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书名：老攻非人哉 作者：春日柔桑 文案： 问：请问睡了僵尸是种什么感觉？ 答：就很虚、很害怕、很想跑…… 自从发现金主爸爸是僵尸后，蒙笑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有点不太好。 很快，他觉得自己整个尸也有点不太好了…… 内容标签： 灵异神怪 都市异闻 奇谭 玄学 搜索关键字：主角：蒙笑，龙弄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老攻非人哉 第1章 序 夜晚十点整，蒙笑推开了酒吧的大门走了进去，当进门那一瞬间，他只觉得自己的耳朵差点被音乐的轰鸣响声给震聋。 “靠！”随后，缤纷的灯光齐齐照射进他的眼中，直接让蒙笑条件反射闭上了双眼。就在不久前刚刚练习过的帅气表情以及肢体动作，也因为他捂眼擦泪的动作而被破坏。 不用想就知道，他现在的样子肯定很滑稽。 “还撑得住吧？”调酒师看着边揉眼边往吧台挪的蒙笑吹了声口哨后吼道，“这边这边！” “你他妈叫狗呢！”蒙笑没好气的也吼了回去。 此时正是这家酒吧生意最红火，也是最吵闹的时候。当喧闹声、喊叫声、歌声、乐器发出的声音交织融合在一起时，足以压过所有的谈话声。所以现在所有人聊天基本靠吼，如果情感表达稍微激烈一些的话，那么那个人的面部表情很有可能会显得格外狰狞。 调酒师面部表情虽然还算不错，不过这也限于在这间酒吧内，如果出门还是这种语气聊天的话，挨顿揍的可能性会无限拔高。 调酒师：“我他妈叫你呢！” 蒙笑：“你丫迟早让人打死！” 终于通过声音辨识到吧台所在位置的蒙笑撇撇嘴，随后捂着眼睛快步走到了吧台附近。几乎是砸坐在椅子上后，蒙笑这才放下了一直捂着眼睛的手。 “可真是难得见你一面儿！”将调酒壶甩的快要飞起的调酒师好奇的问道，“怎么？你家那位肯放你出来？” 他和蒙笑算是发小儿，交情也勉勉强到了知心朋友那一程度，所以这些年他们俩没少互倒苦水互相安慰。只不过随着他工作忙碌，蒙笑学业加重以及龙先生控制欲旺盛，他们已经很久没能坐下来好好叙旧倒苦水了，没想到他今天会突然出现在酒吧。 蒙笑：“想多了，怎么可能。”蒙笑环顾了一下四周，“还是群魔乱舞。” “会不会说话呢！”将一杯冰牛奶摆到蒙笑面前后，调酒师没好气的说，“这怎么能叫群魔乱舞呢，这明明是上帝狂欢！” 蒙笑：“你成功的毁掉了上帝在我心中的形象。”说完，他喝了一口牛奶。 蒙笑：“……” “你老实对我说……”含着牛奶几秒后，蒙笑将牛奶咽了进去，咂巴嘴回味了一下后，他似笑非笑地对调酒师说，“这奶是不是特仑苏？” 调酒师立马恭维道：“竟然能尝出来，上帝您真有品位。” 蒙笑：“多少钱？” 调酒师：“188，好歹是发小儿，这杯算我请你。” 蒙笑：“你们怎么还没被打死？” “瞧您这话说的。”调酒师边整理吧台边说，“谁他妈跑酒吧来喝奶，大部分客人来这儿不都是为了喝酒傻嗨或者约炮的嘛。” “你这有特仑苏喝就不错了，好歹是个盒装牛奶。”调酒师又补了一句，“换别人我都是直接上两块钱袋装牛奶的。” 蒙笑：“路上出门注意些，千万别让人给撞了。”这孙子怎么还没挨打？ 调酒师笑而不语。 “来这儿有什么事儿？”整理完吧台，又调了几杯酒后，调酒师又给蒙笑递了杯奶。 这里从来就不是个适合叙旧聊天的场所，所以蒙笑每次来酒吧，目的肯定都不会是为了见老朋友聊天。 “我来约个炮。”蒙笑说，“我只是想赶赶时尚潮流而已。” 调酒师嘴角和眼皮顿时齐齐抽搐起来。 “咱能商量一件事儿吗？”调酒师一改往常的散漫态度严肃的说，“你能换个酒吧约吗？” 虽然已经在得罪人的道路上撒丫子狂奔许久了，可是他是真的很不想得罪蒙笑身边那位，找死这种蠢事儿他可没心情做。 “不行。”蒙笑果断的拒绝道，“我觉得有人已经盯着我很久了。”说完，他转头朝一直注视他的男人笑了一下。而这笑容显然鼓舞了对方，只见那人也笑了一下，随后直奔吧台而来。 调酒师：“……” 他觉得自己的头有炸裂的趋势。 …… 在酒吧调情，其实是最简单不过的事情。首先只要点杯酒，然后在发表一番自己对于各种酒的见解来展示自己的品味之后，如果两个人看对了眼，那么接下来小酒一喝，再来点肢体小动作，接下来就可以直奔卫生间或者是宾馆而去。一晚过后，要么留号码以后再约，要么只当彼此是陌生人不再来往，这便是很多人来此后所经历的。 蒙笑和范宇也是如此，他们两个虽然比不上明星那般帅气，不过一般的英俊还是有的。颜值在线、身材不错再加上只是单纯的想要来个□□接触的他们在聊了一会儿天，并彼此出示了健康证明后，自然而然的一起离开了酒吧。 当然了，所谓的健康证明是体检报告电子版，这年头多点危机总是不错的，一夜过后喜提X病这种事儿可不美好。虽然蒙笑并不是很在意健康不健康什么的，不过看那个名为范宇的男人很介意的样子，他也就好心的证明了自己的健康。 调酒师：“蒙笑……” 眼见蒙笑马上要出了酒吧，已经吃完速效救心丸的他终于忍不住喊了一声，“要不，你还是……” “明天请你吃饭！”蒙笑头也不回的摆了摆手，随后毫不犹豫的走出了酒吧。 调酒师叹的更厉害了。 “这不是上赶着作死呢嘛。”将酒杯撤下后，他嘟哝了一声，”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明明以前那么懂事儿的。 …… 从酒吧出来后，蒙笑直接上了范宇的车。这一路上范宇时不时和他聊上几句，他也不时说上两句，蒙笑关注的重点一直在后视镜上，似乎是想要通过后视镜发现些什么。可是直到他们停好了车并走进宾馆后，蒙笑都没有发现可疑车辆以及人员。 这应该是证明了他没有被人尾随监视吧？ “你在想什么？”他的419对象突然之间问了一句。 “没什么。”蒙笑尬笑了一声，而后乖顺的任凭范宇搂住了他的腰，对方显然没有玩电梯PLAY的嗜好，所以目前为止，他的衣服还好好的穿在身上。 “一起洗？”进了房间后，范宇看着略显拘谨的蒙笑邀请道。 范宇虽然不算是情场老手，不过看人还是有点经验的。蒙笑这种他一眼就能看出来是硬装老司机，心情好的话，他也不介意逗一逗。可惜他现在没时间思考自己到底是个什么心情，反正事后再逗效果也会不错。 “你先吧。”蒙笑迟疑了一下说。 范宇笑了一下，没再说什么，只是动作迅速的下了衣服走向浴室，只留下心情格外复杂的蒙笑。 陌生男人的果体对他来说冲击力还是有点大的，所以蒙笑足足愣了有几分钟后，这才换上了浴袍。 换好衣服后，蒙笑走到落地窗前打量了一下窗外景色，在看了一会儿风景后，他又走到了门前通过猫眼观察起了门外。 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样。 走回房间后，蒙笑坐在床边，边听着从浴室那里传来的水声，边看着夜景。就在水声越大，时不时还有几声哼个声响起之时，房间的门突然之间响了一下。 蒙笑瞬间从床上弹了起来，紧张的盯着门口。 下一秒，最熟悉的面孔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晚上好……”跪坐在床上的青年看起来格外乖巧，“您老人家出差回来了？” “晚上好。”看起来年纪约末三十五岁左右的男人笑着说，“这么晚了还没睡吗？” 整间屋子内的气氛瞬间诡异了起来。 “卧槽！” 就在蒙笑和来人话头将起之时，刚从浴室内走出的范宇瞬间打断了谈话。 “仙人跳？”范宇冷笑一声，“不过你们是不是有点太看不起我了？只有两个人就敢来惹我？” “您好，我是个商人，不是骗子。”来人十分客气的自我介绍道，“我叫龙弄，是蒙笑的男人。” 蒙笑：“你要是想的话，也可以是前男人。” 龙弄：“我暂时还不想。” 范宇：“……” “捉奸？”他犹豫了一下，看向蒙笑问道。 蒙笑用力的点了几下头。 “那可真是有意思了。”范宇的呼吸渐渐开始沉重起来，“我还挺喜欢这种戏码的。” 他性/癖向来古怪，比起中规中矩的和谐运动，这种当面NTR别人好像更能让他兴奋起来。所以当他挑衅似的当着龙弄的面亲了蒙笑之时，看着龙弄笑容越来越僵硬的模样，范宇只觉得越发兴奋了。 被亲了的蒙笑：“……” “这位先生，可以停止你的性骚扰行为吗？”龙弄问道。 范宇笑的越发恶劣了起来。 范宇：“窝·囊·废。” 蒙笑：“……” 龙弄：“您这样的行为让我很愤怒，所以这是最后一次警告了。” 罪魁祸首蒙笑终于忍受不住般的抬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你应该很能打吧？” 这话传入范宇耳中，无疑是在传递着鼓励他打架的讯号。范宇又冷哼了一声，嘲笑着龙弄的一切。 龙弄：“我明白了。” 霎时间，他抬腿一脚踹向了范宇，而早就有所准备的范宇早就抬臂挡在了胸/前。 他练过，他怎么可能没练过。能不能打这种话真是再好笑不过了，对他，蒙笑应该问的是他想怎么打。 砰！ 肢体触碰知识，范宇瞬间觉得天旋地转。伴随着骨骼碎裂的声音响起，剧痛也在一瞬间支配了他的大脑，撕心裂肺的叫声也从他口中发了出来。 可惜，龙弄对于范宇这种类型的向来不感冒，所以并没有升起怜香惜玉情绪的他见范宇还没有彻底放弃挣扎，干脆又一脚踹在了他腹部，这一次，范宇十分给面子的晕了过去。 蒙笑：“老当益壮、老当益壮！”蒙笑疯狂地鼓起了掌，“您老人家身手还真是不减当年！” 龙弄：“蒙笑，我正当壮年，这你不是再清楚不过了吗？” 蒙笑鼓掌鼓的越发欢快了。 第2章 三年前（一） 三年前 刚刚走出考场教学楼，蒙笑就觉得眼前一黑，而后便是晕眩感向来袭来。 好在这一切尚能忍耐，他也不允许自己狗血的晕倒。所以踉踉跄跄走出考场大门后，他直接靠着院墙闭上眼歇了一会儿。 ‘高考终于结束了。’他想。 六月初，正是一年中最好的季节之一。尤其是在这座高纬度省内，更是让人觉得分外舒适。被温柔的风吹拂了好一会儿后，他的身体状况也渐渐有了好转的倾向。 考场外，随处可见等候考生出来的家长，他们或是聚在一起聊天，或是独自凝望考场，行为虽然并不统一，不过脸上的紧张与期待却是共同的。随着考生们离开考场走出校园，原本聚在一起的家长们也散了开来。父母长辈与子女终于汇合之时，大多数人的脸上表情都是轻松的。 当然了，也有沮丧的考生出来后便会向等候的父母倾诉自己可能考的并不理想。这个时候，父母们的反应虽然不尽相同，不过对儿女未来的关怀以及担忧却是不容忽视的，蒙笑有些羡慕的看着父母带着考生离去的画面，突然之间有些想哭。 好在还没等他情绪失控，熟悉的晕眩感就又向他袭来，于是他连忙去附近的药店买了藿香正气水。结账之后，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买了瓶冰红茶。就着冰红茶喝了瓶藿香正气水后，他这才觉得好了很多。 廉价饮料的味道甜的发腻，这让向来口味清淡的他有些不适，不过因为摄入糖分而带来的越快很快冲走了不适感。于是回家的这一路上，蒙笑的心情一直都还不错。 而这份喜悦之情，在见到他二婶陈玲后荡然无存。 “你回来了啊。”面容憔悴但无损美貌的年轻妇人说，“蒙笑，你今天回来的这么早吗？不用上课吗？” “我今天高考。”蒙笑盯着她戴在左臂上的黑色袖章，“二婶，你来有什么事儿吗？” 如果他记得没错的话，这是他二婶第二次进入这间坐落于胡同巷内的平房，第一次来，好像是她来拜见婆婆。从那以后，蒙笑只在她和二叔新买的楼房内见过她。 也不知道从哪年起，胡同内一直疯传这里很快就会拆迁改造，一时之间各家无不各展神通私接房屋，只为了多分些拆迁款。拆迁的信儿传了几年，这里也是一年一个样子，难为她还能找到这里。 陈玲：“考的怎么样？”她看似关切的问道。 “还好。”蒙笑干巴巴地说道，“我去给你倒些水吧。” 陈玲：“不用了，蒙笑，二婶不渴。”当看到蒙笑用那又旧又破的水壶去接自来水准备烧时，陈玲的笑容差点没直接僵住，一想到在那水壶里结的厚厚的水锈，她就忍不住直冒鸡皮疙瘩。 蒙笑：“好……”反正他也没打算真烧水，家里的煤气罐前两天刚用完煤气，他索性也就没打电话找人灌气。 “蒙笑，祝你考个好大学。”见蒙笑放下了水壶，陈玲淡淡的开口道。 “谢谢二婶。”蒙笑道了声谢。 客套话说完，房间内本就不热闹的气氛瞬间冷至极点。 蒙笑和陈玲之间的关系，说是陌生人也不为过。他奶奶在世时，蒙笑也曾跟着奶奶去二叔家住过几天，和陈玲仅有的几次接触，也是在二叔家中而已。而从那仅有的几次接触中，蒙笑很快便认清了陈玲并不是很想搭理他和他奶奶的现实，所以自从他奶奶死后，他也从没再踏进过二叔家的门。 他又何必去讨人嫌，反正也没人欢迎他。 “我今天来……”沉默了约有一分钟，陈玲才开口，“是想通知你，你二叔前几天走了。” 蒙笑瞬间懵了。 “蒙笑，你先别激动。”眼见蒙笑像是受不了一般要瘫倒，陈玲连忙站起来搀着蒙笑坐在椅子上。 “我还好，能撑住，”坐下之后，蒙笑抬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无力的问道，“怎么会突然就走了？” “他是一个星期前车祸走的。”陈玲悲伤的说，“听说是他刚开上高速公路没多久就出了车祸，他当时就不行了，副驾驶上坐着的保镖经过抢救后现在好像暂时脱离了危险。” 说完，陈玲掏出纸巾开始擦起眼泪来。 蒙笑的二叔职业为专职司机，老板是个不知道有富的富豪。早在几年前蒙笑还曾见过那位老板一面，依稀记得那位老板是个很威严的中年男人。 “蒙笑你说老天多不公平。”一想到自己刚死去不久的丈夫，陈玲的泪便止不住的涌下来，“他还那么年轻就走了，这让我们孤儿寡母的怎么活啊！” “二婶，”蒙笑只觉得自己的喉咙仿佛被石头堵住，直梗的他喘不过气来，“二叔虽然走了，可是蒙乐还在，为了孩子你千万要撑住。” 他从来没安慰过人，所以临时憋出来的安慰语空洞无比。好在陈玲也不是来听她安慰自己的，所以很快，她便平复好了心情。 “先不说这些了，”陈玲咳了一声说，“蒙笑，二婶今天来就是想通知你这个消息，还有过几天家里会白事招待，在春熙路的和平酒店。” “嗯。”蒙笑点了点头，随后又陷入深深的忧虑中。 在过去的十几年中，虽然二叔一直都很不待见自己。不过血脉亲情再加上他又没打骂过自己，蒙笑应该为二婶他们做些什么的。 比如说丧事礼金应该多包些。 可是…… 蒙笑无奈的叹了口气。 他哪还有什么钱，实在不行只能拉下脸问人借一下，再打工还上。 “还有……”就在蒙笑思索之时，陈玲突然话锋一转，“还有一个消息，我忘了通知你了，这房子我买了。” 蒙笑：“什么意思？” “你先别激动！”陈玲说，“蒙笑，二婶知道你对这房子有感情，可是没办法，二婶家里也困难。” “生了蒙乐之后，我一直在家带孩子，这都有几年没工作了。现在再找工作也很那找到好的了，蒙乐还马上就要上幼儿园了，以后家里的花费只会越来越多。”一想到自己的女儿，陈玲又是抽抽搭搭的哭了起来。 “二婶你真心急，这房子以后拆迁只会比现在挣得更多。”蒙笑冷笑了一声。 无事不登三宝殿，他现在终于弄清张玲为什么会愿意踏进这小破房子的门了。 “我是可以等，可是乐乐等不了啊。”张铃叹了口气说。 ”那我呢？我该怎么办？”从张玲说出房子已经卖出去之时，蒙笑就懂了。 房照什么的，果然早就在二叔手中了。 他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该苦笑好，还是该冷笑好。 一想到死前一天仍在指着他骂的奶奶，蒙笑心中不知道是什么滋味。老太太是出门摔一跤后直接就这么走了的，临死之前也没有出现老糊涂迹象。她向来精明，如果不是她心甘情愿把房照送到二叔那儿，他二叔估计也没那本事把房照弄到手。 这房子…… 他其实早就做好准备被人给撵出来了。 幸运的是，这一天是在高考后，如果是在考前的话，相信他即使再怎么开导自己，这是爷爷奶奶的遗产本来就任凭他们处置这种话，他都会意难平吧。 “还好你已经高考完了，要不然二婶心里会过意不去的》”陈玲说完，从包内取出了一个信封。 陈玲：“蒙笑，二婶也不是想贪家产什么的，实在是家里实在没办法。这里是一万块，你先留着，没地方住的话，来二婶家里住也行。这房子太阴了，住久了对身体不好，容易得湿疹。” “不用了。”捂眼将泪水擦去后，蒙笑虚弱的说，“知道二婶你不容易，我这里还有些钱。我马上就要上大学了，以后就住宿舍了。”说着他开始收拾起自己的衣服来，“还有几天新房主过来？” 陈玲：“他等会儿就到了。” 说着她将信封放回了包中：“你这孩子自尊心真是太强了。” “嗯。”背对着陈玲收拾行李的蒙笑头也不回的说，“我这辈子也就只有这么一样东西了。” 身后之人似乎发出了一声嗤笑，只不过由于蒙笑在听到二叔死讯后微微有些耳鸣的缘故，他也不敢确定自己是否真正听到了笑声。 家里的东西虽然多，不过能让他产生带走的，只有寥寥几样。几件衣服、几本书，再加一床包被，一个行李箱足够了。 这间平房内，左右也没什么新玩意儿。 第3章 三年前（二） 蒙笑是有些怕陈玲这个女人的，虽然陈玲从未表现出自己的攻击性，也从来没人听说过她和别人红过脸吵过架，不过陈玲是个可怕的女人这个印象却早已在他心中根深蒂固。 他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踏进二叔新买的婚房不到一个小时，二叔的前女友也来到了这里。而那个曾经差点做了自己二婶的女人在进门后很快便和二叔争吵起来，而争吵的重点则在于陈玲到底是不是第三者插足。 按照一般电视剧套路发展，这个时候应该是前女友和陈玲争吵继而发展到动手，罪恶源头男人往往是那个没事儿人不发表任何言论任凭两个女人撕。可是二叔他们却是正好相反，被指责为二奶的陈玲全程作壁上观，只是淡淡地笑着看二叔和他前女友吵的不可开交。 而就在他们情绪越来越激烈，马上就要开始全武行之时，陈玲才开口说话。 “别吵了，太难看了。”虽然她只说了这么七个字，可是搭配着她那高傲的表情，却是对别人最大的嘲讽。 果然，二叔几乎是立刻冷静下来，直接将他前女友从家门口推了出去，就在二叔前女友歇斯底里的叫骂以及拍门声中，陈玲笑着开始招呼起他们看电视来。 而就在当晚的家庭聚餐中，二叔当着所有人的面连声称赞二婶大气。 大气吗？ 他倒是不觉得。 他只是觉得曾经发生的一切很荒唐。 可惜，当时还只是个米虫的他并没有表现自己鄙夷的资格。毕竟在蒙家人眼里，或许身为妓/女儿子的他要比陈玲他们脏太多了。 为什么就这么乖乖搬出去呢？ 随手拔了几颗院内的野草后，蒙笑看着这块自己生活了有十几年的土地想，他只是不愿意听到太难看了这句话再次从陈玲嘴里说出而已。 那既会显得他无理取闹，又会显得他不懂事。 妓/女的儿子，蒙家人肯养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在爷爷奶奶去世后，二叔一家没把自己赶出去也算是厚道了。 他还能要什么？ 他还能求什么？ 他还不知足吗？ 他…… 他不想自己在别人眼中像个小丑一样。 扔掉野草后，蒙笑随手将它们扔在了地上，而后拖着行李箱自以为潇洒的离开了这个他生活了十余年的地方。 大学是肯定要上的，这是目前他改变自己命运最快速安全的途径之一。虽然他还达不到状元的水平，可是考上一座好大学的好专业对他来说还不算太难。人穷的话，他完全可以在报专业的时候选择不那么贵的专业，反正他也没什么特别喜欢的专业。 在高考结束后的这个假期，他本就打算找份短期工来挣自己的学费。虽然因为陈玲卖房的缘故使得他没了住所，不过对他来说也还算能撑得住，最多缩小了他的职业选择范围。现在他找工作最优先考虑的，只有能不能提供住宿。 而在升入大学后，他会住在宿舍，然后边打工边完成学业。在大学毕业后，他会努力工作租住楼房。如果能在奋斗几年攒个首付的话，他便会有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家。 他早晚会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的。 “蒙笑……”刚刚走出胡同，蒙笑就见到自己的发小儿徐奋正皱着眉头靠在附近人家的院墙上，见蒙笑拎着行李箱出来，徐奋的眉头拧的更厉害了。 “你们家房子真卖了。”本来的疑问在看到蒙笑拎着行李箱出来时便变成了肯定，眼见蒙笑眼睛微微红肿，徐奋额头上青筋瞬间就蹦出了一条。 “我X，太他X欺负人了。”体格魁梧的青年猛地喝了一声。 “冷静点儿，”相较于气的恨不能立刻去找陈玲麻烦的徐奋，蒙笑表现的格外冷静，“房照本来也就没留给我。” 徐奋：“我￥……（3……*@￥@%……&（” 徐奋骂人，向来是怎么脏怎么来。在以往蒙笑是很不乐意听他骂人的，可是今天他难得的没说什么，只是叹了口气，随后放下行李箱走到徐奋身旁，和他并排靠在了墙上。 “你以后打算怎么办？”在骂了一通后，徐奋点了根烟问道。 “先找个能提供住宿的活儿干吧。”摆手示意自己不打算抽烟后，蒙笑苦笑了一声，“也就是现在难捱了点，升到大学后就好了。奖学金、助学金什么的，我都会争取。” “你也别找什么能提供住宿的活儿了。”一口烟吐出后，徐奋说，“直接在我家住吧，到时候咱们两个正好一起去送外卖。” 徐奋家有位亲戚是个小饭店老板，假期在亲戚家饭店工作对徐奋来说倒是个不错的选择。自家亲戚虽然没对他多好，不过工钱总比自己混要挣得多很多。 以前蒙笑就曾经和徐奋一起在他亲戚家工作过。 “我还没那么惨。”一阵寒风吹过，蒙笑打了个哆嗦，随后他打开行李箱翻出了校服外套穿上，“我现在还有点存款，找得到提供住宿的活儿最好，找不到的话我就自己想办法找地方租了。” 徐奋狠狠地抽了口烟：“你钱多烧得慌？” 蒙笑：“我钱是没多到烧得慌，不过你家却是挤得慌。” 徐奋家一家七口，祖父母、父母加上他们姐妹三个挤在不到七十平方米的平房内，更是让他家显得格外小。虽然徐奋有自己的小房间，不过房间内只有一张单人床，徐奋自己都得缩着身子睡呢，如果再加上他那画面简直不要太美。 一记拳头瞬间砸在了他肩膀上，蒙笑夸张的揉着被砸的肩膀说：“你家里还有姐姐妹妹，我可不想给她们造成心理负担。” “蒙笑，别闹。”徐奋不满地说道。 “我没闹！”蒙笑收了笑容郑重其事地说，“徐奋，你放心吧，我一定会活的比谁都好。” “等过几天我来找你，到时候一起去高老师家查成绩。”再度扣上行李箱的锁后，蒙笑看着依旧愁眉不展的徐奋说，“到时候别忘了准备些鞭炮。” 考生查完成绩后放鞭炮庆祝，是他们这里这些年流行的庆祝方式。当然了，这也仅限于那些考出了理想成绩的考生，蒙笑有自信自己绝对会有那个心情为自己点挂鞭炮。 闻言，徐奋扔了烟，随脚踩灭后他吐出了最后一口烟雾：“看来我等会儿得去买鞭了。” 他成绩向来糟糕，勉勉强强估计也职能上三本。查完成绩家里可预计的愁云惨淡，如果是徐奋自己的话，肯定没抹不开脸庆祝。不过如果是蒙笑和他一起放的话，他肯定买最响的。 “别等会儿了。”蒙笑也一拳捶在他肩膀上，“我找活去了，回见。”说完，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 “呸。”冲着蒙笑家所在的方位吐了口痰后，越想越憋气的徐奋又一脚踹在了隔壁邻居家的墙上，而本就不结实的砖墙也因着徐奋的力气而晃了两下。 徐奋慌忙跑回了自己家中。 十八天后 “大学我准备报外省了。”心情大好的蒙笑将手踹在兜内晃着说。 “不打算回来了？”烟瘾又犯了的徐奋又开始抽起了烟。 在班主任家呆了几个小时没能抽上一口烟，快憋死他了。 “嗯。”蒙笑拿出手表看了下时间说，“徐奋，我得先回去了，老板只给了一上午假。”过时间可能就得扣钱了。 他现在在一家小饭店工作，全月无休但供住，虽然住的地方只是饭店储物室，不过好歹有张床能让他有个躺的地儿。 “那行，你早点回去吧，过几天我请你搓一顿。”徐奋说。 他今天是没那请客的心情了，回去之后指不定等他的是什么呢，保不齐得挨顿揍。 蒙笑同情的看了他一眼，随后快步跑向了公交车站点。 正是六月末，天气越发炎热。从下了公交车到饭店的这一路，蒙笑已经抹了好几把汗。等到他见到熟悉的路段之时，还没等他看时间，就见到工作的饭店门口围了一大群人。 “蒙笑……”正当蒙笑要分开人群进饭店之时，同饭店工作的刘立一把抓住了他，“别往饭店那边凑。” “怎么回事儿？”被刘立拉住的蒙笑问道。 “老板家孩子好像是赌博欠了高利贷，现在让人找上门来了。”刘立凑到他身边小声说，“现在饭店关了，卷帘门上都让人喷油漆了。” 蒙笑的心瞬间跳的极为迅速：“那老板人呢？” “跑了！”刘立气愤地吐了口痰，“老板带着钱跑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 “我X！”蒙笑顿时急了，“这他妈什么到底什么鬼？” “就说了你别店那边凑。”眼见蒙笑就要冲过去，刘立急忙拽着他向反方向走了十几步，“之前那帮高利贷还逮着我们问个没完呢，你上赶着找麻烦呢！” “我行李还在店里呢。”蒙笑又急又气。 前几天二叔白事招待，蒙笑把手里仅剩不多的钱随了出去，现在他兜里一干二净，哪还有钱吃住。 “过几天再来取吧。”刘立将眉头皱的死紧，“你也不看看那群人有多凶神恶煞。” 蒙笑：“可是……” “别可是了。”松开手后，刘立说，“我得先回去了，等过几天看看能不能打通老板电话。蒙笑你也别太急，行李总能拿回来的。” 说完，刘立挥了挥手，径自离开了接道。 蒙笑呆愣愣地看着饭店所在的方向许久后，终于崩溃地将汗全部用手抹掉。 “我还真想看看我能多倒霉。”苦笑一声后，他坐在不远处的台阶上，思绪渐渐放空。 第4章 三年前（三） 从天亮到天黑，他工作过的饭店一直很热闹。 当然了，这份热闹指的并不是饭店生意红火、顾客多，而是指来赌债的人很壮观。 如果搞了破坏的话，那么结果反倒可能会好些。一但毁坏了饭店，或者是威胁到饭店老板人身安全的话，那么进去喝茶是肯定的。可这些债主打手显然并不打算采取太暴力的方式讨债，仅仅是聚在饭店门口打牌顺便凶神恶煞的看着其他人而已。 如果真的想暴力催债的话，他们也不会在大厅广众之下做这种事。至于是否会私下摸到老班家住处堵人，那就不是蒙笑关心的范围了。 他只关心自己的行李，还有工资。 虽然他只在饭店干了半个月，不过半个月工资好歹也有近1500元。他现在穷的叮当响，怎么可能会大度的舍弃这份工资。 但是…… 夜幕降临，又累又饿的蒙笑忍不住叹了口气，随后站起身揉了下腿。 刘立说的对，要讨薪拿行李也不该是现在。他首先要做的是给自己找个住的地方，然后再继续找工作。 距离九月初开学还有两个月，一切还来得及。 从饭店到徐奋家，蒙笑足足走了一个小时。也因为走了一个小时的缘故，他更疲更饿了。 徐奋家院门虚掩，试探性地推开之后，只见院内的平房屋内灯火通明。 蒙笑看着亮起灯来的房屋，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想哭。他本来还以为自己再也不会来到这里，没想到不到一个月，他又踏上了这片土地。 就在他走进院中准备敲门之时，只听屋内不断响起玻璃碎裂的声响。碎裂声响中不时伴随着男人的怒吼以及女人的尖叫，听得蒙笑心里直打突。 他抬头看了下夜空，突然之间想起来蒙笑他爸爸应该是这个点下班的。徐奋家里现在这么乱，应该是他知道徐奋的高考成绩了。 怒吼声已经变成了怒骂声，天下间最恶毒的词汇不断冲击着蒙笑的耳膜，直让他脑袋也开始犯起痛来。 原本笔直前行的动作停止，蒙笑站了几秒后转头走出了徐奋家。到底他只是个外人，无法置喙别人家事。 更何况徐奋好面子，如果此时进去的话，估计他们两个谁都不会自在。 今夜天气不错，他靠在院墙下想；‘好在没有下雨的迹象。’ 天下虽大，可是好像真的没有他容身之所呢。 ****** 凌晨一点，龙弄才结束了交际应酬。 自从一个月前出了车祸之后，关心探望龙弄的人便络绎不绝。虽然他没受一点伤，不过其他人显然不这么想。今天的饭局也是因此而设的，为的是庆祝他逃过一劫，赴局者多是生意伙伴以及其他利益共同者，所以于情于理，他都不能推掉。 一场饭局结束，在喝了不知多少杯酒后，龙弄这才被其他醉鬼放过。就在他坐进车内没多久后，车内便被酒气笼罩。 等到车子行驶后，有些疲惫的龙弄边揉着自己的额头，边心不在焉地看着窗外风景。 新司机小陈虽然年纪小，不过开车技术却是没得挑的，最让龙弄满意的，还是他的心态——沉稳。 “小陈，”车子行驶了一会儿后，龙弄突然之间似是看到了什么，开口叫了自己的司机，“车暂时停下，我等会儿回来。” “好的，龙董。”说着，小陈放慢车速停了车子。 虽然是省会城市，可是P市却称不上是一线城市。和繁华的一线城市相比，这座城市的夜晚显得格外寥落。凌晨一点左右，马路上只有零星几辆车行驶，而人行道上，也鲜有行人。 因此，马路边一个正在将空塑料瓶扔进编织袋的青年，便显得十分显眼，让人忍不住好奇想要得知这个人为何会看起来这么落魄。 “蒙笑？”下了车后，龙弄开口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原本正在行走的青年身形一顿，随后他转头看向龙弄。 “龙……董事长？”青年也试探性地回问了他一句。 “还记得我？”龙弄轻笑一声，“上次见到你还是三年前，没想到你已经长这么大了。” 蒙笑错愕的看着龙弄，想不到这么个大老板竟然认得自己，一时之间他倒是觉得有些受宠若惊。 他向来没什么见识，人生前十几年见过的最大人物便是龙弄，听二叔讲过几次龙弄奋斗经历的他，对龙弄是怀着经意以及憧憬的。 “嗯。”蒙笑重重吸了口气平复心情，“董事长才下班？” “也可以这么说吧，交际应酬也算是工作的一种。”微凉的夜风吹过，龙弄的酒也因此解了一些。 他之所以会认得出蒙笑，还真不是因为三年前见过他的缘故。发育期的少年变化跨度向来大，而龙弄每年要见各种形形色色的人。所以饶是他记忆力再好，想要认出三年前见过的人也是有些困难的。 他之所以认得出蒙笑，原因还在于蒙鹏死后，他曾看过蒙鹏以及他家庭成员资料的缘故。 “嗯。”蒙笑紧张的点了点头。 “今年参加高考了？考的怎么样？”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遍蒙笑后，龙弄笑的越发亲切了。 老实说，最近一直在调查车祸真相的龙弄在见到蒙笑后心里滋味很是不好受。毕竟就在几分钟前他刚因蒙鹏的死而感到些许沉重，下一秒就见到蒙鹏侄子在深夜翻垃圾桶捡塑料瓶，这画面对他来说简直是恶意满满。 蒙笑这孩子，他记得应该是被蒙鹏和蒙鹏父母养大的。 一提到自己引以为豪的成绩，蒙笑也笑了一下。 “考的还可以，总算没丢了学校的面子。”虽然口中话语谦虚，可是看他眼中的骄傲可知，他对自己的成绩倒是很满意。 “报专业应该还要再过几天吧？”蒙笑看着蒙笑拎着的编织袋说，“这么晚了还在大街上走可能不安全，我送你回家吧。” “不用了，董事长，”蒙笑连忙说，“我这就回家了，你工作累还是先回去休息吧，我家离这里不远。”说完，他拎着自己的编织袋几乎是小跑着逃离了这里。 又一阵夜风吹过，目送着蒙笑跑远的龙弄看着青年远去的身影，久久没有动作…… …… 最开始，只有裤子因为坐久了台阶而变得有点脏； 然后，手也因为翻垃圾桶的缘故脏污不堪； 最后，衣服前襟也不小心沾上了物资。 现在的他，看起来应该是格外狼狈。 穿着得体，什么叫穿着得体呢？ 在蒙笑的理解范围内，穿着得体便是指如果没有昂贵精致的衣服的话，那么上身的衣服最起码应该是干净的。 可惜，他连这点也做不到，想要在别人面前维持体面也做不到。 打开垃圾桶箱以后，先是会闻到臭味，随后便是看起来恶心的各种垃圾。从一袋袋垃圾中找出自己的目标虽然不难，可是想要不和其他垃圾接触确实非常困难的一件事。 不是每一袋垃圾都是恶心的，就像他在某袋垃圾中看到的面包和薯片一样，膨化袋没有漏气，似乎也还在保质期内。 看着薯片和面包，他喉头微动，咽了口口水，随后蒙笑移开了视线。 肚子不争气的叫了一声，他连忙蹲下身将地上的塑料瓶全部扔进袋中，借此逃离薯片和面包的诱惑。 “没有钱又很饿的时候，为什么不把那个吃了呢？”似乎有人这样问。 蒙笑的眼泪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之间流了出来，于是他连忙用手背堵住了自己的嘴，不放出太大的响声。 然而呜咽声到底还是发了出来。 “之后你打算怎么办？靠捡垃圾为生吗？” 蒙笑吸了下鼻子，放下手背，改用袖子擦起了眼角。 “怎么可能，”边擦眼睛，他边哽咽地说，“等到天亮了，我就把这些瓶子都卖了，然后再找个地方吃饭，然后……” “再找个地方工作……” 他不会靠捡垃圾为生，他会…… “这个假期我会靠打工挣学费，”他缓缓地站了起来，转身看着一直在自己身后的人说，“然后我会上大学，我会努力学习拿奖学金，兼职挣生活费，然后……” 他突然之间捂住了自己的脸，放声大哭。 蒙笑不明白，为什么他会活成这个样子！ “求求你走吧，”边哭，他边哀求道，“我不想让人看！” 龙弄叹了一口气，随后走到蒙笑面前：“哭吧，哭出来心里也许能好过些。” 闻言，原本已经快能控制住自己情绪的青年顿时哭的更厉害了。 “这样就很好。”龙弄抓住了蒙笑正拎着编织袋左手，将袋子从他手中接了过来，“蒙笑，你是个坚强的孩子。但是坚强不代表什么事都要憋在心里，偶尔发泄一下对你没坏处的。” 说完，他将编织袋放到了垃圾箱中：“不管未来如何，现在对你最重要的是找个地方休息。” 将蹲着哭泣的蒙笑拉起来后，龙弄牵着他，慢慢走向了车子所停的方向…… 第5章 三年前（四） 落脚点位于市中心某处高级公寓内，是龙弄众多房产之一。 等到过了小区安检在停车场停好车后，蒙笑便一直忐忑地跟在龙弄身后，被他带着进了家门。 上了电梯后，他这才借着轿厢内的不锈钢轿壁看到底有到了自己到底有多狼狈。现在的他，和一切都格格不入。 “夜宵可能要在等会儿。”龙弄头也不回地对正站在自己身后低垂着头咬唇的蒙笑说，“我不会做菜，可能需要点外卖。” 说话间，电梯已经到达他家所在楼层。当电梯门打开之时，再次牵起了龙弄，将他半是牵、半是拽着带离了电梯。 “嗯。”蒙笑嗯了一声，跟着龙弄走进了他家中。 拖了各种电视剧的福，他在见到这所装修豪华的房子时，虽然仍不免觉得有些吃惊以及震撼，可是好歹没有显得太没见识。 “先去洗澡吧。”将拖鞋递给蒙笑后，龙弄打开冰箱后说，“蒙笑，你有什么忌口的吗？” “应该没有。”蒙笑说，“谢谢你，董事长。” “不用这么拘谨，当作是自己家就好。”说着，龙弄将一瓶水递给蒙笑，“先喝口水吧，你嘴唇都有点要干裂了。” 接过之后，蒙笑立马乖乖地拧开了水喝了几口。 蒙笑的紧张，并不会因为龙弄一句当作是自己家而有丝毫缓解。他只觉得自己现在动弹不能，不知该如何落脚。 “浴衣应该是在衣柜里。”看着浑身写满不自在的蒙笑，龙弄只是一笑，随后指着某个房间说，“你先去洗澡吧，我这就打电话订餐。” 目的地明确之后，蒙笑这才敢迈步行走。 等到终于找到浴室并关上浴室门后，他这才松了口气。只有在这种密闭的空间内，他才会感到些许安心。 在终于摆脱衣服的束缚后，他又研究了一会儿热水器调好水温，这才开始洗起澡来。 既不用担心水温变冷，也无需烦恼时间不多。近些年来，他还是第一次洗的这么悠闲。 等到他出了浴室，已经是一个小时后的事了。打开衣柜找出浴衣并穿戴整齐后，他这才出了房间。 与此同时，龙弄也开门接过了宵夜。 “先吃饭吧。”他看着又开始不知道站哪儿的蒙笑说，“蒙笑，如果你想找个短期工作的话，去我公司怎么样？” 蒙笑有点傻眼：“董事长，你在开玩笑吗？”他记得龙弄公司招聘学历起码都得是985、211本科毕业。 “怎么会这么想？”将餐盒一一摆放在客厅茶几上打开后，龙弄指了指沙发示意蒙笑坐下，“我很少开玩笑的。” “在我公司做临时工的话，虽然薪水待遇要比正式员工低很多。不过好歹比在饭店工地之类的轻松，正好我的一个生活助理辞职了，你暂时顶上也不错，正好给了我时间重新招聘培养。”龙弄说。 如果说不心动，那纯粹是假的。 可是……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沉思了约有一分钟后，蒙笑突然之间问道。 “因为你是蒙鹏的侄子。”龙弄忍俊不禁，“蒙笑，你已经成年了，所以有些事你也能听了。那场车祸很可能是人为，这也就是说……” “你叔叔是因为我死的，”将一块白灼虾夹起放入蒙笑碗中后，龙弄显得有些悲伤，“前几天我刚让秘书将抚恤金汇到蒙鹏账户上，今天就看到你在大街上捡垃圾，你们这简直是在打我的脸。” 如果蒙笑父母还在的话，那么龙弄很可能不会管这个闲事。毕竟从血缘关系上讲蒙笑只是蒙鹏的侄子而不是儿子，所以蒙笑活的如何那也是他自己的事。 问题是蒙笑的父母不在，蒙鹏据说也经常在其他同事面前提起蒙笑。一是炫耀自家即将出个大学生，二也是想要让人知道他是个心地高尚的人。 能将孤儿侄子视如己出抚养，这是很值得人赞赏夸耀的美德。 蒙笑突然之间有些想笑，果然，能当上老板的人心眼都不会太缺。 他如果在龙弄公司工作的话，那么龙弄就能快速的安抚人心，并塑造自己有情有义的光辉形象。而蒙笑自己也能比较轻松的赚到学费，让自己活的不那么累。这简直是再好不过了。 “谢谢董事长，如果您真的想招我的话，我想试试。”想通了的蒙笑道了谢后，终于动起了筷子。 “明天就可以来上班了，在你大学报到之前可以暂时住在这里。”满意于蒙笑上道，龙弄心情大好，“蒙笑，这房子的卫生可能要暂时由你来负责了。” 他房产不少，这间也只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再加上龙弄工作繁忙，居所很难固定，所以他的大部分房产都处于空置状态。 “好。”蒙笑边津津有味地吃着菜边回了一声。看起来龙弄对桌上的美味佳肴不是很感兴趣，自从他们落座后，一直是龙弄在帮他夹菜，他自己反倒很少落筷。 “这样就很好了。”龙弄看了眼时间，“还是后天再去吧，你明天先休息一天。至于生活费可以先预支……” “生活费我很快就有了。”蒙笑忍不住打断了龙弄，“我明天会再去饭店那里看看。” 幸好他身份证和准考证因为要查成绩都随时带在了身上。 龙弄没再说什么，只是笑着又夹了一筷子菜放进蒙笑碗中。 …… 收到在饭店干活应得的工资，是在蒙笑入职龙弄公司一周后的事了。 就在住进龙弄房子次日，饭店员工们终于联系上了饭店老板。老板倒也没有赖掉他们工资的意思，只说等筹钱一起还了债付清工资。等到老板东拼西凑，终于将欠债以及欠薪全部还完之时，无论是老板还是蒙笑都长出了一口气。 收到工资的第一件事，就是先还了在入职前向徐奋借的两百块生活费。本来他都已经做好靠两百块钱过一个月的心理准备了，没想到竟然能这么快就收到工资。 龙弄虽然表示过可以提前预支工资，可是蒙笑到底没有这么做。他对他已经很照顾了，再照顾下去，他只会更不安。 工资到手，好歹有了点底气的蒙笑也不再和自己过不去了。虽然他依旧是自己带饭，不过看菜色便知他的饮食质量好歹提高了些，起码菜里能见到肉了。 作为龙弄众多位生活助理之一，他做的基本上都是杂活。从复印文件到预订机票酒店，他做的还算顺利。虽然刚开始有些手忙脚乱无所适从，可是习惯之后，蒙笑也不再表现的那么拘谨了。现在的他，已经不再恐惧和其他人交流或者开一两句玩笑了。 然而在面对公司内的正式员工之时，他仍旧有些自卑罢了。 再见陈玲，是在入职两周后，蒙笑刚刚报完大学专业之时。 那一天，天气很晴朗，也很炎热。刚刚走进公司后，蒙笑还没来得及享受空调冷风，便看到陈玲坐在自己二叔曾经的办公桌前整理物品。 蒙笑立刻明白那个席位即将有新人坐进去，从此以后，他二叔将彻底成了过去式。 “这是你婶吧？”就在蒙笑准备进入办公室之时，刚巧路过的某位同事拍了下他的肩膀，指着陈玲所在的方向说道。 “是，我去跟她问个好。”蒙笑不自在地笑了一下，随后快步走到了陈玲面前，“二婶，我帮你收拾吧。” 见到蒙笑出现在自己面前，陈玲顿时一惊，手中的杯子差点摔了出去。 连忙接住被子后，陈玲将它放进了纸箱中。偌大的纸箱中此时已经被有规律地摆满了各种办公用品，很多东西看起来都上了些年头，应该都是些蒙鹏用过的旧物。 “蒙笑？”将杯子摆放好后，陈玲惊讶地问，“你现在在这里工作？” “董事长看在二叔的面子上招我进来的。”说着，蒙笑动作迅速的将办公桌抽屉内的各种物件取出放进箱子中，“蒙乐还好吧？” “她现在身体状况还不错，就是有时候会哭着喊着要爸爸。”见蒙笑随手将东西扔在箱中，陈玲眼中闪过一丝厌恶，随即，她掩盖住了自己的情绪。 “蒙笑，带我去找你们董事长吧，我想向他亲自到个谢。”就在蒙笑收拾东西之时，陈玲突然之间开口说了这么一句。 她的声音向来是温柔的低音，只是今天不知为何，那一句带她去找董事长格外响亮。 果然，办公室内几乎所有人都抬头看向了他们。 蒙笑不自在弯腰压低了身形躲闪着其他人的目光，边继续收拾东西边对陈玲说：“二婶，等将东西收拾好了我带你去见董事长。不过他不一定有空，我先去看看。” “你先去吧。”陈玲笑着说，“东西收拾的都差不多了，我再检查一下就好。”说着，她将办公桌所有的抽屉柜子都打开，将镯内、柜内所有的东西都一股脑扔到了箱中。 “我先去上个卫生间，你去看看董事长在不在吧。”用胶带封好箱后，陈玲拎着自己的包径自走向了卫生间。 蒙笑揉了下鼻子，突然之间笑了一声。就在附近员工费解的目光中，他笑的差点没流出两滴眼泪来。 他由衷希望董事长有闲心接待陈玲。 第6章 三年前（五） 龙弄，马来西亚华人富商，曾经活跃于东南亚商圈，且混的顺风顺水。大概十五年前来□□发展开拓市场，经过多年奋斗，他的事业也更上一层楼了。 近些年来，他的事业重心也明显转移至□□，鲜少返回马来西亚。房产逐年增加的龙弄看起来似乎有意长留□□。 这个人来□□时除了自己以外便只带了钱以及助手，身边并没有家属活动的身影。等到了他站稳脚跟以后，他身旁依旧只有钱，虽然偶尔会有名为情人的人出现在他身侧，可是大多时间不长，不值得人去回忆。可以说只有钱才是龙弄唯一的亲人、友人、爱人。 他应该是没有成家的。 虽然龙弄看上去上了些年纪，不过好在他保养得宜，身材、长相都是没得挑的。再加上他气质极佳、谈吐文雅，所以惦记龙弄的人向来不少。 这些年来，出现在龙弄身侧的除了只有脸能看的花瓶，还有工作能力和容貌都拔尖的精英以及妙龄白富美。然而无论那些人如何使劲浑身解数尽展神通，都没能成功成为龙弄的合法配偶。这在让人郁闷的同时，也让人忍不住抱有更多期待——自己有可能嫁给龙弄。 当然了，上面那个属于美好的愿望，实现可能性不高。但是当不成龙弄妻子，当一段时间的情人也是好处多多的，所以不少人到最后都会“脚踏实地”的努力成为龙弄的情人。 虽然蒙笑没谈过恋爱，可是他的洞察力还是有的。早在陈玲表示要感谢龙弄之时，他大概就猜到了陈玲的想法。很快，他的猜想也得到了验证。 陈玲很美，也很清楚自己美在哪里。她是标准的贤妻良母型美女，当她化着精致的淡妆，穿着得体的衣服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很有那么几贵夫人雍容范儿。 这个女人，经常被她的丈夫夸赞带的出去。 “谢谢你，龙先生。”女人落落大方地和龙弄攀谈起来，“蒙笑没给您添麻烦吧？” 她看起来有些憔悴，然而这并没有折损她的容颜，反倒让她看起来有种矛盾的美感。 兼具坚强与脆弱这两种特质的她，魅力确实非凡。 “怎么会？”龙弄接过蒙笑端过来的咖啡后，笑着拍了下他肩，“蒙笑这么懂事，怎么会给我添麻烦。” 蒙笑羞涩的笑了一下，随后低垂着眼睛站到龙弄身侧，看他和陈玲寒暄。 “蒙笑，你先去忙吧。”寒暄了几句后，陈玲看着一动不动的蒙笑对龙弄说，“蒙笑过得好，蒙鹏如果知道的话一定很开心。这孩子向来勤快，人又老实，有时候我们还真担心他踏上社会吃亏。现在能在龙先生你这里工作，我也就能放心了。” 虽然不知道蒙笑是怎么搭上龙弄这条线的，不过陈玲倒是不担心蒙笑说家里的情况。蒙笑自尊心太强，唯恐别人瞧不起自己，打肿脸充胖子的事貌似也曾做过不少。 对于陈玲，蒙笑并无反应，而是转头看向龙弄，等候他的指示。 “蒙笑，你先去布置一下会议室吧。”喝了口咖啡后，龙弄说。 “龙先生要开会？”闻言，陈玲站起了身，“那我就不打扰了，蒙笑，工作加油。”她向来知情识趣，这种时候怎么可能留下来碍事呢。 蒙笑：“谢谢二婶。”开了办公室的门后，看着陈玲优雅离去的蒙笑轻哼一声。 她很美，可惜不够特别。魅力不够出众的话，想要杀出重围的可能性可是会大幅度缩小的。 十步以外，陈玲突然轻轻咬了一下下唇，随后她拢了拢头发走回蒙鹏办公桌前，略显吃力的抱起了纸箱。就在众人同情的目光中，她离开了这处伤心地。 “好歹收敛一下表情。”就在蒙笑目送陈玲离去的时候，龙弄也除了办公室，“蒙笑，你还是太年轻了。公司里虽然没有傻子，不过却是不缺喜欢站在道德高地俯视指点众生的人。” 即便所有人都知道蒙家家事，同情蒙笑又如何。说到底陈玲也没犯过什么道德错误，再加上她现在处在个弱势者地位。蒙笑今天如果当众下陈玲面子的话，反倒有可能会让人更同情陈玲。 当然了，已经工作的成年人是很少会把自己的想法摆在脸上的。喜欢掺和别人家家事的也只有少数，可是如果别人把对蒙笑的偏见带到工作上，只会让蒙笑更艰难。 “你这个年级的孩子，有点冲劲儿是好事。”见蒙笑似乎是有些不太服气，龙弄略带宠溺的说道，“不过如果太冲的话，很容易让自己遍体鳞伤。” 蒙笑没再言语什么，只不过看他从那之后情绪更不外露可知，他还是把龙弄的话听进心里去了。 ****** 7月末，蒙笑在收到率取通知书后也豪气了一把，自己掏钱请要好的同学在饭店摆了一桌升学宴。最近生活质量不错的他在参加了几场同学的升学宴后，体重明显增加。 早在一个月前，他还瘦的像根豆芽菜。养了一个月后，他虽然仍旧是偏瘦身材，可是起码看起来不那么吓人了。 这一天，他喝了不知多少杯酒，谢了不知多少次的老师同学，从没喝过几次酒的他很快就醉的一塌糊涂。 其他人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都是些年轻气盛的小子，只要有人活跃一下气氛，情绪很容易就被调动起来。在喝了酒之后，又觉得不够尽兴的他们驾着蒙笑干脆又去KTV傻嗨了一番，一阵鬼哭狼嚎之后，大家这才尽兴离去。 蒙笑也觉得很开心，虽然他歌唱的每一句在调上，可是他吼得却是很投入。通过歌声将自己心中的烦闷发泄出来后，他现在只觉得整个人都快乐的几乎飞起来。 “蒙笑？你终于回来了。” 刚下了出租车，还没等他挪上一步，就见陈玲站在不远处。当看到她那熟悉的温柔笑靥时，蒙笑突然之间打了个寒战。 她怎么会知道自己住在这里？ 这问题刚浮现心头，蒙笑便猜出了答案。 天下间没有不透风的墙，他住在龙弄房子里这件事，龙弄本来就没有瞒着别人的打算。再加上关注龙弄的目光众多，他身边稍微有些风吹草动，想知道的怎么也都能知道了。 看起来陈玲应该还属于知道的慢的。 “喝的这么多，是公司聚餐吗？”虽然蒙笑没有向自己问好，可是陈玲并没有生气，优雅依旧。 “不是公司聚餐，”蒙笑捂嘴打了个嗝，“通知书下来了，我和同学出去吃饭庆祝下。二婶，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你这孩子，没事就不能来看看你？”陈玲的语气突然之间多了些责备的意味，“如果不是今天去你公司，我还不知道你竟然住在董事长那里。蒙笑，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呢。借助董事长家这么大的事，怎么就不通知家里人一声呢。” 蒙笑咧嘴傻笑了一下。 他倒是也想通知，可是他哪里有家里人呢。 “算了，二婶也不是想责怪你。”陈玲突然间话锋一转，“我今天来，其实是想把你奶奶的遗物交给你。”说着，她将手中的布包递给蒙笑。 “别怪你奶奶，老太太没读过书没什么文化。”陈玲好心的提醒道，“她那犟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容易认死理。我们摆事实讲道理，说了很多遍几率大于99%就代表着你确实是大哥的亲生儿子。可是老太太偏偏钻牛角尖里了，非揪着那小于1%的可能性不放。” 蒙笑的面色突然之间无比难看。 陈玲话音刚落，他全身突然开始微微发起抖来。等到他哆嗦着双手将袋中的东西拿出来察看之时，他的脸血色尽失。 几本看起来有十几年岁数的老旧笔记本，正静静地躺在袋中。翻开那已经泛黄的纸张，映入眼帘的是，是一行行数字。 水果糖被写成水果唐；学费被写成xuefei；上衣被写成上yi…… 笔记的人显然文化程度不高，错字连篇不说，时不时还需要用上拼音。除了阿拉伯数字标准之外，几乎没有值得夸耀之处。 水果唐 1，这代表着买水果糖花了一块； xuefei 30,这代表着缴纳学费花了三十块； 上yi20，这代表着买上衣花了二十。 还有…… 原来养一个孩子所需要多少资金，是真的可以精确计算出来的。 “别怪你奶奶，老太太一辈子不容易。”陈玲拍了拍还在翻看笔记的蒙笑后背说，“早年前为了给你爸爸治病，二老几乎是把养老金都掏空了。他们只是心里没安全感，你别和他们计较。” “计较？”蒙笑猛地将手中的笔记本丢进了袋中高声道，“我怎么会和他们计较呢？二老含辛茹苦把我养大，我应该感激才是！！！” 说着他甩开陈玲贴在他后背的手，抱着布袋笑着说：“二婶，我今天喝多了，现在有点晕，就先回去了。” 陈玲微微颔首，朝他挥了挥手。 第7章 三年前（六） 一个月前，龙弄在街上捡到了一个孩子。那孩子看起来十分招人疼，所以他便慷慨的给了他一个栖身之处。 而在这一个月内，他没有再踏进这座屋子一步，自然也不知道屋内发生了什么变化。 一个月后再回到这里，龙弄其实是怀着些许好奇来的。因为他很想看看，这座房子会因为他人的到来而产生怎样的变化。 可惜，他发现这里并没有像小说或者是电视中形容的那样，多了些人气。 这座屋子依旧是冷冷清清，更没有丝毫生活气息。 进房开灯后，龙弄环视了一下四周。 客厅内卫生状况非常良好，一尘不染的地面、干净的玻璃、整齐摆放的装饰物，这些无不在彰显着居住者是个爱干净的勤快人。 一般来说，房主看到此景应该是感到高兴的。可是龙弄却并没感到多少喜悦之情，而是微微叹了口气。 蒙笑他，看样子应该是随时做好了离开的准备的。 那个孩子，有些地方还真是顽固。 走进厨房后，龙弄先是将带来的菜摆好盘，然后拿出随身携带的醒酒药出了厨房。 这房子内虽然没有生活气息，不过酒气却是十分浓烈，看起来蒙笑今天确实没少喝。 蒙笑住的次卧房门虚掩，灯光透过门缝洒出几缕，时不时还会传来几声微弱的声响，看起来蒙笑还未休息。 夜晚八点，对蒙笑来说是还早的。 “蒙笑，睡了吗？”虽然肯定蒙笑未睡，不过试探也是必须的。 房间内似乎传来一声“没有”，声音虽小却仍被龙弄捕捉到了。于是得到了肯定的龙弄开了门说：“喝多了？我这里正好有些醒酒药，吃了再睡吧。” 看来他只能明天再帮蒙笑庆祝了。 “谢谢……”趴在床上的人艰难的翻了个身坐起，“董事长……”青年的声音不复往日清亮，而是无比沙哑。或许是嗓子出了点问题，蒙笑几乎无法完整的说出一句话来。 