲的话。 他本不希望将场面弄的尴尬,深爱真实的性格,却容不得半点沙子般的虚假。 温慕皱眉,陷入沉默。 真是家家的经都不同,自己要是这么跟老爸作妖,要就被胖揍了。 ——左煜忍不住暗自琢磨。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温慕又问。 这个问题……真他妈尴尬。 左煜语塞片刻,含糊其辞:“朋友介绍的。” 温慕终于道出自己的担忧:“在国内,同志还不是人人都可以接受的存在,你的父母知道这件事吗?” “爸,你不要一出现就逼疯我好吗?”温浅予自己都不敢跟左煜深谈此事,忽被问出来,自然而然有些失控:“我们谈恋爱,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左煜赶忙打圆场:“叔叔也是不想你受伤害,我保证会在合适的时机跟我家里坦诚。” “我都理解。”温慕看向面前准备了半天的食物:“如果需要我出面,提前联系我便好,尝尝我的手艺吧,这些年不拍电影了,倒是把厨艺练了出来。” 在温浅予有限的记忆里,父亲就像贺云身边危险又矛盾的烈性宠物,除了勉强归顺,依然显得非常寂寞,终于忍不住问道:“你干吗跟贺叔闹翻,一把年纪的人了。” 温慕大概不想在小孩子面前提及感情世界,神情温和却坚持沉默。 温浅予切开鹿肉:“不想说算了。” “他出轨,被我在酒店抓住。”温慕淡淡地解释:“其实男人女人都一样,人性中所有的错误基因,都并不会因为性向而消失不见。” —— 还在热恋升温中的左煜和温浅予,加之他们两个都很黑白分明的性格,当然无法理解出轨这件事的“合理性”,在一起的时间都腻不够,为什么要去惦记别的? 这天睡前,原本纯洁的晚安吻又莫名其妙地成了颠鸾倒凤的放纵。 温浅予被激烈的性爱折腾到根本无法控制表情,半张的黑眼睛里盛着不自觉的泪水,淡粉色的嘴唇微微开启,带着混乱的喘息和不知是痛苦还是欢愉的轻叫,显得无比迷人。 每每看到他这个样子,左煜就会心跳加速,动作自然也变得用力而失控,只想占有他、征服他,在他的生命里刻下自己的名字,然后再也不分开。 温浅予在头晕目眩的快感中达到高潮,手臂失力地从他肩膀上滑落到枕边,又不自觉地握紧丝绸缎面。 忽然而至的紧缩,让左煜也随之到达巅峰。 偌大的卧室里面顿时恢复平静。 温浅予连腿都没力气合拢,回神后忍不住抱怨:“……讨厌,有点痛。” “刚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左煜从他身上翻到旁边,伸手从床头柜上摸到烟盒。 “不许抽,我刚洗完头发,又染上烟味了!”温浅予无力地拍打他的胸肌。 “那我抱你去洗澡?”左煜贱兮兮地搂住他。 温浅予感觉自己所有的精力都被榨干了,迷迷糊糊地嗯了声。 “反正都要洗,就抽一根。”左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烟点燃,吞云吐雾搞得卧室里一派缭绕之相。 温浅予气恼地咬住他的肩膀,忽然往下摸到左小煜:“不听话是吗?你别逼我。” “喂喂喂!”左煜吓得赶快把烟按掉:“别乱搞,你想守活寡吗?” “滚!”温浅予已经渐渐褪去第一次赤、裸相见的羞涩,慢慢动着修长的手指,坏笑着瞧向左煜,满眼调皮的狡黠,又透着甜蜜与爱恋。 任何男人都无法拒绝这种眼神。 左煜又来了感觉,侧身吻上他柔软的唇。 终于才感觉自己给自己挖了坑的温浅予慌张拒绝:“不要了,我明天还得上课呢……啊……” “不要干吗还叫的这么撩?”左煜轻抚掉他脸上汗湿的发丝。 “你摸我。”温浅予郁闷。 “摸你就叫呀?那再叫一声让我听听。”左煜坏心眼地捏住他快肿了的乳头。 又痛又痒的感觉叫温浅予崩溃,他忽然挣扎着去按这家伙:“我要强暴你!” 左煜自然开始收拾不自量力的小美人。 正在嬉闹的时候,床头柜上的手机忽然震了下,声音还挺大。 左煜伸手拿过来看,是个陌生号码,约自己明天见面,落款是靳风萧的律师。 温浅予发现他开始走神,不由探头:“公司有事呀?” “大半夜有个屁事,走,洗澡去。”左煜起身抱起他,大大咧咧地往浴室走。 温浅予崩溃地踢腿:“没拉窗帘,被看到裸奔怎么办,你怎么这么厚脸皮!” 左煜哈哈笑:“你刚发现吗?要担心也是担心刚才的春宫表演吧?” 温浅予满脸无语,半晌又趴在他的肩膀上,困顿地不再讲话了。 ☆、第40章 42 成年人之间虚伪的社交左煜从小就见得多了,他不是不懂规则,只是讨厌如此,年少时肆意妄为就觉得叫自由,直到真正开始明白活着这件事的艰难、体味到了肩负责任的滋味,才终而收敛起那些毫无意义的锋芒。 很想把抄袭案处理好,很想不再依靠武力和不管不顾而去维护浅浅的幸福,是终于希望变成熟的左煜给自己的承诺。 既然靳风萧派律师前来接触,他也不会自掉身价亲自应对,自然把那条短信转发给负责温浅予案件的王传德了事。 没想到王律师见面归来,却急着到他公司,神色有异。 打发走秘书的左煜关上门问:“什么情况?他想掏钱私了?” 王传德叹了口气,坐到沙发上认真问:“有件事你得诚实的告诉我。” “什么?”左煜不以为然地点起支烟。 “在前两个月的服装比赛中,温浅予是不是贿赂过评委,还是你……”王传德放下公文包道:“今天我去跟对方律师见面,他给我播放了段录音,是另一个评委拜托靳风萧在新人奖上给温浅予通融的商量过程。” 闻言,左煜动作不由僵住,半晌才吸了口烟说:“是我干的,但这事跟浅浅没关系,他完全不知情。” 王传德问:“你有证据他不知情吗?” 左煜顿时哑然。 “一个贿赂过评委的新人,于品行上根本没有说服力,加之抄袭证据不足,判断标准模棱两可,在控告评委盗用自己作品的案子上,几乎没有胜诉的可能性。”王传德眉头紧锁:“依靠舆论可能更是会自掘坟墓。” 左煜当初只想给浅浅加个保险,希望他得到奖杯能够开心,根本就没将问题考虑得这么复杂。 结果此刻被靳风萧抓住了小尾巴,导致之前的自信满满全都烟消云散。 原来真实的生活,果然没有风花雪月那么简单。 也许靳风萧在某种程度上会贪恋温浅予的年轻貌美,但是看到可以据为已有的新鲜才华,才是更具有叫人铤而走险的吸引力。 那个老混蛋之所以敢肆无忌惮的那么干,就是早就有所打算吧? “左先生,总之这件事你得重新考虑一下了。”王传德摇摇头说:“我当然可以继续代表温浅予去法院进行控告,但我想你的本意是为他找回公道,如果最后因此搞得心情更糟,恐怕结果得不偿失啊。” 大概也是因为朋友介绍而来,这段话已经非常实在了。 左煜沮丧地坐在写字台前,半晌才颔首道:“好吧,我改天再联系你。” —— 怎么保护一个人会这么难呢? 从前的自我感觉良好,简直因为抄袭之事而彻底分崩析离。 经济条件宽松、公司还算得心应手、家里管得也不是很多。 ……因为这些,左煜总觉得他让温浅予过得开心又幸福,是理所当然的现实。 可是现在呢? 且不说官司不太可能打赢了,就单提要坦诚贿赂评委之事……就会让温浅予的玻璃心炸个粉碎。 极度忧愁的左煜连家都不想回,下班后撒谎要应酬客户,在酒吧喝到半夜,才叫了个代驾晃晃悠悠地往回走。 以前遇到没办法面对的事,他很容易就会向老谋深算的父母请教。 可是此刻…… 依旧很年轻稚嫩的左煜不得不承认:除了跑去痛揍靳风萧一顿,自己俨然束手无策。 —— 大房子里黑乎乎的,只在客厅的角落亮着夜灯。 左煜丢下车钥匙换了鞋子,打算趁着小美人睡着的功夫熬过今晚。 谁知一个瘦弱的黑影忽然从沙发上冒出来,而后便是困顿又熟悉的疑问:“你怎么跟客户待着晚呀?” “啊,聊得比较多,你快回卧室睡觉去。”左煜心里一惊。 可是温浅予却光着脚拦住他,抽了抽小鼻子说:“好大的酒味,你不会是在外面玩吧?” “玩什么啊,忙的要死。”左煜往后躲避。 共同生活导致对彼此喜怒哀乐的熟悉,叫浅浅很容易就看出他在撒谎,皱眉问:“到底什么客户,在哪儿聊的?我要去验证一下。” “管这么多。”左煜绕开他往浴室走。 “站住!你给我说实话,是不是去夜店找妹子了!”温浅予可不是个吃素的小孩儿,立刻怒道。 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长痛不如短痛,干脆就说了吧。 至少诚实还是要做到。 这些念头在左煜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他停在楼梯前开口道:“我讲了,你可不准生气,是因为官司可能打不赢了,我就在外面散散心、想想办法而已。” 温浅予微怔:“为什么呀?” 左煜无言以对。 温浅予怕自己给他很大压力,立刻表明态度:“赢不了就赢不了呗,到底发生什么了?” 这份柔和令左煜感觉意外,以至于他找到更多勇气讲实话:“之前你不是入围新人奖吗,我……就给评委送了点小礼物,让他们多关照下你,其中也有靳风萧,没想到他当时就录了音,现在拿出来当证据倒打一耙。” 几句简单的话,让温浅予愣了很长时间,似乎有点反应不过来。 左煜紧张地靠近道:“我知道我做的不对,但……” “别碰我,你怎么可以这样!我早就说过,说过很多次!你的钱替我花在任何地方,都随你开心,但是我的梦想你不准碰,你不准多管闲事!”温浅予刚刚还平静的脸瞬间愤怒地涨红,朝他歇斯底里地发脾气:“还是你根本就不相信我会得奖,在心里面觉得我是个需要关照的废物!看到我去领奖那么开心,是不是觉得我简直像傻瓜?” “我没有……”左煜头一次被骂的词穷。 “你就是!我超级生气!我的脸都被你丢光了!根本不敢想象那些知情人是怎么砍我的!”温浅予不能被触及的那部分,果然引得他情绪崩溃,转身随便套上件外套,就踩上运动鞋往外跑。 此刻已经凌晨一点多,左煜当然阻拦:“我真的错了,你打我骂我都随便,别出门闹好不好?” “边儿去——你再碰我一下,我们就分手!”温浅予整个人变得像个噼啪作响的小火猫,一把推开他,这样恶狠狠地瞪着大眼睛骂完,就摔门而去。 ☆、第41章 43 夜黑风高,温度仍是春季的微凉。 怒气冲冲的温浅予插着兜在路边大步往前走,也不知道要走向哪里。 流云般的黑发被风吹起,美丽的背影在风中晃动。 左煜当然不可能放任小美人自己在外发疯,只能尾随在后面劝告:“亲,回家吧,有话进屋再聊。” “跟你没什么好聊!”温浅予语气冷漠。 左煜故意叹息:“哎……大晚上光着腿在外面晃,会遇到流氓的呀。” “方圆百里之内没人比你无耻,别跟着我!”温浅予原本在客厅睡觉,此刻下半身只穿着个居家的短裤,自己也冷得不行。 但他发泄不掉心头的委屈,根本不想再看到左煜的脸。 左煜又追问:“那你到底要上哪儿去?” 温浅予愤怒:“我去死成了吧!” 左煜无奈,只好贱贱地呼唤,跟招魂儿似的:“浅浅、小美人、温浅予……” “你闭嘴!”温浅予终于忍无可忍地停住脚步,转身瞪向这家伙。 “都已经不让我碰你了,说话还不行啦?”左煜装傻充愣地问道。 “说话也不行,滚开!”温浅予这样骂完,立刻就冲过了马路。 他隐约感觉到左煜仍在跟着自己,却没有回头看。 直到背后传来声紧急刹车声,刺耳异常。 温浅予脊梁骨一阵发冷,心里泛起种不详的预兆,慌张扭头,却毫无预兆地撞到左煜的怀里。 左煜顺势抱住他:“哎呀,是你主动碰我的,这可不能怪我。” “放开,放开我。”温浅予越挣扎就被搂得越紧。 “真的对不起。”左煜又道歉,而后解释道:“当初我把事情想简单了,只是看到你那么期盼得奖,又担心这种评审机制本来就是不公平的,如果别人使了小手段而我没有为你做什么,最后让你失望怎么办?所以当时才多此一举。” 温浅予明明气得整个人都快爆炸掉,可是接触到他的体温,听到他的声音,却又不由地产生迟疑,爱情总会让心变得比平时软弱太多。 “现在我明白了你对比赛的看法,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左煜发誓。 “社会上的事从来没有绝对的纯洁,这个现实我很了解,所以就算是因为不公平而输掉了比赛,我也可以一笑了之,但你不能让我成为自己不想成为的那种人……”温浅予终于放缓态度,轻声说:“无论何时,但凡我失败,就只需要一个拥抱的安慰,用不着改变我、更别欺骗我。” 左煜心里暗自庆幸他终于冷静下来,立刻点头:“好,我答应你。” 温浅予被慢慢松开身体,抬头望向左煜的脸,眼神里仍存着一丝嗔怪:“所以你在外面待到这个时候,就是因为被靳风萧揭发了这件事而心虚?” “因为我以为自己能保护你,结果却把一切搞得乱七八糟。”左煜实话实说:“觉得这样真没用,却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任何跟靳风萧为敌的恶劣手段,好像都会打扰到你的生活。” “白痴啊,世界上没有全能的人,就算是我爸现在都还活的磕磕绊绊,更何况是我们呢?”温浅予抱怨了几句,然后说:“你有保护我的心,对我来说就够了,重点是不准再瞒我任何事。” 左煜说:“好,现在真的没有秘密了,官司我会想其他办法的。” 温浅予摇头:“先不告了吧。” 这个建议从来不想当缩头乌龟的左煜当然不乐意。 可是温浅予却蹙起眉头:“我爸马上要复出拍电影了,如果官司闹大,被人发现温慕有个儿子,还卷入贿赂评委之类的纷争,会给他添很多麻烦,也会让我再也不得安宁。” “可是……”左煜不甘心。 “先回家吧。”温浅予拉住他的手,似乎不再想发脾气了。 左煜走在旁边道:“那以后不准再提分手这个词。” 温浅予怔了下:“你害怕我真的离开?” “我不会让你离开的,只是连听都不想听见!”左煜非常郁闷。 温浅予侧头半笑不笑地瞅着这个男人,忽然垫脚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算是给这夜的纷争画下了个温柔的结尾。 —— 作为圈内人尽皆知的设计师,靳风萧的事业在全球各地都开花结果。 被告抄袭并没有影响这位“大师”的情绪,他依然坐着飞机到处飞奔,过了整个礼拜才终于在北京的工作室露面。 “靳老师,有位温先生在等你,他每天这时候都来等,已经连续好几天了。”前台小姐忠心报告。 靳风萧摘下墨镜哼笑了声:“嗯,叫他去我办公室。” “好的。”前台小姐赶快去通知正在喝咖啡的温浅予,生怕再惹出什么乱子来。 与一无所有的年轻人纠缠,这种事很难叫大人物害怕。 靳风萧的脸上没有半点愧疚之色,看到温浅予走进屋里还淡淡地招呼:“坐。” 温浅予当然站着不动,平时白里透红的可爱脸色,在此刻显得有些憔悴。 靳风萧将助理刚刚送来的一叠服装资料打开来翻开,问道:“找我什么事?打算来实习了吗?” “你还可以更厚颜无耻点。”温浅予终于开口:“从前我非常崇拜你,喜欢你的作品,想成为像你一样的设计师,现在想来,那些作品八成都是从四处偷窃而来吧?” “如果你是来毫无证据的污蔑我,不妨直接见我的律师。”靳风萧波澜不惊。 温浅予嗤笑了下:“不用,我是来告诉你,我不打算告你了,你也不要再骚扰我男朋友。” “男朋友?”靳风萧抬头瞧瞧他,叹息道:“其实你是很有前途的,跟着我很快就能成为冉冉升起的明星,何苦要跟那种一无是处的富二代在一起浪费人生呢?” 从前左煜就喜欢对这个人出言不逊,用尽羞辱之辞,温浅予总觉得不妥而不悦,可是此时此刻,真是任何脏话都无法表达出他内心的感觉。 温浅予握紧拳头,咬着小白牙说:“你以为你算什么东西?明星?名气?这些东西我想有立刻就可以得到,少用自己猥琐的人生观去评价别人,你根本就不配让别人叫你老师,分明就是个追名逐利的小人!” 靳风萧笑而不语。 “不用得意,我也没心情跟个比我爸还老的老大爷争执,等我成功的那天,就是你捂着满脸皱纹自惭形秽的时候!”温浅予啪一下就把手里的咖啡纸杯扔到他的桌上,褐色的液体流得到处都是:“不要假笑了,打针把脸都打僵了吧?知道我为什么不想接近你吗?因为我只喜欢美丽的东西,跟你扯上关系,除了降低我的格调以外简直毫无用处!那些愿意上你勾的男孩儿,无非就是忍着恶心骗你的钱而已!” 说完他就背着包气呼呼地出去了。 靳风萧铁青着脸抽过纸巾擦裤子,原本在这场矛盾中大获全胜的心情,全都被这个牙尖嘴利的小男生毁掉了。 是的,他有了名望、有了事业、有了金钱。 明明应该满足的时候,却意识到自己已经再不年轻。 温浅予就像只狡猾的还长着绒毛的小狐狸,专挑着痛点乱咬,顿时惹得靳风萧想把他拖进腐烂的地狱里,再好好地践踏羞辱、看他跪地求饶了。 ☆、第42章 44 一番波折吵闹的日子之后,北京已是春花烂漫之时。 自从这座古老的城市开始以雾霾为代名词,真的很难有天高云淡的好天气。 阳光洒在微热的石板路上,道路两旁的白玉兰也已悄然绽放。 温浅予闻到香气就会心情变超好,拉着左煜的手说:“看,我叫你来公园遇到这么美丽的花,你应该感谢我吧?” 左煜这家伙向来感性度超低,带着茶色的太阳镜哼哼:“花店里什么花都有,你叫我从公司偷跑出来陪你,就是学老爷爷逛公园啊?” 温浅予立刻甩开他的胳膊:“我又没强迫你,再说你自己开的公司,怎么叫偷跑啦?” “我好好工作还不是为了养家糊口?”左煜满脸冤枉。 “呸!”温浅予不屑一顾,转而把相机塞进他手里:“给我照张相。” 左煜低头动作生疏的摆弄过后,好不容易才对焦在小美人的脸上。 白莹莹的玉兰衬着他雪白的皮肤,当真很赏心悦目。 难怪古代那些诗词总用花草来形容俊颜。 半分钟过后,温浅予微笑得脸都僵了,抱怨道:“好了没呀?” “好了好了,绝对是大师之作。”左煜赶忙交差。 温浅予跑到他身边皱着眉头瞧了瞧,差点翻出白眼来:“真是有毒的直男审美……” “我审美有毒?那你不是骂自己吗?”左煜贱笑:“再说跟你在一起,我就一个地方能直起来。” “别胡说八道!”温浅予望着路过溜孙子的老大娘,顿时精神崩溃地拉着他离开。 左煜仍旧乐不可支,搂住小美人的肩膀道:“我这个人只会实话实说。” 温浅予懒得理睬,依然拿着相机郁闷:“特意穿着这件衣服,本来想留个影的。” “衣服怎么了?”左煜问。 “你说呢?!”温浅予刚刚的愉快瞬间烟消云散,站住脚露出一副要揍人的样子。 “哎呀,不就是我送你的吗,谁知道你这么珍惜呀。”左煜越来越喜欢惹他炸毛,每次看到浅浅快要原地蹦起来的傻模样,都发自内心的感到开心。 温浅予咬着嘴唇摸住身上的水绿色露肩衬衫,回忆起当时左煜特意从日本多带回来这一件赔给自己,忍不住问道:“你那时又不喜欢我,为什么要多此一举?” “没有为什么,就觉得你穿着会很好看。”左煜回答。 温浅予没再继续纠缠,只是把相机挂在肩膀上,搂住他的胳膊慢慢往前走。 这个季节来公园赏花的人很多,但无论是谁,注意到浅浅的美丽便总忍不住会多看两眼。 还有那种骑着自行车的毛头小伙子,注意力分散到差点往玉兰树上撞。 占有欲极强的左煜顿时觉得他们讨厌至极,带着温浅予说:“找地方坐会儿吧,你不怕晒黑吗?” 原本还在赏花的温浅予顿时紧张,拿出手机来自拍:“我黑了吗?” “没有呀,还是美美哒!”左煜立刻表忠心。 —— 筹备个电影可不是容易的事,更何况是影帝的复出之作,更需要呕心沥血。 决意回归事业的温慕的的确确忙了一阵子,但他仍旧坚持过去的习惯,隔三差五给儿子打个电话,虽然大部分不会被接听。 某天实在找不到温浅予,他又转念联系到左煜,淡声打听道:“浅浅还好吗?” “挺好的,您放心吧。”左煜礼貌地说:“他应该在上课呢,温浅予从来不逃学。” 温慕对谁都有办法,却总对温浅予的冷漠感到无奈,闭上眼睛说:“如果不是刻意避开我的帮助,这孩子应该会比现在优秀很多吧?” “浅浅现在也没什么不好,我没觉得他哪里不够优秀。”左煜立刻如此强调,而后问:“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温慕说:“没什么,只是看到他前几天在朋友圈写‘不是什么都可以被偷走’,就担心有什么不愉快的事发生,但他从来不会把自己的生活说给我听,所以……” 左煜本在忙着生意上的琐碎问题,此刻不由心动,犹豫之后便将靳风萧的缺德之举全盘道出,而后又强调:“既然浅浅不愿意说,您可千万别表现出自己知道,不然我死定了!不过……” 这个缺心眼本想用“姜还是老的辣”来恭维对方,想想温慕在某种程度上靠脸吃饭,还是不提老字为妙。 每个父亲都会把保护孩子当成本能吗? 如果这事出在左煜上身,左鹏程早就坐不住了。 可温慕听完之后,态度却仍旧是平静的,不过反问:“你相信恶有恶报吗?” “我……信。”左煜懵逼。 “我在娱乐圈这么多年,倒是不信。”温慕淡笑:“只不过恶人多短处,不一定非要一招回一招。” 左煜问:“您的意思是,让我找找靳风萧别的把柄?” 温慕回答:“浅浅这个孩子有点刀子嘴豆腐心,很多不好的东西让他知道,也只会给他添堵而已,你若真想保护他,干脆让那个人没法到他眼前来碍事就够了。” “我明白了。”左煜沉默片刻,笑了下:“我以前觉得,由于没有生活在一起,您一定不了解他,现在看来,大概血浓于水不是没道理的话啊。” 温慕波澜不惊:“毕竟在这个世界上,我只剩浅浅一个亲人。” “那您……后悔有他吗?”左煜忍不住问出温浅予最介意的话题。 可惜温慕并没有回答,挂电话前唯一讲的三个字,竟是“你说呢”。 —— 虽然住在闹市高层,但是因为有个波光荡漾的游泳池,左煜的大房子也算是价格不菲。 当时他托袁海从原户主手中买来,本打算好好享受的。 结果住进去后就陷入了创业的泥潭,不大有时间在家游手好闲。 下班归来又是夜色朦胧。 左煜进屋就开始习惯性地寻找到浅浅才安心:“有饭吃没?我饿了。” 谁知道温浅予竟然泡在水边用IPad画稿子,头也不抬地回答:“还在煮呢,你先休息会儿。” 左煜蹲在他身后问:“这么用功?” “你又不叫我去当模特打工,所以我接了个商业稿赚钱,要设计套学院风的泳衣,在找灵感。”温浅予趴在那悠悠闲闲地涂抹:“还不错吧?” 左煜无脑接话:“我不关注泳衣,我只看胸。” 话音没落地,温浅予就抬起羽睫,沉默冷笑。 “……以前。”左煜想溜。 温浅予丢掉IPad,一把水就把他淋了个湿透:“看什么胸呀,现在真是委屈你了吧!” “难道还不能让我有黑历史吗?”左煜穿去开会的西服全毁了,抹着脸郁闷。 “历史?我看是现在进行时吧?”温浅予气鼓鼓地从小泳池里爬出来,披上浴巾开始轻擦湿漉漉的长发。 他的皮肤像玉的质地,粘着水珠就闪出明光。 左煜看得心痒,一把就拉过小美人说:“哪天不骂我你就心痒痒,亏我还费心替你找了地方实习。” 温浅予茫然地问:“去哪里?” “就是我那个朋友朱颜介绍的,我觉得很适合你。”左煜在西服里摸出张半干不湿的名片:“一个比较年轻但挺成功的婚纱品牌,感兴趣就去看看,不感兴趣就算了。” 婚纱这个东西离温浅予相当遥远,但他认得名片上的女设计师,虽然不像靳风萧那么老牌,却也在国际上展露了头角,所以高兴道:“好呀!” “哟哟哟,这脸变得比翻书还快。”左煜又嘴贱:“刚才还恨不得把我大卸八块呢。” 温浅予收起可爱动人的笑脸,伸手就锤他:“这是两回事,你自己说说,你喜欢多大的胸牙?” 左煜流氓兮兮地摸进他的浴巾里捏了一把:“A?还是负数?胸围有负数吗?” 温浅予脸红气急,扑到这家伙身上跳着狠揍:“你的生命到此为止了!” 左煜笑着一把抱起他来,故意叹气:“哎,我不就是喜欢你吗,真怀疑你每天都质问我,不过是变着法儿的让我多说几次。” 作者有话要说:每天写他们的故事都很快乐:) ☆、第43章 45 学艺术的学生多半头脑活络,不会躲在象牙塔里过生活。 像温浅予曾为养活自己,就四处打工,认识了不少社会上杂七杂八的人。 但正儿八经地到杰出的工作室寻觅正事,还是头一次。 面试那日,他特意打扮地低调而精致,生怕人家觉得自己不够资格。 提前到达目的地后,便走到淡粉色调的前台问:“我叫温浅予,今天约了梁老师,之前打过电话确认的。” “你好,稍等。”前台小姐对着他微笑,打过电话后抬手:“请到楼上的咖啡台稍等,她说马上就到。” 温浅予从包里摸出自己不算丰厚的作品,忐忑照做。 这个工作室以品牌Ever Sissi命名,是由位女设计师一手创办的,设计内容以少女装、礼服和婚纱为主,因着鲜明的目标用户群体划分和层出不穷的精美设计而爆红,国内国外都有不少分店,绝对是公主心的安乐窝。 虽然周身气氛轻松,可自我要求严格的小美人可不轻松。 被拒绝这种事,以温浅予的自尊心而言是很难被接受的。 当他看到位短发的漂亮姐姐款款而至,认出是创始人梁希,赶忙起身:“您好。” “不用这么客气,虽然我比你大不少。”梁希的笑容很明亮,就像她笔下勾勒的裙摆,闪闪发光。 温浅予好感顿生,立刻把作品递过去:“没想到您有时间亲自见我,这个是我平时的习作,多多指教。” “朱颜是我的朋友,而且看到你的资料也觉得很适合。”梁希示意他和自己一起坐下,认真地翻看起来。 大约是从小受到父亲和娱乐圈的影响,温浅予对时尚这种东西有着与生俱来的亲近,而且平日在专业上非常努力,拿出来的设计稿也比普通学生体面得多。 像梁希这种设计师,每天要翻看的东西无数,一页一页检阅得很快。 直到那副被靳风萧抄袭最狠的连衣裙,她才不自觉地停住:“这个很眼熟。” 惹到小人后,麻烦就不会有停息的时候。 温浅予心里犯堵,也不晓得该不该跟刚见面的前辈讲太多,但终究还是憋不住郁闷,简单地解释了下来龙去脉。 没想到梁希看着并没什么脾气,却耸肩嘲讽评价:“他做这种事,不稀奇。” 竟然没有被质疑……温浅予顿时像被安慰到,终于不再因此觉得委屈而孤独。 “这个圈子就这么大,做过什么都会留下痕迹的,工作今日不顺明日还可继续努力,但做人必须无愧于心。”梁希合上他的彩色简历,微笑说:“还不错,我想给你留个测试题,能过的话就来上班吧。” “好。”温浅予并不是个畏惧挑战的人,反而很欣赏她并没有因为人际关系而破例收留自己。 梁希的作品都像公主般梦幻,大概性格也不算太务实,顿时露着酒窝说:“为你爱的人设计件衣服,三天后邮箱给我草稿就好。” 温浅予有点懵。 “我还得去开会,希望很快就能再见面。”她起身摆手。 “好的,谢谢您。”温浅予立刻告别。 “别再用敬语,把我都叫老啦。”梁希伸出食指摆了摆,而后便踩着轻盈的步伐离去。 听说她老公是很成功的企业家,自中学青梅竹马到如今,自己又事业有成大放异彩,简直就是值得羡慕的人生范本。 温浅予不晓得自己能不能有十分之一的幸福,但他愿意为了希望付出所有努力。 关于设计师的理想,也关于那个傻瓜。 —— 自己一个人好像怎么都能活,但两个人凑在一起过日子,就会平白无故多了很多家务事。 由于工作繁忙,左煜甚少亲自打理什么,不是把家务丢给浅浅,就是打电话叫家政。 礼拜天难得有空的时候,他才偶尔会心血来潮的做做菜、浇浇花,把房子折腾到一团乱麻。 “花椒呢,我刚才还放在这儿的!快点给我!” 这日左煜又张罗着做什么清蒸鱼,结果最后淋油时找不到调料,急的满厨房乱转。 温浅予无语地递给他:“别吵啦。” 左煜赶忙把花椒炸香,顺着鱼身上的葱丝浇下去,而后自吹自擂道:“我跟你说,这道菜简直没法挑,你必须都吃光。” 从前温浅予喜欢各种护肤品的香气,最害怕油烟。 可如今在这柴米油盐的世界里,却感到到了崭新的愉悦。 他摆好碗筷,顺手把长发扎起来后才落座,尝过之后也不吭声。 左煜拿来红酒:“赶紧夸我,我需要骄傲一下。” “嗯……还行。”温浅予点头。 “你这叫夸?”左煜顿时没话讲,拿高脚杯给他稍微倒了点:“法国客户新送我的。” 好像认识的第一天,他们俩就凑在一起吃火锅。 之后每次机缘巧合相见,也都会走到饭桌旁。 不晓得为什么,跟左煜在一起,温浅予永远能安下心来有食欲,不用去想太多,也不用陪着做作。 “你还记得袁海不?”左煜忽然问。 “废话。”温浅予啜饮了点红酒,注意力都在漂亮的杯子上。 “他要结婚了,好迷醉。”左煜叹息:“下个月还得参加婚礼送红包,我们两家认识,到时候又是乱糟糟的聚会。” 温浅予难免挂怀珂月,皱眉:“啊?跟谁结婚?” “我也不认识,闪婚。”左煜边吃边说:“脑进水了大概,不予评价。” 为什么袁海能永远把感情和感情的附属品当儿戏呢? 这个问题温浅予想不明白,他更关心一个问题:“你想过结婚吗?” 左煜被酒呛道:“我怎么结?我国法律没健全到那个程度。” “我是问以前呀,有没有过结婚的念头。”温浅予忽然笑了:“难道你想跟我结婚呀?” 暴露心思的左煜拒绝回答。 温浅予探过身子追问:“如果可以结呢,你会想跟我结婚吗?” 大概并不觉得这个问题有趣,左煜反问:“结婚代表什么?受法律保护?” “代表想和一个人过一辈子的决心。”温浅予对此事的思维,很符合他稚嫩的年龄。 “决心只有时间能证明,靠别的都是做戏和谎言。”左煜伸手摸摸他的脑袋:“少胡思乱想的,你实习的事怎么样,需要我帮忙吗?” 温浅予摇摇头,弯了弯大眼睛:“差不多吧。” —— 事实上梁希留的面试题很令人纠结。 对小美人而言,所能谈及爱的除了左煜外,似乎也没其他选择。 但为他设计件衣服这种事…… 真想不到合适的切入点。 西装?休闲?运动? 本就对男装设计不太感兴趣的温浅予始终没灵感,又不愿敷衍交差,所以一直拖到了第三天的晚上,才讪讪地发了邮件。 他的作品简单到像是在偷懒。 只是黑白两款的男式围裙,显露了日本较为流行的极简风。 并附言:希望他永远喜欢留在我身边,这就是我对爱最大的奢望,永远的意思,就是只要我还在人间烟火里活着,就看不到终点。 —— 偷懒过二十多年,上班对左煜最大的痛苦就是早起这个任务。 他之前还常常泄气的迟到,可是现在睁开眼睛回忆起肩上的责任,盼着自己有能力把小美人照顾好,也便能渐渐咬牙坚持。 倒是温浅予稀里糊涂,不睡满八小时绝不睁眼睛自毁皮肤。 “我走了啊,你都不送送我吗?”左煜这早换好衣服后又绕回床前。 温浅予侧躺在枕头上气若游丝:“滚……” 左煜抱怨:“太无情了!” 温浅予皱起眉头:“昨晚折腾我到三点,是谁无情……” “怎么能说是折腾呢,那是疼爱。”左煜诡异地神清气爽,贱兮兮地俯身亲他的脸,而后咬咬他的小耳垂:“我真走了。” 困到要吐了的温浅予无奈睁眼,正打算起身揍他,就听到床头柜上的手机响。 拿过来看,是梁希回的邮件:“我很高兴看到你对设计本身富有感情,欢迎你到我的工作室展现自己的才华。” “哇!”小美人立刻坐起,朝左煜露出笑脸。 “怎么了,一惊一乍的?”左煜疑惑。 温浅予扑到他身上,搂着他的脖子让他抱:“梁希答应我去当助手啦!” 连份正式工作都不算,其实用不着雀跃。 左煜习惯性的嘲讽到嘴边,好不容易忍住道:“哟,真的吗?” 温浅予特别开心,亲了下他的脸,认真说:“小左子,谢谢你帮我介绍,我会努力的!” 左煜无语:“你叫我什么?老子白为你操心了。” “哦,谢谢左爸爸。”温浅予如此说完,又靠在他的肩膀上说:“我要继续睡觉啦,你不许动。” “我要去上班啊。”左煜的衬衫都被压乱了。 “班儿是谁?”温浅予大概心情太好,轻笑过两声,才搂着他道:“我都不想跟你分开,你知道吗?” ☆、第44章 46 袁海结婚那天,左煜自然不得不到场。 豪华的酒店里满是他熟悉的长辈和过去的朋友,还有看起来无比陌生的新娘。 这种喧哗的氛围,一如他曾经历过的青春与生活,虽然回忆仍在身边,其实身已渐行渐远了。 坐在大家中间喝酒的时候,左煜忽然间无比想念等待在家中的温浅予。 那种想念几乎没有理由,却又异常强烈,以至于他变得有些心不在焉,懒于社交闲聊。 “哟,好久不见啊。”忽然一个熟悉的女声响在头顶。 左煜靠在椅背上侧过身,瞧见是身着小礼服、面带怪笑的熊菲,不禁有些紧张。 他当然不怕与前女友狭路相逢,可老爸老妈就坐在长辈桌那边,倘若这个口无遮拦的丫头讲出什么惊人的话,最后痛苦的定然是小美人。 “干吗一副不认识我的样子?”熊菲翻了个白眼。 左煜赶忙起身讨好:“变漂亮了,有点不敢认。” 熊菲呵呵道:“怎么,春风得意起来,嘴巴都甜了?” 左煜撇向不远处的父母,表情有点尴尬。 幸好熊菲尚未因他丧失理智,只不过故意哼了声:“祝愿你早日被家里发现,基佬。” 闻言周围几个年轻人都投来好奇的目光,左煜尴尬地坐下喝了口酒,忽然发现左鹏程正在默默地望着自己,不由担心老爸也许什么都知道,只不过暂且看戏没揭穿罢了。 正在此时,灯光忽然暗下,新娘被她的父亲从红毯尽头牵出,又是千篇一律的感恩、致辞与宣誓。 因为朋友众多,左煜已经参加过很多次婚礼,几乎历经各种创意。 从前他只觉得有趣,现在却不由认为有点愚蠢。 因为关于爱的恒久决心,是某一刻无法自主的心声,其实和眼前这些繁文缛节并不存在任何关联。 —— 婚礼是周六的中午,之后新郎新娘的朋友又要私聚,需要耽误很多时间。 温浅予不用上课也不用实习,独自在家里闷得坐立不安,纯粹因为一时冲动,背起包便再次到往那家温馨的凉川小筑。 这回是周舟和两个服务员独自看点,看到小美人在奇怪的时段出现,主动迎接道:“来吃东西吗?” 大概左煜平日的好抚平很多不安,温浅予逐渐收起可怕的嫉妒,小声问:“我想你教教我,他都喜欢什么菜呀?” “小老板吗?”周舟眨眨眼睛,陷入沉思。 “为什么叫他小老板?”温浅予不懂。 “因为他开这家店的时候才十八岁,所有员工都比他大,我们就乱叫的。”周舟不由淡笑:“原来已经过去十年了。” 温浅予沉默,他与左煜柔情蜜意,大概唯一的问题就是相识甚短,连新鲜都还没来得及褪去。 “我觉得他还挺不挑食的,只要不是纯素都愿意吃。”周舟走回开放式小厨房,检查着自己煲的汤说:“能下酒的最好,以前他整天带很多同学朋友来喝酒。” “那你教我几道吧。”温浅予主动请教。 “好呀。”周舟是个没有半丝威胁感的温和男人,眼神格外善良,笑容亲切阳光。 很多时候,小美人也盼着自己能有如此自内而外的光芒,但他总是按捺不出年轻的急迫和随时崩坏的脾气,这点简直跟左煜相差无几。 “你的手那么漂亮,总做饭会变粗糙的,我教你些方便简单的吧。”周舟询问。 “漂亮什么呀?”温浅予伸出手掌,露出指腹上各种小伤口:“我是学服装设计的,一天不扎个几次简直对不起自己。” 周舟笑了笑,给他找出件新围裙:“进厨房来,反正现在没客人。” —— 我们的祖先形容美食,定然会讲究色香味俱全,仿佛看起来不够诱人、闻着无法引起垂涎、吃到嘴里远不经验,就不值得称赞。 从前对食物不太在意的温浅予总觉得这很矫情,可是当他终于近距离地观察到周舟做菜,才晓得左煜为什么会念念不忘,因为这个平凡的厨师似乎带着魔法,能让司空见惯的食材,转瞬间变成餐厅里的焦点。 他有些紧张地望着被炸到金黄酥脆的天妇罗被摆在瓷盘里,汗颜道:“这是简单的?我……我不敢碰油锅呀。” 讲解了半天的周舟愣了下:“那……炖菜、或者炒菜?” 其实他没义务陪自己浪费时间的,温浅予有点不好意思,眨着大眼睛小声道:“我之前买了烤箱。” 周舟琢磨了会儿,恍然大悟地说:“小老板很喜欢芝士焗海鲜!适合你做!” “你真了解他……”温浅予又忍不住酸溜溜。 其实左煜去美国后,周舟就已经跟他没什么交集了,很多并未得到机会讲出口的话,倒是不妨对眼前这个漂亮男孩儿说,故而认真开口:“毕竟在他店里干了好几年厨师,要是连他吃什么都不知道,也太不称职了……但其小老板其他的事我就不太清楚,你千万不要误会。” “我没误会,他说没喜欢过别人,就喜欢过你。”温浅予顿时脱口而出。 周舟显得有些尴尬,而后无奈地笑:“无非是小老板任性罢了,我跟他认识那几年,他交女朋友交得很开心呀,大家相处起来也像哥们,直到我开始谈恋爱,左煜才变得死心眼起来的,其实他无非是身边本该属于自己的朋友要离开了,难免感觉失落,要真有感情什么的,为何一开始不喜欢?” 温浅予毕竟没有参与过那些岁月,被问得无言。 周舟关掉炉火:“虽然说教很讨厌,但真的……人生苦短,不学会珍惜现在,去为已经翻篇的过去纠结,只会让你和身边的人痛苦呀。” “嗯。”温浅予低着头把长发勾到耳后,没办法在他面前任性。 “而且小老板是个特别特别好的男孩儿,虽然很久没联系了,但我们大家都还记得他,以前飘在北京不容易,他为了帮助我们、又不懂得规划,导致这店都没怎么赚过钱。”周舟陷入沉思,叹息道:“所以真希望你俩好好的,虽然左煜有点贪玩,但能令他发生改变的感情,应该对他非常重要吧?” 温浅予满满切着菜板上的萝卜丝,半晌才点点头。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来找我,学做菜也好,其他的也好,但别再因为我惹得你不开心啦,我跟小老板什么都没有,一点都没有。”周舟歪过头:“毕竟我家那位大医生也是个爱胡思乱想的隐形醋坛子呀。” “我觉得你也挺好的。”温浅予垂着长睫毛说:“虽然只是第二次见你,但我明白为什么左煜会觉得你跟其他人不一样了。” —— 或许粗心是男人的通病,但左煜总不至于迟钝到失去味觉。 这晚他在睡前边玩手机边说:“你怎么忽然会做日料了?” “想做就做了,不成吗?”温浅予刚吹干头发,坐在床中间臭美自拍。 左煜抬眼不置可否地笑了下。 温浅予咬住嘴唇:“你尝出来了呀?” 左煜说:“没想到你会为了我找周舟去学做菜。” “才不是为了你呢。”温浅予傲娇扭头。 “你不生他的气了啊?”左煜觉得很新鲜。 温浅予摔下手机:“我什么时候生过人家的气,我是生你的气!” “我发现我就坐不动,都能把你气到。”左煜满脸无奈。 温浅予爬到他身边,像往常一样趴到他怀里:“因为今天你去参加婚礼,我就在想,我们是不可能有那么一天的,甚至我都不太可能和你在一起出现于光明正大的场合,就像我爸和贺叔……当然这也也没什么,毕竟日子是两个人的跟其他人,我就想把它过得好一点,去问问你爱吃的菜谱,总比闷着乱琢磨要强。” “等以后我的生意还说得过去,我会跟我爸妈坦诚的。”左煜那起支烟:“要明白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他们不能拿我怎么样的时候,才会好说话。” 温浅予抬起眼睛。 “好好好,不抽。”左煜已经被他骂怕了。 温浅予这才满意地微笑,忽然问:“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认真对我的?” 左煜把烟放回去,淡淡地说:“我也不知道……就像饿了想吃饭,累了想睡觉吧,遇到合适的人,总是心比大脑先明白,所以从来没有不认真地对待过,该走到这步就走到这步了,你明白吗?” “不明白。”温浅予闭上眼睛。 “哟,那让我教教你?”左煜的手习惯性地开始不老实。 温浅予立刻挣扎躲开,跟他对视两秒,又主动带着笑亲了上去。 夜还长,未来也长。 有些已然如此的庆幸,就是决定。 有些顺其自然的坦荡,才是人生。 ☆、第45章 47 最容易改变成年人的事,一个是婚姻,一个就是工作。 温浅予在Ever Sissi的助理职务其实更像学徒。 除了要帮梁希处理些琐碎日常,大部分时间都在弥补专业知识。 幸而在工作室亲身历练之后,远比在学校有收获。 所有辛苦都值得。 比起贪婪而强大的靳风萧,梁希完全是个大姐姐范儿,虽然做事情也算是雷厉风行,但待人接物却谦虚又低调,让小美人发自内心的喜欢。 某天下课后他准时准点的去报道,见面之后就忐忑地摸出个口红,微笑说:“昨天逛街发现的,觉得特别适合你。” 正在阅读自己杂志专访的梁希抬头,怔愣之后才接过来:“谢谢。” 温浅予刚欲背起包到外面干活,又被她叫住。 梁希招招手笑道:“来帮我拍几张照片。” 大概是从父母那里继承来的五官太惊心动魄,温浅予从小就是走到哪儿被拍到哪儿的幸运儿,他小心却坚定地拒绝:“我不想当模特……” “你误会啦。”梁希站起身说:“我接了个婚纱高级定制的单子,那位姑娘的头发就像你这么长,跟我的要求是不愿梳也不愿烫,我正在为头纱费脑筋呢。” 温浅予这才卸下提防:“试戴吗,好呀?” 梁希如释重负,拉着他到旁边的房间拿过几款头纱和布料的小样,认真地摆弄了起来。 温浅予对自己的母亲没有任何记忆,甚至都不太清楚她到底是谁,成长过程中身边唯一的女性只有年迈的奶奶,这导致他对所有异性喜欢的东西都保有了种神秘感和好奇感,就像此时碰到那些奢华柔软的白纱,心就快化了。 “之前你没来的时候,朱颜跟我说,给我介绍个特别漂亮的小男孩当助理。”梁希边在他身边打理边闲聊:“其实我还很忐忑呢。” 温浅予问:“为什么?” 梁希直率地回答:“我以为她的意思是你很娘。” 温浅予失笑:“难道我很爷们吗?” “见了面才发现并不能用这些词会评价,你就是你呀,看到你的脸,我就会心情变很好。”梁希把头纱垂下来,抱着手沉思片刻,问:“你觉得怎么样?” 温浅予的黑发已经很美了,加上过多的装饰让他感觉不适,诚实道:“有点累赘。” 梁希苦闷:“我也这么想,让我再研究研究吧。” 温浅予摘掉头纱,捡起掉落在脚边的蕾丝花,比在脸边说:“既然客户要求展示她的长发了,就说明她希望自己的头发成为目光的焦点呀,所以其他的东西只做恰到好处的陪衬,没准会更让她开心呢。” “有道理。”梁希似乎已然有了想法,靠在桌旁便在自己的本子上勾勒了起来。 温浅予好奇:“姐姐,你结婚时穿成了什么样子?” 梁希头也不抬地淡笑:“自己做的,很像小时候洋娃娃身上的衣服。” “我觉得你好幸福。”温浅予眨眨眼睛:“能完成自己喜欢的事,还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 梁希反问:“难道你不是吗?” “是,只不过你做到的有一百分,而我大概只有五十分。”温浅予摸出学校留的作业,忍不住沮丧。 “我也有零分的时候。”梁希放下笔,伸手轻轻地摸了下他的发丝:“路对何必怕远?选了正确的人和事,不在乎一时做的还不够好呀。” “嗯。”温浅予点点头。 正在这时,梁希最得力的助手许慧忽然敲门而入,神神秘秘的说:“希姐,出大新闻了!” “别一惊一乍的,叫你帮我整理出书的作品,什么时候能搞定?”梁希合上素描本问道。 “这个月底。”许慧拿着手机道:“看,靳风萧和已婚男演员恋情曝光,还涉及贿赂交易,在网上转的风起云涌,这货之前在巴黎逼得手下助理跳楼,还不收敛收敛自己。” 梁希接过来瞅了瞅,小声道:“人在做、天在看。” 在旁偷听的温浅予好奇地睁大眼睛,原本难免幸灾乐祸,又忽然意识到这种无耻新闻的可能来源,顿时满腹担忧之情。 —— 还被蒙在鼓里的左煜刚从帝都郊区的库房参观回来,坐在办公室喝咖啡休息的功夫,顺便打开朋友圈刷刷消息。 小美人在他最新一张照片的照片里,用非常精致的白纱蒙住脸,找到窗前半是光明半是阴影的位置拍下,如画眉目朦朦胧胧,煞是好看。 左煜靠在沙发上笑了笑,留言道:“哟,嫁衣都准备好了?” 没想到温浅予很快发来消息:“你干了什么好事?现在承认还来得及。” 左煜喝着咖啡懵逼:“……上班算吗?” “晚上回家再说:(哼!”温浅予如此回复。 有点担心的左煜也在办公室坐不下去了,稍微将文件事宜都处理妥当,便拿着车钥匙匆匆而去。 —— 虽然靳风萧只在服装设计圈有名,无奈这回他扯上的演员却是常常拖妻带子、在屏幕上以好男人形象著称的,故而瞬时间就被网友的口水淹没,跑到了娱乐新闻热搜的第一名。 左煜看到之后,毫不留情地在家里笑出了声:“真他妹的活该!” 温浅予系着长发,勤勤恳恳地边切菜边问:“所以不是你干的吗?” “当然不是啊,我本来有这种念头,怕惹毛了他会报复到你身上,扰乱你的清净。”左煜顺势混入网友群中打字谩骂,心不在焉地回答:“殊不知老天有眼。” “你可别骗我。”温浅予不放心。 左煜无奈:“哎呦喂,这有什么好骗的,要真是我干的,我邀功还来不及呢。” “上次跟坏人作对,就害你挨了一刀,我还不是怕你又吃亏。”温浅予皱眉。 “我挨了一刀,结果你就跟我好了啊,塞翁失马懂不懂?”左煜看他做饭很辛苦,便主动起身说:“好了,今天难得下班早,交给我吧。” 温浅予被他夺过菜刀:“可是……” 左煜洗干净手,切东西的姿势越来越像样:“我又不是骗你来伺候我的,去泡个澡,然后就可以吃饭了。” 温浅予在旁边侧头瞧着他。 左煜问:“怎么啦?是不是觉得我特别体贴?” 温浅予回答:“今天我跟梁姐姐说,比起她来,我的事业和感情都不及格,可现在想想,又觉得自己说的不对……” “不及格说明发展空间大啊。”左煜并不生气。 “傻瓜。”温浅予轻轻地打了他一下,然后才转身离开厨房。 左煜停住动作,暗自叹息。 其实他看到那新闻时就猜得到:除了温慕,恐怕没人下手会如此快准狠。 可是这样死死想必,靳风萧那种小人就不会反击吗? 到时候如果温慕的性向、家庭被挖出来,温浅予的生活就没好了。 要不然……补一刀吧。 叫老男人死得透透的。 并不擅长背后阴人的左煜举棋不定,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忽然因为软肋的出现而开始瞻前顾后,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何去何从,只确信自己无论如何,都不会再做叫温浅予有可能不快乐的事了。 ☆、第46章 48 靳风萧的绯闻在互联网上被传的此起彼伏,因为那男演员不断被扒出的黑料,始终无法从热搜榜上下来,原本逼格甚高的时尚设计师,顿时成为大众眼中的年老色衰却贼心不改的男小三,不管他的服装生意会不会受影响,至少已然不适合出现在镜头前面、演绎什么阳光正直的形象了。 为此很不放心的左煜抽时间特意独自拜访温慕,进门落座后便问道:“是不是您为了帮浅浅……才把姓靳的搞成这样?” 温慕永远是德艺双馨,性格温和有修养的模样,他穿着极其柔软的黑色羊毛衫,端坐在沙发中央露出魅力非凡的笑容:“为什么会这样想?” “啊,我不是对您有什么看法,只不过事情出现的太巧合了,现在浅浅倒是出了口气……我就忍不住觉得跟您有关系。”左煜生怕自己措辞不妥,解释道:“毕竟您是会关心浅浅的人。” “关心他的不只有我,不是我做的。”温慕移开深邃的眸子。 “我来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怕以后那个小人报复,会让浅浅没防备地吃了闷亏,你也知道浅浅喜欢服装设计,跟那人难免要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左煜这辈子的礼貌都快打包展现给“岳父”了,搞得衬衫领子下面都是冷汗。 温慕念电影台词是一绝,平时讲话也极容易就抓住听者的注意力,他慢条斯理的回答:“靳风萧这个人,出身不怎么好,为了混出头没少做肮脏事,单说抄袭这个毛病,去年就有个实习生因为告他败诉而在巴黎跳楼,浅浅所遇到的悲惨不足人家十一,至少现在是不会惹来注意力的。” “可是……如果靳风萧知道浅浅是您的儿子呢?您可不是个普通人。”左煜又问,他实在忍不住认为温浅予像世界上最纯洁的一张白纸,完全不可以被任何东西污染。 “知道就知道吧。”温慕很淡定:“谁也不是活在真空,你与其杞人忧天,不如帮他变得强大,鲜花无论如何都是会枯萎的,只有树才能顶天立地的活。” 左煜被说得无言。 温慕微笑:“当然,我很感激你为浅浅考虑这么多,下周我就要离开北京去拍新电影了,希望你能继续照顾他。” “嗯。”左煜想问的都问完,起身道:“那我今天就不打扰了。” 正在温慕随之打算相送的时候,做事的保姆忽然领进来另外一个客人。 左煜瞧着对方很陌生,却还是因为对方高大的身材和自信的气场所带来的压迫感印象深刻,他微微点了下头,懂事地不再添乱,大步走出门去。 温慕站在原地,刚刚还平静的脸变得很冷漠,直接道:“贺云,要么你自己滚,要么我叫人请你出去。” “那个就是你儿子的男朋友?看起来还像那么回事儿嘛。”贺云仿佛压根没听到他的冷言冷语,挺自然地往沙发上一座,尝了口茶几上的提子,然后才问:“怎么样,我帮浅浅解决掉的麻烦,你还满意吗?” —— 在年轻女孩的服装市场中,梁希可是大受欢迎的,她一年四季所推出的亲自定制款,向来是销量冠军。 别看商店里的绫罗绸缎卖的轻松,可设计过程却包含着汗水与心血,往往十几稿拿出来,最后才能在修修改改中敲定五六件单品。 今年温浅予幸运地参加到过程中来,跟梁希学到了很多东西,也深深地为她纯洁的想象力所折服。 这个女人虽然不算年轻了,内心却还有着活生生的公主梦,笔下描绘的衣衫,真的很受年轻同性的青睐。 “姐姐,你特别厉害,能够始终如一,要知道我……”温浅予险些提到父亲,该快改口道;“要知道很多艺术家,随着年纪和生活的变化,心态也会发生变化,即便从前能够创造出来的,以后未必还能继续保持了。” 梁希扶了扶黑框眼镜,继续在桌前认真耕耘:“我不喜欢想那么多啦。” 温浅予在旁边帮她整理画具,没再多言。 “对了,如果你有作品的话,也可以往工作室内部投稿啊。”梁希忽然抬头:“只要符合品牌诉求,就可以考虑在专卖店上架。” “我?”温浅予惊讶。 梁希微笑:“对呀,我觉得你从前的小作品很不错,特别是被抄走的那套。” “好的,我试试看!”温浅予是个容易相信自己的人,立刻开心地答应了下来。 “嗯,这事儿直接跟许慧对接就成。”梁希揉了揉太阳穴:“下周我得出国参加几个活动,都不在北京,你来实习的时候就多帮帮她吧。” “许慧姐姐不跟着你吗?”温浅予好奇,毕竟人家才是正牌大助理,向来寸步不离。 “她怀孕了,我想让她轻松点。”梁希很开心:“最爱摸小孩子了,最近在考虑创立个童装的子品牌呢!” “那你怎么不自己生个呀?”温浅予好奇。 梁希的脸色瞬间变得僵掉,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内心敏感的温浅予知道自己不小心踩到什么雷区,立刻忐忑地小声道:“我乱讲的……” 梁希最终还是淡笑:“没关系,把今天的事情做完就早点回家吧,你现在还是要以学业为主呢。” —— 星星都去了哪里? 每当瞧向北京的夜空,温浅予都会在心里冒出这个问题。 为什么那么美丽的东西,却要因为我们的贪婪而销声匿迹呢? 他躺在泳池边的防水沙发上喝了口红酒,抬眸出神。 “怎么还不去休息?是不是没我陪着睡不着啊?”左煜终于忙完自己耽搁的工作,从书房走出来寻到他。 温浅予微微起身,等着他坐到旁边,立刻轻轻地依偎住,叹息道:“我发现不管多快乐多幸福的人,都会有不快乐的一面,生活是公平的。” 左煜失笑:“小屁孩儿,竟然多愁善感起来了。” “跟你说你也不明白,粗人!”温浅予哼道。 左煜拉住他修长白皙的手,忽然按到自己少儿不宜的地方:“是说这里粗吗?” 温浅予崩溃掉,推开他瞪着大眼睛:“你要不要脸?” 当然不要脸的左煜乐不可支,朝着小美人坏笑个不停。 温浅予早就对他的羞耻心绝望了,转身收拾自己洒落在旁边的课本和素描本说:“睡觉,话不投机半句多!” 左煜伸手搂过他问:“所以你又觉得谁不快乐了,忧心忡忡的干什么?” “梁老师呀,今天我跟她提到生孩子,她忽然就情绪低落。”温浅予小声道:“后来别的姐姐告诉我,她……她以前被人强暴过,受了伤,并不能生育了……” 左煜默默地听完:“可是她现在事业很成功,听朱颜说跟她老公的关系也很好,这不就够了吗?而且这种事你就只当不知道,才是对人家最大的仁慈。” “我明白,我才不会傻傻地问她呢,就是感慨下呗,今天梁老师还让我回来设计衣服,答应我合适的话就可以入选Ever Sissi的夏季新款。”温浅予道。 喜欢一个人,就是喜欢他的所有。 包括看到他穿着睡衣,乱着长发,巴拉巴拉地讲述着白日琐事,也会发自内心地感觉可爱迷人。 左煜抬手揉了揉温浅予的脑袋:“加油。” “讨厌,把我的头发都摸坏了。”小美人立刻习惯性地数落他,拿起旁边的梳子整理。 “来来来,我帮你。”左煜兴致盎然。 “那你小心点,从下面开始。”温浅予不放心。 “我知道,我小时候帮我妈梳过头发,还帮她扎过辫子呢。”左煜自信满满。 结果人傻力气大,笨手笨脚还是惹得温浅予心疼自己的长发,嘟囔道:“也就是你亲妈不嫌弃你……” “你也是亲的,也不能嫌弃我!”左煜自认为帮他梳得很不错,拍拍他的头说:“可以了,美美的!” 温浅予忍不住翻白眼:“傻子。” 左煜又笑:“你这样真的很像甄嬛传里的华……” “甄嬛你个头,我要是甄嬛传里的人,先赐你一瓶鹤顶红!”温浅予把手里的书本都扔到他怀里:“我去洗脸。” 左煜坐在原处,瞧着浅浅渐行渐远的清瘦背影,忽然间按捺不住这种金屋藏娇的寂寞,他真的很想跟父母坦诚现实,然后……就这样了,再也不提改变。 ☆、第47章 49 左煜从小就调皮捣蛋,青春期时更是个彻头彻尾的纨绔子弟,对学习不认真,又早恋又打架,犯的错误早就让家里对他成为三好学生不抱有任何指望了。 后来稍稍成长,虽然幼稚的毛病犯得越来越少,但在谈恋爱方面却从来没有消停过,女朋友更换的太过迅速以至于没有谁能记得住她们的脸。 他这种性格和人生,当然与家庭教育脱不开关系。 在杨蓉看来,儿子的所作所为跟任何一个年轻男孩都没什么区别,只要他开心,并且不以伤害别人为代价,就不值得大惊小怪,近些年稍微在意了些,无非是因为看着儿子年纪渐长,希望他能早日安定,叫自己抱上孙子而已。 至于日理万机的左鹏程,更是从来不曾多加过问,二十多年来的嘱咐屈指可数,仅仅为了叫他少因为用下半身思考而伤天害理。 父母的宽容让左煜乐得悠闲度日,他实在是自由惯了,从前完全不敢相信:自己会有朝一日,主动地强烈渴望把伴侣介绍给家人。 可是温浅予的确如珍宝,让他泛起想要光明正大的冲动。 想想自动回国做生意后,也算是殚精竭虑,养活自己过宽松日子完全没问题,即便是老爸老妈因为不高兴而从中作梗,至少不会逼得自己饿死。 再说……浅浅他亲爹又不是普通人物。 大不了到时候再去求助,闹到一定程度,长辈大概就不可能有什么干预自己人生的办法了。 打定这个主意后,左煜立刻处心积虑地找到个回家吃饭的机会,在老爸去书房看古董书的时候,神秘地尾随其后,关上门道:“爸,跟你说个事吧呗。” 左鹏程带上老花镜,淡淡地问:“想要多少钱?” “怎么张口闭口就是钱,别这么庸俗。”左煜无语。 “你还为其他事找过我?”左鹏程反问。 左煜愧疚地摸了下短发,坐到他旁边的椅子上认真道:“我恋爱了。” 左鹏程用一种关怀傻子的表情瞧向儿子:“你又怎么,惹了什么麻烦?” “哎哟喂,没麻烦。”左煜不晓得自己从前是有多不靠谱,竟然给爸爸都留下这种印象,没好气道:“我就是恋爱了,对方是个很好的人,我想介绍给你和妈妈认识,我怕她接受不了,琢磨着您见多识广有心胸,所以才先来通个气。” 左鹏程用鼻子出气,冷笑了下:“是那个服装学院的小男孩儿?” 左煜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你监视我?” “我监视你干什么,你有什么好看的?”左鹏程放下他的宝贝古籍:“之前你姐姐偷偷跟我讲过,怎么,你还越陷越深了?” “他真的是个很好的人,干吗讲得像我走上犯罪道路了似的。”左煜原本卑躬屈膝的态度,顿时因为左熙的“背叛”而变成了没好气:“对啊,他叫温浅予,是个男的,但那又怎么了,这都什么年代了?要是妈妈那么想要孙子,我去找人工受精代孕总可以吧?” “我还什么都没说,你的嘴就闭不上。”左鹏程是个非常有城府的商人,脸色不露半丝动容,只是道:“懒得听你胡说八道,没谱的事就先别跟你妈提了,省的若她心烦,搞得家里鸡犬不宁。” “怎么没谱了,我是认真的!”左煜一拳打到棉花上,差点被气得跳起来。 “长这么大,你有过什么长性吗?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心血来潮为了新鲜?”左鹏程反问。 左煜不服,但找不到反驳的实例。 “总而言之,若两三年后你还能这么迫不及待,再跟我讲吧。”左鹏程淡淡地说:“你玩你的没人管你,还是那句话,不准伤天害理,不许惹老人生气,其余的我没那个闲功夫干预。” 在来之前的满肚子话,全被爸爸堵了回去。 左煜几次欲言又止。 正在这时,杨蓉端着切好的水果进来问:“来,消消食,你们爷俩说什么呢?” 左鹏程是个很疼老婆的男人,他朝儿子皱起眉头。 左煜也不敢再没事发动战争,只好回答:“问我爸点进口报税的事,妈,我去公司了啊。” “多待会儿啊,你这一天到晚都没个影,我……”杨蓉忍不住抱怨。 “忙死了。”左煜检查了下皮衣外套里的车钥匙和钱包:“等我礼拜天晚上再来啊,给我做排骨,别忘了。” 话毕他就铩羽而归,不见了踪影。 —— 老老实实过日子的温浅予当然猜不到左煜在背后搞什么鬼,他既没多想温慕,更没多想左煜的爸妈,每天最大的烦恼不过是衣服设计的不怎样,害怕梁希对他失望而已。 这天匆匆吃完晚饭,小美人跑到泳池边的沙发上坐下来,翻开素描本内新的一页。 由于是高楼大厦的顶层,这里波光粼粼,极为安静,成了他最喜欢的休憩之地。 正为找不到灵感,愁眉不展的时候,左煜忽然叼着烟过来:“你一天到底要画几小时才甘心,这东西又不是体力活,有想法了再说呗。” “你不懂。”温浅予的内心有点焦虑,语气自然不耐烦。 “你不说我怎么懂啊?”左煜俯身收拾起地上杂七杂八的废纸,劝说道:“人家建议你试试看,又不是逼你完成任务,你越有压力,就越搞不好,还不如轻轻松松的换个好心情呢。” 温浅予知道他说的是对的,郁闷道:“可就是怕梁老师觉得我不够优秀,最近又是上学,又是去实习,每天回来都天黑了,想着很多没完成的功课和工作,心根本静不下来——为什么梁老师可以忙成那个样子,还有空间留给自己设计呢?” “因为她久经沙场了啊。”左煜坐到浅浅身边:“而且你的性格跟她也许不一样,要是事情太多会让你烦闷,那就弃掉,在家专心画画就好。” 温浅予摇摇头,朝他无奈而笑:“我就是内心不够强大。” “走,带你出门换换心情!”左煜忽然拉住他的手:“你只不过太紧张了。” “不不不,我才不去酒吧呢,搞得乌烟瘴气的。”温浅予立刻拒绝。 左煜道:“谁说去酒吧了?” “那你还有什么爱好,哼。”温浅予才不信这家伙能把自己带到什么高雅的地方,忍不住嫌弃。 被看穿的左煜摸摸头,说道:“运动算吗?” —— 大晚上两个人在篮球场挥汗如雨,真的很像精力过度乱发泄,但气喘吁吁地在晚风中奔跑半个小时,麻痹的大脑反而意外清醒。 温浅予梳着马尾辫,穿着左煜过大的篮球衣,累的脸红又流汗,在他面前蹦着急道:“你让让我,我又不常玩!” “我让你?你这么年轻,应该让让我还差不多吧?”左煜拍着球笑。 温浅予干什么都不服输,立刻又冲上去,跟他围着球抢成一团。 —— 月朗星稀,路边卖雪糕的报刊亭开始打烊。 