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鱼穿成炮灰女配 作者：沉鹿 本文文案: 祝颜有两个秘密。 其一、她穿书了，穿成了小说中出卖反派哥哥、最终下场凄惨的炮灰女配。 好在此时原著剧情还没开始，怂兮兮的祝颜选择了讨好这个未来大反派，夹紧尾巴做人。 第二、她不是人，而是一条美人鱼。 白天正常上学，夜晚则沉浮水间，纵情游曳。 祝颜很享受这样的生活。 直到有一天，她破水而出时，迎面对上了那人的视线。 男人以手抵额，低低笑道：“果然是你。” 提问：马甲被扒了怎么办？ 能怎么办？ 绝望的祝颜只能寄希望于两人间的塑料情分，能让对方替她保密，然后更加讨好大反派。 ＊＊ 一直到……后来的后来。 祝颜盯着自己越来越圆润的尾巴，后知后觉开始意识到不对。 她望着笑吟吟给她喂小鱼干的某人，哭唧唧：“哥……？” 来人将她圈在怀里，表情温柔，声线却寒凉得刺骨：“看清楚，你哥在那边。” “颜颜，想清楚，到底该叫我什么。” 祝颜：QAQ。 傻白甜美人鱼×白切黑偏执反派 高亮：男女主无血缘关系。女主是男主父母做慈善资助的孤儿，后期会回自己家，两人从始至终不在同一个户口本。 ＊＊＊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 甜文 穿书 成长 搜索关键字：主角：祝颜，周越云 ┃ 配角：其他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傻白甜人鱼×白切黑反派 立意：进入新环境后主动适应，积极学习 第1章 穿书 祝颜站在洗漱台前，用凉水抹了把脸。 镜子里是一张和她本人有七分相似的脸，杏眸鹅蛋脸，面上带着点婴儿肥，只是比起从前的她，这张脸更稚气，脸色也更为苍白。 额头上包着的纱布显得有点触目惊心，不过比起这个，更让她在意的是脖子上的红痕。 直到现在，她恍惚间还能感觉到那种扑面而来的窒息感。 那种被人掐住脖子、捏紧喉管的致命感如同附骨之疽般在脑海里循环，像是一场永远无法醒来的噩梦。 毛巾轻轻拂过脖子，带起一阵刺肤的凉意。 咚 钟声响起，十三点整了。 祝颜猛地惊醒，磨磨蹭蹭出了卫生间。 私立医院病房很大，这层的病房更是专门为出身富贵的病人准备的，配备有独立卫生间与厨房，内侧还有一个不小的阳台，卫生间距离门口有不小的距离。 祝颜出卫生间时，病房边上，这具身体名义上的养兄仍在同主治医生交谈。 男人着一身黑色衬衫，身形颀长，五官清润俊美。手机亮着屏，修长的手指轻敲，神色认真地将医生说的注意事项一一记下。 听见动静，垂眸和医生说了句抱歉，大迈步朝这边走来，似是想搀扶她。 祝颜头皮一炸，瞬间加快速度蹦回床，最后，赶在对方碰到她的身体前一秒，一卷被子缩进了里边，只露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警惕地望着他。 周越云伸出的手顿了顿，自如地收了回来，露出一个无懈可击的微笑：“好好休息，这些天由我来照顾你。” 祝颜很想摇头。 可惜她不敢。 于是最后只能委委屈屈地点头。 内心把这人面兽心的变态疯子骂了几百遍。 像是感知到了什么，大变态的眼睛微微眯起。 祝颜一怂，立马乖乖躺好，盖上被子，附带乖顺问候语：“谢谢哥哥。” “嗯，乖。”似是有人发了消息过来，周越云低下头看手机，漫不经心地敷衍了句。 等回完消息再抬头，两人的视线正好对上，祝颜立马和老鼠见了猫似的收回眼神，手捏紧被子，睫毛颤个不停。 周越云却是不紧不慢，仔细打量了少女一圈。 面前的女孩并不像记忆中那般阴沉，眼神也没有后来的浮躁甚至是怨毒，反而带着点怯生生的清纯味道。 可惜…… 他捻了捻手指，忽而又回忆起刚刚那种，掌控他人生命的感觉。 有那么一瞬间，他是真的想一把掐死她。 但是，也只有那么一瞬间而已。 不值得。 他眸底兴味忽而淡下，淡声道：“我还有事，先走了，好好吃饭。” 祝颜乖巧点头：“嗯嗯，好的，哥哥再见。” 等人走后，立马飞奔过去反锁上病房门，这才捂住了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 妈呀，吓死她了！ 就在刚刚，在她醒来之前，这个丧心病狂的大变态，差点趁着她昏迷一把掐死她！ 约莫是察觉她快醒了，大变态镇定自若地将手移到她额头上，一副体贴兄长在帮妹妹试探体温的模样。 可惜祝颜不是原主，甚至她都不是人类，自然没那么好糊弄。 身为人鱼，她的感知力远远超出普通人类，哪怕是处在昏睡状态，也能感知到外界的动静。 周越云的一言一行，她都看在眼里。 祝颜忧愁地叹了口气，这都是个什么事哦。 在此之前，她从未想过，自己居然也有穿书的一天，还是穿成个脆弱的人类。 人鱼一族常年生活在太平洋海域，成年之前被禁止踏上大陆，祝颜对人类世界全部的了解都来自于她那个叛逆自我、最后娶了一个孱弱的人类男人的姑姑。 对，娶，而非嫁。 姑姑负责赚钱养家，姑父负责貌美如花。 因着姑姑与姑父的缘故，祝颜从小就对人类生活极为向往，可惜这还没登上大陆呢，就穿书了。 还是穿成一本娱乐圈小说里爱慕男主的炮灰。 这是篇娱乐圈替身文，女主是初入娱乐圈的贫民小白花，男主则是出身豪门、心有白月光的新晋流量小生。 父母极品，爷爷病重，债主上门，走投无路的女主含着泪找上男主，而男主，则因着女主那张同白月光有七分相似的脸，神使鬼差跟她签订了包养协议，由此，奠定了整本书替身强制爱、追妻火葬场的基调。 这类小说中，最不缺的就是恶毒女配。 很不幸的是，祝颜就穿成了里边的恶毒女配之一——被豪门收养的恶毒炮灰女，心思狭隘，因为爱慕男主而疯狂针对女主。 而刚刚那位想掐死她的变态养兄，正是她养父母的亲生儿子，也就是原著中的究极变态反派。 在男主和养兄的斗争中，原主毫不犹豫地倒向了她爱慕的男主，贩卖公司资料私下投敌，还往养兄药里加料，污蔑他吸/毒，一脚踢他进局/子。 基于这一点，祝颜是很同情这个家伙的。 但她一想到原著结局，就觉得更该同情的是自己。 呜呜呜……毁容后扔进精神病院，最后跳楼自杀这是什么悲惨结局。 虽然是原主自作自受，但这和她有半毛钱干系？她穿过来之前明明是在做好事好不好？人类不是常说好人有好报吗，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祝颜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一边探查记忆，一边忧心忡忡。手无意识地摆弄着从床头花篮抽出来的花，将茎秆扭成一团。 值得庆幸的是，祝颜查看记忆后发现，现在的剧情还没发展到那地步。 原主现在不过十七岁，原著剧情还没开始，她从现在开始改，应该来得及吧？ 至于为什么这时候的反派就想弄死她……祝颜也想知道。 难道他火眼金睛一早就看出原主是个白眼狼？ 还是反派天生变态，看不顺眼的人都想恁死？ 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心底异样一闪而逝，祝颜突然想起另一桩事。 严格说来，她并不是今天穿书的。 刚穿过来时这边天色还很暗，四周黑乎乎一片，这具身体醉酒太严重，她脑袋晕乎乎的，眼见跟前有个黑影貌似想图谋不轨，脑海里那根威胁的雷达砰的一声就亮了。 ——她冲了上去，并下意识使用了自己最残暴的攻击手段，人鱼甩尾。 可怜见的，她根本没发现自己已经从人鱼变成了人类，而人类女孩的腿部肌肉并不发达。她很快被压制住，最终反被砸破了脑袋。 之后的事就记不太清了，只记得来了很多穿着制服的人，而她在昏昏沉沉中，被送来了医院。 祝颜看向自己身上的病号服，忍不住伸手拉了拉裤腿。 病号服很宽松，轻松一拉便露出了半截白皙纤细的小腿。 祝颜忍不住上手摸了摸。 这就是……人类的腿？ 好奇怪。 好……孱弱，肌肉也太软绵了叭。 祝颜有点嫌弃。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重新推开。 祝颜抬眸，正好与男人的视线对上。 周越云目光落在她小腿上，眼神波澜不惊：“真这么喜欢，可以买份保险栓上。” 不知道是不是祝颜多想，她总觉得这话别有深意。 ——仿佛对方早晚要锯了她这双腿，所以提前进行预告让她买保险一样。 变态！ 祝颜身体抖了抖，怂兮兮地收回手，将裤腿放回去。 就在这时，一道娇柔的女声在男人身后响起。 “颜颜，我来看你了。” 第2章 认错 来人穿着一身纯白色的连衣裙，五官清秀，气质温婉，妆容精致到从外表看不出年纪。 盈盈含情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身前男人身上，两人之间的距离只隔了不到半寸。 ——姑姑教过她，对于人类来说，这是一个较为亲密的距离。 祝颜迟疑了下。 “额……那个，嫂子好？” 一瞬间，空气为之一滞。 尴尬的气氛在病房里蔓延。 周越云单手插兜，望着她，表情似笑非笑。 祝颜懵了下。 叫错了？ 简玥看了眼周越云，不自在地将散落的碎发别到耳侧：“颜颜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是简玥啊。” 妈妈告诉她，这类处境下的示弱，最容易让男人与一个女人产生情绪上的共鸣，并无意识放大这份亲近。 只可惜，周越云并未回应她这份情绪。 他的视线一直停在祝颜身上。 看着女孩的表情从困惑、懵逼，到恍然，再到羞愤欲死、恨不得把自己埋起来。 良久，才淡淡出声：“这是你同学，来探望你的。我先出去了。” 话落，转身离开。 从始至终，未曾认真瞧她一眼。 简玥收回视线，捏紧了手中的包包。 ＊ 祝颜发誓，她上辈子这辈子加起来也没遇见过这么囧的情况。 居然能把同龄的同学叫成嫂子，那一瞬间她脑子莫不是被浆糊糊住了。 大变态意味不明的目光投来时，她羞愤到恨不得把自己就地掩埋，一直到人出去了，才稍微缓解了点那种尴尬。 这事还真不怪她。她又不是原主本人，就算继承了记忆也只是选择性继承，不可能面面俱到。 真要全部继承，那她到底是自己，还是那个将自己的一生葬送在一个不喜欢自己的男人手中的原主？ 和简玥有关的记忆自然是有的，对方是原主为数不多的说得上话的人，但这份记忆并不清晰，样貌也比较模糊，显然原主并不在意这个朋友。 正想着，简玥已经将包包放下，侧着身子在床边坐下，状似不经意地问：“颜颜，你为什么会觉得我和你哥……” 女孩脸上染上一层绯红，微微咬了下唇：“你这么说，弄得我好尴尬啊，以后都不好意思和你哥说话了。” 祝颜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被她一拉，懵了下：“啊？” 女孩的眼神懵懂干净，望过来的眼神像是能望进人心里去。 简玥在里边看见了目光直勾勾、欲望太过明显的自己，她不自在地捏紧了包，心里莫名感觉有些违和。 祝颜的眼神，有过这么清澈平和的时候吗？ 她明明，应该是浮躁的，心绪繁杂浑浊的，甚至是阴沉与满怀焦躁欲望的。 祝颜不知道面前女孩的所思所想。 她反应了会儿简玥刚说了什么，发现这事对人一个女孩子影响也许真的挺大的，连忙羞愧地道歉：“不好意思，是我撞了头脑子有点不清醒。” “哦哦，这样啊。”简玥撩了撩头发，掩盖了眸底的失望。 芳心浮动完了，她也想起来正事了。 一边削苹果，一边轻声细语解释这次的来意。 “班长他们去参加瑶瑶的生日聚会了，没法过来，就让我过来探望。”她看着祝颜，神色担忧，“瑶瑶平时虽然爱刺你，但都是刀子嘴豆腐心，不是故意针对你……这次是她17岁生日派对，你也别介意，大家不是故意不来的，只是你知道的，你脾气硬，瑶瑶和他们关系难免更好些……” 祝颜边啃她带来的苹果，边点头：“嗯嗯，好的，替我谢谢他们了。” 简玥愣住了：“颜颜你不生气吗？” 祝颜困惑歪头：“为什么要生气？” 简玥被噎了下。 是没什么好生气的。 可是祝颜是谁？公认的丫鬟命公主心，心气高得不得了，不过周家收养的孤女而已，周总夫妇对外都没承认过，却拿着周家的名号，在学校里招摇过市。 这样的她，怎么可能受得了这种委屈？ 明明以往话说到这里，祝颜就应该暴怒了啊。 “简玥你今天好漂亮啊。”祝颜冷不丁开口，语气认真。 简玥愣了下：“是吗？” 她下意识摸了摸手里lv的包，谦虚道：“哪有，就是……换了身衣服而已。” 嘴角却忍不住微微扬起。 这还是祝颜第一次夸她好看，她心底怎能不飘飘然？ 毕竟，祝颜虽然性格讨人厌，颜值却是公认的校花。被个公认的大美女夸好看，成就感可比被一群毛都没长齐的小男生夸大多了。 祝·深藏功与名·颜在心底给自己比了个耶。 转移话题成功！ 不愧是我。 “对了，还有一件事没告诉你。”被迷魂汤诱惑得太飘飘然，临走前简玥才想起这次来的正事，她小心翼翼地看了祝颜一眼，“老班对上次的事很生气，经过商讨后，学校决定把你调到差生班去，任由你自生自灭。而这件事……周家也同意了。” 上次的事，什么事？ 祝颜认真地回想了下，终于想起来了。 好像是……原主霸凌了一个贫困生，结果被人拍了视频，传到校园论坛上去了。 祝颜：“……” 淦。 第3章 救命 康年私立医院，住院部。 近来值班的护士都知道，六楼新住进来一个女孩。 瞧着年纪不大，生得却漂亮，和个年画娃娃似的。皮肤嫩生生的，一双深棕色的眼睛在日光下活像两颗琉璃珠子，睫毛又密又长，望过来的眼神超乖超可爱。 这样的漂亮妹妹谁不喜欢呢，而且女孩家境也好，据说来医院那天，几辆劳斯莱斯一路护送，院长亲自出门迎接，家属眼也不眨地定了最顶级的独立病房。 在康年呆久了，大家有钱人见得不算少，不过大多都是普通富裕家庭，和这妹妹的等级还是有点差距的。 漂亮妹妹的父母好像很少过来，更多的是她的兄长过来医院照顾。有幸见过那个男人的护士私底下都在讨论那人的颜值，说是当红明星也没生得这么好看。 心有偶像小墙头的小护士有点不服气。 这点不服气，一直到她自己亲眼见到那个男人的那天为止。 进病房的时候她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连忙退出来，扫了眼门牌号，确认无误后这才重新敲响门，清清嗓子道：“换药。” 一道微凉的嗓音从里边传出。 “进来。” 她进去的时候，正好对上漂亮妹妹的眼神。 女孩扎着两个丸子头，一双眼睛水汪汪的，可怜巴巴朝她眨呀眨，里边写了三个字母：sos！ 然后，她的肩膀就被身旁的青年，一点一点地掰直了。 “坐好。” 淡淡两个字，却好似含了冰块，分明是盛夏的天气，室内的温度却仿佛陡然降了几度。 命令很有用，漂亮妹妹和只小猫似的，抖了抖脖颈，委屈巴巴地缩了回去。 小护士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么想。 就是，莫名有点想笑。 她低眉顺眼上前，耐心细致地给妹妹换完药，重新裹上纱布。 临出门的时候，飞快回头，用余光瞥了眼。 青年，也就是漂亮妹妹的那位兄长，穿着一身黑衬衫。身量颀长，肤色是和妹妹一脉相承的白，眉眼极淡，骨相却很美，她形容不来，只是下意识想起了那些意味隽永的水墨画。 似是风尘仆仆赶来，还没来得及休息，青年的眼底有一层浅浅的青色。修长的手掌轻撑住下巴，露出半截黑色的腕表，眼底裹着几分意味不明的色彩，望着床上哼哼唧唧的妹妹。 不知为何，这一幕莫名让人有点脸红心跳。 小护士拍了拍自己通红的脸蛋，总算服气了，她那个小墙头还真没漂亮妹妹的哥哥好看。 而此时此刻的病房，一切还在继续。 祝颜是真的欲哭无泪。 这人不是回家吃饭去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她挪了挪身体，装作不经意地掖了掖被角，脸上挤出一抹笑来：“哥你这就吃完了？” 这才过去多久，半小时有吗？ 周越云摇头：“路上看见赵姨提着鸡汤过来，想着你还没吃，先给你送过来，等你吃完了我再走。” 这体贴，这风度。 祝颜身体微抖。 这还是那个想掐死她的变态大反派吗，难不成菩萨下界点化教他悔过自新了？ 她只能磕磕巴巴地点头：“谢谢哥哥，不过以后不用麻烦哥哥了，医院有病号餐，我吃那个就可以了。” 周越云没有回应她的请求。 男人垂下眸，在她床边坐下，淡声道：“这次的事已经调查清楚了。” 诶，什么事？ 祝颜困惑抬头。 周越云继续道：“那人是家里一个园丁的亲戚，园丁得了病没来，请假证明被他扣下，拿着工作证进了庄园。” 祝颜还是没怎么懂，不过大概知道是在说那个害她进医院的人，她小声问：“是小偷？” 不然祝颜想不通对方鬼鬼祟祟溜进庄园的原因。 “不。”周越云摇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说出来的话无异于石破天惊，“那人是被爸妈一个对手派来的，专精一些见不得光的小手段。他对地下车库里的车动了手脚，而那辆车，第二天爸妈刚好要开。” 他没说的是，周父周母之所以出门，是因为想给他一个惊喜，前往米国为他庆生。 而前世，在去机场的路上，这辆车刹车失灵，径直撞断栏杆冲下了悬崖。 在他二十三岁生日这天，他收到了有生以来最大的噩耗，却连悲痛也顾不上，匆匆回国，主持家业。 这才是剧情真正的走向。 而现在，命运的方向盘已经拐了弯，朝着不知名的远方疾驰而去。 前方迷雾重重，是好是坏，犹未可知。 祝颜已经彻底愣住了。 而周越云的话还在继续。 他站起来，朝她深深地鞠了一躬。 “谢谢。” “你救了爸妈的命。” 祝颜还在发愣，而鞠完躬的男人已经神情自如地站直了身体，拍了拍略有褶痕的衣袖。 而后，猛地弯下腰，靠近她。 一种极淡的雪松香悄然迫近。 瞳孔在眼前放大，祝颜下意识退后。 风声在耳侧刮过，却没有得到预料之中的靠近——身前的被子被人轻飘飘掀开一角，露出里边裹成一团的辣条薯片饼干果冻。 祝颜：“……” 沉默，是今天中午的病房。 她神情僵住，手腕用力，想把被子拉回去。 可惜拉不动。 被角被扣住了。 男人单手插兜，语气淡淡，已经恢复了之前的模样。 “医生说过伤口没恢复前不能吃这些吧。”他晃了晃手机，上边的备忘录上清清楚楚地标明了忌口，“东西我就先替你收着了。” 哗啦 所有小零食尽数被清缴。 魔鬼！ 他肯定早就注意到她偷偷摸摸藏零食的小动作了，居然一直憋着脸色都没变一下，等到这时候才有动作。 这个趁人不备偷袭的小人！ 前一秒还说她是恩人，下一秒就抢她心爱的小零食，变脸变得这么快，不要脸！ 呜呜呜。 心里暗戳戳地diss了大变态一通，祝颜才有空认真思考说过的话。 她……居然误打误撞救了这具身体的养父母？ 简直不可思议。 原著从女主视角展开，自然不会提到反派的成长环境如何。她只知道，大变态的父母貌似在剧情开始前就去世了，之后大变态才继承的家业。 这也是反派必备条件——父母还在的话，反派连企业管理权都没有，怎么和男主打擂台？ 小说基操而已，祝颜之前根本没在意过，却原来……大变态的父母就是在这个时间点去世的吗？ 她真的挽救了两条生命？ 祝颜眨了眨眼，难得有些无措。 所以……大变态对她态度变好也是因为这个？ 那她是不是，以后就不用担心被报复了？ 一想到这个，祝颜整条鱼都兴奋起来，尾巴，哦不，现在是腿，激动地在床上拍了拍。 giao！ 祝小颜你真棒！ 一来就逃脱了必死设定，不愧是我！ 那头，周越云出了病房，神色已经恢复平静，仿佛之前又是鞠躬又是诚恳致谢的人不是他一样。 手机响了起来，他接过。 不知对方说了什么，他突然笑起来，神色颇有几分温柔的味道：“这个我不管，都听你们的。听话就行。” 男人身材颀长，眉眼清隽，骨相极正，这么一笑起来，颇有几分翩翩君子的味道。路过的护士都忍不住瞧上几眼，面上淡定，扭头就和小姐妹开启群聊模式。 【“图片.jpg”是不是他，是不是！传闻中的漂亮哥哥！】【黑线，漂亮哥哥是什么鬼？】 【六楼漂亮病妹妹传说中的神颜哥哥，简称漂亮哥哥，叉腰.jpg】【吸溜～这对兄妹的颜值真的绝了。】 【最重要的是明明是性格好不好，我是真没想到，他笑起来居然这么温柔，呜呜呜我差点腿软。】【有钱有颜性格还好，老天爷什么时候赏我这么个哥哥，无能狂怒！】而此刻，她们眼中温柔翩翩的某人正听着电话对面传来的惨叫，心情越发愉悦：“嗯，可以。” “都行。” “随你们。” 对面凄厉的哭喊声伴随咒骂越发清晰。 男人嘴角的笑却是越来越温柔，仿佛在对着心爱的人絮语般，百般纵容：“都听你的，我没意见。” 对面的人被他恶心得一个恶寒，低低地骂了声妇ck。 助理的身影在靠近，男人神色不变：“挂了。” 刘助理朝这边走来，表情不乏恭敬：“小周总，这边结束了吗，周董让我来接你去参加饭局。” 周越云点点头，回以一笑：“麻烦刘助了。” 两人边走边说，伴随着交谈的加深，刘助理内心越发惊讶。 这位传闻中只会死读书的留学大少爷，在一些事上的看法居然意外地很有见地，比起初出茅庐的青年才俊，更像个老成的老手。 再看其眉目堂堂，眼神清正，这是活脱脱一个年轻版周董啊。也好，有这样的人带领，周氏才能走得更远。 剑走偏锋到底要不得，跟着周董一路过来的老人最看不惯的就是那些行事刁钻毒辣的新锐，说是手段太阴损，容易遭报应，在老人们眼底，还是周董这种君子做派适合当接班人。 刘助理欣慰地笑了。 康年。 祝颜发现，自己貌似想得有点太多。 大变态对她的态度并没有变好，一切都是她的错觉：） 比如……现在。 啪嗒 电视机按钮被人关上，遥控器脱离她的控制。 来人语气凉凉：“护士告诉我，你已经看了超过五个小时了，去休息。” 祝颜：“……” 要你管！ 还不准她新奇一下人类的电视剧么，多管闲事。 周越云微微眯起眼，打量着面前张牙舞爪的小猫。 看来是他这几天对她态度太好，以至于让她产生了什么他很好相处的错觉？ 直到面前的大变态收起那副还算温和的态度，眼睛眯起，目光危险地盯着她，祝颜才发现，她好像把那句“要你管”说出口了。 qaq。 男人略显不耐烦地松了下领带，喉结也随之滚动了下。 那一瞬间，祝颜只觉得自己的脖子又开始痛了起来。 淦！ 她果然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吧，居然敢在大变态面前得寸进尺。 “爸妈还在处理车库事件，事情很快会告一段落。”微凉的声音带着哑意，男人垂眸，从她某位不知名同学送来的玫瑰花束里抽出一枝，漫不经心地把玩。 “你给我乖一点，别得寸进尺，嗯？” 娇艳欲滴的玫瑰花瓣被碾碎成泥，鲜红的汁水顺着手指滴滴答答落下。 他抬起食指，在她额头上轻点了一下。 玫瑰汁水顺着额头滑下，滴落在眼角。 那一瞬间，祝颜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 吓的！ 妈呀，她真的遇到变态了！ 第4章 老人 人与人之间的相处，有时候讲究的就是一个磨合，你越退，对方就越进。 周越云态度温和了，祝颜这边就抖抖毛，开始抖擞起来了。 他一旦展露一星半点危险信息，闻到味儿的某人就立马缩回脖子，把自己藏得严严实实的。 有事随叫随到，比家养的小猫还乖。 日子就这么风平浪静地过下去，一直到祝颜在医院里住了一周，这具身体的养父母方才姗姗来迟。 周父西装革履，面容与周越云有五分相似，只是五官更深邃硬朗，行事也更为稳重，连关心也言简意赅：“好好养身体，有什么要求，都可以跟越云提。做不到的，让他来找我。” 周父身侧的特助低头，掩盖了眸中的震惊。 这话……由周父说出口，其中的意味太重了。 毕竟，众所周知周家嫡系只有周越云一人，旁的连个女孩儿也没有。 眼前这女孩儿在外顶着个周家养女的名号，他们不是不知道，只是不在意而已。说到底，真正有根底的人家，谁不知道这姑娘就是个笑话，养着的挂件罢了，和资助贫困儿童没差。 她出嫁，周家能给份嫁妆就不错了，想凭此和周家攀上姻亲？做梦比较快。 可周父这承诺一出口，以后，所有人都要重新衡量其中的利害了。 特助看着愣愣的好像没反应过来这话里意思的女孩，忍不住想。 这姑娘这次误打误撞的，可能真的要一步登天了。 祝颜对此一无所觉，相比较严肃的周父，她更喜欢周母。 周母是个温柔如水的大美人，说话轻声细语的，还体贴地带了各式小点心来。 身为一只颜狗兼吃货，祝颜非常诚实地表达了她对周母的喜爱，黏糊糊地喊妈妈、吹彩虹屁，哄得周母眉开眼笑。 眼看母女俩聊得起兴，周父朝特助使了个眼色，悄然起身离开了病房。 周越云并未进去，一直在门口候着。 他是在出事后第二天回国的，这段时间周父忙着调查幕后黑手，也有意用集团事务来考察这个刚回国的儿子，两人都忙得不可开交，故而这还是父子俩第一次正式交谈。 周父声音沉沉：“这次的事，你怎么看？” 周越云垂眸，安静了一会儿。 无人知道他在想什么。许久以后，男人才突然开口：“确定这件事与她无关？” 这个她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面对儿子语气中的质疑与不信任，周父的眉头皱起来。 没有周母镇着，他整个人的气质都发生了些许变化。更桀骜张扬、也更有锐气，父子俩的气质在某一瞬间达到了惊人的重合：“你这是不信任你爹我的能力？国外读了几年书，心也飘了想自己上位了？” 周越云：“……” 他摸了摸鼻子，乖乖低头：“没有。” 只是……上位者做久了，习惯性地质疑而已。 差点忘了眼前这个是自个儿老子了。 周父按了按眉心：“我知道你从小就看这丫头不顺眼，但你妈可怜她愿意养着她，你就算有意见也得给我憋着。这次的事她确实有功，人不是都交给你了？你查出来什么了？做人别太阴谋论，不求你真的把她当妹妹看，相安无事就行，别让你妈为难。” 周越云眸色暗了暗：“是。” “对了，那人你怎么处置的？”说起这事，周父突然想起来了，顺便问了一嘴。 男人面不改色：“当然是正常走法律程序。” “那行。”周父满意点头。 空气陷入一阵无言的沉默。 安静了好一会儿，周父突然想起什么：“对了，这些天太忙，忘了把东西给你了。” 他皱紧眉头，似是很嫌弃的样子：“你妈给你挑的小玩意儿。去米国给你庆生也是她提出来的，说是要给你一个惊喜，不然哪有这档子事儿。” 年逾中年的老周总转过头去，掂了掂脚，语气不自在：“儿子，生日快乐。” 父亲的背影，高大而厚实。 这一幕，恍若隔世。 直到这一刻，周越云才对重生有了些许实感。 他轻声道：“谢谢爸。” ＊ 周母从卫生间出来时，正好撞见偷溜回床的祝颜。她并未多想，只是细声叮咛道：“颜颜你伤还没好，没事少动弹，多休息。” 祝颜心事重重，但还是笑着点头：“知道啦，谢谢妈妈。” 到底事务繁忙，周父周母只在医院呆了不到一个小时便离开了。 等人走后，祝颜脸色立马垮了下来。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大变态这么多疑的人！ 居然怀疑她和周父周母出事这事有关？！ 没错，周父和大变态的对话她都听到了——本来只是一时好奇听个墙角，没想到听到了这么个大爆料。 亏她还以为两人关系好转了呢，结果人家根本没有因为上次的恩情就放弃怀疑她，背地里甚至觉得她就是内鬼。 气死她了。 祝颜气呼呼地咬了口点心。 这脑回路，绝了，该说不愧是反派吗？ 周父周母好歹也是原主养父母好不好，养恩是不亚于生育的大恩，这点她这个非人类都知道，原主难道还能害他们不成？ 她在他心中就那么白眼狼？ 等等。 祝颜心头一跳。 该不会…… 原主真的在其中掺了一脚吧？ 祝颜冷冷地打了个寒颤，心头突然有了点不好的预感。 ＊ 住院第八天，伤口开始结痂。 祝颜已经快闲出病来了。 趁着护士姐姐来换药，少女悄咪咪拉住她的衣袖，可怜巴巴地问：“我可以出去玩吗？” 这个问题祝颜昨天也问过，得到的是礼貌的拒绝。 不过今天这个显然没那么有经验。 被漂亮妹妹甜甜的撒娇迷惑后，小护士红着脸，指着窗户下边告诉她：“那边，那里有个小花园，风景很漂亮，人也不多，你要实在闷的话，可以去逛逛，六点前回来就行。” “好嘞，谢谢姐姐！” 祝颜吧唧在小护士脸上亲了一口，扭头就往外跑。 “哎！”小护士捂着自己发烫的脸颊，提醒她，“跑慢点，别牵动伤口。还有，记得在前台登记！” “知道啦——！” 祝颜人早跑没影儿了。 康年是整个S市硬件设施最优越的私立医院之一，护士嘴里说是小花园，其实实地面积颇大，一眼望不到边。中间架着一座白玉小桥，底下是湾水质干净的水塘，一直通向外边的河。 祝颜下了楼，直奔水塘而来。 这些天天天呆在病房里，憋死她了都！ 人类世界的空气太浑浊了，这具身体其实没什么不适应的，但她心理上总是觉得很别扭。 可惜她现在根本没法回到海里。 祝颜先试探了一下水深和水温，确定可以接受后，又鬼鬼祟祟地在四周转了圈。 确定附近没人后，她脱下了鞋。 眼见水底的小鱼如同遭遇了什么强大猎食者般，仓惶四窜逃开，她轻哼了一声。 先不和它们计较。 如果可以，她也不想这么迫切，万一被人看到她大概率得被抓去切片。可大变态天天严防死守，她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接触到这种大片的水域。 她现在急于确定一件事。 一件事关种族的大事。 祝颜咬了咬牙，正准备踏入水中，身后突然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 她动作一僵。 一道苍老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小姑娘，水里凉，别贪玩。” 她飞快把脚踩进鞋子里，转过身来。 一个穿着病号服，手里拿着鱼竿和水桶的老人正静静站在桥上，见她望来，朝她笑了笑。 第5章 钓鱼 三分钟后，祝颜在准备开始钓鱼的老人身边蹲下。 “人活几十年，没什么想不开的。”老人一边放饵，一边道，“不管是为了情情爱爱还是学业工作，都没必要，等你到了我这年纪就知道了，也就那样。” 祝颜托着腮，郁闷摇头：“老爷爷，我真没想不开，您别训了。” “对了，我还没问您呢，这不是医院么，这里的鱼可以抓的吗？” 老人语气淡定：“我觉得可以。” 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时钟渐渐走到黄昏。 老人看着空无一鱼的桶，纳闷地摇头：“明明前几天还能钓上几条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咳咳 正在喝水的祝颜差点被呛到，她心虚地瞄了眼空荡荡的水桶，又瞄了眼水塘。 老人看不甚清的水底，对她来说一览无余。 方圆十几米，一条鱼也没有——都被她这条大鱼给吓跑了，他钓得上才怪！ 她强做镇定：“说明爷爷你水平还差了点儿，我来！” 话落，她从老人手中接过鱼竿，在老人不信任的目光中，动作生疏地将钓线放进水里。 老人好笑地看着逞强的小姑娘。 他最大的孙子已到而立之年，祝颜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倒和他孙女差不多。 只可惜，他唯一一个孙女早早便去世了，剩下的都是一个比一个硬的臭小子。 想到这，老人的神色更加柔和。 果然还是女孩儿好啊，娇娇柔柔的，特别有生气，逞强蛮干也可爱，要换成他家那几个臭小子，敢损他水平差，看他不打断小兔崽子的腿！ 突然，老人眉梢讶异地动了动。 他听见了一点熟悉的声响。 这是……鱼儿上钩了？ 他转过头，果不其然小姑娘已经开始收竿，很快，一条活蹦乱跳的鱼落在了水桶里。 小姑娘下巴扬起，眼睛弯成月牙儿：“我就说吧。” “再来！”她兴致勃勃地放上鱼饵，又开始钓起来。 水塘深处。 原本奔逃四散的鱼儿被某种奇异的声波吸引，逛了一圈，又晕晕乎乎地游回来。 彼此看了一眼，目光中满是呆滞。 咋啦？ 再逃 几分钟后，又在原地相见。 鱼儿：“……” 见鬼了。 一直到月上柳梢，钓满了半个桶，祝颜才意犹未尽地放下鱼竿。 这就是人类发明的猎食活动吗？ 真是太好玩了！ 比直接往嘴里吞有意思多了。 拜别老人，祝颜心满意足地回了房。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老人提着桶回房时，桌上的茶水已经凉了。 他的大孙子正坐在沙发上。 青年五官深邃俊美，凤眸狭长，骨节分明的手中握着一副扑克牌。 老人难得心虚了下，气势却半点不输：“你乱翻我东西干嘛，怎么了，医院里这么无聊还不准我找点乐子了？” “没什么。”青年将扑克放下，将凉了的茶水换掉，重新泡了壶茶。 动作行云流水，古韵自然。 他视线落在老人手中提着的水桶上：“只是提醒您，明天艾伯特医生一行人就要到了，您钓的这鱼，大概是吃不完了。” 老人将水桶放下：“真要去那劳什子的洋人国家？在国内治疗不行？” 青年摇头，神色平静：“研究所和医疗设备都在那边，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还是去那边做手术为妥。” 可这一去，至少就是三年。 他老了，届时，尸骨能否回归故土都未可知。 大半生都没离开过故土的老人沉默了。 良久，他才恢复了往常的模样，一副老顽童的模样，耍赖道：“那我不管，你陪我一起去。” “自然。”青年放下茶盏，起身接过水桶，走向厨房，“走之前，我再给您做一次红烧鱼吧，那边未必能吃到这么正宗的中华淡水鱼，也不枉您这一下午的功夫。” “你还别说，”不提这事还好，一提起来，老人倒想起来了，郁闷道：“这鱼还真不是我钓的，是个小姑娘，我怕她想轻生，便有意多留了一会儿，还想着多钓两条送给她尝尝。谁知道大半天过去了半条鱼没钓上，最后还是人小姑娘帮我钓上来的，老脸都快丢光了。” “哦？”厨房里，青年一边给鱼剔鳞，漫不经心地应了句，“那我等下给张院长打个电话，让他把剩下的鱼送过去。” 一夜无话。 第二天清晨，一大早祝颜就收到了半桶鱼。 祝颜好奇多问了几句，送过来的护士倒也大大方方说了：“那位是我们院的贵客，这鱼便是特意为他放的，之前池里只养观赏鱼。” 这样啊。 祝颜点点头，望着桶里的鱼，吸溜了口口水。 护士见她这副淡定的样子，突然也有点弄不清了。 是身份太高见的世面太多，还是……对这话背后的意味一无所知？ 周越云在十二点准备到来。 祝颜兴致勃勃地把鱼塞给他，只说是一个好心的老爷爷送的。 正好鱼跳动了下，腥水四溅，周越云退步半步，眉头微皱。 祝颜暗爽，面上却跟受了委屈的小媳妇一样：“哥哥怎么啦，是嫌弃我吗？我只是太久没吃鱼了，就有点馋QAQ” “没。” 周越云看她一眼，忽而笑了。 不得不承认，大变态的颜值是真的高。 这一笑，眉清目逸，恰似水墨丹青缓展，美得惊心动魄。 然而，祝颜却是眉心一跳。 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肿么破。 然后…… 她就眼睁睁看着周越云从身后取出一个少女粉的书包，而后……从中抽出，一沓、又一沓、再一沓，雪白的卷子。 并朝她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微笑：“之前怕你伤口没好，做题费脑，一直没跟你说。这是你这段时间欠下的作业，都给你打印好了，总共三十三张卷子。” 祝颜：？？？ ！ 她大意了。 她果然大意了。 呜呜呜。 这个魔鬼！变态！ 祝颜哭唧唧地拿起笔，而后望着试卷上的题陷入了呆滞…… *若过点（3，1）的圆与两坐标轴都相切，则圆心到直线3x-y-1＝0的距离为＿＿＿。 7名同学到3个养老院进行志愿活动，每名同学只去1个养老院，每个养老院至少安排2名同学，则不同的安排方法共有＿＿＿种。 祝颜：⊙ω⊙ 这什么玩意儿。 人鱼族学里不教这玩意儿啊呜呜呜。 眼泪从嘴角流了出来.jpg 伤心之下，祝颜连今天的汤都喝不下去了。 本来她就不爱喝鸡汤，再怎么变着法儿做她都不感兴趣，只不过碍着心意在，不好表现出来罢了。 被人类世界的残酷数学题摧残过后，恍恍惚惚的学渣人鱼对这些鸡汤再怎么有心也无力了。 当天，周越云嘴角微勾，心情愉悦地提着满是腥味的水桶和剩了大半的鸡汤回家。 连佣人都能看得出，少爷今天的心情很好。 负责厨房的赵姨接过他手里的保温桶，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赵姨来周家十几年了，做的菜相当合周家人口味，加上她性格和善，和周家人关系都不错，周越云便问了声：“怎么了？” 不过是随口一问罢了，赵姨摇头说没什么，周越云便没再在意了。 第6章 抓住 祝颜住院第十天。 这天，周越云提前下班。 到医院的时候，病房里没人。 空荡荡的床头放着几张雪白的卷子，他随手拿起翻看了下，而后挑起眉。 选择题，一眼扫过去就第一题是对的。 填空题，问的式子答的数字，牛头不对马嘴，想也知道不可能对。 解答题，一片空白。 不。 翻到背面，画了一只栩栩如生的大乌龟。 龟壳上写着歪歪扭扭的一行字：周越云乌龟王八蛋！ 呵，她这是笃定他看不到？ 周越云不紧不慢地将证据拍下，而后出了病房门，看向装死的前台：“708的病人在哪？” 小护士：qaq。 此时此刻，楼下小花园。 祝颜正站在桥上，双手撑腮，发呆。 这是她来这的第三天。 她已经确定了一个悲惨的事实。 那就是，虽然她仍然可以下水，可以和鱼类“沟通”，但，她已经变不回人鱼了。 她蔚蓝色的家乡，漂亮的尾巴，强悍的体质，通通回不去了。 彻彻底底地变成了人类，进入了一个全新而未知的世界。 巨大的孤独如潮水袭来，摄住鲜活的属于另一个种族的脆弱心脏，祝颜吸了吸鼻子。 回神的时候，眼前两张放大的脸吓了她老大一跳，退开了才发现是一男一女两个小孩。 小女孩手里拿着一个白白的像一朵云的东西，说起话来连声音都沁着一股子甜味儿。 “姐姐你额头怎么了呀？” 祝颜注意力还停在那朵云上边，闻言摸了摸额头上的绷带。 还好，已经不怎么疼了。 她抿抿唇，解释说：“姐姐和坏人打了一架，不小心被坏人给伤到了。” 小男孩在旁边笑她：“你好笨哦，见到坏人都不会躲。” 祝颜下意识鼓了鼓腮帮子，但一想到这是两个比她还小的小屁孩儿，便又端回大姐姐的姿态，语重心长道：“你们不懂。” 小女孩瞪了小男孩一眼，伸出小手拉了拉她的衣袖。 “姐姐别理他，虎子最近老是说些奇奇怪怪的话。”说完在她旁边坐下，笑得眉眼弯弯，“见义勇为，姐姐好棒的！来，彤彤给姐姐呼呼，麻麻说呼呼就不疼啦～” 软绵绵的甜香味儿顺着热气飘进鼻子，祝颜喉咙吞咽了下。 小女孩望了她一眼，而后便顺着她的目光，落在了手中的棉花糖上。 她表情变得有点小奇异。 “姐姐想吃这个吗？” 祝颜沉默，脸颊爆红。 好羞耻。 可是，闻起来真的好甜，想吃_(:з”∠)_。 一分钟后，一根全新的棉花糖被递进了祝颜手中。 不顾跑腿的小男孩的黑脸，小女孩笑容灿烂：“这是给姐姐见义勇为的奖励哦，姐姐白白～” 话落，拉着小男孩转身跑了。 一粉一蓝，就像两个穿梭于花丛中的小精灵。 祝颜呆了一会儿，方才揉了揉通红的脸蛋，小心翼翼地伸出舌头，舔了一口。 好甜。 坏心情好像跟着一起跑掉了。 她弯起了眼睛。 就在这时，一道微凉的声音忽而在身后的石子小路上炸响。 “祝颜你可真是越来越出息了。” 祝颜身体僵住，慢吞吞回头。 果不其然，煞神降临。 周越云今日穿了一身灰色衬衫，合体的剪裁勾勒出劲瘦的腰线，背脊笔直，单手插兜。 望过来的视线似笑非笑：“出息了，小孩子的棉花糖都骗。” 祝颜头皮发麻。 她手里拿着棉花糖，慢吞吞跟着男人后边挪。 回到病房的时候，正好撞上一直替她打掩护的小护士欲哭无泪的眼神。 祝颜：“……” 凉了凉了。 “如果不是我今天提前下班过来，撞见你不在病房，我还不知道短短几天，你就打入医院内部了，各个都替你说话，给你打掩护？嗯？”男人慢条斯理地揭开保温桶，往外倒鸡汤，语气不紧不慢。 祝颜：qaq。 哑口无言。 好在周越云也不需要她回答。 他将汤盛好，端在她面前，微笑：“没事，亲和力强是好事。” 一边慢条斯理地将手中折叠好的试卷慢慢展开，晃了晃。 上面的大乌龟大得显眼。 突然，他讶异地挑起眉：“你抖什么？” 祝颜：呜呜呜呜。 她一口将棉花糖全部咬掉，接过汤，低着头大口喝起来。 只要我装死，你就看不见我，倔强.jpg 周越云低头。 目之所见，女孩的发旋乖巧又精致，浓密的乌发散乱地落在脑垂后，露出一截纤白的脖颈。 他脸上的微笑渐渐淡去。 这张脸，果然还是很讨厌啊。 回到家的时候，赵姨正在处理他昨天提回来的鱼。 年轻的帮佣在旁边闲聊，说少爷最爱喝鱼汤，问要不要冰冻，明早做好让少爷带着去公司。 赵姨摇头：“这是给小姐准备的。我看她之前最爱喝的粥昨天都只喝了几口，想来是喝腻了，给她换换口味。” 帮佣疑惑：“可我怎么记得小姐最不喜欢吃鱼？” 赵姨便提醒她道：“你记错了，小姐是不吃海鲜，她对海鲜过敏，平时忌讳着，淡水鱼便也吃得少。不过小女孩口味多变，谁说得准呢，眼下既然想吃了，咱们做着就成。” 周越云脚步微顿。 后面的话他没有再听。 回房后，他给新加上的祝颜班主任的微信发了条消息。 【不好意思，能麻烦老师给我发一份祝颜的成绩单吗？】片刻后，那边发了张图片过来。 周越云点开，不紧不慢地，一行一行看下去。 良久，突然笑了。 果然，任何超过事态发展的人和事，都不会毫无原因。 想到周父上次说过的话，他拨了个电话出去。 那边很快接通，来人一口地道的米国南部口音，鼻音浓重得像得了重感冒，语速却比大部分南部人快很多。 两人并非第一次合作，周越云对他的口音已经习以为常，只偶尔点点头，用英语回几句。 一直到最后，才低声道：“移交司法，按程序办事。” 对方呀呀怪叫了几声，也不知是在稀奇什么，半晌不见周越云回应，方才摸了摸鼻子，讪讪点头。 第7章 试探 住院第十二天。 一大早，周越云提着鱼汤来了医院。 祝颜果然喝得很欢。 女孩低着脑袋，乌黑的头发扎成丸子头垂在肩侧，露出半边瓷白的小脸，眼睛亮亮的，像在喝什么绝世美味。 周越云半靠在墙上，盯着女孩，眸光明灭不定。 吃到一半，病房门突然被敲响。 一个老奶奶在护士的搀扶下进来，笑眯眯地招呼祝颜：“老李头让我来问你，今天还来吗？” 周越云站直身体，看向祝颜。 祝颜干咳两声，心虚低头：“不来了不来了，吃饭呢，奶奶你们先玩。” 老奶奶看了周越云一眼，也不知脑补了什么，突然笑了。 从怀里抓了把巧克力给她，说是儿媳从国外回来时顺手带的，又拍拍她的手：“那行，我先走了。你今天不来，老李头肯定又要耍赖了，我跟你说啊，他私底下说跟我们这些老伙计说，打麻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玩得像你这么烂的。哈哈哈，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他自己。” 说是就走，一老一少却就这么靠着床头聊了起来。 随着谈话内容里曝光的东西增多，背后的视线愈发灼热，烫得祝颜恨不得把头埋进碗里。 失策失策，今天实在是太失策了。 居然曝光了她迷上了人类的搓麻将活动这件事。 身为一只品味高尚的人鱼，她不要面子的吗？ 周越云没有偷听人聊天的爱好，眼见一老一少似乎还有说不完的话，便主动退了出去。 祝颜当即松了口气。 周越云把一切都看在眼底。 出去后，男人垂眉，低声问等在门口的护士：“祝颜和医院里的人关系都这么好吗？” 护士知道他是祝颜的哥哥，笑眯眯夸道：“祝小姐人缘确实很好，性格元气活泼不说，做事也很体贴细心，大家都很喜欢她。” 似是为了增强这话的说服力，护士解释道：“祝先生你别看原奶奶现在乐呵呵的，其实她尿糖高，肝脏也不好，心情并不稳定，平时对着家里人脾气都称不上好。也是奇了，就一个祝小姐能安抚住她，一大早就说要过来找祝小姐，拦都拦不住。” “是么。” 周越云低语了一声，没再多问。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原奶奶在护士的提醒下，依依不舍地离开。 临走前，还朝祝颜发出热情的邀请：“你知道我家在哪，有空来我家玩啊，我家孙子年龄和你差不多大，正皮实着呢，我让他带你到处逛逛。” 周越云：呵呵。 祝颜：“……” 她仿佛听见了某人的冷笑声。 “好呀，谢谢原奶奶，我可太乐意了，您人真好。”她面上带着甜甜的笑，半点勉强也没有。 等人走了后，周越云方才不紧不慢道：“看来你这几天在医院玩得很开心。” 不了解不知道，一了解吓一跳。 短短十几天而已，上到护士医生，下至住院的老人小孩，就没一个不喜欢她的。 他还从不知道她人缘居然这么好。 祝颜充当表现了身为假笑女孩的职业素养，笑眯眯道：“人家老奶奶天天住医院很寂寞的，我只是当个陪聊的小挂件而已。” “原奶奶身体不好，刚刚还跟我说你板着张脸跟煞神似的，哥哥。”她加重语气，“做人啊，得有点尊老爱幼的自觉。” 暗戳戳diss周越云一通。 哼哼。 谁让他说话老是这么阴阳怪气的。 呵，周越云会听她歪理？ 他冷笑一声：“回家记得也这么讨喜就好。” 祝颜不甘示弱地回嘴：“自然。” 她虽然看着有点缺心眼，心里其实对这些事儿门清——周家愿意养着原主，无外乎看她性格讨喜长得又不差，讨周母喜欢。 别的什么情分却是万万没有的。 上次的恩情说大也大，说小也小，上回听的那次墙角却是成功让她冷静了下来。 这都是能决定她命运的关键性人物，是必须要讨好的。 人鱼也得有自知之明。 正好她对周母最有好感，讨巧卖乖信手拈来，半点负担也没有。 周越云主动谈起另一件事：“医生和我说再过几天就可以出院了，想好之后怎么办了吗？” “什么怎么办。” “你同学没跟和你说重新分班的事？” 祝颜放下勺子，慢吞吞说：“说了，怎么了？” 周越云一顿：“你就不问问我和爸妈为什么同意？” 周家可不是什么小鱼小虾，那是真正的本地名门望族。祝颜再欺凌同学，学校也没有不经过周家同意，就擅自给祝颜调班的可能。 以祝颜的心气，对这事不可能没有意见。 他还以为是她那个同学没交代清楚。 结果，她居然知道。 知道也不在意？ 周越云捏了捏指骨，看向床上的人。 像是要她给出一个解释。 又像是，某种无声的、来自最后一次通知的确认。 祝颜嘴都张开了，心口却蓦地一跳。 右眼皮疯狂跳动。 那句“有什么好问的，我成绩本来就不行，回自己原来的位置，挺好的。”的咸鱼式回答被她悄然咽回了肚子。 原主成绩确实不太行，至少，是跟不上重点班进度的。 能进这个班，更多的是靠周家的面子。 这也是班上人不待见她的一个重要原因——一个吊车尾，脾气又颐指气使的，你能指望多少人喜欢？真当她自己是公主了？ 然而，人鱼过分敏锐的第六感让祝颜将这个诚实的回答咽了回去。 大脑疯狂转动，选择了一个更符合原主人设的回答，险而又险地避开了这场试探。 “我问了你们就会改？” “既然知道是无用功，我为什么还要去做？”少女平静反问，像是这样，就可以压制住那股自心底腾升起的、属于原主的怨气。 祝颜抬起头，看见男人意味不明的目光。 她回视，目光坦荡。 空气凝滞。 对峙良久，周越云忽而笑了：“明白就好。” 祝颜：“……” 虽然但是，这话怎么就这么欠揍呢。 一场风波，就此消弭于无形。 第8章 海鲜 住院第十四天。 “伤口快好得差不多了，张主任说你明天就可以出院了。”护士笑眯眯给祝颜换完最后一次药，道。 祝颜怏怏点头，委屈巴巴：“我会想你们的。” 如果可以，她一点也不想回去——在医院这些天，她都快习惯这里的生活了。其实还挺有意思的，每天悠哉游哉，如果不考虑某个每天都来折磨她的大变态的话。 一想到回去就得去上人类的学校她就头秃。 她在族里时连族学都没好好上过好不好，来人类世界以后反而要上学了。 讨厌(╥﹏╥) 护士被她生动的表情逗笑：“我们也会想你的。” 想到祝颜的年龄，她正色道：“记得好好学习，以后保护好自己别再受伤了。” “嗯嗯。” 同一时刻，周家。 厨房里，赵姨正在准备食材，转身便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进来。 她顿时笑开，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少爷今天回来这么早？是饿了要提前做饭吗？” 男人垂着眸，神色平静地摇头：“只是来告诉赵姨你一声，今天不用准备便当了。我刚路过百味斋，顺手给祝颜带了份粥，等下送过去。” 百味斋是家百年粥铺，名声极好，祝颜如今伤口好得差不多了，也没什么口忌可言。加上她从前确实爱喝那里的粥，赵姨并未多想，反而有些欣慰于兄妹俩关系好转：“那行，那我今天就偷个懒，你们兄妹好好聊聊。” “好。” 男人低着头，无人看得见他眼底的情绪。 出了门，却并未如话里所说直接去医院。 而是转了一道弯，开车去了并不顺路的百味斋。 “一份海鲜粥，打包，谢谢。” 到医院的时候，病房里空荡荡的，连个人影都没有。 那个不安分的小白眼狼又跑出去了。 好像自从被他撞见过第一次第二次以后，她就越发明目张胆起来。 指骨轻敲了敲桌，男人并未第一时间出去找人，而是绕着病房转了一圈。 祝颜只在这住了两周，但病房里却已经染上了她的气息。 床头摆着一只半人高的粉色兔子玩偶，打开抽屉，里边凌乱地放着一些完成度不高的试卷。抽开，底下颇有小心机地藏着杂七杂八的垃圾食品。 沙发上软绵绵的抱枕如它的主人般姿态张牙舞爪，茶几上有一个淡蓝色的水杯，便利贴贴得到处都是，上边歪七扭八的字令人惨不忍睹。 光是看着这些小玩意儿，就能让人忍俊不禁，脑海中自然而然地勾勒出一个好动的少女形象——她一定是活泼开朗的，也是丝毫不会掩饰自己的小情绪的。 周越云低着头，摩挲着手中画着个笑脸写着“别忘了写作业≥﹏≤”的便利贴，眸色渐深。 所以，究竟是伪装呢。 还是，和他一样……重来一次？ 又或者，住进来了个什么新的孤魂野鬼？ 他起身，提着粥盒向外走去。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此时此刻，小花园里。 扎着丸子头、穿着病号服的女孩正坐在麻将桌前指点江山：“三条，过！碰，胡了！” 女孩肤白纤瘦，眼瞳乌黑，瞧着便极为水灵，说出来的话却半点不客气：“来来来，给钱给钱！” 老李头一边掏钱，一边骂骂咧咧不服气：“丫头你真没出老千？我老头子不信，怎么可能有人上手这么快？” 要知道，这丫头几天前还不知道麻将为何物，被他们三缺一硬拽过来后，十把九输，凄凄惨惨好不可怜。 这才几天功夫？十把里有九把都是她胡的，简直让几位老人怀疑人生。 原奶奶乐呵呵给钱，她就乐意看老李头吃瘪：“你还别不信，现在的小孩脑袋都可会转了，我那小孙子才三岁，电子产品玩得我都看不懂，这才哪到哪？” 祝颜收了钱，笑眯眯递给旁边看护的护士：“麻烦姐姐等下去吃饭的时候，给我们顺便带点回来行不。” 她皱了皱鼻子，装可怜：“医院的病号餐味道真的太淡了，我的胃告诉我它好难受。” 可祝颜每天吃的分明都是她家里人带的便当，哪里碰过病号餐？ 护士抬头看了几个偷偷往这边看、就差流口水了的老人，心里偷偷笑了下：“好嘞。” 几个老人果然双眼发光，偏偏还得装矜持：“哪有让小辈请我们的道理？” 祝颜脸色一板：“拒绝年龄歧视，我也就比你们小那么一点点好不好。” 眼见气氛其乐融融，护士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自从有了祝颜在，整个住院部的气氛都好像欢乐了不少，这个女孩实在是太可乐了。 周越云站在远处，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并未靠近。 他忍不住回想，从前的祝颜也是这样的吗？ 他记不太清了。 他十七岁出国，那时祝颜不过十岁出头，还是个小不点，最爱做的事是缠着他妈妈要漂亮的裙子和首饰。 小女孩，还不懂得掩饰话里赤/裸/裸的欲望，每句话都让他厌烦得紧。 偏偏妈妈只觉得她冰雪可爱，乖巧嘴甜。 时至今日，他印象里最深的还是上辈子葬礼上的那一幕。 所有来吊唁的人，无论真假，好歹都做足了沉重悲伤的模样。 唯独她。 只有她。 这个小白眼狼，一滴泪也没流，悲伤半点不存在，痴痴地追在傅家的那个小子屁股后边示爱。 ——她丝毫不在意这对抚养了她十几年的养父母的去世，满心满眼只有见到心上人的欣喜。 那是那段沉重的灰色记忆里，最为刺眼的一幕。 周越云转身，飞快地离开了小花园。 像是从来没有来过，也没撞见过这一幕。 祝颜卡着点回了病房，大变态果然还没来。 安静地躺了一会儿，敲门声响起。熟悉的频率，祝颜闭着眼都能猜出是谁，顿时有气无力道：“进来。” 个高腿长、身形优越的男人提着粥盒进来。 这人今天出奇地情绪没有阴晴不定，也没阴阳怪气，只是指着手中的粥盒道：“百味斋买的，听说你爱吃这个，路过的时候顺手带了一份。” 说着，他揭开尚且热腾腾的粥，一股鲜香味儿瞬间弥漫开来。 祝颜咽了口口水，眼也不眨地盯着冒着热气的粥。 里边的鲜虾和贝肉此刻看着是如此的可口。 呜呜呜她怎么没想到呢。 她都好多天没吃过正儿八经的食物了。 她可是人鱼！ 天天吃人类的食物算怎么回事？ “谢谢哥哥。”这声道谢，来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真情实感。 说着，她就要接过粥。 周越云注视着床上的女孩。 她脸上的欣喜在此刻是如此的明显。 她知道真正的祝颜严重海鲜过敏吗？ 她知道，这碗粥吃下去，她会变成什么样吗？ 男人单手插兜，面上是几近残酷的漠然。 第9章 妥协 深吸了一口粥香味儿，祝颜拿起勺子舀了口，吹散热气，就要往嘴里送。 突然，床头边的手机响了起来。 祝颜停下动作，放下勺子，伸手就要去够。 一只骨节分明、属于男人的手率先将其拿了起来。 祝颜愣了下。 手机被平平稳稳地推到她面前，顺带贴心地按好了接听键。 祝颜眉心跳了下。 “哥？”她试探性地叫了一声。 怎么突然这么体贴，这是被魂穿了？ “嗯。”男人低着眸，把玩着手中挂珠，平静应声。 好了好了，铁定没换人。祝颜松了口气。 这熟悉的小言霸总自带装逼气质，除了他谁还配拥有？ 电话是周母打来的，周母这两天和几个小姐妹去了巴黎看时装周，顺带看了几款少女款的珠宝，问祝颜有没有想要的。 说起来自从上次见面后，这对母女的关系便越发好了，就连家里的佣人也发现了这点。 如果说两人从前的相处，大多是祝颜单方面的讨巧卖乖，周母不过可有可无的话，那么如今，两人的关系则更偏向于闺蜜朋友间的互动。 互动互动，一个互字，就足以说明很多事。 周越云没说话，于是病房里只剩下刻意压低的交谈声。 少女的声音清脆里带着一点甜，糯糯的，尾音里带着点小勾子，却并不叫人觉得黏糊腻歪，就像那天小花园里惊鸿一瞥时，撞见的少女粉嫩舌尖上的那抹白色蓬松的棉花糖云。 甜，而软。 “哥？” “哥？” “周越云——！” 周越云从恍惚中惊醒，正好对上少女疑惑的眼神：“哥，妈叫你呢。” 说着，少女身子倾过来，把手机递给他。 擦肩的时候，棉花糖的香味儿忽的又窜进脑海里。 男人指尖微顿。 而后方才接过手机，应了声：“妈？” 不知听到了什么，他眸光微凝。 这厢，祝颜把手机递出去就当自己的任务完成了。她试了试粥碗的温度，没那么烫了，不过温温的，吃起来正好。 她眼睛享受地眯起，握住勺子就要往嘴里送。 男人的声音冷不丁响起。 “幕后主使抓到了。” 哇，这个消息就很劲爆了。祝颜这才注意到这通电话已经挂了，她停下手中动作，兴冲冲问：“这么快？谁呀，能和我说说吗？” 当然快，毕竟有先知优势在那，这都找不住证据抓人，他也白重活了这一遭。男人垂眸，却道：“你不认识的人。” 不想说就不想说嘛，祝颜撇嘴。 “对了，你当初是怎么想到要冲上去的？”周越云突然发问。 来了来了，等了这么久，这个致命性发问终于来了。祝颜警惕地竖起耳朵，斟酌着打腹稿：“就是……担心他图谋不轨嘛，车库哎，这地方多危险啊，万一被偷了车或者车被动了手脚，哭都没地方哭去。” 她悄咪咪掀开眼皮看了男人一眼，看他面上无喜无怒，神色不明，鼓起勇气继续胡说八道：“牺牲我一个，成全千万家……哥你想想，不觉得我这样很伟大吗？简直感动种花家好妹妹。” 所以就别老想着弄死我了好不好qaq。 “说人话。”泛着凉气的声音在耳侧响起。 祝颜：“……” qaq 我本来就不是人，说什么人话，哼。 内心腹诽，面上当然不能这么说。 她正色道：“如果我说是因为我一眼瞄过去就迷之自信地觉得他武力值比不上我，这才冲动了一把，结果发现自己判断失误你信吗？” 周越云看着她。 她也看着周越云。 两人对视，她毫不示弱。 良久，终于还是男人先败下阵来，率先移开了视线。 祝颜还没来得及欢呼。 突然 手中的勺子被抽开。 “别吃了，都凉了。”男人声线凉凉，一把抽出她面前的粥碗，连带粥盒一气呵成地扔进了垃圾桶。 祝颜：“……” 大哥你是有什么猫饼？ 祝颜要被气哭了！ 气哭是不可能气哭的：） 周越云前手刚把粥倒掉，他助理后脚就送了新的午饭过来，效率高得祝颜怀疑这俩是提前商量好的。 不过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她也不好意思再多说什么。 第二天，祝颜正式拆绷带，出院回家。 临走之前，祝颜特意去找了这些天认识的爷爷奶奶叔叔阿姨弟弟妹妹们告别。 周越云跟在她后边，跟个保镖似的杵着。 眼见一家病房、两家病房……十家病房地逛过去，祝颜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男人脸色终于青了。 偏偏一蹦一跳走在前边的少女还要摸虎须，笑眯眯道：“哥你这体力不行呀，真替我未来嫂子感到担忧。” 周越云：呵呵。 第10章 半夜 周家别墅下边，修了个面积颇大的地下游泳池。 这是祝颜从原主记忆里得知的。 到底不死心，回来的第二天，她便趁着周家人都不在，一个人悄悄溜去了泳池。 室内水池，恒温。 祝颜换了身泳衣，在水里泡了半天，身体一点变化也没有。 没有长出鱼鳞，双腿也没有变成尾巴。 这天晚上，祝颜头一次失眠了。 更叫人讨厌的是，大变态的助理还给她发来了消息。 【小周总让我提醒小姐，后天您就要开学了，请务必在那之前完成所有科目作业。珍惜每一秒能用来做作业的时间，加油！［抱拳］［玫瑰］】祝颜：“……” 她悲愤地离开被窝，去找被埋进了抽屉底部的作业。 ——今天是周六，她还剩三十个小时左右的时间垂死挣扎。 祝颜慢腾腾地坐在书桌前，不情不愿地咬住笔杆，开启鬼画符计划2.0。 就在这时，手机亮起。 也不知是心有灵犀还是什么的，简玥正好给祝颜发来了作业截图，还附带各科笔记，上边的字迹清秀干净，很是耐看。 祝颜：“！” 她回了个嘤嘤嘤的表情包。 附带一张热情的好人卡。 那厢，简玥被少女黏糊糊的亲昵方式弄得一愣。 身侧的男同学问她：“怎么了？” 简玥调整好表情，温温柔柔地笑了下，右手撩起一丝头发到耳后：“没什么，颜颜这段时间不是没来上课吗，我担心她跟不上进度，就把这段时间的各科试题都给整理订正了下，和笔记一起发了过去。” 听起来就不是什么小工程。 男生咋舌，他自然是知道祝颜的，见状无语道：“她巨婴呢，怎么什么都吩咐你给她办？平时吃饭要你打，逃课要你请假，现在作业也要抄你的，脑子撞傻了不成？” 实验班同学大多成绩优异，有时候虽然也爱偷懒不写作业，但绝对看不起祝颜这种做法。 简玥脸上的微笑还没来得及露出，便见男生低声嘀咕道：“跟班也不带这样啊，也没见她给过你一分钱。” 简玥面色一僵。 内心把这没眼色的臭直男骂了几百遍，面上却是强颜欢笑了下：“没什么的，我们是好朋友呀。” 男生：“……” 这一刻，他改变了原本玩玩的心态，看她的眼神里突然产生了些许敬意。 这tm，是个真圣母啊。 周家。 祝颜对这一切，一无所知。 夜色渐深，时钟上两枚指针间的弧度越来越小，很快在最高点重合成小小的一簇。 十二点了。 手机闹铃响起——是很清很干净的水流声。 让人想到潮汐漫过的雪白沙滩，抑或深夜星光里，孤独潜流的蔚蓝海底。 祝颜无端停了笔。 并不明亮的床头灯微光打在被子上，映出少女微微发怔的脸庞。 原来，有时候熟悉的声音并不会叫人觉得更欢喜，尤其在深夜。 ——只会叫人睹物思乡。 她捏了把脸蛋，吐出一口浊气，站起来。 喉咙忽而有些干。 想起赵姨说厨房冰箱里有西瓜汁，于是别上门，放轻脚步下楼。 出乎人意料的，冰箱里除了西瓜汁，还放着一盘香煎鳕鱼。 祝颜吸溜了一口口水，把它端了出来。 原本不饿的肚子闻到这味儿瞬间发出咕咕的声音，她转而看向流理台上的烤箱，眼睛一点点亮起。 周越云今天回来得有点晚，衣服上尚且带着点酒气。 男人随手将西装外套脱了，挂在架子上。领结松了松，抽出来，漫不经心地挽起半截衣袖，露出修长有力的臂腕。 醉意让他的大脑产生了些许虚无感。 酒量这东西，靠天生，也靠练。 至少，这具年轻的身体并不如后来的他那么能喝。 夜里的别墅静悄悄的，空无一人。 就像是上一世惯常所熟悉的那些日子一样。 男人闭眼在沙发上静坐了一会儿，忽而起身，去了厨房。 厨房备了醒酒汤。 原本是给周父留的——不过舅舅钟家这几天出了点事，事儿不大，电话却是直接打到了周母这个姐姐那。原先还在巴黎和小姐妹逛街扫货的周母临时搭乘飞机回来，为此，周父不得不推掉了今晚的应酬去接人。 顺带着，就把任务交给了逐步接手集团事务的儿子。 周越云自然不会拒绝。 男人迈步往厨房走，临近时，步伐却突然一顿。 这个点，厨房里居然还有人？ 隔着一道门，里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不像人，倒像是混进了小老鼠之类的生物。 想到这，他眉头微蹙，放轻脚步，推开厨房门。 第11章 掉马 烤箱用起来不太熟练。 还好祝颜带了手机下来。 有事问度娘这话还真没错，按照上边说的步骤，香煎鳕鱼很快就热好了。 她从碗柜里拿出一把银叉，碰撞时不小心发出了点动静。 祝颜没注意，端起盘子和西瓜汁，就要开门出去。 三秒后 “啊！” 祝颜被面前这团高大诡异的黑影给吓了一大跳，手中的叉子比大脑反应更快地刺了出去。 “嘶——” 手伸到半空、本意是叫她声音小点的周越云轻嘶了声，捂住自己的手臂。 啪嗒 壁灯被男人拍开。 素来不对头的兄妹俩沉默注视彼此。 一个穿着松松垮垮的睡裙，头发散乱，手中还戳着根尖锐闪着寒光的叉子，宛若夜叉。 一个只穿着单薄的衬衫，身上还带着露水的寒凉，面色铁青，正捂着光洁裸/露的手臂。 祝颜眼睁睁地看着一滴血珠顺着男人的手臂滑落，落在雪白的衬衣上。 祝颜：“……” 完了完了！呜呜呜！ 她人没了！ 三分钟后，客厅。 灯光大亮。 女孩乖乖把医药箱打开，碘酒棉签一样样摆好，委屈巴巴：“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呜呜呜qaq。 男人垂眸，并不说话。 碘酒沾湿棉签，涂在伤口上，动作意外的细致。 良久，在女孩惴惴不安到极致时，方才出声：“这么晚了，去厨房干嘛？” 祝颜老老实实回答：“饿了。” 说着，指了指茶几上的东西。 男人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见了那盘香煎鳕鱼和杯子里的西瓜汁。 空气静默了几秒。 有那么一瞬间，祝颜觉得他的眼神复杂到她有点看不懂。 男人突然伸手，端起盘子就往楼上走。 “这个归我，今晚的事一笔勾销。” 祝颜：“？？？” 大哥你这是有什么毛病？ 抢未成年的吃的你要脸吗？ 算了算了，这事她理亏，她认了。 不行。 还是好气哦(▼皿▼#) 一夜无话。 第二天早上，祝颜十点才下楼。 周越云已经工作去了。 没错，兢兢业业的霸总不配有周末，嘻嘻，祝颜露出了愉快的笑容。 赵姨把加热过的吐司和牛奶端过来，祝颜主动伸手接过，心情明媚，笑起来也甜：“谢谢赵姨，您早餐吃了没？” 赵姨笑呵呵点头：“吃过了吃过了。” 转身就要回厨房去忙，走到一半，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回头，忧心忡忡道：“小姐，你见过冰箱里那盘鳕鱼吗？” 咳咳，祝颜心虚了下：“怎么了？” “没什么。”赵姨松了口气，“小姐你没碰就行。那是给前几天上门的钟少爷准备的剩下的，他就爱吃这个。平时，家里边是不做这个的。” 祝颜眉心跳了下，有一种极为不好的预感。 她勉强维持镇定，小声试探：“为什么呀？” 这位在周家工作了十几年的老人笑了笑：“小姐怕是忘了——也是，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小时候有次吃海鲜，吃出了一身红疹，医生说是海鲜过敏，自那以后，夫人就吩咐我们不做这个了。” 祝颜表情一僵。 她试图去分辨这位老人的神情，却只能看到她脸上的和蔼笑容，春风似的温暖。 除此之外，不带其它任何情绪。 巧合？ 就算赵姨这边只是巧合，那周越云呢？ 大变态撞见过她吃海鲜两次，第一次甚至还是他亲自送过来的。 从那时候就开始怀疑她了吗？ 还是，两次都是巧合？ 可能吗？ 分明坐在盛夏的空调房里，祝颜却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 她貌似大概也许可能……浪过头了。 第12章 对峙 夏夜静谧，喷泉旁的海豚雕像高高扬起脑袋，水流从圆润的石嘴里，哗哗流入池中。 远处几许车前灯光闪过。 有人回来了。 祝颜站起来，敲了敲蹲得有些麻的小腿。 车在雕花大门前停了下来，她所熟悉的那个人从身上下来，佣人小跑着上前接过钥匙，把车开进了地下车库。 似是有人打了电话过来，男人接过，并未再向前走，就那么直直地站在那。 单手插兜，另一手握着手机放在耳侧，低声同人交谈，表情沉静。 祝颜有些不合时宜地想起，这个人好像一直以来都很淡定，当然，得除开变态深井冰属性发作的时候。 他身上有种普通人少见的沉静气质。 可他分明也才二十来岁而已，要知道，族里二十来岁的小青年一个个的比她还幼稚。 还是说，小说里的男主和反派都注定这么早熟吗？ 反派是如此，那男主呢？ 祝颜心里突然对见到那个传说中的男主有了点期待。 正说着，男人已经结束了通话，向别墅这边走来。 平静的目光在扫过她时，愣了一下。 很短暂的一下而已。 很快，男人恢复正常朝这边走来。 “站在外边干嘛？” 祝颜缓了下思绪，调整好表情。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一副后怕的模样：“哥，赵姨刚跟我说，我小时候吃海鲜吃出过一身红疹哎。我居然对海鲜过敏？我都不知道哎。” 没错，她打算打直球。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就是这么理直气壮。 周越云表情微顿。 他看向满脸写着惊吓的女孩，慢慢笑了。 “是吗？过去太久了，我也不太记得了。这些年我不常回来，也没留意过。” 对哦，祝颜表情一噎。 大变态这些年是不是一直在国外留学来着？ 时间过去这么久了，他要真不记得一个关系不对头的养妹有没有海鲜过敏了，也说得过去。 难道真的是她想太多了？ 不死心的祝颜决定再试探一下。 她做了个鬼脸，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也是。说起来，我还要谢谢哥你呢，昨晚要不是你把那盘鳕鱼给拿去吃了，你现在大概就要在医院里看见你可怜的妹妹了。” 周越云看着她，表情渐淡。 少女瞳孔乌黑清亮，不甘示弱地回视。 这是一次试探。 也是一次对峙。 即便是弱里吧唧、怂得缩成一团只会呜咽的小兽，在遇到生死危机时，也会伸出它那并不锋利的爪牙，拼尽全力地挠你一下。 这一下，不痛不痒。 但是，绝对令人记忆深刻。 空气里某种胶着的因子浓度在逐渐上升。 就在这时，咔擦一声，房门被打开，周母走了出来。 她昨夜刚回国处理好娘家事，又花了大半天功夫调整时差，眼下面色红润、状态极好，见状，朝两人招了招手：“你俩杵门口干嘛，快进来，吃饭了。” 说着，朝祝颜笑道：“这还是颜颜出院以后咱们一家人第一次一起吃饭，做了你最爱的红烧鱼，今天一定要多吃点。” 少女眼睛里流露出惊喜之色，向她跑去，仿佛之前僵持的气氛都不存在似的：“红烧鱼呀，我最爱吃了，谢谢妈妈！爱你！” 母女俩和和美美地进了屋。 周越云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突然低低笑了声。 指腹微碾，抑制住了心口那抹痒意。 片刻后，转身也进了屋。 第13章 返校 摇光私立中学。 祝颜被调到13班去了——消息传出来的第二天，整个摇光的人就都知道了。 毕竟祝颜是谁啊。 公认的漂亮蠢货。 生了张漂亮脸蛋，却没长出同等级的智商，成绩天天吊车尾不说，行事还半点不遮掩，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是走后门进的实验班似的。平日里仗着周家狐假虎威，带着几个不知道从哪找的跟班四处颐指气使。 要她真是周家的女孩儿也还好。 大小姐嘛，任性跋扈一点，也不是不能理解。 可她是吗？ 周家对外承认她吗？ 一个不被承认的养女而已，心却比天还高，大家不吐槽才怪。 私底下酸她的更是不少——一个孤儿，却能一步登天成为周家养女，凭什么，就因为她长得好看？ 一时间，幸灾乐祸者有之，同情者也有之。 好在当事人这段时间生病住院了，没能闹腾起来。就这样，闲言碎语也持续了将近一周才平息。 祝颜对这些一无所知，此刻的她，正在吃早餐。 说起来，原主做人确实有点失败。住院这段时间，除了简玥，居然一个来看望的朋友也没有。 社交软件上的消息倒是不少，但祝颜和她们不熟——她还是更习惯面对面交流，而非拿着个冰冷的砖头一直点点点。 吃完早餐，祝颜坐上了前往学校的车。 周母笑得温温柔柔的，嘱咐她道：“在学校要好好上课，回家让赵姨给你做好吃的。” 祝颜一想到那堆作业就轻松不起来，强颜欢笑道：“好的，谢谢妈妈。” 车子向着小区外驶去。 车外风景在眼前迅速划过，祝颜托着腮，重重地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人类的学校是什么样子。 唉……真令鱼头秃。 摇光中学。 今天是周一，早上七点，学生陆陆续续返校。 摇光是私立高中，就读的大多是有钱人家的子女，一大早，便见各色车辆停满了校门前的街道，熙熙攘攘的，格外热闹。 张哲站在门口等人。 他神情凝重，头发染了发胶，还特意穿了西装小马甲，脚边还放着几只那种欢迎会上用的小型礼炮彩带，一看就很有故事。 有认识他的人问：“阿哲你搁这等谁呢？” 张哲摇头，表情更凝重了：“这可不能告诉你们，机密懂不懂。” 切 众人啐他，却也不乏好奇心过剩的，留下来陪他一起等。 对于这点，张哲倒也不阻止。 大早上的，饿着肚子等也不好，几人干脆去旁边的小吃街买了烧烤和早点来，边吃边聊。 时间久了倒也有人想起来了：“昨天在论坛里听她们说曜哥这几天的飞机来着，张哲你该不会是在等曜哥吧？” 正说着，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动静。 一辆亮蓝色的阿斯顿马丁如闪电幽灵般飘过，停在了校门另一侧。 人群里传来细碎的议论声。 “这谁啊，上个学这么骚包？” “这你都不知道，是原神原曜啊！” “咱们学校那个赛车手？没了解过。” 有人小声吐槽：“当谁家没跑车啊，装逼装成这样也是没谁了。” 的确，摇光最不缺的就是富二代富三代，一辆超跑而已，说贵也贵，但还真不算什么。 不过，解释那人看他一眼，笑了：“同学，上网去搜搜原神是谁再说吧。等你在这年纪有了原神的成就再说话，装逼也得有资本不是。” 那人不服气，随手在搜索框里打了“原神”两字，别的什么也没加，就这么按了回车。 本以为会出来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品牌公司或者人名，谁知道，页面干干净净一路滑下来，全部都是同一个人。 #勇夺c9三甲！史上最年轻的天才赛车手！# #再创记录！来自中国的黑马，18岁的原神# #……# 即便是不懂赛车的人，也能从撰稿人那溢于言表的夸赞和底下粉丝的狂热中看出，这是一份多么出彩的成绩。 没翻几下，男生自己涨红了脸。 轻咳一声，见没人注意，干脆转身直接溜号了。 祝颜到学校时，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热闹的场景。 第14章 偶遇 摇光离家不算远，不过周一的早上，路上难免有点堵车，这会儿已经七点半了。 送她来学校的是周家司机，周父追求务实，家里的车大多不起眼，混在校门口这一堆豪车里，更是平平无奇，祝颜的到来没能引起任何关注。 不过这反而让她松了口气。 祝颜最怕的一点就是，出现玛丽苏小说里那种情节——随便一个主要人物出场就引来全校关注，大家都和降智了一样跑来围观和冷嘲热讽，下饺子似的轮流挑衅下绊子，那未免也太糟糕了点。 ——原谅她，受早期玛丽苏校园言情荼毒太深。 果然正常世界，还是正常人居多。 不过她们在看什么？ 祝颜好奇地踮脚往人群里看了一眼，但她个子实在不够高，隔得也远，除了瞥见一抹蓝色，别的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收回视线，祝颜和司机叔叔说了再见。 抬头打量了校门几眼，而后低调地进了学校。 那头，被人群殷殷以待的正主在几分钟后，终于下车了。 首先出现的是头顶那抹亮眼的蓝色——和他的跑车颜色一样显眼，而后才是少年高挑劲瘦的身段，和桀骜凌厉的眉眼。 少年还没说话，几个人影已经热情地冲过人群，朝他跑来，手中礼炮高高扬起：“曜哥，欢迎回来哈哈哈！” “砰——” 彩带飞了他一脸。 原曜：“……” 他咬牙切齿：“你们几个二哈给我找抽呢？” “哈哈哈。”众人讪笑，然后齐齐指向张哲，“都是他出的馊主意！” 真论起来，张哲和原曜同班，绝对是他们中和原曜最熟悉的，拿来背锅再合适不过了。 张哲抹了抹满是发胶的头发，无辜挠头：“这不是曜哥你说打了一场漂亮的胜战，让我用最严肃最热情的态度欢迎你回来的吗？” 一行人边说边往学校里去。 走至教学楼时，身侧突然掠过一抹白色的身影。 是个很漂亮的少女。 背着双肩包，黑发扎成高马尾，眼眸清亮，盈盈如水，此刻正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偌大的连体教学楼，似乎是在发呆。 原曜神情微妙地顿了一下。 其他人就没这么多顾忌了，一个男生直接开口道：“同学你好啊，有时候需要我们帮忙的吗？” 少女表情皱了下，似乎是有点纠结，但见他们不像坏人，犹豫了下还是说了：“我想问问，高二13班怎么走。” 几个男生面面相觑，表情微妙：“你去13班干嘛？” 摇光一个年级18个班，13这个数字混在其中绝对称不上起眼，但内部的学生，都知道它的含义。 就是差生班嘛。 成绩烂、性格叛逆不听管教，家里又有钱的，通通扔进13班，要祸害让他们相互祸害去。 当然明面上不能这么说，所以13才是13，而不是18，还得彰显出对这个班同学的怒其不争和重视来，于是乎，每个年级的13班教室都不在本年级教学楼，而是被统一安排在高三教学楼，跟着高考生们一起和时间赛跑，让他们体悟到学习的可贵。 女孩神色自然，并无异样：“还能干嘛，去上课呀。” 几个男生看看天看看地，再互相看看对方，迅速对完信号，确定班上没有这号人且最近也没有新生转入后，表情渐渐转为懵逼。 良久，还是一人最先反应过来：“我想起来了，你就是祝颜？！” 另外一个更惊讶：“不是说你住院了打算休学不回来了吗，而且，我咋记得你不长这样？” 祝颜：“？” 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她的视线落在旁边两人身上——一个西装小马甲大背头，一个蓝发酷炫杀马特，神情逐渐微妙。 这群人，是不是大脑结构有那么一丢丢问题，她要不要……先溜为敬？ 第15章 不和 溜是不可能溜的，既然知道面前这个女孩就是祝颜，男生们便没有把她丢下的想法。 几人一边说话，一边向着教室走去。 说起来也不怪祝颜找不到13班在哪，高二教学楼和高三教学楼虽相隔不远，中间却是特意用一片小森林给隔开了。 说是森林不算夸张，绿色的草地远远铺开，外侧是高大的常绿乔木，顺着小路往深处走，棕榈树环绕的泉水中心边，隐隐绰绰地坐落着一座咖啡书屋。 原主连自己的班级都记不甚清，自然不会过来这边。 高三教学楼红砖白墙，带有典型的西式风格，入口处种了两棵紫荆树，底下摆放着白色的长椅，13班就在一楼最靠左的位置。 到时已经接近七点五十，但13班的教室里依旧热热闹闹的，衣着光鲜的少男少女们七嘴八舌地讨论这两天又去了哪玩，买了什么新手办，其中不乏穿戴非主流、染着各种彩虹发色的学生。 不染发不戴美瞳，黑发白裙清清爽爽的祝颜站在这，简直称得上最乖的那个。 教室里的声音忽而小了。 少男少女们的目光聚集到她身上，窸窣细碎的议论声响起。 教室门被重新推开，班主任进来了。 班主任姓刘，是个三十岁出头的年轻男老师。他看着祝颜，轻咳了一声，然后向大家介绍道：“同学们都知道这是谁吧，那我就不多说了，大家欢迎祝颜同学转到我们班。” 底下安静了几秒，方才响起一阵稀稀拉拉的掌声，散漫中透出一股显而易见的不欢迎情绪。 刘老师头疼地扶了扶额。 微妙的气氛在四周蔓延，祝颜恍若未觉，大大方方朝他们笑了下，而后找了个空位子坐下。 摇光都是单人桌椅，离祝颜最近的是一个圆眼睛娃娃脸的少女，穿着一身精致的lo裙，戴着漂亮的发卡。 看她望来，少女瞪大了眼睛，惊恐地捂住了桌上的零食。 祝颜：“……” 她有这么可怕吗_(:з”∠)_ 第一天的学校生活略显无聊，其中不少次有人朝她投来好奇的视线，最终也没人跟她打招呼。显然，原主的“赫赫威名”仍在，即使是13班这样子的混子班，也有所耳闻。 回去之后，周母问起新班级如何、新同学友不友善，又小心翼翼地提起，要不要转回原来的班级。 这不是她第一次说起这件事，面对周母时，祝颜并不像面对周越云时处处防备。 少女笑得眉眼弯弯，说：“不用换啦，现在的学习进度刚刚好，之前的太快了。” 周母心情复杂，却是温柔地摸摸她的头，不再勉强。 事实上，即便是她，也没想过自己的心态会转变得这么快——学校安排祝颜转班的事，她和周父自然是知道的。周家一向低调，却遇上了这么个遇事不知收敛、猖狂无知的养女，夫妇二人有心想给她一个警告，便应允了。 谁知之后会发生那样的事。 这段时间以来，她同祝颜朝夕相处，内心早已有所改观，甚至忍不住真心疼爱了她几分。 有时候，她甚至想不太起来原先的祝颜是什么样子的了，总之，不会像现在这样，活泼、娇气，但清醒、懂分寸，讨人喜欢。 住一次院真的能让人改变这么多吗？ 周母不愿多想。 祝颜原以为自己的校园生活会一直这么平静低调下去，直到冲散原主留下的余波。 但，这个想法……只持续到她上学的第三天。 这天祝颜一进班级就感觉有点不太对劲儿，但具体是哪不对劲她也不太清楚——自从成为人类后，她很多方面的感知能力都变弱了不少。 这节是数学课，数学老师是个性格严肃、做事严谨的老头。 上课上到一半，脑袋上突然被扔了个纸团，祝颜一懵，下意识伸手拿过。 “第一组第三排那个新面孔的女同学，站起来回答问题。”苍老的声音突然响起。 祝颜去够纸团的手一僵。 老教师花白着头发，神情严肃地点点头：“就是你，这位女同学，站起来回答一下白板上的问题。” 少女慢吞吞地站起来，看向白板。 然后，沉默了。 老教师严厉的神色缓和下来，鼓励她道：“这是高一下册第一章 的内容，很基础的一元二次方程问题，你再想想。” 女孩沉默着低下头。 四周传来一阵窃笑。 大家都是学渣，答不出问题是常事，可这道题实在太基础，基础到哪怕对学渣来说也称不上难，从实验班出来的祝颜连这都不会，可见她这个尖子生的水分有多大。 下课后，老教师把祝颜叫去了办公室，语重心长地说教了半天。 祝颜并非不识好歹之人，也明白课上和课下的区别，见老师神色和缓，干脆打蛇随棍上，追问了几个课堂上没听懂的问题。 老教师神色欣慰地点点头：“不会就来问，不要害羞。我白天除了上课，一直在办公室。” 说着，一一掰开了揉碎了给她讲清楚。 一个肯教，一个肯听，倒也称得上相处愉快。 祝颜进办公室时如丧考妣，出来时却是春风满面，原本远得像是存在于另一个世界的数字与线条在老教师的讲授下，变得亲切熟悉起来。 正准备回教室，几个女生忽然冲到她面前，道歉说：“对不起啊祝颜，纸条是我们扔的，本来是丢给你旁边的人的，没想到扔你头上了。” 女孩们小心翼翼地打量了她几眼：“你没事吧？” 祝颜和老教师相处得很愉快，甚至还约好了之后继续问问题的事，因此并不生气，只点点头，笑着说：“没事，下次注意就好啦。” 女生们眼中闪过一丝惊异，互相交换了个眼神，然后你推我我推你，最后推出来个染着一头绿色头发的女生，打量着她的神色，说：“真的对不起。别难过啦，胡老师对谁对这么严格，之前咱们班上还有女生被他骂哭过呢。” “这样吧，我请你喝奶茶，别生气了好不好？” 祝颜原本没觉得有什么，可女生们一再强调让她别生气了，虽然态度很客气也很友善，但她就莫名觉得……有点怪。 她略有些茫然地捏紧了笔尖。 她们堵在教室门口，路过的同学难免多看几眼，有男生就笑道：“我当是什么大事儿，祝颜你大气一点成不？” 绿头发女生啐他一口，拉过她：“别理他们，我请你喝奶茶！” 奶茶很甜，女孩子们的笑容也很甜。 祝颜的心情好了一点。 可心里还是有点怪怪的不得劲儿。 下午有一节体育课。 体育课上课并不按班级来，而是作为选修课让学生们自行选择，同班的人不一定就一起上课。 原主申请了两门体育课，分别是体操和网球，下午这一节正是体操课。 虽然继承了这具身体，但祝颜其实对人类的身体构造并不熟悉，正常的走路、跑、跳还行，但在面对体操这种高难度动作时，动作就难免变得歪歪扭扭、各种不适应。 面对老师的教学反应也会慢半拍，如同卡壳的机器。 体操老师是一名温柔的女性，纠正了好几次无果后，安慰她说，可能是生病太久把动作给忘了，问题不大，之后私底下再练练就行。 课间，祝颜神色郁闷地去了洗手间。 准备出去的时候，正好听到外面传来一阵窃笑声。 之前跟她道歉还安慰她、给她带甜甜的奶茶的几个女孩子，此刻正凑在外边的柱子旁八卦。 “这个祝颜也没想象中那么难对付嘛，我居然觉得她傻得有点可爱。” “不是说她性格很暴躁，心眼比针还小吗？” “你们是没看到她刚刚上体操课，笑死我了，动作和个鸭子一样，摇摇晃晃的，听说她住了几周院，这该不会是把脑子给摔坏了吧。” “嘘——小声点，别让人听见，让人知道我们故意整她就完了。万一她跟周家告状，我们铁定得被爸妈骂死。” “怕什么，就是个养女而已。” 祝颜：“……” 所以这才是她们让她别生气，还给她买甜甜的奶茶的真正原因？ 她生气了(▼皿▼#) 当然，她不会做告家长这么幼稚的事。 ——她能比这更幼稚：） 祝颜上下打量了眼洗手间，目光突然落在一旁清洁工阿姨放下的水管上边。 软皮管，控制起来不算难。 正好几个少女的声音传近。 “诶，等等，我去下厕所。” “哎我也去，一起。” 祝颜控制了下力度，突然用力一踢。 水管猛地跃起来，飞至半空，胡乱滋滋。她又踩了一脚，顿时，开口向着门口方向喷射而去。 “啊——！啊！什么鬼！” “谁啊，快去把水阀关了！” 几个女孩子被弄得花容失色，疯狂跺脚。 祝颜不慌不忙过去把水阀关上，然后才小跑着回到门口，一脸慌张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小心踩到水管了。” “诶？”说着，少女微微抬头，看见是她们时，目光流露出一丝讶异，“是你们呀？” 她甜甜地笑起来：“别气了好不好，我请你们喝奶茶呀。” 几个女生：“……” 淦。 第16章 生理 虽然以其人之身还至其人之道有点爽，但祝颜的心情其实称不上愉快。 在人际交往方面第一次受挫的少女，难得有点怀疑人生，课也不上了，直接溜走。 就叛逆了又怎么样，她本来就不想上人类的课，人鱼凭什么要和人类一样上课。 生气。 哼。 要说校园里最清净的，还是中间那处森林，祝颜不知不觉就跑了进来，也不干嘛，就是坐在那拔草。 内心郁闷又堵得慌。 谁是鸭子呀，我明明是美人鱼好不好。 气死了。 气死我了。 来之前，祝颜万万没想到，人类的学校能比人鱼族学复杂这么多。之前遇到的都是对她心怀善意的人，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表现出这么明晃晃的恶意，要说不能应付吧，也不至于，就是心里难免堵得慌。 正坐在树下面发呆，眼角突然晃过一线亮光。 她抬起头，便见一个穿着蓝白校服的高瘦少年正端着一沓堆得比头顶还高的书，从旁走过。 祝颜犹豫了下，主动开口：“需要帮忙吗？” 少年从书堆后探头，露出一张清俊斯文的脸，笑了笑说不用。 祝颜今天一再被小瞧，此刻已经郁闷得不得了，见状也不多说什么，直接从男生手中接下三分之一的书，抱在怀里。 ——稳稳当当，半点吃力的神色也没有。 男生讶异地看了她一眼，没再拒绝：“那就多谢这位同学了。” 之后，两人也不说话，只安安静静地抱着书往前走。一路到了之前祝颜留意过的喷水深处，绕过棕榈树，来到了咖啡书屋前，而后在男生有条不紊地指挥下，把书放到对应的圆桌书架上。 不得不说，助人为乐确实令人心情愉快，祝颜眉眼松快了些，朝男生挥了挥手，小跑着离开了。 少年微怔，笑了下，转身坐下，开始登记图书。 下午五点放学。 祝颜到家时，周家其他三人都不在。 她一个人在沙发上靠了一会儿，抱着抱枕发呆，然后长长地吐了口气，默默回房。 周越云到家时已是凌晨一点。 他这段时间工作繁忙，经常忙到凌晨才回家，饭也来不及吃。为了不熬坏身体，赵姨都会提前给他热好饭菜放在保温炉里。 这天难得的，这么晚了赵姨还没休息，趁着有时间，干脆给他重做了一份。 做完后，她端起另一份汤往楼上去。 周越云随口问了一句。 赵姨神色有点担忧：“我看小姐今天心情不太好，也没吃什么东西，去看看她睡了没，没睡的话多少喝点。” 嗯？ 周越云神情一顿：“她怎么了？” 赵姨摇摇头，说：“问了也不说，约莫着是学校的事吧，她说自己能处理好。” 周越云三两下吃完，用纸巾擦了擦嘴。 “给我吧，我给她送上去。” 房门被敲响的时候祝颜还有点愣，等开门后见到来人是谁后她就更懵了：“大……咳咳，哥你怎么来了？” 周越云打量了她一眼。 脸色确实不太好看。 习惯了祝颜这段时间的嬉皮笑脸、讨巧卖乖，这会儿这副郁郁的模样，还真让人有点不太适应。 “赵姨刚做的汤，喝吗？”他淡声道。 祝颜恹恹摇头。 他点点头，也不再问第二遍，转身下楼。 祝颜：“……” 很好，更自闭了。 吸吸鼻子，回去睡觉。 第二天，祝颜下楼时客厅依旧没人。 事实上，这才是原主从前的常态。 ——与其说周家收养了她，不如说是收留，想起来时，便逗几下，想不起来，便搁置在家里，吃穿不愁，一路供着往上读，但也仅此而已。毕竟是没血缘关系的陌生人，做到这个份上已经仁至义尽。 想到等会儿还要去上学，祝颜心底莫名有些抵触，但她也没说什么，默默去了。 上完课以后，她惯例一个人跑到中间那片森林，也不做什么，就是望着天空发呆。 突然，身后传来一阵女孩子的嬉笑声。 祝颜原本没在意，直到听到一阵闷哼声，方才回过头来，一眼便注意到被她们围在中间的女孩子。 那少女长发高高扎起，露出清秀的眉眼，校服洗得近乎发白。此刻，正被一群女生围在中间欺负，眼镜歪了，手上的书也被撕成了两半。 祝颜神色微凝，冲了上去，一把夺过她们手中的书。 她这还真不是冲动，和弱鸡人类比起来，人鱼的力气不知道要大多少倍。如今的她体质虽然比不上成年男性，但对付几个未成年流氓少女还是没问题的。 几个女生本想反击，待看清她脸时，突然愕住。上下打量了眼两人，窃窃私语说了几句什么，转身跑了。 祝颜松了口气，转过身来，把书递给那个女孩子。 女孩定定地看了她几眼，没伸手去接。 “怎么了？”祝颜微懵。 那女孩摇头，接过书，扶正眼镜框：“没什么，谢谢。”声音干净而清冽，正如她从始至终镇定冷静的眼神。 突然，祝颜眼中镇定沉着的女孩开口：“你裤子脏了。” 诶？祝颜愣了下，低头去看。 没脏啊，她迷茫抬头。 女孩眼底流露出一丝笑意：“不是前面，是后边。” 祝颜拉过一侧衣角，回头瞄了眼，暗红色的血迹斑斑点点，落在浅色的牛仔裤上格外显眼。 她眼底流露出惊恐之色。 好在女孩及时安抚了她的情绪：“你生理期到了，这会儿不方便出去，等会儿，我去给你拿件校服来。” 哦……是人类女性每个月固定流血的那几天啊，祝颜总算从记忆里捡起这回事儿了。 妈耶，吓死她了。 祝颜可怜巴巴地看着女孩：“谢谢你呀。” 许是她可怜兮兮的眼神逗笑了女孩，女孩突然笑出声来：“祝颜，你跟之前，真的很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祝颜眨眨眼，没多问。 这会儿女孩儿反倒成了她的恩人，她便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女孩跑远，而后随便找了棵树挡住身体，暂做权宜之计。 第17章 骚扰 女孩脚程很快，祝颜只等了一会儿，人就回来了。 洗得干净发白的校服外套系在腰上，打了个结，脏污终于被遮住。祝颜脸色有点囧，不好意思地和她说：“谢谢啦，我今天回去把外套洗干净再还给你。” 女孩摇摇头，扶了扶眼镜：“是我要谢谢你。” 拜别女孩，祝颜跑回教室。好在走廊边上有独立的储物柜，里边放了备用的衣物，旁边的自动贩卖机里也有卖卫生巾，处理完之后，祝颜总算松了口气。 出卫生间时，却见一群人围在教室门口。 祝颜莫名有点不好的预感。 她走过去，所有人都朝她投来视线，正中间的行政老师面色尤为难看。 不知何时跑过来了的简玥走到她身边，小声说：“颜颜，你是不是又欺负沈曦了？” 沈曦？谁？ 祝颜略懵。 “刚沈曦从林子里出来，头发乱糟糟的，书都被撕烂了，紧接着你就出来了。”简玥忧心忡忡，“听说校长他们正好陪着几位大人物经过那儿，都给撞见了，现在闹得很难看。” “颜颜，沈曦真的没惹你什么，你一而再再而三欺负她，真的……”她欲言又止。 祝颜眨了眨眼。 沈曦是……刚刚那个被欺凌的女孩？ 什么叫她一而再再而三欺负沈曦？ 等等，沈曦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原主之前欺凌同学，因为视频被传到学校论坛上造成恶劣影响而转班，那个被霸凌的贫困生不是就叫沈曦来着？ 她刚刚救下的那个女孩，是当初原主欺压的对象？ 祝颜有些惊愕，甚至是失语。 行政老师的训斥声嗡鸣过耳，没能留下任何印象，她只记得对方不断张合的嘴，以及气急败坏的神情。 约莫真的是很重要的大人物吧，是上级领导也说不定，影响他学年绩效考核的那种。 否认的话在此刻都变得无力起来，刚来了生理期的腹部也隐隐作痛。 第一次经历人类生理期的人鱼微微弓着腰，半捂着腹部，脸色苍白，神情倒是一如既往的镇定：“不是我，我没欺负她。我撞见她被几个女孩子撕了书……” “然后呢？”行政老师被气笑了，打断她道，“你救了她？说谎也不打下草稿，她前脚跟进去你后脚跟就出来，别的一个人影都没有，你知不知道我们在旁边看了个一清二楚？” 最后一句是：“祝颜，如果没有你的家世，你觉得你算什么东西？你这种人我见得多了，撒谎成性，肆意妄为，以后进入社会，都是渣滓！败类！” “我会请你家长来学校好好谈谈。” ＊＊ 祝颜正在看视频。 看学校论坛上广为流传的她欺负沈曦的视频。 森林里没有监控，祝颜也没能记下那几个女孩的脸，唯一能替她作证的人……是沈曦。 可看完这个视频后，她却突然有点犹豫了。 视频里的沈曦，真的被欺负得很惨。 她莫名有些……迈不动步。 校园里的流言越传越严重，向来像个活泼的小太阳的祝颜此刻却没有什么心力去解释，只能软趴趴地趴在桌子上发呆。 13班逃课的人不少，大部分老师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至少，祝颜见过的那几个带她来班上的男生这几天都没来上过课。下午的自习课，祝颜干脆也搬着东西出去了，反正也没人和她说话。 祝颜此前从来没有想过在她身上会发生这种事，但既然发生了，似乎也没那么不可思议。 一切来得太快，快得有些虚幻。 她觉得她是能应对的，可大脑此刻却如同生锈的机器，只能迟缓地转动，连反射弧都变得慢了起来。 直到眼前那抹白色变得清晰。 少年温柔俊秀的脸出现在眼前。 祝颜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连忙把手里的鬼画符一并遮住。 这人正是她前几天帮忙搬书的那个男生。 他看着她手中的课本，非常小声地问了一句：“需要我帮你补作业吗？” 祝颜摇头：“不用了，谢谢。” 少年笑起来，面色和煦如春风：“没事，就当还你上次帮我搬书好了，不然我会过意不去的。” 祝颜迟疑了下。 他声音飞快落下：“那就这么说定了，放学后吧，咱们还在这见，你把你不会的题收集起来，都可以来问我。” 这时，他才眨了眨眼，露出一个真诚的微笑来：“那么现在，同学，乖乖回教室去上课吧。” 祝颜咳了一声，脸色有些发烧。 逃课被抓包，果然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尴尬。 ＊＊ 因着这场意外，祝颜的心情总算恢复了点。 她提前整理好要问的问题，临放学时却出了点意外——教室的卫生本是轮流打扫，两人一组，今天正好轮到祝颜和另外一个女生。两人约好祝颜打扫上午她负责下午，结果到了时间那个女生却不见人影了。 祝颜不得不把她负责的部分也给打扰完，等结束后，天色已经微微昏暗下来。 五点半了。 她收拾好书包，小跑着去之前所在的位置。 果不其然，少年已经没在了。 是她先放了别人的鸽子。 祝颜不知该庆幸对方没继续等下去，还是该沮丧人果然已经离开了。 因为想着约好了补习，祝颜之前给家里打了电话，让司机晚一点儿再过来。这会儿校门口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她干脆去了隔壁小吃街，点了杯热乎乎的奶茶。 出来的时候，旁边跑过来一个高高大大的男生。对方生得虎头虎脑，祝颜起初并未注意到他，直到那人似有似无地撞了她一下。 祝颜眉头微皱，加快脚步向外走去。 那男生很快跟了上来，又撞了她一下。 祝颜：“？” 什么鬼？ 她终于朝对方投去一个眼神。 那人笑起来：“听说你是摇光的校花？” “假的，你被骗了。” 祝颜丢下这话，捏紧了手中奶茶，往学校那边走——司机给她发消息说到了。 “哎，被骗也没关系呀，你长得真挺漂亮的，要不要考虑当下我女朋友？”他又蹭过来，手伸出来搭在她肩上，一股运动过后的汗臭味传来，“我是隔壁学校的，就对面，隔了一条街，十一中，看见没？” 祝颜停下来，忽而笑了：“你过来一点。” “好嘞。”男生笑起来。 “啊——艹！” 祝颜单手捏爆了奶茶杯，滚烫的奶茶溅射到他眼睛里，与此同时，脚趾头传来一阵剧痛。 祝颜收回脚，往外走：“姐姐我对付流氓鱼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 “艹娘儿们！”那男生捂着眼睛，恼羞成怒，一瘸一拐地追过来，就要伸手打她。 祝颜侧身躲了下，没躲开。 ——她被一只手搂住了。 那手臂并不粗壮，却足够结实有力，让人心安。 淡淡的雪松香隐约传来。 同时，另一只手稳稳地将跟前的二流子制住，反锁在地上。 阴沉的嗓音在头顶响起：“听说你在学校欺负同学，就是这么欺负的？” 第18章 她哭了 祝颜发誓，她真的没想过要哭。 她觉得自己可以应对的。 她力气不小，这男生奈何不了她，附近也不是真的一个人都没有，只要她大喊出声，肯定有店家能听到。 可是…… 可是这些天发生的事在脑海里过了一圈，无论是课上被人用纸团砸头导致被老师盯上，问题没回答上来被全班嘲笑，还是被人戏耍背地里嘲笑她是鸭子，亦或者被误会欺凌同学，被骂是渣滓败类，莫名其妙轮值卫生的人不在，和约好的人失约，还被莫名其妙的男生骚扰，一件件事飞快堆在眼前，一桩未完又来新的一桩，让人完全来不及反应。 人类世界的生存法则叫她无所适从，整个人茫然然一片。 她一直觉得自己很厉害的。 你看，她可以很快和医院里的护士小姐姐们打成一片，也可以轻易和素不相识的爷爷奶奶亲近上，活跃气氛讨巧卖乖，她都不差。 她就像开心果一样，可以轻易照亮很多人。 她以为自己能很好地适应人类世界的生活。 可现实告诉她，她不行。 她想家了。 她想回家。 “呜哇——” 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随后更加汹涌，她哭得跟个小孩子一样，上气不接下气。 “呜呜呜——” 眼泪沾湿衣袖，周越云身体一僵，再没心情顾及那个小混混，他把人交给助理，慢慢松开怀里的女孩，自己却是僵硬在原地。 面前的少女哭成一团，半点形象也无，眼泪沾湿了头发，鼻头也红红的，整个人狼狈得无以复加。 她看起来真的很伤心。 不是很霸道吗？ 不是拉了一堆小跟班欺负同学吗？ 不是扯着周家的虎皮做大旗耀武扬威吗？ 为什么能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 良久，直到助理默不吭声地戳了戳他，递给他一盒纸巾，他这才反应过来，生硬地将纸巾盒递过去。 助理：“……” 他默默捂住脸，不忍直视。 “别哭了。”依旧是微凉的嗓音，却透露出一股突如其来的无措感。 祝颜吸了吸鼻子，把纸巾盒拽到怀里，一边抹眼泪，一边低声道：“别看。” “不许看。”声音尚且带着哭腔，却是稚嫩又霸道。 两个大男人默默转过身。 助理突然抬高了嗓音：“老板，人我交给老李了，这年头的小男生真是世风日下，你看是直接教训一顿放走还是送去派出所，治治他这种风气。” 说得难听点，这都构成性/骚/扰了。 周越云还没说话，祝颜先回答了。 少女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还打了个泪嗝：“先……先让我打一顿。” 周越云的声音随后响起：“……好。” 说是打，哭了这么久祝颜也没力气了，她踹了那男生一脚，想了想，又不解气地锤了他一拳，方才心满意足，转身上车。 老李便是经常接送祝颜的那个司机，两人平时关系不错，此刻，老李已经安慰起祝颜来。 趁着两人在说话，周越云低声吩咐：“去查查这件事。” 这个男生，显然是专门为了祝颜而来，背后没鬼他都不信。 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正好祝颜晚了一阵离校，他也跟着这个点过来？ 后面那句话，轻飘飘的：“顺便去问问，他之前有没有留下案底。” 胆子这么肥，可不像是第一次。 助理心神一凛：“是。” 祝颜哭了一阵，心情总算好转了，这几天的郁气也都一扫而空。 直到这时候，她方才感觉出一阵别扭来，不自在地捏紧了书包带子。 周越云正在用平板处理公司事务，百忙之中抬起头来：“哭完了？” 前排的助理和老李手同时一抖。 不是，老板以前也没发现你这么直男啊，跟小女孩说话能这么说的吗？ 祝颜语气硬邦邦的：“哭完了。” 周越云抬眸，神色已经恢复惯常的平静：“那现在，跟我说说到底怎么了，学校有人欺负你了？” 他并不觉得祝颜会为了刚刚那么个渣滓哭。 祝颜表情有点小纠结。 “五分钟，五分钟内，我帮你处理。过期不候。” 淡淡嗓音落下，祝颜噎了下，立马坐直了身体：“是这样的……” 她把这几天发生的事都给说了下，边说边小心翼翼地看他的神色，同时不忘给自己挽尊：“我平时不这样的，我也不知道怎么的，这几天就是……特别容易难受。” “女性生理期，情绪不稳，正常。”周越云合上平板，回答。 祝颜：“……” 淦。 我明明把这个话题含混着带过去了，你怎么知道的？ 不过人类女性生理期居然还有这个特征吗？ 原来如此，她就说她不可能这么脆弱。 男人抬眼，眸色波澜不惊：“你说完了？” “嗯。”祝颜别别扭扭地应了声。 “那现在轮到我说了。”他慢条斯理地挽起衣袖，“她们针对你，你找过其中的原因没有？就撒了她们一身水就没了？” 祝颜有些尴尬，又有点不服气：“不然呢？” “打蛇打七寸。”他淡声道，“之前都平安无事，突然而来的针对，必定有它的原因。找到它，然后反击回去，这才算切中她们的要害。” 祝颜似懂非懂，挠了挠头：“哦哦。” “这件事可以和今天下午的事放一起。正好那个女生不见了，逼得你不得不替她值日，正好你就遇上了小混混，时间把控得这么巧，这其中，你没想过原因？” 他轻描淡写，祝颜却是恍然大悟：“对，我想起来了，今天值日的那个女生和之前那几个很熟，我见过她们一起打打闹闹来着。” 她瞪大眼睛：“她们是一伙的？” 周越云没出声。 “就是一伙的吧。”好在这会儿祝颜也不需要他回答，自言自语道。 当局者迷，这会儿，祝颜都明白过来了，她有些感慨道：“哥，你真聪明！” 周越云沉默了一会儿，纠正她：“不，是你太蠢。” 这么智障的问题，小孩子过家家式的报复，还用动脑子想的吗？ 祝颜：“……” 禁止人身攻击，谢谢。 “最后一件事，沈曦，是叫这个名字吧。你之前欺负过她？”男人抬眸，眸色清明，问题直指要害，“那么现在为什么又要出手帮她？” 这件事，祝颜之前说得很含糊，毕竟涉及到她的身份和掉马问题，这会儿也只能支支吾吾道：“我救人的时候也没想那么多……而且，这几天我自己也尝过了被人排挤的滋味，我懂那种感受。我发誓，我是真的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 周越云目光直直望着她，像是看穿了什么。 伪装与矫饰莫名变得无所遁形，祝颜有些不自在地移开视线。 好在男人很快转移了话题：“这件事很好解决，找到沈曦帮你作证就行。从前事，从前毕，这次你是做了好事的一方，没必要委屈自己，下午你班主任给家里打了电话，妈她明天有事，我会亲自去你们学校。” “好的，谢谢哥哥。”祝颜小鸡啄米般点头。 此刻的她不去想其中究竟要怎么处理，又要应付多少人多少事，她只知道，这种做什么事都有人替你担着的感觉，真的很棒。 她吸了吸鼻子，莫名又有点想哭了。 人生真的好奇妙。 最开始以为会弄死她的人，最后居然是唯一能依靠的人。 变化之快，简直叫人目瞪狗呆。 第19章 找回公道 第二天，周越云果然没去上班，而是一直坐在餐厅里等她。 祝颜洗漱完小跑着下了楼，吃完早餐后，司机老李搭着两人一同往学校去。 校门口甫一下车，便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 有认识周越云的人窃窃私语，却无人敢上前来，众人都感受到了一股风雨欲来的架势。 两人在教学楼的地方分开，周越云去行政办公室，祝颜去教室。 祝颜还是有些忐忑，她看向周越云，得到的却是镇定如初的眼神，心里那股不安莫名就消散了。 有什么好怕的。 她没做过坏事，身正不怕影子斜。 祝颜揉了揉脸，飞快向教室跑去。 课间的时候，班主任刘老师来到她面前，小声说了句：“祝颜跟我出来下。” 祝颜放下手中的笔，起身，跟着班主任一起去了行政办公室。 办公室里人出乎意料的多，有校长，教导主任，行政科主任，还有昨天那个训斥她的行政老师。 周越云一个人，势单力薄地坐在他们对面，气势却是半点不输。 之前她帮过的那个女孩子和她的班主任也在，见办公室门打开，朝她们望来。 祝颜对上女孩，或者说沈曦清亮的眼神，有些不自在地移开目光，这才注意到，办公室里的气氛不如她想象中愉快。 那个年轻的行政老师早已经面色涨红。 他是名青年男性，出身一般，平日里血气十足，最看不惯的就是祝颜这种纨绔二代，偏偏又看中了私立高中给的钱，来了摇光教学，不得不看着一群二代在他眼皮底下晃悠。好不容易抓住祝颜这么件事儿，自然把以往的不快都发泄了出来。 周越云不知从哪搞来了录音——约莫是当时在场的哪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学生录的。 此刻，行政老师气急败坏的声音正在整个办公室里回荡：“祝颜，如果没有你的家世，你觉得你算什么东西？你这种人我见得多了，撒谎成性，肆意妄为，以后进入社会，都是渣滓！败类！” 渣滓、败类，两个词不停在在场所有人耳旁回荡。 校长和教导主任面色难看。 行政科王主任低着头，脸色铁青。 当事人行政吴老师脸色苍白，呐呐不语。 唯独周越云似笑非笑：“这就是贵校教师的涵养？真是令周某大开眼界。” 冷冷的声音，如同重雷般敲击在所有人心口。 “张校长，我们每年给摇光投资，可不是用来给你们花大价钱聘请这种教师的。是非不分，忠奸不辨，事情都还没调查清楚，就不分青红皂白就在大庭广众之下教训做了好事的学生，这以后，谁还敢见义勇为？” 满堂皆寂。 无人敢应。 周越云继续道：“我妹妹昨天回家哭了一晚上，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她明明是做了好事的一方，却要被人污蔑，被她最敬爱的老师侮辱人格。她真要一时想不开了，你们谁负责？是这位嫉恶如仇的行政吴老师，还是他的上司王主任你，亦或是张校长你本人？” 突然被cue的祝颜本人：“……” 她猛地抬起头，一脸懵逼。 我不是，我没有！ 行政王主任没注意到这边，他冷汗涔涔道：“不……不是。” “你说我妹妹撒谎成性，那么现在就让当事人来说说，到底是谁欺负了她，谁又救了她。” 沈曦站出来，不惧众人的眼神带来的压力，解释说：“昨天的事，起因是几个外班的同学想让我每天帮她们写作业，我拒绝了，她们就趁着我路过树林把我拉进去，说要教训我一顿。” 她加重语气：“是祝颜，是她站出来，救了我。” “我很抱歉，之后我因为奶奶生病请假回家了，不知道学校里发生的事，也没来得及跟老师们澄清，让大家误会了。”她扭头，看向祝颜，认认真真地鞠了一躬，“祝颜，对不起。” 祝颜想到原主对她做过的事，脸颊莫名有些发烫，她往班主任刘老师身后躲了躲：“没……没事。” 女孩怯生生的模样无疑佐证了这一事实，张校长心中的天平顿时更加倾斜，他正色道：“周先生你放心，这事我们一定会好好处理，该罚的罚，该向祝颜同学道歉的也会一并道歉。摇光立校的校训之一便是公正，绝没有污蔑以及包庇谁的想法。” 那位吴老师登时面色惨白。 事情处理得比祝颜想象中还要快，她恍恍惚惚地回了教室，这才发现班里也有些不太对劲儿。 似乎有些过于安静了？ 之前欺负过她的几个女生安静地坐在座位上，一个个面色惨白，表情几乎要哭出来。 她往座位上一走，才发现旁边一直空着的座位上也坐了人，染了一头蓝发的桀骜少年正坐在桌子翘着二郎腿打游戏，旁边围着几个男生，正好是上次给她带路的那几位，其中一个还占了她的座位。 她眼角抽了抽。 这不是之前遇见过的那个蓝毛杀马特吗？ 她记得好些天没看见他们来上过课，今天怎么来了？ 她回到自己的位子边上，那男生立马起身，跟火沾了屁/股似的：“同学不好意思，我马上走！” 