见到蒙笑脸的瞬间，一直面带笑容的龙弄面色忽然之间无比严肃。 “发生什么事了？”龙弄快步走到蒙笑床边坐了下来，一只手按在他额头上探了下温度，“没有发烧，今天有人找你麻烦？” 眼睛哭到红肿，嗓子也因此有些损伤，看样子蒙笑受的刺激不轻。 很快，龙弄就知道了让蒙笑变成现在这副模样的罪魁祸首——散落在床上几本笔记本。 散落在床上的那些笔记本大部分没有合上，眼神余光一瞥便能看到里面到底记载了些什么。虽然能看到的只有寥寥几页，不过想要推测出记录该笔记之人的行为动机却是很简单的。 书本费、置衣费、学费以及饭菜费等等加载一起，让一个孩子活下来所需的资金在他眼里还真是低的离谱。 不过，这可能是压垮蒙笑的最后一根稻草。 “没有。”蒙笑低头捂嘴咳了两声，躲过了龙弄的手。 一向不喜欢和人有肢体接触的他本来是想假咳躲人的，可是没想到咳着咳着便真的厉害了起来。 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响过后，终于止住咳嗽的蒙笑发现，自己现在不但嗓子疼的越发厉害，人依旧没能避免和龙弄的接触——龙弄现在改成了拍他后背帮他顺气。 “你先躺下吧。”看着蒙笑这副凄惨的模样，龙弄心里也不太是滋味，“明天还是请假吧。” 重新躺在床上的蒙笑虚弱的摆了摆手：“不用了，我睡一觉就好，下个月的全勤我不想错过。” 龙弄长叹一声，随后无奈的用被子将蒙笑盖的严严实实：“全勤奖金我给你补上，明天好好休息。” 龙弄是个意志十分坚定的人，这句话也可以理解为当他做出决策之时，谁都无法动摇他的决定。尤其是他还是蒙笑的老板，当他说出决定之时，蒙笑其实根本没得选择。 “董事长……”沉默了片刻后，蒙笑突然之间问道，“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你不是已经知道答案了？”正在削平果的龙弄动作不变。 “那种骗小孩子的理由真的很难让人信服。”蒙笑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非亲非故就把人往家领，还收留他住了那么久，董事长你还真有意思。” “日理万机的大老板给司机的侄子一份工作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给的再多了，公司里其他人该有意见了。”蒙笑吸了一下鼻子，“有些闲话，即使别人有意瞒着我，即使我并不想听，也总会通过各种渠道传到我耳中。” “蒙笑……”将苹果皮削好切块后，龙弄边将果肉放进盘中边说，“你觉得我像是会同情心泛滥，满大街捡人的性格吗？” 蒙笑咧嘴一笑：“你更像是会直接捐款到慈善机构，每年找一天去慈善机构走过场慰问假笑摆拍发通稿的人。” “这也是资本游戏的一种。”龙弄突然之间嗤笑一声，“做慈善也挺有意思的。” “什么都挺有意思的，尤其是和人相处，最有意思。”直视吊灯太久，蒙笑的视力也受到了不小的刺激。 现在触目所及之处，只有白花花一片，这感觉对他来说还真是新奇。 “就在你捡到我半个月前，我住了十八年的住处被卖掉。”似乎是突然之间被打开了什么开关一般，蒙笑突然之间谈起了往事。 “那房子其实也不算是被卖掉了。”龙弄抬手捂住了蒙笑的眼睛，“再过几个月，户主应该会变成你二婶，再过几年旧城区改造，能分到的拆迁费会比现在其他拆迁区域多上一些。” 蒙笑：“这消息还真是让人丝毫没有感到意外，谁他X这关头卖房谁傻X。” 虽然是脏句，可是蒙笑的情绪看起来却并不激动，声调也极为单一。 然而正因如此，方才那句话听起来有些瘆人。 “户主是谁也无所谓了，反正买这个房子的人从小就告诉过我这房子没我什么事儿。”视线被遮挡的蒙笑闭上了双眼，“其实他们的决定也有道理，妓/女生的谁知道是不是蒙家的种呢，她当年可没少绿……” 正说着，他的声音顿了一下，须臾，蒙笑补充完整道：“我爸。” “蒙笑，你哭了，”龙弄陈述道：“他对你很好。” “他就是命太短了，生前死后都让人瞧不起，说他窝囊。”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美好的回忆一般，蒙笑的嘴角上扬，硬生生扯出了一抹笑容。 蒙笑：“这就是我人生的前半辈子了。” 回忆还未正式展开便已结束，还真是让龙弄既感到遗憾又欣喜。 想要让他产生听故事的欲望，必须先满足两个前提——时间充裕，人很无聊。 恰好，今天这两个前提都没有达成，所以龙弄才会感到遗憾又欣喜。 “你实在是没有讲故事的天赋。”龙弄总结道，“今天也不是讲故事的好时候。” “那就把话题转到最初吧，你为什么要收留我？”蒙笑从被中伸出的手按在了龙弄的手上。 然后，他一动不动，既没有拨开龙弄盖在他眼上手的打算，也没有其他动作。 “蒙笑，你长的很好看，身材也还可以。”将一块苹果送入口中后，龙弄的语气听起来格外开心。 “你见识过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可是……”龙弄原本欢快的语气掺杂了几丝嘲讽，“你没见识过人情冷暖、世态炎凉的极限。我和陈玲，正好让你见识到了。” “在高中三年坚持假期打工挣学费生活费，你确实很有志气，可是……”龙弄说，“你还是太幼稚了，或者说，你以为的独立其实根本不算是独立。因为蒙鹏还在，所以你只达成了经济独立，而没达成精神独立。” “蒙鹏虽然对你不算好，可是如果你有困难，他好歹也会帮你一把。”将一块平果塞进蒙笑口中后，龙弄好心的用纸巾擦了蒙笑的嘴角，“你的人生规划，真的很天真，容不得丝毫变数。哪怕那个变数再小，也可能瞬间毁了你的计划。” “这一次是饭店因为老板被追债而倒闭，下一次可能就是你被恶意拖欠薪水。”龙弄笑道，“在你执行你的人生奋斗计划的时候，随便一场小病或者是其他天灾人祸都有可能导致你前功尽弃。” “可是如果蒙鹏在的话，那么即使你的计划出现变故，也有可能被及时修正。因为他虽然也有自己的小心思，可是到底也是盼着你好的。” 可惜蒙鹏死了，所以蒙笑那天真的计划刚刚实施，便栽了一个跟头。 而就在此时，龙弄出现在了他的生命中。于是蒙笑抓住了这根救命稻草，计划也顺利被修正。 “看来我真的很天真。”苹果入口，蒙笑并没有进行咀嚼动作，而是直接咽了进去。 他的喉咙一直感觉很堵，有什么东西能压一压或许不错。 “这世界上不可能有人无缘无故对我好。”将蒙在眼睛上的手一把拉开后，蒙笑定定地看着龙弄说，“你要投资我吗？” 养育一个孩子，十几年来给他吃穿，记录下每一笔开支。十几年后，那个孩子步入社会后，便可以享受回报了。 十几年前的物价和现在的物价区别很大，所以索取回报时，还需要再算一算。经过周密的计算后，顺便讨价还价，最终钱货两讫。 这其中，还要把感情附加值算进去，这样本就双赢的合作会让养育者所得更多。 所以说，这是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就在龙弄玩味的目光中，蒙笑解开了自己的衣服。 他是妓/女的儿子，有些事，天生就该懂得。 …… 同年九月，蒙笑风光报道。 第8章 窒息（一） 高尚是需要终身为之奋斗的伟业。可惜，他做个高尚之人的计划刚指定出来，还没来得及奋斗，便堕落了。 推倒原有的三观重新塑造，只需要一夜。然而那一夜，他其实并没有花多少时间来思考人生。他只是单纯的享受痛苦，享受快乐。 他的人生其实才开始没多少年，所以蒙笑并不敢肯定三年前那夜是否是他人生道路上的分水岭。每每想到三年前那天发生的事，他的头就会条件反射疼痛，这或许是因为他潜意识里想要逃避。 停止思考并不是坏事，起码他现在过得很快乐。 在跟了龙弄半年后，曾经居住过的那间楼房户主变成了他。至此，他人生中最渴望拥有的东西被他以最轻松的方式得到。 说不快乐是假的，肯定了自己人性中最卑劣的一面后，他只觉得如释重负。亲手打破自己曾经坚持的信念时所产生的快/感，是无与伦比的。 只有偶尔在夜深人静时，他会突然之间抽自己几个嘴巴，尽情的鄙视自己。然而一觉醒来之后，他还是那只金丝雀。 和龙弄搅在一起后的第三年，蒙笑时而轻松时而沉重。 如果说他现在还有什么愿望的话，那么那个愿望应该就是被龙弄给甩了吧。虽然已经发生的现实并不会因为这段关系断绝而归于虚无，不过如果欺骗自己能让他活的轻松些的话，那么蒙笑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欺骗自己。 他一直在等待，等待自己获得自由的那天。这段关系，虽然由他始，但却由不得他终。从始至终，能够决断一切的只有一个人——龙弄。 …… 清晨七点，蒙笑准时睁眼起床。还有两天开学，他也需要开始调整状态了。 翻身下床后，他看了眼还在地上躺着的准·419对象，心情格外复杂。 打电话送医院，他嫌麻烦。 可是就这么任他晕着，蒙笑心里又会觉得有些过意不去，毕竟比起只是腰疼的他，躺地上这哥们儿遭的罪更大。 想来想去，蒙笑最终放弃思考决定把这个麻烦丢给龙弄来解决。 “等他睡醒了再说吧。”蒙笑嘟囔了一句，然后开了电视机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 他最近在看的某早间剧场电视剧正好到了最精彩的几集，所以蒙笑是不想错过的。 ‘人穷就是你出卖自己身体的理由吗？’电视内，一脸正气的男主正在谴责某不检点女配，‘你说你身世凄惨，可是这世上比你身世凄惨的人多了去了。他们都能坚强向上的活着，只有你越来越堕落。’ 蒙笑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脸。 ‘身世悲惨不是你堕落的理由！’男主的情绪越来越激动了，‘我们都很同情的遭遇，可是你不应该再这样下去了，你应该……’ 蒙笑瞬间切换了电视频道。 “我突然之间觉得新闻播报很好。”蒙笑尴尬的对不知何时起已经醒来的龙弄说，“昨天还没来得及看新闻吧？正好我们一起复习一下。” 正看着蒙笑的龙弄突然之间笑了一声，随后伸出了手。 蒙笑立马将遥控器递给了龙弄。 调回原来的频道后，那令人尴尬的电视剧已经进入了广告时间。在肾宝广告的反复循环画面中，兴致尽失的龙弄又播回了新闻频道。 “看来后续只能看网上视频了。”龙弄遗憾的说，“你觉得呢？” 蒙笑心不甘情不愿的嗯了一声。 龙弄满意的将实现从蒙笑身上转向电视：“对那个男主角说的话，你怎么看？” “怎么看？”蒙笑挑了下眉，“我觉得他说的都对，简直不要太有道理了。” 你要坚强这句话还真是适用于各种情景场合。无论是亲朋去世、还是工作不顺感情失败，人们都能听到这句经典的鼓励语。 所以为了家人，为了自己，都一定要坚强才是。 “要一起吗？”并没有继续再围绕坚强展开话题打算的龙弄下了床，看着蒙笑问道。 “不了，谢谢。”蒙笑鉴定的拒绝了，“我都快对鸳鸯浴有心理阴影了。” 看着蒙笑连连拍手，龙弄略带得意的笑了一下，随后走进了卫生间。 须臾，水声响起。 “你存在感真薄弱。”蒙笑看着范宇倒地的方向说。 …… 无论再忙再累，只要居住条件允许，那么龙弄在晚上入睡前与早上起床后，都一定要洗澡。 这项运动据他说会让他感到轻松愉快，如果在洗的过程中有点小彩蛋福利的话，那么龙弄会更开心。 至于这份好心情能保持多久，这个就得看员工工作能力了。 偶尔彩蛋也会给他添麻烦，所以不是每一天，龙弄都会带着愉快的心情上班。 看样子，今天便会如此。 “该把他怎么办呢？”出了浴室后，他便听到蒙笑说了这么一句，然后就见他吭哧吭哧地将将地上的人给搬到沙发上。 似乎是同情那人就这么躺了一夜一般，蒙笑在将他安置在沙发后。再将不知何时扔在地上的床尾巾捡起，盖在了那人身上保暖。 然后蒙笑将空调调低了五度，而后又跳回了床上钻进被窝中。 “你还真是贴心。”龙弄感慨道。 “过奖了，董事长。”蒙笑说，“董事长打算怎么处置这位仁兄？” 龙弄：“蒙笑，你这是在提醒我该问责吗？” 蒙笑啧了一声，似乎是对他这云淡风轻的态度感到不满。 “偶尔出去休闲娱乐一下也不错，”坐到床边后，龙弄专注地擦拭着自己的头发，“不过虽然首都治安不错，可也未达到零犯罪的程度，以后别玩得这么晚了，不安全。” “你还真是……”瞬间，蒙笑脸上原本挂着的恶意笑容褪去，变成了单纯的嘲讽，“奇葩！” 自己包养的东西都快把绿帽子扣在他头顶了，他竟然还能这么淡定，不是奇葩是什么？ 就在昨夜，蒙笑其实已经做好了被龙弄大骂一顿然后抛弃的准备了。或者说，他正是因为想要结束，所以才主动去勾引别人。 可是谁成想一觉醒来之后，龙弄竟然像没事发生过一样。伺候了他三年，蒙笑突然之间发现，自己好像一点也不了解过龙弄。 “过奖了，”不咸不淡的将这三个字回给蒙笑后，龙弄找出了手机说，“我会通知秘书送他去医院，他身体素质不错，养几个月应该就能像没事人一样了。” “你下手真黑。”蒙笑说，“我要回去了，你呢？” 龙弄：“我直接去公司。” 三年前，蒙笑报考了位于首都内一所大学。那年8月，他在一个月内所得到的，足够他在未来十年内过得舒舒服服。 本来他以为他和龙弄的关系会因为他去报到而结束，可惜事与愿违。龙弄的产业遍布全国各地，各地奔波出差更是常事。距离对龙弄来说并不是问题，只要他想，他就一定会得到。 “睡一个人成本真大。”见龙弄已经打开电脑准备处理公务，，蒙笑又啧了一声，心情渐渐沉重起来。 这样的关系，到底会维持到什么时候？ 相处越久，他就越怕龙弄。这个人心思实在是太深不可测了，尤其是近期，每次见到他，蒙笑时常会感到恍如溺水窒息般的痛苦。 “龙弄……”穿好衣服后，蒙笑突然之间端正了的态度，“你真的不打算惩罚我吗？” 龙弄毫无动作，不自在的反而是他。 “你希望我怎么做呢？”正埋首于电脑屏幕前的龙弄说，“骂你？打你？还是收回你现有的一切？亦或者是更极端点的……” “杀了你？” “被杀的感觉应该不赖。”蒙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如果你真的打算这么做的话，可不可以顺便把我分个尸？再顺便邮个快递？” 龙弄：“你说。” “把我的头邮到二婶家如何？”蒙笑说，“也不知道她会是什么反应。” “她应该会先受惊惊吓；然后恢复理智；最后，在处理了头以后，她会教育自己的女儿一定不能学她哥哥一样。”不等龙弄开口，蒙笑便已经给出了自己理想中的答案。 正在打字的手微微一顿，随后恢复正常，龙弄终于将视线转到蒙笑身上：“蒙笑，你最好别患抑郁症，要不然治疗起来会很麻烦。” “放心吧您，”蒙笑两手插进了兜里扭着胯流里流气的走出了房间，“我心态向来健康。” “健康吗？”龙弄想了一下，“我倒是不觉得。” 或许他应该让秘书在送这个小伙子住院以后，顺便去咨询一下心理疾病的临床反应。 该准备配药了…… 第9章 窒息（二） “你说一个人……”刚开瓶的雪碧入喉后，蒙笑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呃声，“眼瞅着绿帽子要扣头顶上了，他竟然还能像个没事儿人一样和我相处，他是不是……” “有病。”正在吃鱼的调酒师言简意赅地总结道，“要么脑子有病，要么心里有鬼。” 调酒师好吃鱼，但是偏偏吃不好鱼。每次吃鱼无不是以被鱼刺卡到而告终，为此，郁闷的调酒师每次吃鱼桌上要么得有醋，要么得有馒头。 虽然据说喝醋和吃馒头这两样，其实对解决鱼刺卡吼问题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作用。不过好歹是个心里寄托，桌上有这些，他吃起鱼来时也就更放心了。 当然了，该卡的鱼刺到最后肯定也会卡就是了。 “他这心态也是很吓人了。”蒙笑又喝了一口雪碧，“被戴绿帽，这是个男人都不能忍吧？” 为什么只打了范宇，而不惩罚他呢？ 他可没有能耐到能让龙弄面对自己就怂，也没那本事迷得龙弄晕头转向甘当舔狗。 “世界这么大，人又这么多，每个人在想什么你怎么知道呢？”调酒师送了他一个白眼，“就因为身边男人在被戴绿帽时反应激烈，就断定所有男人都是这样。蒙笑，你这想法有问题啊。” 而后，调酒师又补了一句：“不过大部分人碰到这种情况都很难保持平常心就是了。除非是正好想找借口分或者是牟利，那样被戴绿帽的可能反而会感到开心。” “可是龙弄显然没这打算。”蒙笑郁闷的夹了一口菜，“再说了，他如果想要分其实只要提一句就是了，我也没那资本让他忌惮。” 自从和龙弄发生了身体关系后，蒙笑就从龙弄的公司辞职了。虽然他和龙弄的关系很复杂，不过员工与上司这一个关系却是不存的。 龙弄向来公私分明，枕边人即使再有能力也不会让他在自己公司做事，尤其是重要职位。所以这些年来，虽然龙弄有过很多情人，却从来没有人能够捏住龙弄的把柄辖制他。 从不感情用事，冷静到几乎冷酷，难怪这个男人能把生意做的这么大。 “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呢？”越想越费解的蒙笑已经愁的快要揪自己头发了。 “他到底怎么想也不是咱们能揣度的。”吃的正尽兴的调酒师已经忍不住眯起了眼睛，“那些大老板心机都很深沉的，你以后也别作死了。他万一真的火了，你根本兜不住。” “我发现你今天格外的……”蒙笑突然之间感慨了一句，“岁月啊，果然是无常。” 谁能想到从前那个烟不离嘴，脏话连篇的人现在会这么文明呢。 虽然冲劲儿不在，不过对于调酒师的变化，蒙笑其实是乐在心中的，他当年那嘴实在是太脏了。 “话说半句可不是什么好习惯。”调酒师睁开了眼睛，“奸夫怎么样了？” 蒙笑啧了一声，不满道：“说话客气点，我们明明什么关系都没发生，怎么能叫他奸夫呢！“ “你明明应该叫他病号才是。”说罢，蒙笑咧嘴笑了一下。 “我还是叫他倒霉蛋吧。”调酒师也笑了，“想不到龙董这么能打。” “所以我才纳闷自己怎么能好好的坐着和你喝酒。”蒙笑说，“就看他揍人那力度，我今天只是腰酸那不就等于没事儿吗。” “果篮都已经买好了，你这是打算和我吃完饭后去看他？”调酒师不解的问，“不过你为什么要拎着果篮出来？不嫌麻烦吗？医院附近，明明多的是地方卖果篮。” “不了，”将随手买的小喷瓶拆开包装后，蒙笑灌满了水，而后均匀的将水喷在了水果上，“医院门口的太贵了，还不如我自己买材料弄个呢，你看，喷完水后这水果看起来多鲜灵儿。” 调酒师的嘴角不受控制的抽了起来。 “蒙笑……”眼见蒙笑已经开始给果篮拍照了，调酒师突然扶着额头说，“你这个性迟早挨揍。” “是吗？”蒙笑抬头看向调酒师，“你说的没错，所以……” “我现在就该去买份儿保险。”扔掉小喷瓶后，蒙笑说。 “多买几份吧，一份赔偿可能都不够你住院餐费。”又被卡住了的调酒喝了一杯醋后，艰难的回复。 蒙笑同情的看了他一眼：“要我送你去医院吗？” “谢了。”调酒师已经掐住了自己的脖子缓解痛苦，“不过太贵，我还是不去了。” “也是，”蒙笑叹了口气，“自从你爷爷奶奶走了以后，叔叔阿姨的身体也垮了，再加上徐丽上学，你经济压力只会越来越大。” “别替我操/心了。”调酒师说，“这些都不算什么，我和大姐都工作了，以后只会越来越好。” “等徐丽大学毕业就好了，”将馒头递给调酒师后，蒙笑问，“你过几天得回去上坟吧？替我向叔叔阿姨问个好。” “没问题，”调酒师说，“他们也很想你的。” “今年……”犹豫了越有一分钟后，调酒师试探性地发问道，“也不回去吗？” “嗯，”蒙笑拎起了果篮摆弄了起来，“我在首都住的简直不要太舒服。” 调酒师叹了口气，到底没再说什么。 “我先走了，”眼见桌上菜已经吃的差不多了，蒙笑起身道，“今天哥请你，回见。” 又开始和鱼刺作斗争的调酒师挥了挥手。 这滑稽的动作，直逗得蒙笑笑容满面。 看起来，这份快乐的心情应该能维持很久。 …… 坐上出租车后，蒙笑刚打开手就看到了徐奋的微信。 解锁进入微信界面后，他没有立刻点开未读语音，而是想点开徐奋微信的头像。 这人是个自拍狂魔，一天能换上几次自拍照头像的那种。所以每次和他聊天，蒙笑都习惯性先看他头像，顺便拿他在镜头前各种夸张表情取笑徐奋。 而徐奋，每次都只是笑着骂他两句，然后和他聊天扯皮。 看完照片后，蒙笑点开了语音。 【我今天就要返校了，今年我可不请假上坟了，直接准备花钱找人替课了。我X，也不知道学校那帮傻X老师点名点那么勤快做什么。】 【蒙笑，徐丽刚才还念叨你呢。】 语音播放完毕后，蒙笑又笑着回放了几遍。 【我今年不会回去了，给叔叔阿姨买的保健品已经邮出去了，收到后通知我一下。】发完语音微信后，蒙笑捂嘴打了个哈欠，头靠在车窗上打起了盹儿。 虽然他很想将过去的一切通通抹消否定，不过在首都有过去的老朋友感觉真好。 三年前调酒师借自己的那几百块，也算是救命钱了。 虽然他不是什么好东西，可是念恩这点，他还是没丢了的。 第10章 窒息（三） 范宇所住的医院在全国也是享有盛名的，每天前来这里就医的人数只能用壮观来形容。因此，医院的床位十分紧张。 这也就意味着范宇就算是想多住一段时间医院修养，可能性都不高。像范宇这种虽然伤筋动骨，但只要修养一段时间就无大碍的，住院没几天便需要开始办出院手续了。 想要在这里多住一段时间，要么有权，要么有关系。不巧的是，范宇家既没有多大的权，也没有足够硬的关系。 范宇家有钱，但是没有权。或者说，就算是有权，也仅限于本家所在城市而已。首都这种卧虎藏龙的地方，外地土豪想要横行分分钟能摔断腿。 范宇就是这样，先是被人打到骨折，后来又被人整了一通。 恢复意识后他所做的第一件事，是派人查龙弄。他虽然称不上多聪明，可还没蠢到刚醒就搞事儿。万一打他的是哪个GG的亲朋好友什么的，他不但不能报复，还得再上门赔礼道歉装孙子。 没办法，现实从来就是这么残酷。 好在范宇没有等太久，在将龙弄的资料弄到手，范家很快便制定出了报复计划。就在计划实施的当天，范宇心情好到恨不能立刻离开医院，亲自到龙弄面前欣赏他的表情。 然后，他就开始庆幸自己当时没有跑到龙弄面前耀武扬威了。孙子，他到底还是装了一遍。 就在世交叔伯的见证下，他和家中长辈卑微地向龙弄认错道歉祈求原谅。 本以为凭自家的关系，能轻松地将那个马来西亚人给玩死。可谁成想，那个马来西亚人屁事儿没有，范家倒是被折腾的惨兮兮。如果不是龙弄没真想整死范家的话，恐怕范家人现在已经可以高声合唱《铁窗泪》了。 赔礼道歉之后，范宇得到了龙弄的谅解，以及一句不懂事儿的评语。就在那屈辱的一天过后，范宇在范家的地位持续走低，从原本的重点培养，变成了待观察考验对象。 那一天过后，范宇被气的又住进了医院。刚丢了这么大脸的他，暂时还不想面对其他亲戚的怜悯嘲讽。 …… 九月初，暑气还未消散，天气依旧热的让人生理心理都不适。刚下了出租车，蒙笑便差点跪在炎热的天气下。 有心想打道回府，可是住院部又离停车处不远，就这么思考了一番后，蒙笑到底还是迈步走向了住院处所在的方向。 范宇所住的病房在十四楼，数字十分吉利。刚出电梯便和一队抬棺家属打了个照面的蒙笑，是怀着十分沉痛的心情前往范宇所住病房的。 刚走到门口，还不能蒙笑调整好肃穆的神情，就听见病房内传来乒乒乓乓的响声，时不时还能传出几句叫骂，看起来整个病房热闹极了。 蒙笑摸到范宇病房的时候，正是范宇心情最暴躁的时候。虽然他正忙着摔手机和电脑，病房门被推开时所发出的轻微响声，却清楚地被他的耳朵捕捉到。 于是等到蒙笑一步三蹭的走进病房之时，范宇已经收拾好了碎手机电脑，躺回了病床上。 “我还以为是护士来打针了呢。”看到来者后，范宇用手理了理头发说。 “听说你伤的有点重，所以来看看你。”将果篮随手摆在地上后，蒙笑十分自来熟的拉着椅子坐在了范宇病床边。 “看起来恢复的很快，应该快出院了吧？”蒙笑干巴巴地问道。 范宇似笑非笑地看了眼蒙笑。 这小鸭子还挺有意思的。 “再见。”进门口第三句话说完，蒙笑突然站了起来，准备离开病房。 “蒙笑……”范宇好笑的叫了一声，“你最好能靠你自己这身皮肉，一辈子把龙弄伺候的舒舒服服的。” 他虽然搞不死龙弄，可是捏死一个小鸭子还是轻而易举的。只不过打狗还得看主人，正得宠的狗他没必要强打不是。 “哎呦呵！”闻言，蒙笑突然之间笑了起来，“劳范经理费心了，我虽然不敢说十八般床/艺样样精通，可是搞定一个老男人让他下不了床还是不难的。” 别看龙弄看起来年轻，真按证件上的实际年龄来算，他可只比蒙笑早死的爹小上几岁而已。 “你看起来可不像这么厉害的人。”范宇的笑容渐渐恶劣起来，“老男人满足不了你了？” “老实说……”蒙笑夸张的叹了口气，“确实有些不够劲儿，不过老男人锻炼的不错，比其他绣花枕头强的太多。” 连个老男人都打不过，不是绣花枕头是什么？ 说完，蒙笑倒是不急着走了，而是又坐回了椅子上抱着胳膊挑衅地看着范宇。 “贱货，”范宇不气反笑，好心地提醒道，“肛肠科在门诊部二楼，别忘了挂号。” 最后那句话，范宇绝对是发自真心的提醒。因为他其实并不希望在他出手之前，先看到蒙笑被玩废的凄惨模样。 “有预约挂号APP吗？”听罢，蒙笑掏出手机，“如果不是范总您提醒我，我还真就忘了这茬了。下九流行当的人都是一样的贱，不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的话，万一真遭报应了那才叫罪有应得呢。” 都不是什么好人，谁又比谁高贵呢？他卖/身再缺德，总也比挖坟盗墓发死人财的强不是？ “你倒真是让我有点刮目相看了，”范宇盯着蒙笑看了一会儿后说，“你能活到现在，没缺胳膊断腿也算是奇迹了。” “这不还是多亏了龙董吗！”蒙笑一脸小人得志的表情，“没他罩着，我怎么敢浪？” “那你可得小心些，在首都这里，他还真不一定能罩住你，”范宇说，“我带是挺欣赏你不要脸时的坦荡，总比某些当了X子的还遮遮掩掩，想要立牌坊的强。” “命我都不想要了，”蒙笑挑眉道，“更何况脸呢？” 说完他笑的更欢快了。 “我改主意了，”范宇收了笑意道，“我本来是打算让人轮/死你的，可是既然你这么不要命，那到时候我们换别的玩法。” “什么时候你被龙弄给踹了，”调整好姿势，将手枕在脑后的范宇看着天花板说，“我倒不介意接个盘。” “范经理您想的真开，”似乎是被范宇广阔的胸襟给震撼到了，蒙笑竖起了大拇指，“从热衷NTR到甘当接盘侠，您这几天到底经历了什么？” 范宇：“我现在也很喜欢让别人做接盘侠，可是像你这种势力的人，会舍得离开龙弄吗？” “范经理，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蒙笑并没有立刻回答范宇的问题，而是岔开了话题，“您生物应该很好，所以应该能帮我解答一下。” “您说，在自然界，雄狮和雄狮之间打架抢地盘和雌狮后，输的狮子会有哪些心理活动呢？”蒙笑嘲讽地说，“他们会不会想：‘现在的母狮子真是势力，只会跪舔强壮的狮子，就算被雄狮抢食劈腿也粘着，真是一群贱货，\'。” “获胜的雄狮又会怎么想呢？是会吼上几声扬威，还是不屑地说上一句垃圾，或者是两者兼有呢？” “母狮子又会怎么想呢？”蒙笑突然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哦，对了，这个问题的答案其实我知道，我猜……” 他拉长了自己的声音，慢慢悠悠地说：“母狮子心里一定在想：‘个傻X废物，连领地都守不住，谁要给你这种弱狮子生小狮子！’” 范宇突然之间用手捏住了蒙笑的脸：“我越来越喜欢你了。” “他一个月给你多少？”用力的掐了蒙笑的脸几秒后，范宇松开了手，“我会给你双倍。” “别忘了，自然界是无比残酷的，即使位于是食物链顶端的狮子也不例外。当时的赢家狮子，可能过几年就会被卷土重来的狮子打败咬死……”范宇舔了下嘴唇，“到那个时候，新任狮王可是会毫不犹豫的咬死前任狮王的崽，然后边欣赏母狮的悲号，边准备繁殖、” “你现在可以开始制定你的花钱计划了，”范宇提醒道，“找个地方培训一下专业技术怎么样？” “您放心，我已经制定好计划了，”蒙笑揉着自己的脸抱怨道，“资金我只会留一半，另外一半保证花在你身上。” 范宇：“说说看。” “是这样的……”蒙笑对着手机按了一会儿后说，“在收到启动资金后，我会先雇人做了范总。这样虽然我挣得不多，不过起码不用担心T/G。” 蒙笑：“我这人心态向来好，虽然喜欢钱，但是不会多贪。” “我就这么不值钱？”范宇好笑地问道。 “虽然范家很有钱，不过您的身价确实不贵就是了，”蒙笑老实地说，“您又不是什么GGZY，顶多中等价位而已。” “你这算是给我提了醒了，”范宇一拍双手，“蒙笑，谢谢你。” “有吗？”蒙笑站了起来，“我该告辞了。” “精神科应该是在门诊部七楼。”见蒙笑是真的要离开了，范宇嘱咐道，“挂号APP的二维码你可以去护士台扫。” 病房的门被重重地甩了一下。 病房外 “卷土重来？”蒙笑揉了下自己微疼的手，“你也得有那个命才是。” 第11章 窒息（四） 为什么会去酒吧找人约呢？ 因为他想通过这种方式试探龙弄，让他甩了自己最好。 为什么想要龙弄甩了自己呢？ 因为…… 正在将换洗衣服放进行李箱中的蒙笑动作忽然一顿。 这个问题的答案，其实很简单——因为实在是太痛苦。 之所以想离开，不是因为他道德突然上线，为自己这不光彩的三年经历感到懊悔羞耻； 也不是因为他准备展开新的人生，彻底和过去告别； 更不是因为他心有所属，嫌弃龙弄。 他只是觉得最近越来越不会和龙弄相处而已。 固然，龙弄是个很好的金主。身材、颜值、技术都在线不说，床上床下更是温柔体贴，按理来说，蒙笑应该是没什么不满的。 甚至于，他还给了蒙笑些许温情…… 他应该可以称得上是理想金主了吧。 除了有一点…… 停顿片刻，蒙笑合上了手提箱，然后走到窗前拉禁窗帘。当看到所有阳光皆被窗帘挡住，无法洒满房间时，蒙笑长抒了一口气。 只有身处于密闭空间内，才能让他感到些许安心。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和龙弄之间的相处模式变得奇怪起来。 和同学朋友聚餐玩的正high时，会突然接到龙弄的电话，提醒他时间太晚应该回去休息； 被男性或者是女性告白的当天晚上，无论龙弄之前身处何地，距离多远，都会出现在公寓内。然后，便是激烈的床上运动； 不小心摔倒或者是碰到，问候电话会在第一时间响起。龙弄仿佛比他还清楚他的身体状况一般，提醒他该用什么药； 无论何时、何地，只要他做了不符合龙弄心意的事情，便会被电话提醒。坚持己见只会让提醒电话变成警告电话，如果他始终不打算服软的话，那么警告便会升级成为切实的惩罚。 龙弄虽然不会殴打、辱骂他，不过却能让他在床/上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还有…… 蒙笑打了个哆嗦。 自己的一举一动皆被他人尽收眼底的感觉，实在是太可怕了！ 他应该是被监视了，幕后之人是谁这个问题的答案显而易见。 然而，除此之外，他一无所知。 监视他的有多少人，手段有多少种。这些他都无从得知，他只知道，再这样下去，他绝对会发疯的。 …… 翻出以前买的黑色胶带后，蒙笑拿起剪子剪下几块，分别贴在笔记本电脑、手机摄像头上。 虽然这么做会让它们的美观度大打折扣，可是蒙笑相信，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这间房子内，会不会有针孔摄像头或者是其他监控设备呢？ 越想越寒的蒙笑抱住双臂搓了搓，似乎是想要借此驱走心头用上的寒意。 只可惜，一切都是无用功。于是蒙笑只能翻出自己的秋季大衣披在身上，继续收拾衣服。 近几个月来，他对龙弄的恐惧之情愈来愈盛。发展至今，光是住在这间龙弄的公寓内，他都会感到坐立不安。所以为了自己的心理健康着想，蒙笑决定搬回宿舍住一段时间。 这三年，他一直是住在龙弄在首都置办的公寓内。一是为了方便随时准备侍寝，二也是因为龙弄不喜欢他住在寝室。 军训之后，他便搬出了当初报道时分配到的宿舍。只有偶尔课时紧张时，会回寝室午休。然而随着时间推移，他的午休地点也从寝室变成了教室，毕竟每次回寝室和陌生的室友打招呼也是很尴尬的。 然而现在他也顾不得尴尬不尴尬了，只要能搬出龙弄的房子，无论是住哪里都行。 他的行李说多也多，说少也可以很少。衣服、鞋虽多，可是这些他都不打算带回寝室。蒙笑虽然相搬出去，可是也没打算再也不踏进这房子一步，换季完全可以来这里取当季衣服。 更何况，这些都是可以用钱来解决的。 所以他的行李箱内，只有几件应季衣服、鞋以及内衣。 锁好行李箱后，蒙笑脱下了秋衣随手扔在了床上。然后迈着并不轻快的步伐离开了公寓。 直到出了公寓，行走在人行道上，听着滚轮响声，蒙笑的心情才好上些许。 然而这份好心情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就在他刚刚坐进出租车后座内，龙弄的电话便打了过来。 蒙笑苦笑一声，接通了电话。 ‘实习地点已经分配好了？’电话那端的人问道。 龙弄此人从来不会开门见山说话，总是喜欢言语试探。所以从他口中听到直接质问为什么搬出去这句话可能性不高，因为这个问题的答案，会被他一句一句的试探出来。 蒙笑咳了一声：‘实习的学校离学校近，我就先搬回寝室住了。’ 习惯性低声下气，这也算是职业病的一种。他这位金主爸爸，本质上是唯我独尊，绝不容别人踩在他头顶上的那种人。 ‘课程呢？’龙弄又问了一句。 ‘实习前一个月，早八到晚八。’蒙笑说，‘我等会儿把课程表拍照发给你。’ 其实拍照发课表这一行为并没有什么意义。龙弄只会比他早知道，可是不解释说服自己两句，蒙笑心里就难以安下心来。 这段日子认怂装乖没坏处的。 ‘嗯。’电话那端不时传来键盘敲打的声响，‘宿舍楼到底人多眼杂，贵重物品保管好，周六周日记得回家。’ 回家？ 蒙笑自嘲的笑了一下。 把鸟笼叫做家，大老板这爱好还真是独特。 ‘放心吧，’蒙笑说，‘我只带了手机和电脑两样电子器材，其他的都留在家里了。’ 果然，龙弄发出了满意的低笑。 ‘注意身体，别累到了。’笑完过后，龙弄叮嘱道，‘空调温度别调太低，小心患上空调病。’ 一想到自己最近确实经常感到疲乏、头晕，蒙笑也不禁担忧起自己的身体来：‘好，我不会再吹空调了。’ 反正盛夏已过，现在的天气虽热，却可以忍耐。 ‘我已经联系了一位老大夫，身体不舒服就去他那里，让他为你调养。’龙弄话音一顿，‘无论是哪里不舒服，都可以去找他，他的地址我稍后发给你。’ 蒙笑咋了一下嘴，看了眼窗外的景色说：‘我快到学校了，先挂了。’ 其实他还有一句想问龙弄，那就是——哪里不舒服都可以去找他的话，后面的也可以吗？ 当然了，他也顶多只敢想想。就算是电话里飙车，出事故的频率也不是没有的。 金主爸爸人前衣冠楚楚，简直堪称道德模范；人后虽然嘴巴依旧干净，可是折腾人的手段却是一套一套的。 ‘嗯，再见。’龙弄随即挂断了电话。 蒙笑也挂断了电话。 “其实这样就很好……”将手机放进包后，蒙笑捂脸嘟囔了一句，“别见面多好。” 这样，他也不至于这么恐惧了。 ****** 随着返校日来临，各大高校原本有些冷清的宿舍公寓楼瞬间热闹起来。 报道的新生、返校的老鸟以及教职工，这些人都在源源不断的为学校注入活力。 开学前一天，更是热闹非凡。阔别了一个假期的学生们有的在忙着收拾寝室，有的在各间寝室穿梭叙旧，好不热闹。 16号学生公寓756，今天更是热闹非凡。小小的四人寝内，现在起码容纳了八个人。 为了方便移动，宿舍内的椅子全被倒扣在了桌上。四个折叠桌打开后拼成了一个较大的桌子，等到桌上摆满了各种美食后，人们将坐垫扔在地上围绕着桌子落了座。 这是一次简单却又热闹的聚会，由于参与者体型各不相同，所以时不时能传来几声太挤了的抱怨声。 不过抱怨归抱怨，一瓶啤酒进肚后，便没人再纠结这个问题了。有酒有菜有朋友，怎么能不不同时进行抽烟喝酒吃菜侃大山这四项活动？ 蒙笑进宿舍的时候，正是气氛最热闹的时候。 而就在他进了宿舍之后，热闹的气氛顿时一滞。八双眼睛齐刷刷的看向蒙笑，空气中也无言的在传递着这样一个信息——他怎么来了？ “是蒙笑啊！”须臾，寝室长刘超撑着桌子站了起来，“来来来，一起吃，别看这桌小，桌上的东西那绝对是汇集了五湖四海各大菜系的美食！！！” 说着，他走到蒙笑身边，半推着他走进了人群。 “坐我这边儿！”宿舍排行老二的招手喊了一句，坐在他身边的老三也挪着坐垫留出了一块空地。 “谢了啊。”蒙笑笑嘻嘻的打开行李箱拿出件衣服铺在地上，“唉？你们分配到哪里实习了？” 说完，他接过啤酒，一口气直接干了一瓶。 这屋里坐着的，都算是蒙笑的熟人。虽然没深交过，不过见面打招呼坐下吃一顿的交情还是有的。 “厉害啊，蒙笑！”老二吹了声口哨，又给他递了瓶酒，“我附属二中，你呢？” “十五中，也不知道累不累。”抽出一张纸巾擦了嘴后，蒙笑环视了一下四周。 突然，他抬头冲着一直在门口张望的人笑了一下。 见蒙笑注意到了他，那人似乎受了一惊，推眼镜的手也肉眼可见的颤抖了一下。 “怎么了？直勾勾的盯着门那边儿看什么呢？”老三也跟着看了过去，“有谁在那儿吗？” “没……”蒙笑眨了眨眼睛，“可能是我眼花了。” 说罢他举起酒瓶，挨个碰了杯：“喝完酒后打牌不？” 老大：“艹，打个屁的牌，咱干脆直接搓麻！” 瞬间，室内又恢复了热火朝天的氛围。 第12章 窒息（五） 凌晨四点，蒙笑突然间睁开了眼睛。 虽然没有像很多动漫作品中描述的那样，睡眠中的人受到刺激后突然大叫着坐起，可是蒙笑确确实实是受了惊的。 哆哆嗦嗦着伸手拿起枕边的手机看了眼时间后，他忍不住捂头长叹了一声。 他好像做了个可怕的梦，但是醒来以后却瞬间将梦的内容给忘得一干二净。 这让他感到有些挫败，因为蒙笑向来以自己出色的记忆力为傲的。 随手用被子擦掉头上的冷汗后，蒙笑又呆呆的看了天花板好一会儿，这才闭上了眼睛准备补觉。 然而事与愿违，在数了N次羊和水饺后，他不但没能成功再入梦乡，反倒感到十分的饿。 蒙笑又叹了口气，随后从枕头下翻出手机和耳机，直接开始玩起了随手下载的手游。 才回宿舍一天，他还没来得及补充各种生活用品，包括充饥食品。再加上他不想给室友添麻烦，所以蒙笑决定挨一会儿饿，等到宿舍大门开了，直接去食堂解决早餐。 宿舍要在五点才能开大门，这一个小时足够他洗漱，顺便他还可以玩会儿游戏。 凌晨四点的756，呼噜声、磨牙声此起彼伏，时不时还会传来两句梦呓伴奏。 睡着的时候还不觉得有什么不好，可是等到醒来后才发现这些声音实在是种折磨。 起码最近睡眠质量很不稳定，连带着神经也有些衰弱的蒙笑就受到了不小的影响。 于是他不得不放大手游的声量，在刺耳的bgm中，就这么熬到了四点半。 凌晨四点三十分，蒙笑一把掀开了被子，然后轻手轻脚的下了床。端起早就摆在书桌上的塑料盆后，他拎着装有脏衣服衣袋走出了寝室。 虽然各个寝室都有独立卫浴，可是由于756卫生间的卫生状况实在是太令人糟心，再加上隔音质量差怕打扰室友休息，所以蒙笑还是去了公共卫生间。 他不只是要洗脸，更想要洗几件衣服。本来他带来的衣服就不多，如果像其他男生一样脏衣服集中一起洗的话，他很快就会无衣可穿。所以为了自己的仪容，蒙笑难得的勤快了一次。 本来，蒙笑还以为这个时间段只会有自己一个人，可是没想到公共卫生间内此时还有一人。 水池旁边的洗衣机传来阵阵响声，而那人此时正背对着蒙笑站在洗衣机前，似乎在等衣服洗完晾晒。 蒙笑多看了他两眼，然后找好位置将摞在一起的两个盆分开放好。等到他将之前放在盆内的洗衣皂、洗面奶、牙具桶等用品取出后，蒙笑又扭头看了眼身后的哥们儿。 之所以会注意那个人，还是因为他嘴里似乎正唠叨着英语单词。如此勤奋好学简直让蒙笑佩服不已，毕竟自从上大学以后，蒙笑就不复高中的勤快了。 背对着他而站的人依旧在专心的背着单词，哪怕洗衣机声响再大，似乎都对他造不成任何影响。发现对方十分沉稳的蒙笑就这么怀着佩服的心情也开始洗起了衣服。 三十分钟后，完成了衣服以及脸部清洁工作的蒙笑将毛巾拍在了脸上。听着背后那人背单词的声响儿，蒙笑突然间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猛地将毛巾掀起。 “哥们儿？”蒙笑转头问道，“咱们校洗衣机这么慢的吗？”他来的时候就看见这人等在洗衣机前，怎么半个小时了衣服还没洗完？ 这洗衣机到底是哪路神仙型号？ “啊？”被问的那位仁兄下意识的啊了一声，随后猛地蹦了一下。 “你在和我说话？”他转头，不可置信的看着蒙笑问到。 那人是标准的学霸长相，气质儒雅、长相清秀。颜值正常水平偏上的男人带着厚厚的黑框眼镜，而那副眼镜看起来尺寸不是很适合他，所以他不得不经常推眼镜。 “是……”被对方反应吓到的蒙笑犹犹豫豫着开口道，“咱们这片儿是有什么不成文的规矩还是风俗什么的吗？” 比如说集体冷暴力霸凌学霸什么的，要不然他怎么会是这么个反应？ 像个受了惊的兔子似的。 “应该是没有，”学霸仁兄又推了下眼镜，眼神迷蒙的看着他，“我对这里了解也不深。” 看样子不只是镜框尺寸不适合他，镜片度数对他来说也偏小。 “那就好，”蒙笑松了口气，“是洗衣机出了什么问题吗？三十分钟还没洗完？” “可能是出了故障吧，”学霸将头垂了下来，“我也不是很清楚。” “等会儿下楼我顺便报修吧，”说完，蒙笑重新拿起毛巾擦起了脸，“同学你叫……” 人呢？ 刚刚擦干脸的蒙笑连忙揉了揉眼睛，为什么只是擦把脸的功夫，之前和他聊天的人就不见了？ 由于揉眼时太过用力，所以蒙笑再睁开眼时，视野范围模糊不清。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之时，啪嗒啪嗒的走路声由远及近。 “我说是谁呢，”睡眼惺忪的来人打了个哈欠，手伸进睡衣中挠起了痒痒，“大早上一个人在那儿对着空气说话你也不嫌瘆得慌。”说完，他拧开水龙头开始洗起了头。 “一个人？”蒙笑打了个寒颤，“赵鹏，你确定只看到了我一个人？” 虽然不是同一班的同学，可是自从昨天两寝联谊后，蒙笑和赵鹏的关系也亲近了不少。 “可不是嘛，”正在用凉水洗头的赵鹏喷了口水说，“我还以为你梦游呢。” 说完，他关了水龙头，摇晃着自己的头甩起串串水珠。 “我得晨练去了，回见哈。”将自己那毛寸头甩的半干的赵鹏拍了拍耳朵控水说，“上课见了。” 蒙笑：“上课见……” 告别了赵鹏后，他脚步虚浮地走到洗衣机前端详了几秒。在通过各种方法确定这台机器并没有运转后，蒙笑再也支撑不住般的，瘫坐在了地上。 “这TM的谁还有心思上课啊。”他有气无力的抱怨了一句。 开学第一天，蒙笑罕见的缺课了。 第13章 窒息（六） 撞鬼当天，蒙笑就大病了一场。 先是频频咳嗽、喉咙嘶哑，然后便是发烧，浑身关节疼痛。 本来蒙笑还没怎么重视，以为吃两包安瑞克捂着大被睡上一觉就能好。可谁成想就在退烧后不到半小时内，他又开始发了烧。 在重复了几遍吃药-退烧-发烧-吃药的过程后，蒙笑的身体也早就垮的差不多了。 活了二十来年，他还没生过几次病，再加上对各种病症的认知不足，所以蒙笑并不是很清楚应该怎么处理这种事情。 等到蒙笑意识到情况不太妙，应该去医院就诊的时候，他已经没了出门的力气。勉勉强强顺着床梯下了床后，蒙笑便再也支持不住的躺倒在了地上。 或许是因为下床时动作幅度过大的缘故，床上的被子此时正有一半已经出了床栏。等到躺在地面上不知多久的蒙笑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就见到了那床被。 “这感情儿好。”蒙笑咧嘴笑了一下，然后手肘撑地借力站了起来。 揪住一处被角后，蒙笑似乎是又笑了一下，然后又躺倒在了地上，被子也正正好好被他扯下了床盖在身上。 蒙笑满足的舒了一口气，躺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 对于正在发烧的蒙笑来说，睡在地上是再舒服不过事了。可是对于756寝室其他人来说，却是再惊悚不过的了。 寝室长王贺进门开灯后，最先看到的是一双裸在空气中的脚。 视线上移，学校同一尺寸出售的白色被子正盖在一人身上。这被子对他们男学生向来不友好，一旦蒙头睡觉，那么脚肯定会露在外面。 “蒙笑？”王贺小心翼翼地走进寝室，掀开了被子的一角问道。 被问道的人眼皮微动，似乎是想要睁眼看看是谁再说话。 看着脸色通红的蒙笑，王贺心里突地一跳。看蒙笑这状态就知道，这是病大发了节奏啊。 “蒙笑？蒙笑？”王贺连忙掀开被子，拉着蒙笑的手将他拽了起来，“先别在地上睡了。” 到底是成年男子，蒙笑虽然体型偏瘦，可也是有些分量的。再加上他们这是上铺下桌公寓床，所以王贺也没办法和力气让他躺回床上，只能先将蒙笑安置在椅子上。 “老大……”被拽起来的蒙笑有气无力的说，“地上睡着舒服。” “还在那儿舒服呢！”王贺差点没被蒙笑给气笑了，“你在哪儿一横，我还以为你死过去了！”说着他从兜里掏出手机打起了电话。 ‘你们先别在外面儿瞎晃悠了，’电话接通后，没等对方开口，王贺先说了，‘蒙笑这都快烧傻了，你们赶紧回来一起把他送校医院去。’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是说了些什么，王贺眉头先是拧了起来，随后叹了口气道：‘那行吧，你们先回一个人来。’ 挂断电话之后，王贺看了眼正闭眼趴在桌子上的蒙笑，叹的更厉害了：“赶紧先把衣服穿好了，等老二回来了我们扶你下楼。” “老大……”蒙笑哼唧了一声，“钱包在我包里。” “这时候就别讲究这个了，”王贺打开了蒙笑的衣柜，“我随便拿衣服了。” “现金不够的话，卡里还有，密码是562314，”蒙笑舔了舔爆皮的嘴唇，带着哭腔道，“我难受。” 本来以为心里遭罪已经是世界上最难受的滋味了，可是今天这么一烧才发现□□上遭罪更令人痛苦。从来没遭过这罪的蒙笑，现在整个人已经处在崩溃的边缘。 闻言，王贺苦恼的挠了挠头。 有心想安慰蒙笑，可惜他嘴笨不会开导人。于是王贺只能加快了找衣服的动作。 好在蒙笑现在身上穿着T恤和牛仔裤，只需要穿件外套穿好鞋就能出门，要不然王贺估计能直接尬死。 “马上就好了，”急的开始冒汗的王贺，边将外套套在蒙笑身上边说，“应该不是什么大病，马上就能好。” “嗯，”蒙笑痛苦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鞋我自己穿就好。” “老大，”就在蒙笑穿好鞋的同时，排行老二的张智鸣推开了门，“车已经停楼下了，咱赶紧把人搀下去。” 说完，身强体壮的张智鸣已经搀住了蒙笑带着他出了门。 王贺顿时松了一口气，他这弱鸡体格还真没法逞能。 …… 由于专业课排的紧，所以王贺他们下课已经是夜晚8点。等到王贺他们将蒙笑送进医院的时候，已经是夜晚9点半左右的事了。 出于节省时间考虑，他们没有去首都那些知名医院，而是在咨询了本地同学后去了一所风评还算不错的医院。 医院没有输液室，想要输液只能住院。所以哪怕心中再不愿，蒙笑只能住了院。 “你们先回去吧，”蒙笑看了眼吊瓶，“医院太晦气了，你们看，我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给别人探病没两天，我自己也住了院。” “有这闲心逗闷子，我看你是又活了。”被蒙笑吓得够呛的王贺摘下眼镜揉眼打了个哈欠，“那行，我们先回去了。” 蒙笑确实病的不重，只是呼吸道感染发炎导致高烧不退而已。这也算不得什么大病，所以王贺他们也没陪床的必要。 “嗯，再见，”蒙笑挥了挥没埋针的手，“谢谢你们了。” “别说那虚的，”张智鸣打了个喷嚏，“课你也不用担心了，明天我们去找导员多请几天。” 蒙笑顿时笑的更开心了。 点了吊瓶不到一个小时，他的烧就退了下去。退烧后身体关节也不再疼痛的蒙笑，不知为什么突然有点想流泪。 他感觉自己好像死过一次，然后又活了回来。 三人间的病房，此时只有他一个人住。另外两位病友也都是小病，所以只在输液时来医院。独住一室，蒙笑行事也有些无拘无束。 伸手从摆在床头上的一兜子零食里摸出包饼干后，蒙笑兴致高昂的边单手边玩着手机边不时拿块饼干。原味奥利奥入口后的滋味还不错，所以蒙笑没多久就将一包饼干吃的一干二净。 “扭一扭、舔一舔、泡一泡”，这句广告词几乎贯穿了他整个童年。虽然他的童年没什么可回忆的，可是吃着奥利奥，蒙笑的心情明显好转了许多。 他是不会感慨这和小时候的味道有些不太一样的，因为他在最渴望零食的年纪里根本没尝过这个的滋味。 他的童年饼干，是早市上散装称卖的，只有外形和名牌饼干一样的饼干。 蒙笑至今还记得那些糕点的味道，受潮后和酥脆一点关系都没有，软趴趴的。虽然口感不佳，却是他唯一的享受。 或许还有些其他的，但是他却记不清了。 外面似乎是突然之间起了大风，刮在窗玻璃上听起来十分瘆人。本来心情还算不错的蒙笑心里也因此有些发毛，没再继续解决零食。 等到护士拔了针后，他干脆一拉被子将头蒙住，在被窝里玩起了手机。 点开微信看了眼龙弄的朋友圈后，这才想起来还有龙弄这么一位主的蒙笑忧愁的放下了手机。 虽然蒙笑并不打算告诉龙弄自己住院，但是如果他已经被龙弄派人监视的话。那么龙弄可能已经知道他病了，如果被龙弄知道知道他生病后，会是什么反应呢？ 是会无动于衷，不闻不问只要求他在恢复后继续伺候他？还是丧心病狂到借此玩变态PLAY？ 或者是嘘寒问暖关怀备至？ 再或者…… 蒙笑嘲讽的哼了一声。 他从来没在龙弄面前病过，他怎么知道龙弄会有什么反应。 他也不想见识龙弄的反应。 不过…… 不管龙弄是什么反应，按照龙弄的性格，肯定会借此要求他搬出宿舍。 “绕了我吧，”蒙笑边将饼干屑扫出被窝边嘟囔了一句，“起码等我好了以后再说吧。” 此时的龙弄应该是在国外谈生意，没法将时间和精力放在他身上。所以蒙笑完全可以抓紧时间尽快调养，争取等到龙弄回来时，以最健康的身体和最饱满的精神状态来面对他。 届时，他完全可以糊弄过去，因为他确实生的不是什么大病。 到时候…… 就在凄厉风声的陪伴下，蒙笑缓缓沉入梦乡。 这一夜，他难得的没有做梦。 第14章 窒息（七） 入院三天后，蒙笑办理了出院手续。 其实蒙笑是想多住几天的，可惜医院并没有那个打算。首都医院床位向来紧张，一般医院是不会故意夸大病情留患者的。尤其是像蒙笑这种小病，医生干脆直接建议蒙笑，完全可以自己买药回家找人点滴。 而采纳了医生这一建议的蒙笑，在办理了出院手续坐车回校后，拿着医生给开的药单直奔校医院而去。 学校每年都会有医药费补助，虽然这钱提不出来，却可以在开药时抵扣。 在今天之前，蒙笑还没从踏进过校医院大门。这三年医药补助累积下来，足够他把药给开够了。 …… 刚进校医院，他就听到了医生护士聚在一起聊天时，所发出的阵阵笑声。 或许是因为同食堂一起经常被黑的缘故，校医院内很是冷清。只有零星几个学生来开药，医院内的氛围很是悠闲。 蒙笑刚走到看诊一室时，就见到几个医护围在一起讨论手机。见蒙笑走了进来后，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没有散开的意思。 “同学，看什么病？”人群中央的一个医生推了下眼镜，然后不情不愿的将搭在椅背上的白大褂穿上。 “上呼吸道感染。”蒙笑将手中的单子递到医生手中，“大夫，麻烦开下药。” 想要开药就必须走遍流程找医生开单子，这是一直被学生们诟病的一点。 