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老师,你好 作者:张小素 文案: 【语文老师x体育老师。】 一中校门口,宁舒看到自己班里的学生被一个狠角色劫持了。 男人穿着花衬衫,戴着墨镜,手臂上文了条龙,靠在一辆摩托车前,唇边还叼着一根烟。 宁舒冲过去,抓起学生就跑,边跑边骂:“你怎么跟那种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 学生:“不是的,老师……” 宁舒打断他的话:“什么不是的,那一看就不像好人。” 学生:“不是的,老师……” 宁舒:“什么不是的,作业写完了吗,课文会背了吗。” 学生:“不是的,老师!” 宁舒:“滚操场跑圈去!” 直到下午,宁舒在操场看见了新调来的体育老师。 白衬衫将手臂遮得严严实实,金丝眼镜下眉目清秀昳丽,声音温润如玉,站在阳光下温和地叫了她一声:“你好,宁老师。” 宁舒沉默片刻,忍不住提醒他:“文身……透出来了。” 严乔:“……” 片刻后,他把眼镜一摘:“看上去像个好人真他妈难。” —— ps:老师不能文身,文里有讲。 一句话简介:体育老师生病了,这节上语文。 立意: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欢喜冤家 励志人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宁舒,严乔 ┃ 配角: ┃ 其它: ================== 第1章 晚自习第一节 是语文,宁舒带高三年级五班和六班的语文课,同时是六班的代理班主任。 她先在五班看了看,纪律还算不错,都在做她白天留的作业。 五班隔壁就是六班,宁舒放慢脚步,轻手轻脚地在教室后门停了下来。 后门玻璃窗装得有点高,她把手上的书放在地上,踩在上面,再踮起脚尖才能看到教室里面的情况。 宁舒趴在玻璃窗上看了一会,脸色越来越差。 她板着脸推开门进去,把手上的卷子往讲台上一放,语气严肃:“自己掰掰手指算算,离高考还有几天,心里没点数吗。” 乱哄哄的教室顿时安静了下来,宁舒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一边扫视着教室:“后面那几个,再说话出去说,说个够。” “谢成成,好吃吗?” 被点名的男生抹了下嘴,把泡面盒子往抽屉里藏了藏。 宁舒走过去:“是去门口站着还是跑操场?” 男生慢腾腾地站了起来:“刚吃饱,我还是去站着吧。”说完自觉走出了教室,跑操场可太累了。 宁舒背着手在教室里一圈一圈巡视着,看着这些不自觉的学生们上自习。 临下课的时候,宁舒站在讲台前,用板擦巧了下桌子:“强调几点安全问题。” “晚自习放学严禁在校内外逗留,住校的赶紧回宿舍,走读生回家最好结伴或者让家里人接。” “牛老师是怎么退休的大家都知道,别不当回事。” 牛老师是高三体育老师,上周在校门口碰到校外不良社会青年欺负本校学生,上去保护学生,腿被打骨折了。年龄大了,恢复起来很慢,直接办了病退。 下面有学生小声议论:“这下可好了,彻底没体育课了。” “别那么悲观,牛老师退休,肯定会有新的体育老师来,没准是个大美女呢。” “我倒希望是个女的,泼辣一点强势一点,誓死捍卫我大体江山。” “今天上午的体育课就被老赵占了,等着吧,下次该轮到宁……” 宁舒示意大家安静,一句话结束了学生们的讨论:“明天的体育课上语文,检查背诵。” 下面哀叫声一片。 该叮嘱的叮嘱了,鸡血也打了不少,宁舒走出教室看见在门口罚站的学生。 十七八岁的少年已经窜到一米八了,宁舒每每跟高个的男生说话都得抬着点头:“你最近上课怎么总是走神,昨天连作业都没交。” 谢成成把校服拉链往上拉了拉,遮盖脖颈下面一块青色的淤痕。 他只想早早结束对话,闷着声音道:“我会努力的。” 宁舒的声音变得柔和了一点:“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 昨天晚自习放学,宁舒看见他跟几个校外的小混混在一起,勾肩搭背地往巷子深处去了。因为距离远天色暗,她不太确定那个人是不是他。 宁舒紧紧盯着谢成成的眼睛,试探道:“你最近交了什么新朋友没有?” 谢成成又把拉链往上拉了一下,偏头看着远处:“没有。” 他顿了一下,又恢复了平时活泼调皮的样子:“我要真学坏了,您罚我跑操场,多少圈都行。” 宁舒点了下头:“没事就好,要真有事一定要告诉老师和家长,行了,回去吧。” 第二天宁舒就在校门口那条街上看到了谢成成。 他穿着校服,站在一辆改装过的黑色摩托车前,正在跟一个男人说话。 男人身材高大,穿着一件蓝色夏威夷花衬衫,戴着墨镜,手臂上文了条龙,斜靠在摩托车前,唇边叼着一根烟。 想到最近的安全问题,宁舒拧了下眉。 她最怕这种狠角色,平时见了都会绕道走,生怕多看一眼就会被对方找麻烦,根本不敢惹。 但现在她的学生在对方手里。 宁舒一连吸了好几口气,让自己放松,又从包里拿出来一支钢笔,把笔帽打开,露出锋利的笔尖,当作武器。 跟宁舒站在一起的一个女老师也看见了,见她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这么紧张吗。” 宁舒把裙摆往上撩了撩,露出膝盖上面的一道疤痕:“这是以前被街头混混伤的,流了不少血,好不容易才止住。” 导致她现在一看到那种不正经打扮的男人就会下意识地紧张害怕,觉得他们不是好人,好像随时都能跳出来打她一顿。 女老师看见宁舒脸色有点发白,看出来她是真怕,低声道:“别管了,反正你也只是个代理班主任,学生真要自己堕落,你再拉也拉不回来,还讨人嫌。” 宁舒低头整理裙摆。 女老师:“你看看那个学生的姿态和表情,毕恭毕敬的,比对老师都显得尊重,明显是把人当老大了,你管不了的。” “牛老师还是体育老师呢,都被打骨折了,”女老师继续说道,“真被那种人盯上缠上,天天在校门口堵你,你想甩都甩不掉,别跟我说报警,警察不可能天天形影不离地跟着你保护你,你这辈子就完了。” 宁舒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有点窒息。 “等我回去找谢成成聊聊,再给他家长打个电话,让他家长管吧。” 两人转过身,并排朝学校的方向走去,女老师:“那人长得还挺帅的,腿长。” 宁舒转过头又看了一眼,觉得她说得对。 长得帅,腿长,很危险。 女老师压低声音:“你看他要笑不笑的样,这种人才是最可怕的,狠起来不要命。” 宁舒又转头看了一眼。 夏日午后的蝉鸣分外刺耳,树荫在青灰色的水泥地上蔓延,男人勾着唇,一半陷在参差斑驳的阴影里,身旁站着干净明亮的少年。 宁舒停下脚步,对女老师说道:“你先回去吧,我有点事。” 女老师看了一眼时间:“行,我下午第一节 有课,先走了。” 宁舒吸了口气,攥了攥手上的钢笔,转过身,大步往前走了过去。 她的眼睛看着别处,佯装镇定,装作自己只是路过,又故意低着头,让垂下来的头发挡住自己大半张脸。 趁男人低头摁灭烟头的瞬间,宁舒迅速伸出手,抓起谢成成的胳膊就跑,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干脆利索地就把人救了下来。 她暗自松了口气,满心都是躲过一劫的庆幸,不管那个人是哪条道上混的,只要他不知道她是谁,他就一点办法也没有。 突然,谢成成大声喊了她一句:“宁老师。” 宁舒:“!” 她以前觉得少年人的声音清朗好听,现在只想捂住他的嘴,可惜已经晚了,身后的男人一定听见了。 宁舒气自己的学生学坏,也气自己的暴露,她一边拽着谢成成往校门口跑一边骂道:“你怎么跟那种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 谢成成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男人,对宁舒说道:“不是的,老师……” 宁舒打断他的话:“什么不是的,那一看就不像好人。” 谢成成被宁舒逃命似的拽着往前跑,上气不接下气,话都有点说不清楚:“不是的,老师……” 不学好还撒谎,宁舒气道:“作业写完了吗,课文会背了吗。” 谢成成有点无力:“不是的,老师!” 宁舒指了指操场的方向:“跑圈去!” 谢成成的作业确实没写完,课文也背得磕磕巴巴,乖乖跑步去了,想着回头再解释。 宁舒没有立刻回办公室,探头探脑地躲在一棵银杏树后面往校门口看,好在那个男人没跟过来。 直到下午,宁舒从办公室出来路过操场,转头看见一个陌生的男人站在篮球场边看学生打球。 他身材高大,腿很长,戴着一副金丝眼镜,整个人看起来斯文儒雅。 宁舒忍不住停下脚步多看了几眼,暗自在心里猜测,没穿校服,说明不是学生,学生也没这么成熟,也不是老师,应该是校外的。 旁边一个老师从宁舒身边走过去,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在看什么呢?” “那不是新来的体育老师吗,接替牛老师的。” 宁舒多看了几眼,原来是新来的老师,怪不得她没见过。 想到待会要占……借用一节体育课讲卷子,还要抽查背诵课文,宁舒走了过去,打算跟这位体育老师说一声,看他是愿意生个病还是相个亲,不然去结个婚也行。 走近之后,宁舒终于看清了男人的长相。 白衬衫将他的手臂遮得严严实实,金丝眼镜下眉目清秀昳丽,声音温润如玉,站在阳光下温和地叫了她一声:“你好,宁老师。” 宁舒觉得这人眼熟,似乎在哪见过。 她绞尽脑汁也没想起来,这种气质的男人,要真见过,她肯定能记住。 直到她目光扫过他的手臂,一小片文身从衬衫布料上透了出来,她目光往上,看着男人微微勾起的唇角。 他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目光带着一丝玩味。 宁舒终于想起来这人是谁,感觉像是被雷劈了一样,原地站成了一个哑巴,愣了好几秒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沉默片刻:“文身……透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开新文啦,如无意外,每晚六点更新,谢谢大家! 第2章 一中是全市最好的中学之一,每年的升学率都是名列前茅,宁舒怎么也想不明白,学校怎么会让这么一个人进来当老师。 别的不说,光是他胳膊上的文身就不可能通过教师编制考试。 她顿了一下,脸上带着作为一名老师的官方微笑:“我是六班的班主任。” 严乔点了下头:“我姓严。” 他垂眸看了看眼前的女人,她留着整齐的披肩发,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白T,藏青色及膝裙,脚上是一双黑色方口小皮鞋。 她的眼睛很亮,唇边有一对小梨涡,脸蛋略显稚嫩,言行和打扮却透着一股不符合她年龄的老气和保守。 像小孩偷穿了大人的衣服,并不合身。 宁舒:“今天中午跟你在一起的是我们班的学生。” 严乔嗯了声:“看出来了。”他的神态淡淡的,似乎对方要是不继续问,他也就懒得解释了。 宁舒想到把谢成成带回学校的时候在他脖颈上看到的淤痕。 她抬了抬下巴,鼓着勇气问道:“你们怎么会在一起的?” 她个子矮,他又太高,她只到他的肩膀。 严乔听出她语气里的质问和防备,又带着一点小心翼翼。心里怕得要死,还要硬着头皮跟他周旋,有点好玩。 他突然不想解释了。 严乔垂眸看见自己身上的衣服,注意到他现在是一个老师,跟在校外不一样。 他瞬间便恢复了最初温文尔雅的模样,耐心解释道:“是这样的宁老师,谢成成同学被校外人员欺负,我刚好看见,救了他。” 俨然一个好老师的形象。 宁舒突然感到膝盖上的伤疤疼了起来,当年弄伤她的那个陌生的混混也是像他这样温和,笑眯眯的,然后一脚踹在她身上。 宁舒连自己过来借用体育课的初衷都忘了,忙说道:“快上课了。” 她往后退了半步,转身就走,差点被.操场边的小花坛绊倒,踉跄了一下才站稳,又偷偷回头看一眼,仓促间撞在了树上,揉着额头跑了。 严乔把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摘掉,脸上温和的笑容不复存在,似是自嘲般的笑了一下:“看上去像个好人真他妈难。” 片刻之后,他重新把眼镜戴上,问旁边一个高个的学生要了件校服穿上,虽然小了一截,好歹盖住了白衬衫下面的文身。 有学生扔过来一只篮球,严乔单手接住,运着球进了篮球场,淹没在一群十七八岁的少年中间。 —— 宁舒回到办公室,批了会卷子冷静了一下。 班里的数学课代表进来拿作业,宁舒让他把谢成成喊来。 不多一会谢成成就来了,他站在办公室门口,声音洪亮地喊了声:“报告——” 进来的时候蹦了起来,抬手去够办公室门上的门牌,看起来意气风发,跟前几天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判若两人。 谢成成笑了笑:“宁老师,您找我?” 宁舒放下笔,带着谢成成来到走廊尽头没人的地方:“今天中午怎么回事,跟你在一起那个人到底是谁?” 谢成成有点无辜:“我当时不就说了,是老师。” “我知道他是老师,”宁舒往操场的方向看了一眼,换了一种问法,“你怎么会跟他在一起的?” 谢成成没再瞒着:“前几天我被几个校外的混混勒索了,他们问我要钱,拿刀威胁我。” 他的钱被抢了,也不敢声张,只能吃泡面,还被宁舒逮到教室门口罚站。 “今天中午他们又问我要钱,我没钱,他们就打我。” 宁舒拧着眉:“发生这么大的事怎么不告诉老师?” 谢成成低着头:“他们说要是敢告诉老师和家长,就打断我的腿,还说大不了坐牢,等出来了继续打我,说我不可能摆脱他们。” 宁舒没法责备谢成成,他是受害者,受害者是无罪的。 “幸好严老师路过,看见我穿着校服,知道是一中的学生,把他们打跑了,”谢成成来了劲,眼睛亮晶晶的,“宁老师,您当时不在场没看见,严老师太厉害了。” “一个打四个,刷刷刷,不到十分钟就收拾完了。”谢成成边说边比划,“我都看呆了。” “那几个人被打得屁滚尿流,发誓以后再也不欺负我了。” 谢成成打开了话匣子:“可惜我不是女的,不然我肯定就爱上严老师了。” 宁舒:“以后再遇到这种情况,一定要告诉老师和家长,知道吗?” 谢成成的心思明显不在这上面,眼睛放着光,又是憧憬又是崇拜:“严老师的文身特酷特威风,我也想……” 宁舒打断他的话:“不,你不想。” 对上来自班主任的死亡凝视,谢成成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我随便说说的。” 谢成成走后,宁舒回到办公室继续批改试卷。 陶主任进来:“宁老师,刚才在楼下你说有事跟我说。” 陶主任是高三组的年级主任,今年刚过四十,穿着一件灰色短袖对襟衫,人有点胖,待在空调房里也一直冒着汗。 他拿起桌上的一本书当扇子扇:“什么事?” 宁舒原本想问问那位新来的体育老师的事,穿着打扮流里流气就算了,上臂居然还有文身。 她班里的谢成成同学已经受到影响了,要是转头也文了个张牙舞爪的文身回学校,宁舒光是想想就觉得头大。 宁舒顿了一下,改了口:“没别的事,就是想问,高三(6)班的新班主任什么时候到岗。” 陶主任面露难色:“没合适的人选,你再辛苦辛苦带几天。” 陶主任走出办公室,一个跟宁舒相熟的老师问道:“宁老师,你妈身体最近怎么样?” 宁舒不愿意带毕业班就是为了腾出时间照顾手术后不久的妈妈。 “还可以,”宁舒合上笔帽,看了一眼时间,“我先走了,我妈嫌我太瘦,给我熬了骨头汤,催我回去吃。” 老师靠在椅背上,“我真羡慕你,你爸妈对你真好,不像我妈,每次回家都要对我各种嫌弃。” 宁舒笑了笑,拎起桌边的购物袋:“走了啊。” —— 宁舒利用晚饭后的时间跟房东约了看房。 她在学校附近的一个弄堂门口停了下来,虽然是老房子,街面却宽敞干净,看得出来当年的规划很好。 拱形石板门上刻着“永宁里”三个字,颇有年代感。 青石板路从脚底蔓延到远处,靠墙的石板缝里钻出青苔,一阵穿堂风吹走了夏末的燥热。 房东把宁舒带到一栋老式建筑的五楼,一室一厅。 宁舒进去看了看,对房间不太满意。 准备回去的时候,宁舒转头看见弄堂尽头站着一栋特别漂亮的别墅,尖塔造型的房顶坠着温柔灿烂的橙色夕阳,又映着高阔辽远的天地。 跟这里的每一栋房子都不一样。 房东察觉到宁舒的目光:“去看看?” 宁舒站着大门外面,透过雕花的铁门往里面看了看:“这套房子也是你的?” “早年买来投资的,”房东从手上的一串钥匙中挑出来一把打开大门,“里面的家具都很新,好些都是贵重货,一直没舍得租出去。” 宁舒坦言道:“我租不起。” 她要省点钱孝顺爸爸妈妈,不能乱花。 这套房子,这种品质的,一个月没有个万把块钱拿不下来,比她的工资还高。 房东:“一个月三千租不租?” 宁舒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一整套?” 房东点头:“小姑娘,我也是看你合眼缘,又是个老师,才这个价格给你的。” “你要是负担不起,可以找个人合租。” 宁舒觉得不踏实,跟房东要了房产证和身份证认真核实了一遍。 房东在一旁接电话,对着手机说话:“别墅这套有人在看了,我一会给你回电话吧,要是这个人不租,就租给你。” “六千,一分不能少,我这房子多新啊,看你是熟人才给这个价的。” 宁舒生怕这么好的房子被别人抢了,当即跟房东签了合同,交了三个月的房租。 她一个人负担不起,需要尽快找个人合租,于是在同城网站上发布了一条租房信息。 晚自习刚一放学她就接到了电话,对方想去看看她的房子。 打来电话的是个声音很好听的男人,能听出来教养很好,很有礼貌,宁舒觉得有点耳熟,一时没想起来是谁。 约了下班后在房子门口见面。 宁舒远远看见一个男人斜靠在摩托车旁,长腿交叠,手上的烟头忽明忽暗。 路灯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与别墅围墙连成一片,这让他和他的影子显得有些孤独。 他没戴墨镜,也没戴那副金丝眼镜,可她还是看不清他的眼神。 短短一天的时间都不到,她在这个男人身上看到了三副面孔。 嚣张的,温和的,孤独的。 危险,虚伪,又神秘。 她不会与这样一个不知底细的男人合租。 宁舒把自行车停在路边,拎起车把上的小挎包,尽量让自己保持平静自然:“严老师。” 严乔摁灭烟头,从车边起身:“宁老师。” 宁舒很快找到了一套令双方都不会感到尴尬的说辞。 “我一个表姐在这租住,想找一个合租室友分摊租金,她刚才突然给我打电话,说不出租了,她的男朋友要住进来。” 严乔抬了下眼睫,神情若有所思:“表姐?” “表姐的男朋友?” 宁舒:“不好意思,麻烦您白跑一趟了。” 男人淡淡地嗯了声,转头看了一眼夜色中的房屋,戴上头盔。 他没有多说什么,长腿跨上摩托车,像是随意一问:“你的租房合同签了吗?” 宁舒点了下头:“别人也想租,我怕抢不到了,先下手为强租到手了。” 她的语气带着一点小骄傲,像一个考试得了满分的小朋友,抬着头等人表扬。 严乔:“……” 他默默对她竖了个大拇指:“那你很厉害啊。” 宁舒突然反应过来,这套房子好像应该是她所谓的表姐和表姐男朋友租的。 她尴尬地用脚趾抠了抠鞋底,偏头看着路边的一颗歪脖子树,没话找话地岔开话题:“今天还挺热的。” 她听见男人低低地笑了一下,竟意外的很好听。 “嗯,是挺热。” 宁舒跟着笑了笑,唇边露出一对浅浅的小梨涡。 严乔看着宁舒:“这房子有问题,不会有别人要租,宁老师,你被房东套路了。” 宁舒用质疑的眼神打量着严乔,先不说套不套路的问题,他既然知道房子有问题,为什么还想要租,一般人不都是唯恐避之不及吗。 大半夜地跑过来,学雷锋做好事专门告诉她这房子有问题? 明显不可能,他看起来不像这么好的人。 严乔朝前面一家亮着灯的小店抬了抬下巴:“宁老师要是不急着回家睡觉,可以去那家店逛逛。” 严乔说的是一家裁缝店,门店很小,围墙是土棕色的旧砖,玻璃橱窗上蒙着尘,模特身上展示着几件过了时的衣服。 并不明亮的灯光下,一个头发灰白的老婆婆低头踩着缝纫机。 宁舒白天租房子的时候看到那家店的门是关着的,还以为是一家倒闭的店。 她看着眼前的男人,让她大晚上去逛一家老旧过时的服装店,分明是在嘲讽她穿的土气,虽然她知道这是事实。 她很不爽,但她不敢发作。 她有点怕他。 “好好打听一下这栋房子的事,再决定要不要搬进去住,”男人的声音映着夏末秋初微凉的夜色,徒然增添了几分阴郁,“没准是个凶宅,会闹鬼的那种。” 摩托车发动的声音响起,“嗖”的一下开了出去,带起的风把宁舒的裙子掀起来。 宁舒笃定他是故意的,她一边低头整理裙摆,小声骂了句:“骚包。” 作者有话要说:雅痞x呆萌,爱情/师生情/救赎/甜。 *** 在评论区看到很多熟悉的小可爱,很开心,谢谢大家! 第3章 “仪容仪表问题反复强调,啊,以为染得深我就看不出来吗,灯光下面一照,跟个窜天猴似的,以为自己很美是吗,还念什么书,怎么不去参加选美大赛!” 晚上九点半,宁舒来到主任办公室,看见陶主任在训学生,嗓门大得整个走廊都能听见。 “你们是学生,不是外面的小混混,学生就该有学生的样子。” 今天该宁舒值班,跟陶主任搭档查寝。 陶主任正在气头上,让宁舒先去。 宁舒查好女生宿舍又去了男生宿舍,男生这边明显比女生宿舍乱,味道也不太好闻。 好在人基本到齐,除了一班少了一个学生。 宁舒在本子上记下名字:“有人知道严礼同学去哪了吗?” 同宿舍的学生答道:“报告老师,他应该在学习。” 宁舒并没有怀疑这个答案,严礼同学每回考试都是年级第一,言行端正,懂礼貌有教养,深受老师和同学的喜欢,尤其是女同学。 宁舒扫视了一眼宿舍:“有人知道他去哪学习了吗?” 舍友顿了一下,眼珠一转:“他嫌宿舍这边吵,通常是哪里有灯去哪,一会就回来了。” 宁舒蹙着眉看了一眼时间,下楼跟宿管老师交代了几句。 回去的时候迎面遇到陶主任,陶主任让她先走,自己又去男生宿舍查了一遍。 一直到宿舍大门关上,陶主任都没把严礼等回来。 陶主任又等了一会,终于在准备给学生家长打电话的时候看见两个一大一小的影子在围墙边。 他们脸上发着渗人的白光,眼睛和嘴巴却是两个黑洞,陶主任吓得魂飞魄散,想到他脚底下踩的就是一个坟场,顿时更怕了。 大的白脸鬼在围墙外面,小一点的跳进了围墙里面。 等小一点的站在路灯下面,陶主任看到那人身上穿着校服,顿时不怕了,像离弦的箭一般冲了过去,俨然一个敏捷的胖子。 他用手电筒照了照,大喝一声:“站住,哪个班的?!” 学生抬手挡了下刺眼的光线,眯着眼睛,微微扬起唇角笑了笑:“陶主任,是我,严礼。” 严礼同学认错态度良好,主动交代:“我没去网吧,肚子饿,出去吃东西了。” 陶主任在他脸上抹了一把:“什么玩意,荧光粉?” 严礼笑了笑,露出一对活泼的小虎牙:“我哥给我找了个嫂子,庆祝庆祝。” “别扯了,有这么庆祝的吗,你哥温文尔雅斯斯文文的,还是学校的老师,会带着你逃寝,还玩这么幼稚的玩意?” 严礼:“他也觉得幼稚来着,是我硬拉着他玩的。” 陶主任往围墙的方向看了看:“刚跟你一块那人是谁?” 严礼:“您看错了,就我一个人。” 陶主任看了一眼时间:“行了,先回去休息吧,明天来我办公室一趟。” —— 宁舒在办公室里备课,伸懒腰打了个哈欠。 坐在她对面的郭老师打趣道:“昨天晚上干什么去了,困成这样?” 郭老师今年四十多岁,教五班六班的生物,跟宁舒关系不错。 宁舒倒了点风油精揉了揉太阳穴,整个人清醒不少:“我家附近不是修路吗,回家得绕一大圈,我妈心疼我绕远路,非让我先在学校附近租房子住。” 郭老师悠闲地打着手上的毛线:“住不惯?” “不是,”宁舒顶着两个大黑眼圈问道,“郭老师,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吗?” 她回想起附近那家裁缝店的老婆婆的话,那套房子是凶宅。 十一年前的除夕,男女主人撞见入室偷窃的歹徒,双双被杀死在家里。 他们的两个儿子因为贪玩,出去跨年看烟花而躲过了一劫。 “血从二楼顺着楼梯一直流到一楼,”老婆婆叹息着看向房子,声音因为苍老而发颤,“可怜的孩子,什么都看见了,都看见了。” 那之后,这间别墅开始闹鬼,附近经常有人听到女人凄惨的哭声。 最后这间别墅被以超低的价格卖掉,买家就是现在的房东。 房东说买来投资是真的,说舍不得出租是假的,早些年租出过几次,房客都被半夜出现的鬼影吓跑了。 宁舒的合租信息发出去一周了,除了第一天的时候严乔给她打过一次电话,再没有第二个人联系过她。 郭老师织着毛衣,笑了起来:“宁老师,这个世界是唯物的。” 宁舒心有余悸:“郭姐,我真看见了,白着一张脸,没有眼珠子,站在窗户外面直勾勾地看着我。” 郭老师笑着摇了摇头:“你是做噩梦出现幻觉了吧。” 宁舒去找过房东,说自己不想租了,房东不肯退房租,她不想自己的钱白白打水漂,也拿不出多余的钱去租别的房子,只能硬着头皮先住下来。 办公室外面响起哒哒哒的高跟鞋声,高三(1)班的班主任秦月香走了进来,面色不善地质问宁舒:“你什么意思?” 宁舒放下手上的笔,不明所以:“什么什么意思?” 秦月香的语气咄咄逼人:“我们班的严礼同学执意要转去你们班,你敢说不是你撺掇的?” 一中不分重点班和普通班,一班却是全年级最好的班,每次考试平均分都能甩第二名一大截。 与一班相反,六班的纪律和学习氛围都不好,每次考试平均分都是全年级垫底。 宁舒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他为什么突然想转班?” 秦月香紧紧盯着宁舒,见她像是真不知情,语气这才好上一点:“说想换个学习环境。” 优秀的学生谁都眼馋,旁边一位别的班主任乐道:“我们班学习环境也不错啊,来我们班吧。” “现在的学生啊,搞不懂,”郭老师想了想,猜测道,“别是早恋吧?” 秦月香一脸不可置信:“说什么呢郭老师,您也不看看六班那些女生那样。” 这话宁舒就不爱听了,差点跟秦月香吵了起来:“我们班女生哪样了?” 秦月香知道不该这样说学生,她就是看不惯宁舒,习惯性地想怼她:“跟你一个样,土里土气。” 宁舒正要回怼,有学生进来拿作业,郭老师轻轻咳了一声,示意她们为人师表,消停一下。 宁舒从办公室出来,偷偷在心里琢磨了一下,那位年级第一别真是早恋吧。 这要是真被她班里的哪个小美女迷住了,导致成绩下降,陶主任得找她拼命。 宁舒路过操场,看见那位新来的体育老师正在给学生们上课。 经过她的提醒,他没穿白衬衫,穿了件蓝色的,依旧戴着一副金丝眼镜,莫名有一种人格分裂般的变态气质,怪吓人的。 宁舒站在操场边看了一会,思考怎么问他要课,上次就没要成,让数学老师捷足先登了。 一节课四十五分钟,可以讲一张卷子,默写一篇文言文,在高考的战场上,一分就可以干掉千人。 下课铃声响起,宁舒吸了几口气,拿着一瓶水走了过去,脸上带着虚伪客气的笑:“严老师,上课辛苦了。” 严乔接过水,拧开瓶盖,喉结上下滚动着,一口气喝掉大半瓶:“谢谢。” 见她一副有话要说有事相求的“谄媚”样,他问:“有事?” 宁舒套近乎道:“上次谢谢你了,要不是你,我都不知道那栋房子是一座凶宅,还闹鬼。” 严乔淡淡地嗯了声:“准备搬出去了吗?” 宁舒:“暂时不搬了,想找个合租室友壮壮胆,分摊一下租金。” 所以她这是不光自己住,还想再找个人住进来,严乔稍一思索:“是不是房东不肯退你租金?” 宁舒:“你怎么知道的?” 严乔:“是想听直接一点的,还是委婉一点的。” 宁舒:“……” “直接说。” 严乔看了宁舒一眼:“胆子跟老鼠似的,还敢住凶宅,不怕半夜厉鬼索命吗,要是房东愿意退钱,肯定就搬走了。” 见眼前的女人皱了下眉,神情明显不高兴,严乔不知道该怎么说:“是你说要听直接一点的。” 她分明就是胆子小,头几次见着他都怕得要死,更别说半夜见到鬼影了。 他听见她低声开口:“开服装店的老婆婆说,那栋房子的男女主人都是很好的人。” 宁舒抬头继续说道:“他们死于非命,不是什么厉鬼,严老师这么说话,是不是对枉死的人不太尊重。” 宁舒见严乔很久没说话,或许是出于一个语文老师的感性,她竟从他的眉眼间看出了一丝怀恋和难过。 她正要再跟他理论几句,突然听见他开口:“要是不想住了,我帮你找房东要钱。” 宁舒知道严乔绝对有本事帮她把钱拿回来。 看那天他在校外的那身行头,不用想都能知道他说的帮是怎么个帮法。 他要是因为她打架斗殴被抓进派出所,她还得对他负责。 宁舒:“我再考虑考虑吧。” 她攥了攥手上的一叠语文卷子,笑了一下:“其实眼下就有一件紧急的事需要严老师的帮助。” 严乔虽然刚上任没几天,都是从中学时代过来的,哪能不知道这些主课老师打的什么主意。 严乔:“下节课不行,需要给同学们测个体能。” 见宁舒神情沮丧,又不敢继续缠着他,想要不敢要,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委屈巴巴地看着他。 严乔挪开眼:“下次吧,下次给你。” 宁舒翻开自己的笔记本,低头在上面写了一行字:“你签个字。” 严乔接过来看了看:“本人承诺9.5号的体育课给宁老师。” 不知道该说她可爱还是幼稚,他不由失笑:“至于吗?” 宁舒:“当然至于,你是不知道我们班那几个老师,抢课的时候六亲不认,饿狼扑食,我怕到时候抢不过他们。” 严乔:“我不习惯用别人的笔。” 其实是他的字不好看。 他让宁舒打开手机录音,对着她的手机把那行字念了一遍。 他的声音很苏,带着磁性,念稿的时候咬字清晰,字正腔圆,比他的样子正经多了。 宁舒正要关闭录音,听见严乔微笑着补了一句:“9月6号也给宁老师。”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眼睛里,有细碎的光闪烁。她不得不承认,这是她听过的最好听的声音。 宁舒没走几步,听见严乔叫她,转过头来,看见他的视线在她身上黏连了一下又挪开。 宁舒:“怎么了?” 严乔:“文胸……透出来了。”虽然很多女人喜欢故意透出来彰显性感,但她明显不是这种个性的人。 宁舒的脸颊刷得一下红了,她故作镇定地抬了抬下巴:“土了吧,这叫时尚,时尚懂吗?” 男人一双桃花眼弯着,唇角微微勾起,斯文儒雅又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痞气,惹得路过的女生红了脸。 严乔:“不是很懂,宁老师讲解一下?” 她的样子太像一只猫了,一有点事就会亮出自以为锋利其实软乎乎的爪子,然后用骄傲的眼神看着人:看看,我厉害吧! 他一时没忍住嘴贱了一下。 这句话落在宁舒耳朵里就很严重了,这是调戏,是挑衅。 想到前几天她提醒他文身透出来的事,她有理由怀疑,他刚才在威胁她,只要她把他的文身说出去,他就能扯下她的文胸。 宁舒知道自己打不过严乔,也惹不起他这样的人,她瞪了他一眼,狠狠在心底把这个衣冠禽兽骂了一顿。 宁舒转身回教室,上楼的时候,六班的学生从教学楼上涌了下来,像脱了缰的野马一样,朝操场奔腾去,一边大声鬼叫着:“体育课啊,体育课!” “吼吼,体育课,体育课!” 有从楼梯扶手上直接滑下来的:“I'm coming!!!” 被陶主任追在屁股后面骂。 还有唱歌跑调的:“我还是从前那个少年,没有一丝丝改变….say,never,never……” …… 精力充沛,活力无限。 宁舒简直无法理解他们,有这个时间在教室做做卷子背背书多好,高考还能多考几分,体育课有什么用,高考又不考体育。 宁舒站在教室门口的栏杆上往操场的方向看,严乔正在带着学生们热身,然后开始自由活动。 宁舒突然想起来,严乔说这节课要给学生们做体能测试。 然而根本没有所谓的体能测试。 男生们去器材室拿了篮球和足球,开始玩球,女生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逛操场或者坐在树荫下聊天。 九月初还很热,女生们下身穿的都是校服裙子,长度只到膝盖上面一点。 宁舒看见严乔站在操场边,紧紧盯着班里的女生看。 作者有话要说:严乔:盯! 宁舒:! 严礼:哥,别盯了,我真没早恋! 第4章 校门口这条街叫天堂街,名如其街,各种美食和娱乐的小店在街道两边依次排开。 价格也便宜,学生、周围的居民、下了班的工作党、社会青年,都爱往这儿钻,一到了晚上格外热闹。 严乔穿过一排大排档,在热闹的人声中走进了一家叫“青柠”的自助烧烤店。 “呦,严老师来了啊,”一个二十多岁穿着黑色背心的青年动作做作,语气夸张,“严老师辛苦了,快请坐。” 严乔看了青年一眼:“笑屁。” 说完解开衬衫最上面两粒纽扣透了透气,又往上卷了卷袖口。 赵宇杰拿出手机,对着严乔一阵拍:“一看到你这一本正经的样我就想笑,控制不住。” 他拍好照片发到小群里,转头往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小少爷今天怎么没跟你一块来?” “不让他调班,生气了,”严乔拨了个电话出去,刚响了一声就被挂断了,“气性还挺大。” 赵宇杰靠在收银台边跟严乔聊天:“你上次说礼礼可能早恋了,怎么样,抓到人了吗?” 这时,严礼气呼呼地走了进来,他觉得自己的面子和尊严全没了,整个人仿佛一个行走的大傻叉。 今天下午放学之后,整个学校都传遍了,新来的体育老师是他哥。 这不是关键,关键是他哥,他亲哥,约谈了高三(6)班的每一个女生。 每一个! 他哥开口就问人:“你喜欢一班的严礼同学吗?” 虽然那个班的女生们很给面子,都说喜欢他。但这种事,哪有人会这样问啊,啊啊啊! 严礼觉得自己没疯都是奇迹。 他崩溃地抓了下头发,把书包往收银台边一放,看了他哥一眼,不吭声也不理人。 赵宇杰打开冰箱,从里面拿出来一块草莓蛋糕,笑着调侃他:“礼礼,听说你早恋了,真有出息,你比你哥可强多了。” 严乔打开一瓶啤酒慢慢喝着:“说话就说话,别扯我。” 这家自助餐厅是赵宇杰开的,上下两层楼,规模挺大,生意也不错。严乔占了一部分股,年底拿分红,不参与经营。 三人去了二楼走廊尽头的一间包厢,这间房是他们的根据地,不管排队等位子的人有多少,也从不对外开放。 赵宇杰让人送了吃的进来,抱着严礼的肩膀,坏笑着:“下次把你那个小女朋友带来给哥哥们看看呗,哥哥红包都准备好了。” 说完拍了下自己的裤子口袋,然而里面并没有什么红包,明显在逗小孩玩。 严乔踹了下赵宇杰小腿,“好的不教。” 赵宇杰:“乱说什么呢,礼礼是我亲弟,我看着长大的,作为长辈,我关心一下不行啊。” 严乔:“礼礼,把你书包里的数学卷子拿出来,不会的就问他。”说完用下巴指了指赵宇杰。 作为一个学渣,赵宇杰一听见数学两个字就头疼:“别找我,问你哥那个变态去。” 他忍不住道:“这特么都高考完多少年了,还那么会做题,简直不是人。” 严礼还在生他哥的气,语气很狂妄:“就没有我不会的题。” 要是连他都不会,别说一中了,整个东篱市都没几个学生会。 严乔拉开严礼的书包拉链,从里面拿出来一张写得满满当当的数学卷子,翻到唯一空着的附加题的最后一小问。 他斜靠在椅背上审了遍题,拧眉思考了一下就在草稿纸上把答案解了出来。 严礼同学先是在全校师生面前丢尽了脸,又被他哥当场打脸,整个人都焉了下去,把卷子连同草稿纸一块扔进了书包里。 赵宇杰:“不抄上?” 严礼:“懒得抄,看会了就行了。” 严乔递了杯水给严礼:“漱漱口,不然蛀牙,赶紧回宿舍睡觉去。” 赵宇杰把玩着一盒荧光粉:“你们今天不去永宁里装神弄鬼吓唬人了?” 严乔和严礼同时开口:“不去了。” 赵宇杰觉得自己发现了什么:“听说住进去的是你们学校的女老师,长得挺漂亮?” 严乔:“关你屁事。” 严礼:“关你屁事。” 兄弟俩同时出声。 严乔拍了下严礼的后脑勺:“小孩别学大人说话。” 严礼不服气:“我十八了,不是小孩。” 等高考考好了,他就彻底长大了,不用他哥又当爸又当妈,什么事都为他操心。 因为带着他这个拖油瓶,一把年纪恋爱都没谈过。 过了一会,严乔低声问道:“真没早恋?” 严礼把自己的手机递给严乔,语气坦荡:“不信你查我手机。” 严乔接过来,点开微信图标。 严礼一把将手机抢了过来:“哥你还真看啊。” 严乔笑了一下,揉了揉严礼的头发:“周末带你去剪头,都快到脖子了。” 赵宇杰看着严礼:“你要真没早恋,那你死活要调到那个全年级垫底的班是为了什么?” 严礼垂着眉没说话,似乎并不准备回话。 他从背包里拿出来一根棒棒糖,慢慢剥开包装纸,含在嘴里,一个人趴在窗边,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星,很长时间一动不动。 赵宇杰叹了口气,低声对严乔说:“他这是想妈妈了吧。” 严乔也没说话,从背包里又拿出来一颗棒棒糖,跟严礼并排趴在窗边,片刻之后抱住他的肩膀揉了揉。 “哥,”严礼微微仰头看着严乔,“宁老师住在我们家的时候跟妈妈很像。” 严乔用指腹抹了下严礼的眼角,触到一片湿热:“多大了还哭。” 严礼绷着唇角偏过头去:“我没哭。” 严乔拍了拍他的肩膀:“赶紧回宿舍去吧,一会学校该关门了。” 下了楼,赵宇杰拎着一大兜烧烤打包盒递给严礼:“拿回去跟同学分分。”又从冰箱里拿了几瓶果汁塞过去。 见严礼盯着冰箱里的啤酒看,赵宇杰瞪了他一眼:“想都别想。” 严礼走后,严乔接过赵宇杰扔过来的一听啤酒打开,两人靠窗站着。 赵宇杰:“一把年纪恋爱都没谈过,你就算不结婚,谈个恋爱也成啊,男人憋久了是会变态的。” 说着挑了下眉:“喜欢什么样的,我帮你留意留意。” 他这话一出,不光店里的女服务员,连周围几桌的女顾客都往这边看了过来。经常过来吃饭的人都知道,这家店的二老板是个大帅逼。 严乔转头喊了声:“小周。” 被点名的女服务员一下子红了脸,身体都有点僵,平时嗓门大得整条街都能听见,此时转了性,声音低柔羞涩:“乔哥。” 赵宇杰看热闹不嫌事大,吹了声口哨,调笑道:“没看出来啊,喜欢这样的?” 严乔懒得理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转了几千块钱给小周:“明天去买六张五百块面值的购物卡,辛苦了。” 小周不觉得辛苦,只觉得失望:“行,乔哥。” “您买购物卡做什么?” 赵宇杰接话:“这不教师节快到了吗。” 小周恍然大悟:“明白了。”这是要给小少爷的班主任送礼。 赵宇杰问严乔:“那你打算给礼礼调班吗,你这礼是送给他原来那个一班的班主任还是六班的新班主任?” 严乔:“再看吧。” 他正要起身走,赵宇杰拉住他:“哎,你还没说,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严乔随口应付道:“胸大腿长屁股翘的。” 赵宇杰点头表示赞同:“我也喜欢这样的,真男人都喜欢这样的。” —— 宁舒搬到永宁里的一周里,第一次一觉睡到天亮,没有被奇怪的声音吵醒,也没再看见渗人的白脸站在窗户外面。 她吃好早饭,站在镜子前换衣服,在最里面穿了件肉色的束胸衣,有点紧,勒得肋骨都有点疼,适应了好一会才恢复正常。 她胸大,要是不穿束胸衣,就会高高耸起,妈妈说这样不好,显得太浪.荡了,不是正经人家的女孩子。 更何况她是个老师,言行打扮更是要保守一点才好。 她每天六点到学校,陪学生早读。 明天就要周考了,是高三年级正式开学以来的第一次考试,很重要。 陶主任利用早自习的时间召集老师们开考前会,安排一下考场分布和监考问题。 宁舒第一个到,早早地摊开笔记本,其他老师也陆续来了。 陶主任清了清嗓子:“个别迟到的老师就先不等了,下面说一下周考的事。” “这次是三校联考,咱们一中、隔壁附中,还有实验中学。这次考试说重要也不重要,说不重要也重要。” …… 陶主任开会自带瞌睡魔咒,老师们越听越困,有位男老师甚至打起了呼噜。 宁舒是个例外,她在笔记本上认真做着记录,生怕错过什么重点,耽误学生考试。 她其实还是分心了,不断抬头看着对面空着的一张椅子,所有的老师都到了,除了严乔。 这么重要的会都能迟早,他跟她是完全相反的两类人。 “两个老师负责一个教室,名单安排一会邮件发给大家,”陶主任合上本子,“好了,今天的会就先开到这了。” 这时会议室的门被从外面推开了,严乔走了进来:“不好意思,迟到了。” 他看见陶主任的本子是合上的,会议应该刚刚开始,自认为来得不算迟。 宁舒:“严老师,散会了。” 严乔:“……” 老师们走后,宁舒把自己刚才做的会议记录递给严乔:“重点我都记下来了,借给你看。” 严乔有点诧异,这位宁老师为什么突然对他这么好,还把笔记本借给他。 因为他借了两节体育课给她? 不至于,真不至于。 严乔拿起宁舒的笔记本走出会议室,看见陶主任一直在门口等他,脸色不太好看:“严老师,留步。” 严乔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事,转头看了宁舒一眼,等这位刚刚帮助了他的热心女同事给点暗示,他也好有个心理准备,好应对。 谁知,那位热心女同事一对上他的眼神,转身就跑,好像晚一步就会被他吃了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严乔:没有无缘无故的讨好,也没有无缘无故的逃跑。 宁舒:!!! *** 感谢黎lily的地雷x3,谢谢大家的营养液。 第5章 上午第一节 课上语文,下课后宁舒走到谢成成的座位前,朝他伸出手。 谢成成从抽屉里拿出来一包辣条,动作慢慢腾腾,看起来不太想给:“宁老师,您也想吃吗,这包有点辣。” 宁舒:“不是在问你要辣条。” 她又伸了伸手,脸色微沉:“还有呢?” 谢成成摇了下头:“没有了宁老师,都在这了,您在找什么?” 宁舒看了一眼谢成成的手臂,谢成成见躲不过,只好从书包里面拿出来一包纹身贴递了上去。 宁舒收起纹身贴,把谢成成带到门口走廊上,恨铁不成钢:“上次怎么跟你说的,不要学人文身。” 谢成成低声道:“我没文,这不是纹身贴吗。” 宁舒看了他一眼:“把你身上那张揭下来。” 谢成成脱掉校服外套,左手臂上方露出一个青龙文身,他觉得没严老师的那个文身酷,但这已经是他找到的最像的一个了。 当着宁舒的的面,谢成成把纹身贴揭了下来,并保证以后再也不贴了。 宁舒站在栏杆边看了一眼操场,想到自己干的蠢事。 昨天的体育课,她亲眼看见严乔直勾勾地盯着她班里的女生看,接着又让她看见了谢成成身上的文身,一气之下写了封举报信给陶主任。 就算她威胁她扯掉她的文胸,她也不能放任他祸害学生不管。 宁舒后来才知道,严乔是一班严礼同学的哥哥。 严礼非要转来六班,校长亲自劝都没用。严乔会怀疑弟弟早恋一点也不奇怪,所以昨天她看见不过是一个老父亲充满忧虑的目光,不是什么色狼。 谢成成不用说了,身上的只是文身贴。 她在检举信上举报严乔身上有文身。 宁舒有点懊恼地捂了下自己的胸口,他会不会一气之下扯掉她的文胸,还要揍她一顿。 她没见过他跟人打架的样子,听谢成成的形容,很凶猛,这样的话她会被他搞死的。 她只能寄希望于,很多男人虽然狠,但他们不打女人,何况她还借了笔记本给他,更何况,老师文文身本就不好,学校也有相关规定。 这么一想,宁舒觉得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是他不遵守学校的规定在先。 她回办公室的时候还是绕了路,没走操场那边,骨子里还是个小怂逼。 心虚,怕碰上严乔。 最好以后不要跟他有任何交集,除了借用他的体育课。 回到办公室,宁舒打开邮箱,看了看陶主任发过来的监考老师安排。 应该不会这么倒霉跟严乔一组吧,宁舒点开邮件,目不转睛地看着名单:“东篱一中高三年级周考,三校联考,教师监考表……第九教室,宁舒严乔。” 宁舒:“?!” 她抬头看着对面正在批改作业的郭老师:“姐,咱俩换一下监考教室吧。” 郭老师:“怎么突然想换?” 宁舒想了想:“我被排在九班监考,我妈上次找了个大师给我算命,说我命中跟九这个字相克,碰上了会有血光之灾。” 郭老师:“挡桃花不?” 宁舒:“这个倒没有。” “不挡桃花就没事,”郭老师笑了笑,“你一个小年轻,怎么整天神神叨叨的,不是讲闹鬼就是说风水。” 郭老师想到了什么,顿了一下,放下手上的红笔,抬头看着宁舒,低声道:“你说实话,你是不是对方老师有意思,所以要跟我换。” 郭老师跟文科班那边教政治的方老师一个监考考场。 方老师是一中的明星老师,性格和脾气都很好,斯斯文文,人长得帅,家庭条件也不错,学校里不少年轻的女老师对他有意思。 这个是真斯文,不是有些人靠衣服和道具堆出来的斯文。 郭老师又问了一句:“你喜欢方老师?” 宁舒:“不是!” 郭老师笑了笑:“你上次不是说喜欢斯文一点温柔一点体贴一点的吗。” 她说着突然看了一眼办公室门口:“严老师。” 宁舒咋一听到严乔的名字,吓得哆嗦了一下,转头看见靠在门边的男人。 严乔是来找严礼的班主任秦老师聊转班的事的,他一路上都在琢磨,举报他有文身的人到底是谁。 那天救谢成成是个意外,情况紧急,他来不及遮住身上的文身,更来不及回家换身衣服再过来,不然谢成成会被人打死。 知道他有文身的,一中不会超过五个人,一个严礼,一个谢成成,一个宁舒,和那天跟宁舒站在一起的高一女老师,这几个人里面要问谁最有嫌疑。 严乔看了看宁舒,目光若有所思。 宁舒被严乔盯得头皮发麻,脸上还得笑着捡好听的话说:“严老师,真巧,咱俩一个考场,真有缘。” “有缘?”严乔看着宁舒,“刚才怎么听说你要换考场,跟我在一起会有血光之灾?” 他抬了抬眼睫:“就这么不想跟我在一起?” 郭老师在一旁吃瓜看戏,这话听起来怎么那么暧昧呢。 怪就怪严老师长得太帅,随便说一句话就好像在撩人。更何况严老师斯文儒雅,正是宁老师的理想型。 郭老师甚至拆了包瓜子,边嗑边看。似乎全国的生物老师都这样,祖传的清闲。 “不是不想跟你在一起,”宁舒心虚了一下,颇有点骑虎难下,只得继续编,“是这个九字克我,不是我说的,是灵武山上的慧聪大师说的。” 严乔不动声色地看着眼前的女人,听她编得像模像样。 门外有哒哒哒的高跟鞋声响起,秦月香从外面回来,看见站在门口的严乔:“严老师。” 秦月香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这一声严老师温柔得过分,宁舒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严乔和秦月香走后,宁舒松了口气,觉得自己大概蒙混过关了。 她低头看了看摊在桌上的语文卷子,看见卷子上的名字,想到,自己怕遭到打击报复,举报信是匿名的。 所以,只要她不说,他就不会知道举报他的人是她。 —— 晚自习放学回到住处,严乔把宁舒给他的笔记本和用手机拍下来的举报信并排放在桌子上。 举报信是匿名的,不然陶主任也不会给他看。 但她的行文风格出卖了她。 她很认真,不管是会议记录还是举报信,都像在写议论文小作文。 先在开头说明一下事实和论点,下面逐条列出一二三三四五。 会议记录先不说,这个举报信就很有意思。 一条一条列出了他身上文身的十几条罪过和影响,连妨碍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都出来了,中间还引用了几句古诗词。 真行,不愧是教语文的。 严乔吸了几口烟,低头看了看手臂上的文身,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睛,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砰砰砰”,门外响起敲门声。 服务员小周推开门进来,递给严乔几张购物卡:“乔哥,您要的卡。” 严乔接过来:“谢谢。” 烧烤店有三层,一二层经营,第三层住人,房间很多,老板和服务生都住这儿。 小周穿着一件黑色吊带裙,头发没像平时一样扎起来,披在肩后,身上有若有似无的香味,看起来刚洗完澡。 刚洗完澡就擦口红,这个暗示就很明显了。 小周看了看严乔,目光落在他只穿着一件白色背心的上半身,宽肩窄腰,肌肉线条性感。她不敢抬头看他的眼睛,怕沦陷。 严乔抬了下眸:“那傻逼叫你来的?” 小周:“啊?” 她还没反应过来,严乔已经把躲在门边的赵宇杰揪了出来:“你他妈一天天的,闲的。” 赵宇杰被严乔拽了一下,头差点磕门框上。 严乔转头看了小周一眼,淡淡道:“你先回去吧。” 小周走后,赵宇杰关上门:“小周喜欢你,你难道看不出来吗,我不过是帮你们一把。” 严乔:“那小孙,小雅,小刘也喜欢我,你难不成还能让她们排着队穿成这样,一天送进来一个?” “我去,”赵宇杰说道,“你知道她们喜欢你啊,看你天天对人小姑娘冷冰冰的样子,还以为你不知道。” 严乔靠在桌边,随手翻着那本笔记本:“我说过了,礼礼高考前不会考虑谈恋爱。” 赵宇杰:“你这是道德绑架你知道吗,你这是绑架我们礼礼,是自我感动。” 赵宇杰拿出自己的手机递到严乔眼前:“这事你真别怪我,小少爷下命令了,托我们几个帮你脱单。” 赵宇杰认真道:“喜欢你的那几个,小周条件最好,人也温柔,挺合适的。我以前想追她,她还看不上我呢。” 赵宇杰见严乔不理他,凑过去:“在看什么呢。” “这字牛逼,都可以当字帖了。” 严乔合上本子,把赵宇杰轰了出去:“不用你帮我找女人,我自己会找。” 赵宇杰被推到门外:“赶人干什么,急着撸啊。 严乔:“滚。” 严乔看着赵宇杰:“在外面你想怎么浪我不管,店里那几个姑娘你不要动,真把人欺负走了,招不到这么合适的。” 赵宇杰了解严乔,啧了一声:“得亏我不是女的,不然我肯定爱上你。” 严乔成功地被赵宇杰恶心到了,“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没过几分钟,房门再次没敲响,这次来的是的小孙,说话的时候红着脸:“乔哥,我房间的水管坏了,你……” 她话还没说完,严乔已经把维修电话打了出去。 小孙能怎么办,只能赶紧回房间把水管弄坏。 这种半夜敲门的事情经常发生,严乔熟练地在大门上挂了个牌子:已休息,闲人勿扰。 隔壁房间住着店里的厨师,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刚交了女朋友,经常半夜把人带来。 严乔被嗯嗯啊啊的声音吵得睡不着,起身喝了好几杯水,依旧觉得口干舌燥,连从窗外吹进来的风都是热的。 他没有过女人,但他是个正常的男人。 他开始考虑要不要搬出去住。 第二天一大早,严乔问小周等人要了遮瑕膏,一层一层往胳膊上抹着,成功地遮住了上面的文身。 陶主任的原话是让他把文身洗掉,他不可能去洗。 上午第一场考语文,严乔准时出现在九班教室。 宁舒已经到了,她看了看严乔,目光停在他的胳膊上,白衬衫布料下什么都没有。 居然这么快就洗掉了,洗文身这么快的吗。 她仔细观察了一下他的表情,没看见什么杀气,料想他应该不知道举报信是她写的。 宁舒拿起桌上的牛皮袋:“严老师,我检查一下卷子,麻烦你在黑板上写一下考试时间。” 严乔拿起粉笔递给宁舒:“你写,我来发卷子。”他知道自己的字长什么样,轻易不给别人留下羞辱他的机会。 就像上次承诺给宁舒体育课,他就是用的录音。 宁舒因为那封举报信的事有点心虚,没敢多说什么,接过粉笔在黑板上写了起来。 开考前,陶主任拿着一张监考单走了过来:“严老师,宁老师,过来签个字。” 宁舒接过笔写好,随手递给严乔。 见他不肯动笔,宁舒:“严老师?” 宁舒想了一下,有点了然:“用不惯别人的笔?” 陶主任:“……”什么破毛病? “赶紧的,后面还有好几个班。” 严乔快速写完,把单子上的字朝下递给陶主任。 一切都很顺利,没人注意到他的字,直到那张单子不小心从陶主任手上掉了下来,飘到宁舒脚边。 宁舒捡起来,不是她要看,实在是某人的字过于醒目,她终于还是没忍住:“严老师的字……” 严乔看了她一眼,眸光微沉。 宁舒顿了一下,言不由衷地接上刚才的话:“还……挺好看的。” 严乔神色坦然:“谢谢。” 宁舒:“……”以前没看出来,这人不光嘴贱,脸皮还挺厚。 要不是怕他发现举报信是她写的,她真不至于昧着良心说话。 陶主任把严乔单独叫到教室门口的走廊上,宁舒听不清他们的对话,只看见陶主任盯着严乔的胳膊看,然后严乔的脸色不太好。 男人突然望向她,宁舒慌忙挪开眼,假装自己在看风景。 她看见他的手紧了紧,矿泉水瓶在他掌心变了形,发出滋啦滋啦的声音。 宁舒顿时感到自己的骨头一阵疼,觉得那个塑料瓶子就是举报者的下场。 她再次庆幸,幸亏她是匿名举报,还是用左手写的,歪歪扭扭,根本看不出字迹。 严乔把宁舒借给他的笔记本还了回去。 他微眯着眼睛看她,语气听起来很是随意,像是随口一提:“宁老师,比起左手,你用右手写字比较好看。” 作者有话要说:宁舒:......!!! *** 感谢追风少女的地雷,谢谢大家。 第6章 好在严乔说完那句话就没再说什么了,好像真的只是随口一提。 但宁舒能感觉到,他绝不是随口一提。 宁舒在教室里巡视着,一边在心里琢磨严乔手臂上的文身。 她了解过,现在社会的普遍思想就是,文文身很正常,并不像以前那样,文身是街头混混专属的。 现在称之为艺术,是一种文化。 很多普通人也有文身,有文恋人的名字的,有文宠物的,也有把去世的亲人照片文在自己身上的,等等很多。 一个文身就是一段故事。 宁舒第一次见到严乔的时候就在网上查过,青龙文身是什么意思,搜索结果显示,文龙的很多都是混社会的,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宁舒抬眸看了看站在讲台边的男人。 他正低头看第一排一位同学的卷子,神情颇为认真,金丝眼镜反着光,那双眼睛明亮又沉静。 她一直以为他的斯文儒雅是装出来的,这一幕竟让她看出了几分真。 就好像,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人,胳膊上的那片文身才是多余。 监考铃响之后,宁舒把收好的卷子理了理,放进袋子里,在上面签了自己的名字。 严乔看了看宁舒递过来的笔,这学校是怎么回事,监个考要签那么多次名字。 然后他拧开一支红色的钢笔,挤了点墨水在大拇指上,在宁舒的名字后面摁了个手印。 宁舒惊呆了,这也可以? 她能怎么办,只好装作没看见,总不能给他点个赞。 “宁老师,故木受绳则直后面一句,金就砺则利,那个li是石字旁还是木字旁?”一个正在收拾文具的学生问道。 宁舒看了他一眼:“石字旁。” 学生叹了口气:“那我写错了,又得扣分。” 另一个学生也叹气:“我写成大金旁了。” 宁舒扶了下鼻梁上的黑框眼镜,语气带上了一点严肃,语重心长道:“整天跟你们说,《劝学》是每年高考必考的,一定要倒背如流,每一个字都不能写错。” 她越说越上火:“这根本就是一道送分题,我就不明白了,这么简单的题怎么还能做错。” 学生们赶紧跑了。 严乔靠在门边问宁舒:“宁老师,你教书几年了?” 宁舒伸出手掌,比划了五个手指头:“五年。” 严乔淡淡地哦了声:“我以为是五十年。” 宁舒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这是在嘲讽她老气又唠叨吧,是吧,是吧! 这让她暂时忘了对他可能会扯掉她文胸的恐惧,起身追到走廊,条件反射地抬手扔了根粉笔头过去。 一不小心砸到了他旁边的学生身上。 学生抓了抓后脑勺被砸到的地方,一脸不爽地回过头:“哪个熊玩意?” 一看见是老师,赶紧闭了嘴。 宁舒尴尬地咳了一声,很快镇定下来,一本正经道:“说的就是你,你校服呢,怎么不穿上。” 严乔没忍住笑出了声,跟着人流下了楼梯。 —— 两天的监考一晃而过,接下来就是周末,一中高三周六不休息,休周日一天。 “一般的遮瑕膏肯定不行,需要用这种,”一个大热天依旧穿着西装的男人递给严乔一盒东西,“这是专门遮文身的。” “两个颜色一深一浅,掺在一起调一下,调处来的颜色跟你的肤色一样就可以了。” 罗明是个文身师,开着一家文身店,离严乔和赵宇杰的烧烤店只隔了几百米。 罗明一边低头画图一边说道:“哪个不长眼的举报的,回头帮你教训一下。” 严乔靠在桌边,长腿交叠,把玩着手上的遮瑕膏:“不用。” 罗明笑了一下:“女人?” “漂亮的女人?” 严乔:“不是你想的那样。” “她现在是礼礼的班主任。” 罗明沉思了一下:“那这事不好办啊,你打算怎么弄?” 严乔咬了下后槽牙:“能怎么办,捧着宠着呗,谁叫她是礼礼的班主任。” 罗明倒不意外,他知道严乔,为了严礼他什么都能做,什么都能忍。 罗明去了趟里面的房间,拿出来两盒茶叶:“客人送的,没舍得喝,教师节不是快到了吗,给礼礼那新班主任送去。” 说完转头喊了他的小助理,“去对门的礼物店包装一下。” 小助理问:“送什么人的?”送不同的人包装风格也不能一样。 罗明看了严乔一眼,答道:“送女人。” 又不怀好意地补充一句:“漂亮的女人。”说着对小助理眨了眼。 片刻之后,小助理拎着包装好的茶叶回来了。 粉色的包装盒上涂满了爱心,印着“love”字样,上面还扎着一个大大的红色蝴蝶结。 严乔:“我看情人节也不远了,留着送你女朋友吧。” 小助理满眼无辜:“这也不是我包的,礼品店的老板说送漂亮的女人礼物,就得这么包。” 罗明给小助理竖了个大拇指:“回头给你加工资。” 严乔拿起包装盒看了看,又扔给了罗明:“要送你去,我不去。” “就当是为了礼礼,”罗明重新塞给严乔,“我想到了一个好主意,你要不要听?” 严乔:“不听。” 罗明:“既对礼礼好,又能帮你报仇。” 严乔抬了下眸:“说。” 罗明:“你去把礼礼那个漂亮的班主任泡到手,这样她就成礼礼的嫂子了,那肯定得掏心掏肺对我们礼礼好,连教师节的红包都省了。” 罗明分析的头头是道:“这个哑巴亏咱不能白吃,她不是举报你吗,上她,在床上搞死她。” “滚,”严乔说道,“你他妈怎么比赵宇杰还不靠谱。”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他低低地笑了一声。 罗明打趣道:“笑这么骚,在想什么呢。” “在想怎么搞死她。”严乔抬脚踹了罗明一下,“满意了吧。” 罗明往后退了半步躲开:“你要是不愿意,让小杰去,他肯定愿意。” 严乔转头看着罗明,眼神微沉,声音泛着冷意:“别动她。” 罗明了解严乔,知道他是认真的,便没再提这事:“对了,上回你救下来的那个学生,我看见过好几回了,在我店门口转来转去,看样子是想文身,又不太敢。” 严乔嗯了声:“别给他文,他要是再来,给我打电话。” 罗明戴上近视眼镜,继续低头画图:“知道,那孩子跟礼礼差不多大,不会给他文的。” 严乔跟赵宇杰和罗明在一起的时候,严礼只有十岁,那时候条件不好,他们经常一身伤,吃了上顿没下顿,饿极了还偷过东西,只有严礼是干净的。 严乔从不给严礼吃来路不明的东西,他会给他换上干净整洁的衣服,自己也梳洗好,体体面面地带他去餐厅,两个人只点一份餐,他看着他吃,说自己不饿。 罗明画好手上的图,看了一眼严乔,他跟严乔和赵宇杰他们又是不一样的,他念的书不多,更没过过少爷生活,所以他的话有时候粗鄙。 但他从不在严礼面前说脏话,更不敢开黄腔,不然严乔会揍他,赵宇杰也会。 严乔看向罗明:“还没好?” “好了,”罗明收拾了一下,抱着严乔的肩膀往外走,“吃饭去。” 路过桌边的时候帮严乔把两罐包装好的茶叶拎了起来。 —— 周一班会课,宁舒站在讲台上,照例又是一堆令学生们昏昏欲睡的叨逼叨:“这次周考考的怎么样,你们心里比我有数。” “我不希望我们班又是全年级倒数第一,说句你们是我带过的最差的一届,不为过吧。” 宁舒扫视了一眼教室:“这次周考是三校联考,考完要开家长会的,希望大家提前有个心理准备。” 这时,走廊传来声音,有人说话,人不少,但秩序很好。 先进来的人是秦月香,高三(1)班的班主任。 宁舒看了她一眼:“秦老师有事?” 她这才看清楚跟在秦月香身后的严礼,和严礼身后一群一班的学生们。 严礼一对上宁舒的视线就对她笑了笑:“宁老师好,我来报道了。” 少年跟他哥哥一样,长着一双桃花眼,只是这双眼睛更干净也更亮,像浅浅的一汪湖水,能看见阳光穿过水面漾出来的清波。 不像严乔,他那双眼睛总是深不见底,让人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秦月香抬手拍了下严礼的后脑勺,小声骂了他一句:“没良心,叛变了。” 能听出语气里的不舍和宠溺。 跟着严礼一块过来的同学很多,走廊上都快站不开了,宁舒怀疑他们整个班都来了。 他从不刻意讨好别人,但大家都喜欢他。 宁舒羡慕严礼,很羡慕。 一班一群人走后,严礼站在讲台边冲六班的新同学笑了笑:“大家好,我叫严礼,严肃的严,礼貌的礼。” 其实不用介绍大家也都知道他,连名字带照片,整天在公告栏上贴着,回回年级第一,各种竞赛奖牌拿到手软。 严礼抱着一摞书走到教室里唯一空着的座位坐下。 前桌的谢成成回过头,问出了大家百思不得其解的疑惑:“学霸你为啥这么想不开要来我们班?” 严礼偏了下头,余光往宁舒身上看了一眼,从她微笑的脸上看到那对温柔的小梨涡,他笑了笑:“想来就来了。” 谢成成:“那我有不会的题能问你不?” 严礼宛如一个世外高人,淡淡地点了下头,毕竟天下就没有他不会的题。 晚自习放学之前,陶主任开了个教师会,这次会议主要讲周考成绩的事,各科成绩已经出了个七七八八了。 陶主任端起他的老干妈玻璃杯喝了口茶:“想必各位老师已经听说了吧,这次数学有个学生考了满分。” 因为是三校联考,交叉批卷,不知道是哪个学校的。 一位数学老师给别的科目的老师科普:“这次数学卷子的附加题是一道高难度奥数题,一般的学生能看懂题目就不错了,更别说解答了。” 有人问一班的数学老师:“会是严礼同学吗?” 数学老师答道:“八成不是。” “前几天有张卷子附加题跟这次考试的题很像,严礼最后一小问是空着的,我还没来得及讲就周考了。” 严乔转着手上的一支笔,没有多说什么。 陶主任:“不管那位数学满分的学生是不是我们学校的,反正不能是附中的。” 一中和附中是死对头,明里暗里整天battle,别说考试排名和升学率了,连食堂阿姨漂不漂亮都要比。 据小道消息说,陶主任和附中高三年级的年级主任年轻的时候还是情敌,势不两立,水火不容。 陶主任:“三所学校,五十多个班,平均分最后一名不能出自我们学校的班级。” 宁舒正在记笔记,一抬头就跟陶主任的视线对上了。 宁舒挺直腰板:“我们班的同学最近学习挺认真的。” 严乔勾了下唇,还挺护短。 一个护短的班主任再差也差不到哪去,严礼的眼光还算不错。 虽然她举报他文身的事让他很不爽。 陶主任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还有就是教师节的问题,教育局下了文件,教师不得收受学生家长的红包,包括购物卡,抓到严惩。” 教育局每年都会下发这么一个文件,老师们早就见怪不怪了,有的老师收,有的老师不收,反正一直都是风平浪静,没见处理过谁。 收没收的,别人也不知道,就连校方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散会之后,严乔跟在宁舒身后走了出去,他垂眸看着她:“宁老师,借一步说话。”说完带着她往走廊拐角处去了。 一看就是有秘密,不想被别人发现。 几个老师,尤其是年轻的女老师偷偷往他们那边看,小声说着什么。 平时她们没这么八卦,实在是严乔的长相和身材过于瞩目,尤其在一帮中老年男老师的衬托下,想低调都难。 作者有话要说:中老年男老师们:主角光环,闪瞎人眼。 第7章 “别光送红包,太俗气了,冷冰冰的,没人情味,”赵宇杰对正在准备出门的严乔说道,“把老师叫过来,请人吃个饭。” 赵宇杰说着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出去:“喂,罗明,赶紧过来,店里,陪礼礼的新班主任吃个饭,穿得正式点。” “把你上次文身大赛获奖穿的那套西装穿上,还有领带,总之就是要让自己看起来像个好人。” 严乔把赵宇杰手上的电话夺了过来:“别来。”说完挂了。 赵宇杰琢磨了一下:“也是,罗明嘴上没个把门的,别把人老师吓着了。” 严乔口袋里装着一个信封,里面是几张购物卡,纸袋里是罗明给的两罐茶叶。 严乔低头看了一眼印满“love”字样的纸袋,再拿出口袋里的信封看看,觉得哪哪都不对劲。 他把购物卡从信封里拿了出来,换成一张贺卡,贺卡上写着“教师节快乐”几个字。 这就正常多了。 在校门口容易被老师和学生撞见,严乔直接去了永宁里。 回永宁里需要穿过学校门口这条街,宁舒不太喜欢从这儿走,觉得这儿太乱了,尤其到了晚上,什么人都有。 天堂街热闹非凡,空气中充斥着麻辣小龙虾和各种烤肉的味道。 大排档都快摆到路中间了,有几个男人连上衣都没穿,光着膀子,仰头往嘴里灌啤酒,目光猥琐地盯着路过的女人看。 宁舒加快脚步,前面是一家烧烤自助,叫“青柠”,看起来生意不错,进进出出都是人。 店门口蹲着两个吞云吐雾的男人,一个穿着黑色背心,一个穿着一身整齐的西装,还打了领带,脚上穿的都是拖鞋。 发现她看他们,黑背心朝她吹了声口哨,西装在一旁叼着烟直乐。 宁舒被调戏了,她势单力薄,敢怒不敢言,飞快地走了。 到了永宁里,宁舒远远看见家门口的路灯下站着一个男人,走近发现是严乔。 宁舒想起来,散会之后严乔说晚上下班有事要和她说,当时就让他说,他左看右看不肯说,一定要等下班之后。 让那几个看热闹的年轻女老师以为他们之间真有什么不可言说的暧昧。 宁舒走过去,脸上笑容客套,小梨涡却也分外明显:“严老师。” 严乔怔了一下,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将手上的纸袋递了过去:“宁老师,送你的。” 罗明说的对,为了严礼,他什么都能忍,哪怕跟这个女人有举报之仇,也能作出一副友好的样子。 宁舒想到严乔在学校里找她说话还要避开旁人,见着她还发愣,现在又送东西给她。 粉色爱心love包装袋被路灯镀了层朦胧的颜色,宁舒没接。 她顿了一下,想来想去还是直接给他发了张好人卡:“严老师,你长得很帅,但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你人很好四个字被她吞了下去,实在是对着一个不像好人还老嘲讽她土气威胁要扯掉她文胸的人说不出口。 严乔摸了摸口袋里的教师节贺卡,却没拿出来,保持着单手插兜的姿势。 大约是被长得很帅四个字取悦了,他弯了下唇:“是吗,那太遗憾了。” 他似是来了兴致:“那宁老师喜欢什么类型的男人?” “脾气好的,温柔体贴,有车有房。”宁舒微微仰头看着严乔,“这是我爸妈的要求,他们很疼我,怕我过不好,那样的话他们会很担心我。” 她倒是直接,这些要求也都可以理解,严乔眯了下眼睛:“可惜,我有时候脾气不太好,没有房,车倒是有一辆,不过是辆摩托车。” 宁舒的本意并不是让严乔难堪和尴尬,她不敢把他得罪得太彻底:“其实你也有很多优点的。” 严乔:“那你说说看。” 宁舒:“.…..”怎么会有人被拒绝了还这样说话,脸皮真不是一般的厚。 严乔看眼前的女人绞尽脑汁的样子,就知道她说不出来了。 “你的声音好听,身材也挺好的,”宁舒的视线在严乔身上停留了一下,他的眼睛和嘴唇很好看,身材高大,肌肉匀称,有一种很美的力量感,她说,“很性感。” 严乔笑了一下,一双桃花眼微微弯着,映着夏末秋初的漫天繁星,眼神是认真的,却搭配着漫不经心的语气:“谢谢。” 宁舒挪开眼,继续发好人卡:“你将来一定能找到一个更好的女人。” 跟他,还是早点划清界限比较好。 宁舒拿出钥匙打开门,听见严乔叫了她一声。 她回过头,看见他重新把手上的纸袋递了过来:“宁老师辛苦了,教师节快乐。” 宁舒:“……”这人还挺会物尽其用。 宁舒没接:“今天陶主任刚开过会强调过。” “而且,严礼同学一直都是大家的榜样,你们做家长的不用担心。” 严乔把纸袋放在大门边,一边倒退着往后走,抬了下手:“再见,宁老师。” 宁舒从地上拿起纸袋,一抬头发现严乔已经走远了,只能等下次还给他了。 似乎是不想她追上来,他走得很快,等走远了,脚步又开始慢了下来,路上没有别的人,只有他和他的影子。 宁舒打开家门进去,将纸袋里面的盒子拿出来看了看,好奇男人对女人表白的时候都送些什么。 包装很浮夸,尤其是上面巨大的大红色蝴蝶结,辣眼睛。 宁舒从里面拿出两罐茶叶。 逢年过节的时候爸爸的学生们最喜欢送的就是茶叶,然后她爸再把这些茶叶原封不动地送给她的爷爷和外公。 那个男人怎么会想到送这种老干部风格的东西,能表白成功才怪。 他们才认识没几天,彼此连熟悉都算不上,还有点仇,他八成不是真的喜欢她。 她猜测他是为了报复她举报他文身的事,她要是真答应他了,迟早有一天他会扯掉她的文胸。 看,他的目的果然是扯掉她的文胸。 这个聪明的男人没有选择用暴力手段直接扯,这样她会报警。而一旦他成功地用色相和身材迷惑了她,没准都不用他动手,她自己就把文胸扯掉了。 卑鄙无耻下流的高智商犯罪。 纸袋下面是几张购物卡,宁舒数了一下,四张五百块面值的,加起来两千块。 她经常会碰到学生家长送卡,从来也没收过,想着回头还给严乔,茶叶也要还回去。 宁舒试着在网上搜了一下,竟然真有人表白送茶叶。 寓意是:想泡你。 宁舒:“……” 她想起《红楼梦》里的一句话:“你既然吃了我家的茶,怎么不给我家做媳妇呢?” 宁舒赶紧把茶叶原封不动地包装好,放在客厅玄关处,生怕第二天上班忘了拿走还回去。 严乔慢慢从永宁里走了回去,那张教师节的贺卡也被他随手扔进了垃圾桶里。 赵宇杰和罗明蹲在烧烤店门口聊天,看见严乔忙站了起来:“怎么样,收了吗?” 严乔点了下头,接过赵宇杰扔过来的一根烟,靠在门边的石柱旁。 赵宇杰像个愁坏了的老父亲:“两千会不会有点少,要是别的家长比我们送的多,就我们送的最少,老师会不会给我们礼礼穿小鞋啊。” “让你多送点你还不愿意,又不缺那个钱。” 罗明用肩膀碰了赵宇杰一下:“不少,太多了不合适,回头请老师吃个饭吧,不在店里,去好一点的地方,我请。” 觉察到严乔盯着他看,眼神意味不明,罗明:“我脸上有花?” 严乔把宁舒误会他表白的事讲了一遍,那两罐茶叶哪怕不包装也比包成那种花里胡哨的样子强。 罗明干的好事。 赵宇杰和罗明直乐,尤其是赵宇杰:“不容易啊乔哥,有生之年,这是第一回 不是被表白,而是去表白吧。” “然后呢,跟人老师解释了吗,”罗明琢磨了一下,没等严乔的回答,又说道,“我看不解释也挺好的,就按我说的那个方案,搞她,让她给礼礼当嫂子。” 严乔:“没解释。” 赵宇杰震惊了:“不是,你们在说什么,什么方案,礼礼的班主任要成我们嫂子了?!” 严乔没理他:“然后我被拒绝了。” 罗明无法理解严乔的言行逻辑:“你这是图的什么啊,直接跟她说,是她误会了不就行了。” 严乔没再说话,捏着那根烟转身去了店里。 赵宇杰偏过头看着罗明:“笨。” 罗明稍一琢磨就明白过来了,啧了一声:“这是宁可被误会,也不让那老师尴尬,有够绅士的。” 说完转头看着赵宇杰:“怪不得小周她们喜欢乔哥,不喜欢你。” 赵宇杰:“……” “说话就说话,扯我干什么。” —— 第二天上午宁舒才知道,之前说的那位数学考了满分的学生是严礼,这个消息直接在参加联考的三所学校炸开了,陶主任在他们面前走路都是横着走的。 宁舒在看着学生们上自习,一班的数学老师站在教室外面,说要找严礼。 宁舒把严礼叫了出去,数学老师问他最后一道题是怎么做出来的。 严礼:“我哥在草稿纸上做给我看过。” 数学老师不可置信道:“谁?” 严礼:“我哥。” 这位数学老师突然想起来自己经常在课堂上对说的一句话:“数学一定要学好,不然到了外面,别人还以为你们的数学是体育老师教的。” 宁舒站在教室门口,转头往操场的方向看了一眼,想到跟严乔一起监考的时候,他站在学生桌旁低着头看卷子的模样。 尤其是考数学那一场,她当时还在心里想,瞧这位体育老师看得多么认真,好像他真能看懂一样。 结果人家不光能看懂,还都会做。 数学老师愣了一下,还是有点不敢相信,跟严礼又确认了一遍:“教体育的那个严老师?” 少年抬了抬下巴,语气满是骄傲:“我哥很厉害的,各方面都很厉害。” 作者有话要说:严乔:嗯,各方面都很厉害。 宁舒:怀疑你在开车。 严乔:这么敏感? 宁舒:……好好说话! 第8章 这次三校联考的成绩和排名很快出来了,六班又是全年级垫底。 光是这样也就算了,居然还是三所学校的最后一名。 宁舒站在讲台边,手边放着周考卷子:“喊到名字的同学上来拿。” 宁舒把100分以上的学生一个个叫完,100分以下的只叫了名字,没报分数,算是给留了面子。 宁舒发完卷子,看见一个女生在低头玩手机。 “周思瑶,手机放讲台上,教室门口站着去。” 被点名的女生慢腾腾地站起来,狡辩道:“老师,我没玩手机,在联系校外辅导班,好提高语文成绩。” 宁舒走过去,看了一眼女生的卷子,88分。 学校有规定,不许学生带手机来学校,更别说在课堂上玩手机了,宁舒的语气算不上好:“不管怎么样,上课打手机就是不对。” 周思瑶咬着自己的嘴唇,不肯交手机。 宁舒伸手去拿,对方不肯松手,她费了劲才抢过来,脸色沉了沉:“门口站着去。” “还有,昨天罚你抄的课文抄完了吗?” 周思瑶碍于宁舒是老师,不敢大声吵,语气能听出来不服气:“别人也默错了,凭什么让我抄五遍,别人抄三遍。” 宁舒看了她一眼:“你错得比别人多。” 周思瑶走出教室,靠在门口墙壁上,因为生气,手上的卷子被她捏得皱成一团,心里认定了宁舒在针对她。 下午放学,班长站起来拍了下手:“明天就是咱们高中生涯的最后一个教师节了,大家想一想给老师们送点什么。” 同学们展开讨论:“送花吧,一个老师一束,再找个字好的同学写张贺卡,完事。” “买几个杯子也挺好的。” “可以针对不同的老师送不同的东西,老赵送把尺子,linda送个口红,老郭喜欢织毛衣,送点毛线球……” 说到宁舒的时候,那位同学顿了一下:“给宁老师送点什么好呢?” 老师们各有特点,个性鲜明。 只有宁舒,她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也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 周思瑶接上话:“宁姥姥只是代理班主任,不用送了吧。” 每个老师都有外号,宁舒也不例外,宁姥姥就是她的外号,因为她穿着老气,思想保守又经常唠叨。 她经常无法理解他们的思想,像一个没有过过青春期的人。 谢成成看了周思瑶一眼,语气不爽:“就算宁老师不是我们的班主任,那也是我们的语文老师。副科老师都有礼物,没道理主课老师没有。” 这样会让宁老师很尴尬。 “严礼,你觉得呢。”谢成成想搬救兵,转头看见严礼的座位是空的,才想起来他从上节自习课就被叫去参加奥数培训了。 周思瑶不怀好意地号召道:“不如大家投票,看看该不该送。” 有人附和:“赞同投票。” “宁姥姥都没收我两个手机了,到现在都没还。” “她还跟我妈告状,说我上课总是开小差,多大点事就告状。” …… 每年到了教师节都是宁舒除去考试以外最忙的时候,送礼的家长太多了,她还得一个一个把红包和购物卡退回去。 宁舒一整个晚自习都用在回复家长们的消息上了,又聊了聊各家孩子近期在学校的表现,有哪些需要注意的地方。 学生家长们都很信任她,也很喜欢她,认为她很负责,是个好老师,希望她一直把这个班带下去。 宁舒看着手上的学生成绩和排名,默默地叹了口气,这样下去肯定不行。 她拿出一个笔记本,在上面写下周思瑶的名字,针对她这次语文考试的情况,根据强弱点,花了半个小时的时间为她量身定做了近期语文学习计划。 周思瑶的生物考的也不好,宁舒打算明天跟郭老师聊聊,看看怎么弄,怎么帮她提提分。 然后是谢成成,人很聪明,就是皮了点,基础知识掌握的不扎实,这方面需要加强。 宁舒帮班里的每一个学生都做了点评和学习计划,最后打开的是严礼的成绩单。 数学满分,物化生接近满分,语文142,英语148。 只要继续保持下去,清北稳了,专业随便挑的那种。 宁舒伸了个懒腰,揉了下酸涩的眼睛,抬头看见办公室门口走过一个人,那人停下脚步:“宁老师?” 严乔是回办公室拿东西的:“这么晚了还不下班?” 宁舒背起包:“这就走。” 到了楼下,宁舒从包里拿出来几张购物卡递给严乔:“这个我不能收。” 严乔没接,一声不吭地盯着她的眼睛,竟让她看出了几分威胁,好像她要是不收他就要拧断她的脖子一般。 宁舒:“真不能收。” 严乔:“那你收别的家长的红包了吗?” 宁舒:“没有,我不收家长的东西。” 严乔:“那回头请你吃饭。” 他又开始盯着她看,面上带了几分温和的笑意,宁舒却从那双微微弯着的桃花眼中看出了几分威胁。 她只好先应下来。 宁舒把购物卡递给严乔,无意间触碰到他的指尖,体温相撞的瞬间,她突然想到昨天晚上在永宁里,他拎着礼品袋对她表白。 她慌忙收回手:“那两罐茶叶在我办公室,今天太忙忘了,明天还给你。” 严乔看了一眼宁舒手上抱着的笔记本:“今天怎么回去这么晚?” 宁舒没注意到严乔的问法,不然她该问一句,他怎么知道她以前回去的不晚。 严乔当然不会说,最初几天他经常和严礼一起扮鬼吓她,所以知道她正常的作息时间。 宁舒答道:“这次周考班里的学生考得不好,帮他们制定了学习计划。” 一说到班里的学生,宁舒就停不下来了。 “严礼你不用担心,唯一就是,他中午为了省时间学习,喜欢在教室啃面包。” “让他注意身体健康,一定要好好吃饭。” “还有他那个校服该换大一号的了,裤角都快到小腿了,天马上要凉了,会冻到脚踝的。” 夜晚的校园很安静,宁舒察觉到自己有点唠叨,像个不讨人喜欢的老母亲,忙闭了嘴。 严乔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星,片刻后转头看着她:“那两罐茶叶别给我了,要是喜欢,回头我再拿点给你。” —— 第二天一大早宁舒就被陶主任叫过去训了一顿,这次周考六班的成绩拖了全校的后腿。 宁舒:“其实,我们班同学这次考试平均分比上次进步了两分,课堂纪律也很好了很多。” 宁舒的努力陶主任是看在眼里的,她总共才接手六班一个多月,都不一定能磨合好,能有进步已经很不错了。 宁舒适时提醒陶主任:“高三(6)班的新班主任选好人了吗?” 陶主任:“你试着想想,要是在你的带领下,能让六班的学生从倒数第一变成正数第一,岂不是很厉害!” 宁舒一听就知道没找到人选:“行,我知道了。” 陶主任知道宁舒是担心她妈妈的身体,想了一下说道:“这周末我找个老师一块去你家看望看望吧。” 宁舒:“不用,谢谢校领导的关心。” 正说着话,主任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两个学生吭哧吭哧地搬着一个箱子走了进来。 “陶主任,这是我们全体高三年级的学生众筹为您准备的教师节礼物,感谢您的谆谆教诲,希望您喜欢。” 箱子看起来很重,外面糊了层蓝色的礼品纸,看不出来里面是什么。 陶主任咧开嘴巴笑了笑:“什么礼物啊,还众筹。” 学生:“您打开看看就知道了,再见陶主任。” 两人说完就跑了。 没有几个学生会喜欢一个整天在教学楼晃悠,随时准备逮他们的年级主任。 陶主任很有自知之明,他转头问宁舒:“我要不要先报个警,里面万一是炸.弹呢。” 话虽然这么说,陶主任脸上依旧带着笑。 宁舒:“我帮您拆?” 陶主任:“不用,学生的一片心意,我得亲自拆。” 他忍不住感慨:“那些学生平时见了我跟见了仇人似的,转头就跑,没想到还给我准备教师节礼物了。” 陶主任一边拆一边说道:“宁老师对学生尽心尽力的,一定收到感谢贺卡了吧。” 宁舒没说话。 陶主任拆开纸盒,只见里面整整齐齐地放着十八瓶老干妈,还有一张A4纸。 上书:女神,节日快乐。 宁舒:“…..” 陶主任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咆哮道:“我看那帮小子是想死!” 陶主任叫陶碧华,跟国民女神陶华碧的名字差不多,又因为整天端着一个老干妈玻璃瓶泡茶,学生们赐外号:女神。 走出主任办公室,宁舒跟一班班主任秦月香碰上了。 秦月香手上抱着一大束百合花,她低头闻了闻:“我们班学生真是的,说了不让乱花钱,不听,非要送。” “孩子们说,秦老师,虽然您没有男朋友,但我们都是您的情人,”秦月香摆弄着花束,“现在的孩子一个个的都成精了,我的少女心哦。” 宁舒推开门走进办公室。 才半天的功夫,办公室就成了鲜花的海洋,每位老师的位子上都有花,或者包装好的礼物。 只有宁舒的桌上是空的,孤单地摊着一个笔记本,上面写着“高三(6)班学习计划表”几个字。 秦月香跟在宁舒身后走了进去,明知故问:“宁老师,你没收到礼物吗?” 宁舒和秦月香是同一年进的一中,教的又都是语文,没少被拿出来一块比较。秦月香好胜心强,做什么都要压宁舒一头。 严礼这次执意要从一班调到六班,死活不肯说原因。秦月香一直怀疑是宁舒撺掇的,因此更烦她了。 郭老师看见宁舒,把自己桌上的一束康乃馨递了过去:“刚才上生物课,班里学生让我捎给你。” 宁舒的眼神渐渐亮了起来。 可当她看见上面没来得及拿下来的卡片,亮起的眼睛又在一瞬间黯了下去。 秦月香站在宁舒身后,疑问句却用了陈述的语气:“卡片上怎么写的郭老师的名字。” 郭老师的善意被秦月香一句话打碎了,把宁舒置于一种更尴尬的境地。 其他老师都没吭声,他们越装作没听见,就越显得唯一没收到礼物的那个人可悲又可怜。 宁舒在一片安静中拎起放在桌子下面的一个礼品袋,笑了一下说道:“这是学生们送我的茶叶,挺贵的龙井。” 郭老师松了口气,笑着开玩笑:“六班的学生真偏心,给我就这么几朵花,给宁老师送这么好的茶。” 宁舒:“我们班的学生其实很好的,怕我上课嗓子累,所以送了茶叶。” 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像一种自言自语的安慰:“学生们都很喜欢我。” 严乔站在办公室门口,看了看宁舒桌上那只印满“love”的粉色包装袋。 他想起昨天晚上她坐在办公室里认真帮学生们做学习计划表的样子。他没说话,也没再往前迈一步,正要转身走,被人叫住了名字:“严老师。” 宁舒一抬头,看见严乔落在她桌上没来得及收回去的目光,她知道他认出来了。 像被脱光了衣服扔在舞台中间,是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了她的丑态。 她这个撒谎精。 宁舒摘掉眼镜,迅速用手背擦了下眼睛,就像她只是被沙子迷了下眼。 她低着头,不知道该往哪看,更不敢看严乔。 她举报他身上有文身,那个文身看起来对他很重要,他一定不会放过她。 一想到谎言要被当众拆穿,她的手心开始冒汗。 等她的视线重新变得清晰,映入眼帘的是一朵红色的康乃馨,和男人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 她听见他的声音,像从天籁之外传过来:“学生家长也很喜欢宁老师。” “教师节快乐。”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 第9章 严礼回到班里,拍了拍前面的谢成成:“教师节礼物送的什么?” 谢成成转过身,把给各科老师的礼物都说了,又低声道:“没给宁老师准备。” 严礼皱着眉:“怎么回事?” 谢成成一五一十地讲给严礼听:“周思瑶带的头,她一直觉得宁老师在针对她。” 严礼:“一会放学陪我去买点东西。” 谢成成:“算我一份。” 又问:“送什么给宁老师比较好?”虽然他之前被校门口的小混混打劫过,没多少钱。 严礼想了想:“只要是宁老师喜欢的东西就行。” 严乔给他的零花钱很多,赵宇杰和罗明也总给他发红包,所以他很有钱,像个小少爷一样,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晚自习最后一节课,严礼和谢成成翘了,翻围墙去了校外。 谢成成看严礼翻墙翻得十分熟练:“你们学霸也经常逃课逃寝吗?” 严礼:“也不是经常,看需求。” 两人走到礼品店,严礼停下来:“你有女朋友吗,暗恋的也算。” 谢成成:“没有。” 严礼:“我也没有。” 宁老师是老师也是女孩,女孩喜欢的东西宁老师应该也会喜欢,可惜两人都没有送女孩子礼物的经验。 在礼品店转了一圈,看看这个摸摸那个,十分苦恼。 店员走过来问道:“你们是打算送给什么人的?” 严礼和谢成成异口同声:“女朋友。” 店员小姐姐看着这两人,长得好看的男人都有女朋友了就算了,怎么还没出校园的好看弟弟也都有了女朋友呢。 店员拿起货架上的一个芭蕾舞女水晶:“每个女孩心里都有一个公主梦,她们天生喜欢亮晶晶的东西,送这个准没错。” 谢成成看了一眼:“不要这个。” 又低声对严礼解释:“之前宁老师没收过周思瑶的东西,跟这个一模一样,到现在都还锁在宁老师的抽屉里呢。” 店员又推荐了几样东西,两人嫌俗,没看上。 宁舒第一次一整个晚自习都没去班里,她一直坐在办公室里没出去过,一会看看桌上的学习计划表,一会看看严乔为了给她挽尊送她的康乃馨。 她不知道自己哪里做得不好,让他们这么讨厌她,要在教师节这天给她难堪。 她让他们学习,没收他们的手机、漫画书、小说,罚他们抄写,是为了让他们高考的时候能多考几分。 她见过太多高考之后痛哭流涕后悔自己在可以好好学习的时候没能好好学习的学生了。 这个世界是很残酷的,没有后悔药可以吃,最好的年华蹉跎了就是蹉跎了。 宁舒抬眸看见别的老师桌子上的一束束康乃馨,又觉得自己刚才的想法太矫情,别人喜欢她还是讨厌她,是别人的自由,她没有权力去干涉别人的喜好。 她只有想着,教师不过是一份工作,工作而已,没必要投入太多的感情。 更何况,她只是他们的代理班主任,也许明天陶主任就找到接替她的人了。 一直到办公室的老师都走了,宁舒拎起桌边的纸袋,打算把那两罐茶叶还给严乔。 走廊传来声音,宁舒听出来,不是老师,是学生。?轻?吻?最?萌?羽 ?恋?整?理? 老师和学生的脚步声不一样,学生更活泼也充满朝气。 严礼和谢成成站在办公室门口:“宁老师。” 宁舒点了下头:“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去,宿舍都快关门了。” 严礼抱着一大束玫瑰花,谢成成拿着一个张贺卡。 宁舒看了一下便挪开了眼,觉得那些东西刺眼:“老师们都已经回家了。” 他们一定是来给别的老师送花的。 严礼往前走一步:“宁老师,我们是来找您的。”说完又退了回去。 接着谢成成往前走一步,把手上的贺卡递过去:“这是我们班全体同学送您的教师节礼物。”说完退了回去。 两人站在一起,一同对宁舒说:“宁老师,教师节快乐。”他们在路上排练了好几遍,非常整齐划一。 宁舒接过来,看着贺卡上的落款,“高三(6)班全体同学”。 严乔从隔壁办公室出来,抬手拍了下严礼的后脑勺:“相声说的不错。” 严礼抓了下被严乔拍过的地方:“男人的头不能乱碰。” 谢成成一看见严乔就两眼放光,声音清亮地大声喊道:“严老师,教师节快乐!” 这句话严乔今天听了很多遍,收到了学生们送的一堆贺卡和花束,中间夹杂着几封暧昧不明的信件。 严礼和谢成成提出来送宁舒回家,自然被宁舒拒绝了。 谢成成之前被校门口的混混欺负怕了,有点不放心:“宁老师长得这么漂亮,万一被坏人盯上了怎么办。” 严礼:“就是。” 严乔看了两人一眼:“该回宿舍的回宿舍,该回家的赶紧回家。” 顿了一下又道:“人我来送。” 宁舒抱着一束花,跟在他们身后往楼下走。 严礼突然问严乔:“哥,你最近不是在找房子吗,找的怎么样了?” 严乔:“?”他最近在找房子,他怎么不知道。 宁舒:“严老师上次是不是想看看我那个房子。” “还是你提醒我那房子闹鬼。是真的,半夜会有白脸鬼出现,一大一小,站在窗户外面,瘆人。” 严乔:“……” 严礼:“……” 突然不敢吱声。 谢成成笑了起来:“肯定是恶作剧,世界上根本没有鬼。” “宁老师你备上防狼喷雾,下次再看见就往他们脸上喷,尤其要对准眼睛。” 严乔和严礼同时揉了下眼睛,莫名觉得又酸又疼。 到了楼下,谢成成抱着严礼的肩膀:“明天早上数学卷子借我抄抄。” 严礼甩开谢成成的手:“不给。” 宁舒看了谢成成一眼:“自己的作业自己做,你要真能在高考的考场上抄到,那才是本事,没有这个本事就踏踏实实的,好好学习。” “还有你严礼,别笑,你的字要好好练练。” “我那有几本字帖,回头拿给你。” 严礼和谢成成赶紧跑了。 宁舒转头看着严乔,把刚才没说完的话说完:“严礼的周考语文卷子扣了两分卷面分,太可惜了。” 夜晚的校园静悄悄的,严礼和谢成成一走,宁舒才发现自己话有点多:“我平时没那么唠叨,一在学生面前就控制不住。” 严乔:“挺好的。” 宁舒低头看了看手上的纸袋,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好在严乔先说了话:“你们班的学生对你也挺好的,这束花不便宜,得花不少班费。” 宁舒心里的尴尬被严乔一句话驱散了,如他所说,她也收到了教师节礼物,是最热烈的红色的玫瑰花,比办公室里所有的老师收到的都好看。 严乔接过宁舒手里的纸袋:“宁老师要是不喜欢喝茶,我拿回去吧。” 宁舒松了口气,不然她一看到这两罐茶叶就会想到今天中午在办公室里的窘迫,和谎言被撞破的尴尬。 宁舒低头摆弄着手上的花束,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学生们哪有钱,花的都是家长的辛苦钱。 她一方面喜欢学生们送给她的花,一方面觉得他们浪费钱。 有这个钱,真不如买几本参考书。 严乔笑了一下:“在想什么,眉头都皱起来了。” 宁舒晃了晃手上的花:“这一束一共有九十九朵,今天又是教师节,五六百肯定要的。” 大半个小时前,严乔收到信息提示,严礼消费了一笔钱,刚好跟这束花等价。 宁舒不知道,严格算起来,这束花是严乔买的单。 宁舒:“其实送老师的话,康乃馨就可以了,康乃馨还便宜,偏送玫瑰。” 严乔转头看了看宁舒,光影映着红玫瑰和她的脸,他低声道:“挺合适的。” 宁舒抬眸对上严乔的视线,他站在路灯正下方,她发现灯光越亮,他的眼眸就越深,深不可测,深不见底。 宁舒想到白天在办公室他送给她的那支康乃馨,心想,他人其实也没她想的那么坏。 以貌取人从来都是个贬义词。 宁舒犹豫了一下开口:“举报信的事,对不起。” 严乔转头看着身侧的女人,她穿着一件米色衬衫,下摆收进牛仔裤里,腰肢纤细,盈盈一握。裤子的版型很好,显得腿长。 屁股……也挺翘。 红色的玫瑰花映得她脸色绯红,漆黑的杏眼染了几分雾气,她仰头看着他,粉唇微张着对他说对不起。 莫名让人产生一种邪恶的破坏欲。 严乔:“那你打算怎么补偿?” 男人勾着唇,声音低沉带着磁性,补偿两个字故意咬得暧昧,一双桃花眼里荡着涟漪,简而言之:浪得没边。 宁舒心想,自己果然还是太年轻了,甚至想收回刚才的道歉:“文文身本来就违反校规。” 严乔笑了一下没说话。 宁舒看了一眼严乔的手臂:“那个文身对你来说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严乔:“你猜。” 宁舒:“跟亲人有关?” “还是里面藏了女人的名字?” 严乔:“这个文身会让我看起来很厉害很可怕,不像个好人。” 仅是一瞬之间,他的眼睛像蛰伏而居的虎狼。 宁舒无语道:“你是什么大龄中二少年吗。”他该庆幸自己不是她的学生,不然她能一拳头锤过去,灭了他的中二之魂。 宁舒:“不愿意说就算了,谁还能没有点秘密。”是人就有秘密,她也不例外。 严乔:“我刚才说的都是实话。” 宁舒当然不信,只当他是不愿意说。 出了校门,一走进天堂街,灯光大亮。街灯连同天上的月光,高低远近地错落成一片。 两人继续往前走,宁舒转头对严乔说:“前面是一家烧烤自助,咱们走快点吧。” 严乔抬眸看了看,青柠。 “这家店怎么了?” 宁舒低着头,快速从店门口走过去,对严乔解释道:“你往窗户里面看,那个靠在收银台边穿黑背心的,还有旁边穿西装的。” 严乔看了一眼,周宇杰和罗明正在说话,没看见他。 宁舒好心提醒严乔:“那些人不好惹,你以后也绕着点走。” 严乔:“他们怎么你了?” 宁舒:“这次真不是我以貌取人,前几天我从这边走,他们就蹲在门口抽烟,还冲我吹口哨,调戏人。” 宁舒看见严乔的脸色不太对劲;“你是不是也被他们欺负过?” 严乔:“没有。” 宁舒:“那你认识他们?” 严乔看了一眼餐厅里面,赵宇杰正勾着唇跟一个女人调笑,罗明嘴边叼着一根烟,笑得一脸不怀好意,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不三不四的货色,一看就不像好人。 严乔:“不认识。” 作者有话要说:严乔:你们,调戏谁了? 赵宇杰,罗明:瑟瑟发抖,不敢吱声。 *** 感谢黎lily的地雷,谢谢大家。 第10章 从青柠走过去,宁舒对严乔说道:“永宁里离这很近,我自己回去吧。” 严乔:“已经答应过礼礼送你回家了,当家长的要言而有信,做个好榜样。” 宁舒脸上带着班主任特有的笑容:“要是班里的家长都像你这么配合就好了。” 她当老师久了,什么样的家长都见过。 孩子是家庭的缩影,什么样的家庭就会养出什么样的孩子。 严礼很优秀,不论是成绩还是性格,宁舒就没见过这么完美的学生。 现在看看,他的优秀不是没有理由的,他应该成长在一个健康幸福的家庭,父母恩爱,兄弟和睦。 虽然这位兄长在很多时候都没有作出正面的示范,身上有很多诸如文身、抽烟之类的恶习。 宁舒的手机响了起来,她低头在包里翻手机,严乔帮她拿着花。 宁舒:“我妈的电话,每天晚上十点,她都会准时给我打电话。” 严乔嗯了声,走在宁舒身侧,抱着一束花往别墅的方向走。 “妈妈,我已经下班啦,马上到家,”宁舒握着手机,唇边小梨涡像盛了蜜糖,一看就是在家里被宠大的小公主,“今天挺好的,不累,您别担心。” “收到了学生送的花,还有贺卡。爸爸休息了吗,让他少抽点烟,我周末回去看你们。” “妈妈,我昨天在商场看到一个包包,特别适合你。” “没事,我钱够花,不用给我转钱。” 严乔转头看着宁舒,心想,她的运气真好,爸爸妈妈都在。 世界上的大部分人运气都很好,也有运气不好的。 一直到别墅门口宁舒才恋恋不舍地挂了电话,她收起手机,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爸妈太宠我了,还把我当成小孩一样。” 严乔抬眸看了看眼前的房子:“怎么会想到在外面租住,一个女孩子在外面,家里人不担心吗。” 宁舒:“我家门口的路段修路,我妈妈心疼我上下班路上要绕远路,想让我离学校近点,省点时间多睡一会。” 话音刚落,她的手机又响了起来:“不好意思,我妈妈又打来电话了。” 宁舒握着手机:“没有男朋友。” 严乔在一旁听着,这是被催婚了。 宁舒:“不是我不想谈,是学校里没有合适的。” 严乔眯了下眼睛,看着不远处堆在墙角的旧花盆。 宁舒:“学校里面的男老师要么已经结婚了,要么有女朋友了。” 严乔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被一中开除了,还是他其实是个女老师,所以不在她说的那两种情况之列。 “相亲?”涉及到个人隐私,宁舒握着手机走到一旁,刻意压低声音说话。 过了一会,严乔看见宁舒走了过来:“宁老师这是要相亲?” 本来别人的隐私他不该多问,也没兴趣打探别人的事。 上次在这儿送教师节礼物被她误会成表白,他认下了。要是听到相亲这么敏感的字眼还装作没听见,就显得很假。 宁舒:“是我妈以前同事的儿子,也是做教育的,开培训班,个人条件不错,两家也算知根知底,所以打算去见见。” 这倒很符合她保守的性格,严乔:“温柔体贴,有车有房?”她上次拒绝他的时候说喜欢这样的男人。 宁舒点了下头:“我没见过,我妈说是。” “我进家门了,你回去注意安全。” 宁舒拿出钥匙打开别墅大门,转头看见严乔站在原地看着她。 她有点诧异:“严老师,你不回去吗?” 严乔看了看别墅院子,里面的杂草已经被拔掉了,上次他和严礼来的时候还是乱草丛生。 “我妈以前教育我,说送女孩子回家,一定要看着人家走进家门,一直到看不见了才可以离开。” 宁舒看着眼前的男人,因为刚从学校出来,他身上依旧穿着白衬衫。只是,衬衫领口不知道什么时候解开了,松松散散的,像是怕热,袖口也往上卷了卷。 他单手插在口袋里,微微偏着头,勾唇看向她,有一种雅致的痞气。 宁舒转身走进别墅大门,路过院子的时候回过头,果然看见他站在原地,一直到走进客厅关上门,宁舒上了二楼,站在窗边往门口看,他这才转身走。 要一直等到看不见对方了才可以离开,这绝不是普通家庭能教出来的教养。 宁舒看着严乔远去的背影,心想,他别不是什么落魄贵公子吧,曾经拥有很好的生活,遭遇巨大的家庭变故,外表和性情大变,刻在骨子的教养却一直都在。 严乔回到餐厅,看见赵宇杰蹲在门口抽烟,眼睛不断往路过的美女身上看,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像在给自己选妃。 严乔用脚碰了下他:“在这蹲着干什么,进去。” 赵宇杰重心不稳,差点歪倒摔地上,嘴里的烟头也掉了,捡起来擦了擦,重新放进嘴里吸了一口:“我蹲这怎么了,我不是天天蹲这吗,你又不是没见过。” “吃炸.药了?” 严乔推开餐厅门进去,赵宇杰跟上:“今天不是教师节吗,跟严礼的新班主任说我跟罗明想请她吃饭的事了吗?” 严乔:“没有。” 赵宇杰:“不行,购物卡就没收,饭一定要吃,要让老师看到我们的诚意。” 严乔转头看着赵宇杰:“你跟罗明不出现,就是对老师最大的诚意。” 赵宇杰:“你刚才去哪了?” 严乔:“永宁里。” 赵宇杰想到了什么,说道:“买房子还差多少钱,我跟罗明还有。” 严乔:“不用,这是我跟礼礼的事。” 赵宇杰没有多说什么:“有需要就开口。” —— 宁舒准备洗澡,透过窗户看见房东走了过来,看起来是来找她的。 宁舒忙下了楼,跑到别墅大门口打开了门,这样可以防止房东进到她的房子里面。 她租下来了,合约期限内,使用权就是她的。 房东看见宁舒,笑了笑:“宁老师,还没睡呢?” 宁舒嗯了声:“您有事?”她不喜欢这个房东,不讲信用,没有契约精神,唯利是图,爱财如命,喜欢占小便宜。 “倒也没什么大事,”房东探头探脑地往大门里面看,“还没找到人合租呢?” “你是老师,肯定很会写文章,只要证明这栋房子并不像别人说的那样,是个经常闹鬼的凶宅,肯定会租出去的。” 宁舒后来查过,这栋房子已经被房东挂在中介了,售价很低,依旧无人问津。 没有人愿意花一大笔钱买一栋凶宅。 宁舒:“您来到底是什么事?” 房东:“原来办的网络宽带快过期了,你要是想继续用,需要自己去交费办理。” 宁舒非常不开心:“不是说好水电费全包吗。” 房东:“你也说了是水电费,根本不包括网费。” 宁舒:“……”她一直住在家里,没有租房经验,被这个房东坑了一次又一次。 房东:“你要是工作忙没时间,我可以帮你办理,不过钱你要自己出。” 白纸黑字签了合同,宁舒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自认倒霉:“你去办吧。” 哪知房东还没完:“大家都是熟人,跑腿费我就少收点,五百就行。” 宁舒:“那我自己去。” 房东:“这房子是我的,需要我的身份证才能办理,你自己办不了的。” 宁舒只知道这个房东贪财,没想到已经贪到了这个地步,这跟抢钱没区别。 她把大门一关:“不办了。”反正手机流量够用。 正要转身进屋,宁舒听见门口对面裁缝店老婆婆的声音,像是在跟房东吵架。 宁舒打开门,看见老婆婆指着房东大骂:“卑鄙无耻的东西,还有脸来这儿,哪来的脸?!” 房东转头对宁舒说:“这老婆婆脑子不好,老年痴呆。”说完快步走了。 老婆婆因为骂人骂得太狠太急,差点没喘上气,扶着墙才没倒下去。 宁舒走过去把老婆婆扶进了店里,陪老婆婆坐了一会,了解到了老婆婆讨厌房东的原因。 当年,这栋别墅的男女主人经营着一家效益不错的公司,被窃贼杀死之后,合作商纷纷违约,导致大批已经采购好的原材料堆积在仓库里。 公司无法继续经营,要还银行贷款,要给上千名员工赔偿金,清算了财产之后,还有几百万的缺口。 老婆婆看着马路对面的别墅:“本来这栋别墅市场价值是两千万,卖掉,堵上缺口,还能余下来一大笔供那两个孩子生活。” 老婆婆叹了口气,气愤道:“钱乐,就是你那个房东,趁火打劫,到处散播流言,说这房子闹鬼,住进去会被恶鬼索命。他还半夜不睡觉,装神弄鬼吓唬人。” 宁舒皱了下眉。 老婆婆:“别说两千万了,三五百万都没人敢买。” 听到这儿宁舒就明白了,钱乐最后低价买下了这栋别墅。 老婆婆不屑道:“如意算盘打得好,想等过几年,凶宅闹鬼的事过去了,没有人再提起来,他再高价卖出去。” “现在可好,那些流言不光没有消失,反而越传越厉害,别说卖出去了,租都没人敢租,赔死他,报应。” 宁舒想起前几天自己看见的白脸鬼影。 会不会有人用了跟当年钱乐当年一样的手段,让这栋房子卖不出去,自己再低价购入。 宁舒又问:“那两个孩子最后怎么样了,钱还清了吗?” 老婆婆叹了口气,声音没有了跟钱乐吵架的精神气,仿佛一下子老了很多:“大的那个是我看着长大的,特别好的孩子,斯文白净,跟他妈妈一样,都是很温和的人,小的当时只有八岁。” “没还清,那种专门替人要债的都是社会上的混混,狠角色。” “他们打人很凶的,连小孩都打,”老婆婆眼角浸了泪光,用手帕擦了一下,“可怜的孩子。” 不知道什么时候刮起了大风,大片乌云涌了过来,宁舒刚一跑回家就下起了瓢泼大雨。 她不喜欢大雨天,更不喜欢电闪雷鸣的大雨天 她缩在被子里不敢动,被尿憋得没办法才掀开被子下来。 路过窗边的时候看了一眼外面,各种恐怖故事都开始往脑子里面涌,首当其冲的就是她亲眼看见的,站在她窗外的那两个白脸鬼,尤其是大的那个,还会鬼叫,发出恐怖的配音。 虽然怀疑那鬼是假的,但不妨碍她害怕。 又一想到那可能是人扮的故意吓唬她的,更怕了。 不知过了多久,雷声和雨声终于消失了,宁舒从被子里出来,天已经快亮了。 她顶着两个黑眼圈站在镜子前,感觉此时的自己比鬼还像鬼,满脸憔悴,生生老了十岁。 这不是关键,关键是她今天晚上要去相亲。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 第11章 周六晚上没有晚自习,下午五点就放学了,宁舒从包里拿出来几样化妆品,准备给自己化个妆。 她打开美妆视频看了一遍,觉得化妆也不过如此,没什么难的。 两分钟后,她就用实际行动推翻了自己刚才的想法。 郭老师看了看宁舒脸上惨白的粉底液和画歪了的口红:“宁老师,你这是在化妆?” 宁舒:“我妈给我介绍了一个人,今天晚上去相亲。” “知根知底,门当户对,”郭老师用过来人的经验说道,“不过,不能光爸妈喜欢,你自己也要喜欢才好,不然一辈子那么长,过不下去的。” 宁舒把唇边涂出来的口红擦掉:“我看过照片了,挺合眼缘的。” 郭老师背上包,临走前看了看宁舒身上跟平时一样中规中规的衣服:“你就打算穿这个?” 宁舒:“我这条裙子可是新的,还没穿过呢。” 郭老师:“你以后能买点年轻人穿的衣服吗,比我一个四十多岁的大妈穿的都老气。” 郭老师临走前把六班的英语老师拉了过来:“林老师,你帮下宁老师,她一会要去相亲。” 六班的英语老师叫林达,英文名叫Linda,气质好,个子高,长得洋气又漂亮,每天的衣服都不带重样的。 “以前没看出来啊,宁老师你底子不错。”林老师帮宁舒化好妆,又拿了件自己的衣服给她,“穿这件v领的裙子。” 宁舒换好从洗手间出来,林老师把她的黑框眼镜摘了下来,审视道:“束胸也脱掉,这衣服适合大一点的胸穿。” —— 严乔打开衣柜,从几件新买的衬衫中挑了件米色的穿上,又拿起桌边的金丝眼镜戴上。 赵宇杰看见他,吹了声口哨:“严老师这是要去相亲还是约会?” 严乔慢条斯理地卷了卷袖口:“请礼礼的班主任吃饭。” 赵宇杰:“我也要去。”说着就要上楼换衣服,准备把罗明也叫上。 严乔:“不是新班主任,是原来那个秦老师。” 赵宇杰点头:“也是,秦老师带了礼礼一年,一直都很照顾,请人吃饭是应该的。” “等我一下,我也去。” 严乔:“好。” 赵宇杰一上楼,严乔走出餐厅大门,长腿跨上摩托车,开车走了。 他一个人请客吃饭可以早点结束,带上赵宇杰和罗明这对活宝,一顿饭能吃到人家餐厅关门。 严乔到的时候秦月香已经到了。 她看起来精心打扮了一番,平时总是扎着马尾,今天散了下来,穿着一件白色的连衣裙。 严乔:“秦老师。” 秦月香笑了笑:“在学校外面叫我名字就行。” 严乔嗯了声,却没改口:“秦老师等久了吧。” 两人准备往里面走,秦月香突然定住了,她直直地看着一个方向,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我莫不是眼瞎了。” 严乔顺着秦月香的视线看过去,他莫不是也瞎了。 秦月香:“那个美丽优雅性感撩人的女人是我认识的土包子宁老师吗?” 严乔看了过去,好一会才认出宁舒来。 她摘了眼镜,化了妆,身上穿着他没见过的衣服,像变了一个人。 她正转头对身旁的男人说话,脸上带着温柔的笑。 秦月香眼珠子都快惊掉了,连脏话都蹦出来了:“这他妈。” 秦月香拿出手机拨了一下宁舒的电话,看见那个女人低头翻包,看样子是在找手机,确认是宁舒无疑了。 秦月香挂了电话,此时的她并不想和这位死对头对上,因为会输得很惨。 秦月香转头对严乔说道:“今天在办公室听说宁老师今天要相亲呢。” “要不咱们换一家餐厅,不然宁老师看到熟人会不自在。” 严乔看着宁舒跟那个男人说说笑笑地走进了餐厅:“不换,就这家。” 宁舒其实并没有表面上表现出来的那么大方,她总觉得身上的衣服难受,一趁人不注意就想把领口往上面拽。 束胸衣穿多了,徒然没穿,总觉得胸口那两团肉是多出来的,想弯腰含胸,把它们藏起来,又怕仪态不好,对方看不上她。 好在妈妈介绍的相亲对象是很好男人,并不会一直盯着她。 这么想着的时候,宁舒感觉有人在盯着她,一抬头就看到了坐在前面一桌的严乔。 他正在跟坐在他对面的女人说话,唇边带着笑,像是没看见她,仿佛刚才那一眼只是她的错觉。 “怎么了,”刘树彬帮宁舒夹了一块烧腊,“菜不和胃口?” 宁舒摇了下头:“没,看见熟人了。” 刘树彬转了下头,体贴问道:“要不要去打个招呼?” 宁舒:“不用。” 宁舒找话题聊道:“你的培训班叫什么,都有哪些课程?” 刘树彬温和地笑了笑:“就在你们一中附近,你应该听过,叫学海,语数外都有,好些一中的学生过来补课。” 宁舒:“学海啊,我知道,规模挺大的,听说请了不少名师。”上次她没收周思瑶的手机,周思瑶说在联系校外培训班,正在跟她聊天的就是学海的人。 刘树彬戴着一副近视眼镜,穿着一件熨烫整齐的蓝色衬衫,黑色西装裤,脚上皮鞋铮亮,手腕上戴着一块昂贵的手表,看起来事业做得很成功。 长得也还行,是个不错的相亲对象。 宁舒觉得自己飘了,其实像刘树彬这种长相,人群里一眼出挑,岂止是还行,已经算得上一表人才了。 她抬眸看了一眼严乔,突然有点好奇,跟他一起吃饭的女人是谁,他的暧昧对象,还是女朋友。 那女人突然转过头来,宁舒的目光没来得及收回来:“秦老师?” 秦月香虚伪客套地笑了笑:“宁老师。” 宁舒没再看严乔一眼,原因无他,只因为他的长得太好了,把这间餐厅里所有的男人都衬得像配角。 见过了艳丽的玫瑰,再去看别的花,相较之下,就会觉得寡淡。 宁舒想跟刘树彬处下去,他才应该是她眼里的主角。 严乔靠在椅背上看着宁舒,她像是没看见他,连个招呼都不打,很没礼貌,让人不爽。 要是严礼敢这样不懂礼貌,他能把他教训得服服帖帖。 过了一会,宁舒起身去洗手间,出来的时候看见严乔从隔壁男厕出来。 宁舒走过去:“严老师。” 严乔抬了下眼睫:“还以为你不认识我了。” 宁舒:“你在跟秦老师约会吗?” 严乔本来想说没有,只是一顿小型谢师宴,话到嘴边又改了口:“你不也在约会吗。” 宁舒选择结束这段尬聊:“那我先走了。” 服务生推着一个装满蔬菜的小推车走了过来,刚一拐弯没看清前面有人,直接推了过去。 宁舒被撞了一下,穿着高跟鞋没站稳,往前扑倒在了严乔怀里。 隔着布料都能感觉到男人身上的热度,他的肌肉很硬,有点硌人,硌得她胸口疼。 严乔后背贴着墙壁,感觉到身前的触感,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低哑:“你为什么要往文胸里面塞棉花?” 他不是没看过,她的胸不大,至少不是现在这样。 她为了把自己嫁出去,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连塞棉花这种歪门邪道都能想出来。 推车走过之后,宁舒从严乔身上起来,捂住自己的胸口,红着脸反问他:“还说我,你没事为什么要盯着人家女孩子的胸看。” 严乔:“不是你硬往我怀里钻的?” 宁舒:“我又不是故意的。” 严乔勾了下唇:“你怎么证明自己不是故意的。” 宁舒仰着头:“你就说,今天是不是故意来找我茬的。” 严乔懒懒地靠着墙:“没那闲工夫。” 宁舒不想跟这个无聊的男人进行这种没营养的对话,干脆不说话了。 她跟严乔并排靠在墙边,从包里拿出来小镜子补妆。 宁舒认真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小心翼翼地涂上口红,对着镜子抿了下唇。 因为对自己的化妆技术缺乏自信,想要得到认可,她转过头,随口问道:“好看吗?” 她没戴眼镜,眼睛看着比平时更亮,也更水润,与那双朱红饱满的樱唇相互.点亮,整个人仿佛在发光。 宁舒没指望能从严乔嘴里听到什么好话,她收起镜子,转身走了,还没走出几步,听见身后的男人低声说了句:“好看。” 宁舒回过头:“谢谢。” 严乔腿长,几步就追上宁舒了,他随意抬了下手,在她的头发上揉了两下,把她精心整理的头发全弄乱了:“这样才可爱。” 宁舒下意识地找粉笔,餐厅里当然是没有粉笔的。 她以在课堂上对调皮捣蛋的学生扔粉笔的姿势把一支口红扔了出去,眼看就要砸到严乔的后脑勺。 男人像是后背长了眼,轻巧地偏了下头,一抬手将那支口红攥在了手心里。 —— 吃好晚饭,宁舒和刘树彬在商场里散了会步。 迎面走过来一个女孩,宁舒认出来是五班的一个学生,高三开学之后就没再去学校了,听说患上了抑郁症,害怕上学,害怕穿校服。 宁舒带过李娇娇语文,知道她是个很认真也很努力的好孩子,除了上学校的课,还经常参加校外的补习班,在刘树彬开的学海补过课。 宁舒叫住她,想跟她聊一聊,问问她的情况,看看能不能继续回学校上课。 李娇娇往宁舒的方向看了看,神情突然大变,她蹲在地上抱着头,发出尖利的叫声,像某种动物的崩溃和哭泣。 宁舒忙走过去,蹲下来,试图抱抱这个可怜的女孩,让她冷静下来,不要害怕。 李娇娇抬头看着宁舒的方向,眼里的恐惧几乎要化成实质,她跌坐在地上,身体颤抖着往后退。 宁舒怕吓到李娇娇,没再往前走,声音柔和带着安抚:“老师知道你还没做好返校的准备,别怕,没人会逼你的。” “你是自己一个人吗,需要老师送你回家吗?” 她话音落下的时候,旁边店里走出来一个中年女人,是李娇娇的母亲。 宁舒稍微放下心来,目送李娇娇母女走远。 她转身对一直站在她身后的刘树彬解释了一遍,叹了口气说道:“挺好的女孩子,本来能考上一本的,突然就崩溃了,说是学习压力太大。” 刘树彬安慰了宁舒几句:“各人有各人的命,别想太多。” 逛到一楼的时候,宁舒看见了妈妈喜欢的那个包,便停下来多看了几眼,五千块,对她来说太贵了,她自己平时背的都是不超过五百块的包。 妈妈特别喜欢那个包,好几次她们出来逛街,妈妈盯着那个包看了很久都没舍得买。 刘树彬:“喜欢那个包?” 宁舒摆了下手:“不是,不喜欢。” 又解释道:“那种款式也不适合我,有点年纪的人背比较好看。” 两人又逛了一会,刘树彬停下脚步:“等我一下,我去趟洗手间。” 刘树彬回来后,开车送宁舒回家。 到了永宁里,宁舒正要开车门,刘树彬已经绕到她这边了,他帮她拉开了车门。 宁舒从车上下来:“谢谢。” 刘树彬打开后备箱,拎出来一个一看就很高档的纸袋。 宁舒一眼就认出了了上面的logo,正是她看的那个包包的品牌。 她不爱占人便宜,更不想欠别人什么。虽然很满意这个男人,但就算是真的男女朋友,无缘无故收人这么贵重的东西也不合适。 刘树彬温和地笑了笑:“刚才看你一直盯着看,应该是喜欢的。” “又说跟你的年龄不合适,我猜是送家里的长辈的。” 宁舒:“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刘树彬把纸袋塞进宁舒怀里转身就走,宁舒来不及还回去车子就已经开走了。 没想到,第二天妈妈过来看她,看见了这只包包,理所当然地认为是宁舒买给她的,把宁舒说了一顿,埋怨她乱花钱。 话虽然这么说,妈妈看见礼物还是喜欢的,宁舒不想妈妈失望,顺势说是送给她的。 事后,宁舒查了查自己的银行卡余额,交给房东一笔房租之后,她没剩下多少钱了,还得留点给自己生活。 月底才发工资,她等不了那么久,她需要把钱还给刘树彬,拖久了不合适。 唯一能解决她燃眉之急的就是尽快找到愿意跟她合租的人,这样可以拿到房租。 可惜这是一栋远近闻名的凶宅,没人肯租,除了一个人。 宁舒拿出手机犹豫了半天,终于还是拨了出去:“喂,严老师。” “租房子吗?”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 第12章 严乔靠在桌边,手上把玩着一支口红。 赵宇杰吸着一杯奶茶:“从昨天晚上回来你就在拿着这支口红看,什么情况这是?” 严乔没理他。 赵宇杰很会聊天,就算别人不理他,他也能自己跟自己聊到天荒地老:“到底是哪个女人的口红,是秦老师的吗,你拿人秦老师的口红干什么?” 口红不像一般的物品,是沾过女人的嘴唇的,带有强烈暧昧的暗示。 严乔打开盖子,将膏体转上来,放在鼻尖闻了闻,还挺香。 赵宇杰有点看不下去了:“你是变态吗,闻人家的口红,怎么不直接上人嘴上啃。” 严乔:“没见过,研究一下不行吗。” 说完在自己手背上划了一道红痕,颜色看起来偏暗,不如她嘴唇上的好看。 赵宇杰用胳膊碰了下严乔:“你跟秦老师是真的吗?” 严乔:“说过了,礼礼高考前我不会考虑谈恋爱的。” 赵宇杰就很急:“来了来了,道德绑架又来了,你是谈恋爱,不是离婚,对礼礼的高考能有什么影响。” 他作出一副沉思状:“你这么一直单着,该不会是为了等我吧,店里有几个顾客就老编排咱俩,说我是礼礼的爸,你是礼礼的妈,罗明是隔壁老王。” 严乔踹了赵宇杰小腿一下:“滚蛋,少恶心人。” 正说着,严乔的电话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走到窗边接通:“口红扔了,别问我要。” 宁舒一听差点气炸,想到自己有求于他,不得不咬着牙说道:“不是这个事,是别的事。” 这个事当然也不会算了,她那支口红两百多一支,是为了相亲新买的,只用了这么一次。 严乔:“说吧,什么事?” 宁舒准备了一下措辞:“你是在找房子吧,我这边有空余,一千块钱一个月,交三押一。”这儿是一套豪华别墅,也是一幢凶宅,他都知道,她便没有多说。 严乔靠着窗,语气吊儿郎当:“跟我一个大男人住在一起,你那个相亲对象不会介意吗?” 宁舒也是耿直:“不告诉他不就行了吗。” 严乔低声笑了一下:“可以,偷偷摸摸比光明正大可刺激太多了。” 宁舒:“……” “还能好好说话吗?” 严乔:“住在一起可以,我有个条件。” 她这个“房东”都没提条件,他一个房客竟然要提条件,宁舒缺钱,只能笑着:“你说。” 严乔:“你不能带男人回去过夜。” 宁舒思想保守,认为女人最好在新婚之夜再和男人发生关系,他倒是放得开,不愧为一名衣冠禽兽,她说:“可以。” “还有别的要说的吗,没有的话就签合同了,一手交合同一手交钱。” 严乔皱了下眉:“这么急,缺钱用?” 宁舒:“不是。” 她看着不像是那种会胡乱花钱的人,严乔没有多问,也没有立场和身份多问。 搬家这天,严乔换了身新衣服,带着同样穿着新衣服的严礼,两人在别墅门口站了很久。 赵宇杰和罗明买了两串鞭炮,分别站在大门两边,鞭炮声响起又落下,空气中漂浮着硝烟的味道,炸开的红色纸屑在阳光下飞舞。 像很久之前的那个除夕前夜。 严乔伸出手掌在严礼眼睛上抹了一下:“进去吧。” 严礼的视线变得清晰,他咬了咬嘴里的棒棒糖:“嗯。” “哥,我也想搬这儿住。” 严乔:“不行,等你高考完。” 一个路过的人被鞭炮声吓了一跳,不满地大喊:“这儿不让放炮。” “你们这是结婚吗,怎么没看见婚车。” 赵宇杰:“今天是我家乔妹带着孩子回娘家的日子。” 罗明搭上赵宇杰的肩膀:“得亏我乔哥进去了没听见,不然你得死翘翘。” 赵宇杰拿出一个红包塞给那位路人:“对不住,打扰了。” 路人没反应过来:“给红包做什么。” 赵宇杰笑了笑:“没什么,高兴。” 两人在门口逮着人就发,把一叠红包糟蹋完了才进去。 严乔带严礼进了客厅:“我去烧点水,冰箱里有牛奶。” 严礼拉开冰箱,拿出一瓶牛奶喝,赵宇杰和罗明东倒西歪地坐在沙发上。 宁舒站在二楼栏杆边往楼下看,这副场景让她产生一种,他们才是住在这里的,她这个二房东反而是个多余的。 宁舒看着歪在沙发上的那两个,一个穿着黑色的背心,一个穿着西装,脚上都是拖鞋。 这不就是蹲在青柠门口调戏她的那两个吗。 宁舒从楼上下来,赵宇杰和罗明同时认出了宁舒,一块转头看向严礼,声音都有点结巴:“这是你新班主任?” 严礼抹掉嘴边的牛奶,乖巧点头,又对宁舒道:“宁老师好。” 赵宇杰和罗明噌的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像犯了错的小学生,紧张得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老师好。” 在严礼面前,宁舒不宜发作,只好装作没见过他们,像对待一般的学生亲友那样说话:“你们好。” 严乔从厨房出来:“礼礼,该上学去了。” 宁舒叫住严礼,手写了一张请假条给他:“跟门卫说是中午出来办事的,别□□,摔下来多危险。” 严礼背上书包,接过假条:“谢谢宁老师,宁老师您真好。” 赵宇杰和罗明像两台复读机:“宁老师真好。” 宁舒转头把严乔喊了过来:“上次跟你说的严礼的校服给他订了吗,你看这脚踝,袜子都露出来,秋天还得穿秋裤,露出来多难看。” 严礼:“宁老师,我不穿秋裤。”女孩子才穿秋裤。 严乔:“我也不穿。” 赵宇杰,罗明两个人形复读机:“我们也不穿。” 宁舒有点无力,觉得这一屋子都是幼儿园的小孩,对严礼说道:“先去上课吧。” 赵宇杰转头看着罗明:“突然有点想哭是怎么回事。” 罗明:“这都多少年没人叫我们穿过秋裤了。” 严乔靠在餐厅门边没说话,虽然……但是,秋裤这种影响风度的玩意是打死不能穿的。 门铃声响起,宁舒收到一份快递。 她从工具箱里拿出剪刀拆开,里面的东西被防震泡沫包裹得很严实。 赵宇杰和罗明一心想讨好宁舒,好让她多照顾一点严礼,两人走过来要帮忙。 宁舒:“不用,我自己能拆开。” 严礼一走,宁舒对他们也就不客气了,明显不太想搭理。她要是没记错,他们一共调戏了她三次。 罗明用胳膊碰了下赵宇杰,低声道:“你不是很能说吗,赶紧哄哄。” 赵宇杰焦躁地抓了下头,他哄女人很有一手,从来也没哄过老师,不知道怎么哄,想了想说道:“我们可以写检讨,跑操场也行。” “之前的事对不起,我跟罗明就是嘴贱了点,没有恶意。真的,不信你问严老师。” 罗明转头喊道:“严老师,快来做个证明。” 严乔靠在餐厅门边,幸灾乐祸地看着他们。 赵宇杰:“行。” 罗明:“可以。” 异口同声:“等着吧。” 宁舒转头看着严乔:“你上次不是说不认识他们吗。” 严乔:“确实不认识,宁老师可以把他们打出去。” 宁舒:“我信你个鬼。” 宁舒拆好快递,把东西放在茶几上,对赵宇杰和罗明说道:“放心,我不会因为你们对严礼同学有任何偏见的。” 她看得出来他们是真心道歉,反而因为紧张显出了几分可爱:“以后别再这样了啊。” 赵宇杰舒了口气,攀谈起来:“宁老师买的什么?” “防狼喷雾,”宁舒拿起来一罐递给严乔,“前几天一到半夜就有人扮鬼,站在窗户外面吓唬人。” 严乔的脸色僵了一下。 赵宇杰和罗明憋住笑,开始了幸灾乐祸的反击。 “那可太危险了,这个喷雾能管用吗?” “要不要备上弹弓什么的,养条大狼狗也行,贱人一来就放狗咬。” “你说呢,严老师?” 很久没看到严乔像此时这么吃瘪了,两人憋笑憋得很辛苦。 宁舒:“一大一小两个人,小的那个好一点,大的简直诡异,会发出鬼叫声,比恐怖片里的配音还渗人。” 赵宇杰疼严礼:“小的不能打。” 罗明看热闹不嫌事大:“打大的。” 严乔连哄带撵地把赵宇杰和罗明赶了出去:“滚蛋,该哪玩哪玩去。” 宁舒分给严乔两瓶喷雾,叮嘱他晚上睡觉关好窗。 她像个女主人一样带着他到处看了看。 严乔心不在焉地听着宁舒的讲解,他在这栋房子里出生,住了整整十五年,知道的远比她多。 宁舒正在给严乔演示如何用热水器:“摁这个按钮就可以了,温度自己调节。” 严乔跟在宁舒身后,她已经换回了原来的装扮,依旧戴着那副黑框眼镜,黑色T恤,深蓝色过膝裙,嘴上没涂口红,呈现淡淡自然的粉色。 他视线在她胸口扫了一眼,发现她没再往文胸里面塞棉花。 他瞧着她这幅装扮,顺眼,又不顺眼。 严乔:“你跟你那个相亲对象发展得怎么样了?” 宁舒:“挺好的,他人不错,打算处处看。” 严乔:“挺有钱的吧,看他手腕上戴的那块表,起码二十万。” 宁舒:“钱不是选对象的唯一标准,但两个同等条件的男人站在一起,肯定选有钱的那个。” 有理有据,令人无法反驳。 但严乔还是精准地找到了反驳点:“没准有钱的那个床上不行呢。” 宁舒本着一张严肃的班主任脸:“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说话。”这种话怎么能拿到明面上讲,不知道羞耻吗。 她找对象的时候根本没考虑过那方面的事:“只要两个人志趣相投,能好好在一起过日子不就行了吗。” 严乔笑了一下:“你是在找老伴还是在找男人。” 宁舒:“两者有什么区别吗?” 她看见眼前的男人往前走了一步,把她逼在墙边。 他身体前倾,微微往下压了压,一股滚烫的气息落在她的耳侧,她看见他的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白色的衬衫布料下肌肉紧绷,性感得仿佛下一秒就会爆发。 她呼吸微窒,突然有些喘不上气。 他故意带了声低喘,她的耳朵一下子烧了起来,脊柱升起一股酥麻,身体不受控制地颤了一下。 她回过神来,红着脸骂他:“流氓。” 她从来听过这么骚的声音,觉得他荒淫不像话。 又对自己那一瞬间的身体反应感到羞愧,觉得自己放荡了。 严乔往后退了一步,微微勾唇:“这才叫男人,懂吗?” 宁舒狠狠踹了严乔一脚,转身上了楼。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开始变得不怕他了,敢骂他,甚至敢踹他。 严乔看着宁舒的背影,她应该是生气了,哄都哄不好的那种。 他并没有触碰到她的皮肤,只是靠得近了一些,跟她示范,告诉她什么叫男人,让她心里有个数,不要等结了婚才发现自己的男人不行,哭都没地方哭。 作者有话要说:宁舒:我可谢谢您了。 赵宇杰,罗明:骚不过,骚不过。 —— 感谢咕叽咕叽仔的地雷,谢谢大家! 第13章 上午上课前,宁舒来到教室,看人到的差不多了,示意大家安静:“再提醒一遍大家,距离高考只剩下266天了。” “明天家长会别忘了,希望每位同学的家长都能到。” 交代完班级事务,宁舒的声音不像刚才那么严肃了,整个人柔软了很多:“还有件事。” “我要对同学们说声谢谢,你们送的花很漂亮,以后不要花那个冤枉钱了。” 她的话音一落,原本嘈杂的教室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向她看了过去。 宁舒笑了笑说道:“要是平时上课能有这个纪律就好了。” 周思瑶的同桌是班长,她低声道:“你什么时候给宁姥姥送的花,不是说不送的吗。” 班长一脸懵逼:“那天投票结果就是不送,我没送。” 周思瑶有点生气:“会不会是别的班干部送的,谁这么不长眼。” 班长:“不可能,班费在我这呢。” 周思瑶抬头往讲台的方向看了看,撇了下嘴:“那她说个什么劲,不嫌丢人吗。” 父母知道她的手机被没收之后,狠狠骂了她一顿,害得她零花钱少了一半,本来就少,这下更少了。 更别提想要到钱上校外补习班的事了。 周思瑶打算拆穿宁舒,让她下不来台,谁叫她没收她的手机,整天针对她。 周思瑶正要开口说话,班长拽了下她:“你干什么。” “不给宁老师送礼物就算了,已经这样了,没必要当众给宁老师难堪。” 周思瑶不服气地瞪了瞪班长,嘲讽道:“改口啦,不叫宁姥姥了。” “这么容易就倒戈了,我真看不起你。” 这个年纪的男生被女生看不起是一件非常没有面子的事,激将法最容易让他们中招。 但班长保持了理智,隐隐有了点愤怒:“周思瑶,你别太过分了。” 他原本也不喜欢宁舒,理由跟班里的很多同学一样,嫌她唠叨,管得太多,思想过于保守。 后来发现,宁老师人很好,给他们每个人量身定制学习计划,是个很负责任的老师。 她只是跟他们有代沟,不理解他们,才跟他们站在了对立面。 周思瑶不再理会班长,打算直接开口说,哪知这个时候严礼先开了口:“宁老师您喜欢就好了。” 坐实了教师节的花是全班同学一起送的了。 宁舒又对大家道了一遍谢,看了看时间:“班长出来一下,其他同学看看书,一会上课默写。” 宁舒把班长带到教室门口的栏杆上:“你们送的那束花太贵了,我把钱转给你当班费。” 班长料想是班里的某位同学以班级的名义送的,不想让宁舒知道大多数同学并不喜欢她,便没有多说什么:“嗯。” 宁舒拿出手机:“我转你微信,五百块,你一会看看。” 班长:“我没带手机。” 宁舒翻开手上的书本,从书页里拿出来一个信封:“五百块在这里。” 班长:“……”劫后余生,差点被套路。 幸亏他这周没带手机,不然就被没收了。 上好上午的两节语文课,宁舒回到办公室,郭老师一边批卷子一边问道:“你跟你那个相亲对象怎么样,有戏吗?” 宁舒:“我觉得是有的。” 郭老师看宁舒脸颊红润面带微笑,开玩笑道:“不容易啊,有生之年居然能看到宁老师春心泛滥。” 宁舒笑了笑:“主要是爸妈逼得紧。” 郭老师停下笔:“我上次不是说了,不能光你爸妈喜欢,得你自己喜欢才行。” 宁舒:“我也喜欢的。” 刘树彬各方面条件都很好,人也好,发现她多看了几眼什么东西就会给她买,让人感觉自己是被认真疼爱着的,就很有安全感,很踏实。 宁舒想到自己还没把买包的那五千块钱还给刘树彬。 正要打电话,刘树彬的电话就进来了,他说自己在一中附近办事,给她带了点吃的,让她去校门口拿一下。 宁舒:“你要是着急,先放门卫那,我去拿。” 刘树彬在电话里笑了笑:“没事,我等你。” 又道:“主要是想看看你。” 宁舒的脸一下子红了:“你跟门卫说,是来找我的,他们会打我电话,你签个字就可以进来了。” 宁舒迅速去洗手间收拾了一下自己,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也就梳梳头发,唯一一支口红还被严乔拿去扔了。 到了校门口,宁舒看见刘树彬,他手上拎着两盒装精致的糕点。 刘树彬差点没认出来宁舒,跟上次相亲比起来,她模样变化很大。 披肩发,藏蓝色T恤,黑色裤子,戴着一副黑框眼镜,让她显得比实际年龄老了好几岁,也没化妆。 她的手指上甚至沾了一小片墨水,普普通通一个中学女老师形象。 宁舒笑了笑:“看见我这个样子,是不是挺失望的。” 刘树彬:“没有,宁老师这样很可爱。” 宁舒很开心:“我带你在学校里面看看吧。” 刘树彬走在宁舒身侧,提了提手上的糕点:“来的时候买了点鲜花饼,希望你喜欢。” 路上有认识宁舒的学生,不断向她和刘树彬投来打量的目光,个别特别爱看热闹的跟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似的,呼朋唤友地叫人来看。 宁舒笑了一下:“学习生活太枯燥了,学生们喜欢看老师的八卦。” 刘树彬笑了笑:“他们该不会以为我是你的男朋友吧。” 宁舒看了看一旁对着他们窃窃私语的女生,她们八成就是这么认为的。 刘树彬转头看着宁舒:“我要是有这么好的福气就好了。” 宁舒脸热,不好意思看他,只能低头看着被风吹掉的落叶,看起来十分羞涩。 严乔站在篮球场边,唇边含着一个白色口哨,正在给学生们上体育课,一转头就看到了那副场景。 他感到非常不爽,包括他在内的别的老师都在认真上课,她却在谈恋爱。 她不敬业。 严乔看着宁舒和那个男人走远,越看越不爽,从口袋里掏出来一大把牛轧糖扔给旁边几个女生。 这些糖是今天早上赵宇杰给的,据他自己说是他的一个追求者亲手为他做的,真假有待考证。 严乔尝了一块,里面加了花生碎、蔓越莓干、草莓干,酸甜适口,非常好吃。 想着昨天把宁舒惹生气了,剩下的就没舍得吃,准备下班回家带给她。 结果呢,她竟然在学校里谈恋爱,教坏学生怎么办,这个责任谁付。 拿到糖的几个女生很开心:“严老师,这个糖好好吃,还有吗?” 严乔摸了摸口袋:“没有了。” 女生:“真没有了吗?” 严乔:“没了。” 宁舒看见严乔了,也知道他看见她了,但她不想跟他说话,连招呼都不想打。一看见到他就会想到昨天在家里他把她压在墙上的那声低喘。 他一定感觉到了她的身体变化,这让她难为情,他自己骚,不代表她就要浪。 她从来没在别的男人面前这样过,仿佛在他面前光着身子,还是她主动脱光的那种。 “宁老师?”刘树彬看见宁舒在走神,关切道,“你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太晒了?” 宁舒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脸颊:“是有点晒。” “前面有个凉亭,咱们去那儿说话。” 到了亭子里,宁舒拿出手机,要把买包的钱还给刘树彬:“一共五千,我微信转给你吧。” 她真诚道谢:“我妈妈很喜欢那个包,谢谢你。” 以为他会不高兴,她要费上一些口舌才能让他把钱收下,没想到他只是温和地笑了笑:“是我考虑不周,让你为难了。” 宁舒很开心,越发觉得刘树彬是一个很好的结婚对象。 两人加了微信号,宁舒转好钱,注意到刘树彬的头像有点眼熟,想起来之前在周思瑶的手机上见过。 她以为那只是学海的工作人员,没想到是刘树彬这个老板亲自在聊。 宁舒:“我们班有个叫周思瑶的学生是不是想上你们那个补习班?” 刘树彬点了下头:“是的,没想到是你班里的学生。” “之前是销售在负责,但她说拿不出那么多补习费,一直要求给更多的优惠,销售权限有限,不敢随便定价,就转给了我。” 想到周思瑶最近的学习情况,宁舒皱了下眉:“她基础不太扎实,作文也不行,我之前提出来每个星期的周日抽一个半小时免费帮她补课,她不肯,似乎对我有点误会和意见。” “她家里情况有点特殊,父母多半是不肯出很多钱让她补习的。” 刘树彬:“早知道是你班里的学生,免费给补习都行,回头我跟她说,让她直接过来。” 宁舒:“这不合适,不能坏了你们培训班的规矩。” 她想了想问道:“周思瑶还差多少钱?” 刘树彬:“一共四千块,差六百,她自己那三千多据说是攒了好几年,好不容易攒齐的。” 宁舒在微信上转了六百块给刘树彬:“就说给她的折扣就好。” 刘树彬看着宁舒:“说真的,我还没见过像你这么好的老师,你的学生很幸运。” 宁舒看着凉亭外面的一小片郁郁葱葱的竹林,苦笑了一下。 刘树彬:“能告诉我你为什么对周思瑶这么好吗?” 宁舒没说话,有些话她不想也不能跟任何人说。就像上次郭老师问她,为什么对周思瑶这么上心,那孩子看起来并不是那种很讨人喜欢的学生,当时宁舒也只是笑笑没说话。 宁舒对刘树彬说道:“她父母对她不太关心,当老师的总要多上点心的。” 刘树彬往宁舒身旁坐了坐,试图靠她近一些。 宁舒感觉到刘树彬的靠近,身体有些僵硬,下意识地想要逃离,她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今天有点热。”说完往一旁挪了挪。 刘树彬没再往前,笑了笑解释道:“宁老师别误会,我是有话想对你说。” 宁舒心里一紧,不用想也知道,什么话需要靠近了说。 他该不会要向她表白吧。 宁舒有点紧张,她对他印象挺好的,他温柔又贴心,很在意她的想法,给她买包,还给她带了鲜花饼,看起来很在乎她,很会疼人。 两人各方面条件也合适。 不远处的操场传来一声口哨声,是体育老师经常用的那种口哨。 被哨声惊了一下,宁舒突然回过神来,想到两人现在才第二次见面,她不可能完全了解他。 人都是复杂的,多面的,某位体育老师尤其典型。 宁舒思考着该如何礼貌地表达想要多了解一下又不会让对方误以为她不喜欢他。 刘树彬在这个时候开了口,他刻意压低了声音:“宁老师,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宁舒更紧张了。 刘树彬:“来我的培训班做兼职?” 宁舒松了口气,同时皱了下眉:“你应该知道,在校老师是不能参加校外培训的。” 万一被抓到,严重的会被吊销教师资格证。 过了一会,宁舒起身:“时间差不多了,我得回办公室了,我送你出去。” 刘树彬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衬衫领口:“不用,我知道路,你先去忙。” 宁舒想了想:“也行,你可以在学校逛逛。” 又道:“不过学生们都教室里上课,不然你去操场看他们打篮球吧,好像只有这个能看了。” 刘树彬温和地笑了笑:“好,我最喜欢体育课了。” 两人从凉亭里出来,宁舒随口道:“我们班的学生也是,正科不好好上,最喜欢的就是体育,马上高考了,一点也不知道着急。” “你为什么喜欢体育课?” 刘树彬顿了一下,旋即笑了:“运动能使人的灵魂得到升华。” 宁舒看了一眼时间,六班现在在上自习课,她对那群孩子不放心,先去了教室,站在后门看了好一会,逮到几个违反纪律的,教训了一顿。 她回到办公楼,却在楼梯拐角被人拦住了。 “傻。” 宁舒抬头看见是严乔:“你说谁傻?!” 严乔靠在墙边,转头看着宁舒:“你。” “说得好听点是单纯,说得直接点就是傻。” 宁舒觉得严乔在故意找茬:“吃错药了吧,上来就骂人。”说完错开他,继续上楼。 身后的男人又开了口,声音泛着冷意:“擦亮眼睛,刚才那个男人不是什么好东西。” 宁舒不能容忍别人毫无道理的诋毁,气呼呼的转过头:“严老师,你不能因为自己不像个好人,就说别人不是好人。” 严乔:“我可没说他不是好人。” 宁舒觉得好笑,重新回到严乔面前,仰头看着她:“刚才那话不是你说的?” “听清楚了,我说的是,不是什么好东西,”严乔冷笑一声,不屑道,“东西能跟人比吗。” 他依旧穿得斯斯文文,金丝眼镜都没摘,唇角微微勾了一下,像是极淡地笑了一下,眼神却森冷,像阳光明媚的春天里结了刺骨的冰。 宁舒不是没见过严乔不开心的样子,他的生气或者不开心总是淡淡,对什么都不甚在意也懒得理会的样子,她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这样的神情。 宁舒抬了抬头:“你凭什么这么说?” 严乔:“你刚才带着他在校园里溜达,就没注意过他的眼神吗,色懂不懂,欲懂不懂?” 宁舒被严乔大胆的言语弄红了脸,低声道:“他,他是我的相亲对象,对我有点想法难道不是正常的吗?” “人家只是对我有好感,怎么被你说得跟个淫.魔似的。” 严乔低头看着宁舒,她的眼睛又黑又亮,像清澈的溪流,干净单纯,是他所见到的那些阴暗、不堪和狰狞不曾染指过的另一个世界。 他顿了一下,声音依旧不爽,语调却柔了几分:“我会给你找证据,在此之前,离那个畜生远点。” 宁舒:“这儿是学校,您能不能收敛一下,用词文明点。” 像是故意跟她对着干,又像是验证她对他的指控,严乔扯了下衬衫领口,勾了下唇,吊儿郎当道:“老子就这样。” 她不是喜欢像刘树彬那样温柔体贴的吗,他偏不,哪怕有些东西其实是刻在他的骨子里的。 宁舒被严乔气得想揍人,深吸了几口才控制住自己。 严乔看了宁舒一眼,她看起来气得不轻,比昨天那次还要生气。 他没有多说什么,身体擦过她走了,打算去一趟监控室。 宁舒回到办公室,郭老师看见她:“你不是去谈恋爱了吗,怎么气成这样了?” 宁舒:“遇到傻逼了。” 感觉口袋里有什么东西,竟从里面掏出来一颗糖。 加了花生碎、蔓越莓干和草莓干的牛轧糖。 她不记得自己见过这颗糖,怎么也想不起来什么时候放进口袋里的。 隔壁班的课代表进来拿作业,看见宁舒手上的糖:“严老师的牛轧糖,刚才我们问他要,还摸着口袋骗我们说没有了,原来是留给宁老师了。” 秦月香撇了下嘴:“这种糖到处都是,也不一定是严老师的。” 女生:“这是手工做的,连包装袋都是手包的,肯定是严老师的。” 宁舒看着手上的糖,顿了一下抬头问那女生:“你们刚才上体育课发生过什么事吗?” 女生想了想:“有个校外的男的看我们上课,严老师跟他起了点冲突。” “严老师看起来挺生气的,差点跟那个人打了起来。” 宁舒:“什么冲突?” “不知道,”女生摇了下头,“严老师把那个人拽到远处了,看起来并不想让我们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入v,更肥章。 未来三天会提前到零点更新,大家可以早点来看。 之后恢复到正常的每晚六点更新。 感谢轰炸女王的地雷,谢谢大家。 *** 预收文《重逢之后》求收藏,女民警x街霸小老板 文案: 韩婷大学毕业后成了一个民警,第一次和同事上街巡逻。 同事指着不远处一个男人的背影:“这条街一半的女人都想嫁给他,有钱长得帅,温柔体贴,斯斯文文的,你看看喜欢不,我给你俩牵线。” 不错,是她喜欢的款,韩婷点头:“行,去看看吧。” 她走近一看,一口老血差点喷了出来,这不是被她始乱终弃的前男友吗。 回想起四年前的他,凶狠暴戾,打起架来命都不要,最恨别人背叛。 她觉得她会被他当街砍死。 她抬起腿,当即就要跑。 男人唇边叼着一根烟,掀开眼皮瞧着她:“不是说看看吗。” 第14章 晚自习, 宁舒把严礼叫了出来,站在教室门口的栏杆旁跟他说话。 “这次周考考得不错,三所学校总成绩排名第一。” 严礼笑了笑,露出一对可爱的小虎牙:“宁老师教得好。” 宁舒笑了:“你是周考完才调到六班的。” 她之前根本没教过他, 还整天担心他来到六班之后成绩会下降, 要真那样她会被陶主任和秦月香轮流追杀。 宁舒听着严礼的话还是开心, 孩子不得了,小小年纪就这么讨人喜欢, 跟他哥哥一点都不一样。 宁舒:“明天老师想请你家长上台发言, 时间不长,七八分钟就行,主要讲一讲教育经验,跟其他家长分享交流一下, 大家共同进步。” “明天你爸爸来还是妈妈来?” 严礼偏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星星, 低声道:“我爸爸妈妈不在了。” 少年眼里的难过一闪而逝, 复而被明亮的笑容取代:“明天我哥哥会来的。” 陶主任还没来得及把严礼的资料送过来,宁舒没想到会是这样:“抱歉。” 严礼反过来安慰宁舒:“小学二年级之后我哥就开始给我开家长会了,经常上台发言, 很有经验, 宁老师放心。” 宁舒算了一下, 严礼读小学二年级的时候,严乔应该在读高中。 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带着一个八岁的小孩,该怎么生活。 她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她之前问严乔,身上的文身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他说这会让他看起来很厉害很可怕,不像个好人。 她当时是不信的, 以为他是中二病,甚至猜测他的文身里藏了什么女人的名字。 晚自习放学,宁舒回到家,一打开客厅门就看见了严乔。 他已经洗好澡了,身上穿着一件白色的背心,下面是黑色大裤衩,上臂的青龙文身露在外面,正坐在沙发上看手机。 他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加上他这身装扮,基本上就是谁惹谁死,气场骇人。 他从手机屏幕上挪开眼看了她一下,没说话。 