温浅予赶在老板收摊之前买到最后一个甜筒,在路边吃得很开心:“偶尔锻炼下也不错。” 左煜把喝光的空瓶子丢进垃圾桶,嗯了声。 “不过这样太累了,我要去练瑜伽。”温浅予又道。 左煜笑起来:“可以啊,解锁更多姿势。” “你怎么就会想这种事!”温浅予抬腿就想踢他。 “说明我是个正常男人啊,你敢发誓你没想?”左煜理直气壮。 温浅予用一种很微妙的眼神打量他,咬着甜筒小声道:“嗯……要是你让我上一次嘛,想想也是可以的。” 这话吓得左煜神经断裂,赶忙远离了小美人好几步。 温浅予弯起嘴角:“躲什么呀,你最好祈祷等我长大之后,你还没变老,反正我是真的不懂尊老。” 竟然被嘲讽年龄…… 向来以年轻不懂事为理由、不停地犯着错误的左煜,忽然间在小美人的身上看到了时光的流逝。 翻开浅浅过去的照片,十几岁的他更像女孩子,现在虽然依旧俊美,却因越发高挑的身材,舒展的腰身而逐步向温慕靠拢。 也许有一天,温浅予也会变成个彻头彻尾的,优秀强大的男人吧。 本以为自己很恐惧这点的左煜默默想象着,心情却并没有太过抗拒,虽然他不晓得那是多久的以后的事,但依然无比的相信,现在坚定的心情,到那时也不会随随便便地发生任何改变。 ☆、第48章 50 有个很有意思的词,叫殊途同归。 意思是通过不同的道路,到达相同的目的地。 这个词很适合形容成长和成熟,虽然人与人之间的经历完全不同,但总会经过时间体味到一些相同的道理,然后修炼出一颗即坚强又波澜不惊的心。 虽然这次梁希给了温浅予机会,但是他在压力之下的作品,仍有些各种各样的缺点,没能被选中作为产品上市。 骄傲的温浅予当然有些沮丧,再去实习的时候也无精打采。 从国外回来的梁希察觉后,主动邀请他:“浅浅,下班以后陪我去参加个聚会吧。” “什么聚会呀,我约好男朋友去吃火锅了。”温浅予认真地坐在桌前整理着法国工厂新送来的布料样例。 “业内人士举办的,很多设计师都会去,许慧必须得休息,你就跟着我、给我长长脸呗。”梁希搂住他的脖颈笑道。 “我默默无闻,能长什么脸?”温浅予侧头瞧她。 “这么漂亮的一个小人儿,光站在旁边就够啦。”梁希笑:“顺便给你介绍几个前辈。” 或许多认识些人脉总没坏处,温浅予终究点了点头:“那好吧,不过我十点前肯定要回去,不然男朋友会生气的。” “知道了,知道了。”梁希拍拍他的肩膀:“比我这个有家室的还严。” 温浅予无奈地弯起嘴角,低头给左煜发去个报备的短信。 —— 世界上最讲究穿戴的就是服装设计师了,参加他们的聚会,轻而易举就可以看到所有最流行的元素。 走在灯火辉煌的宴会场内,经过很多媒体上的熟面孔和生面孔,温浅予忍不住想象,没跟贺云去加拿大隐居之前的父亲,是不是也过着这样的生活。 他在此几乎没有相识的朋友,被梁希引荐过些设计师后,唯一所能做的就是在旁微笑与寒暄。 虽然并没有成就傍身,但年轻与美好就是最璀璨的王冠。 长发飘飘的温浅予很容易就成为目光的焦点,直到有个不速之客闯入大厅,才引起新一阵的的骚动。 正端着樱桃慢慢品尝的小美人寻声望去,发现是最近在欧洲爆红的华裔模特林齐,肩宽腿长,五官英俊立体,加上为了造型完全漂白的头发,仿佛天生就是为了吸引目光而存在的荷尔蒙制造机,被广告商疯狂追捧后,身价高的可怕。 要是有一天,我的衣服也请得起这种模特走秀就好了。 ——温浅予如此暗自感慨着,在与林齐对视到的刹那,立刻移开眼神。 没想到梁希却主动露出笑脸:“小齐!” “希姐,你也来了啊。”林齐永远不可能跟她的少女品牌有什么关系,却还是靠进打招呼,然后望向温浅予:“这是你那里的新人吗?” “我是梁老师的助理。”温浅予的骄傲很大一部分来自己完美的外表,所以在面对同类时,会有点莫名其妙的危机感,语气也不自在起来。 “这么好看当设计师可惜了啊。”林齐也很年轻,随口就道。 梁希拍他:“什么意思,瞧不起我们?” “不是不是,我开玩笑的。”林齐弯起眼睛,拿起酒敬他。 由于见多了在外面不懂得保护自己同龄人的的悲剧,加之自己毕竟是男孩子,得考虑着把梁希安全送回家,温浅予忙避开这种场合,小声道:“我去大厅透透气,要走的时候叫我。” “好,别乱跑。”梁希点头。 温浅予完全没有回应林齐落在自己身上就没离开过的打量,赶忙逃离现场。 他毕竟是同志又敏感,对某些信号还是无师自通的。 —— 夜里风大,但是春暖。 酒店大堂外面的花开得很热烈。 温浅予找了个沙发的角落坐下,便偷听着服务生们窃窃私语的闲聊,边给左煜微信说:“快来接我吧,不然我该被拐跑啦。” 左煜发来一串问号,怒道:“你敢!” “红杏出墙有什么不敢的?”温浅予回复翻白眼的表情。 左煜并没有告诉过小美人自己见过温慕的事,当然更没有告诉过他温慕的话,但还是说道:“你才不是普通的红杏呢,你会长成参天大树的。” 毫无防备的温浅予看到这行字,内心自然感动。 正在此时,梁希已经穿好风衣走了出来:“我们撤,他们要换个地方去玩了,赶紧打辆车。” “我男朋友来接我,顺便送你。”温浅予回答。 “好啊。”梁希坐在他旁边:“今天带你来,就像帮你拓展些人脉,你没不耐烦吧?” 温浅予不可能不识好歹,立刻道:“当然不会,就是感觉自己也没什么成就,不知道跟人家讲什么才好。” “你太急啦。”梁希淡淡地说:“急没什么不好,就是急得怕看不清路,这次没有选中你的作品,你失望了?” 温浅予点头。 梁希笑:“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还在北服寒窗苦读呢,和你一样,我也没爸妈在身边,等真的成为设计师,不知道是多少年以后了,鬼晓得我经历了什么。” 尽管温浅予不愿与父亲相处,但他永远不可能忘记温慕,所以淡淡地回答:“可能是身边的人有开挂一样的人生,就希望自己也不太差吧。” “你哪里差了?你很棒,就是经验不够,基础也没打牢呢。”梁希说:“二十岁不是刚刚开始一切吗,要学会享受现在,青春本身就很美好。” 温浅予慢慢地点了点头,又想起左煜刚才的微信,问道:“对啊,花一夜就开了,可是树要长大,得经历很多很多时间吧?” 梁希抬眸:“嗯,你能想清楚了,我特别开心。” —— 与任何人相处,对左煜而言都构不成负担,这是他性格中的优点。 温浅予陪梁希坐在后座上,看到他们两个人聊得很开心,便放心下来。 梁希忽然说:“对啦,你姓左,我老公也姓左,这个姓很少,挺有缘的。” “那姐你好好算算,没准我们是亲戚呢。”左煜边开车边笑。 “谁跟你这种缺心眼是亲戚呀?”温浅予哼哼。 左煜被他骂习惯了,也不生气,只是道:“姐,你管管你的员工,怎么这么说话啊?” 温浅予瞪了他一眼,抱怨道:“今天人太多了,都没吃饱。” 梁希说:“我也是,在社交场合就别想好好吃饭。” “诶,要不我请你们吃宵夜吧?”左煜提议。 “好啊,去吃日料,姐姐喜欢刺身。”温浅予瞥他。 左煜知道他指的是日料是哪里,并没有怂,只是道:“凉川小筑是吧?你说了算。” —— 这晚周舟夫夫两个人都在店里忙,看到左煜带着朋友来,自然热情招待。 梁希完全不晓得他们暗自纠葛,只是发现存在江皓这么个大帅哥,笑得特别开心。 江皓自来是不待见左煜的,但还是主动拿了瓶冰镇梅子酒走到他们雅间:“这个是今天刚从日本运过来的,你们尝尝。” “哥哥,你陪我们一起喝吧。”温浅予察觉左煜坐立不安,心下莫名其妙的暗爽,露出谁都拒绝不了的可爱笑脸。 “好啊。”江皓瞥了左煜一眼,找位置坐下。 “你也是厨师吗,北京还有这么帅的厨师?”梁希问。 “我是外科大夫。”江皓回答。 “治什么的呀?”梁希好奇。 “整容。”江皓给她倒上酒。 “那我们是同行,工作都是为了让别人变漂亮。”梁希又笑起来。 左煜当初恨江皓恨得要死,完全想不出自己有一天会跟他同桌共饮。 但人生往往就是如此荒诞。 温浅予在旁边插嘴:“江哥哥,那你看我适合整整哪里?” 红颜美人,本质不过是肌肉与白骨。 江皓目光冷静,很认真的说:“你的比例和五官已经很完美了。” 温浅予立刻露出得意的笑。 没想到江浩又道:“你庭距和眼距的比例,还有鼻子和下巴的形状,都很像以前的一个男明星……” 温浅予顿时满脸惊慌。 但江皓并没有揭穿,只是淡淡地笑了下,把餐厅的名片递给梁希,自然而然地帮小厨子做生意:“常带朋友来玩,给你打折。” 左煜在旁边幸灾乐祸,心里那旧日遗留的不适也恍然消失。 是啊,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日子要过。 时光已经往前走了,根本没有任何必要再往后看。 他忽然就明白,其实不管周舟幸福或者不幸福,都不再跟自己有任何关系,而真正跟自己有关系的,是身边这个还很幼稚又干净、生动到一颦一笑,都能牵动心跳的温浅予,所谓爱的前世今生,仅此而已。 ☆、第49章 51 梁希的劝慰让温浅予好过了许多,至少内心不在为急功近利的焦灼困扰,老老实实地将精力放在学校的基础功课和工作室的琐事上,安稳地开始充实自己。 某日中午小美人下了课后,连饭都顾不得吃,就背着笔记本匆匆赶来,打算帮梁希整理她正准备出的传记的内容。 谁知道一进办公室,却看到个意外的存在。 那晚在宴会上见过的模特林齐正坐在沙发上,被几个妹子围着说笑。 他照旧装扮时尚,像会发光的面庞带着股春风得意。 “浅浅,你来了啊。”助理许慧的肚子已经明显隆起了,她招呼道:“快带林齐去买点东西,我们这儿等着开会,走不开呢。” 实习生就像便利贴,哪里需要粘哪里。 温浅予微怔:“买什么?” 林齐站起身来说:“折扇,想带回英国给同事当礼物的,要古香古色的那种,她们说你是北京人,应该知道哪里有吧?” “……嗯,潘家园,琉璃厂之类的地方都卖吧?”温浅予迟疑答应,也没有拒绝的理由,只得带着他不情不愿地走掉。 —— 出租车在马路上急驶着,被春天的太阳照得闪闪发亮。 温浅予忽然问:“你是哪儿人,来我们工作室干吗?” “很早就去了国外,哪儿的人都不算。”林齐回答:“梁希从前帮过我不少忙,我去找她告个别,谁知道她忽然家里有事先走了。” 不晓得是不是因为父亲职业的关系,温浅予对任何跟娱乐圈沾边儿的对象都敬而远之,故而始终抱着书包显得有些疏离。 林齐笑:“你怎么不当模特,演员也成啊。” “不喜欢。”温浅予瞧向林齐格外上相的俊脸,其实心里并不讨厌,但不想多结实帅哥惹得左煜不高兴。 林齐的笑意更甚:“以后要当设计师吗,希望有机会合作。” 温浅予轻声道:“当也是很久以后了。” “给。”林齐忽然递给他张名片。 温浅予接到手里面,思考片刻道:“琉璃厂虽然每家店都卖折扇那些东西,不过价格差异很大,我们都不懂行的话,会被骗的,不如我问问我男朋友吧,他认识的人多。” “好啊,多谢了。”林齐哪能不明白这番话,无所谓地耸了下肩,便扭头望向窗外的街景。 —— 左煜这个家伙,从小就占有欲特强,今天跑去帮小美人和男模特买折扇,回家果然就开始不乐意了,边换鞋边骂骂咧咧:“那个假洋鬼子是谁啊,为什么要你当导游,你去梁希那儿是长本事去了,不是跑腿受累好不好?” “一个华裔,是梁老师的朋友,我又不熟。”温浅予坐到沙发上,开始研究自己顺道买的玛瑙手链,红莹莹的石头衬着白皙的手腕,透着光煞是好看。 “切,不坏好意。”左煜端来烟灰缸坐下,瞧了他一眼:“你喜欢这种东西,我托人买个好的。” “不懂,好的给我也是对牛弹琴。”温浅予忽然把烟抢过来,认真道:“商量个事。” “嗯?”左煜微怔。 “戒了吧。”温浅予说:“尼古丁对身体危害有多大,你又不是不知道,没准肺都抽成黑的……” 左煜最怕别人唠叨,立刻露出不耐烦的模样。 “我希望你比我活得长。”温浅予望向他的眼睛。 左煜笑:“干嘛这么严肃?” 温浅予说:“本来就很严肃,你不知道奶奶死的时候我有多难受。” 左煜单纯就是不愿意忍受烟瘾,开始耍赖:“我现在就这一个爱好了,你还不让,就像我叫你不要买化妆品了,你不是也难受吗?” “好,我不买了。”温浅予把香烟掐灭:“你戒烟。” 左煜真拿他半点辙都没有,立刻站起身来道:“我戒,您随便买,成了吧?” 温浅予坐在原处露出窃笑来,顺手将烟灰缸和烟都扔进垃圾桶,抬高声音说:“爱你哟!” 左煜大概跑到厨房准备做饭,隐隐约约地喊了句:“快一边儿待着去去吧。” —— 大部分人的一生都不会有太多的波澜起伏,种种琐事组成了日复一日的喜怒哀乐。 被迫开始戒烟的左煜简直比被捅一刀还苦,但考虑着既然答应就得做到,省得被小美人嘲笑,便强忍着那种抓心挠肺的乏力与烦恼,向新好青年看齐。 周末照理回家吃饭的时候,左鹏程刚点烟起准备来一口,就惹得儿子炸毛。 左煜端着饭碗抱怨:“爸,我跟这儿戒烟呢,你别勾引我、拖我后腿,成吗?” “哟,你怎么还有这觉悟?”杨蓉来回来去地端菜,顺便摸了把儿子的脑袋。 左鹏程皱起眉头。 左煜也不敢忤逆他的意思提浅浅,只好说:“之前咳嗽的厉害,所以戒了。” “看看咱儿子,你也甭抽了,尝尝我今天做的这狮子头!”杨蓉顺势把老公的烟抢走,摆好菜坐下。 左煜边吃东西边看他们吵吵闹闹,觉得家里也很幸福。 只不过这份幸福心爱的人没办法分享,故而又显得有点落寞。 —— 温浅予睡觉很老实,一动不动地呼吸平静,身边哪怕有点风吹草动都能把他惊醒,更不要说某个缺心眼的家伙辗转反侧,忽然在黑暗里困困地问:“怎么了,睡不着啊?” “不让抽烟,失眠。”左煜很委屈。 “至于吗?”温浅予摸索着抱住他,在他脸上亲了下:“要我给你唱摇篮曲吗?” 左煜说:“再亲一下。” “我不。”温浅予笑了,呼出来的气带着薄荷牙膏的香味。 左煜抚摸过他的长发,主动亲了上去,用甜蜜阻隔住彼此的呼吸。 温浅予的心砰砰地跳动着,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忽然把手伸下去,含糊不清地说:“坏死了。” “跟我过一辈子吧。”左煜用力拥抱住他。 “我不知道一辈子有多长。”温浅予眼圈一热。 “就是我们都活着的时间,管它有多长。”左煜说:“不管大事,小事,无论什么以后我都想跟你一起经历,浅浅,我再也不记得其他人了。” 温浅予摸到他背后因为自己落下的伤疤,过了几秒钟才嗯了声。 左煜立刻便支起身子,将小美人完全禁锢在自己的臂弯里,吻住他柔软的唇。 窗帘缝隙里投入的月光如水,所照映着的这个角落,和地球上千千百百个角落都没有什么不同。 它见证了一段爱情的诞生,就像破土而出的嫩芽,不知道会长成什么形状。 —— 林齐的人气被年轻网友炒得虚高,离开北京回英国继续发展事业那天,很多媒体和粉丝都来送行。 但躲起来他的并没有被拍到,而是坐在贵宾休息室跟梁希告别。 “希姐,没想到你还专门来送我,反正过几个月又能见面了。”林齐笑着说。 “在欧洲参加时装周,你也每次都送我回来呀。”梁希的性格很好,拍拍他的手说:“好好工作,别再琢磨以前的事了。” “嗯。”林齐从包里摸出个首饰盒:“上次去你那儿都没来的及给你,留个纪念。” “谢谢。”梁希顺手接过。 林齐又递给一直在旁边等待的温浅予一份礼物:“来,你的。” 温浅予微怔地接过。 林齐站起身,背上随身的包说:“我走啦,拜。” “一路顺风。”梁希像等候的地勤空姐点点头,让她带着自己跟浅浅离开。 温浅予边走边打开盒子,发现是那天在琉璃厂买的一个古代的黄金发饰,做成蝴蝶的形状,很是精美,不由小声道:“他干吗对我好啊,之前也是,看起来不算亲切的人,偏对我很亲切,这下左煜要气坏了。” 梁希瞧了他一眼,回答说:“你知道靳风萧因为一件抄袭案胜诉,逼得控告他的实习生跳楼吗?” “嗯。”温浅予点头。 “那个人是林齐之前的男朋友,他也是长头发。”梁希说:“所以可能别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怀念吧?” 这个事情是出乎小美人意料的,愣了片刻,才拿出发饰下的卡片。 上面写道:“希望你的作品,出现在星光闪耀的秀场,加油。” 非常简单,甚至质朴。 温浅予停住脚步,望向落地窗外的等待起飞的飞机,忽然觉得自己内心有某个地方,渐渐长大了。 因果含糊,却顺其自然。 —上部完— ☆、第50章 01 好日子总是不嫌太多。 和左煜在一起的头两年,温浅予享尽了恋爱的快乐。 原本双方就不是花心肠的麻烦人,加上父亲又忙于复出后的演艺事业,根本无暇管束。 如胶似漆的甜蜜,终随着时光变成熟悉入骨的相处。 这让渐渐脱离青涩与幼稚的小美人,几乎回忆不起曾经身边没有这个男人的生活。 感情顺利当然为学业与事业腾出空间。 升入大四之后,温浅予的履历和成绩绝对是全系最有看点与前途的。 只不过他因着梁希的教导,少了很多盲目的骄傲,心态也逐渐沉稳了下来,言谈举止都像个仍旧可爱的大人了。 未来的路该怎么走呢? 这个问题的答案,温浅予并不太清楚。 他只知道,自己想守在左煜的身边,一步一步向前。 其它的风景再诱惑,也不值得取舍。 —— 古人为了劝谏学子用功,曾言“铁杵成针”的典故。 其实任何事情的道理都是如此,但凡肯花功夫,少有毫无进步的道理。 就像对温浅予来说最搞不定的烹饪,日复一日地重复个千百次,弄出来的菜也像模像样了。 他特意在某个清早赶去周舟介绍的市场买来品相最优的海鲜,在厨房折腾过整个上午,而后摆出桌看起来十分有情调的美味,还插好鲜花做装饰,这才召唤左煜过来说:“今天是元宵节,顺便庆祝你签到了梦寐以求的大单子,都是你喜欢吃的。” 左煜刚睡醒没多久,坐下说道:“不知道多休息会儿,干吗这么麻烦?” “你晚上肯定要跟亲戚聚会,我还不是想跟你多待会儿吗?”温浅予站在旁边开红酒。 好了这么久,他从来没有主动要求过要认识左煜的家人,似乎也对此并不抱有希望。 左煜感觉很歉意,立刻道:“谁说的,我带你出门看烟火吧。” “哪有烟火好看?现在雾霾这么严重,北京都不让放了。”温浅予倒好酒而后坐定,端起杯子笑道:“新的一年继续加油啊!” 左煜伸手碰杯,而后道:“那我们去其它地方放。” “瞎折腾。”温浅予说:“你猜今天谁给我打电话啦?” “你爸?”左煜眨眼。 “他打电话有什么新鲜的?”温浅予哼了声:“是柯月,你还记得吧?” “记得啊,也算是半个媒人。”左煜拿过个大螃蟹,轻松点头。 “……”温浅予瞥了瞥他,继续道:“珂月想来北京找工作,你说我介绍她去希姐的店里当导购员怎么样?她长得挺好看的,嘴巴也甜,又懂服装。” “那是以前,现在你怎么介绍?一个曾经吸过毒的同学?”左煜皱眉:“这种事一开始不讲清楚,出问题就给你自己惹麻烦。” “可是她真的过得很不容易啊,还这么年轻呢,我想帮帮她。”温浅予平时不怎么圣母心,但足够善良,毕竟曾经的人生和珂月有过羁绊,无法对着这姑娘冷眼旁观。 “知道了,我帮你安排吧。”左煜这么会儿功夫已经给他剥完了只螃蟹,嘱咐道:“快吃饭。” 除了自己的梦想,小美人对其他事情都不怎么坚持,所以点点头:“那你得放在心上。” “哎呦喂,什么时候不把你的话放心上了?”左煜伸筷子喂他个炸元宵,笑道:“节日快乐。” —— 冬天的海边寒冷刺骨,却也格外安宁。 两人驱车赶到时,夕阳正在远方的把冰面上缓缓降落,把一切都染得血红。 温浅予下车后,被吹得长发乱舞,眯着眼睛说:“这么大风没关系吗?” “放心。”左煜把不知道从哪里买来的烟火筒架好,抬头望望地平线:“天快黑了。” “开了两个小时你不累?”温浅予在旁边咳嗽。 “别冻着,套上。”左煜把自己的大羽绒服脱下来给他套上:“叫你臭美,穿这么点儿。” 忽然而至的温暖叫小美人安静下来。 等到太阳又黯淡了些,左煜才点燃了第一个烟火。 明亮的光飞窜入天空之中,在火云炸裂出了灿然的花。 由于不被父亲喜爱,温浅予没有经历过大家习以为常的春节,每年都要放烟火,是左煜带来的习惯,如今他已经不会再去设想:清春年少的左煜曾为谁放过烟火了,只要此刻和未来都跟自己在一起面对暮暮朝朝,这种日子就很完美。 “我打算等下个月外公大寿那天,跟我妈提咱俩的事。”左煜道:“没准她心情好,就放我一马呢。” “如果不放你怎么办?”温浅予在旁边插着兜,踢踢脚下的海沙。 “那就僵着呗,也不能总遮遮掩掩的。”左煜很理所当然:“明年我就三十了,其实人生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了。” 温浅予吸吸鼻子,没有继续这个严肃的话题,只是拿过他的打火机:“我也要放。” “别伤了自己。”左煜嘱咐。 “知道,我才没那么笨呢!”温浅予靠过去小心地点燃一颗烟花弹,马上笑着跑回他身边,搂住左煜的肩膀。 那璀璨的笑容比空中的花火更引人注目,让左煜忽然回想起两人还没恋爱时,去东京迪士尼的约会,也是夜,也是烟火,也是怦然心动,他从兜里摸出个蓄谋已久的礼物,轻声说:“浅浅,谢谢你选择了我。” “干吗……”温浅予刚想笑话他奇怪的深情,低头看到枚闪亮的钻戒,顿时讲不出话来。 左煜淡笑:“以前我一直活得糊里糊涂的,不清楚自己要什么,也没想象过自己会跟一个男孩子在一起,过上有些与众不同、又很平淡幸福的生活,这幸福是你给我的,所以我很感激你,明明比我年轻,却能包容我那么多错误。” “你没什么错误,你是全世界对我最好的人。”温浅予咬了下嘴唇:“比我爸更重要。” 左煜笑了下,把那枚精心挑选的戒指带在小美人白细修长的手指上,内心感到一阵满足。 温浅予似乎有点害羞,一被松开手,立刻把胳膊缩进大羽绒服里,先是望了眼夕阳最后壮丽模样,而后才垫脚吻住他的唇,暖化在了寒风中。 —— 命运有时很奇妙,有时又很可笑。 当小美人在寒假末尾接到来京的珂月时,不禁这样暗自感慨。 印象中那个可爱的二次元萌妹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个有点瘦、有点憔悴的大姑娘。 温浅予上前轻轻拥抱了她,然后问:“还好吗?没想到你又回北京了。” “总在父母身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珂月苦笑。 既然过去的事既然已经翻篇,温浅予作为个大度的男生当然不计前嫌,拉住她的手说:“明天陪你去租房子,今天先住我那里吧,下周去商场报道就好。” 左煜帮珂月物色的是个卖名牌手袋的售货员,每个月加上奢侈品提成,收入尚可,看起来也光鲜亮丽。 珂月点点头:“给你们填麻烦了。” 温浅予失笑:“犯不上讲这样的话,只要你别再犯糊涂就好,知道吗?认真上班,交个靠谱的男朋友,重新开始生活,一切都会好的。” 珂月没再多言。 温浅予拉过她大学时用过的陈旧旅行箱,毫无怨言地朝停车场走去。 对老同学的千万言语,也只能在公众场合,憋在肚子里不乱讲。 ☆、第51章 02 珂月曾是小康之家的孩子,自小长得可爱受欢迎,作为美术生考到北京,眼看着前程似锦,结果却以那样可气又可叹的方式回到父母身边,转瞬就从亲朋好友口中的乖乖女变成反面教材。 从戒毒所出去后,她当过幼儿园阿姨、也干活化妆品销售、还自己在网上卖过衣服。 但无论哪次,都因为这常人无法接受的黑历史而以失败高中。 其实来北京,也是她想躲开家乡小地方的悠悠众口,并非嘴上所描述的那种雄心壮志。 这些珂月心中很现实的思索,幸福快乐的温浅予当然不会多想。 他把这姑娘一路带回家、安顿在客房里,又是教热水器怎么用,又是准备点心,还拿出闲置的衣服跟化妆品说:“给你拿着用吧,上班肯定要打扮下。” 靠父母工资生活的珂月很久很久碰过这些漂亮东西,当她拿起个Serge Lutens的口红涂在嘴唇上时,立刻对着镜子流出眼泪。 温浅予在旁轻声道:“别难过啦,在北京有什么困难的随时联系我,要是想继续念书,我也能帮忙想想办法。” 珂月摇着头哽咽:“浅浅,你对我太好了。” 温浅予是个耿直的人,他讲不出太多“我们是好朋友”的话,毕竟珂月并不够理解他的梦想和生活,他也始终无法体会珂月为什么要犯那种错误,帮她,更多的是种因为命运羁绊而起的善意,所以最后唯有微笑:“坚强点。” 珂月点点头,她望着依然美不胜收,光华耀眼的温浅予,抽噎了声:“左煜对你好吗?” “很好呀。”温浅予下意识地摸过手指上叫他总是忍不住小得意的钻戒,然后转移话题:“我给你化个妆吧,最近认识了个很厉害的化妆师,学到不少。” “好啊。”珂月点点头。 温浅予立刻拿湿巾擦干净手,拿来自己夸张的化妆包,对着妹子摆弄了起来。 这是他们惯有的相处方式,时间过去了,也只剩这样了。 —— 左煜当晚回家时,听到厨房里隐约传来聊天声,这才意识到不速之客的出现。 走过去一看,果然是珂月陪着温浅予在准备火锅。 小美人似乎挺开心,笑道:“月月带了底料来,很好吃的那种。” “欢迎。”左煜也笑了下,转身便去更衣间换外套。 他并不介意顺从浅浅的心愿,但是家里多了个外人,总觉得哪里很奇怪。 珂月自来也没跟左煜讲过多少次话,紧张地小声问:“他是不是不高兴我借宿?” “没有啊,咦,我新买的杯子到哪里去了?”温浅予全不在意,满地转着忙活。 珂月没再多问,默默地看了眼宽敞明亮的厨房,和那些价值不菲的精致用具,完全讲不出心里的滋味。 几年前,明明是她把温浅予的性别当笑料、去戏弄左煜的,她才是生活的主人,为什么会渐渐变成今天这样呢? 如果时光倒流,也许她并不会再开那个玩笑,而是独自从游戏展去付袁海和左煜的饭局了。 —— 睡前保养是浅浅永远不会改变的日常。 慢悠悠地洗完澡后,坐在床边拿着瓶瓶罐罐折腾了一圈,最后又贴上面膜躺下做睡美人状。 左煜早就习惯,给客户啰嗦完电话,便摇晃温浅予的胳膊:“喂,你什么时候让她走?” 温浅予含糊不清地说:“明天看房子,租好了安顿下来就不管了。” “真烦。”左煜抱怨。 “哎呀,她一个小姑娘,在这儿无依无靠的,你怎么那么小心眼?”温浅予问。 “我不是小心眼,就觉得她的眼神……不像好人。”左煜道。 温浅予沉默。 左煜又不放心地追问:“她真的戒毒了?人家可告诉我,那玩意只要碰过,这辈子就没好。” “戒了吧,我看气色挺不错的。”温浅予接掉面膜坐起来,光着脚丫就去卫生间洗脸,并不十分在意。 很担心地左煜叹了口气,觉得多说无益,便只好嘟囔:“我还不是为你好,怕你惹上什么事儿?” “我发现你越来越爱胡思乱想。”温浅予擦着脸出来笑道:“操心长皱纹。” “养了你这么个小家伙,能不操心吗?”左煜哼了声,躺倒在那拿着手机看新闻。 温浅予爬上床说:“你就想啊,没有她你也不会认识我,所以她也没有那么糟糕呀。” “我答应你不再联系袁海,可是说到做到了。”左煜伸手捏温浅予的鼻子:“给她找好地儿以后,你也得适可而止。” “好的,左爸爸。”温浅予躲开脸。 “你爸知道你这么缺心眼吗?”左煜笑起来。 温浅予切了声:“关他什么事儿,睡觉!” “小屁孩儿。”左煜伸手搂过他:“明天你别跟着乱跑了,我认识个中介公司的人挺靠谱的,让她自己跟着折腾去,大不了不收她中介费,听到没?” “嗯……”温浅予没办法地答应,然后又弯起大眼睛,瞬间叫左煜什么脾气也不剩。 —— 只有傻瓜才会为了不相干的事影响自己的爱情。 当温浅予看到左煜找来的中介公司经理上门把珂月用车接走,便放下心来过二人周末,煮了个意大利面,出门看过电影,又手拉手地在商场溜达。 “我毕业后不想到别处去了,梁希姐说全职可以转正,我就在Ever Sissi当设计师挺好的。”温浅予忽然决定道。 “你不是说那个牌子的风格太少女心了吗?”左煜反问。 温浅予道:“风格是可以适应的嘛,如果我足够优秀,当然也可以改变它。” 左煜说:“怎么样都好,你的选择我都支持。” 温浅予搂住他的胳膊:“我还不是想留在你身边,多点时间陪你?公事公办的语气好讨厌。” “我靠,我要说你别上班了,在家画稿子吧,你不得吃了我?”左煜装委屈。 “那不成。”温浅予说:“万一你失业了,我总得有办法养活你呀。” 这话虽然孩子气,也不是左煜需要的好意,但他听到还是很开心,立刻亲了温浅予的脸。 没想到小美人却没像平时那样跟他逗闹,反而有些僵硬,扶住他小声道:“喂,有个阿姨一直盯着我们,不会是认识你吧……” 左煜寻声望去,紧张道:“妈。” 杨蓉本是退休无聊,在商场购物散步,没想到撞见儿子在约会。 怪也怪这天温浅予穿着红色大衣,脖颈还被温暖的围巾挡住,长长的头发、清秀的脸,完全没叫她看出性别——毕竟左煜从中学时就跟各种女孩儿混在一起,从来没在性向方面叫母亲起疑。 在一起这么久了,小美人都不知道左煜的爸妈什么样子,此刻自然小心翼翼地叫道:“阿姨……”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杨蓉立刻笑着迎上来:“哎呦,这姑娘可真俊。” 温浅予呆住,这才明白左煜的破眼神实属遗传。 眼看着老妈笑逐颜开,左煜实在没勇气在大庭广众讲出真相,只能陷入沉默。 杨蓉想抱孙子都快想疯了,不见外地拉住浅浅的手:“你叫什么名字呀?是做什么职业的?” “温浅予……过几个月就毕业了,是服装设计师……”小美人迟疑地望向左煜。 左煜这才回神,把杨蓉拉到一边:“妈,你干吗呀,摸人家干吗?” “我摸一下怎么了?”杨蓉瞧着温浅予很顺眼,当然,世界上也少有人看到这么赏心悦目的脸会不开心。 左煜当即决定:以后在家里再关上门交代,所以道:“那个……你买你的,我们约了其他朋友,先走了啊。” “好好好,周末一起回来吃饭。”杨蓉见“儿媳妇”这么完美,觉得儿子眼光还不错,笑得别提多开心了,摆摆手欢送他们离开。 左煜和温浅予都僵硬至极,马上手拉着手消失在了商场门口。 ☆、第52章 03 计划被打乱,总是不愉快的经历。 因为老妈的忽然出现,使得左煜也没心情再在外面闲逛,很快便带着温浅予回了家。 他们本打算坐下来商量下对策,可惜珂月已经归来了,还从厨房端出蛋挞:“那个……你们吃饭了吗?” 温浅予收起微妙的情绪,问道:“房子看得怎么样?应该有合适的吧?” “嗯……不过要收拾两天,所以今晚……”珂月迟疑。 “没关系,都搞定再说。”温浅予这样回答完就上了楼。 “浅浅怎么不开心?”珂月问道。 左煜懒得讲私事,坐到沙发上拿了块蛋挞,随口道:“他的脾气嘛,你又不是不知道。” 珂月担心地抬头望向卧室。 “味道不错,辛苦了。”左煜三下五除二吃掉个蛋挞,起身道:“我们吃过饭了,你要是饿就叫个外卖什么的。” 珂月点点头:“嗯,不用担心我,你快去劝劝浅浅吧。” 左煜不打算再啰嗦,立刻就追上楼去。 —— 在不拥有爱之前,人会本能的认为,感情无非是两个人的事。 可把爱放在生活里,它就会开始千丝万缕地复杂。 当杨蓉的形象在温浅予心里变得具体之后,他便开始忍不住想象着左煜背后的大家庭。 那些坚固的温暖和亲情,极度陌生而可怕。 “喂,今天没跟我妈讲明白,所以生我气了?”左煜忽然进门问道。 “没有,毕竟是在外面嘛……”温浅予无精打采地趴在床上,大衣和围巾就胡乱地丢在旁边。 “我妈平时好好的,一激动脾气比我还大呢,我怕她让你下不来台。”左煜坐到旁边抚摸着小美人的脑袋,为他顺毛:“下个周六,我肯定回家讲清楚,再也不拖了。” 温浅予问:“那要是她不同意呢?” “不同意就不同意呗,她又不是法官,你别再犯傻了,我答应过会一直跟你在一起的。”左煜安慰:“反正现在我又不指望爸妈养活,他们一时想不开,也总有一天会想开的,难道还能不要我这个儿子了?” 温浅予把脸埋在毛衣袖子上:“你很爱你的爸爸妈妈吧?” “是。”左煜微笑:“我也很爱你。” “我也爱你。”温浅予终于露出头,特坚定地说道。 左煜的笑容更甚,抚摸过他的脸。 结果深情的话还没说出来,温浅予就蹙起小眉头:“洗手了吗?” 左煜无语。 “别污染我的皮肤。”温浅予吩咐:“去洗个手再给我煮几个汤圆,忽然想吃。” “地主!”左煜愤愤地骂完,却还是站起身来乖乖照做。 —— 该怎么处理好家庭关系,几乎是一个成年人最重要的课题。 虽然说得简单,但左煜还是希望父母能和浅浅友好相处,否则包括自己在内,谁都不会幸福。 为此,他冥思苦想到半夜睡不着,觉得有点渴,才轻手轻脚地起来,生怕吵醒沉睡的小美人。 结果走到楼下,却撞见从客用浴室出来的珂月。 她只裹着个浴巾,仿佛听到声音受了惊吓,在转身的同时,将白浴巾弄掉在了木地板上。 早就快忘记女人长什么样的左煜顿时石化掉。 珂月憋得脸红透了,慌张捡起来结巴道:“我、我没想到……对不起……” “出租房还缺什么,就跟中介的经理说,他会帮你准备齐全的。”左煜淡漠撒谎:“明天晚上我姐姐来做客,她不喜欢外人。” 珂月发着抖点点头。 “别装了,温浅予把你当朋友,你呢?”左煜这样讲完,就转身往楼上走,倒白开水的心情也没有。 “左煜……”珂月小声叫道。 虽然听见了呼唤,但左煜并没有止步。 他跟她没什么好说,也不用说多了惹误会。 听到关门声的温浅予被吵醒,翻身困困地问道:“怎么了……” “没事儿,喝点东西。”左煜躺会被子里,握住他的手说:“睡吧。” 温浅予顿时重新陷入梦乡。 左煜松了口气,在黑暗中瞪着朦朦胧胧的天花板,心里叹息:这两天怎么流年不利,看来真是该去庙里好好拜拜了。 —— 珂月走的比计划中早一天,这让浅浅感觉意外。 他亲自帮她把行李拉到门外,在等出租的时候说:“你可得好好的,知道吗?” 珂月颔首。 自从她遇到了那些黑暗的事,温浅予就觉得她很陌生,左思右想后才问出始终憋在心里的话:“当时你为什么要吸毒?” “第一次,是被迫的,后来很害怕,却没办法拜托那种需求了。”珂月苦笑:“你没试过是不会明白的,当然我希望你永远不要明白。” 因为这个姑娘的存在,温浅予看了不少关于毒品的资料和纪录片,此刻望着她微微发抖的手,无法再继续猎奇,嘱咐道:“你不会再碰毒了,对吗?我真的忘不了当时接你爸妈从火车上下来时,看到他们憔悴的样子……月月,世界上除了他们,不会有别人那么爱你了。” 珂月颔首,小声保证:“我会赚到钱,让爸妈过上好日子的。” 温浅予无奈而笑。 恰好这时出租车赶来,珂月很快就消失在了视线之内。 其实温浅予知道,她不会再回到自己的生活里,因为两个人的命运变得天差地别,几乎不剩半句共同语言。 很多北服的同学都不理解,他为什么要帮她。 其实理由很简单,帮了不一定会快乐,但因为莫名其妙的自保与自私放弃举手之劳,那这辈子都不要再见珂月了——否则只要见到她过得不好,就一定会陷入中自责的恐惧当中。 希望这姑娘,能够经此大役而成熟些吧。 即便仍旧不成熟,也和自己没有更多的关系。 —— 比起小辈们的手忙脚乱,终于见到“曙光”的杨蓉可是跟过节似的高兴,把过年没吃完的那些好东西找出来,从周六早晨就开始开心地在厨房忙活。 左煜独自进到家里,见状不由有些发虚。 “儿子你来了啊,小温呢?”杨蓉听到声音,马上擦着手出来问。 “他有事。”左煜不自然地摸了下脸。 幸好这时左鹏程打断他们,皱眉道:“左煜!跟我到书房来!” “凶什么凶?别说儿子。”杨蓉不乐意,那种袒护的语气,显得他似乎已经忘记左煜年近三十的事实。 “聊聊工作。”左鹏程背着手往楼上走,到了老板看不到的地方,才皱眉道:“你妈最近心脏不好,上礼拜刚去医院查过,别刺激她。” “我……啊?”左煜愣怔之后急道:“心脏怎么了?” “还不是老毛病。”左鹏程咳嗽起来:“我听到她跟我说,遇见你女朋友了,是那个小男生吧?” 左煜没心情气恼老爸的监视,郁闷道:“我本来还想趁外公大寿那天提呢,结果逛商场被我妈撞见,还认错性别,这怎么能不跟她讲清楚啊?” “就说分了,你又不是头一次。”左鹏程这样说完,便坐到桌前找茶水喝。 左煜想象中的唇枪舌战根本就没发生,反而瞬间掉入进退两难的道德漩涡,顿时失语。 —— 与此同时,心里惴惴不安的温浅予在家里待不住,习惯性地跑到办公室帮忙打发时间。 自从他听到左煜要摊牌,就有种不详的预感。 毕竟自己爱上的这个男人内心善良,尽管对爱情真诚,又怎么可能伤害那样照顾他的爸爸妈妈? 正坐靠在桌前叹息时,抱着女儿来加班的许慧忽然路过问道:“浅浅,周末干吗不休息?” “昨天的资料还差了点才理好,周一希姐要用的。”温浅予抬眸微笑。 “叫哥哥好。”许慧摸摸女儿的小手。 “哥哥好。”奶声奶气的萝莉很乖巧。 温浅予逗了逗她,忽然问:“慧姐,你说是爱人重要,还是父母重要?” “当然是父母。”许慧立刻回答。 温浅予心里咯噔一下,却不得不承认,这才是正常的价值观。 他努力不去在乎温慕,不代表人人如此。 事实上,左煜该怎么选择,都是他的自由啊。 手机滴答一声响。 温浅予看到心心念念的名字,立刻打开来,里面果然写的是比较沮丧的内容:“浅浅,最近我妈身体不好,我真怕把她气背过去,但我还是想把你介绍给她……要不你就先装女孩儿哄哄她,等她喜欢你了,再讲实话。” 这几行字,瞬间点燃无名火。 温浅予噼里啪啦打字半天,最后全部删除,只丢过去个“滚!!!” —— 其实左煜也知道自己讲的主意不靠谱,但他吃饭途中几次想提起,望见老爸的眼神,都张不开口,最后坐在沙发上歇息的时候,也是如坐针毡,情绪七上八下。 小美人肯定是被惹急了,之后再没回过微信,也不晓得在干什么…… 算了,还是跟他道个歉再从长计议吧。 左煜站起身没精神地说:“妈,我走了。” “刚吃个饭就要走,你坐下,跟我说说那个姑娘的情况。”杨蓉赶紧端着苹果飞奔而至。 “他不是……”左煜真心憋不住。 正在这时,门铃大作。 杨蓉疑惑地直起腰:“谁啊……” 左煜似乎被第六感笼罩了,飞奔过去抢着打开。 他非常了解温浅予,明白自己的微信留言惹他不高兴,这会子憋不住,定然是自己冲过来当面揭穿的。 破口大骂也好,鸡飞狗跳也好,反正能讲清楚比什么都强。 在瞬时间决意破罐子破摔的左煜轻松不少,直到他看清楚门外的人。 那的确是温浅予,又不像温浅予。 消瘦的身型,精致的脸,却只剩下专属于小男生的温柔短发,看着要多陌生又多陌生。 温浅予红着眼睛瞪了他半晌,迈步冲过玄关,走到宽敞的客厅,用力握着手说:“叔叔阿姨,我是左煜的男朋友,我叫温浅予。” 杨蓉完全吓傻了,手里的大苹果咕噜咕噜地滚到木地板上。 “对不起,阿姨,您上次看错了,我是男人。”温浅予这样讲完,似乎受不了满屋诡异的寂静,转身就往外逃。 左煜终于回过神,拿起外套追了出去:“浅浅、浅浅,你等等我!” ☆、第53章 04 刚刚过完年的北京,离暖春还远着呢。 临近傍晚的时间在大街边飞奔,真的是要多冷就有多冷。 别看温浅予长得瘦,步子迈得倒是非常快。 左煜废了好大劲儿才追上他,伸手按住小美人的肩膀,用力拽着他的胳膊说:“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也是被逼得没办法了,乱出馊主意。” “别碰我!”温浅予已经气哭了,哽咽用力揍他:“你就是从心里觉得找个女孩才是对的,不然性别有什么好装,我叫你装女人你愿意吗!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是个男的!你瞎啊!” 左煜并没有躲避,被打的七荤八素,知道小美人气喘吁吁地没劲儿了,才揉了揉生疼的胸肌回答:“我知道,我当然知道了。” 这些年,温浅予以为自己已经变得温柔,这天被气到发疯,才察觉原来心智仍和小时候没两样。 灼热的泪水流到尖下巴边上就已经变得冰冷,更显得凄凉。 “反正对不起,我早就该进门跟我妈讲的,当时自私了,只盼着有什么办法能让你把我妈哄高兴,一时间忽略了你的感受,话说出去就后悔,结果之后你也不理我。”左煜死命拽着他的胳膊,忽然抱住他说:“别哭了,我现在难过死了。” “我才难过呢!”温浅予毫不留情地抬起马丁靴便踹。 可左煜还是不松手,搂着他颤抖的身体说:“你气性怎么这么大啊,剪头发干吗啊?” “我不想再让任何人误会了,我不开心……我本来是个男的……”温浅予好像是头一次哭的这么歇斯底里,含糊不清地说:“你舍不得啦?我变丑了!” “还是挺可爱的,憋住眼泪成吗?”左煜只能用手去抹他的笑脸,叹息道:“是你自己舍不得啊,平时拉一下都不乐意,突然还给剪了……” 温浅予当时独自从工作室出来,站在街上越想越绝望,如此决定也是一时冲动。 从头发被理发师咔嚓掉的那个瞬间,他就很想哭,最后面对到左煜全家就再也忍不住了。 “走吧,要打要骂回家再说。”左煜拉着他往车边走:“在冷风里哭要感冒。” “你不回你家吗?”温浅予抽泣。 “回个屁啊,反正都这样了……我爸会劝我妈的,他几年前就知道我们的事,老谋深算着呢。”左煜握住温浅予湿漉漉的冰凉的手,完全没想到自己在小美人心里比漂亮的长发还重要,有些受宠若惊,又忍不住黯然神伤,开始极度后悔今日的软弱与退缩。 —— 大概只有留过头发的人才明白,失去它的感觉有多空虚。 就如同完整的身体少了一块,让心都疼出洞来。 温浅予的长发似乎是他这个人的标志,又黑又亮犹如洗发水广告里的模特,走到哪都赚尽羡慕的凝望。 真的是平时当金丝银丝般供着,结果却因为赌气而斩断,说残忍都不为过。 当晚躺到床上,温浅予就心力交瘁发起了烧,体温升到三十九度,整个人昏昏沉沉的,怎么叫也叫不醒。 左煜心急如焚地找来医生帮他打针送药,而后才守在床边给老爸发短信:“我妈还好吧?” 左鹏程理都不理。 “我就是担心她,等妈稍微冷静,再回去看他。”左煜这样打完,又补充道:“我愿意等,但我不会跟浅浅分开,你让我坚持的两三年过了,以后二三十年也都是如此。” “管好你自己吧。”左鹏程最后只回了这几个字。 左煜把手机放在床头柜上,望向沉睡的温浅予。 那毫无瑕疵的皮肤在灯光中温柔透亮,只是平日粉红的唇失去血色,显出无奈的病态。 心疼难忍的左煜叹了口气,伸手拂开他的刘海,摸上滚烫的额头。 温浅予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缓慢地睁开因为生病而积水的大眼睛,望向左煜。 “继续睡,明早就会好的。”左煜安慰。 “……别因为你家人,就不要我好吗……我会对他们好的,只要你不离开……”温浅予浑浑噩噩地讲出自己深层的不安:“对不起,我没经历过多少事……我受不了没有你的生活了……” 左煜微笑:“我不会的走的,就算刀架在我脖子上也不会,而且我爸妈根本就没那么糟糕,他们肯定能想明白的。” 温浅予从羽绒被里伸出手,直到被心里爱的人反握住,才又重新闭上眼睛。 左煜讲不出蓦然泛起的滋味,他清楚日后为父母养老是自己的责任,可照顾着温浅予同样是他的责任,此时此刻的深夜,真的再也不会回忆已经逝去的青春年少了,软弱和逃避都不适合眼前的生活,他无法再继续扮演想不出办法、等待救济的角色。 —— 次日从梦中苏醒的温浅予恍然觉得少了些什么,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才摸到空荡荡的光滑后颈。 他已然从激动崩坏的情绪中冷静下来,光着脚走到卫生间,望向镜子中不太熟悉的自己,接着用手抓了抓翘起的短发,才没办法地失笑。 这样并不难看,而且显得更青春。 可却简直没办法地像起温慕来。 那时候影帝正值年少,一炮而红后便成了全民偶像,海报几乎贴到了每个姑娘的床头,就是这样短短的头发、如画的脸和发亮的眸子 基因这种东西的强大,大概永远难以摆脱了。 “嗨,我就感觉是你起床了,吃饭去吧。”左煜忽然从门口露头。 温浅予回身,朝他眨了眨眼睛。 “小短毛。”左煜又忍不住嘲弄。 “我像男的了吗?”温浅予没好气地问:“你还让我去装女人吗?” “你本来就是男的,算我病急乱投医成了吧?”左煜走过来揉揉他的脑袋:“好点了没,去吃饭吧。” “你家里人……是不是气坏了……”温浅予回忆起自己鲁莽和不礼貌,心里沉甸甸的。 “是我妈反应不过来吧,你也要体谅一个接受不了新鲜事物的中年妇女,我过两天再抽空去看看她。”左煜故作轻松。 温浅予没再多言,只是拽了拽他的衣角:“抱歉。” “你昨晚已经道过歉了。”左煜说。 “什么时候?”温浅予当时已经烧懵了,完全不记得自己说过的话。 “不记得就算了。”左煜微笑,第无数次保证:“我不离开你。” —— 温浅予换发型的事件,可能是Ever Sissi本年度的最惊人事件了。 这天去上班,他所到之处收获的全是惊讶与疑惑,就连见多识广的梁希都大跌眼镜,见面就问:“哟,这帅小伙儿是谁呀?” 自己也不太适应新形象的温浅予摸了下鼻子,见办公室没外人,才稍微描述起自己干的冲动事。 梁希听得很无语:“傻孩子,这样他家里人不是更不好接受吗?你不能站在自己的角度思考问题呀。” “是……当时被左煜气懵了。”温浅予沮丧落座:“要不然我买点礼物,登门谢罪吧。” “别,你对人家说毕竟毕竟是外人,还是等小煜沟通好了再说。”梁希给出成年人的建议,然后安慰道:“这不是件简单的事,换了我也未必就能处理好,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温浅予坐到桌前,喃喃自语道:“必须处理好,我不能失去他。” 梁希已经过了疯狂追求爱情的年纪,婚姻生活也非常稳定而温馨,但望着眼前的年轻人,她仍旧忍不住回忆起懵懂的自己,所以十分温和、但是笃定地安慰:“该在一起的人,怎么都不会分开的,至于该不该在一起,其实你最明白,真的别担心太多啦。” 温浅予点点头,俏皮地吹了下落在鼻尖上的碎发,然后露出个淡淡的微笑来。 ☆、第54章 05 从来不算老实人的左煜,这辈子犯过的令父母脸上无光的错特别多。 每次他都会扬言悔改,仗着大家的宠爱蒙混过关。 但这回不一样,首先左煜并不认为自己做错,只不过两代人对爱与婚姻的观念不同,其次毕竟是在谈终身,无论杨蓉还是左鹏程,都不可能随他开心。 怀着忐忑的情绪上了两天班,左煜特意选则温浅予要上晚课的日子,趁着傍晚跑回家。 结果敲了半天门,却只迎来黑着脸的老爸。 “您没出去应酬啊?”左煜露出惯有的嬉皮笑脸,进屋问:“母后呢?” “她病了,你走吧。”左鹏程冷淡回答。 “别这样啊,我就想看我妈一眼。”左煜如此讲完,顺势想要上楼。 “站住!不把外面的事利理清楚,就不要回家来胡闹!”左鹏程终于发怒。 “爸……”左煜露出沮丧的表情,可惜他再也不是小孩子,这副模样只能使得长辈的怒火越烧越旺而已。 幸好穿着睡衣的杨蓉忽然出现在楼梯上,憔悴着脸色吩咐道:“儿子,我有话跟你说。” 左煜赶忙低眉顺眼地照做,掩饰自己转的飞快的脑子。 杨蓉大概真的是生着病,气色虚弱地靠坐在床边:“你跟那个温浅予,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俩从我回国那年就在一起,现在也挺长时间了。”左煜抬着眼睛认真回答:“我从来没有跟一个人这么长久过,也从没有对感情这么看重过,之前一直不说,就是怕你接受不了,气坏了身子,结果那天……哎,浅浅没恶意的,都怪我不好。” “你好端端的,为什么喜欢男人了?早知道就不让你去美国。”杨蓉立刻哭起来:“你叫我怎么跟你姥爷说,你这个家伙,越大越不让人省心……” 其实长辈的唠叨,左煜已经在自己的臆想中听过千遍万遍。 但这个时候,他根本没办法理直气壮地喊出反驳之语。 因为母亲的话再错,她的眼泪也是真的。 “妈,你别哭了……”左煜最后耐下心来劝道:“起初我也没想到自己可以跟个男孩过下去,可我就是爱他,看到他就高兴,我说的话他全部都明白,让我觉得此生就是这个人了,其实浅浅特别好,要是了解他,你也会喜欢他的。” “我不想了解他!”杨蓉有点激动,似乎头更痛了:“这件事听我的,趁早跟那孩子断了,赶紧恢复正常的人生!” “我哪里不正常了?跟浅浅在一起后,既没有出去鬼混,工作也十分努力,难道你就不愿意稍微试着理解我一下吗?”左煜的狗脾气被惹起来,怒道:“妈,我都二十□□了,不是两岁半!既然掏心掏肺的话你不愿意听,那我也不说了!” 扔下这话,他就急匆匆地往外走。 杨蓉在后面叫喊,并没有留下儿子的步伐。 始终坐在客厅喝茶的左鹏程并没有太多反应,只在他临出门时淡淡地说道:“鱼和熊掌不能兼得。” “我不会跟你俩过一辈子的,要和我过一辈子的,是温浅予。”左煜毫不犹豫地摔上门,消失的无影无踪。 —— 还是搞砸了,并没有变成游刃有余的天平,让家人和爱人平衡相处。 郁闷开车而归的的左煜好半天都没有进自己的门,而是停在车库里调整了下情绪,考虑完最好和最坏的后果,才装出满脸轻松的模样,大步走向电梯。 自从那天闹了一通之后,温浅予变得很听话。 这日亦然。 左煜推门就看到小美人拿着除螨器打扫客厅,身后还收了些脏衣服在篓子里,不由笑道:“天哪,真勤劳。” “你干吗去啦?”温浅予抬头问。 左煜回答:“跟同事聊聊项目,想着你今晚有课,就没回来吃。” “跟你商量个事儿呗。”温浅予忽然跑到更衣间抱出两个精致的鹿茸礼盒:“那个……你看你妈妈的时候,能带我去吗?我买了礼物。” 左煜的内心产生了丝尴尬,不晓得今日母亲的话若是被浅浅知道,他会有多伤心,唯有敷衍:“等她情绪稳定下来再说。” “我明白你妈妈对你有多重要,那天的不礼貌,是我只考虑自己了。”温浅予慢慢地把垂下手,像个做错事的小动物。 “她的观念问题跟你没关系,好了,别老想这些了。”左煜伸手揉了揉他清爽的短发:“我去洗个澡,一会儿再聊。” 温浅予点点头,目送他上楼的背影,隐隐约约感受到了什么,所以立刻尾随上去收换洗衣服,顺便偷走左煜的手机,查看了下他今天的行踪记录。 果然,是回过父母那儿了。 至于隐瞒不说,理由不用猜也明白。 温浅予变得神色黯然,慢慢地走回自己的小工作室,找出抽屉里的存折,忍不住伤心起来。 大学这几年,生活多亏左煜关照,不用东奔西跑地打工能活得很好。 所以一直以来,都很想给他买个称心如意的礼物。 可惜左煜最喜欢的跑车,对温浅予来说实在是太昂贵了,即便他把自己赚的所有钱都存起来,也只不过冰山一角。 ……难道积蓄要从爱心礼物变成日后单身的生活费吗? 温浅予咬住嘴唇,望见写字台上贴着的两人到处旅行拍来的照片,回忆起从前开心的日子,又忍不住眼眶发酸。 过了十多分钟,左煜就擦着短发重新露面:“发什么呆呢?” 这家伙实在是很没心眼,整天大大咧咧的。 温浅予把存折放回去推上抽屉,揉揉眼睛:“没有,在想毕业设计的事。” “不是早就准备好了吗?”左煜问他。 “啊……看到同学的作品,觉得自己不够用心。”温浅予深吸了口气。 左煜坐到他旁边,伸手摸住他的脸:“以前长头发的时候,没发现你这么瘦,现在一张小脸上就剩大眼睛了。” “说明你都不关心我。”温浅予哼了声。 “最近真是乱七八糟,请个假我们出门散散心吧。”左煜说:“我有个朋友最近开了个户外用品店,送了我好些进口货,我们去野营啊。” “去哪儿野营?”温浅予问。 左煜道:“你喜欢去哪儿我就带你去哪儿。” 温浅予低下头:“让我想想。” “以后别这样折磨自己了。”左煜揪了下他翘起的呆毛:“就算我爸妈把你当外人,但你对我来说可不是外人,所以面对他们的问题,应该我们一起解决,而不是互相仇恨。” “是吗,一起解决的前提是彼此诚实。”温浅予瞪眼睛。 左煜失笑:“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我妈不同意,我跟她吵了几句。” 温浅予小声问:“因为她关心你呀,像我爸什么都没多问,大概是对我无所谓吧?” “管他的。”左煜道:“我妈缓过神来肯定会去纠缠你的,所以我们出去溜达几天。” 温浅予几分钟前的不安都被左煜的陪伴冲淡,以至于忽然坏笑:“那她会不会像电视剧里的阔太太哪样,甩给我张支票叫我离开你?” 左煜耸了下肩。 温浅予伸手拥抱他:“别的都可以重新来过,你不行,关于感情我就要这一次,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停止。” ☆、第55章 06 世界上怎么可能有人比母子之间更了解彼此? 左煜说的不错,被惊吓过度的杨蓉虽然萎靡了几天,但这对她而言不过是暂时的状态。 皇太后为此懒得去购物,也无心再约牌搭子,躺在床上琢磨来琢磨去,认定想要改变自家儿子的想法那比登天还难,而后果不其然地奔出门去,开始寻觅温浅予的踪迹。 可惜小美人先一步跟着左煜离开北京,等到这位伯母赶到学校时,自然扑了个空。 杨蓉很不适应到处都是少男少女的环境,从轿车上下来后,便皱着眉头进到服装设计系的大楼,可惜接连问了几个人,都得到否定的回答,只言浅浅请假不在,并不晓得人去了哪里。 她自然失望,路过一楼的光荣榜时,忽然又看到那张过目难忘的美脸。 原来是温浅予作为最高奖学金获得者而被登出的照片。 看旁边简单的介绍,应该是个懂事的好学生,更别提长得是鼻子是眼的,如果并非男儿身,应该很讨人喜欢才对,但…… 杨蓉深呼吸了下,压抑住快要崩溃的情绪,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地快速离去。 —— 被长辈们点击两个人正开着车赶往东北,风风火火到简直莫名其妙。 这次出门的目的地温浅予谁也没告诉,在高速上迷糊地醒来后,忽然笑:“要是大家知道咱俩去长白山露营,会不会以为咱们疯了?” “甭把你冻哭了就成。”左煜握着方向盘哼道。 “不会啊,我要见到张起灵。”温浅予兴奋。 根本就不看网络小说的左煜懵逼:“谁?” “你不懂,老年人。”温浅予慵懒地揉了揉眼睛:“累不累呀,我开会儿吧。” “待会儿再说,前面有个服务区,要不要买点东西吃?”左煜问。 “嗯,下去活动下筋骨。”温浅予颔首。 左煜嘲笑他:“你才几岁啊,长好筋骨了吗?” 温浅予不理睬这家伙,检查了下手机上的消息,随后心烦地关掉,决意不再受任何外界信息的打扰。 左煜又开了十多分钟高速路,就到达有些荒凉的休息点,他边停车边嘱咐:“我去个卫生间,你别乱跑啊。” “我跑什么?快去。”温浅予无语,下了车独自到小超市溜达了圈,最后拿了个雪糕和两个面包出来,站在冰天雪地里就开始吃。 路过的旅人看到小美人,自然频频回头。 原本世界上如此精致的男性就不多见,更何况在寒风肆虐的荒路上? 匆匆而归的左煜见状不悦,骂道:“看什么看,柴火妞!” “把你的嘴闭上,赶紧走。”温浅予立刻道:“出门还不老实。” “不喜欢别人盯着你瞧。”左煜这点仍旧和从前没两样。 温浅予带上羽绒服的帽子,笑着咬雪糕:“这样好了吧?” “别冻感冒了。”左煜担心。 温浅予垫脚给了他个凉凉的吻,然后小声说:“真希望到哪里我们都能像现在,光明正大的站在阳光下。” —— 两个宿营新手头一站地就选了环境恶劣的雪山,所面临的挑战格外艰巨。 幸好宿营地还有些驴友,稍许求助后,总算支上帐篷,燃起了篝火。 主动肩负起煮饭重担的温浅予用小锅开始烧水,很不放心地问:“是不是累坏了?” “还好啊。”左煜在旁边摆简易凳。 “怎么可能不累?基本上都是你开来的。”温浅予叹息。 “不是你说要看长白山的吗?你开心就值得了。”左煜抬头望向天空:“快看。” 温浅予仰起脑袋。 未受过污染的天幕正如暗蓝的天鹅绒,那璀璨的银河比打翻的钻石还要夺目,让久在都市的疲惫双眼得到了最无暇的洗涤。 一到这里就忙东忙西的小美人望到眼圈发红,忽然不自觉地抬手抹了下眼角。 总是关注着他的左煜失笑:“看星星也会哭啊?” “在北京,每天都想看到它们……”温浅予不好意思的弯起嘴角:“总觉得人的**太多了,美丽的风景就会变得特别少。” 左煜陷入沉默。 温浅予难免忍不住聊起两人之间最大的隔阂,小声道:“你妈妈是不是想让你娶个门当户对的姑娘呀?” 左煜直言不讳:“是的。” 温浅予捅着篝火,如鲠在喉。 “但那又关我什么事呢?我从来都没能满足她自作主张的愿望,也不差这一件了。”左煜把椅子摆在他旁边,按着他坐好,然后自己才蹲在旁边继续填燃料。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你说是不是我太幼稚?”温浅予长长的睫毛被染成橙子的眼色。 左煜沉默了会儿,非常掏心地说道:“浅浅……对我来说,功名利禄全是人生所需要的东西,它们是可以让我越走越高的台阶,当时重要,走过便不会回头看了……而我自己喜欢的人和事,也许就像有重量的包囊,虽然会有负担、会让我的步伐变慢,但却能陪我到最后,这个道理很简单,所以你明白我的选择吗?别再怀疑我了。” “我不是怀疑你,我是怕自己没办法让你幸福。”温浅予慢慢地把泡面和冷冻蔬菜放进沸水里,然后便陪着左煜凝望黑夜中此起彼伏的雪山,最后释怀地笑了下:“嗯,还是不要杞人忧天了。” 左煜也笑:“放心,我可不是单纯带着你逃跑,其实还留了个杀手锏给我妈。” “什么?”温浅予疑惑。 左煜自鸣得意:“不告诉你。” 温浅予实在太了解这家伙,愣了半晌而后惊讶:“喂,你不会找我爸出山了吧?” —— 小美人猜的一点没错,实在劝不了杨蓉、又有些心疼母亲的左煜别无选择,只能给温慕打电话求助,没想到平时不在么掺和小辈生活的影帝欣然答应,前往左家去做游说大使——可怜满腹惆怅的杨蓉忽然看到年轻时喜欢的大明星站在门口,目瞪口呆之际,还要听他说句“您好,我是温浅予的父亲。” 初次登门的温慕带的礼物很用心,叫助理纷纷摆到桌上后,才优雅落座:“突然冒昧打扰,真的不好意思。” 这天左鹏程出去谈生意,家里只剩下杨蓉和几个保姆,她愣愣地缓不过神来。 “其实早应该来跟您见个面,但始终觉得恋爱是孩子们的自由,过多的干预反而会让他们不快乐,所以才拖延到现在。”温慕见人见得实在是太多了,显得非常从容不迫:“都是我考虑的不周全。” “不,只是……”杨蓉看到他本尊还是很开心的,但整理过情绪后,依然决定落回正题:“我觉得左煜和温浅予的关系欠考虑,没办法同意。” “欠不欠考虑先不讲,您有没有想过,其实这事不需要父母同意与否呢?”温慕淡淡地说:“我对您略有了解,也是个饱读诗书的知识分子,自古以来所有被强拆的爱情双方都不得善终,这个道理您肯定是知道的。其实我们只有支持和不支持两种选择,支持了,他们两人轻松,即便不能长久也不会怨到父母头上,不支持……除了叫孩子每天都过得不快乐、破坏亲情外,也没多少用处。” 杨蓉内心的压力,一方面在于对左煜人生的担忧,一方面也是无颜见亲朋友好友,听过这番话后,便皱着眉头不吭声。 “其实您是不是觉得,浅浅配不上左煜?”温慕直说。 杨蓉当然否认:“我没这么想。” 温慕的目光深邃:“讲实话,两个男人除却不能生育的先天条件,其余任何人能给左煜的好处,浅浅也给得起,您希望孩子从婚姻中获得社会地位也好,找到生意场上的康庄大道也好,作为温浅予的父亲,对我而言都不在话下,如果您需要,我甚至可以向媒体公布这个儿子的存在。” 