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总摸我尾巴by似川
    文案
    胆怯狐狸精掉马之后，被老板温柔驯养
    叶先青是只控制不好化形的狐狸精，情绪激动时总会露出耳朵和尾巴。
    他小心翼翼隐藏自己，好不容易做了自己想做的配音演员，没想到一不小心，竟被老板捉到了真.狐狸尾巴。
    叶先青：QAQ
    大尾巴狼老板笑得蛊惑又温柔：“只要你乖乖让我摸耳朵和尾巴，我就不说出去。”
    后来……
    叶先青：“不要去撸楼下的猫了，我的肚皮给你摸！QAQ”
    *HE，1v1，请注意，本文从第27章 开始入v
    *爱撸狐狸老流氓攻x软糯自卑哭包小狐狸受
    *沈景行x叶先青
    *配音相关小甜饼，恋爱大过天，一切设定剧情都是为了主角谈恋爱，请勿过分考究
    第1章 被发现了
    天台上的风有些大，叶先青本就纤细的头发被吹得打起了卷，贴在他的脸上。
    他瑟缩在这里有一个小时了。
    就在一个小时之前，叶先青刚刚得知自己落选了。
    叶先青是景闻配音工作室的一名配音演员，想要竞选最近工作室策划的一部广播剧的主役。
    他连着好几天晚饭都顾不上吃，每天分析人物，揣摩剧情，能做的都做了。
    本以为有个八成的把握，没想到最终还是落选了。
    叶先青忍不住狠狠捶了下地面。
    他想去问问老板为什么，但又怕给老板留下一个狂妄自大的印象。
    钻心的疼痛从手指传来，叶先青捂着手，头耷拉在膝盖上，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哭得一抽一抽的。
    正在猛烈的抽泣的时候，叶先青突然噤了声，他的耳朵支棱起来，密切注意着门外的声音。
    就在不远处，有人声传来。
    “烟瘾犯了，我去天台上抽根烟，你们先回去吧。”男人的声音慵懒，带着莫名的磁性，是叶先青最喜欢的那挂，但叶先青却没有心情去欣赏。
    因为此时在他圆溜溜的脑袋上，长着一双明显不属于人类的耳朵，而在他的身后，一条油亮蓬松的大尾巴也在不安分地摇摆着。
    叶先青是只狐狸精。
    不知是什么原因，叶先青控制不好自己的化形，每到情绪激动的时候，耳朵和尾巴都会不自觉地露出来。
    他特意跑到天台这个人少的地方发泄情绪，哪知道却正好撞上了人。
    听到有脚步声朝这边过来，叶先青的毛都炸了起来，他得先找个地方藏起来。
    可惜这里是天台，完全暴露在蓝天之下，没有丝毫可以作为遮挡的东西。
    脚步声越来越近，叶先青不断后退，背靠着栏杆缩成一团，双手死死捂在头的两侧，拼命地想要缩小自己的体积，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门开了，脚步声却在在离叶先青不远处停住了，叶先青屏住呼吸，圆溜溜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那个进来的男人。
    来人是他的老板，沈景行。
    沈景行穿着一件藏蓝色的风衣，扣子是敞开着的，平日里总是似笑非笑的桃花眼收敛了起来，连带着眼角下的泪痣都失去了几分光辉，他快步走到栏杆边眺望远方，心情不太好的样子。
    沈景行正烦躁着，为什么景闻这么大一家配音工作室，连个合适的声音都找不到。他的目光根本没往下扫，盯着远处出神。他从兜里摸出一根烟，点燃，深吸一口。
    两人离的很近，叶先青能看到缭绕在男人身边的云雾，能闻到男人身上浓重的烟味。
    老天爷确实赏沈景行这口饭吃，配音演员大多是不敢抽烟的，太毁嗓子。但沈景行不一样，烟草非但没有使得他的声线变薄变脆，反而使得他的声音多了几分岁月的沙哑，性感得让人着迷。
    小狐狸对气味敏感得紧，如此近距离的烟味对于叶先青来说是一个巨大的刺激。他在闻到烟味的时候就屏住了呼吸，但在下一秒，一个巨大的喷嚏还是打了出来。
    “阿嚏——”
    叶先青尽力克制着喷嚏的声响，但还是惊动了沈景行。沈景行从思索中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身边还团着一个圆滚滚的小东西，沈景行目光微动，掐灭了手里的烟。
    叶先青骨架纤细，浑身没几两肉，此时瑟缩着几乎要钻进地底下去，沈景行的目光上移，正对上叶先青圆溜溜的眼睛，湿漉漉的瞳仁里写满了惊恐，脸上还挂满了未干的泪痕。
    沈景行自然是认识叶先青的，当初叶先青进景闻就是他拍板决定的，他面试时候的表现可圈可点，让沈景行有那么点印象。但两人没在一个剧组过，叶先青进来之后也就没再有什么交集了。
    沈景行本想开口问叶先青怎么一个人坐在地上，见他来了也不出声，但他很快就发现了不对的地方。
    叶先青的头顶，立着一双毛绒绒的耳朵，明显不是人类的，以沈景行多年对动物的经验来说，应该是狐狸的。
    叶先青整个人都僵住了，他弱弱地说了声：“老……老板好。”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不用这么拘束，跟他们一样喊我沈哥就行。”
    沈景行一向对小动物没有抵抗能力，看到耳朵，他眸色深了些，弯腰，手指捏上叶先青的耳朵：“怎么一个人在这里？玩cosplay吗？”
    手上的触感与沈景行想象中的不同，柔软得过分，雪白的绒毛已经完全炸开了，粉嫩的皮肤之下，青绿色的血管清晰可见。
    从未有旁人摸过自己的耳朵，叶先青浑身都僵硬了，他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嗯……是……是cosplay。”想借着沈景行话搪塞过去。
    沈景行嗤笑一声：“还挺可爱的。”
    指尖上传来温热的触感，那明显是活物才会有的体温，他不太相信叶先青的说辞，进而有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大胆猜测，他的手指不仅没有停下，反而稍稍用力，拽了拽叶先青的耳朵。
    耳朵一直是小狐狸的敏感部位，叶先青咧开嘴，露出小巧尖锐的虎牙，张嘴就要往沈景手臂上咬。
    就在将要咬下去的下一秒，叶先青突然停住了，他回过神来，如果真咬下去，那就更说不清楚了。
    叶先青把身后的尾巴卷紧了一些，呲牙咧嘴地僵硬着身体，任由沈景行的手在他的脑袋上胡作非为。
    叶先青怪异的表情引起了沈景行的注意，沈景行的身子伏低了一些，看着叶先青背后的那一簇蓬松柔软的毛，若有所思：“你这道具……好像还做的挺逼真的。”
    叶先青的注意力全集中在耳朵那里奇怪的触感上了，哪里还有脑子去思索沈景行话中的深意，他顺着沈景行的话想要糊弄过去：“嗯，进……进口的……比较高级。”
    沈景行的目光对上叶先青躲闪的眸子，问道：“那你身后的尾巴呢？也是进口的？”
    叶先青一惊，吓得尾巴直接跳了出来，上面的毛炸开着。情况发生的太过突然，叶先青根本来不及去想该如何解释。
    见叶先青一直没有说话，沈景行挑了挑眉，说出了心中那个大胆的猜测：“你不是人吧？是什么？猫咪？还是狐狸？”
    被人直接点破了身份，叶先青又是一抖，他眯起眼睛去看沈景行，却发现沈景行的表情之中并不见害怕或是嫌恶，反而带着些许揶揄。
    叶先青咽了口唾液，低下头道：“嗯，是狐狸。”
    他忍不住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你不害怕吗？”
    沈景行蹲在叶先青面前，没想到真会得到肯定的答复，他很喜欢动物，但也是第一次见到动物能化成人形。
    沈景行一时没忍住，又摸了两把叶先青的耳朵，连带着拍了拍他同样毛绒绒的脑袋：“为什么要害怕？你很可怕吗？”
    叶先青缩了缩脖子，声音从嗓子里一字一字蹦出来的：“觉得我……是个怪物什么的。”
    叶先青小时候更加控制不好化形，不知道被多少小孩子追着拿石头砸过，甚至差点被人送到研究中心，叶先青一边跑一边躲，一边躲一边长大，最后才来到现在这座城市。
    眼见着又被人发现了，虽然沈景行的反应看起来相对于叶先青之前碰到的要正常许多，但叶先青还是忍不住十分害怕。
    人类有句话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叶先青害怕别人拿看怪物的眼神看他。
    闻言，沈景行又打量了叶先青一番。
    他本来确实是有几分震惊和诧异的，但见叶先青瑟瑟发抖，一副比他还要紧张的模样，也就放松下来了。
    叶先青圆溜溜的眼睛又润又黑，眼皮红通通的，脸颊上还挂着已经干掉的泪痕，一双狐狸耳朵支棱在脑袋上，与他小巧精致的五官搭配起来不觉丝毫怪异，只想让人按在怀里宠爱。
    沈景行笑了笑，道出了内心真实的想法：“如果怪物是长成你这样子的话，倒也还能接受。”
    叶先青受过太多欺负，见过太多冷眼，他直勾勾地盯着沈景行，想要确定沈景行话中的真伪，沈景行的目光毫不躲闪，视线相撞时，浅灰色的眸子含着一点笑意，就那么稀松平常地看着叶先青。
    “……是、是吗。”没有怪异的眼神，没有故作姿态的平静，沈景行的反应反而让叶先青有些不知所措了。
    叶先青想说点什么，又什么也说不出口。
    沈景行的反应好似“我是狐狸精”是如同“我今天早上吃了鸡蛋”一般再正常不过的事，但叶先青知道，这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叶先青的耳朵不由自主地翘起来一点，紧接着就感受到了头顶被一只温柔的的大手拍了拍。
    叶先青青涩的、别人对他有一点好就浑身僵硬的反应，让沈景行不由得想到路上炸着毛的小野猫，他的手指轻轻揉捏着叶先青粉嫩的耳朵，逗弄道：“之前也没有见你露出过耳朵和尾巴，怎么突然长出来了？发情期到了找不到配偶吗？”
    沈景行话里调侃的意味太过明显，叶先青不由得被他带着转移了注意力。
    叶先青整张脸都羞红了，他的尾巴十分不满地摆动着：“怎么可能！我……我才不是那种精虫上脑的家伙！我是情绪不稳定的时候才会控制不住的！”
    沈景行顺势摸了摸他觊觎很久的蓬松大尾巴，柔顺的狐狸毛在他手中滑过：“情绪波动？你刚刚是躲在这里哭吗？为什么哭？”
    他还记得刚来的时候，叶先青脸上的泪痕。
    叶先青回想起自己情绪失控的缘由，还真与眼前这人有关。
    反正自己的秘密都被发现了，叶先青索性破罐子破摔：“你觉得……我配的那个小皇子哪里有问题？就是《圣上》的那个小皇子一角，我想知道我是哪里配的不好？情绪把控吗？还是声线？”
    《圣上》就是那部叶先青落选的剧，讲述的是一位小皇子在丞相的辅佐下，从懵懂无知成长为一代明君的故事。
    叶先青这话一出，沈景行立即察觉到了异常，他根本没收到叶先青的文件。
    沈景行问道：“你的试音文件发送成功了吗？”
    第2章 要摸他吗？
    这次的选角采用的是投递试音文件的方式，把录制好的试音文件发送到工作室的公共邮箱。
    叶先青没想到沈景行会问这个问题，他一惊，赶忙摸出手机打开邮件，已发送列表里，试音文件正好端端地躺在那里。
    叶先青松了口气，确实是发出去了，他把手机屏幕反过来给沈景行看，上面”投递成功“四个大字格外明显。
    随即，叶先青也发现了问题所在，他瞪大了眼睛问道：“难道你没有收到我的试音文件？”
    沈景行点点头，一言不发地用手机登陆上公司邮箱给叶先青看，后台的收件记录里，确实没有叶先青的邮件。
    本以为是因为配的不够好而没有选上，没想到竟然连被挑选的资格都没有，叶先青颓然叹气：“怎么会这样……是系统故障了吗？”
    蝴蝶扇动着翅膀，一次小小的系统故障使得他暴露了身份，不得不离开这里，叶先青有几分不甘，感叹造化弄人，却又无可奈何。
    “可能吧。”沈景行嘴上这么说，直觉此事却并没那么简单，一切太过凑巧。
    邮箱以稳定著称，为什么只有这次漏掉了试音文件？只有叶先青一个人的“被”漏掉了吗？
    《圣上》现在的选角就是在瘸子里挑将军，好几个角色都让沈景行不太满意，沈景行当即做了一个决定。
    他发了份公告在工作室的群里，抬眼对叶先青道：“如果出了系统故障的话，被漏掉的可能不止你一个人，所以我打算过几天再安排一次线下试音，到时候你记得过来。”
    若是自己的秘密没有被发现，叶先青或许会高兴得尾巴能摇成一朵花，但现在他却是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了。
    叶先青的尾巴卷成一团，耷拉下来：“谢谢老……沈哥，但是我，我想辞职了。”
    刚才那根烟只抽了两口就被掐灭了，沈景行这会儿烟瘾犯了，站起来走到围栏旁边，又点燃一根，眯着眼睛深吸一口,有几分不解：“嗯？为什么要走？”
    沈景行自己性格就自由散漫，本来是不在意任何员工的去留的，再说景闻工作室在业内享有盛誉，不愁没好苗子过来。
    但难得碰见一个这么新奇的小狐狸精，沈景行还是不想这么早把人放走，至少，叶先青皮毛的触感确实很不错。
    叶先青低着头，声音低得不能更低了：“因为我是……狐狸精。”
    这个理由就足够了。
    因为他是狐狸精，是异类，是怪物，是不配与人类呆在一起的。
    “这理由……”沈景行嗤笑了声，没顺着叶先青的话说，他甚至目光都没有看向叶先青，他问道：“我记得你在面试的时候说，很喜欢配音，把它当作是用心经营的事业。”
    沈景行手下的配音演员不少，叶先青能让沈景行留有印象，也是托了这句话的福。
    沈景行进配音圈很早，但他背负着世家子弟的头衔，逃不掉回去继承家业的结局。所以对那些满怀热忱，一心扑在配音上的人总会多几分关注，或者说，是羡慕。
    叶先青说那句话的时候，眼底是带着光的，相比之下周围的一切都黯然失色。
    面试结束之后，沈景行还特意叮嘱过跟他一起的另一个面试官姜绍明多注意一下叶先青这个人。
    “是的。”叶先青点点头，神色更低落了，国内像景闻这么专业的配音工作室少之又少，离开了这里，叶先青不知道还有哪里可以安身。
    “那就这么走了，不觉得可惜？”沈景行挑眉，抽完了最后一口烟。
    叶先青轻叹口气：“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我已经被你发现了……”
    叶先青太过直白单纯，沈景行笑了笑，低声道：“我不说的话……谁知道呢？”
    他的声音低沉，沙沙的，叶先青的心头颤了颤，突然想到了什么，望着沈景行：“你是说你不会告诉别人的吗？”
    叶先青的眼底闪闪的，带着明显的期待。看着他湿漉漉的眼神，沈景行突然改变了主意，不想这么轻易放过他了。
    他勾了勾唇，眼底的泪痣似乎带着星辉，把叶先青的魂都勾了去：“我确实是没兴趣告诉别人，但帮你隐藏秘密，收点好处费也不过分吧。”
    叶先青呆滞了片刻，傻傻地问道“什么好处？”
    沈景行的声音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只要我想，你就要给我摸你的耳朵和尾巴。”
    *
    叶先青蜷缩在被窝里，怀里抱着一个表面坑坑洼洼、彻底报废的收音机。
    叶先青轻抚着收音机褪色的表面，低喃道：“男神……我真的不想……就这么放弃啊。”
    沈景行说可以留给他几天时间考虑，他却是迟迟拿不定主意。
    配音对于叶先青的意义太过重要。
    这个破旧的收音机和当时一个节目的小播音员陪伴着叶先青捱过了最黑暗的岁月，也给了叶先青一个当配音员的梦想。
    最初只是想找到当初的那个小播音员说声谢谢。
    但经年累月的之下，叶先青早就彻底爱上了这个他前半段生命里唯一的陪伴，爱上了用这种方式来倾诉自我。
    他也慢慢想要用配音来证明自己，证明自己可以像普通的人类一样过的很好。
    但是他太怕了，他无法相信沈景行。
    沈景行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呢？拿他寻开心吗，还是把他当作了宠物？
    白天经历了一场心惊胆战的风波，叶先青胡思乱想着，就着僵硬的姿势睡了过去。
    梦中，叶先青又回到了孤儿院里，周围是一大群看不清脸的人，他们把长着耳朵和尾巴的他团团围住，朝他吐口水，砸石头。
    ……
    “怪物！”
    ……
    “妖怪！”
    ……
    “滚远一点！”
    ……
    他们的声音扭曲着，如同一把把利刃，刺进叶先青的心脏。
    如同先前的每一次一样，叶先青挣扎着使出浑身力气，想要把耳朵和尾巴收回去，想要躲开那些把他砸的鲜血直流的石块，但怎么也收不回去，怎么也躲不开。
    叶先青喘着气，猛地睁开眼睛。
    他从床上坐起来，才发现自己的脸上不知何时已经爬满了泪痕，耳朵和尾巴也不自觉地露了出来。
    这梦是叶先青曾经真实的生活经历，也是前几年叶先青每夜梦中不变的主题。
    但是近几年叶先青已经很少做这个梦了，他本以为自己已经放下了过去，没想久违的梦魔又向他扑了过来。
    叶先青抱着自己毛绒绒的尾巴，没敢再睡，就这么睁着眼睛坐着，脑中如同过电影一般自虐地一遍遍回想方才的梦境。
    不，其实与先前的梦还是有一点不同的，在那个如泥沼一般黑暗粘稠的梦的最后，有一个人是背着光来的，是那光芒刺醒了叶先青。
    他含着笑说：“你的耳朵和尾巴让我摸摸。”
    天泛起了鱼肚白，叶先青翻身从床上跳下来，情绪平静之后，他已经可以收回耳朵和尾巴了。
    他一颗一颗系好衣服的纽扣，把外套整理平整。
    没有什么好选择的了，再去别的地方，被发现了只会比现在更惨，更何况……景闻是最大的配音工作室了，留在这里，或许才能有机会认识自己的男神。
    叶先青起的早，到公司的时候才8点刚过，办公室里只有一个人在。
    “绍明哥，你来这么早啊。”
    那人叫姜绍明，他与叶先青年纪相仿，又对叶先青不错，经常帮叶先青物色合适的角色、往影视公司递试音文件，叶先青一直对他心存感激。
    屋里暖气打的很足，姜绍明掂了掂身上穿着的那一件T恤，爽朗地笑道：“这不是早上刚打完球嘛，没事干，就过来了，你怎么也来这么早？”
    他一眼就看到了叶先青眼底的乌青，关心地问道：“你眼睛这是怎么了？昨晚没睡好吗？”
    叶先青抿嘴一笑，他没法对姜绍明说实话，又不想骗他，含混道：“昨天有点失眠，可能是最近有点累，周末歇歇就好了。”
    姜绍明夸张地皱起眉头：“你也太努力了吧，多休息休息，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啊。”
    叶先青向他报以一个感激的笑：“谢谢绍明哥，我知道的。”
    他回到自己的桌子前面，先跟录音室的老刘发去了消息，约好了对方的时间。
    叶先青手头还有一个广告要录，昨天先是得知自己落选，又是被沈景行发现了秘密，接二连三的意外让叶先青根本没法进入状态。
    要到约定交音的时间了，叶先青打算今天先把demo录出来，三天后再去棚子里录正式的音频。
    叶先青在自己的桌子前坐定，开始工作。
    一旦开始，叶先青就极其投入，手机的震动、周围人的走动，都被他不自觉地屏蔽了。
    墙壁上的挂钟一圈一圈地走着，时间不知过了多久。
    直到……有人拍了拍叶先青的肩膀。
    叶先青猛地惊了一下，抬起头来，才发现身后站着的是沈景行。
    叶先青吓得差点跳了起来，他虽然打定主意要留在这里了，但还没想好要怎么面对沈景行。见到沈景行，他一下子就紧张起来了，结结巴巴道：“沈、沈哥？你怎么来了？”
    见叶先青一脸不知所措的模样，沈景行有些不满地点点叶先青的手机：“既然来了，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叶先青一愣，点开手机来看，才发现手机上有好几条未接来电，从上午到下午，全是沈景行的。
    叶先青十分不好意思，低着头道：“对不起……我没有听到。”
    沈景行盯着叶先青发旋，皱起眉头。
    从上午到下午，叶先青的手机都处于无人接听的状态，沈景行还以为叶先青是真的打算走了，没想到他居然好端端地坐在这里，一脸无辜的模样。
    沈景行有些不悦。
    见两人的气氛好像有些尴尬，姜绍明从沈景行身后走了过来：“怎么了这是？”
    知道姜绍明是在替自己解围，叶先青再次道歉道：“对不起，沈哥，我真的没有听到，实在对不起。”
    “算了，”当着姜绍明的面，沈景行没法说太多，他想到自己最初给叶先青打电话的目的，对叶先青道：“你跟我来。”
    叶先青一惊，把他单独叫出去……是要摸他吗？他收拾好桌上乱七八糟的稿子，一路小跑着跟上沈景行。
    姜绍明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手掌不自觉握成了拳。
    景闻工作室共有三层，一层二层是普通员工办公、配音的地方，三层则是沈景行的办公室和只有大制作的剧才会用到的高级录音室。