宁舒洗好手,从包里拿出那颗牛轧糖:“这是你给我的?” 严乔头也没抬:“不知道,没见过。”闻到她手上洗衣液残留的桃花香,他往旁边挪了挪。 宁舒低头闻了下自己,没闻到什么奇怪的汗味:“躲我干什么。” 她主动找他说话,算是递了台阶过去,两人各退一步,当做那些争吵没有发生过,继续做一对其乐融融井水不犯河水的房东和房客多好。 宁舒转头盯着严乔,觉得他有点怪,他以前不是这样的,就是那种对什么事都懒得计较的样子,就连她举报他文身,他虽然吓了她几次,实际上并没有怎么着她。 宁舒祭出杀手锏,稳准狠地往严乔的软肋上掐:“我可是严礼的班主任,你这种态度就不怕我给他穿小鞋吗。” 严乔:“你不是那种人。” 宁舒:“……” 她不想说话了,剥开那颗牛轧糖尝了尝:“外面都买不到这么好吃的。” 严乔一直绷着的唇角这才舒展开,微微往上扬了扬。 他把手机扔在一旁,往沙发上靠了靠:“我跟你直说了,你那个相亲对象就是个畜生。” “不要以为他在操场边是为了看男生打球,他一直坐在花坛上盯着女生的裙底看。” 那种贪婪、渴望、变态,像毒蛇和饿狼一样的目光,藏都藏不住。 严乔去过监控室,很遗憾,刘树彬站着的地方被一棵树遮住了,监控没拍到他的脸和那双蛇狼一样的眼睛。 宁舒:“严乔。” 这是严乔第一次从宁舒嘴里听见她叫他的名字,她以前总是客客气气地叫他严老师。 这个称呼让他们的关系近了不少,似乎不再是同事或者老师和家长的关系,更像是朋友。 “严乔,”宁舒认真地看着严乔的眼睛,“谢谢你的提醒。” “但目光这种东西主观性太强了,你不能光凭一个目光就给人定罪,”宁舒继续说道,“刘树彬是我妈介绍的,他是我妈同事的儿子,我妈总不会害我吧。” 宁舒的电话响了起来,是她妈妈打来的。 宁舒接通电话,当着严乔的面摁了免提。 温柔和蔼的声音从手机里传了出来,宁妈妈说刘树彬是个很好的人,让宁舒不要多想,好好珍惜这段缘分,还让她有空带刘树彬回家吃饭。 “现在社会,要找到一个对你好各方面条件又不错的人不容易,只有你幸福了,爸爸妈妈才能放心,也更开心。” “乖,别想太多。” 宁舒嗯了声:“知道了妈妈,挺晚了,您好好休息。” 严乔靠在沙发上看着头顶的天花板:“不能排除你妈妈也被刘树彬的伪装欺骗的可能。” 宁舒差点被严乔的自信气笑了:“没道理你看了一眼就能看出来的问题,我妈会一直看不出来吧。” 严乔没说话。 他看得出来,宁舒的妈妈对她很好,从刚才的电话就能听出来,她很疼爱她,每天晚上十点会准时给她打电话,关心她的身体和心情。 每次她跟她妈妈通电话他都很羡慕,因为他自己没有。 没有人可以质疑一个母亲对子女的爱,他也是被妈妈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他被妈妈宠了十五年。 这一刻,严乔突然有点理解宁舒了,换做是他,也会选择相信自己的妈妈。 刘树彬的事情上,所有人都没有错,宁舒和她妈妈没错,同样,他也不认为自己有错,他相信自己的眼睛和直觉。 看着宁舒上楼关上卧室门,严乔弯腰拿起沙发上的手机,沉声道:“喂,帮我查个人。” 宁舒站在窗前,看着远处的夜空和近处的街道,眼神安静,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刘树彬打来电话,对方很体贴地问她到没到家,累不累,饿不饿。 宁舒一一作了回答,犹豫了一下说道:“对了,今天跟你说的我们班的周思瑶同学想参加你那边的补习班的事。” 刘树彬:“已经办妥了,她这个周末就可以过来了,放心,我会亲自盯着的,一定能让她好好参加补习。” 宁舒:“我想说的是,她情况特殊,家里据说不想她继续读大学了,她上补习班的钱不如存下来当大学学费。” “我会说服她,帮她和班里另外几个基础比较差的同学一块补习。” 刘树彬顿了一下:“好,那我把钱退给她,就说没有名额了。” 宁舒:“谢谢。” 刘树彬:“带毕业班很辛苦,多补充一些营养,晚上有点凉,最好在办公室里备件外套。明天我去学校接你出来吃饭吧。” 宁舒:“明天家长会,太忙了,不一定能抽出空。” “挺晚了,我该休息了。” —— 第二天家长会,宁舒看见严乔坐在严礼的座位上,正低头看严礼的卷子,手上熟练地转着笔,觉察她来了也没抬头。 赵宇杰和罗明穿着黑色西装站在严乔的身后两侧。不知道还以为这俩是保镖,惹得旁边的家长不断看过来。 严礼生无可恋地站在教室后门,好几次进来把赵宇杰和罗明往门外拖,使劲拖都拖不走。 宁舒看了一眼周思瑶的座位,果然是空着的,她父母没来。 “感谢各位家长百忙之中抽空参加这次家长会,”宁舒看了一眼赵宇杰和罗明,“没位子的家长可以找个空位坐。” 赵宇杰用胳膊碰下了罗明,低声道:“宁老师人真好,有点想追。” 罗明:“支持你。” 严乔转头看了赵宇杰一眼:“劝你趁早打消这个念头,人家已经有喜欢的人了,飞蛾朴火的那种喜欢,你没机会的。” 赵宇杰:“本来吧,我就是开个玩笑,没想真追,听你这么一说,就激起了我的斗志。” 严乔没理他。 宁舒转身在黑板上写了一个数字,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声调昂扬激励的同时又令人昏昏欲睡:“不是距离高考还剩265天了,而是只有265天了……” …… 家长会结束之后,很多家长没有立刻走,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宁舒,问她自己家的孩子在校的表现情况。 赵宇杰跟在一群中年妈妈们身后,被严乔一把拽了过去:“瞎凑什么热闹,走了。” 三人走到操场边,赵宇杰脱掉身上的西装搭载胳膊上,认真思考道:“其实吧,找个老师挺好的,工作稳定,有寒暑假,还可以辅导孩子写作业。” 罗明:“你这想得也太远了吧。” “宁老师别看穿着打扮土气,其实底子很好,长得漂亮,”赵宇杰一边琢磨一边说,“身材也好,就是胸有点小,不过人家是老师,脑子里有货,可以弥补胸部缺陷,比那些胸大无脑的强。” “你觉得呢,乔哥?” 严乔觉得太阳刺眼,拿手遮了下:“没你前女友和前前女友好看。” 他早就忘了赵宇杰的前女友和前前女友长什么样了,他只是不看好宁舒和赵宇杰,她是个为了个混账男人能往自己的文胸里面塞棉花的狠角色。 他不能看着自家兄弟往火坑里跳。 一个篮球飞了过来,严乔抬手接住,在地上拍了几下,扔给球场上的学生。 赵宇杰:“第一眼见到宁老师我就喜欢上她了,觉得她是我命中注定的女人。” 罗明给赵宇杰鼓了下掌:“我可以作证,我俩一块看见的,就在青柠门口,这小子天天蹲在门口等人经过。” 严乔:“你对你前女友和前前女友也是这么说的。” 赵宇杰不乐意了:“哎,乔哥,怎么回事,今天怎么老拆我的台。” 一个学生运着球过来:“严老师,打球吗?” “来,”严乔把衬衫袖口往上卷了卷,一抬头看见学校大门口走进来一个人,他厌恶地皱了下眉,转头对赵宇杰和罗明说,“你们去玩吧。” 严乔往门口的方向走了走,靠在一棵树边看着刘树彬。 不多一会就看到宁舒从教学楼上下来,跟刘树彬汇合,距离太远,他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你怎么来了?”宁舒对刘树彬说道,“我今天挺忙的,一会还得见几个迟到的家长。” 她记得她跟他说过,她这周有点忙,等周末再见面。 宁舒转头往学校大门口看了看,一中纪律严,保安不会随便放人进来,他们一定是把刘树彬当成了她的男朋友。 不然她会约他在学校外面见面。 刘树彬笑了笑:“你先忙吧,我在学校里面随便逛逛,你忙好了打我电话,不用急。” 宁舒:“今天开家长会,到处都是人,没什么好逛的,你去我办公室等吧。” 刘树彬顿了一下:“好。” 旁边不断有穿着校服的女生走来走去,宁舒小心观察着刘树彬,并没有发现异常。 一个小时后,宁舒忙好回办公室找刘树彬,两人出了校门,宁舒提议去附近的一家面馆吃,方便快捷。 刘树彬:“你太瘦了,不能将就,我带你去吃好吃的吧,不远,开车很快的。” 宁舒本来想说,她不觉得将就,她就是突然很想吃面,对她来说,学校的快餐和外面的面馆才是日常。 两人到了市中心一家高档商场,刘树彬定了位,连菜都是提前点好的。 “不知道你爱吃什么,所以都点了。” 预定的菜是不能退的,宁舒只好说道:“让你破费了。” 没有人不喜欢被疼爱,宁舒看着刘树彬帮她夹菜,心里涌上来一丝愧疚,严乔的话到底还是在她心里埋下了怀疑的种子,她不能说自己对他一点怀疑和防备都没有。 吃好午饭,刘树彬送宁舒回学校,从后备箱拿了一堆东西递给宁舒。 宁舒低头看了看,纸袋上的logo都是很贵的贵牌,有衣服、包包,还有虫草,燕窝之类的滋补品。 她平时遇到那种店都会绕道走,连逛的欲望都没有,因为买不起。 “这些东西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刘树彬笑了笑:“没事,我愿意给你花钱。” “上次给你买的包你还把钱退给我了,这次不要这么见外了,”他看着她,说着令人感动的话,“将来我的钱都是你的。” 宁舒还没来得及把东西还给刘树彬,他已经拉开车门上车了。 这些东西肯定不能拎回学校,好在永宁里离学校近,宁舒只能先送回家,想着回头送他同等价值的东西还回去。 宁舒满怀心事地往永宁里的方向走,路上遇到吃好午饭回来的秦月香。 秦月香一眼就看见宁舒手上的大包小包了:“宁老师去shopping了?” 宁舒:“不是,别人给的。” 秦月香顿时明白了:“是你那个相亲对象给的吧。” 她上上下下打量了宁舒一番:“你命真好,找了个有钱人,将来就是阔太太了,跟我们这些一般人不是一个阶层的。” 跨越阶层其实算不上,绝对能比大多数人过得好,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秦月香拍了下宁舒的肩膀:“宁老师,你作为一个语文老师,一定要有语文老师的风骨,千万不要被纸醉金迷的生活迷惑了。” 宁舒:“你在说什么?” 秦月香笑了起来:“在我面前就别装得这么纯了行吗,这儿又没旁人。” 秦月香看了看宁舒纸袋上的各种大牌logo:“你以前不是为了买,买那个什么来着,反正挺贵的一个什么玩意,连续吃了两个月的泡面你忘了?” 宁舒:“那也不是给我自己买的,是给我爸爸买的手表。” 秦月香撇了下嘴:“虚荣就虚荣,找那么多借口干嘛。” 宁舒并不虚荣,也不怕丢人:“实不相瞒,我这身衣服,包括鞋子包包,从上到下加起来不超过三百你信吗?” 她本着严谨的精神又不充了一句:“不包括内衣,我的内衣都很贵的,好几百一套。” 尤其是里面的束胸衣,为了保证效果,勒住勒平,她买的都是最好的。 秦月香摸了摸宁舒的上衣布料,又看了看她的裤子和鞋子:“路边摊的质量和款式,你买贵了吧,一百不能再多了。” 宁舒翻了个白眼:“是不是又想吵架?” 秦月香:“哪能,我就是好心提醒你,别被虚荣心蒙蔽了双眼。” 她学校里传出来预备铃声,秦月香下午第一节 有课,转身跑走了。 宁舒拎着东西回了永宁里,一路上都在想秦月香的话。 如果她真是一个虚荣心很强的女人,金钱物欲一旦得到膨胀,时间长了肯定就离不开刘树彬了。 想到严乔跟刘树彬在操场边起的冲突,宁舒脑子里突然冒出来一个可怕的猜测。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刘树彬发现她盯着一个名牌包看,是不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把她当成了一个虚荣的女人。 然后开始对她进行物质轰炸,试图利用她的虚荣心控制她,让她离不开他。 如果严乔说的都是真的,那刘树彬的目的根本不是她,而是想利用她,让她给他介绍学校里的女学生。 正午太阳当空,宁舒却在这片温暖的阳光下打了个寒颤,像突然掉进了一个巨大的冰窟窿里,连心脏都是凉的。 这一切都是猜测,宁舒不敢肯定也不敢不重视。 唯一令她犹豫不决的就是刘树彬对她的好,他给她点了一桌子菜,亲手给她夹菜。 结果,还没到晚上,那一桌子菜的后遗症就开始发作了。 宁舒正在办公室批改试卷,鼻子突然开始流血,一滴一滴地滴在试卷上,她批卷子批得眼花,以为是红色墨水漏出来的。 接着涌出了一大股,雪白的卷面上染了一大片红色。 宁舒赶紧把卷子拿起来,抽出纸巾擦卷子上的血。 对面的郭老师看见,吓了一跳:“先擦鼻子,仰起头,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先抢救卷子。” 郭老师连忙帮宁舒摁住鼻子,旁边几个老师也过来帮忙:“怎么突然流了这么多血,赶紧去医务室止血。” 有一个老师已经拿出手机准备拨120了:“医务室顶多应急,还是得去医院,你这出的血也太多了。” 宁舒看见自己手上全是血,也吓得不轻:“我别是得了什么绝症吧,卷子才批到一半,我还不想死。” 郭老师让宁舒别乱说,跟另外一个女老师扶着宁舒往校医务室走去。 那个女老师是个实习老师,胆子特别小,看见自己身上被宁舒溅出来的血,吓得哭了出来:“宁老师,你坚持住,千万坚持住。” 她一哭,宁舒也跟着哭了起来。 一直到医务室,血都没止住,这一通血流的,比她从小到大加起来都要多:“我是A型血,要不先打个电话让医院备上。” 女老师手忙脚乱地用纸巾摁着宁舒的鼻子,哭着安慰宁舒:“宁老师你别急,不会有事的。” “我的妈呀,这太吓人了,我有个远房表姐就是这样,突然流很多鼻血。” 宁舒:“然后呢,是不是没事?” 女老师:“去医院检查才知道,她得了鼻咽癌,晚期,已经去世小半年了。” 宁舒:“……”吓得哭不出来了。 女老师急忙道:“别怕宁老师,你这个也不一定是鼻咽癌,我听说有些血液病也会导致流鼻血。” 宁舒抹了把鼻血:“你说的那个血液病是白血病吗?” 女老师:“好像是。” 两人差点抱着哭起来了,郭老师看不下去了:“先让校医看看。” 体育课,一个学生肌肉拉伤,严乔陪着来医务室,一转头看见满脸是血哭得稀里哗啦的宁舒。 学生拿了药先走了,严乔没走,抬手拉了把椅子过去。 郭老师:“谢谢严老师。”说完扶着宁舒坐在椅子上。 校医过来看了看,帮宁舒做好止血,问了她几个问题:“最近饮食怎么样,中午吃了什么?” 宁舒回忆了一下:“菌菇鸡汤、当归牛尾番茄、鲍鱼……记不太清楚了。” 校医:“这些都是大补食材,加上换季干燥,上火引起的毛细血管破裂,没啥事,注意饮食清淡,吃点败火的,比如西红柿、芹菜、苦瓜等,我给你写在纸上。” “要是不放心,就去医院做个检查。” “鸡汤、当归,鲍鱼,换季还这么个吃法,那不是疼你对你好,是害你。” 郭老师和另外一位女老师见没什么事,放下心来,两人都有课,拜托严乔照顾一下宁舒。 严乔带着宁舒从医务室出来,看了看她衣服上的血:“有衣服换吗?” 宁舒垂着头跟在严乔身后,她以为他会质问他,为什么不听他的话不信任他,还要跟刘树彬出去约会,约着约着就被送到医务室来了。 想到刚才自己怕死的怂样,宁舒觉得有点丢人,说话的声音都低了不少:“办公室里有件外套。” 她可以把外套穿在外面,盖住里面的血痕,就是这个天气有点热,穿着会很难受,血液的味道也不好闻。 严乔把宁舒带到隔壁的体育老师办公室,从椅背上拿起一件白色的衬衫扔给她:“换这件,我没穿过。” 说完走出办公室,关上门之前对她说:“我在门口。” 宁舒拿起严乔的衣服,放在鼻端闻了一下,淡淡的洗衣液的清香。 她看了看衣领上的尺码,XXXL,这得有一米九了吧,不愧是体育老师,长得这么高。 他的衣服很大,能盖住她的屁股,袖口也长了太多,罩在身上像个唱戏的。 严乔看见宁舒拉开门出来:“你不整理一下?” 宁舒往上卷了卷袖口:“这样就可以了。” 严乔走上前,把宁舒胡乱卷上的袖子重新卷了一遍,规整又随意,比她卷得好看太多。 他又低下头,伸手去够她的腰。 宁舒迅速转头看了看,现在是上课时间,走廊上没什么人,她拢了拢衣领,身体往后缩:“你要干什么。” 严乔:“你以为我要干什么?” 宁舒:“不敢说,说了怕你说我骂你。” 严乔:“那你还是别说了。” 他半蹲下来,把被她乱七八糟束进裤腰里的衬衫下摆抽了出来,手指灵巧地在她腰间打了个结。 宁舒低头看着身前的男人,这个姿势过于暧昧,他却很有分寸感,手指只在衬衫布料之间穿梭,没有触碰到她的身体,更像在照顾一个小朋友。 宁舒低声道:“谢谢。” 严乔从地上起来,后退一步看了看,她的皮肤很白,领口微微敞开,露出白皙精致的锁骨,腰线往上拉伸之后,显出盈盈一握的腰肢,牛仔裤包裹下的双腿笔直修长。 他满意地眯了下眼睛:“这样才好看。” 一个女老师回办公室拿东西,看见宁舒,笑着说道:“宁老师,男友风很适合你。” 宁舒的穿衣风格保守又老气,她根本没听过这个词:“什么风?” 女老师:“男友风,意思就是像偷穿了男朋友的衣服,很性感。”说完就走了。 宁舒转头对严乔说道:“说的是像,不是真的男朋友。” 严乔:“知道。” 两人很默契地没有提到刘树彬,这三个字像定时.炸弹,不提岁月静好,一提准得炸,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 青柠二楼根据地,赵宇杰给严乔倒了杯啤酒:“怎么回事,一晚上了一声不吭。” “失恋了?” 严乔点了根烟,看着烟雾从指端升起来:“说了,礼礼高考前……” “别说了,”赵宇杰打断严乔的话:“礼礼高考前不会考虑谈恋爱,我耳朵都快听出老茧了。” 严乔吸了一口烟,喉头一阵辛辣。 “砰砰砰”,门外响起敲门声,服务生小周敲门进来,手上端着一个托盘:“冰糖银耳汤只剩下最后一碗了。” “最近换季,天太干燥了,我嘴里都长溃疡了,我需要银耳汤败败火。”赵宇杰说道,“我是在座的各位里面年龄最小的,两位哥哥发扬一下孔融让梨的精神没问题吧。” 罗明不爱吃这些:“甜唧唧的玩意,娘们才爱吃。” 严乔看了赵宇杰一眼:“不发扬。” 赵宇杰假兮兮地捂着胸口,作出一副悲痛欲绝的样子:“你变了,以前除了礼礼,你最爱的人就是我了,现在你爱自己已经胜过爱我了。” “我要跟你离婚,礼礼跟我过。” 隔壁老王罗明看热闹不嫌事大,勾上严乔的脖子:“乔妹,你可以跟我过,前提是得把礼礼带过来,不然我也不会要你的。” 小周站在一旁,红着脸看着严乔,捂着嘴巴偷笑。 严乔看了眼罗明和赵宇杰:“都滚蛋。” “小周,汤打包,我带走。” 罗明盯着严乔的脸看:“你以前不是不爱吃这些甜食吗,尤其是银耳,碰都不碰。。” 赵宇杰跟着看过去,两人齐刷刷地盯着严乔。 再加上一个小周,三双眼睛六只眼,无声地对严乔发出灵魂拷问。 严乔拎起银耳汤起身:“走了。” 片刻之后,严乔站在家门口,仰头看见宁舒的房间亮着灯,知道她没睡。 他把打包盒放在餐桌上,看了一眼楼上,又低头看了看冰糖银耳汤,上楼走到宁舒的房间门口,抬了下手又放下了。 他重新回到楼下,拿出手机,调出宁舒的微信聊天界面,在上面打了一行字:“带了银耳汤,你要不要下来吃点?” 打完又删除,重新打了一行:“银耳汤吃不吃,不吃我扔了。” 他手指悬在发送键上,终于还是没摁下去,把手机扔在一旁,再次上楼。 来来回回徘徊了足有十来分钟。 最后站在宁舒的房间门口敲了一下:“煤气灶怎么用?” 宁舒打开门,一抬头就看见严乔微沉的脸色,不像是来找她帮忙的,倒像是来杀她的。 宁舒下楼走到厨房演示了一遍:“就是这么用的。” “我们班好些学生也是像你这样,一个问题讲了一遍又一遍,就是记不住。” 宁舒职业病犯了,敲了下灶台:“我上次就是站在这里讲的。” 一转头看见严乔已经走到餐桌边了,又没认真听讲,下次遇上类似问题还是不会,丢分丢得可惜。 宁舒看见严乔正在打开一个打包盒,冰糖银耳汤的香气直往人鼻子里钻。 刚才刘树彬给她打电话,问她饿不饿,说让人煮点燕窝,他给她送过来。 宁舒一听到燕窝这种又贵又大补的东西就觉得鼻子一热,感觉要流鼻血。 她在电话里谢了刘树彬的好意,说自己已经洗好澡准备睡了。 她现在并不想见到刘树彬。 宁舒本来就饿,被这股味道勾得更饿了,眼巴巴地看着严乔:“你要热汤?” 严乔嗯了声,动作顿了一下:“算了,太麻烦了,不吃了。”说完拿起来就要扔。 宁舒赶忙出声制止:“别!” “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你就这么扔了,太浪费了,”她看着他道,“不如给我吧。” 严乔站在垃圾桶旁,手上的打包盒要掉不掉的,他垂眸看着眼前的女人,勉为其难地递了过去:“给你可以,明天的早饭你得帮我带一份。” 宁舒笑了笑,露出一对小梨涡:“没问题。” 严乔去厨房洗了个白瓷碗,把汤倒进碗里,往宁舒眼前一推,转身上了楼。 宁舒摸了摸碗,感觉温度正好,不冷不热正好吃,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热一下再吃。 为了防止自己误吃了什么上火的食材,宁舒拿出手机查了一下,冰糖银耳汤是败火的。 她放心地吃了起来,一边翻看着手机。 一位网友在网上提问,说他的老婆上火流鼻血,问什么东西败火又好吃。 有人回答,冰糖银耳汤最好了,还能美容养颜。 宁舒吃完最后一口温度适宜的汤,突然明白了。 她不断在心里否认自己对刘树彬的阴暗猜测,是因为从来没有人对她这么好过,她唯一的留恋和犹豫不决就是刘树彬对她的那点好。 宁舒低头看了看空了的白瓷碗,突然懂了,什么样的好是虚的,什么样的好才是真正的好。 她知道,严乔是个聪明人,他连高三数学卷子附加题都会做,还会用衬衫下摆打出漂亮的蝴蝶结,这样一个人怎么会不知道煤气灶的用法。 半个小时之前,她在房间里听到严乔上楼下楼的声音,看见他的微信聊天对话框停留了大半天的正在输入中。 最后也只是问她一句,煤气灶怎么用。 宁舒脱掉束胸衣洗好澡,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她是不是可以信任他。 片刻之后,宁舒敲了下严乔的房间:“睡了吗?” 严乔站在门边,一边用毛巾擦着头发:“有事?” 宁舒看着严乔,发现他的目光有点飘忽,从她身上挪开又盯住,盯住又挪开,最后在她胸口停了一下,声音染了几分沙哑:“为什么又往里面塞棉花,几个意思?” 宁舒:“……” 看在他给她带了败火汤的份上,她忍着蹭蹭窜上来的火气:“没塞棉花。” 严乔:“海绵也一样,没差。” 宁舒被气到了,重新回到房间,吭哧吭哧地把两团肉塞进束胸衣里重新回来:“好了,棉花拿掉了,可以说事了。” 严乔认真端详了一下:“不好看,不符合我的审美,要不你再回去塞一个?” 作者有话要说:宁舒:¥%……*@#¥¥%…………(此处省略一万个和谐字)。 第15章 “周思瑶, 你怎么哭了,”高三女生宿舍,一个女生递给周思瑶一张纸巾,关切道, “怎么了, 谁欺负你了?” 周思瑶接过纸巾擦了擦眼泪, 委屈道:“还能是谁,宁姥姥呗。” “我上次不是想参加学海的高考冲刺班吗, 那边本来已经同意给我优惠价了, 突然又说什么没名额了。” 周思瑶捏着手上的纸巾,气得浑身发抖:“一问那个负责人才知道,是宁姥姥不让人家收我的。” 林婷安慰她道:“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宁老师根本没必要这样吧, 这对她又没有好处。” “她就是针对我, 从一开始她就在针对我, ”周思瑶擦了擦眼泪,“我不信你们看不出来。” “别人不会背课文,明天背也可以, 只有我, 必须放学前背出来。别人默写错了只需要抄三遍, 就我要抄五遍。” 林婷抿着嘴唇没说话,因为周思瑶说的都是真的,宁老师对她确实比对别人严格。 林婷:“你还差多少钱,慢慢攒,肯定能攒齐的。” “还差六百,”周思瑶擦干眼泪,纸巾在手上团成一团, 声音低了下去,“我爸妈给我的零花钱越来越少了,说要攒钱给我弟买房子,他才多大点,才上幼儿园,他们就开始想着给他买房子娶老婆了。” 林婷知道周思瑶的父母重男轻女得厉害,激励她道:“他们越是不管你,你就越要努力才对。” “别人学到十点你就学到十一点,别人抄三遍课文你就抄五遍。” 说到这里,林婷突然想到了什么:“或许宁老师根本没有在针对你,她是知道你家里的情况,才会对你格外严格。” “不可能,”周思瑶打断林婷的话,“宁姥姥才没这么好的心,她就是看我不顺眼。” 这时,周思瑶的手机响了起来,女生十分羡慕:“宁老师已经把手机还给你了啊,我的是被陶主任没收的,还是不可能还了的。” 周思瑶去阳台接电话,回来的时候特别开心:“学海那边愿意继续给我优惠了。” 林婷笑了笑:“好事啊。” 周思瑶:“你相想报吗,我跟人说说,看能不能也给你优惠。” 林婷:“我就不报了,我觉得宁老师的课挺好的,上课认真听讲就可以了。” 周思瑶:“我就不行,一想到宁姥姥是故意针对我的,我就不想学了,所以必须在外面学。” 林婷有点不太开心:“你能不能不要一口一个宁姥姥,很难听,也不尊重人。” 周思瑶没接话,看样子是不会听的。 “我出去交一下钱,要是有老师查寝,帮我打一下掩护。” 林婷看了一眼时间:“马上十点,这么晚出去不好吧,太危险了。” 周思瑶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小挎包:“人家说了,只有今天有优惠,过了今天晚上十二点就没有了。” 二十分钟后,宁舒手上拿着女生宿舍学生名单,敲了下房间门进来:“周思瑶人呢?” 林婷从床上探出头来:“她肚子有点疼,去,去医务室了。” 林婷不擅长撒谎,脸蛋一下子红了,声音都有点结巴。 宁舒皱了下眉,语气严肃:“林婷。” 小女生不禁吓,一下子全招了,把周思瑶拿到优惠,去培训班交钱的事讲了一遍。 宁舒:“几点走的?” 林婷被宁舒的脸色吓到了,急忙答道:“九点五十。” 宁舒跟另外一个查寝的女老师说了声,转头就往楼下跑。 刘树彬的培训班在学校后门不远处,为了赶时间,宁舒从小巷抄了近路。 后门十分冷清,与前门热热闹闹的天堂街截然不同,仿佛两个世界。 巷子里的路灯坏了,墙壁很窄,阴影挡住了月光,黑漆漆一片。 宁舒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到害怕,她打开手机手电筒,一抬头看见一个黑影从眼前窜了出去,吓得差点把手机丢掉。 看清楚是一只猫,宁舒舒了口气,谁知小猫一叫更吓人了,像婴儿贴在人耳朵边上哭。 宁舒怕极了,下意识地想要寻找依靠,拿出手机打了个严乔的电话。 毕竟是体育老师,人长得高高大大的,看起来就很有安全感。 电话通了,没人接,宁舒一边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一边用微信给严乔发语音。 “严乔,周思瑶不见了,可能去了刘树彬那。” “我现在在去学海的路上,不知道要不要报警,一会我看情况吧。” “这儿太黑了,有点吓人。” 她对着手机一句一句说着话,就像有人在身边陪着她走这段笼罩着黑暗的路。 昨天晚上宁舒敲开严乔的房间门,把自己对刘树彬的怀疑讲给他听,两人达成一致,并成立了统一战线,打算好好查查刘树彬。 他们还没来得及行动,刘树彬就已经控制不住,要对周思瑶下手了。 在严乔的“陪伴”下,宁舒终于穿过了巷子,一路跑到了学海。 大门是关的,里面漆黑一片,看上去没有人。 宁舒试着打了一下刘树彬的电话,对方关机了。 她转头到处看了看,对面有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 店员听完宁舒的描述:“刚才是有个女孩来过,跟一个人上车走了。” 宁舒:“白色宝马?”那是刘树彬的车。 店员点了下头:“对” 宁舒:“那个女孩是自己坐进去的,还是被别人胁迫的?” 店员笑了一下:“当然是自己坐进去的,要真是被胁迫,我们看见了也不会不管的。” 宁舒一路从学校跑过来,额头冒了汗,手心却是一片冰凉。 她拿出手机,以老师的身份报了警,说自己的学生失踪了,处境可能很危险。 然后听从警方的指示,站在原地等。 宁舒焦急地在学海楼下走来走去,想打个电话问问妈妈,刘树彬的家在哪里,又怕一个不小心打草惊蛇。 周思瑶是不是已经被刘树彬带到家里,或者某个酒店里。 宁舒让自己冷静下来,她能想到的警察肯定也能想到,他们的行动会更迅速。 她不断探着头往路口看,希望警车快一点到。 她转头的时候突然看见学海二楼其中一间房的窗帘动了一下,露出一道光线,又很快被人拉上遮光窗帘盖住了。 宁舒跑到大门口,使劲敲了敲门,大声喊道:“周思瑶。” 楼上没有任何动静,好像刚才那道光只是她看花了眼,但她知道,那绝不是她的错觉。 刘树彬没有把周思瑶带走,而是用了障眼法,把她藏在了学海里面。 “让开,”身后传来男人低沉有力的声音,宁舒转头看见了严乔,眼神徒然一亮,“严乔。” “刚才在工作,不方便贴身带着手机。”严乔从口袋里拿出来一个发卡,三两下开了锁,转头对宁舒说道,“你跟在我身后,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往前冲。” 宁舒指了指刚才看见光亮的房间,跟在严乔身后进了屋。 他们没开灯,因为没时间找开关。 宁舒乖乖跟在严乔身后上楼梯,室内一片漆黑,上楼梯都得靠直觉,宁舒尽量小心,不让自己拖后腿。 她扶着扶手往上爬,因为太紧张也太着急,不小心踩到了地上的障碍物,要不是被严乔拉了一下,她可能就摔下去了。 “小心。”严乔拉住宁舒的手腕。 一直到了二楼,两人看见房间门缝里传出来的亮光。 宁舒贴着门板听了一下:“有人在哭,女孩子的哭声。” 严乔往后退了一步,“砰”一声,抬脚就把房间门踹开了。 房间里的人明显被惊了一下,慌忙看过来。 刘树彬先是看了看宁舒,又看了看严乔,最后把目光定在宁舒脸上,语气又急又气:“你怎么会来,你不该来。” 严乔把宁舒护在自己身后,紧紧盯着刘树彬,保证对方的任何动作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刘树彬的办公室是一个套间,外面办公,里面是一间卧室。 宁舒走进卧室关上门,地上和床上一片凌乱,床前站着一个三脚架,一台摄像机正在工作,上面的红点不断闪烁着。 床上的女孩靠墙蜷缩着,头发凌乱不堪,身上穿着校服,小裤被褪到腿部,胳膊上的皮肤有几道红痕。 她的身体不停地发抖,面色苍白,眼神涣散,流着眼泪,却没有哭声,像是因为极度的害怕而丧失了语言能力。 直到宁舒走过去,轻轻叫了她一声:“周思瑶。” “我是宁老师。” 女孩像是突然醒过来,发出一声尖叫,大哭着从床上爬下来扑进宁舒怀里。 “没事了,”宁舒轻轻拍着周思瑶的后背,安抚她的情绪,“没事了,老师在这里。” 宁舒把周思瑶带到一旁的沙发上,握着她的手:“别怕。” 说完起身,抱起三脚架上的摄像机狠狠往地上一摔。 “砰”的一声,摄像机被摔得四分五裂,宁舒从来不知道,自己会有这么大的力气,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生气过了,整个人都在发抖。 看着被摔成碎片的摄像机,仿佛遭受过的屈辱也被打碎,周思瑶再次痛哭起来,只是声音不再是带着刺痛的尖利。 宁舒从地上捡起存储卡,蹲在周思瑶面前:“你愿意让老师把这个交给警察吗?” 周思瑶咬着嘴唇,大滴大滴的眼泪落了下来。 宁舒小心观察周思瑶身上的伤痕,帮她把内裤穿上,用手指梳头发:“老师平时不扎头发,没有橡皮圈,一会问警察阿姨借一个可以吗?” 宁舒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给宿管老师:“王老师,我是宁老师,306室的周思瑶同学身体不舒服,我带她去医院了,麻烦您告诉一下她的室友,省得她们担心。” “没事,就是吃坏了肚子,肠胃不舒服。” 宁舒的胆子一向很小,怕黑怕死怕很多东西。 她所有的勇气和镇定都来自于她的学生,她必须坚强,因为她是她的老师,因为她是被依靠的那个人。 宁舒进了卧室之后,严乔一拳把刘树彬揍倒在地上。 刘树彬的脸被打出了血,近视眼睛被砸落在一旁,镜片碎裂,平常在人前伪装出来的斯文白净的模样不见,像一只待宰的猪一样嚎叫道:“你不能打我。” 严乔将刘树彬死死摁在地上:“老子早想打你了。” 说完一拳打在他另一边脸上:“畜生!” “警察马上就到了。” 刘树彬一连被揍了好几下,尝到唇边的血腥味,转头瞪着严乔:“你们不能把我交给警察,她收了我的东西,就是我的同伙。” 刘树彬的眼神变得阴森起来,从嘴里吐出一口血沫子:“要死大家一块死。” 他头上的假发歪了,露出头顶秃了一片的脑门,衬着一张狰狞的面孔,说不上的猥琐和恶心。 严乔摁着刘树彬的脸:“闭嘴。” “让她看到我这幅样子,你很开心吧,”刘树彬冷笑一声,“说我畜生,你又好到哪去了,假公济私的小人。” 严乔皱了下眉:“什么意思?” 刘树彬的嘴巴被压得变了形:“别他妈装了,你敢说你对她一点意思都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 第16章 警察很快就到了, 刘树彬戴着手铐被押上警车前看了宁舒一眼,眼神阴森:“你报的警?” 警察摁住刘树彬的头,厉声警告:“闭嘴。” 片刻之后,一行人被带到了警察局, 刘树彬被关押审问, 周思瑶去做身体检查。 宁舒和严乔做好笔录被安排在休息室等候。 严乔转头看着宁舒, 见她眉头紧锁:“别担心,已经没事了。” 宁舒自责道:“都怪我, 没有早点觉察到刘树彬不对劲, 没听你的话。” “不是你的错,错的是那个畜生,”严乔看着宁舒,“你做得很好, 要不是你及时发现问题, 要是再晚一步, 后果不堪设想。” 宁舒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周思瑶真的没事吗?” 严乔递了杯水给宁舒:“她确实被猥亵了,好在因为营救及时免于被侵犯。” “她比李娇娇幸运得多。” 李娇娇就是五班突然不肯去上学的那个女孩,宁舒想到上次在商场上见到她, 她看起来很怕她, 一看到她就大声尖叫。 宁舒现在才知道, 李娇娇怕的不是她,而是一直站在她身后的刘树彬。 事发之后,刘树彬用录像威胁李娇娇,说只要她敢声张,他就把录像寄给她的父母和朋友。 李娇娇只好对外声称是学习压力太大才不肯去上学的。 就差一点点,周思瑶就成了第二个李娇娇。 宁舒咬着自己的嘴唇,被刘树彬气得浑身发抖:“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畜生。” 严乔抬起手抱了下宁舒的肩膀, 在她肩上轻轻揉了一下,帮她止住颤抖。 “宁舒,”一个警察走了进来,“出来一下。” 宁舒起身,疑惑道:“刚才不是已经做好笔录了吗?” 警察看了看宁舒,声音没有温度:“不是问询室,是审讯室。” 严乔站在宁舒身后:“什么意思?” 宁舒转头看见严乔眼里的戾气,扯了下他的袖子,低声提醒他:“这儿是警察局。” 严乔能料到,准是刘树彬那个畜生在审讯的时候胡乱攀咬,想拉着宁舒一块死,他很快冷静下来,叮嘱宁舒:“一会警察问你话,照实说就行。” 他知道她胆子小,抬起手揉了下她的头发:“别怕,我就在门口。” “我哪儿都不去,就在门口等你。” 宁舒从小到大都很乖,循规蹈矩的典型,连逃课这种每个人都会经历过的事都没干过,更别说进警察局的审讯室了。 审讯室的灯光又白又亮,刺得人眼睛疼,门被关上之前,宁舒转头看见严乔站在门口不远处。 这似乎不合规矩,他被一个警察拽了一下警告了。 他个子高,有一米九,比一般的男人还要高很多,脸上总是拽拽的,要么是一副看似随意实际上并不好惹的样子,骄傲又桀骜。 宁舒冲严乔笑了一下,让他放心。 半个小时后,宁舒从走廊尽头走了过来,看见严乔在等她,他也正转头看着她。 宁舒走过去:“没事了,谢谢你。” 宁舒在审讯室被询问的重点就是她有没有收受刘树彬的财物,如果她收了,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这也是刘树彬敢死咬住宁舒,拖她下水的原因。 宁舒暗自庆幸,幸好昨天晚上她敲了严乔的房间,他让她把刘树彬的东西还回去,一大早帮她寄了快递。 严乔看着宁舒:“我不收空头支票。” 宁舒想了想:“给你钱?” 看严乔无动于衷,似乎很不满意的样子,宁舒:“你要是想让我黑幕严礼,给他竞赛或者市三好省三好的名额,那对不起了,这对其他同学不公平。” 严乔笑了一下:“我们礼礼想要得到那些东西,用得着黑幕?” 宁舒想了想:“有道理。” 这个人不要钱,跟严礼这个大软肋也无关,她猜不出他想要什么。 宁舒:“你就直接说吧,只要我有的,肯定给你。” 严乔:“请我吃饭。” 宁舒笑了一下,语气豪爽:“没问题,这算得上什么要求,根本不是事。” “听我说完,”严乔往后退了一步,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宁舒,对她此时的样子颇为不满,“像现在这样肯定不行。” 宁舒低头看了看自己,黑色五分袖T恤,灰色裤子,黑色板鞋,她觉得完全没问题:“这样不行?” 严乔勾了下唇:“上次怎么跟刘树彬吃的,就怎么跟我吃。” 宁舒没来及回话,听见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她看了一眼接通:“妈妈。” “我知道您不会害我的,您也不知道刘树彬是这样的人,不怪您。” “我没事,您和爸爸别来了,”宁舒看了严乔一眼,继续对着手机说道,“放心,这儿有别的老师跟我一块,很快就能处理好,一会就可以回去了。” …… 周思瑶的爸爸妈妈最终也没赶到,据说带她弟弟去外地旅游了,一时过不来。 宁舒把周思瑶带到了自己家,永宁里的别墅。 周思瑶睡下之后,宁舒从卧室出来,准备去院子里坐一会。 今夜注定无眠,不如出去看看夜空和日出。 宁舒看见严乔也没睡,正坐在椅子上,唇边叼着一根烟,烟头忽明忽暗。 看见宁舒,严乔摁灭烟头:“睡不着?” 她洗好澡换了一身家居服,粉色纯棉的布料,娃娃领,没戴那副黑框眼镜,头发半湿地垂在肩上,眼睛像水洗过一般,又大又亮,皮肤在月光下泛着冷白,看起来像个洋娃娃。 他觉得好看,多看了几眼,突然产生一种想把她那副眼镜藏起来的冲动,让她永远像此时这般年轻,柔软。 严乔:“周思瑶的父母什么时候能到?” “明天下午,”宁舒跟严乔并排坐在一起,“周思瑶有个曾用名,叫招娣。” 严乔把自己的视线从宁舒脸上挪开:“重男轻女的那个招娣?” 宁舒看着远处暗黑的天:“有句话你肯定听过,没有伞的孩子必须努力奔跑。” “尤其是不被父母,不被命运偏爱的孩子,他们必须努力,不努力就等着被家人或命运抛弃。” 严乔转头看着宁舒:“这么感同身受,不要告诉我你家里也有个弟弟。” 宁舒笑了一下,眼神透亮地看着严乔:“你看我像吗?” 严乔:“不像,你爸妈对你这么好,你妈妈每天晚上十点都会给你打电话。” 宁舒把垂下来的头发撩到耳后,她的手挡住了她的眼睛,让人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宁舒没再说话,回房间倒了两杯水,一杯递给严乔。 严乔握着水杯:“听说,周思瑶对你一直不太尊重。” 宁舒:“她一直不太喜欢我,认为我在针对她。” 班里很多学生不喜欢她,她其实什么都知道。 “要是别的人我根本不会管,”宁舒看着围墙边开在夜色中的一丛夹竹桃,声音变得柔了几分,“他们不是别的人,他们是我的学生。” 宁舒看了看严乔:“举个例子,如果今天被刘树彬猥亵的人是你,你看我会不会管。” 严乔被恶心了一下:“换个人举例子。” 宁舒:“好,换谁?” 严乔毫不犹豫地说道:“赵宇杰,罗明也行。” 宁舒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如果今天被刘树彬猥亵的人是赵宇杰,我肯定不管。” 严乔:“说得对,我也不管。” 严乔看着宁舒,继续说道:“周思瑶那样对你,你还对她那么好,不会觉得不值得吗?” 院子里灯光昏暗,有飞蛾小虫来回扑闪。 宁舒突然问严乔:“我的职业是什么?” 严乔:“老师。” 宁舒:“老师的职责是什么?” 严乔:“教书。” 宁舒:“还有呢?” 严乔盯着宁舒的眼睛挪不开:“育人。” 他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就像医生救死扶伤,消防员灭火救灾,建筑工人建筑房屋一样,老师的职业职责就是教书育人。 中学生的三观并不成熟,很多时候不懂事,像一棵棵经常长出旁枝末节的树,所以才需要园丁,帮助他们笔直向上。 这不是什么以德报怨,是一个老师的职责所在。 严乔知道宁舒是个好老师,对周思瑶的关照也是出于老师的职责,可他还是感觉不太对劲,就好像她用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掩盖了什么。 严乔没忍住,又问了一遍:“你家里真没有弟弟?” 宁舒笑了起来:“真没有,不信我把我家户口本拿给你看。” “而且你也看得出来,我爸妈对我很好,跟周思瑶不一样。” 严乔只能相信是自己想岔了。 两人没再说话,宁舒靠着椅背眯了一下,发现睡不着,只能睁着眼睛抬头看天。 兴许是夜色太浓,容易让人放下警惕心,很多不想说的秘密都在此时被说了出来 宁舒安静说道:“其实我知道,教师节的那束玫瑰花是严礼买的,贺卡是谢成成写的。” 他们告诉她是全班同学的心意,她一开始以为是,后来想想,知道不是。 “错了,”严乔继续说道,“那束花不是礼礼买的。” 宁舒自嘲地笑了一下:“别再骗我了,我早就知道不是班里的学生买的。” 严乔:“是我买的。” 宁舒:“你是在抢严礼同学的功劳吗。” “他的零花钱都是我给的,花的是我的钱,”严乔看着宁舒的眼睛,“所以,送给你的那束玫瑰花是我买的。” 宁舒看着严乔,灯光落在他眼睛里,像投射了一整个璀璨星空,又深又亮。 “好吧,那谢谢你了,严乔同学。” 之后两人都没再说话,期间有一两只蚊子盘旋,宁舒回房间拿了驱蚊花露水,在严乔胳膊上一阵喷,周围的空气被染了薄荷的香气。 远处又有青蛙在叫,惊醒了沉睡的人,不远不近的三四栋房子同时亮起了灯。 夜色突然没那么孤单了。 宁舒突然想到了什么:“去学海的时候,我在卧室里面照顾周思瑶,听见你跟刘树彬说话了,你们说的什么?” 严乔靠着椅背,仰头看着天:“没什么。” 刘树彬说他是个假公济私的小人,问他敢不敢说他对宁舒一点意思都没有。 他来不及回答,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一时竟然忘了,他根本没必要理会刘树彬。 却对他最后问的那个问题费力思考了很久。 严乔抬眸看着眼前,院子被宁舒重新收拾过,种了一些蔬菜和花朵,不再是从前杂草丛生的模样,也不再像一个连路人都要绕道走的凶宅、鬼宅。 严乔转头看着宁舒:“你欠我一顿饭别忘了。” 宁舒笑了一下:“放心,我是个讲信用的人,不会赖的。” “我这个人有个毛病,”严乔笑了笑,一双桃花眼弯着,“我的自尊心比较强,接受不了被人歧视。” 宁舒直觉这人要出幺蛾子:“你直接说。” 严乔:“你跟刘树彬第一次约会的时候怎么打扮的,跟我吃饭那天也得那样打扮,不然就是践踏我的自尊心,看不起我。” 他扫了一眼她的胸口:“就算要塞棉花,塞得也要比刘树彬那次多。” 宁舒气道:“说过了,没塞棉花,也没塞海绵。” 严乔:“真的吗,我不信。” 宁舒捂住自己的胸口,抬起脚踹了一下严乔的小腿,骂道:“臭流氓,往哪儿看呢。” 说到这个,宁舒就想起来了:“你还我口红,两百多一支呢。” 严乔靠在椅背上,双手枕在脑后,仰头看着天:“说过了,扔了。” 宁舒:“还我口红。” 严乔:“真没有,我一个男的留那玩意干什么。” 宁舒认真地盯着严乔的眼睛:“谁知道你会不会趁没人的时候偷着涂。” 严乔抬手揉了下宁舒的头发,语气带着连自己都没觉察到的宠溺:“这也就你了,要是赵宇杰敢这么说,他将见不到这个黎明的太阳。” 宁舒气哼哼的,不想再和严乔说话了,又在椅子上坐了一会,无论严乔怎么逗她,她都不理他。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撒下来的时候,周思瑶从房子里走了出来。 她身上穿着宁舒的睡衣,拖鞋也是宁舒的,站在门口,手指捏着睡衣,有点不知所措地低着头,还没说话就哭了起来:“宁老师,对不起。” 宁舒起身走过去,什么也没说,抱了她很久。 从这天开始,直到很久以后的未来,周思瑶读了大学,结婚生子,暮年老去,再也没叫过宁舒一声宁姥姥。 她总是跟人说,那是她的宁老师,世界上最好的宁老师。 刘树彬被抓之后的第五天,宁舒来到五班上课,看见坐在窗边梳着高马尾的女孩,阳光落在她身上,突然让人产生一种岁月温柔的感觉。 她现在依然不会笑,只是再也不会崩溃尖叫了,让人看到时间会治愈一切的希望。 宁舒站在讲台上翻开书本,扶了下鼻梁上的黑框眼镜:“抽一个同学背课文。” 下面哀叫声一片,教室乱了一下又安静下来,学生们全都低着头,没人敢在这个时候跟老师对视。 宁舒的目光落在窗边唯一没有低头的女孩身上:“李娇娇,你来背诵一下。” 李娇娇站起来开始背诵,缺课太久,她已经不太会背了,很多句子背得磕磕绊绊,最后一段直接卡壳了。 一瞬间的安静之后,教室里响起了经久不息的掌声。 李娇娇站在一片掌声之中,神情动了一下,极淡,也极美。 下课之后,宁舒从五班出来,像往常一样,站在六班后门看了看,乱糟糟一片,班级卫生也不行。 宁舒捡起地上的一个纸团,准备扔进垃圾桶的时候鬼使神差地打开看了一眼。 这一看不得了,竟然是一封情书! 宁舒顿时感到一阵眩晕,感觉自己将不久于人世,不是被陶主任和秦月香轮流追杀,就是被严乔赵宇杰罗明千刀万剐。 “宁老师,”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在看什么呢?” 陶主任双手背在身后,探着头看了过来,宁舒赶紧把纸团团起来,紧紧攥在手心里:“没什么。” 陶主任没甚在意,巡视了一眼六班的教室,把宁舒带到栏杆边:“今天晚自习放学你和我一组,去操场抓早恋。” 宁舒一听到早恋两个字就想原地去世。 陶主任压低声音,神神秘秘道:“这次是秘密行动,回头我把战略部署发你手机上,咱们抓他个措手不及。” “你注意做好武装工作,问学生借身校服穿上。” 宁舒一直处在灵魂出窍的状态:“啊?” “啊!” “好!” 陶主任满心都是抓捕计划,没注意到宁舒的异常:“晚自习放学,操场从左往右数第三棵树下碰面,over。”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 第17章 晚自习, 宁舒一会在六班转几圈,一会又跑去走廊尽头的一班。 给严礼写情书的是一班的一个叫谭悦然的女孩,字写得倒是不错,比严礼的字好看太多。 早恋不行, 字再好看也不能早恋。 宁舒站在一班后门, 使劲踮起脚尖往教室里面看。 她对那个女孩有点印象, 好像是去年元旦晚会的主持人,挺骄傲的一个小姑娘, 皮肤很白, 瓜子脸,长得也很漂亮。 宁舒在后门只能看见个后脑勺,只好又去前门,一排一排看过去, 终于看到了那个女孩。 谭悦然正在做作业, 宁舒看见她五分钟之内照了四次镜子。 虽然穿着校服, 但领口没全拉上,松松垮垮地敞着,露出里面衣服的小蝴蝶结彰显漂亮。 一班的同学一脸懵逼地看着宁舒, 不知道别的班的老师过来干什么, 她又不带他们的课。 宁舒清了下嗓子:“纪律不错, 继续保持。” 说完双手背在身后,假装淡定地走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继承了陶主任的衣钵升职成了年级主任。 宁舒回到六班,在班里走来走去,走来走去,时不时地往严礼身上看上一眼。 严礼看起来没有任何异常,跟平时一样, 在刷题。 不得不说,不愧是公认的校草,要人有人要个有个,长相跟他哥哥有六七分相似。 他的皮肤很白,没有严乔身上的那种痞气,气质看起来就很矜贵。 侧脸尤其好看,像从漫画中走出来的,凝神思考的时候尤甚。 就连宁舒自己都不舍得挪开眼,心想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生出这么好看的孩子,除非跟这孩子的哥哥结婚。 其实严乔除了没房没车,人穷了点,拽了点浪了点,嘴欠了点,个子太高了点,抽烟文身还打架……其他没什么缺点。 宁舒及时把自己不切实际的脑洞堵上,把严礼叫到门口的栏杆边:“今天晚自习放学有什么安排吗?” 严礼似乎还沉浸在题海里,对宁舒的问题有点懵,睁着一双黑亮的眼睛看着她:“回宿舍睡觉。” 宁舒手上拿着一本语文教科书,书页中间夹着那封皱巴巴的情书,她问:“是直接回宿舍睡觉吗?” 严礼:“不是。” 宁舒心里顿时警铃大作,怀疑严礼今天晚上要去操场早恋,这不正好要被陶主任逮了个正着吗。 回想起刚才在一班看到的谭悦然,她时不时照镜子,还忍不住偷笑,典型的少女怀春的样子,一看就有问题。 严礼继续把刚才的话说完:“不直接回宿舍,先去我哥那吃点宵夜。” 宁舒仔细观察严礼的表情,看他不像撒谎:“真的吗?” 严礼笑了一下:“宁老师跟我一块去吧,我哥他们看到你去,肯定很开心。” 这时,宁舒接到陶主任的电话,告诉她行动计划推迟到明天,原因陶主任没说,只说是核心军事机密,她这个级别的人员接触不到。 陶主任入戏太深,宁舒没有多问,怕再问下去陶主任就要怀疑她在故意打探消息通敌叛变了。 宁舒收起手机对严礼说道:“行,一会放学我跟你一块去,正好有点事想跟你哥聊聊。” 晚自习铃声一响,严礼第一个冲出教室,谢成成在后面鬼叫:“哦豁,跑这么快,等等我。” 严礼转过头:“今天不行,有事。” 谢成成是个二货,十分不满地嚷嚷:“什么事,能有什么事比我们的爱情重要!” 严礼:“家事。” 他一路狂奔到宁舒的办公室门口踩了个急刹车,平复了一下呼吸,仔细整理好衣服,礼貌地敲了下门,笑了笑说道:“宁老师,我来接您了。” 宁舒教书五年,这还是第一次被学生接。 别说宁舒了,就连教了十几年书的郭老师都没享受过这样的待遇,开玩笑道:“一把年纪少女心突然活了怎么办。” 宁舒笑着收拾了一下桌子,想起来严乔还没搬到永宁里的时候,他送她回家,说他妈妈说的,送女孩子回家,一定要等到看不到对方了才可以离开。 兄弟俩可谓一脉相承。 严礼又长成这个样子,性格也比他哥哥好,将来长大了不知道要祸害多少女孩子。 想到这里,宁舒就笑不出来了,好好的孩子,怎么就早恋了呢,马上就高考了,肯定会影响到学习的。 严礼接过宁舒的包帮她拎着。 两人往校门外走去,有宁舒带着,严礼不用翻墙出去了,他转头问宁舒:“宁老师,您有喜欢的人吗?” 宁舒:“没有,怎么了?” 严礼:“我给您介绍个对象吧。” 宁舒笑了笑:“你才多大,认识几个人,就敢给老师介绍对象了。” 不等严礼说话,宁舒假装无意地问道:“礼礼呢,我们礼礼有喜欢的人吗?” 赵宇杰和罗明经常去永宁里找严乔,他们说话的时候对严礼的称呼都是这样,小少爷,或者,礼礼,我们礼礼。 宁舒听多了,发现这样的称呼特别惹人疼,让人很想疼他,想把世界上最好的东西都给他。 严礼抓了下自己的头发,笑容竟然有点憨:“没有,我哥不让我早恋,不然会打断我的腿。” 他正色道:“我家里,家教很严的。” “别看我哥那么疼我,真打起来能把人打死,真的!” 很快到了青柠,严礼帮宁舒推开门,带她去了一个靠窗的位子:“我给我哥打个电话。” 说完就要去翻书包,想拿手机打电话,突然想起来自己的班主任坐在这,假装自己没有手机,转身去了收银台边的座机打。 赵宇杰一看见宁舒就跑了,他迅速回房间洗了个澡换好衣服,刮刮胡子喷点香水,再下楼的时候就变得人模狗样了。 赵宇杰跟着严礼往宁舒那边走去:“礼礼,老师要来家访,怎么不提前说,” 宁舒起身:“算不上正式的家访,过来随便聊聊。” 她穿着一件藏青色圆领长袖T恤,黑色裤子,蓝色板鞋,依旧戴着一副黑框眼镜。 赵宇杰转头看着严礼,皱了下眉:“你闯祸了?” 严礼表示很委屈:“没有。” 赵宇杰最疼严礼,十分护崽:“你要是真闯祸了,趁现在你亲哥没来,赶紧回学校宿舍躲着去,这几天都别回来了,等你哥气消了再来认个错。” 宁舒:“不是什么大事,别吓着孩子了。” 她表面上保持着班主任的礼貌稳重,内心却在咆哮,怎么不是大事,那可是早恋! 严乔把摩托车停在店门口,抱着头盔走了进来,随手放在收银台边的柜子上,看见宁舒,走了过去:“什么事,特地来店里一趟,回家不能说。” 旁边几个服务员全看了过去,回家?他们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严乔转头看了看,晚上九点多,店里的生意依旧很好,周围全是人,他嫌吵,对宁舒说道:“这儿人太多了,去楼上吧。” 他一说完,周围的空气好像静止了一般,不光小周她们不动了,连赵宇杰都吃了一惊,转头看着严乔,目光若有所思。 宁舒跟着严礼去了二楼走廊尽头的一个包厢,看起来跟别的包厢没什么区别。 此时她还不知道,青柠开业以来,她是第一个被带进这间包厢里的人。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儿相当于严乔、严礼、赵宇杰和罗明的家,一个独立的跟外面的世界隔开的世界。 小周她们到现在都还记得,以前赵宇杰的前前女友还是前前前女友想进来,赵宇杰不让,任那个女人撒娇还是撒泼,甚至以分手威胁,他都不让。 他们对这儿有种莫名的固执,好像只有最亲近的家人才能进来。 严礼一进来就乖乖从书包里掏出一张数学卷子做了起来,想起来宁老师是来找他哥说事的,拎起卷子站了起来,出去的时候把赵宇杰也拉走了。 房间里只剩下宁舒和严乔。 经历过周思瑶的事件后,两人的关系亲近了很多。宁舒此时的心情很沉重,她从包里拿来那张皱巴巴的情书递给严乔,语气担忧:“严礼是不是早恋了?” 严乔接过来看了看,毫不在意道:“就这?” 宁舒皱着眉:“有人给严礼写情书,你就一点不担心吗?” 严乔把情书揉了揉,隔空投篮扔进了垃圾桶里:“你也说了,是别人写给礼礼的。” “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收到情书不是很正常的吗。” 宁舒见过早恋的学生,十有八九成绩都会下降,所以她才会紧张,尤其是严礼这个年级第一,上次考试还是东篱市最好的三所中学联考第一,完全有角逐市状元的能力。 这样的学生在哪个学校都是个宝,不光班主任,连年级主任、校长都很关注他的学习状况。 宁舒认真道:“你最好跟严礼谈谈,敲打一下。” 她看着严乔一点也不着急的样子,说道:“上次礼礼调班,你是不是怀疑他早恋,我看你比谁都紧张。” 严乔:“上次不一样,上次是礼礼主动要调班,这次他是被动的,被动的没事。” 严乔抬眸看着宁舒,目光审视:“你念书的时候早恋过吗?” 宁舒:“没有,我们现在在说严礼,扯我做什么。” 严乔心情很好地勾了下唇:“我也没有。” 他又问她:“暗恋有过吗?” 回忆青春,宁舒的记忆只有做不完的卷子和写不完的作业,永远遨游在题海里,她连班级活动都很少参加,更别说早恋这种离经叛道的事了:“没有,我只爱学习。” 她抬了抬下巴,语气颇为骄傲:“我当年可是个学霸。” 严乔弯了下唇,心情突然变得特别好,连说话的语气都扬了几分:“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挺好的。” 他抬手把宁舒的眼镜摘了下来,抬眸看着她:“你好像不近视吧。” 宁舒伸手去抢:“戴习惯了。” 严乔把眼镜举高:“能够着就给你。” 宁舒:“你这一天天的,是不是闲的。” 严乔把宁舒的眼镜给她戴上。 宁舒扶了扶正:“现在说回严礼的问题,你们做家长的不要不当回事,一定要引起重视。” 严乔一抬手,把宁舒的眼镜又抢了过去。 宁舒气得想骂人:“你是不是贱。” 严乔又把宁舒的眼镜给她戴上。 宁舒扶了一下镜框,继续说刚才的话:“都说女追男隔层纱,就算严礼现在没有早恋的心思,万一被人追到了呢,离高考只有两百多天了,成绩千万不能退步。” 她注意到严乔又要来抢她的眼镜,紧紧捏着镜腿,他假动作晃了她几下,又给抢走了。 宁舒气炸了:“严乔,你是不是有毛病。” 严乔手指捏着宁舒的眼镜,忍住笑:“这个眼镜是有什么魔咒吧。” “你回忆一下刚才,是不是一戴上,说话就开始老气横秋,一摘掉……”他顿了一下,抬眸看着她,“才像个女人。” 宁舒撇了下嘴:“我像不像个女人关你什么事。” 她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看了一眼接通,在电话里说了几句,匆匆拿起包,也没跟严乔打招呼,直接推开门走了。 严乔听见关门声,她是不是生气了,走的时候都没看他一眼。 连个余光都没给他。 被她以这种状态走掉,他突然有点空虚,不管做什么都觉得没意思,在青柠待了一会就回家了。 一直到晚上十一点多,严乔才看见宁舒开门回家。 之前她走得匆忙,看起来是有特别紧要的事,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要是再晚几分钟,他就去学校找她了。 宁舒看见严乔从楼上下来,记恨他抢她的眼镜,没理他。 又看他这么晚还没睡可能是在等她,就有点不那么气了。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等到深夜回家的那盏灯。 严乔晃了下手上的水杯,揉了下眼睛,声音慵懒:“渴醒了,下来倒杯水喝。” 宁舒:“……”根本没人等她回家,她的灯灭了。 —— “报告,”一个学生站在办公室门口喊了一声,走到宁舒桌前,“宁老师。” 宁舒放下手上的笔:“郑楠,有事吗?” 郑楠是六班的学生,家庭条件很好,人却很瘦,像根竹竿一样,仿佛风一吹就能倒。平时人缘不错,就是学习成绩有点不稳定,考过班级前五,也考过倒数第五。 郑楠:“宁老师,我想当语文课代表。” 宁舒心里其实已经有人选了,她选的是谢成成,谢成成的作文写得好,字也漂亮,相信能给同学们起到一个带头的作用。 但谢成成有点懒,不愿意教室办公室来回跑。别的宁舒不知道,反正一上体育课没有比他跑得更快的。 郑楠的语文成绩并不好,班级中下游,也没有特别能拿得出手的得分题型,宁舒有点为难。 郑楠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情况,因此说道:“我可以保证下次语文考试进前五,这样同学们就不会不服气了。” 实际上,高中生和小学生不同,大家对课代表并不执着,谁当都无所谓。 宁舒想了一下:“这样吧,下午班会课我提一下,如果有超过一半的人同意让你当,那你就可以当了。” 郑楠笑了笑:“谢谢宁老师,宁老师您真好。” 因为人太瘦,他笑起来的时候脸上的褶子特别明显,宁舒想到郑楠上次的体检报告,有点心疼他:“你有中度营养不良,平时一定要好好吃饭。” “马上高考了,及时补充营养,不然还没上战场就倒下了怎么能行。” 郑楠看见宁舒手边批好的作业本:“宁老师,我帮您发作业吧。” 这是自作主张地让自己提前上任了,宁舒笑着点了下头:“拿去发吧。” 郑楠抱起作业本,突然说了一句:“宁老师,您还是不戴眼镜比较好看。” 郭老师织完一行毛衣,抬头说道:“对,你那个黑框眼镜太显老气了,以后别戴了。” 宁舒从参加工作就开始戴眼镜了,咋一不戴,非常不习惯,感觉不像个老师,怕镇不住学生。 她那副眼镜被严乔拿走之后就没还给她,她暂时不想跟他多说话,打算今天放学去学校门口重新配一个。 下午第一节 是班会课,郑楠全票通过,正式成为高三(6)班的语文课代表。 班会课结束之后,宁舒把严礼叫了出来,特地带他到了一个没人的地方:“你真没早恋?” 昨天严乔已经跟他谈过了,严礼:“没,您说的那个情书是个误会,那是谭悦然为了刺激别人才写给我的。” 宁舒的气场骤然冷了下去:“刺激谁?” 严礼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抱歉宁老师,我不能说。” 宁舒想了一下:“允许你下个礼拜去你哥那住。” 她知道严礼最喜欢去永宁里了,每次去了都不愿意回来,他就算什么都不干,一个人也能在那套房子里待上一整天。 严礼有点动摇,宁舒给的这个诱惑太大了,尤其下周就到他的生日了,他想待在永宁里,那儿是他出生的地方。 宁舒威逼利诱:“你告诉老师咱们班跟谭悦然早恋的人是谁,老师保证不说出去,至少不会告诉别人是你说的。” 严礼低声道:“对不起宁老师,我不能做那个告密的小人。” 宁舒:“你不想去永宁里住了?” 严礼垂着眸,声音突然低了下去:“想。” 宁舒看见他这幅样子,竟然有点心疼,不忍心再逼问他,更不忍心让他失望,叹了口气说道:“下周你可以去永宁里住。” 像风扫过蒙了尘的宝石,少年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谢谢宁老师。” 等严礼走了,宁舒冷静下来,她刚才都干了什么? 学校明文规定,没有特殊情况,住校生不得无故离校。 作为恪守校规校纪第一人,她居然亲口同意了一个住校生逃寝! 宁舒摸了下自己的脸颊边,果然,黑框眼镜是她的保护体,是她的理智镇守器,她一不戴眼镜就会变得失去理智。 下节课是体育课,上一节课一下下课教室里就没人了,全跑去操场了,生怕课间有老师过来占课。 宁舒就是那个想占课的老师。 她看着空荡荡的教室,走到严礼的位子上坐下来,在他桌上左看右看,试图看出来一点什么。 桌上什么都没有,课本里也没有到处写谭悦然或者某个女孩的名字。 宁舒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控制不住地想往严礼的抽屉里面掏,道德感及时制止了她,就算担心他,她也不能不经过他的允许翻他的抽屉。 她回想起刚才严礼说的话,谭悦然是为了刺激某个男生才给严礼写情书的。 为了引起心上人的注意,为了让心上人吃醋,连这种狗血言情小说桥段都能用上。 换成她是那个被刺激的男生,她并不会觉得甜,也不会觉得刻骨铭心要死要活,只会觉得对方要么花心,乱招惹别的人,要么就是吃饱了撑的。 她实在无法理解这些青春期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们的想法。 宁舒起身从教学楼出来,打算回办公室。 路上听到一阵喧闹,转头看见是从操场那边传过来的,严乔穿着一套白色的运动服,领口敞开,里面是一件黑色T恤,脖子上挂着一个口哨,被几个学生围着。 秦月香站在一旁,手上拿着一瓶水,正在羞涩地往严乔眼前递。 学生们在一旁起哄,嗷嗷鬼叫,被严乔看了一眼,不敢吱声了。 学校里有传闻,说新来的体育老师和高三(1)班的班主任秦月香是一对,不知道是谁先传出来的,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秦月香对严乔十分有好感。 宁舒回到办公室,果然听到有人在说严乔和秦月香的事,老师们闲起来比学生还能八卦。 “大前天,我去操场逮早恋,结果怎么样,看见严老师和秦老师了。” “是不是他们也在值班?” “不可能,那天的值班表排的是我和方老师。” 要不是刚才在操场上看见,宁舒根本没看出来,严乔和秦月香之间竟然有点什么。 对面的郭老师闲聊道:“宁老师,你觉得严老师和秦老师怎么样?” 宁舒:“我觉得那俩人都不怎么样。”秦月香不用说了,跟她是死对头,严乔也不用说了,抢眼镜之仇不共戴天。 想到背后说人坏话不好,宁舒改了口:“还不错,男才女貌,一对璧人。” 严乔就是这个时候走进办公室的,他本来想过来问问,她昨天晚上这么晚回去,呆在外面干什么了。 她一直循规蹈矩,生活简单而单调,从来不过夜生活,每天晚自习放学准时回家。 一个女老师看见严乔,笑着开玩笑:“严老师,你是来找秦老师的吗?” 办公室其他人支起了八卦的耳朵。 严乔看着宁舒,一瞬间脸色不太好,却又在下一个瞬间恢复了正常,他的神情和声音都是淡淡的:“不是。” 宁舒不知道严乔为什么要盯着她看,脸色还变来变去的,她能看出来他的不开心,同样,她自己也很不开心:“严老师。” “我的眼镜你打算什么时候还给我?” 严乔:“手一抖弄折了,不还了。” 宁舒:“……”这就很不讲道理了,老师从小教育我们,不能抢别人的东西,弄坏了别人的东西要道歉,要买个新的还回去。 看他这幅样子,跟强盗有什么区别。 其他老师也都感到很诧异,一中的人都知道,严老师的脾气最好了,人也特别好,斯文儒雅,对什么事都是淡淡的,不甚在意,也不计较。 宁舒起身把严乔带到办公室门口走廊上没人的地方。 她的身高只到他的肩膀,连下巴都够不到,跟他说话都得仰着头,气势上就输了一大截:“你最近怎么回事,怎么老找我的茬?” 严乔偏头看了一眼外面,被阳光照得眯了下眼:“没有。” 他垂眸,低声:“我没想惹你生气。” 宁舒快要被这个男人气笑了:“那简单,把我的眼镜还给我,我就不生气了。” 严乔:“不想还。” 宁舒:“……” 告诉自己不要生气,宁舒:“你不是来找秦老师,也不是来还我眼镜的,那来我们办公室干什么?” 严乔靠着栏杆:“你昨晚干什么去了,这么晚回去。” “惹我生气又来关心我?”宁舒抬头抬得脖子有点酸,边揉边说道,“你们体育老师这么闲的吗,不用上课的吗。” 严乔:“我的下节课和下下节课都被主科老师占了,确实挺闲的。” 宁舒从严乔的话里得到灵感:“这样吧,你把六班明天的体育课让给我,我就告诉你,并且不生你气了。” 严乔点了下头:“成交。” 一个六班的学生从办公室出来听见了,嚎叫了一声:“不要啊,严老师!” 宁舒看了学生一眼:“你语文卷子没交,放学之前送到办公室来。” 学生受到双重打击,哭着跑了。 严乔看着宁舒,继续刚才的话:“昨晚干什么去了?” 宁舒:“我们班的郑楠同学不小心被锁在教室里面出不来了,我去给他开门了。” “本来开好门就行了,他又说家里的钥匙没带,我带他去学校门口的麦当劳坐了一会,顺便看着他做作业。” “好了,你明天的体育课归我了。” 宁舒一口气说完,盯着严乔的眼睛看了看:“听说,你跟秦老师?” 严乔:“不是。” 宁舒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直到晚自习放学之后。 宁舒按照陶主任的指示去操场左边数第三棵树下面碰头。 宁舒本来觉得自己穿着学生的校服做伪装已经够夸张了,看着陶主任身上的作战迷彩服,觉得自己还是太年轻了。 陶主任从背包里拿出来一个远光手电筒递给宁舒:“用这个,多远都能看清。” 宁舒像个木偶一样接过来:“会不会太夸张了?” 陶主任挑了下眉,语气颇为骄傲:“不然你以为我这个爱情杀手的名号哪来的?” 宁舒只能表示服气。 陶主任看了看宁舒:“你眼镜呢,不戴眼镜能看清楚吗?” 宁舒把校服拉链往上面拉了拉:“我本来就不近视。” 陶主任:“那以后都别戴了,这样挺好,校服一穿,跟学生没两样。” 陶主任是知道宁舒的年龄的:“本来就没比学生大几岁。” 宁舒没说话,她已经一整天没戴眼镜了,除了最初的不习惯,适应下来之后发现,不戴眼镜其实更方便也更舒适,鼻梁也不会受到压迫。 放学铃响后十分钟,学生们都回宿舍或者回家了,校园渐渐安静下来。 陶主任最后问宁舒一遍:“我们的口号是什么?” 宁舒:“能不说吗?” 陶主任:“不能。” 宁舒抬了抬拳头,让自己的声调尽量抑扬顿挫:“把早恋的苗头扼杀在摇篮里!” 按照原来的战略部署,宁舒和陶主任兵分两路,从不同的方向切入。 宁舒假装自己是个学生,往操场里面灯光暗的地方走去,她虽然觉得陶主任过于夸张了,但他们的宗旨是一样的,就是为学生好。 早恋真的太影响学习了。 宁舒转头到处看,有三五成群的学生,也有单独散步的。 一般来说,只要男生和女生一起出现在操场,不是在早恋,就是在准备早恋,要是聊天,哪儿不能聊,非要跑到操场这么个恋爱圣地来。 宁舒有点欣慰,她目前还没看到成双成对的。 结果,一转头,看见一棵大树旁边站在两个人影,其中一个特别高,一中没有这么高的人,除了那位新来的体育老师。 宁舒躲在一旁,仔细看了看,果然看见是严乔,站在他身侧的人是秦月香,两人正在说话。 学生谈恋爱是严格被禁止的,老师作为成年人,谈恋爱是天经地义的,宁舒自然不能去抓,只能装作没看见。 今天在办公室门口,严乔对她说,他跟秦月香不是那种关系,果然是骗人的。 宁舒转过身,打算去再去转两圈,没抓到学生就收工,趁门口的眼镜店没关门,把眼镜配上。 她准备走的时候却看见了一对学生,确定是学生,身上穿着校服,一个男生和一个扎着长马尾的女生,靠得很近。 宁舒用手电筒照了一下,大喝一声:“哪个班的?!” 学生受到惊吓,转身就跑。 这个男生看起来很有担当,没有丢下女生,拽着小恋人的手腕没松手。 宁舒往前追出去老远,跑得气喘吁吁,陶主任听见动静也赶过来了,十分紧张地问道:“看清脸了吗?” 宁舒看着消失在操场尽头的学生,双手撑在膝盖上歇了几口气。 陶主任又问了一遍:“看清楚了吗,哪个班的?” 宁舒低着头,顿了一下才说道:“太黑了,没看清。”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郑的地雷,感谢当家的营养液,谢谢大家! 第18章 陶主任看着两个学生逃跑的方向, 安慰宁舒道:“法网恢恢疏而不漏,总有一天会抓到他们的。” 宁舒回忆着刚才刚看的那个学生的张脸,嗯了声,没再说话。 突然, 她感到一阵气急, 喘不上来气, 刚才跑得太急太快了,猛一停下来特别难受。 她一口气没喘上来, 险些晕倒在地上, 被一只大手扶住了。 严乔拧着眉,弯腰看着宁舒,见她脸色苍白:“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宁舒捂住胸口:“喘不上气, 难受。” 严乔迅速把宁舒背在身上, 对陶主任说道:“我带她去医务室。” 陶主任还没来得及说话, 见眼前一闪,严乔已经背着宁舒跑出去好几米远了,只能在后面喊:“最好去趟医院, 好好检查一下。” 陶主任有点担心, 他有个远方表哥就是这样, 有一段时间突然气急,喘不上气,去医院一查,肺癌,已经去世一年多了。 他双手拢在嘴边,焦急大喊:“一定要好好查查,晚了可就来不及了。” 宁舒差点被陶主任的话吓哭, 什么叫晚了就来不及了! 她趴在严乔背上,感觉到耳边呼呼的风声,他跑得很快,不断转头对她说:“坚持一下,马上到了。” 宁舒想到自己最近的身体状况。 如果说上次的流鼻血事件是个乌龙,这次她是真切地感觉到了不适。 已经很长一段时间了,她经常感到气虚胸闷,头晕,整个人都透不过气来。尤其一跑步,感觉气都喘不上来。 她怀疑自己的呼吸系统有问题,有严重的问题。 严乔感觉脖子一热,听到背上的人传来低低的呜咽声。 他皱了下眉,轻声安慰她:“别着急,不会有事的。” 宁舒在严乔身上蹭了蹭眼泪,开始盘算自己的生前身后事:“我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算了,跟你似乎没有什么要交代的。” 严乔不喜欢她这样说话,好像他们之间真的毫无牵扯一样。 他的逻辑开始变得毫无道理:“不行,你在临死之前,必须对我有所交代。” 宁舒哭得更伤心了:“你也看出来了对吗,我快要死了。” 她的眼泪把他背后的衣服都浸湿了,严乔就是这个时候发现,比起担心她的身体和死亡,跟她毫无牵扯更令他难以接受。 他背着她上楼梯,语气竟有点泛酸:“跟我真的没有什么要说的了吗?” 宁舒擦了下眼泪:“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 严乔心里一跳,托着她大腿的手不自觉地收紧,声音干涩低哑:“你接着说。” 宁舒续上一口气,继续把刚才没说完的话说完:“你一定要照顾好礼礼。” 严乔:“……” “你还是别说话了,省点力气。” 宁舒便不说话了,今天没戴眼镜,连哭起来都很方便,鼻涕眼泪直接往他背上一蹭就行。 到了校医务室,严乔把宁舒放在椅子上,蹲下来,仰头看着她:“有没有好一点?” 宁舒捂着心口:“一想到自己快死了,就更难受了。” 今天值班的是孙晓倩,也是上次给宁舒看鼻子的那个校医。 宁舒一副我快要死了的样子:“孙老师,我气短,喘不上气,胸闷,我的呼吸系统是不是开始衰弱了?” 孙晓倩戴上一个听诊器,脸上一副我就知道的神情:“宁老师,我已经等你很久了。” 宁舒接过严乔递过来的纸巾,一边擦眼泪一边说:“你是不是早就看出来端倪了?” 孙晓倩看了严乔一眼:“严老师,你能先出去一下吗?” 严乔站着没动:“我不方便听?” 孙晓倩点了下头:“的确不方便,这种情况下,只有家属和恋人这种最亲近的人才可以听。” 宁舒哭得更凶了,医院里面,医生只有在下病危通知书的时候才会这样说话。 宁舒拽了下严乔的胳膊,仰着一张梨花带雨的泪脸看着他:“严乔,一定要照顾好严礼,我放心不下他。” 严乔没说话,低沉着气压出去了。 宁舒擦干眼泪看着孙晓倩:“你跟我实话,我到底得了什么病,大概还有多少日子?” 孙晓倩用听诊器听了一下。 宁舒不太放心:“这儿设备是不是不太行,要不要去大医院做个心电图之类的?” 孙晓倩伸手去解宁舒的上衣纽扣:“宁老师,你真是我见过的,最怕死的人。” 她指了指宁舒的束胸衣:“我以前是不是劝过你,让你不要老穿束胸衣。” 说着在上面拽了拽:“你这个太紧了,你是不是故意买的小号?” 宁舒擦干眼泪:“什么意思?” 孙晓倩三两下把宁舒的束胸衣扒掉,直接给她扔进了垃圾桶里:“你没病,就是束胸衣穿多了,以后不许再穿。” 她低头看了看,检查了一下:“型不错,幸好还没被勒变形。” 孙晓倩解释道:“整天穿着束胸衣,影响正常呼吸和血液循环都是轻的。长期压力下,会致使乳腺回流不畅,引发一些较为严重的乳腺疾病。” “同时还会引起周围的肋骨,脊柱,肌肉受到压迫,不想死的话以后就别穿束胸衣了。” 宁舒试图把那件束胸衣从垃圾桶里捡起来,被孙晓倩打了下手:“你是想死吗?” 宁舒的手背被打得生疼,不敢再动了。 孙晓倩把垃圾桶往旁边挪了挪,不让宁舒去够。 宁舒把自己的纽扣扣上,低头看了看高耸的胸部:“真的不能再穿了吗?” 医生最见不得病人糟蹋自己的身体,孙晓倩是真生气了,声音也大了好几分,指着宁舒的鼻子骂道:“你是生活在封建社会吗,就算是封建社会,也没见这样压迫妇女□□自由的。” 学校里其实有很多女学生,她们会对自己的发育感到羞愧,走路喜欢弯腰含胸。 宁舒整理了一下衣服,把校服也穿上,低声道:“孙老师,你不懂。” 她垂着眉,睫毛盖住了眼睛,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因为某些我不太方便说的家庭原因。” 孙晓倩看了看宁舒:“宁老师,我看人很准的,你骨子里并不是那种软弱封建的女人,你很聪明,也很勇敢。” “我不管你的家庭原因是什么,作为一个医生,我必须对我的病人负责。” 孙晓倩看着端坐在椅子上的宁舒,她身上穿着学生的校服,没戴眼镜,脸上的表情有些茫然和不知所措,比高一刚入学的新生还让人感到心疼。 孙晓倩记得五年前第一次见到宁舒的医疗信息资料时大吃了一惊,差点以为她是学校的学生。 孙晓倩的声音放柔了很多,像哄小妹妹一样,拍了下她的肩膀说道:“听话,不要再穿束胸衣了。” 宁舒商量道:“那我以后不买小号了,穿正常尺码总行了吧。” 孙晓倩:“不管是什么尺码,整天穿着就是不行。” 她正色道:“以后再让我在学校里面或者学校外面看见你穿束胸衣,别怪我当场给你扒掉,反正被看光光的人不是我。” 宁舒相信,以孙晓倩的性格绝对做得出来这种事。 她再也没往垃圾桶里的束胸衣看上一眼,不是因为孙晓倩的威胁,而是怕生病,怕死。 孙晓倩:“不要压迫它们,尽量释放它们的魅力。” 孙晓倩拉开宁舒的校服拉链,捏了捏,赞叹道:“你这个是非常理想的半球形的,线条流畅,富有弹性,很有美感,又大。” “作为一个医学生,一个医生,我看过很多,你的最好看,将来你男人可太有福气了。” 宁舒被孙晓倩说得红了脸,赶紧把衣服拉上:“怎么突然说这个啊。” 孙晓倩知道宁舒是个什么性格,没再逗她,看了一眼时间站起来:“挺晚了,赶紧回家吧,需要我找个人送你吗?” 宁舒笑了一下:“我又不是学生,我是老师,外面那些小混混看到我都得绕道走。” “为什么呢,大概是怕我给他们布置作业吧。” 孙晓倩看了看宁舒:“只要你闭上嘴巴不说话,也别再戴你那副黑框眼镜,谁能看出来你是老师。” 宁舒一走出医务室的门就闻到一股烟味,呛得她咳了出来:“你这是抽了多少烟,不怕被陶主任逮到吗。” 严乔摁灭烟头,仔细看了看宁舒:“抱歉。” 他转头看了看医务室的门,眉头紧紧拧着:“孙老师怎么说?” 宁舒非常感谢陶主任让她穿了校服,校服宽松,加上是晚上,根本看不出来她穿没穿束胸衣,不然他又得说她往里面塞棉花。 “没事,让多休息,多喝水。” 严乔还是不放心:“总得有个病因吧?” 宁舒开始胡扯:“病因是操劳过度,加上急火攻心,生气,才会一时胸闷喘不上气。” 她看了看严乔:“所以,麻烦您以后不要再惹我生气了,好吗?”她的眼镜还在他手上呢,还欠她一支口红。 两人下了楼往校门口的方向走,严乔突然说道:“刚才在操场,你是不是看见我和秦老师了?” 宁舒点了下头:“看见了,没好意思打扰你们。” 两人一块出了校门,严乔转头看着宁舒:“我跟秦老师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你别生气,气坏了身子进医务室不值当。” 宁舒:“我没生气啊,我为什么要生气?” 严乔想到赵宇杰常挂在嘴上的一句话,女人是最喜欢口是心非的一种生物,当她说自己不生气的时候,肯定在生气,你要是以为没事,不去哄,那你就完蛋了。 严乔解释道:“秦老师说今天该我和她一起值班,去操场抓早恋。” 宁舒颇为诧异:“陶主任说今天该我和他去,不可能再安排你和秦老师去。” 陶主任和秦老师,肯定是陶主任的话语权大。 宁舒稍一思索便明白了:“秦月香骗了你,她想和你去操场独处,谎称值班。” 宁舒转头看着严乔:“你怎么连这都看不出来,就算要值班,起码问陶主任要一份值班表看看吧。” “被一个女人骗得团团转,您可真行。” “放心,这件事我是不会告诉礼礼的,也不告诉赵宇杰和罗明,尤其是后面两位,能笑掉大牙。” 严乔:“谢谢宁老师给留面子。” “什么事,怎么就不能告诉我了?”头顶突然响起来一个声音,严乔抬头看见从青柠二楼窗户探出头的赵宇杰。 “乔妹,你是不是在外面干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了,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礼礼怎么办。” 严乔对宁舒说:“他脑子有病,别理。” 回到家,严乔从口袋里拿出来宁舒的眼镜还给她:“给你。” 宁舒接过来戴上,一整天不戴,咋一戴上,竟然有点不习惯。 严乔倒了杯水递给宁舒,颇为不满地看了她一眼:“明明不近视还要戴眼镜,整天把自己弄得这么老气。” 宁舒摘掉眼镜:“戴上显得成熟一些,严厉一些,这样才能镇得住那帮熊孩子。” 她重新又戴上给严乔看,瞬间变成一副班主任脸:“你看,这样是不是厉害多了?” 严乔帮她摘掉,放在自己口袋里没收掉:“不要总把自己放在他们的对立面。” 宁舒:“不然呢,像秦月香一样,带着班里的学生集体去网吧,对早恋的学生也不制止,还助纣为孽,说以后要喝他们的喜酒。” 她颇不赞同:“哪儿有点老师的样子。” 严乔知道,要一时半会改变宁舒的思想,让她学会更好地与学生沟通是不可能的。 所有的善意都不应该被辜负。 她或许不讨喜,但她是个好老师。 所以,慢慢来。 严乔随口问道:“你跟陶主任在操场抓到谁了?” 宁舒:“我们班的一个男生,跟秦月香班上的一个女生,具体是谁不能告诉你,反正不是严礼。” 严乔回了趟房间,出来的时候对宁舒说:“医保卡带上,带你去医院看看,检查一下,放心一些。” 他是真心实意地担心她的身体:“长期胸闷气短不是什么小事。” 宁舒知道自己的真实病因,只要以后不穿束胸衣就没事,她摆了下手:“我累死了,不想去,等有空我自己去。” “再说了,晚上医院大多数科室都关了。” 严乔帮宁舒安排得明明白白:“胸闷气短挂呼吸内科,这个科室有夜门诊,先去看看,用仪器检查一下,后面再挂特需。” 宁舒:“……” “没发工资,没有钱。” 严乔:“我有。” 宁舒:“不了吧,你一个新入职的体育老师,工资肯定没我一个老教师高,你得租房子,还得养严礼,需要用钱的地方太多了。” 严乔没想到宁舒担心的竟然是这个,他无奈地笑了一下:“老子有钱。” 严乔出了客厅,又很快回来,递给宁舒一个黑色的摩托车头盔:“没女式的,你先用礼礼的吧。” 宁舒的手机响了起来,是一串陌生数字,她接通,听了几句,眉头渐渐拧了起来。 宁舒挂了电话,声音焦急:“先送我去别的地方,学生出事了。” 严乔锁上门,长腿跨上摩托车,转头看了宁舒一眼:“上来。” “你们班的哪个学生?”她班里的学生他基本都认识。 宁舒爬上车,又无奈又着急:“不是哪一个学生,是大半个班的学生,二十多个。” “开快点吧,不然对方就要报警了,说只给三十分钟。。” 严乔听宁舒报完地址,往她的方向偏了下头:“坐稳,抱着我的腰。” 宁舒第一次坐摩托车,还是这种一看就很野的改装车:“会翻车吗?” 严乔:“不会,哥哥车技很好。” 作者有话要说:众人:怀疑你在开车。 严乔:本来就在开车。 宁舒:…… *** 感谢闻不到的地雷、手榴弹。 每晚六点更新,谢谢大家。 第19章 宁舒很快赶到了距离学校不远处的一家餐厅, 人均消费三百以上。 这对普通家庭的学生来说算是很贵了。 六班今天过来的人一共二十一个,全班四十八个人,占了整个班级的小半壁江山。 值班经理看见宁舒,看了看她身上的校服:“不是说叫老师来了吗, 怎么又来个学生。” 宁舒:“我就是他们的老师。” 值班经理笑了起来:“你们这种情况我见多了, 让同学假装是家长, 模仿家长签字这种事简直不要太多。” 宁舒:“我要真是学生假扮的老师,不会傻到穿着校服就来吧。” 值班经理琢磨了一下, 觉得她说得有道理, 又一沉吟:“不对,你一个老师,为什么要穿学生的校服?” 宁舒转头看了看严乔,发现他像是在看戏一样, 完全没有过来帮她解释的意思。 她只能再次在心底庆幸, 幸亏他不知道她穿着校服是因为她穿束胸衣, 而她的束胸衣又被孙晓倩活活给扒掉了。 宁舒对值班经理说道:“不管我是学生还是老师,就是个来解决问题的,您也希望早点解决吧。” 值班经理一想, 也是。 很快, 宁舒被值班经理带进来一间包厢, 一开门就看见场面一片混乱,桌子上是各种吃剩的饭菜,空气中有烟味,有人抽烟了。 几个女生站在窗边挤在一起,低着头,不太敢看宁舒。 她们身上没穿校服,穿的各种漂亮的裙子, 化了妆,涂了口红,发型也精心打理过,反正宁舒自己除了相亲那次,从来没打扮得这么漂亮过。 男生们有的靠着墙,有的坐在椅子上,还有两三个蹲在角落里头的,一个个跟霜打的茄子一样没精打采,看见班主任进来,三三两两地站了起来。 桌腿边东倒西歪地躺了不少啤酒瓶,?轻?吻?最?萌?羽?恋?整 理?居然还有一个学生喝醉了。 宁舒忍住蹭蹭往上冒的火气,告诉自己要稳重要冷静,她是来救人的,不是来杀人的。 醉酒的学生一看见宁舒,晃晃悠悠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不知死活地裂开嘴巴笑了笑:“宁老师,您来了。” 看见宁舒身后的人,眼睛又是一亮:“严老师,您也来了,快请坐。” 说着转头冲旁边的同学喊:“小二,傻站着干什么,上酒!” 宁舒扶了下谢成成的胳膊,皱着眉问道:“你这是喝了多少?!” 谢成成:“我没醉。” 跟一个醉鬼对话没有任何意义,宁舒转头问值班经理:“他们一共消费了多少?” 值班经理此时终于相信来的这个人是老师了。 他早就让人把账单准备好了了,就等着来个大人买单了:“九千,看都是学生,还给打过折了。” 宁舒接过值班经理递过来的单子看了看,都还挺会点菜,挑的全是贵的。 班长同学红着脸走到宁舒身边,小声说道:“是郑楠点的,他说请我们吃饭,结果钱包被人偷了,手机也一块被偷走了。” 班长看了看这一屋子的狼藉,低着头,有点惭愧:“我们不敢叫家长来,只能,只能把您叫来了。” 不管发生了什么,宁舒都应该先把单买了,尤其值班经理还在一旁看着。 宁舒攥了攥手上的单子,算都不用算,她银行卡里的余额不够。 值班经理催了一声:“老师,请问是您帮您的学生们买单吗?” 宁舒的脸班长的脸还要红,这一屋子吃霸王餐的,加上她一个工作多年却连九千块钱都拿不出来的成年人,可谓集体丢人,丢人丢到一中大门口了。 尤其值班经理自认为体贴地问了一句:“您是刷卡,支付宝还是微信付款?” 宁舒琢磨了一下,要不给郭老师打个电话,先问她借点,但以郭老师的作息,这个时候可能已经睡了。 还是问陶主任借点? 这位年级主任怕是要扛着一把四十米长的屠刀过来,把这些熊孩子跟她一起给屠了。 “我来,刷卡。”宁舒听见严乔的声音。 这个男人的声音一直都很好听,就像教师节那次在办公室,他送给她的那支红色的康乃馨一样,他总能在她最尴尬窘迫的时候解救她。 宁舒给严乔递过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严乔跟着值班经理出去了,宁舒反手把门一关,开始秋后算账。 她往包厢中间走去,一动就踢到地上的玻璃酒瓶,发出“叮呤咣啷”的声音。 宁舒拿起桌上的烟灰缸,指着上面的五六根烟头,语气严厉:“谁抽的,站出来。” 学生们暗叫不好,烟头和烟灰忘了藏起来。 “没人承认是吧,那今天都别走了,什么时候有人站出来什么时候放学,”宁舒被这些不懂事的孩子气得头疼,意识到说错了,订正道,“放你们回家。” 只有谢成成这个醉鬼举了下手:“宁老师。” 宁舒看了他一眼:“去门口站着去。” “不是,”谢成成继续把刚才的话说完,“不是我。” 宁舒:“那你告诉老师,有哪几个同学抽烟了?” 包厢里二十多双眼睛同时看向谢成成,要是他把抽烟的人说出来,就是不讲义气,脱离团体,得罪的就是这一屋子的人,将来在班里的日子不会好过。 谢成成打了个酒嗝,看起来在费力思考,酒精令他无法注意到周围这样或那样的目光。他只是单纯地在想宁舒的问题,想不到太多,自然也想不到后果。 宁舒正在气头上,也没想到这么多,她担心有些学生越学越坏,今天学人抽烟,明天指不定就翘课上街打架了。 严乔推开门进来,看了一眼包厢里的场景,感觉到了某种令人不愉快的对峙的气氛,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大概猜到一点。 他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懂的话对宁舒说道:“你还是不戴眼镜比较好看。” 学生们不知道严老师为什么突然夸起宁老师长得好看了,他不是跟秦老师一对吗。 宁舒听懂了严乔的弦外之音,来这儿之前,他们在谈论她戴不戴眼镜的问题,她说戴眼镜会让自己看起来更成熟一些,严厉一些,也更能镇得住学生。 严乔让她不要总把自己放在学生们的对立面。 宁舒稍微冷静下来,眼神也不那么咄咄逼人了。 但她已经把这些同学的名字全记在小本本上了,下次上课检查背诵和默写,就找他们,一个都跑不掉。 谢成成坐在椅子上,手撑着下巴,低声自言自语地思考:“谁抽的烟来着,给我我没要。” 他终于想起来了:“是……” “方瀚宇,”宁舒出声打断谢成成的话,对旁边一个高个的男生说道,“你家跟谢成成家顺路,先送他回去吧。” 谢成成还想说话,被方瀚宇捂着嘴,连拖带拉地拽走了。 严乔靠在门边看着宁舒,轻轻弯了下唇角。 包厢门重新被打开,郑楠从外面回来,站在宁舒面前:“餐厅的人查了监控,没看见是谁偷了我的钱包和手机。” 宁舒看了看包厢里的学生:“班长回头把今天的餐费收齐,还给严老师。” 郑楠转头对班长说:“别问同学们要,说好我请客的,等我的卡和手机挂失了就还给严老师。” 郑楠走到宁舒面前,看了一眼桌上的烟灰缸:“是我抽的,六根都是我抽的。” 班长抬头看着郑楠,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扛下来。 宁舒沉着脸看了郑楠一眼,转头对其他人说道:“都先回家吧。” “郑楠留下来。” 学生们走后,宁舒转头看了严乔一眼:“我跟郑楠谈点事。” 严乔嗯了声:“我在门口等你。” 严乔出去之后,郑楠低声对宁舒说:“对不起宁老师,这么晚了还让您跑一趟。” “我也不是第一次这么晚陪着你了,前些天,你不是被锁进教室,就是家里钥匙忘了带,”宁舒拉了张椅子坐下来,拿起桌上没开封的矿泉水,拧开喝了一口,让自己消了下气,“今天又搞出来这么大的阵仗。” 她但凡晚来一会,值班经理就报警了。 因为都是学生,还有未成年人,也不是故意吃霸王餐,就算报警也没什么事,补上餐费就可以了,但这些都需要家长去派出所签字领人的。 一通折腾,肯定会影响未来两三天的学习,离高考只剩那么几天了,哪里耽搁得起。 郑楠偏头看着一旁:“我也没想到钱包和手机会被人偷,打我爸的电话也没人接。” “今天选语文课代表,同学们都选我了,我总该意思一下,请他们吃饭吧。” 宁舒咬了下牙:“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撤了。” 郑楠低声道:“别啊,我很喜欢你的,宁老师。” 对上少年一双明亮真诚的眼睛,宁舒的心一下子软了,毕竟班里喜欢她的学生不多。 想到今天跟陶主任在操场抓早恋,宁舒刚平息下来的火气又开始往上冒。 她只有让自己的声音尽量平静:“今天晚自习放学在操场,你跟一班那个谭悦然在干什么?” 郑楠张了下嘴巴,吃了一惊的样子:“您,您看到了?” “我们不是已经跑得很快了吗。” 宁舒抬头看着眼前清瘦到快要脱相的少年,她有点看不懂他:“别装了,不是你故意让我看到的吗。” 本来郑楠只要拉着谭悦然一直往前跑,她根本不会知道是谁。 他在手电筒的光束中转了下头,很刻意。 “学校不让早恋,这方面抓得很严,发现就得叫家长,这种事情我怎么可能会故意让您知道。”郑楠低头看了一下宁舒,又把视线偏到一旁,始终看着桌腿边上一只倒在地上的啤酒瓶子。 宁舒没有证据证明郑楠是故意让她看见的,但这不是关键,关键是这孩子在早恋。 宁舒:“明天叫你家长来学校。” 以她的经验,中学生最怕的就是叫家长,一般不管在老师面前多横,一听说要叫家长,保准跟斗败的公鸡一样。 郑楠:“好!” 宁舒:“……”这么高兴? 她不由对郑楠的种种言行生疑,明天要好好跟他家长谈谈。 宁舒从椅子上起来,转头看见桌上一盘没怎么动筷子的薄饼,不知道是什么饼,上面撒了玉米和凤梨,煎得焦黄酥脆。 宁舒动了下手指,想伸手去拿,反正就算她不拿,餐厅也只能扔掉。 一想到自己现在是个正在生气教训学生的老师,还是算了吧,先保住威严要紧。 宁舒给了郑楠两百块钱:“打车回家,到家打个电话给我。” 郑楠笑了笑:“谢谢宁老师。” 宁舒:“别谢,钱记得还我。” 郑楠走后,宁舒再次上了严乔的摩托车。 晚上十点多,街上的人不多,严乔的车开得又稳又快。 宁舒坐车很规矩,手不乱放,觉得害怕就拉住座位旁边的小横杆。 严乔让她抱着他的腰,她不肯,她长这么大第一次跟男人靠得这么近过,胸口几乎要贴在他的背上,要是再抱着腰,那成什么了。 那是只有情侣和夫妻才能做的事。 突然一个急转弯,车身倾斜了一下,宁舒吓得嗷呜一声叫了出来,在车座上大喊:“你太快了。” 严乔:“男人不能说快。” 宁舒没听懂,以为是风太大,自己没听清:“什么?” 严乔:“害怕就抱好。” 前面又是一个急转弯,宁舒嚎得很大声:“你慢点。” 她只觉得耳边的风越来越大,犹犹豫豫地伸出手搭在前面男人的腰部两侧,用手指抓着他的上衣布料。 车速渐渐慢了下来,宁舒靠得近了一点,发现这个男人的身材非常好,宽肩窄腰,肩背挺括,还长着一双大长腿。 回到家,严乔把车子停在车库里,拎起挂在车把上的打包盒,转头对宁舒说:“我饿了,吃点东西。” 进了家门,宁舒看见严乔打开打包盒,声音兴奋:“是我想吃的薄饼,这么巧,你也想吃这个?” “在包厢门口等得无聊,随便买了点。”严乔从冰箱里拿出来一瓶牛奶,倒进玻璃杯,放进微波炉里加热。 他不喜欢在晚上吃东西,不过是看她在教训学生的时候多往这道菜上多看了几眼。 宁舒:“是特地给我买的吗?” 严乔:“不是。” 宁舒:“能给我吃一点吗?” 严乔:“不能。” 宁舒:“……” “逗你的,过来吃吧。”严乔说着把手上热好的牛奶递了过去,“喝点,睡得好。” 宁舒接过来:“今天谢谢你了,要不是你,事情不会这么容易解决。” 她说的不光是他帮忙垫了钱的问题,更是在处理那些学生的时候,他对她说的那句话。 严乔抬眸看着宁舒,她的眼睛是很漂亮的杏眼,又黑又亮,平时总被一层镜框框着,把她的活泼与灵气都框没了。 “你的那副被我弄丢了,要是实在想戴,我带你去配个秀气点的款式,大黑框不好看。” 宁舒低头喝了口牛奶,沉默了一下说道:“不配了。” 吃好东西,两人一块上了楼,回到各种的卧室门口,严乔转了下头:“我有朋友在医院工作,拖他约了个呼吸科的名医,回头带你去看病。” 宁舒看严乔严肃认真的模样,吓了一跳,赶忙摆手:“不用,我自己去就行。” 严乔皱了下眉,他打过电话给孙晓倩,对方语焉不详,看起来不像是宁舒说的那样,因为操劳过度、急火攻心而引起的胸闷气短。 宁舒越是态度坚决,孙晓倩越是支支吾吾,严乔越觉得不对劲。 他怀疑宁舒生了什么大病,不想周围的人担心,也怕花钱,这才拜托孙晓倩帮她保密,一个人瞒着全世界对抗病魔,弱小、可怜又无助。 —— 第二天一大早,宁舒翻遍了衣柜,试了好几件衣服,发现都没有校服的那种遮胸效果。 衣柜里最宽松的就是严乔那件白色的衬衫了,上次她流鼻血流得身上到处都是,他借给她穿,她洗好了忘了还回去,干脆再借一天,趁明天周末去买几件宽松的衣服补充衣柜。 宁舒学着严乔上次的样子,用下摆在腰间系了个结,再把袖口往上卷到手肘处,就成了时髦的男友风。 宁舒收拾好,一推开门就看见严乔从隔壁房间出来。 他大概是属狗的,眼睛特别尖,一眼就看出了她跟平时不太对劲的地方,他目光飘忽地在她胸口扫了一眼,挪开又飘了回来。 宁舒先发制人,先开了口,语气幽幽的,像个无奈的女鬼:“塞棉花了。” 严乔点了下头:“我说呢。” 宁舒脸红了一下,瞪了瞪他:“你什么毛病,老盯着人家女孩子的胸看。” 严乔偏过头,眼睛看着一旁的雕花栏杆:“总比有的人为了那点虚荣心弄虚作假强。” 他没忍住又看了一眼,提醒她:“你也收敛一点,别太贪心,稍微塞一点就算了,不知道还以为你这是塞了两个篮球。” 宁舒:“你家篮球这么小?!” 严乔:“我天天摸,我能不知道?” 宁舒:“!”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眼看着眼前的女人要暴起揍人,严乔解释道:“我说的摸是摸篮球。” 他看着她,目光审视:“你今天不会又要相亲去吧?” 宁舒想起来自己还欠严乔一顿饭,干脆顺水推舟:“不是说请你吃饭吗。” 他还说什么,自己的自尊心很强,接受不了被人歧视,请他吃饭一定要塞得比刘树彬那次多才行,不然就是看不起他。 严乔往后退了一步,上下打量了宁舒一遍,对于她穿着他的衬衫这件事很满意。 他打量完又不满意了:“我怎么看着没有刘树彬那次塞得多,你果然看不起我。” 宁舒气得想骂人:“再多说一个字,这顿饭你就别想吃了。” 严乔只得闭嘴,去学校的路上几次想张嘴说什么,都被宁舒一个班主任眼神怼回去了。 到了学校,经过询问沟通,宁舒得知,郑楠的父亲正在隔壁市,说下午两点能赶到学校。结果到了五点还没见人影,打电话过来说被一个会议绊住了。 周六不用上晚自习,五点半就能下班了。 宁舒知道郑楠家的情况,早年母亲因病去世,一直跟着爸爸两个人过,家里做生意的,很有钱,但他爸爸总是很忙,连家长会都没来参加过。 宁舒拿出手机,最后打了一遍郑楠父亲的电话,接电话的是秘书,自然又是忙,赶不回来了。 等办公室里的老师都走了,宁舒问郑楠:“你跟一班的谭悦然到底怎么回事?” 早恋不是一个人的事,宁舒今天中午找过一班班主任秦月香,哪知道秦月香根本不重视,说自己已经跟谭悦然谈过了,这事就算这么过去了,连家长都不叫。 郑楠并没有回答宁舒的问题:“宁老师,我爸今天是不是来不了了?” 宁舒有点生气:“老师问你的话,你还没回答。” 郑楠丝毫没有犯了错的学生应该有的羞愧的模样,他看着自己的班主任,连目光都是坦荡的:“就您看到的那样,早恋。” 宁舒不知道他坦荡个什么劲,语气严厉地又跟他阐述了一遍早恋的危害。 宁舒最后说得口干舌燥,通常这个时候,学生会表现得不耐烦,没有任何青少年喜欢“姥姥”的唠叨,但郑楠一点都没有。 少年瘦瘦高高,像一根竹子一样站着,把宁舒的唠叨当成了吹过竹林的微风,似乎这短暂的陪伴,对于他,已经是奢侈。 宁舒抓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润润喉:“你先放学回家吧,周一再叫你爸过来。” 郑楠站着没动:“宁老师,这些天我给您添了很多麻烦,我请您吃饭吧。” 宁舒看了一眼时间:“老师已经有安排了,再说了,老师怎么能让学生请吃饭。” 郑楠的眼神瞬间黯淡了下去:“那我今天又要一个人吃饭了。” 宁舒一边收拾桌子一边说道:“老师有自己的生活,你也是。” 郑楠低声:“我家里又没人。” 宁舒没有多想,叮嘱了郑楠几句,让他想好跟谭悦然的事怎么结束,看了看他消瘦的身形又道:“好好吃饭。” 严乔一直在办公室门口等宁舒,他今天在学校上课穿的运动服,特地回家换了身衣服过来。 严乔把手上的一个纸袋递给宁舒:“去洗手间换上再过来。” 宁舒接过来:“什么?”她拿出来看了一眼,竟然是一件黑色带细闪的礼服,比上次跟刘树彬相亲,林老师给她穿的v领裙子还要正式。 宁舒看了看严乔身上的熨烫整齐的衬衫西裤,头发似乎也让发型师打理过,她吓了一跳,赶忙把纸袋递了过去。 严乔没接,抬了下眼睫:“穿不穿?” 宁舒拎着纸袋:“穿成这样去一般的餐厅肯定不合适,人均起码一千以上才行,我可没那么多钱请你。” 严乔:“没事,我可以借给你钱。” 宁舒:“……”他可真是,为了宰她一顿,不择手段,连借钱这种事都想得出来。 宁舒拎着纸袋去了洗手间换上,不知道是什么布料,看着很闪,穿上去却很舒服,垂感也很强,长度到脚踝,肩带又细又精致。 宁舒照了照镜子,觉得自己从来没这么美丽性感过,跟电影里的女主角一样。 她从来没穿成这样出去过。 最关键的原因是,她从来没穿过这样的衣服,也不去游泳,她是不刮腋毛的。 不能抬手臂,一抬起来就会露出一片人间真实,这可就太尴尬了。 电影里的浪漫从来不属于她。 宁舒在镜子前站了好一会,左看看右看看,她从来没有像此刻这么漂亮过,就不太真实的样子。 镜子里的女人皮肤雪白,眼睛清亮,嘴唇泛着淡淡自然的粉红,杨柳细腰,胸部饱满得刚刚好。 宁舒转了个身,从侧面看了一下自己,以前觉得自己的胸是累赘,现在看看也不尽然。 五分钟后,宁舒脱掉吊带裙,换上自己原来的衣服,出来对严乔说:“不太合身。” 严乔眯了下眼镜看着宁舒:“我亲自量的,尺码不可能错。” 宁舒吃了一惊:“你什么时候量的?” 严乔:“用眼睛量的。” 宁舒转头看着身侧的男人,见他目光黏在她身上:“要不是看在严礼的面子上,我现在已经喊非礼了你信不信。” 严乔笑了一下挪开视线:“那你喊吧。” 宁舒:“……” “严老师。” 严乔:“嗯,在。” 宁舒:“您是我见过的最无耻的人。” 严乔:“那谢谢夸奖了。” 他穿着熨烫整齐的正装,一双桃花眼微微弯着,说着厚脸皮的话,这就很斯文败类。 校园主干道两侧绿树成荫,有穿着校服的学生从旁边走过去,夕阳坠在天边,涌出一片五彩缤纷的晚霞,余晖落了他和她满身。 他转头看着她,一只手插在口袋里,另一只手拎着纸袋,里面装着他亲手给她挑的裙子。 他们一高一矮,身高差极大,她跳起来捶了下他的后背,披肩发飞扬又落下,衬着身后橙黄色的夕阳。 宁舒看见有学生看过来,赶忙收敛起自己,变得成熟稳重起来,一本正经地冲跟她打招呼的学生点了下头。 严乔抬手在宁舒头发上揉了一下,把她的头发弄乱:“你今年到底多大了?” “我工作五年了,肯定比你一个新体育老师大啊。”宁舒想伸手去够严乔的头发,也给他弄乱,可他个子太高,胳膊又长,只要稍微躲一下,她根本碰不到他的头。 也是,专门去做的发型,肯定不会让她碰。 令宁舒没想到的是,严乔竟然没躲,任由她在他头发上抓了好几下。 宁舒抓着抓着,睁大眼睛,有点不可思议地看着严乔:“你怎么不躲?” 严乔:“躲了怕你够不着。” 宁舒本来还想说,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没想到他接着说了一句:“小矮子。” 宁舒换又抓了他几下,可惜他头发短,再怎么抓都不显乱。 等她抓够了,严乔才偏头躲了一下:“别闹。”一出声才发现声音有点沙哑。 他突然不再靠近她,始终与她保持半米的距离。 宁舒没有注意到严乔的异常,看了一眼他手上的纸袋:“那个裙子,挺贵的吧。” 严乔:“还行。”不过就是一个体育老师一个月的工资。 宁舒想了想:“虽然这个裙子不太合我的身,但是吧,也不能让你白花钱,你多少钱买的,我给你钱,你把裙子给我。” 她很喜欢这条裙子,就算不能穿也很喜欢,就像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严乔:“本来就是给你买的,不要钱。” 宁舒这人很老实,从来不占别人的便宜:“不行,我们班学生还欠你一大笔钱呢,我不给再不给你钱了。” “你上次不是说,自己没房子也没车,以后肯定要买房子娶老婆还贷款。” “最重要的是什么,你得养严礼啊,要是钱都花光了,我们礼礼吃饭都吃不上肉,只能去食堂打点剩菜剩饭吃,校服都穿不上合身的。” 严乔想象了一下那副令人心酸的画面,忍不住打断宁舒:“你该不会真的以为老子很穷吧。” 宁舒被严乔大富豪语气惊到了,想着自己可能伤害他作为一个家庭顶梁柱的自尊心了:“不敢。” 严乔无奈道:“商场打折,三百。” 宁舒:“我说呢,面料怎么这么好,回头我把钱给你。” 两人走出学校大门,宁舒带着严乔往天堂街走去,转头看了看他:“虽然你穿得很正式,但我真没什么钱,也不想打肿脸充胖子,带你去吃烧烤自助吧。” 严乔看了看不远处蹲在店门口给自己选妃的赵宇杰:“别告诉我是青柠。” 宁舒:“去吧去吧,赵老板送了我Vip卡。” 赵宇杰老远看见他们了,赶忙站起来:“宁老师,严老师。” 两个人的约会变成了三个人,赵宇杰赖在包厢不肯走,还要把罗明也喊过来。 严乔坐在中间,宁舒就像是看不见他了一样,一直伸长脖子探着头跟赵宇杰聊严礼同学两三事。 约会变成了饭局,饭局又变成了家长会。 严乔心里的那份仪式感全没了,他破罐子破摔,斜靠在椅背上,把衬衫袖口往上卷了卷,又松了松领口,斯文变痞气。 赵宇杰突然换了个话题:“乔哥,你上次说喜欢什么样的女人,胸大腿长屁股翘的?” 严乔看了赵宇杰一眼:“别瞎说。” 他视线扫了一眼宁舒:“我喜欢胸小的。”不塞棉花的她才是真实的她。 赵宇杰就是在这个时候反应过来的,宁老师今天和以前不一样,身材不一样了,但他不敢看,怕严乔灭了他。 宁舒问道:“听说下周严礼生日,你们想好怎么过,送什么礼物了吗?” 严乔心里早已经有了打算,赵宇杰还在苦思冥想。 宁舒去洗手间的时候,赵宇杰蹲在椅子上问严乔:“你家那房子能买下来吗?” 严乔点了下头:“已经让人跟钱乐谈了,应该不会出意外。” 赵宇杰:“那行,我送礼礼一间装修吧,他以前睡的房间是儿童房,现在肯定不能再睡了。” 他琢磨了一下:“那这样的话,你不就成了宁老师的房东了吗,岂不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了。” 严乔看了赵宇杰一眼:“你脑子里装得都是些什么黄色废料,现在是法治社会。” “我说什么了吗,我什么也没说啊,”赵宇杰瞟了瞟严乔,啧了一声,“我看脑子里有黄色废料的不是我。” 严乔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勾了下唇没说话。 赵宇杰递过去一个意味深长不怀好意的眼神:“笑这么骚,在想什么呢。” 严乔:“没什么。” 赵宇杰问道:“跟钱乐谈到多少钱了?” 严乔:“三百二十万。” 赵宇杰觉得不可思议:“当年三百八十万卖的,现在三百二十万买回来,钱乐那坑货能愿意卖?” 严乔:“他在外面欠了点赌债,不卖,手就会被砍掉。”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很平常,仿佛砍手这样血腥、残暴的事情跟切菜一样简单、无情。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 第20章 宁舒推开包厢门进来, 在跟人讲电话:“书包,什么书包?” 她跟电话里的人说了几句,挂了之后对严乔说道:“我回趟办公室,郑楠的书包落在我那了, 他周末的练习本和卷子都在里面。” 不管怎么样都不能耽误学生写作业, 到了高考的考场上, 这些都是分。 宁舒又给郑楠打电话,让他跟她回办公室拿书包。 打了好几遍, 打通了, 没人接。 严乔陪宁舒回办公室,宁舒拿起郑楠的书包,书包拉链没拉严实,里面掉出来一个黑色的礼品盒。 盒子摔在地上自动打开了, 露出一个深蓝色的领带和一张贺卡。 贺卡上只有一行字:爸爸, 生日快乐。 日期是今天的。 所有觉得疑惑想不通的事情都在这一刻露出了端倪, 宁舒把礼物盒整理好,重新放进郑楠的书包里,转头对严乔说道:“我去趟郑楠家, 把这个给他送过去。” “我带你去。”严乔看了看时间, “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去一个男学生家不合适。” 郑楠家在一处高档别墅区, 安保很严,说没有业主的同意不让进。 宁舒只好给郑楠打电话,打了好几个依然没人接,有点担心他出事。 好在郑楠父亲的电话被打通了,对方说自己正在赶回东篱市的路上,还有一个小时就能到家了,并让保安放宁舒进去, 拜托宁舒暂时照顾一下郑楠。 郑楠父亲的声音挺年轻的,有点严厉,对郑楠在学校的表现感到生气,又因为在和老师讲电话,能听出来他在忍着火气。 宁舒没把生日礼物的事说出来,这是他们父子之间的事。 严乔单肩背着郑楠的书包,陪着宁舒往郑楠家走,一边转头问道:“你年少的时候叛逆过吗,像郑楠这样。” “没有,我念书的时候很乖的,别说像郑楠这样早恋了,连逃课都没有过,”宁舒的笑容很乖,睁着一双黑亮的眼睛看着人,像一个等待表扬的小孩子,“我从来不会让家长操心。” 严乔皱了下眉,看着夜色中高高矮矮的景观树木。 片刻之后才说道:“那你很欠打啊。” 宁舒抬手捶了严乔的胳膊一下:“你不表扬一下我这个别人家的孩子就算了,居然还要打我。” 严乔:“那你爸妈打过你吗?” 宁舒低头踢开一个小石子:“没有,因为我从来不犯错。”。 宁舒指了指前面一栋别墅,对了下上面的门牌号:“就是这里了。” 房子里亮着灯,一片寂静。 宁舒摁了下门铃,大门自动打开,到了客厅门口,严乔把手上的书包递给宁舒:“我在这等你,有事叫我。” 说完转过身,坐在门口的台阶上,从口袋里掏出来一根烟点着,再没看宁舒一眼。 宁舒站在台阶上面,低头看着严乔的后背,竟从中看出一丝烦闷,好像有什么非常难过的事情困扰着他。 宁舒蹲下来,轻拍了一下严乔的肩膀,声音柔了几分:“你怎么啦?” 连尾音都带着少见的俏皮,像在哄他。 严乔:“没事,你先进去,这儿有烟味。” 宁舒走进客厅,看见整个房子的灯都被打开了,就是没有人声。 房子越大,这片寂静就显得越孤独。 宁舒教书五年,这样的学生见过很多,郑楠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 他们的父母很忙,没时间陪伴他们。青春期是个敏感又张扬的年纪,他们会做出很多事情吸引关注。 宁舒仰着头朝楼上喊了声:“郑楠。” 没有回应。 宁舒:“你书包在我手上,我数到三,不要的话我就给扔了。” 二楼一间房门被推开,郑楠穿着睡衣走了出来,看了一眼宁舒手上的书包:“扔了吧。” 宁舒看见郑楠房间的灯是关着的,周围越是亮,他的房间就越显得暗。 她提了提手上的书包:“里面不是你给你爸爸准备的生日礼物吗,说扔就扔了?” “不是我故意看的,是不小心看到的。” 郑楠穿着拖鞋从楼上下来,靠在楼梯扶手边,远远看着宁舒:“反正他今天也回不来了,明天就不是他的生日了,这份礼物将没有任何意义。” 跟宁舒猜想的一样:“所以,你这两天各种作天作地,就是为了让你爸爸回来,好给他过生日?” 郑楠没吭声。 宁舒继续说道:“我相信你跟他实话实说,说想给他过生日,他一定会赶回来的。” 郑楠抬着下巴:“要是直接说有用,我犯得着作吗。” “行,还知道是自己在作,”宁舒把郑楠叫到沙发上,“过来坐好,老师好好跟你理一理。” 郑楠倒了杯水递给宁舒,知道自己有错在先,低着头不说话。 宁舒看了一眼茶几上郑楠的手机:“昨天在餐厅请同学们吃饭,你是故意把钱包和手机藏起来的是吧,本意是想让值班经理报警,让警察把你爸爸喊回来,没想到班长把我叫过去了。” 郑楠很吃惊:“宁老师,你是怎么知道我把钱包和手机藏起来的?” 宁舒在班里的外号叫宁姥姥,就是因为很多人觉得她从来都不理解他们,跟他们有很深的代沟和隔阂。 郑楠没想到宁舒会一眼看穿他。 宁舒:“嘴巴别张这么大,老师当年可是个学霸,比你们很多人都聪明。” “平时你们在班里作的那些事,不要以为老师没说就是不知道。” 郑楠垂着头没说话,算是默认了自己藏钱包和手机的事。 宁舒盯着郑楠:“忽高忽低的成绩,还有早恋,你是不是也是故意的。” 她见过的最作的小姑娘都没郑楠这么作的。 郑楠低声道:“宁老师,我已经三个月没见过我爸了,这栋房子就我一个人,跟一口棺材没什么区别。” 宁舒:“虽然,但是,不管是什么理由,早恋就是不对。” 郑楠忽然改了口供,“我没早恋。” 宁舒觉得好笑:“我可是亲眼在操场看见你跟谭悦然在一起的。” 郑楠解释道:“那是因为她想约严礼,约不到,就叫我过去,故意刺激严礼。” 宁舒想到在教室里捡到的那封情书,上次严礼也是这么说的,说谭悦然为了刺激某人才写情书给他的。 宁舒被这些孩子是是非非的感情纠葛弄得晕头转向:“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郑楠重新说了一遍:“谭悦然喜欢严礼,给他写情书,见对方不理她,就约了我,想刺激严礼。” 宁舒:“然后你就将计就计,让老师误以为你在早恋,打电话给你爸爸,好让你爸爸回家,给他过生日,对吗?” 郑楠:“差不多就是这样。” 宁舒迷惑了,她再次感觉到了自己与学生们之间的代沟。 尤其是谭悦然,这得看了多少狗血言情小说。 宁舒看了看郑楠过分消瘦的身形:“不要告诉我,你天天在家里都不吃饭的。” 郑楠低声:“一个人不想吃。” 他不想每天放学回家走进这间没有温度没有人声的房子,所以总找理由跟宁舒呆在一起,故意让同学把自己锁在教室里,故意不带家里的钥匙。 郑楠:“宁老师,我也不是故意要骗您。” 宁舒差点被气笑了:“怎么,骗人还分故意和不故意的?” 郑楠抬头看着宁舒,眼神很亮:“在班里,我从来没叫过您一声外号,从一开始我就知道,您是个好老师。” 宁舒语气严肃:“所以就是,人善被人欺?” 她心里其实已经不气了,因为她的学生说她是个好老师。 她一直都是这么好哄的人,也从来不贪心。 宁舒叹了口气:“你爸爸马上到家了,这几天我会跟他好好谈谈。” 宁舒起身往门口走去,郑楠跟在她身后,几次张嘴想挽留。 宁舒打开门,转头看着郑楠,总结道:“一,把那天在餐厅欠严老师的钱还上。二,下次考试进班级前五。三,没有三了,你跟谭悦然属于相互利用,谁也不欠谁,半斤八两。” 最后,宁舒说道:“好好吃饭。” 宁舒转头看见门口多了个人,看长相和打扮应该是郑楠的爸爸,宁舒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家长,扬起一个客气又礼貌的班主任微笑:“郑楠爸爸。” 郑力新对宁舒点了下头:“宁老师。” 宁舒垮了跨肩上的包:“今天挺晚了,回头我们再沟通一下郑楠同学的问题。” 郑力新:“老师辛苦了,我叫司机送您回家。” 宁舒偏头看了看站在一旁的严乔,笑着说道:“不用,我有人送了。” 严乔接过宁舒的包拎在手上,像在宣誓主权:“我送她。” 郑力新冲严乔点了下头:“辛苦两位老师了。” 宁舒转头看了一眼站在门口想看他爸又不敢看的郑楠,对郑力新说道:“孩子等您很久了。” 郑楠偏过头,不知道是不好意思还是叛逆、倔强、生气,抑或几种情绪都有。 他转身走了,连声爸爸都没叫。 郑力新语气微怒:“老师都还没走,你就走了,懂不懂礼貌。” 本来正在工作的时候被老师通知儿子早恋,学习成绩下降,就已经窝了一肚子火了。 “不好意思宁老师,孩子不懂事,回头我好好教训他。” 宁舒往房子里面看了一眼,顿了一下,突然对郑力新说道:“祝您生日快乐。” 郑力新怔了一下,似乎明白了什么:“谢谢宁老师。” 往大门外走的时候,宁舒转头看见郑力新在客厅门口站了好一会,一直仰头看着二楼郑楠的房门。 因为郑楠不是真的早恋,事情很容易得到了解决,宁舒也算放下了心里的一块大石头。 期间跟秦月香吵了一架。 秦月香说郑楠利用了谭悦然,宁舒就说谭悦然利用了郑楠,两人都很护短,各自为自己的学生辩解了一番。 一个老师走了过来:“早恋这事吧,既不怪郑楠,也不怪谭悦然,怪严礼?” 宁舒和秦月香难得达成一致,异口同声:“不行!” 我们礼礼只是长得太帅成绩太好,才会经常被女孩子们惦记上,他又没做错什么。 远在主任办公室的陶主任竟然听到了教师办公室传过去的早恋两个字的字眼,一阵风似地刮了过来,神情十分震惊:“怎么回事,学校里竟然还有我这个爱情杀手不知道的恋情?!” 秦月香偷偷翻了个白眼,拿起书本上课去了,她跟陶主任和宁舒不同,对逮违规的学生没有任何兴趣,她都是把学生当成朋友一样相处的。 宁舒言简意赅地把事情给陶主任阐述了一遍,总结道:“暗恋是存在的,恋爱是真没有,您爱情杀手的名号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陶主任理了一下头绪:“谭悦然喜欢严礼,为了刺激严礼才跟郑楠去操场的,郑楠属于明明知道,然后将计就计,跟谭悦然去了操场。” 宁舒:“对,就是这样,熊少年们各有各的中二。” 陶主任作为一名资深杀手,简直不要太懂少女心思,看宁舒像一块不开窍的木头一样,提点她道:“宁老师,这就是你不懂了,这不是中二。” 他拿出随身携带的几个小本子,封面上一行手写毛笔字:《特别行动感悟(早恋篇)》 翻开其中一页,继续说道:“我接下来要念的是去年抓早恋的年度总结词,你记好了。” 宁舒被陶主任的阵仗惊到了,不由洗耳恭听,甚至想也拿个小本本记下来。 陶主任抑扬顿挫地读了起来:“爱情啊,越是百转千肠,费尽心机,越是动人。” 宁舒没有喜欢过男人,也没有被男人喜欢过,从来没有过这种感情体验。 她只能表达羡慕:“感觉跟小说里面写的一样。” 这样刻骨铭心的爱情永远不会发生在她身上。 陶主任:“刚才的话记住了吗?” 宁舒点了下头:“记住了。” 陶主任似乎不太放心:“你重复一遍。” 宁舒:“啊?” “爱情啊,越是百转千肠,费尽心机,越是动人。” 陶主任满意地点了下头,这些老师里面,他最喜欢的就是宁舒,因为她最配合他的工作,他们身上有很多教育理念是相似的。 陶主任经常在想,将来他退休了,一定要把年级主任的衣钵传承给宁舒,交给别人他不放心。 陶主任收起小本子,突然想起来什么:“抓早恋那天,咱们是不是看到了严老师和秦老师了?” “对,那天不还是严老师送我去的医务室吗,”宁舒继续说道,“秦老师以为该她和严老师一组抓早恋,严老师不知情,就过去了。” 她给了秦月香面子,没用骗这个字,据严乔说他是被秦月香骗过去的,不知道那天晚上根本就不该他值班。 陶主任沉思了一下:“不可能,那天放学前严老师找过我,他看过值班表。” 作者有话要说:陶主任——学生的爱情杀手,老师的爱情助攻。 *** 看评论,好多读者要开学了,还有很多高三的。 各位高考生注意了,宁老师会在教室后门的窗户玻璃后面默默地看着你们,给你们加油的。 感谢小郑的地雷,感谢支持正版的所有读者们。 风里雨里,每晚六点等你。 第21章 两个女老师从办公室外面回来, 一边兴奋地讨论问题。 “以我的追剧经验,那一车花,得有九百九十九朵。” “敢往学校里面送花,肯定不会是送给学生的, 那只能是老师或者其他工作人员了。” “咱们学校最漂亮最有气质的就是linda林老师了吧, 会不会是什么富二代霸道总裁什么送给她的?” 高三(6)班的林老师抱着英语书踩着高跟鞋, 穿着一身香奈儿套装走了进来:“不要污蔑我,我单身, 目前也没有追求者。” 那两位女老师又开始猜测:“难道是教美术的蒋老师?” “今天好像是蒋老师的生日, 肯定是她了。” 郭老师批好卷子放下笔,泡上一壶茶,闲得无聊加入讨论,不忘打趣一下宁舒:“没准是送给宁老师的呢。” 宁舒把垂下来的头发撩到耳后, 笑了一下:“怎么可能, 我可不认识这么有钱的人。” 郭老师算了一下:“其实九百九十朵玫瑰花没多少钱, 谁都出得起,关键是看男人舍不舍得。” 宁舒:“那也不可能是我。” 秦月香靠在椅背上笑了笑:“行吧,不是你们, 难道是我?” 一班的语文课代表谭悦然进来拿作业, 女孩儿胆子大, 敢开老师的玩笑:“我们秦老师长得这么漂亮,没准真是呢。” 宁舒看了谭悦然一眼,又想到她跟郑楠,还有严礼的事,张了张嘴想说什么,被秦月香怼回去了:“宁老师,怎么老盯着我们班班花看啊。” 宁舒担心, 她不担心郑楠,因为郑楠和谭悦然互相没那种意思,严礼就不一样了,这个大胆又漂亮的女孩喜欢严礼,看样子还不打算死心。 而且上次的事并没有完全解决,一班的人怪郑楠利用谭悦然,六班的人怪谭悦然利用郑楠,还试图勾搭拐走他们班的严礼同学。 一班的人则认为严礼本来就是他们班的,除了一大半的女生,其他人都很支持谭悦然跟严礼的婚事。 郑楠和谭悦然互相没有道歉,都认为自己没错,是对方的错。 据说年级里已经有人下注了,看这件事最后胜出的是一班还是六班。 事情就这么暂时胶着了。 “报告,”六班的语文课代表郑楠抱着一叠收上来的卷子进来,“宁老师,有五个人没交。” “三个人没做完,说下午放学前做好给您送过来,谢成成和白越说卷子落家里忘带了。” 宁舒在心里冷笑一声,没做完就没做完,还忘带了,这些学生,都把老师当傻子呢。 郑楠和谭悦然在办公室中间碰上了,互相看不上眼,没理对方。 宁舒把郑楠带到走廊没人的地方:“上次吃霸王餐欠严老师的九千块钱你们打算怎么还?” 宁舒心想,人家严老师父母去世的早,一个人拉扯着弟弟,没有房子也没车,挺不容易的,这钱还是得尽快还上。 郑楠:“我让班长不要收同学们的钱,本来就说好我请客的。” 宁舒看了郑楠一眼:“以后别这样了,请同学吃饭也要有个度,不要奢侈浪费,想表达友谊的话,体育课请他们喝饮料就可以了。” “班里你的人缘最好了,这次语文课代表的选举,你就是全票通过的,说明什么,说明大家认可你,喜欢你。”宁舒下意识地想去扶眼镜,扶了个空,想起来自己已经好几天没戴眼镜了。 她的唠叨模式不是以眼镜作为开关的,是一看到学生就会自动开启的,这似乎是一种天赋,宁舒看了看郑楠:“所以,你不需要用金钱来维系友谊。” 郑楠不赞同地撇了下嘴:“什么人缘好,都是假的,他们选我,还不是因为我总是请他们吃东西。” 宁舒皱了下眉,神情严肃:“郑楠,你不能把同窗情谊讲得那么不堪。” 郑楠对上宁舒的目光,丝毫不惧,只是声音低了一点:“我又没说错,咱们班本来就是一盘散沙。” 宁舒反驳道:“那天在餐厅你们不是挺团结的吗,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举报抽烟的人。” 郑楠没再说话,集体“犯罪”算哪门子团结。 “对了宁老师,我爸生日那天,谢谢你,我本来以为他会揍我一顿。” 宁舒摆了下手:“不用谢,我什么也没做。” 郑楠走后,宁舒靠在栏杆边陷入沉思,她在想郑楠的话,六班的班级凝聚力确实不太行。 抬头看见穿着一身黑色运动服的严乔走了过去,他带着一副金丝眼镜,正在低头看资料,没看见宁舒。 宁舒叫住他:“严老师,严乔。” 严乔抬头看见宁舒,眼神瞬间亮了,摘掉眼镜走了过去,温和地笑了一下:“宁老师。” 宁舒见过太多这个男人私下里痞里痞气的样子,眼前的斯文儒雅却又并不矛盾。她一直猜测他是一个流落凡间的落魄贵公子,这个观点至今没变。 宁舒看了一眼严乔手上的资料,上面是一份表格:“是不是快要开运动会了?” 严乔点了下头:“学生们已经开始报名了,高三不开。” 这个宁舒是知道的,毕业班每年都被排除在运动会之外,她问道:“这次是陶主任不让开,还是校长不让开?” 严乔看着宁舒,有点意外:“你想让你们班的学生参加?”以他对她的了解,有这个在操场上疯跑疯玩的时间,不如在教室里多做几道题。 “陶主任和校长都不让开。” 宁舒沉思了一下:“行,我知道了。” 严乔嗯了声:“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找我。” 宁舒道了谢,突然想到上次在这儿跟陶主任的谈话,抓早恋的那天晚上,严乔明知道不该他和秦月香值班,还是将计就计地去了。 陶主任名言:爱情啊,越是百转千肠,费尽心机,越是动人。 严乔看宁舒有话要说又犹豫不决不知道该不该说的样子,双手抱着手臂,审视着她:“跟我什么都可以说。” 宁舒:“不是有意要窥探你的个人隐私。” 严乔皱了下眉:“收起你这客客气气的语气,我不喜欢。” 宁舒:“行,那我问了。” “你是不是喜欢秦月香?” 严乔看着眼前的女人,紧紧盯着她的眼睛,不错过任何一丝微小的表情:“你生气了?” 宁舒:“没有啊,就是很奇怪,你那天明明看过值班表,还说自己没看过。是为了跟秦月香去操场独处,才装作没看过的吧?” 严乔:“.…..”怎么跟他设计的不一样? 他抬起手在她头发上使劲揉了揉,把她的头发全弄乱了:“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 “你别弄我头发,”宁舒拍开严乔的手,“学校里面都在传你跟秦月香的事。” 严乔拧眉捂了下自己的心口。 宁舒关切道:“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严乔:“我胸闷气短,喘不上气,可能是被某个女人给气的,也可能是呼吸系统出现了问题,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宁舒有点后悔,她出来的时候为什么没有带着戒尺,打他吧,嫌手疼,不打吧,牙痒痒。 “我能咬你一口吗?” 严乔摸了下自己的嘴唇:“什,什么意思?” 宁舒:“没,没什么。” 严乔认真地看着宁舒,对她说道:“你和陶主任去抓早恋的那天晚上,我的确看过值班表,处心积虑将计就计不是为了秦月香,懂了吗?” 宁舒稍一思考,发现事情不简单:“乔妹,你清醒点,陶主任已经结过婚了!” 严乔把手指掰得咔嚓响,一字一顿:“我允许你重新说一遍。” 宁舒刚才当然是在开玩笑,她想起来,那天她胸闷气短,他问她是不是在生他的气。 再联想到谭悦然的少女小心思,故意跟郑楠约会刺激严礼,宁舒就是再不不开窍也该懂了,她张了张嘴:“你……你……” 严乔垂眸看着宁舒,心里知道,她八成会拒绝他,只是不知道拒绝的理由是什么。 宁舒你了半天你出来一个:“你没有房子!” 她以前就说过自己的择偶标准,温柔斯文,有车有房,他是知道的。 严乔听完笑了:“好。”他笑得很好看,不是冷笑也不是苦笑,温柔又和煦,像阴云散去之后洒下来的阳光。 宁舒反过来安慰严乔:“不是我拜金,家里人的要求就是这样,我个人吧其实不介意两个人一块努力还贷款。” 严乔靠在走廊墙边,抬了下眉:“你是不是担心我买不起房子娶不起你?” 宁舒:“我不是这个意思!” “什么娶不娶的,你这个人空口白牙,什么都没付出,就想白得一个老婆,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严乔听着宁舒越来越大的声音,就连拒绝的话都很悦耳,他已经很久没有像这一刻这么开心过了。 他对她说:“我会让你心甘情愿地嫁给我。” 宁舒:“不!” 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脸色,琢磨着用词,尽量善良,不伤害他:“我们还是做朋友吧。” 他看着她:“好。” 他知道她现在不喜欢他,对于他和秦月香的“约会”也没有表现出生气或吃醋,至少表面上没有。 未来的日子很长,他也并不着急,现在的关系就刚刚好,像朋友一样,又比朋友多了一点心知肚明的暧昧。 办公楼下突然一阵喧闹,一辆敞篷车开了进来,车上铺满了玫瑰花。 宁舒转头对严乔八卦:“这应该就是刚才我们在办公室里讨论的,不知道是哪个富二代还是霸道总裁在追林老师,要么是蒋老师。” “反正不能是秦月香,她没有那么大的魅力。” 严乔直勾勾地看着宁舒。 他的目光像是一个老实巴交的丈夫看花枝招展红杏出墙的妻子,宁舒被盯得浑身发麻:“干嘛这样看着我,也不可能是我。” 再说了,就算是她又怎么样,跟他又没有关系,她刚才已经跟他说得很清楚了,他们是朋友。 宁舒的视线跟严乔的撞上,他的眼神很深,跟以前的深不见底又有点不同。 宁舒指了指楼下:“咱们还是看热闹吧,看哪个倒霉鬼要在全校师生的注目下接受这位霸道总裁的追求,被迫进入狗血言情剧情。” “宁老师——” 楼下有人在喊她的名字,一开始只是一个人在喊,后来变成了一群人喊。 看热闹的学生和老师越来越多,连校长都从办公室里出来了,左手一包瓜子,右手一瓶可乐。 校园生活简单枯燥,一点桃色小事都能发酵成天大的事。 喊声还在继续,堪比拔河比赛,响彻一中上空:“宁老师——宁老师——” 作者有话要说:宁舒(真实迷惑):是在叫我? 严乔(磨刀霍霍):难不成在叫我? *** 感谢小郑的地雷,谢谢大家! 第22章 喊声还在继续:“宁老师——宁老师——” 宁舒转头问严乔:“学校里的老师是不是只有一个姓宁的?” 眼前的男人沉着脸, 看起来并不打算回答她的问题。 吃瓜吃到了自己身上,宁舒任命般地叹了口气,站在栏杆边往楼下看去。 办公楼前的一大群人已经看到她了,整齐划一地朝她看了过来:“宁老师——宁老师——” 宁舒看见一个男人从车上走了下来, 她只能看见头顶, 看不见那个人的脸。 宁舒只能下楼, 她要是敢不下去,怕陶主任要跑过来把她从楼上推下去了。 她跟陶主任的意见永远是一致的, 学校是学习的地方, 哪能这么高调地谈恋爱,把教学风气都带坏了。 宁舒一口气跑到楼下,终于看清楚来人是谁了。 她走过去,礼貌客套:“郑楠爸爸。” 郑力新特地收拾了一番, 没穿西装, 穿着一件卡其色的风衣, 胡子刮得很干净,因为保养得好,看起来只有三十出头的样子。 郑力新走过去, 笑了笑说道:“如约来跟宁老师谈谈小楠的事情。” 宁舒顶着周围的目光压力, 心存一丝侥幸, 挤出笑容:“感谢家长百忙之中过来,我尽量长话短说,不耽误您稍后的约会时间。” 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把自己完全摘了出来。 周围看热闹的人已经有点失望了,竟然不是来追老师的,那就没什么意思了。 霸总就是霸总,连说话都这么霸道, 不给人留余地:“宁老师,你误会了,这些花都是送给你的。” 连尊师的您字都不用了,直接用了你。 周围的人又开始起哄,个别学生还敢吹口哨,宁舒转头瞪了一眼:“谢成成,你语文卷子呢。” 人群中有一个人格外高,比一般的学生和老师都高,导致宁舒无法忽略他,和他的目光。 宁舒被严乔盯得头皮发麻,好像她现在正在做什么极不道德的事情一样。 宁舒平复了一下,对郑力新说道:“请您跟我去办公室谈吧。” 像平时跟学生家长谈话一样,宁舒带着郑力新来到办公室。 不平常的是,整个办公室的老师全跑了。 宁舒拉住跑得最慢的郭老师,郭老师转头道:“中午了,饭点,吃饭。”说完也跑了,反正这个时候,谁留下来谁就是那不解风情的电灯泡。 郑力新坐下来:“你的同事人都挺好的。” 宁舒只觉得尴尬,尤其整个空间只剩下她和郑力新两个人,郭老师还欲盖弥彰地把门给带上了。 宁舒觉得这样不合适,起身把办公室的门打开,一抬头看见沉着一张脸的严乔。 他来得恰到好处,她从来没觉得他像此时这么俊美过,连一张没有温度的脸都显得格外亲切动人。 严乔走进来,脸上没什么表情:“现在是作为家长过来,想跟宁老师谈谈我弟弟的事。” 一个家长是谈,两个家长也是谈,严乔拉了张椅子坐在郑力新身侧:“您不介意吧?” 郑力新很有涵养地点了下头:“不介意。”这个时候谁也不敢说介意,说了就是没风度。 他想了一下又道:“还是有点介意的,谈话内容会涉及到我的家庭隐私。” 严乔从口袋里掏出来一对耳机戴上,懒懒地斜靠在椅背上,偏了下头:“您先。” 郑力新:“……”没见过这么不解风情的人。 宁舒第一次觉得严乔这张脸皮厚得有点可爱。 她清了下嗓子,开始跟郑力新谈郑楠同学在校的表现,最后总结道:“孩子的成长只有一次,希望您平时多抽点空陪他。” 郑力新叹了口气:“早些年,家庭条件不好,因为没钱给他妈妈做心脏手术,导致他妈妈去世。医生说,这个心脏病有一定的遗传几率,我怕万一有一天小楠病发。” “宁老师你懂那种感觉吗,害怕,深入骨髓的害怕,我经常梦见当年他妈妈的那张总也筹不齐的缴费通知单,所以我拼命赚钱。” 宁舒有些动容,起身给郑力新倒了杯水,安慰他道:“事情都过去了,您现在这么有钱,根本不用怕。” 郑力新接过水杯:“这些年,我不是没想过再婚,找个女人好好照顾小楠。” “那些女人他都不喜欢,”郑力新抬眸看着宁舒,眼神有所期待,“小楠说他特别喜欢你,宁老师。” “咯吱”一声,严乔从椅子上起身,又从宁舒和郑力新中间走了过去,摘掉一只耳机,转头问道,“一次性纸杯在哪,我也想喝水。” 宁舒指了下旁边的玻璃柜:“那里面有。” 她看着郑力新:“刚才说到哪了?” “宁老师,”严乔打开玻璃柜,拿出一个纸杯,转头说道,“我还想泡点茶叶。” 宁舒又指了下:“柜子下面一层有陶主任上次拿来的龙井。” “刚才说到哪了,郑楠很可能有家族遗传的心脏病?” 郑力新点了下头:“所以我希望他能过得开心一些,得到很好的照顾。家里的保姆请了一茬又一茬,都被他赶走了。” “小楠这孩子一直都很难跟人亲近。” 宁舒想到之前跟郑楠的谈话,他认为他的好人缘都是靠钱堆起来的,宁舒不以为然。 郑力新继续说道:“难得他愿意跟宁老师你亲近,我特别希望……” “宁老师,”严乔手上拿着一盒龙井,“我不想喝龙井,有铁观音吗?” 宁舒指了下郭老师的办公桌:“郭老师有,你喝吧,一会我跟她说一声就行。” 郑力新被打断好几次,终于进入正题:“别看小楠已经成年了,我年龄其实不大,经营一家上市公司,家里条件还算可以,也反省过自己,愿意多抽时间陪家人。” 身后又响起来一个声音:“水不热啊,没法泡茶。” 宁舒指了指饮水机旁边的热水壶:“那个红色的水壶是郭老师刚烧的水,可以泡茶。” 她知道,他骨子里是个极有教养的人,平时根本不会像现在这样,三番两次打断别人的话。 严乔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又转头看了看宁舒和郑力新,推开办公室的门走了出去,并没有把门带上。 赵宇杰在电话里焦急地喊道:“乔哥,赶紧的,救命!” 严乔靠着栏杆,视线透过玻璃窗盯着办公室里的人:“怎么了?” 赵宇杰:“我今天上午吃多了,肚子疼,赶紧过来送我去医院。” 严乔:“不行。” 赵宇杰捂住肚子:“这不是已经中午了吗,你又没课,为什么不能来送我?” 严乔:“让罗明送你,不然小周也行,她好像有驾照。” 他看着办公室里面,赵宇杰的声音太吵,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赵宇杰:“开车太堵了,还没到医院我就得疼死,开你的摩托车,赶紧的,我医保卡都翻出来了。” “赶紧的啊,不然你一会见到的就将是我的尸体。” 严乔挂了电话,走进办公室,宁舒和郑力新还在谈话。 “严老师,”宁舒一看见严乔就朝他走了过去,“我给你洗个玻璃杯吧,纸杯泡茶不好喝。” 宁舒泡了两杯茶,一杯给了严乔,一杯给了郑楠爸爸。 她的动作很慢,一直赖在严乔这边,她有点招架不住郑力新的直白和热情。 这不是一般的男人,是学生家长,说话总要留几分情面的,连拒绝的话都要在心里过一遍才能出口。 严乔刚才出去接电话的时候,郑力新对她说,听说她现在租房子住,他想把她住的那套房子买下来送给她,只要她愿意对郑楠好就行。 一套房子,哪怕是一座凶宅,也价值不菲,宁舒自然不能要,拒绝了好几遍。要了就等于接受郑力新,当郑楠的后妈了。 宁舒看严乔拿起桌上的耳机,不知道他是不是要走。 她转头看了一眼郑力新,悄悄抬手捏住一点严乔运动服的布料,睁着一双大而水灵的眼睛,仰头看着他,因为低声而显出几分撒娇:“别走好不好?” 严乔垂眸看着女人微微张开的粉唇,怔了一下,喉结微微滚动:“不走。”这谁遭得住。 因为有第三个人在,郑力新没再提送宁舒房子的事,谈话内容也正常了很多。 过了一会,郑力新接了个电话,听起来是有紧急的事情需要处理,他挂了电话,对宁舒说道:“不好意思宁老师,有点急事要处理,回头我再联系您。” “楼下那些花我让秘书送上来,希望你喜欢。” 宁舒来不及拒绝,郑力新已经推开门出去了。 很快,秘书就把那些花送上来了,还有很多学生帮忙,整个办公桌都被花海包围了。 人都走了之后,严乔坐在宁舒对面,随手从花束里抽出来一支,在手上把玩着,微微勾了下唇:“喜欢吗?” 他穿着黑色带白杠的运动服,坐在一片红色的玫瑰花中间,衬得皮肤很白,泛着冷意的那种白,表情要笑不笑的,好像不是在问人喜不喜欢,而是想不想死。 宁舒不想死,于是转移话题:“这位家长刚才说要谈你家弟弟的事,那谈吧。” 严乔:“我弟弟说我小气。” 宁舒有点急了:“怎么回事,你是不是缺他零花钱了?” “不是,”严乔说道,“他说我不舍得花钱买花送给他。” 既然是严礼喜欢的,还能怎么办,当然是宠着,宁舒看着眼前的花海:“是我帮你搬还是你自己搬,搬去青柠还是永宁里?” 说起来,宁舒答应过严礼,同意他这周可以住在永宁里,毕竟生日要到了。 宁舒不喜欢太高调,这些花得花学生家长不少钱,影响不好,能搬走自然是最好的。 严乔:“搬去青柠,赵宇杰正在追人,正好拿去用。” 说到赵宇杰,他突然想起来,他是不是忘了一件挺重要的事。 什么事来着? —— 严礼同学自从获得了在永宁里为期一周的居住权,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赖着不走,给宁舒递过好几张请假条,一会头疼一会肚子疼的,总之就是要请假。 宁舒觉得蹊跷,跟医务室的孙晓倩核对了一下:“严礼同学是真生病了吗?” 孙晓倩:“他没病。” 宁舒无法理解:“没病你给他开病假条?” 孙晓倩耐心解释:“对学霸来说,有没有老师,和在哪儿学习都是一样的。他也不是经常这样,偶尔一次,满足一下没啥。” “宁老师,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适当的放松有利于更好地生活。” “人要是憋久了容易出现心理问题。” “你今天穿束胸衣了吗?” 宁舒:“没有。” 孙晓倩:“那就好,不用我跑过去给你扒掉了。” 孙晓倩除了是一个医学生,还读过一些心理学,拿过心理咨询资格证书。 她对宁舒说道:“还有,你也要注意一下,别让自己绷得那么紧,适当放松一下,调剂调剂心情。” 挂了电话,宁舒抬头对站在眼前的严礼说道:“正好快放学了,你跟我一块回去吧,下午在永宁里好好休息,记得带作业回去做。” 严礼非常开心:“我帮您拿包。” 两人一块走出校门,宁舒转头问严礼:“中午想吃什么,老师带你去吃。” 严礼想了一下:“想吃家里烧的。” 宁舒顿了一下:“啊,这个啊。”她做饭不好吃啊。 严礼:“行吗,宁老师?” 对上少年闪闪发亮的眸子,宁舒无法拒绝,咬了下牙说道:“行。” 经过一家小卖店,宁舒看见严礼往里面多看了几眼:“想吃零食?” 严礼进去买了一大把棒棒糖放进书包里,递给宁舒一盒巧克力,两人拆开,你一颗我一颗地分着吃了。 青柠二楼窗边,赵宇杰转头对严乔感慨道:“长嫂如母啊。” “我们礼礼可真是喜欢宁老师,我觉得我现在的地位岌岌可危了,宁老师要超过我一跃成为第一位了。” 严乔:“这不挺好的。” 赵宇杰捂住自己受伤的心灵:“不行,我吃醋,我带礼礼多少年了,宁老师才当他班主任几天,两个月有吗。” 像是有所感应,严礼抬了下头,看见两位哥哥,冲他们招了下手。 宁舒跟着抬头看过去,赵宇杰给她飞了个吻,扯着嗓子大声喊:“good afternoon teacher。” 严乔偏头看了赵宇杰这个二货一眼,抬手把他那一半的窗帘拉上了。 严乔拿起来一张纸,在上面写了字,叠成一只纸飞机,从窗台扔了出去。 纸飞机稳稳落在宁舒手上,像停了一只蝴蝶。 宁舒看着手上的纸飞机,这位体育老师挺牛逼的,物理学得不错,这得是计算了风力、重力,还预估了她的行走速度,不然不能停这么稳。 严礼:“小时候我哥就是这么哄我开心的。” 宁舒抬头看了看严乔,他这是在哄她开心吗。 严乔一直盯着宁舒看,直到她冲他笑了一下,他才满意地问道:“喜欢吗?” 宁舒晃了下手上的纸飞机:“不错。” 严乔踹开站在窗帘后面企图跑过来给自己加戏的赵宇杰,趴在窗边对宁舒说道:“打开看看。” 宁舒打开,上面写着一行字,字跟狗爬一样,宁舒费了劲才认全:恭喜您获得一张许愿卡。 什么意思? 严礼凑过来看了看:“哇,宁老师,您也太幸运了,这个卡的意思就是可以向我哥提出来任何要求和愿望,他都会满足。” “接到那么多年的纸飞机,我也只中过一次。” 宁舒:“这难道不是他想怎么写怎么写吗,又不是随机的,还分幸运不幸运。” 她把纸飞机收进包里,莫名生出一种强烈的预感,这个许愿卡将来会有大用处。 再不济,用这张卡问他要几节体育课也成。 宁舒转头问严礼:“你那次是怎么用的?” 严礼抬手帮宁舒挡着烈阳,自己暴露在阳光下,眼里洒满了光:“我让我哥给我请假,带我去游乐场玩了一整天。” 宁舒替严礼感到惋惜:“这么好的机会,你竟然不好好把握,去个游乐场就完了?” “这对当时的我们来说已经很奢侈了,”身旁的少年垂着眉,低声道,“我哥那时候刚上大学,一天要打好几份工,时间和钱都很宝贵。” “他有时候一天只睡两三个小时。” 宁舒转头,看见严乔依旧靠在窗边,正往她这边看。树影落在他的白衬衫上,让他一半在阳光下,一半在阴影里。 青柠二楼,赵宇杰被从窗帘后面放出来,眼巴巴地看着严乔:“乔哥,我也想要一张许愿卡。” 严乔瞟了他一眼,眼皮都懒得抬。 赵宇杰扔给严乔一根烟:“我就没见过像你这么重色轻友的。” 严乔接过来没抽,在指端把玩着。 赵宇杰吸了口烟:“我这两天左眼皮一直在跳,总觉得有事要发生。” “你给礼礼准备的十八岁生日礼物,就是永宁里的房子,合同签了吗,一天不签我就一天不放心。” 严乔:“没有,今天下午签。” 这时,严乔的电话响了起来,他接通,听了几句挂上电话,看了赵宇杰一眼:“你个乌鸦嘴。” 赵宇杰骂了声操:“钱乐那货又出什么幺蛾子了,不怕还不上赌债被剁手了?” 严乔收起手机:“有人出了更高的价格。” 赵宇杰:“谁?” 严乔:“不知道,一个老总。” 赵宇杰想了一下:“按理说,没人会愿意出很多钱买一幢凶宅,尤其是做生意的人,很忌讳这个,怕不吉利。” “是不是最近闹鬼的传言淡下去了,导致那套房子的价格开始上涨,钱乐一开始装神弄鬼的时候打的不就是这个主意吗。” 从宁舒成为严礼的班主任之后,严乔和严礼再也没扮过鬼了。 宁舒把整个房子收拾了一遍,院子里的杂草全拔了,种上蔬菜、鲜花和果树,每晚会有柔和的灯光从房子里透出来。 那套房子再也不是一幢阴森可怖的凶宅了。 赵宇杰十分纠结:“怎么办,再去扮鬼?”这样的话,会吓到宁老师,赵宇杰觉得严乔不会舍得。 果然,严乔说道:“我再想想。” 赵宇杰一改平时总是嬉皮笑脸的样,眼里有戾气:“要不直接去找钱乐,逼他在合同上签字,他不敢不签。” 他看了一眼严乔:“你不是会怕的人。” 严乔:“怎么不怕,礼礼快高考了。” 