毫无预兆出现的影帝实在是太咄咄逼人了,讲实话,这刻的温浅予不再是个来路不明、只称张好脸的男孩儿。 杨蓉没有老公在身边,险些就被他说动,最后叹息道:“让我再想想吧。” 温慕露出魅力无限的微笑:“嗯,那就祝您早日想开,重新找回家庭的幸福。” ☆、第56章 07 银装素裹的长白山上是灼热的都市绝对望不到的清凉,温浅予被左煜拉着手向上攀登,还是累得气喘吁吁,一个不留神就脚下犯滑,摔跪在雪地上。 左煜被吓了一跳:“你小心点啊,要不我背你。” 缺乏锻炼的温浅予再也无力跟他吵,索性盘起两条长腿坐在原地,苦着小脸说:“不行了,歇会儿。” “这附近可有狼,还不赶紧站起来?”左煜吓唬他。 “有恐龙我都站不起了。”温浅予摸出水壶,喝了口早晨灌的热水,抬头对着璀璨的阳光眯起大眼睛。 左煜弯腰照料小美人:“把雪镜带好,小心损害视力。” “明天说什么也不爬山了,多让我走一步都不可能。”温浅予抱怨完毕,便咬住嘴唇凝固在原地。 “别闹了,狼来了我可管不了你。”左煜用力把他拽起:“不凉吗?” “不会的,你肯定会保护我的。”温浅予微笑。 左煜切了声,把包背到胸前,然后在他面前背过身:“跳上来。” 温浅予也不逞强,最终还是让他背起自己。 左煜边往前走边感叹:“你怎么又轻了?最近也不好好吃饭。” “心情不好。”温浅予搂着他的脖颈小声道。 “小小年纪还学大人有心事,你记着,天塌下来也得好好吃东西,身体不好就什么都……”左煜生怕小美人糟蹋自己。 浅浅不耐烦地打断:“知道的,你这个啰嗦的中年男子!” 左煜忍不住笑了起来。 温浅予郁闷:“我还不是怕你不要我了……我不想自己一个人生活,不想!” “瞎琢磨。”左煜安慰:“你爸肯定能搞定这件事的,我相信他。” “……”温浅予仍旧不喜欢提起父亲。 “其实我觉得吧……你爹不是不喜欢你,你已经算是他挺在意的存在了。”左煜忍不住道:“接触下来我觉得大影帝是那种不会爱任何人,包括他自己的那种……嗨,刺猬还晓得把把柔软的地方保留下来呢,你爸爸对自己都挺严苛的。” “别讲的你好像很了解似的。”温浅予不服气。 “我是不了解啊,只有你有机会了解他,为什么要避开?父子之间也是段珍贵的缘分,就算那种关系跟你想象中不一样。”左煜笑道:“疼你这件事我来完成就够了,别对温慕那样的非常人要求太多。” 温浅予仍旧搂着他,左煜走雪山路一颠一颠的,惹得他也一颠一颠的,此刻耳畔都是风声雪语,倒衬得这些日子乱七八糟的内心,渐渐开始安宁。 —— 两人回到北京那日,是个难得的大晴天。 头顶罕见的蔚蓝,几乎让每个人都驻足拍照,看起来敞亮极了。 匆匆到家的温浅予立刻把两人的防雪服洗干净,在明媚的阳台上拍来拍去。 左煜回复完耽搁的邮件,靠近道:“你不累啊,好好休息。” “不收拾完躺着不安心。”温浅予回头笑道:“我现在是不是很勤劳?” “对啊,不像以前内裤都得要我来洗。”左煜接话。 “你胡说八道!我才没呢!”温浅予立刻拿盆揍他。 左煜躲到旁边,笑着建议:“要不然咱俩出去泡澡吧?顺便吃晚饭,懒得自己做了。” “你不去看看爸妈?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温浅予忐忑不安。 “放心,他们憋不住会自己联系我的。”左煜勾引他:“走啊,我请你吃龙虾!” “我看你像龙虾。”温浅予翻白眼。 —— 派出救兵的左煜莫名变得运筹帷幄了起来。 两人刚到温泉店,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收到了杨蓉要求见面的短信。 左煜读过,决定晾一晾老妈,便借口工作忙约了周末再聊。 被蒙在鼓里的温浅予怡然自得,套上浴衣后,自然而然地从包里拿出十多种瓶瓶罐罐,放在个木篮子里怡然自得的走了。 左煜尾随在后面说:“你过家家啊?” “乐意,闭嘴!”温浅予回头瞪他。 左煜顺势倾身亲了一下,说道:“还是喜欢听你骂我,别再无精打采的。” “抖m……”温浅予嫌弃,马上加快步伐,先一步到了浴间。 —— 从认识小美人起,左煜就知道他活的比贵妇还讲究,时至今日,更是发展的有过之而无不及。 每次看到浅浅洗澡,便无法不惊叹:原来这件日常还可以有这么多步骤。 这日亦然。 左煜感觉自己在热水里泡了好久,见他还坐在池边涂这抹那,问道:“你不累啊?” 温浅予摇头,把精油的小瓶子拧好后说:“这是享受,你懂什么?” 左煜手欠地去摸他滑溜溜的白腿:“叫个按摩师进来帮你弄才是享受。” “好啊,我倒是不介意。”温浅予又开始研究刚买来还没来得及用的颈部按摩霜。 “我介意,所以我可以代劳。”左煜越摸越不老实。 “流氓!”温浅予忍不住踢了下他的肩膀,然后才跳下水,像鱼似的缠住他骂道:“就会耍流氓!” 炙热的吻替代了磕磕绊绊的斗嘴,左煜将小美人搂在怀里,一副要吃拆入腹的模样。 可惜温浅予在外面总是很腼腆,稍微挣扎开说:“这门没锁,别这样啦。” “那你晚上补偿我。”左煜趁机讨价还价。 “你吃什么亏就补偿你?”温浅予撇开目光:“都不知道做一次我有多辛苦,说好带我来放松的。” “好好好,我伺候你还不成?”左煜伸手把他转过去,轻轻地揉捏他清瘦的肩膀。 整天不是看书就是画图的浅浅颈椎也不好,被温热的大手一抚慰,立刻舒服地哼出声。 “不让我碰还这样叫,我看你就是故意的。”左煜搂住他的腰。 脸被水蒸气热到粉的温浅予大呼冤枉,结果还是被他的坚硬顶到臀部,立刻紧张又害羞。 “不进去总行了吧?”左煜坏心眼地握住他也逐渐抬头的**,咬着温浅予的耳朵说:“夹紧。” 温浅予真的害怕会有服务员进来,一副快要哭出的来的模样:“混蛋……” “为什么甜甜的?”左煜轻舔他敏感的耳垂。 “精油是甜的……”温浅予哽咽回答。 “你是甜的。”左煜这样撩拨着言语,根本没停下手中的动作。 再也忍不住的温浅予趴到在池边的大理石台上,紧握住个滚落在旁边的瓶子,而后又在失神中失力,完全融化成春水了。 作者有话要说:都想看温爸爸的故事吗? ☆、第57章 08 杨蓉不是位要求严格的母亲,她总是会用更蛮不讲理的溺爱对儿子好,曾经的宽容放手、或是现在的武断拒绝,皆如此而已。 这次左煜如约相见,完全想象不到她会是什么样的表情,所以进门时仍旧故作轻松:“妈,找我什么事?” “你说呢?”杨蓉的身体状况眼看着好了不少,正坐在沙发前吃橘子。 左煜放下鹿茸礼盒:“这个是浅浅给你买的。” “你以为让他爸爸来找我,就没事了是吗?”杨蓉抬起眼睛问道。 “不是……我说话也不好使,这样不是显得有诚意吗?”左煜讪讪地坐下:“浅浅他自己也想来看你,就怕你不高兴,所以才让我带礼物来。” “你真的喜欢男人?”杨蓉的眉头仍旧没有解锁。 “我不知道,除了他我应该不会跟其他男的在一起。”左煜实话实说:“除了温浅予,我也不想再跟任何女人在一起。” 杨蓉头次发现自己并不够了解儿子,也不知道再要跟他说什么有道理的话。 左煜很懊悔上次摔门而去的不成熟,尽量耐下性子解释道:“你所有的不理解,所有的担忧我都知道,因为曾经我也接受不了这回事……但对温浅予我是认真的,所以你就不能为了我试一试吗?其实我拜托温慕来见你也没别的意思,就是让你相信,浅浅跟我好只是图我这个人而已,不是为了钱、为了好处,千万别把他想象得太不堪。” “世道真的变了,好像我倒成了冥顽不灵的老古董。”杨蓉无奈地笑了下:“但你记住,妈妈定反对不是为别的,单纯就是为你好,或许你并不相信,活得太与众不同就没办法拥有顺顺当当的人生,妈从不指望你风里来雨里去有多大成就,难道就连平安稳定都不能求吗?” 左煜盯着茶几呆过半晌,小声道:“我比谁都怕麻烦,从来不喜欢辛苦,但为了温浅予的话就算有坎坷也值得。” “就没有任何可能放弃那个人吗?”杨蓉的表情是矛盾的。 “有啊,如果他因为我过得不好,我会强留他的。”左煜不想对母亲遮掩任何情绪,苦笑道:“所以如果你一定要阻挠的话也可试试,说不定折磨他太惨的话,我会放弃的。” “我才没这个闲工夫。”杨蓉深吸了口气,似乎做出最大的让步:“你们过自己的吧,不用来看我,我对着他也笑不出来,只是不准告诉老人家,特别是你姥爷,他可受不了这份刺激。” 闻言后左煜略微无语。 在他的想象中,恋爱关系本是被父母接受便万事大吉,可眼前的状况和从前又有什么两样? 似乎变得更糟糕了。 或许这个世界根本没有改变吧。 喜欢同性本身,就是段挑战的开始。 —— 一栋房子再怎么豪华,也都有住腻的一天,但如果它被称之为家,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温浅予从小到大对自己糊里糊涂,但却非常热衷于打理和左煜的爱巢,仿佛要把这个空间的每存都留下彼此存在过的痕迹才甘心。 这日左煜回家后,看到小美人竟然将长白山的照片打印得极大并且挂在书房,皑皑白雪上的笑容,显得清凉而又温暖,不禁问道:“什么时候弄的?” “回来就订购了,没想到打印店这么迅速。”温浅予从梯子上走下来,擦了下额头上的细汗:“跟你妈聊得怎么样?” 左煜不想欺骗他,也不想伤害他,唯有沉默以对。 笑意在浅浅的脸庞一点一点褪去,最后他低下头小声说:“晚上吃火锅吧,我买了羊肉和蔬菜。” “对不起。”左煜很难过:“不是你不好,只是我妈想不开,但好消息是她也不管我们,随我们去了。” 浅浅颔首,转身就搬起扶梯,准备晚饭去。 或许很多人都认为,温浅予是那种享尽宠爱的幸运儿。 但左煜因为了解所以太明白,由于温慕这位非常态的父亲和从来都缺席的关心,让这个男孩非常没有安全感,非常害怕被人讨厌,所以总在对方流露嫌弃之情前,便抢先翻脸离开。 只是面对杨蓉,唯有忍让。 这点无奈所带来的不快乐,真的令温浅予难以言说吧? 左煜呆站在原地,完全不知如何才能让他快乐起来。 曾经关系暧昧的时候,似乎一朵花都足以换回笑脸,如今心贴着心,反倒束手无策了。 —— 凉川小筑就像座燃着光火的港湾,永远都停靠在同一个地方,等着来来往往的旅人光临。 在左煜青春年少去美国前,当真以为自己再也不想去拜访周舟。 那时他更想不到,如今的拜访,竟然是为了讨教关于另外之人的纠葛。 三十多岁的小厨子仍旧温和至极,看到左煜进门便露出笑:“小老板,今天怎么自己来?” 左煜坐到食台前,左右环顾了下:“怎么都没客人的?” “因为快打烊了呀,我早就不卖宵夜了。”周舟擦着杯子说道:“不过你例外,想吃什么?要不要叫江浩来陪你喝酒?” “别别别,快让我清静会儿。”左煜叹着气把最近的事情讲了遍,低头道:“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难不成我还能强迫我老妈强颜欢笑?” 周舟这辈子经历过的事比他跟浅浅加起来都多,听完后波澜不惊,反而弯起嘴角。 左煜没好气:“笑什么,我是来求助你有什么办法的。” 周舟把油锅热上,端出虾来准备做他喜欢的天妇罗,边调制衣浆边说:“我要是告诉你,人生不如意十之**,没必要急着改变,学会接受,你又不愿意听了。” “可……”左煜欲言又止,讲不过他。 “小老板,你就是此生太幸运,才什么都想要,大团圆的故事是电视里演的戏,其实大部分时间,我们看到的都是残缺的东西啊。”周舟看准油温,将虾缓缓下到里面,立刻包裹起了金黄色的酥脆外皮,他叹息道:“其实这是好事——只要我们能认清真正重要的东西,把握住它的话。对你来说,还在与温浅予幸福的在一起不就够了吗?其余问题都是细水长流而已,倘若因为白纸上的一块污迹就心力交瘁,反而连大片的纯洁都错过啦。” 左煜在独自工作以来,也成熟了不少,并不是不能理解他的话,也知道这其实就是命运的真理。 但…… 最后这家伙终于说:“我就是不想让浅浅不开心,看到他皱眉头,我干别的的心思全没了。” “温浅予有必要真的在乎你妈妈吗?那对他来说纯粹是陌生人而已,他不开心的原因只有一个,就是怕你觉得他不好啊,这很难理解?”周舟张大眼睛。 左煜哑口无言,而后忽然站起来道:“我不吃啦,先回家了!” “站住。”周舟无语地翻出纸盒:“打包带走,别浪费。” 左煜迫不及待地接过来,马上快步消失。 人生有很多奇异的台阶和转弯。 最开始,左煜以为自己再没办法面对小厨子,结果他面对了。 后来又相信变质的友谊回不到从前,可这晚,却没办法地重新反思也许彼此真的还有机会再做朋友。 原来周舟始终是心里不想错过的一个人,他的好就像时间里的光,跟爱与欲都没有任何关系。 —— 深夜仿佛自有魔力,总能让温浅予沉下心来涂抹自己的设计稿。 他正在写字台前认真伏案时,忽听到木门叮咣乱响,抬头见是半小时前刚嚷嚷着要找哥们喝酒的左煜,不禁疑惑:“怎么这么快就回来啦?” 左煜是下车后飞跑进来的,呼吸有点乱,把盒炸虾放在他手边:“给你带的。” “啊?”温浅予懵懵的。 左煜摸了下有点乱掉的短发,急急忙忙地开口:“我爱你,我任何亲人的态度一点都影响不到这份感情,我妈的事唯一让我不开心的就是怕你不开心,不能亲近你、了解你是她的损失,所以你千万别为她难过啊。” 温浅予愣过几秒,然后失笑:“傻瓜,跑回来就为了说这个吗?” 左煜点头。 温浅予伸手抱住他,嗅着他外套上风的味道,轻声回答:“我知道了。” ☆、第58章 09 生活本身不是件容易的事,如若心怀远大的志向,则行路会更加艰难。 在人生观缓慢形成的年纪里,温浅予独自漂泊惯了,所以从不会产生依靠父亲或是左煜的念头。 规规矩矩地把该完成的责任完成,换得在社会上的一席之地。 ——这个想法已在小美人的内心深处根深蒂固。 他看似坐拥着花花人生,却比同龄人更有份踏实认真。 也正是因为如此,忙碌的梁希才会高看这个男孩子一眼,常对他多加关照。 某天傍晚工作室的氛围很清闲。 坐在桌边摆弄花茶的梁希忽然问道:“浅浅,你也该毕业了吧,有什么打算吗?” 温浅予从画稿前抬头,愣道:“不是要转正了吗?” 梁希失笑:“你还真的打算在我这里一直干下去呀?” “没什么不好的,要学习的还有很多。”温浅予态度坚定。 “上次跟你讲的法国那家实习生的机会,难道你不心动吗?”梁希说:“一毕业就能进到全球数一数二的大企业中见世面,真的比在北京强多了,你还这么年轻,为什不去看看更广阔的世界?” “我出国了左煜怎么办?”温浅予摇头:“我不想走。” 梁希欲言又止,她是他的上司,但不能强行做人家的人生导师,所以只是道:“我觉得Ever Sissi的风格不是很适合你,国内适合你的地方也实在不多,这个必须要想清楚,如果你愿意去,我就帮你写推荐信。” 从前温浅予对毕业没有任何感觉,但身边的同学和同事频频讲起,他才终于感觉到命运的轨迹正在改变的事实。 虽说毕业季等于分手季这状况离他很远,可一旦接受梁希的好意去到遥远的巴黎,跟左煜的聚少离多就必然会加剧父母反对的伤痕,到时候…… 想到这里,小美人不禁握紧铅笔。 原来他以为的坚定不移的梦想,在爱情面前也有示弱的时候。 “浅浅,快递,放我那儿两天了都没拿走。”许慧忽然进屋,丢下个顺风的文件袋。 温浅予回神,打开来才发现是两张电影首映礼的邀请函。 主演和赠与者是谁,不想也知道。 他本不予理睬,但某时某刻忽地心思一动,又抽出一张来,满脸平静地塞进包里面。 —— 见证了半个娱乐圈发展史的温慕可是“朋友”遍天下,制作精良的大片上映,来捧场的名人和媒体当然挤爆了礼堂,随便望去哪桌都算星光闪耀,俨然成了炫耀的聚会。 带着黑色口罩的浅浅找到位置落座,并没有在意身边好奇的目光。 这里当然不可能有谁认得他,但那双露在外面的美丽眸子仍旧吸引到很多注意力。 正当他有些不安的时候,忽有只大手扶在头顶。 温浅予回首,发现是久未谋面的贺云。 贺云依然西服革履,气势逼人,款款落座之后,才淡笑:“没想到你会来。” “所以给我邀请函是摆摆样子吗?我出现让你们紧张了?”温浅予闷闷地反问。 “不,他应该很期待你吧。”贺云看向让空荡着的舞台。 温浅予沉默片刻:“你俩和好了?” 贺云又笑了下,像只咧开嘴巴的猛兽,危险而又得意洋洋:“并没有不好过。” 温浅予无法涉足这两个人的关系,更怕多言给爸爸和自己惹来麻烦,便闭了嘴巴。 正在这时,礼堂的音乐停止、灯光暗下,主持人笑嘻嘻地冒了出来,张罗着让导演和主演先讲了几句场面话,又请来大腕们露露脸,而后才进入首映礼的主要环节,播放起温慕的最新作品。 始终冷眼旁观的温浅予不得不承认,爸爸天生就是吃这口饭的神,除了一把年纪仍旧玉树临风的外表,那种从容而又不乏幽默感的气质,也是大部分人都欠缺的,更不要提永远鬼斧神工的演技,记得在浅浅很小的时候,贺云给他放了温慕年轻时演的恐怖片,吓得他每次看到爸爸就会嚎啕大哭,至今都是心理阴影。 逐渐陷入回忆、又逐渐从回忆抽离的温浅予心里发酸。 他不知道是不是绝大部分人都由着父母常伴左右的漫长人生,只知道自己灵魂里缺掉的那块,永远不会再被填补回来。 发着呆的功夫,温慕已经和女主演下台走到桌边,见到儿子好像并没有显出意外,反而坐到他身旁问道:“戴着口罩干吗,不闷吗?” 温浅予绷紧身体拒绝回答。 “什么时候把头发剪了。”温慕伸出优雅的手,在犹豫过几秒之后,才摸上浅浅的脑袋。 温浅予果不其然地躲避开来。 “这小孩儿是谁呀?”女主演也是家喻户晓的明星,用很不见外的语气问道。 温慕弯起嘴角,又顺势摘下那个黑口罩。 恰好电影屏幕亮起,照耀着温浅予眉目如画的脸庞,吓得他脊梁骨发冷,想都不想就站起来跑掉了。 “不好意思。”温慕款款起身,用仍旧富有仪态却很快速的大步追在后面,暂时离开了礼堂。 —— 被电影公司包场的酒店非常安静。 浅浅刚到走廊,就被爸爸揪住胳膊,只好愤怒回头。 “怎么了?”温慕笑着问:“你能来我很开心,为什么又闹情绪?” “别碰我,我不想让人看到我的脸。”温浅予傲娇地扭过头。 “我不懂。”温慕淡淡地说。 “有什么不懂的,从前你每次要见我都躲躲藏藏,现在忽然大方了?”温浅予又在焦虑中失去了对情绪的控制:“我觉得自己跟你越长越像,会被怀疑的。” “儿子像爸爸不是很正常吗?”温慕并不惊慌:“从前你还小,应付不来过多的关注,但现在你已经长大,懂得分辨世事了。” “你不害怕吗?”温浅予问。 温慕说:“怕什么?” “让别人知道你有个儿子。”温浅予握紧双手。 温慕笑了下:“像我这个年纪的男的,有孩子也不值得大惊小怪……而且如果我的存在能稍稍帮到你,那就够了,我不希望任何人觉得你来路不明、瞧不起你。” “……”温浅予想起之前他为自己做的事,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左煜的父母,还接受不了你吗?”温慕关心道。 “是他们死脑筋想不开,又不是我哪里不好。”温浅予哼道。 “事事顺意太难,你能这么想也不错。”温慕把口罩还给他:“今天怎么来了?从前都不愿意出现的,是找我有什么事吗?” 温浅予的眼底闪过丝茫然,虽然左煜劝了他好几年要宽容对待亲情,但要不要向爸爸求助,仍旧是个两难的选择。 不过来都来了,不说图什么? 这般决定道,温浅予便把梁希抛给自己的难题讲了出来。 结果温慕听完,立刻就做出回答:“去法国。” 多么冷硬又理智呀,真像他会说出来的话。 “你不是很喜欢服装设计吗,有自己赚来的好机会为什么不去?”温慕反问:“难道朝朝暮暮才叫爱情?左煜连这种状况都理解不了?” “我没跟他讲过,我担心……”温浅予深吸了口:“担心两地分离,加上他父母的态度,会让他的心态改变。” “那这种人不值得留恋。”温慕随即又道。 浅浅已然无言。 温慕扶住额头笑了下:“讲得太武断了是吗?我果然还不是很会跟你聊天,但人生的真相就是如此,你的每一步都应该让自己变得更好,无法爱更好的你的人,是不会跟你长久的。” 其实这个道理并没有错,特别是被宛若人生赢家的影帝讲出来。 不远处的礼堂隐隐约约传来笑声,大概因为电影里的某些桥段而起了反应。 温慕叹息:“知道我这辈子演过的第一个角色是什么吗?” 对父亲并不算了解的浅浅摇头。 “是个小太监,原本没有台词。”温慕淡淡地道:“因为求了副导演三天,才让我试试的,后来加了句台词,四个字……皇上饶命。” 在温浅予很年幼的时候,他的父亲就是受尽万千宠爱的传奇,所以他很难想象当时的状况。 “那时我十五岁。”温慕说:“不像你有了机会还犹豫,没机会搭上命也要去求,所以我才有今天的成就,才有身后这些人为我捧场……如果像你一样心软,为了心里的温情委曲求全,二十多年前贺云就会忘了我是谁吧?” 从来没有听爸爸讲过这么多的话的温浅予心思此起彼伏,最后小声道:“我不是你。” “当然,我也只想讲讲实话,其实你不去也没什么,以后我们任何人帮你一把,都可以弥补上你在事业选择上的缺失,如果那是你想要的。”温慕直言不讳。 温浅予摇摇头。 “我得进去了,电影你要看吗?”温慕问。 温浅予又摇头:“不,我得去找左煜了。” 话毕他便小心翼翼地把口罩带上,然后背好书包朝电梯走去。 温慕站在原地,忽然想起很多很多年前在加拿大的时候,才三岁的浅浅也曾像这样背着包走在自己的前面,那真是人生里一去不复返、再也难回头的好时光。 作者有话要说:左小煜没出场的第一天,不想他 ☆、第59章 10 “大哥你这么搞我真接受不了,要么明早把方案放我桌上,要么咱俩就此生别在相见了,同样的错误一而再再而三的犯,叫我怎么说?”左煜正拿着电话跟公司的副总发脾气时,听到温浅予进门的声音,立刻挂掉电话,跑下楼问:“怎么不回我微信,我还说去接你呢。” “忘记看手机了。”温浅予俯身换鞋的功夫,又给自己增加了些勇气,直起腰道:“有空吗,想跟你商量件事。” “说吧。”左煜以为他又希望在家里添置什么奇怪的东西。 “你知道希姐的品牌是走少女风和婚纱路线的吧……可能和我擅长的设计风格不是很契合,虽然在Ever Sissi上班依然能学到不少东西,但是……”温浅予欲言又止,平日里讲话连珠炮似的气势全都因分别的可能性而消失掉。 “所以你不想签她的工作室,想换别的地方了?”左煜脑子转得挺快,瞬间明白来龙去脉:“是离开北京,还是说需要我帮你找地方?” “希姐介绍了个岗位,但得到法国……也是从实习生做起,不过那属于全球顶尖的高奢品牌,应该会让我长进很多很多的。”温浅予明明没做亏心事,却莫名地低着头,仿佛犯了错误。 “法国?那么远?这消息你得叫我缓缓。”左煜痛心疾首地坐在沙发上,沉思片刻又抬头:“要几年呢?” “最起码得两三年吧……虽然国内也有分公司,但是在总部待过肯定不一样。”温浅予连书包都没来得及放下,解释道:“全球有名的的设计学校太多了,像我们学校的毕业生很少有这种机会,就连希姐从北服毕业后,也是从零开始。” “你想去吗?”左煜眼巴巴地望着他。 “我也不知道……”温浅予摸摸尖下巴,反问道:“你说呢?” 左煜又瞧了他半晌,最后忍不住轻笑出来:“算了,想去就去吧,这是你的自由和权利,大不了我多出几次差看看你。” 这家伙的思维向来任性,所以温浅予没想到会如此容易就被答应,听到回答后皱着眉放下书包,一拳打到左煜身上:“难道你都不会想我吗,考虑到不能每天都见到我了,心里面就不难受吗!” 左煜忙躲到一边,叫嚷道:“当然难受了,我也不希望你去啊!你最好根本不工作待在家里我才满意呢,但我理解你想要什么!” 他这么一讲,温浅予当然有点心软,坐到旁边抱住左煜叹息道:“我真不知道该怎么选择,烦死了,想哭!” “得了,你可别哭。”左煜捏了捏他的小脸,压抑住心底的寂寞努力劝说:“其实因为工作而导致生活有些变动是很正常的,你就是习惯性想太多,记得小时候我爸要发展海外的物流,有几年也不怎么回家。” 温浅予小声道:“可我好不容易才有个家的……” 左煜最见不得他湿漉漉的大眼睛,立刻道:“那就不去,再看看北京有什么合适的地方。” 温浅予顿时沉默没回答。 左煜弯起嘴角:“看,还不是想见见世面?去呗,大不了我到法国开个分公司。” “说的容易,开公司卖酱油呀?”温浅予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心里面七上八下了大半天的烦恼跟他唠叨几句,反倒没有那种世界末日般的危机感。 其实温慕讲的没错,如果不能活成更好的人,也很难守护住绝无仅有的爱。 “浅浅长大了。”左煜抚摸过小美人柔软的短发,而后微笑道:“我知道你肯定能在职场绽放出光芒,要记住我永远都会支持你的。” 温浅予早已忘记一个人生活的方式,抬头眨了眨眼睛,而后又亲上左煜的嘴唇,含糊不清地撒娇道:“可是讨厌每天醒来看不到你怎么办?” 左煜扶住他的脸:“那把我打包带走。” 温浅予立刻在沙发上扑倒这家伙:“带走也养不起,你太难照顾了。” 左煜躺在哪儿望着日渐成熟的浅浅,说不出心里的滋味,觉得他就像一捧水,看似无形,却已经随着一天又一天的推移浸透在了自己的生命里,只有命运相连,才真的能把所有的麻烦视作理所当然的责任。 —— 事实上,自从相恋同居后,两个人就几乎没有分开过。 其间左煜勉为其难出过几次差,也送浅浅跟同学参加过夏令营。 但彼此不在彼此身边的时间实在是太难熬了,简直让大好时光变得干瘪无比。 这次说要去法国当实习生,事关重大,又怎么可能像嘴上答应的那么轻松? 次日左煜一到公司,便吩咐秘书安排起巴黎的行程。 他稍微试着联系了些朋友,又在网上搜索起那家公司周围的地段,思索着该如何把小美人的衣食住行照料好。 皱眉思索的功夫,刚安静了片刻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喂?”左煜看清名字,马上接通问道:“爸,怎么大早晨的给我打电话?” “回家来一趟,现在。”左鹏程不容商量地说道。 “我妈又闹情绪?”左煜担心。 “来了再说。”左鹏程严肃道。 左煜知道老爸不是有闲工夫折腾的人,只好拿起车钥匙起身道:“好,二十分钟。” —— 这天的见面出乎意料,因为进家门的时候,杨蓉已经出去打麻将了。 接过保姆端来的果盘后,左煜随即跟着父亲进到书房里,忍不住问道:“到底怎么了,又因为浅浅吗?他也没做错什么事,为什么你俩就不能……” 左鹏程摆摆手示意他停止吵闹,坐下忽然说:“你张叔叔,昨天半夜被检察院带走了。” “什么?”左煜愣了片刻,担忧道:“不会跟你扯上关系吧?” 左鹏程点起支烟,抽过片刻却不回答。 毫无防备的危险让左煜脊骨发冷,被称作张叔叔的人是父亲的老朋友,在海关位高权重,不仅与父亲的生意往来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也为左煜小打小闹的食品贸易行过很多方便,现在这棵大树出了问题,且不说日后多烦忧,恐怕现在有可能被株连受难。 “能做的我都做了,静观其变吧。”左鹏程想了想,起身从保险柜里拿出了个白色的信封:“这个海外账户你妈都不知道,先收好,如果……” “我不要你的钱,爸,你是不是跟张叔叔有什么犯法的勾当了?”左煜有点着急,虽然他从来都不会打听家里生意的来龙去脉,但现在不可能不担心爸爸的安危。 左鹏程继续吸烟,叹息道:“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左煜愣过了几秒钟,忍不住道:“爸,现在带我妈去美国吧!” “我不能走,这是我的命。”左鹏程淡淡地看向他:“倒是你,做好心理准备,我若再要你做什么,你少讨价还价,听话就是了。” “什么准备?”左煜脸色都变掉。 “天翻地覆的准备。”左鹏程终于承认:“我别无选择地帮你张叔叔航运过些东西,倘若被查出来,可能……这辈子在牢里是熬不到头的。” 此话如同晴天霹雳,让左煜整个脑袋都缓不过神儿来,他捏着爸爸给的信封,头一次发现自己是个特别没心没肺、活得格外轻松的孩子。 “必要时我会让你带你妈走,你得照顾好她。”左鹏程嘱咐完,又说:“至于那个姓温的小孩儿,别跟他讲太多,否则一闹更坏事,你可以为了谈恋爱不顾你妈的感受,但你不能在这种时候不顾她的安全。” 作者有话要说:不明白看着尤里第十集旋转跳跃的我,为什么偏偏写到了这一段 ☆、第60章 11 年轻这件事本身就象征着无限的活力。 得到左煜的支持后,温浅予很快就从矛盾重重的阴影中跳出来,先是兴奋地给梁希发出拜托推荐的短信,而后又去报了个法语的中级培训班,兴致勃勃地解决下并不太过关的语言问题。 不过忙过琐事之后,晚饭还是得照做。 他一边在厨房等着锡纸烤鱼,一边翻看平日里整理的布料概念集,打算继续努努力、熬熬夜,再制成套像样的作品充实简历。 谁知道等食物全都烹饪熟了,家里却仍旧只剩他一个人。 最近两年,左煜的生活习惯改善很多,极少出去喝酒夜游,即便真有应酬,也会提早电话通知。 所以温浅予毫不犹豫地拿起手机拨出号,抱着胳膊郁闷起来。 一直不接……不会出什么事吧? 浅浅担心地跑到窗前朝外打量,心脏莫名其妙乱跳了几下,立刻便决定换上衣服去那家伙的公司探探情况。 幸好还没来得及套上靴子的时候,家里的门就被打开。 温浅予非常高兴,走近迎接道:“怎么没听到你的车声?电话忘带在身上了?” 左煜的表情显得有点无精打采,随便嗯了声,便走进衣帽间里。 “你怎么不高兴?”温浅予凑近偷看他。 左煜自知并不算擅长谎言的性格,只能编造其它的理由:“跟副总闹矛盾,那人总是办事坑爹,结果老子还没开他,他自己带着几个手下跳槽了,烦。” “哦……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温浅予点点头,送出个拥抱:“到家就别想不愉快的,我做了你爱吃的鱼。” 小美人的神情是如此不设防备,和曾经的每一次回眸相见一样。 左煜心中微痛,反而勉强笑出:“嗯。” 温浅予很少见到他闷不吭声的忧郁的样子,故意缠在旁边盯着他洗手换衣服,然后又主动倒了杯酒端到餐桌上:“吃饱了就泡个澡,好好休息。” “干吗这么贤惠,我都不习惯。”左煜弯弯嘴角。 “我本来就贤……”温浅予转而咬了下漂亮的唇,哼道:“还不是怕你心情不好嘛。” “看到你就好了。”左煜拿起筷子,掩饰掉心里的不安与震惊,默默地吃起东西。 温浅予看起来是多么无忧无虑啊,一天之前,左煜亦然如此。 两个人之间最大的烦恼不过是因为份好工作而暂时两地分居,根本想象不到此时此刻或许要失去一切的灾难。 父亲和他的“老朋友”究竟有多少交易,事态要怎么发展,实在难以完全搞清。 况且即便知道又能如何? 左煜的社会资源几乎都是家庭给予的,如果这个家垮了……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到时候温浅予怎么办? 自己还怎么照料他继续幸福生活? 这个问题就像根尖锐的刺,瞬间深深地戳进了左煜的心里。 —— 顶层公寓的午夜安静至极,躺在卧室里再怎么努力倾听周围,也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而已。 发着愁的左煜根本没有睡意,如果可能,他现在就想送父母出国,帮他们避开劫难。 但现实当然没有这么简单。 左鹏程的生意千丝万缕、错综复杂,其间秘辛只有他自己弄得明白。 如果能自保的话,谁也不会放弃自保的机会。 或许此刻已经走不掉了、或许父亲不想抛弃责任去制造妻离子散和替罪羔羊。 总而言之…… 左煜烦闷地翻身,却毫无防备地发现浅浅正在望着自己,不禁吓了一跳:“你怎么不睡觉?” 温浅予伸手搂住他的腰:“你这唉声叹气的,我怎么睡得着?公司的事情真的那么麻烦吗?是副总带走了商业机密、还是带走了重要的员工?” 左煜回答不出,事实上他的心思已经不在那些事情上了。 “哎,其实我也不懂,瞎猜的。”温浅予小声道:“只是很少看你烦恼呢,自己却帮不上忙……我真没用……” 这话令左煜感慨万千,他对父亲,何尝不是这种充满关怀的力不从心? “你就跟我聊聊呗,没准我会帮你想出办法来的。”温浅予在被窝里轻轻踢了他一脚。 左煜终于微笑,善意地欺骗他:“其实没什么,只不过这下子活儿都没人干了,还得我自己来,最近得多加班。” “没关系啊,我给你送饭,加油!”温浅予故意去咬他的鼻尖:“你呀,就是有点不顺心就开始自己气自己,明天会好的。” “嗯,以后到了巴黎遇到难事,也这样鼓励自己啊。”左煜在黑暗中讲出这句话,真的很怕自己会离他越来越远的未来,不禁微微湿掉眼眶,全靠努力忍着,才没被小美人发现。 温浅予本来就显得疲惫,见心爱的人貌似被劝解开了,便迷迷糊糊地闭上眼睛。 左煜拍拍他,忽然坐起来说:“我先去写个PPT,一会儿就回来睡。” “好吧,别熬通宵。”温浅予答应。 左煜这才踩上拖鞋,打算给小美人留封信。 万一张叔叔抖落出老爸,自己也会被调查的,即便能顺利出国避难,如若不能随便跟北京联系,温浅予还是会手足无措。 不如现在就暗自先解释清楚、帮他把未来的生活,以免到时候再留遗憾。 左煜如此决定,忽然得到了种绝然的平静。 这是从前的人生中未有过的体验,仿佛让刚刚热泪盈眶的感觉,又在恍惚间袭来了。 —— 当阳光重新照耀到北京城的时候,一切都和昨日显得一模一样。 毕竟这个城市包容着太多人的喜怒哀乐,上至贵胄天子、下到贩夫走卒。 完全不会因为任何一种动荡而显出半丝不安。 强打起精神的左煜喝着咖啡从公司电梯飞速上楼,和迎面而来的员工们打过招呼后,立刻进办公室拨通自己在法国朋友的电话,追问道:“昨天拜托你看的公寓,帮我挑好了没?” “大哥,这是买房子、不是买菜啊,你在搞笑吗?”朋友满头雾水。 “我着急,不然就找中介公司了慢慢看了,找你干吗?”左煜回道:“算我求你成不成?” “好吧,我今天不上班了,先去瞧瞧状况再给你发房子资料。”朋友没办法地答应。 左煜放下心来,又给温浅予的万事达卡里打了些钱,一时间也不晓得自己还能如何。 倒是去学校见导师的小美人懵了,发来个银行短信的截图问:“干吗?” “去巴黎生活费很贵的。”左煜回答。 “……这么盼着我走啊,急什么?”温浅予有点无语:“再说我会有工资。” 左煜回复个俏皮的表情蒙混过去,坐在位子上吸了口气,转而给老妈发消息问道:“你上次不是说,要陪你逛逛玉器吗?今天怎么样?” “无事献殷勤。”杨蓉显然还被蒙在鼓里。 左煜编造理由:“主要也快到我爸大寿了,礼物还没选好呢。” “成吧,我跟你姑姑在吃早茶呢,等会儿来接我。”杨蓉答应。 左煜小时候还总缠着爸妈,长大后就和所有的年轻人别无二致,离他们越发疏远。 倘若不是这次出了意外,真恐怕不知要拖到哪一天,才能真的想起陪老妈在街上逛逛街、说说话。 驱车到杨蓉指定的港式餐厅门外,果然很快就看到熟悉的身影走出来。 左煜露面问:“姑姑不去吗?” “她刚有事先走了。”杨蓉坐到副驾驶座上抱怨道:“我可真坐不来你这个破车,吵得要死。” 左煜笑了下,故意问道:“我爸呢?” “天没亮就出去了,你还不知道他么,工作狂。”杨蓉从包里拿出粉饼盒,照着理理头发:“甭跟我提什么温浅予,我没心思听。” “没提啊,今天就是陪你待会儿。”左煜踩下油门,移开目光以掩饰复杂的感情。 杨蓉瞧着窗外飞逝的街景,忽然道:“那头的公园快开花了。” “是吗?”左煜随口搭话。 “嗯,时间真是一年比一年快啊,你小时候可爱缠着我去那儿滑旱冰了,疯疯癫癫的。”杨蓉摇摇头叹息道。 左煜从后视镜里望见老妈眼角的皱纹,因为自己没办法更好的保护她而心酸,忍不住说:“妈,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杨蓉微怔。 “没成为你心目中的好儿子。”左煜握着方向盘回答。 “嗨。”杨蓉释然地笑笑:“我还不就是希望你活得好,除此之外,本来就没有别的指望了。” 作者有话要说:此生欠父母的总是太多……周末了,都给爸妈打个电话吧(*^__^*) ☆、第61章 12 大学生的毕业事宜总是繁多又匆匆忙忙。 温浅予带着毕业设计和论文最后一次找老师确认后,便长叹了口气,走出他待过四年的教学楼,这种物是人非的时候,当然会酝酿出些别样的情绪。 竟然就这样突然决定去法国了…… 之前计划的毕业后和左煜的安稳生活顿时变得很遥远。 大概人的命运总是这样难以预料吧? 四年前和珂月在这里上课时,可是完全想象不到此刻的境遇。 反正最近早出晚归不回家的左煜也不见踪影,不如就去看望下那丫头吧……也不晓得在商场里卖手包的业绩如何了。 —— 奢侈品柜台在从前就鲜有老百姓光顾,加之这些年大家都在网上购物,门可罗雀也没什么值得奇怪的。 待到温浅予找到珂月时,她独自正在展示柜前站着发呆,忽见到熟人,立刻笑出来:“浅浅,你来买东西吗?” “你怎么样了,还习惯吗?”小美人摇摇头。 珂月打量向灯火通明、环境优雅的四周,耸肩道:“很好啊,工资也够花了。” 的确,她在这里的薪水远比普通毕业生要多不少,不应该有什么不知足。 温浅予在旁等了会儿,见珂月找到同事替班,才跟着她到附近的员工休息室里小坐。 珂月给他倒了杯冰可乐,问道:“怎么想起来找我了?我还以为你再也不会想起我呢……” “今天又去了学校确认毕业论文,等着答辩完就离开那里了,忽然回忆到我们的从前,所以来确认下你的状况。”温浅予平静地回答。 大概左煜并没有将曾经半夜发生的尴尬小插曲告诉他,珂月坐在旁边心虚回答:“我没什么可担心的,每个月奖金都寄回家,爸妈也很高兴。” “所以想继续在商场的职场上打拼吗?还是找机会再去念书?”温浅予说。 “你现在怎么这么认真啊?”珂月失笑,而后叹息:“就先这样吧。” 她不是个对自己要求严格的女孩儿,否则根本不会犯那么严重的错误,温浅予对此很了解,故而坦然接受。 珂月说:“我上个礼拜,遇到袁海了。” 温浅予几乎完全忘掉那个坑爹货,愣过之后才问:“在这儿?” “嗯,他陪他老婆买包……你都没告诉我他结婚了啊。”珂月的语气泛起微微苦涩:“以前跟他好,还梦想着自己是不是有机会嫁到他家里,过上好生活,结果是我太天真了,人是分三六九等的,阶级不一样,根本走不到一起去,像你这么幸运的真不多。” 温浅予没有对她透露过自己的家事,十分意外如此年轻的姑娘竟然已经形成这种人生观,半晌才小声道:“走不到一起去,是没有真心对待。” “真心?”珂月像是听到了特别可笑的字眼,瞪大眼睛片刻,而后露出酒窝:“浅浅,你又没有经历过多少坎坷,是不会明白真心这个东西在生活中到底有多脆弱的。” —— 提心吊胆了几日之后,左煜不仅没有等来好消息,反而听说老爸名下的多家公司都出现了政府的人查看会计账目,自然而然情绪忐忑难安,又忍不住跟小美人编造理由回到爸妈那里去住。 已经孤单地在大房子里生活了三天的温浅予难免受不了,打过电话去追问:“你跟你爸有事要商量,就不能等到白天再说吗?你到底还回不回来?” 这个时候的左煜已经非常清楚,自己全家早就被警方盯住。 按兵不动还好,如果前往机场定然要引爆事态。 他没法对温浅予讲实话,只得敷衍道:“明天就回啊,你没意思就去找同学玩嘛。” “昨天答应我今天回的!现在就回来!”温浅予的语气很不高兴,如此命令完,就挂断了电话。 左煜坐在父母家过去曾属于自己的卧室里,显得愁眉不展。 尽管努力地想过办法,但这次危机,真的超过了他的能力。 现在傻傻地陪着,无非是害怕忽然有谁把父母带走,而自己竟然不在身边罢了。 并不了解状况的温浅予单纯闹情绪,发来短信道:“混蛋,你是不是想选择你爸妈?” 左煜对着屏幕发呆。 温浅予又问:“是要分手吗?那直说呀,天天住在父母那算什么?” “才不是,你别胡思乱想的。”左煜这才回复。 温浅予打的字很无情,不晓得如果被他说出来,是怎样的语气:“这个礼拜你整个人都不对劲,既然答应过我永远坦诚相待,现在对我讲实话还来得及,否则以后你想说我也不想听了” 果然,尽管小心翼翼,还是把浅浅惹怒了。 左煜正欲安抚时,杨蓉忽然敲门进来,发出同样的疑问:“你这两天老在这儿呆着干吗?” 左煜放下手机,抬头朝母亲微笑:“怎么,天天叫我回来,我真回来还不高兴?” 杨蓉给把给他准备的果盘放下:“少转移话题。” “啊,最近和浅浅吵架,心烦。”左煜只能继续撒谎,要知道他爸爸是很护着妈妈的,如果因为自己嘴巴大讲事情抖出来,恐怕今晚就会不得安宁。 没想到杨蓉却坐在他面前苦笑出来:“别骗妈了,是你老爸的生意出大问题了吧?” 左煜欲言又止。 “我也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啊,只是他不想让我知道的话,我就装不知道吧……”杨蓉并没有像平时那样大惊小怪,反而神色从容:“儿子,你别太上火了,爸妈什么没遇到过,大风大浪不都闯过来了吗?放心,无论结果怎么样,我们老两口都不会让你受伤害的。” —— 被独自留在家里的温浅予因为得不到回应而更加郁闷,盘腿坐在沙发上气呼呼地对着微信叫嚷:“左煜!你不吭声算怎么回事?所以之前讲的诺言都是逗我玩的吗?你老跟你爸妈在一起,是在考虑怎么把我甩掉?不用那么麻烦,只要你一句话,我就自己走!” 恋爱的这几年,小美人都特别相信自己看上的这个傻男人,其间很大的理由,是左煜真的直来直去、性格简单,从来不拐弯抹角地多心眼。 所以最近难以言明的不安感和刻意的遮掩,实在令他痛苦。 “今晚见不到你,以后你都见不到我了!”温浅予最后这样负气地喊了句,便关掉手机,光着脚上了楼,嘟囔道:“我怎么会为了你这个白痴剪头发,我真是大傻瓜。”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都对自己关心的对象说过善意的谎言吗? ☆、第62章 13 左煜被温浅予好一顿骂,次日早晨等着父亲出门,便急匆匆地随晨光回家去看他。 结果开门口,却发现房间里空空荡荡。 如若不是有重要的事情,小美人决计不会早起的。 所以见状左煜心里微惊,跑到卧室里看了看,果然他最常背的书包和一些必备日用品都不见了。 温浅予肯定是昨晚威胁完不见效,就身体力行玩消失。 被家事搞得身心俱疲的左煜呆坐下来,不禁有些烦闷,低头拨打他的手机号。 小美人倒是瞬间接通,只是语气不善:“干吗?” “你在哪儿呢?别闹了,我回家了。”左煜叹气。 “是我闹?你三天三夜没露面诶哥哥!”温浅予显然还在愤怒之中,质问道:“你敢说你没事瞒着我?” “以后会跟你解释的,好不好?”左煜从来也不是温柔有加的性格,开始着急:“我现在很累,能不能让我清静会儿?” “能啊,你自己慢慢清静吧。”温浅予的声音开始哽咽。 “你现在回来。”左煜揉了揉额头。 “我不。”温浅予开始犯倔,他真的想象不出这家伙除了要订婚或分手之类的,还有什么麻烦无法对自己直说。 “那随你便吧。”左煜这样讲完,随手挂掉了电话,疲惫地倒在大床上望着天花板,觉得那漂亮的吊灯就像个黑洞,恍惚间似要将灵魂都吸进去似的。 这辈子,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他,其实他一直都明白。 富有的家庭也好,溺爱的父母也好,花容月貌的爱人也好……都是普通人难以企及的幸运。 所以此时此刻,左煜真的害怕自己失去这一切,变得一无所有,无法守护父母也无法照顾浅浅。 发着呆的片刻功夫,楼下又响起门铃声。 他打起精神迎接,望着宽敞走廊里站的两位警察,完全说不出来话。 “您好,是左煜吗?”其实一个较为年轻的问道。 “是。”左煜点头。 年轻警察拿出证件和法律文书:“有个案子,希望你能配合调查,跟我们走一趟吧。” 左煜望着手机上温浅予正打来的电话,半晌过后点点头:“我要通知我的律师。” —— 北京的晨光终于完全笼罩住了所有的高楼大厦,让那些精致的建筑折射出水晶般的痕迹。 忙碌的上班族已然漂泊在交通线上,但像温慕这样职业特殊的人,却难得在家悠闲。 他端着摆放优雅的托盘到客房里,淡淡地说:“吃早餐吧,我还是头一次给你做华夫饼呢。” 缩在被子里的温浅予像只受伤的小动物,闷闷地拒绝:“我不饿,把门给我关上。” “怎么了,你大半夜跑到我这儿来,却到现在都不跟我说理由。”温慕走到床前俯身微笑:“不说我也知道,跟左煜吵架?” 没想温浅予的眼角竟有些亮晶晶的泪痕,长睫毛也湿的一塌糊涂。 “哭了?至于吗?”温慕淡笑捏了下儿子的脸。 温浅予揉揉眼睛坐了起来,摸到纸巾后把狼狈的痕迹擦干净,而后才承认道:“他好几天都躲在爸妈那不见我,问是什么原因也不说,我就拿自己当筹码逼他讲,结果他说随便我……现在电话都不接了……” 这事被如此描述出来,真的很像是分手前兆。 可温慕却斩钉截铁地回答:“那肯定有他的原因,左煜不像是被父母逼迫几句,就会干出这种事的人。” “万一不是随便威胁几句呢,万一是那种谁病了,谁要死了,让他尽孝之类的原因呢?”温浅予的脑海里已经脑补出了十万个狗血剧,如此讲完又委屈起来。 温慕很久没有见过年轻人吵吵闹闹过,忍不住露出笑:“那你要问清楚,别自己胡思乱想。” “我倒是想问……”温浅予陷入自己的死循环。 “你相信他是值得你爱的人吗?”温慕问。 温浅予点点头。 温慕从来不是知心哥哥,不会贴心地劝谏别人,现在只想把儿子从沮丧的情绪中拯救出来,所以道:“那就相信他,等他理清楚自己的烦心事就会来找你的,你肯定不知道他为了你的事给我打过多少个电话,多亏了他的热心,我才头一次感觉自己离你很近,就连我都相信那孩子,不会随便做出伤害你的举动来。” “……真的吗?”温浅予抬头,回忆起杨蓉生气时左煜也是擅自拜托爸爸出马,想必类似的状况曾经的确有过不少吧? 温慕把咖啡端到他手边:“喝点,这两天我要去日本拍摄杂志封面,不如你跟我去散散心。” 温浅予哼道:“我才不去,省得上新闻头条。” “……”温慕有那么片刻的沉默,而后说:“曾经我害怕别人知道我有个儿子,但是现在我已经不怕了,你怕吗?” “我有什么好怕的。”温浅予侧开头。 “那就去看看吧,给我准备服装的设计师你应该会感兴趣。”温慕问:“还是你想通了,打算回去?” 影帝这种身价的演员,当然所有配置都是最好的。 温浅予回味起刚才左煜不耐烦的语气,半晌才小声道:“我不回。” —— 忐忑难安许多天,最怕的情况终于还是发生了。 因为多名海关高官被调查,左家从上到下很多人都受到牵连,从警局到检察院的审讯接连不停,犹如昨日还是根深蒂固的大树今日就被拦腰斩断,叫人徒生出中《红楼梦》结局那“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净”的感慨。 左鹏程和杨蓉作为核心调查对象,当然被很多不利证据困住,但左煜的生意自来都跟家里没多少关系,就连最开始的启动资金也都还清,提及父亲所做交易更是一问三不知,对着测谎仪也不存在马脚可言,所以没过几日就被放了出来。 他因而问询精疲力尽,被律师接到后,毫不意外地得知家中财产全部被冻结的事,呆滞了好一阵子才问:“房子也没了吗?” “你爸妈名下的房产全部被封,不过你名下的那个没受牵连,事实上这回你算是你们家受波及最小的人了。”律师无奈道:“这种政治经济案件,我也没太多办法。” 左煜不晓得自己从前的安然和此刻的幸运是不是老爸的谋划,愣着问:“那我爸妈……还能出来吗?” 律师回答不了。 现在左煜也没资格离开北京,打开刚刚取回来的手机,发现并没有温浅予的消息,才回神到忽被断档的现实生活,皱着眉给温慕发短信问:“浅浅在你那吗?” “嗯,你家的事我还没跟他说。”温慕倒是神通广大,回复的也快。 “我现在去找他。”左煜打完这行字,才问律师:“你有烟吗?” 律师点头。 左煜结果根抽了口,苦笑道:“谢了。” —— 解掉整年的花又在温暖的空气里悄然绽放,暗示着时间不断地流逝。 当左煜赶到温慕的别墅附近时,温浅予正坐在颗梨树下看书,明明灭灭的光照在他的身上,美的就像水彩画般宁静。 可惜刺耳的车声驱走此处的氛围。 温浅予意识到左煜的出现,明显想要继续闹情绪,可再看清他憔悴的脸和隐约的胡茬,又不禁拿着书站起来:“……你怎么了?” 左煜靠进小美人,轻声道:“对不起。” 温浅予好害怕听到分手之类的话,立刻咬住嘴唇,露出抗拒的姿态。 可是左煜去饿颓然地低下头:“我可能……什么都没有了……” “啊?”温浅予对现实全然不知,张大眼睛道:“你在说什么呀,到底出了什么事?” “上个礼拜,我爸的一个老哥们被检察院带走,那人位高权重、想必利用职权干了不法的勾当,我爸也牵涉其中……出状况时其实就晚了,他们是有准备才抓人的,但我还抱着侥幸心理……”左煜被打击到一定程度,反而平静地将所有事都讲出来:“结果四天前,我家里人还是被抓进去,包括我在内,因为在我这儿查不出什么,才刚刚把我放了,可我爸妈……” 灭顶之灾四个字,离温浅予实在是太遥远,他站在那很久很久,半个字都讲不出来。 左煜干吗非要瞒到现在? 自己又干嘛耍性子? 其实明明有机会发现的,却在他被审讯室跑去日本闲玩? 困惑、恐惧和自责争先恐后的冒出头,让浅浅同样对迷雾般的未来茫然起来。 “现在家里的财产都被冻结了,我自己的也不知道保不保的住,我知道前几天就该讲的,可除了叫你担心以外讲了又有什么用呢?”左煜对着凝固掉的空气不太自在,他虽知道小美人绝不是贪财慕利之辈,可快要变成穷光蛋的自己,还有什么可以留住他…… “没关系的,我养你啊!只要你人没事就好!”温浅予忽然丢掉书,垫脚抱住这家伙:“以后我照顾你!” 左煜充满疲惫与寒冷的身躯,瞬间被温暖包裹住了。 他现在累到极致、有点迷茫,根本没办法去思考小美人的话。 只不过闭上眼睛都能顺着眼皮透进来的阳光,和淡淡的梨花香,又让混乱的心思变得平静如水,远离了那些波澜起伏。 ☆、第63章 14 几天前,温浅予是带着小脾气“离家出走”的,如今再跟左煜手拉手走回来,感觉已恍如隔世。 恋爱的时候,他的确被无微不至地照料着、享受舒适的生活,但这并不意味着贪图左家什么好处,何况辛苦的日子又不是没见识过,早明白没钱也有没钱的活法。 所以为此事而泛起的沉重与难受,更多是担心左煜的父母无法摆脱牢狱之灾。 “你先去泡个澡吧,我做点饭。”温浅予进屋换过家居服后,便如此小心翼翼地建议道。 他不太敢细问这家伙在看守所被拘留问话时的待遇如何,反正从前听人八卦过都挺苦不堪言,应该不会因为是有钱人就格外开恩的。 左煜始终没讲话,点点头就进了浴室里。 见状,温浅予特别难过,而且这个瞬间的难过对他而言是前所未有、无法排解的。 想起左煜之前便讲他妈妈身体不是很好,现在被关在里面,身为儿子却束手无策,他一定比死了还痛苦,而身为左煜的爱人,自己也拿不出拯救的办法,浅浅那钻心蚀骨的感觉同样不堪忍受。 眼前幸福的小家,好像瞬间就被灾难土崩瓦解掉。 —— 当晚饭吃到一半时,家里忽然来了客人,原来同样面色难看的左熙。 此刻她的母亲和丈夫都在接受审查,心情当然好不到哪里去。 温浅予看到他们姐弟俩在书房说话,也不敢多插嘴,赶紧端了茶水过去,而后便躲到卧室去联系贺云——原来大难当前,从前的矜持和自尊已然全不算数。 哀求父亲的情人算什么? 如果能让左煜变得好过,就算叫温浅予躺到大街上千人踩踏,他恐怕也不会含糊。 只可惜左家这次大概真是命中有劫。 贺云的确帮忙打听了好久,却也只能无奈回复:“浅浅,你要明白人走到一定高度,不成功便成仁。左鹏程不是你想象中的小商人,他这次粘上的事也不是花钱托关系就能解决的。” “我不指望解决,钱没了可以赚,我希望他全家平安。”温浅予低头打字。 “如果能帮上忙我不会吝啬。”贺云如此回答。 温浅予深吸了口气,倒在床角昏昏沉沉、毫无头绪。 也不知道时间过去多久,关闭已久的木门忽然被推开。 左煜似乎开始平静,还露出微笑:“要睡就躺好睡,缩在那干吗?” “你姐姐走啦?”温浅予揉着眼睛坐起来。 “嗯,她也不容易,现在怀着孕呢。”左煜摇摇头,一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的神情。 温浅予更是词穷。 左煜也没讲话,转身就进到卫生间洗漱,半晌才带着水气出来,拉开被子躺下身。 “好好休息吧……这几天是不是都没过睡好觉?”温浅予立刻趴到他的肩膀上。 “嗯,失眠,也不让我跟外面联系,没办法给你打电话。”左煜解释。 “就别提我了,如果知道是这档子事,我绝对不会朝你发脾气的。”温浅予放轻声音:“你别太着急,结果会好的。” “你怪我瞒着你吗?答应过你那么多次讲真话,却还是……”左煜侧身对上他的脸。 温浅予摇摇头。 左煜问:“为什么?” 温浅予实在见不得他受罪,大眼睛有点湿润,回答道:“我明白真假和善恶是回事,否则世界上就不需要有两组词的存在了,你对我讲不出口是怕我难过……但是我已经长大了呀,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在你身边的。” “万一我变成穷光蛋呢?万一我爸妈都要坐牢呢?万一我也被冤枉而坐牢呢?”左煜问。 “就算发生最坏的事,我也会去看望他们,也会用尽一切办法疏通关系,我肯定会等你。”温浅予委屈地瞧着他:“这辈子我就喜欢你一个人。” “你才几岁啊,就一辈子?”左煜听到这些幼稚的话,心里面多少受到慰藉,语气也轻松了些。 “我是认真的。”温浅予说:“没钱更简单了,我们也不一定要多富有啊,只要能好好活着就可以了,而且你肯定会东山再起,你那么厉害。” “我厉害?”左煜早已习惯自己被当做纨绔子弟。 温浅予说:“别人像你这个年纪还朝五晚九的打工呢,你已经可以运作一个公司了,就算是托你爸妈的福,你也有别人没有的经验呀,我相信你。” 左煜笑了笑,伸手抚摸温浅予的脸庞。 “打起精神来,贺叔给我介绍了个检察院的阿姨,明早我就打电话探探情况,然后再去看守所,也许能见到你爸妈呢。”温浅予安慰道。 其实他忙碌的所有都没意义,但这份情谊,却在左煜的心里种下了关于爱的种子。 树倒猢狲散之凉薄,在此刻已经很明显了。 平日里那些恨不得倒贴的狐朋狗友,听说左家出了大事,全躲的没影子。 反倒是最娇滴滴、最吃不了苦的温浅予,相守的态度如此坚定。 左煜感觉自己身体里的血液变得格外温热,他那些波涛汹涌的绝望,恍惚间就被更加强大的勇气所控制住。 为了爸妈、为了浅浅,一定要像一个真正的男人那样熬过去,撑起这个家。 脑海中的念头终于赢得平静,让紧绷了好几天的神经得到略微松弛,带来久违的睡意。 “晚安。”温浅予用遥控器换上壁灯,轻轻地亲了下左煜的额头,而后就在他怀里找了个舒适的位置,不知像只猫还是像只小豹子似的,蜷缩着陷入梦乡。 —— 案情正如贺云所说,涉及到的权位和利益都非同小可。 尽管左煜大部分涉案亲戚都已回归自由,但他的爸爸妈妈却始终在警察的控制之下。 直到新闻媒体上都开始刊载这桩贪污走私巨案,才终于得到了探望杨蓉的机会。 这半个月,左煜的公司也被封了,仅仅因为曾拿去过张叔叔转手的公文,就陷入了无穷无尽的调查之中。 不过他心思并不在此处,迫不及待地看到母亲被带出来的身影,立刻站起来急道:“妈,你怎么样?” 虽然杨蓉带着手铐,却比想象中从容很多,苍白着脸坐下:“我好好的,你别担心。” “你见到我爸了吗?你身体怎么样?”左煜根本不敢奢望父亲被释放,毕竟左鹏程已经对自己承认过做错的事,现在他唯一的希冀,就是能先把母亲带走。 “见不着他,没问题,这儿伙食还不错。”杨蓉是为母则强的典型,曾经的一个阔太太落到如此田地,竟还笑得出来:“你也得好好吃饭,照顾好自己,别再叫妈多牵挂啊。” 若不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左煜早就绷不住了,此刻她只能用力点头,喉咙抖得讲不出话。 “别难过,会过去的。”杨蓉想摸住儿子的手,却被旁边的警察呵斥住。 左煜已脱离小时候碰火就着的心智,强压住内心的不满,将带来的日用品交给她,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在外面等候多时的温浅予很快迎过来,急得不行:“怎么样,阿姨的身体还好吧?” “嗯。”左煜叹息:“嗨,我妈就是逞强。” 温浅予并不了解案情的真相,却也明白像左鹏程那样的商人就跟贺云一样,根本不可能是白莲花,说无辜实在可笑,所以唯有拉住他的袖子:“你别太难过……” “没事儿。”左煜深吸了口气,特别努力地想在他面前维持正常:“去买点东西吧,你到巴黎还缺什么?” “啊?”温浅予微怔。 左煜说:“最近乱七八糟,都把你的事耽误了。” 温浅予慢慢皱起眉头,又慢慢变得一脸柔和:“我不去法国了,我已经跟梁希姐签了合同,我在北京照顾你。” ☆、第64章 15 这一年的春天,是左煜生命里最糟糕的几个月,但因为身边还有爱人相伴,精神状态倒也不至于完全跌到谷底,为了能让父母少受点罪,他强打精神地东奔西跑,已然被冻结的七七八八的家底,更因打点和疏通关系而所剩无几。 眼看着开庭在即,似乎一家人未来的命运也要被强制决定了般,致使生活得气氛格外沉重。 温浅予全然晓得他的难处,有天晚上忽然轻手轻脚地爬上床,拿出张□□说:“这个是从小到大我爸给我的生活费,因为跟他赌气也没怎么碰过,虽然改变不了什么,但……” 左煜正在翻阅些生意往来的文件记录,闻言抬头笑了笑:“我要你零花钱干什么,自己留着买衣服吧。” “我想帮你啊,能让你爸妈刑罚减轻点也好。”温浅予很沮丧,头一次觉得自己特别窝囊、特别没用。 “你陪着我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左煜把文件放在床头柜上,伸手摸了摸他柔软的短发,情绪比之前好了许多:“前天见我爸的时候,他向我保证妈妈会没事的,我相信他的话。” 温浅予把□□插回睡衣兜里,陷入沉默不说话。 去巴黎的计划,左煜劝了许久都没有效果,此刻望着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小美人,自然感动并难过着,但他还是努力露出笑意:“你别整天愁眉苦脸的了,一切既然已经发生,该做的全都做了,剩下的就是学会接受。” 温浅予立刻趴到他身上抱住他:“你开心我就开心,你不开心我也不开心。” “哟,什么时候这么乖了?”左煜抚摸过小美人的后背:“真瘦,整天不好好吃饭。” 温浅予抬眸,而后忽然开口:“觉得这几年你变了很多。” “哪里变了?”左煜疑惑。 “最开始认识你的时候,一句话讲不对付就炸毛,娇生惯养的样子。”温浅予小声道:“现在已经很少看到你乱激动了,心里面再怎么别扭,也都表现得特别靠谱。” “废话,怎么说也是快三十的人。”