    沈景行带着叶先青上了三楼。
    走廊很长，沈景行还在往前走着，两人相隔了半米的距离。四周又黑又静，叶先青忍不住开口问道：“是要在这里吗？”
    墙壁的夹层里是吸音海绵，叶先青的声音又有些小，显得不太真切。沈景行没回头：“嗯，到前面的房间。”
    看来沈景行确实是要摸他了。
    这是叶先青决定要留下来的时候就知道将要发生的事，真正面对的时候，他却还是有些害怕和羞赧。
    叶先青默默放出了耳朵和尾巴，跟着沈景行走进了走廊尽头的那个房间。
    第3章 就这样？
    沈景行开了灯，转过身来，就看到了叶先青满脸羞愤的模样，他的头上顶着一对儿耳朵，身后的尾巴僵直着，一动不动。
    沈景行挑了挑眉，一副十分吃惊的样子：“怎么又露出来了？跟我单独相处很紧张？”
    这大概又是沈景行在故意揶揄自己，叶先青咬咬牙，给自己壮了壮胆子，紧闭着眼睛道：“你让我来不就是要摸我吗？那就快来吧！”
    沈景行故意没告诉叶先青来的目的，本来确实有几分恶趣味和惩罚的意味，他知道叶先青定然会误会，但没想到叶先青会直接放出耳朵和尾巴。
    叶先青比沈景行低小半头，他的耳朵尖正好立在沈景行的眼前，上面雪白色的绒毛清晰可见。
    他的睫毛又长又细，覆在紧闭着的眼睛上面一颤一颤的，在下眼睑处撒下一层阴影。
    沈景行有些看呆了。
    他没再忍心继续欺负叶先青，只是伸手捏了捏叶先青的耳朵：“你先看看这是哪里吧。”
    叶先青一愣，睁开眼打量四周，这才发现这是一间录音室，橘色的的灯光打在屋子中间的那个小的玻璃房里，周围是一个巨大的调音台。
    被叶先青那副不知所措的样子逗笑了，沈景行道：“还记得那个小皇子吗？我是想先让你来试试音。”
    知道自己是误会了沈景行，叶先青一脸窘迫，手指背在身后不安地绞着，低着头不敢去看沈景行，嗫嚅道：“不是说……过几天统一试音的吗？”
    “嗯，”沈景行坐在监听的位置上，恢复正经的模样。他伸手递给叶先青一份试音稿：“其他人的试音我都听过一遍了，也给过一些意见和指导，这样对你来说不太公平，所以想着也先听听你的”他顿了顿，语调严肃认真地问道：“没人跟你搭戏，你一个人，行吗？”
    叶先青心底有一股暖流流过，虽然沈景行的理由冠冕堂皇，但叶先青知道沈景行根本没必要做到这步，选角的内幕很多，这根本算不上不公平。
    他默默承了沈景行这份情。
    叶先青绷着脸点了点头，深吸口气换了副严肃的架势，收好自己的耳朵和尾巴，快速进入工作的状态。
    试音选择的片段叶先青练习过很多遍，台词早已烂熟于心了，他的声音清亮，很适合年纪尚小的小皇子，即使没有人搭戏，依旧把每个节奏点掌握的不错。
    玻璃房里不大，叶先青在专注的念台词，沈景行的目光就落在他的身上，注意着他配音的状态。
    配音时的叶先青像是换了个人似的，他把自己的情绪完全沉浸进去，仿佛自己就是那个不谙世事的小皇子，刚刚从大臣们口里得知父亲去世了，还不知道等待着他的将是怎样充满荆棘的艰难旅程。
    沈景行很喜欢看他眼底带着星光的模样。
    试音的台词不长，叶先青很快就念完了，他再睁眼时，眉宇之间依然残留着两分皇族的傲气。
    沈景行摘掉监听耳机，点点头：“嗯，可以了。”
    叶先青深吸一口，情绪逐渐从剧中脱离出来，走出房间。
    沈景行迟迟没有评价，叶先青有些局促地笑了笑，眼角的锐气终于收敛干净了：“我刚才配的怎么样？”
    除了面试，这还是他第一次当着沈景行的面念台词，沈景行工作时身上自然带着一种魄力，使得叶先青稍微有些紧张。
    沈景行望着叶先青的眉宇，没有直接回答叶先青的问题，转而问道：“你在配音的时候，是不是会自我带入这个角色，想象如果是自己的话会如何反应，如何心态？”
    叶先青不知沈景行为何会问这个问题，但还是老老实实回答道：“是的，我对于每个角色都会这样。”
    沈景行站起来，缓慢走到叶先青的旁边，说出自己的判断：“以你现在的水平，拿到这个角色是足够的，但是有一个问题对你来说非常致命。”
    “你很擅长用自己的感情来打动听众，但你也非常容易沉湎于剧中的某个情绪之中难以脱身，”沈景行顿了顿，他的目光落在叶先青的头顶，那里是叶先青原本耳朵的位置：“你不怕配音的时候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冒出耳朵和尾巴吗？”
    叶先青一惊，沈景行的话再次戳到了他的命门，他咬了咬下嘴唇：“所以我也在尝试控制自己的感情……”
    叶先青说的有些底气不足，因为他确实没有把握，甚至会刻意控制自己的感情表露，害怕会一不小心暴露。
    沈景行的目光没有移开，就这么注视着叶先青，浅灰色的眸子清亮，似乎能直穿叶先青心底：“你觉得你控制的怎么样？”
    太容易投入感情，是优势，也是弊端，特别是对于叶先青来说。
    望着沈景行探究的目光，叶先青败下阵来，他低下头，语气带着几分沮丧：“那……我该怎么办？”
    望着叶先青绒杂的头发，沈景行忽而一笑，他凑低了些，在叶先青的耳边轻声道：“你让我摸摸你，我就告诉你。”
    沈景行凑的很近，温热的呼吸就扫在叶先青的脖颈处，痒痒的。
    “嘭”的一声，叶先青觉得自己简直要爆炸了，他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透了，直红到脖子根。
    “你、你！”叶先青说话都结巴了。
    “我怎么？”沈景行并没有移开，反而声音更压低了一些，语气中带着若有似无的暧昧：“求教的话，怎么也要拿出些诚意来吧。”
    叶先青瞪大了眼睛看着沈景行，发现沈景行浅灰色的眼眸也在注视着自己，似乎要把他带入一个未知的深渊。
    僵持了几秒，叶先青别着脸慢慢变出了耳朵和尾巴，他闭上眼睛，羞愤道：“你摸吧。”
    叶先青的睫毛扑闪扑闪着，紧闭着的眼皮在忍不住的颤抖。
    一秒，两秒。
    意料之中的羞人触感并没有到来，温柔的手掌拍了拍叶先青的头顶，稍纵即逝。
    叶先青等着沈景行的下一步动作。哪知过了许久，都没感受到沈景行更深一步的动作。
    叶先青悄悄睁开眼，才发现沈景行已经移开了身体，他有些惊愕道：“就、就这样？”
    沈景行掏出一块儿润喉糖扔给叶先青，也塞一块到自己嘴里，沉着嗓子含混不清道：“是啊，小朋友不要总是胡思乱想。”
    他本来确实没想就这么轻易放过叶先青的，但看到叶先青因为害怕而颤抖着的睫毛，莫名就心软了一回。
    叶先青红着脸把糖塞进嘴里，嘟囔着：“才……才没有呢。”
    丝丝的甜味在叶先青的嘴里慢慢化开，他舔了舔唇缝，露出那颗小巧的虎牙。
    沈景行直起身子，语气正经了不少：“你是他，但又不是他，你还要学会跳出来分析这个人物的生平经历，思维方式，而不是沉湎在他的世界里。”因为距离远了些，沈景行的声音显得有些疏远。
    润喉糖在沈景行的齿间磕碰着，发出好听的声响：“就比如……”
    沈景行三两口嚼碎那颗润喉糖，复述了一句沈景行刚刚念过的台词：“老师，我想父皇了，他什么时候来看我呀？”
    这句词很短，也很简单，沈景行的声线稍成熟一些，却并不妨碍从他的语调中听出少年人的懵懂无知，和一点儿隐约的惧怕。
    知道沈景行说的都是干货，叶先青认真地把这句话记在自己的本子上留着以后思考：“好的，我会试着去体会的，谢谢沈哥。”
    趁着叶先青写字的功夫，沈景行打开了录音室的门，恢复了平时含着笑意的模样：“好了，要下班了，天黑路远，小朋友记得早点回家。”
    *
    三天后，《圣上》的线下试音如期举行。
    来试音的人不少，除了景闻自己的员工，还有一些别的工作室的配音演员或是自由人，虽说被沈景行喂了颗定心丸，叶先青依旧不免有些紧张，他捏着稿子坐在录音室外的长椅上，焦急地等待着。
    他藏在衣袖下的手攥成拳头，默念道：男神，这次我一定会加油的。
    候场的座位是按试音序号排的，叶先青前、左、右都是他不太熟悉或者仅有一面之缘的人，后面那个压根没来，叶先青不好意思跟别人搭话，就自己一个人默念着稿子。
    在试音开始前五分钟，一个男人终于姗姗来迟，叶先青看到他的身影，原本紧张的情绪缓和了不少。
    那是姜绍明。
    姜绍明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按号在叶先青身后坐好，叶先青掏出张纸递给他：“绍明哥你你怎么现在才来啊？差点就要迟到了。”
    姜绍明接过纸巾擦擦鬓角的汗，喘着粗气道：“路上车爆胎了，等了好久才等到拖车。”
    叶先青一愣，关心地问道：“那你没什么事吧？”
    “能有什么事儿，”姜绍明摆摆手，从包里掏出皱巴巴的试音稿，问道：“开始了吗？”
    叶先青抬手指一指墙上挂着的钟表：“还有五分钟，你先稍微喘口气吧。”
    姜绍明点点头，过了片刻，他又拍了拍叶先青的后背，状似不经意地问道：“诶，对了，那天……沈哥叫你出去，跟你说什么了吗？”
    想到那天的事，叶先青身上不由得一阵躁热，他红着脸道：“没、没说什么，就说让我向前辈们多学习一下技巧。”叶先青不好意思多说，胡乱地岔开话题：“你怎么突然问这个啊？”
    “哦，没什么，”姜绍明一眼就注意到了叶先青脸上的红晕，但并未多说：“就是突然想起来，看沈哥那天脸色不太好，怕他训你。”
    叶先青的面皮还红着，朝他报以一个感激的微笑：”没有的，沈哥他……人挺好的。”
    两人正说着，前排的人转身拍了拍叶先青：“喂，别聊天了，该进去了。”
    叶先青随即应声，跟着姜绍明一起进了录音室。
    这次的选角是沈景行一人决定的，因为有先前一轮线上试音了，所以每个人只需要念两句台词。
    试音进行的很快，不一会儿最后一个人也念完了，沈景行摘掉耳机，把一张勾画的满满当当的纸递给身旁的助理，看样子是要当场公布角色了。
    叶先青的心脏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里。
    助理把那张纸复印了几分，贴在公示栏里，许多人挤在公示栏前面看。
    叶先青身子骨弱，挤不过他们，只能听到前面那些人的议论声。
    什么“好出乎意料啊”、“没想到换了这么多人之类的。”
    干着急了好久，前面的人终于散了些。叶先青往前走了走，踮着脚尖，终于看到了名单。
    第4章 他是来帮他解围的（上）
    与上一版的名单相比，主要角色的配音几乎换了个遍，小皇子自然是换成了叶先青，而那位辅佐小皇子的大臣后面，则写着沈景行自己的名字。
    也难怪那么多人觉得震惊。
    沈景行绝对称得上是国内配音第一人的，有这么多人挤破了脑袋想要到景闻来，除了因为景闻本身的资源不错之外，也是想与沈景行合作，从他那里交流取经。
    只是沈景行这些年来主攻电视剧和电影配音，已经很少接广播剧了。
    余苗苗是景闻工作室的配音助理，像叶先青这种新人，还没红到需要单独配备助理的地步，所以都由余苗苗统一负责。
    下午叶先青在棚里等着配广告的时候，余苗苗就凑过来，猫着腰好奇地问道：“小叶子啊，老板他……真的是为了你才专门换的名单？你们是什么关系啊？”
    叶先青一愣，不知道为什么试音刚结束就有这种流言传出，他赶忙澄清道：“没有没有，我跟老板之间什么都没有。”
    叶先青一脸无辜的模样，余苗苗自是不信的，她挤眉弄眼道：“哎呀，大家都懂，不用不好意思承认啦。”
    叶先青皱眉，心底有几分不悦，他摇摇头，坚定道：“真的没什么。”
    余苗苗还不甘心：“但是老板就是为了你才重新选角的啊，还让你当了主角，这点总不可否认吧。”
    “确实不是因为我。”叶先青不否认这次重新选角确实有他的因素，但沈景行对于选角一向有自己的考量，绝对不会因为某一人而改变原则的。
    “你嘴还挺硬的。”余苗苗明显不相信叶先青的说辞，她撇撇嘴，显然还想继续从叶先青嘴里套话。
    叶先青一脸无奈，他从桌子上随手拿起自己的水杯：“我去接水。”没等余苗苗反应，就开门走出了录音室。
    哪知刚走到茶水间，叶先青就听到了周围小声的议论：“欸，就是他，他来了！”
    “就是他就是他，老板被他迷的要死要活的，特意给了他一个剧的主角，还亲自下场和他搭戏！”
    “这就是那个老板的新欢？没想到老板喜欢这种可爱挂的啊！”
    ……
    叶先青皱着眉头想要反驳，却发现根本无从开口。
    他打小就尝够了被人“另眼相看”的滋味，最害怕的就是别人异样的眼光和讳莫如深的议论，所以努力地把一切都做的一丝不苟，没想到还会被这些流言缠上。
    好在托小时候的福，叶先青的心理承受能力还不错，他假装没听到这些七嘴八舌的议论，继续低头接自己的水。
    他在心里暗自较劲，要用实力证明自己。
    正想着，叶先青的手里响了，是房东打来的。
    房东的声音里带着满满的歉意：“喂，小叶吗？跟你商量件事，我们家出了点意外急需用钱，打算把那个房子卖掉，你看……能不能……”
    房东没明着说，但叶先青一下子就听懂了，这是要让他搬走的意思。
    他现在租的房子虽然是破旧了一点，但胜在便宜，离公司又近，本来是签了两年的合同的，这才刚住了半年。
    水越接越多，顺着杯壁溢了出来，滚烫的沸水猛地灼伤了叶先青的手背，他倒吸一口凉气，差点把杯子扔掉。
    房东自知理亏，见叶先青一直不说话，陪着笑脸道：“这事儿确实是我们不对，这样吧，你住这段时间的水电费都算事我们送你的，你尽快找个别的住处吧。”
    叶先青夹着电话，手忙脚乱地关掉水管：“我知道了，等我找到新房就搬出去。”房东都这么说了，又本来就是人家的房子，他也没法再多说什么
    房东明显松了口气，语气轻松了些：”哎，好的好的，你尽快吧，等你找到了房子，我们就把合同给解了。”
    挂断电话，叶先青的手指已经被烫得红肿起来，他小跑着想去洗手台冲凉，脑袋里还在想着找房子的事情。
    哪知正好有人从洗手间出来，叶先青直直冲上去，与人撞了个满怀。
    这一撞差点让叶先青把手里的杯子扔出去，他连忙弯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叶先青抬头，发现被自己撞到的竟然是沈景行。
    沈景行手里拿着的一摞稿子被叶先青撞散了，叶先青急忙蹲下来帮沈景行整理，继续道歉道：“对不起沈哥，我刚没看到你出来。”
    沈景行也蹲下来帮他，这下一眼就看到了叶先青手指处红得可怕的皮肤。
    “你的手指怎么回事？”
    叶先青不好意思地往回收了收手：“没事，就是刚刚不小心被水烫了一下。”
    沈景行从叶先青手里接过那一摞稿件，也不再管整理没整理好了，直接搁到一边，把叶先青拉起来拽到水池旁边。
    冰冷的水缓缓流下，流过叶先青被烫的红红的手指，使得疼痛难耐的手指好受了不少。
    “你怎么不早说，被烫到了要赶紧冲凉才行。”沈景行的语气有几分不满，他一只手捏着叶先青的手腕，另一只手调了下出水口的大小，使得水流更缓了些。
    叶先青有些不好意思：“本来就是打算去冲凉的，没想到正好撞到了你……”
    沈景行拧起眉头：“你平时走路也是这么不小心的吗？”
    “不是不是，”叶先青连忙摇头，怕给沈景行留下一个不好的印象：“刚刚在想事情，下次肯定不会了！”他怕沈景行多问，转移话题道：“沈哥你怎么突然来一楼了？”
    沈景行的办公间在三楼，平时也多在三楼办公，少有到一楼的时候。
    沈景行看了眼手里拿着的稿子：“来找你。”
    叶先青一愣，下意识地抬眼看了看沈景行手里的稿子，发现第一页第一行，用一号字写着：《圣上》
    看着叶先青的手指不那么红肿了，沈景行关掉水龙头，把手里的稿子递给叶先青，想起自己这行的目的。他调侃道：“我正要去找你，没想到你倒是撞到我怀里来了。”
    沈景行一本正经地说着一点也不正经的话，叶先青羞得不不行，讷讷地接过稿件。
    他的指尖被水冲的冰冷，手腕处却还残留着沈景行的温度。
    “麻烦沈哥了……还特意送过来。”
    送到了东西，沈景行依然没有要走的意思：“麻烦倒是不麻烦的，但是既然来了……”
    沈景行故意顿了一下，才把剩下的话说完：“你刚刚是在录音吗？正好我去听听。”
    第5章 他是来帮他解围的（下）
    “好！”叶先青飞快地接道，沈景行能来旁听是很多人可遇不可求的事，他自然不会拒绝。
    意识到自己回答的有些太干脆了，叶先青声音稍小了些，补充道：“……如果，不耽误沈哥你的时间的话。”
    “没关系。”
    沈景行跟着叶先青一同走进了录音室。
    见到叶先青身后还跟着沈景行，余苗苗先是一愣，然后一副“你们之间果然有鬼”的表情看着叶先青。
    叶先青抿了抿嘴唇，假装没看到余苗苗脸上的揶揄，站在玻璃房旁边低头看自己的稿子。
    录音室是几个人共用的，沈景行和叶先青进来之后，四周遍一直有窃窃的低语声，还不时有人把灼热的目光投向二人。
    叶先青不听也知道他们在议论什么，他今天已经听了够多那些流言蜚语了。
    叶先青自己是不怎么在意的，但他怕沈景行不喜欢，于是悄悄戳了戳沈景行的手背，声音压低了道：“要不然我在外面先念一遍给你听听吧，录音室这边还需要排队，太耽误你的时间了。”
    叶先青说的恳切，沈景行却没答应。他当然不只是为了听叶先青的配音才来的，叶先青的水平他心里有数，一个小小的广告肯定是没什么问题的。
    他的目光悠悠地落在周围等待着的那些人身上，慢慢道：“那就等会儿吧，反正我今天下午没事。”
    说着，他走向坐在监听位置上的老刘，语气淡淡的：“正好今天录音的人多，大家各戴一个耳机来听听吧，你们也互相挑挑毛病。”
    沈景行既然发话了，录音室里的几个人也不好说什么，他们点点头，坐在主控台旁边，戴上耳机。
    沈景行平日里没什么架子，但他的实力和头顶的光环都是一等一的的，旁人见了他总会有些压力。
    也不知道是不是不习惯被这么多人旁听，平日里一直很稳的那个人连着念了好几次都念错了词，他不安地擦擦额头的汗，走出了玻璃房：“实在不好意思啊老刘，今天我状态不好，不然改天再和你约时间吧。”
    说完，他又转头看了看沈景行，十分不好意思道：“对不起啊沈哥，我回去再练练。”
    沈景行伸手拍拍他的肩膀，语气和善：“没事儿，你实力我了解的，回去调整下状态吧。”
    说完，沈景行转头望向叶先青：“下一个你来吧，你的应该比较短一些。”
    此话一出，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叶先青身上，人总是富有八卦精神，他们也在暗自等着听叶先青的水平。
    叶先青点点头，他自觉没什么好怕的，起身走进玻璃房内。
    没开麦试了两次音之后，青年人温柔的声音透过录音设备传了出来，清亮的不带一点污浊，这是一则青少年奶粉的广告，所以叶先青的语气比他平日说话要活泼不少。
    沈景行满意地点点头，待叶先青录完一遍开始补录的时候，故意问身边的一个人道：“你觉得怎么样？”
    平心而论，叶先青的这则广告确实找不出什么毛病。那人想了想，道：“嗯……感觉挺好的，语调，感情，速度都到位了。”
    沈景行嗤笑一声，继续问道：“你觉得他的水平够的上去竞争广播剧主役吗？”
    就在刚刚，沈景行清晰地听到了他与身边人的对话，他说叶先青的水平其实很差，根本够不上去配广播剧的。
    那人面上一阵慌张，他自然知道沈景行肯定是听到了什么，十分尴尬地陪着笑脸：“自然……自然是够的。”
    叶先青原本是个小人物，是路边随便散落着的一颗石子一朵野花，即使现在被人注意到了，也不过是茶余饭后的谈资。
    但沈景行不愿意他被这样对待。
    沈景行皱着眉头，声音抬高了一些，刚好能让屋里的几个人听到：”有时间去编排别人那些有的没的，还不如去练练自己的业务水平。”
    沈景说说这句话时，叶先青刚好补录完最后一句，从玻璃房里出来，他的手指放在玻璃门上，指尖慢慢收紧，总觉得眼角有些温热。
    他不傻，他明白了，沈景行是来帮他解围的。
    第6章 这就绷不住了？（上）
    自从新的配音名单出来之后，也不知是谁起的头，众人的议论一直没有停止，沈景行自然也有所耳闻。
    沈景行本来是不在意这个的，只要最后成品出来，无所谓别人怎么编排。
    但不知怎的，沈景行突然想到了那天在天台上，叶先青微红着的眼眶说怕被人当作怪物。
    叶先青对人礼貌、为人谨慎，连身上的衣服，都扣得严丝合缝，像是乡下来的小土鳖一样。
    沈景行能猜到原因，因为叶先青太想做一个“正常人”了。
    所以他才会帮着叶先青回击那些谣言。
    *
    沈景行在录音室说的那些话很快就被添油加醋地传开了，但在场的人也都听到了叶先青真实的配音水平，流言也算是平息了些。
    《圣上》是景闻最近力推的一步剧，所以在三楼录制，对于叶先青来说这还是从未有过的体验，所以比平日里来的更早了些，以至于到的录音室的门还没有开。