赵宇杰不再说话了,严乔不是不敢,为了礼礼他什么都敢。 钱乐在外面欠下巨额赌债差点被砍手,这中间要说没有严乔的作用,赵宇杰是不信的。 他只是心思缜密,不让自己留下任何把柄。 因为他不能让自己留案底,这会影响到礼礼将来的职业选择。 赵宇杰拍了下严乔的肩膀:“我和罗明在法律上跟礼礼没有关系,这件事交给我们吧。” 严乔倚着窗:“不行,将来你们不生孩子了,知道为礼礼考虑,不知道为自己的后代考虑吗。” 赵宇杰气道:“那这事怎么办,反正不能提价,便宜了钱乐那孙子。” 严乔:“我再想想。”他曾遇到过很多比眼下困难得多的困境,不管付出的是什么代价,最后也都解决了。 那套房子他一定要买下,不光是给严礼的十八岁生日礼物。 还因为有人说,没有房子就不能娶她。 作者有话要说:赵宇杰:我怎么预感有人要出骚操作。 罗明:我也……不大放心的样子。 *** 感谢小郑、上善若水、果子狸的小号的地雷,谢谢大家! 第23章 宁舒带着严礼回到家, 打开大门走进去,指了指院子里葱葱郁郁的一片:“拔点小青菜,给你下个青菜肉丝面?” 严礼走过去,蹲下来拔了一大把。 宁舒指了指:“小的再让它长长, 拔大一点的。” 严礼把误拔的小的全扔了, 只留下大的, 双手捧给宁舒邀功。 宁舒看了看地上刚冒芽就被糟蹋了的小青菜,她能怎么办, 只能微笑着夸一句:“好孩子。” 宁舒从包里拿出纸巾, 帮严礼把脸上不小心蹭上去的泥擦掉,接过他手上的菜,一块进了屋。 宁舒很快就把面做好端上桌了,往严礼面前一推, 有点不敢看他期待的双眼。 严礼搓了搓手, 满眼都是小星星:“看起来很好吃。” 宁舒递给严礼一双筷子, 底气不是很足地试探道:“那你尝尝?” 严礼接过来,一下子一大口。 宁舒知道自己的厨艺是个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模样。 严礼艰难地咽下嘴里的面,安慰宁舒:“没关系, 我哥做饭好吃。” 宁舒拿出手机点了两份外卖, 两人一人一份吃完, 再也没看那锅面条一眼。 吃好饭,宁舒拿了把园艺剪刀,戴了顶黄色宽严大草帽去了院子,站在一片月季面前修修剪剪。 严礼站在一旁,想起来之前他和他哥就是站在这儿扮鬼吓唬宁老师的,几次张嘴想道歉,想想还是算了, 这么好的挨骂机会还是让给他哥吧。 宁舒转头看见嘴里含着一颗棒棒糖的严礼:“少吃点糖,别蛀牙了。” 严礼笑了起来:“我又不是小孩,不会再蛀牙了。” 宁舒:“再,你小时候真蛀过牙啊。” 严礼点头:“嗯,我妈以前也总这么说我,让我少吃糖,一边说我,在外面看见漂亮的糖果又忍不住买回来。” 宁舒知道严礼很小就跟严乔相依为命,又快过生日了,肯定想爸爸妈妈。 她挑了几朵开得最好看的月季剪下来,搭配了一下,系了个漂亮的蝴蝶结:“来,祝我们礼礼生日快乐。” 严礼不肯接:“这算生日礼物吗?” 宁舒:“你想哪儿去了,当然不算。” 严礼开心地接过来:“谢谢宁老师。” 宁舒慈祥地笑了笑:“你的生日礼物是老师精挑细选的字帖。” 严礼:“……”能拒收吗? 严乔推开别墅大门进来,听见严礼和宁舒的对话,得到了灵感,突然想到了一个可以让鬼宅传说继续,又不会吓到宁舒的好办法。 就像挑生日礼物一样,挑一个她喜欢形象的不就行了吗。 严乔让严礼呆在家里,揉了下他的头:“好好看家,陌生人敲门不要开。” 严礼从书包里拿出卷子,无奈地拖长音调:“哥,我马上十八了,不是八岁。” 严乔上了趟阁楼,从里面搬出来一个小沙发,仔细擦了擦放在阳台上,转头对严礼说:“做作业每隔半个小时过来晒晒太阳休息一下眼睛。” 严礼嗯了声:“知道了。” 宁舒跟在严乔身后,审视他道:“你怎么楼上有这个小沙发的?” 严乔看了一眼沙发上被小时候的严礼画出来的抽象画:“猜的。” 宁舒:“这也能猜出来?” 严乔又拉开客厅的一个小柜子,从里面拿出来一把钥匙,再打开厨房的一个小抽屉,拿出来一把唐老鸭造型的金勺子,放在水龙下面洗干净,消了毒,转头对严礼喊道:“勺子给你洗好了,冰箱里有冰淇淋,不要多吃。” 严礼嘴里含着刚才没吃完的棒棒糖,声音显得有点含糊:“知道了——” 宁舒:“牛逼啊,这都能翻出来。” “过奖了,”严乔看了一眼时间,“走吧,下午还有课。” 宁舒转头看了看正在乖乖做作业的严礼,跟严乔走出了家门。 刚出大门不远,房子里突然传出来一声嚎叫,宁舒紧张地回过头:“怎么了?” 听起来像是严礼的声音,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严乔的反应过于平淡:“没事。” 宁舒转头就要折回去,被严乔拎着衣领拎回来了:“他今年高三,学习压力大,加上要过生日了,想爸爸妈妈。心理压力大,又不太好受,发泄出来是好的。” 宁舒被严乔提了起来,衣领卡在脖子上,一边伸手去拽,一边蹬着腿:“你先放我下来。” 严乔看着挺好玩,又把她往上提了提才放下来。 宁舒整理了一下衣领,抬起手想报复回来,发现自己永远不可能把他从地上提起来:“你欠我一节体育课。” 严乔:“行。”他突然又得到灵感,以后要是再惹她生气,就用体育课来换取原谅,反正他最不缺也最不心疼的就是体育课了。 宁舒听见身后的房子里开始传出来嘶吼,听起来应该是在唱歌:“真没事吗?” “要不要回去看看?” 严乔:“没事,别回去,你一回去他就发泄不出来了。” 宁舒同时想到孙晓倩的话,点了下头。 严乔拿掉掉在宁舒头发上的一片黄色的树叶,垂眸问她:“你呢,不开心,难过,或者压抑太久的时候会做什么?” 宁舒笑了一下:“备课吧,反正不会像礼礼这么疯。” 到了天堂街,严乔拉着宁舒进了一家卖毛绒玩具的店铺:“看看喜欢什么,我送你。” 宁舒:“怎么突然想要送我这个?” 严乔想了想,随便找了个理由:“谢谢你中午给礼礼做饭吃。”他就没享受过这样的待遇。 宁舒:“我做饭不好吃,最后还是吃的外卖。” 严乔转头看着宁舒:“再不好吃,只要有烟火气就行。” 他没亲眼看见,但可以想象,宁舒系着围裙,手忙脚乱地在厨房忙来忙去,严礼坐在餐桌前,伸着头往厨房里面看,满心欢喜地等着开饭。 就像小时候一样,他放学回来,会把爬上餐桌的礼礼摁回儿童餐椅上,给他擦掉口水,围上围嘴,再去厨房帮忙妈妈准备碗筷。 宁舒看了看店里琳良满目各种可爱造型的小玩偶,终于还是没忍住,转头问严乔:“挑哪个都行吗?” 严乔点了下头,眼神温柔:“只要你喜欢的,我都给你买。” 营业员走过来,对宁舒笑了笑:“你男朋友对你真好。” 宁舒解释道:“不……” 严乔打断她的话:“去挑。” 宁舒快乐地在展示柜前看来看去,摸摸这个,碰碰那个。 她拿起来一个雪白毛茸的兔子,转头问严乔好不好看。 严乔站在宁舒身后,要不是很了解她,很容易会误以为她对这些小女孩的玩具不感兴趣。 严乔:“你可以挑十个。” 宁舒:“哇!” 她走到一个很高的货柜前,想够最上面的一只小雪人,踮起脚尖,甚至跳了起来,怎么都够不着。 严乔往前走了半步,稍一抬手就够到了,拿下来递给她:“想要上面的叫我给你拿,自己别再往上跳了。” 宁舒拿到小雪人,抬眸看着严乔,露出一对甜甜的小梨涡:“谢谢。”她原本以为他会嘲讽她小矮子。 她其实不矮,她有一米六这么高,是他长得太高了。 严乔垂眸看着宁舒,偏了下头,轻轻咳了一下,用只有两个人的声音说道:“你一跳,你那个什么,蹭货架上了。” 他好心提醒她:“别把里面的棉花蹭歪了,穿帮了怎么办。” 宁舒:“……”她能收回刚才那句谢谢吗。 她用手上的小雪人狠狠抽了严乔一下:“我乐意歪,不用您操心。” “还有,以后不许再在我面前提棉花两个字!” 严乔偏头看着一旁,小声为自己辩解:“我也不是故意要去看。” 宁舒:“我抱着你的头压在我胸口逼你看的?” 她抬头看了看他:“你脸红什么?” “你在想什么,流氓。” 严乔不觉得自己有错,是她的话太有画面感了,抱着他的头压在她胸口这种话,怎么能不让人多想。 严乔看了宁舒一眼:“我就算压,也是压在棉花上,又碰不到你……的胸。” 宁舒被严乔气得头疼:“从现在开始,请你把自己当成一个哑巴。” 严乔闭了嘴,宁舒终于可以安安静静地挑玩偶了。 最后,严乔帮宁舒买好单:“喜欢爱莎?”迪士尼动画电影《冰雪奇缘》里面的一个卡通人物。 “你们女孩子不是都喜欢公主吗,喜欢被宠爱什么的。” 宁舒抱着玩偶:“爱莎是女王,我觉得女王更厉害。” 店门口有个六七岁的小女孩跑了过去,身上穿着一套爱莎的蓝色裙子,蹦蹦跳跳的,活泼可爱。 宁舒小声评价了一句:“真幼稚。” 她的语气颇为骄傲:“我像她这么大的时候,已经会背三百首古诗词了。” 小女孩看见宁舒手上的爱莎玩偶,跑了过来,仰头看着她:“姐姐,能借我玩一会吗?” 宁舒紧紧抱着玩偶:“不行,这是我的。” 小女孩想了想:“那给我摸一下行不行?” 宁舒也想了想:“你能把《黄鹤楼送孟浩然之广陵》背出来我就让你摸一下,《早发白帝城》也行,这首简单点。” 小女孩哇得一声哭出来了。 宁舒满意地抱着玩偶走了。 严乔在一旁直乐:“这么喜欢,摸都不让人摸一下。” 宁舒:“哪儿有,这么幼稚的东西我才不喜欢,我就是看她手上有泥,弄脏了我还得洗。” 严乔伸手去抢:“我帮你拿着。” 宁舒紧紧抱着:“不给!” 两人走一路抢一路,阳光透过树叶撒下来,细碎的光斑像一颗颗散落的钻石。 宁舒回办公室之后,严乔站在操场边给一个在游乐园工作的朋友打了个电话。 晚自习放学前,严乔给宁舒打了个电话,说自己晚上有事,今天不回去住了,严礼也被他带走了,让她一个人在家里注意安全,锁好门窗。 宁舒挎着包,一只手抱着一个小爱莎,一只手握着手机往校门口走去:“好!” 严乔站在办公室二楼的窗户边看着人群中宁舒,语气不爽:“我一说我不回去,你怎么这么高兴?” 她高兴得蹦了起来,把自己的人设都忘了。 宁舒:“哪有啊,我不高兴。” 宁舒一回到家就把严乔给她买的那条黑色带细闪的吊带长裙拿了出来,给自己编了个像爱莎一样的低马尾。 可惜她的头发没那么长,就找了条黄色的毛巾,一侧打了个结,做成一个假发,垂在胸前。 忘了买手套,这个道具不能少,因为她还不能完全控制住自己的魔法,手碰到的东西都会结成冰。 于是找出来上次吃鸭脖用剩下的一次性手套戴上。 又拿出来刚才在儿童玩具店买的魔法手杖,穿上长裙,提着裙摆,从二楼飞奔而下。 她左手一甩,一个雪人出现了,右手一甩,那就是一座冰雪城堡。 天空下起来了大雪,她漫步在一片冰山雪地之中,边走边唱:“Let it go,Let it go……” 突然,电话响了起来,一位学生家长打来的,宁舒接起来,声音端庄稳重:“谢成成妈妈,您好。” “不打扰,不打扰……谢成成同学最近表现不错,孩子聪明是聪明,就是上课的时候注意力不太集中……” 挂了电话,宁舒扔掉手机,甩了下裙摆,接上刚才的歌词继续嚎:“Let it go,Let it go……” 别墅不远处停着一辆黑色的路虎,严乔换上从朋友那借来的玩偶套在身上,低头看了看:“裙子短了一截。” 赵宇杰已经快要笑岔气了:“您特么为了一个女人可真拼啊。” 严乔:“再笑?” 赵宇杰笑倒在汽车座椅上:“乔妹,你顶着这么一张可爱的女王脸跟我说话,我控制不住。” “来吧乔女王,现场来段配音。” 严乔抬手抱住赵宇杰的脖子,给他来个锁喉:“闭嘴,这事要是传出去,你,还有你罗明,手机放下来,你们两个人中至少一个人的小命就没了。” 穿着这么臃肿的游乐园玩偶套,行动还能这么敏捷,也就严乔了,赵宇杰:“遵命。”后面跟着的女王殿下四个字被他恋恋不舍地咽了下去。 罗明从驾驶座转过头来,给严乔竖了个大拇指:“为爱变性第一人。” 他不大放心:“乔妹,哦乔哥,你确定扮成这样这样不会吓到宁老师?” 严乔整理了一下毛线编成的散乱的头发:“不会,我特地带她去毛绒玩具店确认过,她就喜欢这个。” 这样就两全其美了,既能吓到路人和周围的居民,坐实闹鬼传闻,也不会吓到宁舒。 一般这个时间,宁舒会在书房备课,不会到一楼去,看不见他,他只需要在院子里走几圈,吓吓路人。 万一她正好往楼下看,或者下楼倒水喝,透过窗户看见从天而降的一个爱莎,还能给她一个惊喜。 赵宇杰打开笔记本电脑,开始编辑帖子。 “惊!永宁里凶宅再现长发女鬼!附近居民听到女人哭泣!” 这些年以来,他们就是用这个幼稚但有效的方法阻止这套房子涨价,不让钱乐卖出去。 中国人很忌讳这个,凶宅鬼宅再便宜也没人敢买。 罗明想了一下:“要不要拍个鬼影什么的传上去?” 严乔嫌头套的眼睛太小,手动撕大了一圈,透过两个黑洞看着罗明:“不用,鬼影太假了,很容易被识破,越是含糊不清越有脑补空间,才越吓人。” 他看了一眼时间:“再过十分钟就会有上夜班的人从这儿经过,我过去了。” 路人的视线距离远,不像宁舒能看清楚这是个可爱又飒的爱莎,只会看见一个长发女人的影子,效果刚刚好。 赵宇杰竟然有点跃跃欲试:“乔哥,下回带我一个。要求不高,安排个异域王子之类比较符合我本人气质的就行。” 罗明:“别,打扰了人家的小情趣可就不好了。” 赵宇杰啧了一声:“也是。” 严乔往车窗外看了看,见没人,打开车门下来,绕到围墙后面爬了上去。 宁舒头上戴着给严礼准备的生日帽,不,这不是生日帽,这是女王的皇冠。 她站在沙发上挥舞着魔杖,茶几和地板上站了一排玩偶,那都是她的臣民。 冰雪王国面对火之国的侵袭,她必须带领她的将士抵御凶残的敌军。 只见她左手一甩,成千上万匹冰马出现了,右手一甩,那就是一艘航空冰舰。 宁舒玩得很起劲,严乔和严礼都不在,整栋房子都是她的,门一关,没有任何人能看见她。 因为跳得太高,蹦得太欢,还没穿内衣,吊带拖不住她的胸,老是卡在布料里。宁舒放下手上的魔杖,低头掏了掏那两团白花花,把它们往上托了托。 因为太用力,加上惯性,又加上本身弹性好,直接像大白兔一样从吊带裙里面跳了出来。 宁舒突然感觉到窗前有道影子动了一下,又一下子呆住不动了。 她害怕极了,手心开始冒汗,胸都忘了收起来,一抬头看见一个披头散发睁着一双黑洞洞的眼睛看着她的巨大的爱莎。 作者有话要说:宁舒:!!! 严乔:!!! *** 感谢关啾啾啾、果子狸的小号x2的地雷,谢谢大家。 第24章 宁舒胆子小, 怕黑怕鬼怕很多东西,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到活的鬼,两眼一黑,差点晕了过去。 极度害怕之下, 她忍不住发出一声尖叫:“啊!” 一个上夜班的路人听见叫声, 透过镂空雕花的大门往里面看了一眼, 这一看不要紧,直接吓得腿软, 瘫坐在地上, 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连滚带爬地跑了。 旁边停着的车里,赵宇杰转头问罗明:“刚才那是宁老师的声音吗?” 罗明:“好像是。” 赵宇杰:“我乔哥是不是翻车了?” 罗明:“应该是。” 赵宇杰:“我现在要是笑,会不会对宁老师不太尊重, 以及会不会被乔哥打。” 罗明:“没事, 他们听不见。” 于是两人在车上肆无忌惮地捧腹大笑。 那位还没跑远的路人先是听见了女人凄厉的尖叫声, 再看见披头散发的巨大女鬼,又听见一串鹅叫一般的笑声。 他发誓,他以后再也不从这栋房子门口走了, 太他妈吓人了。 房子里, 宁舒穿着一件黑色细闪吊带长裙, 头上戴着黄色的生日帽,张着嘴巴,保持着一只手托着自己的胸的造型,看着窗外的鬼影,又转头看了看旁边沙发上的爱莎玩偶。 白天看着可可爱爱的小玩偶,此时看起来尽是诡异。 她以前听过一个传说,每一个毛绒玩具里面都住着一个被封印的灵魂。 眼前的这个巨型爱莎难不成是冲破了封印的幽灵! 这个巨型爱莎一动不动, 眼睛像两个黑洞,直勾勾地看着她……的胸。 宁舒赶紧把自己的胸塞进吊带裙里,再抬头跟巨型爱莎对视,自己居然没被吓昏过去,还知道把胸藏起来,也是奇迹。 她脑子大概是混乱了,想的居然是,幸亏这是个鬼,这要是个人,他都把她的胸看光光了,关系到她的贞洁,她是不是得嫁给他了。 一瞬间的混乱之后,她很快想到对门裁缝店的老婆婆说的话,知道上次的白脸鬼是人扮的。 老婆婆身体不太好,已经一个多月没去店里了。 宁舒不断给自己洗脑,告诉自己,这是人,不是鬼,也不是被封印的幽灵,她转头到处看了看,想找个趁手的武器对付他。 现实与虚幻不断交叉,宁舒在混乱中想到自己冰雪女王的身份,一抬手,举起魔杖对准那个鬼。 如果是动画,这时候魔法会生效,各种尖利的冰凌将刺向敌人的喉咙,把他冻成一块冰,摔倒在地上。 “砰”的一声,巨型爱莎就像被冰雪魔法击中了一样,直直往一侧摔去,喉咙里发出痛苦的shen吟声。 宁舒:“……” 她是眼聋了,还是耳朵瞎了。 这个小塑料做成的魔杖竟然生效了? 那当然是不可能的! 宁舒壮着胆子跑到客厅门后,透过门缝往外面看。 只见倒在地上的巨型爱莎从地上爬了起来,蜕掉了身上的皮! 不,是摘掉了身上的玩偶套子。 严乔站在原地,明显还没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他看见了什么,总归不可能是棉花,中间那两点淡淡的粉红也没被盖住,就更不可能是棉花了。 他的脑子里塞满了棉花,思维都凝滞了。 宁舒看清楚院子里站着的人,一把推开门,站在门口大骂:“严乔!” “你神经病啊,半夜不睡觉,穿成这样出来吓唬人。” 严乔看得出来宁舒刚才是真害怕,眼里的恐惧不是假的,他抱着玩偶套子走上台阶,试图拯救了一下自己,只是声音没什么底气,语气也显得笨拙:“我看你……很喜欢爱莎,想……逗你开心。” 宁舒被这个男人气得心口疼:“你滚,赶紧滚!” 严乔用脚抵住门,宁舒使劲关也关不上,转身回到客厅,抓起沙发上的靠枕就往严乔身上扔:“滚!” 严乔接住靠枕放在沙发上,往宁舒身上看去。 宁舒赶忙捂住自己的胸口,想到刚才已经被他看光光了,又羞又气,脸红得像是能滴出血。 严乔喉头发紧,喉结滚动了一下:“你……” 宁舒瞪着他,现在他知道她没有塞棉花了,她倒是想看看他这张狗嘴里能说出什么话来。要是对她道个歉,她勉强愿意让他自己滚出去,而不是被她打出去。 严乔:“你……什么时候隆的胸?” 宁舒的火气已经到达了爆炸的临界点,她使劲摁住,让自己的声音尽量平静:“我数到三。” 三秒钟后,严乔站在客厅门外。 两分钟后,他的枕头飞了出来,然后是床单和被子,衣服,鞋子等,最后“咣当”一声,饭碗也被扔出来了。 宁舒站在客厅门里面,一只手叉着腰,另一只手指了指外面的男人:“带着你的行李,立刻消失在我面前,房租不退。” 她又扔出来一盒纸巾,忍无可忍地看着他:“擦擦脸上的鼻血。” 说完“砰”的一声关上了门,将这漆黑的夜色震得粉碎。 严乔抽了几张纸巾擦了擦鼻子,在原地愣了一会,捡起地上的行李,连拖带抱地往大门外面走去。 赵宇杰和罗明站在车边听着里面的动静,笑得前仰后合,听见大门被打开的声音,赶紧闭上嘴。 罗明憋着笑:“后备箱都给你打开好一会了。” 严乔把玩偶头套和被子枕头床单衣服饭碗一股脑地塞进后备箱,一言不发地上了车:“再敢笑?” 罗明开车,赵宇杰坐在副驾,严乔坐在后座思考人生。 赵宇杰转头看了看严乔,安慰他道:“不就是被连人带行李被赶出来了吗,没事,青柠的房间还给你留着呢。” 罗明:“这是房间的问题吗。” 赵宇杰:“明显不是。” 罗明:“是女人的问题。” 两人一唱一和,很快到了青柠,帮严乔把行李搬进房间里。赵宇杰蹲在椅子上,罗明靠在窗边。 严乔拿起一个枕头朝那俩看热闹的扔了过去:“滚去睡觉。” 赵宇杰偏头躲过去:“乔哥,我琢磨了一下,感觉不太对劲。宁老师人挺好的。你也不只是故意要吓唬她,出发点是为了给她惊喜,为什么会被连铺盖一起赶出来?” 罗明审视道:“你是不是还干了别的什么事?” 赵宇杰盯着严乔看了看,从椅子上跳下来,指着他的衣服:“这儿怎么会有血迹?” 罗明:“受伤是没有受伤的,只可能是鼻血了。” 赵宇杰一脸震惊:“乔哥,你这个老畜生,你对宁老师干了什么?!” “我上次说什么来着,男人憋久了是会变态的。” 严乔踹了赵宇杰一脚:“滚出去。” 他把这两人连轰带撵地赶了出去,脱掉身上的脏衣服去洗手间洗澡。 严乔开了冷水档,那副画面带给他的视觉冲击力太强了,让他受到了惊吓和刺激。 她穿着他给她买的那条黑色细闪吊带长裙,皮肤白得像是会发光,低头托着自己的胸。 两大团雪白直往他脑子里撞,那是好几遍冷水澡都洗不掉的燥热。 严乔洗好澡,靠在窗边吹了会冷风,从凌乱的床上扯过来一条被子,躺沙发上。 他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拿起手机给宁舒打了个电话,对方一秒挂断。 其实,就算她接了他的电话,他也不知道该对她说什么,千言万语之中也捡不出来一句适合形容他心情的词语。 他已经知道她没往自己的胸口塞棉花了,真的是硅胶吗,她看起来不像那种会特地跑去隆胸的人。 最近他们一直住在一起,他没见她出去过,平时就在学校,下了晚自习就回家,根本没有可以隆胸的时间。 唯一就是期间有两个周日她说她回了她爸妈了,是真回去了,还是骗了他,其实是去隆胸了? 严乔长这么大,从来没被一个问题困扰成这样,要是能让他戳一下,或者摸一下就好了,硅胶应该没有真正的乳腺那么软吧。 要是以后他们那个啥的时候,他揉的时候是不是该轻一点,不能把里面的硅胶捏爆了。 这么一看,还不如在文胸里面塞棉花,那他是不是可以委婉地建议她一下,让她把硅胶取出来,换成塞棉花。 认真告诉她,他其实并不介意她的胸大还是小,只要是真实的她就好了。 想到满客厅的玩偶,她头上戴的生日帽皇冠和手上的魔法棒,他又开始心疼。 这跟她平时在人前呆板保守又老成的样子反差太大了,她该有多压抑。 要是能抱抱她就好了。 凌晨十二点,严乔给宁舒发了一条消息:我已经看过你的身体了,你得对我负责。 手机响了起来,他以为是宁舒打来电话骂他,看了一眼是别人的电话,顿时一阵失落。 片刻之后,严乔换了身衣服出去,赵宇杰蹲在青柠门口抽烟,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这是去宁老师那负荆请罪?”赵宇杰转头看着严乔,从地上站起来,“以我的经验,别去,人家还在气头上,去了也是挨骂,明天买点花去哄哄。” 严乔戴上头盔:“去工作室。” 赵宇杰摁灭烟头:“又去工作,当心身体,第二天还得上课。” 严乔:“我知道要买房子的人是谁了,郑力新。” 他从来不是坐以待毙的人,也不会把全部的希望寄托在虚如缥缈的运气两个字上。 运气好,郑力新被鬼宅传说唬住了,觉得不吉利,就不买那套房子了。 万一运气不好,郑力新坚持要买呢,他不会允许有这种万一存在。 严乔抬头看了一眼漫天繁星:“我爸妈在天有灵,把郑力新的软肋送我手上了。” 严乔对赵宇杰解释了一下郑力新是谁,赵宇杰有点慌:“软肋,什么意思,你要去绑架他儿子?” 严乔长腿跨上摩托车:“想哪儿去了。” 宁舒没睡着,看见严乔发过来的消息,直接被他气笑了,不知道这个厚颜无耻卑鄙下流的狗东西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我已经看过了你的身体,你得对我负责。” 这个男人在打出来这行字的时候脑子都在想些什么。 宁舒没睡,一直与满客厅的玩偶相顾无言,这些都曾是是她的臣民,如今却成了她的笑柄。 太尴尬了,她想挖个坑把自己就地埋了。 要是时间能回到两个小时之前,她选择拿起厨房的砍骨刀对着他的脖子扔过去。他死了,她是冰雪女王的这个秘密就没人知道了。 还有她的胸,被他看光了,他肯定看得很清楚,他都流鼻血了。 她以后再也不想见到那个男人了,赶是赶出去了,可他们是同事,在学校里面肯定低头不见抬头见,她根本躲不掉他。 要是报警告他强女干,她是不是就可以不用见到他了。这当然是不现实的,算了,还是挖个坑把自己埋了吧。 宁舒在床上滚来滚去滚到凌晨两点多才睡着。 第二天一大早,宁舒起床去学校看着学生上早自习,一打开大门,看见严乔手上拎着早餐蹲在门口,不知道等了多久。 宁舒猛得关上门,再出来的时候手上拿着一把戒尺,防狼一样指了指严乔:“敢往前一步试试。” 冰雪女王事件带来的后遗症,她现在一看到他就脸红,好像没穿衣服站在他面前一样。加上他扮鬼吓她,她又羞又气地举着戒尺:“不许动!” 男人像是没听见她的威胁,一步一步走了过去:“给你带了早点,先垫垫肚子。” 眼看他逼近,宁舒举起手上的戒尺就往他胳膊上打。 “啪”的一声,能听见尺子打在皮肉上的声音。 宁舒自己先怔了一下,像上次她跳起来揉他的头发一样,她以为他会躲开。 他像是不知道疼,把早餐往她眼前递了递:“赶紧的,一会要凉了。” 宁舒迅速接过早点,往后退了一步,举着戒尺对准严乔:“这个尺子五十厘米,你只能走在这个范围之外,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严乔笑了一下:“怎么,又要用冰雪魔法冻住我?” 宁舒的脸色变了变:“闭嘴。” 严乔:“行了,赶紧吃吧,我不靠近你。” 宁舒郁闷极了,走到前面低头啃包子,不时转头看了看走到后面的严乔,他始终在她的五十厘米开外。 她看见他的黑眼圈:“你昨晚是不是去睡桥洞了,所以没睡好?” 严乔勾了下唇:“怎么,心疼我了?” 宁舒继续低头啃包子:“当我没问过。” 到了校门口,身后的男人突然问道:“你到底什么时候去隆的胸?” 他想了很久,也上网查过资料,一个女人的胸突然变大,要么是塞了棉花,要么就是隆胸,没有其他答案了。 其实也不是没有其他答案,有见多识广的网友说,被男人揉多了也会变大。 很显然,他没揉过,所以这个可能性被排除了。 宁舒挥起戒尺,作势要打,旁边操场上的体育生已经在集合准备晨训了,有学生在喊:“严老师!” “回头再聊。”严乔倒退着朝宁舒摆了下手,转过身跑了过去。 宁舒:“不聊。”她选择自闭。 清晨六点多的校园人不多,高一高二还没到,高三的在上早自习,教学楼里传出朗朗的读书声,太阳从东方露了个头,朝气蓬勃。 一个迟到的学生从旁边跑了过去,用书包挡住自己的脸,生怕被老师认出来。 宁舒对那个学生大吼一声:“谢成成!” 谢成成于是跑得更快了,“嗖”的一下没了人影。 宁舒体育不行,追迟到的学生却很厉害,这能激发她的身体潜能,有时候她能比个别男生跑得还快。 宁舒在教室门口的走廊里抓住了谢成成:“还跑吗?” 谢成成自觉地拿着书站在门口读,出来的时候还拽了下严礼,让他陪他出来读,一个人站在外面怪丢人的。 严礼没理他,继续低头做数学卷子。 宁舒听着晨读声,在教室里转了好几圈:“一日之计在于晨,你们是早上八.九点钟的太阳,怎么大早上的就有气无力。” 读书声稍微高了那么一点点。 宁舒停在严礼桌旁,用手敲了一下他的桌子:“现在是语文早读课。” “这么爱做数学卷子出去做。” 严礼也被赶了出去,一手拿着语文书,一手拿着数学卷子出去了。 宁舒继续在班里转圈,透过窗户看见站在走廊外面的严礼,他的个子很高,一米八五左右,比班里的男生都要高,就比严乔矮了五厘米。 矮了五厘米,宁舒停下脚步,专心看着用语文书挡着刷数学卷子的严礼。 她想起之前在院子里吓唬她的两个白脸鬼,一个大一个小,小的比大的就矮了五厘米。 再想到昨天夜里严乔扮成的女鬼,宁舒走出教室,把严礼叫到一旁:“9.3号晚上你在哪?” 严礼慌了一下:“啊?” “我是住校生,当然在宿舍。” 宁舒紧紧盯着严礼的眼睛,语气是班主任式看透一切的自信:“那天我去查寝了,你不在,到底去哪了?” 严礼同学正在进行着十分剧烈的心里挣扎,他哥从小把他拉扯大不容易,还这么疼他,宁可自己喝汤,也要让他吃上肉,不管怎么样都不能出卖他哥。 严礼咬了下牙,用壮烈的语气说道:“对不起宁老师,我不能说!” 宁舒从口袋里掏出来一个漂亮的棒棒糖:“这个归你。” 严礼:“我哥拿着刀架在我的脖子上让我去扮鬼。” 宁舒拍了下严礼的肩膀:“委屈你了孩子,进去吧。” 严礼磨磨蹭蹭不肯走:“宁老师,别打死我哥行吗,他是我唯一的亲人。” 宁舒:“没事,他死了我给你当姐。” 严礼:“当嫂子行吗?” 宁舒:“不行,我不想守寡。” 宁舒看见严礼想往操场跑,八成是准备通风报信,被她拦了下来:“你要是敢过去,就变成两具尸体了。” 宁舒没有立刻去操场找严乔算账,她怕自己控制不住真把他给杀了。 严乔此时并不在操场,他去了校医务室。 早上医务室没什么人,孙晓倩坐在椅子上,用一本医书挡着手机玩游戏,听见开门声,转头看见严乔:“学生受伤?” 严乔拉了把椅子坐下来:“不是,想问你点事。” 孙晓倩看严乔欲言又止的样子:“我是个医生,不管什么问题都可以对我说。” 严乔琢磨了一下措辞。 孙晓倩看出来他有难言之隐,瞬间明白了,为了不让他尴尬,替他开口:“是男性功能出了问题吗?” 严乔一脸不知道什么表情的表情:“不是。” 孙晓倩想不出来还有什么问题能让一个男人欲言又止的:“那你说。” 严乔非常认真地问道:“隆胸对人体有什么伤害吗?” 硅胶对人体来说毕竟是异物,他怕对她的身体不好。 孙晓倩:“严老师想去隆一个?” “呵呵,我开玩笑的,你是想问宁老师的事吗?” 严乔:“你怎么知道?” 孙晓倩:“我看出来的,见得多了,哪个男生喜欢哪个女生,哪个女生暗恋哪个男生,我都知道。” 医务室其实也是校园爱情多发地。 孙晓倩:“严老师,你知道什么叫束胸衣吗?” 严乔皱了下眉:“什么玩意?” 孙晓倩:“不知道也正常,很多男人都不知道。” 孙晓倩给严乔科普了一下什么叫束胸衣,以及穿束胸衣的各种危害:“宁老师是个惜命的,以后应该不会再穿了。” 严乔皱了下眉:“不是塞了棉花,也不是塞了硅胶,是被束缚了。” 孙晓倩有种不祥的预感:“这话你对宁老师说过吗?” “你现在居然还活着,没被打死,宁老师果然爱你。” 孙晓倩看严乔沉着眉眼,脸上丝毫没有玩笑的样子,他问:“她为什么要束胸?” 她的胸的确有点大,但也没有夸张到影响正常生活的程度,是很多女性羡慕的状态,很美也很性感。 孙晓倩叹了口气:“好像是怕她妈妈生气。” “她说会跟她妈妈谈,应该谈好了吧,最近没看见她穿束胸了。” 从医务室出来,严乔走到一个没人的地方点了根烟,透过缭绕的烟雾看着远处的办公楼。 他经常听到宁舒在家里讲电话,她会在电话里跟她妈妈讲很多高兴或者不高兴的事,她们无话不谈,俨然没有任何隔阂。 那也不像是父母对女子的变态的控制欲,因为她接到电话的样子是开心的,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放松。 她远比她的表面看起来更聪明,她什么都懂,什么都知道。 她知道教师节的那束花不是班级送的,只是严礼和谢成成的个人行为。刘树彬的不对劲是她自己看出来的,郑楠的叛逆也是。 她既不蠢笨也不软弱,这样一个聪明通透的人不会这么容易就被别人左右思想,受人洗脑和控制。 非要有什么,也一定是她的个人选择。 —— 宁舒被严乔气得胸疼,他对她犯下的种种恶行,可谓罄竹难书。 一直到上午的语文课全部上完,宁舒觉得自己的气消下去很多,见到严乔顶多把他打个半残,不至于要了他的命。 她去了一趟体育办公室,看了一眼严乔桌上的课表,得知他正在给一班上体育课,直接拿着戒尺去了操场。 怕竹子的戒尺会被打断,特地换了个钢的。 宁舒握着戒尺来到操场,远远看见穿着一身白色运动服的严乔。他个子高,在人群中分外扎眼。 他正在带一班的学生做热身,围着操场跑了两圈步,跑完停下来,一堆人围着他叽叽喳喳。 秦月香拿着一瓶水走了过去,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 秦月香举起手机,学生们围着严乔,摆出各种各样活泼可爱搞怪的poss,他们在拍照。 对比一班就能很明显地看出来,六班的学生是真的不太团结,课堂气氛都不一样。 宁舒没有靠近,因为严乔还在上课,打死他不要紧,耽误教学就不好了。 半节课过去了,学生们自由活动,男生打球,女生们三两成群地坐在树荫下聊天,或者逛操场。 宁舒看见严乔往体育室的方向去了,她远远跟了上去,进去就把门给反锁了。 严乔早察觉到宁舒站在操场边等他了,正好,他也有事要问她。 体育室里没开灯,门一关,光线瞬间暗了下去,只有两边的窗户投了点光进来,又被旧木柜子挡去了一大半。 外面偶尔有操场上学生运动的声音传进来,听不清内容。 整个空间封闭又开放,呈现出一种难以言说的暧昧。 严乔勾了下唇,语气低哑:“宁老师,怎么把门关上了?” 宁舒:“打狗。” 说完举着戒尺冲了过去。 严乔闪身躲开了,他握住戒尺猛得一拉,把尺子连同另一端的女人一块拉了过来。 他微微弯下腰,嘴唇贴在她耳边,用最温柔霸道的语气说着世界上最蛊惑人心的话:“别生气,今天六班的体育课归你。”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又名:《霸道体育老师爱上我》 其他科老师:这不公平,不公平,凭什么那个女人可以拥有霸占体育课的权利! *** 感谢直捣黄龙、昵称、闻不到、果子狸的小号的地雷,谢谢大家! 第25章 割让体育课的诱惑太大了, 简直犯规。 宁舒咬了下牙:“可以饶你这一次不死,下次见到了该死还得死。” 严乔松开戒尺:“行。”先保住小命再说。 宁舒往后退了一步,躲开男人呼吸时喷洒在她耳侧的热气,看都不想多看他一眼, 转身就要走。 严乔抓住宁舒的衣领, 把她拉了回来, 直接问道:“为什么要穿束胸衣?” 宁舒转过头来,语气冷幽幽的:“什么束胸衣, 我那是塞了棉花, 哦不,硅胶。” 严乔垂眸看着她:“不开玩笑。” 宁舒用手上的戒尺一下一下颇有节奏,轻轻点着自己的手心:“饶你不死就算好的了,还敢多管闲事?” 她说完, 转身就要走。 听见身后的男人低声说道:“不是闲事, 关于你的事都不是闲事。” 宁舒是个嘴硬心软的, 顿了下脚步。 严乔适时加大筹码,死死掐住宁舒心底最渴望的东西:“明天的体育课也归你。” 宁舒进行了五秒钟的内心挣扎,转过身:“其实也没什么不好说的, 我妈妈没有逼过我, 是我自己束的。” 跟他想的一样, 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能逼迫和控制她。 严乔:“为什么?” 宁舒低了下头,又抬起头来:“我爸以前出过轨,对方是个很放荡的女人,胸很大,我妈最恨那种女人了。” 在严乔的各种设想里,这已经是最好的理由和结果了。 可他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沉默了一下对她说:“好好跟你妈妈谈谈, 你是你,别人是别人。” 宁舒仰起头:“当然,你看我现在都不穿束胸衣了。” “好了,说完了,我先走了。” 宁舒往门外走,又回过头来,眼神警惕地看着严乔:“不要以为我跟你分享了秘密就是原谅你了,也别想着搬回去住,永远都别想!” 她用戒尺点了点他,像一个提起裤子不认人的渣男:“记清楚自己的身份,你是一个体育老师,你唯一的作用就是输出体育课。” 严乔顿了一下:“体育老师除了拥有体育课还有别的作用。” 他看着她,压低声音:“比如,体力特别好。” 他话没说全,微微勾起的唇和荡漾着的眼神无不在昭示某种不可明说的意思。 宁舒脸红了一下,卷了卷袖子:“你这一天天的,一会不挨打就浑身痒痒是不是?” 严乔垂眸看着宁舒的眼睛,声音低哑带着磁性:“是挺痒的,宁老师要给我挠吗?” 宁舒:“要不是杀人犯法你知道你现在已经死了多少遍了吗。” 严乔:“死在你手上是我的荣幸。” 宁舒:“我教书五年,遇见的脸皮最厚的学生前十名加起来再乘以十都不及你的十分之一。” 严乔见宁舒要走,好心提醒她:“以后不要把自己和除我以外的男人单独关在房间里,很危险。” 宁舒觉得好笑:“什么叫除你以外,你才是最危险的那个。” 严乔想了一下,竟然有点赞同。 宁舒打开体育室的门出去,看见站在门口的校长,赶忙摆出一副端正脸:“校长好。” 校长:“我来拿点东西,什么都没听见,呵呵。” 语气十分尴尬,怎么可能什么都没听见,起码后面几句被听见了。 宁舒转头瞪了严乔一眼,严乔偏头看着窗外,摆出一副无辜脸。 校长干笑两声:“没想到宁老师还有这么可爱的一面,很好,就该这样,显得像个人。” 什么叫显得像个人,宁舒有点崩溃,她以前难道不是人吗,但对方是校长,她也不敢说,她也不敢问。 严乔走过去,压低声音解释给她听:“意思应该是,显得像个女人。” 宁舒:“我以前不是女人?” 严乔:“你以前是个老师,仅仅是个老师,懂了吗?” 宁舒明白了严乔的意思,别的不说,光看她今天的衣着打扮就能看出来巨大的区别。 她已经很久没戴那副黑框眼镜了,也不再束胸,衣服也不总是灰暗色调,无意中增加了明亮的色彩,比如今天穿的就是一件橡皮粉针织开衫,看起来很温柔。 校长走进体育室拿了一对哑铃走了,宁舒小跑着追了上去:“您最近在健身吗?” 校长点了下头:“不是要开运动会了吗,我报名了教师组的项目。” 宁舒想说的就是这个事:“这次高三年级能参加吗,学生们都很想参加。” 校长站在操场边,一边举哑铃一边说道:“我这边无所谓,你去问问陶主任和体育组组长。” 宁舒嗯了声,不敢多打扰校长锻炼:“那我先回去了,您忙。” 校长叫住宁舒,有点欲言又止。 宁舒顿时紧张了起来,赶紧回忆自己近期的表现,有没有犯过错,违过纪。 校长没忍住:“你跟严老师,秦老师,你们怎么回事,还有那天送了你一车玫瑰花的家长,能让我吃个明白一点的瓜吗?” 宁舒:“我跟严老师什么都没有,秦老师跟严老师也什么都没有。” 她解释道:“至于学生家长,我会跟他说清楚的。” 校长没有多问,倒是不远处看学生上体育课的秦月香听见宁舒的话了。 秦月香跑过来:“宁老师,你自己跟严老师什么都没有就算了,干嘛乱讲我和严老师的关系,谁说我和他什么都没有了。” 宁舒:“你们的确有,除了是同事,还是前班主任和学长家长的关系。” 秦月香撸起袖子:“说到前班主任,我倒要跟你好好说叨说叨了,今天早上你是不是罚严礼站门口了。” “他喜欢上语文课做数学卷子你就让他做好了,”秦月香跟宁舒掰扯,“我带严礼高二一整年,罚他站次数加起来都没你这两个月多。” 宁舒转头想找校长评理,发现校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提着哑铃走了。 宁舒和秦月香吵了一会,一班一群躲在树荫下面闲聊的女生走了过来,纷纷站在秦月香身后。 一班和六班的班主任是全校众所周知的死对头,带的这两个班级也是,尤其这次两位语文课代表,郑楠和谭悦然互相利用,又彼此不愿意向对方道歉,更是把矛盾推高了。 谭悦然同学往前站出来一步:“宁老师,要不这样吧,我们两个班举行一次拔河比赛,哪个班赢了,对方班级的人就得道歉。” “你们班要是赢了,我向郑楠道歉,我们班赢了,郑楠就得向我道歉。” 其他同学纷纷附和,秦月香点头,用挑衅的目光看着宁舒:“很公平,宁老师敢不敢应下来?” 宁舒不敢,以六班目前的状态,拔河比赛真的不行。这个班级太散了,需要一个培养凝聚力的过程。 秦月香看宁舒面露难色,笑了起来:“也是,就六班那个一盘散沙的样子,根本不可能赢过我们班。” 旁边的同学都很得意,就连一些打球的男生都围了过来。 宁舒以一人之力对抗一班半个班的学生:“拔河比赛算什么,运动会见输赢,怎么样?” 她的考虑是,运动会有个筹备和准备的过程,比赛气氛也更热烈,容易让人产生热血沸腾的感觉。 比如现在,光是打嘴炮,她就已经看到六班的运动健儿们把一班的人摁在地上摩擦的画面了,整个人活像打了一针强力鸡血。 秦月香更夸张,问学生要了纸笔,当场写下了战书,递给宁舒让她签名。 宁舒签好自己的名字,两位老师一人揣着一份战书。 目击了全程的严乔忍不住提醒道:“这次运动会高三不参加。” 宁舒:“放心。” 秦月香:“会参加的。” 宁舒回到办公室,琢磨如何说服陶主任让高三参加运动会,郑楠进来送作业本,临走的时候说道:“宁老师,刚才一班的人到我们班来,说什么运动会的事。” 宁舒点了下头:“对,只要我们肯团结,一定能打败六班。” 旁边办公桌的秦月香冷笑一声:“话别说太早。” 决战的消息一出来,六班的同学们已经开始踊跃报名参与锻炼了,虽然他们还没有取得参会资格。 宁舒没跟秦月香吵,抬头对郑楠说道:“你也想想自己比较擅长什么项目,准备一下。” 郑楠撇了下嘴:“算了吧宁老师,咱们班不会有几个同学愿意参加的。” 宁舒最看不惯的就是学生的消极样,她又是熬鸡汤又是打鸡血:“怎么不会,这是关系到两个班级的荣誉之战。而且咱们班要是赢了,谭悦然就得当面给你道歉,她上次利用你你忘了吗。” “要是为了我就更不可能了,”郑楠帮宁舒整理了一下桌上的作业本,看了看宁舒脸上的黑眼圈,“您有这个时间不如好好休息。” 宁舒知道郑楠是个好孩子,也知道他的意思,他上次对她说,他的好人缘都是用钱堆起来的,她一直不赞同。 中午放学,宁舒回了趟永宁里,在家门口看见钱乐,钱乐告诉她,这套房子马上就要被卖掉了,让她知道一下。 宁舒皱了下眉:“谁要买这套房子?” 钱乐:“一位姓郑的老总。” 宁舒想到上次在办公室跟郑力新的谈话,没想到他真的要把这套房子买下来:“你能不卖给他吗?” 钱乐看上去很憔悴,脸上有被人揍出来的伤痕:“我急需用钱。” 他当年用不光彩的手段花了三百八十万买下这栋房子,有人出价三百二十万,加上通货膨胀,他是血亏的。 好在突然杀出来一位郑总,出价四百万,赚不赚的先不说,不至于亏得太厉害。 昨晚这儿又开始传出来闹鬼,附近的居民都不敢从这走了,能卖四百万已经是祖上积德了。 宁舒知道,从钱乐这儿是下不了手了,她决定找郑力新谈谈,不管怎么样都不能让他把这栋房子买下来。 通过闹鬼事件她看出来了,当年男女主人被入室偷窃的小偷杀死在房子里,留下的两个没成年的孩子就是严乔和严礼。 严礼对这儿的特别的依赖,严乔对这栋房子的熟悉程度,半夜出现过的一大一小两个白脸鬼影,无不说明,这儿一直都是他们的家。 据裁缝店的老婆婆说,两个无家可归的孩子被要债的混混欺负,他们连小孩都打。 算起来,十一年前,严礼只有七八岁,被打的小孩应该就是严礼。 这对严乔来说,比打在他自己身上还疼。 宁舒脑子里浮现出严乔胳膊上的青龙文身,是在那个时候文上的吗,要让自己看起来比那些混混更狠。 宁舒抬眸看着钱乐,以前没仔细看过他的长相,现在看着,他的眼睛很小,像老鼠一样,没有任何神采,宛如一潭散发着腥臭味的死水。 钱乐突然睁大眼睛,看着宁舒身后,活像看见地狱阎王,他哆嗦着:“我,我先走了。”说完转身就跑,被地上的石头绊了一跤,摔了满脸血。 宁舒转头,看见站在不远处的严乔,他靠在那辆黑色摩托车边,穿着上午那套白色的运动服,偏过头看着钱乐,眼里的戾气直白赤.裸。 宁舒听见有人叫她,转头看见是对面裁缝店的老婆婆的女儿。 老婆婆最近身体不太好,在疗养院修养了一个多月,实在待不住,非要回裁缝店,子女们怎么劝都不听。 老婆婆的女儿拜托宁舒关照一下老人家,有什么情况及时给她打电话,又塞给宁舒一大袋水果:“宁老师,辛苦您了。” 宁舒拗不过,接了下来,往裁缝店里看了一眼,老婆婆正在低头做衣服,看见宁舒,朝她笑了一下,脸上的皱纹很慈祥。 老婆婆的女儿低声对宁舒说:“我妈有点老年痴呆的前期症状,偶尔会出现记忆紊乱的情况。不过她白天一般不出店,晚上我和我弟弟会轮流过来接。” 看得出来,老婆婆的子女很孝顺,宁舒:“我会帮忙照顾的。” 老婆婆的女儿走后,宁舒看着裁缝店陷入沉思,怀疑自己的判断是不是有误。 要是严乔和严礼以前真是住在这栋房子里的,老婆婆为什么认不出严乔。 老婆婆说过,大一点的那个孩子是她看着长大的。 老婆婆并不是真的老年痴呆,不然没道理能认出来刚住过来不到两个月的她,却认不出站在不远处被她看着长大的严乔。 这时,严礼从巷子深处走了过来,他穿着蓝白色的校服,敞着怀,露出里面的白色T恤,书包单肩斜跨在肩后,脸上的笑容干净又明亮。 宁舒正要说话,看见裁缝店的老婆婆走了出来,盯着严礼看了很久,颤巍巍地走过去:“小乔,放学了?” 宁舒看了看不远处的严乔,又看了看严礼。 兄弟两人的气质截然不同,一个是站在阳光下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一个则一半站在阴影下,眼神又深又沉。 老婆婆又冲着严礼叫了声:“小乔,今天放学怎么没带弟弟一块?” 宁舒突然有点难受,心口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般,咽不下去,呼不出来。 老婆婆叫的不是严礼,是十一年前的严乔。 如果不是出现家庭变故,严乔也应该干净明亮地长大,他守护和爱护的,不光是严礼,也是过去的自己。 严礼怔了一下,朝老婆婆走了过去,并没有纠正她的错误,声音晴朗地地应了下来:“婆婆。” 老婆婆偏头看见站在严礼身后不远处的严乔,赶紧拉着严礼的手往店里走,语气紧张又害怕:“小乔,离那种人远一点,他们打人很厉害的,带好你弟弟,别再被打了。” 严礼被老婆婆带进店里“躲”了起来,锁了门,连窗帘都拉了起来,生怕“小乔”被倚在摩托车边的人打。 宁舒抬眸看着严乔,想到第一次在校门口看见他的场景。 她误以为他劫持了谢成成,以貌取人地把他当成了一个坏人,还举报了他的文身。 宁舒张了张嘴,想对严乔说点什么。 严乔先开了口:“你已经偷看了我十分钟了,是不是太帅了,看呆了。” 一句话把宁舒刚才的动容全堵了回去:“哪有十分钟。” 宁舒打开大门,让严乔先把车子停进来:“以后你再来,戴个口罩吧,老婆婆已经把你当成坏人了。” 严乔抓重点的能力很强:“再来是什么意思,不赶我出去了?” 宁舒叹了口气:“我自己以后还能不能继续住在这儿都不一定。” 严乔:“什么意思?” 宁舒如实说道:“房东要把这套房子卖了。” 她没说要买房子的人是郑力新。这个麻烦是她惹出来的,要不是她,郑力新根本想不到要买这栋房子。 这样的话价格又会上涨,严乔以后再想买就更难了。 宁舒拍了下严乔的肩膀:“这件事我会解决的。” 严乔惯于充当保护者的角色,十几年来,第一次被一个女人护着了。 他看着宁舒,没说话,房子的事情他已经解决了,郑力新不会再买了,钱乐明天就会给他的人打电话,求他把这栋房子买下来。 很明显,她的消息滞后了。 严乔没有说穿,顿了一下说道:“扮鬼吓唬你的事,我向你道歉。” 宁舒想到严乔的身世,又想到七八岁的小严礼被人打的场景,心里一阵酸疼,骂人的话堵在嘴里说不出来。 “那我下午放学把行李搬回来,你记得早点回来给我接风,”严乔打量了一下宁舒,似乎对她身上的装扮不太满意,“换件衣服,穿漂亮点,化化妆。” 宁舒:“……” 虽然他曾经住在这栋房子里,但她现在是他的房东。 她同意他搬回来了吗,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果子狸的小号的地雷,谢谢大家! 第26章 下午放学, 宁舒没回来,她约了郑力新,两人在学校附近的一家咖啡厅见面。 郑力新对宁舒的主动邀约感到很开心,以为她有意愿跟他进一步发展。 宁舒坐下来:“郑楠爸爸, 今天约您出来主要还是谈郑楠的事。” 郑力新点了下头:“宁老师你说。” 宁舒皱了下眉:“郑楠跟我说, 班里的同学愿意亲近他, 是因为他经常花钱请他们吃东西。”这种发言其实是非常冷血和可悲的。 郑力新却不觉得奇怪:“这不是挺正常的吗,钱能换来很多东西。” 宁舒看着郑力新, 总算明白郑楠为什么会说出那样的话了, 原生家庭对一个人的影响太大了:“郑楠爸爸,您要是这么教育孩子就不对。如果缺乏对人的尊重,就算有再多的钱,也换不来几个人的真心。” “就像上次您高调地开车敞篷车, 载了九百九十九朵玫瑰花来我们学校, 还提出来买房子送给我, ”宁舒继续说道,“您花了这么多钱,我并没有从中感觉到开心, 反而觉得您对我不太尊重。” 郑力新笑了一下:“宁老师, 这儿不是在学校, 也不是办公室,没有外人,你不用跟我这一套。” 宁舒看出来郑力新脸色的变化,颇有点耐心用尽的意思:“什么意思?” 郑力新:“你难道不是很喜欢那些东西吗。” “我给你花不完的钱,你嫁给我,好好照顾和陪伴郑楠,这很公平。” 宁舒更郁闷了:“什么叫我不是很喜欢那些东西吗?”不管是玫瑰花还是房子, 这些她都不喜欢。 郑力新笑了笑:“那串钻石项链,宁老师不是很喜欢吗。” 这个宁舒知道,教师节的时候郑力新让他的秘书送的礼物:“您的项链我没有收,当场退还给您的秘书了,您不知道吗?” 宁舒后来查了一下,那串钻石项链价值二十多万。 她突然明白郑力新为什么用这种高调送花送房子的手段对付她了,他把她当成了那种虚荣、爱财如命的女人。 郑力新这才知道自己闹了个大乌龙,脸色一阵白一阵红,几次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宁舒:“看来,您需要换个新秘书了。” 很明显,项链被秘书私自昧下了,要不是郑力新高调示爱追求她,这件事根本不会曝光。 老师收受家长的礼物,根本不会到处说。碍于老师的情面,家长也不会说出去。 秘书就是利用这种人情关系,以为自己能全身而退,白得二十多万。 郑力新缓了一会:“我以为您对郑楠那么好,愿意花时间辅导他,还选他当语文课代表,是因为收了我的东西。” 他对宁舒的称呼从“你”变成了“您”。 宁舒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些学生家长,爱子心切,又不好苛责,只好说道:“老师对学生都是一视同仁的,不会因为送不送礼,送多少礼,就区别对待。” 别的老师她不敢说,至少她自己问心无愧,她从来不收家长的礼物,严乔给她她都没要。 郑力新郑重地对宁舒道了个歉,宁舒表示接受,并请他以后不要再往学校送花了。 “还有那套房子,我租的那套,那是一套凶宅,半夜还会闹鬼,”宁舒切入重点话题,“能请您不要买了吗?” 那儿是严乔和严礼的家,是钱乐通过卑鄙无耻的手段获得的,她希望那套房子有一天能回到严乔和严礼手上。 可严乔的经济状况不太好,她自己也没有存款可以借给他。 赵宇杰和罗明看起来挺有钱的,他们的关系那么好,肯定愿意借给他,凑个首付,贷款月供,也不是不可以。 就看郑力新肯不肯松口了。 郑力新:“那套房子我已经不打算买了。” 宁舒十分开心,连声音都高了好几分:“就是,凶宅不吉利,会影响生意运势的。” 郑力新笑着摇了下头:“这只是一方面。” 宁舒疑惑道:“还有别的原因?” “具体我不太方便透露,总之那套房子我不会再买了,”郑力新看着宁舒,“能否问一下宁老师,为什么那么介意那套房子被我买走?” 宁舒礼貌道:“关系到别人的隐私,不方便说。” 总之,那套房子除了严乔和严礼,别人都不能买。宁舒察觉到自己的想法过于无理和霸道,把这归结于对严礼的喜爱。 那么好的孩子,谁能不喜欢,就连自诩公正的宁舒自己,都不敢对人说,她对严礼一点偏心都没有。 郑力新一直以为宁舒对郑楠好是因为他送了她昂贵的礼物,误会解除,他又有点担心:“小楠……” 宁舒知道郑力新想说什么:“您放心,郑楠是个好孩子,不管是父爱还是同学友谊,都是他极为渴望的东西,他没问题的。” 一个人言行偏了没关系,内心没有爱才是最可怕的。 青柠门口,赵宇杰和罗明蹲在门口,严乔靠在一旁的柱子上。 赵宇杰:“所以,之前重金求你去配音的竟然是郑力新投资的电影。” 别人不知道,赵宇杰和罗明是知道的,严乔三年前开始做配音,现在已经是圈内top了,只是他从不出现在公众视野,是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神仙人物。 郑力新投资的那部电影里有个角色是以他妻子为原型的,他不敢也不舍得有任何闪失,没有人比严乔的声音更适合那部剧的男主角。 这就是严乔抓住的郑力新的软肋。 赵宇杰:“乔女王,教教我鬼叫吧,将来吓唬妹子,也能吓出一段缘,你说是不是,罗明。” 罗明点了下头,叼着烟在一旁直乐,严乔抬脚踹了赵宇杰一下:“滚。” 赵宇杰选择继续恶心严乔:“你以前是不是还配过限制级的片子,喘得那叫一个浪。” 其实只是一部爱情文艺片中的一个床戏片段,被罗明和赵宇杰听到了,没少拿这事打趣他。 赵宇杰啧了一声:“得亏我不是个女人,要是听湿了怎么办。” 严乔直接把赵宇杰这个浪货踹出去好几米远。 罗明转头看着严乔,挑了下眉问道:“宁老师跟郑力新去了咖啡厅,你不跟着去看看?” 严乔把赵宇杰拎了回来,对这两个人说道:“你们知道她去干什么了吗?” 赵宇杰摇了下头,罗明也摇了下头。 严乔:“她怕我买不上房子,被郑力新买去了,找他劝降去了。” 赵宇杰:“嗯。” 罗明:“哦。” 严乔:“没人问我她为什么怕我买不上房子吗?” 他一抬头,看见宁舒从斜对面的咖啡厅走了出来,夕阳坠在塔型屋顶上,洒下来一片橙色的光,她的影子被拉得很长,从她脚底一直蔓延到街对面。 严乔挪动了一下,让自己的影子与宁舒的相撞,相互纠缠在一起。 他笑了一下:“她说买了房子才能娶她,怕我买不上,急了。” 赵宇杰切了一声:“您这还没跟人宁老师怎么样呢,就开始秀恩爱了,不觉得过于无耻了吗。” 罗明转头看着严乔:“我怎么记得某人以前总是挂在嘴边,说礼礼高考前不会考虑谈恋爱。” 严乔:“没说过,别造谣。” 赵宇杰从地上站起来,瞪了瞪蹲麻了的腿:“不行,我受不了这个委屈,我要去追人了,再见!” 赵宇杰和罗明不做这个电灯泡,也不想吃被硬塞狗粮,先走了。 严乔朝宁舒招了下手,宁舒抬眸看见他,走了过来,地上两人的影子逐渐融合。 严乔垂眸看着宁舒:“跟人去咖啡厅干什么去了?” 宁舒跟严乔并排站在街边:“跟郑楠爸爸聊了聊,他说他不买你们家那个房子了。” 她从包里拿出手机,低头查着资料:“我帮你查一下贷款政策,你公积金交多久了?” 严乔往宁舒身侧站了站:“就这么着急想让我娶你吗?” 宁舒用手肘撞了下严乔:“没空跟你撩骚,说正事呢,看看能贷下来多少。” 严乔:“刚交两个月,还是一中给交的。” 宁舒抬头看着严乔,颇为疑惑:“看你挺成熟的,不像刚毕业的毕业生啊。” 严乔:“我确实是今年的毕业生,不然不会那么容易进一中。”很多学校喜欢招应届生的老师,因为可塑性强。 宁舒吃了一惊:“不要告诉我你今年才二十二三岁,我不信。” 她看了他一眼:“你根本不像毕业生,一看就很成熟。” “我是很成熟,”严乔扫了一眼宁舒的身材,“跟宁老师一样,各方面都很成熟。” 宁舒:“你自己要浪,想怎么浪怎么浪,别带上我,我是正经人。” “是吗,”男人的语气带着明显的质疑,垂眸看着她道,“可惜啊,不带上你浪不起来。” 宁舒看出来,严乔今天很开心,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开心,也依然被他的情绪感染到,几次抬起手想揍人都忍住了。 严乔带宁舒上了二楼包厢,给她倒了杯水,自己开了灌啤酒,仰头喝掉一大口:“家里刚出事的时候礼礼太小了,才上二年级,我那时候15岁,读高一,休学了两年。” “读大学的时候又休了两年学,所以我是个如假包换的26岁应届毕业生。” 他没说自己为什么休学,休学干了什么,宁舒可以想象,那些日子定然不好过。 严乔起身从书架上拿出几张数学卷子,一边刷题一边抬眸问宁舒:“你呢,我们宁老师今年多大了?” 宁舒抬了抬下巴,语气颇为骄傲:“我教书五年了,你自己算啊,肯定比你大。” “快,叫姐姐。” 严乔解好一道题,抬眸看着宁舒。 她的皮肤很白,眼睛也很亮,眼神纯粹,唇边有一对小梨涡,有人说她老气又保守,他只看到了他们看不到的可爱。 按照正常推算,能进一中当老师的起码本科毕业,加上五年教龄,她今年应该27岁了。 在他眼里,她顶多二十出头,反正不能比他大。 宁舒笑着等严乔叫她一声姐,他却抬手揉了下她的头,把她的头发和覆盖在身上的那层老成全揉乱了:“你先叫声哥哥。” 宁舒撇了下嘴:“想得美。” 严乔拿起笔继续刷数学卷子,宁舒问道:“你一个体育老师,为什么总是在做数学?” 严乔刷好一道题:“礼礼数学不好,我得辅导他。”即使高考结束好多年,他也需要一直刷题,保持手感,不然很容易忘。 宁舒感到不可置信:“上次东篱市最好的三所高中三校联考,礼礼是唯一一个数学考满分的学生,你跟我说他数学不好?” 班里那些数学渣们听了怕是要暴起揍人。 严乔从旁边的抽屉里拿出来一个纸袋递给宁舒:“礼礼给你买的。” 宁舒笑得很开心,打开看了看,一双温柔的粉色手套。 她迫不及待地戴在手上试了试,笑得合不拢嘴:“我们礼礼也太暖了。” 严乔:“天再冷点就可以戴了。” 想想还有点心酸:“他都没给我买过这么可爱的粉色手套。” 宁舒把手套摘下来,叠整齐放进自己的包里,生怕走的时候忘了拿,还怕被严乔拿去戴。 每次说到严礼,宁舒都感到很欣慰,她从来没见这么完美的男孩子。 一切青春期的学生该有的臭毛病在他身上一样没有。他长得帅,懂礼貌有教养,学习好,从来不翘课。 上网、抽烟、打架等更是不可能有。 严乔正在低头刷卷子,抬眸看了宁舒一眼 宁舒突然想到了什么,抬头对严乔说道:“你数学那么好,当年学习成绩肯定不差,为什么上了体校?” 又给自己打了个补丁:“没有看不起体校生的意思。” 严乔放下笔,直盯着宁舒看,眼神犀利,像是带着仇。 宁舒被严乔盯得头皮发麻:“干什么!” 严乔:“我语文没及格。” 宁舒:“你语文不好找你的语文老师去,看着我干什么。”她是教语文的没错,他的语文又不是她教的,关她什么事。 严乔继续盯,看来是赖上她了。 宁舒:“你这是登月碰瓷!” 严乔从一个文件袋里拿出来一张纸递给宁舒:“帮我看看这份发言稿,校长要在运动会开幕式上用。” 宁舒接过来,从包里拿出来一支红笔,五行给圈出来了三个错别字,还有两个病句,作为一个语文老师,简直没法忍:“拿回去,重写。” 严乔没接:“你帮我写。” 宁舒把发言稿扔了过去:“你咋不上天。” 她有点不明白,校长和体育组组长为什么要把如此重要的任务交给严乔这个语文渣。 再一想似乎又明白了,这个人在学校里装得一手好斯文,还经常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看起来很有文化的样子。 宁舒看了一眼时间:“我该回班了,回头再帮你算那个房贷的事。” 说完起身拿起自己的包,准备回学校看着学生上晚自习,顺便想想如何说服陶主任,让高三的学生也参加运动会,好把一班摁在地上摩擦。 宁舒上了三楼,按照惯例,打算先在教室后门窗户外面盯一盯。 远远看见后门的风水宝地已经有人占了,是陶主任。 陶主任推开教室门走了进去,脸色沉了沉:“那位同学过来一下,对,就是那个又高又瘦的,叫郑楠是吧,你过来。” 宁舒跟着看了过去,一看吓了一跳,郑楠被人打了,脸上有好几处淤青,左边眼睛肿了,正在用餐巾纸擦嘴角的血迹。 对方看起来下了狠手。 作者有话要说:女主念书的时候跳过级,比男主小一岁。 —— 感谢闻不到、清蒸的地雷,感谢大家的营养液,谢谢大家! 第27章 宁舒先带着郑楠去校医务室处理了一下伤口, 再根据陶主任的指示带去了主任办公室。 陶主任十分生气,敲了敲桌子:“同学,你都高三了,火烧眉毛了, 怎么还能跟人打架。” “还是说被校外的混混打了?” 宁舒给郑楠搬了张椅子让他坐下来, 看了看他脸上伤, 声音温柔:“跟陶主任说实话,老师们都会帮你的。” 郑楠垂了下眸:“我没跟人打架, 我是被打的。” “是不是校外那帮喜欢在一中附近闲晃收保护费的人, ”陶主任气愤地拿出手机,咬了咬牙,“敢欺负我们一中的学生,报警, 必须报警。” 郑楠抬起头, 摸了下自己脸上的淤青, 语气很平静:“不是他们。” 陶主任放下手机,皱了下眉:“什么意思?” 郑楠一五一十地把自己被打的过程讲了一遍:“下午放学,我去外面吃饭, 走到巷子里的时候被人套上麻袋偷袭了。” 宁舒问道:“对方几个人, 看清楚脸了吗?” 郑楠摇了下头:“没看见脸, 只看见穿着学校的校服,一个人,比我高。” 一中比郑楠高的人不少,很难推断出来是谁。唯一能看出来的就是,那个人是郑楠认识的人,不想被郑楠指认才会套上麻袋偷袭。 陶主任想了一下:“你最近得罪过什么人没有?” 郑楠:“没有。” 陶主任紧紧盯着郑楠的眼睛:“你跟一班的语文课代表怎么回事,都在传你们俩在谈恋爱。” 郑楠要是没得罪什么人, 那这事极有可能是感情纠纷引起的,说不定是某个喜欢谭悦然的男孩子干出来的。 宁舒替郑楠解释道:“陶主任,郑楠同学跟一班的谭悦然没有谈恋爱。”两人甚至还互相利用,都不愿意跟对方道歉。 陶主任难得语气温和一次,转头看着郑楠:“老师尊重你的意见,你要是想报警,学校就给你报警,要是不想报警也会尽力帮助你,把人找出来。” “我无所谓,”郑楠把校服拉链往上面拉了拉,“报警就算了。” 宁舒看着郑楠脸上的伤,刚才在医务室她看见孙晓倩给郑楠处理伤口,不光脸上,他的后背和腿上也有。 能把同学打成这样,性质非常恶劣,要是查出来是谁,肯定是要处分的。 陶主任在郑楠面前走来走去地想了想,不是学校里那几个经常惹事的刺头干的,因为下午放学他亲自把他们从黑网吧里揪了出来,没有那个作案时间。 “这样吧,你先回去上课,回头我叫上学校的保安,去巷口那边看看,查查监控。” 宁舒带着郑楠从主任办公室出来:“为什么不让报警。”警察的权限和效率肯定比陶主任高。 郑楠双手插在校服口袋里,低着头,没说话。 宁舒是了解郑楠的,他表面上看起来人缘很好,跟谁都能玩,内里其实冷漠,比内里更深层的骨子里却又是个渴望爱充满爱的孩子。 宁舒拍了下郑楠的肩膀:“晚自习你就别上了,我给你爸打个电话,让他带你去医院好好检查一下,拍拍片子,看有没有伤到骨头。” 宁舒有点不忍心看郑楠脸上的伤,气愤道:“下手太狠了。” 晚自习放学,郑楠被打的那个巷子里,两个穿着校服的学生靠在墙边。 其中一个是郑楠,另一个是殷彭海,两人是同桌,平时总在一块玩。 殷彭海比郑楠矮半个头,身材微胖,圆圆的脸,眼睛很小,笑起来的时候只有一条缝。 他手上拿着一个棒球棍,借着昏暗的路灯,探头探脑地往巷子入口处看:“楠哥,等着,一……一会那个人来了,我给你报……报仇。” 比起殷彭海的剑拔弩张,郑楠的反应就很平淡,他倚在墙边,手上玩着一个魔方:“他不会再来了。” 殷彭海攥了攥棒球棍:“什……什么意思,你是不是看清楚那个人是谁了?” 郑楠低着头:“没有。” 顿了一下才说道:“我特么又不是傻逼,被人揍成狗了还替人隐瞒。” 殷彭海琢磨了好一会:“也是。”他的学习成绩不好,每次在班里都是垫底,反应也比别人慢半拍。 郑楠看了一眼时间,从墙边起身:“走吧,带你吃宵夜去,想吃什么?” 殷彭海把棒球棍放进书包里,拉上拉链:“那……那这事就这么算……算了吗?” 郑楠点了下头:“有这个时间不如想想运动会报什么项目。” 殷彭海跟上郑楠:“你不是说……说没人报名,不参加的吗,再说了,高三本……本来也不……不参加。” 殷彭海是个结巴,偏偏说话还喜欢说长句。 郑楠背上书包:“宁老师想参加。” 第二天早自习,陶主任来六班找宁舒,告诉她郑楠被打事件的调查结果。 打郑楠的那个人似乎是个熟手,打人之前就先把附近的摄像头破坏掉了,所以什么也没查到。 宁舒昨天晚上回家想了一夜,也没想出个头绪。 陶主任问道:“郑楠家长怎么说?” 宁舒:“郑楠爸爸说尊重孩子的意思,不追究了。” 陶主任叹了口气:“回去开个会,让学生增强自我保护意识,安排老师在学校附近值班,要是再有下次就报警。” 宁舒想到运动会的事,问道:“这次运动会,高三年级能参加吗?” “高三马上就高考了,参加什么运动会,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在教室里多做几道题,”陶主任看了看宁舒,有点不敢相信,“宁老师你怎么了?” 只有秦老师那种喜欢带着学生疯玩的才会想着参加运动会,宁舒作为他亲自选定的二十年后的年级主任接班人,跟他应该是一条战线上的才对。 宁舒琢磨了一下对陶主任说道:“您想啊,您平时跑步跑得这么快,不发挥一下拿个名次,怎么能让那帮孩子知道您的厉害。” 陶主任是高三组的,只有高三的学生参加了运动会,高三的老师才能参加。 陶主任:“我就算不参加运动会他们也知道我的厉害。” 抓违纪的战绩在那摆着呢,毫不夸张的说,别说一中了,放眼全市,没有几个学生和老师能跑得过他。 宁舒:“运动会可以发奖牌,这是一种更官方的认可。” 陶主任:“真正的荣耀不需要刻意去证明。” 宁舒眼珠一转:“而且,我听说,隔壁附中今年的运动会高三都参加了,刚举行完,他们那个葛主任,就是您的死对头,一共拿了四个奖牌。” 宁舒用力地在陶主任面前比划了一个四,语气夸张:“特别厉害!” 传说这两位主任年轻的时候就是情敌,斗得你死我活,可惜美人还是嫁给了别的人。 两个男人的斗争却成了习惯, 陶主任果然炸了。 到了下午,年级组就开了会,陶主任宣布了这一消息:“为了增强身体素质,增加学生和教师团队凝聚力……” 宁舒低头奋笔疾书,不漏掉陶主任的每一个字,重点的地方还要换成红笔,圈圈点点。 陶主任扫了一眼在坐的各位老师,有几个走神的,有摸鱼的,还有一个睡着了。 因此,奋笔疾书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他的宁舒就显得格外突出。 陶主任清了下嗓子:“现在请一位老师配合体育组的严老师负责高三年级运动会事项。” “宁舒。” 宁舒指了指自己:“我?” 陶主任振奋道:“对,其他老师也要积极报名,宁老师作为负责人,至少要报三个项目,其他老师一人两个,让高一高二的老师看看我们高三老师的体魄!” 其他老师生无可恋:“能不参加吗,这老胳膊老腿的,跑不过啊。” 宁舒更郁闷,她体育太差了,跑不能跑,跳不能跳,参加个接力赛都能把接力棒掉地上,完全拖后腿的节奏。 严乔正是陶主任眼里走神的那个,他一直看着坐在他对面的宁舒。 冰雪女王事件之后他就被赶出了永宁里,一直到现在都没能重新住回去。只能在青柠或学校里面看她几眼,还都是匆忙一撇。 她身上穿着一件他没见过的米色风衣,里面搭了一件白色的裙子,很好看。 他伸长腿在桌子底下用脚尖碰了她一下。 她像是没有感觉一样,完全不理他。 他又碰了她一下,她还是一动不动,无视他。 严乔有点恼,正要直接勾上她的腿,一抬头看见坐在宁舒身旁的一位中年男老师正一脸懵逼地看着他。 严乔:“……” 他尴尬地抓了下自己的后脑勺,偏头看着别处,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陶主任宣布会议结束,把宁舒和严乔留了下来:“趁现在自由活动课还没结束,我去练练跳高,你们好好商量一下,看怎么把这个秋季运动会的准备工作做好。” 陶主任走后,宁舒握着笔看着严乔:“提交报名表不就行了,还需要准备什么吗?” “需要准备的东西多了。”严乔起身走到会议桌前面,拿起笔准备写在白板上,被宁舒制止了。 “你还是用说的吧。” 上帝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这个男人的字有多难看,声音就有多好听。 声音有多好听,字就有多难看。宁舒重新在心里复述了一遍,强调自己是嫌弃他的字,不是馋他的声音。 宁舒:“你那个字太辣眼睛了。” 严乔放下笔,走到宁舒面前坐了下来,又把椅子往她那边拉了拉,中间只隔了十几厘米,声音苏,说的话也苏,一双妖孽般的桃花眼微微弯了弯:“好,那哥哥就慢慢说给你听。” 这位体育老师身上似乎永远都很热,宁舒身体往后缩了缩:“你别,别靠这么近行吗。” 严乔看着眼前女人微微泛红的脸颊,稍微往后退了一点点:“运动会,首先要有宣传工作,学校的运动会只需要把通知下达给学生,协助报名就可以了。” 宁舒摊开笔记本,在上面记了下来:“还有呢?” 严乔:“协调各部门同事准备配合,比如广播室、医务室,这些都要做好准备。然后是运动员的前期训练工作。” “然后是后勤服务,这个比较复杂,由体育组统一安排,”严乔看着宁舒,来了兴致,“陶主任让你报三个项目,你打算报什么?” 宁舒抓了下头发,颇为苦恼:“我也愁这个,哪个方便报哪个吧。”她是个运动废柴,从小到大,不管是作为学生还是作为老师,都没参加过运动会。 两人从会议室里出来,宁舒问严乔要了张报名表,直接去了班里。 学生们一看见她,生龙活虎立即变得垂头丧脑,集体发出三声叹息:“哎——” “哎——” “哎——” 这节课本来是体育,但体育老师丧权辱国地把自己的课割让给了语文老师。 宁舒转过身,拿起粉笔把课程表上的“体”字擦掉,写上语文的“语”字,把粉笔往讲台上的粉笔盒里一扔,双手撑在桌子上,扫视整个班级:“体育老师生病了,这节上语文。” 一个爱插嘴的同学小声逼逼:“什么时候体育老师也振一下雄风,把语文课给占了就好了。” 宁舒看了他一眼:“想什么呢,就算太阳打西边出来,体育老师也占不了语文课。” 宁舒拿起手边的报名表:“运动会希望大家踊跃报名,不求名次多好,哪怕是倒数第二,只要倒数第一是一班就行。” “我知道,我们班有几个男生下课喜欢往一班跑,”宁舒的视线在那好几个男生身上停留了一下,继续说道,“一班有几个女生长得是挺漂亮,但哪有我们班女生可爱。” 下面有几个男生开始撇嘴,被女同桌使劲掐了胳膊,哎呦喊疼,说人家女汉子,没有一班的女生温柔。 宁舒用板擦敲了敲桌子,示意大家安静,声音慷慨激昂:“这次运动会关系到我们班的名誉和荣誉,一班要是输了,以后就不敢在我们头上耀武扬威了!” 殷彭海站起来说道:“就……就是,一班那个谭……谭悦然还没跟楠哥道歉呢。” 郑楠一把将殷彭海拽了下来,让他不要多说话。 的确,他人缘好,同学们都愿意跟他玩,但金钱维系起来的友谊根本不堪一击。 大家顶多为了完成班主任布置下来的任务随便报个名,打打酱油。 宁舒把报名表给了本班的代理体委谢成成:“请同学们下课之后去体委那报名,截止时间是明天晚上放学之前。” 谢成成十分开心地接过表格,打起了官腔,手指在上面弹了弹,转头就问:“严礼同志,你打算报几个项目?” “你手怎么贴了创可贴,受伤了?” 严礼低头刷着数学卷子,头也没抬:“切水果不小心切到。” “你看着填,没人愿意报的项目都可以填我。” 下午放学,宁舒从学校大门出来,宁舒看见严乔站在路边等她。 校门口人很多,他个子高,在人群中很是扎眼。 宁舒走过去:“你说找我有事,什么事?” “你特么,你盯着我的胸干什么!” 宁舒决定以后要把那把钢尺随身带着,她拿起包狠狠在他胳膊上砸了一下:“流氓!” 严乔被揍得连连后退,表示很冤:“我看了你的报名项目,光跑步就两个,其中还有个两百米短跑。” 宁舒就不明白了:“这跟你对我耍流氓有什么关系吗?” 严乔:“你不是打算就这么去跑吧,两百米要求速度,你就这么托着两团肉,晃来晃去不嫌累吗。” 宁舒红着脸又砸了他几下:“晃你个头!” 严乔抓住宁舒砸过来的包拎在自己手上:“走,带你去买两套运动文胸。” 经过束胸衣事件之后,严乔积极给自己充了电,查了一下女性胸部护理方面的知识。 认真学习的时候还不小心被罗明看见了,以为他在浏览色.情网站。赵宇杰知道后特地跑过来取笑他,说他要去做隆胸手术。 别人爱笑笑去,哪怕被她误解成流氓他也不在乎。 她妈妈没教过她的,他会教她。 别的女孩子拥有的呵护和宠爱,他会只多不少地给她。 作者有话要说:赵宇杰:上联,以宠爱之名。 罗明:下联,行流氓之事。 横批:不愧是你。 *** 感谢然然的火箭炮、小郑的地雷,谢谢大家! 第28章 宁舒跟着严乔附近的商场, 路上查了一下自己的银行卡余额,好在学校刚发过工资,她是有钱的。 宁舒跟着严乔上了二楼,在一家卖运动文胸的店停了下来, 她转头看着他:“乔妹, 你对这种店怎么这么熟?” 她一个女人都不知道这儿。 似乎知道宁舒在想什么, 严乔打断了她的脑补:“第一,我没带女人来过。第二, 也没偷偷买回去自己穿。” 他看着她:“之所以熟是因为做了很多准备工作。” 宁舒跟在严乔身后走进店里:“是为了我吗?” 男人一双深邃的眼睛看着她:“当然。” 宁舒第一次跟一个男人来卖内衣的店, 十分别扭,感觉周围的人全都在看她。 从念初中的时候看到班里的女同学戴文胸开始,一直到现在,都是她一个人去买内衣, 通常是拿了就走。 她到现在都还记得自己第一次买文胸的经历, 趁着下雨的晚上人不多, 怀里揣着十块钱,走进菜市场门口一家卖内衣和睡衣的店,看好价格, 给了钱, 抓了一件就跑。 回房间一试, 发现大了,用针线缝了缝才勉强能穿。 这个能穿也只是保证挂在身上不掉,没有任何健康和舒适性可言。她以为这样就算给自己穿上文胸了。 宁舒看了看严乔,她一直认为,买内衣这种十足私密的事,只有男朋友和老公才可以。 她扯了下严乔的胳膊,小声说道:“还是走吧, 下次我自己过来买就可以了。” “刚才走过去的那个女的都看我了。” 严乔转头看了一眼:“人家看的是我。” 刚才走过去的那个女的:“……”啊啊啊,偷看帅哥被发现了。 严乔抓着宁舒的胳膊进了店。 宁舒偷偷瞟了一眼文胸上的价格,低声道:“这家店太贵了。” 比她以前买的名牌束胸衣还贵很多。 严乔:“我买给你。” 宁舒直接把严乔拉了出去:“那就更不行了,你不是还得养礼礼吗,房子的首付也要攒。” 严乔笑了笑,抬手在宁舒的鼻子上刮了一下:“放心,老子有钱,给你买件文胸还是绰绰有余的。” 宁舒又开始给严乔算账:“你们体育老师的工资又不高,像你这样的应届毕业生,还是个合同工,就更少了。” 她转头往店里看了一眼,压低声音:“刚才我看了一下,上千块一件,还不打折。” 严乔像是没听见,掐着宁舒的后脖颈,直接把她摁进了店里,在新品区拿了几件,扔到宁舒胸口上:“进去试。” 宁舒很想问问这个男人,他为什么对她的胸这么执着。 从一开始就说她塞棉花,说她塞硅胶,又带她过来买文胸。看起来像是在精心种植呵护植物,这个植物就是她的胸,好像等第二年的秋天到了,他就能收获了一样。 严乔又拿了几件,甚至和营业员小姐讨论起了面料的透气性、弹性、舒适性。 营业员小姐扫了她一眼,说她是半球型的。 严乔:“那得选全罩杯,或3/4罩杯。” 宁舒:“???”这个男人真的没有交过女朋友或者偷偷买回去自己穿吗,她有点不太相信。 她一个女人懂的都没有他多。 宁舒进了试衣间,盯着上面的价格看了好一会,最终也没试,出来说道:“不喜欢这个面料,太硬了。” 营业员小姐走过来:“这已经是最软最舒适的了。” “而且,那位先生已经买过单了。” 宁舒跟着严乔从店里出来,看见他左手一堆纸袋,右手又是一堆,除了四套运动文胸,还买了六套平时穿的。 宁舒跟着严乔身侧,心疼得在滴血:“干嘛花这么多冤枉钱,我看隔壁那家也挺好的,人家还在打折呢。” 严乔:“我喜欢这家的款式。” 宁舒:“是你穿还是我穿?” 严乔笑着逗她:“我穿,回家穿给你看,行了吧?” 宁舒:“行。”眼神十分期待。 严乔:“总有一天,你会死得很惨。” 宁舒打开纸袋看了看,运动文胸没什么好看的,款式大同小异,主要作用是护胸。 平时穿的文胸款式就很花哨了。 宁舒站在一个没有人的角落,探着头往袋子里面瞅:“黑色蕾丝的、大红蝴蝶结的、粉色波点的、蓝色薄纱冰丝的……” “严老师原来喜欢这样的款,还挺……有情趣的。” 严乔垂眸看着宁舒:“你不喜欢吗?” 宁舒:“我要是说不喜欢,人家给退吗?”加起来小一万了,能退自然是最好的。 严乔几下把上面的吊牌拆掉:“现在不可以退了。” 他揉了下她的头发:“跟我不要那么见外,我在追你,就是你的男人,我的女人我想怎么宠就怎么宠,懂吗?” 宁舒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人:“确实不是很懂这个逻辑。”因为我在追你,所以你是我的女人。 严乔:“就当感谢你阻止了郑力新买房子,帮我和礼礼守住了家园,这点谢礼不过分吧。” 宁舒还想说什么,被严乔拽着胳膊拽走了:“要么你选第二个,给我亲一口,两清。” 身侧的女人竟然停下了脚步,认真思考着什么。 严乔垂眸看着眼前的女人莹润饱满的嘴唇,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低哑:“你……” 宁舒:“我在想,避开监控把你推下楼,假装是你自己掉下去的,能不能瞒过警察的调查。” “这样是不是还不够安全,我可能需要一个不在场证明。” 打打闹闹了一路,严乔把宁舒送到永宁里的家门口:“我帮你拎进去。” 宁舒接过严乔手上大大小小的纸袋:“你已经被赶出家门了。” 说着把大门一关,走了几步,宁舒又折了回来,透过门缝往外面看,严乔果然没走。 她隔着一道门问他:“严乔,你为什么对我的……胸这么执着?” 他一个男人,不是她的女性家人,也不是她的男朋友。 严乔站在门外:“想陪着你。” 宁舒没再说话,沉默了一下,转身走了。 她本来想对他说,他不该管这些,起码他没有合适的身份管她这些,他有点越距了。 听了他的回答,她知道,他看出来了。 他看出来她除了束胸衣什么都不懂,青春期发育的时候没有人教过她如何保护自己的胸部,长大了也不知道如何释放它们的美丽,只会羞愧又惶恐地把它们藏起来。 穿了正常的文胸之后她才知道,束胸衣穿起来一点也不舒服。 她回到房间里关上门,把严乔给她买的十套文胸全部试了一遍,在镜子前站了很久。 她的胸,真好看啊。 第二天,宁舒穿了一件运动文胸,换了身宽松舒适的衣服,一路从家里小跑着来到学校。 觉得不过瘾,又去操场跑了一圈。 迎面看见几个一班的学生在训练跑步,她跑过去问道:“你们不上早读课吗?” 一个学生一边原地跑着,一边答道:“秦老师说的,参加运动会项目的可以不上早读课。” 另一个学生:“我们班肯定能赢。” 宁舒撇了了嘴:“话别说太满,运动会还没开始,谁输谁赢还说不准。” 谭悦然也在一旁练习跑步,颇为不屑地撇了下嘴,语气跟秦月香一个样,很欠打:“就六班那些人,不是我说,一个个看起来没精打采,跟病秧子似的,还想赢我们班,做梦呢吧。” “当然,严礼除外,而且严礼本来就是我们一班的人。” 其他几个女生纷纷附和:“就是。” 宁舒知道谭悦然长得漂亮,是学校里很多男生的女神,但她觉得她一点也不漂亮:“真该把我们班那几个男生拉过来。” 谭悦然高傲地抬了抬下巴:“也来训练吗,这边已经被我们班占了。” 宁舒看了她一眼:“不是。”出于尊重,她没说完,该让他们看看他们的女神是怎样看不起他们的。 但凡是个人都不会甘心,一定会挤出课余时间好好锻炼的。 宁舒往前跑了出去,没当心脚下,不小心摔了一跤,被一班那个学生笑了好一会。 宁舒从地上爬起来,小跑着回了六班,问谢成成要报名表看了看,已经有很多同学报名了,情况比她想象中的要好。 谢成成举了下手:“宁老师,今天上午的体育课能不能不要上语文了,马上要比赛了呢。” 虽然一班那群人很狂妄,也很欠收拾,但比起体育运动,高考更重要。宁舒并没有被热血冲昏头脑:“这样吧,我讲几分钟的语文卷子就放你们出去。” 通常,老师嘴里说的几分钟,没有个三四十分钟是结束不了的,一节课基本就完了。 教室里又是一阵唉声叹气,有人小声跟同桌说话:“哎,宁姥姥果然没有青春期。” “就是,都要被一班的人欺负到头上来了,还要占我们的体育课。” “我报名了跳远,想找严老师指导一下都没时间。” …… 上午第三节 课,操场边,三位体育老师站成一排。 高一的体育老师:“我的课被教英语的杨老师占了,那个女人,说话的时候动不动对人撒娇,这谁受得了。” 高二的体育老师:“我的课被教美术的李老师占了,我就奇了怪了了,同样都是副科,她怎么还能占我的课,打又打不过,哎。” 高三的体育老师:“我的课被教语文的宁老师占了。”原因严乔没说,要是说出来是他主动割让的,是要被体育界唾弃的。 业内祖训,课能丢,气节不能丢。 三位体育老师老师看着空荡荡的操场,一同陷入沉思。 体育组组长走了过来,恨铁不成钢:“你们到底什么时候能一展体育老师的雄风,给那些主科老师一点教训,让他们不要不把体育不当课。” 组长忍不住畅想:“要是有一天,体育课也能霸占别的课就好了。”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天方夜谭吗不是。 然而这个可能性还是在第二天发生了,可谓惊动了整个体育老师界。 严乔看见宁舒在吃感冒药,得知她生病了,要带她去医院,她不肯,说今天上午有课,不能耽误了课程进度。 严乔不知道宁舒有什么课程进度,她已经占了他好几节体育课了,进度应该早就超前了才对。 宁舒喝了口热水,操心操肺:“昨天的作文,一半的人都跑题了,得拿出一节课单独讲。” 严乔把自己的外套脱掉,蹲下来盖在宁舒腿上,突然说道:“昨天早上在操场,一班的人是不是笑你了?” 他是后来才从一个体育生那儿听到的。 宁舒摆了下手:“没事,我早忘了。” 她可以忘,他不愿意。 她已经帮他上了那么多次课,就算是礼尚往来他也得帮她上点课。 一班的人经常在操场锻炼,六班的被宁舒看得太紧了,锻炼时间太少,很多人运动底子是好的,却连起跑姿势都做不标准。 严乔对宁舒说:“你好好休息。” 他回到体育办公室,看了一下六班的课程表,上午第二节 课是语文,他用笔把语文改成了体育。 体育组组长看见了,震惊之余表达了十足的支持。 并迅速去了学校的器材室,问管理员借了一套高科技录像设备。 召集全校体育老师开了个临时会议。 上课前,被体育组组长从医务室拉过来帮忙化妆的孙晓倩看了看严乔:“皮肤挺好的,不用化了。” 体育组组长:“稍微弄点,显得气色好。” 将要上演的是体育老师占主科课程的戏码,这在历史上都是绝无仅有的,以后是要载入史册,作为体育部内部教材使用的,不能马虎。 孙晓倩在严乔脸上拍了点粉,又给他涂了点润唇膏:“好了。” 她贴心提醒他:“别看宁老师个子不高,揍起人来手还是挺重的。” “记住挡住自己的脸。”这么帅气的一张脸,毁容就太可惜了。 体育组组长拍了下严乔的肩膀:“严老师,你的忍辱负重换来的是我们整个体育部的扬眉吐气,年底优秀教师评选将有你的名字。” 全校的体育老师都来了六班,在后面站了一排,纷纷举起手机等着拍这历史性的一幕。 六班的学生一脸懵逼,不知道这是要干什么,开公开课吗,下节课是语文,体育老师们过来做什么? 组长调试了一下镜头,对站在教室外面的严乔使了个眼色,告诉他可以开始了。 严乔走进教室,环视了一眼,像宁舒平时干的勾当一样,转身把课程表上的“语”字擦掉,写上了体育课的“体”字。 潇洒地把手上的粉笔往粉笔盒里一扔:“语文老师生病了,这节课上体育。” 学生们十分震惊,一瞬间的安静之后,“哗”的一声,全站了起来,鬼哭狼嚎地往教室外面跑。 宁舒从楼梯上来,老远就听见了吵闹声,皱了下眉,心想这是哪个班的,都上课了还敢吵成这样。 等她来到六班门口,看了看站在讲台上的严乔,摆弄着摄像机拍来拍去的体育组组长,有两个体育老师眼里甚至涌动着泪花。 学生们跟疯了一样,一股脑地往门口跑去,看见堵在门口的宁舒,心情一下子从天堂跌到了地狱,生不如死也不过如此了。 四十多双眼睛齐刷刷地望向严乔。 体育老师们替严乔的命运感到担忧,他们是见识过这些主科老师抢体育课时候凶狠泼辣的样子的。 更何况现在是体育老师抢主科老师的课。 严乔走到门口,对学生们说道:“看我干什么,跑啊。”说完迅速把堵着门的宁舒拦腰抱了起来。 宁舒瞪了瞪腿,用手上的书本使劲砸严乔的后背和头,哑着嗓子大声喊道:“放我下来!” “这节课上语文,不许跑,一个都不许跑!” “班长,记名字,我看看谁敢跑!” 眼看着最后一个学生也跑了出去,从来不讲脏话的宁老师:“严乔,我操.你……” “大爷”两个字被严乔捂住宁舒的嘴巴堵了回去。 她的嘴唇很软,贴在他的掌心,呼吸烫人。 严乔喉结滚动了一下,接上宁舒说了一半没说完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 陶主任发话,这次运动会老师的成绩也要计入班级总分,宁舒经常看见秦月香在操场上锻炼,为了不拖六班的后腿,宁舒也积极加入了晨练的队伍。 她努力惯了,比一般的人更刻苦,不光早上,晚自习放学也会去操场跑几圈,被陶主任以耽误他抓早恋为由赶走了。 同样来跑步又被赶出去的人不光她一个,还有文科班教政治的方老师。 这个方老师就是之前三校联考的时候跟郭老师一个考场监考的老师,宁舒当时因为怕跟严乔一个考场,提出跟郭老师换一下。 郭老师当时调侃她,说她是不是为了跟方老师在一起才跟她换的。 当时就说了,方老师的性格和脾气都很好,斯斯文文,人长得帅,家庭条件也不错,在学校的未婚女老师中很有市场。 正好是宁舒喜欢的温柔斯文型,郭老师才会打趣她。 方老师穿着一件白衬衫,外面是驼色羊毛马甲,皮肤很白,声音也很温和,看见宁舒,朝她打了个招呼:“宁老师。” 宁舒笑了笑:“方老师,你也报名教师组的项目了吗?” 方名雅点了下头:“被陶主任摁头充数,报了一千五和跳远。” 两人从操场出来,又一块出了校门。 宁舒:“方老师也住在这附近吗?” 方名雅:“为了上班方便,买了套小公寓。” 天堂街这个点人很多,走路的时候方名雅帮宁舒拦了一下,不然很容易被人撞到。 前面是青柠,宁舒停下脚步,看见赵宇杰站在收银台边,正在偏头跟人说话,她冲他喊了声:“赵老板。” 赵老板朝宁舒挥了下手:“乔哥不在这儿,要是他在,肯定第一时间通知你。” 宁舒点了下头,表示收到。 一中所有的老师,包括青柠的人都知道,宁舒在追杀严乔,提供线索的人悬赏不高于十块钱的咖啡一杯。 至于为什么要低于十块钱,是因为宁舒认为,严乔的狗命不值钱。 高三语文组组长在得知宁舒的语文课被一个体育老师抢走了之后,狠狠教训了她一顿,说她开了一个坏头,这种耻辱在语文教学史上是绝无仅有的。 而那些体育老师们,自从经历过严乔抢了语文课的历史事件,一个个变得扬眉吐气起来,在学校里走路都是横着的走的,再抢他们的课就变得非常困难。 不光是高三语文组受到了影响,整个一中所有的主科都被波及。 宁舒走后,赵宇杰看了一眼靠在收银台后面的人,拍了下他的肩膀:“乔哥,你欠我一杯不高于十块钱的咖啡。” 严乔:“小周,冲一杯速溶咖啡给这个人。” 赵宇杰瞟了严乔一眼:“换成手磨,算了,这不就给你提高身价了吗,小周,冲一杯最便宜的速溶咖啡。” 他又拍了下严乔的肩膀:“刚才我看见宁老师身旁站了个男人,你看见了吗?” 严乔从收银台边走到窗边,往窗外看了一眼。 宁舒正在偏着头跟方名雅说话,不知道说的什么,笑得很开心,大而明亮的眼睛微微弯着,一对小梨涡像盛着蜜糖。 他原本以为,她这么可爱的一面只属于他。 他突然产生一种卑鄙又狭隘的冲动,想把他抽屉里的那副黑框眼镜重新给她戴上,束胸衣也穿上,身上的衣服换回原来的灰暗色调。 让别的男人看不到她的美好。 他低头给她打了个电话,她秒接,刚才还灿烂着的笑脸瞬间变得杀气腾腾:“狗东西,你在哪?!” 严乔什么也没说,挂了电话。 透过窗户,他看见方名雅问了她一句什么,那张杀气腾腾的脸又瞬间变得温柔起来。 赵宇杰递给严乔一根烟:“不追上去?” 严乔:“不。” 赵宇杰:“不怕被别人拐去了?” 严乔:“怕。” 没有人比他更理解突然失去亲爱之人的痛苦,上次是十一年前,他一度以为自己会难过得死掉,要不是为了礼礼,他可能真的就死了。 赵宇杰很久没看见严乔这样了,说话只说一两个字,也不向任何人解释什么。 “要不回头我带几个人揍那小子一顿。” 严乔:“不用。” 赵宇杰的那套流氓手段对付刘树彬可以,对付方名雅不合适。 刘树彬是个人渣,对他并没有太多的威胁,宁舒是个聪明通透的女人,迟早会看出刘树彬的真面目。 方名雅不同,他是个真正的正人君子,对一般的女孩子来说是一个相当不错的交往和结婚对象。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翊格格巫的地雷,感谢大家的营养液,谢谢大家! 第29章 宁舒在天堂街路口跟方名雅分别, 从永宁里的巷子小跑着回家,进屋休息了一会,去厨房给严礼榨了杯果汁端上楼。 这周末是严礼的生日,宁舒答应他这周可以逃寝住在这儿。 严礼正在书房做作业, 宁舒敲门进来:“十次有八次都看见你在刷数学卷子, 另外两次还是物理和英语, 什么时候能宠幸一下语文小可爱?” “谢谢宁老师,”严礼接过橙汁喝了一口, 笑了笑, “好甜。” 宁舒递给他一张纸巾,让他把唇边的果汁擦掉,本来还想说说他,今天的语文卷子错了两道不该错的题。 算了, 面对这么一个穿着睡衣喝果汁, 还笑得这么甜的美少年, 宁舒下不去口。 “但凡你哥有你一半这么乖,我也不至于发布通缉令,满江湖追杀他。” 严礼喝好果汁, 从椅子上站起来, 正要拿着杯子下楼去洗, 被宁舒滢拦住了:“你先写作业吧,我来洗。” 严礼笑了笑:“不用,我哥不在,我就该多干点活。” 宁舒坐在沙发上,看着严礼洗好杯子,泡了杯花茶端给她。 宁舒接过来:“但凡你哥有你一半这么乖……” 严礼伸出手掌:“宁老师,您已经在十分钟内提了我哥五次了。” 宁舒算了一下:“分明只有两次。” 严礼没有多说什么:“我上楼写作业去了, 有需要干的活叫我一声就行。” 宁舒喝好一杯花茶,休息了一会,提起从学校拿回来的铅球,准备去院子里练习扔铅球。 她不能拖班级后腿,运动会不要求拿到多好的名次,起码要比秦月香的成绩好。 宁舒在院子里练了一会,可无论她怎么扔,方向总是偏的,方向一偏,力道就不对,也扔不远。 她不是力气不够,只是需要一个人来指导她一下,教她正确的发力姿势。 宁舒坐在台阶上,拿出手机在网上找了视频看,她的脑子懂了,手不懂,一实践就出错。 她坐在台阶上休息了一会,调出手机通讯录,手指悬在严乔的名字上,半天也没摁下去。 她现在一点也不想见到他,不然怕控制不住自己真把他杀了。 她还没给自己策划好不在场证明,再等等,等时机一成熟就开杀。 宁舒喝了口水,随手翻了翻朋友圈,看见秦月香发了一条新动态,说自己的铅球可以扔九米远,还隔空喊话宁舒,问她能扔几米。 宁舒气哼哼地看了一眼自己扔的,四米,不能再多了。 她推开门进屋,敲了敲书房的门:“礼礼。” 严礼:“怎么了,宁老师?” 宁舒:“你会扔铅球吗?” 严礼想了一下:“不会。”其实是会的,不过他哥明显更需要这个机会。 宁舒:“那你继续写作业吧,早点睡。”说完走出房子,继续捡起地上的铅球练了一会。 片刻之后。 “我教你吧。”墙头突然出现一个声音,宁舒下意识地要去厨房拿刀,想到自己确实需要帮助,只得把那股杀气摁下去。 宁舒:“四十分钟一百块钱。”比起欠他的人情,她更希望给他钱,这样就是两清,将来杀起来也不用手软。 严乔从墙上跳下来,拍了拍手上的灰:“好。” 他捡起地上的铅球:“先练控球。” “铅球的正确放位是在锁骨内端上方,紧贴颈部,”严乔绕到宁舒身后,帮她调整了一下姿势,“出手角保持在35°~45°之间,头向上看。” 他抬了下她的额头,又帮她把脸掰到正确的角度,调整了一下腿部站位:“扔。” 宁舒用尽全力扔了出去,虽然不是很远,已经比刚才好了太多了。 宁舒扔了好几次,渐渐找到诀窍,越练越趁手。 严乔站在一旁看着宁舒扔铅球:“肚子饿吗,吃不吃宵夜?” 宁舒跑过去捡球。 严乔:“你这件裙子挺好看,以前没见你穿过。” 宁舒使劲把球往前一扔。 严乔的声音沉了下去:“刚才晚自习放学你跟谁一块回家的?” 宁舒再跑过去捡球。 她全程不理他,只有说到扔铅球的问题时才会答话。 慢慢的,严乔也就不说话了,沉默地看着她跑来跑去地扔。 乌云涌到天边,天空突然下起了雨,严乔脱掉自己的外套罩在宁舒头上,想带着她往屋檐底下跑。 宁舒推了严乔一下,表示自己可以,就算淋了雨也不需要他帮她挡着。 严乔被推得怔了一下,慢慢跟在宁舒身后走进屋檐下。 宁舒依旧没吭声,沉默地转给严乔一百块钱的辅导费,抱着铅球进屋,并没有邀请他进去。 片刻之后,宁舒站在窗边,看着越下越大的雨,又悄悄跑到客厅门口,隔着门缝往外面看。 严乔站在屋檐底下,他的外套已经湿了,不能穿了,拿在手上,面朝雨幕,不知道在想什么。 宁舒回到沙发上坐好,打开电视剧,调大音量,不让自己去想站在门口观雨的男人。 等雨停了,他自然会走。 他竟然敢抢她的语文课,让她在语文组抬不起头来,还被新来的实习老师diss了。 她是不会管他的,就让他穿着湿衣服站到天亮吧。要是感冒生病出现性命危机,还省得她下手了,毕竟不在场证据太难制造,她不想因为杀人罪坐牢。 窗外的雨声越来越大,秋天很少会下这么大的雨。 宁舒往门的方向的看了一眼,爬上楼梯,敲了下书房的门。 严礼打开门:“宁老师。” 宁舒:“门口站着的那个人好像是你哥。” 严礼:“哦。” 宁舒:“你不去给他送伞吗?” 严礼:“不。”他哥给他发了消息,让他待在书房好好写作业,天塌下来都不让出来。 严礼关上门继续写作业,宁舒一会上楼一会下楼,跑了好几趟。 下雨天总是容易让人心软,最后宁舒拿着一把黑色的长柄雨伞打开了客厅门,往他眼前一递。 严乔转过头看了看宁舒,原本黯淡的眸子亮了起来,弯了下唇角:“愿意理我了?” 宁舒没吭声。 严乔接过宁舒手上的雨伞:“借用,下次给你送回来。” 他撑开伞,钻进雨里之前对她说:“学生们练得不错,不会输的。” 宁舒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她知道严乔抢她课的出发点是为了她好,不想让一班的个别人总是嘲笑她和她的班级。 被语文组组长骂也不是他能预估的,他甚至不知道她挨了骂。 而且,她已经占了他很多课了,他占回去一节,似乎也不是那么不可原谅。 她突然察觉到,从始至终,都是她在霸道。 宁舒试想了一下,要是换成别的体育老师抢她的语文课,她肯定不会跟那位体育老师闹,大家都是同事,低头不见抬头见,她会坐下来跟对方礼貌商议。 她从小到大都乖,成熟稳重,懂事。 对严乔,她变得不稳重,甚至满校园追杀他,甩脸子给他看。 这已经超出了她的经验和理解范畴。 宁舒低头看见地上有一串钥匙,看了一眼撑着伞往院子外面走的人,大声喊道:“你钥匙掉了。” 不知是不是雨声太大,男人像是没听见。 宁舒拿着钥匙,抬手护着自己的头追了上去,院子里有个遮阳伞,她只要跑到伞底下就能拦住他。 她从他身旁跑过去,想在遮阳伞下面等他,把钥匙还给他。 刚从一经过他身旁,他像是早有准备,拦腰把她抱进他的伞下。 伞外是哗哗的雨声,地上的鹅卵石小道被冲刷得干净鲜艳,她被他抱着在雨里转了一圈,裙摆荡漾开,像开在黑夜中的玫瑰花。 宁舒的腰被箍紧,怕被甩出去,也怕被雨淋到,只能抱着他的脖子往他身上缩。 他一手撑着伞,一手抱着她,低声在她耳边说:“别不理我。”分明是祈求原谅的话,却带着不由分说的霸气。 他一直都是这样,即使是讨好,也带着几分命令的意味,温柔又强硬。 宁舒从严乔身上下来:“给你钥匙。” 严乔接过钥匙,垂眸看着眼前的女人。 她跑过来的时候淋了点雨,头发湿了一点,脸上也有几点雨滴,他看见她唇上的水珠,抬起手帮她擦掉。 只是一触即放,他却感觉整个手掌都烧了起来,人也变得燥热,就好像他刚刚跟她接了一个长长的吻。 这天晚上,严乔做了一个梦,醒来已经是一身汗,洗澡的时候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他想要拥有她,从心到身,彻彻底底地拥有她。 她要是不愿意,他就把她关进房间里,不让她看别的男人一眼,每天只能看着他,只能爱他。 他是在洗完澡之后冷静下来的,想起来囚禁别人是犯法的。 赵宇杰总是对他说,男人单身太久是会变态的,他以前不信,现在竟然有点信了。 —— 运动会如约而至,和以前的每一届都不同,这天没下雨。 主席台上坐着一堆校领导,校长手上拿着一个被改得花花绿绿的稿子读完,主持人接过话筒:“下面有请我们的运动健儿们出场。” 激扬的音乐声响了起来,每个班级以方队的形式出场,口号和旗帜各不一样。 “现在进场的是高一(1)班!” 一班的同学们开始呐喊:“一班一班,勇争第一!” 主持人:“现在进场的是高一(2)班!” 二班的同学们开始更大声地呐喊:“二班二班,独一无二!” …… 每年的运动会都差不多,连口号都大同小异。以往的每一年宁舒都很麻木,今年不同,跟一班有赌约,必须全力以赴。 教师方队还没进场的时候宁舒就开始热身了,一直在原地跑步,郭老师递给她一张纸巾:“擦擦汗。” “保留点体力,别一会正式比赛就没力气了。” 宁舒接过纸巾擦了擦汗:“有点紧张。” 郭老师笑了笑,拧开随身携带的保温杯喝了一口,语气慢悠悠:“紧张什么,主要是学生比赛,我们老师也就走个过场。” 宁舒指了指站在沙坑边撅着屁股奋力往前跳的秦月香:“对手都在努力,我也不能懈怠。” 她一边说一边加速原地跑。 郭老师打量了一下宁舒:“你这跑步的姿势挺专业的啊。” 宁舒点头:“严老师教的。” 郭老师转头看了看不远处正在别的老师说话的严乔,打趣宁舒:“你不是在追杀他吗?” 宁舒:“此人现在还有利用价值,等没有价值了再杀。”说完抬起手在自己脖子上比划了一下,恶狠狠地作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宁舒转头往严乔的方向看了一眼,他穿着一身白色的运动服,戴着那副金丝眼镜,一只手插在口袋里,另一只手拿着一份名单,正认真地跟旁边的人说话。 郭老师对宁舒说道:“你穿白色运动服好看。” 另外一个女老师说道:“我也想穿来着,不耐脏啊,太难洗了,就买了别的颜色。” 其他老师也同样,都嫌白色容易脏,难洗。 要是让宁舒自己买,她也打死不会买白色的。身上这套是严乔早上送到永宁里的,吊牌都摘掉了,还有洗衣粉味,是洗好晒好的。 严乔给她的是白色,给严礼的是蓝色。 整个教师组就她和严乔穿了白色,站在一起像情侣装。 直到方名雅走了过来,巧了,他身上也穿着一套白色运动服,情侣装的平衡被打破。 方名雅走进教师方队,站在宁舒身侧,礼貌地冲她打招呼:“宁老师。” 宁舒笑了笑:“方老师。” 宁舒没再说话,看了一下还有时间,小跑着去了准备出场的高三(6)的运动员方队。 音乐声中,主持人喊道:“现在进场的是高三(1)班!” 一班的人不知道从哪儿借来了大喇叭,差点把人的耳朵振聋:“一班一班,一枝独秀,秀出风采。” “他们犯规了,口号超了四个字,还违规使用大喇叭,”宁舒对着同学们说道,“但是,不管一班怎么样,咱们班的同学不允许犯规。” “犯规要扣精神文明分,严重的取消成绩。” “我现在要去陶主任那举报一班了,同学们加油!” 宁舒小跑着去找陶主任,很快广播里响起通报,一班扣精神文明分三分。 按照比赛规则,单个项目的第一名可以获得三分,第二名两分,第三名一分。班主任也算进去。 精神文明分和卫生分,只扣不加。 广播稿子分,被广播室念出来的稿子,一个记一分。 最后根据总分进行排名。 一班的违规广播通报完,六班的观众席上发出一阵欢呼声,还没开始比赛就领先了一班三分。 秦月香气得也去找陶主任投诉六班,说六班的声音太吵。 陶主任不予受理,说运动会本来就需要气氛调动,不违规。秦月香一直认为陶主任偏心宁舒,没有多说什么,转身回了一班。 一班没有运动项目同学的已经在写广播稿了,憋着一口气要把被扣掉的三分找补回来。 主持人的声音在操场上空响起:“下面出场的是高三年级教师组方队!” 宁舒赶忙跑回队伍,站在自己原来的位子上,因为跑得太急,差点撞上站在她旁边的方名雅。 这个队伍是陶主任亲自给排的,每个人的位置都是严格固定好的。 年轻的,长得帅的长得漂亮的老师站在外面,中年和上了年纪的老师站在里面,秃顶和有啤酒肚的站在正中间被藏起来。 宁舒站稳,深呼吸了一下,抬头挺胸腰背挺直,准备以最昂扬的姿态出场,给六班的同学长长脸。 后脑勺突然一热,一双大手抱着她的头把她往第一排带了过去。 宁舒仰头看着严乔,低声道:“第一排只能有举旗手一个人。 高三年级教师组的举旗手无疑就是最近体育组的大红人严乔了。他个子高,自己握着旗杆上面,让宁舒握着下面。 用毋容置疑的口吻对她说:“你跟我站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让宁舒握着下面…… 我脏了,我去面壁。 *** 感谢暮云的地雷,感谢大家的营养液,谢谢大家! 第30章 学生们看见教师方队前面走着两个人, 还穿着同一品牌的同款同色运动服,全炸了锅。 校园传说,严老师占了宁老师的语文课,正在被她悬赏一杯不高于十块钱的咖啡追杀。 怎么转眼就穿起了情侣装, 还违反第一排只能走一个人的规定, 一块走在最前面。 学生们最喜欢看老师的八卦, 经常看热闹不嫌事大,有人在观众席吹了声口哨, 引来一堆人起哄。 校长坐在主席台上, 默默拿出了一包瓜子,一会看着宁舒和严乔,一会又看看秦月香,以及新加入这场感情纠葛的方名雅。 宁舒感觉到四面八方投射过来的目光, 她是个低调的人, 很少在人前出风头。半圈操场走下来, 手心都冒了汗,脸蛋跟被火烤过一样红。 她用余光看了看严乔,对方面不改色, 举旗看着前方。 经过六班的观众席时, 不知道谁扔了一朵玫瑰花在操场中间, 一群熊孩子又开始鬼叫。 一圈终于走完,宁舒松开旗杆,仰头看着严乔:“为什么让我也站在前面?” 严乔垂眸:“陶主任说的,长得好看的站在最前面。” “你那么好看,当然要站第一排。” 完全让人气不起来,宁舒:“行。” 反正她并没有什么实际上的损失,结果她还没走出去几步, 身后就响起广播声:“高三(6)班扣精神文明分一分。” 宁舒怔了一下,旋即大喊:“严乔!” 导致她被扣分的罪魁祸首已经跑远了。 本来领先一班三分,因为她的原因,导致只剩下两分,宁舒十分懊恼,自己为什么要在下雨那天给严乔送伞,让他淋死在雨里不好吗。 宁舒转头往六班的观众席看了看,准备过去跟同学们道个歉,毕竟是她的失误。 观众席上的都是没有参加运动项目的,有几个女生正在低头写广播稿,时而拧眉,时而挠头。宁舒越是看她们认真,心里越过意不去。 她走过去道了歉:“我向大家保证,一会教师组比赛的时候,一定竭尽全力把这一分挣回来。” 刚才几个起哄起得很起劲的男生表示无所谓,个别平时不太喜欢宁舒的学生对她还是有点意见,不敢说出来,只能抿着嘴唇不说话。 周思瑶正在写广播稿,抬头安慰宁舒:“严老师一直在帮助我们训练,肯定没问题的。” 宁舒嗯了声,检查了一下现场纪律和卫生,弯腰捡起来一个纸团:“大家注意卫生,找个袋子扔垃圾,不要扔在地上,不然被陶主任看见会扣分的。” 宁舒走到后排,看见椅子上堆着一箱箱饮料,殷彭海还在吃力地往这边搬,宁舒问他:“这都是班费买的吗?” 殷彭海坐在椅子上歇了歇:“不……不是,是楠……楠哥请大家喝的。” 又是郑楠出的钱,宁舒转头没看见郑楠的身影,对殷彭海说:“你跟他说,叫他以后不要总这样了,就算要请,一人一瓶一两块钱的矿泉水就可以了。” 殷彭海打开一个纸箱,递给宁舒一瓶水,宁舒接过来看了看,珠峰冰川,没错,就是超市里卖十五块一瓶的那个水。 宁舒拧开尝了一口,是比一两块的好喝一点,但这也太贵了,十五块一瓶,这些得有五十瓶至少。 宁舒心算了一下,一瓶十五,十瓶一百五,五十瓶,再用一百五乘以五,等于……五五二十五,写五进二…… “一……共七百五,宁……宁老师,”殷彭海从几个纸箱后面拿出来一大包零食,“楠哥给……给了我两千,除……除了买水,还给……给女生们买……买了小零食。” “林……林婷,”殷彭海把零食递给林婷,“楠……楠哥买的” 林婷笑了笑:“那谢谢楠哥了。” 几个人开始分零食,林婷递给宁舒一包话梅糖,宁舒没要,那包糖被硬塞进了运动服上衣口袋里。 比赛很快就开始了,不同类的项目同行进行,学生先比,学生全部比完才到老师。 第一个进行的项目是一百米跑和跳高。 宁舒先来到了跑道这边,短跑初赛,学生们已经在起点准备起来了,裁判是严乔。 宁舒看了一下,一共八个跑道,一班和六班的人都有,六班的是严礼,一班的是他们班体委。 人气最高的就是这边了,旁边观众席上坐满了学生,连陶主任都端着他的老干妈玻璃杯走了过来。 宁舒小跑着到严礼身旁,看见他正在热身:“别紧张。” 严礼笑了一下:“不紧张,友谊第一。” 一旁一班的体委也笑了笑,跟严礼对了下拳:“对,友谊第一。” 这两人以前就是同桌,关系很好,对这次两个班级的对赌参与性不高,对他们来说,参加运动,只是参加运动会,享受运动精神就好,不涉及别的恩怨情仇。 一班的体委对宁舒笑了一下:“宁老师,您今天很漂亮。” 严礼俨然把自己当成宁舒的自己人了,自豪地替她应下:“当然。” 被小少年们夸了,宁舒红了一下脸:“谢谢。” 一班的学生也不全是不懂礼貌的,这不也有好孩子吗,倒是谭悦然那几个人,确实不太尊重人。 严乔站在终点线,手上拿着一个记录本,吹了声口哨,示意大家可以准备开始了。 宁舒往一旁站了站,受严礼和一班体委的正面影响,突然不那么紧张了。 一旁观众席上坐满了人,除了六班和一班的还有很多别的班级的,女生居多。 枪声响起,运动员们飞奔出去,严礼和一班体委并列第一。 严礼从终点线冲出去,旁边好几个女生过来递水,谭悦然穿着一套粉色的运动服,扎着高马尾,口红没涂,脸上绝对擦粉了,正红着脸给严礼递水。 严礼一个都没接,只接了宁舒递过来的,拧开瓶盖,仰头喝了大半瓶。 宁舒走到严乔身侧,探着头往他手上的记录本上看:“不是并列啊。” 严乔点了下头:“礼礼落后了0.1秒。” 宁舒:“您还真是大公无私。” 0.1秒在这种非专业赛场上根本看不出来。旁边的人几乎都以为严礼和一班体委并列第一。 宁舒看不远处的跳高开始了,又跑到了跳高那边,跟她一块跑过去的还有谭悦然。 小丫头竟然比她跑得还快,宁舒拼命往前跑,结果差距越拉越大。 沙坑边,殷彭海转头看了看气喘吁吁的宁舒:“宁……宁老师,您来了。” 跳高不分初赛和决赛,直接算成绩,跳三次,取平均分。 六班参加的人是郑楠,他又高又瘦,适合跳高。一班的也是个高瘦的男生,谭悦然站在他旁边给他加油:“郑楠被人揍了,身上有伤,你肯定能赢过他。” 郑楠看了谭悦然一眼,撇了下嘴:“老子就算被人揍得爬不起来,也照样能赢你们班。” 他原本对运动会赢不赢和谭悦然向不向他道歉兴趣不大,只是听说有一天早上宁舒被一班的人嘲笑了,觉得他们欠收拾。 谭悦然抬了抬下巴:“打嘴炮有什么用,用成绩说话。” 宁舒看着谭悦然,这位完全就是翻版小秦月香。 裁判吹了声口哨,开始念名字,运动员们排着队,一个一个跳。 郑楠虽然受了伤,好在腰和腿没伤到,不影响发力。 最后郑楠的平均成绩是1.70米,第三。 一班那位的平均成绩是1.68米,第五。 宁舒让郑楠好好休息,又检查了一下他身上的伤:“疼吗?” 郑楠笑了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早就不疼了。” 他接下来还有个男子四百米接力赛,转头对殷彭海说道:“走了。” 殷彭海抱着两瓶矿泉水,吭哧吭哧地追上郑楠,他身形微胖,没参加比赛项目,作用就是给班级买东西,以及跟着郑楠到处跑。 宁舒看了看比赛表格,往跳远那边去了。 六班的跳远不太行,没拿到名次,倒是一班,得了一个第二名。 加上之前的扣分和加分,现在六班只比一班领先了一分。 宁舒在整个操场跑来跑去,只要有六班的比塞她都会去看,期间跟秦月香吵了一架,原因已经记不得了。 很快到了中午,比赛暂停,下午一点半继续举行。 学生们走后,宁舒没有立刻走,她回到自己班级的观看席检查了一下,地面很干净,连椅子都排列得整整齐齐,跟旁边班级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她特地跑去一班看了看,地上虽然没有垃圾,但椅子没有六班的整齐,这就很让人爽心悦目。 宁舒看了一眼时间,准备去食堂吃饭,远远看见一个穿着校服的微胖的身影站在垃圾桶旁边,手上拿着扫帚和簸箕。 她小跑着过去:“殷彭海,刚才是你给班级打扫卫生的吗?” 殷彭海点了下头:“嗯,怕……怕陶主任扣……扣卫生分。” 宁舒看见殷彭海脸上冒出来的汗,递给他一张纸巾:“辛苦了。” 殷彭海接过来擦了擦脸,雪白的纸巾上印出了灰,打扫卫生落下来的,他笑了笑:“不……不辛苦,我经常帮……帮我妈妈,干习……习惯了。” 宁舒知道殷彭海的家庭情况,他爸爸妈妈都是清洁工,爸爸被马路上的车撞了,司机逃逸,没拿到赔偿金,只领了点保险金和清洁公司的赔偿,现在瘫痪在家,没有劳动能力。 宁舒:“赶……赶紧洗洗手去吃饭吧,晚了就被抢光了。” 无意间被殷彭海的结巴带偏了,宁舒道歉:“老师,不是故意的。” 殷彭海笑了笑:“没……没事。”因为结巴,他没少被人嘲笑,早就习惯了。结巴本来就很容易传染,宁老师不是那种会故意嘲笑别人的人。 殷彭海走后,宁舒琢磨着这学期的助学金要给殷彭海一个名额。 中午吃好饭,宁舒没有回办公室休息,直接去了操场,现在六班和一班的分数基本持平。 班主任分数计入班级。万一学生的比赛全部结束,分数一样,那样胜负的筹码就压在她和秦月香身上了。 宁舒的人生座右铭,拖什么都不能拖后腿。 阳光强烈,操场上没什么人,她练了会扔铅球,抬头看见严乔走了过来。 严乔坐在裁判椅子上,看着宁舒扔铅球。 宁舒扔了几下,发现严乔盯着她看,不是那种很平静的观看的目光,样子有点凶,像是要吃人。 宁舒捡好球跑回来:“怎么了,我欠你钱?” 严乔:“帮我拿瓶水。”声音没有一点起伏,显得阴恻恻的。 宁舒看了看这位像大爷一样坐在椅子上等着她拿水的男人,翻了个白眼,朝他举了举铅球:“听说操场下面以前是一座坟场,要是就地杀了你,是不是直接就能埋了?” 她在开玩笑,他的样子可一点也不像。 他抬着下巴,眼神沉郁地看着她,固执地一定要让她给他拿瓶水。 宁舒放下铅球,摸了下严乔的额头:“没发烧。” 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别说让她伺候他给他拿水了,就连瓶盖他都没让她自己拧过。 严乔把运动服的拉链往下面拉了拉:“上午你给别人递过水,还给人把瓶盖拧开。”他那时候在接力组当裁判,一转头就看见她跟方名雅蹲在沙坑边。 宁舒觉得很正常:“他说想喝水,但手上都是沙子,我才帮他拿的。” 严乔弯下腰,手掌抓了下地,手心递给她看,面无表情:“我手也脏了,喂我喝水。” 宁舒觉得好笑:“你别当老师了吧,去上幼儿园吧,严三岁。” 她把手上的铅球扔出去,转头对他说:“别太过分。” 严乔从椅子上起身,走到宁舒身侧,微微弯下腰靠近她的耳朵:“这就过分了,还没让你用嘴喂呢。” 他目光掠上她的莹润饱满的嘴唇,便再也挪不开眼,产生一种邪恶的想法,想咬上去,想让她疼。 他最近会反复做着两个梦,一个是十一年前的案发现场,十五岁的他跪在父母的尸体旁边,无论他怎么叫他们,他们都不理他。 一个是跟她的抵死缠绵。 人越是害怕失去一样东西,越想抓紧。 宁舒脸上的笑容敛去,抬眸:“严乔,吃醋也该有个限度,我跟方老师只是正常的同事交往,这你也要干涉吗?” 严乔皱了下眉,他小心藏起来的阴暗和偏执被激发,拇指在她唇上又轻又重地摩挲了一下,另一只手紧紧揽着她的腰。 宁舒偏头往一旁看了看,幸好只有不远处的树荫下有几个学生,并没有往他们这边看。 “松开。”宁舒伸手去拽严乔的手,他像钢铁一样箍着她,无论她怎么使劲,都无法动摇他半分。 这跟下大雨那天他在伞下抱着她的时候不同,那次他是温柔的,这次她只感觉到无理和强硬。 腰被勒得有点疼,宁舒拧着眉出声:“严乔,你弄疼我了。” 严乔松开手,眼神在一瞬间的阴鸷之后恢复了正常,变回了那副漫不经心的讨打样:“那我渴了怎么办。” 宁舒转身从纸箱里拿出来一瓶水,拧开,直接往严乔脸上泼了过去:“喝,喝个够。” 操场上的人越来越多,很多下午有比赛的学生已经开始训练了。 宁舒看了严乔一眼,见他满脸水珠,头发也湿了,运动服的领口也湿了一片,把最后一点水直接泼在了他的裤.裆上,很解气地走了。 她转身之后背对着他,她摸了下自己的嘴唇,被他指腹触碰过的地方隐隐发烫。 不远处有六班的学生,看见她,朝她打了声招呼:“宁老师。” 宁舒神色恢复如常,走过去:“你们几个,要是能把这个劲头用在学习上,班级排名起码能上升十个名次。” 谢成成一边原地跑步一边说道:“热爱运动是一方面,主要还是因为跟一班的比赛,今天上午他们班那个谭悦然又跑去挤兑郑楠了。” 方瀚宇拧开一瓶珠峰冰川,仰头喝了几口,擦了下汗说道:“对方是个女的,打不能打骂不能骂的,运动场上见分晓,很公平。” 这几个都是平时跟郑楠玩得比较好的,一个个摩拳擦掌,牟足了劲要帮郑楠赢。 下午的比赛很快开始了,很多决赛都在下午,气氛比上午还要热烈。 等到学生的项目全部比完,所有的成绩和排名都出来了,各种分数综合算起来,出现了宁舒最不愿意看到的一幕,六班和一班的分数持平。 这就意味着,最后的分晓就看她和秦月香了。 秦月香坐在一班的观众席上,看向宁舒的时候满眼杀气。 两人报了一样的项目,两百米短跑、扔铅球和跳远。 每届运动会,教师组的比赛都是比较令人放松的,老师们本身没什么争斗欲,十个有八个都是被领导摁头参加的,为了完成任务,随便跑跑跳跳就算完了。 最开心的就是学生们,因为可以看到这些在课堂上把他们训成狗的老师们各种搞笑的“丑态”,要是做成表情包,能在私下里风靡一整年,第二年运动会再换新素材。 郭老师坐在六班这边,转头对旁边的学生们说:“一会只要你们不拿出手机偷拍我,下周不给你们留卷子,怎么样?” 学生们发出一声欢呼:“耶!” 班长同学带领着学生们眼巴巴地看着宁舒。 宁舒:“不留卷子,想都别想。”在她眼里,学习大于一切。 “也别想着用手机偷拍我,做成表情包,看见那边拿着望眼镜的陶主任了没,就等着你们自投罗网,没收你们的手机呢。” 陶主任举着望远镜,手上提着一个黑色的塑料袋,里面全是收缴到的手机。 他今天穿着一套红绿配的运动服,中间有白杠杠,远远看上去,很容易和操场融为一体,是他特地挑选的隐形战斗衣。 好几次他已经站在违纪的学生身后了,学生才察觉到。 校长今天下午也换了身运动服,正在跑道旁边做热身练习,体育组组长亲自在一旁手把手指导。 校长和校长夫人已经冷战一个星期了。 陶主任很早就说过,让各位老师心里有点数,抢什么都不要跟校长抢。 教师组最大的奖品是一朵镶金玫瑰花,这也是负责采购的老师根据线报定下来的,到时候校长拿下大奖,直接就把玫瑰花送给校长夫人了,这得多么感人。 校长夫人肯定就不会再生校长的气了。 宁舒往奖品台上看了一眼,觉得那朵花造型很俗气,塑料质感,有点儿丑,女人其实不太会喜欢这种,这都不如弄一大束新鲜的玫瑰花。 不少女老师都在暗暗吐槽,负责采购奖品的老师肯定是个没有女朋友的单身大直男。 严乔站在跑道上,抬眸看着宁舒,他又把她惹生气了,她已经一个下午没理他了。 陶主任看严乔盯着那个大奖看,赶忙跑过去,把严乔拉到一旁,指了指主席台:“那个人是谁?” 严乔:“宁老师。” 陶主任:“……”主席台和六班的地盘差了近十米,他不可能指偏,眼前这个人张嘴就是宁老师,眼里只有宁老师。 陶主任无奈道:“我说的是主席台上的。” 严乔淡淡地哦了一声:“校长夫人。” 他顿了一下问道:“是不是拿到那朵玫瑰花送给她,她就不生气了?” 陶主任点了下头:“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严乔:“知道。” 比赛开始,“砰”的一声,枪声响起,其他男老师都像是被摁了慢动作按钮,像乌龟一样慢腾腾地挪步。 为了帮助校长和校长夫人和好,为了保住自己的饭碗,走上升职加薪的人生巅峰,没有一个人跑在校长前面。 陶主任站在跑道边,感到十分欣慰。 一眨眼,只见一个白色的身影像离弦的箭一般,“嗖”的一声飞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陶主任:这就是你说的知道?! 第31章 宁舒坐在观看席上, 一脸懵逼地看着200米的跑道上,严乔把校长甩出去150米。 谢成成在一旁激动地举着双手嗷嗷叫:“靠靠靠,不愧是我崇拜的男人,就是牛逼。” 班里有好些男孩子都很喜欢严乔, 一个个欢呼狂舞。 宁舒看了看这些傻孩子, 她要是没记错, 严乔入职还不满三个月,连试用期都没过, 是不是这场比赛结束之后, 他就可以回办公室收拾一下自己的东西滚蛋了。 当然,这只是在开玩笑,校长是个好校长,不是那种仗势欺人的人。但校长也是个很记仇的人, 一定会把严乔记在小本本上, 以后吃瓜的时候八成不会再站他了。 宁舒转头往主席台上看了看, 校长夫人看着跑道,脸上露出些许疑惑,她老公给她发消息, 让她一定要过来, 要给她一个惊喜。 校长夫人看着跑在校长后面的体育组组长和其他男老师, 突然明白校长要给他什么惊喜了。 她看了一眼那个所谓的大奖,浪漫金红色塑料玫瑰花。 再看着跑在最前面的那个新来的体育老师时,觉得他怎么那么可爱那么好,让她免于在大庭广众之下受到塑料玫瑰花的折磨。 同时又在心底同情起即将收到这朵金红玫瑰的女人。 最后的结果不出意外,严乔拿到了最大的奖,校长亲自给他颁的奖。 校长颁奖的时候很不甘心,没拿到花, 夫人又要不理他了。 出乎预料的是,校长一从台上下来就接到了校长夫人递过来的矿泉水,算是一种无声的和解。 两人闹矛盾是因为在吃瓜的问题上发生了分歧,校长夫人:“旧的恩怨就不提了,感谢提供新的素材。” 校长夫人说话的时候一直看着拿了大奖的严乔,不光她,现场所有人的视线都追了过去。 纷纷猜测他要把这朵象征着奋斗和爱情的花送给谁。 观看席上好几位年轻的女老师都在默默期待,谁不想感受一下甜甜的爱情突然砸在自己头上的感觉呢,花不好看,浪漫主义的精神才是核心。 秦月香甚至问谭悦然借了粉饼,转头在脸上擦擦擦,没有口红就咬了咬自己的嘴唇,这样看起来就红了。 严乔握着一朵金边玫瑰花往六班的观看席看了看,没看见宁舒的人影。 他分明刚才还看见她在默默地注视着他,给他加油。 他的审美其实是不允许他去争夺这么一朵丑炸天的花的,但她一直盯着花看,应该是喜欢的。 只要她喜欢的,就是最美的。 宁舒蹲在地上,借着椅子和同学们的遮挡,不让严乔看见她。 镶金玫瑰丑不丑的先不说,大庭广众之下一次又一次的出风头,不是她的个性。 严乔似乎没看见她,转身往别的地方去了,宁舒松了口气,没有人知道他是要送给她,真是太好了,这样的时刻,低调苟活才是最好的。 结果她一口气还没松下来,突然听见大广播里在叫她的名字:“请高三(6)班的宁老师去一下主席台,有人找。” “请高三(6)班的宁老师去一下主席台,有人找。” “请高三(6)班的宁老师去一下主席台,有人找。” …… 全校的人开始帮忙寻找高三(6)班的宁老师。 宁舒正准备把运动服脱了,捂头逃跑,却被自己班里的学生出卖了,有人大声喊了句:“宁老师在这儿。” 听声音是严礼,亏她平时对他这么好,竟然在关键时刻出卖她。 宁舒藏不下去了,假装自己刚才上厕所去了,刚刚才回来。 她从地上站起来,蹬了蹬蹲得发麻的腿,在万众瞩目下往主席台走了过去。 严乔把手上的玫瑰花递给宁舒,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别生气了。” “我以后再也不那样了。” 宁舒没接,偏头看向一旁:“哪样?” 严乔:“乱吃飞醋,无理取闹。” 台下的人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只能看见窃窃私语,这就有很大的想象空间了。 学生们又开始起哄,嗷嗷鬼叫。 校长拆开一包瓜子,剥了几颗给校长夫人:“我觉得严老师不行。”他已经决定转投方老师了。 校长夫人接过瓜子:“男人能懂什么男人,只有我们女人才能看出来,严老师才是最适合宁老师的。” 校长颇不赞同:“明显方老师的条件更好,人家有车有房,还有教师编制。” 校长夫人:“方老师有严老师长得帅吗,有严老师身材好吗,关键是,有严老师对宁老师的这份心吗。” 校长:“人家方老师长得也很不错,一米八多,还经常健身。” 校长夫人冷笑一声:“呵呵。” 校长在夫人面前有点怂:“一米八多……是没有严老师高,但……”算了,不说了,这好不容易结束的冷战。 宁舒走到主席台边,艰难地上了阶梯,为了早点从台上下来,也不想让严乔太难看,接过他手上的玫瑰花,转身就走。 台下又开始起哄,还有人竟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在校园这种庄重纯洁的地方搞黄色,让他们亲一口亲一口。 “亲一口!” “亲一口!” …… 宁舒用花挡着泛红的脸颊,仓皇逃跑。 严乔朝台下挥了下手,表示接受大家最美好的祝福,跟在宁舒身后下了台。 主席台后面有个大挡板,宁舒准备绕过去,手腕突然被用力抓住,把她整个人拉到了挡板后面。 挡板和主席台相连,形成了一个私密的小空间。 严乔抓住宁舒的手腕,把她抵在挡板上,垂眸看着她,也不说话,弯下腰,低头用自己的额头轻轻摩挲着她的额头。 宁舒身体贴在挡板上,被男人的呼吸烫了一下,偏了下头,压低声音:“这儿都是人,你干什么。” 严乔没说话,继续蹭她,样子像一只受伤的小狗,片刻之后低声说道:“别生我的气了,好吗?” 宁舒:“你这几天到底怎么回事?” 格外粘人,格外惹人,让人生气,又气不起来。 她问:“是不是跟礼礼生日有关?” 严乔没吭声,他没对宁舒说过,礼礼和妈妈是同一天生日,每年这个时候他都会有点反常,经常一连几天不说话,也不外出,把自己锁在关着灯的房间里,长久地看着一张全家福。 后来变得不愿意自己一个人呆着,怕吓着严礼,不敢粘他。 有时候粘着赵宇杰,有时候粘着罗明。连赵宇杰出去跟女人约会,他都要跟着,差点被那个女人当成情敌。 操场上的起哄声还没落下去,还有在喊:“亲她,亲她!” “严老师加油!” 严乔垂眸看着宁舒的嘴唇,跟他梦里的一样,莹润饱满,像熟透了的红樱桃,垂涎欲滴。 他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呼吸与她交.缠,往下压去。 宁舒感觉到严乔想要吻她,伸手推了他:“你清醒点,别听那群人瞎起哄。” 男人的声音干涩低哑:“我很清醒。” 宁舒仰头看着严乔,酝酿了一下措辞:“我承认,我是对你有好感。” “但这种好感现在只停留在愿意相处看看的阶段,没有到可以交往的程度,懂吗?” 严乔往后退了半步,宁舒这才感觉自己的呼吸顺畅起来。 严乔:“不懂。” 宁舒:“……”这天没法继续聊了。 “未来的日子还很长,”她仰头看着他,“严乔,给我点时间。” 严乔敛了下眉,摁下心底对她的强烈的占有欲:“好。” 宁舒想了一下:“那我们约法三章,你不能干涉我跟别的男人的正常交往,不乱吃醋。” 严乔:“可以,方名雅除外。” 宁舒:“你看看,你又在乱吃醋了。” 严乔沉默了一下,眼神黯淡,垂眸看着宁舒,声音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难过:“你以前给他写过情书。” 他从来不是无理取闹,方名雅是实实在在的威胁。 宁舒的脸色变了变:“你调查我?” 她以前的确给方名雅写过情书,那是她刚到一中的第一年,父母催她谈恋爱,让她找个条件好的,人好的。 再后来,方名雅有了女朋友,宁舒的情书也石沉大海了。 她对方名雅并没有太多心动的感觉,只是觉得这个人,这样的条件,适合结婚过日子。 她本来可以对严乔解释。 但她被他的态度激怒了,她最不喜欢的就是别人未经允许窥探她的隐私和过去。 她有不想被任何人知道的秘密,那封情书虽然只是那些秘密中无关紧要的一个,但那种被人当面揭穿的感觉她不喜欢,甚至感到厌恶和害怕。 “请参加教师组女主两百米短跑的运动员做好准备,请参加教师组女主两百米短跑的运动员做好准备……” 嘈杂的广播声响起,宁舒从严乔身侧擦肩过去,一眼也没看他。 她停在几步之外,语气是他没听到过的疏离:“严乔,我不喜欢你这样。” 广播又在催,宁舒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小跑着走了。 严乔从挡板后面走出来,站在原地看着宁舒,忽然觉得她的背影很远,好像不管他跑得有多快,他都追不上她。 诚然,他摘掉了她的黑框眼镜,带她选最适合的内衣,可他还是抓不住她。 她并没有完全信任和依赖他,他们之间隔着一条看不见的河,他在河的这一边,她在另一边,中间是湍急的河流,看得见河面,看不见河底。 他走到观众席的栏杆前,看着她跑向两百米跑道的起点线。 枪声响起,她奋力往前跑去,八个人,她跑了第五,秦月香跑了第三,在接近终点的时候她开始反超,和秦月香一同跨出终点线。 她看起来很累,跑完被两个女生扶着,顾不上休息就去裁判那看成绩。 然后她笑了。 夕阳和晚霞也比她逊色几分。 宁舒高兴得差点跳起来,比秦月香快了0.1秒,她拿到了一分,目前六班比一班胜出一分。 她跑步本来就是短板,原本没报太大的希望,谢成成同学出了个好主意,开跑前跑过去告诉她,他的语文卷子丢了,作文一个字没写,今天早上还迟到了,是爬墙进的学校。 然后谢成成就跑了,宁舒开始在后面追,像平时的每一天一样,鸡飞狗跳。 就这样,宁舒的潜力被充分激发,跑赢了秦月香。 秦月香的教育理念和宁舒截然不同,她乐于跟学生打成一片,对迟到的学生睁一只眼闭一眼,根本不会跟学生发生这种你追我赶你死我活的局面。 宁舒喝了口水,转头走向秦月香:“承让。” 秦月香翻了个白眼:“别得意太早,还有两个项目呢。” 谭悦然站在秦月香身旁,抬着下巴看人:“就是,谁输谁赢了不一定呢。” 宁舒没跟谭悦然计较,反正也不是她班里的学生,轮不到她教她如何尊重别人。 接下来的项目是跳远。 几个女老师走到沙坑旁,秦月香往宁舒面前站了站,跟她比划了一下:“你腿没我的长。” 宁舒当然不服气:“大姐,你一米七,我一米六。” 秦月香:“哦,原来是因为你矮。” 宁舒:“这叫娇小,小鸟依人。” 裁判吹了声口哨:“两位老师,别吵了,马上开始了。” 秦月香跳了第二,替一班争下来两分,宁舒第七,记零分。 综合算起来,一班暂时比六班领先一分。 只剩下最后一个扔铅球了,胜负也就在此一举。 好在不是马上就让扔,跳高和扔标枪结束之后才轮到扔铅球。 为了缓解紧张,宁舒在原地跑步。 秦月香在一旁练习扔铅球。 两人没再互相打嘴炮,因为都很紧张,接下来的比赛就要定输赢了。 一班和六班的学生也都坐不住了,呼啦一群人全围了过来。 比赛开始,宁舒捡起地上的铅球,奋力往前扔去。 扔铅球,姿势和发力点很重要,力气再大,姿势错了也是事倍功半。 宁舒的力气不算大,但她的姿势非常标准,严乔教过她。 最后宁舒获得了第二名,秦月香第四。 六班累计得两分,总分比一班高一分,险胜。 六班的体委谢成成像一只得胜的花孔雀,带着一帮人来到一班体委面前,下巴差点抬到天上:“根据赌约,请谭悦然同学向我们班的郑楠同学道歉。” 表面上看是郑楠和谭悦然的矛盾,实际上这两个班积怨已久。 一班的成绩是全年级最好的,班级气氛也最活跃,六班成绩垫底,没少被一班的人嘲笑。六班的觉得一班太高傲,看不起人,私下来截过一班的人,打了不少架。 郑楠和谭悦然事件不过是个导.火索。 一班的体委,就是前面和严礼一起参加百米短跑的学生,他是个佛系的,不爱掺和这些纠纷,认为一班的人看不起六班的不对,六班的人打一班的人也不对,双方都有错。 既然一班输了,按照赌约,确实该道歉。 一班的体委对谭悦然说道:“你跟郑楠道个歉吧。” 谭悦然同学天之娇女,从小就是家里的小公主,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长得漂亮,校园女神,成绩也一直保持在年级前十,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她被这么多双眼睛注视的时候,通常不是在才艺表演,就是上台领奖,从来没有因为道歉这样过。 尤其这还是在她的心上人面前。 谭悦然涨红了脸,嘴唇几次想张开,就是张不开。 旁边的人开始催,六班的个别人竟然拿出手机开始录像,这要是传出去,她以后还怎么在学校立足。 她低着头,眼泪啪嗒啪嗒地落了下来,哭得梨花带雨。 一班的男生们怒了,开始对六班吵吵嚷嚷:“一群人欺负一个女生算什么本事。” “有种打一架啊,晚自习放学学校后门,敢不敢来?!” 十七八岁的少年人最经不起的就是激将法,一点小事都能发酵成天大的事,六班几个脾气暴的男生已经开始撸袖子了:“行,晚自习放学不来是孙子!” 宁舒看事态发展不对,赶忙拦在中间,脸色沉了沉:“吵什么吵,不怕处分的就去打。” 一班的人觉得六班欺人太甚。六班的觉得自己十分委屈,本来就是他们赢了,理所当然应该收到道歉,怎么就成了一群人欺负一个女生了。 宁舒是看着自己班上这些人为了这次运动会是怎么样辛苦锻炼的,既然他们付出了努力,就应该得到回报,这是天经地义。 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别说班里的学生了,就连她自己都咽不下这口气。 打架是万万不可的,必须通过和平手段捍卫权利,宁舒拿出之前签的战书,递到秦月香眼前:“白纸黑字,看清楚了,输的一方必须道歉。” 秦月香看着战书上自己的签名,赖是赖不掉的。 她本来也没打算赖:“这样吧,我替谭悦然道歉。” 谭悦然没想到秦月香会这样做,红着眼睛拉了拉秦月香的袖子,低声抽泣:“秦老师,还是我来吧。” 宁舒把郑楠拉到前面:“郑楠你说,愿意接受谁的道歉?” 在场的每个六班的人都很激动,情绪完全被两个班级长久以来的矛盾带到顶峰。只有郑楠,他的表情和语气过于平淡:“随便吧,我无所谓。” 反正他对他们来说也不过是个工具人,负责花钱和成为矛盾爆发导.火索。 秦月香把谭悦然护到自己身后:“那我来吧。” 谭悦然擦了把眼泪:“秦老师,您凭什么要向他们那种人道歉。” 六班的人又不开心了:“说清楚,什么叫我们这种人!”眼看着又要打起来。 “别吵了,我道歉,”秦月香酝酿了一下,走到郑楠面前,“郑楠同学……” 对不起三个字还没说出口,广播突然响起一则处罚通告:“高三(1)班,扣卫生分两分。” 一班的人全炸了:“不可能!” “刚才我们过来之前特地打扫过一遍,别说垃圾了,连一个瓜子壳都没有。” “肯定是你们六班的人,故意往我们班扔垃圾,想让我们班扣分。” “卑鄙!” 六班的当然不肯承认:“我们班本来就赢了,还有必要往你们班扔垃圾?” “自己班的卫生没搞好,还怪在别人头上。” “不管扣不扣这个卫生分,都是你们班输,谭悦然,道歉!” …… 宁舒皱了下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年级有卫生流动红旗,说是流动红旗,根本就成了一班的固定红旗。 一班不光学习成绩好,卫生也搞得很好,这一点宁舒不得不承认。 按照道理来说,一班不应该被扣掉这个卫生分,平时都能主动维持好班级卫生,没道理到了比赛的关键时刻掉链子。 可让她承认是六班的人陷害一班,显然也不太可能,六班都赢了,没有必要弄出来这么一出。 要真是有人往一班的地盘上扔垃圾,只能是她和秦月香扔铅球的时候,两个班几乎所有的学生都来了,给了人下手的机会。 这个人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是某个怕她扔铅球输给秦月香的人吗,毕竟胜负全压在这一场比赛上了。 宁舒一转头,看见站在不远处的严乔,心里突然咯噔一下。 她相信他不是那样的人,但他这两天好像有点失控。 就像她相信他不是那种会随意窥探别人隐私的人,可他还是做了。 宁舒看过很多古今中外的爱情名著,在书里知道,爱情能让人变得不像自己,让人失去理智,让人疯狂。 她不是一个自恋的人,但她眼睛不瞎,她知道严乔喜欢她,很喜欢。 所以她愿意更慎重地对待她和他的感情。 要么不开始,一旦开始,就得是一辈子。 秦月香本来已经打算道歉了,一听见广播通告,认为自己班被六班的人陷害了。 秦月香:“卫生分扣了也就扣了,要是被发现蓄意陷害这种比作弊还恶劣的事,取消运动会成绩都是有可能的吧。” 六班的有人说道:“说不定是你们班自己往自己班上扔垃圾,陷害给我们班,想让我们被取消分数,然后变成你们赢。” 对六班的同学来说,这是最合理的推测了:“卑鄙!” “太卑鄙了!” “我在主席台那边都能听到你们两个班吵架的声音,”陶主任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手背在身后,脸色微沉,“两位班主任过来,跟我去监控室。”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是三次元的教师节,祝宁老师、严老师节日快乐,永结同心! 第32章 宁舒和秦月香带着各自班级的体委, 跟着陶主任往监控室的方向走。 “宁老师,等等。” 身后传来学生的声音,宁舒转头看见郑楠:“你怎么也跟来了?” 郑楠:“别查了,是我干的。” 宁舒感到不可置信, 郑楠的态度她是看得出来的, 虽然比赛的中心是他, 但他对这场运动会根本没怎么放在心上。 的确,对郑楠来说, 哪个班级输了, 哪个班级赢了,对他来说都无所谓。 郑楠重复了一遍:“是我做的。” 宁舒看着郑楠,认真道:“这关系到一个学生的思想品德,可不是在开玩笑。” 学校里有的学生就算经常打架、旷课, 学习成绩一塌糊涂, 只要他品质好、人好, 也依然能受到同学们的喜欢,。 相反,一个人的思想品德一旦坏了, 不管他家里再有钱, 成绩再好, 也会被所有人唾弃。没有任何人愿意和这样的人交朋友,他将被班级和学校孤立。 谢成成走过去拽了下郑楠的胳膊:“郑楠,你在说什么呢。” “宁老师扔铅球的时候你不也过来了吗,你根本没有扔垃圾的时间。” 宁舒皱着眉,面色凝重地看着郑楠:“你跟老师说实话,到底是怎么回事。” 郑楠扒开谢成成的胳膊,因为有点不耐烦, 声音也大了几分:“说了是我干的,还查什么查。” 秦月香站在一旁,一直没说话,要放在平时,被人欺负到头上还逮到了罪魁祸首,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郑楠在替人顶罪。 宁舒的想法和秦月香一样,她在思考,郑楠会替谁顶罪。他平时和班里的每个人都玩得很好,最亲近的是殷彭海。 宁舒皱了下眉,又想到中午在操场上看到殷彭海牺牲自己的午饭时间,帮助班级打扫垃圾,这是个老实善良的好孩子,谁都有可能,绝不可能是殷彭海。 宁舒把郑楠拉到一旁,低声道:“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误会是殷彭海做的,所以替他顶罪。 郑楠没吭声,沉默了一下说道:“宁老师,是我做的,我愿意接受任何处罚。” 他清楚地知道,两个班级在沙坑边发生出冲突的时候,殷彭海一直没有出现过。 陶主任走过来:“郑楠,这件事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也不是你们六班的事,关系到别的班级,必须公平公正。” 郑楠皱着眉走在一群人后面,快到监控室的时候疾步往前走了几步,拦住众人:“对一班来说,是谁其实并不重要吧,关键只要是六班的人就行,我就是六班的,为什么不能是我。” 宁舒一直不相信是六班的人做的,所以才执意要看监控,证明自己学生的清白:“不一定是六班的人做的。” 秦月香有点炸:“宁舒你什么意思,暗示是我们班的同学干的,诬陷你们班?” 宁舒:“我可没这么说。” 秦月香撸了撸袖口:“你说不是六班的,意思不就是说是我们一班的人干的?!” 宁舒比秦月香矮了十厘米,气势上就比不过,只能抬着下巴提高音量:“你们一班的平时看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得罪的人还少吗,没准是别的班哪个替天.行道的呢。” 秦月香:“宁姥姥!” 宁舒:“秦孔雀!” 两人都很护短,吵得不可开交,眼看着就要打起来。 两个体委,一个拉着宁舒,一个拉着秦月香。 陶主任训斥宁舒和秦月香:“看看,看看,当着学生的面,哪里有还有点为人师表的样子!” 宁舒被谢成成拽着,被气得脸颊通红,扯着嗓子喊:“过来啊!” 秦月香也被体委拉着,跟宁舒对嚎:“你过来!” 整个走廊乌烟瘴气。 两人早就看对方不顺眼了,又都在气头上,根本听不进陶主任的教训,今天不打一架是不能好了! 郑楠大喊出声:“够了!” “谁输谁赢就那么重要吗!” 谢成成看了看郑楠:“当然重要,这样谭悦然就得向你道歉。”运动会开始之前,训练的时候他们就奔着这个目标去的。 郑楠看了谢成成一眼,眼神蒙着一层阴霾,透着不近人情的冷漠:“别说得这么好听,你们愿意跟我玩,不就是因为我经常请你们吃饭吗。” “你,谢成成,哪次起哄让我请客,嚷嚷得最起劲的不是你?” 谢成成眼里的光一点点熄灭,慢慢黯了下去,他没想到郑楠原来一直都是这样想他们的,他从来不知道。 少年眼里刻着倔强,被伤害了也不愿意相信,始终抱着一丝希望,只是语气跟着变得冷硬起来:“那殷彭海呢,他整天为了你跑前跑后,难道也是稀罕你那点臭钱?!” 郑楠的声音也跟着冷了起来:“就他那个样子,除了我,还有谁愿意跟他玩吗。” “你他妈,”谢成成走到郑楠面前,一拳头砸在他的肩膀上,“白瞎了别人的一片真心!” 郑楠被揍得晃了下,差点撞在身后的墙上,站稳了一下,并不准备还手。 宁舒使劲去拉谢成成也没拉开,一班的体委也来拉架,抱住谢成成的腰不要让他打人。 宁舒拧眉看着郑楠,两个班还没打起来,先起了内讧,还得敌人来劝架。 这时,走廊门后面走过去一个人,宁舒转头,看见一个微胖的身影跑了过去。 是殷彭海,他怎么会在这里,他来了多久了,听到了什么? 宁舒拔腿追了过去,一路跑下楼梯:“殷彭海。” 殷彭海顿了一下,继续往前跑,但他有点胖,跑得不快,很快被宁舒截住了:“殷彭海,停下。” 殷彭海只好停下来,低着头,不让人看他发红的眼眶:“宁……宁老师。” 宁舒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声音温和地问道:“你怎么会在监控室那边,刚才听见了什么?” 殷彭海抬了下校服袖子,在眼睛上抹了一下:“没……没什么。” 看他的样子,宁舒大概能猜到,他是听见郑楠最后说的那句话了。 宁舒拍了下殷彭海的肩膀,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郑楠他其实不是那么想的,他就是嘴贱,他没那么冷血,真的。” 殷彭海似乎再也控制不住了,抬起头来,满脸都是眼泪:“我……我知道我自己是什么样,从……从小就没有人愿……意跟我玩。” “我……长得不……不好看,家里……穷,还是个结……结巴,没有人愿意跟……跟我玩,除了……郑楠,”殷彭海擦了擦眼泪,“他是我唯一的朋友。” 殷彭海是个结巴,很少能完整地说完一句不带重复的话。 唯独这一句,他是我唯一的朋友。 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很少会在别人面前哭,宁舒看得心都要揪起来了,那种孤独的没有朋友的感觉她也经历过。 宁舒张开双臂,轻轻地抱了殷彭海一下:“别哭。” 殷彭海于是哭得更凶了。 殷彭海哭完,宁舒拽着他的胳膊:“走,老师带你去找郑楠,让他道歉。” 殷彭海收回胳膊,低声道:“不……不用了。” 说完转身走了。 陶主任在楼上朝宁舒喊了声:“宁老师,过来看监控了。” 宁舒上了楼,在监控室门口看见郑楠,她对他很失望,又有点恨铁不成钢,咬了咬牙也不知道该骂他什么。 郑楠低声叫住宁舒:“宁老师,殷彭海他……” 宁舒正在气头上,大声骂他:“不用你管!” 宁舒等人进了监控室,郑楠站在门口靠着墙壁,仰头看着窗外西沉的夕阳,不知道在想什么。 监控室的门突然被从里面打开,宁舒怒气冲冲:“站没站相,给我站直了,面壁!”说完“砰”的一声又把门关上了。 陶主任叫安保人员调出教师组扔铅球比赛前后的监控。 安保把操场上所有角度的摄像头都调了出来,电脑屏幕上铺满了小方块,全是不同角度拍到的画面。 因为是运动会,画面中的人免不了跑来跑去跳来跳去,整个电脑屏幕看得人眼花缭乱。 只有角落的一个画面是静止的,在一堆动来动去的影像中显得十分扎眼。 安保以为是监控卡住了,晃了晃鼠标,又在画面上点了点,再一看上面一直跳动的计时器,知道不是画面卡住了,而是画面中的人一直没动。 安保摸了下自己的下巴:“这个人有点意思,半天没动了,在这看什么呢,看得这么入迷。” 安保看了看那个人的视线所在之处:“在看人跳远扔铅球呢,看痴了都。” 陶主任明显还记着严乔抢了校长的金边玫瑰大奖的事,翻了个白眼:“什么跳远扔铅球,他在看宁老师。” 安保:“这么远看得清楚吗,怎么不靠近点看?” 宁舒:“他不敢。” 安保:“为什么?” 宁舒:“因为我会把铅球直接砸他头上,哪怕因此入狱也不愿意忏悔。” 秦月香指了指监控画面:“把一班观众席那边放大吧,看看到底是六班的哪个人往我们班扔垃圾。” 宁舒看了秦月香一眼:“别一口咬定是我们六班的人干的,一会看到是你们一班的学生自己扔的,等着啪啪啪打脸吧。” 一班的体委依旧很佛,站在最外面,也不大看监控画面。 另一边的谢成成紧张地捏着拳,头都快贴在电脑屏幕上了,被陶主任抓着后颈往后面拽了拽:“挡人了。” 