很久之前，学校论坛就曾爆出过，校医院内的工作人员都是关系户的消息。 虽然那个帖子只存活了不到一个小时，可是学生之间的八卦传播能力确实惊人的。原本就备受争议的校医院，也在那之后彻底成了校药房。学生就诊从来就只在大医院，然后再到校医院买药。 蒙笑自然也不例外。 “阿奇霉素、双黄连、盐水、葡萄糖……”医生又推了下眼镜，“静点室在隔壁，上午九点到下午四点。” 说完他开了张单子：“拿了药直接去静点室就行。” 蒙笑忐忑的接过了单子，有心想问点滴怎么收费，可是看着他们又重新开始了关于手机的话题，他也只能去缴了费。 等到拿了药，进了静点室后，蒙笑顿时觉得放松许多，原因无他，室内坐着的护士实在是太标准的白衣天使形象了。 白皙的肌肤、优雅又不失干练的举止、以及讨喜的婴儿肥，和时不时露出来的小酒窝。这位简直就是他小时候所看到过的，电视剧里的护士女主的翻版。 “同学，点滴？”小护士磕了口瓜子，“你先找个地方坐下吧。” 说着，她动作麻利的找出棉签以及压脉带等工具。 就在蒙笑张口想要说什么之时，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喂，’蒙笑朝小护士歉然一笑，‘三哥，有什么事吗？’ ‘蒙笑，出院了吗？’宿舍行三的解同方声音是标准的男神音，‘老大和老二已经开始准备要订菜给你庆祝了。’ ‘可千万别订！’蒙笑连忙说，‘我马上要点滴了，这药听说很刺激，没半天打不完。你们先吃，等我回去我请你们搓一顿。’ ‘什么药？’解同方说，‘阿奇？你现在在哪里打？’ ‘校医院，’就在说话的当口，小护士已经将配好的吊瓶挂了上去。蒙笑将左手伸到她勉强，小护士笑了一声，然后小心翼翼地拿起了他的手。 ‘那正好，’解同方笑了一声，‘正好我要去校医院开瓶红花油，我马上……’ 话音未落，只听蒙笑突然之间叫了一声，随后便见他将手机放到腿上，就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电话另一端解同方因着他这一叫似乎是有些慌了，不停地在问到底发生了什么。在痛苦支配下的蒙笑只能连忙说自己晕针，这才让他冷静下来。 等到解同方挂了电话，蒙笑这才苦笑着冲小护士说：“你这也太痛了吧，姐姐。” “哪有那么夸张，你这是心理作用。”小护士笑着给了他一个白眼儿，“阿奇会刺激血管，忍一忍吧。”说完，她又坐回了办公椅上嗑起了瓜子。 蒙笑觉得自己有必要重新认识一下这姑娘了。 ****** 解同方是在五分钟后找到静点室的，还没等进门他就听到一声嚎痛声儿。那声音还挺熟的，可不正是他那位室友蒙笑。 “怎么了？”他同情的推门进了静点室，见一个护士正弯腰低头攥着蒙笑的手研究后，他看着蒙笑的眼神中不自觉的，带了几丝羡慕的意思。 “滚针了，”蒙笑哼唧了一声，“姐姐，咱们拔了吧，你瞅瞅这都肿什么样了。” 羡慕瞬间变成了同情。 “我看看，我看看。”解同方连忙凑到两人身前，“是滚针了。” 作为医护结合产物，解同方没学医，可是相关知识却是不差的。 当然了，判断一个人是否滚针也不需要什么难度就是了。 “怎么可能？”小护士的脸瞬间红了一片，“这只是血管刺激而已。” 不知出于何种心里，她始终坚持蒙笑只是单纯的药物副作用，见被他人质疑，她赌气的扔下蒙笑的手坐回了办公椅上。 “一会儿就好了。”扔下这么一句话后，她又开始玩起了手机。 解同方的面色瞬间变得格外难看。 眼见蒙笑似乎是想要自己拔针，解同方一把按住了他：“我来吧。”说着他眼疾手快的将针拔了出来，“咱就别给人家添麻烦了，走，回寝室我给你打，多简单的事儿啊。” “把手按住了，”说完，解同方拎起装药的兜子一扬手，“拜拜了您呐！” “切。”玩手机的女人不屑的切了一声，眼皮也不抬的精准抓了一把瓜子。 …… “她可能觉得咱们没风度，不过……”刚走进寝室，蒙笑噗嗤笑了起来，“我觉得真爽。” “还爽呢，”解同方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坐椅子上吧。” 说着他转头对正埋头玩网游的王贺和张志明说，“有粘钩吗？我挂个吊瓶。” 蒙笑已经点开了外卖APP找起了熟食店。 …… 酒精和棉花是现从别的寝室借来的，压脉带是临时征用了王贺给女朋友买的头绳，勒一下和压脉带的效果也差不多。 至于用来固定吊针的胶布，则是现从封箱胶带上裁的。等到蒙笑重新点上吊瓶后，他痛苦的将视线从手上移了开来。 或许是因为他表现的过于夸张，让一直正沉浸在帮了室友喜悦中的解同方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怎么了？”他抱手问道。 “能给我揪张纸吗？”蒙笑眨巴了几次眼睛，“这胶带是透明的。” 针扎进肉这画面确实有些刺激。 “你瞅瞅你这小破胆儿吧，”刚打完一局的张志明扭头冲着蒙笑咧嘴，“给。”说着，他从衣柜里掏出个小手绢儿。 将手绢儿盖在手上后，蒙笑突然抬头看着张志明他们傻笑了起来。 解同方：“你能别笑的这么恶心吗？” 蒙笑：“三哥……” 解同方：“……” 蒙笑：“外卖到了。” 说完，他拿起手机晃了两下：“我买了徐家熟食一起吃，你们谁下去取一下？” “我来！”将键盘敲得嗒嗒作响的王贺说，“正好想买包烟。” “我和你一起去吧。”张志明一挠头发，“再来几瓶酒。” “一起一起。”解同方一拍脑袋，“正好我要买副耳机。” 说完，哥三儿勾肩搭背笑着出了寝。 摆手告别了那三位后，蒙笑抬手揉了下微酸的脸：“你还在那儿杵着呢？” 一只鬼肉眼可见的飘到了他眼前。 “蒙笑？”那鬼讨好地说，“你还好吗？” 蒙笑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那什么……”被盯得浑身不自在的鬼视线开始游移起来，“我没想过吓人的。” 谁想到蒙笑会在见过他之后就发烧了呢。 “不是我说你，兄弟。”蒙笑将牙咬得嘎吱作响，“你死了就没必要勤奋了吧，四点多开始背单词你是打算在地府考博啊？！” “我这不是……”眼镜鬼又习惯性地折腾起了他的眼睛，“习惯了。” 他生前就是早睡早起，趁着清晨脑袋最灵光的时候背单词的。 蒙笑：“你死几年？” 眼镜鬼：“十年了。” “十年啊，”蒙笑一锤桌子，“就这精神，你要是还活着肯定是个人物！” 闻言，眼睛鬼害羞的低下了头小声道：“你太客气了。” 蒙笑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了。 “哥们儿。”差点没将自己那口小白牙搓出火星子的蒙笑皮笑肉不笑的说，“我室友快回来了，这马上就要开喝了，我就不留你了，可别耽误了你学习。” “啊？”眼睛鬼抬头，呆呆地看着他，半晌才反应过来说，“也是也是，我该去复习了。” 说着他将视线投向某处。 “蒙笑……”眼睛鬼期期艾艾地说，“你能，能，把那本书借我看看吗？” 闻言，蒙笑无奈的捂住了头：“我看这书我还是直接烧给你算了！” 眼睛鬼：“也、也好。” 蒙笑：“好个屁的好！” 第15章 窒息（八） 开学第二周，蒙笑终于回到了课堂。 在感谢完前来关心问候的同学后，他从背包内拿出书和笔记，象征性地放在桌上。然后拿出手机调成静音后，上课铃声响起之时，他也已经玩了手机有一会儿了。 不是每堂课都能让他产生想听的欲望的，所以蒙笑时不时会在听课的空档偷摸玩会儿手机。已经过了四年堕落的生活的他，现在想要集中注意力都是件难事儿。 好在有这反应的不只他一个人，教室内几乎有一半人都是这种反应。 “你不听吗？很有意思的。”坐在蒙笑身边的林檎说。 蒙笑充耳不闻，仍旧在玩着手机。 林檎：“蒙笑？” 被无视了的林檎觉得有点委屈。 闻言，蒙笑叹了口气，然后退了手机在手机记事本前打了一行字。 【兄弟，别忘了你是鬼，我跟你在课堂上搭话是会出大事的。】 打完这行字后，蒙笑将手机摆在了林檎面前，然后翻开了书看向老师，摆出一副努力读书听讲的模样。 “抱歉……”林檎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自己的头，“我都忘了我死了。” 说罢，他摆弄了下眼镜后也看向了老师。 蒙笑：“……” 他还真是有够衰，被这么个鬼缠上。 这位名唤林檎的鬼，自然就是那位吓得蒙笑住院三天，打吊瓶四天的罪魁祸首了。 一提到吊瓶，就不得不提阿奇霉素，一想到阿奇霉素，蒙笑的手就开始感到隐隐作痛。 一想到还再过几天，每天四个小时遭罪打点滴的日子，蒙笑就恨不能立刻找个道士和尚，把身边这货给超度了。 蒙笑相信，让林檎早死早投胎绝对是件造福社会的好事儿。 而这么想着的蒙笑，也在回寝后对林檎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投胎？”正坐在蒙笑书桌前看电影的林檎思索了一下说，“我倒是从来没想过投胎……” “兄弟……”蒙笑从上铺探下头问道，“你是有什么心愿未了，或者是心有不甘什么的吗？” “说来我好像还没问过你，你到底是怎么死的来着？”蒙笑一拍床栏，“可惜啊可惜，天妒英才啊。” 真是可惜了这么个学霸，竟然英年早逝。 “心愿有很多，但是不甘却没有。”将视线转回电脑屏幕后，林檎有气无力的说，“蒙笑，死亡对我来说是解脱。” 正在拍床栏的蒙笑顿时停住了动作。 “你是自杀？”蒙笑问。 “是，”林檎说，“抑郁症。” “那你真有勇气。”蒙笑笑了一下羡慕道，“真的很厉害。” 目睹父亲死亡时；被爷爷奶奶责骂时；被陈玲针对刺激时；被龙弄在床/上折腾时…… 他时常会产生想死的冲动，可惜无论那念头有多强烈，他都没有付诸实践的勇气。 不过…… 虽然他不会主动寻死，可是如果有一天他陷入被动死亡的危机中时，或许蒙笑会不多挣扎吧。 如果真有那一天，蒙笑希望那过程不会太痛苦。 林檎：“你是第一个说我有勇气的人。” 他飘到蒙笑床上，看着又开始玩手机的蒙笑说：“蒙笑，你想听听我生前的故事吗？” “不想。”蒙笑毫不犹豫的拒绝道，“致郁故事还是留给别人聆听吧。” 林檎无奈的叹了口气：“其实我也没什么故事，我猜你一定也没兴趣听我讲我的学习奋斗经历。” 蒙笑：“你……到底是怎么得上抑郁症的？” “不知道。”林檎说，“等到我意识到不对去就医的时候，已经是晚期了。” 自己究竟是为什么会患上这种病呢？ 林檎也不清楚。 他生在一个普通而幸福的家庭，父母和睦从不缺爱。个性内向只好读书的他，很顺利的就考上了心仪的学校。 虽然被很多人评价过他为人太枯燥乏味，可是林檎还是有很多朋友的。寝室关系也不错，更没遭遇过校园霸凌。 按理说，他应该是能稳稳当当地，实现他的人生计划——考研、考博、毕业后任教搞学术的。可惜天不遂人愿，就在他准备考研时，他发现自己患上了抑郁症。 所有人包括林檎自己都不能理解为什么他会患上这种病。 抑郁症不是单纯的精神疾病，所以无论亲友再怎么轮番上阵言语开导，他都没有向众人所期望的那样想开好起来。 而亲友们的好心开导，反而在无形中加重了他的负担。最后，即使服药积极配合治疗，也收效甚微。 “我现在感到很轻松。”林檎说，“我确实是解脱了的。”不用再承受□□和精神上的双重折磨，对他来说是再好不过了。 如果说还有什么遗憾的话，那就是父母了。 “你去看过他们了？”蒙笑问，“有没有痛哭流涕在他们面前跪着说自己不孝？” “有哭过，但是鬼是没有眼泪的，所以我只是嚎了几声。”林檎回忆了一下说，“然后，我刚开嚎就听到他们在讨论二胎会是什么性别，所以一分神就没再继续哭了。” 蒙笑：“……” 他都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安慰一下这哥们儿了。 “不过这样也挺好，毕竟在我生前最后一段日子，确实给他们带去了很多麻烦。每天都要看着我防止我自杀，对他们来说也是种折磨。”林檎笑了一下。 “不过，虽然我死的很快乐，可是我还是希望你别学我。”林檎突然严肃了起来，“蒙笑，咱们情况是不一样的。” 蒙笑猛地打了个寒战。 “你想什么呢？我怎么可能死？！”蒙笑尬笑了一声反问道，“开什么玩笑，我看起来就那么像想死的人吗？” “你有时候，会露出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林檎打量着蒙笑，“但愿是我多想了，我……” 话还未说，只听蒙笑专门为龙弄设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蒙笑的面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 ‘喂……’接通电话后，他故作镇定地说，‘谈完生意了？’ 已经有一个星期没联系过他的龙弄终于打电话来了。 达摩克利斯之剑也终于要落下来了。 ‘嗯。’电话那端的人声音比往日里更低沉了，‘我马上到首都，晚上八点，我在校门口等你。’ ‘好……’心头忐忑的蒙笑已经笑得比哭还难看了，‘龙弄，我之前……’ ‘嗯？’ ‘没什么，见面再聊吧。’说完，蒙笑挂断了电话。 “我得马上扎针。”掀开被子坐起来后，蒙笑揉了揉自己翘起的头发说，“我等会儿会把电脑放上床，你自己在床上看电影吧，电影连播不用担心没得看。” 说着他利落的下了床，调药给自己打了点滴。 扎针是他昨天刚学的新技能，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实践到了。 “会不会有点快？”林檎但心地问道，“你能受得了吗？” “不是什么大问题。”蒙笑说，“我今晚可能不会回来了。” 林檎乖巧的点了点头，在蒙笑身边飘来飘去。 蒙笑：“……” 直到拔针离寝出了校门后，蒙笑都仿佛还能看到眼前，有道道白影在来回飘。 …… 刚出校门，蒙笑就见到了龙弄的身影。 就在一水的学生中间，这老男人看上去极为特别。事业有成的中年男人光是往那儿一站，就能吸引众人的目光。 当然了，老男人靠着的豪车更吸引人的目光。 蒙笑无奈的看着他。 见蒙笑挪腾着不情不愿的走来，龙弄笑了一下，然后招手示意蒙笑快点过来。 蒙笑这才加快了脚步。 “你这样反而会让人多想。”上车后，龙弄对蒙笑说，“自然点。”说着，他伸手从车后座拿了一袋子零食出来。 “怎么可能自然，咱们俩本来也不是什么正常男男关系。”接过零食袋后蒙笑嘟囔着翻检了起来 ，“果冻、麦丽素、奶片，怎么还有亲亲虾条？” 蒙笑：“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儿。”说着他打开了虾条袋拿出几根虾条吃了起来。 龙弄：“现在不就自然多了。” 笑过之后，龙弄便发动了车子。 首都的夜景向来是热闹而美好的，从大学城到市中心，蒙笑边心不在焉的看着窗外风景，边吃着零食。 “你要带我去哪儿？”见车子没有驶向公寓所在方位的意思，蒙笑忍不住开口问道，“不会是开房开上瘾了吧。” “放心吧。”专心驾驶的龙弄说，“今天我没那个意思。” 蒙笑连忙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这老男人贼的很，可别是要玩什么情趣等他放松了然后再睡他，十二点一过再和谐那就是第二天了。 “明天也是。”被气笑的龙弄说，“先专心吃你的零食吧。” 蒙笑这才松了口气。 “怎么会突然给我买这些？”蒙笑嫌弃的拿着一袋麦丽素说，“包装好土。” “这是在客户女儿那儿得到的灵感。”龙弄说，“听她说偶尔吃点童年零食回味一下童年也不错。” “这些零食是她的童年，可不是我的。”话是这么说，可是蒙笑还是飞速的解决了两袋果冻三袋麦丽素，“难吃。” “小白眼狼。”龙弄没好气的弹了蒙笑一个脑瓜崩，“别吃太饱，等会儿还有一顿等着你呢。” “龙弄……”被弹了的蒙笑错愕的看着他，“你今天，好像有点不一样。” 他怎么觉得龙弄是在讨好他？ “有吗？”车子一停，正在等红灯的龙弄看着蒙笑，在从上到下打量了蒙笑一遍后，他指着蒙笑的手问道，“你手上怎么会有针眼？” 来了…… 蒙笑心内叹了口气，强撑着自然的表情说：“前几天发烧打了几针点滴。” 他会是什么反应呢？ 蒙笑忐忑的看着转而目视前方车尾的龙弄，忽然之间升起了想要开车门逃跑的念头。 第16章 窒息（九） “发烧？”龙弄伸出一只手按在了他的额头上。 “现在烧已经退了。”被龙弄这一举动搞的手足无措的蒙笑解释道，“烧已经退了，这几天一直在打消炎针。”说着，他拨开了龙弄的手。 他掌心的温度过于炽热，那是蒙笑讨厌的温度。 “嗓子发炎？”被拨开的龙弄没有生气，而是将手重新放回了方向盘上，“是感染了病毒吗？” “或许是吧。”蒙笑叹了口气，“可能是那天去医院探病时中了招吧。” 早知道他就不假好心了。 “看来你和范家那孩子互克。”龙弄好笑的说，“本来还想带你去吃大餐，现在看来咱们得先去看大夫了。” 此时，红灯已经变成了绿灯。而龙弄，看起来也没有换路线的打算。 “医院和饭店是一个路线？”蒙笑好奇的问。 没有更改导航，这会不会有些太巧了？ “离得不远。”龙弄说，“那位大夫医术很高明的。” “就是嗓子发炎而已。”蒙笑无奈的看着龙弄，“已经快打完针了，就没必要再去见医生了吧。” 龙弄：“他是中医，让他帮你调一下也不错。” 蒙笑：“可是……” “蒙笑。”龙弄突然之间收起了笑容，“你身体不好，应该找位大夫好好看看。” 蒙笑瞬间哑了火，将视线转向零食袋中。 “好。”他闷声道，“但愿大夫不会开苦药。” 蒙笑害怕严肃的龙弄，不只是因为他是自己的金主爸爸，更是因为生气时的龙弄气势格外吓人。 那不是一个未出社会没见识的学生能招架的住的。 他不会因为蒙笑惹他生气而踹掉蒙笑，他只会用别的方式来折磨他。 比如说一场让蒙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床上运动。 “放心吧，他应该不会开太苦的药的。”被取悦的龙弄说，“不过，你可能得挨上几针，放心，也不疼。” 蒙笑突然之间打了个哆嗦。 …… 他们去的地方不是蒙笑所猜想的大医院，而是一家小诊所。 诊所里生意看起来倒是挺红火的，即使快到深夜，也陆续有病人前来就诊。坐诊的大夫是轮班制，龙弄领着蒙笑见的老大夫，看起来就是标准的名医相。 老大夫笑起来和蔼可亲，在给蒙笑号了脉后很快便指定出了治疗方案。 也就是说，这针灸蒙笑是挨定了。 趴倒在特制的针灸床后，蒙笑不自觉的将自己的身体绷了起来。 “放轻松。”龙弄一拍蒙笑果露的后背说，“你这样只会更疼。” 啪的一声脆响，蒙笑条件反射的放松了身体，然后整张脸都红了起来。 龙弄在床上，经常对他这么说…… “在想什么？”就在蒙笑脸上的红晕渐渐退却之时，龙弄突然蹲在了他身边，然后蒙笑只觉得自己的耳朵被人咬了一下。 蒙笑猛地弹了一下，然后被龙弄又按在了床上。 “大夫马上就来了。”龙弄边摩挲着他的后背边低笑着，“怎么好像又烧起来了。” “龙弄……”被摸的快起感觉的蒙笑咬牙切齿的说，“你克制一下。” 龙弄笑的更厉害了。 说话间，老大夫已经进了针灸室。 无视了龙弄那可以称得上是X骚扰的动作，老大夫咳了一下，然后取出了酒精棉擦拭起了银针。 “前后各扎半小时。”擦完针后，他又用酒精棉擦拭起了蒙笑后背几处，“药明天别忘了取。” 说完，一根银针已经落下。 蒙笑小声哼了一声，在发现并没有想象中的痛后，他这才安心，由大夫将自己后背扎的像个刺猬。 “感觉怎么样？”龙弄问道。 “趴的有点累。”蒙笑哭唧唧的说，“大夫，那保温烤灯温度能调低些吗？我感觉后背都要烧起来了。” 老大夫笑了一声，然后调低了温度：“都是小毛病，调十天半个月就好了。” 蒙笑差点没当场爆粗口。 “听会儿歌吧。”一直在看蒙笑笑话的龙弄找出了蒙笑的手机，然后将耳机塞进蒙笑耳中，“你们这些孩子喜欢的音乐还真是奇怪，躁的闹人。” “年轻孩子不背锅。”蒙笑抗议道，“只是我喜欢这种音乐而已。” 老年人的刻板偏见果然烦人。 揉了揉蒙笑的头发后，龙弄并没有接他话茬，而是抬头看了眼老大夫，然后两个人默契的走出了针灸室。 医生和病人家属能谈的话向来是很多的。 半小时后，蒙笑又经历了一遍扎针的滋味，好在这次他可以仰躺，所以他感觉还是轻松了不少。 “你在看哪里？”原本打算睡一会儿的蒙笑被龙弄的视线盯的浑身不自在，“又不是没看过。” “在这种环境以及情景看，还是第一次。”龙弄心不在焉的说，“你们寝室没有冰箱不能保存中药，搬回家吧，以后上学有车接送。” 原本昏昏欲睡的蒙笑瞬间精神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首都交通还有我的课程，这么一折腾我只会更累。”蒙笑强笑着说，“我课程快跟不上了。” 龙弄剑眉一挑，看着蒙笑。 “太远了。”蒙笑强调道，“龙弄，我很累……” 他呜咽了一声，哀求地看着龙弄，这让龙弄不禁想起了蒙笑在床上，向他撒娇求饶时也是这副模样。 龙弄的喉头动了两下。 他知道蒙笑在害怕什么，也知道此时不能再适合逼迫蒙笑。所以在和心中的控制欲争斗了许久后，他终于开口道，“我会让人每天给你送药，别忘了喝。” 蒙笑顿时松了一口气。 “蒙笑。”就在蒙笑心中暗笑之时，龙弄又送了一个好消息给他，“我最近会很忙，自己照顾好自己。” 如果不是此时身上扎着银针，蒙笑现在肯定已经指天发誓自己一定办到。 可惜，他身上扎着针，所以蒙笑只能笑着对龙弄说：“你放心，我一定会把自己照顾的好好的。” 只要龙弄不在，他绝对会比谁都好。 “没心没肺。”被嫌弃的龙弄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你要是能把自己照顾好了还用在这儿挨针？” 蒙笑讪笑了两声。 “或者我去问问大夫能不能把中药做成药丸，你先睡吧。”龙弄低声道，“别作妖，要不然有你好受的。” 蒙笑乖乖的闭上了眼睛。 他现在只觉得整个人说不出的轻松。 …… 起针时，蒙笑已经快要进入深度睡眠了。如果不是龙弄将他唤起来，可能他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可以离开了。 “以后别忘了每天抽时间来这里扎针，大夫手机号别忘了存。”将外套套在蒙笑身上后，龙弄边拉拉锁边叮嘱道，“钱已经汇到你卡里了，打车过来浪费不了你多少时间。” 还在迷糊的蒙笑不情不愿的嗯了一声。 如果不是理亏，现在他早就在床上往死里收拾蒙笑了。 身处高位的男人，骨子里是带着鼓唯我独尊的傲劲儿的。已经习惯被人仰望畏惧的他，还是第一次这么低三下四伺候人。 还好龙弄没多少抵触情绪，只当是情趣罢了。 “龙弄……”刚出了诊所，他就听到蒙笑说，“还要再去吃饭吗？我有点累了，想睡了。” 龙弄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然后直接领着蒙笑进了附近一家星际酒店。 这下子算是吃饭睡觉两不耽误了。 那天晚上，龙弄到底还是把蒙笑折腾的死去活来、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 翌日 ‘老大，是我……’蒙笑拿着手机走进了卫生间中说，‘能帮我再请一天假吗？’ ‘昨晚没回来，你是病又严重了去医院了吗？’王贺关心的问道，“对了蒙笑，你那摆床上的电脑我昨晚也顺便帮你关了。总这么开着伤电脑。” 伤不伤电脑他是不知道，林檎肯定是伤着了他是肯定的。 那一播放列表的电影据说是他生前最想看的。 ‘辛苦你了，老大。’蒙笑小声说，‘我下午就回来。’ 挂了电话以后，蒙笑干脆又洗了遍澡。等到他把自己从里到外洗的干干净净出来之时，就看到了正靠坐床上抽烟的龙弄。 蒙笑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说好了不睡的呢？ “怎么了？”龙弄笑着又拿了一根烟，“来一根？” “谢了。”蒙笑没好气的说，“吸烟有害健康，尤其是二手烟。” “还在生气？”身心都处于满足状态的龙弄下了床，就在蒙笑不满的目光中笑着进了洗手间，没一会儿，就看到他走了出来。 “只要你不进去，就不用再担心二手烟了。”龙弄说，“既然你请了一天假，那正好，咱们正好去诊所扎针顺便取药。” 闻言，蒙笑恨恨地将毛巾摔在了地上。 他这辈子最恨的就是挨扎了。 “别生气了。”龙弄走到他身边安慰道，“等会儿把昨晚承诺的海鲜大餐给你补上。” “补上？”蒙笑边穿衣服边说，“你当我不知道喝药期间不宜生猛海鲜大鱼大肉吗？” 龙弄笑而不语。 “龙董事长……”已经穿好衣服的蒙笑边向房门处走去边说，“你在我心里的信誉度就在昨晚……” 房门打开，一张熟悉的面孔猝不及防的出现在了他的眼前，直接将蒙笑震的不知如何言语。 “我的信誉度怎么了？”跟在蒙笑身后的龙弄拍了拍蒙笑的肩膀，“怎么突然站住了？” 门外，林檎正用一种复杂的目光看着蒙笑…… 第17章 窒息（十） “门外有什么吗？” 龙弄又问了一遍。 “没什么。”蒙笑转头冲龙弄笑着说，“就是突然之间想起自己还有作业没做完。” “这可真是稀奇。”龙弄说，“想不到你们竟然还留作业。” “多新鲜啊，怎么说也是学校。”无视了林檎存在的蒙笑直接穿过林檎走出了房门，“我们快去针灸吧。” “怎么突然这么乖？”龙弄低笑道，“放心吧，我不会卡你零花钱的。” 龙弄话刚说完，只见原本呆站着的林檎猛地飘离了蒙笑身边，就这么靠在远处的墙上欲言又止。 蒙笑眼皮一跳，接着捂住了自己的额头：“还是先吃饭再针灸吧，你昨晚折腾的太狠了，我现在整个人都是又累又饿的。” 说完，他在龙弄诧异的目光中主动挽着他走向了电梯。 而林檎，就这么一直目送着蒙笑他们进了电梯。直到酒店工作人员前来收拾房间时，他这才如梦初醒飘出了酒店。 然而他最想见的人，却早已乘着车离开了这里。 …… 五个小时后 “还在组排呢？”推开宿舍门后，只见王贺他们三个个个都面色严肃的端坐在书桌前，边砸键盘鼠标边吼着什么，神情高度集中在游戏上。 “嗯！”正处于激战状态的王贺头也没回的说，“稍等，我们马上打完这局！” “我没事儿。”蒙笑将手中的袋子放在桌上，“就是买了些烤串小龙虾什么的，等你们打完了一起吃。” 张智鸣欢呼一声，本想转头看看蒙笑到底买了哪些。可是谁成想他一分神，竟然险些坑了队友。 就在王贺他们愤怒的叫声中，张智鸣讪笑了一声，接着又重新将视线移回电脑上。 “蒙笑，我们谈谈吧。”已经回了学校的林檎猛地从蒙笑衣柜中飘出，“在谈之前，我想先向你道个歉，我不是故意跟踪你的。” “只是……”林檎尴尬的说，“昨天电脑被关以后，我无聊时有点想你，等到我回过神的时候，就已经站在酒店里了。” 正在拆锡纸的蒙笑身形一顿，随后他猛地一用力，将包裹在烤串上的锡纸粗暴的撕扯干净。 几乎是将一把羊肉串甩在饭盒里，就在林檎忐忑期待的目光中，蒙笑将羊肉串分好，分别摆在几个室友的桌上。 “边打边吃吧。”蒙笑对其他人说，“你们先打着，我出去再买几瓶酒。” 说完，他拿起手机就走出了寝室。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他将手机放在耳边边下楼边说，“没错，我和他就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可是……”被蒙笑晾了许久的林檎说话间难得的带了几分火气，“这是违背道德的。” 从小在单纯环境中生活长大的林檎，和人相处时也是好恶分明。 他喜欢同品德高尚的人接触，因为他们值得结交，更应该被人崇拜尊敬。 至于那些品德有问题的人…… 在以往他根本不屑和那类人接触。 按照林檎的性格，得知蒙笑靠出卖身体换钱后，他本来会立刻疏远蒙笑的。 可惜今时不同往日，他这个孤魂野鬼只有蒙笑看的见。不再和蒙笑接触，意味着从此以后他只能鬼怪接触，这是林檎所不能忍受的。 往日里一人还不觉得有什么不好，可是一旦和人接触后，再让他回到从前的生活，林檎会被孤独感彻底压垮的。 “所以呢？你要代表社会谴责我吗？”蒙笑冷笑一声说，“林檎，我们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就算勉强相处，到最后也肯定会因为理念不合而分道扬镳。” “我没想谴责你。”林檎说，“蒙笑，我只想劝你赶快和那个男人断掉，别一错再错了。” “真的……”林檎越来越沮丧了，“经济上出了问题的话，咱们可以一起想办法度过难关。” “林檎……”蒙笑忍不住捂住了脸无奈的说，“真是难为你了，一直忍着恶心和我这种人打交道。” 林檎瞬间不知所措。 “蒙笑？”他强笑着说，“你怎么会这么想呢，我……” “你知道吗？”蒙笑放下手，红着眼睛看着林檎说，“你知道你的演技到底有多差吗？” “明明很讨厌我这种人，偏偏因为各种原因不得不和我接触，讨好我，你这种人我见的多了。”蒙笑嘲讽道，“社会上那些老油条子都骗不过我，更别提你这种书呆子了。” 说话间，几名学生从他身边经过。当几道好奇的目光同时落在他脸上时，原本情绪濒临爆发的蒙笑恢复了些理智。 “我看着都替你感到辛苦。”蒙笑吸了口气，又重新拿起手机放在耳边，“你太单纯了林檎，以后别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了。” “投胎去吧。”缓缓吐出一口气后，蒙笑说，“你人这么好，肯定能投个好胎。没必要和我这种鸭子绑在一起，像我这种，只要金主爸爸有需求……” 他顿了一下说：“只要钱到位，就算是在宿舍外当着人来人往的学生面打野战都可以。” “蒙笑，我想要静一静。”一直沉默不语的林檎开口道，“我现在很乱，也很愤怒，因为你不但误会了我，更作践了你自己。” “不过有一点你说的确实很对。”林檎悲哀的说，“我确实没办法不带着有色眼镜和你接触，所以让我静静好吗？我一定能找到正确和你相处的方式。” “好。”蒙笑捂嘴咳嗽了一声，“别难为自己。” “还有……”蒙笑咧嘴笑了一声，“不用再忍受孤独的滋味；也不用再勉强自己和讨厌的人接触；更不用再烦恼我的事情，投胎真的可以解决一切麻烦。” 林檎显然不是地缚灵，或许只要他不再留恋人世，就可以轻松前往地府投胎。 蒙笑由衷地希望林檎能够奔向未来，获得新生。 “或许吧。”林檎有气无力的说，“再见。” 下一秒，他直接穿墙消失在了蒙笑眼前。 “这样对所有人都好。”蒙笑又重复了一遍说，“对所有人都好……” 他是该买几瓶酒好好喝一顿了。 …… 漫无目的的飘了许久以后，林檎最终停在了教学楼里的某间教室内。 这是他在生前最喜欢呆的教室。 小教室所在的楼层不高不低，只有几张桌椅，wifi信号也很强。学习看书累了的话，他完全可以连上wifi看会儿电影放松。 那时候的生活是极为幸福的。 他飘坐在椅子上，看天花板、看黑板、看地面，看了许久后，林檎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不知别的鬼有没有眼泪，反正他是没有的。所以哪怕再难过，他都不能通过哭泣宣泄。 林檎觉得很难过，他很想要和人说些什么听听别人的意见。然而除了蒙笑以外，他无人可以倾诉。 父母曾经说过，不要和不三不四的人做朋友； 老师曾经说过，不能让颗老鼠屎坏了整锅汤； 朋友曾经说过，不能和三观不同的人多接触； 还有人曾经说过…… “或许我真的该投胎，也不用面对那些破事儿了。”林檎闷闷不乐的说，“可是这样做一定会伤到蒙笑。” 虽然看起来没皮没脸，可是林檎知道，蒙笑其实是个很敏感脆弱的人。 他不想伤害蒙笑。 然而，他确确实实已经伤害了蒙笑…… “在事情解决前投胎是逃避。”他忽然握紧了拳头，“我可以替他写一篇分手稿，或者想其他办法帮他摆脱那个男人。” 蒙笑不应该活得那么低贱卑微的。 林檎相信，只要蒙笑和那个男人分开，那么所有的问题就都能解决。 蒙笑可以回归正常社会，活的有尊严不用担心别人戳他脊梁骨，他也不会再有心理负担。 等到事情了了，他想在蒙笑的祝福中，笑着去看看他的弟弟或者妹妹，然后了无牵挂的投胎。 “他一定会说我幼稚。”林檎笑了一下，“我确实很幼稚。” 他还是没办法转过那根筋，放下自己的坚持，不带一丝芥蒂的和蒙笑相处。 但是他想要陪在蒙笑身边，告诉他林檎希望他快乐幸福，也努力想要帮他。 蒙笑是他的朋友，他想要成为蒙笑的朋友。所以哪怕被嘲幼稚，他也想要尽最大的努力。 他还有很多话想多蒙笑说。 比如说，今天的蒙笑看起来格外的憔悴； 比如说，他觉得蒙笑体内阳气不足； 还有…… 他在蒙笑的金主眼中，看到了自己的身影。 那个男人，蒙笑真的不能再和他继续纠缠下去了。 脚步声由远及近的响起，就在林檎打定主意要和蒙笑好好谈谈之时，教室的门缓缓地、缓缓地打了开来。 “我很担心你。”就在林檎惊恐的目光注视下，来人慢条斯理的说，“孤魂野鬼做久了，会找不到轮回的路的。” “啊！”林檎急促的啊了一声。 声音几乎是在他刚啊出来瞬间便被夺走，林檎滑稽的张大着嘴看着男人走到自己面前来。 “看在他的份上，我会引导你找到正确的道路的。”男人揽着林檎的胳膊走出了教室，“别害怕，那不是什么阴森地方……” 脚步声再度响起，持续了短暂的几秒后，俶尔消失无声。 今夜温度正好、无风无雨，极易入睡。 第18章 窒息（十一） 刚穿上新买的白色T恤和白色外套，蒙笑就接到了徐奋的电话。 ‘蒙笑，你快到校门口来，我给你个惊喜！’电话那端的徐奋听起来格外兴奋。 ‘等等！’蒙笑惊喜的问，‘你来首都了？’ 然而回复他的只有电话挂断后的嘟嘟声。 “这个徐奋！”蒙笑摇头笑着说，“还是这么毛毛躁躁的。” 笑过之后，他连忙翻出剪刀来剪掉了衣服吊牌。穿新衣服见老朋友也不错。 本来，从公寓楼走到校门口大概要花上十五分钟左右的时间。可是心挂着徐奋的蒙笑愣是连走带跑，只用了五分钟就到了校门口。 人呢？ 蒙笑喘了口粗气边用手扇风边环顾四周，周围学生虽多，可是凭他和徐奋那么多年的交情，徐奋真要是来了，他准能一眼就认出他来。 “我去，不会是要给我过愚人节吧。”蒙笑骂了一句，刚准备打电话问候一波徐奋，就感到自己的肩膀猛地被人拍了一下。 “是蒙笑吧。”刚拍了蒙笑的大哥咧嘴笑的牙花子都露了出来，“我是徐奋家亲戚，来首都做生意顺便就帮徐奋给你捎点东西。” “谢谢哥！”蒙笑转头道谢，“太麻烦您了，这样吧哥，您帮我捎东西，我请你吃顿饭。学校附近正好有几家不错的馆子，味儿绝对地道。” 说着，他扫了眼拍他那位仁兄脚边的蛇皮袋，只觉得眼晕无比。 鼓鼓囊囊的快要小半个人高了，那里面儿到底装了些什么东西啊！ “蒙笑啊，哥谢谢你。”那人说，“请客就不用了，我还有事儿忙，东西带到了我就先走了啊。以后有事儿找哥，哥能帮你的绝对帮。” 说着，那大哥将蛇皮袋放到蒙笑眼前，一摆手潇洒的打了车扬长而去。 蒙笑傻了…… “这可怎么弄啊。”试了试蛇皮袋的重量，在发现自己并不能轻松的提着或者是拎着蛇皮袋行走后，蒙笑欲哭无泪地说。 早知道就该换套抗脏的旧衣服来的。 …… 等到蒙笑终于把蛇皮袋给弄进寝室后，他那身小白衣服早就有几处明显的黑渍了。 本来，如果他老老实实地拎着蛇皮袋走，可能只需要多花些时间就能顺利回寝。偏偏蒙笑喜欢投机取巧，为了省力气直接拖着袋子就向宿舍楼走。 劣质的蛇皮编织袋哪经得起这种摩擦，没走几步就破了个口。原本装在袋中的核桃榛子等干果直接洒了不少出来。 蒙笑这才知道里面装了些什么。 不过老家特产的山货虽然让他感到很亲切，可是给他带来的麻烦也是不小的。已经破了的袋子就算用什么堵住，里面的小东西还是会调皮的掉几个出来。 无奈之下，蒙笑只能抱着那袋子土特产回了寝室。 “哎呦呵！”刚进门，蒙笑就听到张智鸣叫了一声，“蒙笑，你这是抱着什么东西回来的。” “都是核桃榛子之类的。”蒙笑一把将袋子扔在地上，边从兜里掏核桃边说，“这可怎么吃啊。” 和市面上出售的那些半加工好的皮薄肉厚的核桃不同，徐奋托人带来的这些山核桃皮厚的一匹，早年蒙笑吃着玩意儿都得上锤子。 “这核桃……”张智鸣凑到蛇皮袋前翻了翻，“这玩意儿得用斧子劈了吧。” 蒙笑痛苦捂住了脸：“我这儿现在哪有锤子斧子啊。”说着他解开了袋子，核桃榛子等瞬间洒了一地。 “榛子倒是能吃，就是核桃可能得带回家才能解决。”张智鸣扔给蒙笑一袋牛板筋说，“送你这个的人可真是太实诚了。” 蒙笑更头疼了。 看着这么一堆山货，蒙笑还没吃就先把自己伤的够呛。 ‘也不知道龙弄好不好这些。’他想，‘如果他好的话……’ 那他也不会给龙弄的。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蒙笑拿出了塑料袋说，“我再给其他人也分点。” 张智鸣呵呵笑了几声。 “你也别太发愁，总能想办法把这核桃给开了的。”他边吃牛板筋边说，“我还听说有人就喜欢玩儿核桃呢。” 正在分山货的蒙笑头也不抬的说：“给你们的都准备好了，老大他们的我就直接放他们桌上了啊。” 说完，他换了身衣服：“就是可惜了我刚买的衣服，还没新鲜够呢。” “早晚都得过遍水，你还是想开点吧。”张智鸣笑的更厉害了。 蒙笑没好气的将衣服扔在了张智鸣身上，然后在对方的笑声中，拎着几袋子干果出了门。 送东西的第一站，就是隔壁757了。 “小刚。”蒙笑刚一进门，就看见这一寝室地上摆满了各种书，“你们这是要晒书吗？” “怎么可能。”被蒙笑叫做小刚的边忙活着铺书边说，“这都是朋友送的，我正分门别类准备往家带呢。”他是本地人，每周都要往家运批脏衣服。 “真要是把这些都留着等毕业一起带走，我准得累吐血。”小刚说，“来这儿送东西来了？” “可不是嘛。”蒙笑笑着坐在他椅子上，随手捡了本书翻起来。 “就等你这核桃呢，刚听你们在寝室里闹好悬没把我等死。”小刚美滋滋的开了个榛子，“放心吧，保准儿不辜负你一番好意，这些东西活不过周末。” “那可真是太好了。”正当蒙笑准备告辞之时，随手翻开的书页上一行字让他顿时晃了神。 “小刚。”蒙笑恍惚着问道，“这本书的原主人林檎，你认识吗？” “不认识，但是知道他。”正吃的不亦乐乎的小刚思索了一下说，“听说是个很老实的学霸，可惜得了抑郁症走了。这书还是他室友送我的呢，你看那上面的读书笔记，见解太独到了。” “能把这本书借我几天吗？”蒙笑说，“挺有意思的。” “好啊。”随手将榛子壳扔进垃圾桶后，小刚拍了拍手，“要是没事儿干和我一起收拾书怎么样？” “在下告辞。”蒙笑啪地抱了一拳，“千万别送了。”说着他连忙带着书出了寝室。 …… 将干果分了一圈后，蒙笑终于带着满足的笑容回了寝。 张智鸣已经出去了，看样子应该去和女朋友玩耍去了。王贺和解文军他们也还没出去，现在寝室只剩蒙笑。 确认了这一点后，一直笑容满面的蒙笑顿时收住了脸上的笑容，坐回了椅子上。 翻了几页从小刚那里借来的书后，蒙笑烦躁的又合上了书长叹一声。 “真的投胎了吗？”他摩挲着书封低声道，“一个月了……”看样子，林檎应该是想开了。 蒙笑的心情突然之间很复杂。 按理说，只认识了不到几天的鬼，走或不走，他都不会有太多感觉的。可是不知为何，蒙笑突然觉得很失落。 明明他应该恭喜林檎的。 “连声再见来都没法对你说了。”蒙笑右手拄着头说，“我还想过给你办个欢送派对呢。” 不过这样做，可能会让林檎很困扰就是了。他既然不愿意再见蒙笑这个人，那么也肯定不愿意让蒙笑在他身上花钱。 毕竟他的钱不干净。 一滴泪，就在它即将留下之时，蒙笑手快的将它抹掉。 微信提示音也及时的响了几声。 【怎么样？老家的干果还不错吧。】徐奋的语音一如既往地闹人。 【这是我妈特意为你留的，说你就喜欢这个味，对了……】 【她说你一个人过的不容易，正好吃这些补补脑。多了的送室友老师，也能做个人情。】 “替我谢谢阿姨。”蒙笑说，“我刚才分了些给室友和其他寝室的同学，他们都很开心。” 徐奋回了他一串的偷笑。 【你现在经济怎么样？实习以后肯定没时间打工，要是有什么困难，我这里还有一点转给你。】 “不用了。”蒙笑捂着眼睛笑着说，“我兼职挣得足够花的，倒是你，月中就光的话可别硬抗。” 【那不能，蒙笑……】 【你可千万别硬挺着，我妈她们都很担心你。首都那地方消费那么高，你要是真遇上什么为难的，我就算没有我爸妈肯定愿意支援你。】 “你可盼我点好吧。”蒙笑笑骂了他一句，“不和你说了，我先去洗衣服了。” 徐奋又回了他一串偷笑。 结束对话后，蒙笑呆呆的看了会儿手机，突然抬手抽了自己一嘴巴。 响亮的巴掌声在寝室回荡一秒，一秒后，蒙笑只觉得自己脸上被扇的那一处，比其他地方要暖上太多。 蒙笑捂脸又笑了起来。 他永远都不会告诉徐奋这些年他到底经历了什么，永远。 还有…… 如果时光能够倒转，再回到三年前那一夜，他还是会在龙弄面前脱的一干二净。 第19章 心动（一） “来，你给我开一个。”蒙笑将一把核桃扔在吧台上说。 “没问题，很轻松的。”说着，调酒师不知从哪里摸出吧单叉冰锥。 “帮我把住核桃。”他晃了晃胳膊对蒙笑说，“其实开这种核桃真的不难的。” 蒙笑犹犹豫豫地用手固定住了核桃。 调酒师眼中精光一闪，就在他一锥刺向核桃之时，蒙笑瞬间飞快的收回了手。 碰地一声响后，只见一颗核桃在吧台上欢快的蹦了几下，然后弹到了地上。 “啧啧。”蒙笑挑眉喝了口牛奶，幸灾乐祸的说，“小子，准备赔吧！” 调酒师：“……” “你他X的不按套路出牌啊。”调酒师心虚的用袖子抹着吧台上的裂缝，试图通过摩擦将创面擦小。 可惜，事情并没有像他所期待的那样顺利进行。 “给我寄核桃你他X的也不按套路出牌啊。”蒙笑捡起了冰锥，直接将个榛子捅了个开口出来。 沿着裂缝将果壳剥干净后，他动作麻利的又剥了几个榛子，然后将果肉捏碎，直接扔进了牛奶中。 调酒师就差没把你是智障吗这几个字写脸上嘲讽了。 “味道好吗？”就在蒙笑喝奶时，一个人坐在了他身边问道。 “还不错。”蒙笑一擦嘴巴冲那人乐道，“出院了？” “是啊，你也出了？”范宇也冲着蒙笑笑了一下，“打阿奇打的手都快废了？” 蒙笑下意识摸了摸手抱怨道：“废倒是没废，就是疼。” 他这人向来没耐心，打针也是。自从学会了自己扎针以来，更是经常要调点滴速度。本来四到五小时的吊水，愣是能被他调到一个小时完事儿。 这样一来，手不疼才怪。 “不过……”蒙笑一口喝尽杯中奶后说，“这都是一个月以前的事儿了，现在表达关心是不是晚了点儿？” 好歹他还在范宇住院时送了果篮呢，现在他病了，只口头上表示关怀是不是有点不够意思？ “能问你两句就够意思了。”范宇一拍蒙笑大腿，“怎么？不满意？要不我现在补送你一串香蕉。” “那敢情好。”蒙笑朝着调酒师伸了伸手，对方立刻翻着白眼递他一根吸管。 “正好让他调杯香蕉牛奶。”他边用吸管吸溜着残留自杯底的榛子果肉边说，“特仑苏我都喝的快吐了。” “那下次来我给你换X牛、X利的袋装奶。”调酒师正心虚的试图用餐巾纸盖住裂缝处，“不过这位顾客，请你明确一件事。” 他抬头，眼中精光闪烁。 “我们这里是正经风月场所，不卖香蕉牛奶那种纯情的饮品。”调酒师说，“您如果想要喝的话，建议出门左转五公里，听说那儿附近有家奶茶店很不错。” 蒙笑：“……” 他忍不住举起空杯在调酒师面前晃了晃，提醒道：“香蕉牛奶到底哪里纯情了？” 就说原材料——香蕉、牛奶，这俩不是最适合风月场所的吗？ “哦？”范宇略一思索也笑了，“那香肠牛奶呢？” “不管是香蕉牛奶还是香肠牛奶。”调酒师心塞的说，“只要你们把这吧台赔了，就算是让我现场给你们现S奶我都能给你们做到。” 一直围坐在吧台上的众人不约而同的，将视线移至调酒师脐下腰部以下某个位置。 “要不……”一个风情万种的小母0翘着兰花指建议道，“咱哥儿几个凑凑钱，把这吧台赔了？” 小母O话音刚落，一摞钞票瞬间被扔在了吧台上。蒙笑连忙甩开范宇一直搭在他腿上的手，兴致勃勃地凑过去和其他人一起看数钱。 范宇甩了甩手，然后也凑了过去。 调酒师：“……” 不得不说，什么事只要有人带头，就等于成功了一半。自从有人率先掏钱，其他人也纷纷把钱扔在了吧台上，时不时还有人高呼两句可不可以微信支付宝扫码。没一会儿功夫，就凑出了一笔钱来。 “你现在可以做香那个什么牛奶了。”蒙笑冲着调酒师挤了挤眼睛，然后把钱包里的钱也都拿了出来，“等会儿，我数数，看你得做多少杯来。” 调酒师：“……” 调酒师生无可恋的拿出了手机拨通了电话，还未等对面之人说什么，他率先吼道：“对不起老板，我不小心把吧台砸出条缝儿，等会儿我把补偿款用微信转账给你。” “什么？”调酒师捂着耳朵又喊了一句，“不用赔？那可太好了。” 下一秒，调酒师冷酷的挂断了电话。 蒙笑吹了声口哨，疯狂的鼓起了巴掌：“是真爱，这绝对是真爱。” 接着，他眼疾手快的将直接放在吧台上的钱拿了回来。 周围人不约而同地发出了不满的切声，然后扫兴的将钱都纷纷拿回。 鉴于调酒师的眼神和表情都十分不善，所以大家难得的没有笑闹。只有小母0象征性地抹了两把眼泪，然后欢欢喜喜地和看对眼的某位直接去了卫生间。 虽然他们期待的戏码并没有上演，不过脑补也不失一番风味。 蒙笑爽了。 “亲朋友，”调酒师总结道，“不愧是亲朋友，也就你能把我坑这么惨了。” “过奖了，”蒙笑说，“你被坑的最惨那次，明明是被你姐和你妹硬逼着穿裙子抹嘴唇那回。” 他永远都忘不了高一那年自己兴冲冲去调酒师家找他打篮球，结果看到他坐在椅子上任由姐妹往脸上扑粉的画面。 调酒师瞬间捂住了脸。 “我永远都忘不了你那茂盛的胡须以及腿毛。”蒙笑也跟着捂住了眼睛痛苦地说。 “你别说了。”原本态度强硬无比的调酒师瞬间又软又疲，“没考虑到你情况就让我妈给你带了这么多干果，是我的不对。” “可别这么说，我就是跟你闹着玩儿呢。”蒙笑突然拿出手机，直接给调酒师转了一笔钱，“好了，闹也闹够了。赶紧赔你老板吧，欠人人情很有可能被肛的。” 虽然从没见过酒吧老板，不过他早就怀疑这酒吧的老板，对调酒师怀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想法了。 从不计较迟到早退、工资奖金一分不落、被员工呼来喝去也没抱怨、还时不时来点浪漫惊喜。这种老板，他活这么大还只见过两位呢——龙弄和那位酒吧老板。 “你说的有理。”调酒师拿起单叉冰锥擦拭起来说，“等会儿我就去他家把钱还他。” “我说……”一直被无视的范宇突然插了进来，“我点的血腥玛丽你们打算什么时候上？” 调酒师立马拿着单叉冰锥动作无比麻利的调好了一杯酒。 而那杯酒，不到五秒钟，就被推到了蒙笑面前。 眼见酒被推到了自己面前，蒙笑一挑眉，然后小腰一扭下了椅子说：“我该回去备课了，再见。” 说罢，蒙笑扬长而去。 想不到这么老套的情节竟然发生在了他的身上，还真是让人不知如何吐槽。 他发誓，十年前他就看过类似的情节了。 “还挺有有脾气的。”被拒绝的范宇既没追上去，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撂下了这么一句话后下了舞池，没过一会儿就high了起来。 而目睹了这一幕的调酒师，则是在其他人八卦的视线中将调好的酒撤下，然后继续秀起了他的花式调酒。 今天这一出，甚至称不上闹剧。只不过是发生在这家酒吧内的，最微不足道的事罢了。 …… 翌日 当穿着黑西装白衬衫的蒙笑走进教室后，不出所料的听到一片夸奖声。 这些正值青春期，荷尔蒙旺盛的孩子们，夸他的内容无非是身材好、衣服有型等等。虽然词汇量匮乏，可是蒙笑却是颇为受用的。 实习所在的学校要求规定是所有老师，都必须统一穿学校定制的黑色西装工作服，实习老师也不例外。然而实习老师到底是教职工最底层，所以学校并没有为他们定制工作服，他们也只能各凭本事买衣服。 蒙笑自然也不例外，向龙弄申请了一笔置衣经费后，他买了几套西装替换着上班穿。长得好再加上身材好的蒙笑，在衣服的加持下时髦值那是翻倍飙升，虽然仍显稚嫩，不过吊打学校里其他男老师还是轻松的。 这可让他所教的班级里的女生们兴奋坏了，女孩子们虽然不见得对蒙笑有什么想法，可是有这么一位帅气男老师教课，上课时的心情或多或少会好上许多。 而蒙笑对此也是颇为受用的，被恭维的感觉总是比被人在背后吐槽的强。所以他也变着法的搭配衣服手表等，力求成为学校老师队伍中最显眼的那个。 “今天咱们来讲卷子。”和学生闹了一会儿后，就在蒙笑拿出试卷讲出这句话时，忽然见一个学生捂着肚子举起了手。 “老师。”举手的男生痛苦的说，“我想请假回家。” 蒙笑瞬间扔下了试卷走到学生面前，在确定对方没有装病后，他连忙找人通知班主任顺便打电话给了学生家长。 十分钟后，学生家长连喘带咳的跑进了班级中。 “是你！”见到蒙笑后，那人有些吃惊的将他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然后尴尬的说，“好久不见了啊。” “是啊。”蒙笑也很尴尬，他不自在的说，“你侄子好像是肠胃炎犯了，赶紧送他去医院吧。” 这位虽然称不上熟人朋友，可是蒙笑却是和他打过交道的。常去泡吧的那个母0，想不到卸妆后看起来会那么清秀。 言行举止也是再正常不过的男人样子，不再扭扭捏捏的掐兰花指看起来还真是让人感觉舒服了许多。 “哦，好，谢谢老师，我们这就去医院。”母0似乎是下意识想要掐尖嗓子拈兰花指说话，可是却硬生生憋了回去。于是蒙笑只看到了他的右手小指突兀的翘了起来，整个人的脸也突然红的厉害。 “我们先走了，辛苦老师了。”尴尬的和蒙笑他们聊了几句后，母0便匆忙带着侄子出了教室直奔校门口而去。 “再见。”笑得无比僵硬的蒙笑在目送着他们离去后，看了眼班里好奇地看着他的孩子们，无奈的叹了口气。 看来以后不能再去酒吧找调酒师了，要不然万一碰到学生家长，那画面简直不能再美再尴尬…… 第20章 心动（二） 自从踏入实习工作岗位以后，蒙笑的心情一直很好。 连带着，他对龙弄也十分的好。起码最近在进行床上运动时，他不但积极主动配合，时不时还会给龙弄一些小惊喜。 虽然经常被学生气得哭笑不得，虽然每天都要在和学生们斗智斗勇，设法让他们听课，可是蒙笑却觉得很幸福。 现在的每一天都很充实，也很快乐。 “就算经常被他们气得恨不能拉着他们同归于尽，我也依旧很喜欢他们。”说完，蒙笑钻进了龙弄怀中。 刚把事后烟点上的龙弄顿时被呛得连连咳嗽。 “你也就是现在会这么想了。”咳完之后，龙弄搂着蒙笑说，“等你哪天真做了班主任，估计你就只会想拉着他们同归于尽了。” 蒙笑笑着拍了一下他的胸口。 “无数教师用他们的亲身经历证明了，和学生相处真得是一门学问。”龙弄说，“既能和学生融洽相处不得罪人又不受气；又能把学生管的服服帖帖；还能带动学生学习成绩挺高，能做到这三点的这种老师可是不多见了。” “你说的这三点……”蒙笑思索了一下后沮丧地说，“我好像都做不到。” 龙弄怜爱地摸了摸他的头发：“真打算当老师了？” “嗯。”蒙笑说，“这工作挺安稳的。” 或许是听惯了爷爷奶奶他们念叨公务员、老师有多好多稳定，所以他在报考大学专业时，几经考虑最后还是报考了师范专业。 他想要考个公务员拥有一份带编的工作，平平稳稳地过完一生。 这也是最让蒙笑无奈的一点。 虽然他努力想要忘记过去迈向未来，可是效果却很不理想。 十几年相处下来，他的思维方式还是不自觉地受到了他们的影响。他终于还是顺着亡者的意愿走下去，且心甘情愿。 “如果你真打算当个老师的话。”一口烟雾吐出，龙弄看着被烟雾笼罩的蒙笑说，“好好准备一下招聘考试，笔试过了的话就好运作了。” “当然了，没过也不要紧。”龙弄摩挲着蒙笑的肩膀说，“别有太大压力。” “您老人家还真是神通广大。”