    叶先青也不恼，从走廊里搬了个塑料凳子就坐在录音室的门口看稿子。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叶先青就听到了一个声音：“呦，小朋友来这么早啊。”
    叶先青抬眼，就看到沈景行和另一个叶先青不怎么熟悉的录音师傅超这边走来。
    他随即起身：“不早不早，我也是刚到。沈哥你怎么也来这么早？吃早饭了吗？”
    “吃过了，”沈景行嘴里含着润喉糖，说话之间能听到轻微的磕碰声，他转头示意录音师傅开门，随手拎起叶先青刚刚坐的凳子：“今天第一天，我跟着一起检查收音设备。”
    叶先青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沈景行还是剧组的监制，他见沈景行伸手帮他放了凳子，十分不好意思地想去接过去：“我来就好，太麻烦您了。”
    沈景行看了叶先青一眼，没给他，直接把凳子放回原处摞好：“先进来吧，外面冷。”
    叶先青两手空空，有些局促地点点头，跟在沈景行和录音师傅的后面进了录音室。
    师傅就在控制室里调试着设备，沈景行看了两眼，就半靠在桌子上看手机。
    叶先青捏了捏手上的稿子，不时地偷偷瞄向沈景行。
    他还没跟沈景行搭过戏，一直害怕一会儿录的时候接不上沈景行的戏，现在沈景行似乎有空，叶先青纠结着要不要先商量着跟沈景行对一遍戏。
    沈景行感官敏锐，很快就感受到了叶先青的目光，在叶先青第八百次朝他这边瞟过来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收起手机，问道：“怎么了？有事跟我说？”
    眼见自己的偷看被沈景行发现了，叶先青面上一热，局促地看着沈景行：”沈哥，我能不能…先跟你对段戏？不然我念你在旁边听也行！”
    叶先青期待的语气太过明显，沈景行皱着眉头看了他两眼，没有拒绝：“成，来吧。”
    为了方便收音，录制的顺序与故事的实际顺序并不相同。
    小皇子登上皇位，成为了小皇帝。但外有蛮夷入侵之威胁，内有武将霸权之风险，丞相可以在小皇子年纪尚小的时候辅佐他，教导他，却不能让他成为一世明君。
    所以小皇帝在慢慢长大，丞相也在慢慢放手，待到小皇子束发的时候，丞相彻底不再听政了，这对于一位帝王来说是件好事，再无人干预自己的决断了。但对于小皇帝来说不是，他从小听出丞相的教导，对丞相只有满满的信任与依恋。
    今天要录的这幕，就是小皇帝的束发礼。
    叶先青已经把台词背的滚瓜烂熟了，没看手里的稿子。
    他的眉毛拧起两分，开口道：“老师，您为什么不再听政了了，不是您说的要帮我统一千秋大业的吗？”
    沈景行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说不出的疲惫：“皇上，君臣有别，臣不可能陪您一辈子的。”
    叶先青不甘，语气中是满满的委屈：“可是……可是没有您……我不行啊”他越说越委屈，嗓音里染上了哭腔。
    沈景行的语气依旧淡淡的，显然是去意已决：“您是当今圣上，九五至尊，臣终究要退场的。”
    “我不要！”小皇帝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孩子，身上又带着皇族的傲气，叶先青的语气冷了些：“你要是不陪我，我就把你关起来，把你锁在我身……”
    “咳咳咳……”
    叶先青的台词刚说到一半，喉咙一痒，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他刚才那句词开头起的有些高，再往上抬高的时候嗓子没有绷住。
    怕沈景行不悦，叶先青尽力地克制着咳嗽，眼角泛起泪花，他含混不清道歉道：“对不起沈哥，我刚刚没把握好，我重新来一次。”
    沈景行眉头紧皱，从桌上端来杯温水给他：“先别说话了，闭气。”
    叶先青接过一次性纸杯，温热的水缓缓流入咽喉，终于好受了些。他捏着已经空掉的杯子，小心翼翼地朝沈景行看去：“沈哥……咱们……还再来吗？”
    “一会儿再来，”沈景行道：“你的手先伸过来。”
    “什么？”叶先青一愣，没反应过来。
    “来，摸这儿。”录音棚没装暖气片，几人都裹着厚厚的外套，沈景行解开大衣的扣子，露出自己平坦的小腹。
    叶先青后知后觉明白了沈景行的意思，配音要求腹部发声，气从丹田而出，沈景行是要提醒他犯了最基本的错误。
    他的脸腾地一下烧了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在沈景行面前出丑：“对不起沈哥……我知道刚才自己错哪了，不、不用你亲自示范了……”
    沈景行也不强求，把自己的大衣穿好，走到叶先青的旁边，半圈住他，左手自然地放在了叶先青的小腹上：“好，那你再来一遍，我听着。”
    如此姿势，叶先青几乎是被沈景行抱在怀里的，能清晰地听到沈景行缓慢的呼吸和平稳的心跳。
    第一次与人类有如此亲密的肢体接触，即使明知道沈景行只是在教学，叶先青的心跳也完全无法平稳下来，“嘭嘭嘭”地似乎马上就要蹦出来了。
    他嘴唇翕动了好几次，都没发出声。
    感觉到叶先青杂乱地呼吸声，沈景行揶揄着勾起唇角：“小朋友，不是说要学着控制情绪吗？这就绷不住了？”
    第7章 这就绷不住了（下）
    叶先青红着脸，强稳住心神，开了口。
    这次比上次要好了许多，沈景行也很快松开了叶先青：“最基本的错误了，下次要是还想不起来……”沈景行舔舔嘴唇，声音压低了点：“就要罚你了。”
    兴许是沈景行的嗓音太具有诱惑性，叶先青傻傻地问道：“嗯？怎么罚？”
    “噗——”沈景行没忍住笑出声来，伸手揉了把他的头：“你的脑袋里成天想的都是些什么，就这么想被我罚啊？”
    叶先青反应过来，赶忙摇了摇头，红着脸继续和沈景行对词。
    沈景行一边揪着叶先青的小毛病，一边等着其他演职人员就位。
    沈景行做了主役，自然不方便再兼任导演，所以剧组请来了在业界颇有知名度的姜绍良来担任导演。
    九点差十五分钟的时候，姜绍良带着姜绍明姗姗来迟。
    “景行，好久不见！”姜绍良摘掉厚重的围巾，显得十分激动。他曾经一直是景闻除了沈景行之外的另一个台柱子，与沈景行关系很好。
    但姜绍良年纪大些，职业病也严重，去年就从景闻正式退休了。
    沈景行也露出笑容，两人走到一旁说话。
    称兄道弟一番之后，沈景行感叹道：“好久不见，有……一年了吧，最近嗓子怎么样？我听着状态还不错。”
    “就那样呗，”姜绍良无奈摇头：“反正接剧肯定是不成了，我们家也只剩下绍明还在做这工作了。”
    姜父姜母是国内最早一批从事配音的人，连带着姜绍良和姜绍明兄弟二人也带进了圈子。
    只是父母相继离去，姜绍良职业病又重，姜绍良只能把家里的希望都寄托在姜绍明的身上。
    想到姜绍明，姜绍良不免有些担心：“只是绍明这小子玩心太重，每天就知道跟他那群兄弟跑出去打球，玩闹，总得时刻鞭策着他才行。”
    沈景行拍拍他的肩膀：“放心吧，绍明底子还是有的，跟着我没问题的。”
    姜绍良感激道：“先谢谢你了，兄弟。”
    见人都到齐了，录音师傅走到沈景行身边询问道：“沈哥，咱们现在开始吗？”
    沈景行点头同意。
    广播剧的参演人员不多，主役只有沈景行和叶先青两个。
    沈景行自然是不用姜绍良说戏的，姜绍良把目光投向叶先青：“是你要配小皇帝一角吗？”
    “嗯，是的。”叶先青点点头，走到姜绍良旁边，掏出一支笔认真地看着他。
    姜绍良说话之前，沈景行开口道：“不用了，我刚刚已经听过一遍了，没什么大问题了。”
    姜绍良有几分惊愕，不由得多看了叶先青两眼。
    他跟沈景行搭档的时候，沈景行最讨厌别人占用自己的时间，所以从来不会帮别人提前听戏。
    像是猜到了姜绍良的疑惑，沈景行笑着解释道：“来的早了，闲着无聊，就先听了听，正好不耽误剧组的进度。”
    姜绍良显然不信这套说辞，但也没再说什么，摆摆手把其他配角也叫过来：“那就现在开始吧。”
    沈景行已经指导过一遍，叶先青配的确实让人挑不出什么毛病，第一遍录完等着补录的时候，姜绍良忍不住走过来，看叶先青的眼神明显比先前要热情了不少：“小伙子配的确实不错，你叫……”他瞟了眼配音表上的名字，“叶先青啊，小叶，真是后生可畏。”
    叶先青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他抿抿嘴唇，推辞道：“没有没有，都是沈哥指导的好。”
    姜绍良哈哈大笑，又夸了叶先青几句，他喜欢叶先青这种上进又谦虚的态度。
    当着周围一群人的面，他拍拍站在自己身旁的姜绍明：“绍明，小叶也是你学习的榜样，你们平时可以多多交流嘛。”
    姜绍明打个含混应付道：“知道了知道了，我们关系一直很好。”
    他的一只胳膊搭在叶先青的背上，凑近了问道：“你小子，你什么时候跟沈哥关系这么好了，还给你开小灶啊。”
    第8章 是他的猫吗（上）
    被姜绍明这么一说，周围人的目光也都落在了沈景行与叶先青两人身上。
    叶先青低着，怕沈景行被人误会了，连忙解释道：“是我怕拖剧组进度，先请沈哥帮我挑挑毛病。”
    姜绍明啧啧了两声：“唉，沈哥果然是对你不一般啊，我们旁人可是没这待遇。”
    “是啊是啊”，旁边的一个女生应和，趁着人多大胆问道：“你们……什么关系啊？不会真的……”
    “没有没有……”叶先青连忙摆手，但耐不住周围几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他，支吾了半天也没解释清楚。
    沈景行微拧起眉头，还是开玩笑的语气，但依旧能让人听出他的不悦：“你们是觉得我偏袒他了吗？”
    沈景行看了眼自己的手表：“我单独指导他的时间不超过两个小时，你们在场的人我哪个没给你们讲过两个小时以上的戏？”
    能参与这次配音的基本都是之前配过广播剧的老人，沈景行常年做监制和导演的工作，基本上每个人都指导过不只一回。
    “绍明！别瞎说，别的不说，你受景行的指点还少吗？”听到沈景行的话，姜绍良也皱着眉头开了口。
    姜绍良替姜绍明道歉道：“绍明他不懂事，口无遮拦，小叶你别介意啊。”
    叶先青自然不会对前辈不敬，他摇摇头：“没事的，我知道绍明哥是在开玩笑。”
    沈景行在一旁看了姜绍明一眼，也没再说话。
    姜绍良叹口气：“行了行了，也都休息够了吧，开始补录吧。”
    直到天黑透了，姜绍良才满意地收了工。
    “等下，我建了一个剧组群，大家加一下，”临走之前，沈景行掏出手机，让众人一一扫了码，“有什么通知会在里面发，大家别错过消息。”
    叶先青也扫码进了群，他一眼就看到了沈景行的微信。
    沈景行的微信头像十分独特，是只白猫，正趴在花坛里晒太阳。
    没想到沈景行竟然会用小动物做头像，叶先青点开沈景行的资料，朋友圈那一栏的照片全都是各色的猫咪。
    沈景行一偏头，正好看到叶先青手机界面上自己的微信，揶揄道：“怎么，想加我不敢加？”
    “没有没有，我这就加。”叶先青一直觉得微信算是比较私密的东西，先前二人并不算熟，也就没有妄然去加沈景行的微信。
    如今有了同一剧组这一正当理由，叶先青匆匆按下“添加到通讯录”那个按钮。
    沈景行把叶先青的局促看在眼里，当着叶先青的面通过了好友申请，顺便给叶先青改了个备注叫小朋友：“行，通过了，下回有事儿微信联系我。”
    ……
    人走的稀稀拉拉的，越来越少，到最后只剩下了叶先青和沈景行两个人。
    “收拾完了吗？要锁门了。”沈景行检查了遍录音设备，准备锁门。
    “沈哥，等一下……”叶先青鼓足勇气，叫住了他。
    “怎么？还有事？”憋了一天，走出门外，沈景行掏出一支烟点燃。
    四周都是黑的，只剩下一点火光在两人中间，叶先青只能隐约看清沈景行的脸。
    他鼓起勇气，声音轻轻像根缓缓飘落的羽毛：“就……谢谢你。”
    “不用这么客气，教你的我也都教过别人。”沈景行叼着根烟，说话显得有些含混不清。
    “不是，”叶先青顿了顿，才继续说：“谢谢你替我解围，白天……还有名单公布那天下午。”
    沈景行抬眼看向叶先青，这事儿本来就是因他而起，他没想到叶先青还会专门跑过来跟他道谢。
    他看了会儿叶先青的头顶，噗嗤一声笑出来，嗓子有几分沙哑：“真想谢我啊？”
    “真的想。”叶先青语气诚恳。
    沈景行抽完最后一口烟，在垃圾桶上的烟灰缸里按灭：“那就让我摸摸你的耳朵和尾巴。”
    叶先青明显能感觉到自己脸上烫人的温度，他咬了咬嘴唇，没有说话。
    这玩笑也不是第一次开，沈景行说完就继续往前走了，走了几步才发现叶先青没跟上来。
    他回头看了眼叶先青：“怎么了？还不快走？”
    四周是漆黑的，一个蓬松柔软的东西缓慢地碰上沈景行的手指，在他的手上绕了一圈。
    “你、你摸吧。”
    黑暗中，沈景行的目光灼灼，他早知道叶先青不经逗，但还是没想到他是傻到可爱。
    过了好久，沈景行揉了揉叶先青毛绒绒的耳朵，又拍拍他的脑袋，嗤笑道：“好了，我摸过了。快回家吧，天黑，路上不安全。”
    走在回家的路上，叶先青踢着路边的石子。
    他能感受到沈景行对他的好，心底却依然是害怕又迷茫的，他总觉得沈景行是把自己当作了什么好玩的宠物，那些关心也不过是作为消遣的逗弄。
    “嗡嗡——”
    手机的震动声打断了叶先青的思绪，是房东打来的，又在催他搬走，这已经是他这周打来的第三个电话了。
    叶先青无奈，保证了周末肯定会搬走。
    他叹口气，开始用手机寻找合适的房源。
    第9章 是他的猫吗（下）
    叶先青对着手机确认了一下地址，应该是这个小区没错。
    他在中介的网站上看到一个感觉不错的房子，和房东约好了周六过来看房。
    他走进小区里面，先看到的是一大片绿色。
    虽然现在是冬天，树上的叶子掉了不少，但小区里种着大片大片的常绿灌木，叶片绿油油的，让人看着就心情很好。
    灌木旁边还趴着几只猫。
    冬天的日头短，这会儿才刚出太阳，猫门就眯着眼睛窝在有阳光的地方。
    几只猫的皮毛都十分光亮整齐，看起来不像是流浪猫，而像是被人散养在院子里的。
    身为犬科动物，叶先青不怎么喜欢猫，他觉得猫们都长的一个样，就比如楼下的这只白猫，就让他想到了沈景行头像上的那只。
    沈景行头像那只大概是是他家养的宠物吧。
    不知道他是不是把自己也当作了宠物，不然也不会总想着要摸他的耳朵和尾巴。
    走出电梯，房东就在门口等着叶先青，见他过来了，十分热情地招呼道：“小伙子，快来快来，外头天冷，先喝点热水吧。”
    叶先青接过纸杯道谢，跟着房东一起走进房子。
    实地考察的结果叶先青也十分满意，家具、家电都是新的，比叶先青原本那间小破房不知道要好多少了。
    最关键的是，这里离叶先青的公司很近，步行只需要十分钟的路程，这样他就能剩下一大段路上的时间，用来捉摸剧本和技巧了。
    房东也十分爽快，见叶先青是个外地来的单身小年轻，主动包下了叶先青的物业费，当天两人就签了合同。
    忙活了一上午，总算处理好了房子的事情，叶先青伸个懒腰，打开手机看眼时间。
    一上午没碰手机，微信上多了几十条消息，叶先青点进去看，是《圣上》剧组群里发的。
    几个人在商量聚餐的事情。
    通常一个新剧开始，大家都会一起出来吃个饭，方便联络感情。
    叶先青看了眼手机，聚餐就定在了今天晚上。
    还有不到六个小时的时间。
    叶先青锁了门出来，想着要快些回去收拾东西了。
    没想到他刚走到拐角处，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叶先青眨了眨眼睛，才确认楼下那人不是自己的幻觉。
    沈景行半蹲在地上，把手里的猫粮倒在一个专门的小食盆里，他的旁边围了好几只猫，“喵呜”的叫着，似乎是在撒娇。
    叶先青的脚步不由得放轻了些，怕把这些猫给吓跑了。
    一只白猫上前蹭了蹭沈景行的手背，嘴里“咕噜”着，把肚皮翻了过来。
    沈景行轻笑，十分宠溺地伸手撸着它柔顺的毛发，语气是叶先青从未见过的温柔：“上次带你去绝育，终于不生我的气了？脾气倒还不小。”
    白猫似乎听懂了沈景行的话，它有些不满地“嗷”了一声，但依然十分乖巧地躺在沈景行的手边。
    沈景行与平日里完全不同，像是变了个人似的，浑身上下都包裹着无限柔情。
    那只白猫好像就是沈景行微信头像上的那只。
    原来沈景行对动物是这么好的吗？叶先青说不清楚心里是怎么滋味，只是突然不敢上前去叫沈景行了。
    撸了会儿白猫，沈景行又雨露均沾地摸了摸其他猫咪，眼见着食盆里的猫粮见了底，他站起身来：“明天再来看你们。”
    叶先青一直躲在楼后，直到沈景行的身影消失了，才慢慢走出来。
    几只猫吃饱了，正懒洋洋的窝在草丛里晒太阳，叶先青一眼就看到了沈景行刚刚撸毛的那只白猫，他心头微动，也蹲了下来。
    白猫看了叶先青一眼，没有过多理会，依旧眯着眼睛沐浴在阳光之中。
    被那么撸毛，一定很舒服。
    想象着沈景行手指温柔的触感，叶先青的手慢慢靠近白猫。
    “嗷呜！”
    在叶先青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白猫忽然张嘴，狠狠地在他的手背上，然后快速钻进草丛里，跑开了。
    “嘶——”好疼。
    叶先青收回手臂，上面多了一个参差不齐的牙印。
    叶先青下意识地想舔上去。突然想起这还是室外，他快步走到附近的洗手池旁边冲凉。
    凉水缓解了手指的疼痛，还好伤口并不深，只是稍稍破了皮。叶先青回到原本的住处，找了点药涂上。
    眼见剩下的时间不多，他也没顾得上休息，开始收拾自己的行当。
    好在叶先青常年在外租房，居无定所，要带的东西不多，两个大号的纸箱就几乎涵盖完全了。
    打包好东西，叶先青喘着粗气坐在封好的纸箱上，给搬家公司打去了电话。
    他本来是想自己搬着过去的，但刚才收拾东西太累了，这会儿浑身都有些使不上劲，索性就直接叫搬家公司来帮他运走了。
    在等搬家公司来的空档里，叶先青又点开手机。
    剧组里都是些年轻人，吃饭也随意，晚上聚餐的地点定好了，就在公司旁边的一个大排档。
    叶先青在群里回复道：[知道了，保证按时到。]
    第10章 别碰我（上）
    因为选了加急服务，搬家师傅到的十分迅速，约莫着半个小时的功夫，一辆小型货车就停在了楼下。
    师傅吭哧吭哧爬上五楼，望着叶先青家的门牌，又对照手机上的信息，试探着问道：“您好，请问您是叶先青先生吗？”
    “是的。”叶先青侧身把收拾好的东西露出来：“东西不多，麻烦您了。”
    师傅把箱子扛在自己肩膀上：“好嘞，我就确认一下，因为你们这栋楼一会儿还有一户人家要搬，怕给你们弄错了。”
    这边是旧房子，没有电梯，叶先青伸手想帮师傅一起抬下去，师傅没让他插手：“没事儿，你下去等着吧，我一个人来就成。”
    叶先青还是不好意思就这么干等着，他手里拎着些不好放进箱子里的小物件，跟着师傅一起下楼。
    小物件不重，但两趟楼上下来，叶先青额角还是浮起一阵虚汗。
    坐上车的时候，他的脸上已经开始泛起明显的红晕。
    师傅看了眼后视镜，关心地问道：“你没事儿吧，怎么脸这么红啊。”
    “没事的，就刚才上楼有点累了。”叶先青朝师傅笑笑，闭上眼睛休息。
    他确实有些不太舒服，脑袋晕乎乎的，刚才下楼的时候就感觉像踩在了云里。
    师傅皱着眉头感叹道：“这就累到了？现在的小年轻啊……啧啧……”
    师傅开着车把叶先青送到，又帮他把东西搬了上去，叶先青脸上不自然的红晕却还没有消掉。
    师傅也开始有些紧张起来，皱着眉头道：“小伙子，你要是真不舒服就去医院看看，别拖着啊。”
    叶先青脑袋有些混沌，闻言朝师傅道谢：“谢谢您，我会的。”
    他的身体确实有些不听使唤。
    师傅走后，叶先青瘫倒在床上，眼皮缓缓地就想合上。
    “叮咚”
    微信消息又响了起来。
    叶先青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他这会儿已经敏锐地感受到身体上的不适了，他拿起手机，想发条消息说自己可能去不了了。
    新房子的床很软，很舒服，四周也是一片静谧。
    叶先青刚拿起手机，就觉得身体迅速的下沉，像是陷入了静谧的深海之中。
    他的眼皮缓缓闭上，手指胡乱按了几个字母就发了出去。
    ……
    ……
    “嗡嗡——”
    “嗡嗡——”
    很吵。
    叶先青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他眯着眼睛接起电话，听到电话那边沈景行的声音。
    “你在哪里？”
    叶先青的脑袋里还是一团浆糊，他含混地回答道：“嗯……在家啊……”