监控画面中,扔铅球比赛开始,两个班的学生开始往比赛地点跑去,观众席上几乎没剩下人了。 宁舒在衣服上擦了擦自己手心上的汗,转头对谢成成说:“别紧张,肯定不会是我们班的同学干的。” 她的话音还没落,监控画面中出现了一个微胖的身影。 殷彭海一只手拿着扫帚,一只手拿着簸箕,在扫六班的垃圾。 他扫好垃圾,站直身体往比赛地点看了看,角度问题,看不清他的表情。 片刻之后,他拿着卫生工具往垃圾桶的方向走去,途径一班的观众席。 簸箕被颠了几下,里面的垃圾全倒了出来。 他转头到处看了看,拿着扫帚和空簸箕,快速低着头走了。 从监控室出来,宁舒看了看站在门口面壁的郑楠:“你早就知道是殷彭海?” 郑楠没吭声,谢成成替他回答:“当时一班比六班领先一分,他怕六班会输,应该是为了郑楠,不想看着他低声下气地对谭悦然道歉。” 事情真相大白,陶主任问秦月香:“秦老师,你打算怎么办?” 宁舒以为秦月香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会把殷彭海做的事情公之于众,迫使学校取消六班的成绩,让六班对一班道歉。 一向咄咄逼人的秦月香罕见地沉默了,片刻之后说道:“算了。” 宁舒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陶主任却可以理解,一班和六班在同一个楼层,每天早上殷彭海都会去得很早,不光扫六班门口的走廊,看见别的班门口有垃圾,也会帮忙扫一下。 他见过好几次,殷彭海把一班门口的垃圾也清理了,秦月香作为一班的班主任,不会看不见。 宁舒抬头看了看郑楠:“你这张臭嘴!”知道替殷彭海顶罪,还把人给气跑了。 宁舒转头看了看陶主任,恳请他:“这件事情能不能不要通报,回头我会找殷彭海好好谈谈的。” 要是被通报出去,殷彭海以后在学校的处境会变得更难,这应该也是郑楠的考虑。 陶主任看了看秦月香:“秦老师说吧。” 秦月香叹了口气:“随便吧。”但凡不是殷彭海,换成任何一个其他人,她都不会妥协。 “作为交换,一班不用向六班道歉了吧。” 陶主任:“两位体委同意吗?” 一班的体委欣然点头,对佛系少年来说,这是最好的结果。 谢成成也只能点头:“宁老师,我先下去了,同学们还在等。” 经过郑楠身边,谢成成转头看了他一眼,一句话也没说。 陶主任看了看郑楠脸上上次被人套着麻袋打出来的还没有完全消失的淤青:“有空去练练散打吧,不说打别人,先把自己保护好了。” 陶主任和秦月香走后,宁舒带着郑楠下楼:“谢成成不是嘴碎的人,不会把你刚才那些话说出去的。不过,你要是不解释不道歉,他八成不会再跟你玩了。” 别说青春热血少年了,就连宁舒这个性格保守的成年人都觉得郑楠那番话说得冷漠冷血,太伤人心了。 郑楠抿了下唇,低着头跟在宁舒身后:“我不道歉,我又没说错。” 宁舒:“你是不是想气死我。” 郑楠捡起地上一片黄色的银杏叶子递给宁舒:“宁老师,你别生气了。” 宁舒没接:“赶紧回班去吧,别在我眼前晃。”看着生气。 操场上,运动会已经结束了,不少人在搬着椅子回班。宁舒看见谢成成带着六班的人回去了。 不知道他是怎么对班里的人说的,同学们似乎接受了这个结果。 宁舒跟着回到班里,人几乎到齐了,殷彭海没来。 她站在讲台上给大家打气:“运动会算什么,在学习上赶超一班才是真正的本事,同学们说,是不是?!” 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昂,可惜得到的回应了了,同学们似乎更丧了。 “一个班级平均分年级正数第一,一个倒数第一,这怎么赶?” “就是,根本不可能嘛。” 个别同学趴在桌子上,有气无力:“本来以为这次能给一班一个教训,结果竟然平手。” 宁舒拍了下手:“今天没有晚自习,明天周日,大家放学回家吧,好好休息。” “养精蓄锐,回来继续战斗!” 后排几个男生跟郑楠一块勾肩搭背地出去了,有人喊了谢成成一声:“楠哥说请客吃饭,来吗?” 谢成成一边收拾书包,头也没抬,语气沉郁:“不去。” 几个男生跑到谢成成这边:“怎么了成成哥,平时你不是最起劲的吗,失恋了?” 谢成成把打在他肩膀上的手抖掉:“说了不去就不去,以后再有这种活动不要叫我了。” 男生们看谢成成心情不好,没再叫他,跟郑楠一块走了。 谢成成转头看着严礼。 严礼:“神经病啊,盯着我看什么。” 谢成成:“你有钱吗?”他再也不想跟有钱人做朋友了,动不动就是人家图他的钱。 “我是我们家的小少爷,最不缺的就是钱,”严礼看谢成成精神状态不太对,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想安慰安慰他,“请你吃自助烧烤去不去?” 谢成成崩溃了:“不去!” 严礼:“不去就不去,鬼叫什么。” 他收拾好书包往讲台上走去:“宁老师,一块回家吧。” 宁舒正在低头查看通讯录,想找殷彭海聊聊:“你先回去吧,老师有点事。” 见严礼站着不肯走,宁舒笑了一下:“放心,明天你生日,不会忘的。”她特地给他准备了一份典藏版字帖作为生日礼物。 宁舒给殷彭海打了个电话,没人接。殷彭海家离学校不远,宁舒准备直接过去找他聊聊。 去的时候在水果店买了一大兜水果。 殷彭海家住在一片老旧的居民楼里面,这一带看起来很乱,比城中村好不了多少。 因为房租便宜,聚集了不少三教九流的人。 路口站着两三个不务正业的青年,手上拿着烟,讲话流里流气,问小学生要钱,对路过的女人吹口哨。 宁舒一只手提着水果,另一只手插在口袋里,低着头,快速从那几个人面前走了过去。 她的口袋里藏着一把锋利的弹簧.刀。 她从小到大,最怕的就是这种混混,膝盖上陈年的伤疤又开始隐隐作痛。 她以为自己躲过去了,松了口气,突然听到一声轻佻的口哨声:“美女。” 宁舒吓得整个人颤抖了一下,头也不敢回,由快走变成了小跑。 装水果的袋子破了,几个苹果从里面掉了出来,滚在地上,她不敢停下来捡,护好手上剩下的柚子、香蕉和梨,拐个弯继续跑。 “跑什么啊美女,陪哥几个玩玩。” 宁舒听见身后越来越快的脚步声,攥了攥手上的刀,手心出了汗。 脚步声突然听不见了,那些人似乎停下来了,宁舒不敢回头,只想争取时间赶紧跑。 终于跑到了殷彭海家楼下,宁舒停下来,往身后看了看,一个人都没有。 她长长地舒了口气,调整好呼吸,推开楼道门进去。 楼道里常年不见光,楼梯边甚至长出了青苔,地上不知道谁泼了水,走路都要小心一些,防止滑倒。 殷彭海家里只有他父亲在,瘫痪在床上开不了门,只能通过门口特地安装的小喇叭进行对话。 宁舒得知,殷彭海放学回了一趟家,喝了口水就出去帮她妈妈干活去了。 宁舒把水果放在门口,只能下次再来。 回家的路只有刚才那一条,宁舒想打个电话让人来接她。 手指放在严乔的电话号码上,顿了一下又挪开。 她把把运动服的帽子戴好,攥紧口袋里的刀,走到刚才那几个混混调戏她的地方,发现那几个人已经不在了。 地上散落着啤酒瓶子碎片,上面有血。墙边躺着一个被摔坏了的黑色打火机,宁舒认出来,是其中一个混混手上拿着的。 地上的血还没干,几分钟前这儿发生过斗殴,那几个混混被人狠狠打了一顿。 宁舒一点也不同情那些混混,她双手合十,感谢了一下某位不知名的,替天.行道的英雄好汉。 她一路小跑着平安地回到了学校门口。祝那位天降英雄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身体健康万事如意、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宁舒往永宁里的方向走,远远看见赵宇杰和罗明蹲在门口,一个在给自己选妃,一个穿着西装傻乐。 赵宇杰挑了下眉:“那个女的不错,腿真长。” 罗明吸了口烟:“别光盯着腿看啊,你再看看她的脸。” 赵宇杰把自己的视线往上挪了挪,转头警告罗明:“敢把我刚才的话透露给乔哥一个字,咱俩就绝交。” 说完从地上站起来冲宁舒打了声招呼:“宁老师。” 宁舒点了下头:“赵老板,罗大师。” 赵宇杰笑了笑:“进来坐坐吧,我让小周沏茶,还是喝果汁?” 宁舒:“不用了,谢谢。” 说完走了。 赵宇杰用胳膊碰了下罗明:“宁老师怎么了,怎么这么冷淡,已经有好几天没来青柠了吧。” 罗明:“你问我?” 赵宇杰:“得,肯定是乔哥又惹着人了。” 罗明:“要我说,就得直接上。” 赵宇杰:“你说的上是哪个上?” 罗明:“就是你想的那个上。” 赵宇杰:“你的思想好龌龊,离我远点,别污染了纯洁的我。” “对了,乔哥呢,今天周六没有晚自习,也没听他说接了什么活,人呢?” 罗明突然伸出手把赵宇杰往后面拉了拉,动作十分迅速:“别动,有人跟踪宁老师。” 他们以前在外面混的时候,一遇到危险,罗明都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他从小就是个孤儿,遇到赵宇杰和严乔严礼之前,过得连流浪的猫狗都不如,早练出了一身机警。 赵宇杰看罗明皱着眉,知道事态严重。 这几天新闻经常报道,有变态跟踪尾随妙龄女子,试图犯罪。 赵宇杰没看清那个人的脸,只看见一个白色的影子闪了过去,心想这人胆子真大,尾随别人竟敢穿这么显眼的白色。 罗明把赵宇杰拉到旁边的柱子后面,随手抄起靠在墙边的一根木棍子,紧紧攥在手心,身体贴着柱子,感觉到那个人接近,抬起棍子就砸。 好在严乔反应够快,一把抓住棍子,用力往后一拽。 罗明看清楚人:“乔……乔哥。” 赵宇杰一脸震惊:“我操,怎么是你。” “脸怎么回事,被人揍了,还是揍人去了。” 罗明很不爽:“有架打也不叫上我。” 严乔沉着脸没吭声,把棍子扔在一旁,转头看见宁舒走到天堂街路口,往永宁里的方向拐了个弯。 赵宇杰一看就明白了:“你们最近走的是什么虐恋情深的剧本吗。” 罗明:“我怎么看着挺甜的,暗中保护什么的。” 三人上到二楼包厢,赵宇杰递给严乔一罐啤酒:“这次又是怎么惹着宁老师了?” 严乔靠着椅背,抬眸看着窗外的夜空,语气泛酸:“她给别人写过情书。” 赵宇杰蹲在椅子上,仰头喝了几口啤酒,擦了擦嘴:“人家宁老师今年二十多岁了,有点情史很正常,霸道了啊严老师,吃醋也不是这么个吃法。” 罗明点了一根烟:“不就是一封情书吗,多大点事。” 赵宇杰盯着严乔:“不对,你怎么知道宁老师给人写过情书,她自己说的,还是你那个情敌说的?” 见严乔没吭声,赵宇杰有种不祥的预感:“你自己查的,然后还找宁老师对质了?” “你经过人同意了吗你就查,这次我站宁老师,赶紧买束花去给人道歉。” 严乔:“没给我写。” 赵宇杰拿出手机准备打电话给斜对门的花店,定一束玫瑰花:“让你去道歉,你在说什么?” 严乔的语气更酸了:“她没给我写过情书。” 赵宇杰和罗明已经不打算再理严乔了,两人你一句我一句。 赵宇杰:“我乔哥,平时多成熟一男的。” 罗明:“怎么一谈起恋爱就变成傻逼了呢?” 赵宇杰:“爱情啊。” 罗明:“爱情啊。” 赵宇杰:“为什么重复我的话?” 罗明:“没想好词,你想一个。” 赵宇杰:“爱情啊……”他也没想好。 严乔起身走到窗边,往手上贴着一片创可贴,是跟那几个混混打架的时候被玻璃碎片划伤的。 花店的人很快把一束包装精美的玫瑰花送来了,赵宇杰把花塞给严乔。 “明天礼礼生日,party是要在永宁里办的,你最好赶紧把宁老师哄好,不然人家明天不让你进门,我看你怎么办。” —— “妈,你去……去歇一会,我给你带了温……温水,去喝……喝点,”殷彭海抢过他妈妈手上的扫帚,“还……还剩一点就扫……扫完了,我来。” 殷妈妈坐在路边的小花坛上,拧开儿子带来的水喝了几口:“小心点,注意车。你爸就是扫地的时候没注意,才被车撞了。” 殷妈妈今年四十多岁,看起来比很多五十多岁的人都老,她的头发已经全白了。 领导说她的白头发对街道形象影响不好,叫她染成了黑色。即使是这样,她看起来也依旧很苍老。 殷彭海扫完最后一片地,收拾了一下卫生工具,放进垃圾车里。 殷妈妈从随身带着的布包里掏出来一双球鞋,献宝似地递给殷彭海看:“今天捡到的,正好是你的鞋码,上面有个勾号,还是名牌呢,你试试好不好穿。” 一般青春期的孩子虚荣心都很强,别说是捡来的鞋子了,不是名牌都不穿。殷彭海特别开心地接了过来,直接坐在路边试了试:“谢……谢谢妈妈。” 殷妈妈看儿子高兴,自己也高兴,转头又忍不住难受。 殷彭海笑了笑:“回……回家洗洗晒晒就能……能穿了。” 殷妈妈:“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以前你不是总跟郑楠在外面玩一会再回家的吗。” 殷彭海低着头没说话。 殷妈妈又开始担心:“怎么,是不是跟同学闹矛盾了?” “能交个好朋友不容易,回头赶紧跟人道歉去,听见没?” 殷彭海把心底的伤心和失落摁了下去,笑着说道:“没……没有朋友也挺……挺好的,早……早点放……放学回家,可以帮……帮你干……活。” 天已经全黑了,街道灯光亮了起来,秋天的晚上格外冷,风一吹,骨头都好像被冻住。 距离他们不远处的拐角街道,三个衣着时尚靓丽的女孩探头看了过去,为首的说道:“就是他,六班那个结巴殷彭海,往我们班倒垃圾。” 一个留着齐耳短发的女孩说道:“谭悦然,你确定吗,体委不是说是被风吹过去的吗。” 谭悦然看着手机上拍到的殷彭海和他妈妈一起扫垃圾的照片和视频,答道:“放学前我去找过秦老师,秦老师说的,是殷彭海扔的,不会有错的。” “到时候把这些照片传到学校论坛上,让大家好好看看,清洁工的后代是怎么往别人班扔垃圾的。” 另一个女生是谭悦然的跟屁虫,当即附和道:“就是,身为清洁工的后代,不子承母业发扬爱护环境的精神也就算了,居然还制造垃圾,人品败坏。” “还捡人穿过的鞋子穿,也不嫌有传染病,以后在学校我可不敢从六班门口过了,万一被传染了怎么办。” 谭悦然看着殷彭海的背影,心里的恶意一点点放大,渐渐把她整个人吞噬了:“走,给他点教训去。” 今天运动会,一班输了,她被六班的人推到风口浪尖上,当众丢了人,心里正堵着一口气没处发作。 谭悦然去旁边的便利店买了一大袋瓜子和爆米花,三个人一人分了一些。 短发女孩还是有点犹豫:“咱们这样做是不是不太好,要是被老师知道了,会挨批评吧。” 谭悦然笑了笑:“放心,秦老师不会批评我们的,她本来就不喜欢一班那群人。” 跟屁虫说道:“就是,要不然秦老师也不会告诉悦然往我们班扔垃圾的人是殷彭海了。” 谭悦然拆开一包爆米花,往地上扔了一把,脸上露出一个狡黠的微笑:“很多事情秦老师不方便做,我们这是在帮秦老师解气。” 三个女生走一路撒一路,原本被打倒得干净整洁的街道变得满是垃圾。 在父母、老师和朋友眼里,她们都是好孩子,或许会有性格上的缺点,但绝不会干出来这种乱扔垃圾欺负清洁工人的事。 心底的邪恶一旦被激发,像踏足到一个从未走进过的世界,不断往下坠落,放纵、新奇、刺激。 殷妈妈看见地上飘过来几粒爆米花,赶忙蹲下来捡,看见又飘过来不少,开始拿起扫帚扫。 今天风大,秋天落叶又多,地面本来就不好打扫。爆米花轻飘飘的,被风一吹,落得到处都是。 要是被领导发现没打扫好,准得扣钱。 殷妈妈对殷彭海说:“你先回家写作业,别等我了,这边要花上一段时间。” 殷彭海看见走过来的谭悦然等人,见她们不断往地上扔垃圾,气愤地走了过去:“你……你们怎么能乱……乱扔垃圾。” 谭悦然把手上的半袋爆米花往天上一扬:“我……我就乱扔……扔了又怎么……样。” 另外两个女孩被谭悦然的语气逗笑了:“别学人结巴,不然就……就改.…..改不过……来了。” 殷彭海被气得满脸通红,一着急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你……你们……” 谭悦然把脚底下的爆米花踩碎:“我们乱扔垃圾还不是跟你学的。” 殷彭海想到自己往一班扔垃圾的事,觉得理亏,转头不再理她们,帮着妈妈一块打扫卫生。 殷妈妈拿着扫好的一簸箕垃圾走到垃圾车旁,准备倒进去的时候被谭悦然一把打翻了,又得重新扫。 殷彭海看见,气冲冲地走过来:“你……你们到……底想干干干干……” 他已经被气得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这些人欺负他不要紧,反正他已经被欺负惯了,欺负他妈妈不行。 殷妈妈看见儿子攥拳头,赶忙把他拉到一旁,低声道:“她们身上穿的衣服都很好,家里有钱,惹不起的。” 她扫了一辈子大街,见过很多比她们更过分的人,不是她没骨气,是穷人的无奈。 眼看着谭悦然要把手上的瓜子扬出去,殷彭海赶忙去抢,不让她乱扔。 他一急,没掌握好力道,不小心把谭悦然碰倒了。 谭悦然被同伴扶起来,看见自己的手掌被地面磨破了一点皮,哭了起来:“我这双手是弹钢琴的,你给我赔!” 同伴指着殷彭海:“你怎么能出手打人呢!” 谭悦然拿出手机,把电话打给了班上一个暗恋她的男生,告诉自己被六班的人打了,那个人还是往一班的观众席扔垃圾的人。 很快,那名男生带着好几个男生,乌泱泱地赶了过来,谭悦然在一旁颠倒黑白,煽风点火,那个男生根本不听殷彭海解释,上来就要揍人。 郑楠等人吃好晚饭,顺便在附近散步,远远看见一班的一群人围着一个人。 “操。” 他看清楚是殷彭海,带着六班的人跑了过去:“一群人欺负一个人,好意思吗?!” 一班的转头一看是六班的,好,新账旧账一起算。 他们没有蠢到在马路上当街打架,被警察或者老师抓到不好,把打架地点定在了打架圣地,学校后门的友谊路三号巷。 并达成默契,不许报警,不许告诉老师,不许带武器,拳头定胜负。 青春期的中二少年就是这么容易热血上脑,哪怕天塌下来,哪怕被人揍死,尊严也不能丢。 两个班的人分成两拨,各自站在一边,做着整齐划一的动作,拿出手机打电话,叫各自班上的人。 运动会虽然结束了,两个班的矛盾依然没有得到解决。 不管有没有谭悦然被推倒,或者殷彭海被欺负,这一架都是必须要打的。 这是一个必然会发生的历史事件。 “老子早看不惯一班那帮人了,”方瀚宇拿出手机打电话,“白越,赶紧的,十分钟后学校后门,叫上老张他们。” 郑楠下意识地把电话打给了班级活动积极分子谢成成,反应过来什么,没等对方接通就挂了,转头打给了别人。 郑楠打完电话看了看殷彭海:“你别过来,先带阿姨回家。” 殷彭海不知道该怎么跟郑楠说话,他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失去这个唯一的朋友了 郑楠指挥六班的人:“先把这片的垃圾扫了。” 六班的人不由分说,把殷妈妈扶到路边,让她坐着休息,拿起垃圾车上的工具。 扫地的扫地,没有工具的就用手捡,一点也不嫌脏,反正一会要打架,把手上的灰全抹一班的人脸上。 殷彭海走到方瀚宇面前,抢他手上的扫帚:“我……我来吧” 方瀚宇伸长胳膊,使劲往地上一扫:“班里的卫生都是你在维持,我们帮阿姨一点小忙是应该的,不用太感动。” 殷彭海顿了一下:“不……不是,你……你把扫……扫成堆的垃圾扫出……出去了。” 方瀚宇:“……” “再扫回来不就行了吗,多大点事,让开点,别挡着。” 男孩们在家里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少爷生活,根本不会干活,但也很快找到了诀窍,越干越趁手。 殷彭海插不上手,被赶去路边陪他妈妈去了。 “妈,你……你怎么……哭了?”?轻?吻? 最?萌?羽?恋?整?理? 殷妈妈背过脸去,擦了下眼泪:“妈妈是开心,儿子在班里有这么多好朋友。” 一班的男生们冷静下来之后发现了问题,已经有人在质问谭悦然了:“你们扔的垃圾?” 谭悦然理亏,开始找殷彭海的错处:“是他先陷害我们班,往我们班扔垃圾的。” “他还出手打我,我爸妈都没打过我,他凭什么打我。” 一班喜欢谭悦然的那个男生:“随便吧,反正这一架必须打。” 说着指挥一班的人:“一班的,捡垃圾,赶紧的。” 六班的人一边捡垃圾,一边开始嘲讽:“伪君子,自己班的人扔的,又假惺惺地打扫。” 一班的人:“废什么话,一会打得你们叫爸爸。” 六班的人:“切,谁叫谁爸爸还不一定呢!” 一群少年一边捡垃圾一边互相打嘴炮。 谢成成在家里吃完饭没事干,想出来找同学玩。本来想找方瀚宇,但方瀚宇和郑楠他们在一起。 他现在一点也不想见到郑楠。 然后他又想找严礼。 但严礼吧,住在永宁里,跟宁老师在一块,他要是去了,宁老师肯定得揪着他做语文卷子,这跟去学校补课根本没区别。 手机响了一下,谢成成低头看见是郑楠,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接。 他不记仇,但今天着实被郑楠伤害到了。 要是郑楠给他打两个电话,并且跟他道歉,向他承认错误,求他原谅他,再请他吃必胜客和肯德基,他才会考虑一下。 铃声也就响了两三秒吧,对方就挂断了,谢成成把手机往床上一扔,爱谁谁去,反正以后他不认识郑楠这个人! 谢成成打了个电话给另外一个同学,想约人玩游戏,一打发现占线。 又打了另一个,还是占线。 一连好几个都是占线。 谢成成同学稍一思索就发现了不对劲,他们是不是背着他玩什么好玩的去了,太不讲义气了。 终于打通了他同桌的电话,同桌的声音听起来很急:“成成哥,赶紧的,学校后门,一班的人欺负我们班的人。” 谢成成一听,敢欺负六班的人,意思就是不把他这个代理体委放在眼里了,那还了得,当即穿上外套溜出家门。 他一路打车来到了学校后门,熟门熟路地找到打架圣地,友谊路的第三条小巷里。 他刚一进去,就被一个被人揍出来的人撞了一下,扶住一看,是方瀚宇,他的脸被人揍得淤青,身上的衣服也被扯破了。 旁边地上两边整齐摆放着两排书包,一边是一班的,一边是六班的。 战局上来看,一班占了上风。 方瀚宇抓着谢成成的手:“那边好几个人打郑楠一个人,你快去看看。” 谢成成攥了攥拳头走了过去:“谁他妈趁老子不在欺负我们班的人?!” 本来还在围殴郑楠的三个身材壮实的男生全转过头来。 谢成成:“操!” 现在逃跑还来得及吗?! …… 宁舒接到陶主任的电话的时候差点气昏过去,就差那么一口气,她就离开了这个美好的世界。 陶主任在电话里说道:“你离严老师是不是挺近的,来的时候叫上他,有个体育老师好拉架。” 宁舒火急火燎地往学校后门跑,经过青柠的时候犹豫了一下,不敢浪费太多时间,冲楼上喊了声:“赵老板!” 赵宇杰从二楼那间包厢里探出头:“宁老师,怎么了?” 宁舒:“学生在学校后门打架,你赶紧过去。”说完就跑了。 赵宇杰转头对严乔说道:“听见了吧,宁老师喊你了。” 罗明:“我怎么听着是在喊你。” 赵宇杰:“怎么可能喊我,我又不是学校的老师,管天管地还能管着学生打架吗。” 明显是跟严乔闹别扭了,又不想主动找他说话,拿他当传话筒呢,女人真是一种聪明机智卑鄙的生物。 严乔穿上外套,直接从二楼窗户,踩着窗棂,从店门口的一根雕花柱子上下来了。 赵宇杰:“神速。” 宁舒一边往前跑,一边转头往后看,很快看见严乔跟了上来,莫名松了口气,不再那么紧张害怕了。 严乔腿长步子大,跟在宁舒身后,始终跟她保持半米的距离,就像她投在地上的影子一样。 宁舒不说话,严乔也没说话。 前面有个红绿灯,宁舒看绿灯上面的两秒钟倒计时,想抢着时间跑过去,被严乔一把抓住了后脖颈:“不要命了。” 绿灯变成了红灯,宁舒只得站在原地等,因为着急,整个人动个不停,像热锅上的蚂蚁,完全停不下来。 陶主任在电话里说,六班和一班的大半个班的男生都过去了,打得不可开交,个别女生也过去了,据说是当啦啦队。 这帮孩子简直疯了,是她的作业留的太少了吗。 严乔摁了下宁舒的肩膀,把她固定在地上:“没事的,又不是小孩子,也不是跟校外的人打架,会有分寸的。” 两人很快跑到了学校后门,老远就听见陶主任的怒吼:“住手!” 宁舒跑过来,看见场面彻底失控,卷了卷袖子就要去拉架。 严乔把她提到一边:“站着别动,我来。” 说完走进学生堆里,一手一个,一班的扔左边,六班的扔右边,从中间开出一条路来。 最后捡起趴在地上爬不起来的谢成成,扔到宁舒面前。 宁舒拿出一张餐巾纸:“擦擦脸上的鼻涕。” “说,为什么打架?” 谢成成低着头:“不知道,只知道一班的人欺负我们班的人。” 六班有人站出来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讲了一遍。 宁舒转头走到一班的男生后面,拽着谭悦然的胳膊,把她带到最前面来:“是你带头在街上乱扔垃圾,欺负殷彭海和他妈妈的吗?” 谭悦然咬着嘴唇,不愿意承认错误:“清洁工扫垃圾,天经地义,怎么能叫我欺负他们。” “而且,我是一班的人,怎么也轮不到你来管吧,宁老师。” 陶主任拿出随身携带的小本本把在场所有学生的名字全记下下来,走到谭悦然面前,脸色是罕见的严肃:“秦老师没教过你们吗,尊师重道,不管这个人是不是你们班的老师,都应该尊重。” 秦月香从一辆出租车上下来,一抬眼就看见宁舒和陶主任盯着她班上的学生教训,当即就不愿意了,老母鸡护崽一般把谭悦然护在自己身后。 “两个班的人打架,错的是双方,为什么只骂我们班的人,陶主任,我知道您偏心宁老师,可也不该是这么个偏心法吧。” 宁舒走上前,气愤道:“你自己问问,这个漂亮的高傲的小姑娘做了什么。” 谭悦然又开始哭,咬着嘴唇直摇头:“你们欺负我,都欺负我。” 此时,她是发自内心地感到害怕了,她正在准备艺考,要是事情闹大,在档案上留下这么一笔,肯定会影响她考试。 陶主任被吵得头大,请一个在交通部门工作的朋友调了马路上那段监控视频。 学生们在主任办公室门口站成泾渭分明的两排,老师们在办公室里面看监控。 秦月香看着电脑屏幕上一边撒爆米花和瓜子,一边嘲笑殷彭海的谭悦然等三个女生,很久没说话。 宁舒也没说话,她们做的那些事,性质太恶劣了。 陶主任看了看秦月香:“打架的那几个可以从轻处罚,谭悦然为首的这三个必须处分。” “还有,殷彭海往一班的观众席扔垃圾的事,是谁泄露出去的?” 秦月香看着监控视频,紧紧皱着眉头。 她记得自己刚接手一班的时候,谭悦然的同桌是个家庭条件不太好的女生,每次在食堂吃饭,谭悦然都会多打一份肉,说自己吃不完,请同桌女生帮忙一块吃掉,不然扔了就浪费了。 才一年多的时间,那么好的孩子竟然变成了监控视频中欺负羞辱弱势群体的“恶霸”。 秦月香原本不觉得一个人高傲一点骄傲一点有什么错。 但监控画面带来的视觉冲击和心理震撼太大了,它把一个孩子的恶意赤.裸裸地展现了出来,任何一个看到的人都会感到心寒。 殷彭海往一班扔垃圾是她不小心说漏嘴的,谭悦然却把这理解成了某种邪恶的暗示。 谭悦然会这样做,完全是受了她的影响。 没能向学生传递正确的价值观,是她作为老师的失职。 秦月香垂着眉:“是我,是我故意透露给谭悦然的,她是受到了我的指使才这么做的,我愿意接受学校的任何处罚。” 宁舒知道秦月香这个人高傲,大多数时候也都很讨厌,但她人不坏,不然不会在一开始的时候就放过殷彭海。 陶主任说道:“秦老师,你想清楚,这是一个教师的思想品德问题,师德问题,一中建校五十年,最重视的就是师德。” “你这样做,受到学校的处罚是肯定的。要是有家长追究起来,还能不能继续当老师都要另说。” 宁舒皱了下眉,她和秦月香同一年入职,第一次开教师会,校长让她们做自我介绍,秦月香说她人生最大的理想就是当老师,想一直当老师。 片刻之后,陶主任推开办公室的门:“对秦老师的处置会由校方开会商议之后公布。” “还有你们这些打架的,下周一来我办公室,记过名字了,一个都跑不掉。” 谭悦然质问道:“陶主任,凭什么要处罚秦老师?!” 秦月香走过去,擦掉谭悦然脸上的眼泪:“以后不要再用这种语气跟老师说话。” 她拍了下她的肩膀:“好好准备艺考。” 秦月香走到殷彭海面前,对他道歉:“对不起。” 殷彭海有点慌张:“不……不是您的……错。” 秦月香当着一班学生的面再次向殷彭海道歉:“是我暗示和指使的谭悦然,所以向你道歉。” 谭悦然呆在原地,嗓子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怎么都说不出话来,片刻之后嚎嚎大哭:“不是,不是秦老师,是我。” 最后,宁舒带着六班的人,秦月香带着一班的,一块走出校门。 秦月香停下来对一班的人说道:“老师请你们吃饭,地点随便挑,吃好饭去KTV唱歌,把班里没来的学生都叫上。” 一班的气氛重新活跃起来:“秦老师,明天我们写一封联名信给校长,一定不会有事的。” “秦老师,我们以后不打架了,您还带我们班好不好?” …… 一班的人群里队伍最后面走着一个女生,她不断转头往六班这边看,终于跑到宁舒面前,一边哭一边道歉:“宁老师,对不起。” 又对殷彭海说道:“对不起。” 一班有人在喊:“快点跟上谭悦然,一天天的净惹祸,一会罚唱歌。” 一班的人在商量吃什么,火锅、烧烤等字眼不断往六班这边飘。 六班的人齐刷刷地看着宁舒,眼里饱含期待。 被二十多双眼睛同时注视着,宁舒:“现在已经快十点了,这个点怎么还敢想着在外面疯玩,早点回家,做点语文卷子充实大脑,好好睡觉长身体……” “走,去青柠,吃烧烤自助,严老师请客。”宁舒还没叨叨完就被严乔打断了。 这个男人一直站在她身后没走,也一直没吭声,一出声就在拆她的台。 学生们:“耶耶耶!” “刚才打架打得我饿死了,赶紧的,走快点,后面的同学跑起来!” “一二一,一二一。” …… 宁舒:“不行,太晚了,会影响休息,长不高……”她的声音被淹没在一群欢呼声中,根本没人听她说话。 宁舒咬着牙闭了嘴,转头看了看严乔,想骂他,又不想跟他说话。 学生们吃好晚饭也不愿意散场,排着队逛马路,往护城河的方向去了。 宁舒不放心他们,只能跟着:“注意车,车车车,靠边走。” “马路上不许打闹!” 严乔当然也跟着,帮宁舒一块维持纪律:“女生靠里,男生靠外。男同学照顾好女同学。” 到了河边,学生们趴在护栏边,看风看水看夜空。 不知道是谁先起的头,对着河面大声发泄:“啊,啊啊啊!” 后面情况就开始失控了。 谢成成站在一块石头上大喊:“郑楠是个大傻逼!” 殷彭海急了:“别……别这么说……说楠哥。” 郑楠也喊:“郑楠是个大傻逼!”六班的每一个同学都很好,没有人图他的钱,一直以来都是他错了。 谢成成转头揍了郑楠一下,又重新抱在一起,被旁边的女生取笑,给里给气。 谢成成赶紧解释:“别瞎说,我是严礼的人!” 一片欢声笑语中,其他人也开始对着河面喊。 “方瀚宇欠我二十块钱,一个星期了还不还!” “我不想上数学课,我讨厌做数学卷子!” “我不叫周招娣,我叫周思瑶!” “我……我要好……好好学习!” “我想中彩票!” “我想文文身!” “奶奶,我想你,你在天堂,还好吗?” “宁老师,请把我的手机还给我,里面有我妹妹的照片,她前年八岁,今年还是八岁!” “爸爸妈妈,不要离婚好不好?!” “周晴,我喜欢你!” “谁喊的,站出来,赶紧的,别怂!” “我恨我爸爸,他老喝酒,还打我妈!” “学习好累,我不想活了,但我不能死!” “我得了绝症,还有四个月就死了,哈哈哈,开玩笑的!” “不许开这种玩笑,六班的人都得好好的,考上大学!” “我要考复旦大学!” “清华北大任一都行!” “我永远爱六班!” …… 夜风很冷,少年人敞着校服,声音穿透夜空,如果成长的烦恼能顺着河水流走,该有多好。 宁舒站在学生们身后,听着他们声嘶力竭的呐喊,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她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样接近过他们的内心。 她看见了班魂。 不光宁舒在哭,好几个女生都在擦眼泪,男生们突然懂了事,把身上的外套脱给女生穿。 严乔递出自己的手臂,让宁舒在他的衣服上蹭眼泪:“宁老师有没有什么想喊出来的?” 宁舒鼻子一把泪一把地蹭了严乔满身,转身站在学生们中间,冲着夜空和水面大喊:“我没有想要喊出来的!” 旁边的学生开始不满:“宁老师太过分了,我们都分享了秘密,您还藏着掖着。” 宁舒笑了一下没说话,眉眼低敛,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时间已经接近凌晨,宁舒让学生们排好队,直到把最后一个学生送上出租车,转头看见严乔还站在河边。 周围静悄悄的,已经没有人了,他的背影看上去很孤独。 宁舒走过去,准备叫他回家。 远处的钟楼敲了十二下,新的一天开始了。 宁舒看见严乔抬头看着夜空,对着河流和漫天繁星大喊:“礼礼,生日快乐。” “妈妈,生日快乐。” 宁舒从来没听见这样温柔又难过的声音,像被人在心尖划了一道口子,疼得无法呼吸。就算生着气,也想安慰他,也想被安慰。 她张了张嘴,还没发出声音就被男人吻住了嘴唇……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白白老仙女、47518370的地雷,感谢大家的营养液,谢谢大家! 第33章 出租车在永宁里的家门口停了下来, 宁舒和严乔从车上下来。 此时已经凌晨一点钟了。 从护城河边到这里只需要半个小时的时间。 他们从钟楼敲响十二下的时候开始接吻。 两人都没提在护城河边的那个吻。 温柔、缠绵、疯狂、热烈,却没有任何名分,像两个孤独的灵魂在漫天寒冰的世界里偶然撞在一起,互相拥抱着取暖。 他主动的, 她没有拒绝。 严乔先开的口, 声音低沉沙哑:“那是我的初吻。” 宁舒:“也是我的初吻。” 严乔:“我以前发过誓, 要跟互为初吻的女孩子过一辈子。” 宁舒:“骗你的,那不是我的初吻。” 严乔抬了下眸, 什么都没说, 宁舒却从他的眼神里感觉到了骇人的戾气,他好像在确认她话里的真假,如果是真的,就会把她杀了一样。 宁舒干笑一声:“呵呵, 刚才开玩笑的。” 严乔紧紧盯着眼前的女人, 像蛰伏在黑暗中的狼盯着自己的猎物:“别跟我开这种玩笑, 我会当真。” 他往前走了一步,垂眸看着对方被他吻得泛红了的嘴唇,低头又要去亲她。 宁舒偏头躲了一下。 严乔捏住她的下巴, 弯着腰, 额头在她额头上轻轻蹭了蹭, 声音干涩低哑:“上瘾了怎么办?” 他的呼吸很近,让她想到了河边那个吻,心跳骤然漏了一拍,慌忙推开他:“别老这样。” 严乔摸了下自己的嘴唇,看着宁舒的眼睛:“你不是也很喜欢吗,为什么你总是在压抑自己?” 宁舒低了下头:“我没有……” 严乔:“不要求你负责,只问你一个问题。” “喜欢那个吻吗?” 宁舒:“喜欢。”但是不敢再要了。 严乔笑了一下, 一双桃花眼里盛满温柔,抬起手在她头发上揉了揉:“好,我知道了。” 他能感觉到,她并非一点也不喜欢他。只是她对他的喜欢还不够重,要排在别的一些什么东西后面,比如她的过去,她的父母。 他不会责怪她懦弱不勇敢,他一直都知道,她是一个聪明通透的女人。 他之所以被排到了后面,不是她的原因,一定是他不够好,或者对她还不够好。 严乔突然想通了很多东西,一扫眼底的沉郁,变得开心起来。 他刚刚亲到了自己喜欢的女人,还有什么事情是比这更能令人开心的呢,他抬起手在她柔唇揉了一下:“小舌真软。” 宁舒从来没听过这么露骨的话,一时震惊地话都说出来了,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严乔。 回过神来之后,宁舒:“挺晚的,要不你别回去了吧,今天晚上住在这儿。” 严乔的嘴巴又开始犯贱,骚里骚气地问:“我住你房间,你住哪儿呀?” 宁舒:“一块睡。” 严乔:“……” 宁舒打开大门,自己先进去,转身看着有点儿呆滞的严乔:“进来呀。” 严乔一只脚刚踏进来,宁舒使劲把门一关。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声打破了宁静的夜晚,给永宁里别墅闹鬼的传闻又添一有力佐证。 严乔被赶出门外,站在门口抬头看着二楼宁舒的房间亮起灯,然后窗帘动了一下。 知道她在窗边看着他,抬手给她飞了一个吻。 对面裁缝店的老婆婆回店里拿东西,看见严乔站在别墅门口,挥舞着手上的拐杖就打了过来,一边大骂:“流氓,混混,又来骚扰宁老师。” “也别想打小乔和礼礼,我会报警,会报警的!” 严乔见老婆婆真拿出手机了,有点感动,又有点哭笑不得:“婆婆,您别报警,我这就走。” 老婆婆用拐杖指着严乔,满脸警惕:“以后还来不来!” 严乔:“来。” 说完一瘸一拐地跑了。 天堂街大多数店铺都关了,街上的人也很少,少见的宁静。 青柠自助餐厅里面却十分热闹,厨师在准备第二天在生日party上要做的菜,小周她们在串彩旗、吹气球,这些都要在黎明之前弄好,保证小少爷一起床就能看到。 赵宇杰正在系着围裙烤蛋糕,罗明正在练习用奶油画画,一会好画在蛋糕上。 赵宇杰一看见严乔就开始骂:“今天是礼礼生日,礼礼生日,你跑哪野去了,还知道回来,啊?!” 罗明看了看严乔:“你腿怎么瘸了?” 严乔走到罗明面前:“你就光看见我腿瘸了?” 赵宇杰设置好烤箱温度走过来,使劲盯着严乔的脸看:“操,贱人!” 小周一边串彩球一边走过来,好奇地问道:“怎么了?” 赵宇杰把小周带走:“别看。” 小周不明所以:“到底怎么了?” 赵宇杰:“是你要听的,听完别嚎。” 小孙也围了上来,几个暗恋严乔的女服务员都走了过来,眼巴巴地看着赵宇杰。 赵宇杰:“你们乔哥哥的嘴巴被女人啃过了,你们几个,彻底没希望了,听清楚了吗,要是没听清,我就再说一遍,你们乔哥哥的初吻没有了。” 罗明:“他,失去了他的贞洁。” 赵宇杰:“他,脏了。” 罗明:“不干净了。” 两人立体循环播放,餐厅里的女人们哭声一片。 赵宇杰一个一个给递餐巾纸:“别哭了妹妹们,这不还有赵老板吗,康康你们赵老板。” 罗明摘下沾满了奶油的手套走到严乔身旁:“跟宁老师好上了?” 严乔:“没,我有点犹豫。” 罗明:“你犹豫什么?” 严乔:“看看她能不能经过我的考验,成为我的伴侣。” 赵宇杰白了严乔一眼:“不就亲了人家一口吗,嘚瑟个屁,滚蛋!” 严乔拿出手机在青柠群里发了个大红包,红包名字是:祝礼礼生日快乐,大家辛苦了。 小周她们每人抢了个大红包,稍微安抚了一下受伤的心灵。 赵宇杰:“我他妈一看见红包弹出来,吓了一跳,还以为这家伙发的是脱单红包。” 这么一看,肯定没脱单,不然早就满世界嚷嚷了吧。 赵宇杰抢好红包,心里好受了很多。 小周她们把准备工作做好,回家的回家,上楼睡觉的睡觉。 严乔回房间补了会觉,凌晨四点钟被赵宇杰和罗明的敲门声吵醒,三人开着车,拉着一堆花花绿绿的东西,悄无声息地接近永宁里别墅。 为了保证惊喜效果,千万不能被礼礼发现。 赵宇杰架上梯.子,悄悄爬上去,从罗明手上接过来一串花花绿绿的东西往围墙上挂。尤其是礼礼的窗前,各种气球彩带都往上面挂,宗旨是越多越好。 外墙一圈、院子里面、客厅门口和礼礼窗外都装扮好了,赵宇杰拍了下手:“搞定,一会把摄像机抬上来,礼礼一打开窗户就开始拍。” 严乔站在房子外面看了看,转身回到车里,从一堆乱七八糟花红柳树的装饰品里面挑了几个还算能看的。 赵宇杰:“不是都装饰好了吗?” 严乔重新把梯.子打开:“你单身,你不懂。” 赵宇杰:“……”懂了。 严乔爬上梯.子,躲在宁舒的窗外,把手上那堆东西,一个个挂上去,最后留了一个圆圆的粉色的气球坠在正中间。 保证他女人只要一打开窗户就能看到这个浪漫的惊喜。 凌晨四点半,天还是黑的,宁舒在床上翻来覆去,一个小时之前她就听见外面窸窸窣窣的动静了,但她不敢动啊,连看都不敢往窗外看。 前几天的闹鬼都是严乔干的,这个她知道,但这不代表她不害怕。 这次肯定不是严乔,他没有半夜起来吓唬她的必要,要是想制造闹鬼传闻,保持房价低迷,扮鬼之前肯定也会知会她一声的。 宁舒越想越睡不着,余光看见窗帘外面闪过去一个黑影。 这儿可是二楼,怎么会有黑影?! 人是不可能在二楼的窗外飘着的,啊! 宁舒窝在被窝里快要哭出来了,突然有点怀念严乔以前住在这里的日子,人虽然贱了点,好歹遇到这种情况能去找一下他。 人的心理就是这样,越是害怕,越是不敢看,越控制不住要去看。 然后宁舒就看到了自己的窗前正中间挂着一个圆圆的,人头! “啊!” 严乔正要从梯.子上下来,听见宁舒的尖叫声,赶忙又爬了上去,心里明白过来,他是不是吓到她了。 都怪这个天,还不亮。 严乔敲了下窗:“别怕,是我,你的王子。” 宁舒听见是严乔的声音,打开窗户就骂:“严乔!”怕把严礼吵醒,她只能压着声音。 话音还没落,一朵玫瑰花就递了过来。 宁舒没接,看见房子各处的装饰物,瞬间就明白过来了,他在给严礼准备生日party。 一想到礼礼,她这股气就没法发出来:“行吧。” 严乔把手上的花往前递了递:“压压惊。” 宁舒没接。 严乔想了一下,要是爬进她的房间,帮她插在床头的花瓶里,算了,她会直接抓起花瓶砸他头上。 他需要一个适合插花的地方。 终于,他发现了不用冒昧爬进她的闺房就可以把花插好的地方。 宁舒看见严乔一伸手,那朵花稳稳地,插在了,她的,乳.沟里。 严乔应该庆幸,下面的地上是一片草坪,而不是水泥地,不然直接这样被掀了梯.子掉下来,不死也得半残。 —— 第二天一大早,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房间,严礼从床上下来,一打开窗户,看见各种生日装扮,以及坐在围墙上举着摄像机把他穿着睡衣睡眼朦胧揉着眼睛的样子拍出来的赵宇杰。 赵宇杰朝严礼挥了下手:“笑一个,小少爷。” 严礼笑了笑,弯着一双跟他哥哥一样的桃花眼,朝摄像机挥了挥手:“哥哥们早上好。” “嗡嗡嗡”一架无人机从一旁飞了过来,机身垂下来一个红色的横幅:“祝礼礼生日快乐!” 罗明穿着西装站在大门口,手上拿着一个遥控器,正在操控无人机。 楼下厨房里,宁舒正在热牛奶,转头对身旁的男人说道:“今天因为是礼礼生日,为了让他高兴,破例让你进来,望你悉知。” 严乔穿着一件白色薄毛衣,袖口卷起,腰间系着宁舒的粉色围裙,正在煎荷包蛋:“知道,我获此殊荣,全靠礼礼。” 宁舒用一根黑色的橡皮筋把头发一把扎起来,小声问道:“你给礼礼准备了什么生日礼物,怎么一直没听你提过?” 严乔:“你猜。” 宁舒:“不猜,这哪猜得出来。” 严乔透过玻璃窗户看见赵宇杰和罗明在逗礼礼,悄悄凑到宁舒脸颊旁边:“宁老师。” 宁舒正在倒牛奶,头也没转:“把你那些乱七八糟的套路收起来。” 通常这个时候,只要她一转头看他,就会对上他的嘴唇,电视里都是这么演的,她才不会上当。 这个女人越来越难骗了,严乔摸了下自己的嘴唇:“你以前是不是说,只要有到房子,就能娶你?” 宁舒已经不记得自己的原话是怎么说的了,反正不是他说的这个意思,天下有房子的男人多了,她还能一个一个嫁吗。 “我的意思是,有了房子,家长那一关会好过很多,”宁舒把牛奶端上餐桌,站在厨房门口对严乔说话,“礼礼那份煎蛋放糖别放盐。” 也不知道这个小孩为什么这么爱吃糖,好在不挑食,什么都吃,身体也很健康。 严乔:“整天听见你和你爸妈打电话,怎么没见他们来看过你?” 宁舒往煎锅里看了看:“帮我煎得稍微焦一点,我喜欢吃焦的。” 严乔把煎好的蛋盛出来,开始准备三明治的配菜:“问你话呢。” 宁舒哦了一声:“他们很想我的,本来打算今天来的,但我没让,今天礼礼生日,要来好多同学呢,不太方便。” 严乔敛了下眉没说话。 严礼从楼上下来,看得出来心情很好,下楼的时候一蹦三跳:“宁老师,早上好。” “哥,早。” 严礼闻着厨房的香味走过来:“宁老师,你今天很漂亮。” 宁舒今天特地打扮了一下,穿着一件浅蓝色的毛衣,下身是白色A字裙,脚上踩着一双毛茸茸的粉色小兔拖鞋。 “祝我们礼礼生日快乐。” 严礼笑了笑,朝厨房里面喊了声:“哥,我的生日礼物呢?” 严乔:“先吃饭。” 赵玉杰和罗明也进来了,五个人围在餐桌前,宁舒看了看眼前的三个男人和一个男孩。连个女人都没有,无法想象他们以前是怎么过日子的。 饭还没吃完,门铃就响了起来,严礼扔下筷子去开门。 进来的人是谢成成和方瀚宇:“老严,祝你生日快乐,可以开始吃饭了吗?” 宁舒看了一眼时间:“party不是晚上七点才开始吗,这才早上七点。” 两个学生自来熟,坐上餐桌,严乔一人给他们发了点面包:“只有这个了。” 宁舒表示很服气:“平时去学校上学没见你们这么积极过,尤其是你谢成成,还整天迟到。” 谢成成假装没听见宁舒的唠叨,从口袋里掏出来一叠厚厚的信封:“这是高一高二和高三别的班没能拿到入场门票的女同学们托我递给严礼同学的情书。” 严礼:“放教室不行吗,还往人家里拿。” 赵宇杰喜欢这个环节,跟谢成成勾肩搭背地聊了起来:“你们学校有哪个特别漂亮的女孩喜欢礼礼吗?” 谢成成咬了一大口面包,嘴巴一鼓一鼓的:“当然,那还用问。” 宁舒热了两杯牛奶端过来,一人给发了一杯:“说说看,咱们班里的都有谁?” 谢成成赶忙闭嘴:“宁老师,您想从我这儿套话是不可能的。” 方瀚宇:“严礼,你为什么喜欢住这儿啊,学校宿舍多好,没人管。” 谢成成偷偷看了宁舒一眼,小声附和:“就是。” 严礼:“赶紧吃,一会上楼打游戏。” 谢成成一口把牛奶闷了:“what?” 赵宇杰:“楼上有个专门的游戏房,里面全是游戏机。”都是他添置的,没少被严乔骂。 方瀚宇:“学霸还能天天玩游戏啊。” 严礼转身上了楼,谢成成赶紧跟上:“那你玩游戏的时候宁老师没拿着尺子进去打你,把你叫出去写作业吗?” 严礼:“没。” 谢成成:“不公平!”换成是他,简直无法想象宁老师会怎么对付他。 严礼看了谢成成一眼:“因为我作业都写完了。” 谢成成咬了下牙:“行。” 门铃又响了起来,这次来的是两个一班的学生,其中一个是那位佛系体委。 另一个是一个身材壮实的男生,鼻子边上还贴着一个创可贴,憨厚地冲严礼挥了下手:“生日快乐,有吃的吗,没吃早饭。” 谢成成对一班体委没意见,一看见那个男生就炸了,撸起袖子就要下楼:“昨天晚上就他,差点把我的鼻子揍歪了。” 方瀚宇拽了谢成成一下,提醒他:“今天严礼生日,有什么是非恩怨,过了今天再说。” 宁舒又去热了两杯牛奶,严乔负责发面包。 两个一班的人吃好早饭也上楼进了游戏房,宁舒有点担心:“他们会不会打起来,要不我上去布置点作业给他们做?” 赵宇杰一边摆弄录像机,笑了起来:“亲爱的宁老师,求求您了,为了礼礼能过上一个愉快的生日,今天别提作业两个字行吗?” 对上严乔的满眼杀气,赵宇杰赶忙进行自我抢救:“刚才那句话,去掉亲爱的三个字。” 罗明开着车回去了,说去买点牛奶和面包,不够吃了。 门铃响了起来,是六班的几个女生。 宁舒站在客厅门口看着她们:“林婷,涂口红了吧。闵圆圆,你这个头发颜色是一次性的吗,回去赶紧洗了。周晴,你腿不冷吗,这个天气还敢光着腿?” 叫周晴的女生红着脸笑了笑:“宁老师,您不也光着腿吗?” 宁舒:“我在室内,没出门。” 一抬头看见严乔在盯着她的腿看,脸色瞬间变了:“看什么看。” 严乔收回视线,低声道:“你穿成这样,不就是给我看的吗。” 宁舒脸红了一下,把裙摆往下扯了扯,盖住自己的腿:“你别瞎说。” 严乔用下巴指了下同样光着腿的那个女学生:“就跟她一样,她就是穿给她男朋友看的。” 宁舒低声:“别乱说,我们班的学生没有早恋的。” 过了一会,严礼把对面裁缝店的老婆婆也带来了。 老婆婆满脸疑惑地盯着严礼看:“小乔啊,婆婆怎么记得你的生日是春夏,不是秋冬天啊。” 宁舒把严乔赶到楼上躲起来,去招待老婆婆了。 老婆婆紧张地拉着宁舒的手:“昨天晚上那个小混混是不是又来纠缠你了,别怕,我把他赶走了。” 宁舒试着跟老婆婆解释:“那个人不是小混混,他也是学校的老师,不是坏人,不会打小乔和礼礼。” 老婆婆将信将疑,没多想,去了院子里晒太阳,跟小周他们聊天。 晚上六点钟,party基本开始了,厨师们在院子里烤串,旁边不远处摆着一个长长的桌子,上面放满了蛋糕、鲜花、果汁,没有香槟和酒。 谢成成正在和一班的体委掰手腕,输的人要说回对方一句真心话。 佛系体委满脸无奈,一看就是被谢成成逼迫的。 旁边围了一圈人,一班的和六班的混在一起,分不清是哪个班的人。 一班的人:“谢成成,加油!” 六班的人:“蒋航宇,加油!” 宁舒站在一旁,她莫不是耳朵瞎了,不是斗得你死我活了,怎么还给对方班级加起油来了? 是想听自己班的同学说真心话吧。 谢成成输了;“别问太刁钻的问题啊。” 蒋航宇想了想,问道:“你作业写完了吗?” 六班的人赶忙捂住蒋航宇的嘴:“这还用问吗,肯定没写完啊,这么好的机会,快问他喜欢的人是谁。” 蒋航宇也很配合:“你喜欢的人是谁?” 谢成成一抬头就看见班主任顶着一张班主任脸虎视眈眈地看着他。 宁舒不知道谢成成最后说了什么,因为她抬头看见了坐在屋顶上的严礼,像昨天晚上在江边看到严乔的背影一样,他温柔又孤独。 宁舒从透明的玻璃罐子里抓了一大把糖上了屋顶,递给严礼一颗:“我们礼礼是不是在想什么心事啊?” 严礼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星,他还小,是可以想妈妈的年纪,所以他可以说出来:“想爸爸妈妈了,也想哥哥。” 宁舒抱了下严礼的胳膊,看着楼下正在奋力跟老婆婆解释自己是个好人的严乔:“你哥不是在那吗。” 这时,宁舒的电话响了起来,看见是陶主任的名字,吓了一跳,别是班里哪个熊孩子又闯祸了吧。 电话一接通,陶主任的声音直接炸了出来:“宁老师!” 宁舒有点想哭:“陶主任,这次又是怎么了?” 陶主任的声音之所以响,并不是因为生气,而是激动:“宁老师!” 宁舒:“您直接说吧,我的心脏受不了。” 陶主任:“上次的数学竞赛你知道吧,严礼同学得了全国一等奖。” 宁舒:“对,这个不是已经表彰过了吗?”喜报贴在学校公告栏还没截下来呢。 陶主任:“我有个朋友在清华大学招生办。” 宁舒有点听不清自己的声音了,说话都有点结巴:“是……是我想的那样吗…….” 陶主任也快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了:“严礼同学被清华大学提前录取了。”虽然早有预料,消息真的确定下来,还是会忍不住激动。 陶主任的声音太大了,即使没有开外放也能传出去,宁舒知道严礼肯定听见了,她却没在他脸上看到预料之中的惊喜。 他的反应很平淡,平淡得不正常。 宁舒使劲摁下心里的兴奋,尽量让自己的表情跟严礼保持一致,以更好地接近他的内心。 严礼先开了口,声音仿佛低到了尘埃里:“宁老师,我是个拖油瓶。” 宁舒看着眼前一向明亮耀眼的少年,心疼道:“我们礼礼这么优秀,不是拖油瓶。” 严礼低着头,很久没说话。 宁舒看见他哭了。 少年偏头擦了下眼睛,看着楼下正在被老婆婆拿着拐杖往外赶的哥哥,低声道:“要不是我,我哥也该上清华的。”要是当年跟爸爸妈妈一块死了就好了,哥哥就不会这么累了,一定会有更好的人生。 宁舒记得自己以前问过严乔,他数学这么好,为什么上了体校,他说他语文没及格,考不上特别好的学校。 严乔说的都是实话,唯独隐瞒了他也曾拿到过清华大学的录取资格。 名牌大学争夺人才很激烈,每年都会在竞赛场上提前把人签走。 算起来,那个时候,严礼应该在读小学。严乔不可能丢下他,一个人去首都读书,也不能带着他去,没有房子没有户口,严礼上不了学。 所以在明知道自己会被蹩脚的语文成绩绊住的情况下,他依然放弃了去清华的机会,读了本市的体校。 严礼在袖子上蹭了蹭眼泪:“宁老师,我哥要是真买不起房子,你多等他几年行吗?” 他呜咽道:“我哥他,真的很喜欢你。” 宁舒抱了抱严礼的肩膀,帮他把眼泪擦干净:“今天过生日呢,开心一点。” “我们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哥哥好不好?” 严礼摇了下头:“我不打算告诉他。” 宁舒拧着眉,猜测道:“因为你哥为了你放弃了提前录取的资格,你心里有愧,觉得自己不配是吗。” “千万别这么想,你不是任何人的拖油瓶。” 少年抬头看着天,声音倔强又自信:“就算没有被提前录取,我自己也能考上。”他学习好,从来不闯祸,让自己尽量完美,不让他哥操心。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一点都不完美,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什么完美少年,在哥哥看不到的地方,他也会打架,郑楠就是他打的。 因为郑楠他爸要抢这栋房子,要抢走他的家。 宁舒不赞同严礼的冒险行为:“老师知道你成绩好,但是高考之前,甚至在高考的考场上,什么意外都有可能发生,能提前拿到名牌大学的入场券,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 楼下有人在喊严礼的名字,一开始是一个人在喊,很快变成了一群人喊。 赵宇杰正在举着摄像机往这边拍。 宁舒带着严礼回到院子里,严乔推着一个三层生日蛋糕走了过来,上面点着十八根蜡烛。 严乔揉了下严礼的脑袋,十一年来,每年说着同一句话:“生日快乐啊礼礼,哥哥和爸爸妈妈一起祝你生日快乐。” 严礼的眼眶泛了红。 罗明递给严礼一把车钥匙,揉了下他的脑袋:“十八岁,成人了,考好驾照就可以开了。” 宁舒只知道罗明会赚钱,没想到这么有钱,一出手就是一辆好几十万的车。 而严乔这个整天念叨着娶老婆的人,别说车了,房子都成问题,这里没有嫌贫爱富的意思,纯粹感慨。 严礼看着车钥匙:“太贵重了。” 罗明又揉了下他的脑袋:“我们礼礼配得上世界上最好的东西。” 宁舒默默在心底心疼地补了一句,可他还是觉得自己是个拖油瓶。 赵宇杰抓住蒋航宇,把摄像机塞给他:“这群熊孩子里面你最靠谱,帮忙拍一下,把我拍帅点,感人点。” 蒋航宇:“预备,开始。” 赵宇杰整理好衣服,走进镜头,对严礼说道:“哥哥送你一间装修,原来那间儿童房已经不适合你睡了,被女同学看见要笑话的。” 现场大概只有宁舒最清醒了,这套房子不是你们的啊,占了车库,又要给人搞装修。 赵宇杰转头看了一眼严乔:“哥哥,到你了。” 严乔:“你别叫我哥哥,恶心。” 赵宇杰:“那让宁老师叫,宁老师叫就不恶心了,宁老师叫一个。” 蒋航宇赶紧被摄像镜头给了宁舒。 宁舒:“……”关我什么事? 严乔拿出来一个绿色的小本本递给严礼, 严礼打开,看见了一张房产证,上面写着两个名字,严乔、严礼。 他盯着看了很久,又想哭又想笑:“我不用搬走了是吗?” 严乔:“别瞎想。” 赵宇杰:“傻孩子,这是你家,谁还能赶你走。” 严乔接上刚才没说完的话:“下周一,也就是明天,搬回学校宿舍住去。” 赵宇杰:“…….”有点人性吧,为了跟宁老师过二人世界,连亲弟弟都往外赶。 我们礼礼已经没有爸爸妈妈了,现在连哥哥也不要他了,好可怜。 还在帮严乔算各种公积金贷款利率的宁舒完全没反应过来,她换房东了? “还有,”严乔揉了揉严礼的头,声音温柔,“哥哥要谢谢你,谢谢你活在这个世界上。” 他很少说这么肉麻的话,但今天太开心。 严礼偏了下头,视线慢慢变得模糊,他不是拖油瓶。 宁舒也把自己的礼物拿了出来,除了字帖,又追加了四套秋衣秋裤,两套加绒的,两套不加绒的,换着穿。 严礼:“红色?” 宁舒:“吉利。” 她把秋裤拿出来抖了一下,指了指腰后面的一行字:“特地给你定制的。” 严礼看了一眼:祝礼礼健康成长。险些让他以为自己是个小宝宝。 宁舒:“明天就得穿,我会检查的。” 严礼:“……”不敢说不行。 赵宇杰一边调试摄像机一边说道:“集合,拍合影了。” 学生们站在前面,大人站在后面,个子矮的大人踩板凳。 赵宇杰调试到自动拍摄的模式,跑回后面站着,所有人到齐,对着镜头喊道:“祝礼礼生日快乐!” “宁宁。”宁舒听见严乔喊了她一声,转过头,冷不防对上了一个柔软的嘴唇。 咔嚓一声,严礼同学的十八岁生日照片拍摄完成。 作者有话要说:甜甜的一章送给礼礼,祝礼礼生日快乐。 感谢直捣黄龙、这是一颗滚滚、清蒸的生日地雷,感谢大家的营养液,谢谢大家! 第34章 严礼生日的这天晚上, 严乔住在永宁里没走。 宁舒几次催他:“天晚了,赶紧回家休息吧,明天还有课。” 严乔把手上的房产证一扬,往沙发背上一靠, 一句话都不用说就把宁舒的话堵了回去。 宁舒坐在沙发上的另一头, 抱着一个毛茸茸的靠枕, 目光带着审视、探究和好奇:“你哪儿来的这么多钱买房子?” 严乔双手枕在脑后,转头看着宁舒:“兼职。” 宁舒往严乔那边挪了挪:“什么兼职这么赚钱, 我也想去兼一兼, 这句话别告诉陶主任。” 严乔拍了下自己的腿,轻轻挑了下眉:“坐上来就告诉你。” 宁舒当然不会上当。 她想到拍照的时候这个人就在套路她,别人都在看镜头,只有她和他站在最后面嘴对嘴。 不要以为这就完了, 更恶劣的在后面。 拍完那张照片之后严乔就不让赵宇杰再拍了, 导致礼礼十八岁生日的照片的大合影只有这么一张。 要洗照片或者发社交平台, 大合影只能选这张,因为没有可供挑选的第二张。 赵宇杰洗了几张放在青柠,罗明洗了几张放在他的文身店, 再给严礼的同学们每人发一张。 这些人再发个朋友圈微博什么的, 导致整个一中和天堂街方圆十里辐射到整个东篱市, 到处都是他们的接吻照。 宁舒从沙发上起来,去楼上拿了把尺子下来,站在严乔面前,一下下用尺子轻轻敲打着自己的手心,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拍照的时候人多,给你留了面子,现在没人了, 先把旧账算清楚。” 严乔不动声色地抱起沙发上宁舒刚才抱过的靠枕,等她打下来的时候他就用这个挡:“什么旧账?” 宁舒拿出手机,往严乔眼前一递:“我随便刷一下朋友圈就能看见那张照片。” 她的微信消息也振动个不停,一堆人来问她,是不是跟严老师在一起了。 严乔看了看宁舒随便刷一下就刷出来的朋友圈,抬眸看了下她的嘴唇:“你嘴唇这么软,不就是给我亲的吗。” 宁舒知道,自己就不该在护城河边开那个坏头,但凡她理智一点,没被这个男人的气质和长相迷惑,就不会造成现在这样的局面。 他动不动,动不动就要亲她,要么就一直盯着她的嘴唇看。 跟上瘾了一样。 严乔用舌尖舔了下自己的下嘴唇,眼神直白赤.裸:“我上瘾了,戒不掉了。” 宁舒看着这个无赖:“送你去戒毒所好吗?” 严乔:“病入膏盲,无可救药,不想好了。” 宁舒:“病人膏什么?” “盲!” 任何一个语文老师都无法忍受这么离谱的错别字,宁舒:“病入膏肓,huang,这个都能念错,你语文是体育老师教的吗?” 说完一尺子打在了他的腿上,正是他刚才调戏她,让她坐的那只腿,这是她的反击。 严乔以为自己耍流氓的事可以逃过一劫,不用挨打了,没想到栽在了语文这门学科上。 他叫了声:“啊~~” 时隔一个多月,宁舒再次听到了这么骚的声音,上次是她跟刘树彬相亲,他靠近她,在她耳边低喘,亮肌肉给她看,告诉她什么叫真正的男人。 宁舒看了看严乔,想到了最初她问他的问题:“你到底是做什么兼职的?” 严乔调整了一下声线:“给你点提示,利用自身条件优越性。” 宁舒想了想,健身教练? 健身教练能叫出来这么骚的声音吗,而且短期内也不可能赚到几百万的买房钱吧。 莫非……不可能吧,这个男人虽然有点骚,长得帅,身材也很健壮,但他的人品很正,就算是为了礼礼,他也不可能去做那个啥的。 她猜测可能是专门服务有钱人的私人教练,比如给一些明星、阔太太、阔小姐什么的做私人健身教练。 罗明不是经常给一些明星文身吗,跟严乔互相介绍什么的,都是有可能的。 所以他为什么能叫得这么骚,会鬼叫,声音还这么好听。 可能有钱人比较挑剔吧,有一些特殊的喜好,健身的时候喜欢让教练角色扮演。纯洁的字面意义上的角色扮演,她相信严乔能守住自己的底线。 严乔看着宁舒的脸色变来变去,不知道在想什么,觉得好玩,没说穿,留着慢慢逗她玩。 严乔看了一眼时间:“我出去一趟,有想吃的吗,我给你带。” 宁舒指了指餐桌和冰箱里的一堆,全是party没吃完的:“不用给我带,那些热热就能吃。” 严乔拿起玄关衣架上的黑色羊毛大衣,往脖子上缠了一圈驼色的围巾:“早点睡,我最多一个小时回来。” 宁舒看了一眼窗外不断晃动的树影:“天这么冷,风还大,你出去做什么?” 严乔走到宁舒面前,弯着唇角,声音低沉暧昧:“刚才还赶我走,现在又舍不得了,嗯?” 严乔稍一往下弯腰,宁舒立刻捂住自己的嘴,精准地保护好了自己的嘴唇。 严乔笑了笑,抬手在宁舒鼻子上刮了一下:“小可爱。” 宁舒低头查了一下天气预报:“一会可能要下雨,你带雨衣吧。” 严乔撇了下嘴:“骑摩托车戴雨衣,开什么玩笑。” 宁舒无语:“所以你宁愿淋雨,也要耍酷?” 严乔换好鞋,笑了一下:“老子又不傻,要是下雨就打车回来。” 他看了一眼餐桌上已经凉透了的食物,轻轻皱了下眉:“桌上那些你别吃,要是怕浪费,我和礼礼会吃掉的。” 外面的雨已经下起来了,客厅大门一开,冷风直往人脸上灌,宁舒打了个寒颤,感觉骨头都被冻住了。 严乔拿起玄关旁边的一把黑色长柄雨伞:“我打车去。”说完撑开伞走进了雨幕。 宁舒家住在距离一中十公里的凌六路,这个不算什么隐私,很容易就能查到,严乔下了车,站在凌六路上的一家便利店门口,看了看马路对面的小区。 小区的名字叫腾龙苑,看起来挺好的,算是中档小区,能住在这里的家庭条件都不会太差。 这儿是宁舒的家。 严乔站着看了一会,撑着伞走到小区保安亭,递了根烟给值班的保安大叔:“叔,这儿的路是什么时候修好的?” 保安接过烟:“什么修路,修什么路?” 严乔皱了下眉,脸上保持着套近乎的微笑:“两个月前这儿没修路吗?” 保安笑了一下,指了指坚实光洁的路面:“没有,你看看这里,像需要修和刚修过的样子吗?” 保安有点诧异:“小伙子,你问这个干什么,你是政府的人吗,这儿路挺好的,不需要修。” 严乔转头看了一眼马路上面的路牌:“旁边的详实路呢,也没修过?” 保安摆了下手:“没有,都没修过,工程质量好,好几年没修过了。” 严乔道了谢,似乎是不放心,想亲自再去问一问,撑着伞往一旁的详实路去了,询问的结果跟保安说的一样,这儿的路已经好几年没修过了。 他撑着伞回到腾龙苑小区门口,走进便利店,问店员要了杯热咖啡,坐在椅子上,隔着玻璃看着越下越大的雨。 耳边响起一个有点儿娇嗔的声音:“我家门口的路段修路,我妈妈心疼我上下班路上要绕远路,想让我离学校近点,省点时间多睡一会。” 她一遍一遍地告诉别人这句话,听起来多像一个深受父母宠爱的小公主。 没人任何人产生过怀疑。 郭老师信了,陶主任信了,包括他在内的所有人都信了。 严乔喝了口咖啡,身上的寒气却一点也没得到驱赶,便利店的空调暖气打得似乎不太足。 “叮”的一声,便利店的门打开了,一对母女放好伞走了进来。 女孩扎着高马尾,眼睛有点小,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比礼礼小一点,穿着一件红色的羽绒服,胸口绣着名牌loo,又厚又蓬松,一看就很暖和。 她的脸蛋泛着健康的红色,进来就开始挑吃的:“妈妈,我想吃关东煮,热乎乎的,看起来好好吃。” 母亲嫌关东煮没有营养,又让营业员拿了两个茶叶蛋,带着女儿一起坐在了严乔身后。 女儿坐着吃东西,母亲一个劲叮嘱她,让慢点吃,别噎着。 又去买了一杯热牛奶。 女儿讲着学校里的趣事,听起来像是一中的学生,因为她说到了开运动会的事。 母亲给女儿擦了擦嘴,把她嘴角的汤汁擦掉:“上次开家长会我看你那个座位是在北边的,让老师给你调到窗边吧,冬天冷,晒晒太阳,又暖和又能保护视力。” 女儿喝了口热牛奶:“靠窗那边的位子好多人盯着呢,哪儿能轮得上我。”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声音兴奋起来:“对了,可以让姐姐找我们班主任说说,班主任肯定不好意思拒绝。” “妈你尝尝这个茶叶蛋,特别好吃。” 母亲慈祥地笑了笑:“妈妈不饿,你吃吧。” 母女俩吃好东西从便利店出去,两人撑着一把伞,雨越下越大,母亲拿着伞,伞面往女儿身上倾斜,自己身上湿了一片。 她们踩着斑马线过了马路,走进了对面的腾龙苑。 寒冷的雨夜中一个温馨温暖的小插曲,严乔喝了口咖啡,想起了自己的妈妈,天下母亲爱自己的孩子大抵都是一样的。 他打车回了永宁里,在一家便利店门口下了车,进去转了一圈,想给宁舒带点热乎的好吃的东西。 最热乎的果然还是关东煮,严乔:“再拿两个茶叶蛋。” 宁舒正在书房备课,听见楼下传来开门声,正要打开书房门出去,想到严乔走的时候说她舍不得他,动作于是放慢,省得他又说她迫不及待想要见到他,一听见声音就弹了出去。 宁舒在门后面默数十秒,慢腾腾地推开门,声音懒洋洋:“回来了。” 严乔举了举手上的关东煮和茶叶蛋:“趁热,下来吃。” 宁舒一闻到味就饿了,没有任何矜持地跑了下来,十分开心:“你怎么知道我想吃这个,还兼顾了味道和营养,不错啊乔妹,体贴。” 她坐在餐桌前剥了个茶叶蛋开始啃。 严乔脱掉大衣,洗好手走了过来:“我看别人这样买的,也给你买了。” “慢点吃,别噎着。” 说完去厨房温了一杯热牛奶递到宁舒眼前。 宁舒吃好一个茶叶蛋,拿起另外一个,在桌子上磕了几下,突然停了手,放在一旁不剥了。 严乔抬起手揉了揉宁舒的头发,宠溺地笑了笑:“我不饿,你吃吧。” 宁舒抬起头,尴尬地笑了笑:“不好意思,是给礼礼留的。” 严乔:“你吃吧,冰箱里不是有剩的蛋糕和寿司吗,他吃剩的就行。” 好在严礼同学正在卧室里刷数学卷子,没听见他哥这句话,不然他就会发现,自己失宠了。 宁舒把茶叶蛋剥好,放在盘子里,又分了两串关东煮,再切一个橙子,摆好盘,送去了严礼的房间。 严乔靠在椅背上,看着宁舒从楼上下来:“还是嫂子会疼人。” 宁舒脸红了一下:“别乱说话。” 倒了杯热水递给他:“你刚才去哪了?” 严乔握着水杯暖手,看着杯子上不断上升的蒸汽:“去看一个朋友了。”他没告诉她他去了她家那边。 上次查到她给方名雅写过情书的事其实也不该讲,妒火一燃起来,就没控制住。 他现在有点难受,整个人沉冷很多。 “宁宁,你以后一直住在这里吧,可以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 她要是愿意,他可以在房产证上加上她的名字,以她的性格肯定不愿意,说不定还会把她吓跑。 宁舒想了一下:“敢问房东,以后会涨房租吗?” 严乔买下了这栋房子,没有再装神弄鬼的必要,过了两三年,凶宅闹鬼的传闻就会淡下来,正常情况下,房价和房租都会涨。 严乔笑着揉了下宁舒的头:“不涨,每个月一千,转我银行卡里。” 这是宁舒最喜欢的结果,他要是不要她的钱,她这么不清不楚地住着,不像回事。 他要是涨钱,逼她卖身抵房租,她是不会愿意的,她思想保守,第一次是要留给将来的丈夫的。 她不确定那个人是不是他。 宁舒把被严乔揉乱的头发整理好:“以后再揉头就要收费了,十块钱一次。” 严乔笑了笑:“那先来一万块的,用今年的房租抵。” 宁舒:“……” “收回刚才的话。”毕竟谁也不想年纪轻轻就秃头。 严乔看了一眼时间:“赶紧去睡吧,明天还有课。” 他喝了口水,似是随意一问:“对了,你为什么要花钱在外面租房子住。” “不是跟你说过了吗,”宁舒从椅子上起身,“我家门口的路段修路,我妈妈心疼我上下班路上要绕远路,想让我离学校近点,省点时间多睡一会。” 她笑得很甜,弯着唇角,露出一对小梨涡,像一个真正的幸福的小公主。 严乔沉默地听着,这句话加上标点符号44个字,一字不差。 他之前配过一个刑侦剧的音,里面有警察审问犯人的情节。 说是,反复问同一个问题,要是嫌疑人每次的答案一样,这个人八成就在撒谎,是写在心里,提前背下来骗别人的。 如果一个人说的是实话,她的大脑应该在回忆从前,回忆总是带着一定的错乱和模糊,而一个在背台词的人就不一样了,台词永远一模一样。 宁舒上了楼梯,站在卧室门口往楼下看了一眼。 严乔依旧坐在餐桌前,手上握着那杯水,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很久没动一下。 今天是礼礼的生日,也是他妈妈的生日,宁舒以为他又陷入了什么不好的回忆,不放心地喊了他一声:“严乔。” 她冲他笑了笑:“早先休息。” 严乔抬头看着二楼穿着粉色珊瑚绒睡衣的女孩:“嗯。” 第二天一大早,宁舒从房间里出来,一打开门,看见严乔站在门口,不知道站了多久。 有点渗人。 宁舒吓了一跳,用手拍了拍自己的心口:“别告诉我你在这站了一夜,很像一个变态好不好。” 严乔把手上一件黑色的羽绒服扔到宁舒身上:“进去试试。” 宁舒接过来看了看:“为什么要给我买羽绒服,这才十一月初,现在就穿了,等再冷的时候怎么办?” 这件羽绒服摸起来又轻又暖,料子柔软又舒服,不过几秒钟的时间,被羽绒服盖着的手和手臂就热了起来。 严乔:“这是新房东送给房客的见面礼。” “我给你买大了一号,再冷就往里面塞毛衣,能塞好几件。” 说完又递给宁舒一件米色的羊绒毛衣:“一块试试。” 虽然已经知道严乔不是个穷逼了,平白无故收人家这么贵重的礼物,没有一点心理负担是不可能的。 宁舒抱着衣服,想了想:“等着,回头我也会买东西送给你的。” 严乔没有拒绝:“好。” 宁舒拿着衣服回了房间,片刻之后出来,一抬头看见严乔已经换好了一身跟她同款的羽绒服。 严乔:“一件不打折,两件打折。” 宁舒:“行吧。” 反正黑色是烂大街的颜色,都穿黑的也不代表就是情侣装,虽然款式一样,但只要他们不站在一起,就看不出来是情侣装。 体育老师整天在操场跑,除了上下班,几乎穿不到羽绒服。 严礼背着书包从旁边房间里出来,身上穿着一中的冬季校服。严乔给他买的羽绒服是蓝色的。 三个人一块从家里出来。 严礼带了两个包,一个是放书的,一个是放衣服和生活用品的,从今天开始,他就要滚回学校宿舍住了。 宁舒看了看严礼:“昨天送你的洗好的定制款的秋衣秋裤穿了吗?” 严礼背着书包往前跑了几步,转过身,严乔把手上的书包往前一扔,严礼稳稳接住,转头就跑。 这是共同生活了十几年的兄弟之间才会有的默契。 宁舒追了几步没追上,只能对严乔说:“回头你给他送学校去。” 严乔:“行吧,宁老师说得算。” 严礼跑了,宁舒又盯着严乔看:“你穿了吗?” 她批发了一堆,给严乔、赵宇杰和罗明每人发了两套。 严乔:“穿了。” 宁舒抬起手在严乔的腿上摸了一下,有点不可置信:“居然真穿了。” 严乔不自然地收回腿,喉结滚动了一下,垂眸看着宁舒:“做什么要摸人家的腿。” 宁舒:“对不起,一时没控制住自己罪恶的手,猥亵了你。” 经过青柠门口,赵宇杰蹲在门口抽烟,轻佻地吹了声口哨:“朗朗乾坤。” 等着罗明接上一句:“光天化日。” 转头发现人没来,只得自己接上:“光天化日。” 严乔看了他一眼:“你穿秋裤了吗?” 赵宇杰撇了下嘴:“我有病啊我穿秋裤。” “不要告诉我你穿了?” 严乔的语气像个骄傲的小朋友:“对,我穿了。” 男人穿秋裤,那还能叫男人吗。赵宇杰嘎嘎直乐:“我要把这个消息告诉罗明,让他跟我一起看不起你,狠狠地羞辱你。” 严乔:“我的准女朋友让我穿的。” 赵宇杰笑不出来了:“赶紧走吧,别搁我眼前秀,贱人。” 走进校门,宁舒去了班里,严乔从操场边走过去。 体育组的组长已经到了,一看到他就问:“怎么了严老师,生病了?” 严乔摆了下手:“没有。” 只穿着一件短袖还热得要命的体育组组长:“那你怎么穿得跟个熊一样。” 严乔本来也没打算穿着羽绒服上课,他回办公室换了身运动服。 在办公楼下遇上陶主任。 陶主任正在低头看着一张表格,嘴里念念有词:“第一考场,郭老师,林老师。第二考场……” 期中考试马上到了,是考场监考安排。 严乔问陶主任要了一张表格看了看,一边在上面找宁舒的名字,一边问道:“我在第几考场?” 联考那次他跟宁舒一个考场,虽然当时不熟,也是一段不错的回忆。 这次也能跟她一个考场就好了,可以培养感情。 陶主任:“你们组长没跟你说吗,期中考试的时候你已经出差去了。” 严乔:“?” 体育老师出差,出什么差? 陶主任解释道:“去省里学习,说是出差就跟公费旅游差不多。这个名额挺抢手的,一中整个体育部只有两个,其中一个是组长。” “你们组长把名额给你,说明你最近工作做得好,”陶主任拍了下严乔的肩膀,语气鼓励,“严老师,你们组长很看好你啊。” 严乔不觉得自己的工作做得有多好,唯一一次就是抢了宁舒的语文课,带领体育老师们扬眉吐气了一把。 当时组长就说了,年底要推荐他当优秀教师。 陶主任:“好好干,不要辜负了领导对你的期待。” 严乔假笑了一声,一低头,终于在表格上看到了宁舒的名字:“第九考场,宁舒,方名雅。” 作者有话要说:严乔:我出差,然后我老婆跟别的男人在一起? 陶主任:要怪,就怪这无情的命运吧。 *** 感谢直捣黄龙、 闻不到的地雷,谢谢大家! 第35章 经过了这个不同寻常的周末, 宁舒相信,六班的凝聚力一定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峰,这对同学们的学习是很有帮助的。 她走上教学楼的楼梯,老远就听到了郎朗的读书声从六班的教室传了出来。 她欣慰地在教室后门看了一会, 推开门进来, 在黑板上写下了一个巨大的数字:212。 距离高考只剩下212天了。 早读结束之后, 宁舒像往常一样,双手撑在讲台上, 扫视全班:“有些同学或许以为高考还远。” 她顿了一下:“期中考试可不远了。” “期中考完没过几天就元旦了吧, 然后期末考试,寒假,过年,过完年一眨眼就到高考了。大家别嫌我唠叨, 一定要珍惜时间, 好好学习。” “还有, 最近降温,多穿点衣服,保证营养, 注意身体健康,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她的话还没说完, 看见一个女生趴在桌子上。 居然在睡觉,一大早在睡觉? 这要是个男生,她一个粉笔头就扔过去了。 女生叫吕卉卉,留着齐耳短发,个子不高,人也瘦,坐在第一排, 平时很乖,说话的声音很小,很少违反纪律,宁舒的语气相对温和了一点:“睡觉的起来了,同桌叫一下。” 林婷已经在桌子底下晃吕卉卉了,晃了好几下人都没反应,林婷站起来,语气着急:“宁老师,吕卉卉好像晕过去了,叫不醒。” 宁舒赶忙和几个学生一起把吕卉卉背进了校医务室。 好在最后并没有出现严重的问题,吕卉卉是低血糖引起的昏厥,只要加强营养就可以了。 宁舒去学校的小卖部买了点面包和牛奶,以及一盒巧克力给吕卉卉。 聊了一下,对方说是早上起晚了,没来得及吃点东西垫肚子。 宁舒剥了一颗巧克力递给吕卉卉:“需要老师打电话给你家长吗?” 当今社会,物质已经十分充裕了,会有学生营养不良,一般不是挑食就是家长疏忽。 “谢谢宁老师,”吕卉卉低着头,小口吃着巧克力,“不用了,我下次会注意吃早饭的。” 另外两个女生带着吕卉卉回教室了,宁舒正要走,被孙晓倩叫住了。 宁舒:“没穿束胸衣,不信掀开衣服给你看。” 孙晓倩摘掉脖子上的听诊器:“知道你没穿,那么大一个胸我还能看不见吗。” “你跟严老师是不是在一起了?” 宁舒:“没有。” 从进校门到现在,她见过了八个老师,其中七个都在问她,是不是跟严老师在一起了,另外一个问是没问,人家直接问她要喜糖。 孙晓倩笑了笑:“严老师挺不错的,没在一起,你是看不上还是不喜欢?” 宁舒坐下来:“不是看不上,也不是不喜欢。结婚不是两个人的事,你懂吧?” 孙晓倩瞬间明白了:“那你把他带回家给你爸妈看看不就行了吗。” 她笑了笑,调侃宁舒:“男女朋友都还没开始谈,你就想到结婚的事了。” 从医务室的窗户可以看到外面的操场,学生们已经开始跑操了,严乔穿着一身白色的运动服,在旁边跑跑走走,维持纪律。 宁舒多看了严乔几眼,对孙晓倩说:“就是因为他太好了,所以不能轻易承诺。” “我想要一个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爱情和婚姻,没有十足的把握,不敢冒险。” 孙晓倩:“万一,我说的万一,万一你家里不同意你们在一起,你打算怎么办?” 宁舒想了想:“应该不会不同意吧。” 她的眼神一点点亮了起来:“对了,严乔买房子了,还是一幢漂亮的大别墅,现在是有车有房的人了。” 孙晓倩:“严老师不是整天骑着一辆黑色的摩托车吗,买汽车了?” 宁舒抬了抬下巴:“两个轮子的车难道不叫车吗。” 其实一般意义上说的有房有车,这个车肯定不是指摩托车、电动车或自行车,宁舒不会不知道。 孙晓倩笑了笑,没说破。 宁舒从医务室出来,小跑着去了操场,远远看见自己班里的学生正在有气无力地跑着,只有后排几个男生活泼一点,可惜也没好好跑,正在你戳我一下我碰你一下。 宁舒吭哧吭哧地跑过去:“那几个打情骂俏的消停点,逮着要扣分。” 她跟在队伍后面跑了一会就跑不动了。 眼前递过来一瓶矿泉水,宁舒抬眸看见是方名雅,她礼貌地摆了下手:“谢谢方老师,我不渴。” 方名雅穿着一套黑色的运动服,正在认真晨练,跟旁边死去活来的祖国的花朵们一对比,显得十分精神。 “宁老师看邮件了吗,后天考试我们一个考场监考。” 宁舒笑了笑:“还没看,好巧啊。” 严乔含着一个白色的口罩站在主席台上,听见严礼喊了他一声,一转头就看见宁舒在和方名雅说话,距离太远,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只能看见她在笑。 严乔直接从主席台上跳下来,跑了过去,斯文礼貌地跟方名雅打了声招呼:“方老师。” 方名雅笑了笑:“严老师。” 严乔:“方老师在晨练吗?” 方名雅点了下头:“严老师也在晨练吗?” 严乔点了下头。 尴尬的对话进行完之后,两人一块看着宁舒。 宁舒:“哦,我也在晨练。”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宁舒选择撤离:“我去看看学生。”说完跑了。 她陪学生跑了两圈,热得出汗,脱掉了身上的羽绒服,学生们回了教室,宁舒在后面边歇边走。 走到二楼楼梯口的时候被人一把抓住了手腕,把她抓进了旁边一个没有人的房间。 这儿原来是一间音乐室,高三的音乐课停了之后就空置了。 宁舒看清楚人,一边转头往窗外看,一边压低声音说道:“这儿是学校,你想干什么?” 窗外有学生路过,能听见脚步声和说话声,好在门后这块是视觉死角 严乔松开宁舒的手腕:“正常聊天,紧张什么。” 宁舒以前在这间音乐室撞见过别的班级的小情侣接吻,一不小心就想歪了。 严乔看了看宁舒泛红的脸颊和嘴唇,终于还是没忍住:“想亲你。” 宁舒低声:“不是正常聊天吗?” 严乔面不改色:“我们之间的正常聊天是包括接吻的。” 宁舒刚陪学生跑完两圈步,又从一楼爬上来,累得有点喘,她深呼吸了几下,认真对他说道:“别说是在学校了,就算在家里,在任何一个地方,动不动就对一个不是自己伴侣的女性说我想亲你,是不是不太合适啊,严老师?” 一句话说得有点长,累得她又喘了会气,胸口不断起伏。 严乔:“你肺活量不太好,不过没关系,我可以帮助你练习。” 宁舒:“行,说说怎么帮助我?”非要说点什么,说这个总比说接吻不接吻的要好。 说完她就反应过来了,肺活量,帮助她练习肺活量,就是接吻吧。 宁舒:“你是一个老师,要注意言行段端正,不能在学校教学楼这么一个庄重肃穆的地方白日宣淫。” 严乔:“我平时不这样。” 宁舒察觉到严乔确实有点不对劲:“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严乔一只手撑着门板,把宁舒圈在自己怀里,垂眸看着她:“我们组长让我跟他一块去省里学习,为期一周,明天就得走。” 宁舒听完,由衷道:“那恭喜你了。” 她仰着看着他:“你怎么不太开心,能出去学习,是你们领导器重你。” “而且省会有很多好玩的地方,好吃的也多,那儿的人比咱们这个小城市的人时尚,街上的美女一抓一大把。” 严乔低声:“说完了吗。” 宁舒:“你怎么不高兴?” 严乔低头,用鼻尖在宁舒额头上轻轻蹭了蹭:“你说我怎么不高兴?” 窗外有打打闹闹的学生经过,宁舒被严乔的呼吸烫了一下,偏过头:“晚上回家再说行吗?” 严乔用自己的嘴唇去找宁舒的额头,找到了继续蹭,语气软而委屈:“那你帮我整理行李箱。” 他的嘴唇太软了,一下一下在她皮肤上摩擦,又用这种温柔可怜的语气跟她说话,弄得她酸酸软软的。 宁舒推了严乔一下:“好。”乔妹都这样跟她撒娇了,她能说不好吗。 就不该在护城河边开那个头,亲过她之后,他变得越来越大胆了,明明她和他还什么关系都没有。 宁舒转身拉开门出去,一抬头就看见了正在走廊里巡查的陶主任,像偷偷恋爱被老师抓到的女学生一样,她的第一个反应竟然就是转身就跑。 陶主任:“?” 宁舒跑了几步回过神来,转身对陶主任打招呼:“陶主任。” 陶主任看了看宁舒:“脸怎么这么红,跑操跑的?” 宁舒只能点头:“对!” 陶主任想到了什么:“高一的吴老师刚才去你办公室找你了。” 宁舒:“好,谢谢陶主任。” 宁舒去教室检查了一下纪律就回了办公室,吴老师已经走了,她又去了高一年级的办公室。 吴老师今年二十出头,是去年刚来学校的新老师,在已经有了五年教龄的宁舒面前算是后辈,说话也很客气:“宁老师,您说有事想跟我说,刚才去办公室找您,您不在。” 宁舒笑了笑:“本来就应该我来找你的。” 吴老师:“是关于您妹妹宁霜吗?” “宁霜同学最近表现还算不错,学习上进步也很大,您不用担心。” 宁舒转头看了看,办公室里只有她们两个人,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吴老师,能不能请你给宁霜调一下座位?” 吴老师扶了一下近视眼镜:“怎么了,看不清黑板吗?” 宁舒的声音越来越低:“她想坐在窗户边。” 吴老师面露难色,调座位不是不可以,但这对其他同学来说不公平。 宁舒当然也知道这一点,她很快编了一个合适的理由:“宁霜最近身体不太好,医生说需要多晒晒太阳,你这边要是需要,我可以拿一下医嘱,相信别的同学会理解的。” 吴老师放心了:“既然有医嘱就没问题了,今天下午的班会我会帮她调的。” 宁舒对吴老师道谢,拿出带来的一叠资料:“这是我以前带高一的时候做的备课,不知道对你有没有帮助。” 新老师什么都不缺,就是缺经验,尤其是这种前辈亲自传下来的,算是一件不轻的礼物了。吴老师:“这……其实我也没帮上什么忙。” 话虽然这么说,眼睛却不舍得挪开。 宁舒笑了笑,把资料放在吴老师的桌子上:“辛苦了。” 宁舒回到办公室,郭老师看见她,随口说道:“宁老师,你妹妹在高一啊,怎么没听你说过?” “要不是刚才吴老师过来找你,我都不知道。” 宁舒坐下来倒了杯水喝:“她不让说,怕同学说她搞特殊什么的吧。” 郭老师嗯了声,喝了口茶:“那下次你指给我看看,你妹妹长得肯定也很漂亮吧。” 宁舒笑了笑:“还行。” 她转头看了看秦月香的位子,一个小时前秦月香就被校长叫去谈话了,也不知道处理结果会怎么样。 下午,陶主任把宁舒叫了过去,跟她说了一下对秦月香的处理。 秦月香虽然揽下了谭悦然的祸端,但当时办公室里有一个别班的老师,出来证明秦月香没有指示谭悦然乱丢垃圾欺负殷彭海。 加上秦月香认错态度良好,谭悦然主动承认错误,一班全体同学联名请求,还让秦月香继续带一班,再出现类似情况会严厉处置。 不过她今年的评优肯定没了。 谭悦然的父母也看了那段监控,听说要不是她妈妈拦着,她爸已经把她打死了。 这孩子能改最好,改不好,以后自然会遭到社会的毒打。 宁舒从主任办公室出来看见秦月香,对方问她要殷彭海家的地址,她想带着谭悦然登门给殷彭海和他妈妈道歉。 宁舒没给,殷彭海家里还有个瘫痪在床的父亲,不方便。 她愿意帮忙把殷彭海和他妈妈约出来,在外面碰个面,当面道歉。让秦月香和谭悦然去道歉能让殷妈妈好受很多。 这件事情算是暂时告一段落。 晚自习时间,严乔在青柠等宁舒放学,让赵宇杰有空帮他看看车。 赵宇杰靠在收银台边:“你要买车?” “我怎么记得以前有人说什么,四个轮子的不灵活,两个轮子的才酷。” 严乔:“不是我说的。” 赵宇杰已经习惯了这个人的自我打脸,然后翻脸不认。就像这人以前总是说,礼礼高考前不会考虑谈恋爱,现在呢,天天对着人宁老师孔雀开屏。 赵宇杰:“价位和牌子有要求吗?” 严乔低头在手机上查了查:“要看起来有面子的,适合见家长的,六十万以下的不要。” 赵宇杰笑了一下,语气酸了吧唧:“这就要见家长了,可以啊严老师。” “你不是刚买完房子吗,还有钱买车?” 严乔:“没钱,按揭。” 赵宇杰:“也是,又不是还不上。今年青柠生意好,年底把分红打给你。” 严乔:“我明天出差,一周后回来,看着点礼礼。” 赵宇杰翻了个白眼:“还用你说。” 严乔看了一眼时间,从椅子上拿起那件黑色羽绒服穿上:“接我女朋友去了。” 赵宇杰啧了一声:“早上还是准女朋友,现在就成女朋友了,牛逼。” 严乔提前十分钟站在高三办公室楼下等宁舒,手上拿着一对新的围巾和帽子。 晚自习的铃声一响,整个校园顿时嘈杂起来,学生们涌出教学楼,严乔站在一颗枫树下面,看见严礼和谢成成从楼上下来。 谢成成指了指严乔,转头对严礼说:“严老师在等你。” 严礼背了背书包:“不是等我的。” 虽然哥哥追宁老师是一件天大的好事,但心里还是有一点点的失落,以前每次哥哥在楼下都是在等他。 严乔朝严礼招了下手,严礼笑着跑了过去:“哥。” 谢成成也喊了一声:“哥。” 严乔对严礼说了自己出差的事,让他从明天开始回永宁里住,宁舒胆子小,一个人住一栋房子会怕。 谢成成:“哥,我也想去住,我胆子大,可以保护宁老师。” 严乔想了一下:“你家长同意就行。” “但是,居住期间不能惹宁老师生气。” 谢成成十分开心:“知道了哥,谢谢哥。”反正只要他把卧室门一关,宁老师总不会随便推开门进来,不会一直看着他写作业的。 严乔从口袋里掏出来一颗棒棒糖给严礼:“在家多帮宁老师干点活,别让她吃剩饭。” 谢成成眼巴巴地伸出手:“哥,我的糖呢?” 严乔揉了揉严礼的脑袋,语气宠溺:“只有我们礼礼有。” 谢成成哭了,严礼笑了。 严乔看见抱着几本书从教学楼里走出来的宁舒,朝她走了过去,先把帽子套她头上,再把围巾围起来,只留眼睛、鼻子和嘴巴,把她整个人严严实实地裹了起来。 一般的男人动作都会显得粗糙,不是围得不好看,就是容易把人弄疼。严乔的动作很稳也很温柔,宁舒料想他是照顾严礼照顾习惯了,毕竟是从小带到大。 这都省得她调.教了,他将来也应该是个好爹,毕竟带娃经验丰富。 宁舒呼了口气,看着白烟从自己嘴里出来又散去,转头问严乔:“等多久了?” 严乔接过宁舒手上的书:“三个小时。” 宁舒觉得好笑:“你为什么不按套路出牌。”她刚才在楼上走廊看见他了,十分钟,顶多十分钟。 “一般的男人难道不应该说,我也是刚到吗。” 严乔:“知道你不会信才这么说的。” 周围全是穿着蓝白色校服的学生,两个穿着一模一样的羽绒服的老师就显得十分扎眼,胆子大的学生又开始起哄。 被宁舒红着脸骂:“方瀚宇,过来,《离骚》全文背诵。” 学生们拔腿就跑。 严乔在一旁直乐:“你以后对我们的孩子也这样吗,动不动让人背诗。” 宁舒:“不会,我会科学育儿的。” 她又恼又羞:“不对,什么叫我们的孩子?!” 严乔笑了笑没说话。 很快到了家,宁舒休息了几分钟就被严乔喊去了,让她给他整理行李箱。 已经答应过别人的事不好反悔,宁舒走进严乔的房间,这儿是他十几岁的时候住过的,到处可以看到少年气息,窗帘边甚至滚着一只十一年前的旧篮球。 沙发上摊着一个打开的行李箱,宁舒手脚很快,不一会就收拾好了:“可以了,大少爷。” 严乔站在行李箱边,轻轻挑了下眉:“你是打算让我一周不换内裤吗?” 宁舒:“这么隐私的东西我不适合给你整理吧。” 严乔似乎没听见她的话:“衣柜中间从上往下数第三个小柜子里。” 宁舒:“好。”说完朝衣柜走去。 严乔笑得开心,眉眼弯弯:“我家宁宁就是乖。” 他走过去,站在宁舒身后,身体跟她挨得很近,看见她拿着他的一叠内裤,低声在她耳边说“是给你的大宝贝穿的衣物,小心点拿。” 宁舒罕见地听懂了,因为他把这个大字咬得很重,在强调自己很大。 她本来也没打算乖乖给他收拾内裤,听了这话,狠狠地把这几条裤子扔在了他的脸上:“浪,继续浪!” 说完转身出去,“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严乔去敲宁舒的门,对方根本不理他,电话也不接。 严乔站在宁舒的房间门口,懊恼地抓了下自己的头发,求饶道:“宁宁,我错了,我嘴贱,我打嘴行吗?” 说完“啪啪啪”打了几下胳膊:“听见了吗,要是没听见,我再打几声给你听。” 严乔:“是不是打得不够响,没听见,我再打给你听。” “啪啪啪。” 宁舒靠在门板上,听见严乔打嘴的声音,一连好几下,十分响亮,光听着就疼,她有点心软。 他明天就走了。 宁舒叹了口气打开门,一抬头就看见严乔在拍自己的胳膊。 宁舒:“去死吧!” 然后严乔再也敲不开宁舒的门了。 第二天一大早,严乔坐在客厅沙发上等宁舒起床,脚边站着一个行李箱。终于听见楼上的开门声,他抬头看了过去。 她没换衣服,身上穿着一套粉色珊瑚绒睡衣,头发有点凌乱,睡眼惺忪,脸蛋粉粉嫩嫩的,踩着毛茸茸的小兔拖鞋下了楼,一个眼神都没给他。 严乔走过去,跟在宁舒屁股后面,声音低柔:“宁宁,一会我就走了。” 见宁舒不理他,说明撒娇没用,赶忙开始认错大法:“昨天晚上对不起,我是流氓,我是畜生,我不是人。” 宁舒转头看了严乔一眼,声音和语气都很淡:“赶紧走吧,晚了上不了车了。” 严乔不知道她这算是原谅他了还是没原谅,他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味,比任何香水味都好闻,垂眸看着她莹润饱满的嘴唇,他喉结滚动了一下:“能亲一口吗?” 宁舒:“呵呵。” 众所周知,呵呵两个字是滚蛋的委婉表述。 一个小时后之后,严乔和体育组组长在高铁站等高铁,组长的老婆和读小学的女儿来送行,一家人其乐融融。 组长亲了下他老婆的脸颊,女儿也要亲亲,老婆不愿意了,要再亲亲。 亲亲亲,亲亲亲。 严乔形单影只地坐在等候椅上,满脑子都是亲亲亲,想到自己不光没亲到人,还把人惹生气了,心里像是空了一块,未来一周都不会好了。 严乔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证件,要是身份证忘了带就好了,这样他就可以回家拿了。 可惜,他的身份证好好地躺在钱包里。 广播响起通告声,已经可以进站了。 “还有一题,耽误大家几分钟,讲完就下课。”宁舒站在讲台上讲卷子,这一讲就是十分钟。 “正好,下节课是体育,你们体育老师出差去了,讲完这一题放你们休息一会,回来继续讲。” 她的话音还没落,高二的一个体育老师就跑了上来:“宁老师,这节体育。” “组长让我代严老师的课。” 宁舒放下语文卷子,职业微笑:“刘老师,您带高二的课,还得代高三的,太辛苦了,这节课我帮您上。” 刘老师想到严老师不久前才带着他们扬眉吐气一回,不能一到了他手上就把江山丢了。他面露难色:“宁老师,学习固然重要,但也要讲究劳逸结合,同学们说是不是?” “是!” 这个刘老师是个人精,不动声色地就把全班四十多个人拉到自己那边去了,要是换成严乔,不会跟她耍心眼,他肯定会把课让给她。 刘老师带着学生们下了楼,宁舒站在栏杆前看着操场的方向。 这个时间高铁已经开了,一个半小时之后,他就会到达另一个城市。 今天是阴天,气温比昨天降了五度,宁舒转身回教室拿羽绒服。 是严乔给她买的羽绒服,她从来没穿过这么好的绒羽绒。 省会在东篱市的南面,比这边暖和,她突然想起来,她给他准备的都是很厚的棉服,加绒的秋衣秋裤。 有点懊恼,应该把他最喜欢的那件卡其色风衣带上的,整天穿着羽绒棉服会不会太热。 热了就会流汗,流汗很容易感冒。 宁舒靠在门边,看着空荡荡的教室,她为什么要想这些,那个老畜生要死还是要活,关她什么事。 十点五十分,高铁已经开了二十分钟,应该出市了。 宁舒发现自己根本无法集中注意力。 她想到了那晚在护城河边的那个长达半个小时的热吻,她当时对他说,那个吻只是互相取暖和慰藉。 她记得他的瞳孔又深又沉,像翻涌着什么又极力隐忍着什么。 她说那不是男女之间的□□,一想起来却会脸红心跳。 已经过去两三天了,她依然清晰地记得他的呼吸,以及他的舌探进她的嘴唇跟她缠在一起时的强硬和绵软。 宁舒决定去洗手间洗把脸,把突然涌上来的情绪摁下去。 一抬头,嘴唇突然被人吻住。 幸好,教室里没有人。 男人是跑着来的,喘着气,呼吸落在她耳边,显得十分粗重。 怕她生气,他吻了她一下就松开了,语气小心翼翼:“赶车,先走了。” 陶主任在教学楼下看见地上躺着一个行李箱,转头到处看了看:“谁的箱子?” 严乔从楼上跑下来:“我的。” 陶主任跟见了鬼一样:“你不是已经坐上车出差去了吗?” 严乔拉起行李箱:“身份证忘带了,回家拿,改签了下一班车。” “坐高铁不带身份证跟考试不带准考证有什么区别,”陶主任训学生训习惯了,最忍受不了丢三落四的,“你怎么不把自己也忘在家里。” “不对,这儿是教学楼,你来教学楼拿身份证?” 严乔坐上出租车,往高铁站赶的时候摸了下自己的嘴唇。 她刚才是不是舔了他的唇缝…… 作者有话要说:这也太甜了吧。 感谢打发时间专用的火箭炮,谢谢大家! 第36章 晚自习放学, 宁舒带着严礼和谢成成从学校里面出来。 谢成成对于能去别人家借宿感到非常兴奋,拉着严礼问东问西,问的大多数关于宁舒的问题。 比如宁老师几点睡觉,半夜会起来查房吗, 会看着人写作业吗, 会检查作业吗, 早上几点起,起来之后会看着人读书背课文吗, 背错了会不会挨打。 严礼十分无语:“你会不会挨打我不知道, 反正我没挨过打。” 经过青柠门口,赵宇杰把三个人叫了进去,让小周把准备好的宵夜端上来。 严礼和谢成成吃东西的时候,宁舒站在一张裱好挂在墙上最显眼的地方的照片的不远处。 是礼礼生日拍的那张大合影。 旁边站着两个一中的女学生, 正拿着手机对着上面拍:“校草生日哎, 好帅。” “回头把旁边那个男生p成我自己。” “后面那两个是严老师和宁老师吧, 真在一起了?” “那六班和五班以后也太可怜了,我念初三的时候体育老师和我们数学老师谈恋爱,结果一大半的体育课都被我们数学老师上了。” 其中一个女孩转过头来, 看见了宁舒, 不好意思地吐了下舌头:“宁老师好。” 说完拉着另一个女孩跑了。 宁舒转头问赵宇杰:“这张照片怎么挂在这啊?” 赵宇杰:“严老师说挂这可以招揽生意。” “这几天不少女孩过来吃饭呢。” 宁舒评价道:“利用自己弟弟的美色进行经营的商业鬼才。” 她从包里拿出来一张史努比的贴纸, 踮起脚尖贴在严乔的脸上。她低调惯了,受不了天天被人围观接吻照。 赵宇杰看了看:“宁老师,你是在和一只狗接吻吗?” 他的本意其实是想帮自家兄弟,想让宁舒把贴纸揭掉,怎么听起来这么像骂人呢,幸亏乔妹没听见。 “和狗接吻,”宁舒琢磨了一下, 低声道,“这么说好像也没什么不对的。” 赵宇杰递给宁舒一杯鲜榨芒果汁:“对了,乔哥要买车的事你知道吗?” 宁舒摇了下头:“不知道。” 赵宇杰便没有多说。 宁舒抬眸问道:“他钱够吗,不是刚买过房子?” 赵宇杰笑了笑:“我乔哥比你想象的更有钱,这家店看到了吧,他占股的。” 赵宇杰指了指餐厅外面:“不骗你宁老师,知道这条街上有多少女人盯着我乔哥吗?” 宁舒可以想象出来,肯定不少。 他长得帅,有钱,会疼人,这样的男人很难不招人。 可她从来没见过他跟哪个女人走得进,除了她自己。 这时,餐厅的门被从外面打开了,一个踩着高跟鞋的女人走了进来。 她脱掉身上的驼色大衣,露出里面黑色露肩毛衣,下身是米色包臀裙,没穿秋裤,连打底裤都没穿,裸着长而笔直的腿。 她留着慵懒的长卷发,嘴唇涂成性感的大红色,声音柔媚,风情万种:“赵老板。” 宁舒用胳膊碰了下赵宇杰,调侃他:“找你的。” 赵宇杰看见宁舒在笑他:“宁老师,别笑太早。” 宁舒不知道赵宇杰的话是什么意思,选择在一旁围观。 女人手上拎着几杯奶茶,递给赵宇杰:“刚才看见我们礼礼进来了,这是给他带的。” 宁舒:“?” 礼礼,还我们礼礼,这个名字是她一个外人能乱叫的吗。 再看过去的时候,宁舒眼里带着警惕和防备,仿佛这个女人是个人贩子,或者小偷,专门偷小孩的。 人贩子当然是不可能的,很明显,这个女人是冲着严乔来的。 赵宇杰接过奶茶,语气既不热络,也算不上生疏,他八面玲珑,跟谁都聊得来:“谢谢老板娘。” 女人转头到处看了看:“今天怎么没见乔老板?” 赵宇杰:“出差去了。” 女人:“什么时候回来?” 赵宇杰转头看了一眼宁舒:“不太清楚。” 女人看赵宇杰不太对劲,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宁舒,女人的直觉准确又敏感,视线刚一撞上,敌意就已经产生了。 赵宇杰轻轻咳了一声:“那个什么,我把奶茶给礼礼送去。” 女人嗯了声:“那我先走了,回头我会给乔哥打电话的,等他回来的时候,你要是忙,不方便去接他,叫我一声就行。” 女人说完,穿上大衣走了。 片刻之后,宁舒带着谢成成和严礼从青柠出来。 谢成成冻得缩了下脖子,手上捧着一杯热乎乎的奶茶:“这奶茶绝对没有添加奶茶粉,太好喝了。” 宁舒转头看了谢成成一眼:“有多好喝?” 谢成成晃了晃杯子,指了指:“里面加了椰奶和芋圆,茶味和奶味都很足,我从来没喝过这么好喝的奶茶,严礼你尝尝。” 说完把自己的奶茶往眼前眼前一递,严礼皱着眉躲开了:“我不喝奶茶,喝奶茶长不高。” 他笑着对宁舒说:“我说的对不对,宁老师?” 宁舒点了下头:“对,不光长不高,脑子也会变笨。” 宁舒以前从来没注意过,青柠对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一家奶茶店,看起来生意不错,门口有不少学生和下了班的上班族在排队。 宁舒抬头看了一眼店门上的招牌:红莓。 青柠对红莓,酸酸甜甜。 赵宇杰隔着玻璃看着外面的街道,奶茶店和宁舒,风格迥异的两个女人。 乔妹艳福真不浅。 他转身上楼,在楼梯下面的墙上看见礼礼生日那张大合影,黏在严乔脸上的史努比贴纸不见了。 赵宇杰啧了一声,发现自己小看宁老师了。 —— 期中考试这天,宁舒早早来到了考场,方名雅来得也很早,两人打了声招呼。 方名雅拿起桌上的粉笔,转头在黑板上写了几行字。 是考试时间、科目和注意事项。 宁舒站着看了好一会,欣赏道:“方老师的字写得真好看。” 一中的老师里面,字最好看的人就是方名雅,听说他父亲是有名的书法家。 叫得上名字的书法家里,的确有位姓方的,宁舒小时候还临摹过那位书法家的字。 方名雅把粉笔放回笔盒里,开始检查试卷,一边说道:“宁老师的字也很漂亮。” 考场里只有几个比较努力的学生,正在低头看书。 方名雅点好试卷,突然说道:“前几天整理书柜,在一本旧书里发现一封五年前的信。” 宁舒猛得抬头看向方名雅,这才知道她当年写给他的情书他根本没看见。 她那时候害羞,不敢当面交给他,问他借了本书,还书的时候把情书夹在书里,以为他看到了,没回应她是因为不喜欢她。 没想到会被在这个时候翻出来,宁舒有点尴尬:“当年不太懂事,给你造成困扰了,能还给我吗?” 方名雅笑了笑,声音十分温柔:“怎么办宁老师,我有点舍不得还呢。” “宁老师的字太好看了。” 宁舒赶忙说道:“我可以送你一副字,请把那封信还给我吧。” 方名雅这个人,与任何人相处都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他从来不为难别人:“好,下次带来还你。” 宁舒松了口气:“谢谢。” 方名雅:“送我的字别忘了,简单点,抄首诗吧,《念奴娇》。” 宁舒:“可以。”她现在很注意自己和别的男人的界限,要是跟爱情有关的诗词,她是不会抄给他的。 幸好方名雅是个很有分寸感的男人。 期中考试模拟的高考考试时间和顺序,上午只考了一门语文,收好卷子,宁舒在上面签好名,封好,跟方名雅一起走出教室。 语文对考生们的影响相对温和一点,没有出现什么鬼哭狼嚎的情况,连对答案的都很少。 方瀚宇和严礼从隔壁考场出来。 方瀚宇问严礼:“考得怎么样?” 严礼:“还行,你呢?” 方瀚宇抬着巴拍了下自己的胸口,语气跟天王老子似的:“稳了。” 宁舒一听就知道,完了,估计这孩子能及格就不错了。学霸的还行和学渣的稳了,中间永远差了十万八千里。 三天的考试时间一晃而过。 严乔已经在省会待了四天了,听宁舒说这儿风景好,美食多,他却不这么认为,始终觉得东篱市最好。 他小时候去过很多地方,一到寒暑假就被父母带去国外度假,滑雪、骑马、潜水,当时觉得旅游是一件很开心的事,可以看到不一样的风土人情。 之后的十一年,他再没踏出东篱市一步。突然来到另一个城市,有点不习惯,第一天还因为水土不服发了低烧。 组长每天都很开心,一天八个小时开着手机直播,给他的妻子和女儿介绍风景和美食。 严乔百无聊赖地跟在后面,觉得这儿也不好,那儿也不好,食物不是太甜就是太淡,没有家里的好吃。 宁舒说这儿美女多,分明是骗人,四天了,他没看见一个美女,看到的女人都不如她的万分之一好看。 组长刚刚结束了一场直播,转头喊严乔:“赶紧的,体育部的人已经在等了。” 严乔有气无力地跟上,懒懒地拖长音调:“知道了。” 组长看了看他:“发烧还没好吗?” 严乔:“没,什么时候能回去?” 组长:“大后天开完最后一个会吧,我也想早点回去,我老婆都想我了。” 组长笑了笑:“不好意思,忘了你是个单身狗,在你面前秀恩爱有点不厚道。” 严乔也笑了笑:“没事,这次回去就不是单身狗了。” 组长若有所思地盯着严乔:“宁老师?” 严乔笑了一下,唇角不自觉地扬起,眼里心里俱是温柔,几片落叶飘了下来,纷纷扬扬,像诗。 这座陌生的城市最终因为她的名字变得美丽起来。 组长拍了下严乔的肩膀:“可以啊,不光抢了人家的课,还抢了人家的人。” 两人说着,到了约定好的KTV,严乔唱歌很好听,各种声音都能唱,但他对别人说自己不会唱歌,开了一听啤酒看别人唱。 期间有个女人点了首情歌,拿着话筒给严乔,请他和她一起唱。 严乔举起手上的啤酒杯子,一口喝完,算是赔罪。 他早早离了局,回酒店休息了一会,看时间差不多了,打了个电话给宁舒:“喂,宁宁。” 宁舒刚下晚自习回到家,洗好澡趴在床上:“喂。” 男人低沉沙哑的声音从听筒里传了出来:“想我了吗?” 宁舒翻了个身,看着天花板:“这几天在监考,没空想你。” 严乔想说方名雅,但他忍住了,想到她整整三天一直跟方名雅在一起,不吃醋是不可能的。最后满腔醋意变成了蛮横:“因为我想你,所以你也要想我。” 宁舒躺在床上,陷在被子里:“凭什么?” 这个男人的声音像是有某种魔力,让她整个人不自觉地柔软起来,说话的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带了几分娇嗔:“凭什么你想我我就得想你?” 严乔摸了下自己的嘴唇,想起最后那一吻,他很确定,她舔了他的唇缝。 “可以开视频吗,我想看看你。” 宁舒从床上起身,检查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服,冬天的睡衣都很厚,裹得严实,觉得没问题了,她说:“好。” 严乔挂了电话,很快打了视频过来。 宁舒在镜子前整理了一下接通。 严乔已经洗好澡了,穿着酒店的白色浴袍,头发半湿,鬓角头发滴下来一滴水,顺着他的脖颈滚到锁骨和上半边胸肌上,钻进浴袍里不见了。 宁舒极不自然地偏了下脸:“衣服穿好,别感冒了。” 严乔拢了下浴袍:“我大后天下午,也就是下周二开好会,坐晚上九点的高铁回去,到家大概十一点半。” 宁舒:“知道了,我会注意身体,早点休息的。” 严乔:“我的意思是,在家等我,不管多晚都要等我。要是敢不等我就去睡觉,我会……” 他看着镜头里她的嘴唇,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低哑:“狠狠咬你,让你疼。” 宁舒假装自己没听见,脸颊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了红。 严乔看见,更想了:“叫声哥哥给我听。” 宁舒:“不。” 严乔:“挠你了。” 宁舒往被子里拱了拱:“别挠我,我怕痒。”说完她才想起来,这是在电话里,他就是手再长也挠不到她。 严乔看着从被子里钻出来的女人,抓起桌边的水杯喝了一口,喉咙被凉水滚过一遍才能发声:“等我回去。” —— 天气预报说周一有雪,宁舒觉得不一定能下,这才十一月中旬,怎么会下雪,而且东篱市又不是北方,更不可能下雪了。 她已经好几年没见过中雪以上的雪了。 要是真能下雪就好了。 宁舒一大早起来,带着严礼和谢成成去学校。 两个学生穿着蓝白相间的冬季校服,宁舒穿着严乔给她买的那件黑色的羽绒服,围巾和帽子都是白色的。 谢成成转头对严礼说:“我能再在这住几天吗,时间不长,到了寒假就走,我可以交上我的零花钱当房租。” 严礼看了他一眼:“别说你了,明天我也得回学校住。” 明天晚上哥哥就回来了。 谢成成颇为遗憾,一边感慨道:“通过这几天和严礼同学的同吃同住,我发现了一个问题。” 宁舒转头:“人家成绩比你好还比你努力,惭愧了是吗?” 谢成成盯着严礼:“我发现我们礼礼是团宠啊,团宠!” “赵哥、罗哥和小周阿姨他们就不说了,就连青柠对面新开的奶茶店都天天送奶茶过来。” 宁舒默默在心底接上一句:“那是因为老板娘想泡他哥。” 谢成成突然叫了一声:“下雪了,卧槽,下雪了!” 宁舒伸出手,接到了几片雪花,雪花很快在掌心变成了水珠。这对没怎么见过雪的南方人来说,很新奇。 严礼也很开心,把自己的书包举在宁舒头顶,给她当伞用。 谢成成在鬼叫:“下雪啦下雪啦——” 白越家住在附近,听见谢成成的声音,接着喊道:“雪地里来了一群小画家——” 越接近校门口学生越多,很快有别的人一块,你一句我一句地喊了起来:“小鸡画竹叶,小狗画梅花……” 宁舒看着这群比她还高的少年们,并不觉得他们幼稚,因为她也很开心,打算今天的上课内容就以雪为主题。 这可是雪啊,雪! 雪越下越大,地上铺了一层薄薄的积雪,谢成成在地上踩了几脚,兴奋地大叫:“看,脚印!” 其他同学跟着嚎:“哇,脚印,真的是脚印!” 一群人开始在地上踩踩踩,踩踩踩。 路边开包子铺的老板是个北方人,从小在冰天雪地里长大,像看智障一样看着这群没见过世面的南方人。 因为下雪,整个校园都沸腾了起来。 加上期中考试成绩还没出来,更要好好玩,等成绩出来了就没这么好的心情了。 学生们跟疯了一样,一下课就往外面跑,教学楼下和操场上到处都是人。清洁阿姨看孩子们玩得开心,不急着扫,让他们玩个够。 下午放学,地上已经积了厚厚一层雪,整个世界变成了银装素裹的白色。 宁舒站在操场边,对那群在雪地里又跳又跑的学生大声喊:“地滑,小心点,打雪仗的注意分寸!” “砰”的一声,一个雪球砸到了她身上。 有学生喊道:“宁老师,过来玩。” 宁舒团了个雪球扔了过去,并没有加入战场。 她站在雪地里给严乔发了个消息:“下雪了。” 对方大概在开会或者玩,没有回复她。 天气预报说,这场雪下到今天夜里就不下了,明天是大晴天,严乔明天晚上回来,那时候雪肯定已经化了大半了。 一直到晚自习放学严乔都没回消息,电话也没有打来。 宁舒心不在焉地收拾了一下讲台上的东西:“路滑,大家注意安全,放学吧。” 学生们飞快地出去了,又要去玩雪。 严礼从桌子上起身,单肩斜背着书包:“宁老师,我今天想去谢成成家住,已经说好了。” 谢成成转头看着严礼,从宁舒的角度看不到他有点吃惊的表情,已经说好了,跟谁说好了,他怎么不知道? 谢成成刚要张嘴问,被严礼抱着脖子带出去了。 谢成成:“怎么突然想起来去我家住,我家没有客房啊,只能两个人挤一张床了。” 他吓得一下子弹了起来,像一个即将失贞的少妇:“靠,严礼你……” 严礼无语地看了他一眼:“你回家住,我去学校宿舍。” 谢成成有点失望:“为什么不去你家住了,我想住大别墅啊。你家还有那么大的院子,可以堆很大的雪人。” 严礼:“让你回去就回去,哪儿这么多废话,走了。”说完往学生宿舍的方向去了。 宁舒从教学楼下来,拿出手机看了看,跟严乔的聊天界面还停留在她发的那条消息:“下雪了。” 已经过去三个多小时后,怎么也该看到她的消息了。 省会的美景美食美女那么多,没空看手机吧。 宁舒往校门口走的时候遇上穿着一身白色衣服差点跟茫茫雪地融为一体的陶主任。 宁舒收起手机:“陶主任,您这是有什么活动吗?” “抓早恋,”生怕被旁边玩雪的学生听了去,陶主任压低声音,“根据我的经验,但凡下雪和流星雨的晚上,约会的学生是最多的。” 他补充了一句:“尤其是下第一场雪的时候。” 宁舒:“为什么?” 陶主任翻开随身携带的小本本,找到上面的一行字:“初雪要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寓意白头偕老。” 陶主任看宁舒有点呆,解释道:“下雪天见面,那个雪一下啊,落在头发上,头发不就变白了吗,可不就是白头偕老。” 陶主任收起小本本:“不说了,我去操场抓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陶主任:一个没有感情的助攻器。 *** 感谢00A的地雷,谢谢大家! 第37章 宁舒出了校门, 这会儿没下雪了,不知道还会不会再下。 学生们三两成群,一边玩雪一边回家,互相大叫着往对方衣领里塞雪球。 一群喧闹中, 宁舒看到了一个过分安静的背影, 是班里的一个学生。 她走过去拍了下她的肩膀:“吕卉卉, 怎么还不回家?” 吕卉卉转过头,宁舒看见她在哭:“怎么了?” 吕卉卉擦了下眼泪:“我爸说来接我, 这都过了十分钟了还没来。” 宁舒陪吕卉卉站在路边:“今天下雪了, 路上滑,晚来一会也正常。” 她拿出一张纸巾递给吕卉卉:“别哭了,不然一会你爸爸看见要心疼了。” 吕卉卉抿了下嘴唇,没说话, 眼泪还在往下流。 宁舒觉得这孩子有点奇怪, 已经快成人了, 因为家长晚来了几分钟就要哭。 宁舒把自己的围巾和帽子摘下来给吕卉卉戴上,吕卉卉身体不太好,光上个月就请了两三次假了。 还因为低血糖晕倒过两次。 宁舒:“你穿秋裤了吗?” 吕卉卉点了下头:“穿了, 我妈让我穿的。” 宁舒稍微放下心来, 在她看来, 一个人让另一个穿秋裤,一定是因为爱。 就像她喜欢严礼,怕他着凉,怕他冻着,会一直唠叨让他穿秋裤,她喜欢严乔和赵宇杰罗明,所以给他们也发了秋裤。 她在班里每天都会说一遍, 天冷,让大家记得穿秋裤。她甚至知道有学生用她做了表情包,上面配的字就是:宁老师喊你穿秋裤。 一辆车停在了路边,吕卉卉的爸爸放下车窗:“宁老师,您好。” 宁舒点了下头:“您好。” 吕爸爸让吕卉卉上车,宁舒看见吕卉卉的妈妈坐在后座,没穿外套,穿着一件毛衣,肚子有点大,能看出来怀孕了。 吕卉卉走后,宁舒重新戴上围巾和帽子,沿着天堂街,往永宁里的方向走。 她知道吕卉卉为什么会因为爸爸迟到了十分钟就大哭了,因为她妈妈怀了二胎,她怕自己被冷落,怕自己被抛弃。 很多二胎家庭都会有这样类似的矛盾,所以一定要给老大更多的爱,不然就不要生二胎。 但吕卉卉的妈妈让她穿秋裤了,这样看来,她并没有失去宠爱。 宁舒低头踩着雪回家。 整个天堂街落满了雪,每家店铺都舍不得扫掉,他们已经堆好了各种各样的雪人,与其说放在店门口招揽生意,不如说是辟邪的。 因为太丑了,什么形状的都有,已经丑出个性丑出风格了。 文具店门口站着一个被用水彩笔涂成了五颜六色的铅笔怪雪人,尖尖的脑袋,还带着点荧光,冷幽幽的,有点吓人。 面馆门口放的是一个雪堆成的大碗,一个路人往里面一跳,碗碎了,店里面马上有人喊:“碎碎平安!” 宁舒一路看过去,竟然感觉到了过年的气氛。 严乔依旧没有回消息,宁舒终于没忍住打了个电话过去。 对方很快接通了:“宁宁。” 宁舒听见嘈杂的背景音从手机听筒里传了出来:“你在逛街吗?” 严乔:“嗯……是,在逛街。” 宁舒:“看见我给你发的消息了吗?” 严乔:“一直在忙,没注意……先不说了,有点事,回聊。” 然后他就把电话挂了,宁舒对着暗掉的手机屏幕把刚才没来得及说出来的话说完:“下雪了。” 算了,看不到就看不到吧,也不是什么大事。话虽然这么说,心里还是有点失落,东篱市下一场雪不容易。 “宁老师!” 宁舒听见有人喊她,抬头看见赵宇杰和罗明正在青柠门口堆雪人。 不知道他们堆了多久,门口已经站了整整两排了,不少客人围在一旁拍照。 宁舒走过去看了看:“不错啊,罗大师堆的?”这是她今天见到的最好看的雪人,是一个个士兵的样子,五官都是非常完美的形象和比例。 从夏天到冬天,罗明依旧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宁老师,礼礼今天怎么没跟你一块出来?” “他今天去同学家睡,”宁舒弯下腰看了看雪人的细节,“还有坦克呢,这也堆得太像了。” 赵宇杰颇为遗憾:“礼礼小时候喜欢这些,可惜他今天没来,看不到这么壮观的雪人兵团了。” 宁舒安慰道:“没事,明天也能看到。” 青柠对面的红莓门口也围了不少人,宁舒转头看见那位风情万种的老板娘正坐在画板前画画。 听着周围人的议论声才知道,老板娘的奶茶店只是开着玩玩的,人家在淮海路有一间很大的画廊。 画布上呈现的是天堂街的雪景,画面既真实又朦胧,看得出艺术功底。 有围观的人说道:“老板娘你这画的是对面的青柠啊。” 说是画的天堂街,青柠起码占了三分之一画布,其他的店铺和景物便都成了衬托。 老板娘笑了笑:“对呀,就是画的青柠,他家二老板不是出差去了吗,怕是看不到这么美的雪景了,想画下来送给他。” 宁舒看了几眼便没再看了,蹲下来捧了一捧雪,握在手上,一边团着雪球一边低着头往回家的路上走。 她本来想堆两个雪人,一左一右放在大门两边,突然没了兴致,直接进屋了。 雪果然没再下了,实时天气预报显示,接下来都是阴天,直到第二天早上太阳出来。 宁舒去厨房烧水,看着不断冒出来的水蒸气发呆,脑子里一直有个哭声,绝望、无助,像吕卉卉的声音,又不太像。 那哭声吵得她头疼,膝盖上的伤又开始隐隐作痛,感觉整个人被一股巨大的难过淹没了。 她拧着眉,揉了揉太阳穴,强迫自己想点别的什么转移注意力。 她开始想严乔,想知道他到底在忙什么,连打个电话都是匆匆挂掉。 宁舒把烧好的水倒进热水壶里,又倒了一杯在自己的玻璃杯里。 准备上楼备课的时候,一转身看见院子里有个人影,吓得手上的杯子一抖,热水险些洒出来烫到手。 仔细才看清楚,竟然是严乔。 他每次突然出现好像都能吓她一跳。 因为他的出现,回荡在脑子里的哭声终于停了下来。 男人穿着一件黑色羊毛大衣,里面是驼色毛衣,正隔着玻璃看她,不知道看了多久。 宁舒推开门出去,隔着半个院子看着严乔,语气不可置信:“你不是明天晚上才回来吗?” 他现在不光回来了,还把严礼和谢成成支开了。 初雪这样的天气,从遥远的另一个城市,风尘仆仆地赶回来。 她想到了陶主任的话,初雪要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他会不会在准备向她表白。 她突然有点紧张,如果他向她表白,她该接受还是拒绝。 她其实还没有做好完全接纳他的准备。因为她很早以前在心里发过誓,不会再轻易跟别人建立特别亲密的感情。 不管是亲情还是爱情,一旦开始了,就得是从一而终的一辈子。 走不到头不行,半路变心也不行,她怕她会疯。 可她又不想放他走,她要是拒绝他了,他转头就去喜欢别人了怎么办。 她自私且矛盾,短短几秒钟,鼻尖和手心就冒了汗。 严乔朝宁舒走了过去,在她面前停下来,握了下她的手,发现她指尖冰凉,皱了下眉:“怎么不穿上外套就跑出来了。” 他敞开自己的大衣,把她整个人拢在自己怀里,回答她刚才的问题:“组长非要回来,说要陪女儿赏雪堆雪人,我是陪他回来的。” 不是特地回来的就好,宁舒突然松了口气,整个人放松下来,呼吸变得平稳。 她面色如常,抬头看了看天:“可是雪已经停了。” “严乔,你还没看见过这么大的雪吧。” 她的话音刚落,雪又重新下了起来,漫天飞舞,比之前的还大。 宁舒惊喜地睁了下眼睛,接了几片雪花:“怎么又下雪了?” 严乔重新把宁舒抓进自己的大衣里面,揽着她的腰,垂眸看着她,声音低哑:“想我了没有?” 男人手上的力道收紧,把她往自己身上贴了贴:“我很想你,做梦都在想。” 雪越下越大,纷纷扬扬地落在人的头发上,好像应了陶主任那句白头偕老。 严乔抬手揉了下宁舒的头发:“外面冷,快进去。” 宁舒抬头看了看纷纷扬扬的雪花:“趁着雪没停,我想出去散步。” 她想让雪花落在头发上。 雪花像是听懂了她的话,突然停了一下,又继续下了起来,洒满了院子。 雪花当然听不懂人话,在宁舒看不到的院子外面的围墙下面,赵宇杰、罗明和从学校爬墙出来看雪人兵团的严礼,三个人分工,两个人负责运雪,一个人负责操控着一个滑冰场专用的机器把雪扬进院子里。 雪其实早就停了。 赵宇杰甩了下酸涩的手腕,压低声音,绝望道:“听见了吗,宁老师要出去散步。”这就意味着他们要吭哧吭哧地推着这台机器一路跟在后面吃狗粮。 罗明:“听见了,礼礼你先回学校,明天还有课。” 有围墙隔着还好,一会他们跟在他们后面造雪的时候万一出现了什么少儿不宜的画面,可就太影响青少年成长了。 严礼不太放心地走了。 宁舒回屋穿上羽绒服,跟严乔一起走出大门,发现他们走到哪,哪儿就下雪,不走的地方就没有,一转头看见跟在后面造雪的赵宇杰和罗明。 赵宇杰心想,终于看见他们了,宁老师心地善良,肯定不忍心继续折腾他们。 严乔:“没事,付了他们钱的,一个小时一千。” 宁舒:“不能浪费钱,再去前面走走吧。” 赵宇杰:“……” 宁舒和严乔肩并肩,不时有浪漫又昂贵的雪花飘过来。 赵宇杰和罗明收了钱,虽然累,服务却十分周到,甚至拿了一个小音箱过来,放着缠绵悱恻的情歌。 宁舒和严乔走在前面,雪花和歌声一路飘着,路过人看见这幅场景,纷纷回头,以为在拍电视剧。 严乔往宁舒身侧挪了挪,伸出手,用小指碰了下宁舒的,想去牵她的手。 被她躲了一下,抓了个空。 赵宇杰没忍住,幸灾乐祸地笑出声,被严乔转头瞟了一眼不敢吱声了。 走了没一会,一辆车开过来停了下来,体育组组长打开车窗探出头:“严老师,看女朋友看完了吧,上车,该走了。” “非要回来,结果就呆半个小时就得赶回去。” 宁舒:“不是您女儿要您回来陪她堆雪人的吗?”怎么变成严乔非要回来了。 组长发现自己说漏嘴了,赶忙找补:“对,是我硬拖着严老师回来的,雪人已经堆好了,呵呵。” 严乔拉开车门上去,对宁舒说道:“我明天晚上回来,在家乖一点。” 宁舒站在雪地里,看着严乔坐上组长的车子走远。 这才想起来,他连房子都没进,一口水都没喝就走了。 从省会到东篱市,来回一千多公里,不是为了表白,不愿意给她任何压力,只是想在初雪这天见她一面。 宁舒回到房间已经十一点多了,躺在床上刷了会手机,跟严乔的聊天记录依旧停留在她发出去的那条:下雪了。 宁舒打了一行字:“给你带的秋裤别忘了穿。” 对方秒回:“嗯,穿了。” “我们组长也穿了,因为他老婆每天都会检查。” 宁舒笑了一下,看见严乔又发了条图片过来,是他卷起裤脚露出里面的红色的秋裤的照片。 后面跟着一行字:“欢迎检查。” 宁舒笑了笑,回复道:“检查通过。” 严乔:“很晚了,快去睡。” 宁舒跟严乔道完晚安后,又去刷了会朋友圈。 满屏幕都是关于这场初雪的。 陶主任战绩斐然,在操场和学校的竹林里抓到四对早恋的。殷彭海发的是一张没有雪的照片,应该是帮他妈妈扫了马路上的雪。 谢成成这个二货从外面铲了很多雪放在锅里烧,说自己在烹雪煮茶,还学文人雅士,吟打油诗一首。 郑楠发了一张和他爸爸的自拍照,背景是他家门口的雪地。周思瑶在看书。 班里的住宿生在宿舍楼下堆了很大的雪人。 宁舒继续往下翻,看见宁霜发的朋友圈,一张雪景照,地上三双脚印,脚尖对着脚尖。配的文字是:我跟我妈的脚一样大,我爸的脚好大。 宁舒把手机扔到床头,关上灯打算睡觉。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一个学生打来的电话。 宁舒坐起来接通:“喂,吕卉卉,怎么这么晚给老师打电话,是有什么事吗?” 她听见电话里的哭声,顿时紧张了起来,拧眉问道:“吕卉卉?” 女孩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宁老师,我妈妈怀孕了,我早就跟他们说过,我不想要弟弟妹妹,他们还是要生。” 宁舒:“告诉老师,你现在在哪里?” 吕卉卉哭道:“我在家里,我都哭了半个小时了,我妈根本不理我,还说我无理取闹,她以前最疼我了。” 她哭得嗓子都快哑了,越哭越伤心,感觉自己是世界上最可怜的人。 宁舒又在电话里安抚了她几句,挂了电弧之后给吕卉卉的妈妈打了个电话,希望家长多注意一下孩子的心理状况。 她非常不赞同这种家长的行为,做不到一碗水端平就不要养两个孩子。 先给了人宠爱,又把人抛弃,这无异于杀人,还不如把人杀人。 宁舒打算明天到学校再开导一下吕卉卉,没想到凌晨一点钟的时候她的手机又响了。 吕卉卉在电话里说道:“宁老师,能开门让我进去吗?” 宁舒赶忙拉开窗帘,看见大门口站着一个穿着粉色羽绒服的女孩,正在仰头往她这边看,是吕卉卉。 宁舒把吕卉卉带进家里,给她倒了杯热水,让她拿着暖手:“你爸爸妈妈知道你跑出来吗?” 吕卉卉低头攥了攥自己的背包,动了下嘴唇没敢说话,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宁舒看出来,这个背包那不是她平时上学背的书包。 这个背包大了很多,鼓鼓囊囊的,像是装了行李。 吕卉卉擦了擦眼泪:“我……我本来想离家出走,再也不回去了,让她们跟弟弟妹妹过去吧。” “可是我没带身份证,身上也没有钱住宾馆,我没地方去了。” 女孩一直在哭,险些喘不过气来:“反正我给我妈留纸条了,他们要是不把那个孩子打掉,我就不回家。” 她一边哭一边痛斥着这对即将有了新小孩的父母的种种恶行。 “以前每天早上我妈都会给我做鸡蛋三明治,自从她怀孕了了,再也没给我做过了,”吕卉卉抬头看着宁舒,“宁老师您之前问我为什么不好好吃早饭,导致低血糖,就是因为我爸妈不管我了,他们不要我了。” “以前每天晚上睡觉前妈妈都会陪我说一会话,这几天她连我的房间都不来了。” 宁舒抽了张纸巾,因为愤怒和心疼,给吕卉卉擦眼泪的时候手都有点抖。 吕卉卉身体本来就不好,父母怎么还能这么狠心。 新小孩的命是命,原来的孩子就不是孩子了吗。 吕卉卉边哭边说:“还有我爸,他刚才还打我了,对我拳打脚踢,嫌我吵到我妈妈睡觉了。” 吕卉卉卷上自己的毛衣,露出胳膊上的伤痕,手肘的地方流过血,白色的毛衣被染红了一大片。 女孩皮肤嫩,看起来触目惊心。 宁舒握着手机,手指悬在吕卉卉爸爸妈妈的名字上准备摁下去的时候又挪开了。 吕卉卉一下一下抽泣着,像一个受伤的小猫:“反正有我没他,有他没我。”她说的是还没出世的弟弟妹妹。 宁舒拿了医药箱过来,帮吕卉卉消毒包扎好。 吕卉卉发现宁舒的肩膀在抖,睫毛低垂,她看不清她的表情:“宁老师,您怎么了?” 她低声道:“您这边要是不方便,我出去就好了。”说完拿起一旁的背包背了起来。 宁舒大声制止她:“离家出走的时候不能呆在外面!” 吕卉卉背宁舒的声音吓了一跳,她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这么激动,好像只要她出去,就会遇到非常危险的事情一样。 吕卉卉背着书包,不敢动也不敢说话。 宁舒见自己吓到吕卉卉了,冷静下来,解释道:“你一个女孩子在外面不安全,会遇上一些不三不四的坏人。” 吕卉卉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双手拽了下背包带子,不知道自己该走还是可以留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基调温柔治愈,主线是这样,小故事也不例外,真相下章揭晓,精彩不要错过。 谢谢大家! 第38章 第二天, 宁舒照常去学校上课,在校门口听见有人叫她,转头看见是孙晓倩。 孙晓倩追上宁舒,先扫了一眼她的胸, 很遗憾, 她没穿束胸, 不能扒了。 孙晓倩把手上的烤红薯从中间掰开,递给宁舒一半:“对了, 你们班那个吕卉卉, 就因为低血糖被送到医务室两次的那个女孩。” 宁舒吃了口红薯:“怎么了?” 孙晓倩说道:“我看她脸色不太正常,没有血色。” 宁舒:“她不是低血糖吗,低血糖的人都脸色都不太好。” 孙晓倩边走边说道:“一般的人低血糖,眩晕的感觉缓过去之后, 脸色很快就会恢复正常, 吕卉卉好像不是, 她脸色一直都不太好。” 宁舒皱了下眉。 孙晓倩继续说道:“学校的医务室条件有限,建议让她父母带她去医院检查一下身体,没事自然是最好的。” 宁舒点了下头:“好。” 孙晓倩转头看了看宁舒:“你的脸色怎么也不太好?” 宁舒:“昨天晚上没睡好。”地上不知哪个学生掉了一支铅笔, 宁舒没看见, 踩在了上面, 差点摔倒。 到了教高三教学楼下,孙晓倩看着宁舒魂不守舍的样子,有点不放心:“要是有什么心事,可以找我聊聊。”她除了是校医,还拿过心理咨询资格证书。 宁舒笑了笑:“好。” 两人一个朝教学楼走去,一个往校医务室去了。 宁舒往前走了几步,突然停下脚步, 转头喊了孙晓倩一声:“孙老师。” 孙晓倩转身看着宁舒,脸上笑容温柔,声音也很温和:“你说。” 宁舒犹豫了一下问道:“你家里有几个孩子?” 孙晓倩笑了起来:“我还没结婚呢,哪来的孩子。” 她当然知道宁舒的意思,刚才只是在开玩笑,又答道:“我家里就我一个孩子。” 宁舒点了下头:“嗯,挺好的。” 她突然又问:“你穿秋裤了吗?” 孙晓倩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腿,笑了一下:“当然穿了,不然腿能这么粗吗。”她要是不穿,她妈得拿着秋裤追到学校,把她关在医务室里扒下她的裤子,亲手帮她穿上。 这话孙晓倩只在心里想了一下,并没有说出来。她早意识到宁舒的家庭不太对劲了。 宁舒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腿:“我也穿了,我穿秋裤了,我妈让我穿的。” 说完,神情有点木然地转过身,往教学楼走去。 早自习之后,宁舒接到了吕卉卉妈妈的电话。 吕妈妈在电话里很是着急:“宁老师,吕卉卉去上学了吗,我一早去她卧室,发现她人不在房间,打她电话关机。” 宁舒:“她没有来上学。” 吕妈妈觉得宁舒的语气有点不对劲,听起来好像有点僵硬,应该是生气了,想想也能理解,是她家孩子逃课在先,给老师惹了麻烦。 吕妈妈礼貌道:“那麻烦一下宁老师,卉卉如果去了学校,请您打电话告诉我一下,家里人都很担心。” 一直到中午,吕卉卉杳无音讯,吕家人报了警,警察还来了学校,调取了学校大门的监控,吕卉卉自从昨天晚自习放学被她爸妈接走之后,再没有回到过学校。 宁舒正在给学生们上课,陶主任把她叫了出去,后面跟着两个警察。 到了主任办公室,陶主任对宁舒说道:“警察同志问话,你照实说就行。” 警察问了一些吕卉卉在学校的情况,有没有跟谁结过仇什么的。 宁舒一一作了回答,中规中矩,看起来没有异常。 警察走后,陶主任安慰了宁舒几句,让她专心上课,不要想太多,万一吕卉卉真有什么事,不是宁舒的责任的话,学校不会为难她的,该怎么样还怎么样。 宁舒对陶主任道了谢:“谢谢陶主任。” 下午,吕卉卉的爸爸妈妈来了学校,陶主任又把宁舒叫过去了。 宁舒作为吕卉卉的班主任,安慰了两位家长几句:“吕卉卉不是小孩子,不会有事的。” 吕妈妈一直在哭,吕爸爸面色焦急地在一旁安慰她。 吕妈妈到底是敏感的,擦了擦眼泪看着宁舒:“宁老师,班上的学生失踪了,您怎么看起来好像一点都不着急。” “您就不担心孩子出了什么意外吗。” 吕妈妈之前来参加过家长会,跟宁舒交谈过,对她印象很好,认为她是一个关心关爱学生的好老师,连上次孩子成绩退步了,都特地打电话跟她沟通。 没道理孩子失踪还比不上成绩退步。 就连陶主任看起来都比宁舒这个可能会有间接责任的班主任急,在一旁走来走去走了好几圈。 宁舒低头看了看吕妈妈的肚子:“昨天晚上放学卉卉跟我聊过几句,她好像对你们要生二胎很有意见。” “两位是不是考虑一下,把这个孩子打掉。” 话音一落,整个办公室都安静了下来,陶主任不可置信地看着宁舒,脸色严肃:“宁老师,跟我出来下。” 陶主任带着宁舒走到办公室门口的走廊上,大声训斥她:“你疯了吗,跟学生家长说那种话。” 宁舒不觉得自己做错了,她抬了下头:“如果做不到一碗水端平,那个孩子就不该被生下来。” 陶主任更气了,说话的声音也大了很多:“人家肚子里那是一条生命,不是你一个老师可以干预的!” “这要是真出了事,你负责得了吗。” 老师劝学生家长打胎,吕卉卉妈妈又是大龄产妇,万一因此有什么三长两短,被传到网上发酵,宁舒的职业生涯将彻底被断送。 五年来,宁舒的工作一直都做得不错,她一直都很稳重,从来没这么偏激过。陶主任看了宁舒一眼,对她有点失望:“你去上课吧,吕卉卉爸妈那边我去说。” 宁舒站着不肯走,低声说着自己的委屈:“我又没说错。” 她非常坚定自己的想法:“我去说吧,那个孩子要是生下来,吕卉卉肯定完了。” 当今社会,很多家庭都生了二胎,有的家长可以平衡老大老二的关系,有的家长却不能。宁舒亲眼看见吕卉卉身上被她爸爸打出来的伤,还被虐待不给早饭吃,导致低血糖。 等孩子生下来,可以想象出来吕卉卉的处境该有多难。 陶主任正在气头上,见宁舒不光没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还固执地继续错下去,罕见地吼了她:“去上课!” 宁舒转过身准备回教室上课,经过主任办公室门口的时候听见吕卉卉的妈妈在哭。 这位母亲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悲恸,她只觉得她吵。 晚自习放学,宁舒从教学楼上下来,看见站在路灯下面的严乔。 本来应该晚上十一点多到,会议提前了,他提前回来了。 宁舒一看到他,鼻子就开始泛酸,把帽子往下面拉了拉,不让他看见她的眼睛。 她像往常一样走向他,连声音都和平时一样:“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严乔嗯了声,接过宁舒手上的包,拉起手边的行李箱:“不算早,刚下车。” 今天虽然是晴天,雪并没有完全化完,背着阳光的地方还有一些没化完的,雪、水、冰混合起来,已经不太好看了。 店铺门口的雪人也都呈现出一副颓态,像一场繁华热烈的盛会结束之后留下的一片垃圾,跟昨天过年一样的气氛相比,宛如两个世界。 宁舒低着头,踢开脚边的一颗小石子,指了指街上化了一半的雪:“你说,昨天还是好好的,今天怎么就这样了呢?” 严乔转头看着宁舒,她用帽子挡着,又一直低着头,他还是看见了她发红的眼眶,他知道她哭过。 她不愿意让他看见,他装没看见。 严乔抱了下宁舒的肩膀,在上面轻轻揉了揉,像是安抚:“昨天很美,今天也很好,今天出太阳了。” 他收回手,指了指夜空:“月亮也出来了。” 宁舒抬头,看见一片皎洁。 青柠门口,赵宇杰从里面出来,把严乔的行李箱抢了过去,从里面打劫了几包省会的点心。 严乔把行李箱抢了回来,赵宇杰还算知道分寸,没拿走他特地给宁舒准备的那几盒。 赵宇杰蹲在青柠门口,拆开一包尝了尝:“太甜了,腻得慌,不过礼礼应该爱吃。” “对了宁老师,礼礼今天表现怎么样,在学校闯祸了吗?” 宁舒:“没有,礼礼很好。” 赵宇杰又拆了另一包点心尝了尝,觉得好吃,多吃了几块,一抬头看见宁舒盯着他看。 他吓得整个人一抖,嘴里的点心差点噎在喉咙里,顾不上咳出来或咽下去,赶忙去看严乔。 他没说话,眼神明显在说:“我不是,我没有,我也不知道宁老师为什么盯着我,我是无辜的,求这位醋王放过。” 宁舒看着赵宇杰,突然问了句:“你穿秋裤了吗?” 她一直认为,一个人要是喜欢另一个人,就得让他穿秋裤。 以前也有人,天气一冷就会追在她的屁股后面让她穿秋裤,她觉得那就是爱。 赵宇杰吓得要命:“穿……穿了。”其实没穿,穿秋裤那还能叫男人吗。 要是跟女人上床,上着上着,把性感有型的牛仔裤一脱,露出里面的红色秋裤,半路就得萎。 严乔站在宁舒身侧,垂眸看着她,一直没说话。 赵宇杰抱着几盒点心溜了。 红莓的老板娘从奶茶店里出来,穿着依旧时尚性感,声音慵懒妖媚:“乔哥回来了。” 严乔点了下头,算是打招呼。 林秋涵回店里把昨天画好裱好的雪景图拿了出来,递到严乔眼前:“你昨天没回来,没看见这边的雪景,我给你画下来了。” 严乔看了一眼:“谢谢,我昨天其实回来了,该看的也都看了。” “你这奶茶店里面不是还空着吗,挂墙上吧。” 林秋涵明白这是在拒绝她了,她脸上并不尴尬,也不介意,依旧笑得明艳大方:“好主意。” 严乔一转头,看见宁舒已经往前走了十几米远了。 之后宁舒就不大理他了。 一直到别墅大门口,严乔拿出钥匙开门,宁舒问他:“你爸妈生礼礼的时候,你生气了吗,离家出走过吗?” 严乔:“并没有,因为礼礼是我要求要的,本来想要个妹妹,结果生出来是个男孩。” 他当时上小学二年级,为此伤心了好几天,后来整天给小礼礼穿裙子,戴头花,抱出去告诉别人,这是他妹妹。 宁舒哦了一声:“那挺好的。” 严乔没有多说什么,站在客厅中间看着宁舒上楼回了房间。 她只把门开了一条缝隙,人一进去就把门关上了,严乔听见了反锁的声音,轻轻皱了下眉。 他把行李箱放进房间,下楼煮了黑芝麻馅的汤圆喊宁舒下来吃。 宁舒下楼的时候手机响了起来,刚好是晚上十点钟。 每天晚上十点她都会和她妈妈通电话,这个严乔是知道的。 宁舒坐在餐桌前,一只手握着手机,一只手拿着白瓷勺子,搅着碗里的汤圆。 严乔扫了一眼宁舒的手机,屏幕显示通话中,通话人:妈妈。 他去了客厅,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机,音量调小,每次她接到她妈妈的电话,他都会这样,留给她属于自己的空间。 她像往常一样,跟电话里的人倾诉着今天发生的开心和不开心的事。 严乔看着电视机,耳边是宁舒打电话的声音。 “知道了,今天化雪,温度低,我穿了秋裤的。” “早饭有在好好吃,午饭也吃得很好,身体很健康,没感冒也没发烧。” “青柠门口开了一家奶茶店,奶茶这种东西又不健康,怎么能多喝呢,我肯定不会去喝的。” “今天高二的那个代理体育老师又来抢课了,高考又不考体育,在教室里多做几道题不好吗。” “今天的课还行,不是很满,班里有个学生离家出走了,警察和家人正在到处找,好像是因为她妈妈要生二胎吧。” …… 严乔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从沙发上起身,往宁舒的方向走了过去。 以前他从来不会打扰她和她妈妈的电话时间。 宁舒诧异地看了严乔一眼。 像是怕被电话另一头的人听见,严乔没出声,用手比划了一下,表示自己要去厨房倒水喝。 宁舒没有放在心上,继续低头讲电话。 “刚才说过了,穿了秋裤的,明天也不会忘的。” “您不用过来帮我打扫房子,我自己能行……水果也有在吃,今天吃了苹果和蓝莓,很甜。” …… 突然,身后的男人碰了她一下,她的手机掉到了地上。 宁舒转头看了看严乔,生气地用口型骂了他。 严乔表示抱歉,是不小心碰到她的。 她抢在他弯下腰之前把地上的手机拿了起来,屏幕贴着耳朵,继续讲电话。 “穿秋裤了。” …… 严乔背过身去,走到窗边,第一次在她面前点了一根烟,他狠狠地吸了一口,又把烟头摁灭。 摁烟头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手有点抖,努力控制了一下,依然止不住,外套也没穿就出去了。 严乔穿着一件毛衣站在客厅门口,完全感觉不到室外迎面而来的寒气,整个人像站在一个巨大的冰窖里,从里到外都透着凉。 他看见了她的手机屏幕,正在通话中的计时器是静止的。 那是一张手机截图。 每天晚上十点钟的电话,另一头没有所谓的妈妈,只有一片令人心碎的自欺欺人。 最初,他以为她是一个备受宠爱的小公主,她跟她妈妈分享生活,互相关心,无话不谈。 他很羡慕她,因为他自己没有妈妈了。 后来,他觉察到她的不对劲,发现她家门口根本没修路,却从来没有怀疑过这通电话的真假,因为这太荒谬了。 荒谬到令人难以置信。 一个人要经历过什么样的恐惧,才需要靠着自欺欺人活下去。 许多年以来,她清醒、理智又冷静地瞒了所有人。 他蹲在地上抱着头,总能看见宁舒那张脸,老成的、保守的、稳重的、单纯的、可爱的,甚至生气的,每一张都令他感到心疼。 这些互相矛盾的画面交织重叠在一起,最后变成一张流着泪的微笑的脸。 他的心脏像被淬了毒的刀尖狠狠扎了一下,疼得无法呼吸。 片刻之后,宁舒挂了电话。 严乔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回到客厅,看了一眼她泛红的眼眶,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一些:“今天是因为学生离家出走哭的吗?” 宁舒低着头吃汤圆,声音低落又固执:“不是,是因为被陶主任骂了,陶主任从来没有那样骂过我。” “可我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 “吕卉卉的爸妈有了新的小孩,肯定不会再对她好了。” “如果她的爸爸妈妈一直都对她很差,倒也没有什么,因为已经适应了,不会有心理落差,”她低着头,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睛,“先对人很好,突然又把人抛弃了,就像把人从天堂推下来掉到地狱里,这跟杀人没区别吧。” 严乔好一会没说话。 他抬眸看了一眼宁舒的房门,顿了一下才说道:“当务之急是尽快把离家出走的学生找到,外面太危险了。” 宁舒低声重复了一句:“是啊,外面太危险了。” 她把空了的碗往前推了推:“我还想吃一碗。” 严乔没说什么,很快把第二碗汤圆煮好了,语气随意,听起来只是随口一提:“是不是想回房间吃?” 宁舒猛得抬头看了严乔一眼,瞳孔因为紧张和害怕而微微放大,但她很快敛了下眉,神色恢复如常:“嗯,因为现在不是特别饿,想一会再吃。” 严乔把碗递给宁舒:“嗯,拿上去吧。” 宁舒松了口气,端着汤圆上了楼。 第二天,宁舒和平时一样,早起去学校看着学生们早读,严乔陪她一块去了学校。 宁舒看了看严乔:“你脸色怎么这么憔悴,昨晚没睡好?” 严乔笑了一下,揉了揉宁舒的头发:“没有,睡得很好。” 如果宁舒此时走进严乔的卧室就会发现,散落在烟灰缸里还没来得及清理的烟头,以及尚未散去的烟味。 他坐在沙发上抽了一整夜的烟,连自己的嗓子都不管了。 严乔看着宁舒走进教学楼,转身走出校门,重新折回家里。 上午十点钟,又有警察来到学校,把宁舒叫了出来,说查到吕卉卉最后消失的地方是永宁里附近。 而且,她的最后一通电话就是打给宁舒的。 他们怀疑宁舒把吕卉卉藏在了自己租住的房子里,要求去她那里看看。 陶主任陪在宁舒身旁,看事情朝着越来越严重的方向发展,给警察们递烟赔笑:“同志,我能先跟宁老师谈一下吗?” “宁老师是我们一中特别好的老师,每年都是优秀教师,向社会培养了不少人才。” 警察没接陶主任的烟,看了宁舒一眼:“最多五分钟。” 陶主任知道,警察在给宁舒机会,希望她自己说出来,赶忙又对人赔笑:“谢谢警察同志。” 这件事情的性质可大可小。陶主任把宁舒带到一旁,又急又恼,压低声音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宁舒紧紧咬了下自己的牙关,依旧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她在帮助吕卉卉。 正说着,一旁吕卉卉妈妈的电话响了起来,她慌忙接通,边哭边说:“卉卉,卉卉你在哪?” 她的声音有点沙哑,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看起来也是一夜没睡。 警察示意吕妈妈开外放。 吕卉卉的声音传了出来:“妈妈,我没事,我在林老师家里。” 吕妈妈松了口气,忙问道:“哪个林老师?” 吕卉卉在电话里答道:“以前教过我画画的那个林老师,她不知道我离家出走的事,以为我只是去找她玩,这两天我就是住在她家里的。” 吕妈妈:“好好呆着别动,爸爸妈妈现在就去接你。” 吕卉卉的声音低了下去:“我现在在学校门口。” 吕爸爸和吕妈妈赶忙往校门口看去,看见背着背包的女儿,身后站着以前请过的美术老师。 吕妈妈赶忙跑了过去,吕爸爸扶着她,不断提醒她:“怀着孕,慢点,孩子安全了,没事了。” 吕妈妈跑过去,狠狠打了下吕卉卉的胳膊,哭着骂她:“你乱跑什么,还关机,不知道家里人多着急吗!” 说完抱着吕卉卉大哭起来,声音发颤,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像找到了失而复得的宝贝:“你吓死妈妈了,吓死妈妈了。” 