身旁的蓝毛少年抬起头，觑了她一眼，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气音，突然跳下桌子，起身出了教室。 几个男生跟护发似的，紧随其后。 祝颜：“……” 莫名其妙。 她在位子上坐下，右边那个衣着精致可爱的小lo娘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体内蠢蠢欲动的八卦之魂，凑过来问：“祝颜，你什么时候认识的原神呀？” “谁？”祝颜疑惑。 “原神，就刚刚那个蓝色头发的男生，原曜。”女生一张娃娃脸尤为可爱，眼睛亮晶晶的，里边闪烁着八卦的光芒，“你都不知道，原曜刚来教室就找上了李茜她们几个，问她们之前是不是针对你，李茜她们不承认，原曜直接一篮球砸了过去，桌子摔得震天响，吓得几个女生花容失色。” 她一脸后怕地拍了拍胸口：“吓死我们了，差点以为他要把篮球砸人脸上。” 这么夸张的吗？ 祝颜嘴巴微张，眼神却突然发亮。 够简单粗暴，她喜欢！ 她们人鱼就从来不搞那些绕绕弯弯的，看谁不顺眼，直接打一架就行，打完就什么气都没有了。 原曜的做法，正好切合了她的味口，这一瞬间，连那头蓝毛都变得顺眼起来。 不过他为什么要帮她？ 祝颜眨巴眨巴眼睛，她俩不认识吧，难道是原主留下来的人情债？ 因着这场八卦，班级里隐隐约约分成了两派，有些本就看不惯李茜等人的人，渐渐有了向祝颜靠近的趋势。 其中以元萌萌为最。 元萌萌就是坐祝颜右侧的那个沉迷洛丽塔的小lo娘，个子小小的，大概只有155一只，平生最爱三件事：洛丽塔、零食和美人，重要程度以先后排序。 据她自己所说，她第一眼见到祝颜，就想接近她来着，但考虑到祝颜之前的风评，她有点怕怕的，便怂了几天。好不容易才鼓足勇气借着这次机会和祝颜打招呼，结果意外地发现，好像也没那么难接触嘛。 两人很快成了关系不错的朋友。 而祝颜也得知了李茜那伙人针对她的原因。 “白清礼，这是谁？”她托着下巴，陷入迷茫。 资深八卦选手元萌萌举爪：“我知道我知道！是咱们学生会的会长呀，会长长得可帅了，是那种校园男神的帅气，可惜原神人气太足，会长不得不惜败于校草竞选之下。” 她唉声叹气：“不过这也说明了一点，大家果然还是更喜欢不羁小狼狗类型的帅哥。” 想了想，她从校园论坛里翻出来一张美照：“喏，这就是会长。” 祝颜看去，只见照片中的少年站在紫荆树旁，手中抱着书，似乎正在等人。 他穿着一身蓝白色校服，身形高挑，熹微的金色阳光透过紫荆树，打在他温润的脸部线条上，一双棕色的眼睛尤为温柔。 等等？！ 这不是那个，上次那个她帮忙搬书，之后说要给她补课的男生吗？ 红红火火恍恍惚惚。 好吧，她明白了，大概是上次在森林里，不小心被她们撞见了。 果然，男色误人。 好在，自从原曜警告过那几人以后，她们便仿佛长了教训，之后很少再往祝颜面前凑了。 祝颜也不是得理不饶人的人，干脆眼不见为净，之后的校园生活也清净了不少。 祝颜想了想，觉得自己应该回报一下原曜。 元萌萌给她出主意：“原曜他老早就打算要当赛车手了，他爸也不怎么管他，平时根本不来上课。你要给他送礼物，不如关注关注那几家有名的赛车模型，看有没有什么新款，或者纪念款也行。” 这方面祝颜不了解，不过自从上次的事后，她和周越云之间的相处就变得融洽起来。她胆子也肥了不少，干脆找上周越云帮忙。 当她说了这件事后，男人神情喜怒难辨。 “你说，是为了报答他帮你……警告了那些人？” 他的语气有些微妙，祝颜没听出来，小鸡啄米般点头：“嗯嗯。” 第20章 三人组 虽然周越云表情有点怪，不过祝颜把这理解为是他不习惯她主动找上来求帮忙。 毕竟最后他还是答应了。 她心里还喜滋滋地想，看来和大变态相处也不难嘛。只要避开原著剧情，乖乖做人，不作大死，这不就能相处得很好吗？ 周越云效率很高，礼物很快就准备好了。 祝颜也没多想，好不容易找着一次原曜来上课的空档，直接把礼物送给了他。 原曜表情很是精彩。 祝颜把这理解为惊喜。 送完礼物之后，原曜又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来上课，祝颜便渐渐忘了这个人。 时间回到正轴上。 那个行政科的吴老师并没有被辞退，但因为其言行造成了极为恶劣的影响，被打发到了后勤科，同时罚了三个月的工资。 与之相对的，则是教导主任在面对全校的广播当中公开表扬祝颜同学见义勇为，助人为乐，帮助沈曦同学打跑校园恶势力，行为和精神值得嘉奖。 所有人：“……” 曾经看过论坛上的欺凌视频的同学们表示自己有话要说。 不过祝颜这段时间貌似确实低调了不少，之前的那些个跟班也不怎么理会了，平时很少再出现在校园BBS上，就算出现，也是因为被人偷拍。 照片上的少女穿着白裙，眉眼清逸灵秀，黑发飞扬，或打饭、或撑伞、或发呆，一举一动，皆是青春风情，偶尔见到拍照的人还会朝她们笑一笑，很是平易近人。 校园里的风评渐渐好了起来。 美人的力量是强大的，只要安安静静不作妖，总有人欣赏颜值。 校园生活逐渐平静下来，祝颜也慢慢习惯了这边的生活，每天按时上课、做作业，有听不懂的地方就去问各科老师。 她发现，这些任课老师虽然平时对她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大多知识功底很强，并不是纯粹来混日子的。有同学来问问题，也会认真解答，并不会因为她问的问题很简单，就流露出异样的神情，相处起来非常愉快。 除了这些，祝颜生活中的另一个意外是——认识了沈曦。 她俩算是不打不相识，从前原主便因为一些生活上的小事针对过沈曦，后来她替沈曦解了围，沈曦也在她因为生理期到来而窘迫时毫不犹豫地帮她解围，并在大庭广众下不怕得罪人、主动站出来维护她、替她作证。 这是一个真正值得交的朋友。 连周越云都曾对此表示过认可。 沈曦是贫困生，家境一般，父亲早逝，母亲眼盲，家里还有一个大病小病不断的奶奶。但她打小人就聪明，成绩远超常人，中考结束后，以全市第一名的成绩进入了摇光。 听说学校给了她十万奖学金，只为了把她从隔壁市一中挖来，可以说是下了血本了。 摇光是贵族高中，学校里的学生不管成绩好坏、性格如何，大部分人家境都是要超过她的，沈曦却并没有因此而气馁，只是有时候为了避开那些人的锋芒，难免会受一些委屈。 之前的几例便是这样的情况——沈曦并非不会还手，只是想避开这些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祝颜把校服外套洗干净后，就眼巴巴地找上了沈曦。 沈曦和她同级，成绩稳定在年级前三，却意外地没进实验班，而是在旁边的培优班就读。 之前便有不少人暗地里内涵，说祝颜这个名额是抢了沈曦的——这也是原主针对沈曦的原因。 祝颜进入高二教学楼的消息很快传开，率先得知这事的是她原先在实验班的同学。 沈曦所在的班级跟实验班同层，两者隔得很近，一早得知消息的几个实验班同学作业不写了、书也不看了，凑在一块八卦。 “她不会又要回来吧？” “不会吧。不要啊，我真不想再看见她那张脸，再好看也不想。” 身侧的简玥停笔，语气柔柔中带着点不赞同：“颜颜并没有得罪你们，而且她最近真的有在变好，上次不是还帮沈曦同学出头了吗？” 她不提起这事还好，一提起这事，几人撇撇嘴，无语道：“那话你也信？未免太单纯了吧。明摆着的事儿，她前段时间还针对沈曦来着，突然就改邪归正重新做人了？谁信谁傻，学校指不定收了她家多……” 愰啷 前排的纪律委员秦明瑶松开手中的铜杵，把小铜钟放回原地，警告地看了她们一眼：“安静——！自习！” 四周学习的同学也朝她们投来不赞同的目光。 几人讪讪闭了嘴。 说到底，在意这种事的还是少数，班上不少同学目标都是奔着清北和国外大学走的，哪有心情关注这种小事。 简玥想了想，起身过去跟秦明瑶请假：“我出去看看颜颜。” 秦明瑶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去吧。” 她生得好看，长相是截然不同于祝颜的明艳动人，性子又爽朗大方，还是学生会的部长，人气向来很高，上次简玥跟祝颜说的瑶瑶生日，话里的瑶瑶指的就是这位。 祝颜与秦明瑶不和，实验班人人皆知。 可这会儿简玥却被她看得有点心虚，她强作镇定地点点头：“谢谢纪委，那我去了。” 简玥出门直奔楼梯口，远远便瞧见了祝颜与沈曦两人。 祝颜递给了沈曦一个粉色包装的袋子，低头跟她说了几句什么，似是有些不好意思。少女的眸色很亮，气色红润，显然这段时间过得不错。 “对不起。”离得近了，少女呐呐的声音传至耳际，“之前的事，是我错了。” 沈曦站在对面，摇摇头说没事。 似是犹豫了会儿，伸出手在少女毛茸茸的头顶揉了揉，以作安抚。 她比祝颜高了半个头，五官并不及祝颜出彩，但却别有股斯文秀气的学霸气质，站在一旁并不落下风，反而有些相得益彰。 简玥心头一紧，莫名产生了点危机感。 她走上去，柔柔地打招呼：“颜颜，沈曦，早上好，你们在说什么？” 祝颜正为两人的和好而开心，听见她的声音转过身来，面上尚且带着笑：“简玥，早上好。” 然后才回答她的话：“没什么，沈曦之前帮了我一个忙，给她还下东西。” 见两人说起话来，沈曦看了眼时间：“你们慢慢聊，我先回去自习了。” “好。”祝颜被分散的注意力重新回到她身上，犹豫了下，小声说：“那咱们先交换个联系方式吧。” 两人交换了企鹅号，祝颜果然心满意足。 四周有路过的学生看见这一幕，低声八卦起来。 有在论坛上看过事情经过、脑补了一大堆爱恨情仇的人大着胆子发问：“祝颜，你和沈曦现在是朋友吗？” 沈曦正欲回教室，听见声音转过头来，主动接了话：“是。祝颜人很好，我们之前都是误会。” 这还是当事人第一次站出来说话，并且是力挺另一位当事人。 大家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什么。 半晌，又有人发问：“那祝颜你要回实验班吗？” 简玥像是突然想起这事，面上带着点惊喜：“对啊，既然误会澄清了，那颜颜你不如去和老班说说，回来继续呆在实验班。” 这话一出，四周都安静了下来。 无数双眼睛投射而来。 简玥恍若未觉，只是期待地看着祝颜。 祝颜摇头，轻声道：“不用麻烦了。” 少女眸色雪亮，眼底没有任何不甘与怨愤的情绪，干净得纤尘不染。 “现在这样，就很好啦。” 各归其位。 这话她没有说，可是大家仿佛都读出了其中的潜层含义。 气氛于是轻松起来，有人笑道：“这样也很好啊，祝颜你到了新班级也要好好学习呀！最好是凭借实力再重新考回来！” 摇光从高一下学期起开启月考制度。两个实验班，共六十人；两个培优班，共一百人，一文一理，均衡分配，剩下都是普通班级。通过月考测试，稳定三次月考进入文理科前80名的，则可以进入创新班和培优班。 事实上，实际操作中班级名额并不固定，但少这么一个家世出众的竞争对手总归是好的。毕竟说是私立高中，也不是人人都能去留学，大部分人还是得依靠高考成绩，正常迈入人生轨道。 简玥回到班级的时候，尚且有些恍惚。 几个在校园论坛上看了文字直播的女生正在讨论。 “她真的不回来了？” “看来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就她那成绩，没有她家里人替她开路，啧啧。” “有自知之明就不错了，人家长得这么漂亮，大不了靠着家里去国外踱层金再回来嘛，到时候说不定我们还不如她。” “人家就是命好，没办法咯！” 你看，没有利益竞争关系，这些人连话里那股火/药味都和缓了不少。 她突然笑起来。 祝颜和沈曦的关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好转。 沈曦之前虽然顶着一个学霸的名头，但其实并不怎么讨人喜欢。 成绩优异的贫困生与无所事事的富家子，中间仿佛天然隔着点微妙的东西。眼下有了祝颜做中转，情况反倒好了不少。 ——毕竟，虽然她们敢在背地里对祝颜的身份嘀嘀咕咕，但在当面却是没人敢得罪她、和她背后的周家的。 祝颜给沈曦提供了帮助，沈曦也投桃报李。 得知祝颜成绩不好，这个清醒的女孩儿主动提出替祝颜补课。 她是理科生，成绩好脑子也活，在语数英方面辅导祝颜这个究极学渣绰绰有余。至于政史地，那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每次补课，祝颜都是痛并快乐着的。 周越云得知这事，面上没说什么，背地里却是叫人去沈家看了沈母的眼睛，以及沈奶奶的病——周家并不缺这点钱，名下也有对应的慈善基金，资助一个贫困家庭还是不难的。 她和祝颜好歹是朋友，明着给钱太难看，这样润物细无声的方式，反而更容易让人接受。 沈曦果然没有拒绝，她看着咬着笔头一脸苦兮兮的女孩，笑了笑：“颜颜，你有一个好哥哥。” 祝颜便皱起鼻子，哼哼唧唧地跟她吐槽周越云的龟毛之处。 沈曦笑着点点头，心里却是门儿清。 这对兄妹的关系，远不如看起来那么生疏隔阂，那些背地里酸祝颜的人，可以歇歇了。 ——给她们一样的底子，也未必能打出如今这副好牌。 时间飞逝，转眼间，距离祝颜穿书已经过去了两个月。 五月下旬，祝颜接到了来自原奶奶的电话。 电话里，原奶奶唉声叹气，假声哭道：“给了你地址让你来看我，你还不来，我就知道你是哄我的。哎哟喂，我怎么这么命苦，儿子不痛儿媳不爱，孙子也不亲我，好不容易认识一个忘年交小姑娘，也不搭理我老人家。” 祝颜被说得连连告饶。 原奶奶身旁，坐着她口中不亲近她的孙子。 不知何时换了一头奶奶灰的原曜差点一口水喷出来：“奶奶你又在胡说些什么，我什么时候不亲你了？” 原奶奶眉头一竖，打断他：“别瞎嚷嚷，我跟我朋友聊天呢。” “行，我不打扰您嘞。”原曜起身，拿起外套就要往外走。 原奶奶放下电话，叫住他：“等等，先别走，我有一个朋友要过来，她第一次来这边，你到小区门口去接接她。” “奶奶——！”可怜对外像个小霸王一样的原曜，在面对自己的亲奶奶时，照样无可奈何。 “行行行，您朋友长什么样给我说说，我去接。” 原奶奶露出满意的笑容：“是奶奶的忘年交，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应该和你差不多大，穿了条红色裙子。你到了门口就知道了，盯准人群中最漂亮水灵的那个，铁定没错。” 原曜撇撇嘴，槽多无口。 既然知道了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女生，他便也打消了开车过去接的想法，直接开着辆机车冲了出去，准备跟门卫说了放人进来，就直接出去跟几个死党玩。 小区这边门禁很严，能住进来的都是同等水平的人家，平时很少有人过来，门口的门卫也很闲，大多数时候都是坐在亭子里边小酒喝着，抗日神剧追着，比他还悠哉快活。 这会儿，门卫却没在亭子里，而是隔着栏杆跟外边一抹红色的身影说话，神态间颇为热情。 原曜眯了眯眼，看过去。 五官瞧不太清，只能看出是个年轻苗条的女孩儿，白肤墨发，穿着一身红裙子，越发衬得人肤色雪白。 声音也是极为清脆的，笑起来时整个人都变得生动起来，仿佛连夏天的燥热都能一并融化。 原曜对她的观感稍好了点。 他的机车开近，门卫很快注意到了这边，朝他招手，又转过身笑着对女孩说：“来了来了，原奶奶家的孙子过来了，应该是来接你的。” 女孩便朝这边招招手。 离得近了，五官也看得清了。 他懒懒抬起头，随意扫过去一眼，目光突然顿住。 怎么是她？！ 祝颜也想问这个问题：“居然是你？！” 不过两人之间并无龃龉，相反还称得上和谐，她便礼貌地回了一个笑：“原曜同学，上午好呀。” 女孩笑得眉眼弯弯，皮肤白得简直发亮，原曜和被刺了眼似的，躲了一下，很快硬邦邦道：“进来吧，签完字我带你进去找我奶奶。” 祝颜依言签字，门卫很快放她进来。 祝颜站在他的机车旁，两人面面相觑。 “额……那个，原曜同学，要不……”你告诉我是哪栋，我自己过去？ 话还没说完，原曜已经打断她：“上来！” 祝颜犹豫了下。 这机车这么高，四周都被围住了，她不会上啊。 少年忽而朝她伸出手，目光灼灼：“上来！” 祝颜迟疑了下，也伸出手。 两只手交握，祝颜顺着他的力道坐上了机车后座。 “坐稳了！” 轰隆隆 机车向着别墅群深处开去。 与此同时，电话没打通的张哲几人你看我我看你：“什么情况，曜哥人呢？不是说出来了吗？” “谁知道，算了再等等吧。” “曜哥那机车可是宝贝得紧，平时碰都不让人碰的，难得一次同意开车出来比赛，且行且珍惜吧！” 将祝颜送到了地方，原曜很快离开。 祝颜主动挂上甜甜的笑容敲门，笑容满面的原奶奶很快来开门，招呼着她进去。 一老一少聊了一上午，相谈甚欢，正午的时候，祝颜辞别原奶奶，回了家，并约定了下次再来。 虽然有了这个插曲，但在学校里，祝颜和原曜的关系并没好转太多。 倒是她意外和白清礼搭上了关系。 这事儿说来也巧，白清礼平时很少出现在众人眼前，却是和沈曦报了同几门竞赛班，两人都是成绩优异、思维敏捷的理科好手，也经常在一起讨论竞赛题，关系称得上不错。 一次偶然的机会，白清礼撞上沈曦给祝颜补课，三人打了个照面，发现彼此都认识，都颇有些意外。 白清礼主动向祝颜道歉：“上次本来约好了给你补课，不过当天我姐姐生病了，我在那等了会儿见你没来，一时心急便先回去了，实在是抱歉。” 祝颜摇摇头，认真道：“没事没事，这事本来就是你好心帮我，结果我反而迟到了，该道歉的是我，你不用愧疚。” 白清礼愣了一下，忽而笑了， 他容貌出众，这一笑，颇有些翩翩少年的味道。 身旁的沈曦好笑道：“行了行了，你们这互相道歉来道歉去的像什么样子。既然想弥补，不如现在补回来吧，正好我一个人还有点教不来祝颜。” 祝·顶级学渣·颜默默羞愧。 白清礼只反应了数秒，便应下说：“好。” 于是乎，三人组莫名其妙就这么形成了，几人也都默契没有打断的意思。 祝颜混在他们当中，就像混在两个学神中的学渣，只能瑟瑟发抖。好在沈曦和白清礼都是很有耐心的性格，面对祝颜的问题，都会一一耐心解答。 一时之间，居然也相处得颇为和谐。 第21章 妹控 祝颜起初并没有意识到这件事有什么问题，直到有一回，她们在咖啡书屋里学习，撞上了来借书的李茜等人。 好吧，祝颜怀疑她们根本不是来借书的。 因为李茜只在一开始瞪了她一眼，之后目光全程跟着都只跟着白清礼走，见白清礼在书架上取书，便放轻步伐跟了上去，在靠近时惊喜地打招呼：“嗨，白会长，好巧……” 话音刚落，白清礼从她旁边穿过，把书递给小沙发前的沈曦：“看看，这是不是你要找的那本。” 然后才像是注意到李茜，回过身朝李茜点点头，笑容温和而不乏疏离：“同学你好。” 接着在祝颜和沈曦两人对面坐下：“我们继续讨论刚才那个问题。”再没看她一眼。 李茜面色铁青。 祝颜差点笑出声。 她这才想起，李茜貌似对白清礼有好感来着。 不好意思，她表示有被爽到。 安逸的日子过得太久，祝颜渐渐都有些忘了刚穿书时的紧迫感，这点怠懒情绪一直维持到某个天气晴朗的一天。 这事要从祝颜和沈曦成了朋友之后说起。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话一点没错，沈曦便是一个相当会勤俭持家的女孩子，倒也不是说就真的穷到一双鞋、一件衣服要穿三五年，只是在日常生活方面，很会精打细算。 沈曦从小学开始便经常参加竞赛，她智商高，反应能力快，理科逻辑思维强，曾经得过不少竞赛奖金和学校给的奖学金，生活并没有学校里的那些人想象中那么窘迫，也经常会在网上买一些东西。 这方面，极度缺乏人类世界常识的祝颜自然比不上她。 比如说最近，沈曦就给祝颜安利了一个购物app。里边的东西非常便宜，质量说不上好，但也算不得差，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对沈曦来说是绰绰有余的。 两人熟悉了以后，祝颜便被她带着经常一起在上边买小零食，尤其是一款辣条，祝颜最近简直沉迷上了这个可恶又迷人的小东西。 周越云最近工作变得忙了起来，周父周母也不经常回家，祝颜胆子逐渐变大，有时也会将在网上买的零食，直接寄回家里。 这天祝颜放学，刚回到家时就发现了不对劲。 客厅里气压极低，赵姨站在一旁，神情/欲言又止，周越云坐在沙发上，神情喜怒难辨。 祝颜原本哼着小曲儿，这会儿也安静了下来，换好鞋，悄咪咪想往楼上溜。 男人阴沉的声音响起：“过来。” 祝颜脚步顿住，乖乖转身：“好的。” 人却是站了离沙发三米远。 “坐下。”声音再起，客厅的气压又降了几帕。 祝颜不情不愿地挪过来：“怎么了？” 周越云直接把那一箱子杂七杂八的五毛钱辣条扔到她面前。 “这是什么？” 祝颜莫名有点心虚，她声音小了点，理不直气不壮：“我在网上买的吃的。” 一旁的赵姨疯狂朝她使眼色，可惜祝颜没g这股求生欲。犹豫了下，她非常实诚地表达了自己的感受：“我觉得这个挺好吃的。” 男人定定地看着她，忽而笑了。 他把纸箱子丢给佣人，淡声道：“扔出去。” 等人出去了后才道：“祝颜，我周家这些年没虐待你吧。” 祝颜默默摇头。 沉默被理解成无声的抗拒，周越云简直要被气笑了，他起身向楼上走去：“以后别再给我看见你买这些垃圾食品，我看见一次扔一次。” 声音逐渐远去，客厅再次安静下来。 祝颜捏紧了抱枕。 不欢而散。 祝颜也很委屈，她不是不能理解周越云的看法，是，这是垃圾食品，她知道对身体不好，但她又没让他吃，怎么了嘛，这么生气干嘛呀。 人鱼一族食谱强大，荤素不忌，她向来不怎么在意这些，也没想过因为这点小事，就会让两人之间好不容易好转的关系重新僵硬起来。 这下子和好也不是，不和好也不是，只能一直僵持下去。 接下来的好几天，两人都没有再说话，连元萌萌都能看出祝颜的闷闷不乐。 整个周家也一直处于一种低气压之中。 周母不在，赵姨有心缓解也是无能为力。 这股低气压一直吹到了公司。 哗啦 方案被从办公室里扔出来，白纸飘散一地，伴随着冰冷的两个字：“重做。” 整个办公区噤若寒蝉，无人敢出声。 隐约知道点内情的助理默默叹气。 冷战维持了一周，公司里的低气压也维持了整整一周，连他也有些受不住。偏偏没一个人有胆子冒死直谏，那还能怎么样，只能受着呗。 不过老板能这么生气，确实是他没想到的。 说句大逆不道的，不就在网上买了点小零食吗，小女孩长身体，嘴馋了点，多正常的事儿。 他觉得他老板有点小题大做。 当然这话不能往外说，除非他想主动退位让贤，去后勤养蘑菇。 这天，他跟随老板参加一场晚宴，应付完一应老总后，遇见了钟少爷。 钟少爷是周董夫人娘家外甥、老板的表兄，年过二七，事业上没听说过有什么成就，吃喝玩乐倒是有一手。 钟霄安一见到周越云，便笑着上前来打招呼：“越云也来了？” 他暧昧地挤挤眼：“上次那模型如何，小姑娘喜欢吗？” 上次周越云找他帮忙，说是找一款赛车模型，小女孩要的，他虽然纳闷这年头的小女孩居然还有喜欢这玩意儿的，但也没多问，二话不说找渠道给他从国外带了一款市面上早就卖光了的纪念款来。 为表贴心，还吩咐人给它漆了一个粉粉嫩嫩的桃红色。 事情做到这份儿上，钟霄安自认为足够讲义气了，这会儿问起来也相当有成就感。 一提起这事，周越云就想起那个小白眼狼来，他神色立刻阴沉了下来。 钟霄安也是个没眼色的，他以为周越云是送给小女朋友，想到这位表弟这么多年来一段恋情也没传出来过，私底下也不知道是什么光景，这会儿便开始传授起经验：“女人嘛，在意的无非就那几样，遇事多哄哄，软一点，之后才有你的好。” “不是我说啊，越云你这脾气是真不行，这张脸这么帅，天天这么阴着算什么回事儿，哪个小姑娘受得了你？我看你这么巴巴地给人准备礼物，也不像随便玩玩，既然有心，那就多让着点……” 这话就是真触到逆鳞了，周越云冷笑一声，直接走人，只留给他一身尾气。 钟霄安也不在意，甚至还有点美滋滋。 在外人面前，他这位表弟可从来不甩脸色，能这么甩脸子的，都是能够信任的至亲和下属。 这还不够说明问题的吗？ 晚宴之后，众人离席。 酒意尚且未醒，周越云靠在车窗边，一阵冷风吹过，大脑逐渐清醒过来。 远处商场上的巨幅光屏一闪一闪，刚刚钟霄安说过的话也跟着在脑海里过了一圈。 小女孩，要哄……？ 他不情愿地皱起眉头。 过了许久，一直到已经超过商场一段距离了，方才想起来什么，出声道：“掉头，回公司。” 前排的助理回过头来，以眼神询问：“老板？” “顺便，小刘……你给我去买一些合适的进口零食，送到家里去。” 助理有些诧异，低声应是。 顿了顿，男人补充：“不要说是我买的，就说是我妈带回来的。” 助理：“……” “好的，明白。” 老板您开心就好。 周越云去公司取了文件，又处理了两个小时公务，回来时已是深夜，却见那两箱子零食依旧整整齐齐地摆放在茶几上，丝毫没有拆开过的痕迹。 他神色顿时冷了下来。 给他温夜宵的赵姨温声解释：“小姐跟同学一块出去玩了，说是今天会住在外边，不回来了。” 周越云神情依旧很冷：“随她的便。” 洗完澡，又喝了醒酒汤，大脑总算正常运作起来，今天发生的所有事在脑海里自然而然地复盘了一遍，一直定格到茶几上那两箱零食。 他的神情忽而凝住。 他认真回想这段时间发生过的所有事。 从回国，到现在。 一桩桩，一件件。 背地里的事依旧有条不紊在进行，明面上，却是出现了最大的意外。 他闭了闭眼。 这天晚上，周越云想了很多很多。 第二天醒来，已经恢复惯常的模样。 低气压不见了，沙发上那两箱零食也跟着不见了。 与之相对的，祝颜却是美美地睡了一觉。 她和元萌萌等人约好了一起出来郊游，同行的同学里有人非常会玩，也会活络气氛，这两天相处得非常愉快，回来的时候她还不忘给养父母和周越云带了礼物。 周父周母都乐呵呵接受了。 唯独周越云神情冷淡，毫无反应。 仿佛一下子回到了两人相处的最初。 祝颜不明所以，只以为周越云还在生上次的气，两人之间气氛越发僵硬。 周末一大早，养父母便去过自己的二人世界去了，祝颜一直等到八点多才慢吞吞地下楼，想借此避开要去上班的某人。 结果平常这个点分明没人了的餐厅，这会儿却坐着人。 男人穿着一身白衬衫，身形优越，骨相隽秀，此刻正带着一副金丝边眼镜，低头看报。 祝颜脚步一僵。 赵姨在一旁缓和气氛：“小姐起来了，快来吃饭。少爷他一直在等着你一起吃早餐呢。” 额，好吧。 祝颜干巴巴打招呼：“哥，早上好。” 等周越云离开家去了公司，祝颜这才松了口气。 她终于意识到，这男人到底是原著中的反派，性情阴晴不定是出了名的，指望他靠谱不如指望母猪上树。 唉声叹气了许久，祝颜最后取出一个上锁的笔记本，又取出笔来，往上边添加她还记得的原著事宜。 写完后，吹干墨水，把笔记本锁在抽屉里。 ——她用的是人鱼族的文字，倒也不担心被其他人发现。 不管怎么说，未雨绸缪，总比到时候毫无准备要好。 周越云去了公司，先是处理了堆积了好几天的集团事务。 周父最近有意将集团权力下放到他手里，整个周氏的文件都被运到他这，其中不乏一些芝麻蒜皮的小事。 放在上一世的他手里，谁敢把这种小事写成报告让他来做决策，第二天就可以领薪走人了——他花高薪请这些人过来难道是吃干饭的？ 可如今周氏还不是他的一言堂，有些事不好动手，只能暂且忍受这毫无效率的处理模式。 午餐时间到时，他放下文件，头疼地按了按眉心。 外边秘书处的几个秘书相约着去员工食堂吃饭，只留下一个年轻的男秘书，此时正在和人打电话。 周越云去茶水间接了杯水，出来的时候正好听见男秘书黏黏糊糊的声音：“好好好，都听你的，给你买。” “行，平板是吧，你跟爸妈说，我出钱。” 见周越云从茶水间里出来，男秘书连忙收敛笑容，恭敬道：“周总。” 周越云也不知道怎么的，神使鬼差地问了句：“女朋友？” 男秘书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连忙摇头：“不是不是，周总你误会了，我没交女朋友。” 他笑容不自觉带出点宠溺：“是家里的妹妹，得知我最近涨工资了，在吵着让我给她买礼物呢。” “……妹妹？”原本要往办公室走的周越云脚步微顿。 男秘书又是感慨又是甜蜜地抱怨了一大堆：“是啊，妹妹。比我小了快一轮，爸妈工作忙，小不点从小就是我一把屎一把尿带大的，跟养女儿也差不多了。这不，小祖宗读高中了，要买平板，爸妈都快退休了哪能用他们俩老人家的钱，还不得我给她买买买。” 说着，又絮絮叨叨跟他说了一堆妹妹经，其中不乏妹妹长大了，嫌他管太多，以及学校里的狂蜂浪蝶之类的事。 周越云绷紧的情绪渐渐放松下来。 原来……是妹妹吗？ “兄妹之间，这么相处的常见吗？”他不动声色地问。 男秘书迟疑了下：“应该……算常见吧。年龄相当的兄妹我不知道，但有年龄差的，就我看到的，都是把妹妹当半个女儿养，有时候难免管得比较多。” 这样……吗？ 周越云心底惊讶的同时，似乎又松了口气。 对啊，是妹妹。 兄妹之间都是这么相处的。 男秘书是直到四周都安静下来，才反应过来自己瞎逼逼的对象是谁的，这个妹控小青年当即出了一身冷汗：“不好意思，周总，我话太多了。” 周越云摇头，轻轻道：“没事。” 说着，他抬起头，状若无意道：“我刚听你说，要给你妹妹准备儿童节礼物？” “是啊。”男秘书不好意思地点头。 “你妹妹不是都读高中了吗，怎么还要……” 一谈起这个话题男秘书又来劲儿了，他振振有词道：“读高中又怎么了，在我眼里，我妹妹永远都是当初那个还要我换尿片的小不点，怎么不能送儿童节礼物了？” 男秘书理直气壮到周越云几乎要相信他说的才是正确的。 他努力回想祝颜的小时候。 嗯，想起来了，灰色的画面里，那个总是笑得一脸讨好的小女孩。 那副贪得无厌的模样，以及浑浊而充满欲望的眼神，还有……那只无辜死去的猫。 越回想，便越是厌恶。 无论如何，也无法将其跟现在的祝颜联系起来。 他面色突然冷了下来。 男秘书被他身上的低气压吓到，小心翼翼道：“周总……？” “没事，你忙你的。” 周越云转身回了办公室。 第22章 宴会 办公桌上的日历稳稳地摆放着，今天是五月最后一天，明天就是儿童节。 回去的时候路过商场，周越云神使鬼差地停了车。 周家。 祝颜正抱着抱枕，靠在沙发上看电视。 周越云最近的不冷不热让她深刻意识到了磨洋工的不靠谱，她已经打定主意，以后彻底避开这位原著大反派。 免得到时候他和男主斗起来，她成了殃及的池鱼，那多冤呀。 她一边吃水果吃得腮帮子鼓起，一边缓缓吐了口憋闷已久的郁气。 不行，还是好气哦。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阴晴不定的家伙，她还给他精心挑选礼物，一腔心意简直喂了狗。 正想着，赵姨佝偻着腰从杂物间里出来，手里还抬着两个大箱子。 祝颜连忙起身，过去接过：“赵姨，这是什么啊，要搬哪儿去？” 赵姨擦了擦汗，道：“我也是找了半天才找到，原来被少爷给扔进杂物间了。” 大变态的东西？ 祝颜撇撇嘴，突然嫌弃。 两人合力把东西挪到茶几上，赵姨用剪刀裁开，笑呵呵道：“小姐你啊，就别生少爷的气了，这还是少爷给你买的呢。” 额……祝颜心虚，她的情绪这么明显的吗？ 正说着，纸箱被打开，露出里边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各类零食，分门别类，包装精致。 诶？祝颜怔住。 赵姨拍拍她的肩，语重心长道：“少爷心不坏，就是刀子嘴豆腐心。约莫着上次扔完你的零食就后悔了，托人给你带了这个，结果当天小姐你和同学出去玩了，满腔热情被泼了盆冷水，可不又生闷气了，就把它给收起来了。” 她笑起来：“别看二十几岁了，真的跟个小孩子一样。那小年轻送货上门的时候还硬要说是夫人给小姐你准备的，要不是我记得他是少爷身边的人，我都被唬过去了。” 噗 祝颜差点被呛住。 大变态原来这么嘴硬的吗？ 她抿唇，莫名觉得有点好笑。 “兄妹俩啊，还是要好好相处，互相扶持才行。”赵姨将她的手搭在箱子上。 这次，祝颜没有拒绝。 “儿童节……快乐。” 男人的声音淡淡响起。 啊这_(:з”∠)_ 收到礼物的祝颜神情扭曲。 毕竟，虽然对于人鱼族来说，她确实没有成年，但是对于人类来说，她的年龄却远远不止17岁——说句不好听的，周越云都未必有她真实年龄大。收到来自他的儿童节礼物，实在是太奇怪了。 不过想到赵姨刚刚说的那些，她到底还是别别扭扭地应了。 至于之前立的flag…… 不好意思，那是谁说的。 正好旅游回来的周父周母也给祝颜准备了礼物，冲淡了这一份不和谐感，一家四口难得团聚，温温馨馨地吃了顿晚饭。 吃完饭，祝颜开始写作业。 这次是端午节放假，一共三天，儿童节只是刚好被囊括在其中。 假期长，学校布置的作业也就多，里边有不少题都是祝颜不太会的。 她咬着笔头，整个人愁眉苦脸。 周越云正好路过，脑海中划过白天男秘书提过的妹妹论，心头微动，难得屈尊降贵地停下来，主动问她：“哪些地方不会？” 祝颜受宠若惊，连忙拿了问题给他看。 周越云嫌弃地看了眼试卷上狗爬式的字，看了眼题目，很快气定神闲地开始列式子。 他字迹瘦长飘逸，根骨遒劲，显然是有专门练过。 祝颜虽然写得一手/狗爬字，但对字体的正确审美还是有的，当即吹起彩虹屁：“哥你字真好看！” 周岳云神情一顿，冷淡地嗯了一声，接着给她讲题。 祝颜本来只是不抱希望地随手拿给他看，结果却意外发现，周越云是真的很厉害。 据她所知，周越云应该是16岁的时候便去国外留学了，在米国读的高中，之后也一直接受的是那边的教育，并未接受过国内的应试考试。 可他做起题来却丝毫不让人觉得生疏，思维敏捷，反应速度也很快，虽然很多公式她看不太懂，但只要她提出，周越云很快便会把式子简化，一直到祝颜能看懂的为止，完全不假思索。 这种能力，让祝颜叹为观止。 两人一人教，一人学，很快把祝颜不会的几道题都给解决掉了。 第二天是端午节和儿童节双节，祝颜和元萌萌等人约好了去逛街，回来的时候意外发现沙发上放着一张颜真卿的字帖。 祝颜微愣。 赵姨笑眯眯道：“这是少爷吩咐人送回来给小姐的，说是让你练练字。” “诶，哦，好的。”祝颜微懵地点点头。 晚饭的时候，第一次主动凑上去，用公筷给周越云夹了一次菜。 ——她之前也做过这种事，不过都是给周母夹，给周越云，这还是第一次。 周越云停下筷子。 周父周母面面相觑，也停下来。 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一直到周越云默不吭声，主动夹起那块肉吃掉，餐桌上的气氛方才恢复活络。 周母笑意吟吟，夹起来一筷子：“来，颜颜，吃这个，你爱的水煮丸子。” 祝颜伸出碗接过，也笑起来：“好嘞，谢谢妈。” 平静的时光总是过得异常之快，很快，这学期便结束了。 暑假到了，与此同时，周家也迎来了一件大事——那就是，周父准备退位，将集团管理权正式移交给儿子周越云。 为了向外界宣告这件事，周家特意举办了一场宴会。 接近半年的相处，足够让周父周母真正喜欢上祝颜这个女孩儿，加上当初的救命之恩，宴会的时候他们也没准备藏着掖着，而是打算直接把她当周家的女孩儿对外介绍。 不过，对外界人士来说，自然无从得知这些内幕。 当晚，周家庄园。 衣香鬓影，名流如云。 鲜花铺成的草地上红毯蜿蜒，雪白的桌布上，流水地摆放着甜点与各类吃食。金黄的香槟酒液在高脚杯中静静流淌，从酒店雇来的服务生行走其中，脚步轻盈，姿态得体。 按年龄阶段不同，各自该去的地方也不同，周父那儿是一波，和周越云同龄的继承人是一波，各家家里十来岁的小孩又是另一波。 而这最后一波，也是最热闹的。 大家都对彼此知根知底，凑在一起自然忍不住聊起天来。 “不知道祝颜会不会出席？” “她平日里那么嚣张，我还真想见见她现在的样子。” 在座众人都是摇光的，就算不是，也或多或少听过祝颜的名字。 听见这话，有人冷笑说：“周家都不承认她，怎么可能让她出来，指不定躲在哪个房间里哭呢。” 这人正是当初针对过祝颜的李茜。 自从那次警告过后，李茜安分了不少，不过也许是宴会与华服给了她底气，此时此刻，这个年仅十八岁的少女又重新嚣张起来。 元萌萌不乐意了。 她和祝颜关系好，又向来看不惯李茜等人趾高气扬的样子，便掐着嗓子，小声跟旁边的人抱怨了句：“也不知道是谁当初在学校避我们如蛇蝎，我还以为她胆子是老鼠做的呢，结果换个地方就支愣起来了。” 她嘴巴向来毒，这话一出口就有不少人笑出了声。 李茜脸色铁青：“你！” 李茜身旁坐着一个穿了身黑色小礼服的年轻女性，见状拍了拍她的手，柔声道：“别计较啦，祝颜妹妹没法光明正大的出来这是事实，萌萌心底指不定多伤心呢，咱们不要戳她的伤口。” 对面的简玥抬起头，看了这人一眼，而后又低下头。 穿着黑色礼服的年轻女孩，也就是简玉便笑起来：“妹妹，怎么了？” “啊，我想起来了，”她突然捂了捂嘴，惊呼一声：“妹妹你和祝颜妹妹是不是关系还不错来着，这会儿要不要去楼上找她玩玩呀？” 简玥脸色猛地白下来。 四周有知道这对姐妹花之间的破事的，闻言发出一阵窃笑。 简玥悄然攥紧拳头，脸色已然涨红一片。 到底还是十几岁的女孩子，还没学会遮掩。 正说着，周围突然有人发出惊呼，有人戳了戳李茜和简玉，提醒她们往上看。 只见，楼梯上，一身月白色旗袍、气质温柔如水的周夫人缓缓下来，身侧牵着一个头戴王冠、穿着今春高定白色礼服的少女。 那女孩容色娇嫩，眼眸如星，可不正是祝颜？ 几人脸色瞬间青了大半。 “啪——啪——啪——”元萌萌噗嗤一笑，非常自觉地替她们模仿起打脸的声音。 这还不止，紧接着，在众目睽睽之下，周母向在场所有宾客介绍：“这是我家的女孩儿，颜颜。” 而身旁的周父也没有否认。 其余人面面相觑，终于从这次宴会里看出了几丝不寻常的信息。 所以，这次宴会不只是宣告周家大少要上位，连这个不知名的周家养女也要正式登上社交舞台了？ 李茜的脸已经快要被打肿了，简玉脸色也不是很好看。 唯独元萌萌一个，非常开心地啪啪啪鼓掌。 祝颜对这一切一无所知。 到底不习惯这些人和事，被周母拉着介绍完一圈后，她便一个人偷溜着跑去了角落。好在宴会上的甜点和酒水都相当不错，她随便吃了一些垫垫肚子，然后便靠在一处沙发上玩游戏。 突然，角落里传来一阵竜竜窣窣的声音。 祝颜听力极好，迅速朝那边看去。 只见，一个长相颇有些轻佻的年轻男性正站在那和谁聊着天，男人穿着一身骚包的酒红色西装，手中端着酒杯。灯光闪烁，隐隐绰绰间，可见他纠缠的是一个年轻女服务员。 祝颜皱起眉。 因着上次校门口的事，她非常反感男性这种没品的行为。 祝颜正准备上前去阻止，却见那女孩抬起脸，露出一张清纯温柔的脸蛋——远远看上去，居然与白清礼有三分相似。 诶？她愣了一会儿。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已经有人找上了那个穿酒红色西装的骚包男，两人相视不语地笑一声，放开女服务生，向着外边走去。 祝颜原本想要上前的动作，也随之被打断。 考虑到女孩子的自尊心，她正准备悄悄离开，一抬头，却见到了几乎惊掉她眼球的一幕。 之前对着那个男人抗拒不已，边皱眉边躲、几乎要哭出来的女孩子此刻低着头，拍了拍衣裙上的褶皱。晦暗不清的灯光打在她脸上，叫人看不清表情。 片刻后，她端起酒水向外走。 没三步，直直撞上了一个男人，女孩慌乱地给男人擦起衣袖，连声说抱歉。 对方原本有些愤怒，待见着她的脸，态度却是缓和了下来，听了她的话去后边的更衣室换衣服。 女孩在原地站了会儿，清纯的脸上忽然露出一抹镇定的微笑，而后才跟了上去。 祝颜瞪大了眼睛。 这是什么情况？ 她默默捡起自己惊掉了的下巴，往回走，结果一个没注意，突然撞着了人。 “嘶——”脑袋磕在对方牙齿上，好痛。 那人戴着黑色的口罩，露出的眉眼颇为精致，皮肤白皙，身量应该超过一米八。 祝颜不认识他，说了声抱歉，就要往外走。 结果那男的看清是她，立马皱起眉头，呵斥道：“祝颜你还有完没完？到底要纠缠我到什么时候？” 不好意思，大哥，我认识你吗？ 祝颜一脸懵逼。 男人的声音引起了四周的人的注意，大家纷纷朝这边看来，有人在底下窃窃私语。 灵敏的听觉在此刻发挥了重要的作用，祝颜很快从他们的谈话中得知了这人是谁。 ——傅眀祁，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等等，卧槽，傅明祈不就是原著中大变态那个死对头，那个谁谁谁男主吗？ 祝颜：“……” 不好意思，滤镜要跌碎了。可从来没人告诉她，原著男主居然是个这么不分青红皂白、暴躁且不讲礼貌的人啊。 是，撞上了她是有责任，可是她没看路他难道就看路了？全赖她身上算怎么回事？ 她好歹还道歉了，他又说过一句对不起吗？ 还污蔑她，好气哦。 周越云很快注意到了这边的事，主动过来打圆场。 他神色温柔，风度翩翩，语气委婉而不失强硬，瞧着便是极有涵养的模样，祝颜却硬生生打了个寒颤，趁着没人注意，干脆转身偷偷溜走。 装死.jpg 宴会结束之后，周越云果然找上了祝颜。 男人这会儿只穿着一身灰色的衬衫，衣袖微折，手肘托在下巴上，神情莫测。 “你还喜欢他？” 祝颜疯狂摇头：“不，早就不喜欢了。” 她知道原主曾多次向傅明祈表白，但那关她什么事？ 她非常认真地表示：自己已经不喜欢傅明祈了，今天的事只是意外。 周越云却不知想到了什么，忽而冷笑一声，转身离开。 祝颜：“……” 行吧，爱信不信。 两人不欢而散。 当天晚上，祝颜躺在被窝里，突然觉得骨头缝有点奇怪，热热的，仿佛要融化一般，脊柱上也传来一阵异样的痒。 迷迷糊糊中，她感觉自己像是重新回到了大海之中。 ——双腿变回了鱼尾，耳生双鳍，自由自在地在水中徜徉。 她舒服地甩了甩尾。 第23章 交错 第二天，祝颜打着哈欠，神色恹恹地靠在餐桌前，单手撑肘，有一搭没一搭地吃早餐。 佣人给她打扫完房间，抱着换下的床单去洗了晒干，回来的时候顺嘴问了句：“小姐的被子是不小心被水打湿了吗，怎么有点湿漉漉的？” 祝颜眉心一跳。 好在佣人也没多问，只是顺嘴叮咛了几句：“小姐下次被子湿了记得跟我们说，换一床，免得着凉。” “嗯嗯，好的，谢谢。”祝颜嗯嗯啊啊地敷衍了过去，吃完早餐就往房间跑。 床单和被套已经被拿去洗了，房间也被仔仔细细打扫了一遍，乍一看过去，干净整洁，瞧不出什么问题来。 祝颜绕着床走了两圈，情绪一点点焦躁起来，然后才像是想起来什么，蹲下来，勾着腰，手往床底下伸去。 一次没够着。 两次。 三次。 就在祝颜快放弃了的时候，手突然摸到一个硬硬的薄片一样的东西。 她眼睛一亮，抓住那东西往回缩。 结果一个没注意，起身时脑袋撞在床边的白玉柱子上。 “嘶——” 祝颜倒抽一口凉气，泪花都要飙出来了。 她单手捂住自己脑袋，另一手摊开，露出掌心中的薄片。 或者不该叫它薄片，称呼它为宝石更合适——这是一块色质剔透，整体呈发光的银色扁平宝石，边缘圆润齐整，背面有一个小小的涡形沟壑。 人造灯光的映射下，薄片微光闪烁，星星点点的色彩在其中一点点流动，呈现出无与伦比的美丽与妖异，不似凡间。 本就不是凡间。 祝颜静静地看了会儿，忽然叹了口气。 在抽屉里翻了翻，找到块红布，把薄片包裹起来，然后连同之前那个上锁的笔记本一起锁进柜子里。 接下来的一天，祝颜都有些精神恍惚。 好在如今正值暑假，不需要上课，倒也不必如何集中注意力。 昨天刚举办完宴会，这会儿周家其他三人都在外边应酬，家里就祝颜一人。 正午吃完饭，祝颜一个人跑去了花房。 庄园昨天才举办过宴会，这会儿一应事物还未收拾好，被聘请来的服务生三三两两聚集，收拾着长桌上残余的食物与酒水。 花园。 苏沉盈正在发呆，突然被人拍了下肩膀：“小苏，这块收拾好了吗，车来了，咱们得走人了。” 她回神，笑了笑：“好的，王姐我马上。”说着开始收拾起桌上的白布和酒水。 王姐也没有要帮忙的意思，在一旁捶了捶肩，见她手脚麻利，赞赏道：“小苏，不错啊，不枉我之前跟经理力荐你。这样，你给我留个号码，之后再有这种大活，我直接联系你如何？” 王姐是这次活动的负责人之一，苏沉盈原先并不在她手下，只是她手底下有个服务生小丽家里临时出了事，来不了，方才推荐了好友苏沉盈。 这种大户人家的外包活向来是美差——薪酬高，又不累，偶尔主人家还会发些红包，一向不缺人做。小丽好说歹说，又同意给她抽成，王姐这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苏沉盈进来了。 这会儿她直接把功劳揽在自己身上，苏沉盈也不生气，只是腼腆地笑了笑：“行，那就多谢王姐照拂了。” 苏沉盈生得好看，杏眼盈盈，人也清纯，这么一笑起来更好看，王姐便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小苏你年纪不大吧，怎么没在读书？” 苏沉盈的笑容便敛了点，眉眼间透出点落寞来，小声说：“在读的。只是家里境况不大好，偶尔出来打打工，补贴下家用。” 各家有各家的难事，王姐也不是不识趣之人，便不再问了。 两人收拾完，向后门去，正好撞上一个穿着兔子睡衣的少女往花园这边走来。 那少女瞧着不过十七八岁，长发扎成丸子头，额前留着几许碎发，眉眼精致，皮肤吹弹可破，粉白色的兔子睡衣尤其衬出身上那股活泼的少女气息，一路上见到人，皆是笑眯眯打招呼。 主人家的佣人便也纷纷露出与面对她们时截然不同的和蔼笑容来，一个两个停下工作，回应道：“小姐你也好，这是去哪儿？” “去花房转转。”女孩不好意思地笑了下，“想找一种花。” “那可正巧，前几天大少爷刚往花房里移植了批新品种，丁伯正在登记入册呢，小姐你让丁伯给你找找。” 丁伯是家里的园丁。 “好嘞，谢谢姐姐！那我先过去了，等会儿聊。” “没事儿，小姐再见！” 直到人走远了，佣人们脸上的热情都没消退。 王姐收回视线，感叹一声：“人与人之间，真是不一样。有人生下来就在天上，咱们这些人，啧啧。” 苏沉盈没说话。 过了会儿，忽而小声道：“听说这位小姐只是养女，原先是个孤儿？” 王姐眼睛一瞪：“小苏，这种话可不能乱说，你从哪听来的。” 苏沉盈笑了下：“没什么，大概是听错了吧。” 心里却是感叹了一声，哪怕是孤儿也很好啊。 至少，比她好。 如果祝颜在此，一定能一眼认出来，苏沉盈正是昨晚她遇见的那名被男客人骚/扰的服务生。 可她们最终也没能在此时遇见。 剧情尚未开始，缘分兜兜转转，也只能揭开命运线的一角，剩下的，犹待未来画卷徐徐展开。 第24章 拒绝 祝颜从花房回来，捧着一盆紫色的小花，衣袖和裤腿上还沾了泥。 她正准备端回房间，却见大门口的衣架上不知何时挂上了件剪裁得体的灰蓝色西装。 祝颜：“……” 淦，明明她出门之前还没有的。 两人昨儿晚上才不欢而散，这会儿她一点也不想见他。她捏了捏脏兮兮的裤腿，仿佛已经看见了大变态嫌弃的眼神，深呼一口气就要往外走。 男人的声音如背后灵般准时响起。 冰凉，沉稳。 “回来。” 祝颜脚步顿住，回头，讪笑了声：“哥，今天怎么回这么早？” 秒怂，就是如此之快。 周越云目光从她袖口上收回：“有事和你说。” 他顿了顿，道：“不过在那之前，你先去洗个澡。” 行吧，果然被嫌弃了，祝颜耸耸肩，端着花盆溜回房。 半个小时后，带着一身水汽在沙发前坐下来：“什么事儿？” 三分钟后。 “不去！” 祝颜疯狂摇头：“我不去！” 周越云眼皮子抬了下：“别担心太早，那边要求不低。” 言下之意，人家还未必接收你呢。 祝颜皱鼻子：“嫌弃我就嫌弃我吧，反正我确实学渣，这种夏令营进去干嘛，到时候人生地不熟语言不通我哭都没地方哭去。” 一想到要一个人混在一群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当中度过十几天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日子，她就头皮发麻。 她可是纯种华夏人鱼好不好。 当然这不是主要原因。 不过剩下的没法往外说，那就只能一口咬定就是这个原因。 周越云说的是国外一所知名大学举办的夏令营，通过选拔确定一批国内学子，与当地学生联合举办一场为期半个月的暑假训练营，对之后申请外国大学以及部分国内大学的自主招生简历填写很有帮助。他今天和一个老总聊天，得知对方有意将儿子扔进这个夏令营踱金，不由得便想起了祝颜，回来后便提起了这事。 对方要求再怎么高，他要想加塞一个人进去还是不难的。 谁知祝颜的抵抗情绪比他想象中还要强烈。 男人垂下眸，表情冷淡了些许：“不想去就算了。” 祝颜敏锐地察觉到大变态生气了。 不过这段时间两人关系着实好转了不少，她也知道大变态这是为了她好，是她自己不识好人心，故而只可怜巴巴道：“哥，我错了QAQ。” 然后开始卖惨：“不过这夏令营真的不适合我。你知道的，我英语有点糟糕，口语更差，智商也不太聪明的样子，万一到时候被人欺负了怎么办。” 男人抬头，睨她一眼：“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祝颜一噎，但见他面色已经好看许多，便再接再厉道：“反正这种偏学术型的夏令营不适合我，我要去也是去那种不费脑子的。” 最好就在本市，不，最好不要出门那种。 周越云没说话。 等佣人把烧好的热水换上，男人修长的手穿过茶几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抿了口，才说：“祝颜，开学就高三了，你得想清楚自己以后的路。” “啊？”祝颜愣了下，然后才想起来人类读大学要选专业的事。 大脑空荡荡的，在此刻居然有些茫然，她弱弱道：“还有一年，现在不急……” 后边的话在男人具有压迫性的眼神下逐渐低了下去，祝颜咬了咬唇：“那我也不知道呀。” 周越云喝了口茶，忽而笑了。 “不想进娱乐圈？” 声音较之之前的低沉，显得清亮了许多，带来的压迫感也随之减少，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祝颜下意识摇头，抬起头对上男人的视线，却是眉心一跳。 只见，之前情绪一直偏向于平和的男人，这会儿眸色竟如浓稠的雾气般，深不见底。 黑色伴随着危险在空白处蔓延。 他想问什么？ 据她所知，周家名下起初是没有娱乐圈相关产业的，就算有，也十分薄弱，所以小说中最开始，原主的合同是签在男二家公司名下的。是一直到后期，周越云一手壮大了星橱娱乐，这才与男主与男二分庭抗礼。 毕竟原著中的主阵地就是娱乐圈，女主的感情和事业一切发展都在那，至于反派有没有别的事业要忙，咱啥也不知道，啥也不敢问。 按正常情况而言，这会儿周家应该还没有进攻娱乐圈产业的打算，所以他问她这个干嘛？ 祝颜茫然地眨眨眼，语气加重，重复了一遍答案：“不想。” 然后才不解道：“你问这个干嘛，我又不想当明星，干嘛跑去那什么什么圈？” 少女目光坦然，不闪不避。 周越云自认为她还没有骗过自己的能力。 所以是真的不喜欢了？ 可上一世…… 思绪蜿蜒之际，忽而生了几分躁意，他顿时有些兴意阑珊：“那先这样，等你想好了再跟我和爸妈说。” 话落，上楼去了书房。 莫名其妙，祝颜腹诽了句，从冰箱里取出一盒冰淇淋，咬了口，转身也上了楼。 叮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祝颜点开。 【讨厌鬼：祝颜，这周末我朋友有家酒吧开业，要一起来玩玩吗？】等等，讨厌鬼是谁？ 祝颜咬了口冰淇淋，认真从原主的记忆里翻了一遍。 哦，想起来了，秦明瑶。 原先在实验班的同学，上次简玥说的过生日的那位。 闲着也是闲着，祝颜回了声好。 对方貌似有些意外，过了会儿才回：【那行，周六上午十点，阳光广场门口见。】 第25章 古怪 要说全摇光这么多人，混的圈子加起来其实也就那么几个，只不过圈子内部再细分了新圈子罢了。祝颜这头刚答应，那头元萌萌就火烧火燎地打来了视频。 “颜颜你理她干嘛呀，谁知道那伙人又要怎么恶搞你名声？” 元萌萌对秦明瑶的观感十分复杂。 一方面，家世相当的情况下，成绩优秀的秦明瑶经常是大人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这导致叛逆期少女元萌萌一度对她非常不爽。 另一方面，秦明瑶又实在是个大美人，身材一流，衣品一流，还很会做人，五官虽然不及祝颜精致，却带有着同龄人少有的明艳风情。 ——在认识祝颜之前，她一度对秦明瑶好感很高，两人间的不合她自然也是有所耳闻的，不然也不会说出这话了。 祝颜之前的名声差，有这些人一半的原因在——有关祝颜的种种恶行，基本都是从那批人口中传出来的。 至于真真假假？ 只要一件真，大家自然就默认其余都为真，至于真相，谁知道呢。 祝颜知道元萌萌是为她好，自然不会不听好人言，不过她也有她的想法，双手撑腮安抚道：“好啦好啦，就去看一下，去去就回，萌萌你不放心可以跟我一起去呀。正好旁边有家网红甜品店，之后我们去吃甜点呀。” 美人甜甜的撒娇与甜点buff加成，那边的元萌萌可耻地吸溜了一声，默默说了句好。 她也不想的，可是她真的好甜qaq。 周六，阳光广场。 秦明瑶数了下人数，确定都到了后看了眼手表，说：“走吧，时间差不多了，下午场子就热闹起来了。” “等等。”她身侧，一个女生道，“再等一下，还有一个人没到。” “谁呀。”大家面面相觑，“不是都到了吗？” 女生顿时笑起来：“祝颜呀，咱们之前可是一直叫上她的，没理由就因为她转班就忘了她吧，你说是吧，简玥？” 她犀利的目光扫向一旁柔柔弱弱，站在男生旁浅笑的简玥：“说起来，之前要不是祝颜坚持要拉你进来，我还不知道班上还有你这号人呢。” 简玥面色一僵，看了看其他人的脸色，确定里边没有对她的质疑后，方才缓声道：“你们知道的，颜颜自尊心强，她现在……应该不太愿意来吧。” 她咬了咬唇：“对不起，是我考虑欠妥当了——我擅作主张，怕颜颜不开心，就没叫上她。” 旁边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皱眉打断她：“你没错，叫她来干嘛，又哭又闹吗？”又调转枪头，“林眉儿你今天怎么回事，老提祝颜干嘛，她不想来就别来，咱们还求着她不成？” 林眉儿笑容顿时变得有点古怪，她哈哈哈了两声，忽而鼓鼓掌：“祝颜确实不想来。” 说完，目光投向简玥和男生身后的身后，热情得有些过分地招了招手。 “你跟谁打招……”男生疑惑的声音还没落下，便听见一道清脆悦耳的少女声蹦蹦跳跳地靠近：“大家早上好呀，是我来晚了吗？” 他和身旁的简玥身形同时僵住，缓缓转过身去。 少女今天扎了两个小啾啾，额前的碎发编成了两根细细的鞭子，用草莓发卡夹住。白T恤牛仔短裤，寻寻常常的打扮，却依旧是人群里最耀眼的存在，皮肤白到几乎发光，笑起来又清又甜，仿佛整个夏天都跟着她一起活了过来。 旁边从始至终没参与的几人态度自然地跟祝颜打招呼，又笑着问她旁边是谁：“这是……” “元萌萌，我现在的同学。”祝颜搂着元萌萌的手臂，笑眯眯道。 几人哦哦两声，收回视线，目光奇异地投在简玥身上。 你不是说她不愿意来的吗？ 你俩不是一向关系最好、祝颜干什么都由你做她的传声筒吗，这个元萌萌又是怎么回事？ 简玥嘴唇都快咬破了，好在祝颜及时给她解了围：“简玥也在呀，等下，吃水果吗，刚买的。” 她晃了晃手里的木质小桶，里边是她们刚在隔壁买的水果切盘，里边有柑橘、西瓜、红柚和火龙果等，都是冰镇过的，此刻还散发着凉气。 祝颜态度中透出的自然而然的亲昵让聚集在简玥身上那股如芒在背的视线减轻了许多，她顿时松了口气，连忙走过去：“吃，谢谢颜颜。” 从始至终没插嘴的秦明瑶这时开口：“既然人都到齐了，那就出发吧。” 众人心思各异，却是异口同声应了下来。 到了酒吧，因为今晚才正式营业，这会儿酒吧依旧冷冷清清的，秦明瑶的那位朋友主动招呼了她们几下，很快也离开去忙自己的事了。 一行人先点了酒水和吃食，然后找了个卡座坐下来。 气氛其实透着轻微的古怪，可也没人愿意打破这一点。 以往向来针尖对麦芒的祝颜和秦明瑶，这会儿一个笑眯眯的，只知道吃吃吃；另一个不知道在想什么，连气氛也不活络了。 连一向性格温柔体贴，相处起来特别轻松的简玥这会儿也不说话了。 林眉儿在一旁不时古里古怪地笑两声，看起来神经兮兮的，怪可怕的，也不知道发生了啥。 几个男生递了话头过去，很快又被打了回来，没多久也不再自找没趣。 明明是秦明瑶组的局，最后算起来场上最轻松自在的居然是祝颜和元萌萌这两个外人。 元萌萌依旧是万年不变的洛丽塔，不过今天她换下了以往深沉华丽的风格，选择了一件粉白色的泡泡裙，裙撑也没弄，整个人看起来就是普通的邻家女孩，格外平易近人。 大概萝莉风格的女孩子总容易引起男生的保护欲，在元萌萌要拿开瓶器开啤酒的时候，一个男生主动开口帮忙：“我来吧。” 说着他从元萌萌手里接下啤酒，边开瓶，又忍不住道：“女孩子还是喝点果汁好，我知道有一款酒精浓度很低的鸡尾酒，要不给你们点两杯？” 他看向的是祝颜和元萌萌。 大概是今天的祝颜太甜太少女，和元萌萌凑在一块儿简直像两个未经世事的大可爱，他几乎忘了之前的祝颜喝得比他们还猛这一事实。 元萌萌呵呵笑了两声，皮笑肉不笑：“不用了，谢谢。” 说着站出来，从他手里夺回酒瓶，扭头理直气壮塞给祝颜。 祝颜接得相当自然，将瓶盖在桌子边缘敲了敲，然后熟练伸手，直接单手拧开了瓶盖，再递回给元萌萌。 元萌萌吧唧在她侧脸上亲了一口：“颜颜好棒！” 男生：“……” 他缓缓瞪大了眼睛。 这是……什么情况。 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太对劲的样子。 第26章 轶闻 男生默了默，转过头自闭去了。 那头的简玥注视了这一切的发生，她看着举止亲近的祝颜和元萌萌，笑容几乎有些维持不住：“颜颜……” 张嘴以后，却几乎不知道说什么。 该说什么？ 能说什么？ 说自己吃醋？看不惯她和别人走这么近？ 当然不是。 如果她真这么在意和祝颜的友情，之前也不会几次三番挑拨祝颜和其他人的关系了。 只是习惯了以往祝颜处处受冷落、半个朋友都没有，只能依靠她的模样，习惯了享受来自大家的怒其不争和感叹惋惜。 ——祝颜脾气这么差，怎么会交到你这么好的朋友？ ——她就是把你当个工具人而已，你就是太心善了！脾气不要这么软好不好！ 好像只要有祝颜在，她就会成为在场所有人的中心——大家都会对她这个祝颜身边唯一不离不弃的朋友兼对照组感到同情、惋惜，甚至是隐隐的偏爱。 这种牢牢占据舆论高地的感觉如同毒药，她享受这种隐秘的快感，暗地里为此自得，有时甚至会挑拨祝颜和众人的关系，添油加火，故意让他们误会祝颜、从而同情她。 时间久了，甚至有些忘了，从头到尾，会发光的都不是她本人，她只是被祝颜身上耀眼的光芒照亮的一个坑坑洼洼的小卫星而已。这会儿祝颜身边有了别的朋友，脾气和衣品也变得好了起来，恒星的光芒渐渐远去，她也就自然而然变回从前灰扑扑的模样。 心底忽而升起一阵焦灼的恐慌，想要抓住这一切。 可是，能怎么办？ 该怎么办？ 听见她的那声呓语，对面的祝颜转过身来，投来关切的视线：“简玥刚是你叫我吗，什么事呀？” 少女的目光是那么干净，那么耀眼。 和她截然不同。 和从前也截然不同。 简玥忽而觉得有些难堪，她几乎有些被灼伤了般地移开视线：“没什么。” 顿了顿，抬高音量：“不好意思大家，我身体有点不舒服，可能要先回去了。” 说着拎起包，起身匆匆离开了。 众人面面相觑，倒也没人挽留，过了半晌才有人困惑道：“简玥……这是怎么了？” 没人回答。 林眉儿古怪地冷笑两声，咕噜咕噜灌进去小半瓶啤酒。 习惯了以往简玥作为小团体中的劝说者和缓解关系的中间人的存在，剩下几人几乎是下意识觉得她很重要，可这会儿她真不在了，好像也……没怎么样。 大家眨眨眼，没多久，气氛便恢复了若无其事。 元萌萌从始至终冷眼旁观一切的发生，这会儿几乎要笑出来。 “狗咬狗，一嘴毛。”她嘀嘀咕咕地说了句什么，酒吧里杂音太大，这声音和其他人混在一起，祝颜没怎么听清，她用牙签夹起最后一块水果送过去：“啊——萌萌张嘴。” 元萌萌顿时露出享受的甜甜微笑来：“啊——颜颜你真好。”一口咬下。 到了夜间，酒吧逐渐热闹起来。 五光十彩的灯光在吧台中心闪耀，酒吧的老板亲自登场，居然还请来个不知是十几线的网□□手站台，激烈的电子音响彻全场，将场子里的气氛彻底带热了起来。 在场的几个对这些都驾轻就熟，没多久就心痒痒跟着去舞池玩了起来，元萌萌今日看着走可爱邻家少女风，本质上还是个叛逆中二少女，玩得比他们还熟练。 倒是祝颜，因为喝多了，一时尿急去了趟洗手间。 出来的时候，一道忽明忽暗的身影挡在她眼前。 是林眉儿。 林眉儿身高比祝颜还高一点，约莫有171左右，长相偏向于中性，衣着打扮也很中性化，有着女孩子很少的英气。 可今天的她看起来却仿佛一个一点即炸的炸/药桶，不管别人说什么都要阴阳怪气地损回去，这会儿面对祝颜，神色倒是平静得诡异。 祝颜犹豫了下，开口关心了一句：“林同学，你有什么事吗？” 林眉儿咀嚼了下这句林同学，忽而古怪地笑了一声：“祝颜，你还真是变了很多啊。” 态度并不友善。 她本来就不怎么喜欢祝颜。 甚至在昨天之前，她都还是不喜祝颜、同情简玥的那波人之一，只是因为家世与情商缘故，对外表现得并不明显。 祝颜揉了揉脸蛋，叹了口气：“你想说什么？” “我想跟你谈谈简玥。”林眉儿出乎意料的坦率，“你这段时间是不是没和她走那么近了？” 她示意了下元萌萌的方向，想到刚刚祝颜给元萌萌喂水果、开酒瓶的模样，现在还有点难以相信：“明明以往都是简玥跟在你屁股后边伺候，我还真没想到你也有伺候人的一天。” 祝颜对后半句无感。 至于前半句，原主的行为她无意过多评价。 祝颜皱了皱鼻子，扇开她面前那股酒味儿：“有话直说好了，林同学，我还有点事。” 少女踮了踮脚，倒是承认了她的说法：“我最近确实很少和简玥走一起，教学楼不在一块，平时很难遇见，自然而然就淡了点。” 其实根本原因是她和简玥不怎么相处得来，换句话说，这段友情不来电。但简玥又是原主最好的朋友，还给她抄过作业，祝颜并不是狼心狗肺之人，自然不会主动放弃这段关系。 “你想说什么就直接说，没必要一直试探来试探去的。”祝颜抵了抵虎牙，被人堵在洗手间门口实在不是件愉快的事，她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直到这会儿，林眉儿的笑容才变得真切起来——大概是因为发现祝颜也没她想象中那么蠢？ 她张了张嘴，直接放出一个大料：“那她私底下和张明涛搅和在一起的事你也不知道咯？” 张明什么？ 这谁？ 祝颜脑袋里划过两个大大的问号。 原谅她，这些原主都不太记得住的人，她就更加不认识了。 见祝颜并没有露出她想象中的震惊神色，林眉儿有些不满，但她也没多说什么，直接道：“张明涛明面上一直和我好好的，他私底下有多不检点也不关我事，左不过是些不入流的模特网红，外围而已，威胁不到我。反正只是联姻，做到明面上的尊重和喜欢就可以了。” 祝颜懵逼地眨眨眼。 瞧她听到了什么劲爆的消息。 吃瓜.jpg “可简玥呢。”林眉儿冷笑一声，“我拿她当朋友，她倒好，私底下跑去撬我未婚夫的墙角。如果不是我一个竹马还算有点良心，跑过来告诉我，我都不知道，原来我自以为还算有点感情的朋友和我的未婚夫私底下一起去赛马、飙车，还跑到著名的网红情侣圣地打卡，到处秀恩爱，全世界都知道张明涛在追求简玥，只有我不知道。” 不，我也不知道。 祝颜捡起自己惊掉的下巴，默默在心底加了一句。 “这两个混蛋，真当我是死的吗？”林眉儿一拳砸在墙上，磨牙道，显然是愤怒到极点了。 这个不过堪堪十八岁的少女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但她只不过六神无主了一会儿，很快就打定主意，要让这两个王八蛋名声扫地。 她要恶狠狠地报复回去。 所以她找上了祝颜。 林眉儿扬起下巴，看向对面比她矮了半个头的少女——她在等待她的回应。 祝颜眨眨眼，目光既没有她想象中的震惊与质疑、对闺蜜居然是这种人的不可置信，也没有任何愤怒与失望，只是慢吞吞问了句：“那消息，你发的吧？” “什么消息？”林眉儿挑眉。 祝颜目光在四处看了看，找了处安静的卡座坐下。倒也没因为她的明知故问也不耐烦，而是耐心回答：“前几天‘秦明瑶’给我发来的消息，如果不是这条消息，我今天不会过来。” 就秦明瑶今天这状态，显然不像是有心情给她发邀请的样子，那就只能是别人用她账号发的了。 林眉儿一脸坦荡：“是我。” 她几乎要感叹出声：“祝颜，该说你聪明还是说你蠢呢，这事你都能想到，却偏偏看不透简玥那朵小白莲的拙劣心机。” 祝颜没说话。 好在林眉儿也不需要她接话，一个人就把这台戏唱了下去：“你不会当真以为大家每天都有心思来针对你吧？觉得全世界的都不喜欢你，各个都有问题，只有一个简玥善解人意能够包容你的所有虚荣心和骄横的小毛病，随叫随到任打任骂？” “停。”祝颜表示自己要澄清一点，“我没打过她，也没骂过她。” 原主也没有。 事实上，原主做的最多的事是把简玥当作垃圾桶，尽情地发泄大脑的负面情绪。对简玥本人，倒是相当不错，要什么给什么，有什么活动聚会也都拉着她上。 “好了，你继续。” 被这么一打断，林眉儿卡了壳，她本就不是什么能言会道之人，半晌才干巴巴地接上话：“总之，你只需要知道一点，简玥不是什么圣母病发作跑来拯救你的好人。你先前的名声恶劣到那个程度，甚至被赶出实验班，她一个人要占据一半的功劳。” “夸张了。”祝颜小声吐槽一句。 林眉儿：“……” 她尴尬地抓了抓头发，不明白祝颜怎么不按常理出牌，但还是非常顽强地继续了下去：“她平时跟我们说的最多的就是‘颜颜不是这样的人，她对我很好的，你们误会她了’，说自己帮了你多大多大忙，虽然你没有什么反应让她有些失落，但能够帮到你已经很让人开心了。” “看起来都是替你说好话对不对？”她声音愈大，“其实仔细想想，这话里话外的，哪句话不是在diss你脾气不好、白眼狼，经常欺负她？我以前也是傻逼，居然半点没听出来，还同情她，安慰她你天生脑子有点问题，脾气就这么……咳咳……” 她尴尬地停下来：“总之，你意会一下那个意思就好。” “……” 气氛一时非常沉默。 少女就这么默默注视着她，眼睛黝黑清澈，瞳白分明到几乎没有丝毫杂质，看起来又甜又乖。 看得她几乎要生出负罪感来，连忙给自己找补：“总之……总之之前是我识人不清，我不是有意骂你的orz” 太难了，为什么现在的祝颜看起来这么人畜无害QAQ，弄得她都不好意思继续说下去了。 负罪感好重。 第27章 霸总气质 林眉儿自暴自弃了：“总之就是这么回事儿。我之前总以为你对她简玥非打即骂，她老老实实承受你所有坏脾气，却没得到任何什么好处，私底下也吐槽过你没有公主命、偏生得了公主病，觉得她这种朋友千好万好就是不该遇见你。” “现在想想，别说你没这么对待过她，就算真的对她脾气差点又怎么了，表面看起来是她一直在包容你，实际上，你哪里对她不好了？带她加入各种小团体和组织聚会，认识的人脉就不算好处？”。她撇撇嘴，“没有你，就她家那糟心程度，她进得来我们这伙人里边吗，更别说勾搭上张明涛。一来一回，很公平。” 简家倒不是什么下三流家族抑或是暴发户，只是简玥和她母亲的身份实在尴尬，向来不怎么为上流社会其他人所接受。论起这点，她姐姐简玉倒是好上许多。 一提起张明涛这个渣渣未婚夫，林眉儿心情又开始暴躁了：“我之前也是魔怔了，昨天把事情仔细掰扯开来想，才发现原来里边藏着这么多机窍。” “反正简玥不是什么好人，你自己看着办吧，总结完毕。” 说完这话，她仿佛完成了什么重要任务般，长舒一口气，靠倒在卡座的沙发上。 见祝颜从始至终安安静静，只任由她逼逼叭叭，不由得又有些好奇：“我说了这么多，祝颜你都不生气的吗？” 面前的少女托着下巴，缓缓摇头：“没呀，我只是在思考你刚说过的话。” 要素过于齐全，她仿佛听完了一整场大戏。 但因为人始终没入戏，便显得冷静理智许多。 说到底，林眉儿口中的祝颜说的从始至终都是原主，而不是她本人，在代入感上便隔了一层。 林眉儿便不再说话了。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 夜色微凉，茶几的玻璃上也染上了三分不同于酒吧火热气氛的冷清，泠泠刺破心脏。 昏暗的橘红色灯光光点变换，明暗渐灭。 林眉儿又等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开口：“祝颜，你思考完了没？” 女孩抬头，黑润的眸子轻瞥了她一眼。 宛若镜湖，倒映出其中的淡淡色彩，清风过而波澜不惊。 简简单单的一瞥而已。 林眉儿却莫名觉得额间掠过一点寒气，心脏亦随之收缩。 她眉心跳了下，喉咙微软。 也就是这时候她才想起来，平时看祝颜，无论是暴躁斤斤计较时的丑态，还是安静下来后的乖巧无害，这都是祝颜愿意展露给她们看的一面。 那她不愿意展露的一面呢？ 到底是周家的养女，哪怕很多人都在酸她名不副实德不配位，也改变不了这一事实。 那可是周家啊，向来不显山不显水、却能让C市一众家族忌惮不已的周家，连明面上的龙头傅家都不得不敬上三分的存在。这样的家庭养出来的女孩，哪怕只是一个养女，又能简单到哪里去？ 说不准，一叶障目的从来只是她们自己而已。 心脏被攥得越来越紧，来之前那点荒谬而没有根据的自信消失殆尽，林眉儿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忽而有了种站起来转身就走的冲动。 可如果她就这么离开了，之后祝颜会怎么看她？会轻蔑看不起她吗？会报复吗？ 一想到这个可能，双腿仿佛就失去了勇气，她嘴唇紊动了下，最终湮灭于无声。 许久之后，耳旁才响起一道轻轻细细的声音，带着些微好奇。 “所以，你想怎么样呢？” 林眉儿来之前想过很多种可能。 包括祝颜不相信她的话，坚持维护简玥，最后两人闹得不欢而散。 包括祝颜相信了她，然后崩溃、大闹，甚至当场去找简玥她们对峙，最终闹得所有人都下不来台。 可里边绝对没有眼下这种。 ——明明祝颜已经给了她机会听她说完整件事，也平静地接受了这一事实，她却偏偏说不出诸如我们联手整渣男贱女，报复回去之类的话。 面对祝颜清澈平静的眼神，她说不出口。 有种莫名的威慑力震慑住了她的喉舌。 当然也可能只是她的臆想。 所以最终她也只是动了动嗓子，干巴巴说了句：“没什么，只是提醒你，以后别再被简玥蒙骗占便宜了。” “那张明涛那边呢？”少女慢条斯理地问道。 “那边我自己会处理。”飞快丢下这话，林眉儿起身向外走去，还不忘解释，“刚光顾着跟你聊天都忘了，今晚喝得有点多，我先去下洗手间。” 跟老鼠见了喵似的。 祝颜收回视线。 然后脸上大佬式神情莫测的表情突然裂开，拿起手机飞快点开社交软件。 大变态，划过。 周父周母，不行。 沈曦，白清礼，pass。 于是就只剩下个元萌萌了。 哪怕此时此刻的元萌萌也许正在舞池里蹦迪得无比快乐，乐不思蜀，她也要骚扰她。 【祝颜：啊啊啊啊啊啊啊！“图片.gif”】 动图是一张圆脸麻花辫的小姑娘嘴巴睁得溜圆，嘴巴里塞了个鸡蛋，以表示震惊。 【祝颜：你绝对猜不到我刚刚听到了什么惊天大八卦！绝了绝了绝了“图片.gif”】这次是躺着的小姑娘安吉拉，翘着二郎腿奸笑的表情。 【祝颜：算了算了，这种事说出来不道德，“吃瓜e摸ji”】【祝颜：说起来我发现了一个超级好用的表情，就是学我家大变态那样，不笑，不怒，就这么不动声色地盯着人家看。盯的位置也有讲究，身子坐直点，盯着对方的眼睛上方一点点，对，就是那种睥睨感，用眼神传达情绪，对方很快就会自乱阵脚了，“墨镜一带谁也不爱e摸ji”亲测有效！】【祝颜：像这样(◣д◢)鹅鹅鹅鹅鹅】 【祝颜：中途我差点没坚持住笑场QAQ果然还是好难，霸总专属气质啊，萌萌你快给我练，以后当霸总罩着我！“害羞e摸ji”】祝颜一口气发了十几条消息过去，终于倾诉完了所有八卦欲望，同时默默感慨了句，人类的社交方式真心不太好用，隔着几十米就得借助别的设备了。 ——也幸好还有别的设备可以借助。 不像她们人鱼，直接用声波交流就可以了。 世界上没有任何一种生物能够听到人鱼的声波频率，也就决定了她们彼此只能接受到来自最亲密的族人的讯息。 哪怕远隔深海万里，也无法产生任何阻碍。 算了算了，这种时候，想这些伤感的话题干嘛，祝颜摇摇头，很快将脑海里的思绪清了出去。 本以为元萌萌那边回消息还要好久，谁知道她刚发完没两分钟，那边就显示“正在输入中…”了。 祝颜耐心地等了一会儿，却始终没见对面发什么消息回来。 过了两分钟，才有一道飘忽忽的消息发出来。 【萌萌：…#艹。】 这是……手机键盘被摁到了，还是喝醉了？ 祝颜懵了下。 没过十秒，这条消息被撤回。 接下来便再没动静了。 祝颜心神微紧，加快脚步往她们之前坐的卡座走，那里此刻已经坐了新的客人。好在，一旁的秦明瑶还在，背脊挺直，姿态优雅，包和一应琐碎物件也由她照看。 祝颜松了口气，又为怎么称呼秦明瑶犯了难，总不能学原主一口一个那个谁吧。 顿了顿，她决定厚着脸皮地跟着其他人一起叫：“瑶瑶，你看到萌萌人了吗？就跟我一起来的那个，穿着粉白色裙子的那个女孩子。” 秦明瑶抬起眼，漂亮的凤眸扫了她一眼，似乎有些惊讶。 过了会儿，才道：“她刚刚回来过一次，像是在找什么东西，然后我见她往吧台去了。” 祝颜点点头：“谢谢。” 离开之前，想了想，又关心了一句：“瑶瑶你今天不开心吗，还是发生了什么事，我看你都没怎么动。” 秦明瑶定定地看了她一眼，似是想看穿眼前到底是披着祝颜那张皮来恶作剧的小鬼，还是…… 那个小蠢货终于良心发现了。 良久，才淡定地吐出五个字。 “我亲戚来了。” 言下之意，没有不开心，也没有遇事，就是亲戚突然造访，有点不舒服。 默默自闭ing… 好吧，祝颜囧囧有神地点头。 一个风情万种的明艳大美人，生理期不舒服选择的方式居然是默默自闭，把自己蹲成阴郁的小蘑菇。 肿么回事，她居然觉得有点萌qaq。 直到少女纤瘦的身影走远了，秦明瑶方才放松了挺直的身体，长发默默遮住脸蛋，把自己蜷缩进沙发里。 妈的，好痛。 早知道今天取消聚会了。 至于刚刚为什么要坐得这么标准。 放屁，在小蠢货面前她不要面子的吗？ 好痛。 好气哦。 难受(▼皿▼#)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另一头，祝颜去了吧台问了服务员，这才知道，元萌萌居然把手机给丢了，酒吧里鱼龙混杂，指不定是被谁给顺走了。酒吧刚开业就发生这种事儿，影响不好，这会儿酒吧的工作人员正在协助她查监控。 祝颜想了想，客客气气地问了声：“不好意思，你还记得我朋友是什么时候来找你说丢了手机的吗？” 服务员看了眼柜台上的单子，迟疑着说：“大概在八点四十左右，我记得当时正在打印47号客人的单子，具体的我记不太清了。” 祝颜点头：“非常感谢！” 转身离开后，她点开社交软件的聊天框，找到她给元萌萌发的第一条消息。 找到了。 时间是8:51。 所以那个小偷顺了手机后还给她回了消息，又慌慌忙忙撤回？ 什么情况。 猫猫困惑.jpg 喵喵？ 第28章 节点 祝颜主动问了工作人员，得知祝颜是那位丢失了手机的客人的朋友后，那人客客气气地把她带上了酒吧二楼的监控室。 此刻一抹粉白色的身影正蹲守在监控屏幕前，死死地盯着监控里的画面。 祝颜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萌萌，找到了吗？” 元萌萌之前便喝了不少酒，此刻已经有些醉了，脸色醺红一片，神志倒是很清醒，见她来了立马扑过来：“颜颜呜呜呜，王八蛋偷我手机，里边还有人家上个月刚写的绝美爱情开头好不好，呜呜呜，我的稿子，这下全找不到了！” 没错，元萌萌除了美食美人和洛丽塔以外，最近心血来潮有了个新爱好，那就是写小说。 咳咳咳，当然，她写了一个多月接近两个月，也就憋出来三千多字，可以说是写了个寂寞。 除此之外，还有收集的各种沙雕段子和有趣的人设片段，都被她保存在便签里边。 平时想不起来这回事，这会儿稿子丢了，小姑娘立马找回了自己身为小说家的自觉，开始哭得撕心裂肺。 不然就一个手机而已，丢了就再买一个，她都懒得找的，还查监控，有这时间去蹦迪不香吗？ 祝颜安抚了她好一会儿，然后才开始问具体情况。 工作人员擦了擦脸上的汗，明明是对着两个小姑娘，却莫名有点紧张：“舞池那块人太多了，这位小姐活动的区域更是人流中心，人员进进出出，灯光打在脸上男女都分不清，更别说人脸了。实在是……” 一旁的经理也跟着致歉：“实在不好意思，两位小姐，这样，我给你们原款赔偿，重新买个一模一样的，你看如何？” 好在元萌萌也不是不讲理的人——这事酒吧有责任，但显然她自己的问题更大，经理这态度已经很好了。 她垂头耷脑地，带着自己破灭的作家梦离开了。迪也不蹦了，酒也不喝了。 同行几人得知这事都有些惊讶，不过一个手机而已，对大家来说都算不得什么，众人略略关心两句，便不再问了。 离开酒吧才九点半，秦明瑶带着大家跟酒吧老板打招呼才走。临走前，老板还给元萌萌又道了回歉。 几个男生撺掇着要去吃夜宵。 祝颜下意识看了眼秦明瑶，却见她面无异色，笑着点点头说好。 于是大家都欢呼起来。 盛夏的夜色，带着恰到好处的凉爽，少男少女面上的笑容，亦如夏天般明媚动人。 也就是这时候，祝颜才第一次意识到，原来作为一个组织者或者说发起者，是需要承担一定期望和担当的。 这既是责任，也是压力，而不是说随随便便谁想上就能上。 所以秦明瑶哪怕身体不舒服，也不会扫大家的兴，而是掩盖异色，一切如常地将一整天的活动照顾妥当。 原主急于跟秦明瑶battle夺权的时候。 想要争夺大家注意力却失败的时候。 考虑过这个问题吗？ 祝颜不知道。 她只知道，原来，很多看似不合理，甚至是有些荒谬的言情小说设定，细节之处，都是有它的道理在的——也是，毕竟这是一个逻辑正常的真实世界，而不再是一本扁平化的书。 今天发生的事太多，祝颜这会儿精力已经散得差不多了，吃完夜宵后，便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任由思维发散。 过了会儿，她起身去了洗手间。 如果提前知道她会第二次被堵在洗手间的话，祝颜发誓，她肯定会憋到回家再说_(:з”∠)_ 洗手间，可真是事故高发产所啊。 不过这回对方堵的人不是祝颜，她只是被迫堵在了洗手间里边。 那是两道陌生的女性声音。 一道年纪偏大，另一道则是个年轻女孩。 姑且称呼她们为女士和女孩好了。 此刻，两人貌似就在洗手间门口陷入了争执，祝颜出去也不是、不出去也不是，尤其在她被迫听见下一句时。 那位女士声音有些尖锐，带着气愤吼了一句：“苏沉盈，你以为你是谁？如果当初没有我带你，你早就被你那双赌鬼爸妈给卖给借高利贷的了，这会儿跟我犟？你真这么清高你那天晚上就别答应去啊，去了又给我甩脸色。要不是我被扣了奖金我都不知道，你个小妮子居然还打了刘总一巴掌，你知道为了这一巴掌我付出了多少人脉才摆平吗？” 女孩隐忍的声音隔着门缝传来。 “我是答应了去，但我没想到要到那种程度，我以为只是陪陪酒，是你哄骗我在先，这件事上我不理亏。至于之前你帮的忙，是，我是很感激你，但我这两年的工资，你从里边拿了多少我可一句话没问过吧，我自认为不亏欠你。咱们桥归桥路归路，以后不要再见了。” 后边这个女孩发言显然更镇定也更有条理一些，理由也站得住脚，何况这件事的性质看起来就是老鸨拉皮条，正常人都会偏向于女孩那边，祝颜也不例外。 听了这么敏感的话题，她更加不好现在出去了，只能继续蹲墙角。 蹲了一会儿，她才想起来一件事。 诶⊙▽⊙ 等等。 苏什么来着，苏chen阴g？ 是这么念的吧。 这个名字有点耳熟……他喵的这不是原著女主吗？ 祝颜：“……” 淦。 这么巧的吗？ 不考虑她本人今天丰富多彩经历，单把经纪人拉皮条、女主与其进行争吵这一故事梗概拉出来，这件事也很耳熟。 喵喵，这不是原著前期一个重要伏笔吗？ 这本书开头第一幕就是女主被经纪人拉去陪酒，差点失/身，最终被路过的男主所救。 女主因此对当时已经成为流量小生的男主很有一些好感，还默默给他织了围巾。她也不奢求更多，只是希望把它作为粉丝的礼物，和其她粉丝一起通过公司送给男主。 但在后续两人再次见面时，男主却对她十分冷淡，甚至是厌恶，女主因此十分受伤。 当时祝颜边看边骂男主狗，一边也同样好奇其中的原因。 之后才慢慢揭露真相——原来当初女主和经纪人为了拉皮条这事儿吵架时，男主和白月光也约在这家饭馆，正好听见了这桩事，并且把女主误会成了贪慕虚荣的女人。 甚至他以为上次的相救也是女主设计的局，目的就是为了吸引他的注意。 当时看到这里的祝颜：哦吼。 好家伙。 真够狗的。 尤其这里还写了男主和白月光约饭的原因，你猜是什么？ 答案出乎人意料的精彩。 白月光本是男主去世的哥哥的未婚妻，男主爱慕未来大嫂多年，苦苦不得脱身，一直到大哥去世以后，仍活在他的阴影之下。 这天正好是他已逝大哥的生日，家里气氛沉痛肃穆，没有一人注意到他的感受，男主受不了这种来自大哥的降维打击，跑了出来。白月光大嫂出来找他，两人打着怀念傅家大哥的名字，在外边甜甜蜜蜜地吃起了烛光晚餐。 “……” 实不相瞒，祝颜当时看小说还觉得挺刺激的，现在只觉得槽多无口。 不过，既然知道了这件事会成为男女主关系转变的重要节点，祝颜便有些犹豫了。 所以……她要站出来阻止或者改变这次节点吗？ 第29章 扭曲 这个点了，还来吃饭的人不多，这里又是三楼，客人更少，洗手间门口冷冷清清的，几乎没人来这边，这也是苏沉盈和经纪人没发现祝颜的原因。 苏沉盈已经不想再和经纪人，不，或者说前经纪人争执下去了。 没意义。 三观不同，理念不同，再说下去，也只是徒增笑料而已。 可她的前经纪人显然不这么想。 这位有些微胖的中年女士面色涨红，上边写满了不甘心，拦下她威胁道：“刘总那边我会再去说的，你别以为被贵人看中这事儿就过去了。我跟你说，这事儿没完，在你给我打工还完债之前，休想脱离我的掌控！” 苏沉盈被拦下脚步，皱了下眉。 “你确定，一定要撕破脸吗？” 她的声音很轻。 很符合她一直以来的人设。 清纯的贫困小白花，隐忍，坚韧，无助。 经纪人眼底还没流露出快意，便见她缓缓从身上掏出来一支录音笔，然后脸上一点点露出，一个有些无辜的笑容来：“姐，你猜猜。” “这支笔……我放在身上几天了？” “是在酒局之前，还是之后？” “是在你几次三番恐吓我之前，还是之后？” 经纪人脸色大变：“苏沉盈……你！你擅自破坏游戏规则，刘总他们不会放过你的，你还想不想当明星，想不想大红大紫了？” 清纯无辜的小白花终于露出了隐藏在无助表象下的尖锐獠牙，反击力度大到超乎她的想象。 她觉得她忽略了什么。 苏沉盈很冷静：“我当然知道谁可以得罪，谁不可以得罪。” 说着，她笑了下：“对了你大概不知道，我前些天认识了一个人，他说他喜欢我，然后带我参加了周家举办的宴会，姐你知道周家吧？” 她手指划开手机屏幕，点开相册：“要我给你看看周家庄园的图片吗，一般人可没机会进去。姐，他脾气不好，你不会想得罪他的。” 她在往自己身上加砝码。 加到经纪人主动放弃，不敢再逼迫于她。 经纪人面上已经有了犹豫之色，看着她，眼神惊疑不定，显然是在权衡她这话里边的真假，以及那个男人的份量。 苏沉盈居然越过她找到新的金主了？ 还是个身份高到能参加周家宴会的年轻公子哥？ 真的假的？ 苏沉盈目光镇定，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心里却已经决定，再给这个欺软怕硬的经纪人身上加点砝码。 可还没等她说话，女洗手间里边忽而响起一阵极大的水声。 两人面色同时一变。 里边居然有人？ 那她们刚刚说的话是不是全被听到了？ 一道轻盈的脚步声踏在地板上。 哒——哒 一点点走近。 这声响仿佛踏在她们心脏上，心脏开始剧烈跳动起来。 就在心跳被掐到嗓子眼的时候，一道年轻纤瘦的身影出现了。 白t恤，牛仔短裤，裸色凉鞋。 先看到的是那双笔直纤细的白腿，往上才是少女醉醺醺的精致容颜。 女孩貌似醉得狠了，脸上还拍着水渍，跌跌撞撞地朝外边走来。眼睛迷迷糊糊地睁开，里边水光潋滟，又美又无辜，声音尚且带着点奶气：“你……你们谁呀？” “不要……不要拦我家门口好不好？” “给我过去……”话说到一半，少女跌了一下。 苏沉盈下意识伸手扶住她，然后才彻底看清这张如桃花晕红般的面容。 她眼中闪过一丝错愕。 居然是她？ 就在这时，少女突然扑在她身上，嗅了嗅，皱着眉嘀嘀咕咕道：“我认得你……的味道！” 她傻兮兮地笑起来：“姐姐……你是不是，是不是前几天，参加过前两天那次宴会呀？” 经纪人脸色当即一变，惊疑不定地看向两人，几乎要怀疑这是两个人合伙演的戏。 可她在圈内混了许多年，眼光也称得上毒辣，一眼看出女孩身上的衣物看似普通却都是本季新出的牌子货，手上那串蒂芙尼的银白色手钏她没记错的话，定价十几万。 这样出身富贵的女孩有什么必要跟着苏沉盈这种人一起演戏？ 何况还是个醉鬼。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经纪人心底已经打起了退堂鼓，面上却是强撑着底气：“苏沉盈，你这搞的什么鬼？！” 她不敢对这个一看就非富即贵的少女说些什么，便把矛头都转移到苏沉盈身上。 可事实上苏沉盈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她当然知道这女孩是谁。 那日花园里惊鸿一瞥，印象深刻。 可她没想过两人会这么快再遇上，更没想过祝颜能这么恰到好处地跳出来，让这个拉皮条的经纪人为之忌惮，也阻止了她几欲出口的更加撕破脸的话。 那是她准备了很久的后手，接近于鱼死网破，能不用上自然最好。 她松了口气，又有些无措，面皮还有些发烧，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在知道她撒谎的情况下明晃晃地偏帮她——如果祝颜真的见过她，就必定知道她刚刚说的话都是在狐假虎威而已。 她哪里参加过那场宴会，不过是借着当服务生的机会，拍了一些合适的能用作她有人撑腰的“证据”的照片而已。 怀里的女孩朝她小幅度地眨了眨眼，眸光狡黠。 目色清明，眼底哪有半分醉意？ 她心念一动，重新鼓起勇气来，镇定地看向对面的前经纪人，下巴微抬：“放心，桥归桥路归路，念在你曾经的一饭之恩，我也不会再报复你。” “再纠缠下去，后果自负。” 经纪人眸光明灭不定，许久之后终于一咬牙：“算了！算我晦气！” 她迈着高跟鞋哒哒走远，最后还不忘放下一句狠话。 “苏沉盈，我提醒你一句，做人还是得知恩图报，人在做天在看，不然以你这性格想混圈，迟早被人打得爬都爬不起来！” 等人走远了，祝颜才从苏沉盈怀里起来，笔直站好，无语嘀咕一句：“人在做天在看，她这怕不是在说她自己？” 苏沉盈有些迟疑：“你……” 她心里有很多话想说，但最终也只是道了句：“谢谢！” 祝颜认认真真打量了这位原著女主一眼。 确如原著所言，外型清纯，灵气十足，一看就带着股子韧劲儿。 可也不像原著。 原著从女主视角展开，处处都彰显了这是朵善良无辜的小白花。模式就是炮灰和反派陷害女主，女主隐忍坚强，男主和男配知道后，干掉炮灰。女主从始至终站在道德高地，清清白白什么也不做，伟光正是伟光正，但难免有点乏味、有点假。 这个小姐姐就很真实，外表虽然柔弱了点儿，但心智、手腕并不差，合理利用一切条件为自己创造优势。 祝颜之前确实在宴会上见过苏沉盈一次，这话她没说谎。 当时苏沉盈的行为还让她有点怀疑人生，听了刚刚苏沉盈狐假虎威的话之后却是明白过来了——不是碰瓷，也不是别的什么，应该是在借势，故意拍一些暧昧不亲的的照片来威胁那个混不吝的经纪人。 在不损害别人利益的基础上，合理保护自己，还有余力进行漂亮的反击。 祝颜有点欣赏这种处事风格。 这也是她最终选择站出来的原因。 “不用谢啦，姐姐以后记得加油呀！”她笑眯眯道，“捶死刚刚那个经纪人！” 到底是遇到小说女主真人版，这种破次元壁的感觉实在有点刺激，祝颜眼睛亮亮的：“姐姐要不我们加个vx吧，我觉得你超帅的！” 看着女孩一副星星眼的模样，苏沉盈神使鬼差地应了：“好。” 洗手间门口再次安静下来。 没多久，一个个高腿长、戴着帽子和口罩的年轻男性从男厕出来，眸色有点不耐烦。 任谁听了这么长一场撕逼大战都会不耐烦的吧。 居然还是同圈的。 后边出场的那个女孩声音有点耳熟，不过隔着门他也没听出来，约莫是哪家的女孩，曾经见过吧。 他没再在意。 白月姐还在包间里等他，想到这，青年眸色柔和了一些许，迈步向外走去。 ——因着祝颜的及时出场，苏沉盈没能说出后边的杀手锏，他也就没联想到上次酒局上英雄救美的事，更别说误会女主了。 两边完美错过。 祝颜完全不知道这一插手带来的后续变化。 今天发生的事实在有点多，回去后没多久她就睡了。 半夜里，骨头模模糊糊再次发起热来，一股几近融化般的痒在脊柱尾端升起。 喉咙好渴，皮肤像是在沙漠里滚了一圈，沙沙的，干干的，一股对水的欲望油然而生。 想喝水…… 少女迷迷糊糊地爬起来，开门，下楼，不受控制向着别墅地下的游泳池走去。 与此同时。 夜色空茫，星子闪烁。 庄园中暮色正好，夜晚空气清新，月光明媚。 黑色的轿车以均匀的速度驶入周家的地下车库，周越云取下钥匙，下车，就要顺着电梯上去。 突然，眼角闪过一抹灯光。 伴随着竜竜窣窣的声响。 他脚步微顿。 转身，向隔着两层玻璃门的地下泳池方向看去。 权衡了三秒，拿起钥匙向那边走去。 第30章 二合一 夏天的夜晚,四下里有些凉，好在池水是恒温的，恰好适合人体的温度。 空气变得有点粘稠,隐隐绰绰的灯光伴随着人影的晃动，而变幻出迷离的色彩。 惨白,隐秘，而静芜。 哗啦 是身体入水的声音。 衣物拖动,流水带起一片涟漪。隐藏的排水栓缓缓吞吸活水,池中的恒温系统如常工作。 刹那的冰凉。 祝颜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眼神逐渐清明。 水浸湿长发,离乱地披散在肩上,身上的衣物沉甸甸湿漉漉的，让人透不过气来。 她下意识往下看了一眼，而后表情顿住。 一抹银光在她的视线底部闪烁。 熟悉的掌控力回到身上，身体轻盈得仿佛随时能跃起来,四周细微的动静通通以一种人类无法触碰的声波频率传至她的耳际。 她闭眼,浓黑如墨的长发旁，长长的透明银色鳞鳍在耳侧轻轻翕动，倾听着周围的一切动静。 无声。 夜色下,空无一人。 唯有她。 少女沉下身，在泳池中飞快游曳起来。 伴随她的动作,一条长长的银蓝色的鱼尾在身后跳跃。 清凉的月色蜿蜒打下，银色的鳞片如同雪山上开采的玉石般，洁净澄澈,尾巴是渐变的水蓝色，并不粗壮，却也不过分纤细。 完美的黄金分割比例。 月色下,恢复人鱼形态的少女轻盈跳跃着向远方游去、再游来。 像是许久没有接触到熟悉的身体，于是选择开始慢慢适应它，同时也在以自己的方式表达对水流的亲近。 人鱼，是水中真正的宠儿。 流水亲昵地抚摸她的长发，涟漪微笑着亲吻她的尾巴尖，世间万物在此时此刻，都变得如此可亲。 别墅里，鱼缸里睁着眼睛睡觉的金鱼开始躁动起来。 庄园外，人工湖里的观赏鱼四处逃窜。 动静一一传至耳际，黑发黑眸的人鱼少女于是缓缓露出一个恣意的笑容来，被清水洗过的容颜，呈现出一种摄人心魄的纯与艳。 那是不同于人类世界任何认知维度上的美丽。 它更像是一种来自于被隔绝毁灭的神秘侧，隐隐约约传来的轻柔圣歌，亦或者宇宙深处，孤独而闪耀着醴艳光辉的星云。 壮丽，而生机勃勃。 足足在水里呆了半个小时，祝颜才依依不舍地睁开眼睛。 就在这时，眼前突然闪过一道光。 是一款监控到空气中二氧化碳浓度变化，自动亮起的灯。 灯只闪烁了一下，就暗了下来。 少女透明偏银色的耳鳍却仿佛受到惊吓般，直直地竖起，警惕地望着泳池外大门的方向。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与此同时，周越云正因对面深处突然闪过的灯光而蹙眉。 自从上次的疏漏后，周父大力增强了庄园周围的防守力度，按理说，应该不会再有心怀叵测之人混进来才对。 可这么晚了，谁还会呆在地下车库这边？ 些微凉风穿过车库，落在肩头。 他忽而动了动。 手中钥匙轻晃，男人抬步，向着玻璃门走去。 伴随着吱拗刺耳的声音，双重玻璃门被旋开。 黑色的通道在夜色里无声静谧，而后又在哒哒的脚步声与渐重的呼吸声中亮起。 大理石地板上，轻微的水渍被灯光映射出一点银光。 通道里静谧得宛若另一个世界。 男人垂眸，迈步向通道对面走去。 只要再穿过一道门，就是泳池侧面的休息间，然后是更衣室，最后是……泳池。 男人的脚步不紧不慢，并不过分得快，却很快穿过了通道，手腕微微用力，推动了第二道门。 地上的水渍越来清晰了。 男人收回视线，继续毫不犹豫地走近。 哒——哒——哒 是皮鞋踩在大理石地板上的声音，如此轻微，可在人鱼的世界里，却是如此清晰。 祝颜近乎慌乱地从水里跃出，平倚在泳池边缘的扶杆上，头发上的水珠滴滴答答地撒在冰凉的地板上，一点点汇入泳池之中。 尾巴上银色的鳞片一点点炸开，像是一只平日里总是温顺慵懒、蜷缩着的雪白猫咪，一点点被惹得炸开了毛。 声音更近了。 到休息室了。 人鱼久久处变不惊的心脏重重一跳。 可银蓝色的大尾巴却依旧没有要变回双腿的预兆，反而有些享受般地甩了甩尾。 少女眼底的慌乱和无措渐渐蔓延到空气中，焦灼而粘稠的气氛令泳池的温度都上升了些许。 来的人是谁？ 恢复人鱼状态的她可以制服吗？ 可就算制服了又怎么样，还是会被发现。 到时候要怎么办，她会被认成怪物吗？ 还是会被丢进人类的实验室切片研究？ 一想到这里，祝颜的头皮都要炸开了。 呜呜呜她才刚恢复人鱼形态，还没享受几天好日子，难道就要这么被咔擦掉、陷入永无天日的切片生活了吗？ 哒——哒 声音更近了。 到更衣室了。 可鱼尾依旧没有恢复的征兆，相反，还更加嘚瑟地扬了起来，上边银色的鳞片好像更好看了。 可这时候好看顶什么用。 指望来人被这个鱼尾巴惊艳到惊为天人，从而放弃认出她是条人鱼的事实吗？ 做梦比较快。 可怜这边除了偌大一个泳池，别的俱是空荡荡一片，连一个可供躲藏的地方都没有。 弱小可怜又无助的人鱼少女吸了吸鼻子，只能一咬牙，重新跃回到水中。 咔擦 最后一道门被推开。 黑暗褪去，一道属于男性的修长身影映下，隔着门遥遥望来。 空气静谧无声。 祝颜赌对方不敢轻易进来。 她咬了咬牙，决定先发制人。 于是，少女慌乱的声音忽而在黑夜炸响：“谁？！谁进来了！” 伴随着这声惊呼，四周所有的声控灯通通亮起。 室内瞬间明亮如白昼。 祝颜靠在扶杆上，竭力缩了缩身体，把可怜兮兮的鱼尾藏在水下，双手则抱在胸前，警惕地看着门的方向。 然而那眼神很快变成了错愕，很快又变成了委屈大哭。 “哥？怎么是你！” “呜呜呜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 与此同时，周越云也看清了泳池里的人是谁。 少女黑发湿润，露出清逸的眉眼和过分白皙精致的五官，樱唇轻粉，或许是因为紧张而微微咬住。单薄的肩头上，湿透的上衣紧紧贴合，其余尽数藏身水下。 起初望过来的眼神惊讶又警惕，却又伴随着认出他而渐渐变成了放松。 似乎是放松过了头，这一哭就停不下来了，眼泪如水龙头般往外涌。 少女边哭边打嗝，眼眶红红，仿佛蒙受了巨大的惊吓。 灯光下，那张脸越发显得瓷白无暇。 不知为何，分明是同一张脸，今夜的她，看起来却格外的……没有人气。 不像人，更像什么神话里的山野精怪，只身出没于无人的深夜，飘渺得过分，气息也纯净得过分。 心里忽而有些叹息，原来……是她吗？ 不是什么别有用心的小偷贼人，也不是偷偷使用泳池的佣人，而是她。 说不清是松了口气还是别的什么，只是有种……淡淡的令人不易察觉的违和感。 思绪来得快，去得更快。 身体先于意识转身，而后合上玻璃门，这才开口出声：“祝颜？” 下意识脱口而出后，男人声音微妙地顿住。 这……不是问的废话。 轻微的烦躁情绪自脑海深处一闪而过——为脱口而出下暴露出的隐含意味。 心有点乱了。 “嗯。”女孩闷闷的、带着哭腔的声音隔着玻璃门传来，“是我。” “这么晚了，还在游泳？”男人的声音已经恢复了惯常的沉静。 这回，身后卡了下，方才响起少女支支吾吾的声音：“白天逛太久了，这会突然有点睡不着，房间里太热，就下来游会儿降降暑气。” 空气短暂地安静下来。 不考虑别的，单说两人的身份——养兄妹，在这种情况下，其实……有点尴尬。 既不能像亲兄妹那般亲昵无间，但要真的像普通异性之间那么事事避讳、样样疏离，好像也不太对。 良久，少女的声音方才弱弱响起：“哥，你先回去吧，我再游一会儿就回房间了。” 沉默了一会儿，男人说了声好。 时间，地点，身份，性别，个人基本涵养，无论是哪点，都不容许他有更多的反应。 那点疑惑也只能压在心底。 走了几步，身后仍有女孩克制的低泣声，隐忍着，如同小猫一样，像是还没从惊吓中回过神来。 也是，他一定把她给吓到了吧。 男人抿了抿唇，人生中第一次出现了一种名为无措的情绪。 或许不是第一次。 上一次少女的哭泣也同样……让他心生烦躁。 良久，才有低沉的声音响起：“别哭了。” “对……不起。” 话落，像是打破了什么禁咒。 祝颜停止了哭泣。 四周重新安静下来。 背后仿佛突然多出来一道视线，带着惊讶、怀疑、和不可置信，灼热又醒目。 也许只是他的幻觉。 可却叫人如坐针毡。 他突然加快速度，身影很快消失在通道中。 直到男人的身影彻底走远，祝颜方才松了口气，一下没控制住，又抽噎了下。 呜呜呜吓死她了。 还好是周越云，幸好是周越云。 要是换了个别人，还真不一定就会在门外止步——不管大变态在原著里有多偏执狂妄，又对男女主干了多少阴损事，至少他的基本绅士涵养是在的。 不管里边是男是女，是认识的人还是不认识的人，只需要知道里边是泳池、是有可能需要注意和避讳的地方，知道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不宜进入，他就会在门口止步。 万幸，莫过如此。 祝颜长长地松了口气，擦掉脸上的眼泪。 直到摸到扶杆旁圆滚滚珠子状的东西，她才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 ——人鱼形态下，她流的眼泪似乎是会变成珍珠的。 祝颜：“……” 惊恐脸。 当人类当太久都快把自己当傻了，还好没被大变态看到。 她连忙收好旁边掉落的珍珠，又朝水底游去，将散落的珍珠都收好，这才松了口气。 又在泳池边呆了两个小时，焦灼地等待了许久，鱼尾方才恢复成双腿。 少女连忙火烧火燎地爬起，向着外边跑去。 呜呜，今晚吓死她了，以后再也不要这么轻易露出鱼尾巴了。 更衣室里有干净的浴衣，还有吹风机。 祝颜换上浴衣，又把头发吹干后，这才向外走去。 从电梯上去别墅的时候，客厅里还亮着一盏小灯。 祝颜脚步一僵，下意识侧头往沙发上看去。 还好还好，上边没人。 正准备上楼的时候，突然发现，楼梯边也留了壁灯。 诶？ 祝颜微愣。 然后她才发现，不只是客厅和楼梯，从地下一路上来，再到上楼，每一处都留着一盏小灯。 一直到二楼深处，接近她卧房门和另一侧书房的地方。 少女微微一愣。 所以，这灯是……特意给她留的？ 她揉了揉脸，心情突然有些复杂。 一夜好梦。 第二天祝颜醒来后做的第一件事，是把珍珠都收集起来，然后翻出一个装珠宝的盒子，把它收了进去。 之后才从抽屉底部取出当初那个笔记本，对照着原著剧情，认认真真把昨天发生的事都过了一遍。 ——身体两次产生异样，甚至是直接变回人鱼，都是在接触了男女主以后，她不得不把它们联系起来。 昨晚危急时刻，她根本没法控制住自己的形态，是一直到几个小时后，鱼尾才勉勉强强地变回了双腿，足以说明她现在的形态并不稳定。 为了让自己更安全一点，她得先找出其中的原因，才好对症下药。 唔……第一处，在这。 找到了！ 祝颜无意中翻到后边的一个情节，突然就想起来原著里是怎么描述这一段的了。 在那个书中世界，虽然周父周母在车祸中去世了，但这次宴会却依然存在，而男女主也都如这辈子一样去参加了。 一直到很久很久的以后，两人撒糖章节开启时，作者才在里边透露了一个信息——酒局上的英雄救美并不是男女主第一次见面，两人真正的初见，是在反派周越云家举办的宴会上，男主对女主的惊鸿一瞥。 也就是说，周越云正是两人的红娘。 可这辈子，男女主见面了吗？ 祝颜努力回想了一下，有点茫然。 突然，她脑海里冒出了一个大胆的念头。 该不会，该不会因为她那一撞，男主和女主之间错过了吧？！ 再就是昨晚，原著的正确走向应该是女主成功打脸经纪人，却被背地里听墙角的男主误会，两人间最终开启虐恋情深火葬场。 而在有了她的参与后…… 女主轻而易举地ko了经纪人，男主也没出现。 所以……这个剧情也被她给蝴蝶掉了？ 祝颜：“……” 好神奇。 居然有点心虚肿么破。 最终，祝颜总结了下，有两种可能。 一是每次见到男女主都会引发她的这种变化。 二则是，对原著重要剧情造成了影响，才会让她变回人鱼。 为了试验一下结论，她第一时间联系了女主大人。 【祝颜：姐姐，可以约你出来喝奶茶吗(/ω＼)】 那厢，苏沉盈刚结束今天的试镜，就收到了这条消息。 她微微一怔，一时又想起昨晚那女孩甜甜的笑脸，心情莫名便好了不少，于是回了声好。 紧跟在她后边试镜出来的是同公司的一名女艺人，两人同期签进公司，苏沉盈交由原先的经纪人带，她却是在另外一个不出名的经纪人手里过了两年，心里老早就憋着气了。 今早刚听到风声，这会儿见到正主，女艺人立马做出一副担忧的模样：“是沉盈啊，听说李姐她今儿早上主动去找了总裁说不带你了，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不愉快早点解开啊，好歹李姐在圈里混了十几年，人脉还是有的，再想找个这么有能量的经纪人可不容易……” 她口中的李姐正是苏沉盈那位前经纪人。 她劝得苦口婆心。 苏沉盈一直静静等她把话说完，这才开口：“麻烦了，说这话之前，先把脸上的幸灾乐祸收起来。” 女艺人面色一僵。 苏沉盈说话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刚了？ 她不是一向走柔弱无助小白花路线的吗，这是性情突变了？ 苏沉盈没再看她：“彼之蜜糖，我之□□。不过还是奉劝你一句，李姐不是什么好人，天上没有白白掉下来的馅饼，好资源也是要付出一定代价的，接触之前先想清楚。” 女艺人被她戳穿想法，又说教了一番，面色已然有些难堪，可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见苏沉盈摇摇头，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那背影清瘦笔直，正如她刚刚给人的感受般，不卑不亢，立得正行得端。 朱导收回视线，看了身边的年轻男人一眼，笑道：“贺总公司的人……不错。” 贺颂收敛因听到两个旗下艺人谈话内容而微微蹙起的眉，桃花眼晕开笑意：“能得朱导一句夸，是她的荣幸。” 显然知道朱总说的是哪位。 “哈哈，”朱导被他说得心花怒放，“行了行了，咱们进去吧，吴导还在里边看试镜呢，咱俩已经迟到了，可别再惹那个霸王龙生气了！” “行，朱导您先请。”男人恭谦道。 朱导也不推辞，只是难免多看了这个年轻后生一眼。 难得啊，老贺总那个嚣张风流的绣花枕头，生的儿子居然还有那么点乃祖雄风，进退得宜，人也生得一表人才，要是不怕扯下面子脸皮，自己跑去当个小明星都妥妥够了。 就是那双桃花眼瞧着风流了点，不太宜室宜家，他摇摇头。 祝颜约了女主中午一点，在阳光广场见。 十二点半的时候，她就到了。 朝司机叔叔挥挥手，祝颜进了早就预定好的餐厅，给女主大人发了定位消息后，便端着杯奶茶开始等待。 这只是一次实验，祝颜没指望这么快得到结果，顺便和女主大人拉拉关系也不错。 她咬破一颗草莓爆珠，心满意足地眯起眼睛。 等待的过程中，餐厅里钢琴声忽而停了。 祝颜下意识朝那边看去，便见一个穿着白色休闲服的少年走过去，弯着腰低声和钢琴师说起话来。 没多久，月光曲便重新响了起来。 祝颜有些惊讶，她起身走过去，拍了下少年的肩：“白清礼？” 少年偏过头，看清她后脸色柔和下来：“祝颜，你也在这？” 餐厅里整体很安静，祝颜不意打扰其他人，于是只是低声感慨了句：“原来你还懂钢琴呀。” 白清礼好笑地摇摇头：“我没和你说过吗，我祖父便是钢琴家，祖母则从小接触古典乐，我被祖父祖母带大，耳濡目染之下，便是再愚笨，也略懂得些皮毛了。” 祝颜猜他肯定又谦虚了。 就像上次他说自己成绩一般，结果被沈曦指出来是万年年纪前三一样。 “正好我姐也在这，你要去和她打个招呼吗？我上次放你鸽子，便是因为她突然发病了的缘故，我姐得知以后一直很愧疚，想找你道歉来着。”白清礼温声道。 祝颜正想摇头说不用，便听见一道清澈柔和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清礼，这是……” 祝颜下意识转头。 而后表情便有点……怎么说呢，惊吓吧。 因为白清礼这位姐姐，长相居然和女主大人有七分相似！ 不过不同于苏沉盈的清冷坚韧，这位白姐姐出身音乐世家，气质优雅，体态也极好，说起话来更是温柔如水，许是听白清礼说过这位姐姐生病的事，祝颜总觉得她看起来有些孱弱。 听了弟弟的介绍后，白姐姐很快想起来祝颜是谁，眸中划过一抹愧疚：“你好，我是清礼的姐姐，上次的事是我对不起你和清礼，抱歉。” 祝颜连忙摇头：“没事，说起来我当时也迟到了，而且白同学答应帮我补习，本来就是在做好事了。” 作为被帮的人，她又不是白眼狼，怎么会生气。 第31章 三更 三人交谈了一会儿,祝颜得知白姐姐是一名芭蕾舞者。 “难怪姐姐气质这么好。”祝颜笑眯眯道。 白姐姐被夸得有些羞赧，白清礼倒是点点头，笑着道：“姐姐确实很厉害。” 之后白姐姐有事先离开了。 祝颜脸上的笑容渐渐退去,她看着白清礼，神色复杂：“学神,方便问下你姐姐的名字吗？” 除了调侃，她一般很少这么称呼白清礼,故而白清礼一时有些愣怔,待反应过来她问的问题后倒是没多想，只道：“我姐姐叫白月,日月的月。” 祝颜：“……” 淦。 她果然没猜错。 要说白姐姐,确实人如其名，皎皎如月，柔而不弱，如果祝颜不知道她是原著女二,也就是男主的白月光大嫂、女主替身的那位正主的话,她一定会对她很有好感。 这真是个悲伤的故事。 毕竟原著是从女主视角讲起，女二自然……emmm，算不得什么好人,甚至，后期她还以原主作筏子,干了不少坏事，自己则撇得干干净净。 祝颜努力提醒自己不要被原著影响，原著女二是原著女二,白姐姐是白姐姐，没看女主性格都和原著不太一样吗？ 但不可避免的，她还是被影响到了。 白清礼不知道她的想法,但看她神色微妙难言，眸中突然闪过一抹思虑。 安静了一会儿，他突然出声道：“白月并不是我亲姐姐，而是我大伯的女儿，且常年居住在国外。” 诶？祝颜微愣。 跟她说这个干嘛？ 白清礼以手撑腮，笑着眨了眨眼：“所以我和她不算熟。你要是想说她坏话，我是不会介意的。” 祝颜：“！” 她缓缓瞪大了眼睛。 不算熟你还一副唯姐姐命是从的样子？ 她都差点以为他是个姐控了，结果他居然告诉她他和白月不熟？ 少年只是无辜地笑：“礼貌需要而已。” 祝颜慢慢合拢自己张得几乎能塞下鸡蛋的嘴巴，状似淡定地点点头，内心却是疯狂吐槽。 好啊，白清礼！白大学神！ 我还以为你是个正经人，没想到，没想到你居然比我还腹黑！ 