    电话那边沈景行的声音好像十分着急：“你家在哪里？”
    叶先青身上一阵冷一阵热，只想赶紧挂断电话睡一觉，随口报了串地址给他。
    沈景行沉声道：“好，你在家等我。”
    挂断电话，叶先青继续昏睡过去。
    过了很久，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叶先青从混沌中被吵醒，他脚步虚浮，鞋子都没穿，光着脚去开门。
    门外，沈景行面露霜色，皱着眉头紧盯着叶先青。
    叶先青眼前也是一片朦胧，完全没看沈景行的脸色，他傻傻地朝沈景行露齿一笑：“欸？沈哥？你怎么来我家了？”
    沈景行没有说话，就这么看着叶先青。
    叶先青的脸上红的不像话，眼皮也因为充血而红通通的。
    衣服皱皱巴巴的，紧紧绷在他的身上，裤腿拧巴着错了位。
    再看下面，叶先青就这么光脚踩在地板上，让人看着就冷。
    沈景行心底窜起一股邪火，他没回答叶先青那个没有营养的问题，伸手探了探叶先青的额头，果然烫得吓人。
    “你发烧了，先回床上躺着吧。”沈景行的话中带着命令的语气。
    “哦……嗯。”生了病的叶先青听话的不行，他乖乖点了点头，回到卧室里躺好。
    “吃药了吗？”
    走进房间，沈景行问道。
    他抬眼看了下蜷缩在床上又要睡过去的叶先青，忽然觉得自己问这个有些多此一举。
    果然，叶先青哼哼了两声，迷糊着道：“……没有。”
    沈景行重重叹一口气，他真是给自己找了一个好活儿。
    叶先青体质特殊，沈景行也不敢贸然给叶先青喂药，只敢用物理方法帮叶先青降温。
    沈景行去卫生间接了一盆凉水，走过来的时候，叶先青已经迷迷糊糊睡着了，嘴里还低喃地不知道在念叨着什么。
    沈景行凑近了些，才听清楚，叶先青竟然在背《圣上》的台词。
    这也……太拼命了吧。
    沈景行蓦然内心一软，叹一口气，拧好湿毛巾敷上叶先青的额头。
    哪知叶先青看起来听话，身体却敏感的很，完全不让沈景行碰，湿毛巾刚刚触碰到他的皮肤，他就裹着被子缩成了一团。
    沈景行有些无奈，他把叶先青从被子里挖出来，没过两秒钟，叶先青又团成一团。
    沈景行无法，他按住叶先青的一只手把他强行拉到自己身边，语气中染上了他自己都没发现的温柔。
    “乖，让我帮你擦一擦，不疼的。”
    “不要。”叶先青飞快地回答道，双眼依旧紧闭。
    沈景行叹一口气，直接把毛巾放在叶先青的额头之上，另一只手还禁锢着叶先青的手臂不让他反抗。
    毛巾裹挟着凉水，慢慢降低了叶先青额头的温度，他的神志稍微清醒了些。
    意识清醒了点，叶先青也就不怎么挣扎了，他喘息着呼着热气，迷迷糊糊地叫着沈景行的名字。
    “沈哥……”
    沈景行没搭理他。
    沈景行心知没必要跟这个已经烧糊涂的小狐狸一般见识，却还是忍不住生气。
    不过一天没见，他怎么就把自己搞成了这幅样子。
    沈景行没有回应，叶先青又糯糯地叫了好几声。
    无法，沈景行淡淡出声道：“怎么了？”
    兴许是感觉到了沈景行话中的不悦，叶先青小声问道：”你怎么找到这里的呀？“
    他隐约记得沈景行打电话给他，也依稀记得……自己顺口答的是未搬家之前的地址。
    第11章 别碰我（下）
    哪知叶先青看起来听话，身体却敏感的很，完全不让沈景行碰，湿毛巾刚刚触碰到他的皮肤，他就裹着被子缩成了一团。
    沈景行有些无奈，他把叶先青从被子里挖出来，没过两秒钟，叶先青又团成一团。
    沈景行无法，他按住叶先青的一只手把他强行拉到自己身边，语气中染上了他自己都没发现的温柔。
    “乖，让我帮你擦一擦，不疼的。”
    “不要。”叶先青飞快地回答道，双眼依旧紧闭。
    沈景行叹一口气，直接把毛巾放在叶先青的额头之上，另一只手还禁锢着叶先青的手臂不让他反抗。
    毛巾裹挟着凉水，慢慢降低了叶先青额头的温度，他的神志稍微清醒了些。
    意识清醒了点，叶先青也就不怎么挣扎了，他喘息着呼着热气，迷迷糊糊地叫着沈景行的名字。
    “沈哥……”
    沈景行没搭理他。
    沈景行心知没必要跟这个已经烧糊涂的小狐狸一般见识，却还是忍不住生气。
    不过一天没见，他怎么就把自己搞成了这幅样子。
    沈景行没有回应，叶先青又糯糯地叫了好几声。
    无法，沈景行淡淡出声道：“怎么了？”
    兴许是感觉到了沈景行话中的不悦，叶先青小声问道：”你怎么找到这里的呀？“
    他隐约记得沈景行打电话给他，也依稀记得……自己顺口答的是未搬家之前的地址。
    沈景行显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他到了叶先青说的那个地方，却怎么也敲不开门，叶先青的电话也一直无人接听。
    多亏碰到了一个搬家师傅，看到沈景行站在叶先青家门前一脸焦急的样子，上前来询问情况。
    他在问清楚情况之后把叶先青现在的住址告诉了沈景行，沈景行这才找到地方。
    没听到沈景行的回答，叶先青的意识又模糊起来，迷迷糊糊又闭了眼。
    看着叶先青耷拉下来的眼皮，沈景行有些无奈道：“要不是看在你生病的份上，我一定要摸你的尾巴作为补偿。”
    叶先青意识朦胧着，其实并未睡着。
    听到沈景行的这句话，他的身体不由得僵硬了一下。
    属于小狐狸的耳朵和尾巴渐渐爬了出来。
    叶先青一只手臂搭在眼睛上，眼泪控制不住“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沈景行很快就发现了叶先青的异常，他把叶先青的手臂拽开，看着叶先青红通通的眼睛，有些着急：“怎么了？很难受？”
    被沈景行这么一问，叶先青更加克制不住了，先前的所有害怕、不安、惶恐，全都接着这次发烧变本加厉地席卷而来。
    他的眼泪更加收不住了，活像是断了线的珠子。
    兴许是真的烧糊涂了，意识还未清醒，叶先青哽咽着，一抽一抽地把心里话说了出来：“不要把我当宠物啊……我也想……呜呜……我也想活出个“人样”啊……”
    他边哭边说边打嗝，还在一边抖着，泪水爬满了整个面庞。
    沈景行的手僵硬着，安抚性地伸手揉揉他的脑袋。
    他的手指顿了一下，回避着，刻意没碰叶先青的耳朵。
    “啪！”
    一声清脆的声响。
    叶先青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直直地伸手把沈景行的手打开了。
    他呲着嘴，露出尖利的小虎牙，身上的毛都竖了起来。
    “别碰我！”
    沈景行沉默片刻，收回了手，目光凝重地盯着叶先青看。
    叶先青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他不一会儿就哭累了，脑袋一歪，倒在枕头上睡着了。
    过了好久，叶先青都没有动静，只剩下轻缓的呼吸声。
    沈景行眸色微动，指腹抿过叶先青的眼下，帮他把还挂在脸上的泪珠抹掉。
    叶先青睡的并不安稳，他穿的是正装，衣服紧紧桎梏着他，像是套了一层枷锁。
    沈景行就坐在叶先青旁边，眼见着他出了一层的虚汗。
    他的眉头拧了拧，起身走到叶先青的衣柜旁边，想帮他找个睡衣换上，让他睡得更舒坦一些。
    打开衣柜的一瞬间，沈景行的瞳孔骤缩。
    他不知道这如何称得上是衣柜，更不知道衣柜里的哪件衣服可以称得上睡衣。
    沈景行只见过叶先青穿正装，他本以为是因为自己与叶先青见面的时候都在公司，没想到打开叶先青的衣柜才发现，叶先青的衣架上挂着的衣服全都是一个风格的，西装革履，束缚感极强。
    还真是……时时刻刻都非要活出个“人样”。
    叶先青把自己逼的太紧了。
    沈景行静默地在衣柜前站了一会儿，默不作声地关掉衣柜的门，下楼去帮叶先青买睡衣。
    第12章 那个巴掌（上）
    沈景行迅速移开视线，帮叶先青盖好被子，起身走离床边。
    害怕半夜叶先青再起热而不自知，沈景行不敢回家，就站在窗台边上一根又一根的抽烟。
    烟雾弥漫在沈景行的眼前，也缠绕进他杂乱的思绪里。
    青年人白皙的大腿，若隐若现的腰身，朦胧的眼神，软糯黏腻的声音，不断在沈景行脑海中浮现。
    沈景行红着眼睛一夜没有合眼。
    ……
    天终于大亮起来。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子照入屋内，叶先青也终于睁开了眼睛。
    叶先青的嗓子如同被针扎了一般痛到不行，他捂着昏昏沉沉的脑袋坐起身，这才后知后觉看到窗台那边站着个人。
    叶先青回忆着琐碎的记忆，哑着嗓子试探着叫了声：“沈哥？”
    沈景行转过头来，见叶先青醒了，走到他的面前：“醒了？感觉好点了吗？”
    叶先青以研究看到了沈景行微红的眼圈，他有些震惊地问道：“沈哥，你是……在这里陪了我一夜吗？”
    “怎么，怕自己睡觉又什么不雅的姿势，吓到我？”沈景行不欲让叶先青太过内疚，调侃道。
    叶先青“腾”地一下脸红了，连忙摆手说没有没有。
    沈景行走过来，手背自然触上叶先青的额头：“还难受吗？嗓子怎么哑了。”
    已经不烫了。
    对于配音演员来说，嗓子是非常宝贵的东西，叶先青连忙解释道：“没事的，我就是一生病就会嗓子发炎，很快就会好。我绝对不会耽误剧组的进度的，你放心吧。”
    沈景行本来只是关心叶先青，没想到他这个时候还在想着工作的事情，眸色变了变：“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好好休息就行。”
    叶先青点点头，只当作沈景行在说客气话。
    在床上坐了一会儿，叶先青身上的感觉恢复了些，才发现身上穿着的并不是自己的衣服。
    叶先青看着一脸坦然的沈景行，迟疑地开口道：“这衣服……“
    沈景行见叶先青终于提起这事，主动解释道：“我看你被衣服勒的难受，你衣柜里也有没有宽松的衣服，我就回家拿了件我的睡衣给你，放心，是干净的。”
    还要麻烦沈景行回家拿自己的衣服给他穿，叶先青觉得更内疚了，他突然想起看到沈景行在楼下喂猫的事情，问道：“沈哥你也在这个小区住吗？”
    “嗯，‘沈景行答道：“就在前面那栋楼。这边离公司近，比较方便。”
    离的再近，也依然是麻烦别人了，叶先青咬了咬嘴唇道：“谢谢沈哥，衣服等我洗好了给你送过去。”
    叶先青的肩膀窄，沈景行的衣服穿在他身上将掉未掉。叶先青伸手把领子扯好，但沈景行依然看到了大半个光洁的肩膀。
    沈景行的眸色暗沉了些：“这个不急，“如潭水一般深邃的眼睛看着叶先青：“只是……你就一点都不害怕吗？”
    叶先青目光澄澈，根本没明白沈景行指的是什么，傻傻道：“怕什么？”
    沈景行的声音压低了些，带着引诱与磁性：“你烧的神智不清，就这么放心地放我在你家里，不怕我干出什么不法的勾当吗？”
    叶先青想的简单，说话也直白，他沉思了会儿，瞪大了眼睛认真问道：“你会吗？”
    沈景行心觉叶先青傻的可爱，勾起嘴角，连带着脸上的泪痣都闪烁着诱人的星辉，他低声问道：“你觉得呢？”
    沈景行的低沉的嗓音太有蛊惑性，，叶先青心跳不由自主地快了起来，脸也酡红一片。
    其实叶先青根本不知道沈景行所说的不法勾当是什么，但他依旧被这旖旎的气氛蛊惑了，结结巴巴道：“我、我不知道……”
    叶先青青涩的反应取悦到了沈景行，沈景行轻笑出声，不再故意逗他：“我只是想告诉你，不能对人没有防备。”
    叶先青脸上的红晕顺着脖颈向下蔓延，消失在被衣服遮挡着的深处，沈景行眼前又闪过了叶先青白皙赤裸的身体，他不留痕迹的别过眼睛：“特别是在神智不清的时候，尽量别让人进家里来。”
    叶先青讷讷点头：“哦，好。”
    叶先青答的干脆，但其实他不明白沈景行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
    他没什么朋友，除了沈景行，应该也没人会来他家了。
    第13章 那个巴掌（下）
    叶先青的表现太过乖巧，沈景行脑内的情绪又开始翻涌，沈景行第一次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失控。
    沈景行闭了闭眼睛，不欲在叶先青家久留，他起身走到门口：“那我就先走了，你再休息一会，记得喝水。”
    得知沈景行要走，叶先青掀开被子要下床去送他，沈景行出声阻止道：“不用……以后听话点就好。”
    叶先青面上一热，点点头，把沈景行的好记在心头，想着以后要好好报答，他再次向沈景行道谢：“谢谢沈哥……昨晚麻烦你了……”
    *
    叶先青身体还有些不适，送走沈景行，他又沉沉睡了过去，待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阴沉了下去。
    叶先青瘫倒在床上，长时间的睡眠让他的肌肉有些酸软。
    前一天的记忆慢慢回笼。
    沈景行到他家来，帮他冰敷，再之后……
    叶先青蓦然睁大了眼睛，狠狠打一个寒战。
    再之后，他好像哭着对沈景行说不想被当作宠物，还拍掉了他的手？
    平心而论，叶先青觉得沈景行对他不错，虽然有时会开些玩笑弄的他面红耳赤，但多是无伤大雅的，也没强迫过他做什么事。
    叶先青觉得，自己的反应有些过激了。
    不知道沈景行会怎么想他，会不会一怒之下反悔了，把他的秘密告诉别人。
    白天睡了整整一天，叶先青这会儿怎么也睡不着了。
    他不敢闭眼，一闭眼，仿佛就能听到那声清脆的巴掌，那些自己混沌之中说出的胡话。
    但又不敢睁眼，不知道要怎么去面对现实，面对沈景行。
    叶先青就这么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只希望时间就这么停止下去。
    但天总是不遂人愿的。
    周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按时投射在叶先青的脸上，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叶先青起床换衣服，手指却在不住地颤抖着。衬衣的扣子小，他试了好几遍都没扣上，穿裤子时，还穿错了正反。
    叶先青脚步虚浮地走进公司，恰好碰到也刚到公司的余苗苗。
    余苗苗拍拍叶先青的肩膀：“小叶子！”
    叶先青还在失神，冷不丁被叫住了，一个激灵，看向余苗苗：“苗苗姐？怎么了？”
    余苗苗目光里有几分担忧，她小跑着走到叶先青旁边，上下打量着他：“你……没事吧？那天聚餐的时候，沈哥突然还没吃就走了，说是收到你的消息，你出了什么事，”
    沈景行这才想起，他在昏睡之前，好像确实在给沈景行发消息，他连忙翻出手机，发现自己发出的是一串乱码。
    大约就是这样，才让沈景行误会他出了什么大事吧。
    叶先青面带歉意：“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那天是有点发烧。现在已经没事了。”
    见叶先青的脸色依旧苍白，余苗苗心疼道：“没事就好，最近天冷，记得多穿点衣服。”
    叶先青朝余苗苗笑笑：“谢谢苗苗姐关心，你也记得穿厚一些。”
    余苗苗抿嘴笑了笑，压低了点声音：“我的关心不算什么，你是没见那天，沈哥着急的样子，啧啧……”
    她忍不住揶揄道：“沈哥对你也太好了吧。”
    听余苗苗这么说，叶先青心里更不是滋味了，沈景行那么着急地跑过来，自己却还那样吼他、让他别碰自己。
    叶先青有些心不在焉的回复道：“是吗……”
    两人一起走进办公间，叶先青低着头，差点又撞到了人，他连忙道歉，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
    叶先青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状态不对。
    他不敢见沈景行。
    只是两人在一个剧组里，又同是主役，不可能不见的。
    眼见时间一秒一秒逼近，叶先青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挣扎着收拾好东西，走上楼梯。
    沈景行也已经到了。
    看到叶先青过来了，沈景行自然地朝他这边走来，问道：“好些了吗？”
    叶先青低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睛，声音闷闷的：“已经没事了……”
    叶先青的声音不见昨日的沙哑，沈景行略微放心了一些：“声音状态确实比昨天好些。”
    “放心吧！我的身体一向很好的！”叶先青故意瞪大了眼睛。
    “很好？”沈景行有些无奈，“你对很好的定义，是周六下午的时候还发微信说一定会按时到，到晚上就突然发起高烧吗？”
    叶先青有些语塞。
    他发烧的原因，八成是被那只白猫抓伤了，又没消毒彻底。
    平日里有什么伤口，叶先青总是会变成小狐狸自己舔一舔的，那天忙，又见伤口小，没怎么在意，哪知道下午就起了热。
    但是这个缘由叶先青莫名地不想告诉沈景行，他不想让沈景行知道自己看到他在那里喂猫了。
    不想让沈景行知道，自己看到它们那么亲密的模样。
    第14章 你是一个完整的个体（上）
    叶先青眨了眨眼睛，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只是因为搬家太累了而已。”
    沈景行不太相信叶先青的说辞，他伸手揉了揉叶先青的脑袋：“不管怎么说，体质还是要加强啊，小、朋、友。”
    沈景行故意把小朋友这三个字咬的很重，语气也是叶先青最熟悉的那种。
    与往常没有任何区别。
    叶先青的心里突然有些不是滋味。
    听到自己的那些话，沈景行就没有任何感觉的吗？还是他本来就把自己当作宠物，所以根本就不在意自己内心怎么想呢？
    叶先青的身体僵硬了一下，语气不自觉地低落下来，催促道：“到时间了，我们快点开始吧。”
    沈景行敏锐地感觉到叶先青有些不正常，他皱皱眉头，挥挥手招呼剧组的人过来：“准备开始。”
    今天要录的还是沈景行和叶先青的对手戏，是小皇帝把丞相囚禁起来之后逼迫他的那场。
    姜绍良过来给叶先青讲戏：“你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在丞相拉扯辅佐下长大，根本受不了丞相的忽然冷淡。所以你想用强迫的手段逼丞相就范。”
    叶先青迟疑着点点头，想象着姜绍良描述的场景。
    一秒，两秒。
    叶先青藏在衣袖下的手指慢慢蜷在一起，他发现自己脑内闪过的全是自己那天的动作语气，根本无法入戏。
    更何况沈景行还在旁边，叶先青一眼就能看到他。
    又过了一会儿，叶先青闭着眼睛，开了口：“老师……朕再问你一遍，你……你愿不愿意继续做朕的左膀右臂？！”
    他尽力凸显着小皇帝的愤怒，声带紧紧地绷着，声音有些颤抖。
    “停！”
    叶先青刚说了一句，姜绍良就拧着眉头喊了停：“你是皇族，是帝王，是傲气又唯我独尊的。”
    他看着叶先青那没有一点锐气的眼睛，拧着眉头问道：“你知道什么是唯我独尊吗？”
    叶先青纤细的眉毛皱缩成一团，他急忙道：“让我再试一次。”
    姜绍良点点头，伸手招呼录音师傅就位。
    叶先青又控制着嗓子念了一遍，姜绍良的眉毛拧得更狠了。
    “停！感觉还是不对，”姜绍良道，“没有皇族的傲气，感觉缩头缩尾的。”
    “我……我再试试。”叶先青还不甘心，祈求道。
    一连试了好几次，叶先青的感觉依旧不对。
    越试叶先青就越紧张，越紧张脑子就越无法平静，不由得额头泛起一层虚汗。
    最终，姜绍良深叹一口气：“不然先跳过这段吧，咱们先往下走后面的情节。”
    看到叶先青越来越苍白的脸，站在一旁的沈景行开口道：“先录其他角色的吧，他这两天生病了，可能状态没太调整好。”
    当着众人的面失误这么多，叶先青内疚又着急，沈景行说的话他根本无力反驳，他低下头，低声道歉道：“对不起，对不起，我再回去好好揣摩下角色。”
    沈景行走到叶先青身旁，拍拍他的肩膀，语气听不出喜怒：“回去好好休息吧，别想太多。”
    叶先青低着头，半晌，轻轻“嗯”了一声，开门离开了。
    姜绍良道：“好，那我们就先录其他的，继续吧。”
    *
    录音室的隔音效果很好，但依旧能听到隐约的人声。
    叶先青背靠在录音室外的走廊上，听着里面不太真切的声音，眼泪忍不住“啪嗒啪嗒”往下掉。
    他被一种内疚和无措的情绪笼罩着，心上仿佛被压了一颗巨大的石头，直叫他喘不过气来。
    叶先青不知道要怎么办，他更不知道要怎么面对沈景行了。