吕卉卉也哭了起来:“你们不是有新小孩子了吗,还管我干什么。” 吕爸爸抱着这对哭成泪人的母女,对吕卉卉说:“爸爸妈妈怎么会不管你。” 吕卉卉哭着诉说自己的委屈:“妈妈这几天都没进我的房间,不再陪我说话了。” 吕爸爸解释道:“你妈妈感冒了,要是传染你了怎么办,你身体不好,不能生病。” 吕爸爸对女儿的任性感到生气:“要是不管你,爸爸又怎么会同意你妈妈这么大的年龄冒着生命危险生孩子,还不是为了救你!” 吕卉卉睁大眼睛,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吕妈妈掐吕爸爸的胳膊,不让他说。 吕爸爸闭了嘴,抱着瘦弱的女儿,吕卉卉失踪之后到现在,第一次哭了出来。 宁舒后来才知道,吕卉卉前不久被查出来得了重型再生障碍性贫血,这个病的死亡率在百分之五十以上,脐带血可以救命。 这个病的前期症状表现不明显,父母有意隐瞒,连吕卉卉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生病了。 吕妈妈高龄怀孕,为的就是那管救命用的脐带血。 他们瞒着所有人,目的是不希望第二个被生出来的孩子长大后知道,自己是为了救姐姐才出生的,怕那个孩子多想。 这样的父母爱孩子比爱自己的命还重,不可能一碗水端不平,更不可能抛弃谁。 周围没有人的时候,吕卉卉低着头走到宁舒面前,低声道歉:“对不起宁老师,我怕您不愿意收留我,跟您撒了谎。”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不吃早饭低血糖其实是我自己绝食闹脾气,我爸也没打过我,是我跑得太急摔的。” 吕卉卉哭了起来,为自己的行为感到懊恼和后悔:“对不起,宁老师,我不该撒谎骗您。” 宁舒站在原地说不出话来,她能怪谁,怪眼前这个得了重症的女孩吗,还是怪她爸爸竟然没有真的打她。 宁舒平静下来,看了看吕卉卉没什么血色的脸,摸了下她的头发,声音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颤抖:“挺好的。” 不幸的人有她一个就够了。 吕卉卉不肯走,抱着一盒纸巾站在宁舒身边,一张一张给她递纸巾。 她不知道宁老师为什么会一直哭。 也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的眼泪竟然可以这么多,怎么都流不完。 身后有脚步声,吕卉卉转头看见今天早上把她从宁老师的房间带出来的男人。要不是他,她肯定把宁老师害惨了。 吕卉卉叫了声:“严老师。”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闻不到的地雷,谢谢大家! 第39章 严乔让吕卉卉先走了, 他把剩下的半盒纸巾放在一旁,对她说:“纸巾没有了,我可以把肩膀借给你。” 宁舒抬头看见严乔,把他抓了过来, 在他胸口蹭了蹭眼泪和鼻涕。 严乔伸出手, 一下一下, 轻轻拍着宁舒的后背,爸妈刚走那一年, 礼礼整天哭闹, 不肯睡觉,不肯上学,他就是这么哄他的,很有效。 不知过了多久, 宁舒的哭声渐渐小了起来, 变成了低低的抽泣。 严乔抱了抱她, 声音酸涩:“哭完这一次,以后都不要再哭了。” 宁舒擦了擦眼泪:“吕卉卉怎么会跟奶茶店的老板娘在一起?” 严乔弯下腰,用指腹把宁舒眼角下的泪痕擦掉:“街上遇到了, 正好她们认识。”他本来还在想, 把吕卉卉安置在哪里比较合适。 宁舒往后退了半步, 靠在走廊墙上:“谢谢。” 严乔跟宁舒并排靠在一起,转头看着她:“跟我不要说谢谢。” 宁舒低着头:“我是不是错得很离谱。” 她原来不觉得自己错,甚至跟陶主任顶嘴。因为吕卉卉胳膊上的伤太吓人了,她怕把她放回去,她爸爸会打她打得会更狠。 在学校门口看着她们一家三口抱在一起的时候,她就意识到自己做错了。 严乔抬起手把宁舒又要涌出来的眼泪摁了下去:“你也是被吕卉卉骗了才会这样。” 宁舒低声:“不管什么情况,正常人的选择都应该是先报警, 交给警察处理。” 严乔:“没有人是完美的,人又不是机器,是人就会犯错。”他揉了下她的头发,溺爱得过分。 他看着她,声音温柔:“下次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告诉我,好不好?” 宁舒点了下头。 “真乖,”严乔抬起手,手掌碰了一下她的腿,“穿秋裤了吗?” 宁舒往后缩了缩,还没有男人摸过她的腿:“穿了。” 严乔笑了一下:“粉色的,屁股上有蝴蝶结那条?”他在院子的晾衣绳上看她晒过,当时就觉得好看。 宁舒抬脚踹了这个臭流氓一脚,终于不再哭了。 严乔瞟了一眼宁舒的腿:“看来我说对了。” “对了,”他看着她说道,“我不是有兼职吗,前几天出差耽误了不少工作,接下来的几天,晚上可能不在家里,不过一定会在十一点之前回去。” “在外面的时候能给你打电话吗?” 宁舒故意说道:“我能说不行吗?” 严乔:“不能,不然我就去告发你私藏吕卉卉的事。” 宁舒这才发现自己留了个把柄在这个人手上:“那我能杀了你灭口吗?” “不能,”他看着她,见她能开出来玩笑,心情也跟着开阔起来,唇角微微弯了一下,“我要是死了,你不就守寡了吗。” 宁舒哭完之后第一次笑出了声:“你在想什么呢,你死了我就可以把礼礼抢走当亲弟弟了。” 严乔笑了一下:“既然你这么喜欢礼礼,我可以把他当成彩礼送给你。” 宁舒沉默了,她竟然开始认真思考起来,为了礼礼嫁给严乔,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严乔:“你嫁给我竟然只是图我的彩礼。” 宁舒:“不然呢?” 男人声音低沉:“不图一下我的身体吗?” 宁舒仰头看着严乔,又挪开眼去,片刻之后低声说道:“晚上打电话的时候别耽误我备课。” 严乔点了下头:“不会超过二十分钟。” 宁舒想了想,觉得可以接受:“大概几点,我给你留时间。” 严乔:“每天晚上十点左右,我那个时候有时间。” 宁舒低头看着脚下灰蓝色的水磨石地面,上面不知道被谁划了一道,露出一片白色,又被人用脚踩过,污得发黑。 她顿了一下,脚尖不停地在那道划痕上磨来磨去,皱着眉,似乎在思考着一件十分纠结的事情。 她终于还是抬起头来说道:“可是,每天晚上十点,我妈妈都会给我打电话,那不就占线了吗,你能十点半再打吗?” “不能,”男人语气强硬,“我只有十点才有空。” 严乔转头看着宁舒,紧紧盯着她的眼睛,分明是命令的口吻,却让人听出了几分温柔:“每天晚上十点,接我的电话。” 宁舒一直低着头,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她的眼神显出了几分纠结,是真情实意地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的那种迷茫。 远处响起了预备铃声,严乔从墙边起身,抬头揉了下宁舒的头发:“下节六班有你的课,去准备一下吧。” 宁舒看着严乔,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把她的课程表背了下来。 宁舒去洗手间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回办公室拿了书本和卷子,去了教室。 吕卉卉的位子是空的,被她爸爸妈妈带走检查身体去了,请了两天假。 起立之后,班长同学没有坐下来,他皱了下眉问道:“宁老师,吕卉卉没事吧?” 其他同学全都盯着宁舒看,看得出来,他们在担心吕卉卉的病情,也有的人不知道吕卉卉的实际情况,以为她家里人真不管她了。 宁舒让班长坐了下来,对学生们说道:“吕卉卉身体不太好,但她家里人会尽力挽救的,手术会在高考结束之后做。” “她下周会继续过来上课,大家平时多关心她一下,”宁舒低头拿出期中考试的卷子,“今天讲卷子。” 班长发现宁老师今天的话特别少,没有再唠叨他们上课不要讲话不要吃东西更不能玩手机,也没有盯着错题使劲说他们。 他们平时都嫌宁老师太唠叨,咋一安静下来又觉得非常不习惯。 班长灵机一动,一下子找到了宁老师的唠叨开关,哎呦一声:“今天早上没穿秋裤,冻死了。” 宁老师果然听见了:“班长同学,知道今天多少度吗,要是不穿秋裤感冒了,又得去医院,一来一回耽误多少事,离高考没几天了,爱惜点自己的身体,还有其他同学……” 不光班长同学,其他同学也都感到很放松,第一次觉得宁老师的唠叨声其实也没有多烦人。 下课之后,班长组织了募捐,准备帮助一下吕卉卉。 那么重的病,要做手术肯定需要很多钱。 同学们捐出了自己的零花钱,条件好的多捐了一点,条件不好的也都贡献了一份自己的力量。 严乔打算去一趟医务室,找孙晓倩聊一聊,她有心理咨询资格证书,完全有资质充当一个心理医生。 学校有专门的心理疏导室,主要是用来帮助学生疏导情绪缓解压力的。 但严乔更想找孙晓倩,因为学校心理疏导室的老师是男的,还给宁舒献过好几次殷勤。 他只允许她在最脆弱的时候依靠他,除他以为的男性生物都不行。 医务室的门半开着,里面已经有人了,严乔站在外面等。 看病的是两个女学生,听起来像是感冒了。 孙晓倩看了看那名感冒的女生:“你是穿得太多了,秋衣秋裤都是加绒的,还穿了两件羊绒毛衣,这还有个羽绒马甲。” “上下学还行,跑操和上体育课千万不能这么穿,一热就得出汗,出汗后毛孔打开,再一吹风,比穿得少的人更容易感冒。” 孙晓倩给女生开了点感冒药,让回去吃,两天还不好就去医院。 “谢谢孙老师。”感冒的女生和她的同学从医务室走了出来。 女生打了个喷嚏,边走边抱怨:“都怪我妈,非让我穿这么多,不穿又得唠叨。” 严乔看了一眼,确信自己见过她。 他稍一回想就想起来了,那天下着雨,他在宁舒家门口的便利店里见过她,眼睛不大,扎着高马尾。 她跟她妈妈出来买宵夜,吃了关东煮和茶叶蛋,后来他照着给宁舒也带了一份。 无意冒犯,严乔往那个女生的胸口扫了一眼。 他走进医务室,反手关上门,问道:“孙老师,刚才那两个女生是高几的?” 孙晓倩:“高一的。” “严老师是哪里不舒服吗?” 严乔拉了张椅子坐下来,接过孙晓倩递过来的一杯温水:“我没有不舒服,想跟你聊聊。” 他又问:“刚才那个女生叫什么名字?” 孙晓倩不知道严乔为什么这么问,往电脑上看了一眼:“叫宁霜。” 说完她才反应过来:“跟宁老师一个姓。” 这个姓其实不常见。 孙晓倩一开始没有多想,因为这个叫宁霜的女孩和宁舒一点也不像,长得不像,性格也不像,不像同一个家庭出来的孩子。 而且她从来没听宁舒说过,自己有妹妹或者表妹堂妹什么的在一中念书。 严乔:“宁舒的确有个妹妹,在一中读高一。” 他可以肯定,刚才那个女孩就是宁舒的妹妹。 孙晓倩皱了下眉,联想到宁舒身上的种种,再看看刚才那个一看就是被家里惯着长大的女孩,隐约猜到了一点什么:“宁老师的父母是因为生了二胎,而忽略了她吗?” 严乔:“八成是这样。” 忽略这个词都算是好听的。 孙晓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问题,这两个女孩,宁舒和她妹妹,宁舒穿了很久的束胸衣,说是怕妈妈不开心,可宁霜没有穿。 宁霜难道就不怕妈妈不开心吗。还是说,这个妈妈只有在看到宁舒的时候会不开心。 两人聊了一会,在需不需要带宁舒去看心理医生的问题上,孙晓倩说道:“严老师应该也看出来了吧,从始至终,宁老师都是清醒的,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她经过理智思考之后的选择。” 严乔深以为然,他一直都很了解她,没有任何人能控制她。 让她一个人行走在自欺自人的道路上,没能让她有足够的安全感,没能让她完全信任和依赖他,是他的失职。 “工作上,宁老师教书五年,只犯过这一次错,还是因为被吕卉卉欺骗了,”孙晓倩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但是,教师是个要求严谨严肃的职业,保险起见,应该给她做一份心理测试,根据测试结果看看她需不需要调岗。” “放心,她教语文完全没问题,主要看还适不适合继续当班主任。” 孙晓倩看严乔紧锁眉头,笑了一下:“严老师,不用太紧张,不要把宁老师当成病人看待。她这种情况是安全感的缺失造成的,这种心理病征在现代社会中很常见,十个人里面八个人有,程度深浅罢了。” 孙晓倩打开抽屉,把自己的心理咨询资格证书拍在桌子上:“可以让宁老师找我聊聊,免费,就像跟朋友聊天一样。” 严乔打开支付宝,要给孙晓倩转钱,孙晓倩坚决不肯要:“我要是收了钱,性质就变了。” 严乔十分耿直:“我不会举报你的。” 孙晓倩笑了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想跟宁老师像朋友一样相处,而不是一个医生和病人。” 严乔想了一下,觉得孙晓倩说得有道理,问她要了一张A4纸,在上面写了几个字:“这是青柠的VVIP卡。” 孙晓倩接过来看了看,费了半天劲才把字认全,下面居然还跟着一串数字编号:“很高级,不过,你这是手写的,你们那的服务员认吗?” 严乔:“她们认识我的字,拿着这个去,没人敢收你的钱。” 孙晓倩看了看上面的字,干笑两声:“辨识性是挺强的。” 临走的时候,严乔犹豫了一下说道:“你有空可以多去找宁老师玩玩吗。”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她好像一直都没什么朋友。” 她身边的那些人,办公室里的老师,郭老师年龄偏大,有自己的家庭。教英语的林老师跟她不是一路人,陶主任更不适合天天找她玩, 剩下的赵宇杰、罗明和小周他们,虽然已经跟她熟悉了,但其实这些都是他身边的朋友。 她没有属于自己的朋友,也没见她像别的女孩子那样,有自己的闺蜜,或者关系亲近的女性朋友。 男性不行,他不能接受她有什么特别亲近的男性朋友。 孙晓倩看着严乔像一个老父亲一样操心宁舒的交友问题。 她想起自己刚上小学的时候,妈妈担心她在学校交不上朋友,整天孤孤单单一个人,会私下里拜托其他小朋友,请他们多找她玩玩。 孙晓倩让严乔重新坐下来:“你知道宁老师今年多大吗?” 严乔想都没想,看着孙晓倩的眼神甚至有点防备:“我不介意姐弟恋,你不要对姐弟恋有什么偏见。” “找一个比自己大的女人没什么不好的,我就喜欢比我大,大的会疼人,比我小的我还就不要了。” 孙晓倩笑了起来:“别激动严老师,回答我的问题就行。” 严乔早就算过来了:“能来一中当老师,起码本科毕业,加上五年教龄,她今年至少27了。” 他是一个26岁的老龄应届毕业生。 孙晓倩似乎料到严乔会这么说:“我跟宁老师,还有秦老师,我们是同一年进一中的。我和秦老师今年都是27。” 严乔皱了下眉:“她难道不是吗。” 孙晓倩摇了下头:“我入职之后没几天,宁老师来医务室看病,我那时候不知道她是学校的新老师,还问她为什么不穿校服,被陶主任逮到要挨训的。” “她当时被我说懵了,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看着我,对我说她是学校的老师,不是学生。” “我就很生气,心想这个学生怎么撒这样的谎,为了教训这个没大没小的学生,我指着电脑屏幕给她看,”孙晓倩指了指电脑屏幕,竭力还原当年的场景,手指在上面点了点,一个字一个字地读出来,“宁舒,年龄,18。” “你跟我说你不是学生,是老师,是这个电脑信息出错了,还是你其实是个平平无奇小天才,18岁就大学毕业当老师了?” 孙晓倩回想到当年的场景,视线突然变得有点模糊,鼻子一阵发酸:“她转头就跑了,跑得还很快,把她的教师证、入职通知书、身份证,一样一样摆出来给我看。抬着下巴,得意洋洋地看着我,对我说,她是个特别厉害的学霸,一路跳级跳上来的。” 孙晓倩叹了口气:“现在想想,她当时应该在等我夸她。” 孙晓倩见严乔一直没说话,敛着眉,视线落在同一个地方没挪开过,叫了他一声:“严老师?” 聪明的人之间的对话不需要说太多,严乔很快明白了孙晓倩的意思。 宁舒从小到大都没有朋友,不是因为她人不好,大家不愿意和她玩。 是因为她一直跳级,不断进入新的学习环境,适应了之后又开始跳级。 她的年龄永远比周围的同学小。 她永远在学习。 她一直都很孤独。 孙晓倩对严乔说道:“其实我挺喜欢宁老师的,但她好像不太愿意跟人深交。” 孙晓倩垂了下眉:“我当时以为她不太喜欢我,毕竟第一次见面就被我骂了一顿,我只能断了跟她结交的心思。” 她的声音有点发酸:“其实平时看她跟别的老师说说笑笑,我心里可难受了,跟失恋了一样。” “有一次,我偷偷在她办公桌上放了一瓶牛奶,结果怎么样,她直接拿着去找教化学的柴老师了,让人帮她验验,她怀疑有人给她投毒。” 孙晓倩哭笑不得。 门外有学生敲门,严乔起身,随口问了孙晓倩一句:“她当时来看的什么病?” 孙晓倩:“好像是例假肚子疼。” 下午放学,严乔在教学楼下等宁舒,想带她去青柠吃晚饭。 宁舒从楼上下来,看见陶主任从一旁走了出来。 她突然有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陶主任了。 昨天陶主任骂她了,陶主任以前从来不骂她。 但陶主任今天为了她,点头哈腰地给人递烟,让她既难受又感动。 陶主任正在楼下检查学生的仪容仪表问题,小本子上记了一串需要剪头发的男生的名字,看见宁舒,朝她招了下手,从口袋里掏出来一个新的小本子递了过去:“愣着干什么,跟我一块抓。” 他看中的年级主任接班人,要从小培养起来。 “头发太长的男生、染指甲的女生、染发的不分男女,还有不穿校服的,都记下来,”陶主任指了指从教学楼涌下来的一大批人,“看那边,男的偏着头傻笑,女的看着自己的脚尖笑,那样的得赶紧拍照留存,不是在早恋,就是在早恋的路上。” 陶主任说着,拿出手机,“咔嚓”一声给人拍了下来,专门建了一个相册,叫“重点观察对象”。 宁舒拿着小本子站在旁边,转头看了看严乔,冲他喊道:“加班,你先带礼礼去吃吧。” 严乔站在一棵枫树下面看着宁舒。 她的头发长长了很多,到肩膀下面了,穿着那件黑色的羽绒服,低着头,认真地在小本子上写字。 她好像变瘦了,身材愈发娇小,很多女学生都比她的个子高。 宁舒记好一个违纪的学生名字,听见陶主任对她说:“你先休息一个礼拜,五班和六班的语文我来带,六班的班主任也由我暂时代理 宁舒一下子慌了:“陶主任,我……” 陶主任道:“别激动,就是看你这两天状态不好,放你几天假,又不是不让回来了。” 他看了看宁舒:“趁这几天放假,好好玩玩,化个妆谈个恋爱什么的放松放松。” 宁舒转头看了一眼严乔。 离得远,学生声音又大,严乔没听见陶主任说的什么,只看见宁舒一直在偷看她,被他的视线抓到了,又飞快地别开眼去,悄悄红了脸。 严乔带着严礼去青柠吃饭,赵宇杰和罗明也到了。 严礼放下书包,拿出期中考试的卷子让严乔签名,语气骄傲:“哥,签名。” 赵宇杰接过来看了看:“英语145分,可以啊礼礼,你看英文电影是不是不用看字幕。” 严礼又拿出来其他卷子让严乔签,他这次考得还不错,毫无悬念地考了年级第一。 在全市排第二,只比第一少了五分,因为他一共被扣了六分卷面分。 严礼把好几张卷子,一张一张摊开放在桌子上。 赵宇杰蹲在椅子上,盯着看了半天,冲严礼竖了个大拇指。 罗明要送他一台新款MAC,被严乔制止了,年初送的那台都还没开封。 就连端菜进来的小周看见了,都给严礼抓了把糖放在书包里,说是给他的奖励。 赵宇杰十分欣慰,连说话都挺直了腰杆:“街东头的老张整天吹逼说自己找了个多漂亮多漂亮的女朋友,还嘲笑我,说我是光棍。” “我他妈明天就把礼礼的成绩单甩他脸上去,他有这么好的弟弟吗,没有!” 罗明笑了起来。 赵宇杰继续感慨:“我这辈子反正就这样了,此生的吹牛逼资本全靠我们礼礼。” 严乔在严礼的试卷上签上自己的名字,他想到了礼礼小时候。 爸爸妈妈去世之前,礼礼的成绩很差,每次考试都是倒数,还经常跟同学打架,没少被叫家长,被爸爸拿着鞋底在院子里追着打,整天鸡飞狗跳。 后来,家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最初的时候礼礼整天哭,被妈妈和保姆阿姨伺候着长大的小少爷连自己的衣服都不会穿,鞋带也不会系。 他当时也不过十五六岁,还不太会照顾小孩。 这小孩什么都不会,吃饭还得让人喂,嫌这个不好吃那个不好吃,还不愿意去上学。 他自己也要上学,要躲避债主,要赚钱,要养这个小孩,他很累,有时候会变得没什么耐心,被小孩的哭声弄得头疼,吼过他两次。 小礼礼终于知道害怕了,怕哥哥有一天会把他带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扔了,毕竟他除了哭闹一无是处。 他有时候甚至会想,会不会是因为他太不乖了,爸爸妈妈不想要他了,才会离开他们。 他开始努力让自己变得好一点乖一点,这样就不会被哥哥带出去扔了,要是哥哥也像爸爸妈妈一样抛弃他怎么办。 后来他开始懂事,变好的动力变成了让哥哥活得轻松一点,不成为他的拖油瓶。 严乔把严礼的卷子叠好,放在书包里,揉了下严礼的头:“我们礼礼真厉害。” 赵宇杰又把严礼的卷子拿了出来:“不行,我忍不了了,现在就得拿给老张看看,一雪前耻,好好羞辱羞辱他。”说完就跑了。 严乔起身,站在窗边,指端捏着一根烟,没点着。 楼下,赵宇杰抓住老张,把严礼的卷子往他脸上一拍,怕老张脸上有油,又赶紧把卷子拿开,趾高气扬地指了指上面的分数:“看见没,我家孩子!” 严乔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星星。 不管礼礼的成绩好还是差,乖还是不乖,他都不可能抛弃他,他会好好把他抚养长大。 他是世界上最不可能抛弃他的人。 有的人就没这么幸运了,她必须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好,变成大人们会喜欢的样子,好讨大人的喜欢。 一个小孩会干什么,又不能赚钱,唯一能做好且最有用的就是学习。 于是她拼命学习,没有童年,没有朋友也无所谓,所有这些都比上被抛弃的恐惧。 严乔看见宁舒从校门口的方向走了过来,似是有所感应,她抬头往他这边看了一眼。 隔着人群和街道,他和他喜欢的人遥遥相望。 他们之间的距离很远,他却感觉自己从未像现在这一刻离她这么近过。 她今年23岁,他26岁,一切不过刚刚开始。 他看见她对他笑了一下,眉眼温柔,露出一对甜甜的小梨涡,心脏像被某种大型又可爱的动物重重地撞了一下。 这比过去的每一个瞬间,比护城河边的亲吻,比她偷偷舔了一下他的唇缝,更令人心动。 作者有话要说:严乔:可以叫哥哥了吧。 *** 谢谢大家,鞠躬感谢! 第40章 宁舒背着一个背包, 里面放着不少东西,有教材、卷子、各种颜色的水笔,上次帮学生们做的阶段性学习计划也该根据实际情况进行调整了。 陶主任给她放了一周的假,可以利用这个时间好好弄一下。 还有方老师的《念奴娇》, 欠很久了, 该写给人家了。 赵宇杰看见宁舒, 朝她招了下手:“宁老师。” 宁舒走过去:“赵老板。” 赵宇杰看宁舒低头看他的腿,赶忙说道:“穿了!” 宁舒跟着赵宇杰往青柠二楼走去, 她犹豫了一下问道:“我昨天吓到你了吗?” 赵宇杰疑惑地转过头:“什么?” 到了楼上, 宁舒说道:“就是老让你穿秋裤,你会不会烦。” 赵宇杰笑了笑,笑着笑着鼻子突然开始泛酸:“上次喊我穿秋裤的人是我妈妈,时间是九年前, 她进了监狱之后就疯了, 再也没管过我了。” “所以宁老师, 我一点都不会嫌烦。” 宁舒:“所以,你今天穿了吗?” 赵宇杰笑了一下:“穿了。”其实没穿来着,万一今天突然有个大美女从天上掉他床上来了呢, 那必须不能穿秋裤啊。 严乔打开门, 看见宁舒盯着赵宇杰的腿看, 十分不悦,手掌抱着她的头把她带进了包厢里,“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被关在门外的赵宇杰:“大佬,讲点道理好不好,吃醋也要有个限度。” 严礼看见宁舒,草草吃了几口饭,说自己饱了, 拿起书包就跑了。 宁舒追到门口喊:“给你的字帖别不舍得用,你那个字,好好练练,卷面扣了六分,亏不亏!” 严乔帮宁舒盛了碗饭,看了一眼她的背包:“放假有什么打算?” 宁舒脱掉身上的羽绒服,穿着一件白色的毛衣,接过严乔递过来的一件毛茸茸的粉色羽绒马甲套上:“在家备课吧,做做学习计划什么的,实在闲不住就去学校看看。” 她尝了一口饭,抬眸问严乔:“你课多吗?” 严乔给宁舒夹了块鸡腿:“可多可少,全看你们这些主科老师想不想得起来抢了。” 说完又给她夹了几块糖醋排骨。 宁舒眼前的小碗已经被放满了:“这么吃下去,会变胖的。” 说完拍了下自己的肚子:“都鼓起来了。” 严乔被宁舒拍肚皮的动作逗笑了,他勾唇笑了一下:“怀了,我的。” 宁舒低头扒饭,嘴上没说话,在桌子底下踹了严乔一下。 严乔弯下腰,盯着宁舒的脸看:“耳朵红了。” 宁舒偏过头,不让他看。 “你还没跟我说过,在省会这几天怎么样,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 严乔想了一下,想得很费劲:“不知道。” 宁舒吃饱,放下碗筷,抬眸看着严乔:“不知道?”她又没让他写什么旅游游记,怎么就不肯说。 严乔往宁舒身侧斜了下身子,肩膀轻轻碰了她一下,声音低柔:“光顾着想你了,没注意别的。” 粉白色的衣服衬得她脸蛋柔嫩,眼睛水灵纯粹,嘴唇红润饱满,他又往她身侧坐了坐:“宁宁,叫声哥哥听。” 宁舒抬了抬下巴,开始装老成,教训他道:“你这个应届毕业生,竟然敢在我一个五年教龄的老教师面前造次!” 严乔想起来,初次见到她是在夏末秋初,高三刚开学。 他那时候就感觉到,她身上有一种和她的年龄不符合的老成,像小孩偷穿了大人的衣服。 像是自己的威严受到了挑衅,宁舒清了清嗓子:“你知道我今年多大了吗,我教书五年了,你自己算算。” 从始至终她都没撒过谎,她很机智,每次他让她喊他哥哥,她就让他算她的年龄,然后因为他的误会,她取得了胜利。 有一次他甚至在她面前说,喜欢比自己大的女人,大女人会疼人。 宁舒以为自己这次依旧会取得胜利,却没想到他已经知道了她的真实年龄。 他抬起手勾了下她的下巴,眼中含笑,一副翻身哥哥把歌唱的模样:“一个23岁的小屁孩,敢在哥哥面前装老成。” 宁舒睁大眼睛:“你……你知道了?” 她很快找回了气场,重复着之前说了好几遍的话:“我可是学霸,跳级跳上来的。”得意洋洋地等着别人的表扬。 严乔松开宁舒的下巴,抬起手在她头发上揉了揉,像在哄小孩:“是,我们宁宁最厉害了。” “想要什么奖励?” 宁舒想了想,她最想要的当然是他,的体育课。 她还没来得及说,严乔已经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支口红:“奖励你。” 宁舒接过来一看:“这不是我那支吗,你不是说早就扔了吗?”是上次她和刘树彬相亲,在餐厅走廊里,她往他身上扔的那支。 宁舒拧开盖子,仔细对着灯光看了看,指了一下说道:“乔妹,怪不得你一直不愿意还给我,果然在偷用,你看看,上面都少了。” 严乔从宁舒手里把口红拿了过来,垂眸看了看她的嘴唇:“嘴巴撅起来,哥哥给你涂口红。” 宁舒赶紧把嘴唇抿了起来:“不合适吧。”说完又抿上了。 严乔从旁边的书架上拿下来一面镜子,宁舒目瞪口呆地看着严乔对着镜子……涂口红? 给他自己涂口红! 她震惊地几乎说不出话来:“你果然……偷用了我的口红。” 话音刚落,她的嘴唇就被男人强势而霸道地堵住了。 他抱着她的后脑勺,在她唇上重重地吻了一下,抽出一张纸巾擦了下自己的嘴,把镜子往她眼前一递:“帮你涂好了。” 宁舒被严乔的一连串操作惊到了,嘴唇微张,保持着被他亲吻时的状态。 男人看起来跟若无其事一样,斜靠在椅背上看着她:“这么大惊小怪干什么,又不是没亲过。” 他摁住自己疯狂跳动的心脏,表现得像一个情场老手:“你要是喜欢,我不介意天天这样帮你涂。” 他摸了下自己的嘴唇,似乎在回忆,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我出差那天,回来拿身份证,你是不是舔我了,唇缝这里。” 好在这个女人没有装失忆:“我……那个,一时冲动。” 严乔:“我被你舔过了,我脏了,嫁不出去了,你得对我负责。” 宁舒本来还有点紧张,被严乔逗笑了:“乔妹,脏了就去洗澡。” 两人的相处又回到了原来的状态,愉快而暧昧,却又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严乔垂眸看着宁舒,他的嘴唇小,被他亲的时候嘴唇边上也沾了口红,他用指腹抹了一下,将那抹多余的颜色擦掉。 擦完却不肯挪开手,指腹在她唇上轻轻摩挲着,把口红的颜色抹了匀。 不知道是口红的红色,还是被他揉得发红,她的嘴唇更诱人了,像被阳光照过的樱桃,引人采撷。 他的声音带了点轻颤:“宁宁。” 宁舒感觉到男人有点燥热的呼吸,他的眼神是毫不掩饰的热烈,眼底翻滚着某种深不见底的情绪。 他终于还是没忍住:“宁宁,跟了我吧。” 他并没有去亲吻她的嘴唇,只用额头轻轻蹭着她,是爱也是疼爱:“我会对你从一而终,一辈子对你好,今生来世都不会抛下你。” 初雪那天,从省会坐高铁回来的路上,他不是没想过对她表白,怕给她带来压力而忍住了。 现在或许也并不是最好的时候,可他等不了了,他想在她23岁这一年跟她在一起。 前面的23年他来晚了,没能赶上。 从今往后,一切都是新的。 他看着眼前女人的眼睛,她的眼神告诉他,她被他的承诺诱惑到了,却又被另外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拉扯着远离。 他说:“我买了车,也有房子,人长得也还算不错,不然你先带我见一下家长?” 宁舒抬了下眼,她惊诧于他对她的了解。她知道自己是喜欢他的,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的,她自己也不知道。 她早就说过,要么不开始,一开始就得是一辈子。 现在的她还没有勇气跟自己的家庭完全决裂,万一严乔也抛弃她了,她就会变成真正的一无所有。 她在寻找一个足够安全的平衡点,严乔说的见家长就是她要的平衡点。 她突然开始变得高兴起来,看着眼前的男人,觉得他哪哪都好:“你这么好,家长肯定会同意的,他们没有道理拒绝。” 她的话变得多了起来:“你还记得刘树彬吗?” 原本还在温柔注视着她的男人脸色瞬间一变:“你还记得他?” 宁舒抬起手揉了下严乔的头发,像他平时安抚她一样:“我的意思是,刘树彬的条件还没有你好呢,没你长得好,没有你的房子大,也不像你有一个这么好的弟弟可以当彩礼。” “就那样的外在条件,我妈还觉得不错。没道理你过不了关,你觉得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严乔嗯了声:“你不是放假了吗,就这个假期吧,带我去你家里看看。” 宁舒开心地点头。 严乔帮她拿起椅子上背包:“走吧,回家。” 他唯独没有问她,如果她的家人不同意他们在一起,她会作出什么样的选择。这不是她需要考虑的问题,有他在,她不需要考虑这些,她只需要负责开心。 他对她的家长没有任何好感,甚至从心底感到恶心。 只因为她暂时没有摆脱他们的勇气,他愿意陪着她,仅此而已。 她在那个家庭里被压抑了二十三年,不是一朝一夕,也不是他的一句情话就能把她这么多年缺失的安全感全部弥补上的。 现实不是童话,所有伤痛的愈合都需要时间。 但他知道,她是勇敢的,她比所有人想象中的更勇敢。 他愿意相信她,也希望她相信他。 两个人共同努力,朝着更好的方向发展。他要早一点,更早一点,把她娶回家。 从青柠出来,宁舒一抬头就看见了对面红莓的老板娘,她又坐在店门口旁边画画,这回画的是天堂街的夜景,占据黄金分割线位置的依旧是青柠。 宁舒看了一眼,林秋涵正在画严乔,画笔正好落在他的裤子上,她在画他裤子上的褶皱。 严乔追上宁舒:“怎么突然走这么快?” 宁舒生着闷气,又觉得自己有点无理取闹,还有点矫情。只能狠狠盯着他的裤子瞪了一眼。 严乔追上来,声音低哑:“对哥哥的裤子感兴趣?” “脱了送给你?” “不要裤子?” “那要腿?” “还是要大宝贝?” “给!” “我们宁宁是小公主,要什么都给!” 宁舒走进家门,换上一双毛茸暖和的拖鞋:“等我一下。” 严乔不知道宁舒要干什么,直到她从厨房里拿出来一把水果刀递给他:“自己动手吧。” 严乔:“什么?” 宁舒看了一眼严乔的裤子,又挪开眼:“你不是说给腿,还给……那个啥吗,腿就算了,太沉了,你把那个啥切下来给我就行了。” 严乔:“什么啥,没听懂。” 他看着她,引诱她:“乖,说出来,说出来就给你。” 宁舒知道,就算她真说出来,他也不可能切下来给她的,没准还要想起什么其他的浪招调戏她。 在浪荡这方面,她甘拜下风,主动认输,把水果刀放了回去:“你几点出门?” 严乔看了一眼时间:“这就该走了。” 他换好鞋,看着她:“十点等我电话。” 他去了配音工作室,把之前落下来的工作补了一下,赶在十点之前回到了家门口。 严乔出去之后,宁舒在书房研究了一下六班这次的期中考试成绩,把每位同学的分数和上次的月考做了比对,做出一个精准的表格。 再拿出教师节的时候做的那份学习计划表,对着成绩趋势图进行研究,看她的计划起了多少作用,哪些是特别有用的,哪些作用不大可以废弃。 还要根据新出来的状况增加新的计划。 此时距离高考只剩下199天了,连两百天都不到,必须加油,努力! 宁舒投入其中,越干越有劲,整整三个小时连一口水都没喝。 她的身体似乎形成了某种生物钟,临近十点的时候注意力开始分散,潜意识里觉得自己该从工作中抽离了。 手机铃声如约响起,只是不再是她设置的时钟的声音,是真真切切的电话铃声。 宁舒接通,严乔的声音从手机听筒里传了出来:“还算乖。” 宁舒第一次在这个时间,从电话的另一头听见声音,整个人怔了一下,似乎是不太适应,连声音都有点僵:“啊,是。” 男人在电话里问她:“在做什么?” 宁舒:“看了一下学生的期中考试成绩,整理一下学习计划表。” 对方顿了一下,温柔的声音传了过来:“今天穿秋裤了吗?” 宁舒笑了一下,回道:“穿了,今天上午说过了的,穿了。” 严乔:“肚子饿不饿,需不需要带好吃的给你?” 宁舒握着手机走到窗边:“不饿,晚饭吃得多。” 严乔:“工作间隙很无聊,陪我说会话,聊一聊今天发生的开心和不开心的事吧。” 宁舒便开始说。 “陶主任接手我们班,我其实是不太放心的,他进班的第一件事肯定是调座位,男女生分开坐。” “对了,孙晓倩今天找我了,约我周末出去逛街,我从来没跟同龄的女孩子出去逛过街,怕她嫌我眼光土,要不我还是拒绝她吧,就说肚子疼,去不了了。” 严乔笑了一下:“你都不如说你跟男朋友约会去了。” “去玩吧,买几件衣服,帮我也买几件,我内裤不够穿了。” 宁舒:“你自己买去。” 严乔:“又不是我要穿,是你的大宝贝要穿。” 他特地强调了一下:“你的!” 宁舒:“你别说话了。” 严乔见好就收,换了个话题:“要是这几天在家里待不住,陪我上体育课吧,我可以请你当助教,发工资的那种。” 宁舒心动了:“给钱?” 严乔嗯了声:“当然,你想要的多少钱我都给。” 宁舒认真地算了一下:“我也不要多,一百块一节吧,看你是熟人,八十就行。” 两人又聊了会别的。 严乔站在别墅门口的院墙边,在宁舒的视线死角,抬头看着二楼窗户。 今天是阴天,很冷,西北风卷起地上的树叶,在地上翻了几圈又落下来。路上的行人包裹得严严实实,脚步匆忙地赶回家,好避开这冻死人的天气。 严乔换了一只手,把冻麻的那只放进大衣口袋里暖着,听见宁舒在电话里问:“你工作的地方冷不冷?” 他握着手机,抬头看着二楼窗户:“不冷,有空调和暖气,热得想吃冰淇淋。” “宁宁,等夏天哥哥带你吃冰淇淋吧,喜欢草莓还是香草?” 宁舒:“喜欢草莓,因为草莓甜,去吃的时候记得把你的彩礼带上,我们礼礼也爱吃甜。” 严乔:“不带,要是被小孩看到什么少儿不宜的画面怎么办。” 宁舒:“你是怕被我打的时候太血腥暴力了,不适合被小孩看吗?”她当然知道这个臭流氓不是这个意思。 严乔笑了笑:“你爱打就打吧,你想怎么样都行。” 两人又聊了一会,挂了电话之后,宁舒看了一眼通话时间,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二十多分钟了。 她坐在椅子上握着手机,调出那张正在通话中的截图,摁了删除。 她现在好像不需要这个了,因为有人代替了,让她的自欺欺人变成了触手可及的真实。 过了一会,她又把刚才删掉的那张截图恢复了,她还是有点怕,怕万一明天晚上十点严乔不给她打电话了。 第二天,宁舒一大早就起了,她站在衣橱前翻箱倒柜,甚至惊醒了隔壁的严乔。 宁舒听见敲门声,打开门,看见穿着一身深蓝色睡衣的严乔。 他看起来还没睡醒,眼睛半闭着睁不开,说话也带着点鼻音:“你不是放假了吗,起这么早做什么?” 宁舒很激动:“我挑衣服,我今天有大事要去做。” “我要去和孙晓倩逛街了!” 严乔笑了一下,揉了下宁舒的头:“跟我逛街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激动过。” 宁舒破天荒地让严乔进了自己的房间:“你眼光好,帮我看看我今天穿什么。” 她的房间有一种香味,形容不出来,也不是任何香水或沐浴露的味道,很淡也很迷人。严乔一眼看见床头站着那只毛绒爱莎玩偶。 他给她买的那几套文胸在枕头上,少了一套黑色蕾丝的,一套浅蓝色薄纱的。 被她穿了一套,洗了一套。 宁舒顺着严乔的视线看过去,赶忙爬上床,红着脸把那堆内衣捡起来扔进衣柜里。 严乔:“都是开一样的空调,为什么你的房间比我的房间暖和?” 宁舒:“有吗?” 严乔:“还比我的香。” 宁舒抬着下巴:“当然,我是女人,你是臭男人。” 严乔笑了一下:“好,我臭,你香。” 他看了看摊开放在床上的一堆衣服,出去拿了几个垃圾袋,把她的衣服全扔了,除了他给她买的那几件。 宁舒抱着严乔的胳膊把他往后拽:“你神经病啊,你扔我衣服干什么。” 严乔拿起来一件看起来很厚的冬装,一摸就能摸出来,连羽绒都不是,里面塞的劣质丝绵,都快要结成块了,保暖性约等于一件普通外套:“这些以后都别穿了。” 他又扔了几件:“毛衣不说羊绒羊毛的了,你好歹买件纯棉的吧,都是化纤的是几个意思。” 宁舒伸手要去抢:“你都给我扔了我穿什么。” 严乔喜欢用那种霸道又温柔的语气对她下达指令:“你今天不是去逛街吗,全部,从里到外,重新买几遍。” 严霸总:“以后你所有的一切都姓严。” 他拿出手机,给她转了十万块钱:“你这几天不是要给我当体育课助教吗,工资提前付给你了,拿去买衣服,花不完不准回家。” 宁舒没看见严乔给她转了多少钱,盯着他另外一只手上拎着的垃圾袋,抱着他的胳膊跳起来抢。 他的个子太高了,她跳了好几下都没抢到。 抢着抢着,听见男人的声音变得低沉沙哑:“别乱动。” 宁舒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胸一直压着严乔的胳膊,跳起来抢衣服的时候尤其明显。 她仰头看见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他的声音更低沉了:“再动硬了。” 作者有话要说:严礼:我叫严礼,彩礼的礼。 *** 感谢00A、小围嘴、打发时间专用x3的地雷,打发时间专用x4的火箭炮,破费了,谢谢大家! 第41章 宁舒看见手机上严乔给她转了十万块钱, 花不完不准她回家。 她当然花不完,也不可能花完。 不过,有人愿意一下子给她这么多钱让她花,她还是很开心的, 换做任何人都会很开心。 原本不应该随便花别人的钱, 但他把她的衣服全扔了, 她以后总不能光着身子出门吧。 所以,她只要花一点就好了。 宁舒打扮好自己, 在约定的地点等孙晓倩。 外面的女人都很时髦, 宁舒对着一面玻璃照了照,她今天也不土气。 严乔给她搭配的衣服,里面穿着一件白色毛衣,下身是米杏色及膝羊毛裙子, 外面是一件浅驼色大衣。 裙子里面穿打底裤了, 打底裤里面还有秋裤, 不穿严乔就不让她出门。 想到早上他拿着秋裤,楼上楼下满屋子逮她,让她穿秋裤。 她笑了一下, 看那些从她眼前走过去的光着腿的女人, 冻得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还得在人前装得面不改色。 其中一双大长腿在她眼前停了下来,宁舒顺着腿往上看。 白色包臀裙,烟灰色大衣,白色针织毛衣,锁骨露出一大片,白皙修长的天鹅颈,化了妆, 长发披在肩后,戴着一顶黑色贝雷帽。 宁舒有点不敢认:“孙……晓倩?” 孙晓倩:“怎么样,是不是攻气十足,跟你这只温柔小白兔特别搭?” 宁舒想到孙晓倩平时在学校医务室里的样子,扎着温婉的低马尾,眉眼细而弯,身上整天穿着一件白大褂,出门就在白大褂外面套一件黑色长款羽绒服。 视觉反差有点大,宁舒适应了一会,看着孙晓倩光溜溜的腿:“你不穿秋裤,不觉得冷吗?” “冷,”孙晓倩冻得要命,牙齿咬得咯咯直响,挽着宁舒的胳膊躲进商场里面,继续说道,“但是美,更重要,女人要是不性感,那还当什么女人。” 宁舒学到了,要是下次她不想穿秋裤,严乔再逮她,她就这么说。 宁舒和孙晓倩逛了商场,吃了火锅,玩了娃娃机,手挽手上厕所,还一块自拍了。 这对宁舒来说是非常新奇且愉快的体验。 她以前总觉得有没有朋友无所谓,学习好就行,现在只想跟孙晓倩黏在一起,连永宁里的家也不想回了。 孙晓倩身上软乎乎香喷喷的,家里的那个男人太硬了,不软乎。 孙晓倩不像严乔花钱大手大脚,女孩子讲究品质又会精打细算,带宁舒买的都是适合她,价位又可以接受的品牌。 宁舒还是觉得贵,一件毛衣打完折居然还要三百多,她是含着泪买的。 一边在心里把账单记了下来,万一以后严乔喜欢别人了,提出来要跟她分开,她会把花他的钱还给他的。 宁舒给自己买完,又给礼礼买了几件,花给礼礼的钱她也记在自己账上了,万一跟严乔分开,她就把礼礼带走,让礼礼跟她过。 孙晓倩买了两杯奶茶,递给宁舒一杯,两人坐在商场的椅子上休息。 宁舒喝了一口:“好好喝,里面加了芒果布丁和红豆。” 孙晓倩故意打趣她:“你刚才不是还说奶茶不健康不好喝,不能多喝吗。” 宁舒又喝了一口奶茶:“我说的是红莓,她家奶茶不好喝。” 孙晓倩笑了笑:“看不出来,你还挺会吃醋的,对严老师的占有欲很强啊,连情敌卖的奶茶都容不了。” 宁舒没有否认,语气认真地说道:“严乔对我好,就不能再对别的对他有意思的女人好了,更不能被别人抢走。” 孙晓倩了解宁舒,以她目前的状态,算是一种比较好的发展方向,逐渐把她对原生家庭的依赖转移到严乔身上。 宁舒想到周末要带严乔回家见父母,虽然对他很有信心,还是会有点紧张:“倩倩,你说我周末带严乔见家长,带点什么回去比较好?” 孙晓倩想了一下:“补品之类的吧,第一次上门,不用带太多,一会我陪你去买几样。” 两人休息了一会,先把手上大大小小的购物袋放进孙晓倩的车里,再回来买见家长需要带的东西。 买好补品,宁舒又拉着孙晓倩进了一家档次一看就很高的卖羊绒制品的店。 孙晓倩拽了下宁舒,小声对她说:“太贵了,一件三千多,还不打折,换一家。” 孙晓倩指了指对面的一家店:“那种羊绒羊毛混纺的也不错,还打折,五六百就能买一件不错的。” 宁舒不肯走,低着头说道:“我想让爸爸妈妈高兴一点,他们一高兴,对我和严乔的事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孙晓倩拉了拉宁舒的手,看着这个比她小四岁的女孩,满心都是柔软和心疼,但很多话不适合现在说出来,她笑了笑:“好,听你的。” 宁舒买了两件羊绒毛衣,一共五千块,她大半个月的工资。 孙晓倩想到刚才宁舒给她自己买毛衣,一件三百块的都要犹豫很久。 买好羊绒毛衣,宁舒终于放心了:“这下就好了,见家长肯定没问题。” “倩倩,你给你爸妈买东西吗,我陪你去。” 孙晓倩想了一下:“给我爸妈每人买条围巾吧。” 宁舒带着孙晓倩返回刚才那家店,孙晓倩赶忙拽住她:“别,那家店超出了我的消费能力,买回去也得被骂乱花钱。” 宁舒说得头头是道:“我跟你说,父母都是这样,一边骂孩子乱花钱,一边又很喜欢。” 孙晓倩点头称是,这话放在任何一个家庭上都没有问题,但放在宁舒身上就很违和。 不知道她的父母是真骂她乱花钱,还是假骂。 最后,孙晓倩买了两条两三百块的羊毛围巾,对宁舒说:“看,这才是我的消费层次。” 两人在外面吃吃逛逛,临走的时候,宁舒总感觉自己忘了什么东西没买,半天没想起来,直到孙晓倩开着车把她送到家门口。 宁舒抓了下头发:“某人好像让我帮他买内裤,我忘了。” 孙晓倩故意问道:“某人是哪个人?” 宁舒小声:“严老师。” 孙晓倩笑了笑:“再折回去买?” 宁舒探着头往车窗外面看了看,指了指前面路边的一家店:“那里有卖的,还打折。” 孙晓倩笑了笑:“好。” 这对宁舒来说,也是一个很好的现象,说明她根本没想着特地去讨好严乔。 她的潜意识觉得这个男人是安全的,不是会离开她抛弃她的,所以不用讨好。 宁舒走进店里,看着店员,指了指孙晓倩:“给她舅看看内……裤,一米九的尺码有吗?” 孙晓倩看着宁舒因为羞涩而泛红的脸颊,心软得一塌糊涂,算了,她舅就她舅吧。 孙晓倩咬了下牙:“舅妈。” 宁舒的脸更红了:“别在外面这么叫。” 营业员满脸疑惑地看着这两个奇奇怪怪的女人,心想她舅一定很有钱,不然怎么会娶到一个如此年轻貌美的小舅妈。 宁舒付了钱,抓起给严乔买的内裤就跑。 孙晓倩在后面追着跑:“舅妈,等等我,舅妈!” 下午五点钟,宁舒把买来的东西从孙晓倩车里搬回家,又乘着她的车去了一趟学校。 经过青柠门口的时候,宁舒看见赵宇杰蹲在门口,打开车窗冲他打了声招呼:“赵老板。” 赵宇杰抬头笑了一下:“宁老师。” 宁舒喊道:“严乔下班了吗?” 赵宇杰:“还没回来,应该在上课。” 宁舒:“好,谢谢赵老板。” 赵宇杰很好奇,宁老师平时跟他们几个交往最多,不然就是独来独往,今天好像带了朋友。 他站起来,走上前去看了看。 宁舒骄傲地介绍了一下:“这是我朋友,孙晓倩,你可以叫她孙老师,或者孙医生。” “倩倩,这是赵老板。” 孙晓倩和赵宇杰互相点了下头,算是打了招呼。 车子开进校园,宁舒趴在车窗上往操场的方向看。 严乔在上体育课,穿着一身浅灰色的运动服,唇边叼着一只白色的口哨,站在排球场边,指导学生们打排球。 宁舒怕影响严乔上课,就没喊他。 下车之后,孙晓倩拎着她新买的暖手宝去了医务室,宁舒今天第一天放假,一直在惦记班里的学生,下了车就去了班里。 她上了楼梯,弓着腰从窗户边偷偷溜到教室后门,踮起脚尖,趴在玻璃上往里面看。 座位果然已经被陶主任调过了,男女生全部分开坐。 班级纪律竟然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好,玩手机的、看小说的、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的,一个都没有。 不光如此,他们写作业也很认真,连后排几个交作业困难户都在埋头做卷子。 陶主任要看着整个年级,很忙,宁舒以为她不在,班级会散掉,没想到纪律会这么好。 她站在后门看了大半节课,快下课的时候才走。 丝毫不知道,学生们其实早就发现她了,等她一走,班级纪律立马松散下来,认真学习的依旧在认真学习,不认真的还是像以前一样,玩的玩,闹的闹。 班主任因事放假,代理班主任陶主任去教育局开会了,没人能管到他们了。 宁舒走到教学楼下,看了一眼手机邮箱,班长同学昨晚发了一张吕卉卉的捐款明细。 虽然班级现在是陶主任在带,但陶主任太忙也太凶悍了,很多事情班长还是喜欢找宁舒。 宁舒看了看捐款表,条件好的,比如郑楠,一下子捐了好几千,条件不好的也都尽了自己的努力,四十八个学生,每个学生都捐了,连家庭经济最困难的苏潘阳同学都捐了两百块。 全班共计捐款两万六千多。 宁舒准备捐上自己的一份,凑成三万。 —— 还有五分钟下课,严乔让学生们自由活动。 他站在操场边,看着宁舒和孙晓倩有说有笑地往校门口的方向走,快放学了也不等他。 他小跑着过去,不悦地垂眸看着她:“没看见我吗?” 宁舒正在跟孙晓倩讨论下次去哪玩,确实把严乔忘了。 也不能说忘,她今天其实想他了。 吃火锅里面的土豆片的时候想了,喝奶茶喝到第一粒红豆的时候想了,走出商场吹到风的时候想了。 买内裤的时候也想了,因为有点担心一米九的尺码他穿上会小。他老说什么大宝贝,要是塞不进去或者勒得慌怎么办。 但刚才进学校的时候,她已经在车上看过他一眼了,看完了,那股思念也就褪去了,然后她就把他忘了。 毕竟孙晓倩香喷喷的还软和,这个男人刚上完体育课,身上肯定都是汗,黏糊糊的,说不定还有汗味。 严乔跟孙晓倩打了声招呼:“孙老师。” 宁舒回答严乔刚才的问题:“看见你了。” 孙晓倩跟宁舒说了声,脚底抹油地跑了,总觉得接下来的剧情不适合她参与。 宁舒在后面痴痴地喊:“再见,倩倩。” 孙晓倩转过头,深情回望:“再见,宁宁。” 严乔伸出手在宁舒眼前晃了一下,让她回过神,看一眼他这个可怜的已经一天没见到心上人的男人。 宁舒看着严乔:“你说,她身上为什么这么香,还这么软?” 严乔差点被气笑了:“这个问题你问我?” 他抬手揉了下宁舒的头发:“今天买了什么,给你的助教工资花完了吗?” 宁舒把自己买的东西一样一样讲完:“给礼礼买了两套秋裤,黑色的,男孩子可能更喜欢黑色,不喜欢大红色。还给礼礼买了一件毛衣,十双羊毛袜子,一双运动鞋,又批发了一箱草稿纸,几盒水笔……” 严乔转头看着宁舒,打断她的话:“我呢?” 宁舒偏了下头,不让他看她的脸:“给你买了几条裤子。” 严乔:“运动裤休闲裤还是牛仔裤。” 宁舒的声音很低:“一会你回家试试就知道了。” 操场上,正在上体育课的学生们看快要下课了,准备集合的时候到处看不到他们的体育老师,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下课,站了好几分钟也没等到人。 严乔走到校门口才想起来,他好像还在上课。 下课铃声响起,他对着操场的方向吹了声口哨,算是让学生们下课。 宁舒看了看严乔唇边的口哨:“你这个口哨挺好玩的。” 严乔摘下来,挂在宁舒脖子上:“给你了,以后你一吹口哨,我就会出现。” 宁舒从包里拿出来餐巾纸,把严乔刚才含过的地方仔细擦了擦,擦干净了放在自己嘴里吹了一下。 “你要是这么干,就太伤人自尊心了,”严乔捏了下宁舒的下巴,“嫌弃老子?” 他又抓起她胸前的口哨,弯下腰,放在自己嘴里吹了一下,拿出来往宁舒嘴里一塞:“这样才对。” 被男人含过的口哨在嘴里,宁舒吐也不是,不吐也不是:“小时候老师就教我们,别人吃过的东西不能吃,上面可能会有细菌,甚至病毒,更别说你……” 宁舒直接说道:“这根本就是间接接吻。” 严乔笑了一下,不怀好意地盯着宁舒的嘴唇:“亲都亲过三次了,还怕间接接吻?” 宁舒红着脸装失忆:“哪儿有……” 严乔:“忘了是吗,哥哥帮你回忆一下。” 他低声,只说给她一个人听:“先说在护城河边那次,一共亲了三十二分钟零八秒,你的嘴对着我的嘴,我的舌头伸进你的嘴里……然后你就站不稳了,抱着哥哥的脖子不肯撒手……” 下午放学时间,周围都是人,宁舒被严乔说得一动不敢动,生怕他的声音从她的耳朵里漏出来被别人听见。 她赶忙用手捂住他的嘴唇,低声骂他:“浪死你了,你别说了!” 她看见男人弯了下眼,不怀好意地笑了一下。 食指指尖突然一热,被一个湿湿软软的东西扫了一下。 她感觉自己整个人都炸了,心脏突突直跳,从尾椎到脊背升起一股酥麻,脸红得像是能滴出血来。 她慌忙把手收回来,整个人往后连退三步,像看洪水猛兽一般看着他。 严乔勾了下唇,盯着宁舒的眼睛,一双桃花眼微微弯着:“喜欢被哥哥亲吗?” 宁舒:“……” 她不知道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么骚的男人,最浪的浪货都没他能浪。 宁舒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面,完全不知道如何应对,在震惊和无措中转身跑了。 被他吮过的地方隐隐发烫,还有点发麻,她感觉自己的手不像是自己的了。 他怎么能这样! 在年幼、保守的宁老师的认知里,就算是结了婚的夫妻也不带这么浪荡的。 她脸皮薄,羞得慌,今天一整个晚上都不想见到他了。 严乔看着宁舒惊慌失措地跑远,又不断回过头来偷偷看他,差点撞上青柠门口的一个广告牌。 他一边往前走,摸了下自己的嘴唇,轻笑出声。 赵宇杰蹲在青柠门口,先看见宁舒像被什么豺狼虎豹追赶着一样跑过去,又看见跟在后面笑得一脸荡漾的严乔。 作为一个情场老手,他一看就能猜出个七七八八。 赵宇杰又酸又恨又嫉妒,狠狠吸了口烟,对着严乔骂了声:“老畜生。” 作者有话要说:严乔:家里的那个男人太硬了,不软乎,你确定自己喜欢软的? 宁舒:你闭嘴。 *** 又是骚(划掉)甜甜的一章。 感谢OOA的地雷,谢谢大家! 第42章 严乔走进青柠的时候打了个喷嚏, 对赵宇杰说:“肯定是有人想我了。” 赵宇杰撇了下嘴:“感冒了也不一定。” 严乔:“不可能。”他身体好,已经三四年没感冒过了。 严乔琢磨了一下,唇边带着笑意:“一想,二骂, 三感冒。” 他打了个一个喷嚏, 很明显有人在想他。 他理所当然地得出结论:“我家宁宁想我了。” 话音刚落, 又打了一个。 赵宇杰笑了起来,幸灾乐祸道:“多行不义必自毙, 我猜是宁老师骂你了。” 然后严乔又打了个喷嚏, 这是第三个。 赵宇杰:“你感冒了,没救了,拖出去火化吧。” “我有点后悔,”严乔继续说道, “刚才不该跟宁宁共用一个口哨, 也不知道会不会把感冒病毒传给她。” 赵宇杰:“本来想去给你买点感冒药, 那既然你这样不顾兄弟情分,乱撒狗粮,对不起, 感冒药没有了, 晚饭也没有了, 你走吧。” 严乔本来也没打算多待,他还得去工作,随便吃了点东西就走了。 因为感冒,声音产生了变化,没法进录音棚,处理了一点别的工作就回去了。 晚上十点之前,严乔来到家门口, 依旧站在院墙后面,抬头看着二楼亮着灯的房间,准备一到十点就打宁舒的电话。 十点钟一到,宁舒从班级事务中抽离,手机铃声按时响起。 严乔的声音从听筒里传了出来,温柔而温暖:“宁宁。” 像昨天一样,他们聊了很多,聊了今天发生的所有开心和不开心的事。 宁舒唯独对校门口他吮她手指的事不提,严乔见她羞得厉害,没舍得再逗她。 今天比昨天还要冷,路上连行人都很少,严乔换了一只手拿手机。 宁舒听着严乔的声音有点不太对劲:“你是不是感冒了?” 严乔:“没有。”他身体好,多喝点水,睡一觉,第二天保准能好。 赵宇杰过来给严乔送感冒药,老远看见他站在院墙外面打电话,表情很荡漾。 他又抬头看了看二楼窗边宁舒的身影。 赵宇杰吃了一惊,人都忘了喊,站在一旁看严乔温声细语地讲电话,这他妈是脚踏两只船吧,吊着宁老师,又背着宁老师跟别的女人暧昧。 就算他这个谈了好几个前女友的情场老手,也从来不会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这是妥妥的渣男啊。 严乔挂了电话,赵宇杰走过去质问道:“过分了吧,不是都要跟宁老师见家长了吗,这个节骨眼上劈腿?” “给谁打的电话,红莓老板娘?” 严乔收起手机,搓了搓被冻麻了的双手:“给宁宁打的。” 赵宇杰由看渣男的眼神转换成看傻逼的眼神:“怎么在家门口给宁老师打电话,不进去?” “还是吵架了,人家不让你进去?” 严乔懒得解释:“你不懂。” 赵宇杰把手上的感冒药递给严乔:“行,就算我不懂,那你好歹找个室内的地方打电话,搁着站着干什么,嫌自己感冒不够严重吗。” 严乔抬头看了一眼宁舒的卧室窗户,眼神深而温柔,连语调都慢了很多:“不亲眼看着她,我不放心。” 每天晚上十点,这个时间对她来说有一定的特殊性。 他得看着她才行。 严乔低头看了看袋子里的感冒药,对赵宇杰说:“谢了。” 赵宇杰撇了下嘴:“以为我在关心你呢,少自作多情,我是怕你感冒老不好传染给礼礼。” 赵宇杰把衣领竖起来挡风:“这破天气,越来越冷了,今年冬天怎么这么冷。” 他朝严乔摆了下手,“走了。” 严乔嗯了声,站在家门口看着赵宇杰往巷子外面走去。 每年的十二月左右是赵宇杰最不好过的时候。 他的父母因为贪污被抓,好几辆警车停在楼下,到处都是警察。 他爸当场跳楼死了,就摔在他脚边,白色的脑浆混合着血水流了一地。妈妈进了监狱没几天就疯了,再也认不出来他来了。 他当时只有十三岁,被寄养在亲戚家。 寄人篱下看人脸色的日子不好过,一年后他跑了出去,在一个像今天一样寒冷的天气遇到了严乔和严礼。 赵宇杰把羽绒服拉链往上面拉了拉,被冷风吹得缩了下脖子,有点后悔没听宁老师的话,该穿秋裤的。 前面有家便利店,赵宇杰打算进去避避风,买杯热咖啡暖暖身子。 一进门就听见店员在大声喊:“小偷,抓小偷!” 赵宇杰转了下头,看见擦着他的肩膀往外面跑的人,校服拉链敞开,怀里揣着一袋面包。 店员是个五十多岁的阿姨,正在往门这边奔,声音焦急而愤怒:“快,抓住他!” 赵宇杰伸了下手,抓住那人的胳膊。 店员阿姨一边走过来一边骂:“看你穿着校服,应该是学生吧,老师怎么教你的,家长也不管管吗,这么小的年纪就出来偷东西,送警察局去,让警察教育!” 少年羞愧地低着头,使劲挣着自己的胳膊,可这个男人力气太大了,他憋得满脸通红,还是挣脱不开。 店员继续骂道:“小偷,偷东西,不要脸!” 赵宇杰的神经像被刺痛了一下,要不是重新听见,他差点以为自己已经把那段令人难堪和窒息的记忆忘了。 在店员刺耳的骂声中,赵宇杰突然松了下手,偷东西的少年得以解脱,拉开玻璃门就往外面跑。 少年穿得单薄,人瘦,怀里揣着一包偷来的面包,跑起来像一阵风,刮到街角就不见了。 店员阿姨知道追不上,就不再追了,站在门口骂了几句:“小时候偷面包,长大了还不得偷金偷银。” 另外一名店员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抱怨道:“真倒霉,本来工资就不高,还得贴钱进去了。” 老板跟她们说过,要是店里的东西被偷,就从她们的工资里面扣。 小姑娘看见赵宇杰,见这个男人长得高高帅帅,赶忙收起埋怨,摆出一副温和的笑脸:“虽然人没抓住,刚才还是谢谢您了。” 赵宇杰嗯了声,眉眼低垂,并不准备搭腔。 这姑娘长得其实不错,要搁平时,他早该跟人攀谈起来了。 他的心情突然变得很不好,比外面的天气还糟糕。 店员阿姨拿出手机要报警,小姑娘说:“那包面包也就十块钱,算了吧。” 店员阿姨不依不饶:“不行,必须报警,哪怕一块钱也得报警,不然被别的人知道,还以为咱们店好偷呢。” “警察开着警车来一次,以后保准没人敢偷了。” 赵宇杰掏出手机:“面包钱我付了,你们店被偷的事我也不会往外面说的。” 店员小姑娘脸红了一下:“先生,您人真好,不过,让您付钱到底还是不合适。” 赵宇杰:“刚才那个孩子我认识,所以,我来付钱,十倍二十倍都行,不要报警。” 他的语气没什么起伏,表情也是淡淡的,像在陈述一件理所当然的事。 就好像偷了东西的人是他,所以由他来赔偿。 小姑娘不知道该说什么,顿了一下才说道:“既然你们认识,那您回头最好跟他说一下,以后不要再偷东西了。我按原价收您的钱吧,请出示一下付款码。” 赵宇杰出示了付款码,付了钱之后,整个人顿时感觉轻松了很多,像压在心口让他喘不过气的那颗巨石被暂时挪开了一样。 店员阿姨看了看眼前这个略显奇怪的男人。 他身上的衣服都是很贵很有质感的那种,谈吐和气质也不像俗人,跟刚才那个面黄肌瘦的小偷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他们怎么会认识的。 店员阿姨终于还是没忍住,问道:“你们是什么关系啊?” 赵宇杰:“我弟弟的同学。”上次给礼礼开家长会他在教室门口的走廊里见到过。 店员小姑娘突然“哎呀”一声:“完了,收银机坏了!” 她想起来:“机器是上周新到的,不可能坏掉,是刚才那个学生,他跑走的时候把机器撞倒了,我扶了起来。” “肯定是那个时候撞坏的。” 店员阿姨拿出手机,看了看赵宇杰:“既然只是您弟弟的同学,那就算不上什么亲近的关系,这台收银机两千多,不是小数目,我们是一定要报警的。” —— 十点四十分,严乔打开家门进去,抬头往楼上看了一眼:“你的小可爱回家了,请查收。” 宁舒已经洗好澡躺在床上了,听见严乔的声音,一动也不动,假装自己已经睡着了。 已经过了好几个小时了,指尖被他弄过的地方还是能感觉到热意。 她把自己的脸藏在了被子里。 通通电话还行,直接面对他,她有点不敢,她被他舔过了,身上不管穿着多厚的衣服,在他面前就都跟光着身子什么都没穿一样。 严乔回到房间洗好澡,敲了敲宁舒的房间门:“给我买的裤子呢?”他知道她没睡。 宁舒打开一条门缝,没露头,从里面递出来六条内裤,隔着一道门对他说道:“先拆一条试试,不合适的话其他没拆过的还能换。” 严乔接过来看了看,没想到她说的裤子是内裤。 他让她给她买内裤,只是嘴贱调戏她一下,没想到她这么容易就当了真。 严乔直接拆出来一条看了看,说道:“小了,装不下你的大宝贝。” 垂眸看见门缝里伸出来一只手,女人的声音如同蚊子哼哼:“把那五条没拆的给我,我拿去换。” 严乔本来还想逗逗宁舒,起码让他看她一眼。 她只隔着一道门跟他说话。 想到自己感冒了,她不愿意见他也好,省得传染给她。 他坚信自己今晚睡一觉,明天就能好,所以明天再来调戏她。 宁舒拿回内裤,“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她在床上滚来滚去,不知道为什么要滚,不滚就感觉心里躁动难安,所以要滚一滚,动一动才行。 宁舒滚了一会,听见严乔又来敲她的门。 “过来接一电话,赵宇杰打来的。” 宁舒整理好身上的睡衣,打开门接过严乔的手机,不太明白,为什么赵宇杰这么晚了会打电话找她:“喂?” 赵宇杰:“宁老师,你们班有个叫苏潘阳的学生在我这儿。” 宁舒听到这个名字,皱了下眉:“你们在哪,发生什么事了?” 苏潘阳比一般同学都要刻苦,就是成绩提不上去,始终在中游,这可能和他上课总是走神有关。 宁舒想不出来苏潘阳为什么这个点不在宿舍睡觉,而跟赵宇杰在一起。 赵宇杰:“我们在青柠,你跟乔哥过来吧。” 挂了电话,严乔带着宁舒到了青柠。 二楼一间包厢,宁舒跟在严乔身后进来,看见坐在桌边垂着脑袋的清瘦少年。 苏潘阳低着头不敢看自己的班主任,声音很低:“宁老师。” 宁舒看人没事,稍微松了口气。 赵宇杰没当着孩子的面说话,把宁舒和严乔带到另外一个房间,简单地把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我没让人报警,帮他赔了钱,在路边抓到,带回青柠来了。” 宁舒听完,好一会没说话。 苏潘阳不是那种坏孩子,不会故意偷东西,唯一可能就是他是真的饿了,实在没有钱,,没东西吃,才会去偷面包。 宁舒皱着眉,觉得自己的想法过于荒谬。 苏潘阳的家庭条件确实不太好,他是从偏远县区的农村考进来的。 在物质十分充裕的现代社会,农村家庭收入也都不低,不至于饿到去偷东西吃。 宁舒去找苏潘阳,严乔递了根烟给赵宇杰,两人靠在窗边看着外面,什么都没说。 宁舒把门关上,走到苏潘阳面前,坐在他身侧:“跟老师说说,是不是家里人没给生活费?” 宁舒这才注意到,已经冬天了,这孩子脚上依旧穿着秋天的网面球鞋,身上的冬季校服也短了一截。 苏潘阳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一直不吭声,因为羞愧,不敢抬头看人。 宁舒看桌上的水凉了,帮苏潘阳倒了杯热的:“你不是还给吕卉卉捐了两百块钱吗,怎么不留点自己花?” 苏潘阳抬了下头,皱着眉:“我没捐过。” 他低声道:“自己都快饿死了,哪管的上别人的死活。” 给吕卉卉捐款的时候,班长一个一个问,每个同学都捐了,他一到课间就装肚子疼,去洗手间躲着。 宁舒大概知道了,那两百块钱大约是班长替他捐的。 “那你跟老师说说,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吗,老师看看学校这边能不能帮到你。” 苏潘阳没说话,宁舒看了一眼桌上吃了一半的面包,没有催促他。 沉默片刻,苏潘阳突然抬起头来,声音低而沉重:“宁老师,你听说过有人饿死吗,不是旧社会,就是现在。” 不等宁舒的回答,他继续说道:“我妈妈,死了,饿死的。” 像是很久没吃过饭没力气一样,他的声音太低了,低到几乎听不清。 “本来好好的,突发脑溢血,瘫痪在床上不能动了,连发声都困难。奶奶为了给我筹学费,出去打工,拜托周围几家邻居给我妈妈送饭,”苏潘阳低着头,顿了一下,声音越发难过,“他们忘了,他们都以为别人送了,就都没去。” 所以他妈妈活活被饿死了。 他的饭卡早就没钱了,也不想问年迈的奶奶要钱。 宁舒递了张纸巾给苏潘阳,觉得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咽不下去,吐不出来,很难受。 上个月苏潘阳请过假,只说他妈妈是生病去世的,没想到真相是这样。 苏潘阳用校服袖子擦了下眼睛,声音带着细微的鼻音:“宁老师,我知道偷东西不对,我本来也没想偷东西,是出去买笔的。” 学校小卖店的文具比外面卖得贵。 他已经一整天没吃饭了,实在太饿了,看到面包更饿了,又看店员没往他这边看,饥饿战胜了羞耻。 宁舒看着清瘦的少年,懊恼于自己的疏忽:“那你平时都是怎么过的,总要吃饭的吧。” 苏潘阳抿了下唇,少年人自尊心强,感到难为情,沉默了一下还是说了:“别人去食堂吃饭,我就晚一点去。有的人走了也不收餐盘,我就坐过去,假装那是自己的饭。” 后面的话他没说,很明显,他一直在食堂吃别人吃剩下的饭。 宁舒无法想象那种情景,一想就难受:“有困难为什么不告诉老师?” 苏潘阳垂着头:“老师又不欠我的,总不能伸手问老师要钱。” “再说了,您已经把贫困补助的名额给过我了,已经很好了。”其中有一部分是打进饭卡里的,只是还没到账。 宁舒叹了口气,想帮助他,又不知道怎么帮,直接给钱肯定会伤他的自尊心。 她自己其实也很穷,她的钱都用来给她爸妈买东西了。 她突然在这一刻后悔了,今天不该买那两件羊绒毛衣,要是听孙晓倩的,买羊绒羊毛混纺的,能省下三千多块钱。 这些钱哪怕拿出来一半给苏潘阳,足够他过完这个学期了。 宁舒不擅长撒谎,也教育学生不要撒谎,但她还是说道:“学校其实有个奖,是用来奖励学习特别认真的学生的,一个月三百块,你以后只要上课别再走神了,老师就把这个奖给你。” 三百块,加上助学金,吃食堂够了。 宁舒顿了一下,补充道:“这件事你不要跟其他同学说,不然对那些同样认真学习的同学不公平,老师怕他们闹意见。” 她从包里拿出来钱来:“十一月、十二月、一月、二月,一共一千二,先拿去充饭卡。” “赵老板帮你付的赔便利店的钱,先不要想,等以后赚钱了,按照银行定期利息还给他。” 宁舒起身回到刚才那间包厢,把今天给严礼买的衣服、鞋子和文具,分了一部分给苏潘阳,又到一楼打劫了一遍赵宇杰的冰箱。 宁舒大包小包提着回来,拿出一双鞋,蹲下来在苏潘阳脚边比划了一下:“鞋码差不多,可以穿。” 她把苏潘阳送到楼下,叮嘱他:“每天早上给自己买一杯牛奶喝,不然长不高。” “记得穿秋裤,明天又降温了。” 意识到自己有点唠叨,知道学生不喜欢,她便闭了嘴。 苏潘阳握着宁舒写给他的进校门假条,抬了下手,算是应答,却始终没有回过头来。 到了校门口,保安看见他,忙问道:“怎么了孩子,怎么哭了?” 苏潘阳擦了擦止也止不住的眼泪,低声道:“没事。” 宁老师的借口太拙劣了,一听就知道是假的。 他没有拆穿,因为他需要这笔钱。 他暗暗发誓,以后上课再也不开小差了,一定会好好学习,等上了大学,申请助学金和助学贷款,再利用周末和假期打工,早点把钱还给宁老师。 宁舒看着苏潘阳走进校门,叹了口气,转身上了青柠二楼。 一打开包厢门就闻到一股烟味,宁舒皱了下眉。 严乔赶忙摁灭烟头,拍了下赵宇杰的肩膀:“先走了,别想太多,早点休息。” 赵宇杰点了下头,依旧靠在窗边看着街道的夜色,从口袋里掏出来一根烟,打了两下打火机,偏头点着。 宁舒跟着严乔下楼,低声问他:“赵宇杰怎么了,他好像有心事。” 严乔拉上羽绒服衣领,把自己的口鼻埋在衣服里面,不想把感冒传染给宁舒。 一推开门,冷风直往脸上刺,严乔帮宁舒把帽子和围巾整理好,抬起手抱着她的肩膀,把她摁进自己怀里,帮她挡着风。 一边说道:“知道他平时为什么喜欢蹲着吗,在青柠门口蹲着给自己选妃,有时候连吃饭都要蹲在椅子上。” 宁舒看到过一些建筑工人或者外卖员,为了节省时间,吃饭吃得匆忙,蹲在路边扒几口就算吃饱了,很辛苦。 “他是不是家庭条件不好,干过苦力?” 严乔:“不是,他以前也是个养尊处优的少爷,家里出事之后被寄养在亲戚家,被那家人虐待了整整一年。” 宁舒皱着眉:“为什么要虐待一个孩子?” 严乔低头踢开脚边的一颗小石子:“他们看不起他是贪污犯的孩子,不让他上桌吃饭,他们坐着,让他蹲着吃,一顿只给吃半碗米饭,连咸菜都不给。写作业也没有书桌和椅子,只能坐着或蹲着。” 赵宇杰喜欢到处蹲着的毛病就是那个时候落下的,一直到现在都没好。 严乔想到他和赵宇杰第一次见面:“他从亲戚家跑出来之后,饿了好几天,在超市门口捡到一包面包,被人误会成了小偷,骂得很难听,差点报警。” 宁舒:“是你帮了他吗,所以你们的关系到现在都这么好。” 严乔笑了一下:“一开始我们差点打起来了。” 那天像今天一样,很冷,他把严礼留在出租屋里写作业,自己出来找活干,经过超市门口的时候看见一个阿姨的购物袋破了一个口子,一包肉松面包露了出来。 那是礼礼最喜欢吃的面包,他便偷偷跟着那个阿姨,眼看着塑料袋的口子越来越大,面包就要掉出来了。 只要一掉出来,他就可以捡回家给礼礼吃了,礼礼肯定很开心。 有这种捡漏想法的不止他一个,还有赵宇杰。 他当时十六岁,赵宇杰十四岁。 两人看见了彼此,迸发出敌意,随时准备去抢那块即将掉出来的面包,像两只死死盯着猎物的饿狼。 阿姨从超市走出来十几米之后,那块面包终于掉了出来。 赵宇杰人小,又瘦,“嗖”的一声就跑了出去,抢先一步捡到了面包。 没想到阿姨察觉到了,一转头就看见拿着面包的赵宇杰,低头看见自己的袋子破了,以为是被这个小偷划开的,赶忙大喊:“小偷,抓小偷!” 阿姨伸了下手,想把面包抢回来,看这小孩的手太脏了,拿回来也没法吃了,嚷嚷着要报警,一边教训一边骂:“小偷,不要脸,老师没教过你不能偷东西吗,家长怎么教育的!” “报警,让警察抓你。” 阿姨教训起小孩来一套一套的,看起来很严厉,像个老师,或学校里的教导主任:“小时偷针,大时偷金,现在不好好教育,长大了还能得了!” 小赵宇杰完全蒙了,连逃跑都忘了。 他一听到小偷两个字就想到了贪污国家钱的父母,听到警察两个字就想到父母被抓那天,楼下停满了警车,以及父亲从高空坠落的尸体。 严乔挤在人群后面,趁人不备,一把拽住神情呆滞的赵宇杰,带着他跑了。 最后,那块肉松面包一半进了赵宇杰的肚子,一半进了礼礼的肚子。 宁舒转头看了一眼,快十二点了,人声鼎沸的天堂街空了一半,青柠亮着灯,二楼包厢窗边,赵宇杰笑着朝他们挥了下手。 一阵冷风吹来,严乔抱了抱宁舒,把她往自己怀里揉了揉:“回去吧,好好休息,明天还得去你家。” 两人一边往永宁里走,严乔把宁舒的手放在自己的口袋里暖着。 宁舒仰头看着严乔,在口袋里主动拉着他的手,叫他的名字:“严乔,不管怎么样,你都不能放弃我,知道吗?” 严乔回握住宁舒的手,紧紧攥着她:“你也一样。” “跟我说说你家里的情况,我好应对。” 他不喜欢她的家人,为了她,愿意跟他们周旋,等时机一成熟就带她彻底脱离他们。 宁舒往严乔怀里缩了缩:“我爸在银行工作,性格有点冷淡,话不多。我妈是初中教导主任,有点唠叨。宁霜有点被宠坏了,脾气不太好,不用跟她计较。” 她伸出自己的手臂,想去抱严乔的腰,他人长得高高大大,她抱不住,只能拽着他的羽绒服:“辛苦你了。” 严乔笑着刮了下宁舒的鼻子:“怎么说的话,我是去娶老婆的,辛苦什么。” 他弯下腰往她耳边靠了靠,声音低沉暧昧:“等娶回家在床上再辛苦。” 他一时没控制住,又说了浪荡话,惹得她脸红心跳。 作者有话要说:Ps:宁宁找借口给学生钱是真实事件改编,现实的好老师很多的。 感谢小郑、summer模、00A的地雷,谢谢大家! 第43章 第二天一大早宁舒就起床了, 她拿着手机在房间各处、院子里面、围墙外面,全景、局部,把这栋别墅里里外外拍了一遍。 这么好的婚房肯定是要带回家好好给家长看看的。 严乔坐在沙发上,一杯一杯喝水, 睡了一觉, 感觉感冒好了很多。 他看着宁舒跑进跑出, 跑上跑下,折腾了整整一个小时, 无奈道:“过来歇一会。” 说完拍了拍自己的腿, 让宁舒坐上来。 宁舒没坐,跑回书房拿了一本世界名著塞到严乔手上:“翻开,低头认真看,我给你拍几张照片。” 严乔笑了一下:“你是在给我做人设吗, 爱看书有文化小青年?” “你这样都不如让你妈当场给我出一套数学卷子让我做。” 宁舒摆弄了一下构图:“别说话, 低头看书。” 拍好照片, 宁舒把昨天买的羊绒毛衣和各种补品搬到车上。 严乔关上后备箱门,奥迪A6L顶配,特别适合见家长, 新提回来的, 一次都没开过。 他转头看了看宁舒:“去换衣服吧, 差不多该走了。” 宁舒低头看了看时间:“再等一下,礼礼马上就到了。” 严乔:“还带他去?”虽说是彩礼吧,第一次上门就带着,不太合适。 宁舒往大门口的方向张望:“不是,给他拍几张照片,带过去给我爸妈看,能给你加分。” 她认真计算了一下:“比如说, 你原来值五十九分,加上礼礼,就能得到一百分了。” 严乔哭笑不得,没想到有一天自己娶媳妇全靠弟弟:“行吧,你开心就行。” 严礼穿着严乔给他买的深蓝色的羽绒服,背包斜跨在肩后,打开门进来:“哥,宁老师。” 宁舒把严礼带进屋,对着他进行了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拍摄,越看越满意,突然涌上来一种老父亲嫁女儿的惆怅:“将来也不知道便宜哪个小姑娘了。” 严乔抓着宁舒的后脖颈,把她往楼上带:“换衣服去。” 片刻之后,宁舒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严乔转头看了一眼严礼:“你先回房间写作业。” 严礼回房间之后,严乔拽着宁舒的手腕,用脚尖打开她的房门,带着她进去,反手把门锁上,再把她往床上一扔:“你这些破烂衣服不是已经被我扔了吗,哪儿翻出来的?” 他扫了一眼她的胸口:“束胸衣怎么又穿上了。” “还有你那副黑框眼镜,跟七老八十的老太太一样。” 严乔打开宁舒的衣橱,很快帮她配齐了一整套,包括里面的内衣:“穿,当着我的面穿上。” 宁舒从床上坐起来,死死护着自己的胸口:“你要干什么。” 严乔把“你”字吞了下去:“什么时候换好什么时候出门,不然今天别出去了。” “是你自己换,还是我帮你换?” 宁舒看了一眼严乔帮她挑的衣服,她其实很喜欢,身上这一身不好看,布料也不舒服。 严乔看宁舒在犹豫,走到床前,垂眸看着她:“我动手了?” 宁舒抬头看着严乔,看得出来他是认真的,如果她不从,他是真的会动手脱她衣服的。 这个老畜生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宁舒坐在床边:“你出去,我自己换。” 严乔蹲在宁舒身前,抬眸看着她,语气宠溺,像对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说话:“你要用自己最舒服的方式生活,知道吗?” 他起身,转身之前把她的眼镜摘掉了,“咔嚓”一声,当着她的面把眼镜折成两段,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里。 严乔帮宁舒把门关上,靠在门板上等她。 过了一会,门被从里面打开。 宁舒穿着严乔帮她搭配好的衣服,米色羊毛大衣,橡皮粉毛衣,黑色裤子和一双白色短靴。 她挡了下自己的胸口:“你这个男人,怎么一直盯着人家的胸看。” 严乔别过眼:“行,不看了,走吧。” 她的胸口是平的,她最终还是没把那件束胸衣换掉,他也没再逼她,想着慢慢来。 他揉了下她的头发:“可以了,走吧。” 宁舒到楼下给严礼写了几张便签纸,告诉他中午吃什么,下午喝什么,还有别忘了收院子里晒出来的被子,连万一下雨要把花盆搬到屋檐底下都想到了。 严乔看着宁舒把便签纸贴在严礼的房间门上:“今天不下雨,这几天都没有雨。” 宁舒:“那可不一定,万一呢。” 严乔没忍住,往前走了一步,揽着宁舒的腰,把她往自己身上揉:“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管家婆。”宁舒低头去够严乔的手,可这个男人太硬了,她搬不动,只能任由他抱着。 严乔笑了一下:“不是,是女主人。” “我觉得这儿更像你的家。” 宁舒突然软了一下,心一软,身体也变得柔软起来,被严乔抱着腰使劲一带,直接撞进了他怀里。 宁舒低声:“礼礼还在里面,你干什么。” 这时,房间门被从里面打开了,严礼耳朵上还挂着耳机,表情凝滞了一下:“我什么都没看见。”说完往后退了一步,关上门。 宁舒把贴在自己身上的男人使劲往后一推,低声骂他:“你教坏小孩了。” 严乔带着宁舒往楼下走:“礼礼不小了,该懂的不该懂的肯定都懂。” 宁舒转头喊了声:“礼礼,我们先走了,好好看家,晚上回来陪你吃饭。” 车子从永宁里的巷子开了出去,在青柠门口停了一下。 宁舒看见蹲在门边的赵宇杰:“穿秋裤了吗?” 赵宇杰笑了一下:“穿了。”他今天是真穿了,因为昨天太冷了。 宁舒对严乔说道:“好了,可以走了。” 她一转头,透过严乔那边的窗户看见对面红莓的老板娘走了出来,弯腰敲了下车窗,声音一如既往地媚:“乔哥,出门?” 严乔点了下头:“嗯。” 宁舒赶忙抱了一下严乔的胳膊,像一个被侵犯了领土的小狼,抬着下巴看人:“他陪我去我家。” 严乔笑了一下:“对。” 林秋涵笑了笑:“乔哥开车注意安全。” 严乔:“嗯。” 车子开出去,宁舒不断转头往后面看,气哼哼:“你说她是不是没长骨头,走路左摇右摆的,跟喝醉酒要摔倒似的。” 严乔:“那叫扭腰摆臀。” 宁舒看着严乔:“你刚才是不是一直在盯着她看,你还对她笑了!” 严乔觉得冤:“我没有。” 他笑了一下:“宁宁,你吃醋的样子真好玩。” 严乔在开车,宁舒怕影响他,便没再说什么,一直到开进她家小区,她都没给他什么好脸色看。 车子停到楼下,严乔下了车,绕到另一边,帮宁舒打开车门:“下车了,小公主。” 宁舒坐在副驾,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给她开车门,又听他叫她小公主,心里的气消了一大半。 等从车上下来,看着男人站在阳光下微笑着看着她的样子,剩下的一点气也消了。 严乔把后备箱里的东西拿出来拎在手上,把自己的一只胳膊往宁舒眼前递了递:“自觉点,挽上。” 宁舒转头到处看了看,周围没有人,只有一对年轻的她不认识的小夫妻在带着孩子晒太阳。 她像做贼一样挽着他。 严乔腾不出手勾她的下巴,只能用眼神勾了下她:“记住,你现在是带男人回家见家长,别这么别扭,该挽的的时候挽住,亲热一点。” 宁舒又转头看了看,赶紧挽着严乔进了楼道。 宁舒:“你怎么一点都不紧张啊?” “你是不是对跟我见家长这件事不太重视啊。” 之前办公室一位教历史的张老师被女朋友带去见家长,提前一个星期就开始请教郭老师等已婚的过来人,让大家提点一下他,怕到时候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惹未来丈母娘不高兴,娶不到人了,紧张得不得了。 严乔的确一点都不紧张,他不觉得自己是求着她的家人把女儿嫁给他。 他不是抱着求人的心态来的,他是来抢人的。 严乔:“别乱想,我对此次行动很重视。” 宁舒:“行动?” 严乔没有解释,看见电梯到了,带着宁舒进去。 电梯门快合上的时候,一个老人带着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过来了。 宁舒礼貌地叫了人:“茅奶奶。”是住在她家对门的邻居。 茅奶奶听见声音,盯着宁舒的脸看了好一会,又打量了一下她的穿着,笑着说道:“宁宁?” 不断夸她:“真漂亮,好看,好看。” 宁舒知道自己今天的形象和平时过来时的样子反差太大,有点不好意思。 她挽了下严乔的胳膊,把自己的脸贴在他的手臂上,笑了笑:“我今天带朋友回家。” 茅奶奶又盯着严乔看,笑呵呵地说道:“小伙长得真精神。” 严乔笑了笑,叫了人。 茅奶奶拽了下自己的孙子:“叫人。” 小男孩正在玩手上的玩具飞机,叫人的时候顾不上抬头,被他奶奶打了下手心,批评他不礼貌。 宁舒笑了笑:“没事,小孩子嘛,都爱玩。” 小男孩竟然调皮地接了一句:“就是。” 茅奶奶有点生气地教育他这个不懂事的孙子:“什么就是,你宁阿姨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整天在家里学习,从来不出去玩,每次考试都是第一名,又懂礼貌又乖巧,不知道让人多省心。” 孩子永远都是别人家的好,茅奶奶数落了一大堆:“你宁阿姨不光学习好,还经常帮助家里做家务,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会煮水饺了。” 宁舒是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整栋楼甚至整个小区的人都知道她。 茅奶奶看了看严乔,由衷道:“小伙子真有福气。” 电梯门打开,茅奶奶进了自己家,宁舒转头看了看严乔,帮他把大衣领口整理了一下,紧张得声音都有点发抖:“一会就看你的了。” 严乔点了下头,声音和语气都是淡淡的:“嗯。” 宁舒敏感地察觉到严乔好像突然不高兴了,是从听了茅奶奶的话之后开始的。 她笑了笑:“你找了个这么好的女人,学习好,懂事,乖巧,还不满意吗?” 严乔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笑了一下:“满意。” 宁舒拿出钥匙开门。 徐美兰站在门边,笑了笑:“来了。” 说完转头冲里面喊了声:“宁宁回来了。” 宁振林和宁霜从书房出来,礼貌地把宁舒和严乔带了进来。 严乔礼貌地叫了人。 宁舒对这一切都很满意,觉得问题不大,严乔一定能过这一关。 她赶忙把严乔手上的东西递了过去,从包装高档的纸盒里拿出来两件羊绒毛衣:“这是我跟他一块挑的,你们看看合不合身,不合适还能换。” 徐美兰接过来摸了摸面料,瞟了一眼上面的牌子:“人来就行了,怎么还带东西,乱花钱。有这个钱还不如给自己买点好吃的好喝的。” 宁舒笑了笑:“您快看看喜不喜欢。” 徐美兰在身上比划了一下,直夸宁舒有眼光,去厨房给他们切了水果端上来。 宁舒和严乔坐在沙发上,悄悄对他说:“我爸妈是不是挺好的。” 严乔嗯了声,没有多说什么,转头跟宁舒的爸爸随便聊了几句。 现场气氛看起来跟一般家庭并无二致。 宁霜坐在旁边的小沙发上,手上拿着一个苹果啃,一直盯着宁舒的眼睛看:“姐,你今天打扮得真漂亮,比我还好看。” 宁舒笑了一下:“哪有,你比较好看。” 严乔看了一眼这个小女孩,跟宁舒长得一点也不像,无论是气质还是长相都差了十万八千里。她的眼睛很小,笑起来的时候眯成一条线。 宁霜咬了几口苹果,又开始盯着宁舒:“我的眼睛没你眼睛大,你好看。” “你那副眼镜怎么不戴了?” 严乔:“她又不近视,戴什么眼镜。” 宁霜反驳道:“不会啊,我觉得姐姐戴那个眼镜特别好看。” 徐美兰端着果盘过来,打断宁霜的话,让严乔吃水果。 徐美兰穿着一套蓝色家居服,齐耳卷发染成黑色,戴着一副近视眼镜,脸上的皱纹很深,虽然带着笑,依然能看出几分严厉。 她的职业是初中教导主任,外表和气质跟她的职业很搭。 严乔可以肯定自己见过她两次,一次是上次下雨,在小区门口的便利店里面。 一次是十年前,他和赵宇杰同时盯上从她的购物袋里掉出来的肉松面包。 当时赵宇杰抢先捡到了面包,被当成小偷,他只在拽着赵宇杰跑的时候露了一下面,飞快消失了,对方应该没看清楚他。 但她一定能认出赵宇杰来,教导主任对犯了错的孩子记忆总是格外深刻。 宁振林陪严乔说完话,算是客套完了,声称自己有点工作没做完,去了书房。 这对夫妻感情看起来不太好,至少到目前为止严乔没看见他们之间有什么互动。 徐美兰坐下来,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严乔,跟他聊天:“平时教体育应该挺辛苦的吧。” “体育老师的编制听说很抢手,不好考。” 严乔皱了下眉,想说自己只是个合同工,没考编制。 宁舒抓了下他的胳膊:“他考上了,他平时很喜欢看书的。” 严乔看了看宁舒,没说话。 他不觉得自己没考编制有什么丢人或者上不了台面的,也不觉得她虚伪、虚荣,只觉得心疼。 他心疼她。 心疼她从进了这个家门之后就开始的刻意讨好,以维系表面上的父慈子孝和乐融融,跟自欺欺人没什么两样。 徐美兰对严乔说:“听宁宁说你还有个弟弟,上高三?” 一提到严礼,宁舒特别高兴,心想严乔的加分项可算来了,赶忙拿出手机,调出严礼的照片给徐美兰看。 “我们礼礼学习可好了,每次考试都是年级第一,长得又高又帅,非常讨人喜欢,等有机会您就能见到了。” 一旁正在吃水果的宁霜参与了话题:“严礼是我们学校的校草,好多女生喜欢他,听说校花追了他三年都没追上。” 比自己被夸了还高兴,宁舒骄傲地抬了抬下巴:“那当然,我们礼礼最好了。” 宁霜终于不再用那种高高在上的眼神看宁舒了,撒娇道:“姐,你介绍严礼跟我认识吧。”要是能跟校草成为朋友,肯定有很多女生羡慕她。 宁舒:“等下次有机会吧,两家人见面一块吃饭的时候自然就认识了。” 宁霜撇了下嘴,不满道:“那还要很久呢,明天吧,反正都在一个学校。” 宁舒看了宁霜一眼:“再说吧。” 中午饭是徐美兰做的,宁舒要去帮忙,被徐美兰赶了出去,说她好不容易周末休息,让她去歇着。 严乔站在厨房门边,卷了卷袖口,假装去帮忙,徐美兰果然没让他插手。 严乔准备去宁舒的闺房看看。 这套房子是三室一厅,外加一间小书房,主卧是徐美兰夫妇住的,两间次卧,宁舒住的是朝北那间。 徐美兰从厨房探出头来,对严乔说道:“大的那间是宁宁住的。” 严乔嗯了声。 大的那间是宁宁住的,也可以说成,朝北的照不到太阳那间是宁宁住的。 换成任何一个人都会喜欢有阳光房间。 宁舒的房间门没关严实,虚掩着,有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宁霜拿起宁舒的米色大衣在自己身上比划:“姐,你这件衣服真好看。” “咱俩差不多高,我也能穿,给我了吧。” 严乔皱了下眉,为了宁舒他已经忍了很久了,此时有点忍不住了。 从一进门宁霜就没拿正眼看过宁舒,不是打压她,就是跟她要这个要那个。 看起来好像只是一个被惯坏了的孩子,本质上是不尊重。 那件大衣是他送给宁舒的,她很喜欢,平时都舍不得穿,怕弄脏了,怕干洗店洗坏了,只有在重要场合才会拿出来穿。 他正要推开门进去,帮宁舒把衣服要回来,听见宁舒说话了:“不行,这件衣服是我男朋友给我买的,不能给你。” 宁霜噘着嘴,语气十分不开心,带了几分威胁:“你要是不给我,那我只能跟妈妈说了。” 宁舒从宁霜手上把大衣抢了过来:“别的东西无所谓,你爱要就拿去,我也不想跟你计较,但你这样拿着你姐夫的东西是不是不太合适。” 宁霜被怼得哑口无言。 严乔听着宁舒的话,唇角一点点扬了上去。 他敲了下门:“宁宁。” 宁舒抱着自己的大衣去给严乔开门,宁霜只能先走了。 严乔进来,到处看了看,宁舒的房间看起来不如在永宁里的家给人的感觉舒服。 这里太规整了,床单和被套是绿色格子的,叠得像豆腐块,垃圾桶里没有垃圾,书桌上没有多余的书。 严乔觉得压抑,没有多待,拉着宁舒去阳台晒太阳。 中午吃好饭,几个人聊了会天,说到宁霜的学习问题,徐美兰说自己对她的要求不高,能考上一所师范大学,毕业之后当个老师就可以了。 严乔:“为什么要当老师?” 徐美兰温柔地帮宁霜把额前的碎发往后撩了撩:“女孩子当老师稳定,有编制有保障,受人尊敬,人际关系简单,还有寒暑假。” “我们小霜将来长大不需要太累,活得简单开心一点就行。” 宁霜被徐美兰叨叨得有点不耐烦:“知道啦,从小就开始说,说到现在了。” 严乔之前问过宁舒,她学习成绩那么好,为什么要去当老师。 没有看不起老师的意思,以她的成绩,国内百分之九十九的大学和专业随便挑,她最后还是选了师范大学。 她当时回答他说:“当老师稳定,有编制有保障,受人尊敬,人际关系简单,还有寒暑假。” 跟徐美兰刚才的话一模一样,一个字都不差。 她一定是从心底认定了徐美兰不会害宁霜,帮宁霜选的必然是最好的路。 她就认为当老师好,所以她成了一个老师。 下午三点钟,宁舒起身:“妈,我该回去了,明天还得上课。” 严乔看了宁舒一眼,看来她没把自己在学校犯了错被放假的事告诉家里人。 徐美兰把宁舒和严乔送到客厅门口,转头看了一眼窗外,对宁舒说:“外面起风了,你穿大衣不挡风,会冻坏的,要是冻坏了,妈妈心疼。” 徐美兰返回卧室,拿出来一件酒红色长款羽绒服递给宁舒:“穿上再走。” 说完把宁舒手上刚准备穿的大衣拿了过去。 宁舒穿上羽绒服,伸手去接自己那件大衣。 徐美兰笑了笑:“先放这吧,我拿去给你洗,下回来再穿走。” 宁舒:“妈妈您太辛苦了,我自己洗吧。”说完又伸了下手。 徐美兰的表情僵了一下,似乎有点反应不过来,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个从来不会对她说不的乖女儿。 严乔还在一旁看着,徐美兰只能把大衣给宁舒。 宁霜在一旁气得眉毛都红了,又不好继续跟宁舒抢衣服,跺了下脚转身走了。 身后的门关上,宁舒挽着严乔的胳膊,神情雀跃:“要是没有意外,家长这关就算过了。” 严乔今天的话并不多,态度也算不上热络,但该有的礼貌都有了,让人挑不出错来。 “刚才怎么没把大衣给你妈?” 他听懂了徐美兰的暗示,就是在要衣服,他不信宁舒没听懂,她依旧选择了“忤逆”。 虽然只是一件衣服,远没有到可以脱离家庭的地步。 但这对她来说,已经很勇敢了。 宁舒抱了抱胳膊上的大衣,像抱着一件宝贝:“因为这是你给我买的。” 要是别的衣服,哪怕再贵,她都无所谓,严乔给她买的她不想给别人,让她看见他给她买的衣服穿在别人身上,她会很难受。 他是她的底线。 严乔拉着宁舒坐进车子里,突然低头吻了她一下。 宁舒摸了下自己的嘴唇,红着脸看他:“突然发什么疯?” 亲到她之后,严乔的心情突然变得好了起来:“这就叫疯了,等晚上回家,让你看看什么叫真正的疯。” 他笑了一下:“既然过了家长这一关,你是不是可以正式给我一个名分了?” “不然总跟你这么不清不楚,我心里没有安全感。” 宁舒笑了起来:“乔妹,你真好玩。” “乔妹?”严乔勾了下唇,“有你哭着叫哥哥的时候。” 这么高级的骚话宁舒是听不懂的,她以为他是要揍她,打她的手心或者屁股,揍到她喊她哥哥。 宁舒在想今天晚上吃什么:“带礼礼去吃好吃的吧,他整天不是吃学校食堂就是青柠,带他换个口味。” 严乔拒绝了宁舒的提议:“今天晚上去青柠,我亲自下厨。” 宁舒挠有兴致地看着严乔:“为什么啊?” 严乔:“你说为什么。” 宁舒:“别卖关子,直接说。” 严乔笑了笑:“刚才说过了,你得给我一个名分,一会把礼礼、赵宇杰和罗明都叫过来见证一下。” 宁舒看着车窗外面,好一会没说话,严乔以为她不愿意,想告诉她,她要是没做好准备,他还可以再等等。 他在等红灯的时候转过头看她,还没来及说话,脖子突然一沉,被她抱住。 她在他唇上吻了一下,又迅速松开,声音低得像蚊子哼哼:“绿灯了,赶紧开车。” 说完继续转头看着窗外。 下午四点钟的阳光洒在车窗外面,车载音响唱着温柔清甜的轻音乐,他看见她脸颊泛了红,蔓延到耳尖。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直捣黄龙、00A的地雷,谢谢大家! 第44章 宁舒拿出手机:“我能把孙晓倩也叫来吃饭吗?” 严乔点了下头:“只要是你的朋友都可以叫, 多一个人多一份见证。” 他本来也有事要和孙晓倩聊一聊。 回家停好车,带上礼礼,三人一块往青柠的方向走。 宁舒让严礼走在中间,严礼看了他哥一眼, 自觉主动地放慢脚步, 远远坠在后面。 严乔伸了下手, 要去牵宁舒的手,被她躲了过去, 低声说他:“你怎么把礼礼赶走了, 孩子会不会感觉自己被哥哥抛弃了啊。” 严乔揉了下宁舒的头发:“不会。” 宁舒转头看了看二十米开外的严礼,他一个人在后面慢慢走着,低头踢开脚边的一颗石子,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宁舒不放心:“为了孩子的心理健康, 我得把他拉过来。” 严乔抓住宁舒的后脖颈, 摁着她往前面走:“小脑瓜里一天到晚都在琢磨什么呢。” “要是小时候爸妈刚去世那会, 我还真不敢把他丢到后面,现在不一样。” 宁舒:“怎么不一样了,他就算长得再高他也只是个孩子啊。” 严乔笑了笑:“因为他知道我不会抛弃他。” 宁舒想了想, 觉得有道理, 严乔对严礼什么样她是看在眼里的, 被爱浇灌着长大的孩子不会缺乏安全感。 宁舒最后还是把严礼拉了过来,让他走在他们中间。 反而是严礼不愿意了,这让他感觉自己像个没断奶的小孩:“宁老师,我想自己走。” 严乔轻轻咳了一声:“还不改口。” 严礼笑了笑:“嫂子。”说完大步往前先走了。 宁舒使劲捶了严乔几下:“你就不能闭嘴吗,等高考完再让他改口。” “万一他喊顺口了,在学校里面,张口就是, 嫂子这题怎么做,嫂子那题怎么做,不合适。” 严乔想象了一下这个画面:“我觉得挺好的。”最好让别的男老师都听见,尤其是姓方的。 三人很快到了青柠,严乔系上围裙去了厨房,宁舒和严礼上了二楼。 赵宇杰和罗明已经在包厢里了。 赵宇杰依旧蹲在椅子上,罗明穿着他的黑西装,两人不知道在聊什么,嘿嘿直乐,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内容。 看见严礼和宁舒,两人赶忙住了嘴。 严乔很快把菜做好端上了桌。 他平时很少在青柠下厨,一般都是随便吃点。赵宇杰看严乔亲自下厨,猜出来要有大事发生,到地下室把自己私藏的红酒拿了出来。 宁舒看了看手机:“倩倩已经到学校门口了,马上到。” 严乔拿起衣架上的外套穿上:“我去接。” 宁舒跟着起身:“我陪你一块。” 严乔:“外面冷,你在这呆着,看着赵宇杰和罗明,别让偷吃桌上的菜。” 宁舒嗯了声,乖乖坐在椅子上,盯了盯赵宇杰和罗明,谁敢动筷子就敲谁的手。 她转头对严礼说:“饿吗礼礼,我去拿个小碗,你先吃点垫垫肚子,不让你哥知道。” 赵宇杰:“是我长得不够帅?” 罗明:“还是我不够可爱?” 赵宇杰、罗明:“为什么不给我们吃。” 宁舒笑了起来,她特别喜欢跟他们呆在一起,因为开心,好玩,还可以欺负他们,还有这么好的礼礼可以疼。 严乔在去学校门口的路上遇到孙晓倩,两人一边走,严乔把今天去宁舒家的情况讲了一遍。 孙晓倩一边听,紧紧皱着眉头:“跟我们之前想的一样,她的父母没有逼迫她做任何事,却一直通过言行影响她,类似于pua。” 孙晓倩转头看了看严乔,对他投去鼓励的目光:“因为你,她现在已经有了反抗和脱离的意识,你做得很好。” 严乔:“现在能带她走吗?” 孙晓倩:“现在还不行,时机不够成熟,外力的拉扯只会让她陷入矛盾和痛苦,跟她的家庭决裂与否需要她自己主动决定。” “毕竟是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家,妹妹出生之前也曾被真心疼爱过,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斩断的,”孙晓倩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放心,她是个聪明的女孩,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严乔没再说话,垂眸沉思。 到了青柠门口,孙晓倩停下来,想让严乔调整一下自己的情绪。 她转头看着严乔,发现不需要经过她的提醒,他已经换成一副温柔温和的样子,跟刚才沉默阴郁的模样截然不同。 孙晓倩跟着严乔上了二楼。 严乔却在包厢门口犯了难。 这间包厢对他和严礼、赵宇杰、罗明来说,是非常特殊的一个存在,他们幼稚又固执地认为并严格遵守,不是家人不能进。 严乔把宁舒带进去了,因为他喜欢她,认定了她,想让她成为他的爱人和家人。 对于孙晓倩就有点尴尬了,他不能把孙晓倩带进去。 包厢里,宁舒先看到了严乔和孙晓倩,她跟严乔的想法一样,要不换到隔壁包厢吧。 就算是再好的朋友,和爱人家人也是不一样的,宁舒不想坏了严乔他们的规矩。 严礼和罗明也看了过去,已经准备起身换房间了,并找好了借口,就说这个房间空调不暖。 赵宇杰先站了起来,走到门口,对严乔表达不满:“愣着干什么,进来啊。” 又对孙晓倩点了下头,礼貌周到:“孙老师。” 严乔看着赵宇杰,低声笑了一下,对孙晓倩说道:“进来吧。” 宁舒、严礼、罗明被赵宇杰的操作震惊到了,齐刷刷地盯着他看,一会看赵宇杰一会看孙晓倩。 赵宇杰不是一个会乱来的人,宁舒听小周她们说过,以前赵宇杰的前女友吵着要进来,甚至以分手威胁,都被他拒绝了。 孙晓倩脱掉身上的大衣挂在门边的衣架上,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怎么都盯着我看,我脸上有花?” 宁舒赶忙给孙晓倩让出座位:“没没没。” 赵宇杰坐在孙晓倩对面,两人看起来一点也不熟,几乎没说过什么话。 罗明和严礼互相看了一眼,从对方眼里看出来一丝同为单身人士的惺惺相惜。 严乔把最后一道菜端上桌,给女士和小孩倒了果汁,三个男人开了红酒。 赵宇杰调侃严乔:“乔妹,你是有什么事要宣布吗,有喜了?” 严乔看了看宁舒:“庆祝今天见家长成功过关。” 赵宇杰和罗明开始起哄,问什么时候结婚,他们其实想问的是乔妹什么时候破处,碍于女士和小孩在,话说得很含蓄。 严乔作为一个老畜生,当然一听就懂:“这种事,当然是越早越好。” 赵宇杰和罗明嗷嗷直叫,开始给严乔灌酒。 宁舒觉得这三个男人简直莫名其妙,不知道他们在闹什么,有什么好闹的。 饭吃到一半,严乔叫了一下赵宇杰:“出来,有事跟你说。” 宁舒看了看严乔:“你们,两个男的,出去讲悄悄话?”她跟孙晓倩也不过咬咬耳朵,没出去单聊过。 赵宇杰站起来:“乔妹现在有了新欢,在跟我谈离婚呢。” 两人出了门,严乔把赵宇杰带到走廊尽头的窗边,扔给他一根烟:“你还记得当年掉了肉松面包的阿姨吗?” 赵宇杰点了下头,指端把玩着香烟,眼神暗淡了一下:“记得,我昨天晚上还梦到了。” 那张脸他至今都没忘,每次心情低落都会做同一个梦,被那个阿姨指着鼻子骂,小偷,不要脸。 严乔:“那是宁舒的妈妈。” 赵宇杰猛得抬头,差点把手上的香烟折断:“你说什么?” “她没认出你吧?” 严乔摇了下头:“没。” 赵宇杰松了口气:“那就好。” “宁老师知道吗?” 严乔:“知道当年的事,不知道掉了面包的人是她妈妈。” 赵宇杰叹了口气:“那我还是避开一点吧,她肯定能认出来我,对你和宁老师的影响不好。” 他开始操心:“平时还好,碰不上,就是婚礼,避不开。” “要不我扮个玩偶什么的,把头罩住,她不就看不见我了吗。” 严乔看了赵宇杰一眼:“你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人吗。” 赵宇杰点着烟,叼在嘴里吸了几口:“我不是怕万一吗,万一好好的姻缘被我搅合了。” 赵宇杰当时捡了面包之后被骂懵了,没反应过来。 后来想想,宁舒妈妈的情绪问题也很大,她太激动也太恨了,就好像他“偷”的不是一块肉松面包,而是其他更重要的东西。 严乔:“宁舒的爸爸出过轨。” 这是宁舒之前在学校的体育室告诉他的,他爸爸出轨过一个大胸女人,她妈妈因此痛恨胸大的,宁舒才选择穿束胸衣。 这件事暂时不是关键,关键的是另一件事。 今天在宁舒家,吃好午饭,徐美兰接到学校的电话,听内容是有个女学渣趁周末学校没人,潜进办公室偷期中考试的卷子,好应付即将开始的期中考试。 徐美兰的态度很坚决,要求开除那个学生,一丝情面都不留。 她在电话里冷嘲热讽,说人家小时候偷东西偷卷子,长大了还不得偷人。 正在书房工作的宁振林听见了,沉着脸,甩开门就走,一直到他和宁舒走了都没回来。 赵宇杰好一会没说话,他听明白了,对宁舒妈妈来说,偷东西和偷人的性质是一样的,她痛恨小偷,到了无法容忍的地步。 “乔哥,你现在需要面临的是一个经典选择题,如果你的兄弟我,和你的老婆同时掉进河里,你会救谁。” 严乔:“废话,当然是救老婆。” 赵宇杰捂着心口,痛心疾首:“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这个没良心的,红杏出墙,有了新欢忘了旧爱。” 片刻之后,两人若无其事地回了包厢,问就是在谈离婚。 吃好饭,孙晓倩回家,罗明回文身店,严礼说找同学玩去了,今天晚上不回家。 赵宇杰蹲在青柠门口,看着严乔和宁舒渐渐走远的背影,心里不踏实,总觉得当年的事像一个定时.炸弹,启动开关就在他脚底下,一不小心就炸了。 宁舒和严乔一起往永宁里走去。 今天的天气还算不错,跟昨天一样冷,却又比昨天好一点,连月亮都亮了不少。 宁舒很开心,脸上带着柔柔的笑意。 她感觉到自己垂在身侧的手被男人的小拇指轻轻勾了一下,因为有点痒,她往一旁躲了躲。 却被他一把抓住了整只手。 他的手很大,紧紧裹住她,又暖又干燥。 他经常把她的手揣进他的口袋里暖着,不是第一次被他握着,却没有哪一次像这次一样,让她的心脏砰砰直跳。 两人都没说话,他牵着她的手一直往前走。 似乎不满足于就这样牵着她,他把自己的手指叉进了她的指缝,跟她十指相扣。 他转头看着她:“你手心出汗了。” 她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你也一样。” 他问:“喜欢哥哥牵着你吗?” 她点了下头:“喜欢。” 她突然觉得时间变得很慢,像被拉了慢镜头,她能感觉到他手指和手掌贴着她,走路的时候轻轻摩擦着她的皮肤。 又觉得时间过得太快,平时七八分钟才能走到头的天堂街,感觉只过了几秒钟就走完了,。 她恨不得让这条路再长一些。 严乔又问:“喜欢哥哥的手吗?” 宁舒捏了捏严乔的手指,低声道:“喜欢。” 严乔抬了下手,牵着宁舒的手一块,把自己的手递到她眼前,声音低哑:“哥哥的手指很灵活的。” 宁舒自然又没听懂,以为他在自恋:“那你的手这么灵活,会缝衣服会织毛衣吗?” 严乔笑了一下:“缝衣服和织毛衣都不会,不过,会点别的。” 他往她身侧靠了靠,弯下腰贴上她的耳朵,低声对她说了一句话。 宁舒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了,说话都有点结巴:“你……你这个人怎么这样!” 说完使劲挣自己的手,试图从这个浪荡货手上挣开。 却被他越抓越紧,她低低喊叫出声:“轻点,你弄疼我了。” 她说完这句话之后,他似乎怔了一下,竟然真的松开她了。 男人的声音变得低沉沙哑:“跑,能跑多快跑多快,不然哥哥怕控制不住自己,就地把你弄疼了。” 这次宁舒反应过来了,抬腿就要跑。 被严乔抓住后脖颈抓了回来:“别跑了,跑也跑不掉,在这等着,我去便利店买点东西。” 严乔走进了便利店,从收银台边拿了一包口香糖,拿出手机准备付款。 无意间看见口香糖旁边放着的避孕套。 店员叫了声:“先生?” 严乔回过神来,把付款码递了过去,拿起口香糖走了。 他推开玻璃门,看见站在路边等着他的宁舒。 她人长得娇小,脸只有巴掌大,眼睛大而纯净,透着天真,嘴唇是淡而自然的粉色,跟她的年龄相符,甚至看起来更小一些。 他狠狠地鄙视了一下自己,赵宇杰骂他老畜生,似乎也没骂错。 宁舒看见严乔:“怎么突然想起来吃口香糖了。” 严乔牵起宁舒的手,放在自己的口袋里暖着:“因为刚才喝酒了,嫌味道不好闻。” 宁舒:“那你回家刷牙啊。” 严乔:“等不到回家了。” 他们已经走出天堂街了,现在在永宁里的街道上,再过五分钟就能到家。 宁舒仰头看着严乔:“你是不是想亲我?” 严乔笑了一下:“被你发现了啊,我表现得有这么明显吗。” 宁舒低着头,低着声音:“你一靠近我我就感觉到了,你的呼吸都变了。” 严乔把吃了几口的口香糖扔掉,回到宁舒面前:“那你给亲吗?” 宁舒被他盯得脸红:“我要是说不给,你就不亲了吗?” 严乔:“当然不会。” 宁舒:“那你还问什么。”说完她就跑了。 宁舒一口气跑到家门口,转头却没看见严乔的身影,她打开家门进去,等了他几分钟,还是没见他回来。 她开始慌了,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正要折回去找他,突然被人从身后抱住了。 他弯下腰,呼吸落在她的耳侧,烫得人耳朵疼。 男人的声音温柔低哑:“宁宁,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宁舒转头看着严乔,不等她说话,他的吻就落了下来。 他一只手抱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扶住她的后脑勺,指尖穿入她的头发,亲吻她的嘴唇、眼睛、耳朵、脖颈。 温柔的试探随着愈发急促的呼吸变成了贪婪的攫取,空气渐渐变得稀薄起来。 他感觉到她的身体轻轻颤了一下,唇边尝到一丝湿热,听到她嘴里发出低低的呜咽声。 他从意乱情迷中醒过来,慌了一下,对她道歉:“对不起,是我太急了,别哭。” 她却抱着他的脖子吻了上来:“严乔,永远也不要变心,好不好?” 他紧紧把她抱在自己怀里,帮她止住颤抖,心底又疼又温柔:“我发誓……” 她用手指堵住他的嘴唇,看着他的眼睛:“别发誓,万一真被雷劈了怎么办。” 他笑了一下:“心疼哥哥?” 她仰头看着他的眼睛:“你要是真变心了,跟别的女人好了,被雷劈了,不就一下子就死了吗。” 他紧紧抱着她,声音低柔:“不舍得让哥哥死。” “不是,”她继续把刚才没说完的话说完,“我觉得被雷劈不如千刀万剐好,这样可以让你死得慢一点,也更疼。” 他低下头,狠狠在她嘴唇上咬了一口,把她咬疼了,骂一句:“小坏蛋。” 作者有话要说:嘤,小坏蛋。 *** 感谢00a的地雷,谢谢大家! 第45章 严乔看了一眼时间, 还有四十分钟就到十点了:“你先进去,我去处理一点工作,要是回来晚了,别等我, 自己先睡。” 宁舒拽了下严乔的手:“今天能不去了吗?” 严乔犹豫了一下, 揉了下宁舒的头发:“乖, 哥哥很快就回来。” 他还是不放心,怕到了十点她又去接所谓的妈妈的电话。 严乔出去之后, 宁舒回卧室备了一会课, 十点钟一到,严乔的电话准时响了起来,她问:“这么快就到工作室了?” 说起来,她还知道他的兼职到底是做什么, 问也不肯说。 严乔依旧站在院墙下面, 抬头看着二楼亮着灯的房间:“嗯, 刚到。” 宁舒:“倒杯温一点的水喝,暖暖身子。” 严乔喝了口西北风:“已经在喝了。” 今天两人一整天都在一起,经历的开心和不开心的事都是一样的。 他决定跟她聊点别的, 好玩的, 刺激的:“喜欢哥哥亲你吗?” 宁舒握着手机趴在床上, 怀里抱着爱莎毛绒玩具,声音很低:“喜欢。” 严乔:“舒服吗?” 宁舒害羞地把自己的脸埋在床,声音更低了上:“舒服。” 严乔笑了笑:“还想要吗?” 宁舒舔了下自己的下嘴唇:“想。” 严乔把手机往耳边贴了贴,故意逗她:“说的什么,没听清,大一点声。” “说,想不想要?” 宁舒摸了下自己的脸, 烫得像是发了烧:“想……想要。” 严乔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少了几分逗趣,变得低沉沙哑:“想要什么?” 宁舒没说话,太羞耻了,说不出来。 男人的声音从手机听筒钻进耳朵,挠得她心口发痒,她听见他教她说话:“就说,想要哥哥。” 宁舒试了好几次,正要说,却被严乔阻止了:“先别说了,等下次,当面说给哥哥听。” 严乔站在院墙下面,本意是想调戏她一下,却把自己弄得燥热难耐,只想回房间冲个冷水澡。 第二天,宁舒早早起床了,楼上楼下跑了好几趟。 严乔从房间出来看见她:“你不是放假吗,不多睡会?” 宁舒脖子上挂着上次严乔给她的口哨:“不是说给你当体育课助教吗?” 她连他的工资都拿了,不能拿着钱不干活。 她在客厅里跑了一圈:“早上是先训练体育生对吗?” 严乔把她拦腰抱了起来,走上楼梯:“体育生训练强度大,专业要求高,用不上你,等给高三上课,你再来。” 他抱着她打开她的房间门,把她放在床上:“好不容易放个假,再睡会,听话。” 宁舒从床上跳了起来:“不行,我闲不住。”平时这个时候她该去教室看着学生们早读了。 她看着眼前的男人越靠越近的嘴唇,用手挡住:“一大早的,你想干什么?” 严乔默默把“你”字咽了下去,每次她问他,他想干什么,他想干的都是她。但他现在还不能说,怕吓坏小妹妹。 他吻了下她的手指:“我一直不太明白。” 宁舒慌忙把手缩回来,藏在自己身后:“什么?” 严乔摸了下自己的嘴唇,不怀好意地看着眼前的女人:“为什么你的嘴唇这么软,还这么香,让人要了还想要。” 宁舒转身拿起床上的枕头往严乔身上砸,红着脸骂他:“你怎么一大早就这样。” 严乔用手挡了一下,勾唇看着她:“哪样?” 宁舒把严乔赶了出去,一直到他出门去学校,她才从房间里出来。 宁舒闲不住,在房子里走来走去走了好几圈,又打开微信看了看班级群里有没有学生发言,试图从中窥探出他们的生活和学习状态。 微信群里静悄悄,已经是早读时间了,在班级群发言,无疑等于告诉班主任,自己在玩手机。 早饭时间一过,宁舒换了身白色的运动服,外面穿着一件黑色羽绒服,小跑着去了学校。 在学校主干道上遇到宁霜,两人视线对上,宁舒不得不跟她打招呼,语气平常:“早饭吃了吗?” 宁霜点头:“吃了。” “对了姐,我的饭卡没钱了,你帮我充点吧。” 宁舒皱了下眉:“爸妈给你的钱不够花吗?” 宁霜撇了下嘴:“一个月才一千多,哪里够花。” 宁舒皱了下眉,高中生在学校一般都是吃食堂,食堂的饭菜便宜又有营养,也没时间总出去逛街,一个月一千多绰绰有余。 宁舒:“我当年一个月才五百块,都花不完,你一千多怎么可能不够花。” 宁霜在心里嘀咕了一声:“咱俩又不一样。”她没敢说出来,因为有求于人。 宁霜笑了笑:“帮我冲三百就行,又不多。” 看宁舒包上的挂件好看,又开始要挂件,要来了挂在自己的书包上。 宁舒最后还是帮宁霜冲了饭卡,冲完给徐美兰发了条消息,说自己给宁霜冲饭卡了。必须让徐美兰知道,不然这三百就白花了。 六班第一节 课就是语文,陶主任去教育局开会还没回来,现在是九班的一位老师在带。 宁舒站在教室后门看了看,才两天不见,她却感觉已经很久没见他们了。 平时被这些皮孩子气得要死,恨不得他们赶紧毕业滚蛋,现在竟然有点想念。 宁舒一个人在教室后门伤感得不行。 她看了一会,去了严乔的办公室,作为一个助教,拿了人家的钱,就要替人家干活。 体育组的几个老师都在,看见宁舒:“宁老师,您是来借课?” 宁舒:“我是来帮忙的。” 严乔正式给大家介绍了一下:“宁老师现在是我的女……” 宁舒偷偷掐了他一下,严乔:“女……助教。” 体育组组长赶忙拿出手机,对着宁舒和严乔一阵拍:“可以啊严老师,不光抢过人家语文组的课,还直接把人拐到了体育组。” 这些照片将和上次拍的抢课视频一起,作为体育组内部交流教材。 宁舒想到语文组组长那张对她恨铁不成钢的脸,替自己解释道:“这不叫拐走,这叫帮忙,帮助。” 她走到严乔桌前,公事公办:“严老师,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严乔让宁舒坐在自己的电脑前,指了指屏幕:“需要写一个运动会总结陈词,八百字就行。” “这个是体育生训练方案,关键点已经写好了,需要串成一篇文章,好交上去审批。” “这是体育组年度总结报告,还没开始写,资料在附件里面。” 体育组组长喊道:“严老师,刚发给你一篇新版广播体操规范,麻烦修一下错别字和病句,今天下班前交上来。” 别的体育老师也在喊:“我这儿有篇学生体育运动规范需要整合一下。” “我写给林老师的情书,总觉得差了点韵味,麻烦严老师帮忙看看,是不是古诗词引用不恰当。” “我小学三年级的儿子上周末的作文被老师打下来了,让重写,严老师你帮忙看看,回头请你吃饭。” …… 宁舒转头问严乔:“你到底请的是体育助教,还是语文小秘书?” 严乔看了一眼外面的天气:“今天阴天,风又大,你别跟我出去上课,在办公室干活吧。” 他弯下腰,低声对她说:“干我的活就行了,其他人的不用管,他们在逗你玩呢。” 宁舒:“上午第三节 课是六班的体育课,我得去看看。” 严乔点了下头,趁别人都出去了,想弯下腰亲她。 宁舒把他推到一边去了,红着脸低声道:“不是说好了吗,在学校里面不能这样,影响不好。” 严乔看看宁舒的嘴唇:“嗯,听你的。” 从今天早上开始他就感觉身体不对劲了,头有点晕,量了量体温,果然有点发烧,怀疑是之前的感冒没好透,昨晚又吹了冷风,烧才会上来。 不然他不会这容易就放过她,她不让亲他就不亲了吗,未免过于天真。 他不想把感冒传给她。 严乔出去上课,宁舒帮他处理了一部分文件,看差不多到六班的课了,赶忙跑了出去。 六班的学生们一看见宁舒,直觉不好,宁老师这是放假都要来抢体育课吗。 体委谢成成哭丧着脸嚎了一声:“宁老师——” 其他同学也都垂头丧气,人群整齐发出一声叹息。 宁舒站在严乔身侧,声音洪亮:“大家打起精神来,老师今天不是来抢课的,是来协助严老师给你们上体育课的。” 谢成成眼睛一亮,眼巴巴地看着严乔:“真的吗!” 严乔点了下头:“好了,集合,报数,准备热身。” 同学们精神抖擞地排好队,开始逐一报数。 “一、二、三……” 宁舒打断了他们的声音:“今天我们来换一种报数方式。” 学生们有点意外,宁老师平时最喜欢盯着他们学习,不占体育课就已经很让人惊喜了,没想到会主动提出来带他们玩新的东西。 宁舒:“今天的报数方式是,《春江花月夜》,一人背半句,作者名和朝代不用背,背不出来的罚跑操场。” 严乔笑了起来,向六班的学生们投去同情的目光。 有人小声在队伍后面说道:“严老师,您怎么不管管啊,这可是您的体育课。”怎么能忍得下去让别的老师兴风作浪。 其他学生纷纷附和,有人大声喊了一句:“严老师,雄起!” 其他人开始起哄:“雄起,雄起!” 都这样了,严老师肯定不好意思不雄起。 严老师:“我听宁老师的。” 学生:“……”说好的宁老师只是助教呢。 宁舒笑了笑,把手背在身后,在队伍前面来回走着:“第一位同学,林婷,开始背吧。” “春江潮水连海平。” “海上明月共潮生。” “滟滟随波万……哦不,千万里。” ……?轻?吻?最?萌?羽? 恋?整?理? 报好数,开始热身,热身内容就是跑步。 跑步的时候必然要喊口号,宁舒想了一下:“知识改变命运,拼搏改变人生。” 六班的学生是拒绝的,甚至感到绝望,然而他们不得不喊,最后像看猴一样被别的班级正在上体育课的人围观。 宁舒还嫌他们的声音不够响亮:“早上是不是没吃饭,要不我去广播室给你们借个喇叭?” 终于热好身,做好课程规划中的体育锻炼,迎来了最幸福的自由活动时间。 男生们一哄而起,跑去体育室拿球。女生们三两成群,坐在操场边聊起了小八卦。 个别学习比较认真的学生,比如周思瑶、苏潘阳等,正在树荫下看书。 宁舒很满意,特地过去问问他们有什么需要讲解的地方,走近一看,刷数学卷子的、做生物练习的、背英语单词的,就是没有看她的语文的。 宁舒坐在周思瑶身边,探着头往她单词本上看。 周思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宁老师。” 宁舒:“没事,你继续看,我不伤心,一点都不伤心。” 周思瑶合上单词本,跟宁舒聊了几句:“宁老师,您跟严老师是不是在一起了啊?” 宁舒转头往严乔的方向看了一眼,他身上穿着跟她一样的白色运动服,站在篮球场边,学生把篮球扔给他,让他打球,他接过来,却没加入。 宁舒红着脸,小声对周思瑶说:“没有,别瞎说。” 周思瑶旁边的林婷说道:“那宁老师您得抓进紧了,我今天早上看见十班的叶老师给严老师送早饭,是亲手做的便当。” 宁舒想起来,好几次年级开会,叶老师故意往严乔身边坐,一会问他这个,一会问他那个。 宁舒拍了下林婷的肩膀:“老师交给你个任务吧。” 几个女生竖起耳朵,听见宁舒说道:“跟你们别的班的好朋友说,宁老师和严老师已经见过家长了,彩礼都给了,过完年就结婚。” 周思瑶笑了笑:“您刚才不是还说没在一起吗。” 林婷问道:“过完年就结婚?” 宁舒:“见家长和彩礼是真的,过完年结婚是假的。”她亲自散发出去的流言,就算要为此负责也无所谓,不过结婚的话,最好还是高考之后吧。 宁舒抬头往篮球场上看了一眼,她的彩礼正在打篮球,运球上篮的姿势十分帅气,不愧是她的彩礼。 宁舒走到操场上,看见女孩子们一边往篮球场看,一边小声说着什么。 她从那几个女生的窃窃私语中听到了宁霜的名字。 宁舒皱着眉走了过去,还没得及问,看见从教育局开会回来的陶主任从车上下来,连办公室都没去就怒气冲冲地赶了过来。 看起来气得不轻。 宁舒走过去问道:“陶主任,您怎么了?” 陶主任看了着篮球场,又看了看正在悠然晒太阳的严乔,带着宁舒走过去,一边低声说道:“你没听说吗,严礼早恋。” 宁舒这两天不在学校,消息滞后,什么都不知道。 宁舒拉了陶主任一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昨天宁霜还让她介绍她跟严礼认识,不可能今天就谈恋爱了。 陶主任拿出手机给宁舒看:“我的眼线发给我的,你自己看看,怎么可能有误会。” 宁舒看完,感觉眼前一黑,差点昏了过去,严礼和宁霜? 不可能,要真有这事,她第一个不同意,宁霜那个样子,哪里配得上礼礼。 照片拍得真真切切,地点是学校的小竹林。 本来,男生女生出现在一块,稍微靠得近一点就说人早恋,不合适。 但严礼不一样,他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温和阳光,骨子里其实是个冷的。 是那种会微笑着跟路上遇到的女生打招呼,但绝不会跟人说话超过三句的人,更别提在小竹林里说话了。 根据陶主任以往的经验,但凡单独过去的男生女生,十对有九对在谈恋爱,另外一对是在谈分手。 宁舒稍一思索,严礼为什么愿意跟她去小竹林,肯定是宁霜用了她的名字,说她是她的妹妹。 严礼一定是为了她才愿意跟宁霜去的小竹林。 宁舒对陶主任解释了一下。 陶主任把严礼叫到篮球场边,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说:“小竹林那种地方你也敢跟一个女生单独去?” 不怪他生气,这件事已经在学校里面传开了,年级第一谈恋爱,这是非常负面的示范。 “我没早恋,”严礼手上抱着一个篮球,不说话,看起来并不打算解释,顿了一下才说道,“这事您能别跟宁老师说吗。” 宁舒站在不远处,愈发确定了自己刚才的猜测,严礼果然是为了她才愿意跟宁霜出去的。气得她想去宁霜的教室把她叫出来打一顿。 陶主任弄清楚这件事是误会,苦口婆心地对严礼说道:“男孩子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中午,宁舒来到宁霜的教室,在门外看见一堆女生围着她。 宁霜坐在那群女生中间,正在谈天说笑,看起来很得意。 今天早上,她跟班里的几个女生打了赌,说自己能把校草约到小竹林里,自然没人信她的话。 校花追了三年都没追上的校园男神,宁霜何德何能,她长得又不好看,成绩也很一般,扔人堆里就看不见了。 没想到,她真把校草约到了小竹林,这事在学校引起了巨大的轰动了。 一时间,宁霜成了红人,一下课就有别的班级的女生跑过来偷看她。 宁舒把宁霜叫到一个没人的地方,沉着脸道:“谁让你去找严礼的,还把人约到小竹林,生怕别人误会不了是吗。” 宁霜浑不在意:“不就是过去说几句话吗,我又不能吃了他。” 宁舒抬起手指了指宁霜,气得说不出话。 一想到严礼为了她,答应一个根本不认识,看起来还很令人讨厌的女生去小竹林,她就心疼,这跟卖身有什么区别。 宁霜让她给她充钱,她给她冲了,抢她的挂件她也给了。 抢严乔给她买的大衣不行,打严礼的主意那就更不行了。 宁霜抬着下巴看宁舒:“姐,你不会是想打我吧,你要是敢打我,妈妈肯定会骂你的。” 一提到徐美兰,宁舒冷静了很多。 看宁舒不说话,宁霜以为自己像往常一样胜利了,露出一丝阴险又得意的笑:“不知道妈妈会不会把你赶出家门呢姐姐。” 赶出家门四个字彻底刺痛了宁舒,她往前走了一步,拽着宁霜的胳膊,把她拽到栏杆前,摁着她的头让她往下面看,声音沉冷:“宁霜。” 隔着四层楼高的距离往下看,宁霜终于知道害怕了,声音发抖:“宁舒,你这个疯子,你放开我。” 宁舒又把宁霜的头往下面摁了摁:“你说得对,我就是个疯子,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你根本就不该出生,你不该活着,你生下来就该死。” “不瞒你说,你三个月大的时候差点就被我掐死了,就差一点,”宁舒掐着宁霜的后脖颈,“就像现在这样,掐死你。” 宁霜被吓哭了,开始求饶:“姐,姐姐,别掐我,也别推我。” 宁舒松开手,看了一眼宁霜:“不跟你开玩笑,以后再敢去骚扰严礼,我会掐死你。” 宁霜像看魔鬼一样看着眼前逆来顺受被她欺负了十几年的姐姐,嘴唇微微发抖:“你是魔鬼,你就是个魔鬼!” 说完哭着跑了。 宁舒刚才在吓唬宁霜,她不可能真把她从栏杆上推下去,或者掐死她。 她冷静下来才想到,宁霜肯定会向妈妈告状,有点后悔自己的冲动。 宁舒就是在这个时候意识到,她一直小心翼翼守护着的东西是不是发生了变化。 她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一边是徐美兰那边的家,一边是严乔的家,她站在中间,左看右看,被两股互相冲突的力量拉扯着。 中午放学,宁舒特地去教学楼下接严礼,想跟他好好聊聊,让他以后不用理宁霜,好好准备高考就可以了。 严乔站在宁舒身侧,抬手揉了下她的头发:“没事的。” “怎么没事,礼礼马上就要高考了,每一分每一秒都很宝贵,”宁舒气得大喘气,“最关键的是什么你知道吗,我对此竟然束手无策,只能吓唬她一下,又不能把她打一顿。” 严乔的表现却很平静:“放心,你收拾不了,有人会替你收拾。” 宁舒转头问道:“什么意思?” 她的话音刚落,转头看见宁霜哭着往校门外跑去,头上戴着一个黑色的帽子。 宁舒抓住宁霜的一个同学,问道:“宁霜怎么了?” 那位同学似乎想笑,碍于宁舒是宁霜的姐姐,又不敢笑:“宁霜的头发被人剃了。” 宁舒转头看着严乔,眼巴巴地等他的回答。 严乔:“喜欢礼礼的女孩子不少,其中一个干的吧。” 宁舒的警惕心一下子上来了:“谁?!” 严乔也不知道,反正只要礼礼不早恋就行,别的女孩子要喜欢他,那也是控制不住的事。 宁舒看见严礼从楼梯上下来,忍不住对严乔说道:“今天礼礼为了我受了很大的委屈,还被陶主任骂了。” 她鼻子一酸:“我以后得更疼他才行。” 严礼走过来,宁舒从口袋里掏出来一把糖塞进他的书包里:“今天中午想吃什么,我亲自下厨给你做。” 严礼见识过宁舒的厨艺,上次她做面条,两人都没吃,最后吃的外卖。 宁舒跟严礼走在一起,反而严乔坠在后面像个拖油瓶。 宁舒对严礼说:“以后宁霜再找你,别理她。” 严礼:“嗯。” 宁舒目光慈祥地看着眼前的少年,感动道:“以为别再为了我,受委屈了,自己不想做的事,不要委曲求全。” 严礼:“嗯。” 宁舒继续说道:“好在宁霜已经得到教训了,以后应该不敢来找你了,她的头发被人剃光了你知道吗?” 严礼点了下头:“知道。” 宁舒:“那你知道是谁做的吗?” 她当然不是想找人算账,甚至想给那位英雄好汉送一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锦旗。 谢成成从后面跑了过来,往严礼肩膀上一抱:“还能是谁,还有谁敢,我的野蛮校花呗。” 严礼用手肘撞了下谢成成的肚子,低声警告他:“别瞎说。” 谢成成转头就对宁舒和严乔举报:“宁老师,严老师,严礼刚才低头笑了,笑得可骚了。” 宁舒:“没事,笑得再大声点也不要紧。” 宁霜的头发被人剃了,这难道不好笑吗。 谢成成:“不是,是闷骚……” 他还想说什么,被严礼勒着脖子进了一家面馆:“闭嘴。” 谢成成低声问道:“你该不会是故意跟宁霜出去的吧?” 严礼看了他一眼:“少问班里的女生借言情小说看,你都看成恋爱脑了。” 宁舒和严乔打算去青柠吃午饭。 宁舒低头踢开地上的一颗小石子,神情有点闷闷不乐,严乔抓住她的手,放在自己口袋里暖着:“怎么突然不开心了?” 宁舒低着头不说话,严乔:“不说话亲你了啊。” 宁舒转过头,轻轻撅了下嘴:“亲吧。” 严乔垂眸看着女人樱桃般莹润的嘴唇,自己好像被她反撩了,他低了下头,终于还是没亲。 他感冒发烧,不想传给她。 宁舒看这老色狼对送上门的小羊无动于衷,十分意外:“你不想亲我了吗?” 分明昨天晚上还对她发誓,又是天打雷劈又是千刀万剐,说永远不会变心,这才过去不到一天就不愿意亲她了。 严乔:“到底为什么突然不开心?” 宁舒皱了下眉,眼睫低垂:“昨天才见的家长,今天我家里人就给你和礼礼带来麻烦了。” 严乔揉了下宁舒的头发:“别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这个麻烦又不是你带来的。你是你,他们是他们。” 青柠门口,赵宇杰依旧蹲着,只是不再给自己选妃了,盯着一个地方出神。 宁舒喊了声:“赵老板。” 赵宇杰看见宁舒和严乔,竟然起身走了,好像跟他们非常不熟的样子。 宁舒转头问严乔:“他怎么了?” 严乔:“有病,别管。” 帮宁舒盛好饭,严乔出去了一趟,把躲在红莓奶茶店的赵宇杰抓了回来,往青柠门口一扔:“跑什么?” 赵宇杰像往常一样,吊儿郎当:“前妻带着新欢上门,我看着心碎,还不得赶紧跑。” 严乔看了他一眼:“不开玩笑,到底怎么了。” 赵宇杰点了根烟:“我刚才看见宁舒妈妈了,带着一个哭哭啼啼的小女孩从店门口走过去,好像在找地方吃饭。” 严乔看了看前面的街道,果然在人群中看见了徐美兰和宁霜。 赵宇杰拉了下严乔:“快进去吧,让她看见咱俩在一块不好。” 严乔掀开眼皮看了赵宇杰一眼:“你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吗,除了长得丑点。” 赵宇杰的关注点果然被拉偏了,撸起袖子就要干:“说清楚,谁丑?” 他一转头,看见徐美兰和宁霜朝这边走了过来。 他下意识地想躲开,总觉得自己不光彩,就好像他真的偷了别人的肉松面包。 更何况,他还是贪污犯的孩子。 宁舒妈妈无法容忍小偷,他不想连累严乔和宁舒,哪怕像个过街老鼠一样躲起来都行。 严乔抓着赵宇杰的脖子,把他拧了回来:“干嘛弯着腰埋着头像个贼一样,把腰板挺直了。” 他是个贪心的人,女人和兄弟都想要,任何一个都不会放弃。 他这一生已经失去很多东西了,不想再失去。 徐美兰看了过来,赵宇杰被严乔抓着,逃不掉,用手去挡自己的脸,一米八几的人弯成了一米七,看起来狼狈不堪。 赵宇杰一边挡着自己的脸,试图从严乔手上挣开,挣脱不开,急得要动手:“松开,不然真揍你了。” “赶紧的,她们过来了。” 徐美兰已经看见严乔了,带着宁霜走了过来:“小严。” 严乔礼貌地叫了人:“阿姨好。” 徐美兰看了看赵宇杰,微微皱起了眉,在记忆中稍一搜寻就想了起来,脸色骤然大变,指着赵宇杰的鼻子骂道:“你……你是个小偷!” 徐美兰拿出手机要报警,声音尖利,划在人的耳膜上:“偷人东西,不要脸!” 赵宇杰的表情凝滞了一下,被这句话带到了十年前的那个冬天。他整个人开始发冷,鼻尖和手心却在不断冒汗,眼神出现一瞬间的空洞和迷茫。 严乔皱了下眉:“他不是小偷,他是我的朋友,家人。” 赵宇杰转头看着严乔,像突然被阳光照了一下,身上的寒冷骤然散去。 徐美兰抬头看着严乔,语气严厉带着怒气:“你怎么会跟这种人交朋友,这个人从小就是个小偷。” 严乔让赵宇杰先进屋,自己留了下来。 徐美兰对严乔的态度感到生气:“你怎么能这样包庇一个小偷。” 她看了一眼消失在餐厅门里的赵宇杰,对严乔说道:“我们家不会跟小偷做朋友,你要是想继续跟宁宁在一起,必须跟你那个所谓的朋友绝交。” 严乔:“说过了,他不是小偷。” 徐美兰见严乔执迷不悟,冷哼一声:“看来你也不是多喜欢宁宁,不然怎么会做不到为了她跟一个小偷绝交。” “你自己好好考虑一下吧,要是执意不肯跟那个小偷绝交,你跟宁宁的事就算黄了。” 徐美兰说完,带着宁霜走了。 严乔回到二楼包厢,赵宇杰蹲在椅子上,手上把玩着一支没点着的香烟,不吭声。 宁舒已经吃好饭了,正在教训赵宇杰:“你上学的时候老师没教过你吗,见了人要懂礼貌,要问好,刚才在楼下你躲我干什么。” 赵宇杰还是不吭声,低着头听老师的教训。 宁舒从包里拿出来一个保鲜盒递给赵宇杰:“这是苏潘阳让我转交给你的,说是他奶奶亲手做的小鱼饼。” 看见严乔进来,赵宇杰拿起盒子走了:“我找罗明喝酒去了,正好当下酒菜。” 宁舒看赵宇杰不对劲,不知道他是怎么了,以为是感情上的事,就没多问。 吃好午饭,严乔把宁舒送回永宁里。 严乔问道:“你妈妈以前对你一定很好吧。” 宁舒笑了笑:“她现在对我也很好啊,每天晚上十点都给我打电话,哦不对,现在变成你给我打电话了,为此她还抱怨过。” “我就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严乔帮宁舒把羽绒服拉链往上面拉了拉:“跟我讲讲以前吧,你小的时候,七八岁之前。” 宁舒边走边说道:“别人都说小孩对童年的记忆容易变得模糊,但我记得很清楚。” 她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唇边露出一对甜甜的小酒窝,那是真正幸福的表情:“我爸妈可疼我了,那时候有一种进口的巧克力,好几百一盒,只要我想吃,我妈就会给我买。我要什么他们就给什么。” “我记得有一次晚上,我发烧了,把我妈吓得要命,两天两夜没敢合眼,守着我,怕我高烧反复。” “还有,每天晚上十点,我妈都会给我讲故事,抱着我睡觉。”她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都七八岁了,还让妈妈抱着睡,最后被别的小朋友知道笑话了。” 严乔沉默着听着,他相信她说得都是真的,正因为是真的,才更残忍,割舍起来也更难。 他揉了下她的头发:“要是我和你妈同时掉进河里了,你会救谁?” 宁舒看着严乔:“你先亲我一口。” 严乔没想到她会突然索吻,弯下腰,轻轻在她唇上吻了一下,一触即放。 她抱着他的脖子,声音软软的:“怎么跟昨天不一样啊” 严乔:“有吗?” 宁舒低头舔了下自己的嘴唇,像一只贪吃的小猫:“你昨天伸舌头了,今天没伸舌头。” 严乔垂眸看着眼前对着他撒娇的女人,身体涌起一股冲动。 要不是感冒发烧,他能把她吻到缺氧窒息昏过去。 把宁舒送到家里,严乔站在客厅门口,抬眸看着她。 想到徐美兰的威胁,他的语气变得很沉:“宁宁,你一定要选我。” 宁舒不知道严乔在说什么,想了一下才想起来,他在问,她和她妈妈同时掉进河里她会救谁。 她笑了笑:“不是都见过家长了吗,家长都同意了,怎么还问我这个问题。” 严乔走出客厅大门,转过身,隔着一道门看着她:“你要是敢不选我。” 他顿了一下,分明是像绅士一样温柔笑着的,瞳孔深处却翻涌着义无反顾的偏执和野蛮:“我就把你抢走,关起来,上了你,让你只能属于我。”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王子、直捣黄龙、00a、末飞霜的地雷,谢谢大家! 第46章 晚上十点钟, 和前几天一样,宁舒准时接到严乔的电话。 严乔听出来,徐美兰没有把赵宇杰的事说给宁舒听。 她没有那么好的心,放过他们。八成是因为宁霜的头发被人剃光了, 哄那位大小姐去了, 顾不上宁舒这边。 严乔靠在院墙边, 抬头看着二楼窗户映出来的宁舒的身影:“水果吃了吗,冰箱里有橙子, 多补充点VC, 增强身体免疫力。” 他摸了下自己的额头,烧又上去了,头疼得厉害:“今天可能要更晚点回来,十二点左右吧, 别等我, 先睡。” 宁舒皱了下眉:“为什么今天要这么晚回来?” 严乔:“有点工作。” 宁舒:“你不想我吗?” 严乔笑了笑:“想, 当然想。” 宁舒站在窗边,摸了下自己的嘴唇:“你今天都没亲过我,让你亲你才就亲了一下。” 严乔只恨自己生着病:“这句话敢不敢下次当着我的面说?” 远处开来一辆车, 停在别墅门口, 赵宇杰从车上下来, 把自己的手表举到严乔眼前,提醒他注意时间,该去医院吊水了。 严乔心里惦记着徐美兰的事,他不确定宁舒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她会不会放弃他。 “宁宁,叫我一声哥哥吧,让我心里踏实一点。” 宁舒觉察到严乔不太对劲:“你到底怎么了?” 赵宇杰看严乔腻腻歪歪的, 估计还要一会,回车里拿了件大衣扔他身上,对他比划了三个手指头,意思就是再给他三分钟,三分钟之后再不挂电话去医院,他就把宁舒喊下来。 罗明嫌冷,一直躲在车里没下来,他有点不明白,严乔是哪根筋搭错了吗,发着烧站在风口打电话。 严乔裹了裹衣服,握着手机走到一旁,不给赵宇杰听。 终于等那一对腻歪完,赵宇杰把严乔押进车里:“上次就跟你说了,找个室内暖和的地方再打电话。” “宁老师在家里,又不是在外面,你有什么不放心的,还非得亲眼看着。” 罗明递给严乔一个保温杯,严乔拧开喝了几口水:“赶紧开车,早点挂完早点回来。” 赵宇杰:“您还知道您病着呢。” 罗明笑了笑,调侃严乔:“乔哥,你是不是不太行啊,怎么风一吹就病倒了。” 男人不能说不行,严乔看了罗明一眼:“你试试你也得倒。” 说起来也是奇怪,以前就算他大冬天穿着T恤出来跑步都没事。 赵宇杰:“因为操心嫂子的事吧,思虑过深。” 嫂子两个字取悦了严乔,他笑了一下,靠在椅背上,眯了下眼睛,让自己稍微舒服一点:“你跟孙晓倩怎么回事?” 赵宇杰一边开车一边说道:“什么怎么回事,我跟她又不熟,说的话加起来不超过二十句。” 罗明看了看赵宇杰:“这不像你啊,平时不是一见到漂亮姑娘就油嘴滑舌得不行吗。” 赵宇杰没说话。 罗明不知道他在装什么深沉,严乔无奈道:“自卑了。” 赵宇杰笑了一下:“怎么可能,老子可是天堂街一枝花,青柠的生意都是我这张脸招来的,当然,还有礼礼。” 罗明碰了下严乔的肩膀:“乔哥,你跟宁老师怎么样了?” 严乔转头看着窗外,天气越冷,路上的行人越少,不知不觉已经快到十二月了:“什么怎么样了,这不谈着恋爱吗。” 他九月与她相识,到现在差不多三个月。 严乔弯了下唇角,看着车窗上映出来的自己的影子,居然才三个月,感觉已经认识她很久了。 罗明坏笑了一下:“别装,说,发展到哪一步了?” “让你破处可能有点困难,亲过吗?” 严乔白了他一眼:“废话。” 罗明:“摸过吗?” 严乔:“滚,跟你这个老流氓说不着。” 到了医院,严乔坐在输液椅子上,挂上水,看着一左一右站在自己眼前的赵宇杰和罗明:“这个架势,我怎么感觉自己跟快要死了一样,站在这儿干嘛,守孝呢。” 挂好水回去的时候已经凌晨一点钟了,严乔站在宁舒房间门口,抬起手想敲门,又怕她已经睡了。 宁舒躺在床上,听见严乔进家门的声音,翻了个身。 她想了一整个晚上,发现严乔不太对劲。 具体表现在,一般来说,刚确认关系的恋人恨不得一整天都黏在一起,至少她是这么想的。 严乔似乎有点躲着她。 连亲吻都吝啬。 她想不出来他为什么要躲她,这么快就变心了吗? 他看起来不像那种人,他一直对她很好。 可是,当年爸爸妈妈也对她很好,把她当成宝贝一样宠着,最后还不是变心了。 她翻来覆去,很晚才睡着,梦见当年离家出走的自己,醒来已经一身汗。 已经上午十点钟了,宁舒吃好早饭洗好衣服,准备去学校找严乔,算好了下课时间给他打电话,问他中午想吃什么。 严乔上好课刚回到办公室:“今天中午有点事,组长说开会,你乖,自己去青柠吃,菜单我已经发给小周了,都是你爱吃的。” 他今天还有两瓶水要挂,要去医院挂水。 宁舒嗯了声:“那你今天下了班早点回来啊?” 严乔听出来宁舒的声音有点不开心,逗她道:“那我要是不回来了呢?” 宁舒低头看了看挂在胸前的那颗白色口哨,是上次严乔挂在她的脖子上的,说只要她一吹口哨,他就会出现:“那我就吹口哨。” 说完,低头含住口哨,使劲吹了一下。 严乔的耳朵差点被震聋,等哨声停下来了:“你的肺活量是不是变好了,我记得你以前跑两步就喘。” 他低声笑了一下:“你一喘我就难受。” 宁舒:“你难受什么?” 严乔勾了下唇,声音低沉沙哑:“你说呢?” 宁舒反应过来,脸颊渐渐变红了,低声骂他:“你是一会不浪就难受吗。” 她低头拿起口哨,站在窗边看着学校的方向,从这儿只能看见几幢教学楼和宿舍楼,看不见操场,更看不见他。 “你上次不是说,我一吹口哨你就出现吗,那你怎么不出现,大骗子。” 严乔拿起办公室衣架上的外套,准备去医院挂水,被电话另一头的女人一句大骗子挠得心痒:“宁宁,你等着我。” 他有点后悔,没早点听赵宇杰的话去医院挂水,总以为睡一觉就能好,导致现在要挂好几天水。 没法亲近她,没法陪着她。 挂了电话,宁舒在书房备了会课,中午十二点准备出门去青柠吃饭。 她站在衣柜前挑了挑,跟严乔在一起久了,她也有点会搭衣服了,实在不会,就按照之前严乔帮她搭配过的穿。 先挑内衣,她平常最喜欢那件粉色波点的,浅蓝薄纱的也不错。 但她今天拿了一件黑色蕾丝的,套装。 她站在镜子前穿上照了照,她本来皮肤就白,黑色衬得人更白,像雪又像白色的绸缎,摸上去滑滑的。 很性感。 她以前不喜欢丰满和性感这两个词,觉得是骂人的,是侮辱人的,徐美兰给她灌输的思想就是胸大等于浪荡。 刚开始发育的时候她吓坏了,怕被徐美兰发现,也怕被别的同学发现。 她半夜躲在被窝里,偷偷上网查资料,怎么能让自己的胸变小。 网上说,已经长出来就缩不回去了,唯一的办法就是做切除手术。她当时只有十一二岁,什么都不懂,一心只想把自己的胸变没。 于是她开始存钱,想着等存够了就去切掉。 她偷偷去医院咨询,医生非常严肃地告诉她,除非有病变,不然不会给她切的,任何一家医院都不会给她切胸,还问她为什么要切掉,家长怎么没来。 听到家长两个字,她直接吓跑了,怕医生打电话把徐美兰叫来,那样的话她就死定了。 于是她用存下来的钱买了束胸衣,这样就不会被别人发现她胸大浪荡了。 束胸衣要换要洗,她不敢晾在家里,半夜去洗手间偷偷洗,洗好了带到学校,在住宿生晒衣服的地方挂起来,干了再收起来。 后来她慢慢懂事,试图跟徐美兰沟通一下,她不想穿束胸衣了,勒得难受。 徐美兰把她的衣服扒掉,看见她的胸,打了她一巴掌,骂她浪荡、骚货,整天想着勾引男人。 从那以后,除了晚上睡觉,宁舒再也没把束胸衣脱下来。直到那次和陶主任在操场抓早恋,严乔把她背进校医务室。 宁舒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挺了挺胸,怪不得孙晓倩一见到她就想摸,因为确实挺好看的。 她像戴项链一样把严乔送给她的那只口哨挂在脖子上。 白色的口哨,黑色的胸罩,押韵又出挑。 宁舒穿上衣服,去青柠吃饭,远远看见赵宇杰蹲在门口,笑着打了声招呼:“赵老板。” 赵宇杰从地上站起来:“嫂子,大嫂,以后别这么叫我了。” 宁舒笑了笑:“那叫你什么。” 赵宇杰抬了抬下巴:“天堂街一枝花。” 宁舒看见赵宇杰手边放着一盒餐巾纸,又不停吸鼻子,问道:“你感冒了?” 