蒙笑突然阴阳怪气的说了这么一句。 “怎么了？”龙弄扳过他的脸，好笑地问道，“不喜欢我帮你安排工作？” “没有。”蒙笑视线游移着，“我只是突然觉得很讽刺罢了。” 像他这种专业能力一般、教学经验为零的人能教学生什么呢？ 教他们怎么伺候男人，怎么拴住男人，怎么从男人兜里掏钱吗？ “你总是这样。”龙弄突然掐住了蒙笑的脸扯了一下，“心思太重想太多。” 一根烟尽后，他放开蒙笑下了床。 “别把学校想得太美好，里面的脏事儿不见得比其他地方少。”边穿衣服，他边对蒙笑说，“在学校里工作也不一定非要教课，你如果有压力的话，也可以不用带学生。” “我还是想站讲台上。”蒙笑思索了一下后说。 龙弄笑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话谈明白后，心情轻松的蒙笑在床上滚了一圈儿，然后看着金主爸爸穿衣美景。 这老男人保养的是真不错，人到中年不但没有谢顶迹象，身材也堪比模特标准，和他上床，蒙笑是真不亏。 “怎么？看呆了？”打好领带后，老男人转头好笑地看着他。 “我是真的很羡慕你的头发。”蒙笑扒了扒自己的头发，“可能是最近太忙的缘故，我头发掉得比以前厉害多了。” “我看看。”龙弄走到蒙笑面前检查了一下他的头发，“还好，没有秃的迹象。”说着，他亲了亲蒙笑的脸颊，“别忘了吃早饭。” 说完，他拿起公文包离开了房间。 见龙弄出门，蒙笑连忙从床上爬了下来。 动作迅速的换好了衣服后，他连被子都懒得整理，直接提着垃圾袋出了家门。 在实习一个月后，蒙笑发现，自己竟然不像开学初那样恐惧龙弄了。虽然依旧不想踏进龙弄的公寓，可是起码不会那么抵触了。 他不知道这段时间自己心路历程变化的原因，以及意味着什么。只知道自己可以暂时松上一口气，更好地服务龙弄。 当然了，他仍旧每天都在祈祷着龙弄厌弃他。 同时，他也祈祷着这一天别来的太快，起码在龙弄帮自己解决工作前别来。 ‘我就是这么卑鄙。’将垃圾袋扔到垃圾桶后，蒙笑将兜帽带好，然后溜达着出了小区坐公交回了学校。 他这种人迟早会被自己的贪婪害死的。 …… “老师……”下课铃刚响，还没等蒙笑说下课，就见一个女生举手问了这么一句，“你是攻还是受啊？” 教室内瞬间响起一片笑声。 蒙笑：“……” “什么是攻受？”他面不改色心不跳，看着那个大胆的女生问道。 “没什么、没什么！”提问的女生和同桌对视一眼后笑嘻嘻地说，“不知道就算了，这本来就是和学业无关的问题。” “攻受就是……”见提问的女生不打算再继续，一个男生起哄道，“就是男男那啥时的体位！” “赵德宇，你给我出来！！！”还没等蒙笑说什么，一直站在教室后门外旁听了不知多久的班主任突然推门进了教室，“来、来，你给我讲讲什么体位！” 说完，就在赵德宇的哀嚎声中，班主任揪着赵德宇的耳朵气愤地出了教室。 没一会儿，教室走廊内响起了老师的训诫声。 “你们多保重。”蒙笑看着瞬间老实的堪比鹌鹑的学生们说，“好了，下课吧。” 说完，他匆忙地离开了教室。 “现在的孩子，还真是一个比一个了得。”等蒙笑在学校运动场上溜了一会儿弯，回到临时办公室后，一个实习老师笑着看蒙笑说，“要我给你科普下什么是攻受吗？” “还是不用了。”蒙笑摆了摆手。 这词他是真的再熟悉不过了。 对于自己班内发生的事儿这么快就被其他老师知晓这点，蒙笑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实习教师群内向来活跃，哪个班有什么风吹草动八卦秘密第一时间都能被发到群中。以前蒙笑也跟着吃了几回瓜，想不到今天也轮到他为大家提供谈资了。 “你还别说，现在的孩子胆子是比咱们那时候大多了，想法也多很多。”另外一个实习教师搭话道，“听说就前两天，九班几个学生放学后不回家，非得在教室里把什么笔仙、碟仙、碗仙给玩儿了遍。” “然后呢？”蒙笑好奇地问，“招出什么东西来了吗？” “招出来了啊！”实习教师一拍桌子，“班主任、教导主任、副校长、校长都让他们给招出来了，好家伙，这顿批啊！” “那还真是人间惨剧。”蒙笑同情地说，“那些学生怎么样了？” “都找家长了，等着吧，下周一早会准得全校通报批评。” 他下周一肯定会认真地听早会的。 “不过话说回来……”有人突然开口说了一句，“蒙笑你平日里打扮的就挺骚气的，难怪被学生问这种问题。” “唉，我就这么随口一说，你可别想太多。”还没等蒙笑说什么，那人又补了这么一句。 “没关系啊。”蒙笑转头，冲着那人一笑，“骚气总比土鳖好，讲究一下衣着打扮也挺好，省得二十岁的人看起来像四十岁。” 说完，他将手机潇洒地插进兜里说：“下班时间到，我先走了啊。” 同时，放学铃声适时地响了起来。 就在一道道各怀深意的目光洗礼下，蒙笑溜溜达达地走出了办公室。 “老师，你下班啦！”就在他刚走到教学楼门口时，只见刚才还在挨批的赵德宇正边揉着耳朵边冲他招手。 “耳朵还好吗？”蒙笑看着一边耳朵红肿一边耳朵正常的赵德宇问道。 “没事儿！”赵德宇呵呵傻笑着说，“老师，你要去哪儿啊？我送送你。” “嗯？”蒙笑诧异地问道，“你送我？” “是我妈送你！”赵德宇挺着他那小身板说，“她今天开车接我放学，我让她送你回学校。” 说着，他期待地看着蒙笑。 蒙笑有些莫名其妙，可是看到赵德宇一脸激动的样子，他到底没忍心直接拒绝，而是说：“等会儿在说吧。” 说着，他和赵德宇走出了学校大门。 ‘也不知道这孩子在想什么。’他看了眼明显心情很好的赵德宇想。 “妈！”刚出校门，就在蒙笑准备打车和赵德宇告别之时，只见赵德宇猛地拉住了他的袖子冲不远处一辆车招手。 身高足有175的初中男生，力气意外的大，被他猛地抓住，蒙笑竟然一时半会儿没法将袖子从他手中抽出。 “这是我新妈，她今天是特意来接我的。”赵德宇转头，着重强调了“特意”这个词。 蒙笑瞬间懂了许多。 “德宇，今天学得怎么样？”车里人也已经看到了赵德宇，于是连忙驾车停在了他们身边。 就在那人边放车窗边问话之时，一旁刚堆起笑容的蒙笑脸上顿时一僵。 是陈玲…… 第21章 心动（三） “原来是蒙笑啊。”放下车窗的陈玲摘掉太阳镜笑着说。 四年没见，除了眼底多了几条细纹外，她看上去变化倒是不大。 “好久不见了，二婶。”蒙笑比陈玲笑得还欢快，“您这是改嫁了？” 看起来她这位二婶的现任丈夫家庭条件还挺不错的，起码能让她过得看起来像个贵妇。 “二婶？”一直沉默不语的赵德宇突然插了一嘴说，“妈，你认识蒙老师？” “嗯。”推开车门走出来后，陈玲摸了摸赵德宇的头。 赵德宇连忙躲闪着避开了陈玲的手。 正处于青春期的孩子，情绪难免不太稳定。对于继母明显的示好举动，赵德宇既是欢喜，又觉得有些在老师丢面子，所以才躲闪。 他又不是小孩子了，不需要被摸头顺毛的。 被拒绝的陈玲面色不变，依旧是那副优雅贵妇模样。见蒙笑一直笑着看着她们母子互动，陈玲虽然心里不是很舒服，可却也没撇清和蒙笑的关系。 “蒙笑是我前夫亲侄子，算起来也算是我亲戚。”陈玲说，“德宇，出了校门你叫他一声哥哥也是没问题的。” 说着，陈玲将手搭在赵德宇后背上直视着蒙笑说，“蒙笑啊，看到你在学校任职我就放心了。他爸爸和我都忙，对他的关心一直都不够，有你在，就麻烦你多帮我们照顾一下他了。” 说着，她拍了拍赵德宇的后背：“还不叫哥哥。” “哥……”赵德宇不情不愿地囔了一声，“我觉得还是叫老师比较顺耳。” 赵德宇突然讨厌起了蒙笑。 一想到他是继母前夫的侄子，他就觉得别扭，也很讨厌陈玲和蒙笑的亲属关系。 他虽然和蒙乐相处得很融洽仿佛亲兄妹，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不能接受蒙笑。 “没关系，叫老师也行。”蒙笑说，“二婶，你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察觉到赵德宇对他有抵触情绪，对他来说并不难。青春期少年的心事，本就容易写在脸上。 见赵德宇看自己的眼光越来越复杂，蒙笑在心中也忍不住冷哼一声。 赵德宇不待见他？ 谁在乎？ “我等会儿还要和朋友聚餐，就先回去了。”蒙笑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后说，“二婶您要是方便的话，给我留个联系方式，改明儿我去拜访一下您，正好和蒙乐也有几年没见了，我还挺想她的。” 见蒙笑一脸焦急得模样，陈玲不紧不慢地也拿出手机：“你电话号码是多少？我给你打过去。” 蒙笑立马报了自己的电话号码。 “别忘了存我电话。”拨号确认蒙笑手机响了之后，陈玲边拉车门边说，“蒙笑，二婶等你来做客。” 说着，她示意赵德宇坐上副驾驶座位。 “你爸爸应该已经到饭店了，咱们过去直接就能吃了。”系好安全带后，陈玲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和赵德宇聊了起来，“他一直憋着要给你个大惊喜，从几个月前就开始念叨着要让你的生日过得快快乐乐的。” 赵德宇瞬间喜笑颜开。 “妈，咱们快走吧。”他兴奋地揪着安全带说，“蒙乐呢？蒙乐到了吗？” “怎么可能落下她，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小吃货什么性格。”陈玲笑着发动了车子，“再见了啊，蒙笑。” 说完，她冲蒙笑摆了摆手，油门一踩，消失在了蒙笑眼前。 蒙笑也摆了摆手，然后转身一脚恨恨地踢飞了路边的小石子。 就在其他学生受惊的目光中，他烦躁的揪了揪头发，打车直奔龙弄在首都的公寓。 …… 一路催着司机加快赶回公寓后，蒙笑的心头火也稍微消了一些，起码不会再拿身边物品撒气了。 定制大床上，被子和枕头胡乱堆在了一起，曾经溅在被单上的液体此时已经挥发的一干二净。蒙笑看着那混乱的床，心里突然之间很不是滋味。 一把将被子枕头扫下床后，他粗暴地拆除了枕套被罩和床单，然后将它们扔进了洗衣机中。 洗衣机运转声响发出之后，蒙笑离开了卫生间，从书房保险箱里拿出了一个文件袋。 打开文件袋后，他小心翼翼地将袋内的东西取了出来。 房产证、户口本、几张存折还有银行卡，蒙笑所有的身家，就装在这么一个小袋子内。 蒙笑翻开存折，看着那上面印着的数字，苦笑了两声，然后又小心地将他的珍宝放回了文件袋中。 二十二岁这一年，他已经拥有了过去最期盼的东西——房子及金钱。如果他想的话，他也会有一辆车，而且是比陈玲更好的。 虽然这钱来路不正，可也是他凭自己本事挣来的。现在，他完全可以做到将钱和账本甩在他们眼前，宣布从此以后他不再欠谁什么了。 所以…… 再面对她时，他一定不能再露怯了。 这样想着的蒙笑再度打开了资料袋，取出一张银行卡来放入钱包中。 合上钱包的那一瞬间，蒙笑突然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无比轻松。 不知何时，洗衣机已经完成工作停止运转。然而正陷入沉思的蒙笑，却是直到现在才突然意识到床单已经洗完。 夜幕降临，室内已是漆黑一片，从黄昏坐到深夜的他连忙离开了沙发。 开灯、晾床单、更换新的床单被罩、顺便再打扫卫生…… 就在他完成家务的那一刻，蒙笑迫不及待地拿出手机点入外卖APP，一口气点了一堆的垃圾食品。 于是等到龙弄进屋时，就看到了左手拿着炸鸡腿、右手抓着鸭锁骨、嘴里嘬着小龙虾、用脚按着遥控器换台的蒙笑。 龙弄瞬间笑得无比欢乐。 蒙笑：“……” 咔吧一声响后，小龙虾被他狠嚼几下咽进了肚。他看着一边笑一边脱外套的龙弄，含糊不清地说：“要来一杯吗？” “好啊，正好我也有点渴了。”龙弄从沙发上拿了两个抱枕扔到地上，“还没供暖，你这么直接坐地上也不怕冻着。” 说着，他坐了下来，抢过蒙笑脚下的遥控器调到了新闻频道。 “你今天倒是难得的胃口好。”龙弄从地上摆放着的各种外卖袋子中拿起一盒薯条，边吃边说，“前两天都快绝食了。” “好像确实是这样。”蒙笑边啃鸡腿边说，“明明实习很累，可是前几天就是吃不进东西。” “唔！”蒙笑突然唔了一声，然后龙弄就见他突然将手里的食物放在塑料袋上，然后站了起来跑进卧室中。 没一会儿，就见他抱着体重秤跑了出来。 “瘦了快有五斤了。”从秤上下来后，蒙笑说。 上次量体重，是在什么时候呢？ 好像就是在五天前。 “我去！”蒙笑突然蹲下身拍了体重秤几下，“我怎么可能五天瘦五斤！” 这体重秤绝对不准。 “你当这是旧电视呢？拍两下就能好？”龙弄拎着罐啤酒走到蒙笑面前说，“不过你确实该好好补补了，本来身上就没几两肉，再瘦下去身体肯定撑不住。” “身上没肉算什么？”正在拍称的蒙笑突然扭头冲着龙弄一笑，“屁股上有肉不就好了？” 龙弄喝了口酒，然后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我以为你听到我瘦了消息会开心的。”他缓缓地将手按在自己腰上，然后顺着腰一路摸索至上方…… 就在蒙笑的动作幅度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有暗示性时，龙弄突然之间扔了手中的酒瓶。 啤酒，瞬间在地板上飞溅。 “光脚站在地上也不好。”将含在口中的酒咽下之后，龙弄揉着蒙笑的头说，“陪我喝两杯。” 说着，他搂着一脸惊愕的蒙笑坐回了抱枕上。 …… 翌日 刚一走进办公室，蒙笑就见原本正三三两两坐在一起聊天的实习老师们，突然将视线移到自己身上。 就在他从门口走到座位上这一路，凝聚在他身上的视线不但没有转移的倾向，反倒是越来越炽烈。 蒙笑心中顿时涌现了不妙的预感。 虽然有心想问一下到底为什么这么看他，可惜一起实习的老师中没有同班同学和朋友，所以蒙笑只能顶着众人的视线备课。 有什么意见或者是想法不会在人前说出来，只会在人后议论，这是很多人的处事方式。 虽然这其实并没有多高明，不过却还是能避免得罪人的。 只不过…… 蒙笑边转笔边想：‘这样只会让人更难受啊。’ 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就这样，带着这个问题的蒙笑在老师、学生们异样的目光中完成了授课。 每天只上两节课的他，课程基本排在上午上两节，所以当课间操铃声响起，学生们准备出发做操之时。他突然叫住了几个正准备出去的男生。 “有兴趣告诉我，为什么大家都用那种眼神看我吗？”蒙笑搂着一个男生的肩膀问道。 这几个男生都是平时和他混的比较熟的，问起话来也方便。 被蒙笑叫住的几个男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的挠头、有的傻笑，看上去都不是很想告诉蒙笑。 “老师，您别问了，不是什么好话……”最后，还是被蒙笑搂着肩膀的男生开口说话了，“我们都知道您不是那样的人。” 蒙笑突然咧嘴笑了起来。 “来、咱们换个地方聊。”他耐心地说，“超市怎么样？” 第22章 心动（四） ‘现在的孩子，还真是好收买啊的。’学校小树林内，蒙笑看着正在吃零食的学生们想。 这也就是初一学生才这么好对付了，换了其他高年级的。估计他今天起码得请顿肯德基麦当劳什么的，才能让他们愿意说实话。 当然了，他相信自己的学生就算不用零食贿赂，也能说实话的。可是蒙笑不喜欢欠人情，尤其是学生的人情。 正好这几个是平常和他混的熟的，所以请他们吃零食，蒙笑乐意。 “所以说，是不但有人传我喜欢泡酒吧是同性恋，还有人说我被老男人包养了对吗？”眼见课间操即将做完，蒙笑最后问了一遍。 “是。”一个男生边吃着蛋黄派的边说，“今早先是王航说你泡酒吧，然后赵德宇又接茬说你被老男人包养了。” 说完，他激动地喝了口饮料：“不过老师你放心，班里没人信他们的，王航那种谎话精他说话我们都当他放屁的。” “赵德宇那人也是有病。”另外一个男生突然骂了句，“不就是个拆三代嘛，家里有钱生怕别人不知道似得。” 也不知道蒙老师是怎么得罪他们了，这么编排人家。 “王航和赵德宇啊……”蒙笑一拍手掌，“好了，我知道了。” 几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蒙笑。 “放心吧。”蒙笑说，“我不会报复他们的，怎么说我也是成年人，这点肚量还是有的，不过……” “不过什么？”刚才吃蛋黄派的少年问道。 “不过你们班主任会不会收拾他们两个就不一定了。”蒙笑幽幽地说，“你们不会以为班里传出这种话，你们班主任会不知道吧。“ 几个少年齐齐地打了个冷战。 “行了，你们也别害怕。”蒙笑拍着其中一个少年的肩膀安慰道，“既然话不是从你们这里传出来的，你们就不用担心，带上零食先回去吧，马上就要打铃了。” 话音刚落，上课铃声便响了起来。 几个少年瞬间跑得窜出了小树林。 “老师，我们先回去了！！！”少年们边跑边喊着。 笑着和他们挥手告了别后，蒙笑看了眼瞬间安静的小树林以及空荡荡的操场后，就这么靠着颗树坐了下来。 从衣兜里掏出根当做找零送的棒棒糖后，蒙笑边拆包装纸边嘟囔了一句：“我还当是多大的事呢。” 塑料糖纸被拆开后，蒙笑将棒棒糖送入口中，然后咬得嘎吱作响。 他本来还以为是有人搞到了他和龙弄激情时的视频，或者是照片发学校了呢。 电影、电视剧里不都是这么演的嘛。想要搞一个人就直接在他住的酒店里装监控，一抓一个准的。 嘎嘣 胖胖的糖身瞬间被他嚼得四分五裂，劣质的棒棒糖甜的甚至让他觉得齁得慌。 棒棒糖的杆随着他的咀嚼晃动，正坐在树下的蒙笑看着面前上下起伏的白色小棍，差点没把自己直接催眠睡过去。 秋风吹过，带起片片落叶。感受着秋风的蒙笑看着那些黄绿的叶子，终于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虽说是秋天，可是首都的温度还是想当暖和的，尤其是今天还是个大晴天。秋风一吹、阳光一照，蒙笑瞬间懒了。 ‘喂……’吃完棒棒糖后，蒙笑打通了龙弄的电话，‘能帮我个忙吗？’ ‘什么忙？’电话那端的人并没有直接答应他。 ‘说起来很复杂。’蒙笑思索了一下，然后打了个哈欠，‘可能不止是一个忙，这样吧，等你回来后我再和你细说。’说完，他又打了个哈欠。 金主爸爸最近要在首都呆上一段时间耳，所以这段时间蒙笑倒是比较辛苦些。除了要暂时搬回公寓，还要负责在生活上照料金主爸爸。当然了，最重要的肯定还是在床上伺候好他。 也因此，蒙笑的存款又多了一大笔。 电话那端的龙弄听着蒙笑长长的呼吸声，嗯了一声后，挂断了电话。 挂断电话以后，他看着正摆放在电脑桌上的笔记本电脑，忍俊不禁。 只见原本看上去十分有档次的笔电摄像头上，正贴着一张哆啦A梦贴纸。 哆啦A梦倒是可爱，龙弄用手指碰了碰贴纸：“只可惜，和电脑不不搭。” …… 正如同蒙笑所猜想的那样，班主任很快就知晓了到底是谁在嚼舌根子坏蒙笑名声。 搞清事情的来龙去脉后，这位认真负责的班主任差点没直接炸了整个班。这件事的性质在她眼里是极为恶劣的，因为他们的所作所为，不但是在欺负实习老师，更是打了班主任的脸。 这些年来，她在教学时不但狠抓学生的成绩，也很重视学生们的思想教育。以班内发生这种事，是她所不能容忍的——这意味着她的思想道德修养建设全部都是无用功。 早在上午时，班主任就想好好说一下这件事，可是一想到主科课都集中在上午，所以她暂时没有动作。只准备等最后一节自习课时，好好开场班会。 这一天，她看蒙笑的眼神都是带着愧疚的。 “蒙笑啊，我找你有点事儿。”就在下午两点左右，班主任找到了蒙笑。 “好的。”刚刚趴在办公桌上补了一觉的蒙笑，揉着自己惺忪的睡眼说，“是去操场？” 班主任点了点头，面色严肃地走在了蒙笑前面。 蒙笑立马跟了上去。 “之前班里那件事……”刚走到操场上，他就见班主任低着头说，“是我没教育好王航和赵德宇他们，给你造成了困扰实在是抱歉啊。” “没关系的。”蒙笑连忙说，“就是孩子说的玩笑话而已，我没当一回事儿。” 说完，他叹了口气：“也是我行事不当，前几天去酒吧看当调酒师的发小时呆久了些，可能就是这样让王航他叔叔误会了吧。” 王航叔叔，正是经常去酒吧的那个母0。 正准备问蒙笑到底有没有泡酒吧的班主任了然地笑了下。 虽然王航他叔叔努力掩饰了，可是有些气质不是一个人想要藏就能藏得住的。早在见到他第一面，班主任就大概知道他是个什么性取向了。 “赵德宇也不知道怎么了。”班主任叹了口气，“他怎么还学着跟别人造谣了呢！” “他是个好孩子。”蒙笑低头，看着自己的鞋说，“这个年龄段的孩子您又不是不知道，本性不坏，但是分辨能力不强，最容易被人带节奏走了。” “造孽啊。”班主任气得呼吸都乱了起来，“蒙笑你等着，今天这事儿我一定给你个说法，我马上通知他们自习课改开班会。” “您先消消火。”见班主任气得脸都开始红了，蒙笑连忙安慰道，“犯不着为了这些小事儿气着，气大伤身不值当的。” 蒙笑：“这样吧，到时候让王航和赵德宇私底下给我道个歉，这事儿咱就过去得了。” 见班主任在听到他的话后呼吸渐趋平稳，蒙笑又说：“这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儿，班里孩子也都还小还不懂成年人那些。真要是闹大了对其他孩子的影响也不好，不如就这么结束吧。” “这……”班主任说，“让你受委屈了。” “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蒙笑摆了摆手，“谁让我是当老师的呢。” 班主任拍了拍他的后背。 当天放学后，他笑着原谅了被班主任带来道歉的两个学生。 “我接受你们的道歉了。”蒙笑说，“行了，以后说话注意点就好。” 无视了王航和赵德宇不服气的眼神，蒙笑向班主任点了点头：“麻烦您了。” 一脸严肃的班主任看向王航和赵德宇，两人立刻低头不敢直视蒙笑。 “就这样吧。”蒙笑笑得更浓了，“老师，让他们回家吧，再晚家长该担心了。” “嗯，你们两个回去吧。”见蒙笑是真的没再气了，一直绷着脸的班主任松了口气，“下次再敢污蔑老师，我就直接找家长了。”说完，她又和蒙笑寒暄了几句，这才离开了实习教师办公室。 而王航和赵德宇，直到班主任离开后这才敢走。 “赵德宇……”就在赵德宇将出办公室之时，蒙笑突然开口道，“稍等一下，帮我捎个东西。” 说完，他从桌柜里拿出盒冬虫夏草：“这个拿回去给你妈，就说是我孝敬她的。最近我论文开题，可能会很忙，得过一段时间才能去拜访她了。” 说完，他又拿出盒乐高玩具：“这个带给蒙乐，当哥的也不知道她们小女生喜欢什么，只能挑好评度高点的了。” 赵德宇哼了一声，不情不愿地回到蒙笑办公桌前，拿着冬虫夏草和玩具离开了。 “蒙笑，你认识赵德宇妈妈？”一个主动加班留下来批改作文的实习老师好奇地问。 “嗯。”蒙笑点头，边收拾东西边说：“他继母是我以前的二婶。” 说完，就在那个实习老师准备接着追问之前，蒙笑指着正在震动的手机冲着她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那个老师也笑了一下，然后低头继续批改起了作文。 ‘喂，您好……’离开办公室后，蒙笑接通了那个陌生来电。 “蒙笑，我X你X！！！”愤怒的咆哮声差点没将蒙笑给震聋。 第23章 心动（五） “蒙笑，我X你X！！！” 看样子对方的火气还不小…… “我X你#%%%%#…” 就在对方开始转而问候起他的其他亲属时，只见蒙笑不气不怒，在用两指捏着手机离开了耳边后，他笑着从衣兜内翻出了耳机。 虽然耳机不会完全将声音隔绝，可是蒙笑并不在乎。听着那不断从耳机里传出的骂声，蒙笑笑得格外欢快。 接着，他优哉游哉地离开了教学楼，然后穿过学校操场离开了学校。 而就在他走到校门口之时，一直在谩骂的人似乎是将肚内所有的骂人词汇量都掏空了，于是他愤怒的语句终于又转到了蒙笑那位十几年没见的母亲身上。 也就是在这时，蒙笑带上耳机说：“范宇，这是你和我妈的事儿，不需要问我意见的。” 说完，他笑了一声，然后在对方的咆哮声中挂断了电话。 手机管家上的拦截功能，绝对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功能，只需要设置一下，所有陌生人来电统统都能拦截。 这样，他就不用烦恼电话被爆了。 设置完毕后，蒙笑亲了口手机，然后就这么欢快的上了回去的车。 …… “我X！”已经听了不下二十次对方正在通话中忙音的范宇，终于忍不住将手机摔在了吧台上。 “我X！”正在收拾吧台的调酒师瞬间被惊得叫了一句，“兄弟，我这吧台可再经不起折腾了！” 闻言，范宇冷笑一声，面色不善地盯着调酒师问：“酒吧是你开的？” 调酒师摇了摇头。 “那你紧张个什么劲儿！”说完，范宇拿出钱包抽出了几张红票扔到吧台上，“不够就吱一声。” 调酒师嘴唇轻颤，开合了几次后，他到底没发出那个羞耻的吱声。几经犹豫后，他终于开口了—— “那肯定是不够的。”说完这句话后，调酒师用袖子抹了把吧台：“你看这里……” 他指着某处裂缝说：“这是你刚才砸的。” “放屁！”范宇愤怒地说，“你真当我不知道，这缝是你前段时间被蒙笑忽悠着拿冰锥钻出来的吗？” 闻言，调酒师长叹一声，以袖掩面哀声道：“唉，往事不堪回首啊。” 蒙笑那孙子太特么贼了！ 当然了，现代服装的袖子是根本不可能完全遮住人的脸的，所以调酒师试图用袖子遮脸，却只能遮住眼睛的动作看起来有些滑稽。 “我X！”被雷到的范宇又忍不住将手机甩在了吧台上，“你是蒙笑朋友吧，是的话把他给我约出来！” “我虽然是他朋友没错，约他出来也没问题，可是——”调酒师拉长了尾音说，“这也仅限于龙先生不在首都时！” 接着，他将胳膊拄在吧台上，探着身子凑到范宇耳边轻声道：“说不定他们现在就在床上玩各种play呢，这时候别说是我了，就算是蒙笑自己，都做不了自己的主啊。” 范宇冷冷地看着调酒师。 “要我说，您也犯不着和蒙笑计较。”无视了范宇带着杀气的视线，调剂师淡定地继续调着酒，“他这人从小就是小心眼，再加上性格冲动，稍微被刺激一下就容易不管不顾行为过激，这性子迟早得吃大亏的。” 说完，他将新调的酒推到范宇面前：“您又何必费那力气整他呢，这杯算我请您，请您消消气。” 当然了，调酒师其实并不是很在乎范宇的心情，他只在乎自己那座多灾多难的吧台。共事一年朝夕相处三百多个日夜后，他现在对吧台的感情无比深厚。 其实在调酒师看来，范宇之所以会被蒙笑整也是活该。通过那个母0整蒙笑，费时费力不说还容易被查出来报复。明知自己刚不过人家，还非要作死搞事，这不是上赶着找死等挨整呢嘛！ 就在调酒师在心中第一百八十次鄙视范宇时，只见范宇缓缓地拿起酒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谁说不是呢。”范宇将唇边的酒滴擦去，然后下了高脚椅。 一杯酒下肚，他非但没有因为酒精刺激而砸了这间酒吧，反倒彻底冷静了下来。 “你也挺有意思的。”范宇说。 看起来明明是蒙笑的朋友，行为也确实是在帮蒙笑化解矛盾，可是当调酒师说起蒙笑会因为性格而吃亏时，那掩饰的很好的期待与兴奋却没能逃过范宇的眼睛。 也因此，本来准备迁怒他的范宇放弃了这个想法。 范宇抬头，认真地观察了一遍酒吧装潢，然后开口道：“不止人有意思，这地方倒是挺有意思的。” 每来一次，他就倒霉一次，看来这酒吧风水确实有问题。 “谢您夸奖了。”调酒师狗腿地陪笑着说，“我们老板在装修酒吧时，可是花了不少的心思。” 范宇冷笑一声，又从钱包里拿出几张红票：“帮我给蒙笑带个话，我等着看他摔得到底能有多惨。”说完，他转身离开了酒吧。 “拜拜，拜拜！”调酒师边捡着洒在吧台上的红票票边高声喊道，“欢迎您老下次光临！” 目送着范宇离去以后，调酒师美滋滋地将票子都塞入自己兜内，然后继续欢快地调起酒来。 至于带话这种活儿…… 调酒师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然后将手机放回兜中。 那种屁话没人会在意的。 …… …… …… 五天后 按响对讲机后，蒙笑先是用手压了压头发，然后掸了掸衣服。 “是蒙笑吗？”对讲机内传出了熟悉的女声。 “是我。”蒙笑清咳了一声后说。 一秒钟后，单元门被开启的声音响了起来。 蒙笑讯速地进了门，然后乘座电梯到达目标楼层。 刚出电梯门，他就看到了正在家门前等候着他的陈玲夫妇。正当那对恩爱夫妻准备开口问候蒙笑时，只见蒙笑猛地一张双臂，笑着直奔陈玲老公孙军而去。 “叔、婶，好久不见了，你们身体还好吗？” 接着，他结结实实地抱住了赵军笑着拍了拍他的后背。 这话一出，陈玲连忙看向自己老公想要看一下他是什么反应。然而被蒙笑抱住的男人，此时脸部被蒙笑的胸挡得严严实实，所以陈玲到底并没能发现什么。 而赵军…… 他倒是想说些什么，可惜，随着蒙笑那一拍后背，原本酝酿好的话语瞬间变成了咳嗽声。 第24章 心动（六） “叔叔，你身体怎么样了？”听到赵军咳嗽声后，蒙笑非但没有松开赵军，反倒加重了拍打他后背的力气。 “准是烟抽多了，气管不太好。”蒙笑边拍边谴责陈玲，“婶啊，你怎么也不管管他，这样下去迟早心肝肺都出问题。” “你孙叔叔这两天只是变天稍微有点感冒，他从不抽烟的。”陈玲连忙说，“来、快进屋，外面这么冷小心冻着。” 说完，她急忙开了门。而蒙笑，也终于放开了赵军。 “咳！”被憋的满脸通红的赵军连着咳嗽了几声后，无力的边咳嗽边指着玄关说，“进来坐吧，千万别客气。” “谢谢您嘞！”蒙笑应得格外痛快，“出来的急，没给您二位带什么好东西还请叔叔婶婶见谅。”说话间，他走进了屋，然后随手将带来的烟酒礼盒堆在了玄关。 “怎么会呢。”陈玲将一双拖鞋摆在他面前。 “蒙乐在看动画片？”蒙笑边换鞋边问道。 客厅内，似乎是为了将其他声音都压过一般，动画片播放的声音大的离奇。 “嗯。”陈玲无奈的喊了一句，“蒙乐，先把动画片声音调小一些，蒙笑来了！” 然而电视声音却并没有按照陈玲所希望的那般小下来，反倒越发的大了。 “她被我惯坏了。”陈玲边将蒙笑换下的鞋摆放好边说，“这是气我没给她买肯德基呢。” “我出门现给她买吧。”一直在等他们换鞋的赵军突然打开了门，“你们先聊。”说完，他人已经出了门。 “唉……”陈玲叹了口气抱怨道，“蒙乐之所以这么任性，都是她爸爸惯得。” “叔叔也难，毕竟是继父。”蒙笑笑了一声说，“现在继父和继母都不好当，别说管了，就连稍微说句重话，都容易被人揪着说是后爹后妈要把人孩子逼死占财产。” 说完，他无视了陈玲突然暗淡下来的脸色，迈步走进了客厅中。 …… 陈玲这位现夫是个拆二代，既不缺钱也不缺房。几次拆迁暴富后，他也像模像样地开了个公司做生意。再加上投资回报，他在首都过得也算是滋润无比。 这位虽然称不上多精明，可是也没傻到被人牵着鼻子走。早在结婚之前，他便已经将财产公证完毕。他们现在所住的新房，也是由赵军在婚前全款购得。所以即使离婚，陈玲除了能得到点钱外，再无其他。 所以陈玲只能乖乖地做个贤妻良母，精心照顾赵德宇。 ‘也是难为她了。’蒙笑想。 当蒙笑走到客厅时，坐在沙发上吃薯片的两个孩子，都没有起来说话的意思。 而蒙笑，也没有主动开始话题的打算。他只是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边吃薯片边看动画片。 十几岁的男孩和几岁女童的胃口差距显然有些大，所以他们父母为他们买的薯片，极大一部分都进了赵德宇肚中。 对此，蒙乐似乎是有些不服气。见赵德宇吃得欢，她也不甘示弱将袋中的薯片一个劲儿地往自己那张小嘴里塞。 “这么吃，还能吃进去肯德基吗？”蒙笑对着一脸尴尬的陈玲问道。 这话一出，坐在沙发上的赵德宇和蒙乐，不约而同地朝着蒙笑翻了个白眼。 “老师你放心吧。”赵德宇边倒薯片边说，“我们胃口好，不劳您操心了。” “蒙乐！”陈玲叫了一声，“沙发上到处都是薯片碎屑，你们怎么也不打扫一下，还有……” 陈玲走到沙发边，边用胳膊扫沙发上的薯片碎屑边说：“哥哥来了，你怎么也不打声招呼啊！” “哦。”蒙乐不咸不淡地说，“好久没见，我想你了。” “是啊，一晃也快有四年了。”蒙笑笑着走到蒙乐身边说，“乐乐也长成大姑娘了，看这眉眼，你还真是越来越像你妈了。” 说完，他无视了赵德宇和蒙乐不满的视线，一屁股坐到沙发上笑着看着陈玲上下忙活。 闻言，正在收拾沙发的陈玲动作一顿，随后，她又继续低头收拾起了沙发。 她知道蒙笑过得好，可是那又怎么样？ 他就算是把龙弄伺候得再好又如何，龙弄又不会娶他。卖身这行吃的是青春饭，像蒙笑这种年纪的，最多也就再风光个一两年。时候一到，自然有的是他苦头吃。 这么一想，原本心情糟糕的陈玲瞬间开心了起来。等她再抬头时，已经是无可挑剔的笑容满面了。 “蒙笑啊，你先和蒙乐玩一会儿，我这就去做饭。”将最后一粒碎屑弹走后，陈玲笑着说，“知道你最喜欢吃红烧排骨，我精排都买好了。今天多吃点，自家做的可比外面买得强了不少。” “还记得吗？”陈玲怀念的说，“你第一次来我和你叔叔家时，一个人几乎吃完了一整盘排骨，你还说最喜欢吃我做的排骨了。” “奶奶做排骨时总是喜欢炖很久，所以排骨出锅时肉又老又柴。”蒙笑挠了挠鬓角的碎发，猛地一拍大腿，“对了，一说起叔叔奶奶我就想起一件事！” 啪地一声后，陈玲吃惊地问道：“什么事儿？” “这不是快到爷爷奶奶忌日了吗？”蒙笑将背上背着的包放下抱到腿上，边拉着拉锁边说，“按理说我应该去给二老扫个墓的，可是现在我忙着实习写论文准备教师招聘，实在是走不开啊。” 蒙笑长长地叹了口气，然后将包内装着的几本日记本倒了出来：“蒙家传了这么多辈，到我才算是终于出了个大学生，也是不容易。所以我怎么都不能辜负二老的期望，辜负了学业。” 说着，他将日记本整理好摆在茶几上并向陈玲所在的方向推了推。 当看到那几本记录着蒙笑长大所有花费的日记本时，陈玲的面色瞬间凝重了许多。 “我今天来，就是想拜托二婶今年帮我给二老烧个纸钱，这不听说您要带孩子回老家认认亲嘛，就想拜托您就顺手帮个忙。”蒙笑说，“这几年我靠打工也挣了点钱，应该能报达二老的养育之恩，所以我啊……” 蒙笑笑嘻嘻地说：“把那几万块钱都买了纸钱冥币，准备好好孝敬一下二老还有叔叔。” “二婶，您说纸钱我是直接拉到您家您带回老家好呢，还是雇车运到您娘家呢？”蒙笑耸了耸肩，“忌日还得有一周才到，我现在也是愁啊。” 第25章 心动（七） 如果不是顾忌到赵德宇和蒙乐在的话，陈玲可能早就骂上一句经典国骂了。 她就知道蒙笑这小子没安好心，没想到他竟然会在扫墓上面做文章。 几万块钱的冥币送到她这里？ 这他妈哪是给老人家上坟，这分明就是来给她添堵！ “蒙笑啊，你看我和你赵叔叔家就这么大地方，哪有空间装冥币啊。”陈玲说，“我娘家那点儿地方更小，家里面住着父母二老还有弟弟一家三口，更没空间了，所以……” “那没关系！”蒙笑摆摆手然后仰靠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说，“我也知道您不容易，好好的新房进纸钱也确实不是个好兆头。这样吧，我提个折中的法子！” “您和二叔以前买的房子现在不是还空着吗？正好我让人把冥钱给运到那儿去。毕竟这里面也有我二叔的份儿，先把东西运到二叔家让他老人家看看开心一下，也算是我这个侄子孝顺不是！” 把纸钱运到她的房子里去？ 他倒是敢说！ 好好的房子没住几年就死了男主人，本来就应该很晦气了。这下子再送纸钱进去，她好好的房子直接可以改叫阴宅了！ 这以后还怎么住人？怎么卖？ 就在陈玲强忍着怒气准备开口拒绝之时，只见那个差点把她气厥过去的蒙笑，边从兜里掏出把瓜子边磕边说：“您就说，我爷我奶这辈子容易吗？” 这是直接拍板纸钱该放到哪里了。 咔！ “不容易啊！”蒙笑将瓜子皮精准地吐在垃圾桶内，“这辈子净吃苦受累了，年轻的时候不但要忙着赚钱生活，还要养儿育女。大好的青春啊，就这么荒废了。” “好不容易退休了，老了的时候还得为我们这些小辈劳心劳力，这辈子没好好享受过一把，所以我啊——”蒙笑又拉长了声音，“不但给他们买了冥钱，还买了十几对纸做的童男童女，到时候二老在地下，不但有钱花，还有童男童女伺候着，你说那日子该得有多美？” 说完，他将盛着瓜子的右手递到蒙乐眼前：“吃点儿不？” 蒙笑厌恶地挪着屁股移动起来，拉开了同蒙笑之间的距离。 “谢谢哥哥，我不吃。”她疏离而又有礼貌地说。 蒙笑耸了耸肩，继续磕起了瓜子。 “你这么孝顺，二老和你叔叔一定很开心。”陈玲攥着拳头，强拉出了一个笑容，“可是运纸钱回老家，耗费太大了，要不——” 她建议道：“咱们直接找个时间就在首都把纸钱烧给二老？” “那哪儿行呢！”蒙笑想都没想就拒绝了，“现在都提倡文明绿色扫墓，首都都规定了不让烧纸钱的。尤其是像咱们这种数额巨大的，真要是在首都烧了，准得进局子！” 合着他还知道自己不文明！ “那要不你把这些退了，等到回老家后再买再烧？”陈玲又建议道。 “那就更不行了！”蒙笑这次拒绝的更彻底了，“这可是首都，人杰地灵的圣地，您说说我为什么要特意买首都的纸钱，还不是因为啊——” 陈玲咽了口口水。 “还不是因为首都卖的纸钱上都沾了紫气，我就指望着这个让老蒙家祖坟冒青烟呢，你说对不？蒙乐！” “啊？”被突然问道的女孩呆愣的看着蒙笑，似乎是不懂他为什么要问她这个问题。 “还啊呢！”蒙笑忍俊不禁，“你说咱们老蒙家祖坟冒青烟，对谁最有好处？还不是对你！” 说完，他揉了揉蒙乐的头发，将她的满头小辫揉的乱糟糟的。 精心扎起的发型被弄乱，蒙乐的脸瞬间拉了下来，金豆豆也瞅着马上就要落下来。 “蒙乐，别哭啊！”陈玲心疼的抱紧了女儿，“蒙笑，你这又是紫气又是青烟的，这也太玄了。” “你说要烧纸钱给老人还有你二叔，行，这些我没意见，二婶支持你。可是你这又是拉纸钱又是买童男童女的，阵仗也未免太大了。”陈玲不满地说，“再者说了，鬼神这些东西，本来就是虚无缥缈的，这么大张旗鼓的，老人也不一定知晓不说，倒是白折腾了一圈活人。” “谁说不是这个道理呢！”蒙笑边吐瓜子皮边说，“鬼神这些，一个年代一个说法儿。都把它们形容的天花乱坠的，可是实际上有几个见过鬼的，说到底，大部分都是封建迷信而已！” 陈玲：“……” 赵德宇：“……” 蒙乐：“……” 他又要搞什么鬼？！ “可是啊——” 果然，他还有后话要说。 “虽然说妖魔鬼怪这些已经被科学家们证实了不存在，可是万一——”蒙笑指着灯强调道，“我是说万一啊，万一真要是有阴曹地府，收容死人的魂儿的话，咱们不给老人烧纸钱不就是太不孝了嘛。” “地府用的钱，虽然说不一定是咱们见到的纸钱，可是万一人家要用这个呢，那二老和二叔不就能花上了，您说对吗？” “德宇、蒙乐，”陈玲放开了蒙乐，温柔地对两个孩子说，“你们之前不是说拼图快拼完了吗？现在就回房去把拼图给拼出来吧，等会儿就让我和你爸爸还有蒙笑，看看你们共同劳动的成果吧。” “嗯。”一直沉默不语的赵德宇拉过蒙乐的手说，“妈，你先和蒙老师聊天吧，我们等会儿就拼完。” 蒙家那一笔烂账，他也有耳闻，可是大部分只是从继母和父亲谈话时，零碎得知的。所以当陈玲和蒙笑开始谈起蒙家家事时，赵德宇哪怕心里不舒服，也没再说什么。 现在，他就更不想掺和了。 “好。”蒙乐委屈的由赵德宇带进了房间。 没一会儿，从她房间里就传出了电子音乐声，看样子两人是先玩起了玩具。 “咱们继续吧。”陈玲坐到蒙笑隔壁，拢了拢自己的碎发说，“蒙笑啊，二婶知道你委屈，二老当年做的事确实有些过分了，可是……” “人都死那么多年了，还计较这些有什么意思呢？”不等陈玲说完，蒙笑打岔道，“是挺没意思的，所以这次烧纸要办得隆重些。养育之恩还完了，我也能专心奔赴美好的未来。” “你这是还在怪我们啊。”陈玲苦笑一声说，“如果当初知道你会被伤得那么深，我绝对不会把日记本给你的。” “都过去了，二婶。”蒙笑将手中握着的那把瓜子放在茶几上，“你知道我这个人的，就不是记仇的性子，所以我理解你、理解爷爷奶奶二叔他们。” 陈灵突然感到有些挫败。 如果蒙笑此时表现的很激动，或者流露出怨恨来，那么她便可以站在道德制高点上讲些大道理来劝劝蒙笑。 可是蒙笑没有。 他表现得就像个经历过风雨后，大彻大悟云淡风轻的人。这样的人，一般空洞的大道理已经很难对他产生影响了。 他说他想开了，大道理也说得头头是道。可是他真正的想法究竟如何，谁都不清楚。 陈玲最讨厌面对这种人了。 “二婶？”就在陈玲思考下一步对策时，蒙笑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怎么愣神了？” “没！”陈玲连忙开口道，“我们继续。” 说着，她咬住嘴唇，试探性地问道：“我听说前几天你们学校里，流传了一些对你很不好的传言。这件事，我一直想向你道歉来着。” “前几天家里来了些老家亲戚，”陈玲忧心忡忡地说，“是我娘家那边的人，那群人喝多了嘴上就没把门的，什么都喜欢添油加醋胡咧咧。德宇年纪小，分辨能力弱，可能是听了他们说什么，所以才在学校里……” “我说呢，”蒙笑搓着下巴说，“是您的亲戚啊，那就难怪了。” “二婶您放心，这事儿过去了，我也早就澄清了没造成什么坏影响。既然是亲戚间的醉话，我怎么可能计较，你们家人对我有意见，我也是知道的，所以也没打算和他们计较。” “对了，您姑父还好吗？”蒙笑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陈玲脸上瞬间血色全无。 “造孽啊！”蒙笑长吁短叹，“说来咱们也都不容易，都是我妈造的孽啊。” 他生活了十几年的那座城市，说大也不大。朋友圈出现交集，有共同的熟人也是再正常不过现象了。 听说曾经，陈玲的姑父就是蒙笑母亲的老顾客之一。被老婆不止一次逮在小姐床上的男人，总能变着法的恶心所有人。 “我妈不是什么好人，这是有目共睹的。”蒙笑神情淡漠地说，“身为她的儿子，被人迁怒我也可以理解。亲妈作孽，我这个当儿子除了躺平任嘲，也只能尽力补偿受害者一些。” “可是啊——”他看向陈玲，冷笑一声，“要是因此而不依不饶总找麻烦，那就太过了。受害者这一身份当不了免死金牌，就算是报复，也得讲究个雨露均沾不是？”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自从蒙笑挑破后，陈玲也终于不用再伪装自己了。 扯下贤妻良母的面具后，她以异常阴冷的视线盯着蒙笑，似乎是想要在他身上，找到那个她最厌恶的女人的影子。 “逮着其中一个□□的儿子可劲儿折腾，很无聊不说。万一真把人逼急了，被人断了财路那才叫冤枉。”蒙笑突然笑了起来，“您知道的，小人都是又没下限又难缠的。” 陈玲瞬间被吓到面色惨白。 “好了，既然已经定下纸钱的安置地点，我也该回去盯着运输工出发了。”欣赏了一会儿陈玲的表情后，蒙笑站起身来，朝着蒙乐的房间喊了一句 ，“蒙乐啊，你好好和哥哥玩着，我先走了。改明儿再买玩具和零食来看你。” “二婶，千万别忘了替我向您姑姑姑父一家问好。”就在他将要出门之时，蒙笑突然开口说，“瞧我这记性，差点忘了对你说——刚才龙弄还托我，向您以及赵叔叔问好来着。” 说完，他开门潇洒地离开了。 第26章 心动（八） 想见一个人时，哪怕挖地三尺，四处撒网找寻，这人都不一定能出现在自己眼前。 可是等到想见的欲望没那么强烈了，那人偏偏冷不丁出现在自己眼前，命运啊，就是这么反复无常。 范宇是在等红灯的时候看到蒙笑的，当时他正准备开车回老家，可是车子行驶还没到1公里，就看到蒙笑正坐在一间路边摊烧烤摊上，左手一瓶啤酒，右手一把烤串，吃的不亦乐乎。 看他那一脸爽得要死的模样，范宇好不容易息下来的火气，瞬间又窜了出来。 这下好了，他也不急着回家了。就近找地停好车后，范宇直接走到了蒙笑身后，然后一伸手，一巴掌瞬间就盖在了蒙笑背上。 正仰脖灌啤酒的青年瞬间被呛的喷了出来。 “卧槽！”被啤酒灌鼻的蒙笑别提有多遭罪了，泪水、啤酒直接让他那张精致的脸，看起来狼狈万分。 “咳、咳！”骂了一声卧槽后，他低着头边咳边用手在桌上划拉着，摸索、搜寻着纸巾擦脸。 “这不蒙笑么，好久不见了啊。”恶作剧得逞的范宇翘着腿坐在蒙笑对面，笑着拿起桌上的啤酒喝了起来，“味儿还不错。” “你他妈……”终于摸到纸巾的蒙笑，边抽纸巾擤鼻子边说，“不就是坏了你的生意么，竟然用这种手段报复，你幼不幼稚啊。” “不就是坏了你的生意么？”范宇反问，“听听、听听，你说的这还是人话吗？” 死伤了数名兄弟才带出来的珍品，刚找好买家谈好价格，就被面前这人的金主给搅合了，换了谁谁不窝火？ 坏人生意，尤其是坏他们这行的生意，弄死他都不冤。 “我这怎么不是人话了？”擤完鼻子后，蒙笑又拿起烤串吃了一口，“你们那是正经生意吗？我这么做不也是为民……” 除害那两字他到底也没说出口，因为坐在他对面的人面色已经相当难看了。 “哥。”蒙笑乖巧地为范宇倒了杯酒，“这事儿算是我不对，我请您喝酒赔罪了。看在龙弄的面子上，您就饶了我这回吧。” 范宇这人可不是什么善茬，虽然在京城浪不起来，可是这人脾气暴躁却是肉眼可见的。 蒙笑也担心，万一自己真做的太过，把人给刺激了失去理智就地发难，自己这小身板子可真不一定能扛过范宇。 所以，该认怂时，乖乖认怂准没错。 “你他妈倒是能屈能伸。”范宇咬牙切齿地说。 如果蒙笑还像以前那样直接嘲讽，范宇是真的会直接动手发泄。可是他突然来这么一出，倒是把范宇搞的措手不及。 就像是在火烧的最盛时冷不丁被浇了一杯水，虽然不能把这股火彻底浇灭，但是火势却因此减缓了一些。不计任何代价也要让眼前人的计划也随之流产，因为他过了这股火劲儿后，理智也随之回归，开始计较起得失来。 他犯不着为了这么个小角色得罪龙弄，反正日子还长着呢，总会有机会的。 蒙笑这条小命，到底还是保住了。 “那可不是嘛。”蒙笑殷勤地将烤串分好，摆到范宇面前说，“我这人向来没皮没脸。” 说完，他美滋滋的又开了瓶啤酒。 范宇看着对面这人边殷勤地又是为自己递烤串，又是帮他剥蒜，看了半天，越看越觉得窝火，恨不能当场就把他给X死。 看得摸不得，一边爱死了蒙笑身上那股劲儿，一边恨不能把他五马分尸，这复杂的感情交织在一起，可把范宇给折磨得够呛。 也憋屈得够呛。 “蒙笑，你是真的不为自己的将来考虑吗？”范宇突然问道，“总是这么四处树敌，现在有龙弄帮你兜着，别人没办法对你怎么样。可是等到龙弄把你甩了以后呢？你想过自己会是什么下场吗？” “就比如说我……”范宇危险地舔了下嘴唇，“你猜我以后会怎么在你身上找场子？” 蒙笑楞了一下，然后放下了手中的烤串，思索了几秒后认真地说：“范哥，其实规划未来，真的是没什么意义的一件事。” 范宇：“你他妈叫谁范哥呢？” “宇哥。”蒙笑咕嘟咕嘟喝了口酒，然后一抹嘴，潇洒地说，“我12岁的时候，就已经计划好到72岁的时候，应该怎么活了。” “在我的计划里，24岁以前，我要边读书边打工挣学费上学。然后大学毕业后考进教师编制，在一个学校干到退休。” 蒙笑垂下眼睑，低声道：“就算学校没了也没关系，只要编制在，我总会被分到其他学校的。” “我本来只打算在首都读完大学，然后去别的城市工作。在30岁之前攒好房子首付，然后还上20年贷款。结婚、生子最好在30岁左右完成，等到老了，我也不指望有人照顾我，只希望有人帮我操办身后事。” 范宇：“你……” 他突然之间不知说何是好。 “计划的再好又怎么样？”蒙笑扭头，看着车来车往的马路上，“永远赶不上变化。” 他的人生计划，早高考结束后的那个夏天便已彻底打乱。走到今天，蒙笑也不知道他是该后悔好，还是该庆幸好了。 当然了，他也没有后悔的资格。 蒙笑的表情，突然变得无比落寞，这是范宇最不喜欢看到的模样。 “喝酒。”范宇烦闷地说。 “谢了。”蒙笑和他碰了下酒瓶，“宇哥啊，对于未来我是真没什么想法。与其担心未来，不如过好现在，痛快一天是一天。” “哪怕明天被你给先X后杀了，只要今天我痛快了，我也还是会做的。” 范宇：“我艹！” 他就知道不该同情这孙子的。 “再者说了。”蒙笑咂了一下嘴，“没准儿你明天就被粽子给挠了呢，或者得罪人死在哪个不知名的犄角旮旯，那我不就屁事儿没有了么。” 忘了说了，范宇主职盗墓，兼职做生意。 “你放心！”范宇愤怒地一拍桌子，“就算我被粽子挠了，被人给灭口了。死之前，我也肯定留下遗嘱，好好照顾你。” 至于那个照顾是怎么个照顾法儿，就得看范宇的心情了。 蒙笑笑嘻嘻的将一瓣蒜，扔进了嘴中。 这顿串，到底以范宇被蒙笑撩拨的，恨不能把他先X后杀而告终。 …… 吃完、喝完之后，蒙笑一抹嘴痛快地告别了范宇，快快乐乐地回了公寓。 开门之后，就在蒙笑蹲下/身准备换鞋之时，只见龙弄拿着一份报纸从书房里走了出来。 “玩的怎么样？”他的金主笑着问他。 “老实说，非常痛快。”已经有些醉了的蒙笑傻呵呵地回复道，“我今天，真的是太爽了！” 多少年了，他有多少年没这么痛快过了？ 蒙笑记不得了，他只知道今天，绝对是他这辈子过得最快乐的一天。 一直缠缚在他颈边，勒得他呼吸困难的锁链，在今天，终于松开了些许。 他终于能畅快地呼吸了。 “爽了就好。”龙弄怜爱地将手递给蒙笑，让他借力站了起来，“怎么喝了这么多？胃呢？有没有不舒服？” “碰到范宇了。”蒙笑拉着龙弄的手说，“和他喝了几杯。” “他。”龙弄笑着说，“他没找你麻烦？”说着，他牵着蒙笑进了客厅坐到沙发上。 “他倒是想找！”蒙笑得意的靠在龙弄肩膀上说，“可是他没那个胆子。” “以后见到他，好歹收敛一下。范宇那人经不得激，我不在你身边，万一吃亏了怎么办？”龙弄担忧地说。 “你放心。”蒙笑忍不住在他肩上蹭了几下，听着男人渐渐粗重的呼吸，他笑的就像只刚尝完鲜的猫，“我今天和范宇喝酒时，一直都很小心地顺毛捋。” 然而龙弄并没有被他糊弄住。 “真的？”他低笑一声，问道。 “勉强算是吧。”蒙笑干干巴巴地说，“这段日子，我好像确实给范宇添了不少麻烦。” 好像从认识他那天起，范宇就没过几天舒坦日子。现在想来，范宇确实也挺可怜的。 “要不，以后我不祸害他了？”蒙笑问道。 龙弄顿时哭笑不得。 “你如果觉得良心不安的话。”龙弄拍了拍他的手，温柔地说，“正好我听有个朋友说，H省省会城市附近有个常和县，听说那里可能有个不错的墓。” “虽然说我那个朋友很靠谱，可是到底有没有我也不是很确定。到时候，我托人把消息传到范家让他们去想办法。如果找到了最好，正好算补偿范宇了，找不到我再想想其他方法安抚他。”龙弄建议道。 蒙笑有些讶异地抬头看了眼自己的金主爸爸，半晌，就在龙弄被他看的有些不适应之时，只见蒙笑突然将自己的脸埋在龙弄胸前。 “谢谢……”青年微弱的说，“还有，我突然发现你很帅。” 龙弄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然后猛地发力，一把扛起了蒙笑，就在蒙笑的低呼声中，男人笑着带他进了卧室…… 那一天，确实是蒙笑人生中最快乐的一天，快乐到，无论过了多少年，他都不会忘记那时的喜悦。 然而可惜的是，这快乐的时间太过短暂。所以无论回忆多少遍，都会让他觉得有些意犹未尽。 第27章 阴阳眼（一） “我一定要……”蒙笑睁大着双眼，看着天花板说，“起床！” 说完，他眼睛一闭，没一会儿，轻微的鼾声便由他发了出来。 正在拿手机看新闻的龙弄，无奈的将被子给蒙笑盖好，然后穿好衣服下床做起了早餐。 疑似有轻度厌食症的男人，虽然在吃饭方面不是很积极，可是在做饭上倒还是挺勤快的。 