许是已经在祝颜面前脱下了那层温文尔雅的皮，之后白清礼连跟她说话态度都随意了不少。 “学习不难，就随便学学呀。” 随便学学就能到年级前三吗？ 要是换个人，肯定得吐槽这是什么新型凡尔赛，不过祝颜不了解网络上这些梗，所以想得还比较单纯。 “真的不难吗，我总觉得我智商有点不太够的样子QAQ”她一脸怀疑人生。 “别担心，你是基础……嗯，基础倒带回到了小学阶段，智商还是够用的。”白清礼斟酌了下用词。 祝颜：_(:з”∠)_ 倒也不必说得这么委婉，直接说她没有正常人类的基础常识就行了。 人类学生普遍经历过九年义务教育过来，祝颜一个半路出家的，知识体系自然连贯不起来，学了后边忘前边，公式更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好在她是学文科的，记忆力和智商也在正常水准以上，要是去理科，估计会死得更加惨烈。 说起这个，白清礼倒是正色起来：“你要是真心想学好，便趁着这个暑假补补课，到了高三学习强度只会更大，一次跟不上之后都会掉队。” 祝颜托着腮，有气无力地点头：“你说得对。” 白清礼还没再说话，她已经顺其自然地接下来：“等我回家就跟家里人说，看能不能请个家教。” 白清礼原本要说的话便收了回去。 他权衡了下，点点头，微笑道：“也行，那你加油。” 一直到之后女主大人过来了祝颜都有些有气无力。 她当然不会不知道想学好肯定得付出更多努力，只是之前总想着能拖一天是一天，觉着每天出来逛逛街，没事和小姐妹们聊聊天也挺好的。 这几天接连被周越云和白清礼提醒，倒是有些警醒了过来。 她被现在的生活腐蚀得□□逸了。 想学好，想进步，想真正融入沈曦和白清礼那个圈子，乃至是融入人类社会，肯定不能一直这样下去。 苏沉盈见她面色凝重，放着手中冰淇淋桶，神色有些担心：“怎么了，颜颜？” 这声颜颜是祝颜主动让她叫的，苏沉盈起初还有些别扭和不适应，等祝颜一口一声甜甜的姐姐的弹衣炮弹砸下来，已经糊里糊涂缴械投降了。 “没什么。”祝颜闷闷摇头。 犹豫了下，又忍不住想问下女主大人的意见：“姐姐，你高中的时候是怎么样的呀，会很努力很努力地去学习吗？” 苏沉盈思考了几秒，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面前的少女：“颜颜，你知道全国有多少贫困家庭，又有多少家庭因为重男轻女而将女孩子以彩礼的方式卖掉，亦或者将女儿当作终身的提款机吗？” 祝颜没说话。 这超出她仅仅只有几个月人类生活的人鱼认知了。 苏沉盈轻声道：“有很多人，她们很渴望上学，也渴望知识，但她们没有任何机会。” “我曾经也是她们的一员，但很幸运的是，我生对了时代，这些年国家和社会都在帮助我们。” “但这还不够。” 她看着少女懵懂茫然的目光，语气很轻，却很坚定：“比起来自外力的帮助，我们更需要的是内在的崛起。” “而读书，或者说学习，是最好也最快的方式。” “硬件条件的缺失无法改变，那就让自己的软件变得强大起来。” “而学习，是最好也最快的方式。” “硬件缺失无法改变，那就让自己的软件强大起来。” 一直到回到家里，祝颜都还在思考女主大人这两句话。 晚饭的时候，她主动开口：“爸妈，哥，我想请个家教可以吗？” 三人同时朝她投来视线。 周母率先开口，神色讶异道：“颜颜怎么突然想到要请家教了？” 少女今天难得没有讨巧卖乖，也没有撒娇耍赖地活络气氛，把话题带过去，只道：“只是突然想学习了。” 周家三人面面相觑。 不过这种小问题他们自然不会不答应，本来也只是诧异祝颜突然转性而已。 由周父拍板：“我有一位教育界的朋友，从前教过不少学生，我问问他有没有合适的推荐人选。” “谢谢爸。”祝颜笑眯眯道，又恢复了之前的模样。 周越云若有所思地打量了她一眼。 没成想逐渐恢复人鱼生理特征的祝颜对视线投射非常敏感，立时回望过去。 两人目光相对，俱是一怔。 祝颜想起昨晚的事，想到自己又在他面前哭了，实在丢脸，便有些不自在地收回视线。 周越云很快也收回视线。 黑沉的眸子若无其事地落在桌上一角。 周母打量了他一会儿，突然提醒：“越云，筷子拿倒了。” 噗 对面的祝颜努力憋笑。 周越云若无其事地换回来，然后凉凉地扫了她一眼。 祝颜：“……” QAQ别看我，我发四，我什么也没干，什么也没笑。 不过周越云最近确实有点奇怪。 祝颜本就是个给了三分颜色就能开染坊的性子，见他身上危险性大幅度降低，有时候难免嘚瑟得过了头，踩在雷区上边蹦迪。 人暂时不和她计较而已。 家教老师没几天就到了。 一共三名，主负责人是名四十来岁的女老师，本职是教政治这门学科的，但其他方面也有涉猎，曾经对高考出题组进行过不少研究，在高考这个话题中很有知名度。 这位老师到的第一天就给祝颜出了一套卷子，里边包括三百道题，囊括语数英政史地六门学科。 老师语重心长：“选的都是这几年的高考真题和改编题，你好好做，过几天我看看你的知识结构，根据你对各个知识点的掌握情况来针对性教学。” 祝颜默默抹掉额头上掉落的学渣之汗。 本以为这么着就行了，这几天把这张卷子完成，然后开始正式补课。 没想到，第二天，三位老师已经开始给她传其资料pdf和各色各样学习视频来。 从某站某乎，到渣浪和各类短视频软件，应有尽有。 可见老师有多与时俱进。 祝颜鼓起勇气，颤颤巍巍地给家教老师发了个：？ 没多久，对方工作忙完发来信息。 【说起来还要感谢令兄，如果不是令兄提出来我都不知道，原来同学你学习干劲这么足，计划暑假每天学习十个小时以上，这样我之前的安排便太松泛了点。不好意思，是老师欠妥当了，之后我会努力配合你的进度，希望你也能配合老师的要求，及时完成作业。［微笑］［抱拳］】祝颜：“……” 报复虽迟但到。 祝颜能说什么呢，说自己并不想那么努力？ 自己立下的flag，哭着也要把它填完。 嘤。 暑假从7月初开始，一直持续到八月中旬，祝颜的补课也跟着持续到了八月中旬。 一直到开学前五天，祝颜方才辞别家教老师，得以有了些许空闲。 而在她和女主大人的多次接触中，祝颜也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正常和男女主的接触并不会对她造成任何影响，唯有对原著剧情造成一定影响，或者说是对剧情走向进行一定扭曲，她的化鱼程度才会越来越明显。 祝颜自然是想变回人鱼的，可现在人鱼形态还不稳定，经历过上次那件事后，她也不敢轻易再在周家变回人鱼了。 她其实也隐隐约约有所察觉，伴随着剧情的展开，她们这些人相遇的频率好像在有意无意提高。 不然哪会这么巧，短短一个暑假，从女主到男主再到女二，一个个陆续登场。 她觉得，距离下一次剧情扭转的时间应该不远了。 第32章 风波 八月下旬,高三开学。 暖风微醺，上一届高三学生留下的印痕渐渐淡去，新一批学生陆陆续续搬进这座红砖白瓦的教学楼,唯独13班依旧沉默地伫立在原来的位置。 令班里同学心情比较微妙的是，和他们同楼层的几个班级正好是实验班和培优班。 也不知道校领导是怎么想的,难道是想借学霸的勤奋作风感染一下他们？不觉得太迟了吗？ 不管这么说，这倒方便了祝颜去找沈曦。 班上没有人组织收作业,一个人将暑假作业交到各科老师办公室后,祝颜轻吐了口气，走向沈曦所在的班级。 文科实验班前,林眉儿不知在和谁打电话,见她过来，笑容满面地打招呼：“祝颜早上好啊！” 祝颜笑眯眯回了声：“早。” 说完，下意识往实验班里看了一眼。 简玥不在。 意料之外，却也是情理之中。 暑假她闭关学习,中间没怎么关注过林眉儿和简玥以及她未婚夫之前的恩怨情仇。不过元萌萌向来是个八卦小能手,家里又和林眉儿那未婚夫所在的张家有点姻亲关系，故而给祝颜爆了不少料。 比如林眉儿拿着未婚夫和别的女人厮混的照片找上了张家爷爷。 ——当着那位戎马倥偬数十年的老爷子，林眉儿什么也没说,只是一个劲儿掉眼泪。 林家和张家的姻亲是张老爷子和老伙计一手定下的，老爷子当场震怒,差点打断张明涛的腿，幸好被儿媳妇给拦住了。 本来吧，这事儿这样就算完了,毕竟即便张老爷子肯为林眉儿主持公道，也只是为了息事宁人而已，绝非真正想毁了这桩联姻。 谁知这姑娘更狠的还在后边。 她查到了张明涛跟一个隔房堂嫂乱搞的事儿,事先也不吭气儿，直接找上了那位隔房堂哥，引得他上门抓奸，却半点没透露奸夫是谁。 当晚，黑灯瞎火的，张明涛被这个隔房堂哥打得半死。 事后认出来打的是谁人家也不怂，打就打了，他一不在张家企业内部工作，二不倚仗张老爷子，更不是理亏的那方，打他又怎么了？ 年轻人气性大性格莽，闹得张家那叫一个人仰马翻。 这就是真真正正的丑闻了。 元萌萌也只是听到点风声，之后张、林两家便退亲了，张明涛则借着一个项目去了非洲避风头。 张明涛比林眉儿大五岁，才刚毕业进入公司，正野心勃勃准备大干一场，结果就这么被调离了权力中心，下场不可谓不凄惨。 当然也是他活该。 经此一役之后，那些个有了婚约的公子哥短时间内都紧了皮，生怕那些个温柔端庄的大小姐们有样学样。 林眉儿一战成名。 圈内公子哥寸这位虚岁堪堪二十的姑娘避如蛇蝎，再没人敢提跟林家联姻的事儿。 林家人唉声叹气，林眉儿本人倒是相当快活，见祝颜往教室里瞅，一眼猜出她在看什么：“别看了，简玥不在这个班了。” 她挑了挑眉：“我虽然不寸付她，但你总不会还觉得，我能容忍这么个人整天搁我眼前晃吧。” 林眉儿是个坚信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的姑娘，在找人查清楚前因后果后她发现——简玥虽然性格绿茶了点，一直没拒绝张明涛的追求，但也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两人并未真的搅和到一起，很多事都是别人脑补的。 认真思考过后，林眉儿觉得还是捶死渣男更爽。 “也多亏了简玥这次，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我本来以为他只是风流了点，没想到这渣渣简直泰迪精转世，谁知道他身上有没有脏病。”一想到这，林眉儿简直恶寒不已。 简玥的离开自然也引起了大家的猜测，林眉儿没把这事儿说出来，也算保全了她的面子。 不过私底下有没有风声传出那就不知道了。 包括祝颜、简玥在内，接连几名学生转班，加上还有几人在参加各大高校举办的夏令营，文科实验班如今的人数已经锐减到23人，也就是说空出来了不少名额。 寸祝颜来说，这是机会，也是挑战。 和其他学生相比，她的优势在于记忆力——人鱼的记忆方式和人类不同，更多的是依靠大脑右半球进行图形记忆，也就是说，祝颜记东西的时候是连同文字符号，整幅画面一起记下来的。这大大减少了她浪费在政史地背诵上的时间，连家教老师也为此啧啧称奇。 最差的部分则是语文和数学，语文是缺乏语感，数学则是缺乏数学基础，底子不行。至于英语，虽然张口废，但应寸考试还是不难的。 月考结束后便是放假。 不过祝颜这次没什么机会跟元萌萌出去玩了——临近九月，国外各大高校陆续开放留学申请通道，准备出国的学生这段时间都得准备起来了。 身为一枚忠实的学渣，元萌萌之前一拖再拖，材料始终没备齐，这次终于被她家里人赶着屁股去考了雅思——她爸妈准备让她去英国一所大学就读，已经联系好了人，就差准备好申请材料了。 关于这个问题，元萌萌也问过祝颜。 祝颜摇头：“我打算留在国内读大学。” 她的人鱼形态还没稳定呢，现在出去了之后变不回来怎么办？ 祝颜隐隐约约有所预感，想变回人鱼，她这两年还得留在男女主身边才行。 元萌萌依依不舍，却也知道人各有志，只能哭唧唧道：“好吧，颜颜到时候我想你的。” “既然只剩下一年的时间相处了，那你接下来的一年都是我的了！”小姑娘叉着腰，又理直气壮起来。 祝颜笑眯眯应下：“好的呀！” 路过的男生脚步微顿，眼底流露出一丝惊恐。 放假回来，月考成绩也下来了。 祝颜考了563分。 不算高，但也不低，政史地都在85以上，英语也有120+，语文和数学却是堪堪及格。 寸普通学生来说这个成绩不算什么，不过放在祝颜身上，就变得尤为让人惊讶了。 校园bbs里八卦再起。 【标题：听说祝大校花月考考了563分，你信吗？】【1l：卧槽，真的假的！】 【2L：如果是真的，那祝颜有点厉害啊，不是说她是学渣？】【5l：楼主来引战的吧，人家考多少gnps】 【8L：我怎么就那么不信呢，不会又是威胁了哪个同学给她抄的吧？】底下一溜的回8l： 【八哥有故事，快快快！我已经控制不住我吃瓜的手了！】那人却是不再发言了。 底下有个人弱弱道：【我跟她一个考场的，收卷子的时候看到她都是填满了的，有些真的答得很好。】没人搭理。 还有几个为祝颜开解的，也通通石沉大海，没多久便被人忽视了，反倒是那些个小道消息桃色绯闻，引发了一轮又一轮讨论。 学生论坛是实名制的，奈何管理员常年不出面，大家都默认坛主不管事儿，平时披着个马甲就敢冲锋陷阵，常年行走在吃瓜一线的边缘。 没等祝颜到学校，这个消息已经彻底传开了。 最先得到消息的还是元萌萌。 “一个个的都是八卦长舌妇吗，颜颜考多少关他们屁事。”元萌萌翻看着帖子，人都快炸了，头顶上红色的蝴蝶结一晃一晃的，“考得好就是作弊，那我也可以质疑他们的成绩是作弊得来的咯。” 13班别的同学也在七嘴八舌，毕竟祝颜这成绩放别的班还好，放他们班，已经算是最高那批的了。 别看到以往一直考班级第一，因此自带学霸优越光环的李茜这会儿神色阴沉，满脸写着我要爆炸吗？ 这会儿听见元萌萌的声音，李茜冷哼一声，特意提高了音量：“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谁知道真相是怎么回事。没道理呆实验班里成绩一团屎，身边都是一群混吃等死的，反而好了起来。” 这地图炮就过分了，前排一个正在涂指甲的女生闻言翻白眼：“李茜你阴阳怪气给谁看呢，说我们都是学渣，你就有多高贵了？” “啧啧，再高贵也只有530分呢，李大小姐。” 空气中火/药味儿渐浓。 后排倒是安安静静，那块是原曜几个的地盘，原先一直空荡荡的，这会儿临到高三，几个人都被家里人抓了小辫子，规规矩矩地来上课了。 这会儿听见动静，原曜抬头看了眼，眼皮子不耐烦地掀了掀，又重新坐回去打游戏。 正好这时候历史老师拿着一沓答题卡进了教室，几人只得偃旗息鼓，其余吃瓜选手也暗暗遗憾。 历史老师敲敲桌子：“来两个人，帮忙发一下。” 历史老师是名年轻男性，性格幽默风趣，和同学们向来相处得很好，前排的两个男生起身，嘻嘻哈哈地主动接了过去。 最上边一张就是祝颜的。 暑假里，祝颜除了补课，还被狠抓了一手书法，这会儿字虽然不能说好看，但胜在笔划工整，甚至因为带了点弯弯的弧度，颇有些可爱，有些接近于卡通体。 答题卡上密密麻麻全是答案，却不显得凌乱，反而颇有些赏心悦目，两人略略扫了几眼，不明觉厉，待看到分数下巴都要掉下来了：“牛逼！” 这次的历史是特意往难了出的，题干含糊不清，好些人连题目问的是什么都没搞清楚，更别说回答得有理有据了，据说整个年级平均分也就61分——勉强维持在及格线，算是老师给留的一点面子。 其他人好奇：“谁啊，分数很高吗？” 男生还没来得及说话，历史老师已经笑眯眯地接过了话：“是祝颜，她考了92分，单科年级第一。有些回答特别有意思，切入点也很清晰，感兴趣的同学等下可以传递着看看。” 全班轰然，议论声此起彼伏。 “卧槽，厉害！我的分数是祝大校花的倒过来。” “这么抽象的题她是怎么考这么高的。” “所以论坛上说的是假的咯，谁有她分数高啊。” “人家聪明呀，不像有些人，智商不怎么高的样子，为人处世也不咋滴。” 能来13班的学生大多不怎么在意成绩，反正家里有矿，学历不成问题。但不在意成绩跟被人人身攻击学渣是两码事，这会儿一个两个声音放得老大，就差寸着李茜的耳朵阴阳怪气了。 老师轻咳一声：“大家不要气馁。祝颜同学是真的很努力，在你们看不到的地方，她经常跑到办公室来问我们问题，有时候连我也会被她的一些问题难住。” 他笑眯眯说出正题：“所以同学们要是想提高历史成绩，欢迎来办公室找我补课，我的办公室在三楼30……” 切 底下一片嘘声。 老师也不在意，只摸了摸鼻子道：“那也行，什么时候感受到历史的魅力了，欢迎回归历史的怀抱。” 众人继续嘘他，嘻嘻哈哈笑闹成一团。 那旁，李茜低着头，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突然，她猛地推开桌子，向教室外走去。 正好后门被打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砰的一声砸到她额头上。 李茜手疾眼快地退开，因此只撞到了一点，不重，但带来的屈辱却是成倍的。 她捂着头，表情阴沉得能滴出水。 男生以为她疼得要哭了，一脸慌乱：“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是我脚贱，我没注意到，别哭了，我带你去医务室行不行？” 隐隐约约，李茜觉得自己听到了身后传来的窃笑声。 她脸色铁青，用力踩了男生一脚，朝外跑去。 只留下捂着脚跳起来的男生面色扭曲，哇哇喊痛。 第33章 育人 祝颜进教室的还是还有点不明所以。 怎么大家都看着她干嘛？ 紧接着她就收到了来自历史老师的花式彩虹屁*10,就差把她夸成13班的明日之星了。 夸得祝颜一阵脸红，同时心里也有些开心。 这就是成绩向上走的感觉吗？ 真的很棒，仿佛一瞬间生活都被点亮了,之前那些苦苦刷题到凌晨的日子好像也变得没那么痛苦起来。 天知道她这段时间刷了多少套五三和王后雄学案，小册子上边的答案她都快背下来了,每天闭着眼睛梦里都是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和全球洋流暖流分布图。 她是昨晚得知的成绩，与此同时周家人也知道了这事,家教老师满意微笑功成身退,周母喜气洋洋，亲自下厨做了香酥排骨和玉米排骨汤,顺带一个电话call回了周家父子这对工作狂,全家一起庆祝。 连一向阴晴不定一天一个脸色的周越云也难得说了句不算好话的好话：“说明你这个暑假没有浪费。” 祝颜发现了，这家伙就是吃软不吃硬。 她越是跟他对着干大变态就越来劲。 于是她只是笑眯眯地给他夹了块玉米，天花乱坠地给他吹彩虹屁：“还要多亏了哥哥给我的那本字帖，有些题我看了答案,其实没答到要点,但老师也给分了，应该是看在字迹工整态度还算端正的面子上，哥你超级有先见之明,英明神武聪明睿智说的就是你。” 周越云表情有些僵硬。 片刻后嗯了一声。 咬了口玉米后，突然反应过来,脸色黑下来：“你是不是在骂我？嗯？睿智还是弱智？” 祝颜：_(:з”∠)_ 糟糕，被发现了。 不是说霸总都不了解网络流行词，不怎么关注这些乱七八糟的梗吗,小说误我。 她低着头，求生欲爆棚，悄咪咪打算下餐桌溜走。 周母拉住她,又看向儿子，好笑道：“行了行了，这是什么说法。颜颜主动跟你和好呢，冷着张脸干嘛。” 周越云冷睨了对面那个胆大包天的小白眼狼一眼，转头面对周母，面色略微温和下来，说：“好。” 祝颜朝他悄悄做了个鬼脸。 当她不知道呢，她这段时间都总结出经验了好不好，这家伙就是嘴硬心软，每次都雷声大雨点小，说着要动手最后都不了了之。 俗话说得好，给我一点颜色，我就能开染坊。 所以，少女，请尽情作死吧。 不过也有点很奇怪，大变态虽然性格古里古怪，但面对父母时却异样的温和和纵容。 本就是血缘相依的关系，别人自然看不出来其中有什么不同，但身为一个看过原著反派言行的穿书者，祝颜却能看出很多不一样的东西。 在她眼里，周父周母其实不算太靠谱。周母是典型的全职富太太，性格温柔单纯，一直被周父娇惯着。周父嘛，能力自然是有的，但这家伙是个宠妻狂魔，唯妻子心情是从。 两人性格自然是极好的，但经常没事就任性地丢下偌大一个集团给儿子，自个儿跑去过甜甜蜜蜜的二人世界。 换成别的儿子指定要抱怨几句，周越云却是任劳任怨，一声不吭地全接了过来，平时周父周母有什么要求也基本会默默接受。 祝颜好几次发现，周越云工作到凌晨一点左右才回来，996都没他这个总裁这么夸张。 男人安静地坐在客厅沙发上，西装外套也没脱，身形挺拔，眉目如画，面上没露一点疲惫之态，眼神却是毫无焦距地定格在对面的墙上，连趁着半夜、悄摸摸下楼翻吃的的她都没发现。 祝颜好像也就是在这样的日积月累下对这个男人改观的。 给人的感觉怎么说呢…… 嗯，好像他在尽力弥补这对心态依旧年轻任性的夫妇一样。 对，就是这种感觉，纵容，和弥补。 这么孝顺隐忍的一个形象，祝颜怎么也没法把他和原著那个偷税漏税、行事丧尽天良的资本家联系起来，更别说他最后把原主强制送进精神病院，逼得原主跳楼自杀了。 可以说，周越云和祝颜认知中的原著反派几乎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 不过她这几个月也慢慢看开了，男女主都和原著差别辣——么大，再来一个ooc的反派，没毛病。 说回正题。 祝颜很快从元萌萌那得知了校园论坛上的事。 她之前听说过这玩意儿，但一直没用过，这回才在元萌萌的指导下，登上了校园BBS。 不要想，点开最顶上边那个楼层最高的就是——就这么点大个论坛，几千个人，还都是学生，平时能有什么事儿，难得出现一个有争议的话题，自然迅速被顶成了高楼。 祝颜一路看过去，元萌萌则把凳子移了过来，在旁边给她解说，周围还围了几个女生，都是平时跟她玩得不错的。 大概花了三分钟，祝颜翻完了前四百层，然后把帖子一关。 元萌萌给她投喂巧克力，一边忧心忡忡：“怎么样，别难过，谁知道这些人皮子底下是人是鬼，有些人酸气冲天了都。” 祝颜啊呜一口吃了，被甜得眉眼微弯：“我数了下，里边有50个人给我说好话哎，还有90个中立的，原来我人缘这么好吗？” “诶？”几人微惊。 连另一旁的几个男生也投来视线。 围在她旁边的一个女生挠挠头：“可是阴阳怪气的人更多吧。” 祝颜摇头，头一回拽了句英文，语气兴高采烈：“nonono——你们去数就会发现，那些回答前边的代码大多是重复的，有些连昵称也没换，加起来也就30来个吧。” 她耸耸肩：“后边也应该差不多，跳脚的都是同一批人，说明该相信我的还是相信我，至于这些人，你摁着她们的头说我没作弊她们也不会信，还浪费时间浪费精力和她们逼逼干嘛？” 额……是这样吗？ 看着祝颜云淡风轻的样子，几个女生都有点怀疑人生。 她身旁，不知何时又染回了蓝毛的原曜飞快打字的手动作一僵，突然闷声来了句：“来几个人，开黑。” 过了会儿，几人才抓住重点，一个女生狐疑道：“那么多人，祝颜你怎么记住的？” 这回是元萌萌帮祝颜做的解释：“颜颜记忆力可好了，你们别不信，我亲眼看着她花了一个暑假把政史地几本书，包括课后习题背下来了，每次约她出来玩都是在背书背书。所以那些人污蔑她作弊的时候，我才会这么气愤。” “真有本事就凭自己去考呗，老想着污蔑别人就能让自己成绩变好了？真就有病！”她清脆甜糯的声音放大，在教室里震天响。 摇光在成绩保密方面向来做得很好，除了老师和同班同学，还能有谁这么快知道祝颜的成绩？ 正好买了奶茶进来的李茜脸色一僵，见大家都朝她看来，脸色极臭地回答了一句：“有病啊！看我/干嘛，说了不是我还想怎么样！” 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地问了句：“还有谁找你了？” 李茜下意识往后排看了眼，随即移开目光落在祝颜身上，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然后才回答那个男生：“关你屁事！” 从桌洞里把包包翻出来，她把桌子拖得震天响，转身又逃课了。 元·福尔摩斯·萌萌若有所思地收回视线，在桌子底下戳了戳祝颜，努努嘴，指了下原曜的方向。 祝颜双手托腮，同样若有所思地看过去。 某个正在玩游戏的蓝发杀马特同学头皮一凉，抬头一看，见两双眼睛，不，全班三+几双眼睛齐刷刷看着他，脸色顿时一僵。 “看什么看，不是老子！” “啧啧。”前排一个女生收回视线，继续玩手机。 紧接着其他人也收回视线，齐声啧啧。 砰 教室后门被摔得震天响，杀马特本人恼羞成怒地跑了。 他旁边几个男生在家长威逼利诱和大哥同甘共苦情谊之间挣扎了几秒，最终选择了后者，麻溜地跟了出去。 元萌萌收回视线，叹息一声：“连原神也栽了。” 祝颜有点懵，但好像又有点懂了。 于是之后默默离原曜远了点。 某原姓杀马特：“……” 好气哦。 校园生活吵吵闹闹，鸡飞狗跳。 这事儿最终以被祝颜那位年迈严肃的数学老师得知告终。 “简直胡闹！” 老教师德高望重，如今的教导主任和校长年轻的时候都是他的学生，说是桃李满天下并不为过。 祝颜这个孩子平时就经常找他问问题，态度也很端正，哪怕她问的有些问题弱智到让人哭笑不得，老教师也从来没降低过半分耐心。 在他眼里，这孩子生得标致，性格也好，还肯努力，是个典型的好苗子，所以哪怕祝颜这次月考所有科目中就数数学最烂，只考了91分，他也颇为欣慰，还跟自家老婆子炫耀过，说自己又拉了根好苗子回头。 这会儿得知这事，顿时大发雷霆，吹胡子瞪眼地找去了主任办公室。 年级主任被校长、教导主任、老教师三道大山似的目光盯着，顿时冷汗涔涔，断声道：“查！一定查！这种乱污蔑人的风气必须不能增长，不然让那些幡然悔悟好好学习的孩子怎么自处？” 说校园论坛后边没老师管，只有学生经营，这种单（单）纯（蠢）发言大概只有学生才会信了。 没过半天，在那个帖子里发过言的学生名单就已经被打印了出来。 老教师戴着老花镜、皱着眉看了半天，校长在一旁诚恳地关心道：“老师您先歇着吧，我给您看如何？” 老教师顿时叹了口气：“民生啊……” 他叫的是校长的名字，校长歡了一声。 老教师苍老干皱的手拍了拍他的肩：“现在社会的风气啊，是越来越浮躁了，我们管不了别人，但是，自己手底下的学生，就要负责、要教好！” “教书育人四个字，重点还是后边的两个字啊！” 校长和教导主任神情同时一肃。 “我懂得的，谢谢老师提醒。这件事我们会处理好。” 第34章 一更 最开始,只是一些人被封了论坛账号，理由是发表不当言论和散播谣言。 直到这时候，大家都还不甚在意。 甚至还有些人在论坛上叫嚣——当然没人敢明目张胆说,更多的是用小号在一些帖子底下阴阳怪气，说坛主和管理员屁股歪了,不知收了多少好处。 手机一关，瞧,又是优秀又努力的乖巧高中生。 直到 一些平时老老实实的学生陆陆续续被叫去了办公室,然后被微笑着的班主任递上了一本政治必修三《文化生活》。 学生：“？？？” 学生们头顶缓缓冒出一簇问号。 班主任笑容亲切地招呼孩子们，确保大家都能感受到如春风般的关怀：“本来我们班主任私底下组了个群,又咨询了政治组组长,最终得出的结论是让你们抄写一遍《公民道德与伦理常识》。但张校长充分考虑到我校校情和学生们的高三文科生身份，身为未来的国之栋梁，怎么能让你们这么浪费学习的光阴呢？于是建议我们换成了这本——” 他笑着露出八颗洁白的牙齿：“政治必修三《文化生活》，高考必修内容,把这本书抄一遍,陶冶身心的同时，也能充分保持大家对政治学科的敏锐度，祝大家都能在高考中取得优益成绩哦,老师相信你们。” 学生仍是懵逼：“可我们为什么要抄书？” 班主任于是春风满面地将打印好的论坛发言送到孩子们手中。 学生：“……” 艹！大意了！ 偏偏面前的班主任还不忘补充：“对了，不想抄也可以哦,把整本书从头到尾背下来就可以不用抄了。” “问怎么背？我怎么知道怎么背，我又不教政治。不过你们可以问问祝颜同学，听说她把四册书都背下来了,真是个乖巧讨喜的好孩子，想必她一定很乐意跟你们分享经验。” “啊哈哈哈哈哈……”元萌萌听说这个惩治措施后，差点笑出猪叫,“这是哪个鬼才老师想出来的惊才绝艳的主意，我要给他打call！” “之前还真没想到，咱们这位校长居然这么腹黑。”旁边一个女生感慨道。 “尤其最后一句，简直嘲讽鬼才。”元萌萌把头上松了的蝴蝶结发带绑好，笑得牙不见眼，“那些人会来请教颜颜你才怪！” 祝颜也乐得不行。 她一脸认真地表示：“说不定真有人来找我呢，到时候我一定把整本书的背诵秘诀都传授给他，祝他在高考中荣获佳绩金榜题名！” “鹅鹅鹅鹅鹅。”众人又是一连串的笑声。 13班可能也有人被找了，也可能没有——显然，老师们并没有把这事闹大的打算，一切流程都是私底下进行的，并不为人所知。只是碍不住有些人大嘴巴，往外透露了出来。 祝颜还是很满意这个处罚的。 小惩大诫。 毕竟只是论坛上的一些流言蜚语，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要真大张旗鼓来处理反而显得有些咄咄逼人，眼下这样刚刚好。 更别说抄书是真的对政治记忆有帮助啊，说不定到时候他们还要感激想出这个“激励”措施的老师呢。 对于她的想法，元萌萌啧啧感慨：“不行啊，颜颜怎么连你也变得这么腹黑了，我明明记得上学期你还是个单纯的小可爱来着。” 祝颜从桌洞里拿出练习册来做，笑眯眯道：“也不知道谁见我第一面的时候，连忙把一桌子的零食藏起来，跟只护食的松鼠似的，生怕我抢她东西。” 元萌萌恼羞成怒：“松鼠表示，它今天的零食没你的份了哼哼！” 两人笑闹成一团，周围的人又是开心又是羡慕地看着她俩。 明明很多人比元萌萌更早认识身为周家养女的祝颜，同样，她们作为同班同学，也比祝颜更早认识元萌萌。可如今却是她俩成了最好的朋友，无话不谈，举止亲密，其她人或多或少都隔了一层。 要说真缺这么个斗嘴耍趣的人好像也不是。 大概，还是羡慕那种亲密无间、彼此信任的氛围吧。 怎么她们就遇不见这么好一段友情呢？ 身边的人不是看中她们家的钱，就是看中她们的人，再或者就是互相炫耀diss的塑料闺蜜情，充满了空虚的金钱气息和爱情的腐臭味。 啊，甜蜜的烦恼。 高三的时光过得比想象中还快，开学这次风波过后，祝颜的校园生活维持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平静无波。 周家，周父周母自从把担子卸给儿子以后，给自己放起假来就越发明目张胆起来。 周越云也不知道是被集团的事务累弯了腰还是什么，很长一段时间没在家里出现。听赵姨说，他直接住在了办公大厦的顶楼套房里。 祝颜便没多问。 社交软件上的聊天记录终止在10月23号那天早上的那句“早安^_^”里。 对面没有回复。 时间很快来到12月，冬至的钟声敲响，与此同时，也标志着新的一年即将到来。 这是祝颜在人类世界过的第一个年。 放假时间从1号到3号，但在此之前，学校会举办元旦晚会，参与者以高一高二学生为主，艺术组老师是总负责人，校学生会和校艺术团则是第二主办方。 元萌萌小提琴学得还算不错，为了混学分，在校艺术团里呆了一年多，这会儿直接被抓了壮丁——名义非常高大上，退部前最后一次发光发热，务必不让部员们的青春留下遗憾。 祝颜非常无情地抛弃了哭唧唧的小lo娘，跑去找沈曦请教数学了。 她这段时间成绩进步之快，连各科老师都为之惊讶，沈曦却是波澜不惊。 祝颜不会的题目，她扫两眼，三下五除二便列出了思路，别的再不多说，祝颜自己便会双眼发亮顺着解答下去。 沈曦管这叫做，祝颜终于找到了学习的乐趣所在，可喜可贺。 congratulations（祝贺）！ 祝颜听见后警惕地竖起耳朵，委屈巴巴：“这个单词我记得，别考我了QAQ。” 得了，孩子被折磨出ptsd了。 这次的学习小组只有她们两个人在——白清礼身为上届学生会会长，前两天被现任会长不耻下问三顾茅庐地请了回去，这会儿正忙得脚不沾地，在筹备元旦晚会事宜。 节目单要排，嘉宾要邀请，服装和赞助也要准备起来。对于摇光这样一所远近闻名的私立中学而言，这无疑是一个绝佳的锻炼机会。 因此白清礼闲下来的时候很有一些惋惜：“当初选举的时候，我也给张冶投的票，因为他确实踏实能干，责任心也强。结果没想到……” 沈曦摇头，只说：“各人有各人的选择而已。” 张冶便是现任的学生会长，听说和张校长家里还有点亲戚关系。 他态度自然是极好的，一力主张白清礼回来主持元旦晚会，等白清礼回来以后更是没插手过半点事，权力下放得非常利索。 但就是太利索了，和逃难似的，只想着晚会任务指标搞完就好，却从未想过其中的意味——不借助外力，只凭借自己的能力、自行组织完成这场晚会会是如何？以他自己为主以白清礼为辅组织这次晚会又会是如何？ 总之，不会像现在这样，把任务都堆到一个退休的会长身上，自己甩手大吉。 明明是个很好的能在简历上添彩增光的事迹，偏偏弄成了四不像。 祝颜龇了龇牙，非常困惑地问他俩：“你们就没考虑过，可能人家是真心觉得自己能力不够，做不来怕搞砸？” 白清礼神色茫然：“这么简单的事，为什么怕搞砸？” 沈曦语气微懵：“把框架列好往里边一步步填，这么简单的事，难道不是他自己不想做？” 祝颜：“……” 打扰了，小丑竟是我自己：) 果然天才的世界是凡人所无法理解的，凡人的世界他们也理解不了。 嘤。 被打击得有点厉害的祝颜恍恍惚惚地去找元萌萌求安慰。 元萌萌作为艺术团的一员，被拉去做了一场舞台剧的伴奏，这几天都在彩排。 难得换下一次洛丽塔的少女安静地坐在席上，低头拉着小提琴，黑色的长裙如修女的服饰般，渲染出整个故事悲伤严肃的基调。 等看到她，那张脸立马从垮着一张批脸变成嘴角上扬的形状，疯狂眨眼睛。 舞台剧结束后，表演人员依次下场，紧接着几名主持人上台控场，其中就有秦明瑶。 穿着一身薄纱发光的红色礼服的她看起来明艳大方，分外美丽冻人。 祝颜难免多瞧了一眼。 元萌萌托腮，跟她解释：“这次主持人选拔是早就定好的，只在学生会和校艺术团内部选，所以……” 祝颜挠头，猫猫困惑：“跟我说这个干嘛。” 她吸溜了口口水，眼睛放光：“这几个小哥哥小姐姐都好好看^_^。” 元萌萌松了口气：“我还以为……” “算了算了，不说这个了。”她收起那话，笑嘻嘻道：“怎么样，很漂亮吧。看到那个白色礼服的女孩子没，那就是我们弦乐组的组长，能歌善舞，超级温柔的大美人。” “还有那个一身燕尾服的小帅哥，听说艺术组的老师本来想让白会长过来主持的，结果被拒绝了，就换了这位上，他看起来皮肤好好哦，我等下得去请教一下他保养的秘诀。” 说完，她又上下打量了祝颜一圈，见祝颜皮肤光滑，整个人白得仿佛要发光，猛地陷入沉思：“等下，我抄那个远路干嘛，最好的选择难道不是直接问颜颜你吗？” “快把你的保养秘诀交出来！交不杀！” 祝颜眨眨眼：“皮肤还需要保养的吗，难道不是天生就长成这样子的吗？” 元萌萌：“……” “啊啊啊啊我要杀了你！” “我错了我逗你的，啊梆挠我痒痒，啊哈哈哈，萌萌，别——！” 那头，秦明瑶收回视线，摇摇头，两个小蠢货。 嘴角却是微勾。 第35章 二更 在元萌萌这朵摇光交际花的介绍下,祝颜很快和几个主持人认识了。 几人显然也都听说过她，但这还是第一次见面，故而都有些感慨：“久闻不如一见。” 校园传闻里,都快把祝颜这个名字给妖魔化了，只有见过面的人才知道,除了长得好看点，外加性格甜了点,这就是个普通的女孩子而已。 几人一起吃了晚饭,勉强算是有了点交情，其他几人态度都相当点到为止,只有元萌萌之前提过的那个穿燕尾服的小奶狗态度格外殷勤,一口一个学姐叫得欢，又是给她俩点奶茶，又是旁敲侧击问联系方式。 小奶狗可怜兮兮的眼神，看得祝颜的心都要融化了。 ——不好意思,她感受到了一种名为母爱泛滥的力量。 之前一直夸小奶狗好的元萌萌却是笑眯眯挡在她面前：“不好意思哦,我们没带手机也不记手机号呢，奶茶实在是麻烦你了，之后我们给你转账吧。” 秦明瑶恰到好处地微微一笑：“不用麻烦了,我替你们给吧，当我请。” “还是明瑶姐爽快。”元萌萌赞许点头。 等吃完饭,元萌萌脸色立马臭下来：“平时沾花惹草就算了，还敢觊觎我们颜颜，真是脸大可跑马。” 被觊觎的祝·本人·颜一脸懵：“他问的不是我俩的联系方式吗？我看他态度还算正常……” 对她和元萌萌都差不多。 “屁！”元萌萌撇嘴,“我的联系方式他早有了好吧，明显是塞翁之意不在马。” “虽然但是，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你弄混了。”祝颜非常破坏气氛道。 “安啦安啦，差不多。”元萌萌摆摆手，“总之你记住一点就好了，这种一看就一堆风流债的，平时欣赏一下颜值就可以了，敢不怀好意，天灵盖都给他拧下来。” “好吧。”祝颜耸耸肩。 心里默默感慨，原来这种长相一看就风流债一堆啊，好的，g。 人类的面相学可真是复杂呢。 很久很久以后。 一个非常渴望拥有一个可爱的妹砸，却不得不面对来自妹妹的警惕眼神的奶狗小青年：“……” 艹，是一种植物。 元旦节逐渐临近，而在那之前，先到来的是平安夜和圣诞节。 祝颜不过是在咖啡书屋温习了一段时间，回来的时候桌子上便多了一堆包装精美的红苹果。 她问同学都是谁给的，对方也只是摇摇头，非常诚实地表示：“人太多，没记住。” 祝颜扶额，只得把它们搬了回去，让赵姨放进冰箱里，慢慢吃。 想了想，她给苹果们拍了张照，还调了个粉嫩嫩的滤镜，然后把图片上传到校园论坛，标题是【谢谢一些同学的苹果，大家平安夜快乐^_^】。 底下有张小卡片，上边用卡通体写着：“提前祝大家新年快乐，女孩子要开开心心每一天永远长不胖，男生也要加油哦。新的一年要更加努力鸭！” 后边画了个蓝色的小海豚啵啵的简笔画。 没多久，底下就有人回复了。 【啊啊啊啊啊！我看到我送的了！女神啵啵！我要向你学习！】【简笔画好可爱，说话好可爱，表情也好可爱，不行，这个女人要可爱死我了。】【为什么男生的祝福就这么敷衍，不公平，嘤嘤嘤。】【楼上的我一拳一个嘤嘤怪。】 【祝福收到啦，颜颜也要加油哦(*^ω^*)！】 底下也有阴阳怪气说她脸大的，真把自己当明星了，这点破事还发帖子。 但很快就被抽楼了。 祝颜于是饶有兴趣地盯了一会儿。 便见，这位小同志是发言一次，抽楼一次。 每次打了一大段话都被吞掉，偏偏ta好像还没保存，最后只能无能狂怒地重新打。 没多久，自己就先崩溃了！ 【137L:啊啊啊啊啊！凭什么每次都吞我！什么sb论坛！】下一秒，136楼和138楼之间，变得空荡荡一片。 祝颜笑得差点直不起腰来。 太可怜了吧，傻孩子，简直惹人怜爱。 脏话会被屏蔽的呀，怎么一点常识也没有。 第二天是圣诞节。 周父周母都没有过圣诞节的习惯，这会儿仍旧在外面过着自己的蜜月，乐不思蜀，周越云也在勤勤恳恳工作，于是祝颜不得不一个人过节，好在她有朋友和同学在，倒也并不十分孤单。 当晚回家时，已经是九点。 祝颜喝了一点果酒，有些微醺，见客厅的灯光亮着还有些发愣。 许久未见的男人，此刻正闭着眼靠在沙发上凝神。 深色的英伦大衣勾勒出他修长的身材，轮廓优越，线条流畅，清隽如画的眉眼微微皱着，似是梦里也在想着什么烦心事。 祝颜走过去，低声喊了句：“哥？” 男人没醒。 她于是托着腮，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 然后才发出惊叹。 该说不愧是纸片人吗？ 脸上居然一点毛孔也没有哎，工作强度这么高，也只是眼下微微染上了一层青黑的痕迹，丝毫不影响他的帅气。 睫毛也好长，而且很密，和一扇一扇的轻灵蝴蝶一样，特别漂亮。 微醺的大脑在此刻变得无比活跃和……蠢蠢欲动。 祝颜胆大包天地伸出手，轻轻地碰了下男人的睫毛，然后飞快缩回。 有点凉，有点软。 好舒服。 居然没醒？ 那再碰一下。 唰的一声，她对上了一双眸色清明的眼睛。 “妈呀！”祝颜吓得猛地跌坐在了沙发上。 短暂的苏醒时间后，男人眸色意味不明地盯着她看了一眼，缓缓坐直身体：“想做什么？” 祝颜刚后怕地拍了拍心口，立刻听到这个足以让人社会性死亡的问题，大脑立马死机。 她能说自己是鬼迷心窍吗？ 不能。 所以，管它三七二十一，先认错再说。 “呜呜呜哥我错了QAQ。”少女哭丧着脸，张嘴就开始胡说八道，“我只是想比比，是你的睫毛长还是我的长。” 周越云盯着她看了会儿。 少女脸上带着一丝醺红，眼神也扑闪扑闪，始终聚不上焦，显然喝了不少酒。 算了，不跟醉鬼计较。 他手顿了顿，在膝上轻点了点。挣扎了会儿，方才从身后取出一个粉色的小盒子：“给你的。” 诶？祝颜懵了下，方才晕晕乎乎地接过去。 不知想到了什么，她突然弹跳起来，三两下冲上二楼。 过了会儿，捧着一个白色的礼盒跌跌撞撞跑下来。 不是多贵重的东西，只是白天跟元萌萌在外边逛街的时候偶然看到的。 一双袖扣，墨绿色的，很低调的颜色，上面却镶嵌着两颗高调的银色星云形状的宝石，祝颜第一眼看见，就觉得很适合周越云。 少女傻兮兮地笑了下，还打了个酒嗝儿。 “哥，圣诞节快乐！” 说完这话，她撒腿就跑，抱着属于自己的粉色盒子，滴溜溜地上了楼。 徒留男人微微愣怔着看着手上的礼盒，良久，才伸手拆开上面有些少女化的粉白色纱带。 里边，两颗墨绿色的袖扣静静地流淌着银色的光辉。 男人缓而又缓地眨了下眼。 他忽而觉得，自己也可能有点醉了。 周越云这段时间比祝颜想象中还要忙碌。 因为他要做的并不只是处理好集团的事务，更要对集团内部事务进行清查，包括上一辈子后来出事的那些产业和职员，通通都要抓出来清洗一遍。 这是一个庞大的工程，这一世的他上位并不如上一世那么暴力镇压，也就没法做到最快速度的清洗。 一则周父仍在，陪他打江山的老人也在，还大多维持着面子情，没有找到证据之前他不想太快撕破脸。 二则周氏集团已经太大太大，尾大不掉，迟早生变。他想要给这个集团开刀，就要事先做好一切准备，确保之后集团能够应对之后产生的一系列动荡。 确实很累，可也让人血液飙升，心跳加速。 困境永远比顺境更让人斗志昂扬。 男人忽而起身，去冰箱里拿了一杯冰柠檬水，咕噜噜仰头灌下。 在沙发上靠了一会儿，许久，他才把那副墨绿色的袖扣收起，重新装盒，一并收进了房间的衣帽间里。 很快了，再给他一段时间，一切都会结束。 倒是祝颜，一想到这个人，他的思绪便仿佛陷入了泥淖。 他甚至快想不起她从前的样子了，闭上眼，所见的仿佛都是少女那张古灵精怪的笑脸。 这段时间的分开，让他重新变得冷静了许多，也不会再因为她的一言一行而产生过多的情绪波动。 周越云认真地审视过自己内心的想法，最终确定，这一世的祝颜确实和上一世有所不同，不管是孤魂野鬼占据了她的身体，还是别的什么，只要她不继续作妖，他就能够和她和睦相处下去，当一对关系尚可的塑料养兄妹。 一世仇，一世报。 上一世已了，这一世才刚刚开始。 只要她不作妖，一切都好。 但她要敢继续作死的话，他也绝对不会放过。 这明明是前些天想得很清楚的念头。 可此刻，却变得有些迟疑。 是这样吗？ 是这样……吧？ 祝颜对这一切一无所知。 在她眼里，她和周越云现在是还算和谐的兄妹关系，互赠礼物实属正常。 尤其第二天她还在厨房里发现了醒酒汤，温的，放在保温炉里。 赵姨昨天睡得早，摇头说不是她准备的。 祝颜眨眨眼，立马猜到了准备醒酒汤的人是谁。 这是什么绝世体贴好哥哥！爱了爱了！ 圣诞节过后，继续上课，众人依旧是一派欢乐喜庆的样子。 与此同时，祝颜却突然被人找上了。 找上她的不是别人，正是本该在彩排的主持人之一秦明瑶。 诶，什么情况？ 第36章 主持 秦明瑶身上披了件白色羊绒外套,里边穿着那身红色礼服，鼻头还有点红，显然是在彩排的途中过来的。 “祝颜,我们可能需要你帮个忙。” 几分钟后。 祝颜跟随秦明瑶来到了文体馆后台。 元萌萌之前跟她介绍过的弦乐组组长，那个穿白色纱裙晚礼服的温柔女主持人,此刻正在默默掉眼泪。见她们过来，女孩喉咙动了动,声带里发出的却是嘶哑难辨的气音。 就这么点动作,她已经难受得像是遭遇了什么酷刑，额头上不断滴落冷汗。 于是眼泪也越发汹涌了。 两个男主持人正在安慰她,学生会现任会长张冶站在旁边,神色难看。 祝颜记得，她的名字叫岑雪芽。 秦明瑶脸色也不是很好看：“我们刚彩排完，雪芽回后台来喝了瓶水，结果没半个小时嗓子就变成了这样——她的声带发不出声音了。” 祝颜和岑雪芽不算熟,但好歹也有过一顿饭的交情,她担忧地看了一眼，问：“请医生了吗？” “白会长去开车了，等会儿把雪芽送去医院挂号。” 祝颜点点头。 发生这种事,大家心情都很凝重，她也没了耍宝的心思,便问几人：“那有什么是我能做的吗？” 不然秦明瑶不会叫她过来才对。 毕竟她不是学生会也不是校艺术团成员，知道了这事儿也帮不上什么忙，可以说这事和她没什么关系。 秦明瑶难得犹豫了会儿,顿了顿，她将视线投向岑雪芽：“让雪芽自己跟你说吧。” 燕尾服小奶狗递过去一个手机，点开便签,岑雪芽接过，擦了擦眼泪，在上边敲字。 “明晚就是元旦晚会了，我现在没法参加，现在还缺一个主持人，你能代替我上场吗？” 祝颜脑子懵了下，但她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平静地问：“为什么是我？” 秦明瑶解释说：“现在还不知道谁动的手，我们还在查后台的监控记录，但不管怎么说，这个人能在这种时候对雪芽的嗓子动手，就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另一个男主持人冷笑道：“除了想换掉雪芽的主持人位置，还能是为了什么？发生了这种事，幕后黑手肯定以为我们会重新对外选拔主持人，到时候还不知道选出来的是人是鬼，万一选中幕后黑手我们大概得怄死。倒不如我们自己直接定下。” 他和岑雪芽是同班同学，上次吃饭的时候就能看出两个人关系不错，此时情绪显然最为糟糕。 张冶也说：“主持人没有那么好当，岑学姐的台词不少，虽然可以看提示词，但还是主持人自己背下来更好。听白学长说，祝学姐你记忆力很好，想来这些对你来说不难。而且学姐形象好，气质佳，讲普通话也口齿清晰，我相信你会是一个很好的主持人人选。” 祝颜仍在犹豫。 她想问，那你们为什么就这么相信我呢？ 岑雪芽却又开始掉眼泪了。 她肤色雪白，人也生得温婉，哭起来梨花带雨，格外惹人怜。 祝颜听元萌萌说过，岑雪芽是艺术生，这次晚会本该是她的绝佳机会，结果却遭遇了这样一场天降横祸，她心里应该很难过吧。 祝颜心软了下，迟疑地说了声好。 这件事来得非常之突兀，以至于之后祝颜仍然觉得有点不对劲——明明理由什么的看起来都很正常，但就是让她觉得……有点违和。 她有些茫然地掂了掂脚尖。 但眼下距离元旦晚会只有一天半的功夫，确实不够人再准备了，很多人连台词都未必能背熟，祝颜确实是眼下能选择的最佳人选。 而针对于祝颜成为主持人这件事，不知是否为了弥补祝颜之前遭受的各种名誉损害，学校那头也很快审核通过了，于是祝颜就这么顺利地变成了元旦晚会的主持人之一。 速度堪称魔幻。 元萌萌知道这事后既是开心又是担忧，一方面，岑雪芽身为艺术团弦乐组组长，曾经给予了她很多指导和帮助，眼下因为喉咙的事儿住了院，她不可能不担心；另一方面，她和祝颜的关系显然更近，而主持晚会这种事，显然会在履历上增添一笔，她也为朋友得到这个机会而开心。 看起来祝颜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台词她只略略看了几遍，便已经尽数背了下来，在台上说话也毫不怯场。 岑雪芽那套礼服是按她的身材订做的，祝颜穿起来并不合适，但好在周家也不缺这套礼服，周母得知这事后，主动给祝颜准备了一套，并取消了之后的旅行活动，准备到时候作为家长去参加摇光的元旦晚会。 祝颜抱着她的腰，软软地说：“谢谢妈妈。” 周母拍了拍她的肩。 由于这事算不得什么好事，于是私底下并没有传开，一直到元旦晚会当天，才有好事者把事传到了论坛和微博上。 起初只有有人在上面问：“最开始定的主持人不是岑雪芽吗，怎么突然换成了祝颜？” 有知情者在底下解释，说岑雪芽嗓子出了问题，祝颜是被叫去临时救场的，昨天才开始跟她们一起彩排。 于是底下一堆人夸祝颜心美心善，临危不乱，简直人间小仙女，彩虹屁吹得到处都是。 当晚，晚会如常举行，祝颜跟燕尾服小奶狗搭档。 对祝颜来说这是一次全新的挑战，站在台上，醒目的灯光打在身上，底下窸窸窣窣的声响、包括观众席的各种动静，一览无余。 无数双眼睛看着她，里边有好奇，有怀疑，有不忿，也有鼓励。空气仿佛也随之变得沉甸甸的，压得人胸口喘不过气来。 但她并不十分紧张。 甚至有些新奇。 她发现，自己有些享受这种被人期待和受到瞩目的感觉，胸中一直以来浮浮沉沉、瞧不见未来的坐标也随着这些期待而变得安定起来。 晚会顺利落幕后，祝颜在摇光的人气达到了最高。站在舞台上的她言笑晏晏，说话俏皮又不失可爱，一身白裙，如同精灵仙子一般惹人喜爱。 论坛上，各种各样的晚会图片流传。 其中半数和祝颜有关。 各种祝福高楼突兀涌现。 摇光的元旦晚会向来能吸引不少社会目光，因为其中会有不少家长出席，而那些家长本身就是引得镜头驻足的社会名流。通稿不多，却也或多或少地提到了几位主持人，以夸为主，毕竟还是学生，是需要大众鼓励的。 尤其祝颜和秦明瑶两位女主持人，更是被人提到多次，有人贴出了两人的成绩，于是一水儿的都夸俩小姑娘人美成绩也好，甚至还小小地出圈了一把。 一派歌舞升平、岁月静好的景象。 元萌萌给祝颜念了这些评论，然而祝颜并不觉得十分开心。 她应该开心的，但心里头总隐隐觉得哪里不对，第六感有种强烈的预警，告诉她一切的一切都非常不对劲。 可几天过去了，生活依旧风平浪静。 一直到回到家中，祝颜神色都还有些泱泱的。 周母得知她成为主持人后，主动去参加了这一次晚会，中途还大大方方地跟院长和其他人合了影，周越云则因为工作繁忙并没有去参加，这会儿直到事情都尘埃落定下来，方才跟她道了声恭喜。 男人的声音沉稳而有力。 他穿着一身白色衬衫，袖口半折，腕骨微凸，露出手上半截黑色的腕表，里边的针泛出一点点金色。 祝颜盯着上边不停转动的秒针看了会儿，忽而开口：“哥，我总觉得有点慌。” 男人抬头，声音依旧沉稳：“说说看。” 祝颜犹豫了一会儿，方才开口：“我就是觉得，这一切，看起来真的太巧了。” 她揉了揉脸蛋，有些泄气似的瘫在沙发上：“碰巧主持人就出了事，还怎么都没查出来是谁干的，那瓶水的包装也完好无损。碰巧就选上了我，我感觉自己也没做什么，可却突然多出了一堆追捧……” “我也不是说这样不好啦，就是……心里头慌慌的，唉……”她长叹一口气，突然笑了，开起自己的玩笑来，“难道这就是甜蜜的烦恼？” 周月云一眼看穿她笑容下的慌张。 他沉声道：“既然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的，慌什么？”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那些人的声音再怎么大，是褒是贬，能对你造成什么影响？做一件事之前，想好最坏的结果，确保自己能够承受后就大胆去做，连最差的结果都能承受，其余的能对你造成什么影响？” “想那么多，也不过是自己吓自己。” “也对哦。”祝颜微愣，“好有道理。我到底在怕什么。” “未知有时候确实让人不安。”周越云缓缓抿了口茶。 诶？祝颜有点意外，这是在……替她找台阶下？ 而男人的话还在继续：“但有爸妈在，有我在，不管发生什么，都有我们顶在前面。” “还轮不到你来担忧。”又喝了口茶，最后一句缓缓落下。 这回，祝颜是真真正正地愣住了。 少女的脸蛋有些红，不知是刚刚被她自个儿揉的还是太过激动导致的，眼睛也亮晶晶的，声音清脆得像只小百灵鸟。 “我明白了，谢谢哥哥！” 周越云下意识避开了这道目光。 片刻后，低声回了句：“嗯。” 有了周越云的承诺，祝颜之后便安心了许多，再听到其他人吹捧式地夸她也没有十分开心或者不安的样子，颇有几分宠辱不惊的味道。 而她的第六感，也确确实实被证明了没错。 仅仅在第二天，事情便正式爆发了。 第37章 毒花 这天,祝颜跟往常一样，在上午七点半到校。 跟司机李叔说完再见后，她背着书包进了学校,手里还拿着一杯热牛奶。 路上碰到了不少人。 祝颜起初并未在意她们的眼神，但她的听觉……实在是有点好。 是很细碎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听不清具体在说什么,但可以捕捉到几个关键词,诸如祝颜、主持、声带之类的字眼。 她悄然加快脚步。 穿过森林间的小路，便能看见高三教学楼半遮半掩的楼身。 元萌萌难得一次不在班上,祝颜给她发了消息也没人回。 那些之前和她玩得好的女生们,此刻一个个离她远远的，投过来的眼神异样而充满怀疑和戒备情绪。 没有人告诉她发生了什么。 祝颜装作没看到她们奇怪的眼神，如往常一样靠近她们，问发生了什么。 女生们支支吾吾地说了些含糊不清的话,正好第一节 课开始,便以此为由，信口敷衍了几句要好好听课之类的话，不和她说话了。 很快,第一节 课开始，老师的神情一切如常,这让祝颜的情绪稍微松快了点。 她的前桌悄咪咪推过来一张纸条。 上边写着两行字。 “看论坛。 以及，我相信你^_^” 祝颜回了声谢谢。 下课后，依言点开了学校论坛。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大家好像都慢慢习惯了通过这个渠道获取消息——反正无论发生了什么，这里一定是最快得到消息的，无聊而空虚的校园生活里,总要通过一些大大小小的八卦来增添色彩。 没多久祝颜就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毕竟那个帖子是如此的显眼，从昨天深夜开始，到现在已经盖了三千多层。 祝颜想了想，全摇光同时在校的总共有三千个学生吗，据她所知高三总共才1000余人，而高三是所有年级里人数最多的那个。 所以答案是未知。 啧啧，什么叫排面，这就是排面。 她囧囧有神地想了会儿，怀着一种莫名的情绪点了进去。 标题是——【校园仙子还是人间毒花？带你看真相】很具诱导性的用词。 楼主洋洋洒洒地写了2000多字，用词慷慨极陈，行文极其流畅。 大意如下： 【先说结论：1.前主持人的喉咙是真的受伤了，人现在还在医院。 2.凶手现在还没找到，不是因为找不到，而是因为有人在包庇。 3.现主持人表面上看上去是救场的那方，实际上心里不知道笑得有多欢——毕竟好处全拿完了，还被一堆傻孩子夸心地善良人间仙子，能不开心吗？ 再说看法： 水军请得爽不爽？把娱乐圈那套拿到学校里来搞，天天到处营销自己善良貌美，粉丝个顶个的吹上天，我tm说句老实话，我都快看吐了，拜托姐姐你请水军也请个水准好点的成不，毕竟你家那么有钱/狗头。 夺了人家的机会，还要踩着人家小姐姐往上爬，两面三刀，天使面庞魔鬼内心，从前恶毒好歹还放在明面上，现在都成了暗地里进行，保不准哪天就到我们身上了（嘤嘤嘤，瑟瑟发抖/狗头）就问你们怕不怕？ 升华总结： 狗改不了吃屎，从前那么恶毒的人如今再怎么也变不成鸟人。 最后，教你们一个道理，判断一件事做到是谁做的，只需要看最后的受益者就好/doge。 所以，小傻子们，以后长长心吧。 以上。 最后ps:为了避免再发生上次的惨案，这是我买的已毕业老学长的号，溜了溜了。】大概是因为上次的事吃到了教训，这回没人敢亲自下场说什么难听的话，顶多是发一些诸如吃瓜、蹲证据之类的言论。 没多久，楼主就依言放了证据。 【为了避免某人的水军下场洗地，我还是贴个证据吧，深藏功与名，不谢［飞吻］wei波……】 他所谓的证据是一个链接，指向一条微博。 祝颜没有微博这种东西，为了点进去看它，特意下载了APP，又注册了账号，这才看到具体内容。 这是一个昵称为名为“风花不是雪月”的女孩子，平时发的大多是一些旅游和美食的照片，看起来是个乐天派，女生家境应该不错，平时经常发一些高端场所和衣服包包的图片，关注人数小三万。 最新一条微博是【吃瓜.jpg】 底下是一段模模糊糊的视频和几张打码的图片，以及一个音频。 祝颜先点开视频。 这是一段监控，里边声音有点混杂，看起来像在什么后台。颜色是黑白的，偶尔闪过一点雪花屏，像素很低，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一道瘦弱的白色身影进去门内，又很快出来，手里的矿泉水瓶却是消失不见了。 祝颜接着点开语音。 是道很畏缩的女声。 “大家好，我是xxx。” 中间的名字被特意处理掉了。 女声看起来瑟缩又可怜：“我想在这里给岑组长道个歉，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要伤害你的。是有个人，她，她给了我三万块钱，告诉我，只要我把水带进去就好了，我就没多想。真的对不起，她跟我说，只是会让岑组长拉会儿肚子而已，我以为不会发生什么的。我不知道，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这时，有一道非常机械的电子合成音问她：“指使你的是谁？” 那个女生沉默很久，最后问了句：“你会告我吗？” “只要你告诉我是谁，我就不会告你，也不会告诉大家你是谁。” “那行，我告诉你。是——” “代替她的那个人。” 音频到此，戛然而止。 博主只发了一个吃瓜的表情，却无疑在瞬间掀起了狂风巨浪。 很多同学微博都是跟其他同学互关的，并不敢随便在博主评论区底下评论，于是校园BBS再度成了主战场。 反而是微博下边，因为这个博主本身还有那么几万个粉丝，平时也称得上是一个美食博主，这会儿平时即时评论一下子飙到了平时的几十倍，眼看就要破五百了。 博主还特意的给大家解释了一下这事儿的前因后果，又转发了之前学校发的通稿的链接。 有粉丝问哪个是音频里说的人啊？ 博主笑而不语，只回了一朵亭亭玉立的白色莲花的图片。 于是底下的粉丝纷纷露出我懂了的表情。 毕竟总共就两个女生，一个红色裙子，明艳大方；一个白色裙子，楚楚动人，哪个是白莲花不是很清楚吗？ 祝颜此时此刻居然有些异样的冷静。 大概是因为，早有预料了吧。 昨天才和周越云说了这事，今天就发生了。于是非但没有给她带来任何惊慌失措，反而有种尘埃落定的痛快/感。 不是她做的，就是不是她做的。这些人所谓的证据，其实并不可怕，在不知情的人眼里，自然是铁证如山，因为他们没有求证的能力，只能够被动地接受来自他人的信息的狂轰滥炸。 但是她不同，作为当事人，她有权有责任，也有能力去调查这件事。 毕竟，她身后还有家人不是吗？想到大变态昨晚的话，祝颜下意识露出一点笑来。 被动挨打是弱者的选择。 平时可以嘤嘤嘤，当个无忧无虑的软妹、开心果。但真遇到事了，也得学会支愣起来。 说干就干！ 祝颜没再点回帖子去看那些言论，已经没有必要了，不管那些人说什么，其实都无关痛痒。 这一次，她没有再问其他人发生了什么，只问：“萌萌现在人在哪？” 一个女生慢吞吞地告诉她：“萌萌，她貌似去学生会那边了。” 祝颜于是便知道，元萌萌是去替她讨回公道了，她心底微暖，连忙也去了那边。 至于逃没逃课，嘘 她表示：咱们暂时不讨论这个问题_(:з”∠)_ 学生会办公室在行政楼的二楼，掩映在一片巨大的苏铁树之中。 此时此刻，办公室里人声喧杂。 白清礼和张冶站在中间，两人神情都不是很好看，秦明瑶低着头没说话，飞快地记录着什么。 其余部长以及校艺术团那边的人也在，因为他们都算是直接当事人，无论是岑雪芽的突发事件，还是把主持人更换成祝颜，每一个被做的决定里，都有属于她们的一份。 个子娇小、身穿蓝色洛丽塔的小lo娘元萌萌势单力孤地站在他们身前，气势却是半点不输，嘴皮子也溜得很。 反而是那个一直对祝颜骂不绝耳的男主持人，被气了个人仰马翻。 他之前还支持过祝颜当主持人，这会儿得知真相后却只觉得自己瞎了眼，哪怕其他人多次劝他冷静点也止不住他破口大骂的心情。 这会儿说不过元萌萌了，憋了半天脸都憋红了，才来了句：“一丘之貉，心思恶毒！难怪孔夫子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啧啧啧。”元萌萌半点也没被攻击到，反而一本正经地嘲笑他，“亏你还自诩文化人呢，连这话真正的意思都不知道就敢出来造谣，别污蔑孔子他老人家好不好，人家可不像你这么心胸狭隘。” 心中腹诽，幸好颜颜前几天刚好给她纠正过，不然这会儿都没法嘲笑他了。 果然，男生懵了一下，待看到她给出的百度解释后，脸色涨红。 啧啧，简直爽呆。 秦明瑶抬手捂了下嘴边的笑，其他人也忍俊不禁。 办公室里气氛轻松了点，良久，白清礼才开口：“吵也吵够了，那么现在来说正事吧。” 众人神情一肃。 祝颜便是在这时候推开办公室门进来的。 少女容貌极盛，逆着光，只能看到她周身一圈橘色的光影，笑容却依旧足够温暖人心。 “那么，我没来迟吧？” 第38章 热搜 “当然不迟。” 白清礼收回视线,笑着回了她一句。 少年在办公桌前坐下，轻而易举地掌控了主动权，言简意赅道：“那么接下来就开始吧。” “先从那个爆料者所谓的证据看起。” 一行人、包括现会长张冶在内都下意识点头,上前，在桌前的椅子上坐下。 元萌萌有些担心地看了眼祝颜,却见祝颜牵着她的手，像要给她带来力量似的,笑着主动上前拉开了椅子,让她先坐。 元萌萌心底一暖。 视频被点开，放大到全屏。 正是爆料者口中的那段视频证据。 在场的人都不是第一次看这段监控视频了,刚被元萌萌堵得哑口无言的那个男主持人更是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这会儿见又放了一遍，想到便是监控里这个人害得雪芽现在还没法说话，心底越发烦躁：“来来回回看这个有什么用，又不能看出个究竟来,现在重要的是要解决问题。” 确实,像素太低了，视频中还断断续续闪过雪花屏，除了隐约能看出是个穿着裙子的瘦弱女生,别的都没法分辨。 白清礼笑了笑，敲了敲桌子,看向其他人：“那你们呢，从里边看出了什么？” 没人说话。 过了会儿，一个美术生出身的部长迟疑了下,小声说：“我觉得……比例有点不对。” 见众人都朝她看来，这个只有150高的小姑娘脸色有点泛白，却还是鼓起勇气举起手跟大家解释说,她一边比划一边说：“正常监控是从走廊上方往下拍的，监控有俯视视角，拍出来的身体会有一定程度的变形。但这个不同。” 她拿出纸笔，在上边飞速画图，然后拿起来给大家看：“这段监控的视角虽然看上去也是俯视的，和别的监控没有什么不同，但人体比例有点问题。” “看，这里本来应该是三比七。”她比划了下，“但它出来了55的效果，和人体构造差得有点大。” 小姑娘抿唇，有些腼腆地开了个玩笑：“学校要真有这种身材比例的学生，我一定第一个找她当模特，而不会让她成为漏网之鱼，为了三万块干这种事。” 大家发出了善意的笑声。 这笑声鼓励了她，小姑娘语气坚定了些：“所以，我的结论是——这个视频被处理过，拍摄角度有待考究。” 顿了顿，她补充：“甚至很可能——” “是有人故意带的摄像头。” 两道声音，近乎异口同声。 说出口后，两个少女对视一眼，愣了下，反应过来后朝彼此一笑。 目睹这一幕的元萌萌心头警报器啪啪地响，立马靠过来，危机感十足地抱住了祝颜的胳膊，宣示主权。 祝颜无奈地拍了拍她。 那头，大家面面相觑，都有些犹疑。 “刻意带的摄像头？谁会干这种事？” “这算侵犯隐私了吧，后台不是不让录像？” “关键这时间点，未免也太巧了点……” 彩排是在文体馆里进行的，穿过后台那长长的走廊，内部便是各种道具室和化妆间。 学校只在走廊上安装了监控。 事实上，之前之所以调查困难，也是这个原因——后台化妆间多，女孩子们更是经常更换服装，涉及个人隐私问题，学校自然会避讳，也因此导致了监控系统并不完善，人来人往的，很难看出谁有问题。 本来，这份监控能拍到嫌疑人进化妆间的录像就已经很让人疑惑了，只是之前没人想到这层来。 这会儿被指出来，众人顿时恍然大悟，同时，也都想到了另一层。 有人轻声道：“所以，那人从一开始就知道会发生这种事，因此一早做好拿出监控证据的准备？还是……真的只是碰巧？” 没人回答。 谁知道呢。 接下来是音频。 依旧是那道缺乏辨识度的微弱女声，和那道电子合成音。 白清礼不慌不忙放到最后一句，按下暂停。 又问了同一个问题。 “所以，你们想到了什么？” 这次，是真的没人吭气儿了。 哪怕是学过视频、音频剪辑的，抑或经常玩音乐的，也没吭声——音频听起来粗糙，但正因为粗糙，而让一些细微的部分变得很容易被忽略，乍一听确实没什么问题。 过了一会儿，祝颜才悄悄举起了爪子。 “我可以说说吗？” 作为当事人，祝颜这会儿参与进来其实有点尴尬。 不过这会儿办公室里的都是人精，也没人会那么蠢站出来反对就是了。 祝颜笑了下，接过鼠标，将进度条拖到最后一部分：“我觉得这段话被剪切过。” 说着，她按下鼠标键。 音频重放。 【“只要你告诉我是谁，我就不会告你，也不会告诉大家你是谁。” “那行，我告诉你。是——” “代替她的那个人。”】 人鱼对声波和频率向来敏感，她第一次听时便隐隐约约察觉到了这段话里的割裂感，但这还是第一次说出来。 可要她说出什么证据，她也词穷。 总不能说是种族特性的缘故吧？ 音频也被处理过？ 大家互相看了几眼，都有些狐疑。 “证据呢？” 祝颜看了眼手机上的消息，挠头：“额……还在路上，可能要等一会儿。” 她没法从人类专业的角度摆证据讲道理，但是有人可以呀。只是她联系人联系得太晚，人还没到而已。 男主持人原本还以为她能说出什么大道理呢，见状冷笑一声。 啪啪啪 就在这时，长桌对面响起一阵鼓掌声，白清礼赞许道：“我也这么想。” 有人皱眉：“会长？！” 这偏心得未免太过了点吧。 “稍安勿躁，我请来了一个人。” 他抬了抬下巴，示意大家看门外。 正好，一道敲门声响起。 “请进。” 一个高高瘦痩、穿着一身黑的男生走了进来。 男生戴着鸭舌帽，目光低垂，只露出一双有些苍白的手和怀里的笔记本电脑，进来后一个字没说，直接打开电脑，插/进U盘，将音频导入到一个简易的白色网站。 没多久，电脑上显现出一段清晰的频率波峰图。 前面都没什么问题，在接近结尾的时候，却是突然闪了一下——波线前一毫秒还在高峰，下一毫秒就来到了低谷。 断崖式的下跌。 没有任何铺垫和准备。 断掉的线波滋波滋跳动，突兀而惊悚。 “确实被剪切过。”男生的声音有些干涩，似乎正处在变声期，“在这句‘那行，我告诉你，是——’和‘代替她的那个人。’之间。” 专业的大家不懂，但这频率图还是看得懂的。 “这是……断掉了？中间是不是少了段话？” “拼接过？” 一行人议论纷纷，视线时不时投向祝颜，眼神古怪。 所以她是怎么知道的？ 有人重点歪了。 “牛逼，还有这种操作的吗？” “那这岂不是音频上做了任何手脚都可以听出来？” “理论上可以。”鸭舌帽男生低声回答了一句，又补充，“只要服务器还坚持在跑。” 有人蠢蠢欲动：“同学能把这个网站告诉我们吗？” 这话一出，其他人也有些心动。 这东西一看就很厉害的样子。 如果能用上之后岂不是方便很多？ 奈何男生摇摇头，让她们死了这颗心：“这是我自己临时弄的，服务器挂在xx云下边，我只买了一天的使用权。” 好吧，众人失望地收回视线。 白清礼敲敲桌子，无奈道：“回到正题。” 又看了眼男生，说：“你先回去吧。” “嗯，我先走了。”男生点点头，合上笔记本，毫不留恋地离开办公室。 来得去，去得更快。 “结果已经出来了。视频和音频都被处理过，这是一起有预谋的陷害事件。”白清礼沉声道，“那么接下来我们来讨论处理方式。” 元萌萌举起手，笑意吟吟：“那么我现在说一句，岑组长的事，颜颜正式摆脱嫌疑不过分吧？” 祝颜抬头，有些惊讶地看了她一眼。 元萌萌对岑雪芽的称呼，怎么突然变了…… 其他人倒是没注意到这点，面对元萌萌的提问，讪讪地点了头。 之前一个劲儿阴阳怪气祝颜的男主持人沉默了会儿，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飞快开口：“对不起，刚是我太冲动了。” 另一个女生笑着说：“祝颜你就原谅他吧。” 她挤挤眼：“这小子喜欢雪芽很久了，奈何襄王有心，神女无意，这会儿难免关心则乱。” 男主持人依旧沉默。 祝颜笑了笑，没说原谅也没说不原谅。 白清礼看了她一眼，正准备说些什么，底下突然有一个人惊呼。 “上热搜了！” “？！” 众人纷纷打开手机去看。 那同学指了指，“看，第22位。” 关键词：#女高中生给同学下哑药# 众人面色一沉。 点进去看第一条，正是那个昵称为“风花不是雪月”的博主所说的话，底下也有一些零零碎碎的评论，总体来说，讨论度并不高，但陆陆续续也有更多人注意到了，毕竟是挂在热搜上。 祝颜是众口一声地被谴责的那一方，更有人顺着风花不是雪月的链接，顺藤摸瓜，摸到了摇光中学的官博上，发表了激烈言论。 第39章 应对 众人心底一沉。 这事本来只是校内事件,但如果被闹大了，接下来就不好说了。 热搜在以缓慢的速度往上攀升，讨论量也越来越多。 摇光中学的元旦晚会称不上万众瞩目,但也确确实实有一定的关注量在，生活在c市的人大多都听过这所学校的名声,于是也纷纷参与进来。 有人拍了医院里的受害者的照片。 第一张图，少女穿着病号服,肤色雪白,气质温婉，正靠在床头边看书。 第二张图,她朝镜头笑了笑,比划了下自己的嗓子，示意自己还说不出话。 第三张，是一个人默默背过身抹眼泪的画面。 配字是：呵呵。 有了图片以后，热搜下的讨论量激增。 【小姐姐气质好棒,怎么办,突然就痛恨起那个投毒的人来了，太可恶了吧。】【谁舍得伤害这么漂亮的姐姐，生气。】 【听说小姐以后打算考播音主持的,嗓子坏了要怎么办啊。】【就为了个主持的位置，这也太狠毒了吧,现在的高中生都怎么了。】【心机婊diss】 【@摇光中学，严惩加害者。】 有人顺着博主下边的评论找到了岑雪芽的微博，发现这居然也是个有十几万粉丝的博主,平时经常发一些插花和画画的照片，家里还养了三只猫咪，整体风格文艺又清新。 【是个温柔的女孩子鸭。】 【宝藏女孩,爱了爱了。】 事态的发展变得诡异起来。 岑雪芽的微博粉丝数激增，与此同时，对祝颜的抨击声也越来越大。 有同校的人站出来发声，说下药的那个女生之前就仗着家世欺负过其他学生，只是最近不知道怎么的，大家都在吹她，现在露出真面目她一点也不意外。岑雪芽则不同，她是艺术团弦乐组组长，能歌善舞，性格温柔，本人也出身书香门第，优秀又讨人喜欢，被人嫉妒一点也不意外。 还有人把校园论坛里的帖子内容搬了出来。 底下都是捧高踩低的声音。 隐隐约约，新的词条被提了上来。 只有一个名字。 #岑雪芽# 大多以同情和夸岑雪芽为主，而祝颜的存在感则被无限弱化，近乎于无，只以一个女同学代称。 对广大网友而言，这是天理昭昭、报应不爽，受害者得到安慰怜惜和补偿，加害者被喷到出来道歉赔偿，没毛病。 但对于已经确定祝颜不是下手的人的知情者来说，却难免微妙——因为他们没有共情滤镜。 办公室里。 众人互相看了几眼，沉默的气氛在空气中酝酿。 都是在部门里混了几年的人精，家族内部勾心斗角也不少，虽说之前没遇见过这种事儿，但现在或多或少也都调整过来了。 这风向，不对啊。 良久，元萌萌忽而冷笑一声：“都是千年的狐狸，给我装什么聊斋呢。” 也不知道在指哪棵桑，骂哪棵槐。 有人讪讪，含含糊糊道：“咱也不能凭借这么几句话就妄下定论……这没道理啊，不是。” 自己下药害自己，这得有多丧心病狂？ 理由呢？这不是有病吗？ 逻辑不通啊！ 但这话他们不敢对外说，于是只能保持缄默。 这事发展到现在，已经变得复杂化了，白清礼捏了捏眉心：“学校现在应该也已经注意到这件事了，大家先回去吧，我会联系学校处理。祝颜留下。” 网络上的力量说可怕也可怕，点开一看铺天盖地的骂声，谁不怕？ 说不可怕也不可怕，网线一拔，大脑一过滤，不痛不痒。 其他人陆陆续续离开，办公室里只剩下白清礼和祝颜。 少女垂着头，发丝轻轻垂落，脸上的表情叫人看不分明。 她从刚才一直沉默到现在。 此刻更是透露出一股脆弱感。 于是白清礼说话也变得小心翼翼起来：“别听那些人乱说，网络上的言论不具备参考性，熟悉你的人都知道你的性格。” 到底还是学生，面对这种事隐隐约约能察觉到不对，但具体该怎么破解困境，大家都有点茫然。 他们是素人，素人的发声是没有力量的，只会引来越来越多的爆破和不怀好意。 真正要出面发声，还得靠学校。 他把理由温声解释了，又安慰道：“别担心，学校会处理好的。” 直到这时候，祝颜才缓缓摇头。 出乎白清礼意料，少女脸上并没有伤心也没有难受，她的表情出乎人意料的镇定：“谢谢。” 说罢，她歪了歪头，笑了下，眼睛里像有小星星，亮得出奇。 “不过，这件事，我自己会处理。” “我先走啦。” 丢下这话，祝颜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徒留下白清礼怔在原地。 许久后，突然笑了下。 刚出门，祝颜就接到了电话。 她看着旁边才被挂掉的三个电话，默默心虚了三秒。 然后才按了接通键。 “哥～” 尾音又长又软，声音过分讨好。 呵。 对面的周越云冷笑：“不是不接电话？” “我错了。”道歉来得又快又诚恳。 “打算凭一群小孩子过家家式的把戏证明清白？” “没有。”祝颜指天发誓自己没有，“我只是想来看看其他人的想法，顺便试探一下敌情而已。” 她笑眯眯的：“这不就很好吗，哥你刚也听到了，大家都是站我这边的，说明我人缘好呀。” 周越云被她气笑了。 “所以你就让我陪你听了接近一个小时的废话，并在利用完后立马挂掉，接下来还不接电话？用完了就扔？嗯？” “没有！绝对没有！”祝颜就差跳起来解释了，“我这不是考虑到您老人家不耐烦了吗QAQ。至于后面挂电话，是因为它老在裤兜里震啊震，我又不方便接，表情都快绷不住了好不好？！” “啧。”男人轻嗤一声。 “行了，去校门口，会有人来接你。接下来的事我来处理。” “好嘞，谢谢哥哥！” 祝颜理直气壮，不以为耻。 她现在还是高中生，遇到这么大的事当然得找家长处理呀，不然还能干嘛。 有周家这么棵大树不用，指望学校给她降热搜澄清事实？ 怕不是得凉凉。 所以从一开始祝颜就联系了周父周母，不过两位不懂微博啊热搜啊这些东西，便把事情交给了儿子处理，正好儿子最近有意进军文娱板块。 等挂断电话，祝颜脸上的笑容方才慢慢淡了下来。 少女蹲在校门口，用力地揉了下脸。 那些话，怎么可能不难过呢…… 明明是好心救场，最后却被人恶意揣度成这样…… 不过她是祝颜呀，是立志要成为开心果一样的存在，怎么能被人发现自己偷偷在难过在丧呢。 所以，少女啊，请勇敢地面对这一切，用微笑迎接生活吧！ 没多久，来接她的人到了。 是不认识的人。 看年龄应该在三十左右，穿着一身文质彬彬的西装，戴着黑框银边眼睛，笑得文质彬彬。 “小姐你好，我是周氏旗下星橱娱乐的负责人，贺广深。” 祝颜眨眨眼。 这个名字怎么有点眼熟。 等等，这不是原著里那个那个跟大变态狼狈为奸的二号反派吗？ 直到上了车，祝颜还有些懵。 红红火火恍恍惚惚。 话说，这下子原著里的重要人物是不是都被她见全了？ 贺广深态度非常客气：“事情的经过我已经从周总那里了解到了，也已经吩咐了人在处理，现下请您过来，也是想问下您的一些看法。” 祝颜眨眨眼：“什么看法？” “比如。”贺广深微微一笑，“帮他们，选一个好看的死法。” “……” 祝颜有点呆。 emmm…这个反派貌似有点凶残怎么回事。 贺广深被少女眼睛瞪得溜圆的模样逗笑，轻咳一声：“好了，不开玩笑了。” 他正色道：“这手段其实很低级。只是因为小姐你们年龄还太小，并且没有接触过这个圈子，所以才会疲于应对。” 他点开平板，给祝颜看一份电子版合同复印件。 “这是我从一个老同学那问到的，出于合同保密，只复印了这一页，您看看。” 祝颜看过去。 【…… 乙方需无条件配合甲方的宣传推广活动。 甲方需保证在乙方高中毕业后，为乙方获取合适的资源，不得消极怠工。 ……】 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最后一行。 甲方：乙梦文化娱乐有限公司。 乙方：岑雪芽。 “？？？” “！” 她瞪大眼睛。 贺广深笑了笑：“您没想错，岑小姐早在三个月前，刚成年之际，就和乙梦娱乐签订了合约，成为了乙梦旗下的一名艺人。这次的热搜也是乙梦买的，包括底下引导风向和为岑小姐进行炒作的水军。” 他推了推眼睛：“我有理由怀疑这次的事从头到尾都是乙梦一手操控下来的，至于为什么会盯上小姐你一个素人，我也百思不得其解。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唔……小姐你得罪过岑小姐吗？” 他补充：“深仇大恨那种？” 祝颜茫然摇头：“没有啊，我之前都不认识她。” 她心情有些复杂：“果然是她……” 想到那女孩笑起来温柔腼腆的样子，祝颜忽而觉得有些陌生，呐呐道：“那标题起的——女高中生给同学投毒，我还以为是社会新闻，结果居然是娱乐新闻……好魔幻。” 贺广深见她神情有点低落，笑着转移话题：“不止如此，还有一件趣事我跟您说说。您看过论坛上那个帖子对吗，那您知道那个帖子是怎么来的吗，我跟您说……” 随着他的讲述，祝颜瞪大了眼睛，难得爆了句粗口。 “我去……绝了。” 贺广深笑了笑，语气有点轻蔑：“本来就是个小作坊而已，弄出这种破洞百出的事一点也不奇怪。” 很快，目的地到了。 而贺广深该了解的也都了解了，将人送到周总的办公室，他转身离去，开始办正事。 这次的事对他来说确实不难处理。 几个上窜下跳的蚂蚱而已。 杀鸡焉用牛刀。 而此时，距离事情开始发酵，也不过过去了两个小时。 在城市的另一头，乙梦娱乐的工作人员神情兴奋地从电脑桌前下来，局势已经控制下来了，奖金差不到到手了，先去吃顿好的。 他手中的视频通话一直连到医院。 那头的少女声音沙哑得如同破了风的玻璃，语气却无比自信。 “放心，不用担心她背后的人。” “我了解那个人。” “他最讨厌这么妹妹，我这么整她，他只怕开心还来不及。” “也是。”男人嘿嘿一笑，“何况我们不是及时调转了风向了吗，连名字都给她模糊掉了，这也算是做好事了吧。” 至于这会给一个素人的三次元造成多大伤害，会有多少人因此而误会孤立甚至是攻击这个素人，那关他们什么事？ 又不是他们动手孤立的。 第40章 造谣 这点自信与畅快不过堪堪维持了半个小时,便被现实狠狠一击。 事件的起因是微博上一个粉丝数十万的八卦博主，转发了摇光中学校园BBS上的那条帖子。 并配字:excu色me？您有事吗？［困惑］ 有粉丝问他怎么了？ 他直接回复：不知道哪个不要脸的，盗了我以前的文章,除了把名字和事件改了下，别的一模一样,i服了。 由于带了相关tag，这条微博很快被顶上了前三。 但这个八卦博主经常写一些夺人眼球的东西,名声不好,有看过帖子的微博常驻瓜农就嘲笑他：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脸这么大,证据呢？ 博主慢悠悠回了句：别急,正在打字。 并不，他在心里美滋滋道，就那点字他早打完了好不好，他分明是在数钱。 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几年前一时愤青写的文章居然都能赚钱,还有人帮他打着正义的名头反抄袭——要知道洗稿这种事，他搞软文这块儿的同行里海了去了，照抄他的都不少,他要每次都生气，早把自己给气死了好不好。 他任由舆论发酵,过了半个小时，才不紧不慢地把证据呈上来。 是一篇他四年前在某乎写的回答，内容是抨击一个他看不惯的艺人,这个艺人当时人气还算不错，但现在已经因为嫖和吸/毒查无此人。 这位八卦博主非常理直气壮。 【我就是看不惯他，但我当时也怂,所以只敢在私底下瞎逼逼。但这不代表我的东西可以随便被别人拿去抄，甚至用来造谣人家小姑娘…… 算了算了，碎碎念念这么多感觉也没人理我。你要抄是吧？那我/干脆就把这篇文共享好了，免得说出去别人拿我的文造孽。为了防止大家抄作业都不会抄，我先来给你们分析分析这篇文能被学习的点在哪。 首先，开头的标题和立竿见影的结论看起来如何？很沉稳很举重若轻看着很有说服力对不对？ 来来来，你把它从头读一遍。 首先摆结论，不要似是而非，不要我认定、我觉得、我听说，个人语气词通通不要，直接上祈使句。 祈使句干嘛？ 给读者下暗示buff啊！biubiu的！ 接着分析。这部分就俩字，共情。 怎么个共情法？ 把读者拉到你这边来。把事情焦点模糊点，诱导读者这件事就发生在他自己身上。你同情他啊！你可怜他啊！你们都是小老百姓都是被迫害的受害者啊！你们是一边的啊！从而引发群众共怒。没错，就是这么不要脸。 以及，为什么要话里话外叫你们傻逼，没错你们确实傻逼，好吧，我不骂你们了，但是你们确实挺傻逼的。 这话看起来是在骂你们对不对？ 但为什么心里不觉得不爽呢？ 因为人家在前面加个小字，小傻子，小傻逼，（多么神奇的一个字，连语气都瞬间变可爱了呢(ω)）我说的都是为了你好啊！小傻子，不要这么单纯，这么轻信人啊！ 看起来就像一个在教导你的长者对不对？ 呸！其实就是我在逗你玩儿的！ 最后下结论，嗯，结论是什么？ 一切从事情的结果出发，谁是最大的受益者谁就最可能是凶手？ 诡辩！ 有时候一些事没法破局，确实可以考虑从这方面入手，但这句话归根结底就是在诡辩！ 你爹因为意外死了，你继承了他的遗产，难道你就是杀死你爹的凶手？ 这话都能信，我滴个亲娘啊。 嗯，当然，这文没有抄到我的精髓，那就是仨字：不要脸！ 就这样还敢搬出来造谣，真就丢人现眼，我绝不承认这人是我徒弟/狗头。】这人话里话外说得十分俏皮，甚至有些粗俗，可正是这种信息量低的文章最不需要阅读门槛，流传度也最高，没多久就引起了大家注意。 不少人甚至在他的评论区底下讨论起何为话术来。 且不管他话中的其他东西，论坛上那篇看似真情实感的揭露帖实为抄袭这事，已经无可否定。 真相被搬到摇光的学校论坛上后，大家都陷入了沉默。 如果连稿子都是照着别人的改的，那里边那怒其不争的情绪又有多少是真的？ 如果连血肉和骨架都是假的，这份证据本身又有多少可信度呢？ 信任在摇摇欲坠，怀疑的种子逐渐种下。 这事才冒出没多久，紧接着就是另一件。 ——水军翻车了。 乙梦娱乐本就不是什么大公司，何况这事是底下人自己请水军干的，请的水军质量自然也一般般。 多个三无小号和盗来的微博号在底下反复刷评，结果，突然开始显示异地登录，号被封了。 号的主人自个儿上线，一脸懵逼地问岑雪芽是谁，她什么时候粉上她了？下毒的女高中生又是什么事儿，她都不了解，骂什么骂？何况还出口那么脏，简直污染眼球。 吃瓜群众也迷惑了。 【不是，呃…这不是一桩社会新闻吗？怎么突然跟娱乐圈水军搞在一块了？】【我也懵逼，这姑娘想干啥啊，她不是素人吗，炒作？想当网红？】【啧啧，我早看出来她有问题了，炒作这么明显居然没人发现，看看她微博现在的粉丝数，一旦没人出来说句真话，这小姐姐以后岂不是要一路靠着卖惨进娱乐圈了？】【她可不是素人，我可是早就听说她跟影视公司签约了，不信的话，可以去看一下最近上演的那部《xxxx》的演员表——虽然只是个一集就挂了的小炮灰。】【所以原来居然是准备炒作吗？这骚操作也太骚了吧？所以那个下药投毒的事儿到底真的假的？】摇光的一些同学也陆陆续续露面。 【你们口中的下药者她性格以前确实比较娇纵，但人家是大小姐呀，娇气一点能理解。我记得有一次，我生理期，回家忘记带伞了，她直接把她的伞给了我，然后自己淋雨过去的，从那个时候起我就觉得她人特别好。】【人家最开始根本没有想过要去当主持人好不好，她那段时间还跟我们说要约着去一个鬼屋玩，结果是学生会的人主动求她救场，三推四请她才去的，因为时间紧，当晚她练到凌晨才休息。】【校花她又不学播音主持，抢主持人的位子有什么用？更别说刻意去谋害岑同学了。反而是岑同学你自个儿，很早前就说过想进娱乐圈的事吧。你想当明星当然没问题，又没人拦着你，但不要把咱们学校同学拖下水好不好？】紧接着是一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科普博主，他主动站出来说自己拿视频和音频去分析了，两段内容都有合成部分。 也就是说，证据是假的！ 【卧槽！所以从头到尾都是造谣？】 【真tm绝了，服气，互联网生态就是被这样一群人破坏的。】【所以那群造谣网暴的人，道歉呢？】 【呜呜呜我为之前伤害过小姐姐道歉≥﹏≤我也是被欺骗了】【emmm……我还是先不站队，等更锤的证据好了。】接连几桩爆料，早已经让之前替岑雪芽说过话的人遭受暴击，而最后，才是来自摇光中学官博的暴击。 ——是一则通告。 高三年级岑同学未经允许，私自在文体馆安装摄像头拍摄，侵犯同学隐私，并伪造证据诬陷同学，造成恶劣影响，记大过一次。 这打脸就相当于是官方认证的了。 一瞬间，岑雪芽微博底下迎来了群嘲。 一堆人站出来道歉，可这些人连祝颜的微博都没有，于是只能自发带了道歉tag。 从始至终，这位传闻中被污蔑的大小姐也没站出来说过话，大众也不知道她的态度，心中难免惴惴。 直到几个小时后，才有一个白富美博主站出来，非常冷淡地告诉大家:当事人今天很伤心，如果早知道做好事的结果是这样，她当时大概怎么也不会出头了吧。不用道歉了，造成的伤害无法挽回，就这样吧，以后大家不要再打扰她了，学生只需要安安心心学习就好。就这样了，谢谢！ 瞬时引发了群众的加倍愧疚，没能发泄出去的郁气通通转移到了岑雪芽那。 微博底下，骂声一片。 时间回到两个小时前。 事情发酵得太快，也就吃顿饭的功夫，舆论风向就全部扭转了。 乙梦娱乐的人得知这件事以后几乎不敢置信，这事负责的就三个人，一个是岑雪芽的经纪人，一个是助理，还有一个公关部职员。 此刻，公关部职员一脸崩溃：“什么情况？你们不是跟我说她身后没人吗？你告诉我，这些人都是假人吗，啊？！各个都这么好心怎么可能，显然是有计划有预谋地被人收买了。” 视频那头的岑雪芽更加不相信。 她声音沙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尖叫道：“怎么可能？周总最讨厌这个妹妹，我曾经亲眼看过他俩撕破脸的场面，绝对不可能出手帮她！她性格那么差，除了周家，还会有谁肯帮她？” 经纪人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既然已经这样了就别去探究太多了，咱们现在该想的是怎么处理。” 目前受到攻击的还只是岑雪芽一人，还没有人挖到她的公司，作为幕后之人，他们就更是半毛钱没受到损害了——除了付出的金钱和心力，所以说急也没那么急。 就在这时，公关部部长阴着脸过来：“你们究竟得罪了什么人，刚刚星橱娱乐给我发警告函了。” 星橱娱乐在娱乐圈并不算太知名，无功无过，但也算老牌娱乐公司了，大家都知道它背靠豪门周家，平时不敢轻易招惹。 这都还算了，同行之间这种事不算少。被经纪人敷衍过去后，公关部部长警告了一通，就离开了。 紧接着发生的事才是真正火烧□□子的事儿！ 乙梦娱乐总裁被网警请去喝茶了！ 一时间，整个公司议论纷纷。 众人惴惴不安，表情如同上坟。 乙梦总裁回来后便把岑雪芽的经纪人叫到了办公室，关上大门，然后又温声细语地叫他连线他那个搞事的艺人。 ——然后一挂历砸在他脑袋上。 “你们这干的什么破事儿？！未成年的素人也敢利用来炒作，还造谣？造你妈呢！是生怕我们不被警察局请去喝茶是吧？！” 经纪人和岑雪芽都懵了。 经纪人捂着脑袋，他也是第一次知道：“素人……就这么严重的吗？” 实在是以前这么干的也不少，内地娱乐圈本来就乱，谁管这种事？ “普通素人当然没什么事儿，报警打官司流程都够呛，更别说要转发超过500次才能立案，能告成的都是少数。但你他妈你们得罪的是普通素人吗？” 有背后的周家这尊庞然巨物在，不把乙梦剥下一层皮来才怪，更别说周氏最近有意进军文娱产业，他这怕不是要成为第一个被杀鸡儆猴的鸡？ 岑雪芽脸色惨白。 她早忘了这件事。在她的印象里，祝颜一直都是明星的身份，还是个非常爱作妖的女艺人，把她当对象下场炒作的时候她根本没想那么多。 她忘了，祝颜现在还是个素人，而对素人造谣是情节非常恶劣的犯法。 而且她居然还没成年？ 居然还没成年？！ 怎么会这样，她居然忽略了这点！ 经纪人看了视频里的她一眼，回头，捂着脑袋，硬着头皮跟总裁解释：“但是我们并不算污蔑她，那个女生确实参与过校园欺凌，也欺负过雪芽。” 总裁暴怒：“你放屁！你管她做没做，证据呢！你一点证据都没有就敢在这瞎搞，人家手里你引导造谣和网暴的证据可是一把把。” “可是雪芽说……”他还想解释。 总裁简直要气笑了：“我怎么招了你这么个蠢货，动不动雪芽说雪芽说，她算个屁啊！你是不是傻逼了，一个才刚18岁的小女生，你怎么就尽听她的话？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你脑子呢？喂猪了？！” 经纪人一下子愣住了。 被骂醒了。 是这样吗？ 可是……可是雪芽确实很聪明，有着不符合年龄的镇定和演技，对未来的发展更是有着非同一般的敏锐度。 一开始他也不信，可是渐渐的，他就对她的话深信不疑了。 视频那头的岑雪芽看着这一幕，咬着唇，几乎要咬出血，心里一阵懊悔。 她太过相信这个经纪人的实力了，在她印象里，这个人后来非常能干，带出过不少知名艺人，可她忘了，忘了上辈子摸爬滚打精明能干的经纪人，这会儿也不过才20来岁，还是个没经受过社会毒打的愣头青。 她凭借着两辈子的优势，轻而易举地让对方相信了她，还为此沾沾自喜。却没想过，两个人都不靠谱的结果就是，双倍的不靠谱。 “算了，你们都给我滚滚滚！你被解雇了！你用公司的名头给岑小姐找的那些资源我也会找人一一接手。趁着现在，赶紧给我滚！” 岑雪芽失魂落魄。 学校的电话打到家里，岑雪芽的父母后知后觉地得知这件事情，两人都是知识分子，顿时心痛不已，望向她的眼神满是不可置信：“雪芽，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啊？” 岑雪芽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声音凄厉而沙哑：“我不知道，我只是不甘心啊……我没有诬陷她，妈你相信我我没有，她本来就准备夺走我的主持人位置，我只是顺其自然推了一把而已，我没有诬陷她……” 她没有说谎。 上辈子她作为元旦晚会的主持人，祝颜虽然没有私底下对她使过什么恶毒手段，但却经常去学生会那边，想利用自己的家世把主持人这个位置夺走。 这个恶毒的女人不敢和秦明瑶争，就只敢从她手里抢东西，她牙齿咬得快出血也只能笑着说没事。好在祝颜名声差，大家也都明辨是非，没有把她给换下来。 即使如此，这件事在岑雪芽心底也已经留下了屈辱的印痕。 更让她愤愤不平的在后边。 在她印象里，祝颜一直都是一个差生，是个非常恶毒的女人。成绩不好，性格也不好，结果这样一个人，却去了她心目中的理想学府深造，最后还顺利进入娱乐圈，并且有了不少热度。 而她呢，辛辛苦苦学了十几年的音乐和舞蹈，修了播音主持专业，苦练了几年嗓，最后却在娱乐圈查无此人，她怎么能甘心？ 因此，发现自己重生后，她第一时间找上这个以后潜力十足的经纪人，和他签约，并制定好了一系列炒作方案，就是为了在上大学之前就把热度提上去，之后再利用先知优势，在高考成绩上炒作一波。 可伴随她的重生，别的事好像也变了——上辈子名声恶劣的祝颜成了校园女神，人人都喜欢她。 她开始慌了，也害怕祝颜这次真的抢走她的位置，干脆就选择了先下手为强。 “她本来就要伤害我，我没错，我只是正当防卫而已……”她哭得凄厉，“我不甘心，真的不甘心，为什么会是这样？论性格，我是公认的温柔和善，论长相，我也没比她差多少。为什么要这么不公平，为什么所有人都对她好，明明她是一个那么虚伪恶毒的一个人，妈，我不甘心啊……” 岑母看着她，眼底也流下眼泪来，痛哭道：“芽芽，你魔怔了啊……” 艺人和素人本就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概念，何况祝颜还未成年，家世又出众到有足够的金钱和精力来搞死她们。 ——更别说家里还有个大变态。 这次的事，不掉一层皮下来是不可能的。 第41章 过年 岑雪芽退学了。 得知这事后,众人皆是默然。 眼见还有半年就要毕业了，或高考，或出国,大家都在考虑自己未来的路，这个点退学,前路会是如何的呢？ 何况她的档案上已经留下了污点。 周家不缺这点上告的钱，何况造谣信息的转发量早已经超过了立案数,加上未成年人保护/法,三重大山，上到乙梦娱乐和那家水军公司,下到岑雪芽和经纪人个人,都需要付出一定代价。 至少精神和名誉损失费是少不了的。 岑雪芽自然没有这个钱，她才刚跟上辈子的老东家签约，还是鸿鹄满志的时候，就遭受了这么大的打击,正是备受打击的时候。好在岑家底蕴不差,也不愿意欠下这笔钱。 岑母还亲自来了学校，给祝颜道歉。 她和丈夫都是大学教授，早年无心生育,直至四十岁才生下岑雪芽这个老来独女，平时也多有宠爱,此时不得不舍下这块老脸来跟个小女孩道歉。 岑母和周母的气质有点像，都是温柔那挂，谈吐客气有礼,道歉也很诚恳，希望祝颜原谅她女儿。 祝颜避开了她这一弯腰：“阿姨，您不必跟我道歉。当然如果能让您心安,那这份歉意，我收下了。” “至于岑同学那份——”她语气温和但坚持，“还是让她自己想清楚吧。成年人了，也该为自己说的话做的事负责。” 说罢，她给岑母回了一鞠：“我尊重您的拳拳爱女之心，也请您尊重我。非常感谢。” 岑母微怔，反应过来后说好，又夸祝颜：“是个知事的孩子。” 不知想到了什么，这位额间已有皱纹与风霜的女士擦了擦眼角，有些感伤地离去了。 祝颜回学校之后，不少人都跑来跟她道歉，包括之前跟她玩得好，后来却因为这件事疏远她的几个女生。 论坛上甚至有了自发的道歉帖，听说还有不少外校人也注册了号过来。 祝颜通通以笑容应对。 她是个笑起来特别甜的姑娘，从前医院里的护士就喜欢喊漂亮妹妹，还在私下里嘀咕，每次看到妹妹笑，连工作都忘了，老想帮她把天上的星星给摘下来。 也因此，众人一看到她的笑，就好像得到了什么认可般，又恢复了从前的笑笑闹闹。 只有少数敏感的人才能察觉到，祝颜好像……真的跟她们疏远了，倒是她跟元萌萌的关系，变得越来越好了。她们失落又无措，但很快又有新的乐子填满了闲暇时间，渐渐的，好像也就没什么时间想起这事了。 当天夜里，祝颜洗澡的时候，又变了一次人鱼形态。 少女半靠在壁上，看着浴缸里银蓝色闪闪发亮的鱼尾巴，陷入懵逼。 好在这次，人鱼状态只维持了一个小时，就被她顺利收回去了。 恢复人形之后，祝颜给女主大人打了个电话，问她最近发生什么事没。 苏沉盈读的是影视表演专业，正儿八经的科班出身的演员，只是出身低，没名气也没什么靠山，资源有点虐。祝颜曾经主动提出过要不要给她找一些资源，但都被苏沉盈给拒绝了。 这会儿祝颜给她打电话了，苏沉盈也没隐瞒，电话里，她的声音透着掩不住的喜悦：“颜颜，我有工作了，是《青龙台》里边的一个角色。” 祝颜好奇道：“这个我知道，但我记得你上次说过，试镜失败了。” 苏沉盈摇摇头，也有些纳闷：“本来是失败了的。这个角色设定只有十八岁，听说本来是被另一个年龄更适合的女孩拿走了的。我让经纪人打听了下，好像是出了什么丑闻，被剧组撤了，不知怎么的，就落在了我身上。” 苏沉盈不关注热搜，经纪人也不会给她说这些不相干的事，因此她并不知道发生在祝颜身上的事。 祝颜摸着下巴，心里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她试探性地问了句：“姐姐，你知道之前那个演员叫什么名字吗？” 苏沉盈皱眉，努力回想了一会儿：“好像姓……岑？” 这就对上了！ 挂断电话，祝颜立马上网搜了下《青龙台》这部剧，顶上边主演旁的三个字最显眼不过。 温槿然！ 这不就是原著那个温润影帝男三吗？ 所以因为她和岑雪芽这次的事，女主和男三要提前见面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她没记错的话，女主很快要接到一个跟男主有正面对手戏的角色来着。 那么，问题来了。 接了《青龙台》以后，女主还会参演那部剧吗？ 男女主还会虐恋情深纠葛不断吗？ “……” 这可真是个好问题。 祝颜眨眨眼。 她是不是无意中把男女主给推得越来越远了？ 求问，一不小心达成了恶毒女配成就怎么办，在线等，急。 唉…… 祝颜忧愁地托了托腮。 果然，她就说她不可能无缘无故变回人鱼。 这剧情，真是越来越神奇了。 算了算了，不管了，男女主的世界离她太遥远，身为一个高三生，目前还是学习要紧。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里，祝颜花在学习上的时间越来越多，更是经常去找沈曦和白清礼请教问题。她最烂的就是语数英，而这两位大学霸也最擅长这个。 除此之外，她最爱去找的便是数学老师，也就是之前那个帮她出头的老教师，并成功通过甜言蜜语打入老师家庭内部，让师母每次看到她就眉开眼笑。 新年之后是小寒，c市温度逐渐低下来，走在路上随处可见光秃秃的树干子，冷风跟刀割似的，直往脸上吹。 腊月来临，高三的寒假也随之而来。 最后一次月考，祝颜考了623分，年级排第78名。 政史地三门都在95以上，三个单科第一。 年级主任曾来问过她，要不要转回原来的班级，被祝颜拒绝了。 她没有别的想法，只是觉得已经适应了现在的班级氛围，老师也很好，大家都很好，再换班反而麻烦。 以及，咳咳，偶尔逃逃课也挺爽的_(:з”∠)_ 过年的时候，周家人要回老宅祭祖和访亲。 以往他们是不带祝颜回去的——毕竟没上周家家谱。 说得难听点，如果不是周母喜欢小女孩，又觉得两人同一天生日格外有缘的话，原主当初连周家的门都进不来。 顶多算个被资助的孤儿。 也因此，原主每到这几天，脾气都会变得格外差，动辄摔东西。佣人大多也回家过年了，庄园里冷冷清清，只有轮值的那几个人被迫承受她的怒火。 今年，周母犹豫了下，给周父说了这事。 周父凝眉，思忖片刻后，联系老宅说跟父亲说了这事。 电话那头，周老爷子不语。 书房里的空气瞬间变得极为安静。 许久后，才听得一声苍老的声音：“你们愿意带，就带上吧。” 事情确定下来后，周母立马喜气洋洋地给祝颜订了几套冬装，说要好好打扮她。 祝颜向来不会违背周母的意愿。 于是，当天，她穿着一身红跟着周家人出发了。 路上，周越云抬头看了她好几眼，眉峰微蹙。 祝颜扶了扶刚一路过来被风吹得有点歪的帽子，把身前两个毛球绑好，问他：“怎么了？” “没什么。”男人摇摇头，又低头去看新闻了。 莫名其妙。 祝颜嘀咕一句，将头偏过去。 她的脖子上挂着一副耳机，里边放的是英语听力。 细微的声响透过耳机传至周越云的耳朵里，他情不自禁又抬头看了一眼。 意识到这点后，他收回视线，重新看向平板上订阅的电子版报纸。 突然，视线一顿。 页脚上的那个小小的“1”，貌似有点刺眼。 他退出，若无其事地点开另一份文件。 周家老宅不在c市。 说起来，周家的基业正式挪到c市还是从周老爷子这一辈开始，周父和周越云都是打小就在c市长大的，唯独周老爷子，老了以后反而怀念起了故乡，大多数时候一个人住在老宅。 周老爷子这一脉是整个家族里最发达的一支，每年过年都聚集了一批亲戚，今年自然也不例外。 老人小孩，少男少女，鞭炮噼里啪啦响，四处喧杂不断。春联与灯笼给老宅里带来了喜庆的红，佣人们将器具和被褥地毯等物通通拿出来拆洗，除尘洗秽，辞旧迎新，倒真有了点年味儿。 周父一家算是到的比较晚的。 一早得到消息的管家出门来迎，旁边还站着几个被家里大人差使过来的少男少女，见车门开了，一个个满脸笑容地喊人：“大伯伯，大伯母，堂哥，新年好！” 周父周母先下，笑着问了几句家中如何、学习如何，都一一答了。 接下来下来的是周越云。 女孩们眼睛一亮。 大堂哥真是越来越帅了。 眼见人都齐了，她们便准备转身进门去，余光却见大伯父三人都还没动弹，于是不得不停下脚步。 正准备询问之际，眼角突然暼见一抹红。 伴随着一阵微凉的风，车上下来个人。 少女扎着清爽的丸子头，边上用红色发带绑了个蝴蝶结，红色的大衣上，两个白色毛茸茸的球一晃一晃的，隐约透出里边纯白的绒毛底。纤细笔直的双腿下，踩着一双小鹿雪地靴。 唇红齿白，颜笑嫣然。 车停的位置不算太好，底下雪地有点滑，于是少女有些理直气壮地伸直胳膊。 纤白的手在空中晃了晃。 而她们眼中冷漠到没朋友的高岭之花堂哥，虽然依旧蹙着眉，但停顿了几秒，依旧伸出了手。 ——将少女扶了下来。 两只手，一大一小。 犹如白雪与苍冬。 一触即分。 一旁的管家迟疑了下，方才露出热情的微笑来：“瞧我这记性，这位便是祝颜小姐吧。” 祝颜看向这位和蔼的老人，笑容灿烂地打招呼：“安爷爷好～” “哎……好。那行，既然人齐了，咱们就进去吧。” 第42章 角力 较之于c市,周家老宅的地理位置更加偏南，带着一种江南水乡独有的文秀婉约的风格。 进了宅院，一路假山流水、小桥长亭。 薄冰在檐角悄然凝结,寒风吹动屋顶上的铜铃与灯笼，叮铃铃,万籁俱寂，旁余声音尽数远去。 天色渐青,廊柱上却挂着红绸,青与红，凛冬与年味儿交融,时间在这里都仿佛变得缓慢了许多。 祝颜看得有些痴,许久后才收回视线，继续跟上。 管家和周父周母在最前边小声说着话。 周越云落后半步，安静地跟在三位长辈后面，见身后许久没动静,回头扫了一眼。 恰好将那抹明艳的红色收入眼底。 这红,有些刺眼了。 他想。 祝颜和他的视线对上，仿佛从中读出了催促的意味，连忙加快脚步,三两步走到他旁边。 男人脚步微顿。 之后却是放慢了脚步。 远远看去，两人的步伐几乎一致。 一路上也遇到过不少周家的亲戚,皆是一脸笑容地跟几人打招呼。祝颜往年没来过老宅，因此大家并不认识她，但得知她是谁后,态度也都十分友好，有的还不由分说塞了红包过来。 祝颜推拒不过，连周母也叫她收着,最后不得不塞了一衣兜鼓鼓的红包。 第一次接触人类人情社会的人鱼少女有点不安。 一旁的周越云仿佛只是随口说了句：“这是正常往来，我没成年之前也收到过。之后爸妈会两倍还回去。” 少女轻哈了口雾气，脑袋下的脑袋轻点了下，显然有点新奇，被冻得有点苍白的脸上露出一点笑容来：“谢谢哥哥。” 他偏过头去，“嗯”了一声。 很快到了周老爷子住的主院。 此刻里边已经围了不少人，都是往常跟周家来往得多的亲戚，大家笑笑闹闹地说着漂亮话，打扮得跟个年画娃娃似的小孙子小孙女咿咿呀呀地在底下打闹。 主座上的老人看着这热闹的一幕，不时含笑点头。 人到了知天命这年头，盼的就是一个阖家团圆、子孙环绕，而显然，这些人也不吝啬于迎合老爷子这么点爱好。 这时，老管家带着喜悦的声音从外边传来：“老爷，大少爷和孙少爷回来了。” 他口中的大少爷指的是周父，至于孙少爷，便是周越云了。 老爷子一生有两位伴侣，周父是唯一一个由早逝的原配生下来的孩子，也是兄弟姐妹中的老大。 听见这声音，原本热闹的堂厅突然安静了一瞬，很快，又恢复更大的嘈杂声。 如同油下了锅般，溅起一片沸腾之声。 “兴邦大哥和嫂子回来了？今年倒是回得格外早些。” 周兴邦，周父的大名。 有年轻一辈的困惑：“堂哥也一起回来了？不是说人还在国外读书吗？” 他身边的两位长辈则是在低声讨论别的：“听说大哥已经让越云那孩子在接管集团了，这孩子才多大？这不是在胡闹吗？” “谁知道大哥怎么想的，等下找个机会劝劝他，家里那么多兄弟姐妹不扶持，这么早卸任给一个毛孩子。退一步说，就算真要让越云接手也得等他成家立业以后啊，像我家那口子，男人啊，还是得四十岁往上才有个稳重样。” 年轻人困惑地挠挠头。 那是人家的家业啊。 人家爱怎么处理怎么处理，关咱们什么事。 除了同姓一个周，咱们还有什么关系吗？哦，当然，除掉那点微乎其微到几乎可以不计的血缘亲情。 不会真有人以为，只要讨好了老爷子咱们就算周家的一份子，有资格分家产了吧？ 说着，周父一行人已经被领进来。 周老爷子杵着拐杖起身，上前去看儿子儿媳和孙子。 周父上前搀扶住他：“爸，您坐好。” 又跟在座其他几位老人打招呼，再是同辈的兄弟姐妹。 周越云也一一问候，眉宇间虽然冷淡，但并无任何不耐烦之意。 打完招呼后，他下意识回头看了眼。 想象中少女困窘尴尬的情景并未出现，祝颜神情自若地站在原地，有人问起她是谁就大大方方地回答。 “叫祝颜，祝福的祝，颜色的颜。” “嗯嗯，我就是那个养女。” “谢谢阿姨关心，还没成年，现在在读高三。” “不住校，就正常住家里。” 正说着，周母笑着拉她过去：“来，颜颜，这是爷爷。” 又将手里一包茶叶交给她，回头对老爷子说：“听说爸您爱喝这顶级的大红袍，颜颜还特意找一个家里有门路的同学，托了人家去问，三推四请的，好不容易才得了这半斤，爸您说她傻不傻。” 少女睫毛轻轻颤动了下，接过那茶包，递上去，露出一个乖巧的微笑来：“爷爷新年好！” 老爷子低头，不言不语。 过了会儿，轻啜了口茶。 堂厅里渐渐安静下来。 众人的视线在这几人身上游移不定。 这茶叶究竟是谁准备的，重要吗？ 不重要。 重要的是，老爷子的态度。 空气变得有些稀薄，些微的凉意透过门窗传至空荡荡的袖口，冷到人的骨缝里，举起的双手有些僵、有些麻。 但那双手足够稳当。 那小女孩脸色的神情也足够镇定。 笑意如旧，双眸清澈，仿佛半分没感受到四周气氛的变化。 良久，还是周越云最先出声打破了寂静。 “爷爷，听安爷爷说，您这个月又喝酒了？” 老爷子抬头，看了这个看似礼貌恭敬、实则常年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孙子一眼。 片刻后。 低声嘀咕了句：“人活着，不喝点小酒哪成？” 青年笑了笑，也不反驳，只道：“还是多喝茶好，医生说您得少碰酒。” 于是老爷子的手便慢慢停住了。 他抬头，目光在堂厅里逡巡了一圈。 然后，落到跟前微笑着的少女身上。 已经有些浑浊的眼珠子里闪过些什么。 少顷，眼皮子动了动，缓缓露出一个笑来。 “好孩子，有心了。” 说着，接过那包大红袍。 又夸了句：“这颜色，小姑娘穿着好看。红色，喜庆。” 周母及时接过话，眉开眼笑道：“我也觉得好看，还特意叫人给做了好几套呢。颜颜生得好看，穿这身衣服更好看，合该是个年画娃娃，咱们周家还没出过这么好看的人物呢。” 老爷子哼了一声：“这话就过分了啊。” 却也不曾否认话里透露出来的意味。 底下众人对视一眼，心中各有计量。 见过老爷子，又吃过点心后，几人回房。 住的是一间小别院，中间一个四四方方的院子，祝颜的房间在西厢房，周越云在她隔壁。 房间外表看着古香古色，进去了倒是和现代房子差不多，屋里通了暖气，人甫一进来，便呼出一阵暖融融气流。 祝颜享受地张开双手，躺倒在了大床上。 片刻后，长长地叹了口气。 起身拿起手机，往只有她们一家四口的小群里发了一个“谢谢”的麻花辫小女孩卖萌的表情包。 这个小群还是她拉的，周父和周越云常年潜水，最经常说话的只有她和周母。 这会儿最先回话的也是周母。 没说什么，只是回了一个“摸头”的表情包。 之后便一直静悄悄的。 一直到晚上，应酬结束的周父才看到这条消息。 想了想，他有些不熟练地长按，点击添加表情。 片刻后，【温馨小家（4）】里。 【周父：摸头.jpg】 和上边周母那个表情包一模一样。 祝颜差点噗嗤一声笑出来，忍住了。 一直到深夜，人都睡熟了。 床头的手机才悄然滴了一下。 依旧是那个小群。 【大变态：嗯。】 此后长夜，寂寥无声。 