赵宇杰点了下头:“有人不舍得传染自己的女朋友,就传染了我。” 宁舒:“罗明病了?” “不对,罗明什么时候交了女朋友,怎么没见他带来过。” “不是,”赵宇杰对宁舒说道,“已经让小周把饭菜端上去了,快去吃吧,不然凉了。” 宁舒上了楼,严乔帮她点的都是她爱吃的,荤素营养搭配也很好。 她看了看时间,不知道他们体育组开会开完了吗,不明白体育老师那么闲,为什么非得挑中午的时间开会。 她吃好饭从青柠出来,看见从对门奶茶店走出来的体育组组长,疑惑道:“你们不是在开会吗?” 体育组组长喝了口奶茶:“什么开会?” 跟他在一起的另外一位体育老师也是一脸懵逼:“开什么会?” 体育组组长一下子反应过来了,赶忙说道:“啊,对,是在开会,觉得口渴,出来买杯奶茶,这就回去继续开会了。” 说完拽着另外一位体育老师走了。 那位体育老师还在继续懵逼:“开什么会?” 体育组组长踹了他的小腿一下,低声道:“闭嘴,再不闭嘴,我们的语文小秘书就要跑了。” 宁舒站在原地,看着两个体育老师嘀嘀咕咕地走远,敏感地意识到,严乔骗她了,他根本没在开会。 像是赌气一般,她去了学校,在操场上使劲吹了声口哨。 严乔没有出现。 他说只要她一吹口哨他就出现的。 陶主任听见口哨声,以为是哪个熊孩子调皮捣蛋,直接就从办公室跑过来了:“宁老师?” 宁舒转头看见陶主任,赶忙把口哨藏了起来:“陶主任。” 她没把严乔吹来,把陶主任引来了。 陶主任看了看宁舒:“大中午的,你还在放假,不在家里休息,也不出去旅游散心,在这干什么呢。” “你要是实在闲得慌,可以跟我抓早恋,不然去学校后门看看有没有打架的也行,还有前门,又开了一家黑网吧,去那边蹲点卧底也行,网费学校给你报销。” 宁舒随便找了个借口:“今天太阳好,我过来晒太阳,顺便看看班里的学生。” “对了陶主任,六班的学生这几天还行吗,有没有给您添麻烦。” 陶主任:“麻烦倒是没有,就是学习氛围不太行,得好好抓一抓,离高考没几天了。” 陶主任走后,宁舒去了班里。 下午的课还没开始,学生们已经吃好午饭回到教室了,有的在午休,有的在写作业,有的在吃东西,干什么的都有。 本来就是休息时间,宁舒没有多管。 正当她准备回去的时候,发现后排一个男生不太对劲。 这名男生叫秦可,班里有名的调皮大王,活跃分子。 平时这个时候不是在教室里玩,就是偷跑出去玩,此时竟然乖乖趴在桌子上午睡。 宁舒看见他的手放在肚子上,推开门走了过去:“秦可?” 秦可抬起头来,脸色发白,额头冒了汗,声音有气无力:“宁老师。” 宁舒赶忙问道:“怎么了,肚子疼?” 秦可点了下头。 宁舒叫了两个男生,带着他一块去了校医务室。 今天值班的不是孙晓倩,是另外一名校医。 校医怀疑是阑尾炎,让赶紧送医院去。 宁舒让跟过来的谢成成和方瀚宇回班里,打算自己带秦可去医院。 谢成成不愿意走:“秦可块头这么大,宁老师您一个人肯定不行,我陪您去吧。” 宁舒吃力地把秦可扶起来:“不行,下午有数学和英语,谢成成你的英语期中考试连平均分都没到,方瀚宇你数学好像没及格吧。” “都别想着找借口不上课,预备铃响了,赶紧走吧。” 谢成成只好说道:“那我去叫严老师吧。” 宁舒摆了下手:“不用。”她知道,严乔根本不在学校。 宁舒带着秦可上了出租车,在车上给他的父母打了个电话。 到了医院,宁舒跟秦可的妈妈汇合,带着孩子做了检查,医生安排了阑尾手术。 秦可妈妈一个劲对宁舒道谢,宁舒见情况基本稳定下来,秦可的其他家人也陆续赶到了,她便先走了。 临走之前宁舒不忘对秦可说:“手术做完在家里休息也别忘了学习,林婷家是不是离你家挺近的,让你同桌把发下来的作业和卷子给她,请她带给你。” “不要一天到晚躺在床上玩手机,多做点作业,又不会的题目可以打电话问我。” 秦可同学生无可恋地点了下头:“知道了,宁老师。” 宁舒走出医院大门,上了一辆公交车。 车上的车载电视正在播放本市新闻,有学生家长向教育局投诉,说自己读初中的孩子被教导主任辱骂,骂得很难听。 家长认为这样的老师不配当老师,要求教育局和学校给个说法。 记者连线学生家长,电话里传出来家长的声音:“我承认,这件事是我女儿有错在先,她不该偷期中考试的卷子,对于这方面,学校要怎么处分我都没有意见。” 家长的声音愈发愤怒:“但你一个老师辱骂学生,说人小时候偷东西,长大了还不得偷人,你们听听,这是人能说出来的话吗,这是人格侮辱!” 宁舒想到上次带严乔回家,听到徐美兰讲的那通电话。 如果没有意外,当事教师应该就是徐美兰。 宁舒拿出手机,调出徐美兰的电话,想问问她怎么了,就像小时候她摔倒了生病了,会被徐美兰抱起来细声安慰一般。 她最终也没有把这通电话拨出去,这件事情的的确确是徐美兰错了。 从爸爸出轨那次以来,每次遇到关于小偷的话题,徐美兰的情绪都不好,对她尤其不好。 她其实一直都想劝徐美兰去看看心理医生 宁舒收起手机,转头看着窗外。 这儿是市中心,又是医院门口,高峰期的交通一向拥堵,从她上车到现在,已经六七分钟了,车子还呆在原地一动不动。 车窗外面是一排餐厅,快餐店居多,吃饭的人也很多,都赶着看病或陪人看病。 只有一家环境很好的港式茶餐厅人少一些。 隔着餐厅橱窗,宁舒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她险些以为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睛,再一睁开,看到的还是那张熟悉的脸。 严乔斜靠在椅子上,对面是红莓那位风情万种的老板娘。 林秋涵脱掉了外套,穿着一件黑色一字领毛衣,雪白的肩膀露出小半,长卷发披在肩后,长腿交叠,翘着二郎腿,黑色高跟鞋又尖又细,鞋尖险些蹭上对面男人的裤腿。 她正笑着对严乔说话,不知道说了什么,宁舒看见严乔偏过头笑了一下。 宁舒呆呆地看着,直到公交车开了出去,那副画面开始倒退。 她低头,看了一眼胸前的口哨,拿起来放在嘴里,没吹响,因为这是车上,是公众场合。 更因为她知道,就算吹得再响,他也不可能听见,更不出现在她面前。 公交车在学校门口停了下来,宁舒往回家的方向走。 她的脑子昏昏沉沉,一方面不相信严乔会背着她跟别的女人约会,另一方面又在想,要是他真的变心了,抛弃她了,她该怎么办。 离家出走再也不回来了。 可是,她放假之前还有道阅读理解没讲完,那是重点题型,万一高考考到了怎么办。 红莓奶茶店门口停着一辆送货的车,工人搬运完,拿出一张资料单,冲店里喊了声:“老板娘,货清了,签一下字。” 奶茶小妹从店里跑了出来:“我们老板今天去医院了,我来签。” 工人随口聊道:“怎么去医院了,要紧吗?” 奶茶小妹签好名:“不要紧,就是普通的感冒。” 宁舒走了过去,把得到的信息串联起来,普通的感冒,严乔带林秋涵去医院看普通的感冒。 她失魂落魄地走回家,在家门口看见了徐美兰。 因为被家长投诉,电视台曝光,事情闹得有点大,徐美兰被暂时停职了。 宁舒打开门让徐美兰进来:“我看到新闻了,您这几天好好在家休息,就当给自己放个假,等学校的处置下来再说吧。” 徐美兰一听就恼了,满腔怒火找到了发泄口:“我又没做错没说错,学校凭什么处置我。” 宁舒给徐美兰倒了杯水,不想跟她谈这个问题,因为没法谈。 徐美兰情绪激动,她自己也不在状态,满脑子都是在医院门口看见的严乔和林秋涵吃饭的场景。 她看得很清楚,严乔脸上的笑很温柔,偏着头笑的,带了几分羞涩。 那是恋爱中的男人才会有的。 徐美兰想到今天过来的目的,语气毋容置疑,像在下命令:“你跟严乔还是分手吧。” 宁舒皱着眉:“我为什么要跟他分手。” 哪怕亲眼看见他跟别的女人在一起,她想到了不理他,离家出走再也不回来,始终也没想过跟他分手。 徐美兰把包放在沙发上,走到宁舒面前,眼里涌着没由来的恨意,声音依旧带着威严:“他跟一个小偷在一起,说那个小偷是他的朋友,家人,我们家没有跟小偷做朋友的道理。” 宁舒皱了下眉。 徐美兰把当年赵宇杰偷面包的事讲了一遍。 宁舒想到昨天在青柠门口,赵宇杰一看见她和严乔就躲。 她解释道:“这件事严乔跟我讲过,赵宇杰不是小偷,他是个很好的人,帮助过我班上的一个学生。” 徐美兰突然想到了什么,紧紧盯着宁舒的眼睛看:“你跟妈妈说实话,当年带着那个小偷逃跑的人是不是严乔。” 宁舒继续解释:“他们没偷东西,是您的袋子破了个口子,面包掉了出来,他们才去捡的。” 徐美兰认定了赵宇杰和严乔是小偷,语气毋容置疑:“你必须和严乔分手,这事没得商量。” 宁舒紧紧抿着嘴唇,努力控制住自己的眼泪:“我不会跟严乔分手的,就算他是小偷,是杀人犯,我也不跟他分手的。” 徐美兰用手指了指宁舒,气得脖子通红,直接喊宁舒的大名:“宁舒,你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连基本的是非观都没有了是吗!” 宁舒被徐美兰突然提高的音量吓了一跳,多年来形成的条件反射,在家里小心翼翼惯了,只要徐美兰一大声说话她就害怕。 徐美兰看见宁舒吓得抖了一下,很满意她的反应,语气稍微软了一些:“这套房子看起来的确很好,但你别忘了,他还有个弟弟,房子有他弟弟一半。说是弟弟其实就是养儿子,养了个拖油瓶。” “再说了,他一个体育老师,工资恐怕还没有你高吧。” “听妈妈的话,跟他分手,离那些小偷远一些,妈妈不会害你的。” 宁舒抬起头来,声音依旧很低,只是人不再吓得发抖了:“礼礼不是拖油瓶。” 严乔说严礼的礼是礼物的礼,是上天留给他的礼物,还是她的彩礼。 徐美兰本来就因为学校要处置她的事憋了一肚子气没处撒,耐心有限,见宁舒不听她的话,火气顿时窜了上来,吼道:“你是不是不想回家了,你干脆滚出家门算了!” 徐美兰知道宁舒最怕的是什么,她最怕的是没有家。 宁舒低着头,垂着眼睫:“妈妈,你是不是很讨厌我?”她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像是早已经知道答案,以为不说出来,就不存在。 她自欺欺人了那么多年。 徐美兰皱着眉:“只要你乖乖的,妈妈就不会讨厌你。” “那能像小时候一样疼我吗,给我买进口巧克力,生病了会守一整夜,会唱歌给我听,”宁舒抬起头,眼泪不断往下流,“妈妈,能吗?” 徐美兰果然给不出任何承诺:“你妹妹上高中了,正是关键的时候,你已经长大了,学不会自己照顾自己吗。” 宁舒擦了下眼泪,像是下了什么决心:“您能抱我一下吗,就一下?” 徐美兰慢慢往前走了半步,伸出手,还没抱到人,喉间突然涌上来一股呕意,恶心得差点吐了出来,转身在一旁干呕了几下。 宁舒心中仅存的一点希望也被无情碾碎,再看向徐美兰的时候眼神变得悲恸,像被抽走了灵魂:“妈妈,您是不是觉得我挺恶心的。” 徐美兰往后退了半步,她从来没在宁舒眼里看到过这样的神情,有点慌张地说道:“我没那么说过。” 宁舒往前走了半步,靠近徐美兰,又往前走了半步,身体几乎要贴上她。 徐美兰再次干呕了起来,抬起手挡住宁舒,发出一声尖叫:“你别过来,别过来!” 宁舒没再过去,一粒一粒解开自己的大衣纽扣,脱掉扔到一旁,分明是一双天真水灵的眼睛,却透着不符合她年纪的苍凉,她悲伤又冷静:“是因为陈茹吗?” “您怀宁霜那年,爸爸送我去舞蹈班上课,认识了当时在机构当前台的陈茹,出轨了。” “您不想跟爸爸离婚,不敢跟他吵,就把对陈茹和爸爸的怨愤转移到了我身上。要不是送我去上课,他们就不会认识,都是因为我,都怪我,对吗?!” 徐美兰指着宁舒,声音颤抖:“敢这么跟我说话,你疯了,疯了!” 宁舒一件一件脱掉身上的衣服,大衣、毛衣,然后是秋衣,露出丰满的胸部。 徐美兰像疯了一样大声尖叫:“你这个荡.妇!” 宁舒低头看了看自己,眼泪一直往下流,打湿了黑色的文胸,呜咽道:“孙晓倩说好看,严乔也说好看。” 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她一把将文胸扯掉,赤luo地站在徐美兰面前,大哭着质问道:“怎么就碍了您的眼!” 徐美兰被宁舒刺痛了,想到当年勾引自己丈夫的那个女人,变得歇斯底里起来:“贱人,你这个贱人!” 宁舒把自己的裤子也脱了,指了指膝盖上的疤痕:“您知道我离家出走被混混欺负过吗,您知道他们是怎么欺负我的吗?” 那时候宁霜刚出生,她从备受宠爱的小公主一下子变得没人管没人问,好几次看到徐美兰用怨毒的目光盯着她。 她当时只有八九岁,承受不住这么大的心理落差,带着自己的小书包溜出家门离家出走。 第二天下午回来的时候,家里没有一个人知道她离家出走过,从那时候开始她就知道,她被抛弃了。 之后的十几年,她心里一直清楚,她只是不愿意醒来。 她宁愿自欺欺人,也不想无家可归。 宁舒走到徐美兰面前,哭诉道:“我好好学习,从不闯祸,您喜欢什么样,我就变成什么样。我以为只要这样,您就会重新喜欢上我。我以为,有那份血缘关系在,您迟早会像以前一样爱我。” 徐美兰突然冷笑一声:“血缘关系?” “你也不看看,你跟家里哪个人长得像!” 宁舒呆滞在原地,似乎不敢相信:“什么意思妈妈?” “别叫我妈妈,”徐美兰看着宁舒,彻底撕破了脸,“只有宁霜才是我和你爸亲生的,你是领养的,是被人扔在福利院门口的野种!” 徐美兰走到门口,转过身,声音又低又冷,像说着一句诅咒:“你天生就是被抛弃的命。” 说完砰的一声甩开门出去了。 宁舒呆滞在原地,她突然变得不会动也不会说话了,身体像被冻麻了,没有任何知觉。只有不断落下来的眼泪提醒她,她还活在这个世界上。 她想把眼泪擦掉,再把衣服穿上,发现自己的手不停地发抖,怎么都止不住。 她开始用牙齿咬自己的手背,试图用疼痛止住颤抖,直到咬出一道道血痕,鲜血顺着手腕滴到地板上。 喉咙里的呜咽声被痛苦淹没,她连哭也哭不出来了。 眼前的世界一片模糊,只有垂在她胸前的口哨是清晰的。 她低头咬住,在巨大的恐惧和绝望中用尽全身力气吹响了口哨……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00a的地雷,谢谢大家! 第47章 严乔是在医院门口遇到林秋涵的。 上次他把吕卉卉从宁舒的房间里带出来, 思考把她安置在在哪里可以把宁舒撇出去,在 街上遇到了林秋涵。 恰好林秋涵和吕卉卉认识,是她的美术老师,严乔便请她帮了忙, 这个人情一直没还。 林秋涵看见严乔, 提出来让他请吃饭, 严乔便在医院门口直接请了,就当还了人情。 跟林秋涵吃好饭, 严乔回到学校门口, 看了一下课程表,下午第二节 才有课,想回永宁里看看宁舒,又怕自己把感冒病毒传给她。 不是感冒不能告诉她, 是感冒的原因还没到可以说的时候。 他不愿意跟她说, 是因为每天晚上十点在院墙外面打电话吹了风冻得。 她现在还不知道他已经知道她之前接到的所谓每天晚上十点钟妈妈打来的电话是假的, 只是一张手机截图。 他必须把她对每晚十点钟妈妈的依赖转移到他身上,让她自己主动戒掉那份自欺欺人,让她依赖真实的触手可及的他。 严乔去了青柠, 抱着一个保温壶喝水。 多喝水好得快, 他想早点好。 赵宇杰跟严乔一块, 两人你一杯我一杯,像喝啤酒一样喝白开水。 赵宇杰挑了下眉:“刚才怎么看见你跟林秋涵一块回来的,怎么回事?” “告诉你啊,你要是敢劈腿,别怪我不顾兄弟情义,我肯定站宁老师。” 严乔把原因解释了一遍:“我跟林秋涵吃饭的事别乱说,要是被宁宁听到, 我就找你算账。” 赵宇杰啧了一声:“你还挺机智的,知道在医院门口请,怕到这边请被被宁老师看到吧,已婚男人的求生欲真够强的。” 严乔:“她来青柠吃饭的时候状态怎么样,饭都吃完了吗?” 赵宇杰扔给严乔一个小本子:“小周记下来的,你看看。” 这个小本子是严乔专门用来记菜谱的,宁舒喜欢吃的他都会记下来,特别喜欢的画五个五角星,一般喜欢的画四个,依次类推。 今天的菜谱是严乔写好的,小周在后面写了数字。 糖醋排骨,3/4,表示一盘糖醋排骨吃掉了四分之三。 青菜,1/5,她一向不爱吃青菜。 番茄蛋汤,1/2,,还可以。 土豆丝,2/3,也还行。 肉糜蒸蛋,1/1,吃完了。 严乔看完,翻开一页新的,在上面写了明天中午的菜单,写完扔给赵宇杰:“宫保鸡丁少放点辣,饭后水果要最后的血橙,让小周定一下。” 赵宇杰表示服气:“你这一天天的怎么跟伺候孕妇似的。” 他突然想起来什么:“宁老师吃饭的时候挺正常的,来的时候还在楼下跟我开玩笑,走的时候看见你们那个体育组长了,在对面买奶茶。” “她好像跟组长说了两句话,说完就去学校了,我在后面喊她她也没听见,是不是心情不太好。” 赵宇杰说完,看见严乔猛得转头,那是永宁里的方向。 严乔从椅子上站起来,皱着眉问道:“你听见哨声了吗?” 赵宇杰抓了下自己的耳朵,不解道:“没听见,就算真有哨声应该也是学校的,你往永宁里看什么?” 他的话音还没落,看见严乔已经跑到了窗边,直接从窗户踩着屋檐跳了下去,人都没站稳就往永宁里的方向跑去。 赵宇杰看见他撞到了路人,又差点被一辆电动车撞到,站在二楼窗边大声喊:“你他妈赶去投胎啊,不要命了吗。” 严乔却连头也没回,很快消失在天堂街尽头。 赵宇杰不知道严乔说的口哨声是什么意思,又为什么会从永宁里的方向传来。他从来没见严乔跑得这么快过。 严乔从天堂街拐到永宁里那条路,哨声只响了一下就没再响了。 他每天听到的最多的就是口哨声,早上训练体育生,全校的学生晨跑,广播操,课间操,体育课,全都伴随着口哨声。 大多数人听不出来哨声的区别,每个人吹出来的声音其实都是不一样的,音高、频率、波长,各有不同。 哨声甚至可以表达情感,欢快的和悲伤的也是不一样的。 严乔一边往家里跑,那声口哨早停下来了,却一直在他耳边回想。 他从来没听到过这样的哨声,高音之后戛然而止,就好像吹口哨的人突然没了力气,没了生气。 莫名的,他心里突然涌上一股巨大的难过,离家越近越是剧烈,他只有跑得更快,好像只要慢一步就会失去最重要的东西。 严乔跑到家,一手推开客厅大门。 他看见他喜欢的女孩浑身赤luo地站在客厅中间,脖子上挂着他给她的那只白色口哨,鲜血从她的手背滴落在脚边,地上散落着一件件衣服。 没有尖叫也没有哭声,整个画面像一场荒诞的哑剧。 被突然闯进来的光线晃了下眼,她转过头看了他一眼,一双本来已经不会哭了的眼睛突然涌出来一股眼泪。 她机械似地低头看了一眼胸前的口哨,又抬头看他,似乎不太敢相信。 他给她戴上这只口哨的时候对她说,她一吹响他就会出现。 她本来以为他不会来了。 严乔关上门,一步一步朝宁舒走过去,见她没有抗拒他,他一把将她抱在怀里。 他不说话,也没问她怎么了,只是抱着她,紧紧抱着她,直到她的身体不再发抖。 他把她抱上楼,帮她把手上的血擦掉,消毒,缠上绷带,用被子把她整个人盖住,整个过程依旧一言不发。 宁舒从来没见过严乔这样过,他就算生气,甚至愤怒,也不会这样。 没有人知道他下一秒会做出什么样的事。 “是谁?” 他的声音很沉也很静,卧室里连一根针掉落的声音都能听见。 宁舒把自己埋在被子里,慢慢转过身去,片刻之后从被子里露出来一双眼睛,像婴儿一样睁开看着他:“严乔,我没有家了。” 如同初来人世,她一出生就无家可归。 她的声音很低也很轻,像是没有情绪,没有感情:“我没有家。” 严乔把宁舒连同被子一起抱起来,看着她的眼睛对她说:“这儿就是你的家,我在的地方都是你的家。” 他低下头在她额头轻轻落下一个吻:“你可以一辈子住在这儿,没有人会赶你走,更没有人会抛弃你。” “你还可以把户口迁进来,在房产证上加上你的名字。” 怀里的女人崩溃大哭,不再只是无声地流着眼泪,她哭得很大声,一度破音,像婴儿初来人世的第一声啼哭。 她哭了一会,突然推开他:“你出去,你滚出去!” 严乔捡起地上被她弄掉了的被子,把她裹住:“别冻着了,手上的伤也别碰到。” 稍微冷静下来之后,他看了她一眼,又飞快挪开眼:“你要是不开心,想出气,穿上衣服,我给你打。” 她身上只穿着一条黑色的蕾丝内裤,几乎相当于全luo。 宁舒裹着被子,指了指门口的方向:“滚!” 她想到他和林秋涵在医院门口的餐厅吃饭的画面,开始用脚踹他,踢他。 他一动不动,等她打够了骂够了,从衣柜里拿出一套最厚的睡衣放在床上,转过身,不看她。 宁舒穿上衣服,走到门口打开门,指了指门外:“我现在不想看到你,你滚出去。” 见严乔不动,宁舒:“你滚不滚,你不滚,我滚。”说完就要往门外走。 严乔抓住宁舒的胳膊,把她打横抱起来放在床上。 她拼命挣扎,不想让他碰她。 他的手像钢铁一样,又热又硬,她半分挣脱不开,被他塞进了被子里。 严乔:“别生气,先休息。”他以为是他来晚了,她再怎么气他都是应该的。 没能保护好她,本来就是他的失职。 严乔走出房间门,轻轻把门关上。 宁舒躺在床上,低头看了看自己手背上的绷带,咬的时候不觉得疼,严乔帮她处理伤心的时候也不觉得疼,此时终于有了知觉,疼得钻心。 她起身走到窗边,看见严乔从房子里走了出来,站在院子里打电话。 打完电话开始低头看手机,看着手机又开始打电话。 宁舒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如果她此时打开微博就会看见,有人买了热搜,把徐美兰辱骂学生的新闻顶了上去。 青少年心理健康,教师师德问题一直是社会关注的热点。 本来只是一则本地新闻,现在成了全国网友共同关注的恶性.事件。 原本学校念在徐美兰是一位老教师,辛苦工作了二十多年,想等事情过去了再给她复职,事情一闹大,学校不得不对徐美兰做出开除处分,给受到辱骂的学生、学生家长和社会一个交代。 严乔看着手机屏幕,被辱骂的那名女学生是得到相对公平的处理结果了。 他的宁宁呢,她这十六年来受到的伤害又该找谁讨要。 一路跑回来,推开门,看见她赤luo着站在客厅中间,鲜血从她手背上滴下来的那一刻,他想把徐美兰杀了。 杀人犯法,他不能死,也不能坐牢,他要好好活着,好好陪着宁舒。 徐美兰对宁舒所做的一切已经算得上精神虐待了,是虐待儿童的一种,宁振海的冷漠是助纣为虐。 宁舒现在已经成年了,要是告上法庭,取证非常困难,告赢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这需要一遍一遍揭她的伤疤,无休无止,不是他愿意看到的。 他从来不打女人,就算找人把徐美兰打一顿,这对宁舒而言没有任何实际上的帮助,徐美兰疯起来对宁舒只有坏处。 严乔又打了几个电话出去,花了很多钱,动用了很多关系。 很快,受到辱骂的学生的家长发了微博,要求相关机构对徐美兰进行精神鉴定。 很多以前受到徐美兰教训和辱骂的学生,在读的和已经毕业的全站了出来,他们愿意出来证实,徐美兰的精神状态有问题。 其中一名毕业多年的学生称自己在精神病院工作,愿意提供相关的鉴定和收容帮助。 事件持续发酵。 宁舒站在二楼窗边,看严乔不停地在院子里走,走了一圈又一圈,时而蹲下来,抱着自己的头。 他突然抬头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 她迅速把窗帘拉上,背过身去。 严乔上楼敲了下门:“我进来了?” 里面没人吭声,门没锁,他知道是她给他留门了。 宁舒把自己整个人卷在被子里,窝成一团,她听见开门声,感觉到身侧的床垫凹下去一块。 他躺在她身侧,连同被子一起抱住她。 她在被子里使劲挣扎,挣脱不开,从被子里钻出来,低头咬上他的手腕,发了狠,使了劲。 他像是不知道疼,一声不吭地任她咬,直到皮肤上留下两行深深的牙印,隐隐有血渗出来。 他用自己的脸颊蹭了蹭她的额头:“是我来晚了,对不起。” 他想亲她的嘴唇,想到自己感冒发烧还没好,只能把这个心思摁下去。 宁舒低着头,蜷缩着身体,声音又低又沉,明显还在生气:“我是在气你这个吗。” 她不是小孩子,不会无理取闹,知道严乔不可能二十四小时贴身护着她,徐美兰什么时候要发疯谁也无法预料。 严乔:“是因为知道我中午根本没在开会吗?” 宁舒抿着唇,不说话。 严乔见瞒不住,便说道:“我有点感冒,去医院看病了,不过不要紧,只是轻微的,吃点药就能好。” 宁舒抬着头,皱了下眉:“你怎么会感冒?” 严乔:“上课的时候衣服脱太多了,没当心,吹了风。” 他偏了下头:“不想把感冒传给你。” 宁舒用怀疑的目光看着严乔:“如果只是感冒,你跟我说一声就行了,没必要非得瞒着吧。” 她趁严乔不备,使劲把他推开,又用脚狠狠踹了他一下,把他踢下了床,哭着骂道:“你就是为了跟林秋涵约会,我看见,我都看见了,你们在医院门口的餐厅吃饭。” 她在被子上蹭了蹭眼泪和鼻涕,委屈得几乎发不出声音:“你还对她笑!” 严乔从地上起来,看着床上哭得稀里哗啦的女人,这才知道她真正在气的是什么。 他以为她还沉在徐美兰带来的伤害中没出来。 她比他想象中的更坚强,也更在意他。 严乔站在床边,眼里涌着深沉爱意,看着她的眼睛说道:“对,我中午在和林秋涵吃饭,我还对她笑了。” 宁舒大哭起来,指了指门口:“你滚出去,再也别回来了,这套房子和礼礼都归我,你去找你的林秋涵去。” 宁舒边哭边说:“她长得漂亮,个子高,穿得性感,她还会画画,她什么都好。” 她的话音还没落,嘴唇就被男人吻住了。 他整个人压在她身上,一只手撑在床上,另一只手抓住她受伤的那只手的手腕,不让她乱动碰到伤口。 她踢开被子,狠狠用脚踹他,用膝盖撞他,紧紧抿着自己的嘴唇不让他亲。 他不肯松口,她开始咬他,把他的嘴唇咬破了皮,血腥味蔓延开。 他像是不知道疼,任她踢打啃咬,依旧温柔地吻着她。 她紧紧抿着嘴唇,偏过头不让他亲:“你感冒了,别传染我,滚!” 他把她的头掰了回来,控制不住,不顾一切:“传染就传染,要死一块死。”说完又吻了上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像是没了力气,渐渐放弃了挣扎。 他吻着她的嘴唇,撬开她的牙齿,舌尖挤了进去,温柔的亲吻变成强势的侵占和掠夺,他恨不能把她拆骨入腹。 很久之后,他吻掉她的眼泪,又吻了吻她的耳朵,声音低沉沙哑:“我想上的女人从始至终只有你一个。” 她被他禁锢着,无法动弹。 隔着一层被子和一层睡衣,她依旧感觉到了那道烫意,像钢铁一样横在两人中间。 她又羞又气,哭着骂他:“流氓,畜生!” 看着床上的女人吃醋,喘着气哭,眼中含泪,嘴唇被他吻得殷红,严乔冷静不下来,浑身的血液不断往下涌,像要炸开。 他在失控之前转身回了自己房间,片刻之后才回来。 宁舒擦干眼泪,抬头看了他一眼,他的裤子已经平了,想也知道他对自己干了什么,总不能是切掉了。 严乔冷静下来,怕宁舒不信他的解释,拿出手机,想给林秋涵打个电话,让她给宁舒解释一下,发现他根本没有林秋涵的电话号码,微信号也没加过。 他解释了一下,说请林秋涵吃饭是因为上次吕卉卉的事,还人家的人情。 这个解释宁舒可以接受,他是因为帮她才欠下的人情。 但她接受不了他对别的女人笑成那样。 跟着陶主任抓早恋抓久了,她学到了很多经验。 陶主任说,一个男的和一个女的单独在一起,男的偏过头傻笑,还带着几分羞涩,不是在恋爱就是要恋爱。 陶主任从来没有失过手。 宁舒把自己的视线从严乔的裤子上挪开:“那你说,为什么对她笑成那样?” 作者有话要说:好甜,终于可以甜甜了。 感谢直捣黄龙、00a的地雷,谢谢大家! 第48章 赵宇杰蹲在青柠门口, 低头看着手机上的热搜,不断切换小号在徐美兰的新闻下面留言,给网友点赞,帮自己点赞。 他用小号把自己小时候的那段经历讲了出来, 在此之前, 除了严乔和罗明等几个比较亲近的人, 他从来没对人说出来过。 怕别人骂他是小偷,是贪污犯的小孩。 终于说出来, 十年来一直压在心口的那块隐秘的石头被搬开了, 他长长地舒了口气。 赵宇杰抬头看了看半空的太阳,眯了下眼,觉得自己干净又明亮,不愧是天堂街一枝花。 他带着自己是天下第一美男子的觉悟, 鼓起勇气发了条消息给孙晓倩, 说自己感冒了, 问她有没有感冒药。 赵宇杰盯着手机直乐呵,心情突然变好了,眼前一个长腿美女走了过来, 冲人吹了声口哨。 孙晓倩:“?” 赵宇杰看清楚人, 慌了一下, 赶忙站起来:“孙老师,怎么是你?” 孙晓倩无奈道:“下次看清楚人再调戏。” “刚才接到严乔的电话,我去看看宁宁,感冒药下次给你带。” 说完走了。 赵宇杰又蹲了下来,转头看着孙晓倩走远,继续低头在微博上带节奏。 对面奶茶店的老板娘架着画板在门口画画,手边放着一个保温杯。 赵宇杰走过去看了看:“不专画青柠了?” 林秋涵笑了笑:“人不是已经有女朋友了吗, 再缠着惹人烦。” 她画的是天堂街的房子和坠在上空的太阳。 赵宇杰在一排房子中指出了蹲在青柠门口的他自己:“刚才走过去的那个长腿美女你怎么不画上,就跟我特别配的那个。” 林秋涵翻了个白眼:“自己喜欢就去追,搁这发什么骚。” 赵宇杰:“我可没说我喜欢。” 正说着话,严乔从街头走了过来,步履匆忙,停在林秋涵面前:“有空跟我去证明一下我的清白吗?” 林秋涵放下手上的画笔:“中午吃饭的事被你女朋友看见误会了?” 林秋涵洗好手,擦好护手霜,穿上大衣,撩了撩头发:“走吧,乔哥。” 客厅的衣服和血迹已经被严乔清理了,宁舒穿着睡衣下楼倒水喝,看见孙晓倩走进大门,赶忙跑了过去,跟她抱了抱。 孙晓倩看着宁舒红肿的眼睛和嘴唇,什么都没说,带着她去了楼上。 宁舒本来已经不哭了,看到孙晓倩又想哭了。她现在已经没有亲人了,只有孙晓倩这么一个好朋友,她把自己悲惨的命运倾诉了一遍。 孙晓倩抱了抱宁舒,轻轻拍了拍她的背:“严乔不是那种朝三暮四的人。” “不过,如果这件事他不能给出来一个合理的解释,”孙晓倩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我是医学生,懂人体解剖,知道怎么分尸、抛尸最安全,保准让他消失得无声无息,然后咱俩远走高飞,到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泡帅哥。” 宁舒吸了吸鼻子,把自己蹭在孙晓倩毛衣上的鼻涕擦掉:“行,听你的。” “我家厨房有一套新的没用过的刀具,我看过,特别锋利,而且不是我买的,没有我的购买记录,警察肯定查不到我们身上。” 宁舒往孙晓倩身侧靠了靠,贴着她的耳朵。 孙晓倩笑了笑:“这儿没有别人,就咱俩,不用咬耳朵。” 宁舒还是咬了耳朵:“分尸的时候,第一刀让给我行吗,我想先把他的那个切了。” 孙晓倩笑得肚子疼,抱着宁舒的脖子:“宁宁,你也太可爱了吧。” 宁舒脸颊通红,低着头不说话。 孙晓倩一看就猜到了:“他是不是对你硬了,他没对你做什么吧?” 孙晓倩把宁舒的睡衣领子扒开,啧了一声:“幸亏是冬天,不然你这一脖子的吻痕,连门都没法出了。” 孙晓倩怕宁舒受欺负:“你是自愿的吗,还是他强迫你的?” 宁舒的声音像蚊子哼哼:“我不知道。” 她确实不知道,一开始是严乔强迫她的,把她压在床上,他力气那么大,她反抗不了,后来她没力气挣扎了,却也没拒绝。 宁舒走到窗边,看见严乔和林秋涵从永宁里的街道往这边走。 她赶忙打开衣柜,飞速换上严乔给她买的最漂亮的一件毛衣,下身套了一条米色裙子,不穿打底裤,光腿。 孙晓倩被宁舒的速度惊呆了,她换好一整套衣服没超过半分钟。 宁舒坐在梳妆台前,她不会化妆,让孙晓倩飞快给她画了个简单的妆,再一口气跑到书房。 客厅传来开门声,严乔带着林秋涵进来。 宁舒推开书房门,一只手拿着毛笔,另一只手拿着前几天写了一半假装正在写的字,纸的正面对着客厅的方向。 她的字写得好看,见过的人都说好。 不比林秋涵的画差。 严乔站在楼下眯了下眼睛,想起来自己出门的时候她的样子。 一眨眼的功夫她就把自己收拾得光鲜靓丽,还描了眉擦了口红。 林秋涵果然说道:“宁老师写得一手好字。” 宁舒:“谢谢。”说完把毛笔和字放回了书房。 宁舒和孙晓倩一起下了楼。 林秋涵就中午的事对宁舒解释了一下:“刚好在医院门口碰见,是我让乔哥请客的。” 宁舒没说话,盯着林秋涵的脸,满眼警惕。 林秋涵认为自己已经解释完了,见宁舒还在盯她,疑惑地看了看严乔。 严乔:“我为什么要对你那样笑?” 林秋涵笑了一下,回忆道:“乔哥确实笑了一下,好像是我在问,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宁舒盯着林秋涵的眼睛,似乎在甄别她话里的真假。如果林秋涵说得是真的,严乔略显羞涩的那一笑就不是对着林秋涵,而是她。 林秋涵解释完,没有多呆:“我的画还没画完,先走了。” 林秋涵走后,孙晓倩对严乔说:“放心,没事的。”她说的没事是指宁舒在受到徐美兰伤害之后的精神状态。 孙晓倩打开宁舒的卧室门:“想喝奶茶吗,我去给你买。” 宁舒从床边站起来:“不想喝,你过来陪我。” 孙晓倩:“我想喝。”说完无情地转身走了。 严乔与孙晓倩擦着肩上了二楼。 宁舒已经把门反锁上了,严乔敲了一下:“宁宁。” 宁舒靠在门板上,没理他。 严乔又敲了几下,宁舒依旧没开门。 虽然已经解释清楚了,他和林秋涵之间什么都没有,但她心里还是有点气,还有点酸,大约是醋劲还没完全消下去。 也可能是他惹她伤心了,惹人伤心总要受点处罚的。 又过了一会,门外安静了下来,宁舒怀疑严乔正躲在门边,等她一开门查看,他就会抓到她。 她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没忍住,悄悄打开一条门缝往门外看,怕被他抓住,又赶忙关上。 门外依旧没有动静,宁舒试探着又开了点门缝,心想,他一定是在等他探出头,然后亲她的嘴唇。 宁舒探了下头,慌忙又把门关上,依旧没有动静。 慢慢地,她把自己半个身子都探出来了,并没有看到严乔守在门口。 他不在了,是她在自作多情。 宁舒跑到楼下,去了大门口,转头往街道上,只看见拎着两杯奶茶走过来的孙晓倩。 孙晓倩递给宁舒一杯:“怎么不穿外套就跑出来了,当心着凉。” 宁舒接过奶茶,插上习惯吸了一口,慢慢转身往房子里面走,声音失落:“倩倩,严乔又跑了。” 孙晓倩笑了笑:“他下午不是还得上课吗?” 宁舒这才想起来,放假的只有她一个人,她的声音有点闷闷的:“那他不是生病了吗,为什么不请假休息一下?” 孙晓倩有点儿支支吾吾的:“他是不是刚过试用期,一点小感冒就请假不合适吧。” “要是学生们不能在体育老师的带领下好好参加体育锻炼,身体很容易垮掉,冬天最容易生病了,一生病,至少耽误两三天。” 宁舒果然被带偏了,声音有点焦急:“两三天能做好几套卷子了,离高考没几天了,马上元旦,然后放寒假过年,三模之后就高考了。” 孙晓倩把宁舒摁在椅子上:“所以体育课多重要啊。” 宁舒:“也不能这么说,学生们其实只要穿穿秋裤,好好吃饭,没那么容易生病,体育课还是用来上语文比较好。” 孙晓倩帮宁舒把备课本摊在桌子上:“不要想你家里的事,也不要再想严乔了,赶紧备课吧。” 宁舒感觉孙晓倩有点不对劲,皱着眉看她:“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没有,我是站在你这边的,”孙晓倩看了一眼时间,“我回学校有点事,晚上再过来陪你。” 说完下了楼,拿起衣架上的大衣穿上,一路小跑着来到了青柠。 赵宇杰、罗明已经到了。 严乔看人到齐了,低头看了一眼时间:“现在是五点钟,还有七个小时到十二点,时间紧任务重,出发吧。” 四个人浩浩荡荡地从青柠出来,小周不明所以,拉住赵宇杰问道:“老板,你们这是要去打劫吗?” 赵宇杰:“差不多吧。” 孙晓倩往街道两侧看了看,又转头看了看严乔:“先去买什么?” 严乔:“去金店。” —— 晚上五点半,宁舒接到严乔的电话,他说自己去医院看病了,让她去青柠吃。 宁舒没去青柠,煮了一包水饺,蘸醋吃。 她厨艺一直不好,但很小的时候就会煮水饺了,那时候宁霜刚出生不久,整天整夜地哭,宁振海不爱回家,徐美兰照顾宁霜,根本没人顾得上她。 她吃了很长时间的水饺,很奇怪,一直没腻,大约是因为不吃就会挨饿。 宁舒吃好水饺,收拾好厨房,热了一杯牛奶,捧在手上,趴在阳台栏杆上小口喝着。 冬天的天黑得很早,今天是晴天,星星很亮。 她低头看了一眼缠在手上的绑带,伤口虽然还在,但已经不疼了,只要好好养着,不碰水,过几天就能好。 她看了会星星,开始在整栋房子里走来走去,看来看去,以前不怎么去的房间也去看了一遍,就连阁楼都没放过。 顺便把落了灰的地方清扫了一下。 严乔说这儿以后就是她的家了,她想把每一处都了解一遍,恨不得到处刻上自己的名字。 一直到晚上九点半,宁舒把整栋房子的角角落落看完,坐在客厅沙发上休息了一会。 越是接近晚上十点,原本还算平静的心情慢慢变得慌乱。 徐美兰和那个家庭带给她的影响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消除的。 她低头看了看地板,上面的血迹早已经被严乔清理了,灯光开着,也没有什么物体的影子投上去,她疑心严乔没擦干净,总能看见一小片阴影敷在上面。 她用拖把拖了好几遍,终于确定是干净的。 她以前想不明白,为什么徐美兰不爱她,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之后,整个人被恐惧和绝望填满。 严乔告诉她她可以住在这里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她就不那么怕了。 甚至感到了一丝放松。 为自己不是徐美兰亲生的感到庆幸,没有那层割不断的血缘关系,脱离起来似乎容易很多。 他们对她依旧会有影响,但已经不致命了。 就好像她原本以为自己得的是无法根除的癌症,现在看起来,不过就是一场感冒发烧,是可以治愈的。 她不禁好奇,自己的生日是徐美兰收养她的那天,还是被抛弃在福利院门口的那天。 她身份证上的生日是四月,春暖花开的季节。 她好像已经很多年没过过生日了。 宁舒坐在沙发上发了会呆,低头看了看手机,把之前存的那张与徐美兰的通话截图删掉了。 幸亏严乔没发现她在假装打电话,不然要是知道她每天晚上对着一张截图自言自语,正常人肯定会把她当成神经病,从而远离。 晚上十点钟,手机准时响了起来,严乔打来的。 宁舒接通:“你在哪?” 严乔:“去了一趟工作室。” 宁舒握着手机上楼,回到房间,走到窗前,有点不满:“你不是感冒生病了吗,怎么还去上班?” 虽然有些矫情,但这个时候,他作为男朋友不应该陪在她身边吗,她现在可是很脆弱的,手上还受了伤。 听筒里传来男人的声音:“你乖乖在家,晚上等我回去。” 宁舒撅了下嘴:“你以前不是不让我等你,让我早点睡,心疼我熬夜吗。” 她抬头看着窗外永宁里的街道,路边的小店关门早,十点钟就已经关了大半,街上没什么行人,天气太冷了,人们更愿意躲在家里。 停在路边的一辆车突然动了一下,往前开了几米。 宁舒认出来了,那是罗明的车,一辆黑色卡宴。 罗明的车怎么会停在这里。 宁舒握着手机下楼,一边像前几天一样跟严乔讲电话:“你那儿冷吗?” 严乔站在院墙旁边,抬头看着二楼窗户,呼出一口白气:“不冷。” 宁舒已经走到院子里了:“空调开得大吗?” 严乔拢了拢衣领,挡住刺进来的寒气:“大,热得想脱衣服。” 他笑了一下:“你想看我脱衣服吗?” 宁舒握着手机走出大门,看见站在院墙下面,仰头看着二楼窗户的严乔。 他用头和肩膀夹着手机,搓着双手,对她说热。 男人的声音继续从听筒里传出来:“怎么不说话了?” 宁舒走上前,从后面抱着严乔,脸颊贴在他背上。 他人太大了,穿着冬天的衣服,她抱起来有点吃力,手机不小心掉在了地上,屏幕显示她于他通话中,计时器上的数字不断跳动着。 “你是因为这样才感冒的吗?” 严乔转过身看着宁舒,收起手机,神情有点局促:“被你发现了。” 严乔看了一眼一旁悄悄挪动了好几米的车子,看出来他们是故意的,故意从视线死角开出来,让宁舒发现他。 严乔脱掉身上的大衣裹在宁舒身上,把她往自己怀里揉了揉,责怪她:“怎么不穿外套就跑了出来。” 严乔把宁舒带回房子里,让她坐在沙发上,蹲在她身前,握着她的手,仰头看她,解释道:“打电话的事,不是故意骗你……” 宁舒打断严乔的话,低声道:“我知道。” 稍一思考就能猜出来,他是为了帮她戒断,戒掉对徐美兰的依赖和期待 宁舒擦了下眼泪:“不需要了,以后都不需要了。”她对徐美兰已经没有任何依赖了,因为有人代替了。 严乔笑了笑,抬手揉了揉宁舒的头发,像夸奖小朋友一样夸她:“我们家宁宁真棒,真勇敢。” 宁舒往一旁挪了挪,让严乔坐下来说话:“以后别这样了,外面多冷啊,屋里暖和。” 严乔:“屋里也不暖和。” 宁舒:“是空调没开好吗?”她转头到处找遥控器,想把温度调高一点。 严乔:“调得再高,也不暖和,这儿根本就不暖和。” 宁舒:“那哪里暖和?” 严乔盯着宁舒的嘴唇,一双桃花眼弯了弯,低声笑了一下:“你的被窝暖和。” 宁舒:“……” 她开始认真思考起孙晓倩的话,有了孙晓倩这个医学生的帮助,说不定她们真的能做到杀人分尸不留痕迹。 孙晓倩在车里打了个喷嚏,紧张了一下:“我别是也感冒了吧。” 罗明坐在驾驶座,看了一眼时间:“那俩怎么还没腻歪完,只有一个多小时了,时间要不够用了。” 赵宇杰:“按照原计划开始吧,孙老师,请开始你的表演。” “好,不然就真来不及了,”孙晓倩戴上围巾和帽子下了车,拿出手机打了宁舒的电话,声音十分痛苦,“宁宁,我在你家门口,快出来。” 宁舒很快从房子里冲出来了,看孙晓倩捂着肚子,赶忙走过去扶着她:“倩倩,你怎么了?”她还指望着孙晓倩帮她杀人分尸呢。 孙晓倩皱着眉:“肚子疼,你带我去医院看看吧。” 宁舒抬头往街道上看了看,罗明的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开走了:“你等着,我让严乔开车送我们去。” 孙晓倩抓住宁舒的手腕:“别叫他,我其实是姨妈痛,叫一个男的跟过去不合适。” 宁舒便带着孙晓倩走到大路上打车。 孙晓倩又说不想去医院,挂号排队什么的太麻烦了,想去诊所看看。 附近的诊所还不愿意去,非得去城西一家,说那家诊所的医生是她的大学老师退休之后开的,想去那看。 宁舒带着孙晓倩一路折腾,一直到晚上快十二点才回到家门口。 房子是黑的,没亮灯,宁舒心想,严乔大概已经睡了。 他生病了,早点休息有利于身体康复,她也希望他能早点好,但他竟然真的不等她回来就睡了,大半夜的,不担心她在外面乱跑出意外吗,期间竟然连个电话都没给她打。 她心里多少会有点失落,直到她拿出钥匙打开门。 作者有话要说:宁舒:哪儿暖和。 严乔:你的被窝暖和。 宁舒:...... 严乔:那......我的被窝暖和? *** 感谢00a、参商的地雷,谢谢大家! 第49章 宁舒推开客厅门, 还没摁到客厅灯的开关,室内突然大亮。 雪花从她头顶落了下来,是那种生日、节日庆典会用到的喷雪喷出来的。 赵宇杰和罗明一左一右站着,正拿着喷雪往她身上喷。 宁舒拍了拍身上的雪花, 笑了笑:“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不是她的生日, 她的生日不是今天, 也不可能是别人的,要是别人的, 他们为什么要往她身上喷雪花。 本来已经走了的孙晓倩又折了回来, 把宁舒往客厅里面推了推。 房子被装饰过,到处挂着成串的气球,是很好看也很高级的马卡龙色。楼梯上有鲜花做成的拱门,上面写着:祝宁宁生日快乐。 字体不好看, 一看就知道是谁写的。 孙晓倩把一顶生日帽戴在宁舒的头上, 帮她把忘了脱掉的外套脱掉。 客厅的灯被关掉, 橘色和白色的彩灯亮了起来,房子和家具被镀上了一层柔光,宁舒站在客厅中间, 仿佛置身在童话世界。 她的眼神一点点亮了起来, 像夜空的星。 有人捧着生日蛋糕从客厅走了过来, 上面插着二十三根蜡烛,烛光映得万物温柔。 严乔停在宁舒面前,隔着烛光看她:“小寿星,许个愿吧。” 宁舒抬眸看着严乔,场面感动是感动,但他是不是搞错了,她的生日是四月, 她诚实又贪心:“我倒是想过生日,但我的生日不是今天。” 严乔笑了一下:“从现在开始,你的生日就是今天了。” 此时刚好凌晨十二点,他看着她说道:“以后你的生日就是十一月二十六号。” 宁舒听着严乔的话怔了一下。 她的生日不是被人抛弃在福利院门口的四月,也不是被徐美兰领养的四月,而是他跟她说这里是她的家的第二天凌晨。 一切将是新的开始。 他要让她在这里出生,在这里变老。 严乔捧着蛋糕,腾不出手去帮宁舒擦眼泪,他把蛋糕往一旁挪了挪,身体前倾,嘴唇吻在她的眼睛上,再到脸颊和嘴唇,一寸一寸帮她把眼泪吻掉。 旁边三个人开始起哄,赵宇杰捂住罗明的眼睛,一脸坏笑:“少儿不宜,别看。” 被罗明踹了一下:“给里给气,别碰我。” 孙晓倩看严乔手上的蛋糕歪得厉害,赶忙走过去扶了一下:“别光顾着亲,差点掉了。” “宁宁,快许愿吧。” 宁舒双手交叉握在一起,微低着头。 赵宇杰和罗明站在一旁没吭声,因为要是像孙晓倩一样鼓掌打拍子,头还晃来晃去,显得太娘了。 严乔低声唱着一首生日歌。 宁舒闭着眼睛,被歌声惊艳了,她睁了下眼,对上男人一双深而沉的眼睛。 她一直怀疑他的兼职是给有钱人家的阔太太、名媛小姐和明星做私人教练,现在她改主意了,她怀疑他其实是某个歌手的替唱,签了保密协议不能告诉别人。 她从来没有听过这么好听的嗓音和歌声,温柔而纯粹,像婴儿枕边的摇篮曲,又像情人耳边的喃喃低语。 在他的歌声里,她闭着眼睛,许愿的动作保持了很久,一直到蜡烛快烧完才睁开眼睛吹灭。 孙晓倩抱着宁舒的胳膊:“你许了什么愿啊,怎么那么长。” 一般人过生日三秒钟就能许好愿了,她许了三分钟。 不光孙晓倩好奇,三个男人也很好奇,同时看了过来。 宁舒:“因为我们班有四十八个学生啊,要把四十八个人名念叨一遍,三分钟已经很快啦。” 赵宇杰表示佩服,给宁舒竖了个大拇指:“不愧是你,宁老师。” 宁舒笑了笑,没说话。 她偷偷看了严乔一眼,她还许了别的愿望。 严乔刚好转过头,抓住她偷偷投过来的目光,低头笑了一下,抬起手捂着她的后脑勺把她带到餐桌前,一边弯下腰,贴着她的耳朵说话。 “想看哥哥就光明正大地看,脱光了给你看都行,不用偷偷摸摸。” 宁舒红着脸,不肯承认:“谁要偷看你。” 他拿起桌上的刀,站在她身后,把她整个人抱在自己怀里,握着她的手:“切蛋糕,上面的樱桃分给小寿星。” 切好蛋糕,宁舒给每个人分了一块,分的时候特别说明:“不许往脸上抹,不许浪费。” 好在赵宇杰和罗明的注意力并不在蛋糕上,他们一直在看堆在沙发上的生日礼物。 赵宇杰:“赶紧吃。” 罗明:“吃好拆。” 宁舒吃了几口蛋糕,严乔把她带到一旁,背对着人,弯下腰帮她擦掉唇边的奶油。 宁舒摸了下自己的嘴唇,脸颊通红,低声说他:“你干嘛舔我。” 严乔勾了下唇:“哥哥在帮你擦嘴。”用舌头擦也是擦。 他一看见她,总控制不住想逗她想亲她,想把她弄哭又想看她笑。他没把礼礼叫过来就是出于这个原因,教坏小孩就不好了。 严乔牵着宁舒的手走到沙发前:“你的生日礼物,拆开看看。” 宁舒看着堆在沙发和地板上的各种大小和包装的礼物盒子,转头看着严乔,不可置信道:“这里面是真的礼物?” 她一进门就看见这些大大小小的礼物盒了,以为像逢年过年时商场里摆放的一样,只是空盒子,装饰品。 严乔点了下头:“真的,每一样都是哥哥亲手挑的。” 宁舒站在礼物堆里,兴奋得就差手舞足蹈了:“都是给我的?” 男人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头发:“都是你的,上面有编号,一个一个慢慢拆。” 宁舒拿起来一个粉色的手掌大小的礼物盒,看见蝴蝶结上串着一张卡片,上面写着二十三年的日期,xxxx年,11月26日,字体歪歪扭扭,严乔的手笔。 她又拿起来一个看了看,卡片上写着二十二年前的日期。 每个礼物盒上都有日期作为编号,最近的是今天。 他为她准备了从出生到现在的每一年的生日礼物。就好像,他陪着她从出生到重新长大,往后余生,陪着她慢慢变老。 赵宇杰和罗明探着头往宁舒手上看,满眼期待:“乔嫂,快拆开看看。” 他们虽然跟着严乔跑了好几个小时,大概知道他买了什么,具体是什么并不知道,他们主要负责采购礼品包装纸、气球之类的边缘礼物。 严乔无情地把赵宇杰和罗明往外面赶:“接下来的环节涉及到情人之间的小秘密,不适合外人参与,两位请回吧。” 赵宇杰和罗明被赶了出去,孙晓倩也没多待,临走的时候对宁舒说,严乔要是跟欺负她,让她给她打电话。 整栋房子只剩下宁舒和严乔两个人,和落了一整个院子的月光。 严乔把礼物盒按照顺序排好,宁舒打开了第一个,是二十三年前的那只。 里面是一个长命锁,谁家有新生儿出生,亲朋好友最喜欢送的就是长命锁。 他希望她从呱呱坠地开始,平安喜乐,长命百岁。 宁舒打开第二个礼物盒,二十二年前,她一周岁。 里面是一个粉色的小奶嘴,是一岁的婴儿最喜欢的安抚奶嘴,他希望她得到安全与抚慰。 第三个礼物盒,她两周岁,里面是一双粉蓝色的小袜子,比掌心小一点,厚厚的,冬天穿着不会冷。 第四个礼物盒,她三周岁,里面是一个月亮造型的小夜灯,摁一下开关会播放轻柔的摇篮曲。他希望她每天在歌声中入睡,每一夜做的都是美梦。 第五个礼物盒,她四周岁,里面是一个一套粉色的婴幼儿牙刷和杯子,杯子上印着可爱的小兔子图案。 他想象她站在洗脸池边,白白嫩嫩的小手拿起小牙刷刷牙,刷了满嘴泡沫,因为贪吃,把甜甜的泡沫也吃掉。 第六个礼物盒,她五周岁,里面是一套粉白色的公主裙。五岁的小女孩已经有了爱美意识,开始喜欢小公主。 他希望她一辈子都是公主,她的过去他无法参与,他愿意竭尽所能,让她余生做一场永远不用醒来的公主梦。 第七个礼物盒,她六周岁,里面是一个芭比娃娃和一个小衣橱,小小的她可以在阳光明媚的午后坐在柔软的垫子上玩一下午的换装游戏。 第八个礼物盒,她七周岁,里面是一个透明的玻璃瓶子,盛满五颜六色的糖果。 严乔打开瓶子,拿出一颗橙子味的糖。 宁舒张了下嘴巴,等他放进她嘴里。 他却自己吃了。 她正准备自己拿一颗吃,被他弯腰吻住了嘴唇,他把那颗糖喂给了她。 宁舒红着脸含着糖果,走到第九个礼物盒面:“这个怎么这么大,里面是什么?” 严乔笑了一下:“拆开看看。” 宁舒拉开上面的蝴蝶结,拆开这个比她人还高的盒子,里面是一台粉色的抓娃娃机,里面塞满了各种可爱的毛绒娃娃。 她兴奋地转头看着他:“这些娃娃,还有这个机器,都是我的吗?”娃娃机什么的,不光八岁的小孩喜欢,她一个大龄少女也喜欢。 严乔点了下头:“都是你的。” 宁舒晃了晃上面的手柄,发现里面的抓子不动:“是搬的时候弄坏了吗,需要修吗?” “小傻瓜,没通电,回头哥哥陪你玩,”严乔拉起宁舒的手,把她带到下一个礼物盒面前,“继续拆。” 第十个礼物盒,她九周岁,里面是一个粉色的小钱包。九岁的小孩已经可以有属于自己的零花钱了。 她打开钱包,里面放着几张她出生那年的纸币,她吃惊道:“你是怎么弄到的?” 严乔:“只要有心就能找到。” 宁舒感觉自己从出生以为,从来没有哪一刻像此时这么幸福过。 第十一个礼物盒,她十周岁,里面是一件粉色的少女文胸。 十岁女孩的胸部已经开始慢慢鼓起来了,里面需要穿一件贴身的衣物。 徐美兰从来不会教她这些东西,仿佛小少女的发育是可恨的罪恶。 宁舒拿着少女文胸在自己身前比划了一下,文胸的布料很柔软,像棉花又像云朵,让人感觉自己被体贴而珍重地疼爱着。 第十二个礼物盒,她十一周岁,里面是一箱卫生巾。 宁舒一包一包拿出来看,日用的、夜用的、超长夜用的、迷你的,各种尺寸都有。 她记得自己第一次来例假,那天很不幸地穿了一条浅色的裤子,下课了也不敢动,那是夏天,没有多余的衣服可以围在腰上盖住屁股。 她很慌张,一直到放学,教室里一个人都没有了,她去洗手间把裤子脱掉,洗干净,不等干就穿上了,在里面垫了卫生纸,半路上纸就湿透了。 她的运气很好,遇到了当时的女班主任,班主任带她去买卫生巾,还给她买了一条新的内裤和裙子换上,让她不要吃冰的和凉的食物。 等她回到家,饭菜已经凉了,她还是吃了凉的食物。 严乔把卫生巾一包包放好,揉了揉她的头发:“以后你的卫生巾我承包了。” 宁舒又想哭又想笑:“你到底看了多少言情小说,怎么说话一股霸总味。” 她偷偷红了脸,低声道:“不过,我喜欢。” 她喜欢霸道又温柔体贴的男人。 宁舒打开第十三个礼物盒,她十二周岁,里面是一个带锁的日记本。 严乔:“密码是你生日,1126。” 十二岁的少女已经开始有秘密了,很多不能说出来的话都可以写在日记本里,比如跟同桌闹了矛盾,比如隔壁班的帅哥,比如一些关于情窦初开的小心事。 宁舒抬头看着严乔:“我要是写东西在上面,你会偷看吗?” 严乔一脸你在说什么的表情:“当然不会。” 宁舒笑了笑,露出一对甜甜的小酒窝:“谢谢。”谢谢他尊重她的隐私。 “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严乔挑了下眉,“我当然不会偷看,我会光明正大地看。” 他看着她:“你整个人都是我的,你写的日记当然也归我。” 宁舒:“……”突然又不喜欢霸道的男人了。 宁舒打开第十四个礼物盒,她十三周岁,里面是一条钻石项链,款式简洁精致,极简的铂金链条,坠着一颗切割璀璨的钻石。 严乔帮宁舒戴在脖子上,在她脖颈后面印下一个吻:“十三岁的女孩已经是可以打扮的年纪了。” 宁舒戴着项链,转过身看着严乔:“好看吗?” 严乔:“看不清,靠近点。” 宁舒往前走了走,严乔拿起她胸前的项链:“好看,我能亲一口吗?” 宁舒:“能。” 然后她看见男人弯下腰,低下头埋在她身前亲了一口。 宁舒慌忙往后退了一步,紧紧捂着自己,满脸通红地看着他:“你干什么?!” 幸亏她穿着毛衣,不然要是夏天,他直接亲上去,那成什么样子了。 严乔笑了一下:“不是你说能的吗?” 宁舒知道自己又上了这个人的当,她在跟他说项链,他却想的是项链下面的。 她不理他了,转身去拆第十五个礼物盒。 她十四周岁,里面是一条黑色羊绒围巾。 宁舒拿出来在脖子上围了两圈,把脸贴在围巾上,甜甜地笑着:“好暖,好舒服。” 严乔帮宁舒把围巾系好,揉了揉她的脸:“这是十四岁那年冬天,我妈亲手织给我的。” 宁舒没想到是这么贵重的东西,要摘下来:“是你妈妈送给你的,我不能收。” 严乔重新帮宁舒围上:“她要是知道是这么可爱的儿媳妇在戴,肯定很开心。” 虽然严乔这么说,宁舒还是舍不得戴,整齐地叠好放在盒子里:“等过年我再戴。” 宁舒打开第十六个礼物盒,她十五周岁,里面是一双银色的高跟鞋。 严乔让宁舒坐在沙发上,蹲在她身前,握住她的脚。 他的掌心很热,烫得她忍不住往后缩了一下。 他帮她穿上高跟鞋:“十五岁的女孩已经长得亭亭玉立,可以穿上高跟鞋、漂亮的小裙子,跟同龄的男生跳舞了。” 宁舒家虽然条件还不错,但参加舞会什么的,明显不是她这种一般阶层的人家可以有的。 宁舒紧紧盯着严乔的眼睛:“你十五岁的时候是不是跟穿着高跟鞋的女孩子跳过舞?” 严乔帮宁舒把另一只鞋子也穿好:“没有。” 宁舒:“不信。” 要不是亲身经历,他又怎么会想到。 严乔把宁舒从沙发上拉了起来,揽着她的腰,把她带到客厅空旷一点的地方:“我只跟你跳。” 宁舒不会跳舞,被严乔带着跳了几步。 宁舒被严乔带着跳,感觉眼前的男人又开始耍流氓,她红着脸:“把你的手从我的毛衣里面拿出来。” 她的皮肤被他的手掌贴着,像被烫熟了一样,发热发麻。 这支舞以严乔被他亲手送出去的高跟鞋踩了一脚而告终。 宁舒继续回到礼物堆里继续拆礼物。 第十七个礼物盒,她十六周岁,里面是一束鲜艳的玫瑰花,红得像火,明丽妖艳。 严乔:“十六岁是花季,百合更适合这个年纪,可我更喜欢玫瑰,所以送了你玫瑰,这一束一共九十八朵。” 宁舒:“为什么不是九十九朵?” 一般人送玫瑰花不都是九十九朵吗? 严乔低头在宁舒的额头上亲了一口,轻轻笑了一下:“你手上的九十八朵,加上我手上的这一朵,不就是九十九朵了吗。” 宁舒笑了起来,脸蛋映着红色的玫瑰花,比下午五点钟的晚霞还要灿烂。 她仰头看着他:“你真的没有谈过恋爱吗,为什么情话一筐一筐的?” 严乔眼神认真地看着宁舒:“你是我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女人。” 宁舒感觉自己被人摁进了蜜罐子里。 她拆开第十八个礼物盒,里面是一把黑色的雨伞,打开,外面一层是黑色,里面是一大片向日葵。 十七岁是雨季,他希望她有伞,伞下有阳光。 宁舒抱着手上的伞,想起读高二那年,她忘了带伞,知道徐美兰不会来接她,因为她要接宁霜。 她是把书包举在头顶跑到公交站台的,下了车再跑回家,被雨水淋透了,跑回家又挨了骂,徐美兰怪她不带伞,身上的水滴到了地板上。 别人的高二是十七岁,她当时只有十三岁。 严乔帮宁舒把伞放好:“以后在学校里,下雨了就在办公室等我,我带你回家。” 宁舒拿起第十九个礼物盒,里面放着她十八周岁的生日礼物。 十八岁代表成年,是非常重要的日子。 宁舒拿起那只白色带蕾丝花边盒子在耳边晃了晃,不重,很轻,盒子也不算大,她问道:“是什么,衣服吗,还是毛绒玩具?” 严乔笑了笑:“拆开看看。” 宁舒抬眸看着严乔:“你先告诉我,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严乔低低笑了一声:“衣服。” 十八周岁的礼物,宁舒猜测里面是一条礼服,跟上次他送给她的那天黑色细闪吊带裙应该差不多,或许要更庄重一些。 宁舒拉开上面的粉色缎带蝴蝶结,打开盒子,看了一眼就盖上了。 严乔轻笑着看她:“时间太紧了,没来得及帮你洗,明天给你洗,洗好了穿给我看。” 盒子里是一套浅粉色蕾丝文胸套装,纯洁性感。 宁舒看着眼前的男人:“你要是真的认识十八岁的我,敢送这个吗?” 严乔用手指摩挲了一下宁舒的嘴唇:“十八岁,成人了,怎么不敢。” 宁舒:“那你可能会被打死。” “不会,”男人垂眸看着她,眼底深沉,能盛下整个星空,“不管你二十三还是十八岁,我们只要相遇就会相爱。” 宁舒被严乔的一句话撩得心跳加速。 确切来说,从推开客厅门开始,过生日拆礼物开始,她就没停止过激动,整个人处在一种极度幸福的状态,感觉这一切都不像是真的。 像在做梦,怕梦醒了发现这只是一场梦。 不管你二十三还是十八岁,我们只要相遇就会相爱,宁舒默默在心底念了好几遍。 第二十个礼物盒,她十九周岁,里面是一盒口红,某大牌的一套热门色号。 严乔挑了下眉:“知道这是什么吗?” 宁舒点了点头:“知道,口红,我在林老师那见过,她包里有好几支。” 她数了数,把这套口红护在自己手边,满眼警惕地看着严乔:“一共十九支,我都记住了,你可不能偷着用啊,乔妹。” 宁舒想到上次在青柠他说给她涂口红,结果往自己嘴上涂,涂好了又亲她,把口红印在她的嘴唇上,一通操作骚出天际。 “这不是口红,”严乔笑了一下,拧开一支,认真帮宁舒涂好,捧着她的脸,吻上她的嘴唇,温柔噬舔,“是我的食物。” 宁舒被吻得险些喘不过来气,平静不下来。 她看着严乔嘴唇上被她印上的口红印,用拇指帮他擦了擦:“口红有毒,吃多了会死。” 趁她不备,他舌尖擦过她的手指,她像触电一样猛得缩回手,他轻笑一下:“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宁舒被这个男人撩得脸红心跳,整个人红得像一只煮熟的虾子。 她打开第二十一个礼物盒,她二十周岁,里面是一大盒巧克力,数不清有多少颗。 严乔对她说道:“一百八十颗,补上过去每一年的情人节。”一年九颗,二十年,一百八十颗。 宁舒:“都是给我的吗?” 严乔:“当然,你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宁舒坐在沙发上,捧着一大盒巧克力开始分:“礼礼一颗我一颗,礼礼一颗我一颗,再给倩倩十颗,四十八个学生四十八颗,陶主任两颗,郭老师两颗,赵宇杰罗明一人一颗……剩下的,礼礼一颗我一颗,礼礼一颗我一颗……” 严乔看着宁舒低着头认真分巧克力的模样,惊叹于世界上竟然会有这么可爱的女人。 他问:“没有我的?” 宁舒抬起头笑着:“没有。” 严乔:“……” 宁舒分好巧克力,打开第二十二个礼物盒,她二十一周岁。里面是一张纸,严乔在上面写了字,还签了名。 宁舒看了看,忍不住笑出声:“十节体育课。”这个她可太喜欢了,拿起这条卖课条约,在上面亲了一口。 不知道他是怎么办到的,上面除了他自己的签名,还有体育组组长、语文组组长、陶主任,甚至校长的签名,非常官方,让别的主科老师抢都不敢抢。 宁舒把这份条约珍重地放好,拿起第二十三个礼物盒,她二十二周岁。 这个盒子是玫红色的,很大,她搬起来掂量了一下,不算重也不算轻:“里面是什么,衣服鞋子还是文具?” 严乔笑着看她:“衣服。” 宁舒怀着好奇的心情打开,想看看是什么样的衣服,她看了一眼立刻合上了,往严乔怀里一扔,不知道是羞的还是气的,满脸通红地看着他:“你不是说是衣服吗?” “我又没说错,”严乔把手伸进盒子里,拿出来一盒避孕套:“这的确是衣服。” 他走近她:“是给你的大宝贝穿的衣服。” 宁舒往后退了退,跌坐在沙发上:“那你自己穿去,送给我干什么。” 严乔跪在宁舒身前的沙发上,险些压在她身上,声音沙哑:“大宝贝没有手,不会穿,需要你的帮助。” 宁舒抬起腿,就要踹上他的大宝贝,严乔侧过身躲了过去:“温柔点,要是弄坏了,哭的就是你了。” 他从沙发上起来,解释道:“本来应该在十岁送的,十岁可以开始性教育,教女孩子保护自己了。” 宁舒想到,的确没有人教过她这些,小学时,老师没教。徐美兰更不会教她这个。她的知识都是读了中学以后在生物课本上学到的。 严乔:“放在二十二岁送,是因为你会在二十三岁那年遇到命中注定的男人,很快就能用到。” 宁舒保守惯了,坚持自己一直以来的理念:“才不,女人只有在结了婚才可以和她的丈夫发生关系。” 她低头看了看脚边的大箱子,里面起码三四百个,就算一天用一个,也得一年才能用完。 她拿起来看了看上面的保质期,是两年。 严乔:“别算了,一天一个不够用。” 他突然出声,把她吓了一跳,像做了什么羞耻的事被人当场撞见,他怎么会知道她在想什么。 严乔把箱子搬到一旁,揉了揉宁舒的头发:“放心,你要是不愿意,我会等你的。” 宁舒正要感动,听见男人又说:“浪费可耻,要在保质期之前把它们全部用掉。” 他吻了吻她的耳朵:“你会喜欢的。” 宁舒耳根通红,转身去拆最后一个礼物盒,她二十三周岁。 深蓝色的盒子,大号保鲜盒大小,上面系着黑色的蝴蝶结,看上去高贵典雅,又充满雄性气息。 她拿起来在耳边晃了晃,很轻:“是什么?” 严乔:“拆开。” 宁舒打开盒子,里面塞满了手叠的纸鹤,看起来手工很好:“你叠的?” 严乔点了下头:“里面一共九十九只,只有一个是写了礼物的,其他都是空的,你抽抽看,抽到那只有礼物的,哥哥就把礼物送给你。” 宁舒很好奇,神神秘秘的,到底是什么礼物。 她想要礼物,又对自己的手气没有信心,撇了下嘴:“抽中的概率只有九十九分之一,我肯定抽不到。” 男人眼中含笑,宠溺道:“你先试试。” 宁舒在盒子里挑来挑去,挑了好一会,拿起来一个最顺眼的,把纸鹤打开。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结束之后。 宁宁重新分了一下巧克力:“礼礼一颗我一颗,礼礼一颗我一颗,再给倩倩十颗,四十八个学生四十八颗,陶主任两颗,郭老师两颗,赵宇杰罗明一人一颗……剩下的,礼礼一颗我一颗,礼礼一颗我一颗……再给评论区的小可爱们一人一颗。” “甜不甜?” 乔妹:就我最可怜,就我没有。 宁宁:你有我啊,我难道不是最甜的吗。 *** 感谢00a的地雷,末飞霜的手榴弹x2,谢谢大家。 第50章 宁舒拆开纸鹤, 一边在心里猜测,他会送她什么礼物,首饰、衣服、鞋子、文胸、巧克力、鲜花都有了,连本来不应该出现的避孕套都强行出了镜。 她不知道还有什么是他能送的, 况且是神神秘秘, 作为压轴的礼物。 宁舒小心拆开, 只见纸上写着八个字:你眼前的这个男人。 压轴礼物,他自己。 宁舒一时没反应过来, 自己的手气竟然这么好, 抽中了那百分之九十九分之一。 男人往前走了半步,声音低沉魅惑:“你二十三岁,我把自己送给你。” “以后,我就是你的了, 我的家人就是你的家人, 我的钱就是你的钱, 我的身体你可以随意享用。” 宁舒仰头看着眼前这个一米九高的礼物一本正经地调戏她,一时也不知道自己是手气好还是手气差了。 她绕着他转了一圈,把他当成一个物品打量。 严乔觉得好笑, 又逗她:“需要把衣服脱了给你看吗?” 宁舒:“乔妹, 不要动不动就想着脱衣服, 自重点。” 她伸出手戳了戳他的胳膊、腰、头、腿和屁股,又问了一遍:“这些都是给我的吗?” 严乔点了点头,勾唇笑了一下:“当然,除了大宝贝,其他都给你。” 虽然她没想着要他的大宝贝,但她很好奇:“为什么大宝贝不给我?” “因为本来就是你的,不需要再给, ”男人声音低沉沙哑,“你要是不太会用,我可以讲解给你听。” “这个大宝贝很奇妙,他可以变成两种形态,有时候软有时候硬,大多数的时候是软的,一见到你,就容易硬。” 宁舒简直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只能红着脸骂他:“你先别说话。” 严乔闭了嘴。 宁舒又围着他看了看,仰起头看着他:“能在你身上刻字吗,就写三个字,宁宁的。” 严乔:“能,我让罗明设计一下,你想文在哪都行,我们文一对。” “文身吗,”宁舒摇了下头,“文身不行,老师不能有文身。” 就像他身上的文身,现在冬天还好,穿着长袖的衣服盖住了,看不见,等到了夏天就麻烦了。 严乔盯了盯宁舒:“其实文在隐秘的地方,小一点的,不要紧的。” 宁舒顺着严乔的目光看过来:“你为什么总是很关注我的胸。”看他的意思,他想在她的胸上文他的名字。 严乔不赞同宁舒这句话:“你说错了宁宁。” 他顿了一下继续说道:“那不是你的胸,那是我的。” 宁舒脸红了一下:“是你把自己送给我的,又不是我把我送给你了,我的胸还是我的,跟你没关系。” 严乔喉结滚动了一下:“我都看光了,就是我的了。” 宁舒不准备理他了,反正她再怎么样也说不过他,他是强盗逻辑。 除了巨大的抓娃娃机,其他的礼物严乔全部帮宁舒搬到了她的房间。 宁舒站在门边,心里还是感动:“谢谢你帮我过生日,我很开心。” “现在我该睡觉了,你能出去吗?” 严乔站在门里面,理直气壮地赖着:“我已经是你的了,我跟你房间里的其他的礼物是一样的,为什么它们能呆在这儿不走,我就得被赶走。” 他作出一副伤心的样子逗她:“你是不是歧视我,觉得我不如其他礼物好?” 宁舒笑了起来,踮起脚尖去够严乔的嘴唇,想亲他一口,交换他的滚出去。 他个子太高了,就算踮起脚尖,她也亲不到他的嘴唇。 宁舒使劲垫着脚,嘴唇嘟起,依旧亲不到他,只好抱着他的脖子,试图把他的头往下压一压,结果还是亲不到。 她有点丧气,依旧嘟着嘴,声音柔软:“你都知道我想亲你了,就不能弯一下腰吗。” 话音刚落,她就被男人掐着腋窝抱起来放在了床上。 这样她就跟他一样高了,她被哄得开心了,心满意足地吻到了他的嘴唇。 她亲完他,见他闷声不语,问道:“怎么不说话?” 他一开口,声音已经沙哑得不成这样:“说什么?” 宁舒抱着严乔的脖子,整个人挂在他身上:“你不是最会说那些情话骚话不要脸的话了吗,怎么突然不吭声。” 严乔低头吻了吻眼前的女孩:“我想说的,从始至终只有三个字。” 被这样一双深情漂亮的眼睛注视着,宁舒心跳开始加快,她红着脸低了下头,又忍不住抬起头看他。 他看着她的眼睛对她说出了三个字:“我爱你。” 说完低头吻住她,温柔又强势。 她被吻到缺氧。 他心疼她,恋恋不舍地松开她,让她早点睡。 严乔走到门口,又转过身,声音低哑:“发一张你的照片给我。” 宁舒摸着自己被吻得红肿的嘴唇,不知道他要干什么,睁着一双水灵天真的眼睛看着他:“我不就在你眼前吗,为什么还要照片?” 严乔声音低哑:“不是我要看,是你的大宝贝要看,明白了吗?” 宁舒低头往她的大宝贝上看了一眼,慌忙挪开视线:“你怎么这样啊,是不是想用我的照片那个。” 严乔笑了一下:“哪个?” 宁舒红着脸把他推了出去:“就是那个。”她不信他不知道她在说什么,这个人脸皮怎么这么厚,明明知道还问。 她把门关上,靠在门后平静了一会。 沙发和地板上堆满了礼物,宁舒按照时间顺序,一样一样拿出来重新看了一遍,她看到另一个平行世界,被他宠爱着,从小长到大的一生。 她在这一刻突然很想给他生个女儿,按照他的方式把他们的女儿抚养长大。她想看看,一个从小被呵护和疼爱着的孩子可以长成什么样子。 宁舒没有回床上睡觉,打开装着纸鹤的盒子,从里面拿出来一个,打开,上面果然有字:乔妹。 她又拆了一个,上面写着:严乔。 第三个写的:小乔。 第四个:严老师。 剩下的可以不用拆了,每一个上面都写了他的名字。 所以无论她抽哪个,都会抽到他。 这是他给她的命中注定。 宁舒重新把纸鹤叠好,抱着他送给她的礼物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她中间醒过来三次,看见这些礼物都还在,才能安心地继续睡下去。 其中一次,她不小心把其中一个礼物盒踢到沙发后面去了,找了半天没找到,急得哭了出来,等找到了,又抱了哭了一会,才躺在礼物堆里继续睡。 第二天醒来,宁舒数了一下,二十二个礼物盒,加上楼下的抓娃娃机和睡在她隔壁房间的男人,正好二十四个礼物。 她打开门,站在二楼栏杆上看着楼下,娃娃机还在,被搬到客厅墙边了。 二十三个礼物都检查好了,还剩最后一个。 宁舒敲了下严乔的房间门,里面没人应声。 她又敲了几下,依旧没人应。 她开始有点着急,握着门把手推开了他的房门。 里面是空的,床上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没有人。她一下子慌了,在他房间各处找了找,阳台也看过了。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看了一眼时间,九点半。 她这才松了口气,这个时间严乔应该在学校上课,他没有不要她。 趁没有人发现,她赶忙把自己的慌乱藏起来,在严乔的房间巡视一圈,放心地下楼吃早饭。 餐桌上严乔给她留了便签纸,告诉她牛奶温一下再喝,粥在保温锅里,小笼包也要热一下,今天至少吃掉两个橙子补充VC。 最后画了个重点,让她量量体温。 他担心自己把感冒传给她。 严乔上好体育课,看见手机上宁舒发过来的体温照片,36.7℃,很健康。 他去校医务室找了孙晓倩。 宁舒上次做的心理检测报告出来了,是学校的心理辅导室做的,被孙晓倩拿去了。 孙晓倩把报告结果递给严乔:“除了缺乏安全,有点焦虑,其他没问题。” “安全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变好的,需要很长时间才能治愈,只要不影响工作和生活就没事,”孙晓倩指了指报告单,“焦虑也还算正常,毕竟带高三,压力大。别说她了,十个学生里面,九个半都有一定程度的焦虑。” 这份检测报告是在宁舒被放假之后,带严乔回家见家长之前做的,跟徐美兰决裂是在之后。 “她失去了原来的家庭,”孙晓倩认真地看着严乔,警告他道,“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将是她最依赖你最黏你的时候,你最好安分点。” 严乔有点无辜,他恨不得用命疼她。 孙晓倩从工具箱里拿出来一把手术刀在手上把玩着,眯着眼睛看严乔,语气阴森:“我是个医学生,杀人分尸不留痕迹,你要是敢辜负我们家宁宁。” 她顿了一下,手术刀的刀锋压在皮肤上,很快渗出一道血痕。 孙晓倩:“……”装逼装过头了,一不小心真把手划破了,既然已经这样了。 她把血抹在刀刃上,透过刀锋反射出来的寒光看着他,冷笑一声:“看见没有,这,就是你的下场。” 严乔给孙晓倩竖了个大拇指,心想赵宇杰看上的是个实力演技派吧。 他的手机响了起来,一边起身往外面走,一边接通:“宁宁。” 宁舒在电话里问道:“你在学校上课吗?” 严乔嗯了声,走到人多的地方,让她听到背景音里学生的喧闹声:“我在学校,现在下课了,下节有主科老师替我上了。” 他又走到人少的地方:“是不是想我了?” 宁舒点了下头,反应过来他看不见她点头,赶忙说道:“嗯。” 严乔笑了一下:“我也想你了,想来学校吗?” 宁舒想见严乔:“那我过去,正好把巧克力分给大家。” 挂了电话,宁舒拎着一大盒巧克力出了门,去学校的路上经过青柠,老远看见赵宇杰和罗明蹲在门口。 赵宇杰吹了声口哨:“来了来了。” 罗明鼓了下掌:“情圣来了。” 赵宇杰对罗明感慨道:“我发现我谈了那么多次恋爱,全他妈白谈了,牛逼还是我乔哥牛逼。” “二十四份生日礼物,我要是个女的,我当场就以身相许了。” 罗明笑了一下:“你去给乔妹照样准备一份,看他愿不愿意考虑一下吃你这棵回头草,跟你复婚。” 宁舒走近,赵宇杰有点意外:“嫂,乔哥没跟你一块来?” 宁舒点了下头:“他上课。”说完打开巧克力盒子,给赵宇杰和罗明一人分了一颗。 赵宇杰剥开巧克力吃掉,似乎不太相信宁舒的话:“上课?” 罗明跟他对视一眼,发出同样的疑惑:“上课?” 宁舒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疑惑:“他是个老师,现在不应该在上课吗?” 赵宇杰笑了笑:“对,在上课。” 等宁舒拎着巧克力走远了,赵宇杰用手肘碰了下罗明:“不对啊,昨天超市里的避孕套不是被乔妹搬光了吗,今天竟然没请假。” 看来,昨天晚上并没有他们想象中的大战三百回合,从此君王不早朝。 罗明笑了笑,吸了口烟:“人是体育老师,可能是体力和精力特别好呢。” 赵宇杰:“就算是体力和精力特别好,一个单身多年的大龄骚老男人突然刑满释放破戒了,我不信他第二天还能去上班。” “可能性只有一个,就是,买了那么多套,一个都没用上。” 罗明对赵宇杰滴水不漏的推理表示赞同:“惨,还是我乔妹惨。” 宁舒进了校门就又去了班里。 六班上午最后一节是自习课,宁舒站在教室后门的玻璃窗外面看了看,推开门进来,走上讲台。 方瀚宇胆子大爱接话,问道:“宁老师,您要回来带班了吗?” 其他同学纷纷盯着她看。 宁舒:“我怎么看着你们一个个的不太欢迎我啊。” 她清楚地在方瀚宇眼里看到了颤抖,明显不想她回来,其他同学,除了认真学习的那十几个,对她投来期待眼神的并不多。 方瀚宇干笑两声:“哪儿,大家快鼓掌,欢迎宁老师。” 教室里响起掌声,有欲盖弥彰的,有不情不愿的,也有真心欢迎的。 宁舒摆了下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老师过两天才复课,今天就是来看看你们的。” 谢成成同学抬着下巴等表扬:“宁老师,班级纪律不错吧,大家都在认真学习呢。” 宁舒点了下头,班级纪律比她在的时候要好很多,但她的情绪并不高:“挺好的。” 她把一大盒巧克力拿起来放在讲台上:“班长过来发一下,一人一颗,别发重了,不然会有人分不到。” 她数得很清楚,她带来了四十八颗,一颗不多一颗不少。 严乔送给她的一百八十颗巧克力,每一颗她都很珍惜,只送给喜欢的人。 同学们听到发巧克力,开始起哄。 “宁老师,这是喜糖吗?” “宁老师变漂亮了,是爱情的滋润吗?” “肯定是喜糖,吼吼吼!” “听说宁老师已经带严老师见家长了,彩礼都收了,过完年就结婚。” “好甜,果然是喜糖。” 也有哭的:“真的是严老师吗,那以后我们的体育课是不是就没有了,直接改成语文课了。” …… 等班长发完最后一颗巧克力,宁舒看见好几个学生已经在拆开吃了:“上课不许吃东西,等下课了再吃。” “班长把那几个吃东西的人名字记下来,做一周值日。” 方瀚宇擦了下嘴,嚎叫:“宁老师,您这是钓鱼执法。” 宁舒有点后悔在上课时间过来了,耽误大家的学习:“不许说话了,上自习。” 宁舒走出教室,她并没有立刻走,在楼梯口站了五分钟,像打游击战一样,五分钟之后悄悄绕到教室后门,踮起脚尖往教室里面看。 跟之前一样,课堂纪律出了奇的好,几乎每个人都在认真学习,调皮大王不调皮了,睡觉大王不睡觉了,个别爱讲话的也不交头接耳了。 从她放假以后,几乎每天都会来教室看看。怕自己不在,怕陶主任太忙顾不上,班级会乱套。 宁舒看了一会,转身走了,没有她,他们似乎做得更好了。 挺好的,只要孩子们变好,就比什么都好。 殊不知,等她一走,原本安静的教室乱了起来。 调皮大王拿出了牌,睡觉大王趴在桌子上,交头接耳的继续咬耳朵。 班长同学维持纪律,说了一声:“要玩的自己玩,别打扰别人啊,方瀚宇,小声点,还有白越。” 周思瑶嫌吵,拿出耳机戴在耳朵上,当成耳塞用,继续背单词。 郑楠正在给他的同桌殷彭海讲题。 谢成成转过身找严礼八卦宁老师和严老师的喜事,严礼正在刷数学卷子,没理他。 突然,有人喊了声:“女神来了!” 教室立刻安静了下来。 很快,陶主任就来了。 陶主任没有像平时一样,先在后门窗户玻璃后面观察一二,他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推开门进来,扫视了一眼教室,发现每一位学生都很认真,不像是平均分倒数第二的班级会有的纪律。 教室安静到连一根针掉下来的声音都能听见,刚才他在楼下分明听到六班有声音传出来。 每个班级的气质是不一样的,嘈杂声也不一样,根据他多年的经验,他不可能听错,肯定是六班传出来的。 如果只是一次,可能是某个学生刚好看见他过来,通知大家安静。 但这样的事情已经不止一次了,最近好几天都是这样。 陶主任站在讲台上,用板擦敲了敲讲台,语气严肃:“谁,干了什么,自己站起来。” “要是查出来有人在校园监控设备上动了手脚,这是严重违反校规的行为,是要受到处分的。” 陶主任在教室里走来走去,目光凌厉地巡视了好几圈。 尽管这些学生只是出于简单微小的动机,为了不被老师抓到违纪而已,但这种行为如果不及时纠正,将来长大了,利用监控能做出来的坏事可就太多了。 陶主任最后说道:“给你们一天的时间,谁干的,自己去主任办公室找我自首,不然后果自负。” —— 宁舒从班里出来之后去了体育老师办公室。 她看见严乔在办公,他的感冒还没好透,正在偏着头大口喝白开水。 体育组组长从外面进来,看见宁舒站在门口,冲办公室里面喊了声:“叮——,语文小秘书上线了。” 严乔抬头看见宁舒,把她带了进来,握了一下她的手:“怎么不进来,在门口吹冷风。” 宁舒看了看严乔桌上的几盒药,用手摸了一下他的额头:“你怎么还没好?” 体育组组长随口接了句:“肺炎,哪这么容易好透,起码得一个星期。” 宁舒抬头看着严乔,怪他骗她,又心疼他:“你不是说只是普通的感冒,吃点药喝点水就能好吗。” 她撇了下嘴:“大骗子。” 严乔有点受不了她这样,看起来是在骂人,在他眼里就是撒娇。 昨天亲了她很久她都没被传染,说明她对他的感冒病毒是免疫的,再亲的话应该也不会传染吧。 办公室都是人,严乔忍了忍。 他看宁舒的情绪不高,带她去操场上晒太阳,揉了下她的头发问道:“怎么了,不太开心?” 宁舒抱了下严乔的胳膊:“我刚才去班里了,班级纪律特别好,一个说话的都没有,全都在认真写作业。” 严乔很快找到了宁舒的症结:“觉得自己不被需要了?” “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宁舒低头用鞋底磨蹭着塑胶跑道,“我觉得自己有点失败,当老师也没有当得很好。” 严乔转头看着她,认真道:“宁老师,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的老师。” 他帮她把额前的碎发往耳后撩了撩,看着她道:“别人我不管,但我需要你。” 宁舒的眼睛一点点亮了起来,仰头看着眼前的男人,又飞快地转头往旁边看了看。 篮球场那边有学生上体育课,他们刚好走在操场跑道最里面的地方,校园恋爱和约会圣地。 借着树木的遮挡,她趁他不注意,飞快地跳了起来,精准地吻了一下他的嘴唇,然后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随便找了一句话说:“今天的阳光真好。” 他说他需要她,其实他说错了,是她更需要他,就像每个生命的每一次呼吸都离不开阳光一样。 严乔摸着自己被心爱的女孩偷偷吻过的嘴唇,轻笑一下:“是一个很适合谈恋爱的天气。”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王子、summer、直捣黄龙的地雷,00a的手榴弹,谢谢大家! 第51章 宁舒和严乔在操场走了两圈:“我们中午去青柠吃饭吧。” 严乔看了一眼时间:“我还有两瓶水没挂, 中午要去医院挂水。” 他揉了揉她的头发,像哄小朋友一样:“你乖一点,自己去吃。” 他趁她不注意,偷偷掐了一下她的腰, 贴着她的耳朵说:“除了胸和屁股, 哪哪都没肉。” 宁舒把严乔的咸猪手拍开, 瞪了他一眼:“这里是学校,不要动手动脚, 被陶主任抓到要扣奖金的。” 严乔摸了下自己的嘴唇, 声音低沉带着磁性:“刚才是谁偷亲我的,嗯?” 宁舒不承认,并跳过了这个话题,她用手背碰了碰严乔的额头:“我陪你去医院吧, 你一个人挂水会很不方便, 喝水、上厕所都不方便。” “不用, ”严乔说道,“让小周帮你准备好午饭了,要是觉得一个人吃饭没意思, 就把礼礼叫过去。” 宁舒抱着严乔的胳膊不肯撒手, 她想粘着他, 也不太放心他一个人去。 严乔:“罗明说他今天中午不忙,他会陪我去的,男的照顾起来也比较方便。” 宁舒陪严乔回办公室拿了病历本,看着他走出校门,想到了什么,跑过去对他说:“注意手机,我要是找你找不到, 会着急。” 会害怕。 严乔嗯了声:“一会给你发微信。” 严乔走后,放学铃响起,宁舒转身去了教学楼,准备接礼礼去青柠吃饭。 学生们出来一批又一批,始终不见礼礼出来,不知道他是没下来,还是因为人太多了,她没看见他。 “宁老师。” 宁舒正准备走,听见身后有人叫他,转头看见是班里的一个学生,笑了笑问道:“丁浩初,找老师是有什么事吗?” 严礼调来六班之前,丁浩初一直都是班里的第一名,没掉出过年级前十。 他是个复读生,去年高考其实考得也不算差,过了一本线,但他和他的家人都不满意,所以他选择了复读,想冲一所名牌大学,至少也得是985高校。 丁浩初从手上的文件袋里拿出来一张语文卷子:“我有一道现代文阅读题不理解。” 宁舒看了看,帮丁浩初讲解了一下。 给学霸讲题很省事,不需要说太多,一点即透。 “宁老师,我也有道题不会,”方瀚宇跑了过来,打开卷子指了指,“这题。“ 宁舒看了一下,这道题她已经在课上讲过很多遍了,是最基础的知识点。 她还是认真地讲解了一遍:“听懂了吗?” 方瀚宇在卷子上记下答案:“听懂了,等等,还有一题。” 宁舒看了看,这道题就更简单了,翻开书本就能找到答案。 丁浩初在一旁嗤笑一声:“这么简单的题都不会,还占用宁老师的时间。” 方瀚宇看了丁浩初一眼,语气不爽:“关你什么事。”他最讨厌这种喜欢高高在上,用鼻孔看人的学霸了,以丁浩初为典型。 丁浩初没说什么,同样,他也讨厌这种自己不好好学习,还影响别人学习的学渣。 陶主任已经在查学生私自安装监控摄像头监控老师的事了,并对这个问题很重视。 丁浩初猜测是方瀚宇干的,最好查到之后把他开除,这样班级纪律能好很多,不会影响他学习了。 丁浩初先走了,宁舒帮方瀚宇讲好题,夸奖了他一下:“最近学习很认真,值得表扬,再接再厉。” “要是有不会的,尽管来问老师,手机上也可以问。” 她这几天在教室后门窗户玻璃上看,每次方瀚宇都在认真做作业。 以前方瀚宇从来不会问她问题,不会的就放在那不管了,作业订正的也不好,他的学习态度进步真的很大。 只要保持这个学习势头,冲一所好一点的大专也不是不可能的,等上了大专再自考本科,硕士,博士,博士后,这个每次考试成绩都是倒数的学生未来有无限可能。 宁舒越想越热血,恨不得给方瀚宇多布置点作业。 被老师夸奖,方瀚宇有点不好意思,他纯粹是因为跟同桌玩游戏输了,惩罚就是找各科老师问两道最简单最弱智的题。 数学和英语已经问过了,被老赵和linda骂了一顿。 这么简单的题都不会,肯定会被骂,所以才能叫惩罚。 宁老师没骂他,却唠叨了起来:“这种题不会就是基础没打好,多看看书,把基础打结实,该拿的分一定要拿到。” 方瀚宇不爱听人唠叨,在学校里宁老师这样,在家里爸爸妈妈也是这样。 反正他成绩不好,也不爱学习,打算等高考完就继承家里的小吃店,把老穷旧的小店打造成全国连锁店,再把分店开到全世界。 或者出去打工,另闯一片广阔的天地。 等他以后当了大老板,专门请丁浩初这种学霸给他打工,让他们看他的脸色。 “再见,宁老师。” 宁舒看着方瀚宇往校门口的方向走,他个子很高,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留着短短的寸头,头大,脑子聪明,就是不用功,整天调皮捣蛋,没少让各科老师头疼。 宁舒回到青柠,看见小周正在从一辆三轮车上搬东西,走过去帮忙,随口问道:“是在进货吗?” 进货一般不都是在早上早一点的时候吗。 小周打开一个箱子给宁舒看了一眼:“别的菜都是采购员早上进的,就这几道凉菜,比如这个盐水花生,有专门的供应商。” 宁舒吃过这几道菜,味道不错,但也没有特别好吃。 她一直以为是青柠的厨师做的,因为如果是特别供应,赵宇杰和严乔肯定会挑味道更好的。 宁舒看了看眼前的供应商,送货的车是一辆旧的三轮车,连电动的都不是,人力脚踩的那种。 送货的货主正在帮小周搬东西,他看起来五十多岁,穿着一件黑色的棉衣,手上被冻得裂开了口子,缠着好几圈创可贴。 创可贴的颜色已经发灰了,贴了一层又一层,都粘在一起了。手上的老茧是干惯了力气活的人才会有的。 搬好货,货主十分不好意思地对小周道歉:“今天有事耽搁送晚了,影响你们做生意了。” 小周笑了笑:“没事方大叔,您一直都很准时,晚一次不要紧的。您骑车慢点,注意安全。” 其实这根本影响不了青柠的生意,盐水花生等凉菜不难做,店里的厨师早已经做好了。 宁舒猜测这位送菜的大叔是店里谁的亲戚,为了关照大叔的生意,才请他送菜的。 赵宇杰从店里走出来,把自己手上的羊皮手套递了过去:“叔,骑车怎么不戴手套,回头再冻着了。” 方大叔没接:“我刚搬过货,手脏,别给你把手套给弄脏了。” 赵宇杰抓住方大叔的手,强行帮他戴上:“已经脏了,我不要了,您要是也不要,就帮我扔了吧。” 方大叔只好戴上,问赵宇杰交女朋友了吗,赵宇杰说交了,一整个天堂街的单身美女都是他的后宫嫔妃,还说皇后一位空着,希望能从一中进口一个过来。 宁舒听赵宇杰瞎侃了几句,转身上楼吃饭。 今天的菜单里面就有一道盐水花生,小周刚端上来的。 她想起来,严乔爱吃这道菜。 赵宇杰进来给宁舒送了杯热牛奶过来:“乔嫂,这是我乔哥特别关照让送上来的。” 宁舒叫住赵宇杰:“给店里送盐水花生的那个大叔是你们家的亲戚吗?” 赵宇杰折回来,蹲在椅子上:“不是亲戚,算是我和乔妹的旧识吧。” 宁舒夹了一颗盐水花生就着一口饭吃掉:“能跟我说说是什么样的旧识吗?” 严乔从来没跟她说过这些事,这让她有点不开心,怀疑他是不是不愿意跟她分享他的过往。 他也会跟她讲他爸爸妈妈的事,但从他爸妈出事之后到现在的十一年时间里发生的事,他很少谈及。 赵宇杰从口袋里拿出来一根烟叼在嘴上,并不点着。 “其实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你知道我被你妈妈,哦徐美兰,我偷,啊呸,我捡,”赵宇杰打了下自己嘴,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我捡到面包之后被徐美兰抓到,乔哥拽着我跑了。” 宁舒点了下头:“这个我知道。” “那天回去之后,我跟礼礼把那块肉松面包分了,乔哥说自己不饿,我看出来了他也饿,但我没给他。” 宁舒盯着赵宇杰,目光不善:“你知道他也饿,为什么不分给他。” 赵宇杰被宁舒盯得害怕,想起了自己小时候被老师批评的恐惧,说话都有点打颤:“我那时候跟他又不熟,我饿坏了,分给礼礼是因为礼礼长得可爱,他凶巴巴的,长得又不可爱。” 宁舒想到自己第一次见到严乔的场面,以为他是个不三不四不学无术的混混。如果她是赵宇杰,她也不会把面包分给他的。 赵宇杰:“那天晚上乔哥还是出去了,对礼礼说出去找同学玩,其实是找活干去了,临走之前把我也带出去了,说怕我这个来路不明的人把礼礼抱走卖了。” 赵宇杰笑了一下:“偷走有可能,卖是不可能卖的。” 宁舒低着头扒饭,没吭声。 赵宇杰继续说道:“我反正也没地方去,就一直跟着他。后来到一个卖小吃的店铺,店不大,人挺多的,只有老板夫妻俩,没有服务员,有点忙不过来。” “乔哥找那个老板谈了一下,帮忙擦桌子洗碗,干一晚上,两个小时,三十块钱,”赵宇杰把嘴边的烟头拿掉,“那个老板就是方大叔,最后多给了二十块,还让我们每天晚上过来帮忙。” “后来店里生意不大行了,根本不需要请人干活,方大叔没赶我们走,让我们继续留下来,每次收工除了发工资,还会把没卖完的菜和饭热一热,让我们带走,”赵宇杰一边回忆,语速慢了很多,“那些饭菜就是我们三个人第二天的早饭、午饭和晚饭。” 见宁舒皱着眉,赵宇杰笑了一下:“不要以为我们很可怜,那些饭都是很干净的,荤的、素的、汤都有,是方大婶认真搭配好的,隔三差五还会准备些水果给我们。” 宁舒回忆了一下刚才见到的那位大叔,面相看起来就很慈善。 “两个月后,乔哥找了一份做家教的工作,工资高一点,就没去方大叔那干活了,”赵宇杰拿起筷子,夹了几颗盐水花生吃,“乔哥和礼礼爱吃这个,方大叔每次都给一大盒。” 赵宇杰叹了口气:“明明他们赚的钱也不多,家里据说还有个跟礼礼差不多大的小孩要养。” 后来,严乔和赵宇杰条件好了,始终记得这份恩情,开了青柠之后,请方大叔给店里供货,明里暗里帮衬着。 当年方大叔并不需要人工,就像现在他们不需要盐水花生的供货一样。 赵宇杰把自己感动得不行,用手背擦了下并不存在的眼泪:“人生在世啊,就是一个不断被温暖和治愈的过程。” 赵宇杰看了看宁舒,见她盯着一个地方出神,叫了她一声:“乔嫂?” 宁舒抬起头来,突然问道:“他有厚衣服穿吗?” 赵宇杰怔了一下,反应过来,笑了笑:“在外面干活不需要穿太厚的衣服,容易出汗,麻烦。” 意思就是没有了。 宁舒心里被一股气堵着,她有点生气,但又不知道该生谁的气。那股气憋在心里,怎么也吐不出去。 她放下筷子,像是赌气一样回家拿了严乔最厚的一件羽绒服,他给她买的厚厚的围巾和帽子。 宁舒打车去了医院,在输液区找到了严乔。 除了衣服,她手上还拎着两份午餐,一份是给严乔的,一份是罗明的。 严乔那份加了很多盐水花生。 宁舒看见严乔坐在角落一张输液椅上,手腕上插着针头,他似乎是疲惫了,头靠在墙边,眼睛微微眯着休息。 宁舒没看见罗明,猜到了什么,给罗明打了个电话,问他陪严乔挂水挂得怎么样了。 罗明在电话里说快挂好了,还嫌严乔喝水喝得太多,他老得陪他上厕所。 宁舒握着手机,看了看不远处的严乔。 他动了一下,转头拿起手边的一瓶矿泉水,输液的手不好用力,就用胳膊夹着水瓶,另一只手拧开瓶盖,仰头喝了一小口。 她从来没见过严乔这么小口小口地喝水,他经常运动,爱喝水,一口气起码能喝掉半瓶。 她看明白了,他一个人,输液的时候不方便去洗手间,所以不喝水。 宁舒走过去,站在严乔面前。 严乔因为生了病,又处在放空的状态,反应有点迟钝,直到她在他面前站定,他才看到她。 他慌了一下,像干了什么坏事被人当场抓住一般,想到自己并没有干什么坏事,瞬间镇定下来,神色恢复如常,对她笑了笑:“不是不让你来吗,医院都是病毒。” 又教训她:“来了也不戴口罩。” 说完从口袋里拿出来一个备用口罩,觉得自己刚才语气有点硬,又开始温柔地哄她:“乖,戴上。” 宁舒接过来,把严乔脸上的口罩扯开,盯着他的脸看了好几秒,才给他重新戴上。 严乔笑了一下:“怎么了,想哥哥了,想好好看看哥哥?” 他把口罩摘掉,看了一眼她手上的打包盒,笑了笑:“我的小女朋友带了什么好吃的。” 宁舒低头看着严乔:“你不是说罗明陪你来的吗,你又骗人。” 严乔解释道:“他突然有事,让他店里的前台过来了,被我赶走了” 宁舒皱了下眉:“人都过来了,为什么还要把人赶走,你一个人,喝水、吃饭、上厕所,都不方便。” 严乔勾唇看着宁舒:“罗明店里的前台是个女的。” 宁舒:“那,是该赶走。” 她觉得这样还不够,又说道:“不对,她就不该来。” 严乔忍不住揉了揉宁舒的脸蛋:“我女朋友真可爱。” 他起身:“我坐累了,你坐。” 他坐着,她站着,让他感觉非常别扭。 他不可能让她站着,而他坐着,哪怕他在挂水。 宁舒把严乔摁在椅子上,看着饭盒里的盐水花生,声音很低:“你总这样,什么都自己扛着。” 他这几天甚至没让礼礼回家,怕他知道他生病。 宁舒看了一眼严乔手边只喝了几口的矿泉水,突然觉得自己很差劲,她的付出跟他的付出是不对等的。 他为她付出了十,她为他做的只有一。 他每天在她楼下打电话她不知道,他感冒发烧好几天她竟然都没看出来,还误会他以为他带林秋涵来医院看病,跟他闹脾气。 他让她住在他的房子里,给她过生日,送了她从小到大的二十四份生日礼物。 他一直陪着她对抗她的原生家庭和过去的不幸。 她甚至想不出来,自己为他做过什么。 她终于知道自己在生什么气了,她在气她自己,气她对他不够了解,对他不够好。 严乔看见宁舒鼓着脸颊皱着眉,揉了揉她的头发:“我们家的小可爱生气了,该怎么哄她好呢?” 宁舒低着头闷着声音:“没生气。” 她给严乔喂了几口饭,终于想到自己可以为他做什么了,她满眼期待地看着他:“想去洗手间吗,我带你去。” 医院有专门的陪护洗手间,方便异性的病人和家属。 他已经挂了一会水了,如果憋尿会很难受,对身体也不好。 严乔听着宁舒的话,笑了一下,低声道:“非要陪哥哥上厕所,是不是想跟过去偷看大宝贝?” 宁舒被严乔调戏得脸红,赶忙反驳:“不是,当然不是。” 严乔抬头看着眼前的女人泛红的脸颊,饱满的双唇,白皙修长的脖颈,视线往下,在她身体来回转了一圈,弯着唇角轻笑一声。 “别急妹妹,等时机一成熟哥哥就安排你们见面。” 作者有话要说:乔妹,一个生着病挂着水还能骚断腿的男人。 *** 感谢00a、轰炸女王、末飞霜的地雷,感谢大家的营养液,谢谢大家。 第52章 陪严乔挂好水, 宁舒给他在大衣外面套了一件羽绒服,又把带来的围巾和帽子给他戴好,把他整个人全裹了起来。 严乔穿着黑色的羽绒服,系着宁舒的白色围巾, 戴着粉色的毛线还带毛球的帽子, 像个巨大的婴儿一样被宁舒牵着手走出医院。 她拉着他走到路边打车, 给他开车门,付了打车费, 从车上下来, 绕到车子另一边帮他打开车门,再扶着他从车上下来。 严乔下午有两节体育课,其中一节被一位数学老师占了,另一节被一位物理老师占了, 加上生了病, 跟组长说了一声, 在家里休息。 两人进了家门,严乔把身上的羽绒服和大衣脱下来,帽子围巾也摘掉, 身上顿时轻巧了不少, 转头对宁舒说道:“一会给你做下午茶。” 宁舒不让严乔乱动:“不用, 今天我给你做。” “班里学生都很乖,我下午反正也没什么事,一直在家陪你。” 她也想好好照顾一下他。 宁舒拿了体温计帮严乔量体温,已经没烧了,又帮他倒了温水,喂他吃了药。 用手喂的,因为药有毒, 不能用嘴喂。 严乔坐在沙发上,看宁舒为他跑前跑后,好几次想起身,都被她摁了下去。 最后,宁舒把严乔带到卧室,让他在床上躺好,给他盖上被子:“你睡一会,两个小时后我来叫你。” 严乔自认为病已经好了,烧退了,头也不疼了,该挂的水也都挂完了,他本来是不想睡觉的,看着她,又想睡了。 他轻轻拉了拉她的手腕,把她往床边拽了拽,掀开被子:“陪我。” 宁舒往后退了一下:“不行。” 她看了看他,低声道:“男人和女人没有结婚的时候是不能一块睡的。” 严乔笑了一下:“好,那结婚吧。” “那你跟我在一起,是为了结婚还是,”宁舒紧紧盯着严乔的眼睛,脸红了一下,继续说道,“还是为了睡我?” 严乔从床上坐起来,拿了一个靠枕垫在背后,上上下下地把人打量了一遍,不怀好意地笑了一下:“想什么呢,当然是为了睡你。” 看他的小女朋友信以为真,快要哭出来的样子,他不敢再逗她了,从床上下来抱着她:“更是为了爱你。” 他揉了揉她的头发:“结婚和睡你不冲突,爱你和睡你就更不冲突了。” 他一低头就能看见她白皙的脖颈,像白色的绸缎一样柔滑。 他的声音变得沙哑起来:“乖,回自己房间休息一会。” 宁舒抿了下唇:“不想回自己房间,我想看着你。” 严乔躺在床上,转过身背对着宁舒,不去看她,就不会胡思乱想。 吃了药的关系,他在不知不觉中竟然睡着了。 一醒来,窗外已经半黑了。 严乔从床上坐起来,一抬头看见宁舒正坐在床边看着他,揉了下眼睛起身:“你一直坐在这?” 宁舒点了下头:“我想看着你。” 严乔从床上下来,低头在她唇上吻了吻,揉了揉她的头发,无奈又心疼:“我的小女朋友怎么这么粘人。” 跟孙晓倩说的一样,她跟她的原生家庭决裂,会把他当成完全信任和依赖的人,会变得很粘他。 宁舒抱着严乔的腰,头埋在他怀里,在他坚硬的胸肌上蹭了蹭:“我想你嘛。” 严乔低头闻着怀里女人身上散发出来的迷人的体香,喉结滚动了一下:“那晚上也来看着哥哥睡觉,好不好?” 宁舒松开严乔:“晚上不行。” 严乔:“为什么想看我还要分白天和晚上,是晚上的我不是看还是不好粘?” “不是,”宁舒仰头看着严乔,眼神是警惕的,声音却是羞涩的,“比起这些,当然是我的人身安全更重要。” 她晚上可以睡在沙发上,抱着他送给她的一堆礼物睡觉,就像抱着他一样。 起码那些礼物不会对她硬。 他会对她硬。 这天一吃好晚饭,喂严乔吃好药,宁舒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来了。 直到第二天,宁舒开始准备恢复工作,这才把对严乔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工作上。 早上出门的时候还是粘了他好一会,像个小尾巴一样,不管他干什么她都要跟着。 严乔把宁舒抱到餐桌上,她坐着,他站着。 他站在她腿中间,身体前倾,逼近她:“你这个粘人属性还挺精明,该粘的时候不粘,我刚才上厕所你怎么不粘?” “我要去跟进去,你又要说我偷看你,”宁舒往后面坐了坐,红着脸,“而且,我要是看着,你肯定那个不出来,反正别人看着我的时候,我是那个不出来的。” 严乔笑了一下:“那个,哪个?” 宁舒低声:“就是,嘘嘘嘘,嘘不出来。”她始终觉得尿字太直白了,嘘字就很含蓄。 严乔被宁舒可爱到了,看着她的嘴唇挪不开眼,声音低沉:“你再嘘一个。” 宁舒没多想,张开嘴说了。 嘘字的发音嘴唇是微微嘟起的,她被不怀好意的男人吻了个正着。 她被他压在餐桌上吻了好一会。 松开的时候两人都喘着气,他把她从餐桌上抱下来,帮她整理好被他弄乱了的衣领,低头在她唇上嘬了一口,声音已经哑得不成样子:“喜欢哥哥亲你吗?” 宁舒摸了下自己的嘴唇,红着脸点头。 严乔:“舒服吗?” 宁舒害羞了,不好意思说出来,只能点头。 男人却不放过她,捏着她的下巴,非得让她说出那两个字。 宁舒低声哼哼:“舒服。” 男人还不满意,让她重新说。 宁舒被严乔抬着下巴,低不了头,只能看着他的眼睛,声音娇柔,像水一样:“喜欢,喜欢被哥哥亲。” 哥哥两个字是最强效的chun药。 已经到了该去上班的时间,严乔没控制住自己,又把人揉在怀里狠狠亲了一会,逼着她一连叫了好几声,敢不叫就把她弄疼。 …… 片刻之后,两人才准备去上班。 宁舒去书房把自己的备课本、学习计划表等整理了一下,她今天要去学校准备一下,明天正式上班。 严乔站在书桌旁,看了看桌上的一副毛笔字,是上次他带林秋涵来,宁舒拿出来炫耀的那副。 抄的一首古诗词《念奴娇·赤壁怀古》。 严乔语文不好,也不爱看诗词,不太能理解这些文人雅士的爱好。 他知道宁舒的字好,却说不上来哪里好,总之就是好。 她已经写了一大半了,停在那句“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中的小乔两个字上。 严乔笑了笑:“是送给我的吗?” 宁舒低头整理文件:“嗯,等写好了给你。”其实是送给方名雅的,好交换她以前写给他的那封情书。 严乔要是喜欢,她就把这幅字给严乔了,方名雅的排后,另外再写。 严乔帮宁舒拿着东西,两人一块去学校。 经过青柠门口,宁舒想到昨天从赵宇杰那听来的方大叔的事,紧紧抱着严乔的胳膊:“以后多跟我讲讲你的过去吧,不管是过得好的,还是不好的,我都要听。” “你要是把我当成你的女朋友,你的家人,就不要什么事情都自己扛着,”她把自己的头靠在严乔的胳膊上,低头看着两人的脚尖,“我虽然年纪小,多少也是可以帮到你一点的。” 严乔笑了一下:“好。” “我们宁宁最棒了,今天不是还喂哥哥吃药了吗。” 宁舒觉得严乔夸人夸得敷衍,撇了下嘴,不太开心的样子。 严乔弯下腰,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了句露骨的话,引得宁舒红着脸踹了他一下。 清晨的阳光温柔地洒下来,寒冷的冬天也变得暖和起来。 方大叔正在青柠门口卸货,严乔过去帮忙,跟方大叔介绍了一下自己的女朋友。 方大叔得知宁舒是一中的老师,还是教高三的,问道:“六班的方瀚宇您认识吗?” 严乔纠正他,不需要用您。 在方大叔眼里,能当老师的都是文化人,习惯用您,笑了笑说道:“你。” 宁舒笑了一下:“方瀚宇是我们班的学生,他是您的?” 方大叔颇为骄傲:“我儿子。” 宁舒这才知道,方大叔竟然是方瀚宇的父亲,平时她都是和方瀚宇的妈妈联系的,开家长会也是方妈妈过来的。 方大叔骄傲完又有点担心:“我家瀚宇从小就调皮,在学校没给您,你,没给你惹麻烦吧?” 宁舒笑了笑答道:“孩子最近学习特别认真,人本来就聪明,进步空间很大的。” 方大叔放心了:“那就好,不然我跟他妈妈总是担心,怕他在学校闯祸。” 方大叔没敢耽误宁舒和严乔上班,聊了几句就走了,临走之前让严乔一定要带宁舒去他家吃饭。 办公室里,郭老师泡了一壶龙井,给宁舒也倒了一杯,跟她闲聊道:“假期过得怎么样?” 宁舒笑了笑:“还行。” “你这个假放都不如不放,”郭老师喝了一口水,打开一叠卷子批了起来,在上面刷刷刷地打了一串叉号,继续对宁舒说道,“多么难得的假期,整天看见你往学校里面跑,出去旅游多好。” 宁舒看见郭老师一直在卷子上打叉号:“是在批我们班的生物卷子吗?” 郭老师点了下头:“对,上次的阶段复习测验。” 宁舒听着郭老师手上红笔划在卷子上的沙沙的叉号声,皱着眉问:“是哪个学生的卷子?” 郭老师看了看:“方瀚宇。” 宁舒没有郭老师这么强大的心态,感觉如果是自己在批这份卷子,当即就能心梗。 批完方瀚宇的,宁舒看见郭老师开始刷刷刷画对号,梗过去的心这才平复过来:“这张卷子是谁的?” 郭老师:“丁浩初。” 丁浩初是生物课代表,生物成绩一直都不错,有时候考得比严礼分数还高。 郭老师把批了两张的卷子放在一旁,拿起水杯,悠闲地品了几口茶,对宁舒说道:“你们班最近纪律挺不错的,好几次我经过,看见他们学习特别认真。” 宁舒嗯了声,声音变得有点低:“是挺好的。” 从她被放假开始,他们就变得特别好。 “报告,”班长同学拿着几张资料走到宁舒面前,“宁老师,这是上次给吕卉卉的捐款,她没要。” 宁舒接过来看了看:“为什么没要?” 班长答道:“吕卉卉妈妈说,他们已经筹够手术费了,不需要捐款,让我们有钱多买点吃的穿的。” 宁舒:“那辛苦你把钱退给大家吧。”吕卉卉家庭条件确实还算不错。 班长犹豫了一下问道:“宁老师,您是明天回班吗?” 宁舒点了下头:“对,怎么了?” 班长抿了下嘴唇,没吭声。 宁舒苦笑一下,声音苦涩:“你们是不是不想我回班啊?” 班长赶忙说道:“不是。” 宁舒还想问什么,班长已经拿着捐款统计资料走了。 走到办公室门口又折了回来:“宁老师,您还是早点回班吧。”说完就跑了。 宁舒觉得这孩子今天怪怪的,翻开他送过来的记录本子看了看。 违纪一栏,一个人名都没有。倒是表扬拦,洋洋洒洒一大堆,连方瀚宇捡到半块橡皮上交了这种事都记了下来。 班长同学是个暖心小天使,捐款单上苏潘阳名字后面的两百元都是他帮忙捐的。 “宁老师,出来一下。”宁舒抬头看见陶主任站在办公室门口,脸色似乎不太好。 她起身走过去,跟着陶主任去了主任办公室。 陶主任桌上放着两样东西,一个是监控摄像头,这个宁舒认识,另一个她不认识。 陶主任讲解道:“这是摄像头扫描仪。” 陶主任拿起桌上的摄像头:“这个摄像头的型号跟学校统一装的不一样,是装在一楼楼梯口的,一有老师上楼就会被监控到。” 宁舒皱了下眉:“您怀疑是我们六班的某个学生装的吗?”不然陶主任不会单独找她说这个。 她不太赞同陶主任的怀疑:“整栋教学楼这么多班级,怎么能断定就是我们班的学生装的?” 私自安装摄像头监控老师不是小事,抓到肯定要被严惩。 陶主任让宁舒坐下来:“你应该也看出来了,最近六班的纪律是不是好得有点过分了。” 宁舒:“纪律好是因为他们变好了,知道高考没几天了,珍惜时间好好学习。” 比如周思瑶同学,下课都不舍得出去玩,还有苏潘阳,去食堂吃饭都要带上单词本,昨天就连成绩倒数的方瀚宇同学都知道主动找她问问题了。 他们六班正在一点点变好。 陶主任理解宁舒护犊子心切的心情,对她说道:“有一句话你自己是不是也经常说,‘整个学校就你们班最吵,我在楼下都能听见你们说话的声音。’。” 宁舒点头:“这句话难道不是全国统一的吗,实际上那么多班级和声音混在一起,很难区分是哪个班在讲话。” 陶主任:“一般的老师是听不出来,我难道还能听不出来吗。” 宁舒对陶主任抓违纪学生的能力没有丝毫的怀疑,这位可怕的年级主任几乎从来没失过手。 但,只要是人就会犯错,可能是陶主任听错了呢,毕竟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是六班的学生干的。 宁舒一方面相信陶主任的能力,另一方面也相信自己班的学生,一时陷入深深的矛盾和纠结之中。 “我昨天在六班说了,让装摄像头的人今天中午之前到我办公室自首,”陶主任看了一眼时间,“还有一个小时。” 宁舒从主任办公室出来,直接去了班里,语气严厉地问了一遍摄像头的事。 没有人承认。 已经是中午放学时间了,教室外面不断有别的班级的学生路过,还有站在门口等人的。 宁舒让学生们先放学,走出教室的时候听见别的班的学生在议论。 “昨天就看到陶主任拿着扫描仪到处扫,真的是六班的人干的吗?” “我看八成是,宁老师都生气了。” 宁舒转过头:“不是我们班的学生干的,我没生气。” 两个女生看见她铁青着脸,赶忙低着头跑了。 这叫没生气? 严乔站在教学楼下,老远看见宁舒从楼梯下来,皱着眉,嘴巴微微撅起,看起来气得不清。 他走过去揉了揉她的头发:“怎么了?” 宁舒看见严乔,心情好了很多,把事情讲了一遍。 走出校门,严乔抱着宁舒的肩膀,垂眸看着她:“班级纪律好的时候,失落得不行,纪律不好了,又生气。” 她天生适合当老师。 宁舒皱着眉:“陶主任给的自首时间已经过了,要真查出来是我们班的学生干的,肯定得记过。” 严乔转头看着宁舒:“你是不是已经知道是谁干的了?” 他是最了解她的,她心里在想什么他基本都知道。 宁舒低着头,这个其实并不难猜,上课不认真的,调皮捣蛋爱违反纪律的才会有装摄像头的需求。 教室后排那几个男生嫌疑最大,他们人不坏,在班里人缘也很好,就是成绩差,不爱学习。 他们似乎已经在心里放弃了高考,忘了自己也曾是天之骄子。能考进一中的,中考成绩都不差。 宁舒越想越难过,总觉得是自己没教好,没把这些学生引导好。 还没走到青柠,宁舒就接到了陶主任的电话,说是摄像头的事查出来是谁干的了。 宁舒多问了一句,是不是那个学生自己自首的。 如果是自首的,可以争取宽大处理。 陶主任没有在电话里多说,只说是有学生举报,具体是谁保密,让她尽快回一趟学校。 作者有话要说:等宁宁带的这届高三高考结束之后完结,估计这个月内,月底左右。还早,不急。 感谢大家的陪伴,祝大家国庆中秋节快乐,本章发布二十四小时内留言送红包。 *** 感谢00a、参商的地雷,谢谢大家! 第53章 被查出来在楼梯口私自安装摄像头的人是方瀚宇。 宁舒回班里叫人, 发现方瀚宇已经不在教室里了,抽屉里的书本和书包还在。 谢成成走过来,语气沉重地问道:“宁老师,学校会给方瀚宇什么处分?” 宁舒皱着眉, 语气比谢成成还要沉重:“看他的认错态度吧。”记过是逃不掉了。 宁舒转头问了几个平时跟方瀚宇玩得好的学生:“你们知道他有可能会去哪吗?” 被问到的几个学生都说不知道。 宁舒不信他们连一个方瀚宇可能会去的地方都说不出来, 但不管怎么问, 他们都不说。 宁舒走后,教室里顿时乱了起来, 他们大多数人都知道班里有人在楼梯口装摄像头的事, 也知道是后排几个男生干的,具体是谁并不清楚。 每次有人喊老师来了,声音都是不一样的,好像是轮流值班看监控。 方瀚宇的同桌任子昂是个脾气有点暴躁的男生, 当即卷了卷校服袖子, 用书本拍了一下桌子, “砰”的一声,震得整张桌子抖了一下:“哪个王八蛋举报的,站出来。” 其实只要没人举报, 只要他们不承认, 陶主任没凭没据, 根本查不出来。 没有人站出来,任子昂冷笑一声,骂道:“有胆子干没胆子承认的孬种。” 他伸手指了指教室,替方瀚宇感到委屈和不值:“平时方瀚宇对大家怎么样不用我说了吧,每次值日挑的都是脏活累活,班里的饮水机,十次有八次都是他换的, 只要班级有需要,哪怕是跟别的班的人约架,他都是冲在最前面。” 任子昂气得喘了口气:“就这样,还有人举报他,良心是喂了狗了吗,还有没有良心。” 殷彭海叹了口气,他想起上次跟一班的人打架,郑楠第一个冲过来,方瀚宇第二个,平时他打扫卫生,都是方瀚宇帮着他,有值日生忘擦黑板,也是方瀚宇擦。 谢成成跟方瀚宇初中就是同学了,对这次的事件也很生气,他站起来大声说道:“方瀚宇装摄像头,班里大多数人都是利益获得者,要不是他提供情报,你们能玩得安心吗。” 起码他自己是这样。 苏潘阳转了下手上的笔,想反驳,但没有多说什么。事实上,班里认真学习的那部分同学并不需要方瀚宇的摄像头。 他塞上耳塞,继续写作业。 丁浩初接过谢成成的话,低声说了句:“私自安装摄像头监控老师本来就不对。” 任子昂听见丁浩初的话,顿时恼了,不顾别人的阻拦,走到丁浩初面前捶了下他的桌子,用手指指了指他:“是不是你举报的,四眼鬼。” 丁浩初是班里近视度数最高的学生,眼镜片比啤酒瓶还厚。 他个子不高,坐在前排,几乎所有的时间都用来学习了。他平时只跟成绩好的同学说话,很少参与班级活动,跟其他人总是隔着一层距离。 宁舒返回教室,看见任子昂要对丁浩初动手,把他叫了出去。 宁舒被方瀚宇失踪的事弄得头疼,又来一个挑事的任子昂,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你可以看不起举报者,但这件事的确是方瀚宇做错了,做错了就得承担后果,你要是真为他好就安分点,不要挑事,帮老师把方瀚宇找出来。” 任子昂低头咬着自己的校服拉链,偏头看着别处,一副不太服气的样子:“我是为方瀚宇感到寒心,平时他对咱班同学多好啊。” 宁舒气得想打人:“你自己动脑子好好想想,你要是真把举报的人打一顿,对方瀚宇能有什么好处,只会让他错上加错。” 她揉了揉太阳穴:“去拿张纸,把方瀚宇可能会去的地方一个不漏地写给我。” 任子昂被宁舒骂了一顿,冷静了不少,写好了递给宁舒:“宁老师,我跟您一块出去找吧,那些地方我熟。” 宁舒低头看了看:“黑网吧、台球室、放映厅、游戏机房。” “你熟?” “滚回去上课!” 她已经很久没被这些学生气成这样了,马上就高考了,不好好学习,还有闲心违纪闯祸玩失踪。 宁舒让自己冷静了一下,给方瀚宇的妈妈打了电话,又给严乔也打了一个。 严乔下午没什么课,陪着宁舒去方瀚宇可能会去的地方找了找。 赵宇杰得到消息,安抚了方大叔几句,也带了人到处找。 一直到下午放学都没找到人。 期间方瀚宇给宁舒打了个电话,说他没事,不要报警,就是心情不好,想散散心,没等宁舒说话就把电话挂了,再打过去就关机。 宁舒收起手机,转头对严乔说:“这些青春期的孩子怎么都这样啊,一点都不懂事,不知道家长和老师会担心吗。” “万一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严乔帮宁舒把帽子戴好:“孩子也不是一点分寸都没有,不是给你打电话报平安了吗。” 宁舒又生气又担心,险些急哭:“那也不能一声不吭,说走就走吧。” 严乔握了握宁舒的手:“要是有一天我失踪或者出事了,你也会这样担心我,到处找我吗?” 宁舒仰头看着严乔,用手堵住他的嘴唇,语气委屈:“别乱说,我不爱听这样的话。” 这种话不能乱说,说了容易应验。 她无法想象,如果严乔不见了,失踪或者出事,甚至跟别的女人好了,她该怎么办。 活不下去的吧,肯定会死的。 宁舒紧紧抱着严乔的胳膊,生怕一阵风就把他吹跑了。 他们继续寻找方瀚宇,明天早上之前还找不到就报警。 宁舒在学校附近的网吧门口看见了任子昂,他也在找方瀚宇。 这个时间他应该在学校上课。 宁舒觉得自己没心梗都是奇迹,大喊一声:“任子昂。” 任子昂一听见宁舒的声音就跑了,但他再怎么跑也不可能跑得过严乔,很快就被抓了过去。 宁舒沉着脸:“谁让你逃课的,离高考还有几天,心里没有点数吗。” “总要先把人找到吧,”任子昂抬着头,却不看宁舒的眼睛,“高考什么的,对我来说无所谓,反正也考不上。” 他跟方瀚宇一样,成绩在班里倒数,学不学都一样。 宁舒气得又想打人,这次没忍住,狠狠揍了几下任子昂的胳膊:“老师现在没工夫收拾你,滚回去上课。” 她亲眼看着严乔把任子昂扔进学校里面才放下心。 她连晚饭都没吃,严乔逼着她让她吃了块面包。 宁舒一边啃面包一边哭:“这些熊孩子怎么就那么难带啊。”以前陶主任一直觉得她年龄小,没安排她当过班主任,这是她第一次带班。 严乔一边走一边替宁舒擦眼泪:“别哭了,方瀚宇有分寸,没事的。” 她都没为他这么哭过。 她比方大婶哭得还惨。 宁舒抱着严乔的胳膊,在他身上蹭着眼泪和鼻涕:“我就是觉得我命苦啊,家人家人不好,学生学生不听话,我连自己的亲生父母都没见过,一出生就被抛弃了。” 严乔忍不住动容,她能把这些话说出来是好事。 她这几天经历的事情太多了,情绪需要发泄。 他揉了揉她的脑袋,把她抱在怀里,深情道:“你不是还有我吗。” 哪知她哭得更凶了:“男朋友就更不好了,整天欺负我,还想睡我,我才多大啊,他就老想着睡我。” 严乔想笑,笑不出来,想哭,也哭不出来。 场面一度很滑稽,他只能哄着她:“我的错,我是畜生,我是流氓,你还小,我不该老想着睡你。” 宁舒擦了把眼泪:“你竟然不想睡我,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说完哭得更伤心了,小手一甩,不让他碰她。 严乔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女人,无理取闹竟然也能这么可爱。她又哭得梨花带雨,仰着巴掌大的脸,睁着一双水润的大眼睛看着人。 这谁受得了。 宁舒哭完,转身去了路边的便利店,买了一包卫生巾揣在兜里,出来对严乔说:“我去一下洗手间。” 临走之前还不忘把蹭在严乔衣服上的鼻涕擦掉。 每次一来大姨妈,她的情绪就会变得特别敏感,一丁点事都能放到无限大。 简称,作。 以前没有作的条件,她不敢在徐美兰面前发嗲,在学生面前必须成熟稳重。 她有了严乔,像是突然小了好几岁,可以不成熟不稳重,把过去很多年缺失的随心所欲弥补回来。 她很快把自己的情绪调整了过来,因为还要继续找方瀚宇。 她可以在严乔面前当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在学生们面前,她是老师,必须是他们可以依靠的人。 严乔看见宁舒从洗手间出来,把买来的奶茶递给她:“暖暖手。” 宁舒接过来喝了几口,没把自己来了大姨妈的事告诉他,怕他不让她在外面折腾。 他们在学校附近找了很久,逐渐往外围扩散,在方瀚宇可能会去的地方来来回回地找。 晚上九点半,晚自习放学的时间。 宁舒看见班里的几个学生在学校附近游荡,有点生气地叫住其中一个人:“谢成成,放学不回家,在这干什么呢。” 谢成成手上拿着手电筒,带着人走过来:“宁老师,严老师,我们在找方瀚宇。” 林婷走上前:“宁老师,您不用担心,我们分成了六个人一组,很安全,肯定能找到方瀚宇的。” 宁舒理解他们担心同学的心情,但不赞同他们这种行为:“万一方瀚宇没找到,你们再出事了怎么办?” 谢成成信誓旦旦:“不会的,我们不跑远,主要在附近找。” 宁舒看了看这六个人:“有人带手机吗,随时跟我联系,最晚十点半,必须回家。” 没有人说话,宁舒又道:“今天特殊情况,不没收。” 六个人全拿出了手机。 宁舒无力地摆了下手:“算了,先把人找到再说吧。” 严乔带着宁舒往天堂街里面的巷子找了找,一边说道:“你以前不是总担心,怕班级凝聚力不行,现在看看,他们其实挺团结也挺懂事的。” 宁舒低头吸了口奶茶,没说话。 两人没走几步,遇到了班里的另一支小队,宁舒正要上前叮嘱他们几句,听见有人谈论。 “听说,这次的事可能是丁浩初举报的,有人看见他去了主任办公室。” “丁浩初啊,他跟方瀚宇一直有矛盾,谁都看不惯谁。” “这次班长说找人,他就没来,说要回家做作业。” 宁舒走了过去,学生们立马闭了嘴。 她叮嘱了他们几句,继续跟着严乔一块找人。 宁舒皱了下眉:“这事要真是丁浩初干的,被方瀚宇知道了,我怕他会去打他。” 十七八岁少年的世界非黑即白,最看不惯背后搞小动作的人。 “方大叔和方大婶都是很善良的人,教出来的孩子本性不会坏,”严乔安慰宁舒,“方瀚宇也不是一点分寸都没有的,不然下午不会给你打电话。” 他可能真的只是想安安静静地散个心,短暂地把自己从这个令人烦恼的世界中抽离一会。 经历过青春期的人都会理解这种感觉。 但宁舒理解不了,因为她自己没有青春期,她的青春时光不是在学习就是在学习。跟班里的学生们说的一样,宁姥姥没有青春期。 宁舒咬了下牙:“我就是作业布置得太少了,要是多布置点作业,做不完就使劲打,哪个还敢玩失踪,去黑网吧、台球室。” 严乔宠溺地揉了下宁舒的头发:“好,以后多多给他们布置作业,写不完就打手心。”反正要写作业的人不是他。 晚上十点半,宁舒通知学生们,让他们回家。 十一点半的时候,严乔把宁舒送回了家,让她呆在房间了,他和赵宇杰罗明他们继续找,一有消息就通知她。 严乔走后,宁舒去洗手间脱掉内裤,穿上安心裤,做好彻夜作战的准备。 她去厨房倒了杯热水,泡了红糖水喝,肚子疼得厉害就吃布洛芬,在严乔走后二十分钟出了门。 宁舒在学校后门遇到任子昂带的小队,他们竟然还没回家,还在找。 孩子都是家里的宝贝,万一出事就都不是小事。他们这么晚还不回家,家长也不会放心。 不会像小时候的她一样,离家出走一天一夜,家里人都没发现。 任子昂的父亲从一旁走了过来,说是听说有学生不见了,过来帮忙一块找找。 不光任子昂的父亲,还有另外两位妈妈。 有大人带着,宁舒放心很多,对几位家长表达了感谢,又叮嘱几个学生早点回家,第二天还要上课。 好在,晚上十二点,宁舒接到方大婶的电话,说方瀚宇已经回家了,人没事。 宁舒通知学生们,让他们早点回家。 她一边给严乔打了个电话,一边往永宁里的方向走。 找人的时候神经紧绷,并不觉得冷,心里的大石头一落下来,感觉冷风直往人脖子里灌。 宁舒缩着脖子从天堂街走过去,意外地在路口遇到了方名雅。 方名雅家就在附近,宁舒遇到过他很多次,没想到这么晚了也能遇上。 方名雅看起来穿得很少,一件黑色的大衣,一件驼色毛衣,也不嫌冷。 宁舒打了声招呼:“方老师。” 方名雅笑了笑:“宁老师。” 两人一块走到天堂街尽头,方名雅却没有往他家的方向走,跟着宁舒一块拐进了永宁里:“我送你。” 天太晚了,街边的店铺基本都关了,只有两排并不明亮的路灯亮着。 永宁里又是老街道,不是所有的路灯都亮。 宁舒怕黑,不太敢一个人走,但她还是说道:“我家离这儿挺近的,我自己走吧。” 不然一会方名雅把她送到家门口,被严乔看见了,说都说不清楚了。 方名雅没有勉强,温文尔雅地笑了笑:“好,那宁老师注意安全。”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了,你上次说送我的字?” 宁舒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等过几天写好了就给你送过去。”是上次期中考试一起监考的时候答应他的。 她想了一下说道:“我的那封信,你要不直接扔了吧。”说的是五年前她写给他的那封情书。 方名雅满眼痛惜:“这么好的字,扔了不是暴殄天物吗。回头我把信给你送过来,要扔了还是怎么样,由你来处置。” 宁舒理解方名雅,他们都是爱字的人,换成是她,也是万万舍不得一副好字毁在自己手上的。 “好,”宁舒笑了一下,“那我先走了,家里还有人等。”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很明显了,我虽然以前给你写过情书,但我现在已经有了男朋友,过去的事就让他随风飘去吧。 宁舒相信方名雅是个聪明的人,不会听不懂她的话。 方名雅点了下头:“好,宁老师回家注意安全。” 宁舒因为害怕,走得很快。 一只野猫从墙边跳下来,打翻了墙边的一个旧花盆,宁舒吓得抖了一下,加快了脚步。 方名雅看出宁舒的害怕,远远地跟着,直到看见她连走带跑地停在一栋别墅前,才放心地转身走了。 严乔正打算出门接宁舒,一打开门,被宁舒扑了个满怀。 宁舒跳到严乔身上,紧紧抱着他的脖子,心有余悸,心脏砰砰直跳:“刚才吓死了我,一只黑猫突然跑过去,我还以为是鬼,吓得魂都掉了。” 宁舒被严乔托抱着,见他一动不动地看着街道外面,低头咬了下他的耳朵:“在看什么呢,快帮我叫叫魂。”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水一方、00a、轰炸女王、黎音酱的地雷,果子狸的小号的火箭炮,谢谢大家! 第54章 严乔把宁舒抱进家门:“快十二点半了, 上楼洗澡睡觉。” 宁舒见严乔脸色有点异常,以为他在气她没跟她说一声就偷跑出去找人。 她从他身上下来,抱着他的胳膊撒娇:“你还没给我叫魂。” 严乔:“怎么叫?” 宁舒想了想:“我看我妈以前给宁霜叫魂,就是你拍一下我的肩膀, 喊一声, 宁宁, 小宁宁回来了吗,我说回来了, 就可以了。” 严乔拍了下宁舒的肩膀, 开始念咒语:“宁宁,小宁宁回来了吗?” 宁舒仰着头,弯着唇角,大声答道:“回来了。” 叫魂仪式结束, 宁舒上楼回房间, 磨磨蹭蹭地不肯进屋, 站在门口抬头看着严乔。 严乔有点心不在焉:“有事?” 他满脑子都在想刚才在大门外面看到的那个背影,有点像方名雅,又不太像, 街道太暗了, 他没看清。 宁舒低了下头, 用舌尖舔了下自己的嘴唇,声音娇柔羞涩:“你还没亲我呢。” 严乔像是公事公办一样低头在宁舒唇上亲了一口:“乖,早点睡,明天还得上班。” 他正要起身,却被她抱住脖子不撒手,他只能弯着腰看着她:“怎么这么粘人?” 宁舒松开严乔,撇了下嘴, 声音低落:“你不喜欢我粘着你吗?” 她以前不让他亲,他都要硬亲,现在让他亲了,他反而一点都不热情,她有点不开心,想闹小脾气。 严乔把宁舒抱了起来,用脚开门,把她放在床上:“喜欢,喜欢你粘我。” 他勾了下唇:“要不今天留在你这不走了?” 宁舒往被子里面裹了裹,义正言辞道:“不行,等结了婚才能睡在一块。” 严乔把宁舒从被子里面抓出来,把她压在床上,低声问道:“刚才谁送你回家的?” 宁舒:“我自己回来的。” 严乔又问了一遍,声音泛着点冷意:“跟我说实话。” 宁舒认为自己刚才说的就是实话:“你不相信我?” 她越说越委屈:“班里的学生不见了,我总不可能有闲心在外面跟别的男人约会吧。” 严乔低头咬了她一口,声音低沉:“不许说跟别的男人约会这几个字。” 宁舒:“我说的是不可能,又没说真跟别的男人约会。” 严乔闷声:“那也不许说。” 宁舒:“不是你问我我才说的吗。”她怀疑来大姨妈的不是她,而是他,男人吃起醋来比女人还没道理。 宁舒推了推严乔,试图把他推开,他太重了,压得她喘不上气。 宁舒把在天堂街遇到方名雅的事情讲了一遍:“他提出来送我回家,我没同意。” 她抬了抬下巴,等着被他夸,嘴唇突然一疼,被男人狠狠咬住。 宁舒痛得叫出声,使劲踢了踢严乔,挣扎道:“你属狗的吗,动不动咬人。” 她在自己唇上尝到一丝血腥味,竟被他咬破了皮,还不放过她,开始咬她的舌头、鼻子、脸颊和耳朵。 她清楚地感觉到他的牙齿和嘴唇,先咬了她,又细细地安慰她。 牙齿强硬,嘴唇温柔。 他咬着她的耳朵问道:“爱不爱我?” 宁舒被他弄得难受,心口像堵着一股电流,不上不下的,她不敢口是心非地说不爱,不然他会弄死她的。 “爱。” 男人还不放过她:“爱谁?” 宁舒红着脸,抱着他的脖子:“爱哥哥。” 严乔:“谁爱哥哥?” 他似乎特别热衷于这一套,喜欢逼着她说一些骚话浪话羞羞的话:“说,谁爱哥哥。” 宁舒抬了下腰,仰着头,羞得闭了眼,声音微微发颤:“宁宁,宁宁爱哥哥。” 严乔这才满意,在宁舒唇上蹭了蹭,警告她:“以后不许跟方名雅说话,听见没?” 宁舒认为严乔过于霸道:“一个学校的老师,路上见到总不能装没看见吧,那样太不礼貌了。” 严乔低头埋在她心口,用鼻尖温柔地蹭了蹭她,说出来的话却一点也不温柔:“你愿意跟他说话也不是不可以,能接受得了哥哥的惩罚就行。” 说到惩罚两个字,他狠狠撞了她一下。 宁舒早已经感觉到他的身体变化,被他这样充满暗示地一撞,整个人都有点僵。 她顿了好几秒才说道:“你起来。” 严乔:“不起。” 宁舒:“我快要湿透了。” 严乔:“……”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呼吸变得有些急促,声音低沉沙哑,险些发不出声:“想要哥哥?” 宁舒:“我的卫生巾需要换新的了。” 他那一下太狠了,直接把她撞出了血。 严乔从宁舒身上下来:“什么时候来的大姨妈?” 宁舒起身:“今天下午找方瀚宇的时候。” 他皱了下眉,语气不悦:“怎么不告诉我?” “坐着,别乱动。” 他去楼下倒了杯热水端上来,蹲在她身前,抬头看着她:“肚子痛吗?” 上次跟孙晓倩聊天,她说宁舒曾经因为痛经痛得厉害去过医务室。 宁舒接过水杯吹了吹,喝了一小口:“吃过止痛药了,不怎么痛。” 她都来大姨妈了,他不知道疼她就算了,刚才还欺负她,把她咬疼了。 严乔没有过女人,不知道该怎么照顾来了大姨妈的女人,看她躺在床上,脸色泛着白,他像个在待产室门口等待妻子分娩的丈夫,焦急地走来走去,有一种无从下手的感觉。 他一边走一边在网上查了查,快速给自己灌进一大堆女性月经护理知识,最后走到床前对她说:“你去洗澡,我给你煮点红糖姜茶。” 宁舒从衣柜里拿出睡衣,准备去洗手间洗澡,转头看见严乔盯着她看:“怎么了?” 严乔走过去扶着宁舒的腰:“我怕你滑倒。” 宁舒没忍住笑出了声:“我是来大姨妈,又不是怀孕。”就算真的怀孕,也不至于走两步就能滑倒。 话虽然这么说,她心里还是甜的,第一次在来大姨妈的时候被人细心地照顾了。 是她的人生初体验。 宁舒洗澡的时候严乔一直守在洗手间门口,确认她安全出来了,直接把她打横抱到床上,连被角都帮她掖好。 宁舒躺在床上,看见严乔用手背探了一下她的额头,有点无语:“我是来大姨妈,既不是怀孕也不是发烧。” 严乔垂眸看着宁舒,像看着一个一碰就碎的瓷娃娃,说话都不敢大声:“空调温度还行吗?” 完全忘了刚才横行霸道欺负她的人也是他自己。 宁舒舒服地眯了下眼睛,答道:“行。” 家里的生姜不新鲜了,严乔去青柠的厨房拿了点过来,在煮好的红糖姜茶里加了新鲜柠檬汁,端上楼。 宁舒接过来正要喝,见严乔拿出了一把勺子,小心翼翼地把她从床上扶起来,让她靠在他怀里:“我喂你。” 宁舒抓起杯子,几口喝完,往被子里一躺:“我是来大姨妈,不是怀孕,不是发烧,也不是卧床保胎。” 严乔关掉大灯,留了盏台灯,弯下腰吻了下宁舒的嘴唇:“半夜要是不舒服,不要一个人撑,我就在隔壁。” 宁舒点了下头,闭上眼睛。 等严乔一出去,她就从床上下来,躺在沙发上抱着他送给她的那堆礼物。 不然她睡不着。 第二天,宁舒打开房间门,低头看见地上铺了条毯子,从她的房间门口,顺着楼梯,一直铺到客厅门口。 严乔系着一条灰色的围裙从厨房出来,手上拿着一杯热牛奶:“扶着楼梯扶手下来。” “算了,”他把手上的牛奶放在桌子上,“站着别动,我去接你。” 宁舒从楼梯上一蹦一跳地下来了:“哪来的毯子?” 严乔:“储藏室,我妈怀礼礼的时候我爸找人弄的,防滑防摔的。” 宁舒坐下来,接过严乔递过来的一杯温水喝掉:“我没怀,真没怀。” “我要是真怀了,你就该哭了。” 男人的脸色瞬间变了,声音低沉:“你是想给谁怀?” 宁舒打了下自己的嘴:“怪我,说错话了。” 吃好早饭,严乔把车子从车库开了出来,帮宁舒打开出门,把她扶进车里,又给她在肚子上盖了条毛毯。 最后递了个暖手宝过去:“觉得不舒服就跟我说,我开慢点。” 车子像乌龟一样,缓缓地挪出了永宁里。 宁舒靠在椅背上,转头看着窗外,觉得自己今天不是一个苦逼的高三班主任,是皇后出游。 赵宇杰远远看见严乔的车挪了过来,敲了下车窗玻璃:“从永宁里到学校没几步路吧,怎么还开车上班?” 严乔:“你乔嫂身体不舒服。” 宁舒怕严乔乱说话,主动说道:“吃坏肚子了,肚子疼。” 赵宇杰:“那中午让小周烧得清淡点吧。” 车子挪进学校停车场,宁舒不等严乔给她开车门就从车里跨了出来,她不太放心他:“在学校你给我低调点。” 严乔搀着宁舒的胳膊:“知道。” 宁舒从严乔手上挣开:“你这叫知道?” 严乔:“怕你摔倒。” 宁舒把严乔赶走,往教学楼的方向走,准备看着学生早读。 旁边一个学生跑了过去,还用书包挡着自己的脸,宁舒不用看就知道是谁:“谢成成!” 谢成成一听,跑得更快了,宁舒已经对抓谢成成形成条件反射了,当即就要去追。 耳边突然传过来“嗖”的一声,一个人影闪了过去。 谢成成被严乔抓到的时候一脸懵逼,他刚才明明看见严老师往操场那边走了。 严乔抓着谢成成的衣领把他扔到宁舒面前:“老实点,别跑,你一跑,宁老师就得跟着跑,她这几天不能跑。” 严乔走后,谢成成跟在宁舒身后上了教学楼。 宁舒沉着脸:“今天又是怎么迟到的?” 谢成成单肩背着书包,抓了下自己的后脑勺:“昨天写作业写得太晚了,今天早上睡过头了。” 宁舒:“编,继续编。” 谢成成:“好吧,其实是陪方瀚宇玩游戏了,他心情不好。” 宁舒不能理解:“我知道他心情好,越是心情不好越应该让他好好休息才对,玩什么游戏。” 谢成成低着头,按照惯例承认错误,拖长音调:“宁老师,对不起,我错了。” 宁舒看了他一眼:“拿本书站教室门口读。” 一转头看见林婷也刚来,小姑娘一向很乖,极少迟到,被抓到一次都快吓哭了:“宁老师。” 宁舒:“没事,进去吧。” 谢成成眼睁睁地看着比他来得还要晚的林婷走进教室:“为什么她能进去?” 宁舒:“你来例假了吗,你要是也来了,你也可以进去。” 谢成成:“……” “那我还是不进去了吧。” 宁舒记得很清楚,上个月的这一天,林婷的体育课就请假了,跟她说是来例假,肚子疼。班里大多数女生的生理期她都知道。 一方面可以多照顾一点,另一方面可以防止个别人用这个借口乱请假。 宁舒站在后门窗户玻璃往教室里面看了看。 经过方瀚宇的事件之后,即使不再有摄像头,班级纪律也比她放假之前好了很多。除了后排那几个男生,其他同学都在认真早读。 宁舒推开教室门进去,走到方瀚宇身后,拿起书拍了下他的后脑勺:“发什么呆,看书。” 方瀚宇抬头看见宁舒,张了张嘴唇,想说什么又没说。 宁舒:“看我干什么,我脸上有字?” 方瀚宇只好又低头看书。 宁舒在教室里巡视了几圈,快下课的时候把方瀚宇叫了出去:“昨天下午和晚上去哪了?” 方瀚宇垂着头,视线落在教学楼外面,闷着声音:“哪儿都没去,就随便散了会步,在滨湖公园那边走了走,就回家了。” 宁舒看了他一眼:“两千字的检讨,中午之前送到陶主任那,认错态度好一点。” 方瀚宇:“两千字太多了,我不想写,写不出来。” 宁舒看他这个样子,气得差点流产,哦不,气得想打人:“你要是不写,会被记大过。” 方瀚宇低声:“记过和记大过反正也没区别,对我来说都一样。” 在一旁罚站的谢成成有点看不过去,说了句:“检讨还是要写的,不然陶主任不会放过你的,你会很惨的。” 他对方瀚宇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自己那有以前写过的检讨,可以借给他抄。 方瀚宇竟然看懂了,给谢成成回了个眼色,意思是放学请你吃学校门口的丁记豌豆面加双份牛肉。 宁舒不知道这两个男生在眉来眼去地干什么,转头看了谢成成一眼。 谢成成用书挡着脸:“别误会宁老师,我跟老方什么关系都没有,我是严礼的人。” 宁舒:“你闭嘴。” 方瀚宇答应宁舒会好好写检讨并认错,宁舒才放他进去。 方瀚宇回到座位上,同桌任子昂用胳膊碰了他一下:“宁老师骂你了?” 方瀚宇:“没有,就唠叨了几句,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整天就会唠叨。” 任子昂抬头往丁浩初的位子看了看,对方瀚宇说道:“就是那孙子举报的,我他妈早看他不顺眼了,仗着自己成绩好,傲得一批。” 方瀚宇看了丁浩初一眼,不屑地撇了下嘴,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纸,准备写检讨。 任子昂勾着方瀚宇的脖子,压低声音:“要不要给他点颜色看看,给你出出气。” 方瀚宇在纸上写了几个字,突然抬起头说道:“下午放学陪我去书店吧,买几本参考书。” —— 上好上午的课,宁舒回到办公室。 她桌上堆满了小零食,核桃、阿胶蜜枣、杏仁、腰果等等一大堆。 旁边杯子里泡着枸杞蜂蜜水,温度刚刚好。 宁舒把零食给周围的老师分了分。 郭老师拆开一包杏仁,笑了笑:“严老师对你真好啊,刚才我问他要他还不给。” 宁舒吃了颗蜜枣,甜得牙齿都快掉了,眯着眼睛笑,唇边漾起一对小梨涡。 “宁老师。”宁舒听见有人喊她,抬头看见方名雅,起身走了过去。 两人从教室走出来,方名雅打开手上的书本,从里面拿出来一个浅黄色的信封,笑了一下说道:“有点不舍得还怎么办。” 宁舒接过来,赶忙揣进口袋里:“你等一下。” 说完回到办公室,把写给方瀚宇的字拿了出来,递给他:“你要的《念奴娇》。” 字卷被她卷在一张硬纸筒里,保护得很好,方名雅笑了笑:“谢谢,回家裱起来,挂在书房里。” 宁舒非常不好意思:“别了吧,您父亲是有名的书法家,挂我的字会被笑话的。” “很奇怪,我们家会写字的都是男人,女人们好像就没这方面的天赋,我妈妈和我两个姑姑都不太会写字,”方名雅十分珍重地打开纸筒,把字卷拿出来看了看,由衷赞叹道,“美女簪花。” 宁舒从小引以为傲的就是学习成绩和这一手好字,也喜欢被别人夸,这是对她这个人存在在这个世界上的一种认可。 她笑了笑,眼神晶亮地对方名雅说道:“谢谢你。” 美女簪花是一个成语,形容书法娟秀多姿。宁舒是语文老师,自然一听就懂,方名雅在夸她的字写得好。 有的人就听不懂了,比如刚刚走上楼梯的严某。 美女簪花,听起来像在对一个女人说,你长得很美,像花儿一样美。 是男人和女人调情用的。 他垂眸看了一眼方名雅手上的字卷,“小乔”两个字撞进眼帘。 上次在书房看见,她分明说是写给他的,转手就给了别的男人,还对人笑。 他的神情染了一层浓重的冷郁,站在一片阴影里看着她,他们。 她怎么能对他撒谎,还对别的男人笑。 这可一点都不乖。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summer模、00a的地雷,谢谢大家! 第55章 方名雅抬眸看见面色不善的严乔, 不愿意掺和人家小情侣的事,对宁舒说道:“我下节还有课,先走了。” 宁舒正在跟方名雅谈论书法,有点意犹未尽:“那下次再讨论吧。” 方名雅走后, 宁舒一转头, 看见严乔, 对他笑了笑:“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出声。” 严乔晃了一下手上的毛毯:“回车里拿毯子了, 给你放在办公室盖肚子。” 宁舒见严乔脸色不好, 意识到他可能吃醋了,把他拉到走廊尽头一间废置的小办公室,抱着他的腰,往他怀里钻了钻:“刚才就跟方老师说了几句话, 什么都没做。” 严乔勾了下唇, 眼里没有半分笑意:“怎么, 你们还想做点什么吗?” 宁舒松开严乔,仰头看着他,声音尽量柔软:“你说话能别这么呛吗?” 严乔轻哼一声, 往后退了半步, 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嫌我不温柔, 没有方名雅斯文?” 宁舒觉得他无理取闹,连她跟别的男人的正常交流都不允许。 要是以后结了婚,他是不是得禁止她和任何男人接触。 “方名雅可不是一般的男人,”严乔垂眸看着宁舒,眼里翻涌着一股酸涩,“你给他写过情书。” 宁舒很少听严乔用这种冷硬的语气对她说话,她觉得委屈:“那都是五年前的事了, 现在又拿出来说。” 男人突然往前,把她抱到一旁的办公桌上,身体前倾,微压着她:“说,刚才为什么对他笑。” 宁舒偏头躲了躲:“在谈论书法。” 这间办公室没人用,没开空调,严乔呼出一口带着白雾的气:“我怎么听着你们在谈情说爱。” 宁舒脸色大变,皱眉看着严乔:“你不要无理取闹。” 严乔冷笑一声:“我无理取闹?” 宁舒坐在办公桌上,踢了踢严乔的腿:“你放我下来,后面还有课。” 他像是不知道疼,随她踢打,纹丝不动,声音没有起伏,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悲凉:“你下节没课。” 宁舒怔了一下,她怎么就忘了,这个男人早就把她的课程表背下来了。 她不想在学校里面跟他吵架,这间办公室的窗户没关,只要有人路过,肯定能看见他们。 他转身反锁上门,“哗”的一声拉上窗帘,房间里顿时暗了下去。 他回到她面前,往前逼近她,紧紧捏着她的下巴:“学会跟我撒谎了是不是?” 他以前捏着她的时候,不会很用力,这次手上没了分寸,弄得她有点疼。 宁舒伸手去抓严乔的手腕,一边拍打他,低头在他手上咬了一口:“你松开。” 他手背上出现一排清晰的牙印,他被她咬得疼了一下,连理智都失了几分。他攥着她的手,直接把她压在了桌子上,不顾她的挣扎,低头吻上去。 宁舒担心被人听见声音发现,紧紧抿着嘴唇不让他亲。 这儿可是学校,他们现在这个样子,万一被学生看到,影响非常不好,要是被陶主任抓到,会扣奖金。 宁舒晃了晃腿,狠狠踢了严乔几下,努力偏头躲避他的嘴唇:“你起来,滚开。” 严乔的理智被醋淹了,他眼里只剩下她对方名雅笑的那一下,声音低沉:“在这里上了你怎么样?” 宁舒拼命挣扎,男人手上的力道更大了,像钢铁一样勒着她,让她逃脱不掉。 她只能哭着骂他:“你这个畜生,混账!” 这儿是学校,要是被人发现了,她以后也不要做人了,走到哪都被人指指点点。 他的手已经揽上了她的腰。 宁舒在绝望中听见了更令她绝望的声音。 她听见了脚步声,与这间办公室一墙之隔:“有人来了,你松开!” 男人像是没听见,找到她的嘴唇,狠狠吻了几口,低声道:“他跟你说什么美女簪花,你笑了是不是?” 脚步声越来越近,中间夹杂着学生走路和说话的声音。 宁舒躺在桌子上,仰着头,在男人的舌尖挤进来的时候狠狠咬了他一口,一边掉眼泪,红着眼骂他:“滚。” 严乔尝到一丝咸味,才放开她,低声问:“下次还对不对人笑?” 他没有理智,她还是有的,她不能在这个时候继续激怒他:“不了。” 他听到了满意的答案,果然没再进行下一步的动作。 过了半分钟,外面的脚步声走远,宁舒从桌子上下来,咬着自己的嘴唇看着严乔,脸上的眼泪还没干:“不知道美女簪花是什么意思就上网查查,文盲!” 严乔皱了下眉,脸色阴沉地看了看手机,看到了正确的解释。 夸人写字好看就直接说你写得字真好看,不就行了吗,非得文绉绉的,用一个他不知道什么意思的词。 他想对她道歉,又想想自己虽然误会了这个词的意思,她对他撒谎不是假的,他无法跟别的男人共享她的字,她的任何。 说是送给他的字,转头就给了别的男人一副一模一样的。 严乔沉着脸不吭声。 宁舒心软,决定给严乔一个机会。 她开始在心底数数,在她数到十之前,他要是向她道歉,并保证以后不会乱吃飞醋了,她就考虑原谅他。 她数到九的时候他终于开了口。 严乔:“我决定给你一个机会。” “你给我写封情书我就原谅你。” 宁舒:“……”她的样子像在祈求他的原谅吗。 “你想得美。” 刚欺负完她,把她弄哭了,还想让他给她写情书。 