刀工和大厨有的一拼的男人，在洗碗菜后很快将卷心菜切成丝煮熟，然后煎蛋、煎培根火腿，上述步骤完成后，面包机也吐出了吐司面包耳。 在吐司上铺好煎蛋、培根、卷心菜丝还有芝士后，蒙笑的早餐这就算是已经做好了。 至于龙弄自己，他倒是没有为自己准备的打算。只从冰箱里拿出瓶牛奶来，倒满一杯摆在三明治旁边后，龙弄仰头将剩下的牛奶喝的一干二净。 而蒙笑，此时也终于起了床，揉着腰走进厨房坐到了他的座位上。 “你吃完了？”他的嗓音听起来沙哑极了。 “嗯。”龙弄解下围裙，看着正准备吃早餐的蒙笑，建议道，“要不然干脆请假吧。” 蒙笑毫不犹豫地否决了他的提议：“今天我肯定是不能请假的，难得学校搞活动去参观动物园，我怎么可能错过。” 他倒不是在期待参观动物园，纯粹是因为想看自己那帮学生激动的样子。休息时参观动物园和在上学时参观动物园，那心情肯定是不同的。 “嗯。”龙弄点头说，“我送你？” 蒙笑噗嗤一声，差点没把嘴里的吐司渣给喷出来。 “还是算了。”连忙灌下一口牛奶后，蒙笑别咳嗽边摆手，“你工作忙，还是我自己打车去吧，这几天难得没那么忙，就在家好好休息吧。” 说完，似乎是怕龙弄非要送他一般，蒙笑连忙将三明治和牛奶解决掉，然后小跑着去卫生间刷牙洗脸，顺带解决了生理需求。 “再见！”出了卫生间后，蒙笑笑的格外灿烂。 见他哼着歌出了门，龙弄只觉得心情复杂，他本来还以为蒙笑经过昨天以后，对自己的感情会稍微增进一些。谁成想他竟然提了裤子就不认人，和往常一个德行。 龙弄无奈的揉了会儿额头放松，然后才起身将碗筷清洗干净。虽然最近工作上不忙，可是私事倒是一大推，所以他也没几天清闲日子可过。 近期需要他操心的对象，除了蒙笑倒是还有一个。只不过蒙笑这里更急一些，需要他时刻紧盯。 另一边他倒是没操多少心，反正补品也已经准备好了，只等着合适时候一到，顺其自然发展就能达到利益最大化。 这么想着的龙弄取出了调配好的药，然后又打电话让助理买了只乌鸡。等到助理送来处理好的乌鸡，龙弄便将乌鸡和药草一起下锅开炖，只等着蒙笑回来解决这锅鸡。 …… 就在龙弄准备着给蒙笑调补时，蒙笑这边玩得痛并快乐着。 参观动物园倒是很好玩不错，可是在这之前，组织学生列队跟着大部队走却是很耗心力的。 明天就是周六休息日，本来学生在周五就容易心野，再加上学校又有活动，他班里那些孩子就更活跃了。 一路上，叽叽喳喳谈笑声不绝于耳，哪怕是有班主任看着，他们也能趁着班主任不注意时，继续玩笑吵闹。而蒙笑这个实习老师，这时候绝对是镇不住他们的。 非但镇不住，他甚至还和几个平时相处的不错的学生聊了一会儿。直到班主任发威，学生老师才终于消停下来。 跟着大部队不知走了多久以后，动物园终于到了。导游早就开了喇叭，在各班级班任的组织下，这趟动物园之行才算是彻底开始。 这过程在蒙笑眼里是没多大意思的，比起逛动物园看动物，他更喜欢躺在床上玩手机浪费生命。 他不待见动物，动物园里的动物也明显不待见他。蒙笑不靠近笼子还好，一旦他靠近笼子，不是被猛兽扑，就是被萌兽嫌，直接搞得蒙笑在学生面前相当没面子。 好在这场游园折磨并没有持续太久，等到逛完了动物园再玩了几把班级对抗小游戏后，他们终于能够打道回校了。 玩过、闹过、笑过之后，等到终于回了学校后，蒙笑的体力早就已经消耗的差不多了。 “放学铃也快打了，你先回去吧。”进了班级后，负责带蒙笑的班主任关心地说，“我看你最近气色一直不太好，小心变天感冒。” 蒙笑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这些都是看在其他老师眼里的。虽然面上看不出病色，可是看他今天那有气无力的状态，想来这位英俊的实习教师的身体状况，确实是值得人担忧的。 “谢谢您了。”被关心的蒙笑忍不住低下了头，藏住面色道谢，“那我先回去了。”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是一副很担忧自己身体的样子，明明他还是往常的样子，除了比前段时间更容易累些再没其他反应。 至于易累这件事，蒙笑本来是没放在心上的，毕竟是在实习，体力消耗肯定是要比以前上学时剧烈的。 可是既然被人关心了，蒙笑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去医院查一下比较好。 领了班主任的好意后，他也没再回办公室，而是直接离开了学校，乘坐公交车回了学校。 寝室今天说是要聚一下，蒙笑肯定是不想错过的。 从实习学校到大学母校，需要坐差不多一个小时的公交。反正该路公交最后一站便是大学，所以不需要担心坐过站的蒙笑，上车后干脆带上兜帽，抱着胳膊睡了一觉。 冬至将至，首都的白天也越来越短。明明上车时天还亮着，可是等到蒙笑被颠醒后看向窗外时，却见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公交车内的灯光不知怎么回事，暗的离奇，这让本来就有些近视的蒙笑，更加看不清车内。 好在报站声及时响起，让他清楚自己到底坐了多久。 车一停，一堆人瞬间涌进了车内。原本略显空旷的车厢，瞬间热闹了起来。 上车的老人不少，老孕病残专用座很快便坐满了。眼见还有几位老人无座，车上其他人有座位的人中，有几个站了起来让了座。 蒙笑也是这其中之一，让座与否全凭心情的他，今天正好心情不错。于是他不但让了座，还走了几步，扶着一位老奶奶坐到了座位上。 “谢谢你啊。”瘦的就只有层皮盖在骨头上的老太太，眯着她那浑浊的双眼将蒙笑仔细打了个遍，“你去哪儿啊？” “我？”被问到的蒙笑楞了一下，然后说，“我去师范大学。” “师范大学？那好啊。”原本绷着脸的老太太脸上有了笑模样，“当老师好，当老师最好了。” 说完，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捂着嘴突然之间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蒙笑差点被这老太太吓炸了毛。 “哎呀。”笑过之后，就在其他人异样的目光中，只见老太太一只手忙着擦掉嘴边的口水，一只手忙着擦掉被硬挤出来的眼泪。 “你去师范大学的话……”擦完口水和眼泪后，老太太不知从哪里摸出副眼镜带上，“为什么还不下车？” 蒙笑：“什么？” “我说——”老太太拉长了声调，一字一顿地说，“快——下——车——啊！” 正在行驶的公交车门，突然打了开来。 第28章 阴阳眼（二） 就在车门打开后，凛冽的寒风瞬间向他灌来，就在彻骨的寒冷中，老太太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快下车啊。”她在说，“快跑啊。” 蒙笑根本不知道自己该怎样做，或者说，他不知道该怎样做对自己来说是好的。 如果说那个老太太是好心提醒他，那么此时下车肯定是正确的； 可是如果她不安好心的话，那么一下车，恐怕等着他的是无间地狱。 这种类似于薛定谔的猫的问题的答案，或许只有当他下了车之后才知道。 他该堵一把吗？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蒙笑死死地抓住车扶手，强压着恐惧说，“老奶奶，你能说的再详细些吗？” 然而，对方并没有继续和蒙笑交谈的欲望。见他仍旧犹豫不决，老太太伸出自己枯瘦的左手，搭在了蒙笑手上。 那一瞬间，蒙笑突然泪流满面。 他从来没想过，一个人的手竟然可以那么温暖。当那只可怕的手搭在他手上时，蒙笑只觉得自己冰冷的身体，瞬间涌入阵阵暖流。 从手指、到心田，那份暖意，让他依恋。 “快跑！”枯槁的双手突然迸发出了巨大的力量，直接将蒙笑紧抓着扶手的手那只手掰开。 车门，依旧大开着；冷风，依旧在灌入；而司机乘客，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快跑吧。”已经替蒙笑做好决定的老人，强硬地抓着蒙笑走到了车门口，就在蒙笑惊恐的叫声，以及报站声中，她将蒙笑甩出了公交车…… 【下一站，师范大学。】 …… 【下一站，师范大学，请及时做好下车准备。】 蒙笑突然睁开了眼睛。 公交车骤停，刚刚睁眼的蒙笑的身体，也因为惯性而向前一撞，脑袋直接和前方椅背来了个亲密碰撞。 感受到这份疼痛的蒙笑，捂着眼睛痛苦地呻/吟了一声。这下子，他是彻底清醒了。 公交车已经站定，车上的乘客也纷纷下了车，没到一分钟，原本拥挤的车厢内便已经空的差不多了。 蒙笑是最后一个下车的乘客。 正是黄昏时分，大学附近热闹非凡。身处在最熟悉的环境，蒙笑原本不安的心情，也渐渐平复下来。 这里，才是现实。 只要置身于人群中，他就不会再那么害怕了。 回寝室路中，经过常去的那家超市时，他看到超市老板冲他笑了一下，于是蒙笑也冲他笑了一下，然后去超市买了几瓶酒带回了寝室。 王贺他们早就已经开始喝了，见蒙笑又带了几瓶酒回来，这群人顿时欢呼起来。 “等你半天了。”正在啃鸭锁骨的张智鸣，撅着自己那张油乎乎的嘴说，“你这脸色怎么这么白？” “没事儿，路上风大冻着了。”将酒放在拼好的桌上后，蒙笑眼疾手快地，将食盒中最后一个鸭锁骨给拿了出来。 “卧槽！”一口鸭锁骨下去，他的唇边揉眼可见的红了以来，“你们买的哪家的？这么辣？” 说完，他连忙拧开一瓶纯净水，仰头喝了个干净。 其他三人顿时笑出了声。 “我敬你是条汉子。”正用纸巾擦拭他那张油嘴的张智鸣，举起一罐啤酒说，“还不快点。” 蒙笑的心瞬间咯噔一声。 将空掉的纯净水瓶扔进垃圾桶后，他站着看着正在吃喝的三位室友，试探性地问道：“什么快点？” “快点坐下啊。”张智鸣仰头看着靠在门边上的蒙笑说，“就等着你来正式开喝了。” 蒙笑顿时松了口气，然后不自在地开了衣柜拿出坐垫扔在了地上：“应该是我想多了。” 就在其他三人费解的目光中，他一屁股坐在了坐垫上：“来、喝。”说完，他用牙将瓶装啤酒的瓶盖嗑了开来。 牙齿和瓶盖亲密接触时，所带来的酸痛感，是无比真实的。 ****** 蒙笑酒量向来一般，所以几瓶啤酒下肚后，他很快便犯了迷糊。等到他再恢复意识的时候，看天色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了。 寝室内，熟悉的呼噜声在回荡，时不时传来几声磨牙声。这往日的噪音，在今天听来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没那么讨厌了。 无梦的睡眠，对此时的蒙笑来说是最好的修养方式。 就在他边听着室友的各种声响，边看着天花板时，手机闹铃声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蒙笑连忙按掉了闹铃。 自从开始实习后，蒙笑就有了定闹铃的习惯。每天都得被闹铃叫醒的他，现在已经进化到不需要看手机屏幕，只要手按在手机上，就能精准的划屏关闹铃了。 今天也不例外。 一想到今天是周六，不用上班，正在看天花板的蒙笑就猛地一拉被子，将自己的头遮的严严实实，闭眼又补了一觉。 等到他再醒来时，正好是黄昏时分。 “醒了？”听到身后传来窸窣响声后，正在玩电脑的张智鸣头也不回地说，“你这睡得可真是够长的啊。”说着，他拿起放在自己桌子上的一袋吐司，精准地扔在了蒙笑床上，“都快睡一天了，你也不嫌饿。” 蒙笑连忙接住吐司，拿出一片后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最近太忙太累了。”他边吃着吐司边将洒在床上的面包渣扫掉的，“你吃了吗？我准备订饭了。” 不够、怎么也不够，就算几乎吃掉一整袋吐司，他依旧没有饱腹感。 蒙笑头一次发现这玩意儿竟然这么开胃。 “面。”正打到激烈处的张智鸣急促地说，“香辣的，等会儿打完了再给你钱啊。” “不用，我请你。”说着，蒙笑将空掉的包装袋扔在地上。 从被中找出手机后，刚一解锁，蒙笑就看到几通未接电话，还有几条微信。他点开通话记录，发现全部未接来电都是由龙弄拨出来的。 “昨天还有今天……”将通话记录翻了几遍后，蒙笑从床上探头问张智鸣，“你们听到有人给我打电话了吗？” “好像是没有。”张智鸣说，“你是不是调静音了？” 蒙笑又看了眼手机，确定自己一直开的是正常模式后，他下了床梯直接拿着电话钻进了卫生间中。 回拨给龙弄的电话，几乎是过去瞬间便被他接通了。 “寝室聚餐稍微喝的有点多，我就留在寝室了。”还不等对面说什么，蒙笑先解释了起来。 ‘才起床？’龙弄那边关切地说，‘我听你声音怎么有气无力的？’ “可能是宿醉。”蒙笑咳嗽了一声，“昨天也有点累，所以多睡了一会儿，这两天……” 一想到龙弄那张脸，蒙笑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说：“我身体不舒服，可能去不了你那里了。” 这算是请假吧…… 蒙笑伸出右手小指，在墙壁上的瓷砖缝隙处抠了两下，看着缝隙处的污垢被抠掉，他那紧张的心情也得到些许缓解。 这好像是他第一次向龙弄请假，自诩敬业的蒙笑，以往虽然经常消极怠工，可是只要龙弄有需求，他从来没有逃避过。 蒙笑在示弱，他也希望龙弄能暂时让他轻松几天。就在龙弄留京这几天，他算是体会到了什么叫金主的假期就是他的刑期。 就在蒙笑心思百转、烦恼忧愁的功夫，龙弄那边传来哗哗响声，听起来似乎是钥匙和桌椅碰撞时的响声。还没等蒙笑想玩，就听他说：‘你现在收拾一下，我去接你看医生。’ 那是标准的命令语气，蒙笑再熟悉不过的。 这个人一旦做下决定，无论是他也好，还是其他人也好，从来都只有乖乖遵从的份儿。 他觉得对他好，便是真对他好…… 想到此，蒙笑沮丧的抓住了头发，然后闷闷地嗯了一声。 “我先洗把脸收拾一下，你到了再给我打电话吧。”蒙笑说，“不过我电话可能是出了点故障，不一定能听到电话铃声。” ‘那就调成震动模式。’龙弄说，‘你先忙吧，看到有电话直接下楼就好，我会在你宿舍公寓楼下等你。’ 蒙笑差点没把手机给砸出去。 “等等，我……” 还没说完，电话那端便传来了挂断的忙音。 蒙笑恨恨地踹了一脚空气，然后拧开水龙头，低下头连头发带脸洗了一遍。 只有这样，他才能控制住自己的火气。 等到囫囵洗了头和脸之后，懒得擦拭的蒙笑，在匆匆收拾了一下卫生间后，便出了门。 “我有急事先走了。”临出门前，他对张智鸣说，“等会儿外卖到了，我再给你打电话。” 说着，不等张智鸣回复，他便推开了房门，连跑带奔地下了楼梯。 龙弄说会在公寓楼下等他，那他就一定会出现在公寓楼下。所以下了楼后，蒙笑便这么往公寓楼前的台阶上一杵。只等着金主爸爸一出现，便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他，直接跟着他去医院。 他等候龙弄的心情，正如同其他在等外卖的学长学弟一般，迫切而又期待。 就在他经常点的那家麻辣烫送餐小哥，在店面和公寓楼来回奔波五个来回后，龙弄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了他的眼中。 刚刚扯出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拉到最大的弧度，便凝结在了他的脸上。就在蒙笑惊恐的目光中，一个青面獠牙的魂影，飘荡着穿过龙弄的身体。 下一秒，两者的形象在蒙笑眼中融合…… 第29章 阴阳眼（三） “你怎么了？”见蒙笑用一副活见鬼的模样看着他，龙弄的眉头直接皱了起来。 明确表示出对金主的嫌弃，这是龙弄所不能容忍的。虽然他很喜欢蒙笑，可这也不代表龙弄会无限度包容蒙笑。 这个支配了蒙笑四年的男人，虽然在平日里对蒙笑很体贴温柔。可是一旦蒙笑做出挑衅他统治者权威的举动，那么他也会毫不犹豫地采取行动，来捍卫巩固自己的权威。 “我可能是眼花了。”蒙笑不争气地打了个哆嗦，走到龙弄面前解释，“刚才好像看到一个青面獠牙的怪物，穿过你的身体。” 说着，他讨好地冲龙弄一笑。 如果不是怕闹起来，被同学朋友看到丢脸的话，蒙笑此时可能已经撒腿狂奔，试图逃离龙弄身边了。 虽然那个青面恶鬼，从龙弄身体钻出来后，又接连穿过几个人的身体，随后飘远无踪。可是蒙笑却并没有感到轻松多少，因为其他被鬼穿过的人的面色，并不像龙弄那样青黑、毫无生气。 已经不止一次见过鬼的他，虽然自认对这些东西有一定免疫力，可是当他看到有东西钻进龙弄身体里后，他发现，自己还是高看自己了。 别说打交道了，他现在连看都不想看到它们，也包括龙弄。 “怪物穿过我的身体？”听闻蒙笑的解释后，龙弄一愣，然后一把按住了正试图退回公寓楼内的蒙笑说，“你走错方向了。” “没走错。”蒙笑擦了把冷汗，讪笑着说，“我想起来我钱包和耳机好像是落在宿舍了，你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去取。” “不需要费那个力气。”按在蒙笑手腕处的手猛然发力，蒙笑瞬间被他拽着向前跑了几步，“这些随时都能补。” 说完，龙弄放开蒙笑的手腕，转身背对着蒙笑，开始向校门口所在的方向走去。 虽然他没有说跟上，也没有催促他走的意思，可是蒙笑知道，这这时候他要是不跟上，自己绝对会被整的很惨。 于是他只能哭丧着一张脸，不情不愿地跟在龙弄身后，走出了学校。 …… 出校门上车后，龙弄先是带他去附近的手机店买了耳机，然后开车直奔先前针灸过的诊所。 号脉、问诊顺便又扎了一个小时的针后，又被开了不知多少副药的蒙笑，看上去已经筋疲力尽了。 他也没有掩饰自己体力不支的意思，且有意在龙弄面前表现的更为夸张。等到出了诊所准备上车时，蒙笑没有像以往那般坐在副驾驶位置，而是直接钻进了后座，蜷缩着身体躺了下来。 “我再睡一会儿。”他打了个哈欠，捂着眼睛说。 已经过了一个半小时了，龙弄的模样不但没有变回正常人，反倒看起来越来越恐怖了。天色越黑，他那张脸便越恐怖。 “嗯，等到了地方我叫你。”坐在主驾驶位置的男人，面无表情地说。 一直以温和儒商形象示人的男人，今天似乎终于向人展现出了他最真实的一面。 然而这些，蒙笑已经无暇顾及了，就在车子行驶后没多久，他便进入了梦乡。 等到被龙弄叫醒后，他也迟迟无法恢复清醒，而是一直保持着刚睡醒时的迷糊状态。任由龙弄带他进了别的医院挂号就诊。 蒙笑觉得自己的魂好像是飞了，或者是超脱了这身体，只留下了一具走肉麻木地活着。 心理医生向他问话时，他会条理性清晰地作答，然而无论他们聊了多少，蒙笑都无法将自己代入进去。所接收到的任何讯息，他都无法处理，过脑不过心。 须臾，他又感觉自己的灵魂好像一分为二，一个正在支配身体，一个正飘在空中，看着被困在肉身里的另一半在这世上挣扎。 他的异状，医生和龙弄尽收眼底，于是在例行问话后，两人互相对视一眼后留了联系方式。 蒙笑又被开了一堆的药。 “本来还想带你出去吃的。”出了医院后，龙弄脱掉身上的外套披在蒙笑身上，“但是你现在状态不行，咱们还是回家订点东西吃吧。” 他管那间公寓叫做家…… 蒙笑苦笑一声，然后拢紧了披在身上的衣服：“都随你吧。” 一天之内连跑了两间医院，他就算是心再大，也会忍不住多想的。 一想到自己越来越糟糕的身体状态，已经直面过太多次死亡的蒙笑就有点想哭，然而当恐惧和难过这类负面情绪升至最高处时，他不但没能哭出来，反倒是突然之间笑的格外灿烂。 这种既难过又轻松的心情，是他过去二十几年来，从没感受过的。 “别想太多。”就在蒙笑笑出声之时，龙弄突然揉了他的头发安慰道，“大夫说你只是内分泌失调，再调养一段时间就好。” 接着，他伸出手，牵着蒙笑的手向停车场走去。 “那这个心理医生呢？他怎么说？”蒙笑低头，看着自己手中拎着的药袋。 “你心里压力太大了。”龙弄含糊说了一句，“现在人心里或多或少都有点疾病的。” 这说法蒙笑倒是经常听到。 “我明天想专心写论文。”蒙笑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看起来他已经失去了和龙弄讨论病情的欲/望。 “也好。”龙弄眉头皱了一下，随后舒展开来，“正好我明天有个应酬。” 蒙笑顿时松了口气。 接下来，他十分配合地由龙弄带回了公寓，然后吃饭、服药。至于到底吃了什么饭、什么药，蒙笑却是一概不知的。 一大把药片进肚后，蒙笑很快便因为药效发作而昏昏欲睡。龙弄也没有为难病人的打算，直接跟着蒙笑一起进了卧室。 今天的他们，别说做些有益身心的床上运动了，就连盖着棉被纯聊天都没能实现。蒙笑几乎是沾床便睡，随着意识渐渐模糊，他对这一天，最后的印象只有龙弄打电话时那深沉的表情，以及头发被这人抚摸时，那舒服的感觉…… …… 翌日，蒙笑的身体状态突然变得诡异的好。 他不再觉得情绪低落浑身无力，也不再渴睡盗汗，只觉得那无穷的精力，急需发泄出来。 在经历了漫长的准备后，他终于开始着手，写作毕业论文了，就在今天这样一个美好的日子，蒙笑枯坐在电脑桌前敲打起键盘来。 历时7小时34分，他的论文一稿终于完成。完成那一刻，蒙笑忍不住倚靠在电脑椅上，揉着自己异常疼痛的胳膊和腰，疼得龇牙咧嘴。 “苦了你们两个部位了。”蒙笑苦笑着说，“赶明儿我也得去做个保健了。” 他可不想自己年纪轻轻就患上腰椎间盘突出，以及肩周炎。 盘腿坐在椅子上瞎按了好一阵子，就在蒙笑刚觉得自己的胳膊以及腰有好转时，防盗门开启的声音瞬间打破了蒙笑的好心情。 龙弄喝的满脸通红的走了进来。 “我帮你煮点解酒汤吧。”听到声响后，蒙笑连忙走到玄关处，从龙弄那里接过外套，“今天喝了多少？” 龙弄并没有回答喝了多少这个问题，而是边拖鞋边催促道，“去煮吧，我现在头有点晕。” 说完，他换好了鞋走进客厅坐到沙发上问道：“今天的药吃了吗？” 正在挂衣服的蒙笑身体顿时一僵。 “我一直忙这些论文，差点忘了。”蒙笑不自在地将龙弄脱下的皮鞋摆放好，“我先去吃药。” 龙弄没有言语，而是一直紧盯着蒙笑忙碌的身影。 “吃了药以后，还觉得自己看到青面獠牙的鬼了吗？”就在蒙笑就着水将药片咽下后，龙弄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没有。”蒙笑老实地回道，“我没再看到了。” 说着，他看向窗外…… 他看到过死相凄惨无比仍不知的；也看过除了面色惨白以外和常人无异的；他甚至看到了站在楼下仰望天空的自己，唯独没看到青面獠牙的恶鬼。 森罗鬼象，就在今天，全部展现在了蒙笑眼前。 第30章 阴阳眼（四） 一声尖叫，瞬间打破了所有美好的氛围。 发出尖叫的人是蒙笑，就在龙弄诧异的目光中，只见蒙笑突然像是见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一般，高声尖叫了一声。 紧接着，只见蒙笑突然后仰厥了过去。 龙弄连忙将蒙笑抱到了床上，并拨打了急救电话，叫了救护车。 好在蒙笑昏迷的时间并没有持续多久，大约只过了两分钟，他便自行醒了过来。 然而苏醒却不能证明蒙笑健康无事，反倒让龙弄意识到蒙笑病得可能有点厉害，因为此时的蒙笑，看起来实在虚弱到了极点。 只是简单的翻身动作，便能让他累到气喘吁吁。说话更是只能看到嘴唇开合，却听不到丝毫声音。 见蒙笑这么一副马上就不行的样子，龙弄也是惊了，连去了几个电话催救护车。 好在不到五分钟，救护车就来了，龙弄连忙跟着医护人员上了车。 这中间，蒙笑也很配合医生测了心电图，等车开到医院时，原本看上去有些凶险的蒙笑，看上去竟然好了不少。 可还没等龙弄松一口气，就在他准备缴费时，忽然看见原本应该躺在病房内的蒙笑，竟然狂奔着跑出了医院大厅。 而且看他跑动时那气势、那速度、还有那股子躲人的灵活劲儿，哪还有半点病入膏肓的样子！ 等到龙弄追出医院时，只看到载着蒙笑的出租车，快速驶向自家所在的方向。 而龙弄当时的表情，蒙笑想，一定很难看。 这种情况，怎么看都像是自己耍了龙弄一通，而被自己养的金丝雀给耍了，相信大部分当金主的心里都不会舒服。 站在床边的蒙笑苦笑一声，然后闭眼，将自己仰着摔进床中，拍胸顺了会儿气。 蒙笑没疯，他也不是想给龙弄难堪，拿他开涮。他之所以会迫不及待逃离医院，纯粹是因为看到的阿飘数量有些多——多到他怕自己下一秒就会被它们吓疯的程度。 想到此，蒙笑忍不住苦笑一声——这么看来，他果然还是病得轻了。 其实直接被吓死最好，以后就不用再受惊了。 他又苦笑一声，然后捂着肚子咳了几声。 虽然在出租车上歇了一会儿，可是因剧烈奔跑导致的岔气，他还是需要好好缓缓的。 床上的被子，因为出门太过匆忙而没来得及整理，现在正好方便了，等到歇够了，蒙笑直接拉过被子，将自己从头到脚将都蒙好。 视野间瞬间只有黑色这一种颜色。 也只有这种狭小密闭的被中空间，才能让他感到些许安心。即使空气不流通导致胸闷异常，他也不愿意掀开一丝缝隙，让空气进入。 这样就好，只有这样，他才不用担心自己看到那些奇怪的东西。 很多年前，在他还很小，在他还看不到鬼怪的时候，他也是这样，用被子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带着对未知的期待与恐惧，度过一个又一个长夜。 今天也是如此…… 只不过和以前相比，这一次，他是真的看到了。 蒙笑的牙齿突然不受控制的颤动起来，刹那间，一股寒意将他覆盖…… 这到底是心里作用，还是生理反应，蒙笑已经无从思考，他能做的，只有环抱住自己，再拢紧被子，来抵抗这寒意。 与此同时，客厅响起了开门声。 然而那声音实在是太过轻微，轻微到甚至无法传入蒙笑耳中，所以当被子突然被龙弄掀开之时，蒙笑差点没被活活吓死。 他感到一阵电流从体、内向头皮冲去，整个人就像是泡在冰水内，从头凉到脚。在这份刺激下，蒙笑的身体突然不受控制的抽搐了几下。 而蒙笑这异常的反应，也把龙弄吓了一跳。 “蒙笑！”龙弄的面色此时也难看到了极点，看着神色紧张的蒙笑，他强压着脾气问道，“你到底是怎么了？” 四年来，这是蒙笑头一次看到龙弄生气。 然而在向龙弄解释道歉前，蒙笑首先做的却是手忙脚乱的夺回被子重新将自己包裹好。 “如果是身体不舒服，那就及早就医。”龙弄强按捺住脾气好声问，“还是说你是心理压力过大？” 说完，他坐到床边拍了拍被子。 金主做到他这憋屈份儿上，也是少见了。 作为一个占据绝对优势地位的人，在和蒙笑相处时，他本可以更强势些的，管教不听话的金丝雀这种事，委实没什么技术难度。 可是龙弄却没对蒙笑采取什么强硬手段，一直以来，和蒙笑相处时，他都是收敛了脾气，温柔到几乎快让他自己都忘了，自己到底是个什么脾气。 或许，他应该好好“教育”蒙笑了…… 这个念头该浮现，便被龙弄打消了。 到底心里有愧，等到以后尘埃落定了，再好好教育蒙笑也来得及。 现在还不能露出本性，怎么说，也得把蒙笑先稳住了。 主意刚打定，就见一直在躲在被窝里的蒙笑小心翼翼地拉开被子，露出了头来。 “我好像，能看到……”一道白影从窗外飘过，正准备回答龙弄问题的蒙笑视线瞬间被阿飘吸引，直到它彻底从自己眼中消失，蒙笑才想起自己应该回答龙弄的问题了。 “我最近确实是精神状态不太好。”正准备照实回答的蒙笑心念突然一转，“所以我想专心调养，以后，”他忍不住咬紧下唇，试探性地说，“以后我可能没办法再……” 这对他来说确实是个好机会，他也相信，龙弄绝没兴趣养只神神叨叨的金丝雀。 然而就在蒙笑将要再补充之时，龙弄宽大的右手掌突然盖在了蒙笑头上。 最先接触到头发的，是五根手指，接着，已经贴到头发上的手指猛地一屈，轻微的钝痛便传至脑中。 蒙笑突然之间想起了小时候以前看过的一部电视剧——射雕英雄传中，梅超风练九阴白骨爪时，貌似经常会出现这种手势。 83版射雕英雄传，道具和特效虽然在现在看来幼稚的可笑，可当年却是带给了很多人精彩的观看体验，当然，也给人造成不少的心理阴影了。 “额！”蒙笑轻叫了一声，接着只见龙弄手中动作从按便成了揉，他就像是一位慈爱的长辈那样，揉了揉蒙笑微乱的头发。 “以后怎么样？”龙弄温和地问。 “暂时可能没办法去学校了。”蒙笑哆嗦了一下，“龙弄……” 他几乎是以哀求的语气说：“我有点困了。” “也是，折腾了一天，你也应该累了。”龙弄收回了手，见蒙笑乖巧地躺在床上后，满意地为他盖上了被子，“先睡吧，既然你不愿意去医院，那就明天请大夫上门帮你看看，好吗？” 虽然是疑问句，可是蒙笑心知肚明——他无权拒绝。 “好。”蒙笑虚弱的笑了一下，然后用被子将自己的头蒙住。 他本来以为自己在这种情况下会很难入睡，可是出乎意料的是，他不但很快就入睡了，还做了许多光怪陆离的梦。 比如说，被头盖骨上有五个洞的骷髅头追赶…… 就在蒙笑因为噩梦而发出轻微的哼声之时，一直坐在床边看着窗外不知有多久的龙弄，将视线重现转回了蒙笑身上。 那是一种，除了没有怜惜外，其他各种感情都掺杂的，复杂到了极点的眼神。 …… 两个月后 “是，”蒙笑看着窗外的夜色，笑着说，“不用担心我，我今年会在朋友家过年。” ‘朋友？’电话那端的徐奋好奇地问道，‘女朋友？’ “不和你说了，我得去买年货了。”蒙笑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替我向叔叔阿姨还有其他人问好，就说等过完年后，我再去看他们。”说完，不等徐奋回答，蒙笑便挂断了电话。 多说多错，再胡扯下去他可不一定能圆回去了。 别人家过团圆年，就算往日里关系再好再亲近，就算他再渴望家庭的温暖，想跟着热闹一下，也是不好意思打扰的。只能每年编个理由，糊弄徐家人，也骗一骗自己。 将手机挂断后，蒙笑抬头看了眼天花板，见天花板和墙壁都挺干净，他也就放弃了扫棚的念头。 就在前几天龙弄回马来西亚之前，他雇了几个家政将家里打扫得干干净净。蒙笑看着她们忙了一天，等到送走了家政阿姨和龙弄后，再看干干净净的家里，他顿时感觉轻松了不少。 但愿一年的晦气都能被扫掉。 龙弄生意忙，常年满世界飞，听说最近还遇到些麻烦，正是需要他解决。 他不在，蒙笑就好过多了。比如说现在，他完全可以随心所欲地采买自己喜欢的食材。 将玉佛带好、衣服穿好以后，蒙笑对着供着的菩萨、十字架还有其他国的神像拜了三次后，出了门。 春节来临，此时的首都，分外冷清，也因此，交通状况好了许多。 起码不像以往拥挤了。 人行横道上，红等转为绿灯，蒙笑看着前方，淡淡地笑了。 今年虽然波折颇多，不过总体来说，还算不赖。 一步迈出，就在蒙笑边笑边思索年夜饭菜色时，忽觉左侧闪过一阵晃眼的灯光。紧接着，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便已晕了过去，人事不知。 …… 死了？ 还是活着？ 男人下了车，看着倒在地上蒙笑，颇觉头疼的俯/下/身来，将手指抵在蒙笑人中上。 还有气，那就活着…… 他收回手指，又仔细地观察了蒙笑一遍，确定他只有额头上有块擦伤外，男人顿时松了口气。 “我X！”他骂了一句，然后将蒙笑拖入车中，油门一踩，却是直奔和医院相反的方向…… 第31章 阴阳眼（五） 刚刚恢复意识，就听到鼠标键盘的声音啪嗒作响。 蒙笑睁开眼，看着天花板上的灯管，然后抽了几下鼻子。 香烟、泡面、烧烤、不知多少天没洗的臭袜子，以及其他垃圾腐败变质混合在一起的宿舍气味，还真是让他熟悉到忍不住想要抱怨几句。 “谁来打扫一下吧。”蒙笑无奈的捂着额头挣扎着坐了起来，“我说……” 蒙笑猛地一怔。 他记得自己应该是准备过大街来着，怎么会跑宿舍来的？ “嗯？”闻言，一直专注于游戏的某人，头也不转地盯着电脑说，“醒了？” 略显帅气的容貌、消瘦但却结实的身材、莫西干发型、再加上因为专注游戏战局而看起来有些狰狞的面部表情，这个恨不能贴在电脑屏幕前的男人，看起来格外的不好惹。 “放屁！”没等蒙笑说话，只听他高声喊了句，“我又没和你说话！” 蒙笑看了眼对方头上戴着的耳机，又看了看他嘴里叼着的那根没来得及点燃的烟，然后掀开了盖在身上的被子，开始打量起这间陌生的屋子来。 “你先指挥，我不打扰你们打团。”边打量，他边客气地对那位看起来有些社会的青年说。 他也正好需要时间回想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从昏厥中醒来发现自己在个陌生房间的感觉实在称不上美妙。 对方没有回答，而是继续玩起了游戏。 蒙笑瞬间感到轻松不少，他最不擅长的就是应付面前这种，看起来就脾气不好随时可能动手的人。 对方的游戏好像打到正激烈的时候，此时正处于精神高度紧张状态，原本就有些狰狞的面部表情，也越来越恐怖。 连带着，他的声音也因为嘶吼而沙哑不已。 ‘就像是嗓子里卡了痰一样……’蒙笑边想边将视线转向房间。 这是一间看起来极为复杂的房间，各种画材、动漫周边还有电脑配件，毫无规则的塞满了整个房间。 而房间的主人，显然懒得收拾房间，所以从视觉效果来看，这间屋子稍微有些惨不忍睹。 稍微不客气点说，这间屋子绝对有被称为猪窝的实力。 “好看？”就在蒙笑思考床头边那块画板上，挂着的那张涂抹着各种色彩的画作到底想表达个什么主题时，只见一直沉迷于游戏的男人突然之间开口问道。 “还……行吧，嗯……挺好看的。”蒙笑言不由衷地赞美。 他实在不觉得这种花花绿绿，看不出明确主题，且看起来像是用画笔随便乱刷出来的东西好看。 不过画作鉴赏向来是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他这种审美常年不在线的外行，看不出什么门道貌似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总之，夸就对了。 “哼。”虽然蒙笑夸得很勉强，不过对方显然没有和蒙笑计较的心思，轻哼一声后，他便带着满意的笑容，又继续投入了打团事业中。 而蒙笑，也不知为何，竟然产生了些许安心感。 就这样，一个打游戏，一个看房间，他和那名陌生人在这间陌生的房间中，和谐度过了半个小时。 半小时后 “说吧，你丫什么情况？”看着屏幕上弹出的胜利提示，男人满意的将耳机摘下，砰地砸在了电脑桌上。 正在看手机的蒙笑抬起头道谢：“哥们儿，谢谢你。” 在大街上突然晕倒这事儿也太丢人了，如果不是这人好心，蒙笑绝对有得罪遭。 不过…… 蒙笑看着男人，突然叹了口气。 如果能在医院醒过来就好了，他其实还挺想顺便做个身体检查的。 “哼，”男人嗤笑一声，“你也算是真性情了。”说完，他抻了个懒腰，从脚边的饮料箱里掏出了两听可乐。 “什么？”一听可乐直奔门面飞来，蒙笑连忙接住，“什么真性情？” 说完，他貌似反应过来了对方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那点小心思还真是没打算瞒人，都写脸上了。”拉开易拉罐拉环后，他喝了一大口后仰头看着天花板，突然笑了一声，“别说你不是我撞的，就算是我撞的，我也不会送你去医院。” 说完，他仰脖将可乐一饮而尽。 蒙笑一脸惊恐地看着男人：“不会是我想得那样吧？” “就是你想的那样，”男人挑眉，得意地看着蒙笑，“你知道吗？那条马路上的监控器正好坏了。” 所以，这是在暗示自己碰瓷没用别想讹人吗？ “马路上监控虽然坏了，但是附近商店的监控，我想……”蒙笑弱弱地插嘴道，“没坏的。” 说完，他又补了一句：“今天这事儿全责在我，是我身体不太好路上突然昏过去的，和你没关系。哥们儿你放心，虽然我不是什么好人，可也不那种忘恩负义，只知道碰瓷儿的。你放心，我肯定会报答你的。” “嗯，”得到蒙笑保证的男人满意地哼了一声，“那我勉勉强强信，对了——” 他指着蒙笑手中的饮料问：“你怎么不喝？” 闻言，蒙笑松了口气。 “我想请你吃顿饭。”蒙笑边开可乐边笑，“如果你现在有时间的话，我想现在就——” “我X！” 下一秒，只见蒙笑惨叫一声，然后连忙凑到易拉罐前连喝了几口可乐。 碳酸饮料因摇晃而产生的气泡，在开罐一瞬间便喷/洒而出，欢快地飞流直下落在他的裤子上。 “我X！”见蒙笑边喝饮料边用手拍打自己的裤子，男人兴奋地直拍桌子，乐不可支地看着蒙笑手忙脚乱地样子。 蒙笑无语地看了眼差点没活活笑厥过去的男人，十分肯定这货绝对是故意的。 先是见到鬼，后又遇衰人，他最近这运气也是没谁了。 “我叫蒙笑，你呢？”越想越心塞的蒙笑也不打算多呆了，索性直接站起来问，“今天谢谢你了，哥们儿，什么时候你有空我请你吃饭。” 他必须得赶快离开这儿平复下心情。 至于请吃饭这件事，蒙笑决定，还是等他哪天心情好再说吧。再和这个男人多呆几分钟，他保不齐会被气出心脏病来。 反正这人看起来也不是想，立刻就需要他报答的样子。 “蒙笑？你这名儿到挺喜气。”男人打了个哈欠，“我叫许华文。” 说完，他离开电脑椅，从自己的杂物堆内翻出来一个调色盘。 “既然咱们把话都说清楚了，你也说了要请我吃饭，那我就不和你客气了。”调色盘刚一入手，只见原本哈欠连天的许华文，像是被打了鸡血一般，突然精神百倍，“今天有点忙，等过两天我闲下来了，你就可以请我吃饭了。” ‘您老人家还是和我客气客气得好。’蒙笑想。 “那行，我等你消息。”哪怕心中已经吐槽了不知多少遍，蒙笑依旧是面上带着虚伪的笑意问，“你电话多少？我给你打个电话方便保存吧。” “187*******4。”许华文边调颜料边说。 “那好。”电话晃了许华文一下后，蒙笑走到他身边，看着他拿画笔在画布上涂涂抹抹。 别的不论，单就从作画态度上来看，许华文绝对是合格的。就在他拿起画笔后，蒙笑竟然从这个人眼中看出了几丝虔诚。 认真专注于工作的人，看上去总是格外的吸引人。这份突然爆发的人格魅力，竟然让原本迫不及待想要离开的蒙笑，忍不住驻足在他身侧欣赏他作画。 许华文手中画笔飞舞在画布上，画出一道道让人不明觉厉的色彩。此时的他貌似处在灵感爆发状态，每一笔下去都没有丝毫迟疑，更没有修改与调整。 四支画笔在他手中灵活的翻飞着，随着许华文作画速度不断加快，那四支画笔竟似在颤动，惊得蒙笑忍不住开始期待起，它们什么会从许华文手中飞出。 然而蒙笑所期待的场景并没有发生，事实上，在经过了最初的不明觉厉后，他现在看许华文的动作，越看越不像是在作画，而是胡画。 这种像是用报纸糊墙，将整张画布涂满后，继续一层层刷颜料，且连续不断刷十几遍的行为，真的是太掉时髦值了。 “我能问一句……”眼见许华文似乎是没有力气激情涂纸了，蒙笑忍不住问道，“你想要通过这幅画表现什么吗？或者说这幅画的主题到底是什么？” 许华文顿时一愣。 半晌，只听他支支吾吾的说：“主题可能是，嗯，我缺钱了。” “天不早了，我也该回家了。”蒙笑有气无力的说，“再见，改天联系吧。” 竟然会陪许华文浪费时间，看来他最近确实太闲。 许华文瞬间松了口气，摆手示意蒙笑可以走了，反正他也不打算送。 就这样，蒙笑终于离开了许华文那极为复杂的房间。 就在蒙笑刚走出房间准备穿过客厅时，只听许华文房间内突然传来一声响，吓得蒙笑瞬间一个激灵。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忍不住垫着脚又走到房门口探头探脑。 只见白炽灯强光下，许华文正激动地将各色颜料挤在画布上。 不远处的地板上，正静静地躺着一个四分五裂的调色盘。 蒙笑：“……” 第32章 阴阳眼（六） “他应该是个画家。”范宇刚一走进蒙笑家门，就见他将手机递给自己。 “看朋友圈就知道了。”蒙笑这么对他说，笑得像是发现了什么大秘密的孩子一般。 范宇接过手机，边用手扇风驱散空气中弥漫的呛人线香味，边翻看起了一个陌生人的朋友圈。 看起来蒙笑最近确实被圈得够呛，屁大点事儿都觉得新鲜，迫不及待地想要和人分享下自己的发现。 随意扫了眼最近被蒙笑提了不知多少次的画家朋友圈后，范宇便不感兴趣地将页面关掉，改为查看起蒙笑的通讯录来。 这个绝对比陌生男人的朋友圈有意思的多。 “我说，”眼见范宇翻完了他的通讯录好友后，又开始翻他的聊天记录，蒙笑气得直接拿白眼招呼他，“你有没有点道德啊！” “道德？”范宇一巴掌打掉蒙笑欲抢夺手机的手，不屑道，“巧了，干我们这行的人就没有不缺德的。”说完，他快步走到客厅一屁股歪躺在沙发上，继续折腾蒙笑的手机。 挖坟掘墓挣得确实不少，可是到底也太损阴德，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报应在自己或者后代身上了呢。 不过范宇倒是不烦心这点，毕竟论缺德他在范家还真排不上号。真要是到了遭报应的时候，要么大家一起死，要么挨个排，他总不是最惨那个。 “才这么几个人啊。”翻完通讯录和聊天记录后，范宇失望地将手机扔给蒙笑，“我以为你朋友挺多的呢。” 春节期间，风月场所都没几家营业了，猎艳都猎不到几个新鲜的，可把范宇憋得够呛。 听说那些野模十八线都喜欢抱团互相介绍客人，范宇本来还指望着蒙笑能给他介绍几个玩呢，没想到这货的通讯录好友少得简直可怜。 既睡不到蒙笑，又睡不到新人，此时的范宇，郁闷的恨不能仰天长号。 “实在不好意思啊，”对范宇那点心思门儿清的蒙笑大笑道，“哥们儿我是刚一根脚指头下了海，就被人捞上岸塞了张长期饭票。” “那倒是，”范宇看了眼一脸欠抽样的蒙笑刺了一句，“像你这样皮肉钱挣得轻松的也是不多见。” “怎么说话呢，”一脸嫌弃地将范宇脱下来的鞋摆放后，他走到电视机旁边开电视边说，“哥们儿是典型的天赋型选手，虽说陪笑□□技术我都不没钻研过，可是你看，我不照样把龙弄伺候明白了？” 和范宇这种人说话时就得用这种态度，他讽刺自己，蒙笑也不反驳，只顺着他话茬来。看得着睡不着还不让人嘴上痛快痛快，他还真担心把这人憋急了直接脱/裤子耍流氓。 流氓最喜欢的是什么？ 还不是是调戏人时看人羞愤恼怒，但却又对他无可奈何的模样。 看范宇就知道，被调/戏的人的越是愤怒他越兴奋，越兴奋就越喜欢犯贱。所以面对范宇这种贱人时，蒙笑已经学会了不再生气。 尤其是在正月，有这么个不请自来的流氓来蹭饭，给他添乐子，蒙笑就更不会生气了。 果然，只要蒙笑不生气，范宇肯定就不会那么痛快了。 “明白，有多明白？”见蒙笑这货换台还不老实，不是扭两下腰就是挠两下背，本来就不痛快的范宇更没好气了，“来，让我见识见识。” 说着，他嚯地站了起来。 “哎呦我X！”刚一起身，就见范宇身上传来一声响，接着就看到他捂着自己的腰怒道，“你们家这什么破沙发？我的腰啊。” “你以为我是为什么经常坐地上看电视？”蒙笑转头嬉皮笑脸地说，“这沙发也不知道是谁买的，软的离谱，窝久了一起身我浑身就没舒服的部位。” 正在揉腰的范宇忍不住忍不住朝蒙笑扔了一只脱鞋。 这一下范宇没用力气，所以打在蒙笑身上自然没几分痛感，也因此，蒙笑就懒得再和范宇计较，只专心看小品。 可谁成想，蒙笑这边不搭理范宇了，范宇反倒是越来越来劲了。 “你不做饭？”范宇指责道，“蒙笑你还是人吗？客人特意来给你拜年，你丫不给睡就不说了，还不给吃的。” 蒙笑说：“还说我不给你吃的，盘里的瓜子花生怎么没的？”进门不到五分钟，嘴就没停过，他满满一盘的瓜子花生现在瞅着竟然见底了。 “我想起来了，你丫的出来拜年都不带礼品的？” 合着这货就是来蹭饭的。 越想越气、越想越亏的蒙笑终于忍不住，捡起地上的拖鞋回扔给了范宇。 只可惜，他这一击虽然用足了力气，仍旧轻易被身手利落的范宇轻松接下。 “哪儿那么多废话，”范宇看着蒙笑摆手道，“快做饭去吧。” “你丫撵狗呢。”骂了一声后，蒙笑认命地走进厨房。 而范宇，见蒙笑不情不愿地进了厨房后，便开始进行饭前运动在客厅绕弯，时不时还讨人嫌地翻翻柜子，或者是摆弄一下佛像。 等到蒙笑端着菜出了厨房，正好撞见范宇手欠的掐灭线香。 蒙笑：“你丫的手是真欠啊。” 说着，他将菜放在茶几上没好气地说：“吃吧！” 速冻饺子、网上买的腊肠、再加上一道清蒸虾和西红柿炒鸡蛋，有荤有素、海陆齐全，蒙笑对自己的劳动成果相当满意。 如果是以往，他早就点外卖来应付范宇了，可惜现在正值过年放假期间，外卖APP上只有少数几家正在营业，且菜色也很难让人满意，所以蒙笑只能自己动手。 谁让他也要吃呢，蒙笑可没为难自己胃的的打算。 然而范宇却并不满意。 “你这菜做得真厉害，”落座后，范宇将剥好的虾肉放入口中咀嚼了两秒后突然问，“蒙笑我能问你件事儿吗？” “你问吧。” 蒙笑说他现在正处于边调蘸料、边听相声，顺便时不时还得腾只手来挠后背的一心三用状态中，所以整个人回答是显得格外敷衍。 “你们家就是用这种菜招呼客人的？”范宇嫌弃地抽出张纸巾，然后将虾肉吐在纸上扔进了垃圾箱，“虾线你就算不挑好歹也排个沙吧。” 残留的呛人香气、再加上不知从哪里传来的若有若无的臭味，再加上虾腥，当这三种气味相遇混合并迫不及待地涌入鼻中时，那感觉简直不能更糟糕。 范宇忍不住干呕了两声。 “你又不是不知道，”终于调好饺子蘸料的蒙笑幸福地吃了个饺子，然后反驳道，“不好意思啊，以前家里太穷，肉都吃不起的，海鲜这种东西，我都没见过几次，做也只会清蒸或者是水煮。” “再说了，”见范宇表情糟糕，蒙笑慢条斯理地安慰他，“这也没法排，买回来的时候就是冷冻的了。” 范宇：“……” 范宇认命地开始专攻腊肠来，起码这个有点美食的意思。 见范宇终于不再唠叨，蒙笑的心情也好了许多，心情一好，连带着他对范宇的态度也柔和了许多，甚至于，他还好心地拿了两听啤酒请范宇来喝。 然而范宇却并没有喝的意思。 他正一边心不在焉地吃腊肠，一边思索现在就把蒙笑给睡了的可行性。 龙弄不在、蒙笑没防备再加上JC上脑，就在范宇忍不住想要，将他那双罪恶的双手伸向蒙笑时，玄关处传来的开门响声瞬间赶走了范宇所有的欲望。 十秒后，那个让他看了就胃疼的身影，到底还是出现在了他面前。 “是范宇啊，”将手中拎着的大礼包递给蒙笑后，龙弄笑着和范宇打起了招呼，“春节快乐。” 说完，他竟然从衣兜里摸出来一个红包递到了范宇面前。 他竟然给了自己一个红包？ 范宇当时那尴尬到不行的表情，别提有多滑稽了。 “谢谢，龙——”范宇强忍下叫叔叔的冲动说，“谢谢您，龙董。” 说完，他在龙弄和蒙笑的注视下，怀着一种复杂到极点的心情将红包接了过去。 “我的红包呢？”相较于尴尬到不行的范宇，蒙笑表情的就轻松多了。 将龙弄递给自己的零食大礼包打开后，他边查看着里面到底放了什么零食，又问了一遍，“我没有红包吗？” “二十多岁的人了，还像个孩子似的。”龙弄揉了揉蒙笑的头发，然后又拿出一个红包，“放心吧，我忘了谁都不会忘了你的。” ‘好一幅父慈子孝的感人画面’范宇心中吐槽了一句。 “等会儿还有个饭局，我就先走了啊。”越看越恶心的范宇开口道，“你们慢慢吃，改天我再来啊。” “赶紧去吧。”不等龙弄客气一下，蒙笑已经十分不客气地撵人了，“等会儿该赶不上投胎了。” 要不是龙弄在，他今天绝对要搞死蒙笑。 被龙弄送出房间后，范宇并没有立刻按电梯，而是竖起中指隔着门将他们鄙视了千万遍后，这才离开。 刚走出小区，他就忍不住感慨，和蒙笑家那股气味相比，汽车尾气都格外的香甜。 第33章 你是谁？（一） “你不开心？”蒙笑试探性地问道。 龙弄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从包装盒内抽出三支线香点燃，然后恭恭敬敬地将香插进香炉内。 空气中弥漫的呛人香味瞬间又重了许多。 “确实不太开心。”龙弄双手合十闭目说，“一想到是范宇救了你，我心里就不舒服。” 话虽这么说，可是看龙弄平静的面色，以及和平时一样的温和语气，实在很难让人相信他在生气或是吃醋。 可是蒙笑相信，他相信龙弄现在的心情很不好。 蒙笑想，龙弄之所以会不爽，原因并不是因为吃醋于范宇没事儿总在自己身边转悠，而是因为范宇赠给自己玉佛的行为挑战了龙弄的权威。 就在过去的几个月内，龙弄带着他不知拜访过多少古刹，寻求能够不再看到鬼怪的方法。 可惜，他们的运气委实差了点儿。拜了不知多少的佛，求了不知多少神的结果就是看，破财也无法免灾。 这让蒙笑几乎发狂。 到最后，不但龙弄不相信自己能看到鬼，就连蒙笑自己，也开始相信起自己其实只是精神出了问题。 而范宇，就是在这个时候，在蒙笑去医院精神科检查头一天，再次出现在他们生命中的。 只是一尊玉佛像，就彻底封印住了困扰了蒙笑几个月的见鬼能力，不得不说，这还真是有够儿戏和讽刺的。 想到此，蒙笑苦笑一下，然后转头看了眼还在拜佛的龙弄，硬着头皮走到他身边搭话。 “我也没想到竟然会是他帮了我，”蒙笑扯着红线将自己的玉佛项链拽出，“你说这东西会不会是从墓里挖出来的？” “或许是，或许不是。”龙弄睁开眼睛，看着面前的十字架，就在烟雾的包裹下，他的面色看起来格外神秘莫测，“就算是从墓里盗出来的又如何？难道还能不带了？” 蒙笑突然打了个哆嗦，然后走到龙弄身后，从背后环抱住了他。 “术业有专攻，”蒙笑忍不住将脸埋在龙弄的外套上蹭了几下，“神鬼之事，找范宇算是找对人了。” “不过论金融赚钱，还得是你。”蒙笑补充道。 龙弄似乎低笑一声，随后伸手拍了拍蒙笑搭在自己腰间的手，“说不定他们赚得比我还多。” 蒙笑可不这么认为。 “就算是，那也得是整个范家资产加起来。”蒙笑从龙弄身后弹开，笑得有些没心没肺说，“你们马来西亚人也过春节吗？” 他虽然从没和龙弄一起度过年三十，可是看他每年这个时候忙碌着走礼联络感情的样子，就知道，他对中国的风俗习惯了解的相当透彻。 想到此，蒙笑忍不住啧了一声。 “你可真不像外国友人。”他感慨道。 听说龙弄是在两千年左右来□□的，想不到只在□□呆了十几年，就被熏陶的比□□人还□□。 “我本来也不是外邦人。”正在拜佛的龙弄说，“只不过在马来西亚呆了许多年而已。” “那你来□□算是落叶归根了？”蒙笑嘟囔了一句。 没等龙弄回答，他就快步走到客厅茶几旁，拿起了手机。 就在和龙弄谈话的功夫，微信已经响了不知道多少声，直吵得蒙笑心情烦躁。 打开手机，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同学群聊天消息，蒙笑只粗看了几眼，便将同学群消息彻底屏蔽。 实习早已结束，毕业照也已经拍完，从来没挂过科的蒙笑在剩下的半年里，只需要搞定毕业论文再取了毕业证书，就可以彻底和大学说再见了。 也就是说，这个群从此以后会彻底被他屏蔽掉，只在极少数情况下被点开。 想到此，蒙笑倍感轻松，然后继续翻看起了自己的微信消息。 蒙笑的社会关系极为简单，这点也体现在他的通讯录上，同学占了他好友列表一大半，剩下那一半，除了徐奋一家以及几个室友外，也只在年节联系下。 不过最近，情况倒是有所改变…… 【饿了。】 看着这条来自许华文的消息，蒙笑突然哭笑不得。 消息发送时间显示是在两个小时前，他在做饭时。 他看了眼许华文那臭屁的自拍照头像，低笑一声，却并没有立刻回复他。 “你饿了吗？我去给你做菜？”蒙笑拿起龙弄给他的零食礼包，边打量里面的东西边问。 干果、膨化食品再加上果冻以及肉质零食，这份零食礼包内的东西倒是齐全。 “我倒是不饿，不过看你倒是没吃饱。”龙弄坐到沙发上，嫌弃的看着茶几上的几道菜说。 或许是因为他嫌弃的情绪过于外露，所以很轻易的就被蒙笑感知道，看着茶几上摆着的那几盘菜，蒙笑撇了撇嘴。 “算了，等你饿了再说吧。”蒙笑突然问道，“这次回来你打算呆多久？” 避孕套早就所剩无几，如果龙弄这次会多呆几天的话，他也得去采买一下生活必需品了。 “一刻钟，”龙弄向蒙笑招招手，“等会儿车就要到了。” 蒙笑猛地打了个哆嗦，然后挪腾着走到龙弄面前，坐到了他腿上。 