    第二次选角被选上之后，叶先青就顶着莫大的压力，他知道沈景行也在顶着被人说三道四的风险，所以才更想努力地证明自己可以。
    可是现在，他应该让沈景行失望了吧。
    不只沈景行，叶先青自己也对自己很失望，为什么他控制不好自己的感情，为什么他不能带入那个角色，为什么……
    他太想演好这个角色了，这是他接的第一部 主役剧，是他向男神靠近的第一步。 
    叶先青低着头跑到天台上，拿着稿子，一边哭一边念。
    一遍一遍地，发泄似的，声音里是满满的哭腔。
    终于，叶先青哭的累了，他在天台上席地而坐，强迫着自己盯着稿子，一遍遍默念自己的台词，找感觉。
    天色渐渐暗沉下去，稿子上的字有些看不清楚了，叶先青移动到灯下，借着天台上那点微弱的灯光继续看稿子。
    “啪嗒，啪嗒。”
    突然，一阵脚步声传来，叶先青抬起头，看到一个人朝这边来。
    第15章 你是一个完整的个体（下）
    灯光照在他身上，模糊了他的五官，只把他的影子拖得长长的，如同是从天界来的神仙，闪烁着耀眼的光辉。
    沈景行走到叶先青旁边，伸手把叶先青拉起来：“一猜你就在这里，”他借着灯光打亮着叶先青的脸颊，“又跑到这里偷偷哭了？”
    叶先青有些不好意思，低声反驳道：“才、才没有……”但他自知瞒不过沈景行，有些底气不足。
    微弱的灯光下，叶先青的泪痕明晃晃的。
    沈景行轻叹一口气，拿了张纸递给他：“啧……你还真是，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跑到天台来哭。”
    叶先青有些狼狈地擦掉脸上的眼泪，低头不敢去看沈景行的眼睛，嗫嚅道：“对不起……”
    沈景行无奈：“怎么又跟我道歉？”
    叶先青抽了几下鼻子，他的嗓子哭的有些干哑：“对不起，今天……耽误剧组的进度了。”
    沈景行嗤笑一声，语气轻松：“多大点儿事，今天没录你的录别人的，也不算是耽误进度。”
    叶先青摇摇头，保证道：“是我的问题，我会尽力不会拖累你们。”
    沈景行点点头，他不怀疑叶先青的实力，否则也不会给叶先青这个角色。
    “我知道，”沈景行的声音压低了点，“只是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会突然进不了角色？”
    沈景行目光灼灼地看向叶先青：“第一次录音的时候，你分明还是可以带入的，是因为在想什么事情吗？”
    叶先青是情感代入型的配音演员，突然无法共情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他自身的情绪太满，影响到对角色的感知了。
    叶先青不习惯如此近距离的直视，踉跄着后退着。
    沈景行向前一步，叶先青向后一步。最终，叶先青手臂往后一身，摸到了围栏。
    他无路可退了。
    叶先青的嘴唇翕动着，声若蚊蝇：“那天在我家里……”
    “你说，让我别碰你？”
    叶先青还未想好措辞，沈景行就先他一步，直白地接过了他的话。
    沈景行面色如常，语气中也听不出情绪。
    沈景行的话彻底打破了叶先青的最后一丝幻想，叶先青曾幻想过那是自己在混沌之中的一场梦境。
    楼下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甚至能听到远处超市热火朝天的广告声，什么年末清仓大处理，错过就要再等一年之类的，热闹异常。
    而天台上的氛围静谧又凝滞，仿佛与世隔绝了。
    空气粘住成块，堵住了叶先青的口腔，让他无从开口。
    时间在静谧地流淌着，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最终，叶先青的嘴唇翕着，嗓音颤抖着道：“……对不起，那天……是我烧糊涂了。”
    叶先青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那天的状态，那是一种近乎发泄的的情绪，却没有考虑到可能会带来的后果。
    叶先青每一个字吐出的都是那么艰难，若不是身后有栏杆可以倚靠着，叶先青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跌下楼去，去到无尽的深渊。
    就在叶先青觉得自己快要被情绪逼疯的时候，他感到头顶一沉，一双温柔的手抚摸在他圆滚滚的脑袋上，捏捏他耷拉着的耳朵。
    叶先青这才发现，自己的耳朵和尾巴，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冒出来了。
    沈景行略微叹了口气，问道：“你这么想有多久了？
    “什么？”叶先青的神经一直处于高度紧绷的状态，他下意识地问道。
    “我说，”沈景行的语速慢了点，语气也更温柔了些，“你觉得我把你当作宠物，有多久了？”
    叶先青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没出声，他身后的尾巴一晃一晃的，昭示着主人的紧张。
    他不知道要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也不知道沈景行问这个问题是出于何种目的。
    见叶先青迟迟没有回应，沈景行轻叹口气，手指攀上叶先青的颊侧，抬起他的下巴让他看向自己。
    “如果不想说的话，能不能先听我解释几句？”
    叶先青被逼迫着看向沈景行的眼睛，才发现那浅灰色的眸子之中并没有不屑，也不是悲悯。
    叶先青低低地“嗯”了声，是从鼻腔中发出来的。
    沈景行的眼底有粼粼的波光流动，轻而易举的安抚了叶先青紧张的情绪：“那天在天台上看到你的耳朵和尾巴，觉得很新奇，忍不住揉了你的脑袋。后来慢慢接触，又觉得你很认真，也很有趣，总想着逗一逗你。”
    沈景行逐渐收起笑意，正色道：“我很喜欢毛绒绒的动物，这点我不否认。但是我从来都把你当作是一个完整的个体，而不是攀附于人的玩物。”
    他想了想，又补充一句：“不管你是人类，还是狐狸。”
    第16章 不明白（上）
    楼下的人声朦胧又悠远，天台上很静，甚至这会儿连风声都消失了踪影，能听到叶先青眼角的泪水滑落的声音。
    咔嚓一声，积压在叶先青心底，压得他快不能呼吸的那块大石头，就这么被沈景行温柔地敲碎了。
    片刻，叶先青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知道了，我知道了，呜呜呜呜……”
    豆大的眼泪失去控制，肆意爬满叶先青的脸庞。叶先青不断地重复着，呜咽从他的唇缝露出。
    叶先青哭的肆意，却不想让沈景行看到自己哭得有多狼狈，多不堪。
    他低下头，整个肩膀都在小幅度的上下颤抖着，耳朵尾巴都耷拉下来。
    沈景行没有出声哄他，就这么任由叶先青发泄着积攒已久的情绪。
    过了许久，直到叶先青再流不出什么泪来，呼吸也回复平静之后，沈景行才又轻揉一把他的脑袋：“好受了点吗？”
    “嗯……谢谢沈哥。”叶先青的声音里满是鼻音，眼角鼻尖都变得红通通的，他真诚道。
    沈景行弯下/身子帮叶先青建起方才散落满地的稿子，递给叶先青“那就回去吧，不早了。”
    叶先青情绪稳定下来，也就收起了自己的耳朵和尾巴，他与沈景行同路，两人一起步行回去。
    路上挂满了红色的灯笼，显得十分喜庆，与两人之间静谧的气氛形成鲜明的对比。
    沈景行没主动挑起话题，叶先青也就不知该如何开口，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走着。
    很快就进了小区。
    “喵呜——”
    一声猫叫打破了寂静。
    看到沈景行回来了，楼底下的那几只猫都围了上来，绕着沈景行的腿间转圈。
    那只白猫也在，看到叶先青，它十分不满地对叶先青呲起牙弓起背。
    同为动物，叶先青敏锐地察觉到了白猫对他的厌恶，随即也焦躁起来。
    “团子别闹！”
    沈景行打断了叶先青开始紧张起来的情绪，白猫也像是听懂了似的，嗷呜着叫了两声，不情不愿地收敛起毛，一溜烟钻进树丛里。
    沈景行失笑，转头向叶先青解释道：“团子比较黏我，可能闻到你身上有我的味道，所以吃醋了。”
    沈景行宠溺的语气让叶先青莫名地不爽，叶先青低声问道：“它……它们，是你的宠物吗？”
    “不是。”沈景行答得干脆，“只是偶尔喂它们点吃的。我不爱天天管着它们，它们也不愿意被我拘束着。”
    他好笑地看叶先青一眼，问道：“怎么？你也吃醋了吗？”
    “才、才没有！”叶先青不经逗，忙不迭地回复道，脸却悄然红了。
    沈景行见好就收，轻笑了声，没再继续逗弄。
    团子消失不见，但还有其他的猫叼着沈景行的裤腿不让他走。沈景行无奈，蹲**子来一个一个揉过他们的下巴。
    只是这么一摸……好像都没有叶先青的毛光滑柔软。
    叶先青尾巴柔软的触感仿佛还停留在沈景行的指尖，连带着每次触摸时，叶先青羞愤的神态和僵硬的身体，也在沈景行的脑内闪过。
    沈景行缓缓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他站起来，看着还站在自己身后的叶先青，问出了思虑许久的问题：“你是不是……不喜欢我摸你的耳朵和尾巴？”
    沈景行一早就发现在他摸叶先青的时候，叶先青总会不自觉的浑身僵硬。但他先前只以为是叶先青不习惯，并未在意。
    直到那天叶先青生病时委屈地低吼，沈景行才开始思考叶先青是不是真的非常讨厌这样。
    “喵！！”
    身上温柔的大手没有了，一只姜黄色的猫不满地嚎叫道，正好把沈景行后半句话遮挡了过去。
    叶先青眨眨眼望着沈景行：“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我说，”沈景行又摸了两下那只黄色的猫，拍拍它的屁股把它赶走了，“你是不是……”
    “嗡嗡——”
    沈景行正要重新再说一次，他的电话却蓦然响起。沈景行伸手做一个抱歉的姿势，移开两步去接电话。
    叶先青站在一旁，低着头，手指绞在一起，把骨节掰的生疼。
    这个电话简直救了他的命。
    其实第一次的时候他就听到了沈景行的问题，只是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不愿意承认，在他的心底竟然升腾起了一种难以名状的隐秘情绪——不仅不讨厌，甚至还想让沈景行多摸一摸他。
    叶先青就这么拧巴着站着，约莫着过了十几分钟，沈景行挂断电话。
    看到沈景行挂了电话，叶先青抢先一步匆匆开口道：“那个，我刚发现都十一点多了，沈哥你早点回去吧，明天见。”
    说完，不等沈景行反应，叶先青一路小跑着离开。直到转了一个弯，跑到沈景行看不到的时候才停下脚步。
    第17章 不明白（下）
    叶先青喘着气倚靠在墙壁上，依旧弄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有那种奇怪的想法。
    新租的房子比原来那个要大不少，叶先青把所有的东西都摆好之后依旧显得空空荡荡。
    叶先青打开房门，没开灯，借着窗外那一点微弱的光走到卧室，从床头拿起那个破旧的收音机。
    他轻声开口：“男神，我今天状态非常不好，甚至都没法入戏。”
    收音机上面暗红色的漆已经被磨的所剩无几，只剩下光秃秃的铁皮，拿在手里有些凉。
    叶先青却不在意，反倒握得更紧了些：“但是我知道原因，是因为一个人。他是一个和你一样优秀的配音演员。”
    “他帮了我很多，虽然有时候会逗我，会揉我的耳朵和尾巴，但我知道他真的很好。”
    说到沈景行，叶先青的脸上忍不住染上两分忧虑，语气却不自觉地柔和下来：“跟他接触的时间越长，我就越在意他的想法，想知道他怎么看我，也怕他对我失望。”
    温柔的月光洒下来，收音机依旧冷冰冰的，泛着金属光泽。
    叶先青用它轻轻触碰自己的额头，来表达自己的尊敬：“他是我的星辰与月光，我也想努力追上他的步伐。”
    翌日。
    直到天蒙蒙亮的时候，叶先青才迷迷糊糊的睡着了，以至于难得地起晚了。
    他匆匆洗漱完毕，套上西装扣好领带，连手机都顾不上打开，一路小跑着跑到公司。
    结果却发现门是锁着的。
    叶先青一愣，连忙打开手机来看，这才发现日历上清清楚楚地写着：今天，1月1日。
    最近几天太忙，以至于他都忘记了今天是元旦，是法定节假日。
    怪不得昨天路上的人比平时都要多，商场超市也都打起促销。
    手机打开后有一段加载时间，这会儿消息消息陆陆续续弹了出来。
    最上面的十几条都是群发祝福，叶先青不好意思不回复，于是一个一个回复过去。
    刚敲了两个元旦快乐，一个电话就打了过来。
    是沈景行的。
    叶先青一边把手机举在耳边一边慢慢往回走：“喂？”
    “起床了吗？”隔着电话，沈景行的声音比平时更多了几分磁性与沙哑，他低声问道。
    “已经起来了，沈哥你有事找我吗？”叶先青显然不打算把自己忘记元旦时间这件糗事告诉沈景行。
    沈景行嗤笑一声，反问道：“难道没事就不能找你了吗？今天是元旦，我打电话跟你送个祝福也不行吗？”
    叶先青语塞片刻，觉得脸上有些发烫，讷讷道：“元、元旦快乐……”
    “元旦快乐。”沈景行低笑两声，语气恢复正经：“好了，不逗你。昨天朋友打电话给我，邀请我去参加a市的一部电影的试音会，我想问你有没有兴趣去试一试？”
    “我吗？”叶先青一愣，先是有些惊喜，进而又觉得有些害怕，怕自己不够格。
    “嗯，我可以带你去，不过能不能选上我不保证。”
    能请动沈景行的肯定不是一般的小公司，而大部分稍微有名点的明星都有自己长期合作的配音，这种公开招募的情况并不多见，算是一次难得地机会。
    叶先青没怎么犹豫，随即答应下来，他询问道：“这次都有谁去？我一定好好准备。”
    沈景行沉默片刻，道：“只有我们两个。”
    怕叶先青多想，沈景行补充道：“剧组那边原本只邀请了我，我又向他们要了一个名额。之前好像让你误会了我，这次就当作赔罪吧。”
    叶先青没想到这个机会是这样来的，连忙解释道：“不是不是，之前是我自己想太多，不关你的事的……”
    “名额已经定下了，你快点收拾东西吧，我们下午见。”沈景行打断叶先青的话，语气难得强硬，他稍顿一下，声音轻柔了些：“一天就回来了，没事的。”
    叶先青拗不过他，低声道谢：“谢谢沈哥，太麻烦你了。”
    *
    A市离B市不算远，但也不近，高铁需要大概三个小时。
    试音会是明天早上8点开始的，所以沈景行计划是先在a市住一晚，第二天直接去参加。
    叶先青自然是全听沈景行的安排，下午四点，两人准时在楼下碰头。
    第18章 那种片子(上)
    坐上高铁，沈景行和叶先青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沈景行随口问道：“早上那么早打电话给你，没吵到你睡觉吧？”
    叶先青摇摇头：“没有的，那时候我已经起床了。”
    “哦？”沈景行有些好奇：“你平时假期也起这么早吗？”
    叶先青平时倒真没有睡懒觉的习惯，睡得久了总难免做些奇怪的梦。
    他嗯了一声，点点头。
    沈景行看了叶先青一眼，若有所指道：“我还以为你昨天回去的那么晚，早上会多睡一会儿。”
    提起早上，叶先青就想起自己早上的尴尬事，一时有些失神，支吾着“嗯”了一声，没有接话。
    见叶先青没出自己的话里的深意，沈景行继续道：“昨天晚上，你不是说太晚了，话都没说完就跑回去了吗？”
    叶先青这才明白，沈景行是在问他昨晚落荒而逃的事。
    叶先青自然不敢说实话，他眼睛眨巴着，想要想一个理由：“其实……我……我是……”
    “噗嗤。”沈景行被叶先青的支支吾吾的模样逗笑了，叶先青那天叶先青瑟缩着的模样在他眼前一闪而过。
    沈景行随口猜测道：“你怕黑？”
    叶先青只想赶紧搪塞过去，虽然这个理由听起来让人觉得十分羞耻，但总比道出真相要好。
    叶先青脸一点点红润起来，他闭着眼睛，点了点头：“嗯，就是怕……怕黑。”
    眼见叶先青又一幅紧张兮兮的模样，沈景行也无意刁难他。
    “好，知道了。”沈景行朝叶先青的脑袋上揉了一把，收回目光。
    *
    高铁一路都很平稳，叶先青坐着无聊，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沉，再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下去。
    叶先青拿出手机看一眼时间，七点四十，应该马上就要到站了。
    感觉到叶先青这边的动静，沈景行偏过头来：“醒了？正打算叫你，要准备下车了。”
    叶先青点点头，待车停平稳之后，与沈景行一起出了站。
    A市潮湿，即使是在冬天也总是阴雨连绵，在晚上就显得更为阴冷了。
    走出高铁站，一阵寒风袭来，一下就冲透了两人的外套。
    刚走几步，暴虐的雨就席卷而来，劈头盖脸砸在两人身上。他们都没带伞，只好一路狂奔，拦一辆出租车坐上。
    叶先青穿的更薄一些，他的上衣已经湿透了，粘在身上，勾勒出他瘦削的身体。
    两人湿漉漉的走到宾馆，前台看了他们的证件却一脸抱歉道：“实在不好意思，是我们这边的工作失误，只有双人间了，能不能麻烦你们……调换成双人间？”
    沈景行深深皱起眉头，但两人此时都是湿乎乎的，他怕叶先青冻的久感冒了，勉为其难道地同意了。
    反正两个大男人，应该也没什么好怕的。
    前台感激涕零，陪着笑道：“实在不好意思，我们的双人间都是商务套房，作为补偿，差价就由我们酒店来承担了。”说着，她双手把房卡递给沈景行。
    商务套房有两个浴室，到屋里，沈景行拿一条全新的毛巾丢给叶先青：“先去洗个澡，小心着凉了。”
    叶先青点头，手指捏着毛巾走向其中一间浴室。
    叶先青脱掉粘在身上湿的能拧出水的衣服，从兜里掏出自己的手机放在窗台上，刚刚淋了雨，也不知道手机有没有受潮。
    温热的水流从叶先青的头顶流下，叶先青舒服得眯了眯眼。浴室很快升腾起了浓重的雾气，朦胧着弥漫开来。
    “叮咚”手机上有新消息提醒。
    因着哗哗水流声的缘故，手机的声音显得悠远又不太真切，叶先青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声音。
    “叮咚”，“叮咚”
    消息源源不断地发过来，声音尖锐又急促，有种你不看我就不停下来的架势，似乎有什么急事迫不及待要告诉叶先青。
    叶先青怕错过消息，他关掉水，甩甩手上的水珠，走到窗台旁边拿起手机。
    结果只是群消息，元旦了，《圣上》剧组群里在发红包。
    叶先青退出聊天界面，打算继续洗澡。
    哪知手机屏幕上沾了水，不再听他的使唤，页面胡乱地跳动着，竟然打开了他云盘里最新储存的的那个视频。
    先前因为怕错过沈景行的电话，叶先青的手机音量开到了最大。蓦然地，一阵压抑着的喘息声从话筒里传出，弥漫在并不大浴室中，使得气氛霎时旖旎起来。
    竟然……是那种片子。
    第19章 那种片子(下)
    方才关了水，浴室中浓重的雾气消散了不少，本来已经没有了云雾缭绕的噶觉，但此时叶先青只觉一股热气从脚底窜向头顶，蒸的他整个人都晕乎起来，他的脸红得近乎滴血，手脚不知道该往何处安放。
    这视频是余苗苗发给他的，说是让他“学习学习”，叶先青以为真的是学习文件，没来及的看，就先存了下来。
    却没想到原来是那种东西，还在此时以这样一种羞耻的方式被公放出来。
    叶先青回过神来，慌乱地地想要关掉视频，偏偏手机依旧不听使唤，怎么也返回不了，叶先青用手指堵住话筒，手忙脚乱按了十几下强制关机。
    快点停下来吧！叶先青快哭了，他暗自祈求着，只希望着沈景行这会儿也在洗澡，没有听到。
    终于，又过了十几秒钟，手机黑屏了，浴室霎时恢复了寂静。
    突如其来的安静让叶先青心脏一颤，但也终于松一口气。他大气也不敢喘，就靠在房门上，仔细地听着门外的动静。
    “咚咚咚”，突然传来的敲门声让叶先青吓了一跳，沈景行的声音只隔着一个木板传来：“洗好了吗？我帮你拿了一件睡衣，你的衣服湿了，一会儿先穿这件吧。”
    沈景行的声音听起来没什么异样，但如此之近的距离还是让姜进行心头“咯噔”了一声，他强迫自己别再胡思乱想，应了声：“马上！马上！谢谢沈哥！”，轻轻开了条门缝，接过沈景行递来的衣服。
    胡乱抹了几下洗头膏和沐浴液，叶先青走出浴室。
    沈景行洗的快，叶先青出来的时候他的头发已经快干了，正坐在床边看手机。
    叶先青低着头走到另一张床边，眼神飘忽着不敢去看沈景行。
    沈景行的眼睛没从手机屏幕上移开：“桌子上的茶是我刚泡好倒进杯子里的，应该还是热的。“