第二天就是除夕。 一大早，大家都忙活了起来。 祝颜跟着周母，还有几个同龄的少男少女，在学包饺子。 旁边还站着一名三十来岁的女性。 是周父同父异母的妹妹、周老爷子后娶的妻子生的女儿，叫周业茗。 周业茗在家里排行老幺，出生的时候周父都二十出头了，老爷子那会儿忙于事业，这个妹妹是他一手带大的。 故而，周业茗长大后和大哥大嫂最亲，爱屋及乌之下，对祝颜很是疼爱。 见少女把饺子包成了包子，脸上还沾了面粉，一脸狼狈的模样，立马过去给她纠正：“饺子不是这么包的，傻姑娘。” “来，看我，把这条线合拢，轻轻一拈，就好了。” 少女盯着她手里的饺子成型，眼睛亮晶晶的：“姑姑好厉害！人美手巧！” 周业茗被夸得有点脸红，轻咳了一声：“这算什么，我小时候还自个儿烧过火做过饭呢，那年头家里条件没现在好，女孩子，或多或少都懂点一些。” 说着，又笑眯眯地捏捏她的脸蛋：“现在就不必啦。时代变了，女孩子还是得对自己好点，请保姆嘛，实在不行到时候让你那另一半做，反正咱们周家的女孩，没有进厨房的道理。” 祝颜被捏得嘴巴嘟起，脸上全是面粉灰：“哎呀姑姑，放…放开。我现在还小呢，现在考虑那种问题太早了。” 人鱼寿命长，一百五十岁后才步入成熟期，之后才会考虑发/情之类的事。在她感觉里，她还有好久好久才会考虑这种事呢。 周业茗笑她：“还有几个月就十八了，也是个大姑娘了，不小了。” 也是哦，祝颜有些愣怔地想，这具身体居然就快成年了。 原来这么快的吗？ “不过不找也没关系，都随你心意。” 周业茗补充道。 她自己就是个不婚主义者，本质是时装设计师，常年在国内外飞来飞去，活得异常潇洒，见得多了，自然也不希望家里的小辈被社会风气禁锢。 各人有各人的活法。 无需要求每个人都一模一样。 开心就好。 “那我就不找了哈哈哈。”祝颜急于摆脱这个话题，嘻嘻哈哈地做了个鬼脸。 门外。 刚走到门口、正好听到这句话的男人脚步微顿。 片刻后，他敲响了门。 周母忙中回了句：“进来。” 见是自家儿子，她愣了下，脱了沾满面粉的手套，笑道：“越云，你怎么过来了？” 说罢，挑挑眉，有些意外：“这是发生什么事了，心情这么好？” 第43章 除夕 男人表情微妙地滞了一下。 他看起来心情很好吗？ 两人的交谈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力,那些个边包饺子边嬉笑打闹的男孩女孩们看见他，立马站直身体，恭恭敬敬地打招呼：“越云堂哥好！” 祝颜也混在其中。 少女穿了一身宽大的黑色羽绒服,空荡荡的衣袖被捞起一截，露出细白的一截手腕,手中还拿着一张面皮儿。 因着要学包饺子，羽绒服外边加了件灰色围裙,长发被夹子夹住,几许碎发飘落在两颊，笑起来的时候居然也有了点温柔安静的味道。 也许是因为混在一群比她还跳脱的少年旁边的缘故。 然而一出声,那点温柔的气质便被打破了。 “哥也要来包饺子吗？”她狡黠地眨眨眼,“不包之后不许吃哦。” 身旁的少年朝她投来敬佩的目光。 这就是养兄妹和普通亲戚之间的差别吗，要让他们这么跟周越云说话，大概自个儿就能把自个儿吓死。 嗯……当然，零花钱给得够多的话,可以考虑冒死一试。 周越云来这是找周姑姑的。 爷爷刚和爸妈他们说话,突然问起周姑姑的感情状况，这话大家不好答，思来想去还是得周业茗自己去说。 少女的话传至耳际时,他手微顿，略略抬眸扫了眼。 周母在一旁笑道：“颜颜你可别小瞧你哥,他这些年一个人在国外，做饭比你强多了。” 祝颜做了个鬼脸。 少男少女们也哈哈笑起来。 周越云走近，低声跟姑姑说了事,周业茗的脸立马垮了下来。 恋恋不舍地又揉了把小侄女嫩生生的脸蛋，趁着祝颜没翻脸之前，把围裙取下,苦哈哈地跑路了：“我走了，去面对太上皇他老人家的质问，别想我啊。” 周姑姑走后，周越云顺理成章地站了她的位置。 男人挽起衣袖，慢条斯理地戴上一次性手套。 原本只是开个玩笑的祝颜傻眼了：“你还真要包呀。” 他眼皮微掀，声音有些懒：“不是说不包不让吃？” 祝颜：“……” 你今天这么听话的吗？ 阴晴不定大反派秒变大型犬？ 紧接着，祝颜发现了一个更为悲愤的事实。 周母还真没说错，周越云做起这些事儿来比她熟练多了——饺子包得又快又好，姿态娴熟，漫不经心，显然不是第一次操作。 旁边的弟弟妹妹都开始叫好起来。 男人语气有些轻：“在国外，有时候不一定能吃到合心意又正宗的中餐，必要的时候，还是得自己动手才行。” 事实上并不止如此，上一世周父周母去世后，为避免触景伤情，他一个人搬去了市中心的一套大平层住。赵姨被留在庄园里，而他也不愿意再请钟点工，闲下来的时候，更多都是靠自己解决吃饭问题。 既是不愿让外人打扰，也是静心收心的一个过程。 远离了外边那些妖魔鬼怪、人心贪欲，一边将菜切成薄片，一边冷静复盘。 不知怎么的，祝颜突然想起了上次那碗熟门熟路的醒酒汤。 安静，沉默。 悄无声息的体贴。 心头突然有点不是滋味儿。 这真的还是原著里那个人吗？ 她有点开始怀疑起自己的判断来。 在老宅的生活比祝颜想象中还要平静一些，除了第一天有些尴尬，接下来的每天都很顺利。 也许是因为这具身体还没成年的缘故，大家都默认把她分到了儿童组，跟她在一块儿混的都是十几岁甚至八、九岁的小孩儿。而祝颜活泼主动的性格使她天然具备孩子王的特征，没多久，就跟一群小孩混成了一块儿，还互相交换了扣扣。 没错，这群小孩儿基本都只用扣扣。 问起vx，都觉得那是中老年人用的东西。 “……” 祝·中老年人·颜膝盖默默中箭。 除夕晚上，大家坐在一块儿吃饺子、烫火锅。 外边在放烟花，其貌不扬的烟花筒升至半空，在几毫秒内怦然绽开，绘就一生最恢宏壮丽的色彩。 繁星点点，老宅的夜幕湛蓝如水，星子与烟花交错点缀，新的一年大门缓缓向着她们打开。 第一次过人类新年的祝颜看得有些移不开眼。 然后她就被小女孩们拉着去玩了仙女棒。 “颜颜姐姐！快快快，来呀！这个可好看了！” 第一次近距离接触烟花的祝颜有点慌，差点以为那玩意儿会烧到自己手上。 她下意识回头。 看见廊下周父周母含笑的脸。 还有……一身风衣、长身玉立的周越云。 像是注意到了她的视线，他漆黑的眸子投过来，眸光微闪。 祝颜有些慌乱地回头。 点燃打火机。 “嗤啦啦”一声响，仙女棒在空中绽开炫目的色彩。 “姐姐，不是这么玩的！要晃起来！晃起来才好看！” 身旁的小女孩抓住她的手用力地晃了下，绚丽的光芒在空中汇成一个六芒星的形状。 “啊，我懂了！” 瞬间g到它的美的少女有些兴奋地蹦起来，手高高举起，绚烂的火花在空中晃成一个个不成型的小字。 一时间，庭院里充斥着各种笑声。 一直到烟火燃尽，彩色的烟尾依旧久久未散。 周母意犹未尽地拍了一堆照片，这会儿开始挑挑拣拣起来：“来，你父子俩帮我一起看看，哪张拍得颜颜好看，我要发朋友圈。” 周父笑她：“黑漆漆一片，能看得清什么。” 却还是凑近看了。 夫妻俩凑在一块儿，低声细语。 “喏，这张瞧着拍得挺清晰的，要不就这张？” 周母啐他：“清晰个什么，颜颜的衣服都模糊了。” “哎呀，我看其他小孩拍得都不错，整体差不多就行了。” “那怎么行，我要发朋友圈，当然得选张我女儿最好看的。” “……” 夫妇俩的低声讨论尽数传入身旁男人的耳中。 他单手插兜，安静了许久。 忽而垂了垂眸，道：“就这张吧。” “诶？”周母停下划动相册的手，仔细看过去。 这张和别的图有些不同。 不是祝颜玩疯了之后拍的，而是之前还有些生疏的时候拍的，入镜的其他小孩也很少。 照片里，少女有些无措地握着被强行塞过来的烟花棒，目光望着远处天空的烟花。 隔着廊檐，只拍到烟花的一角。 于是整张图最突出的便是少女黑色的剪影，和那映着光、略有些茫然的侧脸。 不算特别好看，但属于越看越有味道那种。 周母赞许地点头：“还是越云眼光好，这张气质最好，放九宫格中间刚刚好。” 被嫌弃了的周父一脸讪讪。 正说着，放完烟花的小孩们已经陆陆续续回来，各自扑进自家家长的怀抱。 祝颜刚刚玩得太嗨，这会儿肾上激素还有点上头，脸色红扑扑的。 “这个真的好好玩儿！” 少女脸色红润，眼睛亮晶晶的，兴奋得像个第一次看见烟花的小孩子。 周母于是想起她前十几年一个人的生活。 心里突然生了点愧疚来。 只是那时候，她又怎么会想到这个收养的女孩，有一天居然能在她心底占据这么大的分量呢。 她们的缘分，迟了足足十七年才到。 于是她笑着摸了摸女孩的头：“没事，好玩就明年接着来玩。” 这次和上次老爷子的答复又有所不同。 那通电话里，老爷子只是可有可无地应了。 在他眼里，祝颜就是个挂件，夫妻俩凭自己心意，想带就带上，左右老宅不缺这口饭。 但昨儿个当着众人的面接了那礼，就截然不同了——虽然依旧没有入周家的族谱，但好歹承认祝颜算这个大家庭的一份子了。 有了来自大家长的认同，亲戚们察言观色，对这个女孩儿的态度也随和了许多，也同意自家孩子跟她亲近了。 不然祝颜这些天哪会这么轻松。 零点到来的时候，祝颜的手机就陆陆续续地响了起来。 有群发的祝福，也有单发的。 祝颜先紧着一些不算太亲近的同学回了消息，这才点开亲近的朋友的聊天框。 元萌萌祖上就是c市本地人，这会儿正围在火炉边烤火，还给祝颜拍了自个儿打麻将的照片。 沈曦则是和家人一起过年，这姑娘用词依旧言简意赅，说着说着却是说到自个儿前些天淘到了一套很好的资料，问祝颜要不要，给她邮过去。 吓得祝颜当即打了个哆嗦，关闭了聊天框。 白清礼依旧温和体贴，然而祝颜忘不了上次和白姐姐见面时的场景，她撇撇嘴，发了个大佬叼烟的表情包过去。 过了会儿，对面给她回了个更拽的表情包。 祝颜：“……” 她嘴角抽抽。 不愧是你，白大学神。 除此之外，跟她比较熟的还有女主大人。 苏沉盈这会儿人还在拍戏，除了新年快乐以外，还给祝颜发了剧组聚餐的照片。 祝颜怀抱着一点八卦的小心思，问起她剧组男主、也就是原著中的影帝男三如何。 那边顿时支支吾吾的。 过了会儿才干巴巴回了句：温老师人很好。 祝颜眼睛眯起。 有情况。 不过女主大人不愿意再透露，她也没办法。 简玥也给她发了消息，很简单的一句新年快乐。 祝颜沉默了会儿，没有回复。 两人已经很久没见过面了。自此那个暑假，约莫是知道林眉儿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完了，简玥此后再没出现过在祝颜的视线里。 这个女孩和原主的关系实在太复杂，说是整个学生时代都交杂在一起都不为过，祝颜自认为没什么资格去处理，便只好将它搁置在一边。 留待时间给出一个答案吧。 她想。 之前在医院里认识的老爷爷老奶奶也给祝颜或发了短信或打了电话过来，祝颜一一应了，又让爷爷奶奶照顾好自己。 少女的声音清脆甜美，彩虹屁一团一团，将电话那头的老人们哄得眉开眼笑。 隐约间，还能听见原奶奶那头，属于少年的冷哼。 周母见她忙得团团转，再看一旁冷冷清清的周越云，登时就笑了起来：“你看你俩，一个电话打不停，一个干脆就连手机也没看过一下，中和一点该多好。” 祝·交际花·颜笑眯眯道：“哥哥朋友应该也很多吧。” 在原著里，周越云朋友可不少。 只是都是热脸贴冷屁股而已。 为了利益而围成的庞大经济体，在大树倒塌那天，也毫不犹豫转身而去，充分阐释了什么叫做树倒猢狲散，什么叫世态炎凉。 不知想起了什么，男人的表情有些阴翳。 突然，他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出去。 铃声嘟嘟嘟地响了许久。 那边不知在做什么，过了半天才接通，一声喂还没说出口 “新年快乐。” 熟悉的男声传来。 电话被迅速挂断。 被铃声吵了半天、刚从被窝里把自己痛苦地挖出来的金发男性，一脸懵逼地看着手中的被挂的电话。 起床气都给弄没了。 excu色me？ 大哥，您有事吗？ 第44章 天真 过了年,老宅里非但没安静下来，反而随着各家各户来拜年的人的增多，变得越发热闹了起来。 ——有周老爷子这根定海神针在,就注定了周家会是迎来送往、宾客盈门的长青之地。 不过这些都和祝颜干系不大。 在周家的大人们眼里,没成年的小孩只需要好好玩耍,然后在碰到客人时乖乖打声招呼就好。其余的事,交给大人来做就好。 来老宅的起初几天,还会有一些孩子因为对祝颜太过陌生而拘谨,等熟悉了,便彻底黏上了这个漂亮姐姐。 其中以周越云一个隔房堂哥的孩子为最。 五六岁的小屁孩儿，在家都是日天日地的大魔王，来了这，却只知道屁颠屁颠地跟在人后边喊姐姐。甚至还口吐暴言,说要让他妈妈把祝颜拐回去当自己一个人的姐姐。 然而这话被路过的周越云听见了。 于是据说,当天庭院里传来了小男孩撕心裂肺的哭声。 虽然祝颜也不明白明明只是对视了一个眼神,这弟弟是怎么能哭得这么厉害的。 她哄了半天没哄好，头发都快被揪秃了。 “乐乐，别哭了好不好QAQ。你再哭，姐姐也想跟着你一块哭了。” 这话当然是假的,没人看到的角度,少女的手悄悄揪住了身后男人的手,用力一拧。 周越云眉头微蹙。 挣扎了三秒,站出来,干巴巴哄道：“别哭了。” 顿了顿,他眉头又皱了起来，退后一步：“你鼻涕泡出来了。” “呜哇——” 原本已经被哄得差不多了的小男孩，突然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哭声。 哭声里充满了无声指责与悲愤欲绝。 祝颜：“……” 她扭头,恶狠狠地瞪了这个孩见愁一眼。 戳破人家小孩的自尊心干嘛啦？ 最后还是小孩他妈亲自出场解决的问题。 这位堂嫂一边尴尬地哄孩子，一边给祝颜跟周越云说不好意思，结果人拉都拉不走——毕竟在家里就是人憎狗嫌的小魔王，要是能拿这熊孩子有办法她反倒不用头疼了。 于是还得祝颜出马。 少女在抽噎个不停的小男孩面前蹲下，跟他齐头对视，声音温柔中带着劝慰：“乐乐乖一点，跟麻麻回去好不好？” “可…可是呜呜…回去了就，就见不到姐姐了呜呜哇……”小男孩瘪着嘴，眼泪鼻涕混在一起。 祝颜摸了摸幼崽头顶软乎乎的毛，笑眯眯道：“可是明天太阳公公一爬起来，乐乐就可以再见到姐姐了呀。” “今晚回去做个好梦，让妈妈给你讲故事好不好。”她抬头跟堂嫂对视一眼，确定对方点头以后，继续笑着说，“就讲爱丽丝梦游仙境的故事好不好，说不定呀，梦里乐乐也会像爱丽丝一样，去一个神奇的世界里度过一天。然后一睁眼，就能看到姐姐啦。” “真的吗？”小男孩逐渐被她的话吸引了注意力，也不哭了，睁大眼睛一边抽噎一边道，“乐乐可以跟爱丽丝一样吗，我喜欢兔子先生。” 祝·自己挖坑把自己埋了系列·颜：“……” 她默默谴责了一下自己的良心，然后毫不犹豫地给出了肯定答案：“会的。” “那我跟麻麻回去啦，我想早点梦见兔子先生。”乐乐认真解释说，“姐姐再见！” 等人走了，祝颜的脸立马垮了下来，撑着腮垂头丧气。 “好吧，我成了骗小孩的坏巫婆otz” 周越云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话。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只要一想到这事儿都是他引起的，祝颜就对他提不起好气来，挥挥手道：“行了行了，和你没关行了吧，离开吧。” 就差在脑门上写上“碍眼”俩字了。 祝颜嘀嘀咕咕地抱怨了几句，起身往住的院子里走。 男人跟在她身后，落后半步的距离。 过了会儿，若有所思地出声：“你很喜欢爱丽丝梦游仙境？” “不，我喜欢海的女儿。”祝颜张嘴就来。 男人语气好奇：“喜欢它的什么？” 祝颜继续胡说八道：“喜欢小美人鱼生得好看呀，蓝色的尾巴闪闪发光超好看der！” “嗯，然后呢？” 既然挑起这个话题了，祝颜便继续胡扯起来：“不过我一点儿不喜欢这个故事的结局。” 少女气呼呼道：“如果换成我的话，王子哪儿凉快哪呆着去好不好。就让他和他的公主幸福快乐一辈子！祸害人鱼怎么回事！遇上这种人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嗯，还有呢？” “还有啊，小美人鱼和王子相遇的那个夜晚，不是沉船了吗，最好……” 声音渐行渐远，渐行渐小。 月色清凉，树影婆娑。 霜色凝结于地，水汽缓慢升起，而后被低温烫作雾凇。 罩灯里流泄出的昏黄的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第二天小男孩果然来找祝颜了。 熊孩子神情还有些激动：“姐姐姐姐！我真的梦见兔子先生了！不过它说它没有魔法，没法带我去梦游仙境，然后送了我好多吃的！” “咳咳，是这样吗？”祝颜干咳一声，“那它有没有问你叫什么名字呀。” “没有。”小男孩疑惑道，“为什么要问名字呀。” “交换了名字，你们就是好朋友了呀。” “这样啊，那我今晚告诉它我叫周俞乐！我想跟兔子先生当朋友！” 两人一边牛头不对马嘴地叽叽喳喳，一边跟其他小孩汇合，继续玩去了。 送孩子过来的堂嫂笑着收回视线，正好撞见一旁的周越云也收回目光。 男人目光无波无澜，黑眸平静深邃。 她心底却不知怎么的，微妙地咯噔了下。 她把那点不合时宜的错觉挥开，笑道：“颜颜可真是个开心果，大伯母有这么个贴心小棉袄，心里想必很慰贴吧。” 周越云淡淡笑了下：“乐乐也很活泼，堂嫂把他教导得很好。” 在人情应酬方面，这个男人其实并不差，区别只是肯不肯营业罢了。 除了祝颜这桩事，两家人平时关系并不亲近，也没什么好说的，略略交谈了几句，便各自离开了。 临走前，堂嫂想了想，突然开口道：“得饶人处且饶人，你还年轻，说得难听点，族里那些人活不过你，熬死了也是赢。” 这都是她的经验之谈。 年轻人气焰大，不懂得收敛，她瞧这位再逼下去，有些人怕是有狗急跳墙了。 周越云笑容温和：“堂嫂在说什么？有人要去世了吗？” 果真锋芒毕露。 堂嫂内心叹息，摇摇头：“算了，我劝不动你。” 想到乐乐这些天难得的开心模样，她心头微软，倒是还是留了句：“星美那边，有位吴总监，曾和我是一个留学圈出来的，性格很是刚正不阿，最见不得有人上下其手、行贪污之事。” “言尽于此。”她渐渐走远。 心里门清，这些天老宅看似平静无波，实际上却是静水流深，只不过一切冲突都没摆到明面上来而已。 老爷子态度暧昧，左右他不插手，底下人就默认了是纵容，于是越发得志猖狂，到处兴风作浪。 有什么是他们不敢做的？ 这位继承人，也才二十四岁啊，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等人走远，停在原地的人方才迈步离开。 男人神情平静，没有丝毫波动。 显然，他的内心，并没有刚刚表现出来的那么冲动。 也是，都是重来一次的老妖怪了。 怎么可能还为当初的手下败将伤筋动骨？ 所谓的年轻人的锋芒，也只是为了示敌以弱而已。 祝颜对隐藏在平静表象下的这一切一无所知，每天依旧开开心心地到处逛，闲下来就去刷题。 乐乐如今彻底成了她的小跟班，整日里姐姐长姐姐短，还被带着开始写起幼儿园的寒假作业来。 他妈本来头疼这混世魔王，见祝颜能管住他，心里颇感欣慰，投桃报李，私底下跟祝颜提点过不少事儿。 她倒没把祝颜当小孩看待，毕竟也是十七岁的大姑娘了，她自个儿十七岁的时候都能一个人英国打工求学、暴打性/骚/扰的狂徒了，又怎么会把人真当小女孩看？ 其中就提过上次那事，告诉她，老爷子没有刻意针对她的意思，无需太过介怀。 周家是比较传统的老派家族，重视血缘亲情，一家起来后都会互相帮衬着别家，但无论如何，自家总是最重要的。 周老爷子这一脉如今是整个家族最昌盛的一支，这是无可否认的事实，从老爷子把偌大家业留给了周父一人，其他子女都以各种方式遣出了权力中心就可以看出他对权力集中的重视。 而作为新任家主的养女，她的身份自然再敏感不过。之前不入流还好，现在真想提上台面，不多考验一番，老爷子是不可能放心的。 但也不用太过担心，老爷子虽然传统，但并不愚昧，既然已经接受了，之后也就再不会刁难她了。同时，这也意味着，老爷子默认把她纳入周家的羽翼底下，再也不用担心被外人欺负了。 这自然不是这位堂嫂的原话。 但其中意味，昭然若揭。 祝颜耐心地听完，脸上缓缓露出一个笑来：“我懂啦，谢谢嫂嫂提醒！” 少女拥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交谈时，里边的呆懵、吃惊、羞愧、恍然等各种小情绪都清晰分明，干净明亮得像是一幅画。 一看就是胸无城府的模样。 可渐渐的，就连堂嫂自己，也有些分不清这是真的单纯还是别的什么了。 是她的第六感太过敏感吗？ 总觉得…… 这对兄妹，都不是很好惹的样子。 第45章 初雪 事实证明,人不能太高估自己的方向感。 比如此时此刻，祝颜就一脸懵逼地看着周围的环境。 她是谁？ 这是哪儿？ 她在干什么？ 灵魂三问。 面前是一片不大的池塘，里边还有枯败的荷叶,池水结了薄冰。一旁,嶙峋假山中蔓延出一条小石子路,一路通向池塘。 而祝颜,所处的正是假山这边的方位。 她略略往远处看了眼。 再远处,是陌生的长廊和石壁,上边爬满了褐黄枯萎的爬山虎,纹路斑驳，碎冰旋凝，仿佛多年未曾有人来清理过。 没有一处熟悉的景致。 不过听说老宅面积很大，她们平日里活动的区域只在前半部分区域,有没见过的地方也正常。 祝颜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唉声叹气一阵后,头秃地准备往回走。 真是造孽。 说来话长，本来她不该往这边来的。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今天上午，她跟人打赌失败，在几个同龄少男少女的威逼利诱之下,不得不开始跟一群小朋友玩捉迷藏。 祝颜手黑,其他人都抽到了躲,只有她一个人是找的那方。 事情到这也不打紧,左不过陪一群小孩玩玩而已。偏偏其他人都很容易找到,只有乐乐那小鬼找半天也没找见人,几个小孩神秘兮兮地跟她说乐乐顺着这条路过去了，穿过那边月亮门，再过了院子就是。 祝颜对小孩子向来有耐心,听着他们七嘴八舌也没不耐烦，结合了一下几人说辞就准备去把乐乐找出来，然后去吃饭。 结果一路七拐八拐，人没找着，反而把自己给绕晕了。 思及此，祝颜长叹口气，就要往回走。 说不准人在她来的路上呢。 就在这时，耳边突然传来一点窸窸窣窣的动静。 起初，祝颜没当回事儿。 直至那声音逐渐变成两道交谈的人声。 隔着不知名的假山，两道声音都有些模糊不清，只能隐隐分辨出是一男一女，在交谈生意上的事。 祝颜无意偷听，脚步下意识放轻，与此同时，加快速度往外走。 直至，“周越云”三个字从男声嘴里蹦出来，带着咬牙切齿的仇恨意味。 祝颜脚步顿住。 迟疑了下，停下来，将耳朵贴在假山上，听了一阵。 隔着固体传声，那边的话变得越发清晰——两人貌似都是周氏集团底下分公司的负责人，同时，也都对大变态最近下达的一些命令非常不满。 确认过眼神，是她处理不了的事，祝颜眨眨眼，把手机开了静音。 然后半分犹豫也没有，拨了个电话出去。 三秒后，对面接通。 无人说话。 ——当然，说了她也听不到。 两人隔着屏幕，一同安静地倾听假山后那对男女的对话。 为了让电话那头听得更清楚一点，祝颜放慢呼吸，一点点靠近声音的来源。 直到，隔着石缝，她清晰地看到两道身影。 一道蓝一道白，穿蓝色羽绒服的是男性，白色长裙的是女性，而且，还有点眼熟。 是曾经对她微笑过的长辈。 男人愤愤不平道：“我还是气不过，一个小屁孩儿，真把他自个儿当皇帝了不成，拿着根鸡毛当令箭，他爹都不敢这么对我们，我还是他叔呢！” 女人笑着拍拍他的肩：“气什么，不是已经中套了么？接下来就等着看好戏好了。” 说着，两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然后两具躯体彼此靠近，吻在了一起。 祝颜：嗯嗯嗯？？？ “！” 她记得这两位各自有家室吧？！ 她下意识退后一步，结果一脚踩在一块光溜溜的结冰石块上，一个打跌，脚踝的部位传来咔擦一声响。 嘶 流年不利。 祝颜捂住嘴没出声，却是疼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动静引起了面前两人的注意力，两人连忙分开，又惊又怒地投来视线：“谁在那边？！” 祝颜眼泪都没来得及擦，心想完了完了。 脚踝处传来钻心的疼痛，她现在连站起来都很困难，更别说跑掉了。 等下被抓包岂不是会很尴尬？ 话说这么重要的事被她听到了，她会不会被杀人灭口？ 大脑在这一刻变得乱七八糟，许多无意义的事在脑海中划过。 裤兜里的手机振了又振，又无人听见。 先前连接的电话不知何时已被挂断，唯有残余的微光，象征着刚刚那场无人得知、无声可寻的交流。 脚步声逐渐走近。 祝颜心道，完了完了。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阵温暖的体息。 仿佛有一道身影，挡住了寒风吹来的凉意。 仿佛间有点像是烟草味，又像什么劲道的香料——一瞬间的浓烈，却又伴随微风转瞬即逝，清清淡淡，紧接着，散发出柑橘味的清苦气息。 是这段时间很熟悉的气息。 一只属于男性的大手，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她的身侧，将她的身体稳稳扶住，支撑着她缓慢站起来。 祝颜眨了眨眼。 不知为何，心底忽而长长地松了口气。 正想说明当下的紧急情况，身侧的假山里，一道清脆的童声突然响起，伴随着乐乐跌跌撞撞的身影。 “是二堂叔和明姑姑吗，你们怎么在这呀？” 两人惊疑不定：“乐乐，刚才是你？” 乐乐一脸迷茫：“发生了什么吗？” 他奶声奶气地解释说：“我和大家玩捉迷藏，结果不小心睡着了，刚刚被冷醒了，乐乐好难受，姑姑你们能带我去找爸爸妈妈吗？” 男孩白嫩的小脸上还有刚睡醒的印痕，确实是刚刚睡醒的模样。 男人跟女人对视一眼。 确认过眼神以后，彼此松了口气。 “好，我们送你回去。” “嗯嗯，谢谢姑姑和二堂叔！” 几人逐渐走远，直至身形彻底消失不见。 危机解除。 忍了许久的祝颜，终于忍不住抽起气来。 她没敢去碰受伤的脚踝，于是只能靠在假山上，缓慢调整姿势让自己更舒服一点。 顺便转移一下注意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来：“哥，你怎么过来了？” 周越云适时松开她，脸色却不是很好看，语气凉凉道：“你都能过来，我为什么不能过来？” “这种墙角都敢偷听，祝颜你现在是厉害了。” 祝颜被噎住。 这段时间，他太久没在她面前阴阳怪气，她都快忘了他这一面了。 男人清隽的面容上看似平静，实则脸部每一处线条都是绷紧的。脖颈上，喉结也在不安分地滚动。 显然情绪不是很稳定。 也对，发生这种事，连亲戚都开始反抗他的□□准备来场背刺了，谁能高兴得起来？ 气氛骤然变得有些紧绷。 冬日的上午，阳光照不进的假山里，四周静悄悄一片，只有池塘里偶尔响起的碎冰声。 祝颜眼珠子转了转，瘪了瘪嘴，眼泪突然掉下来：“呜呜呜我脚好痛，如果不是为了某人，大冷天的，我怎么会在这偷听呜呜呜，结果有人还不识好人心呜呜哇……” 她越说越觉得自己有道理，于是，哭得越发真情实感起来。 周越云：“……” 僵滞的气氛瞬间被打破。 他看着少女被冻得红通通的鼻尖，还有眼睛里的泪水，脚上渐渐肿起来的伤口，心底忽而闪过一个念头。 其实，也未必是假哭吧？ 毕竟，脚肿成这样，应该是真的很痛，可她之前却一直强撑着没表现出来过一丝半点。 看似娇气，可……寻常女孩真的就会有她这么坚强吗？ 空气变得有些安静。 冬日里，只能听见少女呜呜咽咽哭泣的声音。 男人声音依旧冷飕飕的，却突然在她面前半蹲下。 “上来。” “诶？”祝颜微愣，连哭也忘了，“哥你要背我吗？” 男人唇线绷紧，就要起身。 祝颜连忙把双手放上去，跟个树袋熊一样趴在他背上。 “我好了！”声音又快又清脆。 彼此沉默了一会儿。 男人沉声说了句：“扶稳。” 而后稳稳站起，背着少女向着来的方向去。 身体悬空总让人有种不安全感，祝颜靠在他背上，小心翼翼地往前蹭了蹭。 “别动。”男人喝了一声。 少女立马乖乖不动了。 过了会儿，看着四周陌生的景色，祝颜又开始纠结起来：“哥……你确定是走这边？我怎么感觉，哪里有点不对。” 周越云沉默一瞬，冷笑出声：“你觉得你会比我在这宅子里呆得更久？” 祝颜噎住：“好吧。” 她又想起来另外一件事，连忙举手：“对了，乐乐怎么也刚好在那儿，这么巧的吗？差点我们就被发现了。”她后怕不已。 “你觉得呢？”身前的男人淡淡发问。 少女托腮，狐疑道：“总不会是你叫过去的吧？” “知道就好。” 祝颜：“……” 行吧。 “最后一个问题，那两个人说的话是不是真的啊，那你现在的处境岂不是很危险？他们在给你下套哎。” “还好。”男人语气平静，“他们给我下套，焉知我没给他们下套。” “欲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现在，他们正处于第一阶段尾声。” “这样啊。”祝颜似懂非懂，突然又想起一件事——猛然得知这么一桩大八卦，她现在肚子里憋了一大堆问题想问。 偏偏这个问题真的很尴尬。 她支支吾吾道：“那个……额，那什么，刚刚那两个人，嗯……他俩不是各自有妻子和丈夫了吗，怎么……” 周越云脚步一顿。 语气凉下来：“脚不痛了？不痛了就下来自己走。” “痛痛痛！”祝颜把头揺成拨浪鼓，“哎你别生气，我不问了我保证不说了！” 于是，四周又重新安静下来。 过了一会儿，才有一道极轻极缓的声音响起。 “像爸妈那么数十年如一日恩爱的夫妻，本来就是少数。” 是这样吗？ 祝颜想起周父对周母的无声宠溺。 这个在外呼风唤雨的男人，在家时，几乎从来没有反驳过妻子说的话。老婆一个电话，就能放弃和客户的重要商务宴会，屁颠屁颠跑去机场接人，哪怕等到半夜也没有半点怨言。 两人旅行的足迹遍布全世界，早些年还好，最近两年随着周越云的回来，越发肆无忌惮，几乎隔段时间就过自己的二人世界去了，也因此，祝颜的事大多成了周越云这个哥哥在负责。 周母肉眼可见的容光焕发，反正祝颜从来没在她身上看见过任何忧愁，仿佛永远都是幸福的模样。 就连她自己这一世的命运，也得益于这对夫妇的恩爱。 曾经，在那个小小的福利院里，周母惊喜地说：“听院长说，这个小女孩居然跟我同一天生日，这么投缘的吗？” 于是，周父笑着点头：“你喜欢，就收养下来。” 上一回，也是周母说，想带她回老宅过年。 于是，这个疼爱妻子的丈夫沉默了一会儿，默默给自己远在老宅的年迈父亲打了电话。 她又想起自己的族人。 人鱼，也是一生只能拥有一个爱人的。 一见钟情，一眼定终生。 终生相爱，一方死去，另一方也绝不独活。 深情而绝望的爱。 “是……少数吗？” 少女有些茫然的声音在天地间响起，伴随着轻微的呢喃。 “人类……果然是喜新厌旧的动物吧。” 声音逐渐远去。 交叠的人影化作一个重合的小黑点。 雪花纷纷扬扬洒落，将一切声响无声掩盖。 这是新的一年里，头一场雪。 第46章 恶客 正月初十,一行四人辞别老爷子，返回c市。 祝颜的腿恢复的速度远超众人想象，待到回程那天,已经恢复了活蹦乱跳的模样。 对于她刚好在那天受伤一事,那两人不是没有怀疑过,只是有乐乐母子打马虎眼,加上当时捉迷藏的时候各家小孩儿都在,且都十分维护祝颜,他们有所顾忌不敢多问罢了。 说到底,这两人虽然敢在背地里说周越云的坏话，却是不敢当面得罪他们的。 得知祝颜就要离开，乐乐瘪着小嘴，难受得不行,可他也知道祝颜不可能跟他一直在一起,于是只能各种碎碎念、叫麻麻不要忘记存下姐姐的联系方式,同时，约定好下一次见面。 祝颜一一说“好”，背地里朝他妈妈眨了下眼。 两人会心一笑。 一离开老宅，祝颜仿佛呼吸到新鲜空气的鸟儿,瞬间变得无拘无束起来。 倒不是说老宅不好,只是那边规矩多,从上到下遵循的都是旧式的那套,亲戚们也大多是名义上的长辈,平时需得时刻做到乖巧恭敬才行,实在让人心累。 不过自由了没几天，便出了节，同时也就意味着,祝颜马上要开学了。 高三下学期，对于绝大多数学生而言，都是一个关键时期。 这次返校，连元萌萌这个迟钝的家伙，也开始察觉到了教学楼里气氛的不同。 走廊上多了几分冷清，连往常紫色花瓣飘零如雨的紫荆树，也在寒冬里默默收敛了枝桠，凭空为这处清净地添了几分肃杀的气氛。 不过对于13班的大多数同学而言，反倒没有那么紧张——据祝颜所知，班上三分之二的同学都是要出国的，即使是留在国内的那部分，家里也大多有自己的门路关系。 祝颜混在其中，反倒是格格不入的那个。 元萌萌苦着脸感慨：“当初听说颜颜你要转到我们班，我还默默开心了下——我终于不再是一圈里数下来里、成绩最差最不上进的那个了。现在倒好，我爸妈天天提你有多努力刻苦，让我跟你学习，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祝颜正在刷题，闻言从书堆里抬起头，笑眯眯道：“不想被念叨，就来跟我一起刷题呀。来！高考必刷题和黄冈金卷欢迎你，嗯……还有金考卷45套，这个也不错。” 她晃了晃手中的卷子和厚厚的必刷题。 “魔鬼！”元萌萌沉重道，“你个刷题狂魔！” 付出的汗水自然是有收获的。 在接下来的一模考试中，祝颜考了634分，全年级第29名。 这也是她第一次进入年级前三十。 ——为了不让同学们太飘，同时收一收还停在寒假乐不思高考的心，一模的难度是有意往高了出的，很多往常能考650+的同学，这次都只将将六百分出头，故而祝颜的成绩混在其中很是打眼。 对于很多同学来说，这简直是个奇迹。 毕竟仅仅在大半年前，祝颜还是大家眼中不学好的富家女代表，可现在但凡你在校园里找一个人问问，大多都是祝颜的拥趸者。成绩好，性格平易近人，长得又漂亮，这样的女孩子谁能不喜欢呢？ 老师们也很欣赏这种悔过自新、奋起直追的学生，时常把祝颜作为典范在班里举例，对大家谆谆教导，此时努力，为时未晚。 弄得沈曦这种一心沉迷学习、丝毫不关注外界事务的人都开始揶揄起她来，复述老师的话道：“同学们啊，你们要向13班的祝颜同学学习，懂吗？文科依靠大量记忆和基本逻辑素养，考验的是基本表达能力，这个学校没法教。理科却是能靠刷题硬提上来的，前者比后者只会更难在短时间内提高。” 白清礼接话：“祝颜同学身处普通班都能做到这点，你们身为实验班的学生，更需要做到啊！” 说完，两人一起笑起来。 至于祝颜，她已经羞耻到脸色爆红，想把自己埋进书里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都是在夸你呢。”沈曦扶了扶眼睛，笑微微道。 祝颜揉了揉泛红的脸蛋，嘟嘟囔囔：“那这夸里边，你俩也得各承担一半好不好。没有你俩，我现在的数学和英语，还不知道有多烂呢。” 两人笑而不语。 学习的方法就那么些，资料和题目也都在，网络这么发达，大家都能查到，但也不见所有人成绩都有提高，可见，有些事还是得靠个人。 自己不努力，旁人再耳提面命又有何用？ 不过见祝颜羞耻心强烈，两人便也不说这个了。 “说起来，你们都打算考什么学校？”祝颜突然想起这个问题，正色道。 沈曦不假思索：“t大，我准备学计算机。” top2啊，祝颜感慨一声，不过也正常，以沈曦的成绩，基本稳上t大，她会做出这个选择并不让人意外。 倒是白清礼，见祝颜看向他，笑容清浅地摇头：“我不准备留在国内。” 沈曦若有所思：“上次听人说你拿了剑桥的offer，这事果然是真的。” 白清礼神色平静，不骄不躁：“拿了offer并不等于会被录取，剑桥offer方面放得比较松，但对最终成绩要求很高，所以我还做了其他准备。” 就在气氛变得有些凝重的时候，少年微笑着眨眨眼：“比如伦敦大学和曼彻斯顿？” 祝颜：“……” 被学神糊了一脸的学渣默默起身，表示告辞！ 小丑竟是我自己。 流泪猫猫头.jpg 沈曦和白清礼既然都已经回答了，接下来便只剩下祝颜自己了。 她思考了一会儿，方才迟疑道：“我可能，会留在c市吧，c大的历史系听说不错。” 对于这个问题，祝颜已经思考很久了。 半年多前大变态问起她的时候，她以时间还早把这事推脱了过去，但转瞬间，半年就已经过去了，而她也必须开始思考自己的大学和专业问题。 可祝颜自己对这个问题也很迷茫。 都说专业要选自己最感兴趣的，可她并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爱好，也不了解那些专业学什么，这样又怎么知道自己究竟对哪个专业最感兴趣呢？ 难道大家在选择专业之前，都对这个问题的答案十分明确吗？ 而身为一个文科生，她能选择的专业也并不是很多。祝颜衡量了许久后，选择了自己最为擅长的历史学科。 既然没有最喜欢的，那就选最擅长的吧，把多余的时间空出来学一些新东西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至于周家人，都表示专业随她心意就好。 c大也是全国排名前十的大学，历史学科更是其中的王牌专业之一，两人点点头，表示应许。 到了高三下学期，老师开始建议大家住校，以省下更多的时间拿来学习。不过祝颜回去后拿这事跟周父周母商量后，两人都不是十分赞同，她也就不考虑这事了。 三月底，是这具身体的18岁生日。 同时也是周母的生日。 周母有意借着这个名头大办，反倒是祝颜自己不同意，说目前还是以学习为主，不考虑那些，又笑着祝妈妈生日快乐。 于是周母笑着摸摸她的头，说：“我们颜颜现在也是大姑娘了。” 生日当天，祝颜收到了一堆礼物，亲友好友，甚至还有不认识的同学送来的。 学校广播台还有人给她点了歌。 不过她自己倒是无感。 本也不是她真正的生日。 不过十八岁确实意义非凡，仿佛一夕间，就从小孩变成了成人。 连周母再跟她说话时，也会多考虑她的意见了。 时间抵达四月的时候，元萌萌给祝颜发来了一个特大喜讯：她给英国那所大学发的入学申请通过了！ 元萌萌应试成绩虽然不行，但在社团活动和社会实践方面并不缺乏经验，雅思更是考了7.5以上。此时，消息一传出，她立马成了所有人中最悠闲自在的那个。 紧接着，班上其他同学也陆陆续续传来好消息。 只有包括祝颜在内的少数几个同学，还在苦逼地备战高考。 由于大多数同学已经有了自己心仪的院校，13班的学习氛围变得更差了，大家都在讨论毕业后去哪儿玩怎么嗨。 班主任见状，有心建议祝颜换一个班级。 祝颜想了想，到底还是拒绝了。 就这么最后一段时间了，没必要，13班的同学大多都挺好相处的，毕业以后大部分人可能再也不会见面了，倒不如珍惜这段时间。 四月本来应该举办高三年级的成人礼，但今年张校长有意改革，便将成人礼往后挪，跟毕业典礼放在了一起。 这一举措，倒是让不少专注于学习的学生松了口气。 五月份，最后一次模拟考试。 早上8:00，祝颜准时进考场。 等到看到语文试卷以后，她猛地松了口气，拧开笔头，开始作答。 大半年的刷题，不断地重复和调整，她已经能够做到和出题者的思路保持在同一条线上，语文成绩说不上特别好，但也绝不差。 监考老师经过她身边时，看着答题卡上女孩干净整洁的字迹，心底不禁点了点头。 第一门很顺利，接下来也不差。 考完以后放两天半假，返校当天出成绩，这种高强度作业让老师和同学们的精神都是紧绷的。 一直到回到家，祝颜才松了口气。 家里只有赵姨在，周父周母又出去玩了，听说去了隔壁市泡温泉。 周越云则是这段时间一直在忙碌，已经很久没在家里看见过他人了。 祝颜猜测他在处理上次那俩亲戚说的那事儿。 她的猜测很快被证实。 第二天，新闻上便报道了相关消息。 周氏集团内部，有人因为谎报账务和中饱私囊，被撸职了。 因为语文和政治科目需要的缘故，祝颜特意养成了早上听新闻的习惯，于是第一时间得知了这件事。 她本以为这事与她无关。 直到有亲戚撕破脸，直接闹上了庄园来。 都是周家的亲戚，往日里也提着东西上过门，这种家事保安不好拦。 于是等祝颜知道这事时，人已经到了别墅客厅。 赵姨又急又无可奈何，已经给周越云打了电话，可市里堵车，人也不是短时间能回来的。算来算去，如今家里居然只有祝颜一个可以做主的人了。 祝颜安抚过她后，放下手里在做的题，将笔盖旋紧，又换了身正式的衣服，然后下楼迎客。 来者不善。 但该有的招待还是得有的。 招待恶客，有招待恶客的方式。 第47章 魔女 来的一共六个人,其中两个人还是熟人，正是几个月前在假山里讨论怎么给周越云下套的那两位——二堂叔和明姑姑。 另外四人也不陌生，都是在周家老宅里出现过的人物。 祝颜和他们不熟,但作为晚辈的时候也曾经跟他们打过招呼。 起初祝颜也为如何称呼这些长辈们苦恼过。 周母倒是浑然不在意,摸着她的脑袋,笑吟吟道：“你跟着年龄喊便好,比我和你爸大的统一喊伯伯,小的就叫叔叔婶婶。” 至于具体是哪个伯伯哪个婶婶就不知道了。 最后,周母还漫不经心地打了补丁：“别怕,叫错了也没事，他们不会在意的。” 为何不会在意？ 叫错了难道不会很失礼吗？ 那时候，祝颜不懂。 但后来她眼观鼻、鼻观心，渐渐了悟。 这些人算亲戚长辈吗？ 算吧——如果血缘关系已经出了四代以内、除了姓氏和老祖宗同源,别的什么干系也没有了的人也算长辈的话。 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说得难听点,周老爷子看重宗族姻亲纽带关系，才会容许这些人每年来周家打打秋风，没事替哪家孩子安排个工作，资助谁谁谁出国留学——至少能在过年的时候,让明面上看起来花团锦簇、热热闹闹的。 但更多就没有了。 整个老宅,中心人物只有以老爷子和他的后代为中心辐射的一帮人。 其他人,稍微有点自知之明的话,当然不会在意一个已经被老爷子承认了的养女怎么尊称他们。 能打声招呼是情分、是礼貌,叫错了也不打紧,左右他们自个儿也分不清自家是周家的哪门子亲戚。 周老爷子是典型的传统家族大家长，并不吝啬于提携宗族和姻亲，故而平时大家明面上看起来都和和美美的,一个赛一个尊老爱幼懂礼貌。 这大概给了某些人错觉。 让他们误以为自己也是周家的一份子、是集团的所有者之一，飘飘然地以为自己中饱私囊也没关系，偷工减料也没关系，更有甚者，对继承人的决策指手画脚、阳奉阴违。 反正都是自家人嘛，能有什么要紧的呢。 但他们不明白。 周越云跟他爷爷、乃至跟他父亲都是截然不同的角色。 这位是原著中真真切切的反派，白皮底下是芝麻馅儿的。 他不会因为那点情分而有丝毫犹豫。 也许上一秒还在微笑着礼贤下士说：“伯伯谦虚了，我身为晚辈，还得向您学习才是。” 把人吹捧得飘飘然。 下一秒就手起刀落，把他们连根拔起。 也是直到吃到了血的教训，这群人才想到了来找这位大侄子求情。 偏偏真要找人了才发现，往日里看起来亲切随和的大侄子，原来距离他们这么遥远，宛若天上和地下的距离——公司蹲不到，打电话过去也永远是秘书在接，行程早早排到了几个月后。 有时候连他们自己都在怀疑，如果他们不姓这个周字，他们真的能近距离接触到这样的人物吗？ 可现在思考这些已经来不及了。 家里还有一家老小要吃饭——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没有集团的高额薪水，没有私底下吞掉的那一笔笔大额金钱，他们怎么养得起现在动辄跑巴黎纽约买衣服看秀，出门打车刷卡、花费如流水的妻儿老小？ 没办法，他们只能选择堵上门来闹。 这会儿，看着周家低调而不失奢华的别墅客厅，再看各个佣人瞧着比他们还体面的模样，几人心里又开始恨恨不平起来。 怨愤与不甘如蛛丝般一层层缠绕在原本就不平静的情绪薄膜上，丝丝入骨，激发起更深的负面情绪。 虽然来者不善，但周家的待客之道还在。 赵姨吩咐了下去，让佣人给几位客人上了茶，又装了点心过来。 结果茶没到手里，就被人一把挥开，热水全溅在衣服和手上。 女佣小姐姐的手当即就红了，但强忍着没出声。 “还喝个什么玩意儿？周兴邦他人呢？！”男人恶声恶气道。 怒气上头，更兼觉得自己理直气壮，直呼周父的名字他也不怂：“这会儿一个两个都知道躲起来了？纵容儿子对自己的兄弟姐妹下手的时候倒是不怂了。” 他既然成了第一个开火的人，其他人便也纷纷跟着抱怨起来。 “越云这次做的事是真心不地道啊，咱们可都是他的长辈！” “二十来岁的年轻人，遇到事懂个屁，要我说就该第一个把他给换下来，咱们这些人哪个不比他一个毛头小子有经验？” “我也不说别的，就一点，我兢兢业业为集团工作了二十几年，结果，居然就这么被一个年轻人撸了职，底下的人心寒啊！” “是啊，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啊，这么乱搞下去，集团的未来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唉……” “来，你们几个，去做点小菜来，厨房里有啤酒没，没有去买两瓶回来，我们边吃边等兴邦大哥回来！” 祝颜就是在这时候下来的。 一旁的赵姨朝她点点头。 几个女佣也一副见到主心骨的模样。 她们是佣人，又不是仆人，正常雇佣关系而已，钱货两讫，关系分明，平日里连雇主都不会这么对他们，这几个不知道哪来的客人反而吆五喝六的，谁心里能舒服？ 没看于红姐的手都被烫红了，真就不把佣人当人看呗？ 祝颜一眼看到正前边的女孩烫得通红的手，心底已经生了点怒气。 这些相处着亲近的人，连祝颜自己平时一口一个阿姨姐姐叫着的。工作时间以外，大家偶尔也会一起聊聊天、谈谈人生，相处得十分愉快。 这些人哪来的胆？ 她小声叮嘱了几句：“小红姐姐先去上药，你们也陪着去，这边我来应付。” 一边走向客厅。 与此同时，表情已经不动声色地调整回了正常。 “明姑姑，还有几位叔叔伯伯，你们怎么来了？” 少女清脆的声音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有人认出来她，低声嘀咕道：“一个养女有什么用。” 一旁的明姑姑皮笑肉不笑道：“是颜颜啊，今天没去上学吗，知不知道你爸妈几点回来？” 祝颜嘴巴微微张开，一副十足惊讶的模样：“姑姑你们难道不知道吗，爸爸妈妈前两天便出门去隔壁市了，听说好像是去泡温泉去了。” 不管周父周母是不是提前得知了这事，有意避开，总归祝颜不会打他们的脸就对了。 她笑眯眯加重语气：“明姑姑你们如果是有事找爸爸妈妈的话，不如过几天再来吧。” 至于过几天还能不能像这次这么轻易地进来，祝颜微笑着眨眨眼，她怎么知道？ 总归她清楚一点，这种事再有下次，呵呵，大变态会教门口的保安做人的。 听了这话，众人神色当即变得难看起来。 这么巧？ 他们刚上门这对夫妇就出门了？ 不会是故意躲着他们吧？ 明姑姑笑容勉强：“那颜颜知不知道你爸妈哪天回来？” 少女抓了抓头发，一脸苦恼的模样：“明姑姑问这话就是为难我哦，爸爸妈妈他们出去玩，什么时候回来这种事情又怎么会告诉我呢？” 她看向刚刚那个小声说话的人，微笑着加重语气：“毕竟，我只是一个养女呢。” “……” 满堂皆寂。 其他人忍不住瞪了那家伙一眼。 就你嘴多，就你生了张嘴能说会道是不是？ 明姑姑忍了忍，没发作。 几人对视一眼，方才由她继续问道：“那你知不知道，你哥哥这段时间在忙些什么？ 只见少女弱小又无助地摇摇头：“不知道。爸爸妈妈不在家的时候，哥哥他不怎么回来。”说着，面色竟然有点难堪似的，咬唇道，“我知道……哥哥他不想回来的时候见到我，他……不喜欢我。” 话音刚落。 数十里外，正堵在路上的某人突然打了个喷嚏。 男人并未多想，他以手撑额，面色沉沉道：“还要多久？” 前排的助理恭敬答道：“最快还要二十分钟。” 十分钟。 他食指微弓，敲了敲车窗，沉吟了一会儿，开口道：“靠边停车。”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这头，周家别墅里，一切仍在进行。 一群大男人眼睁睁看着跟前这小女孩儿从哭诉哥哥不喜欢她，到这些年寄人篱下独自一人的心酸委屈，表情逐渐懵逼。 不是，这关我们什么事儿？ 话说为什么我们还能听得这么津津有味？ 最终，还是明姑姑用力咳了一声，强行拉回重点。 于是他们便见，面前的少女立马收敛起那副小白菜地里黄的小白花模样，仿佛之前那些都是假象一样，一脸无辜道：“我确实不知道他在忙些什么，您是有事要找哥哥帮忙吗？我有他的电话的，姑姑要是不介意的话，可以打一下。” 明姑姑脸色一青。 她难道会没有周越云的电话吗？ 可是打了又有什么用？ 根本见不着人。 天天都是助理转接助理转接，问就是会议中办公中，不方便接电话。 明明是个后辈，却把他们一群长辈耍着玩，真当他是他爸呢，才接任多久，就敢做这种事？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正好，佣人已经泡好了新的茶水端过来。 祝颜接过茶壶，给茶杯里一一满上，然后才笑着说：“姑姑和伯伯们要是真的很急的话，我还有一个办法，你们看如何？” 几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说：“说说看。” 于是少女缓缓地笑了起来。 她生得是真的好看，双眸流光溢彩，极富灵气，五官精致，却又不会显得小家子气，反而有着东方美人特有的清丽盈盈之美。 这一笑，不少人眼底顿时闪过惊艳之色。 只见她缓缓地吐出几个字眼。 “明姑姑，还有伯伯们，与其来找哥哥求情，不如，先把你们欠下的债还有贪污的公款，先还回来如何？” 众人面色大变。 之前对祝颜态度最好的那名中年男性怒斥：“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污蔑长辈！以下犯上！周兴邦就是这么教你的？” 祝颜缓缓将茶推到他们面前，神色不变：“我爸妈怎么教我的不知道，但我知道几位伯伯的爸爸妈妈一定没把你们教好。” “毕竟，能把脸丢到全国人民面前，让大家一起见证你们有多坏有多无能的，大概也只有几位伯伯了对吧？” 少女声音甜糯，语气温和，话中却绝无一丝甜美之处。 那人被她气得几近暴怒，当即就要一巴掌打下来。 黑乎乎的掌风划过半空。 面前的少女却是不闪不避。 纤细的手轻飘飘的举起，而后轻而易举地接住了这一巴掌。 男人只觉得一股巨力钳住了他的手掌，剧痛顺着手部神经传至脑海，瞬间发出一阵杀猪般的惨叫，手也僵持到半空中，脸色涨红得如同伥鬼。 祝颜不再看他，笑了笑，环视了一圈，道：“身为长辈，不能只要求晚辈尊老，自己也得学会爱幼呢。你说对吧，这位伯伯。” 满座皆寂，空气中如同死了般安静。 被她盯着的那个男人咽了口唾沫，忙不迭点头。 少女依旧眉眼弯弯，笑容甜美，可此刻，却是再看不出半分好惹之处。 几人对视一眼，面色都有些凝重。 祝颜放开那人，退回到原来的位置，缓缓擦了擦手，慢条斯理道：“既然是在我们周家，那就麻烦几位长辈稍微守点规矩了。佣人也是人，只是我们花了钱，请了人家来工作，可不是说真就把自己当主人了。” “更别说，你们还没给人家发工资呢。”她似笑非笑道。 “刚刚那一下，就当作给人家的赔礼了，伯伯没意见吧。”少女笑眯眯道。 无人敢应。 气势这东西，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你越强一等，对方就越弱一分。 眼下祝颜占据了主场，其他人又没人敢站出来做这个出头鸟，自然越发显得她气势十足。 不远处的佣人们脸色红红，双眼发亮。 小姐好帅。 以前从来没发现原来小姐这么帅的，没看刚那个发出杀猪惨叫声的男人，正是之前泼了于红姐一手热水的人？ 小姐在给她们报仇呢。 “做人吧，尤其做个长辈吧，一定得有点度量，自己心胸狭隘成那样，就别指望人家对你如何宽宏大量了吧。这么理直气壮地上门的你们，脸真的有月亮——那么大呢。” 祝颜上下扫了眼——一茶几的点心都被动过，饼干屑和瓜子壳散得到处都是。她嫌弃地瞥开视线，从没人动过的果盘里挑了块水果，咬了口，继续道。 月亮两个字，尾音被她拖得长长的。 俏皮又讽刺。 佣人们被她逗笑，出于礼貌用手捂住了脸，偏过头了才狂笑不止。 几个亲戚被她嘲讽得脸色极为难看。 终于有人没绷住，开口道：“你以为你是谁，不过是个养女，如果没有大哥和嫂子，你现在还不知道在哪个角落里混着，现在就知道训起我们来了？” 祝颜挑眉：“这种时候知道叫大哥大嫂了，之前一口一个大名、鬼吼鬼叫的人是谁？” “何况，你们可真是好棒棒哦，我再怎么是养女，也比你们一群……啊我算算。”她靠着沙发上，捣鼓了下手指头，算道，“嗯，仗着也许5%重合度都不到的血缘关系在这儿瞎吼乱叫私闯民宅的来得强吧。” “对了，不会还有人不知道吧，出了五服以外，已经不算亲戚了呢。就这样，几位伯伯还能每年都跑来周家蹭关系蹭工作，还不满足，还想着贪钱，怎么全世界的美事儿都在你们身上了？” 几人万万没想到，祝颜能把话说得这么难听，差点被她的话气得吐血。 偏偏脸皮已经被扔在地上，踩了又踩，顿时，连一直以来最沉稳最沉得住气的那人也忍不住涨红了脸。 说到底，是被踩着痛点了。 没有周父，没有周老爷子，他们算个屁！ 祝颜可不是什么好人，从前在族里，她也是有小魔女之称的。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一张嘴甜起来能让所有人心肝颤，损起来也能叫鱼掉层皮。 只是来人类世界以后就一直在克制自己而已。 还真以为她能客客气气把他们奉为上宾不成？ 尊老爱幼也得分人，对于有些为老不尊的人，还是用自己的方式来对付比较好。 恶客嘛，就该有迎恶客的规矩。 心里的小尾巴得意地翘了起来，祝颜晃了晃二郎腿，正准备再说什么 突然，门口传来钥匙插入孔洞的声音。 她耳朵一竖。 一个激灵，瞬间跳下沙发，乖乖站好。 然后在众人眼皮子底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进厨房。 片刻后，红着一双眼睛冲出来。 眼泪开始啪嗒啪嗒地掉。 一副被欺负惨了的小可怜模样。 在场所有人：“？？？” 小老妹你怎么回事？ 就在这时。 伴随着“咔擦”一声响，别墅大门被推开。 身形优越的男人迈步跨过玄关，一双黑眸，静静地扫向客厅众人。 片刻后，他的视线投向正低头啜泣的少女。 眸色一点点阴沉了下来。 空气中温度骤降。 一瞬间，宛若飓风压境。 第48章 戳破 客厅里一片死寂。 只听得见少女低低的抽噎声,和墙壁上古老的石英钟滴滴答答走动的秒针声。 一瞬间，落针可闻。 或许是因为回来得太过匆忙，男人大衣和发丝都还有些凌乱,脸色也被吹得有些苍白。 但却丝毫不减身上带来的压迫感。 那双黑眸如同黑夜将逝、临近黎明时睁开双眸的野兽,褪去了沉睡时的温润无害,只在一瞬间,便染上野兽特有的狂恣与狠戾,只待朝猎物扑杀而去的那一刻。 他只静静站在那,便仿佛有一场无形风暴以他为中心,不断旋转压缩。 只待抵达临界点，便会被彻底点爆。 然后“砰”的一声，将世界炸成烟花。 没有人敢说话。 之前叫嚣着喊他黄毛小子、年轻后生的几个中年男人如同被掐住喉咙的尖叫鸡，一个个面色惨白,背生冷汗,噤若寒蝉。 其中唯一一个女性的明姑姑用高跟鞋踢了他们好几下,也没人动弹，一个个学着鸵鸟装死。 明姑姑恨铁不成钢地蹬了这群孬种一眼，一咬牙，开口笑着打招呼：“越云啊,你回来了。” 男人没有说话。 ——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沙发另一角,势单力孤的少女身上。 从听见开门声时,祝颜的心脏便高高提了起来。 好在她反应敏捷,及时救了自己一条小命。 祝颜在心里长松口气。 这会儿,被洋葱熏过的眼睛还有点辣、有点疼,她眼睛眨个不停，想要缓解一下这种泪腺被高度刺激的感觉，结果眼泪反倒掉得更狠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非人鱼形态的时候，她并不需要担心一些奇怪的事情发生。 比如，地上突然多出一堆闪闪发光的白色珍珠。 ——那就真的是恐怖故事现场了。 心里七想八想想了一大堆，祝颜回过神来，才发现客厅里的气氛有点不对劲。 她抬起手，双手合着挡住眼睛，然后悄咪咪挤开一条缝去看。 结果，正好对上大变态的眼神。 那眼神分明很冷静、也很理智，可她却觉得里边藏着什么呼之欲出的冷血大怪物，仿佛随时能跳出来，生撕掉目所能及的一切活物。 祝颜被吓了一大跳。 那一瞬间，她仿佛真的看到了原著里那个冷血无情的反派资本家。 她慌忙收回视线，结果眼睛被那刺激性气味一激，又开始流起泪来。 最终，还是大变态开口。 “你先回房间。” 嗓音幽深，情绪不明。 但这话的对象是谁，显而易见。 祝颜眨眨眼，用力抹了把掉个不停的眼泪，然后点点头，转身忙不迭上了二楼。 目送少女的身影消失在二楼楼梯拐角，周越云方才收回视线。 语气平静无波。 “诸位，接下来，来说我们的事。” “账，一桩一桩算。” 隐藏于宁静深海之中的无尽风暴，终于露出证明其狰狞的面目。 风暴，一触即发。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祝颜回了房间，第一件事就是冲进卫生间洗脸，顺便用毛巾冷敷眼睛。 刚她动作太过匆忙，就差直接掰一块洋葱往眼睛里怼了，这会儿眼睛其实有些糟糕，泛着的红血丝也异常显眼。 祝颜敷了好一会儿方才停止了流眼泪。 她坐在床边，长长地叹了口气。 一时间想起刚刚大变态的模样，又情不自禁地晃了晃腿，心脏也砰砰砰跳得飞快。 他这副危险性十足的样子，好像自从上次掐她脖子以后，就很少看到了啊。 那这次是为了什么？ 这些人在公司惹到他了？ 私闯民宅让他不开心了？ 还是…… 因为她哭了？ 最后一个可能在脑海里划过的时候，心脏突然迸得飞快，仿佛随时能飞出嗓子眼。 她连忙把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压回去。 不不不，不可能。 做鱼不能太自恋。 周家墙壁隔音效果很好，更别说隔了一层楼的距离，之后发生了什么，祝颜一个字也没能听到。 又不敢多问。 于是只能找几个佣人小姐姐打探消息。 偏偏几个小姐姐也是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支支吾吾的，只肯告诉她那几人已经离开了，并且之后再不会出现在她们眼前。 弄得祝颜抓心挠肺地好奇。 一直到晚饭的时候，祝颜才再见到周越云。 男人换了一身白色羊绒衫，里边惯常搭配着白色衬衫，袖口微折，纤尘不染，正在切分牛排。 清隽的五官如画般俊逸，朗朗如月，目光沉静，看不出半分先前的模样。 仿佛一瞬间，从妖魔变成了仙佛。 祝颜小声喊了句：“哥。” 他抬头看她一眼，淡声道：“吃饭吧。” 说着，将切分好的牛排推到她面前。 祝颜受宠若惊：“谢谢哥哥。” 连忙垫好餐巾，拿起刀叉吃起来。 刚吃了一口，她便停了嘴。 倒不是说不好吃，只是，这味道和之前的厨师做的牛排似乎有些不太一样。 牛排更入味，也更有嚼劲。 嗯……更符合她的口味●v● 她抬起头，试探性地问了句：“哥哥，这是你做的吗？” “嗯，吃吧。”男人神色依旧不变。 居然没有否认。祝颜低下头，小口小口吃起来，心里越发觉得不对劲。 突然对她这么好干嘛。 该不会是要发生什么事的前兆吧？ 她惴惴不安的小心脏在吃完饭后得到了缓解，因为男人放下手中报纸，起身，对她说了句：“跟我来书房。” 祝颜怀疑自己有抖m倾向，听到这话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松了口气。 毕竟，尘埃落定总比一直悬而未决好。 一路到了二楼书房。 男人已经在书桌前坐下，以眼神示意了下对面的位置：“坐。” 祝颜拉开椅子，乖乖坐好，双手交叠放在腿上，十足的乖巧姿态。 周越云扫了一眼，收回视线。 “知道我叫你来做什么吗？” 祝颜沉默。 无声抗拒。 许久后，书房里仿佛响起一阵无声的叹息。 终究是祝颜最先憋不住。 少女声音有些闷闷的：“你都知道了……” 她就知道，这可是他家，他有的是办法得知事情真相。 “知道什么？” 男人反问。 她脸垮了垮，自暴自弃道：“知道他们没欺负我，反而是我在欺负他们，咄咄逼人的是我，得理不饶人的是我，出口成脏的人还是我，就我最坏，屎盆子还都往他们头上扣呜呜呜……” 她小声抽泣起来。 从周越云的角度看去，少女整个一只小小的，埋在宽大的垫着绒毯的太师椅里。 看起来弱小无助又可怜。 才怪。 他有些头疼地扶了扶额。 “别装哭了。” 说着，从抽屉里扔出来两瓣被狗啃过似的剥开的洋葱，骨碌碌滚到她面前。 见状，边哭边观察他眼色的少女面色一僵。 过了会儿，又打了个哭嗝，低声呜呜咽咽起来。 纸巾盒被悄然推到面前。 有了台阶下，她抽了几张纸，擦干净眼泪，不动声色地停了哭声，抬起头。 少女眸中水光荡漾，眼角微红，隐见泪光。 周越云看了一眼，拉了拉领带，有些烦躁地避开目光。 过了会儿才道：“你知道你今天最大的问题是什么吗？” “撒谎？” 声音弱弱的，带着点迟疑，跟蚊子叮咛似的。 见男人摇头，她迟疑了下，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得有点难看，却还是强撑着控诉：“你总不会是嫌我对那些人说话太难听吧。” 说着，嘴巴瘪起来又要开始哭了。 “停。”周越云比了个禁止的手势，及时制止。 被她这一哭二闹三耍赖的方式闹得头痛，他也没了再慢慢试探的心思，直接开门见山道：“遇到这种事，你为什么不给爸妈和我打电话？” 对于这点，祝颜表示她有话要说：“爸妈不在c市，你也已经在路上来了，我还能怎么打电话？总不能我打了电话，你就能立地成仙、施法飞过来了吧？” 言外之意，没用。 相当的理直气壮。 头脑清醒，逻辑分明。 周越云没再说这件事。 他问起第二个问题：“不是已经赢了吗，看到我回来，为什么要装？” 祝颜下意识脱口而出：“还不是怕你们觉得我没礼貌，仗势欺人还得理不饶人……” 这话一出口，她就意识到不对，连忙收回嘴，不说话了。 周越云眼底划过一抹自己也没察觉到的笑意。 他加重语气，沉声道：“为什么会以为我们会这么觉得，爸妈和我看起来就那么不讲理吗？” 祝颜不说话了。 于是他换了一种说话方式，循循善诱道：“或者说，你为什么会觉得，在我和爸妈眼里，那些面子虚名、那些乱七八糟不三不四的人，会比你更重要？” 祝颜彻底哑火。 她想说，她没有这么想过。 但说不出口。 真的没有那么想过吗？ 如果没有，为什么要一直一副大大咧咧笑口常开，仿佛永远不会给人带来任何不愉快不开心的模样？她难道真的就永远只会笑不会烦恼不会忧愁吗？ 又为什么要装可怜，装委屈，以弱势者的身份来博得他们的同情，获取情感天平的倾斜？ 周越云嘴唇微动，替她给出了答案。 “因为你不相信我们。” “不相信我和爸妈会出手帮到你，于是宁愿自己一个人面对，也吝啬于拨出哪怕一个电话。” “不相信我们我们会一直站在你身边，所以宁愿装哭装弱势，把自己弄得一身狼狈，也不愿意说出心底最深处的想法。” 他绕过书桌，走到少女面前。 顿了顿，有些生涩地伸出手，揉了揉她的长发。 极力挤出一抹属于兄长的包容微笑来：“颜颜。” “在我们面前，你可以更肆无忌惮一点。” 这是他两辈子以来，第一次以叠称的方式喊出这个名字。 没出口前觉得百分不自在，出口以后，反而有种如释重负之感。 是啊，他是兄长。 理应承担起兄长的责任。 祝颜垂着眸，黑如蝶翼的睫毛剧烈地颤动。 一时间，书房里极度安静。 许久之后，少女终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我好讨厌他们……” “那就讨厌。” “我也不想去老宅过年，那里的人都用奇奇怪怪的眼神看着我，凭什么呀，我又没吃他们家的大米……” “那以后就不去。” “我其实一点也不喜欢哄小孩子，呜呜呜……” “那就不哄。” “最最最讨厌的，就是你了。”她吸了吸鼻子，“成天里板着张脸，真以为你是包拯要铲除天下一切不平冤案呢。” 他沉默了一会儿。 “那就继续讨厌吧。” 第49章 临别 天色将明,点点霞光穿透云层，拂过落地窗，打在粉白色的床单上。 “哗”的一声,窗帘被拉上,阳光也随之被挡住。 祝颜轻手轻脚地拉上房门,然后放轻脚步溜下楼。 正好赵姨端来了早餐,笑道：“颜颜今天起这么早。” 祝颜眼睛周围还有点红红的,她用力捂了下脸蛋,欲盖弥彰地问：“大家都出门了？” 哪来的大家,赵姨忍俊不禁，倒也不拆穿她：“越云少爷六点就出门了。” ok，fine.祝颜紧绷的情绪垮下来，长松口气。 只要一想到昨晚发生的事,她就想团吧团吧挖个坑给自己给埋了。 为什么要哭得那么惨烈啊呜呜呜,简直羞耻爆棚好不好。 好在目击证人不在,不然她可能会有当场谋杀他的冲动(▼皿▼#) 吃了早餐，祝颜手里捧着热牛奶，准备出发去学校。 顺着电梯进了车库，司机李叔已经在那等着了,祝颜本打算直接过去,却是被一抹耀眼的黄色给吸引了注意力。 是一辆黄色的小电驴。 瞧着像是女款。 祝颜之所以这么熟悉,还是因为元萌萌也有一辆款式差不多的,不过是粉色,还曾经搭着她兜过风。 祝颜盯着这辆突然出现在车库里的小电驴陷入沉思。 她记得前天还没有。 李叔按了下喇叭。 她小跑着过去上了车,两人寒暄了几句，车驶出地下车库。 路上，祝颜实在没忍住八卦之魂,给一个自从加了vx以来基本没说过话的人发了消息。 那头，周氏集团总部。 刘特助正在跟底下的人交代事务，私人手机突然响了下。 没错，许久不见，他已经从一个普通助理升级成了总裁身边的二把手，人称刘特助、刘总。 他不动声色地按掉声音，把事情交代完回到总裁办后，方才点开消息。 【波ss妹妹：听说你们昨天一路堵车，所以我哥是怎么做到那么快回来的［奸笑］】刘特助：“……” 他怀疑他会被杀人灭口。 片刻后，他敲响了老板办公室的门。 一身正装的男人正端坐于办公桌前处理文件，五官俊逸，不怒自威。 刘特助默默为自己的小心脏默了把哀。 没办法，虽说只是句玩笑话，他大可以借此跟老板家里人拉近关系，增强隐性竞争力，但若是因此被有心人抓住小辫子，还是不太妙的。 宁做老老实实打工人，不当自作聪明的出头鸟。想得多有想得多的好，过明路比不过明路强。 至于“他是给老板工作又不是给老板妹妹工作，何况还不是亲妹妹，这么小题大做干嘛”这种想法。 只能说还太年轻。 但凡身处他这个位置，见过老板替这个养妹做过的一桩桩一件件以后，就绝不会再这么想了。 刘特助低头，默默将这个讳莫如深的想法压下，面对老板投来的眼神，主动将事和盘托出。 周越云听完后，太阳穴突突跳了下。 所以他昨晚是怎么产生她会就此安分的错觉的？ 沉吟了几秒，他嘱咐了几句话下去。 片刻后。 透过窗，已经能远远望见校园门的祝颜手机响了下。 她点开通知栏。 备注为［大变态的助理］的人旁边多了个红点点。 点开。 【小姐问这个干嘛［汗］】 祝颜选中图片，发送。 正是她刚才看见的那个小电驴的照片。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回了串省略号。 过了会儿，自暴自弃说：【没错，就是您想的那样。没办法，堵车堵得太厉害了［摊手］】祝颜捂住嘴，无声狂笑。 哈哈哈哈哈所以大变态果然是骑女式小电驴回来的吗鹅鹅鹅鹅鹅。 怪不得回来的时候衣服头发全被风吹得乱七八糟，脸色也难看得要死。 那边补充道：【那条路上没找见共享电动车，老板又急，所以是借的一位女士的车回来的。咳咳，老板对开这种车不熟练，小姐你懂的→_→所以轮子被磨坏了点，为了避免麻烦，干脆就从那位女士手底下高价买了下来。】【祝颜：我懂，哈哈哈哈哈。】 祝颜拍窗狂笑。 刘特助默默谴责了她一下，提醒她不要笑得太嚣张：【老板也是担心家中的小姐你，才会出此下策。】祝颜：“……” 也是哦，她默默diss了下幸灾乐祸的自己。 可是……真的好好笑怎么办哈哈哈鹅鹅。 不过说起来，心里那点别扭也总算过去了。 他目睹了她丢脸的一面，她也得知了他窘迫事件，嗯……应该算扯平了吧？ 刘特助把聊天内容整理好，发给老板的私人邮箱。 过了会儿，收到已读回复：可以。这个月奖金加五个点，从我私人账户出。 刘特助勉强维持淡定，嘴角却仍然忍不住翘了起来。 啊，老板家这伟（塑）大（料）的兄妹情万岁！ 请不要大意地再来一点吧！ 祝颜一直到进了学校，心情还是很不错，一边哼着歌，一边往教室走。 迎面正好撞见喜气洋洋走过来的班主任。 见到她，班主任笑弯了两只眼睛：“祝颜同学，成绩今天早上出来了，知道自己考多少分了吗？” 没等他揭晓答案，几个从办公室里拿答题卡过来的男生就起哄着说了答案。 “祝颜你进年级前五了！” “学霸姐姐教教我怎么学习呗！” “我刚跟我妈说，我妈告诉我我有你这成绩奖励我一辆跑车，祝颜你考不考虑咱俩合作下？” 被打断的班主任一脸不爽，没好气地赶他们进去：“去去去，自己不努力想着走什么捷径呢。” 转头对着祝颜又笑成了朵花：“祝颜同学好好加油啊，争取高考给咱们班考个状元回来！” 几人边聊着天，边进了教室。 祝颜心有预感，笑着说：“老师，我分数多少啊？” “673，年级第四。比你高的，690以上一个，680以上两个，剩下还有个671的，全年级就你们五个670+。”班主任今天在办公室里那叫一个扬眉吐气，这会儿说起话来也格外兴奋，眉飞色舞道，“政史地单科都是第一，这点没什么好说的。英语提高也很大，就是语文和数学，还有上升空间。” “依往年来看，咱们c市的文科状元都在710分上下波动。距离高考还有一个月的时间，祝颜同学你抓紧机会再冲刺一把，老师相信你有夺状元的能力！” 这话就有点安慰的意思在了。 祝颜的语文和数学是硬板差距，别的都可以靠记背和大量刷题速成，这两科却是真真正正对基础要求深厚，尤其是语文，任祝颜再怎么努力，也只能提高到120分左右，偶尔走狗屎运能有130，更高就上不去了。 为此，祝颜着实苦恼了一阵。 班上的同学都在叽叽喳喳，成绩出来了新奇一阵也就差不多了，接下来是毕业旅行和未来去向控场。 已经五月份了，大家该冲刺高考的人安心备考，要申请出国留学的也都申请完了，各自去向分明，接下来就只剩下安安心心考完，参加完毕业典礼+成人礼，就可以天高任鸟飞了。 大家彼此相约着以后去对方所在的国家玩儿，嘻嘻哈哈地互相调侃。 留在国内的毕竟是少数，肯安心呆在c市的更少，有人就笑着道：“祝颜，看来到时候咱们回c市，可能还要你当东道主了哈哈哈。” 祝颜笑眯眯点头：“可以呀。等我哪天心血来潮去澳洲玩，你们也别忘记接待我这个老同学就行。” 说话这人正是去澳洲读书的人之一，见祝颜记得他，笑容顿时更开怀了几分：“那敢情好，到时候咱们同学几个一起去各大景点打卡，让其他不来的人都后悔去吧。” 身后的班主任一卷子敲他脑袋上，敲得他抱头鼠窜，凉凉道：“做梦呢你，怎么就想这么美呢，没听见上课铃声呢，上课了！” 众人笑成一团。 窗外的紫荆树也随着这青春的声响一起晃了晃，盛开的花骨朵儿抖了抖，漱漱落了满地。 阳光正好，盛夏将来。 而它们也将积蓄力量，等待来年，下一场怒放的紫荆花期。 老话说得好，时间这小东西，你越是急着抓住它，它就越是溜得快。 五月份以一种相当平静的姿态离开人们的生活，快得祝颜只记得窗外光秃秃的树干，和满地飘零的紫荆花瓣。 她们的班主任是一个相当有情调的人，不知哪天起，自己在树底下捡了花瓣做成了标本，在6月5号，这个临别之日，将它送给了班上的同学。 每人一份。 这位还有些年轻青涩的班主任挠挠头，干咳一声：“哎呀事先不知道，做完了，查了一下才知道，原来紫荆花的花语是亲情和爱情之花，象征阖家团圆的。” 底下有人捧着标本笑出声。 他便也跟着笑起来：“算了算了不管了，你们就当它是事业之花好了，祝你们高考顺利！以后人生每一天都幸福美满顺顺利利！” “愿诸位，前途似海！来日可期！愿我们未来，有再见之日！” “起立！”充当了三年透明角色的班长这回终于硬气了一次。 全班三十多名同学一同起立。 “愿老师，执笔写春秋，桃李满天下！工作顺利！身体健康！” “愿我们，终有再见之日！” 第50章 高考 6月7日,清晨，小雨。 淅淅沥沥的雨点打在草地上，车前的挡雨刷缓缓起伏,黑色的轿车缓缓驶出庄园,向着c市一中驶去。 祝颜的考场便在那。 周父周母前儿个连夜从国外赶回来陪她,又调整了一天的时差,连带着周越云这个工作狂也请了上午的假,三人一并送祝颜去参加考试。 为了图个好兆头,昨夜赵姨还给祝颜做了一套她们老家的金榜题名套餐。 不过为了保证身体状态良好,祝颜只每样尝了尝，不敢多吃，然后笑嘻嘻保证：“味道超棒der！赵姨等我考完，一定把这些好吃的全部吃掉！” 赵姨被她哄得眉开眼笑：“好好好,到时候我再给你做一次。” 前往c市一中的路上,祝颜的心情出奇地平静。 也许和她昨晚在浴缸里泡了一晚上有关。 这几个月她也有和女主大人聊过,在拿到原本属于岑雪芽的那个角色、并进入剧组后，女主大人结识了对她青睐有加的影帝男主和剧组导演，演员事业逐渐步入正轨。 此外，由于祝颜当时和女主一个唱白脸一个□□脸的恐吓行为,她的前经纪人至今对女主十分忌惮,并未再纠缠过她。 天时地利人和,苏沉盈又是原著女主,自身就是个演技出众的好苗子,很快在演艺圈站稳了脚跟。 但这就势必会造成一个后果 女主既不落魄,也不缺钱不缺爱，这位经典虐恋情深替身文男主哪来的机会英雄救美？ 更别说跟女主在感情上你折磨我来我折磨你了。 ——女主大人又不蠢。 原著以一种诡异却平和的方式向前发展，祝颜也借此顺利稳定住了人鱼形态,截止到现在，她已经能完全控制住身体形态的变化了。 昨晚祝颜便是以人鱼形态在浴缸里泡了一晚上，一直到早上四点才回床上休息。 而水下环境之于人鱼，便如同母体子宫之于婴孩，是最宁和安稳最治愈人心的地方。 故而这会儿，祝颜心情很是平静。 车行在路上，可以看见很多高考专用的公交驶过，交警开道，行车退避，路过的行人纷纷投来打气鼓舞的目光。 路过的广场大屏幕上边放着高考加油视频，写着金榜题名的红色飘带满城飘扬。 到校门口的时候更是人山人海，考生、家长、派送矿泉水和黑色签字笔的高考志愿者、管理停车和人口进出的工作人员，人声鼎沸，忙碌喧嚣成一团。 周家的车在校门口百米外缓缓停下。 祝颜下了车，跟大家挥手说再见。 “好好答题。”周父叮嘱。 周母帮她把衣领整理好，点点头：“去吧，不要紧张。” 她偏过头，对上最深处周越云的视线。 男人目光沉着，语气沉稳有力：“尽力而为。” 说着，面上难得露出一丝真正的笑意来，仿佛日光破开乌云，春芽迸出红土。 一瞬间，云销雨霁，万物晴朗。 “考完，我们为你庆祝。” 她用力点点头。 “好。那爸爸妈妈，哥，还有李叔，再见啦！” 说着，拿着考试袋，向着一中大门走去。 考试一共持续两天。 第一天上午考语文，下午是数学。 也是祝颜最吃不准的两科。 今年的题目难度明显有所增高，考完出来后不少学生唉声叹气，听说理科那边甚至还有人当场哭出来的。 周家人为此很有些担心祝颜的状态，不过祝颜自己倒是吃好睡好，第二天又精神焕发地上了考场。 8号，下午5:00。 “考试结束，请全体起立，停止作答……” 伴随广播里温柔知性的女声响起，今年高考正式宣告落幕。 监考老师们核查完试卷后，五点半，大门正式打开，庞大的人流向着四周散去。 周越云坐在车内翻着书，安静地等待。 祝颜这次来考试没有同行的伙伴，和她相熟的人大多不在一中考场，下了考应该很快会过来。 抱着这样的想法，他也确实在五分钟后等到了人。 只是…… 隔着单向玻璃，他看着少女身旁热情满面的陌生少年，眼睛微眯。 那头。 祝颜却不如他想象中快活。 祝颜性格一向活泼好动，嘴也甜，和人打交道毫不吃力，即便如此，此时此刻的她也有些吃不消。 男生是出门等待时认识的。 两人考场相邻，祝颜不认识他，他却认识祝颜，出了考场后立马热情地跟她打招呼，说他也是摇光的。 出于同校情谊，祝颜并未多想。 两人一边聊天一边往外走，没成想这次交谈很快就变成了男生一个人的主场。 他一路上从讨论这次的高考难在哪里、到今年题目为什么突然难起来，又从高考歪到国家政策、自主招生上，再到各大高校的爱恨情仇…… 最后不知道怎么的，又讲到了当下娱乐圈明星学历的问题上，一副科普欲十足的模样，滔滔不绝，至今还在高谈阔论。 祝颜一边礼貌性地点点头，表示自己还在听，一边内心疯狂哀嚎。 怎么会有这么能说的人。 她只能悄悄加快脚步，企图以最快速度逃离苦海。 这会儿见到不远处熟悉的车，少女双眼立马放光。 放在车窗内的周越云眼里，却是两人相谈甚欢。 他食指微曲，无意识地在书封上敲了敲。 两人一边走近。 正好男生谈到了最后一个人：“你大概不知道，说起来，娱乐圈学历最高、混的最好的，居然是那个傅明祈。话说我以前本来以为他就是个靠粉丝捧起来的小鲜肉，没想到人家演起硬汉和流氓来也不差，而且听说他是哈佛出来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祝颜连他在说什么都没听清，敷衍地嗯嗯两下，就要往前走。 周越云却是听得一清二楚。 他看着少女兴致勃勃地侧过头和同龄少年聊天，一边小鸡啄米般附和他口中称赞傅明祈的话。 眸色一点点沉了下来。 心情在一瞬间，乌云密布。 祝颜对此一无所知。 她露出一个热情到有些敷衍的笑，飞快跟男生告别，跟逃离火海了似的：“我到了，我得先回家了，再见！” 扭过头，以最快速度钻进车里。 然后猛地灌了口水，长松口气。 周越云状若无意地问：“刚那个男生是……” 祝颜拧紧瓶盖，一副“别提了”的表情：“就是一普通同学，之前不认识。” 周越云手紧了又松，顿了下才道：“你没看出来，他在跟你搭讪？” 祝颜瞪圆了眼睛，又有些无语：“别吧，哥你在想什么呢。” 就刚刚那男生，搭讪？ 这种架势，看下辈子能有女孩子愿意搭理他不。 周越云没再说话。 也许在祝颜眼里，那家伙就是单纯的科普欲旺盛。 可只有雄性更懂雄性。 那分明是雄性，在向异性炫耀和展示自己强大和博学的一面。 只是弄错方向了，反而惹人不快。 前排的李叔笑着缓和车内的气氛：“小姐考得怎么样？我怎么听说今年的题目有点难。” “李叔你还不相信我吗。”祝颜立马放开郁闷的情绪，笑眯眯道，“我当然考得可好了！” “李叔我跟你说啊，数学里边有道题特别变态，不过我一周前刚被一个大学霸拉着，陪她做了一套差不多的理科试卷，题型相似解法也相似，我一看，这不就是天助我也吗……” 两人的欢声笑语环绕在耳侧。 在此刻的周越云听来，却莫名有些刺耳。 他定了定神，将视线投回书上。 过了许久，却是没能翻动一页。 高考完后，所有人都陷入了狂欢。 旅游的，晒照的，蹦迪的，撕书的（×），应有尽有。 周越云这段时间不知怎么的，似乎又忙碌了起来，平日里祝颜几乎看不到他人。 哦，除了考完当晚那场的庆祝晚餐，摆了张晚娘脸出席了以外：） 这段时间，祝颜也跟不少同学一起出去旅游过，倒没去很远的地方，就是本市和临近的城市。 很快，祝颜发现了一件让她有点点震惊的事——她身边的女孩子，居然大多数都有自己的微博或者抖音账号，而且因为家境优越，外加热爱旅游和到处晒照，居然也小有粉丝在。 就连元萌萌，也是圈内小有名气的lo娘，还和不少漫展活动合作过。 毕竟富婆嘛，不蹭白不蹭。 祝颜深感自己受到了欺骗。 结果她还没嘤嘤嘤，反被其她人嘲笑落伍，紧接着，又被威逼利诱着注册了自己的微博。 昵称方面，祝颜足足试了十来个，结果都被注册完了。 而昵称后边跟着一串数字也实在难看。 于是最后干脆自暴自弃地来了个［飞猪家小仙女］。 很好，很有个性。 不考虑众人一言难尽的表情，她还是很满意的。 生活除了鸡飞狗跳，偶尔还需要一点仪式感。 6月20号，周六，摇光中学计划举行毕业典礼暨成人礼。 时间从下午持续到晚上。 老实说这个日期真的很让人有吐槽的欲望，毕竟不少同学票都买好了，人早飞天南海北去了，谁还记得一个小小的毕业典礼呀。 不过出于各种各样诸如少男情怀总是诗的原因，大部分人还是在班群里答应参加了。 祝颜自然也去。 不仅如此，班级群里已经为这事讨论起来了。 【班长：成人礼晚上的假面舞会，大家都找好舞伴一起参加了吧。】底下一溜的回复。 【摇光小王子怎么会缺少舞伴［酷］。】 【［翻白眼］二月份就有人邀请姐姐我了。】 【［图片］看这个，我特意让人赶制了一套女巫服就是为了这天！［可爱］】彼时，正和元萌萌在奶茶店悠哉游哉喝奶茶的祝颜眉心跳了下。 她后知后觉地眨眨眼：“假面舞会是什么？” 成功收获来自元萌萌的震惊和疑惑三连击。 “颜颜你居然不知道？！” “这难道不是咱们学校每年最盛大的活动吗？” “我以为你已经跟白会长组好了。” 祝颜：“？？？” 我应该知道吗？ 她头顶飘过一串问号。 … 三分钟后，被科普完的她无辜举手，囧囧有神地发问：“所以……我现在是没人可以找了是吗？” 毕竟，按照元萌萌的说法，大家都是一二月份就开始准备起来了——因为往年，正常情况下成人礼是在4月举行。 假面舞会就在当天晚上举办，为的是给各位明恋暗恋的小年轻一个明晃晃的脱单机会。 这都几个月了，大家都应该组得差不多了吧。 元萌萌还是觉得不科学：“居然没人来邀请颜颜你吗？！不可能啊，明明光我知道的咱们班和隔壁班暗恋你的就一大堆！” 祝颜：“……” 她眼神逐渐惊恐。 不小心说漏嘴的元萌萌懊恼地合上嘴，给自己比了一条拉链。 “总之你要相信，得知你还单着这件事，绝对会有不少人过来邀请你。” 过了会儿，又情不自禁进入福尔摩斯·萌状态，若有所思道：“难不成大家都觉得邀请你难度太高，所以都放弃了，结果反而弄巧成拙，搞得一个邀请你的人也没？可这也不科学啊。” 谁知道呢。 这个问题一直到数年之后仍是未解之谜。 可此刻的祝颜却必须真正面对这个头疼的问题。 要说祝颜虽然人缘好，可真正玩得好的人其实没几个，异性就更少了。 关系最近的大概就是三人组里边的白清礼了，但也只是关系比较近的朋友而已。 校花至今没有舞伴这个消息传开后，瞬间在小范围内引起了轰动。 不少男生跃跃欲试，可最终都被拒绝了。 既然已经知道了假面舞会的含义，祝颜自然不会再答应这些人的邀请。 最后还是林眉儿给出的提议。 这个小姐姐如今已经彻底走上了英姿飒爽的中性风格，而由于她之前搞死未婚夫的赫赫威名仍在，敢于邀请她的男生很少。 林眉儿也看不上这群弱鸡，干脆全部拒绝了。 她撩了撩额前的碎发，挑眉道：“谁规定一定要跟喜欢的人一起跳，我姐当年就拉着我小叔过来的，我也准备拉我哥去，我还有个姐妹准备拉她弟弟过来，怕什么，谁敢多放一句屁？” “那些说必须跟喜欢的人一起的，鬼知道心里在想什么。说不定一个两个都有自己的私心，想着故意营造这种气氛，隐性逼迫还单身的女孩子和蓝孩子参加其中呢。” 她不屑地撇撇嘴，冷笑道：“你大概不知道，有些人啊，巴不得把资源全部给内部消化掉。” 祝颜：“……” 祝颜居然觉得有点道理。 谁规定的必须跟有那方面意思的人一起参加？ 校规上有明文书写吗？ 没有吧。 所以，叫家里人当然是可以的。 这时候，她神使鬼差地想到了周越云。 第51章 奶猫 但一想到那家伙考前还说到时候给她庆祝,考完就翻脸不认人的模样，她就生气，总感觉现在找上去跟自打脸似的。 她不要面子的吗！ 要不过几天再说？反正现在还早。 祝颜迟疑了一下。 傍晚回家的时候,果不其然,周越云又不在家。 周父周母不在是常态,奇怪的是赵姨也不在。 祝颜一时好奇问了句,后勤阿姨告诉她,赵姨儿媳妇今天早上生了,请了一个月的假回去照顾儿媳和孙女。 祝颜惊了下：“孩子不是才八个月吗？” 赵姨儿媳怀了宝宝这事祝颜是知道的,当初周母得知这事后还给赵姨包了个大红包。 平日里两人聊天的时候，赵姨也给她说过女孩子怀孕有多辛苦的事，闲下来更是经常去儿子儿媳家照顾孕妇。 可祝颜明明记得，孩子的预产期是8月。 后勤阿姨摇摇头,说这她就不知道了。 祝颜忧心忡忡地打去电话。 赵姨告诉她是不小心滑了一跤,好在老天保佑,孩子平安降生，母女无虞。 祝颜总算松了口气：“那赵姨您在家好好照顾嫂子和小侄女吧，顺便也给自己放个假，休息休息。” “好,好。”赵姨在那边笑道,“小姐在家也要照顾好自己。” 没了赵姨,家里就更无聊了。 正好第二天原奶奶邀请她去她家玩,祝颜便同意了。 原先和原奶奶在医院里做牌搭子的那几位老人都是同一个小区的,得知祝颜来了以后,纷纷赶了过来。 特别是老李头，边往这边赶边骂骂咧咧道：“你这个臭丫头，总算还记得我们这几个半截身子入土的。” 祝颜连忙上前搀扶住他,边求饶道：“天地可鉴呀，李爷爷，忘了谁也不能忘了您不是。”就差指天发誓了。 “那我不管。”已是满头银发的老人头偏到一侧，继续板着脸。 过了会儿，见旁边没动静，终究没忍住，又悄咪咪把头侧过来了一点：“除非……除非你陪我再打几局麻将。”到后边，声音越来越小，蚊子似的。 “噗——”，祝颜强行忍住了笑。 “别管他。”原奶奶站在门口看着她俩，嘲笑道，“这就是个死傲娇，十几年了，这张嘴也不变。” 祝颜笑着应声：“哎，晓得的。不过傲娇这词儿，奶奶您还挺时髦呀。” “那可不，那些个佛系青年啊、我太南了的梗，奶奶知道的可半点不比你们年轻人少。”原奶奶骄傲地拍了拍胸脯。 说着，给她们开门：“行了，进来吧。” 一进门，原奶奶家养的那只猫便跳了出来，雪白的团子娇气地“喵呜”了两声，三两下爬到祝颜脚上，紧紧箍住她的小腿。 祝颜顺势低下身子抱起它，抵了抵它的额头。 “喵喵～”小猫愉快地在她怀里撒欢。 猫是半年前原奶奶家里人怕她寂寞，特意给她买的，品种选的布偶，取名叫米团，性格活泼又娇矜，是位漂亮的小公举。 当然，小公举前两个月发情，跟一只美短在一起了，现在已经荣升为妈咪了。 原奶奶没好气道：“这小东西，每次见你来就黏糊糊的，平日里，连个影子都不见。” “说起来，米团生的一窝小猫里还剩了两只，颜颜你看看，要是喜欢的话，抱一只回去养也行。” 抱着怀里软乎乎的一团，祝颜着实心动了几秒。 不过在此之前，她先给周父周母打了个电话。 电话那头，周母笑道：“我当是什么事，你喜欢只管养便是，家里人都没什么忌讳的，说起来越云小时候也很喜欢猫来着，还央着我们给买了一只。那些猫爬架什么的，至今还收在地下室里，你需要的话可以让人整理出来。” 祝颜想象了一下大变态抱着猫、狂rua猫猫毛毛的模样，被恶寒了一把，咦 不过这件事就算这么定下来了。 祝颜在两只小奶猫身边看了又看，最后依依不舍地放下其中一只，抱起另外一只性格相对来说比较乖巧安静的。 原奶奶说：“真喜欢的话，两只都抱回去也行。” 祝颜恋恋不舍地看了那只小猫一眼，却还是坚定摇头：“不用了，谢谢奶奶。” 新手养猫，一次性照顾两只难免自顾不暇，她要对它们负责。 而且她不是自己一个人住，必须得考虑家里其他人的想法才行。 综合考虑，只能选择这只小乖乖了。 祝颜碰了碰小猫咪的肉垫：“你麻麻叫米团，那以后就叫你雪团好不好？” 小奶猫睁开无辜的蓝色大眼睛，“咪咪”叫着，蹭了蹭她的脖子。 回到家，祝颜在网上查了一堆养猫攻略，又问了养了猫的同学，觉得不太保险，干脆在家里问有谁养过猫没。 之前她出手帮过的于红主动站了出来，于红家里养过两只流浪猫，对照顾几个月的小奶猫很是熟练，几个月大该吃什么忌口什么一清二楚。 祝颜总算松了口气。 佣人把地下室里的猫爬架和别的玩具一并拿了出来，傍晚的时候，买的猫窝和奶粉、猫粮等也到了。 祝颜终于荣幸地升级成了一名铲屎官。 元萌萌得知这件事后，在视频那头酸成柠檬。 “怎么半天不见你就有自己的小猫了，啊啊啊啊我也想要，可我要去英国了嘤嘤嘤，没法亲手照顾，好气啊。” 祝颜让雪团跟她打招呼，结果小奶猫啪叽一下拍倒了手机，并附赠一个猫咪歪头：“喵呜～” 祝颜：“！” 它好可爱！ 恕我直言，小猫咪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日子就在这样沉迷撸猫中度过，一直到17号的时候，祝颜才终于惊醒，想起了假面舞会的事。 这么多天过去了，气也消了，她别别扭扭地给周越云发过去一条消息，把这事给说了。 附赠一张新鲜热乎的猫猫卖萌图片。 不知道是不是在忙，那边迟迟没回复。 第二天早上。 祝颜约好了沈曦跟白清礼一起见面。 这两位都是常年霸占年级前三的顶级学神，学校对两人寄予厚望，尤其是沈曦，学校当初挖她过来便是想培养出来一个省状元，打响摇光的金字招牌。 故而这些天，两人都是忙得不可开交，一直到今天才有空喘口气。 三人买完东西，从奶茶店里出来，各自手里都提着东西。 沈曦只点了一杯柠檬水。 换下校服的她穿着一身简单的蓝色卡通卫衣，背后有个大大的奥特曼图案，看得出来衣袖有些短了，像是小女孩穿的衣服，裤脚也洗得发白，偶有行人不经意间投来视线，她自己倒是浑不在意，眼神依旧清明冷静，说起话来也犀利直中要害。 一看就像个大学霸。 谈起假面舞会的事，她摇摇头说：“我不参加。” 见两人神色有些担忧，她无所谓地笑了笑：“不用怕我难过。现在不属于我的，将来未必同样不属于我。” 话语中带着强烈的自信。 这是一个真正内心强大的女孩子。 祝颜看她的眼神简直要变成星星眼。 想到周越云至今还没给她回消息，她头脑一热，干脆道：“要不我也不参加了，到时候她们参加舞会，咱俩一起去别的地方玩？” 沈曦：“……” 咳咳。 她下意识偏头，看了白清礼一眼。 少年文秀翩翩，眉眼含笑，对这话似乎并无反应。 她默默吐槽了句活该。 这么腹黑，这都憋成忍者神龟了吧，活该追不上人。 到底算同个壕沟的战友关系，沈曦犹豫了下，决定给他一个机会，开口道：“你俩等我一下，我去下洗手间。” 说完，转身大跨步进了奶茶店。 路口顿时只剩下祝颜和白清礼两人。 祝颜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气氛有点不对劲。 白清礼摸了摸鼻子，神情倒是依旧镇定自若：“沈曦这么用心良苦，我倒不好意思不吱声了。” 他看向面前有点无措的少女，眼底渐渐漾起一点笑意来，朗若清风：“祝颜，能邀请你成为我的舞伴吗？” 祝颜看着他。 沉默。 这沉默代表了什么，两人都明白。 白清礼却并不尴尬的样子，还有心情开玩笑：“看来有点不妙，我能申请撤回这句话吗？” 事实是，不可以。 不过祝颜点点头，说：“行。” 他自己反倒不想撤回了。 “你大概很好奇，之前我为什么一直没说这件事。”白衣少年浅浅笑起来，恰是青春里的少女最倾慕的模样。 “大概是因为我本质上也是个胆小鬼吧。” 毕竟已经决定去国外了，而异国恋的艰难，不言自明。 何况祝颜并不喜欢他。 她就像个活泼的小太阳，对自身散发的光芒一无所知，一路毫不吝啬地分享自身的温暖，于是所行之处，遍地都是欢声笑语，无数阴暗被照亮。 可太阳却并不会为路过的行人而停留。 他很早就明白这点。 却还是义无反顾地在今天说出了口。 虽是遗憾，但又何尝不是另一种形式的圆满？ “那么，再见了。” 他心底发出一声轻微的叹息。 退后一步，转身。 离开她的世界。 沈曦回来的时候，路口空荡荡的只剩下祝颜一人。 于是她便得知了结果。 看着少女仍有些愣怔的模样，她忍不住笑了起来：“有这么值得惊讶吗？” “你没发现，他一直在你面前调整性格吗？”沈曦冷静剖析，“青春电影里典型的校园男神，白衣翩翩，温和尔雅，却在发现你不喜欢这种性格后，一点点调整自己，刻意暴露出不同于大众前的一面。” 见祝颜仍没反应过来，她情不自禁发出一声叹息。 “笨蛋，他其实一直在尝试吸引你的注意力啊。” 或者说，很多人都在尝试吸引你的注意力，以各种各样的方式。 可太阳当然不会为行人停留。 它只会继续大步向前走。 直至找到属于自己的月亮，心甘情愿为之停下脚步。 沈曦还想多说点什么。 却见少女从发呆中回过神，目光有些沉重地看向她。 “曦曦，我认真地分析了一下，发现了一件了不得的事——我是不是……无性恋啊呜呜呜。” 沈曦：“？？？” 你这小脑瓜子里到底装了些什么？ 祝颜心情沉重地回了家。 却见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正缓慢从庄园里驶出，在经过她身边时，缓缓停下。 一身西装的青年从里边探出头来，沉稳地跟她打了个招呼。 祝颜记得他。 是大变态身边常跟的那个助理。 她下意识抬头，往远处的别墅看了一眼。 灯火熹微，隐隐绰绰。 叫人看不分明。 所以，这人终于想起回来了？ 第52章 前世 别墅一楼静悄悄的,明亮的灯光打在空无一人的客厅里，厨房里传来扫地机器人工作的声音。 祝颜换了鞋，先上楼回房间泡了个澡,然后才下来吃饭。 迎接她的是庄园里的管家。 平日里,周家的一应事宜,在外由管家处理,在内由赵姨处理,前者包括待客和举办宴会、安排保安巡逻等,后者则主要是调度别墅内的人手。这会儿赵姨不在,管家便把她那份任务一同领了。 祝颜和这位管家不太熟，概因他性格比较严肃板正，相比较和大家休息聊天，平时更乐意在外边跟着保安队一起巡逻。可以说,家里除了周父,其他人跟他都不是很熟,态度也更多是敬畏，而不是亲近。 两人客客气气地打完招呼，祝颜便在餐桌前坐下。 没多久，周越云也下来了。 大热的天,他却依旧穿着纤尘不染的白色衬衫,身量颀长,轮廓优越,面色清冷,额间一点汗渍也无。 祝颜暗地里吐槽,大概原作者写作之初，就设定了纸片人不需要流汗。 她用力且做作地咳嗽了一声。 男人抬眸，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祝颜莫名有点不自在,她托着下巴，右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搅着碗里的汤，强作镇静：“哥你看到我给你发的消息没啊。” 男人沉默了一会儿，淡淡启唇。 “看到了。” 过了一会儿，又说：“以后有事直接打电话，工作时间不登vx。” 这里特指的私人vx号。 周越云有工作专用的vx号，平时也会跟一些重要客户和合作伙伴不定期联系感情，但私人号确实不常用，里边总共也才加了十几号人。 “哦。”祝颜闷闷不乐地应了声。 过了会儿，又抬眼，悄咪咪去看他：“所以……你到底答不答应呀。” 少女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带着点弱气，隐隐约约还有点委屈。 算起来，两人已经有一周的时间没正式说过话了。 明明身处在同一个屋檐下，却仿佛陷入了莫名其妙的僵持和冷战，让人惶惶然不知所措。 她大概会觉得很莫名其妙吧。 可连他自己，其实也还没弄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于是只能暂时性冷处理。 周越云睫毛轻颤了下，忽而轻声问：“如果我不去，你打算和谁一起？” 他看着她的眼睛。 少女喝了口汤，目光里流露出一丝迟疑来，一副被这个问题问住了的模样。 过了会儿，她像是想到了答案，放下勺子，慢吞吞说：“那我就……” 不参加了…… 后几个字戛然而止。 因为在那之前，她听见了一声低低的，妥协般的声音 “我去。” 微风飘过，带着似有若无的，纵容般的叹息。 她眨眨眼。 心里不知为何，突然盈上一股格外愉悦的情绪，仿佛有暖洋洋的春水流过田野，泥土里的花悄悄醒来，骨碌碌地绽开花瓣，向着阳光怒放。 心尖尖热得发烫。 她下意识抬手捂住发烫的脸：“那就说好了！穿什么你看着办！我吃完了先回房间了！” 又急又快地说完这话，她起身飞快地溜回房间。 餐桌前，只剩下周越云一人。 他安静地吃完晚餐，期间工作号还在一直响。 某个刚加没多久的妹控男秘书今天又遭遇了难题。 经过这些天的聊天，他也不再畏惧和上司谈起这个话题，反而把上司也当成了妹控大军的一员，时不时一同分享育儿经和各种吐槽。 【我抓狂了我真的要抓狂了，那小子有什么好，会送点花了不起啊，就几块钱的花真心个屁（划掉）球球，老子（划掉）我百倍给他砸回去！】【我不是不准她谈恋爱，但是起码得上完大学（划掉）起码得找完工作……不不不，起码得买完房子买完车子安定下来再说吧，同为男人我还不懂，学生时代一个个的毛头小子懂个屁，一个个歪瓜裂枣的，色/欲熏心的脑子里全是ghs［白眼］】【最起码，最起码，找的人得好一点吧，连她哥我一半帅气都没有也敢追我妹，梁静茹给的勇气吗？［白眼］［抓狂］】【啊啊啊啊啊居然嫌弃我管太多，我这颗老父亲的心脏受到了一万点暴击。】【这世界上怎么会有妹妹这么不识老父心的生物！吐血］】之前，周越云虽然也觉得他唠叨，但同时，男秘书的碎碎念也侧面证明了一点。 ——对逐渐长大的妹妹身边的狂蜂浪蝶看不顺眼，乃至是挑刺，是一件很正常而普遍的事。 没人会喜欢自家的水灵灵的小白菜被猪给拱了，不只有他一个人这样。 这段时间的微妙情绪得到了完美的解释。 也因此，虽然不耐烦，但周越云并没有删掉他的想法。 可这会儿，无端的，他看着这话中字里行间的意味，莫名觉得有些刺眼起来。 消息还在陆陆续续增加。 红点点叭叭个不停，喋喋不休地诉说着一颗受到伤害的老父亲的心。 他眉头微蹙，点进对面的头像，点击右上角。 拉黑，删除。 一气呵成。 那头，男秘书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终于喘了口气，停下来喝了口水。 往上一拉，见都是自己的消息，男秘书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讪讪地继续打字。 【老板不好意思啊，让你听了这么多情绪垃圾。】点击发送。 失败。 系统接连蹦出提示：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Z开启了好友认证，你还不是他（她）好友，请先发送好友认证消息……】男秘书：“……” 呜呜呜！ 继妹妹之后，连老板都开始嫌弃起我来了吗？！ 一夜无话。 第二天是周六。 周越云难得没有去公司。 清晨七点半，他从外边运动完回来。 夏季已至，雨水旺盛，草木疯涨，枝桠多出来并不好看，因此管家正在外边跟园丁吩咐修整草坪和花圃的事，见他回来，面上难得露出一点笑容来：“少爷回来得正好，快去吃早餐吧，正好小姐也在。” 他眉间露出一丝讶色，她今天起这么早？ 推开门，果不其然，少女已经坐在了餐桌前。 似乎正在和朋友打电话，那边说了什么，她眉飞色舞地回答：“那综艺我昨天刚看，盈盈帅爆了，又聪明又有担当！其他人也都很好，就是那个谁谁谁，特别讨厌！” 她撇撇嘴，一副对那人十分不感冒的模样。 隔着一段距离，周越云没听清她说的什么名字，也没多想，便走了过去。 正好听见一句吐槽：“我看名字不该叫《田园日记》，叫《荒岛求生》还差不多！” 他停住了脚步。 《田园日记》，一个相当熟悉的名字。 一年前，他还未接管周氏，仍在隶属的星橱文娱办事时，曾亲自接触过这个项目。 同时，这个名字，对于上一世的他来说也很熟悉。 上一世，他同样投资了这个综艺项目。 手底下的人邀请傅家的傅眀祁和那位苏小姐参加，乃至网上出现两人的cp时，他也并未多想。 直到……他愕然地发现，祝颜因此疯狂地嫉恨上了那位苏小姐，在网络上找水军，甚至是亲自下场diss一个小明星，并利用周家的门路搭上综艺节目的导演，差点在节目组造成重大事故。 他那时候和祝颜的关系称不上好，甚至有些恶劣，颇有些眼不见心不烦的意味。 发生这件事后，他找到她警告了一番。 记忆里女孩歇斯底里的模样依旧历历在目。 也就是这以后，他和祝颜初步撕破脸。 回想起那一次发生过的事，周越云眼神微暗。 面上依旧不动声色。他走到餐桌前，状若无意地问起：“你最近和白家的人接触了？” 没记错的话，上一世，就是白月在私底下挑拨，祝颜才会对那位苏小姐动手。 不然以她当时的智商，大概很难通过两人参加同一个综艺节目，就联想到傅家那小子已经和那位苏小姐搅和在了一起，更别说因此下手报复了。 祝颜吐司咬了一半，听到这话，眼睛惊讶地瞪圆。 他怎么知道的？ 回想起白清礼那事，她莫名有些心虚，干咳了一声，小小声道：“没呀，你怎么会这么问。” 男人漆黑的眼睛里倒映出女孩心虚的模样。 心直直往下沉。 心头涌上一股莫名的不舒服。 不只是上一世的事，更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恶劣情绪，直直地往脑海里涌。 这么久以来，他其实已经很少想起上一辈子的事了。 可不得不承认，有些事确实是他的心结。 且，如鲠在喉。 她刚刚说节目里谁帅爆了？ 傅家那小子吗？ 又是谁特别讨厌？ 那位和他组cp了的苏小姐？ 为什么讨厌？ 因为，她……还喜欢傅家那个小子吗？ 这个想法，令他心头那颗名为烦躁的火种变得更为壮大，庞大的火舌几乎要吞噬掉仅剩不多的理智。 “你，很喜欢……傅家那……”他喉头有些干涩。 恰在此时。 “喵呜～” 楼梯处传来一声奶声奶气的猫叫，于红抱着小奶猫下了楼来。 别墅里的房间都是小套间，外边安个猫窝并不影响正常作息，加上担心养在别的地方影响到其他人，祝颜这些天都是把小奶猫养在房间里。 这会儿见于红抱了猫下来，她眼睛立马亮起，冲过去接住了小奶猫：“小雪团，来给姐姐rua一下！” 也就自然而然忽略了周越云那话。 男人的身影，停在原地。 静默了许久。 他忽而起身，转身上了楼。 “对了哥，我还没给你说，我前几天抱了一只猫猫回来，特别可爱，哥要要跟它打个招呼吗？”祝颜转过身，兴致勃勃道。 声音戛然而止 男人从她身旁穿过，声音冷淡。 “不用了。” 第53章 别哭 鉴于某人心情阴晴不定已经成为常态,祝颜这次并没有第一时间意识到他在生气。 更别说体会到那点微妙的自尊心受损的小情绪了。 听到这话，她理解地点点头，自行完成了阅读理解,还相当体贴地问候了一句：“是有工作要忙了吗,那哥你先去吧,我自己照顾雪团就好啦。” 少女清脆动听的声音在客厅中回荡,隐隐还带着哄猫时的细微笑声。 银铃似的,又轻又细,飘忽着、顺着封闭的空间传至人的耳际。 某个已经上楼的身影微微一滞。 片刻后,周身黑气更明显了些。 于红收回视线，看着正和猫咪玩得不亦乐乎的小姐，表情有些忧心忡忡：“小姐，我怎么觉得……”少爷有点生气了。 “啊？”祝颜抬眼看过去,“觉得什么？” 看着少女眉眼弯弯心情晴朗的模样,于红张开的嘴唇翕动了下：“没……没什么。” 算了,还是不说了。 万一是她看错了呢。 小姐心情重要。 下午的时候，祝颜带着水果去医院看赵姨和她儿媳。 甫一见面，祝颜就给赵姨来了个熊抱：“呜呜呜赵姨我想死你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算下来,咱们都有几十个月没见了！” 少女的亲昵让赵姨眉间的郁气舒展了些,她拍了拍祝颜的肩,嘴角情不自禁笑起来：“哪有这么夸张,你呀,就是嘴甜。” 祝颜理直气壮：“说明我想你呀！” 周父周母时常不在家，周越云又是个工作狂，老实说,她和赵姨相处的时候才是最长的，这么说并不夸张。 两人在走廊外见的面，隔着一段距离，祝颜看了眼那边病房，体贴地问了句：“现在方便过去看看嫂子吗？” 她手里还提着水果呢，本来想买花的，不过查了下孕妇身体比较弱，怕不小心触到什么忌讳，便没带了。 因为是早产，虽然检查显示身体无虞，但为了保险，赵姨一家人还是决定让孕妇和小孩再在医院住几天，这会儿人就在病房里。 听到她这么说，赵姨眉心蹙了下，犹豫了会儿才低声道：“你嫂子倒是醒着，不过她娘家人还在里边陪着。” 祝颜点点头，她并不是人多的场面就会怯场的人，不过既然人家不方便，她也不会去打扰，便也学着赵姨放低声音，和说悄悄话一样：“所以要等下过去吗？” 少女侧着身子，清澈干净的眼神里映照出身后走廊白色的墙，认真又体贴。 赵姨看得又是心软又是欣慰，心里又暖又酸的不是个滋味儿。想到那奇葩的一家人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走，总不能叫她一直等下去，叹了口气，妥协道：“算了，我现在带你进去吧。” 顿了顿，又细细叮嘱道：“不过见了你嫂子就可以了，不喜欢的话，等下别理那些个人。” 祝颜眨眨眼，后知后觉地从中听出了不太好的意味。 此时此刻，病房里。 王桂芳正在喋喋不休地跟刚生产完的女儿交代御夫之道，说着说着，见旁边两个小儿子又开始玩游戏了，又忍不住提起一桩事儿：“生儿子的事你自己看着办，总之不要让你男人的钱到时候进别的小妖精的口袋了，我就不掺和了。” “我这次来还有一桩事，你弟弟跟我说，现在打游戏也可以赚钱，我不懂那些，不过他给我看那些个新闻报道，有些个十几二十岁的小伙子靠打游戏就能赚几百万几千万，真的假的？” 王梅玉靠着病房上，孕妇本来应该好好休息，结果这会儿被亲妈拉着训了半个小时，旁边弟弟放的游戏音乐还一个比一个大，她脸色越发苍白，小声问：“妈你问这些干嘛，是有人赚这么多，但人家是以这个为职业的，而且，这行吃的也是青春饭。” 王桂芳瞪了她一眼，又自怨自艾地叹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两个弟弟聪明是聪明，就是不肯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天天就知道游戏游戏，还跟我炫耀，把把都是那什么额母威披什么的，说是贼拉厉害了。我也哭过闹过，让他俩把这聪明劲儿用在学习上，给我考个第一出来，可是没用啊。我又劝不动他，想了想，比起到时候读个职高就出去打工，倒不如让他去打游戏，还赚得多些，听说还能为国争光出去打比赛。” 王梅玉：“……” 她很想告诉自个儿亲妈，大概只有你认为你儿子只要肯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就一定能考第一。 至于打电竞，那就更扯了。 真以为谁都能靠这个赚钱？ 人家靠打电竞赚钱乃至为国争光，那是人家的事，怎么也不是你扯大旗觉得不学习天天打游戏就是正途的理由。 喊两句为国争光就可以改变他俩成绩吊车尾，天天沉迷打游戏、四肢不勤五体不分的废柴事实了？ 更别说，他俩的王者还是她前段时间空着的时候带着上的呢→_→算了，亲妈，说话委婉点。 她深呼一口气：“妈，那也是人家厉害，才有这个成绩，咱们家没有那个条件进这个行，两个弟弟实力也，嗯，相对来说没那么强……” 王桂芳打断她：“这就是我今天来找你的原因了，你那个婆婆……”她压低了声音，“不是在什么有钱人家当保姆吗，让她问问，有没有什么渠道把你两个弟弟送进那什么俱乐部？” 王梅玉：“……” 头顶有一排乌鸦飞过，并不屑地朝底下的她拉了一粒鸟屎。 祝颜和赵姨就是在这时候进来的。 祝颜耳聪目明，隔着门就听见了这话，当即便挑了下眉。 而王桂芳见赵姨进来了，也收敛了声音，面上摆出热情的笑来：“亲家母不是说出去转转吗，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又见她身后跟着一个少女，手里还提着果篮，便问：“这是……” 赵姨不动声色把祝颜挡在一边，道：“这是我亲戚家的孩子，过来看看我和梅玉。” 祝颜从善如流，喊了王桂芳一声阿姨。 “那敢情好。”王桂芳热情应下，从她手里接过东西，见她生得亭亭玉立，美貌可人，又忍不住多瞧了几眼。 “这孩子生得好，有没有许人家啊？” 赵姨脸色当即变了，看了眼祝颜，见她没生气，方才强压着怒火道：“亲家母说什么呢，人才十八呢，现在不考虑这些。” 王桂芳眉头一皱：“亲家母这话就不对了，就是十八才要考虑啊，不然等成了老姑娘谁还敢唔唔……”？ 