他自以为不动声色的打量着龙弄，越想越觉得心头发凉。 他总是这样，出现在一个微妙的时间点。微妙到甚至让蒙笑觉得，无论自己或者是龙弄身在何处，只要龙弄想，只要他自己的言行举动超出龙弄控制范围内，他就立刻会出现在自己面前，强制修正一切。 他不得不再度反思自己和龙弄的相处方式了。 “怎么突然之间蔫了？”就在蒙笑闷头乱想之时，龙弄突然揉着他的头发问道。 还不等蒙笑回答，只见龙弄突然一拍蒙笑的后背。 “专心忙论文吧，”龙弄说，“我最近应酬太多，大概要很长一段时间没办法陪你，自己照顾好自己。” 说完，他不知从哪摸出一个红包，在蒙笑诧异的目光中，穿好衣服径自离开了家里。 蒙笑没有送他，只是攥紧了手中的红包，神色格外难看。 微信提示音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 “我X!”蒙笑低骂了一声，然后拿起了手机解开屏锁。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找人倾诉一下自己的烦恼。 此时此刻，他需要徐奋，只有徐奋，这个知晓一切的人，才能够真正帮到自己。 蒙笑是这么想的，然而，当他打开手机，看到又一条来自许华文的消息时，蒙笑改变了想法。 【饿扁了。】 还配了张可怜兮兮的表情包。 蒙笑突然叹了口气，然后栽倒在了沙发上。 无力感铺天盖地袭来，将他彻底笼罩，也浇灭了他满腔的倾诉欲。 蒙笑将手机举到眼前，又看了眼微信，然后无精打采地从沙发上滑了下来。 “还活着吗？你要是还能活着撑到咱们见面的话，我就请你吃饭。”蒙笑说。 消息发送出去不到三秒钟，蒙笑就收到了回复。 【手机定位，我去接你。】 “真有行动力。”将定位发送给许华文后，蒙笑感慨道。 说完，他将手机扔进沙发，然后慢腾腾地将茶几上的杯盘端进了厨房。 等到许华文的电话过来时，蒙笑刚好将整间屋子的卫生收拾了一遍。 他最近虚的厉害，所以打扫的时候不得不停下来歇了几回，然而即使如此，蒙笑也没感觉轻松多少。 所以当他听到手机来电时，蒙笑心中的后悔就别提了——早知道他就应该晚点约许华文了。 然而人都已经快杀到自己家里来了，他也只能接通了电话。 ‘出门儿吧。’还没等蒙笑问是在他家里吃还是去外面，许华文就已经给出了答案。 蒙笑撇撇嘴，然后挂断了电话，在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后，他这才出了家门。 ‘累点也是值得的。’就在等候电梯的过程中，他看着电梯门映出的自己想，‘正好还了人情以后就不用再联系了。’ 当他对一个人感兴趣时，他会持续关注，可是当他失了这份兴致时，蒙笑便根本懒得再和对方接触，他总是这样，对他人的好奇心维持不了多久。 这次也是如此，他对许华文的好奇在产生不到一个星期，便已消失殆尽。 蒙笑走进电梯，就在乘坐电梯下楼的过程中，他已经对着手机屏幕调整好了笑容，等到他走出单元门时，脸上挂着的，是最得体的客套笑容。 然而下一秒，蒙笑的面色突然一僵。 只见呼呼寒风中，许华文正一手拿着根红肠，一手拿着块面包，吃的津津有味。 蒙笑：“……” 他看了眼吃得没空说话的许华文，又看了看他骑着的那辆嫩粉色女士电动车，一时之间不知说何是好。 第34章 你是谁？（二） “你怎么知道这是女士电动车？” “嫩粉色？谁规定嫩粉色是女人专属色了？男人就不能穿嫩粉色的衣服，骑嫩粉色的电动车了吗？” “娘？那是因为你没看过好看的，我就见过穿嫩粉色衣服不显母的。” “所以呢？我就问你凭什么说这是女士电动车？” …… …… …… 蒙笑还记得，上面那段曾经发生在实习教师办公室内的对话，最终结果是以一方忍无可忍，拍下停在车棚内的嫩粉色电动车的照片后通过识图软件，然后摸到该品牌的X宝旗舰店，最终以查出该电动车的描述后，而暂时告一段落的。 而蒙笑，当时也和其他看热闹的实习教师一起，去看了眼宝贝描述。 确实是女士电动车，厂商是这么定义的。 而许华文，确实是骑着他曾经查过的那辆女士电动车同牌同款车子，抵达了他家楼下。 蒙笑的思维突然发散到了，男人穿嫩粉色衣服以及用嫩粉色东西，会不会显娘这个问题上。 原因无他，实在是因为在结束那辆电动车是否为女士电动车后，他的临时同事们很快便因为嫩粉色显不显娘不娘这个问题，而争论不休。 而这争论的时间，甚至长达一天之久，所以难怪蒙笑会对电动车以及嫩粉色印象深刻。 嫩粉色到底显不显娘这个问题，蒙笑当时是没思考的，他只顾着吃瓜看别人争论了，论题是什么反倒不在他的关注范围内。 现在，当他再度开始思考起这个问题时，蒙笑想，他应该可以在不受他人影响情况下，凭借自己的判断来回答这一问题了——不显娘，但是丑。 蒙笑绝望的移开了视线，努力让自己忽视那辆电动车，以及同款同色系小粉头盔。 “怎么了？”见蒙笑一脸的痛苦，许华文匆忙将面包和红肠咽下，直噎得他翻了几个白眼。 “没什么，”蒙笑转移话题道，“你就不怕戗风闹肚子吗？” “有什么办法？”许华文一抹嘴，擦掉了唇边的面包屑，“谁让你这么晚才回复我的。” 蒙笑：“……” ‘妈的智障！’他在心里狠狠骂了句。 等等！ 他该不会是经济紧张到吃不起饭了吧？ 一想到这种可能，原本对许华文有颇多的意见的蒙笑，倒是对他温柔了许多。 “不好意思啊，”怀揣着无限怜悯之情，蒙笑诚恳地道了歉，“刚才朋友来了，有点忙，就没顾上看手机。” 许华文没说什么，在将剩下的面包和红包都塞进嘴里后，他一扬手，指了指蒙笑，又指了指自己车后座。 “你该不会是想要我坐后面吧？”蒙笑瞪大了眼睛，惊恐地问道。 “嗯。”正忙着吃东西的许华文嗯了一声，然后又招了招手，示意蒙笑快点。 蒙笑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在许华文不解的目光中，他面无表情地拒绝道：“我劝你冷静点，载人上路，会被交警罚的。” 再者说，这车一点都不炫酷，他是真心hold不住。 “你屁事儿真多，”见蒙笑头摇的快跟拨浪鼓似的，许华文也觉得有些扫兴了，“那行，我骑，你在我后面跟着吧，反正你家离我想吃的那家也不远。” 这TM说的还是人话吗？ “我跟着倒是没问题，”寒风吹过，蒙笑瞬间被冻了个透心凉，“不过你得先把话说明白，你说的吃饭地儿，我要是步行得走多久？” “不远，按你脚程也就四十来分钟。”男人咧嘴一笑，看起来格外快乐。 蒙笑：“……” 蒙笑连忙将自己的手插在衣兜内，然后攥紧、攥紧、再攥紧。 他这辈子亏就亏在不会打架了，早知道他就该拿卖/身/钱报个散打班，否则哪至于受这么多气。 越想越心酸的蒙笑将自己那口小白牙咬得咔咔作响。 “我打车，你随意，馆子名报给我。”最后，他几乎是恶狠狠地瞪着许华文。 许华文：“你脑子有问题？” 只见他潇洒地下了自己那辆小电动，然后推着那辆和他那他那并不魁梧的身躯相比，格外小巧精致的车子一昂头：“早说你要打车啊，我就不骑车来了。” 说完，他不给蒙笑反驳的时间，径自走向了小区出口。 蒙笑差点被许华文气吐了血。 *** 许华文选定的吃饭地点是一家自助烤肉馆，极其物美价廉，再加上许华文烤肉手艺不差，所以和许华文这一餐烤肉，蒙笑吃的还是很舒心的。 这一餐，他不需要做什么，只需要拿着筷子，接过许华文调的烧烤蘸料，等他通知自己肉已经烤好了，然后夹一筷子肉放进碗中蘸料然后送入口中即可。 聊天的内容仅限于食物，也因此，没有出现冷场情况。 一顿烤肉吃得还算愉快，这倒是有些出乎蒙笑的意料，也就在这一餐后，他觉得自己大概已经基本清楚许华文是什么性格了。 率真，想到什么便说什么，从不屑掩饰自己的真实想法； 自我，基本上不会被他人左右，也很少听取别人的意见，简而言之，谁都做不了他的主； 以及最后，组织和感染能力很强，再加上他办事能力不差，所以很适合做个领导者。 在认清了许华文的优缺点后，蒙笑对他的印象着实改观不少。 或许是因为本身已经习惯于服从，且确实没什么主见的缘故，蒙笑在和许华文就餐时并未感觉有任何不适，只觉得什么都不用挂心实在是无比轻松。 同样，许华文也因为蒙笑识时务的没有挑战自己主导地位，而感到舒心。 等到蒙笑结了账，两人都觉得有些意犹未尽。 “该回家了。”话虽这么说，可是蒙笑却没有抬起p/g，离开座位的意思。 “怪没意思的。”许华文又开了一瓶啤酒，一饮而尽，“要不再续一顿？我请客。” “你还吃得动吗？”蒙笑怀疑地问。 他可是已经吃到看到肉就腻的程度了。 “吃是不太吃得动了，但是喝还是没问题的。”一瓶啤酒下肚，许华文略带遗憾地说。 “那感情好，”蒙笑突然一拍桌子，“正好我发小在一家酒吧当调酒师，咱们去那儿喝点？还能便宜些。” 当然了，后面那一句纯粹是糊弄鬼。 “也行，正好我也很久没去酒吧了。”许华文从旁边的椅子上拿起他那个小头盔，“带路吧。” 蒙笑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座位。 *** 虽然因为喝酒的缘故而不能再骑许华文心爱的小粉车，可是要就这么放着它停在烤肉店附近，许华文也绝对是不放心的。 最终，他们还是决定带着小粉电动车去了酒吧，然而，新的问题也因此产生了——该把它停在哪儿？ 这玩意儿倒是好携带——只需要塞出租车后座就好，可是到了地方后，才发现，周围并没有合适的停车处。 于是他们不得不为找个不容易被偷的地儿而走了将近一公里，还得顺便去买个电动车锁。 等到他们搞定了小粉车，晃晃悠悠地走进酒吧时，蒙笑的酒劲也反上来了。 “这我新认识的朋友，许华文，这是徐奋。”蒙笑几乎是拽着许华文跑到调酒师面前的，还没等调酒师说什么，他就已经完成了互相介绍。 “你先点着，我上个卫生间。”说完，蒙笑便捂着肚子跑远。 “也是难为他能憋这么久了，”调酒师同情地说，“身手不错，这地方都能活动开，没和人撞上，算他厉害。” “他确实挺灵活的，”许华文坐了下来，“你最拿手什么酒？” 说罢，不等调酒师介绍，只见他突然拄着脸饶有兴味地看着调酒，道：“我好像发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儿。” “什么事？”调酒师笑问。 “你和蒙笑……”许华文眨了眨眼睛，“口音有点不一样啊。” 调酒师的笑容一顿。 “有吗？”他问道。 “其实还是能听出来一点点的。”许华文的目光突然落在调酒师身后的酒柜上，“蒙笑稍微有些平翘舌不分，偶尔能听出家乡口音，但你的，却是标准到不能再标准的普通话。” 许华文没有再说下去，可是他的意思却已经很明显了。 确实，蒙笑家乡在说话声调上已经无限接近普通话，接近到能让蒙笑在普通话水平测试上，轻松拿到一乙的成绩，可是这并不代表他的普通话，优秀到让人辨认不出他来自哪里。 语言习惯虽然容易受到影响，可是有时候却也是很固执的，能够伴随人一生。 想要练出一口标准流利的普通话，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尤其是对一名工作时间以及强度都无比大的调酒师来说。 闻言，原本只是挂着营业笑容的调酒师，突然之间笑出了声儿。 “你还真是有意思。”调酒师看起来开心极了，“许先生，从口音辨别一个人来自省市确实简单，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当你这么问的时候，就代表你默认为，我和蒙笑是从小在H市长大的。” H市正是蒙笑的家乡。 “为什么同样是H市长大的，我却不带一丝口音，你其实是想这么问的吧？”调酒师笑着为他调了杯酒，“为什么您会认为我们是在H市长大的呢？” “蒙笑只说了我们是发小儿，可从来没说过我们是一起在H市长大的。”调酒师轻声道。 虽然酒吧的背景音乐很大，可是他们彼此都确信，自己所说的话都能一丝不差地传进对方耳中。 “是啊，他确实没说过自己在哪里长大。”许华文轻叹了一口气，然后啜饮一口酒，“可是他同样没在酒吧里，没在我们三人都在场时，说过他和你是发小儿。” 第35章 你是谁？（三） “普通话……” “北京语音标准音……” “标准不标准……证书……” 等到蒙笑舒爽完毕，再回到吧台时，就听许华文和调酒师聊的热火朝天的。 “你们俩在这儿背《现代汉语》呢？”蒙笑一拍许华文肩膀，“怎么还背起普通话定义了呢。” “也不知道怎么就唠到方言上了，”调酒师给蒙笑倒了杯牛奶，“给，喝吧。” “你丫逗猫呢。”蒙笑笑着骂了他一句，然后美滋滋地喝了那杯牛奶 然而，就在他将牛奶饮尽后，只见蒙笑突然闭上了眼，眉头越皱越紧。 “你这奶……”蒙笑砸吧了两下嘴，“是不是X牛袋装奶？超市两块钱一包的那种。” “哪有！”调酒师无辜地说，“这么多客人在呢，你可别造谣啊，我们用的都是最新鲜的。”说着，他冲四周笑了笑。 “怎么可能是超市买的呢。”见除了许华文外，似乎没人听到蒙笑的话，调酒师低头凑到蒙笑耳边道，“这可是我们老板在并夕夕上搞活动优惠时拼的，收件当天就拆箱进了吧台的。” “现拆现卖，确实很新鲜。”许华文说。 “我可以理解为你这是在暗示这奶可能还不到两块钱吗？”蒙笑说。 “谈钱多伤感情，等等，等等！”见蒙笑已经将手举到嘴边摆出一副要扩音喊的架势，调酒师连忙伸胳膊按掉了蒙笑的说，“祖宗，小祖宗……” 他可怜兮兮地说：“算我请，这杯算我请可以吗？我可愿意请你喝牛奶了。” 说完他嘶了一声，捂着肚子趴在吧台上，肩膀直抽抽。 “哪儿用得着你请，”戏弄够了调酒师后，蒙笑意犹未尽地说，“今天有人请客，你算便宜点，打个对折就行。” 说完，他看了眼许华文。 见蒙笑看向自己，许华文也回看向了蒙笑，同时一举杯，将鸡尾酒喝了个干净。 看来对方并没有询问价格的意思。 蒙笑砸吧了一下嘴，然后转看向调酒师，他很肯定，那杯牛奶就算打对折，这酒吧依旧有的赚。 “你什么情况？”见调酒师还趴在吧台上抽肩膀，蒙笑坐不住半站起来，然后往前一探拍了拍调酒师的后背。 “我X，”被拍了两下后，调酒师终于又站了起来，“肚子怼吧台上了。” 斑斓灯光下，调酒师眼角的泪珠看起来格外晶莹剔透，再搭配上他那可怜兮兮的表情，此时的调酒师看起来，格外地诱人。 只可惜，他的这份美色并没有几个人欣赏。 “活该，”对于调酒师的不幸遭遇，蒙笑不但没有产生同情，反倒极为开心，“谁让你不小心的。” “成年人的世界就是这么艰难，受点苦只能默默自己抗。”许华文将已经空掉的酒杯推到调酒师面前，“再来一杯。” “你说的没错，真TM艰难。”调酒按捺住口吐芬芳的欲/望，微笑着面对残酷的生活，“蒙笑，虽然咱们是发小儿，可是涉及到金钱，咱们还是流程走吧。” 蒙笑：“这牛奶味儿不错哎！”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这牛奶应该是从大名鼎鼎的并夕……” 他拉长了声音，看着调酒师，调皮地压低了声音：“夕上采购的吧。” “听说啊，”他又太高了声调，“这是只有在极特殊的日子才能买到的，平常都不是这个价的！” 调酒师：“祖宗，我错了。” 他诚恳地说：“打折，肯定打折，你想打几折都行，反正我们老板是个傻X，他查账就从来没查明白过。” 要不是私下油水多，鬼才在这工资只有一千还没有五险一金的地方待。 “看来当调酒师是个不错的职业，”许华文搓着下巴问道，“多吗？” “很可观，但还没到暴利的程度。”调酒师略有些得意的说。 蒙笑：“太客气了，我哪当得起祖宗这称号，怎么说咱们也是一缸玻璃球弹到大的交情，你意思意思叫我声爸爸就行了。” “去一边儿去。”调酒师没好气地又调了一杯鸡尾酒递给许华文，“三折，你们都给我打住。” 蒙笑这才作罢。 “怎么样？哥们儿没坑你吧。”他对许华文说。 “是没坑，”许华文轻笑一声，“三折，这正好是大家都满意的价位。” 说完，他抻了个懒腰。 “我今天算是喝了个痛快，”许华文说，“可惜待不了多久了。” “你不会是打算跑路吧？”蒙笑挑衅道。 “去你妈的！”许华文猛地一巴掌扇在蒙笑后背上，直接扇得蒙笑连连咳嗽。 “突然想起来，有人要来我工作室安灯了。”许华文将自己的衣兜、裤兜掏了个遍，终于找到了自己的钱包，“你继续玩吧，等我哪天有空了再来找你。” 说完，他抽出十几张红票：“要是不够，你就直接放嗓子多来几句并夕夕吧。” 说完，他就在调酒师谴责的目光注视下，潇洒且嚣张的吹着口哨越走越远。 “我X！”蒙笑边咳嗽边用手捂着胸口，“别让我再看见他，我去他大爷的。” 刚才那一巴掌让他条件反射把自己舌头给咬了，现在蒙笑满嘴都是血腥味儿。 “看来你对他的兴趣会再持续一段时间了。”将桌上的红票全部收好之后，调酒师说。 蒙笑鄙视地看了眼调酒师，就在对方无辜目光的注视下，他开口道“你好像也对他挺感兴趣？” “看上去一副流氓样，实际上是根老油条。”调酒师又给蒙笑来了杯奶，“和他交谈时一定要小心。” 蒙笑狐疑地看着他。 “我去卫生间的时候，你们谈了什么吗？”他问道。 “没什么，”调酒师轻声道，“只是一起讨论了下环境与语言。。” “环境与语言？”蒙笑挠了挠头，“怎么会想到讨论这方面？” “他说，你说话虽然已经很接近普通话了，可是偶尔还是会平翘舌不分他，很容易就能听出是哪里人。”调酒师解释道，“看起来他好像和很多人打过交道。” “方言吗？你们不说我还真没注意到我的说话习惯。”蒙笑回忆了一下，“好像有时候确实会平翘舌不分。” “怎么说将来也是要当老师的人了，说话带出家乡口音很容易被熊孩子模仿干扰课堂气氛的，你该好好练练了。”调酒师说完，突然叹了口气。 “我当初来首都时，在语言上那叫一个辛苦，不但要苦练谈吐礼仪，还得了解全国方言，简直是苦不堪言。” “谁让你从事服务行业呢。”蒙笑挠了挠头，“不过这确实是个问题。” “所以我特别钦佩龙先生。”调酒师话锋一转，“我这个华夏人在语言方面都这么艰难，更别提他一个马来西亚友人了。” “既掌握了马来语，还要学英语，普通话还讲得这么标准，完全没受其他语系影响，简直是太不可思议了。”调酒师赞美道，“我之前就有好几个朋友，自从学了霓虹语以后，讲英语都是一股子霓虹英语的味儿了。” 蒙笑若有所思。 “他是华裔，可能是因为家庭的原因汉语很流利？”蒙笑有些不太确定的说，“不过……” 还没等蒙笑不过完，他后背冷不丁被人拍了一巴掌，接着只听范宇的声音从头顶响起：“你那位金/主可不是什么简单商人！” 蒙笑砰地一下砸在了柜台上，久久没有动弹。 “得，等着赔吧。”调酒师快活地调了杯血腥玛丽给范宇，“你这一巴掌下去，没准能把他搞猝死。” “至于吗？”范宇哼了一声，“喂，醒醒。” 他伸出根手指，捅了捅蒙笑：“别装死了。” “我去你……%#*￥……”蒙笑抬头，含混不清地咒骂道。 托范宇的福，他又咬了自己舌头一口。 “艾玛，咬舌头了？”范宇一乐，“没事儿，喝点盐水消消毒就好。” “话虽然不中听，可是很在理。”调酒师说。 蒙笑：“%#……￥……” “你怎么会在这儿？”范宇选择性地无视掉了蒙笑的芬芳语言，“不用陪着那老男人？” “他回来不到一刻钟就走了。”蒙笑痛苦地说。 疼、真的很疼，一天之内接连被三个人拍了后背的他，现在恨不能一挂鞭炮直接把龙弄、许华文还有范宇这三玩意儿给蹦上天。 “靠，那他到底回来干个屁！”范宇骂了一声，“不会是专门儿回来抓/奸的吧？” “别说的好像我要跟你发生点什么好吗？”蒙笑大着舌头强调。 “嘿！”范宇笑道，“那你打算跟谁发生点什么？” 说完，他一拍吧台：“管你打算跟谁发生点什么，哥们儿今天高兴，请你喝酒了。” “那感情好啊！”调酒师乐了。 营业性微笑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殷勤无比的真诚笑容：“范老板您今天这是碰见喜事了？” “喜事倒是没有，”范宇一摆手，“就是我堂弟他们，跑蒙笑出来那省倒斗去了！” 蒙笑：“……” 第36章 你是谁？（四） “倒斗这种事，你为什么要一脸骄傲地说出来？”蒙笑问道。 现在从事挖坟掘墓这一行的都这么猖狂吗？ “怎么？怕了？”范宇不屑地说道，“嚷嚷两声怎么了？反正我长得又不显老，最多也只会被人当成是小说看多了的中二傻X。” “兄弟，还是你厉害。”调酒师感慨道，“来，别说了，这杯我敬你，别忘了买单。” “放心，不会剥削你穷苦老百姓的血汗钱的。”范宇侧头，问蒙笑，“怎么不说话了？” “没，”蒙笑拍掉了范宇伸过来的爪子，然后说，“我就是一直在想，你们这种缺德带冒烟儿的，什么时候能被人给崩了。” “这可不劳您操心，”被蒙笑骂了后，范宇舒坦了，“你老板让人崩了都轮不到我们，论缺德，我们还真比不上冷血黑心的资本家。” “我觉得，论缺德，还是你们更缺德一些。”调酒师说，“一直把话题向蒙笑老板那里引，是他老板那里有什么不对吗？” 蒙笑：“等等，谁是我老板？” 说完，他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老板指的应该是龙弄。 “当然是龙董啊，不叫他你老板，难不成还要叫他你爱人吗？”范宇略带恶意地说。 “有话赶紧说。”蒙笑没好气地说。 范宇笑了一下，到没有卖关子。 “听说是被人盯上了，生意方面不太好过。”虽然没有卖关子，可是范宇却说得含糊不已。 “被盯上？”蒙笑一愣，“他被谁盯上了？” “总不可能是我，”范宇点了根烟，“你了解龙弄吗？” “我怎么可能了解他，我只知道他是马来西亚华裔，生意大很有钱。”蒙笑略带吞吐地说，“他朋友很多，嗯，可能大概三教九流的都有吧。” 虽然龙弄很少带自己出去应酬往来，和他圈子里那些朋友接触，可是蒙笑却是清楚，龙弄的交际圈到底有多广，以及，他某些朋友的权/位到底有多重。 对他的了解越多一点，畏惧便会越深几分，发展到现在，蒙笑有时都会忍不住庆幸还好自己不是好奇心旺盛的人。 “如果能被养得情人摸清，估计龙董早就破产百八十回了。”就在蒙笑话音落下后，调酒师也补充了一句。 “也是难为他了，一个马来西亚华裔，在华夏辛苦打拼了这么多年。”范宇不知是感慨还是在讥讽，“不过努力总有回报，你们看他现在不是混得风生水起，结交了各种权/贵么。” “不过啊，这马来西亚人到底是有点太得意了。”范宇道，“吃了那么多甜头，怎么可能不打眼？怎么可能不得罪人招人惦记？” 范宇：“他那个人，问题大得很，蒙笑，你觉得呢？” 蒙笑并没有立刻回答，在沉默了几分钟后，他开口道：“他确实不是个普通商人。” 他就算再傻，几年接触后，心里也该对那个男人到底有多大的能耐有个数了。 “听起来还挺吓人的。”调酒师低声道。 “确实吓人。”蒙笑突然捂住了胸口，“你们有速效救心丸吗？” “少在那儿耍宝。”范宇吐槽道。 “切。” 蒙笑切了一声，然后道：“说得这么邪乎，你知道是谁要搞他吗？” “我不知道啊。”范宇咧嘴一笑，“我只要看到他倒霉，我就快活了。” “男人啊，你还是真是小肚鸡肠。”调酒师说。 说着，他将那杯被范宇掸了烟灰的鸡尾酒拿回，然后叹息着递给他一瓶啤酒：“说得这么吓人，鬼知道是真是假。” 范宇：“我倒是不介意自我安慰、阿Q精神，反正我是爽了，哪怕是假消息我也认了。” 说话间，他的手已经不老实地摸上了蒙笑的大腿。 “小人心态。”拍掉范宇的爪子后，蒙笑的好兴致也被破坏的差不多了。 “好人谁干那挖坟掘墓的勾当。”对于蒙笑的指责，范宇倒是不以为耻，反倒深以为荣。 蒙笑嘴角抽搐了几下，终于忍不住将视线转到范宇脸上，盯着他仔仔细细地观察了好一阵子。 五分钟后 “怎么样？观察出什么了吗？”调酒师好奇地问道。 蒙笑啧了一声，随后从椅子上跳了下来。 “观察出来了，这货迟早得让雷给劈死。”蒙笑说，“我先回去了。” “小心路上别招了些什么，让人给鼓动的解开腰带在一棵树上吊死。”范宇摆了摆手，“你也不嫌冤得慌。” “滚你大爷的。”蒙笑骂了一句，“阴阳怪气的说给谁听呢？！” 说罢，只见他快步流星离开了酒吧。 见蒙笑离开的这么快，范宇倒是有些惊讶，他看向调酒师，在和他大眼瞪小眼瞪了好一会儿后，终于，他忍不住问道：“这就生气了？” “你说呢？”调酒师反问道。 “我还以为他挺经逗呢。”范宇咳了一声，随后转头扫了眼酒吧内其他人。 “一起出去怎么样？”似乎是没找到心仪的目标，颇觉扫兴的范宇突然转头对调酒师说道，“反正你长得也不差，虽然没蒙笑带劲就是了。” “你少来。”调酒师瞪了他一眼，“也没见过你这么不挑剔的。” “谁不挑了，我明明挑得很。”范宇又点了根烟，暧昧地看着调酒师，“你就不能自信点？” “我什么时候没自信过？”调酒师道，“难怪蒙笑总说你欠揍，就你这态度，能睡到他那才叫个怪呢。” “无所谓，”听罢调酒师那一席话，范宇的火气也被挑了起来，“反正等那个姓龙的倒了，我想怎么搞蒙笑搞不成？！” 说到底，在范宇心中，他和蒙笑都只是个玩意儿罢了。 调酒师突然替蒙笑感到些许悲哀。 无论内心怎么想，起码龙弄表面上对蒙笑还是颇为尊重的，这或许也是蒙笑无法彻底下定决心离开龙弄的理由之一。 “范先生……”调酒师看着面前仍在物色猎艳对象的男人，难得好心地说了一句，“你想怎么搞蒙笑，那也得是在龙先生倒了以后，或者是蒙笑被龙先生甩了以后的事情，未来如何不可知，但是起码现在，龙先生却是还风光着呢。” 只要龙弄想，无论是范宇也好，还是他身后的范家也罢，都不是他的对手。 “你这人还真是认不清现实。”闻言，范宇冷哼一声，“我搞不赢龙弄，搞不到蒙笑，不代表搞不死你。” 调酒师喟然一叹，并没有再说什么。 而范宇，也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目标，没一会儿功夫就看到他已经端着酒杯前去搭讪猎艳而去。 “真够狂的。”就在范宇离开没多久后，坐了不知多长时间的酒客突然开了口。 这是一位性格孤僻的老主顾，来酒吧似乎也只是为了喝酒，顺便享受下酒吧的氛围。他从来不会和他人深入接触，看起来，似乎并不打算进行任何社交活动。 能让这么一位闷葫芦开口，不得不说范宇还真是有能耐。 “也就只能在嘴上过把瘾了，”调酒师走到那人面前说，“上赶着作死，谁都救不了。” 说完，他笑了起来。 *** 刚一出酒吧大门口，蒙笑就得到了冷风的猛烈拥抱，原本酒劲上头而亢奋大脑，瞬间清醒了许多。 一热一冷，最是折磨人。 又一阵冷风扑面袭来，蒙笑的身子和牙一起打了个哆嗦，于是蒙笑连忙将衣领立起来，然后抱着胳膊哆哆嗦嗦地在路边打了个出租车。 虽然他现在还不算特别清醒，想要思考的问题也有很多，不过蒙笑可不会像电视剧里的人物那样，在十冬腊月天里，一个人在大街上走上三四个小时，硬是靠自己的双腿走到家。 情况虽然不太妙，但是好像也没不妙到能让他自虐的程度。 等回到了他，蒙笑最先做的是找出自己的各种证件，然后将它们整整齐齐地摆放在茶几上。 身份证、房产证、户口本、驾驶证…… 他现在貌似只缺大学毕业证了。 不知何时抬起的右手，此时正微微地抖动着，而原本紧盯证件的双目，也不知何时起将视线转移到了茶几上。 【他那个人，问题大得很】 范宇的话，突然浮现在脑海中。 “是啊，问题确实很大。”蒙笑摸索着茶几喃喃道，“如果只是单纯的生意对手搞他，我倒是不怕。” 最坏也不过是龙弄破产，到时候他或许会将龙弄给他的钱还给他一部分。 但是如果掺杂了Z/Z因素，那问题可就没这么简单了。 一个商人，一个在国外出生长大的华裔商人，他神神秘秘，他在异国他乡苦心经营，最终经营出了属于自己的势力，那他这种人的可怕程度，简直不可想象。 一个商人，一个在国外长大生活了几十年的华裔商人，如果他在来华夏经商后和各种大佬接触时，所涉及的不止是商务贸易，甚至更深入，那这个人…… “完了，”蒙笑猛地将脸砸到茶几上，“他该不会是个特/务吧？！” 然而并没有人能回答他这个问题，所以直到蒙笑的脸把茶几面捂热，他都没能得到问题的答案。 “我勒个去。”他颤抖着站了起来，拿起手机翻看起了自己的通讯录。 边看，他边在客厅内走着圈。 说不清是因为酒劲还是因为转圈的缘故，没过多久，蒙笑就感到头晕不已。 于是他不得不放弃解压转圈方式，改走到窗边将窗子打开。 冷风瞬间灌了进来。 而蒙笑也在此期间将电话打了出去。 “喂，徐奋……”电话刚一接通，没等徐奋开口，蒙笑便表明了自己的意图，“你知道怎么将钱xi干净吗？” 体长越有四米、浑身血红、面目狰狞的女鬼正在空中缓慢飘动，然而蒙笑却并没有心思想自己怎么会又看到这玩意儿，又或者是恐惧于对方有别于其他阿飘的外表，他现在，心心念念地只有自己的房子、车子、以及金钱。 比鬼怪更可怕的是，失去钱财…… 第37章 你是谁？（五） ‘洗QIAN？我就一普通小老百姓，哪有那能耐，你脑子没毛病吧？\'电话另一端，徐奋莫名奇妙，‘蒙笑，你有那么多钱要洗吗？’ ‘等等，你该不会是干了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挣了脏钱吧’ 对啊…… 蒙笑一愣，为什么自己竟然会觉得徐奋在黑白两道都有点人脉，能耐很大呢？ 徐奋他，好像并不知道自己和龙弄的关系才是…… ‘难道是我喝多了？’他拧紧了眉头，伸出小手指指腹在窗户上划弄着。 或许因为室内外温度差异过大的缘故，入冬以后，所以无论是客厅还是卧室窗户上都蒙了水珠，刚发现时蒙笑还会勤恳地将窗户上的水珠都擦拭掉，可是等到第二天发现窗户上又蒙了水珠后，他也就干脆放弃了。 随手在窗户上划了三道，简单的笑脸便留在了窗户上，蒙笑也因此感觉自己脑子清醒了点。 如果可以的话，他真想把脸贴在窗户上。 ‘说话啊，怎么不说了？我可听见你喘气了啊！’徐奋的声音已经有些急促了，‘蒙笑你今天必须把话说明白了，洗QIAN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到底在首都做了什么？！’ 廉价打火机拨动的声音急促地从电话那端传来，他听到徐奋的脚步声，以及紧张的呼吸声。 泪水突然从眼中滑落，蒙笑连忙用袖子将它们擦掉。 窗上映照出来的自己看起来格外狼狈，蒙笑试图挤出一丝苦笑，可惜到最后还是以失败告终。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或许是因为被人关心而感到激动。 “怎么回事？”蒙笑大喊着压下自己的哭腔，“我跟你说，哥不差钱，我他妈就是不想交税！” “C,你少斜眼瞧我，今天我不把你们喝趴下我TM跟你姓！” 说完，他一把挂断了电话。 电话挂断没到十秒，徐奋的电话便回拨了回来。 ‘尼玛，你这是喝了多少啊，这么high！’这一次，徐奋的声音听起来格外轻松。 ‘也没喝多少，就十几瓶，你谁啊你？”他竭力模仿着醉汉说话。 ‘行，你继续high吧。’徐奋笑了一声，接下来的话语却透着一股子难言的悲伤，‘我知道你不愿意在别人家过年，不过一个人在外地，还是好好照顾自己别糟蹋自己。’ ‘蒙笑，我这人没什么本事，就算是去首都了，可能也混不下去，没办法在物质上帮你太多，不过在精神方面……’ 徐奋的声音突然一顿，蒙笑的心也随之高速跳动了起来。 ‘心情不好千万别藏着掖着，你只要不是在我鼓掌的时候打扰，其他任何时候只要你想说，我都愿意听。’ “去你大爷的，鬼知道你鼓掌时间有多久。”眼泪还有鼻涕皆不受控制流了下来，蒙笑连忙跑去拿了纸抽，擦拭起脸颊来。 网上打折时买的杂牌纸抽质量相当一般，和柔软两个字毫无关系的纸巾仅在脸上摩擦了几下，就让他感觉眼睛和人中火辣辣地疼。 “不和你说了，我忙着写论文呢。”终于将眼泪和鼻涕全部擦干后，蒙笑长抒了一口气，“酒喝多了亢奋，我正好趁着酒劲把这历史遗留问题给解决了。” 说完，他再度挂断了电话。 这一次，徐奋的电话没有再播回。 挂断电话后，蒙笑觉得心中突然轻松了许多，他不知道自己到底什么时候能鼓足勇气，把自己这些年的经历说给徐奋听，可是他知道，现在的自己已经相信——徐奋不会放弃自己。 失去所有的金钱，到底会有多痛苦？ 就在蒙笑准备思考这个哲学问题时，只见漆黑的夜空瞬间一亮，亮闪过后，电火炸裂的声响轰隆入耳，随即，噼啪火花在空中炸裂。 原本缓慢漂浮在空中的血红巨怪突然发出了一声尖叫，恐怖的叫声竟似能直接穿透他整个灵魂。 寒毛瞬间炸起，被阴冷气息笼罩的蒙笑下意识地扑倒在地，紧紧抱着头部。 害怕吗？ 或许是害怕吧。 蒙笑闭上了双目。 他怕的只是死亡的过程，一想到自己可能死在人鬼斗法，或者鬼怪的折磨下，他就怕的恨不能直接从楼上跳下去结束恐惧的折磨。 可他到底没有这么做。 虽然闭上了双目，可他并没有捂住双耳。 随着打斗声、鬼叫声、咒文念动的声音，以及打斗时为自己助威提气的喝啊声不断传入耳中，原本筋肉紧绷的蒙笑渐渐放松了身体。 【怕什么，要死大家一起死。】 高中同学在模拟考结束后说的话突然在他脑中浮现。 他记得同学之所以会说这句话，是因为那次模拟考试的考卷题太过超纲变态，搞得整个年级都怨声载道。 “是了，要死大家一起死。”蒙笑嘴唇微动，无声说出了这句话。 他的大脑早已不受控制地开始幻想起各种死亡场景来，一遍又一遍地折磨着他脆弱的小心脏，不过或许是因为已经想开了的缘故，蒙笑倒还能挺得住。 好在，这折磨他的过程并没有持续太久，又是一声凄厉的嚎叫后，天地间瞬间寂静无声。 蒙笑手肘拄地站了起来。 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可是他知道，他可能是安全了。 阴冷的气息消失无踪，室内温度再度恢复了正常——热得让人恨不能开门开窗放点冷空气进来。 地面虽然不冷，但却很硬，真要是想躺的话，还不如挪动两步躺在沙发里。 不过在躺在沙发之前，蒙笑还是壮着胆子走到窗前准备拉上窗帘。 远处似乎传来了狗叫声，不过因为在叫的狗不多，所以估计很难让不养狗的人多想，只以为是一只在叫然后勾起其他狗一起胡闹。 视野所见的楼房，大多没有亮灯，只有少数人家亮着灯，完美展现了春节时首都到底可以多冷清。 或许也只有在这个时候，鬼怪才敢出来冒个泡？ 拽着窗帘的蒙笑探着脑袋向楼下看去，出乎意料地，他竟然清楚地看到了在楼下活动的两道人影。 几十层楼高距离好像一下子被缩短，他看到两个身穿羽绒服的男人在平地上按一定规律转走，口中念念有词。 其中一个人的羽绒服被划的破败不堪，不断有白色的羽绒从破损处飞出，看起来格外可怜。 两人皆扣着羽绒服自带的帽子，再加上天黑，所以蒙笑并没有看清他们的具体长相，只能从轮廓推测——他们应该都是标准的正义大侠模样。 蒙笑一把拉上了窗帘，停止了自己的观察。 他又没人阅人无数，看人眼光也一般般，也根本没那心情验证自己兴头上来的推测到底准不准，何苦再继续思考楼下那两人的真实身份呢。 拿被、关灯，蒙笑就这么盖着被躺在沙发上过了一夜。 鬼知道那个女鬼到底有没有真的被收了；鬼知道那个女鬼是不是只是假装被收了；鬼知道那个女鬼是不是躲在某处悄悄滴地危害人类…… 就这样，他缩在被窝内胡思乱想了一夜。 直到天色由黑转亮、太阳升起，蒙笑才敢从被窝内探出头来。 也就是才这一刻，他心中产生了劫后余生的欢喜。 “我X，厉害了。”蒙笑给自己倒了杯水，然后一饮而尽。 睡劲过去之后，他进入了一种莫名的亢奋状态，现在，这个状态已经持续了几个小时。 这房子是不能多呆了，明显风水不好，看来只能另寻他处住了。 刚刚成为房子主人没多久的蒙笑心疼同时，又如释重负。 经过昨天那么一刺激，有些事他好像在一夜想通了。 或者说，是不那么在乎了——比如说钱。 尽人事，听天命。 如果盯上龙弄的Z/F部门，那蒙笑就可以直接放弃挣扎乖乖配合调查了，Z/F要是能把昨晚那个女鬼给“安排”明白了，那“安排”个在境的外国商人简直不要太轻松，自己这个依附于龙弄的小虾米就算再蹦跶，也蹦跶不了多高。 自己的钱到底能不能保住，可能和自己的努力与否无关，所以蒙笑决定，自己与其像个无头苍蝇似地找人洗QIAN什么的，触犯法律，还不如趁着有钱给自己找位好律师，好好沟通交流一下。 或许他也该享受一把生活，当然，他肯定不会把自己所有的钱都花光。范宇说的太笼统，他也只是把重点都集中在了龙弄可能被Z/F盯上调查上，除此之外，还存在不知多少种可能——盯上他的可能只是其他商业竞争对手，又或者是龙弄只是单纯的生意失败破产等等等等。 所以，他的钱还是有很大概率保住的。 想到此，蒙笑便加快了收拾证件的速度，和住宿舍那次不同，这一次，他只带走了手机以及身份证、银行卡、房产证等。 临出门前，他拜了拜请来的菩萨耶稣等神明神像，感谢他们不知道有没有保佑他不被鬼盯上、缠上。 同时，他又许下了一个新的愿望——保佑他顺顺利利拿到毕业证。 钱没了还可以再挣，但是毕业证这东西要是没了，那才是真正的灾难。 “阿弥陀佛、阿门。”蒙笑道，“求求你们，保佑保佑我吧。” 第38章 你是谁？（六） 正月初八，这一天对蒙笑来说格外美好。 就在这一天，首都重新热闹了起来，因过年而暂时关闭的各种商店也重新恢复了营业，大街上的行人也多到让人觉得心安。 就连以往觉得喧杂的人声，现在听起来也无比顺耳，声音越嘈杂，蒙笑越有安全感。 一大早，就听到隔壁传来各种嘈杂的声音，楼道内不断响起脚步声，时不时还有熟人叙旧的声音从楼道传来，口音天南海北都有，交织在一起传入耳中，倒也颇有意思。 邻居很多，除了蒙笑自己一个人租了一间房以外，同楼层其他几间房都是合租，据房东说最少的是三人合租，多的六个人。 听罢房东的话后，蒙笑难免心生感慨，未来的自己到底还没有没有钱和房还不可知，但是现在，他有房有根，心里确实是有底的。说起来有些无耻，但他确实感到庆幸，庆幸自己遇见了龙弄，这个比佛祖还上帝的男人轻而易举地便改变了他的命运，如果没有遇见他，自己现在指不定在哪里飘着，以赚钱买房为终身奋斗目标。 再想到去年他陪着自己又是拜佛又是寻仙的，蒙笑对龙弄便是又是愧疚又是感激，金主做到龙弄这份上，也是没谁了。他这个被包养的就算再不是个东西，也知道要感恩图报。 也不知道龙弄要遭多大的难，搞得他现在烧香拜佛的时候，为龙弄祈福的时间明显多过自己，只盼着龙弄能抗过去，或者能再撑个半年，等自己拿了毕业证找到工作好歹有条后路。 当然了，这也只是个美好的愿望而已，实际上到底会怎么发展蒙笑又控制不了，也只能求个神拜个佛寻个心里安慰。 拜佛时间是在早上八点，刷牙洗脸吃饱喝足之后，祭祀用的水果都是前一天从水果超市买的最贵最新鲜的。或许是因为被女鬼plus吓到，或许是因为有求于神佛，也或许是因为自己身上有线香味道所以刷了波信佛的房东好感度减了房租的缘故，现在的蒙笑拜佛时，态度格外认真。 龙弄如果知道的话，没准会夸奖自己也说不定。 一想到龙弄，蒙笑的良心就痛了起来，貌似自己搬家还没通知过龙弄？ 蒙笑连忙给他拨了个电话。 * 听说，很多金主讨厌极其讨厌金丝雀主动打扰他，尤其是在工作时间，所以蒙笑在联系龙弄时，会尽量避开工作时间。而对方接电话时有没有在忙，那就不是他能控制的了，反正每次蒙笑主动给龙弄打电话的时候，他的语气都很正常。 今天也不例外，当他听到龙弄的声音时，蒙笑突然紧张了起来。 ‘喂，蒙笑？’龙弄的声音一如既往地优雅动听。 “是我，”蒙笑清了清喉咙，“有件事，我想和认真地谈下。” 认真谈？ 正在签文件的手一顿，随后完成了签名动作，龙弄抬头，看了眼一直等候的助理，对方识趣的带着已经签好的文件离开了办公室。 “谈什么？”龙弄问道。 一想到自己这位不甚老实乖巧地情人，龙弄就颇感无奈。蒙笑性格本来就幼稚多变，再加上有调酒师和范宇那群人时不时拱下火，倒是让他多了不少烦恼。 开弓没有回头箭，但愿蒙笑别突然冒出一句一拍两散来打乱他的计划。 “嗯，就是……”蒙笑吞吞吐吐地说，“我搬家了。” “搬到哪里了？”龙弄明知故问。 “我到时候把准确地址发给你，”听龙弄的语气貌似是还不知道他搬家了，这让一直怀疑自己被严密监视的蒙笑感到轻松了些，“前两天看到一个超级大号的女鬼，后来貌似是被大师给收了，其实我也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被收，我当时……” 他尽力组织了着语言，好让自己的经历听起来精彩跌宕，或许是虚荣心作祟，蒙笑在逃过一劫后，突然很想要向龙弄炫耀一下自己的奇妙冒险经历吸引眼球，阴阳眼这玩意儿虽然让他苦恼不已，但是说出去倒确实是能装个X。 龙弄听着蒙笑在电话那端夸张的叙述着自己的经历，他只知道当时蒙笑是直接被吓趴在了地上，没想到，他在当时竟然除了恐惧以外还歘空想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 “嗯，很精彩。”等到蒙笑说完了，龙弄真诚地敷衍着他。 ‘我就知道你不信。’蒙笑抱怨着，‘不过无所谓，你可以当我是犯病了，总之，我从公寓里搬出来了，还有——’ 蒙笑突然压低了声调：‘我听范宇说好像有人要整你，是真的吗？’ 原来他是在关心这个吗？ 龙弄忍俊不禁。 “与其说有人要整我，不如说我一直在被人整，只不过对方没有成功罢了。”龙弄觉得自己有必要给蒙笑喂点定心丸，“为了钱使劲浑身解数，斗得你死我活这是很正常的情况。” 听起来可能有些残酷，可是比起争权，夺利的段数还稍微有些不够看。 ‘可是听范宇说，这一次会很凶。’蒙笑显然不打算结束这个话题。 “那孩子人生阅历不太足，”一想到三无不时出来恶心自己一下的范家以及范宇，龙弄说话时也没了之前的温柔，“你放心，他知道的，我全都知道。” “他不知道的，我也一清二楚。” 这句话一出，蒙笑瞬间没了继续探究下去的欲望。 蒙笑舔了舔自己干燥的嘴唇，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结束这个话题的最后一句话该是什么？ 我相信你？交给你了？还是我选择相信你？ 不知多少种措辞从他脑中浮现，而后，再一一打消，最后，蒙笑只是苦笑着说出了这么一句—— “天塌下来你来挡吧。” 他突然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下来，同时又有些失落，即使他却不知道自己在失落什么。 ‘交给我就好，你现在当务之急是完成论文。’龙弄安慰着他。 一说到论文，蒙笑的头又大了几圈。 “你忙吧，我也该继续写论文了。”蒙笑说，“地址，别忘了保存。” 说完，不等龙弄回复，蒙笑便挂断了电话。 “就算是我忘了保存，聊天记录也不会主动删除啊。”被挂断电话的龙弄哭笑不得。 不过他还是将蒙笑发来的那条微信给收藏保存了下来。 等到保存好了蒙笑发过来的地址，龙弄这才恢复了办公，这一次，走进他办公室内的，是他另一位心腹助理——华楮。 这是一个看上去十分精明的人，长相斯文、双目有神、器宇轩昂，举手投足间散发着别样的魅力，让人忍不住心生好感。 事实上他也确实是个精英没错，有他分担工作，龙弄身上的工作压力减轻了不少，也因此，龙弄很是器重他。 “董事长，他已经离开了。”曾经被人评价为气势强到不适合做助理的华楮，在面对龙弄时总是恭敬谦卑地过分。 “这就好，如果他还待在那么个小村子里，才让人为难。”龙弄道。 “可是何忆的记忆一直没有恢复的迹象，”华楮略有些不安地说，“需要介入指引他吗？” “何忆……”龙弄幽幽地叹了口气，“既然他给自己起了这么个名字，那就代表他并不执着于过去了吧。” 一想到那个孩子痛苦到扭曲的脸庞，即使心肠冷硬如龙弄，也会感到些许难过，也因此，他纵容了何忆的任性。 “一个两个，都让我头疼。”龙弄喝了口茶，“何忆搞出的乱子倒还好解决，那个孩子总体来说还是乖巧的，但是蒙笑……” 他又叹了口气：“他现在却是一天一个心思。” 此刻，龙弄的表情看起来是那么的无奈，无奈到差点让华楮以为，他也是一个会因为情人多变而倍感挫折与苦恼的普通男人。 然而他不是。 华楮低下了头，并没有附和龙弄。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意识到，他现在渴望的，不是‘天塌下来我来扛’，而是‘天塌下来一起扛’。”龙弄似是在自言自语，“或许他已经开始幻想我出什么事，然后他来帮我一把这种事情也不一定。” “董事长对他这么好，他怎么可能对您毫无感情。”华楮道。 龙弄嘴角轻扬，指了指沙发，看起来似是不打算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 下午六点整，蒙笑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正趴在床上打字的蒙笑抬头，然后痛苦地嘶了一声，保持一个姿势几个小时下来，他只觉得浑身酸痛，尤其是胸口，压得生疼。 来电显示名称是调酒师。 “调酒师？这是谁？”蒙笑摘掉眼镜，然后挠了挠头发。 他怎么不记得自己有把谁的号码保存进通讯录时，备注了调酒师这种名字。 正处于写论文最佳状态的蒙笑本来不打算理会这通来电，只挂断了电话然后准备等写完论文后好好整理一遍通讯录，可谁成想，调酒师竟然又给他来了个电话。 这下子，蒙笑只能暂时放下手中的论文，接通了电话。 “你是？”被打算了两次的蒙笑态度并不友好。 ‘蒙笑？’温柔地男声从电话那端传来，‘最近几天没联系，你还好吗？’ 第39章 你是谁？（七） ‘最近几天没联系，你还好吗？’ 蒙笑挠了挠头发，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为什么这个名叫调酒师的人表现得和自己很熟悉的样子，难道调酒师和自己认识吗？ 可是，他是真的不记得自己有认识这号人物。 等等？ 该不会…… ‘看来是电信诈骗了。’蒙笑心想。 一想到那些手段百出五花八门的电信诈骗手法，蒙笑就忍不住想要骂一顿那些贩卖他人身份信息的混蛋，鬼知道他的资料流到多少人手中了。本来在大数据下没有隐私已经够惨了，现在这帮电信诈骗分子，竟然已经丧心病狂到不知通过什么手段修改了他的手机通讯录搞诈骗，尼玛的还给人活路吗？！ 一想到此，蒙笑立刻挂断了电话，然后拉黑标记诈骗一气呵成，这下子，世界终于清静了。 再然后，他点开电脑将微信、支付宝还有淘宝等等所有注册过的网站通通换了密码，就连支付密码他也换了新的。 末了，蒙笑仍觉得有些不保险，又下载了几个安全软件，顺便又买了个新的路由器——他早就怀疑房东家那台比古董还旧的路由器被劫持了。 忙活半天，一通折腾下来，手机和电脑病毒没查出几个来不说，运行速度倒是明显慢了许多，无奈，他只能又卸载了几个。 等到查完了毒，骂完了骗子，蒙笑的灵感也散的差不多了。 好在论文也只剩下个结尾，所以蒙笑倒没感到多郁闷，只在心底里又骂了一顿那个名叫调酒师的骗子。 “其实他也不一定是骗子。”骂完之后，蒙笑下床活动了一下自己的筋骨，“没准是推销卖酒的也说不定。” 他曾经就接到过号称是快递员的推销员电话，一问是□□的四大名著，价格还极其美丽——5888元，吓得蒙笑当时就挂断了电话，并去新华书店买了全套不到500元的四大名著压了压惊。 “不过无所谓了。”蒙笑又嘟囔了一句，“管他是卖酒的也好，诈骗的也罢，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是了。” 说完，他走到厨房打开了冰箱，然后被扑面而来的冷气打了个激灵。 就在打开冰箱下一秒，蒙笑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原本就不晴朗的心情瞬间down到了的谷底。 搬家当天在网上超市买的水果蔬菜已经吃得差不多了，现在保鲜层内只剩及两根包饺子时剩下的芹菜，看起来孤独可怜极了。 当然，孤独可怜只是他的臆想而已。 蒙笑捂住了鼻子，将芹菜从保鲜层内拿了出来。托这两根芹菜的福，本来就有异味的旧冰箱的熏人威力更上了一层楼。 看来再去超市时就不能只在生鲜蔬果区逛了，活性炭包什么的，但愿有点用…… 正好写论文写得有些头昏脑涨的，出去走走吹吹风清醒一下脑子也不错。 蒙笑叹了口气，将芹菜扔进了垃圾袋，再将所有房间的垃圾集中装在了一个大垃圾袋中放在门口后，这才慢慢悠悠地换好衣服。 租住的公寓楼内楼道是声控灯，各层声控灯敏感度还不同，所以每下一层楼都得弄出点动静，或是咳嗽、或是跺脚，总而言之，麻烦得很。 光源到是方便解决，不想咳嗽跺脚完全可以用手机手电筒照亮。但是因为塞得垃圾太多而超载处于破裂状态的垃圾袋，让原本并不着急下楼到底还是让蒙笑的速度越来越快。 从轻松悠闲到急切，最后，几乎是小跑着下了楼。一路上，他甚至没心情和遇见的新结识的邻居们寒暄两声，只能尴尬地笑着打声招呼然后跑向垃圾箱。 还好他和新邻居都不熟，聊也没什么好聊得。 “我去。”将垃圾扔掉后，蒙笑长舒了一口气，然后拿出手机搜索起了附近有几家大型超市。 因为气候的缘故，冬天垃圾桶传来的异味杀伤力比夏天小了不少，完全在蒙笑忍受范围内，再加上他对新居住地附近街道商圈一无所知，而他又不想走冤枉路，所以蒙笑干脆就这么站在垃圾桶旁边，边查询周边街道信息，边规划起了行走路线。 而他的这一举动，无疑是给调酒师创造了一个绝佳的机会。 * 调酒师有着远超人类的视力，且即使在夜晚，他的视力也丝毫不会受到影响。所以，蒙笑的一举一动，包括脸部表情，都能被他轻易捕捉。 他看到蒙笑微微抽动的鼻子，看到他时不时皱起的眉头，还看到了蒙笑因为寒冷而越来越红的耳朵。 调酒师微微一笑，然后缓步从蒙笑背后向他靠近，就在他们将要相撞，蒙笑下意识躲避让路之时，调酒师猛地向前冲了一步。 下一秒，他掀起了蒙笑身穿的黑色羽绒服帽子，扣在了蒙笑头上。 这一动作从执行到完成都极为迅速，迅速到蒙笑直到蒙笑扣在自己头上五秒，才反应过来自己经历了什么。 “卧槽！”蒙笑被调酒师突然的动作吓得向后躲了两步。 如果是亲近之人做出这个动作的话，那么蒙笑估计会感动一把，但是这个动作如果是由陌生人来完成的话，那么蒙笑在第一时间所产生的情绪绝对是被挑衅的愤怒。 “你有病？！”蒙笑看着面前有些熟悉感的男人骂道。 调酒师耸了耸肩。 你有病这三个字刚从蒙笑口中吐出，调酒师的手便已经按在了蒙笑拿着手机的右手上。 即使此时的蒙笑已经很警惕调酒师，可是他依旧无法避开调酒师，就在蒙笑即将破口大骂之际，眼前突然白光一闪，随后，蒙笑只觉得自己全身瞬间无法，腿，就这么软了下来。 见蒙笑要倒，调酒师动作一变，从原来的按手变成了搀扶，随后，他问了一句：“没事吧？” 没事吧？ 蒙笑看着眼前问话的人，只是看着男人，并没有回答。 这一瞬，他的大脑空白一片。 就像是突然失去了思考能力一般，他知道自己正被搀扶着，知道搀扶着自己这个人叫什么，也知道自己踩着的是路，周围有一栋栋供人居住的楼，不远处还有几个铁皮箱子，那里面其中一个，还塞着他刚刚扔的垃圾。 但是他偏偏无法回答搀扶自己的人的问题。 不是不想回答，也不是丧失语言功能，他只是脑子转不动，像是被堵住了一般。 蒙笑眨了眨眼，就在调酒师并不关切的目光注视下，闭上了自己眼睛。 过往经历从脑海中一一浮现，从高中毕业那年不断回溯，和搀扶自己这人的回忆也渐渐清晰。 从大学四年，到高考结束后那个暑假的点点滴滴，到打工赚生活费读书的高中时期，再到初中、小学、幼儿园，从小到大，他的身边一直都有这么一位好友陪。 此时，搀着自己的人，正是那个见证了他的成长与堕落的，独一无二的存在。 回忆戛然而止，蒙笑原本无力的双腿也突然充满了力量，就在站起来同时，蒙笑也在心底里鄙视了自己一番——难怪奶奶生前经常喊自己是白眼狼，像他这种几天没见就在心里疏远调酒师的人确实是白眼狼没错。 “我还好……”蒙笑甩开了调酒师，“你丫的脑子没病吧，突然扣我帽子。” 虽然是埋怨，可是看蒙笑微微扬起的嘴角便可知，他并没有生气。 “你耳朵都冻红了好吗？！”调酒师无辜地举手，“我这不是怕你耳朵被冻掉了么！” “幼稚，”蒙笑锤了他一拳，“都这么大了，你还信这些大人吓唬小孩的鬼话。” 说完，他踮脚揽住了调酒师的胳膊：“正好有点想喝牛奶了，走，去酒吧，我帮你冲冲业绩。” “你？”调酒师狐疑地看了眼蒙笑，“你想怎么帮我冲业绩？” “不就是88一杯的牛奶么，今儿我就全款付账点他十几、二十几杯，喝不了我泡脚。”蒙笑豪气地说，声音听起来格外地铿锵有力。 “全款付账？”调酒师眼睛一亮，“那个蒙笑，除了牛奶以外我们那里还有几种低度酒了解一下？” 说完，他就拉着蒙笑迫不及待地奔向酒吧。 而正有些心虚的蒙笑也难得的乖巧没再嘴欠，问一些比如说他为什么会这个时候到自己住处来这种问题。 这要是万一得到了因为担心自己住得舒服舒服而特意来看看自己这种答案，他准得因为内疚而花更多的钱。 第40章 母与子（一） 大概是从十几年前开始，胡同内就开始流传着这样一句话——马上就要拆迁分钱了。因此，本来就很拥挤的胡同，没过多久便因为居民私自接房加盖而变得更为拥挤和混乱。 这也导致了这间本来就位于胡同深处，被多家围着的房子采光更差。 然而房屋主人却并不在意，因为他们也是接房加盖中的一员。怀揣着对拆迁分钱的无限期待，他们省吃俭用，用半生积蓄为他们的小儿子全款买楼付彩礼，使他免受还房贷之苦。 而他们自己，则在这里度过了一年又一年，直到死去。 …… 每次回到这里，身处在阴潮昏暗的房间里，蒙笑都觉得心头很堵，情绪也会低沉不振。 只有在离开房子离开胡同前往学校，坐在明亮的教室内，他的精神才会振作起来，为了将来住在明亮干净的大房子内而努力读书。 但是愿望又哪是那么容易实现的，所以在有能力实现自己的愿望之前很多年，蒙笑都是这么怀揣着对未来无限美好的期待，然后借着月色，穿过一条条昏暗的小路回到那座破房子中。 今天，也是这样的一天。 这是他初中的最后一年，为了升学率，学校领导顶着教育局的压力，强制要求每个初三学生都要上晚自习，不到深夜九点半不放人，所以蒙笑最近回家时，都要轻手轻脚以免吵醒习惯于早睡的爷爷奶奶。 但是今天，情况似乎有些不一样。 刚推开家里房门，就看到客厅灯亮着，黄昏的灯光照在坐在床边椅子上的蒙笑奶奶以及躺在床上的蒙笑爷爷身上，看起来有些瘆人。 如果只是单独的暮年老人或者是单独的老房子，那么可能看起来还没那么瘆人，但是当两者结合起来，暮年老人呆在老房子里，再加上灯光的渲染，以及时不时传来的狗叫声，惊悚效果便直接翻了倍。 蒙笑有些受惊，也因此，他没有立刻去和两位老人打招呼，而是选择站在客厅门口平复心情，顺便观察一下这老两口想要做什么。 好在，老人也不想搭理他。 坐在椅子上的老太太摸了摸躺在床上的老伴的脸，然后颤颤巍巍地去开了电视，而后坐回床边，继续陪伴老伴。 她是个身材瘦小的女人，据说年轻时还因为身材苗条脸小眼大而被评为厂花，然而随着时间流逝，曾经那些优点也都变成了缺点，现在的她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只批了层人皮但却没填肉的骷髅架子。 同样，蒙笑的爷爷也是如此，瘦骨嶙峋，脸颊和肚子凹陷得让人看到便心里难过。 就在三个月前，老人家突然脑出血，虽然最后被成功抢救过来脱险，但是因着出血点接近脑干再加上年纪过大的缘故，捡回一条命的老人余生只能在床上度过了。 脑出血这种病症在出血点止住，患者清醒，恢复一段时间后便可以准备出院了。但是和一般出院就代表着治疗结束恢复健康的病不同，脑出血患者出院仅仅是开始而言。 因脑血而导致的神经功能障碍很难被修复，即使多年理疗也不见得能恢复好，像蒙笑爷爷这种重症患者，现在别说翻身，就连咀嚼咽下食物都无法做到，因此，他只能喝流食。 “饿了吗？”蒙笑看到自己的奶奶把脸凑到了爷爷面前，哄着他问道，“想喝点什么？” 说完，老太太又站了起来，从茶几果盘上拿了几个水果然后在蒙笑爷爷眼前晃了晃。 遍体通红的富士苹果，皮薄汁多的甜橙，味甘爽口的荔枝，当看到那些卖相极佳的水果时，蒙笑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上一次吃水果，好像还是在一周前，叔叔切西瓜时分了他一块。 不是不允许他吃，也不是不想吃，只是当他的手刚一碰到那些漂亮的水果时，她便会止不住的叹气，如果无视了叹气声，那没一会儿，就会看到老人抹眼掉泪。 久而久之，蒙笑也就不干那讨人嫌的事。 “是这个吗？”见蒙笑爷爷手指微抬的手指指在甜橙上，蒙笑奶奶笑得特别开心，“就知道你喜欢橙子。” 说完，老太太动作利索的将橙子剥皮分瓣，挑出果核来。 蒙笑看着她忙碌着挑核，打开纯净水，然后操作破壁机打橙汁，心中无悲无喜。 一杯橙汁，她用了二十分钟才喂完，这中间，没有任何不耐嫌弃，有的，也只有共度一生的温情与心痛怜惜。 而这，也正是蒙笑痛苦的根源。 他们不是无情，相反，他们无论是夫妻之间的感情还是对儿子的感情，都是不逊于任何人的伟大与无私。 他们只是吝啬于将那伟大而又无私的爱施舍给蒙笑而已。 可偏偏，他们又没有对他不闻不问，任他自生自灭。 眼泪不争气的流了下来，蒙笑连忙擦掉那几滴不争气的泪水，然后仰头，试图将泪水全部仰回身体内。 “好喝吗？”喂完橙汁的蒙笑奶奶亲了亲蒙笑爷爷。然后，她抬起蒙笑爷爷的上半身，吃力地为他后背拍匀了痱子粉。 奶奶照顾爷爷时是极为用心且周到的，担心老伴用尿不湿不适过敏，她只在老伴身下垫了护理垫，哪怕床单因为蒙笑爷爷大便失禁的缘故经常弄脏，她也不厌其烦，勤换护理垫与清洗床单。 也因着她的照顾，蒙笑爷爷在卧床三个月后，不但没有异味，更没有长出褥疮。 “你看儿子多孝顺啊，”拍完痱子粉后，蒙笑奶奶咳了两声，然后欣慰地对蒙笑爷爷说，“不但买了单摇床，还弄了医用充气床垫，这垫子里面的气能循环，你也就不用担心得褥疮了。” 说完，她擦了擦因为感动而湿润的眼睛。 “啊。”蒙笑爷爷无力的啊了一声，似乎是在附和她。 “等蒙笑回来了，就能换床单了。”蒙笑奶奶说。 是了，他现在根本没法起身动弹，身体支撑不住，所以每次换床单时都至少需要两个人一起完成——一人搬动老人身体，一人换床单。 原来他们这么晚还没睡是在等他回来换床单…… 蒙笑叹了口气。 竟然要熬夜等他，而不是像以往那样在每天早上换床单，看来今天的排泄物有些多。 可是…… 他明明已经回来了，为什么奶奶要说“等蒙笑回来了，就能换床单了这句话”？ 蒙笑的眉头皱了起来，这是她在示弱，还是暗指他不孝？ 然而，还没等蒙笑想出个所以然来，就见躺在床上的爷爷突然激动起来，喉咙里时不时传来嗯嗯啊啊的微弱声响。 “怎么了？你这是怎么了？”蒙笑奶奶慌了，“你别激动，唉，死老头子，你这一激动再脑出血了可怎么办啊！！！” 蒙笑爷爷瞬间平静了下来。 他的手，颤颤巍巍地抬了起来，指向了某个方向，蒙笑顺着他的手看去，只见一个小木箱正安安静静地躺在客厅角落。 保守估计有起码有三十年的物件，早就因为时光侵蚀而破旧不堪，曾经装有存折、房照以及各种值钱物件的百宝箱，也早就因为安全性无法满足老两口的需要而被淘汰，失去了重要价值。 现在，那里面还有什么呢？ 见奶奶已经按照爷爷的指示打开了箱子，好奇心大起的蒙笑终于还是走进了客厅，想看看他们在找什么东西。 出乎意料地，他竟然没被轰，而是像往常一样被无视了个彻底，就在蒙笑心中吐槽老两口今天这是抽了哪路邪风之时，只见蒙笑奶奶捧着一本相册走到了蒙笑爷爷床边。 “你想要看相册？”说着，蒙笑奶奶打开相册翻动了起来。 蒙笑爷爷努努嘴，手轻晃，示意蒙笑奶奶不断翻页。 就在相册将要翻完之时，就见蒙笑爷爷眼中突然迸发出了喜悦的光芒，接着，他一拍床栏杆。 蒙笑奶奶会意，从相册中抽出了某张照片，蒙笑连忙探过头，终于跟着看到了照片。 那是一张男女合照，看穿衣风格以及发型，应该是张九十年代的合影。 照片中，面容姣好的女人和英气的人正并排站在一起目视镜头，虽然并没有任何亲昵动作，可是不知为何，蒙笑就是肯定，他们一定是一对情侣。 不自觉地，他的脸上也露出了一抹笑容，而那笑容，竟像极了照片中的女人。 蒙笑的笑容突然一顿。 他似乎猜到了什么，然而紧接着他又否定了心中的猜想，并找出了无数理由，试图试图证明自己的猜想是错得。 可是…… 他又控制不住地想要肯定并验证…… 就在蒙笑心中斗争之时，蒙笑奶奶已经将照片放进了蒙笑爷爷手中，紧接着，只见原本只有一只手能勉强活动的蒙笑爷爷，像是突然迸发了一股巨大力量一般，将照片塞到了嘴中。 “别！！！”蒙笑哀嚎道，“求求你不要！” 还未嚎完，他便已经扑到了爷爷床边，试图将照片从他嘴里夺出。 然而就在他的手接触到床栏杆的那一刻，蒙笑赫然发现，自己手竟然直接透明化，穿过了栏杆和爷爷的身体。 蒙笑突然惊醒。 第41章 母与子（二） 这是生平第一次，蒙笑不想从梦境中回到现实。 清晨的阳光照在脸上，温暖的刺眼，蒙笑长叹一声，看了眼睡在身边的龙弄，而后挫败地用被子蒙住了头。 自家金主最近日理万机，难得睡个长觉，蒙笑也不想弄出动静打扰他，所以只能蒙头挡光，争取睡个回笼觉。 三阳房是不愁采光的，这在冬天固然好，可是如果想要睡个懒觉的话，那就必须得把窗帘遮的非常严实，但凡没遮紧露出缝隙，那阳光总会在第二日清早照在脸上。 想睡但是睡不着，这是蒙笑现在的状态，那过于真实的梦境也让他开始思考起来，思考这究竟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还是只是一场幻梦。 如果是以前，蒙笑肯定是不会思考这个问题的，但是自从见过林檎以后，蒙笑发现，自己对世界的认知可能还是太浅薄幼稚了。 越想越烦闷的蒙笑咳嗽了几声清嗓子，最后，还是露出了头准备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来。 刚一打开被子，他就看到了原本平躺在床上睡觉的龙弄已经起身，此时正靠坐在床头上看着他。 “你醒了？”蒙笑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 但愿他不是被自己吵醒的。 “像个蚕宝宝一样，”精神得完全不像是刚睡醒的龙弄揶揄道，“在床上扭来扭去的。” 闻言，蒙笑裹紧了自己的被子，重点缠住了腿，又在床上扭了几下：“老板，您说话可真是太文雅了，我这还是第一次听到呢，以前我奶奶她们总说我这是在扭蛆。” 说到奶奶，蒙笑又想到了昨晚的梦境，情绪，也低了下来。 “这是怎么了？突然又不高兴了？”龙弄凑到蒙笑眼前躺了下来，面对着面问道。 近距离看到自家金主那张英俊的老脸，蒙笑的心忍不住多跳了几下，直跳得蒙笑心慌气乱。 “昨晚梦到我奶奶他们了，”蒙笑撇了撇嘴，对龙弄抱怨道，“反正也不是什么美好的梦境。”说完，他抱着被子钻进了龙弄怀中。 …… 自从初八返京以后，龙弄整个人似乎都处于一种兴奋状态中，虽然他没说什么，可是期待的光彩却时不时从他眼中露出，和他关系亲近如蒙笑，自然第一时间就感受到了。 龙弄似乎在执行着什么计划，而且进展似乎颇为顺利，也因此，他的心情变得格外好，连带着对蒙笑，也是宠溺得让蒙笑自己都有些吃不消。 或许是因为事业顺利心情大好的缘故，龙弄的情yu也因此格外炽烈，一改过年时的冷淡，让蒙笑直报怨吃不消。 也因此，蒙笑被投喂了无数补品，大虚之后大补，那酸爽简直是要了命了。 不是没为补品过多而抗议过，偏偏龙弄在这件事上坚持得可怕，任凭蒙笑撒娇打滚，他自岿然不动，直到最近，也才松口能减点量，至于不吃，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今天，也是没能逃过补品的一天。 …… 激战两小时，等到蒙笑钻出被窝喝了补汤之后，来不及抹嘴，他便急匆匆地翻出纸笔记录起了昨天的梦境内容来。 本来以为绝对不会忘记的梦境内容，没想到才过了两个小时就开始变得有些模糊了，蒙笑唾弃自己的脑子，好记性不如烂笔头这句话果然是至理名言。 时间、地点、场景、人物，以及各种场景细节，蒙笑都一一记录做出标注，并不复杂的梦境也确实很容易描述，然而，等到他最后准备收尾写下照片中男女的长相时，却犯了难。 柳叶眉、樱桃口、桃花眼这些词语外貌虽然优美，可却有些笼统，除非他能找出那张照片或者是精准画出照片上那对男女长相，否则随着时间推移人脸记忆也会逐渐模糊，蒙笑可没有自信仅凭文字描述便能回想起他们长相的细节来。 “愁啊。”蒙笑苦恼地嘟囔道。 下一秒，被他咬在嘴里的签字笔被龙弄抽了出来。 “怎么又愁了？”龙弄拿起了蒙笑的记事本翻阅起来，“梦？” “就是梦。”蒙笑揉了揉胳膊，“我想找人画幅画像，看来又要欠人情了。” 说完，他打开手机给徐华文发条微信。 【哥们儿在吗？求你帮个忙。】 五分钟，看着许华文发来【不在】两个字，蒙笑的脸上终于带了丝笑影儿。 “他答应帮忙了。”蒙笑倚着龙弄，懒洋洋地说。 龙弄一看他那模样就知道蒙笑肯定又憋坏水了，本来对许华文的一分同情也因此变成了五分，见蒙笑作怪，又开始捂着腰在自己眼前晃悠，他直接给了蒙笑一个脑瓜崩。 “别打扰人家太久，”龙弄叮嘱道，“也有点眼力价，嘴上饶点人，怎么说也是求人办事，再熟也不能差了礼数。” “看来你对许华文印象还不错。”蒙笑嘟囔了一声，“唉？你们见过面吗？” “就是因为没见过面所以印象还不错。”龙弄突然笑了，并没有直接回答蒙笑的问题。 看来他是已经知道有许华文这么个人的存在了。 ‘不过看他这态度就知道，许华文应该还不错。’蒙笑有些心塞地想。 他可不记得自己有和龙弄提过许华文这个名字。 “我去收拾一下。”说完，蒙笑小跑着进了卫生间准备刷牙洗脸，顺便用水把他的哀愁给冲走。 而就在水声响起之时，原本微笑的龙弄，脸上瞬间笑意全无。 再度拿起记事本，龙弄快速地将记事本中的内容记录下来，而后，长叹了一口气。 家庭、家人，还真是蒙笑跨不过去的坎儿。 *** 从年初到年中，相识半年，虽然没见过几次，可是许华文和蒙笑之间，并没有因此生疏。 当然了，这虽然和许华文自来熟不拿自己当外人的性格有着直接关系，但是蒙笑认为，在维系这段“友谊”上，自己也是出过力的，光看他留许华文半年好友没删除就可知，蒙笑对许华文还是非常有感情的。 当然了，许华文是否也这么想就不在蒙笑思考范围内了，蒙笑只知道，自己没有被撵出去。 许华文：“我X” 蒙笑：“好久不见，能见到你真是太好了。” 说完，蒙笑露出了无比乖巧的笑容。 许华文：“尼玛” 骂了两句后，见蒙笑仍旧是那副死不要脸的德行，许华文也没再继续骂他，而是揉了揉自己那头向四面八方炸开的头发，随后趿拉着拖鞋转身进了客厅。 和半年前相比，许华文的生活质量明显提高了不少。卖了几幅画以后，房子，从合租变成了全租，手机，也从低端机变成了高档货。 不过他的生活水平倒是没提升的倾向。 蒙笑看了眼被改造成画室的客厅，以及色彩凌乱的墙壁和沙发，嘴角抽搐了两下，他敢肯定，许华文这货退房时绝对要赔上一大笔装修费。 “看什么呢？”许华文转头，无精打采地看了蒙笑一眼，“你先坐吧，我去拿盘子。”说完，他抢过蒙笑手里的烤串，然后急匆匆地走进了厨房。 坐？ 蒙笑又打量了一遍客厅，而后，拿起一张椅子，艰难地用湿巾把那上面的水彩擦掉。 “什么事儿啊？”就在蒙笑忙活着擦凳子的当口，许华文已经叼着串蚕蛹走了出来，见蒙笑忙碌的样子，他嗤笑一声，将装有烤串的盘子扔在茶几上，而后四仰八叉地坐在沙发上吃起了蚕蛹。 “能帮我画幅人像吗？”蒙笑坐在椅子上，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她长得，嗯……” 蒙笑顿了一下，随后说：“和我有点像，不对……” “应该说我长得像她。” 许华文一愣，并没有立刻回答。 “你知道，我不是喜欢占人便宜的人，求你办事，肯定不会让你白忙活。”见许华文没有回复自己，蒙笑干笑了两声说道。 “我又没有问你要好处，”许华文的面色微微有些不自在，“等我吃完了再说，照片呢？” “没有，”蒙笑一耸肩膀，“不过我可以描述给你。” 说完，他拿出手机，点开相册，将自己新保存的各种明星图片展示给许华文看，“眼睛、鼻子、嘴唇什么的，可以根据这些明星五官部位来画。” “看来你准备的还挺充分，”许华文说道，“不过你也做好准备，到底是东拼西凑画的，可能和你记忆里的不太像。” 闻言，蒙笑露出了极为灿烂的笑容。 …… 一小时后 “你捂着脸干什么呢？”正在画画地许华文面色凝重地问道。 “没什么，牙疼。”蒙笑捂着脸，看着许华文的画，心情极为复杂。 眼睛、眉毛、鼻子、嘴唇，哪里都没问题，和记忆里几乎是一模一样，然而当它们组合在一起，出现在那张脸上，不知道为什么，给人以一种极为不协调的感觉。 到底是哪里有问题呢？ 蒙笑歪头，想了半天也想不明白。 他没学过画，虽然能看出有些不对劲，但是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知道不好看，但是却无法提出修改的意见。 落在画上的视线转向了绘画人，看着认真努力到脸上都微微沁出汗珠的许华文，蒙笑默默地将那句“好像不太像”咽回了肚内。 看样子，还得求助于人脉广阔的调酒师了。 第42章 母与子（三） “画完了，还需要画身子吗？”在画出一个头后，许华文问道。 “不需要了。”蒙笑歪头，看着他整理画材。 他的画画工具很多，种类也很齐全，当它们陈列摆放在客厅内各个角落时，蒙笑相信，这里绝对是美术生最喜爱的地方。 客厅改成的工作室看起来很专业，除了工作室的主人和他的作品业余以外，一切看起来都很完美、专业。 “我说……”就在许华文整理铅笔的时候，蒙笑突然开口道，“你的画之所以能卖出那么高的价格，应该和你的作画水平没什么直接关系吧？” “怎么说？”专业水平被质疑的许华文面色不变，神色温柔地凝视着手中刚削尖的铅笔道。 “如果不是专业水平过硬的话，那一副画想卖出高价，出手难度就不是普通的高了，尤其是像你这种动辄就几十上百万的。”蒙笑挠了挠脸，“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艺术作品这东西，无论专业不专业，能卖出去就证明有人愿意捧你的场，你还真是碰到好老板了，肯捧你。” 许华文轻笑一声。 “付出与收益总是成正比的，花钱买我的画，他们绝对不吃亏。”许华文说着，走到蒙笑身后道，“话里有话，你这个混蛋……”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半搂住了蒙笑。 “肚子里又憋着什么坏水儿呢？”许华文低声在他耳边问道。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边，蒙笑的身子瞬间麻了半边。 就在他差点歪倒在许华文怀里那一刻，蒙笑的视线突然落在了客厅大门处，瞬间，蒙笑胳膊一拐杵开了许华文。 旖旎的气氛瞬间消散，被推开的许华文眉头一皱，脖颈上隐约浮现几条青筋。 “你突然发什么疯？！”许华文突然捂住了额头，遮挡住了自己半张脸。 “我怎么发疯了？”蒙笑后退了几步，拉开了同许华文之间的距离，“画还用再修改吗？” 说完，他捂着胸口开始调整起呼吸来，试图像往常一样自然地同许华文交谈。 然而高速跳动的心脏，却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蒙笑，就在刚刚许华文半搂着他时，他曾产生过的，某种极为单纯的，名为期待的情感。 就在调酒师工作的酒吧内，他看到过太多人，只是双眼对视，没过一分钟就去了旅馆或者是卫生间鼓掌，以前，蒙笑并不懂为什么他们能这么轻易，可是直到今天他才发现，只需要一瞬间，□□便能飙升到最高值。 不需要有感情基础，只是纯粹的生理反应，却让人难以抗拒。 如果不是看到客厅门，进而回想起某些过往回忆的话，那蒙笑不知道自己会发展成什么样子。 蒙笑怂了，他现在倒有些不太想离开龙弄了，所以最终，理智战胜了生理冲动。 “需不需要修改这种话不是应该我来问吗？”许华文放下了捂着额头的手，叹气道，“我真是服气你们这些甲方了，磨磨蹭蹭犹豫不决，什么问题就不能直接一炮解决吗？！” 这男人个性简直糟糕到了极点。 蒙笑敢肯定，像许华文这种没耐性的男人， doi的时候绝对是那种会直接跳过调情和前戏，完全不顾另一方感受直奔主题的人。 ‘幸亏什么都没发生’ 蒙笑庆幸地想着。 许华文已经将画纸从画架上取下，然后将画纸卷起塞进画筒内。 “抱歉，”就在他将画筒递给蒙笑的刹那，蒙笑看到他脸上突然露出了几分羞愧的表情，“今天算是我冲动了，不知道你对男人是什么感觉，不过我觉得，你可以考虑一下……” 蒙笑突然想起，自己好像没和许华文谈起过自己的感情经历，所以他肯定以为自己是直男。 “我保证，绝对会让你升天。”许华文说。 肯定会升天倒是没错…… 蒙笑接过画筒，云淡风轻地说：“谢谢，报酬还是改天再谈吧。” 他怕自己会因为许华文一个用力直接物理升天。 “对了……”就在蒙笑将要离开客厅时，只见他冷不丁冒出一句，“你之前不是说我话里有话，憋坏儿水吗？” “怎么？”许华文一愣，随后看着蒙笑问道，“难道我说错了吗？” “你确实没说错……”蒙笑不怒反笑，“其实我想说的是，如果你是借着卖画帮人X钱过活的话，那咱们以后没准还能合作。” X钱？ 许华文瞬间笑出了声。 “嗯，”他清了清嗓子，“以后再说吧。” 闻言，蒙笑满意地离开了许华文家里。 “X钱，也是够能想的。”就在蒙笑离开下一秒，许华文坐在了沙发上，边摆弄着手中的铅笔边拿起了一个苹果。 确实，单卖画他能挣个几块钱就不错了。 许华文面无表情地咬了口苹果，而后闭上双眼，仔细聆听着苹果咀嚼时发出的声音。 他卖的，明明是配套服务而已。 ### 两天后 “满意了吗？”调酒师看着正在看人像的蒙笑，温柔地问道。 “满意了。”蒙笑长舒了一口气，“还是你介绍的朋友靠谱。” 虽然只是在微信和调酒师介绍的画手朋友交流沟通，可是不得不说，单从最终完成度上来说，绝对是甩了许华文的画有几条街。 “你要是没给他看许先生画的画还好，”调酒师说，“自从你给他看了许先生的画，他已经因为情绪激动吃了很多次心得安了。” “有那么惨烈吗？”蒙笑耳朵微微有些发红。 不对！他为什么要替许华文感到羞愧啊？！ 闻言，调酒师面色突然变得格外凝重。 “超乎寻常的惨烈，”他表情严肃，语带悲痛地说道，“光是吐槽那幅人像画的缺点，他就吐槽了两个小时，据他说，面部比例、透视、阴影就没一个及格的。” 调酒师：“所以后来他干脆直接放弃了修改，直接按照你微信里说他的，以及那些明星照片重画了一张。” 蒙笑：“不愧是专业画师，专业水平就是过硬。” 他都忍不住想要@许华文，让他看看什么才是专业的，什么才叫专业素养来着。 调酒师：“过硬是过硬，就是心里脆弱的了点，自从知道许先生一幅画的造价后，他现在整个人都有点不好了，帮你取画时，我还特意看了眼，新买的心得安都快空瓶了。” “太可怜了，”蒙笑怀着无比同情地情感举起了手，“服务员！菜单！” “千万别和我客气！”蒙笑说，“果然，还是你最靠谱了。” “你要是真想报答我的话，”调酒师倒了杯茶道，“能不能请我去个高档点的饭店长长见识？总吃火锅你也不怕菊花爆炸。” “火锅怎么了？你歧视火锅？你要是把火锅店选好了，配菜点好了，那体验感绝对要比高档酒店的菜好上一百个档次！”蒙笑激动地说道，“再者说了，你为什么会觉得火锅档次低？你这是搞餐饮歧视！” “算了，你还是菊花爆炸算了。”眼见蒙笑情绪越来越亢奋，一直就火锅话题侃侃而谈，调酒师只能无奈地在服务员不满地注视下点好了锅底和配菜。 ‘看来自己是把服务员给得罪了。’ 见服务员要走，调酒师摸了摸鼻子，心虚地说，“我没觉得火锅档次低。” “火锅马上送到，请稍后。”闻言，服务员皮笑肉不笑地说。 调酒师：…… 蒙笑：“你知道错了吗？！” “行，我知道错了。”调酒师放下了茶杯，突然从座位上坐了起来，一把按住蒙笑的头，直接将蒙蔽的蒙笑按在了桌子上。 与此同时，坐在蒙笑后桌用餐的一家四口已经站了起来。 “我去结账吧，正好看看会员卡里面还剩多少钱。”说话的女人，有着一张和蒙笑托人画的人画像极为接近的脸，再联想一下她的年纪，看样子她是下了大力气来保养自己。 虽然青春不再，可是保养得宜的面容，再加上举手投足间散发出的妩媚气质，这个女人，毫无疑问魅力非凡。 “你干什么？！”脸被按在桌子上的蒙笑挣扎了起来，“这么快就打击报复了？” “你以为我像你吗？”见女人一家四口已经向出口走去，调酒师也缩回了按在蒙笑脑袋上的手，“看你有白头发了好心帮你拔了而已。” 说完，他将手中那根白发递给了蒙笑。 见到那根白发瞬间，蒙笑如遭雷击。 “我不会，老了吧？”他颤抖着接过白发，心塞地问。 “如果能老了也不错。”调酒师说，“或许你可以把自己这根白头发给龙董看看，没准你就能解脱了。” 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驰。 蒙笑自然想起了这句话。 “也是，”他将白发塞进了手机套内，神色不明 ，“听说他们那些大老板，喜欢年轻的比喜欢成熟的多。” 虽然还不到24岁，可是貌似他的年纪在金丝雀中也算是偏大的了。 龙弄会喜欢年纪越来越大的自己吗？ 蒙笑叹了口气。 本来也只是青春饭而已，挣得也已经足够自己一辈子花得了，自己难道不是一直都盼着散伙上岸的那一天吗？ 可是…… 调酒师悲悯地看着思索心事的蒙笑，最终，仍没将后半句——“喜欢成熟的也不少”这句话说出。 第43章 母与子（四） 提心吊胆半年多，等到真正拿到毕业证那天，蒙笑在最初的快乐轻松之后，很快便觉得无比空虚。 从年初到年中，提心吊胆半年多，盼星星盼月亮，就盼着论文通过拿到毕业证。现在，论文通过了，毕业证拿到了，他唯一牵挂的，只有龙弄的生意了。 年初，范宇曾对他龙弄可能有大麻烦，这点，蒙笑记在心里了，不但记在心里，甚至于这都已经成了它的心病了。现在好了，龙弄生意一天不出点什么事儿，他就得担心一天，到现在，蒙笑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是盼着龙弄好了，还是该盼着他出点什么事儿了。 越想越气，蒙笑对范宇的不满情绪也日渐高涨，可是再一想到范宇这半年来过得也不太顺看，他心里那股火气，也算是能减上一星半点了。 “你说，范宇到底怎么样了？”就在入职前一天，蒙笑光顾了调酒师工作的酒吧，十分郁闷地以一句，“为什么倒霉的不是他。”打开话题。 听说那孙子最近半年过得不太顺，堂弟盗墓小说看多了，非得带着一票人跑去犄角旮旯挖坟掘墓，这不，听说东西没挖到，人还死绝了，范宇这半年就是忙着处理他堂弟那些破事儿，很少出来浪了。 “你这心态明显有问题啊，”调酒师半弯下腰，就在几名客人的口哨声中把脸凑到了的蒙笑面前，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遍蒙笑。 蒙笑：“看什么看？没见过帅哥吗？” 说完，他害羞地躲避着调酒师的目光。 “我说怎么感觉哪里不太对。”调酒师站直身子道，“原来是染了头发了啊。” 瞬间，几道目光落在了蒙笑头发上，见蒙笑头发颜色是纯黑色，其他人失望地各喝各酒，各约各炮了。 “你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啊。”蒙笑嫌弃地说，“有那么明显吗？” “你以前头发颜色没这么黑，微微有些发黄的。”调酒师拔了蒙笑一根头发道，“怎么会染发？该不会是那天发现有白头发以后受了刺激吧？” 蒙笑：“我发现你这牛奶真好喝，嗯……” 他闭眼，陶醉地说：“你们这是终于换回特仑苏了吗？” 调酒师笑了，那表情看起来竟然分外慈祥。 “我们老板那是终于良心发现了。”调酒师欣慰地说。 “这说法还真是怪恶心的，”蒙笑睁眼，“你说，范宇他堂弟他们是真的死粽子手上了吗？” “你都是从哪儿听得这些的？”调酒师凑到蒙笑眼前，小声道，“不过我听说是真的，一行七八个人死得那叫一个惨，发现时候血都放干了不说，听说……” 调酒师露出了一副害怕的模样：“听说后来他们查看棺材的时候，发现棺材内侧到处都是爪痕，根本就不是人能挠出来的那种。” “哎呦呵！”蒙笑啧了一声，“想不到咱们那里竟然有这种人才呢？我还以为只有大仙儿什么的。” 蒙笑出生长大的省，往好听了说是受封建荼毒不深，往难听了说点就是没什么历史底蕴，搁古代那就是边陲囚犯流放地，基本没大官和王公贵族下葬，在他们那儿，比起倒腾文物，还是倒腾山货更赚钱。 所以，当听说范宇堂弟他们跑自己家乡，蒙笑第一反应就是那群人脑袋让驴给踢了，所以，乍一听范宇堂弟他们不是死于枪毙而是死于粽子，蒙笑心里的震惊程度简直无法言喻。 “然后呢？他们挖出什么好东西了吗？”蒙笑继续问道。 “没有，听说陪葬品都不见了，只剩下几本古籍，不过听说鉴定后发现不是名家大作，年代又比较接近，所以也卖不出什么高价来。”调酒师说，“可以出去这一趟，范家血亏。” “亏你￥……#%”范宇的骂声突然从不远处传来，随后，只见他面色不善地走到吧台，一指调酒师，“有白酒吗？” 也不知道他听到了多少，不过看范宇这表情可知，现在最好还是别轻易招惹他。 调酒师：“有” 他切换成了标准的服务笑容招呼着范宇：“您想要怎么喝？” “对瓶。”说着，范宇一把按住了蒙笑，“怎么不叭叭了？” “我这不是好奇吗？”蒙笑缩着脖子，讨好地问，“真的有粽子吗？” 这问题还算是比较安全，起码范宇愿意回答。 “有，而且还很聪明，可能……”范宇攥紧了拳头，“它可能已经融入隐藏在了人类社会也说不定。” 蒙笑倒吸了一口凉气。 “别、别这么吓人、好不好？”他结结巴巴地说，“那它、那玩意儿还能算是僵尸吗？” 僵尸这种东西不是特征很明显的吗？第一身体僵硬，第二能看出来是个尸体。 “鬼知道那究竟是什么玩意儿。”范宇接过白酒，吨了两大口，“尸体这玩意儿，只剩下牙能认得出的肉块是尸；外貌栩栩如生的是尸，能蹦能跳能咬人的也是尸，TM跟活人没两样还能是尸！” 蒙笑看他满脸悲愤，心下不免同感戚戚，想了想，他最终还是搂住了范宇一边肩膀安慰道，“想开点吧，没准那不是僵尸，而是外星人呢，他躺的也不是棺材，没准是宇宙飞船呢！” “去你M的，更扯了。”范宇斜睨着蒙笑道，“你也少作点死吧，别高估了男人的忍耐力。” 这句话倒是真心的，范宇惦记了蒙笑这么久，早就不只是单纯的生理冲动了，更多的，是想把面子找回来。 得不到的才是最香的，所以在得到之前，蒙笑在他心里分量不低，一块肥肉总在眼前晃，迟早有一天，他得把这块肥肉给解决了，连点肉星儿都不留的话，那也就不怕被人发现了。 “这你就冤枉我了，实际上，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来酒吧了，我要从良了。”蒙笑说。 这一刻，他看起来格外放松。 范宇：…… 他是不是酒喝多了，这个词怎么听起来这么玄幻？ “从良？”一直保持沉默的调酒师忍不住问道，“你打算和龙董摊牌分了？洗心革面，从头做人？” “那倒不是，”蒙笑否认道，“我只是马上就要入职了，不想像实习期那样被学生家长看到自己，影响不好，所以以后咱们只能在其他地方聚了。” 高度紧绷的身体突然一松，范宇仰头，又灌了一大口。 这一刻，范宇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开心还是在难过，他还以为，蒙笑所说的从良是指离开龙弄离开这个圈子，现在看来，自己还是高估了蒙笑。 “你没事吧？”见范宇突然不再言语，只是闷头喝酒，蒙笑担忧地问了句。 闻言，范宇看向了蒙笑，然而，此时烈酒早就进了肚，就在酒精的刺激下，范宇觉得浑身飘飘然，就连看人，也对不上焦。 “我本来有事想和你说，不对，是两件事。”范宇甩开了蒙笑，突然一拍蒙笑的头，就在青年的痛叫声中，他开怀大笑，“算了，就让你过点舒坦日子吧！” “你这么说我能舒坦才怪？！” 就在彻底放飞自我前，他听到蒙笑这么喊道。 第44章 母与子（五） 蒙笑要从良了，不对，是学乖了。 从今天前，他会戒掉泡吧，唱K，再不出入一切会让人想入非非的场所，就算是见到了鬼，他也要保持风度，绝不大叫，在课堂制造恐慌。 龙弄：“其实你可以再过两个月再学乖的。” 就在毕业前夕，他通过校招应聘进了一所私立中学，只等着暑假一过新学期开学，他就可以正式上岗教书。 不过因为毕业时间要早工作学校期末考试两周的缘故，蒙笑被要求在期末考试前也要上班，熟悉一下工作。 现在，就是他上班的第一天了。 蒙笑：“不，你不懂，入职前泡吧和入职后泡吧是两个概念，我可不想再被人借题发挥了。” 说着，他亲了口龙弄，然后兴高采烈地出了门。 被亲了的龙弄：…… 他走到窗边，看着蒙笑欢快地奔向停车库，而后无奈地摇摇头。 “这算哪门子学乖？”龙弄忍不住吐槽了一句，“真的想从良学乖不是该和我一刀两断吗？” “害怕被人发现泡吧，难道就不怕被人发现自己被人包养吗？”说完，他已经换好了衣服。 出门，毫不意外地看到一位青春靓丽的女士在关门，见龙弄出来，对方腼腆一笑，害羞地说：“早。” “早上好。”龙各弄关上了房门，就在她期待的目光中，他客套且敷衍地说，“工作愉快。” 说完，不等她再说什么，龙弄已经快步下了楼。 他的仪态向来无可挑剔，哪怕是疾步走也丝毫不显慌乱，也因此，龙弄避免了很多尴尬，今天也不例外。 ### 任职的学校是私立学校，学费极为昂贵，升学率极为一般却硬是靠营销硬是把自己给包装成了贵族名校，顶着个XX外国语中学的名头便自以为高其他学校一等，在蒙笑看来，想这么叫的学校未免有些不自量力。 不过工资倒是给得挺多，所以哪怕不认同学校某些理念，蒙笑也只是默默在心里吐槽两句罢了。 入职第一天，蒙笑便深刻地认识到了，比起文化知识，学生们更想知道的是其他同学的家世地位以及所掌握的资源，而这也是他们家长所好奇的。 或许学校的老师也同样关心这点也说不定。 如果不是学校统一规定无论师生都要穿同一制服的话，那老师学生们关注的点可能就要加上衣着品味了，不过好在，他们都只能穿统一制服。 大部分学生是不需要通过高考来改变命运了，他们的家长早就给他们铺平了道路，也因此，对教师水平的依赖极小，再说，蒙笑任职的是初中部，升学率压力便又轻了不少。 不过因此，蒙笑确信了一点，这所私立学校没什么发展空间，如果想要更好地发展的话，他迟早要离开这里。 才入职便开始思索离开，这显然不是个好现象，蒙笑的工作积极性一下子便大打折扣，不过好在，没人在乎他工作能力以及积极性，只要蒙笑能伺候好“贵族”们，那他便可以被称作合格的老师了。 上班第一天，蒙笑凭借着自己秀气的外表，成功地拉了一些好感度，虽然因为还没有被分配班级的缘故而四处打杂，不过好在没有太被为难。 而他，也摸着鱼从上午混到了下午，只等着再过两节课，就可以打卡下班。 而变故，也是在这时发生的。 先是听到同楼层的某个班级内突然传来打闹声，随后便是哭泣声，蒙笑以及教学组的其他老师也因此被惊动了。 没一会儿，就看到初一二班的班主任面色铁青地带着两个孩子进了教学组办公室内。 “蒙老师，帮我去校医院拿点药回来。”二班班主任见蒙笑活跃在吃瓜前线，也没客气，直接给他指派了项任务。 蒙笑一看他身后跟着的那两个学生，以及他们脑门上、嘴角上的青紫痕迹以及血丝，也就明白了二班班主任想要的到底是什么药了。 “稍等。”领命的蒙笑迅速出了办公室，心中颇感遗憾——校医院离初中部教学楼着实有些远，这么一来一回，他得少吃了多少瓜啊！ 容易么他？ 蒙笑心里，默默地流下了两行泪。 *** 象征意义远大于实际意义的校医院，里面着实有些卧虎藏龙。 有在诊室偷情接过被老婆堵个正着的医生，也有在直播卖药的护士，甚至于，还有听说学生打架擦伤结果竟然问老师该擦什么药的主任，来这一趟，蒙笑着实长了不少姿势。 然而拿到药以后他才发现，他的姿势还可以长得更多，因为——药过期了。 创可贴、双氧水，就连医用棉签，都过期了。 “应该没问题吧？”发现了这点的蒙笑对配药护士说，“有新一点的药了吗？” “原则是没什么问题，但是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学校的学生都是宝贝疙瘩，这要是被家长发现了，你能得着什么好？”小护士白眼一翻，“这还是日期最新的了。” 蒙笑差点给他们跪了。 “我能退了吗？” “不能。” 被拒绝的同时，蒙笑又收到了一个嫌弃抠门穷鬼的白眼。 得，一分钱没挣到，倒亏了五十，他今天也算是长了教训了。 随手将自费买的药扔进垃圾桶中，他郁闷地离开了校医院，去校外药房买了药回来，等到进了校门，蒙笑又被告知——因为他刚才离开时没向领导报备，所以他今天被记了一笔早退，全勤奖game over。 蒙笑：…… 就在门外幸灾乐祸地笑声中，他沮丧地回到了教学楼，此时，距他离开办公室已有半个小时之久。 “你怎么现在才回来？”正在和学生沟通的二班班主任见蒙笑终于回来了，原本皱着的眉头又拧紧了几分，“不是我说，你们这些新来的老师能不能有点效率？” 说完，她拿起课本烦躁地扇了几下。 这一记地图炮下去，其他新聘进来的老师面色也都有些不好看，看向二班老师、蒙笑的眼神中也带着些许敌意。 蒙笑不安地捏着手中装药的塑料袋，听着塑料袋被触动时发出的，细微的哗声，他的心绪也从愤怒转向压抑。 “我帮你们上药吧。”他听到自己故作轻松地对那两个打架的学生说道。 闻言，原本低头听老师讲话的两名学生抬头，不约而同地看向蒙笑。 “不用，”斗殴者之一——因体型高大而占尽优势，将对手揍得鼻青脸肿的的学生将视线转回和他互殴的另一名学生，轻蔑地说，“我又不是什么娇生惯养的娘们儿。” “你他吗说谁呢？！”另一名斗殴者——率先出击却因为身材瘦小力量不足而惨败的男生尖叫一声，“我X你X！” 下一秒，两人又厮打在了一起，或者说，高大的学生再度将瘦小的学生暴打了一顿。 二班班主任：“蒙老师，你看看你都干了什么好事儿！” 办公室内的男老师们连忙上前，试图分开两名学生，可惜，正值发育期的男生力气相当可观，一时之间，竟难以制住那两名学生。 办公室内，叫声、骂声、劝架声，瞬间交织在了一起，形成一张大网，铺天盖地向蒙笑砸来。 “蒙老师？”就在蒙笑拿着瓶消毒酒精不知所措之时，就在震天的嘈杂声中，他突然听到了一道极为悦耳动听的女声。 声调不高，但却分外清晰，清晰到蒙笑的注意力瞬间转移，从学生身上，直接转移到了出声者。 办公室门口，此时正站着一个美丽且极富风情的女人。 她有着和蒙笑相似的眼睛、相似的脸型、相似的气质、相似的…… 她长得很像蒙笑…… 或者说，蒙笑长得很像她。 “蒙老师，蒙笑！”有人高喊道，“别在那儿杵着了，还不快点过来帮忙！” 瞬间，他看到女人精致的五官扭曲了起来。 蒙笑低头，扔掉了手中的酒精与棉签，钻进人群中和同事们一起，终于分开了那两名打架的学生。 “我X，今天我TM非得干死你个BZ养的！”被制住的高大个面目格外狰狞，“你——” “老师，你怎么哭了？” 高大个气势瞬间矮了七分。 第45章 母与子（六） “老师，你怎么哭了？” 这句话一出，所有人的注意力，包括之前打得不可开交的两名学生，都转向了蒙笑。 “没有，我只是不想看你们打架而已。”蒙笑连忙抹掉了眼泪，“行了，该怎么处理怎么处理吧。” 说话间功夫，两名学生已经被其他老师控制住了。 “至于哭成这样吗？”见事态暂时控制住了，之前忙着拉架的二班班主任连忙将自己散开的头发重新扎好，“行了……” 她疲惫地说：“你给学生们上药吧。” 蒙笑没动，仍是低着头。 “好像有个人等在外面很久了。”半晌，他低声道。 一直观察着蒙笑一举一动的简丽芸这才意识到自己来此到底是为了什么。 “您好，”她强撑着走到二班班任面前，“我是郑瑞麟的妈妈。” 郑瑞麟，就是被压着打得那个瘦小学生。 见母亲来，郑瑞麟并没有作出任何回应，仍是保持着怒瞪高壮学生的模样，看起来是还没被打服帖。 “哦，”二班班任若有所思，“是你啊，来，坐吧，郑瑞麟你也给我过来，还有高洋，你也给我消停一点。” 情势似乎在好转。 除了蒙笑以外，其他老师也各自回到了座位，看起来，都恢复了工作。 除了蒙笑。 他恍惚着看着二班班任、郑瑞麟以及简丽芸这三个人，看着班任和简丽芸寒暄，看着二班班任批评郑瑞麟，又看着简丽芸活用话术，明面上附和老师，实际上为自己儿子开脱。 他看着她们，万般滋味流淌在心间。 酸、妒、苦、惊、嫌，唯独没有喜。 她还活着，她竟然还活着？ 蒙笑猛地一咬嘴唇，血腥气瞬间盈满口腔。 她应该死的，或是死在艾滋上，或是死在其他性病上，可是她为什么还活着？ 而且，还活得那么好？ 心里似乎有什么地方塌了，他却不觉得痛，只是感觉十分疲惫与无奈。 再没有什么比这更讽刺了。被绿的丈夫直到临死前一秒，还能听到来听病的亲戚小声念叨他是怎么被绿，以及被多少人绿了的。而被抛弃了的孩子，则顶着其他人或是鄙夷、或是怜悯的目光，带着对母亲的恨与思念，熬过一年又一年。 而抛弃了丈夫和孩子的女人，不但没有受到任何惩罚，反而穿金戴银，成了光鲜亮丽的贵妇，锦衣玉食地活着，或许她还会偶尔悲春伤秋感伤一下，自己实在是活得太累了。 太讽刺了。 蒙笑长叹一声。 “蒙老师……”有老师悄悄地拉了下他的衣服，小声提醒着他，“学生家长都快让你看毛了。” “抱歉，”蒙笑咳了一声，随后坐回了办公椅上。 “什么情况？”语文组年级组长凑到他身边，小声问道，“你和郑瑞麟妈妈认识？” 长得过于相像的两个人，同时出现在一个地方，又怎能不让他人多想？ “不认识，就是因为不认识，我才看她那么久的。”蒙笑强撑着挤出点笑模样，“知道他们是什么情况吗？” “郑瑞麟他妈妈，听说以前是……”组长看了眼还在谈话的班主任和简丽芸，声音低到几乎听不到，“出来卖的，后来被郑瑞麟他爸爸包了，因为生了个儿子，所以当了个姨娘，最近刚把原配大老婆熬死，领证还没到三天呢。” “那高洋还真没骂错，”蒙笑幽幽地说，“有钱人真会玩。” “这才哪儿到哪儿呢，更脏的都有。”说完，组长老师回到了自己的办公位上。 更脏的都有？ 蒙笑突然捂住了嘴，胃里，酸水翻腾。 “你没事吧？”见蒙笑捂嘴干呕，组长连忙关怀道，“赶紧去校医院看看。” 简丽芸突然看向了蒙笑，见蒙笑还在捂着嘴，她的眉头，不自觉地轻蹙了起来。 “校医院？还是算了。”蒙笑掐着脖子摆手道，“药都过期了，我是真怕死在那里，我自己再缓会儿吧，要是不行，我再去医院。” 说罢，他趴在桌子上，眼睛闭上，注意力，却仍是集中在倾听二班班任和简丽芸她们对话。 几人的谈话一直集中在孩子教育上，听久了也委实有些无聊，然而她们却仍旧得继续下去，因为当事人之一——高洋的家长没有到来，所以也无法结束。 而高洋的母亲是在十分钟后到达的，不过出乎很多老师，包括蒙笑意料的是，高洋母亲和简丽芸并没有像他们猜测的那样，大庭广众之下撕起来。 两名同样优雅的贵妇，在老师的调解下客客气气地解决了问题，在按着自己儿子道了歉之后，她们又寒暄了两句，而后，各自带着儿子回了家，顺利的让人摸不着头脑。 也打破了人们对于霸道富二代家长肯定狂到没边儿的刻板印象。 “这就结束了？”等到她们走以后，一直关注着两位家长的老师们开始了交流。 “也是奇了怪了，”一名刚入职的教师说，“两边家长看着都挺有教养的啊，怎么把儿子教成那种德行的？” “要么怎么说你们这些人还是太年轻了呢，”语文组组长啜了一口茶叹气道，“这是属于有点脑子的，不想让咱们看笑话，表面上你好我好，等回去后指不定怎么憋招使坏报复对方呢。” “小孩子没心眼，光知道彼此父母不对付，却没学会父母的本事，可不就闹成现在这样了。” 语文组组长说着，将话题引到了蒙笑身上，“蒙老师，你没事吧？身体好点了没？” “更恶心了。”蒙笑说，“我去吐会儿。” *** 一小时后 蒙笑看着站在校门口不远处的女人，以及她身后那辆高调的保时捷，说：“车还不错。” “蒙笑？”简丽芸神色复杂的看着蒙笑，皱着眉问道，“你是蒙笑，对吗？” 看着她那双熟悉的、饱含着期待的眼睛，蒙笑点头，就在简丽芸眼中的期望转为绝望的那一刻，他说：“是我。” 在你面前的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你在二十几年前生下来的那块肉。 不，他不是块肉，而是颗炸弹，一颗可能会将简丽芸的荣华富贵焚毁的炸弹。 “是你啊。”他看到简丽芸干笑了一声，努力摆出一副慈母的表情，“这么多年不见了，你还好吗？你爸爸呢？爷爷奶奶呢？他们还好吗？” 还好吗？ “我想，在天堂一切都应该是好的。” 虽然他不觉得自己故去的亲人有高尚到能升入天堂。 他听到简丽芸松了口气。 “他们都是好人，实在太可惜了。”抽泣声想起，简丽芸已经拿出块手帕轻轻擦拭起自己那双不断溢出泪水的眼角来。 不得不说，她的睫毛膏以及眼线质量很及格，即使哭的再可怜，也没有晕染开，而一点点眼影与粉底花掉对她精致的底妆影响也不大。 蒙笑突然很佩服她，因为他在哭的时候就做不到像她那般优雅，只留泪却不抽鼻子。每次哭泣，他都感觉自己控制不住自己的鼻涕跟着流下来。 看来自己业务水平确实不行。 “你知道他们葬在哪里吗？”就在蒙笑思绪渐渐放飞之时，简丽芸已经擦干净了眼泪，“要不，我们还是换个地方聊吧，虽然已经放学很久了，可是呆久了，也容易影响交通。” “还是不用了，今天不方便，有人等会儿会来接我。”蒙笑微笑着拒绝了她，“我说……” 视线从简丽芸，拉至她的保时捷，渐渐地，他的视线又落在了正从不远处驶来的车子。 “你爱我吗？”蒙笑问。 闻言，简丽芸舔了下嘴唇，注视着蒙笑，没放过他的丝毫表情动作。 “爱。”她生硬地说完，额头上皱起的细纹瞬间消失。 她的眼睛真美，尤其是眨眼时，长长的睫毛翘动时，就像把灵巧的刷子，直刷得人心痒难耐，肝肠寸断。 “那你爱郑瑞麟吗？”蒙笑又问。 “爱。” 蒙笑没有看她，而是走向了她，走到她身边、走到她身后、走到她车前，走到她车后。 最后，他走到了龙弄的车子前。 车门被打开那一刻，蒙笑用尽了最后的力气，优雅的坐了进去。 “你有为我准备入职大餐吗？”他垂下了头，问。 “有价格昂贵的酒店菜，也有我自己做的小炒菜。”见简丽芸向自己走来，就在她将要走到之时，龙弄发动了车子，瞬间，拉开了同简丽芸的距离。 “那我应该是无福消受了。”蒙笑说，“实习期没过，我被开除了。” 上班仅一天，他就领到了三个月的薪水，外加一封解聘书，而解聘理由则是——给学生用过期药品。 第46章 血淡于水（一） 过去，他曾经搜寻过很多母爱感人事迹资料。 有唐山大地震时咬断自己手指以血来喂养自己孩子的母亲；有缆车坠落时与丈夫一起奋力举起孩子的母亲；有…… 那时，他就是靠着那一则则感人事例，与简丽芸临走时的一句“我会来接你的”这句话，度过了一年又一年。 十几年过去，直到蒙笑走了简丽芸的老路，他都没能等到简丽芸。 直到见到简丽芸之前，他都没因为没等到她而悲伤，因为他知道，简丽芸是靠出卖色相赚钱的女人，所以她不来，绝对是因为她早就死了。 艾滋、性病、毒品、情杀、仇杀…… 她们的死亡原因总离不开那几样。 可是现在，她竟然出现在了他眼前，这让蒙笑怎么能忍受？ 他可以原谅她抛夫弃子，因为这勉强可以用生活所迫来解释，可是唯独，他忍受不了简丽芸不爱他。 一个母亲，她不是应该爱孩子超过爱自己，为了孩子连生命都可以舍弃吗？ 这不正是世人所讴歌的伟大母爱吗？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她没有？为什么蒙笑得不到？ 既然不爱，为什么又要撒谎骗他，给了他本不该产生的期望？ 既然不爱…… 躺在床上的蒙笑猛然咬住了被子，就在布帛撕裂声中，他将被撕咬掉的那片布硬生生咽了下去。 * 龙弄睁开了眼睛。 就在蒙笑再度入睡后，他离开了被窝，悄无声息地走进了厨房。 此时此刻，就在月光的呵护下，这个男人看起来格外容光焕发，脸上，完全没有一丝激战几小时后会有的疲惫与虚弱。 就在月光的指引下，他走到了冰箱前，指尖微动，原本紧扣的冰箱门瞬间大开。 龙弄抬手，让几块血沿着碗壁滑进了汤中，鸭血粉丝汤上漂浮着那层油皮，也因此再不完整。 配菜加完，冰箱门自然也可以关闭了。 龙弄走出了厨房，就在重新回到被窝闭眼前，他突然拿起了放在枕边的，蒙笑的手机。 最后，他关掉了手机，而手机关闭时的铃声，正是这间屋子内，唯一的声音。 …… 翌日，就在龙弄上班十分钟后，简丽芸敲开了蒙笑的家门。 敲门声响起的时候，正是蒙笑将碗筷放入水槽时，前一夜刚经历了一场极为激烈运动的他，在饥饿感的驱使下着实吃了不少饭菜，尤其是前一夜做的鸭血粉丝汤，全部都进了蒙笑的肚中。 或许是因为□□、食欲都得到了满足的缘故，蒙笑心情倒是颇为不错，不错到他在打开家门发现来的人是简丽芸后，甚至放她进了家门。 而蒙笑这一举动，在简丽芸眼里则是他在释放善意，这让原本忐忑不已的简丽芸心里有了底，看着蒙笑时，眼里甚至带了些温柔。 也就是这温柔，害得蒙笑差点没将早饭全吐出来。 “有什么事吗？”放蒋丽云进屋后，蒙笑径自坐到了沙发上，放任她观察着房子。 “我想来看看你，咳——” 简丽芸突然咳嗽了起来。 劣质线香燃烧时所发出的浓重香味，此时，正无情地摧残着她的嗅觉神经。 蒙笑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咳嗽，看着她扇动着手试图驱走那香气，看着她痛苦的模样，忽然，他笑了。 就在简丽芸的困苦中，他获得了快感。 这显然是值得批判的，不过，一个从□□肚子里爬出来的鸭子，根本就不在乎自己是否被批判。 “我知道你恨我，你也该恨我的。”咳罢之后，简丽芸也坐在了沙发上，说，“我没想到你弟弟会这么做，蒙笑，对不起。” 吃了瘪的富二代，总是要从其他人身上找回这口恶气的，老师、学校更是重点被迁怒对象。 现在，只用开除一个新来的老师便能消了富二代这口恶气，这对学校来说简直再好不过了。 学校倒不是怕郑家，只是，他们也不想失去一个肯缴纳高额学费的学生，和他的家长。 “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好说的。”蒙笑看着茶几玻璃，轻声道，“你儿子知道的还挺快。” “瞒不住的，你也应该发现了，他对于我的过去……”简丽芸抠弄着自己新做的指甲，略微难堪地说，“很介意。” 没法子不介意啊，换了谁知道自己的妈是□□，都不可能不介意。 “介意？怎么个介意？”蒙笑突然问道，“你说的介意，是指看到你和男人接触以后情绪就会格外暴躁吗？” 简丽芸的右手猛地攥成了拳。 “我知道你心情不好，”她笑着，挪到蒙笑面前，“不过他知道错了，你看，我都有好好教育过他了。” 不，我没有看到！ “他真的知道错了！”见蒙笑太阳穴处隐有青筋迸现，简丽芸一把握住了蒙笑的双手，强调道，“他是真的，真的，知道错了。” 那根，青筋，终于还是迸了出来。 简丽芸一慌，身体下意识从沙发上弹了起来，就在她的双腿将要后退之时，简丽芸脑中突然灵光一闪。 随后，只见这个纤细弱小的女人，竟然抱住了蒙笑。 