左煜哼道:“你要是会生孩子,我都当爸爸了。” “你才生孩子!”温浅予红着脸掐他的脖子。 左煜笑起来:“不是你自己说的吗,要怀孕……” “我没说过!”温浅予气急败坏地捂住他的嘴,不明白这家伙怎么把啪啪啪到太激动时的胡言乱语记得那么清楚。 “以后我们老了,就领养个小孩儿吧。”左煜笑够了,而后才用力拥抱住这个仍旧瘦弱、却同样在渐渐成长的年轻男人,认真地说:“甭管发生什么,我能有你,就觉得这辈子足够幸运了,所以别再替我忧虑有的没的,你要相信我能处理好那些麻烦。” “嗯。”温浅予枕着他宽宽的肩膀,觉得之前曾在心里短暂灿烂过的巴黎梦已然开始渐渐遥远,但抓住最重要的东西就不该后悔,现在的左煜再怎么把他自己描述的坚强,也决不能被抛下、独自对面家内家外发生的地动山摇。 没再讲话的左煜只是安静地握着温浅予润泽的手,好似在寻找能量,将白日所遭到的所有冷遇和迷茫悄悄治愈,虽然曾经以为再惊心动魄的美貌都抵不过时间的流逝,总有看习惯的一天,可是越熟悉浅浅,就越会被他吸引,时时刻刻觉得这个人发着光,是那种即便再超级拥堵的人群里,也能瞬间找到的明亮。 或许因为,小美人漂亮的不止脸、还有心吧。 左煜不是个天真的白痴,他非常清楚自己面对的这些打击,甚至足以让个毫无前途的丑八怪心生退却之意了,可温浅予却没显出丝毫犹豫,竟把刚刚掀开一角的灿烂人生完全交给了自己,这份深情该怎么回馈呢? 此种问题,倒也足够想一生了。 —— 开庭那日,审理工作很早就已开始。 其实被检察院指控的主要嫌疑犯是政府官员,像左煜的父母只是作为行贿的冰山一角,但他还是很早就过去等待,熬过漫长的庭审时间,终于听到最关心的结果。 就像左鹏程保证的那样,杨蓉在法律上虽不算清白之人,但最后也只是被判了几个月并且缓期执行,可怜的是他自己,竟真的从翻云覆雨的大商贾,变成丧失自由的阶下囚。 当左煜听到老爸将要在牢里度过七年时光,整个身体情不自禁地微颤,而后便握紧拳头控制住难过的心情。 温浅予在旁边紧张到手脚冰凉,大气都不敢出。 当左鹏程被庭警带下去时,深深地望了儿子一眼。 左煜瞬间明白父亲想说的话,定然是照顾好母亲、照顾好家里的老人。 失去大树的庇佑,他便要成长为颗可以依靠的树,哭哭啼啼哀嚎之类的行为绝不可能再做得出来。 这件事将成为很多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吧? 但对于左煜而言,却是后半生一个全然不算好,但也不算最差的开始。 —— 审讯的折磨让杨蓉憔悴了很多,没有化妆的脸庞上显露出属于她真实年纪的皱纹。 终于握住母亲的手,让痛苦瞬间缓解许多。 左煜给她披上件羊毛衫说:“妈,我带你回家吧。” 守在旁边的温浅予接过政府人员递过来的简单行李,不晓得自己该不该讲话。 这份小心翼翼的样子叫杨蓉看在眼里,她知道房子已然被查封,便道:“送往去你姥爷家吧。” “妈……”左煜欲言又止。 “跟你们待着,你们不自在,我也不自在,而且我也想陪你姥爷多待会儿。”杨蓉擦了下眼角:“成了,坚强点。” “那好吧。”左煜只得答应。 温浅予从来都不敢接触他的家人,明白自己的存在肯定会叫老人不舒服,马上表态:“那我先打车走啦,电话联系。” “一起去吧。”左煜不想小美人又形单影只。 温浅予摇摇头:“希姐本来就有工作叫我做,看到阿姨好好的,我也就放心了。” 然后他便不安地笑了下,背起书包往门外的马路边走去。 杨蓉望着温浅予的背影渐渐消失,忍不住开口道:“没想到他还挺讲情义。” 如若是以前,左煜早就要叫嚣着要老妈多多了解小美人了,但他现在不想讲任何叫母亲有波动的话,所以只是弯起嘴角。 “走吧,你爸会熬过去的。”杨蓉深呼吸,往日的大惊小怪倒因此事而完全收敛。 左鹏程的确是个好丈夫,事已至此,恐怕最难过的就是她。 左煜更用力地握着妈妈的手,认真保证道:“以后我照顾你,然后一起等爸爸出来。” 杨蓉眼里有泪,瞬间便望向别处,努力平静道:“走吧。” 左煜赶忙委托律师帮忙去办理手续,同时带着她朝等候已久的车子迈开步伐。 —— 这次案件,左鹏程绝大部分财产都被没收了,想必已然习惯富贵荣华的左家要在新生活中适应很久。 虽然左煜已成年并有属于自己的事业,可被波及得状况也不轻。 辛苦经营的食品贸易公司关门、从父母那要钱买的豪车也都悉数被拖走。 唯一让温浅予值得庆幸:他们居住的大房子是左煜用在美国的积蓄购得,才幸免于难。 否则忽然要离开温暖的家,那实在太残忍了。 撒过谎的小美人从法院回去后,便照常整理过卫生,又煲上汤,接着才独自坐在沙发前整理邮箱里乱七八糟的信件。 “物业费也要交了啊……”温浅予之前从来不处理这些杂事,看到通知单上有点吓人的数字,立刻把它放进书包里,等到明早赶快跑出去解决。 虽然这阵子左煜仍旧过着一如往昔的生活,但小美人猜得出他的经济很吃紧。 该怎么让那种习惯大手大脚的少爷无忧无虑的生活啊? 温浅予愁苦地捧住尖下巴,大眼睛里全是迷茫的心疼,倒是头一回羡慕起父亲有成的事业和赚钱的本事了。 ☆、第65章 16 “我最近常想啊,这都是命。”杨蓉坐在阳台的躺椅上,望着窗外树荫下朦朦胧胧的光,叹息着说:“你爸这辈子不甘于平凡,常常剑走偏锋,有人因为他飞黄腾达,也有人因为他家破人亡,该享的福享了,大概现在受的就是该受的罪吧。” 左煜一直担心母亲的心理状态,在旁安慰道:“爸爸比我们都了不起,他会挺过来的,妈,要不你出门散散心吧,虽然现在我们都不能出国,不过在其他省份走走也是好的,姑姑不是说海南有个疗养度假村……” “我哪也不去,我就要在北京陪着他。”杨蓉倔强道。 左煜无奈地微笑,慢慢握住母亲的手。 “那个温浅予竟然能在这种状况下不离不弃,倒是出乎我的意料,可是男人有什么好呢?”杨蓉皱眉望向儿子。 “女人又有什么好呢?”左煜哼道:“我交过的女朋友比你想象的还多上几倍吧?上过床的那种。” 杨蓉顿时瞪他:“混小子。” 左煜说:“对啊,从前我就是混小子,什么都不在乎,什么人都放的下,是浅浅让我改变的,这两年我真的特别想定下来,好好工作,拼搏出个靠得住的事业,建立个幸福的家。” 杨蓉陷入沉默。 “你要非说想抱孙子,那我没辙。”左煜说:“但其他方面温浅予完全满足了我,他那么美丽、善良、直率又坚强,我没有任何理由放弃他,除非我真的一蹶不振,只能托他后腿,那他确实应该远走高飞。” 杨蓉深叹了口气道:“你爸留给你的钱,你拿好了,明年能去国外就别再回来。” “妈,你把我当什么了?”左煜气恼:“我不会逃跑的,爸能让你过的好生活,以后我也能让你过,等他从牢里出来,我们一家人再快快乐乐地在一起。” 说完他便从包里掏出个存折:“这都是我个人的,来路没问题,你先留着花。” 杨蓉像很多中国的父母一样,丝毫不在意自己的幸福,而只把孩子当成最大的希望和最重要的存在,顿时哽咽道:“小煜,你这辈子没吃过苦,妈现在担心还不就是你……” “你也没吃过苦啊,看你这手,干过一次粗活吗?”左煜拍拍老妈的手背,露出有温度的笑意:“我是个大男人,你把我养大了,自然能顶天立地的照顾你,不然还生儿子干吗呢?” 杨蓉扭过头擦去眼角的泪痕,没再讲话。 “好了,我得去见个朋友,商量下以后的生计,你无聊就去逛街溜达吧,看我姥爷还在外面跟人下棋呢,也没搭理你啊。”左煜站起身来,又进屋嘱咐保姆些煮汤炖药的杂事,果真不再是从前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杨蓉坐在原处听着隐约的动静,又难过又欣慰,完全不晓得儿子到底是在什么时候长大的。 —— 在商场卖奢侈包的珂月并不算繁忙,每周倒班后还能歇上三天,跟新结识的有钱顾客出门吃吃乐乐,小日子过得很是轻松。 这天她刚化好妆,准备去尝尝新开的下午茶餐厅,就接到温浅予意外的相约电话,只得取消原本打算,立刻到北服附近的咖啡馆赴约。 左家的爆炸性新闻,珂月当然也有所耳闻,见到小美人憔悴的样子并不意外,落座便问:“分手了?” 温浅予抬起水眸,疑惑:“啊?没有啊……” 珂月叫了杯柳橙汁,笑道:“也对,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时至今日,这个姑娘还觉得自己跟左煜在一起是图钱财——温浅予心里暗叹一声,因为有事相求而没有申辩,直接问:“你能帮我个忙吗?” 珂月说:“当然啦,可我能帮你什么?” 温浅予递给她个优盘:“这里面是我闲置的衣服、鞋子和背包、首饰,男款女款都有,很多从来没穿出去过,基本上新的,能不能帮我想办法当二手卖掉,我会给你提成的。” “为什么要卖呀,都是你好不容易收集的。”珂月呆滞:“而且有专业的公司做这种事。” “我怕被左煜知道……”温浅予郁闷:“家里要用钱的地方不少,我在希姐那里收入又很低,不能把压力全给他一个人呀。” “好吧……”珂月答应,将优盘接到手里道:“你真那么喜欢他?” 温浅予立刻点头,反问:“我不喜欢干吗跟他在一起?” 珂月小声道:“像他家那种生意人,靠山倒了就回不到从前了,你可以找个更好的呀。” 此话温浅予虽然不愿意听,但他丝毫没有指责珂月的**,毕竟这种想法属于人之常情,更何况大家的三观本就不同,所以喝了口咖啡才轻声表态:“我就希望他开开心心的,左煜是个特别好的男人,就算他变成穷光蛋,我也要跟他在一起。” 珂月歪歪头,还青春的脸庞泛起丝不解。 温浅予又说:“等你生命里也出现这样一个人,就会明白我说的话,真的。” —— 夜色中飘荡着灯火的碎片,让北京城又结束了整日的喧哗与浮躁。 在收拾厨房的时候,小美人翻到盒不错的咖啡豆,便动手做了杯和白日在店里喝过的调味咖啡,给仍在书房看文件的左煜端过去:“你在忙什么呀,不是说好休息两天的吗?” “注册新公司的文件,重头再来。”左煜平静回答:“等都备全了,就陪你散散心。” “我有什么可散的,多陪你妈妈才对。”温浅予站到他身后,不急不缓地为他捏起肩膀,帮左煜放松颈椎周围的肌肉。 微酸的放松感顿时扩散开来。 左煜把电脑上的Word存好,微笑:“干吗服务这么到位?有什么目的?” “切,关怀你一下而已,好心没好报!”温浅予顿时用力掐了他,立刻就要走。 左煜立刻拉住小美人的手:“我开玩笑呢。” 温浅予这才柔和下表情,被拉着坐到他的腿上。 “最近离开中国的话,肯定会引起不必要的特殊注意,过几天我们去上海吧,我要见个朋友。”左煜搂着浅浅说:“然后一起去迪斯尼玩?” “好啊。”温浅予扭头咬他鼻尖:“你以前答应带我去全世界的迪士尼玩的,结果后来一个都没去过。” “现在补还不成吗?”左煜的瞳仁里倒映着他的剪影,让两人之间的氛围很安静。 “今天新学的,试一下。”温浅予端起那杯小巧的咖啡,强迫着送到他嘴边。 不管味道如何,左煜喝进去后当然只能点头称赞。 温浅予看着奶泡在他唇边留下的痕迹,忽然笑着舔了上去,紧接着就发展为缠绵悱恻的深吻,将太多说不出来的感情都融化在齿舌之间。 这些日子的生活太糟了,让他们毫无心情放纵享乐。 禁欲过的身体就好像干枯的柴,沾到火星后立刻便燃烧起来。 左煜的手伸进温浅予的衣服里面抚摸他敏感的乳尖,似的浅浅本就急促的呼吸更加失控,含糊不清地说:“……回、回房间……嗯……” “我忍不住了。”左煜一下子把他放到桌子上,推开碍事的笔记本,动作粗鲁地拽掉他的家居裤。 冰冷的桌面触到臀部,让温浅予发起抖,可抱怨的话根本来不及说出口,就又陷入狂乱的深吻里。 这个家的角角落落都留下过两个人的荒唐,在书房失控也不是第一次。 犹豫过后的温浅予终于还是放弃抵抗,希望自己能让左煜得到快乐。 没想到意识模糊的侧头,却有封写着他名字的信封掉到了眼前。 “……这是什么?”小美人顿时拿起来,推开左煜。 左煜早忘记自己在出事的半夜悲伤写“遗言”的事,顿时紧张地抢走。 “是你的笔记,写什么了?”温浅予光着长腿踹他一脚:“拿过来!” “……没什么,之前以为要被抓走了,想着总要跟你说清楚……”左煜知道逃不过,只得把自己全无文采的亲笔书交给他。 温浅予低头读过,开始还在嘲笑,到最后却又不语。 “哎,当时心烦的厉害,我都忘了自己写了什么。”左煜说。 “你写你永远爱我。”温浅予抬起湿润的眼睛望着他,而后又搂住他的脖颈,亲着他的嘴唇说:“我也是,永远都爱你这个大傻瓜。” 作者有话要说:手一抖把明早的更新直接发出来了……我…… ☆、第66章 17 从选择成为一个演员起,温慕就放弃了作为普通人的生活方式,即便是于加拿大休闲隐居的那些年,也从未断过丧病的狗仔与疯狂的粉丝围在身边,更何况现在又接连主演了好几部大片,在演艺界和艺术界更似传奇般如日中天。 周末,好不容易才躲过记者注意的温浅予进到父亲的家里,立刻摘掉口罩说着:“又找我来干吗,就算你不怕,我还怕被人知道呢,最近活得已经够乱套的了。” “贺云做了牛排,非想叫你来吃。”温慕摊开手:“我昨天刚回北京,明天又要飞香港了,没有别的时间。” “好不容易休息一天,还叫我来破坏二人世界?”温浅予狐疑地望向厨房,不太信贺云那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男人愿意亲手完成任何菜肴。 温慕身手摸了下他的头:“大概是老了吧,有空就想和孩子待会儿。” 父亲肯定是因为左煜家的地动山摇,从而希望确认自己的安危与否——温浅予忽然间就明白了从前根本无法理解的沉默关怀,故而微微一笑:“我好好的,一会儿还要陪左煜帮他姥爷买鹦鹉去呢,既然来了,就快点吃个饭吧。” “没想到你……”温慕欲言又止。 温浅予眨眨眼睛。 温慕说:“你是个好孩子,比爸爸强很多。” “强在哪里?我若是像你一样有本事,就能替左煜分担很多负担了。”温浅予放下书包,少见地没有对长辈表现出不耐烦,走到厨房门口问:“你还会做菜啊?” 贺云年轻时是个混世魔王,现在成了人人都怕的贺老板,然而只有在温浅予面前,却永远是个被嫌弃的大叔,他人高马大,系着围裙的样子有点搞笑,回头说:“这有何难?” “别害我拉肚子就好。”温浅予撇撇嘴,便坐到餐桌前等待。 —— 不亏小美人担心,贺云心血来潮的手艺果然不怎么样,牛排煎老了,沙拉的水也没抖干净,和酱混在一起稀稀拉拉,看起来跟温慕精致的餐具半点不搭配。 好在影帝并未嫌弃,仍旧慢悠悠地吃着,还追问儿子:“为什么你定好到巴黎的计划,却又留在北京工作?” “计划赶不上变化呗,关你什么事?”温浅予本能地反问。 他近来对父亲的态度有所改观,但也仅仅限于态度上稍微柔和,绝非真的把他当成可以依赖和信任的对象,成长过程中亲情的缺失,本来就是永恒的伤疤烙印,与内心成熟与否并无半点关系。 见状,贺云忍不住在旁边劝解:“他也是为你好,青春就那么几年,说荒废就荒废了。” “荒废?希姐的工作室也很成功啊,为什么不去巴黎就叫荒废?”温浅予反驳。 “我没有攻击梁希,但一件事好与不好,只有一个评价标准,就是结果是不是你最想要的。”温慕皱起眉头。 温浅予斩钉截铁的回答:“和左煜在一起就是我最想要的,所以我选择的没错。” “这是两回事。”贺云可从来算不得好心人,在外面凶神恶煞的,面对这个孩子却尝尝欲言又止。 “算了,随他自己做主吧。”温慕淡笑了下。 闻言贺云陷入沉默,倒是听话。 温浅予感觉到自己过于尖锐的反应,低头切了块牛排放到嘴里,嘟囔道:“真难吃,叔叔你以后还是别做饭了。” 贺云有那么瞬间想发火,但转而又朝温慕坏笑:“我发现这个孩子性格跟你一样,不讲话时招人疼,一张嘴就惹人怒。” “我可没他这么天真。”温慕擦了下嘴角,忽然站起身走出餐厅:“累了,你们记得收拾好。” 大概自己的抗拒又把父亲弄得不高兴了吧……浅浅侧头偷看,握紧了刀叉。 贺云无奈道:“他是想让你活的随心所欲,从前不干涉你,因为你总会替自己着想,现在看到你在替别人着想而推让自己的梦想,你爸当然舍不得。” “有什么舍不得的,我对他很重要吗?”温浅予反问。 “他没别的亲人了,你说呢?”贺云哼道。 “如果我背叛左煜跟别人生了个孩子,我也不会喜欢那个孩子的,所以我不怪他从来不亲近我,也用不着假装爱我。”温浅予放下餐具,完全没了胃口。 “如果你真的当了父亲,就会明白这些根本联系不到一起去,大人做错所有事,孩子都没有任何过错。”贺云开始为温慕辩护。 可惜此生小美人都忘不掉父亲对自己存在的评价,他忽然恶劣一笑:“说起来,你怎么跟我爸和好了,不是被他捉奸在床了吗?” “我气气他而已,现在他又不生气了。”贺云皱眉:“少管大人的事。” “我也是个大人了,你们也少管我的事,就算我去要饭,都别忘我的碗里扔钱。”温浅予站起身来说:“谅你也不敢出轨,感觉你这辈子怕的人,只剩我爸而已了。” 说完他就到客厅捡起自己的书包和外套,从桌上抓起个苹果款款而去。 坐在原处的贺云嗤笑一声,讲不清心里奇怪的情绪。 温浅予的出生,对他而言当然从来算不上喜欢,甚至有点厌之入骨。 可就像刚才说的,无论大人如何,孩子都是无辜的。 眼看着浅浅从个哭着要奶粉吃的小婴儿长成了个玉树临风的大小伙子,二十多年的时光竟让那深埋于心底的憎恶发酵成了属于长辈的温柔。 此生贺云都不可能要孩子……或许温浅予就是他和温慕的孩子吧。 —— 当别人都在为温浅予的未来忧虑时,左煜又怎么可能不动声色? 只不过他非常了解小美人的性格,知道仅靠语言是很难打动他改变决定的,所以才把那份焦灼压抑了下来,等到有精力去处理时,再按照计划开始处理。 这日终于约到大忙人梁希在外面见面,准备的礼物也是千挑万选。 梁希落座后打开手表的盒子看了眼,缓慢地推过去:“小煜,我听说你最近不容易,干吗为我破费这么多?更何况我也不需要买穿戴,设计师朋友们什么都会送。” “有件关于浅浅的事想要拜托你。”左煜直言。 “你想让他接受之前的实习机会,去巴黎?”梁希这半辈子也见惯了悲欢离合,很容易就猜出这个小伙子的目的。 左煜点头:“对,我家的情况你也知道……浅浅特别担心我,但我一个大男人还有什么撑不过去的,他那么年轻,应当做自己想做的事。” “明白。”梁希点点头,露出笑容:“其实我很喜欢温浅予这个小孩儿,他愿意努力,也有当设计师的天分,否则当初我不可能主动帮他争取这个机会,实话告诉你该劝的我都劝过,但他就是说什么都不愿意放下你,所以如果你能说动他,我既不会在合约上为难他,也还是愿意为他牵线搭桥。” “谢谢!希姐,你的好我肯定会记住的!”左煜顿时高兴起来。 梁希摇了摇头,朝他眨眼睛:“谁叫我不愿意看有情人受苦?以前自己不顺的时候,做梦都希望命运仁慈点儿,如今有能力了,自然也不想为难你们。” —— 温浅予并不了解左煜背地里的苦心,看着他的心态日复一日的好起来,脸上的笑容也随之增多。 两人如约来到花鸟市场给老人看礼物时,手拉手逛得非常开心。 “你又买花,之前养死几盆了?”左煜望着温浅予抱的小文竹,忍不住嘲弄他:“养好自己就知足吧。” “现在经验丰富,肯定不会死的!”温浅予挑眉:“等我研究一阵子,种盆玫瑰送给你。” “种狗尾巴草还差不多……”左煜不信。 “说什么呢!”温浅予立刻踢他。 “斯文点儿好不好?”左煜躲到一边,看到卖鹦鹉的店招牌,马上把小美人拽进去。 原本来之前温浅予还不理解养鸟有什么好玩,可是亲眼看到毛茸茸的小鸟后,整个人都一副融化掉的样子,不停地冒出红心。 店员小妹见到小帅哥,介绍的特别热情,还拿着只美丽的蓝鹦鹉说:“这个特别亲人,因为孵出来的时候就在我身边,所以把我当成亲人,也不会飞跑的。” “真的吗?”温浅予被吸引过去。 左煜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喂,你不会想回家孵蛋吧?” “你帮我孵啊,我也想要只小鸟。”温浅予立刻拉住他的胳膊。 “这也太善变了吧,十分钟前你还说老干部才养鸟!”左煜想到家里有个东西叽叽喳喳就不乐意。 “买吧,求你啦!”温浅予不顾店内客人的注视,立刻垫脚亲了他的脸。 左煜这辈子从来都是去调戏别人,此刻偏因为店员好事的笑容而不自在,屈服道:“那你自己照顾……” “好的。”温浅予飞快点头。 左煜无奈地去结账,想到要劝这个人远走高飞,忽然又有些不舍眼前的种种温暖。 回首偷看小美人,正巧小美人也在瞧着他,而且立刻微笑起来,犹如春水盛风,令他怦然心动。 作者有话要说:改成晚上更新好不好呀? 我被尤里第11集深重的伤害了quq…… ☆、第67章 18 随着交通的发展,北京奔赴上海的铁路之旅,变得越来越迅捷。 左煜为了能在过程中联系生意上新的合作伙伴,特意放弃了飞机而选择高铁,全程都在对着笔记本电脑发消息。 可怜陪伴在旁边的温浅予百无聊赖,没过济南的时候就已经抱着左煜的胳膊昏睡过去。 当忙完公事后,左煜忍不住对着窗外飞逝的风景叹了口气。 他从前的人生就像飞在空中的热气球,而如今终于也变得脚踏实地了起来。 除了担心父亲在监狱里面的身体,其实也没什么不好。 酸甜苦辣的坎坷换个角度去审视,也是活着的宝贵滋味。 温浅予睡得很沉,就连长长的睫毛都一动不动的,优美唇角带着隐约笑意,大概正做着什么美梦吧? 左煜仍记得两人初相识时,小美人孤高倔强、独来独往的模样,没想到在一起后会变得这么粘人,那感觉就像驯服了只傲娇的猫,让他心里始终带着种幸福的成就感。 “先生,需要矿泉水吗?”乘务员路过时又笑眯眯的问。 这根本不是高铁头等座的服务,左煜自认为没那么大的魅力,想着这妹子定然是为了偷看浅浅来的,顿时皱眉拒绝。 结果细小的动作却惊醒了睡美人。 温浅予坐直身体迷糊地问道:“到哪里了?” “还有两个半小时。”左煜回答。 “真累啊,我感觉腰都要断掉。”温浅予舒展了下上半身,然后侧头微笑:“看你现在振作起来,这么用心地忙工作,我就放心了。” “小屁孩,你有什么不放心的?”左煜捏他的脸。 温浅予哼了声,从书包里翻出速写本来:“还想趁路途上画画稿子呢,结果时间都荒废掉了。” “这么疲倦画什么?搞艺术要有好心情,你不如搜搜想去哪里逛,有两年没来上海了吧?”左煜问道。 温浅予立刻说:“我想再去一次,我们第一次一起吃饭的火锅店。” “故地重游啊。”左煜笑。 “那有什么不好?”温浅予眨眨眼,趴到他耳边问:“你还记不记得,那天我们刚认识,晚上你就亲了我。” “记得。”左煜回答。 “你把我当女孩儿才那么做的吧?”温浅予有点郁闷:“从前你对每个看着顺眼的女孩儿都那样?” “别人的事我就不记得了。”左煜再也不会上钩,立刻逃避。 “少装傻!”温浅予切了声,嘟囔道:“也不知道我怎么就那么笨,竟然着了你的道。” 左煜握住他的手,望着两人无名指上带着的对戒,暗自感慨万千。 谁能回答两个没有婚姻束缚的男人可以在一起多久呢? 原来爱情并不是件容易的事,但它偏有那种魅力,令人不辞辛苦、痴痴眷恋。 —— 旧公司刚被查封,立刻又运作新的,想找到投资实在是太难了。 幸好左煜从前认识的人脉不少,排除已作鸟兽散的狐朋狗友,,生意场上的旧相识并非没有能帮上忙的。 在上海一天多,便将已联系多日的事宜谈得七七八八,再带着温浅予去迪士尼乐园玩的时候自然而然显得比来时轻松。 “中国什么都少,就是人多。”小美人背着书包走进园区说道:“你可别走丢了。” “哪家迪士尼都这样,还记得在东京排队排了多久吗?”左煜拉住他。 “那天是新年啊,今天只是普通工作日,还以为会比较清静呢。”温浅予说。 “咱家门口公园清静。”左煜笑了:“走,想玩什么?” “让我研究下地图。”温浅予满脸认真状,片刻后感觉在被偷看,不由抬眸:“你瞧什么?” “回忆起之前了呗,上次你跟我去东京的时候,特别傲娇、特别腼腆、特别好玩。”左煜说。 “结果现在发现我特别无聊?”温浅予翻他白眼。 在出事之前左煜还常调侃他,现在却总觉得心疼,所以认真道:“你每时每刻都给我惊喜,现在尤其如此,其实我没想到我家出了这么大的事,一点都没影响你跟着我的决心。” 温浅予皱眉:“你就这么不相信我吗?” 左煜否认:“我当然相信你,你很真诚、又善良,但经历这次我才觉得你比我想象中坚强。” “我才不坚强呢……你比较坚强。”温浅予小声道,而后拉住他的胳膊:“不说这些了,一切都会好的,今天来了就开开心心玩!” “嗯。”左煜深深地望了他一眼,转而就被他拽走了。 —— 人类为什么那么热衷于兴建游乐场?大概是想创造一个盛满快乐的天堂,远离真实生活的残忍与乏味吧? 这场大难之后,他们难得有机会放松下来。 原本开始还有点拘束,一旦露出笑容,就彻底的将烦恼暂时放于脑后,在熙攘的迪士尼中从疯到了晚上。 吃过饭后,温浅予半点力气都没有,夹着他买的大毛绒玩具走进酒店的主题房间里,立刻趴倒在沙发边:“累蒙了,动不了了。” “平时缺乏锻炼。”左煜给他找来瓶果汁:“来,喝两口。” “喝什么呀,肚子都圆了。”温浅予把脸埋在玩具身上嘻嘻笑:“真开心。” 左煜坐到他旁边,揉乱他的短发:“开心就好。” 温浅予侧头眨眨眼睛。 左煜又温柔地说:“生日快乐。” “啊?”温浅予懵了下,赶快摸出手机一瞧,恍然大悟道:“今天真是我生日啊,我自己都忘了!” “之前还答应带你去纽约看艺术馆,机票都订了,结果家里……”左煜低头说:“这些日子为难你了,如果我在你这个年纪遇到这些事,恐怕真的承受不了……其实如果没有你,也许这回我也承受不来。” “别说的这么严重呀,我什么都没做。”温浅予漫漫坐起来。 “你陪着我,没有一丝犹豫的支持我,就是最珍贵的行为。”左煜从前极少认真,此刻的眼睛里却没有半丝玩笑之意:“说得不好听点,从前我这个人最大的资本,还不是家里的给我的?其实性格那么不成熟,自己也明白……结果我告诉你我要失去那一切时,你的反应……我会永远都记在心里。” “我不管你对别人有什么资本,我喜欢你就是因为你这个人。”温浅予揉了下眼角:“我能理解你,你哪受过委屈呀?结果现在从前巴结你的那些人把你瘟神,你付出那么多努力的公司没了,喜欢的车也都被拖走了……我看到心里面非常难受,可我没我爸那么厉害,除了精神上的支持,还能给你什么呢?” “支持就够了,我失去的,我会亲手拿回来。”左煜从包里找出个漂亮的信封:“这是我给你准备的礼物,答应我你一定要接受好吗?” 温浅予疑惑地接过来,发现竟然是去法国的签证护照和一把叠着法语地址的钥匙。 “原本还想送你去呢,帮你把生活安顿好,结果现在出不了国。”左煜伸出食指挡住他的嘴唇:“别说你跟梁希说的那些鬼话,我只告诉你,我最想看到的、对我安慰最大的就是你活成自己希望的样子,我不需要像个残疾人一样非要你照顾才能活下去,把我当成个男子汉好吗?和我一起面对生活着的问题,一起往前走,不要不问我的意见,就随随便便为我牺牲。” 温浅予并没有想到他会做这些,感慨万千的情绪从心底涌出来,立刻抱着大大的毛绒玩具红掉眼圈。 “我们两个人之间,以后不要互相欺骗,善意的也不需要。”左煜弯起嘴角:“我知道你想去,你想成为个优秀的设计师,去吧,在一起的机会还有很多,但是大学毕业后的第一步,就只能走一次而已。” ☆、第68章 19 温浅予去法国的前几天,情绪并没有显得特别高涨,在家收拾起东西来反而一直郁郁寡欢。 左煜了解他是个恋旧的人,主动安慰道:“别胡思乱想的,等到那里忙起来就没工夫瞎捉摸了,只要我的禁令解除能出国的时候,立刻去看你。” “你可不许背着我拈花惹草什么的。”温浅予坐在更衣间里整理着箱子说道。 “没那个兴趣。”左煜靠在门口喝咖啡:“你少带点,下飞机又没人帮你抬,想穿的衣服放在箱子贴上标签,我给你邮过去不就行了?” 这阵子温浅予背着他卖掉自己大半奢侈品,好在这家伙粗心大意并非发觉,眼看着临别在即,终于还是把那笔钱掏出来,起身认真说:“我接受你让我去法国的建议了,你也必须接受我的一点点小心意。” “怎么?”左煜不解。 “卡里的钱是我自己的,留了些到巴黎花,剩下的你拿着吧。”温浅予强塞给她:“下个月拿到薪水就轻松啦,以后也能帮到你些。” “我也没有那么惨好不好……”左煜满脸无语。 “不许拒绝,你整天在外面应酬,哪个不要钱了?蒙别人可以,别在我面前硬挺着。”温浅予说:“我知道你把最后辆跑车也卖掉,以后……以后我一定会买你最喜欢的送给你!” 左煜不再把他当成小孩子看,也希望他能离开的坦然,所以犹豫之后,终于还是把□□接在手里,然后揉了揉浅浅的短发,忽然道:“把长发留回来吧。” 温浅予抬头静静地回望。 “喜欢你与众不同的样子。”左煜说:“我向你保证,等头发长了的那天,一切都会变好的。” 温浅予并没有回答,只是伸手拥抱住他,将脸埋在左煜的怀里,许久无声。 “喂,不会又哭了吧?”左煜见他这样子,真的很担心温浅予此刻的心态,使他到巴黎后能不能照顾自己。 “当我喜欢上你的那个时候,就什么都不再害怕了,无论怎么样,跟你在一起都是最好的,所以现在也不算差。”温浅予终于小声道:“我会非常想你,我不要离开你太久。” —— 飞机起飞那日,北京的天气并不算美妙,因为春季的沙尘暴而有些雾蒙蒙的,机场里也是人声鼎沸到吵杂。 原本想好的离别之语,都因现实的匆忙而无法好好地讲出口。 当左煜把温浅予送到安检的地方时,才把背包交出去,微笑道:“安顿好了记得给我打电话,巴黎治安不怎么样,晚上别在外面乱玩。” “我是去工作的,少把我讲得那么不懂事。”温浅予扭开头,而后又小声道:“你也是,按时吃饭,不许酒驾。” “嗯。”左煜颔首:“去吧。” 温浅予的心里始终有个“不想走”的声音,虽然他明白左煜叫自己做的这个选择是对的,也期望能够在时尚之都巴黎拼搏出美好的未来,可感情有坚强也有软弱的一面,异地这件事较于之前的形影不离实在是太残忍了…… “现在想哭就哭,但是出国以后不准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哭。”左煜抬起大手,摸了摸他湿润的眼角:“受委屈了告诉我,受不了就回北京来,记住了吗?” “哼,我才不哭呢,再见!”温浅予很不舍地望了他一眼,拿出自己的证件和机票扭头就走。 结果没走两步,又转身回来在众目睽睽之下吻过左煜的唇,之后才随着人流逐渐消失不见。 左煜始终站在原地凝望着,莫名想起自己大学毕业去美国留学时,父母也是站在这里久久地不肯离去,原来无论是哪一种感情,只要有牵挂,到终点都会愚蠢成一个模样。 —— 再怎么坦诚相待,不叫对方过份担心总是本能。 为了能让小美人顺利地到巴黎工作,左煜始终没有告诉他自己已经决定把房子卖掉的事实。 父亲的案件真的把这个小家掏空了,排除那个危险的海外账户,手头所有能动用的财产对于给温浅予安置个在巴黎还算舒适的小公寓、以及运作新公司之类的事,实在显得杯水车薪。 感谢北京日新月异的房价,当初他为自己购置的这套房产已经是最容易变现的东西。 买家算是左煜的熟人,因为喜欢这里夜空下的游泳池,交了定金后便迫不及待地要签合同搬进来,左煜与其暗地里纠结了很久,才拖延到温浅予离开之后。 他甚至无暇伤心和留恋,就帮着搬家公司打包好数量可怕的行李,去往离这里不算太远的一所普通出租套间去生活。 坚强,仿佛是所有男人给自己的硬性要求。 勉强收拾完日常要用的东西,倒在完全算不上豪华的卧房时,左煜长叹了口气,望着天花板发起了呆。 比起落魄,这种完全孤身一人的感觉才叫他不习惯。 与爱人在两个国家,与其说是**上的寂寞,不如说是疯狂眷恋身边有陪伴的感觉。 哪怕温浅予就躺在这里,彼此什么都不做,那种有温度的幸福也是叫人满足的。 左煜打开手机,看到朋友圈有小美人刚发的照片,便立刻点进去看。 原来是他把一瓶鲜花放在窗口拍的照片,留言为“法兰西的玫瑰”,窗外干净的阳光洒在娇柔的花瓣上,非常赏心悦目,定然是在新房子里过得愉快。 “你在说你自己吗?”左煜微笑着留言。 温浅予应该是到那里生活的第二天,本该在为时差困扰着,却回复的很迅速:“_(:зゝ∠)_你干吗呢,吃饭了没?” “正要出门吃呢,懒得做了,明天要去给新公司看地方,一会儿回来就睡了。”左煜打着这些日常到琐碎的话语,并不觉得厌烦。 “加油—3—”温浅予当然想不到他现在身在何处,语气轻松。 左煜忽然坐起来,看了看还很凌乱的房间,决定周末把这里好好打理下,学习小美人善待生活的精神,让自己从里到外地找到更多振作的力气。 —— 世事飞快的变迁,周舟的日料店却永远都亮着温暖的灯火。 这晚生意看似十分兴隆,左煜进去的时候,只剩下个靠窗的座位。 他看过推荐菜单后,随意点了份定食,而后便翻着书等待起来。 结果最后把菜端上来的却是本应在忙碌的周舟,他附赠了螃蟹和焗虾,笑着问道:“怎么这么好学了?” 左煜从来没跟小厨子诉过苦,事实上,甚至没有再跟他私下聊过天,但家里的事情闹得上了报纸,凉川小筑的人不可能不知道,所以无奈地回答:“发现阅读是个让自己安静下来的好方法。” 周舟坐到他对面,帮他倒上杯酒,似乎不知道说什么好。 “戒了,开车来的,答应过浅浅不乱喝酒。”左煜弯起嘴角骄傲的说:“他去巴黎当设计师了。” “真厉害。”周舟的反应一如既往地善良:“那你们两个见面就比较难。” “怎么不觉得我们会分手?”左煜吃着米饭坏笑。 “不会的,我觉得他很喜欢你,肯定不会抛弃你。”周舟很真诚。 “喂……我在你眼里就那么差,只有被抛弃的份儿吗?”左煜无语。 “人家那么美丽,你还想不好好珍惜?”周舟张大眼睛。 “忘了你是资深颜狗。”左煜哼了声:“他出国是早就定好的,要不是我家乱成那样,也不至于拖到现在。” 闻言周舟沉默了一会儿,小心翼翼道:“这些年生意还不错,贷款还的很轻松,我和江皓还有些积蓄,之前跟他商量过的,如果你需要……” “怎么搞的我像救济对象似的。”左煜立刻拒绝:“用不着,请我吃顿饭好了。” “没问题呀,你随便吃。”周舟立刻答应。 左煜望着他的眼睛,真诚地说道:“出过这事,我真不剩什么朋友,今天来就是想面对面地跟你讲一声,我挺好的,不要担心。” 这话有很多层意思。 笑容慢慢地在周舟脸上扩散开来,紧接着他便重重地点了头。 ☆、第69章 20 这次出国工作,温浅予不可谓不紧张,六个月的实习期决定了他的去留,同时与他竞争的还有来自全球各个设计院校的佼佼者,似乎除了拼命已经没有别的选择,倘若不是梁希的人脉,恐怕就连进门的机会都寻之无门。 他曾在非常小的年纪里随父亲来过欧洲,但除了秀场上的衣香鬓影,已经不剩别的记忆。 而这次为自己讨生活,当然不属于玩乐,更何况身后还背负着左煜的牺牲与期望,自尊自傲的温浅予不想有任何闪失而令深爱的人失望。 为了能够得到上司的赏识,小美人克服掉睡懒觉的毛病,每天极早便起床运动、化妆,穿上最得体的衣服第一个到部门办公室,早早地将前日的任务和鲜花同时摆到桌上,看准设计总监到达的时间,比秘书还要热心地端上热气腾腾的咖啡。 这样的举动在在其他实习生看来,简直就是谄媚。 但温浅予顾不得维持高冷的形象,即便成为别人眼中的心机贱货,也不想因为不被看重而滚回北京。 好在时尚圈的人全都爱美之心过盛,即便他的法语不是很过关,偶尔也因工作经验不足而失误,却仍凭借着漂亮模样得到了几位前辈的赏识,让职场生活不至于冰冷如战场。 —— 某日午餐,温浅予又躲在休息区吃沙拉喝免费咖啡,一方面为了保持身材,另一方面也试图节约生活费,期盼月底能有更多的欧元打给左煜。 没想到正对着借来的新杂志认真阅读时,却忽然有只大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温浅予茫然抬头,望见个极高挑的英俊男人,愣了几秒才回忆起他的名字,惊讶起身:“林齐?” “没想到你还记得我,听希姐说你大学毕业后来了这里,我正巧搬到巴黎住,就来看看你。”林齐这几年在模特圈混的不错,眉眼间意气风发。 温浅予当初对此人格外冷淡,可在分别后听到他恋人跳楼的悲剧后,始终心怀歉意,随着他重新坐下后,轻轻地笑了下:“谢谢关心。” 林齐打量过几眼,问道:“你怎么剪头发了?” “……和男朋友吵架,一激动就……”温浅予盖好沙拉盒,不打算在陌生人面前吃东西。 林齐忍不住道:“真可惜。” 温浅予心直口快:“因为你之前喜欢的男生是长发,所以就对所有长发的男生有好感?” “只是觉得长头发很适合你啊。”林齐并没有生气,淡淡地说:“全部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尽管小美人想要刻意忘记靳风萧的名字,但那个人虽然名声越发差劲,势力却仍比当年,所以难于想象林齐与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场面,走神几秒钟才转移话题:“你是特意来看我的吗?要不要请你吃午餐?” “刚好顺路。”林齐递给他张名片:“不打扰你的节食计划了,哪天不上班我们再聚。” 左煜很讨厌温浅予身边的年轻男性,温浅予自己也不是那么喜欢交朋友,难免对他的亲切有些态度迟疑,笑意尴尬。 可林齐却并没有表现出丝毫介意,还非常主动地说:“我开了家模特经纪公司,如果你感兴趣,可以来做兼职,我真喜欢你的模样。” “我不……”温浅予本能地拒绝。 林齐问:“没人说过你像温慕吗?” 温浅予未讲出来的话顿时卡在嘴里。 林齐眨眨眼:“你们都姓温,难道是亲戚?” 随着年龄的增长,温浅予实在是越来越酷似年轻的父亲,但他不愿意跟名利场上的人透露这份世俗不见得会接受的父子关系,所以讪笑撒谎:“怎么可能呀?我只是个普通人而已。” 林齐挑了下英俊的眉毛,忽然对着他叹息。 温浅予生怕被怀疑,不安道:“怎么了?” “平时习惯了大家都盯着我看,每次遇见你,我却总忍不住盯着你看,这真奇怪。”林齐说完便自顾自地露出微笑:“在法国见到你特别愉快,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电话联系吧。” 温浅予警惕地点头,又寒暄几句才把他送走,思来想去还是习惯性地告诉左煜,发微信道:“有个希姐的男模朋友来公司看我,感觉有点热情过度呀。” 左煜的反应跟想象中半点不差,过了会儿就发来个柴犬呲牙的表情图,开始气恼:“不许理!全是色狼!!!” “嘻嘻。”温浅予故意惹他。 左煜顿时服软了,又发了个“你从前很宠我的”委屈表情。 “傻样儿,我想你QAQ……”温浅予这样回复完,仿佛又激活了自己身在异国的坐立不安,坐在桌前独自寂寞起来。 —— 在北京奋斗的左煜日子非常辛苦,比起小美人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从前做生意总有些玩票的性质,无论是赔本还是得罪人都不会放在心上。 但这回不一样,为了父母、为了浅浅、为了自己的未来,真的再也容不得半点失败。 在左煜等待注册信息审批的过程中,很多事情都得亲力亲为,反正也没有温浅予在家等待了,他甚至常常吃住在新公司里,变得像个丧心病狂的工作狂。 明明从前最不喜欢这样,常劝自己长大千万别如此疯魔。 结果现在活成年少时憎恨的模样,却是出于心甘情愿。 这天夜里,左煜仍旧坐在新办公室里书写商业规划,熬得眼睛都红了的时候,门忽然被人悄无声息地推开。 “妈妈?都快十点了你怎么不睡觉?”他吃惊抬头。 杨蓉抬起手中的饭盒,慈祥地笑道:“看你整天熬夜,怕你熬坏了身体。” “我这么年轻哪儿那么容易熬坏啊。”左煜赶忙站起来给她烧茶水:“其实以前也半夜睡,现在休息的还早了点呢。” 杨蓉看到二字现在的状况,心疼之余有很欣慰,坐下劝道:“你现在重头开始,真的太难了,你爸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所以才给你留了那条后路啊,何苦为难自己呢?” “妈,我快三十岁的人了,如果遇到事只知道往后躲,活着有什么意思?”左煜皱起眉头:“就相信我这一回,别再提那茬成吗?” “好好好,说的我好像盼着你走似的,还不是不想让你吃苦?”杨蓉打开汤盒:“喝点儿吧,熬了一天呢。” 左煜的疲倦顿时得到亲情的抚慰,坐在她旁边儿老实地喝起来。 “傻孩子。”杨蓉揉了揉儿子的短发:“让你受委屈了。” 左煜好想始终没把最近的冷言冷语放在心里,闻言立刻微笑:“没有啊,我觉得这辈子能当你和爸爸的儿子特幸运。” 杨蓉低下头:“你爸要知道你这么说,会很高兴的。” 提起在牢狱里服刑的左鹏程,办公室内忽然变得很安静。 杨蓉发了会儿呆,忽然道:“今天收到个从巴黎邮来的包裹,是条丝巾,还挺好看的。” “啊……他就是爱臭美,比我有眼光。”左煜不太敢拿温浅予刺激母亲。 杨蓉侧开头说:“他最有眼光的决定,就是看上了我儿子。” 这个瞬间,左煜隐约感觉到她似乎开始松动的态度,却也没有趁机讲半句好听的话。 毕竟两个男人在一起,这辈子除了彼此的心外,什么束缚都没有。 就连需要父辈支持的婚姻也没机会,所以除了细水长流之外,哪里还需要更多的解释? ☆、第70章 21 左煜帮温浅予在巴黎买的小公寓有些年头,附带个二层小阁楼,推窗就能看到高雅清净的梧桐树。 这里装修复古,原本属于一位画家,故而里面的东西颇有些艺术家的气质,很符合小美人的心意。 只可惜再好的房子空空荡荡,也缺乏家的感觉。 难得周末不用上班的时候,温浅予懒懒散散地起床做了早餐,吃得心情寥寥,又忍不住趴到床上给左煜打视频电话,接通后就委屈道:“你干嘛呢?” 北京比巴黎快七个小时,此刻已经到了午后。 左煜正坐在公务用的轿车里,笑道:“在三里屯,刚见过上海来的客户,正准备去买鸟食。” 温浅予的鹦鹉孵出来没多久他便离开了这里,最后负责照顾的还是左煜。 幸好那小家伙破壳便见过两个人,不用关笼子也很听话,倒是难得的一个陪伴。 “什么时候才有假期……我想见你……”温浅予抱住枕头,蹙着俊眉满脸不开心。 “你刚出去还不适应,巴黎不是有很多艺术馆?有空闲的时候叫上朋友多出去看看,别闷着让自己胡思乱想的。”左煜劝说道,毕竟他也在国外待过几年,对此感同身受。 “没朋友。”温浅予回答。 “怎么可能,你这么招人喜欢。”左煜朝着屏幕笑。 “倒是新认识很多法国男人,哼,可帅了!”温浅予故意气他。 但左煜并没有还嘴,只是静静地望着屏幕上那张美丽到不真实的脸。 温浅予自知失言,小声道:“对不起……” “叫你出去就是希望你活得开心呀,不要因为想着我、想着北京,就忽略了终于变成现实的好生活。”左煜的反应格外成熟:“你那么喜欢设计,在那座城市里应该有很多收获,我可不希望看到你不快乐的样子。” “知道了,可我就是想你。”温浅予说完就把脸埋在枕头里哼唧了起来。 “卧槽,别发出这种声音,我受不了。”左煜道:“快起来出门玩会儿去吧。” “好吧,我要去看卢浮宫。”温浅予终于抬起头:“再!见!” 左煜在北京的街边瞧着忽然黑下的屏幕,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对着车窗外偶尔牵手路过的情侣发起了呆。 —— 傍晚,当温浅予背着速写本路过熙熙攘攘的游客时,心情已经好转很多。 果然让自己变得充实起来,就会找到快乐。 他参观过很多艺术经典,肚子饿了便在街边买个面包边走边吃,因为起伏的心潮而不断地在脑海中闪过些衣衫的片段,忽而再也等不及,便找到长椅坐下借着路灯画了起来。 夏季的风难免燥热,吹的小美人身上的衬衫微微颤抖。 不知多久之后,他才恍然抬头,深吸口气。 谁知这时却有个身影无声靠进,带着充满朝气的问候:“这么巧,又见到你了。” 温浅予侧头见是林齐,不由合上本子起身道:“晚上好。” “刚带几个中国来的客人参观卢浮宫,在咖啡店休息的时候,发现路边有个好看的人,再仔细瞧瞧,原来是你啊,盯了你半天都没反应。”林齐指了指不远处的店铺:“和我们一起玩会儿吗?我还要带他们去看埃菲尔铁塔。” 温浅予望到落地窗内几个打量着自己的年轻人,本能的摇了摇头。 “好吧,你真是个独行侠。”林齐摆摆手:“哪天再请你吃饭。” 温浅予微笑目送他离开后,不禁揉了揉酸痛的脖子,一米九几的模特看久了还真是伤颈椎。 回家快把画稿整理出来,明天正好要去纺织厂办事,看看是否有合适的布料。 ——小美人如此打算着的同时,毫无留恋地便背起书包朝地铁站走去。 殊不知林齐走回咖啡店,对着那几个北京的朋友说:“撩汉失败,难道我最近魅力值变为零?” “那个小男生我认识呀,不不不,我认识他男朋友。”有个妹子喝着果汁道:“最近不是惹上案子破产了吗,可能跑法国避难来了?” “哦?”林齐很感兴趣,挑起英挺的眉毛问:“怎么回事?” —— “本以为自己不喜欢设计男装,可是一个人走在风里,却忽然想做衣服给他穿。” 这是温浅予昨晚发的朋友圈,附带了张男款风衣的设计彩稿。 左煜早晨出门时突然看到,瞬间精神了很多,边吃着三明治边匆匆下楼,准备早点赶到公司处理堆积如山的事物。 意外的是,他刚刚走到车库,就看到自己换的二手车边停了辆很惹眼的座驾。 得益于曾经把此物当玩具,让左煜一眼看出特别,不禁瞅了又瞅,最后疑惑地站到窗边皱起眉头。 果然,车窗瞬时间滑下,露出张成熟而霸气逼人的脸,以及并不算温暖的微笑:“早啊,小伙子。” 这个中年男人左煜曾在温慕家遇见过,现在已然清楚来路,故而礼貌地打招呼:“你好,是来找我的吗?” “有没有半个小时的时间?我想跟你聊聊。”贺云问。 “好。”左煜看过表后:“附近也没什么店开门,要不然上楼坐会儿吧。” “那就打扰了。”贺云闻言大大方方地下车,又朝他笑了下:“不用紧张,我来找你他们谁也不知道。” 左煜在带路的过程中当然会思考这个人的出现所为何事。 贺云爱温慕,浅浅又是温慕的亲儿子,现在跟自己在一起坎坎坷坷的,所以目的似乎昭然若揭。 —— “你应该不会介意,我很关心你家里最近的变故吧?”贺云并没有对他现在简朴的住处显露微词,目不斜视地落座之后,便这样说道。 左煜找出咖啡豆给他磨咖啡,等待的过程中靠近回答:“那很正常,因为我们关心着同一个人。” “看你现在这么不容易,还把最好的留给浅浅,我这把年纪了竟然挺感动。”贺云始终挂着淡笑。 左煜生平最讨厌拐弯抹角,直说道:“都是应该做的,如果你想因为同情我而帮助我,其实大可不必,无论如何我都会照顾好他。” “同情?”贺云哼道:“你若稍微了解我这个人,就知道我心里并没有这种东西的生存空间。” 左煜问:“那今天……” 贺云直说:“我是来找你合作的,你最近不是在筹备公司吗?我稍微调查了下感觉还算有前途,希望能出资支持,只要让我成为股东之一。” 话毕他就点了点从车里拿上来的文件袋:“我是个商人,不会拿自己的钱开玩笑,这是合作方案,你可以慢慢去研究,如果认为可以接受的话,之后咱俩再聊详情。” “如果我没有跟温浅予在一起,凭我现在的状况,你会投资我吗?”左煜问道。 “不会。”贺云回答 “所以这不是同情是什么?”左煜反问。 贺云依然是自信满满的模样:“做生意和做人一样,讲究的是机缘巧合,如果不是浅浅我当然不会和你有交集,但我稍许了解过你之后,便觉得这不会成为赔本的买卖,只要你能让我赚到钱,我们就是合作伙伴,合作这事本身有同情成份可言吗?还是说你根本就不相信自己失去家庭的庇护后仍能站起来?” 被他用激将法一激,左煜终于还是拿起了那个文件袋。 站在笼子里的小鹦鹉歪着头瞅了瞅,忽然叫道:“浅浅!浅浅!” 这是它头次讲话,惹得两个男人饶有兴致的观看。 “当然这个就别跟浅浅说了,那孩子向来古怪,他的反应我也猜不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贺云起身道:“你去忙吧,刚才硬被我拦下来,耽误了你的时间。” 左煜微笑过后,心情有些许的复杂。 他很清楚以贺云的家底,完全没必要跟现在的自己平起平坐,费尽心思讲这么多,说到底是为了消除温慕心里任何有可能出现的烦恼。 真希望能成为这样的男人啊,有能力保护心底爱着的人一辈子,却不叫对方产生半丝察觉。 ☆、第71章 22 像温浅予这样的毕业生,在公司里从事的多属于打杂的工作,虽然他的主要任务是为成熟设计师收集资历,配合布料选择与监督裁剪制衣,但还是一次又一次地主动地把作品投给总监指点过目。 大概平时勤奋混了些好感度,日理万机的总监倒是每次都会边走边看,发表些刻薄的评价。 没料这回翻到浅浅在卢浮宫街边设计的两件风衣,倒是停住脚步,用法语说道:“金色,用得很大胆,叫我印象深刻。” “是我在香榭丽舍大道上画的,每个设计师路过那里,都会有自己的灵感吧?”温浅予小心翼翼地回答。 总监是个五十余岁的女人,履历丰富到可怕,虽有皱纹但妆容精致的脸露出嘲弄之意:“你是设计师吗?” 温浅予愣了下,而后信心十足:“是的。” “你只是个学徒。”可惜总监并不吃年轻人这一套。 温浅予郁闷地低下了头。 梁希曾给他的信心,到了这个高奢成衣的圣地,已快被打击到什么都不剩下。 “不过这次的作品不错,作为备选方案进入秋季新款的选择吧。”总监踩着高跟鞋转身离去:“我下午两点准时回来开会,将刚刚提到过的所有布料样品准备齐全。” “好的。”温浅予莫名其妙地承担了很多助理工作。 他目送着上司远去的背影,又忍不住侧头看向玻璃走廊中挂着的巨大海报。 这个品牌有上百年的历史,在服装线方面几乎不会请顶级模特之外的明星代言,唯一的例外,大概便是亚洲区那多年不变的熟悉身影吧? 温浅予走到属于父亲的那张海报下,望着温慕在梧桐树下高挑优雅的身影,真不知道自己离他究竟有多远,故而喃喃自语道:“爸,你是怎么做到那些了不起的事的呢?” 照片里的温慕当然不会回答。 温浅予握了握拳头,转而就往办公室走去,准备脚踏实地的忙碌了。 —— 分隔两地但是相互鼓励着努力奋斗,在左煜和温浅予的爱情经历中,应该是非常特别的经历了。 不得不承认,贺云的资金注入让新公司的起步变得容易了许多。 在食品贸易方面,左煜本就积累了几年经验和人脉,虽然因为上次强制倒闭而损失不少客户,但再开展起来也总比白手起家容易些。 从夏天忙到秋末,随着第一笔单子的完成,情况终于稳定下来。 北京恍然又到了最美的季节。 因为左鹏程在狱中表现良好,顺利地申请到会见家属的机会。 那天左煜很早就把妈妈接到监狱外面,等待着办完手续,才心跳如鼓地走进探监室。 爸爸已经六十岁了,大半辈子都锦衣玉食、为人且心高气傲,不知道在这里能不能熬下去。 而且眼看着冬天将至……万一这里暖气不足,冻坏身子可怎么得了? 如乱麻般的念头扰乱着左煜身为儿子的心,可忽然看到面色平静的左鹏程被狱警带出来,他又莫名其妙地随之平静了下去。 无论如何,左鹏程的衣服都很干净,也没有瘦削地过分,坐下后甚至扶了扶老花镜微笑:“你这个老太太,又换发型了啊。” 杨蓉为了见他,精心打扮了好久,结果还是瞬间哭起来。 “妈,不是说好要淡定的吗?王律师告诉我,以后每周都可以申请来看爸爸。”左煜拉着母亲的手说:“今天就能聊半小时,你这一哭时间又过去了。” 杨蓉哽咽地擦眼睛:“老头子,你身体怎么样啊?有什么难处都告诉我。” “这不是挺好?以前总抱怨没时间看书,现在终于能把想读的都读一读了。”左鹏程仿佛失去了以往的严肃和戾气,回答道:“他们安排我做图书室管理员,每天过得挺轻松。” 左煜不想显得太失控,努力压抑着喉咙里的哽咽:“爸,你叫我带的古籍复印件我都带来了,还有你喜欢的茶叶。” “别浪费那个钱了,这里面好东西留不住。”左鹏程嘱咐道:“平时多陪陪你妈妈,她一个人没多大意思。” “我可不用他陪,我还得陪我爸呢。”杨蓉哼道,明明两鬓都花白,却流露出年轻时的情态。 左煜失笑:“我知道。” “别说儿子了,他现在也不容易,我们一家人都不容易,但我们会好的。”杨蓉揉揉眼睛说:“你可得好好表现,好申请减刑,别在里面惹是生非的。” “我又不是左煜,惹什么事?”左鹏程哼了声。 “喂,好话怎么不记得捎带上我?”左煜立刻反驳。 说完,他们三个就瞧瞧彼此,心酸又幸福地笑做一团。 探监室窗外的银杏树已然泛黄,风吹过,便飘飘然然地落了满地碎金。 —— 独自远在巴黎的温浅予已经完全适应了这里的生活,他勤奋刻苦又富有天分,越发得到上司的亲近,不仅被口头答应年底转为正式员工,而且常常被带去参加活动,以至于无所适从的生活也变得充实起来。 某个周日傍晚,他从伦敦的一场秀展中赶回巴黎的公寓,将获赠的纪念品收好,而后便开始像往常一样整理房间,真不知道左煜什么时候才能获得出国的批准,如果两个人可以在这里相聚,不好好让房子保持漂漂亮亮的样子可不行。 可是正忙碌的时候,永远安静的门铃却被按响。 温浅予并没有时间结交什么新朋友,所以瞬间就猜出来者,跑过去匆匆开门问:“你怎么知道我在家?” “在你公司找个眼线还是挺容易的。”林齐抱着个纸袋,笑容间露出整齐的白牙:“带了中餐,很久没吃到了吧?” 把人家堵在门口也不像回事,温浅予犹豫了片刻终于让出路,态度却不怎么热情,撒谎道:“我晚上不吃东西的。” “陪我吃可以吗?”林齐走进屋里,脱下御寒的皮衣后,就在厨房里把刚打包的食物摆出来。 这人的确是天生做模特的好材料,肩宽腿长,气质出众。 可惜温浅予并没有心情欣赏,还站在门口阻挠道:“你为什么老来找我,我已经讲得很清楚了,我不想做模特,而且平时挺忙的……” “是不是张了漂亮的脸,就总觉得所有人都对你图谋不轨?”林齐猛地转身。 温浅予语结。 “不过这么想也有道理,就不能跟我交个朋友吗?”但林齐转而又微笑,伸手摸了下浅浅因为及肩而扎起的头发:“真可爱。” 温浅予立刻后退一步:“哪种朋友?我有男朋友了,而且跟你也聊不来。” “你都没跟我聊过什么吧?”林齐反问。 “因为你并没有想跟我做普通朋友。”温浅予从几年前第一次见到他,就无法适应他饶有兴致的眼神。 “那又怎样?”林齐耸了下肩:“虽然当初你的男友不错,但现在他已经照顾不了你了。” 因为梁希的缘故,温浅予对这个男人非常客气,但听到此话却忽然变脸:“你讲的话什么意思?我和左煜彼此照顾,用不着你费心!请别再来打扰我,别逼我说出难听的话。” 原本林齐这日来找他,心态挺轻松,没想到气氛竟然变成如此,不由微露尴尬之色:“我讲的事实。” “希姐跟我说你的遭遇时,我还以为你是个很长情的人,因为同理心而接受你的好意。”温浅予年轻的脸庞露出严肃的神色:“但你现在是要怎样,你了解我吗?因为我也留过长发、因为我也做服装设计师,就把对死人的感情转移到我身上吗?你这样你对你爱过的人的侮辱。” “我没有转移,他是个天使。”林齐淡淡地回答:“但你像只刺猬。” 说完,他就放下手里的饭盒,拿起皮衣不高兴地离开了这个房子。 温浅予听到汽车离去的隐约之声,不晓得自己是否反应过度,可一件事但凡有半丝叫左煜伤心的可能,他都讨厌去做,想要持续一生的初恋,在小美人心里就像完美的玫瑰,无论现实风雨怎样残酷而丑陋,也没资格在那无暇的花瓣上留下残缺的痕迹。 ☆、第72章 23 虚伪的热情、软弱的客套、带着疲惫的礼尚往来,永远压抑住真实情绪的理智成熟……这些感受是左煜在生意场上的新收获,背后再没有父亲坚实的依靠了,内心再没有失败也无妨的轻松了,面对着越来越陌生的自己,他终于得到属于男人的坚强。 又是觥筹交错的酒局。 当左煜招待好上海来的客人,叫代驾把自己送回小区外时,已经月上中天。 他喝的有些头晕,跟开车的小哥说:“不进车库了,就停路边吧,叫我透透气。” “好的。”代驾小哥收到钱,很快便轻松地消失掉。 左煜靠在座位上,照常醉眼朦胧地翻阅温浅予的朋友圈和聊天记录。 他喜欢看到小美人发那些美丽、浮华而又忙碌异常的照片,他喜欢看到心爱的人接近梦想的模样。 谁知正入迷的时候,手机忽然收到了几万欧元的汇款通知。 左煜因为疑惑而有些酒醒,立刻问温浅予:“打钱干吗?” 算算时间,温浅予应该已经下班,所以回复倒算迅速:“发了奖金,还有之前剩的呀,我留着也没用,你用钱的地方多。” 其实小美人的收入左煜很清楚,自己这几个月打过去的生活费都被退了回来,现在又出现这笔款子,想必是节衣缩食拼命节省而来。 钱这种曾在左煜内心毫无价值的东西,终于成了一串又一串滋味复杂的数字。 感动夹杂着无奈,渐渐地在左煜心中拼命扩散。 他忍不住拨出国际长途,失笑道:“还真的要养我啊?傻样儿。” “……我知道不是很多,但现在也没有更多,我怕你有困难也不告诉我……如果生意用不上,就给你爸爸妈妈买点东西吧。”温浅予的周围很安静,嗓音显得莫名空灵。 “真的不用,公司虽然刚开,但还挺稳定的,你自己留着买衣服吧。”左煜拒绝道,然后问:“干吗呢?” “泡澡,白天跟着总监站了一天,腿都要断了。”温浅予回答:“你呢?不会又喝酒了吧?” “哎,来的那几个大叔一个比一个折腾。”左煜叹息过后,坏笑道:“早知道你在洗澡,我就发视频了。” “流氓!”温浅予骂了声,而后迫不及待地追问:“你不是说律师开始申请了吗,能不能出国啦?最近有时间没?” “还没音讯。”左煜为难道:“我尽力而为。” 温浅予顿时无精打采:“哦……” 左煜安慰道:“应该没问题。” “大不了到圣诞和新年的时候我回北京喽。”温浅予故作轻松地说:“公司向来有假期的,一会儿就查查机票。” 左煜直到现在都没告诉他房子卖掉的事,在家里聊视频也常遮遮掩掩,生怕小美人为此难过,故而道:“如果放假我们就去香港吧,等我向律师咨询下,港澳通行证应该还能用,北京的雾霾越来越严重了,回来也没多大意思。” “都成呀,我主要是想看看你爸妈……”温浅予并不固执:“不过还是别去气他们了。” “浅浅。”左煜认真道:“没人生你的气。” 温浅予笑了声,而后毫无预兆地哽咽:“我想你,我每天都很努力,可是每天都很想你,我想握到你的手……” “喂,你别哭啊。”左煜直起身子,急的彻底没了酒意。 “对不起,明明在工作中学到很多,跟你讲话总跟个窝囊废似的。”温浅予苦笑:“还有两个多月就放假,一眨眼就过去了。” 左煜回答:“以后我绝不会让你一个人无依无靠那么久的,你答应过我,不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哭。” “我没哭。”温浅予反驳。 “最好是,少熬夜画稿子,早点休息。”左煜像往常一样嘱咐道。 温浅予这才情绪渐渐稳定,答应过后挂掉电话。 左煜用手机把钱给他打了回去,而后才锁好车,踏着夜色往楼里迈步。 他在年少时,从未想过自己的三十岁是在这样的状况中到来的。 平静得就像每个父辈拥有的曾经。 原来生活的真相正是如此,揭去粉饰青春的面纱,真实到令人别无选择,却又肃然起敬。 —— 在巴黎的温浅予变得喜欢压力和竞争,因为这些东西会让时间过得很快,挤走脑海中杂乱无章的七七八八。 其实恋人之间分别半年见不到面,也不算什么新鲜事。 但他曾跟左煜太过如胶似漆,又有禁止出国的限令摆在那儿,心里才像梗了根刺似的难受。 请让工作再繁忙一些吧,最好占据掉所有的日常时间。 ——小美人几乎忍不住每日都这般乞讨。 某天上午他刚从纺织厂回来,就遇到总监踩着高跟鞋气势十足的往外走,因为被勾了勾手指,赶快凑过去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今天有明星来总部拍照,包括你设计的那件衣服,不想看看吗?”总监问。 这个法国女人虽然看起来很傲慢,其实内心倒有温柔的地方。 温浅予立刻高兴道:“好啊。” 而后又在跟着她走的过程中内心起疑:明星?公司又跟哪个明星合作了,还是…… 待到十分钟后进到楼上的摄影棚。不太快乐的谜底就被揭晓。 温慕竟然站在聚光灯的辉煌中,温和内敛,而又璀璨夺目。 “这次是为了年底的纪念刊组织的拍摄,衣服是他团队自己选的,你应该感到荣幸。”总监抱着手介绍道。 温浅予愣愣地站在角落里,望着依然完美,甚至看不太出年龄的父亲,心潮此起彼伏。 来巴黎后,温慕只匆匆地来探望过儿子一个小时,而后就搭飞机去了别处,一如既往地保持距离。 可现在刻意挑中了自己那件投产在青春线、定位明显与他不算合适的风衣,是为了表示支持吗? 才不需要呢。 温浅予倔强地侧开头。 就在此功夫,当前一组拍摄已然结束,温慕用流利的法语来打招呼,让总监难得露出心花怒放的笑脸,拥抱、寒暄、互相称赞,而后才介绍道身边沉默的年轻人:“这是我们的新设计师温浅予,你拍摄的衣服中就有他的作品。” 话毕,总监又好奇地打量了片刻:“你们长得还有些相像呢。” 被上司介绍给代言人的殊荣,本该值得高兴才是,可温浅予却窘迫异常,苍白着小脸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没想到温慕却很平静,一边叫助理帮自己脱下崭新的外套和皮手套,一边淡淡地说:“当然,他是我儿子。” 这句话宛如平地惊雷般,让原本吵闹的摄影棚里变得鸦雀无声。 温浅予被吓得立刻抬头,对视上父亲的眼睛,不明白他何来的勇气,竟然若无其事地讲出这个深埋了二十多年的秘密。 ☆、第73章 24 父亲的“壮举”叫温浅予根本就缓不过神来,他伴随着同事们惊讶的目光浑浑噩噩地下班,将父亲和助理带回清净的家中,进门便低着头问:“你为什么要讲这种话?等到明天,不,现在恐怕便搞得全世界都知道了。” “我讲的是事实,知道又何妨?”温慕进屋优雅地环顾过四周,而后嘱咐助理回去车里等候。 温浅予放下包,愣愣地坐到沙发上。 他早已习惯自己不被承认的寂寞,伟大的温慕越是光芒万丈,背后的阴影就越是黑暗寂寞。 小美人潜藏在心里的那种“不存在就好了”的痛苦,直至遇到乐观又粗枝大叶的左煜,才被缓缓治愈。 没想到现在几乎放下芥蒂,却忽然得到无勇气去想象的待遇,怎么能泰然处之? 温慕打开窗户,抬头望向外面光影斑驳的梧桐树,轻声道:“左煜待你不错,这房子很适合你。” “他说比北京的房价便宜……”温浅予回答。 温慕望了眼被别人认真爱护的孩子,忽然问:“我以为你是格外看重自立自强的人,现在为什么愿意接受他的好意,却仍不能接受我的?” “因为他爱我。”温浅予抱住胳膊,有种自我防卫的紧张。 “那我呢,在你心里面,我不可能爱你吗?”温慕回过头,那张永远英俊夺目的脸上,隐约挂着寂寞的影子。 温浅予拒绝回答,其实他非常不习惯眼前的父亲,也不知道今日为何会与往日不同。 “我对你妈妈没太多爱情可言,这你恐怕很早就知道,但我永远怀念她。”温慕淡淡地说:“今天是她的忌日,她已经离开你二十二年了。” 亲生母亲不在了的事实,温浅予并不意外,他强烈压抑着自己刨根问底的冲动,假装显得不怎么在意。 “你恨我,是因为我讲过‘没有你就好了’的话,对吗?”温慕淡淡地说:“你在我心里是无辜的,我想要埋怨的或许是自己吧?像我这种人,根本不配有儿子,我不懂该怎么做人家的父亲,直至此时此刻。” “别说了,我不希望了解你。”温浅予低下头:“我觉得你很可怕。” 温慕闭上深邃的眼睛,而后又缓缓睁开:“但我们此生的缘分早已成为事实,即使都不善于跟彼此相处……我也不指望父慈子孝的结局,只希望你记着,世界上还有爸爸的存在,当你需要的时候——任何时候,我都不会吝啬付出一切来帮助你,我比左煜更不求回报,我没奢望你会爱我。” 说完,他就留下个精致的盒子,披上奢华的风衣离开了这里。 温浅予瑟瑟发抖地坐在原处,并不清楚自己怎么会变得如此激动。 直至周身再也没有声响,他才迟疑地拿起父亲的东西。 竟然是个非常别致,静雅却夺目的凤钗。 学过影视服装设计的年轻人,很容易就认出此物的由来——温慕十几岁出道,让他名声大噪的,是与当时的传奇影后搭戏的《武则天》,如花般的少年在光影中成为女皇的男宠,画风瑰丽、留香至今,只可惜那位影后早便服药自杀身亡,说抑郁症的也有,说投资破产的也有,原因至今成迷。 今天是妈妈的忌日…… 温浅予回味着事情发生的时间,再抬头已泪流满面。 原来这就是答案啊。 怪不得父亲坚持不说,怪不得他不告诉别人儿子的存在。 温浅予从未想过,自己的出生,竟然是两个那么完美的人的污点。 他在沙发边哭的四肢冰冷,明知该赶快把社交网站上的照片删一删,省得被记者八卦太多,但却并没有**行动,甚至泛起种直面事实的决绝——温慕做每件事都有他的理由,或许这次的选择,也是想告诉小美人,要学会正视人生吧? —— 远在北京的左煜当然预料不到巴黎发生的状况,所以当他毫无防备地在网上看到浅浅作为温慕的神秘独生子被爆料的时候,整个人都惊呆了,根本顾不得时差,立刻打电话过去追问:“怎么回事?你爸疯了吗?” 已然回复平静的温浅予正在地铁上悠闲翻书,无所谓地回答:“谁知道他怎么想?” “你怎么这么淡定?有没有记者去八卦你?”左煜问。 “有几个,毕竟我在国外。”温浅予反而带笑:“虽然纸媒比较收敛,但咱俩的关系很快就会传遍大街小巷了,你害怕吗?” “我为什么害怕,我骄傲啊。”左煜说:“有几个男的能享我这个艳福,是吧?” “滚蛋!”温浅予立刻骂他。 左煜笑了几声,正经道:“其实你在我家出事以后,还对我这么好,我妈已经接受我们的关系了,她现在整天吃斋念佛的,也没再说过你的坏话。” 温浅予微笑着扶住手机,望向车厢里摇摇晃晃的法国人,和自己在车窗上的倒影,心情格外波澜不惊。 —— 在大部分看客的眼里,温慕是个终生都随心所欲的男神。 他年少成名,挥金如土,在事业顶点急流勇退隐居国外,时隔多年又毫无缘由地返回娱乐圈,继续创造着票房与奖项的传奇。 如若是其他明星忽然冒出个二十多岁的儿子,定然会引来不乏恶意的揣测。 可此事放在特立独行的温慕身上,却又不显得那么奇怪。 更何况人皆有爱美之心,当温浅予的漂亮照片疯狂流传起来的时候,自然而然便得到了规模恐怖的关注与热议。 “浅浅不是圈内人,心思很单纯,我希望大家不要打扰他。”温慕在电影节上的采访中如是说,一副自然而然的关怀语气:“我担心自己的工作会夺走他本该自由的人生,但这并不代表他不存在,从前没有刻意隐瞒,现在也不是故意提起。” 话虽如此,可默默无闻的温浅予还是受到名声的恩惠,开始三不五时就接到些工作邀约与热情合作的电话,好在他自来将利益看得很淡,依然踏踏实实地完成实习任务,准备成为一名优秀的正式员工。 终于能签合同那天,是秋天的最深处。 温浅予捧着几页写满法语和英语纸在茶水间读了又读,直到见左煜发来视频邀请,才立刻抬头接通。 “王律师帮你认真检查过了,也跟类似的合同对比完毕,没什么问题,毕竟大公司做事是很规范的。”左煜大概在办公室,嘴里叼着个东西悠闲地说道。 “喂,你什么时候又开始抽烟了?!”温浅予立刻变脸。 “电子烟,别人给我玩的。”左煜立刻把那东西丢开。 “你没事吸电子烟干呀?,下一步是不是准备把香烟捡起来?”温浅予不高兴,虽然意识到他或许是工作压力太大而借此提神,却不想看着左煜拿身体健康开玩笑。 “知道了,离那么远还不放过我。”左煜抱怨道,倒是真的把电子烟塞进垃圾桶,还拿手机摄像头对准作证。 温浅予立刻用手比了个心,开心地露出微笑。 左煜无奈,也瞧着千里之外的他淡笑。 “可是合同要签三年,好久。”温浅予皱眉。 “很正常,三年后二十六岁,可以换个更适合你的职位,或者试着创业。”左煜安抚:“这不是好事吗?” 温浅予气恼:“你就是一点都不想我,我不在北京,你是不是特自在?” 左煜苦笑:“我承认的话,你信吗?” “是不是所有得异地恋都这么叫人郁闷……”温浅予垂下明亮的眼睛。 “我只知道年轻的时候,就应该不计代价走想走的路。”左煜回答:“等咱俩七老八十了,两个老头子整天对着瞧,无聊的日子还有的是呢。” "我不会老的!”温浅予立刻惊恐地捧住脸。 “是是是,我一个人老成吗?”左煜无可奈何。 温浅予思索片刻,终于勉为其难道:“那我还是陪你一起吧。” ☆、第74章 25 左煜作为儿子最难能可贵的一点,就是从他知道出事那刻起,但独自肩负起家庭的重担,从来没有抱怨过半句。 杨蓉把一切都看在眼里,欣慰有余,心疼亦然。 所以当始终为家里帮忙的王律师帮他申辩到出国资格时,她完全没有阻止立刻就准备前往巴黎的左煜,反而拿出块有了年头的古董手表说:“这东西一直放在你姥爷那儿,也没被政府没收,你带给他吧。” 仔细想想那个漂亮小男生离开时还是夏日,此刻的北京已然寒风凛冽、雾霾飞扬,倘若他们两个人真把对方放在心里,怎能不惦记? 正收拾行李的左煜微怔,笑着接到手里,嘱咐道:“妈,你可得把鹦鹉喂好。” “知道了,真是闲的,还养起鸟来。”杨蓉翻他白眼。 左煜将手表和给浅浅买的礼物放在一起,考虑着快圣诞了,如此省得他再回国旅途劳累、知道房子卖掉的事实。 杨蓉打量了下对她来说过于寒碜的居所,倒是不像之前对儿子有千万个担心了。 家里老人劝的有道理。 男人得到历练才是受用一生的财富,更何况她已不再怀疑左煜的坚强。 “我在巴黎呆几天就回来,公司让姐姐帮忙照料着,不会耽误年底去看爸爸的。”左煜合上箱子,起身问道:“有什么需要我带的东西吗?” “照顾好你自己就得了。”杨蓉拎住鸟笼子:“妈走了,你记得早点休息。” “拜拜。”左煜挥手,等到房间只剩自己一个,才安然坐下,犹豫着要不要跟温浅予告知一声,否则忽然前去很可能会打乱他的工作计划。 但想象到如果小美人忽然出现在眼前的那股欣喜,将心比心,他又放下手机。 倒霉的日子真的过得够久了,再不让彼此无牵挂的快乐下,恐怕真的会被沉重的生活逼得疯掉。 —— 独居的温浅予每天都过得像刚上大学之时,除了在外面兢兢业业讨生活,就是回家躲在做自己喜欢的琐事,夜夜很早就入睡,对窗外的花花世界没多少留恋之情。 所以当左煜坐了十多个小时的飞机,风尘仆仆地赶到时,他正躺在安宁的卧室里会周公。 幸好当时买房子从跨国中介公司得到钥匙,否则非得在外面冻成雪人不可。 左煜先去卫生间用热水洗净了冰冷的手,然后才悄然进到卧室里,靠近床边轻声呼唤了他的名字:“浅浅?” 不知是声音实在太轻,还是小美人睡得略沉。 左煜并没有得到任何响应。 他伸手打开夜灯,借着橘色的光亮看清温浅予安睡的脸,看清那长而微翘的睫毛,和永远柔软可爱的嘴唇,久在梦中酝酿的思念忽然就从心里奔涌而出,再也压抑不住激动之情,忽而便俯身吻了上去。 自己一个人住最怕的就是不安全。 温浅予瞬间就被惊醒,先是因为有人压在自己身上而本能地慌乱挣扎,可惊恐带走睡意,带来熟悉。 他全然愣在左煜的怀抱中,不敢相信此刻见到的一切。 左煜本有很多话想要说,但却不舍得离开他片刻,吮咬着这个甜蜜而伤感的吻,几乎用尽力气。 温浅予呼吸困难,忍不住发出哽咽。 左煜这才稍微松掉力气,轻触他微微肿痛的唇:“不是整天说想我吗,看到我怎么不讲话?” 你怎么在这儿?这不是做梦吧?为什么来都不告诉我一声? 温浅予张大泛着泪光的眼睛,千言万语全化作抱怨,委屈道:“混蛋!你给我说话的机会了吗?” “前天忽然就恢复护照的,我立刻订票了,想给你个惊喜。”左煜伸手捧住他的小脸说:“又瘦了。” “哼,你看起来倒是神清气爽呢!“温浅予半坐起来搂住他的脖颈,又跟猫一样的亲过来。 感觉到他目的的左煜坏笑着往后躲:“干吗?” 温浅予还是往上凑着接吻,死活不松手。 “干吗?”左煜又笑。 明明两人每天风雨无阻地用网络联系,也常常视频聊天,可这样能接触到身体的幸福是什么都替代不了的。 温浅予亲着的同时又咬了他一口,小声道:“不许再分开这么久了。” 左煜没有回答,而是从善如流地解开他的睡衣,拥着小美人倒在大床上。 大家都说巴黎是座浪漫的城市,从前到这里时,左煜只感觉到无聊的纸醉金迷。 直至此刻,直到他和爱着的人重逢在这里,才忽然对巴黎的夜色和璀璨的霓虹如此心动。 —— 翻云覆雨了半宿,所有的力气好像都随着汗水流淌走了。 温浅予被抱到浴缸里坐下时,就连胳膊都抬不起来,白皙的皮肤上全是情爱失控的痕迹。 但他依然缠着左煜不离开,像个孩子似的粘人。 左煜亲着浅浅的脸说:“许久不见,你倒是变主动了。” “怕你明早就消失不见。”温浅予哼道:“不许走。” “你在这里,我走哪儿去?”左煜动作轻柔地帮他清洗身体,可手伸进那刚刚被□□得可怜巴巴的后穴时,又惹得温浅予面颊绯红,抬头轻咬起左煜的耳垂和脖颈。 左煜这辈子好像都没禁欲过如此之久,刚刚平息的**渐渐抬头,挑眉微笑:“你再这样,我可忍不住了。” 温浅予仿佛得逞般地弯起嘴角。 左煜低头亲他的额头:“我怎么那么喜欢你呢?小朋友?” “你才小朋友呢。”温浅予顿时瞪他。 左煜不说话。 温浅予问:“干吗这么盯着我?” “你好几个月没凶巴巴地对待我了,我还真有点怀念。”左煜回答。 “所以说你就是个抖M!”温浅予实在疲倦到承受不住更多,便不再挑逗他,只是静静地趴在他身上,感受着这刻弥足珍贵的肌肤相触。 “等明年我尽量多发展与欧洲供货商的生意,来看你的机会也多了,不要太担心。”左煜主动提起。 “你爸妈还好吗?”温浅予问。 左煜颔首。 温浅予眨眨眼睛:“公司允许中国籍贯员工将年假休在春节,我回去看看他们吧,他们会生气吗?” 这几年的除夕,左煜都是在家混几个小时才陪小美人跨年,原本的确希望能领着他见见亲人,但如今亲戚的状况都也不算景气,完全料想不到那时会是什么景象,况且房子的事…… 看小美人现在高兴的样子,还是暂时不提吧。 —— 整夜笙歌,自然导致昏昏沉沉到日上三竿。 工作后都很勤奋的温浅予终于还是睡过了头,睁开眼睛看到时间,立刻慌张坐起:“完了!要迟到了!还没请过假!” 左煜还没从时差错乱中恢复过来,拉着他的手说:“装病不要去了。” 可总监昨天还吩咐他了任务,叫温浅予左右为难。 左煜微笑:“逗你的,快去吧。” “我今天和上司说说,明天陪你!”温浅予俯身亲他的脸。 “没关系,我约了个从前认识的客户,就是帮你买房子的那个。”左煜回答。 “原来你不是专程来看我的呀!”温浅予听到此话立刻锤他。 左煜吃痛地睁开眼:“当然是来看你的,不然你现在就跟我回北京去吧。” “我不。”温浅予立刻哼道。 左煜伸手把他搂进怀里:“亲一下再走。” 温浅予笑着挣扎:“亲就亲,你脱我衣服干吗?” “难道你要穿睡衣去上班?我是在帮你。”左煜得寸进尺。 “别瞎说了!”温浅予抵抗不过地摔倒在床上,立刻跟他打闹起来。 温柔的晨光照着两个人的轮廓,流淌过久违的温馨。 ☆、第75章 26 恋爱绝对是降低智商的有效手段。 本来常将工作记在心里、每天认真努力的温浅予因着左煜的出现,全部心思都放在他身上,跑去公司待了半天就坐立不安地请了年假,而后又买好乱七八糟的食物回家烹饪,脸上一直带着笑、哼着歌,好心情简直溢于言表。 左煜倒是悠闲,睡够了觉才爬起来走到窗前,对着外面古典的街景感叹:“这里真不错,比北京强多了,你都不知道现在雾霾有多恐怖。” “我知道,天天看新闻呢,你出门戴口罩,家里净化器记得按时清理,别自己一个人就懒懒散散的。”温浅予立刻嘱咐。 “真啰嗦,怎么跟家庭主妇似的?”左煜道。 “你说什么?”温浅予马上拿着刀从厨房冲出来。 “别冲动,你顶多是个家庭煮夫。”左煜笑。 “给你尝尝。”温浅予将手里的草莓塞进他嘴巴里,又回去切菜做饭。 左煜不傻,瞅见空荡的冰箱就知道小美人平时不怎么照顾自己,顿时暗自决心要时常多来探望。 温浅予说:“今天吃火锅,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想念中国菜,天天吃面包三明治可无聊了。” “是啊,我以前在美国读书时,自己也不会做,只好跑去唐人街。”左煜笑:“西方食物偶尔吃一次还行,天天吃特想吐……对了,你爸忽然把你抖落出来,记者现在是不吃老来烦你?” “偶尔有吧,毕竟在巴黎,华人数量有限。”温浅予回答:“虽然知道我爸的老外也不少,但他们并不会大惊小怪。” “他怎么想的啊?”左煜皱眉,也不晓得自己该不该对长辈的决定评头论足。 温浅予摇了摇头:“不知道,不过因为这样,公司同事对我都客气起来,也会有服装师和设计师联系我,不过都有点投机的意味,我也就没搭理。” 左煜晓得小美人想来宠辱不惊,便放下心来。 温浅予叹气:“不过更多的是星探啊之类的,总是引诱我做明星,真是有毛病。” 左煜靠在门边道:“谁让你天生丽质呢?” “少瞎说。”温浅予低头切菜:“我怎么能是那块料?和我爸相反,我觉得在众人面前演戏太尴尬太可怕了,还是一个人画画设计稿比较幸福。” 左煜瞧着他淡笑:“做你自己就足够,我也比不上我爸,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用不着比较。” “特别小的时候,模模糊糊记得见过爸爸拍电影。”温浅予的眼神泛起回忆的神色:“不知道为什么,在镜头前他好像会失去自我,完完全全成为角色的模样,即便那角色和真实的他截然相反,贺叔说这就是天分,也许吧。” 左煜似乎察觉到什么,忍不住问:“你不恨你爸了?” “大概戏剧让他的心里藏了太多爱恨情仇……我不该把他当成一个凡夫俗子去要求,我不恨他了。”温浅予抬起头,露齿而笑:“况且我有你就很满足,真的。” 他五官的轮廓永远像天使般明亮,略显古典的眉目在这座巴黎的老房子里浑然天成。 左煜安静回视,忽然很想告诉过去的自己——别再干傻事了,别再荒废人生了,这世界上还有个那么美好的人等着你去爱,即便他和你心中想象的爱情截然不同,他也比你心中所有的期待相加都更美好。 —— 圣诞将至的节日氛围在繁华的大街上越来越浓。 吃过饭后,温浅予便拉着左煜去繁华明亮的夜路上散步。 路过很多奢侈品店前,都能看到拥挤的中国游客。 温浅予无奈:“这消费力真可怕。” “你不是也是其中一员吗?购物狂。”左煜忍不住抨击,他搬家时最头痛的就是小美人给自己买的无数件衣服,虽然一套一套都被精心搭好,但着实难打理又不晓得怎么放置才合适。 “我最近都没乱买了,我很懂事的好不好?”温浅予气愤。 “你还是买吧,每次拎着大包小包,就跟偷到鱼的猫似的。”左煜不以为然。 “对啦,现在我有员工价,走,给你买两件大衣去。”温浅予看到公司设立的旗舰店,立刻拽着他靠进。 左煜直男病毫无好转,拒绝:“我才不要,你给自己挑就好,我负责买单。” “快听话,我就喜欢看你穿大大的风衣,很帅。”温浅予觉得有恋人在身边,无论做什么都开心,自然笑意满满。 左煜忍不住道:“哟,我以为在白天鹅眼里,别人都是癞□□呢。” “少废话,走走走。”温浅予拉着他进店。 左煜感受着熟悉而久违的温度,心里飘飘荡荡的感情,就像光下的灰尘,终于盘旋而落。 —— 异地的苦涩忽然消失之后,傻瓜才会放弃亲昵的机会。 夜色更深,回家后的两个人在床上折腾得精疲力尽了,才相拥着在月光下聊天。 “现在每天都能认识不同的人,见识到不同的秀展,所以忙起来的时候就觉得时间过得很快,经验成长的也比在学校明显得多。”温浅予摆弄着自己修长的手指和手指上的戒指:“其实离开熟悉的环境,逼自己一下挺好的,我以为我法语这么差,肯定要过的很糟糕,可是身心都投入进去后,交流也没有问题了。” “你很聪明,而且一直都挺自信的。”左煜捏了下他的脸:“语言这种东西,只有使用才会掌握,从前我英语也是半调子,去美国跟当地的人混好了,现在工作起来跟外国人沟通就就很容易。” “我都聊了那么多,你还没告诉我,新公司怎么样啊?”温浅予侧头问:“是不是没之前那么轻松了?” 左煜也并非事事都要埋在心里,他权衡了下贺云的好意并不会伤害到浅浅,所以坦诚:“其实你那个贺叔找过我,表示愿意投资我。” “真的吗?”温浅予眨眨眼睛。 “我当然讨厌被施舍,但他提出的合作条件很合理。”左煜承认道:“所以现在他也算公司的投资人之一。” 温浅予果然没动怒,反而说:“这样也好,贺叔在做生意方面还是有些本事的,只不过他不是什么好人罢了,除了对我爸好,其余方面都有点唯利是图。” “小鬼,懂很多嘛。”左煜失笑。 “我认真的,我觉得你比贺云那种人强的地方就是,你对整个世界都有善意。”温浅予握住他的手:“所以跟你在一起我才会快乐,像我爸一辈子活得那么累,谁会受得了?” 左煜说:“但是他们很强大。” 温浅予抱住他:“我们也会很强大的,而且我们永远都不会变成坏蛋。” 左煜总觉得小美人的情感观念格外简单,倒也觉得可爱,忽然把手伸进被子里轻抚他的小浅浅,弯着嘴角说:“你不是小坏蛋吗?” 温浅予的脸顿时红了,因为舒服而呼吸加速,拉住他的胳膊说:“轻、轻点……” 左煜已然熟悉这个人身体所有的秘密,动作恶劣地挑逗意味更甚。 温浅予曲起修长的腿,面若桃李,小声道:“舔舔……” 左煜微怔。 温浅予羞怯地问:“你不愿意吗……人、人家说很会很舒服……” “你先告诉我,人家是谁?谁跟你谈论这种话题?”左煜挑眉。 “我……我在电影里看到的……”温浅予承认。 “不好好看着你,都学会看片儿了?”左煜坏笑了下,竟然真的掀开被子俯身下去。 温浅予吃了一惊,挣扎拒绝:“我逗你的……别……” 结果温热的口腔包裹住最脆弱敏感的地方,很容易就带来了激烈的快感。 三秒过后。 左煜扯过床头的面巾纸擦了下脸,笑的合不拢嘴:“你小小年纪就早泄,这样不太好吧?” 温浅予全身上下的皮肤都羞到发粉了,顿时慌乱地用被子裹住自己,躺到旁边生气:“你讨厌!你故意的!” “喂,这样的要求我都满足你,我还讨厌?”左煜凑近问:“你是不是要礼尚往来一下?” 温浅予根本拉扯不过他,虽然用被子蒙住脸,下半身却又暴露在空气中,混乱的功夫来不及反抗,就被抬起臀部,进入了滚烫而粗大的**。 侵占满满的疼痛感带来种奇异的满足,温浅予扶着床沿,就这样红着脸任他律动身体。 好荒诞啊,真像两只没羞没臊的动物。 可是若能永远如此就好了,爱也未必始终是高尚的,爱里五味杂陈,调和着人生的所有,故此才叫经历过它的人,全都放不下。 作者有话要说:圣诞快乐 ☆、第76章 27 美好的假期稍纵即逝。 左煜离开的那天早晨,温浅予始终无精打采地帮他收拾东西做早饭,一句话都不愿意多说。 “怎么,不让你到机场送我,你就生气了吗?那以后乖乖买辆车,看你在地铁里挤来挤去的我不放心。”左煜将护颈枕和眼罩放在随身的包里,叹息道:“今天不是还得上班?而且我怕你在机场哭,那我就不舍得走了,北京的生意怎么办?明天上午客户就要见我呢。” “我才不哭,我又不是三岁小孩。”温浅予终于有反应,可惜语气恶声恶气。 “是是是,你最懂事。”左煜去卫生间收电动牙刷的时候,顺便亲了他一下。 想到明天身边就不再有这样的温暖,温浅予倒牛奶的动作不禁颤抖,轻手轻脚地跟到卫生间门口问:“那你什么时候有空还来呀?” 左煜无奈转身:“我这还没走呢。” 温浅予耷拉下眉眼。 左煜伸手摸头:“春天好吗?” “再怎么忙也要注意身体呀,可惜我把年假用掉了,春节还不见得能不能回去呢。”温浅予知道自己表现的太缺乏安全敢,强打精神道:“好啦,吃饭吧。” 左煜酝酿了好几天,终于有机会把张卡拿出来:“这个……” “我已经严肃讲过了,不要再给我钱!”温浅予打断他,为了缓和气氛而补充道:“除非公司真的做起来,到时候花哭你。” “可是你自己在这儿,没积蓄遇到事我不放心。”左煜道。 温浅予坚持:“帮我准备房子已经很贴心了,我现在工作了嘛,我是大人了,能出什么事?” 左煜似乎左右为难,但也早就预料到这个状况。 温浅予露出笑:“我答应你,有需要的时候第一时间联系你,绝对不客气。” “好。”左煜终于还是尊重了小美人的倔强,把个小袋子交给他:“那留个小礼物给你,你总不会介意吧。” “礼物这东西越多越好。”温浅予立刻接过来。 “等我走了再看。”左煜笑。 温浅予点点头,献宝道:“我做了你喜欢的披萨,吃饱再去机场。” —— 生活总是有很多悲欢离合。 伴随着左煜的离开,温浅予难免有些怅然若失的寂寞,踩着点赶上了到公司的地铁,才来的及将礼物袋子拿出来细看。 里面连张带着贺卡的只言片语都没有,只有一个瓶香水和一个崭新的口红。 包装上印着广告语Live in dream,还刻着温浅予的名字。 不知道什么时候买的,真是为难这个粗枝大叶的家伙了。 温浅予打开口红看看色号,见果然是蠢男喜欢的暖色西瓜红,令他不禁笑了下,抬手将及肩的碎发随手扎起,用手机摄像头当镜子慢慢地涂好,而后才像往常一般带上耳机默默看KINDLE,虽然年纪渐长,他已不像从前那么酷似女孩子了,但精致到像艺术品的面庞,还是带着超越性别的美,以至于旁人见到也难以觉得怪异。 或许是从小到大被行的注目礼太多,小美人从来不东瞅西看,所以此时此刻,他并没有发现地铁车厢角落里别有用心的眼睛。 —— 经历了十个小时的旅途颠簸,左煜才降落在首都国际机场,他感觉非常疲惫,拖着旅行箱打上车就回家补觉去也。 谁知道正趴在床上昏昏沉沉的时候,充着电的手机却在床头柜上响个不停。 左煜郁闷接起,没好气道:“谁啊?” “你说谁啊,你去哪了?”浅浅的声音立刻传来。 左煜这才睁开眼睛,扶着额头回答道:“忘记了,在家呢呗。” “没事就好,还以为你怎么了呢,那你休息吧。”温浅予放低声音,显得欲言又止。 左煜平时要多粗心有多粗心,偏对这个人的态度敏感,问道:“怎么不开心?” “也没有啦,上了一天班,帮总监挑选面料,腰酸背痛。”温浅予叹息道:“网上又开始胡说八道的,你别生气,别理睬啊。” 自从温浅予的身份被世人熟知,就没从热搜上下来过。 作为同性伴侣,左煜自然也被八卦了个底儿掉,包括从前花天酒地的黑历史也传得满天飞,俨然一个糜烂的富二代形象。 不过嘴长在别人身上,日子还是要自己过。 经历过家庭的变故之后,左煜已经把人情冷暖看得很淡了,故而回答:“知道,我哪有那么幼稚?” “最好是,我继续去加班啦。”温浅予叹息:“前几天请假堆积了太多事,今天要通宵了。” “注意身体。”左煜不想看他那么拼,却也明白浅浅有属于自己的分寸。 温浅予答应了声,便挂掉电话。 这会儿左煜已然睡不着了,忍不住打开微博翻阅。 原来是温浅予从前的女装照来了个大曝光,还包括最新在法国地铁上化妆的偷拍照,被写的宛如变态,记者向来喜用此术吸引眼球。 对这些新闻网民们自然褒贬不一,有脑残直男在辱骂,也有些思想先进的年轻人在维护,闹得不亦乐乎。 左煜点中了一个污言秽语的人,原本“傻逼”二字都打了出来,却并没有发出去。 既然小美人努力让内心变强大,他也不该太过于玻璃心的惹是生非。 从前在选女朋友时,最想离明星艺人远远的,就是讨厌狗仔记者的存在。 没想到现在,左煜并没有感觉烦恼,只是心疼被胡乱评价的爱人,却又没办法为其发声。 “早点回来吧。”他对着天花板喃喃自语,摸住手指上的对戒,刚离开一天不到,却开始汹涌如潮水的想念。 —— 如若父亲不是温慕,恐怕小美人做不到现在的不为所动。 可他偏偏自小旁观功名利禄的真相,对于虚无缥缈的谣言和窥探,也拒绝放在心上。 新一年的到来,又多了很多目标,正是应该为之奋斗的时候。 左煜祝福他生活在梦想中,他便不想为粗鲁的现实折腰。 某日刚刚上班,便开了两个小时的会,为设计组负责的春装讨论得热火朝天,几位当家设计师都送来了最新的作品,依然牢牢地将流行与时尚把握在手里,温浅予很认真地跟着做笔记,从会议室出来后,仍旧边走边低头翻看。 “浅,有客人在等你。”有位日本姑娘路过,用同样不太标准的法语说道。 温浅予茫然抬头,想不出谁还会出现在公司,走过去发现是上次不欢而散的林齐,立刻默默转身。 “喂,有必要这样躲我?”林齐依然悠闲地坐在沙发上喝咖啡:“我是有正经事找你。” “什么事?”温浅予关上门,因为完全透明的玻璃墙而产生了安全感,不怕他拿自己如何。 “原来你和温慕是父子,上次还骗我。”林齐放下杯子,大概是优越感骤减,向来暧昧的眼神倒是收敛不少:“你最近很热门嘛,想必是不厌其烦。” 温浅予合上笔记本,警惕道:“你想说什么?” 林齐问:“就不好奇谁在网上黑你吗?” 温浅予回答:“随便,我并不是公众人物,我爸会处理好的。” “看来你还并不晓得网络暴力的可怕,但我还是要好心提醒你。”林齐问:“靳风萧这个人你还记得吗?” 温浅予顿时愣住,从脑海中挖出那个早已被丢进记忆垃圾场的男人,半晌才道:“提起他,我感觉你并不是好心,而是是有什么目的吧?” 虽然真正刻骨的仇恨在日常生活中并不多见,但涉及到一个生命的流逝,便是毋庸置疑的无法释怀。 工作之后,浅浅也偶尔听到同事议论到林齐恋人当年的八卦,因为同情,所以林齐再怎么显得轻浮,都无法真正对他彻底冷漠。 “我真的想帮你啊,也想顺便治治自己的心病。”林齐问:“所以一起来解决那个垃圾,你看怎么样?” 时至今日温浅予都没有忘记自己被抄袭走的连衣裙,他张着大眼睛沉默了片刻,终而还是拒绝道:“我会在事业上正面打败他,不想配合谁玩什么阴谋诡计,你不了解我,所以找错人了。” ☆、第77章 28 这世界上有很多截然相反的词,其实它们并不对等,甚至相差甚远。 就比如破坏那么容易,守护却如此之难。 虽然左煜并不会因为网上关于温浅予的风言风语而做出可笑的举动,但这并不代表他甘愿视而不见。 堵住悠悠众口当然是不可能的任务,但让社交平台上的新闻减少或者转向,倒并非无法操作。 这家伙好声好气地拜托些从前的“朋友”,认识些在媒体方面说得上话的人物,把对小美人不利的东西删除屏蔽,类似的事做起来虽然很麻烦,但总能求得些心理上的安稳。 深夜里,当左煜陪陌生人们喝完酒、送完礼物,走在街边打不到车的时候,又忍不住站在风里想念在地球那头的爱人。 即便看着温浅予变得懂事坚强会很欣慰,但从某个方面来说,他却希望浅浅永远都遭遇不到那些不快乐,永远保持曾经的单纯与任性。 这就是关于爱的矛盾。 或许是心有灵犀,安静了好半天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 左煜看清名字,立刻笑着接通问道:“没上班吗?怎么有空理我了?” “说的我好像哪天没有理你一样,刚刚陪帮前辈们去纺织厂拿布料,现在等得无事可做。”温浅予叹息:“真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才能专注于设计本身。” “刚工作都是这样的状况,你必须要想尽一切办法证明自己的价值,为自己争取机会。”左煜安慰道。 温浅予嗯了声,忍不住说起行径古怪的林齐:“你相信吗,那个模特又来找我了,这回竟然是想跟我一起搞垮靳风萧,还说最近传播的关于我的□□都是靳风萧放出去的,这让我觉得很不舒服,所以当场拒绝他了。” “少搭理,这种人自己有心病,目的就是你拖进黑洞的。”左煜立刻警告。 “嗯……来法国后他常来骚扰我,因为希姐说他死去的男朋友和我有点像,我觉得也怪可怜的,除了拒绝这个人的殷勤以外并没有讲难听的话。”温浅予说:“我并不想了解林齐的任何细节,他怎么会找到我做这种事呢?我和靳风萧有什么竞争的可能吗?” “也许之前对你有点移情吧。”左煜见得人事太杂,立刻嗤笑:“但这回肯定知道你爸是谁了,才想出来的幺蛾子,他觉得你也被靳风萧伤害过,会跟他站在一条战线上,而且你爸爸你温慕,比他更有能力——毕竟他没本事报仇,飘过根根救命稻草,为什么不抓?” “他有点阴暗,我可想象不出林齐的心情,还是少接触为妙。”温浅予无所谓地笑了下:“不说这个了,你干吗呢?” “刚应酬完准备回家。”左煜回答。 “那路上注意安全,北京也不早了,别熬夜。”温浅予笑起来:“晚安。” “好。”左煜放下手机,不禁有些担忧。 如果在身边就好了,就有机会为他赶走所有可疑的对象。 无奈此刻的现实需要他一步一步往前走,因为命运再也不存在胡闹的机会了,才比以往什么时候都认真。 —— 同时刻北京的另一个角落,同样也有两个人把温浅予记在心头。 静静坐在桌前的温慕像个完美的雕塑,不知在想什么,直到贺云把折腾了半天的焗饭和沙拉端上桌,才眨了下眼睛。 贺云坐到温慕旁边:“在想什么,最近怎么忽然就把浅浅公之于众了?” “我也不知道。”温浅予淡淡地回答:“总让这个孩子没名没分的也不是回事儿,那天在摄影棚,看到他手足无措的样子,忽然想象到是不是在浅浅从小到大的成长过程中,但凡需要我存在的地方,他都会露出那副表情?所以心一软,就脱口而出了。” “这样也好,像你会做的事。”贺云扶住温慕所坐的椅背,就像把他控制在属于自己怀抱的空间里,神色莫名的凝望。 温慕皱眉:“干吗?” 贺云说:“这辈子第一次看到浅浅时,我想把他掐死。” 温慕没讲话。 贺云看向充满暖意的餐厅:“可是时间越长,我就越喜欢他,好像他也是我儿子似的,仿佛是我跟你生的。” 听到这话,温慕忍不住嗤笑了刹那,那是他永远不会对别人做出来的刻薄表情。 “你这个人就是满身长刺,看着好看,摸着扎手。”贺云忽然抚摸住他的后背。 “那你可以把手拿开。”温慕摆正面前的盘子。 “可是我习惯了,别人的顺从都让我没感觉。”贺云又露出猖狂得意的笑。 “学做饭干吗?浅浅说的没错,你的手艺真是难吃死了。”温慕慢悠悠地品尝起焗饭来。 “那你还吃?”贺云挑眉。 “我没别的选择。”温慕不理他。 “我是觉得我们年纪也不小了,不适合在外面打拼了,以后相依为命的时候,还不是我照顾你?不学点技能怎么行?”贺云搂住他的肩膀。 “相依为命?”温慕侧头,淡淡地问:“两个人相互依靠,没有对方就活不下去,把对方当成自己的命?是这个意思吗?在你的世界上有这种感情吗?” “大部分时间都没有。”贺云坦诚回视:“可每次看到你的时候,我就觉得有。” 温慕摸向他的眼角:“你老了,有皱纹了,想起我当初遇见你的时候,你还那么年轻,像只张牙舞爪的小狮子……” 关于往日种种的酸甜苦辣在心底一闪而过,影帝的脆弱不多,很快又低头吃起东西:“我完成这三部电影,就算完成了对她的交代,以后你还愿意跟我去没人的地方隐居,过完这辈子吗?” “好啊,一起去死也行。”贺云半真半假地回答。 温慕瞧着桌子喃喃自语:“只希望浅浅能照顾好自己,哎,我为什么偏要给自己留个牵挂呢?” “废话,人在这世上没牵挂,早他妈噼里啪啦自杀绝了。”贺云失笑。 “那你呢?干吗不给自己留个孩子?”温慕说。 “你忍得了?”贺云收回胳膊,好半天才叹了口气:“我不想让自己受过的煎熬,再叫你受一遍。” —— 从温浅予选择左煜这件事上就可以看出来,他非常不喜欢内心阴暗的人。 所以当林齐能堂而皇之讲出那种请求之后,小美人难免会觉得毛骨悚然。 有天跟同事在公司餐厅吃自助时,他忽然打听道:“你们说过,之前在靳风萧工作室跳楼自杀的那个设计师,长什么样子?” 跟小美人比较要好的是个中国姑娘,拿着叉子想了想说:“都好多年了,不知道合照还在相册里不?我找找。” 温浅予若有所思。 “你为什么忽然关心这件事了,是因为林齐吗?他好像常来找你。”姑娘好奇道,同时在自己的Facebook上翻出很久之前的相册,指了指其中一个年轻男人。 果然,及腰的长发,温柔的神情,若不是五官稍显平凡并且男人味过重,倒真和曾经的小美人有那么三分形似。 “啊,林齐是我原来老板的朋友。”温浅予看了好几秒,才回神微笑:“听说这件事后,觉得他们俩很惨,活着多好呀,不管遇到什么都不能放弃生命。” “这个人叫方远,非常非常努力,但没多少家庭背景。”姑娘压低声音说:“据我所知,他在靳风萧那儿当过很久的枪手了,最后打官司的那套稿子,应该是倾注很多心血,报了很大的期望吧,结果还没拿去参赛,就……” 她耸了下肩,没再继续八卦下去。 温浅予沉默着吃着饭,想起自己曾被靳风萧抄袭时那种即恶心又毫无办法的感觉,渐渐皱起眉头。 是不是太没心没肺了,才那么容易放下? 不排除世界上有人会把作品当孩子,不排除有人活得步履维艰。 温浅予不知道该怎么评价别人的痛苦,但他很清楚自己丝毫不想被林齐拖入复仇的深渊,而只希望守护住充满爱的未来,故而竖起了牢牢的警惕之心。 他已经遇到最好的人了,真的不愿碰触半点坏的事。 ☆、第78章 29 新年过后,北京的年味儿就越来越重了,大街小巷都是红灯笼,还有商场和餐厅停不下来的欢快歌曲。 从前左煜并不怎么在乎这个节日,他所要做的永远是给亲朋好友和爱人送温暖。 可这回大概是因为父亲还在牢狱当中,而温浅予又不在身边的关系,心中总是萦回着种难于形容的寂寞。 公司事务终于随着规模的扩大和资金的良好运转而步入正轨,左煜肩上的负担稍微减轻。 他并不急于在短时间内赚得多少钱财,反倒是把手下员工的年终奖励预估的比较丰厚,其余稍有些盈余,也都存到了温浅予的户头上,想着小美人经验积累够了,想要开创自己的品牌时,能有数量充足的启动资金。 深更半夜,正在办公桌前认真计算的时候,电脑忽然跳出视频邀请。 温浅予清清爽爽地坐在桌前,满脸都是巴黎的阳光,微笑道:“怎么还在加班呀,别累坏身子。” 左煜弯起嘴角:“你不在,精力过剩无处发泄。” “别胡说八道的。”温浅予追问:“我给你,还有你家里人邮的年华收到了没?” “嗯,昨天都放我姥爷家了。”左煜点头。 “这回春节要陪总监去美国,不能看望你了,我们春天再见吧。”温浅予垂眸叹息。 “好吧。”左煜难免失望,但既然送他出去了,就不会整天用抱怨去影响浅浅发展事业的动力。 结果听到这话,温浅予却立即把美脸凑到摄像头前:“你怎么一点也不失落?!” “我哭给你看好吗?”左煜失笑。 “不稀罕!”温浅予哼了声,转而道:“一会儿和同事逛街去了,自己待着吧。” 说完他就断掉了视频。 左煜当然不会生气,甚至有点欣慰。 像小美人这种慢热的性格,终于也在国外结识到能日常陪伴他的人了,总比自己永远孤孤单单的好。 —— 北京的寒冬很难称之为美丽,一切风景都是苍白的,空气里还弥漫着雾霾,让阳光与灯光都变得模糊不清。 来监狱里看过父亲几次之后,左煜便完全接受了这种现实,习惯性报喜不报忧地与其描述家庭和工作的琐事。 可惜无论在哪里,左鹏程身后都有警察跟着。 所以有些话这位老父亲永远不能说。 每次望向左鹏程的眼睛,左煜都能感觉到自己在被质问——为什么不走?为什么不拿着那笔钱逃出去逍遥快活?这个城市,这个国家已经没任何值得留恋的了! 但左煜只能用自己所付出的一切关怀来回答这个问题。 “我妈现在又捡起国画来了,她从前画的就很好,现在更认真,还常去拜访两个白发苍苍的老师,好像很厉害似的,不过我也不懂。”左煜笑:“我这人就没什么艺术细胞。” “随我。”左鹏程摘下老花镜,握在已经起了皱纹的手里,嘱咐道:“大年三十那天就别来了,我们这儿有春节活动,你好好陪你妈就成。” “我来送盒饺子。”左煜拒绝。 “缺你那盒饺子?”左鹏程嗤笑,而后面色格外平静:“这些年啊,最怕的就是过节,该和谁应酬,该收谁的心意,该孝敬哪位大人物……简直比生意场上所有的决策都累心,其实爸一直有个愿望,就是自己踏踏实实地过个年,什么都不用想,什么也都不担心,没料到最后却用这种方式实现了,人生有时候比戏剧还要夸张。” “爸,等你出来以后,我再也不让你操心,到时候你就只做自己想做的事,这个家……我负责。”左煜认真地说。 “你负责?”左鹏程重复。 左煜点了点头,这一年来他总是愧疚自己花天酒地时,父亲苦心经营的辛劳。 左鹏程望着儿子向来复杂的目光,却鲜有地因为这句话而变得微微清澈。 “所以,别再指挥我这样或者那样,我知道该怎么做。”左煜说:“大年三十我还是会来送饺子的,等我。” 左鹏程这回没有再发表意见,小小的窗口透进外面的光,照在他的皱纹上,显得干燥而温暖。 —— 巴黎这个名字,似乎跟纸醉金迷的宴会特别搭。 由于工作性质的关系,温浅予时常出席些应酬场所也是在所难免,但他仍旧和从前一样,实在做不到特别主动地巴结与社交,只好跟在总监或同事身边熬时间,暗自琢磨着家里还没画完的稿子。 “浅,你在中国新年要回去休假,对吗?”有个姑娘问。 “嗯……还加了两天扣薪事假。”温浅予做了出郁闷的表情,而后笑:“不过这对我们中国人是最重要的节日,必须要跟家里人团聚。” 他假装告诉左煜要忙,目的就是忽然出现在他面前给个惊喜,所以此刻心情难免美滋滋的。 谁想正开心时,宴会又进来了新的客人。 温浅予随着不远处的热闹,抬眸恍然看到靳风萧久违的脸,不由呆住。 曾经的偶像,之后的翻脸结仇,还有林奇的怨恨夹在其中,真是一言难尽。 靳风萧也注意到了温浅予的存在,但涉世过深的他并没有任何反应,只淡淡地扫过去,便继续与身边的美女寒暄。 尽管小美人通过努力与他在巴黎重逢了,但身份仍旧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所以靳大设计师丝毫不感觉胆怯,时尚圈原本就是个人际关系复杂的群体,恐怕在这个奢华酒店大厅中的每个体面的人都有着自己的黑历史,但该彼此利用、互相吹捧的时候谁也不会含糊。 恐怕正因为内心抱有这样的“真理”,所以受到挑衅时,靳风萧才会心底格外冒火。 酒会进行到一半时,忽然有个侍者端着杯掺着金箔的香槟和张叠起的字条到他面前,指了指远处正跟几个年轻妹子聊天的温浅予:“先生,是那位叫我送来的。” 靳风萧皱眉打开,果然里面是两行潦草的中文:“贱贼大叔,皱纹都多得数不清了,还好意思在这里哗众取宠?” “老师,怎么了?”旁边的法国模特好奇。 靳风萧默默地把纸条捏烂,抬头冷笑:“没什么,一个老朋友跟我打招呼。” —— 对所有波涛暗涌全然不知的温浅予十分单纯,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年关到来之日,便穿着新衣服兴冲冲地登上了回国的飞机,打算忽然之间站到左煜面前,好好欣赏他惊愕的脸。 饱含期待的节日简直太美好,十个小时的飞行都熄灭不了小美人的快乐,以至于他满身疲惫地看到雾蒙蒙的北京天空时都觉得这里分外可爱。 平时拥挤不堪的首都在春节其实非常空荡冷清。 温浅予在出租车上整理了下红色大衣,微笑凝望无人的长街,直至到了熟悉的小区门口,才恍然回神,拖着大箱子跟司机道别。 怪只怪左煜并没有要回他手里那张楼道电子卡,所以顺利刷进大厦去的浅浅并未起疑。 他一路坐电梯到顶层,又照了照镜子,确保自己漂亮到万无一失,这才用指纹开门。 谁知刷了两次都连连报错。 难道半年没回来,记录清除了? 温浅予皱眉输入密码,依然提示不正确。 正忐忑地折腾时,防盗门忽然被从里面打开,有个穿着睡衣的年轻女人冒出头来:“请问你干什么?” 温浅予完全傻掉了,张着大眼睛半天没讲出话来。 大概是那女人对着如此美丽的脸也发不出脾气,又问了遍:“你开我的锁干吗?” 温浅予偷看到屋里的家具全然陌生,又确认了下门牌才说:“我……我找左煜……” “左煜?”女人想了下,回神朝屋里喊:“喂!有个男生找左煜的,是不是朋友啦?” 聪明的温浅予意识到了什么,惊讶地问:“左煜不住这里了吗?” “他早把房子卖给我们了。”女人回答:“你没他电话吗?” “有,有的。”温浅予握紧手机。 女人说:“那你电话联系他吧,大过年的。” “好,麻烦你啦,过年好。”温浅予客气地跟她告别,察觉到自己被关在外面的时候,又忍不住在茫然中有点难过,他在走廊呆站了会儿,看到前年圣诞挂在走廊的星星灯已经落满灰尘,这才拨通了左煜的号码。 ☆、第79章 30 大年三十这晚,左煜根本没有多想,始终在外公家跟亲戚们团聚包饺子,准备煮熟了好给牢里的爸爸送去。 中间得闲了,他才惦记起温浅予,疑惑巴黎会不会有春节的味道,现在打过去拜年会不会奇怪。 结果一拿起手机,却看到好几个来自小美人的未接电话。 左煜顿时紧张,忙拨回去急着问道:“怎么了,刚才在给我妈打下手,电话放大衣兜里了。” “哦……”温浅予那边很安静,只有隐约的风声,他说:“想着大年三十总要问候一下,你什么时候回家去呀?到时候给我发个视频,我陪你跨年。” “不知道呢,反正就我自己一个人,回去有什么意思?”左煜笑了笑:“想视频随时呀。” “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把房子卖了。”温浅予的情绪显得有点低落。 左煜没料到他会忽然知道这件事,况且自己身边都是亲戚吵吵闹闹的声音,顿时想不出该怎么耐心解释。 “我在咱们家楼下,你在哪儿呀?我找不到你了。”温浅予并没有发脾气,反而叹了口气。 闻言左煜愣住好几秒,惊讶道:“你回北京了?” “嗯。”温浅予显然已经没有送出惊喜的心情,声音弱弱地回答。 左煜顿时明白他大概经历了什么,立刻道:“你给我发个定位,等我,我马上到。” “好吧,我等你给我好好解释一下。”温浅予答应。 左煜急匆匆地挂了电话,正打算往外走,就对视上老妈问询的脸。 他尴尬地笑:“浅浅回来了……没人接他……” 杨蓉沉默片刻,叹气道:“去吧,大过年的,带回来一起吃个年夜饭。” 这句话是左煜不敢妄想,也不曾惦记的。 毕竟母亲现在的生活状态与快乐无缘,实在不该再逼迫她做任何勉强的决定。 杨蓉没有等到儿子的回答,又问道:“你愣在这儿干什么,不去了?” “哦,一会儿就回来。”左煜赶忙拿起车钥匙,带着雀跃又忐忑的心情冲出了家门。 —— 被拒之门外的温浅予无处可去,扶着箱子在小区门口等了很久很久,这个季节的北风当然寒冷,冻得他手脚冰凉。 为何好端端的节日惊喜会变成这个样子呢? 终于联系到左煜的小美人叹了口气,望着格外冷清的街景发起了呆。 他所遭遇的措手不及,叫他的心一时间尝不出是什么滋味。 在巴黎畅游于梦想中的生活,每分每秒都是明亮闪烁的,可是留在北京的左煜究竟在经历什么呢? 曾经依赖入骨的家,所有用心妆点的巢穴,竟然在毫不知情的状况中消失了…… 胡思乱想的情绪,一直持续到黑色的轿车急驶出现,才恍惚间明朗起来。 温浅予望着从车里下来的左煜,茫然许久的眼神立刻有了神采,以至于无意识地松开扶住箱子的手,快步走了过去,一下子就用力地拥抱住了他,也就是在这个瞬间,小美人意识到其实自己一点也不生气,反而有种手足无措的感动——原来世界上竟有一个人,宁愿把所有的负担全都默默抗在肩上,也要守护自己的快乐,就像麦琪的礼物一样,虽然失去了物质,却丰实了灵魂。 已经做好挨骂准备的左煜有些不知所措,结巴道:“怎、怎么不告诉我?” “你不是喜欢惊喜吗?”温浅予闷闷地反问。 听到这种语气,左煜便已明白他原谅了自己的自作主张,但还是主动承认道:“对不起……房子的事。” “如果不给我在巴黎置办那个地方就好了,是我太天真,还傻傻地活在过去,不懂得该怎么真正地和你面对现实。”温浅予抬起头,明亮的眼睛里积着水汽,倒映着北京夜色中的灯火:“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我才不想要你面对什么现实呢,看到你开心我才开心,谢个屁。”左煜摸摸他冰凉的发丝:“走,吃年夜饭去吧。” “你告诉我现在住的地址就好,先去陪你家里人吧。”温浅予像往年一样没有咄咄逼人,淡笑:“你不会跟你妈住一起了吧?” “怎么可能,但为什么你要先走,一起去啊。”左煜弯起嘴角:“我妈叫你过去。” 温浅予愣了好几秒,紧接着便是满脸忐忑不安。 “没关系,丑媳妇也要见……”左煜习惯性地嘴贫。 温浅予抬起靴子就踹了他一脚:“谁是媳妇!谁丑!” “我丑成了吧,你最好看了。”左煜疼的跳到一边。 温浅予气呼呼地望着他,半晌又笑出来:“真没办法,本来想忽然出现在你面前呢……傻瓜,过年好。” “你也过年好啊,小傻瓜。”左煜拉起他的手,站在寒风中满眼满足。 —— 尽管这一年左家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但越是如此,他们就越想热闹地庆祝节日。 当温浅予怀着紧张地心情进到左煜姥爷的家门里,看到客厅中满满当当的男女老少,瞬间头脑空白,微微鞠躬说:“大家过年好,我是温浅予。” 而后他才抬起那张美丽的脸,茫然对视上那些打量自己的眼睛。 几个小孩子天真无邪地露出笑意,大人们的神情就微妙多了。 毕竟温浅予的性别、身份、家事和出现的时机,都不符合他们对左煜另一半的想象。 “都愣着干什么啊,他就是我喜欢的人。”左煜立刻大声道。 “成了成了,喊什么,这孩子从小就不知羞。”杨蓉这才从厨房走出来,笑着对温浅予说:“你也是的,回来过年也不提早通知声,叫小煜去机场接你啊,国际长途累坏了吧?” “不累。”温浅予这辈子没有讨好过任何对象,此刻却老老实实,把手里从巴黎带回来的礼物举起来递给她:“春节快乐。” “多谢你,进来坐吧,等着吃饺子了。”杨蓉算不上太亲切,但也丝毫不冷漠。 温浅予没妄想太多不切实际的接纳,至此已经安心,在大家好奇的询问中脱下大衣、坐到沙发上,像只小心翼翼的猫咪般,试着融入这个对他来说太过陌生的大家庭。 —— 在缺乏安全感的环境里,恐怕任何自尊心过强的人都没办法吃东西。 赔着笑了两三个小时的温浅予终于离开那里时,已经饥肠辘辘了。 “幸好要给我爸送饭,饿坏了吧?”左煜把一盒白菜水饺递给他:“就知道你刚才根本没胃口。” “味太大了,会把车弄脏的,回家再吃吧。”温浅予拒绝。 “赶紧的,我又不嫌你。”左煜一把将饭盒塞给他,然后又帮他系好安全带。 温浅予这才低着头慢慢地吃起来。 或许对于北方人而言,在最亲的对象身边尝到这口东西,才算是过年吧? 左煜发动了汽车,叹息道:“也不知我爸现在怎么样,一个人怪孤单的。” 温浅予讲不出隔岸观火的安慰。 “不过,一切都会好的。”左煜扶着方向盘慢慢开向无人的街道:“虽然这段日子的生活对我来说很艰难,也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但我一点也不害怕,而且充满力气,所以不用担心我了,你过得好就是对我而言最大的动力,明白吗?” 温浅予小声道:“我从来没想过,你会这么爱我。” 左煜惊讶地侧头瞅了他一眼。 “我觉得很惶恐,我会珍惜的。”温浅予特别发自肺腑。 “怎么忽然就这么肉麻了?”左煜扶着方向盘失笑。 温浅予没再继续,只是对他也对自己发誓道:“我们以后会有更漂亮的房子,更温暖的家,而且……今天我也不失望!” “真的吗,我就是觉得你对那里感情深,才不敢跟你说的。”左煜道。 “只要你还在等我,只要我能找到你,那我们相守的地方就是家啊,跟房子没有关系。”温浅予小声道:“我爸给我买的起任何一间屋子……我都不想要,就只想在有你的地方住一辈子。” 作者有话要说:前天半夜两点才下班,回卧室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昨天也是后半夜一点多,忍住疲惫更新了quq久等 ☆、第80章 31 因为极少接受父亲的恩惠,温浅予在青少年时期并没有经历过大富大贵的生活,这是他跟左煜的人生最大的不同。 所以当探完监,带着满身寒风与疲惫回到出租屋时,小美人原本就很难平静的情绪又起了波澜。 平心而论,左煜现在所住的套间对普通年轻人而言并不算艰苦,但和他的曾经相去甚远。 温浅予站在客厅里,捡起丢在茶几上的卫衣,叹息道:“你在这儿还不如去你姥爷那儿呢……能不能把巴黎那个房子卖了,把之前的买回来呀?” “我才不跟他们在一起,非得烦死我,你别瞎捉摸,快去洗个澡,早点休息。”左煜把自己出门前没来的及收拾的衣服抢到手里:“我来打扫干净。” “好吧。”温浅予已经头晕了,也便没有推辞,脱下大衣就翻出换洗物进了小浴室。 谁晓得哗啦啦冲完毕,等待着他的却是一片冰冷的卧室。 温浅予撩开湿掉的头发,惊讶道:“怎么没暖气呀?” 左煜刚把被子铺好,直起身歉意道:“这个公寓是原来夏天给国外运动员建的,没装管道,等着春天改造呢,我租得比较急没问中介这个问题……空调上周坏了,明天就找人修,要不然咱俩去酒店吧,别冻感冒了。” “为什么不好好照顾自己?”温浅予丢下吹风机,把旅行箱里的暖手宝拿出来充电:“没事的,你也去洗个吧。” “最近特别忙……明早我就叫空调维修的来。”左煜保证。 温浅予失笑着推了他一下:“快去冲澡吧,干吗跟做错事一样?” 左煜拥抱住他清瘦的身体:“你要是提前告诉我要回来,我也能稍微装得靠谱点,这下叫你担心了。” 温浅予没讲话,只是轻轻地吻过他的脸:“知道我会担心,就任何时候都别叫自己凑合!” —— 北京寒冬的深夜虽然残酷,但是躲在鸭绒被里也并不是那么难以忍受。 收拾完毕的两个人终于安静躺好,温浅予把暖手宝放在彼此中间,闭上眼睛说:“睡吧。” 左煜好奇:“这是什么呀,不是女生暖肚子的吗?” 说着还贱贱地把它塞进温浅予的睡衣里。 皮薄肉嫩的温浅予立刻抖了下,怒道:“烫伤了!” “真的吗,我看看。”左煜忍不住瞧着他笑。 “不许闹,我现在已经神志不清……”温浅予在飞机上根本没怎么合眼,上次睡觉已经是二十多个小时之前的事了,无论再怎么年轻,也敌不过身体所能承受的极限。 “知道,我就是觉得高兴。”左煜伸手抱紧他:“这样就不冷了吧?” 温浅予没有回答,也不知道是不是瞬间就睡着了,呼吸变得极为浅淡。 左煜在黑暗中幸福地偷笑,却有点兴奋过度。 其实哪只温浅予想不到他会这么喜欢他? 就连左煜自己也想不到,在三十岁即将来临的时候,竟然会如此深爱一个人,爱到愿意为把人生全部随之安排完毕。 并不需要生离死别,也不存在什么百转千回。 最合适的伴侣,可能就是因果中最笃定的缘分。 犹如花懵懂地开在枝梢,又静静地变为尘埃,融进深根的土壤。 —— 这重逢的一觉,真是睡到昏天黑地。 等到小美人恢复体力,揉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时,已经满脑子只剩下人生三问了。 他对住卧室的墙,好几秒之后才明白自己身处何地,但奇怪的是,卧房里竟然不知不觉已经温暖起来。 “诶,我就觉得你应该差不多了,真是心有灵犀。”左煜忽然探进头来,笑道:“饿了吗?洗漱下吃饭吧。” 温浅予点头,朝他露出酒窝:“不冷了。” “早晨跟房东抱怨,他给送来的,倒是个好人。”左煜指了指床边发烫的电暖气:“这世上奇奇怪怪的用品还真多。” “终于体会到人间疾苦啦?”温浅予逗他。 “一直都很懂好不好?”左煜哼道:“买来火锅食材了,我去洗菜。” 温浅予坐在原处笑眯眯的,感觉眼前最平凡不过的节日时光,却幸福到堪称完美。 —— 不得不承认,热爱美的人都很善于妆点生活。 休息够的了的浅浅在储藏间里翻出自己留下的布料等物,帮马马虎虎的左煜亲手做了几个具有英伦风情的抱枕和桌布,又铺好从没用过的薄地毯,让原本冷淡的客厅温暖了起来。 他似乎越干越起劲,紧接着又去衣橱前熨烫整理,丝毫不像回国度假的模样。 “别折腾,我自己会弄。”左煜忍不住在旁边捣乱。 “你会什么呀,就会马虎自己,老大不小的人了。”温浅予边小心地整理毛衣边翻白眼:“出去人模狗样的,在家就搞得比战场还要凌乱。” 左煜侧头瞧着他。 温浅予警惕:“看我干吗?” 左煜笑:“好怀念你在我身边唠唠叨叨啊。” “别讲好听的,我倒是很佩服你呢。”温浅予鼓起脸颊说:“都怪我自己太傻了,这么久都没意识到你从来没在家里跟我视频过。” “昨天明明还不生气的。”左煜忍不住戳了戳他的脸:“以前咱俩讲好,永远和对方诚实,可我发现这事做起来越来越难,因为诚实也没什么用啊,我最想你开开心心、无忧无虑。” “我理解你,就像自己受的委屈也不想跟你乱抱怨。”温浅予眨着大眼睛严肃道:“不过话虽那么说,你还是不能骗我!” “你受什么委屈了?”左煜打听。 温浅予放下手里的毛衣:“不许转移话题!” 左煜狡辩:“你才转移话题!” “什……”温浅予再没能多讲出一个字,就被他吻住嘴唇,小小的房间里蒸腾出爱情的气息,瞬时间变得格外美好。 左煜搂着他,将他推坐在床前,先是深深地看过小美人的眼角眉梢,而后才继续了刚才那个甜蜜的吻。 正当两个人**、即将失控的时候,门铃忽然响起。 温浅予吓到,红着脸结巴:“有、有客人吗?” “怎么可能,大概是房东吧。”左煜只得整整衣服,跑过去开门。 温浅予竖着耳朵偷听,听到他叫了声“妈,”惊得立刻乖乖地尾随而去。 “今天怎么收拾这么干净?”杨蓉提着大包小包进来,顺带个装着鹦鹉的鸟笼子:“怕你们也没准备年货,我那都是现成的,还有这位祖宗,你俩快自己养吧。” 小鹦鹉瞧见人多便扑腾起来,张着小嘴喊道:“浅浅!浅浅!” 温浅予顿时更忐忑,暗自瞪了左煜一眼,不晓得他怎么好意思把这么丢人的家伙放到老人那里去。 作者有话要说:新年快乐,谢谢你们陪着我又过了一年 还是会默默写作,努力生活,过我最想过的日子 ☆、第81章 32 杨蓉的示好是属于这个春节的意外惊喜,她像每一位永远不放弃操心的母亲,边将儿子的冰箱堆满食物,边询问起温浅予在巴黎的生活。 陪在旁边的温浅予小心翼翼地回答,始终陪着笑脸。 他不擅长讨好,但绝没有为此而不悦。 能让左煜的家人喜欢自己,似乎更像件虽艰难但必须要完成的心愿。 “成了,这几天你们俩慢慢吃吧。”杨蓉全都安放好,而后打开水龙头开始洗手。 这是个非常会保养并且在乎自己的女人,虽然看得出上了年纪,但举手投足都与市井中的妇人不同。 温浅予小心翼翼地建议:“阿姨,能让我帮你量量体型吗,我想做件大衣给您。” 杨蓉微怔,而后笑道:“好啊,那就麻烦你了。” 原本坐在客厅祈祷着老妈离开的左煜,看到他们俩往卧室走,不仅追问:“干吗呀?” “看你的电视吧,哪都有你。”杨蓉哼道。 “我靠,还嫌弃起我来了,真是此一时彼一时。”