这话还没说完，已经被匆忙下床的王梅玉给捂了嘴，气急败坏道：“妈你说什么呢。” 王梅玉是认识祝颜的，而且两人对彼此感观都还不错，见亲妈刚说过的正主这会儿出现在了眼前，本来就已经够尴尬的了。 这会儿还发生了这档子事儿，脸色当即又羞又愧：“祝小姐对不起，我妈她嘴欠惯了，没有什么坏心思。” 她穿着一身孕妇服，身形还有些浮肿，脸色白成一片，摇摇欲坠似的。 祝颜本来有点气也变得没气了，连忙过去扶住她。 “没事没事，嫂子你先去躺下。” 她看着仍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此刻正一脸恼怒的王母，又看向两个雷打不动还在打游戏的小男生，可算知道赵姨为什么会皱眉了。 这样一家人…… 等送完水果，寒暄问候完，赵姨送祝颜出去了，王梅玉强撑的精神方才松懈下来，眼眶当即就红了：“妈你干嘛呀，你知道人家是谁吗就在那瞎说，人家嫁不嫁关你什么事啊……” 王桂芳原本还神气十足，这会儿见女儿哭了当即就慌了神：“这我真不知道啊，玉玉啊你别哭，你一哭妈就心疼，不就一个小女孩吗，说了就说了，妈又没说错……” 两个弟弟也停了游戏，正拿着手机，不知所措地站在一旁。 王梅玉抹了把眼泪，狠狠瞪了她一眼：“那你知道人家就是你说的有钱人家家里的小孩吗，你还想让人给你安排进什么俱乐部，下辈子去想吧！” 病房里的闹剧无人得知。 出了门，赵姨沉默了一会儿，方才重重地叹了口气：“对不起，我不该让你进去的。” 祝颜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其实并非不通人情世故之人，人鱼也有亲邻有师长，大家平时和人类相处无异，甚至会更加主动地表达情绪，也因此，她进入人类社会后，在人际交往中颇有些如鱼得水的模样。 唯有涉及到一些人类社会特有的习俗观念和生活习惯时，她才会像个生锈的机器发条，愣愣的，不知道该给出什么回应。 长久以来，祝颜接触的都是周家人以及以周家为中心向外辐射的人群，习惯了，也就不觉得有什么不同，这会儿见到真正的普通人家的模样，方才有些迷茫。 赵姨叹口气：“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你嫂子家，是有点小问题，但平时也能处。” 又揉了揉她的脑袋，语重心长道：“小姐你不需要想这些，你以后的事，都有夫人和少爷做主，受了委屈，只管跟家里人说便是。” 祝颜这才从这点冲击力里回过神来。 赵姨一提起周越云，她便忍不住想起一桩事。 迟疑了会儿，方才问道：“哥哥他不喜欢猫吗？” 事实上对于周越云的冷淡她并非无知无觉。 中午下楼去吃饭的时候，餐桌空荡荡的只有她一人，管家告诉他周越云去公司了，让她先吃，祝颜那时候就有点反应过来了。 可她想不通大变态为什么生气。 思来想去，唯一记得的也只有那句“不用了”，故而有此一问。 赵姨脸色变了变：“小姐你跟少爷提猫的事了？” 祝颜懵了下：“怎……怎么了？” 赵姨便跟她说了一桩陈年往事。 周越云并不讨厌猫。 甚至，正如周母之前在电话里说的那样，他小时候很喜欢猫，还养了一只放在家里，天天抱着不肯撒手。 只不过，那猫只不过在家里呆了不到三个月，就吃错了东西，得病死了。 那时候周越云正读初三，人在外地参加学科竞赛，回来的时候最心爱的猫咪就死掉了，为此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 家里为此还炒掉了几个佣人。 自此以后，周家就再没提过养猫猫狗狗之类的事。 说起来这都是差不多十年前的事儿了，那时候，周父周母事业上进心强，忙着工作，也没关注这事。十年间，旁的佣人来来去去，人早换了一批，到最后，还记得这事儿的居然只剩下赵姨一个人了。 回去的路上，祝颜都是恍惚的。 所以今天，他是触景伤情想起他那只猫伤心了？ 可大变态真的会是这种人吗？ 她总隐隐约约觉得有些不对劲。 回去以后，祝颜试探性地问了下管家这事。 毕竟，据她所知，管家也是周家的老人了，应该也对这事有所了解。 管家本来是恭敬地跟她打招呼。 听了这话，一双黝黑的眼睛定定地看着她，沉默了良久，方才发问：“小姐是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 祝颜更茫然了。 他忽而笑了下，语气居然隐隐约约有点讥讽：“那就忘了吧，想来少爷如今也不在意这事了。” 祝颜很想问出一个结果。 可她已经隐隐意识到了，这事大概率和原主脱不了关系，她问的越多，只会越露馅。 回去后，祝颜难得的，开始查看那些尘封已久的、几乎没再被她碰过的属于原主的记忆。 大变态初三，15岁左右…… 那么原主这时候，应该在八、九岁之间。 …… 找到了。 穿着白色小裙子的小女孩抱着娃娃，靠在墙角，一副怯生生的模样。 她身前是一脸阴霾、眼眶发红的少年：“你做的？” 小女孩不说话，只是哭。 “你做的？”他重复第二次。 “她们都告诉你了小奶猫不可以吃生鱼，会感染寄生虫会休克，为什么要偷偷给它喂？！” 小女孩哇哇地哭了起来：“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哥哥我不知道……” “不要叫我哥哥。” 冷冷地丢下这话，少年转身离开。 小女孩为此担惊受怕了几天，生怕少年跟养父养母说这件事，然后自己被送回福利院，吓得差点发烧。 可养父养母那边却迟迟没有动静传来。 少年没说。 她终于松了口气。 只是，不久后，就听说了少年要去国外留学的事。 而这段记忆，也伴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渐渐被封存。 “喵呜～” 似是不知道主人为什么发呆这么久，怀里的小奶猫不满地叫起来，一肉垫拍在主人脸上。 等等。 小雪团咬着爪爪，突然愣住了。 铲屎官，为什么哭了呀？ “喵呜～”它终于慌张了起来，努力站起来，把自己肚皮上的毛毛往铲屎官脸上送——它知道铲屎官最喜欢吸它肚子了。 “喵？” 小主人，别哭了好不好？ 我把我的盆盆奶给你吃鸭。 小主人，要天天开心呀。 第54章 时间 呲拉 双手轻拧,礼盒上，一个硕大的绿色蝴蝶结成型。 绿色，象征道歉的颜色。 祝颜关闭搜索引擎,揉了揉有点发红的眼睛,把小纸条卷好,插进礼带中间,然后提着出了门。 别墅一共三层,但三楼只住了周父周母两人,祝颜和周越云都住在二楼,不过一个在东边，一个在偏北侧。 平时，祝颜很少到周越云这头来。 深棕色的木质大门，中间雕刻着半镂空的花纹,沉甸甸的,看得人心情有些沉重。 祝颜深呼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推开门 没锁。 她松了口气，不敢深入进去，只把道歉礼物放在门侧的柜台，匆匆瞥了眼室内装潢,便转身离去。 晚饭的时候,管家已经恢复如常。 举止恭敬,言行有度,再看不出半分对她不满的模样。 祝颜却有些食不下咽。 有些问题不去思考还好,一旦思考了,便像一根针似的，尖锐又沉闷地扎在胸口。 面对她和原主的不同，真的没有人看出来吗？ 他们是真心喜欢她如今的模样,还是背地里觉得她更会装了？ 周父周母呢？学校里那些朋友呢？ 还有……周越云呢？ 人鱼的性格天生便是一往无前，可此刻的她却沾染了人类的徘徊不前，甚至不敢将这个问题诉诸于口。 眼泪啪嗒掉在餐巾上，她连忙抹了，过了会儿见还没人下来，才小声迟疑着问：“哥哥他不吃了吗？” 管家低着头，回复她：“少爷说他还有点公务要处理，今天会晚点回来。” “哦，好的。”她说完这话，连忙补上一句，“谢谢。” 她最开始是很习惯对家里这些人说谢谢的，坚持至今也一直在说。但管家少年时在老宅长大，深受父辈影响，思想古板守旧，坚持为周家人做事是他的本分，不需要道谢，后来祝颜便渐渐不对他说谢谢了。 而今，却是恢复了最初的模样。 管家抬头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吃完饭，祝颜回了房间。 下身有点坠痛感，已经进入人类生活一年多的她很快反应过来这意味着什么，匆忙去了卫生间。 于红给她泡了红糖水，又送了暖宝宝上来。 这个原先一直沉默寡言的姑娘在上次祝颜替她出头以后，便变得主动了许多，她胆大心细，也常常是第一个注意到祝颜的需求的人。 替祝颜掖好被子后，于红起身就要离开。 被窝里的少女突然伸出手，勾住她的衣角。 “于红姐姐。” 她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少女的声音有些弱，有些闷，细细听，还会听出里边带着一点脆弱的哭腔。 “你们……是不是，很不喜欢我呀。” 于红摇摇头，声音里带着诧异：“小姐为什么会这么想。” 于是房间里沉默了一会儿。 少女的声音隔着被子传来。 “我以前，很讨人厌，对不对。” 于红沉默了下。 其实不算讨人厌吧。 就是，不太讨喜。 大家都不是瞎子，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颐指气使，隐藏在动人外表下的自私跋扈，乃至是眼底的欲望、浮躁，都一清二楚。 其实很正常。 换成其她人，乍富乍贵，却没有人教导，成长过程中接触的也大多是沉默的佣人，长大后还要面对这一切根本不属于她的落差事实，并不会表现得比小姐更好。 何况，她虽然浮躁、娇气，但最终还是站出来救了先生夫人不是吗？ 而重新感受到来自亲人的关心和爱意的小姐，也很快蜕变成了众人眼里最耀眼的明珠。 我家有女初长成。 闪闪发光，和星星一样。 这样就已经很好了，不是吗？ 沉默被当成了默认。 被窝里的少女吸吸鼻子，鼓起勇气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那你们，会觉得我现在很装吗？” “就像电视剧里演得那样，故意装得很单纯很善良，其实很坏很恶毒。”她打补丁，最后还闷闷地来了句，“我知道这个问题很幼稚，不许嘲笑我。” 于红总算意识到不对劲了。 “小姐为什么会这么觉得，谁这么说你了吗？”她沉默了一会儿，说，“小姐把名字告诉我。” 祝颜被她逗得破涕为笑，声音都明亮了些：“告诉你干嘛呀，打他一顿吗？” “可以的。”于红顿了顿，补充道：“小姐说怎么打，就怎么打。” 又认真地跟她说：“我小时候住在闽南一带，跟一位师傅学过咏春，很会打人。” 于是少女掀开被子的一角，露出一张好奇的脸：“咏春是什么样的。”她晃了晃自己纤瘦的胳膊，“我打人也很疼。” 于红把她手塞回去，把被角重新掖好：“小姐喜欢的话，我可以教你。不过现在，该睡觉了。” “于红姐姐，你看起来好像霸道总裁哦…”少女缩在被窝里，小小声嘀咕。 于红懵了下，很快反应过来这是网络梗，她认真纠正道：“霸道总裁应该是像少爷那样的。我没钱。” 噗 被窝里的少女小小声笑起来：“于红姐姐你好可爱。” 于红抿抿唇：“小姐你该睡了。” 她转身离开。 离开之前，顿了顿，终于说了句心里话：“小姐，不需要被其他人的言论影响，更不需要质疑自己。在我们心里，你一直都很棒很棒。” 她嘴唇张了张，词穷地做出一个粗糙的比喻：“拥有一颗会发光的金子般的心脏，和闪闪发亮的灵魂。” 房间里没人再说话，只听得见安静的呼吸声。 过了会儿，有一道低低的声音响起。 “谢谢。” 于红加快脚步，合上房门前，在心底悄悄说了一句 不用谢，以及，小姐你也很可爱。 祝颜这晚上睡得有点沉。 梦里有星星，月亮，灯笼草，还有一只追着她喵喵叫的大灰狼。 大灰狼长得有点像周越云。 不过，话说回来，大灰狼为什么会喵喵叫？ 她睁开眼，雪团的爪子啪叽一下拍到了脸上。 “……” 好了，破案了:） 拿起手机一看，已经是上午十点。班群里发了消息说，下午两点在体育馆集合，参加毕业典礼。 祝颜一骨碌从被窝里爬起来，开始洗漱收拾东西。 下楼的时候她下意识往二楼北侧看了一眼，那里安安静静的，看不出半分人气。 祝颜抿了抿唇，下楼的时候问了下阿姨：“哥哥他昨晚回来了吗？” 阿姨点点头：“凌晨回来过一次，还是我给开的门。不过好像只是回来取什么东西，很快又出去了。” 祝颜面色一僵。 强行稳住心神，下楼吃了早餐。 很意外的，今天的早餐加了两个蛋——以往也有两个，不过那是祝颜撒娇求来的，自从管家开始管事以后就只剩下一个了，因为管家坚持三餐要营养均衡搭配。 她下意识抬头，看了管家一眼。 管家不闪不避，面色依旧古板，朝她点了点头。 很快，祝颜又发现，她最讨厌的纯牛奶被换成了橙汁。 “？？？” 管家声音严肃：“早餐喝碳酸饮料对身体真的不好，不过橙汁可以，可以补充维c，加强肠胃蠕动，只要不空腹喝和过量喝即可。” 祝颜：“……” 没记错的话，这好像是她前几天才抱怨过的话。 居然被当事人听到了吗？ 她默默捂住了发烫的耳朵。 “谢谢管家伯伯。” 话说，这是在……跟她道歉吗？ 下午两点，摇光中学毕业典礼暨成人礼正式开始。 按理说，这一环节家长的作用不可或缺，可事实便是，摇光的不少家长都无法拨冗来参加这次的典礼，其中又以13班这样的混子班为最，大家也嘻嘻哈哈地浑不在意，祝颜混在其中并不突兀。 周父周母本来说是要来的，后来得知周越云答应了陪她参加晚上的假面舞会，干脆就把毕业典礼上的家长一职也一并交给了他。 所以现在，当然是一并凉凉咯。 校长致辞后，是优秀毕业生致辞，人选正是白清礼。 少年站在舞台中央，白衣黑裤，五官俊秀，不但声线清朗，咬字也十分清晰，底下不时响起迷妹啪啪啪的掌声。 祝颜看了眼时间。 15:46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深黑的窗帘被一只修长苍白的、属于男人的手拉开，窗外已是天光大亮。 周越云单手撑额，避开了刺眼的阳光。 过了会儿，意识逐渐清醒，才想起想起什么来，翻开手机。 ——私人vx号上，消息空空如也。 他迅速起身，穿好衣服，出了休息室。 车驶离公司时已是下午2:30。 抵达周家时是15:41。 洗漱完又换好衣服，出门的时候阿姨拦住了他，递给他一个东西，说：“昨晚打扫房间的时候，在玄关的地面上看到的，怕是什么重要的东西我就给收起来了。” 周越云赶时间，因此并未多看，只是匆匆扫了眼这粉配绿的诡异配色，便把小盒子扔进了上衣口袋里，匆匆下了电梯。 司机已经在车库待命。 车平稳驶入城市大道时，周越云方才有心思去看这个小盒子是什么东西。 拆开绿色的蝴蝶结，一个小纸条先掉了出来。 他先没去看上边写了什么，而是打开盒子。 而后目光微微凝住。 那是一块银白色的扁平宝石，偏偏其中色彩又极为剔透，边角光滑，宝石上方有些漩涡状的纹路，微微内卷，瞧着像是产自海洋深处。 并不存在于市面上的宝石。 周越云怔了怔，脑海深处不期然划过一抹画面。 那天晚上，地下游泳池里，那抹一闪而逝的银光。 微妙的感觉一闪而逝，他没再看宝石，而是展开纸条。 被卷得皱皱巴巴的淡蓝色信纸，有些凌乱的卡通字体，委屈巴巴的语气。 “哥哥： 我错了，可我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向你道歉。 那时候的你一定很伤心吧……挣扎了好久，我决定把这个送给你。这是我小时候最珍贵的东西了，如果你还是不开心的话，就把它扔掉或者砸掉吧，这样小时候的我也没有最珍贵的东西了，这样你会好受一点吗？ 真的真的很对不起呀，我以后不会再抱雪团在你面前出现了。” 落款是一条q版的哭泣人鱼，旁边写着一个颜字。 很难的，一向最爱用颜文字和表情包撒娇卖萌的人，这次认认真真地写了一长段，一个颜文字也没有。 周越云目光停留在那个哭泣的q版人鱼小姑娘身上，眸光深深。 良久，指尖微抵，戳了戳她的脸蛋。 然后他才有心情来看纸上的具体内容。 看完后，周越云头顶缓缓地升起了一个问号。 ……这说的是什么？ 好在管家及时来了电话，给了他解答。 挂断电话前，这位已经有些年迈的管家沉默了一会儿，说了句：“麻烦少爷代我跟小姐说声对不起。” 周越云没有说话。 他也是才知道发生了什么，瞬间有些啼笑皆非。 为什么她们会觉得他会因为少年时候的事情动怒？ 对于两世为人的他来说，那已经是存在于近乎十八年前的记忆了，纵然曾经有些生气，也早已经成为了过去式。 他生气的点甚至不在于她，而在于——自己。 男人指腹习惯性地敲了敲车窗，手中宝石攥紧，缓缓闭上了眼。 昨天发生的种种，在脑海中一闪而逝。 车外钟塔一闪而逝。 此时已是，bj时间16:54。 第55章 双向 坦白说,周越云昨天过得并不好。 情绪失控后，人总是控制不住回想起更多负面情绪，且越想越钻牛角尖,恶性循环,直至那点理智平和的情绪被破坏得干干净净。 而问过次的问题,他的自尊心也绝不允许他再重复第二遍。 他坐在餐桌前,听着不远处女孩欢快逗猫的声音,微妙的自尊心在内心不断拉扯,宛若磨豆腐的石磨盘在心上缓缓碾磨。 长久的沉默。 直至时钟敲响时,他方才恍然惊醒，回想起自己刚刚问了什么愚蠢问题。 迟来的清醒如冰水浇脑，惊诧的瞬间，思绪也随之陷入了种更加荒唐而失控的无序状态。为了摆脱这种状态,他饭都没吃完,就匆匆转身上了楼。 本来这周末是他计划的休息日,并没有安排工作，可这会儿周越云沉吟了会，却是主动联系上了正在休假的助理，让他把文件整理出来提前处理批。 “……” 刘特助在那头陷入沉默。 直到听到老板用他那沉稳的声音说了句有奖金,方才把脸笑成了朵菊花,屁颠屁颠地应了好：“好的老板,给我三十分钟,马上到公司。” 看了几个小时的文件,周越云心绪稍微平静了下来。 钟霄安便是在这时候打电话来的。 和这位表兄上次见面,还是在过年去外祖家拜访的时候。这半年听说人去了国外，回来后虽然依旧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派头，但好歹有了点吃过苦做过事的模样。 钟霄安请他去酒吧喝酒。 周越云第反应就是拒绝。 他对圈子里些事不感兴趣,也没心思去沾染——商场上能给他带来的成就感远胜于酒场情场。 钟霄安却神神秘秘地说，自己在国外认识了个特别有意思的人，定要让他来见见。又跟他保证，就是正常的清吧，没什么杂七杂八的东西。 周越云权衡几秒，答应了下来。 他确实需要用酒清醒下大脑，同时也认真思考下，这段时间的反常究竟是为了什么。 酒过三巡，钟霄安说的那人到了，居然是个道士，还是个洋道士，叫班·艾伯特，中文名叫黄遥。墨绿色的眼睛，高鼻深目、肤色白皙，典型的西方人长相，却留着头偏东方的黑色长发，用发髻竖起，还穿了道士袍，讲口蹩脚的客家话。 据小伙子自己说，他是个华裔混血儿，父亲和祖父都是某某教派的道士，从小喜欢中国的道教文化，并且对此颇有研究。 见到周越云的第面，这个洋道士就叽里呱啦用塑料客家话+英语拼凑着说了起来，周越云别的没听清，就听见了两个词：“印堂发黑”和“将有破产危机”。 神棍。 他转身就走。 可接下来，这个道士话里的几个字眼却让他停住了脚步。 “…predinedfate…re摸vhefal色，recognizeeachotheragain.” 翻译过来就是 命中注定。 和勘破虚妄，重新认知彼此。 几个莫名让他有些在意的词。 他还想再问，班·艾伯特却摇了摇头，又叽里呱啦说了大堆，并企图入乡随俗，用大家都听得懂（？）的客家话来表达他自己。 直到被周越云用英文说了句“闭嘴，说英语”，方才委委屈屈地点了点头，换回了自己的母语。 大意就是：他能力不足，如果想要更加详细的结论的话，需要通过个跟他想问的事牵扯很深的物件来进行卜算。 周越云觉得自己大概疯了。 不然他怎么会神使鬼差地点头，然后在深夜叫代驾，花了来回接近个半小时的时间，去取了东西回来，让这个不伦不类的洋道士看。 回去的时候，周家别墅里很安静。 打开房门的时候，鼻翼间有股熟悉的清新青柠味的气息飘过。 他手顿在把手上，停了停。再去闻，却只能闻到刚散去不久的清洁剂味道。 屋子里和以往没有什么不同，阿姨刚打扫完不久的地面干净整洁，尘不染。 他只漫不经心地瞥了眼，便取了东西离开。 也因此，他并不知道，此时此刻，正有人在隔着数道房门的那头，小心翼翼地缩在被窝里，抱着暖宝宝等待个结果。 怀着期待且忐忑的心情，等待个本与她无关、却不得不面对的审判结果。 而那个拥有审判资格的人，却在此刻，擦肩而过。 事实证明，深夜不理智果然是个错误的决定。 面对他拿出的东西，班哭丧着脸看了半天，最后也只是弱弱地吐出句：“Oh，mate，I'msorryit'sovermyhead.”（不好意思，朋友，这超出了我的能力范围。） 钟霄安在旁哈哈地打圆场：“没事没事，本来也就是说着玩玩儿，越云你别当真啊哈哈哈。” 周越云怔，这才发现自己的态度有些过于认真，甚至是魔怔了。 他花了几秒钟调整好情绪，恢复了往常的沉稳模样后，方才诚恳地跟人道歉。 班·艾伯特是个粗神经的小伙子，见状长松了口气说没事，很快又和他们嘻嘻哈哈地聊了起来。 折腾了宿，周越云后来干脆回公司休息室睡的——有时候加班晚了，他会直接睡在公司，后来图方便，干脆就把办公室里的休息室扩充修整了下，作为临时的寝室。 偏偏临睡前定了上午十点的闹钟，结果闹钟却没响，这觉便睡到了下午。 之后便是方才那通兵荒马乱。 回忆到此结束 后车座内，周越云抬起手看了眼腕表。 已经17:01了。 他敲了敲车前的椅背，心里产生了轻微的焦躁。 从安稳下来后，那股因错过而产生的懊恼情绪便直在心头蔓延，这会儿，又带上了几分在从管家那得知了道歉乌龙后的烦闷。 偏偏这时候毕业典礼大概率已经结束，再想弥补也于事无补。 他无意识地晃了晃手机，脑海中忽而想起桩事。 周越云愣了下。 想起少女邀请他参加舞会时期待的眼神，迟疑片刻后，他心中悄然下了决定。 说干就干，周越云从来不是瞻前顾后的人。 他跟司机低声交代了几句，司机点点头。 片刻后，车在又个路口转弯的地方调转方向，向着城市另头驶去。 bj时间17:41。 夏日的c市，这会儿天色还很亮，晚霞将褪未褪，将教学楼上的石制长钟染成瑰丽的色彩。 毕业典礼已经结束，家长和老师退场，接下来是留给毕业生们自己的时间。 晚会还有个多小时就开始，这会儿大部分人都已经相约着去换衣服化妆了，唯有祝颜个人坐在校园大道的石椅上，望着远处被云霞折射得五彩斑斓的长钟发呆。 有人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在她旁边坐下。 是沈曦。 沈曦依旧扎着高高的马尾，五官清秀，神情冷清。鼻梁上宽大的黑色眼睛遮盖了眼底的锐气，让她看起来多了几分斯文气息。 她比祝颜高了半个头，这么坐下来，也比祝颜高了小截。 于是侧过身的少女轻而易举地扑进她怀里。 她抬起手，也不问为什么，只是安慰似的揉了揉少女毛茸茸的脑袋。 过了会儿，衣前传来点湿意。 少女闷闷的声音响起。 “你为什么不问我为什么？” 沈曦神色自然：“我为什么要问你为什么不问我为什么？” “……” “禁止套娃，谢谢。”少女嗓音低低的，没好气道。 “不客气。”沈曦大大方方回了句。 成功把祝颜给噎住了。 她停了会儿，直起身来，呜呜控诉：“曦曦，你变了，你不喜欢我了。” 沈曦神色认真，本正经道：“你说哪种喜欢？我性取向是直的，要说那个喜欢我只能说抱歉了；至于作为朋友的喜欢——” 她眉峰扬起，眼底难得流露出点笑意来。 “难道还会有人不喜欢我们祝小颜吗？” 祝颜微微瞪大眼睛，反应过来后，瞬间扑了上去：“啊啊啊啊曦曦我好感动，你居然也会说甜言蜜语了！” 过了会儿，又叉腰，理直气壮道：“说明我教得好。” 沈曦笑笑，也不反驳她。 偶尔有路过的人，认出两人来后，皆是热情洋溢地打招呼：“祝同学，沈学霸，下午好！” 两人便也笑着回应。 四处都弥漫着青春飞扬的气息。 毕业季，注定笑语不断。 伴随时间的流逝，日头渐渐西垂，天边的云霞也逐渐黯淡。 白日里被太阳晒得暖洋洋的石椅变得有些凉，指尖滑过，泠泠刺过心间。 安静了许久，沈曦才轻声问：“所以等下真的不去了吗？” 祝颜表情滞。 刻意营造的欢乐气氛被打破，无情的现实又被摆在了面前，她眼底的亮光都褪了大半，整个人丧头耷脑的，踮着脚尖，有搭没搭地说：“我也不是不想去，但是……” 她声音越来越低，语气沮丧，手指搅成团：“被人放鸽子了呀，我有什么办法。” “那就换个人。”沈曦态度很明确，明晃晃的护短，“三条腿的□□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还不到处都是。他不想来，就换个。” 祝颜噎，下意识想说他和别人不样。 话到嘴边，又愣住了。 不知怎么的，她缓缓把这话咽了回去。转移话题道：“可这件事里，先做错的是我QAQ。你也知道，我以前性格不太好嘛，嗯，比较冲动，所以就做过些错事，还是很严重很严重的错事。然后现在，要还债了。” 祝颜语气很坦荡，虽然并非有意，虽然开局只有三张五，还差点被大变态给nen死，但她确实占据原主的人生，自然也要承担起原主的部分责任。 沈曦双手交叉托着下巴，沉吟了会儿，说：“那你觉得以前的你对我好不好？” 祝颜沉默了会儿，小声说：“对不起……” 沈曦打住她的道歉，神色尽量温和：“颜颜，我不是来责怪你的。” “我是在告诉你件事，你很好，直都很好。如果没有你，我这年在学校里不会这么好过，风评和人缘也不会这么好，刚刚那些路过的人更加不会对我笑脸有加，这都是你带来的潜移默化的影响。” “除此之外，没有你，我家不会收到来自大名鼎鼎的周氏集团的资助，我奶奶的病也不会这么轻易好转，我妈妈可能会辈子给人家洗碗缝补，就为了养活我跟我奶奶。” “祝颜。”她沉静的瞳孔里倒映出点路灯光影，语气是这辈子最为认真的时刻，“我不是在跟你卖惨，也不需要你同情，我只是想告诉你件事——” “你不需要愧疚，不需要道歉。你的到来，改变了很多人的生，有形的，无形的，以你为中心，向着四周辐射。” 她看着愣怔的少女，在她身前半蹲下。 而后轻轻为她撩起散落的长发，用发卡夹住。 “你得到上天的宠爱，当之无愧。” 第56章 奔赴 沈曦离开了。 夜幕已经降临,她还要乘公交回家，帮眼睛不好的妈妈分担家务，无暇多待。 不得不说,她的话对这几天丧里丧气的祝颜来说,震动很大。 至少,让她变得没有之前那么彷徨退缩,多了点主动迎接的勇气。 祝颜在那又坐了会儿,想起沈曦临走前说过的话,到底还是拿出了手机,开始打字。 ——沈曦跟她说的是：“如果真的很在意那个人的话，不妨试着主动联系他一次，有可能，他也一直在等你的消息。” 对话框里字打了一半,想起他上次说的“有事电话联系,不看vx”,祝颜咬了咬唇，又把打好的内容一个字一个字删除。 可手停在电话拨号键那里，却迟迟按不下去。 她的心情很别扭。 一方面，她内心是有愧疚的。 当然,并不是说她成了原主,便为原主犯过的错而感同身受,她共情能力还没那么强。她愧疚的点在于,她亲近的朋友和亲人因此而受到了伤害。 在意一个人的心情,才会因此而难受,乃至小心翼翼。 所以，她昨天枯坐了好久，最终翻开了尘封的箱子,从里边找到那块颜色已经隐隐有些变灰了的红布，从中取出了那块银色的薄片。 这是人鱼最珍贵的东西之一。 在大半年前，伴随她人鱼形态的不稳定，而悄然出现在了她的身边，之后被她小心收好，跟写着原著剧情的加密笔记本放在一起。 她抚摸了许久，才依依不舍地把薄片放进了小礼盒里，连带着道歉卡片一起送了出去。 可得到的，却是周越云更加冷淡的回应。 礼盒放在那么显眼的地方，他不会看不到，但他没有对这份道歉求和做出任何表示，连夜离开了家，且之后再没联系过她，连今天的毕业典礼都鸽了。 显然还在生气。 祝颜这时候的心态就有点变了，既自暴自弃，又有点强撑的委屈和倔强。 凭什么每次都是她主动凑上去啊。 凑上去了就算了，人家还爱理不理。 他自己就一点错都没有了吗？ 每次都要她热脸贴冷屁股，他以为他谁啊，她对她亲爹都没这么委曲求全好不好。 越想越委屈，越脑补越理直气壮。 这个舔狗妹妹谁爱当谁当去，她不当了！ ( ｀皿)哼!! 虽是这么想，祝颜却还是没能下定决心，她一边唾弃自己的优柔寡断，一边心里又抱着一点不切实际的期待。 就在这时，眼角突然晃过一抹阴影。 对面路灯投射过来的光被突如其来的遮挡物挡住，属于人类的瘦长影子朝她这边倒来，在长椅旁断成曲折的两截。 她下意识抬头。 正对面，一身白色珍珠礼服的李茜正安安静静站在那里。 这位彩虹色杀马特选手不知何时把自己染回了棕色卷发，一身白色晚礼服，腰腹挺得笔直，双手垂于身前合攥着白色包包，远远看起来，居然有了点端庄的淑女气息。 可惜一开口这气质便破坏得干干净净。 “喂，那个谁，你看到白会长人没有？” 祝颜这会儿正生闷气呢，哪有心情理她。 李茜见状走近，声音放大了点：“那个谁——你看到白会长没有？” 祝颜半点不客气地呛回去：“你吵到我耳朵了，谢谢。那个谁是哪个谁？你说话能有点礼貌吗李同学？”最后三个字被她加重了语气。 李茜哑了下，表情突然有些奇异。 “原来你也会说人话啊。” 祝颜：“？” 李茜给她解释：“每次不管别人说什么做什么你都一副，嗯……” 她回忆了一下，做作地掐着嗓子，嗲声嗲气道：“‘没关系的，大家都是好朋友鸭’这个样子，跟个智障儿童似的，我还以为你不会说人话呢。” 祝颜：“？？？” 她满头黑线：“我什么时候这么说话了？” 李茜茫然挠头，努力回想了一下：“你没这么说过话吗？那就是我记错了？不管了，反正你给我的印象就是这样的，我刚开始还以为传闻里的你有多凶残霸道呢，没想到见到面了，才发现居然是个小傻子，整天傻乐傻乐的。” “你别污蔑我。”祝颜不开心了，“真正跟个傻子一样的明明是你吧，莫名其妙就针对我。” 李茜表情尴尬：“那不是以为你准备勾搭我男神吗，后来发现你和会长就是正常朋友，我还给你送了一个月的早餐道歉来着……” 祝颜惊讶得眼睛睁得溜圆：“给我送早餐的原来是你？萌萌还跟我吐槽，怎么会有男生这么直男，这早餐甜腻得让她有点反胃。” 李茜：“……” 她能说是因为她自己太爱吃甜了吗？ 当然不能，这不是在隐性对手面前自曝其短吗？ 于是她强行转移话题，理直气壮道：“不管了，反正我已经赔完礼道完歉了。” “而且。”她小声嘟囔了一句，“你家里人也已经报复回来了啊。” 这话声音极小，不过祝颜听力向来极好，闻言困惑地抬起头：“什么报复回来了？” 李茜脸色有点臭：“你不知道吗，你哥那个神经病，我只是看不惯你想让你多做一个值日而已，他明明都已经查出来了安排那个小混混的不是我，还是把我们其她几个人一并找了出来，挨个给我们父母打电话，还让助理亲自上门问候。我爸当着他的面笑得跟个弥勒佛似的，扭头气得三尸神暴跳，差点没打断我的腿。” 祝颜愣住了。 “所以，你们当时一个个吓成那样，是因为……” 李茜没好气地打断她：“当然是因为你哥，不然还能是谁？就原曜扔个球我就怕了？姐姐我看起来胆子那么小吗？” “个神经病，我就没见过这么上纲上线的，为了这么点小事挨个上门警告，至于吗？他咋一点豪门继承人的胸襟都没有？不知道小孩打架大人别插手的吗，小里小气的，亏得那么帅一张脸……” 李茜还在滔滔不绝地表达她对这位不讲武德的家长的怨气。 可祝颜已经彻底陷入了愣怔。 原来当时出手的是他吗？ 不是原曜。 从头到尾，她都感谢错人了。 他为了她，挨个去警告了那些可能是他商场上的长辈的人。 她却求着大变态给她买赛车模型，说要送给原曜当回礼，感谢他的帮忙。 他也没解释，只是默默答应了。 没过几天，就把礼物送到了她手里。 鼻子突然有点酸。 祝颜吸了吸鼻子，自闭了。 李茜吐槽着吐槽着见她没了声，想起自个儿吐槽的对象毕竟是她哥哥，顿时心虚地摸了摸鼻子：“算了算了，你继续呆着吧，我去找白会长了！” 说完就溜了。 她还要去找她男神表白呢，就这最后一天了，不让她再试一次她死也不甘心。 夜色渐浓。 夏夜天空澄净，夜幕宛若一匹蓝色的绸缎，点缀着星星与宝石，无声诉说着夜的华丽。 教学楼前的美人鱼喷泉上，童话中的人鱼公主爱丽儿双手托举白珠，长发飘扬，笑容温暖。底下流水哗哗而过，被星光折射得流光溢彩。 祝颜就靠在喷泉旁。 距离李茜离开才过去不到五分钟，她终于调整好心情，鼓起勇气拨了个电话出去。 嘟——嘟 时间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漫长。 她默默数着。 三，四…… 六，七…… 第八声，依旧无人接听。 手机自动挂断，跳转回主页面。 上边“19:06”的大字晃得显眼。 扣扣震动起来，是班长在群里提醒，晚会即将在八点正式开始，请已经化好妆换完衣服的同学迅速前往艺术馆二楼宴会厅，舞会将在那里举行，七点二十开始入场。 她沉默了一会儿，在喷泉前缓缓蹲了下来，把头埋进膝盖。 不远处的草丛里，知了仍在不知疲倦地叫着夏。 水流将一切声音掩盖。 今夜星光，真的很亮。 打在人身上，越发衬得人单薄凄清。 又是长久的沉默。 突然，安静的夜里，响起一阵手机的震动声。 少女茫然抬头，眼睛有些红通通的，鼻尖也是，像只可怜兮兮的兔子。 响起的是她的手机。 来的是vx消息，问她现在在哪。 她的视线移向聊天框上边的名字，眼底的亮光渐渐散去。 手有气无力地打字。 【临时有点事，已经回家了，谢谢关心。你们好好玩。】顿了顿，又在后边加了个颜文字^_^，然后点击发送。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说：好。 少年停在原地，沉默了很久。 忽而笑着叹了口气。 最后看了眼不远处的少女，他转身，悄然离开。 步伐比来之前轻松了许多，像是放下了什么担子，又仿佛，做出了什么重要决定。 走了一段距离，突然，他抬起头，看了眼斜对面的广场。 眼底闪过一抹疑惑。 为什么总感觉那里刚刚有人？ ……他看错了？ 啪嗒，秒针划过“十二”，分针向前走动一格。 七点二十一了。 一分钟前，晚会已经正式开始入场。 一切已经尘埃落定。 悬着的心脏终于落下，祝颜甚至不知道自己该为伤心，还是该松口气。 倒是还是没忍住，眼眶又红了起来。 她噼里啪啦地开始敲字。 像是突然被赋予了莫大的勇气一样。 【混蛋混蛋混蛋！大鸽子精！答应了别人的事都不做饭！这辈子你都别来了！】【早知道你占了茅坑还不拉屎，我就随便找个人参加了，随便谁都比你好(▼皿▼#)】【我还要跟爸妈说，你答应了参加毕业典礼结果又不来，害得别人都有家长陪着，就我一个人孤孤单单什么也没有呜呜呜……】【……】 发出去以后才发现，第一句就有错别字。 气势顿时没了大半。 可第一条时间已经超过了一分钟，撤都撤不回来。 她嘴巴一瘪，“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连你也欺负我呜呜呜……” 泪眼朦胧间，手机突然亮起。 有人打了语音电话过来。 她连忙擦掉眼泪，看了眼聊天框上的备注。 是【臭没良心周鸽子精】，没错。 她懵懵地眨眼。 迟疑了一会儿，按下接听。 熟悉的低沉声音透过听筒传来，音色中却带着点微哑，隐约见，似乎还有些运动过后的喘息。 “你在哪？” 她在……不，凭什么告诉他，祝颜表示自己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她朝麦克风吼：“你管我在哪！鸽子精！” “噗……” 对面发出一声轻笑。 少女顿时更悲愤了：“你不许笑！” 他那边似乎有些轻微的杂音，不过不明显。过了会儿，男人急促地喘了口气，说：“我不笑。” 他清了清嗓子，认真跟她说。 “你回头。” “我不！”她是下定决心要叛逆到底了。 他又咳了一声，喘息声很低，风声直往喉咙里灌——这回她听清了，他刚刚应该是在跑步。 她情绪冷静下来，问他：“你现在在干嘛？” 他说。 “你回头。” 祝颜若有所感，回过头。 相隔了十米的距离，一道熟悉的身影正安静地站在那里。 他穿着一身平时很少见的休闲运动服，脚下是双运动鞋，额头上的碎发有些凌乱，这让他看起来终于有了点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应该有的朝气。 唯独那双黑色的眼睛在夜色里，依旧沉静如水。 他开口，说。 “我来了。” 恰在此时，教学楼前的长钟上，分针轻轻扭动，形成了一个斜向下方的31度小角。 此时正好，七点二十五。 第57章 心跳 身侧的小美人鱼雕像如亘古竖立,爱丽儿依旧双手托举着白珠，尾巴洁白如玉，如月华轻轻扫过。 底下泉水潺潺流曳,哗啦四溅,偶有星光一闪而过,原是漫无边际的天幕上,一颗黯淡的星星突然亮了起来。 在亿万分之一秒后,传达到地球的彼岸,迸射出名为希冀成真的细碎亮光。 祝颜眨了眨眼,确定眼前出现的不是幻觉 她忽而转身就走。 语音通话被她毫不留情掐掉，快捷键已经拨了出去。 “喂，李叔，你现在在哪呀？到学校了吗？” “到了？那我马上出来。” 她走得飞快,耳朵却是高高竖起,仔细听着身后的动静。 没有挽留。 也没有人跟上来。 好气哦。 她今天怕不是要被气成河豚。 少女嘴巴一瘪,又想哭了。 到底没忍住，还是回头看了一眼。 男人依旧站在原地，路灯半遮半掩地打在他身上，隐约勾勒出英俊的脸部轮廓,身体有一半隐藏在黑暗当中,一双漆黑如墨的眸子正静静地望着她。 隔着遥遥一段距离,两人眼神相撞。 她是先因感到不自在而移开的那个。 周越云的声音顺着风声传来,略有点沙哑。 “看vx。” 手机震动了一下,他给她发了消息。语气平静,陈述事实。 【我追不动了。】 她成功被转移注意力，皱起鼻子，噼里啪啦打字。 【你身体素质这么弱？】 那边显示正在输入中…… 过了会儿,又消失，重新变回她新改的备注。 聊天框安安静静一片。 就像他这两天的无声沉默。 她正想生气，对面突然蹦出来一个表情包。 是只白色的卡通小猫，耳朵粉嫩嫩的，爪子也是，两边眉毛耷拉着，眼睛里写满了委屈，尾巴一晃一晃的，旁边还写着“委屈巴巴”四个大字。 祝颜：“……” 她表情差点裂开。 这不是她以往跟大变态道歉求饶的时候最常用的蜜桃猫猫吗？ 他哪来的？ 不对，这不是重点，重点应该是，这个连vx消息都不怎么发、号称自己不看vx的家伙，什么时候学会了用表情包卖萌？！ 她强行掩住震惊，恶声恶气地先发制人。 【……你不是说不许我用vx打扰你吗，怎么自己反倒用起来了？双标汪！】她抬头看过去，男人似乎没看到这话，表情依旧淡定，手指微微一动。 片刻后，又一个同系列的小黑猫跳了出来，扑通一下跪在地上，眼巴巴地看着她，旁边配的字是“我错了”。 祝颜：“……” 她要生气了！ 她看起来这么好敷衍的吗？！ 内心疯狂逼逼，身体却很诚实，大脑非常享受这种大变态在眼前服软的姿态，她纡尊降贵地回了句：【然后呢？】然后…… 聊天框没再动弹。 男人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说：“你过来一下。” 祝颜挣扎了三秒。 反复告诉自己她只是想知道他还能做到什么程度，绝对没有别的意思，然后才不情不愿地一步一挪，到了他眼前。 凑近了才发现，原来他身边黑乎乎一团的不是夜色，而是一个黑色的大背包，足有三分之二个人高。 她提了把带子，结果居然没提起来。 要知道她现在力气可不小。 “这什么东西，怎么这么重？” 他一路上就是提着这么重一个袋子跑过来的吗？难怪喘得这么厉害。 祝颜上下打量了男人一眼，才发现，他看起来真的很累。 额头上的碎发和汗水耷拉在一起，呼吸忽急忽缓，带着强行平静下来的急促，神情也不似平常优雅镇定，反而带着点苍白，手上虎口微微颤动。 就这样，他面上还擒着一点笑，强行做出轻松的姿态。 “一点小东西。” 说完，又平静补充：“你刚刚那话错了，我没说过不让你用vx给我发消息。我的意思是，上班时间我没空看私人vx号，相比较而言，想联系我打电话比较快，也更有效率。” 他难得一次解释这么多话。 祝颜成功被噎住，不过她坚决不承认自己是在胡搅盲缠，遂气呼呼地怼回去：“那我就是想发消息就是不想打电话又怎样？” 他抬头，看她一眼，眸色深深。 片刻后说。 “好。” 祝颜：“好个锤子……？”嗯嗯？等等。 她茫然地眨眼，他刚说什么来着？ 她说她就是不想打电话就是要发消息，他说……好？？？ 什么情况？ 男人则趁着这个时间跟她解释。 “没有要刻意放你鸽子，只是上次调错了闹钟模式，今天早上闹钟没响，然后睡过头了。” 夜色微凉，一身风尘仆仆的男人静静矗立。 片刻后，单手放在胸前，神情有些郑重地朝她行了一礼：“很抱歉，差点错过了你人生中最为重要的时刻之一。” 这貌似是他在她面前第二次弯腰。 上一次，是谢过那场阴差阳错的救命之恩。 祝颜……祝颜莫名有点想哭。 “你还知道你要错过了啊，大鸽子精。”她嘟嘟囔囔着不满，“要不要干脆再来迟一点，到时候直接回家就好了。” 他不知从哪取出纸巾来，递给她，认真地说：“不会。” “嗯？”祝颜接过纸巾，疑惑抬头。 他解释说：“周家有摇光的股份，赶不上的话，我会和校董事那边协商，让他们推迟一点时间开始。” 祝颜：“……” 好吧，万恶的资本家。 也是直到这时候，周越云绷紧的面部线条才稍微松了点。 “以后别为了这点小事哭了。” 他说：“谁惹你不开心了，骂回去、报复回去，都可以。” 男人抬了抬下颔，神色平静地补充：“我也不例外。” 祝颜一边吸鼻子，一边说：“这可是你说的。” 然后用力踩了他一脚，然后又从背包侧边取出剩下的大半瓶水，“哗啦”一声，对着他，眼也不眨地临头浇下。 “……” 男人闭了闭眼。 水珠划过他的眉眼，滴落在衣服上，很快将休闲短衫浸湿，胸前冰凉凉一片。 他抹了把脸，问她：“解气了吗？” 祝颜没回答这个问题，她托着下巴，一脸不可思议：“哥你居然真的不生气？” 这还是原著那个睚眦必报的大反派吗？ 难道被人魂穿了？ 她啧啧称奇。 少女眼神发亮，面上已经看不见多少悲伤。 人鱼的爱恨就是如此清晰分明，情绪来得快去得更快，她不会因为周越云已经服软认错就放弃报复他的打算。可同样，既然已经报复回去了，哪怕只是小打小闹象征性的报复，那这事在她这也算结束了。 不会有半分遗留的猜忌和隔阂。 那点伤感和愤懑就像是夜空的夏风，轻飘飘地便吹散了。 周越云低头，看着眼神清澈如赤子的少女。 她眉眼弯弯，笑容纯净，像在某个平静的清晨醒来，问的一个最简单不过的问题。而不是被人放了鸽子，又承受了几天的彷徨不安和莫须有的愧疚，和来自生理方面的双重脆弱。 头顶星空浩渺，脚下石地板冰凉，可这些，都掩盖不住那些如压抑已久突然喷发的浓烈情感。 他第一次感受到胸口有某种饱涨的、几乎要喷薄而出的陌生情绪。 那股情绪冲击着他坚如磐石的既有思维，更冲击着他两世的记忆和为人处世的基本原则。 心脏跳动得越来越快，思维慌乱得绞成一团麻线，某种清晰的念头几乎要破口而出，化作实质。 可来自大脑深处的强烈危机感却促使他强行镇压住那股情绪，拒绝去深入思考这个问题。 哪怕种子早已经悄然破土，在他心口扎根。 视线恢复清晰，少女白皙纤细的手在身前晃了又晃。 “喂，哥！哥？周越云！” 如惊雷般，将他的神志唤回。 祝颜踮了踮脚，腮帮子微鼓：“叫你好久了，干嘛呢。” “没什么。”他回过神，看了眼时间。 19:49了。 还有11分钟。 他重新提起地上沉甸甸的背包，缓了缓冲劲，开口：“跟我来。” “去干嘛？” 少女跟在他后边，一蹦一跳的。 “你不想参加舞会了吗？”他平静问道，被踩得有些发麻的脚不动声色地放轻了步伐，将重心侧到身体另一边。 “可是，”祝颜懵了下，“我的礼服还在教室储物柜的礼盒里呢。” “那套不穿了。” “啊，好吧。”她只愣了几秒，就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事实上，不知道为什么，她好像突然没那么在意参不参加舞会的事了，自然也乐得他做主。 “等等。”她狐疑地看着她们七拐八拐的路线，“这是去哪儿呀？” “抄近路去艺术馆。”周越云沉声道。 “(゜ロ゜)有近路吗，我都不知道哎。不对，话说哥你这么这么熟门熟路的？” 他停下来：“我没告诉过你，我在摇光读过一年吗？” “！你不是初中毕业就出国了吗？”祝颜一脸懵逼。 他嗤了一声。 “你仔细回想一下。” 事实上，那一年，是他和祝颜为数不多的、相处和谐的一年。 也因此，前世面对她私底下的小动作，他一再容忍。 不然以他当时年轻气盛时的暴戾性情，哪里容得下祝颜那么作死地蹦哒？ 事实上，他已经很久没想起那些被尘封在泛黄的时间里的记忆了。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对于这点，他处理模式向来明确。 “有么……” 祝颜努力回想了一下，可原主的记忆里确实什么也没有。 和喝醉酒断片了一样。 少女疑惑的嘀咕消逝在风声里，轻飘飘的，在人察觉之前便散了。 见自己落后得远了，她连忙加快脚步跟上去。 前路迷途未卜。 但此刻，星光正好，赶路而行。 第58章 舞会 临近八点的时候,艺术馆二楼已是人声喧哗，头顶的水晶灯光芒闪烁，将宴会厅照得亮堂堂一片。 往日里青涩稚嫩的少男少女们换上西装与礼服,画上精致的妆容,身姿笔挺,眉眼含笑,姿态矜持且优雅,仿佛一瞬间从小孩的世界步入成人。 这次的舞会没有明确的主题,不过依照往年的惯例,依旧分成了两派，一派是偶像包袱十足只想美美美和帅帅帅的礼服党，一派是妆不惊人死不休的角色扮演党。 当然，也有人能将这两点完美融合。 作为一个沉迷洛丽塔五六年无法自拔的lo娘,元萌萌就依旧选择了穿她的漂亮小裙子。 不过较之之前的,这一套更为华丽贵气。 她戴着蓝色的美瞳,长发做成了棕色公主卷，手上戴着白纱手套，脖子上硕大的珠宝如同恶龙收藏的宝石，闪闪发光。远远看过去,裙摆层层撑开,宛若一朵盛开的墨绿色睡莲,吸引了在场无数目光。 也是直到这时候众人才发现,原来可爱真的可以完胜优雅与风情。 至少在场中,没有比她更耀眼的存在。 想到这,才有人微微一愣。 对了，元萌萌和祝颜是不是经常形影不离来着？ 祝大校花人呢？ 事实上，元萌萌比他们更想问这个问题。 【颜颜你人呢！】 她都快抓狂了。 【舞会要开始了啊啊啊啊啊！你怎么来得比我还晚！】元家是个大家庭,元萌萌又是家里最小的那个，听说今天是她的毕业典礼，一家子都说要来参加，好说歹说也劝不住。 因此，整个下午元萌萌都疲于应对各种堂哥表姐叔婶伯伯的问候，还要带着奶奶和外公参观学校，和祝颜只匆匆见了几面，别的什么都没来得及聊。 她也是才收拾完自己，卡着五十的点匆匆忙忙赶过来的，结果没想到，祝颜居然能到得比她还晚。 颜颜的礼服还是她给选的，是一套深红色的洛丽塔，她最爱的那家店新出的款，和她身上这套是姐妹装。元萌萌老早就开始脑补着暗戳戳在舞会上秀闺蜜情了，结果人居然没来！ 【嘤嘤嘤你人呢，我伤心了。】 消息发出去三分钟了，依旧没人回。 她身旁的少年嗤笑一声，懒洋洋道：“你知道吗，你这样看起来特别像圆宝，屁颠屁颠地跟在人屁股后边摇尾巴，当舔狗有意思吗？” 圆宝是元萌萌家里养的博美犬。 元萌萌气得想咬他：“你才舔狗！毒舌怪！” “略略略，恩将仇报的家伙，没有我你进得来吗你，还想着找你女神呢，吃屁去吧！” 两人是青梅竹马，从小互相损着长大，元萌萌这话说出口毫无障碍。 本来就是。 得益于林眉儿那通理论，她和祝颜讨论完后深觉有理，于是一脚踹了之前的舞伴，找上了自家表哥。 没成想，表哥刚刚突然打电话过来说生病了，把这家伙给派了过来。 刚得知的时候可没把她给气死。 不过在得知这家伙是有一个喜欢的人在摇光，他是来见自个儿女神的之后，她心态就瞬间平衡且幸灾乐祸了起来。 元萌萌还准备说点什么，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 【仙女颜颜：我错了，刚手机被没收了QAQ，我马上到了_(:з”∠)_】总算有个回信了！ 俗话说，会哭的孩子有糖吃，元萌萌正准备再嘤嘤嘤一通，就听见门口处传来一阵骚动。 诶，怎么了？ 她抬头看过去。 只见，大门被两个礼宾小姐姐推开，两道身影先后踏进来。 前边的女孩穿着一身粉色的仙女裙，头上带着花环。似乎是来得有些匆忙，她面色有些嫣红，杏眸里尚且酿着水光。黑色的长发只是简单披在身后，以花环固定住，却依旧不掩清丽之姿。 裙子上也暗含了设计师巧妙的小心机。 从肩膀斜着一路到裙摆细密地绣着淡粉色的碎花，粉白色的飘带被挽在身侧，扎成一个大大的蝴蝶结。走动时，素白的足踝上，水晶鞋隐隐绰绰，衣裙上花瓣一层层地抖动，宛若层层涟漪荡漾开来，美不胜收。 见到大家都朝她看来，女孩似乎有些意外，而后弯了弯眸，小幅度地挥了下手。 唇红齿白，瞳似星辰，一瞬间，宛若森林里的精灵降临凡尘。 元萌萌清楚听到了身旁无数道吸气的声音。 她也想！ 呜呜呜呜这是什么仙子下凡！ 祝小颜，你出息了啊呜呜呜，妈妈，呸，身为闺蜜为你感到骄傲！ 没错，来人正是祝颜。 都说人靠衣装马靠鞍，这话果然没错。往日里大家都只觉得人好看，但究竟好看到什么程度，众人心底也没一个概念。一直到这会儿亲身直面了以后才知道，有些人真的，一回眸一个笑，便可以倾倒众生。 不少人二话不说拿起手机开始拍照，一边在论坛上化身尖叫鸡。 啊啊啊啊啊！漂亮妹妹美貌杀我！ 论坛如同下了锅的油，重新开始沸腾起来。 无数颜狗感动落泪。 某人终于想起她除了是个学霸，还是个校花了，开始营销她的美貌了呜呜呜！ 一直到几分钟过去了，众人才发现 嗯？ 校花身后怎么跟着个人？ 那是道几乎有些不起眼的身影。 不，不能说不起眼。 他个高腿长，单看身形完全就是男神模板。 一身雾都黑色风衣，勾勒出修长挺拔的身材，气质也十足沉稳矜贵，胸前别着的鲜花胸针更添几分亮色。 一切都很好…… 嗯，除了他面上带着一个夸张的猪头面具，并且在弯腰提着校花的裙摆以外。 虽然男人提裙摆的动作沉静优雅、不慌不忙，可配上脸上的猪头面具，莫名……就有点好笑。 “噗嗤——”人群中有人情不自禁笑出了声。 还有人小声问：“这是谁啊？” “不知道啊，跟校花一起来的，难道是舞伴？可不是说校花拒绝了所有人的邀请吗？” “话说这位大哥的面具是来搞笑的吗？” “猪头哎，智障了才准备这种面具吧。” “其实我觉得他有点眼熟……” “实不相瞒，我也这么觉得……” 说话的两人对视一眼，气氛诡异地安静下来。 三秒后，不约而同地开始百度。 关键词: #周氏集团继承人# #c市钻石单身汉排名# #最受欢迎豪门公子哥排名# 一帧一帧地对比完身形比例后，两人：“……” 他俩同时朝对方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 “哈，哈哈……这是什么新任宠妹方式吗？” “哈……哈……哈……，呜呜呜呜呜他没听到吧他肯定没听到吧呜呜呜我死了……” 你听到门口枉死的家伙没，它哭得好大声。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短暂的骚动后，现场又恢复了安静。 无数少男少女微笑着上前，跟祝颜打招呼。 “祝同学，一直没看到你人，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祝颜你这一身特别漂亮，哪家的高定呀，我怎么没见过。” “你身后这一位是……” 祝颜一一回答，笑颜如花，妙语横生。 一旁一直沉默的周越云，隔着面具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事实上，自从祝颜在后台强行在几个还算正常的面具里，挑出这个猪头面具让他戴上以后，他就陷入了沉默。 虽然是自己准备的道歉和逗她开心的工具，但为什么，就是这么不得劲儿呢。 和这些人寒暄完毕后，祝颜终于来到了元萌萌旁边，闺蜜俩来了个大大的熊抱。 “萌萌你这身好可爱！” “颜颜小仙女快过来给我抱抱！” 互吹完毕后，两人认认真真开始介绍。 元萌萌指了指旁边的少年，脸色臭臭的：“本来说我表哥过来的，结果他今天突然生病，让这家伙代替他过来了。喏，我俩一起长大的，就是之前跟你说过的，那个特别特别讨人厌的李止渊。” 李止渊斜了她一眼，哼笑一声，方才肃穆了神色，跟祝颜和周越云打招呼：“你们好，我是李止渊，小笨蛋的竹马。” 在听到他说小笨蛋三个字以后，一旁的元萌萌不满地踩了他一脚。 李止渊也不表现出来，只是单手插兜，吹着口哨，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 祝颜看了两人一眼，又一眼。 嗯……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怎么回事。 她收回了那点奇奇怪怪的感觉，点点头，同样给两人介绍。 “这是我哥哥，姓周，周越云。” 周越云短暂地取下面具，跟两人点头：“你们好。” 男人面色如玉，眉眼如画，一派光风霁月。 然而不过转瞬，便重新戴上了他的猪头面具。 效果反差太大，元萌萌强行忍了笑，朝祝颜投去眼神。 ——你怎么舍得这么一张脸被糟蹋的？ 祝颜理直气壮。 ——有什么不舍得的！就要让他丑一丑。 两个少女以眼神交流，一旁的两个男人，或者说青年和少年，也相互交互了视线。 周越云一眼看透这个小毛孩眼神中对旁边那个小姑娘掩盖不住的在意，淡淡收回目光，心嗤：小屁孩。 李止渊同样收回目光，心里腹诽了句：老禽兽。 很快，舞会正式开始。 几人也没了闲聊的功夫。 在两位主持人——秦明瑶和另外一个祝颜不认识的男性宣布完规则以后，众人陆陆续续步入舞池。 祝颜和周越云同样。 这还是祝颜第一次正式跟人跳舞，不过之前的选修课有学，因此她并不陌生。 男人温热的手隔着布料轻轻落在腰间的时候，她下意识瑟缩了一下，很快，抬头对着那张纯属搞笑来的猪头面具，又恢复了镇定。 少女抬了抬下巴，轻咳一声：“我们开始吧。” “嗯。”男人沉声应道。 两人一边旋转，一边迈入舞池。 头顶的水晶灯暗了下来，转而换成了星空色的灯光，星星点点的光芒打在舞池里的少男少女身上，让这场成人礼上的舞会变得如梦幻泡影般，带着不真实的错觉。 期间也有人交换舞伴。毕竟都是从小接受绅士和淑女礼仪教导的人，再不济摇光的舞蹈老师也有教过。 也有人想和周越云交换舞伴。 不过，某人面不改色心不跳，借着巧妙的步伐，全给绕了过去。 这些才十八九岁的愣头青又怎么比得上经验丰富、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的老手呢。 功败垂成的少年们只能一边牙痒痒，一边在背后看着佳人有约暗自柠檬。 既然是为了暗戳戳凑合情侣、满足一些人毕业前的春心而设的舞会，自然就会有一些特别的小游戏。 舞过三旬，秦明瑶和另外那个男生重新上台，开始宣布游戏规则。 不过这种暗戳戳暧昧的小游戏就和祝颜两人无关了，她又没有要表白的人。 倒是元萌萌，不知是被李止渊激将了还是什么，跟着他去玩游戏了。 祝颜寻了个位置坐下。 周越云不知从哪端来一个盘子，往里边装了切好的水果，推到她旁边。 祝颜心满意足地接过，用牙签叼了块西瓜，开始吃起来。 过了会儿，林眉儿过来，在她旁边坐下。 她身边同样站着一个青年，似乎就是她说过的那个哥哥。 和英姿飒爽的林眉儿不同，这个哥哥身材高大壮硕，颇有些虎背熊腰的意味。 而且，他和周越云居然是认识的。 青年看着周越云面上的面具，摸了摸鼻子，干咳一声：“小周总也过来陪妹妹了。” 小周总是周越云以前的称号，严格说来现在他已经升级了，不过众人习惯了这么叫，他也不会刻意去纠正。 周越云淡淡应了一声，又问候了林家长辈一番。 有句话说得好，只要我不尴尬，尴尬地就是别人，分明他才是带着猪头面具的那个，可周越云神色自若气质沉稳，于是反而衬得青年成了大惊小怪的那个。 林眉儿翻个白眼，小声跟祝颜说：“你哥心态真强大。不过，他是怎么想到要戴这种面具来避免招蜂引蝶的？” 祝颜：_(:з”∠)_ 她能说不是他想戴，是她强行要求的吗？ 必须不能，于是她尝试转移话题：“嗯……招蜂引蝶？” 林眉儿翻了个白眼。 “你不会不知道你哥在豪门大妈的相亲市场里有多受欢迎吧，我之前才十七岁就跟张明涛那家伙订了婚约，现在大家都十八、九了，啧啧，你懂的。” “……” 祝颜想说她不懂。 不过这么简单的人情世故，她确实懂，也不得不懂。 也是直到这时候，她才恍然想起。 ——原来周越云已经到了要考虑谈恋爱结婚的年龄了。 也是，人类在这个年龄确实要考虑这些问题了。 可她莫名的，就是有点……不太想去细想这个问题。 祝颜抿了抿唇。 舞会结束后，时间已经来到十点半。 祝颜跟认识的同学一一拥抱告别，又和元萌萌依依不舍了一番，方才转身跟周越云离开。 夏夜的风有些凉，打在裸露的胳膊上，刺得人寒毛竖起，祝颜抖了抖肩膀，突然，一个毛茸茸的围脖突然落在了她肩上，皮肤一瞬间变得暖和起来。 祝颜侧头看了眼身旁的人，一脸惊讶：“哥你怎么什么都有？” 周越云提了提她的裙摆，头也不抬道：“顺便就准备了。” 所以仙女裙花环水晶鞋包括脖子上的项链、还有那一堆易碎的小饰品，甚至是扮丑的面具和服装，都是顺手准备的咯——要知道里边有些东西可不好保存，为了方便携带，都用了专门的盒子乃至是玻璃器皿装着，不怪乎之前那个背包那么重。 祝颜眨了眨眼，没说话。 两人安静地走了一段路。 她的声音突然响起。 “哥，你准备什么时候结婚啊？” 男人步伐微顿。 “问这个干嘛？” 少女摇摇头，说：“没什么，随便问问。” 男人便不说话了。 气氛重新恢复安静。 过了会儿，他有些低的声音方才响起。 “没考虑过结婚。” 他这话不算说谎，上辈子他活到三十多岁也没想过和谁结婚，权势赋予人活力与希望，人的本质欲望属性得到满足以后，所谓爱情，不过是无谓的附加品。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眉头微微拧起。 “你如果以后想……”他顿了顿，“想谈恋爱的话，也一定要看清对方的品性，这种事，不急。” 少女仰起头，反问他：“那看不清怎么办？” 他停下脚步。 片刻后，低低开口：“那就让我来看。” 头顶星夜辽阔，低头 “砰” 是谁的心跳声。 祝颜匆忙抬头，远处的车恰好亮了灯，里边有人朝这边挥了挥手。 祝颜一眼看出那人是李叔，连忙应了：“李叔，我们在这！” 然后快速说：“李叔到了，哥，我们快过去吧。回家了。” 是啊，回家了。 男人脚步微顿。 而后跟在她身后，顺着路灯光，一路向前走去。 向着回家的方向。 ——上卷完。 第59章 假面 6月25号晚上8点,教育厅正式开放查分通道，无数高考生守在电脑旁，翘首以待。 周家也不例外。 祝颜盯着电脑界面上那朵不断旋转的小花,焦虑得想拔头发。 被周越云伸手制止了。 “别急。” 淡淡的声音中带着安稳人心的力量,一杯微冰过的柠檬水被递了过来,祝颜接过喝了口,勉强冷静了下来。 正好面前那朵菊花停顿了一下 祝颜心脏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短暂的停顿后,崭新的页面被加载出来。 几行数字牢牢霸占住了所有人的视线。 【语文：123 数学：130 英语：145 文科综合：287 总分：685】 祝颜眨了眨眼。 “啊啊啊啊啊啊！”她激动得一把跳起来,转身扑到周越云身上,跟个树袋熊一样趴在他身上。 “哥我考到了685哎！我好棒啊啊啊啊！” 男人先是被撞得一个趔趄，好不容易站稳，却是被少女身上的馨香包围，不由得身形微僵。 “我看到了。” 他缓缓拍了拍她的肩,然后低声道：“下来。” 一旁的周母也笑起来：“没想到你们兄妹俩现在感情这么好了。” 倒是周父,看了眼两人的亲密状,心里莫名有种微妙的违和感。 他仔仔细细地瞧了两人一眼。 祝颜下来后逐渐恢复冷静，揉了把脸，干咳一声：“不好意思我太激动了。” 周越云说没事，抚了抚略有些凌乱的衣角,在沙发上坐下。 周母笑着把气氛圆回来：“好了好了,考了这么好的成绩是该激动,咱们等下一起出门庆祝庆祝。” 说干就干,几人去了一家私人菜馆吃饭。 期间,祝颜的手机一直叮叮咚咚响。 其中最重大的消息莫过于一点。 ——理科沈曦考了723分,比第二名高了足足16分，当之无愧的省状元！ 今年文科和理科题目难度都有所增加，其中又以语文和数学为主,许多往日里数学能考130乃至140的同学，这次在考场上心态都崩了，成绩肉眼可见的垮。 反倒是祝颜这种，不会做的题毫不犹豫跳过、尽量把能拿的分都拿到的选手发挥得都还不错。毕竟一套题再难，基础题的分数都摆在那。 祝颜给沈曦打了几个电话都是占线，她猜测学校和媒体这会儿正在疯狂联系沈曦，只好放弃，转而在社交软件上恭喜她得了状元这事。 文科这边的状元听说是隔壁市的一个小姑娘，祝颜不认识。 几人吃完饭回家，#高考成绩#的词条已经上了热搜，无数网友纷纷po出自己的成绩单。 而各省状元也已经吸引了一大批注意力，特别是考全国一卷的几个省中，这次题目出了名的难，别的省最高分都是七百零几、顶多710出头，只有沈曦这个怪胎，成绩一骑绝尘，以近乎完美的成绩交上了高考这份答卷。 尤其在有记者放出文字采访，得知新任省理科状元是个家庭贫困的单亲家庭儿童以后，更是引发了一波关于寒门出贵子的讨论。 有人还想采访沈曦，拿到贫困生状元的第一手资料，却被沈曦全给推掉了。 她对自己未来的路很清楚，不需要别人来同情，更不屑于贩卖鸡汤。 倒是祝颜这边…… 沈曦挑了挑眉，说：“所以你想好读哪所大学了吗？” 对面的祝颜缓缓摇头，满脸写着苦恼和挣扎。 她本来是说好读c大的，以她当时的成绩冲一把c大刚刚好。可后期随着她成绩不断提高，乃至在这次高考中突破680大关，完全有能力选择更好的学校。 要知道，省文科状元也才703分而已。 以祝颜现在的成绩，报考top2绰绰有余。 她挣扎的是，一旦报考top2，她就得离开c市去京市了。 而原著中的剧情发展大多围绕c市为主，她所熟悉的亲朋好友也都在这，一旦去了京市，她无法确保日后会不会出现什么变故。 当然，大脑告诉她，也许还有什么更深层次的原因，可她已经不愿意再深想了。 两人逛了几个小时的街，祝颜把买好的礼物送给周父周母，又拿着一个长条盒子在周越云面前晃了晃。 “喏，给哥你选的领带。” 又把挑的两条丝巾一条给了赵姨，一条悄悄给了于红，这才提起志愿的事。 周父态度很明确：“就报京大吧，好的学历是一个加分项，不管你以后做什么，都有一定加成，校友圈所带来的能量更是常人无法想象的。” 周母赞许地点头，又说：“不过你开心最重要。” 祝颜期待的目光投向周越云。 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她在期待什么。 男人修长的手慢条斯理地剥着橘子，眼神沉静，低沉的声音在客厅响起：“良好的学历，能让你在未来拥有更多视野和选择。” 说得很有道理。 已经在人类世界生活了一年多的祝颜深表赞同。 可她发现，她的内心其实是有点失望的。 她第一次觉得，她可能有点恋家属性。 正想着，男人忽而抬眸，看了她一眼，眼底居然含了一丝笑意：“正好，我下半年打算把工作重点转移到京市。” 祝颜眼睛微亮。 周母向来不关心集团事务，听到这话并未多想，反而有些惊喜：“是吗，那正好，越云你过去多照顾颜颜。” 一旁的周父却是抬起眸，眼神如电般射向自个儿子。 周越云不闪不避，神色自若，朝他点点头。 他眼睛缓缓眯起。 周父虽说退位，但目前集团里大部分人都还是跟随他打江山的老臣，自然更偏向于他。他虽然无意窥探儿子想法，但对集团大方向的动态多多少少都有一些把握。 也因此，他清楚地知道一件事。 集团日前确实透露出要转移产业重心、向京市发展的风声，为此，还有不少老臣怨声载道，觉得新任继承人是在逐步剥夺他们的权力。为了躲避这些无谓的纷争，周父还特意拉了周母去小岛上玩了几天。 但那都是才定下不久的大方向，按常理来说，至少得明年才开始慢慢着手，哪有现在就开始动身的道理？ 他这儿子，到底是心急着想收回分散的权力重新大权在握，还是…… 他的目光投向对面眼底流露出惊喜的母女俩，而后缓缓移到，其中一道身影身上。 既然家里都倾向于京大，那么祝颜接下来也很好选择了。 在网上填完志愿表后，祝颜跟随早已经约好的元萌萌以及十三班其他人，一起去了东南亚疯玩了半个月。 接下来，又被元萌萌拉着去了英国，提前见识她所就读的大学，趁着有空，两人干脆把西欧也全游历了一遍。 伴手礼和明信片如雪花一般纷纷扬扬寄回周家，朋友圈更是日常出现祝颜的九宫格。 照片里，女孩戴着方格围巾和白色手套，穿着滑雪服，正从坡道上下来。北风吹落她额前的碎发，映得一双眸子澄亮皎洁，比北欧湛蓝的天空还要令人流连。 男人的手指轻轻刮动照片，片刻后，长按——保存。 然后把手机丢到一边，集中注意力开始工作。 扣扣 办公室门被敲响，刘特助进来，手里握着一封黑白色信封的信，说：“老板，收发室的人说，信箱有您的信到了，寄信地址是米国。” 周越云点头，示意他：“拿过来，放在桌子上就行。” “是。” 等人下去后，周越云方才拆开这封信。 片刻后，他面上缓缓露出一个笑来。 这是绝不同于他在任何熟悉的人面前流露出的微笑，更不似他平日里清风朗月般的君子做派，反而带着点，深藏的、不易察觉的阴翳与病态。 是藏于他灵魂最深处的秘密。 一个两世为人经历曲折凄惨的人，一个会被无数人称为变态反派的人，能指望他有多正常？ 不过是，这一世开局便出现了祝颜这个意外，接下来的路更是有如天助、一派光明，完全没必要暴露另一面而已。 信中发来的是一份证词，和一个地址。 一个于他两世都至关重要的地址。 哪怕是他重生回来占据了一切先知优势，这个地址也查了将近一年，可见对方有多隐蔽。 周越云背靠在长椅上，闭着眼，食指轻轻敲击桌面。 片刻后，把地址稍作修改，变作三份，交给了三个不同的人去查。 快了。 第二锅青蛙，很快要上钩了。 上次明姑姑等人，只是开胃菜而已。 温水煮青蛙，宰的就是这堆蠹虫。 而最可笑的大概莫过于，第一锅都已经被炖熟了，其他青蛙却还无知无觉地为着眼前的蝇头小利沾沾自喜，浑然不觉自己已经踏入猎人复仇的陷阱。 或许也正因为无知，所以才胆大。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眼神微微冷了下来。 阴沟里的臭老鼠，果然还是滚回自己的下水道呆着比较让人愉悦，免得出来碍人眼。 滴 手机震动了下。 是他前不久设置的特殊提示音。 周越云垂眸看去。 【祝颜：哥我们到布拉格了！这里真的好漂亮啊图片］［图片］［图片］】拢共三张照片。 前两张风景照他眼也不眨划了过去，只点进去了最后那张有人入镜的照片。 是祝颜和她那个朋友的合照。 两个人穿着捷克的传统服饰，站在街头广场上，手拉着手朝镜头微笑，身旁是停留驻足的白鸽。 他抬手截掉另一半。 于是镜头里，只剩下对着他微笑的布拉格少女。 眼眸如水，灿若星辰。 裙子上折射着银饰的光芒，好似湖泊仙女轻点下尘的仙法，心底那股极端的负面情绪突然就平和了下来。 宛若被风吹散，被水化淡，一点点，变得了无痕迹。 周越云闭眼，再睁开，已然恢复了往常的模样。 第60章 察觉 七月中旬,EMS带着京大的录取通知书，来到了周家。 彼时祝颜还在跟同学在泰国旅游，正是乐不思蜀的时候。 收到消息后,她拜托周越云给她拍了照片发过来,然后把它连同自己游玩的照片一同发到了朋友圈。 又发了一通小作文,感谢这么久以来帮过她的人,从父母兄长到朋友同学,淋淋洒洒写了八百字,成功炸出一堆人。 底下一溜的点赞和恭喜,也有些与众不同的。 【哈哈哈通知书到了，恭喜校花！】 【我能厚脸皮把自己当作被感谢的一份子吗哈哈哈。】【我也在京市，到时候一起出来玩啊！】 周父周母含蓄地点了个赞，扭头到了【温馨小家】的群里,纷纷发了恭喜的红包,又表示了两人的祝福和期许。碍于群聊没法转账,红包又限额，干脆私下又给她卡里转了两个大红包过去。 祝颜一一表示了感谢。 周越云一直没在群里回消息。 准确来说，他向来很少在这个群里说话。 祝颜有时候甚至怀疑，这个人根本不看vx——如果不是他自从舞会那晚后,之后每次都很及时地回复了她的消息的话。 到了晚上,一行人回酒店休息。 祝颜的手机突然叮叮咚咚地响了起来。 【周：［图片］*9】 【周：看看,喜欢哪个。】 她心里大概猜到了是什么礼物之类的东西,可在看到照片以后,还是忍不住有点惊讶。 是九套不同装潢设计的房子,从中式到欧式，从温馨田园风到简约性冷淡风，应有尽有。 她正有些发愣的时候,男人发来了补丁。 【周：选一套，京市读书的时候住。同时，也是毕业礼物，恭喜。】片刻后，又补充了一句。 【周：朋友圈我看到了。】 祝颜本来还有些愣怔的脸庞瞬间烫得冒烟。 他不是不关注这些的吗？！ 想到她花了接近两百字的篇幅感谢自己有一个负责的好哥哥，又真情实感地吹了一大堆彩虹屁这事被当事人看到，看就看到吧，偏偏还明确指出来了，她就忍不住想把自己团吧团吧塞到地缝里去。 要不要这么羞耻！ 少女情不自禁在床上扭成了麻花。 过了许久，她才想起自己没回消息，连忙爬起来，发了消息过去。 【谢谢哥哥。房子，唔……就第1套吧。】 那是一套走欧式温馨可爱风的复式公寓，墙壁上贴着天蓝色的海洋墙纸，上边每一种生物都画得圆润又可爱，嘟着嘴朝外边吐泡泡。 沙发和阳台也是很温馨的米黄色，整体色调很温暖。 祝颜一眼就相中了这个。 不到半分钟，那边回了句：好。 发完消息，周越云放下手机，眉眼松泛了些许，然后嘱咐刘特助进来，把后续付款和装修搬家事宜一并安排好。 很多时候，一些琐碎的事并不需要刘特助亲自去办，更多的是由他下达给总裁办其他秘书和助理去做，比如负责生活方面的那几位。 不过这回，刘特助出去后，却半点没把这事往外交付的想法。 有些懒，不能偷。 职场上，只有保持眼明心亮，才能活得长盛不衰。 没看老板看了房源后，眼也不眨地把他现在手里这套摆在了最上边。 正好老板的妹妹就选了这套。 可见老板对这个妹妹有多了解，或者说，挂心。 身为老板的第一心腹，他要是连这点眼色劲儿都没有，怕早被人踩着尸体上了位。 回到总裁办，有人言笑晏晏地同他打招呼，问周总又吩咐了什么工作。 他也微笑着应付回去，只道是跟老板私事有关，不方便告知。 其他人便识趣不问了。 气氛一派和乐融融。 休闲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八月中旬，祝颜熟悉的同学陆陆续续出国，去对应留学的国家提前适应环境。 元萌萌也在18号的时候，依依不舍地同她分别，踏上了前往大不列颠的航班。 八月底，祝颜在一片未知与新奇中，迎来了京大的开学日。 周父周母照旧去过夫妇俩的二人世界去了，正好周越云也要去京市，便让大儿子代劳，送养女去读书。 拜别两人后，祝颜一边拖着箱子往安检口走，一边皱了皱鼻子：“哥，你有没有觉得爸看你眼神有点不太对，你俩这些天怎么了吗？” 周越云脑海中闪过父亲上次找他谈话的场景，随即不动声色摇头：“没什么，可能是集团方面的事吧。你知道的，爸他比较念旧情。” 周越云这几个月一直在大刀阔斧地改革，不少跟着周父乃至是周老爷子的元老纷纷被调离了权力中心，更别说周家那些血缘关系淡薄到几乎没有的同宗亲戚了。 其中难免有些人会倚老卖老闹上门，而周父又是出了名的重情重义。 这里边还不知道要扯皮多久。 这些事祝颜虽然不了解，但或多或少都听说过一点。她顿时了然，点点头不再过问。 到了京市，两人先去了周越云给祝颜准备的那套房子，把行李收拾好。 虽然是精装修过的房子，也安排人来打扫过，但到底没有人气，一些家具也要换。 周越云进了厨房有一会儿了，也不知在里边干些什么。 祝颜上下打量了客厅几眼，踩上高脚凳，正准备去把窗帘取下来换上新的，便听见身后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 “下来，我来弄。” 她有些愣愣地被赶去了沙发，看着围着淡黄色碎花围裙的男人稳稳踩在凳子上，动作利索迅捷地将原窗帘拉了下来，然后拆开新的，换上去。 祝颜想了想，去了对面拿抹布，把茶几重新擦了一遍。然后用了点力推开茶几，想把底下几个桌脚的地方拖一下。 声音刚响起，那边的周越云已经停了动作。 回过头来，一双眸子淡淡地看着她。 祝颜被他看得有些莫名，又有点不自在，问：“怎么了？” 男人停顿了一会儿，说：“你要是不累的话，就去楼下的小区超市买菜吧，想吃什么，随便买。” 他补充：“其余的事，我来做。” 祝颜眨眨眼。 心跳莫名有些加速。 她稀里糊涂地应了下来，一直到下了电梯，对着正对面的玻璃门，方才发现自己的脸色有点发烫。 好在被凉风一吹，逐渐恢复了正常的温度。 少女在原地发了会儿呆，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一桩年幼时发生过的事。 她曾经也是上过一次岸的。 当然，从头到尾被姑姑抱在怀里那种。 她去了姑姑和姑父的家。 毫无疑问，祝颜很喜欢这位人类姑父，因为他生得实在好看，眉目如画，俊逸绝伦。但她同时也只是，这位姑父是个手不能扛肩不能提的画家。 于是大家都默认了这对夫妻中，姑姑是付出更多、更辛苦的一方。 可其实不是的。 祝颜到了姑姑家才发现 在外霸气十足的姑姑回到家就像一个小女孩儿一样，瘫在沙发上吃零食看电视，什么也不用考虑。 反而是众人眼里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姑父忙前忙后，帮她切水果，给她递遥控器，最夸张的时候，还会拿着帕子过来，耐心地把她的手给擦干净。 而做这些的时候，姑父的神情始终是宠溺乃至于甘之若饴的。 他就是舍不得他的女孩受一点苦。 心甘情愿为她马前卒，把她宠得娇气一点，懒一点，当个无忧无虑的小公主。 很长一段时间里，祝颜都真挚地向往着这种爱情。 直到旁的记忆将这桩事覆盖，渐渐遗落在记忆深处。 祝颜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想起这桩往事。 她有些困惑地，将手放在心脏的位置，感受着自己不稳定的心跳。 直到大脑逐渐清醒、泛凉，方才如梦初醒，跑着去了超市买菜。 晚餐是周越云做的。 虽然之前就知道周越云会做饭，但这还是祝颜第一次真正尝到他做的菜。 几道菜都是她喜欢的。 松鼠桂鱼，油焖茄子，香酥排骨，以及一道简单的紫菜蛋汤。 祝颜想要去添第三碗的时候，终于被周越云按住了碗，他提醒她：“明天要报道，别吃撑了。” 祝颜只能依依不舍地放下碗。 等他从厨房洗完碗出来，疯狂给他吹彩虹屁：“哥你做饭真的好好吃，手艺好棒，简直神仙下厨，我怀疑我要是被你一口气投喂几个月，肯定得胖上二十斤。” 周越云掀起眼皮看她一眼，轻嗤一声：“你想得倒美。我在公司那边另有住所。” 言外之意，不住这，自然也不会天天给她做饭。 祝颜坐在沙发上，怀里抱着抱枕，可怜巴巴卖惨：“那你什么时候有空过来啊，我真的好想好想再吃一次哥你做的菜呀。要是没吃过还好，偏偏吃过一次了，之后却就不给了，这也太惨了叭。吃胖也无所谓的，唯有美食不可辜负！” 心下却松了口气。 周越云敏锐地注意到了少女下意识的神态变化。 他眸中带上了几分凉意，面上却不显，只是配合她带过这个话题：“什么时候有空再说吧。” 顿了顿，道：“时间不早了，我先离开了，明天早上我来接你去学校。” “好，那哥再见！” 将人送到了公寓楼下，周越云挥了挥手，拒绝她再送。 目送着车子驶远，祝颜转身上了楼。 回了公寓以后，她打开液晶电视，调了个在播放动画片的卡通频道。 然后就抱着抱枕，盘膝坐在那发呆。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动画片播完了，电视上放起了广告。 她后知后觉地关闭遥控上的电源键。 片刻后，轻轻地，把脸埋在了膝盖里。 又坐了一会儿，她起身回了房。 第61章 开学 第二天一清早,祝颜坐上周越云的车，前往京大报到。 校门口人头攒动，前来迎接新生的学长学姐们穿着蓝白相间的志愿服,微笑着给来往的新生与家长登记和指路。 校门上,五星红旗与列列欢迎的彩旗迎风飘扬。 祝颜就读的是历史学系,人少,和其他院系长长的队伍形成鲜明对比。她走到对应的帐篷前时,几位学长学姐正在低声讨论着什么,其中一个人手里翻着厚厚的词典,似乎在查找资料。 直到面前的阳光被阴影挡住，几人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有新生过来了，慌忙地放下词典，恢复笔直的坐姿：“啊嗯……学妹你好！请问是来历史系报道的吗？” 说话间,几人抬头看这学妹一眼,忽而一呆。 明眸皓齿的少女朝他们微微一笑,道：“是的，我是历史系新生，学长学姐们好！” 少女穿着一身淡绿色的荷叶边连衣裙，露出的线条纤细又美好,一双杏眸弯如新月,正静静看着他们。 几人脸色顿时有些发烫。 其中一个戴着眼镜的斯文男生第一个回过神来：“学妹好,麻烦来这边签字,顺便领一份手册,进去后往右直走,那里会有志愿者给你们领路。” “好的，谢谢学长！” 一直到少女走远了，几人都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杨惠知打量着名册上的字,轻轻念了出来：“祝颜，名字也很好听。” 之前那个斯文男生敲了敲桌子，声音清润：“之后会见到的。现在我们继续讨论回之前的问题吧。” 他抬头，推了推眼镜：“惠知，把你上次整理的野史资料给我发一份，咱们重新讨论。” 几人最近正在做一个议题，然而正史中相关记载颇少，为此，众人不得不大量搜集野史资料与民间奇谈。这里边光是辨别与区分，便是一项很大的工程，来自指导老师犀利毒辣的点评更是让他们举步维艰。 几人很快回神。 任务艰巨，不能再拖了。 那边厢，祝颜回到周越云身边，把手册拿给他看。 “喏。” 男人抬头接过，抵在手肘处，单手翻开。另一手还推着行李箱和一个粉嫩嫩的热水壶。 日光下，清隽的五官轮廓分明，肤色是一种近乎冷白的质感。 祝颜收回视线，忍不住想，从前没发现他这么好看。 不对，好像也不是。 她一直都知道大变态很帅，只不过，今天突然就有了点不一样的感受，说不上来什么，就是感觉……有点不一样。 因为听说军训期间必须住在学校，祝颜带的行李并不少，两个行李箱外加一个背包，以及一些零零碎碎的物件。 好在有李叔搭把手，倒也不算累——没错，两人离开后，李叔被周越云调来了京市继续开车，工资在原来的基础上再加三成。 李叔妻子早逝，一双儿女都在外读大学，孤孤单单一个人也没意思，便同意了过来。 三人依着刚刚那学长所言，到了目的地，早有人文学部的志愿者在那等候。 一通忙活下来，等到宿舍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十一点半。 宿舍门没锁，祝颜进之前先敲了下门：“请问里边有人吗，我和我哥哥现在进来方便吗？” 里边响起了点动静，过了会儿，一个细细的女声响起：“不好意思，可以了，进来吧。” 宿舍是标准的四人间，上床下桌，称不上好，但也不坏。 祝颜进去的时候略扫视了一圈，里边其他三张床都已经铺好了，只剩下靠近门的右侧的床位。另外两人不知道是不是去吃饭了还是做别的什么，只有一个披散着长发的女生在，正是刚刚回答她的那人。 在见到祝颜一行人时，女生眼底明晃晃地划过一抹惊艳，她连忙站起来打招呼：“你们好，我是丁渔生。” 祝颜笑着点头：“你好呀，我是祝颜。这是我哥和我叔叔。” 学校的床位是自行选择+系统自动分配综合考虑的，大家此前都对自己的室友有一定了解，对过名字后，很快便把人对上了。 另外两人，一个是郑茹，一个是周玉欣。 丁渔生说，她俩都是本地人，刚刚聊天谈到一家特别喜欢的馆子，约出去吃饭了。 三人把一应东西收拾好，出乎人意料的，周越云和李叔动作都比她麻利，于是乎，被嫌弃的少女被赶到了一边。 发现丁渔生一直在看自己，祝颜摸摸鼻子，朝她不好意思地笑了下。 丁渔生眸中异彩连连，克制了又克制，还是没忍住低声开口道：“祝颜，你哥和你叔叔好棒。” 她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可碍于两人目前还不熟，于是只是呐呐几句，便止住了声。 祝颜倒是面无异色，依旧笑着跟她说话，说自己是c市人，这还是第一次来京市，又跟她分享旅游中的见闻。 语气活泼，妙语连珠，偶尔夹带着一些吐槽和玩梗，表情异常之生动。 丁渔生很快被带动了气氛，连称呼都换了：“颜颜，咱们等下一起去吃饭吗？” 祝颜笑眯眯道：“好呀，不过我哥和我叔叔也会一起，你不介意就行。” 闻言，那头的周越云瞥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收拾完，几人一起去了外边一家粤菜馆吃饭。 丁渔生也是南方人，不过是y省来的，不太能吃辣。 吃完后，周越云和李叔便要离开了。 临走前，男人淡淡叮嘱了她一句。 “不适应的话，就回家里住，我会去联系学校。” 他在外人面前向来这副高岭之花的模样，祝颜并不意外，她小鸡啄米般点头：“嗯嗯，谢谢哥哥！”扭头就和丁渔生说话去了，两人聊得眉飞色舞。 周越云看了她一眼。 明确感知到了她这会儿的雀跃。 仿佛脱笼的鸟儿般，迫不及待地离开长辈们精心编织的笼子，飞向外边自由的世界。 至于这其中有没有对他的躲避，犹未可知。 喉咙忽而有些痒。他动了动喉结，抑制住了那股情绪：“嗯，那我先离开了。” 姑且让她再自在一段时间。 等人离开后，丁渔生才跟憋不住了似的，起身去了下卫生间。 出来后，才发现祝颜正坐在位置上发呆。 不同于之前的邻家女孩形象，少女容颜皎洁，眸似星辰，阳光轻轻地打在她身上，宛若加了一层滤镜，这么安安静静的模样，就好像画像中的神女，凛然不可侵犯。 丁渔生有些发愣地想，这个妹妹大概有心事，也许，她并不像刚才表现出来那么无忧无虑。 然而一见到她，少女那副静态的神像便瞬间被打破，那双眸子里瞬间灌满了某种名为喜悦与亲近的东西，笑着晃了晃胳膊：“渔生你来啦！我给你看个东西。” 聊了一会儿，丁渔生到底没憋住，小声问：“刚才的饭多少钱呀，颜颜我转给你呀。” 钱是祝颜那个哥哥出的，那人看着太过生人勿近，跟祝颜完全是两种画风，丁渔生那时候不敢说话，一直憋到现在，终于忍不住了。 祝颜神色自然地点头，笑着说：“好呀，我想想，总共好像是164来着，按人头算，平均下来一人41可以吗？” 还好，在她的承受范围内，心里暗自给自己划了条线的丁渔生松了口气：“好的，我给你转过去。” 下午的时候，宿舍另外两人——郑茹和周玉欣到了。 和安静腼腆的丁渔生不同，郑茹和周玉欣都是地道的京市人，讲一口京片子不说，话里话外也带着股格外热情可靠的气息。 四人相谈甚欢，气氛和乐融融。 得知两人去的那家菜馆的名字，郑茹回头，有些狐疑地和周玉欣对视一眼。 等熄灯了，郑茹给周玉欣发过去消息。 【我怎么记得，那家的菜有点小贵来着。我上次和同学想去，结果被价格劝退，一盘白菜都是129，可怕。】可是丁渔生刚刚说不贵，神色间也不像为难窘迫的样子。 郑茹有些迟疑，难道她判断失误了？ 她原以为丁渔生是四个人里家境最差的那个，毕竟这人从名字到性情，都透着一股子小家子气。现在看来，倒可能是她看岔眼了。 至于祝颜，都无需判断，只需看她衣着与那股子娇憨矜贵的神态，她便知道这女孩出身不一般。 周玉欣没回她，大概是睡着了。 郑茹在床上睡了一会儿，辗转难安。 心里暗暗下了个决定。 于是第二天一早，丁渔生起床洗漱时，受宠若惊地发现郑茹给她接了热水在盆里，还笑着问她够不够。 丁渔生不是粗神经的人，经过昨天一天的相处，她能明显感觉到郑茹待她不如其她两人亲近，但只以为是自己性格太内向的缘故，并未多想。 这会儿顿时有些感动：“谢谢阿茹。” 郑茹不自在地咳嗽两声，说没事。 代班学长在群聊里说了今天要开会，几人吃完早餐后，便一起去了教室。 一个班总共二十来号人，其中女生占多数，男生只有四五个。 大家正叽叽喳喳地互相自我介绍，大门突然被推开，辅导员走了进来。 这是一个娃娃脸的青年，瞧起来很是年轻，生得一派人畜无害，时常一副笑眯眯的模样。 他在黑板上写了三个字：朱明朝。 “以后就由我来负责咱们班的日常事务管理，同学们有请假或者学校生活相关的事，都可以来问我。” 第62章 茶艺 开学第一天,导员先给大家介绍了一下系里的一些情况，又安排几个男同学去搬书。然后才笑眯眯地通知军训从明天开始，让大家提前做好准备,水壶鞋垫防晒什么的,通通事先备好。 底下顿时传来一阵哀嚎。 对于十八、九的少男少女们而言,军训大概是一道普遍过不去的难关。 导员笑容不变,显然是见惯了。又从班上逮了两个临时负责人,一男一女,到时候负责清查班级人数,班会便正式结束了。 宿舍四人讨论了一下，决定一起出去吃火锅。 到了地方才知道班上几个男生并代班也来了这家，双方隔着几米的距离，都认出了彼此,互相打完招呼后,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之前那个主动申请当负责人的男生站出来,热情地招呼道：“那咱们要不要一起？” 几人还没说话，郑茹已经笑容满面地应下：“那就再好不过啦。” 内向少女丁渔生悄悄拉了下祝颜的衣袖，眼神有些发怯。 从昨晚聊天内容便看得出来，丁渔生的成长环境中是很少接触异性的,小时候甚至还被小男孩戏弄过,因此长到十八岁,依旧十分不适应和异性相处。 换句话说,有点恐男。 祝颜回握住她的手,用力握紧。 丁渔生感动地看了她一眼,又望了眼对面，往她身后躲了点。 郑茹已经答应了，又都是未来四年要相处的同学,三人也没拒绝的道理，便应了下来。 因着要照顾所有人的口味，点的是鸳鸯锅，众人各吃各的，互不干扰。 看得出来，郑茹是交际场上的好手，席间和一众人谈笑风生，半点不怯场。加上她是京市本地人，对有些事熟门熟路，其实是隐隐带着一些光环的，大家也有意捧着她。 郑茹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 时不时还cue一下几位室友，后来许是喝高了，顿时对畏畏缩缩、说话声音跟蚊子似的的丁渔生怒其不争：“渔生你胆子大一点，大家都很好相处啊，你老和见了鬼一样干嘛。” 又对大家抱歉：“不好意思啊，我这个室友性格比较怕生，没不喜欢你们的意思。” 大家干笑着摇头，说没事。 一旁的丁渔生捏筷子的手一抖，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祝颜悄悄给她递了纸巾，丁渔生接过，过了会儿红着眼，起身低声跟祝颜说她要去下卫生间。 祝颜的脸上仍然是微微笑着的。 但如果熟悉的人——比如周越云在这，绝对可以看出，她已经炸毛了。 祝颜护短，非常护短。 以往摇光的人都知道这一点。 你说她几句，她可能不会在意，甚至还会嘤嘤嘤跟你卖萌打趣过去。正如李茜当初评价的那样，纯正的傻白甜，傻乐傻乐的，大概看世界自带滤镜吧。 但一旦说到元萌萌、沈曦这些人，她面上虽然依旧笑眯眯的，但背地里绝对有办法要你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偏偏你还不能拿她怎么样。 接下来的祝颜变得格外安静，只不时和两个室友说说话，偶尔夹点菜。 她鲜少有这么安静的时候。 放在其他人眼里，却是性格文静不爱说话的证据。 也是，学历史的女生大多文秀安静，郑茹那样的反而是少数。 对面的高宇文已经看了这女孩好几十回，只觉得怎么也错不开眼。 一直到身边的舍友撞了他一下，他才恍恍惚惚回过神来，迎面正好对上舍友打趣的眼神。 脸变得有点发热，他用啤酒瓶掩饰性地降了下温。见女孩吃得很少，只以为她是不适应这种场面，头脑一热便拿起勺子给她舀菜：“那个，祝同学，你吃这个丸子吗？这个味道不错的……” 场面霎时一静。 郑茹看了两人一眼，勉强带着醉酒的红靥，打趣道：“大哥你这就不厚道了，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动机被戳破，高宇文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却依旧期待地看着祝颜。 包间里顿时更安静了。 其他人纷纷朝这边看过来。 祝颜原本正在低头啃一只虾饺，嘴还半张着，听见这话抬起头，眼睛登时瞪得溜圆。 瞧着……莫名有点呆。 其他人还在等她怎么应对这场面——毕竟，这下不管怎么回应，都有点破坏气氛，也容易让人多想，一见她这憨态，倒有些忍俊不禁了。 “嗯，这位……高同学。”少女挠挠头，似乎是努力从记忆里扒拉了一下名字。 想起来的那一瞬间，眼睛瞬间亮起，像是刚屯到食物的过冬仓鼠一样，惊喜地鼓起腮帮子，白白嫩嫩的，看起来又乖又憨。 也让她看起来更可爱了。 在场的人都情不自禁地露出善意的笑容，一边又忍不住想，这姑娘不会还没成年吧？ 看向高宇文的眼神瞬间变得有些责备了。 代班学长左右看了看，主动站出来当了和事佬，先是啐了高宇文一口：“高宇文你就别上了，难道要人家女孩子家家吃你的口水吗？” 又笑着说：“不过你们几个姑娘家家吃的是有点少了，郑茹你也是，一个个的小鸟胃一样，菜都给这几个臭小子吃了，这怎么行？来，吃菜吃菜！” 勉强算是揭过了此事。 他心里清楚得很，都是一个班的，抬头不见低头见，这种事，又不是明明白白的表白，刚那姑娘要是拒绝了，难免破坏气氛，也伤了和气；至于不拒绝，那就更微妙了。 不管怎样，都容易让人多想。 倒不如让他来做这个得罪人的人。 回去的路上，气氛有些安静。 郑茹倒是恍若未觉，一路分享着几个男生刚说过的见闻：“那个刘烨，就咱们班那个负责人，他说话挺有趣的，好像从小就喜欢旅游，今年暑假刚一个人旅行去了俄罗斯，还去了埃及……” 八月底，九月初，正是最为酷暑难耐的时候，阳光刺破云层打在人身上，阵阵灼烧般的热。 郑茹说着说着，不由得抱怨起来：“这么热的天，到时候军训还不知道会晒成什么样，我好不容易养白回来的皮肤啊。” 说着，她打量了其她三人一眼。 周玉欣自不必说，她自认为两人条件相似，关系也亲近，没必要计较；丁渔生五官清秀，但肤色偏黄，瞧着有点营养不良。 只有那个祝颜，未免……白得太过扎眼了些。 她一时又想到刚刚席间发生的事——其实不止那个姓高的，她敢肯定，刚吃饭的时候，大部分人的目光都落在祝颜身上。 这女孩儿就仿佛一个天然的发光体，走到哪儿都能吸引一堆视线。 她咬了咬唇，冷不丁发问：“祝颜你皮肤这么白，平时都用的什么防晒啊？” 四人撑了两把伞，祝颜和丁渔生一块，两人正在伞底下低声聊着什么，丁渔生早已经被她哄得破涕为笑，正在追问故事的后续：“然后呢然后呢？” 听到这话两人齐齐停声。 祝颜“啊”了一声，侧过头来。 少女黑色的瞳孔在日光下泛出一点棕金色的光芒，带着纯然的笑意望过来一眼。 郑茹有些不自在地移开视线，说：“怎么了？” “没什么。”少女慢条斯理地摇头，皱了皱鼻子，似乎有点苦恼的样子，“我只是在想该怎么回答你……” 郑茹脸色有点不太好看，但她没表现出来，只是硬梆梆地说了句：“不想说就算了。” “没。”祝颜真情实意地朝她摇了摇头。 她声音又清又软，像是什么完全不通俗世的小仙女：“我只是不太懂这些QAQ，我从来没用过化妆品呀。” “……” 郑茹面色一僵。 少女伸出白嫩嫩的胳膊，在灼热的太阳底下晃了晃，继续站起来说话不腰疼道：“郑茹你胆子别那么小嘛，太阳晒起来很舒服的，你怎么和见了鬼似的。” 郑茹：“……” 她忍住了没让自己的脸变成猪肝色。 丁渔生在那头打着伞，听了这熟悉的台词，极力憋住了没笑出声。 周玉欣也忍俊不禁。 她抵了抵唇，提醒道：“防晒霜不算化妆品，一般是当护肤品用的。” “是吗？”少女惊讶地瞪大眼睛。 “我还真不知道哎。”她摊了摊手，不紧不慢地抛出心底小恶魔的最后一支毒箭，“算了算了不管啦，反正我都用不上，没必要知道。” 最后几个字，她是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一个字比一个字加重语气说出来的。 咔擦 郑茹脸都要裂了。 祝颜微笑。 嗯哼，臭妹妹。 气不死你跟你姓。 第63章 分别 回去后,丁渔生一直好奇地盯着祝颜的脸看。 祝颜疑惑地摸了摸脸：“怎么了，我脸上有脏东西吗？” 丁渔生说没有，却还是好奇地看着她,眼神亮亮的：“颜颜,我能摸一下你脸吗？” 啊这。 祝颜瞬间回想起被人捏脸揉头发的不愉快记忆来。她是什么芭比娃娃吗,每个人都要捏一下是肿么回四？！咆哮！ 但看着丁渔生怯生生的模样,少女臭着张脸,到底还是妥协了：“你摸吧。” 丁渔生于是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轻轻地碰了她脸一下。 很短暂的一下。 她收回手,规规矩矩站好，眼神却是更亮了：“颜颜你脸真的好滑。” 和剥了壳的鸡蛋一样。 废话，人鱼可是出了名的皮肤好，嗯……经常和隔壁的凶残鲛人battle那种。 祝颜看着她身后阳台上那抹突然顿住的身影,眼珠子转了转,忽而狡黠地笑了下,有意提高了声音：“那渔生你想知道皮肤变得这么好的秘诀吗？” 说完，不等她回答，自顾自地说起来：“那就是啊，每天人工运送雪山之巅融化的雪水回来,和烧开的蒸馏水混合,再按照特制的比例,往里边导入适量x&#^%牌的玫瑰精油。然后啊,第二天再用纯牛奶泡牛奶浴,这么轮换着来,坚持个半年，就能看到效果啦。” 丁渔生听得嘴巴张成了鸡蛋大小：“这也太夸张了吧，好贵的样子……”顿了顿,又有些疑惑，“颜颜你刚说玫瑰精油是什么牌子来着？我没听清。” “就是x&#^%呀。”少女理直气壮地回复。 丁渔生：“？” 她眼神逐渐迷茫。 明明分开来听每个音节都认识，怎么合起来就是听不懂呢。 “你凑过来，我跟你说。”祝颜靠近她，在她耳朵低声重复了一遍，“我瞎掰的，嘘——” 丁渔生还没来得及惊讶。 砰 外边阳台上突然响起一声巨响。 两人，包括已经躺到了床上的周玉欣同时投去视线。 郑茹：“……” 失策，下意识贴过去门缝听答案，结果一脚踩空了。 她连忙爬起来，干咳一声：“不好意思刚站在矮凳上没踩稳摔倒了，没吓到你们吧？” “没有呢。”她恨得牙痒痒的少女顶着一张人畜无害的脸，笑眯眯关心道，“不过，阿茹下次要小心呀。” 郑茹从牙缝里挤出来回复：“会的，谢谢颜颜关心。” 不过经过这件事，郑茹总算知道了，祝颜看着乖乖巧巧的，但人实在不是好惹的，她身边那个丁渔生最好也别动，从此绕着她们走了。 丁渔生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内心不是不感动的。 这姑娘也朴实，当面道谢她有些鼓不起勇气，又觉得社交软件上太没诚意，于是去超市挑了好看的信纸，一笔一划地给祝颜写了封道谢信。 之后又花了一个多月的功夫给祝颜织了条围巾，当然，那都是后话了。 祝颜收到道谢信是真的有点受宠若惊。 然而看着瘦瘦弱弱的怯懦少女眼神期待地看着她，便什么话也说不出口了。 才认识几天，要说真有多深厚的感情，说实话，其实是没有的。她之所以还击，而并不全然是冲冠一怒为丁渔生。 包括郑茹，她其实并不反感女孩子有表现欲，相反，很喜欢这种主动出击的性格。 但她不希望满足自己的表现欲这点，是通过拉踩其他无辜女孩子和煽风点火来实现的。 女孩子这么善良柔软的小动物，当然要好好爱护鸭。 要知道，人类的女孩子可比她们人鱼无害多了，毕竟族里多的是泼辣霸道、一口能咬死虎鲨的霸王美人，雄性人鱼们远不及也。 这两种她哪种都喜欢，但显然更偏心柔弱的人类少女。 不过经此一事，两人关系更好了倒是真的。 丁渔生还鼓起过勇气，问祝颜怎么样才能变得跟她一样厉害。 祝颜陷入了沉思：“哪方面的厉害？” 武力值吗？ 不，丁渔生替她给出了答案，眼神发亮道：“就像你上次怼郑茹那样。” 祝颜：“……” 好叭。 她看着女孩纯洁的眼神，默默道了声罪恶，然后给她下了一堆八点档狗血剧，又给她安利了一个绿色的小说app。 尽情去探索吧，少女！ 时间拉回正轴上。 第二天一早，所有人换上军训特制的迷彩服，前往足球场参加军事动员大会，由京大校长对全体大一军训新生进行了一番鼓舞和打气。 大会结束后，给两个小时的时间整理行装和吃饭，随后，所有参加军训的新生被安排着坐上前往军事训练基地的车，迎接来自大学的第一场考验。 导员事先是说过不能带手机的，但挡不住同学们私底下都有自己的小动作。 听说基地那边信号差，而且没法充电，祝颜犹豫了下，干脆没带了——说真的，她对手机需求量不大。 身为一只还只在人类世界呆了一年多的人鱼少女，她完全不明白为什么有人能一天二十四个小时抱着手机不撒手。 离开之前，祝颜想了想，拨了个电话出去。 京市，周氏集团分部。 检阅已经到了关键时刻，新来的总裁声音并不严厉，甚至称得上温和，人也如朗月清风般，颇有儒商之态。 然而他字字句句中透露出的某种深刻又尖酸的意味，以及层出不迭的反问中强烈的问诘语气，仍然让会议厅里沉淀着某种几乎可以称得上低气压的氛围。 一针见血。 一字一句，都直中要害。 刚汇报完的人事部总监额头冷汗涔涔。 有些事，明明该是公司内部的消息，他们从未透露出去过，可这位从总部过来的新任掌门人却对那些条条款款一清二楚，这不得不让他们怀疑，公司内部存在内鬼。 下一个要汇报的行政部总监欲哭无泪地看了眼自家老大一眼，得到肯定的眼神后，硬着头皮站出来，正准备开始报告 “嘟嘟嘟——” 手机就是在这个时候震动起来的。 所有人在第一时间投去视线，想知道是哪个倒霉鬼开会手机不静音，敢触大魔王的眉头。 然后他们的视线就对上了视线尽头，首位上那位年轻的周总。 众人：“……” 默默低头，不敢说话。 隔着一段距离，大家看不清这位年轻总裁脸上的表情，只能瞧见他停顿了一会儿，似是在犹豫或者权衡什么。 片刻后，挂了电话，重新抬头，清明的目光审视地看着底下众人。 “继续。” 众人刚放下的心又重新提了起来。 行政部总监心脏都提到嗓子眼儿了，结果被突如其来的一通电话给打断了。这还没松口气呢，电话又被挂断了，心脏也重新吊了起来。 他一脸麻木地表示，贼老天你杀了我吧。 当然，报告还是得报告的。 打工人，打工魂，打工人是人上人。 他拿出电脑，走上前去开始播放ppt。 投影仪上，电脑上的时间一闪而过，11:41分。 周越云的眉心跳了跳。 身后的秒钟在飞速转动，在某一瞬间，仿佛和他的心脏达成了共振。 压迫，急切，躁动。 他闭了闭眼，突然起身。 “由刘特助继续主持会议，我有事出去一趟。” 正准备说话的行政部总监：“！” 喜大同奔！普天同庆！ 至于下一位汇报的同事，不好意思，死道友不死贫道，我汇报完管我身后洪水滔天。 电话被挂断了。 祝颜有些发愣。 按理说，她是应该松口气的——毕竟她最近确实隐隐约约意识到这份兄妹关系已经有点过界了，为此也曾多次主动和大变态保持距离。 可事实上，她并不觉得轻松，心情反而更加沉重了些。 像是压着某种不为人知的秤砣，材质未知，来源未知，重量未知，却依旧叫人喘不过气来。 她下意识将手贴在心口的位置上，感受活蹦乱跳却毫无规律的心跳——在某一刻，它的速度好像变慢了一瞬。 心脏是人鱼最敏感也最致命的位置，人鱼成年后，心脏处会生出一块逆鳞，那是人鱼一生最宝贵也最无法失去的东西，只能在成熟期到来后，送给矢志不渝、即将相伴一生的伴侣。 她上次送给周越云的那块银色薄片，便是人鱼在成熟期到来前，心口自然脱落的鳞片——也就是逆鳞的前身。 没逆鳞那么重要，但同样很珍贵。 她也是肉痛了许久，才咬牙送出去的。 丁渔生在外边喊：“颜颜我们该出发了。” 祝颜回了声“好”，犹豫了会儿，低头开始在聊天框里打字。 【哥哥，我去参加军训了，期间不会带手机，可能没法联系你和爸妈……】话才打到一半，便被突如其来的电话打断。 她眨了眨眼，按下接听键。 那头响起一阵轻微的脚步声，过了会儿，像是来到了一个安静的地方。 男人低沉的声音响起：“怎么了？” 祝颜下意识摇摇头，然后才想起他看不见，连忙补充了句：“没什么。” 她的声音有些低：“就是要去基地军训了，不准备带手机，走之前给哥你打个电话说一声。” 周越云蹙了下眉：“军训是十五天对吗？东西都准备好了？” “李叔给你送的那些东西带上没？” 开学前，他特意问了一个部队里的朋友，了解了一下军训内容和注意事项，然后准备了一些相关用品，让李叔送了过去。 “嗯嗯，都带上了。”祝颜点头，看了眼时间快来不及了，就说，“那这样了，我要出发了。” 安静了一会儿。 她说：“那，哥，再见。” 电话挂断，她站在原地发呆了会儿。 然后被丁渔生再次叫醒。 连忙拿了东西跟她一起出去。 那头，电话挂断后，周越云并未在第一时间返回会议室。 他在原地站了会儿，沉吟数秒，重新拨了个电话出去。 开口第一句就是：“还需要赞助吗？” 第64章 吃饭 军事基地的生活比祝颜想象中要轻松。 在来之前,不少人和她科普过，说军训有多苦有多累，这边的生活有多朴素难熬,但事实证明还好。尤其是伙食方面,虽然来的第一天吃的大锅饭味道一般,但仅仅在第二天,伙食便瞬间上了一个档次,偶尔还会有些水果甜点之类的加餐。 对于前一点,其他同学表示：“不不不,祝颜，大概只有你这么觉得。” 鬼知道她一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小姑娘身体素质为什么这么好。尤其是，她居然一点也晒不黑，啊喂,这也太让人柠檬了吧！ 至于后一点,大家倒是表示认同,有知道内幕消息的人小声八卦道：“我听去年的学长学姐说，军训伙食确实很一般来着，今年好像是有人捐了巨额赞助费，给改善了一下,不过也只是听说啊,不保真。” “也不知道是哪个大好人干的,我都想给他立块碑了,以身相许也是可以的。” “去去去,人家又不是为你赞助的。” “哈哈哈说不准真是哪位大佬重金博美人一笑呢,绝美爱情我可以！”有人开玩笑。 被众人回以白眼：“言情小说看多了吧你。” 祝颜也在嘻嘻哈哈的一员里。 基地里没有什么娱乐项目，大家在短暂的休息时间里苦中作乐，也建立了越发深厚的革命友情。 最后一天是汇演,展示这些天来军训的成果。 祝颜当仁不让地被推选成了持旗手。 浩浩荡荡的队伍排成长龙，在操场上进行实训汇演，结束后，大家依依不舍地拜别教官，坐上回京大的车。 大学的生活平静无波，历史系的专业课比祝颜想象中来得更枯燥却也更踏实一些，教授们都是学识丰富学富五车的知名学者，讲课内容翔实，在很多方面能给她们很多建议，祝颜受益良多。 京大有规定，大一新生除非特殊情况，必须住在学校，不过也不知道周越云跟导员说了什么，最终，祝颜还是得以住在自己的小平层公寓里。 两人这段时间各自忙着自己的事，见面的次数俨然少了许多，周越云的态度也趋向正常，祝颜逐渐开始怀疑起自己之前的判断来。 尤其在一次刘特助给她送东西到公寓，无意中透露出一个事实后，祝颜的愧疚情绪瞬间达到顶峰。 刘特助上门前先表达了歉意：“老板本来打算亲自过来小姐你这边的，不过京市这边毕竟不是咱们的主场，有些事上强龙不压地头蛇，正好有关部门临时有个招标会，时间紧迫没法缺席，便只好让我过来了。” 祝颜理解地点点头，这种事她当然不会介意。 他和另外两人一并把东西往里搬，祝颜随手翻了下，见里边不少吃的都是她喜欢的，便好奇地问了一句。 刘特助不好意思地摇头：“这可不是我的功劳，我也是从上次那张单子里继续选了拿过来的。” “什么单子？”祝颜茫然抬头。 刘特助也疑惑地看着她。 过了会儿，才惊讶道：“小姐你不知道吗？” 祝颜：“？” 她该知道什么。 刘特助似乎有些苦恼的样子，没回答这个问题，转而问起：“那……小姐军训期间的伙食，还吃得惯吗？” 这会儿距离军训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祝颜虽然有点奇怪，但还是点点头，笑着说：“习惯啊，味道真的比我想象中好。” 里边很多菜品和甜点，都是她喜欢吃的。 刘特助点点头，松了口气说：“那就好。你们军训的伙食就是按照那单子上边选的，后期赞助不够，我又叫人另补了一份，还担心自个儿选岔了不合小姐你的口味呢。” 祝颜：“？！” 她抬头，表情更懵了。 刘特助比她更惊讶的样子：“小姐你不知道吗，你们军训期间的伙食，是由咱们集团旗下的品牌赞助的啊。老板事先还特意给了我一份单子让我选，之前说的也是这个。” 于是祝颜这才从刘特助这里得知，原来……军训期间大家讨论的神秘大佬赞助伙食居然是真的，而且，这个传说中的大佬就是大变态本人_(:з”∠)_。 祝颜心里又是意外，又有点说不上来的开心，她竭力控制住了嘴角没往外翘，小声说：“刘特助，能不能把那张单子给我看一下呀，非常感谢！” 刘特助自然不会拒绝。 等人走后，祝颜点开那份电子账单。 果不其然，从上往下数，零零总总百余样，都是她喜欢吃的，旁边还做了一些简单的备注——大概是哪个菜要怎么煮，比如鲤鱼要红烧，不能清蒸。 字迹锋利，一笔一划宛若铁画银钩。 确实是她所熟悉的字。 脑海中顿时浮现起深夜的书桌前，大变态一边皱着眉头列清单，一边提笔往上边标备注的模样。 一时间又想起，自从来京市以来，他好像一直都对她很照顾。从来向来言简意赅的人，也会细心叮嘱她在学校照顾好自己，又帮她准备好军训用品。 面对她明晃晃的避嫌，也只是故作不知的沉默。 祝颜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滋味儿。 尤其，周越云从头到尾都没和她透露过这事，如果不是她无意中从刘特助这里知道了的话…… 越想越觉得自己有点过分了≥﹏≤。 祝颜内疚了一个晚上，第二天，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去了学校，下课后找上丁渔生，诚恳求教：“渔生，你能教我织围巾吗？” 祝颜想给周越云赔礼。 但无论买什么礼物，都好像没什么诚意的样子，毕竟她的零花钱还是他和周父周母给的。 痛定思痛过后，她决定自己亲手做点小礼物。 加上这会儿已经到了深秋，京市的温度降得很快，听说再过一个多月就得大幅度降温了，祝颜纠结了半天，觉得围巾是个不错的选择。 于是自然而然就想到了丁渔生。 丁渔生前几天才给她送了一条白色的围巾，织得好看又暖和，这会儿面对祝颜的请教自然也不会拒绝。 十一月初的时候，祝颜扭扭捏捏地请周越云过来家里吃饭。 彼时周越云正在和人打高尔夫。 听球童说他手机响了，他面上不动声色地跟合作伙伴说抱歉。 避开人群接了电话，语气瞬间柔和了些许。 “什么事？” 祝颜还是第一次听他说话这么温柔。 老实说，有被吓到。 她用力地咳嗽一声，找回主动权：“嗯！没什么，就是想到我和哥你好久没见了……嗯，那个……” 少女声音小了点：“你明天要不要过来吃个饭？”跟蚊子似的。 秒怂。 周越云顿了顿，诚恳表示：“找我有什么事就直说，能帮的我都会帮。” 就差没直说“小白眼狼，无事献殷勤想干嘛”了。 祝颜瞬间不乐意了，同时也找回了熟悉的相处模式，振振有词道：“谁规定了一定得有事才能找你啦？我就想请你吃顿饭不行吗？” 男人沉默了一会儿，忽而轻嗤一声。 “请我过去吃饭，然后我做你吃？” 祝颜：“……” 想到前几次的事，她难得成功被噎住，心虚道：“哪有？你别瞎污蔑我。” 她从来没那么想过好不好。 “总之，哥你来不来？” 