她感觉到了，在她怀里的，自己的第一个孩子，身体变得僵硬了。 这一次，简丽芸发自内心的笑了。 “蒙笑，妈妈知道你很委屈……”她将蒙笑的头贴在自己的肚子上，柔声道，“可是错误既然已经发生了，那，可不可以给妈妈一个弥补的机会？” “就在咱们省，我已经联系了人在省重点中学给你留了个位置，”简丽芸亲昵地抚摸着蒙笑的头发，说，“虽然工资可能没你之前工作的学校高，不过发展前景却远比之前的学校好，怎么说也是事业单位，进去了便有了编制。有我们在，以后，无论是评职称也好，还是发展副业也好，都不成问题。” 是了，蒙笑想起，自己从小就被灌输了要当公务员拿铁饭碗的理念，现在，他也成了这理念的忠实拥簇者。 “以后，别再租房子了，妈妈给你买了房子，就在新学校附近。”他听到简丽芸这么说。 蒙笑闭上了双眼，贪婪地呼吸着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或许，有那么一瞬间，他确实感到了母爱。 “钱也好，车子也好，咱们再也不用为这些犯愁了。”简丽芸紧紧地搂着蒙笑，让他几乎不能呼吸，“再过两年，等你结了婚，生了孩子，我也就要被人叫奶奶啦。” “等到了那时，我也会买两身运动服，学着跳广场舞。” 好梦终须醒…… 蒙笑睁开了双眼，问道：“是在你家的别墅广场上跳广场舞吗？” 正轻柔地抚摸着他头发的那双手停下了动作。 “如果我说，我想要一份在编的首都教师工作呢？你会满足我吗？”他又问了个问题。 “那可能有些困难，到底是首都，卧虎藏龙。”简丽芸抽泣了一声，“笑笑，你不喜欢家乡吗？” 喜欢，怎么可能不喜欢，他对家乡，明明已经喜欢到了恨不能下一秒便葬回故里。 “你想要把我困在家乡吗？”蒙笑问，“从此以后，我在家乡，你在首都，再也不能威胁到你。” 说完，他从简丽芸的怀抱里挣脱开来，不出所料，他看到了一张写满了厌恶的面容。 同时，他也看到了近在咫尺的一双女人手。 下一秒，蒙笑结结实实地挨了两记耳刮子。 “毁了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长长的指甲轻松划破了蒙笑的面部皮肤，现在，他的左右脸颊，各留下了五道抓痕。 “没了我，你以为你还会有在编工作吗？你以为你还会有房子、车子……”简丽芸掐着他的脸颊肉，狰狞地问着，“嗯？你以为你会有吗？” “威胁？”她猛地拧紧了手，就在蒙笑吃痛的叫声中，她的眼神、面色、声音都冷冽到不似活人，“你知道我是怎么清除掉威胁的吗？不到十万，就你这条命不到十万我就能买下来，你以为你会是我的威胁？” 下一秒，却见她突然放开了蒙笑的脸，扑进了蒙笑怀中。 “我求求你了蒙笑，离开首都吧。”女人哀求道，“算妈妈求你了、求你了好不好？以后，你再也不用担心钱和前途，只要妈妈在一天，不，就算我不在了，还有你弟弟，你以后，什么也不用担忧了这样不好吗？” 她抬起头来，让蒙笑看着自己那双美丽的泪目：“好不好？” * 和白天不同，在夜晚开窗后，进屋的不再是热风，而是让人浑身舒畅的凉风。 浓重的线香味也被冲淡了许多。 凉风拂过，龙弄发出了一声满意的笑声，而后拉上了窗帘，仅未挡住窗口通风。 开了窗后，他俯下身，将不知呆跪了多久的蒙笑拽了起来，然后将他扔在了沙发上。 他的金丝雀，乖巧的配合着他的动作。 而在将蒙笑扔上沙发后，龙弄走向了卫生间，没过一会儿，就见他左手端着塑料盆，右手拎着拖把桶回到了客厅。 “放心吧，还活着。”说着，龙弄将被血浸湿的抹布拎起，而后对着盆拧干了抹布。 就在他左手侧五十厘米处，简丽芸静静地躺着。 蒙笑突然咽了口口水，咕咚一声，在客厅里格外响。 第47章 血淡于水（二） 简丽芸没死，当然，她也遭了不少罪就是。 也不知道蒙笑到底是怎么做到的，硬生生将她的破开了她的肚子，不过出乎意料地是，他只喝了简丽芸一点血，却没有伤到她的内脏。 如果龙弄再晚回一段时间，那简丽芸就会因失血过多而凉透了，不过也不知道是她的幸运亦或者是不幸，今天，龙弄回来的不算晚。 在医生赶来之前，他简单的清理了一下现场，不过鉴于简丽芸出血量颇大的缘故，等到医生到来时，他的清扫工作也只是进行到了让地板上没有流动的鲜血。 而在此期间，蒙笑一言不发，只是呆呆地看着龙弄拖地拧布，是不是喉咙里还会响起几声咕咕声，似乎在提醒着龙弄他还活着。 龙弄没有和他交流。 他没有责骂蒙笑不孝弑母，也没有询问蒙笑前因后果，当然，他也没有安慰呵护蒙笑。 他只是再一次袒护了蒙笑，替他擦起了屁股。 效率高速到让人忍不住怀疑他是否早就做好了这个准备。 …… 来接简丽芸的医护人员应该是早就被打过了招呼，开门见到那惨烈的现场画面以后，他们不但没表现出吃惊慌乱，甚至于在为简丽芸简单处理伤口后，还提点了龙弄该用什么清理血迹更干净，等到了他们将简丽芸抬下楼后，龙弄这才开了口。 “我先去医院看看，”说着，他温柔地将蒙笑抱回了卧室，“睡吧，没什么问题是解决不了的。” 蒙笑没有回应他，只是睁着双眼，直视着天花板。 他似乎在观察着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看。 “晚安。”龙弄亲吻了他的额头，而后将手盖在了他眼睛上，这一次，蒙笑终于如他所愿闭上了双眼。 盖上被子后，就在龙弄准备离开时，他忽然感觉身后传来微弱的阻力，龙弄转身，这才发现自己的衣角被蒙笑揪在手中。 “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龙弄抚摸着蒙笑的脸颊，柔声道，“还是有什么想要我为你做的？” 青年并没有回应他，紧闭的双目中，却突然流下了两行眼泪。 须臾，蒙笑松开了龙弄的衣角。 “太可怜了。”龙弄悲悯地说。 说话时，他脸上的笑意，温柔到近乎恐怖。 *** 简丽芸是在第二天下午才恢复意识的。 虽然蒙笑没有取走她身上的零件，不过主治医生看她可怜，正好肚子又被剖开了，干脆本着人道主义精神，直接帮她把阑尾切除了。 从此以后，她再也不用担心自己得阑尾炎了。 刚苏醒的简丽芸表现得极为慌乱，虽然因为麻药药劲以及手术的缘故无法进行剧烈运动，不过她却仍然□□地硬撑着试图下床离开陌生的医院，顺便摆脱陌生的医护。 只可惜，事与愿违，她的抗争行为最终以刀口开裂而结束，最后，简丽芸再度达成了手术室一游的伟大成就。 虽然她的行为愚蠢至极，不过从结果上来看，却还是值得肯定的，因为她成功地引起了龙弄的注意。 就在她第二次被推出手术室时，龙弄摆放了她，在进行了长达十五分钟的交流后，简丽芸提出了想要和蒙笑见面的请求，对此，龙弄表示他很乐意帮简丽芸带话。 而就在谈话结束后，简丽芸的儿子——赵瑞麟接到了自己母亲因胃出血以及阑尾炎而手术住院的消息。 至于简丽芸的老公…… 正在国外出差的男人直接一通电话给了赵瑞麟，嘱托他照顾好自己母亲，绝口不提回国看简丽芸。 龙弄电话过来时，他正在喝牛奶。 睡了不知道多久，等到蒙笑醒来的时候他只觉得饥饿难耐，可是直到他简单做了饭菜，他才发现，自己根本没办法将它们吃进去。 倒不是因为心烦意乱而无法进食，现在的蒙笑，根本已经不想再思考了。 他不吃东西，纯粹是生理抗拒而已。 无奈，他只能揉着自己的肚子喝了杯水，也因此，他这才发现现在的自己更喜欢流体食品。 于是，他就抱着一大盒牛奶，坐在沙发上，边喝奶，边看着地板，思索着该用什么清洗剂才能将已经凝固了血迹彻底清除。 客厅内线香的浓烈已经因为开窗通风的缘故散去了大半，也因此，能隐隐约约闻到血腥气，这让蒙笑总是忍不住抽动鼻子，试图捕捉这气味。 或许他精神已经出了问题说不定，他竟然会觉得这味道好闻。 就在蒙笑胡思乱想之时，电话铃声响了起来。 ‘她醒了，想要和你聊聊。’蒙笑听到龙弄说。 她竟然还活着吗？ 蒙笑也不知道是该感到欢喜还是该感到悲伤。 “哪家医院？病房号。”话一出口，蒙笑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变得格外沙哑。 ‘你声音怎么了？’龙弄问道。 “可能是受风着凉了。”蒙笑扔掉了牛奶盒，擤了下鼻子，“我马上就去。” ‘看完简丽芸以后别急着走，我帮你预约大夫，你最近身体一直不好，正好一起检查。’ “也好……”蒙笑踉跄着走到门口，突然道，“也帮我顺便挂个精神科吧。” 就连关门声，也是分外无力。 …… 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下的楼；不记得自己是乘坐了什么交通工具到的医院；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摸到了病房，等到蒙笑恢复意识时，他已经站在了简丽芸病床边。 豪华单人间病房内，此时已经摆满了大量水果补品，甚至于，还有几个花篮。 见蒙笑来了，麻药劲刚过的蒋丽云虚弱地指着一旁的椅子，示意他坐下来。 椅子上仍有温热，想来之前坐的人应该是刚离开不久。 “你开心点了吗？”蒋丽云问道。 随后她嘶了一声，捂着肚子说：“我倒是觉得开心了很多。” “为什么？”蒙笑面无表情地问道。 “我从来不认为自己欠你什么，可是偏偏，你们，包括我父母，都觉得我欠你很多，应该弥补一下。”简丽芸看着蒙笑，眼中尽是得意，“现在，谁还能说我欠了你？” 蒙笑无语，冷眼看着她。 没错，她不欠他，明明是他欠她一条命。 现在，是两条命了。 “虽然你把我打到胃出血住院，可是钱、房子、车、工作，我都不会收回去。”简丽芸说，“你放心，我也不会起诉你，虽然我觉得你有必要进监狱涨涨教训，可是怎么说，你都是我儿子。” “胃出血？”蒙笑的脸上，终于有了表情，“你是胃出血？” 原来最终，龙弄和简丽芸是打算将此事定义为是他将简丽芸打到胃出血住院么…… 蒙笑啼笑皆非。 看来他们应该是做了什么利益交换了，也不知道龙弄有没有被这个女人拿捏。 “不然呢？”听到蒙笑这么问，简丽芸既惊且怒，“难不成你还以为自己一点错都没有？” 蒙笑没有回答她。 “畜生。”咬牙切齿地骂了这么一句后，简丽芸却似突然被卸了力气一般，原本可怖的脸，瞬间又变回了虚弱的模样。 开门声响了起来，简丽芸看到郑瑞麟正缓缓地向病床靠近。 他和蒙笑不愧是兄弟俩，板着脸时，面部表情都是同样的让人不寒而栗。 “蒙笑，咱们俩的母子缘……”在郑瑞麟的搀扶下，简丽芸坐了起来，“从今天起，算是尽了。” ‘原来是在今天尽的吗？’ 蒙笑怔怔地想。 不是在十几年前，而是在今天啊…… “好好照顾自己，还有，我是真的不想让你进监狱。”说完，简丽芸闭上了双眼，依偎在郑瑞麟怀中抽泣着。 郑瑞麟没有言语，只是紧紧地抱住了简丽芸，时不时轻轻拍两下她的后背，防止她太过激动而咳嗽。 没有同样没有言语，只是如来时那样，以近乎于飘的方式，脚步虚浮地走出了病房。 “先带我回家好吗？” 刚出房门，他便倒在了等在一旁的龙弄怀里。 “在看医生之前，我想先回家。”他哀求着。 “好。” 龙弄尊重了他的请求。 下午三点，正是阳光最盛的时候。 蒙笑右手拿着拖布，左手拎着桶，微微一斜，桶里的水瞬间落在了地板上。 很快，便扩散开来。 一遍、两遍，他擦得很仔细，没有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茶几上摆放着一把小刀和一块小布，那是他准备等会儿用力抠掉地砖缝里的灰土以及其他死角的。 从暗红色到红色，再到樱粉色、粉色，随着血迹纯度不断降低，地板砖也渐渐恢复成了以往的白色。 就在他擦完客厅没多久，阳光便带走了水汽，至此，简丽芸留给他的，也只有那一桶粉色的拖布水了。 “你想吃什么？我马上去做。”蒙笑拎起了桶，笑着问龙弄道。 然而，不等龙弄回复，他就已经走进了卫生间。 随后，卫生间内传来哗啦响声，是蒙笑将那桶拖布水倒进了马桶里。 血水，转着旋儿消失在眼前，就在它们彻底消失那一刻，原本笑容满面的蒙笑突然失声痛哭。 第48章 提线无形（一） 【范宇最近来过了，看起来他有点想你，一直在向我打听你的现况。】 ‘既然想的话，直接打电话确认不好吗？’蒙笑想。 “就和他说，我最近实在太皮了，被收拾了一通没法见人了吧。” 回复完微信，蒙笑舔了舔刀上沾着的鸭血残渣，然后将已经切好了的鸭血块扔进了锅中。 不得不说，龙弄买食材的本事也是非凡，同样的烹饪方法，蒙笑买的鸭血，就总是差了那么点意思，但是如果是龙弄买回来的，做出来就会非常美味。 听说是外国进口的，从饲养鸭子到食材处理，工序非常高大上，虽然非常奢侈，不过看在它美味异常以及付钱的是龙弄份上，蒙笑也就没说什么。 即使生吃也没有任何问题，甚至于口感比做成汤更好。 想到此，蒙笑拿起筷子从锅中夹出了一块鸭血，放入口中。 果然，生的是真的比熟的味道更好。 【怎么收拾的？奸笑.jpg】 微信声音响起，蒙笑打开来，就看到调酒师这条信息。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蒙笑打了个哈欠，“倒是你，出来飘的时候，千万要小心别被天师给收了。” 说完，他删除了调酒师的微信，连同他的手机号码，也一并删除。 医生开的药中可能是有镇定成分，吃了以后，总是容易犯困提不起精神来，最近光是做饭，就能让蒙笑疲惫不已。 再吃下去，他估计是真离神经不远了。 不过那些破药也不是没有好处的，起码吃了以后，在药效的作用下蒙笑才猛然发现原来调酒师和徐奋从来就不是同一个存在。 他的发小，并没有来过首都，也从来没当过什么调酒师，和调酒师之间的点点滴滴，都是假的。 而他之所以会将调酒师和徐奋视作同一个人的原因，无非是两个——要么他精神失常，要么调酒师法力高超。 想想哪个都挺可怕的。 不过可怕的却不止如此，更可怕的是——蒙笑发现自己已经无法靠自己找出答案了。 在药物的作用下，他的思考能力大幅度下降，太过复杂的问题根本无法思考。不过蒙笑也乐得如此，既然找不出答案，那他干脆放弃答题，也乐得轻松。 锅中汤水，已经翻滚了起来，蒙笑见状，连忙关了燃气灶。 正当他准备去拿汤碗之时，只听手机又传来声响，看样子，是调酒师又打来了电话。 ‘你删好友的速度还是这么迅速。’听声音，他似乎是在笑。 “其实也还好。”蒙笑又夹起一块鸭血放入口中，“我的话别忘了带到。” 无悲无喜，他的声音听起来格外平淡，也因此，调酒师反倒有些放不开。 ‘这种事难道不是本人说给他听效果更好吗？他可是很喜欢看到没心没肺作死的样子。’ “我倒是想，但是做不到啊。”蒙笑长叹一声，“行了，就这样吧，还有，以后我会给你烧点纸钱的。” ‘蒙笑……’ 电话的信号陡然转弱，微微的电流声从电话那端传来。 ‘大千世界森罗万象无奇不有，鬼，也只是其中一种罢了。’ ‘你真该好好看一看这个世界，观察一下，也许你会发现更多有意思的人、事、物。’ “如果我哪一天停了药的话，也许我会听你的建议好好看一眼世界。” 话虽是这么说，可是蒙笑知道，自己绝对不会这么做。 “再见。” 说完，他挂断了电话，而这一次，调酒师也放过了他，没再联系他。 而蒙笑，也终于确定了一点——徐奋他，确实是不知道自己和龙弄的事。 这一刻，就连蒙笑自己也不清楚，自己是该庆幸徐奋不知道，还是该悲哀徐奋不知道。 *** 天欲其亡，必先令其狂。 先贤之言，在范宇身上得到了很好的印证。 范家由盛转衰的转折点，就在于下河古墓。 愣是谁也没想到，原本只是带着家族后辈的游玩之行，竟然会是下墓者全灭而告终。 起初，是因为家族里后辈看多了盗墓题材的小说和影视作品后，按捺不住好奇心向长辈们提出了下墓的请求。这让近些年有意漂白的范家长辈哭笑不得，本来是想着直接拒绝的，可是到底心疼后代，再加上被人科普过年轻人冲动起来到底能有多作死，所以最终，范家的长辈们在讨论以后最终应允了孩子们的请求。 选中的墓地位置是在蒙笑家乡所在省市，一个县级市下面的名为下河村的村附近，平原地区，无高山峻岭。 高人指点里面肯定里面会有好东西，占地面积不大且不凶险，能小赚一笔，很适合做“太子”的探险乐园，也保证能打击“太子”们的新鲜感和积极性。 现实和小说大不相同，哪有那么多惊险刺激等着他们。 就这样，范家长辈敲定了地点以及陪同人员，至于“太子”们所发出诸如为什么不是历史悠久的中原地区之类的质疑，也被高人几句那里是古渤海国都城以及离长白山不远之类的话给解决了。 于是一行人结队直奔下河村而去，时间很赶也很急，就选在年前出发，据说是“太子”们想快点把墓里的好东西出手，然后过年时用赚的钱买礼品好好在长辈面前扬眉吐气，按范宇来说，他那帮堂弟纯粹是被驴给踢了，东西还没到手呢就开始惦记分账了，脑缺的竟让人不知说何是好。 可就是这一去，直到过年时，他们还是没等到人回来。 刚开始，人还能联系上，原来是在下墓之前，“太子”们还要做些准备，买点工具顺带爽一爽，范家人也就是在这时被叮嘱了，先不联络家里，等过年了，他们一定会给家里一个大惊喜。 然而过年了，惊有了，喜却是一点也没有，直到大年三十过了，他们还没有等到人回来。 这一下可不得了，整个范家都差点炸开了锅，查，必须查，不但查还要彻底的查，于是范宇连年都没过好就急忙赶去了下河村。 就是这一查，范宇和手下的三观都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刚开始，他们并没有多重视下河古墓，毕竟这里经过综合评估后认定只是低难度古墓，就算有伤亡，也不至于所有人都着了道。去，也只是希望能从墓里找找线索，看看孩子们有没有真的下墓。比起墓中遇险，范家人更倾向于他们是在下墓时动静太大被发现送进了派出所。 可是真到进了墓，他们才发现，自己有多天真。 失联的人没在派出所，一行十人，正正好好，极有规律地被摆放在盗洞附近，无一例外地，他们身上衣服全部消失，就连血，也被人放了个干净。 死状凄惨不一，有的死于子弹，有的死于惊吓过度，更多的，是死于心脏被掏空。 古墓内，没有任何机关，也没有任何蛇虫鼠蚁以及其他喜阴潮生物，有的，只有一本本古籍。看其内容，年代从明到清，甚至于民国都有。 至此，他们才终于意识到，自己可能来到了一个非常邪门的地方。 这里，构造简单到寒酸，与不小的墓地面积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墓主人穷酸到几乎没有的陪葬品。 主墓室内，也只有干涸的血迹，以及一尊已然被打开的棺椁，而棺材，既无尸体，也无陪葬品，有的，只有一道道深刻且密集的爪痕。 那一天，他们还得知了一个消息，就在前不久，下河村内突然出现了一个长发男人，该名男子，疑似精神有些问题，无法正常与人交流。 而就在他们到达当天，被称为傻子的男人离开了下河村，据说，傻子很害怕枪，哪怕是小孩子的玩具枪，都能吓他一跳。 没多久，他们找到了死去之人的手机残骸埋葬地。 那一天之后，高人没了踪影，范宇也踏上了寻找下河古墓里的东西之旅。 几天后，在充分的调查考量后，终于确定了那东西是僵尸，和以往他所知晓的任何僵尸不同，他是真真正正实现了完美复活，外表与常人无异，能够完美融入并隐藏于人类社会。 半年后，范宇终于锁定了僵尸何忆的具体位置，并带着手下连同祖父请来的天师好友一起找了上去。 他们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而这充足的准备，也让他们在和僵尸交战时占尽了优势。 天师的术法攻击再加上他们的物理攻击——枪击，不出几分钟，僵尸便被他们轻松解决。 然而枪响之后，满城皆惊，还没等他们享受战果，警笛声便从不远处传来，于是范宇只得匆匆离开了交战的地点——殡仪馆天台。 虽然撤离时有些匆忙狼狈，可是范宇却觉得很开心，因为他终于搞死了那具僵尸，他可以交差了，也可以卸掉那些沉重的包袱了。 只要逃得够快，避开风头逃回家乡，那他在省会城市里开枪的事家里会很乐意为他摆平，这一刻，范宇脑中闪过各种计划。 他本来也有些本事，再加上人脉广，所以自然有恃无恐。 可是直到半小时后，直到他将行李都扔上了车，范宇突然意识到，自己错了。 手下人呢？ 为什么他会忘了他们的存在？ 天师呢？ 僵尸呢？ 他们真的有交战过吗？ 亢奋的大脑突然清醒，范宇这才发现，除自己以外，其他人并没有离开天台，而他的胜利，从头到尾，都只是幻术而已。 “不该是这样的！”他抱着头，绝望地嘶吼，“怎么可能会是这样？！！！” 是他，坑死了自己的手下！也是他，将一切彻底搞砸！ 愧疚感，铺天盖地向他扑来，就在他被折磨得几乎疯狂之时，远处，传来一声叹息。 “那该是怎样的？” 一道人影缓缓向他走来，范宇抬头，只见他最恨的那个人——龙弄，此时正站在不远处，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龙……”范宇意识到了什么，害怕地问道， “怎么会是你？” “你还真是让人头疼。”龙弄叹了口气， “一个不留神，就给我惹出了这么多的麻烦。” “你说，我该怎么惩罚你好呢？” 剧痛袭来那一刻，范宇眼前突然划过了蒙笑的脸，那是曾经撩得他身心俱痒的，懒洋洋的笑容。 …… 【小心】 小心谁呢？ 蒙笑看着范宇发来的短信，疑惑不解。 这条短信是真的存在吗？ 范宇呢？ 范宇也是真实存在的人吗？ 他不知道。 蒙笑打开了药盒，将今日份的药倒了出来，分好，而后就着水服了药。 很快，他又爬上了床开始一场好梦。 第49章 提线无形（二） “怎么是温的？”蒙笑戳了戳案板上的鸭血块，问龙弄。 “刚做出来便走了空运配送，你喜欢吗？”龙弄亲了亲蒙笑的额头。 蒙笑很喜欢。 之所以欢喜，不只是因为能吃到最新鲜的鸭血，还有是发现自己和龙弄难得在吃食上面有共通，相处四五年，他也是最近才摸准了，龙弄也是喜欢血食的。 而现在，鸭血粉丝汤是他们共同的白月光。 “龙弄……”蒙笑拿起刀轻轻在血块上面划了一下，“你知道范宇这个人吗？” 正在剪粉丝的龙弄一顿。 “怎么会这么问？”他背对着蒙笑，整张脸似乎都隐藏在暗影里。 “我只是不确定是不是真的存在范宇这个人罢了。” ‘可怜的孩子。’龙弄在心中悲叹一声。 须臾，因蒙笑而生的那些微怜悯之情散去，龙弄他，再度恢复了原本的冷硬心肠。 想不到在经历了那么漫长的岁月后，他竟然还会被人触动，看来，他的心境还是没有历练到位。 “看来是药劲太大了，等会儿我带你去医生那里看看能不能再调一下剂量。”龙弄转身，将处理好的粉丝放入了锅中，“别给自己太大压力，范宇那个盗墓贼是真实存在过的。” 那你呢？ 你又真实存在吗？ 还有…… 你真的和我一样，都喜欢鸭血吗？ 蒙笑嗯了一声，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 时间快到了。 许华文扔掉了手中的画笔，一扬手，将调色板甩在了画布上。 砰咚一声响后，只见画布、画架、地板上瞬间溅上了不知多少的水彩颜料。 就连他本人也不例外，浑身上下，斑驳错乱。 而对于自己造成的乱景，许华文不但没有难受，反倒表现得极为亢奋。 燥热，从骨子里喷涌而出。 他渴望破坏，渴望杀戮，更渴望杀戮之后尽情地享受胜利的战果。 “可以交画了！”许华文兴奋地对坐在沙发上的人说。 好斗、性/欲高度膨胀，真像条发情的公狗。 坐在沙发上的人站了起来，一推眼镜：“临走之前，我要再嘱咐你一遍，时间、地点你必须牢牢记住，还有……” “别搞出太大动静。” 说完，男人接过了许华文的画，临走之前，他突然又补了一句，“对了，祝你好运。” 到底合作了多年，虽说很是看不惯画家某些方面，可是再怎么说，他们也一起赚了很多钱，所以偶尔，他也会关怀一下自己的合作伙伴。 而对于经纪人的关心，许华文只以一声轻哼作为回应。 就在经纪人离开后，亢奋的画家突然灵感如泉涌，一口气创作了十幅作品。 或者说，是在十张画纸洒满了各色颜料。 末了，画家微微一笑，将客厅“工作室”内所有的画材，统统扔进了早就准备好的大型垃圾袋中。 最终，整个房子只剩下租房时的配套家具，以及满地、满墙的颜料。 “等着我。”他亲吻着自己缪斯女神——蒙笑的照片说。 很快，他就会是真真正正的“女神”了。 …… 首都今年很少下雨，所以入伏之后，特别难捱。 天，是闷热的，即使是在早晨五点，情况也没有好上多少。 天刚刚放亮，蒙笑就因为闷热而醒来。 小区内，偶尔会传来汽车行驶的声音，虫叫声分外明显，偶尔有丝丝清风通过窗户拂过他的脸，那是他最舒服的时候。 或许自己该考虑一下开空调了。 被热醒的蒙笑用枕巾擦掉了沁出的汗水，随后又放弃了这个想法，他还想继续吹会儿自然风。 说来也是可笑，没空调活了十几年，有了空调后他反倒不适应了，现在，龙弄在国外出差，他半夜索性就关了空调，准备省下那个电费了。 就在蒙笑在床上翻滚着准备着再睡个回笼觉，电话铃声响了起来。 冷不丁的来一通电话，差点没吓得蒙笑滚下床来。 服药再加上时不时能看到的阿飘，他最近可敏感着呢！ 蒙笑愤怒地一扔扇子，拿起手机，当他看到来电显示后，气，更不顺了。 大清早的来电话，不是借钱就是想撩骚，总之，肯定没好事。 蒙笑决定装睡。 本打算趁机把手机设成静音模式，可惜也不知道是他手机老了触屏不灵敏了还是蒙笑老了手抖了，总之，一通操作下来，他竟然把电话给接通了。 “喂，”蒙笑翻了个白眼，有气无力地说。 ‘你在做什么？’许华文的声音听起来不知道为什么，既阴森、又亢奋。冷不丁听到他以这种语气说话，蒙笑的鸡皮疙瘩都炸了起来。 蒙笑：…… “最近过得还好吗？”见目标房间的灯亮了起来，许华文兴奋到喘气都格外粗重。 此时，他正位于目标所居住的酒店公寓对面公寓内的一间房间内，架着juji木仓等待着目标走入射程范围。 ‘我还好，’他听到蒙笑这么对他问，‘有什么事吗？’ “你知道吗？我恨想你……”他向蒙笑诉说着自己的思念，“现在，我一想到你，浑身就像被电到一般，酥/麻到欲罢不能。” 好恶心。 蒙笑捂住了嘴以免自己吐出来。 听着从电话那端传来的粗喘，蒙笑忍不住问道：“你现在该不会是在对着电话打飞机吧？” 许华文那傻X到底是发了什么疯，突然之间撕破脸破恶心人。 果然，之前的彬彬有礼都是装的。 “怎么会这么想？小呆瓜。”许华文笑道，“我马上就要来见你了，开心吗？” ‘神经病，你如果只是为了撩骚而给我打电话，那我只能对你说，以后还是别联系了。’ OK，目标已经走入了射程。 “老板说了，闹得大点也没关系，正好拿他来示威，所以不用伪装成意外。”许华文说。 什么鬼？ 正准备挂断电话的蒙笑一愣。 ‘我喜欢在胜利后拿走一件战利品，战利品可以是物，也可以是人。’ ‘然后，尽情地欣赏、把玩……’电话那端，许华文的声音越来越小，同时，喘气声也越发粗重起来，‘一直到最后。’ “不要！！！！！！！！”隐约猜到许华文意图的蒙笑放声尖叫，“求求你！！！！” 就是这一声惨嚎，彻底取悦了许华文，在悦耳的哀嚎声中，身体、精神都处于极度亢奋状态的刽子手毫不犹豫的扣动了扳机—— 电话猛然被挂断。 完了 此刻，蒙笑脑中只有这两个字。 他早该意识到的，许华文出现的时间点正好是在范宇对他说有人要对付龙弄没多久的。 早该意识到的。 从床上翻了下来，他手忙脚乱的从柜子里翻出了自己的证件包。 这一刻，蒙笑脑中只有一个想法——他要见龙弄。 无论如何，一定要见到！ 已经不知道到底需要哪些证件了，他索性直接抱着证件包浑浑噩噩地走出了房门。 需不需要办签证？ 身上有没有外币？ 语言沟通是否有问题？ 这些问题，他再也不想思考了。 “你要去哪儿？” 就在他即将要穿过客厅直奔玄关之时，蒙笑突然听到了龙弄的声音。 去哪儿？ 下意识回头看向出声的发向，下一秒，蒙笑的手，松了。 身子，也软了。 只见龙弄正环抱着双手坐在沙发背阳处，微笑着看着他。 嘀嗒 嘀嗒 血，顺着太阳穴滑落到沙发上，发出微弱的滴答声。 “你知道自己最大的悲剧在于哪里吗？”被轰飞半个脑袋的男人站了起来，侧着头看着蒙笑。 蒙笑的面部表情突然无比狰狞，那是惊恐到了极点的表现。 “你最大的悲剧就在于——”男人将脑袋掰正，顺便，还抽出了纸巾擦拭起了自己血肉模糊的脑袋，“所有人都知晓的痛苦，你的愿望，但是偏偏，没有人想要拯救你。” 从无到有，原本消失的血肉正以极快的速度再生，最终，残缺的头再度完整。 嗬…… 嗬…… 蒙笑的喉咙内时而发出咕噜声，时而发出嗬嗬声，就是无法吐出清晰的语言。 “徐奋知道，但是他没能力，更有顾忌，所以始终不愿意挑明，永远只能卡在最后一步，你们都很痛苦；” 男人俯视着猎物，面色，是不同于以往的冷冽与高傲。 “简丽芸知道，但是她懒得救你，早就已经被舍弃的你，根本不值得她投入心力和情感。” “调酒师知道，且以此为乐，他不会伤害你的身体，但却乐于欣赏并推长别人对你的精神摧残。” “范宇、许华文，在他们眼里，你只是猎物而已，或许，他们曾经对你有几分真情，可是在得到后，这份情感很快就会被弃之如敝屣。” “那你呢？”终于，蒙笑发出了声音。 “我啊……”龙弄俯下身子，抱住了蒙笑。 “我只想要你死，想要你成为我的同类，和我一起，直到我们彼此厌倦。”男人温柔地亲吻着蒙笑的头发。 第50章 提线无形（三） 曾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也曾流落江湖，浪迹天涯，尝尽世态炎凉。 龙弄战胜了死亡，却战胜不了时间。 纵使变成了铁骨僵尸，拥有了法力，却也抵不过时间和历史的洪流。 权利、美人、好友、仇敌都湮没在了历史中，留下来的，只有无尽的空虚，到最后，龙弄才发现，他想要的，不只是权利富贵而已。 他还想要有人陪他一起享受荣华永生，精神和□□上都得到满足。 故而，他决定将“永生”赐予他人。 只可惜，不是每个人体质都能承受的住，更多的人在转化的过程中，不是变成了不会动和思考的尸体，就是变成了只会动却无法思考的尸体。 最初，他的“永生”赐予对象极为苛刻，人选必须才色兼备、品质高洁，可是随着时光推移，人心变易，龙弄的理念也渐渐改变了。 他曾有美人知己相伴，却也因各种缘故失去了他们，理由也无非是向往自由、理念不合这几种。 直到很久以后，龙弄才肯承认，对于僵尸来说，人品这东西其实不需要计较。 为达目的想方设法站在道德制高点，却苛责别人表里不一。为了权利算尽机关手段百出，却要求身边言行举止行止规范如圣人。这样双标的自己，注定无法与道德高尚的人相处，还不如回归本质，遵从身体的欲望行事，不用再去找理由说服自己，喜欢，就要拥有。 这样想着，龙弄只觉得整个尸都解脱了，而就在不久之后，他遇见了蒙笑。 蒙笑其人，若从长相来说其实也算不得有多优秀，人品、身材、学识、思想也都找不出什么亮点，按理来说，龙弄应该是对他没什么兴趣的。 可是偏偏，龙弄喜欢上了他。 或许应该说，龙弄对着他，确实是会产生冲动与渴望。 生理反应的诞生往往具有随即性以及冲动不可控性，更何况龙弄也没打算控制，再加上蒙笑本也不是意志坚定的人，他们两个会搞在一起简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你需要我，我也需要你。”龙弄抱着蒙笑，在他耳边呢语道，“蒙笑，你离不开我，我也需要你的陪伴，一起永生，享受着富贵，这样不好吗？” 既享受着他提供的金钱与呵护，又想要摆脱他清白做人，这份矫情的双标，和他简直是绝配。 蒙笑就是这么可爱，可爱到连他都不忍心再想要看他纠结苦恼，主动帮他想好了所有的借口，来解释迄今为止所有的动作行为。 “之所以在一年前这么想要离开我，甚至于不惜去勾引范宇，那是因为你已经开始尸化，这是身体在向你发出警报，想要你尽快离开我远离危险。”龙弄说，“可怜的孩子，你离不开我，因为只有我，才能包容、接纳你的一切。” 蒙笑泪流满面。 “我一定是已经疯了。”他挣扎着想要逃脱龙弄的怀抱，却终于还是败给了龙弄的力气。 “求求你，送我去精神病院吧。”意识模糊前一秒，蒙笑听到自己这么哀求着，然而回应他的，只有一声叹息。 *** 三天后 蒙笑看着面前的门，犹豫了再三，终于还是敲响了房门。 下河古墓僵尸，如果调酒师给得情报没错的话，应该是住在这里的。 蒙笑想，自己或许是真疯了，趁着龙弄上班逃离首都后，第一件事不是找个落脚点，而是根据一条不知是否真正存在的短信就跑回家乡省会城市找僵尸，这种事怎么想都离谱！ 看来他是真疯了。 就在蒙笑忍不住想要打退堂鼓之时，房门被打开，下一秒，一张帅气的面容出现在了他眼前。 不是调酒师彩信中僵尸的模样。 嗯，看来自己确实是疯了，调酒师和调酒师发来的短信，都只是他幻想出来的。 蒙笑心头大安。 对不起，找错人了。 就在蒙笑话将要出口之时，只见给他开门的男人突然开口道：“你看起来不是很好，是同龙弄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吗？” 下一秒，蒙笑几乎是被他强迫着拉进了房子内。 而被拉拽时所产生的痛感，无比真实。 …… 这个男人，不是下河村古墓里跑出来的僵尸，却是和他关系极为密切之人——僵尸的爱人裴子昂。 “蒙先生来这里，是来找何忆的吗？” 对了，那个僵尸好像是给自己取名叫何忆没错。 何忆这个名字，是何必回忆的意思吗？ 蒙笑没有问出口，比起何忆这个名字，他更好奇何忆和他的爱人之间的故事。 人，真的能和僵尸厮守吗？ 或者说，在知晓对方是僵尸后真的有人能克服心理障碍与恐惧，毫无芥蒂地生活在一起吗？ “别那么紧张，何忆已经把什么事都向我交代了，现在，我已经解了尸毒了。”男人一脸平静地对他说。 什么事都交代了，包括他曾杀了很多人吗？ ‘这个问题真蠢，幸亏自己没问出来。’蒙笑想，‘僵尸杀盗墓的，简直是再正常不过，大快人心的了。’ “抱歉，我身体有些不舒服。”蒙笑无力地说。 和裴子昂不同，他的尸毒早已入体多年，现在估计也没几天活头了，如果说之前还能靠药物和意志挺一挺的话，现在，随着精神濒临崩溃，身体也自然在崩溃边缘。 蒙笑又想要睡了。 何忆，你幸福吗？ “别告诉我他是幕后黑手之类的存在。” 男人的声音带着些许嫌弃，不过蒙笑却没有怪罪他的想法，因为，他的声音很好听，是很文雅的声音。 他当然不是幕后黑手。 蒙笑睁开了眼睛，终于，他看到了自己一直好奇的何忆的真容。 苍白，却依旧俊美，是精致优雅的模样。 “你还好吗？”见蒙笑醒了，僵尸微微一笑，好奇地问道，“你是……” 是幕后黑手的金丝雀，也可以读作是被他包养的。 不知为什么，在何忆面前，他完全做不到像和范宇他们相处时那样，大大咧咧地暴露自己真实的身份以及性格。 虽然生气不足，但却依旧十分美好，这是何忆给蒙笑的印象。 他向往何忆，可注定成为不了何忆。 “你是之前给我送血袋的人吗？” 血袋…… 听到血的那一刻，蒙笑的嘴中不自觉的开始分泌起口水来，与此同时，他的肚子也响了起来。 三天以来，他第一次感觉到了饥饿感。 “我不是，但我知道是谁给你送的血袋，并且暗地里帮你。”蒙笑捂着肚子说。 这对恋人倒是颇有意思，身为人的裴子昂知道的信息，看起来竟然比何忆还多，两人相处时皆有所保留。 不过看起来，他们似乎是打算在今天彻底把话挑明了。 蒙笑看了眼这对各怀心事的恋人，突然一转话题：“不过在说之前，能用你的手机帮我订份外卖吗？” 说完，他从兜内掏出了一把零钱。 其实他更想向蒙笑讨袋血饱餐一顿，不过可悲的自尊心发作，蒙笑最终，只提出了外卖的要求。 他是人，起码现在还是，人就应该吃正常的食物，而不是喝血。 “不是逃荒，胜似逃荒。”蒙笑拿出了一张照片——一张百余年前的黑白合影照，这是他在走之前从龙弄书房发现的。 何忆、龙弄，还有另外一个陌生的人，他猜，那个陌生的人应该是裴子昂前世。 照片拿出来那一刻，何忆和裴子昂的反应都很强烈，这本也无可厚非，谁让今天，注定要揭晓往事。 隐隐约约间，蒙笑有所感——就在今天，自己将得到解脱。 就在龙弄敲响房门的那一刻，蒙笑的身体，最后一次向他作出了警示。 第51章 提线无形（四） 虽然心知自己没本事从龙弄手上逃脱，但是真等到他找上门的时候，蒙笑心里还是感到很不甘。 不甘心，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眼皮子底下；也不甘心，自己的命运被人随意操弄；更不甘心的，是—— “救我……”他虚弱的向裴子昂求救道，“救救我！” 说话间功夫，他从床上跳下然后狼狈的爬上了窗台。 “蒙笑你冷静点！”见蒙笑摆出一副要将纱窗撤下的模样，裴子昂连忙劝道，“这可是四楼！” 四楼…… 他下意识看向楼下，随即因为这高度而感到恐惧。 然而，随着客厅内何忆和龙弄的交谈声不断响起，蒙笑对于高空的恐惧也在渐渐消失。 也就是在这一刻，他发现，自己是何等虚伪的生物。 既向往死亡，又恐惧死亡； 既寻求死亡，又回避死亡。 他到底，是想死，还是不想死呢？ 蒙笑不得其解。 “你先别慌，我和何忆都在。”有人在安慰他。 然而蒙笑知道，他们其实根本无法帮到自己。 他还知道，自己…… 他缓缓放下了触碰纱窗的手。 “谢谢。”蒙笑说，“谢谢你们”。 【我其实很喜欢被人关心。】 这句话太过无耻，所以还是只在心里说比较好。 次卧门被打了开来。 “他是个格外敏感的孩子，让你们受累了。” 用充满歉意的语气和好心的外人们交谈着，龙弄看上去就像是一位饱受叛逆期孩子折腾的家长一般，既因蒙笑给所有人添麻烦而苦恼，又担心外人因此而伤害蒙笑。 虚伪得简直让人忍不住想说一声活该你孤独一生。 “蒙笑，该吃饭了。” 这是他对蒙笑说的第一句话。 “先吃饭吧，你又瘦了。” 说着，他在众人戒备的目光注视下，将因为他的到来而吓到瘫坐的蒙笑从窗台上提了下来。 见到他的那一刻，蒙笑除了本能产生恐惧以外，头脑中竟然不合时宜地开始思考起另外一件事来——他有点想给外卖小哥打差评了。 “用我喂你吗？”龙弄温柔的对被按他按坐在床上的蒙笑说。 说话间，他已经将外卖餐盒打了开来，属于煲仔饭的香气瞬间溢满了整间屋子。 蒙笑伸出双手，努力地想要维持住自己佯装的镇定，然而抖得仿佛得了帕金森病一般的双手却出卖了蒙笑的意志，完美的展现了这具身体主人真实的心里活动。 “龙先生，不如我们去客厅聊？”看不下去的裴子昂提议道，“我想，他现在需要时间调整心情。” “也好。”龙弄接受了裴子昂的提议，揉了下蒙笑的头发，“你先吃饭，我和老朋友们叙个旧。” “朋友？”蒙笑突然之间抬起头看着龙弄,“他们也算是你的朋友？” 这简直是他听过的，最可笑的笑话了。 裴子昂、何忆，甚至于自己，明明只不过是棋子罢了。用途虽不同，但本质上来说，在龙弄眼里，都只是为他服务的工具人罢了。 面对蒙笑的指责，龙弄微微一笑，并没有否认的意思。 确实，在他眼里，裴子昂和何忆都不能算是朋友，他们之间的关系，可能比蒙笑想的复杂一些。 他们之间，关系明明是“亲人”才是，哪怕并无一丝亲情，可是他们依旧是“亲人”。 裴子昂的前世，是留着他的血的后人，而现在的何忆，则是他创造出来的“孩子”，所以对于裴子昂以及何忆，龙弄总是带着些许对后辈的疼惜之情的。 如果没有感情，他又怎么会宽恕裴子昂前世打开自己棺椁，惊醒他的罪过？ 他并非无情，只是不会为情所扰而已。 “你先休息，”他将外卖盒子放在了床头柜上，“还有……” “跳楼是种危险的行为，以后别再尝试了。” 虽然达成永生的必要条件是死亡，但是如果是以跳楼这种方式完成条件的话，实在是有些不太雅观。 虽说即便摔得血肉模糊也可以很快修复，可是过程却是十分痛苦的，龙弄想，蒙笑应该也不想遭这个罪。 蒙笑：…… 蒙笑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他们无力拯救他，同样，他也无力拯救他们。 *** 相恋之人虽因故天人永隔，但缘分却未因死亡而割断，死者成了僵尸永葆青春，生者寿终正寝轮回转世，一世厮守后，下一世继续纠缠，重复一遍相识、相恋、相守，最终却又分别的过程。 然后，下一轮回再度开启。 何忆同裴子昂的故事浪漫得有些老套，乍听上去似乎很美好，但是细想下去，却是无限悲凉。 裴子昂是没办法像何忆那样变成僵尸的，因为体质，也因为他的命格很好，每一世都注定大有作为，很有利用价值。 至于何忆，早在成为僵尸的那一刻起，他就没了轮回的可能。 因爱人的执念而被“复活”，得到的幸福却又无比短暂，不断重复着得到与失去，到最后，他感受到的只有痛苦。 虽说灵魂是相同的，可是每一世，因出身以及成长环境的不同，裴子昂的性格都不可能和第一世完全相同，所以每一次相遇、相恋，对于何忆来说都是极大的折磨，就在这种痛苦中，难怪他最终会选择遗忘。 对，是遗忘，而不是怨恨，他没有怨恨龙弄将他变成了僵尸，也没有怨恨恋人的私心。 只是默默地在享受着短暂的幸福以及永恒的痛苦，直到承受不住，自己主动选择遗忘过往，重新开始。 蒙笑靠坐在床头上，突然低笑了一声。 客厅内，正在交谈的三位中，有两尸听到了他的低笑，于是原本的交谈，暂时停止了。 他们在用他们的方法观察着蒙笑，似乎是在评估着他是否会再爬上窗台而后跳下去。 蒙笑笑得更厉害了。 下一秒，他崴了一勺煲仔饭送入口中，就在龙弄与何忆的感知下，蒙笑狼吞虎咽地将一整盒煲仔饭吃得一干二净。 ‘奇葩啊奇葩。’蒙笑打了个饱嗝，在心中念道，‘怎么会有何忆这种奇葩！’ 完全无法理解何忆，但他确实是佩服何忆的，在感情方面感受到痛苦时，他这种既折磨自己又折磨他人的东西，由衷佩服那些能做到单纯只是折磨自己或者是折磨他人的。 因为自己的经历而痛苦，也因将痛苦施加在他人身上而快乐，快乐和痛苦统一在一起，这滋味，简直是无比酸爽。 他应该是已经对何忆的经历产生共情了吧。 蒙笑放下餐盒，咳嗽了一声。 是不是很快，他也会变成龙弄、何忆那种东西了。 三十分钟后 走进次卧后，龙弄没有立刻同蒙笑说话，而是脱下了鞋子，躺在了蒙笑身边。 感受到男人的存在后，蒙笑下意识地将身上盖着的被子分给了枕边的男人，随即，他听到男人笑了一声。 “像个虾米一样。”龙弄说。 “我一直都很想和你说……”蒙笑缓缓睁开了眼睛，认真地对龙弄说，“蜷着睡让我感觉很有安全感。” 头一动，枕头上那原本被盖住的血迹便分外明显，此时，它的颜色是黑褐色。 那是何忆同龙弄血液的颜色。 “看来得赔他们一个新枕头了。”龙弄伸手，轻轻地在蒙笑脸上摩挲着，“调皮。” “像电视剧里那样，吐着吐着就吐出一滩血来，不是挺时髦的么。”享受着龙弄的爱抚，蒙笑舒服得眯起了眼睛。 原本锁在眉间着的哀愁再没了踪影，蒙笑周身，洋溢着一种放松的欢快，这一刻，他的脸色看起来格外红润。 就像是初见时那般，既富有活力、又脆弱。 对、没错，这就是曾经让他为之着迷的脆弱，让他心动不已。 注意到这一点后，龙弄的心情突然大好，好到连他自己都忍不住为之诧异——原来他还会这么激动。 “你的表情有点油腻。”蒙笑吐槽道，“怪恶心的。” 说完，他从床上坐了起来。 似是突然想通了什么一般，此时的蒙笑，再不复之前的纠结与痛苦，有的，只有对解脱的期待与渴望。 “回去吧。”他理了理自己散乱的头发对龙弄说。 因为主人无心打理，此时，那一头刚染完的黑发看上去非常杂乱与不健康。 他悟了…… 似乎是终于摆脱了那些缠在他身上的枷锁一般，蒙笑整个人看起来很轻松，精神状态也是，正处于一种诡异的亢奋状态。 龙弄由衷地为他感到欢喜。 “回去吧。”蒙笑再一次催促着他。 龙弄笑了一下，随后也下了床，揽着他走出了次卧。 何忆和裴子昂此时正依偎着坐在客厅沙发上，低语着、倾诉着自己的思念。 见蒙笑和龙弄走了出来，一人一尸连忙站了起来，防备的看着龙弄。 他们看上去似乎很不放心蒙笑，担忧，不只写在脸上和眼神中。 “我们先回去了。”出乎意料地，说话的人是蒙笑，“谢谢你们，抱歉，打扰了。” 何忆和裴子昂对视一眼，都有些搞不懂蒙笑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以后，可以常来玩。”见蒙笑又摆出了一副开心模样，何忆犹豫着说，“要不今晚你们就住在这里吧，天已经很晚了。” 同时，他也拉进了同蒙笑的距离，似乎是在观察着蒙笑是否被控制住了心智。 何忆实在是想不通，蒙笑的态度怎么会突然变化得这么大，明明之前还很惊恐的，但是现在他看起来却比任何人镇定。 “不用了，”蒙笑笑着拒绝了他，“这样就已经够了。” 至少，他们是想要救自己的。 已经足够了。 至少，有人想过救自己。 “何忆，你开心吗？” 何忆一时语塞，没有立刻回答他。 空气中的气氛瞬间凝固了起来。 “至少，现在是……”半晌，蒙笑听到他这么说着。 然而此时何忆的表情，却看起来比任何人都要悲伤。 蒙笑身体一晃，接着，他便感觉自己被龙弄搂在了怀里。 “快乐就好，”他将脸埋进了龙弄怀里，低喃道，“我很羡慕你，也很喜欢你，所以，如果哪一天你实在承受不住了，可以来找我，如果我那时没进焚尸炉的话，我一定会帮你。” 亲手，结束你的永生。 “如果，你能回应我的愿望的话，那我也一定能实现你的愿望。” 说出这句话时，蒙笑是看着龙弄的。 当夜，蒙笑再一次逃离了龙弄的身边。 然而龙弄却并没有阻止，因为他确信，即使不用术法以及高科技手段，这一次，他也依旧可以找到蒙笑。 实现愿望的前提是，知晓祈愿者的真实愿望。 他知道，一直都知道。 第52章 仲夏 仲夏午后，总是格外难耐。 炽热的阳光，仿佛是恨不能将世间万物都烤化一般，嚣张地挥在大地上。 大街上，行人皆是一副被热得痛苦不堪的表情，就连无处不在的蝉鸣声，此时听起来也分外无力。 走过正街，青年的脚步丝毫没有任何迟疑地向着熟悉的老街区走去，即使周遭尘土飞扬，也没能阻止他的步伐。 那里是他的根，是他出生以及死亡的地方。 * 老旧的平房区，所有房子看起来格外破败不堪。 不过住户们的心情却并没有因为破败的房子而受到影响，相反，他们非常高兴，因为在传了十几年后，这里，终于要动迁了。 从测量房屋实际面积，到敲定拆迁补贴房款签署各种合同协议，再到补贴款到账，直至最后真正动迁房屋时，只花了不到三个月，高效的行动几乎让所有人都满意。 十几年的等待终于有了回报，怎能不让人欢喜雀跃？ 也因此，原本暮气沉沉的胡同，因着住户有了奔头，忙着搬家，忙着和邻里做最后的寒暄，而看起来有生气多了。 离别的不舍之情，很快便被对美好未来的憧憬和期待冲走，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青年回到这里时，正好是拆迁当天。 一路行来，没有昔日的街坊邻里，只见忙碌的拆迁队，这让他既遗憾又轻松。 遗憾于不能与人叙旧告别，也轻松于他静处的时间增加了。 或许，他有些社恐也说不动。 “哥们儿，嘿！”不远处，有人喊他，“马上就要开始拆了，你要是没事儿就赶快回去吧，要不然不小心伤着了，多不值当啊！” 青年转头，看着那人一笑。 “谢谢”他说。 就在他话音落下那一瞬间，原本说话的工人只觉得脑子一懵，等他回过神儿时，青年已经没了踪影。 “怎么了？”见他一直站着不动，工友还以为他是身体不舒服，连忙来关怀。 “没什么。”工人摇了摇脑袋，“估计是太阳晒多了，头有点晕。” 说完，两人再度工作起来。 忙碌不已的工人们、穿行的各种施工机器，现在，这里热闹非凡。 再没有人注意到，有位青年已经沿着记忆中熟悉的那条街道走向了这条胡同内深处，某间狭小的、阴暗的房子。 …… 拆迁合同签署完毕之后，胡同内原本的住户也就开始逐渐搬离了，等到真正拆迁那一天，胡同内的房子基本上也就都空了。 是真正意义上的空，一点家具都没有留，甚至于大门与锁头都不会留。 当然了，这并不能证明原户主有多爱自己家里的东西，大多数人家，只会带走衣被与家电之类的，旧家具家电之类的，或是卖出去、或是当人情送出去，亦或者，干脆是直接被留在了老房子中。 拆迁前几天，肯定会有人趁着夜色，挨家挨户的搜罗东西，从旧家具、家电到门板，他们，基本上每夜都能满载而归。 没人追究，因为没有追究的必要，生活不易，即将得到金钱补偿的人，包容心总是极强的。所以哪怕是家里因为搬得晚，而在夜里听到有人在门口发出响动，也只会亮个灯或者是发出点声响提示房子里面还有人。这种时候，陌生人总会识趣的离开，前往下一家。 及至拆除房屋当天，所有房子皆是门户大开，只等着房屋拆除完毕，就可以将这条胡同内仅剩的那些建材，诸如砖头、瓦片、横梁之类的清走。至此，这条胡同会彻底消失在城市中，成为城市历史中微不足道的一段，从此，只在回忆以及照片中出现。 今天，就是一段历史结束时，也是另一段历史开启时。 穿过一片房屋废墟，青年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到底是位置偏僻，这里还没来得及拆除，再加上门窗早就被人给卸了，所以青年没有多费工夫就回到了这里。 菜园，早已长满了杂草。 家具，包括自己曾视作百宝箱的小木箱都没了踪影。 然而最绝的，还不是空空如也的房子以及长满了杂草的菜园，最绝的是就连家里那用了不知多少年的电灯泡都被人给拿走了，这让青年佩服不已。 ‘或许，拿走电灯泡的人是抱着苍蝇再小好歹也是块肉的信念在行动的吧。’青年想。 他走出客厅，回到了自己曾经住过的那间逼仄阴潮的屋子中，就在曾经摆放着床的位置，青年缓缓躺了下来。 “再看看屋里面有没有人，或者是猫啊狗啊什么的！”施工队的某个工人扯着公鸭嗓对工友们喊道。 “没有！”有人走进了屋内检查了一遍，随后小跑着出了房子。 青年狡黠一笑，随后蜷缩起了身子，调整好了最舒服也是最有安全感的躺姿。 机器运作时发出的响声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大了。 “准备，来，5——” “4” “3” “2” 他闭上了眼睛，跟着众人一起倒数。 “1” 轰隆一声，尘土飞扬。 ****** “你好，我来取蛋糕。”走进蛋糕店后，龙弄笑着对迎来的导购说道。 说完，他将自己的预定单号报给了导购员。 “好的，您稍等。”笑容甜美的导购员很快便取出了蛋糕。 “谢谢，”龙弄看了眼周围的货架，随后从饮品柜里找出瓶红茶来。 “蜡烛就不用了。”他说，“真要是点蜡烛的话，可能会惹怒寿星公也说不定。” “寿星公的心情最重要。”导购员笑眯眯地接过蜡烛说，“先生还要看看其他糕点吗？这里面都是刚上架的，非常美味。” 龙弄笑着婉拒了她的提议。 结账，出了门后，他并没有乘坐车子，而是打发了司机后，就这么左手拿着红茶右手拎着蛋糕向目的地走去。 炽热的天气，因拆迁而变得格外糟糕的空气质量，这些，都没能影响到他的好心情。 甚至于，他难得哼了几声歌。 “快点儿！”几个穿着校服的孩子笑闹着从他身边经过，“机子开好了吗？” “早就开好了，就等着咱们打排位呢！” 龙弄转头，看着这群孩子们狂奔着钻进最近的网咖，了然一笑。 看他们都穿着写满各种签名的校服，以及拿着的录取通知邮件可知，这或许是他们分别报道前最后的狂欢了。 也不知道蒙笑有没有这样做过。 如果没有的话，龙弄想，自己可能也会带他去网咖。 他也可以试试玩一把时下大火的游戏。 不过在此之前，他得先把人接到。 谁让他的蒙笑，是个敏感又贪心的娇气鬼呢。 龙弄踢开了挡路的碎砖，缓慢却又坚定地走着。 以被爱之身降世，作为被爱之人被呵护，成为独一无二的、不可被替代的存在。 变质、腐烂也无妨，相伴着共入地狱，正是最烂漫的事。 他们的愿望完美契合，毫不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