左煜继续咬苹果,露出疑神疑鬼的眼神。 —— 此一时彼一时,这六个字说的没有错。 如若是从前,杨蓉有很多筹码和时间让温浅予离开,为儿子换一个更合适、更符合大家期望的伴侣。 结果意识到温浅予存在的同时,这个家就分崩离析了。 现在,比起纠结是男是女的问题,杨蓉更担心左煜会因为失去奢侈的爱情而再度受到伤害。 温浅予是个话不多的人,他安静地用软尺测量下杨蓉的体型,然后在本子上记得工工整整,笑道:“左煜说您喜欢蓝色,是吗?” “我喜欢红,是小时候他给我买了蓝色的围巾当礼物,我才骗他的,结果这么多年了,每次他都给我选蓝色。”杨蓉淡声说:“其实喜欢什么又有什么打紧?只要小煜陪在我身边就够了。” “阿姨,我明白你们母子两个的感情特别特别好,左煜也特别特别孝顺,所以我一点也不意外您会介意我这个人,毕竟和同性在一起总是特殊的选择,您不希望大家用有色眼光看他。”温浅予合上本子,认真地道歉:“那次我胡乱闯到您家里发脾气,真的对不起。” 杨蓉没有回答。 温浅予又道:“但我真的很爱他,我会永远对他好的,如果您想要孩子……可、可以代孕什么的,只要左煜不背叛我,我什么都接受。” “我没打算做那样的事。”杨蓉终于弯起嘴角:“我唯一的担心,就是小煜得不到幸福,但这既然他的选择,我就尊重,也希望你说的话,你都能做到。” “一定会的。”温浅予重重点头。 “好啦,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杨蓉拿起自己的外套,嘱咐道:“这两天空气不好,在家里多歇歇吧,别往外跑了。” “恩。”温浅予对这陌生的关怀点头答应。 杨蓉开门出去,惹得左煜立刻站起来:“妈,你走啊?” “我再不走你该烦我了。”杨蓉哼道,穿上皮鞋就消失不见。 始终很紧张的温浅予终于松了口气,然后瞪左煜:“盯着我干什么?” “你们刚才的话,我偷听到了。”左煜露出得意的笑:“代孕我可没兴趣,你给我生个吧。” “生你妹啊。”温浅予立刻锤他。 左煜拥抱住小美人就跌跌撞撞地往床那靠近,处心积虑打算完成刚才被打断的好事。 温浅予跌倒在软绵绵的床铺上,已经过肩的黑亮头发也随之散开,他眯起眼睛笑的格外灿烂:“下辈子你当我老婆吧!” “想得美!先把这辈子过完再说。”左煜用手支着身体,咬了下他的鼻尖:“忽然觉得,这辈子好像真要和你这样过去了。” “有什么不好?”温浅予反问。 “挺好。”左煜笑起来,心里装的都是对生活从未有过的坦然和平静。 —— 对中国人来说回家很重要。 所以平日里寂寥无人的小山村会因春节升起炊烟,而盛着两千多万个梦想的大北京却空荡至极。 次日,和左煜手拉着手逛超市的温浅予开心道:“其实每年我最喜欢的都是现在,不堵车,不抢购,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讨厌人多的话,我们以后可以去清静的地方定居。”左煜推着购物车回答。 “你舍得你妈?”温浅予问。 “等我爸出狱,她就懒得缠着我了。”左煜说:“之前你见她来家里找过我吗?” 温浅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而后道:“我以为我已经习惯巴黎的生活,可一回到这儿,就把那儿的事全忘了。” 左煜微笑,并不想给在外拼搏的他施加任何压力。 温浅予边看挑选着苹果边说:“等我有了人脉,有了机会,就开始当独立设计师,在大企业里也不是我永远想要的生活。” 结果左煜还没来得及回答他,就冲过来两个女孩儿,满脸惊喜的指着温浅予说:“你……你是温慕的儿子对吧!” 温浅予茫然侧首。 “是的,没错!”女孩子很兴奋:“好好看啊,可以合照吗?” 左煜本就厌恶温慕将浅浅曝光的选择,立刻阻止:“对不起,别打扰我们的私人时间好吗?” 没想到从前很不近人情的温浅予却淡笑:“可以,但别拍我朋友。” “是男朋友吧?!”妹子们很兴奋的拿出手机,站到温浅予旁边开启自拍模式。 在旁边瞧着他们好一阵热闹的左煜生怕招惹来更多的旁观者,等到拍完后赶忙道:“时间不早了,我们走吧。” “恩。”温浅予拉住左煜的手,回头对女孩儿们说:“不要发到网上,谢谢啦。” 左煜从来都不接受公众人物,边推车远离边问:“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亲切?” “不想给我我爸添麻烦,不想因为自己不经意的任性而让他承受更多议论。”温浅予道:“做明星没有那么容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哟,懂事儿多了嘛。”左煜失笑。 温浅予对父母之事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坦荡了,既没有那么多恨,也没有那么多不解,他挽住左煜的胳膊:“之前不懂我爸为什么要那样做,但现在却发现,人能正视改变不了的事实,会活得快乐许多,我有我自己的人生,但他无论如何都是我爸爸。” —— 正被惦记着的温慕刚刚从电视台出来,参加完一个节庆活动。 他很不喜欢凑这种热闹,但是为了复出后想要完成的最后一部电影,仍旧要勉强自己尽到应尽的责任。 尽管离开时已经很机警的从内部车库驶出,却还是挡不住无孔不入的记者和粉丝。 好端端的轿车,最后竟然被人流堵得水泄不通。 帮忙的几个保安根本拦不住大家,温慕还要赶去另外的活动,在频频看表后,终于深吸了口气,打开保姆车露面劝阻。 记者们趁此机会一拥而上,大大小小的话筒全都举了起来。 温慕什么都不回答,只是不停地劝说大家注意安全,让他的车开出去。 他本人以温文尔雅出名,常做这样的事,也每每都会被买账。 粉丝们已经成功地拍到了偶像,率先让出了路来。 但有个网站记者依旧疯狂地往前冲,急着追问:“有人说温浅予的妈妈是圈内人,真的吗?他的妈妈到底是谁?” 温慕并不理睬,在保镖的搀扶下转身上车。 结果那记者瞬间就喊出了影后的名字。 毕竟从时间上推断,那时与温慕关系密切的女性也没几个。 见惯沙场的温慕按下内心波澜,回头道:“请尊重逝者的名誉,她是我重要的朋友。” 结果八卦记者还是吵吵嚷嚷。 温慕被烦的厉害,不再想理,带上墨镜,刚抬腿迈上车,就觉得眼前一黑。 在旁保护的助理吓了个半死,扑上去惊叫:“哥,你怎么了?!” 温慕有低血糖的毛病,没想到在这儿犯了。 助理用力扶着他做好,急道:“快去医院,按喇叭,别让他们挡路了。” 噼里啪啦的闪光灯不停地拍着。 温慕在疲倦中闭上了眼睛,他的人生早已见过这幕色彩,却仍旧觉得刺目不已。 ☆、第82章 33 有个好身体是做一切事情的本钱,这个道理就连小孩子都明白。 在名利场中出出进进的温慕当然无需劝告,便会勤于锻炼、好好休息。 可惜他从少年时就有的低血糖问题,却还是常常无约而至。 这次事发突然,其实只要输过葡萄糖,好好休息就没关系,但听闻消息的贺云还是急匆匆地赶来,冲进病房里便摘掉墨镜说道:“怎么样,好些了吗?” 温慕平静地躺在那儿,苦笑:“已经没事了,其实你没必要来这里的,既然来了就帮我办下出院手续吧。” “再观察下,你可比不上从前了,多注意健康。”贺云皱眉:“以后没意义的活动少去参加,多给自己点时间不可以吗?” “怎么,现在老了?”温慕直起身子:“你答应过我,不干涉我的工作。” 在旁边守着的助理赶快帮他披上外套。 贺云挥手叫不相干的人出去,坐到床边握住他冰冷的手。 温慕回视而笑:“你不该来的,今天有记者。” 贺云道:“有天王老子又怎样?” 温慕没再多言,仍旧弯着嘴角安慰道:“我没事。” 贺云倾身吻了下他的脸,又在护士推门进来的时候,习惯性地推到一边。 —— 独自自由惯了的温浅予当然不会跟父亲报告行程,也从来对父亲的来去不感兴趣。 所以当他从新闻上看到温慕病倒住院的消息还是挺意外的,握着手机犹豫半晌,极其难得地播出了个电话。 那边接起的很快,影帝的声音永远那么波澜不惊:“出了什么事?” “我能有什么事,你没事吧?”温浅予反问。 温慕那头有两秒没吭声,而后回答:“已经在家休息了。” 温浅予说:“我在北京呢,要不要去看看你?” “玩你的吧,低血糖怎么突然就劳师动众了?明明歇一会儿就会缓过来。”温慕轻笑。 “是吗?”温浅语垂下眼眸:“我也有这个毛病,所以包里会带点巧克力什么的。” 温慕说:“大概是遗传吧。” 温浅予跟他又不知道该讲什么话,犹豫之后才提起:“过年我去左煜家来着,他妈没再生我的气,也许以后会慢慢接纳我吧,这是我今年最高高兴的事了。” “你是好孩子,只要了解你的人都会喜欢你。”温慕安慰。 温浅予不置可否地哼了声。 温慕心情很好的样子:“今天是你头一回关心我。” “所以呢?”温浅予不习惯对父亲讲动听的话,只是道:“贺叔去医院又被拍了,不想继续满城风雨就小心点。” “是。”温慕答应。 被强大的人顺从是什么感觉?这让温浅予有点发懵,在记忆中的父亲并不是如此好说话的,如今约是真的年纪大了,半点棱角都不再会露出来。 左煜忽然探头进卧室,追问:“好了吗?” 温浅予忙跟父亲告别:“既然你没事,我就去看电影了。” “嗯,祝你开心。”温慕很快就挂掉电话。 左煜帮小美人拿外套和围巾,追问:“你爸啊?今天又上头版头条了,身体没问题吧?” “挺好的。”温浅予小声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自己会关心他,以前我不会去想的,我发过誓要跟他做陌生人。” “傻瓜,他是你爸啊,陌生个大头鬼,而且也没你说的那么糟糕。”左煜捏了下浅浅的脸:“走吧,看完电影给他买送点补品去。” “才不去,装模作样的。”温浅予扭头拒绝。 左煜哼道:“小屁孩儿。” —— 过年期间留守北京的人无事可做,搞得电影院倒是人满为患。 黑暗中两个人好不容易手拉手的找到位置,刚刚坐下后,又要为新来的观众侧腿让道。 “真热闹。不好好在家待着都出来瞎溜达。”左煜抱怨。 温浅予小声笑:“你骂你自己呀?是你说要来的。” “还不是你不让我碰你……”左煜气恼。 温浅予不等他话音落就伸手捂住他的嘴,瞪着眼睛小声咬牙切齿:“我是叫你适可而止。” 左煜笑,倒是没在公众场合继续讲过分的话。 温浅予搂住他的胳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住,吩咐道:“不许动,不许讲话,你现在就是人形抱枕。” 左煜把报了半天的爆米花喂给他:“还有食品架?” 温浅予点点头,心安理得地吃起来。 电影开演后,大厅安静许多。 小美人一直有一口没一口地咬着爆米花,望着大屏幕上的喜剧片发呆。 其实他很开心,但想到过两天就得回巴黎继续工作,又不由心下黯然。 不是说爱情的保质期很短吗? 为什么都好几年了,还是希望能时时刻刻腻在一起? 是不是以后到了父亲与贺叔的年级,才会把感情之事慢慢看淡? 正胡思乱想的时候,左煜的手又伸过来,温浅予想都没想就咬住,结果牙齿却碰到个硬硬的金属。 他吃惊地直起身子用手拿住,气道:“这是什么?” 借着银屏亮起的光,才看清是个装饰着小鹦鹉的戒指,鹦鹉的眼睛和身上的羽毛都是用各色碎宝石镶嵌的,五颜六色十分华贵。 左煜笑,凑到他耳边说:“上周去出差时无意间看到的。” 温浅予显然很喜欢,用纸巾擦净后便美滋滋地带在漂亮的手指上,左看右看,和之前收到的戒指交相辉映。 左煜呼唤道:“喂。” 温浅予侧头,瞬间就被他亲了下。 嘴唇上沾着的焦糖,让这个吻甜甜的。 无奈温馨的气氛引起后排带孩子的家长不满,响起怪声怪气的咳嗽。 两个人相视笑了下,又手拉着手老老实实地看起电影。 —— 午夜深处,温馨的卧室内刚刚平息掉一段激情。 无法从高潮中回神的浅浅一直靠着枕头闭眸喘息,好半天都不讲话。 左煜依然搂着他,有一下没一下地亲着那天鹅般的脖颈,忽然问:“你在外面是怎么解决的?” 温浅予不理他。 左煜握住已经无精打采的小浅浅:“聊聊嘛,别这么冷漠。” 温浅予这才打开他,小声道:“用手呗,你废话。” 左煜追问:“那后面呢?” 温浅予瞬间脸变得更红,气恼:“用手啊!问什么问!” 左煜立刻道:“你给我表演下吧。” “不要脸!”温浅予立刻赏了他一巴掌,扶着酸痛的腰爬起来说:“我去洗澡。” 左煜说:“我也……” 温浅予警惕道:“不许跟着我,臭流氓。” 左煜伸手就把刚刚站起来的小美人拽倒在床上:“我怎么流氓了啊,难道我服侍的你还不满意吗?” 温浅予简直是早中晚无时无刻不在受这个家伙的□□,又气又笑地挣扎:“放开我,你就是色情狂你还不承认!” 左煜把他囚禁在自己怀里,拿起手机看了下:“只剩三十二个小时你就走了,还骂我。” “你后悔了没?”温浅予望向他的眼睛。 左煜不明白:“后悔什么?” 温浅予说:“后悔劝我去法国啊,去年要不是你坚持,我才不可能出国呢。” “一天绝大多数时候都在想你,特别是自己一个人待在家里的时候,但又很清楚的知道你在做自己喜欢的工作,所以没什么可后悔的。”左煜笑了下:“这不就是人生吗,每个选择都有利有弊。” “我不会辜负你的,等以后有能力了,就不再会这么为难了。”温浅予搂住他的脖颈:“那时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浅浅,我爱你。”左煜认真地说。 温浅予摸着发红的脸失笑:“今天怎么了啊,又送戒指又讲这种话的。” 左煜没有回答,俯身温柔地吻上了他的嘴唇。 有的人说,爱情只是生活中的一小部分,活得越久就越不可能眼里只有它的存在。 说这种话的人,大概是没拥有过真正纯洁的爱吧? 或许正是生命中有了温浅予,左煜才在面对任何事时都能坚持住,偶尔觉得自己要倒下了,都会靠到温暖的支持,这与温浅予最初让他心动的东西无关,这一定是关于最终才会悸动的答案。 ☆、第83章 34 从前的机场对于左煜来说,不过就是旅途中的一站。 但自从和温浅予相隔两地之后,这里就盛满了不舍与希望。 相聚总是匆匆。 眨眼的功夫就到了大年初六,到了小美人该离开的日子。 两人害怕误航班,很早就赶至机场,等待的时候又因为不太开心而显得有些沉默。 左煜再次帮他检查了下票与证件,而后嘱咐:“虽然春天快来了,但是天气还冷着呢,别穿着薄衣服在外面瞎跑,抓紧买辆车。” “没问题,我这么靠谱。”温浅予答应。 “快得了吧,我还不知道你?”左煜将护颈枕放在他脖子上,笑道:“好了,进去吧,上飞机再补觉。” 小美人为了舒适只穿了件运动外套,半长的头发随意散着,却仍旧很好看。 他踮起脚来亲了下左煜的脸,接过机票和随身的包:“再见。” 左煜摆摆手。 温浅予信誓旦旦:“等我混出个样儿,再回来养你。” 左煜无语地弯起嘴角:“那我可要慢慢等。” “什么意思,瞧不起人。”温浅予不想告别的太沉重,捶了他一拳转身就走。 左煜站在原地,望着小美人消失的背影,正因为以为他是走向光明才那般轻松。 倘若早一点预料到巴黎潜藏的危险,也就不会如此无牵无挂了。 —— 为了能多陪心爱的人待一天,温浅予甚至没有留给自己倒时差的时间,到巴黎简单地收拾了下,扎起马尾辫就赶去公司处理堆积的琐事。 这里除了华裔大家都不过春节,并不存在节后的懒意,所以更需要打起精神。 他红着眼睛把内部邮箱全部回复完,又把总监交代的事记好,终于得空去磨了杯美式咖啡。 正端着杯子发呆时,忽见林齐和其他几个男模从落地玻璃外款款而过,帅哥成群煞是引人注意。 温浅予下意识地侧开头,可还是被发现了。 林齐回身推门而入,微笑:“放假回来啦?” 温浅予闷闷地嗯了声。 林齐问:“你生我的气了吗,因为上次的话?” 温浅予直说:“我不喜欢心思太多的人,不知道怎么面对你。” “是我不对,人各有志,之前我以为我们有共同的目标而已,其实我不该勉强你。”林齐摊手:“所以关于靳风萧的一切,可不可以当我从未说过?” 温浅予道:“我本来也没放在心上。” “那就好。”林齐年轻的面庞浮现笑意。 “但是也想劝劝你,离开的人早就离开了,而活着的人生活还要继续,你可以为他讨回公道,但用正大光芒的方法,在天堂的他看到才会开心。”温浅予皱起眉头。 林齐侧目笑了下,看向他说:“看来你是没经历过失去,才能讲的如此容易。” 温浅予握住杯子讪讪地弯起嘴角。 林齐认真道:“但靳风萧那种烂人,根本不值得原谅,你的宽容只会助长他的气焰罢了。” 完全讲不出话的温浅予目送他离开,带着忧思想了下那位“大设计师”,而后便摇摇头,默认彼此再无交集了。 —— 卷入是非想必没多少人会喜欢,虽然林齐这个事多的男人叫小美人有点心乱,但他工作实在太繁忙,精力全被占用掉,便也不会再为此胡思乱想。 谁知道上帝偏偏雪上加霜。 某天深夜回家,温浅予竟然发现自己的门虚掩着,原地朝黑魆魆的室内喊了两声,全然不敢往里走,立刻打了电话报警。 待警察赶来检查,果然消失很多首饰财物。 温浅予惊魂未定,做过笔录后便忍不住给左煜打过电话讲述:“还好我没在家,万一小偷带了枪我就惨了。” 左煜也很紧张,追问好半天细节,然后道:“这两天先去酒店住吧,这房子竟然没有安保设备,都怪我粗心没问,装好之前千万别回去。” “也没那么严重啦,我换了锁,临时装了个摄像头。”温浅予郁闷:“可惜你送我的好些东西都被偷走,这下跟保险公司有的扯了。” “人没事就好,别的都是身外之物。”左煜安抚道。 “嗯,我的稿子也没事。”温浅予毕竟不是太会心疼物质的人,听到他的声音转而就开始放松。 “谁偷那个啊?除了之前的老大爷。”左煜忍不住骂了靳风萧一句,而后说:“这样我不放心,最近抽时间看你一趟,不过不能呆太久,放完年假公司特别忙。” “那你就忙你的呗,我没事的。”温浅予安慰:“就是自己一个人这么倒霉,想跟你说一下而已。” 左煜表扬道:“这回做的很好,终于不自以为是了。” “平时自以为是的都是你吧?除了房子还有什么瞒着我的?”温浅予郁闷。 “真没有,你都审了我好几天了。”左煜申辩。 “好好好,你继续睡觉吧,折腾大半宿我也该睡了。”温浅予打了个哈欠。 “睡什么啊,马上出门上班。”左煜说:“请个假好好休息吧,休息之前先订购好安保设备,挑最好的。” “嗯——拜拜!”温浅予不耐烦地拖长声音,挂掉电话后,才重新看向书桌边被拆下来的坏锁,而后拍拍自己的设计本,自言自语道:“还好你们没事。” —— 遭贼之事在朋友圈吐槽加展示之后,竟然也惊动了温慕。 影帝调养了几天身体,又来欧洲参加活动,打着“顺便”的旗号到儿子家左看右看,确认新的监控和报警器确实都在运转中,这才皱眉道:“上次没问你这方面的问题,是我的疏忽。” 温浅予好了伤疤忘了疼,坐在沙发上边喝酸奶边说:“谁能想到呢?一般家庭也没有嘛。” “就算没小偷,那些记者也会想方设法来的。”温慕看了看窗外的一个红外摄像头,关上道:“以前有个狗仔为了偷拍,就从我二楼阳台摔下去,断了腿还管我要医药费。” 温浅予咬着吸管笑了几声,问道:“为什么你跟贺叔这么多年都没被发现?” “因为钱在凡尘俗世是万能的。”温慕淡淡地说:“早就被拍过了吧,但贺云有贺云的处理办法。” 温浅予没有继续问下去,毕竟就算是父亲的爱情,也跟自己没多大关系。 “你自己在这里还是要小心,真到和坏人面对面的时候,生命安全最重要。”温慕说完,就道:“给你打了钱,去挑辆喜欢的车吧。” “明知道我从来没动过那张卡,这样做是自我安慰吗?”温浅予抬眸说:“我不需要你照顾。” 温慕英俊逼人的脸泛起种无法形容的寂寞。 温浅予侧头:“不过在大家眼中成了你的儿子,多多少少占了很多好处,这就是你的揭露事实的目的吧?” “人想成功,得有天分、努力和运气。”温慕淡淡地说:“努力要靠自己,而天分有没有,往往得等运气来证明,我能分享给你的也就是些运气了,至少你不会因为默默无闻而被埋没,但倘若还是什么都做不到,那也怪不得别人。” 温浅予盖上酸奶盖子,小声说:“我做得到,我会成为很棒的设计师。” 温慕微笑:“而我作为爸爸,却自私的希望你能成为很棒的人,心灵自由,无拘无束,悲喜全由自己。” 温浅予抬头看他,半晌才露出笑来:“你说的是你自己啊。” “我是这样的吗?”温慕反问。 温浅予没有回答,只记得小时候远远地看着他,总是被很多很多人包围着,好像人在哪里,光就在哪里。 如果不是有颗自由的心,温慕又是怎么承受住那些巨大的赞美与诋毁的呢? 这些人世沉浮后才能明白的道理,对于二十来岁的小美人,仍旧是遥不可及的奢侈品吧。 ☆、第84章 35 在温浅予的工作内容中,协助新服制作和参与秀场展示是很重要的部分,而在春季时装周上获得赞誉,更是重中之重。 这回总监半是因为他工作积极,半是考虑到自己和温慕的关系,给了小美人不少品牌和设计师作品展的邀请函,国内的记者当然也保持着八卦的本色,看到这位漂亮的小男生现身立刻拍个不停。 “温慕的儿子”这个身份,随着被公之于众,温浅予已经没有那么介意了。 他会站在镜头前落落大方,不管别人认为自己是谁,不管别人认为自己美丽或怪异,都打算微笑相待。 这日正赶上梁希在时装周的发布会,温浅予自然要积极捧场,很早就和同公司的设计师一起入场,穿着件Ever Sissi的新款衬衫,路上与相熟或相识的人打招呼,倒也感觉渐渐融入了刻薄的时尚圈。 谁知刚找到座位,心情正好之际,却抬头看到前呼后拥的靳风萧。 某种如鲠在喉的鄙夷立刻冒了出来,温浅予因着有限的城府,皱眉扭头。 这幅厌恶如此明显,惹得靳风萧驻足,带着微笑朝他说:“没想到能在这儿遇见你。” 温浅予对讨厌的人向来是拒不理睬。 靳风萧迈开步子,经过浅浅时候又道:“但靠你那种手段,也只能走到这儿了。” “你说什么?”温浅予顿时无法忍耐。 激怒这个洋洋得意的小孩儿让靳风萧徒生出种快感:“我说当设计师要有真才实学。” “这话别人讲可以,你有什么资格?你最大的才能就是偷窃吧?”温浅予向来不是小白兔,立刻冷嘲热讽。 “看来你是想让我告你诽谤。”靳风萧依旧带着讨厌的笑意:“还是想让我告诉大家你贿赂的拿手好戏?” 眼看着战火开始蔓延,温浅予的同事率先拉住他,用法语问:“浅,你们在说什么?要记得你代表公司,别惹麻烦。” 温浅予非常害怕失去工作,强压住心中要爆炸的小火苗,却根本无法在大家的注视下淡定落座,立刻就负气离开了。 靳风萧倒是怡然自得,立刻占据了前排的客人席。 —— 让年轻人成长的方法总是付出相应的代价。 温浅予不怕吃苦,不怕压力,但他真的没有办法忍气吞声。 所以虽然明白韬光养晦是最好的,但坐在秀场旁的咖啡吧,想到靳风萧的诋毁之语,想到那些话终究会传来传去人尽皆知,就心堵的不行。 虽然他没有贿赂任何人,但那是左煜做的,和自己做有什么分别? 闹心的浅浅望着外面奇装异服的过客,眼圈有点脆弱地泛红。 正在这时,安静了一阵的手机响了起来。 竟然是此刻忙到转不开身的梁希。 她依然温柔而充满耐心,开口便道:“刚才的事我都听说了,你的心情我特别理解,但现在先回秀场来好吗?等结束后我们再好好聊聊。” “我怕我控制不住自己会揍他。”温浅予的声音有些不自然。 “不会的。”梁希笑:“就算是为了我好吗?这次的作品我很用心准备,也希望能听到你的评价啊。” 温浅予回忆起梁希姐对自己的知遇之恩,终于还是深吸了口气,服软答应:“好吧。” “乖,别乱跑叫我担心。”梁希说:“靳风萧是承办商邀请的,我太忙了没有关注,否则决不会发生这种事。” 这话叫温浅予好受了点,小声道:“对不起,是我太冲动,我这就回去。” —— 时间给每个人都会刻下痕迹,虽然梁希这么多年的设计都将年轻女性作为目标客户,但随着岁月流逝,她的作品终于少了几分活泼,多了几分淡然与高雅。 整场秀以别出心裁的雪夜为主题,让那些柔美的女装如梦如幻,十分精彩。 被此美丽治愈的温浅予心情恢复,终于在傍晚见到从繁忙中抽身的梁希时,已经不再有任何戾气,并且主动认错:“刚刚是我不对,不应该因为私人恩怨影响你的发布会。” “傻瓜,我都听他们说了,是靳风萧先挑衅的。”梁希坐在已然空荡的后台喝着咖啡,脸上微有倦色:“想必之前他把你当蝼蚁践踏,现在知道你和温慕的关系,心情微妙吧?我跟那人接触不多,但他的确是挺小心眼的,当然,也的确有本事。” 温浅予叹息:“我真不明白那老东西怎么如此厚颜无耻,亏我小时候那么崇拜他,是他抄我作品在先,我已经放弃追究了,竟然还来主动挑衅。” 梁希说:“这点我也不理解啊,跟你明面上闹成这样有什么好?而且已经过去挺久,不会你最近又……” “没啊,虽然都在欧洲,但我俩不存在工作交集,非常非常少见到,就算偶尔在酒会之类的地方撞见,我也躲得远远的。”温浅予认真道:“倒不是怕什么,只觉得这个人太垃圾,就像带传染病一样,只会影响我做正经事的心情,我唯独希望在服装设计方面成为他以后难以企及的人,根本不想跟他争吵那些没用的话——但刚刚太生气,终究还是失控了。” “换谁都生气吧?”梁希拍了他的肩膀:“我很赞同你的想法,也会支持你的理想,不要跟这种人起正面冲突耽误时间是对的,但你记住,如果他太咄咄逼人、需要帮助的时候,别忘记我。” “梁希姐,我爸的事我从前瞒着你,你会觉得不舒服吗?”温浅予抬眸。 “你爸是谁,和你是谁有什么关系呀?”梁希笑:“不过我很喜欢他的电影,下回介绍我们认识!” “……好。”温浅予无奈地弯起嘴角,接着认真道:“我觉得你变成熟了,今年的作品和从前有本质的区别,就像……给大人穿的。” 梁希点头:“是呀,因为我忽然不想再重复过去,我也早就该成为个大人了……告诉你一件秘密,你千万要放在心里保密。” 温浅予满脸好奇。 梁希露出幸福的笑:“我在美国找到医术高超的医生和代孕者,终于能有我和我老公的孩子,我真的非常非常开心。” “恭喜!”温浅予此刻已全然忘记靳风萧的恶心之处,高兴道:“难怪像变了个人似的,原来姐姐要当妈妈了。” —— 娱乐记者往往最常有的心态就是唯恐天下不乱,所以在秀场的争吵虽被公司在主流媒体压制住,但还是通过无孔不入的社交网络传播了开来。 好在吵架双方对普罗大众而言算是陌生,即便因着温慕的名头而讨论,也只流传在一定范围内。 加之靳风萧原本就因当第三者的事和几度抄袭官司风评不佳,所以大部分评论仍旧是支持着年轻气盛的温浅予。 左煜后知后觉地看到,马上打电话安慰:“你别跟那老头起冲突,揍他的事放着我来好吗?” “知道了,那天比较冲动,以后绝对不搭理。”温浅予带着笑意走在公司楼下:“我又有两套衣服被总监看中,准备生产了,快夸我!” “夸什么呀,这对你来说不是很正常的吗?”左煜说:“本来就该生产你的衣服。” 温浅予心里美滋滋,笑了声道:“我给你妈邮的风衣,她收到了没?” “收到了,正臭美穿着呢。”左煜道:“浅浅,虽然高兴你们两个关系缓和,但也别为了我太……做你自己就好,和你在一起的是我,不是我家里人。” “你明知道我帮不了你什么,就连让你心情变好也不可以吗?”温浅予反问。 左煜失笑没讲话。 温浅予又道:“你有多重视你的父母,我就可以有多重视,这不是做戏,两个人在一起本来就要用对方的眼光看待世界,如果只是我行我素,和自己活着有什么区别?” “现在这么懂事,我都不习惯了。”左煜说。 “本来就比你懂事!”温浅予不服气道。 左煜说:“是是是,就我混蛋。” “知道就好,我去忙了,不跟你说啦。”温浅予告别挂掉了电话,望向窗外古典而又繁华的巴黎,心中充满了对两人未来的无限希望,这种渐渐实现梦想、守住爱情的感觉,实在不能更好了。 ☆、第85章 36 原本温浅予还很担心自己与靳风萧的争吵会惹得公司不快,但即便新闻满天飞了,总监也没多说什么。 真不知是老外特别公私分明,还是看在温慕的面子上放弃为难。 总而言之小美人自己更不会钻牛角尖,眼看着事情算是过去,工作成绩也有了起色,便逐渐放下心来,从略有些混乱的初春中找回了好心情。 随着天气渐暖,公司又随着巴黎当地的节奏放了几天公共假期。 温浅予不太喜欢跟同事出门玩,便买好油画材料,躲在屋里涂抹起来,打算亲手为卧室增添三分春意。 清朗的光透过梧桐枝叶,洒在宽敞的石路上,正是公寓外的美景。 谁知正满身油彩、入神创作之际,家里又响起门铃。 父亲前不久刚刚来探望过,难道变得如此关心自己? 温浅予疑惑下楼,却在新装的监视器上看到林齐的脸,不禁表情讪讪地开门:“怎么忽然来,也不提前说一声?” “那样你很肯定就拒绝我了,左思右想,之前要求你做的事和你的为人相去甚远,总觉得该认真说声对不起。”林齐不再显得玩世不恭,白皙的脸上透着真诚的神色。 “没有那么严重,我只是不想把时间浪费在没意义的事上罢了。”温浅予觉得尴尬,却不愿让出身放他进屋。 “听说你又要出新作品,恭喜。”林齐从随身带的包里拿出两个略显陈旧的本子:“这是方远留下的……就是我从前的男朋友,我觉得也许送给你更有用处吧,希望你能实现他未完成的梦想。” 温浅予接过来翻开,发现是极其认真的服装设计稿。 无论是画还是文字,或是贴着的布料样例,都能显出作者的认真,而且赏心悦目。 他呆呆地欣赏片刻之后,拒绝道:“你应该好好留着做纪念呀。” 林齐笑:“我不擅长设计,你看完再还给我也好,家里还有很多。” 温浅予这才点头:“好吧,我不会弄脏的。” “真的对不起,上次是我把事想得简单了。”林齐又重复。 他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道歉,反而叫小美人不好意思介意,也平复掉从前的抗拒之情,微笑说:“没关系,成长到比靳风萧优秀,才是世界上最让那个老男人痛苦的事情。” 林齐也弯起嘴角。 彼此老是站在门口聊天很奇怪,温浅予问:“要不要进来喝杯咖啡?” “好。”林齐终于走进玄关,望见头顶闪着红灯的监视器说:“装上这东西了?从前就该提醒你的,巴黎的治安可不怎么好。” 温浅予丢东西的事因着社交软件而人尽皆知,由于保险公司赔付合理,他也没再放在心上,无所谓道:“也许我该准备的是把枪,想到随时会有陌生人闯进来,真是毛骨悚然。” —— 梁希曾经对浅浅讲过,成熟的一个重要标志,就是能接受与自己截然不同的人,并且从对方身上吸取到养分。 这对于极具个性并且仍旧年轻的温浅予来说是很困难的事情。 他知道希姐的道理是对的,所以也常常努力让自己放开心胸,或许解开心底对林齐的不屑与不解也不是坏事吧? 抱着这个朦胧的年头,温浅予亲手煮了咖啡,坐在沙发上主动聊了些时尚圈的八卦,终于使得气氛显得不那么僵持。 结果这天真是要多巧有多巧,当杯子快见底时,门铃再度响了起来。 “谁啊,奇怪。”温浅予忙起身,完全没想到是上个月还在一起过年的左煜,惊喜地打开门笑道:“诶,你怎么来了?!” “不欢迎吗?”左煜松开箱子,立刻就附身亲了他一下,而后用力拥抱住:“看你最近过的不开心,正巧有来开谈生意的机会,来慰问下你啊。” “我哪儿不开心了?”温浅予抬头笑嘻嘻:“遭贼后换了锁,还没来得积给你钥匙。” 他们略显腻歪之际,林齐不自然地稍许靠近。 这时左煜才发现这个耀眼男人的存在,因为几年前曾在北京见过面,便松开温浅予,不冷不热地说:“你好,这么巧啊。” “闲来坐坐,那就不打扰你们了。”林齐和他握了下手,而后便拿起外套和包,非常知趣地告别。 待到公寓里恢复安静,左煜立刻关门哼道:“不打招呼来总有惊喜,被我抓个正着吧?” “少胡说!”温浅予瞪眼睛,却拉着他的胳膊不撒手。 左煜道:“你不是前阵子还瞧不上他吗,他来干吗?” “我哪知道,过完春节回巴黎,每次遇到林齐都跟我道歉,还把他去世男友的设计稿给我看,我也不好表现的太小气。”温浅予解释道:“反正无所谓啦,只要他别拉着我去对付靳风萧就好。” “哪里无所谓,叫我检查检查。”左煜再度抱住他,也不管丢在门口的箱子,三步并做两步便靠到沙发旁边,亲吻着小美人摔跪在那儿,胡乱脱掉了外套。 温浅予呼吸困难,挣扎了好久才稍许得以自由,脸颊发烫地小声问:“你真有生意才来的呀?” “算是吧,主要看到你跟那老东西吵架的新闻,生怕他欺负你,睡也睡不好,还不如亲自看看确认一下。”左煜微笑。 “我一点事儿也没有,不过见到你真开心。”温浅予拉着他的衬衫前襟,主动抬头索吻。 左煜自然从善如流,从刚见面的激动逐渐转化为温柔的深情。 脖颈被吻住的时候有些微微痒的触觉,让温浅予人不觉轻笑,侧头眯眼望向窗外的灿烂春光,小声道:“我们话都不说就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有什么关系,我想你了。”左煜扶正他的美脸。 “是没什么关系。”温浅予又笑颜如花,俏皮地亲了下他的鼻尖,渐渐融化在爱情的怀抱之中。 —— 夜色刚深时,对于很多人刚刚开始休息,疲倦的小美人却已经在床上睡了好一会儿了。 左煜洗澡后围着屋子转了又转,把安保设备全部检查并设置完毕,才稍微安心。 他关上客厅的吊灯,深深地叹了口气。 像温浅予天生就会成为焦点的。 喜爱的焦点、注意的焦点、矛盾的焦点。 平凡的人生从来不属于美丽的人。 更何况最近发生在浅浅身边的坏事实在太多了,没法不叫已经不再天真的左煜多长个心眼。 他安静地走上楼进到卧室,已然决定要理清心里千丝万缕的不详,保护自己爱着的浅浅不受一点伤。 作者有话要说:半夜两点下班quq,太累了,比较短小。 三点整,晚安。 ☆、第86章 37 次日温浅予迷迷糊糊睡醒的时候,竟然闻道久违的中式早饭香。 他随便找了件睡袍披着下楼,揉着眼睛闻道:“你不倒倒时差吗,还这么好心给我做饭。” “什么叫好心?是体贴成吗?”左煜无言,拿起案台上的一格玻璃罐说:“这是周舟做的牛肉酱,特意让我给你带来,所以今天给你煮牛肉面吃。” 相濡以沫这么些年,温浅予早已不会对左煜曾经的感情状况胡思乱想,他凑近闻了闻,称赞道:“真香。” “那是,我手艺都被你锻炼出来了。”左煜得意。 “大言不惭,我在夸肉酱香啦,你锻炼什么?从前都是我做饭比较多。”温浅予翻白眼。 “诶,我问你点正经的。”左煜把面捞出来倒进高汤里,边放菜边道:“那天靳风萧为什么嘲讽你啊,是他主动的吗?” 温浅予点点头:“嗯,原因我也不知道,我还以为他起码还要练,会稍微避开我呢。” 左煜的反应像梁希一样,追问:“那之前你没有招惹他?” “真的没有,怎么又啰嗦起来来?”温浅予不在意:“我才懒得搭理他呢。” 或许在任何在乎左煜的人看来,左煜都是冲动而不拘小节的。 但关心往往会带来无比的细心。 正因为左煜那般在乎温浅予的细枝末节,才不会对小美人抱怨的任何事情草草相对。 否则倘若其他对象唠叨些与人吵架之类的内容,左煜早就笑一声“别生气”,然后抛之脑后了。 唯独对温浅予,他完全做不到。 不过多言无益,左煜忽然笑了笑,把面倒进碗里说:“开饭。” 早就饥肠辘辘的温浅予尾随着他,走到餐桌前坐下道:“这回你在巴黎待几天?” “还没定呢。”左煜拿过橙汁倒了两杯。 “那北京公司有人打理吗?你真的有生意,还是纯粹担心我所以找理由?”温浅予追问,抱歉道:“我最近是乱七八糟的,叫你多想了。” “我姐最近在帮我。”左煜笑:“我来看你需要找理由吗?当然真的有生意,而且是贺云介绍的一个葡萄庒,我打算销售些比较符合年轻人消费能力和品位的中低档红酒,所以先来探探路子。” “也好呀,这样是不是买的人会多?那种很贵的一般人一辈子也不会喝的。”温浅予笑:“不过我不懂啦,贺叔比较懂。” “你完全不在意他帮我吗?”左煜问。 “原来刚开始听你说时有点不自在,但转念一想,我想帮你还没能耐呢,没有必要拒绝贺叔呀。”温浅予微微笑:“反正他那个人不肯吃亏的,肯定不是学雷锋做好事。” 左煜回答:“这点你算说对了。” 温浅予扎起头发,开始认真地吃面。 他的脸蛋很小,脖子修长,肩膀在男性中也不算宽,所以总给人轻盈精致的感觉。 虽然左煜早就看习惯了,却还是怎么看也看不厌。 浅浅感觉到注视的目光,抬头疑惑:“怎么啦?” 左煜摇头,也开始自顾自地吃起来,随口报告:“一会儿我得出去趟,跟人约好见面了,下午再回来找你。” 温浅予不疑有它,颔首答应。 —— 事实上,去参观与联系葡萄酒庄不过是此次来法国顺便的事,那地方也不在巴黎当地。 左煜更主要的目的:是想确认小美人的安全无忧。 像浅浅这种性格,的确不可能主动与靳风萧结仇,而多年后靳风萧此刻的敌意也显得不可理喻。 但考虑到最近频繁被提起、而且曾向温浅予主动提出要联手的林齐,其中的猫腻就有些若隐若现的感觉了。 左煜出门后,直接打车到了一家较大的律师事务所,见到王律师介绍的一位华裔律师,彼此用半生不熟的法语与中文聊起很久之前方元那个抄袭与自杀的案件。 “其实事情在当时闹得不小,毕竟是人命一条。”律师坐在办公室里认真道:“虽然方远对靳风萧的控告的确证据不足,法院判决很难被上诉更改,但是方远无法接受结果跳楼后,那位林先生还是执着地拜访了很多事务所,不想放过靳风萧,我之所以稍有了解,也是因为如此。” 左煜问:“那后来呢,上诉了吗?” 律师颔首:“嗯,几经波折,终于是靳风萧败诉,赔偿给方圆父母一点钱,却至今没有履行道歉的承诺。” 左煜忍不住评价道:“就因为他有钱有名吗,没想到资本主义国家也这样儿。” 律师淡淡地微笑:“有些道理不分国度与制度,倒是左先生你……为何对这件事情感兴趣呢?” “因为一位对我很重要的人也有类似的遭遇,所以我咨询下。”左煜敷衍过后问道:“还有没有当年案件可看的资料?” “那案子我并不是代理律师,让我试着找找吧。”律师答应:“谁让我和王是老朋友呢?” 左煜高兴地起身握手:“那太感谢了,欢迎你的和你的家人随时去北京做客。” “举手之劳。”律师受人所托,自然彬彬有礼。 离开律师事务所后,左煜在街边边等巴士边琢磨:看起来林齐那个模特,对爱人之死是很在意的,靳风萧仗着自己的势力连句对不起都没说,恐怕任何男人都会感觉无法忍受。 听梁希讲,别看林齐年轻,但工作起来非常认真,最近还自己办了公司,虽然和靳风萧无法相提并论,但在同年级的人中间已经算是非常了不起了,这份成就的动力,未必就不是尚未咽下的恶气。 虽然在温浅予的认知里,林齐已经为他的冒昧要求道歉了,但左煜可半点不信。 这些年在商城上摸爬滚打过,他可早没大学时那么单纯热血。 像林齐那种人,定然是因为发现无法成功让温浅予成为自己的同伙,而想方设法在背地里激化温浅予和靳风萧的矛盾,想要坐收渔翁之利。 而这件事之所以发生在这个时候,也并不是因为温浅予,而是因为温慕身份的揭示。 是啊,只有像温慕这种人脉广泛,在各种圈子里都根基深厚的人才能搞得靳风萧一败涂地,当年小美人被抄袭后,靳风萧的下场就是一例。 这算盘打的真是太好了。 左煜在街边露出冷笑,他宁愿是自己小人之心想得太多,也不想此刻此刻的马虎导致浅浅在未来受到伤害。 大巴车迟迟不来。 春日的阳光很美好。 无意间望见街对面古朴的花店,左煜脸上的冷笑又有了温度。 他兴致忽起,忽然大步穿越过马路,进去为温浅予挑选了束殷红娇嫩的玫瑰花。 想到浅浅收到时的表情,左煜的笑已经全然变成幸福,顿时也迫不及待地放弃等待大巴车,招到出租后,便急急忙忙地往回赶去。 有牵挂的感觉是多么可贵啊。 牵挂一个人,虽然困难、虽然疲惫,但这困难与疲惫又会让毫无意义的人生变得浪漫不已、闪闪发亮。 ☆、第87章 38 当左煜拿着玫瑰花进门时,却只迎来一片宁静。 他不安地换掉鞋朝楼上走去,呼唤道:“浅浅?你在吗?” 四周无声,走廊的监视器还静静地闪着光。 也许是出门买东西去了吧? 左煜这般想着,刚要转身,却猛地被人从身后抱住。 原来是笑嘻嘻的温浅予,他光着脚像考拉一样赖着自己心爱的男人,问道:“花是送我的吗?” “原来你在家。”左煜这才安心,楼过他把玫瑰往他脸旁比了比,叹息道:“买的时候觉得花和你一样好看,结果现在一瞅,它们还是差远了。” “哎哟喂,今天嘴怎么这么甜?”温浅予面对左煜的时候永远像能散发热量般,让彼此都变得很温暖,垫脚亲吻过后,接过花问道:“刚才同事打电话,邀请我去个酒会,你想陪我去吗?” “随便啊。”左煜兴致寥寥。 “都是平时玩儿的好的,还有很多小仙女。”温浅予诱惑完,才讲出自己真实的目的:“还有……我喜欢的设计师!” “仙女不稀罕,我有仙童就够了。”左煜伸手就摸他的脸。 “你才仙童呢!”温浅予哼道。 “我粗人一个,可配不上这称号。”左煜答应道:“那就去呗,正好很久没喝了。” “不准在外面喝酒,万一喝多了闹事怎么办?”温浅予拒绝。 左煜朝他拱手称赞:“家教甚严。” “少跟我贫嘴!”温浅予兴冲冲地拉住这家伙:“来,我给你做了套西装,正好试一试。” 早过了臭美年龄的左煜无奈地任他摆布,倒也很享受陪伴相守的满足。 —— 订制衣衫最珍贵的地方就是完全贴合穿衣者的身材,更何况原本就对设计情有独钟的温浅予,是在为爱人穿针引线,所以他为左煜准备的穿戴永远都是那么精致楚楚,能够显现出所有的身材优势。 蓝色的条纹西装在晚宴的灯光中格外引人注目,左煜刚刚穿着它陪小美人出现,就引来了数不清的好奇目光。 相比平日里八卦浅浅的人不少,现在终于看到他的另一半,当然会好好打量一番。 温浅予对待爱情的态度永远落落大方,将左煜介绍给平日在公司相熟的朋友,然后又带着他开始品尝自助餐,明显比在国外自在的多。 左煜观察完毕,拿了瓶苏打水闲聊:“你在这儿过的不错的样子,终于让我不那么担心。”、 “有什么可担心的?”温浅予咬了半颗草莓,哼道:“我是大人了,总有办法叫自己生活顺利。” “怕别人欺负你,你心高气傲受委屈,怕心机狗骗你,你光明磊落意识不到。”左煜说:“还有最怕的,就是出现什么痴男怨女缠着你。” “缠我我就会理睬啊?”温浅予总觉得他是因为自己才放下北京的正经事,打听道:“今天生意谈的怎么样?” “见了个面,熟悉一下。”左煜撒谎说:“葡萄庄园在南部,也许过几天要去参观考察一下。” 谎言终于还是变成生活的习惯,只因不为对方愧疚,才能讲得坦然。 “这么幸福呀,我也想看阳光灿烂的葡萄园。”温浅予来法国之后并没有东游西逛,唯有能和左煜同时同地见识到世界中灿烂的美景,对他才有吸引力。 “天还冷呢,等秋天结葡萄再带你玩。”左煜许诺,而后换了张正经脸:“浅浅,我可以亲你吗?” 温浅予愣了下,脸红道:“今天怎么这么讲礼貌?” “谁知道你平时把自己伪装的多么清心寡欲啊,万一我在你同事们面前做点什么,被你揍了怎么办?”左煜笑。 “少胡说八道。”温浅予瞪他,终于放下那颗被他小口咬了半天的大草莓,嘟囔道:“勉强可以吧。” 可惜左煜并没有得到充满说过芳香的吻,就被新近门的宾客打断了。 温浅予变得满脸兴奋,偷偷指了下一位满脸白胡子的时尚老头儿:“就是他,就是他,我去合个影!” 左煜还没来得及回答什么,瞬间被丢在原地,感觉无奈又好笑。 —— 这个季节的巴黎还是有点寒冷的。 因为并没有相熟的朋友,也懒得陪笑社交,左煜跟小美人的同事们寒暄了十来分钟,就到别墅的花园里透气。 暗黑的天幕中有隐约的星光,真比北京雾蒙蒙的天空来的美好。 ——等父亲出狱,全家人都搬到个环境舒适,冬暖夏凉的地方去生活也不错。 左煜这样畅想着未来的时候,又看到辆豪车入门。 他依然很喜欢车子,忍不住侧头打量,殊不知从里面下来的却是颗眼中钉——靳风萧。 精心打扮过的靳风萧也注意到了左煜的存在,立即扶了扶黑框眼镜,皱起眉头。 或许这个老男人想选择躲避,但左煜已经毫不犹豫地走过去,径直问道:“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我有必要告诉你吗?”靳风萧又显得老了些,脸因为微整形而不太自然。 “浅浅也在这儿,我以为你并不想和他相遇,干吗三番两次地出现在他面前,被骂的不够痛苦,还是要试试自己有多大能耐?”左煜毫不客气。 靳风萧的表情变得很难看,他显然是个自尊心旺盛的男人,咬牙切齿地回答:“我不管那小垃圾是什么来路,温慕的儿子又如何?凭他的水平,在设计圈永远不是我的对手,不,连跟我较量的资格——” 向来维护浅浅的左煜不等这家伙把话讲完,立刻揪住他的领子怒道:“闭上你的嘴,等你真的江郎才尽的时候,才会明白自己现在的自大有多可笑!” 靳风萧力气不够,气得脸红脖子粗:“你干什么?我要报警了!” “报啊,你再跟温浅予嘴贱,我见你一次凑你一次!”左煜不顾司机和保安的阻拦,骂道:“不,恐怕现在你就江郎才尽了,浅浅或许没有经验,没有见识,但他比你强的地方就是尊重设计是这个职业,尊重自己和别人的努力!” 这小小的冲突已经引来混乱。 温浅予听到消息,手忙脚乱地从别处里跑出来,阻拦道:“左煜,你干吗?不准打人,松手!” 虽然正在气头上,但左煜还是十分听话。 温浅予看都不看靳风萧,接过同事哪来的包,背好就说:“我们回家,不在这里啦,走啊,还看什么?” 左煜被拽着朝门口移动步伐,仍旧忍不住回头朝靳风萧竖了个中指,惹得围观宾客中传来口哨声。 虽然此时此刻,激怒那对方半点好处都没有,很可能就顺势着了林齐的道。 但左煜想保护温浅予的心情太迫切了,完全无法忍受任何人对浅浅的侮辱,还是幼稚的撕破脸。 温浅予一直气喘吁吁地把左煜带的远离别墅,才站在街边埋怨道:“你怎么这么冲动呀?” 左煜不吭声。 温浅予说:“他跟不少设计师关系过得去,又有名气,万一保安打你怎么办?” “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左煜有一说一。 “屁。”温浅予忍不住冒出个脏字,而后苦笑:“哪里对不起我了,肯定又是因为他讲我不好的话对不对?嗨,何必要成口舌之快,我要用自己的奋斗战胜他!” 左煜最不喜欢别人讲这种积极向上的废话,可每次听温浅予提起,内心却很笃定,立刻颔首:“这是迟早的事。” “不生气啦?”温浅予拉住他的胳膊,抬头称着月光和灯光露出笑脸:“回家吧,你就呆这么几天,有一秒钟不开心我都觉得好浪费。” ☆、第88章 39 左煜与靳风萧的争吵更像是场小小的波澜,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并未有什么后续,生活显得云淡风轻。 由于毕竟有商务在身,也无法总是守在温浅予身边。 实在不得不坐上火车去参观葡萄庄园的之前,左煜才在饭时嘱咐:“我走了你就少在外面玩,万一碰上那老男人,先躲着点,不吃眼前亏最重要。” “也该刚上班了,玩什么?再说我又不像你动不动就打人。”温浅予细嚼慢咽地喝着银耳汤,咽了口才抱怨道:“靳风萧真是厚颜无耻到极点,抄了我的作品,还有勇气对咱俩百般刁难。” 左煜淡笑:“大概是希望你消失在他的圈子里吧,但那是不可能的,而且他的所作所为大家早已心知肚明。” 温浅予放下汤匙,叹息:“所以我就很奇怪,靳风萧屡次因为抄袭而被告上法庭,为什么还是有那么多人买他品牌的衣服?” “任何行业都有这种状况的存在,因为大部分顾客根本就不在乎衣服到底是谁设计的,加之他也有能力让□□得到控制。”左煜回答:说起来,从前你不也很崇拜他吗?” “靳风萧倒也不是不学无术,大概只是他的才华跟不少他的野心了吧。”温浅予从来不去纠结旁人好坏,转而笑了下:“不过跟我没关系,以后你也不准再因为我的缘故搭理他。” 左煜没有可能把心里恶劣的猜想讲出来,故而点头。 温浅予问道:“你参观完葡萄园和酒庄,还会回来看我吗?” “嗯,我打算从巴黎回北京,不过不能一直待着。”左煜已经吃饱,喝了口饮料说:“总让我姐替我在北京操心也不好。” 温浅予点点头,依然很乐观:“我们一起加油,贺叔介绍给你生意,肯定很靠谱。” 左煜依然微笑着回视,他在小美人常常不惧富贵也不怕贫穷的态度里,找到了能够支持自己走下去的坦然与平静。 —— 沿着地中海沿岸一带的法国南部有着诸多普通酒产区,这里的葡萄酒闻名世界,但风格各异,品质不一,如若不是有内行人指点,想要找家靠谱的合作伙伴并非易事。 独自奔波至此的左煜终于见到贺云介绍的酒庄主人,一路参观品尝过后,感觉果然不同凡响。 幸而过去花天酒地的岁月里,为了能够出门装模作样,恶补过不少的相关知识。 左煜表现从容,和主人相谈甚欢。 由于酒庄距离都市较远,当晚他就被热情地招待住下,干净温暖的乡村房间,衬着外面的灯火和酒香而十分美好,真想跟小美人共同分享。 左煜倒了一点红酒,望着窗边夜色,真有种忽过半生的错觉。 他拍了张光影温柔的照片,发在自家里出事后就没再更新的朋友圈,留言“若你在就更好”。 或许是定位在法国的关系,许些半生不熟的“朋友”又开始留言嘘寒问暖。 左煜没理睬,只是饮完了酒,而后便塌下心来洗漱睡觉去了。 —— 原本只抱着百分之五十的希望而来,但酒庄合作的热情很高,产品当然也不错,似乎值得继续观望与考量。 较为熟悉国内市场的左煜唯独对他们的包装不满意,打算回北京找些新锐设计师弄些让年轻人“美哭了的”酒瓶概念,再考虑渠道的铺垫问题。 在南部待过的第三日,他忍不住买好小礼物,打算回巴黎去找浅浅。 谁知道并未预料过的电话忽然拨过来,温浅予少见得气急败坏:“靳风萧太过分了!上次我已经忍辱负重没搭理他,这回他又抄我设计,真的想不出属于自己的东西了吗?我不会再饶恕他的!” 正在酒窖里的左煜有点蒙:“你在说什么?他又抄袭你了?在哪儿拿到你的稿子的?” “对啊,我不是告诉你团队又看中我两套衣服吗,结果还没开始制作,他的厂里就出类似的货了!我同事在网上看到的。”温浅予又气又急,衣服要哭了的样子:“我怎么知道,刚刚好是那两套,这回我们公司也要受损失了!” “我晚上就飞回去,你先别急,等我。”左煜也不禁火冒三丈,但他生怕温浅予冲动之余做什么蠢事。 “好的,现在已经闹大了,上午公司法务跟我聊了很久,准备起诉。”温浅予郁闷道:“现在还不清楚设计图是怎么泄露的,还有人怀疑我抄袭靳风萧,我真是……” “你的感受我都了解,但听我的,等我回去。”左煜安慰。 “嗯,好吧。”温浅予答应。 左煜放下电话,强打精神跟酒庄的经理继续沟通,心却已经飞去了已然不再那么美好的巴黎。 —— 波澜在身,当然归心似箭。 匆匆告别葡萄酒庄园的众人后,左煜立刻搭乘上最早的一班飞机。 可是心急火燎地落了地,打小美人的电话却没再被接听。 考虑到此刻将近半夜的时间,他早就该下班了,左煜毫不犹豫地打车往公寓赶,还在路上咨询律师,、系熟人,想找到最优的解决办法。 结果慌张下车进屋后,却只有一片黑暗。 “浅浅,我回来了,你还好吧?”左煜喊了声,抬步走向卧室。 结果温馨的房间被褥整齐,温浅予并不在。 他再度尝试拨打电话,发现已经关机,不由心下慌张,将浴室、厨房、书房等挨个察看了遍,最后调出监控确认本日温浅予并没有回家,脸色顿时变得煞白,琢磨着是不是出了这么大的纰漏,要在公司通宵熬夜处理,所以随手留了字条便再度出门叫出租车,非要亲眼看到小美人好好的才能放心。 —— 结果出乎意料。 白日里气势辉煌的公司大楼只剩下孤单的灯光。 左煜跟严格的保安纠缠许久,才获得与小美人部门通电话的资格。 但据说那间办公室已然空空荡荡,自然没有谁来接听。 “那好好的人怎么会没了呢!”左煜气道:“我是他丈夫,我要跟他同事联系,不然我就要报警!” 保安被吵的没办法,皱眉打了圈电话,然后才将话筒递给左煜。 左煜忙接起,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立刻用不怎么灵光的法语说:“我是浅浅的爱人,他到现在还没回家,电话也打不通,你知道他今天去哪了吗?” 对方似乎并不是法国人,法语也不地道:“啊?怎么会这样,他五点准时离开了,因为心情不好的缘故,也没有跟我们去酒吧,说想要睡觉。” “能不能麻烦你,跟他平时关系好的同事打电话问问?”左煜的心顿时空了,有种没着没落的感觉。 “好的,我先把手机号留给你吧,别着急。”陌生的女孩主动道。 “谢谢。”左煜拿出手机记下,手指开始不听使唤。 他挂掉电话后,先是在原地愣了半分钟,最后看到保安在走廊吸烟,竟然走过去不客气地要了一根,在那种久违的呛人味道中才稍微淡定,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告知温慕,毕竟怎么丢人不重要,重要的是确认小美人的安全。 温慕的繁忙程度不用想象,但他总是能第一时间回应左煜,为了他们两个都关心的对象。 “喂,怎么,你们又吵架了?”影帝的声音很淡定。 “没有,浅浅有跟您联系吗?”左煜沮丧地扶住额头。 “我在美国呢,没联系。”温慕回答。 “本来最近来巴黎看他,这两天我到南部参观个酒庄,并没跟他在一起。”左煜耐下心来解释道:“下午他跟我打电话,说靳风萧又抄袭他作品,害他没办法发布,明明答应等我回来再说的,可是我赶回家时浅浅却不见了人影,我现在在他公司,打算先报警再说。” 温慕沉默片刻,情绪瞬间低沉了:“好,有消息联系我,我先叫助理安排到巴黎的机票。” 左煜小声说:“对不起,我没保护好他,我害怕他出事。” “浅浅早就长大到能保护自己。”温慕坚定地说:“他不会有任何事,我保证。”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被MC击倒了_(:зゝ∠)_ 最近感觉更新不太稳定,毕竟年前双休都取消了,每天加班到11点起 我尽力而为!偶尔失约大家也不要生气,拜个早年啦 ☆、第89章 40 叫人有准备的意外,那就不叫意外了。 这个道理左煜在父亲出事时已经理解得很明白,但仍旧从未想象过:接下来考验自己的,竟然是温浅予的安危。 其实也不奇怪,这或许并不是意外,而是因为有利益的地方就有江湖。 总而言之,温浅予在察觉自己被靳风萧二度抄袭后的几个小时里人间蒸发,任警方到处搜索也没有结果,实在是疑点重重。 在信息如此发达的时代,犹如悬疑片的消息很快就随着互联网传播开来,在许多国家都引起轰动和关注。 等到温慕飞跃半个地球终于赶来时,身后已经尾随上了数不清的白亮闪光灯。 向来从容的影帝脸色糟糕,在警局里看到满眼血丝的左煜,勉强安慰道:“状况我都听说了,别着急,我一定会把浅浅找回来。” “靳风萧被警察审讯了好几个小时,仍旧没什么消息。”左煜从走廊的长椅上愣愣地站起来:“如果没有证据,他的律师很快就可以把他带走的。” 温慕很受法国欢迎,在巴黎的地位和人脉都不差,他深呼吸了下:“我会拜托熟人,试试能不能见他一面,你先回去等我消息。” “我就在这儿等。”左煜坚持。 “不行,你多久没睡过觉了?”温慕很严肃。 左煜急道:“睡个屁!浅浅不见了,我怎么可能睡得着?!” 喊完他自觉失言,颓然坐下扶住脸,哑着嗓子说:“我早就觉得最近不对劲儿,前两天还和靳风萧那傻逼动过手,我该陪着浅浅的,不,或许我不该送他来这里,如果留在北京、留在我身边,他一定还好好的……” “别怕,浅浅是很坚强很懂事的孩子。”温慕扶住左煜的肩膀:“或许他现在遇到什么难以解决的事,但他终究会平安无事。” “你怎么知道?”左煜被种强烈的恐惧统治住情绪。 “他妈妈会在天上保护他,她答应过我的。”温慕淡淡地流露出回忆之色,转而扭头问:“你这样挺着不睡觉,能坚持多久?两天、三天?如果那时还没消息呢?就打算倒在这里成为第二个负担吗?如果真为浅浅着想,请你现在像个男子汉一样,打起精神来。” 影帝的话说的半点没错,左煜沉默片刻,迟疑颔首:“好,我听你的。” —— 在贺云和其他大商贾的帮助下,温慕联系到位巴黎有名的政客,很快便得偿所愿,见到了正在被拘留审查的靳风萧。 从来没收过这种待遇的“大设计师”衣冠不整、眉头紧锁,在冰冷的桌边一动不动。 “浅浅到底在哪里?”温慕合着风衣坐下,轻声问道:“依照他的性格,得知又被抄袭后一定会找你理论去的,但你是个很理性很爱惜羽毛的人,能对他做什么冲动的举动吗?我不太相信。” “他没找过我,我也没抄袭他。”靳风萧平时的气焰此刻显得弱小不堪。 温慕没有看他,而是望着空气:“都到这种时候了,硬挺着干什么?” 靳风萧反问:“哪种时候,他怎么样了关我什么事?” 温慕道:“浅浅心胸开阔,再怎么生气,也不会玩失踪的,纵观整件事除了你还有谁会伤害他?如果找不到浅浅,我也不会让你好过,绝不会像几年前那般隔靴搔痒了。” 靳风萧在北京发展的事业从某种程度上被当年的小三绯闻毁于一旦,所以听到这话,他的眼神变得异常愤慨。 “而且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此刻浅浅遭遇到些……无法想象的状况。”温慕用修长的食指敲着风衣:“你可以死鸭子嘴硬,可以不承认跟他的矛盾,如果你不怕被公众和警方当成罪魁祸首。” 靳风萧沉默不语。 “你很聪明,没必要在这里犯傻。”温慕看了下表:“我只能跟你聊十分钟,所以我保证,如果你讲实话,并且能证明浅浅的失踪的确跟你没关系,抄袭的事我也不为难你,否则当我失望的走出这扇门时,你就是我心中的伤害他的最大嫌疑犯。” “我没有抄袭他!”靳风萧又气愤地开了口。 温慕说:“还想纠缠这么无聊的问题吗?难道真有那么机缘巧合,你品牌下的新款和他难得发布的新款有七分相似?然后他就活不见人?” “我承认,太繁忙的事业让我没有那么多精力去从事设计,很多工作室其他设计师的作品也会拿来当做新款的参考。”靳风萧似乎并不怕警察,但很怕温慕,终于承认道:“你们说的那两套衣服,我是在一封邮件里看到的,那封邮件来自于一名服装学院的学生,据说是习作,我的的确确不想跟温浅予扯上关系了,平时若不是他咄咄逼人,彼此恐怕连说话的可能性都没有,又怎么可能去动他的稿子?” 温慕反问:“咄咄逼人?” 靳风萧抬头:“他有你这个爸爸的确具备资本狂妄自大,但一而再再而三地羞辱我,我也没必要选择忍受,在设计圈他算什么东西?” 温慕并没有生气,已然坚持询问:“什么叫狂妄自大,他不是那样的孩子。” 靳风萧摘下黑框眼镜擦了擦:“叫我拿出没伤害他的证据我拿不出,但他平时对我的百般羞辱,我倒是还有不少记录。” —— 被迫回家休息的左煜完全睡不安稳。 刚倒在沙发上昏昏沉沉地闭上眼睛,就恍惚梦见温浅予在梦里哭泣求救。 满身冷汗地坐起,又只能看到空荡死寂的客厅。 靳风萧的人在接受审查,家和公司也被细密搜索,如果有什么状况应该早就听到消息了吧? 除此之外,浅浅还能遇到什么呢? 左煜枕着胳膊眉头紧锁,再度开始自己那恐怖的脑洞,惦记起看似无辜又阳光的林齐。 正在此时,他安静了一阵子的手机叮叮当当地响了起来。 左煜慌忙接通,竟然听到周舟久违的声音:“小老板,你还好吗?” “啊,你看到新闻了吧……”左煜声音发紧。 “是的,我很担心!”周舟紧张道:“所以想要问一下……” “我还没找到他的人……但我相信他不会有事的。”左煜苦闷地回答:“详细的之后再说吧。” “恩恩,我就是想告诉你冷静下来,别太着急,你一急就瞎冲动,要是需要什么帮助,比如钱之类的,别忘了我啊,浅浅一定平安!”周舟飞快地讲过好多话,结巴道:“那、那我挂了,万一害你错过重要电话怎么办?” “谢谢你。”左煜轻声道。 通话火速结束,只有一分多钟,但却像寒冬里的一股暖流,让他完全混乱的情绪复苏好转。 左煜放弃掉睡眠,深吸了口气,到厨房喝掉被浓缩咖啡,转而便抓起包冲出了门。 浅浅肯定在等着自己找到他。 不可能找不到。 左煜这样想着,原本疲惫颓然的身体里又徒生出气力,驱使着他迈开步子,朝着怀疑的地方走去了。 ☆、第90章 41 或许为了急于讲清楚自己与温浅予当众吵架的真正缘由,靳风萧在于温慕交谈之后,主动将进来收到的“严重侮辱”公布了出来,竟然全是些讽刺、挖苦的信件以及可以丑化他的照片,并且坚持认为这些东西全部来自于温浅予的手笔。 想当然,已经明显开始怀疑此人动机的警方并不会买账,寻子心切的温慕更不会有好脸色。 影帝抱着胳膊对负责寻人的探员用流利的法语说:“开什么玩笑,我的儿子我非常了解,他如果对旁人不满肯定会当面讲出来,绝对不可能做这种无聊猥琐的事、更不可能如此言辞恶毒,再说连署名都没有,哪有证据证明是浅浅做的?靳风萧结过仇的对象多得很。” “据他说一切都是从一个酒会开始的,温浅予曾叫侍者递给了靳风萧一张辱骂内容的字条,然后便靳风萧便时不时地在家中邮箱发现这些信。”探员回答:“他曾抓住过来邮箱投信的报童,报童坦白是个漂亮的亚洲男人叫他干的,估计也是不想丢脸,所以没有报警。” “无稽之谈,这种话你们会信吗?”温慕实在想象不出浅浅身在何处,平时的淡泊之气消失的无影无踪。 “不管信不信,靳风萧提供的东西都只能说明他对温浅予有伤害动机,怎么可能因此脱身?”探员保证:“温先生您放心,我们肯定会找到温浅予的下落的。” 温慕从美国赶到巴黎又熬到现在,精力耗尽,体力也快要流逝干净。 他这辈子闯过了许多风风雨雨,但完全不曾设想,自己唯一的孩子,那个脆弱而单纯的小生命,会有危在旦夕的一天。 或许一开始就不该撒手不管吧,一旦温浅予遭遇到任何不幸,他肯定要后悔终生。 原来人和人的羁绊是如此无法摆脱。 世上本就没有什么自由,有的只是彼此为心灵所填满的回忆、固定的枷锁。 —— 出事后的四十八小时是最黄金的调查时间。 现代警方本就有诸多高科技来辅助工作,加之这个失踪案社会反响强烈,更是为此投入了充足的警力。 经过专业的证据搜集,温浅予当日的行踪很快就呈现出轮廓。 他像往常一样准时打卡下班,先到公司旁的面包店买了早餐和挂耳咖啡,然后便搭乘地铁,是每天都会乘坐的回家的方向。 但问题就出在地铁里。 温浅予的公交卡只有入站记录,没有出站记录。 无奈当晚的客流量毫无意外的巨大,监控仍在调查当中。 毫无休息之意的温慕只回酒店休息过两个小时,便又在助理的陪同下到警局等消息。 此事在新闻中已经被传得玄乎其玄了,那些无聊的揣测除却在亲人心里撒盐外似乎也并没有多少用处,就算网民们口诛笔伐,由此将靳风萧的种种劣迹都扒出来、全都认定他就是始作俑者又如何? 且不说警方拿不出确凿的证据,恐怕就算现在把靳风萧在砧板上剁了,也未必能找到温浅予。 万事都在崩坏,幸好生意繁忙的贺云终于也匆匆出现,见面就安慰道:“别担心,各方面我都问过了,这种案子一般不会拖太久,侦破难度较低,浅浅是个有福气的孩子,不可能因为抄袭之类的口角就有人身安危。” “我只担心,真的不是因为靳风萧啊,却在他身上浪费时间。”温慕疲惫地坐在椅子边儿,两眼失神:“那无非是个小人,最爱自己的功名利禄,怎么可能因为赔点钱的官司自毁前程?” 贺云不顾周围人多口杂,立刻坐在旁边握住他冰凉的手。 “也许把孩子带在身边就好了,我常害怕他,不知道怎么面对他,可毫无准备的要失去了,又有种无法呼吸的难过。”温慕喃喃道:“仿佛自己忽然就老了,拥有的一切也没多少意义了。” “你这家伙,平时跟人精似的,真有事就开始六神无主。”贺云似乎想打破此时凝固的气氛,却无从下手。 温慕的眼里闪过太多往事,他呆滞很久,才轻声道:“陪我找到他。” “废话,我不陪你还有谁能陪?”贺云说:“能做的我都做了,不想搭的人情也搭了,相信会有好结果的。” 温慕说:“都怪我平时问的太少,现在脑袋里完全空白,孩子不见,却根本想不出是因为什么。” “浅浅已经那么大,还能怎么关心?”贺云朝四周看看:“说起来,左煜呢?” “他跟着探员一起出去找了。”温慕回答。 贺云颔首。 正在这时,有位美丽的法国女警走过来说:“温先生,大概已有些眉目,警长要我告诉您,左先生带着我们几位探员发现了嫌疑犯的踪迹。” “嫌疑犯?”温慕放下手中的咖啡。 平时对家属透露办案信息是绝不可能的状况,然而有钱能使鬼推磨,女警微微一笑便道:“似乎也是位华人,姓林,他现在完全联系不上,但是左先生在他家里翻出些信纸,与靳风萧收到的侮辱信件材料相同,更有之前温浅予失窃的财物,由此引出很多痕迹,足以证明这个人存在疑点,现在正在全城搜捕中。” “林?”温慕的记忆中并翻不出任何与此相关的存在。 “别太紧张,看,不是有人了解浅浅吗?”贺云已然握着温慕的手:“人和人之间的矛盾无非是为情为利,浅浅在这两方面都是清白孩子,所以乐观点好吗?” 温慕颔首,深喘出口气,苍白的脸色似乎微微泛起薄薄的血色。 —— 做警察可不是一般人能干的职业。 跟着他们东奔西跑了十个小时,左煜就已经显得憔悴了。 好在还有对温浅予的牵挂在心里死撑着,随便吃了个三明治,在车里眯上半个小时,就算是休息足够。 倘若不是之前就感觉林齐那人行事令人深思,这回也不可能如此之快就帮着警方摸到破绽。 虽然他对林齐的公寓粗暴破门而入不合法,但找到的证据就像是牵出千丝万缕的一个头,叫警察瞬间就接受了左煜提出的怀疑。 紧接着,调查显示林齐的公司开展并不顺利,刚运作没多久就陷入资金周转不开的困境,加之他从前就为死去的方远坚持打官司、与靳风萧结下深刻仇怨,足以为这人急于激化温浅予和靳风萧的矛盾说明原因。 从某种意义上讲,林齐已经成功了。 因为万能的网友本着对温慕的关注,而在案件曝光之后扒出了靳风萧所有不可见人的丑闻和黑幕。 抄袭、行业霸凌、同性第三者、受贿……还有曾经背负在身的一条性命。 这个曾经对方远不肯道歉的“大设计师”,终于被狠狠地钉在了耻辱柱上,彻底成为口口相传的败类与“凶手”。 左煜坐在警车里翻了翻新闻,胃开始发痛,嘴巴里全是生病时才有的苦涩,他望向窗外一如往昔的行人,开始不再关心正义与邪恶,只盼着能够早点赶到浅浅身边。 扶着方向盘的警探忽然接到电话,答应了几声,然后回头告诉他:“我们通缉了林齐,有发现他在家便利店购物的踪迹,被老板电话举报,现在最近的警员已经赶往搜索。” “谢谢,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了,真的谢谢你们。”左煜听到后瞬间情绪高涨。 “这是我们的工作。”警探笑道:“而且温慕先生是巴黎的朋友。” 左煜早知道影帝蜚声国际,但看到如此挑剔的城市都那么热爱他的存在,又不由地有点暗自骄傲与佩服。 正发着呆的时候,警车便缓缓启动了。 真希望轮胎驶向的就是浅浅的方向。 左煜左手握住右手,实在担心到了极点。 ☆、第91章 42 当林齐被带回警察局,是满脸的气急败坏。 不得不承认有副好皮囊的确为其加分不少,他虽然挂着口罩、戴着帽子,始终扭动反抗,看起来却也没有靳风萧那么颓靡猥琐。 虽然警方已经卖了温慕面子,但让亲友参与审讯过程是完全不可能的。 由于没见到温浅予,大家只能在外面坐立不安的等待。 温慕憔悴着脸看了看坐在旁边扶着额头的左煜,又瞧向贺云,忍不住再次确认:“真的没有找到浅浅吗?” “抓住时林齐时只有他一个人。”左煜摇摇头。 温慕垂下眼睫:“我们是不是把事情想复杂了,也许浅浅遇到的,就是个临时起意的坏人而已。” “现在最该做的就是什么都不想,巴黎这么大,我已经想尽办法派人去找呢,就算你逼死自己也没有用处。”贺云抬手摸住他的肩膀。 “什么都不想……怎么做得到?”温慕皱起眉头:“我从来没像此时此刻这么恨过自己的身份,作为父亲,就连到街上去寻找儿子都做不到,只要走出警察局的门,就会被记者团团围住。” 始终很没精神的左煜忽然抬头,说:“但是你可以让大家帮你找。” 温慕微怔。 左煜拿出手机递到他面前:“资讯这么发达,如果你录视频发到社交网络,讲清楚事况和浅浅失踪时穿的衣服,比什么寻人广告都管用啊。” 在出道这些年里,温慕都保持着神秘的身份,从来不会把私生活的任何事暴露出来。 但听到左煜的要求,他还是在两秒犹豫之后,接过了手机。 —— 却说被警察押进审讯室的林齐显得紧张,落座后只会重复两句话:“我没有绑架温浅予,我要我的律师陪同。” 几名警员劝说无果,又换了较有经验的老前辈进屋,落座后颔首道:“当然可以,刚刚不是已经帮你联系律师了吗?但你要清楚,我们现在拥有大量证据证明你对温浅予有不良企图,早点坦白对你是件好事情。” “我只想激化他和靳风萧的矛盾,我不会伤害他的人。”林齐靠住椅背。 在左煜的配合下,警察已经多少明白来龙去脉,问道:“激化矛盾,是因为靳风萧与方远的案子吗?” “当然,如果不是有温慕这样的名人吸引眼球,会有谁关注方远的死吗!明明是那样一条活生生的生命,就因为比不上靳风萧的钱财权势,就消失的半点分量都没有!”林齐十分激动,原本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布满血丝。 “所以你就入室盗窃、偷取温浅予的设计图,匿名电邮给靳风萧对吗?”警察问:“现在抄袭之事刚刚事发,又把温浅予藏起来,利用温慕作为父亲的关注而搞得全世界都知道靳风萧的丑闻?——可是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为什么不放了温浅予,他是无辜的。” “我说了!没有绑架他!”林齐重重拍桌。 警察早就见惯了穷凶极恶的犯人,对各漂亮模特当然不会害怕,平静地追问:“那为什么温浅予失踪后,你关掉手机、也不回家,任何朋友与同事都联系不到你,故意躲躲藏藏?” “因为我家有智能监控,我看到左煜带着几个人破门闯进去,翻到了我从温浅予家偷出来的东西,我怕被你们怀疑,所以想躲起来观察事态,结果还是被找到。”林齐侧头哼笑:“你说的没错,我的确是已经莫名其妙地实现了自己的愿望,所以我承认,我偷了些温浅予的东西,只是想掩饰拍摄他设计图的事实,还有给靳风萧的信也是我寄的,够了吧!我绑架他有什么好处,我恨的是靳风萧,不是温浅予!” “你有什么证据?”警察追问。 “前一天我一直都在开会、试装和朋友在一起。”林齐说:“手机都被你们没收了,你们可以查我的通讯记录,我没多隐瞒什么。” 警察颔首,刚巧在耳塞里听到同事讲律师到场,便起身说:“林先生,您的律师来了。” 林齐并没有反应,颓然靠着椅子,在满眼深思之色中,又露出苦涩而茫然的笑意。 —— 又是一天调查无果。 左煜好心陪着温慕及贺云回去下榻的酒店,确认摆脱身后疯狂的记者之后,才关上门说:“稍微休息下吧,既然警方认为林齐不是罪魁祸首,肯定有他们的道理。” 温慕被助理扶着脱下风衣,面无表情的结果咖啡,却完全喝不下去。 “那个视频已经有上亿的浏览量了,相信就算巴黎本地看过的人也不少,浅浅那么引人注目的样子,肯定会有目击者的。”左煜明明自己也很痛苦,却还是努力安慰。 “只怕太多好事者会打电话虚假报案,反而使真正的消息淹没在大海里。”贺云叹息。 左煜陷入沉默,却也明白自己走投无路的建议并非最佳举措。 “也许该是什么命,就是什么命吧。”温慕淡淡地说:“我就想知道他在哪里,这到底是为什么。” 左煜低头说:“如果要受苦、要倒霉,我希望那个人是我。” “你们两个你一言我一语的,越说越低沉。”贺云劝道:“至少我们已经帮忙揪出两个最可疑的家伙,该搞明白的搞明白,该排出的排除,别忘了欧洲警方的技术有多先进,相信他们会找出蛛丝马迹的,难道在地铁站里,一个大活人还能忽然蒸发不成?我听说警队已经开始搜索巴黎地铁所有地下通道了。” 温慕扶住额头,许久才点点头,对左煜道:“你回家、或者在这儿开个房间睡一觉吧,总熬着也不是办法。” —— 大约几十个小时的折磨叫大家都累了,这晚梦神难得光顾,午夜两点,全睡得浑浑噩噩。 回家躺倒后,心如刀割的左煜就像在潜意识里坐过山车,扶着衬衫领子越睡越难过。 等到手边的电话忽然响起,他宛如被电到,瞬间就坐起接通:“喂?” 对方是贺云:“有消息了,我派了车去接你。” 左煜大喜过望:“真的吗,见到了浅浅了?他怎么样,受伤了吗?人还好吗?” “没有,现在只能证明他还活着。”贺云回答:“警局的技术专家在监控中找到了他所有的记录,并且在浅浅大量网络照片中甄选了地铁相关,最后用电脑分析出有个可疑的跟踪者频繁入镜,刚刚几分钟前,在地铁通道搜索的分队发现了蜗居在内的流浪汉,正是那个照片中的跟踪者,他挟持了浅浅,竟然要求见温慕,所以我们正在赶过去。” 左煜越听越发蒙,心里的石头刚落地一块,又悬起另外一颗。 “温慕肯定会就他儿子的,你别担心。”贺云说:“看样子是个疯狂的崇拜者,这种事以前不是没有发生过。” 这位大叔讲的简单,但浅浅遭遇到什么,左煜却不敢想象。 在听着电话的空荡,他便已经急匆匆地出门等待,只觉得这几天过的比几年还要长,疏忽一下子,就连心里最后那点不安定的小躁动都猛然老去了,除了盼着能回到浅浅身边安静度日,真的不再奢求任何其他。 ☆、第92章 43 仿佛老天还觉得事情不够乱,午夜的巴黎竟然刮起了极其寒酷的大风。 左煜坐车匆匆赶到,在远处就看到地铁口已被警方封锁。 他的心从来没有跳的这样快,马上冲过去抓住个稍有些眼熟的警察问道:“怎么样了,浅浅呢?” “我可以带你进去,但是不能靠近,否则激怒嫌犯后,他会铤而走险。”警察回答道。 “好。”左煜不是会趁乱添乱的蠢货,紧张点头问:“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警察回答:“这里错综复杂的地铁路线我们早就知道,这个地下世界之前也发生过些恶劣的案件,所以基本确认嫌犯后,立刻制定了深夜搜索计划,可惜嫌犯早有准备,在被发现时立刻用温浅予做人质,他没有金钱要求,只想见温慕,我们猜测是病态的崇拜者,现在温先生已经赶到后进去了。” 无论是温浅予受伤害,还是温慕受伤害,都预示着日后无法抹平痕迹。 左煜跟随警察进入地铁中黑暗的通道,莫名其妙想起好多年前,自己和浅浅遇到持刀的小混混扑上去挡着的事,不禁叹息:倘若保护一个人,永远只需要勇气就好了。 —— 这辈子,温慕演过很多传奇的电影,让人当成在大荧幕上教科书般的存在。 但说起属于他的人生,恐怕任何传奇都相形见绌。 无奈再大的风浪都比不上亲生儿子被人拿刀戳着的恐怖,所以当温慕脱下风衣、越过虎视眈眈的的警察和劫匪对峙时,很难兴起波澜的心还是揪成了一团。 温浅予全身上下都脏兮兮的,甚至还沾染着血迹,半长的头发散乱着,幸好整个表情仍旧像个小兽般生龙活虎,看到温慕后立刻急着瞪眼睛:“爸,你快回去,他是个疯子!” 用军刀架在他脖子上的是个非常狼狈的流浪汉,胡子拉碴以至于看不清苍老的长相,语气同样慌张,用法语问道:“你们在说什么?!” 温浅予两只手被绑着,不老实地挣扎,拒绝回答。 见状,温慕深吸了口气,确认这的确是个谁也想象不到的陌生歹人,往前一步走:“你要我来,我来了,现在可以放过我儿子了吗?” “走啊!装什么英雄!你不要命了吗!”温浅予扭动得更厉害,脖子都被锋利的刀刃割出血。 从来没有向他凶过的温慕忽然用中文吼道:“你闭嘴!别再吵了!” 而后继续靠近绑架犯,皱眉说:“你想让我来干什么?我们认识吗?” 温慕长得夺目,这是全世界都知道的事。 但绑架犯的反应还是太激动了些,甚至于整个身体都发起抖来,拿着刀的手也开始力气不稳。 “你倒是谁?难道绑架我儿子,就仅仅是为了见到我吗?”温慕伸出胳膊:“我亏欠你什么,你要什么,现在就直说吧,让我代替他,立刻放他离开。” “我……你过来……”绑架犯终于又发出声音,讲话含糊不清。 “爸爸,你快叫叫警察来吧!这人精神不正常,就是个变态!”温浅予眼看着温慕越走越近,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温慕被太多太多的粉丝喜欢过,素未谋面的影迷痴心过剩这种事,已经成为他人生中的常态,所以隐约感觉到对方因为自己而产生的手足无措后,又迈步追问:“我是不是见过你?” 绑架犯结巴道:“是、是的,你过来!” 地铁内外已经被警方包围了,他大概因为此时的破罐子破摔而找回些勇力。 温慕依旧伸着无害的手,并没有听从蓝牙耳机里警察的阻拦,靠近后向周围窥探起来。 绑匪一定就住在这潮湿阴冷的地道里头,简陋的窝棚里是分辨不出颜色的床,还贴着新新旧旧的关于温慕的海报,那被印刷记录下里的荣光已成为斑驳的墙纸、 “进、进去!”绑匪抬头示意自己的窝棚方向。 “不要!里面有炸药!!爸你回去贺叔那里!!”温浅予从来都讨厌逆来顺受,在这种从前想都不敢想的生死攸关中,更无法允许任何人为自己牺牲,所以在喊完这句话后,再也顾不得那把匕首,趁着歹人分神之际,猛地回神就用胳膊肘砸向他的腹部。 十分高壮的流浪汉岂是浅浅的小身板能够搞定的? 劫犯趔趄一下,本能地就抓住温浅予,抬手就是一刀。 “浅浅!” 于此同时,惊叫响起。 有温慕的声音,也有不顾一切和警察冲过来的左煜。 场面在两秒内完全混乱。 离事发地点最近的温慕想都不想就扑过去,用力握住被□□的刀刃,忍着痛唤道:“浅浅!” 故事里的英雄好汉怎么那样坚强? 温浅予太害怕了,怕到甚至感觉不到痛和冷。 他在倒地时只听到一声枪响,而后便开始耳鸣。 “浅浅!我来了!浅浅!”左煜的声音越来越近。 温浅予感觉到有只大手捂在自己被刺穿的伤口上,紧绷了四十多个小时的神经终于松弛,两眼一黑就脱力昏迷了过去。 —— 这个事件在破案的同时,立刻被各国媒体写的神乎其神。 根据警方的事后调查,绑架犯已在此蜗居多年,靠着政府的救济和都市拾荒为生。 他在年轻时曾是电影公司的场记,因为给温慕主演的一部合资片打杂,自此迷恋上这位惊鸿一瞥的大明星。 在穷困至极的落宿地,收藏着大量关于影帝的作品和采访剪贴。 长时间的孤独和流离失所让他的心理显得极为病态,这年由于被确诊出癌症晚期,而特别渴望能够和自己喜欢的偶像死在一起,正在联系无门时,发现温慕被曝光的儿子每天都有规律地出现在自己躲藏的地铁站里,才终于起了这个歹心。 在被迷晕绑架后的两天里,温浅予只喝过几口不干不净的水,并没有成功与沉默不语的绑架犯沟通交谈,因为看到满屋父亲的照片和他准备的疑似炸药的东西而大概揣测出事实,所以温慕出现,他除了拼命阻拦,大概也没有其他选择了。 不幸中的万幸是小美人并没有被伤到要害,警察将其救出后立刻送往医院急诊,手术相当及时。 反倒是温慕的十指都被割伤,缝合治疗的极为复杂。 负责料理杂事的左煜忙的团团转,将温浅予安顿好,自然要拎着营养品去看望温慕。 “浅浅还好吧?”温慕虽然两只手被包成了粽子,却还是云淡风轻的模样,坐在病床上微笑:“我没什么,趁机休息一阵子也好。” 左煜沉默几秒,轻声道:“谢谢……谢谢你去救他。” “这不是天经地义的吗?”温慕的笑容变得苦涩:“更何况一切都是因为我,这辈子疯狂的崇拜者遇见不少,上来就乱抓、登门入室或者同样想绑架的也不是没有,但让浅浅承受这些……看来我当初公布他的选择实在太鲁莽了。” “凡事都是塞翁失马,因为这件事让靳风萧和林齐远离他,算是因祸得福吧。”左煜叹息:“只要他的伤能好起来就够了。” 温慕望着空气说:“生活中对你们而言所谓的坏人怎么会消失尽呢?以后也要打起精神面对啊。” 左煜点点头。 “回去陪着浅浅吧,我倒想得会儿清净。”温慕抬头瞧瞧他:“看你坐立不安的样子,恨不得不离开他的病房吧?” “他睡着了。”左煜难得显得有点不好意思。 温慕两只手什么都做不了,低头瞧了瞧自己的狼狈,又弯起嘴角:“虽然发生了这么多,但我现在觉得反而觉得,有个孩子是我的幸运……和一个人拥有永远也扯不清的羁绊,本来就是件又痛苦有幸运的事啊。”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下班后半夜,实在太累啦,就没更新,感觉对不起你们的等待呀。 年前大家都很忙吧? ☆、第93章 44 虽然从来没有幸福的家庭,但温浅予也并未因此受过什么皮肉之苦,所以被心理变态的陌生人绑架四十多个小时,又挨了血淋淋的一刀,对他而言怎么都算不上容易接受的遭遇。 幸而他是个男生,无论多么惊魂未定,也不想给身边的人添麻烦,甚至还主动地安慰起左煜来:“其实也没什么啦,这种事谁都无法预料,过去就让它过去。” 左煜眼见着小美人进出手术室,不仅刀伤不轻,而且全身上下都是争斗过的伤痕,仿佛丢了半条命似的,身体浮肿、面色却苍白如纸,所以难免自责:“如果我没去看葡萄酒就好了,早知道身份曝光后会有很多奇奇怪怪的人盯着你,还随你任性生活。” “对啊,说了八百次叫我买辆车代步,我都没听你的,真是活该。”温浅予的唇和脸同样惨淡,勉强露出半抹笑意。 被救出来这三天,左煜都不敢主动询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害怕勾起浅浅好不容易才控制住的记忆,也害怕自己听到后无力承受。 从前打量别人的悲欢坎坷,心里总像隔着一层纸。 直到自己真面对到,方知其中艰难,正如当初父亲忽然兵败如山倒,才终叫他理解人世艰辛。 “累了就睡会儿吧,等医生检查来我再叫醒你。”左煜欲言又止,最终只是伸手摸了摸温浅予的额头,如此说道。 “我不困。”温浅予仍旧睁着大眼睛,几乎有些贪婪地望着坐在床边的左煜,小声道:“我还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你了呢。” “别瞎说。”左煜皱眉。 “如果是真的呢,如果找不回我来,你最后悔的是什么?”温浅予问。 他以为左煜会回答“送你来巴黎。” 结果左煜却道:“会后悔没有一直陪在你身边,帮你完成梦想,反而丢下你一个人面对生活。” 温浅予噗嗤笑了,移开目光说:“谁都是一个人活着啊,夫妻也是,父子也是……人活着本质上就是一个人的事情嘛。” 左煜沉默。 温浅予又道:“但是想起世界上自己惦念着的存在,一个人往前走的努力才有意义。” 左煜轻轻握住他扎着输液针头的手,生怕弄疼了他。 身体全然在超负荷运转的小美人闭上眼睛,喃喃道:“是真的,来巴黎以后,遇到自己心虚的、忐忑的、生怕过不去的坎儿,就觉得不能让你失望……其实我雄心壮志不多,只想当个安安心心做衣服的设计师,更想和你在一起,所以来巴黎倒成了道我不会做的题……大概有点没出息吧,以为自己没办法活着出去的时候,好后悔离开你来这里……” “你知道吗,我像你这么大的岁数,觉得随心所欲的或者是件特别简单、并且理所当然的事情。”左煜微笑:“结果现在活着都变得难了,却觉得比从前满足,以后我会陪着你的,我保证。” 温浅予知道他因为自己耽搁了很多事,正想劝他回北京,病房的门却被护士敲开,抬眼望去,是两位身着便服的警察。 “抱歉,能等他身体好些再做笔录吗?”左煜已经阻拦多次,立刻习惯性地起身挡住。 休息了几日的温浅予总不至于半死不活,咳嗽着劝阻:“没关系,我也希望坏人早点受到惩罚。” 据心里专家鉴定,那个绑架犯的确精神不正常,而精神病是不可能像普通人那样被定罪的。 这个消息左煜并不打算提醒温浅予,以免惹得他不快,故而再旁对着警察虎视眈眈,生怕他们口无遮拦。 “我就不坐起来了……我想左煜陪着我。”温浅予要求道。 两个警察相视一番,而后颔首,算是答应。 —— “那天我因为被抄袭的事心情不好,到时间就下班回家,可能空腹喝了咖啡的缘故,胃本来就不舒服,加上地铁空气闷热的缘故,坐了两站就十分想吐,所以提前下车到卫生间去洗脸……我记得当时卫生间没什么人,没想到刚打开水龙头,就被从后面用湿布捂住口鼻,挣扎了几下失去意识,后面的事现在也记不清了……”温浅予努力回忆着案发当时的状况,大概是与死亡擦肩而过的关系,身体微微颤抖:“等我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在那个破屋子里面,看到四处都贴着我爸的照片,想着此事肯定跟他有关系……可是那个绑架我的人问什么都不说,只是一直盯着我看……我想跑他就打我,第一个半夜我真的解开绑着我的绳子跑了出去,可是地道里没什么灯,也分不清方向,最后还是被他抓回……” 其实左煜很想了解这个过程,亲耳听到了又果然如预料般心痛难耐。 这么些年,都始终都把小美人当成珍宝放在手心里捧着,不舍他受半点委屈,结果却…… 虽然描述如此云淡风轻,但已亲眼见过犯人的左煜完全可以想象,当时的状况有多么紧急而恐怖。 警察边录音边点头,解释道:“在你吸入药物昏迷之后,他把你关在厕所的隔间里,等到地铁闭站才把你带进去的,因为嫌犯在这里流浪很多年了,对地形和监控都很熟悉,而且跟踪你也有了一段时间。” 温浅予问:“他真是我爸的影迷吗?” 警察似乎不知该怎么回答。 温浅予也没追问,拉紧被子说:“我知道的我都说了,之前根本不记得见过这个人……” 闻言,左煜马上下逐客令:“浅浅伤得很重,如果没有其他要问的,就让他休息吧。” 与此同时,便送着他们出去。 温浅予迷茫地望着病房雪白的天花板,身体的颤抖直到被左煜按住肩膀才悄然消失。 “别想了。”左煜附身说。 “我不敢想……不敢想这件事是不是跟其他人有关,不敢想犯人有没有哪个刹那想杀了我,不敢想我爸因为救我而出事……”温浅予苦笑了下,问道:“陪我忘记好不好?” 左煜颔首:“当然。” “抱抱我。”温浅予又说。 左煜小心翼翼地避开输液管和他身上各种伤口与绷带,轻轻地附身拥抱了他一下,然后松手道:“你真像个瓷娃娃,担心把你碰坏了。” 温浅予抽抽鼻子,大眼睛里蒙上层水色,露出他仅对爱情才会有的脆弱:“我想回家了……不喜欢这个城市,不喜欢与人竞争,不喜欢被人剽窃……我想回北京、回到每天都能看到你的地方,简简单单地画设计稿,你会不会觉得失望?” 左煜摇摇头,答应道:“失望什么?那等身体好些就回北京养着,我妈都吓坏了,还吵着想给你炖汤呢。” 温浅予的眨了下眼睛,长长的睫毛让眼神显得温柔,尽管已经狼狈到不行的地步,却仍旧没天理的好看。 ☆、第94章 45 当演员不是个轻松的差事,像温慕这种将电影看得比自己重要的男人,当然为此吃过很多苦头,受伤住院之类的遭遇早就不算新闻了。 但是这回因为与坏蛋搏斗而见血之类的状况,还是被传的越来越悬乎,以至于医院里每天都有前来探望与八卦的各路人士,病房内外也被热情过度的鲜花与礼物堆满,成了道显眼的风景。 当温浅予终于有力气爬起来看看父亲时,温慕却在病床上沉睡。 巴黎深深的春光透过玻璃照在那张英俊的脸上,竟然在眼角照出隐约的痕迹。 四十多的人,难免开始衰老了啊。 尽管那些杂志说他是什么不老男神,也全都是外人的吹捧吧。 温浅予坐在轮椅上呆看片刻,又拿出手机凝望在自己失踪时父亲发布到网上的视频。 视频里的温慕焦急而诚恳,拜托大家寻找儿子的踪迹,并说愿意付出任何代价让他回来。 任何代价…… 就连温浅予都不能清楚的知道,如果温慕出事了,自己会不会有这般决心,但当时看到父亲要进到放着炸药的屋子里,似乎凭借本能就反抗起来。 这大概是血缘的天性? 走神沉思的时间,温慕不知不觉便睁开了眼睛,他微微一笑,用仍包着纱布的手腕支撑身体爬起来:“你怎么不好好躺着?” 温浅予皱紧眉头:“你的手怎么样?” 温慕回答:“还好。” “干吗那么冲动呢?护士说割到筋,很严重,别说拍戏了,要是以后连生活都不方便怎么办?”温浅予激动地喊完,立刻捂住自己隐隐作痛的腹部。 温慕露出隐约的担忧之色,然后认真道:“任何一个父亲在面对那种情况时,都会做出这样的选择,怎么能说是冲动呢?” 病房里的空气冷冷清清。 关于亲情,温浅予埋藏在心里太多话,或许不该说上埋藏,而是埋葬。 他以前根本不想对父亲掏心掏肺,此刻却不禁问道:“为什么?你从来都不亲近我,从来都不喜欢我,现在为什么渐渐改变了?” “我……”温慕抬起粽子似的手,又颓然放下:“我想请你原谅,不到二十岁就做了爸爸,对我不是件无所谓的事……在过去的很多年里,我都在逃避这个现实,直到我随着年长而想通了很多道理,才意识到曾经的所作所为,对你是那么不公平。” 温浅予垂首不语,脸色显得极为复杂。 “如果能重新来过,我会把你留在自己身边,让你受好的教育,让你从不孤单,我会接受自己关爱着你的铁一般的事实,也会珍惜我们此生成为亲人的缘分。”温慕苦笑:“但现实中哪有什么重新来过呢?我明白,这几年我做什么都是对你的打扰,你有了陪在身边的对象,也早已习惯没有爸爸的生活。” 温浅予终于开口,微微梗着脖子,承认道:“是,我没学会过习惯你的存在。” “可以试试吗?”温慕问。 浅浅似乎找不到合适的回答。 温慕不是咄咄相逼的性格,转而淡笑:“不用勉强,比起委曲求全,我更想要真实的反应……只是如果有什么我能帮你的,任何事情,都请告诉我,奋斗这么大半辈子,总该让孩子过得轻松快乐。” “我什么都不用你做,只有一件事,如果你愿意。”温浅予抬起头。 温慕微笑:“什么?” 温浅予说:“不用费力气对我所谓的关怀,只是大家讲你善解人意,你能不能用心的了解我,把我当成个完整的人,而不是你生命的附属品?” 听到这话,温慕歪过头无声地凝望了儿子两秒,仿佛见到年轻的自己。 片刻之后,他才在春光中微笑:“好。” —— 由于签证的原因,左煜无法在法国更长时间的逗留,反复纠结过后,只能带着归意已决、但伤口未愈的小美人登上前往北京的飞机。 温浅予穿着宽松的衣服,坐到位子上后便显得疲惫了,叹息后便抱着小抱枕不再动弹。 “还得十多个小时呢,哪里不舒服立刻告诉我。”左煜嘱咐。 “我没那么娇气!”温浅予瞪眼睛。 左煜不置可否的点头。 “我记得之前你住院时,还叫我偷偷开车带你去谈生意,结果当天伤口就裂开了。”温浅予转而露出笑来:“竟然都过去那么久了。” “是啊。”左煜也坐下来,开始帮彼此系安全带,而后问道:“你这么着急回国,你爸没说什么吗?” 温浅予摇摇头:“我跟他说我好像没有出人头地的**了,他似乎也理解……再说,关他什么事?” “嘴硬把你就。”左煜笑了下:“这回唯一的幸运就是你俩的关系因此好转不少。” “难道我回北京对你来说不是幸运吗?看来你一点也不想靠近我。”温浅予立刻扭头。 左煜说:“因为我没觉得你远离过我啊。” 温浅予慢慢歪过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忽然辞职算我任性了吧,幸好公司体谅我,没有追究我的责任……也许以后我会后悔也说不定,总觉得对不起你们那么支持我。” “不是讲好不聊这些了吗?受伤了有什么对不起的,本来就想叫你歇一阵子,咱们是去发展事业,又不是去送命的。”左煜没好气。 温浅予闭上眼睛笑了。 左煜嘱咐道:“不过别跟我妈说太多吓人的,她心事重,不仅自己没完没了的胡思乱想,还会啰嗦到让你崩溃。” “明白,我又不是傻瓜。”温浅予喃喃地答应。 小美人脸上还有没有完全褪去的淤血,想必当时被打的不轻,左煜郁闷偷看,然后紧紧地握住他的手,望向窗外忙碌的飞机场,对巴黎全然不剩半点留恋。 —— 杨蓉的反应和儿子预料到分毫不差。 她早就把房间收拾好,还买了补品,炖了草药鸡汤,手忙脚乱地和左煜把浅浅安顿在床上,瞧着这个伤痕累累的男生叹息:“天啊,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心狠手辣的人?” 温浅予全然不会跟母亲年龄的女性相处,干笑着安慰:“没那么严重,别担心……” “我要看啊,这国还是别出了,治安太差。”杨蓉抱怨说:“我每次去欧洲都遇到小偷,现在倒好,连绑架犯都有!” 左煜在旁边无奈劝道:“妈,你快少说两句,让他休息吧。” “我没不让啊,先帮汤喝了再睡,饿着肚子哪行?”杨蓉并不是擅长干活的女人,转身收拾衣服的姿势也很生疏,嘟囔道:“做明星也没什么好的,现在的人都疯了……出门可得小心。” 左煜本来为浅浅遭罪大受打击,闻言却忽然靠着门边儿笑起来:“那你做明星的亲家也得小心啊。” “除了胡说八道你还会什么!赶紧盛汤去!”杨蓉骂道。 左煜哼了声,倒是听话消失了。 杨蓉转身安慰温浅予:“你先好好睡一觉,倒倒时差,明天我叫熟悉的医生来帮你看看,回家了就什么都别害怕。” 家。 听到原本陌生的女人对自己将出这个字,温浅予莫名其妙地有点鼻尖发酸,他扶着被子笑了下,小声道:“又给你们添麻烦啦,我很快就会好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论周日凌晨三点加班并更新是什么体验 全靠浅浅支持着我度日了QAQ ☆、第95章 46 为什么家这个存在对我们那么重要? 因为它能说清我们生命的来处,并且给与我们最大的安全感。 虽然温浅予在很小的时候曾随温慕在加拿大生活,但他所能追溯回来的记忆里却几乎只有北京的影子。 所以即便在春霾最严重的时间归国,坏境稍显恶劣,却仍旧带给他很大的安慰。 —— 是夜。 又做了关于潮湿的地洞噩梦。 绑架犯的身影在梦里异常高大,无论浅浅如何奔命,都会被笼罩在那具有血腥味的阴影之中。 他害怕到心脏都快炸裂开来,忽然就身子一抖,仿佛从高处坠落,睁眼便回归了现实。 小小的卧室里亮着微光。 从前左煜喜欢在完全黑暗的地方睡觉,现在肯定是怕温浅予不安,才特意留了这盏灯吧? 小美人扶着隐隐作痛的伤口,将目光从夜灯移到左煜沉睡的面庞上,忍不住又往他身边靠了靠,贪恋着火炉似的温暖。 “怎么……想喝水吗?还是哪里难受?”左煜迷糊着询问。 “没有,睡吧。”温浅予微笑,刚才还狂跳的心已然平静如水。 左煜伸手搂住他,缓慢地抚摸着他的身体,又再度堕入良夜。 原本光明的前途在温浅予的心中,已经因为最近的波澜起伏变成雾蒙蒙的一片。 但真的什么可担心的。 或好或坏都不过是暂时的运气,而身边这份守候,才是他生命里永恒不变的原点。 —— 在这次去法国之前,左煜的生意还顺顺利利,不说有多么翻天覆地的成就,一切也都照他的计划按部就班的进行。 可惜为浅浅之事耽搁许久后,难免错失掉不少的机会与利益。 回北京后,他边为照顾心爱的人手忙脚乱,边还要去公司面对堆积如山的事物,开始忙得脚不离地。 当雇到靠谱的保姆后,左煜立刻就昼夜颠倒地加了两天班。 某天归家时,窗外竟然已是蒙蒙亮的光景。 先是习惯性地去洗手间冲了个澡,干干净净的左煜才进到卧室里面,探望还在养伤的小美人。 未想到温浅予竟然睁着眼睛,闻声立刻抬眸:“你回来啦?” 左煜问:“才五点,怎么不睡觉?” “昨天天一黑就躺下,再睡人都肿了。”温浅予吃力地坐起来问:“我还想问你呢,你怎么忙到现在?” “没办法啊,走了这么久,又赶上个大案子,全部的部门都在加班,我怎么可以消失?”左煜累的脸色不是很有精神,坐到床边苦笑:“虽然很想回来看你,但是对员工也要负责任。” “我可没怪你,就是怕你身体受不了。”温浅予给他挪出地方:“赶紧补个觉吧。” 将近二十个小时的忙碌,导致左煜躺下后便昏昏沉沉。 温浅予趴在他胸口说:“你心跳都比平时快了,咖啡喝多了吧?” “嗯……”左煜带着倦意回答。 “以后不许这样。”温浅予皱眉。 “没事儿,我哪有那么娇气。”左煜握住他的手:“想要生活无忧无虑,总该要奋斗啊,不禁想照顾你、还有我爸妈……相信我,我说到做到。” 他能否说到做到还是未知数,倒是说着说着睡着了。 温浅予忍不住微笑,偷偷亲过左煜的脸,然后才披上羊毛衫,蹑手蹑脚地起身给保姆发了个晚些来的短信,走去厨房准备煲汤。 在法国这大半年的时间已然习惯了每日与压力搏斗的生活,忽然完全闲下来,一方面有了机会享受生活本身,一方面倒也留出了空间,好好思考内心真正想要的未来。 —— 牵动万千人心的绑架案,对于亲朋好友来说更是恐怖异常。 始终十分关怀浅浅的梁希和其他人一样,完全是通过媒体了解事态的,所以等到他回京后,自然会找机会亲自探望。 温浅予从来不自怜,虽然没有完全忘记自己的遭遇,倒也很其他年轻男孩一样,待到平安时,只把那危险的遭遇当谈资,并没有过度沉浸其中,反而显得歉意,扶着腹部坐在沙发上讪笑:“希姐,对不起,你当初把那么好的工作机会给我,我却半途而废了。” “人没事就好,机会还是有的,我理解你想回家的心情,也希望你能好好休息。”梁希叹息:“真是太可怕了,听说的时候我整个人都不好了。” “流年不利。”温浅予弯弯嘴角。 他不止一次听别人议论过,梁希年轻时被坏人□□过,导致现在要孩子也是代孕,其中辛苦恐怕比自己更甚。 坚强这个东西真美丽。 浅浅暗自叹息。 梁希向来善解人意,望着他的眼睛说:“其实我不担心你从绑架案的阴影里走出来,反而怕你想不开关于靳风萧和林齐的林林总总。” 爱憎分明的特点属于双刃剑,好坏难以评说,但它至少是温浅予身上极大的特点。 果不其然,小美人听到那两个名字后,便哼道:“有什么想不开的,远离垃圾人保平安。” “靳风萧我也无话可说,但林齐……”梁希欲言又止。 温浅予很大度:“希姐,我知道你们两个是朋友,我不想你为难。” 梁希摇摇头:“他也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吧,当年方远自杀后,林齐还只是个名不经传的小模特,他为了讨回公道真的付出自己所能付出的一切,爱人都不在了,这份痴情又有几个人能做到呢?所以我帮了他,我希望他能得到想要的答案,并且走出阴影。” “你就是太善良了。”温浅予点头表示理解。 “之后的几年,林齐发展的不错,人也变得开朗,还开始谈恋爱,在我看来这真是最好的结局。”梁希说:“完全没想到,他还是不肯放下仇恨。” “如果有人伤害左煜,我也不会放下仇恨的,这点我懂。”温浅予回答:“但我不会为此就开始欺骗、利用身边的朋友。” “他做的不对。”梁希承认。 “所以我也不想原谅他。”温浅予直说:“反正现在也回北京了,盗窃之案我也对警方表示谅解,以后就没交际了吧?” “如果不原谅会让你比较快乐,那就不原谅。”梁希弯起大眼睛:“我不是来为他谈和的,只不过怕你有心结,另外,如果身体好些的了话,还可以来我工作室,属于你的位置我会一直被你保留。” 温浅予有点感动:“希姐……” 梁希摆手:“千万别当压力,你要有自己想干的事就更好啦,我只是……” “我懂你的意思,说谢谢是不是太浅薄?”温浅予露出酒窝:“那我就不说啦,放在心里就好,至于接下来的路,我要好好想想。” “你会成为一个好的设计师,你有天分。”梁希鼓励道。 “我还想成为一个好的爱人。”温浅予因伤而憔悴的脸忽然有了光彩:“但愿有机会,成为一个好儿子,和一个好父亲。” ☆、第96章 47 人这么脆弱的生物,一辈子总要跟医院打几回交道。 左煜本以为自己忧心忡忡来这里肯定全是为了家里的老人,全然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然会陪着小美人出现。 他始终小心翼翼、过度紧张,反倒是好不容易出家门的温浅予表现淡定,拿着半瓶水边喝边说:“没关系,我现在都没什么感觉了。” “少骗我,我又不是没受过这罪。”左煜在诊室外面皱眉。 “所以你受得了,我也受得了啊,我们有什么不一样?”温浅予反问。 左煜哼道:“除了性别,哪儿都不一样。” 话毕又帮他整整围巾,满眼担忧和心疼。 其实温浅予和所有沐浴在爱河的人没区别,实在很享受被如此关心惦念的感觉,但他同样舍不得让左煜太费心神,所以淡淡微笑:“真没关系,你这样我反倒紧张啦,赶快看完医生,你就去公司忙你的正经事吧。” “今天陪你。”左煜回答。 恰巧这时护士出来叫到他们。 两人赶快先后起身,进到里面听后医生发落。 —— 由于充分继承了父母的颜值基因,温浅予生得粉雕玉琢,皮肤犹如温润软玉,从来没有半点瑕疵。 这回恐怖的刀伤被缝合在腹部,留下红色蜈蚣般的痕迹,看起来尤为刺眼。 整个检查的过程中,左煜都用力握住拳头,第无数次后悔当时为什么听警察的话静观其变。 如果他再不顾一切一点,或许就可以保护浅浅的安全了。 温浅予眼神平静地望着天花板,直到感觉医生的手指离开皮肤,这才问道:“会留疤痕吗?” “这要看你的体质,不过如此大的创口是不可能消失的。”医生摘下口罩建议:“如果你很介意这方面的问题,可以考虑医学美容的方式解决。” “也不是很在意。”温浅予撒谎。 他特别讨厌自己变得丑陋,但更不愿讲实话惹得左煜自责。 “请问愈合的怎么样,之前一直都请相熟的医生在家里检查的。”左煜急着问道。 “非常好,看来你们自己也很小心。”医生说:“片子拍了吗?” “嗯。”左煜赶忙把大牛皮纸袋奉上。 医生拿出来仔细瞧了瞧,又是一通分析安慰。 听到令人欣喜的事实,左煜的脸色才变得稍好了些。 他年少无知时在外惹是生非,因为打架斗殴而见过的外伤多了去了,真的很怕小美人再吃太多苦。 温浅予抚平衣服坐起来说:“那我现在能出门正常生活了吗?” “还是建议静养,没来住院已经就已经很不对了。”医生叹息:“虽然医院没家里舒服,但哪有什么比健康更重要呢?” 左煜瞪了小美人一眼:“我就不该听你的。” 温浅予挑眉:“这不是没事吗?大夫,我们可以走了吗?” “等着。”医生拿出笔开始记录病例并开药方,叹息道:“年轻就是喜欢不把自己当回事。” 温浅予偷看着左煜咬咬嘴唇,而后又偷握住他的手,露出带着俏皮的笑意。 —— 父母的遭遇让左煜能够表达孝顺的机会不多,所以定时去探监是他对自己要求的底线。 最近生活纷乱,耽误不少见到父亲的时间。 虽然把状况都在电话里说明了,可终于看到左鹏程时,依然郁闷:“爸,你怎么样?身体还硬朗吗?” “比你强。”左鹏程虽然衣衫简朴,但气度不改,严肃道:“倒是你,都瘦成什么了?” “哎,你也知道我真的很在乎温浅予,他出这么大的危险我能好吗?”左煜摇摇头:“从前觉得和爱情相处很简单,现在才明白,想保护一个人安全无忧有多难。” 左鹏程并不像杨蓉那般心软,依然教训不已:“做男人,要懂得少抱怨。” “我不是抱怨。”左煜望向他的眼睛:“我只是想说……爸,谢谢你为我和妈妈做的一切。” 牢狱之灾有几人能不动声色的承受? 像左鹏程这样富贵了大半辈子的商人在里面能不受委屈吗? 可他似乎并不具备丁点脆弱,神色永远平静,直到听见儿子的这句话,才微微露出了动容的苍老。 “以前我太不懂事,永远都为自己考虑,挥霍你为我赚来的一切,最后还没能为你分忧。”左煜低下头:“直到这一年,才忽然明白自己是个多没用处的人,但我会努力的,以前没做到的、以后肯定会做到。” “儿子,你有这份心就够了,你也很清楚,我对你只有一个要求。”左鹏程摘下老花镜:“照顾好你妈妈。” “嗯。”左煜点点头。 “那个姓温的小孩儿没事吧?”左鹏程破天荒的问道。 “好好养着呢,他也不是小孩儿了,他比我坚强。”左煜笑了下。 左鹏程叹息:“好好的就好,你们都少让我操心,那是最好不过。” 左煜点点头,瞥见头顶小小窗户外的隐约绿意,想起最初来看父亲时的枯黄,不禁鲜明地感觉到时间的流逝。 距离法院判决的出狱之时,还有六年多啊。 六年,足够整个世界去改变。 但变不了的,是这份亲情,和儿子对父亲坚固而永恒的惦念。 —— 并不习惯被伺候的温浅予感觉自己能下床做家务,便辞退了保姆,每天煲煲汤,切切菜,似乎过得非常逍遥。 某天左煜趁着夜色匆匆下班归来,推门就闻道自己喜欢的土豆炖牛肉,不禁放下包说:“怎么又做饭了?不是讲好我回来弄的吗?” 小房子也有小房子的好处,烟火之气很容易就充盈整个空间,温暖到角角落落。 温浅予系着白围裙,扶着腰从厨房露头出来笑道:“我闲着更难受,就当消遣了,洗手吃饭吧。” “嗯。”左煜熟门熟路的换下风衣,弄干净自己后才坐到小餐桌边,认真道:“既然你想留在北京了,等身体好些,我们该想想住哪里的问题了,我本来是自己在这里凑活的,两个人待有点勉强。” “这里也很好啊。”温浅予从不挑拣,端过米饭,也随之落座,边盛饭边说:“我倒想跟你商量别的。” 左煜侧头。 “虽然希姐叫我去她那继续上班,贺叔也帮我介绍了别的工作机会,但是……我想来想去,还是希望自己给自己做事,虽然很年轻、没多少经验,但既然都离开巴黎了,就不再想走那条老路了。”温浅予放下碗道:“现在的年代也跟以前不一样,我打算先从淘宝店坐起,这方面你比我懂得多,教教我就好。” “也可以,只要你开心。”左煜颔首,伸手摸摸他的头:“现在电商很发达,你别不爱听,或许因为你爸的关系,没准生意一开始就会很好呢,所以……” “什么?”温浅予疑惑。 “所以没准你真能养我了呢。”左煜逗他。 “那怎么叫没准,这是肯定的事!”温浅予哼了声,扭开脑袋不看他,片刻又重新望向左煜的眼睛,立刻在他脸旁亲了一下。 ☆、第97章 48 其实名与财一样,都是凡人拒绝不了的东西。 对社交的态度偏于冷淡的温浅予虽然性格谈不上刻薄,但也极少和大家打成一片。 出国后工作繁忙,更是跟从前相识的同学们断了联系。 现在他想要创立属于自己的品牌、开设网店,总有很多需要请教的问题,原本还害怕打扰、觉得生疏,未想到每个收到消息的人都表现得极为热情,甚至显得有求必应。 这背后的原因,当然离不开温慕的存在。 影帝曾对年幼无知的儿子感慨过:自己成名后便再也受不到冷眼,仿佛永远行走在人性最温暖的光芒中,很容易就对世界产生天真的误解。 小时候温浅予不懂,现在他懂了,却不想因此而为难内心的简单。 正如同欠债还钱一般,如果欠了人情,也在未来补上就好。 此时此刻,再没有什么比找到踏实的前路更重要的事情,丢下左煜一个人辛苦拼搏的没心没肺,浅浅是决计做不出来的。 —— 虽然刀伤还没好利索,但淘宝店稍有眉目后,小美人还是背上包离开家,去见了大学同学介绍的网页设计师,想要让新店令顾客耳目一新。 彼此都是年轻人,沟通起来到也顺利。 在咖啡厅坐了两个小时,不仅建立了良好的关系,还被介绍到靠谱的模特。 最后拿着几张名片离开之时,温浅予的内心开始充满希望。 谁知正带上口罩在路边打车的功夫,竟接到了非常意外的电话。 珂月的声音仍旧和从前一样,可爱而语速飞快:“浅浅,你身体恢复的怎么样啦?你在哪呢?” “好多了,在外面忙,怎么了?”温浅予招手拦到出租车,边坐进去边问:“你找我有事?” 不怪他无情,珂月的自私已经被时光证明,她永远不会像梁希一样发自肺腑的、单纯的为对方着想,而只愿盯着眼前短短的利益,生怕自己吃亏。 果不其然,这姑娘结巴道:“我能不能去找你呀……” “啊,我可能不行,答应左煜只出来一会儿的,得回家换药了。”温浅予早已没心情再去管她的鸡毛蒜皮。 “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该找谁了……”珂月仿佛快要哭出来。 “到底怎么了?”温浅予摘下口罩,不在意地对着玻璃捋了捋头发。 “好久之前,我不是在商场遇到袁海和他老婆了吗,后来他又来看我,为之前的事跟我道歉,我知道也很对不起他……”珂月讲得含糊其辞。 像温浅予这种感情洁癖的人,再怎样也不会理解这姑娘混乱的男女关系,忍不住没好气道:“所以呢?你们不会又勾搭在一起了吧?我跟你强调过,他已经结婚,有了家庭。” 珂月陷入沉默。 温浅予顿时气道:“还真被说中了?你疯了?” 珂月哽咽道:“可是我一个人在北京,只有他对我好……我也没想破坏什么,但是上礼拜不小心被他老婆发现,那个女的说不会放过我的,我害怕……” 人是会改变的吗? 当然。 像曾经吊儿郎当的左煜,就已经日渐成熟、懂得责任了。 可有些深埋在血液中的基因,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所以原谅这个奢侈的东西,绝对不可能人手一份。 温浅予忍无可忍地说:“你怕什么?我还不了解你吗?” 珂月终于还是哭泣来:“浅浅……” 温浅予并没有再心软:“我是不懂你跟我讲这些有什么目的,难道还指望我替你出头?珂月,我们没这个情分,你想回北京,我替你找工作,这没问题,但你的私生活跟我没半点关系——更何况你的所作所为跟我三观抵触,以后还是少联系吧。” “浅浅,我就是一时冲动,我不想离开北京。”珂月像在努力抓救命稻草:“除了你我没别的朋友呀。” 但稻草那么脆弱,终究还是沉了。 温浅予向来爱憎分明,一时恼火也顾不得司机在场,对着电话质问:“你真的把我当朋友吗?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勾引过左煜,其实就算他还喜欢女人,也不会喜欢你这种。” 讲完就气呼呼地把手机挂上,丢进包里不再理睬。 —— 家庭的变故让左煜的社交圈子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再没可能、也没理由去跟从前的狐朋狗友鬼混了,所以关于袁海那人干的好事,实在是一概不知,满心都只有忙到飞起的公司和小美人的健康问题。 这天他特意打包了高汤回来,准备制备一桌丰盛的晚餐。 结果推开门后,又看到温浅予在小厨房扶着腰忙活。 “你这家伙怎么回事,昨天答应我的话全忘了吗?”左煜立刻冲过去把他抱出来,放在沙发上假装严肃:“这两个月做饭的事都归我。” “谈的很顺利,回来早了也没事做呀。”温浅予抬头朝他笑:“网店的概念已经跟设计公司说清楚来,一个月就能出初稿。” “嗯,注册商标的事我托律师办呢,别太紧张。”左煜脱下外套,把高汤从袋子里拿出来,就进到厨房检查刚做了半截的晚餐。 “怎么能不紧张呢?我只会画设计稿,虽然在法国也和工厂接触过,但在北京还是两眼一抹黑呀。”温浅予跟过去说:“想到要从制作、到仓储、到物流的一系列问题,脑袋都大了。” “所以说要帮自己找几个合适的员工啊。”左煜随口回答:“先不说这个,你把伤养好,其余的事交给我。” “才不可能交给你,我是想为咱们家分忧,不是给你增加压力。”温浅予伸手就从后面抱住他,把他贴在左煜温暖而结实的后背上,忍不住弯起嘴角。 “你的心意我都明白,但我最大的压力就是你的伤啊。”左煜拍拍他的手背:“快去沙发上坐着,觉得闲就画画稿子。” “哼,一天没见你,刚见你就赶我走!”温浅予几欲跳脚。 “谁赶你了,这屋子就这么大,你在客厅干吗我都看得一清二楚。”左煜失笑。 温浅予对他极少有秘密,忍不住说:“你信么,今天珂月给我打电话了。” “她又不是什么大人物,有什么不信的?肯定又有幺蛾子吧?”左煜漫不经心。 “是啊,珂月又跟袁海出轨了,被正室发现,正要挨收拾呢,我可不想引火烧身,骂了她一通就拉黑了。”温浅予移动到旁边帮忙洗水果:“你说我这样对这个女孩儿是不是太狠心啦?” “我觉得你可算明白一回,搭理她干吗?”左煜顿时不屑一顾。 温浅予垂下长睫毛:“本来没那么讨厌她的,但你跟我说她对你暧昧不清的,我就很烦。” 左煜没反应。 温浅予忍不住凑到他旁边问:“所以你之前真没动心过吗?” “我有病啊!家里放着兰博基尼不开,出门惦记自行车?”左煜立刻回嘴。 “滚蛋!”温浅予不高兴:“原来还是有比较的嘛,如果你遇到觉得比我好的人呢?” 左煜放下菜刀,侧头看他:“算我比喻错了成吗?你就这么一个,你比谁都好。” “切,甜言蜜语我也会说,骗谁呀?”温浅予翻白眼。 “那你说个我听听。”左煜乐起来。 “才没兴趣!”温浅予炸毛骂道,忽然轻轻给了他一拳,就哼哼着到客厅看书去了。 ☆、第98章 49 水汽氤氲的浴室里,暖的让人全身舒泰。 因为害怕伤口感染的关系,小美人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认真正式地洗过澡了。 可是刚刚关掉花洒的他却很郁闷,站在镜子前对着腹部的刀疤叹息片刻,然后才披上浴袍。慢腾腾地走出去。 总是很忙碌的左煜正坐在床上敲打笔记本,闻声抬头笑道:“干吗噘着嘴?” “我没有,你胡说什么?”温浅予爬到他旁边,没好气地盖上被子。 “你这家伙高兴不高兴我还看不出来吗?”左煜继续打字。 “明明医生的话都听了,缝合的地方还是留疤,真难看。”温浅予倒在枕头上,显得无精打采。 “嗨,那是当然,你看我这里。”左煜揪起体恤衫亮出当年为了保护他而受过伤的后腰,然后安慰道:“现在医学这么发达,肯定有办法的啊。” “也许吧。”温浅予咬住嘴唇。 “对了,你问问那个谁啊。”左煜忽然眼前一亮:“江皓不就是整容医生吗,而且之前说专门研究皮肤疤痕之类的。” 温浅予眨眨眼就,转而高兴起来:“说的有理。” 话毕就要坐起来翻找手机。 “这都几点了,等白天再联系人家。”左煜阻止道:“来,我帮你涂药。” “自己涂完啦。”温浅予拉过枕头,挨着他靠床头端坐。 “还疼吗?”左煜问。 “有点。”温浅予如此回答,察觉到他眼底的担忧,转而又道:“不疼。” “傻瓜啊,疼不疼还说不清楚。”左煜勾了下他的鼻子:“以后再做这么危险的事时,想想我的心情,不过我理解你,如果我爸有危险,我也要不顾一切的。” 温浅予小声道:“回北京来心情好多了,感觉之前的事就像场噩梦。” “像梦那就更应该忘掉,你爸的手怎么样?”左煜关心道。 “右手的食指不太灵活,伤口太深,我给了他邮了些药,还有双自己做的皮手套,虽然知道他并不需要……”温浅予抬起大眼睛:“真奇怪,明明心底藏着许许多多东西,当时生死攸关的几秒钟,我倒什么纠结都没有,只知道他是我爸。” 左煜颔首:“这是当然,亲情本来就不讲理由,而且他那个人怎么说呢……不能用普通父母去衡量,但至少没害过你、还关心着你。” 温浅予已然渐渐忘记对于父亲的仇恨,表情显得很平静,忽然问:“有件事我一直没机会给你讲,也是前不久才明白的,你猜我妈是谁呀?” 左煜茫然摇头。 温浅予立刻在他耳边讲出个如雷贯耳的名字。 果不其然,左煜惊讶地张大眼睛,再度仔细端详小美人如艺术品的面庞:“难怪,你的嘴唇很像她。” “对啊,我也这么觉得。”温浅予抬手摸住如花瓣般古典而优雅的唇,望着空气说:“真奇妙,明白后看了她所有的电影,都不是很相信……幸好也是长大后我爸才讲,不然我会从怨恨一个人、变成怨恨两个人。” “谁都不许恨。”左煜伸手搂他。 “现在已经没什么感觉了,我知道,就算他们都抛弃我,你也会留在我的身边。”温浅予笑嘻嘻地亲了亲他,然后拉过被子挨着左煜躺下,握住他的衣角说:“我睡了,你忙你的吧。” 左煜伸手关上台灯,再扭头见浅浅已经安然地闭上眼眸。 他在笔记本屏幕的微光中就像个天使,暖暖的、瘦瘦的,让人的心软到一塌糊涂。 —— 江皓是个非常典型的受过高等教育的知识分子,冷静、清高,不愿理会任何无用的人情世故。 但周舟所拜托的事,他却答应的痛痛快快。 反倒是温浅予准时到医院里,见到江医生亲自来接待,又将自己带到诊室检查,显得有些受宠若惊:“给你添麻烦啦。” “没什么,看到你安然无事我和周舟都很高兴。”江皓英俊的脸因为那个名字而显出柔和之色。 温浅予笑了下,乖乖躺倒,掀开保暖的毛衣。 其实新生疤痕的状况不算太严重,在他白皙的皮肤上有三四厘米的一个粉色三角形状。 “怎么是你一个人来的?”江皓弯腰认真检查,随口闲聊。 温浅予回答:“他要见客户。” “是不想见我吧?”江皓淡笑。 “也没有啦,他可能以前对你和周舟做过蠢事,有点抹不开面子。”温浅予已然不显得介意。 江皓回答:“也没有,其实左煜帮过周舟很多。” 温浅予没再讲话,不安地对着天花板眨眨眼睛。 检查完毕之后,江皓说:“情况不算太严重,用上一年多就可以基本消除,不过在我看来你是个完美主义者,其实再怎么修复,多多少少还是无法变得和从前一模一样,所以还有个另外的选择,倒也适合你。” 温浅予疑惑:“什么呀?” “纹身遮盖,不过这要慎重,否则想要去掉就难了,你自己决定吧。”江皓似是想起什么,眼神缥缈了片刻,然后帮他把衣服拉好:“我也只是从朋友角度提出的建议,如果你信任我,我当然可以当你的主治医生,尽力满足你的诉求,这里有些其他病人的除疤前后的对比照片可以看看。” 江医生并没有像广告里那样夸夸其谈,真的没有撒谎,看来再怎么修复,伤痕就是伤痕。 温浅予坐在那仔细研究了一番,抬头说:“让我考虑考虑吧。” “嗯,想好再联系我。”江皓给他拿了些先进仪器的宣传册:“你也可以向其他医生咨询。” “我相信你!”温浅予立刻表态,然后背起包道:“那你忙吧,我就不多打扰了。” 江皓点点头。 温浅予客气地离开,走在医院的走廊里,发现自己竟然半点都不介意左煜从前的感情经历、林林总总。 时间的某些作用就像海浪,总能淘掉那些不再重要的砂砾,冲刷掉所有固执而无用的棱角。 —— 却说已经回加拿大休养的温慕收到儿子的包裹,坐在阳光灿烂的客厅里将那皮手套带上试了试,然后才忍着痛抽出不太受控制的手指,翻看其其余仍有些孩子的药盒与食物。 总是如影随形陪伴着影帝的贺云哼道:“至于这么高兴吗,都是些没用的。” “这是浅浅第一次送礼物给我。”温慕抬头。 贺云见证了他的全部,当然也就见证了温慕对于父亲身份的憎恶、抗拒、迷茫与逐步接受。 他早就不像毛头小伙子般会介意太多,只是抱怨:“那小子,也不说惦记惦记我。” 温慕合上儿子写的信,拿给他个限定版的电子烟礼盒:“这是给你的,让你戒烟。” 贺云接过来挑着眉毛瞅了瞅,然后揣在怀里,假装没听见似的,踱着步便走到别墅楼上去了。 温慕不禁微笑,再度抚摸上那双手套,在深深喘息之后,重新弯起了嘴角。 ☆、第99章 50 谁也拦不住时间的步伐。 北京的春天在一片混乱中来临,又在每日的忙碌中匆匆而逝。 当天气忽然变得炎热之时,温浅予在桌前蓦地抬头:“还说去公园看梨花呢,花都该谢了。” “你可以等着秋天吃梨啊。”左煜半躺在他身后的沙发上翻书。 最近这家伙的工作稳定许多,倒显得悠闲,不像小美人还在为网店开张的事殚精竭虑。 