宁舒转身准备走,口袋里突然掉出来一个东西,等她低头看见的时候,已经被严乔捡起来了。 老天爷大概是看她哭得不够惨,掉在地上的是刚才方名雅还给她的那封情书。 宁舒伸手去抢,跳起来抢,爬到他身上抢。他不松手,她根本抢不到。 严乔紧紧捏着那封情书,看了看信封上的日期,五年前。 他猜到是他之前查到的那封情书,他的女人写给别的男人的情书。 他突然觉得自己可怜又可笑:“不舍得扔,天天揣在口袋里?” 宁舒早已经忘了里面写的是什么了。 不管怎样,这都是她的隐私,她哪怕只在上面引用了一首诗,不经过她的同意,别人就不能看,哪怕这个人是她的男朋友,是她想要共度一生的人。 更何况,这都是五年前的事了,她那时候根本就不认识严乔,会给别的男人写情书,难道不是正常的吗。 宁舒不赞同严乔的言行,却也不想他误会。 她讨厌误会,认为不管什么事,大家摊开了说,这样会省掉很多误会来误会去的麻烦,不用浪费感情浪费生命。 如果她什么都向他解释清楚了,他还是生气,不理解,她暂时也没想好要怎么办。 宁舒冷静了很多:“严乔。” 她叫他的大名,仰头看着他,认真解释道:“这封情书的确是我写给方名雅的,五年前,我夹在从他那借来的书还给他。” 严乔靠在桌边看着宁舒,见她愿意解释,脸色缓和很多,依旧很难看就是了。 他皱眉看着她,勾了下唇:“挺浪漫,还借书,还夹在书里,真他妈浪漫。” 他都想给她鼓个掌了。 宁舒无视严乔的无理,继续说道:“他一直没发现,是前段时间,就期中考试的时候整理书柜,才发现有这么一封情书的存在。” 期中考试的时候严乔正在省会出差,他撇了下嘴:“趁我不在家是吗,行,挺会挑时候。” 宁舒:“你住嘴,别打岔。” 她紧紧摁着自己的手,怕一个控制不住把他打死了。 “他说情书上面的字好看,有点不舍得还给我。” 严乔冷着声音:“不就是几个字。” 宁舒急于把事情解释清楚,没理他:“我就说,我给你重新写一幅字吧,你把情书还给我,事情就是这样。” 严乔听完:“那天在书房,明明是给他写的字,为什么非要骗我,说是给我写的。” “我不是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吗,”宁舒看了严乔一眼,抬手摸了下被他咬破的嘴唇,想到他把她摁在桌子上说要上了她,她越想越生气,“你自己看看你这个疯样。” “你哪怕有半分理智都不该说出那种混账话。” 哪知道这个男人的醋劲还没完,又问她:“世界上那么多男人,为什么偏偏给他写。” 为了自己的清白,宁舒耐着性子继续解释:“当时我爸妈催我谈恋爱,我当然要选一个条件最好,长得最帅的,好讨好他们。” “而且方名雅的字写得比别的单身男老师的字好。” 严乔走上前,压低声音:“再说一遍,谁长得最帅?” 宁舒:“我当时不是不认识你,没见过你吗。” “我当时要是认识你……” 说实话,也不会选你的,宁舒把这后半句吞了下去。最初认识他,她恨不得离他远远的。 宁舒把所有该解释的解释完,伸手要去抢严乔手上的信封:“可以还给我了吧,不然你撕掉也行。” 严乔紧紧盯着宁舒的眼睛,带着几分审视:“急着销毁证据?” 宁舒的耐心终于用尽了,再跟他说下去她会被他活活气死。 “该解释的我都解释清楚了,你要怎么想不是我能控制住的,我去办公室批卷子了。” 说完拉开门出去了。 严乔捡起掉在地上的毛毯,拍了拍上面的灰,一声不吭地跟在宁舒身后,等她坐在办公桌前,把毯子盖在她腿上,又一声不吭地走了。 郭老师看了看宁舒,小声问道:“你俩怎么了?” 宁舒把毯子往自己肚子上扯了扯:“他不讲道理,乱吃醋,不让我对别的男的笑。” 郭老师笑了笑:“年轻真好。” 宁舒:“好什么,我刚才都快被他气死了。” 郭老师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分享自己的人生经验:“等你以后结了婚,不用十几二十年,七八年之后,爱情就会变成亲情。” 宁舒:“亲情也挺好的。”这也曾是她求而不得的东西。 宁舒继续投入到工作中,下午放学前接到徐美兰的电话,她拿起手机走到办公室门口,直接挂了。 徐美兰打了第二个过来,宁舒依旧没接。 她不知道徐美兰找她干什么,要跟她说什么,她们之间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她永远记得11月25号的那天下午徐美兰咬牙切齿地对她说出的那声诅咒,也不会忘记鲜血从手腕滴到地板上的声音。 她一辈子都不想再回那个家,不想见到那个家的任何一个人。 正想着,高一年级的吴老师从她身后走了过去。 吴老师看见宁舒,停下来跟她说话:“宁老师,宁霜同学最近状况不太对,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吴老师是宁霜的班主任,之前宁舒找过她,请她帮忙给宁霜调位子。 “以后宁霜的事跟我说就行,”严乔从隔壁的体育老师办公室出来,对吴老师说道,“我是她姐夫。” 吴老师看了看严乔,又看了看宁舒,笑了笑:“好。” 严乔看了宁舒一眼,声音低沉:“这边风大,你进去。” 宁舒转身回了办公室,隔着窗户玻璃看见严乔跟吴老师聊了几句,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 吴老师走后,严乔转头往宁舒的方向看了一眼,抓住她还没来得及挪开的视线。 以前他抓到她看他,会顺势调戏她几句,把她弄得脸红。 这次他只是看了她一眼就转身走了。 冷静下来之后,他意识到自己在小办公室的时候有点冲动,吃醋吃过头了。 他太怕了,他从来没有如此害怕失去一个人。 那种突然失去挚爱之人的感觉他不想再经历第二遍。 晚自习放学之前,宁舒在教室里看着学生们写作业:“有不会的好好动动脑子,再不会就举手问我,不要空着不管,没准高考就考到了。” 宁舒在班上巡视,走到前排,看见丁浩初一直在抓自己的头发,看起来很苦恼也很急躁的样子。 宁舒把丁浩初叫了出去:“最近学习怎么样,有困难吗?” 丁浩初:“还行。” 宁舒低头看了一眼他的手指,在指甲里面看到一点血痕,八成是抓头发的时候抓出来的。 她放柔语气:“你的成绩已经很不错了,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只要不松懈,肯定能考上理想的大学。” 复读生的压力比一般的学生压力更大,他们只有这么一次机会了。 丁浩初把手指往身后藏了藏:“知道了,谢谢宁老师。” 明显不愿意多说多谈的样子。 宁舒多看了几眼他的头发,竟在太阳穴的发际线处看见一小块淤青,她皱着眉问道:“头怎么回事?” 丁浩初紧绷着唇角,抬头说道:“不小心撞柜角上了。” 宁舒紧紧盯着他:“真的吗?” 丁浩初点了下头:“真的,宁老师还有别的事吗,要是没有了,我该回去写作业了。” 宁舒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的,见他不愿意多说,只好先叮嘱道:“要是有人欺负你,不管是校外的混混还是校内的,都要跟老师和家长说,知道吗?” 丁浩初嗯了声,转身回了教室。 宁舒回到班里继续巡视,走到方瀚宇桌旁停了下来,指了指他的卷子,上面是一个错别字。 方瀚宇很快改好了,宁舒向他投去赞许的目光,觉得这孩子虽然闯了祸,学习态度却比以前好了点。 保持这个势头,肯定能考上一所不错的大专,再努力点,过本科线也不是不可能的。 宁舒继续在班里巡视,帮助几个学生解答了问题。班级学习氛围比以前好了很多,此时距离高考只剩下188天了。 谢成成举了下手:“宁老师,我有一道题不会。” 宁舒走过去看了一眼:“你这是数学卷子,下次问你们赵老师。” 谢成成当然知道语文老师做不出数学卷子,他转头往窗外看了一眼:“严老师肯定会,我想去问问严老师。” 他经常看见严老师给严礼讲数学题,很多难题听都听不懂。 宁舒看见严乔靠在教室门口的栏杆边,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一直盯着她看,似乎在等她放学。 宁舒对谢成成点了下头:“去吧。” 谢成成十分开心地拿着卷子出去了,他就是觉得教室太闷了,想出去透透气而已,问题目只是个借口。 宁舒透过玻璃窗看见严乔给谢成成讲题,不时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信手拈来,好像什么样的题目都难不倒他。 她突然想到今天在废置的小办公室里骂他的那句文盲。 他数学卷子能做满分,曾经拿到过清华大学的保送名额。 严礼也出去了,不是去问问题,手上什么都没拿。他站在严乔身旁,趴在栏杆上,抬头看着远处的夜色与繁星。 别人看不出来,他一眼就看出来了,他的哥哥不开心,很不开心。 谢成成看见严乔突然顿了下手,不再在草稿纸上写字了,疑惑地问了一句:“怎么了严老师,笔不出墨了?” 严乔敛眉沉默了一下,声音低得像是要落到尘埃里:“我的字不好看。”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00a、在水一方的地雷,谢谢大家! 第56章 晚自习放学铃声响起, 宁舒站在讲台上唠叨了几句学习和安全上的问题,走出教室,看见严乔站在门边。 他没说话,沉默地接过她手上的包, 带着她下楼。 走廊和楼梯上的学生很多, 一股脑地涌出教室往楼下跑, 东冲西撞,还有人不小心被撞倒。 严乔用手护在宁舒腰后, 帮她挡着随时可能会撞过来的学生, 带着她往人少的地方走,只是依旧不说话。 出了校门,他才把自己的手从她腰边拿开,跟她并排往永宁里的方向走。 宁舒几次想开口说话, 但又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不想惯他这乱吃飞醋无理取闹的臭毛病。 到了青柠门口, 赵宇杰蹲在门口,热情地喊了声:“乔哥,乔嫂。” 严乔点了下头, 算是打招呼。 赵宇杰起身走过去, 看了一眼严乔的脸色:“怎么了?” 他又看了看宁舒, 低声问道:“吵架了?” 严乔抬眸看了赵宇杰一眼,神情阴郁。 赵宇杰吓得往后一退,把宁舒带到一旁,低声问道:“乔妹到底怎么了?” 宁舒转头看了严乔一眼,他正偏头看旁边店铺的灯牌。 宁舒:“没事,跟我闹脾气呢。” 赵宇杰想了一下,真诚建议道:“不然你去买点口红、包包、鞋子什么的, 好好哄哄我们乔妹。” 严乔听见了,走过去,抬脚踹了赵宇杰一下,拉着宁舒的手腕走了。 她的手有点凉,他像以前一样,握着她的手放在自己口袋里暖着。 宁舒转头看着严乔,想到晚自习教室门口,他给谢成成讲数学题的样子,心软了一下,轻轻拽了下他的袖子,低声道:“我不该说你文盲。” 严乔偏了下头:“你没说错,我本来就是文盲,我连美女簪花是什么意思都不知道。” 这个语气就很欠揍。 其实,美女簪花这个词本来就有点生僻,一般人不知道它的真正意思很正常。宁舒挠了下严乔的手心:“哥哥,你这缸醋要吃到什么时候才能好?” 严乔眼神动了动,嘴巴还是硬:“叫哥哥也没用。” 宁舒:“…..”分明犯了错的人是他,她都已经哄他了,他不赶紧顺着台阶下来,还跟她硬呛。 回到家里,严乔扶着宁舒走上楼梯,把她送回房间,让她去洗澡,自己转身下楼去厨房煮红糖姜水。 煮好了端上来喂给她喝。 又把许久不用的足浴盆找了出来,打好水,蹲在她身前,把她的脚摁进去泡着。 有人说经期能泡脚,有人说不能,严乔没给宁舒多泡,五分钟之后,等她的四肢暖和了就把她的脚从水里拎了出来,擦干净,把人抱到床上盖上被子。 照顾她已经成了本能,就算还在吃醋,就算不说话,该给的疼爱也依然一分不少。 他看她皱着眉,问道:“肚子又疼了?” 宁舒用手捂着自己的肚子,不愿意多说话:“嗯。” 昨天吃了止痛药撑过一天,今天白天吃了一粒熬过去,现在药效过去了,又开始疼。 严乔坐在床边,手伸进被子里,隔着一层睡衣在她肚子上揉了揉。 他的手大,掌心暖和,力道掌握得也很好,宁舒被揉得舒服了很多,渐渐闭上了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半夜醒来,看时间是凌晨两点钟。 她有点渴,下楼倒了杯温水喝,回房间之前看见书房门缝下面透出来一道光。怀疑是书房的灯忘了关,推门发现推不动,被人从里面反锁了。 宁舒敲了下门:“礼礼?” 她昨晚睡得早,不知道礼礼什么时候回来的,这个时间竟然还在学习。 只有她和礼礼会用书房,严乔很少用。 书房的门被从里面打来了,严乔站在门口,眼底乌青,看起来在熬夜,声音低沉:“怎么醒了?” 宁舒抬头看着严乔:“你怎么还没睡,这么晚了在书房做什么?” 她踮起脚尖往书房里面看,被他挡住,不给她看。 严乔:“没做什么。” 他从书房走出来,把她带到她的卧室,给她盖上被子:“好好睡觉,明天还有课。” 第二天一大早,宁舒起床,悄悄推开一条门缝,看见严乔正在厨房做早饭。 趁他不注意溜进了旁边的书房,他昨晚要是在书房做了什么,肯定会留下蛛丝马迹。 宁舒到处看了看,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所有的文具和书本都在原来的位置上,垃圾桶里也很干净。 她想不出来,严乔大半夜不睡觉呆在书房里会做什么。 总不能是看书或者练字,这对他来说比杀了他还难受。 宁舒下楼吃早饭,不管她怎么问,他都闭口不言,被问急了才说心情不好,在书房抽烟。 宁舒起身走到严乔身后,把手伸进他的裤子口袋,从里面掏出来一个打火机,皱眉道:“未来三天你都不能抽烟了,额度被你昨天晚上用完了。” 宁舒掏打火机的时候小手在严乔口袋里动来动去。 他神色动了动,声音有些低哑:“别摸我。” 宁舒:“谁稀罕摸你,我掏打火机的。”说完把打火机收了起来。 严乔:“收起来有什么用,我还能去买。”他抽烟不多,只有烦躁郁闷和有心事的时候抽得多一些。 宁舒很少见严乔这么不听她的话,她都明令禁止了,他还敢公然跟她顶嘴,她委屈地扁了扁嘴:“你敢买。” 严乔背过身,揉了下眼睛,把眼里的困意揉了下去。 昨天在书房,他练字练到大半夜,一笔一划写得十分认真,但不管他怎么努力,手都不像是自己的,根本不听他的指挥,横不平竖不直,写出来的字根本没眼看。 他收拾好自己的情绪,递了杯热牛奶给宁舒,喂她喝完,又递了杯温水:“喝两口,防止蛀牙。” 宁舒抿着嘴唇不肯喝。 严乔抓起杯子,自己喝了一口,一只手揽住她的后脑勺,低头吻住她,把水喂了进去 喂完抽了张纸巾,想帮她把唇边滴下来的几滴水擦掉,其中一滴滴了下来,沿着她白皙的脖颈往下滚落,钻进衣领里不见了。 他没用纸巾,低下头用嘴唇帮她把唇边的水迹吻掉。 他一尝到她就没有办法松开,扯了下她的衣领,用嘴唇去找那滴钻进去的水滴。 宁舒的身体轻轻颤了一下,整个人差点僵掉。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满脸通红地推了推严乔,试图把他的头从自己身前推开:“你走。” 严乔没找到那滴水珠,从她身上起来:“上楼收拾一下,准备上班。” 宁舒把被他扯乱的衣服整理好,使劲盯着他的脸看。 她又羞又气,整个人已经快要螺旋升天爆炸了,他跟个没事人一样,仿佛刚才亲了她的人不是他。 宁舒转身跑上楼,站在镜子前脱掉毛衣和秋衣,低头看着自己,左边那个有点烫。 她不可能出现错觉,他亲了一口。 她要是没记错,他们现在应该是闹矛盾,都在等对方一个道歉。他怎么能在他们冷战的时候对她耍流氓。 是她的月匈不够大还是不够性感,他是怎么做到对她耍完流氓还一脸冷酷的。 宁舒回了房间之后严乔也回了自己的房间,洗了好几把冷水脸都没冷静下来,连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她的一切都应该是他的,包括她身体的任何部分。就算他写的字再不好,她也是他的。 片刻之后,严乔敲了下宁舒的房间门:“要迟到了。” 宁舒拿起包打开房间门,狠狠用肩膀撞了严乔一下,表达自己的抗议和羞愤,然后低着头跑下楼梯,快速换上鞋,一溜烟跑了。 一直跑到学校门口她才反应过来,应该感到羞耻的人是他才对,她是一个受害者,为什么跑掉的人要是她。 宁舒看还有时间,跑到操场边,打算一会看见严乔,好好教训一下他,让他知道羞耻两个字怎么写。 五分钟后,宁舒转头看见从校门口走过来的严乔,她气势十足地握了下自己的拳头。心想,等他一过来,她就把他打一顿。 随着他越走越近,她心跳开始加速,被他亲过的地方发麻发烫。 等他离她还有五六米远的时候,她转身跑了。 脸皮越薄的人羞耻心越强,脸皮厚的人就没有这个烦恼。严乔看了宁舒一眼,脱掉身上的外套扔在一个横杆上,原地弹跳了几下,小跑着进了体育生队伍。 中午放学,严乔给宁舒打了个电话,在电话里说道:“我今天中午有事,你自己去青柠吃,已经让小周准备好了。” 宁舒问道:“什么事?” 严乔已经走出校门了:“没什么事。” 挂了电话,严乔把外套拉链往上面拉了拉,打了个电话给小周,让她给宁舒加了一碗当归鸡汤,天气太冷了,喝了暖胃。 宁舒午饭是跟孙晓倩一起吃的,吃饭的时候一直在骂严乔:“不好好对我道个歉就算了,问他中午出去有什么事也不说。”他欺负她那些她没好意思说出来。 孙晓倩听宁舒把前因后果讲完,笑了笑:“我早看出来了,严乔是个醋王,还不是一般级别的。” 她拍了拍宁舒的背:“别气,吃饭。”说完夹了块鸡腿给宁舒。 宁舒吃了几口放下筷子:“昨天夜里也不对劲,他一直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不知道在干什么。” 宁舒的声音低了下去:“他以前不管有什么事都会告诉我,从来不让我担心,也不会让我一个人乱猜。” 她转头看着孙晓倩:“倩倩,你说,他是不是变心了啊,去外面跟别的女人吃饭了,所以不肯告诉我。” 孙晓倩给宁舒夹了块鱼肉:“别乱想,严乔不是那样的人。” 宁舒皱着眉:“他肯定有事瞒着我。” 孙晓倩拿出自己的手机:“你要是愿意的话,我们给他打个电话,试探他一下,你要是不愿意的话就算了。” 宁舒打断孙晓倩的话,盯着她的手机:“打,必须打!” 孙晓倩拨通严乔的电话,摁了免提:“严乔,你在哪呢?” 严乔的声音从手机里传了出来:“我在……逛街。” 宁舒直接问道:“跟谁?” 严乔听见宁舒的声音:“鸡汤喝了吗?” 宁舒:“没喝,不敢喝,怕你让人在里面投毒,毒死我,好找新的女朋友。” 孙晓倩看了一眼宁舒眼前被喝得一滴不剩的汤碗,选择不吭声。 严乔在电话里极轻地笑了一声:“乖,喝掉,回头我检查。” 宁舒撇着嘴:“你现在在哪逛街,跟谁在一起?” 她不信他一个大男人会闲着没事跑去逛街,没有几个男人喜欢逛街。 严乔:“我一个人。” 宁舒:“那今天下午放学你回青柠吃饭吗?” 严乔顿了一下:“有事,不回了,我让小周给你……” 宁舒直接把电话挂了,抬头对孙晓倩说:“他肯定有鬼对不对?” 这回就连孙晓倩都不知道怎么安慰宁舒了,严乔看起来确实有鬼:“回头我准备一下,看看在哪分尸比较安全。” 宁舒给孙晓倩盛了一大碗鸡汤:“多吃点,回头好有力气。” 孙晓倩撸起袖子,低头喝掉小半碗:“好!” 宁舒:“第一刀留给我。” 孙晓倩:“好!” 吃好午饭回到办公室,宁舒在心里狠狠骂了严乔一顿,开始批作业,让自己投入到工作中。 手边的座机突然响了起来,吓得她心尖一颤,手上的笔差点掉地上。 她平时都用自己的手机,喜欢给她的座机打电话的一般是学校门口的保安室。 保安室给她打电话,十有八.九都是因为班里的学生。 迟到早退都是小事,冒充她的笔迹开请假条的也不算少,最令人头疼的是打架斗殴的。 宁舒接好电话,起身就往楼下跑。 “慢点,别摔倒了,”郭老师在后面喊道,“发生什么事了,急成这样?” 宁舒急得头也没回:“有学生被打了。” 作者有话要说:国庆还没出去玩过,今天出去玩了,明天多更点。 感谢00a的地雷,谢谢大家! 第57章 宁舒一口气跑到校门口才停下来, 敲了下保安室的门进去。 丁浩初站在门里面,低头斜跨着书包,看见宁舒,抬了下头, 低声道:“宁老师。” 他脸上有伤, 唇边的血迹都没擦干净, 一旁保安大叔递了张纸巾给他:“到底是谁打你的,怎么不说话?” 丁浩初擦了下嘴, 抿着嘴唇, 眼神警惕又倔强,打死都不愿意说的样子。 保安大叔看见宁舒:“宁老师,你来看看,是报告校领导还是报警。” 丁浩初听见报警两个字, 终于动了动嘴唇:“不要报警。” 宁舒走过来, 看了看丁浩初脸上的伤:“是跟人打架了, 还是被人打了?” 丁浩初依旧抿着唇,不肯出声。 宁舒皱着眉,丁浩初不是会惹事的人, 他每天都在学习, 连班级活动都很少参加, 觉得浪费时间。 宁舒把丁浩初带到一旁,小声对他说:“你告诉老师,是不是被人欺负了,如果是被人欺负,老师和学校不会不管你的。” 丁浩初低着头不吭声。 宁舒:“是不是打你的人威胁你,不让你说?” 丁浩初摇了下头。 宁舒只好说道:“老师先带你去医务室看看。” 丁浩初不肯:“一点小伤,不用了。”说完背起书包就要走。 宁舒:“左边脸都被打肿了, 还说是小伤?”他没戴眼镜,近视快一千度的人不戴眼镜跟瞎子没什么区别。 丁浩初不是个粗心马虎的人,不可能忘了戴,只剩下一种可能,他的眼镜没法戴了,被人打碎了,还没来得及配新的。 宁舒抓起丁浩初的胳膊,看了看他的手和手腕,没有伤,他没还手。 “哎哎哎,哪个班的,迟到了,”保安大叔站在校门口,对从外面走过来两个学生说道,“过来记一下名字。” “高三,一班,蒋航宇。” “六班,谢成成。” 方瀚宇和任子昂也没想到宁舒会在大门口这边,正常情况下这个时间她不应该在教室后门偷窥吗。 宁舒把这两人喊了过来:“蒋航宇,谢成成,过来。” 方瀚宇和任子昂不情不愿地走了过来:“宁老师。” 宁舒生气地看了看这两人:“什么时候改的名?” 方瀚宇背了下书包,没吭声。 宁舒:“为什么迟到?” 方瀚宇解释道:“我们去书店了。” 宁舒打量了他一下:“买了什么书?” 任子昂答道:“打算买几本参考书,不知道买什么样的,转了一圈就回来了。” 宁舒:“参考书?” 这两人连老师布置的作业都做不完,还去买参考书,虽然很意外,但她愿意相信他们。 宁舒:“想买哪个科目的,可以问问科任老师。” 方瀚宇笑了笑:“谢谢宁老师。” 宁舒:“谢我干什么?”这两个小孩突然这么灿烂,她有点不太适应。 她叮嘱了他们几句:“以后注意时间,就算买参考书,也不能耽误上课,进去吧。” 任子昂看见站在一旁的丁浩初,忍不住笑出声,语气难掩幸灾乐祸:“呦,生物课代表怎么被人打了?” “成绩好的人竟然也会挨打吗,别是坏事做多了,遭到报应了吧。” 方瀚宇拽了下任子昂的胳膊,低声道:“走了。” 丁浩初攥了下自己的拳头,狠狠咬了咬牙。 他突然笑了一下,眼神冷厉:“宁老师,你不是问谁打的我吗,就是方瀚宇和任子昂,他们记恨我举报他们安装摄像头。” 任子昂转过身,用手指了指丁浩初:“你他妈再说一遍,谁打的你。” 说完还要往前,被方瀚宇拦住了。 宁舒把丁浩初拉到一边,挡了下他,气愤地对任子昂说道:“好好说话,动什么手,当学校是你家吗。” 方瀚宇走到丁浩初面前,不屑地看着他:“诬陷别人很好玩吗,举报别人很好玩吗。” 宁舒以为方瀚宇比任子昂稳重一些,没想到他一拳头直接砸到了丁浩初的肩膀上,把他整个人打倒在地上。 丁浩初从地上爬起来,揉着被打疼了的肩膀,眼里充斥着埋怨和戾气:“宁老师,你刚才可都看见了,方瀚宇打人。” 方瀚宇和任子昂似乎一点也不在乎丁浩初的话,好像他说什么都与他们无关。 他们一同转头看着宁舒,等她说话。 旁边不断有学生经过,指指点点地看过来,校门外面有几个家长探着头往这边看。 宁舒气得脑袋都要炸了,不知道这些学生为什么这么不省心,她的声音几乎是吼出来的:“别站在这丢人了,去我办公室说去!” 方瀚宇站着没动,声音突然变低:“宁老师,您是不是不信任我们?” 宁舒刚才亲眼看见方瀚宇打了丁浩初,还在气头上,语气并不和善:“你倒是给我一个信任你们的理由。” 丁浩初撇了下嘴,冷笑一声:“成绩那么差,次次拖班级后腿,上课违反纪律,影响别人学习,害得别人成绩下降。” 他最近两次的数学和英语测验都没考好,按照正常考试分数换算,肯定会滑出年级前十。 任子昂指了指丁浩初:“你他妈闭上你的臭嘴。” 方瀚宇抬着头,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倔强:“我们没打他。” 宁舒:“丁浩初难道还能诬陷你们不成,这对他有什么好处。” 任子昂吼完丁浩初,对宁舒说话声音却很低:“宁老师,您也认为是我们打的,对吗?” 宁舒皱着眉没说话,具体怎么样肯定还要调查,就眼前的情况来看,方瀚宇和任子昂不占理。 任子昂拽了下方瀚宇的胳膊,声音似乎有些无力:“走吧,回班。” 宁舒生气地叫住他们:“丁浩初被打的事还没搞清楚,回什么班,去办公室。” 任子昂没回头,声音更低了:“不用查了,是我们打的。”说完和方瀚宇一同往教学楼走去。 他读小学的时候有个同学的钢笔丢了,就因为他当时成绩不好,人又调皮,是那天最后一个离校的,他们就怀疑是他干的,连老师都不相信他,公开批评叫家长。 他努力解释,没有人信他,反而说他满嘴谎言,犯了错还不承认。 从那以后就没有人跟他玩了,他每天都是一个人,一个人上下学,一个人吃饭,连体育活动课都没人愿意让他参与小组活动。 他走到哪都被人指指点点,一直被孤立到小学毕业。他过了一个羞愤又孤独的童年,到了初中才好一些,阴影却无时不在。 宁舒回到班里,又找了方瀚宇和任子昂出来谈话。 丁浩初去了校领导办公室,把自己被打的事说了出来。 方瀚宇在校门口打丁浩初的那一下被监控摄像头拍下了,本人也认了下来。 很快,学校就方瀚宇私自安装摄像头的处分通告就下来了,记大过。 对于方瀚宇和任子昂报复、殴打同学一事,给予警告处分。 从这天开始,方瀚宇和任子昂再也没迟到过,他们像以前一样不爱学习,却不再在自习课上打牌或者讲话了,大多数时间都在发呆或者偷偷玩手机。 他们的成绩本来就不好,早就放弃高考了。 他们经常在一起策划高考之后干什么,去哪儿打工,需要带上多少钱才够。话题已经和周围的同学格格不入。 他们人在校园,却已经游离在校园生活之外。 以前宁舒在讲台上说一句话,方瀚宇能在下面接三句,跟任子昂一唱一和的。 现在他们连作业都懒得应付了,问就是不会做,做不出来,再问就不说话了,不会像以前一样跟老师顶嘴,找各种千篇一律或滑稽可笑的借口替自己狡辩。 郭老师批好卷子,抬头看了看走出办公室的方瀚宇,对宁舒说道:“那孩子怎么了,以前多有活力啊。” 一株向日葵,长歪了其实不要紧。一旦失去颜色,不再灿烂,跟死亡没什么区别。宁舒拿起桌上学校下发的文件,起身去了班里。 午后休息时间,宁舒走到班级门口,老远就听见男孩们玩闹的声音。 一个人倒在地上,好几个人开始往那个人身上趴,一层一层叠起来,嗷嗷嗷地鬼叫。他们永远对这个游戏乐此不疲,幼稚却也充满活力。 宁舒站在教室门口,往后排看了一眼。 谢成成站在方瀚宇桌边,像是在邀请他出去玩,但方瀚宇没去,谢成成看他最近心情不好,安慰道:“老方,子昂兄,我跟你们说,学校的处分其实没什么的,基本上毕业之前不再犯事,都会被取消,一点都不影响考大学。” 方瀚宇抬了下头:“我们又不读大学。” 谢成成无法理解:“上次去你家玩,你不是跟你爸妈说要考东篱工程大学的吗。” 方瀚宇没再说话,把谢成成赶走,趴在桌上准备睡觉。 宁舒走进教室:“班长去叫一下人。” 班长起身到门口喊了声:“玩叠叠乐的,进教室了,宁老师来了。” 等人到齐,宁舒看了一眼教室:“今天已经12月6号了,距离……” 她看见下面已经有些学生不耐烦了,大约以为她又要说高考。 “距离元旦晚会只剩下25天了,”宁舒继续说道,“这将是你们最后一次参加元旦晚会了,不管是有才艺的,还是没才艺的,都请大家好好准备,踊跃报名。” 学生们发出一阵欢呼,太好了,又能光明正大地放松一下了。 宁老师竟然肯放他们尽情地玩,让人挺意外的。 宁舒补充道:“当然,不能影响学习。” 这句话并不影响学生们对于元旦晚会的期待和热情,已经有人开始讨论怎么玩了,就是没几个人愿意报名参加节目,除了个别班级活动积极分子。 谢成成转过头,喊了方瀚宇一声:“老方,咱俩说个相声呗。” 方瀚宇没理他。 宁舒看了过去:“方瀚宇,你吉他弹得挺好的,不考虑报个名吗?” 方瀚宇:“不了。”声音没什么情绪。 宁舒又看了看任子昂:“任子昂,你唱歌是不是挺好听的?” 任子昂:“我五音不全。” 宁舒十分失落,却对此毫无办法,只好对学生们说道:“有要报名的找一下班长。” 她走出教室,遇上隔壁五班的班主任。 五班班主任问宁舒:“宁老师打算报个什么节目?” 宁舒:“我就算了,一不能跳二不能唱的。” 五班班主任:“你书法好啊,可以表演写字,我在网上见过,把画面投到大屏幕上,稍微加一点特效,效果特别好。” 宁舒:“算了吧。”她本身就是个低调的人,不爱凑那种热闹。 她突然想到了严乔,他唱歌很好听,不知道会不会报名参加。 宁舒路过操场,抬腿踢掉脚边的一颗小石子,觉得不过瘾,又把那块小石子捡了起来,在上面写上严乔的名字,一边走一边踢。 最近几天他越来越奇怪了,不再陪她吃午饭和晚饭,一到饭点就见不到人,问干什么去了,打死都不说。 好像说出来会要了他的命一样。 今天是星期六,没有晚自习,第二天也不用上课,下午一放学宁舒就从办公室出来了。 她穿着一套从学生那借来的冬季校服,戴着帽子和围巾,蒙住了自己大半张脸,只留一双眼睛在外面。 这是她跟着陶主任抓早恋抓出来的经验,武装成这样肯定不会被发现。 她想看看他最近每天都在神神秘秘鬼鬼祟祟地躲着她干什么。如果让她看到他在别的女人吃饭逛街,他们之间就彻底完了。 宁舒远远看见严乔跟体育组组长一块从校门口走了出来。 宁舒:“……”乔妹跟一个已婚男人好上了? 当然不可能。 她看见严乔和体育组组长在校门口分开,朝不同的方向去了。 宁舒把围巾往上面拉了拉,混在一群放了学的学生中间,远远跟在严乔身后。 她知道他这个人对危险的感知力强,没敢跟太近,好几次差点跟丢。 严乔没往天堂街去,出了校门左转去了不远处的另一个街道。 那条街上有一所小学,开了不少兴趣班,少儿的成人的都有,舞蹈、美术、书法等数不胜数,还有很多文化课辅导机构。 很多放了学的小朋友被家长带进各种兴趣班。 宁舒看见严乔进了一家书法培训机构,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前台小姐微笑着招待了宁舒:“我们这儿有书法大师班和基础班,针对不同年龄人群,大人小孩都能上。” 前台小姐看了看宁舒身上的校服,又看了看她的脸:“你是一中的吗,是自己来的,还是家长带过来的?” “家长带过来的,刚才进去的那个个子很高的男的是我……”宁舒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哥哥。” 前台小姐笑了笑:“他在二楼第二间书法室。” 宁舒:“谢谢。” 她正要上楼,前台小姐叫住她:“小妹妹。” 宁舒看着这个比她大不了几岁的女人,皱了下眉:“怎么了?” 前台小姐从自己的零食抽屉里拿出来一盒巧克力递了过去,脸红了一下说道:“姐姐请你吃巧克力,你把你哥哥的微信号告诉姐姐好不好?” 宁舒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了下去:“不好,不给。” 前台小姐还想说什么,被宁舒没好气地打断了:“他有女朋友了。” 前台小姐心想,这小妹妹脾气还挺大,一看就被她哥哥惯坏了。 宁舒找到严乔上课的那间教室,门口坐着好几个人,手上拿着小学生的书包,正在低头玩手机,看起来在等他们的孩子下课。 宁舒往书法教室里看了看,严乔坐在最后一排。 桌椅对他来说有点小,他整个身体显得有些蜷缩,换了张椅子才勉强把坐姿调整好。 他的同班同学是几个八岁左右的小孩 他在跟他们一块上书法课。 书法老师是个年轻的女人,很有教学经验,亲和力很强:“请小朋友们发动小脑袋好好想想,这个‘国’字是什么结构,第六笔是什么,第一个答对的小朋友奖励贴纸。” 严乔没举手,他是来学习写字的,不是来收集贴纸的。 他本来想报大师精品班,但人家老师不愿意收他,嫌他的字太难看了,建议他先跟一跟基础课程。 严乔手边除了毛笔,还准备了圆珠笔和本子,专门用来记笔记,生怕漏掉重难点。 他脚边的垃圾桶里练废的纸已经快被塞满了,浅灰色的毛衣也被溅了几滴墨水。 终于熬到了下课,书法老师很直白地对他说:“其实到了你这个年龄,要不是对书法特别有兴趣,没必要勉强自己,浪费金钱,浪费时间。” 严乔:“没事,我能练好。” 书法老师有点不懂:“你一不喜欢,二没天分,也不是从事相关工作,为什么一定要耗在这上面呢?” 严乔没说话,把手边练废的纸团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里。 宁舒看见书法室的门被打开,家长们进去接自己的孩子,围着书法老师问自己家孩子的课堂表现。 宁舒站在门口,看见严乔桌边围满了小朋友,他们对这位大龄同学感到好奇。 “叔叔你小时候是不是没好好学习,所以长大了要和我们一起上课?” “叔叔你好高啊,你是不是有三米那么高?” 有个调皮的小男孩取笑他:“叔叔,你的字好丑啊,我从来没见过这么难看的字。” “我六岁的时候写得都比这个好看。” 严乔沉着脸,小男孩吓得不敢出声,转身找他妈妈去了。 他把桌上的字团起来扔掉,打开一张新的纸,提起毛笔蘸了蘸墨,刚写了一个字,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抬眸看见穿着一中校服的女孩在跟书法老师说话。 她像别的小朋友的家长一样问道:“老师,我们家小乔字写得还行吗?” 书法老师实话实说:“不太行,他这个年纪,已经形成自己的风格了,比起一张白纸的小朋友,更难学好。” 宁舒的声音无比坚定:“其实只要有恒心有毅力,任何事情都可以做好的吧。” 严乔看着宁舒,她没有嫌弃他的字难看,她在鼓励他,他有点感动。 宁舒带着书法老师走到严乔的位子前,指了指他刚写好的那个毛笔字:“他写的这个字就很好,比如……” 宁舒试图找出一点优点,发现她根本找不出来,对着这样一幅字,她实在夸不下去。 严乔抬头看着宁舒,还在眼巴巴地等着她说话。 宁舒顿了一下,不敢看严乔充满期待的眼睛:“起码……起码这是他自己亲手写的。” 严乔:“……” 宁舒问书法老师要了几张贴纸,贴在严乔的本子上,只有上课表现好的小朋友才能得到贴纸。 书法老师把宁舒叫到一旁:“他这种情况其实不适合练书法,你们考虑一下,要是不学了,学费可以退。” 言外之意就是不要浪费这个钱了。 宁舒也同意退学费。不是因为严乔不适合学,或者学不好,她不想看到连八岁的小孩都要嘲笑他。 趁那些小孩还没走,宁舒把严乔拉了过来,看似在跟说法老师说话,其实就是说给那几个小孩听的。 宁舒:“别看他字写得一般。” 严乔低了下头,一般两个字用在他身上他都觉得羞愧,他很清楚自己的字有多丑,她也经常说他,说他的字像狗爬一样。 他知道他没有方名雅的字好看。 宁舒继续说道:“他数学卷子能做满分,得过全国数学竞赛大奖,拿到清华大学的保送资格。” 旁边几个家长全看了过来,拎着自己家的小孩:“这个叔叔很厉害,要向他学习。” 宁舒帮严乔报了仇,这才满意了,像个打了胜战的小孩,抬着下巴看人。 严乔抓着宁舒的手把她带走了。 天已经黑了,冬天的晚上格外冷。两人走出培训机构的大门。到了街道拐弯处,严乔把身上的外套脱掉。 宁舒看了看他身上的毛衣:“你自己穿,学生的校服挺暖的,我不冷。” 严乔没说话,把外套罩在两人的头上。 宁舒突然感觉视线一黑,下一秒嘴唇被吻住。 她像被这件外套隔绝在了另一个世界里,街道旁边小贩的叫卖声,汽车的喇叭声,自行车铃声和行人说话的声音统统不见了,她只听见他的呼吸声。 她能感觉到他的小心翼翼,只有她主动张开嘴唇,他的舌尖才敢滑进来。 当她抱上他的脖子,他才确认自己可以肆无忌惮地亲吻她。 他吻了吻她的耳垂:“别生气了好不好?” 她问道:“知道自己错在哪了吗?” 他:“不知道。” 她一把掀开罩在头顶的外套,气呼呼地往前走了,这个男人偏执得没救了。 严乔跟着宁舒身后,把外套往她身上披了披,被她用手肘弄开,好几次他才把外套帮她穿上。 从这条街拐过去,经过一条小街,罗明的文身店就开在这里。 这里很多店看起来都很低调。从外面看不出来乾坤。 比如前面一个带着小院子的门店,院子里种着几棵磕磕碜碜的冬青,旁边甚至滚着一个来不及清理的矿泉水瓶子。 进店的木门看起来很小,上面坠着几个彩灯,写着一串简陋的英文字母。门是关着的,只要一打开,里面就是另外一番天地。 这是一间酒吧。 宁舒转头看了看,随口感慨了一句:“我长这么大还没去过酒吧。” 严乔:“下次我带你去。” 宁舒没接话,她不认为他们现在已经和好了,除非他真的不再乱吃飞醋无理取闹。 严乔继续说道:“进了酒吧之后不许理别的男人,不能看别人,只能看我。” 宁舒:“……”心累,不想说话了。 严乔:“我又没说错。”酒吧里面勾搭女人请女人喝酒的男人大多心怀叵测。 严乔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接通:“罗明。” 罗明在电话里说道:“刚才在酒吧门口看见乔嫂班里的两个学生,鬼鬼祟祟地要进去,被我拎回店里了。” “一个叫……你叫什么?”罗明的手机里传来两个有气无力的声音,“方瀚宇,任子昂。” 严乔挂了电话,把情况跟宁舒说了一下,带她往罗明的店去了。 宁舒又气又难过:“方大叔和方大婶每天那么辛苦地经营小吃店,舍不得吃舍不得穿,供儿子上学,给儿子的婚房还按揭。” “这些孩子怎么就那么不懂事呢。” 十几米远的距离,宁舒心梗了两次,被严乔扶着才没倒下去。 到了罗明店里,宁舒到处没看见人,前台姑娘说人都在楼上。 宁舒赶忙往楼上跑,因为太急,差点摔倒。 方瀚宇站在一幅幅文身图纸面前:“罗明哥,你好厉害啊,这些都是画出来的吗?” 任子昂在翻一本画册,拽了下方瀚宇的胳膊,声音雀跃:“你说,我文这个骷髅怎么样,文在肩膀上,是不是特别酷。” 宁舒走上前,气愤道:“敢文陶主任拔掉你一层皮。” 方瀚宇和任子昂一看见宁舒,刚才的活泼和兴奋不见了,变得死气沉沉起来,声音低得像从棺材里发出来的:“宁老师。” 宁舒质问道:“你们两个刚才准备去酒吧干什么。”要不是罗明看见,这两人已经进去了。 任子昂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去酒吧还能干什么,喝酒呗。” 宁舒气得用手抚了抚自己的心口,接过罗明递过来的一杯水,一口气喝掉,伸出手指了指方瀚宇和任子昂:“看看你们现在的样子,成什么了。” “才多大点,就敢去酒吧喝酒。” 严乔走到方瀚宇面前,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说,为什么去酒吧。” 方瀚宇绷着唇角,垂着头,不敢去看严乔的眼睛。 严乔:“说。”他的声音并不严厉,却无端给人一种无法反抗的威慑力。 方瀚宇顿了一下,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我们不是去喝酒的,想进去考察一下,将来可以找个酒吧打工,等赚够了钱就自己开一家。” 宁舒气道:“你们是学生,学生的主要任务就是学习,想那么多干什么,考大学不比去酒吧打工强吗。” 她站在这两个学生面前,他们比他们高很多,她跟他们说话需要抬着头:“不是老师看不起不上大学的人,但上过的和没上过的机会和眼界都是不一样的。” 任子昂低声反驳:“罗明哥说他连中学都没读完,他现在还不是很成功。” “没有人会随随便便地成功,他能在比你们还小的年纪,二十四小时不睡觉,饿得头昏眼花,冻得手都肿了还在坚持学习画画文身,”严乔看了看方瀚宇和任子昂,“你们呢,吹着空调暖气,喝着果汁奶茶,作业写完了吗?” 两个孩子不吭声了。 宁舒看了看时间:“赶紧回家去吧,周一去我办公室找我。” 方瀚宇和任子昂背起书包正要走,严乔抓住方瀚宇的书包,把他往后一拽, 方瀚宇连人带书包摔倒在了地板上,他从地上爬起来,又不敢跟严乔还手,只能不服气地看着他。 宁舒很少见严乔生气,吃醋除外。她走到严乔身侧,拽了拽他的袖口,小声道:“别对孩子那么凶,吓到他们了。” 严乔揉了下宁舒的头发,心疼她每天要面对这么一群不懂事的熊孩子。 她自己明明气得要死,还得考虑到他们的心情。 眼前看了看眼前两个叛逆少年,脸色沉了沉:“都别回家了,跟我去个地方。” 严乔开罗明的车,带着宁舒、方瀚宇和任子昂去了一条小吃街,把车停在一家小吃店不远处。 方瀚宇皱了下眉:“来我爸妈这儿做什么?” 严乔:“自己看。” 晚上八点多,正是小吃店生意好的时候,方家的店生意算不上好也算不上差,小店基本坐满了人,因为位子本来就不多。 方大叔在厨房烧菜,方大婶正在忙着给客人点单,不时有旁边的人催着上菜,还要收拾已经吃好了的桌子,忙得直不起腰。 方大婶一不小心打碎了一个碗,碎片要及时清理掉,扫地又要耽误时间。 方瀚宇皱了下眉,他爸妈跟他说,他们请人了,忙得过来,让他没事不要过来,珍惜时间好好学习。 严乔:“你那套婚房,你爸妈是不是跟你说钱都付清了。” 方瀚宇看着小店里忙碌的父母,皱着眉不说话。 严乔:“按揭的,二十年,还差六年才能还清,一个月五千块。” 小吃店早上卖早点,他们四点钟就得起床准备起来,中午卖各种面食和炒饭,晚上卖炒菜,售价不高,利润很低,赚的都是辛苦钱。 方瀚宇推开车门出去,走进小吃店。 “这位客人想吃点什么,”方大婶手上拿着点菜用的纸和笔,腰累得直不起来,一抬头才看见是自己儿子,笑了笑,“今天怎么过来了,不是不让你来吗,天这么冷。” 又有客人进来,站在一张还没来得收拾的桌子旁边:“老板娘,收一下。” 方瀚宇卷起袖子走了过去,将上一桌客人吃剩的饭菜端走。 盘子里的油直往下面滴,方大婶赶忙从方瀚宇手上把盘子抢走:“都是油,别弄脏你的衣服了,赶紧回家。” 方瀚宇低着头,继续收桌上的碗筷:“不是说请人了吗?” 方大婶怔了一下,一边用毛巾擦桌子,请客人坐好,送了两张菜单过去,转头对方瀚宇说道:“你说小吴啊,他今天不舒服,放假了。” 方瀚宇不知道什么小吴,他只知道,世界上根本没有小吴这个人。 方大叔听见方瀚宇的声音,从厨房里探出头,责怪他:“赶紧回家写作业去,离高考还有几天,心里没点数吗。” 方瀚宇像是没听见:“我不走了,不上学了,我以后留下来帮你们。” 他从小被父母疼爱着长大,从没从他们嘴里听到过一句辛苦或者没钱,因此他一整个人生都很快乐,大大咧咧,活泼明亮,像一株灿烂的向日葵。 想到自己最近在学校的表现,又看见父母这么辛苦,他心里非常难受,喉咙像是被一双看不见的手掐住了一般,喘不上去。 方大叔见方瀚宇不动,用毛巾擦了下手,从厨房出来,拽着方瀚宇的胳膊把他带到店门口,气道:“你要是留下帮我们,那你这辈子就完了,跟爸爸妈妈一样,没有文化,一辈子守着一个小吃店讨生活。” 方瀚宇低着头,不敢顶嘴,但不妨碍他还嘴:“小吃店怎么了,靠自己的双手劳动,又不丢人。” 他小声嘟囔着:“也不是非得考大学的。” 方大叔见方瀚宇不肯上进,越说越气:“你到底什么时候能长大,不让你妈妈整天操心。” 方大婶拽了下方大叔的胳膊,护着儿子又顾着丈夫:“你别这么大声,吓着孩子了。” 小吃店门口走过来两个一中的学生,看见方瀚宇,小声讨论:“那个不是六班的方瀚宇吗,刚被记了大过,还把举报的人打了。” “就是他,成绩也不好,每次考试都是倒数。” 方瀚宇听见他们的讨论声,没吭声,因为他们说的都是真的,他无力反驳。 方大叔走过去,对那两个学生说道:“我儿子将来是要考东篱工程大学的,肯定能考上。” 学生说人坏话被抓到,赶忙走了,走的时候又说:“工程大学也就一个末流本科,别说他考不上了,就算考上了也没什么好骄傲的吧。” 方瀚宇站在方大叔身后,小时候他总觉得父亲很高,好像无论自己怎么长都长不到这么高。 他突然发现父亲矮了很多,背微微弯着,皮肤被油烟熏成了黑红色。 他一低头就能闻到父亲身上散发出来的小吃店的油烟味和汗味,这味道直往他鼻子里钻,刺得他眼眶发红。 他偏过头,擦了下眼泪,可不管他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他已经好几年没哭过了,初中的时候成绩好没哭,到了高中成绩下滑到跟不上进度了没哭,决定从心底放弃高考的那一刻也没哭。 任子昂走过来,站在方瀚宇身后,手放在他的肩膀上安慰他,什么都没说。 方大叔一出来,厨房就没人管了,还有客人在催菜。 严乔转头对宁舒说:“外面风大,你别出来。” 说完从车上下来,大步走进小吃店,扯过一条围裙系在身上,拿起桌边的点菜单,走进厨房,点火,炒菜。 方大叔家的菜单已经好多年都没更新过了,这些菜严乔都会做,十年前他和赵宇杰在这儿打零工的时候学会的。 方大婶看见从门口进来的宁舒,张罗着要请她和任子昂吃饭。 宁舒和任子昂挑了个角落的地方坐下来,方大婶忙着帮客人点菜,方瀚宇在帮忙擦桌子。 宁舒看着方瀚宇,他的家人把他养护的太好了,他身上活泼阳光的气质与这间又旧又老的小吃店并不相符,却又莫名地和谐。 宁舒看了看坐在她对面的任子昂:“看见了吗,方瀚宇以后应该不会再在学校混日子了,你作为他最好的朋友,如果他上大学了,你不上。” “你们在一起聊天,他在聊新的同学,大学的社团活动,英语四级考试等等,你插不上话,你只对什么感兴趣呢,你只关心去酒吧打扫卫生还是扫厕所好,在工厂车间还是去工地搬砖赚得多。” 任子昂垂着脑袋听宁舒说教:“我倒也不用那么惨吧,好歹我爸妈都是医生,我去医院当护工也行吧。” 宁舒:“你以为护工是好当的吗,护工也需要考证的,还得勤劳肯吃苦,你看看你自己,让你做个作业写篇作文得要了老命似的。” 宁老师一对学生叨叨起来没完没了:“你们现在努力还来得及,任何时候开始都不晚,有句话怎么说的,‘乾坤未定,你我皆是黑马。’。” 宁舒把自己说得热血沸腾,她眼神期待地看着任子昂:“你难道不想做那匹黑马,让大家对你刮目相看吗。” 任子昂被宁舒唠叨得头大:“我不想做黑马,我是白马,白马王子。” 说完起身帮方瀚宇一块擦桌子洗碗去了。 宁舒说得嘴巴干,拿起水杯喝了几口水,看着方瀚宇和任子昂在这间不租三十平米的小吃店忙活。 她想到了十年前的严乔,他那时候应应该跟他们差不多大,也是像他们这样干活的吗。 有了孩子们的帮忙,方大婶得了点空闲,跟宁舒聊了几句:“小乔以前不是这样。” 宁舒:“是哪样?” 方大婶回忆道:“小乔从来不笑,他对我们,对客人都很懂礼貌,但不笑。” 方大婶往厨房的方向看了一眼,笑了笑说道:“不像现在,炒个菜都在偷笑。” 宁舒看了过去,从这儿只能看到他的侧脸,他的鼻梁很高,下颚线硬朗,唇角微微扬了一下,又在下一个瞬间绷紧。 像是有所感应,他转头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视线跟她撞上,极淡地笑了一下。 片刻之后,严乔端着炒好的一盘绿豆芽炒肉放在宁舒眼前,笑了笑:“你男朋友烧的,一粒豆芽菜都不许剩下。” 吃好晚饭从小吃店出来,方大婶叫住严乔,像以前一样递给他一袋打包盒,递过去又想起来什么,有点不好意思地拍了下自己的额头:“瞧我,老糊涂了。” 眼前的孩子已经长大了,开了店,当了老师,还找了一个漂亮的女朋友,不再需要她帮他把第二天的饭菜准备好了。 最后严乔还是把打包盒带走了。 宁舒坐在副驾,转头看着他:“要是将来我失业了,那我肯定饿不死。” 严乔轻笑一声,揉了下她的头发:“当然,我会打工养活你。” 等红灯的时候他转头在她唇上亲了一口,见她有点原谅他了,忍不住多亲了几口。 任子昂坐在后座不敢动,不敢吭声也不敢看,身体坐得笔直,假装自己是一团空气。 等绿灯亮了,车子启动,宁舒突然发现后座还有人,这个人还是她的学生,她的脸颊噌得一下变红了。 她居然在学生面前跟一个男人亲嘴,还伸舌头了。 她以后不想去学校了,想请假,或者一棍子把仍子昂打晕,等他醒来就会把自己刚才看到的忘了。 任子昂看着宁舒的脸色变来变去:“我什么都没看见,就算看见了也不会想早恋,宁老师您完全不用担心教坏小孩。” 严乔:“家住哪?” 任子昂报了个地址。 车子很快开到了任子昂家楼下,宁舒跟他一块下了车,严乔在车里等他们。 宁舒把任子昂送到楼道门口:“赶紧进去吧,周末记得写作业,后天老师抽查你默写和背诵。” 她说完,转身走了,拉开车门之前听见任子昂喊了她一声。 “宁老师,丁浩初不是我和方瀚宇打的,我们没打过他。”说完消失在楼道入口。 宁舒皱了下眉,打算周一重新找丁浩初谈谈。 回到家已经晚上十点钟了,宁舒进屋洗澡。 等她洗好澡擦着头发出来,闻到玫瑰香,抬眸看见严乔捧着一大束黄色的玫瑰花,看着她,走近道:“宁宁,我错了,原谅我好不好?” 他在正式对她道歉。 宁舒没接他的花,调.教男朋友跟教学生是一样的,她要给他点教训,让他下次记住,乱吃飞醋无理取闹的后果是很严重的,下次最好不要再犯。 宁舒把擦头发的毛巾放了回去,沉了下脸,转身问道:“错哪了。” “我错在,”严乔喉结滚动了一下,视线落在宁舒身上,“上次不该不经过你的同意亲你的xiong,更不该只亲一边,冷落了另一边,应该雨露均沾才对。” 宁舒:“……” 她想好好教训教训她,反而被他调戏了。她指了指卧室门:“拿着你的花,有多远滚多远。” 他哪有一点向人认错,乞求人原谅的样子。 严乔捧着花,重新站到宁舒面前,语气认真了很多,声音低沉:“黄玫瑰的花语是为爱道歉,这里一共九十九朵,代表九十九声歉意。” “我道歉不是因为吃醋,吃醋本身没有错,”他看着她,继续说道,“我抱歉的是,没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对不起,那天在小办公室吓到你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对不起,我的字实在太难看了。” 他不管再怎么努力都练不好,可能这辈子都写不出一手漂亮的字了。 宁舒的神情动了动,接过严乔手上的玫瑰花。 她有些心疼,语气柔和了很多:“你不需要跟别人比,我喜欢你不是因为你的某个长处,而是你就是你,换成任何一个其他人都不行。” 见男人不吭声,宁舒问了一遍:“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男人抬了下眸,一双桃花眼里翻涌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暧昧:“因为我的某个长处?” 她刚洗完澡,眼底铺着一层水气,身上有好闻的牛奶沐浴露的香味,跟玫瑰花香萦绕着缠在一起。半湿的头发垂在脸测,衬得皮肤雪白嘴唇红润。 宁舒看着男人越来越深的眼睛,这才反应过来他刚才在说什么长处。正常的聊天谈心都能被他绕成荤话,这是什么老畜生转世。 她羞红了脸,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男人吻住了嘴唇。 他看着眼睛,声音低沉带着磁性:“宁宁,我想你了。” 当她靠近她,对他说着温柔又深情的情话,他的声音像是有魔力,一下子让她软了半边身。 冷战以来,他们已经很久没这样认真又缱绻地接过吻了。 散落的黄色玫瑰花落在脚边的地板上,月亮悬在窗外,室内灯光柔和,他们互相拥抱着接吻。 直到她被他吻得喘不上气,被他抱上了床。 男人的呼吸变得沉重起来,一双大手开始变得不安分。 觉察到他可能想要对她的月匈做点什么,她仰着头偏过脸去,紧紧捂着自己的睡衣领口:“不行,不能这样。” 他撑在她身侧,压着她,低声诱哄她:“乖,就亲一口。” 她不信他能做到只亲一口就松口,她尝试转移他的注意力,主动找到他的嘴唇,在他嘴里温柔挑弄。 两人厮摩了一会,她推了推他,声音低柔娇软:“你起来行吗,我不行了。” “这就受不了了吗,”他重重地咬了下她的嘴唇,“告诉哥哥,怎么不行了?” “疼~~”她吃痛,娇滴滴地叫了一声,激得他脊柱发麻,眼底翻涌着深不见底的欲。 他用鼻尖蹭了蹭她的脸颊:“说,怎么就不行了?” 她看起来羞涩极了,不想说,也不好意思说,可他逼着她,非要她说。 她小声说了一句,声音低得像蚊子哼哼,他没听清,她只好低声又说了一遍:“我湿,难受,想换裤子。” 严乔从宁舒身上起来,逼着自己冷静了一下:“卫生巾还够吗,不够我去给你买。”上次就是这种情况,她的卫生巾需要换新的了。 宁舒拿起枕头改在自己脸上,羞得不敢见人,听了他的话怔了一下:“不,不够了,你去给我买吧。” 严乔拿起手机和钥匙走到玄关换鞋,突然想到,她的例假已经过去好几天了。 他抬头看着二楼她的房间,脑子突然有点不够用。 她刚才说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00a的地雷,谢谢大家! 第58章 周一, 宁舒把丁浩初叫到办公室走廊没人的地方,开门见山地问:“上次打你的人真是方瀚宇和任子昂吗?” 丁浩初低着头抿了下唇:“是。” “学校的处分不是已经下来了吗。” 丁浩初左脸被打肿的地方已经消了,青色的淤痕还没褪去。他偏头看着别处:“宁老师,您怀疑我说谎了是吗?” 宁舒没说话, 不管是方瀚宇和任子昂, 还是丁浩初, 他们都是她的学生,没有信任这个不信任那个的道理。 如果方瀚宇和任子昂真是被诬陷和冤枉的, 她会找校领导, 请他们把处分撤了,还他们的清白。 如果是丁浩初诬陷别人,同样他也应该付出代价。还有他的伤,不是方瀚宇和任子昂打的, 肯定是有别的人打了他。 丁浩初自嘲地勾了下唇:“宁老师, 是不是因为我最近的语文测验没做好, 您不喜欢我了,所以怀疑我。” 宁舒皱了下眉:“你怎么会这么想。” 孙晓倩来找宁舒吃午饭,走过来看了丁浩初一眼, 想说什么又没说。 退到不远处等着宁舒了。 等丁浩初走了, 孙晓倩走到宁舒面前:“那是你们班之前被打的那个男生?” 宁舒点了下头:“怎么了?”上次她要带丁浩初去医务室, 他不肯,她拿了消肿的药给他。 孙晓倩皱了下眉:“他身上有别的伤,旧伤。” 宁舒仔细回忆了一下:“我怎么没看到。”她要是看到了,早就注意了。 孙晓倩:“我是学医的,看到的东西当然比你多。” 宁舒:“你确定吗?” 孙晓倩:“确定。” 两人往食堂的方向走去,孙晓倩问道:“今天怎么突然找我去食堂,不去青柠了?” 宁舒低了下头:“就是不想去, 不想去青柠。” 孙晓倩一看她这个样就知道,精准地总结道:“严乔欺负你了,然后你还害羞了?” 宁舒没说话,从周六那天晚上她把他骗出去给她买卫生巾,她就开始躲着他了。虽然只是亲亲,并没有做什么,但他知道了她的身体反应,这就很羞耻。 严乔看出来她羞得厉害,周日调戏了她几句就出门了,据说去做他的兼职了。 她今天一大早就起来了,避开严乔,自己先来了学校,一直躲着他到现在。 孙晓倩抱着宁舒的胳膊,小声对她说话:“你看过那个片吗?” “哪个片,”宁舒反应过来,一下子脸红了,“没,没有,怎么问这个?” 孙晓倩边走边说道:“男人和女人在一起,迟早都会到那一步的,没什么好羞涩的。你要是没看过,我找点资源发给你。” 宁舒小声道:“算了,我不看。” 她怎么能看那种片子,要是被人知道了怎么办,尤其要是被严乔知道了,无法想象,不知道,不敢想。 吃好饭,两人从餐厅出来,在办公楼下分开,宁舒犹豫了半天,还是叫住了孙晓倩,跑到她面前,贴着她的耳朵说道:“那个,你还是发给我吧。” 说完转头就跑,神神秘秘鬼鬼祟祟,不像是在交流资源,更像是在进行某些违法犯罪活动。 宁舒一路跑回办公室,看见在门口等着她的严乔。 她走过去,假装镇定:“你不去自己的办公室,站在这干嘛?” 严乔把手上的一件黑色的羽绒马甲递了过去,看了一眼她泛红的脸颊,笑了笑:“你在办公室不是不穿外套吗,毛衣外面穿上这个,不会着凉。” 宁舒接过来,低着头就要跑,被严乔抓住后脖颈拎了回来。 她偏头不看她,他捧着她的脸,强迫她看他:“你是不是打算一辈子就这么躲着我了,小可爱?” 宁舒看了看严乔,声音明显没有底气,低得像蚊子叫:“我没,没躲着你。” 她想了想,又变得理直气壮起来,抬着下巴看他:“我为什么要躲着你,我又不欠你钱。” 说完把头低了下去,盯着自己的脚尖看,从脸颊到耳朵全红了。 严乔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耳垂,轻声笑一下:“怪我。” 宁舒:“对,就怪你。”要不是他诱哄她,亲她还摸她,她就不会湿了。 严乔笑了一下继续说道:“怪我嘴炮打得太多,实际行动太少,导致你不适应。” 他贴着她的耳朵低,声音低沉:“我以后会改的,少说骚话多干事,行吗?” “少说骚话,”宁舒低声,“你现在不就在说骚话吗。” 她抬头看他,突然问道:“你是吃羊肉长大的吗?” 严乔不知道她什么意思:“嗯?” 宁舒继续刚才没说完的话:“不然你怎么这么骚。” 说完她就跑了,怕跑晚了被他传染了,也变得像他这么骚。 严乔站在原地,看着她跑进办公室穿上他拿给她的马甲,勾唇笑了一下,他的小女朋友不得了,会调侃他了。 严乔正要走,看见高一年级的吴老师,宁霜的班主任。 吴老师叫住严乔:“严老师。” 严乔看了一眼办公室里的宁舒,她正在低头批改作业,没看见他们。 他把吴老师带到一旁宁舒的视线死角,听吴老师说话。 他个子高,整个人把吴老师挡住了。 她家里的那些破事有他挡着就行了,她不需要面对这些,她只要开开心心的就好。 吴老师扶了下近视眼镜,叹了口气:“宁霜最近的状态越来越差了,学习成绩直线下降,本来在班级中游,语文能考一百二十分左右,最近几次测验,连及格线都没达到,在班里垫底。” 严乔嗯了声,没说话。 吴老师:“我上次找她谈过,说是爸爸要跟妈妈离婚。” 这一点严乔并不意外,徐美兰的精神状态不稳定,又丢了工作,有大把的时间胡思乱想,一般人根本受不了她。 严乔皱了下眉,他们要怎么样都跟他没有关系,他唯一担心的是宁舒,徐美兰一直把自己的不幸怨到宁舒身上。 那就是个疯子,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严乔私下里跟宁振林联系了几次。血亲关系,就算是收养,在法律上也是不能断绝的。他想把宁舒的户口本拿出来,减少她与那个家庭的连接,一步步抽离。 他了解过迁户口的政策,最好也最方便快捷的办法就是跟他成为一家人,法律意义上的一家人。 吴老师走后,严乔查了一下自己的银行卡余额,非常不幸,他没什么钱了。 买房子,买车,给宁舒准备生日礼物。 他生了一场肺炎,宁舒家里又出了事,最近一段时间没怎么接工作室的活。 他不想将就,想送她漂亮的大钻戒,转身打了个工作电话出去。 宁舒批了会作业,有点心神不宁。 丁浩初来拿生物作业,郭老师看了看他,把他的生物卷子拿出来,指了指其中一题:“这题不该错,下次注意。” 郭老师是个佛系的,就算是批评人,也是一句话点到为止,不骂人也不生气。 丁浩初走后,宁舒问道:“他最近生物成绩下降了吗?” 郭老师喝了口茶答道:“不算下降,就是做题有点分神,错了几道不该错的,以后注意点就没事。” 宁舒很佩服郭老师的心态,每次她批作业都能被一些学生的错题气得半死。 郭老师笑了笑,说她年轻的时候也这样。郭老师回忆道:“我第一年当班主任的时候比你还能操心,整天气吐血,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盯着那帮学生,等你多磨练几年就好了。” 让宁舒没想到的是,丁浩初在晚自习第一节 课就出事了。 没人知道他是怎么把通往天台的门锁撬开爬上去的,等大家发现的时候,他已经坐在天台边缘了。 学校报了警,宁舒和郭老师一起去了天台。 丁浩初面朝天台外面坐着,双腿悬空。 他听见声音,转头看了看,整个人的动作都有点僵,比正常人迟缓很多。 天台的灯很暗,借着月光可以看到他的眼睛,疲惫,了无生气。 宁舒紧张得心脏快要从心口跳了出来,朝丁浩初大喊:“你先下来,别冲动。” 丁浩初看着宁舒,声音平静:“宁老师,我没冲动。” 他每次站在教学楼下面往上看的时候都会想,从十五米高的楼上跳下来应该一下子就死透了吧。 宁舒不敢往前走,努力拖延时间,等警察和消防人员赶到。 “你学习那么好,肯定能考上理想的大学,只要再熬一百多天你就解放了,先下来,有什么事慢慢说。” 丁浩初笑了一下,笑容痛苦:“一百多天,我熬不下去的。” 他突然又哭了,擦了下眼泪:“方瀚宇和任子昂没打过我。” 宁舒皱了下眉:“那你……” “我讨厌他们在自习课上讲话,影响别人学习,害得别人成绩下降,”丁浩初卷起自己的校服袖子,露出胳膊上的伤痕,“我成绩一有点波动,我爸就打我。” 宁舒:“成绩有波动很正常,你做得已经很好了,听老师的话,先下来好吗?” 丁浩初大声说道:“我知道成绩波动很正常,但他们接受不了,我每天回到家,他们就翻我的书包,别说考试了,就连平时的作业,一看见错题就开始冷嘲热讽。” “说我去年没考上好的大学,让他们在亲戚面前抬不起头。” “表姐堂哥们,不是名牌大学就是985,最差也是211,整个家族就我最差。” 所以他努力学习,从来不参加班级活动,不放过一分一秒可以用来学习的时间。 所以他讨厌班里那些上课讲话扰乱课堂秩序的同学,这会影响他学习,导致他成绩下降,挨骂挨打。 宁舒:“下来,回头跟你爸妈好好谈谈。” “谈了也没用,我爸每次打我,打完又后悔,求着我原谅,”丁浩初大声打断宁舒的话声音越来越激动,“他们是我的父母,是生我养我的人,他们要是出事了,我就变成一个人了。” 他既不想父母因为对他家暴出事,又承受不住他们带给他的伤害。 此时才会坐在天台边缘。 宁舒往前走了小半步:“老师的原生家庭也不好,现在不也好好活着吗。你现在还小,才十几岁,你以后会遇到很多人,会遇到对你好的人。” 丁浩初似乎在犹豫,又钻了牛角尖:“没有人对我好,不会有人对我好的。” 郭老师适时说道:“我女儿比你大不了几岁,正在读大学,我不敢想象,如果有一天她出事了,我该怎么办。” 丁浩初的神情动了一下,笑了一声:“我就是想让他们后悔,让他们后悔那样对待我,让他们后悔一辈子。” 宁舒没敢再往前走:“命是你自己的,你用自己的生命去证明别人的错误,你觉得值吗?” 丁浩初擦了下眼泪,不说话了,顿了一下才说道:“反正也没有人喜欢我。” 郭老师:“知道老师为什么选你当生物课代表吗。” 丁浩初:“难道不是因为我成绩好吗,你们这些老师跟家长是一样的,就喜欢成绩好的学生。” “班里生物成绩好的学生不少,严礼、林婷,他们不比你差吧,”郭老师一边观察丁浩初的脸色,一边说道,“去年你第一年高三,老师去你们班上课,看见你在给同桌讲题,那是一道很简单的题,你依旧不厌其烦地讲了好几遍。” 连丁浩初自己都忘了,他怎么会花费那么多时间给别人讲题。 郭老师往前走了一步:“每个人都有原生家庭的问题,你看,老师的脾气已经够宽厚和包容了吧,就这样,我女儿念中学的时候还离家出走过两次。” “苦难和困难都不可怕,这些都会过去,等你长大了,再回过头来看,会发现以前所有让你痛不欲生的,都不过是人生中一段再普通、平常不过的经历。” 郭老师伸出手:“过来吧,孩子,你会慢慢长大,等长大了再回头看,看看老师说得对不对,好吗?” 等远处的警笛声响起,丁浩初从天台上下来,被郭老师带走。 宁舒这才感觉到自己四肢冰凉,她的衣领早已经被汗浸透了,双腿瘫软,紧张和恐惧令她整个人都在发抖。 要是丁浩初真的出事了,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严乔跑上天台,扶住宁舒的胳膊,不让她倒下去。 她靠在他怀里,身体像脱了力一般,找不到任何支撑点。 他严乔双手搭在宁舒的肩膀上,帮她止住颤抖,看着她的眼睛说道,“宁宁,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宁舒没说话,难过、愧疚、自责,险些喘不上气。不管是对丁浩初,还是方瀚宇和任子昂。 严乔把宁舒带到楼下,拿出手机:“我给陶主任打个电话,给你请一晚上假,回家休息调整一下。” 宁舒把严乔的手从自己身上拿开:“我去找一下陶主任。” 陶主任正在楼下跟消防人员交流,丁浩初没事了,消防人员也就走了。 宁舒走过去:“陶主任。” 陶主任把他带到一旁没人的地方,安慰了她几句:“不是你的错,别想太多。” 宁舒低着头:“我没看好丁浩初,还有方瀚宇和任子昂,他们没打丁浩初,能把处分撤销了吗?” 她低头:“都怪我。” 陶主任皱了下眉:“为什么要怪你,处分的事是校领导决定的,我也是在处分书上签名的其中一个领导,那我是不是得以死谢罪还方瀚宇和任子昂清白。” 宁舒赶忙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陶主任。” “当时,任子昂和方瀚宇说自己去书店买书了,我没调查清楚,书店应该有监控的。” 陶主任:“你不上班了吗,还调查清楚,还调监控,以为监控是那么好调的吗,就算看到了书店的监控,也只能证明他们去过书店,并不能证明他们没打他,然后,再调路上的监控,把他们整个行动轨迹调一遍。” “天眼系统是你一个普通人想调就能调的吗,这需要交警支队和公安局指挥大厅。” “就算是去派出所,两个人,一个说自己被另一个人打了一下,另一个说,对,是我打的,然后又打了人一下,当场就能结案了。不会浪费那个警力按照刑侦案件侦办,给你出示一套完整的证据链。” 这些道理宁舒其实不是不懂。 陶主任拍了下宁舒的肩膀:“方瀚宇和任子昂的警告处分会撤销,这件事非要有人负责,将由我来负责。” “但丁浩初的事,你作为班主任,肯定要有个交代,回头写份检查给我。” 宁舒还想说什么,被陶主任赶走了:“你去班里安抚一下学生。” 发生这么大的事,学生们的情绪肯定不好。 严乔带宁舒上楼,站在六班门口的栏杆旁等她。 宁舒进了班,教室里很安静,丁浩初的位子空着,其他人都在认真学习,班级纪律好得出奇。 她认为自己该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说什么,站在讲台上看着他们写作业。 心想,下次要把学校心理咨询室的老师或者孙晓倩请过来,请他们给学生们做心理辅导。 班长站了起来:“宁老师,丁浩初……” 宁舒:“他没事,你们不要想太多。” 班长不肯坐下来,看起来还有话要说,宁舒问了他才说道:“宁老师,您没事吧?” 学生们停下手中的笔,四十多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她。 宁舒顿了一下:“我也没事,你们赶紧写作业吧。” 宁舒看了他们一会,转身走出了教室,一直走到走廊尽头没有灯光的地方才停下来。 严乔跟在她身后,走上前抱了抱她的肩膀,把她揉进自己怀里:“回家。” —— 令人没想到的是,第二天,一中学生跳楼未遂事件持续发酵,有人买了热搜,加上事件本身是社会热点话题,热度被越推越高。 宁舒作为班主任,成为被讨伐的对象。 一些喜欢蹭热度,唯恐天下不乱的营销号为了流量和点击,暗示丁浩初出事之前被班主任批评过。 部分不明真相的吃瓜网友义愤填膺,以为丁浩初是受到了辱骂才会想不开。 宁舒被骂得很惨。 部分人开始给一中施压,要求开除涉世教师。 宁舒的手机是趁严乔不注意拿到的,从他一大早把她的手机藏起来,她就知道出事了。 她坐在沙发上,低头看着手机屏幕。 陶主任代表一中接受了记者采访,被问到如何处理这件事时,陶主任在保护丁浩初隐私的情况下把真实情况讲述了一遍:“校方会加强对学生心理健康的辅导,安排心理师介入。” “一个好老师是学校的财富,也是全社会的财富,不会开除,谢谢。” 网友们开始骂一中包庇无良老师,连续给学校施压,陶主任的回应始终是那句话。 很快有人顺着丁浩初的事扒出了方瀚宇和任子昂被诬陷冤枉处分,新一轮的攻击又来了。 “这些老师都他妈是傻逼吗,不知道去调监控吗。” “居然连自己的学生都不信任,还当什么老师,回家卖红薯吧。” “这让我想到了我的初中老师,冤枉我偷东西,就因为我家穷,我爸妈没给老师送礼。” “听说这个老师教师节的时候连一张贺卡都没收到,说明学生们都很讨厌他。” “这样的败类就该开除出教师队伍,少来祸害祖国的花朵。” …… 严乔从厨房出来,弯下腰把宁舒手上的手机拿掉,摁了关机键:“别看。” 他朝她伸出手:“去吃早饭,做了你最爱的火腿三明治。” 她并未把手递给他,也没有像以前一样张开双臂,撒着娇让他把她从沙发上抱到餐椅上。 她眉眼低垂,看着地毯上的花纹,身体绷得很直,一动不动。 严乔坐在宁舒身侧,握住她的手。 她的手是凉的,手心却沁出了汗,这让他感到心疼。 她做得好的确有人夸,一有一点错误,或做得不好的地方,就会被无限放大。 她是人,不是神,没有上帝视角可以开。 神都不完美,何况是人。 “以后别当老师了,我在青柠占股,你帮着一块经营,我给你开工资。” “要是不想做生意,就在学校门口开个语文培训班,可以继续教书,总之,别回那个操.蛋的学校和班级了。” 他从来不在宁舒面前说脏话,他气急了,也心疼极了。 严乔把宁舒从沙发上抱起来,低头吻了下她的眼睛:“从我们交往以来,还没好好约过会,今天约会去吧。” 他走到餐椅前,想把她放下来吃饭。 她紧紧抱着他的脖子不肯松手,像溺水的人抓着一棵救命稻草。 她的眼神终于有了神采,像是突然活了过来:“好,我们去约会。” 见他心疼她,她反过来安慰他:“我没事,我挺好的,哭完了发泄完了就好多了。” 她要是不坚强,早就死在徐美兰的折磨下了。 宁舒吃早饭,严乔在一旁制定今天的游玩路线。 宁舒突然想到:“你今天不是要上班吗,老请假是不是不好?” 看她还能惦记他上课的问题,他稍微放下心:“没事,上午和下午的课都被别的老师占了。”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她远比他想象中的更坚强。 宁舒低头吃了口粥:“你这样老请假是不是不太好,你又没有编制,被学校开除了怎么办。” 她已经这样了,不能再让他丢了工作。 严乔揉了下宁舒的头发:“开除就开除,你都不在了,我的体育课留着给谁。” 宁舒喝了口牛奶:“说起来,你的兼职到底是什么。” “是给有钱人家的阔太太、名媛小姐和明星当私教的,还是签了保密协议替人唱歌的?” 严乔放下手机,转头看着宁舒,突然靠近她,贴着她的耳朵说了一句话:“宁宁,我,爱你。” 他的声音像以前一样带着磁性,却换了一种音调,和平时说话的样子不太一样,宁舒形容不上来,只感觉自己半边身体都麻了,像羽毛挠在心口,痒得难受。 她转头看着他:“你……你是午夜电话接线员!” 就是那种专门给人调情的电话,很多寂寞的男人或者女人会打过去。 严乔在宁舒头发上轻轻揉了下一下,笑了笑:“行吧,那我只接你的电话。” 他又调戏她:“哥哥能用声音让你湿,不信的话可以试试。” 宁舒往一旁坐了坐,红着脸看了严乔一眼:“一大早就开始浪。”不用再试了,她信。 两人都没再提学校和网上的事,严乔很快把一整天的行程安排好了。 宁舒上楼换了身衣服,外面是厚厚的黑色羽绒服,里面则是精心搭配,浅驼色毛衣,米色裙子,踩着一双黑色中筒靴。 网上的事件还在继续,她在他们的网曝、声讨和辱骂声中化妆,擦了粉,画了眉毛,还涂了口红。 她只想好好约个会,跟真正对她好的人在一起。 今天的天气很好,到处是阳光。 他们上午去了公园,看了各种颜色的梅花,严乔帮宁舒拍了很多照片。 她的拍照姿势一直都很单调,要么剪刀手,要么傻站着看着镜头,他却能把她拍得很美。 他最知道她的美丽和灵气在哪,别人哪里会懂。 他们也不需要别的人懂。 中午吃好饭,严乔带宁舒来到一家电影院。 宁舒抱着严乔的胳膊笑了笑:“我已经好久没看过电影了。” 严乔垂眸看着眼前的女孩,她笑着,笑得很开心,神情带着小孩子的雀跃。 他笑了一下:“嗯,哥哥请你看电影。” “在这站着别动,哥哥去买爆米花,”严乔刮了下宁舒的鼻子,半真半假地逗她,“不要跟陌生人说话,尤其是陌生的男人,不然会被拐走卖了。” 宁舒点了下头,推了推严乔:“你赶紧去,快要开场了。” 严乔选的是一部爱情文艺片,主演是当红又有演技的影帝和小花,口碑和票房都很高。 “云清,你不能这样对待我……我爱你!” 宁舒听见这句话,耳朵嗡的一下炸开,整个人都快要崩溃了,她听见严乔的声音了,在对别的女人说着爱。 她迅速转头,看见严乔站在卖爆米花的机器旁边,正在出示付款码,并没有跟别的女人进行什么生死虐恋。 她的耳朵不可能出错,她确定刚才听到的声音是严乔的。 她转头看了看头顶的大屏幕,里面正在播那部爱情文艺片高.潮部分的预告片。 英俊深情的男主角又开始说话了:“云清!” 宁舒怀疑自己是不是被网暴暴得精神出现问题了,竟然连耳朵也幻听了。 严乔抱着两桶爆米花过来,拉着宁舒的手:“走,要开场了。” 宁舒被严乔摁在椅子上,塞给她一桶爆米花,喂了两颗到她嘴里,又给她吸了口果汁。 宁舒回过味来:“你配的音?” 她以前看到过他在家里拿着书和本子看,嘴里念念有词。 她跟着看了几眼,竟然是言情小说,她以为只是乔妹的少女心,没想到他在工作。 严乔:“所以,不管是你失业了还是我失业了,都不要怕,哥哥养得活你。” 宁舒回想起在外面大厅里听到他对别的女人表白的声音,狠狠骂了一句:“渣男!” 严乔:“……” “嗯,我是渣男。” 老婆说什么就是什么。 整场电影一个小时五十分钟,从电影院出来的时候严乔的胳膊、腿和脚已经疼得快不能动了。 电影里的男主角看女主角一眼,她就掐他一下,对女主角说一句情话,她就踹他一脚,更别说接吻了。 也更别说里面还有一段五秒钟的床戏。 他带她来的初衷是想让她放心,他养得起她,不用她在外面受罪还受气。 没想到会弄巧成拙,自己把自己坑成了一个绝世大渣男。 严乔跟在宁舒身后,伸手去扯她的袖口:“老婆,我错了,我不该对别的女人说情话,接吻了,还喘了。” 旁边有路过的人听见,对这位渣男投来鄙视的目光,表示没见过渣得如此明明白白的渣男。 宁舒的耳朵里还在回荡男主角亲吻女主角时,那种低沉暧昧的气音,跟严乔亲她的时候一模一样,这让她感觉不是那位影帝,而是她的男朋友在亲那个女主角。 宁舒一路上都没理严乔,也不坐副驾,一个人坐在后座,看着窗外不吭声。 回到家,严乔把车停在车库里,拉开后座门坐进去,低头吻她。 “你最不会失去的人就是我,懂吗?” 正常状态下的她不会分不清角色配音和真人的区别,他知道她在害怕。 由丁浩初的事引发出来这么大的事,她不可能不在意,她没有家人了,工作可能也要没了,她唯一只有他。 严乔带宁舒去了青柠,上了二楼一间小办公室。 赵宇杰被会计递上来的一堆账本感到头疼,看见严乔:“赶紧把你那个体育老师的工作辞了,过来帮我。” 严乔让宁舒坐下来:“帮手来了,学霸级别的。” 赵宇杰:“开什么玩笑,乔嫂不是最喜欢当老师吗。” 见这两人都不吭声,赵宇杰才知道他们是认真的,当即就乐了:“那可太好了,这边有一堆事,我打算把旁边那家店租过来,打通,扩大营业面积。” “这不是快元旦过年了吗,宣传册也想做一份,宣传语啊策划啊什么的,语文老师一定很在行。” 赵宇杰很激动:“宁老师,教师工资多少,让乔妹开给你五倍。还有社保和五险,赶紧转过来,按最高标准交。” 宁舒低头看了看赵宇杰递过来的一大堆资料,又抬头看了看严乔,不太确定地问道:“我能行吗?” 严乔:“当然。” 宁舒在办公室里啃资料,赵宇杰把严乔带了出去,他看了微博,一整天都在关注这个事:“我看过第一条被带出来的热搜,绝壁是被人买上去的。” 严乔:“徐美兰。” 他的声音看似没什么起伏,了解他的人能听出来,他现在很不开心。 “她在报复我上次买热搜整了她,用同样的手段报复过来了。” “我他妈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样的疯婆子,”赵宇杰递了根烟给严乔,真心实意地发愁,“那你打算怎么办,打又不能打,那种人,你打她,她会更疯。” “她的精神绝逼有问题,精神病院怎么还不来抓她呢。” 严乔低头看了看手上的烟,微微垂着眉,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片刻之后才说了句:“会的。” 宁舒在办公室里对着一堆账本和策划案忙了两个小时,起身的时候头昏眼花。 她揉了揉太阳穴,转头问严乔:“有速效救心丸吗?” “有,”严乔走过去,喂了宁舒一颗麦丽素,“吃了就不气了。” 赵宇杰一看宁舒这张班主任脸,条件发射一般,立马站成了一个小学生,在一旁不敢吭声。 宁舒指了指桌上的本子:“这一页一共十八句话,逻辑不通就算了,还有五句病句,一个成语用错,三个错别字。” 赵宇杰给严乔使眼色,让他赶紧把宁老师带走,太吓人了,吃不消。 宁舒跟着严乔回永宁里,低头抱着他的胳膊,声音低落:“我刚才犯职业病了,对不起。” 严乔揉了揉宁舒的头发,笑了一下:“傻瓜,不用跟我说对不起,跟赵宇杰就更不用了,给他批作业是他的荣幸。” 下午五点钟,天已经有点黑了,太阳隐在晚霞后面,晚风有点凉。 “我觉得自己挺没用的,除了当老师什么都不会,”宁舒的声音渐渐低了才去,“就算是当老师,我也没有当好。” 她一直低着头,等到严乔突然停下脚步,才抬起头:“怎么了?” 说完朝着严乔的视线看了过去。 别墅门口站了一大群人。一中的冬季校服是深蓝色的,带着白条边,看起来像一片夜空和银河。 宁舒停下脚步,不再往前。 她隔着街道看着他们,没说话。 班长站在最前面,喊了声:“宁老师。” 宁舒努力挤出一丝笑容:“你们这么来了,现在好像还没到放学时间。” 班长带着学生们往前走了过去:“宁老师,您回班吧。” 他努力作出一副苦恼相:“您一不在,这帮人就开始无法无天,不穿秋裤就算了,毕竟我也没穿。他们上课也不好好上,把任课老师都气走了。” 班长从书包里拿出来用来记录班级纪律的本子:“宁老师,您看看这些人,我真管不了他们。” 宁舒犹豫了一下,接过来翻开,前面几页,违纪人数是零,表扬一栏满满当当,有非常强烈的六班班长的个人风格。 最新记录是今天。 表扬一栏一个字都没有,违纪一栏记了好几页。 “谢成成早读迟到十分钟。” “秦可上数学课偷吃零食,作业也没交,把老赵气得吐了三升血。” “周思瑶上语文课背英语单词,是不尊重代课语文老师的行为。” “吕卉卉借口自己身体不舒服不出去做广播操,实际上在教室里玩手机,手机已被陶主任没收,并扣班级文明分两分。” “郑楠和谢成成在教室后门打架,把玻璃撞坏了,共计赔偿六十元整。” “方瀚宇课间弹吉他,噪音扰民。” “白越上午缺课,没请假。” “严礼在教学楼后面没人的地方跟校花说话,有早恋嫌疑。” “林婷乱丢废纸一次。” …… 林林总总记了四十多行,每一个同学都没放过。 最后一条违纪记录用红笔标了重点。 “高三(六)班全体同学把宁老师弄丢了。” 宁舒低着头,眼泪打湿了本子,背过身,抓起严乔的胳膊,在他衣服上蹭了蹭。 班长摁了下微微湿润的眼角:“宁老师,您回来吧,我们以后保证不惹事了,会好好准备高考。” 严乔把宁舒挡在自己身后,眼神凌厉地看了看这群人,把宁舒交给他们,他不放心。 这帮熊孩子惹出来的事还少吗。 严乔没想到他们会对他动手,几十个人把他团团围了起来,开始明目张胆地抢人。 宁舒站在一旁,看着严乔跟他们打成一团,一边笑一边哭,几个贴心的小女生在给她递纸巾。 最后还是陶主任过来结束了这场抢人大战,他指着这帮不省心的学生:“下午最后一节还没放学呢,就跑出来了,把学校当成自己家了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学生们不肯走,宁舒不点头回班,他们就不走。 宁舒看了看陶主任,不管谁对谁错,事件在网上扩散,对一中的声誉影响都不好。 陶主任把自己的手机递了过去:“看看,事件反转了。” 宁舒接过来看了看,除了记者对陶主任的采访,后面又多了几个视频。 事件当事人丁浩初出面澄清了谣言,坦言自己想不开的真正原因,目前他的父母已经被相关部门带走调查了。 方瀚宇和任子昂也出镜了,说明宁舒当时一直说的是调查清楚,是他们自己先放弃,先承认的,一切都是他们自己作出来的,请个别网友停止对宁老师的网暴行为。 最后是高三(六)班的学生们做的视频剪辑,一帧一帧,都是学生拍下来的宁舒在班里的活动影像。 宁舒看着视频里的自己,从她进班第一天就有了,她那时候穿得非常保守,黑框眼镜、藏青色T恤,黑色裤子。 早读课、晚自习巡班的身影,站在教室后门偷窥,抢体育课,运动会上撅着屁股使劲跳远,给他们做学习计划表,班会课上叨叨叨个没完。 这段叨叨叨甚至被某位有才华的学生剪辑成了rap,魔音灌耳。 她一边看一边哭:“这是我吗,怎么会这么丑,你们不能把我拍得漂亮点吗。” 最后陶主任像放羊一样赶着这帮学生回学校了。 这次集体活动严礼没来,他跟他哥意见相同,认为宁老师不当老师也挺好的,反正她是他嫂子,又跑不掉。 辛亏他没来,不然要被他哥留下来训话了,在班长的小本本上,他现在是一个有早恋嫌疑的人。 宁舒抱着手机窝在沙发上一遍一遍看学生们给她做的视频剪辑:“他们怎么什么都能拍到,私下里到底藏了多少部手机。” 严乔坐在一旁陪着宁舒,抱着她的肩膀:“就算回了学校,也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做好分内的事就行了,该管的管,不该管的不要管。” 他的语气有点酸:“留出点时间跟我谈恋爱。” 宁舒乖乖地点了下头:“知道了,哥哥。” 她的手机屏幕上突然弹出来一条消息,孙晓倩发过来的:“你要的资源。” 紧接着甩过来一个视频文件。 显示文件名:《美女老师胸好大》。 宁舒吓得手抖了一下,慌忙捂住自己的手机,红着脸道:“孙晓倩的手机中毒了,怎么会给我发这个,肯定是病毒。” 身侧的男人把她的手机抢了过来:“是不是病毒,我帮你检查一下就知道了。” 他点开看了几眼,摁了删除。 宁舒对那种片子很好奇,她想看看是什么样的:“我还没看,你怎么就删了?” 严乔转头看着她,语气霸道,不容人反抗:“不许你看别的不穿衣服的男人,就算是视频里的也不行。” 他把手机还给她,轻嗤一声:“小得跟金针菇一样,你都不如看我。” 宁舒红着脸盯着严乔:“说出这种话,你都不害羞的吗,乔妹?” 严乔抬了抬下巴:“我说的是实话,为什么要害羞。”说完,转身往楼上走去。 宁舒表示佩服,这个人不愧是一名老畜生,脸皮厚得令人发指。 她追上去,抬头的瞬间,看见他耳尖红了一片。 作者有话要说:乔妹,纯情老畜牲。 *** 怕影响读者看文,一直很少写作话。 身边有当高中班主任的朋友,听她分享了很多事,她说自己每天提心吊胆,操心操肺,什么都得管,最怕学生出事。 上个月一天晚自习,她和另一个老师送学生去医院,学生急性阑尾炎,等家长到了她才走。这个事件在文里写过,真实事件,一点都不夸张。 还有学生离家出走,是从学校走的,她直接吓哭了,作为班主任帮着到处找,还得配合警察询问。第二天学生自己回家了,一问,没什么事,就是心烦。 疫情期间上网课,有学生下载同学作业加个滤镜提交上去当成自己的作业,她发给我看,我都没看出是同一份作业。 没有老师想不到的,只有个别学生作不出来的。 亲戚家里有个高中生,女生,学习很好,重点高中班级前几名。早恋,失恋,受了情伤之后一蹶不振,不肯学习了,家长急得要命,但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不管怎么骂都没用,打又不能打。 我也说过她,太不懂事了,为了一个不再喜欢自己的男生,把自己的前程都放弃了,值吗。但她就是想不开。 这些都是身边的真人真事,高中生。 不要用成年人的思维去看这些孩子。 就连我自己,念书的时候算是很乖的学生了,都恨不得穿越到高三狠狠把自己打醒,为什么上课开小差,为什么那么喜欢玩,为什么不能好好学习。 如果再努力一点,考上的大学也会更好,这个道理人人都懂,但当时的年纪很难做到。 当然,也有很乖的学生,严礼、班长、林婷他们,还有很多没有名字的学生,都很乖。 世界上什么样的老师和学生都有。 *** 坚持原定大纲不变,已经过了五分之四。学生的状况基本都写完了,过完寒假开始冲刺高考,这一段的时间线会过得很快,没几个情节了。 感情线不剧透了。乔妹太骚,写感情戏令我开心。 两周内完结,会有番外,谢谢。 *** 感谢exil、summer模、咩野、00a的地雷,谢谢。 第59章 宁舒回到房间, 关上门,把床上的被子抱到沙发上,把自己整个人盖在被子里面,身边堆满严乔送给她的那些生日礼物。 她打了个电话给孙晓倩, 像做贼一样, 压低声音说道:“刚才那份文件被严乔删了, 重新发一份给我,么么哒。” 她的好奇心太重了, 想知道那种片子里面讲的都是什么, 有没有剧情,还是直接拍男人和女人在床上的画面。 了解到新的知识,可以为她单调的人生增加些许阅历。 孙晓倩没舍得调侃宁舒,跟她聊了点别的:“元旦晚会你准备参加节目吗, 你唱歌我跳舞怎么样?” 宁舒想都没想, 赶忙说道:“我不唱歌。” 孙晓倩笑了笑:“你是不是不会唱歌啊, 五音不全?” 宁舒大声反驳:“才不是,我唱歌很好听,不想唱给你们听罢了。” “我以前还得过唱歌比赛的大奖。” 两人聊了好一会, 挂了电话, 宁舒收到孙晓倩发来的文件。 她从沙发上起来, 跑到卧室门口,轻轻打开一条门缝往外面看,严乔不在客厅也不在餐厅。 她轻轻推了一下他的房间门,他不在里面。 她又去书房,整个房子找遍了也没找到他人。 她本来是想躲着他,不让他发现她看那个片子,到处找不到人了又开始急。 这时, 她的手机响了起来,严乔打过来的,说出去陪赵宇杰心情不好,他和罗明陪他喝酒。 宁舒有点生气:“大晚上的,这都九点多了,还出去喝酒。” 男人声音低沉:“这么快就开始想哥哥了?” 宁舒握着手机回了自己房间,蹲坐在沙发上抱着自己的腿:“有点吧,那你别喝太多,早点回来。” 严乔顿了一下:“我可能要晚一点,别等我了,自己先睡,乖。” 挂了电话,宁舒在沙发上坐了一会。 她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已经这么依赖他了,连他出去一晚上都会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又过了一会,宁舒打开孙晓倩发来的那部《美女老师胸好大》。 一开始还行,跟电影一样,有剧情可以看,八分钟之后就不行了,男女主角开始上床了。 男主角的衣服才脱到一半宁舒就把视频关了,这个身材跟严乔根本没法比。 出于好奇,她又点开了,看了一眼,直接把视频删了。 男人的那个长得一点都不好看,视频里的和教材书上的不太一样,视频画面太直白了,直接往人眼睛里钻,她恨不得洗洗眼。 她突然反应过来不对劲,吓得给孙晓倩打了个电话,差点哭了:“倩倩,我是不是性冷淡?” 孙晓倩听完笑了:“是不是没感觉,甚至觉得恶心?” 孙晓倩了解宁舒的情况,她看起来是个所谓的拥有五年教龄的老教师,内心其实一直没怎么长大。 她念书的时候整天都在学习,除了学习不干别的事,连一般小女生都会喜欢的言情小说都不看,追星、早恋跟她更是没有半点关系。 大学毕业之后开始当老师,她的一生都生活在校园里,学习和工作环境都很单纯。别说性启蒙了,连恋爱启蒙都是遇到严乔之后才被开启的。 很多成人之间的事她懂得不多,知识来源仅限于教科书。 宁舒答道:“是啊,我看了几眼,一点都感觉都没有。” “你第一次看,还是个处女,没经历过性生活,会觉得恶心挺正常的,”孙晓倩回忆道,“我第一次看片的时候不光没感觉,甚至想拿把刀把男人的生殖.器切掉解剖。” 宁舒听得脸红:“倩倩,你,你说话怎么这么直白啊。” 孙晓倩忍住笑:“小可爱,我今年27岁了,还是个医学生,那玩意在我眼里就是一坨肉,有什么不能说的。” “别想太多,你挺正常的,既不肾虚也不性冷淡。” 挂了电话,宁舒还是不放心。 她将来迟早要和严乔上床,要是看到他的大宝贝,也觉得恶心怎么办。 夫妻生活不和谐会引发很多问题,趁现在还没结婚,没上过床,要不她好好进修一下自己的演技,不让他发现她性冷淡。 只要像视频里那个女人那样啊啊啊地会叫就行了吧,看起来也没什么难度。 她尝试了一下,发现太羞耻了,根本张不开嘴。 可要是不练,到时候严乔发现她不行,不能带给他快乐,要是不要她了怎么办。 那个男人整天骚里骚气,浪得要死,动不动吻她,亲她的时候还经常硬,对那方面的需求一定很旺盛。 她连看片都没感觉,根本无法满足他。 一想到严乔就要抛弃她了,她将失去这栋房子和严礼,原来的家也回不去了,只能流落街头。 她被赶出这栋房子的那天下着雨,没有伞,身上全湿了,又遇到欺负人的小混混。她的行李箱被踢飞了,被人摁在泥水里揍。 太惨了。 为了免于悲剧,宁舒硬着头皮开始了床上演技的进修之路。 就算他不赶她走,她也希望他跟她在一起是快乐的,包括做任何事。 宁舒从沙发上起来,走到窗边,抬头看着夜空的星星。 她在这一刻突然感觉自己很幸福。 她不用再回原来那个家面对徐美兰了,也不用管宁霜了,有严乔帮她挡着。 她住在这么漂亮的大别墅里,院子里可以养花种草,楼下客厅里还有个很好玩的抓娃娃机,都是严乔给她的。 班里的孩子们也懂事了,至少暂时懂事了。就算她失业了也不怕,有严乔养她。 宁舒看了会星星,越发觉得自己离不开严乔。 她暗暗发誓,一定要好好磨练自己的床上演技,将来好好报答他对她的种种好。 第二天一大早,宁舒起床下楼,严乔已经在厨房忙好了,给她做了早点,他自己没吃,一会要训练体育生。 宁舒坐下来问道:“你昨天晚上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怎么没注意到?” 严乔递给宁舒一杯温水看着她喝完,低头在她唇上吮了一口:“以后每天跟我说话之前必须有个早安吻,不然就闭嘴。” 宁舒笑得肩膀直抖:“乔妹。” 严乔捏了下她的下巴,把她的头抬起来,让她看着他,以一种命令般的不容人反抗的口吻对她说:“叫哥哥。” 宁舒止住笑,乖乖地叫了声:“哥哥。” “你以前是不是配过一些奇奇怪怪的广播剧或者三流偶像剧,怎么经常说话一股霸总味?” 严乔:“没有,别说话。” 他最初入行的时候没有名气,为了赚钱什么样的剧本都接,不管多羞耻的台词都念过。 宁舒坐下来吃了口三明治:“我现在终于理解了,难怪有人会浪成这样,情话骚话不要脸的话张口就来,原来是因为工作经验。” “错了,”严乔坐在宁舒身侧,胳膊搭在椅背上,侧过身看着她,“对你说得那些话不是从别的地方学来的,也不是因为工作经验。” “只是因为,想对你说。” 宁舒被这个男人哄得很开心,迅速转头在他唇上亲了一口,继续低头吃他给她做的三明治:“等下次有空,带我去你工作的工作室看看吧。” 严乔点了下头:“好。” 他看着她,皱了下眉:“你黑眼圈怎么这么重,昨晚没睡好?” 宁舒一下子红了脸,很快恢复镇定:“是,是没睡好,做噩梦了。” 她可不敢说自己磨练演技练到半夜。她现在还不行,演得太假了,等她的演技进修到了炉火纯青让人看不出来是演出来的就好了。 严乔问道:“做了什么噩梦?” 宁舒把自己脑补的画面说了出来,委屈得快要哭出来了:“梦见你嫌弃我,把我赶走了。” 严乔垂眸看着眼前的女人,她眼里含着一层水气,小巧红润的樱唇微微撅起,让人忍不住想欺负,想看她真的哭出来。 他摁下心底邪恶的冲动,温柔地揉了揉她的头发:“别胡思乱想,哥哥这辈子都不可能赶你走的。” 宁舒抬头看着他:“真的吗?” “那你是喜欢我的心,”她顿了一下,声音越来越低,“还是喜欢我的身?” 严乔完全不知道这小家伙脑子里在想什么,他把她抱到自己腿上,亲了下她的额头:“都喜欢,只要是你,我都喜欢。” 宁舒抱着严乔的脖子:“要是只能选一个,你选什么?” 严乔揉了下她:“能两个都选,我为什么要选一个。” 宁舒从严乔身上下来,她明白了,他果然还是更喜欢女人的身体。 严乔起身,从后面抱着宁舒,下巴搁在她的头顶:“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没有,”宁舒低头掰着严乔的手指玩,“哥哥,你的手指长得居然这么好看。” 她以前只知道他的手好看,没想到好看成这样,手掌看起来很薄,手指修长,骨节均匀,不是一般体育老师的粗犷,这是一双美男子的手。 严乔动了动手指,把宁舒的手背当成琴键,颇有节奏地敲了几下。 他指尖温暖,轻轻敲着人皮肤的的时候像叩在心门上,又用低沉磁性的声音对她说:“哥哥的手不光长得好看。” 宁舒继续抓着严乔的手指玩,接上他的话:“钢琴弹得也很好。” 这栋房子有一间琴房,她听严乔弹过。 “不是说这个,”男人从后面抱着她弯下腰,嘴唇咬了下她的耳垂,“还很灵活。” 手指很灵活,意思应该是动手能力很强。宁舒转头说道:“那你做手工一定很厉害。” 男人轻声笑了一下:“你就只想到做手工了?” 宁舒被他的呼吸声弄得脖颈发痒,偏头躲了下他:“不是做手工还能是做什么厉害?” 他贴着她的耳朵说了一个字:“爱。” 宁舒的脸已经很红得不能再红了,她试图拽开严乔的抱在她腰上的手,他不松手,她跑不掉:“放开我行吗,要上班了。” “好哥哥~~” 每次她这么叫他,他都无力招架,不管她说什么他都会答应。 这次也不例外,严乔果然松开了手:“说吧,到底瞒了哥哥什么事。” 宁舒低声道:“我能有什么事瞒着你啊,你没有事瞒着我就算好的了。” 她说完,抱着严乔的胳膊,踮起脚尖跳了一下,往他身上闻:“昨晚跟赵宇杰他们喝了多少酒?” 她没闻到酒味,闻到清新的须后水的味道。 严乔:“我没喝,看着他们喝的。” 宁舒盯着严乔的眼睛:“那你昨天夜里几点回来的,你黑眼圈也很重。” 严乔揉了下眼睛:“睡前玩手机玩得太多了。” 宁舒没多想:“那你以后注意点,要是一直这样不注意休息,有黑眼圈,变丑了,我会嫌弃你的。” 严乔笑了笑:“好。” 两人一块去上班,进了学校大门,宁舒看还没到早读时间,跟严乔去了操场,看着他脱掉外套,小跑着进了体育生训练的队伍。 体育组组长看见宁舒,走过来:“宁老师,有一事请求帮助。” 宁舒:“您不用这么客气,直接说就行。”她给严乔当助理的时候没少见他使唤她帮他们处理文件,一点都不带客气的。 体育组组长笑了笑:“这不是元旦晚会快到了了,体育组必须出个节目,陶主任的意思是让我们表演耍杂技。” 宁舒笑了起来:“挺好的,术业有专攻。” 另外一个体育老师走过来说道:“这可不行,一把年纪跟耍猴一样在台上跳来蹦去给那些学生看,威严何在。” 宁舒有些不解,问道:“想让我替你们表演耍杂技?” 体育组组长说道:“不是,我们是想让严老师表演唱歌,他声音不错,唱歌肯定好听。” 这一点宁舒最知道了,他唱歌确实很好听,她喜欢听。 另外一名体育老师说道:“他说自己不会唱歌,除非跟宁老师一起选一首情歌。” “帮帮忙吧宁老师,你以前不是说你唱歌好听吗,”体育组组长实在不想上台耍杂技,又拿不出别的节目,“严老师未来两周的体育课都归你,怎么样?” 这个诱惑够大了吧,是任何一个主科老师都无法拒绝的存在。 宁舒:“可是,他未来两周的体育课早就送给我了,本来就是我的。”是二十四份生日礼物中的一份,上面甚至有校长的签字,赖不掉的。 组长咬了下牙:“未来一个月。” 宁舒沉思了一下:“我觉得不妥,学生们还是应该参加参加体育活动的。” 另外一名体育老师就是之前严乔去省会出差,代严乔课的那位:“宁老师你变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上次宁舒想趁严乔不在抢体育课,被他机智地抢回来了。 严乔跑过来,盯着宁舒的脸看,声音有些不开心:“不愿意跟我合唱?” 宁舒一转头,看见一个迟到的学生用书包挡着脸,试图从她身后溜过去,她大喊一声:“谢成成!” 说完追了过去,躲开了严乔的追问,又在教室门口抓到了人。 早读课已经开始了,宁舒在教室里巡视了几圈,读书声比以前大了很多,个别犯困的学生怕自己睡着,捧着书本站起来读。 只要保持这个学习劲头,高考肯定没问题。希望班里不要再出什么幺蛾子了,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地度过高考大关。 后面黑板上写着几个大字:距离高考只剩下176天。 宁舒从班里出来,隔壁五班的班主任也在教室门口,两人互相微笑着打了声招呼,站在走廊里聊了会天。 五班班主任:“上次建议你表演写字,你没同意,是不是想唱歌?” 宁舒惊了一下,为什么每个人见了她,都想让她唱歌。 五班班主任:“学校里的老师都说,你唱歌好听,还得过什么大奖。” 两人一块下楼,在楼下遇到方名雅,三个人聊了几句。 五班班主任问道:“方老师,你报了什么节目?” 方名雅边走边说道:“我没报,我们政治组有位老师沙画画得很好,请他参加了。” 他笑了笑问道:“宁老师呢,表演唱歌?” 宁舒:“不唱歌,写字。” 五班班主任随口说道:“方老师的字写得也好,你们可以一块表演啊,俊男美女的组合比较有看头。” 说完她才想起来,宁舒有男朋友了,还是学校里的同事,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怪我,嘴太快了,当我没说。” 宁舒笑了笑:“没事。” 晚自习放学,严乔接宁舒下班,两人一块回家。 “我看了节目单,你报了写字,”男人的声音带了点幽怨,“为什么不肯跟我一块唱歌。” 宁舒往严乔怀里钻了钻,真心实意道:“因为我更想看耍杂技,相信不止是我,全校的师生应该都想看,你们开始排练了吗?” 严乔:“过了年四月份就该体考了,哪有时间排练杂技,组长说你要是不跟我合唱,我们体育组就准备随便合唱一首歌。” 合唱,元旦晚会上最敷衍的一种节目表演形式。没什么特色,会唱的不会唱的混在一起,除非唱跑调,不然没什么看头。 他转头看着她:“你不是说自己唱歌很好吗,还得过大奖,唱一个给哥哥听。” 宁舒抬了抬下巴,神气道:“我的嗓子是被上帝吻过的嗓子,不是你们这些凡人可以听的,懂吗?” 严乔低头,在宁舒脖子上嗓子的位置吻了一口:“我现在是上帝了,不是凡人,可以唱给我听了吗?” 宁舒摸了下被严乔吻过的地方,抿了下嘴唇:“不。” 说完往前跑着走了,她一口气跑到青柠门口,转头看了看,好一会才在人群中看见严乔走过来。 他看起来好像不太开心。 却又在与她对视的时候笑了。 那种其实有点失落,又无限度宠爱和纵容的样子让宁舒有点心疼。 她走进青柠,进了厨房,厨师正在串糖葫芦,冬天一到,很多顾客喜欢点这个。 宁舒亲手串了一串,走出店门递给严乔,哄他开心:“请帅哥吃糖葫芦,好不好?” 严乔笑了一下,接过来,自己没舍得吃第一口,把沾了最多糖的地方递到宁舒唇边,等她咬了一口,把外面一层糖咬掉,他再吃剩下的。 赵宇杰蹲在门口,被一口狗粮塞得心梗,低着头假装自己不存在,连招呼都没打。不想跟谈恋爱的人说话,酸臭味太重。 回到家已经快十点了,宁舒回到卧室洗澡,再把在学校里没批完的的作业拿出来批了一会。 严乔敲了下门进来:“我出去一趟,你早点睡,别等我。” 宁舒抬头:“今天怎么又要出去?” 严乔:“罗明心情不好,陪他吃饭。” 宁舒起身,帮严乔把毛衣领口整理了一下,叮嘱他:“多吃菜,少喝酒。” 她伸出手,在他心口上挠了一下,嘟了下嘴:“要是让我发现你喝醉了,罚你一个星期不许亲我。” 严乔一只手抱着宁舒的后脑,一只手揽住她的腰,低头吻住她:“那就趁现在亲个够。” 他亲了她了几口就松开了,并没有亲够,因为时间不允许。 他得去工作室赚钱,给她买大钻戒。 他松开她:“乖,早点睡。” 严乔走后,宁舒跑到窗边,看见他开着车出了大门,消失在永宁里的街道建筑里。 她拿出手机,打开从孙晓倩那要来的小黄文,找到女主角被男主角弄得兴奋的段落。 她必须在跟严乔结婚之前磨练好自己的床上演技,等将来上了床,让他看不出来她是演的。 她端着一张严肃认真脸看了起来,暗自揣摩,比如女主角在叫:“啊啊啊。” 这个啊一定不能太生硬,不能像读课文一样读很重的第四声,要轻一点,音调要打着飘,余韵要悠长,声音要娇要软。 光一个“啊”字还不行,太单调了,中间可以加一些诸如“嗯~~唔~~”之类的语气助词。 宁舒看了看手机,还有这个“用力”、“要来了”等词汇,可以加在上面的语气助词里面,可循环使用。 学霸的领悟和学习能力很强,宁舒很快就学会了。 可惜,她只是在心里学会了,嘴上还是不会,太羞耻了,说不出口。 她张了张嘴唇,努力克服内心的羞耻感,先从最简单的语气助词练起来:“啊、啊啊啊…” 她叫起来跟念课文似的,太生硬了,太假了。 太难了,她叫着叫着差点哭出来,仿佛已经看到了新婚之夜的第二天,得不到满足的严乔把她赶出家门的凄惨场景。 她练了好一会才慢慢找到一点诀窍,有点像那么回事了。 但是太羞耻了,实在太羞耻了,像一只发忄青的小猫。 为了克服羞耻心,她给自己塞了个耳塞。 只要她听不见,就不是她叫的。 “啊、嗯、用力、来了、来了、要来了…” 严乔在路上突然想到,他的剧本放在家里忘了带,工作室不是没有,但不能用。为了更好地把握配音角色情绪,他在自己那本剧本上写了很多备注。 严乔调转车头,准备回家拿本子。 上楼经过宁舒的房间门口,听见里面似乎有什么奇奇怪怪的声音传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宁舒:我要是说我在上厕所有人信吗? *** 感谢00a的手榴弹,小戬的地雷,谢谢大家。 第60章 严乔敲了下门:“宁宁?” 没人应声, 也没人给他开门。 他又敲了几下,依旧没有回答。 房间里面传出来的声音越来越清晰,那个声音他很熟悉,娇娇柔柔。 他的脑子嗡得一下炸开, 整个人被绝望和愤怒支配, 正要抬脚踹开门, 却又停了下来。 相爱一场,好歹给她留点颜面。 他恢复了一些理智, 他相信她不是那样的人, 她不会背叛他。 可那个声音太真切了,让他无法欺骗自己她是在看片,她的声音跟别的女人不一样,他能听出来。 “啊、用力、啊啊啊…” 宁舒正在戴着耳塞, 正在声情并茂地投入演技练习,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看见严乔的名字,吓得整个人抖了一下,手机差点从手上摔掉。 严乔:“你在哪?” 宁舒慌了一下, 像脱光了衣服被他看见了一样, 说话都有点结巴:“我……我正在准备睡觉。” 严乔:“你一个人在家吗?” 宁舒察觉到严乔的声音有点不对劲, 皱了下眉:“你怎么了?” 严乔:“为什么不给我开门,不敢开?” 宁舒赶忙解释道:“我不是准备睡觉了吗,塞着耳塞呢。” 严乔:“你撒谎,你根本没有睡觉用耳塞的习惯。” 宁舒吓了一跳,他是不是已经知道她在干什么了:“你……你现在在哪啊?” 她走到门口,打开门,看见站在门口的严乔。 四目相对。 宁舒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 抬头看着严乔:“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严乔突然松了一口气,像被人摁进水里喘不上气,差点溺死,又被拎出来对他说开个玩笑。 他整个人都有点脱力,突然发了狠,把她打横抱起来扔在床上,压住她,狠狠亲吻,恨不得把她撕碎了吃进肚子里。 宁舒不敢动,完全不敢动,她一想就明白了。 她磨练床上演技的时候被他听见了,然后他误会了,现在正在把她当成一个劈了腿的女人狠狠报复和折磨。 太尴尬了,她不想活了,她想一头撞死在墙上。 他的吻来得热烈,空气渐渐变得稀薄起来。 她有些提不上气,不自觉地出声。 一点都不生硬,不是像读课文一样读很重的第四声,很轻,音调打着飘,余韵悠长,声音娇柔。 比她的每一次练习都自然,她确定自己不是在演。 男人的声音低沉沙哑:“哥哥喜欢听。” 她从脸颊到耳尖全部红透了,使劲推了推他,偏过头不看他。 宁舒把自己卷进被子里,连头带脚,把自己藏了个严实,完全不敢出来,隔着一层厚厚的被子,声音嗡嗡的:“你,你怎么突然回来了,不是陪罗明吃饭去了吗?” 严乔起身去洗手间洗了把脸,让自己冷静下来,回来说道:“回来拿一下东西。” 他站在床前,低头看着她,确切来说是低头看着一团被子,问道:“你刚才在干什么?” 宁舒不吭声,一动不敢动,要是她会开挖掘机就好了,她要挖个坑,把自己埋起来,这样就不用面对他的询问了。 床垫陷进去一块,她感觉男人扯了下被子,她使劲拽着,不让他把她从被子里翻出来,想继续把自己藏起来。 她不想再看到他了,至少一个月内,不想再看到她了,等她把她的尴尬缓过来,他们再见面好了。 严乔又问道:“是不是一个人在家里,寂寞了。” 宁舒听见严乔的话,一下子从被子里钻了出来,替自己辩解道:“不是,我没有!”说完又把头缩进了被子里。 他竟然以为她在自己取悦自己。 男人压在她的被子上,找到她的位置:“哥哥可以帮你的。” “你知道的,哥哥的手很灵活,会做手工还会做别的,想吗?” 宁舒整个人快要炸开了,掀开被子:“不用了,谢谢!” “我不寂寞,也不需要。” “求求你,闭嘴!” 说完又把自己卷进被子里不动了,就让他以为她已经死了吧,反正她现在一点也不想活了。 严乔低声笑了一下,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可爱的女人,尤其当她害羞起来。 “跟哥哥说说,你刚才到底在干什么?” 宁舒生无可恋地躺在被子里,觉得自己还能抢救一下。 她从被子里出来,佯装镇定:“我啊,最近上厕所很困难,就是便秘,出不来,所以要用力点,要啊啊啊地给自己加油。” 说完又钻进了被子里。 严乔压在被子上,说道:“我不信。” 没见过哪个人上厕所塞耳塞的,她的谎言一戳就破。 宁舒选择装死,不动也不说话,就连他隔着被子挠她,她都忍住没笑。 她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死因是尴尬。 她是全世界第一个被自己尬死的人。 严乔的手机响了起来,工作室的同事在催他,已经等了他好一会了。 他只得起身,对她说道:“哥哥出去了,早点睡。” 被子里的女人一动不动,他怕她把自己闷死在里面,选择暂时放过她:“明天早上给你冲蜂蜜水,煮点红薯,多吃点火龙果。” 这些都是通肠的食物,相当于他相信了她的说辞。 宁舒从被子里露出来一双眼睛,低声道:“嗯。” 宁舒听见严乔一边笑一边走出门,就知道他根本没相信她的话,半个字都没信。 她从被子里出来,站在窗边,看着严乔的车子开出去,重新滚回床上,啊啊啊地叫了半天,这次是崩溃大叫。 她冷静下来之后开始生气。 他在门外听见她磨练床上演技的声音,第一反应竟然是怀疑她在跟别的男人鬼混,他不信任她。 那个男人不信任她。 她决定生他的气,并且要跟他冷战,直到她不再因为这件事尴尬了,她才会原谅他。这是一个很聪明的决定。 第二天一大早,宁舒洗漱好下楼,餐桌上已经准备好了早餐。 燕麦粥、紫薯、蜂蜜水、火龙果、香蕉,全是通肠的食物。 他在没相信她话的前提下给她准备这些早餐,分明是在羞辱她。 严乔端着一杯牛奶从厨房走出来,对她说:“早,小宁宁。” 宁舒没理他,坐在餐桌前,像个任性的小孩一样,表达自己的抗议:“这些我都不爱吃,并且我今天心情很不好,我不要吃。” 严乔从来没见过宁舒这样,她以前就算不爱吃,为了珍惜他的劳动成果,多少都会吃点。 他猜到她还在尴尬,并且在生气,坐下来帮她把紫薯皮剥掉,递到她唇边:“你以前不是很爱吃紫薯吗。” 宁舒抿着嘴唇,发着小脾气:“不吃。” 严乔:“那我吃掉了。” 宁舒:“那是我的,为什么要给你吃。”说完低头咬了一大口。 啊,又甜又糯,真好吃。 严乔笑了笑说道:“我回一下房间,吃好了喊我一声。” 说完上了楼,十五分钟后,他从楼上下来,预料之中,桌上的早餐已经被扫荡一空。 她人不见了,没等他就先走了。 宁舒不愿意跟严乔一起上班了,一想到昨天晚上的事,整个人都不好了,她甚至想离家出走,再也不回来了。 赵宇杰蹲在门口,看见宁舒一个人走过来,颇为诧异:“那位怎么没一块来?” “不知道,”宁舒对赵宇杰说道,“最近一段时间我中午不来青柠吃了,让小周不用准备我的午餐了。” “吵架了?”赵宇杰最近狗粮吃得太撑,忍不住幸灾乐祸起来,“是不是乔妹红杏出墙?” 宁舒一听到在外面有人了这几个字,就想到昨天晚上的事:“对!” 宁舒走后不久,严乔就过来。 赵宇杰蹲在门口吸了口烟,压根没理他。 严乔转头看了他一眼:“我欠你钱?” 赵宇杰:“不想跟渣男说话。” 严乔:“有病。” 宁舒在教室里看着学生早读,一转头看见严乔靠在教室门口的栏杆上看着她。 她装作没看见,继续背着手在教室里一圈一圈走着。 临下课的时候读书声停了下来。 宁舒站在讲台上:“不准备去吃早饭,都盯着我看干什么,我脸上有字还是有花?” 后排不知道谁吹了声口哨,其他人开始起哄,不断有人往窗户外面看。 宁舒:“下课,课代表收一下昨天的语文卷子。”说完走出了教室。 宁舒把严乔带到一旁:“你下次不要过来了,影响我们班学生早读。” 他们一看见严乔过来找她就开始起哄,乐此不疲。 有时候都不用严乔找过来,在学校别的地方见到他,也会起哄。 学生们总是对班主任的对象感到好奇和新奇,即使这个人也是他们的老师。 严乔靠在墙边看着宁舒:“真生气了?” 宁舒:“对!” “你居然不信任我,怀疑我劈腿,”宁舒正式宣布,“我要和你冷战。” 严乔往前走了一步,抓着宁舒的后颈衣领,把她从地上拎了起来,让她视线与他齐平:“我不同意。” 宁舒瞪了瞪腿,气鼓鼓地说道:“放我下来。” 男人用毋容置疑的口吻说道:“告诉我,昨天晚上在房间里到底在干什么?” 宁舒从严乔手上挣脱:“什么都没干!”说完气哼哼地跑了。 接下来的好几天宁舒都在躲着严乔,上下班不跟他一起走了,也不跟他一起吃饭,在学校见了他就绕道,回到家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来。 严乔晚上去工作室,白天上课,还要抽空补觉,参加体育组合唱表演练习,一直没空好好收拾她。 天气越来越冷,转眼就到了十二月底。 每天早上出门前严乔都会站在玄关,等宁舒穿上厚厚的羽绒服,帮她把围巾和帽子戴好,再塞给她一个暖手宝。 他不被允许跟她一块走,要等她出发之后五分钟,他才能出门。 不然她会为了躲他跑着去学校,有时候下雨,地上很滑,跑起来容易摔跤,他怕她摔着,会让她先走,远远地跟在她后面。 慢慢的,宁舒的尴尬劲缓过去不少,会在出门的时候等他一块走了。 十二月三十一号,他们从相识到相爱的这一年的最后一天。 一大早,两人从房子里出来,严乔抱着宁舒的肩膀帮她挡风:“今天晚上元旦晚会,在你旁边给我留个位子。” 宁舒:“不,我要跟孙晓倩坐在一起,她又香又软。” 严乔一看她这个样就知道她还想躲他,他笑了一下:“脸皮怎么这么薄,那件事就算翻篇了,别再尴尬了行吗?” 宁舒:“我不想理你不是因为尴尬,是因为生气。” 生气其实只是借口,主要还是尴尬。 她早就换位思考过,如果是她,回到家突然听到严乔在房间里传出来浪浪的声音,跟他的想法肯定一样,会怀疑对方跟别的人搞在一起了。 人越是害怕什么,越容易往那方面想。 患得患失是男女谈恋爱的通病,越是喜欢,越是在乎,病得越重。 严乔停下脚步,把宁舒抱在自己怀里:“不是不信任你,哥哥是怕,怕万一失去你。” 他弯下腰,用嘴唇轻轻蹭着她的额头,声音低柔:“宁宁,原谅我,好不好?” 宁舒没吭声,心想,正好趁这个机会好好治治他乱吃飞醋无理取闹的毛病:“以后还乱吃醋吗?” 严乔见宁舒语气松动:“醋有什么好吃的,想吃你。” 宁舒慌忙转头往一旁看,生怕被别人听了去:“你别说话了。” 一阵冷风吹来,宁舒往严乔怀里钻了钻,低声道:“你今天晚上早点去礼堂,我给你留位子。” 两人继续往学校门口的方向走。 严乔实在好奇,她那天在房间里到底在干什么。 不是劈腿,不是看片,不是取悦自己,也不是在上厕所,他实在想不出来她在干什么。几次开口想问都忍住了。 晚上七点钟,元旦晚会如约而至,地点在学校大礼堂,前面两排是教师座位,后面是学生,整个礼堂坐满了人。 表演马上就要开始了,礼堂的灯光暗了下去,只有舞台上亮着灯。 男女主持人都是学生,女主持人穿着一件黑色的晚礼服,男主持人穿着一套黑色的西装,打了漂亮的领结,两人一块走到舞台中间,颇有春节联欢晚会的气质。 女主持人:“尊敬的各位老师。” 男主持人:“各位同学。” 男女主持人合声:“大家新年好!” 礼堂爆发出一阵阵掌声,可怜的孩子们整天被关在教室里学习,一有点能玩的激动得要死要活。 宁舒转头往六班的座位区域上看了看,纪律还行,有几个男生在打闹,班长说:“再闹记名字了!” 校长上台做了新年致辞,只说了几句话就下来了,坐在最前排,默默掏出一包瓜子。 每年的元旦晚会,不管是学生还是老师,都有很多瓜可以吃。 有些人说是上台表演,其实是在借机向喜欢的人表白。听下面学生的起哄声,再看看陶主任虎视眈眈的样子就能知道。 穿着一身黑色晚礼服外面披着一件红色长款羽绒服的女主持人走上前报幕。 “天寒地冻,冰雪也融化不了我们的热情,下面有请体育组全体老师带来大合唱《南泥湾》,掌声有请。” 礼堂飘过一声整齐划一的叹气声,他们更想看体育老师耍杂技。 宁舒拿出手机对准舞台,找准角度,开始录像。 体育组的老师个子高,身材也都不错,整支队伍看起来赏心悦目。 严乔站在最后面一排,身上的外套脱掉了,穿着一件白色的毛衣,眼睛一直看着宁舒的方向。 音乐声响起,魔鬼般的歌声回荡整个礼堂。 “花篮的花儿香,听我来唱一唱,唱一呀唱~~” “来到了南泥湾,南泥湾好地方,好地呀方~~” …… 一首歌唱完,跑调跑到姥姥家了,学生们都快要笑疯了,这可比耍杂技表演有趣多了。 宁舒笑得肚子疼,举着手机的手一抖一抖的,视频都没拍完就笑倒在了椅子上。 从舞台上下来,体育组组长说严乔:“严老师,你跑调怎么跑得这么厉害,跟我们的音都没合在一起过。” 另外一位体育老师也说道:“就是,五音不全啊严老师,本来还以为你声音好听,唱歌不错呢。” “刚才学生们全都在笑话你,”体育组组长拍了下严乔的肩膀,安慰他道,“没事的,别伤心。” 严乔感到心累,不想说话。 整首歌唱完,只有他一个人唱在调子上了,其他人全跑调了。 神奇的是,这些人跑的调竟然一模一样,像一群脱缰的野马,整齐划一地朝同一个错误的方向飞奔而去。 反而显得他这个唱对的人格格不入。 宁舒用手背擦了下眼睛,她的眼泪都快要笑出来了,以后要是心情不好,就打开视频看。 “姐。” 宁舒听见宁霜的声音,脸上的笑容瞬间不见了,唇角变得紧绷起来,整个人如同条件反射一般,进入防御姿态。 宁霜又喊了声:“姐姐。” 旁边一位老师以为宁舒没听见,用胳膊碰了她一下,对她说道:“宁老师,你妹妹叫你。” 宁舒只能起身,穿过热闹的礼堂,带宁霜从后门出去了。 外面风很大,冻得人发冷。宁舒脸上没什么表情,声音也没有起伏:“怎么了?” 宁霜把羽绒服拉链往上面拉了拉,缩在衣服里,看着宁舒说道:“爸爸要跟妈妈离婚你知道吗?” 这一点宁舒并不知道,严乔没告诉过她。 宁舒抬眸看着宁霜,不知道为什么,刚从礼堂出来,视线不过离开严乔不到两分钟,她就开始想他了。 宁霜戴了假发,看不出来头发被人剃光过,她却一眼能看到她光头的样子,觉得有点恶心。 宁霜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道:“妈妈不肯离婚,整天在家里闹,最近都没怎么管我了,爸爸给我的钱花光了,我没钱花了。” 宁舒的声音泛着冷意,跟外面的天气一样冷:“以后别问我要钱了,我没钱。” 她看了她一眼:“有也不会给你的。” 宁霜阴冷地笑了一下:“你要是不给我钱,我就跟人说你不孝顺,跟父母断绝关系,不愿意承担赡养义务。” “姐姐,你以后要在这个学校里工作的,要是被人知道了,对你的声誉影响不好吧,你的学生也会看不起你。” “别叫我姐姐,我不是你姐姐,”宁舒打断宁霜的话,抬头看着她,态度坚决,语气强硬,“你爱怎么传怎么传去,我没有义务给你钱。” 要是这次被宁霜威胁勒索成功了,将来会没完没了,一辈子被她趴在身上吸血。 宁霜的脸色变了变,恼羞成怒起来:“我听妈妈说了,你是被人抛弃在福利院门口的,是个没人要的野种。” 宁舒指了指宁霜,气得手指都在发抖,但她又不会骂人,只能用别人的话骂回去:“你才是被人抛弃的!” 宁霜也气了,伸手拍掉宁舒的手:“我可不是被人抛弃的,我是爸爸妈妈亲生的。” “你要是不给我钱,我就去找严老师要,他对你那么好,肯定不想听到学校里传播你是个不孝女,还从小就被人抛弃的言论吧。” “啪”的一声,宁舒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巴掌甩在宁霜脸上,眼眶泛红:“你他妈敢去威胁严乔,我掐死你。” 宁霜被打得懵了一下,整个人怔住了,然后嚎嚎大哭,大声道:“宁老师动手扇学生巴掌,侮辱人格。” 说完她就跑了。 周围有出来透气的学生听见,朝这边看了过来,小声讨论:“宁老师刚才真打人脸了吗?” “打的是谁啊,怎么能直接扇脸,太过分了吧。” 宁舒本来不打算解释,人都走过去了,又折了回来,对那两个学生说道:“那是我妹妹,走了歪路,不学好,把妈妈气病了,我在教育她。” 两个学生没吭声,其中一个顿了一下,小声说道:“原来是宁老师的妹妹,是该好好管教一下。” 宁舒推开门走进礼堂。 有一句话宁霜说得对,她以后会一直在这个学校。 她想好好生活,不想被流言淹没,该替自己说话的时候就不能保持沉默,不然等到了无法收场的地步,还得让严乔给她收拾烂摊子。 她想两个人在一起开开心心的,她想幸福。 宁舒推开门走进礼堂,谢成成和班长正在台上说相声。 谢成成绘声绘色手舞足蹈,班长一脸无奈生无可恋,两人搭配起来效果竟然出了奇得好。,引起一阵阵欢笑声。 宁舒往自己的座位走去,看见严乔正在找她,她朝他招了下手:“哥哥,我在这儿。” 周围一圈的学生全看了过去,连第一排的校长都听见了。 学生们起哄她,有调皮的男生捏着嗓子学她说话,冲着严乔喊:“哥哥~~好哥哥~~” 把周围的人肉麻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宁舒还没来得及坐回到自己的位子上,有人喊她该去后台准备表演了。 她去了后台,准备好笔墨纸砚,一会上台写几个字就算完成任务。 “宁老师,拜托帮个忙。” 宁舒转头看见政治组组长:“怎么了,张老师?” 张老师着急道:“我们组的朱老师本来不是要表演沙画吗,刚才不小心在阶梯上摔了一跤,手腕摔着了,没法表演了。” “你不是表演写字吗,带一下我们组的方老师吧,不然我们组就出不了节目了。” 出不了节目的组要被罚在周一的升旗仪式上唱歌跳舞,非常丢人。 宁舒犹豫了一下,带方名雅很简单,只需要多准备一幅笔墨,两人一块上台写就可以了,很简单。 可严大醋王还坐在下面看着。 宁舒不忍心拒绝张老师。张老师平时对她很好,见了她总是笑眯眯的,每次出去旅游都会给她带上一份土特产。 五年来,她一直都很感激张老师带给她的那种被人惦记着的感觉。 宁舒:“好,那让方老师过来,准备一下,马上上台了。” 主持人报完幕,舞台暗了下去,几位老师帮宁舒和方名雅把桌子抬上去,铺好纸,倒好墨。 舞台灯光亮了起来,液晶屏幕上出现古风特效,婉转悦耳的背景音乐传了出来。 宁舒和方名雅并排站着,共用一张长桌。 俊男美女,看起来十分养眼,五班班主任忍不住低声感慨了一句:“我就说嘛,这效果比宁老师一个人表演好太多了。” 想到宁老师的男朋友也在台下,五班班主任赶忙闭上嘴。 校长嗑了几颗瓜子,继续看戏。 不知道谁在小声说:“平时没觉得,站在一起看,宁老师和方老师还挺有夫妻相的,长得有点像哎,眼睛都很亮,脸型也差不多。” “好看的男女长得不都这样吗。而且,宁老师有男朋友了,说她跟别的男的有夫妻相,不太好吧。” “行行行,我错了,不是夫妻相,兄妹相行了吧。” “不行,什么哥哥妹妹的,太暧昧了。” “亲的,亲兄妹,这总行了吧!” “别说话了,赶紧看节目吧。” 宁舒在纸上写字,就没敢抬头往舞台下面看过。上次一个“美女簪花”的误会,严乔差点把她吃了。 这次跟方名雅同台表演,指不定他要醋成什么样。 表演完节目从后台出来,宁舒一抬头就看到了严乔,迈着小步朝他走过去,抱着他的胳膊对他撒娇:“哥哥~~” 她把自己会跟方名雅同台的原因解释了一遍。 严乔看了方名雅一眼,牵着宁舒的手走了。 不管是宁舒还是方名雅,他们都没有错。但这不妨碍他吃醋,只是他不会再失去控制无理取闹了。 人都是在不断成长的,他后来反思过,上次在小办公室,他吓到她了。半夜去书房练字,私下里去报书法班,其实都是孩子气的行为。 他不是小孩子,他是一个男人。 一个男人想要“惩罚”一个女人有很多种方法,这是恋人间的情趣。 作者有话要说:宁舒:谁能给我剧透一下,这个男人脑子里在想什么,我有点害怕。 *** 感谢00a、summer模的地雷,谢谢大家! 第61章 元旦晚会九点半结束, 宁舒回到六班的区域叮嘱了几声,让学生们不要逗留,早点回家:“明天放元旦假,在家里玩也别忘了写作业, 回去吧。” 严乔牵着宁舒的手走出礼堂大门, 转头问道:“我唱完歌的时候你是不是出去了一会?” 宁舒点了下头, 没有瞒着:“宁霜找我了。” 严乔皱了下眉:“说什么了?” 宁舒往严乔怀里缩了缩:“问我要钱,我没给。要是问你要, 你也别给, 给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没完没了。” 她低头踢开月光下的一颗小石子:“反正从小到大我都不喜欢她,以前对她好也只是为了讨好我……徐美兰,现在知道跟她们没有血缘关系, 更不用管了。” 严乔嗯了声:“还说什么了吗?” 宁舒摇了下头:“没了。” 她转头看着他:“放心, 她要是敢欺负我, 我会欺负回去的,刚才我还打了她一巴掌。” 严乔知道宁舒的性格,不是气急了她绝对不可能打人。 会让她这么生气, 不用想也知道宁霜说了什么话。 他揉了揉她的头发, 像是随口一问:“你有没有想过找一下自己的亲生父母。” 宁舒沉默了许久, 片刻之后笑了一下:“不了,不找了。” “徐美兰不是说了吗,我是被人抛弃在福利院门口的,他们既然都抛弃我了,我为什么还要找他们。” 严乔试着安慰宁舒:“被放在福利院门口不一定是被抛弃。” “罗明以前在福利院生活过,听他说,里面有些孩子其实是被人贩子扔在门口的, 小婴儿或者幼儿,生了病不好治,也不好卖,就会被扔掉。” “也有的是好心人在路上捡到没地方安置也找不到家人的小孩,都会被送进福利院。” 有很多被拐卖的孩子,他们的父母在日日夜夜地思念他们。 宁舒抱着严乔的胳膊:“算了吧,我现在过得很好,有你和礼礼就够了。” “将来还会有自己的孩子,我已经很满足了。” “说到这个,礼礼呢?” 宁舒往六班的人群里看了看,没看见人。 严乔:“他回宿舍收拾东西了,一会会自己回家的。” 宁舒不肯走,坚持站在学校门口等礼礼一块回家。 光是和严乔在一起还不够,跟严乔是在谈恋爱,要加上礼礼才是一家人的样子。 过了好一会才看见严礼背着书包从校门口走出来,宁舒朝他招了下手:“礼礼,这儿。” 严礼笑了一下,走上前,跟宁舒并排走在前面,严乔坠在后面。 宁舒转头看着严礼,征询他的意见:“明天吃年糕吧,元旦要吃年糕,我们礼礼想吃白菜炒的还是荠菜炒的,让你哥做给我们吃。” 严礼:“我都行,不用管我,按你喜欢的就行。” 宁舒突然想到,自己还没给礼礼准备红包,要去路边的小店买红包,被严乔拉住:“春节才送红包,元旦不需要。” 宁舒反应过来,拍了下自己的脑门:“我糊涂了。” 宁舒又对严礼说:“那明天我们一家三口出去逛街吧,给你买点新衣服和鞋子。” 青柠门口挂着两个红彤彤的大灯笼,颇有新年气氛。 宁舒进去拿了一串糖葫芦给严礼,又帮他温了杯果汁。 宁舒转头盯着赵宇杰:“你是不是穿着礼礼的校服去学校礼堂看表演了?” 赵宇杰:“没有。” 宁舒抓了下自己的后脑勺:“难道是我看错了,倩倩表演跳舞的时候不是你在起哄吗。” 赵宇杰:“你看错了。” 宁舒没有多想,带着严礼,跟着严乔一块回家了。 严礼陪宁舒聊了会天就回了自己房间,准备刷一会卷子就睡觉。 看着少年穿着校服一步两台阶跨上楼的背影,宁舒深刻地理解了严乔以前说过的一句话。 上次礼礼过生日,他说,感谢他活在这个世界上。 因为有礼礼,才让他不管住在哪里,飘零到什么地方,都有家。 严礼上了楼,站在二楼栏杆往楼下看,扬了扬唇角,声音清亮地冲楼下喊了声:“哥哥,嫂子,新年快乐。” 严乔笑了笑:“新年快乐,礼礼。” 宁舒从沙发上站起来,仰头唠叨:“晚上盖好被子,明天降温,穿那条加绒的秋裤,明天我检查。” 严礼回房间之后,严乔带着宁舒上楼,各自回房间洗漱。 片刻之后,严乔进了宁舒的房间,开始跟她清算元旦晚会的事:“你跟方名雅挺合拍?” 他今天没给自己安排工作室的工作,有大把的时间陪她玩。 宁舒心里一跳,来了,果然来了,她就知道她逃不掉:“还行吧,你要是上台,肯定比他跟我更合拍。” 说完她才发现不对,这句话怎么听着都不像在安慰人,因为他的字太难看了,听起来更像是在嘲讽他。 她赶忙进行自我抢救,甜甜地对他笑:“我的意思是,我们俩才是天造地设,天生一对。” 严乔已经洗好澡了,身上穿着一套深蓝色的睡衣,往宁舒床上一坐:“你的床不错,比我的软,我今天决定睡在这儿。” 宁舒:“……”?轻?吻?最?萌?羽?恋?整?理? 这是谁的房间谁的床,她允许了吗,他就决定了,他跟谁决定的。 “别说话,”严乔上床,拿了一个靠枕枕在后背靠坐着,长腿交叠,抬眸看着眼前的女人,堵住她的话,“不会改主意。” 他仰头看着天花板,神情看起来颇为忧郁:“我现在是一个受了情伤的男人,身体和灵魂无处安放,就看上你这张床了。” 宁舒站在床边看着这个男人胡说八道:“我数到三。” “一、二……” 严乔:“你愿意和方名雅同台写字,却不肯和我一起唱歌。” 宁舒把喉咙里的“三”字吞了下去,走过去坐在严乔身侧:“大佬,你就直接说吧,到底想干什么?” “我知道你不会真留下来霸占我的床的,说出你的真实目的吧。” 严乔:“我的样子不像认真的吗?” 宁舒:“你认真的?” 严乔:“我只睡觉,不干别的。” 宁舒:“我习惯裸睡。” 严乔:“如果是你自己脱的,就别怪我了。” 宁舒举起双手:“我说不过你,我投降行吗?” 严乔笑了一下,张开手臂,让宁舒靠过来,抱着她说道:“不为难你,把你那天晚上偷偷摸摸在房间里做的事,当面做一遍给我看就行了。” 宁舒赶忙从严乔怀里爬了出来,占据床尾的位置,脸色精彩纷呈:“我上厕所你也要看?” 严乔抓着宁舒的脚把她拽了过来,揉进自己怀里,下巴在她柔软的头发上蹭了蹭声音低沉:“你我都知道不是。” 宁舒抿着嘴唇不说话,不想让他知道她有性冷淡的嫌疑,可他的样子,明显不愿意放过她。 她低头看了一眼他的裤子,想起孙晓倩发给她的视频中的那个男人让她觉得特别恶心的那个。 严乔察觉到宁舒的目光,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低哑:“想看?” 上次在医院,她陪他挂水,他说等时机成熟了,会正式安排她和她的大宝贝见面。 今天是旧的一年的最后一天,还有一个小时就是新年了。严乔:“别急,等到了十二点吧,新的一年,新的开始,满满都是仪式感。” 宁舒:“你在说什么?” 严乔看了一眼宁舒,又低头指了一下自己:“你和他的第一次正式见面。” 宁舒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了,慌忙否认:“谁要见了!” 她其实还是想看一眼的,想知道自己对他的感觉,如果是和对视频中的男人一样感到恶心,她就得继续刻苦地磨练床上演技。 如果她没有那种不喜欢的感觉,那就不用练习了。他亲她的时候她是有感觉的,很有感觉,等将来跟他那个了,应该也有感觉的。 宁舒思考完毕,红着脸,小声说道:“你安排一下见面,见完了我就告诉你我那天晚上在干什么。” 严乔笑了一下:“好。” 他从床上下来:“我出去买点东西。” 宁舒低了下头,又往严乔的裤子上看了一眼,小声道:“你是不是想出去给他买衣服?” 她指了指沙发旁边的一个礼物盒:“那里面不全是他的衣服吗?”严乔送给她的一整箱避孕套。 严乔笑了一下,低头在宁舒唇上吮了一口,用手指弹了下她的脑门:“想什么呢,小可爱?” “没有,我没想那个,还没结婚,不能那个,”宁舒红着脸低声,“我的意思是,第一次见面…” 她又看了一眼他的裤子,因为羞涩,声音像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他不穿件衣服就出来了吗?” 严乔深呼吸了一下,让自己冷静下来,声音低沉:“别看了。” 她看见他的裤子有变化,赶忙挪开眼:“你不是要出去买东西吗,那你赶紧出去吧。” 说完用自己的头顶着严乔的后背,推着他出了卧室,迅速把门关上了。 她跑到窗边,不多一会就看见严乔开着车出去了。 半个小时后严乔就回来了,宁舒看见他抱着一大束红色的玫瑰花,另外一只手拎着两瓶香槟。 严乔进了宁舒的房间,反手把门锁上,送给她一束花,开了一瓶香槟。 宁舒疑惑道:“你这是在开什么庆祝会吗?” 严乔:“仪式感,第一次见面的仪式感。” 宁舒低头闻了闻手上的玫瑰花,低声道:“倒也不用这么正式吧,等结了婚还不是天天见。” 严乔笑了一下,他不知道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女人,会用最干净单纯的语气说着虎狼之词。 他倒了两杯香槟,递给她一杯。 宁舒摇了下头:“刷过牙了,不想喝,你自己喝吧。” 说完继续低头摆弄手上的鲜花,很奇怪,不管他送过多少次花给她,她都像第一次收到时一样开心。 严乔喝了口香槟,水蜜桃味的,有淡淡的甜香。他抬手抱住她的后脑,吻上她的嘴唇,喂她喝了小半口。 宁舒吓了一跳,手上的花束掉在地板上,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他抱到了床上。 男人的手臂很硬,强势地箍着她,不让她乱动,声音低沉道:“还有五分钟到十二点。” 她已经感觉到他的变化了,慌忙缩回试探的小手,红着脸不敢动。 他的声音低沉性感:“为了让你们一见面就喜欢上对方,哥哥帮你做一下准备工作,好不好?” 宁舒不解:“这个还需要准备什么吗?” 她被男人吻住了嘴唇。 他的动作格外温柔,非常照顾她的感受,一步一步引导她,让她舒服出声,难耐,主动抱着他索吻,想要更多。 他说的时机成熟,就是她的意乱情迷:“可以见面了。” 她耳尖通红,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低哑:“妹妹,喜欢你看到的吗?” 宁舒只看了一眼,直接从床上滚了下来,把被子往他身上一扔,盖住。靠在墙边,吓得哭了出来,眼泪汪汪,边哭边说:“我会死的。” 那么大,会把她弄死的。 她从小就怕疼,手上划破点皮都想掉眼泪。 宁舒拉开卧室门跑了,她没别的地方可以去,进了严乔的房间,把门反锁上。 宁舒冷静了一会,开始思考是不是应该换个男朋友,她怕自己会被他顶死。 第二天一大早,宁舒打开卧室门,看见严乔在楼下厨房。 礼礼还没起床,她赶忙回了自己卧室。 换好衣服洗漱好也不敢出来,直到听到严礼的房间门打开的声音。 宁舒跟着严礼一块下了楼,偷偷看了严乔一眼,像看着一个大怪兽,好像那只怪兽随时都能把她撕碎了吃了一样。 严乔转头看见宁舒,心情很好地笑了一下,趁小孩不注意,对宁舒说了一句:“谢谢夸奖。” 虽然她嘴上没说,她的实际行动已经说了。 吃好早饭,严乔把宁舒拉进他的房间,把她抵在门板上,闷声道:“别怕,哥哥不会让你疼的。” 他看着她:“现在可以说说那天晚上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嗯嗯啊啊地干什么了吧?” 宁舒低了下头,小声把事情讲了一遍:“我看别的男人的觉得恶心,怕对你也是这种感觉,万一将来无法满足你,你把我赶走了怎么办。” “我就想未雨绸缪,磨练一下演技,然后就被你听见了。” 严乔刮了下宁舒的鼻梁,轻声笑了一下:“我有时候真想把你的小脑袋剖开看看,里面整天都在想一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垂眸看着她,认真对她承诺:“再说一遍,不会抛弃你,这辈子都不会。” 她低头擦了下眼泪,抬头问他:“真的吗?” 他亲了下她的眼睛,声音温柔:“当然。” 他在她耳边问:“看了哥哥的是什么感觉,恶心吗?” 宁舒摇了下头:“不恶心,就是有点害怕。” 严乔勾了下唇:“有了第一次见面,下次就不怕了。” “你会爱上他,直到最后离不开他,每天每晚都想要。” 宁舒被严乔调戏得脸红,闷着声音说道:“收拾一下准备出门了,今天要买很多东西呢。”说完从他怀里跑了。 新年第一天,天气很好,街道和路上行人的心情都很漂亮。 严乔和严礼的个子都很高,宁舒跟他们说话需要微微仰着头。 她穿着一件白色的羽绒服走在他们中间,一路上回头率特别高,她这辈子都没拥有过这么高的回头率,走路的时候唇角一直弯着,露出一对甜甜的小酒窝。 宁舒拉着严礼来到一家商场,走进一家卖衣服的店,对迎上来的服务员说:“这是我弟弟,给他买一件毛衣。” 她转头指了下严乔:“后面那个是我哥哥,给他也买一件毛衣。” 好几个服务员都看了过来,纷纷对宁舒投来羡慕的目光,家里有这么帅的哥哥和弟弟,感情还这么好,太幸福了吧。 宁舒帮严礼从头到脚,从里到外买了一遍,帮苏潘阳也买了几件。 严礼不爱逛街,中途找借口溜走了,只剩下严乔和宁舒。 宁舒抱着严乔的胳膊,吃吃逛逛,今年元旦是她有生以来过得最开心的一次。 他们给裁缝店的老婆婆买了双手套,包在漂亮的礼物盒里。赵宇杰和罗明一人十双羊毛袜子,给孙晓倩的是一瓶香水。 想象他们收到礼物时开心的样子,准备礼物的人也会感到幸福。 临走之前,宁舒去洗手间,严乔从楼上下来,去了一楼卖珠宝首饰的专柜。 他挑了一个粉色的钻戒,这跟她的笑容很配。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解锁解到半夜,今天有点累,先写到这吧,明天继续更,谢谢大家! *** 感谢00a的地雷,谢谢大家! 第62章 “距离考试还有5分钟, 请各位考生不要紧张,监考老师发卷,不要在试卷上作答,铃响后才能写。” 陶主任的声音从考场喇叭里传了出来, 宁舒发好试卷, 一脸严肃地站在讲台上盯着学生们:“藏手机的现在就送过来, 不然一会陶主任会带着探测仪来,逃不掉的。” “带小抄的也自觉交上来, ”宁舒停在一个学生身侧, 拿起他桌上的大半瓶可乐,“没收了。” “宁老师,我这个人有个毛病,不喝可乐脑子就转不动, ”学生看了一眼宁舒手上的可乐瓶子, “再说了, 您看上面根本没有小抄。” 学生有点心虚,又想心存侥幸,同时还有点害怕。 听说以前在宁老师的考场上有人被她抓到作弊, 她直接把人赶出了考场, 试都没让人考。 宁舒看了这个学生一眼:“趁现在还没开考, 自觉交上来的不算你们作弊,等开考了就要另说了。” 学生纠结了好几秒,说道:“宁老师,您今天真漂亮,您监考辛苦了,我能请您喝可乐吗?” 宁舒欣慰地点了下头:“谢谢。”说完拿走可乐瓶子,放进了自己的包里。 只要晃一下可乐瓶子, 瓶身一倾斜,少了黑褐色液体的遮挡,瓶身上深色的小抄就显了出来。 宁舒以前并不知道这种作弊方式,还是托了严乔的福。 一日午后,她在阳台上看书备课批卷子,严乔给她做了一杯咖啡,她以为这是一杯普通的咖啡,喝了几口之后,杯子上深色的字体显了出来,上面是他写给她的情话。 “今天的天气很好,你也很美。” 字体不好看,没有文采,文字朴实,却有一种别样的浪漫,微苦的咖啡也甜得人幸福到冒泡。 他总能这样,时不时带给她惊喜和温暖,让人每天都想跟他过一辈子。 宁舒也是万万没想到,能从谈恋爱中获取抓作弊小技巧。 答卷铃声一响,学生们奋笔疾书,宁舒在教室里来回走着,目光凌厉地巡视每一个学生。 比起宁舒,跟她搭档的郭老师就显得放松得多,时不时拧开保温杯喝几口茶,觉得闷得慌了会站在教室门口透透气,看见监考巡查组的老师过来还会干咳两声,提醒学生们注意。 考试结束,宁舒收好卷子,和郭老师一起走出教室。 郭老师:“考完试再补几天课就放寒假了,你有什么安排,打算出去玩吗?” 宁舒抱着装着试卷的牛皮纸袋:“高三总共才放十天假,不出去了,打算待在家里过年。” 除夕对别人来说是举家团圆欢聚的好日子,对严乔和严礼来说不一样。 她想好好陪着他们,哪里都不去。 回到办公室,宁舒把卷子交给监考组长,拿着纸和笔走到郭老师面前,请她教她包饺子。 南方过年一般吃汤圆、年糕、松糕、粽子、鱼、肉等,没有吃饺子的习俗。 宁舒以前听严乔说过,他妈妈是北方人,每年过年都会在餐桌上放一盘饺子。她想学着他妈妈的样子包饺子给他吃。 郭老师把包饺子的步骤告诉宁舒,还给她画出了图解。 郭老师知道宁舒厨艺不好:“实在学不会也别为难自己,超市不都有冷冻的吗,或者一些小店卖现包的,买回家一样吃。” 宁舒收起笔记本:“我想自己包。” 高三年级正式放寒假是在腊月二十八号,大年初八开学,一共放十天假。 放假之后,严礼从学生宿舍搬回家住。 过年前的这几天他几乎不大出自己的房间门,只有到了饭点才出来吃饭,话也少了很多。 有时候会出门,说是约了同学玩,一整天都不回来。 宁舒拿了条围巾系在严礼脖子上,叮嘱他:“跟同学别玩太晚,饭吃点健康的,晚上早点回来。” “身上钱还够花吗?” “够。”严礼出了门,并没有去任何一位同学家,直接打车去了墓地。 过了没一会严乔也出门了,他趁着寒假,时间充裕,多接了些活,赚办婚礼的钱。也让自己忙起来,不会一闲下来就想到十二年前的除夕。 宁舒和严乔一块走出大门,严乔去工作,她要去置办一些年货,明天就是除夕了。 严礼的情绪是肉眼可见的低落,严乔看起来和平时没有任何不同,帮宁舒戴好围巾和毛巾,抓着她的放在自己的口袋里。 这人畜生本性不改,不忘调戏她几句。挠了下她的手心说自己房间的空调坏了,晚上要去她床上挤一挤。 宁舒把自己的手从严乔口袋里拿出来,离他远了一点,又被他揉进怀里,手不老实地在她月要上掐了一下。 宁舒吃痛,骂了他一声。 对面裁缝店的老婆婆坐在门口的椅子上晒太阳,看见宁舒又被那小混混欺负,举了举手上的拐杖,生气地骂严乔:“人都骂你了,还缠上来,脸皮怎么这么厚。” 老婆婆依旧认不出严乔,把严礼喊作小乔。 每次严乔被老婆婆骂,不管骂得多凶,甚至被老婆婆用拐杖打,被当成坏人,让礼礼和宁舒离他远一点,他也从来不生气。 严乔笑着说道:“婆婆早上好。” 老婆婆烦得慌,没理他,转身走回店里,继续做一件没做完的旗袍。 宁舒抱着严乔的胳膊:“婆婆最近身体健朗了很多,我上次看到她把缝纫机搬出来了,坐在门口做衣服。” “还一个人把整个铺子整理了一遍,踩着那么高的椅子擦洗货柜都没倒。” 严乔的车停在青柠了,临走之前叮嘱了宁舒几句,让她按时吃饭,出门注意保暖,蹲下身掀了下她的裤脚,抬眸看着她:“没穿秋裤?” 宁舒心虚,她整天叫这个穿,喊那个穿,自己其实不爱穿,显得腿粗。 严乔把宁舒带到青柠三楼,他以前住过的那个房间,从衣柜里拿出来一条洗好晒好的女士秋衣扔给她:“换上。” 宁舒没想到严乔留了这么一手后招,认命道:“那你出去,我穿上。” 严乔不走,要亲眼看着她穿。 宁舒红着脸:“那这样的话,我不就被你看光了吗。” 严乔:“不穿秋裤的惩罚。” 宁舒走到床的另一侧,背对着严乔,脱裤子的时候特别注意防着身后的男人,像防狼一样。 根据她对他的了解,他一定会过来调戏她。 等她穿上秋裤,把外面的裤子也穿上,他都没过来。 他其实并不是和平常一样。 严乔走后,宁舒没有在青柠多待,去了市中心一家全市最大的超市,准备采购年货。 她挑了满满一购物车的东西,排队结账的时候发现前面的人是宁振林。 他一个人来逛超市,购物车里只有一些速冻食品。 宁振林转头看见宁舒,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宁宁。” 宁舒握着购物车推手,嗯了声:“爸。” 宁振林叹了口气:“给你打电话让你回家过年你也不回来。” 宁舒垂眸看着购物车里新鲜的饺子皮,那是她准备回家给严乔和礼礼包水饺用的:“不想回去。” 以后也不会回去了。 宁舒没有问,为什么宁振林只买了一些速冻食品。以前每次过年,家里不说多热闹,起码不会吃速冻食品。 