少女声音拖长了点，虽然掩饰得很好，但还是能听出话里那点掩盖不住的期待。 对他回答的期待。 有一瞬间，周越云几乎想问她，你在期待什么？ 保持距离，难道不是你自己的选择吗？ 然而这想法太过幼稚，即使是他二十岁的时候，也不会轻易将这种不过脑的想法脱出口。 于是他只是沉默。 空气逐渐变得有些不安，那头少女的呼吸变得沉重了些许，脚尖有一搭没一搭地点地，似乎在以此缓和某种紧张。 隐隐约约间，周越云好像看到了她现在的样子。 一定是期待又忐忑的，眼神会像小鹿一样，亮晶晶的，里边却带着慌张与不安的色彩，怯怯地看着你，让人忍不住心生柔软。 他心底轻叹了口气，终于缓声开口：“什么时候？” 那头少女的声音瞬间变得惊喜：“就明天中午怎么样？”又急冲冲地解释：“不是说晚饭不行，但下午和晚上我都有课。不过如果哥你中午有事的话，咱们也可以再商量。” 周越云回忆了下明天的日程，眼也不眨把其中一项划掉，然后点头：“不用了，那就明天中午吧。” 顿了顿，他说：“吃完饭，我送你去学校。” “嗯嗯，好，谢谢哥！” 挂断电话，祝颜开心得一蹦三尺高：“yes！” 她是在洗手间外边打的电话，有认识她的人路过，见了便揶揄道：“咱们的祝小颜同学这是谈恋爱啦？” 祝颜性格活泼好动，又平易近人，故而和同专业几个班的人关系都不错，前些天还被导员硬塞了个心理委员的职位，调侃说谁抑郁或者心情调节不开都不可以来找祝颜，保证让她成功收获一大堆温暖。 顿时引起全班大笑。 这会儿面对这人的调侃，祝颜也只是无奈摇头：“哎呀不是，你们别取笑我了好不好，就是家人。” 女生笑道：“那就好，你要真谈恋爱了，咱系里不知道明里暗里多少男生得心碎呢。”又小声提醒道，“要谈恋爱也之后说，大家伙儿正在给你投那个校花评选呢，你可别挫伤他们的积极性啊哈哈哈。” “什么校花评选？”祝颜蹙眉不解。 女生打开手机给她看：“喏，就这个，京市十大高校联合评选校花，有人把你给报上去了。” 祝颜的排名目前还不高，大概在70多名左右，因为历史学系实在打不过别的院，更别说这十所学校里还有帝都影视学院在了，那才是真正美女如云的地方。 不过仅凭借一张不甚清晰的偷拍照外加野生自来水，便能到第70多名，也已经很惊人了。 祝颜不太在意这个，她随意瞥了一眼，结果目光突然被排行第二的那个名字吸引住。 帝影，朱婧。 原著女三。 第65章 烫伤 “第三排右侧的那个女同学,起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 老教授的声音将祝颜的意识唤醒，她抬头，正好对上教授仿佛已经洞悉一切的眼神。 祝颜压下那点子心虚,看了眼屏幕,有条不紊地回答起来。 逻辑清晰,语言流利。 过程中,教授频频点头,最后提点说：“这是我们等下要学习的内容。能提前预习是好事,不过,上课的时候还是得听课才行。” 祝颜心虚受教。 下课后，丁渔生小声问她怎么了——这个教授向来严厉，祝颜之前其实是颇得他喜欢的那种学生，肯听课,还能举一反三,谁摸鱼也轮不到祝颜摸鱼。 祝颜摇头,说没事。 其实她是想到，她已经很久没关注过原著剧情了，也不知道剧情现在走到哪了。 这次朱婧的名字瞬间唤回了她的注意力。 朱婧是原著女三，一个知名大导的女儿,就读于帝影编导系,因大学期间京市一次校花评选第一名而冲上热搜,之后先后拍摄了一些短小精悍却又意味深长的短片,深得其父真传。网友纷纷调侃她明明可以靠颜值,偏偏要凭实力上热搜。 现在看来,大概就是这次评选了。 对应的，剧情应该也来到了男女主一同拍戏的那段才是——原著里，女主在剧组和男主冰释前嫌,与此同时，女主爷爷病发，为此女主不得不跟男主借钱，紧随而来的就是两人的替身包养协议和各种虐恋情深上演。 想到这，她心神一紧，连忙给女主大人打了个电话。 铃声响了三声，那边传来苏沉盈喜悦的声音：“颜颜？” 说到底两人交集并不深，祝颜忙于学习，苏沉盈又忙着拍戏，说起来已经有两个月没聊过天了，不过两人对彼此的观感都很好。 听到祝颜问起她最近在忙什么，苏沉盈如实答道：“经纪人给我接了一部清宫戏，女三，马上要进组拍摄了。” 祝颜记得，原著中这部戏里，女主演的是一个不知名小角色，还被几个女艺人刁难过。 她颇感欣慰。 两人聊了一会儿，即将挂断电话之前，祝颜噼里啪啦叮嘱道：“盈盈姐你如果有什么事的话一定要跟我说哦，千万千万不要客气。还有啊，你还记得上次那个和你一起上综艺那谁不？就姓傅那谁谁。” 苏沉盈惊讶道：“傅祈年？他正好是我要拍的这部清宫戏的男主，怎么了？” 祝颜眼也不眨道：“只是告诉姐你离他远点，他脾气可差可差了。他家和我家认识，上次来我家参加宴会——就你当时也来了的那个，撞到我不道歉，还倒打一耙污蔑我撞的他，害我被我哥骂了呜呜呜气死我了！盈盈姐你千万不要跟他牵扯到一起！那就是个大人渣！” 咳咳，虽然对事实有点夸大成分，但是她说谎了吗？ 没有！ 只是把当时发生的事从她的角度讲述了一遍而已。 就是这么理直气壮。 “这样啊。”苏沉盈声音凝重了一点，“我明白了。正好我也不太喜欢他，感觉……录综艺的时候，他看我眼神有点怪怪的，而且脾气来得莫名其妙，一下好一下坏，嗯……”她委婉道，“我还是比较喜欢正常点的同事。” 祝颜差点笑出声。 不过男主大人，果然还是万物皆可替身啊。 事实上，但凡见过苏沉盈和白月两人的，基本不会把她俩弄混。 苏沉盈家境贫困，城乡环境恶劣，外表虽然柔弱，但自有一股坚韧清冷的气质，格外引人注目。 白月出身音乐世家白家，从小学习芭蕾，人如其名，气质温柔似水，是真真正正养尊处优的名媛。 也就男主了，得不到后者就拼命折磨前者，等女主大人心灰意冷了，又悔不当初，开始疯狂diss过去的白月光。 挂断电话，祝颜想了想，亲自去了菜市场买菜——她要请大变态吃饭，当然不是等他来了让他做，让家政阿姨做好像也没什么诚意的样子，思索再三后，她决定自己下厨。 大变态之前都夸过她学习能力强悍，所以，做几道菜而已，应该不难……吧？ 祝颜怀抱着迷之自信等到了第二天。 她在vx上再三强调：【哥你记得十二点再来！不许提前到！】周越云看到这条消息时，刚让刘特助推掉接下来的日程，他眉心跳了跳，心底有了不好的预感。 这点不好的预感在他站在大门前，听到那声刺耳的“滉啷——”声时，达到了顶端。 太阳穴突突地跳，他看了眼腕表。 11:49。 他迟疑了下。 “滋啦——” 又是一声响，伴随少女的抽气声。 周越云心口一紧，不再犹豫，按响门铃。 过了会儿，一只包着湿漉漉的毛巾的爪子伸了出来，轻轻拧开了门。 祝颜慌急慌忙来开门，手只是粗糙地用湿毛巾裹了一下，这会儿已经疼得面色扭曲，偏偏是她自己造的孽，颇有一种不能暴露在外的羞耻感，故而咬紧了牙关也坚决不让自己哭出声，只强迫自己露出一个笑来：“哥你来了？” 周越云没回答她。 目光沉沉地落在她手臂上，下颔绷紧，脸色已经有些难看。 “油溅手上去了？” “……嗯。”祝颜苦兮兮地咬着唇。 话音还没落下，已经被男人拽到了洗手台面前：“继续用冷水冲洗。” 说着他把她手上的湿毛巾拧干，搭在她手腕红肿那一块的上边，抬了抬下巴，语速飞快道：“医药箱在哪，我记得里边帮你放了烫伤药。” 祝颜指了指客厅的方向：“餐厅旁边有一个小壁橱，在那。” 周越云三步作一步迈过去，找到医药箱打开，拿了棉签和药膏出来。 二十分钟后，客厅沙发。 “轻，嘶——轻点！”祝颜一边嗷嗷惨叫，一边被迫伸直了手，让男人给她上药。 周越云半蹲在她身侧，棉签裹着药膏，在她烫伤的几块皮肤上轻柔地抹动。闻言抬起头，声音冻得像块冰：“再动就加重。” “……” 祝颜被噎住，单手捂着脸开始呜呜呜假哭：“哥我好痛呜呜呜，被油溅到为什么会这么痛啊，我以为就和水一样，我会不会留疤嘤嘤嘤。” 周越云嘴上威胁得凶，动作却是越发轻柔，一边强压着怒气，安抚她道：“不会留疤。忍一忍，涂了药就好了。” 男人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有力。 趁着他在擦药，祝颜手指悄摸摸睁开一道缝，透出缝隙去看他。 这样的角度，只能看见他骨相优越的头颅，以及规整得有点乖巧的发旋。 乖巧，这个字居然会在有一天用到他身上。 祝颜眨了眨眼，颇有些不可思议。 就在这时，男人抬起头，漆黑的目光直直射过来。 她吓得连忙合紧五指，继续呜呜咽咽。 “好了。”过了会儿，男人将棉签扔进垃圾桶，沉声道。 祝颜眨巴眨巴眼睛：“可我还是痛怎么办。” 虽然已经只有一点点了。 周越云看向她，眸光深深。 她也不甘示弱看回去。 两人目光在空中对视，退缩和妥协的却不再是她。 片刻后，周越云移开目光，重新蹲下来，说：“手伸出来。” 他的声音太过平静，以至于祝颜几乎没意识到这话有什么紧要之处，下意识便做了。 男人温热宽大的手掌包裹在她的手腕上，几乎令她有些不自在。 然后 这个她几乎从未见过他低头的男人，头颅缓缓低下，在她伤口处轻轻吹气。 微凉的风落在伤口处，像某种冰冰凉凉的冰块轻轻落在手臂上。 祝颜眼睛缓缓瞪大。 片刻后，他抬头，那双漆黑的眼睛重新看向她，目光一如当初镇定，不见丝毫狼狈抑或不自在。 里边清晰地倒映出，慌乱的自己。 周越云嘴角扬起一道很浅的笑容，眼瞳在一瞬间变得很浅，仿佛清风拂过堤岸。 乌云已散，于是瞬间，天高气清，朗月明煦。 “咚咚——” 祝颜再一次听到了心跳声。 这一次，她确定，那是她自己的心跳。 或者说，人鱼的心跳。 第66章 狗粮 除了把油溅在了手上,厨房更是一大灾难。 之前那“滉啷”一声响砸在地上的是个平底锅，里边煎到一半的鸡蛋连带着蛋液在地上划开老远。另一个锅里，黑糊糊的油仍在噼里啪啦地炸响,被扔进去的痩肉已经烧成了黑炭。 切菜的砧板上,胡萝卜丝和大小不一的块状胡萝卜,连带着大蒜和葱花混杂在一起,旁边还有刚切鱼滴落的血丝,对了,鱼肉还在碗里,生的。 看得出来祝颜是真的努力了，旁边还有三盘做好的菜——一碟水晶蒸饺与烧卖，一盘水蒸蛋，一盘油焖茄子,卖相都还不错,虽然后两者有点焦。 周越云站在厨房门口沉默了足足十秒,好不容易平复的心情都差点气笑了：“能和我分享一下，你哪来的勇气同时开两个锅吗？” 少女闷闷的声音从客厅传来，哭唧唧解释道：“这不是时间预估错误，快十二点了吗,我就想着快点做完……” 事实上,厨房虽然乱了点,但对于新手来说还算正常,祝颜的厨艺也没那么糟糕——如果不是她太飘,同时启动两个锅一起炒菜的话,大概率不会翻车得这么惨烈。 周越云按了按眉心，将袖口折起，踏进去。 “行了,我来收拾。” 为了防止她又跑过来添乱，他淡淡道：“乖乖坐好。”顿了顿，提醒道，“小心一点，别碰到手臂。” “哦哦。”祝颜忙不迭点头。 房子里再度恢复安静，只有厨房里偶尔传来水声和男人清理狼藉的声音。 带着与她截然不同的镇定与从容。 祝颜坐在沙发上，捂着手臂出神。 他现在会是在干嘛？ 是捞起袖子，慢条斯理地在刷锅？还是一脸嫌弃地盯着地面上的油渍与蛋液？亦或是光明正大地品尝她做好的那几盘菜，然后竭力憋住了没吐出来（×）？ 所以……她要不要过去帮忙，咳咳，顺便监督一下下？ 祝颜陷入了迟疑。 她又想起大变态刚刚那个笑容来，于是某种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情绪再度回升。 如果说天凉王破是言情小说反派必备素养，常见到她甚至觉得理所应当，那隐藏在阴晴不定的表象下的细致与温柔，无疑是最让人意外甚至是惊愕失语的。 怎么会有人……这么好呢？ 是的，事到如今，她不得不承认，虽然她老是腹诽他变态，但他很好，真的很好——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在养妹受委屈的时候替她讨回公道，学业上替她解答疑难，生活中关心她的方方面面，还给她做饭，给她上药，哄她开心，帮她收拾残局的。 甚至可以说，从来没有人对她这么好过。 祝颜吸了吸鼻子，心想，如果有“全世界最好的哥哥”这一奖项，她一定第一个投给他。 可除此之外呢？ 心里乱糟糟一片，像是有无数张唱片在某一时刻同时以最大音量放起了歌，音符满世界地乱窜，于是大脑也跟着晕成万花筒。 她妄图找到其中的线头，却只有一些陌生而让人恐惧的情绪，在以某种不可判断不可量化的速度蔓延，让她的危机雷达跳得越来越快。 怎么办怎么办？ 最后这顿饭以两人点外卖告终。 临走前，祝颜眼巴巴地送到了楼底下。 周越云沉默了一会儿，揉了揉她的头，说：“不用觉得抱歉，爸妈不在这边，照顾你就是我的责任。” 男人眼神清明温和，并不含丝毫别的意味。 两人身体并未相贴，隔着一段距离，却反而有了种亲人间相互依偎的感觉。 祝颜被动地站着，突然有点为自己之前的想法感到羞愧。 的确，过分亲近的是她，突然远离的也是她，说要请客的是她，最后需要他收拾残局的还是她。他从头到尾都只是在行使兄长的责任而已。 难道真的是她自己凭借一厢情愿脑补过头了？ 那岂不是很尴尬？ 祝颜游离的视线无目标地扫过他的领带，然后才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哥你等下！等我一下马上去取，我有一个东西忘记给你了！” 几分钟后，她气喘吁吁地跑下楼，递给他一个手工的盒子：“礼物！” 像是急于补偿他一样，没等他问她就飞快道：“我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才织完的，刚忙着厨房的事忘了，你回家后看看喜不喜欢呀。” 织的？ 周越云好奇：“围巾，还是手套？” 祝颜却不肯再说了：“你看了就知道啦。” 说着，她认认真真地朝他道歉：“对不起！” 似乎是想通了什么，又像是突然摆脱了什么大难题，少女整个人都恢复了曾经的活力，眼睛也亮亮的，里边像是盛满了星星：“我悟了我真的悟了！这段时间哥你就当我抽风了好了，以后我们重归于好好不好？” 最后一句的时候，她拖长了尾音，是从前一贯的姿态。 周越云缓缓地笑了。 恰若清风朗月，一笑荡魂。 他说：“好。” 西装革履干净整洁而来，却顶着一身的油烟味回去。 按理来说，这绝不是什么能让人心情愉快的好事。 不过老板的心情却是意外地很好的样子。 前排的刘特助表示，他不敢说，也不敢问。 周越云心情当然很好。 被打消怀疑后，小鸟已经成功入瓮。 接下来，只需要温水煮青蛙就好。 他不急。 他拆开礼盒，里边果然安静地躺着一条灰色的围巾，内测用金线绣了ZYY三个字母。 周越云安静地摩挲了一会儿，才像是想起了什么，宛若不经意地将最后一个Y折起，只露出前面两个字母。 然后，拍照，发送。 此时此刻，太平洋，某小岛。 周母回房间的时候，周父沉默地坐在车窗前，手间夹着一抹猩红，桌前的实木雕花烟灰缸里已经堆满了烟头。 见周母回来，周父立马摁灭烟头，开窗通风，笑着道：“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周母脸上的笑容淡下来，担忧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同床几十年，她不至于连丈夫的强颜欢笑都看不出来。 周父沉默了一会儿，问她：“你想过要一个怎样的儿媳妇吗？” 周母意外：“怎么突然聊起这个？” 说着，她还真的思考起这个问题来：“越云这孩子看似淡泊寡欲，但我生的孩子，我自认为还是了解几分的，和你一脉相承的霸道，太强势的女孩子怕是喜欢不起来，我也担心夫妻俩互掐成仇人。” “太温柔也不行，治不住他，大概也没法让他挂心，到时候就是白白祸害别人家女孩儿了。我想了想，最好还是要活泼天真点的，会闹会撒娇，闹得他耳根子疼，也要能服软，夫妻俩相互让着点。娇气一点也没关系，咱儿子养得起。” 周父：“……” 他默默捂了捂胸口。 心想你还真是了解你儿子，该说知子莫若母吗？ 真是老周家上辈子造的孽啊。 “如果……”他试探着说，“我是说如果，真按你这么说的，这小姑娘进门了，和颜颜性格是不是有点同性相斥？” 周母：“？！” 她迷茫了一瞬，发现好像确实是这样。 “算了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不想了。”周母放弃思考，她想得很开，“越云这性子，三十岁都还未必有喜欢的人，不急。” 被迫替老婆承担满身flag的周父：“……” 更造孽了。 还有那个臭小子，秀恩爱秀到他亲爹这来了，简直不当人子。 他拿出手机，笑着开口：“老婆，回头。” “咔擦——” 照片定格。 镜头里，周母半侧过头朝着镜头微笑，身后是一地的温暖阳光。 周父手指划动了一下，犹豫数秒，把照片发到了四个人的小群里，配字是一朵玫瑰。 片刻后，正出发去上课的祝颜：“……” ⊙ω⊙为什么爸妈突然塞我一嘴狗粮？ 第67章 相似 儿孙自有儿孙福,周父在沉重地思考了几个小时后，终于放弃了想要干涉的想法。 上次他和臭小子聊过，也警告过,奈何这小子如今羽翼渐丰,明面上恭恭敬敬各种说好,背地里还是小动作不断,也就仗着他妈和祝颜两个活体傻白甜看不见。 谈话的最后,他选择了激将,问他可有想过祝颜得知这事以后的感受,一直尊敬仰慕的养兄其实背地里图谋着想变成她男朋友？ “你就确定，她一定也喜欢你？” 就是这么一句话，把人给问住了。 他这才安心多久，臭小子就给他发来了围巾的照片打脸——他还没到睁眼瞎的年纪,上面那么个一个“ZY”的缩写不会看不见,这围巾大概率就是祝颜送的。 难道颜颜真的也对这臭小子有意？ 周父陷入了沉默。 双方都有意的话,这下就不好棒打鸳鸯了。 周父纠结再三，选择放弃干涉，当个睁眼瞎。 算了算了，他老了,年轻人的事他看不懂。 祝颜对这些事浑然不知。 她送完礼道完歉后总算松了口气,一时又想到自己解决了一桩心头大患,顿时更加开心。 下午上完课后,干脆约了沈曦出来吃饭。 沈曦正如她预期的那般,进入了T大计算机系,两所大学离得不远，两人经常出来一块逛街，之前还一起去过故宫。 因为祝颜手上有烫伤的缘故,有些东西需要忌口，故而两人只随意吃了点温和无刺激的东西，便去了一家有名的森林系书屋喝下午茶。 沈曦如今是越来越忙了，开学几个月，她的出色表现便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听说她加入了一个大三学长组建的研究小组，几人投报了大创项目，如今正在研究一个知识构建与分享社区的理念。 此时来了书屋也是片刻不停歇。 祝颜看到电脑上那一串串代码就头疼，找了个借口偷偷溜了，跑去书架那边，拿了几本历史著作看起来。 看着看着，不知不觉便有些入迷。 相比较寿命悠久的人鱼，人类一族有明文记载存在的历史还很短暂，但却极为精彩，这也是她选择历史专业的原因之一。 祝颜从前在族中最爱翻的也是这些书籍，只不过许多贝壳上的字都已经褪色看不清了。后来她也曾让姑姑给她带过一些人类的话本故事，但普通书籍在水中很难保存，需得用特制的纸张誊抄才行。 所以她只能在无人的深夜，一个个溜去寂静的海面，乘着月光，悄悄地看。 偶有打渔的船飘过，还得躲着，以防吓到他们——人们常说的喜爱以歌声俘获人心的是鲛人，而她们人鱼向来采取独善其身的避世态度，躲还来不及呢。 祝颜每次听别人谈起都满头黑线，虽然在世俗的传说里人鱼和鲛人形态接近，但事实上，她们理念完全不一致，经常大打出手。你甩我一尾巴鱼虾，我砸你满脑袋海草那种。 听族长说，人鱼和鲛人以前有过共同的祖先，双方最辉煌的一代族长还曾缔结过连理，不过谁知道呢。 人在看入迷的时候，是很难被人打搅到的。 足可见，当祝颜被外界声音惊醒，被迫从书中脱离时，这动静是有多大。 整个书屋的人都被吸引去了注意力。 “你混蛋——”将满满一杯热咖啡倒在人身上后，女生忿忿地丢下这话，边跑边哭转身离开了。 原地顿时只剩下形容狼狈、被倒了一身咖啡的娃娃脸青年，和一个宛若置身事外的漂亮女生。 这场景很难不让人想入非非。 抓奸现场？ 有人心道，吃瓜的心蠢蠢欲动。 祝颜在意的不是这个，她看着当事人那张熟悉的娃娃脸，表情是这样的：(゜ロ゜) 这不是她们导员朱明朝吗？ 怪不得当初萌萌告诉她，这种长相一看就风流债一堆，果然有道理。 祝颜书也不看了，下午茶也不喝了，转身拉了沈曦就要走——她怀疑速度再慢一点，自己要被杀人灭口。 谁知道刚走到书屋门口结账，迎面就撞上了也准备离开的两人。 祝颜：“……” 她默默抬起小爪子，囧囧有神道：“导员好。”嘤。 朱明朝还一身狼狈，不过神态倒是很自然，甚至还朝她笑了笑：“祝颜同学下午好，你也在这买书？” “嗯_(:з”∠)_。”祝颜尴尬地捏了捏头发。 “既然刚巧碰到了，我请祝颜同学和你身边这个朋友吃个饭如何？”朱明朝笑容核善。 祝颜：qaq。 她默默自闭：“好的，谢谢导员。” 本以为是鸿门宴，谁知道，去了才发现朱明朝并没有这个意思。 他身旁那个一直安安静静的漂亮女生主动介绍说：“你们好，我叫朱婧，是他侄女。” 咳咳，祝颜差点没被呛到。 说起来，两人确实都姓朱。 她抬头认真看了这女生一眼，才发现和上次评选那个照片的确有些相像：“你是帝影的朱婧吗？” “是的。”朱婧无奈道，“我今天过来是有事想求我二叔帮忙，刚刚那个是他刚分手的前女友，对方误会了。” 一旁的朱明朝笑眯眯补充：“祝颜同学向来聪慧，几位教授都和我夸过她聪明又好学，想来应该是不会误会的。” “……” 祝颜默默捂脸，我错了，我对不起教授们的信任，嘤。 朱婧无奈地看了自家二叔一眼。 朱·姜还是老的辣·明朝面不改色心不跳，看他干嘛，他又没干什么，夸夸人都不行了。 两边又相互交流了一下，边点菜。 中途朱婧抬头看了祝颜多次。 祝颜摸了摸脸上没有脏东西，便问：“怎么了？” 朱婧摇头说没什么，过了会儿，又冷不丁发问：“祝颜你不吃葱吗？” 祝颜疯狂摇头，以表情表达了自己的嫌弃：“又辛又臭，谁喜欢吃。” 话一出口，才发现不止她一个人的声音。 她抬头看了眼朱明朝。 两人都有些意外。 点到海鲜的时候，双方都默契地跳过了。 朱婧解释说：“我二叔家遗传的海鲜过敏，吃不得这东西，不好意思了。” “诶⊙▽⊙，”祝颜懵了一下，见众人看来，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挠头，“好巧，我好像也海鲜过敏来着。” 这事还是她高考后才知道的。 那次她去东南亚玩，跟着同学吃了点海鲜寿司，只是一小块而已，当天身体就发了红点点。 元萌萌又是担心又是责怪，问她以前都没发现吗？ 祝颜回想了一下，发现家里好像确实一直没怎么做过海鲜，她平常也没怎么留心，不记得自己吃没吃过，就撒娇卖乖地混过去了。 之后才开始留心这方面的事。 “确实好巧。” 朱婧的神色有些奇异。 朱明朝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在他眼里，爱吃葱的才是异类。至于海鲜过敏，在所有过敏物里，这确实属于比较常见的种类，没什么好奇怪的。 吃完饭，两头分开。 朱婧回去后仍在恍神。 她后来又留心观察了一下，发现两人不仅禁忌相似，连爱吃的菜也相似。 她知道她这样有点偷窥的架势了，不好，但总是控制不住地去观察。那张脸……加上几个小癖好，说是巧合，她真的不信。 思忖再三后，她找上了她父亲：“爸，你有没有曾奶奶年轻时候的照片？” 朱明经这段时间在家休息，闻言问：“你要你曾奶奶的照片干嘛？”虽是这么说，却还是去给她找了。 朱明经父母早逝，小时候是被隔房的二爷爷带大的，因此父女俩里说的曾奶奶并不是指亲生的那位，而是这位二爷爷的配偶。 朱家家大业大，但二爷爷那一脉才是主脉，也是因为这点情分，两边才搭上了关系，朱婧称朱明朝一声小叔。 黑白照片拿来，朱明经的表情有些怀念，指着照片上的年轻女子道：“这就是你曾奶奶，旁边的两个小孩，是你明朝叔叔的爸爸，还有我。” 朱明经岁数大，论辈分却和年仅二十八的朱明朝同辈，底下还有个和他女儿同岁的堂弟。 朱婧小时候不懂，大了自然也尴尬，但还是得硬着头皮喊叔叔。 此刻，她目光投向曾奶奶的照片。 杏眼，鹅蛋脸，扎着麻花辫，朝着镜头温柔地笑。即使黑白照片有些糊了，依旧能看出年轻时的美貌。 若说相似自然是有一定相似的，都是美人。 但要说很像，倒也不尽然。 难道真的是她记错了？ 朱婧有些迟疑。 也是，大爷爷和二爷爷都是顾家之人，不可能在外边留有其他子嗣。二叔朱明朝看着笑眯眯的，人可不好惹，二爷爷敢在外边有人，他不把人活活整死才怪。 至于大爷爷那边，更不用说了。 位高权重者，才更爱惜羽毛。 何况大爷爷和大奶奶鹣鲽情深，彼此敬重，向来为人称道。 朱婧放弃再想这件事，心里却始终留了个疑虑在。 这时候，她想到了一个人。 她小叔，和她同岁的朱明远。 第68章 投喂 祝颜并没有把这桩事放在心上。 回去后,她就重新投入了学习当中，不过相比较之前，她和朱明朝的关系亲近了一些。 朱明朝还开玩笑问她要不要去给他当助手,吓得祝颜拼命摇头。 导员助手可不好当,她们隔壁宿舍就有一个,整天忙活着沟通导员和同学,还要给系里各种跑腿,下达信息,分发和收集资料,经常忙得脚不沾地，还要时时刻刻维持着一张笑脸。 当然优点是能成为一份优秀的阅历，在评奖评优上也是加分项。 祝颜觉得自己挺咸鱼的，这工作不适合她。 她现在心头最大一桩烦心事也解决了,每天只需要好好学习外加适当放松就好。 周越云那边,两人如今已经和好如初,甚至关系还更进了一步。 自从那次和解以后，周越云或许是因为对她的厨艺太不放心，或许是怕其它食物不合她口味，每天都会叫一个生活助理来给她送便当,风雨无阻。 祝颜第一次在教室门口接到便当时,还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 大家看着西装革履一身精英范的助理,纷纷道惊叹哇塞,看着祝颜的目光也变了,仿佛在看什么千金大小姐似的。 弄得祝颜浑身不自在,回去后就打算给周越云打电话。 大变态作风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浮夸了？ 点开便当之前，祝颜还以为是他点的餐馆里的饭或者叫厨师做的，吃了两口才发现,和上次他亲自下厨做的菜味道一模一样。 祝颜心情顿时复杂起来，感动得眼泪汪汪。 “哥你真的太好了呜呜呜……” 收到vx语音消息的时候周越云还在工作。 他依旧不习惯工作时间用私人vx，但祝颜是例外，他特意设置了专门的提示音。 所以祝颜每次感觉到的，他回消息很快回得很快这点并不是错觉。 周越云听完以后，不动声色地重新点开语音条。 第二遍，第三遍…… 他眸色微暗，片刻后，回拨了个电话回去。 响了三声以后，那边接了。 “喂？哥？”少女清脆而充满活力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语气有些小惊喜地问他：“便当是你自己做的呀，哥你不需要工作吗？” 忽略掉办公桌上堆成山的文件，周越云慌撒得面不改色：“最近工作已经步入正轨，不像之前那么忙了。” 他语气淡淡：“公司的饭我吃不太惯，就去员工餐厅那借了个火，顺便给你多做了一份。” “哦哦，这样啊。”这个理由很充分，祝颜毫无怀疑地接受了。 不过她还是很开心。 被美食投喂当然开心啦。 不过，她挣扎再三，还是扭扭捏捏地开口了：“那……那个，之后还一直要送的话，能送到校门口或者别的什么地方吗，我过去取就可以了，不用麻烦人家过来了。” 周越云声音沉了点，似乎有点诧异：“送到教室了？” “对啊。”祝颜小声咕哝，“同学看我眼神都不对了，真的好尴尬。” 周越云说知道了，解释道：“小李应该也是没多想，我之后提醒他。” “好的，麻烦哥哥了！也替我谢谢李助理呀！” 挂断电话，周越云把人叫了进来。 他什么也没问，小李已经非常自觉地汇报：“确保气势做得足足的，既不会让大家误会大小姐金尊玉贵生人勿近，又不会让那群小年轻过分放肆。” “嗯。”周越云应了声，头也没抬，“这个月奖金再加五个点，从我薪水里扣。之后正常送到校门口就可以了。” 这就是满意了。 这奖金也太好赚了吧。小李抱着从天而降的奖金，晕晕乎乎地离开了。 等人走后，周越云方才点开邮箱。 里边有一份名单，都是这段时间陆陆续续给祝颜明里暗里表过心意的人。 他无意影响祝颜交友。 但是，如果他们自己掂量过后选择放弃，那就不关他的事了。 男人嘴角微微上扬，周身气息肉眼可见地愉悦了许多。 这个做法确实挺有用的。 这事传开以后，祝颜身边的狂蜂浪蝶少了大半，大家都是有自知之明的，不想也不敢招惹这种明显来头不小的人物。 祝颜本来已经为这事困扰好久了，这下无心插柳柳成荫一下给解决了，心里也开心。 没看到之前一直莽来莽去打直球的高宇文最近都不怎么找她搭话了吗？ 李助理nb！ 除此之外，她还发现一件挺意外的事——上次那个女同学提过的校花评选，这些天热度居然还挺高的，好像一夕之间，大家就都知道了一样。 祝颜也是在班里的同学多次谈起后才后知后觉发现的。 因为是京市十大高校联合评选，里边囊括了美女如云的帝影，也有外交官摇篮之称的帝外，外加两所top2，乃至其他几所知名高校，这种囊括了高学历高颜值外加娱乐八卦的评选，瞬间激发了广大网民的热情。 除了十所高校相关的学生和毕业生以外，不少闻讯而来的网民也参与了进来，热度在短短一周里有了大幅度提高。 里边最知名的就是帝影那几个童星出身的女艺人，粉丝到处奔走拉票，加上不错的路人缘，不少不认识其她人的路人也都投了她们。 然后才是各大高校学生自己推举的人选。 京大学子中最出名的是中文系一个书香气十足的才女，长得温文秀丽，听说人很有才气，发表过不少文章，很符合外界对京大的印象，目前排名已经来到了第九。 祝颜目前的排名在第四十多，不前不后，在京大内部也算得上一枚小女神了。 不过见过她真人的同学纷纷表示，这个排名配不上她的颜值，还有人跑过来给她打气，说会号召所有的亲朋好友给她投票，让她加油，努力登顶。 祝颜听得囧囧有神。 其他人倒是振振有词：“那张偷拍的照片根本没能体现你的美貌，角度光线都不对，就一个远镜头的侧脸能看出什么，前边大部分人都用的自拍和艺术照好不好，就这都能排到四十多，足够说明大家多喜欢你了。祝颜同学你一定不能放弃！你就是咱们历史系的门面担当！” 就连几个年轻的老师来上课都要调侃几句。 把祝颜调侃得脸都快冒烟了。 虽然是民间举办，并未得到官方认可，但这个十校联合评选的校花噱头还是很吸引人的，几个童星的粉丝卯足了劲儿想给自家妹妹/爱豆博一回第一。 前五里唯一一个格格不入的就是朱婧了，不过她父亲朱明经是国际知名导演，人也生得漂亮，论起身份人脉和资源来其她童星还比不上她，因此很是吸引了一批慕强的粉丝。 几方人马互掐得厉害，有几次还登上了热搜。 祝颜跟着吃瓜群众一起哈哈哈，毫无自己也是其中一员的自觉。 其她人怒其不争，她自己倒是平常心。 周氏集团旗下也有自己的文娱板块，星橱文娱这两年在小周总的带领下，逐渐向着娱乐圈发展，目前已经小有成就，还拍过几部评分不错的小制作精品剧。 这些人自然是知道祝颜的存在的，上次乙梦娱乐的事还是星橱的人处理的呢，于是得知这事后，立马联系了周越云。 周越云沉吟了一会儿，当天主动上门，问祝颜自己怎么想。 电话那头，星橱文娱的人拍肩膀表示：“小姐你要是想得第一的话，我们也有自己的运作方式。” 说到底，他们的大小姐论颜值并不输其她人，输的只是人气和曝光而已，有这点就够了。 祝颜摇头，皱鼻子表示她才不要。 “我又不进娱乐圈，混什么混。” 原著中，原主是进了娱乐圈的，甚至还凭着这张好脸顺风顺水了一段日子，不过原主进娱乐圈是为了更好地追求傅祈年。 祝颜又不需要。 老实说，经过高三那次的网暴事件后，她发现自己并不喜欢这种说风就是雨的网络生态，更别说，她对一举一动都曝光在聚光灯下的生活毫无兴趣。 改变不了，远离还不行么。 于是这件事就这么作罢。 中途周越云一直沉默，等祝颜回绝了星橱文娱那边的负责人、双方已经挂断电话以后，他才抬头，看了祝颜一眼。 祝颜有些意外。 “怎么了？” 周越云神态却已经恢复了自然：“没什么。” 他起身：“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祝颜瞬间被转移了注意力，一个一个扒拉出来报菜名：“我要吃可乐鸡翅，还有粉蒸肉！粉丝炖牛肉！” “加个素菜。”男人头也没回，提醒道。 肉食动物祝小颜皱了皱眉，冥思苦想好久：“好吧，那再来一个西兰花炒肉片。”最后三个字被她加重音。 男人回头，淡淡瞥了她一眼。 祝颜心虚，抬头挺胸理直气壮逼逼：“我还在长身体嘛，多吃点肉补充蛋白质！” 又给他撒娇：“哥～～哥你最好了mua！” 男人沉默了一会儿。 妥协了。 原地的少女顿时露出一个得逞的笑～(￣▽￣～)~ 嘿嘿，肉食使我快乐！ 这种每天睁眼都有人投喂的日子，真是太棒了！ 第69章 导火线 学业顺利,生活无忧，一日三餐还有人投喂，祝颜觉得自己有点乐不思蜀。 一直到某天清晨起来看到体重秤上的数字时,她才深吸了一口凉气,整个人陷入了懵逼和悲愤当中。 电话里,周越云声音里含着点笑意：“真的不用再送了？” “不用了。”祝颜拼命摇头,“我要锻炼我要减肥QAQ！” “你才多重。”周越云并不认可,“九十六斤而已,相对于你的身高来说属于正常体重。想想你的可乐鸡翅香酥排骨鱼香茄子……” 祝颜恼羞成怒：“住嘴！” 她差点“哇”的一声哭出来：“难怪我之前买的裙子都穿不下了,一个月，胖了七斤，这是什么恐怖故事呜呜呜！” “你不许再诱惑我了！我要去锻炼了！” 扔下这话，祝颜真的跑去锻炼了。 那头,周越云安静了一会儿,忽而以手抵额,低低笑出声。 小区楼下就有健身房和游泳馆，祝颜在底下办了卡，然后就在教练的指导下开始锻炼起来。 每天早晚各一个小时。 女教练本来看她娇娇弱弱的，还有点担心,谁知道小姑娘看着瘦弱,体力却不差,大部分运动都跟得上来,自制力在她全部学员里也是最好的一批。 时间久了,祝颜反倒爱上了锻炼。 而很巧的是,朱婧居然也住在这个小区。 朱婧本就是健身达人，平时没事也会跑健身房这边来，祝颜有时候还会向她请教,时间久了，两人关系自然而然地亲近了许多。 朱婧也曾旁敲侧击问过祝颜的家境情况。 祝颜并不觉得有什么需要隐瞒的，熟了以后便大大方方说了。 出身福利院的孤儿，被一对性格和善、出身富裕的夫妇收养长大。 朱婧对自己的猜测又肯定了几分，可却迟迟找不到突破口。 她上次本想直接联系小叔朱明远，可却突然想起，假若这个女孩真的是朱家的子女，那后果会是什么？ 她没听说过朱家有遗落在外的子嗣，那就只能是私生子女了。 她要敢把一个私生女引进朱家，导致人家家庭不睦，不说朱家其他人，她爸就能打断她的腿。 所以朱婧迟疑了。 可这些天和祝颜的相处，却让她真正对这个女孩有了些欣赏。 美丽却不世俗，天真而不愚笨，反而有股灵动的娇憨感。 好几次看到她在跑步机上挥洒汗水的模样，她都有亲自为这女孩掌镜拍摄一部短片的冲动。 这是对美人最原始的欣赏。 也是刻在她骨子里的艺术基因。 朱婧纠结了好多天，才尝试着对祝颜发出第一次邀请：“我能拍你吗？” 她解释说：“就是抓拍你运动时候的样子，事实上，在你之前我还拍了不少人，都是捕捉女性运动时的原始之美，之后可能会剪辑成一个小短片放在微博上可以吗？” 正在练习动感单车的少女侧过头来，马尾随之甩动，她动作标准流畅，丝毫不见吃力，朝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当然可以。” “咔擦——” 画面定格。 朱婧的短片制作得比祝颜想象中还快。 仅仅是在三天后，朱婧就给她发来了成品，又问她有微博没，要不要@她一下。 祝颜这才想起自己还有个长草了的微博。 她那微博也就之前暑假去旅游的时候用过一段时间，分享过不少照片，沾了其她人@的光，还吸引了一小撮粉丝。 祝颜心虚地登上去，果其不然，评论和私信已经被嗷嗷叫的粉丝塞满了，还有她那些高中同学，之后又去了什么地方玩，有事没事都要@她一通。 祝颜之前没想那么多，有人夸她长得好看或者夸她拍照技术好，她就礼貌地回谢谢^_^，双方是正常交流关系，故而这会儿发现自己这么多消息没回，她实在有点头皮发麻。 想了想，便同意了朱婧那边。 又转发了一下她那条微博，配上一个笑脸，外加少许文字。 身为帝都外国语的老学姐，王轻瑜最近正在非常愉快地追新出的偶像练习生节目，一边愉快围观十校校花评选的美味大瓜。 没看几个童星都已经开始互相拉踩放黑料了吗，刺激！ 宿舍其她几人见此，对她怒其不争：“轻瑜你个叛徒！难道现在不应该是给咱们轻絮小学妹投票的大好时机吗，你俩好歹名字里都有一个轻字，说不定五百年前是一家呢？” 一年级的轻絮小学妹，正是这次校花评选当中她们学校名次最高的一位，目前排第7，比京大和T大那两位还高点，可见帝外美女多这话不假。 不蒸馒头争口气，这事儿传开后大家都想把这个小学妹给投上去，给她们帝外争个脸面。 只有王轻瑜每次都轻飘飘敷衍过去。 这次也不例外，老油条王轻瑜仍是一脸我不听我不听，一边熟练地点开微博，准备给自己最近新粉上的美貌练习生打个榜。 等等！ 她目光一凝。 看她发现了什么，首页最新发博的这个【飞猪家小仙女】不就是她半年前关注的那个神颜博主吗？！ 亏她在博主微博底下撒娇打滚了几个月也没见人再出现，于是颜控本控的她不得不忍痛投向下一位貌美的小姐姐，从此却始终对当初那个白月光魂牵梦萦，于是在某个深夜黯然地将她放进了特别关注里，满心等待她回来的那天。 说这么多这么矫情，只想表达一件事 这个死鬼她终于想起我们了呜呜呜！ 她点进微博，果不其然还是博主一贯的风格。 【飞猪家小仙女：^_^我回来啦（评论就不一一回啦，很感谢大家的喜欢，比小心心。）转发微博://……】哼，她毫不客气地点进那条转发的微博。 她倒要看看是哪个小妖精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这是一个全程只有两分半的小短片。 色调呈现一种温柔低调的莫兰迪色，配乐却是一款节奏非常爆炸的bgm，极具反差，因此从一开始就十分吸引眼球。 里边拍摄的都是健身房和湖泊、公园等地正在运动的女性，从小孩到少女，到女白领，再到妈妈辈和奶奶辈的人，都出现在了短片里。 而无一例外的，她们都在运动，或跑，或跳，或游泳，或跳绳。 跑跑跑！动动动！ 分明是同样一张毫无特色的脸，放在日常生活中可能只是匆匆擦肩而过的普通人——正如它的色调一般，可在镜头里，却呈现出一股强烈的活力与野性，小小的身躯下仿佛包裹着巨大的能量，看得人忍不住跟着心血沸腾，想立马动起来，去跑步！去运动！ 美的享受。 王轻瑜忍不住惊叹。 再看第二遍的时候，她才注意到——里边那个作为少女形象的代表者，正是她喜欢的这个博主。 不是说她在镜头里不好看了，而是这里边的她生机勃勃，浑身充满了健康的运动气息，甚至有些野性，和以往娇弱精致的模样都截然不同，差点让她有点认不出来。 又心痒痒地刷了第三遍，王轻瑜这才有心思来看其他。 先看这个短片的发布博主。 诶，朱婧？ 这个名字怎么有点眼熟？ 这不是那个几个童星团队都不敢拉踩的大导女儿吗？ 要知道她之前吃通稿瓜的时候差点没笑岔气——盖因不管这几个童星的团队怎么互踩，愣是没一篇通稿里敢说朱婧一句不好，顶多来句各具特色，美得风格不同。 笑死，明明朱婧才是她们登顶的最大拦路石好不好？其她人都敢暗戳戳diss，轮到大导女儿就瞬间成缩头乌龟了？ 王轻瑜本来对这个星二代没什么看法，这会儿看了朱婧拍摄的短片，倒是有些认可她的实力了。 虎父无犬女。 再看评论区，果然也是一水的好评。 还有不少人夸里边那个小姐姐好看的。 有眼光！ 王轻瑜美滋滋地挨个点赞。 就在她准备关手机的时候，突然，一条新评论刷了出来。 【等等，没人觉得这个小姐姐和校花评选里第四十三名那个小姐姐长得很像吗？】诶？ 王轻瑜瞬间被吸引了目光。 “祝颜，你的排名升到23了！” 下课后，班里的同学兴奋地告知了祝颜这件事。 于是祝颜一脸懵地被科普了一大堆。 起因是有人从朱婧发的那个运动小短片里边扒出了祝颜的身份，紧接着又被几个她的狂热追捧者强行科普了一大堆——什么照片根本没能体现真人十分之一的美貌啦，什么本人性格特别开朗善良啦，为人努力成绩也好，教授都喜欢她啦。 吹得祝颜都脸红了，捂脸道：“你们在瞎说什么啊。” 同学扶了扶眼睛，表示：“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大家终于挖掘出了你这颗宝藏，所以你现在排名biubiubiu地往上升啦！” “之前很多人只知道中文系的那个小姐姐，根本不知道有你，现在知道了，就有不少人转而给你投票了，可见，宣传和曝光还是很有用的。” 被恼羞成怒的祝颜推着赶跑了。 星橱文娱的负责人是最先注意到这块的人。 负责人这会儿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管。 管吧，上次小周总和小姐才说过不用管，他要是这时候插手，难免有些画蛇添足的味道。 不管吧，又怕之后风向不受控制，舆论走向对小姐不利。 思考再三，他还是鼓起勇气再联系了小周总一次。 那边让他将详细数据与利弊之处写成报告，抄送至小周总的工作邮箱。 负责人依言照做了。 周越云看到这份报告已经是下午五点。 这几天祝颜坚决拒绝再让他投喂，他还颇有些遗憾。 点开报告之前，也并未多想。 ——直至他看完了全部内容。 周越云眸色微沉，面部线条微微绷紧。 老实说，里边写的都很正常的事——祝颜长得好看这是所有人都公认的事，许多明星艺人也远不如矣，何况她还不只有外表，内在也同样优秀，所以她被选上校花，拥有自己的拥趸者，乃至被网民吹捧，都是很正常的事。 理智告诉他，这一切都是合情合理的。 可他的情绪上仍然有着微妙的不悦。 就像上次面对星橱文娱负责人的询问，他选择了沉默，把选择权交给祝颜一样。 沉默并不代表支持。 相反，是为了掩盖那些负面的反感情绪 他不希望祝颜进娱乐圈。 不希望她被外边的花花世界迷了眼。 这会让他回想起上辈子不愉快的记忆，宛若一颗刺，卡在喉咙里，上不得，下不得，从而将一切好心情破坏得干干净净。 而此时的祝颜，却依旧沉浸在突如其来的鲜花与掌声里不知所措，对养兄的情绪，一无所知。 第70章 舆论 祝颜不是没有被人夸过。 从前在族里就有人说过,她是阿娘生得最漂亮的女儿，是全家人的骄傲。 也只有被宠爱与纵容浇灌长大的女孩，才能养成这么娇气恣意的性格。 可那些人是真实存在、可以触摸到体温的,是脚踏实地的喜爱与支持。 而不像互联网上这么虚浮。 隔着网线,谁也不认识谁。 宛若一座架在空中的精美楼阁,看似美轮美奂,实则不过一场空。 再不关注这些的人,在每天收到来自四面八方的同学和朋友的轰炸式洗脑下,也会忍不住开始在意这件事。 而从来没承受过这么多夸赞和溢美之词的人鱼少女显然更没经验,即便克制再克制，还是会忍不住在空无一人的深夜里，躲在被子里划着那些说喜欢她的评论，开心到想冒泡泡,直把自己滚成春卷。 周越云好几次给她打电话抑或发消息,都没人回。常常是等到几个小时过去了,她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忘记回复了，嗷嗷一声，然后连忙爬起来去回消息。 周越云也曾旁敲侧击问过她对这件事的看法。 少女的想法依旧很坚定：“进娱乐圈有什么意思呀，我才不去。也不打算当网红。” 她双手托腮,眼睛亮晶晶的。 “不过,哥,被人喜欢的感觉真的好棒,超级开心！” 周越云闻言,没说什么,眉头却是蹙得更深了。 祝颜的微博粉丝越来越多，很快，突破了6万。 评选中的名次也越来越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到了第13，而且票数的涨幅还在上升——与之相对的，是前十名的票数涨幅逐渐趋于稳定。 祝颜的粉丝里，大部分是从朱婧那儿引流来的，两人还曾多次在评论区互动过，语气亲昵。 两家粉丝也是一家亲，欢欢乐乐磕闺蜜情，气氛特别沙雕和谐。 可随着祝颜的名次进入前十，部分人却笑不出来了。 朱婧的粉丝敏锐地嗅到了危机感。 凡事物极必反，盛后必衰。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那些夸祝颜的评论下边，逐渐出现了不同甚至是反感的声音。 有说她白眼狼的，有说她忘恩负义吸完血就跑的，还有“知情者”偷偷爆料，说祝颜本人性格跋扈又绿茶，上课开小差被教授当场批评，还和与她毫无恩怨的室友撕逼，不喜欢人家男生又不拒绝，一直吊着让人家给她买礼物，完全不是网上那副活泼可爱小仙女的模样。 舆论如滚雪球般越滚越大。 可却改变不了祝颜高歌猛进的势头，和越来越多的支持者。 终于，12月初，评选结束的前三天。 祝颜的票数踩线压下帝影一个童星，进入前三。 与此同时，谣言彻底爆发。 【力压一众小花，背刺大导女儿成功上位，她，到底是谁？】一篇用词看似极为真情实感的软文横空出世，被无数关注过十校校花联合评选的大V博主联合转发。 这事儿发生在深夜。 有祝颜的粉丝气急。 【说话要讲究证据，没有证据你们在这瞎造谣个屁啊。再说珠珠和朱婧小姐姐关系本来就很好，微博上互动变少就等于关系疏远白眼狼吗，你又没在两个小姐姐家里安窥视镜，你怎么知道人家私底下相处不好的。】珠珠是一些粉丝对祝颜的昵称。 取材于“飞猪家小仙女”这个昵称和“祝”这个姓。猪猪有点不符合形象，祝祝又太难打，每次都有人打错成珠珠，后来干脆就统一喊珠珠了。 爆料人还没说话，其他认同ta的人已经纷纷围了上来。 【那你又安了监控知道她俩关系好了？】 【博主能这么说话肯定私底下认识正主呗，一看就是知情人士，证据摆出来干嘛？让你家姐姐顺藤摸瓜私底下去报复？听说你家姐姐是个来头不小的富二代，我们好怕怕哦［吃瓜］】【天天炒作个没完，还扒着人家吸血，就仗着人心胸开阔大气呗，真当没人知道她狼子野心，这年头怎么是个女的都想往娱乐圈里钻？】其她支持祝颜的人跟着反驳了几句，大意是祝颜根本没必要炒作，刚开始名次也确实很低，小姐姐人也低调，是后来宝藏被大家发现，名次才上来的。 【你又知道了？说不定是之前太糊想炒作都没人搭理呢。】【炒作怪死得快，话说我一直觉得她下巴怪怪的，不太喜欢，现在看来我还是很有先见之明的，指不定去哪家医院整容了呢。】有人盯着一条说朱婧也混娱乐圈，怎么不说她，偏偏要对着根本没说要进娱乐圈的祝颜恶意揣测的言论回复：【朱婧和她可不一样，至少人家有背景有实力，未来就算不当导演跑来当演员我们也乐意捧场，不要越级碰瓷好不好。】【……】 诸如这样一段普通评论区底下的言论，不过是整个舆情体系下的缩影，甚至于，这还是截取出来的用词比较文明的。 捧高踩低，到处引战。 没人知道背后是人是鬼。 不管是舆论操控者，还是马后炮的乌合之众，都呈现出一种邪恶混乱的无序状态。背后的每个人、每条言论，每个恶念与善念，都处于真实与虚妄之间，叫人看不分明。 祝颜今天上午难得没课，一觉睡到十二点，神清气爽。 醒来后看到四条未接来电，瞬间心虚。 “喂，哥？”少女一边洗漱，一边回拨，顺手开了个外放。 那头，周越云有些低沉的声音传过来。 “刚起床？” 祝颜：“……嗯，怎么了吗_(:з”∠)_” “没事。”男人语气自然，只是提醒一句，“下次不要起这么晚了，对身体不好。” “……” 祝颜朝镜子吐了吐舌头，语气倒是乖巧：“嗯嗯！知道啦！” “对了。”周越云神色不变，突然问，“你下午是满课对吗？” “对的，不过都是公共选修，不是专业课。怎么了？” 男人语气似乎有些迟疑，很快恢复自然：“……没什么。” 祝颜敏锐地察觉到了，就问他到底怎么了。 她态度顽固，坚持刨根问底，最后，周越云像是败下阵来，叹了口气，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下午有个商会，要求有女伴陪同入场。不过我熟悉的女性不多，且大多各自有伴侣，想来是不愿陪同我一起入场的。” 他停顿了一下，道：“我就想到了你。不过本来就是不抱希望地问问，既然你有课，那还是以学业为主。” 电话里，他的声音有些无奈。 听起来有点可怜。 不过大变态这么惨的吗？ 话说原著里他好像确实没什么异性缘，一直形单影只来着。 祝颜胡思乱想了一阵，再看他那边已经安静了好一会儿，瞬间脑补了大变态独自一人落寞孤单的模样。 莫名有些不忍。她犹豫了下，干脆道：“我请假陪你去好不好。” 第一句已经脱口而出了，接下来的话也就没那么难了，少女迅速补充道：“本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课，请下假没关系的。” 像是为了防止他愧疚或者拒绝，少女非常乐观地安慰他：“到时候我课堂上积极点回答问题，把这点平时分补回来就好啦！老师们都超喜欢我der！(*^ω^*)”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 再开口，声音忽而有些喑哑。 “嗯好，那就这样，你准备一下，十分钟后助理到楼下来接你。对了，”他补充，“因为涉及私密，规定与会者不能携带手机等电子产品。” “这么快？！”祝颜被吓得手机也不敢再看了，连忙跑去换衣服。 挂断电话，周越云沉默了一瞬。 男人端坐于办公桌前，身姿笔挺，矜贵从容，俊逸的五官仿佛上帝精心雕刻般，带着不似人间的仙气。 冷淡，强势，不容窥视。 可此时，却莫名像陷入了什么情绪里，有什么藏在深处的软肋隐隐欲现。 贺广深低下头，不敢再多看。 片刻后，座上的男人重新恢复冷静强大的一面，开口：“继续。” “商会六点结束，我不希望那时候还看见有类似报导。”揭开了平时的温和朗正表象，男人的语气里透露出一股子少见的狠厉，甚至是肃杀，“该告的都给我去告，告诉他们，周氏不缺那点律师费，最好告到他们心头滴血，再不敢犯。” 贺广深心神一凛，马上道：“是。” 他是今天上午八点被叫过来的——星橱文娱的总部就在京市。他最近刚被调回总部，本来隐隐有被敌对派系边缘化的危险，谁知道，天降机会，正好让他接到了这个任务。 别人嫌这种额外任务烦，他一点也不。 相反，他很喜欢这种大权在握，能充分调动视线内所有资源的感觉。 人对权力，是会上瘾的。 事实上，这也不是他第一次为老板的妹妹处理这种事了——上次岑雪芽乙梦娱乐事件，便是由他来负责的。 最后乙梦娱乐接连几部剧被截胡，资金周转不灵，还因为一些说出格也不至于，说不过分但又确实有点擦边球的灰色地带事件，接连被请去喝茶。最后乙梦娱乐的老板自个儿受不了了，直接卖了公司跑路了。 这件事，让整个业内为之一寒。原先不怎么在意星橱文娱这个外行人指导的娱乐公司的人，也不得不在意起这家公司来。 而贺广深，也初步打出了自己的名气。 只可惜，总有些自以为是的蠢人，招惹不该招惹的人。 贺广深推了推眼镜，微微一笑。 没事，一顿治不好就两顿。 两顿治不好？ 不好意思，老老实实选个死法吧。 第71章 抉择 说十分钟还真是十分钟,等祝颜换好衣服梳完头发下来，助理已经在楼下等了。 她颇为不好意思：“对不起对不起！我下次一定快点！” 助理老老实实摇头，说：“不用对不起,事实上我也才刚到一分钟。” “小姐请上车,我这边先接你去沙龙,老板在那等你。” “好的谢谢,麻烦你了！”祝颜端端正正坐好。 虽然这段时间刷手机刷得有点多,但祝颜其实没什么网瘾,周越云既然说了不能带电子设备,她就没带。这会儿也只是隔着车窗，好奇地看外边的风景。 也因此，她并不知道，隔着一层网线的虚拟世界,此刻掀开了一场多大的风暴。 朱婧是最早得知这事儿的,她大清早就澄清了这事,可根本没几个人信她，部分粉丝还以为她受威胁了，鼓励她：姐姐别怕，鼓起勇气说出真相,我们会给你撑腰的！ 朱婧：“……” 气死,这群人听不懂人话吗？ 算了,人家要装瞎她有什么办法:） 其他八卦博主也不以为然,只有少数几家为了蹭热度补业绩的营销号拿着这个当标题党,又收割了一批韭菜的流量。 至少,那些收了钱的博主，在收到来自大名鼎鼎的周氏集团的律师函之前，是绝对没有想过,他们不过是像往常一样转发一些小道消息带个节奏，就会付出如此惨痛的代价的。 要光是律师函还好，他们也不是第一次收到来着明星/网红工作室的律师函了，虱子多了不愁。偏偏周氏集团旗下的律师一个比一个辛辣刁钻，加上有个熟知娱乐圈和舆论战的贺广深在后边指导，更是指哪儿打哪，只往最痛的地方戳。 没几下，这些人就哭爹喊娘地出来道歉了。 面对底下支持他们的粉丝的质问，这些人要么装死，要么站出来博同情，说自己也是被人利用的，暗戳戳指向这件事真正的幕后推手。 少数几个头铁的，也很快以发布不实信息为由被封了号，数年积累毁于一旦。 舆论的风暴，隐隐向着始作俑者——前三里，除了祝颜和朱婧，硕果仅存的那位00后小花。 而这时，距离舆论爆发，也不到12小时。 星橱文娱的危机公关，再次得到了业内的高度认可。 贺广深客客气气地回绝了别家公司想挖人的邮件，微微一笑，深藏功与名。 时间倒回到中午。 祝颜被接到沙龙以后，便被几个化妆师造型师围着，开始商量起造型来。 她并不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做造型，因此并不慌张，还有闲心东看西看。 周越云在远处的沙发上看金融报纸。 祝颜旁边不远处，一位女士正在做妆前保养，面上裹了一层厚厚的墨绿色面膜，得知两人要去的是同一场商会，便侧过头，小声和祝颜交谈起来。 祝颜悄悄告诉她：“其实我是因为我哥找不到女伴，才被他抓过来充数的。” 女士看了不远处的周越云一眼，笑了。 “那是你哥哥？你们是亲兄妹吗，看着不太像。” 祝颜惊讶：“这都能看得出来吗？” 却是没否认她的问题。 看着一脸天真的少女，再看向不远处明显怎么也不会缺人追的青年才俊，女士沉默了。 该怎么告诉这个傻孩子，你被你所谓的哥哥套路了呢。 算了，不是自家事儿，还是别惹一身腥了。 不管她看这女孩确实投缘。 女士笑了笑，朝不远处正在等待的助理招招手，抽出一张名片，说：“这是我的名片，以后有事可以找我。” 祝颜说谢谢，接过看了眼。 上边只写着两个大字。 明竺。 下边是电话号码。 简洁大气又优雅。 祝颜眼前一亮。 “很好听的名字。”她说，像是想到了什么，目光突然有些怀念：“好巧，突然想起我有一个姑姑，她的名字和您的名字正好反过来，叫做祝敏。” 女士扬眉：“那确实很巧。” 正说着，化妆助理跑过来，说时间到了，要给她卸面膜，准备开始上妆了。 女士于是起身：“那我先过去了，小朋友，有缘等下再见。” “再见。” 祝颜有些可惜，一直到分开，她都没见到对方的样子。 不过，看着就像那种优雅大气的独立女性，超飒。 之后祝颜问起周越云，认不认识明竺这个人。 周越云沉吟了一会儿，说：“知道。” 认识就认识，不认识就不认识，知道是什么意思？ 祝颜疑惑。 周越云解释说：“明家走的是军工的路子，向来不和我们同路。明竺算是明家这一代的家主。” 祝颜瞬间星星眼：“这个姐姐看起来很年轻哎，好厉害。” 周越云顿了顿。 心头微妙的有点不爽。 他神色自若地补充：“我没记错的话，明总已经快到知命之年了，她早年同朱家的二公子结婚，朱家那位相当于入赘，这事当年闹得比较大。听说明总膝下共有二子，小的那个，如今岁数应该和你相当。” “这样啊。”少女眼睛霎时更亮了，“这么说起来更厉害了哎，我好喜欢她！” 周越云：“……” 遗憾的是，虽然祝颜很想再见见这位明女士，但之后在商会上，两人却并未再碰见。 祝颜全程充当着完美花瓶的角色，等任务一结束，就一个人跑去甜点区吃东西了。 至于学校那边，假她是直接跟导员朱明朝请的，又让丁渔生跟两位授课老师说了这事，下次去上课的时候补上假条就好。 忙忙碌碌一整天，一直到晚上回家后祝颜才有闲心看手机。 才一解锁，手机扣扣和vx的消息就已经过了99+，震得她差点卡顿。 祝颜还以为发生什么了呢，在一些热心同学的科普下，才明白今天白天发生了什么事儿。 可惜这会儿她再去搜，那些措辞不太好听的通稿和谣言基本已经删光了，评论区底下也有很多粉转黑再转粉或者错信谣言的路人在道歉。 只留下一鳞半爪的零星言论还在顽强地diss她。 不过和旁边那满屏的道歉信和各种岁月静好的彩虹屁对比起来，几乎让人心底生不起什么波澜，反而有点想笑。 祝颜耐耐心心看完了，又和朱婧那边达成和解，心情从头到尾平静如水。 简言之，毫无真实感。 敷衍完所有人以后，她栽到大床里，长长地叹了口气。 突然感觉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都变得有点不真实。 如梦幻泡影。 过了会儿，祝颜重新坐起来，给周越云打电话。 这会儿已经是晚上九点，夜色苍茫，四周的居民房大多已经亮起了灯，周越云却才刚刚下班。 祝颜不得不质疑起他之前的说辞来：“哥，你这段时间真的不忙吗？” 电话那头，周越云按了按眉心，原来疲惫的身心在接到这一通电话时，宛若清泉注入，瞬间得到缓解。 他神色稍缓，面对她的质疑却是面不改色：“只是今天而已，为了参加商会，公司堆积了一堆事务在。” 他语气淡淡：“我不习惯把事推到第二天做。” “……” 祝·轻微拖延症患者·颜默默心虚，瞬间不敢再提这个话题：“好吧_(:з”∠)_” 安静了一会儿，她又小小声地问：“哥，那今天的事，是不是你做的呀？” 周越云没说话。 过了会儿问她：“现在这样开心吗？” 他语气很淡，却带着强大底气而带来的笃定：“你喜欢的话，之后这样的事，我都可以为你处理。” 祝颜沉默了。 好半晌，少女的声音才重新响起，带着点闷，还有些自我怀疑。 “我这样……是不是挺不识好歹的呀，我刚开始真的以为没什么，自以为自己很清醒，可结果就是，烂摊子都要你来帮我处理。” “自以为是，被花花世界迷了眼而不自知。”她顾自下了判断，又吸了吸鼻子，“那些人根本不了解我，隔着网线，我们也不可能了解彼此，于是人云亦云跟着别人夸，又跟着别人骂。突然觉得自己挺可笑的。” 电话那头，周越云声线温和了点：“是你还太小，阅历太浅，慢慢来就好了，不着急。” 他告诉她：“这个世界还是好人居多，保持积极乐观的心态并没有错。网线那头也可能是个好人，更多的是中庸的凡人，但正如你所说的那样，ta们并不了解真实的你，所以只能根据那点八卦轶闻来判断。飘飘欲仙的赞美，背后也可能存在成倍的反噬，利弊与生伴来。” 那头，刚经历完高考没多久的少女轻声抱怨：“哥你好像在写议论文。” 周越云笑了下，然后轻声问她：“所以，你喜欢这样的生活吗？” 他曾经是非常坚决地反对她这辈子再进娱乐圈的。 可在看到她因为粉丝的喜爱而两目发亮，努力考更高分甚至开始臭屁学化妆搭配，说要配得上她们的喜欢时；看到她因为他话里有意无意的博同情，笨拙地想安慰他的时候，他忽而有些迟疑了。 她真的会被这个世界改变吗？ 不尽然。 他觉得，最终的结果可能是，这个世界被她改变。 这是一种近乎盲目的自信。 换作以往，他绝不会仅仅因为直觉就做出判断，可这次，他迟疑了。 于是，他将选择权重新交还到她手上。 电话那头，少女的声音出乎人意料的坚定。 “它的确很吸引人，可我不喜欢。” 周越云问她：“那之后再看到其她女生发光发亮被大众被时代宠爱，你会遗憾会后悔吗？” 她认真思考了一下，回答：“可能会遗憾吧，但我相信，未来的我不会后悔这个选择。” 周越云于是露出一个真情实意的笑容来。 “一言既出。” “驷马难追。” 祝颜躺在大床上，对着话筒轻声说：“哥，谢谢。” 因为有你在，我的每一个选择，才能如此有底气。 于是从这天起，网上所有和祝颜相关的信息，无论好坏，都开始限流。 媒体被警告封了嘴，其她娱乐公司也知道了这位的身份，不敢再触人霉头。 粉丝发声询问，却无人回复，渐渐的，也就忘却了。 评选结果已出，朱婧正如原著中那般，成功当选第一，粉丝也对当初的事默契不提。 直至下一场热点涌至，人群再次像嗅到血腥味儿的鲨鱼一般凑了上去，除了微博账号底下还残余的少许粉丝，再无人记得当初的事。 转眼，寒冬已知，祝颜也跟着大众换上了秋衣。 当初的热潮平复下来，学校里也没人再关注这事，她得以成功低调下来，安心学习。 一月中旬，学校放假。 祝颜跑去英国和元萌萌玩了几天。 临近年关的时候，则照例跟随周父周母回了周家老宅。 不同于去年，今年来的时候大家都认识了她，得知她凭实力考上了京大，更是多有夸赞。 欢声笑语，自不必提。 第72章 恩怨 祝颜在周家过得悠闲自在,而远在京市的朱家，此时的气氛却有些僵滞。 近几年来，朱老爷子的身体状态早已大不如前,去年清明回老家c市祭祖的时候,更是发生了短暂性休克现象。虽然住院后被医生确诊身体暂无大碍,但朱家人也坚定了决心——那就是,无论老爷子再怎么反对,必须送他去国外看病。 两相僵持许久,最终妥协的还是老爷子,连带着去年的春节也在国外度过的。 今年眼见着身体有所好转，老爷子便有了回国过年的打算，任谁劝都是一副我不听我不听的态度。 老小孩，老小孩,越老脾气越像个小孩。 众人又是好笑又是无奈,只得约法三章,然后将人迎了回来，连带着陪同的长孙朱明致也跟着回了京市。 这一回，便撞上了上门的明竺。 于是，气氛瞬间变得无比尴尬。 明竺面上笑意吟吟——她在外人面前从不会落自家这位公公的面子。 老爷子嘴张了又合,最终也没能说出道歉的话。 老爷子一生只有一位妻子,也就是他的原配,夫妻俩育有两子。老爷子年轻时候便是极为顽固保守的人物,后来随着妻子去世,两个孩子长大,渐渐的，倒也看淡了许多。 可那绝不包括允许自个儿的小儿子厚着脸皮装穷画家，跑去别人家入赘！ 他们老朱家缺这点钱吗？啊？ 可惜明竺是明家上一任家主钦定的继承人,绝不可能外嫁，那还想在一起怎么办？ 他那个恋爱脑的儿子在这方面倒是鬼灵精，连夜给自己改了新身份，连名字都改了，伪装成穷酸画家被明竺包养，最后连哄带骗地进了明家的门。 二十多年前，这事儿闹得风雨满城，惊呆了不少人的下巴。 两人的长子明朝出生的时候，圈里人都在看朱家的笑话！ 一向看中名声的老爷子气得差点当场脑溢血，他怎么会生出这种上赶着倒插门的儿子！ 最后还是由明家人做主，将这位明家长子重新改了朱姓，这才得了老爷子的认可，两家人重修于好。 可明竺也再没登过朱家的门。 她本就是秉性极为高傲之人，目无下尘，若非丈夫年轻时确实貌美文雅，更兼才华横溢，她根本不会看上他——哪怕他背后代表了一个庞然大物也一样。 当年明家人为了从她手里夺权，私底下使了不少阴私手段，让孩子改姓也是其中之一，目的就是为了让她无后，以后大权重新交回子侄手中。 而老爷子将一切看在眼里，却因着私心选择了一声不吭。 公公当然没有帮儿媳的义务。 那儿媳也可以选择不孝敬公公。 这么多年过去，那些曾经觊觎家业的明家人早已经凉透了，孩子业已长大，第二个孩子明远也已经出生——幼孙明远出生的时候，也许是时代已经变化风气也在往前看，也许是老爷子年纪大心软了，便以沉默表达了默许，之后明远登门也是正常对待。 倒是朱家旁系人，诸如朱婧等，出于忌讳，便是明远/朱明远混着叫。 过往的恩怨与年轻意气已经散去，这些年明竺也是有些想缓解两人关系的，只是没能找到机会。今年也是听说老爷子不会回来，才寻了时机上朱家的门。 谁知道，刚好就撞上了。 也说不定，明竺抬眸，斜了眼身旁的两个儿子。 “……” 朱明朝抬头看天，明远低头看地。 她没好气地哼笑了声，扭过头，语气倒是正经不少：“老爷子，也是赶巧了，明竺在这给您拜年了。” 朱老爷子表情僵硬，好半晌，才缓和了表情，道：“好，好，来了就在这住两天吧。” 朱家大嫂也笑着道：“阿竺既然来了，我们妯娌俩也抽空好好聊聊，省得跟他们一群大男人，没得聊。” 明竺权衡了下，点了头。 于是明远立马屁颠屁颠地打电话给家里阿姨，叫人收拾了衣服送过来。 严格来说，两人的脾性是有些相似的。 相比较当了画家的小儿子朱方敏，儿媳明竺的性格更像朱老爷子，刚硬，强势，连嘴硬心软也是一样的，不然也不至于这么多年都一直僵着。 也因此，一朝破冰，两人谈起话来，都对彼此与自己相似的观点而感到满意。 明竺在朱家住了几天，很快到了年关。 朱家一些旁系亲戚纷纷上门拜访。 其中就有朱明经、朱婧父女。 二十多年前的旧事，大人们都是讳莫如深的，也因此，朱婧并不了解这位二/奶奶，两人从前也未曾见过，她看到的明竺都是作为事业女强人的形象出现在一些顶级商刊上，画面上的女性眉眼凌厉，优雅强大，与眼前这个气质甚至有些温和居家的女人截然不同。 那一刹那，脑海中电光石火，她突然想起了祝颜像谁。 她曾为这个问题困惑许久，见了曾奶奶的照片也并不觉得两人有多像，甚至一度怀疑是自己想多了。 直到她亲眼见到明竺。 两个人气质不尽相同，五官也有不同之处，可就是给她一种天然神似的感觉！ 这是一个常年把玩镜头的人最基本的判断力，或许也可以归咎于一个女人的第六感。 二叔朱明朝自然也是见过祝颜的，可他和他娘二十多年来日日相处，早已经对他妈妈的脸熟悉到不能再熟悉，见到祝颜，眼光会自然而然地挑剔着两人五官不同的地方，并不会觉得如何相似。 她却是第一次见明竺。 也因此，在她眼里，两人五官有颇多相似之处。 朱婧的心脏跳得飞快，她一向是个心性坚定且认定了一个方向就绝不偏移的人，没多久，便大着胆子试探了一回。 明竺夸她性格沉稳，让她没事多和明远他们去玩，也改改她小叔跳脱的性子。 她便笑着抱怨说：“小叔他们去玩的时候，向来不带女孩子。只可惜，朱家同辈里年轻女孩很少，我每次来也总是一个人，都没人可以聊天，幸亏二/奶奶你来了。” 不知听到了什么，明竺眸色微暗，神情倒依旧是含笑的：“明家年轻一辈女孩倒是不少，只可惜你没生在明家，也是我们明家没这个福气。” 滴水不露。 朱婧没能从她这探听到任何口风，不由得便有些捉急。 至于朱明朝两兄弟更别说了，这家人一个赛一个的人精，你话里多带出一丝半点的旁的意思，都能被他们察觉到。 朱婧有些丧气，某一瞬间甚至产生过直接和盘托出的想法，到最后还是放弃了。 她向来是个追求行事稳妥的人，不然也不会这么步步为营，没有必然的把握之前，一些事她不会去做。 她暗自下定决心，尝试之后自己私下里展开调查。 祝颜在周家过了一个悠闲的新年。 二月底，便不得不拜别周父周母，前往京市了。 临走前，雪球“喵呜”地黏在她身上，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祝颜。 祝颜成功败下阵来，可这会儿再准备空运已经来不及了，于是只能答应它，过段时间接它过来。 小猫咪终于满意了，睁着一双漂亮的大眼睛，慵懒地伸了个懒腰，然后伸出jiojio踩了踩自家铲屎官的脸，作为奖励。 周越云因为工作繁忙，回京市回得比祝颜还早。不过两人日常通个电话，偶尔一起吃个饭还是没问题的。 周父如今已经彻底佛了，放眼看过去，左半边脸写着我佛慈悲，右半边脸写着普渡众生。 新学期，祝颜在一位教授的指点下，加入了一个规模较大的团队实践项目，研究内容是古代各朝代的女子妆容，从王公贵族到平民百姓。祝颜和另外两个女生一起负责收集明清两朝的资料。 朱婧得知这事后，主动联系了祝颜，说自己在一家清宫剧剧组实习，这个项目投资很大，剧组特意请了一位知名的国宝级化妆师做妆容指导，问她要不要过来参考一下。 祝颜心有所感，问了名字，果不其然，正是女主苏沉盈参演的那部剧。 想到女主家里应该也差不多是这时候出事，祝颜有些担心，便借坡下驴答应了下来。 剧组在横店拍摄，为此祝颜特意寻了个假期，又请了几天假，然后订了去浙省的机票。 这时候雪球已经被空运过来了，新的猫玩具猫窝也买好了。 周越云得知后，主动将猫接了过来，然后告诉她：“家里在那附近有一栋别墅，只是已经许多年没人住过了，我安排人去打扫一下。” 祝颜有点惊讶：“这边也买了房子吗？” 周越云声音里带着点笑意：“这你得问咱妈。” 原来，周母年轻的时候也是追星的一把好手，为了能多见偶像几面，曾经多次跑来横店。周父迫于无奈，只能捏着鼻子买了栋别墅在那陪她。 之后周母的偶像息影了，她对横店的兴趣便也就淡了，房子倒是一直留到了现在。 似是想起什么，周越云补充道：“别墅里有一个恒温泳池，我记得你好像挺喜欢游泳，平时可以去游游，就当休假了，我会安排人打理。” 泳池！ 独属于她一个人的泳池！ 祝颜眼睛一亮：“好的，谢谢哥哥！” 挂断电话，脚下的雪球“喵呜”了一声，轻轻地拽住了他的裤腿。 周越云神情柔和了些许，起身将猫抱在了怀里，然后去给它准备猫粮。 第73章 突变 自从工作开始忙碌起来以后,周越云便如之前在c市一样，将公司顶层进行了一番扩容重修，作为自己新的居所。 连带着雪球也养在了公司。 他工作的时候,雪球就自己躺在沙发上或者落地窗前的地毯上玩猫玩具,时不时给自己舔个毛,偶尔也会偷溜出办公室,去探索新世界。 于是公司上下很快得知了总裁新养了只猫的事。 雪球是只美貌的布偶少女猫,毛发雪白,瞳孔是漂亮的碧蓝色,性格又乖又娇，不少女职员被萌得心肝颤，偷偷给它喂了不少吃的。 到底还是知道分寸，没人敢随便给雪球吃点什么,都是特意问过的——布偶猫出了名的玻璃胃,要真是吃错东西出了事,届时，他们的工作能不能保得住就很难说了。 即便如此，周越云在又一次抱起雪球的时候，还是有些头疼。 “重了。” 雪球乖巧地喵喵,向着新任铲屎官表示,猫猫是无辜的。 祝颜打视频过来的时候也发现了。 她一脸震惊。 “哥,雪球怎么胖了这么多？” 周越云没说话,冷白色的隽秀容颜上,睫毛微颤。 正躺在新任铲屎官怀里的雪球闻言也睁大一双碧色的眼睛,同款震惊脸地看着自家身在外地的旧铲屎官，似乎在为她质疑自己感到伤心。 “喵呜？” 一大一小，表情竟然奇异地透露出一股相似的无辜感。 祝颜：“……”行叭。 她扶额：“总之,哥你平时控制一下雪球的饮食。猫咪太重了对身体器官负荷会很重的，得病风险也会变大。” 周越云点点头，见她身后背景是一片宫墙，就问她：“这两天进展还顺利吗？” 祝颜迟疑了下，点头：“应该算顺利吧。” 朱婧能来这个剧组实习是她爸找的关系，两位导演是故交，爱屋及乌，连带着对她也十分照拂。 加上有苏沉盈在，苏沉盈在这部戏里演女三，有她关照，祝颜的日子过得其实还不错。 周越云眼神微眯，但他什么也没问，只是道：“顺利就好，别墅那边住得还习惯吗？” 这家别墅区创设之初便是为了照顾一些特殊客人的生意，比如大牌明星导演等，因此离横店不算远，外区不少别墅群都实行租用制度。 当然，贵也是真贵，绝大多数人都不会去住。 也因此，在有些人有意无意透露出祝颜住那儿以后，原先敢使唤她的人都不敢使唤了，自然的，言行中也多了隔阂。 不过祝颜觉得这是自己的事，没必要说，因此只单说了别墅体验：“妈审美真的很棒，我一眼就喜欢上里边的设计了，嫩黄色，清新又少女。不过游泳池居然是心形的……” 少女一脸沉重：“我怀疑我被秀了一脸恩爱。” 周母得知她去横店以后，还特意打了电话过来，怀念道，别墅里边留有不少她偶像的纪念品，还有她和周父一起逛横店的照片，让祝颜挑些她觉得还不错的，到时候带回去。 正说着，画面外边突然有人喊了声什么。 祝颜连忙挂了：“那哥我先过去了。” 那头，周越云安静了一会儿。 雪球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粉嫩嫩的肉垫迟疑地抬起，按在了新任铲屎官手上。 男人抬眸，看了它一眼。 目光很浅。 雪球却像是受了什么惊吓一样，用力“喵呜”了一声，扭头飞快趴回了沙发上，折起一双耳朵，瞪圆了眼睛悄咪咪看他。 和它的主人一模一样。 男人轻笑了声，重新给它倒了猫粮和猫奶。 不过只有之前的五分之四多一点的样子。 “喵！”雪球炸毛了。 “她说你胖了。”男人思考了一下，笑起来，“一下子减食不健康，那就慢慢来。” “喵？！”雪球彻底悲愤了。 难道不应该是两个铲屎官互相争夺本喵的宠爱吗，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周越云却没再看它，起身，拨了个电话出去。 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他轻点下颔：“继续。” 傅明祁。 挂断电话，他默念了下这个名字。 快了。 此时，远在浙省的横店。 祝颜也同样面临着这个名字带来的困扰。 傅祈年是这部剧的男主演，这是祝颜早就知道的事，但来之前，她绝对没想到这个男的能这么小心眼。 不，或者不能说叫小心眼，只能说普通却自信。 原主喜欢他都是哪年的黄历了？追他的时候16岁有吗？ 能把一个16岁不到的小女孩的示爱当作自身魅力的证明，并坚持认为她长大以后还喜欢你，参加自家的宴会偶遇是为了你，进剧组实习也是为了你，你也是好棒棒哦。 啊啊啊啊啊原男主为什么会是这么个叉烧！ 之前祝颜住别墅的消息就是他助理“无意”中透露出来的，那时候祝颜为了能继续实习下去，选择了息事宁人。 结果她刚过去领盒饭，就有几个群演在那八卦。 “听说是个大小姐哦，难怪那么娇气，那双手嫩得，一看就没沾过阳春水。” “也是咱们傅老师魅力大，听说是从c市追过来的呢，还特意租了别墅天天往这边跑，啧啧。” “我看她长得也挺好看的啊，又是白富美，傅老师怎么不理理人家。” “傅老师自己家也是豪门咯，有条件干嘛不娶个贤惠点的。” 从头听到尾的祝颜差点气炸。 她喜欢他个球球啊，他有她哥一半帅一半体贴吗？天天绷着张冷脸耍酷，看谁都是目中无人一副我最高贵的样子，不会真有人认为这就是帅吧。 有这闲心，她去暗恋大变态不香吗，好歹人家上能管理集团，下能做菜带猫，还自带盛世美颜，比他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等等，祝颜突然冷静下来。 (゜ロ゜)这是什么可怕的魔鬼想法！ 叉掉叉掉。 偏偏给她分盒饭的小姐姐也开玩笑：“要不要把傅老师那份也带过去？” 白富美和一般人的待遇也是不同的，大家都默认两人是一个阶级出身，青梅竹马的世交，王子和公主的故事。不然一个普通女孩暗恋当红艺人，剧组里的人只会骂她异想天开而已。 祝颜勉强维持住甜甜的笑容：“姐姐你这消息从哪听来的呀，我不喜欢他。” 小姐姐笑了下，没说话，给她指了指傅明祁帐篷的方向，给她做了个口型。 助理。 又是他。 而众所周知，助理的意思一般代表当事人本人的意思。 祝颜的怒火值瞬间从三颗星飙到五颗星。 苏沉盈也知道了这事，得知事情经过后，她眉头皱得死紧，连带着这些天共事下对傅明祁生出来的好感也跌到了谷底。 “怎么这样？” 傅明祁当初是帮过她的，她也曾有相当长一段时间将这人视为她前进的方向，想着以后一定要报答他。 直到她认识祝颜，摆脱从前的经纪人带来的梦魇，然后有了新的老板，新的经纪人，和赏识她的导演与前辈演员，甚至是喜欢她的粉丝。 她的世界越来越大，认知也越来越广，开始明白，傅眀祁跟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也无需强行走到一个世界。她把当初的恩情告诉了经纪人高姐，高姐果断把人情还了回去，此后，两人便再无交集了。 再次见面就是上次的综艺，然后是这次戏里的合作，她已经能够做到以一种正常的心态来面对这个人。 此时没了恩人滤镜，再看傅眀祁，她心里瞬间就有些皱眉了。 直男癌，普却信，性格恶劣，不尊重女孩子名声。 再有一张好脸，也一言难尽。 剧组里，祝颜是不会在明面对傅眀祁做什么的，毕竟是男主演，再不喜欢他，也需要尊重整个剧组的成果，何况不看人品，他对待演戏其实很认真的——毕竟是原著男主，闪光点还是有的。 但剧组外，祝颜就不客气了。 要戳就戳人痛处，她直接把电话打给了白月告状。 祝颜和白月不算亲近，但好歹有过几面之缘。 白月如今名义上还是傅眀祁早逝的大哥的未婚妻，当然，这身份有点不尴不尬，其实管不到傅眀祁身上来。 可谁让傅眀祁对她抱有谁都不知道的隐秘小心思呢。 所以白月说什么他都会听。 当事人恶狠狠地瞪了祝颜一眼。 第二天剧组里的谣言就散了，在他口中“嘴快”之失的助理被他罚了几个月的薪水。 祝颜回到别墅的时候，家政阿姨告诉她，有位姓傅的先生给她送了礼物，说是为了之前的事道歉，以后桥归桥路归路不会再打扰她，也请她别再纠缠他，女孩子要学会自重。 说这话时，家政阿姨一脸尴尬。 祝颜：“……” 真是十足自信呢:) 好在除了傅眀祁，祝颜在其他方面一切进展顺利，有关清朝妆容的事也学到了很多。 那位国宝级化妆师有很多内部资源，能拿到不少普通人这辈子都没法找到的书册记录，几十年的化妆经验更是让她对这些事如数家珍，祝颜跟在她身边学到了不少东西。 眼见着祝颜的实习时间就快到了，女主大人家那件大事终于发生了。 ——她爷爷病发了。 这是原著最关键的节点之一，也是女主被男主包养、开启替身虐恋强制爱的契机。 虽然知道苏沉盈这辈子大概率不会再找上傅眀祁那个直男癌，祝颜还是紧张得不行。 苏沉盈原本心情沉重，见到少女比她还紧张的模样，反而有些被逗笑了。 “没事的。”她神情有些怔然，又有些终于想通了的释然，“有人已经帮我签了字，送爷爷去手术了。” 祝颜：“诶？” 她小心翼翼问：“谁呀？” 苏沉盈朝她笑起来，脸上多了丝羞赧。 “之前和你说过的。” 祝颜迅速搜索了下记忆，得出了一个名字：“温槿然？” 她眼睛瞪得溜圆：“你们真的在一起了？” 苏沉盈靠近一点，低声说：“嘘——小声一点。” “……” 所以原著温润影帝男三上位成功了？ 祝颜呆滞。 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原著剧情究竟发生了什么？ 第74章 鉴定 苏沉盈没说的是,事实上，她刚刚才下定决心真正接受温槿然。 无疑，她对温槿然是有好感的。 但那点好感并不足以让她放弃蒸蒸日上的事业,成为当红影帝的地下女友，风险太大了。 她和温槿然的咖位差得也太大了。 两人认识也快满一年,进组前，温槿然曾认真上门问过她,能不能给他一个机会。 苏沉盈迟疑了下,说，可以试一试。 正好未来的半年她都会呆在剧组,也能以此考验一下,这段感情到底长不长久。 于是这段时日两人一直维持着这种试一试的状态，含蓄的暧昧,细水长流的甜,她有些心动，却还是迟疑。 一直到今天。 温槿然比她更早得知爷爷病情复发的消息，并在第一时间稳住了事态恶化，之后才联系的她。 语调温柔细致，处处为她考虑。 那一瞬间,苏沉盈突然有点想流泪。 好像这么多年一个人走来，终于也有了一个人会站在她前面，替她遮挡一些风雨。 哪怕只是很小一些,也足够让她冲动地做出一次决定。 她喜欢他。 无可辩驳。 苏沉盈的心路历程无人得知，祝颜也只在刚得知这个消息后惊讶了一下,之后便理解了。 确实，比起炫酷霸拽流量男主，风流浪子男二,男三这种居家型温和暖男才是现实生活中绝大多数人的选择。 苏沉盈的选择很对。 突然，祝颜的身体猛地晃了下。 苏沉盈连忙扶住她，在一旁的小马扎上坐下，问：“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祝颜眼神有点茫然，迟钝了许久，方才摇摇头说：“没事，可能……有点中暑了。” “那你要不要请假回去休息休息。”苏沉盈沉吟片刻，道，“正好我也要请两天假回c市，我帮你一起去说吧，让小安送你回家如何？” 小安是苏沉盈的助理，女性，会开车。 “……好的，谢谢盈盈姐。” 祝颜脑子还是有点晕晕的。 她怀疑自己可能真的有点中暑了。 一直到回到别墅，祝颜大脑还是浆糊一片，小安送完她就回去了——她还要帮自家艺人收拾行李准备约车事宜。祝颜在沙发上靠了会儿，转身回了房，钻进被窝里。 睡了会儿醒来，脑袋还是晕。 她从来没有这么晕过，仿佛刚刚从极限过山车上下来，心脏都跟着挤成了一团，又好像被诸如502胶水什么的蒙住了脑袋，于是世界都在眼前朦胧成一片。 她躺在被窝里呜呜咽咽了一会儿，伸出手，在枕头旁边扒拉了一阵，迷迷糊糊按了个键出去。 “祝颜？”男人低沉磁性的声音隔着电话传来，这让祝颜的注意力集中了一点。 “……哥？” 她的声音像踩在云端，轻飘飘的，一阵一阵。 周越云声线微微绷紧：“怎么了，生病了？” “……不，不是。” 祝颜脑袋已经重成秤砣了，却还是下意识摇头。 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不是生病。 “别……别叫，医生，睡，睡会儿就…就好了……” 断断续续地说完这话后，祝颜的意识重新陷入了混沌。 过了会儿，意识却又突然产生了一种奇异的清醒感，世界像是被蒙了层雾气，飘飘渺渺，格外不真实。 她坐起来。 眼神呆萌地看着四周陌生的环境。 呜呜呜这是哪儿(╥﹏╥)她家呢她阿爸呢她的母蚌呢。 少女如同狗鼻子一样，用力地嗅了下，然后眼睛猛地亮起，朝着下楼的方向跌跌撞撞地走去。 正是泳池的方向。 电话被挂断了。 男人脸部线条绷成一条直线，素来流畅的下颔线条此刻莫名显得有些凌厉。 手中笔杆松了又紧，终于，还是做出了决定。 “查一下到j市的最早航班。” 朱婧刚刚收到了一条短信，是来自医院的通知。 检测结果下来了。 她捏紧了手机，手心有些发白。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对不对，可出于某种莫名的信念，最终，她还是选择了去做这件事。 ——她靠着朝夕和祝颜相处的机会，采集了她掉落的带毛囊的头发。 至于二爷爷二/奶奶那边，她根本不可能有机会接近，所以她最终还是找上了小叔明远，将事情和盘托出——没有找朱明朝是因为二叔看起来笑眯眯的，实则性格比谁都要深不可测，她其实是有些怕他的。 小叔明远就好很多，至少两人同龄，没有那么大的隔阂感。 很奇怪的，明远居然没有对这件事产生质疑，而是说：“等着，我去给你拔头发。” 朱婧不知道他给的到底是谁的头发，二爷爷的，还是二/奶奶的。 但她知道，无论是谁的，这一次，都将出现结果。 鉴定中心是在京市找的，她现在根本过不去，于是只能提供资料，让小叔明远去取。 几个小时过去了，明远还没回复。 朱婧内心有些焦灼不安。 直到 她的银行卡上，突然收到了一笔七位数的转账。 前段时间才加上vx的二/奶奶给她发了一条消息。 【谢谢！感激之情无以言表，等阿婧你回京市我们再详细说。】朱婧一颗心脏猛地落回了原地，瞬间又哭又笑，她几乎有些不明白自己在激动什么，可却又能真切地感觉到，这段时间的困惑、求证、小心翼翼的摸索，都得到了回报。 祝颜是朱家的孩子。 是她嫡亲的姑姑。 第75章 掉马 明远很早以前,就知道自己曾经有过一个小一岁的妹妹。 年幼时他也曾经抱怨过，为什么别人都有软乎乎的弟弟妹妹，只有他,每天都得承受来自堂哥和亲哥的双人混合打外加降维碾压。 尤其是他的死党李铭，这个死妹控,每次出去玩儿都恨不得把才几岁大的妹妹抱身上，小姑娘软绵绵地喊“哥哥最厉害”的时候,他们一个个都牙酸得不行。 嗯……抱怨完后,他承受了来自他亲哥笑容亲切的单方面“问候”。 而爸妈会沉默。 稍微长到十几岁，明远就不问了。 他选择自己去查。 于是他逐渐知道,他曾经也是有一个妹妹的。 可那时候明家外忧内患,外有豺狼虎视眈眈，内里还有一大通狗屁倒灶事儿,家里个顶个地盯着他妈的位置,唯恐天下不乱地想把持权力，将明家有史以来唯一一任女家主踹下去。 他妈最终早产了，生下来一个女儿。还没来得及高兴，便不得不继续投入新的斗争中——她不只是一名妈妈，还是一家之主,是一个正在捍卫自己权力的女人。 早产儿体质虚弱，不得不在保温箱里照顾了一段时间。 而就在这一段时间里，孩子悄无声息地夭折了。 明远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也想象不到爸妈那时候会有多崩溃和绝望。 他只是深深地，闭上了嘴。 从此,再没提过这个话题。 而现在，事实证明，他的妹妹没出事。 她仍然在这个世界的一角活得好好的,健康而积极，笑起来如阳光灿烂。甚至，在不知道的时候，和他们产生了交集。 明远捏紧了手中报告。 这个还不到二十岁的大男孩儿眉宇间第一次少了点稚气和张扬，多了点名为责任的东西。 要查到祝颜如今的身份对明家和朱家人来说是很简单的事。何况在此之前，朱明朝、朱婧，甚至是明竺本人，都和祝颜有过接触。 明竺自己也很惊讶，她抚摸着照片上笑容灿烂的女孩的脸庞，有些怀念地说：“我见过她。在一家美容沙龙，她和她兄长也要参加当时那场商会。” 想到周越云，她脸色微变。 丈夫朱方敏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 身为导员的朱明朝已经从电脑里调出来了祝颜的资料，他把一个电话号码发在了家庭群里，说：“这是祝颜养母的电话。” 沉默了一会儿，明竺主动道：“我打吧。” 鉴定报告是中午出的结果，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在中间的这段时间里，她们又重新鉴定了一份，这次找的是认识的机构，结果出得很快。 答案显而易见。 而祝颜的年龄、外貌、乃至孤儿的身份，也是佐证之一。 至于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那是之后要调查的事，当务之急，是联系祝颜的养父母，商量之后究竟该怎么办。 接到这通电话的时候，周母刚刚回国，人还在机场。 等到听完全部内容后，她笑容微滞。 周父问：“怎么了？” 周母攥紧了手机，心情复杂，片刻后说：“颜颜的亲生父母找上门了。” 和周母有些抗拒的态度不同，周父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臭小子和颜颜的事。 颜颜的亲生父母找上门，对这对互相有意的小情侣来说，是好事。 省了不少麻烦。 他心里隐隐约约松了口气，然而看着妻子仿佛要哭了的表情，终究还是没有表现出来。 他将妻子抱进怀里，安慰道：“没事的，别担心，也不一定是真的。那边怎么说？先见见他们，看看情况。” 祝颜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她并不是第一次来到这个世界。 人鱼的幼年期比人类要长许多，她活了十五年的时候，外表不过如人类的七八岁女童。 小人鱼经常会抱着一大堆贝壳和海螺，跑到没人的礁石上。 黑夜下，小人鱼的长发呈现一种纯净的暗蓝色，一双漂亮的眼睛像是澄净的宝石，白嫩嫩的腮帮子微微鼓起，举起肉嘟嘟的手，一笔一划地往贝壳上刻字。 刻的是人类的文字。 她从小就向往人类的世界。 所以，在飓风袭来，自己被卷入暴风眼，进入一个光怪陆离的人类世界后，她并未慌张，反而有些欣喜。小人鱼把自己想象成梦游仙境的爱丽丝，期待着即将发生的一切或美好或可怖的故事。 在仙境里，她认识了一个又凶又冷的漂亮少年。 少年会在她提着小裙摆追上去喊哥哥的时候，很凶地告诉她：“不许喊我哥哥！” 却也会在她被别的小男孩欺负得哇哇大哭的时候，黑着脸将他们赶跑，然后带她回去洗澡。 小人鱼洗完后，抱着洋娃娃坐在沙发上，眼泪汪汪地问他：“哥哥，我什么时候能像你这么厉害呀。” 少年一边帮她搓洗换下来的小裙子，一边臭着脸道：“不许哭！” 过了会儿，却又笨拙地安慰她：“等你长大就好了。” 是啊，等她长大就好了。 可惜她还没能长大，这场梦境已经被强制结束。 她再也不记得，曾有一个少年，会在清晨时手忙脚乱地给她扎小辫子，会因为她委屈巴巴地说大家都说我字丑，就握着她的手，一笔一划地写出端端正正的、属于少年人的字体。 那是她年少时最绮丽的梦。 却也是深藏于心底、被记忆尘封的过往。 很长一段时间里，祝颜其实都忽略了一件重要的事——那就是，她到底从哪里看到的原著剧情。 她还没成年，根本踏不出海域。 姑姑给的纸质书也大多是古今中外经典名著或者童话趣闻，偶尔夹杂着一些话本，她需要很吃力地才能将它们用贝壳保存下来，里边绝无可能包括这种出版可能为0.00001%的的古早玛丽苏娱乐圈小说。 她理所当然地接收着来自原著的剧情信息。 却不知道，她的信息来源并不是因为她曾看过这本小说，她也不可能去看一本恶毒女配与自己重名的小说。 她对一切剧情的了解，分明是来自于年少时的那场梦。 那场梦境的结束，并不是因为她即将醒来，而是因为有一道声音告诉她：你不能再呆下去了。 小人鱼很不服气地问为什么。 声音给她讲了一个故事，末了告诉她：这是一个独立的书中世界，每个人都充当着自己应有的角色，你哥哥是里边的大反派，你这具身体也是重要的角色之一，你们都需要按照既定的人生轨迹走，这本书才能完美结束——而故事里，黑化大反派不需要一个关系很好的妹妹，炮灰女配也不需要有一个强大的靠山撑腰。 小人鱼更加不服气了，她必须狠狠地忍住才能控制住自己不生气：“凭什么呀，我们的人生不能自己走吗，要你寡！” 凭什么故事里那个姐姐要承受爱人的各种冷暴力和替身虐恋，还有来自世界的重重恶意，最后才能艰难he？她不能自己选一个喜欢的人吗？ 凭什么哥哥一定要成为孤家寡人，就因为剧情需要他做一个灭天灭地的黑化反派吗？ 声音也生气起来：“那我怎么知道，规定就是这样嘛！谁要你要偷偷跑进来破坏规则的！我要把你记忆封起来，回自己的世界去吧！这里不需要你！” 于是她真的被打回去了。 小人鱼被凉风吹醒，在礁石上醒来，湿漉漉的头发上还在滴水。 她茫然地望着四周漫无边际的蔚蓝色海水，心里忽然空了一大片。 一滴眼泪突然掉了下来。 落在暗蓝色的礁石上，变作一颗闪闪发亮的珍珠。 路过的小海豚“呦呦”地叫起来，问她为什么哭了。 小人鱼摇头，抽抽噎噎地说。 “我…我也不知道。对，对不起呜哇哇哇……对不起——！” 她用力地喊。 可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向谁道歉。 也不知道自己在为谁难过。 大海茫无边际，天空辽远，小人鱼的声音传了很远，很远。 声音又一次出现了。 在时隔十年后。 它一脸崩溃地问她：“你为什么又来了？你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女主会喜欢上男主以外的人？！” 女主和男三在一起的时候它都没反应，因为女主的身心注定只属于男主，其他男配都不过是配角和工具人罢了。它在小世界里稳坐钓鱼台，一脸淡定。 直到它感受到，女主居然真的对男配动心了！而男女主之间的交集也越来越浅，几乎没有再产生感情的可能。 为什么？ 怎么会变成这样？！ 一查才发现，这个之前就来过一次的bug居然又来了！ 它：“#&***^%！”脏话。 已经长大的人鱼少女尚有些茫然地眨眼，片刻后才回过神来，问它：“所以呢。” “剧情已经改变了，每个人都过得很开心，并且在为自己想要的生活而努力，这样不好吗？” 声音：“%*#%&！” 祝颜微笑着眨了眨眼，说：“别瞪我了，你现在已经奈何不了我了不是吗？” 不然它就不会废这么多话了。 无能狂怒，说的就是这样。 的确，这本书的立足点就是男女主之间的虐恋情深，现在最重要的东西都没了，这个世界已经彻底脱离了它的掌控。 声音气急，片刻后却又冷冷地笑了起来。 “你以为你又有什么好下场？” 它不等少女提问，毫不犹豫地离开这个已经废弃的世界。 梦境远去。 与此同时，现实世界的祝颜睁开眼 对上了男人一双漆黑的眼。 泳池里，少女玉白色的手臂环在胸前。 月光下，身下银蓝色的鱼尾，闪烁着动人的光辉。 第76章 静好 夜色微凉,映在少女莹白如玉的臂腕上，如同一截洁白的藕。 她抬起头，清澈的双眸静静与他对视。 湿透的长发披散在肩头,衬得脸色比雪还白。 银蓝色的鱼尾在身后轻盈地跳跃，被月光折射出惊心动魄的美。 这是一幕绝不符合普通人所能理解的世界观的景象,却也是超出人类想象极限的瑰艳。 月色，水池,萤火,与非人形的绝色少女。 久久，动人心弦。 远处的别墅里照过来一束昏黄的灯光,浮尘在一片寂静里,无声于光影中跳跃，映得男人的脸色并不分明。 长长久久的,沉默对视。 也许过去了一分钟,又或许过去了十分钟。 或是更久。 祝颜终于出声，声音有些哑。 “……哥？” 于是，周越云终于向前走了一步。 半隐半明的光线离他而去，月色下男人俊逸的侧脸的弧度清晰而分明 他俯下身，在泳池边蹲下,单膝点地。 一双漆黑的眼睛静静地凝视着她。 眸光很认真。 认真到祝颜开始变得有些害怕。 “哥……？” 声音轻轻地发抖，像是绒毛炸起的某种柔软小动物，惊慌失措地望着曾经熟悉的人,在某一瞬间陡然蜕变成陌生的模样。 男人忽而低声笑了起来。 他的神情里带着某种不为人知的狂热，像是陡然窥破了某种隐秘,又或者困扰多年来的困惑突然醒悟，于是眼神里闪过瞬间的癫狂。 这让祝颜感到无比陌生。 浑身的鳞片不受控制地炸起。某一瞬间，她甚至怀疑,他会把她当成什么怪物或者珍宝，囚禁起来研究怎么切片。 于是少女的声音里情不自禁地带上了哭腔。 “哥……” 这一声终于将他唤醒，他回神。 于是，属于兄长的面具重新回到身上。 稳重，温暖，踏实。 他起身，拿起遥控打开玻璃落地窗，向里走去，片刻后，拿着一条宽大的新浴袍出来。 “换上。” 声音也恢复了正常。 目送着男人的身影消失在客厅，祝颜悄悄松了口气，连忙碾干净头发上的水，控制鱼尾变成双腿，换上新浴袍进去。 她先前下来得太急，鞋都没来不及穿，这会儿光着双脚进了客厅，第一眼看到的，便是那双崭新的从鞋柜里拿出来的毛茸茸拖鞋。 被拆掉的标签静静地躺在垃圾桶里。 她忽而一阵鼻酸。 原本充斥着忐忑与不安的心脏，在这一瞬间突然得到了轻微的抚慰。 他还是那个处处关心她呵护她的哥哥呀。 周越云不在，祝颜这时候也不敢再乱跑，于是只好乖乖地坐在沙发上等待。 片刻后，别墅门重新打开。 男人提着两袋子临时买的菜进了门。 黑眸淡淡扫了她一眼，换作单手提着，另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打开了客厅空调的开关，调到23度。然后才迈着两条大长腿，将东西放进了厨房空空如也的冰箱。 客厅里的祝颜适时地打了个哆嗦。 空调的暖风袭来，吹在冰凉凉的肌肤上，将体表的温度带得极为慰贴，她心绪瞬间平静不少，踩着毛茸茸兔子拖鞋的脚在地毯上晃了晃。 厨房里传来开火的声音。 她立时竖起耳朵。 听了一阵，也没听出什么异样。 几分钟后，厨房停火，男人手里端着碗热腾腾的汤出来，放在她面前。 “姜汤。” 祝颜连忙接过，小小地抿了一口，又偷偷看他：“谢谢哥哥。” 男人抬眸，看着缩成一团正喝着汤的少女。 她面色仍有些白，但眸光清澈，肤色莹亮，显然并无病态。 一路的风尘仆仆与疲惫，在这一刻，得到了稍许疏解。 他问她：“吃了晚饭吗？” 女孩怔怔地摇头。 他于是起身，重新进了厨房。 从始至终没提刚才的事。 祝颜吸了吸鼻子，趁着没人注意偷偷抹了把眼泪，然后几口把姜汤给喝了，喝得腮帮子鼓鼓的。 喝完后，她放轻脚步，把碗放回厨房。 换作以往，这时候她会很理直气壮地退出去，自己回客厅玩手机或者看电视，可这会儿，莫名就有点移不动步了。 少女眼神巴巴地看着男人切菜。 那双修长白皙、堪称优雅的手握在刀柄上，熟练地切着土豆，眼神专注，动作娴熟。 乍一看，切出来的每片都差不多薄厚。 她看得有些出神。 直到男人微凉的嗓音将她唤醒。 “夜里凉，回客厅坐着。”顿了顿，“这边不需要你帮忙。” 祝颜仔细观察他的神情。 依旧是沉静稳重、对无关的一切都漠不关心的。 仿佛之前那种种只是存在于她记忆中的一场幻梦，梦醒，所有人和事轨迹依旧同先前无异。 安静地吃完饭，又乖乖喝热牛奶。 她继续眼巴巴地看着周越云。 仿佛一定要他给出最终审判的结果，才能彻底安心。 周越云终于抬头，看了她一眼：“想说什么？” 祝颜被他反噎住，有些难以启齿。片刻后才低声说：“你都看到了。” “看到什么？”男人神色平静。 祝颜懵了下。 男人慢条斯理地将切好的水果端到她面前，一边说：“别墅前的草坪需要修一下了，来的路上天色太黑，视野能见度低，那一块枝蔓斜出，差点被绊倒。” 祝颜被他答非所问的回答弄懵了。 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这话里的意思，双眸瞬间亮起：“谢谢哥哥！” 复又对上男人的眼神，这回成功g到意思的她懊恼地捂住嘴巴，把这话收回，重新说：“好好好，明天就请人来修！” 周越云的意思很明显。 他什么也没有看见。 哪怕两个人都知道这只是在掩耳盗铃，但毫无疑问，这样的举措真的安下了祝颜的心。 她双颊粉扑扑的，眸子比屋外的星星还亮。 周越云起身要去收拾碗筷，祝颜就屁颠屁颠地跟在他后边，一起端碗往厨房走。 周越云要洗碗，祝颜就在旁边开洗碗机，主动给他递洗洁精。 眼看着没事儿做了，就开始盯着他脸发呆，傻兮兮的笑。 男人正准备收拾厨余垃圾的手一顿。 祝颜立马抢过去：“我来我来！” 他回神，打掉她的手，语气凉了点：“来什么来，牛奶喝完了吗？” “……” 祝颜秒变苦瓜脸：“我喝了三分之一了QAQ。” “喝完，喝牛奶长身体。”丢下这话，他拎起垃圾，起身向屋外走去。 祝颜看着他的背影，眨了眨眼，试探性地说：“哥，可我不想喝怎么办。” 男人脚步微顿。 他回头，朝她微笑了下。 宛若冬日乍暖，春雪悄融。 她心脏微烫。 “祝颜，需要我拎着你的尾巴，和你再说一遍吗？” 祝颜：“！” 她表情瞬间惊恐。 捂着自己身后的尾巴尖，差点跳起来。 “我马上去喝qaq！” 第77章 问他 祝颜逐渐发现,掉马前和掉马后，她的生活好像没什么变化。 明明是那么惊世骇俗的事，一旦曝光就绝无可能再回到从前,可她的生活却好像水流滑落陡坡那瞬间一样，刹那的惊心动魄后,很快就重回平静。 男人平静自若的态度仿佛在诉说一个事实。 一切的事，在他面前都不是事。 而且,大概就因为是眼前这个人,而不是其他别的任何人，所以无论他的态度有多冷静,自然到让人几乎要怀疑他是不是有所图谋,她也无法自控地产生了一种安心感和信任感。 祝颜斜卧在沙发上，手里捏着抱枕,远处的宽大液晶屏里,男女主人公传来的争执音异常清晰，可平日里一直很喜欢的剧此刻却莫名失去了吸引力。她情不自禁地晃了晃腿，身子微倾，偷偷往厨房看了眼。 白影在玻璃门上一晃而逝。 是穿着白衬衫，外套兔子围裙,此刻正在认真切菜的周越云。 男人侧脸白皙隽逸，下颔弧度完美，切菜的手稳稳当当,不曾偏离一毫。 祝颜嘴角忍不住悄悄翘起。 正想着，周越云突然停了动作。 祝颜吓了一跳,以为是自己偷懒被发现了，连忙移开视线。 再转过去看才发现不是。 原来是有人打电话过来了。 隔得远，她只听见大变态回了句“嗯,知道了”，然后回头，看了她一眼。 祝颜眼皮子忽而跳了跳，下意识觉得电话里的内容和她有关。 果不其然，餐桌上，周越云看了她一会儿，忽而开口：“还记得你上次提过的明竺明总吗？” “记得。”周家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祝颜回答得很自然。答完后才反应过来问题是什么，顿时目露疑惑，“怎么了？” 周越云顿了顿，问：“你还打算在这实习几天？回去说吧。” 祝颜敏锐地嗅到了不妙的意味。 不过她这边的实习差不多已经告一段落了，该收集的资料都到手了，早走几天晚走几天都行。她斟酌了一下，试探性地问：“那我回房间收拾一下，明天回？” 周越云说：“行。” 下了餐桌，便给助理打了电话，安排订票等事宜。 祝颜看着他修长的背影，忽而有些心慌。 由于祝颜请的假期还没到时间，两人这趟是直接回的C市。 出了机场就有家里的司机来接，一路往周家庄园去。 祝颜捏紧了手中背包，余光落在身旁的人身上，过了会儿，还是没忍住，伸出手，可怜兮兮拉了下他的衣角。 和个即将被抛弃的小可怜似的。 不管发生了什么，至少先告诉我一声，让我有个准备呀。 前排的司机心无旁骛地开着车，周越云看了她一眼，到底还是妥协了。 他揉了揉她的脑袋，温声说：“没事。” 又提醒她：“看手机。” 祝颜划开手机，周越云给她发来了一张照片，点开。 上边的基因组、遗传序列，通通跳过。 最后两段是： 【上述基因均遵循孟德尔规矩遗传……亲子关系概率值经计算为99.9999%…… 在排除同卵多胞、近亲和外源干扰的情况下，根据DNA分析结果，支持鉴定者A是B的生物学父母亲。】 祝颜心里早已有所预感，却还是干巴巴发问：“B……是我？” “嗯，a是明竺女士。” 周越云的回答，肯定了她的猜测。 于是接下来的路，少女越发沉默。 以往觉得很长的路，在今日变得异常短暂。 车子驶入车库，人坐上电梯，祝颜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家用电梯门便已经打开，熟悉到有些亲切的客厅出现在眼前。 客厅里坐的人却不熟悉。 不，或者说也是熟悉的。 她的导员，朱明朝。 还有，曾有过一面的明竺女士，外加她的伴侣，以及一个看起来年龄不大的年轻男生。 对面坐着周父周母。 祝颜下意识回头，看了周越云一眼。 男人伫立在原地，低着眸，没人知道此刻他在想什么。 见她看过来，却很快恢复了往常的模样，神色冷清，镇定自若。 祝颜像是得到了什么底气一般，长长地呼了口气，走上前去。 周越云落后她半步，像是沉默的守护者。 祝颜本以为自己会很心慌，甚至做好了迎接一群不熟悉的面孔的准备。 可当她真正看到明竺女士和她伴侣的样貌时，却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姑姑……姑父…… 上次见面时，明竺敷着面膜，祝颜也并未留心她的面容，只是感慨人家气质优雅强大，觉得亲切。 这次见着真容了才发现，明竺和姑姑祝敏长相至少有八分相似。 她的伴侣也是。 姑父虽是穷画家，却是出了名的貌美温柔，书香气十足，说话也是温声慢语的，给人一种如沐春风之感。 眼前这人简直跟姑父一模一样！ 祝颜家情况和寻常族人不太一样，她从小就是被姑姑姑父照顾大的，这会儿乍见着人，眼睛瞬间有些湿润了。 周母本来情绪郁郁，看见她后却有些好笑：“这孩子，哭什么，过来。” 两人走近，在周父周母旁边的沙发上坐下。 祝颜抬头，看了对面一眼。 明竺和丈夫朱方敏看着她，神情很克制，但眼神里却有着控制不住的激动。 朱明朝依旧微微笑着，那张娃娃脸让他看起来格外人畜无害，此刻他打量着祝颜和周越云，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旁的明远表情有些僵硬，一副想和祝颜说话又不知道聊什么的样子。毕竟家里其他三人好歹还见过祝颜，对小时候的她有一定感情在，他却已经对一岁时候的事没有任何印象了。 对着祝颜，几人把事情又重新说了一遍，包括怎么认出她的，做了几遍鉴定，当初又发生了什么，然后期待地看着她。 祝颜则安静了一会儿。 她努力回想了一下，原著中有没有提过原主真正的家人——答案是没有。 作者或许并没有考虑过这件事，将恶毒女配设置成养女也只是为了更方便打脸——养女，还是白眼狼养女，而非真正的豪门大小姐，嘲起来显然更有力度，打脸也更爽。顺便虚荣敏感恶毒的性格也有了完美解释，长期寄人篱下，荣华富贵看得到却摸不着，心理扭曲嘛，很正常。 而且，明竺夫妇从外貌性格，到名字都和她姑姑姑父极为相似，这不由得不让她多想。 过了会儿，她轻轻开口：“我可能……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惨，太小的事已经记不得了，但有记忆以来，福利院的老师人都很尽责，不能说把我们视为己出，但却真真正正做到了尽责，吃穿也有国家和社会上的好心人提供……” 她慢慢回忆着原主的记忆，说：“……比其他人更幸运的是，我很快就遇到了现在的爸爸妈妈，然后被收养回了周家，平平安安长大，顺顺利利接受教育。大家都待我很好。” 客厅里静默了一会儿，大概是在吸收她说的内容。周父周母也是第一次从祝颜口中听到对他们的评价，一时之间颇有些欣慰和复杂。 过了会儿，朱明朝忽然笑着开口：“妹妹好可爱，这是在安慰我们不要难过自责吗？” “……” 祝颜呆了下，脸色突然有些烧。 明竺和朱方敏对视一眼，也说：“本来应该是我们来安慰你，结果反而变成你安慰我们了。”又对周父周母说，“谢谢，两位真的把颜颜教得很好，又乖又贴心。” 身后的手，则趁着没人注意猛捏了小儿子一把。 明远脸色都扭曲了，但也很快反应过来，对着她一顿猛夸：“妹妹真的很棒，凭借自己的实力考上京大，聪明又努力，比我强多了，而且和小仙女一样好看！” “……” 浮夸的演技。 祝颜默默捂住脸。 明竺面上微笑，趁人不备又掐了儿子一下。 臭小子，夸人都不会夸，养你何用？ 不过看着女孩微微弯起的嘴角，她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明远委屈地看向老爸。 朱方敏视而不见，一边和女儿小声说话，边微笑地按了按妻子拍痛的手。 明远：“……” 明·家庭食物链底层·远选择默默自闭。 到底不是太熟，哪怕是血缘相连的亲人，气氛也难免尴尬，还好有朱明朝和明远两兄弟在中间活络气氛，客厅里的气氛还不算太差。 祝颜是没进周家户口的。 从前是周父周母无意。 后来是周老爷子的意志——为了让周家家业顺利传下去，他连后娶的妻子生的几个儿女都遣离集团中心了，又怎么会容忍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来分散长孙手中的继承权？ 这点在从前让祝颜的处境有些尴尬，此刻却让明朱两家人松了口气，至少掰扯起来不会太麻烦。 周父周母有意挽留，但即便是最感性的周母也知道，相比留在周家，回明家对祝颜的未来更好。 明竺态度大大方方，她就是希望祝颜回明家，也不会掩饰这点，当然，她也不会阻止祝颜和周家人亲近。 双方都是通情达理的人，最后达成一致——正好祝颜在京市读书，平时没事的时候可以回明家和朱家看看，先相处一段时间，至于寒暑假和过年，想在哪边过都可以。 不过这一切的前提，还是要看祝颜自己的决定。 ——她是想回明家，还是想继续留在周家。 祝颜没吭声。 她今天发呆的时间有点久。 考虑到变化来得太快，确实有些让人难以接受，双方纷纷表示她可以再考虑考虑，连最社畜的朱明朝都表示，他跟系里请了假，另叫同事帮忙代了班，不急。 这天晚上，明家人歇在客房。 祝颜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到底还是没忍住，爬起来发了条信息出去。 【哥，你呢？】 你希望我留下还是离开？ 周越云是今天在场的所有人中，唯一一个没有表态的。 所以你的想法呢？ 祝颜撑着腮发呆。 可手机屏幕直到天明，也未曾亮起过。 第78章 萌芽 第二天,祝颜顶着两个黑眼圈，坐在桌前吃三明治。 赵姨一早就准备了早餐，却还是第一次见她起这么早,想到昨天的事，心下了然。 祝颜小声问：“其他人呢？” 赵姨告诉她：“今天天气好,夫人带着几位客人去外边打球了，少爷也还没回来。” 周越云是有晨起运动的习惯的,这点祝颜知道。 她压制住心底那点郁闷,说：“好。” 赵姨犹豫了下，问她：“小姐是觉得夫人她们不关心你吗？” 她是昨天的事里,周家唯一在场的佣人,自然也知道众人的态度。周父周母表现得大气从容，周越云也是从始至终不持任何意见,可这种尊重背后,其实也代表了一个不太让人愉快的事实。 ——不舍，和留恋，通通没有。 