把所有要送到工厂的稿件整理完毕,温浅予起身到窗前推开玻璃窗,深深胡呼吸了下外面带着阳光气息的温热空气,回头笑道:“我约了朋友,出去一下,晚上回来吃饭。” “什么朋友啊?”左煜立刻打听。 “帮我网店拍照片的人,女的!你又不认识。”温浅予转身拿起被左煜压着的防晒衫:“烦人,给我压坏了。” 左煜直起身子:“我也去,带我去。” “哎呀,聊正经事儿,老实在家给我做饭。”温浅予忙不迭地背起包出了门。 左煜望着他彻底消失掉,然后才摸出手机拨号码:“喂,现在有空吗,我要去看房子。” —— 其实温浅予是约了纹身师,他伤口几乎痊愈后,思来想去便也不想在为那道疤折腾,倒不如接受江皓的建议为之留个纪念。 思索与父母的关系,对每个人都是永恒的课题。 在巴黎所遭遇的暴力事件,对浅浅的并意义不多。 虽然他当时饱受打击,但事后也像绝大多数无辜的受害者一样,逐渐从日常生活中得到治愈,将其抛掷脑后。 唯独至今还留在心里的,是看似陌生的父间子在那刻的不顾一切。 躺在纹身师的床上时,对方还在确认:“你想好了吗?做这个决定要慎重。” “嗯。”温浅予瞅了眼自己亲自设计的图案——一枝由出生日期的数字所抽象出来的花,笑了笑就闭上眼眸。 纹身的过程有点疼痛,但那种痛又随着这个行为显得郑重。 他可能永远不会告诉温慕这个纹身的存在,但心中真的释然了很多,开始认为自己的出生、被父母带来这个世界上的遭遇是有意义的。 温浅予在年少时期,太多次看到与听到其他人享受亲情,瞧众人指着海报与电视上的父亲像看天上星辰,却不得不躲在最黑暗的角落,独自面对活下去所有的寒冷与孤独,那时怎么可能没想过:为什么要存在? 关于设计师的梦,大概是青春无助时抓到的救命稻草吧? 这个梦带来了平静,却并没有带来幸福。 直到遇到左煜,开始了解他、喜欢他,把一切都交给他,温浅予才终于得以安心、自信的审视这个世界,同时也看懂了父亲深藏的关于亲情的彷徨、矛盾与释然。 从现在开始,喜欢自己的存在,坚定不移地认识到活这么回是好事情,并且竭尽全力珍惜所有。 温浅予为自己的纹身总结出了这样的意义。 —— 经历过越多起伏,我们就会越发务实。 人情冷暖对左煜不再是神秘的东西,曾经任性轻狂的他,已经不会对社会与工作中的任何残酷动容。 事业上的压力让这个男人变得成熟不少,仅剩不多的多余精力也都放在亲人和爱人身上了。 温浅予回国后,没有任何脾气地陪着左煜住过半年窄到要命的出租屋,虽然做衣服的材料堆得到处都是、十分不便,却仍旧努力收拾,并未产生任何抱怨。 反倒是已然中年的左煜无法忍受美丽的爱人如此委屈,动了不少脑筋,才将之前卖出的房子赎回来。 为此欠下银行的贷款,又要换一阵子了。 离开三百多天,再进到熟悉的家里,难免感慨万千。 虽然家具都被换掉,但往日的回忆还是涌现在眼前。 “你简直是在玩哥,去年火急火燎地要卖,今年又死乞白赖要买,因为你这事,我老婆都跟我闹矛盾了。”现任房主抱怨道。 “多谢多谢,主要是这房子对我有特别的意义,这回你的好我肯定记着。”左煜递给他只烟,笑得很开心。 “嗨,什么意义?还不是因为你家那个?”房主哼道:“上次春节他找上门,我就知道你肯定会往回买。” 左煜没有否认,顺势喊过王律师陪着把合同签下,像是了却最大的心事般,瞬间如释重负。 恰巧这时温浅予的电话打来,他马上接起:“喂,你忙完了?” “嗯,我想吃火锅,你一会儿来接我吧。”温浅予回答。 “没问题。”左煜答应。 “我叫了周舟,本来还有江医生的,结果刚刚有烧伤病人送过去,他又走不开了。”温浅予说:“最近他们也帮了不少忙啊,总该请顿饭吧。” 左煜有点不情愿,却只能回答:“好。” 温浅予笑:“你干吗别扭啊,我都不别扭啦,我是觉得……你认识那么多人,只有周舟最像你的朋友,他那么了解你,又那么好。” 左煜想说什么,碍于身边有旁人,咳嗽了下说:“地址发我吧,很快就到。” —— 当了好多年的餐厅老板,周舟已经不像打工仔那么畏畏缩缩,但是他的态度仍旧温和,笑起来令人如沐春风,刚落座就说:“你们最近都没去吃日料,怎么还请我吃火锅啊?” “因为每次去你都不要钱,答应我正常结账我就去。”温浅予回答。 “可是……”周舟回答。 左煜打断道:“成了,假客气什么。” “闭嘴啊,不会说话就别说。”温浅予瞪他。 周舟摆摆手:“嗨,我都习惯这家伙了。” 温浅予说:“真羡慕你们那么早就认识,我也想和十八岁的左煜说说话。” “……那你可能会被他气死吧?”周舟比划了下:“我以前可胖了,左煜每天都叫我胖子,说我是猪。” “干吗翻陈年老账?”左煜切道:“你还说我非主流呢。” 周舟笑了下,看看浅浅,又看看他:“看到你现在的样子真好,我就知道,如果你遇到合适的人,就一定会长大的。” 左煜似乎不想听这种老气横秋的感慨,开始低头涮牛肉。 温浅予捧起杯子说:“今天江医生没来就显得有点尴尬,其实我想跟你们说,之前的怀疑都对不起,看到我和左煜不顺利时,你俩那么不计前嫌地帮助,我真的后悔自己小心眼了。” “哪有前嫌啊?”周舟惊讶地摆摆手,也捧起被子慌张应对。 温浅予认真道:“我就是希望不要因为我不懂事儿,而让大家觉得别扭,希望你和左煜是一辈子的朋友。” “真的没有别扭,大家活着都不容易,哪会总想着鸡毛蒜皮的不愉快?”周舟回答说:“而且比起左煜,我更喜欢你的性格呢,我们也可以做朋友。” “周舟你就是颜狗一条。”左煜忽然骂道。 “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周舟反问。 他们两个各自微笑,才发现之前隐隐约约的不自在已然烟消云散。 —— 虽然在医院忙的脚不落地,但临结束前,江皓还是赶来将周舟接走了。 左煜和温浅予吃太多,索性便手牵手在街上散起步来。 夏日的夜晚之风有种别样的舒服。 走过整条街,左煜忽然侧头:“干吗不吃醋,我倒喜欢你吃醋的样子。” “做人不能不识好歹,我想你身边有些无论如何都会帮你的人,我不想把周舟赶走啊。”温浅予回答。 左煜说:“你说得对,他是好人,只要了解他就会这么觉得,但是对我来说,他没有你好,我这辈子对人最快乐的一次了解,是发生在你身上的。” 温浅予拉紧他的手:“可是我以前老发脾气,老欺负你。” “哪有?只是小孩子傲娇罢了。”左煜笑:“一开始认识你,我难免会觉得,这么好看的人肯定人品不好、性格糟糕,可是机缘巧合跟你越走越近,才发现事实不是这样的,你善良而且宽容,只不过不善于表达自己的内心罢了,可能是你爸没有好好照顾你的缘故吧,让你对人很提防,才叫我没脸没皮地捡了个便宜。” “没有……提防过你。”温浅予忽然脸红了,抬头瞧他说:“刚认识你几个小时,你就莫名其妙亲我,我觉得你肯定是个混蛋的富二代,可是对视到你的眼睛,我又不生你的气,那时站在上海的街边,我有想过,如果你是个好人就好了,如果我能被个好男人爱着……就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因为年会喝多而没更新_(:зゝ∠)_快过年了难免繁忙,对不起呀 ☆、第100章 51 温浅予的服装以自己的“浅”命名,LOGO却是道光,取意自左煜的名字。 他自己很享受这个小小的创业过程,首批推出的衣服不过十多件,定价从八百到数千不等。 这在网店中算不得便宜。 但小美人十分看重精致的面料与做工,并不想为了销量去委曲求全,故而放弃为了赚钱而违背初衷的选择。 即便如此,开卖的那天晚上,他坐在崭新的办公室里仍旧紧张到心脏砰砰跳。 毕竟为数不多的积蓄以及左煜支援的本金都已经搭出去,如果回不来成本,就别想再继续了。 “这么晚还在呢?给你们带吃的了,别饿肚子。” 正在这时,左煜拎着好几个大袋子走进来,满脸带笑。 早就饥肠辘辘的客服妹子们立刻围上去挑选,叽叽喳喳的动静抚平了等待中的不安。 温浅予站起身来说:“你公司忙完啦?” “嗯,来看看有没有我能帮忙的。”左煜安慰道:“别害怕,我帮你找的那家仓储物流公司非常专业,帮我发货好几年了。” “我只怕卖不出去,发都发不成。”温浅摸指着下巴发呆。 “怎么会呢,你设计的都那么好看,而且你爸爸不是拿走几件送给了女明星们吗?”左煜微笑:“可别小看她们的影响力。” “真是托我爸的福了。”温浅予叹息。 左煜道:“他最近在北京,我们多去看看他吧,我瞧着他的手也没好利索,怪让人担心的。” 温浅予点了点头。 左煜揪揪他的马尾辫:“你也吃点东西去。” 温浅予刚想回答他,设定的闹铃忽然响起,让他立刻扑到电脑前,张大眼睛刷新后台。 那些咬着汉堡和果汁的客服妹子们也在此起彼伏的滴滴声中忙碌了起来。 “怎么样,我就说结果不会让你失望的。”左煜凑近观看。 果不其然,大部分衣服都被迅速秒掉了,只剩下几款格外昂贵的羊绒大衣和蕾丝礼服。 虽然未付款的比率不低,到也叫小美人放下心,开心地笑起来。 “哟哟哟,傻乐什么?半分钟前还愁眉苦脸的呢。”左煜也随之弯起嘴角:“恭喜啦。” “没空理你,你去吃东西吧。”温浅予在电脑前噼里啪啦地回复起客人们的问题,修长的手指动得飞快。 看到回国后就没闲下来的爱人终于小有收获,左煜自然替他高兴。 也许不幸的坎坷暂时告一段落了吧?眼前的生活能越来越好,叫他时常沉重的心忽然见到了阳光,不知不觉地晒干那积累已久的潮湿。 —— 多亏父亲和梁希的帮忙,温浅予第一次在网上发行服装,就几乎抹平了开淘宝店和租用办公室的成本。 随着大多数顾客确认收货、资金到账,忐忑不安的他变得雀跃不已,每晚在房间里画图都比平常有动力多了。 “原来你还是个小财迷呢,艺术家竟然成天抱着计算器。”左煜给他送睡前牛奶,拿起浅浅手边的小玩意。 “不然怎么养你呀!”温浅予头也不抬地回答。 这个书房很久,已经被左煜的专业书和四处散落的布料沾满了,简易柜叠简易柜,看起来狼狈不堪。 左煜静静地环顾四周,忽然问:“明天没什么安排吧,我带你去个地方。” “什么啊?”温浅予把选好的料子黏在夹在稿纸上。 “惊喜。”左煜拉过凳子坐到他旁边:“你最近太累,春天忙完了、夏天也过去了,应该好好休息几天。” “我不累,我有的是力气。”温浅予露出酒窝。 “现在的日子是你想要的吗?开淘宝店和在巴黎当设计师,似乎差的有点远。”左煜认真问道。 “从始至终,我都只想好好设计衣服、然后让衣服穿在喜欢它们的人身上,所以我不觉得开网店有什么不好呀?大概是从前想事情太肤浅了,总觉得往高处爬才是接近梦想的正确方式。”温浅予放下稿子,握住他的手:“可是兜兜转转了一圈,才发现现在更快乐。” “快乐就好,无论你在哪里都会发光的,无论你想去哪里,我都陪着你。”左煜伸手捂住他受伤的腹部:“再也不会让那种事发生。” “莫名其妙地又提起来,我已经记不得了。”温浅予倾身在他脸上亲了下,笑的十分好看:“睡觉吧。” “牛奶喝掉。”左煜嘱咐。 “不想喝,都刷完牙了。”温浅予拒绝。 “必须喝,补充营养。”左煜伸手抱住他:“不然换一种牛奶也行。” “要点脸吧!”温浅予立刻捏住他的面颊。 “我说我给你买了别的牌子,你在想什么?”左煜含糊不清地反驳。 “呸。”温浅予扭头。 左煜扶正他的下巴,轻轻地吻上去,然后道:“这次我真的为你高兴,加油往前走,身后还有我呢。” “知道了,有你就好。”温浅予伸手搂住他的脖颈,嘴角的弧度又弯了起来。 —— 世界上再惊心动魄的地方,也不会永远刻骨铭心。 只有家,才无视时间的流逝,叫人念念不忘。 次日,当左煜开着车往从前的房子走时,温浅予就已经意识到了事实。 小美人急着东瞅西看,扒住玻璃窗说:“你把房子买回来了吗?真的吗?为什么来这里?” “对啊,之前卖掉是别无选择,但我还是想为咱俩把那里找回来。”左煜握着方向盘回答。 “天哪,我爱你!”温浅予少见地激动,立刻拉住他的胳膊笑起来。 “喂喂,小祖宗,我开车呢。”左煜无奈。 温浅予还是笑,甚至迫不及待地打开窗户朝外望去。 见他如此,左煜当然心情舒畅,感觉为此所付出的所有艰难都值得。 —— 依然是那个顶层的跃层公寓,依然是波光粼粼的游泳池。 虽然家具已经在这个月被换新,摆设都也与从前不同,但温浅予依然瞬间想起曾在这里住的那几年,进屋后楼上楼下看了好几圈,快要把所有房间都检查一遍,才稍微冷静下来。 “都收拾好了,最近我们准备准备就搬过来吧。”左煜坐到沙发上说。 “可是……”温浅予忽然淡下表情,凑到他身边问:“你贷款了吧?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啊?” “对啊,不然哪有这么多现金。”左煜回答,疑惑道:“贷款有什么不好?” “我是说我们欠债给自己买房子不好,你妈妈还在你外公家住着呢……她原来的房子都被查封了,我们应该为她着想啊。”温浅予郁闷:“不能太自私了。” “傻瓜,她跟我姥爷在一起才不会胡乱琢磨,我劝了她几次搬出来,她都不愿意。”左煜苦笑:“我姥姥去世了,爸又在牢里,所以妈妈和姥爷也算是相依为命,你就别跟着胡思乱想了。” 温浅予仍旧不安:“那你跟她说过没?” “说了,她也希望咱俩好好的。”左煜颔首:“其实我妈现在已经不会挑剔你了,你不用怕她的。” “我不是怕她,你那么爱你妈妈,于是我也爱。”温浅予反问:“她……不也是我家人了吗?” 左煜并未回答,眼神里影影绰绰的光却是那么温暖。 ☆、第101章 52 世界上没有什么比失而复得更快乐的事了。 当两个人终于搬回原来的公寓屋那天,杨蓉也过来帮忙,监督着家政公司的人打扫卫生,脸上一直笑眯眯的和善。 左煜帮忙把大件抬上楼后,便擦着汗拉住她说:“妈,你快歇会儿。” “我什么都没干啊,一会儿给你俩做个饭。”杨蓉抬头道。 “不用,我来吧,我现在厨艺可好了。”左煜笑。 杨蓉叹息:“难得,现在也是会干活的人了。” “过日子什么不得会啊?”左煜认真道:“妈,谢谢你包容我跟浅浅的关系,我现在明白你为什么接受不了,如果换做我,恐怕还没你这么大度。” “妈也希望你身边能有个好女孩儿陪着你,但你遇到的不是啊……而且温浅予这孩子……”杨蓉思考了下才说:“也挺珍贵的。” “对我来说,遇见谁就是谁了,感情跟性别没有多少关系,现在的我很快乐。”左煜的态度非常坚定。 “快乐就好,妈就怕你活得不开心。”杨蓉握住他的手。 “你们这样保护我,我有什么不开心,目前没别的想法,只希望自己努力工作,让你和浅浅过上好日子,然后等我爸出来,咱们一家人团聚。”左煜向来很孝顺,他讲这些不带半点表演的成份。 杨蓉想到家庭在这一年所遭受的大风大浪,忍不住红了眼眶。 幸好温浅予端了柠檬汁出来,张罗道:“辛苦大家啦。” 杨蓉赶紧擦了下眼角:“有菜吗,我给你俩弄点吃的。” “有有有,我来就行。”温浅予赶忙追着她,跟着忙忙碌碌了起来。 左煜站在原地深吸了口气,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 —— 正当生活因为远离巴黎而回归平静时,却又有不速之客忽然出现,惹起波澜。 这日温浅予正在新办公室准备网店的广告图片,有个活泼的运营小妹忽然跑到他桌边说:“浅浅,你朋友来找你,好帅呀!” 温浅予疑惑地按了下手机,发现并没有谁给自己发过消息,不由迟疑地松开鼠标出外迎接。 没想到坐在会客室的竟然是林齐。 这个男人依然有着无懈可击的英俊外表,但眼神里却流露出从前未有过的愧疚,站起来说:“好久不见。” 温浅予直来直去的性格使得他马上翻脸:“你怎么在这里,请你离开。” “浅浅,对不起,之前的确是我做得太过分,这回来北京是专程向你道歉的。”林齐讪讪道。 “道什么歉?因为利用我吗,其实也没什么啊。”温浅予冷笑,顺手放下办公时扎着的头发,漫不经心地在旁梳理:“我们两个本来就是陌生人,在你的世界观里,陌生人不就是彼此利用的吗?” “这么多年了,我真的想要让靳风萧付出代价,之前办的模特公司经营不下去了,我跟他的距离还是天上地下……而你竟然是温慕的儿子啊,被他抄袭,被他排挤,这样对吗?所以我才……说我不择手段也好,真的抱歉,对不起。”林齐附身朝小美人鞠躬。 “我就是我,不要觉得我是谁儿子,靳风萧抄袭我当然不对,为此我会恶心他一辈子,但我更恶心的是你!虚情假意的接近,拐弯抹角的布局,就是逼我跟靳风萧反目成仇!你不在乎我会不会因为你而遭遇危险,我又为什么接受你的歉意呢?”温浅予伶牙俐齿:“既然知道自己不择手段了,就要面对此刻的代价,我们永远不算朋友,从前是这样,以后也是!” 林齐对小美人的态度并不感到意外,被骂的表情微微僵硬,目露茫然之色。 “而且你的愿望实现了,现在靳风萧成了过街老鼠,你不是应该开心吗?”温浅予侧开头:“你走吧,我不想自己被负面情绪淹没,接近你会让我变得无比丑陋。” 林齐并没有再死气白赖地要求他讲出那句没关系,只是发自肺腑地说:“在不知道你是谁时,我是真的欣赏你,祝福你,希望你能实现方远当初的梦想。” 温浅予沉默着没反应。 林齐无奈,只得拿着包走出门去。 因为吵架而有点脱力的温浅予站在那里心情烦闷,但他忽然意识到,其实全世界只有左煜不在乎自己的身份,不在乎除了作为人以外那些或好或坏的一切包装,顿时又变得真实而柔软了起来。 —— 树上的叶子绿了又黄,深秋中的北京有着积累着年年月月的深沉。 夜晚的路灯将美丽的树也照出光晕,看起来十分梦幻。 晚饭后在小区花园里散步的温浅予抬头笑意满满:“我最喜欢这些植物了,以为不会回来时,特别舍不得它们,四处都是高楼大厦,有这么点大自然真不容易。” “喜欢的话我们可以搬到山明水秀的地方去啊。”左煜在旁边插着手说。 “那不行,我们的家在这里。”温浅予立刻回答:“而且北京可以实现我们的梦想,和我们的价值。” 左煜被他的认真逗笑。 小区里的住户非富即贵,也没什么人在身边出现。 温浅予嗔怪的哼了声,蹲下身去捡那些脆弱而灿烂的黄叶。 “虽然网店渐渐运营起来了,但你还是不要因为钱的原因而改变自己,谁为五斗米折腰我都理解,但我不准你那样。”左煜说。 “知道啦。”温浅予答应。 左煜望着他被灯光照得发光的长发,忽然坦诚:“有件事我一直没跟你说。” 温浅予抬起脸来,满脸问号。 “其实我爸出事时,告诉我了一个账户,里面的钱够我出国后挥霍一辈子,但我没有动过半分。”左煜说:“以后也不会碰,只等着他出来时交还给他自己处置。” 温浅予愣了愣,并没有半丝激动,点头说:“对呀,只是会不会有危险呢?”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左煜回答。 “我不会说的!我也不要你碰它!咱俩宁愿手头紧些,也不要摸这种□□!”温浅予显得有点紧张。 左煜笑了:“好。” 温浅予拿着树叶站起来,愣了会儿才问:“那你当时为什么没有带着钱跑路呀?” “废话!”左煜瞪他。 温浅予没有开玩笑,认真道:“那时你也不确定自己会不会有危险,对吗?还给我写那种要死要活的信呢。” “北京有我热爱的一切,有我关心的所有人,有你,有我爸妈。”左煜失笑:“这还需要问原因吗?” 温浅予想说:要是有危险,你就丢下我自己逃吧。 但他又害怕被抛弃。 故而咬了咬嘴唇,什么都没说,只是身手抱住深爱的男人,捏碎了那些金黄的落叶,撒了满地闪光的尘埃。 ☆、第102章 53 在巴黎遭遇之事似乎加剧了温慕再度隐退之心,他回加拿大将手指的伤养得半好之后,十分敬业地将之前被迫停止拍摄的电影完成,然后才有机会在北京住了段时间。 等到温浅予前来拜访时,影帝的气色已经恢复如常,怀里还抱着只娇小的布偶猫,微笑说:“饿了吗?” “还行。”温浅予放包进屋:“你怎么养上宠物了?” “失业老人,无以打发时光。”温慕抚摸着小猫的后背,说道:“我给你煮意面吃吧。” “我来就行,你手好了吗?贺叔呢?”温浅予早就没了从前的敌意满满,自然而然地就朝厨房走去。 在此帮忙的保姆见状赶快给主人让出空间。 “我的伤早就没关系了。”温慕跟在旁边说:“他有些生意要处理。” “不是背着你找小情人去了吧?”温浅予挑眉。 温慕不置可否地笑笑,这个男人实在经历过太多,脸上的平静多是来自于内心的坚强,就连对感情的脆弱敏感,也仿佛注入大海的溪流,瞬间消失不见了。 由于最近常来,温浅予已经对厨具很熟悉,立刻扎上头发切起菜来。 父子之间的相处时光,虽然来的晚了些,却仍旧纯洁微暖。 温慕俯身放下猫,将手指洗干净,想帮忙去搬较为沉重的料理机。 谁知道不太听话的指关节忽然发痛,害机器摔在瓷砖上,伴着巨响七零八落。 “爸!你没事儿吧?”浅浅赶紧放下菜刀,大惊失色地蹲下帮忙。 “不小心的。”温慕回答。 但这个时候温浅予已经拉住他修长的手,摸上那被刀割出的疤痕,小声问:“你光骗我,是不是已经用手做事都不方便了,要多久才能复原啊?” “习惯就好。”温慕扶他起来:“算了,叫保姆收拾吧。” “当时为什么那么用力,你当是拍电影呢?”温浅予心里滋味复杂,却并不知道该讲什么才好。 “当然不是电影,镜头可以重拍,但我没用全力保护你的话,错过就是错过了。”温慕微笑:“就像从前,我没陪你长大。” 浅浅沉默不语。 也许爱情有很多甜言蜜语做装饰,但亲情却相对朴实无华。 他们相视片刻,只觉得一切尽在不言中。 —— 虽然最终菜是保姆做的,但能够相聚在一起,仍旧吃的香甜。 事实上温慕的手拿叉子都不太灵活,却并没有过多关注自己,反而问道:“你的店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快回本了。”温浅予说:“等有灵感我就出两件新款,虽然赚不了大钱,至少可以维持经营下去。” “嗯,钱不重要,让自己开心才重要。”温慕点点头,喝了口红酒,又道:“我这里有一个特殊的工作机会……” “不用不用,我都讲了别干涉我。”温浅予马上拒绝,咬断面条的速度堪比闪电,他知道父亲手里的社会资源非常人可比,但越是这样,就越不想迷失在不属于自己的人生阶层里。 “能听我说完吗?”温慕不急不缓。 温浅予只得闭上嘴巴。 温慕拿出手机:“前几天见了个朋友,他有个学生在开动画工作室,专门做停格动画,属于那种耐得下性子的年轻人,我觉得很有意思,现在新作品还在筹备期,拍的是中国神话,如果你有兴趣,可以加入他们,承担起服装的设计任务,工作室的人也很喜欢你。” 浅浅原本以为父亲是叫自己给什么大牌女星打杂,闻言倒是意外,探头望去,果然是个新潮的动画公司,无数人偶表情装在盒子里被展示出来,数量惊人。 温慕见状追问:“怎么样?可想试一试?我给你联系方式。” “好啊。”温浅予终于点头。 见好意被接受,温慕的心里泛起无法形容的成就感,他这辈子所付出和得到的感情都数不胜数,却仍在此时意识到了儿子存在的重要意义,顿时温和地笑出来:“一定很适合你,你会做得很好的。” 温浅予闷头吃东西。 喜欢父亲的人实在太多了,因为影帝是那么俊美无缺,特立独行,但他从前并未认为爸爸高大过,那种被抛弃的寂寞难免导致心态别扭,总是冷眼提防,挽留住最后一点可怜的自尊……现在有机会相处,彼此了解,浅浅才意识到温慕果然不是那种浸淫功名利禄的俗人,他的关心带出惊喜,甚至还显得有点可爱。 —— “做动画?你这转行的有点快啊!”左煜在晚上听到这个消息时,不仅满脸惊讶。 “也不算啦,影视服装的一种,是给人偶设计衣服的,还挺特别。”温浅予坐在被子上照常涂涂抹抹,不辞劳苦地护理皮肤。 “反正你喜欢就好。”左煜半懂不懂,躺在旁边玩起ipad上的应用软件。 “我也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但我爸第一次为我牵线搭桥,我那时候不想说不。”温浅予笑了笑:“而且给动画做设计应该很好玩吧?” 左煜还没忘记这家伙大学时提起父亲的满身尖刺,不由暗自放下心病,弯起嘴角。 “听说那工作室做的东西很不错,查查网上有没有,陪我看看。”温浅予抢过平板电脑。 没想到屏幕上停留的画面却是知乎问题“男生爱化妆是怎样的体验?” 小美人立刻恼怒:“你看这个干吗?” “我是来查别的问题的,恰巧路过,想起你就点进去看看。”左煜偷笑。 “有意思吗?”温浅予立刻恶声恶气地捏住他的脸,打开个唇膏就骂道:“来,我帮你化个!” 左煜吓得挣扎,结果香气扑鼻的唇膏没落下来,却迎到温柔的吻。 浅浅趴在他的身上,亲了亲他的唇,又亲了亲他的脸,小声道:“从前我觉得自己什么都没有,遇到你之后,竟然渐渐什么都有了。” “别把我说的那么伟大。”左煜抚摸上他的后背。 温浅予摇摇头:“是你改变了我看待人生的方式,如果没有你,我肯定想不开那么多。” “我只盼着你每天都快乐,心里不再装任何烦心事儿,为此我什么都愿意去做,就这么简单。”左煜亲亲他的鼻尖。 温浅予又亲回去,两人像是在进行着什么游戏,笑闹着翻滚在大床上。 时间已过午夜十二点,这里的平凡与世间任何一个角落都没有太多的不同,但这份直来直往的爱,却又是任何复杂都无法比拟的完美。 ☆、第103章 54 人生之路的走法,谁都是摸索着前进。 因为已然在北京安定下来,巴黎那浮华而孤寂的旧梦就离温浅予越发遥远了,他仿佛没有一分钟怀念衣衫鬓影的秀场,只因和左煜日日相伴。 天气又随着年轮的波纹而变得寒冷,小美人终于开始在忙碌中找到属于自己的生活节奏,边按照计划给网店设计新款女装,边与动画工作室接触磨合,努力开拓新的事业。 未想到心情刚好了几天,却又平地起风波。 某日温浅予正在办公室的电脑上整理自己的作品,运营负责人安丽便负责报告:“浅浅,你有时间吗?” 温浅予茫然抬头,见她神色严肃,便起身随之去了会议室。 安丽这个月刚入职,之前在家大型网店做主管,办事很利落,关上会议室的门就说:“浅总!你也不能每天只做衣服,不关心别的呀。” 浅浅茫然笑道:“什么浅总,怎么啦?” “咱们店,除了衣服的面料,做工,最重要的东西就是你的设计。”安丽拿着刚打印出来的文件说道:“可是现在我们正面临着同类网店最大的危机,被仿制盗版!” 温浅予接过来仔细察看,果然是不少专门定制他作品的网店和微信群,因为选材廉价、做工粗糙,原价数千元的衣服价格瞬间缩水百分之□□十,订购者甚多。 “浅浅,这些店我已经托法务去处理了,但是我们应当有一套系统成熟的应对方式,否则以后被抄袭的状况只能越来越多。”安丽认真说道。 温浅予思考片刻,回答说:“我知道了,我会去想办法的。” “你可千万别不放在心上,否则盈利不够,我们店是很难维持下去的。”安丽说:“别指望你那些粉丝替你买账,看看这些买盗版衣服的人口口声声说着喜欢你的设计,结果还不是在拖你的后腿?” 浅浅微笑了一下,没有再陪着她焦虑,他虽然心中感受到了压力,但并不想把这压力分担到同事身上,故而依然表现得非常淡定,安慰说:“没关系的,我问我爸和左煜,他们肯定有办法的。” —— 虽然之前在巴黎的遭遇让左煜的葡萄酒生意变得一团糟,但回国后,他还是飞快地与对方建立了合作伙伴关系,并且委托新潮的设计公司为葡萄酒重新制作瓶身包装,用清新美丽的外观来讨好了年轻用户,刚刚上市便销量不错,大有成为爆款的趋势。 这天他回家后,又坐在电脑前与法国人进行视频会议,笑着聊了一个多小时才将将结束。 偷听半天的温浅予探头进厨房说:“饭做好了,过来吃吧。” 左煜显得有点不好意思:“大晚上你等这么久,本来白天就可以处理完毕,结果法国人自己有事儿,只好现在讲清楚,否则这个季度的工作就来不及处理了。” 温浅予陪他来到饭桌前,不在意的回答:“你这么忙,我早就习惯了,有什么关系?” 左煜微笑:“哎哟,这句话听起来像是抱怨?” 温泉鱼撇嘴:“才不敢抱怨你呢。” 左煜伸手盛饭,要替他把汤端过去,双手合十道:“辛苦了。” 温浅予说:“也是白辛苦,我有事要请教你。” “请教?”左煜挑起眉毛:“认识你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听你说这个词,出什么问题了?” 温浅予回答说:“倒也没什么大问题,就是市面上出现了很多仿制我作品的人。他们通过微博和微信做组织来吸引我的粉丝,用廉价的手工艺制作我的衣服,销量甚至是我店里的十倍百倍。虽然我不把赚钱作为第一目标,也不能忍受现状,就这样随便被抄袭,等到情况恶劣下去,我的店会支撑不住的,虽然同事已经找了法务去处理,但我觉得干等也不是办法。” 左煜点头表示理解,回答道:“任何商品都会面临这种挑战,其实就算找王律师这样有经验的大律师为你处理,也会有一些小鱼小虾漏网。” 温浅予叹了口气:“哎,从前被靳风萧抄袭,现在他老实了,又有这些不知名的人来分食我的心血,为什么大家不能专注做好自己的事呢?” 左煜回答:“因为对于很多人来说,生存本来就很艰难,他们来不及选择尊严,更不会尊重与他们无关的利益。” 温浅予问:“所以你的建议是……我暂时就不追究了?” “当然不可能不追究。”左煜认真道:“我会让王律师帮你参谋看看的,不管怎么样,都要保护你的作品不被伤害,无论能挽回到哪种程度。刚才的意思是劝你,这种事是处理不干净的,你的心态也不要太完美主义,受太多影响” “我明白,又得麻烦你了。”温浅予说:“本来想开店赚了钱,能让我们生活变得轻松些,结果好像一直在给你找更多的事情,让你变得更累。” “开网店是要你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赚钱只是顺便的事,再说世界上哪有白赚的钱呢?总会有些七七八八的坎坷来消耗我们的精力。”左煜说:“而且人和人是不同的,像你喜欢专注于自己的事情,其他任何琐碎麻烦都会给你带来压力,但是我这么多年来已经习惯运作一个公司了,所以没关系,反正每天上班也都是处理这些,为你反倒更有动力。” 温浅予点点头。 左煜握住他手腕:“好啦,吃饭吧,不要胡思乱想了,还有别的烦恼吗?” 浅浅翻了个白眼:“当然没有,难道我是烦恼制造机吗?” 左煜笑:“其实我还挺爱为你处理这些琐事的,很有成就感。” 温浅予嗔怪地看了他一眼,给他夹了块排骨,心里说不清是愧疚多一些还是感动多一些,但两个人过日子似乎就是这样,其实无论是钱财、责任还是情感,根本就无法真的分清楚,总会因为各种原因混为一谈,但小美人并不厌恶这样的回销,因为如此,才正是人与人最无法被分割开的羁绊。 —— 温慕的手伤,变成了一个持久的困扰。 虽然伤口愈合了,但是因为指筋受损,所以手指无法自由活动,虽然他本人坚持表示关系,但其它亲友又怎能忍受完美的影帝变成如此呢? 特别是贺云,在这半年多来带着他走访了各种中医西医,但凡听说有半点希望可以治愈,便愿意投入百分之百的精力关注,昨天突然有个老朋友介绍了位非常有名的退休大夫,大家生怕耽误了,立刻就驾车带温慕前往看伤。 反倒是温慕自己觉得困扰,进了病房,再度忍不住说:“其实我自己来就行了,没关系的。” “那怎么成?万一引来了记者和围观的人,别说看病了,走都走不了。”贺云帮他拿着外套,转身去找护士。 温浅予对与父亲治疗的事十分积极,也主动的陪在旁边,安慰道:“没准这位老大夫真有办法呢。” 温慕看着他笑了下:“你就别跟着添乱了,做男人受点伤有什么关系?其实我已经习惯如此,再说本来就没有多少活需要我亲自干,只是拍戏得注意剪切镜头罢了。” 从某种程度上说,无法自由活动的双手也算是种残疾了吧? 温浅予不懂自己是不是真的对父亲那么重要,沉重的代价竟让他讲得如此分云淡风轻。 温慕弹下儿子的额头:“哎,其实我身上的伤多着呢,这回疯狂的粉丝绑匪,只是从前经历的冰山一角罢了,最严重的一次是被狗仔追车,当时就出了车祸,幸好送去医院及时,捡回条性命,可惜陪着我的助理却失去了双腿,现在还在美国隐居。” 这个事故温浅予当然听说过,但他当时才两三岁大,并没有什么积记忆,只是看到活生生的父亲陪在身边,不由得有点心痛,小声道:“如果不当明星就好了。” “浅浅人生没有‘如果不怎样就怎样’的假设,千万不要后悔自己的选择,我觉得现在很好,不管是做演员,还是做你的父亲。”温慕显得很认真。 温浅予也不晓得自己刚才怎么就显得软弱了,红着耳朵点点头,喃喃道:“其实我只是不想你受苦,宁愿自己的手没法动,也不想看你的手变这样,好奇怪呀,明明之前我那么讨厌你。” 温慕依然笑容满面:“所以我是不是该高兴,你愿意开始试着原谅我了?” “也许我已经原谅你了吧。”温浅予侧开头。 温慕说:“那就更好不过了,记着,我是你爸,当咱俩遇到共同的危险,我最大的希望就是保护你,而且这几年我也不想再拍电影了,回加拿大养老是更好的选择吧,你的手受伤了,没办法画图那才叫叫我糟心后半辈子。” 温浅予怪怪地看着他:“讲后半辈子这种话真奇怪,你还这么年轻。” 温慕回视他两秒,又沉思两秒,淡笑:“早就老了。” ☆、第104章 55 生活就像行路,走过这座山,还有那道川。 王律师和左家私交甚好,很快就介绍了靠谱的同行帮助温浅予将大部分制作盗版衣服的店关停。 只不过这种事就像野草般永烧不尽。 温浅予也逐渐习惯了总是接踵而来的一个又一个挑战,反正身边有左煜配着,能叫他感觉害怕的状况已然不多。 —— 年轻人总是更加热衷于新鲜事物的挑战。 虽然网店的经营给了温泉带来第一桶金,,也让他收获不少关注的目光,但他还是忍不住把更多的精力放在了关于停格动画的服装的设计上面。 由于频频与该工作室的成员交流,他们彼此之间变得非常熟悉,除了要共同处理工作事宜,也常在私人时间相约出来吃饭聊天,或者共同做些彼此都感兴趣的事情。 在某个初冬的周末,工作室应邀接待国外的小学夏令营团,一起参加活动,展示中国动画的力量与魅力,故而展示了许多与停格动画片有关的收藏与技术,赢得了孩子们的极大的热情与关注。 像温浅予这样外表不凡的年轻人,更是被小朋友团团围住,问东问西。 即便整天下来非常疲惫,但浅予自己却非常开心,回到家后还经不住分享感受:“今天那些小孩子太可爱了,有个小姑娘还送了我玫瑰花。” 正在忙着煎牛排的左煜抬头说:“哟,怎么变得这么快?从前不是很讨厌熊孩子,觉得他们特别吵闹吗?” “小孩子也有不同性格的呀,有的小孩就很听话很乖,特别是早熟的,讲起话来十分有意思。”温浅予说道。 左煜实在太了解他了,瞬间微笑:“怎么,想养一个吗?” “也不是不可以。”温浅予接道,但他也仅此而已,没有勇气再继续深入这个话题。 毕竟拥有孩子对于一个家来说,是翻天覆地的决定,更何况两个男人在一起已然不太符合世俗,该怎样让那孩子快乐长大,几乎是道无解的题目。 左煜继续做饭,将牛排慢慢放到锅里后才说:“其实我了解你的想法,任何让这个家变得更完整的行为,我都和你一样期盼不已。” 温浅予在旁边帮他准备盘子,顺势点点头。 “不过不要给自己额外的压力,我从来不觉得传宗接代是爱情的结果,更何况咱俩也没这个可能……所以啊,遇到真心喜欢的,有决心也有能力的时候,再做当爸爸的决定也不迟啊。”左煜朝他笑:“我家没任何人觉得你不好,你现在就该好好地享受青春。” 温浅予被他说得心下一片坦然,讲被送的玫瑰小心翼翼地插在杯子里。 左煜亲了亲小美人:“好了,准备洗手吃饭吧。” —— 最近也是奇妙,两个人的生活好像真的很跟孩子脱离不开关系了,当然,新一轮的原因,是由于梁希终于顺利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女儿。 她是一个非常典型的现代女性,经济独立、事业有成,当然不会因为身体的缺陷,而过于为难自己,但是幸福的婚姻生活能以这样的方式变得更完满,当然也是非常美好的事情。 待到左煜和温浅予到达府上探望时,祝福的人已经走了很多轮了。 梁希抱着个小婴儿,耐心地喂着奶粉。 看到客人出现,她干忙指挥道:“小川,这就是浅浅和左煜,帮他们准备点饮料水果。” “姐夫好,千万别忙了,我俩吃过才来的,现在照顾好宝宝才是最重要的。”左煜立刻阻拦,顺便把礼物送上。 梁希的老公左轻川温文儒雅,一表人才,微笑说:“多谢,快请坐。” “最近很忙吧,我都说不要来了,毕竟是代孕,我也没什么关系呀?”梁希的气色很好。 “哼,不看你我俩还想看宝宝呢。”温浅予好奇地凑过去打量,被娇小的婴儿轻柔地握住手指,顿时笑如春花。 “希姐当妈的心情如何?”左煜坐到沙发边上。 “算是了却心事。”梁希把孩子交给月嫂,苦笑:“因为身体的关系,当初小川的妈妈是不允许我们结婚的,虽然我不认同女人的价值正在于此,却难免因为现实不顺而有些自卑……这么多年来都是小川鼓励我,陪伴我,让我一点点平静下来,这次能顺利等孩子生下来,也多少叫他好面对父母一点吧。” 温浅予显然没有经历过这种“大人的世界”,满脸不知该讲什么的样子。 幸而左轻川亲手端了茶过来:“你呀就开开心心的吧,瞬间变成诉苦大会,把人家都吓到了。” “我哪里诉苦了,我不是在讲你好话吗?”梁希终于在爱人面前显出小女儿情态,不似在外面那么干练。 左轻川微笑落座,没再多言。 温浅予眨了眨眼睛,忽然从随手的袋子里拿出给婴儿做的小衣服,打开了新的话题。 —— “真好,我就喜欢这种好人有好报的结局,看到希姐过得好我心里也很满足。”温浅予在回家的路上,很认真地感慨道。 “子非鱼啊,孩子对她的人生来说,应该不只是孩子而已吧。”左煜握着方向盘回应。 “干吗想那么复杂。”温浅予说:“而且希姐和姐夫在一起的感觉也很舒服,如果到了那个年纪,我们也能那样就好了。” “如果你不嫌弃我的话,肯定会比他们更幸福啊。”左煜说。 “我哪里嫌弃你啦?”温浅予立刻拉住他的胳膊。 左煜紧张:“喂,你想把交警引来啊!” “我刚才又想了想孩子的事。”温浅予弯起眼睛:“不出意外的话,等我三十岁的时候,我们收养个好不好?” 左煜飞快地看了他一眼:“你还真的认真上了,为什么?” “因为,我觉得孩子会让我们更快乐。”温浅予说:“而且等我们老了,孩子也是能够把我们永远联系起来的最好的礼物。” “能把我们永远联系起来的怎么可能是孩子呢?”左煜叹息:“不过我答应你,可以收养,正好等到我爸出狱。” 温浅予是明白他的言外之意的,顿时露出小小的,喜悦的微笑,转而望向车前忙碌的北京街道,说:“这辈子能遇到你……” “嗯?”左煜疑惑。 温浅予说:“会让我有一生的故事可以讲。” 作者有话要说:之前工作太累 过年休息了两天没码字 携浅儿子给大家拜年啦 ☆、第105章 56 “虽然帮工作室把衣服都设计完了,不过他们至少还要拍两年,真不知道电影上映时我在做什么。”温浅予习惯性地在睡前跟左煜汇报自己的日常:“我觉得他们挺不容易的,而且拍的东西很好,就没要酬劳,我是不是太傻了?” “开心就好,创作的事不单单要用金钱衡量。”左煜的现实心态在小美人身边永远不奏效,他拉住他因缝纫而总是带着细小伤口的手说:“开心比赚钱还难得。” “下不为例啦,这回真的交到几个朋友呢。”温浅予翻身望着他说:“看来我爸帮我介绍工作是用了心的。” “那当然,他闯荡这大半辈子,看人比我们准多了。”左煜回答。 “那他从一开始就接受你的出现,是不是证明你很好啊?”温浅予眨眨眼。 左煜伸手搂过他:“废话,我好不好需要你爸证明吗?!” 温浅予被碰到痒处,笑着闪躲:“哪来的自信?我觉得你就是个大坏蛋。” 情侣间的打闹向来没什么智商,但总能带来无法向旁人提及的快乐。 两个人逗弄了好半天,终于气喘吁吁地罢手。 温浅予趴到左煜身上说:“我们在一起几年了?” “五年。”左煜记得很清楚。 “是不是时间再久一点,爱就会变得平淡,等到七年之痒的时候怎么办?”温浅予问。 左煜哼道:“我才不喜欢波澜起伏呢,最讨厌作天作地的恋爱了,平淡有什么不好?生活本来就是平淡的,不一定生离死别才伟大。” “每回嘴上都是一套一套的。”温浅予笑着摇摇头。 “我讲的都是心里话,最喜欢你的直接、坦荡、简单和不猜疑,你是让我根本不用费力就能沟通的人,光这一点就没办法取代了好吗?知己的意思正是如此。”左煜掏心掏肺地说:“你以为我有多坚强?如果没有你,我家出事的时候,父母离散,身无分文,早就撑不下去了。” “我没有过很多钱,也没有幸福美满的家庭,所以或许我永远没办法体会你当时的处境。”温浅予小声道:“但我相信你闯过了绝大部分人都过不去的坎儿,你比所有人想象的都坚强。” 左煜失笑:“好了,怎么聊着聊着就伤春悲秋起来?快休息吧,明早不是还要去上海参加服装展?” “嗯。”温浅予慢慢闭上眼睛:“下回你看望你爸爸时,带上我好不好,我绝不会惹他生气的,我想看看他过得怎么样。” “知道了。”左煜答应。 温浅予这才安心地进入梦乡。 他在日复一日的成长中,仿佛离脸红心跳的爱情越来越遥远了,但无论何时,都还是好爱身边的这个总能让自己满心喜悦的男人,爱到毫不怀疑,即便日后两鬓斑白,都仍可在如山海般的人群中,一眼便认得他。 —— 影帝温慕有个漂亮的儿子,做服装设计师,讨厌上媒体,同性恋,在网络上倒是活跃,时常男扮女装,我行我素,对妹子尤其友好。 这些特点是大家对浅浅为数不多的认识。 自从坦荡接受了父亲的存在与选择,温浅予就活得自在多了,虽然并不介意别人提起温慕的存在,但只坚持获取自己的劳动所得,这次独自来上海参加服装活动,也是因为旗下的网店销量渐好,成为以抄袭和仿制为主的网络女装中的一股清流。 连番接受两天采访和服装秀后,他终于得以空闲,到街上给左鹏程买了些营养品和茶叶,也不晓得能不能带进监狱里面。 最后肚子饿了,又鬼使神差地去了第一次跟左煜吃饭的火锅店。 回忆起当时那小子还意气风发,得意洋洋,甚至分不清男女就故意装出风流倜傥的模样,好笑之余又不禁感慨万千。 正拿着筷子走神的时候,温慕的短信忽然传来,内容简单:“我和贺云回加拿大了,你自己注意身体,心情愉快。” 他难得报告行踪,叫浅浅心软,愣了会儿才回复:“手好些了吗?” “恩,看来还是要手术修补,贺云帮我找了多伦多的大夫。”温慕回答。 温浅予不禁问道:“真是三句话不离贺叔,和一个人过一辈子是什么感觉?” “时常恨他恨得咬牙切齿,可倘若能叫人生重来一次,却知道自己还是会选他。”温慕如此形容。 温浅予茫然地合上手机。 其实他从未恨过左煜,是相处的还不够长久,或是彼此太过幸运? 这些疑问,也只有时间本身能够回应了。 —— 也许大家都曾正面接触过法律的存在,但真的没几个走进过监狱大门。 终于能和左煜爸爸见面的小美人很紧张,拎着礼物被检查了不知多久,才终于进到会客室里。 他不施脂粉,衣着朴素,头发也小心的扎好,生怕引起长辈反感,坐下后就隔着桌子说:“叔叔,抱歉这么久才来看您……” 左鹏程往日的伶俐在牢中像褪了色似的,换成了种莫名的深沉,他淡笑:“这种地方还是少来为妙,你的身体怎么样了?” “挺,挺好的。”温浅予紧张回答,而后就笨拙地陷入冷场。 左煜这才开口:“爸,你才该注意身体呢,我妈去日本休养了半个月,正赶上航班延误,今天是过不来了。” 听到老伴儿终于不是无精打采地缩在北京度日,左鹏程的表情和缓许多,叹息道:“叫她少折腾,我好端端的用不着你们隔三差五来打扰。” “看不着你,我妈可睡不好觉。”左煜笑道:“看来这回她得对国航产生心理阴影了。” 听着儿子没心肺的话,左鹏程恍惚感觉日子正像从前,他看似失去了一切,却又仍把重要的东西留在生命的尾端。 “爸,浅浅给你买了茶叶,挺不错的,记得喝,还有降血压的药一顿也不能少,知道吗?”左煜终究还是忍不住唠叨起来。 左鹏程少见地温顺点头。 其实左煜更想听到父亲责怪训斥自己,但他清楚,那些以随着过去的事情永远消失,恐怕再也无法还原了。 坐在旁边的温浅予用力握住左煜的手,露出安慰的笑意。 —— 监狱外一派萧瑟之景。 左煜边倒车边说:“没意思吧?下回别来了。” “什么话,我又不是觉得有趣才来的。”温浅予无语地系上安全带。 “主要你这个人喜欢胡思乱想,一来就会心情不好。”左煜笑了下。 “那又怎么样,我陪着你,难道你的心情不会好点吗?”温浅予哼道。 左煜把车开往无人的路上,依旧挂着笑意。 温浅予偷看他一眼,虽然的确因为左鹏程天上地下的遭遇而倍感沉重,却也为着同甘共苦的生活,而感受到自己与左煜之间谁也替代不了的亲密。 ☆、第106章 57 年轻人在世总想求个公平,但这种东西真的存在吗? 温浅予小时候当然认为老天是不公的,因为他总羡慕旁人有慈爱的父母,美满的家庭。 长大后又因与温慕无声的和解,而享受到太多事业上的便利,仿佛周遭世界都因此而变得宽容,与那些无依无靠苦苦挣扎的设计师相比不知轻松多少倍,又恍然成为不公中的上游。 幸而不再太过天真的小美人已经拒绝斤斤计较了,只要能和左煜两个人、两个家庭都开开心心,其实就已经是天大的奢侈。 —— 又是轮杂志编辑的做作采访。 拍些时尚照片、聊些梦想与人生,便足够满足一期卖点。 当温浅予结束这些忙碌,从摄影棚出来时,竟看到梁希在后台待着,不由上前询问:“姐,你怎么来了?” “我刚和于总编谈点事,听说你在,就等会儿你。”梁希笑着站起来:“怎么样,有空一起吃个饭吗?” “好呀。”温浅予边回答边和她往外走去。 “我真觉得你回国后变了很多呢!”梁希说:“从前你不是最讨厌面对媒体采访之类的事情了吗?现在虽说不至于来者不拒,却也愿意积极配合。” 温浅予微笑:“这也是没办法呀,虽然个人喜好很重要,但我也想奋斗出更好的生活。” “小孩子终于懂得担当了,梁希说:“其实我很高兴看到你这样的改变,虽然很多人都抱怨你变得不像你了。” “其他人说什么又有什么要紧?”温浅予反问。 梁希认真的点头:“无关紧要。” “不过因为我爸的关系,真的有太多媒体对我感兴趣,那兴趣不是对我的设计本身,而是对我这个人。”温浅予无奈的摇摇头:“这让我感觉有些奇怪,毕竟我不是我爸爸,并没有多么值得瞩目的成就啊。” “功名利禄的可笑之处不正是如此?何必想太多,闹哄哄来的终究也会闹哄哄走。”梁希一副过来人的语气:“不过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我却觉得你受欢迎是好事情。” 温浅予帮她按下电梯,疑惑侧头:“哪种角度?” 梁希款款走进去,叹息道:“在中国设计师多半是处于默默无闻的状态,方远的悲剧更是发生过太多太多次,大家没有版权意识,不尊重设计本身,却愿意廉价地享受劳动成果,这让普通设计师的生存环境太恶劣、太艰难。” 温浅予颔首同意。 “虽然被称作温慕的儿子会令你反感,但也正因为如此,大家才意识到原来我国有这么多服装设计师的存在,原来服装设计是这样一种工作,原来它的版权价值和其他创作品没有区别——这些意义本身,比你周身的八卦更为重要吧?”梁希抬头笑。 “还是姐想得深,既然如此……”温浅予耸了下肩膀:“即便被八卦我也好受多啦。” “林齐回欧洲了。”梁希弯弯嘴角。 温浅予拒绝有反应。 “我不想劝你什么,但别恨他。”梁希说:“恨对任何人来说,都不是件愉快的事。” —— 青春与轻狂的记忆在左煜的生命里,已经随着那些浮夸的跑车和挥霍不尽的金钱远去了,三十岁过后 ,他更愿意将工作之余的热忱投入家庭,这点因温浅予的魅力而存在的改变,恐怕换成哪个贤妻良母来努力都是不可能的。 好不容易赶上周末在家,左煜再度闲不下来,竟然接收了个巨大的建材包裹,亲手给小美人在顶楼阳台搭建了个秋千。 坐在秋千上可以望着楼下的波光粼粼和落地窗外的大北京,显然十分惬意。 赶稿子赶到眼睛都发红的温浅予见了十分惊喜,打了个哈欠说:“叮叮咣咣大半天,我还以为你忙什么呢……没把手割破吧?” 左煜在旁边收拾木材:“我这么聪明怎么可能,你之前不说想要秋千吗?” 温浅予美滋滋地坐到上面摇了摇,然后就笑着扑过去抱住他正忙碌的背影:“谢谢!” “客气个毛,来点实在的。”左煜哼道。 温浅予亲了下他的侧脸,伸手就是一顿揉捏,揪着左煜的耳朵说:“哼,还敢提要求了!” “要求都不能提啊,好好好,我惯着你,谁让你是咱家的小皇帝呢?”左煜一脸带着喜悦的无奈。 “少瞎说!”温浅予坐到他旁边的木地板上,严肃道:“我问你件事。” 左煜慌张:“干吗,你想污蔑我对你不忠啊?” “没跟你开玩笑!我收到米兰时装周的邀请函,好几个品牌的,你说我去吗?”温浅予问。 “去啊,为什么不去?”左煜将工具箱装好。 温浅予不吭声。 “怎么,感觉因为温慕这个名号才得到机会?那有什么关系啊。”左煜想事情很简单:“你看我刚认识你那会儿,做生意能赚点钱完全是因为我是左鹏程的儿子,所以大家都要卖几分薄面。” “可是你现在靠自己也做得很好啊。”温浅予立刻鼓励。 “没错,但如果没有当时狐假虎威见的世面,积累的经验,又哪有我今天呢?许多真正有价值的财富比微薄的自尊更重要。”左煜肯定地说:“而且我相信去参观对你只是一时的,以后你一定会在那里举办你个人的作品秀,而且用不了太长。” 温浅予张着大眼睛,两秒后才露着酒窝重重点头。 纵便他心里有千万结,和左煜聊完,却总能全身舒畅,充满斗志。 “浅浅啊,你这个傻瓜。”左煜握住他的手说:“以后等我爸出狱那天……” 温浅予不解他的欲言又止。 左煜深呼吸了口气说:“我们结婚吧,虽然国家不会给我们发结婚证,也没什么法律效力,但我还是不想和你有遗憾,只不过我真的需要我爸在场。” “所以你是在求婚吗?”温浅予私下环顾周围乱七八糟的秋千废料:“也太不浪漫了吧!都不准备个礼物!” 左煜说:“我人都是你的了,不需要每次都那么做作吧?” 温浅予瞪他:“直男!活的真糙!” “我哪直了?”左煜委屈。 温浅予气哼哼:“我在骂你没品味。” “都给你做秋千了还不行吗?我亲手做的啊!”左煜很得意。 “笑什么?”温浅予抱着手说:“……好吧。” 左煜问:“你答应啦?” 温浅予翻白眼:“反正你人都是我的了,让我的一生,成为你的一生,这点也没什么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年假的流逝速度让我心疼 ☆、第107章 58 日子如止水般过去,有温浅予留在身边,左煜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正当他以为一切都会这样风平浪静的继续之时,却又遭遇了意外。 那天他刚下班,正开着车从拥堵的马路中穿梭的时候,忽然看到街对面高耸的大楼上,挂着一个非常美丽而且非常意外的广告海报。 那是具有上百年历史的珠宝品牌,因为杨蓉很喜欢的关系,左煜也对其略有了解, 此时此刻,海报上呈现出一个如梦似幻的美丽的人,犹如从神话故事中走出来的天使,即便衬托着光芒熠熠的珠宝毫不逊色——佩戴那些曾潜藏于地底千百年的宝石的是温浅予本人。 虽然小美人拍这样的广告极其合适,但左煜知道他厌恶娱乐圈,在这么多年的时间里,不知拒绝了多少次走入其中的机会。 浅浅或许是不希望外貌成为无用的标签,或许是不想变成第二个温慕,始终对大众敬而远之。 所以看到这张海报时,左玉的心里才充满了惊讶,他甚至没有听过温浅予提起这件事情,毕竟就将海报这样挂遍大城市的角角落落里,并不是件小事。 疑惑使心情渐渐沉重,但左煜还是压抑下了立刻打电话询问的急迫,而是按照之前的计划,在商场前找到停车位,进去寻找浅浅点名要吃的蛋糕。 因为过日子就是这样,如果不能给予对方最大的自由和尊重,就极容易在过于密闭的距离里不小心伤害到彼此的敏感。 —— 由于时间临近过年,温浅予在赶制网点内春节前最后一波上新。 他预计到此次会有不错的关注度和销量,所以比以往更加认真,而且新品数量也超过了过去的记录。 左煜心疼这家伙工作辛苦,进家后正准备主动去做饭了,没想到却闻见了从厨房里飘出来的饭香,不由地靠近后说道:“怎么不等我?你忙你的正事呀。” 话音刚落,他便意识到这种话其实自己已经日复一日,不知说了多少次。 真是奇怪,明明从前最讨厌父母无用的啰嗦,而时间竟让他变成了和他们一样的人。 温浅予带着大手套,把烤鸡翅从烤箱里端出来后,又熟练的洗手切菜,头也不抬地说:“不废多少功夫,其实做菜倒能让我头脑能够放松一下呢。” 左煜站在旁边,欲言又止。 温浅予感受到奇怪的气氛,微笑地看向他:“怎么了?” 两个人不知相互许诺几回,发誓再不对彼此隐瞒,左煜也不想把心底的疑惑放得太久,便说:“我今天下班时在街上看到你拍的海报了,那肯定是你吧,我不可能连你都认不出来。” 温浅予愣了愣,然后依然挂着笑:“这么快就放出来了呀,我还没想好怎么告诉你,真是的。” “告诉我还要讲方法吗?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左煜因为他的轻松态度,而让自己也显得轻松起来,边脱风衣边说:“只不过以前你跟我说过,自己绝不会当模特的,所以不懂为什么会默默地接受这样的工作,是忽然感兴趣了,还是想赚钱 “主要是因为想赚钱吧,因为想要给你买个礼物。”温浅予关了水龙头,回身道:“不过礼物还没有准备好,你绝对不能逼问我到底是什么。” 左煜哭笑不得:“我当然不会逼问你,但你也知道,我更看重的是你的轻松自在,为了买东西而强迫自己做不喜欢的事情,又怎么让我开心呢?” “也不算不喜欢呀,那套珠宝的设计师我一直很崇拜,他邀请了我很多次,拜托的价格也合理,所以才答应了下来。”温浅予继续做着饭,说道:“不过我不会把这当正经工作的,只此一回,下不为例。” “以后还是多商量一下吧,”左煜无奈地摇摇头。 “主动商量的话,你肯定会追问我赚钱干什么的。”温浅予说:“我找了我爸的经纪人帮我看合同,不会出问题,人家很有经验。” 这个小孩渐渐有了自己的主意,看来真的不能把他当作完全不懂事的家伙了。 左煜把满心的担忧憋回去,最终只是按了下他的脑袋,说道:“谢谢你。” 温浅予显然因为好意被接受而开心,却仍旧喃喃自语地抱怨道:“厂家明明告诉我,过两个月才会登出这个广告的,害我都没有好好准备……” 左煜淡笑了一下,准备去将衣服上楼挂好,再过来帮忙晚餐的准备。 他好像早就不是当初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急性子了,人生在经历和失去之后,才会真正明白自己最珍惜的是什么。 除此之外,全部都是拿得起,放得下的过场。 —— 任何人的兴趣爱好被满足,都会由衷地感受到快乐。 左煜特别喜欢车,这件事温浅予在认识他不久时就知道,但一直苦于这些年有限的经济条件,而没能给他什么惊喜。 虽然目前网店的收入尚可,但是过日子总有太多需要花钱的地方,小美人希望为这个家贡献更多的力量,总不能刚赚点钱就拿去挥霍,所以才抓住了这次被邀请做珠宝代言人的机会。用捷径完成了的自己存留了不短时间的梦想。 可惜查阅了那么多天车辆网站,询问问了很多懂车的朋友,温浅予最初的念头却渐渐发生改变。 他不晓得当自己真的买了一辆不太实用的好车,给已经不再爱出去疯玩的左煜当做观赏他会不会真的开心,所以犹豫再三,真正要将礼物带回家的那天,却还是做了另外的选择。 被小美人兴冲冲拉下楼的左煜满头雾水,虽然之前多少猜到了浅浅的心思,可是突然望见院子里停着的一辆硕大的房车时,还是意外地瞪大了眼睛。 温浅予开心地说:“这是我从一个旅游爱好者手里买来的,里面的设施很齐全,将家具翻新一下就可以用啦,这方面你比较懂,所以打理好它的任务就放在你……等以后我们有了时间,可以开着这辆车到到很多很多地方玩啊,甚至可以自驾游到欧洲,带上爸爸妈妈一起!之前我看了几本书,觉得和家人旅行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左煜点点头,好奇的走上去一看,果然是个布置温馨、家具齐全的房车。 温浅予跟在旁边打开灯,从冰箱里拿出特意买来的蔬菜和水果,顺便打开音响,满脸兴奋地说道:“今天我们就在这里做饭吃吧!” 左煜没有回答,依然围着驾驶室和里面的卧室房间左转右转。 见他始终不表态,温浅予开始着急:“你一直看什么呀?虽然这个没有跑车炫酷,但我觉得也挺好的,难道你不喜欢吗?” “喜欢啊。”左煜拥抱住他,终于开口:“而且这再适合我们不过了。” “你讲的是真心话?温浅予问道。 “我骗你干吗?”左煜微笑:“好车小时候也买了不少,但那些玩物和过去的日子一起消失时,我并没有觉得太心疼……就像许多孩子,从前很喜欢看动画片,或许长大也会喜欢,但两种喜欢是完全不一样的,后者不过是对往日的怀念罢了,现在我更想把握住眼前,所以刚才谢的就是陪我珍惜眼前的你啊,这么合适的车,我当然会喜欢。” 听到他说完这些,温浅予才放下心来。 左煜顺势抱起他,一直走到车位的小卧房,将温浅予放到床边说:“所以等我们对生活的把握更从容的时候,就开着车去旅行吧,你不是还想收养个小朋友?到时再看看能不能改装出适合他玩的东西。” 温浅予咬着嘴唇点点头,搂住左煜的脖颈道:“虽然未来都遥远,但每次和你一起计划,我都感觉充满希望。” “哪里遥远了?人生嘛,其实是越过越简单的,也许等咱俩倒了四十多岁的时候,会觉得活着也不过就是那么回事儿。”左煜顺势在旁边坐下:“不过我相信到那时候,轻松的心情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你。” 温浅予安静回视。 左煜不太经常聊起家里的变故,此刻难得说:“五年前,我是完全想不到现在的状况的,简直像很多烂俗的传奇小说一样颠覆,但是现在我能想象到所有的未来。” “你就这么肯定能好好跟我过一辈子啊?”温浅予问。 “相信自己就挺难,相信别人的人性就更难。”左煜握住他的手:“但是你的话,我真的相信。” 两人对视片刻,周围的空气渐渐升温。 谁知正要亲在一块的时候,前面的车门却传来天真的声音:“这是什么呀!这个车里有房子!” 原来是小区里常在楼下玩的孩子。 温浅予赶忙整整衣服站起来,去和小邻居们搞好关系,洗了葡萄分给他们吃。 左煜就这样安静的坐在原处,看着自己造就熟悉入骨、却总是看不腻的身影。 真是个美丽的人啊,不只是眼睛觉得美丽,而是脑海里想到世界上有这么一个存在,就会不争气地怦然心动起来。 是啊,活着本来就是这么一回事。 ——用尽努力活下去,然后守着那个让一切都不至于庸庸碌碌没意义的人,一年又一年,一生望一生。 作者有话要说:旧让他们在故事里继续幸福的生活下去吧,感谢大家这段日的支持 小说在线阅读https://www.256zww.com - ★★256中文论坛★★.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