宁振林把购物车里的东西放在收银台传送带上,伸手要去拿宁舒购物车里的东西:“爸爸帮你买单。”说完拿起一包红色的装饰小灯笼。 宁舒捏住包装袋另外一头,声音算不上低,却很沉:“谢谢,不用了,我自己来。” 宁振林不松手,神情有些不悦:“爸爸给女儿买单都不行了吗。” 收银员有点不耐烦地催促道:“快点啊,后面还有那么多人排队呢。” 宁舒不肯松手,紧紧握着包装袋,手指牢牢地攥住袋子里的一个小灯笼,直到把灯笼捏烂了,发出尴尬的一声“嘭”。 宁振林只得松手。 严乔给过宁舒一张信用卡,让她随便花。 她知道他赚钱不容易,一次都没用过。 这次本来也不打算用,逛个超市而已,她自己又不是没钱付。 但她还是刷了严乔的信用卡,刷的时候对收银员说了一句:“这是我男朋友给我的卡。” 收银员觉得这姑娘有点奇怪,怎么突然跟她一个路人甲秀恩爱。 宁舒是说给站在一旁等着她的宁振林听的,她不用他给她买单,有别人给她买单。 宁振林见宁舒拎着两个满满的购物袋,有些吃力,提出来开车送她回去。 宁舒礼貌地拒绝了:“我打车回去就好了。”购物袋也不让他帮忙拎。 宁振林皱了下眉:“宁宁,你跟爸爸不用这么见外,你妈是跟你断绝关系了,但爸爸没有。” 他垂眸看着眼前的女孩,突然想到她两岁的时候,躺在福利院的小床上,一看到他,高兴得手舞足蹈,小手很有力气,攥着他不肯松手。 因此,他和徐美兰决定领养她。 宁振林鼻子酸了一下:“宁宁,跟爸爸回家吧,你妈妈带着小霜不在家,去你外婆家了。” 他后悔了:“以前是爸爸对不起你,对你的关心不够,以后爸爸改,跟爸爸回家好不好?” 宁舒嘴唇绷直,眉心轻轻皱了一下:“那儿早就不是我的家了。” 她抬起头,弯了弯唇角,眼里有水光涌动,抑制住没让眼泪流下来:“我有新家了,我的家人对我很好,他很关心我,会每天检查我有没有穿秋裤,给我钱花,说会一辈子对我好,不会半途变心。” 宁振林看了看宁舒手上沉重的购物袋:“他要是真对你好,怎么会让你一个人采办年货。” “他不是一个体育老师吗,这个时间早就该放假了,连陪你出来的时候都腾不出来吗?” 宁舒最不能容忍别人说严乔不好的话,更不能听到别人说严乔对她不好。 她的声音大了几分:“他有别的事要忙,他要工作。” 宁振林看了宁舒一眼:“平时工作忙就算了,现在可是过年,要是过年都不能好好陪你,指望他以后能对你多好。” 宁舒声音冷淡:“不用你管,你以前不管我,以后我的事就都不要管。”说完拎着购物袋走出了超市。 越是临近过年,出租车越难打,她等了好一会都没等到车,冻得直跺脚。公交和地铁人太多了,手上的东西又重,不好乘。 她一点都不觉得委屈,即使被宁振林挑拨了,也不妨碍她心情灿烂。 她手上拎的都是过年的用品,她会把房子装饰得很漂亮,会包一盘饺子端上餐桌,会给礼礼红包。 所有这些都让她快乐,光是想想,唇角就已经不自觉地扬了起来,小梨涡里盛着温暖的阳光,眉眼弯弯,站在路边笑得像个傻瓜。 她已经得到了世界上最好的东西,又怎么会惧怕这一点寒风和打不到出租车的苦恼。 她没那么脆弱,也没那么矫情,因为严乔给了她足够的爱和安全感。 宁舒又等了一会,坐上一辆出租车回到家。 对面裁缝店的老婆婆依旧坐在老旧的玻璃橱窗里面,继续做那件没做完的旗袍。 老婆婆的女儿放了假,在一旁陪着她,一边看时间一边像哄小孩一样催促道:“妈妈,已经十二点啦,回家吃好饭再做,好不好?” 老婆婆直摇头:“不行不行,时间不多了,要赶紧做完,没时间了。” 老婆婆的女儿看见宁舒,把她喊了过去,拿出来一盒包装精致的点心,笑了笑说道:“宁老师,春节快乐。” 宁舒没客套,大大方方地接了过来,甜甜地笑了笑:“谢谢阿姨,春节快乐。” 两人在店里聊了几句,阿姨问宁舒:“我妈妈现在还分不清小乔和礼礼吗?” 宁舒小声答道:“分不清。” 阿姨看了看严家的别墅,叹了口气:“当年要是没出事多好。” “也不知道为什么,每年一快到除夕,我就会做梦,梦见严家门口停了一堆警车,半夜醒来就开始难受。” “连我都这样,那兄弟俩肯定更不好过。” 透过别墅大门镂空雕花的地方,宁舒看见阳光洒在她种的粉色月季花上,两只蝴蝶落在花蕊上。 冬天的蝴蝶很少见,这两只很漂亮,盘旋着不肯走。 老婆婆踩着一台古老的缝纫机,发出“咣当咣当”的声响,一件胭脂粉的旗袍已经快做好了,只剩下领口和盘扣。 这是她上次整理店铺找出来的,十二年前小乔妈妈留下来,没来得及做成衣服的布料。 宁舒回到家,把购物袋里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 礼礼爱喝的果汁和牛奶放在冰箱门里面,严乔爱吃某个牌子的午餐肉宁舒囤了好几盒。水果是赵宇杰上次送来的,占了好大一片地方,冷冻层里的菲力牛排是罗明拿来的。 加上宁舒今天采购的,整个冰箱被塞得满满当当。 她从购物袋里拿出来装饰品,毫不留情地把被她捏坏的那只小灯笼扔进垃圾桶里,其他的挂在每个房间门口的左右两边。 超市卖的对联不好看,她买了红色的纸,在书房写了一下午,把每个房间的门上都贴了。 窗户上贴了各种款式的红色剪纸,整栋房子焕然一新。 除夕这天下午,严乔在厨房做年夜饭。 宁舒切菜,剁荠菜肉的饺子馅,执意不肯让严乔帮忙,说要亲手做给他们吃,他插手了就不算她亲手了。 宁舒包了很多饺子,分出来一些,生饺子滚上许多面粉,再用保鲜盒一层层装着,拿着出了门,打算给裁缝店的老婆婆送过去。 老婆婆依旧坐在店里做旗袍,最后一粒盘扣缝好,拿在手上看了看,正式收了线。 宁舒敲开门进来,笑着说道:“婆婆,您拿回家,在锅里煮一煮,等都浮起来就可以吃了。” 老婆婆笑了笑,脸上的笑容格外慈祥,整个人看起来仿佛年轻了好几岁:“宁宁,过来。” “婆婆给你准备了新年礼物,看看合不合身。” 老婆婆拿起手上的旗袍,小心地捏着肩膀两侧,在宁舒身前比划了一下:“正合适。” 宁舒被这件旗袍吸引了,胭脂粉的老缎面料上盛开着暗纹绣制的菊花,领口、袖口和裙摆处绣着如意云纹。 齐了风骨、韵味和吉祥寓意。 老婆婆仔仔细细地把旗袍叠好,嘴里念叨着:“赶上了,可算赶上了。” 老婆婆把宁舒送到门口,笑着对她说春节里每个人都会说的吉祥话:“宁宁以后要事事如意。” 宁舒点了点头:“婆婆您也是,祝您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严乔一转头发现宁舒不见了,她没跟他说一声就出去了。 他已经很久没有出现那种心脏漏跳一拍的慌张了,打了她的电话。手机铃声在客厅沙发上响了起来。 他换上鞋,准备出门找她。 严乔大步穿过院子,手臂擦过宁舒种的那株月季花,惊扰了两只蝴蝶。 他推开大门,看见站在街道对面的宁舒。 宁舒手上捧着老婆婆送给她的旗袍,转头看见严乔,见他脸色微沉着。 她心想,他肯定又要挨老婆婆的骂了。 宁舒过了马路,抱着严乔的胳膊,把他往大门里面走,除夕被人骂不好,不吉利。 身后,老婆婆突然喊了一声:“小乔。” 她竟认出他来了,语气担忧:“带着你弟弟好好的啊,遇到小混混要赶紧跑,不然他们会打人的。” 严乔笑了一下:“好,谢谢婆婆。” 这天晚上,老婆婆吃好年夜饭,跟家里的每个后辈说了话,带着笑容睡下,再也没醒来。 严乔家的年夜饭每年都很丰盛,赵宇杰和罗明也会来,今年多了宁舒,也多了一盘水饺。 宁舒在水饺里放了彩头,指甲大小的方盒子,里面写了诸如万事如意、金榜题名、财源广进之类的祝福语。 一盘水饺大半进了礼礼的肚子。 饭后,赵宇杰和罗明带礼礼出去跨年,严乔不想出门,宁舒在家里陪着他。 等人都走了,整栋房子安静下来,宁舒从厨房里端出单独留下来的一碗水饺:“你晚饭吃得太少了,再吃点吧。” 严乔坐在餐桌前,宠溺地笑了笑:“好,只要你做的,我都吃。” 她做的其实不好吃,赵宇杰和罗明每人尝了一个就不吃了。礼礼吃了很多,她知道,不是因为味道好吃,他只是想妈妈了。 严乔笑了一下:“不知道能不能吃出来一个‘早日破处’的彩头。”日字被他咬得又重又暧昧,明显是个动词。 宁舒红着脸捶了严乔一下,被他低头吻住,狠狠吮了一口。 她满怀期待地看着他:“赶紧吃。”她在里面放了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exile、00a的地雷,谢谢大家! 第63章 严乔从一小碗水饺里吃出来一大一小两个铂金戒指。 宁舒在一旁拍手:“哇, 恭喜你,你竟然吃出了戒指,你可能快要结婚了。” 严乔看着宁舒,无数次在想, 她怎么能这么可爱。 宁舒拿着戒指到水龙头下面冲洗干净, 还在上面喷了桂花味道的香水, 闻起来香香的。 戒指款式简洁,素白圈上滚着两条细小的线, 两条线逐渐靠近, 直到交叉,纠缠。 宁舒把戒指拿到严乔眼前,带着他走到灯光最亮处,指着内圈说道:“我的这只刻的是你的名字。” 又拿出另外一只指给他看:“你的这只刻的是我的名字。” 她转头看着他, 眼睛亮晶晶的, 似有星光闪烁, 笑着问他:“喜欢吗?” “喜欢,”严乔伸出手,视线盯着她的眼睛不肯放开, 声音低柔, “帮我戴上。” 宁舒把戒指收了起来, 低着头红了脸:“现在还不行。” 她转头看了一眼客厅墙上的挂钟:“再过二十分钟才到十二点,我想在跨年钟声敲响的时候给你戴。” 她把小的那只递给严乔,认真地给他分配任务:“你也得给我戴。” 严乔揉了下宁舒的头发,眼底突然有点酸涩:“好,听你的。” 他拉着她的手,带她往楼上走:“去屋顶看星星吧。” 宁舒点头,跟在严乔身后上去。 她很早以前就发现了, 无论是严乔还是严礼,他们无论是上楼梯还是下楼梯,从来都是靠在右边扶手。 她想起老婆婆说过的话,多年前的除夕那晚,血沿着楼梯,流了一地,那两个孩子全看见了。 她在这一刻才明白,他从不踩着左边上楼梯,是因为那里曾经有一大片血迹。 宁舒握紧严乔的手,两人一块上了屋顶。 今天的天气很好,星星很多,近处和远处的建筑缀着柔和的灯光,从千家万户的房子里照耀出来,给人间涂上一层温暖明亮的色彩。 严乔把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下来,披在宁舒身上。 宁舒把严乔也裹了进来,两人一块缩在他的外套里。 严乔抬头看天,妈妈以前告诉他,人死之后就会变成天上的星星。每个人眼里最亮的那颗星星都是不一样的,他们看到的最亮的都是各自的已经去世的亲人变成的。 所以他和礼礼都喜欢抬头看星星,喜欢盯着最亮的那两颗看,好像自己也被星光温柔地注视着。 严乔转头问宁舒:“你觉得那颗星星最亮?” 宁舒抬着头,看了好一会,指了指夜空:“那一颗,还有那一颗,靠在一起的那两颗最亮。” 严乔轻轻笑了一下:“我们看到的一样。” 他也觉得那两颗最亮,深信不疑地认为是他的爸爸妈妈变成的。 如果礼礼此时也在这儿,跟他们看见的应该也是同样两颗,这是最亲近的人之间才会有的感应。 严乔转头亲了一下宁舒的头发:“明年过年一块准备年货吧,今年,辛苦你了。” 宁舒往严乔怀里钻了钻,像一只毛茸乖巧的小绵羊:“这有什么啊,我去超市采购的时候很开心的。” 这份开心全是他带给她的。 “就是写对联的时候手有点酸,”宁舒笑了笑,“明年家里的对联你来写吧。” 严乔的声音有些失落:“我的字不好看。” 宁舒抓起严乔的手,放在自己脸颊边蹭了蹭,看着他的眼睛说道:“我喜欢看。” 严乔捏了下宁舒的脸蛋:“嘲笑哥哥?” 宁舒认真道:“没有,我喜欢你的字。” 严乔有点感动,她不嫌弃他的字,从来没有嫌弃过,一直都是他在无理取闹地吃方名雅的醋。 宁舒继续说道:“因为你的字看了会让人很开心。” “好看的字自然赏心悦目,不好看的字也有他的优点,我一看就想笑。” 严乔:“……” 还是在说他的字不好看,他能怎么办,当然是宠着:“行吧,我们宁宁开心就好,明年的对联哥哥来写。” 远处传来钟声,敲响了十二下,新的一年到来。 江边的方向升起灿烂的烟花,照亮了半边天,璀璨得如同盛大婚礼的现场。 宁舒赶忙拿出戒指,抓起严乔的手给他戴上,低头在戒指上亲了一口,又抬头看着他。 这一刻,她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从心口最深处传出来,她连话都说不利索了,有些结巴:“乔,乔妹,嫁给我吧。” “哦,不对,”她第一次向男人求婚,紧张得语无伦次,话都说错了,赶忙改过来,“哥哥,跟我结婚吧。” 严乔低头看着左手无名指上的对戒,没说话。 宁舒急得险些哭出来,像一个被人抢走了糖果的小孩:“你,你是不是不愿意啊,你是不是不愿意和我结婚。” 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带着几分委屈:“我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好?” 男人捧起她的脸,低头吻住她的嘴唇。 月光笼罩世间万物,落在她的脸上、眼睛、鼻尖和耳廓,他看着美,都想要,一直到把她吻得喘不上气,唇角被他咬破了皮,他才松开她。 “我不同意你的求婚。” 宁舒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晶亮的眼神徒然变得黯淡,直到听到他说了一句话,眼里的光重新亮了起来,像盛着一整个璀璨星空。 他把戒指带到她手上,抓起她的手吻了一下,对她说:“求婚这种事怎么能让女人来。” 宁舒看着严乔,等他对她求婚。 严乔抱了抱宁舒的肩膀:“哥哥还有点事没处理好,等处理好了,会给你一个最幸福的婚礼。” 宁舒:“那你得向我保证,这个时间不能太久。” 严乔笑了笑,亲昵地捏了捏宁舒的鼻子:“就这么想嫁给哥哥吗?” 他低头咬了下她的耳垂,在她耳边低声说:“还是等不及了,想早一点洞房花烛?” 宁舒红着脸:“我没有,我又没说现在就结婚,就要跟你洞房。” 过完年没几天就开学了,开学之后开始冲刺高考,她没有太多的时间和精力去准备婚礼,想等高考完再结婚。 她抬了抬头:“再说了,你要是求婚,怎么也得准备一个钻戒吧,什么都没准备的人,休想娶老婆。” 他给她挑的粉色钻戒就在他们披着的这件外套口袋里贴身放着,他经常在周围没有人的时候拿出来看。 光线照在钻石上反射出来的光,像投在水面上又被风吹动的阳光。 严乔起身,接过宁舒的手,把她拉起来:“回房间睡觉吧。” 这天晚上,他在她的房间洗了澡,躺在她床上。 她没有像以前一样赶他走,穿着柔软的睡衣躺在他身侧。 他们互相看着彼此,长久地注视对方。 年夜饭上宁舒喝了罗明带来的红酒,后劲上来,很快合上眼睛,沉沉睡着。 严乔伸出手,把眼前的女人揉进自己怀里。 他看了她,吻了她,一整夜。 天快亮了才抱着她睡下。 第二天一大早,宁舒醒来,转头看了一眼从窗帘缝隙里照进来的阳光,坐起来揉了下自己的眼睛。 身侧,男人已经起床了,留下一半凌乱的床单。 她的脸蹭得一下变红了,她想到了夜里做的梦,梦见跟严乔那个了,感觉很真实,也很舒服。 她把自己的脸藏在被子里,羞得不敢抬头。 她第一次做这种梦,梦里的每一个细节都记得很清楚,她还叫了,不是演出来的那种。 宁舒坐在床上,突然感觉到不对劲,身上怎么凉飕飕的,低头一看,光的,除了小裤裤,什么都没穿。 她吓得赶忙把自己藏在被子里捂好。 难道昨天晚上她不是在做梦,梦里发生的其实是真的?! 她慌忙套上睡衣,把被子掀开,在床单上找血迹,找了半天什么都没找到,却在自己身上找到了大大小小的吻痕。 垃圾桶里还有很大一团纸巾,天哪! 她彻底迷惑了,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她现在还是不是一个黄花大闺女? 这还没结婚没洞房,她怎么能这样啊,她怎么能这样啊,她问了自己好几遍,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能这样啊。 宁舒穿上严乔给她准备好的衣服,从里到外全是红色,红色的内衣、红色的秋衣、红色的毛衣、袜子和外套。 她推开卧室门,看见太阳已经快要升到头顶了,严礼正在院子里浇花,严乔坐在阳台上看本子。 严乔听见声音,转头看了看宁舒:“新年好,恭喜发财。” 宁舒怀疑自己眼睛瞎了,他对她做了那种事,为什么还能如此淡定? 她重回退回到卧室,怀疑自己果然只是做了一场不可描述的梦。 可身上的痕迹不是假的,总不能是她自己亲的吧,很多地方她也够不着啊。 宁舒收拾好自己的情绪,走出院子给礼礼发了个大红包,回到阳台上找严乔。 男人坐在阳光下看书。 他的皮肤很好,胡子刮得很干净,一双桃花眼透着似醉非醉的朦胧感,看起来像个吸足了女人阴气的男妖精。 宁舒走到严乔面前,小声问道:“昨天晚上……” 她话没说完,因为她自己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认为他能听懂,就不用她把羞羞的话说完了。 男人抬头看着她:“昨天晚上怎么了?” 宁舒扯开自己的领口,把脖颈上的痕迹敞露给他看,羞得不敢看他的眼睛:“你干的好事。” 严乔勾了下唇:“我干什么了?” 宁舒不想说话,她其实是想问,她到底还是不是一个黄花大闺女。 “想什么呢,”严乔笑了笑,起身往厨房走去,给宁舒准备早饭,一边说道,“在女性不清醒的状态下,与其发生关系,也可构成强女干罪。” 他低声对她说:“怪哥哥,没忍住,多亲了几口。” 宁舒放下心来,她不想自己的第一次就这么不清不楚地交代出去,她红着脸:“那你也不能不经过我的同意脱我的衣服啊。” 严乔帮宁舒温好牛奶,等她喝好温水,把牛奶递给她:“不是我,是你自己说热,自己脱的。” 宁舒想到昨晚的梦,一定是他先亲了她,导致她做了那种梦。 严乔看着宁舒喝牛奶,唇上留下一圈白色的牛奶渍,低头帮她吻掉,勾唇道:“我去把床单换了。” 宁舒:“我昨天上午不是换过了吗,今天怎么又要换了?” 严乔低声道:“湿了一大片。” 宁舒站在原地,整个人都快要炸了,又是羞得没脸见人的一天。她怎么能这么浪,啊,不想活了。 她才不是这样,她肯定是被他传染了。啊,又不想活了。 大年初二这天,是一般人家走亲访友的日子,宁舒和严乔家没有想去探访的亲戚,只好去拜会朋友。 宁舒穿得火红,严乔一身黑色,礼礼是白色,三人先去了罗明家,又跟罗明一起去了青柠,中午直接在青柠吃饭。 孙晓倩下午才来,是从她那一见到她就开启催婚模式的七大姑八大婆家溜出来的。 孙晓倩大倒苦水:“我舅妈要给我介绍她们单位的同事,我外婆要给我介绍她小姐妹的孙子,我姨妈要给我介绍她家对门的邻居,开飞机的、搞科研的、当医生的、当警察的,我都快要集齐三百六十行了。” 宁舒听得津津有味:“你家亲戚的资源不错啊,选一个吧。” “像什么飞行员啊医生啊警察之类的,还穿制服呢,制服.诱惑。” 严乔转头看了宁舒一眼:“你还懂这个?”他真是小看她了。 这是宁舒在上次孙晓倩发给她的小黄文里看到的,被严乔一盯,不敢吱声了。 她转头看了看严乔,见他唇角勾起,笑得不怀好意,就知道他没打什么健康纯洁的主意。 赵宇杰蹲在椅子上,撇了下嘴:“不就是会开飞机当医生当警察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这话孙晓倩就不爱听了:“关您何事,赵老板?” 赵宇杰:“我又没说错。” 孙晓倩起身走到赵宇杰身侧:“大过年的找茬,脑子有毛病,来,我帮你治治。” 说完晃了下椅子:“下来。” 赵宇杰蹲在椅子上,差点被晃得摔下来:“不下来。” 孙晓倩:“有椅子不好好坐,整天蹲在上面,下来。”一直蹲着会影响血液循环,对身体不好。 赵宇杰偏了下头:“我就爱蹲着。”他蹲惯了,无数次想改,改不过来。 孙晓倩又晃了下椅子:“下不下来。” 她这次晃得有点狠,赵宇杰直接从椅子上栽了下来,摔痛了屁股,十分不爽:“你这个女人,不好好去相亲,管我这么多干什么。”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把对方气得不轻,最后以孙晓倩摔门而出,赵宇杰也摔门而出告终。 罗明拿出来一副牌,往桌上倒了一堆瓜子、橘子:“别管他们,打牌。” 宁舒、严礼和罗明组成三人牌局,严乔站在宁舒身后,看他们打牌。 严礼会记牌,不多一会就赢了很多钱,宁舒输得口袋见底,罗明也好不到哪去。 严乔看了一会就出去了,把赵宇杰带到走廊尽头说话。 两人一人点了一根烟,赵宇杰狠狠吸了一大口:“我他妈要是再跟那个女人讲话,我就不是人。” 严乔想到自己家那位甜甜的还会向他求婚的小可爱,闷声笑了一下。 严乔拍了下赵宇杰的肩膀,安慰他道:“乔哥送你一份新年礼物怎么样?” 赵宇杰:“哦?”他们只会给礼礼准备礼物,彼此之间从来不送礼物。 严乔继续说道:“送你一份保险,明天你约推销员出去谈谈,餐厅都帮你选好了,一家港式茶餐厅,乔哥买单。” 说完把自己的手机递了过去,屏幕上是那位保险推销员的照片,一个四五十岁的女人,叫陈茹。 赵宇杰直觉不对劲:“你特么不是吧,这次又想让我出卖色相干什么。” “这人是谁,你仇人?” —— 第二天,宁舒呆在家里,严乔一大早就出去了,说是和工作室的朋友聚餐。 宁舒没有多想,在家里收拾了一下房子,把三个人的被子抱到阳台上晒,给花瓶里的鲜花换了水,去厨房切水果,跟礼礼一起坐在阳台藤椅上。 一个刷数学卷子,一个备课。 宁舒忍了好一会,抬头看着严礼:“严礼同学,你是不是对宁老师有什么意见?” “怎么好半天没见你拿出语文作业,布置的两篇作文写完了吗,拿来我看看写得怎么样。” 严乔笑了笑:“还没写,下午写。” 说完拆了两颗棒棒糖,跟宁舒一人一颗分着吃,顺利地让宁舒关闭老师模式,切换到嫂子模式。 没过一会门铃就响了起来,严礼去开门。 六班部分挤得出时间的学生约好给宁老师拜年。 谢成成带来了她妈妈做的牛肉丸子,林婷带了一大兜水果,周思瑶带了一堆不会的语文题等着问。 苏潘阳带了奶奶做的炸小鱼,方瀚宇带了很多盐水花生,不知道要吃何年何月,还有其他学生的林林总总,堆了满桌。 郑楠带了一个大红包,说是他爸爸给包的,提前祝宁老师新婚快乐。 学生们开始嗷嗷叫地起哄,问严礼同学什么时候可以抱上小侄女小侄子。 宁舒本来想说,再鬼叫就要抽查他们背课文了。 想想,大过年的,何必挑人不开心的话说,还是等开学吧,在场的但凡起哄的,有一个算一个,她已经记在小本本上了,开学第一节 课就抽查。 学生们拜好年,迫不及待地,一股脑地跑到抓娃娃机旁。 谢成成跑在最前面:“我就说吧,严老师给宁老师买了个抓娃娃机。” 方瀚宇卷了卷袖口:“我先来,我抓这个最有经验了。” 女生们站在一旁,盯着娃娃机里各种可爱的毛绒娃娃看。周晴羡慕道:“当我们还在想着能不能抓到娃娃的时候,严老师已经把整个娃娃机给宁老师扛来了。” 林婷指了指里面的一只白色小猫咪,毛茸茸的,特别可爱:“我想要那个,想抓。” 现场好几个男生开始推搡谢成成,还有学女生捏着嗓子说话的:“成成哥,人家也想要那个小猫猫。” 谢成成用手肘顶了下那人:“滚。” 宁舒拿着一盒子游戏币走了过来:“一块钱一枚,想玩的过来换。” 人群发出戚的一声:“不是吧宁老师,玩这个还收钱。” 宁舒:“不想花钱也行,背一篇课文换一个硬币,文言文换五个。” 大家纷纷拿出手机:“我们扫您还是您扫我们?”刚过完年,几乎每个孩子都是大款。 宁舒不会真让他们花钱,她把装着游戏币的盒子放在桌上,一群人哄抢,抢完一窝蜂地围着抓娃娃机。 宁舒怀疑他们根本不是来看她的,是看上她的抓娃娃机了。 她在一旁拿着手机拍照片。 学生们没穿校服,穿着自己家里的衣服,男孩们穿着蓝色、黑色、红色或黄色的羽绒服,款式差不多,却又各不一样。 女孩们分成两种,一种是林婷这样的,出个门都恨不得把家里的棉被裹在身上,里三层外三层,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到了室内温暖的地方才舍得把厚厚的羽绒服和棉衣脱掉。 一种是周晴这样的,恨不得穿上夏天的小裙子,为了美,在所不惜,冻得牙齿咯咯响依旧面不改色。 宁舒喜欢看男孩们身上的少年气,也喜欢看女孩们健康漂亮的脸蛋。拍了少照片存在自己的手机里。 一想到再过几个月就见不到他们了,心里不舍。 临走的时候,宁舒上楼把自己的羽绒服拿下来给周晴穿上,怕她在路上走着走着就被冻死了。 此时,严乔正在一家港式茶餐厅里,这家店人很多,他提前定了位子,早早过来。 他约的人是宁振林,今天是来拿宁舒的户口本的。 严乔来得早,看见方名雅,冲他点了下头,算是打招呼。 方名雅身后跟着两位五十多岁的长辈,穿着打扮很有品味,气质儒雅,应该是方名雅的父母。 严乔看方名雅的父亲有些眼熟,想起来之前在宁舒的手机上看到过,他问是谁,她说是一位很有名的大书法家,是她很喜欢也很崇拜的人,她经常看他的采访。 方名雅一家人在一个四人座上落了座。 服务生看是三个人,正要帮忙收起一套餐具,被方名雅制止了,说不用收起来,这儿有人。 一直到宁振林来了,严乔都没看见方名雅留下的座位有人过来入座,只看见服务生端过去一杯芒果冰淇淋布丁。 方名雅将布丁放到空位前,方母温柔地将一把精致的小钢勺放在杯子里,好像那儿真的坐着一个年轻的爱吃甜食的可爱女孩儿。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轰炸女王、00a、黎lily的地雷,感谢大家的营养液,谢谢大家! 第64章 严乔请宁振林入座, 假模假样地拜了个年,直接且入正题:“上次跟您在电话里沟通过,宁宁的身份证快要过期了,需要户口本办理身份证。” “而且, 我们打算近期结婚。” 宁振林皱了下眉, 似乎在考虑。 他并不反对宁舒跟严乔的婚事, 他自己长眼睛了,看得出来严乔对宁舒的感情。 他彻底跟徐美兰撕破了脸, 过不下去了, 宁霜已经长歪了,他现在才知道宁舒的好。 宁振林想挽回跟宁舒的这段父女关系,他皱了下眉,问道:“她自己怎么不来问我要?” 严乔看了宁振林一眼:“相信我, 让她自己跟您沟通, 事情会更糟糕。” 他知道宁舒不想在跟宁家的人交往。 严乔:“亲子关系在法律上是断绝不了的, 您跟徐美兰离婚之后,宁宁总要跟一个的。” 宁振林是个聪明人,一听就懂。他若是从中阻拦, 只会把宁舒越推越远。 严乔从宁振林那接过户口本, 放在贴身的口袋里。 “先生, 餐厅已经满座了,”服务生对进来的两个人说道,“请您到门口取一下排队号。” 赵宇杰往餐厅里面看了看,对服务生说道:“找人的。”说完带着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走了进去。 女人叫陈茹,年轻的时候在一家舞蹈机构当过前台,后来脸部因遭到毁容被辞退。又没有很高的文化和学历,转行做了入职门槛较低的保险推销员。 这份工作并不好做, 压力大,赚钱也不容易。没想到开年就有客户找到了她,说要买保险。 赵宇杰走到宁振林身侧:“宁先生。” 宁振林并不认识赵宇杰,皱眉看着他,似乎在努力回忆,自己在什么时候见过这个人。 赵宇杰很会跟人吹逼:“我是小赵啊,就上次你们银行酒会,还是我们单位承办的呢,我负责策划,跟您见过一面的。” 宁振林几乎被他说得相信了,怀疑自己见过但忘了。 赵宇杰坐下来:“两位不介意拼个桌吧,” 严乔看了宁振林一眼:“既然是叔叔认识的人,我随意。” 赵宇杰请陈茹坐下来:“找个吃饭的位子不容易,您不介意吧?” 陈茹已经看见宁振林了,她年轻的时候跟他在一起过,那时候他有家室,大女儿在她们舞蹈机构上课,妻子怀孕。 她已经四十多了,脸上有一小片疤痕,年轻时引以为傲的身材不复存在。胸部下垂,肚子上也堆着一层层赘肉,脸上的皱纹很明显,眼神被生活压迫得浑浊,服装布料廉价,皱巴巴的。 她本不愿意用这样的面貌出现在老情人面前,可她要生活,她需要赚钱养活自己和家庭:“我没问题,就在这坐吧。” 说完从包里拿出保险书给赵宇杰介绍险种。 宁振林自然也认出来陈茹了,他们分开之后,徐美兰看他很紧,他们早就断了,十几年来没联系过。 他看着陈茹陪着笑对人推销保险陪人喝酒的样子,突然有点犯恶心,起身对严乔说道:“有事,先走了。” 陈茹抬头看了宁振林一眼,两人都没说话,不再想跟对方认识。 餐厅外面,透过窗户玻璃,可以看到很多人在逛商场,多是拖家带口。 “爸爸。”宁振林听见宁霜的声音,转头看见徐美兰和她那边的几位亲戚。 宁霜跑过去,抱着宁振林的胳膊撒娇:“爸爸,你怎么一个人来逛商场。” 她看了看抬头看了看餐厅名字:“在吃饭吗?” 宁振林嗯了声:“约了朋友。” “朋友,”徐美兰走过来,声音刻薄,“什么朋友,男的女的,大胸还是小胸。” 宁振林不可理喻地看着徐美兰,她最近越来越疯了,大庭广众之下这样说话。 宁振林沉着脸,声音明显不悦:“严乔,宁宁男朋友。” 徐美兰往餐厅里看了一眼:“我怎么没看见?” 她多看了几眼,看见了陈茹。那张毁了她的家庭和生活的脸她一辈子都记得。 徐美兰变得歇斯底里起来,大声质问宁振林:“严乔,你倒是告诉我,严乔在哪儿?!” 宁振林转过头,只看见坐在椅子上的陈茹,严乔和所谓的小赵都不见了。 陈茹也正往他们这边看,对上徐美兰的视线,慌忙低下头去。 她早知道徐美兰是个疯婆子,当年拿着一瓶硫酸闹去她工作的地方,泼她的脸,要不是她躲得快,命都快没了。 徐美兰就要往餐厅里面冲,被宁振林拉住胳膊,大声训斥:“你冷静点!” 徐美兰转头,冷笑道:“我才不在家两天,你们就老情人见面,死灰复燃了是不是?!” 她的眼神几近癫狂,要不是宁振林力气大,根本拉不住她。 徐美兰娘家的人过来,一边骂宁振林不安分,一边劝徐美兰,最后连拖带拽地把人带走了。 徐美兰临走前还在大声喊,说她就算死也不会离婚成全宁振林和陈茹那个贱人。 宁振林被吵得头疼,揉了揉太阳穴。 十六年前事发的时候他就感觉到徐美兰的精神状态有问题了,他因为内心对她有愧,以为她是伤心和生气才会经常变得歇斯底里。 现在看看,她的精神一直就没好过。 他提过让她去看看心理医生,或者医院的精神和心理科,她不肯,骂他,说他把她当成神经病、疯子。 这十几年来,宁振林生活在妻子的低气压和时不时会爆发出来的不稳定情绪下,过得并不开心。 这大约就是报应,是老天爷对他背叛家庭,亏欠宁舒的报应。 收养了,又不好好养。小的时候在她最需要的时候没有给过她足够的父爱,长大了,她也就不需要了。 宁振林站在餐厅门口,一直等到严乔出来。 他走上前质问道:“是你安排的吧。” 严乔没有否认。 宁振林皱眉道:“我都已经把户口本给你了,你的目的达到了,为什么还要算计我,不觉得太狠了点吗。” 严乔抬了下眸,声音泛着冷意:“抱歉,我考虑不到伤害过宁宁的人的感受。” 徐美兰、陈茹、宁振林、宁霜,有一个算一个。 宁振林自知理亏,没有立场再去质问严乔什么,声音稍微平和了一点:“被徐美兰看到我跟陈茹出现在一起,她没准会更疯。” 严乔看了宁振林一眼,没说话,转身走了。 宁振林看着严乔走远的背影,明白过来,他的本意就是把徐美兰送进精神病院。 疯子,全是疯子。 亲眼看见丈夫和旧情人出现在同一间餐厅,徐美兰变得愈发疑神疑鬼,精神紧绷到极限,看不得胸大的女人,听不到小三的三字,偷人的偷字。 她经常噩梦中惊醒,梦见十六年前,她生下宁霜不久,抓到宁振林和陈茹在床上的场景。白花花的画面刺激得她精神失常。 为了把脑海中的画面赶走,她不断捶打自己的头部,要么往墙上撞,直到额头撞破,流了一脸血,把娘家的小孩们吓得哇哇直哭。 事件导火.索是宁霜舅舅舅妈三岁的儿子学认字,对着卡片一直说:“三、三、三。” 三又分成大写和小写,小孩子读成:“小三,小三,小三。” 徐美兰彻底崩溃了,一时不受控制推了那小孩一下,一下推出去好几米远,差一点就十楼的阳台上跌下去。 这是个老来得子的孩子,在家里备受宠爱,宁霜舅妈吓得差点心脏骤停,事后跟徐美兰大吵了起来。 徐家整个家族的人都在责备徐美兰,宁霜舅妈情绪激愤,骂她脑子有病,让她去看看精神科。 徐家的其他人,包括宁霜的外公外婆,全部沉默了。 沉默几乎等同于默认。 他们不会看不出来,徐美兰精神愈发失常,这次是差点把一家人的宝贝命根子推下楼,下次呢,谁知道她会不会又失控,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来。 徐家的人容不下徐美兰,让她要么去医院看病,要么搬回宁家。 徐美兰崩溃大哭,她被她的家人抛弃了。 丈夫也跟旧情人跑了,不要她了。 大年初七下午,宁振林接到宁霜的电话。 宁霜在电话里哭着说:“爸,舅舅和舅妈要送妈妈去医院看病,您快来看看吧。” 宁振林很快赶到了徐家。 徐家的意思是带徐美兰看看精神科或者心理科,要不然就去看看心理医生。 如果她的精神真的有问题,那她就不适合跟家里的小孩子呆在一起,也不适合出门,万一伤到路人怎么办。 这两年精神病人砍死砍伤路人的新闻不少,路人无辜,病人家属难辞其咎。 徐美兰看着宁振林和徐家的人交谈,突然冷静了下来,好半天没说话,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的沙发上。 听到他们要带她就医也没有变得歇斯底里起来。 他们都以为她就要变好了,直到趁人不注意,徐美兰突然冲出了客厅,跑到外面打了辆车走了。 宁舒站在二楼阳台上晒了会太阳,远远看见一辆出租车停在别墅门口。 徐美兰从车里下来,“砰砰砰”地开始用脚踹门。 宁舒一点也不慌,这个大门很坚固,只要不从里面打开,徐美兰的脚就算踢断了也不可能踢开。 宁舒安安静静地看着徐美兰。 她看起来比上次见面老了好几岁,鬓角白头发变多了,头发没怎么梳理,有点乱。身上穿着厚厚的棉睡衣,脚上穿着一双拖鞋。 那套睡衣宁舒认识,曾经无数次睡前她都想靠在那套睡衣旁,让徐美兰抱着她,哄她睡觉。 可是没有,自从宁振林出轨,宁霜出生,一次都没有。 徐美兰原本只是个可怜的受害者,却把自己受到的伤害强加到一个无辜的小女孩身上,变成了加害者。 徐美兰踹着门大喊:“没人要的野种,出来!” 她始终认为,自己一切悲剧的开始都是因为宁舒。要不是她小时候吵着要上舞蹈培训班,宁振林就不会认识陈茹,事情不会发展成如今这样。 她如今众叛亲离,连最亲近的家人都说她有病。 害她的人却住着大房子,喝茶晒太阳,凭什么?! 徐美兰的脚趾踢出了血,坐在地上抱着脚指头破口大骂。 宁舒站在窗边没动,悲哀地想着,自己十几年来拼命讨好的竟然是这么一个人。 想想其实也不是很难理解,不讨好徐美兰,她将无家可归。 严乔今天没去上班,正在一楼给宁舒做饭,糖醋排骨刚放好糖,就听到了徐美兰踹门的声音。 他慢条斯理地洗好手,摘掉围裙,坐在茶几沙发边,握着一把锋利的水果刀削苹果,削到一半停下手,打开了别墅大门。 宁舒不知道严乔为什么要放徐美兰进来,他不让她下楼,并对她说,不管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下来。 她在卧室里走来走去,始终不放心。 等她打开卧室门,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鲜红的血迹。 受伤的人是严乔,他的左手手臂被水果刀划伤了,家居服破开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直往外冒,啪嗒啪嗒落在实木地板上。 徐美兰正在低头看自己手上带着血的水果刀,似乎不敢置信自己砍伤了人。只有精神有问题的神经病才会拿刀砍人,她不是病人,她不是疯子。 她一抬头,看见眼前的男人微微勾了下唇。 他脸上没有任何受了伤之后会有的痛苦的表情,唇角勾起的弧度像黑夜来临时的天际线。 那张脸被一片血迹衬得像从修罗地狱里爬出来的鬼,阴险狠厉,不见平时半分温柔斯文。 “啊”的一声,徐美兰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声。 宁舒看着严乔胳膊上流下来的血,心脏一颤,急得差点哭出来。 她从楼上跑下来,用毛巾摁在严乔的伤口上,对他说:“你自己摁着。” 她的声音冷得结了冰,正要转身往徐美兰那边走,被严乔抓住了手腕,一把将她护在自己身后。 徐美兰看见宁舒,破罐子破摔,举着水果刀就要砍过去。被严乔打到手腕,“铛”的一声脆响,水果刀掉在了地上。 只要他不想,徐美兰伤不到他分毫,除非是他让她伤到他。 想要达到目的,总要付出代价,流了点血而已,这笔交易很划算。 远处,“滴~呜~~滴~呜~~滴~呜~~”的警笛声响起,救护车也很快赶到了。 最终,徐美兰被鉴定出精神问题,经家属签字同意之后,被送去了精神病院治疗。 —— 严乔站在宁舒的房间门口,敲了敲门:“宁宁,开门。” 叫了好几声都没人给他开门。 宁舒生气了,一想到万一徐美兰把刀子扎在严乔的心脏或者喉咙上,她就觉得窒息,她无法承受这种结果和可能性。 尽管严乔对她解释过,徐美兰根本伤不到他。 他让她划伤的都是看起来血流的多,实际上除了损失点血液,不会对他的身体造成其他伤害的地方。 宁舒打开门,看了一眼严乔手臂上缠着的厚厚的绷带,沉着脸道:“你故意的对不对?” 严乔没说话。 宁舒知道严乔的习惯,他削水果喜欢在厨房或餐厅,很少会在客厅茶几那边。 她红着眼睛看着他,骂道:“你不要命了吗!” 严乔往前走了半步,抬起手想去抱宁舒,被她一把拍掉了:“别碰我。” 她心里其实都明白,徐美兰就是个疯子,是一个手上拿着刀的定时.炸弹。时不时跳出来捅她一下,指不定哪天就炸了。 就像上次丁浩初的事,徐美兰买热搜黑她,让她遭到网暴,想让她当不成老师,想逼她死。 她知道徐美兰迟早会遭到报应,可能明天,可能明年,也可能很多年后。 严乔把这个时间缩短到了今天,将徐美兰可能给她或者其他无辜的人带来的伤害引到了他自己身上。 他为了让徐美兰这把刀捅不到她身上,替她挡了下来。 他的确很聪明,也很机智,解决了徐美兰这个大麻烦的同时让自己全身而退,除了胳膊上被划出来的那一刀。 她知道他是为了她好,正因为知道才更心疼更生气。 她气他,更气自己,要不是她,他根本不用受伤。 严乔看宁舒脸色不好,没敢再动,低声对她道歉:“宁宁,对不起,我以后不这样了。”说完学着她平时对她撒娇的样子抓住她的手腕晃了晃。 宁舒看着严乔因为失血而有点泛白的嘴唇:“晚饭我来烧,你回房间躺着去。” 严乔不想自己一个人呆着,像个尾巴一样跟在宁舒身后,被她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宁舒买了一大堆猪肝,做了洋葱炒猪肝、爆炒猪肝、猪肝泥、猪肝汤。 她和礼礼点了外卖,猪肝全是给严乔吃的。 她的厨艺不好,猪肝上的腥味很重,一般人很难入口,严乔不敢不吃,闷头吃掉了大半,脸都快被撑成了猪肝色。 晚饭后,礼礼在厨房洗碗,严乔被赶回房间休息,宁舒在自己的房间生气。 过了一会,她房间的门被敲响,严乔的声音传了进来:“宁宁?” 宁舒没理,门外的人敲了几下就不敲了。 她怀疑他藏在门口,一等她出门查看,他就会硬挤进来。 她看穿了他的意图,却还是把门打开了。 不出预料,他用脚抵住了门缝,趁机进来。 宁舒没去管严乔,躺在床上拉上被子,把自己整个人裹在被子里。 身侧床垫陷进去一块,她往被子里缩了缩。 严乔拽了下被子,被被子里的人抓得更紧了,不让他碰,连被子都不让碰。 他有点苦恼地抓了下后脑勺,平时情话骚话不要脸的话那么多,突然有点不会哄人了,等了好一会也没见被子里的女人动一下。 他上了床,让受伤的那只胳膊朝上,躺在她身侧,看着她身上那团粉色的被子。 被子好一会都没动一下,他有点怕她会不会被闷死了,伸手拽了一下被角,又被里面的人扯走了。 确认她还活着,他舒了口气,往她身侧靠了靠,轻轻晃了她一下:“我错了,宁宁,别生气了好不好?” “乖,出来,你要是闷死了,我怎么办。” 被子里传出来女人委委屈屈的声音:“你怕我被闷死,我就不怕你被砍死吗。” 他一下子就听出来她声音里的不对劲,又去扯被子,她拽着不让他扯,这次他没让着她,强势地把被子扯开了。 被子里湿了一片,她眼角挂着眼泪,不知道哭了多久,没有声音,也没有颤抖,只有两行眼泪一直往下流。 被突然照过来的灯光晃了一下,她用胳膊蒙住自己的眼,不去看他,也不让他看。 他看着心疼,要去抱她,被她用脚踹了一下。 宁舒抬眼看了看严乔,故意气他:“你要是死了,我就再找个男人,让他住你的房子,睡你的房间,还……” 睡你的女人这几个字她没敢说,说了怕被他打死。 严乔用指腹把宁舒眼角的眼泪擦干:“不要说再找个男人这种话,就算我真死了,你也不要再找个男人。” 宁舒从床上坐起来,看着他道:“你忍心让我守寡,让我一个人孤独终老吗。” 严乔动了下眸子:“你不会是一个人,要好好把我们的孩子养大。” 宁舒偏了下头:“谁跟你有孩子了。” 严乔:“所以,要趁我还活着,赶紧怀上才对。” 宁舒听出来他又在调戏她,拿起床头的枕头想往他身上砸,想到他的胳膊受了伤,又把枕头放了下去。 宁舒:“我要睡觉了,你出去。” 严乔看了一眼时间:“明天就开学了,是该早点睡。” 他从宁舒床上下来,伸出手想揉一下她的头发,被她躲了过去,还是不让他碰。 严乔回到房间,情绪有点低落。 跟外面的人再怎么周旋和算计,都不觉得有什么,也从来没怕过什么。 他第一怕他的女人哭,第二怕她不理他。 他拿起柜子里的睡衣,准备去洗手间洗澡,想起来自己的胳膊受了伤,不能沾水不方便洗澡。 不洗澡又太难受,根本睡不着觉。 礼礼已经睡下了,他不想把他叫醒。宁舒还在生气,肯定不会理他。 他拿着睡衣在洗手间门口站了好一会。 门外传来敲门声,他打开门,看见她仰着头,气哼哼地看着他。 她以为他是来骂他的,他的确也活该被骂。换位思考一下,如果她为了他,故意把自己弄伤,他会比她更气。 他垂着头,像个犯了错的小孩子,等着挨骂。 他听见她轻轻地叹了口气,声音满是疼惜:“你胳膊伤了怎么洗澡?”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00a、轰炸女王x2的地雷,感谢大家的营养液,谢谢大家! 第65章 大年初八, 高三年级寒假结束,开始补课,此时距离高考只剩下115天了。 宁舒一大早来到班里,看着学生们早读。 近十天不见, 孩子们在家里长胖了不少, 脸蛋也都很红润, 宁舒以为一个假期过去,他们会变得懒散, 没想到纪律还挺好。 除了两三个迟到的, 其他人都在认真早读。 她在班里转了几圈,站在教室门口透了会气。 从这儿可以到操场,严乔胳膊受了伤,站在一旁监督体育生们训练。 四月中上旬体考, 还有两个月, 预计未来一段时间严乔都会很忙。宁舒让他请假养伤, 他不肯,非要来学校上班 他倒不是多想教书,是喜欢在校园里偶然遇到心上人时的那种感觉, 能让人一直欢喜到下一次的偶然遇见。 好在他胳膊上的伤不算重, 好好养养很快就能好。 晚自习放学, 宁舒从教学楼下来,看见严乔在一棵大枫树下等她,朝他跑了过去。 严乔握着宁舒的手,放在自己口袋里暖着,一边带着她回家。 刚放学,校门口到处都是人。 严乔发觉宁舒的脚步慢了下来,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 谢成成背着书包, 她妈妈来接他了,手上拿着一件又厚又沉的墨绿色军大衣,正在往他身上套:“穿上。” 谢成成不肯:“不穿。”校门口都是同学,看见他穿成这幅臃肿的熊样,肯定要笑话他。 谢妈妈直接拽着谢成成的手,套进大衣袖口里:“坐电动车太冷了,不穿不行。” 谢成成被他妈妈叨叨得耳朵疼,认命地穿上大衣,坐上后座:“走吧,我的妈。” 谢妈妈又给他戴上一顶毛线帽子,一直拉到耳朵下面,这才满意地骑上车。 严乔继续带宁舒回家,在口袋里攥了攥她的手:“想自己的妈妈吗?” 宁舒低着头,沉默了片刻,抿了下嘴唇:“不知道。” 她一方面好奇,生下她的人长得是什么样子的,过着什么样的生活。一方面又害怕,怕自己真是被他们抛弃的,至少徐美兰就是这么说的。 如果她真是被抛弃的,找到亲生父母,还不如不找。很多抛弃女婴的人都是因为重男轻女,想生男孩,就把女孩扔了。 这样的父母对她没有爱,只会让她照顾弟弟,补贴弟弟,一辈子纠纠缠缠,没完没了。 她不想过那样的日子,也不想连累严乔。 她也从来不觉得自己比别人少了什么,只要一想到严乔,想到他送给她的二十四份生日礼物,就满心都是欢喜,她转头看着他,笑了笑:“我有你和礼礼就够了。” 到了青柠门口,宁舒看见孙晓倩在和赵宇杰吵架,两人不知道又闹了什么矛盾,从大年初二吵到了现在。 宁舒去厨房串了串糖葫芦,拿出来递到严乔唇边,甜甜地笑了笑:“宁宁喂哥哥吃糖葫芦。” 严乔笑了一下,咬掉一颗,低头吻上她的嘴唇,喂给她吃。 回到家,宁舒给严乔倒了杯水,又切了点水果端到他的房间:“你是为了我受伤的,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严乔揽住宁舒,让她坐在他的腿上,不怀好意地笑了一下:“哥哥身上痒,给挠挠吗?” 宁舒从严乔身上起来,往后退了半步:“不给。” 严乔看着宁舒泛红的脸颊,忍不住逗她:“该看的不该看的,昨天晚上不是都已经看过了吗,还这么羞吗。” 昨晚她给他洗澡,怕水沾到他的伤口,没用淋浴,打了温水,用毛巾帮他把身体擦了一遍。 严乔刷好牙,让宁舒给他脱衣服,声音低沉,故意带着点喘:“乖宁宁,帮帮哥哥。” 昨天晚上没见他这么浪,因为她在生他的气,他不敢。今天见她不气了,马上就浪起来了。 冬天穿着毛衣,穿脱确实不方便,宁舒是个心软的,无视严乔的调戏,帮他脱衣服。 昨天第一次见他光着,她没好意思多看,一看到他就脸红,今天比昨天胆子大了一些,敢盯着他看了。 他的身材健硕挺拔,肌肉强壮,是经常参加体育锻炼的人才会有的。 她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肌肉,一边小声数着:“一、二……” 一共六块腹肌,充满力量感,像随时都能爆发出来一样。 她心跳漏了几拍,想到了除夕那晚做的那场梦,眼前男人的身体跟梦里的场景融合,她的脸红得像夏天菜园里熟透的番茄,又热又红。 宁舒转身拧了条温毛巾,在他身上擦了擦。 他个子太高了,她举着手很累,搬了个小凳子踩上去帮他擦,一边小声说他:“你没事长这么高干什么。” 男人的声音染了几分沙哑:“长得高,力气大。” “你在给哥哥挠痒痒吗?” 宁舒手上的力道加重了一点,站在板凳上擦着他的后背,低头往下面看了一眼就挪开了视线,声音低得像蚊子哼哼:“你怎么又那样了?” 严乔:“想妹妹了,就会那样。” 宁舒把脸埋在严乔身后:“那他这样站着累吗?” 严乔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低哑得几乎发不出声:“不累,就是热得难受。” 宁舒从板凳上下来,用另外一个盆打了一盆凉水,拧了拧毛巾递给严乔:“那你给他擦擦,降降温。” 严乔没接:“用这个没用。” 宁舒继续拿起那条温水毛巾,一边帮严乔擦胳膊一边说道:“那怎么办,要不把他浸在凉水里面?” 严乔:“不用,你赶紧擦吧,擦好出去。” 宁舒:“你…” 严乔:“对,就是你想的那样。” 宁舒没敢再吭声,红着脸继续帮他擦身。 她先把最没心理压力的后面擦好,磨磨蹭蹭地站在他前面,抬起手正要擦,被他抓住了手腕,她吓了一跳,差点把手上的毛巾扔掉。 严乔笑了一下:“胆怎么这么小,放心,哥哥听你的,结婚之前不会动你。” 他垂眸看着她,目光在她莹润饱满的嘴唇上留连:“你说的结婚,是指领证之后,还是婚礼仪式之后?” 宁舒低了下头:“等洞房花烛吧。” 她一低头就看见大宝贝了,赶忙又把头抬起头,一抬头就被他吻住了嘴唇。 他吻了她几口就放了她,怕控制不住自己。 宁舒用手背碰了下被他吻过的嘴唇,说出了自己近日以来的重大疑惑:“我们是不是不太配套。” 严乔轻轻蹙了下眉:“什么意思?” 宁舒的声音更低了:“就是,你知道螺帽和螺杆吧。” 她偷偷看了大宝贝一眼:“螺帽和螺杆如果不配套,就不能在一起。” “我,我们这种情况,就是螺帽太紧了,螺杆太大了,就进不去,拧,拧不上。” 她艰难地说完这段话,羞得想把自己的脸藏起来。 严乔看着眼前的女人,她又用这种清纯干净的语气说这种虎狼之词,可爱得要人命。 他在她耳边吹了口气,轻声说:“那你以后会死得很惨啊。” 见她一副快要吓哭了的表情,他赶忙哄她:“哥哥会轻点的,不会让你疼。” 宁舒仰着头,跟他打商量:“你,你能接受无性婚姻吗?” 严乔有一次想剖开她的小脑袋看看,里面整天在想些什么,他十分有原则:“不能。” 宁舒陷入犹豫和挣扎之中,经过一系列的权衡,抬头对他说:“那,那行吧,实在不行我再去磨练磨练演技。” 严乔揉了下宁舒的头发,轻笑一声:“不用演,别想太多,到时候哥哥会带你入戏,让你本色出演。” 宁舒把凉掉的毛巾放在温水盆里拧了拧,回来继续帮他擦,她的动作加快了很多,因为感觉洗手间的温度好像在逐渐升高,两个人的呼吸都有些不太稳。 她绕过大宝贝,帮他擦了擦别的地方,无意间碰了一下,烫到了她:能,能让他坐下来吗?” 他老站着,她要绕来绕去,不方便帮他擦别的地方。 严乔声音干哑:“这不是我能控制的。” 宁舒叹了口气,语气还挺失望:“要是有个开关就好了,摁一下站起来,再摁一下坐下来,这样就方便多了。” 严乔:“加个开关也不是不可以,但要设置一个强力震动档。” 宁舒又被调戏了,把手上的毛巾扔他身上:“再说骚话你就自己洗吧。” 宁舒:“不如我们聊点别的吧。”再这么下去,她没有办法呆下去了,脸热。 好在男人没有为难她:“那聊聊兴趣爱好吧。” 宁舒放松了不少:“我的兴趣爱好是写字,你呢?” 严乔:“我的兴趣爱好是运动,我们以后一起运动吧。” 宁舒没听出来这是一句荤话,天真地点了下头:“那我早起一会,我们一块跑步。” 严乔哑声道:“想知道他的兴趣爱好吗?”说完动了一下。 宁舒看到他动了一下,吓了一跳:“他,他就是一个零部件,能有什么兴趣爱好。” 被他说得有些好奇,她忍不住问:“是什么?” 严乔:“钻山洞,可惜条件有限,一直也没有机会尝试一下。” 宁舒:“…”她就知道这个男人嘴里没有几句正经话。 严乔:“宁宁,希望你的游乐场早点对他开放,他想进去玩。” 宁舒举起手上的毛巾,狠狠扔在这位骚男身上,转身走了:“你自己洗去吧。” 她站在窗边,把窗户打开一条缝,吹了会冷风,冷静了一下。 严乔收拾好,从洗手间出来。 他一边扣睡衣纽扣,抬眸看着宁舒站在窗前的背影,单薄瘦弱,连地板上的影子都是小小一团。 这让她看上去有些孤单。 他突然意识到,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只有他。 万一有一天他出事了,她该怎么办,谁来陪着她安慰她照顾她。 作者有话要说:预计下周完结。本来码了六千多字,删了一半,今天先更这些,等我好好理一理,谢谢大家! *** 感谢00a的地雷,谢谢大家! 第66章 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 离高考越近,宁舒和严乔越忙。 四月上旬体育考试,严乔在学校的大多数时间都和体育生呆在一起。 宁舒不用说了,毕业班的班主任任务重压力大, 除了看好学生们学习, 还要及时注意他们的身体和心理健康, 尤其是心理健康。 陶主任给高三年级单独安排了一间办公室,布置成了心理聊天室的样子, 供学生找老师聊天倾诉, 疏解心理压力。 宁舒坐在沙发上,转头看着眼前的少年,心里说不上来的难过。 他才十八岁,患了癌症。 宁舒一直记得, 上次跟一班的人发生冲突, 大家一起去护城河边, 在河边呐喊。 当时有人喊了一句:“我得了绝症,还有四个月就死了,哈哈哈, 开玩笑的!” 有人接了一句:“不许开这种玩笑, 六班的人都得好好的, 考上大学!” 宁舒一直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觉得那不像是一句玩笑话,没有人会开那种玩笑。 她私下里找了不少学生问,那句话是谁喊出来的,没有人承认,也没有人知道是谁。 宁舒的心一直揪着,她每次巡班, 一个一个看着班里的学生,总会想,会是他们中的哪个一个。 那时是十月底十一月初,现在是四月中旬,算算已经过去五个月了。 班里的学生一个都没少,她这才松了一口,相信那只是一句玩笑话。 直到今天,白越到办公室找她,跟她说他患了甲状腺癌。 最初确诊的时候他害怕极了,在网上查资料,以为自己命不久矣,只有几个月的时间可以活。 咨询医生后得知,他得的这种类型的甲状腺癌,是癌症中的幸福癌,又叫“懒癌”。通过简单的手术治疗是可以痊愈的,比起得了其他癌症是不幸中的大幸。 术后只要按时服药,不会影响患者的寿命。 宁舒问道:“为什么一直拖着不去做手术?”做手术需要请假,白越没请过假。 白越垂了下眸:“不想做手术,做了手术会影响颈部神经,从而影响声带。” 他抬头看着宁舒,眼里有亮晶晶的光:“宁老师,我的理想是成为一名歌手,要是做了手术,就没法唱歌了。” 白越是艺术生,二月份的艺考中通过了一所全国排名前几的音乐学院,只要他的文化课不拖后腿,就可以顺利入学,离自己的梦想更近一步。 他喜欢唱歌,喜欢音乐,让他不能唱歌,无异于杀了他。 宁舒劝白越听医生的话,一定要做手术:“如果最后身体垮掉,连命都没了,不就更没法唱歌了吗。” “上次元旦晚会,你唱的是自己写的歌,被同学录下来传到了网上,不是还有人出高价想买版权吗,如果声带坏了,你可以尝试一下转型做歌曲创作。” 白越垂着头,声音很低,固执道:“宁老师,你们不懂。” 一个人的兴趣和梦想就像谈恋爱,只能是她,非她不可,换成任何一个其他人,哪怕长相和她再相似,都不行。 宁舒打了个电话给一个医生朋友,回来对白越说:“要是一直不手术,等肿瘤压迫了神经,一样会出现声音嘶哑、说话无力。” 白越笑了一下,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朗,又比一般人多了份坚毅和清澈:“这不是还没到那个时候吗。” 他从沙发上起身,反过来安慰宁舒:“宁老师,我没事的,我先去上课了。” 宁舒叫住白越,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把严乔给她买的一大堆零食搬了过来,海带、海苔、山药片等等,全是对甲状腺有好处的,一股脑地塞给白越。 最后还不忘叮嘱他:“上课别吃,下课了再吃。” “还有,你头顶这里是不是又烫卷了。” 白越抓了下头,笑了笑:“没有,睡觉睡的。” 白越走后,宁舒一个人在那间心理聊天室坐了一会,看时间马上到六班的体育课了才起身。 以前每次体育课前,就跟玩猫鼠游戏似的,学生们是四处逃窜着往操场跑的老鼠,她是抓他们回教室看书上课的猫。 现在几乎没什么人主动往操场跑了,有主科老师来占课最好。没有老师来,很多人会跟体育老师说一声,要求回教室上自习。 学生们看见宁舒,从书桌里拿出来语文书,等着她上课。 宁舒手上没拿书和卷子,也没像以前一样把黑板课程表上体育的体字改成语文的语。 “今天的天气这么好,你们不出去晒晒太阳参加参加体育锻炼吗,”宁舒站在讲台上看着学生们,苦口婆心,“阳光多珍贵啊,它可以杀菌,促进钙的吸收,让你们长高,对视力也有很大的好处。” 班长同学答道:“马上高考了,有那个时间不如在教室里看看书,做做卷子,万一刷到一道高考题了呢。” 林婷不断点头:“我手上这道题长得就很有高考相。” 宁舒看着这群学生,很多人都要黑眼圈,晚上肯定熬夜学习了,有的困得熬不住了,就用风油精揉太阳穴,让自己清醒。 还有的直接站起来看书,实在没精神就去洗手间洗把冷水脸继续。每个人的桌子上都堆着像小山一样的书本和卷子。 体育课铃声响起,谢成成从教室后门进来:“已经跟严老师说过了,想上体育课的现在去操场集合,不想上的就在教室上自习。” 只有后排几个男生站了起来,学习太累了,他们想去操场打会球,放松放松。看其他同学坐着不动,又坐了回去,不打算去了。 宁舒走到后排,停在任子昂桌边:“想去就去吧,活动一下挺好的。” 任子昂看了看方瀚宇:“老方,去吗?” 方瀚宇正在做卷子,头也没抬:“不去,我得考工程大学。” 任子昂又探着头往谢成成的方向看:“成成哥,体委,打篮球去不去?” 谢成成转了下头:“等一会的,等我刷完这张卷子。” 说完拿着卷子转向后桌的严礼:“学霸,这题怎么做?” 任子昂从抽屉里拿出来生物练习卷,一边翻开一边说:“那我也做卷子吧,我爸妈还指望我子承父业当个医生呢。” 宁舒又看了看其他人,周思瑶、苏潘阳等人不用说了,过完年就没上过体育课了。殷彭海发着烧还在学习,就连生了重病的吕卉卉都没怎么请过假。 宁舒走出教室,关上后门,站在外面看着这群学生,鼻子突然有点泛酸。 放在以前,她看见他们有这个学习劲头,不知道得有多开心。 宁舒以前有句口头禅,每天都要在班里反反复复地叨叨。她总说他们,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 她现在开始担心他们的身体,怕他们为了学习,不参加体育运动,把自己的身体弄垮了。 严乔站在操场边,一个学生都没等来,看见宁舒从教学楼那边走了过来,小跑着迎上她:“宁老师,你们班学生最近怎么了,体育课都不上了?” 宁舒坐在国旗台边,背对着太阳:“我喊了,他们不肯下来。” 四月中旬,天气暖和起来,严乔身上穿着一套灰色运动服,袖口撸到手肘处。 他坐在宁舒身侧,伸手在她额头上抚了一下,逗她道:“别老皱眉,哥哥只喜欢年轻新鲜的小妹妹,不喜欢长皱纹的老婆婆。” 宁舒终于笑了一下,转头问严乔:“体考考完了,你最近是不是挺闲的?” 严乔:“嗯。”说完从口袋里拿出来一张数学卷子刷了起来,协助礼礼,冲刺高考。 上体育课的班级越来越少,都在教室学习。 有时候宁舒去学生宿舍查寝,经常能在宿舍楼下听见哭声,男生女生都有,后悔自己没早点努力。 陶主任就会拿出大喇叭在楼下接一句:“现在开始也不晚。” 严乔从口袋里掏出来一颗橘子糖,剥开喂进宁舒嘴里:“你也放松一下,别太紧张。” 宁舒只要一到学校,神经就是紧绷的,她也觉得累。 此时难得放松一下,晒着太阳,吃着酸酸甜甜的糖果,身侧坐着她喜欢的男人。 严乔刷卷子,宁舒在一旁说了很多话,不需要别人回答,更像是一种情绪上的自我排解。 “上次模拟考试,班级平均分进步了很多,比年级第一的一班只差了零点几分,孩子们这段时间真的很努力。” “今天上午的语文课礼礼睡着了,他从来没在课堂上睡过觉,昨天夜里肯定熬到很晚。” “今天上课我让林婷上来默写,准备点第二个人名的时候,学生们就开始起哄谢成成,陶主任说这种情况就要特别注意了。” “丁浩初确诊了轻微抑郁,希望他以后能好,心胸更加开阔开朗一点。” “郑楠他爸终于给他找了个后妈,还给我发了请帖。” …… “一二一,一二一……”嘹亮的口号声从跑道上传了过来,宁舒抬头,看见秦月香正在带着一班的学生们跑步。 他们这节课并不是体育课,跑了两圈就停了下来,聚集在树荫下面。 秦月香手上拿着书,在给学生们上户外语文课。 她还是跟以前一样,总能跟学生们打成一片,教学方式也很灵活多变。依旧喜欢跟宁舒比来比去,只是不再用鼻孔看人了。 很久没听见有人叫她秦孔雀了。 一班的蒋航宇同学跑过来:“宁老师,秦老师问你们班同学怎么不下来上体育课,还说两个班级可以联谊,比赛背课文,输的一方班主任唱歌。” 宁舒笑了笑:“你们玩吧,我们班学生在教室学习了。” 秦月香走过来,对宁舒说:“你是不是唱歌特别难听,不敢啊?” 宁舒抬着下巴撇了下嘴:“开什么玩笑,整个一中谁不知道宁老师唱歌好听,还拿过大奖。” 秦月香走后,严乔转头看着宁舒:“唱,唱给哥哥听。” 宁舒抿着嘴唇:“不。” 严乔没有为难她,笑了一下,揉了揉她的头发,低头刷卷子。 宁舒把嘴里的橘子糖咬碎,继续刚才的碎碎念:“我们班的白越,生病了不肯动手术,尽管是癌症中的幸福癌,可也是癌啊。” 严乔:“为什么不肯动手术?” 宁舒把白越的想法转述了一遍,转头看着严乔:“你也算是半个靠嗓子吃饭的,如果你是白越,你会作出什么样的决定?” 她从心底无法赞同白越的想法,觉得命最重要。 严乔把手上的卷子叠了几下装进口袋里:“其实,没什么不好理解的。白越爱唱歌,我爱你。” 有人把嗓音看得最重,他把她看得比命重。 严乔看着宁舒:“嗓子重要,但你,更重要。” 宁舒被严乔撩得脸红,起身道:“我去班里看看。” 严乔看着宁舒,心疼道:“晚自习放学回家我给你按摩,别太累。” 宁舒走后,体育组组长走了过来,扔给严乔几本考教师编制的书:“趁现在不忙,赶紧把编制考了,不然你就一直是合同工,说不定哪天就被开了。” 严乔接过来,翻开,密密麻麻全是字,看了就犯困:“好,谢谢组长。” 体育组组长小声提醒他:“你胳膊上那个文身,有空赶紧去洗了,不然编制过不了。” “天气马上要热了,穿得少,很容易被人看出来,万一被学生家长投诉,你的饭碗准得丢。” 严乔嘴上说好好好,心里并不在意。 他是个有退路的人,就算被开除了也不怕,他还可以回配音工作室,只要他的嗓音是好的就没事。 体育组组长一走他就把考编书扔到一旁去了,开始在心里琢磨关于宁舒身世的事,必要的时候他打算去一趟隔壁省,宁舒待过的那家福利院。 宁舒回到教室门口的走廊,站在后门窗户外面看了一会。 虽然班级纪律很好,趴窗户的毛病依旧改不掉,大概这辈子都改不掉了。 她推开教室门进去,背着手在班里走了几圈:“已经过去半节课了,真没有人要去上体育课吗,严老师正在操场等你们。” 学生们继续低头做作业,只有后排那几个一直想打篮球的出去了。 宁舒看了一眼黑板上的高考倒计时,还有54天,两个月都不到。 同学录已经在班里流转好一阵子了,不时有学生找她写寄语,她每写一个,离别的脚步就更近一步。 宁舒抬头看了一眼窗外,春暖花开,连吹进来的风都是暖的。 她却突然变得伤感起来,两个月后这些学生就高中毕业了。 她现在十几个小时跟他们在一起,将来连见一面都会变得异常困难。有的人一分别就是一辈子。 她从第一排的第一个学生逐个看过去,发现她们比刚进入高三的时候长大了不少,有的人连校服都变小了。 女生们都很漂亮,男生们都很帅。 她是一个语文老师,本该有更贴切更美好的词形容他们,此时却除了漂亮和帅,想不出第三个词来了。 下课前,宁舒站在讲台上拍了一下手:“都别写作业了,抬起头看我,或者转头看看窗外,休息休息眼睛。” 一些学生还在看书,一些学生放下了笔,揉着酸涩的手腕看着宁舒。 宁舒张了张嘴,发现越是临近高考,她对他们关于学习的叮嘱越来越少。 以前怕学生不好好学习,现在怕他们生病或心情不好,学习上反而没那么多东西可以叮嘱的了。 “没什么事,就多注意休息吧,别给自己太大的压力。” “晚上早点睡觉,睡饱了第二天精神才能更好,不然脑子昏昏沉沉的,学习效率会大打折扣。” “还有,最近换季,容易皮肤过敏的同学绕开楼下小花园。课间都出去玩玩,透透气,不差那十分钟的学习时间。” 宁舒注意到自己唠叨得有点多,这个年龄段的孩子最反感家长和老师的唠叨。她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好了,老师不叨叨你们了,下课了,出去玩吧。” 她自嘲地笑了一下,心想,自己真不愧是宁姥姥,太讨人厌。以后一定要管好自己的嘴,少说几句。 不久他们就要各奔东西了,不要让他们以后想起她来,对她的印象都是,哦,宁姥姥啊,整天叨叨逼的那个。 宁舒走出教室,看到宁振林给她发的消息:“宁宁,生日快乐。”后面跟着一个数额巨大的转账。 宁舒没收。 今天是4月16号,她身份证上的生日,这个日期不是她被抛弃在福利院门口的那天就是她被宁振林和徐美兰领养的那天。 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她的生日已经改了,改到了与徐美兰决裂的第二天,那是严乔给她的新生。 宁舒回到办公室,郭老师帮她倒了杯茶:“小宁宁,喝茶。” 宁舒一听见办公室的老师叫她小宁宁就想把严乔抓过来揍一顿。 是因为有一回,严乔来找她,看办公室没有别人,骚里骚气地喊了她一声,宁宁,小宁宁。被一个折回来拿东西的老师听见了,从那之后,大家开玩笑的时候特别喜欢这么叫她。 宁舒压低声音:“郭老师,怎么连您也打趣我。” 郭老师笑了笑:“挺好的,这名多好听啊。” “最近怎么回事,情绪有点低落啊。” 宁舒坐下来,盯着桌上的一张照片发呆,是运动会的时候跟班里的学生一起拍的,声音不舍:“这不是马上毕业了吗。” 其实不光她,高三办公室里很多老师都这样,跟学生们朝夕相处那么久,临到分别,说不难受是不可能的。 郭老师安慰宁舒:“没事,你第一年带毕业班,等到我这个年纪就好了,习惯了就不会难受了。” 宁舒的鼻子又开始发酸,被她及时控制住了,拿起桌上一摞作业批了起来。 批了几本她就忘记伤感和不舍了,她现在只想拿起戒尺冲回班里打他们一顿。 有的题讲了五六遍了还能错,每次错的还都不一样,错出个性错出花来了。 严礼的字还是不行,高考指不定要扣卷面分。谢成成错了两道古诗文送分题,郑楠作为语文课代表,连阅读理解的第一题都能做错。 还有这个秦可,做阑尾炎手术的时候是不是肚子进水了,“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的阑,被他写成了“澜”。 宁舒批好作业,找出严乔给她准备的一大瓶速效救心丸吃了几粒,里面其实是麦丽素。 她希望自己早点拥有像郭老师一样强大的心脏,不会被学生的作业气吐血,也不会因为毕业而难受。 却在一抬头的时候看见站在办公室门口栏杆旁的郭老师抱了一下班里来问问题的一个学生。 郭老师进来的时候眼眶微微泛红,怨今天的风太大,被沙子迷了眼。 宁舒低头在纸上写下一句话:“有人发明了又爱又恨这个词,就是专门用来形容学生的。” 她用红笔在“爱”字上面画了一颗爱心,又用黑笔在“恨”字上画了一把戒尺。 准备晚自习放学带回家给严乔看。 还没等到放学,晚自习刚一开始的时候宁舒就差点被气昏过去。 林婷慌里慌张地跑到办公室找她,满脸慌张,大口喘着气对她说:“宁老师,您快去看看,谢成成和郑楠为了一个高一的漂亮学妹打起来了,把后门窗户玻璃砸坏了,受伤了。” 宁舒头一昏,没昏倒,急得差点被椅子绊倒:“伤哪了,严重吗,去医务室了吗?” 林婷:“两人还在打,十几个男生都拉不开。” 宁舒被林婷带着往教室跑,一边问:“陶主任或者其他校领导知道了吗?” 林婷边跑边答道:“不清楚。” 天已经黑了,校园里灯光很亮,宁舒看见陶主任往高三教学楼的方向走了过去,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又昏倒。 一旦被校领导抓到,打架性质恶劣,还涉嫌早恋,肯定会被处分,这都临毕业了,熊孩子怎么还能这么搞事。 亏她上午还觉得欣慰,看他们学习那么认真,以为他们长大了懂事了。 宁舒以百米赛跑的姿势冲了出去,心想,必须赶在陶主任上楼之前把谢成成和郑楠拉开。 中间被绊了一跤,摔出去好几米远,膝盖擦破了一层皮,疼得哆嗦一下。 她来不及停留,赶忙爬起来继续往前跑,一转头看见林婷在哭。 宁舒一边跑一边拉着林婷,安慰她:“有老师在不会出事了。” 林婷听完,哭得更凶了。 宁舒现在顾不上她,眼看着陶主任离教学楼越来越近,她跑得更快了。 一直到教室楼道,被严礼和谢成成拦住了。 宁舒一看见谢成成,血压开始升高,气得正要骂人,谢成成从背后变出来一大束红色的玫瑰花塞到她手上。 严礼微笑着看着她,对她做了一个对待公主一样的鞠躬礼,引着她往楼上走。 宁舒一下子呆住了,突然明白过来什么,满腔怒气化成了感动,眼眶湿润,控制不住,捂着嘴巴哭了出来。 她抬头,看见楼梯扶手上绑着一个一个红的粉的气球。 她踏上楼梯,一直到教室门口,推开门,漆黑的房间骤然亮起灯光,闪着光的彩纸从头顶落下来,有人给她戴了一顶生日帽,有人举着手机给她拍照、录视频。 教室中间的桌子被搬开了,放着一个巨大的粉色生日蛋糕,周围洒满了玫瑰花瓣。 大灯熄灭,蛋糕上的蜡烛亮了起来,十八根小火苗温柔地跳跃着。 宁舒听见学生们齐声喊着:“宁姐,生日快乐!”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summer模、00a的地雷,谢谢大家! 第67章 宁舒抱着一束玫瑰花, 看着眼前的生日蛋糕和十八根蜡烛,哭得像一只傻狗。 一个女生帮她擦眼泪,小声安慰她:“宁老师,别哭了, 许个愿吹蜡烛吧。” 宁舒闭上眼睛许愿, 一首生日歌唱完, 学生们一块帮她把蜡烛吹灭。 有人问:“宁姐,许的什么愿啊?” 有人说:“许愿不能随便说出来, 不然就不灵了。” 但这并不妨碍他们猜。 “我猜宁姐应该是许愿早点嫁给严老师。” “别瞎说, 这还用我宁姐许愿吗,严老师跪着求娶还差不多。” “难道是早生贵子?” 宁舒笑了一下,擦了擦眼泪:“都不是。” 谢成成大叫一声:“我知道了,肯定是想让我们高考顺利, 金榜题名。” 这个答案附和的人最多, 这也确实最符合宁舒的人设。 但她还是笑着摇了下头:“不是。” 她环视着周围的学生, 教室空间被课桌椅占掉了很大一部分,站不开人,外层的人有的踩在椅子上, 还有爬桌子的。 窗外站着不少其他班的学生, 趴在窗边看热闹。 宁舒的视线落在班里每一个学生身上:“老师许的愿望是, 希望你们在未来的日子里,夏天有清风,冬天有暖阳,爱的人都在身边。” 站在宁舒身侧的两个女生跟着哭了起来:“宁老师。” 宁舒反过来给她们递纸巾:“别哭了,再哭眼线就花了。” 周晴擦了把眼泪:“宁老师,您发现我化妆了啊。” 她低声问:“那您怎么不逮我啊?” 宁舒笑着揉了下周晴的头发:“老师读高三的时候,除了学习就是学习, 老师其实很羡慕你。” “老师,很羡慕你们。” 班长拿过来一把半米长的蛋糕刀递给宁舒,请她切这块直径半米的生日蛋糕。 宁舒切之前特别念了首诗:“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言外之意就是,谁都不要想着用蛋糕糊她的脸,浪费粮食是可耻的。 宁舒把蛋糕分成五十份,分了好一会才分好。 教室的门突然被推开,陶主任走了进来,用手指了指几个学生:“那个,那个,还有那个,手机交上来。” 有人发出一声叹息:“不是吧女神,今天宁老师过生日哎。” 陶主任卷了卷袖口:“哪个说的,站出来,敢当着老师的面叫老师的外号,能耐了。” 站在门边的一个学生给大家做了个眼色,悄悄把教室的门反锁上,站在窗边的学生把遮光窗帘拉上。 “啪”的一声,有人关掉了教室的灯。 整个空间陷入一片黑暗,一阵混乱之后传来陶主任杀猪般的嚎叫声。 对学生们来说,他饰演的一直都是个反派角色,整天不是逮这个,就是抓那个。作为一个反派,叫声只能用猪嚎来形容。 等陶主任摸到点灯开关打开灯,他的脸已经不能看了,全是蛋糕上的奶油。 最关键的是,他还不知道是谁糊的。 学生们也算是给自己报仇雪恨了,外面看热闹的别的班的学生鼓掌叫好,称六班的人是替天.行道的英雄好汉。 宁舒抱着一束玫瑰花站在一旁,笑得肚子疼。 心想学生们这次还是太冲动了,往届的毕业生找年级主任报仇一般都是在高考前的最后一次离校之前。 宁舒记得很清楚,有一年陶主任被“报仇雪恨”的毕业生们满校园追,最后跳进景观河里游到对岸,又爬上树,才得以逃生。 整蛊年级主任是每年毕业季的必备项目。 宁舒为自己的学生担心,他们这么早就敢报仇了,不怕陶主任反击吗。 再忍忍,等到高考前几天多好。一般来说,年级主任怕影响学生们高考,被整得再惨也不会为难他们。 陶主任接过宁舒递过来的一盒纸巾擦了擦脸,看着这帮熊孩子:“今天看在宁老师的面子上,不跟你们计较,下次别让我逮着。” 说完往教室门口走去,临走之前说了句:“地上的蛋糕不好清理,班长找一下学校后勤部清洁员,费用报我名字。”说完关上门走了。 一个经常被陶主任抓去主任办公室挨训的男生操了一声:“有生之年居然被女神感动到了。” 晚自习下班回到家,宁舒把学生们送的花修剪好放在花瓶里。 洗好澡,宁舒盘着腿坐在沙发上,靠着严乔的肩膀,看学生们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一个手账本,里面有每个学生的照片和写给她的一段话。 宁舒一边哭一边看,看到一半严乔就不让她看了,怕她把眼睛哭肿了。 宁舒又拿出手机,问拿着手机拍照的学生要照片和视频。 她不会p照片,连滤镜都不会加,网上查了查,倒腾了好一会,把加了滤镜的照片发朋友圈。 从她焦急地从办公室跑出来,到接到谢成成手上的玫瑰花,看见楼梯扶手上系着的气球,教室里的大蛋糕,戴着生日帽的她自己,被糊了满脸奶油的陶主任,黑板上的高考倒计时,手账本的封面等等。 这个很少发朋友圈的人一口气发了七八条,语气是掩饰不住的骄傲和炫耀。 低调的宁老师第一次高调,秀的是师生情。 严乔:“……” “我不配在你的朋友圈拥有姓名吗?” 宁舒抱着手机,盯着看别人给她点赞和评论,百忙之中转过头,敷衍地在严乔脸上亲了一口。 严乔摸了下被宁舒亲过的地方:“原来我在你心里只能排到第四十九位。” 六班一共四十八个学生。 宁舒转头看着严乔:“错了哥哥,你在我心里没有位置。” 严乔敛了下眉,神情有些不悦:“什么意思?” 他听见身侧的女人甜甜地笑着对他说:“因为哥哥已经融入宁宁的骨肉血液里了呀。” 严乔突然被撩了一下,老畜生脸红,把女人压在沙发上亲了一会,声音低哑“哥哥想跟宁宁生孩子。” 孩子是骨肉血液融合而后的结晶,长着两个人的模样。 宁舒被严乔的声音撩得耳朵痒,仰着头躲避他的嘴唇,红着脸小声道:“你别这样说话,我一听到你的声音就想怀孕。” 两人在沙发上撕缠了一会,宁舒气喘吁吁地推开严乔:“不能再亲了。”很容易擦枪走火,让她黄花大闺女的身份不保。 严乔带着坚强的大宝贝走到窗边,吹了吹风冷静了一会。 宁舒正在收拾书桌,发觉桌腿有一点晃:“哥哥,帮我修桌子。” 严乔看了看,回自己房间拿了本书过来,撕掉几页,剪成小圆片垫在桌腿下面:“好了,这样就不晃了。” 宁舒捡起地上严乔撕下来的那本书:“教师考编书,你就这么给撕了?” 严乔满不在乎:“我们组长硬塞给我的,反正我也不看,给你垫桌脚用也算发挥它的作用了。” 宁舒认真地把书放在书桌上:“你真不打算考编了吗,要是想考,我可以帮你,带着你一块学。” 严乔摆了下手:“不用,你还带着毕业班呢。” 等严乔回房间之后,宁舒重新翻开严乔的考编书,开始一页一页地帮他划重点,万一有一天用上了呢。 现在社会就业压力那么大,企业生存艰难,说不定哪天青柠就倒闭了,他工作的配音工作室也倒闭了,同时他还被一中开除了。 能考个编制就好了,先把教师这碗饭端稳了,将来也不至于沦落成无业游民。 宁舒睡下没多久严乔就出门了,他又接了些活,骑着摩托车出门。 前往工作室的路上,在一个路口停下来等红灯,严乔听见街边便利店门口传来女孩们说话的声音,是在讨论他。 他转头看了一眼,她们年龄并不大,二十不到的样子,穿着打扮却很成熟,露脐装,短裙,染发,浓妆艳抹。 浑身上下透着一股不符合她们年龄的做作和放纵。 严乔只看了一眼,没认出来化了浓妆的宁霜,就算认出来,跟她也没什么好说的。 严乔走后,几个女孩继续讨论。 其中一个是这群人里的大姐头,附近技校的,从小就很社会,其他人都在讨好她。 大姐头吸了口烟:“刚才那男的长得不错,身材也好,还有钱,就他那辆改装过的摩托车,没有二三十万拿不下来。” 宁霜刚加入这个小团体,急于讨好老大:“那个人我认识,那是我姐夫。” 大姐头:“姐夫,结过婚了?” 想到宁舒,宁霜眼里涌上恨意:“没。” 大姐头调笑着说了一句不堪入耳的粗俗话:“小姨子是姐夫的半个屁股。” 其他人开始哄笑,宁霜没吭声。 另一个女孩说道:“别的不说,问他要点钱花总成的吧?” 其他人附和:“就是啊宁霜,你好像还没请我们吃过饭吧,去弄点钱不难吧。” “哎呀,你该不会不敢问你姐夫要钱吧,是不是怕你姐姐?” 宁霜大声打断别人的话:“就她那个衰样,从小就是被人抛弃的命,我有什么不敢的。” 大姐头拍了下宁霜的肩膀,勾唇笑了一下:“姐姐就喜欢你这样的,有勇气有野心,将来肯定能成大事。” 宁霜恨宁舒,认为要不是她,徐美兰的精神不会出现问题,导致现在被送去精神病院。 一中校园里开始有流言散发出来,高三的宁老师从小就是被人抛弃在福利院门口的,养父养母辛苦把她抚养长大,她不感恩,不孝顺,把养母气得精神失常,也从不去看望养父,对一起长大的妹妹不闻不问。 虽然流言四起,宁舒平时的为人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没那么容易被带节奏。 尤其是六班的学生,听见有人背后嚼舌根,必然要去理论一番,有几次还差点跟人打了起来。 方名雅特地找到宁舒问了一下,宁舒没有否认自己是被人收养的事实。 其他罪行,她不认。 宁舒觉得方名雅有些奇怪,他平时不是一个会对流言感兴趣的人,他的教养也不会允许他当面打探别人的隐私。 宁舒没有多想,也没有被流言影响到情绪。带毕业班已经很忙了,她没那么多闲心陪宁霜玩。 有人问她就解释一下,没人问她就忙别的,日子该怎么过还怎么过。 针对这件事,陶主任在全校师生会上说,学校是学习的地方,让学生们把心思放在学习上。真有老师失德,学校自会作出调查和处理。 同时,要是有人企图中伤老师,也必然会严惩不贷。 宁霜站在操场上听着校领导的发言,手指紧紧捏着自己的校服下摆,不服气地咬了咬牙。 她转头看向教师队伍,宁舒身后站着严乔,他正用手帮她遮挡太阳。 旁边的几位老师看起来跟她关系也很好,台上没人发言的时候,她们会一起说笑。 她笑得那么灿烂,那么美好。 她什么都有了,有男人,有钱,有朋友,所有人都喜欢她,维护她。 宁霜用指甲掐着自己的手心,皮肤疼了似乎就能缓解内心的怨恨和不甘。 那个没人要的野种从小就比她长得好看,她的眼睛大,皮肤比她白,学习比她好,还比她乖。 她每次一看见她讨好爸爸妈妈的样子就想吐,又觉得痛快,觉得她必须靠讨好别人来获得关爱很可怜可悲可笑。 这一切都是她活该,谁叫她从小就被人抛弃,进入别人的家庭,抢别人的爸爸妈妈。 都怪她,害得爸爸妈妈离婚,妈妈进了精神病院,她把她的家毁了。 她没有朋友,没有妈妈,学习退步,没有前途,什么都没有了。 她不戴假发像个丑八怪,周围的同学都不和她玩了,她只能找学校外面的朋友。 她一边沉沦在跟她们在一起的自由和放纵,一边痛恨自己的堕落,两股力量反复拉扯,几乎要把她整个人扯碎。 她恨宁舒,她要毁了她,让她一无所有。 校领导让一个学生代表上主席台讲话,宁霜趁机跑了上去,拿起桌上的话筒,看着宁舒的方向,声音怨毒:“宁舒宁老师,我的姐姐。” “她不光是被人抛弃在福利院门口没人要的野种,爸爸妈妈生下我之后,她嫉妒,想掐死我,被发现之后离家出走。” “回家之后身上的衣服都破了,九岁就肮脏的男人强女干了,整天装作一副清纯干净的样子,实际上早就烂了,烂透了!” 话筒连着广播大喇叭,刺耳的声音传遍校园每个角落。 宁霜还想继续说,被一旁的老师捂着嘴巴带了下去。 宁舒站在太阳下,耳边似乎回响着宁霜的声音。 记忆把她带回到十几年前下着的雨的那天晚上,膝盖上的疤痕隐隐作痛,沉睡已久的记忆被唤醒。 严乔抱着宁舒的肩膀,发现她的身体微微发抖,他的手稍微用力,帮她止住颤抖。 宁舒低了下头,不敢去看周围人的目光,她转头看着严乔,赶忙替自己解释:“不是,不是她说的那样,我没有,没有被人……” “哥哥知道,”严乔柔声安抚她,“没事的。” 宁舒仰头看着严乔:“你相信我吗?” 严乔揉了揉宁舒的头发:“你在问什么蠢话。”别说宁霜在胡说八道了,就算是真的,他也不会嫌弃她抛弃她。 他每天每天都想把她娶回家,好好疼着。 严乔把宁舒带到学校的小竹林长椅上坐下来。 他蹲在她身前,轻轻撩起一点她的裙摆,用指腹揉了揉她膝盖上的那道疤痕:“还疼吗?” 宁舒抿了下嘴唇,低声道:“不疼了。” 似乎怕严乔不相信,她认真解释了一遍:“当时,当时那个棍子上面有个钉子,被钉子划伤的。” 她怕他不信,越说越急:“他们没碰我,因为那天下雨了,我倒地上了,滚了一身泥水,身上脏,他们嫌弃,踢了我几下就走了,我并没有多疼。” “真的,我一点都不疼,”她终于急得哭了出来,一边擦眼泪一边解释,“我没被人碰过,我很干净。” 很长一段时间以来,严乔一直想问她,很多年前的那天晚上,她离家出走之后发生了什么,怕她有什么不好的回忆,他几次想开口都把话堵了回去。 她话里说得轻巧,只是被钉子划伤,只是被踢了几下,他不用想也知道,实际情况远比她形容的要糟糕。 她只是不是想他心疼,不想他担心而已。 他想到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她以为他是个不三不四的混混,一看到他就害怕,恨不得躲得远远的。 跟他在一起之后,平时在街上看到混混打扮的男人,她都会躲在他身后,不敢露头,生怕被人抓过去打。 这一切足以说明,小时候被抛弃和毒打的事在她心里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 他起身抱了她很久,脑子构建出来的画面挥之不去。 九岁的小女孩失去父母的疼爱,在绝望和恐惧中背着自己的小书包离家出走,她一边走一边哭,下了雨没有伞,跑到屋檐底下躲雨,被几个不三不四的小混混看见。 他们在成年人的世界里活得失败,以欺负弱小为乐。别人越怕,哭得越凶,他们就越快乐,越疯狂。 瘦小的女孩被带着钉子的棍子打得倒在地上,膝盖上流了血,染红了白袜子,像只濒死的小猫一样被人在泥水里踢来踢去。 严乔的呼吸一滞,心脏像被人用一把淬了毒的钝刀狠狠刺穿,五脏六腑都在疼。 他从口袋里拿出来一个黑色的小盒子打开,里面是大年初一那天,他们一起逛商场,他背着她挑选的那枚粉色钻石戒指。 是他用来向她求婚的戒指。 他几乎每天都把这枚戒指带在身上,一直在找一个合适的机会给她戴上。 他抓起她的手,把她左手无名指上的情侣对戒摘掉,戴上钻石戒指,抓起她的手,低头在戒指上吻了一口:“婚礼酒店已经定好了,高考结束的那个夏天,我们结婚。” 作者有话要说:倒计时,还有三四章就完结了,谢谢大家! *** 感谢00a的地雷,谢谢大家! 第68章 宁舒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只要一合眼就能看到当年离家出走的画面,腿上的疤痕突然开始疼,疼得她想哭。 她以为自己已经把那段记忆忘了,宁霜的话把她带回了离家出走的那个雨夜。 他们不是没有碰到她, 不光是用带着钉子的棍子打了她, 踢了她, 他们还摸了她。 她那时候太小了,不懂, 以为他们只是在打她。多年以来, 她也一直是这样认为的。直到宁霜说出强女干两个字,她才猛然回过神来,知道那是猥亵。 幸而当时有路人经过,不然她就真的变成宁霜嘴里的那样了。 她好不容易构建起来的安全感被宁霜的一句话锤得裂开了一个口子。 虽然孙晓倩告诉她, 在中国乃至全世界, 每三个女孩就有一个在小时候被或轻或重地猥亵过, 这不是受害人的错。可她还是难受,因为严乔太好了,他对她越好, 她越觉得自己不好。 严乔给她戴上钻石戒指的时候她没说话, 想点头答应他, 又觉得自己配不上他的好。 她也不愿意摇头,万一他看她不接受他,转头跟别的女人好了怎么办,那她在这个世界上不就变得一无所有了吗。 她不敢对他说出真相,只能一个劲地解释,说自己是干净的,没有被那些人碰过哪怕一下。 她恨那些人, 恨抛弃她的宁振林和徐美兰,更恨狠心把她扔在福利院门口的亲生父母。 要不是他们,她不会在面对自己最爱的男人的求婚时感到心虚和犹豫,她本可以开开心心地接受他,成为全世界最幸福的新娘。 余生还很长,她不想带着秘密和对他的欺骗生活,这让她觉得自己卑鄙又无耻。 这一次,她的坚强似乎不够用了,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从一出生就被命运抛弃了。 她躺在床上,抱着严乔给她买的那只毛绒小爱莎,闭上眼睛睡觉。 她睡了好一会也没睡着,起身去了严乔的房间。 他今天晚上出门了,说是配音工作室的同事聚餐,早早对她报备过,让她有事打他的电话。 宁舒爬上严乔的床,躺在他的枕头上,盖着他的被子,被他的味道包裹着。 严乔此时正在宁舒家附近的一家咖啡厅,他约了宁振林见面。 严乔把自己的手机递给宁振林,开门见山地说道:“给宁霜办转学。”他的语气看似随意,却带着毋容置疑的威慑力,尽管眼前这个人比他大了很多岁,是他喜欢的人的养父。 宁振林看起来比上次见面老了很多,没刮胡子,脸上透着浓重的疲惫。 他看了看严乔的手机,里面是是严乔和宁霜的微信聊天记录。 上面清清楚楚地显示出来,宁霜在威胁严乔,问他要钱,说他要是不给她钱,她就到处散布宁舒的果照。 宁霜手上不可能有宁舒的照片,她说她可以从网站上下载,找个模糊不清的面目,在上面写上宁舒的名字,发给宁舒班上的学生家长。 就算是假的又有什么关系,家长们相信是真的就行了。 到最后,即使事件调查清楚,沾上这种事,宁舒的名声肯定也已经坏了。 宁霜还说自己是未成年人,不满十六岁,就算杀了人都不用负刑事责任,何况是这点小事。 严乔转给宁霜一万块钱。 没过几天,宁霜又找到了严乔,继续问他要钱,这次是要三万块。 说他要是不给她钱,她就喊人,说她姐夫要非礼她。 反正她是个孩子,出了事大家都会同情她,而严乔会被骂成禽兽老师。社会新闻上这种事件并不少见。 严乔又把钱转给她了。 宁振林看完手机上的聊天记录和转账记录,气得脸色铁青。他最近一直在往精神病院跑,配合医生对徐美兰的治疗,没顾得上管宁霜。 宁霜做的这些事算是敲诈勒索了,即使不用负刑事责任,严乔要是追究起来,她是要被管教的。 宁振林抬眸看了看眼前的人,知道他骨子里如何狠厉果决,断然不会轻易被一个没脑子的小丫头片子勒索。 他是故意的,故意就范,好拿捏住宁霜的把柄。 宁振林转了四万块钱给严乔。 严乔没收钱,他收起手机看了看宁振林:“不要再在宁舒身上花心思了,她这辈子都不可能跟你修复父女关系。” “诚然,法律上她对您和徐美兰有不可推卸的赡养义务,那四万块钱就当赡养费或者这些年来您对她的抚养费。” 宁振林皱着眉:“非要这么冷漠残忍吗。” 严乔抬了下眸,声音泛着森然冷意,继续说道:“我不管您用什么手段和方式,以后不要再让宁霜出现在宁舒面前,否则我不会像今天这么好说话。” 宁霜是未成年人,法律保护她。即使把她送去管教,等她出来了,只会更恨宁舒,反复纠缠,没完没了。他选择拿捏住宁霜的把柄,利用宁振林看管她。不是最解恨的办法,却是对宁舒最好最温和的。 宁振林知道严乔是怎么把徐美兰送进精神病院的,他必须看住宁霜,不然宁霜的下场不会比徐美兰好多少。 宁振林深知,眼前这个人看起来斯文礼貌,实际上再卑鄙、狠厉的事都做得出来。 严乔不想多呆,想早点回去陪宁舒,快刀斩乱麻地把宁霜的事情说完,切入当年宁舒被收养的话题:“4月16号是她被抛弃在福利院门口的日期,还是你们收养她的日期?” 宁振林低头看着手边的咖啡杯子,不知想到了什么,神情有些落寞:“是收养那天。” “那时候她刚被扔在福利院门口一个多月,看起来还不满一岁。” 很奇怪,最近他总是想起当年宁舒被收养的画面,他和徐美兰结婚好几年都没有孩子,被医生诊断为不孕症,于是领养了宁舒。 他们运气很好,养了一个年龄小,身体各方面都很健康的孩子。 宁振林并不想与严乔为敌,他知道他是个危险的男人,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 严乔:“当年的照片还有吗?” 宁振林拿出一本收养证递给严乔:“宁宁的脸被宁霜用笔划花了。” 严乔接过来,连他自己都没发觉,他竟然有点紧张,他将看到婴儿时期的她。 照片中的她比现在胖,白白嫩嫩,穿着一件大红色的肚兜,胳膊上的肉一团一团,肥嘟嘟的。 这么可爱的女孩儿,这么会有人狠心抛弃。 严乔合上本子,问宁振林要了福利院的地址:“她身上有她亲生父母留下的东西吗?” 宁振林皱了下眉:“你打算去福利院帮她找父母?” 他语气笃定:“别找了,我们当时问得很清楚,反复确认,她的确是被人抛弃的,找到了也是个麻烦。” 严乔:“所有您考虑过的事情我都考虑过,并且深思熟虑过。” 宁振林见严乔执意要去找,答道:“没有,她身上没有任何首饰或者红绳、吊坠之类用于身份识别的东西。” 严乔:“胎记呢?” 宁振林:“也没有。”有的孩子天生就没有胎记。 “那家福利院在隔壁省的山区里,一个镇上,路不好走,我们那次过去,眼睁睁地看着前面的车在山路上侧翻,死了好几个人。” 严乔从咖啡厅里出来,开车回家,车里放着宁舒最喜欢一首轻音乐。 宁霜发疯那天,他把宁舒从操场带到小竹林的时候就发现了她的异常。 她身体微微发抖,语无伦次地向他解释,拼命说自己是干净的。 面对他的求婚她沉默了,他猜测出她曾经受到过伤害,不止是膝盖被钉子划伤,被棍子打了几下,被人踢来踢去。 她不敢向他坦白,怕他嫌弃她,抛弃她。 严乔把车停在路边,打开车窗,一根烟抽完,定了一张去福利院的车票。 —— 宁舒在严乔床上睡了一会,醒来之后心情好了很多。 她觉得闷,打算出去散步,随便在永宁里天堂街学校附近走走,只要不是一个人呆着就好,不然她总胡思乱想。 四月中下旬的晚上,天气还是有点冷,宁舒扎着低马尾,身上穿着一件粉色衬衫,下身是一条浅蓝色牛仔裤,踩着一双白色板鞋。 整个人看上去温婉又有活力,比她此时的心情好看多了。 她穿的是无领衬衫,脖子光溜溜的,风钻进衣服里,有点冷。漫无目的地走了一会,被一阵冷风吹得缩了下脖子。 宁舒在一家卖红豆水晶糕的铺子前看见了方名雅。 方名雅身旁跟着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看样子是他的母亲。 宁舒像以前一样,微笑着跟方名雅打了声招呼:“方老师。”她打了个喷嚏,鼻子有点发痒,不知道是不是被冻感冒了。 方名雅温和地笑了笑:“宁老师。” 宁舒闻到刚出炉的糕点的香味,让老板打包了一份。 红豆水晶糕是用红豆和藕粉做的,甜甜的,很多小孩子和年轻的女孩爱吃。 方母走过来,也买了一份。 她看了看宁舒,把自己脖子上的丝巾摘掉,帮她戴上,打了个漂亮的结,笑容慈祥:“晚上出门怎么不多穿件衣服。” 宁舒笑了一下:“出门急,忘穿了。” 方母多看了宁舒好几眼,舍不得挪开视线,又怕唐突了别人。她的举止一向优雅得体,鲜少失态。 她喜欢看这个年纪的女孩,尤其喜欢笑起来甜甜的,有一对小酒窝的女孩儿。 等方家母子走远了宁舒才注意到自己的失态,方母穿的也是无领的上衣,把丝巾给了她,她作为晚辈,不应该收下。 她摘掉脖子上的丝巾,往前追了几步,正要喊人,看见方名雅抱着他母亲的肩膀,正拿着纸巾给她擦眼泪。 宁舒没再往前,她有点不明白,方才还在微笑着看着她的人,为什么突然哭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00a的地雷,谢谢大家! 第69章 “严老师, 这是我的位子,”陶主任站在严乔面前,指了指一排椅子的最边缘,“你的在那边。” 严乔转头看了一眼:“哦, 是吗, 那我们换换吧。” 陶主任一脸你在说什么的表情:“本座堂堂一个年级主任, 你让我坐在最外面?” 今天是高三年级拍毕业照的日子,前面五个班级都拍好了, 现在轮到六班拍了。 按照排位, 校长、班主任和年级主任坐在第一排的中间,两边依次是各位主科老师,轮到美术、音乐、体育等副科老师已经排到天边了。 严乔现在坐的是宁舒身旁,刚好把陶主任的位子占了。 陶主任看了看紧紧挨在一起的严乔和宁舒:“你们去拍婚纱照不好吗, 非得往毕业照中间挤。” 后面的学生嗷嗷叫地起哄:“女……陶主任, 就让严老师和宁老师坐在一起吧, 这对我们来说也是一种回忆。” “我们,也是这份爱情的见证者!” “就是,让宁老师坐在中间, 严老师坐那么远, 让我有一种王母娘娘附身的感觉。” “棒打鸳鸯这种事, 缺德。” 爱情杀手陶主任指了指那几个插话的熊孩子:“你们几个名字我都记下了,等高考结束返校拿毕业证,我看看你们能考几分。” 严乔转头对宁舒说:“一会去操场再拍。”说完起身,坐在一个体育老师应该坐的位子上去了。 等后面的学生也排好队伍,摄影师站在摄像机前面看了看:“那位高个儿的老师,麻烦看着镜头,不要老探着头盯着中间。” 学生中有人喊了声:“严老师是盯妻狂魔。” 宁舒脸红了一下, 转头往严乔的方向看了看,让他坐好,别乱看。 拍好毕业照,各班级可以在校园各处自由拍摄。 严乔专门从校外请了一位摄影师,罗明罗大师。 他不光会文身会画画,拍照也不错。 罗明扛着单反,追着六班的学生们拍了一会,越发觉得自己年纪大了,精力不济,这些孩子精力怎么能这么旺盛,居然还有趁老师不注意爬树上墙的,跟猴一样。 最后,学生们来到操场正中间,排成一个大大的爱心的形状,让严乔和宁舒坐在正中间,起哄让他们亲一口。 严乔没什么心理压力,宁舒有点害羞,最后是被严乔摁住后脑勺亲上的。 罗明一边摆弄单反,一边操控无人机航拍,还要被塞狗粮,日子过得苦不堪言。 最后一张照片是严乔拍的,宁舒和全班学生的合影。 绿色操场,一大片蓝白色的校服,宁舒穿着一条浅蓝色的连衣裙站在学生们中间,转头对大家说:“排好队,不要挤,矮的站在前面,高的自觉靠后,前面一排蹲着,后面一排垫脚尖。” 她的声音早被淹没在人群中了,没人肯好好排队,都在争抢C位。 谢成成最嚣张:“作为全校最帅的男人,我站在中间怎么了,谁不服气,过来单挑。” 郑楠勒住谢成成的脖子把他甩倒在地上,又被谢成成抱着腿拖倒。 两人在地上打架的时候,方瀚宇往C位一站,冲摄影师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可以开始拍了严老师。” “全校最帅的男人在这儿!”任子昂跳上去摁住方瀚宇的脖子,把他的C位抢走了。 方瀚宇摔倒在地上,屁股生疼,起身抱着任子昂的腰把他拖走了。 现在C位重新被谢成成抢走,不知道是哪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坏心眼的家伙,把他推到了女生堆里:“你不跟林婷拍几张吗。” 其他人开始起哄。 宁舒觉得自己带了一群幼儿园的小朋友,感到心累。 严乔举着单反相机:“赶紧排队,我数到三,拍到什么样就是什么样了。” 他数了三声,摁下快门。 镜头中,宁舒站在中间,正抬起手帮周思瑶把额前的一缕头发往后撩,旁边的周晴同学掏出了偷偷带来的粉饼,正在往脸上擦粉。 谢成成被方瀚宇捂住嘴巴跌出了C位,左侧两个看不见脸的男生在打架,右侧两个勾肩搭背咬耳朵。 有人在别人的头顶用手比划了两只兔耳朵,有人正在低头整理自己的衣服,有人笑得看不见眼睛。 有人想到了分离,视线落在操场的红色跑道上,眉眼藏着淡淡的忧伤。 就是没有一个看镜头的,除了严礼。他站在宁舒身后,唇角微微弯着,抬眸看着镜头,眼里落满细碎的阳光。 太阳照在头顶,微风吹过,栀子花的香味从他们鼻尖钻过,青春的画面定格。这一年,他们十八岁。 上课铃声响起,学生们回班,宁舒走到严乔身侧,看了看相机里的照片:“我有几张闭眼了,最后一张也没拍好。” 严乔揉了揉宁舒的头发:“挺好的。” 罗明收起他的无人机:“就是,这多鲜活,比站得规规矩矩的好看。” 严乔把罗明赶走,带着宁舒回办公室,路上遇到方名雅。 宁舒突然想到,方母的丝巾还在她那儿:“方老师,一会我把丝巾还给你,已经洗好了,替我向您母亲说声谢谢” 方名雅温和地笑了笑:“没事,宁老师不用这么客气。” 他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脸上依旧带着温和的笑容,宁舒从来就没见过他生气过,哪怕是在再熊的熊孩子面前。 方名雅停下来看了看宁舒,犹豫了一下说道:“宁老师,我们拍张合影吧。” 宁舒下意识地转头看着严乔,心想,这个大醋精大醋王肯定又要吃醋了。 出乎意料,严乔往一旁站了站,拿出自己的手机:“我帮你们拍。” 严乔拍好照片,甚至跟方名雅约了饭。 等方名雅走远,宁舒抱着严乔的胳膊,抬起手摸了下他的额头:“没发烧,脑子怎么就坏了?” 严乔弹了下宁舒的脑门:“没坏。” 宁舒不放心:“那你们晚上吃饭,我也要去。” 严乔:“我打算在菜里投毒。” 宁舒:“那我不去了,你要是因为投毒被抓了,也别说认识我。” 严乔把宁舒送回办公室之后就回了自己的办公室,跟组长请假,说自己要去外地探亲。 体育组长看了看严乔:“上次给你的考编书怎么从来没见你带过来翻过?” 严乔本来就不打算考编制,直接说道:“不想看,字太多了,看着头疼。” “什么亲非得现在探,马上放暑假了,暑假再去不行吗,”组长脸上难得显出几分不悦,“你这学期的请假额度早就超了,这次还一下子请三天,再报上去校领导未必肯批。” 他不得不认真地提醒严乔:“你是个合同工,合同工!”不好好干是要被开除的。 严乔已经把去福利院的车票定好了,他等不到暑假了,他要在结婚之前把宁舒的身世问题解决好。 他语气坚决:“就算领导不批,我也得去。” 体育组组长一直都很喜欢严乔,并不想看到他因为频繁请假和旷班被学校开除:“你不是要跟宁老师结婚了吗,要是被学校开除,这个婚还结得好吗。” “人家宁老师不会嫌弃你这个无业游民吗。” 严乔:“没事。”说完走出了办公室。 体育组组长被严乔气得心口疼:“走吧,走了就别回来了。” 严乔来到青柠,看见赵宇杰站在门口:“不蹲着了?” 赵宇杰吸了口烟:“不了,怕被孙老师骂。” 严乔笑了一下,没有多说什么,两人一块上了二楼包厢,严乔把自己准备去福利院的事讲了一遍:“加上周末一共四天,我不在的时候看着点礼礼。” 赵宇杰扔给严乔一根烟,低头用手机查了查:“我刚一在搜索框打上那个地方的名字,跳出来的新闻,十个有八个都是车祸,有一段山路被称为什么‘黄泉之路’。” “过几天吧,我跟罗明陪你一块去” 严乔点了根烟:“不用,我自己去,到那边租辆车,不乘大巴。” 严乔的车技很稳,正常情况下不会出问题,赵宇杰放心不少:“那你记得多带点土特产什么的回来,什么蜂蜜、土猪、各种菌类,一样来个十几二十斤。” 赵宇杰又看了看手机:“那一带贩卖婴幼儿的人贩子挺多的,这有个新闻,说当地警方又又又抓到了几个,现在正在帮那些孩子寻找父母。” 他十分笃定:“宁老师肯定也是被拐卖的。” 严乔没说话,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深不见底,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晚自习放学,宁舒回到家,严乔跟方名雅吃饭还没回来。 她站在别墅门口,不断往街道上看,过了很久才看到严乔从天堂街的方向走过来。 她小跑着过去,仰头看着他:“怎么现在才回来?”她不明白,他跟方名雅能有什么好谈的。 严乔把宁舒从地上拦腰抱起来,转了一圈,让她的裙摆飘起来,在她唇上亲了一口:“不是让你先睡吗。” 宁舒从严乔身上下来:“你不回来我睡不着。” 严乔揉了下宁舒的头发,牵着她的手走进家门,勾了下唇:“等哥哥给你暖被窝?” 宁舒把自己的手从严乔手上挣开,低了下头:“不是。” 他感觉到了她的闪躲,重新抓起她的手,把她攥得更紧了,直到她喊疼,他才松了点力气:“再敢躲哥哥,就让你疼。” 他用了狠力气,把她的手攥得发麻。 除了接吻的时候被他咬,他从来不舍得让她疼一下。 她觉得委屈,一低头眼泪就流下来了。 严乔把宁舒抱到沙发上,蹲在她身前,抬头看着她的眼睛,用指腹帮她擦眼泪:“哭什么?” 宁舒偏着头,眼眶通红,哽咽了两声:“你把我弄疼了,你以前不这样的,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严乔抓起宁舒的手,放在自己唇边吹了吹:“还疼吗?” 宁舒缩回手,把自己的另一只手递了过去:“你吹错了,是这只。” 严乔当然知道,他只是在逗她。 但他的玩笑似乎不好笑,她不光没笑,嘴巴撅得更高了。 她顿了一下,开始盯着他的眼睛看,似乎要透过他的眼睛看到他的内心:“你还喜欢我吗?” 严乔握着宁舒的手,放在自己脸颊上轻轻蹭了蹭:“这句话是不是该我问你。” 他看着她,声音低沉:“你好像,并没有接受我的求婚。” 那天在小竹林,她把他给她戴上的那枚粉色钻石戒指摘下来放在了他的手心里,说他是个好人。 宁舒低了下头,情绪持续低沉,她有些不安地用手指扣着自己的裙子布料:“严乔,你太好了。” 宁舒低头咬着自己的嘴唇,她觉得自己不好。 他那么好,应该配一个家世良好、干净的女人。 严乔起身,坐在宁舒身侧,转头看着她,故意说道:“你不肯接受哥哥,哥哥很寂寞,找别的女人行吗?” 宁舒猛得抬头:“不行!” 看着她的眼泪和眼里的恐惧,他后悔了,就算是气她激她,也不该对她这样说话。 他正要对她道歉,看见她低头解自己的纽扣。 上面两粒已经解开了,能看见粉色的文胸,皮肤雪白,像是要从里面爆出来。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帮她把纽扣扣上,声音沙哑:“你这是要干什么?” 宁舒低着头,声音像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你不是说你寂寞吗。” 她性格保守,从懂事开始就坚持认为,女人破处应该在新婚之夜。他们在一起,好几次在擦枪走火的边缘,她都忍着没让他动。 宁舒把头埋在严乔怀里,低头咬了下他,直接把他的衬衫纽扣咬掉了,抱着他的脖子往他身上爬。 严乔被压在沙发靠背上,手掌碰都不敢碰她,怕火烧起来控制不住。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心疼地把她抱在怀里,下巴抵在她头顶,声音低哑:“哥哥就算憋死了,也不用你这样。” “哥哥,宁宁害怕,”她在他怀里抬起头,吻上他的嘴唇,“怕哥哥嫌弃宁宁,不要宁宁了。” 她总是被抛弃,要是连他也不要她了,她一定活不下去。 她犹豫着,张了张嘴唇,想对他坦白她曾经被人猥亵过。 如果他接受不了这样的她,她就把他灌醉,赖在他床上,说他睡过她了,他必须对她负责。 她咽了下唾液,异常艰难地开口:“我,我当年离家出走……” 她还没来得说完就被他揉进了怀里。他用最温柔的动作打断了她,似乎并不在意她要说的那些话。 “这几天在家里不要胡思乱想,”他低头吻了下她的头发,“哥哥要出一趟门,乖乖等哥哥回来娶你。” *** 感谢00a、d邓邓、黎lily、小围嘴扔、果子狸的小号的地雷,感谢大家的营养液,谢谢大家! 、 第70章 第二天一大早, 宁舒从严乔床上醒来,昨晚她是被他抱着睡着的。 她坐在床上伸了个懒腰,推开卧室门, 没在餐厅和厨房看见严乔的身影。 她慌了一下,连拖鞋都顾不上穿, 穿着袜子就跑下了楼, 因为跑得太急,差点从楼梯上摔下来。 每天早晨他都会帮她准备好早餐, 她洗漱好, 一下楼就能吃到热腾腾的爱吃的食物。 客厅和院子都找过了,没看见他人, 她又赶忙跑到楼上。 她自己的卧室、他的卧室、书房、琴房、游戏房,甚至礼礼的房间,几间客房,找遍了都没找到他。 她重新回到他的卧室, 打开衣柜,看见他最近常穿的几件衬衫和外套不见了,连内裤都少了好几条。 她一转头,看见放在沙发上的黑色背包。 “嗡”的一声, 一直紧绷着的琴弦突然断裂,她的心开始一点点下沉。 他收拾行李做什么, 他要走了吗。 她坐在地板上,抱着自己的双腿,把头埋在膝盖里, 很久都没动一下。 她后悔了,昨天晚上就应该把他灌醉,赖着他, 缠着他,让他对她负责,让他走不了。 他要是还敢走,她就到处跟人说他是个渣男,睡了人不认,在床上还有很多特别凶残的爱好,让全世界的女人都不敢跟他在一起。 她忍不住骂道:“渣男,睡了人,提起裤子就跑,大渣男。” “你怎么知道昨天晚上哥哥趁你睡着把你睡了,”严乔弯下腰,把宁舒从地上抱起来放在床上,“哥哥出去给你买早饭了。” 宁舒皱了下眉:“那你收拾行李干什么。”说完她才想起来,他昨天跟她说过了,他这几天要出一趟远门,去探亲。 她有点不好意思地偏过眼,低声道:“对不起,是我一时忘了。” 严乔低头吻上她的嘴唇,亲昵地捏了捏她的小鼻子,像哄小孩一样说道:“最晚四天就回来了,给你带好吃的。” 宁舒被严乔压着躺在床上,帮他整理了一下衬衫领口,指尖在他喉结上轻轻摸了摸,看着他的眼睛:“那你每天都要给我打电话,看不到你的人,我也想听听你的声音。” 她突然又想起来:“我们可以打视频电话!” 她声音雀跃,像是突然发现了新大陆:“这样就可以每天见面了。” 说完又有点沮丧:“还是觉得远,摸不到也亲不到了。” 严乔轻声笑了一下,用低沉性感的嗓音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 宁舒的脸一下子红了,抬起手用拳手打他的心口:“你不用赶车吗,还在这儿浪。” 他说他是她的专属午夜电话接线员,他会好好用声音伺候她,让她快乐。 宁舒从床上坐起来,严乔蹲下来帮她穿拖鞋:“你的脚又瘦了。” 宁舒有点吃惊:“脚变瘦都能看出来?” 一般人都是看脸看腰看腿才能看出来。 “只要是我的东西,变了哪怕一点,我都能看出来,”严乔帮宁舒穿好拖鞋起身,看着她道,“哥哥不在的这几天,好好吃饭,回来脱光了检查,瘦一点都不行。” 宁舒不肯自己走路,张开双臂,仰头看着严乔,娇滴滴地对他撒娇:“宁宁累了,走不动路,要哥哥抱下楼。” 对上一双水灵灵的眼睛,莹润饱满的嘴唇,严乔没忍住,把人压在床上亲了一会,直到把自己弄得燥热难受,才不得不起身,把她抱到餐椅上。 他买了蟹粉小笼包,凉了不好吃。 宁舒接过严乔递过来的水杯喝掉:“你那个背包太小了,行李装得下吗?” 严乔:“就带了几件换洗的衣服,没问题。” 宁舒起身走到严乔身后,紧紧抱着他的腰,脸颊贴在他的后背:“我还是觉得背包太小。” 严乔转过身:“嗯?” 宁舒:“装不下我这个大行李。” 她踮起脚尖,使劲去够他的嘴唇,够不着,跳起来亲了他一下:“宁宁想变成一个小一点的人,让哥哥揣在口袋里,走到哪里都带着。” 严乔摸了下被吻过的嘴唇,笑了笑。 宁舒拽了拽严乔的衬衫领口:“要不你别去了吧,什么亲戚非要现在就去看,等高考完带我一块去吧,就当旅游了。” 严乔抓住女人在他身上乱动的手指:“哥哥尽量早点赶回来,不会让宁宁等太久,三天好不好?” 宁舒:“你要去外省,说好的四天就还是四天,三天太赶了,会累着。” 严乔:“到了地方给你打电话,会随时报备行程,放心。” 他把她摁在餐椅上,打开装着小笼包的打包盒,一股热气扑了出来,香味在鼻尖萦绕。 宁舒看了看:“你怎么跑那么远?” 李记的蟹粉小笼包一绝,只是太远了,需要穿越半个东篱市,还得排上好一会队,至少得提前一个小时出门才能买上。 严乔帮宁舒倒好醋,夹了一个,蘸醋喂给她:“你喜欢吃。” 宁舒吃早餐的时候,严乔从冰箱上拿下来一个便签本,低头在上面写字。 他一边写一边叮嘱她:“未来几天的早餐去青柠吃,我跟赵宇杰说过了。” “院子里的花让礼礼放学回来浇,浇好他再回宿舍,马山高考了,学习不能分心。” 宁舒喝了口牛奶:“你都说了不能分心,还让他回来浇花,我自己浇就行。” 严乔继续在便签纸上写字:“钟点工我已经请好了,家务活你不用干。” “冰箱里囤了你爱喝的牛奶和酸奶,水果会让小周每天送过来。” “还有胖大海,在学校说话说多了,嗓子不舒服,泡着喝。” “书房给你换了一盏护眼灯。” 宁舒吃了几个小笼包,放下筷子:“我也有些话要叮嘱你。” “不对,是警告,”她的语气突然变得严肃起来,看起来奶凶奶凶的,“我要警告你,要是外面的女人问你要手机号微信号,三十岁以下的统统不许给。” 她咬了咬牙:“不对,五十以下女人的都不能给,现在很多女人喜欢年轻的。” 又补充道:“四十以下的男人也不能给,谁知道他们对我们乔妹安了什么心。” 严乔喜欢看宁舒像护食的小猫一样护住他不让别人抢的样子,笑了笑:“遵命。” 吃好早饭,严乔把宁舒送到学校门口,看着她进去,拎着背包打车去了车站。 六个小时之后,严乔从车上下来,没去乘大巴,去一家租车行租了一辆越野汽车。 赵宇杰特地给他打了个电话,让他开着车在县城的平底上多跑几圈,确认一下车子的零件和性能是好的,不会半路坏掉。 不然在山路上出事就麻烦了。 严乔检查了一遍没问题,往山路上开去。 通往福利院的那段路被修过,地上的水泥都还很新,路边到处立着安全提示的标牌。 道路窄,弯位多,需要全身心地集中注意力,一个不小心就容易拐出道路。 严乔一边开车,看见前面路口停着两辆警车,一辆救护车。 一辆小轿车撞上了一块山石,整辆车翻了。 地上一大片血迹,救援人员正把人从车窗里拖出来,那人脸上全是血,身上的白衬衫被染红了一大片。 严乔不敢分心,放慢速度继续往前开。觉得乏了就把车停在路边,抽根烟提提神再走。 他靠在车窗边吸了口烟,看着手上的一张二十多年前的老照片,照片上是一个女婴,背面用黑色的钢笔写着两行字。 是昨晚跟方名雅吃饭,从他那拿到的。 严乔看着眼前的景色,拿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他喜欢的人曾经在这座山里待过,他想拍下来留着。 严乔抽好烟,收起手机,拧开矿泉水瓶子喝了几口水。 没有意外,今天晚上天黑之前他就能到地方。 东篱市今天是大晴天,这儿是阴天,远处涌着一大片乌云,铺天盖地,与茂密的树木连成一片,似要把世间万物吞噬掉。 下午放学,宁舒在学校遇到体育组组长。 组长看到她,问道:“你家老严怎么回事,说了他那个什么探亲假批不了,今天还敢不来上班。” 宁舒皱了下眉:“他说批了。” 体育组组长打了下自己的嘴:“行吧,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他往前走了几步,又折了回来,认真对宁舒说道:“让他注意点吧,别说下次了,这次没准真会被开除。” “要是被开除了,就成无业游民了,以后怎么办,去健身房当教练?”组长苦口婆心,“不是我看不起健身房教练,明显当老师更稳定,生活环境简单,也更快乐。” “看严老师的性格,不是那种会油嘴滑舌地追着人喊‘帅哥美女办健身卡吧,搞活动打八折’,‘这位富婆请个私教吧,我特别棒’。” 宁舒:“谢谢组长关心。” 组长看了看宁舒就走了,他有点纳闷,这两人怎么听到开除两个字,没有一个着急的。 现在的社会大环境复杂,经济形势不好,多少年轻人找不到工作只能家里蹲的。 宁舒不愁严乔的出路,他嗓音好,做做配音工作就挺好的,自由,工作时间灵活,薪水回报率丰厚。 她一边往青柠走,一边琢磨着,忘了问他,他家有什么远房亲戚。请假探亲也就算了,竟然宁愿旷班也要去。 “宁宁,”宁舒听见有人喊她,转头看见孙晓倩,笑着朝她招了下手,“倩倩。” 宁舒看着孙晓倩手上大包小包的,帮她拿了一个背包:“你这是要去旅游?” 孙晓倩笑了笑:“趁严老师不在,睡他老婆去。” 宁舒背上背包,抱着孙晓倩的胳膊,十分开心:“你终于肯来陪我了。” 她翻了翻旧账:“以前让你来我家陪我睡觉,你还不来。” 孙晓倩表示很冤:“严乔在家的时候我也不敢去啊,我要是去了他不得以夺妻之名杀了我。” “这次是他给我打电话求着我让我来的。” 宁舒笑得很甜:“他一定是不放心我一个人在家里。” 孙晓倩被塞了一嘴狗粮,伸出手爪子在宁舒胸前比划了一下,一边抓着空气,奸笑道:“那我今天晚上可就不客气了。” 宁舒转头看了看孙晓倩,指了指她的脖颈,小声问道:“你这里怎么回事?” 孙晓倩的声音有些不自然:“蚊子咬的,这不是天气热了吗,蚊子越来越多了。” “你现在骗不了我了,”宁舒笑了一下,“那不是蚊子咬的,是吻痕。” 她跟严乔在一起之前不懂这些,在一起之后身上经常会有这种痕迹,她一看就懂了,现在已经是一个老吻痕鉴定专家了。 宁舒:“你谈恋爱啦,有空带过来给我看看啊。” 她本来以为孙晓倩会和赵宇杰在一起,但赵宇杰实在不争气,平时见到美女特别能说,把人哄得花枝乱颤,一到孙晓倩面前,不会哄人开心就算了,还老跟人吵架。 孙晓倩:“我没谈恋爱。” 宁舒不信:“那你脖子怎么回事。” 孙晓倩:“被狗啃了。” 说话间就到了青柠门口,孙晓倩松开宁舒:“你上去吃饭,我把行李放你家里,收拾下。” 宁舒拉了拉孙晓倩的手:“你晚饭是不是也没吃,一块吧。” 赵宇杰从青柠出来,跟孙晓倩对视一眼,两人都没说话。 孙晓倩愤恨地咬了下牙,想说什么又张不开嘴的样子,赵宇杰勾了下唇,盯着孙晓倩的嘴唇。 宁舒觉得着两人之间的气场有点奇怪,心想可能又吵架了,为了防止两人打起来,宁舒站在中间,让孙晓倩先回去,一会她给她带晚饭。 宁舒打包好饭菜准备回家,听见赵宇杰站在走廊里讲电话。 “前面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怎么不接。” “还有多远到福利院,我怎么听着你那边下雨了,路更不好走了吧,车还行吗?” 宁舒听见福利院三个字,停下脚步。 赵宇杰察觉到身后有动静,转头看见宁舒,喊了声:“乔嫂。”然后把电话挂了。 他没跟电话另外一头的人说一声,直接挂了。 宁舒抬眸看着赵宇杰,没有多问。她可以肯定,跟赵宇杰打电话的人是严乔。 他根本没有去探亲,他去福利院了。 她当年被扔掉的那个福利院。 宁舒回到家,把打包带回来的饭菜放在餐桌上,有点生气地对孙晓倩说:“严乔去福利院了。” 孙晓倩递给宁舒一根棒棒糖让她含着:“你看看,你又生气了,所以他才瞒着你。” 宁舒坐在餐桌前把嘴里的糖果咬得咔嚓响:“我不是生气,就是觉得他根本没必要去。” 去了除了进一步证明她是被人抛弃的,没有其他任何作用。 “那个地址我知道,有很长一段盘山公路要走,多危险啊,”宁舒拿出手机查天气,没脱皱得更深了,“下大雨了,路更难走。” 孙晓倩洗了双筷子,一边吃饭一边说道:“虽然你的胸大,但这事我支持严乔。” “不管你的身世是怎么样的,被扔掉的,还是被拐卖的。一个人,活一辈子,总不能连自己的来处都不知道吧,”孙晓倩又递给宁舒一颗棒棒糖,让她继续咬,“万一你是被拐卖的,不想找到自己的家人吗?” 宁舒摇了下头:“我有严乔,有现在这个家就够了。” 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我有感觉,我肯定是被扔掉的,徐美兰和宁振林也是这么说的。” 如果说徐美兰讨厌她,是为了诅咒她,那宁振林呢,他完全没有骗她的必要。 孙晓倩认真地帮宁舒理了一下:“严乔这次过去,带来的结果无非两种。” “第一种,你是被拐卖的,你的家人肯定在找你。不要说你不在乎这些,你去寻亲网站上看看,那些十几,几十年来散尽家财辞了工作,奔波在全国各地寻找自己孩子的人有多可怜。” “第二种,你的确是被人抛弃的。严乔去了这一趟,算是彻底把你的过去了结了,他也会死心,往后他都不用再考虑帮你寻找家人的事了。” “所以,这一趟他是必须要去的。” 宁舒固执地坚持自己的观点:“我只要有严乔就好了,其他的真不在意。” 孙晓倩走到酒柜前,挑了一瓶,准备打开的时候被宁舒制止了。 宁舒拿了把钥匙过来,打开酒柜里上锁的那一层,帮孙晓倩把最贵的一瓶偷了出来:“罗明送来的,八万八一瓶。” 孙晓倩笑着接过来,抱着红酒瓶子直乐:“等你下次再生严乔的气,我还来。” 这个小可爱,连生气报复人的方式都是那么别出心裁,简直让人心花怒放。 两人坐在餐桌前,一人喝了一大杯。 宁舒:“不管你信不信,我真没生气,就是觉得没必要。” “我现在过得很开心,只是最近被宁霜弄得,想到了一些不好的回忆,变得有点患得患失,情绪不太稳定,但我很快就能调整过来。” 孙晓倩又倒了杯红酒:“你知道爱一个人爱到骨子里的模样是什么样子的吗?” 宁舒想了想:“就,对我好,会给我很多爱。” 孙晓倩:“是想把全世界的好东西都捧给你,别人有的,他会想让你也有。” 宁舒喝了口红酒没说话。 平心而论,在学校里看到学生家长对自己家孩子的各种爱,说一点都不羡慕是假的。 孙晓倩的手机响了起来,她看了一眼接通,挂了之后对宁舒说:“我妈突然肚子疼,被我爸送医院去了,让我赶紧过去。” 宁舒:“长辈看病要紧,你赶紧去吧,打个车,不然让赵宇杰送也行。” 孙晓倩:“我打车去。” 她现在不想见到那个男人,昨天他们吵架,吵着吵着他把她压在墙上强吻了她。她分不清自己是拒绝了还是没拒绝。 好像拒绝了,又好像在迎合,像个烈女又像个荡.妇。 孙晓倩走后,宁舒洗漱好,拿出手机给严乔打电话。 —— 福利院在一个小镇上,样子有些破旧,颇有年代感,像是很多年没修葺过了,大铁门被从里面关上了。 严乔敲了下门,没人应,打算明天再过来。 他在福利院附近到处看了看,他并不喜欢这个地方,一切看起来都是灰蒙蒙的,好像被一层厚厚的尘埃覆盖着,能闻到一股陈旧味。 随便吃了点晚饭,严乔回到宾馆。 从这儿的窗户可以看到福利院里面,面积不大,院子里晒的床单没收。有小孩站在院子里,一直哭。 两个保育阿姨模样的人在吵架,不知道吵的什么。有趁机从房间里溜出来玩的小孩,爬上墙头跑出去了。 严乔拉上窗帘,靠在窗边拿出手机。 路途奔波了一天,疲惫得只想好好看上她一眼。 他点了根烟,吸了一大口,低头看着手机相机,里面全是宁舒的照片,记录了她的各种日常。 她早上起床睡眼惺忪地揉着眼睛,头发凌乱,神情呆呆的,和她睡衣上粉色的小兔子一样。 站在娃娃机前因为抓不到想要的娃娃而撅着嘴巴生气的可爱模样。 早读课踮起脚尖探着头趴在教室后门窗户上往里面偷窥。 在校园里偶遇他,从一本正经的班主任脸秒变温柔小可爱,偷偷对他做了一个飞吻。 吃饭的时候把青菜全挑了出来,被他喂着才皱着眉勉强吃了几口。 在院子的花园里低头看花,身后映着漫天晚霞。 和礼礼坐在阳台藤椅上,一个刷卷子一个备课,桌上放着一盘他切好端过去的水果。 洗好澡穿着粉色的吊带睡衣,一边擦头发一边从浴室走出来,看见他在拍他,红着脸骂他臭流氓。 与他接吻后微微红肿的嘴唇。 害羞时脸颊红耳朵更红。 因为紧张而蜷起的可爱的脚指头。 头发长了又剪,现在依旧是披肩发。 ….. 铃声响起,宁舒的电话打了进来。 她开门见山地问道:“你去福利院了。” 严乔没再瞒着:“嗯,明天在这边待一天,后天回去,晚上就能到家。” 宁舒趴在床上,心有余悸:“我今天查了那边的新闻,一辆车在山路上撞上了石块。” 新闻上有一张配图,图片中受伤的人穿着白衬衫,她吓了一跳,以为是严乔,等看到报道里面写遇到车祸的是当地人,才稍微放下心来。 严乔:“害你担心了,回去给你赔罪,好不好?” 宁舒:“那你打算怎么赔?” 严乔:“把大宝贝陪给你。” 宁舒红着脸骂了严乔几声:“那你好好回来,回来以后不许再像现在这样了,以后不管去哪儿都要带上我。” 严乔嗯了声:“好。” 他起身走到窗边,来开窗帘,看着不远处昏暗灯光下的福利院,她曾经被人丢弃在那儿。 他突然很想她,想见她一面,想好好爱她。 严乔:“哥哥想你了。” 宁舒把自己藏在被子里,闷着声音:“我也想你了,你赶紧回来吧。” 严乔拉上窗帘:“孙晓倩跟你在一起吗?” 宁舒:“没有,她家里有点事,明天再过来。” 她从被子里出来,听见他的气息有了变化,声音沙哑性感,像贴着她的耳朵说话:“告诉哥哥,想哥哥亲你吗?” 她被他的声音烫了一下,耳朵发红,喉咙有点干,咽了口唾沫:“想。” 男人的声音像一双灵活性感的手,引着她动情:“乖,帮哥哥把自己的衣服脱掉,好不好?” 宁舒有裸睡的习惯,低头看了看自己,抓起被子盖了盖,小声道:“本来就没穿。” 听见电话里男人的低喘,情不自禁地叫了一声:“哥哥~~” 很长之间之后,宁舒重新去洗手间洗了个澡,红着脸,脱力一般躺在床上,拿起手机:“你,你刚才,没进来就那个了?” 严乔:“太想你了。” 宁舒:“我不会告诉别人你进都没进来就那个了。” 严乔笑了一下:“这不一样,这是在电话里。” 宁舒:“是吗?” 严乔轻笑一声:“等哥哥回去,让你哭出来。” 第二天是周日,镇上的人明显变多了,街边有很多摆地摊的小贩,显得很热闹。 严乔来到福利院,这儿连门卫都没有,他直接敲开门进去,接待他的是后勤的一个阿姨。 阿姨听他说明来意,带他去一间办公室,说院长还没来上班,让他先等一会。 严乔站在院长办公室门口,看院子里正在玩耍的小孩们。 有的是能看出来明显残疾的,走路的姿势很奇怪。有的已经很大了还不会说话,只能用手比划着。 男孩女孩都有,性格活泼的闹成一团,文静的站在远处,眼巴巴地看着他。 他们把他当成想来收养小孩的人了。 没过一会院长就来了,带他去了一间专门用来存放档案的储藏室,从一排落了灰的书架上拿下来一叠资料。 “那个丫头我记得很清楚,来的时候发了高烧,浑身跟着了火似的,我们都以为活不了了,”老院长扶了下眼镜,“运气好,吃了点药,烧居然退下去了。” “过了一多月吧,被一对没有孩子的夫妻抱走了。” 老院长递给严乔一张资料单:“你看看是不是这个?” 严乔接过来,资料上的照片已经发黄了,跟宁振林给他看的收养证上的是同一张 这张的脸部没被划花。 小小的女孩儿似乎不知道自己的命运,笑得很甜,露出一对小酒窝。 严乔看着手上的资料单:“当年的警察怎么说?”一般来说,捡到小孩都是先报警。 老院长:“我当时是副院长,是我们院长跟警察交流的,具体情况你恐怕得去问问他。” 严乔:“方便给我一下那位院长的地址吗?” “就在这条街上,往东,走到头就到了,”老院长继续说道,“其实根本没什么好问的,那孩子一看就是被人遗弃的,家里看是女孩,没什么用,又不能传宗接代,还发了高烧,指不定哪一会就死了。” “没钱治病,要不就是舍不得花钱治,死在家里不吉利,干脆扔在福利院门口了。” 老院长叹了口气:“往福利院门口扔孩子的,一般都是这种情况。” 严乔低头看了看宁舒小时候的照片,被她的笑容弄得鼻头发酸。 她笑得越是灿烂,越让人难受。 严乔注视着照片中的女婴:“有没有这种可能,我妻子不是被她父母抛弃的,是被人贩子拐走,转手卖掉的路上突发高烧,又被人贩子扔在福利院门口,或者扔在路上被人捡到放在福利院门口。” 老院长注意到严乔的措辞,一直紧锁的眉头舒展开:“这孩子居然已经结婚了,她现在过得好吗?” 从走进这家福利院,严乔第一次露出笑容:“她现在还不错,将来会一直幸福。” 老院长点了下头:“你说的那种情况不是没有可能,这一带人贩子确实挺多的。” 严乔临走前给福利院捐了一笔钱,去了前任院长家,那儿或许能找到他要的答案。 —— 孙晓倩一大早就来找宁舒了,给她带了早餐:“抱歉啊,别人的老婆,昨天没好好陪你。” 孙晓倩递给宁舒一个煎饼果子:“昨天晚上睡得怎么样?” 宁舒坐在餐桌边,小声道:“挺好的。”打了一个午夜场的电话,被那个男人的声音弄到脱力。 “你妈妈没事吧?” 孙晓倩:“没事,吃了点药就好了。你手上这个煎饼果子都还是她做的呢,上次你去我家玩,她不老说你太瘦了吗,这次给你加了两个鸡蛋。” 宁舒掀开煎饼果子看了看,果然看见两个煎蛋,还有很多午餐肉:“替我谢谢阿姨,等高考完我去看她。” 孙晓倩给宁舒温了杯牛奶:“今天想去哪玩,倩姐带你去?” 她挑了下眉:“趁你家男人不在,晚上带你去酒吧浪?” 想了一下又道:“算了吧,要是被严乔知道,他得砍死我。活着要紧,换个地儿,KTV怎么样?” “KTV的话人多点才好玩,再叫上林老师她们吧。” 宁舒:“不去KTV。”打死都不去KTV。 她想了一下:“我想去花田路。” 孙晓倩笑了笑:“那边不是婚纱一条街吗,想去试婚纱?” 宁舒:“我就是想去看看。” 严乔说会第二次向她求婚,她还在等他求婚。 宁舒吃好早饭,认真地画了个妆,让孙晓倩帮她梳了一个适合试婚纱的发型,挑了一对珍珠耳坠戴上,还带了双裸粉色的高跟鞋,试婚纱的时候换上。 两人在花田街逛了一上午,宁舒试了几件,觉得哪件都好看,让孙晓倩帮她拍了几张照片,准备回头给严乔看,让他帮忙挑挑。 吃好下午茶,宁舒从咖啡厅里出来,脚突然扭了一下,被孙晓倩扶在一旁的长椅上。 孙晓倩去不远处的药店买了药膏,一边帮她涂药膏一边说道:“穿的又不是试婚纱的高跟鞋,怎么还会扭到脚?” 宁舒低头看着红肿的脚踝,皱着眉:“倩倩,我心慌。” 孙晓倩坐在宁舒身侧:“没事,脚扭的时候身体突然失重倒下来,都会吓一跳。” 宁舒垂着眼眸:“不是,是跌倒之前,感觉心口像被人刺了一下,突然疼得要命。” 她看了看自己手上的手机:“你刚才去买药,我打了严乔的电话,没打通。” 孙晓倩握着宁舒的手,安慰她:“山里有时候信号不好,你过一会再打试试。” 宁舒拿出手机搜索新闻,声音低落:“那边山路上特别容易发生车祸,昨天就有一起,我以为是他,差点被吓死。” 孙晓倩跟着宁舒一块浏览了一下,连当地的实时新闻账号都看了,没看见有发生车祸的。 孙晓倩轻轻抚摸着宁舒的后背:“上次一块出去玩,我坐你们的车,严老师那个车技,参加赛车比赛都能拿名次,一点山路算什么,没事的。” 宁舒继续低头刷新闻,没有新的车祸,刷出来当地警方抓捕一个持有武器的人贩子团伙,解救了一名不满五个月大的女婴。 一名警察和一名见义勇为的青年受了伤,目前被送去医院救治。 评论里有人夸奖青年的见义勇为行为,也有人对此持否定态度。 “普通人遇到这种情况躲起来报个警就可以了吧,没必要上去添乱,这不就被割喉了吗,没死都是命大。” “见义勇为也要衡量一下自己,这就跟一个不会游泳的人非要下水救人一样。” “真的假的,割喉,太狠了吧,这是毒贩子还是人贩子!” “我舅妈在山上采药材,亲眼看见的,血喷了好几米高。” “英勇,但不建议,出了事急的还是家里人。” …… 公安官方账号亲自在下面正名,是这位青年发现了人贩子,察觉到不对,报警之后为了给警方争取时间与人贩子进行周旋,在周旋期间受了伤。 那儿是一片山区,除了马路边有几个摄像头,嫌疑人一旦跑进山里,警方很难抓到人,要不是青年,人贩子早抱着女婴跑得不见人影了。 青年,甚至警方,谁都没想到,化装成山民的人贩子是罪孽累累的亡命之徒,拐卖过的婴幼儿和儿童不计其数,为了逃命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宁舒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心脏一颤,吓得差点把手机扔掉。 五个小时后,宁舒在孙晓倩的陪伴下来到了隔壁省的一家医院的重症病房。 孙晓倩担忧地看着宁舒,从接到当地警方的电话,宁舒就没说过一句话,后半段电话还是她接的。 一路上她都是这种呆滞的状态,不说话,不喝水,仿佛被抽走了灵魂。 负责交接的警察走过来问道:“请问,哪位是严乔的未婚妻?”他的手机通讯显示,最近一次通话记录,人名显示的是“小新娘”。 孙晓倩看了宁舒一眼,发现她依旧不在状态,对警察说道:“您有什么问题先跟我说吧。” 宁舒站在玻璃窗外,看着躺在病床上的严乔。 床边放着各种监测生命体征的仪器,他身上穿着她没见过的浅蓝色条纹病号服,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嘴唇泛着青灰色,脖子上缠着的绷带像一条索命的白绫。 宁舒抬起手,想敲一敲玻璃窗,发现没有力气,敲不出来声音。 她张了张,想喊他的名字,喉咙像是一团血堵住了,又腥又闷,她突然喘不上来气,被孙晓倩扶着才没倒下。 孙晓倩抱了抱宁舒,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先别急,听听医生怎么说。” 她看得出来宁舒的伤心,却始终没见她哭过,分明她平时很爱哭。 护士把医生叫了过来,医生看了看孙晓倩和宁舒,说话的时候眼睛看着宁舒。 医生见惯了生死,一看就知道哪个是家属,出了事,最伤心最接近崩溃的那个一定是最爱病人的人。 医生把一叠检查单递给宁舒:“病人喉部受伤,声带断裂,已经做了修复手术。” 检查单上的专业名词太多了,宁舒没有心力去看,她的大脑早已经忘记了转动和思考。 她机械似地抬了下头:“他以后是不是不能说话了?” 医生:“没这么严重,说话还是能说的,至于能康复到什么程度,要看后期的治疗和恢复情况。” “最重要的不是这个,主要是脑部受伤严重,”医生转头看了一眼重症病床上的人,“未来三天是关键,三天内要是能醒来,基本就脱离危险了” 宁舒:“要是醒不来呢?” 医生叹了口气:“醒不来的话会有变成植物人的可能,甚至……” “请家属做好心理准备。” 孙晓倩跟医生聊了一下具体病情。 宁舒走到玻璃窗边看着严乔,突然转过身走到那名陪同的警察面前,抬头问道:“那个孩子怎么样了?” 警察答道:“已经给孩子做过身体检查了,各方面都很健康,精神上也不错,也已经通过打拐DNA数据库找到了她的父母。” 宁舒点了下头,转身走到玻璃窗前,继续看着病床上的人。她一下都没挪开视线,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又过了两个小时,赵宇杰和罗明赶到了,暂时没敢告诉严礼。 宁舒在重症监护室外面站了一夜,孙晓倩劝她坐着休息一会,她不肯,水也不喝,说喝了会上厕所,万一她上厕所的时候他醒来了没看见她怎么办。 重症监护室每天只有半个小时的探视时间,早上八点钟,宁舒换了无菌服走进重症监护室,停在严乔床前。 这样近距离地看着他,能看清楚他的睫毛。 睫毛是黑色的,不会像人的皮肤和脸色,不管这个人是活着还是死了,是活蹦乱跳还是昏迷不醒,它永远不变。 所以宁舒盯着严乔的睫毛看。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足足盯着他的睫毛看了三十分钟,只在临走前说了一句话:“你要是死了,我就去找你。” 她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既不激动也不伤心,好像在和一个天天见面的人说,你要是出门把我也带上一样。 了解她的人都知道,她不是在哄他吓唬他威胁他。 如果此时床头的心电监控变成一条没有任何生命迹象的直线,她会毫不犹豫地一头撞死在他的尸体前。 她来到这个世界上本来就一无所有,同样,她可以毫无牵挂地离开。 她相信他能听见她说的话,他要是死了,带走的就是两条命。 下午三点钟,严乔被从重症监护室转进一间单人病房。 他的身体各方面体征都正常,三天内能醒来,就活着。 醒不来就一直躺在床上,躺到死。 赵宇杰和罗明在医院门口抽烟,孙晓倩买了饭回来,让宁舒多少吃点:“别等严乔醒来,你又垮了。” 宁舒摇了下头,一开始是一吃东西就会吐,到后来喝水也会吐,甚至什么都不吃都会吐出来。 医学上的解释是,人在极度悲伤的时候会引发内分泌紊乱,出现肠胃功能失调,从而引起呕吐。 她始终没有哭过,一滴眼泪都没掉。 宁舒坐在床边,抓起严乔的手,放在嘴里咬了一口,把他的手背咬出了一圈深深的牙印。 她恨他,恨他不理她。 宁舒走到窗边透了口气,看见医院楼下开进来一辆救护车,满身是血的病人被从里面抬了出来,家属手足无措地跟在医生后面哭泣。 有人在医院门口晕倒了,被热心的行人扶进医院,鞋子掉了一只都没发现。 殡仪馆的车开进来,运了一具尸体出去。 对此,她似乎已经麻木了,失去了感同身受的能力,觉得生命大抵都是如此,坚强又脆弱,不堪一击,一把刀就能割喉,一个榔头就能把人的脑袋敲坏。 就像她只要一从窗户跳下去就会死一样。 护士敲开门进来,送来一个袋子,说是病人上手术台之前身上的东西,让宁舒签名领取。 宁舒坐在严乔床边,打开袋子。 半包烟、一个打火机、钥匙、手机和钱包、装着粉色钻石戒指的黑色小盒子。 她拿出来一支烟,又看了看手上的打火机,突然很想试一试,想看看他抽烟时的感觉。 医院禁烟,病房里有烟雾报警器,宁舒起身:“我去外面抽烟了,把你剩下的没抽完的都抽完。” 她走到门口又停了下来,转头说道:“还有你银行卡里的钱,我会花掉一半,剩下一半留给礼礼。” 她走出病房门,突然又改变主意不想学抽烟了,重新进来对他说:“我要再找一个男人,让他住你的房子花你的钱,抢你的弟弟,睡你的女人,清明节去你坟头开着音响蹦迪。” 她觉得还不够,贴在他耳边说:“那个男人会像你亲吻我时亲吻我,他会跟我洞房花烛,做着你想做而没来得及做的事。” “你甘心吗?” 床上的男人依旧不动,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 她开始揪他的脸,终于把他的脸弄红了,看上去像有了血色,似乎下一秒就会醒来。 她看着顺眼多了,拿起他的钱包看了看,里面有几张应急用的纸币,身份证,和两张照片。 照片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了,泛着黄。 照片中是同一个人,几个月大的婴儿,没长牙,笑的时候露出粉色的牙床,唇边有一对漂亮的小酒窝。 其中一张照片后面写着两行字。 “方馨宁,xx年12月8号。” “小公主百天纪念。” 馨宁二字出自《诗经·周颂》,“有椒其馨,胡考之宁。”,寓意平安长寿。 另一张照片保存得不好,更旧一些,背面什么都没写。 宁舒几乎在一瞬间就明白了,照片中的女婴是她自己,方馨宁是她的本名。 她不知道严乔是怎么拿到的这两张照片,也没有多余的思维去思考自己的身世。 再没有什么比他醒来更重要。 病房外面有人敲门,一对年轻的夫妻抱着一个女婴站在门口,后面跟着陪同的警察。 这名女婴是被严乔从人贩子手上救下来的孩子,夫妻两人对宁舒千恩万谢,恨不得跪在严乔床前,感谢他的救命之恩。 襁褓中的小婴儿并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差点被带上另一条轨道,正笑着吃自己的手指头。 宁舒:“我能抱抱她吗?” 女婴母亲忙说:“当然能。”说完把孩子放在宁舒手上。 婴儿的身体十分柔软,像抱着一团柔软的棉花,让人不敢用力,生怕一不小心就把她弄坏弄伤了。 宁舒抱着女婴,看了看病床上的严乔。 他的脸被她掐红了好几道,手背上到处是她的咬痕。 她突然后悔了,不该这样对他,不该恨他。 他冒着生命危险想救的人从来不是这个女婴,而是二十四年前的她。 如果她当年也被人救了下来,会是一个幸福的小公主,在家人呵护和疼爱下长大。不会被领养又被抛弃,每天看养父养母的脸色,靠讨好别人过日子。 也不会离家出走,被人踢打和欺负。 宁舒把孩子还给那个夫妻,把人送走,坐在床前,抓起严乔的手给他吹了吹:“疼吗?” 床上的人不说话,似乎生了她的气。 宁舒用自己的脸颊贴着严乔的手背,柔声对他道歉:“对不起,不该弄疼你,不该说那些话刺激你。” 她换了一种温柔的方式呼唤他。 “昨天来之前在和孙晓倩逛婚纱街,试了好几件,每一件都很喜欢。” 她拿出自己的手机递到他眼前:“孙晓倩帮我拍了几张穿着婚纱的照片,你看看喜欢哪款,我们回去买好不好?” 他没吭声,睫毛都没动一下。 她突然有了无限的耐心,一直对他说话:“你以后大概做不了配音了,要彻底沦为一个体育老师了。” “你旷班了,不知道会不会被开除,不过没关系,我帮你写一万字的检讨,你继续当体育老师,把体育课都给我,我帮你上课。” “还有二十多天就高考了,等礼礼上大学了,我们一块去送他吧。” “记得我们最后一通电话吗,我很喜欢,以后还想要,不过不想再隔着电话了。” 她翻了翻自己的手机相册,大多数都是严乔的。 他早上起床系着一条灰色的围裙在厨房给她准备早餐,听见她下楼的声音转头看着她时露出的微笑。 学校晨跑穿着白色的运动服站在操场中间,一眼就能把她从人群中找出来。 运动会上跑在校长前面,上台领了一朵金边玫瑰花送给她。 冬天下第一场雪时,他风尘仆仆赶回来,站在落满雪花的院子里,只为见她一面。 明知道她给的奥利奥中间那层白色的夹心被她换成了牙膏,依旧对她说好吃,等她揭穿了才假装上当,只为了哄她开心。 一个人在医院吊水,手边放着只喝了几口的矿泉水瓶子。 在校园里偶遇她,趁着旁人不注意,把她裹进外套里亲吻她,还伸了舌头。 靠在摩托车边抽烟,月光和路灯洒了一地,他的影子瘦而长。 在阳光灿烂的院子里晒帮她洗好的文胸和袜子。 二四十份生日礼物的特写。 站在粉色的抓娃娃机前给她抓了一只长耳兔子,拿得很高,让她跳起来抢,又低头吻住她的嘴唇。 一束玫瑰花。 狗爬一样的字体。 手臂上的青龙文身。 凸起的喉结。 骨节分明的手指。 …… 他的一切都令她心动。 他留在相册里的鲜活让她重新变得温柔起来,她低头在他唇上吻了一口,从口袋里拿出来一个纸飞机放在床头。 是很久之前,她和礼礼从校门口出来,严乔站在青柠二楼扔给她的那只纸飞机,里面写着一行字:恭喜您获得一张许愿卡。 这个卡的意思是可以向他提出任何要求和愿望,他都会满足。 她一直没舍得用,现在想用掉。 她的愿望是他能够醒来。 第二天,他依旧没醒。 第三天,他还是没醒。此时,罗明回了东篱市,把礼礼从学校里接了出来。 晚上八点钟是三天前他被推出手术室的时间,他如果醒不来,要么直接死,要么躺在床上躺到死。 罗明和礼礼在路上,赵宇杰蹲在病房门口抱着头。 宁舒看了看时间,声音平静:“现在才七点五十分。”还有十分钟,十分钟之内他一定能醒过来。 孙晓倩不忍地看着宁舒,蹲下来握住她的手,才发现她手心冰凉,全身都在发抖。 这十分钟就好像她给自己的死亡倒计时。 孙晓倩把空间留给宁舒,走出病房,跟赵宇杰一块蹲在门口,靠墙看着天花板。 不知道过了几分钟,赵宇杰和孙晓倩听见病房里传出来口哨的声音,冲进来,看见宁舒正在对着严乔的耳朵吹口哨。 那只白色的口哨是他送给她的,他说,只要她一吹响,他就会出现。 墙上的挂钟显示晚上八点整。 他们从来没听过这样的哨声,尖利、刺耳、悲伤、歇斯底里,像站在黄泉路口,对转身而去的那个人发出声嘶力竭的嘶吼。 三天来,她愤怒过、恨过、爱过、温柔过,唯独没有哭过。 她觉得自己没哭,视线却越来越模糊,整张脸湿了,把他垂在床边的手也打湿。 很快有护士赶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有些不耐烦地提醒道:“病房禁止喧哗,请保持安静。” 宁舒一边哭一边吹口哨,力气越来越小。 哨声突然停了下来,宁舒终于倒在严乔的病床前,昏厥过去。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昏倒,只记得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见在永宁里的家里,严乔穿着她最喜欢的那件白衬衫,站在院子里一株枝叶繁茂的月季花前看着她。 她站在客厅门口,想朝他走过去,双脚像灌了铅一般,不管怎么使劲都迈不出去。 她看见他身后浮现出一片白色的天光,照得他身体轮廓几近透明。 她看见他对她笑了一下,转身往门外走。 她想喊他,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像演着一出可悲又可笑的哑剧。 她眼睁睁地看着他打开黑色镂空雕花的大铁门,甚至能看清楚门上的棕红色锈迹。 他半只脚踏在铁门外面,回头看着她,像以前的每一次一样,微笑着喊了她一声:“宁宁。” 她依旧发不出声音。 宁舒猛得睁开眼,看见医院病房白色的天花板。 她从床上坐起来,低头看见左手无名指上戴着那枚粉色的钻石戒指。 她举起手,有些茫然地盯着戒指看,似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病房的门被从外面推开,男人走进来喊了她一声:“宁宁。”他刚做好声带修复手术没多久,没恢复好,声音沙哑得厉害,像风擦过粗粝的石块。 他身上穿着医院的浅蓝色条纹病号服,脖颈和头上缠着绷带,脸色依旧泛着苍白,行走的动作看起来有些吃力。 她张了张嘴,发现喉咙干哑,发不出声,跟梦里的场景一样。 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脸,觉得他陌生,像是初次见面。她反复穿梭在梦境和现实之间,分不清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 直到他停在她床前,艰难的抬起手揉了了下她的头发,勾了下唇对她说:“哥哥还没破处,舍不得死。” 她这才确信他是真的活过来了,除了这种老畜生老流氓,一般人不会在快死了还惦记着这个事。 她大哭着扑向他,忘了他身上带着伤。 他也不觉得疼,任由她骂他打他。 他握住她戴着戒指那只手,放在唇边吻了一口,一双桃花眼微微弯了弯,眼底像盛开着一整个阳光明媚的春天:“我来娶我的小公主了。”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完结,可以写甜番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