    ”谢谢。“叶先青不敢多说话，端起杯子喝了口水，乖乖坐到自己的床上。
    过了片刻，沈景行状似不经意道：“年轻人有那方面的需求很正常，你不用太尴尬。”
    咯噔一下，叶先青知道沈景行一定是听到了些什么，一阵热从胸口升起，叶先青的脸很快红了。
    那不仅是一部限制级的片子，而且从声音判断，两个主角都是男性。
    叶先青想要解释，又不知该如何开口，索性坐在床上，消磨时间似的一点一点擦着自己的头发。
    沐浴露的香味顺着空气扩散开，沈景行抬起头，当他看到叶先青的时候，眸色不由得暗了下去。
    从沈景行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叶先青纤长的还在一眨一眨的睫毛，叶先青的脸颊上带不知是热水熏的还是羞的绯红。
    睡衣很宽松，领口大敞着，露出他纤细的脖颈，血管因为情绪激动而舒张着，绯红沿着颈侧一路蔓延到被遮盖住的衣服之下。
    叶先青擦的并不专心，额侧的几缕头发被漏掉了，正在滴滴答答地往他的肩膀上滴水。
    沈景行一言不发地走到叶先青面前，伸手撩起叶先青那几缕头发，声音低沉得不像话：“这里……没有擦到。”
    “哦……哦。”叶先青支吾着，脸烧的更红了，薄薄的面皮似乎下一秒就要滴下血来。他手忙脚乱地用毛巾捏住侧脸的头发。
    发梢上的水悄无声息地被毛巾吸走了。两人的呼吸焦灼在一起，四周的温度却在不断攀升。
    两人穿着同款的睡衣，连身上的味道也是相同的。
    也许是受到了刚才声音的刺激，也许是现在的气氛太好。沈景行的头越来越低，温热的气息就打在叶先青的脸上。
    像是受了什么蛊惑似的，叶先青的嘴唇微张着，湿漉漉的眼睛就这么看着沈景行，没有躲开。
    如同电影里的慢动作一般，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方才那片子的低低的呻吟声似乎又冒了出来，萦绕在两人身边，气氛是暧昧而热烈的。
    而就在下一秒，清脆的手机铃声打破了这旖旎的氛围。
    叶先青一惊，手臂碰到放在一边的玻璃杯，连着杯子带着茶水一起滚到了叶先青的床上。
    哗啦一下，叶先青的床上湿了一大片。
    是沈景行的手机在响。
    沈景行捏捏自己的鼻梁，皱着眉头出去接电话，留叶先青一人坐在原地。
    情绪缓慢的抽离，气氛一点点冷淡下来。
    叶先青回过神来，坐立难安。
    他不敢揣测沈景行的心思，不知道他是出于什么目的，不知道如何电话没响会发生些什么。
    但叶先青觉得自己一定是中了某种无药可救的毒，才会被蛊惑的根本移不开身体。
    第20章 要解释(上)
    沈景行接完电话回来，表情也恢复往常，好似刚刚的一切都没发生过，不过是叶先青脑内的想象而已。
    他在离叶先青大约三米的地方自然停下脚步：“刚才那部剧的导演助理打电话过来，说导演临时有事，明天的试音取消了。”
    “啊？……哦。”叶先青还沉浸在刚才的情绪里，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沈景行在和自己说话。
    当反应出这句话的意思的时候，叶先青更沮丧了。
    本来跟沈景行发生刚才的事就已经够尴尬的，没想到现在试音也没法参加了，叶先青甚至觉得自己还不如不来这一趟。
    沈景行叹了口气，语气中也带着遗憾：“是我没有提前确认好，让你白跑了一趟。”
    叶先青怕沈景行自责，摇摇头道：“沈哥你别多想，这也不是你的错，你能带我过来我已经很开心了。就当……就当是来a市逛了一圈吧。”
    “下次有机会，一定再带你出来。”沈景行保证道。
    他点开手机，把一条消息转发给叶先青。
    “叮咚”一声，叶先青打开手机来看，那是一个邮箱地址。
    “这次导演爽约，所以改成投递干音的形式了，我把邮箱地址发给你了，你录完之后发给导演就行。”
    叶先青本以为这个试音就算是吹了，没想到还有机会，他点点头，向沈景行道谢：“好的，我回去录，谢谢沈哥。”
    “没事，”沈景行收了手机，走回自己的床边：“早点休息吧，我们明早就回去。”
    叶先青点点头，打算躺在床上关灯，哪知手一摸床，就感觉到了一阵潮湿。
    刚才那杯水泼在了床上，这会床铺都是湿乎乎的。
    沈景行也发现了叶先青身体一瞬间的僵硬，问道：“怎么了？”
    叶先青的身体移开一点，把那一大片湿展示给沈景行看：“刚刚茶水洒上面了一点，我去拿吹风机吹一下就好。”
    说着，叶先青跳下床去要去拿吹风机。
    沈景行皱了皱眉头，刚刚那是杯红茶，即使吹干了躺上去应该也不舒服。他思索片刻，叫住了叶先青：“别吹了，还是会有味道。你来躺我这边吧，商务房的床大，能挤下两个人。”
    叶先青下意识想要拒绝，沈景行却已经先行一步把自己的被子往旁边挪了挪。叶先青踟蹰片刻，脸有些微红道：“那……麻烦沈哥了。”
    *
    熄灭了灯，两人躺在同一张床上。
    即使商务房的床比一般的床要大，两个成年男人躺上去，依然显得又些拥挤。
    虽然隔着两层被子，叶先青却能感受到沈景行的温度。
    四周异常安静，除了些微沙沙的风声便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叶先青睁大眼睛盯着天花板看，瞳孔自然散大，努力适应着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叶先青听到沈景行的呼吸还没有变的平稳，他试探性地问道：“沈哥，你睡着了吗？”
    “没有。”沈景行回答的很快，低低的声音里毫无困意。
    叶先青酝酿了一下，继续开口道：“我可以……解释一下吗？”
    ”解释什么？“
    ”就是……那个声音……“叶先青的声音不由得有些发颤，毕竟那声音公放出来实在太过尴尬，叶先青只要一想到自己作出了那样的蠢事，就觉得脸上一阵躁热。
    但是即使尴尬，叶先青依然想和沈景行解释清楚。
    性向问题倒是其次，叶先青没喜欢过什么人，也不排斥同性恋，他只是不想让沈景行误会自己轻浮。
    叶先青从小在孤儿院长大，没受过正规的性教育，只能通过网络、书籍、其他人的只言片语中了解情爱，难免觉得这些东西污秽不堪。
    “嗯，你说。“沈景行的语气中听不出情绪。
    “那个是苗苗姐发给我的，她好像误会了我们之间的关系，说要发给我个学习视频，我以为是配音相关的，就先存下来了，没想到是那种东西……”叶先青怕沈景行不信，语气十分小心翼翼。
    四周静默了两秒，沈景行嗤笑出声：“啧……我说了，大家都有那方面的需求，很正常的。”
    听到这个口气，叶先青就知道了沈景行根本没相信自己说的话，他侧过身子面对着沈景行，语气诚恳道：“真的，我不骗你。”
    沈景行侧过脸看一眼叶先青，被叶先青如此认真的模样逗笑了，他的语气中带上了一丝笑意，眼角弯了弯：“知道了，早点休息吧，小朋友。”
    沈景行的语气温柔，抚在叶先青紧缩着的心脏之上，让叶先青一下子就懂了，沈景行真的不在意这个，也不会因为听到了那些声音就对他产生什么不好的想法。
    所以，即使叶先青心知沈景行或许仍然没全信自己，却依旧再说不出什么解释的话了。
    第21章 要解释(下)
    叶先青瓮声瓮气地“嗯”了一声，房间内又恢复了一片寂静。
    四周很黑，叶先青只能勉强看到沈景行的侧脸。
    跟沈景行躺在一张床上，叶先青本以为自己会失眠，哪知看着看着，他的眼皮越来越沉，很快就缓缓闭上了。
    *
    周围的一切都是扭曲狰狞起来，场景又回到了叶先青小时候在的那家孤儿院里。
    那些小孩子发现了他的秘密，兴致冲冲地向老师告状。老师只以为是小孩子在胡闹，把那个为首的孩子王训了一顿。
    那小孩气不过，终于在某一天趁着老师不注意的时候，一把把叶先青推进地下室里，还从外面把门锁上了。
    这里很冷，他阴暗，潮湿，只在很高的地方有个扁扁的窗户，瘦瘦小小的叶先青根本够不到。
    他把叶先青关在地下室就吭哧吭哧地跑走了，留叶先青一人，不知在这里呆了多久。
    叶先青的手臂环抱着着自己，肚子咕噜咕噜的叫着，昏昏沉沉几乎就要睡过去。
    那个孩子王突然又出现了，身后还跟着一群孩子。他们手里拿着大小不一的石块儿，顺着窗户朝他丢来。
    地下室很空，叶先青甚至连个可以躲藏的地方都没有，只能蹲**子，手臂环抱住自己的身体，缩得小一点、再小一点。
    尖利的石块儿裹挟着碎沙，就这么向叶先青袭来，划破他的皮肤，在上面留下青青紫紫的痕迹。
    好疼。
    “不要……不要了……求求……不要了……”
    ……
    “醒醒……先青……醒醒……”
    叶先青缓缓睁开眼睛，他出了满身汗，身上黏糊糊的，眼泪也把枕头浸湿了大片。
    沈景行眉头紧皱着盯着叶先青，眼睛里满是担忧：“做噩梦了吗？”
    叶先青的思想还沉浸在刚刚的梦境之中，一时没反应过来身处何处，抬眼对上沈景行浅灰色的眼睛，记忆才慢慢回笼。
    叶先青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是做噩梦了，是不是吵到你了？”
    汗水和泪水大量流出，叶先青的身体极度缺水，声音有些干，话都含在了喉咙里。
    沈景行起身去帮叶先青倒了杯水，递给他：“没吵到我，我就是看你哭得伤心，怕你醒来不舒服，现在感觉好点了吗？”
    沈景行的关心润物细无声，叶先青的手指不自觉地扣紧杯子，嗫嚅着开口：“谢谢沈哥，我就是比较认床，回去就好了。”
    叶先青经常做梦，稍有环境变化或情绪波动，噩梦便裹挟着痛苦席卷而来。
    凉水缓缓进肚，凉意顺着食管直到心房，叶先青的脑子清醒了些。他觉得有些尴尬，在沈景行面前露出这种窘态。
    沈景行注视着叶先青，看着他把一杯水喝完，缓缓问道：“真的是因为认床吗？”
    叶先青一愣，没意识到沈景行在想什么。
    沈景行盯着叶先青澄澈的眼睛，缓慢开口道：“我还以为，是昨晚……”
    沈景行不提还好，他一提，叶先青也想到了昨晚他们那些暧昧的情形，脸刷地就红了。
    不过叶先青心知这噩梦与沈景行无关，因为他并不抗拒沈景行的接触，他想都没想就斩钉截铁道：“不是的，跟那个没关系。”
    叶先青直勾勾的眼睛里满是诚恳，他不想让沈景行误会了。
    叶先青的眼神太过澄澈，没有一丝躲闪，沈景行也稍微放下心来，他怕自己让叶先青觉得不舒服。
    沈景行勾起嘴角笑了笑：“那就好。”
    套房里的灯光太过暧昧，沈景行的一双桃花眼折射着柔和的灯光，叶先青的心跳陡然快了两拍。
    叶先青尴尬地别开眼睛，挠挠自己的头发，嘴里嘟囔着：“出了好多汗，身上好难受啊，沈哥你先睡吧，我去洗个澡！”
    说着，他就跳下床。
    沈景行望着他小跑着的背影，低声道：“还真是可爱的小朋友。”
    *
    “碰”地一声关上浴室的门，叶先青才舒了一口气。
    叶先青麻木而僵硬地打开花洒，热水冲走了他身上的粘腻，却冲不开他如乱麻一般绞成一团的情绪。
    噩梦缠身，当叶先青睁眼看到沈景行的那一瞬间，他感觉到的是一种从心底产生的安全感，是一种想要全心全意地相信他，依靠他的感觉。
    这是叶先青之前从未有过的感受，以至于他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对于沈景行的感觉正在悄悄变质。
    只是这种变化，叶先青却一点都无法排斥，甚至甘之如饴。
    第22章 单独指导
    叶先青匆匆洗完澡出来，外面的灯还打开着，沈景行倚靠在枕头上，眼睛已经微微闭上了。
    叶先青一愣，脚步不自觉地轻柔下来，尽量不发出声音。
    刚走了两步，沈景行就睁开眼睛，看向叶先青：“洗好了？”
    感受到沈景行的目光，叶先青点点头，有些不自然地扯扯睡衣的衣角，小声道：“我刚刚看你闭着眼睛，还以为你睡着了，还在想着为什么没有关灯。”
    沈景行坐起来，待叶先青走到床边之后，才伸手关掉了大灯，只剩下一盏床头的小灯发着盈盈的光。
    “本来是没打算留着大灯的，只是突然想起来你怕黑，就想着等你回来再关了。”沈景行说得太自然，以至于叶先青愣了一下，才想起来自己曾经拿怕黑当作理由来搪塞过他。
    叶先青的心底注入了一阵暖流，胸腔里的血液咕嘟咕嘟地翻过着。
    不过是他随口的一句话，沈景行却记得这么清楚。
    “谢、谢谢……”叶先青钻进被子里，害羞的缩成一团，脸也不自觉红了起来。
    沈景行勾起嘴角，橘黄色的灯光就打在他的侧脸上，给他整个人都渡上了一层金光，他没忍住，终于伸手揉了揉叶先青还带有一丝潮气的头发：“没事，睡吧。”
    两人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这次，是好眠。
    *
    元旦只有一天的假期，沈景行为了带叶先青去a市，两人都请了一天的假。
    广播剧的配音周期本来就短，所以每一天都弥足珍贵。回来之后，自然要加快速度。
    叶先青一向来的早，沈景行到的时候，他已经站在一旁在看稿子了。
    沈景行走进了些，叶先青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来。
    看到是沈景行，他依旧觉得有些羞赧，红着脸打招呼道：“沈哥早。”
    “早。”沈景行笑笑，自然地把手里拎着的一个袋子递给叶先青，“送你的，看看喜不喜欢？”
    叶先青下意识地接过袋子，里面是一件深绿色的连帽卫衣。
    叶先青一愣，有些茫然地道：“为什么……要送我东西？”
    “这不是带你跑了一天也没试成音，白白浪费了你一天。昨天正好看到，觉得很适合你，就买了。”沈景行的语气自然，但其实这他是下午跑了大半个商场才找到的。
    叶先青一哭，沈景行的心头就像是被炙热的火花烫到了一样，心疼的不行，他想起叶先青衣柜里没什么别的衣服，就想出这个方法想逗叶先青开心。
    叶先青十分不好意思地摆摆手：“这不是沈哥你的错……”
    “啧，行了。”沈景行打断他，随**了颗润喉糖到自己嘴里，“给你就收着。我出去抽根烟。”
    叶先青天性对感情迟钝，但沈景行周围人都不傻，特别是姜绍良这个与沈景行相处了许多年的老友。
    姜绍良跟着沈景行一起跑到天台抽烟。
    姜绍良本来是不抽烟的，转行之后没了限制，压力又大，也跟着沈景行学会了抽烟。
    两人站在天台上的栏杆旁边，一个背对着栏杆，一个正对着栏杆。
    凛冽的寒风吹过，灌进两人的大衣里。
    沈景行吸了口烟，被风吹得几乎睁不开眼睛：“你怎么想起到这里来抽烟了？这么冷的地儿，不像你平时养生的风格啊。”
    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姜绍良也不再端着了，行为比平时随意了不少，手臂搭在栏杆上，一个烟圈吐得标准又漂亮：“还是你小子了解我。说吧，你和那个小叶，到底是什么关系？”
    姜绍良与沈景行的关系不是一年两年了，两人之前好到可以同穿一条裤子，沈景行对叶先青的种种举动太过反常，不符合他一贯放养式的风格。
    偏偏沈景行一次都没跟他提起过叶先青，作为老友，姜绍良自然想问个究竟。
    沈景行没有立即回答，他又吸了口烟，白色的烟雾在他面前弥漫着，又被寒风很快吹散。
    沈景行笑道：“这小孩儿挺有意思的，一逗就脸红，没见过世面，纯情的不行。”
    “有意思到能让你改变原则？你可是从来没有对我们这些朋友这样过啊。又是三番两次指导又是带着出去又是送东西的。”姜绍良挑了挑眉，显然觉得沈景行对叶先青不只这么简单。
    沈景行没理会他的揶揄，望着远处灰蒙蒙的天，抽干净了最后一口烟，才道：“你不是也觉得他挺努力踏实的吗？他挺有天赋的，我就是想帮他一把。”
    严格来说，叶先青的性格并不是沈景行欣赏的类型。沈景行更爱那种肆意洒脱，不被拘束的人。沈景行自己就是这样，不然也不会在即使有家业需要继承的情况下，依旧趁着年少轻狂时出来搞配音。
    但也许就是叶先青的那股子拼劲打动了他吧。
    之前没注意的时候不知道，后来沈景行才发现，叶先青总是最早来，最晚走，即使自己没有工作，也会求着录音师傅放他进棚在旁学习。
    也是因为知道叶先青腼腆内向的性格，沈景行才知道让他开口求人有多难。
    一开始确实是因为他的耳朵和尾巴才注意到他的，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沈景行发现自己已经移不开目光了。
    想看到他洗尽铅华、明珠华彩的那天。
    “啧啧。”姜绍良摇了摇头，“动情了？”
    耽美剧是广播剧一个非常热门的分类，干他们这行弯了的也不少，姜绍良对同性恋倒也不排斥。
    沈景行嗤笑了声，没接姜绍良的话。
    “啪嗒”一声，他从口袋里拿出打火机，又点燃了一支烟。
    烟雾迷漫开来，姜绍良的好奇心更重了点，转身看向沈景行：“怎么，来真的呀？”
    本来姜绍良只是随口一提，没想到沈景行竟然没有直接否认。
    沈景行父母不和，以至于沈景行从未对情爱之事表现出什么兴趣，姜绍良本还以为他会和他父母一样，等着商业联姻。
    沈景行没理会姜绍良灼热的眼神，直接没回答姜绍良的那个问题。
    沈景行从倚靠着的栏杆上起来，头也不回地往楼下走：“走吧，该回去了。”
    姜绍良无奈地笑笑，一脸了然的表情。
    其实倒也不是沈景行故意瞒着姜绍良，只是他自己也没想通，到底想要从叶先青身上得到些什么。
    是柔软的毛皮触感，调侃他时得到的乐子，抑或是……更深层次的感情。
    *
    两人回去的时候，众人已经全部到齐了，录音室中间，大家三三两两地凑成堆正在说话。
    而叶先青自知已经耽误了一天，正站在屋子的最角落里看稿子。
    姜绍良看一眼站在人群最显眼处的姜绍明，才开口道：“好了，时间也差不多了，咱们现在开始吧。”
    他转身看向姜绍明：“今天先录景行和小叶的。绍明你在这多听听，多学学，等景行和先青的戏份录的差不多了，再继续录你的。”
    上次录音的时候姜绍明和沈景行的对手戏还差些没录，但姜绍良怕姜绍明录完就跑了，所以还是决定先录叶先青和沈景行的。
    姜绍明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应了声好，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姜绍良叹一口气，他知道姜绍明一直嫌自己管他管的太多太宽，但爱之深责之切，姜绍良还是希望姜绍明能作为姜家的新声代顶上去的。
    安排好姜绍明之后，姜绍良走到叶先青身边：“怎么样？有感觉了吗？”
    连续两次耽误了剧组的进度，叶先青内心一直有愧，他朝着屋里剧组的众人深深鞠了一躬，严肃道：“抱歉，耽误大家的时间了。”然后看着姜绍良道：“抱歉姜导，已经没问题了。”
    沈景行就在叶先青的旁边，他伸手拍拍叶先青的肩膀：“没事儿，相信自己。”
    叶先青点点头，低声道：“嗯。”
    姜绍良点了点头，挥手招呼录音师傅：“那咱们就准备吧。”
    叶先青先前的问题都来自于他对沈景行的情绪，如今解决了这个，再配起来的时候，自然也就水到渠成。
    几页下来，姜绍良几乎没喊过停，原本有些微皱着的眉头也舒缓开来，脸上是藏不住的满意。
    一集录完，两人放下剧本。姜绍良忍不住鼓了鼓掌，道：“很好，这次小叶的感觉非常好！”
    听到夸奖，叶先青抿了抿嘴唇，忍不住眼神朝沈景行那边看：“都是沈哥戏感好，带我入戏。”
    叶先青说的也是实话，对话有很强的场景性，沈景行确实有带动叶先青，但叶先青自己的水平也在那里摆着，不然压根接不住沈景行的戏。
    沈景行也觉得满意，含着笑意看向叶先青。
    姜绍良喜欢这种踏实又谦虚的后辈，哈哈大笑了两声，又夸了叶先青几句。
    一旁作着的姜绍明眨了眨眼睛，道：“沈哥你和先青一起请假了一天，是帮他特训了吗？我也有一些配音上的疑问想要请教你，不知道 你什么时候有空啊。”
    “绍明！”不等沈景行开口，姜绍良就瞪了一眼他，中气十足道：“你什么时候请教问题你沈哥没有帮你指导的？”
    “那不一样，”姜绍明的目光落在了叶先青身上，“我也想要能请假那种单、独、指、导、啊。”他刻意把“单独指导”四个字说的很重，语气里还自然而然地带上了满满的委屈。
    除了他们四个，周围还有别的配音员和工作人员在，本来大家都没多想，只以为是工作需要，在姜绍明的刻意强调之下，看向两人的眼神明显与刚刚不同了。
    叶先青觉得姜绍明好像误会了什么，想要开口解释，沈景行伸手碰了碰他的手背，示意他不要说话。
    沈景行的语气冷淡：“我什么时候带谁出去做了什么工作，还需要向你们汇报吗？”
    第23章 请我吃饭
    这是近日来姜绍明第二次故意挑起这个话题了，沈景行不想解释，也觉得没必要解释。