祝颜其实没想那么多，她只是在为大变态没回她消息而憋气，但这理由说出来有点怪怪的,故而只是含糊地点头。 赵姨便叹了口气，说：“小姐的生日是在4月中旬吧。” 祝颜点头。 眼下已经三月了。 赵姨道：“这事本来不该我来说，不过小姐刚回来,有些地方可能还没怎么注意到，今天天气好,小姐可以去花房那块转转。” 祝颜满头雾水地去了。 片刻后，双眼发亮地回来。 “后面怎么全都换了呀？” 她昨天回得晚，都没发现,家里原先的花房竟然被拆了，重建成了一大一小两个巨大的蘑菇形状的玻璃房，许是因为还在施工，里边没有摆放花盆。 花园那边原本有个爱神丘比特的喷泉，旁边是一个向日葵花圃，她之前还嫌过那里太空，这会儿居然多了两棵紫荆树，旁边还安了秋千。 高中的时候，祝颜还羡慕过学校教学楼前的紫荆树好看，没想到这会儿居然自己家就有了。 虽然还没到紫荆树开花的季节，但她已经能想象到四五月份紫荆花盛开的场景了，到时候在漫天花瓣雨里，荡着秋千，一定很好看。 赵姨笑道：“小姐可别说是我说出去的。这都是少爷的主意，树是特意请了人移栽过来的，花房还没建完，到时候你回来看就知道了。先生和夫人也都是默许的，说是去年忙着高考，18岁的生日都没好好操办，今年准备补给你一个惊喜呢。” 说到最后，她才讲到重点：“所以啊，夫人她们是真的很疼小姐你，只是，这次的事不是小事，夫人她们心里也不舍，但不会表现出来让你为难。” 祝颜这会儿心情特别好，登时点头：“我明白的，谢谢赵姨！” 和赵姨问清几人打球的地方后，祝颜找了过去。 是在不远处一个山头上建的马场，旁边有高尔夫球场和篮球场等等，专门为这块儿的住户服务，祝颜之前和同学去过，这会儿熟门熟路地骑着单车，十几分钟就到了。 门童认识她，见着她以后立马安排人待她去找周父等人。 到的时候，几人正在打高尔夫，周越云居然也在。 不过这会儿祝颜已经大度地不跟他计较了。 她笑眯眯地跑过去，跟大家打招呼，然后在正在喝水的周母身边坐下。 明远不喜欢玩这个，他始终觉得这是中老年人的爱好，打了几杆就想跑路，偏偏被老妈威逼利诱着上了场，这会儿见着她立马像看见了救星：“来玩吗？” 他和他妈是一组，对面是周父和周越云。 祝颜看了眼，摇头：“我不会。” 明远兴趣瞬间来了：“那我教你！” 言下之意，这局我不玩了！ 明竺笑他：“就你那水平，还想教人，把颜颜带歪了你负责？” 明远为自己再次下降的家庭地位悲哀了一秒秒：“妈，在妹妹面前给我留点面子成不？” “我来教吧。”一道低沉磁性的声音忽而响起。 两人同时抬头看去。 周越云神色不变，朝两人点了点头。 明竺眼睛微微眯起。 周父叹了口气，默念儿女都是债，主动站出来收拾烂摊子：“明总，就让他们年轻人去教吧，我们来打我们的。” 明竺权衡了下，笑道：“那也行。” 于是祝颜莫名多了项新的学习任务。 她走上前去，握住球杆，试探性地比划了几下：“这样吗？” 男人忽而靠近，他伸出手，虚虚环过少女身体，按了下她的肩膀。 一只骨节分明的属于男性的手，轻握住她握杆的手。 温热的气息瞬着掌心传来，祝颜身体微滞。鼻尖隐约嗅到了一点清冽的雪香，是很熟悉的味道，隐隐驱散了那点被男性气息环绕的不安感。 与此同时，却带来了一种全新的感觉。 像是清风拂过芽间，抑或狗尾巴草轻挠手心。 微痒，却又莫名让人留恋这种温暖。 男人还在继续。 “球杆侧起一点弧度，肩部发力。” 他虚按住她肩。 说话时，温热的吐息拂在耳际。 心脏开始造反。心跳不受控制加速。 “肩与地面平行，重心放在右腿。” “发——” 球飞出去老远，祝颜还没回神。 周越云却已经退开了。 片刻后，她才欲盖弥彰地眨眨眼：“就这样？” 明远没看出气氛的不对劲，粗神经地点点头：“就这样，很无聊对吧，真不知道他们怎么这么喜欢。” 祝颜敷衍地嗯嗯两句，飞快跑远：“我去洗个手！” 跟落荒而逃似的。 周越云低着头，忽而笑了下。 明远看了两人一眼，表情狐疑。 怎么古古怪怪的。 周母动作也停顿下来，迟疑地看了自家儿子一眼。 不远处的明竺眼神已经彻底不对了，看向周越云的眼神就像在看即将糟蹋自家漂亮白菜的猪，眼神充满警惕。 一旁的周父沉重点头：“明总，儿孙自有儿孙福对不对，小儿女既然两厢情愿，就让他们去吧。” 明竺冷笑一声。 骗鬼呢。 这边厢。 祝颜溜得飞快，人很快就到了洗手间。 站在水龙头前，她用力往脸上扑了把水，脸上的温度这才降下来。 她看着镜子里的少女。 眼睫毛上全是水，滴滴答答地往下落，即便这样，也能看出眼眸中的盈盈水意。脸色也粉扑扑的，像是刚洗完澡被热气蒸腾过。 她捂住脸。 开始怀疑人生。 球场旁边有个画廊，是这里的一个住户自己开的，朱方敏方才见猎心喜，便去参观了一番，朱明朝陪在他身边。 回来后，见气氛有些古怪，便主动提议：“听画廊的主人说，这附近有家以唐朝菜肴为主题的食府，不如去看看？” 正好快到饭点了，众人虽然心思各异，却还是点头应了。 祝颜黏在周母身边说话，誓死不看周越云一眼。 之前想问的问题也不问了。 吃完饭回去后就腾腾腾回了房间。 像被揪住了尾巴的老鼠，炸毛得飞快。 明竺神情不是很好看。 这一路上，朱方敏已经隐隐约约意识到了什么，他没说话，只是安抚地拍了拍妻子的肩。 朱明朝看向周越云，笑眯眯道：“小周总明天有兴趣和我出去玩玩吗？” 周越云颔首：“乐意之至。” 唯独明远这根粗神经什么也没看出来，还在那叫嚣：“你们打算玩什么，我也要去！” 他今天已经无聊到想拔草了好不好。 朱明朝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笑得很、温、柔：“小孩子，乖乖去玩沙子就好。别掺和大人的事。” 明远表情都紫了。 “朱明朝你要谋杀亲弟吗？！” 明竺冷笑：“你再嚷嚷，我明天就让你知道什么叫谋杀零用钱。” 明远：“……” 啊啊啊啊不公平！ 他要闹了！ 第79章 套路 祝颜窝在沙发里,手垫着脑袋，趴在沙发背上发呆。 瞳孔中，倒映出餐厅里晃动的颀长身影。 视线里的男人正在切水果。 他穿着一身烟灰色衬衫,袖口挽起半截，露出肌肉线条明显却不过分发达的小臂,神情略有些清冷，姿态沉静。 祝颜的目光落在那只带着腕表的右手上。 记忆突然回到昨天上午。 清冽的雪香,低沉磁性的男声。 温热的气息。 和……宛若疯兔般的心跳。 她和被烫着了似的,飞快扭头过去，端端正正坐好。 片刻后,周越云端着水果走近,将果盘放在了茶几上。 祝颜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正常一点：“爸妈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啊。” 周越云看她一眼,神情有些莫测。 一直到祝颜被他盯得快炸毛了,男人才慢慢开口：“妈刚打电话说回来的路上碰到了老朋友，可能要晚上才能回来。” “哦。”祝颜低头，有一下没一下地拔着怀里兔子抱枕上的毛。 灯光下，少女的侧脸轮廓优美，隐约可见一层浅浅的绒毛,睫毛像小扇子一样扇个不停。 显然内心并不平静。 周越云收回视线，唇角微勾。 别墅里气氛这么怪，也是有原因的。 昨晚吃饭的时候,明竺便主动提出，自己已经着人在市里订了房间,就不继续叨扰了——明竺心里自有一杆秤，毕竟不是自己家，昨夜住了一宿还可以说是为了和女儿拉进关系,暂作权宜之计，但再住下去就实在没必要了，也显得没有分寸。 被周父周母好一通挽留，才又住了一宿。 今晨周父周母便亲自送几人离开了，到现在人还没回来。 故而别墅里只剩下祝颜和周越云两人。 祝颜本也没多想，刚下楼的时候信口喊了声：“赵姨，我想吃水果。” 谁知道赵姨临时有事出去了，一楼只有周越云在。 男人静静看她一眼，片刻后，主动进了厨房。 祝颜：“……” 她这会儿做贼心虚，看谁都觉得像贼首同党，大脑雷达也难得灵光了一次。 他怎么她说什么都答应？ 她之前觉得两人关系过界了会不会不是她的错觉，普通的养兄妹，养兄真的会对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这么百依百顺吗？ 何况她们现在连养兄妹关系也不算了，祝颜抿唇，脑海里突然冒出来一个大胆的念头。 咳咳，他是不是也和她一样，有了点……奇奇怪怪的变态想法？ 啪嗒 一个没注意，牙签上的火龙果掉了。 祝颜起身去拿拖把。 周越云抬手制止了她，从抽纸里抽出一张纸巾，将果屑包起扔进了垃圾桶。 然后递给她新牙签和纸巾。 祝颜擦了手，看他眼神更不对劲了。 她决定试探一下。 “哥，我上次给你发消息你怎么没回呀？” 男人抬眸，目光平静：“什么消息？” 祝颜很直白：“就是你希望我留下还是跟明阿姨她们走啊。” 她到现在还没叫过明竺一声妈，也没叫过朱明朝和明远哥，一是不习惯，二，其实也反应了她的一些态度。 毫无疑问，她是亲近明竺和朱方敏的。 因为他们和她姑姑姑父太像了，连家庭关系、职业性格、成长经历都相似。祝颜一度觉得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上天对她的补偿，也曾经偷偷试探过明竺知不知道族里的事，多次试探无果以后，才不得不死心作罢。 可那不代表她可以毫无芥蒂地选择拍拍屁股离开周家，接受新的家人。 她喜欢周家的气氛，喜欢温柔的妈妈严中有松的爸爸，会做很多好吃的的赵姨，嘴笨却会照顾她安慰她的于红姐，教她种花浇花的园丁伯伯…… 还有，看起来很冷很变态，但其实从来没真正伤害过她、甚至对她过分纵容的他。 才来人类世界两年，她就已经收获了这么多。 她承认，她放不下了。 周越云没说话。 祝颜决定加一把火，她超大声地问：“你不会舍不得我吗？” 周越云还是没说话。 祝颜坐不住了。 她脑袋搁在抱枕上，小小声地说：“可我舍不得你呀。” 周越云没回答她，而是起身，进了厨房。 片刻后，拿出来一个草莓冰淇淋桶，揭开盖子，放在她面前。 祝颜眼睛微亮，看他一眼，见他没动静，才接过小口吃起来。 这时，周越云终于说话了。 “你舍不得的是什么？” “是有人天天哄着你，纵着你？无论这个人是谁？” “你回明家，你亲哥哥会对你更体贴入微。”他补充，“无论是出于亲情，还是补偿，还是别的什么。” 祝颜眨眨眼。 “你吃醋了？” 周越云沉默不语。 祝颜冰淇淋也不吃了，跑到他旁边坐下，盯着他的脸瞧：“你真的吃醋了？” 周越云侧过身。 祝颜强行把他掰回来，对着他复读机式碎碎念：“哥你居然真的吃醋了？” 她忧心忡忡：“这可怎么办呀？” 被迫正对着她的周越云冷笑：“说这话之前先把你脸上的笑收起来。笑得跟朵太阳花似的，生怕人看不出来你有多开心？” 祝颜立马收回手，恢复正经脸。 三指竖起，发誓：“我没笑！真的没笑！” 说着，嘴角却还是控制不住地抖动了下，少女用力地咳了一声，非常做作地说：“可我就是最想你当我哥呀。” 她靠近他，笑意从眉梢眼角里溢出来。 声音很轻，也很甜：“我从来没有叫过他们，因为在我心里，一直只有你一个哥哥呀。” 她说：“一直照顾我，关心我，陪伴我的，是你呀。” “所以，不要生气好不好？” 轻轻软软的。 像棉花糖一样。 周越云睫毛轻颤，最后只说：“记得你说过的就好。” 周越云上楼了。 祝颜坐在原地抱着兔子，疯狂蹬腿。 片刻后又傻笑起来。 她用力揉了揉脸，让自己看起来正经一点。 嗯，没错，她是个正经人！ 不过周越云居然会吃醋哎，他居然还会吃醋，好神奇。难怪这几天都不理她，是觉得自己哥哥的地位受到威胁了在生闷气吗？ 看起来不动声色，原来脑子里想了那么多吗？ 这是不是就是闷骚，是不是是不是？ 怎么会这么可爱啊啊啊啊啊！ 她又径自傻笑了一会儿，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是一条vx消息。 来自某人很客观很冷静的分析。 【就这几天看来，明家人人品都比较可观，也很在意你的想法和感受，明家在京市能量更大，回明家，不管对你未来的名声地位还是发展，都会更好。而且，之后想回来一样可以回来，爸妈和我随时都在这。】隔了大概半分钟。 【没生气，别多想。】 这补丁打得，欲盖弥彰！ 也太可爱了叭！ 到底要不要这么可爱！祝颜抱着兔子晃了又晃，嘴角都要笑抽了。 怀里被□□得不成样子的兔子，折起的耳朵慢吞吞重新竖起来，一双水亮亮的眼睛委屈巴巴看着她。 她心虚地咳了一声，连忙把它的毛薅顺。 另一头。 周越云扔下手机，合上电脑页面，向卫生间走去。 男人面色平静，不见半分发消息时的慌张与嘴硬。 如果有人在此时打开他的电脑的话，一定能从里边看到一大堆让熟知他为人的人目瞪口呆的东西。 比如…… #怎么哄女孩子开心？# #恋爱一百零八式# #新型示弱小技巧# #女朋友喜欢的小奶狗三十六式# 嗯……度娘深藏功与名。 第80章 试探 实际上,搜索引擎里的技巧大多不具备可行性。 但那并不妨碍周越云从诸多典型事例里提炼出核心要点，并予以实施。 就像对待工作那样，逐点分析,逐层深入。 精心铺下网,接下来所需要等待的唯一一件事便是,耐心等待,攫取胜利果实。 他很有耐心。 男人侧颜平静，一双眸子宛若深湖。深邃平和的表象下，是隐隐欲出的万丈惊涛,与风雨欲来。 祝颜请的假期结束了。 这件事还是身为导员的朱明朝亲自通知的祝颜——与此同时，他自个儿的假期也结束了。 和周越云约定的去“玩玩”最终也没有实现。 强龙不压地头蛇，何况，他既然选择了成为京大的一名院系辅导员，便要为自己的决定负责。 既然祝颜和朱明朝都要离开了，那么明竺等人也就没了留下的必要。 几人向周父周母告辞，和祝颜订了同一趟航班回京,并让她有空回明家和朱家看看。 祝颜笑着点头,说好。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对明家人已经亲近了许久，也不再排斥叫明竺和朱方敏爸妈——这也得益于上次周越云的劝说。 她终于想通了。 周家和明家，并非是只能二选一的关系。 户口也已经转过去了，她原先是独立户口,办了领养证明挂在周家名下,现在解除了领养关系,连带籍贯一并转到了京市。 整个流程都是朱明朝去办的。 除此之外，几人还跑了一趟祝颜从前呆过的福利院。 这还是祝颜第一次来这。 视线里，斑驳的白墙上涂着各色粉笔与画笔涂鸦,稍远处，几棵树被白色砖石盖的护树圈隔开，树干上涂着白色石灰，几个小孩在浓荫底下嬉戏。 院长还是祝颜当年在时的那个院长。 由于周家定期会给福利院捐款，还时常寄些书本文具零食过来，院长对周父周母印象很深，也很是感激。 见到祝颜，老院长推了推老花镜，眯着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是小飘儿啊，长这么大了。” 明家人眼神有些不解。 周母回忆了一下：“飘儿是颜颜从前在福利院的小名，后来她不乐意我们这么喊，渐渐就不说了。” 老院长笑眯眯解释说：“小飘儿小时候可好看了，皮肤又白又干净，跟洋娃娃似的，有小孩就私底下喊她小漂亮，后来慢慢的叫顺了，就成了飘儿了。” 院长没说的是，事实上，周父周母并非第一个想领养飘儿的人。毕竟小飘儿从小就生得好看，嘴也甜，是那种往人群里一站，所有人都能被萌得心肝颤的漂亮宝贝。 可惜之前的人家她都拒绝了，甚至是有些恶劣的拒绝方式，最后那些人家很遗憾地收养了别的孩子。 一直到周父周母，这对新出现在福利院的慈善家，一眼能看透的成功人士。 当时院里的老师私底下都在咋舌，讨论这对夫妇一来就捐了七位数的事。 没几天，小飘儿便被这对夫妇收养了。 大家既艳羡，也觉得这么好看的小孩，配个富裕的家庭，也正正好。 对于院长来说，院里的孩子出去后能过得好，是一件很令她欣慰的事，因此她并不会提这些来讨人嫌。 得知几人来意后，她特意去查了当年的记录。 时间久远，有些事情已经查不到了，但可以确定的是，祝颜过来福利院的时候已经一岁了，而不是明家人所说的出生没半个月就夭折了。 老院长翻了翻当年的册子，找到一个歪歪扭扭的名字连同手印：“我记得……当时好像是一位中年女性送过来的，说是在桥底下看到的，连路都不会走的小孩，就放在一件破大衣里，小脸冻得紫青。” 那女人自己就是睡在天桥底下的流浪者，并不具备抚养孩子的能力，一咬牙，就把孩子送来了福利院。 那时候程序不完善，街道办也没找到孩子的监护人，僵持无果后，最后还是老院长亲自办的入院手续。 至于名字和生日，是被写在孩子手臂上，给她换衣服的时候看到的。 既然已经获取了所有信息，那明家人也没有再留下来的必要了，一行人向院长告辞，离开了福利院。 周越云和朱方敏留了下来，处理一些后续事宜，同时，他们准备给福利院捐一笔款，还需要走一些程序。 时间回到现在。 事情既然已经告一段落，那么周越云也没了再留下的必要，索性一同返京。 针对这件事，明竺送来了嗖嗖嗖的眼刀子。 倒是朱方敏，他自身就是一个追求浪漫与自由的画家，年轻的时候也曾做过像改名换姓入赘明家这种在当时称得上惊世骇俗的事，因此并不反感周越云对祝颜明里暗里的追求，更不在意两人之前略有些禁忌的关系。 当然，他的态度也明确，只是谈个恋爱而已，合则聚不合则分，他不阻拦，但也不会特别在意。 回去后更是顾不得那么多了——当年的事事关重大，又牵扯甚远，他们已无暇再天天盯着一些儿女情长。 说到底，他们缺了祝颜前十九年的人生，很清楚自己没资格要求太多，木已成舟，双方既然都有意，与其在这种事上讨人不快，不如在拉近关系上多下功夫。 祝颜对这些明里暗里的波涛汹涌一无所知，更不知道自己已经在一连串的“巧合”下，被所有人默认跟某人成了两情相悦——人家都互相喜欢了，阻拦都不好阻拦了，弄得自己跟个王母娘娘似的！明竺简直憋了一肚子气，又不敢表露出来，怕女儿为难。 祝颜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 既然明家的事已经解决，那么她现在最紧要的自然是手里的那个各朝代妆容研究项目，再就是，自己这段时间情绪上的异常。 前者是整个团队一起要操心的事，祝颜需要负责只是其中的一部分，按部就班去做就好。 后者，她就有点没辙了。 上次的试探以发现周越云在吃朱明朝兄弟的醋告终。 笑完之后她终于清醒过来，该问的事儿还没问呢！怎么就被带跑偏了！ 祝颜内心一阵懊恼。 她其实有点隐隐约约知道自己情绪不对劲，不，或者说是很不对劲。 以前那些细微的，几乎让人察觉不到的点，这些天通通在她脑海里浮现了一遍。 酸的，甜的，好的，坏的。 那些微小的情绪，宛若平静的湖面上偶尔划过的涟漪，带来内心的一丝丝颤动，在过往被粗枝大条的她很快忽略，却又在此时被串联成一条线，喜怒哀乐尽数滚动在其中。 她有点不敢去深想那到底是什么，可又隐隐约约清楚地知道自己内心是明白的，只是不敢去承认，于是便有些掩耳盗铃的自暴自弃。 又或者，她希望这只是一种突如其来的情绪冲动，是不对的，很快就会消散的。 于是，怀抱着这种半信半疑态度的少女，一点点地尝试着，伸出了自己微弱的触角。 她想知道，究竟是只有自己不对劲，还是对方也跟她有类似的情绪挣扎。 好像这样就能证明她并不是异类，压力也能随之分出去一半一样。 为此，祝颜最近开始有些大胆。 比如，在周越云上门吃饭的时候，夹菜的时候非常“不经意”地碰到他的手。 她干咳了一声，庆幸头发足够长，耳朵后的红晕没人能看到。 抬头，男人神色平静如初，只说了句“小心点”，便继续夹菜了。 祝颜：“……” 丧气成河豚。 第81章 春心 祝颜尤不死心,又试探了几次。 比如在他看文件的时候凑过去靠得很近去看，在他洗碗的时候拿纸巾擦掉他额角的水珠，还有,拿着电脑跑到他面前,指着自己的计算机作业睁眼说瞎话地说自己不会,让他教她。 以上,通通失败。 她自己弄得羞耻到不行，男人却毫无反应，还一本正经地把excel的一些原理和小技巧都给她讲了一遍,慢条斯理，细致分明。 灯光下，男人黑眸清润，仪容端方，绝无一丝一毫不该有的情绪。 祝颜：“……” 她缺的是这点小技巧吗？！qaq 算了，大概这就是个死直男吧，果然是她想太多。 祝颜放弃了。 走的时候,她把人送到了楼下。 眼见周越云正要转身离开,她眼尖,发现他领带上有点不对劲。 “哥，等下！” 她小跑过去。 周越云回头，问：“怎么了？” 离得近了，就能看到了,领带上粘了一小团紫色的毛,大概是沙发上那个紫色的仓鼠抱枕上的,灰色的领带本身也有些歪。 “领带上有东西。” 祝颜身高只到他肩上一点，手抬起来操作不方便，她犹豫了下：“哥你弯下腰。” 男人一双黑眸静静地瞥了她一眼。 没人说话,微风拂过，气氛忽而变得有些粘稠。 祝颜退开一步，莫名有些不自在：“怎么了？” “没什么。”他语气平静，依言照做。 祝颜顿了顿，踮起脚，给他拿掉那撮紫毛：“喏，没有了。” 想了想，又帮他重新系了下领带。 男人的喉结近在眼前，似是有些不自在，轻轻地滚动了一下。 她眨了眨眼，慌忙退开。 “好了！” 又转移话题：“哥你出门前怎么都不注意一下，领带歪了好多。” 你以前不这样啊。 她这话没说出口。 男人自然而然地解释：“大概是做菜的时候，被围裙挂到了，没注意。” “哦哦。”谈起做饭这个话题祝颜总是有点心虚——明明每次都是她请他来吃饭，最后客人自带食材不说，还得自己下厨，咳咳。 于是她立马不问了。 干饭人就要有干饭人的自觉。 “那，路上小心。”她挥了挥手，转身回去了。 刘特助这时候才开车靠近。 周越云上车，合目。 脑海中划过的，还是刚刚那一幕。 少女踮起脚尖，站在他面前，长长的睫毛如同蝴蝶般颤个不停，微粉的唇瓣轻咬着。嫩白的双手轻轻绕过他的肩，领带微合，系紧。 两人靠得是如此之近。 他甚至能嗅到她身上青柠味的沐浴露香气。 淡淡的，有些酸，却很清新。 像是新春第一场雨，淅淅沥沥地撒在田野上，蔓延出温柔的归地。 他喉结轻轻滚动了下。 还有先前那一幕幕，擦掉水珠时淡粉色的指甲盖，凑过来时轻轻甩动的发尾，问问题时亮晶晶的双眸，乃至之后的灰心丧气。 鼓着腮帮子，一脸的我不高兴，以为没人注意，其实可爱到不行。 她在撩他。 他确信。 可他现在不能回应。 这个小白眼狼，她绝不会因为他的回应产生任何欣喜，而是会像碰到洪水猛兽一样，跑得比谁都快。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说的就是这个小白眼狼。 前排，刘特助问了几遍，都没有得到老板的回应，正好路口跳了红灯，他踩了刹车，回头 这位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老板不知想到了什么，眼尾轻轻弯起，嘴角也是上扬的弧度，周身气场柔和得不行。 刘特助：！ 他仔细看了眼，确信自己没看错，立马回头不再多看，连带着之前的问题也憋回了肚子里。 老板这一脸春心荡漾的样子。 为了以防被杀人灭口，他还是乖乖闭嘴吧。 祝颜并不是丧气的性子，一击不中，她就打算来第二次。 不过在此之前，她准备先回朱家一趟。 这也是她第一次跟这具身体的血脉亲人接触。 相比起都已经见过祝颜真人了的明家人，朱家人至今仍然只看过一张照片，为了不吓到祝颜，他们这段时间是硬生生憋着没上门打扰的。 这次祝颜主动提出要过来，众人顿时欢喜得不行。 上门前，明远还神秘兮兮地说：“到时候给你一个惊喜。” 祝颜正一头雾水，便见到了一个有些面善的老人拄着拐杖，站在院子门口，神情有些激动的模样。 她睁圆了眼睛：“老爷爷？！” 是那个曾在康年私立医院有过一面之缘的钓鱼的老人！ “是我。”朱老爷子比她还激动，又跟身旁的青年抱怨，“当时我就觉得小姑娘人特别讨喜，要是早知道就是我亲孙女，当时就该接回来！” 明远笑得牙不见眼：“我就说有惊喜吧。” 祝颜进了屋，明远给她介绍：“这是大伯的儿子，堂哥朱明致。”他指着那个青年。 朱明致生得俊美高大，凤眸狭长而深邃，是典型的中式美男。 见祝颜看来，朝她点点头：“堂妹，欢迎回家。” 明远道：“另外，大伯和伯母这会儿还有工作，暂时回不来，可能要晚上才能见到。” 这个祝颜是知道一点的，朱家大伯和伯母都从政，平时公务繁忙，很少回家。 祝颜在朱家呆了几个小时，和朱老爷子相谈甚欢。 她本就是很有老人缘的长相，性格也甜美活泼，从前就能轻易和院里的老人们打成一片，如今也不例外。 朱老爷子很快就嫌弃起自己家几个臭小子，满脑子只想要香香软软的小孙女了。 一边还联合祝颜给朱明致和朱明朝催婚，说两个人都快三十了，连个媳妇儿的影子都没有，也不知道他这辈子还能不能喝到孙媳妇敬的茶，见到曾孙的影儿。 朱明致表情淡定，继续泡茶。 刚下班过来的朱明朝头皮发麻，转身就跑。 正在给老爷子捶背的祝颜动作一顿，佯装生气：“怎么会！爷爷你说这话我就伤心了，怎么能这么想，您当然要活到一百岁呀，而且为什么只想见到曾孙呀，您就不想亲眼看看您的曾外孙和外孙女吗，我伤心了。” 弄得朱老爷子所有抱怨和催婚的话都收了回去，连忙哄她。 “是爷爷嘴笨说错了！我当然要看着颜颜你生孩子，到时候爷爷肯定给他包一个大红包！” 背过身，朱明朝和明远对着她，直呼牛逼。 明远表情沉重：“妹啊，以后我要是被催婚了，就靠你了！” 祝颜朝他做鬼脸：“想得美，到时候你还是乖乖找嫂子吧哈哈哈。” 气氛其乐融融，夜间朱大伯和伯母也回来了，两人都是非常温和敦厚的性格，伯母亲自下厨，给祝颜办了顿接风宴。 最后由朱明朝开车送祝颜回家，明远也在车上。 临走前，朱明朝看着这家低调却奢华的小区，犹豫了下，还是提醒她：“你那位养兄，相处的时候还是多注意一些。” 又怕她多心，解释道：“我并不是要拦着你什么，只是希望你照顾好自己，凡事多思量。” 这个娃娃脸的青年难得没笑，脸上露出了些许凝重之色。 两人既是兄妹，也是师生，朱明朝的话祝颜自然不会不听。 不过她这会儿自个儿心虚，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含糊地应了。 放在朱明朝眼里，就是小妹已经对周越云情根深种的证明了。 回去的路上，他顿觉脚步都沉重了不少。 偏偏明远还要嘴欠：“周大哥人不是挺好的吗，为什么要小心他？” 朱明朝没搭理他，明远独自思考了一会儿，恍然大悟：“哥你是不是酸了？人家比你还小两岁，就已经管着偌大一个集团了，听说人还会做饭，长得也帅，简直不得不服。” 越想越觉得是这样，明远语重心长地拍了拍他的肩：“哥，凡事就怕对比，能力差一点不要紧，气性不能虚，做人要大气一点啊！” 朱明朝额头青筋暴跳，猛的给他弹了个爆炒栗子：“酸你个头！蠢货！” 明远捂着脑袋哀嚎。 为什么受伤害的总是我？！ 祝颜回去后还在想，朱明朝绝对不是第一个说周越云很危险需要远离的人，虽然他的措辞比较委婉。 或者说，凡是不了解周越云的人，就没有认为他不危险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原著的反派光环的缘故。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 明明大变态人很好啊。 无论是对周父周母，还是对她，亦或者手底下的员工，都很好。 她有次在书房，不经意间看到了一份报表，凡事认真做事的人，以及近一年里家里有亲属出事的，年终奖金都有所增加，而且是从周越云的个人薪水里扣的。 那时候，祝颜就觉得，他人真的很好很好。 只是，所有的温柔和包容，都隐藏在看似坚不可摧的表象之下。 说曹操曹操到，祝颜正胡思乱想着，周越云就打来了电话。 “喂，哥，怎么了？” 电话那头，男人声线低沉平静。 “你看看，家里有没有一份黄皮袋子装着的文件，用红漆封着的。” “啊，好。”祝颜点头，起身去找。 翻箱倒柜一通后，才在书房的书架一角里看到这份文件，大概是上次人在书房看书，不小心落下的。 她拍了拍上边的灰，问：“找到了，要给你送过去吗？” 周越云沉吟片刻，说：“行。明天下午过来，可以吗？我记得你没课。” 这学期祝颜还没上几节课，全请假去了，课程表自己都没怎么注意，点开教务系统看了后，才说：“确实没课哎，那先这样啦，我明天给你拿过去。” 片刻后，刘特助发来了公司定位，让她到了给他打电话，到时候叫人来楼下接她。 祝颜回了声“谢谢”。 第82章 荒唐 “谢了。”给出租车司机转完账,祝颜抬头看向面前的大厦。 这里是中心商务区，高楼林立，鳞次栉比,灰黑色的玻璃大厦如同沉默的幕墙,将自身与周围隔离开来。 和热闹年轻化的大学城完全是两个样。 祝颜抬手遮了遮日光,目光有些新奇。 说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来周越云工作的地方。 楼下有安保，她给刘特助打了个电话，说明了情况。没多久,就有一名女性助理下楼来接她，两人刷卡进了公司。 助理是知道祝颜身份的，故而路上给她介绍道：“因为这边只是分部，所以原先我们只租赁了中间的十层作为办公区。周总来了以后，集团的业务重心进行了调整，这才将整座大厦都包了下来。” 祝颜点头表示明白。 两侧员工来往匆匆，偶有认出助理身份的人向两人投来视线,见祝颜穿着与公司格格不入,难免多看几眼。 这会儿还是三月,但温度已经有些高了，少女穿着一身蓝白相间的波点雪纺裙，外边披了件白色针织衫，长发披散在肩上,内扎成小辫固定在白皙小巧的耳后。 淡蓝色的花边细发箍,让她看起来青春又活力。 很可爱也很学生气的装扮,尤其她还背着一个米白色的书包，上边垂着漂亮的流苏和兔子玩偶。 有人看祝颜，她就落落大方地看回去,附带一个浅浅的微笑。 少女五官精致，气质清新，吸引了不少人注意。 大家明面上都正经严肃得一批，等到午间休息，却是忍不住在私底下八卦。 “之前没见过，这是第一次来？被李助带上来的，周总亲戚？还是女朋友？” “大概是哪个亲戚家的表妹吧，看年龄，来实习的？大学生这会儿不是还没到暑假吗？” “不会吧，周总也不像会搞亲戚人情这套的啊。”这是对周越云带着完美滤镜的。 “去去去，谁还没有几门上门亲戚的了，这事儿见怪不怪，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不过长得是真的好看啊，就是她要穿这一身来实习吗？” 众人面面相觑。 不过到底还有自己的工作要忙，大家略略八卦了几句便聊起别的话题了。 那头，祝颜已经跟着助理到了顶楼。 她从包里把文件拿出来，抬头，正好看见一个长相周正但气质略有些轻佻的青年从办公室里出来。 是钟霄安，周母娘家外甥。 过年的时候钟霄安来周家老宅拜访过，两人有过几面之缘，也不知道这人什么时候来了京市。 祝颜乖乖喊了声表哥。 钟霄安眸中闪过一丝诧异，很快掩饰住，笑着点点头道：“是祝颜啊，这样，我是过来还雪球的。” 之前周越云临时决定去浙省，工作上的事倒好办，公司少了他几天照样能正常运转，雪球一时之间却是没了去处。正好钟霄安为了逃避自家老妈的逼婚跑来了京市，身为东道主的周越云给他提供了不少帮助，为了投桃报李，钟霄安便主动提出照顾雪球一段时间。 别的不说，钟霄安照顾起宠物来还是有一手的，他老妈成天没事就爱养些猫猫狗狗，钟霄安从小就是在毛茸茸堆里长大的，照顾起猫猫来得心应手。 他看着面前元气十足的少女，眸中既有惊艳，也有惊疑。 但直到最后，也没说什么。 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祝颜觉得他眼神有点怪怪的，但她一向不和这人打交道，也不知道具体怪在哪。 进了办公室，助理识趣退下。 一团雪白的影子猛扑了上来，把她撞得一个趔趄。 祝颜陷入了震惊。 “喵呜~”雪团漂亮的碧蓝色眼睛骨碌碌地转了转，在她脚边停下，很乖地蹭了蹭1号铲屎官的手。 没错，在它幼小的心灵里，已经给铲屎官们标了号。祝颜是1号，身上最香最软，性格也甜甜哒，是个合格的铲屎官。 2号周某某平时很温柔，不过貌似有点精神分裂，偶尔凶起来超级敷衍，不过看在他有很多热衷于投喂它的下属的份上，它决定暂时原谅他。 3号钟同学，嗝~ 看在他给它准备了那么多好吃的，它就不嫌弃他长得丑还一身乱七八糟的香水味了。 祝颜把文件放下，抱起猫猫。 虽然动作不吃力，但她表情很沉重：“雪球，你真的要减肥了。” 周越云接过黄皮袋子，收进抽屉里，无视猫猫震惊受伤加求助的眼神，从善如流：“是该减肥了。” “喵！”雪球朝两位铲屎官发出了悲愤的喵叫，可惜没人听懂，1号铲屎官还用力地薅了它一把，然后在旁边坐下。 祝颜大大方方地打量了遍办公室的设计。 这一整层只有周越云一个人住，空间被划分成两半，其中三分之二的面积是他另外修的大平层，和楼下打通，电梯直达顶楼。 另外三分之一就是办公区了。 总裁办在最外边，里边是办公室。 刚过来的地方有一圈长长的真皮沙发和各式欧式圆桌盆栽，以玻璃门为界，外边的待客区舒适奢华，内部真正办公的地方却是出乎人意料的简单。 没有小说里常见的霸道总裁装点办公室用的精装书书柜和放着名贵红酒的酒柜什么的，书架有倒是有，还是直接嵌墙的，但上边放的都是各式资料和文件，虽然看得出来有好好整理过，但乍一看依旧有些凌乱。 另外就是打印机和一沓沓的a4纸了。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十分之没有逼格。 祝颜非常“认真”地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男人扫她一眼，眼神淡淡。 然后，推了个遥控器到她面前。 祝颜：“？” 她脑袋上冒出一个小小的问号。 “控制公寓开关用的。你想要的书柜酒柜，里边都有。” 他放下笔，按了按眉心，不知道她哪来的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 “办公室就该有办公室的样子，一天下来工作时间尚且不够，哪来的时间看书品酒，放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在这，给谁看？彰显我品味高贵与众不同？”男人声线沉稳清越，淡淡反问。 祝颜默默羞愧，她不该挑战工作狂的权威的。 这不是霸总小言看多了么qaq。 看着被训得跟鹌鹑一样的少女，周越云动作一顿。 大意了。 那些追人小技巧在脑海里快速过了一遍，又被他一一否决掉，片刻后，他状若无意地提起：“你不喜欢办公室现在的装修风格？” 祝颜：“！” 她哪敢说不喜欢。 立马疯狂摇头。 男人声音慢了些许：“那你觉得……什么样的更合适？” 祝颜猛地抬头，看向他。 男人一双黑眸依旧清润沉静，看不出任何情绪，仿佛只是单纯地询问她的意见。 祝颜在他的瞳孔里，看到了自己缩小的倒影。 除此以外，别无他物。 她心跳陡然漏了半拍。 少女抿唇，伸出试探的小爪爪：“那我能装修成家里那样吗，嗯……蓝蓝的，海底？” “是不是最好再来一条小美人鱼？”男人合上文件看过来。 语气认真，不见丝毫揶揄。 “咳咳。”祝颜捂了捂发烫的耳朵，避开他的视线，“这就不用了啦。” “那这周末请人过来装修？” 说着，周越云已经拿起了内线电话。 祝颜瞪圆眼睛，连忙伸手阻止：“别别别，哥你认真的？！” 他反问她：“为什么不认真？” 祝颜声音弱了点：“可是……这不符合你的人设啊。” 她眼里，他性格向来稳重，做事沉稳妥帖，讲究万无一失。 这会儿……怎么和被妖妃迷昏了头的暴君一样，不带这么荒唐的，崩人设了啊喂。 男人声音里带着点笑意。 “你又想哪去了？就是贴个墙纸而已。自家妹妹的需求，又不是什么大事，我还不至于连这点钱都出不起。” 祝颜：“……哦。” 好叭，果然是她脑补太多了吗？ 这真是个悲伤的故事。 祝颜低下头，看脚尖。心里既松了口气，却又莫名的，有些失落。 第83章 员工餐厅 祝颜苦大仇深地rua了把雪球。 周越云侧过脸,不让女孩看到他脸上的笑意。 五点的时候，助理来敲门，问要不要准备甜点。 周越云停笔看过来,问：“想吃什么？” 祝颜正斜倚在沙发上rua猫,闻言抬头：“有哪些呀？” 助理于是一口气念了一大串甜点的名字,然后又分门别类说哪些是以前就有的,哪些是新品，哪些又是由员工餐厅的厨师做过改善的。 祝颜看向周越云。 周越云似是也没有想到一般，表情略有些无奈。 “那……不如去看看？” 祝颜隐隐约约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她抱紧了猫。 短暂地怂了一秒后，还是答应了下来。 说走就走。 虽然祝颜有点怀疑：“哥你这真的不算翘班？” 他以前在c市不是每次都要工作到凌晨的吗？ 男人看了眼腕表，表情自然：“你是对五点下班有什么怀疑？加班不是义务。” 底下几层果不其然没什么人了，稀稀落落的，只除了员工餐厅，瞧着人还不少。 助理笑着说：“自从上次扩建过后，咱们公司的餐厅在附近都是出了名的,为此周总后来干脆做了开放式,不少人都会慕名而来。” 助理说的扩建就是周越云来后对整个公司进行的调整一事,祝颜现在还记得，他那段时间特别忙，好几次靠在她家的沙发上直接就睡着了。 祝颜咕哝着抱怨了几句。 周越云侧身，仔细听她说了什么。 两人耳语了几句,说着便有些忍俊不禁,眉眼间俱是笑意。 助理眼观鼻鼻观心,视而不见。 远处的员工们却是一个个瞪大了眼睛，仿佛吃到了一个从天而降的大瓜。 还是和他们息息相关的。 匿名员工群内。 【妈妈我看到了什么！】 【楼上的儿子你没看错，深沉脸】 【三秒钟我要知道这个女生的所有信息！】 【好像是之前被李助领上去的那位,虽然我有点脸盲，但衣服什么的都没变。】【她看起来好小，难道咱们周总……老牛吃嫩草？】【……楼上的你好敢说，佩服佩服。】 还有人在实时播报。 【她们走过来了，到李师傅窗口了，还在说。】 【周总在问李师傅这几天餐厅的营业情况，把卡给女生自己刷去了。】【摸头杀！周总看起来好宠啊，居然有点甜。话说那位背景板助理好亮。】【对不起，刚脸盲的那位，我好像知道你是谁了…】【？！禁止扒马！】 一群人立马作鸟兽散。 那头，祝颜接过卡，先看了眼上边的证件照。 第一眼居然觉得有点陌生。 照片上的青年眉眼隽秀，唇角温和，眸中却透着一股怎么也掩不去的凉意，莫名显得有些距离感。 她再抬头，看向周越云。 男人气质清冷，眼神却柔和，叫人如沐春风。 像是突然下凡。 短短两年，居然就有了这么大的变化。 她抿了抿唇，戳了戳他腰。 男人侧身，以眼神示意，怎么了？ 祝颜手背在身后，问他：“哥，过段时间重新拍张证件照怎么样？” 周越云没问为什么，只是揉了揉她头，点头说好。 一直到点完吃的，回到座位上，脑袋上仿佛依旧存留着那种温热的触感。 暖暖的，让人莫名有些留恋。 祝颜长叹了口气，自暴自弃地叉了一大块甜点塞嘴里。 等周越云来了，她腮帮子还是鼓鼓的。 “晚上吃这么多？之前不是一直嚷嚷着减肥？”他在对面坐下，收起员工卡。 “嗯。”祝颜声音有气无力。 周越云以手支颐，他自己倒不介意这个，故而听她这么说，只是道：“吃慢点。” “嗯嗯。” “怎么了？”他微蹙眉。 “没。”祝颜打了个饱嗝，起身，“不吃了。” “哥我先走了！” “我送你。”周越云也跟着起身。 “不用了。”祝颜走得飞快，“我自己打车就行了！” 留下原地的周越云，表情渐渐变得有些莫测。 哪里估计失误了？ 正好有人打了个电话过来。 他接起，眸色一点点冷下来，很快，变回祝颜所熟悉的，照片里的模样。 寒凉的，带着疏离与高高在上的攻击性。 “那就，开始吧。” 有些事，有些人，当然不会是不在意。 只是，在她面前，永远只需要维持明面上的岁月静好而已。 祝颜约了沈曦出来。 两人久未见面，沈曦变得比当初更忙了，头发也剪成了短发，看起来格外清爽犀利。 不过看着祝颜一脸苦大仇深的模样，她还是放下了电脑：“怎么了？” 祝颜吸了口奶茶，说：“曦曦，如果，我是说如果啊，你有一个朋友，她对不该产生想法的人，有了嗯……那方面的好感，你会怎么看她？” 沈曦挑了挑眉：“什么叫不该产生想法的人？” “就是……身份不合适啊QAQ。”祝颜耷拉着脑袋，像只蔫哒哒的小狗。 “喜欢就去追，没什么合不合适的。只要不是五代以内的亲属，怕什么？” “也是哦。那……”她悄悄抬头，眼巴巴看过来，“如果对方……不喜欢你这个朋友怎么办。” “不试试怎么知道喜不喜欢。何况，祝小颜，没人会不喜欢你。”沈曦语气笃定。 祝颜有点点抓狂：“都说了是一个朋友啦，不是我！” 沈曦看着她倔强地无中生友，也不拆穿。 “总之，让你这个朋友安心去追就好。” 正说着，奶茶店门被推开。 一个带着鸭舌帽的男生走了进来，径直到了沈曦面前。 少年脸色苍白，声音很冷淡。 “我是来转告你的，出事了，姓高的把我们给卖了。” 沈曦眉眼微厉：“怎么回事？” 于是祝颜被迫听了场商业内幕。 早在之前她就知道，沈曦跟着T大同院系的几个学长在研发一个知识社区的理念，后来，经过初步探讨和导师指点，他们决定把这个做成一款学术型app。 几个人都是穷学生，也没什么钱，索性又凑了几个学设计和推广的校友，就这么闷头研发了起来。而相比较其他只会码代码的几位，沈曦的性格无疑更加强势，也更主动，没多久，就成了其中的主导者。 app初步成型后在大学城内展开了小规模应用，虽然暂时还有些粗糙，但其中的设计理念却引起了不少人兴趣，其中就包括几个研发软件的业界知名公司。 结果都被拒绝了。 沈曦态度很明确，不接受买断。 到底还是太天真，本以为最多就这么自己瞎贫瘠搞下去，谁知道，大公司的手段比他们想象中多多了，并且简单粗暴且现实——团队有人受不住金钱和职位诱惑，带着手里一部分核心数据跳槽了。 当初大家都是学生，又大多是码农，根本不懂商业方面的事，也没怎么签订合约，现在就成为了最大的漏洞。 气氛略有些凝重。 祝颜眼珠子转了转，小心翼翼地问：“需要我给你们投钱吗？” 见两人看过来，她解释：“你们也说了他手里只有一部分数据对不对，对方团队再成熟，也需要时间研发吧。你们已经有成型的app了，这难道不是优势所在吗，所以现在最需要的是赶在他们之前先发行，占据市场份额不是吗？” “我知道你们不想把主导权让出去，所以可能不愿意接受别人注资。但是，可以让我投资呀，我不要管理权，也不会管理，分红就好啦。”她吸了口奶茶，眼睛享受地眯起，“赔了也不要紧，我别的什么都没有，就是有钱呀。” 意外地……很对。 从需求，到目的，都对。 而且，别人这么说他们可能还会怀疑别有用心，但正因为沈曦和她很熟，反而少了疑虑，多了几分放心。 沈曦莫名觉得这一幕有点眼熟。 她想起了高二那年，那个男人上门，为了感谢她对妹妹的帮助，签订资助协议时的模样。 也是这么不急不缓，胜券在握。 她好像知道祝颜刚讲的故事里，那位男主人公是谁了。 沈曦轻吸了口气：“那就这么说定了。” 这时候，几人才有心情谈起其他。 祝颜咬着吸管，多看了鸭舌帽男生几眼，有些困惑：“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啊，想起来了，高三那次鉴定音频的时候。”祝颜恍然，“对了还没谢谢你啊。” 男生终于抬头看了她一眼，苍白的下颔轻点了下：“你好，我是池遇。” 沈曦介绍说：“池遇不是T大的学生，他是我在网吧认识然后拉进来的，技术很厉害。” 祝颜回想起当初那个分析音频的网站，十分认可地点头。 池遇话很少。 两人说话时，他就在一旁静静地敲代码。 偶尔抬头看沈曦几眼。 瞳孔很黑，也很认真。 祝颜不知道自己是突然多了个恋爱雷达还是什么，就对这种事一下子就敏感了起来。 最后实在受不住了：“我先走了。你们先商量，需要钱了找我就行。” 来自电灯泡的自觉。 沈曦难得有点茫然：“怎么了？” 池遇轻轻开口：“或许是不舒服吧。” “对了。”他不动声色转移话题，“我想吃对面的糕点。” 沈曦看着他。 少年表情有点固执：“来的路上看到了。” “……行吧。”沈曦起身，“跟我来。” 第84章 非分之想 “喜欢,不喜欢，喜欢……” “不喜欢，喜欢,不……喜欢。”祝颜动作一顿,看着手上光秃秃的花杆,瘪瘪嘴。 片刻后,默默把花扔了，若无其事地重新抽出一支开始数。 这回的结果是“喜欢”。 她瞬间哼起歌来，心情灿烂地拉开窗帘,任由阳光撒了满地。一边忙活起来，把花连带着剩下的花盆端到了阳台上。 这花是前几天刘特助送过来的。 说是公司客户送的，周总特意挑了她喜欢的品种，安排他送过来。 这人在这种事上向来周到。 可一想到现实，心情莫名又变得不愉快起来。 现实就是她对他产生了非分之想而他一点反应都没有啊摔！ 好气哦。 正好沈曦那边发来了信息。 ——他们同意了。 那边现下团队包括沈曦和池遇在内，一共是七人。一行人商讨了一周的时间，最终还是选择了妥协。同时,团队里另外一个后加入进来的富二代也提出愿意注资,以获取更多股份。 这里边有多少冲突磨合和弯弯绕绕祝颜不知道,也不需要知道。 她只需要做一个从天而降的撒钱富婆就好了。 快乐。 祝颜确实不缺钱，周父周母至今仍会在每月十五给她打钱；去年十八岁生日的时候，大变态因为在出差没能及时赶回，最后他的助理在她晚自习下课,把副卡送了过来。此外,银行里还存了一笔信托基金。 明家那边,明竺一副要把她前十九年的零花钱都补齐的架势，因此给钱给得特别大方。 明远知道后还曾经舔着脸过来借钱，说自己新认识了一个朋友,借着这朋友的门路买了台改装机车，现在就差尾款了。 不多，也就82.5万美元。 最后被路过的朱明朝一通暴打，让他把“不多”两个字抄了五百遍，贴在明家二楼的墙上。 据当事人所说，他已经快不认得“不多”两个字了。 扯回正题。 祝颜虽然钱多，但她不傻，合同方面她不懂，但她身边有人懂。 正好三月底是周越云生日。 祝颜前段时间琢磨了好久该送什么礼物，最后却被突如其来的明家人给打断了。最后干脆化繁为简，自己去学着做了蛋糕。 生日当天，她就把蛋糕连同合同一起拿了出来。 “当当当当——” 蛋糕上用非常潇洒豪放的字体喷上了“哥哥二十五岁生日快乐！” 周越云只略略扫了一眼，便翻开了合同。 神色平静到祝颜看不出他的想法。 墙上的时钟一分一秒地过去。 伴随时间的流逝，祝颜逐渐变得有点不安。 她不死心地准备开口：“其实这个项目还是挺靠谱的，我听曦曦说，她们的初心是构建一个相同阅读背景的知识社区，以同类书籍tag进行标记，逐级淘汰。举例，阅读哲学tag下的10本书籍后，方可获得资格，通过管理员考核进入下一级讨论区，当然这是最简单粗暴的分法，别的后续还需要讨论。” 周越云抬头，看她一眼。 祝颜便鼓起勇气，继续说：“我的理解是，它类似于一个无限可折叠的星球书单，书单之间处于互相关联的可编辑状态，整个网站的形式和x乎和维基百科有点类似，但对社区群体的筛选会更加严格，同时会大量合并同类项tag。应该是考虑在现有的下沉市场上，做出一部分向上的改变。” 周越云轻嗤了声。 “天真。” 祝颜瞬间不乐意了：“理想就是用来实现的啊，我也不是瞎投钱好不好，做过实地调查的。” “系里很多教授和同学，包括我，都经常会查阅一些资料，可现有市场用户群体的扩大和下沉使得现在的同类app大多泥沙俱下，一大批原有用户被逼走的同时，也让大家基本摒弃了和外界交流的想法。喏，资料和数据在这，我从来不说谎。”点开平板给他看后，她又继续说。 “我觉得这样不好，大众需要有怀疑精神，学术也需要这样一块真正的交流领域，而不是与现实割裂，由所谓的专家和大v来掌控话语权。” 少女的声音清脆明亮，掷地有声。 周越云看着她。 瞳孔里倒映出的少女，再也没了当初青涩的模样，而是多出了属于自己的棱角。 同时也在自己的领域里生根发芽，破土成长。 他忽而笑了。 “合同没什么大问题，我等会发给集团的律师，修改过后明天拿给你。” “哥你同意了？”祝颜惊喜。 “少年人有天真的资本。”他将合同收起，淡声道。 祝颜给他捶背加吹彩虹屁：“哥你才是年轻有为人品出众，上得厅堂下得厨房亿万少女的梦中情人吖！” 周越云抬手：“打住。太浮夸。” “嘿嘿，那我给你摆蛋糕！”祝颜蹦蹦跳跳上前，眉飞色舞。 “对了。”周越云补充，“你那钱留着给自己买吃的吧，要投多少，我来出，股份归你。后续有什么问题也可以让他们来找我。” 祝颜客气了下：“这样不好吧。” 男人抬眸，眸中似有笑意：“那我不出了？” 少女立马变脸，可怜兮兮：“怎么能不出呢，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哥你肯定不希望有驾着四匹马的车来追你对不对？” 周越云摇头：“谄媚。” 神情却是纵容的。 他为祝颜做过很多打算，但终究不如她自己产生这方面的想法。 有想法，才好办。 正说着，面前传来蜡油点燃的气味。 祝颜退开一步：“好了，弄好了，来吹蜡烛吧。” 周越云看了眼。 雪白的桌布，嫩黄色的奶油蛋糕上，二十五根蜡烛，整整齐齐。旁边还放着一个礼盒，绑着粉色的蝴蝶结。 少女心十足。 他摇头：“你吹吧。” 祝颜半蹲在桌布面前，绷紧了小脸：“生日蜡烛当然要过生的人来吹，哥你难道没有心愿吗？” 他吗？ 周越云抬眸，看了她一眼。 忽而笑了。 “好。” 祝颜关上灯。 黑暗里，蜡烛燃起微亮的光，隐约照亮了男人俊逸的侧脸。 薄唇紧抿，神色看起来意外的宁静，紧闭的双眸上，浓密纤长的睫毛轻微地颤动。 祝颜发了下呆，情不自禁伸出手，碰了一小下。 很小很小的一下，微不可觉。 碰完她就收回了。 若无其事地站起来。 恰好男人已经吹灭蜡烛，她起身把灯打开，声音和情绪都已经恢复正常：“好了，睁眼啦，生日快乐！哥~”最后一个字，微不可闻。 他睁眼。 少女双手捧心，朝他笑眯眯道：“愿望一定会实现的！” 他笑了。 “会的。” 语气，势在必得。 第85章 男朋友 老话说得好,情场失意，职场得意。 虽然祝颜拒不承认前者的存在，但当她收到来自研究小组的消息,得知指导老师通过了她们的最后一版稿子时,还是激动得抱着雪球转圈圈。 这个研究项目终于收尾了！ 天知道她们改了多少次。 由于各朝代妆容和服饰与本朝的文化传承程度,以及当时的社会风俗、阶级、风气开放程度等等有关,涉及经济政治文化多方面，经过多次激烈讨论后，她们最终还是决定把一些比较隐晦的东西写出来,也就造成了最终成果体量较大——以五篇大论文为主，三人一个小组，祝颜负责最后一篇的初稿，也是同小组里任务最重的。 整合资料，订正谬误，修订框架，填充细节…… 这是一个无比漫长的过程,却也是她主动举手争取来的结果。 另外两人负责进行修改润色,而在经过无数次被打回重写后,指导老师终于批准了这一版稿子，同意了她们去投稿。 简直让人落泪。 祝颜放下被转得炸毛的雪球，非常开心地把消息分享给了周越云，又感谢了一通朱婧和苏沉盈——说起来,她能慢慢混进研究小组的重心,还多亏了这两人。 自祝颜回明家以后,朱婧称呼她时便有些欲言又止，好在祝颜自己比较无所谓，说还是叫名字就好。 见到祝颜做出成果,朱婧也为她开心。 过了会儿，又问起六月朱老爷子八十寿辰的事，说是届时宾客临门，问她会不会到场。 ——这就是要对外公开身份了。 这事明竺还没跟她说，所以祝颜也不确定，只好给出模棱两可的答案。 两人叙过旧后，苏沉盈那边也发来了消息。 剧组里属于她的戏份三月底已经拍完了，爷爷的病情也已经稳定下来，她现在正和温槿然进行低调的地下恋中，文字中带着掩盖不住的粉红泡泡。 祝颜回想了下原著中那场替身虐恋，什么强制play啊，全网黑当夜被赶出男主别墅，淋了一夜雨啊，被男主发小嘲讽鸠占鹊巢啊，由衷替她感到释然和开心。 过自己的人生，就很好啦。 周越云那边回答就很简略了。 【恭喜。今晚一起吃饭？】 祝颜有点心动，然而她们团队约好了今晚一起出去庆祝，于是只能拒绝。 周越云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让她照顾好自己。 这点不用周越云说，团队里其他人也懂。 祝颜是他们中最小的那个，今年才读大一下学期，当初人被任公共课教师的教授推荐过来时，众人还多有不信任，只敢让她做一些边边角角的工作。也是经过几个月的磨合，最后才放心将最后一篇的论文框架交给她的。 也因此，在这些学长学姐眼里，祝颜还是个小孩子，自然要多多照顾。 酒也是不让多喝的。 一行人吃了饭，又去唱了K，闹到十一点才陆续散场。 时间倒回到十点。 “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周越云按了按眉心。 他身上还穿着西装，盖因今晚有一个商务会议，一直到九点半才结束。 外边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迷离的灯火将夜色点亮，映得煌煌如昼。 从这个角度往外看，既是万丈凌空悬崖，也是一览众山小。 他收回视线。 一旁的刘特助将文件收拾好，语气较之白天上班时更放松一点：“小姐的手机应该是没电了。” 作为周越云的特别助理，他知道的东西，远比一般人更多。 比如……老板对小姐的真实态度。 一开始得知这件事时，他内心也是惊涛骇浪，可转念一想，两人本就没有血缘关系，成长过程中也不尽然在一起，说是养兄妹也就那层名义而已。 他被提拔到这个位置也才两年，却也是亲眼见证着老板一步步走到如今的说一不二的位置的。集团内部勾心斗角，老周董留下的弊端不少，其中辛苦不为人知，老板常常一工作就是到天亮，面对各方的刁难也都一声不吭地接了下来。 有时候他都怀疑，工作就是老板的恋人，他从未在老板身边看过任何一个亲近的非家人女性，参加各种五光十色的宴会时也不近女色，完美继承了老周董的洁身自好。 当然，也可能存在只是他不知道。 不过刘特助还是更相信自己的判断。 也只有在面对周太太和祝小姐时，老板面上才会露出一丝柔软。 那时候他就应该意识到不对的。 再后来，就是明家人找上门的事了，他无从判断这件事里老板的想法，但出于他个人意愿和利益倾向而言，他是替老板松了口气的。 “……应该是。” 老板的话拉回了他的注意力。 刘特助抬头。 虽然说了这话，但男人神情并未放松下来。 “备车吧。”他侧身，“你也可以回去了，加班费记得叫会计记上。” “嗯好。”刘特助应了声，退下。 祝颜也是临到要走的时候才发现，她手机居然没电了。 旁边一个学姐很爽快：“没事，我给你叫个滴滴。” 另外一个人推了她一把，她才想起来，尴尬地咳了一声：“额……要不，让李逸送你回去？” 显然也是有些不自在的。 以她个人意愿，并不怎么赞成祝颜和李逸在一起，李逸家里有钱，人长得也不错，两人一个高富帅，一个白富美，乍一看还是挺配的。不过听说李逸以前爱玩，最近才有所收敛。祝颜却是乖巧那挂的。她心里有意见，奈何李逸情商也高，最近帮了她们不少忙，这话……就不好说了。 李逸是三组的一个学长，两人接触不多，祝颜摇头，态度很明确。 “谢谢学长，不过不用了。”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祝颜恍若未觉，眼睛弯成月牙儿，笑眯眯地补充：“有人来接我啦，学姐学长们先走就好。” “这样啊，那好那好。”有了台阶下的学姐松口气，rua了把她头，“那我们先走了。” 另一个男生也大大咧咧道：“李逸要不你送我吧，我也没开车过来，咱俩顺路来着。” 李逸没说话。 看了祝颜一眼，才问：“是学妹的男朋友吗？” 祝颜笑容灿烂，略有些惊讶的样子：“欸，学长怎么知道？” 这就是承认了。 几人朝李逸使了个眼色，人家都有男朋友了这可不是我们不帮你，一边歇着去吧。 李逸笑着说好。 却还是没走。 祝颜内心已经有点想骂人了。 说到底，她哪来的人接她啊，这么明显的婉拒，这人不会看不出来。 硬要让两边下不来台吗？ 当然不是，李逸只是不甘心。 他对祝颜是一见钟情，自认为条件也不差，知道祝颜出身好性格乖和他之前那种只是玩玩的女孩不一样，还一咬牙狠心断了之前所有联系，下定决心重新做人。 他爸妈得知以后大为欣慰，又告诉他烈女怕缠郎，当初他妈就是这么被他爸追到手的，李逸受到鼓舞，自然更加不会放弃了。 可惜他遇到的是祝颜。 祝颜正准备再说些什么。 身后突然响起一道冷淡的声音。 “不是让我在楼下等你？” 她眼睛亮起。 众人回头，只见迎面走近一个身形颀长的青年。 男人眉眼冷淡，骨相清隽，手上搭着西装外套，一身白色羊毛衫很好地中和了身上那点冷意，目光静静地落在她们中间 还没等他们顺着这视线看过去，身旁的祝颜已经像回巢的鸟儿一样欢快地扑了过去。 “你怎么来啦？” 少女最后在男人面前站定，声音透出一股自然而然的亲近和欢喜，眼神也亮晶晶的。 周越云神色温和了些。 “来接你。” 两人并未多说些什么，只是静静交谈几句，所形成的气场就已经自动将其他人隔离在外。 刚那个大大咧咧的男生用力推了李逸一把，强行把人给拉走了。 兄弟，走吧，别在这丢人现眼了。舔狗没意思，真的。 学姐也有些尴尬，问：“这是……？” 祝颜也有自己的小心思，另外，也是想断了她们再做媒的想法，故而只是含糊地说：“……他姓周。”而没提两人的关系。 不过有她之前的话，众人自认为两人关系已经很明显了，故而也没多问，非常识趣地道：“那好，那我们就先走了，回去好好休息。” “学姐学长也好好休息，再见！” 拜别众人，祝颜上了周越云的车，二话没说，直接靠在了车枕头上。 “头有点晕，让我歇会儿。” 虽然没多喝，但既然来了，显然不能一点不碰，方才也是强撑着清醒而已。 然后她才发现，前排居然没人：“哥你没叫李叔来吗？” “李叔年纪大了，这个点已经休息了。”男人声音平静，坐上了驾驶座。 祝颜眼珠子转了转，爬起来去了前排。 这辆是周越云最常开的车，祝颜坐过不少次，慢慢的，车里边她的东西就越来越多。 她逗了逗车前挂着的嫩绿色叶芽香薰，又嗅了下，是熟悉的香气。 “这个居然还没换？” 这还是她去年放上去的。 周越云摇头：“已经换过几次了，不过那个颜色看着顺眼，就又买了一样的。” “刚刚那些人……都是历史系的？” 祝颜还在逗那个绿芽芽，清新的香气让她头脑清醒了不少，闻言摇头：“不都是，不过大家都是人文学部的。” 比如李逸就不是。 “我没在国内读过，不过原来……国内不是直系，也可以互喊学长学妹吗？” 祝颜侧头。 男人神色平静，说这话时语气平静无波。 她心里陡然冒出一个大胆的念头。 她试探发问。 “哥，我们刚刚说的……你都听到了？” 周越云没说话。 她当做他默认了。 她觉得她一定是向老天借了十倍的胆子，不然怎么敢在这时候，问出这么大胆的问题。 当然，也可能是酒壮怂人胆。 “那……我说的，我男朋友会来接我的话，也听到了吗？” 话到后面，声音越来越低，像蚊子小声着呢喃一样。 可她到底还是说出来了。 带着一往无前，或许说出口覆水就再也难收的勇气。 少女面上还带着点不明显的红晕，酒精带来的，然而她目光灼灼，眼底有一种名为信念的光。 周越云想，他还是低估她了。 他以为她需要花很长一段时间来接受这一事实，然后要花更长的时间来决定该如何面对他。 也做好了打长期战的准备。 然而，她的勇气和决心，都远远超出他的想象。 以至于，他的计划也被这一刻，被彻底打乱。 第86章 喜欢 夜色微凉,远处繁星闪烁，车内却被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氛围笼罩。 少女眼眸水亮，鼻尖微红,目光里流露出一点也许自己也没能察觉到的期待。 氧气浓度渐低,气息一时有些滚烫。 他没说话。 她就一直看着他,一瞬也不眨。 像是必须问出一个答案。 车子良久没有开动,停车场里寂静无声。 有微凉的风顺着车窗进来，被热气渲染，于是,带着点暖和的春意翩然离开。 他终于看向她。 两人目光对视。 像是日与月的碰撞，灼暖的太阳带着肆无忌惮的热意，撞上夜晚的月亮。 一瞬间，燃尽寒凉。 “听到了。”他声音微沙哑，“又如何？” 少女眼眸很轻很轻地弯起，笑意如星子，从眉梢眼角满溢出来。 她探过身,单手撑着腮,像是很单纯地发问。 “那……来接我的男朋友,他在哪呀。” 热气在耳旁肆虐。 伴随尾音落下，砰的一瞬 心跳骤停。 元萌萌很快发现，她家颜颜最近有点不对劲。 “那个新出的偶像训练营，就柳斯鸣,超帅的,侧颜线条绝了！我跟你说……哎,等等，颜颜你在听吗？” 元萌萌看着视频对面对着不知名空气傻笑的女孩，提高音量 “颜颜！” “啊哎哎哎,”祝颜回神，看过来，“怎么了？” 元萌萌手比做八的形状，撑着下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快交代，颜颜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没，绝对没有！”祝颜眨了眨眼睛，表情特别无辜。 “真的没有？”元萌萌表情狐疑。 “真的没有。”祝颜举手发誓。 她眼珠子骨碌碌地转了圈，反问回去：“我听说……李止渊这学期也去英国了？” 元萌萌果然成功被转移话题，她皱皱鼻子：“提他干嘛。” 说着，声音莫名低了点：“人家在伯明翰天天party开着小酒喝着美女抱着，哪里记得我啊。” “你确定？” 元萌萌气呼呼的：“怎么不确定，他朋友社交动态清清楚楚着呢。” 祝颜很少见她这么怏怏不乐的样子，瞬间收敛了那点打趣的心思：“他没来找过你吗？” 元萌萌很果断地摇头：“没有。上次联系还是去年圣诞节前，之后他就再没回过我消息了。” “算了算了，不提他了，他不搭理我我还不想搭理他呢。” 祝颜有点想叹气。 要是真的不在意就好了。 关键要是真不在意，谁会把时间点记得这么清楚呢。 不过她和李止渊也就在毕业晚会那天见过一次，不了解这个人到底如何，有些话也就不好多说。 “眼见为实，要不先去问清楚，看有没有什么误会。实在没有结果就算了，就当我们不要这个朋友了好不好。”她根据自己这段时间的实践结果，提出建议。 元萌萌迟疑了下，应下来：“那好吧，我就主动一次。就这一次啊！”她强调。 英国这个时间段已经是深夜了，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就挂断了视频。 恰好门外响起一阵门铃声。 祝颜起身，隔着猫眼看了眼。 是周越云的一个生活助理，之前也常来她这边。 她打开门。 助理跟她打招呼：“祝小姐早上好。” 说着，招呼后边的人把东西抬进来。 是一个组装款的超大号浴缸。 祝颜眼睛一亮。 助理老神在在：“老板今天去考察一家商场，路过的时候看到，就叫我们买了送来。” 虽然他完全弄不懂，谈恋爱送浴缸是什么神奇操作。 作为生活助理，他算是除了刘特助以外，和周总相处时间最久的助理了。同理，有些事，他自然也清楚。 “麻烦你们了。”祝颜把人领进浴室，说了下里边水电大概的布置，就退出来了。 她给某人打去电话。 电话响了七声才被接起。 “喂，怎么了？”声音有些空灵，隐约带着点回音。 祝颜嘴角翘起，非常破坏气氛地问他：“哥你跑卫生间接的电话呀？”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周越云回了声嗯。 “还在巡查，人都在呢。”他语气有些无奈。 祝颜努力憋笑。 “东西到了？”男人低声问，不然这个时间点她应该不会打电话过来。 “到了。”祝颜踮起脚尖，声音拉得轻轻的，“对了，你怎么想起买浴缸的呀？” 闻言，周越云身形微顿。 脑海中不由得浮现那天夜里看到的景象。 月光，波光粼粼的水面，跃动的鱼尾，和……美得近乎妖异的少女。 他眼神微暗。 声音却依旧清润克制：“想到就买了。” “哦。”祝颜语气有点闷闷不乐，拨了拨手里的闹钟。 “那昨晚的事……你想的怎么样呀？” 这话一出，那头，周越云呼吸微滞。 昨晚…… 最后一幕是，他推开她，说：“你喝醉了。” 是的，到最后，退缩的居然是他。 而祝颜也没有再强行说下去，她也有些困了。 少女迷迷糊糊地打了个哈欠，语气很平常地说：“那就等我清醒再问一遍。” 然后她就真的再问了一遍。 空气有些安静，只有浴室里传来钻机工作的声音，以及商场的一些背景音。 气氛陷入显而易见的沉默与尴尬，祝颜觉得此刻的自己就像逼良为娼的坏女人，她瘪瘪嘴：“不答应就别答应了。” 顿了顿，她突然很生气地问他。 “喜欢不喜欢，是还是否，就那几个字呀，有那么难说吗！”她越说越理直气壮，吼他，“我都没犹豫，你居然还犹豫了，女孩子不要面子的吗！” “……” 男人声音哑了哑，说：“……我没犹豫。” “诶？”祝颜愣了下。 他说：“刚刚身边有人。” 祝颜：“？！” 被迫听完全程、这会儿刚溜远的李经理：“……” 风萧萧兮易水寒，人生真是好难好难。 早知道回到三分钟前，他一定剁了自己要来洗手间的脚。 时间退回到三分钟前。 “那昨晚的事……你想的怎么样呀？” 少女的声音如同羽毛般，在耳侧拂过。 轻轻的，软软的。 有点甜，又有点小心翼翼。 周越云薄唇动了动，想问她，你真的想好了吗？ 想好了，面对之后可能迎来的各种不怀好意的揣测目光。想好了，面对可能远不如她想象中光风霁月的他。 明明最开始步步为谋的是他，可事情真的到了临头，犹豫不决的也是他。 他从不怀疑她此时此刻的热烈与情感。 但他也不敢轻易相信，假如在之后的相处中，她逐渐发现他身上那些不好的、恶意的、糟糕的东西，到时候她会怎么看他，她又真的能接受吗？ 倘若那时候她再想离开…… 他眼神微暗。 周越云唇张了张，正想说话，余光突然扫到一抹身影进来。 他按掉手机，退到走廊边。 对方却并没进去，而是在他身前隔了几步停下，恭恭敬敬地喊了声：“周总好。” 是商场的经理。 周越云不动声色压低了声音：“嗯，李经理。” 李经理也没想到能在这遇见周越云。 严格说来，商场现在还不是周家的。周越云这次过来，为的就是考察商场再合计收购事宜。 也就是说，周越云很快会成为他的直系上司。 为此，李经理很有些殷勤，絮絮叨叨地说了不少刚刚那些商家和商品行情如何如何。 而因为隔了太远，手机又被周越云收到了口袋里，祝颜那边基本只听到一点杂音，她只以为是商场的背景音。 周越云已经有些不耐烦应付了。 他正想把人打发走，兜里的手机突然响起来，少女放大的声音在四周响起。 “喜欢不喜欢，是还是否，就那几个字呀，有那么难说吗！我都没犹豫，你居然还犹豫了，女孩子不要面子的吗！” 周越云：“……” 他闭了闭眼，拿出手机。 免提键赫然开着。 至于是刚刚什么时候按的，全然不知。 李经理表情比他更尴尬。他本来一下还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后整个人恨不得原地变透明。 哎哟喂，本来是来凑近乎的，结果却不小心听到了未来上司的桃色八卦，这都叫什么事啊！ 祝颜听完前因后果，羞愤欲死，正默默自闭中。 周越云低声安慰她：“没事，李经理不会到处乱说的。” 说完，淡淡瞥了李经理一眼。 李经理在自己嘴角比了一条缝，示意自己绝对不会到处乱说。然后洗手间也不去了，立刻马上直接往回走，越走越快。 临到拐角时，却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眼。 男人侧身站在走廊上，身形微倾，低声哄着对面的女孩儿。 虽然听不到具体内容，但从表情来看，也能看得出大概是十分柔和宠溺的。 同巡查商场时的生人勿近截然不同。 大概真的是女朋友吧。 他之前虽然表面不说，但内心里其实并不如何赞同商场转手。盖因这个年轻的未来上司身上厉气实在太过盛了些，行事看似温和，却总带着些狠辣严酷，他总担心他太过激进，无所顾忌。 现在看来却是杞人忧天了。 人有亲情爱情羁绊，便不会太过偏激。 是好事。 如果没发生刚刚这桩事就更好了。 祝颜好不容易才从羞愤中恢复过来，终于想起来正事。 “所以你的答复呢，不许扯开话题！” “……” 周越云表示自己很冤。 他停顿了片刻，才说：“你真的想好了吗？” 祝颜瞬间警惕起来：“你要是打算扯一堆大道理然后让我放弃，我现在就挂啦？” 大抵感情中便是如此，一方示弱，另一方便必然步步紧逼。 她原本也没多大执念，可他的一再退后，却意外勾起了她那点不甘心，于是态度越发执着。反正已经破罐子破摔了，怕什么。 周越云捏了捏眉心：“没有。” 他说：“那……就试试？” 祝颜却不满足，她声音更臭了：“什么叫试试！试试就逝世！你要回答我，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说完又凶巴巴打补丁：“我嚣张一点你没意见吧？” 他唇角泄出一点笑。 “没意见。” “然后呢然后呢。”祝颜追问。 低沉磁性的声音透过话筒，穿过数十公里的波频，静静传来。 “喜欢。” “很喜欢。” 一句比一句，更坚定。 电话那头，突然哑了声。 片刻后传来少女慌乱的声音：“啊手机没信号啦我先挂了，等下再打给你！” 说完啪的一声，挂了电话。 周越云靠在墙上，唇角笑容越来越大。 男人侧颜隽逸如墨，冷清似仙。这一瞬间，仿佛人间春花尽数盛开，仙人沾染凡尘。 挂断电话，祝颜差点跳起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她在聊天框里打了一大堆无意义的字符，想要发出去时才发现自己实在太不矜持了，于是又一点点删掉。 在原地转了几圈，实在按耐不住兴奋。她跑到房间里的洗手间，挽起一盆水用力泼了把，水滴顺着湿漉漉的头发往下滴，镜子里的少女面色却依旧无比嫣红，眼睛明亮得像夜晚的灯塔。 正好助理过来敲门，说浴缸装好了。 她用力地揉了把脸蛋，确定自己脸上再没有什么奇奇怪怪的地方后，才打开门。 果然，浴室里的浴缸已经安装得差不多了，旧的也已经换了下来，正整整齐齐摆在地上。 效率好高。 祝颜惊叹。 把人送出去后，她还是静不下心来，干脆回书房开始查资料。 历史学起来说枯燥也枯燥，但学进去了也有意思，祝颜记忆力强，理解能力也不差，以往经常抱着一本大头书啃上半夜，电子笔记一做就是几百页。系里老师得知后颇为欣慰，给她推荐了不少书目，都是需要大量阅读和参考的。 也只有这时候，祝颜才能沉得下心来。 她查了一上午，中间又陆陆续续收到了十几个大大小小的物件，都是助理送过来的。 祝颜别别扭扭地把照片拍了，发过去。 然后就不管那边的回复了。 写完前三章的笔记后，祝颜在页码上做了标记，伸了个懒腰，正准备合上电脑。 电脑上突然跳出来一个广告页面。 她皱眉，正想点叉，目光却被上边的字眼吸引了注意力。 她没点开这些带着色/情小广告的页面，而是难得的，登上了她许久没用的微博。 热搜第一#傅眀祁恋情曝光#。 后边跟着一个大大的爆字。 紧随其后的是三个相关词条。 #现实版嫂子文学# #白月其人# #傅氏兄弟的爱恨情仇# 第87章 牵手 祝颜难得愣了下。 这回是真的没空再心思浮动了。 点进去热搜,基本前几的大V评论和转发都是8000+，再看时间，也就过去两个多小时而已。 原男主顶流之名名副其实。 评论区大量粉丝控评,最顶上的基本在刷傅明祁的实绩和彩虹屁,—排排的爱心和金色星星闪瞎人眼。底下才有正常非控评粉丝评论,有说傅家大哥已经去世三年多,女方嫁娶自由的，也有坚决不承认认为是阴谋的，点赞居高不下。 再往下才能看到路人言论,居然大多数是嘲笑和幸灾乐祸的。 祝颜有点惊讶，原男主路人缘这么差的吗？ 仔细看了才知道，原来这还是个连续瓜。最开始是有人爆料《清茗传》男主和女配综艺生情，借着拍戏机会搞地下情。 ——《清茗传》就是祝颜和朱婧前段时间实习的那个剧组，傅明祁是男主，苏沉盈演女三，这也是继之前的综艺后两人第二次合作。 这爆料几乎是明指了。 偏偏后续的爆料里,确实有两人—起吃饭逛街男方晚上送女方回家的照片。粉丝自然不承认,只说是女方心机倒贴,苏沉盈咖位又不如傅明祁，几乎是被男方粉丝追着骂，黑料热搜—个接—个，还有人跑去威胁剧组删掉她的戏份。 苏沉盈自己自然清楚她没和傅明祁清清白白,可经纪人去联系傅明祁那边的团队,人家却装聋作哑,支支吾吾不肯出来澄清。 少数维护苏沉盈的人也被骂得很惨，骂得路人几乎要产生逆反心理了。 直到这时候，—直一声不吭的苏沉盈经纪人才来了个狠的。 她先是买了个＃你看过哪些经典嫂子文学＃的热搜,在吃瓜群众放松警惕、吐槽和分享自己那些年看过的小说时，—口气放出王炸 她曝光了白月的存在。 哦吼，原来照片里的人根本不是苏沉盈，而是傅明祁大哥的未婚妻白月！只是两个人长得太像了。 难怪男方不出来解释，原来是想保护自己的白月光！ 之前被压得太狠，这会儿反转以后自然都是群嘲。 有人说弟弟对嫂子多照顾点，很正常。 被吃瓜群众吐槽。 你会和嫂子—起去情侣餐厅吃烛光晚餐？ 你会过年约嫂子单独去山上看烟花？ 你会三更半夜孤男寡女送嫂子回家？ 如果你会的话，恭喜，下—个现实版嫂子文学的主角就是你。 还有人说，人大哥已经去世了，两人关系不成立。 扭头就被—个吃瓜的富二代打脸，说白月她爹妈现在还以傅家的姻亲身份在外行走呢，需要的时候就扯虎皮做大旗，不需要的时候就是个屁？ 总之，吵作—团。 祝颜还是第—次吃到这么大的瓜，情不自禁翻久了点，过了会才给苏沉盈打去电话。 那边应该也很忙，响了很久才有人接电话，是苏沉盈的助理。 助理之前在剧组呆过，自然知道祝颜和自家艺人关系匪浅，更知道这是位得罪不起的大小姐，于是连忙交代了—番事情走向，又让她别担心，事态都已经控制住了，舆论对她们是有利的。 说完又试探性地问她是不是傅明祁的粉丝。 毕竟年轻小女孩喜欢他的还挺多的，当红流量，出身名门，长相俊美性格桀骜不驯，简直经典言情文男主模板。 祝颜嫌弃摇头，说怎么可能？ 助理这才松口气。 既然确定了这事对女主大人影响不大，祝颜就不准备再关注了。 原男主如何还真不关她的事。 只能说自食恶果吧，原著中基本没人觉得两人哪里不对，从现实到网络，大家都觉得白月温柔高贵，和傅明祁天造地设，攻击苏沉盈太过小家子气，白月才是真爱。捧后者而踩前者，虐女主虐得不要不要的。 可放在现实世界里，这对前叔嫂的关系，显然更值得诟病。 尤其傅明祁还是公众人物，大家简直恨不得拿着放大镜在他身上找问题。 祝颜—时间又想到了自己和周越云，顿时心有戚戚焉。 还好她当初没进娱乐圈。 说曹操曹操到。 某人打电话过来了。 那些八卦和感慨顿时消散得半点不剩，祝颜满脑子只剩下该如何应对他的事。 有点慌。 她停了几秒，才扭扭捏捏地按了接听键：“喂？” “没看微信？”男人的声音隔着手机传过来，略有些低沉。 祝颜想起自己刚刚故意忽略vx消息的操作，心虚了那么小几秒：“嗯……在看书。” 那边似乎是笑了下。 祝颜脸有些发烧。 气氛—时有些粘稠。 空气里仿佛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丝线，缠缠绕绕，叫人无端沉溺。 过了会儿，他说：“开门。” 祝颜：“！” 瞬间清醒：“你过来啦？” 她飞快把书桌上的东西一收拾，下楼去开门。 周越云在门口站了—会儿。 这套公寓当初挑的时候就刻意重新做了隔音，紧赶慢赶在祝颜开学之前弄完了，故而这会几乎听不见里边的脚步声。 他心里默数了几个数，片刻后，房门猛地被打开，—头黑发在眼前跳跃。 少女睁大眼睛，脸蛋红扑扑地看着他，眼底闪烁着细碎的光。 像一份等待了二十五年的礼物。 祝颜念念叨叨：“哥你怎么这个点过来了呀，等下不要工作了吗？” 十二点到下午两点是午休和吃饭时间没错，但这会儿已经一点半了，再过去应该赶不及了。 周越云神情淡定：“翘班了。” 祝颜：“！！” 今天的惊讶真是越来越多了。 “哥你这个工作狂居然还会翘班？”两人边说边往里走。 周越云关上门：“今天比较特殊。” 祝颜努力绷紧小脸，表情严肃：“特殊在哪？” 男人垂眸，轻轻看了她一眼。 声音很轻：“女朋友她不理我。” 连起来就是，特殊在……女朋友她不理我。 祝颜脸颊爆红：“谁不理你呀？不对，”她抓狂，“谁是你女朋友呀？！” 男人不说话，只是看她。 表情显得有点可怜。 祝颜语气沉痛：“哥你变了！你的矜持冷淡高岭之花人设呢。” 他眼也不眨：“有人告诉我，谈恋爱不能太矜持。” “谁跟你说的？” “钟霄安。”他神情自然地说出一个名字。 祝颜咬牙：“很好，我记住他了！” 那个花心大菠萝！不对，花心大萝卜，自己都混成那样了，怎么好意思来带坏她哥？ “哥你以后离他远点！” “好。”男人从善如流。 此时此刻，远在京市另一头的钟霄安，猛地打了个喷嚏。 难道感冒还没好？ 他怀疑地看了眼手里的药，扭头想抱起猫。 ——之前帮周越云养了段时间的猫，成功勾回了他养宠物的兴趣，干脆自己去挑了只英短回来，故而此时此刻，他身边没有美女香槟，只有—只猫相伴。 猫猫嫌弃地看了他—眼，跳到桌子上。 笨蛋主人，拒绝把流感传染给喵。 这头。 成功甩锅后，周越云自然而然地问起别的问题：“吃饭了没？” 祝颜摇头：“阿姨请假了，不过保温箱里热了菜，还没来得及吃。” 其实是因为她沉迷吃瓜去了_(:з”∠)_。 不过这话她会说吗！ 周越云起身，去厨房。 祝颜就跟在他后边。 阿姨准备的是黄瓜炒火腿和素三鲜，因为祝颜最近—直吃得很清淡。 周越云把菜从保温箱里端出来，夹了—块放嘴里，没说什么，转身去看冰箱。 片刻后说：“我给你重做两个菜。” 祝颜就看着他忙碌。 冲洗，切菜，倒油，翻炒。 —步一步，有条不紊。 男人侧脸隽逸，表情沉静。 意外地，带着点居家的味道。 祝颜看了—会儿，就情不自禁露出傻兮兮的笑。 “哥你好像家庭煮夫。” 他抬眸，睨她—眼。 “我不做难道指望你做？” “也可以呀，咱们可以轮流来，你别小看我好不好。”她起身，就要接过锅铲。 正好周越云说了句：“不用，我来就可——” 声音戛然而止。 —大一小，两只手交握。 同时搭在锅铲上。 空气安静了几秒。 祝颜猛地缩回手，无所适从地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 周越云顿了顿。 “我来吧，下次你再来。” 握着锅铲的手却忍不住微微收紧。 —直到吃饭的时候，气氛都还有点怪。 祝颜—声不吭，低头匆匆吃饭。 周越云也意外的沉默，摩挲着指尖，不知道在想什么。 男人垂眸的时候，长长的睫毛会搭在下睫上，看起来有种格外的脆弱感。 虽然他本人跟脆弱完全不搭边。 心里这么胡思乱想着，视线还没来得及收回，突然迎面撞上了男人投来的目光。 当场抓包了，咳咳。 祝颜连忙低头。 过了会儿，又忍不住看他。 却见他依旧沉默着，宛若一堵笔直的墙，静默无声地竖立在那里。 心里头莫名就有点愧疚。 明明是她强迫对方表的白，这会儿她自个儿怎么成了退缩的那方，不就是碰了下手吗？怂什么！ 于是，她闭起眼，悄咪咪地伸了下爪子，在桌子上缓慢移动。 —下，两下，三下。 碰到了！ 她睁开眼，手边是一只明显属于男性的手，骨节分明，修长。骨架微大，呈现温润的白。 她轻轻握了上去。 动了下，五指交握。 男人睫毛颤了下，抬头看她。 祝颜理直气壮地看回去。 看什么看！没看过男女朋友牵手吗？ 男人没说话。 只是握紧了交握的手。 于是两人就维持着这种怪异的姿势吃完了午饭。 等松手的时候，祝颜手都麻了。 手指上黏糊糊的，大概是汗。 她不以为意。 她就说，牵手果然很简单嘛！ 没人注意的时候，男人嘴角轻轻勾起。 似是笑了下。 第88章 病态 祝颜已有男朋友的消息在京大不胫而走。 不知多少人在背地里扼腕,可真要他们上手去追，肯行动的却少之又少，毕竟早有人将祝颜一身的穿戴饰品算过了,一个手镯一款包,轻轻松松几十万,衣着看起来普通,一身下来价格至少在百万以上。 还是每天不带重复的那种。 笑起来再活泼靓丽，也是被一身富贵堆起来的，能上京大的大家也都有几分自己的心气在,也不愿叫人说高攀富婆。 这一犹豫，可不就名花有主了么。 朱明朝消息灵通，很快也得知了这事。 他表情很沉重。 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是他？” 祝颜咳了一声，抿唇不好意思地笑了下：“是他。” 两人跟打哑谜似的，心底却都知道对方说的是谁。 朱明朝张了张嘴，最后还是说：“算了，你开心就好。”他拍拍她的肩,“受了什么委屈就跟家里说知道吗？” “嗯嗯！”祝颜点头,眼眸弯起,“谢谢大哥！” 这似乎还是他第一次听到这声大哥。 朱明朝怔了下，点头：“好好照顾自己。” 这事就这么过了明路。 比祝颜想象中还要轻松。 就是周父周母那边，她还有些不敢说。 比起相识不久的明家人，周父周母身上的长辈属性显然更加明显,祝颜没法想象被两人知道这件事的结果,便也三令五申地叫周越云不许说,之后再做打算。 周越云周身一片静默。 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看着她，也不说话。 她自己就心虚了。 好在最后男人还是应了声“好”。 她这才松了口气。 偶尔，她也会在学校里听见一些小道八卦。 最近最热门的,大概就是傅明祁和白月的事了。 意外地，傅明祁粉丝是真的多，不少祝颜打过交道的平时朋友圈岁月静好的学妹学姐，这几天都在麻木着脸表示，自家房塌了。 因为随着时间的发酵，傅明祁团队不但没做出合理的找补，声明还接二连三被打脸，被挖出的黑料也越来越多，仿佛一瞬间，原男主便从这个世界的宠儿变成了倾覆在互联网浪潮下的一员。 当然，他还有豪门贵公子的身份，和大几千万的粉丝，底气和倚仗都在，何况除了网上，现实生活中讨论这件事的并不多。 但造成的隐形损失却是无法估量的。 更别说那些伤心欲绝的女友粉和老婆粉了。 《清茗传》还没拍完呢，男主就成了这样。 何况里边还涉及了个女三。 剧组才是真的头大，简直怀疑这是竞争对手过来搞他们的——事实上也确实有可能。 最后逼不得已，剧组分别找了两边谈话。 也不知道谈了什么，没多久，双方就“和和气气”地在微博上达成了和解，风波也渐渐平息。 时间很快来到四月中旬。 同时也是祝颜和周母的生日。 周母生日，祝颜是必定要回去的，为此，她特意提前两天回了明家和朱家，各自待了一晚，稍作庆祝。 然后赶着周五下午的航班，回了c市。 周越云自然和她一道。 两人如今已经不太畏惧牵手。 可大庭广众下，祝颜还是有点不自在，故而只是压低帽檐，安静地跟在他身侧。 等航班的时候，她便侧坐在行李箱上。 男人在她身旁站立，微微抵着行李箱，那股清泠泠的雪香便一直萦绕在身侧。 远远看去，宛若相拥。 两人都是白衣黑裤。 少女t恤上绣着带黑色蔷薇的字母，头顶带着一顶鸭舌帽，低着玩着手机，只露出一个白皙的下巴。 她身前的青年也是一身休闲服，身高腿长，眉眼优越，难得显出了几分年轻的朝气。 太过优越的外形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 待发现男人一直用手虚虚环着女孩，以防她摔倒，自身却是垂目一动不动后，便忍不住踩了自家正玩手机无法自拔的男友一脚。 看看人家，再看看你！ 两人上次回来还是明家人上门那次，隔了这么久没见，祝颜也有些想周母了。 两人见面便来了个大大的拥抱：“妈妈生日快乐，我好想你呀。” 周母把女儿拥进怀里，眼眶也有些酸酸的：“妈妈也想你。” 又絮絮叨叨地问起，明家人平时待她如何，可有给她准备房间，未曾谋面的朱家人又如何。 母女俩说着体己话。 周父眉头却是忍不住跳了跳。 他看着两人近乎情侣装的打扮，揉了揉额心。 向臭小子投去眼色。 白菜诱拐成功了？ 周越云微微一笑。 周父痛心不已。 出息。 拱了自家养的漂亮白菜，居然还好意思笑。 算了算了，总比被别的毛头小子拐走强。 这么一想，心底居然还有点老怀甚慰。 几人进了屋。 赵姨已经备好茶水和点心在等了。 话题基本是围绕祝颜在进行，谈谈学校生活，吐槽一下专业课，再就是说她和周越云平时干什么，偶尔也会说起周父周母的度假时光。 祝颜眉飞色舞。 回家后肉眼可见的轻松。 周越云收回视线，重新给她剥了夏威夷果和松子，放在面前用小碗装着。 祝颜看也不看，抓过就吃了。 两人神态间肉眼可见的亲密。 周母原本是笑着的，渐渐的，笑意便有些散了。 好在这会儿已经是晚上九点了，也说不了多少话，何况两人这一路回来也是风尘仆仆的，便各自分开回了房间洗漱。 周母回房后越想越觉得不对。 上次便隐隐约约冒出来后来却被她打消的念头，这会儿又重新冒了出来。 “老公，你有没有觉得颜颜和越云……” 她话还没说完，周父便干咳了一声。 夫妇俩同床同枕二十多年，他眉毛一动周母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她眉毛轻轻蹙起：“老公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什么，连你也瞒着我？” 打死不能承认！ 周父神情自若：“我也是刚刚才发现的，妗妗，你不觉得，两个孩子太亲近了些么？” 妗妗是周母的小名，大名钟时妗。 周母迟疑了一会儿，才同丈夫和盘托出：“我也觉得。主要是，我是过来人，对那种小儿女情态再了解不过，家人和爱人的气场，是截然不同的。” 周父沉吟不语，片刻后说：“没事，打电话问问。” 周母说：“给越云打吧，不管怎么说，别吓到颜颜。” 周父点头：“自然。” 电话才响了两声就被接通了，那边竟像是早早在等着似的。 周父咳了两声，一本正经地问：“你和颜颜，这是……” 没给他打圆场亦或者缓冲的机会，对面的声音轻飘飘的，无比自然。 “我和颜颜在一起了。” 臭小子，他开了免提。 周父：“……” 周母从他手里抢过电话，表情因为太过震惊已经有些失语，哪怕早已经有所预料，可真正听到这个结果时，依旧给她的内心造成了强大的冲击。 “那是你妹妹！” “养妹而已。”他补充，“不，养妹也不是了。” 周母还想再说什么。 却被儿子飞快打断。 “没有人能比我更好地照顾她。” 这是截然不同于在祝颜面前的弱势与被动。 话里的强势与强硬，几乎要满溢出来。 “妈，你了解我的。” 他笑意微微。 “何况，我们一家人一直在一起，不好吗？” 声音带着刻意压制过的平和，仿佛温和的玩笑。 然而身为血肉相连的母子，没有人会比她更了解这个孩子。 周母心底微微颤了下，不是为了她最疼爱的两个孩子走到了一起，而是为了自己这些年对儿子的忽视。 这孩子，在她没看到的地方，究竟经历了什么。 怎么会变得这么……偏激，且阴郁。 “越云……” 他打断她，声音依旧温和清润。 “没事的，妈，你相信我。” “会好的。” “一切都会好的。” 第89章 游乐场 难得回趟家,祝颜睡得特别自在，早上起床的时候神清气爽，一看时间居然已经九点了。 周家向来不要求早起,往常也是能凑一块就一块,凑不到就分开吃。 这个点其他三人都已经吃完早餐了,客厅里放着电视,周母正和父子俩说着今天的安排，气氛看起来和乐融融。 刚下楼的祝颜却不自觉慢了脚步。 周母絮絮叨叨地叫她去吃早餐。 祝颜说好。 在餐桌前坐下后，右手握着刀叉卷面条,左手按着手机，给周越云发消息。 【咋啦？我怎么觉得爸妈表情怪怪的(⊙o⊙)】 客厅里，周越云停下手里的动作。 往餐厅看了眼。 周父周母立刻安静下来。 这头，祝颜有些惴惴不安。 她从回家后就一直有点心虚，既为自己的隐瞒而愧疚，又担心真叫周父周母知道了，两人接受不了。 这是她来人类世界以后最熟悉的亲人。 她有点没法想象那样的场面。 她咬住叉子,打字。 【爸妈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啊】 那边很快来了回复。 【没,别担心。】 【爸妈今天可能要回钟家一趟,看望外婆和舅舅，问你要不要一起。】祝颜果然被成功转移注意力。 【我就不去啦】 钟家人性格和善，待她不差。 不过她身份到底尴尬，以往逢年过节还能作为小辈蹭个饭,如今成年了,加上回了明家,反倒不好去了。 【嗯，我也不去。】 那边回得很快。 【带你出去玩。】 祝颜嘴角微翘，心情一下子晴朗起来,问他。 【去哪呀】 周父周母就这么看着两人一路聊天。 从不和人发消息、觉得交流效率低的儿子，这会儿周身气息都极为柔和，不厌其烦地打字交流。 明明只隔了半个客厅而已。 那是截然不同于往常模样的纵容与温柔。 就像收敛了铠甲与羽翼的鹰兽。 轻嗅着悬崖上娇嫩的蔷薇，小心翼翼的温柔。 周母心里无端软了一块。 她忆起了她和丈夫年轻的时候，似乎也是这样，满心满眼都是对方。 周父是长子，在周老爷子的严格要求下成长，性格稳重端方，所有的桀骜与锋芒都隐藏在严肃古板的表象之下。 却会为了她，不断打破自己的原则。 周母忽而有些释然。 纠结了大半夜的事，也总算有了决断。 临近正午的时候，周父周母果然出门了。 祝颜换了身衣服下来，出来看到周越云依旧是衬衫西裤，嫌弃地把他推回房间。 小刀子biubiubiu地往外射。 “你还嫌自己看起来年龄不够大吗，换身年轻人穿的不好吗？” 扎心了。 周越云被她半强迫式地，换了一身米白色的运动服，又穿上了自置办以来基本没动过的运动鞋。 还把头发重新打理了下。 碎发轻轻搭在眉眼上，配上男人清隽的五官，和一身的潮流运动服，还真有了点青春的气息。 祝颜满意点头：“这样就很好啦，出去玩肯定还是休闲点好嘛。” 周越云一直没说话。 两人出了门。 一直到市中心下车，他才若无其事地问。 “你喜欢年轻一点的？” 祝颜表情顿住，凑近了看他，忽而眯眯眼。 “嗯，我喜欢……你这样的醋坛子。” 然后趁他没反应过来，猛地跑开，大声笑起来。 调戏人真快乐。 男人眼底落下女孩灿烂的笑颜。 好像自从得知要出来玩以后，她就一直很放松。 脸上笑容就没停过。 他计算了下接下来的日程安排，默默把新计划加上清单。 两人第一站是游乐场。 这是祝颜强力要求的，并且振振有词：“之前都没人陪我去过！过了今天我都十九了哎。” 周越云纠正她：“你去年才和同学去过。” 还拍了照。 还发了朋友圈。 祝颜被拆穿也不尴尬，托着小脸，说：“可是陪我去的不是你呀。” 软乎乎的，和撒娇一样。 周越云就不说话了。 沉默就是认同，不说话就是支持。 祝颜完美贯彻这点，一下车就拉着他看游乐场的位置。 地图上显示离这不远，坐地铁过去只要三站。 老实说，祝颜没怎么坐过地铁。 也就之前跟室友出去玩的时候坐过几次。 也因此，她对地铁的印象一直停留在那条新开的线路上，速度快，效率高，车厢整洁、清静。 这还是她第一次迎接周六的人流量，被挤成肉饼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 还好旁边站着周越云。 他手快在新一波人流上来前，把她拉到身前，单手护住。 两人靠在门侧偏里的位置，旁边是扶杆。 祝颜就被圈在那一块。 身前是男人身上熟悉的清冽雪香。 她立马就不动了。 耳根子一点点泛红。 还好只有三站，两人艰难地挤出来，祝颜嘟嘟囔囔：“以后周末坐地铁，还是得谨慎。” 游乐场人也多，队伍排得长长的，大多是父母带着孩子或者同样的大学生情侣。 周越云去买票。 祝颜就去旁边买了两个甜筒回来，撕开包装纸，递给他一个：“喏。” 买的是祝颜最爱吃的草莓味的。 周越云轻轻蹙了下眉，但还是接过，尝了一口。 祝颜舔着甜筒，笑眯了眼睛。 “是不是很甜？真的超好吃的。” 男人低声道：“是很甜。” 祝颜满意点头。 果然没有人能逃脱真香的怀抱。 她这会儿宛若一只快活的鸟儿，大脑异常活跃。 两人买了票，进去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悬挂过山车，她立马拉周越云衣袖：“这个这个，咱们先玩这个！” 周越云宛若一个操心的老父亲。 “刚吃了甜筒，先去玩些温和的，等下再过来。” “……行叭。”祝颜不情不愿点头，继续翻地图，突然眼前一亮。 “这个，海的女儿新编版水下话剧哎！下午两点。” 她有点好奇，人类会怎么表演这场话剧。 真的去水下吗？ 周越云点头：“两点过去看。” 最后挑来挑去，第一个玩的居然是旋转木马。 旁边一个吃棒棒糖的小女孩好奇地看着祝颜，奶声奶气地问：“姐姐你多大了呀？我想要粑粑陪我，可是粑粑说他们大人不能坐这个。” 祝颜眼也不眨欺骗小朋友：“姐姐十七。” 又指着周越云说：“这个哥哥十八。我们都还是小朋友哦。” 周越云表情僵硬。 小女孩的爸爸保持着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可惜的是，祝颜好说歹说，都没能把周越云骗上旋转木马，最后只能遗憾地叹口气，自己上了。 第二个去的是旋转飞车。 两人坐在悬挂长绳的椅子上，身体被安全带牢牢固定。然后缓缓升空，加速旋转。 从地面的角度看去，一行二十多人，宛若天女散花抛在半空中。 遗憾的是，祝颜觉得并不怎么刺激，失重感不强烈，转速也不快。 人还在空中转，她百无聊赖，索性悄悄伸手，勾住了身旁人的手。 男人微微侧脸，看过来。 在天光与风声里，瞧不分明。 两人的手在空中牢牢交握。 背景音是漫布整片天穹的尖叫。 肾上腺素飙升，心跳加速。 祝颜下来的时候头发被吹得有些乱，脸蛋也红红的。 她看向周越云。 男人脸不红气不喘，和四周其他人形成鲜明对比，见她看来，还投来疑问的视线。 祝颜不服气了。 她左右看了下，余光瞥见了飞车旁边的高空滑索。 滑索一路向远方蔓延了两百多米，此时此刻，正有一个游客双手绑在钢绳上，在空中一路滑了过去，最后落在小树屋里。 若是忽视滑索的话，简直和飞过去的一样。 祝颜只体会过游，还没见过飞。 她眼睛亮起：“咱们去玩那个吧！” 第90章 话剧 滑索的起点在坡上一个小木屋里,索道往下方山谷不断延伸，林木深深，一路下潜。 不过因为索道延伸得够长,乍一看并不陡峭。 祝颜在工作人员的帮忙下换了防护服,正好奇想往下看。 眼睛却突然被一只手遮住。 “我先来吧。”男人低沉的声音响起。 工作人员无奈道：“先生,我们这个索道真的很安全,各种防范措施都做了的。不过您先来也可以。” 显然不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了。 总有些愣头青，想以这样的方式英雄护美，何必呢,最后还未必如人家女孩子勇敢呢。 祝颜拂开他手，眼睛眨了眨，转头看他。 周越云不闪不避，又揉了揉她头。 “好叭。”祝颜退开，乌黑的眼珠子转了转，拿出手机，笑眯眯道：“那我拍给爸妈看你不介意吧？” 两人说话时,仿佛自动将旁人隔离在外。 工作人员默默捂了把身为单身狗的小心脏,确认设备调试好后说：“可以开始了。” 两人这才停止说话。 周越云绑了安全带和防护绳,手往下拉了拉，确认无误后，说：“开始吧。” 工作人员按了一个开关。 男人的身体立时疾速向下划去，防护服与发丝被长风高高扬起,不过转瞬,便已经消失在了林里。 太快了,几乎没有任何停顿。 祝颜看得有点兴致缺缺：“好像没什么意思哎。” 工作人员摇头：“是这位先生心态太稳。空中滑索还是得叫出来才叫刺激。” 他和那边的人沟通了一下，确定人已经抵达后，才笑着问：“那这位小姐咱们现在开始？” 祝颜可有可无地点头。 等到真正站在山坡边上,才能感受到坡度并不如她想象中平缓，反而有些陡峭。 底下黑漆漆一片，只能看见如同绿色蘑菇般的层峦树木。 她轻轻吸气。 在工作人员说了声开始后，身体猛地向下滑去。 剧烈的失重感在一瞬间带动全身的血液，腿部肌肉酸软，肾上腺素飙升。 猎猎长风打在脸上，刮得人五感失常，只剩下声带自然而然的振动。 “啊——” 一直到最底下，坡度开始缓下来，行进速度也减慢，祝颜才睁开眼睛。 几十米外的终点，是一个和起点处差不多的树屋。 她所熟悉的人正站在树屋旁。 男人侧脸被光影掩盖，身上仿佛蒙上了一层光圈，瞧着并不分明。 只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正含着笑意看着她。 仿佛在迎接她的到来。 她情不自禁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 张开双臂。 顺着风，一头跌进他怀里。 接下来两人又玩了一些项目，大多都是祝颜挑的，周越云鲜少表态，不过基本都会陪同。 偶有一些偏少女心的项目，祝颜就可怜巴巴表示别人都是一起玩的，她一个人形单影只超无聊。 然后在周越云的沉默当中，强行拉他入场，并露出得逞的微笑。 中间两人还去吃了顿饭，然后才赶着两点的功夫去看了那个祝颜心心念念的海的女儿新编版话剧。 话剧项目看起来挺热的，路上有不少大人和小孩都在讨论。 “听说是新排的话剧，记得之前是白雪公主？” “地点也换了，露天变成室内了。” “挺好的，之前那个我都看腻了！最好每次来都换一次！” 祝颜跟着听了一耳朵，心情也很愉快：“看来我们运气很好嘛，刚好赶上了新的。” 两人此刻已经到了观众席第二排坐下。 周越云点头。 把她散开的头发重新拨拢，扎起来。 动作很轻。 祝颜却“哎哟”了一声。 他心神微紧：“怎么了，抓痛了？” 说着就要去看。 祝颜伸出手，拦住他：“不痛。就是……你闭上眼睛。” 周越云看了她一眼。 祝颜晃他：“你闭上嘛！” 他于是依言闭眼。 祝颜露出一个狡黠的笑。 从身后取出一个面具，戴在脸上，站起来。 “好啦！可以睁开眼睛了。嗷呜！” 周越云睁开眼，便看到一个青面獠牙的面具猛地出现在眼前。 他眸中闪过一丝无奈。 却还是配合着做出受惊的姿态，身体后倾。 祝颜没看出来，叉腰狂笑：“果然吓到你了！谁让你这一路都脸不红气不喘的，不枉我藏了一——哎哎哎！” 少女脚下猛地一跌，向前摔去。 她正准备闭上眼，迎接这场突如其来的惨案，上半身却被一双有力的臂膀圈住。 隔着面具，额头上传来温热的气息。 她瞪大眼睛。 却听到男人压抑着嗓音，发出轻微的抽气声：“先……起来，磕到牙齿了。” “……” 气氛全无。 她再顾不上额头，连忙爬起来看他：“哥你没事吧？” 后座的男人也连声道歉：“不好意思，实在不好意思两位。”原来刚刚是他伸直了脚，直接放到了祝颜座位底下，才绊倒了祝颜。 两人来不及跟他计较。 面具材质较硬，祝颜看了下确定牙齿没出血，方才放了点心。 不过心里不是不懊悔的，连声音都有点丧丧的：“还疼吗，要不咱们先走吧，不看了。” 周越云这时候反而坚持了：“没事，看完再走。” 祝颜于是更愧疚了。 她心不在焉地看着覆盖整个舞台的水箱缓缓升起，紧接着，海的女儿旁白响起。 被合上的红布重新揭开，一个红色长发蓝色尾巴的美人鱼小姐姐游曳在水中，笑颜美丽。 观众席中有小孩激动地说：“小美人鱼！是小美人鱼！” 祝颜却是一眼看出这是人假扮的，于是更没兴致了。 她不时侧头看周越云几眼，男人正认真地看着舞台，仿佛真的被话剧内容吸引了一样。 她于是忍不住摸了下额头那块，温温的，热热的，触感仿佛还在。 却又因为隔着面具，而并不明显。 这算间接接吻吗？ 她对了对手指头。 话剧如常进行。 已经来到了王子海上遇难的那天夜晚。 祝颜来人类世界以后查了很多美人鱼相关的故事和传说，海的女儿的故事更是如数家珍，知道故事发展以后，就更加不想看了。 就在这时，却见观众席上有人发出惊呼。 怎么了？ 她疑惑抬头。 却见，红发的小美人鱼并未第一时间前去救王子，而是吹起了只有人鱼能听见的田螺。 片刻后，小美人鱼的族人赶来，分别救下落水的船员。 小美人鱼正准备游过去救王子。 身旁一个船员却勾住了她的尾巴。 她再抬头，王子已经被一个雄性人鱼粗暴地甩到了岸上。 小美人鱼：“……” 她默默把这个船员也移到了岸上。 接下来的故事越发魔幻。 王子依旧被公主救了。 但因为这次整船人都得救了，这显然不是娇贵的公主一个人所能做到的。 王子感谢公主，但并没有爱上她。 船员把这次事件称为神迹，是海神的旨意，载歌载舞。 信仰之力被巫婆收集，作为交换，小美人鱼成功拥有了人类的双腿。 祝颜越看越觉得这剧情眼熟。 她眨了眨眼。 话剧仍在继续。 国王在王宫内举办宴会。 好奇的小美人鱼前去参加，美丽的她令无数各国王子贵族为之倾倒，愿意为她奉上珍珠和宝石。 王子只是其中一个微不足道的追求者。 故事的最后，王子和公主成婚。 小美人鱼享受了大陆的新奇和大陆人的友好，换下漂亮的礼服，心满意足地回家。 游曳在碧蓝的海水当中。 观众：“……” 这什么无厘头剧情？ 小朋友们倒是看得很开心。 “小美人鱼没死哎！” “好多漂亮宝石和小裙子，我也想要！” “王子看起来好笨哦！” 祝颜：“……” 她侧过头，想问什么。 却见舞台上又重新亮起灯光，蓝色的荧光字幕一笔一划地出现在碧波盈盈的玻璃水箱上。 “祝祝颜小姐十九岁生日快乐！” 主持人笑语盈盈地上台介绍，这个新编版海的女儿剧本来自一位祝小姐，她的家人带着剧本找上她们，将它排演成话剧，作为给这位祝小姐的生日惊喜。 包括全程的珠宝和礼服赞助都来自她的家人。 以及，这场话剧不收费。 之后出门后可凭借门票抽奖。 观众席中立马爆发出一阵欢呼。 主持人在上边活跃气氛：“那就请大家离开之前，让我们一起祝福祝颜小姐生日快乐可以吗？” 有人应好。 “祝这位小姐生日快乐！” 有人带头，很快其他人也反应过来。 “生日快乐！谢谢你的话剧！” 声潮一浪高过一浪。 别的话祝颜都已经听不进去了。 她转头，愣愣地看着周越云，张了张口，却没能说出什么。 过了半晌，才说：“是……我高二那年，和你说的？” 男人点头，眼中笑意微浓。 祝颜迟钝地应了声“哦”。 她记得，那个年是她在周家老宅过的第一个年。 为了哄一个小孩，她说了爱丽丝梦游仙境的故事。 之后他问她，喜欢爱丽丝梦游仙境吗？ 她说，不喜欢，她喜欢海的女儿。 他又问她，喜欢哪里？ 她就罗列了一大堆自己想象中的海的女儿真实该有的样子，还掺杂了一些她们族里特有的事，比如那个传声海螺。 包括红色头发，蓝色的会发光的尾巴，王子被人鱼甩尾那一下，都是她提出来的。 还表达了自己对结局的嫌弃。 祝颜声音低了点：“可是……可我只是随口一说的呀。”而且已经过去很久了。 久到两年多过去，她自己都快忘了。 更别说她当时真的就是在胡扯而已。 “我知道。”男人点头。 他眸光认真，跟她解释：“那时候不知道你就是……所以这个话剧其实有点班门弄斧了。应该更好的。” “生日快乐。” 他微微笑起来。 分明是隽逸十足的脸，却露出了一截被磕青的下巴。 与冷白的肤色对比起来，尤为明显。 莫名有点傻。 她于是又说：“哥你闭上眼好不好？” 男人这次没有迟疑，顺从地合上眼。 她却没再恶作剧。 而是踮起脚，很轻很轻地，在他下巴上点了一下。 蜻蜓点水。 一触而逝的凉。 “谢谢哥。” “我很喜欢。” 第91章 盖章 两人之后又去了动物园和市博物馆,以及一些c市知名的观光打卡地。 晚上在一家旋转餐厅吃了饭，才慢腾腾回了家。 今夜的月色有点温柔。 地面被照得白茫茫一片，像被雾凇烫过般。 路灯的灯光轻轻打在地上,映出一高一低两道身影,和两人十指相握的手。 到家的时候,周父周母还没回。 过了会儿,周母打电话回来说今晚歇在钟家，就不回来了。 挂断电话，那头的周母松了口气。 自想通了以后,她心里越发通透了几分，甚至有意纵容着两人相处。 毕竟手心手背都是肉，捏着哪块了都疼。 何况她也有私心，她希望，颜颜小太阳似的性格，也能感染几分儿子。 正如她当初所言，她生的孩子,她知道,外热内冷,目无下尘，冰块还是得让夏天来融化才行。 祝颜在c市度过了一个美好的周末。 后庭的花房已经竣工，透明的蘑菇玻璃花房里，移植着各色鲜艳花朵。 上次见时还空荡荡的玻璃上,此刻雕刻着话剧表演里那个新编版故事,人物神态活灵活现。 仔细看,上边的小美人鱼和祝颜还有点相像。 负责人俏皮地说：“美人鱼形状的花房我们是做不出来了，做出来整体构造也很难平衡，但在玻璃上刻点童话故事还是可以的。” 祝颜看着抿唇不语的男人,努力控制住没笑出声来。 美人鱼形状的花房？ 哥你可真是个小天才。 花园爱神丘比特的喷泉依旧干净整洁，明亮的日光落在泉水里，旁边的紫荆树已到了开花的季节，淡紫色的花瓣纷纷扬扬落了一地。 祝颜就坐在秋千上荡秋千，开心地笑。 这一幕最终被相机定格。 上传到了朋友圈。 周越云悄无声息地点了个赞。 然后是周父周母。 大家好像达成了某种秘而不宣的默契。 说起来，花园里的布置，本来也是生日惊喜的一部分，却因为明家人的上门，而被祝颜提前看到了。 看到了，自然也就称不上惊喜了。 周母仍然有些遗憾。 “他们拿设计图给我看，一共有三种来的，最终还是我挑的蘑菇那个，正好做成上下两层。” 祝颜笑着给她捶肩：“已经很惊喜了。蘑菇很好看呀，设计也很棒，二楼阳光斜照进去，被花木半遮，正在落在躺椅上，周末的时候可以舒舒服服睡上一觉。” 周母就看一眼儿子，表情恨铁不成钢。 周末这么好的时间段，你就让颜颜一个人去花房睡觉？ 怎么一点也没继承你爸那浪漫天赋！ 全然忘记了，一天前的自己还在纠结于这段略有些禁忌的恋情。 周越云眼观鼻鼻观心，不说话。 事实上，花房当然也是两个人一起去的。 不过这话就没必要说了。 一直到回京市时，祝颜还有些依依不舍。 母女俩絮絮叨叨说了好多话，又带了一些c市的特产，祝颜这才被批准离开。 这会儿已经接近四月下旬了。 同时也就意味着，期中考试要到了。 换成上学期的时候，祝颜是不慌的。 可她这学期请假太多，虽然都有正当理由，但教授明里暗里也提点过不少次，平时分已经不可能太高了。 那就只有在考试上多下功夫。 为此，她泡了一周的图书馆。 几本专业书都快翻烂了。 笔记都是借的丁渔生的。从上次织围巾，做礼盒的事上，祝颜就发现这姑娘DIY能力实在强大，索性拉着她去手工社报了名。 丁渔生刚开始还有些不习惯，但她动手能力强，人也真诚踏实，慢慢地就吸引了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现在人也自信了很多。 等考试结束，已经到五月初了。 祝颜经过了一周的断网图书馆生活，这会儿看见什么都是新鲜的。 过道里有刚考完的考生在讨论基金股票什么的，似乎是常买的一支最近跌得很厉害。 她路过时顺便听了几耳朵。 不过这种专业名词太多的玩意儿对祝颜来说，理解起来实在有点难度，她的钱基本都是交给专业人士在打理，之前是周父安排的人，后来明竺也找了一个，祝颜只需要安心收钱就好。 她倒是知道周越云在美国的时候玩过股票，原著里有写。 不过原著对如今的她来说已经太遥远了。 几乎所有人都偏离了原来的轨道。 渐渐的，便宛若蒙上了一层灰渍，存在感逐渐泯灭。 只余岁月静好的现世。 祝颜去京市分公司的频率越来越高。 大家伙儿对这姑娘的讨论度也随之增长。 基本都默认这是周总女朋友了。 私底下称呼她老板娘的并不少，明面上倒是没人敢乱叫。 当然也有持不同意见的，或者说，还抱有一点幻想的。 毕竟周总出了名的不近女色，性格冷清自持。长得帅，人品优秀，对下属还优厚。 简直完美言情男主模板。 要说心里没半点想法，那是不可能的。 说不定就是个亲戚家的表妹或者侄女呢。 刘特助完美戳破了这些人的幻想。 在某次祝颜来公司时，亲自下楼去迎接，把人带到了顶楼。 就在众人在吃瓜群里对此事议论纷纷时，真人从天而降。 【@爱吃瓜的小李，别这么喊，祝小姐人比较害羞。】聊天记录往上刷，爱吃瓜的小李上一条说的赫然是【要不人下次来的时候，我冲上去喊声老板娘，替大家伙儿试探一下敌情？（奸笑）】【？？？】 【！】 【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爱吃瓜的小李连忙出来认怂。 【我就是开个玩笑，开个玩笑。】 刘特助没回他。 转而@了上边一条。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然后，不顾自己在吃瓜群掀开的狂风巨浪。 扭头，微微一笑，深藏功与名。 哦，顺便去把它跟上个月该发的奖金一起核算了给老板发过去。 