    他倒是对姜绍明多留了个心眼，姜绍明在针对叶先青。
    姜绍明没想到沈景行说的那么不留面子，脸色白了白，别过头没再说话。
    原本在小声议论着的众人也都明显感觉到老板是生气了，瞬间噤了声。
    姜绍明这次确实有些过分，姜绍良的脸色也不好看，四周安静了片刻，他才打起圆场来：“好了好了，景行可是你们的老板，为景闻出差也很正常嘛。”
    姜绍良给了个台阶下，沈景行也没再刻意刁难，他转头看向叶先青，语气缓和下来了些：“休息好了吗？咱们把这集剩下的句子补一下？”
    *
    这天闹得有些不欢而散，晚上录音结束之后，叶先青快步跑到正准备下楼的姜绍明的身后，匆忙叫住了他：“绍明哥！”
    身为一只小狐狸，叶先青觉得自己还是不能完全搞懂人类之间的复杂情绪，但他也感觉到最近姜绍明几次三番地对他态度有些奇怪。
    姜绍明之前帮过叶先青不少，叶先青也把他当作自己为数不多的朋友，这才鼓起勇气来问他。
    姜绍明正在抬脚的动作顿了一下，又恢复如常，像是没听到一般，继续大步往前走。
    “绍明哥！你不高兴吗？”叶先青的声音又抬高几分，在楼梯间产生轻微的混响，能明显地听出语气中的焦急。
    姜绍明终于停下了脚步，没转过头。
    “你想什么呢？没有这回事。”姜绍明的声音好像与平时不大相同，还笑了两下，虽然笑声在空旷的四周回荡着，显得有些勉强。
    姜绍明背着身子，叶先青看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但也能从这语气听出他是真的不开心了。
    叶先青更着急了点，又向前了两步，与姜绍明只剩半米之隔：“绍明哥……你……你不高兴，是因为我吗？”
    ……
    是一阵沉默。
    就当叶先青以为姜绍明不会再说话的时候，姜绍明突然握紧了拳头，上面青筋暴起。
    姜绍明低声开口道：“当然是因为你。我的角色被你抢了，我哥还总让我看你和沈哥对戏，我能不生气吗？”
    叶先青内心一惊，隐约想起什么。
    第一份名单上原本小皇子后面的位置上，好像写着姜绍明的位置。
    不过叶先青一直只在意自己的名字，在名单上没找到自己的，就跑去难过了，才一时忽略了这回事。
    身为涉世未深的小狐狸，叶先青没那些花花肠子，在他的认知里，一就是一、二就是二，不会因为所谓人情而改变。
    他认可姜绍明的实力，但也相信沈景行的判断。
    不过即使这样，叶先青依然觉得对姜绍明有些愧疚，毕竟第一份名单上确实是姜绍明的名字。
    ”对不起……绍明哥……“想到之前姜绍明还帮自己接过一些工作，叶先青更内疚了，只是这角色毕竟是自己努力争取来的，不能让给他。
    叶先青沮丧着，不知道要怎么跟姜绍明解释，倒是姜绍明转过头来，主动拍拍他的肩膀。
    姜绍明脸上挂着笑容，全然不见刚才的阴郁：“抱歉啊，刚刚我太激动了。这事也不能怪你，你别多想了。”
    叶先青一愣，急忙摆摆手：“没有没有，你之前帮了我那么多，是我让你不开心了。绍明哥你说吧，有什么需要的，只要我能做到，我都一定帮你。”
    姜绍明一愣，眼睛眨了两下，继而自然地揽过叶先青的肩膀，随口道：“那就请我吃饭吧，就当是赔罪吧。”
    叶先青没想到姜绍明提的要求这么简单，下意识地反问了句：“真的吗？”
    “真的，”姜绍明的眼睛眨了眨，“时间地点我定，钱你付，我就原谅你了。”
    *
    两人最终约好周六晚上在工作室楼下的一家西餐厅见。
    叶先青怕姜绍明等的太久，提前一个小时就出门了，结果正好在西餐厅楼下撞到了正要进门的姜绍明。
    “好巧啊！”叶先青的眼睛腾地一下亮了起来，“绍明哥你怎么也来这么早呀？我记得你平时都是踩着点来的。”
    姜绍明脸上的尴尬一闪而过，手不自觉地摸了一下衣服右侧的口袋，扬起一抹灿烂的笑：“今天你不是你请客吗，我早点来，先想想怎么宰你。”
    “嘿嘿，”叶先青咧嘴笑，露出尖尖的小虎牙，跟在姜绍明身后一起走进西餐厅，“绍明哥你随便点，多点些！”
    用餐的时间比预约的时间早了一个小时，但还好不是饭点，所以餐厅还有空余的位置。
    服务员十分热情地招待两人坐下，递上两份菜单：“您看您想吃哪种类型的，我可以帮您推荐一下。”
    身为小狐狸，叶先青更钟爱的是鸡排而非牛排，他看了两眼菜单，还是忍不住问道：“请问这里有鸡排吗？”
    专门到牛排店来吃鸡排的客人并不多见，服务员愣了一下，才把菜单往后翻了几页：“您可以看这个，澳洲进口鸡肉，搭配我们店的特色黑椒酱，一般点鸡排套菜的客人都会点这个。”
    叶先青点点头：“那就点这个吧。”他抬眼看向姜绍明，“绍明哥你选好了吗？”
    “这个吧。”姜绍明指了菜单上的一个套餐，也是店家的特色套餐。
    记好两人各自的口味偏好之后，服务员端上红茶，又送过来两个小碗。
    这里的水果沙拉是自助的，可以自己去取。
    姜绍明看了一眼桌子：“你先去取沙拉吧，我在这里看着东西。”
    叶先青还想推辞，姜绍明道：“你先去吧，我刚跑上来有点累，先在这里歇会儿。”
    闻言，叶先青点了点头，端着碗走去放沙拉和水果的餐桌边走去。
    他回来的时候，姜绍明正在小口的喝着红茶。
    见叶先青回来了，姜绍明随意地拿起桌子上自己的小碗：“拿好了？那我去。对了，这的红茶挺好喝的，你尝尝。”
    这家西餐厅的红茶很有特色，汤色明亮、口味甘甜。不似一般的快餐式西餐厅店一般带着一股肥皂水的味道。
    一路匆忙，经姜绍明这么一说，叶先青也觉得有些口渴了，他抱起杯子咕嘟咕嘟喝了两口，圆溜溜的眼睛弯成一个月牙。
    一杯红茶很快见底，叶先青叫来服务员又续了一杯，坐在座位上等着姜绍明回来。
    哪知左等右等，菜已经端上来了，姜绍明却还没有回来。
    服务员把牛排连带着上面的盖子一同放在桌上，问道：“请问需要现在帮您掀开吗？”
    “稍等下吧，我的朋友还没有回来。”叶先青也有些着急了，拿出手机想给姜绍明打个电话，这才发现手机上还有一个来自沈景行的未接电话。
    沈景行的电话是一个小时之前打来的，叶先青略微思索片刻，先回了条短信给他。
    叶先青：[抱歉沈哥，我在外面吃饭，没看到你的电话，等我回去再打给你。]
    叶先青刚按下发送键，姜绍明也从一旁的楼梯拐角处走了出来。
    看到姜绍明之后，叶先青先是一愣，随即皱起眉头。
    姜绍明原本的外套不见了，只剩下里面的一件薄卫衣。
    叶先青上前几步去接姜绍明，语气中满是担忧：“绍明哥，你怎么去了这么久？你的衣服……”
    姜绍明笑笑，跟着叶先青一起走到座位旁坐下：“刚刚盛水果的时候不小心和服务员撞了一下，衣服上弄上了点东西，被他们拿去干洗了。”
    正说着，一位个头小巧的服务员火急火燎地朝这边小跑过来，又向他们这桌送了一份小吃拼盘，还保证一定尽快把姜绍明的衣服送回去。
    经历了这个小小的插曲，姜绍明整理了下自己的领子，有些抱歉道：“让你久等了吧。”
    叶先青赶忙摇摇头，把手机放在一旁：“没关系，我刚刚只是有点担心，绍明哥你没事就好。”
    姜绍明笑笑，端起红茶茶杯：“咱们以茶代酒，碰一杯，算是我给你赔罪了。”
    叶先青端起杯子，带着歉意与姜绍明碰杯：“这话应该我对绍明哥你说才对，绍明哥你绝对有实力的，下次一定有好角色等着你。
    “借你吉言吧。”姜绍明显然不愿意多谈这个，耸耸肩，拿起刀叉开始切牛排。
    叶先青也开始吃他的鸡排，他把特制的黑椒酱浇在牛排上面，牛排还在滋滋地冒着热气，香味一下弥漫开来。
    小狐狸的嗅觉灵敏，猛然闻到黑胡椒这么刺激的东西，叶先青轻轻咳嗽了两声。
    姜绍明拿着叉子的手抖了一下，神色明显紧张起来，一脸关心地看着叶先青：“怎么了？嗓子不舒服吗？”
    叶先青张口吸气，还没来得及说话，又打了一个喷嚏。
    总算好受了些，他拿纸捂住自己的鼻子和嘴巴，说话显得瓮声瓮气的：“好像被这黑胡椒刺激到了，没事的。”
    “那就好。”姜绍明语气中不知是沮丧还是高兴，又继续慢条斯理地切着他的牛排。
    不得不说，这里的黑椒酱确实刺激，但鸡排的味道却依然让叶先青爱不释口，他吃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小巧的虎牙不时露出来，嘴角的满足遮也遮不住。
    “咳咳咳！！！”
    第24章 揉肚子
    叶先青又被黑椒的味道呛到了，眼泪直接飙了出来，他连忙从桌子上抽出几张卫生纸来。
    姜绍明猛然抬起头看着叶先青，眼睛不住地盯着叶先青因咳嗽而上下翻动的喉结上。
    叶先青拿起旁白的红茶喝两口，才终于喘匀了气。
    他带着歉意看向姜绍明：“实在不好意思绍明哥，这黑胡椒太呛了，咳咳！”
    姜绍明一边招呼服务员过来给叶先青倒红茶，一边安慰他道：“不要紧，我也吃了，确实有点呛。”
    叶先青这顿饭咳得眼泪汪汪的，还是忍不住吃完了整份鸡排，他心满意足地擦擦嘴，才想起来姜绍明的外衣被送去干洗了。
    他想都没想，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递给姜绍明：“绍明哥，你先穿着我的衣服吧，你只穿一件肯定不行。”
    姜绍明愣了一下，推辞道：“那你穿什么？”
    叶先青二话不说就把衣服塞进姜绍明怀里：“我家就在这附近，跑两步就到了，我觉得绍明哥你家……是在那个大西郊的灿烂公寓吧？那里好远的，现在外面这么冷，寒风呼呼的，你这样出去肯定会被冻坏的。”
    叶先青脱掉外衣，里面是一件单薄的衬衣，只有一层，比姜绍明的还要透风，姜绍明拿着衣服的手忽然有些颤抖，他嘴唇翕动许久，才低低道：“谢谢。”
    “谢什么！”叶先青笑的灿烂，吃到了好吃的鸡排，又和姜绍明重归于好，他此时的开心的不得了，小虎牙明晃晃的露着，“咱们是好朋友嘛。”
    姜绍明默不作声穿上叶先青的外套，两人一起走出西餐厅。
    凛冽的风裹挟着尘土，朝两人涌来。
    叶先青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衬衣，寒风一下穿透了他浑身上下。
    他牙齿战栗着，说话都有些哆嗦了：“绍、绍明哥，你快灰去（回去）吧，外面冷。”
    说着，他一蹦一跳地朝自己家小跑过去。
    望着叶先青远去的背影，姜绍明不自觉地抓紧了批在自己身上叶先青的外套，用很小的声音说了句：“傻子。”
    *
    跑回家，叶先青嘴唇都有些白了，他开了门，第一件事就是变成一只雪白的小狐狸，“呲溜”一下钻进温暖的被窝。
    屋里有暖气，被子温暖的温度让叶先青觉得十分惬意。
    抖了好一会儿，叶先青身上终于暖和起来，他舔舔自己通体雪白的毛发，又化成人形，只留耳朵和尾巴舒适地摇晃着。
    这是他最不费力的状态。
    叶先青躺在床上，忽然想起还要给沈景行打电话，他拿出手机，拨通沈景行的电话。
    沈景行那边很快就接了起来：“喂？”
    “沈哥，你之前打电话过来有什么事吗？”
    此时屋里的温度太过暖和，连带着叶先青整个人也处于极度放松的状态，连说话的语气都轻松了不少。
    透过电话，沈景行那边也感受到了叶先青的欢愉，他没回答叶先青的问题，转而问道：“今天有什么开心的事吗？感觉你的尾巴都要翘起来了。”
    叶先青下意识地看向自己蓬松的尾巴。
    毛绒绒的白色尾巴确实正高高扬起，毛发都舒展开来。
    “诶？你怎么知道我的尾巴翘起来了？！”叶先青一愣，不自觉把自己心中的话说了出来。
    沈景行噗嗤笑出了声：“看来真的是很开心了，那……能和我分享一下这份喜悦吗？”
    沈景行的笑低低的，带着些许揶揄，叶先青有些羞赧，尾巴摇摇晃晃的，慢慢道：“就是……我之前惹绍明哥不开心了，然后今天和他和好了。”
    “绍明？姜绍明吗？”沈景行那边的声音冷了下去，嘴角被叶先青勾起的笑容也消失不见。
    “对啊，怎么了吗？”感觉到了沈景行态度的突变，叶先青十分不解。
    沈景行深吸口气，他的语气蓦然严肃起来，难得地见了叶先青的名字：“叶先青，我有话跟你说。”
    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叶先青的尾巴“刷”地耷拉下来，身体也不自觉地绷紧了。
    明知道沈景行看不到，叶先青还是认真地点了点头：“沈哥你说。”
    电话这端能听到沈景行手指叩击桌面发出的有节奏的声响，他缓慢开口道：“你还记得第一次《圣上》试音的时候，你的音频被漏掉的事情吗？”
    “记得的。”叶先青点点头，这是他心心念念许久的事情，自然不会忘记。
    “好，”沈景行继续说道，“我觉得这是一个漏洞，所以跟网站那边联系，拿到了一份原始数据。”
    “你发的试音文件，并没有被漏掉，而是有人人为地删除了，而最近登陆的ip地址，除了我的办公间，只有灿烂公寓。”
    “灿烂公寓？！”叶先青下意识地反问道，他认识的只有一人在住，而那个人，今天刚跟他一起吃了饭。
    “从公司的住址登记来看，只有姜绍明一人住在那里。”
    沈景行的话，打破了叶先青的最后一丝幻想。
    “这不可能！”沈景行所说的话在叶先青的脑海里组成一种可能，叶先青下意识地低吼出声。
    沈景行见叶先青的反应这么激烈，语气放缓了些：“这只是我目前的掌握道的一些情况，因为和你相关，先告诉你了而已，你也可以选择不信。”
    叶先青摇摇头，只觉得有些头晕目眩，他艰难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太难接受了。”
    沈景行沉默了片刻，凝重的语气放缓了些：“我也不愿意相信这个结果。只能说，希望只是恰巧吧。”
    挂断电话，叶先青的喜悦消失的无影无踪，他只觉得掉进了一个冰窟里，身体在不停地坠落，然后一点一点变得僵硬。
    屋里很暖和，叶先青却不自觉地打起寒战来，连带着，觉得腹部一阵绞痛。
    这痛意越来越明显，无数根锐利的针毫不留情地在叶先青的肠胃上来回穿刺，冷酷无情的手还把他的肠子都打成死结。
    手机的屏幕还停留在最近通话的位置，叶先青疼得满床打滚，甚至咬住自己的尾巴想要转移痛觉。
    没用，根本没用。
    叶先青嘴里叼着一嘴的白绒毛，腹中的痛觉却没有丝毫减轻。
    他的身体蹭到了屏幕，电话又打了出去。
    是打给沈景行的。
    只响了一声，沈景行就接起电话，他有些奇怪地问道：“怎么了？还有别的事？”
    叶先青的意识被疼痛控制着，对面的声音显得悠远又不真切，他根本没意识到是在与沈景行打电话，还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绕是如此，叶先青依旧艰难地出声，想要抓住最后一棵稻草：“我……疼……”
    生理性的泪水不知什么时候沁了出来，朦胧住了叶先青的双眼，他的声音里不自觉地染上了哭腔。
    沈景行的语气随即紧张起来：“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疼痛一/股一/股朝叶先青袭来，他几乎喘不过气来，自然什么也解释不了，只剩下支离破碎的气音：“呜呜呜……疼……”
    下一秒，沈景行挂断了电话。
    沈景行与叶先青家不过一栋房子的距离，只消片刻，门口就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咚咚咚。”
    “咚咚咚。”
    叶先青疼得满床打滚，敲门声仿佛被屏蔽在他的脑海之外，他明明听到了声音，身体却没法做出相应的反应，只奋力地在与疼痛做着抵死的纠缠。
    只听”扑通“一声，叶先青重重地摔在了地上，痛苦的呻吟声从他的口中倾泻出来，但总算摔得人清醒了些。
    隔着房门，沈景行分明能听到屋里“咣当”一声巨响，他更着急了，不由得抬高了几分音量，语气又急又凶，眉头也是紧缩着。
    “叶先青！你开门！”
    原来刚才并不是自己的幻觉。
    听到沈景行的声音，叶先青终于从疼痛中抽离了些许思绪出来，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踉跄着去给沈景行开门。
    门开了，沈景行抬眼望去，就被叶先青的状况吓到了。
    叶先青的眼睛湿漉漉的，是被泪水浸湿的。
    他的嘴唇苍白，原本就白皙的脸上更是没有一丝血色。
    额角爬满了豆大的汗滴，狐狸耳朵上原本雪白的绒毛也被汗水浸湿了，贴在耷拉着的耳背上。
    叶先青连问候沈景行的力气都没有了，只开了门，就跌跌撞撞地跑回屋里，栽倒在床上，整个人团成一个球，又开始新一轮的挣扎。
    他死死咬住自己的尾巴，原本雪白的绒毛上沾上了星星点点的血色。
    沈景行板着脸，伸手将叶先青拦腰抱起，沉声道：“我带你去医院。”
    叶先青原本疼得已经没有一丝力气了，哪知听到了医院这个词，却奋力挣扎着，想要挣脱沈景行的怀抱，他痛苦地哀嚎道：“不去医院，不要……不要……”
    叶先青挣扎地厉害，差点从沈景行的怀里跌落，沈景行无奈，只好暂时先把他放回床上。
    刚一挨到床，叶先青就紧紧抓住床单不放，嘴里还在不断重复着：“不要……不要……”
    沈景行叹了口气，轻轻拨开叶先青被汗水浸湿的刘海，低声问道：“你是哪里疼？”
    经过这一番挣扎，叶先青又出了一身虚汗，整个人都像是脱虚了一般，过了许久，他才哑着嗓子用气声说道：“肚子疼……”
    “你啊……”沈景行凑近了些，一点一点掰开叶先青紧紧握住床单的手，让叶先青枕在自己的大腿上，右手轻轻搭在叶先青的肚子上，缓缓地顺时针揉动。
    沈景行不是医生，只好比葫芦画瓢地按照小时候自己小时候爷爷给自己用过的方法，尝试着帮叶先青缓解疼痛。
    叶先青的身体纤细没二两肉，肚子上倒是软软绵绵的，沈景行没想到，自己第一次撸小狐狸的肚子，竟然是在这种情况之下。
    第25章 要洗胃
    肚子上的手是温暖而有力的，就这么缓慢的揉动之下，叶先青的腹部的剧痛当真被缓解了不少。
    痛意减轻之后，叶先青才意识到当下是种怎样的情形。
    他是被沈景行半抱在怀里的，还能闻到沈景行身上若有似无的香味。
    叶先青悄悄红了脸，又不好意思直接从沈景行怀里挣脱，只好悄咪咪地睁开圆溜溜的眼睛打量着沈景行，还不敢多看，看一眼就赶快移开目光。
    这小动作自然瞒不过沈景行，沈景行知道叶先青多半是好受些了，手上的动作也放缓了些，故意凑到叶先青耳边道：“怎么？被摸的舒服了？”
    叶先青的脸上泛起明显的绯红，不敢再继续装下去，眨了眨眼睛，支支吾吾道：“谢、谢谢沈哥……我、我已经没事了。”
    眼见叶先青情况确实好转了些，沈景行收回了手，挑眉打趣道：“只说声谢就行了？我这可是浪费了快一个小时在你这儿帮你揉肚子啊。”
    经过沈景行这三番两次的调笑，叶先青也学乖了，直接露出自己毛绒绒的尾巴想让沈景行撸，这才发现尾巴上还沾着血迹。
    叶先青面露几分难色，默默地又把尾巴收了回去：“我……下回洗干净……再让你摸吧。”
    雪白毛发上的猩红刺眼的很，也落在沈景行的眼底，沈景行没了摸尾巴的兴致，皱着眉头问道：“这会儿真不疼了？”
    其实肚子里还有些微的刺痛，但比刚刚已经好上许多了，叶先青乖乖点头，声音软糯：“不疼了。”
    “嗯，”沈景行点点头，这会儿才有机会盘问叶先青：“怎么会突然肚子疼？吃坏东西了吗？”
    叶先青这天只与姜绍明一起吃了中午饭，鸡排的黑胡椒味重，多半是刺激到了，叶先青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解释道：“今天中午的鸡排太好吃了……一不小心就……”
    沈景行无奈，没想到叶先青和楼下的团子一样贪嘴。他仔细叮嘱道：“一会儿再吃点药，下次记得别再乱吃东西了。”
    沈景行的话说得诚恳，叶先青的身体却是一僵。
    叶先青没有直接应声，过了好久吞吞吐吐道：“我……我不能吃人类的药。”
    他本可以随便应承几句糊弄过去，但却不想再对沈景行说谎了，哪怕……这会进一步拉大自己与“正常人”的距离。
    因为他觉得沈景行值得自己坦诚相待。
    沈景行倒是没多意外，上回叶先青生病他没敢乱喂药，就是因为怕叶先青对人类的药物不耐。他随口问道：“所以不想去医院也是因为这个？”
    叶先青的咬了下嘴唇，缓缓摇了摇头：“不是……是因为他们之前总威胁我，要把我送到医院解剖了。”
    沈景行的心脏一颤，蓦然有些酸沉。
    他知道叶先青小时候因为这个吃过很多苦头，可是这痛苦与煎熬依旧是他无法想象的。
    沈景行揉了揉叶先青的脑袋，不再提起这个让他痛苦的话题：“已经没事了。去洗个澡吧。”
    叶先青站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地红着脸对沈景行道：“这次又麻烦你了，沈哥。”
    沈景行也站了起来，整理好自己的衣服：“嗯，如果没事的话，那我就先……”