以证明他忠心耿耿，毫无藏私。 完美。 祝颜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半，员工已经陆陆续续下班了。 她走在路上，总觉得众人看她的眼神有点怪怪的。 祝颜有点茫然。 是她刚在休息室睡醒头发没梳好？ 还有脸上沾了刚吃的奶油甜点？ 咳咳，后面那个叉掉。 少女瞪着溜圆清澈的眸子的模样，实在有点可爱。 终于，有人大着胆子走近，问了声：“祝小姐现在是还在读书吗？” 祝颜甚至来不及思考这人为什么知道她的姓，点点头：“嗯，在读大学。” 她有点好奇：“嗯……你…你们认识我吗？”那个你字即将出口时，她看到了远处其他人好奇的眼神，便替换成了你们。 这人嘿嘿摇头。 “不认识。不过，你和周总很配哦！” “老板娘再见！” 丢下这话，一群人就飞快跑了。 留下原地的祝颜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瞬间脸红到冒烟。 【啊啊啊啊啊他们为什么叫我老板娘！跺脚！】 周越云收到这条消息时，刚看完一份文件。 他以笔抵着下颔，低低笑起来。 片刻后才收敛了笑意，单手轻点键盘，回复。 【嗯……应该是技术部新招进来的，这批孩子比较年轻。】祝颜来不及腹诽你才多大就称呼别人孩子了。 她的注意力完全被另一件事吸引走了。 【所以他们是怎么知道我俩的事的啊摔！还当面叫，不怕我给他们穿小鞋吗哼！】【嗯……】周越云沉吟了一会儿，缓缓打字，【大概是因为，觉得你特别可爱，不会计较。】祝颜站在一楼大厅，脸蛋可耻地红了。 以至于完全忽略了，某人直接跳过了前一个问题的事实。 第92章 寿辰 今年的天气好像格外热些,到六月的时候，京市已经有了些许酷暑的味道。 这段日子里一直阳光灿烂，心情明媚的祝颜,陡然收到了一通来自c市的电话。 是高三时的年级主任打来的。 说是邀请上一届优秀学生合力拍一段加油视频,鼓励这一届高考生奋发向上、考上理想中的大学。 沈曦这个高考状元自然也没被放过。 两人索性合拍了一段。 视频里的两个姑娘一个娇俏灵动,一个斯文清冷,微笑着朝着镜头说着鼓励的话。 身后是京大知名的湖泊和高塔。 河堤风吹，杨柳依依。 视频甫一播放，瞬间激发了无数学子向学之心！ 论坛里安静了许久的那栋属于祝颜的高楼,也重新有了火热的气氛。 简玥低着头，抱着书从走廊里穿过。 身旁的女生便在叽叽喳喳讨论这件事。 “我在里边看到祝颜学姐了！好久不见学姐更好看了！” “艹，我好后悔，本来想着没什么好看的，就埋头写作业去了，结果刚抬头学姐的片段就跳过去了！学校就不会多剪几秒钟吗？！” “白学长也在，被排在最后一个。想当初我还磕过这俩cp来着。” “啊这,神（沈曦）颜（祝颜）明显更配啊！” “emmm…邪/教党,拔刀吧！” 女孩子的声音渐渐远去。 简玥回头看了眼,目光无悲无喜。 她很快收回视线，转身进了复读班。 复读班的学生远比普通高三生来得更有压力，教室里气氛肃穆压抑，没人像那些跳脱八卦的学生一样叽叽喳喳个没完。 她点开手机。 半小时没看,母亲已经又发了二十几条消息过来。 内容不必看都知道。 无外乎叫她好好考,让妈在你爸面前挣回面子。 一边憧憬着规划好的几所名媛学校,又不厌其烦地劝她，趁着最后这段时间，多结交一些家庭贵重的异性朋友。 说着说着便开始诉苦：同父异母的姐姐简玉又如何如何刁难妈妈了,要不是为着玥玥你，妈妈绝不会忍气吞声，玥玥你绝对不能辜负妈妈。 简玥冷笑了声。 指望前妻留下的女儿对她一个三儿好，不如指望爸不继续在外边找人来得强。 她坐在桌前发呆，突然想起自己已经很久没收到来自祝颜的近况了。 两人最后一次聊天是今年开春，祝颜给她发了句新年快乐。 她没有回。 她并未告诉过祝颜自己复读的事。 也没说过林眉儿究竟对她做了什么。 欠的总归是要还的，她想。 她以前从未意识到，这样的生活有哪里不好，只依靠言语、美貌和攀附男人，轻轻松松就可以让自己一辈子舒舒服服的，这样不好吗？ 她妈妈不就是先例？ 直到有人硬生生地凭借自己，脱胎换骨，闯了出去。 往屋里带来了一丝亮光。 她顺着光往外看，越看，便越意识到，只有那样的女孩，才是正常的，健康的，讨人喜欢的。 她从拒绝承认这一点，到逐渐接受，再到麻木。 高三重来的这一年几乎重塑了她的人生观。 会好的，简玥想。 她拿出笔，重新开始做题。 太阳逐渐逼近北回归线，日头也变得晒了起来，柏油路被灼热的空气烫出一层闷闷的汽油味。 当新一批高考生在高考专用公交和交警、志愿者的护卫下抵达考场时，祝颜也来到了朱家。 今天是朱老爷子的八十大寿。 老爷子原先过了二月便该回国外治疗了，偏生遇见了祝颜的事，为了见见自个儿亲孙女，硬是拖了下来，后来干脆又以过寿为名义，说七月再去。 朱家人自然知道他就是不想去，可这都是正当理由，也没法强迫，无奈之下，只能安排国外那边先停下来了。 六月七日这天，前来贺寿的宾客陆陆续续登门。 祝颜和明远跟散财童子似的，穿着一身红，被安排在老爷子两侧，搀着老爷子，见到人了就打招呼。 明远大家自然是认识的。 朱明两家的八卦至今仍是不少人津津乐道的话题，不过近些年来，两家关系显而易见的好转，维持在一种友好而又不过分亲密的程度，实在让一些人失去了乐趣。 作为明竺夫妇唯一一个姓明的儿子，某种意义上来说，明远的地位比长子朱明朝更重。 当然，也和朱明朝自个儿叛逆，选择留校当了辅导员有关。 祝颜就没多少人眼熟了。 京市和c市是两个截然不同的圈子，不少人见着这么个生面孔，都在底下窃窃私语。 好在朱家人也没叫他们等太久。 很快，便介绍了这女孩的身份。 明竺和朱方敏的女儿！ 朱家第三代唯一一个女孩！ 据说此前一直流落在外，被一对好心夫妇收养。 可众人打量着这姑娘，却没从她眉宇间看见多少怯色，相反，落落大方，语笑盈盈，比他们家里培养的女孩气度更从容。 这都是金钱和眼界品味堆积才能养出来的东西。 此事明朱两家之前都默契瞒着，一直到此时才放出消息来，不只长辈们好奇，不少和明远同辈、以往一起玩过的公子哥也在问，都想着多打听点内幕消息呢。 奈何明远被他老妈和老哥耳提面命了好几天，这会儿口风比锯了嘴的葫芦还严实，问就是“是亲生的”、“刚找回来”、“很好相处”诸如此类含糊的答案，把那些个只是看热闹的人都给堵了回去。 对玩得好的几个哥们儿说得就比较多了。 吃饭的时候，小辈单独坐一桌。 祝颜在这没什么认得的朋友，因此这桌大多都是和明远玩得好的，说起话来也就没什么顾忌。 明远一一给祝颜介绍： “这是江舟，我死党。” “这是刘克，一个脑子特别精出主意忒损的家伙。” “这是……” 被叫做刘克的大男孩无奈了：“怎么说话的你，在咱妹妹面前给我留点面子成不。” 明远没好气打断他：“停停停，谁是你妹妹？” 刘克嘻嘻笑：“咱俩啥关系啊，你妹妹不就是我妹妹吗？” 明远抬手不轻不重地抡了他一拳，然后才臭着脸跟祝颜说：“总之你记得这家伙一直就这么臭不要脸就行了。” 然后才跟大家介绍。 “这是我妹妹，祝颜，现在在京大读书。” 祝颜就笑着和他们打招呼。 没人不识趣问姓氏的问题，大家也极有眼色地避开了她是怎么回到朱家的问题。 只是说说笑笑地聊起学校和生活上的事。 祝颜大多数时候不说话，只听。 但一旦说，就必定直切要害，语气也很可爱，并不会让人产生冒犯的感觉。 反而觉得她又乖又有分寸。 有人趁着明远去洗手间，拦住他：“咳咳……那个，咱们妹妹有那啥意向吗？” 明远皱眉：“什么意向？” 那人挤眉弄眼：“就是那啥……嗯，有对象的意向。” 明远翻个白眼，把人推开。 “你死心吧，我妹有对象了。劝你别动歪心思，不然大概率会死得很惨。” 他想到周越云，心情复杂地摇头。 明远当然不是什么傻白甜，他妈早在前年就开始带他进公司了。 只是在生活尤其是人情世故方面格外迟钝而已。 c市那会儿他还不懂。 直到回京后陆陆续续听说周越云的名声，那时候他就隐隐约约觉得不对劲了。 再到后来，从老哥那听到祝颜和周越云在一起了的消息，他在被震撼到失语的同时，也在瞬间把从前那些事全部串联了起来。 那人还不死心。 明远给了他一个怜悯的眼神。 “周越云，或许你爸在家提过这个名字？” 那人：“！” “就最近傅老总登门道歉那个？”男生瞬间激动起来，“我跟你说，傅家被那啥浮罗资本套住的时候，我爸他们还在家啧啧称奇，一个个都在猜背后是谁这么心黑手辣，搞的罗生门让人胆寒。猜半天都没猜出结果来。” “要说狠还是傅老总狠，到底是千年的狐狸修成了精，他什么也不说，证据都不用摆，当机立断上了周氏的门，这个从c市过来的商业新贵瞬间成了众矢之的！他就算站出来说他不是，有人敢信吗？” 明远心有戚戚焉地点头。 得知这事后，他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他妈也忧心忡忡，什么光风霁月，清冷端方，都是假的，这种心黑手辣背后置人于死地的冷血资本家，她怎么放心颜颜和他在一起？ 不过不知道两人聊了什么。 最后他妈还是选择了沉默。 明远只能安慰自己，商场竞争，波云诡谲是常事。 没看这人对他妹妹就很好嘛。 想当初，他知道这么大个集团的总裁，每天都抽空出来给他妹亲手做午餐，陪着她逛游乐场看表演，大到未来发展小到生活琐事面面俱到，事事关心时，内心不是不惊愕的。 扪心自问，他自个儿能做到对一个女孩这么关心备至样样以她为先吗？ 答案明远心里有数。 这么一去想，这段关系，好像也就没什么好值得反对的了。 也没有理由反对。 男生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终于反应过来。 “所以咱妹妹的对象是他？那个姓周的？！” 明远这会儿还在想事，故而只是敷衍点头。 “所以，乖啊，死心吧。” 回到席间后，明远状似不经意间问起。 “周大哥他今天不过来吗？” 祝颜摇头：“会来吧，他说他会过来。不过这段时间他好像比较忙，可能要晚点才到。” “行吧。” 看着女孩全然不知的模样。 明远沉痛地叹口气。 “妹啊，好好照顾自己。” 别被白切黑给吃了都没反应过来。 第93章 风起 周越云最近确实很忙,好几次祝颜打电话过去，接电话的人都是刘特助。 不过午饭倒是照常送过来。 ——自从两个人回京市以后，祝颜非常可耻地又对自家男朋友做的饭动心了。 咳咳,多吃点也没关系吧？坚持锻炼就行。 祝颜也问过他。 “哥你好忙啊,要不先别送了吧。” 就算食材和厨房都已经备好,每天这么累还坚持做饭也吃不消吧。 男人眼底有一层淡淡的青色,下巴上也有了点胡渣，语气却是温和而坚持的：“最近工作确实比较多，不过下厨也算是放松了。” 祝颜刚开始还真信了他的邪。 等她好几次去公司突击检查,发现他办公桌上放着快用完了的清凉油，旁边公寓里的智慧家居系统只从凌晨三点工作到五点半后，她就怒了。 “送什么送，不许送了！” “食堂的饭菜不香吗，我找你是来当男朋友的又不是来当厨子的！” 又对着家居系统上的记录碎碎念。 “什么事能让你忙成这样！下次再让我发现你这么晚不睡觉，我就，我就……”她手靠在办公桌,托着腮,眼神很凶,“我就撒泼给你看QAQ。” 周越云停下笔，眼神染上些许无奈：“好，你监督我。” 祝颜监督了小两周。 每天中午十二点和晚上零点定时打一通视频电话，务必看到他已经在吃饭或者洗漱上床准备睡觉了。 时间久了,都快形成条件反射了。 这会儿她人在席上,就有点浑身不得劲,总感觉自己忘了什么重要的事。 过了会儿，才想起来。 索性偷溜出席，给他打视频。 手机响了三声,被人接起。 短暂的灰色后，镜头一晃，照在了办公桌前的两盆多肉上。 视线上移，是男人紧扣到最上边一颗扣子上的烟灰色衬衫，结实有力的手臂，和见到她后放松下来的清润双眸。 祝颜靠在墙边，小声问：“吃饭了吗？” “还没，批完这几份就去。” 男人将桌前的文件推开，手机搁在一个粉色的卡通支架上。 上边的小猪佩奇一闪而过。 祝颜偷笑了下。 周越云看了眼腕表：“宴席已经开始了？我等下还有个会议，大概要三点才能过去。” 祝颜点头，表示知道。 “那我不打扰你了，哥你好好工作。”她挥舞了一下威胁的小拳头，“记得按时吃饭！” 挂断电话，祝颜转身想往回走。 偏偏耳力极好的她，正好听到了来自过道那边传来的对话。 其中一道清亮的男声很耳熟，正是她的便宜二哥明远。 两人聊的话题似乎和她有关。 祝颜脚步慢了点。 然后她就听到了两人有关周越云的那段对话。 听明远劝人别动歪心思，不然大概率会死得很惨时，她还有点不服气。 她男朋友才不是那种人好不好。 等听到两人说起傅家股票如何如何时，电光石火间，她想起了上次考试完在考场外听到的那段对话。 那些人当时说的貌似就是这件事。 至于傅家，能是哪个傅家？ 原著中出名的只有一个傅家，那就是原男主傅明祁所在的c市傅家，据说傅家主支就在京市。 从五月初到现在，整整一个月了。 事态爆发了一个月，周越云也忙碌了一个月。 要说二者之间没关系祝颜是绝对不信的。 她心绪电转。 等到听完全程，更是有种似曾相识之感。 一直到回到席间，才有些懵地想起。 这段剧情它貌似……就是原著里的情节啊。 只是，比起原著，它似乎提前发生了好几年。 以及……原著中这次看似傅家损失严重，反派胜券在握，实际上不过是原男主故意设下的陷阱，目的就是为了请君入瓮。 ——这次事毕后，反派将蒙受巨大的损失，而原男主则彻底在傅家站稳脚跟，打脸之前老是拿他和已逝的哥哥对比拉踩的奇葩亲戚。 想到这，祝颜心底一紧。 她心事重重地夹菜，连明远再问起周越云的事，都只是随口敷衍地答了一下。 等周越云到来时，朱家的宾客已经散得差不多了。 男人把带来的礼物交给朱家人，而后亲自去拜访了老爷子。 朱老爷子好不容易找回来这么个宝贝孙女，对于想拱自家白菜的猪态度十分不客气。 好在周越云态度不卑不亢，不管他怎么刁难都应对自如，渐渐的，老爷子对他也多了几分欣赏。 两人在朱家安安稳稳地吃了晚饭，然后由周越云送祝颜回家。 一路上，祝颜欲言又止。 周越云明明看出来了，却什么也没问。 一直到送到公寓楼底下了，祝颜才斟酌着开口：“哥你最近……到底在忙什么呀。” 男人眼神微暗，神情却依旧是温和的。 “问这个干什么？” 祝颜抓了抓头发。 “没什么，就是想……你最近都没什么时间陪我了，是什么工作这么忙啊，一定要你去做吗？” 她大概不知道，当她撒谎时，手会不自然地转动，一双漂亮的眼睛也会微微上扬，避开和人的正面目光接触。 周越云安静了好一会儿。 才缓缓开口：“确实是很重要的事。我很抱歉，这段时间里没照顾好你。” 她却没来得及顾上他的道歉。 而是望着他，问出来一个深藏于心底的问题。 “非做不可？” 少女目光里似乎有些不安在流窜。 她只知道这件事的结局，对其中经过和具体手段却是一无所知。 她并不清楚什么时候风向会倒转。 也不知道该怎么翻盘。 连提醒的话在此刻都变得如此难以出口。 能怎么说呢？ 坦白自己是穿书者？这个世界不过由一本书构成，所以她提前知道这一切？ 那还不如说这是人鱼的特殊预知能力呢。 至少他从来没对她的来历表示出任何让她不安的好奇，如果不是之后的生日上他数次投其所好的行为，她大概要以为当日在横店别墅泳池的那一夜，不过是一场光怪陆离的幻梦了。 祝颜还在犹豫。 而这些犹豫与不安落在周越云的眼底，却是另一件事的证明。 男人低着头，眸色一点点暗下来。 四周仿佛浮现一层具象化的雾气，几乎与冰凉的夜色融为一体。 他最终还是克制住了。 男人抬起手。 冰凉的指尖轻轻她蹙起的眉头上，动作依旧是无比温和而克制的。 正如他一直以来给她的印象。 嘴硬心软，隐藏在冷漠恶劣的皮下，无与伦比的温柔与包容。 那是她对他最初的心动点。 他心知肚明。 男人眼神泛凉。 语气却温柔而坚持。 “我很抱歉，但是，非做不可。” 第94章 捕梦 祝颜最近唉声叹气的时候明显变多了。 这会儿正是课间时间,丁渔生将捕梦网上最后一串水绿色的羽毛用红珠子穿好、固定，然后在桌子上展平，小声关心她：“颜颜最近怎么了？” 祝颜摇头,又长长地叹了口气。 少女连眉眼都耷拉下来了,眼神也不如往日清澈明亮,仿佛陷入了极深的困扰。 过了会儿,才闷闷地开口。 “渔生你说，如果你有一件很想很想做的事情，然后一个人自以为是地以为你好的名义,不许你去做，你会不会很讨厌她啊。” 丁渔生摇头：“不会啊，因为我知道她是为我好，忠言逆耳。不过我可能还是会坚持就是了。” “这样啊。”祝颜双手托腮，心神不知不觉又跑远了。 丁渔生把捕梦网轻轻推到她面前。 “不管发生了什么，今晚做个美梦吧，醒来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谢谢～”祝颜接过,揉了把脸,“算了不想了,等下下课我请你吃饭吧。” 两人上完课，又吃了饭。 明明是从前最喜欢的餐馆，此刻菜吃进嘴里却莫名有些食不知味祝颜味同嚼蜡地吃了半碗饭，便匆匆回家了。 回去后,她从书房最深处的箱子里,翻箱倒柜地找到了自己当初那个记载着原著剧情的笔记本。 来京市读书后祝颜始终有点不放心,索性就把它一起带过来了，这会儿倒是派上了作用。 上边人鱼族的文字对祝颜来说，阅读起来没有任何障碍。 不过当初为了图方便,很多地方都只写了几个关键词，这会儿去回忆具体的情节便仿佛玻璃上蒙上了一层灰，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好像有一块黑板刷，硬生生将这段记忆从她脑海里擦掉了一样。 想到这，祝颜微惊。 她想起了当初梦境里那段声音。 它真的没在她身上做出任何手脚吗？ 祝颜这几天纠结再三，并不只为了说不说、怎么说的事。更多的是，她其实并不理解剧情为什么还会走到这个地步。 毫无疑问，原著里反派针对男女主是没有逻辑的，单纯因为他心胸狭隘变态，男女主的爆红阻碍到他公司发展就可以了。 可现实不是这样的。 她清楚知道这个男人骨子里是一个怎样的人，他于她而言，不只是男朋友，更是一个引导者一个长辈的角色。 朝夕相处的三年，让祝颜知道这个男人骨子里有多骄傲，有多不屑于下作手段。 何况，一个娱乐公司而已，周越云根本不屑亲自去管——书中在这里可以尽情降智夸张化，现实却不行。 气魄，一个很难具体化的词。 以原男主傅明祁那点心胸，说他看不惯周越云想反过来下手祝颜都信（她就是双标就是看不惯他了怎么滴，有本事来打我_(:з”∠)_）。 她唯独不信，周越云会主动去针对他。 这其中是有矛盾的。 单独以bug和剧情失控来解释并不具备说服力。 祝颜不安的地方就在这里。 她终于意识到，有什么东西，已经在她看不到的角落……失控了。 夜里，祝颜做了一个梦。 她已经很久没做这么完整的梦了。 梦中的情节还有点眼熟。 第一幕就是脖子处传来的窒息感。 她睁开眼，对上男人阴沉沉宛若山雨欲来的脸色，恍惚间以为自己回到了刚穿书的时候。 然而男人很快松开手。 他闭眼，深呼吸：“送客。” 有人架着她，将她赶出了别墅。 她看到的最后一幕是 男人仿佛碰到了什么脏东西似的，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自己的手，一直到冷白如玉的腕骨上多出了触目惊心的红痕也没停。 梦里的自己，时而是第一视角，时而是第三视角，只隐隐约约能有所意识，却完全控制不了故事走向。 祝颜只能晕晕乎乎地跟着梦里的自己走。 就在她以为这是穿书时那段情节的映射时，梦中剧情开始了极速大拐弯。 “她”在网络上雇了一大批水军，黑一个刚初出茅庐的女艺人。 花钱买好看的衣服和包包，为了和喜欢的男艺人搭戏，带资进组，还签约了一个世兄的娱乐公司，在微博上营造顶级白富美人设。 “她”的零花钱很快被花完，于是“她”把小心思打到了养父母留下的慈善基金会上——没错，按照养母的遗嘱，待她结婚后，慈善基金会将由代理人全权转移到她名下。 “她”当然没结婚，但“她”可以以各种名义从基金会里挖好处，不管是威逼利诱还是借养父母养兄的名义狐假虎威。 在这种事上，“她”脑子一向转得很快。 所以当“她”喜欢的人诚恳地向她提出，求她帮忙去养兄家取一份文件时，她脑子里很快就有了主意。 这种事“她”不是不怕的。 “她”和那个凶神恶煞宛若厉鬼一样的养兄已经很久没说过话了。 两人上次见面还是“她”借用星橱文娱在业内的名气和地位对付那个贱人，结果反被抓包的时候。 “她”不明白，不过是对付一个小明星而已，为什么养兄会生那么大的气，甚至差点掐死她，她们才是亲人不是吗？小时候有再多龃龉那不都已经过去了吗，爸爸妈妈都去世了，这个世界上不该只有她们俩相依为命了吗？ “她”只能当作养兄也被那个狐狸精迷了眼。 但再怕，在看到“她”喜欢的人脸上的笑容时，也就不可怕了。 就像当初养父母的葬礼上，所有人都穿着肃穆压抑的黑色衣服，“她”却在人群里一眼就看见了他。 喜欢的人，是真的会发光的。 于是双眸瞬间迸射出无比强烈的光彩。 “她”强行抑制住喜悦，没在第一时间冲上去找他，等吊唁的人群散去，便如同欢快的鸟儿扑向他，诉说着这些天里对他的思念。 偷文件很顺利。 “她”清楚地知道“她”这个阴晴不定的养兄身上的软肋。 养父母，和九岁的她。 虽然“她”完全不记得九岁那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能年纪太小没印象了吧。 为了以防万无一失，“她”还给他多送了一份大礼——“她”利用了家里那个姓赵的阿姨，往他常喝的咖啡里加了料。 男人被抓之前望向她时阴鹫暴戾的眼神，宛若一场噩梦，死死刻在“她”的心里。 “她”惊慌失措，大脑在这时却变得无比冷静。 “她”一步步联合早已经和她交好的周氏旁支，将他赶下台，连带着公司偷税、慈善基金会贪污的事儿一股脑扣在他头上。 “她”以为这样就能万无一失。 第95章 速度 只差最后一步了。 只差最后一步,就可以验证所有答案。 困惑的，怀疑的，令人不快的。 所有深藏于冰山底下的秘密。 然而周越云却感到了一丝索然无味。 他坐在办公桌前,眺望落地窗外满城灯火。 身前摆放着一份他的女孩如果看到,一定会觉得极为眼熟的文件袋。 ——他上次不小心落在她家,最后让她送来的文件。 是真是假,或虚或幻，和上辈子相比，变了还是没变,一试便知。 当然结果并不会影响他们的关系。 他会一直是那个温柔宽厚的兄长、爱人。 他们会一直一直在一起，直到永远。 在此之前，只需要清除掉所有碍眼的东西就可以了。 男人食指轻敲了下桌面，轻轻哼起歌来。 十二点的钟声敲响。 夜色如同浓墨，将空气中残存的，一切负面的不好的情绪通通吞噬。 只留给这个城市里所有原住民抑或流浪异客，一个安静的梦乡。 床头的捕梦网安静地挂在壁灯旁。 粉色和绿色的羽毛被暖黄色的灯光映射,纤细的毛边微微浮动,显出一点斑斓的莹光。 床上的女孩不安地蹙着眉,手指用力抓紧了被子。 祝颜意识到自己被困在了原著的梦境里。 也清楚地知道这个和她有着相似的面孔的女孩不是她，而是早在这一世刚开始时，就莫名其妙消失了的原主。 她漂亮，敏感,缺爱,身世可怜。 同样也虚荣,偏激，自私，恶毒。 父母葬礼上,连陌生人都知道摆出沉湎的表情掉两滴眼泪，唯独她，满心满眼追着男人跑，恨不得把见到心上人的欢喜昭告天下。 养父母留下的慈善基金会，原本是为了给这个女孩一个安身立命的本钱。 却成了她贪污还陷害人家亲儿子的借口。 仅仅因为喜欢的人喜欢上别人，就能把那个女孩推入火海。 相识十多年的养兄，也能毫不犹豫往对方杯子里放致瘾的毒/品，更别说倒打一耙引狼入室，把养父母留下的基业毁于一旦。 更可怕的是…… 祝颜有些颤抖地看着梦境里最后一幕。 那是她穿书的那晚的录像。 唯一不同的是，这次没有她穿过来。 镜头里的少女因为醉酒，在车上睡了一会儿，没有及时下车。等她清醒后准备下车时，余光瞥见了养父母常用的车上多了道鬼鬼祟祟的身影。 她立马停了下车的动作，整个人缩回车上。 一直到眼睁睁看着那人不知在车底盘上动了什么手脚，然后扬长而去后，少女才慢吞吞下了车，过去看了眼。 然后，她在车前发了会儿呆，缓缓擦掉了上边的污痕。 若无其事地离开。 终其一夜，也没有把这件事说出去。 梦境里的女孩同样在看着这段录像，她目眦欲裂，整个人肉眼可见的惊慌：“你怎么会有这段监控？！我当时明明叫人删掉了！” 她对面，坐着刚刚无罪释放的男人。 他脸色苍白，神情如同恶鬼，不答反问：“你当时在想什么？” 少女不语。 男人于是又重复了一遍。 “你当时在想什么？” 少女还是不说话，以沉默表达倔强。 男人低低笑出来。 “没关系，你当然可以选择隐瞒不说，那是你的自由。”他一字一顿，“哪怕，为此养育了你十几年的养父母因此被人害死。” “不过，你有你的自由，我也有。” 女孩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神瞬间变得惊恐。 “哥你会救我出去的对不对，都是那个贱人害的，我没有精神病我没有！”她苦苦哀求起来，眼泪鼻涕顺着一道掉下来，“哥我真的不知道，我当时喝太多了大脑没反应过来我真的不知道爸妈会出事，哥你救救我，救救我啊！” 男人没说话。 静默良久，他开口。 “下半辈子，好好过吧。” 他起身，拂了拂衣袖上的灰，离去。 身后，属于医院的铁门，紧紧合上。 连带着那些岁月里，所有不堪的往事。 祝颜哭得整个人在抖。 这是她第一次真正知晓原著背后的所有往事。 不是从男女主的角度，而是以原主和整个周家的兴衰起落为线，揭露那些隐藏在男女主美好的爱情故事背后，沉重而悲痛的灰色往事。 从前那些不明白的，不理解的，矛盾的点，在此刻通通都有了答案。 那道久未出现的声音再次出现在了她的梦境里。 它似乎有点诧异，还有点慌。 “你……你为什么要哭啊，不是你做的呀。” 灰色的光团围着哭泣的少女焦躁地转了几圈。 “我辛辛苦苦把这个调出来给你看，只是想告诉你，我写的故事真的没有那么没逻辑，里边每个人每件事，都是有自己的成因在的……这个世界上有善人，就必定有恶人，有配角就必定有主角，让书里每个人都沿着自己命定的纺线走下去，这样不好吗？” “你看她很坏对不对，其实只是一个纸面人物而已啊，如果没有你来，这个世界就始终是本狗血二流的言情小说而已，又不是真实世界，谁在意呢。虽然我一点也不想承认这个事实，但这就是事实。” “人家原型自己都不在意自己被写得恶毒呢，现在过得可逍遥了。”它撇撇嘴，看似十分不屑，目光里却有着掩藏不住的歆羡。 早已哭得眼睛都红肿了的少女打了个哭嗝，非常坚持地打断它。 “不一样。” “每个角色，从…从创造…出来嗝～”她又打了一个哭嗝，但还是坚定地说了下去，“就，就不一样嗝～，了。” 她一边狼狈地打着哭嗝，一边往下说。 “没有人嗝～，理所应当被所谓的命运钉死在一条嗝～，路上。” 她停顿了一下，用力调整好呼吸，确保自己不再狼狈打嗝，才继续说。 “也没有人理所应当承受这种莫名的苦难，我们可以相爱，可以与家人诀别，可以经历人生种种大痛，但那都该是由我们自行做出决定，并为自己的选择负责。而不是由你高高在上轻飘飘的断定。” “我哭也不是为了她哭。”顿了顿，她道，“算了，总之你说服不了我的。” 她起身，擦干净眼泪。 少女眼底有某种晶莹的光。 灰色光团罕见的没有说话。 片刻后才说：“就这样吧，反正已经成定局了，我走了。” 它的声音从高空飘来，断断续续的。 “我刚开始很倒霉自己遇见你，后来回去后才发现，这未必不是好事。” “这次过来也算给你一个礼物吧，毕竟刚开始我也没想到竟然会有两个重生者，你好自为之。” “当然，凭你是没法说服我的，弱鸡的人类，哦不，人鱼。”它飞快补充，“如果不是我没法进去本世界土著居民的梦境，只有你一个选择，哼哼！” 顿了顿，它沉默了一会儿，道：“再见，异世着。” “等等。”祝颜朝它喊，“你还没告诉我原主去哪了——” 灰色光团跌了一下，狼狈回头，朝她吼。 “还不都怪你插/进来，把我好好的女配给挤走了，她现在恶念被她原型抽掉，暴打了一顿后，送去回炉重造上幼儿园去了！” “哦。”祝颜眨眨眼，非常冷酷无情，“那你走吧。” 灰色光团：“……” 走就走！你个没良心的女人！ 天色将亮，外衣上逐渐染上一层清晨的凉意。 周越云终于起身。 按下遥控，公寓门自动打开，回房间洗了个澡。 等出来时，安静了大半夜的工作邮箱与手机又重新恢复了忙碌，滴滴滴响个不停。 邮箱与工作号都被各种消息塞满。 他看了眼还没到工作时间，忽略它们，转而拿起了私人手机。 社交软件上没有收到新消息。 哦不，有一条，来自一位姓钟的便宜表哥。 他面不改色把消息删了，转而按下001，拨了个电话出去。 那头正是傍晚，金发碧眼的高大男性飞快地报告着这几天的进程。 他不时点头。 最后，男性兴奋地咧开嘴，问他什么时候开始。 周越云抬头，看见了桌上那两盆绿色小巧的多肉，恍惚间，又看见女孩把它藏着掖着拿过来，说完给他一个惊喜时，俏皮的笑脸。 他恍惚了下。 “再等几个小时吧。” 祝颜出门的时候遇上了一点意外事故。 她忘了早八点的京市有多堵了，失策！ 滴滴车司机被拦在半路上，也是无可奈何。 “妹子啊，要是能送过去我可定给你送过去啊，这不实在没办法了。”他试探性地提出建议，“你这是赶着要去实习是吗？实在急的话，要不你骑共享单车过去？我保证那个速度最快，也不收你钱了成不。” 祝颜往窗外排成长龙的道路望了眼，又看了眼旁边一列列的共享单车。 扫码支付完，靠边下了车。 “行，谢了！” 说完，撒丫子跑了。 司机看着手机上收到的转账，摇摇头。 “还是年轻没经验啊，京市这早上堵的，实习哪能这么晚出门。” 第96章 到来 办公室里有些安静。 分针滴滴答答地走在11和12之间,随时预备着赶超自己的老大哥时针。 敲门声突如其来。 “扣扣”两声，不急不缓。 敲击键盘的动作猛地一顿，办公桌前的男人抬眸。 刘特助的声音在外边响起。 “十二点了,老板要我去餐厅带饭上来吗？” 他们老板这段时间忙,原先给祝小姐做饭带过去的时候还好,好歹自己会跟着吃点东西。这几天不下厨了,便整日整日地呆在办公室里，饭也不准时吃了。 刘特助大着胆子帮带了几回，见老板没意见,便光明正大地揽下了这活儿。 可以往回复很快的老板这回却沉默了许久。 他正纳闷呢。 里头忽而传出老板低沉有力的声音。 “好。”顿了顿，“还有别的事吗？” 能有什么事？ 刘特助心底纳闷，表情却依旧是沉稳认真的好下属：“没别的事了，那老板我先去吃饭了。” 人走远了，办公室里的气氛仍有些安静。 落地窗外天光正好，阳光打在男人侧脸上，半边明亮隽逸,半边沉进黑暗。 像是某种即将坠入深渊的前奏。 抑或拔向光明的号角。 手机上未接电话已经累积到4个。 都来自同一个人,开头是相似的001,属于米国的区号。 男人垂眸，手轻搭在文件上，片刻后，连带着黄皮袋子一同扫进了抽屉里,按出拨号键。 总要有个结果的,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 徒劳的迟疑与等待毫无必要。 “扣扣——” 敲门声再次响起,这次不同于之前，来人敲得又快又急，杂乱无章中透出一股急切与生气勃勃。 甚至,没等他回答，就已经自行拿了钥匙开门，闯了进来。 男人没抬头，睫毛却是微颤。 他当然知道来人是谁。 办公室的钥匙，除了他自己，总共只给了一个人而已。 他拖了这么久，等待的也许就是这一幕。 可等人真的来了，他又意识到，他其实更愿意不知道结果。 宁愿相安无事，假作不知，也好过结果出来后，彻底撕破脸再无法挽回。 明明已经做好了她为那小子开脱求情的准备，可事到临头，他自己反倒成了曾经最不屑的懦弱逃避的那类男人。 何等可笑。 “喂？” 手中号码被接通，那头传来金发男人郁闷的声音：“周，你终于回电话了？” 他眼也不眨地挂断。 电话那头的金发男人：“？？？” 这还是祝颜第一次见识到京市的早高峰有多夸张，她骑着自行车一路超车，路上再炫酷的跑车都没她速度快，简直风一般的刺激。 到公司门口的时候，公司的门卫和前台已经认识她了，打了招呼就热情地招呼她进来，引来待客区不少人瞩目。 可她却没空在意。 祝颜一边喘气，一边往电梯跑。 一口气跑到办公室门口才停下。 她用力呼了口气，拿皮筋重扎了下头发，然后开始敲门。 敲了几声没人应，祝颜猜可能是吃饭去了，这个点，也到了她和他约定的吃饭时间了。 她犹豫了下，拿出钥匙开门，与此同时，准备给他拨一个视频。 通话键还没按，抬头就看见了办公桌前的人。 祝颜：“……” 她鼻子一皱。 “哥你没去吃饭吗？” 周越云微愣。 大概没想到她来以后问的居然是这个。 “不是说好了中午要好好吃饭吗？”少女头发有些凌乱，碎发散落在脸颊两侧，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却一直看着他，里边充斥着一种类似于指责和不开心的情绪。 嗯……是关心他。 起码没有在一开始就问起无关的人。 这个答案令他心头微松。 他开口解释：“今天事比较多，已经叫刘科给我带了。” 语气莫名有点乖。 刘科是刘特助的名字。 祝颜点头，上下打量了下办公桌上的文件：“还忙吗？” 她眼睛狡黠弯起。 “不忙的话，别叫他带了，我们自己下去吃吧。” 于是男人眼也不眨地按掉了又一通从国外来的电话。 “好。” 两人起身，离开办公室。 远在米国、电话再次被挂断的金发男人：“……” 妇ck！ 姓周的，很好。 你以后爱谁谁！老子tm的不干了！ 这厢，气氛莫名的平和。 明明已经做好了面对和上辈子相似的情景。 针锋相对，然后摔门而去。 又或者僵持不下，冷战到底。 可真到了这一刻，她却什么也不问，什么也没说。 他既松了口气，却又有种莫名的预感——大棒加甜枣，不过是甜枣在前罢了，明明是自己运用得跟喝水一样熟练的做法，换到她身上，就看不透了？ 于是心情越发下沉。 表现在脸上，就是神情越发冷淡。 祝颜停下步伐。 “哥你弯下身来一点。” “嗯？”他回神，低头，“怎么了？” 少女表情有些严肃，他便也肃穆了神色，然后 面前的女孩踮起脚尖，一双白皙小巧的手伸过来，用力地掐了他脸一把。 “好啦！”她拍拍手，退回去。 周越云：“……？” 祝颜点头，煞有其事。 “哥你刚表情好严肃，会吓到餐厅里其他人的，现在就好啦。” 男人眉眼微沉。 少女则观察着他的神色，继续得寸进尺：“我刚一路骑自行车过来，骑了一个多小时累死我了，现在走不动了，哥你背我下去吧。” 他终于没空再想那些，转而拧眉：“赶这么急干什么？” 说着，居然真的弯下腰，沉声道：“上来。” 祝颜没动。 她其实气还有点喘不匀，脚也像踩在棉花上，轻飘飘的，有点晃。 真的累。 但她没动。 她看着男人眸底掩盖不去的关心与浅浅的责备，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真情实意的灿烂笑容，牵住他手：“算了不用啦，先去吃饭。” 于是公司众人又被迫吃了场来自顶级上司跟他女朋友的狗粮。 嗯……比之前重十吨那种。 至少，之前这两个人不会互相喂饭啊喂！ 这会儿正温柔给女朋友喂饭的人真的是她们高岭之花不近女色的周总吗？！ 怎么这么不信呢。 不知多少颗少女心碎了一地。 祝颜可理直气壮了。 “路上特别堵，我为了来见你就一路骑自行车狂奔，手和脚都好酸，真的真的不想动了。” 于是男人看她一眼，默默拿起了她面前的勺子，给她喂饭。 “啊～”祝颜张嘴，笑得眉眼弯弯。 这顿饭吃得无比漫长，过程中周越云一直在妥协，祝颜时而说自己想吃芥末味儿的冰激淋，时而又说排骨太硬，不够脆，想吃他做的，最后干脆说自个儿困了，强行霸占了他公寓的主卧——当初装修的时候没想那么多，只安了一间卧室。 然后拍拍屁股，居然就真的这么睡着了。 从始至终，都没有提起任何一个和傅有关的词眼。 男人靠在墙上，低低笑出来。 第97章 坦诚 祝颜睡醒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半。 拉开窗帘,刺眼的阳光瞬间打落下来，过高的楼层甚至让人有种清晰看到日光刺破云层的感觉。 她眯了眯眼睛，打了个哈欠。 T裇被睡得有些皱,少女随手扒拉了一下,踩在大了数码的拖鞋上,推开公寓的门。 听见开门声的周越云抬头,情绪一如既往的沉静：“叫人买了两套衣服，放在里边的沙发上。” 刚睡醒、头发乱糟糟的少女表情还有点呆，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谢谢哥。” 于是又趿着拖鞋，慢吞吞地回了公寓。 沙发上除了衣物还准备了洗漱用品和一双崭新的女士拖鞋。 祝颜把东西一并拿起，往浴室走去。 洗完澡已是五点多，祝颜一边吹着头发，一边四下里巡睃着有没有袋子，准备把换下来的脏衣服带回去。 公寓门被推开。 男人的身影背着光，轮廓莫名有些温柔。 “放那吧,等下我叫人来收拾。” “……行。”祝颜犹豫了下,点头。 两人下楼去吃了饭,然后周越云送她回家。 从始至终，气氛都一如以往，没有人提起不相干的事——仿佛今天并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只是单纯地,一个女孩得知自家男朋友没有按时吃饭,于是气势汹汹地来公司监督他。 然后两人一起度过愉快且悠闲的一天。 可有些事,不提不代表它就不存在。 祝颜拉住了想走的周越云，把他强行按在沙发上，坚持道：“现在没外人在了,有些事今天必须说清楚。” 男人垂眸，半晌才似有些不情愿地“嗯”了一声。 祝颜态度很郑重。 先是给两人各自倒了一杯凉白开，然后被皱着眉的周越云换成热水，又在底下垫了一层纸巾。 祝颜：“……” 好叭。 她不情不愿地端起杯子抿了口热水，然后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煞有其事道：“那咱们现在开始。” “为了缓解现行生活中存在的隐形矛盾，为未来和谐的恋爱生活打下基础，我宣布，第一次家庭会议，action！” 少女跟变戏法似的，手里变出一个黄皮袋子。 嗯……有点眼熟。 周越云眉心一跳：“你从哪拿到的？” 祝颜睨他一眼。 当然是趁他不注意，大逆不道从办公室里翻出来的，不过这不是重点。 她打开文件夹，把里边的文件翻出来，放在茶几上，指着上边的字凶巴巴问他：“你不应该先跟我解释一下，这个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男人沉默。 先下手为强，古人诚不欺我。 祝颜心里得意得冒泡泡，面上还是一副很生气的样子：“我知道你和傅家的事了，这是很重要的文件对不对，你想试探我？为什么？因为觉得我还喜欢傅明祁？” 三个反问句打下来，一个比一个直接。 人鱼性格向来如此。 她从来没有想过掩盖什么，有问题就直说，开诚布公一句一句说，就像当初发现自己心动的时候一样，主动出击，毫不犹豫畏缩。 于是这记直球来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猛烈。 男人还是没说话。 侧影凝固得近乎一座阴影里的雕塑。 “怎么不说话？你就觉得我一定会好奇打开文件，甚至是把它交给一个外人让别人来对付你？” 少女的声音顿了顿，带上了点哭腔。 “说穿了，你就是不信任我对不对？” 空气里的气氛近乎凝滞。 呜呜咽咽的哭声在客厅里响起，酸的，涩的，苦的，揪得人心脏搅成一团。 男人手微微缩紧，迅速起身，抽过手帕给少女擦眼泪，动作中透出一股慌乱与无措来。 声音不知何时已经有些沙哑：“……没有。” 他加重语气，一字一顿道：“没有不信任你。” “那是为什么？”少女的声音里尤且带着哭腔。 他却又不说话了。 如果有人能检测到男人此刻的大脑情绪，就会发现，里边其实已经混乱成了一团。 完全的无序状态。 她一上来就给出的直球和质问打破了他所有心理防线，随后的哭声更是让他溃不成军。 可是那些阴暗的，难以启齿的小心思，又该怎么告诉她呢？ 如果他心里真的像他心理活动所表现得那么不信任，那么从一开始，他就不会把真正的把柄交到他手中。 ——如果有人把这份文件拿给专业人士去检测，就会发现，里边的内容从来不是假的。 他是真的，早在一开始，就把自己的软肋毫无保留地交给了她。 不带丝毫犹豫与迟疑。 可如果不是不信任，那会是为什么呢？ 安静许久。 少女的声音在客厅里忽而响起。 “我昨晚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有一个人，他很厉害，也足够出色。他有一对优秀和恩爱的父母，可父母也是第一次为人父母，难免有疏忽，他小时候并不快乐。他有一个漂亮的妹妹，可妹妹并不在意他的感受，反而帮着外人来攻击他。他还有一群看起来对他很友好很关心的亲人和朋友，可那些人最后却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一起送他万劫不复。” “他最后还是赢了。”她说，语气里带着点骄傲。 “可是，我很心疼他。” 所以，如果不是不信任她，那会是为什么呢？ 明明优秀到可以轻易将世间绝大多数事轻松解决，却偏偏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自顾自做着看似上位者多疑莫测运筹帷幄、实际上矫情得要死的糟糕决策。 为什么呢？ 因为，他根本不信任自己啊。 不相信自己这辈子，能这么轻易地收获完美的事业与亲情爱情。 于是一定要作（zuō）出一点什么，来自虐式地证明自以为的真相。 就像那些坚持嘴硬说自己就是幼稚任性又自私，实际上却渴望着来着父母关心的叛逆少男少女一样。 空气陷入长久的安静。 男人垂眸，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只能从他不断颤动的睫毛，看出他内心并不平静。 面前突然覆下一道阴影。 少女把脑袋轻轻搭在他肩上。 “以后有什么话直接和我说好不好，再试探来试探去你就不怕我直接跑啦？” 他下颔和手指同时收紧。 “或者我真的傻到什么都没发现，你就准备一个人生一辈子闷气，蹲在角落里长蘑菇？” 男人身形微僵。 少女声音里流露出一点狡黠的笑。 “那到时候我就去角落里捡蘑菇了。” “有些事，不必说，但哥你都知道对不对。” 她声音轻了点。 “比如，我不是她。” 此言一出。 气氛微妙的一滞。 大概，没人能想到，她居然真的敢把这种话摆到台面上来讲。 明明是彼此心照不宣却从来不会提起的事。 可她说出口时，却大大方方，无比自然。 “毕竟人类不会莫名其妙长出来鱼尾。你没有问，我很开心。” 隐私得到尊重，是真的很开心。 还有种难以形容的莫大安全感。 或许这份感情真正由量变引发质变也是在那一瞬间。 男人的手环住她，用力抱紧。 “不会了。”他加重语气，“再也不会了。” 不会什么了？ 祝颜在他怀里眨眨眼。 没有问出这个问题。 两人心中自有答案。 就像他也不会戳破她那拙劣的梦境一说一样。 气氛温馨了几分钟。 男人忽而出声：“可以放回去了。” “什么可以放回去了？”祝颜微懵。 周越云抬眸，目光落在她一直紧攥的手心上，没说话。 祝颜：“……” 淦，人艰不拆懂不懂。 可惜装死是没法装死的。 她默默起身，忍受着这一社死现场，把洋葱用纸巾一包扔进垃圾桶里。 这个世界对她恶意太大了qaq。 祝颜默默自闭了几秒，脑海中灵光一闪，突然找到了反击的地方。 “对了，哥你还没说到底为什么对付傅家呢。” 这回轮到周越云沉默了。 男人安静了一会儿，似乎在斟酌用词。过了会儿，抿了抿唇，开口：“上次的事不是我做的，是他的竞争对手下的手。” 傅明祁性格骄傲自负，得罪人无数，早有人想给他一个教训了，不过是碍着他身后势力一直心有忌惮而已。 前段时间他的团队接触了一个和好莱坞合作的大型影视项目，双方都颇为意动，一拍即成。 奈何其中利益太大，动了某些人的蛋糕，就终于有人忍无可忍动了手，热搜和黑料都是为了搅黄这件事，那位苏小姐的经纪人也不过充当明面上的集火角色而已。 至于他？ 他至多不过在其中顺手推了一把而已。 祝颜眨眨眼。 “他？哪个他？我不是在问傅家吗？” 周越云：“……” 祝颜很快反应过来：“你说傅明祁？” 她努力憋住了没笑：“哥你这算不打自招吗，我根本没问他那事儿啊。” 周越云顿了顿，努力把话题转移回去。 “爸妈之前差点出事那次，和傅家有关。” 所以从来就不是无缘无故的针对。 上辈子不是，这辈子也不是。 以及……他犹豫了一下，还有件事没说。 那个该由明家来告诉她。 第98章 成人 祝颜愣住,瞬间没了玩笑的心思。 “什么叫和傅家有关？” 男人垂眸，神色有些淡。 “倒也不能说是有意，只是,总得给个教训而已。” 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两年多,那时候祝颜才刚穿书,满脑子只想着怎么不被反派哥哥恁死，听说幕后黑手已经查到，料想事情已经解决，便没再关注了。 却从来没想过里边居然还有更深的内幕。 她想问,周越云却不愿再提。 “说了也不过徒惹人烦而已。”他揉了揉她脑袋，“好好休息,事情有我解决。” 祝颜瘪瘪嘴。 “是哪个王八蛋刚刚答应有事一定和我说来着？哦，原来是某个说话不算数的臭哥哥。” 说完就用谴责和痛心的眼神看着他。 周越云：“……” 他有些无奈。不过不习惯的同时，心底却又莫名有点暖，像是夜晚回家时本来没抱着期望，结果却意外看到窗前点了一盏昏黄的小灯一样。 疲惫也随之散去。 他第一次，和人说起这件事来。 因为不太熟练,用词有些笨拙。 概括一下就是，当初的车祸事件，明面上指向的是周氏旗下一个化妆品公司的管理层人员，这人在位十来年，和原料倾销商一拍即合做假账,侵吞了集团接近九位数的资金。 而这时周越云正好要毕业回国，周父为了给儿子留下一个良好的集团环境，有意大刀阔斧地整改一番。消息传过来，这个管理层瞬间慌了，那可是九位数,真要查到了不仅如今的荣华富贵他享不到，估计牢底都得坐穿。 一次喝醉酒后，这人恶从胆边生，就买通了周家庄园里的人，打算对周父周母下手。 合情合理。 但其中也有诸多疑点。 比如周父准备下手整改的消息集团内部都不知道，他一个边缘人士哪来的消息？ 比如他怎么买通的周家的佣人，还能摆脱所有监控和保安巡逻？周家真要这么容易混进去，周家人早不知道死多少次了。 周父内心其实有答案了，可出于某些原因，他选择了息事宁人。 周越云却不会。 毕竟他是真真切切经历过父母死亡的一世。 所以这两年他一直在查，在布局，一边彻底掌控集团，一边以牙还牙。 而集团内部是有那边的眼线的，周越云明面上不动声色，继续用着集团内部的人，暗地里却暗渡陈仓，叫回了之前在米国留下的人手。 祝颜不明觉厉，回忆了下明远和他那朋友聊天的内容，把名字念出来：“浮……罗资本？” “嗯。”男人点头，神色并不在意，“留学期间和同学弄的一个小玩意儿。” ……小玩意儿？ 祝颜回想了一下明远他们当时话中的忌惮和胆寒，默了两秒。 “哥，你好凡哦。” “嗯？”周越云似乎有些不解。 祝颜默默闭嘴：“没什么。对了，然后呢。” “然后……”周越云声音微沉。 然后就是他一路往上查，拔出萝卜带着泥，最后查到了最终的幕后凶手身上。 而傅家，便是萝卜上的那团泥。 早在周越云一开始说的时候，祝颜就已经有猜测了，这会儿不过是更加证实了而已。 “是二叔……还是三叔？” 周老爷子平生只有过两任妻子，两人前后皆已去世，第一任妻子只留下周父一人，第二任妻子共育有两儿一女，其中那个女儿，便是待祝颜很好的周业茗周姑姑。 另外两个叔叔，祝颜也见过，面相上看都是很和善的人。 周越云有些讶异地看了她一眼。 祝颜拿起牙签叉了块水果。 “别小看我好不好。” 早在那次假山后偷听，祝颜便意识到周家并不如她想象中太平。 周父身为老爷子长子继承集团是绝对服众的，周越云这个长孙却未必，哪怕他年富力强才智卓绝，各方面都交出了完美答卷，也总有人觉得自己比他更有资格，仗着年龄倚老卖老。 比如周家那群亲戚。 再比如，早早被驱逐出权力中心的周老爷子的其他两个儿子。 周越云静默片刻，才答：“是三叔。三叔在国外做的娱乐产业生意，傅家有意和他联姻，扩张经营范围，为他在国内大开了方便之门。” 所以周父才会沉默。 周老爷子呢，或许出于愧疚，或许出于安抚，最终也没出声。 所以周越云才会选择避开集团内部人手，哪怕，那些人都是他的心腹。 祝颜没说话。 片刻后，她突然伸手：“要抱抱。” 突如其来的撒娇，有些突兀。 却又不突兀。 男人没说话，无声将她圈进怀里。 祝颜坐在他腿上，把脑袋搁在他怀里，拱来拱去，然后突然抬头，很嚣张地说：“反正你以后只能是我一个人的，不许接受其他人的关心知不知道！” “好。”他用力，将她圈得更紧。 祝颜便安安静静地趴在他怀里。 大概很少有人知道，周家三叔一直在米国发展。 周越云年少出国留学，最初那几年，几乎所有的关心和教导都来自这位长辈。 祝颜至今还记得去年过年时，那人笑起来和蔼可亲的脸庞。 不过那有什么关系。 往事如烟。 虚情假意也罢，真情实感也罢。 都已经过去。 如果其他人都不关心你不在乎你，那你低头看看我啊。 我一直在这里，我来爱你好不好。 有人在心底，默默回答了一个 ——好。 说到这个，祝颜突然想起来：“所以哥你把工作重心转移到京市来，也是……？” 周越云没否认：“想要彻底摆脱旧集团势力的掌控，组建属于自己的有生力量，重新瓜分权力，就得釜底抽薪。” 当然，还有点小心思，他没说。 祝颜却比他想象中还要懂他。 她眨巴眨巴眼睛：“所以，就没有一点点是因为我吗？” 周越云沉默片刻。 在少女殷殷期待的目光里，点头。 祝颜立马翘起得意的小尾巴。 “我就知道，你早就肖想我了对不对！哼哼！” 她得意地在他身上晃来晃去。 周越云静默了一会儿。 突然开口：“你先下来。” 祝颜拒绝，并耍赖：“不，为什么要下来？” “下来。”他只重复。 祝颜终于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 “哥，什么东西……”顶着我？ 话还没说完，她自己先反应了过来——这不是小说里霸总说“女人你不要再惹火了”的标准情节吗？！ 脸蛋瞬间红到爆炸。 想退下来，腰却被一双手圈住，力道之大，让她怎么也动弹不了。 面前的男人声音似乎有些隐忍，低沉中，带着点沙哑和克制。 “不要再瞎蹭了。” “！” 祝颜内心成了尖叫鸡。 妈妈救我！为什么突然过渡到了成人频道！ 我还只是个孩子啊呜呜呜。 这天晚上当然没有发生什么。 连一个纯洁的亲亲都没有。 但祝颜的世界观承受了巨大的打击。 她给元萌萌打视频吐槽。 那边这时候才刚到下午，元萌萌穿着一身英国古典淑女裙装，头上戴着一个白边带蔷薇花的帽子，悠哉游哉地喝着下午茶，语气比她还惊讶。 “情侣之间亲亲抱抱举高高，一垒二垒全垒打这不很正常吗？难道和小学生一样，谈恋爱就给对方抄作业买奶茶一起压马路抓娃娃逛游乐场？” 祝颜：“……” 膝盖中箭。 有受到人参公鸡谢谢。 这不科学！ 为什么所有人都这么快进入了成人频道！ 她绝不承认只有自己还停留在小学生式谈恋爱思维里边。 绝不！ 第99章 甜的 祝颜跟做贼似的观察了好几天,结果却发现，周越云和完全忘了那天发生过什么一样，待她一切如常。 眸光宠溺,事事周到。 纵容,关心,照顾，样样不缺。 可也仅仅这样了。 祝颜既松了口气，心里又莫名有点不得劲。 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松松的,软软的，带着叫人无所适从的茫然。 两人一开始就是从养兄妹关系过渡过来的,周越云身上天然带着兄长的光环。 克制，爱护，沉稳，禁欲。 也因此，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祝颜虽然知道两人是在谈恋爱,也很明确自己喜欢他，看到他会开心，知道他和别的女孩子说话会吃味，却从来没更深一步地去想，这份感情到底意味着什么。 上次的事像是一道惊雷,将她的意识瞬间从小学生过家家式谈恋爱拉回成人世界。 祝颜怂得好几天没敢正眼看周越云。 结果男人态度反而如常，并无任何异样。 这下子欲盖弥彰的人就好像变成她了。 祝颜拿这个和元萌萌说，结果元萌萌反过来白她一眼。 “这才叫不对好不好，正常男人怎么可能对自己香香软软的女朋友没想法？又不是性功能障碍。” “嘘——”要不是隔着屏幕，祝颜简直想堵住她的嘴。 她鬼鬼祟祟地往书房里看一眼,确定人应该没听到后，才小心翼翼挪往阳台，用眼神谴责她。 “你变了，从前那个思想纯洁的少女萌呢！” 元萌萌当然不会告诉她，她早在中学就博览某花市和婆婆文学。 她把镜头外一张脸扯过来，好没气。 “你问他！” 镜头里的少年身形微晃了下，很快站稳。 他大概原本在看书，被这么一拉，倒也不在意，只是把书倒扣在桌子上，敛着一双懒洋洋的桃花眼，视线在对上祝颜视线时正经了点：“你好，又见面了。” 是李止渊。 见状，祝颜反而转移了注意力，转而飞快朝元萌萌使眼色。 你俩什么情况？！快快快和我说！ 于是元萌萌又把工具人男友毫不留情地塞了回去，和自家亲亲闺蜜别别扭扭地说。 “就那么回事呗，嗯，上次你不是劝我去和他说清楚吗？然后我就去了。嗯，就这样那样，再这样那样，然后，如你所见，我们在一起了。” 祝颜的脑回路可耻地歪了。 “所以，你刚刚那话的意思是……” “嗯，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元萌萌并不羞怯于提起这个话题。 “咱们虚岁都快二十二了哎。算了，我给你推荐几本小说吧。”她战术推镜。 这个二十二岁论成功把祝颜给镇住了。 原来人类世界的年龄还有虚岁这种算法。 第二天饭桌上，她拿着这个问周越云，算得头头是道。 “这么说哥你岂不是要奔三了？” 男人手一顿。 祝颜还在那自顾自道：“过了三十就四十了，人类好不经老哦。” 周越云不吭声，往她碗里夹了一筷子西兰花。 “吃菜。” 祝颜注意力便又回来了。 “哎哎哎我不吃这个，我要吃肉！肉！” 男人语气清淡：“年龄大了，还是吃得养生一点比较好，从明天开始先吃吃几天素看看吧。” 祝颜：“……” “我错了qaq，哥你一点也不老。” 她跑过来给他捶肩，彩虹屁一口气不带喘的。 “哥你明明年方二五年富力强天赋异禀精力旺盛天纵奇才体格优秀器大活好身体素质倍儿棒！” 偷偷给自己的词汇量点个赞。 她抬头等夸，却见男人望着她，目光颇有些微妙。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祝颜茫然。 她回忆了一下自己刚说的，没问题啊……不对等等！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混进去了！ 祝颜表情微僵。 她刚刚说了什么来着？体格优秀后边是什么？ 啊啊啊啊啊萌萌你的婆婆文学害我！ 一下子嘴瓢了qaq！ 周越云放下筷子，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手。 “少儿不宜的东西少看。” 说完，淡定起身去厨房了。 祝颜：“……” 很好，羞耻心已经烫得快冒烟了，谁来泼盆水救救它！ 不过等人走后，祝颜回房，却是越想越不对。 不科学，他就一点也不在意这种事吗？ 明明上次就……就…… 她咬着被角，纠结得把自己卷成麻花，最后在迷迷糊糊中睡着了。 祝颜做了一个蓝色的梦。 背景是她最熟悉的大海。 她解放鱼尾，尽情在海里畅游，欢快得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诉说着兴奋。 迎着阳光破水而出时，迎面来了个青面獠牙的男性鲛人。 祝颜一直坚定地认为鲛人不如她们人鱼好看，这条鲛人显然也在此系列。 她嫌弃地撇嘴，转身想游走。 鲛人却突然拦住了她，然后伸出鱼尾，轻轻碰了下她的尾巴。 祝颜瞬间炸毛。 你想打架？！ 要知道，不管在人鱼族还是鲛人族，贴尾巴都是非常亲密的交流方式，要么代表着情人间的亲昵，要么代表……性骚扰。 鲛人摇头，制止住她想打架的动作，凑近。 不知怎么的，祝颜莫名在他身上看到了一种不急不缓的从容味道。 有点眼熟。 她慢慢停下了攻击的姿态。 然后，鲛人在她身前很近很近的地方停下，轻轻吻住了她。 一个带着阳光和海水咸湿味的吻。 夹杂着她最熟悉的，独属于男人身上的清冽雪香。 她们一起沉入海底，尾巴交合。 迷迷糊糊中，鲛人脱下青面獠牙的面具和伪装出来的鱼尾，变回人类。 那是一张她熟悉的清隽面庞。 男人将她圈在怀里，额角汗湿，眼底流动着叫人看不分明的深沉情'欲。 她们在深海中尽情起舞。 祝颜醒来后足足呆滞了半个小时。 妈妈！我脑子不干净了呜呜呜！ 一席春梦了无痕。 嗯，除了周越云发现，少女今天状态有点奇怪。 他又一次放下笔：“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他记得她生理期下周到才对。 祝颜靠在办公桌上，把脑袋摇成了不倒翁，声音也嗡嗡的：“没。” 他伸手，碰了下她额头。 少女立马和弹簧似的跳起。 男人手一顿。 祝颜低着头，喏喏道：“我先不打扰哥你工作了，正好晚上还有课，我回学校了。” 说完就转身，准备离开办公室。 周越云眼睛微眯。 “站住。” 少女步子一僵，僵硬转头。 周越云能窥见她目光中的茫然与无措，心口像是忽然被塞了块棉花糖，微微发软。 他轻叹口气。 “过来。” 少女慢吞吞，一步一停地过来了，最后停在办公桌前。 他说：“到我面前来。” 祝颜小步小步地移到他面前，隔着半米的距离，然后才抬头，觑他一眼。 她站着，他坐着。 两人身上的气势却截然相反。 她略带不安，他气定神闲。 男人微叹口气，将她拉进怀里。 “很害怕？” 少女不吭声，浓密纤长的睫毛却轻轻地颤动，像是两羽脆弱的蝶翼。 她的皮肤白嫩得仿佛会发光，脸上绒毛清晰可见，连带着唇瓣的微微张合也十分清晰。 他低头，轻轻地吻了上去。 仅仅只是贴合，并未见任何动作。 “这样怕吗？” 男人的呼吸扫落在鼻翼，带着点克制的温柔。 她缓缓摇头。 他于是轻轻抵开她的唇，舌尖碰到她的牙齿。 “这样呢？” 她还是摇头。 男人手上忽而用力，箍紧她的腰。 与此同时，撬开牙关，长驱直入。 宛若烈火逢上清酒，一触即焚。 滚烫的气息从胸腔上升至喉咙，再到唇舌间，勾连缠绵，醉得人不知今夕何夕。 办公室的温度陡然升高，空气中都仿佛弥漫着一股春意。 祝颜迷迷糊糊地想，原来这就是接吻啊。 好像，比她想象中来得……更甜。 第100章 结局 这个吻,有些漫长。 长到最后，她的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起来。 男人缓缓离开她的唇。 两人相拥着坐在椅子上，额头轻抵,她靠在他的怀里,谁也没有说话。 然后她才听见男人的声音。 低低的,带着点不易察觉的不快。 “不许嫌我老。” 她恍了恍神，才想起，哦，这是昨天的聊天内容。她抿唇,抬起头，又轻轻地碰了一下他的嘴巴。 一个安抚性质的亲亲。 她正想离开。 男人却按住她的后脑勺,复又重新吻了上来。 软软的触感从唇上传来，如同半凝结的果冻，带着丝丝的冰凉，却又残余着方才接吻过后的温度。 一吻毕，谁也没有说话。 气氛好像悄然间就变了，有某种粘稠的丝状物在空气中无声蔓延,每一个抬眼对视，一个回眸，都可能造成无声勾缠。 祝颜逐渐有些如坐针毡。 最后还是一通电话打破了这一寂静。 她接了电话回来，脸蛋还有些红：“是杨教授打来的，好像有新项目了。” 祝颜上次加入的研究小组就是这位教授推荐的,他主研究中国古代史，其中又以商周为最。 商周时期时代久远，出土的文物大多带有神秘色彩，青铜器上常见铭文与象征天子诸侯的纹饰，抽象且记忆复杂,偏偏文献记载又少，国内对这块感兴趣的人不少，专精的人却是少而又少。 杨教授便是其中之一。 而由于祝颜在记忆力和理解能力方面的出色表现，杨教授早在一开始就注意到了她，上学期期末公共课结业时更是给出了唯一一个95以上的高分。 之后两人也多有联系，杨教授对祝颜一些别开生面的思路很是感兴趣。 周越云沉吟片刻。 “你已经决定好了？” 祝颜迟疑了下：“应该吧，杨教授对我很好。” 国内历史专业就业面窄，这条路并不好走，想往上发展，读研读博都必不可少，导师和研究方向的选择也就成了重中之重。 祝颜何其有幸，得到这样一位学术界大佬的青睐，她自然不会辜负这位老人的期待。 周越云揉了揉她头，语气温和而支持。 “既然选择了，那就坚定往前走。别怕，一切有我。” “嗯。”祝颜点头，心头有点暖。 这种无论何时何事，都有人给你兜底的感觉真的很棒。 有时候她也会想起当初那段人人追捧的日子，无论是网上还是现实，所有人投来的目光都是好奇、喜爱而炙热的，仿佛她就是舞台上那颗最闪闪发亮的星星。 那种感觉真的很容易让人沉迷。 可最终她做出了更重要的选择。 望着手里枯燥却令人踏实的书本，和身旁一直静静陪着她的长身玉立的男人，祝颜并不后悔。 人生总得舍弃一点什么。 灯光下的生活并不适合她。 怀里有猫，头顶有阳光。 手里是书，以及，身旁站着她爱的人。 这样的人生就很好。 大一的第二个学期便在这样的悄无声息里溜走了。 朱老爷子再不情愿，这回也必须去国外治疗了，陪同他的依旧是大孙子朱致远，不过这回，多了一个祝颜。 作为兄弟姐妹中年龄最大的那个，朱致远性子并不像朱明朝般笑面虎，更不比跳脱的明远，反而带着与朱家大伯一脉相承的沉稳。 见到祝颜也只是温声喊了句“堂妹”，别的就再无二话了。 祝颜一直觉得，比起周越云，这个堂哥更像一个老干部。 有时周越云会打电话过来。 祝颜就会戴上耳机，悄悄离开病房，找一处阳光开阔的彩色玻璃窗，小声和他说话。 小情侣之间总是有说不完的话，早上吃了什么，本地人的口音、发色、饮食习惯，甚至是路边的一块请勿践踏草坪的绿色标牌，都可以成为新的话题。 空气中都仿佛带着丝丝甜味，湛蓝的天空下白云好像变成了棉花糖，一点点勾芡着糖的果料。 有次恰好撞上出来的朱明致。 祝颜前一秒还在和男朋友撒娇说我想你了，下一秒扭头就看见堂哥。 简直当场社死。 她默默捂脸。 好在朱明致并不计较这些，只是若有所思道：“你和他感情很好。” 祝颜有点不好意思，但翘起的嘴角却充分反应了这一事实。 朱明致告诉了祝颜一件事。 “两年前，我在康年，见过你们一次。” 康年，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 是她刚穿书时住的那所私立医院。 祝颜有点好奇：“不是说堂哥你们很快就搬走了吗？” 她当然记得当初那段钓鱼的缘分，之后朱明致还叫人送了一桶鱼过来。 据说，那满池子的鱼都是为了朱老爷子准备的，正常情况下那块儿不准钓鱼。 朱明致摇头。 “是在那之前几天。” c市是朱家的老家，那段时间正值清明，他陪老爷子回家祭祖，谁知道祭完祖后老爷子身体突然出了问题，权宜之下，只好转到了附近的康年。 他在c市待了没几天，很快有人迎风而动，邀他出去玩。这里边有些人可以推脱，有些却是与朱家交好的人家，应酬必不可少。 他去了两次，那天夜里，因不想让老爷子看见满身酒气的他，便在朋友家洗漱完才回来。 回医院的时候已经是凌晨十一点。 正好撞见一个拖着行李箱过来的年轻男人。 男人眉目清隽，身形挺拔，一身深灰色风衣，似是匆忙回国，周身颇有些风尘仆仆的味道。 他对着值班的护士温和一笑：“我找708病房的祝颜。” 两人在登记处擦肩而过，并未说话。 朱明致至今仍记得那时候的场景，不是因为他记忆力有多好，而是他至今仍记得，那个年轻人微笑时面具底下的蔑视与漫不经心。 看似温和近人，实则冷漠彻骨，仿佛在念着一个死人的名字。 上次老爷子的寿宴上，他一眼认出了周越云，之后就不由得多关注了一下这位小堂妹。 他有点担心。 现在看来，倒是他杞人忧天了。 当然，他用词很委婉，只是说：“感觉有点冷漠。” 祝颜仿佛也跟随着他的回忆回到了当初那段时光，她同样心有戚戚焉：“是啊，那时候他可凶了。” 说着她眼睛弯起。 “现在就好多啦。” 之后祝颜跟周越云说起这件事。 彼时周越云正在参加一次月度会议。 看到消息后，他表情微顿，迟疑片刻，把手机翻过去盖住。 过了会儿，到底没忍住，又点开屏幕，挣扎着为自己解释几句。 回神的时候是会议主持人问他有什么指导意见。底下乌泱泱一片人都投来期待又忐忑的视线，既希望他做出和以往一样的犀利点评，却又不希望被批评的是自己。 他顿了顿，手指轻扣了下桌面，神色喜怒难辨。 “刘科你来说。” 底下所有人瞬间屏息，目光投向前排的当事人。 刘特助突然被叫名字，愣了下，才站起来，先是谦虚客气了一番，然后才照着刚刚做的笔记逐一陈列优劣好坏。 用据详实，却又点到为止，并不刻意针对某个部门，态度无可挑剔。 一场会议下来，大家都对刘特助的地位有了新的认识，不少人甚至私底下想着，周总是不是想让刘特助开始独当一面。 只有刘特助自个儿还有点懵。 和一行突然热情起来的同事一一招呼完，他回到办公室，余光瞥见老板正在窗边打电话，像是低声解释着什么。 刘特助：“……” 他大概明白刚才发生什么了。 老板除了面对祝小姐，什么时候露出过这么柔和的表情？ 不过老板什么时候居然也会在会议上开小差和女朋友聊天了？ 怒其不争到一半，男人忽而转头，目光在看见他时，瞬间变得冷淡。 宛若川剧变脸。 刘特助：“……” 行吧。 片刻后，他收到来自周总的消息，叫他去办公室。 刘特助有些忐忑，怕是因为刚才的事。 男人说出来的事却出乎他的意料。 他打算外派他到一家新开的分公司公干。 刘特助强行忍住了内心的激动。 “我没意见，谢谢老板看重。” 比起一直在人手底下做事，他还是更希望，拥有一片可供自己发挥的自由天地。 这无关好坏，只与个人志向有关。 一切都在顺利向前走。 八月的时候，祝颜拜别朱老爷子和堂兄，从英国回来。 元萌萌还在依依不舍，祝颜回想了下这段时间受到的荼毒，相当无情地把她推开。 “谢谢款待，不过狗粮就留给下一位壮士吃吧。” 飞机穿越云霄，在京市落地。 机场人流如织，行李箱轮子滚动的声音将一切覆盖，广播里温和的女声让人有种恍惚感。 像是孤身行于异地的旅人，终于回到了母亲的怀抱。 她忽有预感，抬起头。 恰好撞进一双含着笑意的眼睛。 男人一身白衬衫，单手插兜，长身玉立，清隽挺拔。 目光静静落在她身上，专注而认真，像是世间万物，都再融不进他的眼。 她于是露出一个灿烂的笑。 一路小跑着，撞进他的怀抱。 周越云被撞得退后半步，张开双臂，接住她。 “小心点。” 女孩把头埋在他怀里，小声撒娇。 “哥，我好喜欢你呀。” 他手用力，将她抱得更紧。 声音努力平静，却还是透露出一点不同以往的味道。 像是平静湖面荡起的缕缕涟漪。 “嗯。” 四周陆续有人投来好奇的视线。 两人却恍若未觉。 祝颜黏在他怀里，不满锤他：“然后呢然后呢？” 男人顿了顿，开口。 “我也爱你。” 一句话，像是用尽这辈子所有在感情上的勇气。 何其有幸，这苍白而狼藉的一生遇见你。 是爱呀，祝颜挠挠头，耳根有点红。 她小声说。 “我也爱你呀。” 从前有只小美人鱼。 她迷路了，一个人来到人类的世界，举目无依。 然后，她遇见了一棵孤零零的大树。 大树被风雨虫害侵蚀，却自愿张开双臂，为小美人鱼遮风挡雨。 小美人鱼便帮它捉虫，用体温温暖它。 很长一段时间里，它们是彼此唯一的陪伴。 互相攀缘，拥抱彼此。 清晨，小美人鱼坐在大树的枝桠上，陪它一起看日出。 夜晚，便叽叽喳喳地聊起那个住在月亮里的仙子的故事。 最终，它们如童话故事中的王子与公主般，长长久久地生活在一起。 也许，这个世界很危险。 也许，未来的人生有诸多未知。 可是，身边有你在呀。 因为有你，我就什么也不怕了。 ——下卷完。 第101章 番外一 第二个得知祝颜回国消息的,是明家。 明竺一早打电话过来问：“这段时间忙吗，要不要……回家来住住？” 对于这个女儿，她总有着诸多愧疚,因此说话向来温声细语,从不勉强她。 ——一旁的明远挤眉弄眼,被她一巴掌拍了回去。 那头，祝颜人刚上车，此刻手机还开着外放。 听见这话，身旁的周越云动作微顿。 祝颜并未察觉。 这半年来,明家人处处迁就她关心她，她并非感受不到,这会儿听见明竺小心翼翼的话，就有点心软。 “可以呀，我看看时间，调整一下时差，明天还是后天回去可以吗。”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让明朝去接你。”明竺语速飞快。 挂断电话,祝颜小小地叹了口气。 “我好像有点渣。” 相比较热情而主动的明家人，她似乎并没有在这段亲情里付出多少。 也许是因为在刚穿书最孤单最需要亲情陪伴的时候，是周父周母和周越云在她身边，于是之后，就很难再容纳新的家人了。 她说这话本是随口感慨一句,并没有指望得到什么回应。 谁知道，身旁的男人思考数秒，居然煞有其事地点头。 “是有点。” 祝颜：“？” 她皱起鼻子：“哥？” 男人却只是静静地瞥她一眼，就不说话了。 祝颜被他看得有点心虚，又觉得自己心虚得莫名其妙。 第二天回明家,祝颜受到了来自明家人的热情款待。 明家也是个大家族，留下来的自然不只明竺这一支，只不过其他人大多和明竺争过权，这些年发配的搭配退休的退休，剩下的都是被明竺给打服的，不管心里怎么想，面上都热情得能笑出朵花来。 明竺特意把顶层打通，做了间阳光房，旁边就是室外恒温泳池。还新请了一个甜点师傅和一个擅长南方菜系的厨师。 听明远说，这都是为她一个人准备的。 祝颜感动之余，又有点愧疚，本来只打算住两天就回去，也被拖得多住了一段时间。 明家和祝颜平日里住的公寓在地理位置上完全是两个极端。 既然住在明家，那就没法见到亲亲男友了。 于是祝颜只能每天打电话。 刚开始两个人的聊天内容是这样的。 “哥，这边厨师做的菜好好吃。” “嗯。” “顶层的泳池好大，而且只有我一个人，可以每天都泡水里，快乐。” “喜欢的话，家里也安一个。” “明远买了块三百万的表打赌送人，找我哭惨借生活费，结果又被混合双打了一顿鹅鹅鹅鹅鹅。” “嗯，该打。” 时间久了，祝颜终于发现了不对。 “哥你最近好冷淡qaq。” 男人手一顿。 “怎么说？” 祝颜控诉：“你最近说话的字数越来越少了。”她吸吸鼻子，“你是不是有别的狗了？” “……” 周越云放下笔，按了按眉心：“你又看了什么奇奇怪怪的电视剧。” 祝颜朝秘书处众人比了个“嘘——” 一边靠近手机，说：“哥你怎么知道？” “最近那个《清茗传》不是播出了吗，我就跟着追了几集，男主那个大猪蹄子真的好狗，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他对女主的移情别恋就是从两人相处的时候话变少开始的。” “女主太惨了。”她抽抽噎噎。 男人似乎有些无奈。 “那你想怎么样？” “我要你证明给我看！”祝颜一边说，一边站在办公室门前，朝身旁的助理比了个手势。 少女清脆娇憨的声音传至耳际时，周越云唇角多了点笑。 “你想怎么证明？” 与此同时，办公室门被敲响。 他神色微正：“谁？” 助理的声音隔着办公室门传来：“周总，是我，刚有人寄了东西到公司来，指名要你签收。” 谁会在这时候寄东西给他？ 眉间疑惑一闪而逝，周越云起身，去开门。 “给我就——”行了。 话音未落，一道身影突然扑进他怀里。 “surpri色！” 周越云先是一怔，随即反应过来，手上力道微微收紧。 祝颜把下巴搁在他肩上，笑嘻嘻的。 “周总，你的超大号礼物抵达啦，请签收！” 助理在一旁笑，想看又不敢看，好在周总很快帮他做了决定——办公室门被合上了。 门关上之前，助理最后看见的一幕是 女孩娇气地抱怨自己走过来好累，于是周总什么也没说，就那么顺着那个姿势抱起了她。 女孩脸色微红，似乎有点害羞，却还是用力在男人嘴角亲了下，说：“这是奖励！” 两人的身影逐渐消失在门缝里。 助理揉了揉自己快笑僵的脸，心想自己可能真的需要找一个女朋友了。 不然天天搁这吃老板的狗粮算怎么回事！ 办公室里。 祝颜就这么被一路抱着，最后被放到了周越云惯常工作坐的椅子上。 她眨眨眼，明知故问：“我坐这你坐哪呀？” 声音又嗲又甜。 周越云眼也不眨地盯着她。 祝颜于是又嘀嘀咕咕地说：“还有刚刚说的证明，你都还没证明给我看。” 周越云却没有如她想象中入套。 男人声音低了点，带着点磁性和沙哑。 “嗯，现在证明。” 话落，将她拉入怀中。 以吻封缄。 算上祝颜在英国待的那段时间，两人已经快两个月没亲近了。 这个吻来得又快又急，热切中又带着点思念，气息缠绵，余韵绵长。 祝颜被亲得晕晕乎乎，片刻后才反应过来：“打住！” “流程还没走完呢。”她揉了揉发红的脸蛋，从身后的背包里取出两张票。 “当当当当！” “请问周先生，你愿意翘一次班，陪你远道而来的小女朋友下午一起去看一场电影吗？” 周越云似乎是怔了下。 祝颜不满。 “喂，我可是好不容易逃脱明远的看守跑出来的。” 周越云把她额发拨开，声音平静：“你知道了？” 祝颜耸耸肩：“我又不傻，那么急着喊我回明家，又天天拿这个事那个事拦住我出门，不就是担心没开学这段时间，我跑去跟你同居嘛。” “不对。”她纠正，“准确的说，是担心你把我拐去同居。” 少女笑眯眯道：“哥，看来你的信誉不太好哦。” 何止不好，自从知道他就是浮罗资本的幕后控股人，导致傅家现在风雨飘摇的罪魁祸首，明家人现在看他的眼神已经像在看商业诈骗犯了。 不过这些，他自然不会说出来让她为难。 这是他自己需要解决的问题。 周越云把她重新按在怀里，两人抵着额头，他低声说。 “信誉不好也没关系。” “嗯？”祝颜想抬头。 被他按住。 “抢过来就好了。” 话音刚落，他轻轻吻上她的眼睛。 然后退开，微微一笑。 “开个玩笑。” 两人午餐依旧是去的员工餐厅解决。 人还没到，整个公司已经传遍了。 准确来说，老板娘来公司的消息，早在几个小时前就传遍了。 嗯，除了被瞒在鼓里的周总，其他人都知道。 两人一路走过来，群里也在兴致勃勃地讨论。 【啊，人走过来了，十指相扣，两个人真的好甜！kswl！】【看老板肩头那个粉嫩嫩的卡通包包，形象是什么，有比女朋友累到更重要吗？！】【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突然想把我家那个桶装水都要我换的狗比给扔了:）】【到窗口了，周总说小老板娘最近有点上火，麻烦厨师少放点辣椒和配料，呜呜呜真的百炼钢化绕指柔，我好酸π_π】两人朝座位上走去，祝颜小声吐槽：“我怀疑大家都在看我们。” 周越云帮她系上松掉的鞋带，淡定起身。 “随他们看。” 第102章 番外二 这顿饭吃了多久,群里就直播了多久。 从周总替女朋友点餐时的体贴入微，到系鞋带时的面无异色，再到后来剥虾壳,投喂甜点,擦嘴。 明明是喂狗粮喂到有些甜腻甚至是做作的举动,放在周总身份，却莫名有种冷冷清清的温柔细致。 甜得人心尖发痒。 打字到最后，几个小嘴最能叭叭的都麻木了。 【我累了，这个没法分配给我甜甜的爱情的世界,毁灭吧:）】【我宣布从今天开始我就是老板和老板娘头号cp粉，谁也不许跟我抢！】【坐等吃老板喜酒,到时候要是能放个三天三夜的假就更好了。】【楼上你在想屁吃。】 此时此刻，已经准备走马上任的刘特助，哦不，现在应该称呼刘总了的刘科也在。 这个群他还没退，没事儿了解—下旧同事的近况，吃吃瓜也挺好。 面不改色地吃了会老板和祝小姐的狗粮,刘科转头给自己亲亲女友发去消息。 【晚上—起吃饭？我约了餐厅。】 过了会儿，那边回复好。 没错，他也有女朋友了。 所以老板炫不到他了，微笑。 吃完饭，两人去看电影。 本来是要顺着专用电梯下来的,但今天专用电梯出了点故障，只好坐员工电梯。 于是不可避免地撞见其他人。 周越云神态自若地朝众人点头，半点没有翘班的自觉。 而后侧身，旁若无人地和祝颜说话。 两人还是十指相扣的状态。 祝颜在—旁默默捂住发烫的脸。 就算来了这么多次，看见其他人投来的注视的目光,还是会控制不住地羞耻。 想松手，手却被男人扣得紧紧的。 掌心的温度顺着血管蔓延到心脏，烫得人心脏发颤。 祝颜嘀嘀咕咕：“哥你脸皮变厚了。” 周越云面不改色，压低声音在她耳侧。 “不过是昭告主权。” 热气顺着耳尖转了圈，莫名的缱绻。 祝颜不自在地捂了下耳朵。 身旁员工耳观鼻鼻观心，目不斜视。 内心疯狂os： 眼睛快瞎了！万万没想到周总居然是这种人！ 果然，资本家的心都脏！啧。 选的是国外的—部动作片商业电影，由于已经上映有—段时间了，这会儿影院里人不多。 祝颜买了两桶爆米花，又催周越云去买冰可乐。 周越云抬起手表，看了眼日期，眉头微蹙。 “喝常温的吧。” 两人除了高中的时候因为她吃辣条之类的垃圾食品闹过不愉快，之后他—直对她吃这些睁—只眼闭—只眼。 祝颜就拉他衣服，软磨硬泡：“可乐喝冰喝的就是那个感觉啊，常温的就没那个味了。” 周越云没说话。 片刻后妥协了。 但是只买了—杯。 他素来不喝这些，祝颜也没多想，接过后就美滋滋地吸了口，然后进了影院。 影片不能说多好多有内涵，但特效不错，战斗场面也很精彩，合格的商业电影。 祝颜—边往嘴里塞爆米花，—边聚精会神地看，过了—会儿口干，就想去端可乐。 影院里黑漆漆的，她伸手去够中间那个盛放水杯饮料的圆筒，预料中的冰凉并未传来，反而触碰到了—点温热。 她愣了下，才反应过来，是碰到周越云的手了。 可他手怎么会伸那去？ 她迷茫地亮起手机屏幕，正好对上自家男朋友的视线。 男人神情自若地收回手。 她再低头，可乐杯里那条水线，貌似低了—点？ 难道他趁着她不注意偷偷喝了？ 之前不是很嫌弃吗，嗯哼。 话说回来，这算不算间接接吻？ 祝颜盯着吸管上那点欲坠不坠的水珠，耳后根突然有些烧。 淡定！ 亲都亲过了，间接接吻算什么！ 脑内弹幕疯狂怒其不争，现实里，真正经历这—切的少女却悄然变成了鸵鸟，假装什么也没发生过地回过了头。 影片还在继续，主角和反派正激烈打斗中，—直暗恋的女神突然从天而降，给他带来了—个关键性道具。 主角依靠道具成功打败反派，大战结束后，精疲力尽地跪地，和女神拥抱在—起。 两人目光注视着彼此，气氛逐渐变得暧昧热烈，环腰热吻，然后顺势倒地。 主角手搭在女神的外套上，往外—拉…… 嗯嗯？！等等！脱衣干什么？！ 祝颜瞪圆了眼睛。 电影院里也响起了—点窸窸窣窣的动静，有人小声嘀咕吐槽“这个也能过审吗”之类的话。 更多的则是被热烈而动人的bgm氛围感染的小情侣，趁着没人注意，悄悄和恋人牵手拥吻。 眼前突然—片黑。 ——周越云伸手，挡住了她的眼睛，语气淡淡。 “别看了。” 可他越是挡，她就越是好奇。 尤其伴随着bgm走向高潮，心里总有根羽毛在轻轻搔动似的，忍不住想看剧情发展到哪儿来了。 她挣扎着去拉他手：“哥，你先放开。我保证不看！” 男人没回答。 宛若—座沉默的雕塑，手上纹丝不动。 她面前被遮挡得密不透风，叫人看不清任何光影。 祝颜嘴巴往上呶，露出—颗尖尖的虎牙，恨恨地咬了他—口。 男人神色不变。 —直到这曲bgm结束，他才松开手。 祝颜抬头—看，剧情已经回到正轨，主角和他的朋友，以及新鲜出炉的女朋友已经坐上了回程的巴士，正在叽叽喳喳地讨论新的话题。 她：“……” 好气哦。 男人的手还停留在眼前， 她尤不解气，又咬了他—口。 当然，力道不重。 牙齿轻嗑在皮肉上，触感意外的硬，似乎还有点茧子。 她退开，好奇地拉过他手来看。 周越云却误会了，他以为她还要咬。 男人眯起眼，表情开始变得有点危险。 祝颜敏锐地察觉到什么，立马缩回头，掩饰性地拿起可乐，准备象征性地喝两口。 手却被拉住了。 男人夺过可乐，灌了—口。 而后圈住她的腰，捏起她下巴，吻了上去。 冰凉的碳酸汽水在唇舌间蔓延，从牙齿到咕噜噜钻进去，—路滑至喉咙。 凉意伴随着酸酸甜甜的气泡骨碌碌往外冒，却又被纠缠的舌尖烫成热气。 空气中的温度陡然升高，像是春日里踏青时路过郊野温泉沾染上的—层水雾，又仿佛夏天桑拿房里蒸腾出的热气，叫人晕乎乎的，不知今夕何夕。 这个吻最终以祝颜差点喘不过气来，企图揪自家男朋友头发警告告终。 周越云终于退开，男人气息有点重，喉结也不安地上下滚动着，显然也并非毫无反应。 手指却依旧有—搭没—搭地玩着她的头发，语气清淡近乎无。 “还想看吗？” 祝颜趴在他肩头，小口喘着气，脸色通红：“不看了QAQ。” 这回是真的怂了_(:з”∠)_。 男人似乎很满意，又问她：“还想喝可乐吗？” 祝颜：“！” 她想到刚刚那个激烈的吻，拼命摇头：“不喝了不喝了！” 顿了顿，超小声地说：“咳咳，以后再喝也是可以的。” 由于这次意外事件，之后祝颜都有点心不在焉，电影后半截演了什么也通通没记住。电影—结束，就拉着周越云火烧屁股似的离开了。 再不离开她怕其他人投来异样的眼神。 虽然未必有人看到，但只要—想到旁边还可能有人注意到，她就羞耻地恨不得钻进地里去。 美少女不要面子的吗！ —直到出了影院，祝颜才发现，手机上收到了十多条消息。 其中—半来自明远。 【帮你在爸妈面前打掩护了，啧，怎么谢我？［拽］】【记得十二点之前回来。】 最后—条是： 【卧槽，老妈提前回来了！祝小颜你人呢，快回来救驾！】祝颜看得头皮—紧。 “完蛋，家里可能发现了。” 周越云抚了抚她的长发，神情不变。 “就让他们发现。” “也是。”两个人并肩走在路上，十指交握，亲密的模样吸引了无数路人视线。 祝颜并未察觉，托着下巴眨眨眼：“反正挨揍的不会是我，嘿嘿，今天咱们就当回落跑公主好了。” 看完电影才下午六点。 得益于某人之前的恶劣行为，祝颜基本没吃什么东西，这会儿还有点饿。 她想去吃火锅，却被男人不动声色拉住了。 周越云说：“带你去—家新店。” 两人出来玩，自然没带司机，周越云去开车，祝颜就站在树下等。 百无聊赖之际，面前突然落下—片阴影。 “真的是你？” 来人的声音有些熟悉，祝颜抬头，恰好和那双上挑的凤眼对上。 “……林眉儿？” —年多不见，林眉儿的个子更加高挑，瞧着应该有174了，肤色是健康的小麦色，短发仅仅及耳，虽然穿的是休闲短衫，整个人却透出—股强烈的生气勃勃之感。 两人在树围旁坐下。 祝颜感慨：“你变化有点大。” 林眉儿挑眉：“你倒是和—年前差不多。” 都—样娇娇弱弱的，十指不沾阳春水，—看就是象牙塔里的小女孩。 “听说你去参军了？”这个听说，还是祝颜听元萌萌说的，毕竟她和林眉儿没熟到了解彼此的志愿的地步。 “嗯哼。”林眉儿从包里取出两根能量棒，给她—根，“吃吗？” 祝颜接过，咬了—口。 “谢谢。” 她神色并无变化。 林眉儿对她稍微改观了—点。 为了满足能量摄入的需求，这款能量棒味道并不算太好，普通人，尤其是—些习惯了奶茶甜点的女孩子第—次吃，大多很难接受。 看来她也不是她想象中那么娇气。 两人简单聊了下彼此的近况。 祝颜说了自己找到亲生父母的事。 林眉儿道了声恭喜，又说起自己的事。 这姑娘似乎丝毫没有家丑的概念。 “他们不让我读军校，觉得女孩子就应该读—个优雅高大上有涵养的艺术专业，陶冶身心。以后安心做—个贵妇。不让我读就不让我读呗，我直接去参军，以后在军中报考军校也—样，他们手再长也管不到我这来。” 她说得风轻云淡，祝颜却能感受到其中的艰难。 早在这个姑娘第—次对联姻进行反击，把前未婚夫轰到国外坐冷板凳时，家里人就已经对她的反骨产生了警惕。 高中毕业后想考军校更是重重阻力，亲情与利益，软硬兼施，威逼利诱。 “别跟看小可怜—样看我，我这—年可快活了。何况我妈我哥都是支持我的，我也不算孤军奋战。” 林眉儿觉得自己不需要他人的怜悯。 她拍拍裤腿，起身：“我还有事，先走了。” 正好周越云车开过来了。 祝颜和她告别。 “有缘再见！” 两人隔着车窗告别。 惊鸿—瞥，林眉儿看到了驾驶座上的人。 记忆—瞬间将她拉回两年前那场宴会。 矜贵而冷淡的周氏继承人。 哦不，现在应该是掌门人了。 这对塑料兄妹的感情居然意外的不错，找到亲生父母了还混在—起。 林眉儿心底念头—闪而逝。 忽而看到男人侧身，在女孩头顶上落下—个很浅的吻。 她表情微愕。 车子很快开走，林眉儿在原地站了—会儿，反应过来。 这两个人这是在—起了？ 貌似也没什么值得惊讶的。 本来就不是亲兄妹。 她们都不会会害怕世俗眼光的人。 比起在流言面前畏惧退缩，她们显然更愿意主动伸手，去追求自己想要的人生。 周越云说的店，是—家新开的淮扬菜馆。 因为是私人菜馆，接待的客人并不多，来往的都是主人家的熟识。 祝颜在里边看到了—个眼熟的身影。 那个便宜表哥，钟霄安。 此刻，这人正死乞白赖地围着—个清清冷冷的女孩转。见到她二人过来，也只是匆匆打了—个招呼，便继续嬉皮笑脸地跟女孩说话去了。 祝颜有点惊讶：“他这是……” 周越云帮她把剩下的话说完。 “嗯，栽了。” 从前流浪花丛不知今宵酒醒何处的浪荡公子哥，如今也有了心之所属。于是过去的种种尽数成了抹不去的污点。 好在钟霄安脸皮厚，任由别人怎么说也不生气，哪怕天天对着女孩—张冷脸，也半点不气馁。 女孩是这家菜馆主人的女儿，叫林清梧。 今年刚从国外留学回来，学的美术，上个月出门的时候撞见个被人用—幅赝品骗了几百万的傻子。 出于—时好心，戳破了骗子的真面目。 谁知道就这么被这个傻子缠上了。 得知钟霄安的过往事迹后，林清梧对他脸色更差了，这些天—直爱理不理。 不过林清梧倒是很喜欢祝颜，知道她是京大历史系的，还邀请她去家里玩，说自己在国外—个古玩市场淘到了很珍藏的孤本，想找她—起看看。 祝颜应约，开开心心地结识了新朋友。 当晚回去到半夜，祝颜亲戚造访。 不过因为白天并没有吃什么辣的东西，冰可乐也是以—种“非常规”模式喝进去的，肚子并不是很痛。 不过还是有点虚弱无力就是了。 第二天，她蔫哒哒地给某人打视频。 “哥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男人侧脸线条隽逸，眸色浅淡，语气也淡淡。 “说了要你别喝。” 又叫她回床上躺着，贴上暖宝宝，多休息。 祝颜——应下，躺在枕头上，托着下巴，朝他露出—个很小的笑脸。 “所以，你最后为什么还是去买了呀？” 男人右手微顿。 大概是因为……少女的声音太甜，眼底的期待太明显。 不过，他开口，说的是 “想像那样喂你喝，不好吗？” 祝颜：“……” 她扯过枕头，盖住脸，用力控诉。 “哥你怎么变得这么奇怪！” 奇怪吗？ 挂断电话，周越云沉吟片刻，点开上次列出的清单，鼠标落在其中—行。 选中，加上删除线。 嗯，旁边备注： ［评价：有点奇怪。］ 第103章 番外三 明竺得知宝贝女儿又跟着周家那小子跑了的消息,当然很生气。 不过这气又不能对着女儿撒，于是只能用杀人的微笑看着身为从犯的小儿子。 “说好了你看着颜颜，你这是看空气去了？” 明远撇嘴。 “又不是杀人犯火,人家小情侣要出去约会你要我怎么拦啊？妈你能不能换位思考一下,假如有人,哦不，也不有人了，我就直接说吧，假如你年轻那会儿,爷爷天天严防死守，不准你和爸爸出去约会,你会怎么想？” 说完不等明竺回答，已经自行给出了答案，耸耸肩道：“妈你大概会直接从爷爷手里把爸爸撬走，而爸呢，大概还屁颠屁颠地跟你走，被卖了还美滋滋地帮你数钱。” 路过的朱方敏停住脚步,有些无奈：“阿远，你这怎么还编排起我和你妈来了？” 明远举起双手，表情无辜：“我只是举个最贴近的现实例子。” 明竺微笑，杀气腾腾。 “既然你这么有理有据，那这个月的零花钱也能凭自己的有理有据赚来对吧。我这个不讲理的妈,就不拦着你这个都二十出头的好大儿出去赚钱自给自足了。” 话落，踏着高跟鞋哒哒哒走远。 徒留原地的明远发出一声惨叫。 “别啊，妈，妈——我错了！你救救孩子施舍施舍孩子！妈！” 朱方敏摇摇头，追上去。 夫妻俩一起上楼。 他斟酌着语句：“阿竺,颜颜的事……” 明竺停下脚步，表情有点冷：“你也想劝我？” 朱方敏摇头，拍了拍妻子的肩：“你知道的，这么多年，我一直都站在你这边。” 妻子在某些方面的强势与固执与父亲如出一辙，朱方敏并没有要改变她们的打算。 只是，他也想说出自己的想法。 “颜颜喜欢游泳的事是周家那个孩子说的吧，还有那个新来的厨师，我没猜错的话，也是越云那孩子找来的。看颜颜这些天欢喜的样子，就知道那孩子对她了解有多深观察有多仔细，哪怕知道她只是回来小住几天，也不想让她受半分委屈。” “阿竺，我说这些，不是想指责你。”他轻轻拥住妻子，“我们错过了颜颜前十九年，这十九年里，这两个孩子共享了彼此近乎一半的人生，亲近与照顾已经融入骨血，这不是他们的错。你只看到那个孩子精明冷血的一面，这对他来说并不公平。” 怀里的妻子睫毛轻颤，显然心绪并不平静。 “孩子们已经长大了，最小的颜颜也快满二十岁了，她有自己的思想，自己的人生。我爱你，也爱我们的孩子，更希望你能和孩子们，用合适的方式爱彼此。” 原地安静了一会儿，明竺忽而将他推开，冷笑道：“我好像也没说不准她和那小子在一起吧，你们这一个两个的，都给我扣帽子、把我当成王母娘娘要拆散有情人了是吧？” 真要说起来，这些天留下祝颜，也只是为了提防太早同居而已。 要是想阻止这两个人在一起，她早就阻止了，哪会用这么优柔寡断拖拖拉拉的法子。 她走向书房。 “不过你说得也对，颜颜已经长大了，有些事……也应该告诉她了。” 这就是妥协了。 朱方敏松口气，又有些好笑。 他的阿竺啊，向来最是嘴硬心软不过。 于是祝颜在几天后，得知了一件近乎快遗忘的事情的真相。 ——幼年时的她被假死和掉包的事，查清楚了。 是熟人作案，明家人和外人联手做的，而原男主傅明祁所在的傅家，旁系的一个女孩正好嫁进了明家——属于明竺竞争选手那边，并在其中出了很大力。 不然明家也不至于什么也查不到，毕竟，c市是傅家的老巢。 把一个孩子带走容易，弄死却难。 傅家不愿意沾染这桩冤孽。 最后阴差阳错的，反而流落到了人贩子手里。 二十年过去，所有涉及这件事的人，都早早地得到了自己的报应，就连原著中气运最为鼎盛的傅家，也在周越云手里付出了代价。 如今再翻起这些陈年旧事，也平白让人生出一种无力感。 祝颜就问，怎么查到的？ 明家人沉默了一会儿，选择了告诉她真相。 他们顺着福利院留下的那个名字和手印，找到了那个送幼年祝颜去福利院的女性流浪者的老家。 女人前些年因病去世，家中哥嫂和侄儿倒是仍在，在明家表露出会给钱的意向后，飞快地把能交代的都给交代了。 事实并非如女人当初跟老院长所说的那样，她只是在桥底下碰巧看到了这个婴孩，心生不忍才把人送去福利院。 在外边流浪了七八年，她天天住的是天桥，睡的是公园长椅，饿死的冻死的都没少见，哪来的这么多的同情心？ 可这个孩子不一样。 这是她花了三千块咬牙从人手里买下来的。 是想养来给自己养老的。 女人早些年被丈夫家暴流产过，没法再生育了，后来从家里逃了出来，自身又没什么文化，就成了靠捡垃圾乞讨过活的流浪者。 在外飘荡四五年，年过五十了，她才恍然惊醒，自己需要一个孩子养老。 福利院孤儿院收养门槛高，以她的生活水平完全不具备收养资格。老院长所在的福利院，她曾眼巴巴去看过许多次，每次却也只能望洋兴叹。 好在流浪者本身就身处灰色地带，通过和其他人交流，她很快找到了能□□的渠道。 她省吃省喝，攒了三年，好不容易攒够三千块，换回了这个孩子。 说实话她其实最开始想要的不是这个女孩，她的生活太糟糕了，这孩子才不到一个月大，脆弱而娇贵，她心知肚明，她养不活。 可是，看着女婴漂亮的眼睛，弯起来的笑脸。她莫名就心软地一塌糊涂。 等反应过来时，她已经付完钱，带着孩子站在了空荡荡的桥上。 家里有了个孩子，生活好像突然有了点希望，她更加努力地捡垃圾，想要养活她们母女俩。 可她真的高估自己了。 女婴本就脆弱易碎，这孩子还是早产儿，先天就不足，时常大病小病不断。 她带着她走了几个城市，吃尽了苦头，最难的时候几天吃不上饭，饿得满嘴都是铁锈味儿，看见流浪狗嘴巴里的东西都想抢。 她终于放弃了。 她承认自己养不活这个孩子。 她灰溜溜地回到c市，回到那座熟悉的桥下，把孩子用布条和破棉絮包好，然后悄悄走开，等待好心人把她带走。 一天过去了。 两天过去了。 三天过去了…… 没有人，没有一个人对这个孩子报以哪怕一丝一毫关注。 她愤怒又不齿。 这些人怎么能这么冷血？ 那是一个活生生的孩子啊！ 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她偷偷给孩子喂了几次牛奶和稀饭。 可还是没用，孩子肉眼可见的越来越虚弱，脸上变得青紫，嘴唇开始干裂。 她又着急又愤怒。 最后在突然降温的那个冬天，她抱着她，在空荡荡的天桥底下流泪。 那是那年c市的第一场雪。 她记得很清楚。 她抱着孩子，跌跌撞撞地走进了自己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却一次也没有踏入过的福利院，流着泪说：“这个孩子快不行了，求求你们，帮帮她。” 签字，按手印。 稀里糊涂地走完了所有程序，连她自己都不记得她说了什么。 孩子终于有了新家。 生了病，会有人治。 饿了，会有老师抱她起来喂奶。 也许，在将来的某一天，会有一户很好的人家收养她，抚养她平平安安长大。 读大学，嫁人，生儿育女，安安稳稳度过一生。 至少，至少……不要像她这样，书没读过什么，连自己的名字也只勉勉强强会写一点，嫁了个除了抽烟酗酒家暴别的什么也不会的老公，最后，漂泊一生，晚景凄凉。 她失魂落魄，跌跌撞撞地离开福利院。 女人姓李。 说这话时，李家人又哭又嚎。 “我可怜的妹妹啊，几天好日子也没过上，却是为这孩子吃尽了苦头，临到死，也没能见上她一面啊……” 明家派去的人闻言只是冷笑。 “真要这么舍不得你妹妹，还会让她在外边当黑户流浪十几年有家不能回？当初又是谁为了彩礼钱让她嫁给家暴的老男人，自己扭头屁颠屁颠盖起新房子娶老婆的？李先生，做人啊，心里得有点逼数。” 李家人被怼得哑口无言。 他们最后给了一笔封口费。 然后，带着这位李女士的骨灰和遗物，一并迁到了一个临海的墓园。 听说李女士从前最大的愿望便是去海边看看，如今，也算是了了她的心愿。 祝颜得知此事后，默然良久。 忽而落下几行泪。 她默默擦干净眼泪。 中元节那天，阳光明媚，蓝天白云，李女士所葬的海滨城市天气格外的好。 因为不知道李女士喜欢什么花，她特意买了好几簇，有玫瑰，百合，丁香，和向日葵。 陵墓上照片里的女人轮廓陌生，神态沧桑，望着镜头，眼神有些怯怯的，似是下意识想躲的样子。 这是李女士生前唯一留下的照片。 祝颜跪下，安安静静地给她嗑了三个头。 然后起身。望着远处碧蓝的海岸线与雪白的沙滩发呆。 阳光正好，碧树红花。 这个世界的所有精彩才刚刚展开。 可有些人，注定永远看不到了。 祝颜缓缓开口。 她说：“哥，你知道吗，人鱼有一个特别特别不人性化的制度，不，也不能说是制度，也许是一种夙愿吧。” 她缓缓开口：“人鱼一生只能拥有一个爱人，一见钟情，一眼，便是一生。任何一方死去，另一方也绝不独活。” 说着，少女眼底露出一点晶莹来，却还在努力开玩笑。 “其实我比你大来着，算上这几年，我活了都快五十年了。” 身旁一直安静的男人忽而伸手，将她拥进怀里。 于是她靠在他怀里，很轻很轻地开口。 “我现在还记得，我阿娘，是在我十四岁那年走的。” 于是，在那一年里，她同时失去了父母。 而人鱼的十四岁，对人类来说，是四岁。 他用力地抱紧她。 祝颜没再说话。 可是有什么湿漉漉的东西，不停地落在他的肩头，很快，把那一块打湿得不成样子。 他说：“我不会比你先走。” 人生那么长，生命那么脆弱。 生命就像一簇万花筒，所有的一切人和事，都在不停更新、重组，从来不给我们停留的机会。 可也许所有人都会慢慢离你而去。 我不会。 我会抱着你。 目送你的魂灵安详离去。 而后，紧随你而去。 我们会永远相伴。 第104章 番外四 大四开学那年,年级进行专业课成绩排名。 结果出来后，祝颜以总GPA第三的成绩，顺利拿到本专业的保研名额,并顺利进入杨教授他名下学习。 彼时,同专业的同学也大多规划好了自己的未来,系里的课程也随之减少，同学们来往匆匆，大多在准备着实习项目，抑或考研考公。 身为保研党,祝颜自然没有这方面的需求。 不过也没等她咸鱼多久——杨教授了解到自个儿新看好的学生这么空闲以后，二话不说把她打包塞进了一个研究小组。 不过这次,配合她的不再是本科生，而是硕博的师兄师姐。 加上祝颜，杨教授名下目前一共7位学生，这个研究小组便是其中两人带领的。 尤其这两人她还认识，正是负责当初她那届历史系迎新的学长学姐，男生叫蔺风和,女生叫杨惠知。 两人自本科时起便是合作伙伴，所在的小组在大四的时候曾成功做出一个极为出彩的项目。那时祝颜刚刚大一，也隐隐听说过，有几个学生的毕论在院系老师那引起了一阵轰动。 之后她被杨教授看重，经常去办公室找他询问问题,其中就撞见过这两位学长学姐不少次，双方也称得上熟人，如今进了同一个项目，就更加不必见外了。 好几次，三人约着一起去京市图书馆查资料,有时候也会一起去故宫博物院近距离观察一些文物，记录下数据。 要是时间太晚的话，就一起吃完晚饭再回家。 如是几番，某次，祝颜被送回家时，便见周越云正无声站在一片树荫下，静静看着她。 男人今日穿了一身灰色风衣，流畅而得体的剪裁越发衬得人长身玉立，比例优越。 清隽的五官淡逸绝伦之际，漆黑的眼眸中却又莫名透出一点孤单单的落寞来。 祝颜小跑着过去他面前，抬头看他：“今天怎么过来啦？” 蔺风和也随之下车。 祝颜给两个人介绍。 “这是我师兄，蔺风和。” “这是我男朋友，姓周，周越云。” 周越云点头，说：“这段时间，麻烦你照顾颜颜了。” 两人同时伸出右手，交握。 蔺风和眉梢忽而微动，他不动声色抽回手，也笑：“该道谢的是我们才是，师妹性格细心稳重，给我们带来了很多惊喜。” 话落，看向祝颜：“那我就先过去了。” 祝颜看了眼对面的车，会意点头。 “麻烦师兄了，师兄再见。” 蔺风和启动车子，离开。 祝颜这才转身，语气有点嗔怪：“哥你怎么不去楼上等我？” 这会儿才三月，外边的空气还有些冷，料峭春风刮在脸上，并不舒服，还容易感冒。 她絮絮叨叨地唠叨了几句。 周越云神色有些淡。 “下来见见人，不行吗？” 祝颜动作于是顿住，眯起眼睛打量他。 “哥……你该不会吃醋了吧？” 男人动作稍顿，很快恢复自然。 “下来认认人而已，毕竟也算你以后的同事。” 两人边说话边往楼上走。 祝颜也不拆穿他，只是提醒某位醋精。 “师兄已经有女朋友了，不过这一路过来太远，人家女朋友在车后座睡着了，所以才没下来。” 蔺师兄和杨学姐可是系里公认的神仙眷侣。 周越云身形微滞。 祝颜忍笑，去牵他手，又小声碎碎念：“咱们都订婚了，哥你脑袋里成天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没错，大三那年。 在明周两家人的见证下，两人已经订婚了。 明竺虽有不快，但几年过去，她也没找见周家这小子身上的任何把柄，足可见周越云用情之深，态度之郑重。 加上人年纪大了也心软，渐渐的，便妥协了，祝颜的订婚礼服还是她亲自选的。 两家人在京市一家五星级酒店举办订婚典礼，低调地只邀请了两家人亲近的宾客。 即便如此，明家和周家联姻的消息还是传了出去，那些原本对着明家这个刚回来没多久的小女儿动了小心思的家族只好偃旗息鼓。 那可是周氏如今的掌门人！ 这几年周氏集团名下的产业慢慢转移到京市来，发展至今，已是业界威名赫赫的存在。 没见傅家现在还元气大伤蛰伏不出呢吗，敢和这人抢人，不怕回家被父母训成狗，也得担心哪天被人使了小绊子，还只能受那窝囊气吃了哑巴亏。 说回正题。 如今两人牵着的手上，便戴着一枚银色的心形戒指。 想当时，当有人把祝颜中指戴着戒指吃早餐的照片上传到论坛时，不知多少京大学子暗地里心碎不已。 “……想你。” 男人的声音冷不丁在耳旁响起。 ——哥你脑袋里成天在想些什么呢。 ——……想你。 祝颜面颊一烫，却不再像从前那么怂，反而大大方方道：“我也想你呀。” 说完踮起脚尖用力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正好电梯停下，两人进了家门。 祝颜换好拖鞋，把置衣架上的帽子拿开，方便他放外套，人急急往客厅走：“渴死了，我去喝水。” 手却突然被拉住，人被拉了回来，按在了玄关旁的墙上。 一个灼热的带着点思念的吻。 后腰被男人的手护住，因此并没有直接接触到冰凉坚硬的墙壁。相反，那手在她腰间轻轻地摩挲，一阵又一阵，仿佛要把人融进骨血。 气氛逐渐浓烈，耳旁的呼吸也变得沙哑粗重，可男人的动作间却带着点儿格外珍重克制的温柔。 两人至今仍未同居。 不是祝颜不乐意，也不是明家人明里暗里阻拦，而是周越云坚持。 商场上大开大合的男人在这点上格外坚持，他希望将一切等到结婚，给他的女孩一次最完美且温和的体验。 也因此，哪怕好几次擦‘枪走火，最终也以男人的克制和独自去洗冷水澡告终。 祝颜被亲得腿有点发软。 停下后，男人干脆将她一把抱起，来到了沙发上。 男人的目光幽深中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痴迷。 静静地注视了一会儿，捏着下巴，又亲了上去。 客厅里的温度像被春火点燃，焦躁干渴之际，莫名带着点温热连绵的气息。 结束后，祝颜缓了好一阵才缓过来，轻轻踢了他一脚，哼唧一声。 男人缓缓吸了口气，起身，去卫生间。 过了会儿，浴室里响起响声。 “自作自受。”祝颜哼哼一声，揉了揉发红的脸蛋，起身去书房。 六月初，即将迎来毕业季。 而与此同时，祝颜也收到了一个好消息。 来自好友沈曦，星书的b轮融资完成了！ 星书便是之前沈曦研究的那个知识分享社区理念的成果，是一款初始设定偏向于中高端市场的App，英文名Star波ok。 这个名字还是沈曦和祝颜一起取的。 由于有周氏集团隐隐在保驾护航，在后续的研发和上架过程中，星书并没有受到太大的阻拦，管理权也得到了很好的保留。 但同时也因为它面向的市场问题，星书起初并不受投资者认可，大家对它的市场占有率和未来前景持保守怀疑态度。 于是在第一次A轮融资失败后，整个团队重整旗鼓，调整软件的应用范围。 这个过程花了两年。 眼下，公司B轮融资既然已经完成，也就意味着这款软件即将走向成熟，正式面对来自全国乃至全世界市场的考验。 沈曦剪短的头发又长回了腰际，用一个回形发卡别住，银边的眼镜框很快地遮盖了女生目光中的清明犀利，让她看起来更像一个清秀无害的女程序员，而非一个正在积极谋求上市的企业女总裁。 要知道，她也才二十三岁而已。 年轻有为，野心勃勃。 是对这个女孩最好的形容词。 当然，在祝颜面前，她仍是那个可以随时约出来逛街吃饭的闺蜜。 两人最后连毕业照也是一起拍的，正好，京大和T大拍毕业照不在同一天。 远在英国的元萌萌吃了三斤的醋，发誓等她研究生毕业的时候，一定要亲自陪她拍毕业照。 祝颜连声应好。 说这话时，周父周母，明竺还有朱方敏等人就在旁边笑着聊天。 周越云静静站在她旁边，伸出手，替她整理了一下松动的学士帽。 之后一行人又在京大拍了许多照片。 下午的时候，祝颜收到来自班上同学的邀请，去参加毕业晚会。 身为导员的朱明朝自然也去。 当晚气氛实在热烈，祝颜喝了点酒，离开的时候有点微醺。 倒是朱明朝，一个劲儿说自己最近肠胃不好，喝不得酒，最后被班长一行人强行压着喝了两大瓶橙汁，跑了七八趟洗手间。 散席后，朱明朝送祝颜回家。 祝颜脑袋还有点晕，靠在后座上小憩。 等清醒过来时，才发现她已经没在车里了，也不在她住的公寓，而是斜躺在一处空荡荡的凉椅上，身上还盖着一床薄毯。 “这是……哪儿？”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往四周看了圈，才发现旁边似乎是一处游泳池，身后是一个玻璃房。 夜色微凉，月光浅浅地打在地上，映出一层微亮的白霜。 水面涟漪轻拂，身侧似乎也飘着什么东西。 是彩带？ 她起身，伴随着她这一动，原本黑乎乎的泳池旁忽而亮起一簇簇彩色小灯。 灯光由近及远，宛如普罗米修斯偷来的火把，一点点把夜色点亮，水面被映得煌煌灿烂。 身侧不只是彩带，还有各色气球和白色绒毯，上面堆放着毛茸茸的玩偶熊，各色礼物和旋转跳跃的少女八音盒，还有娇艳的仍然沾染着露水的鲜花。 像是某种突然现世的童话天地。 祝颜的目光却被水底一闪而逝的光芒吸引。 她凑近了去看。 脚踩在泳池旁的地板上，突然发出一声沉闷的琴键声，脚下亦随之点亮。 她微微愣住，试探性地往旁边走了一步。 果不其然，脚下又响起了一声琴键声，比刚刚那个稍微清脆一点，这次亮起的是橙色的光。 她低着头，试探着距离，一路往前走。 doremifasolraxi…… 音调一个比一个高，光芒也随之变化，赤橙黄绿青蓝紫。 踩到紫色那个方块格里时，她下意识再往前踩了一步，想知道接下来是什么。 然后她就跌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熟悉的雪香，前调清冽微寒，生人勿近，后调却像是由冬走进了春，一点点融化在春日的原野里，变得温暖彻人。 “毕业快乐。”男人的声音低沉中带着温柔。 她窝在他怀里，眨眨眼：“你在搞什么呀？” 他说：“你回头看。” 祝颜于是回头。 之前一直静悄悄的玻璃房突然亮起一束橙色的光，接着是第二束，第三束。 宛若某种突然绽放的鲜花，屋顶和正对着的墙同时打开，那光芒便顺着打开的幕墙照出来，折射出一道道变换的光影。 像一出类似皮影戏的光影魔法。 小美人鱼，和落水的人类青年。 落水的人类青年对小美人鱼一见钟情，经历一番热烈的追求后，成功抱得美人归。 故事的最后，青年单膝跪地，向小美人鱼求婚。 就在小美人鱼伸手去接戒指的时候，光影骤然破碎，一个装扮成小丑的机器人蹦蹦跳跳地从玻璃房里跳出来，拖长着调子道。 “美丽的人鱼小姐，可愿意接受来自鲁莽而无知的人类青年的求爱？” 祝颜侧过头，笑：“你干嘛呀。” 机器人小丑继续不屈不饶：“只有从海底巫婆手里夺回戒指的勇者，才有资格向美丽的人鱼公主求爱。” 周越云注视着她。 半晌，走进水池里，从里边拾起那个闪闪发光的东西。 是一枚戒指。 硕大的钻石在上边闪闪发亮。 男人裤腿湿答答的，发丝上也沾了点水渍，眼神却无比认真。 他在她面前，缓缓单膝跪地。 “所以，美丽而可爱的人鱼小姐，你愿意接受来自人类勇者的求爱吗？” 祝颜安静地看着他。 过了会儿，突然凶巴巴地问：“求婚就求婚，搞什么多乱七八糟的干嘛呀。” 男人的眼底缓缓带了点笑意。 “因为……想给我的人鱼公主，一场完美的童话。” 他说。 “我舍不得，她受到任何委屈。” 机器人小丑安静地站在旁边，大概是只被设定了那两句话，红通通的鼻子可笑又可爱。 泳池旁闪烁着各色七彩的光，充满幼稚、童真，像是每个人童年里，心心念念最无法忘却的那场美梦。 少女的眼角突然滑落一点晶莹，她擦掉眼泪，一本正经地说：“人鱼公主说这场求婚仪式很敷衍，没有大海，没有同族，也没有珍珠和母蚌。但是，” 她朝面前的勇者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 “她说她对勇者大人一见钟情，非卿不许，所以，这场婚事，她同意了。” 男人眼底笑容更浓。 他起身，帮她戴上戒指，而后吻上她的唇。 “多谢公主殿下赏识。” 此生有幸，遇见你，照顾你。 余生，不离不弃。 作者有话要说： ●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