    他的“走”字还未说出口，就看到叶先青的脸色蓦然一变。
    这次叶先青站都站不稳了，直挺挺地跪在了床上，侧身倒去。
    一股更大的痛意变本加厉朝叶先青袭来，像是要直接把他的肠胃拽出来绞断。
    沈景行一把扶住叶先青，没多犹豫就又帮他揉起肚子，急切地道：“又开始疼了吗？”
    叶先青疼的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睁着他湿漉漉的眼睛看着沈景行，点点头。
    沈景行的手在叶先青的肚皮上缓慢的揉着，只是这回，疼痛却丝毫没有缓解的意思，反而愈演愈烈。
    叶先青疼得呲出了尖利的虎牙，从沈景行的怀里滑出来，又团成一团，抱住自己的尾巴狠狠咬了下去。
    小狐狸的嘴下没有轻重，一口下去，蓬松的尾巴皮开肉绽，血顺着牙印慢慢渗出来。
    沈景行皱着眉头，强行把尾巴从叶先青的嘴里揪出来，又把人揽进自己怀里。
    叶先青疼得不行，眯起眼睛还想再咬，沈景行想也没想，把自己的手臂递到叶先青的嘴边：“实在疼的话就咬我的胳膊，别再咬尾巴了。”
    他把叶先青的尾巴捧在手里，手指轻拂着上面星星点点的伤口，不让叶先青再碰到它。
    叶先青抱着沈景行的胳膊蹭了蹭，好几次张开嘴露出小虎牙，最终却还是紧闭着双眼，把沈景行的胳膊推开了。
    即使是疼到这种地步，他也不舍得咬沈景行。
    沈景行内心一软，手上的动作更轻柔了些。
    只是这样下去到底不是办法，叶先青慢慢疼得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了，整个人都蔫了下去，软趴趴地窝在沈景行的怀里。
    看着叶先青耷拉下来的耳朵，沈景行忽然想到了什么，他问道：“你能变成小狐狸吗？如果可以的话……我带你去宠物医院。”
    沈景行从未见过叶先青的原形，他不知道这种方法是否可行有效。
    此时的叶先青已经没有回答的力气了，他点了点头。
    如果尚且有任何别的办法，叶先青都不想露出原形来，长出耳朵和尾巴已经让他够难堪了，他生怕变成狐狸会被人活活打死。
    只是叶先青深知再这样下去自己可能真的会撑不住，也无法再顾及那么多了。
    叶先青的身体团成一团，慢慢缩小，变成了一只真正的白狐。
    他呜咽一声，伸出粉嫩嫩的舌头舔舔沈景行的手背，乖巧地趴在沈景行的怀里，一动不动，把自己彻底交给了沈景行。
    此时的叶先青只剩下一口气吊着，若不是腹部还有微弱的起伏，甚至会给人一种他已经一命呜呼的错觉。
    沈景行没再犹豫，抱起小白狐藏在怀里，飞奔下楼。
    万幸沈景行与楼下的野猫们接触多，经常带它们去做绝育、打疫苗，对附近的宠物医院还算熟悉。
    他带着叶先青直奔附近最大的宠物医院，白狐不是常见的家养动物，一般的宠物医院并没有收治的条件。
    还好这会儿天色已经暗了下去，宠物医院的人不多，沈景行抱着小白狐狸大步走进诊疗室。
    诊疗室只有一个医生值班，约莫四五十岁的样子，说话慢条斯理的，见沈景行拧着眉头一脸着急，还好心地劝他：“小伙子别着急，你现在旁边坐着歇会儿，”他看一眼7沈景行怀里抱着的毛球，问道：“这个小家伙是怎么了？”
    情况紧急，沈景行顾不得坐，他掀开包在小白狐外面的那层厚厚的毛毯，紧紧皱着眉道：“它好像是吃坏了什么东西，一直说……一直不停地叫，还咬自己的尾巴。”
    医生看到白绒绒的一团，已经奄奄一息的小狐狸，愣了一下，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你这是……狐狸？”
    沈景行点头，手指轻抚着小狐狸的耷拉下去的脑袋：“是只小狐狸。”
    医生行医多年，也鲜少收治过狐狸，一时有些犹豫：“这……恐怕……”
    察觉出医生犹疑的语气，沈景行内心一沉，如果这里的医生都束手无策的话，怕是附近已经没有可以治疗小狐狸的医院了，他放低了几分姿态，请求道：“它已经快不行了，您救救它吧。”
    叶先青疼得只剩下一丝意识在，沈景行在他眼里一直是无所不能的，他还是第一次见沈景行如此低声下气的说话，还是因为自己。
    叶先青嗷呜了两声，艰难地扭过头想去舔舔沈景行的手。
    沈景行以为叶先青还在难受，身体伏低了些，温热的呼吸声落在叶先青的耳边，温柔地安慰他道：“乖，一会儿就没事了。”
    小狐狸伸出粉嫩的舌头舔舔沈景行的脸，没再出声。
    医生看着一人一狐的互动，叹了口气，上前检查小狐狸的状况：“唉，我试试看吧。”
    沈景行连忙感激道：“谢谢您。”
    医生摸了摸小狐狸的肚子帮它检查。
    自己最脆弱的腹部就暴露在一个陌生的人类面前，叶先青不安地眯起眼睛，身体僵硬着，小虎牙也不自觉地露了出来。
    小狐狸到底还是怕人的。
    见状，沈景行的手揉一揉小狐狸的下巴，帮它把尖锐的小虎牙收了回去，语气温柔：“乖，坚持一下，没事的。”
    小狐狸湿漉漉的眼睛望着沈景行，僵硬着的身体慢慢软下来了一些，它把头搭在沈景行的手掌之上。
    叶先青相信沈景行不会伤害自己。
    医生检查完一遍，拧着眉头问道：“你是不是给他喂了什么人类吃的东西？动物最忌讳吃人类的东西。”
    叶先青平日里都是以人类的形象出现，吃的也都是人类所吃的东西，但是沈景行是定然不能对医生说实话，他犹豫片刻，答道：“今天是喂了一些。”
    “唉。”医生叹一口气，道：“没别的办法，先洗胃吧，再输一些营养液，至于能不能挺过来，就看它自己了。”
    第26章 崩解剂
    沈景行点点头，医生叫来轮值的护士，准备帮小狐狸洗胃。
    叶先青能听懂人话，他嗷呜叫了两声，小虎牙轻轻咬着沈景行，头往外甩着。
    洗胃的过程叶先青大概了解，痛苦又污秽，叶先自己倒是不怕，但他不想让沈景行看到自己那么狼狈的模样。
    即使这样他需要单独以狐狸的形态与陌生人呆在一起。
    沈景行有些奇怪小狐狸为何突然不安起来，以为是他在害怕，伸出手指想要安抚他的情绪。
    医生与动物相处多年，自然一下就看懂了小狐狸的意思，准备之余，他感叹道：“别的动物都巴不得主人陪着，我还头一回见这么有灵性的小狐狸。”
    沈景行不解，医生继续解释道：“它是不想让你看到它狼狈的样子吧，这不是一直要赶你走呢。”
    小狐狸有气无力地嗷呜一声，算是同意医生说的话。
    沈景行无奈，他心底是把叶先青当人来看待的，虽然担心，但既然叶先青不愿意，他也只能在门外等候。
    临走之时，沈景行沈景行突然想到了什么，叮嘱道：“它的尾巴那里已经自己咬伤了，麻烦你们小心一些，不要让它再咬自己的其他地方了。”
    “放心吧。”医生戴上手套，带着小狐狸走进旁边专门洗胃的房间。
    沈景行叹一口气，坐在门外焦急地等待着。
    沈景行身材高挑、样貌出众，又时不时带着动物过来，此时前台值班的一个小护士认出了他，踩着高跟鞋小跑过来给他倒一杯水：“沈先生您今天怎么来了？来给楼下的猫打疫苗吗？”
    沈景行接过茶水，没有心情与小护士闲聊，言简意赅道：“家里的小狐狸有点不舒服，带它过来看看。”
    “家养的？！”沈景行曾经说过觉得家养太麻烦，都是散养在楼下的，如今突然有了只家养的动物，小护士十分震惊，甚至连沈景行后面的那个“狐狸”都忽略了过去。
    “嗯，”沈景行点点头，想到叶先青，他的脸色好了些，脸上挂上了一点温暖的笑意：“家养的。”
    “哇，能让你愿意养的，一定很可爱！”小护士也很喜欢萌宠，她的眼睛亮了起来，“等它好点了……能让我看看吗？”
    叶先青确实可爱，毛发蓬松又柔软，性格也好。沈景行多了那么几分独占的欲望，不想让人看到那么可爱的小狐狸，他不动声色地推辞道：“如果他愿意的话。”
    叶先青一向怕被人看到自己狐狸的模样，定然是不会同意的。
    正说着，沈景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他看了眼手机上的来电人，原本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不见了，换上一副冰冷的面孔。
    “抱歉，我去接个电话。”沈景行头也不回地走进楼梯间的拐角处，接通了电话。
    “喂。”
    电话那端是个雍容华贵的女声，沉稳，又不苟言笑，她缓缓开口道：“景行，好久没有联系了，在外面怎么样？”
    沈景行沉默了两秒，才冷声道：“您有什么事吗？”
    女声依旧是沉稳而没有波澜的：“我只是提醒你一下，元旦已经过了，你也该收收心，回来学着接管家里的事了。”
    沈景行的脸上冷若冰霜，显得没有一丝生机，他沉声道：“您放心，我会遵守约定的。请您再给我几天，等我处理完手上这部剧，就立刻回去。”
    电话那边不满地轻哼了一声：“你尽快吧，不要耽误太多时间。”
    “知道了，妈。”
    听到这个称呼，电话那边明显顿了一下，才继续道：“好了，那妈妈就不打扰你了，再见。”
    挂断电话，沈景行一言不发地点了根烟，静静地抽完，把情绪都藏在眼底，这才走出楼梯间。
    沈景行出来的时候，医生已经在门口等候他多时了，沈景行匆忙上前，询问叶先青的状况。
    医生摘掉口罩，神色明显比先前放松不少：“精神状态比之前好多了，它胃里的东西也被送去检查了，等检查结果出来，我再开别的药给他。”
    沈景行向医生道了谢，匆匆走进诊疗室查看小狐狸的状况。
    叶先青正一动不动地趴在那里，尾巴上的伤口已经被处理过了，头上戴着一个大大的伊丽莎白圈。
    但他确实好受了不少，见到沈景行，他轻轻哼了两声，拿粉嫩的鼻头蹭了蹭沈景行。
    沈景行松一口气，慢慢揉揉小狐狸的脑袋，帮它盖上毯子抱进怀里，刚刚在里面帮忙的护士递给沈景行一张单子：“来，你带它去旁边的输液室打些营养针吧。”
    沈景行点头道谢，抱起叶先青。
    先前一路匆忙，这会儿他才注意到，叶先青其实很轻，蓬松的毛发也挡不住纤细的身体，抱在怀里小小一只，竟然跟楼下的那些猫咪差不多重，生怕一不小心会弄伤了他。
    沈景行凑在叶先青的耳边道：“你太瘦了，记得多吃点饭，不然抱着硌手。”
    叶先青脸上一红，还好他现在是狐狸的状态，浑身上下都是厚厚的白绒毛，不然肯定要被看出来的。
    叶先青不自觉地往沈景行的怀里钻了钻。
    沈景行身上的烟味浓重，叶先青却觉得好闻得不行。
    动物的血管比人类纤细的多，输液速度也要更慢，护士帮小狐狸扎上针，沈景行就坐在一旁轻轻撸着小狐狸的毛发。
    刚扎上一会儿的功夫，医生皱着眉头，一脸责怪地走过来：“你是不是给你家的狐狸乱喂药了？”
    “药？”沈景行反问道，他并没有听说叶先青吃什么药，小狐狸也歪起头，一副不解的模样。
    医生点了点头，严肃道：“从它的胃中，我们检测出了大量崩解剂，这是一种常见的药物添加剂，但对狐狸来说是致命的，甚至可能导致心脏衰竭。”
    “崩解剂？”沈景行问道：“那日常吃食物里可能有吗？”
    医生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这是人工合成的添加剂！食物里怎么可能会有？即使真的有，也不可能有这么大的计量！”
    沈景行想起叶先青说跟姜绍明一起吃饭，已经有了怀疑的对象。
    但这自然是不能告诉医生，沈景行想了想，找了个理由搪塞道：“可能是他太贪玩了，不小心吃了放在家里的药片。“
    医生还在后怕，叮嘱道：“你回去要好好管教管教，多亏你家小狐狸体质好，不然闹不好真的要没命的！”
    “一定的。”沈景行深深地看了叶先青一眼，他等着回去问叶先青到底是怎么回事。
    针管滴的很慢，叶先青趴在毛毯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沈景行坐在一旁，望着叶先青的睡颜，眉头紧皱着。
    叶先青有身为小动物的脆弱敏感，却也像小动物一样懵懂单纯，一旦他信任某个人，就是全身心毫无保留的信任。
    傻的……让人心疼。
    叶先青睡的迷迷糊糊的，似乎又做了什么梦，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不自觉地朝沈景行这边蹭，沈景行连忙伸手，单手托住小狐狸的前爪，防止跑针。
    闻到熟悉的味道，小狐狸终于满意了，粉嫩的鼻子蹭着沈景行的手背，就这么又沉稳地睡了过去。
    借着动物的形态，叶先青可以名正言顺地黏着沈景行。
    沈景行无奈地笑笑，宠溺地看着小狐狸，也不恼，就这么一直托着小狐狸的前爪，直到天色逐渐阴沉下来。
    叶先青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他眨巴眨巴眼睛，神智慢慢恢复清醒，才发现自己的前爪还搭在沈景行的手掌之上。
    他嗷呜着轻轻叫了两声。
    沈景行发现叶先青醒了，伸手捏捏他柔软的耳朵：“醒了？感觉好点了吗？”
    叶先青点点头，沈景行的手掌温暖，他被摸的舒服得眯起眼睛，浑身的毛发都放松下来。
    蹭了一小会，吊瓶内的液体就输完了，沈景行叫护士来帮忙拔针。
    叶先青心里闪过一丝失落，为什么输液的速度不能再慢点呢，为什么不能多打两瓶呢，他好想时间就这样停滞在这里，让他和沈景行多呆一会儿。
    可惜护士很快就来了。
    护士熟练地拔好了针，叮嘱道：“回去让它好好休息，记得明天来复查。”
    沈景行点点头，把护士说的注意事项一一记下。
    走出宠物医院，他就摘到了叶先青脑袋上的伊丽莎白圈。这东西戴着难受，沈景行知道叶先青有自己的思维意识，不会乱咬人。
    沈景行想了想，还是对着怀里的小狐狸道：“不准再咬自己的尾巴了，知道了吗？”
    叶先青也觉得咬自己尾巴的行为十分丢人，他把尾巴藏的更深了一些，嗷呜叫了两声。
    来时觉得漫长的一段路，回去的时候只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
    回到家里，叶先青从沈景行的怀里跳下来，回到屋里变回了原型。
    先前的衣服被汗水浸湿了，叶先青打开衣柜想要换件衣服，一眼就看到了挂在最显眼处的，沈景行送的那件卫衣。
    叶先青犹豫片刻，小心翼翼地套在身上，裤子也找了一条相对宽松点的。
    他慢慢走出房门。
    看到叶先青身上的着装，沈景行的眼底闪过一丝惊艳。
    第27章 来上班
    叶先青总喜欢穿白衬衣，黑西服，是标准的工作装。
    但他那张娃娃脸一点都不衬那种衣服，穿上反而有种不伦不类的感觉。
    深绿色果然很衬叶先青，他本来就白，被衣服衬的更加皮肤白皙，黑溜溜的眼睛眨巴着，真像故事里是诱人犯罪的小狐狸精。
    即使脸色依旧有些憔悴，叶先青依然比之前多了几分独属于他这个年纪的青春与活力。
    感受到沈景行的目光，叶先青有些不安地拽了拽自己衣角，他第一次在别人面前穿这种风格的衣服，非常不习惯。
    他局促地问道：“怎么了？是有哪里不对吗”
    沈景行勾起嘴角，目光依旧没有移开：“之前怎么没见你穿过这件衣服？我还以为你那白衬衣黑西服是自己变出来的衣服。”
    他伸手揉揉叶先青的头发：“还是这样好看。”
    揉了两下，沈景行才想起叶先青已经不是小狐狸的状态了，默默收回了手。
    上回他问叶先青是不是不喜欢被摸耳朵，叶先青没有回答，但沈景行心里大概有数。
    因为他先前摸叶先青的时候，叶先青的身体都是僵硬着的。
    他不想太勉强叶先青了。
    叶先青被沈景行的那句话勾的头顶都要冒烟了，没注意到沈景行的一时失神，他红着脸支吾道：“就是觉得工作装比较正式，比较……人模人样。”
    沈景行被叶先青的这句话逗笑了，低沉的笑声在客厅回响着，磁性又性感。
    他浅灰色的眼睛里也染上了笑意：“我觉得，这样好看。”
    叶先青心如擂鼓，沈景行深邃的眼睛几乎要把他整个吸进去了，他像是踩在了一大团软绵绵的云朵之上，没有一点实感。
    他晕晕乎乎的说道：“那……以后多穿这件。”
    “怦”地一下，叶先青的耳朵和尾巴冒了出来，连带着，尾巴上的伤口也暴露在沈景行的面前。
    沈景行皱了皱眉头，原本旖旎的气氛一下子严肃起来。
    叶先青也意识到气氛的不对，他有些不安地晃动着尾巴，耳朵耷拉着。
    这更让沈景行想起了叶先青痛苦的在地上打滚的画面。
    他半是怜惜半是恼怒的叹一口气：“你和我讲讲今天到底吃了什么吧。”
    叶先青最见不得沈景行生气，他望着沈景行凶巴巴的没有一丝笑容的脸，一副认错的模样。
    他手指揪着衣服慢慢回忆道：“也……没吃什么。就跟绍明哥一起去公司下面的牛排店吃了饭，我点的是黑胡椒鸡排……”
    沈景行敏锐地抓住了重点：“你是说你只吃了这一顿饭？没吃别的东西？”
    叶先青点点头：“嗯，我怕绍明哥等的太久，早上出门早，也就没吃早饭，晚饭还没来得及吃，就开始肚子疼了。”
    沈景行眉头紧皱着，问道：“那你期间有没有离开过餐桌？”
    叶先青一愣，霎时明白了沈景行问这话的意图，他张了张嘴，试探着问道：“你不会是觉得……是绍明哥给我下了药吧。”
    沈景行点头承认：“现在看来，他最可疑。”
    若是平时，叶先青肯定会跳出来为姜绍明辩解。
    但叶先青刚刚得知姜绍明可能偷偷删掉自己试音文件的事，他不傻，接连的两件事让他也不得不动摇了。
    他犹疑着问道：“可是……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
    沈景行忖量片刻，分析道：“他不知道你是狐狸，也就不知道这种添加剂对你来说是致命的。他也许只是想下别的药给你。
    比如……毁掉你的嗓子。”
    “这！”叶先青向来单纯，没想过人类世界还有这么多勾心斗角的事，他一时竟想不出词来形容。
    沈景行的语气放缓了点，安慰他道：“我再去找人查下这件事，你也不用太紧张，最近尽量少单独和他接触就行。”
    想到姜绍明曾经安慰自己，给自己帮助，叶先青还是有些难以置信，他缓缓地点点头，耳朵和尾巴都耷拉着，昭示着心底的不开心。
    沈景行能理解叶先青的心情，他怕叶先青继续胡思乱想，开口转移话题：“你尾巴上的伤口好点了吗，让我看看？”
    尾巴上都是自己咬的，一点都不好看，叶先青下意识地夹紧尾巴道：“还是别看了，丑。”
    沈景行的语气却是不容拒绝：“听话，让我看看。”
    叶先青犹豫片刻，这才委屈巴巴地探出白白的尾巴，让它暴露在沈景行面前。
    尾巴上原本蓬松的毛发因为涂了药的缘故而坑坑洼洼的，伤口多结了痂，能看到上面粉红的嫩肉。
    沈景行的手指轻柔，抚摸在伤口周围的绒毛上，轻声问道：“还疼吗？”
    叶先青摇一摇头：“不疼了。”
    沈景行的手指确实没有带来丝毫痛意，叶先青只觉得有些痒痒的，很舒服。
    沈景行仔细地看着叶先青的表情，确认他确实没露出痛苦的表情，这才放心了些。
    他看着叶先青依旧带有菜色的脸颊道：“这几天，你先在家里好好休息，明天晚上我再带着你去医院那里复查。”
    叶先青咬了咬嘴唇：“但是剧组那边……已经因为我耽误不少进度了……”
    “这个我来处理，你不用担心。”沈景行的语气不容置喙，叶先青还想再说点什么，沈景行已然打算结束这个话题了。
    “好了，就先这样吧，你在家里好好休息，明天我再来看你。”
    叶先青沉默了片刻，向沈景行道谢：“太麻烦你了，这么多次，总是你来帮我……”
    沈景行勾起嘴角：“这就觉得我好了啊？那我要是对你再好一点，你是不是得以身相许了？”
    叶先青的脸上一片酡红，心底却是忍不住悄悄想：也……也不是不可以啊。
    只是叶先青没勇气说出来，他低着头，没有说话。
    沈景行早就知道叶先青不经逗，也没想着他能说出什么来，他起身走到门口，换好鞋子：“行了，逗你的。我先走了。”
    叶先青红着脸“啪嗒啪嗒”跑到门口，把沈景行送出了门。
    眼看着门关上之后，叶先青脸上的表情收敛啊些，他轻轻叹了口气，回到自己的卧室。
    床上还保持着走时凌乱不堪的模样，叶先青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心里想着沈景行刚刚说的话。
    沈景行要他在家休息……可是，他实在是不想再因为自己耽误剧组的进度了。
    做人，配音，对于叶先青来说都是很辛苦的事，但他乐在其中。
    所以第二天的时候，叶先青还是起了个大早，赶到公司。
    叶先青甚至穿上了沈景行说好看的那件深绿色的卫衣。
    虽然羞赧，但叶先青想着，沈景行看到一定会高兴。
    临近冬至，天有些冷，叶先青又在外面套了件西装外套，出了门。
    昨天又是剧痛又是洗胃的，到底是折腾了一番，叶先青的气色有些差。
    他刚一进门，正好遇上几乎同时进门的余苗苗。
    “呦！小叶子！早上……好。”余苗苗元气满满的声音在看到叶先青脸上的菜色的时候明显停顿了一下。
    她瞪大眼睛看着叶先青，试探着问道：“小叶子，你这是怎么了？又生病了吗？”
    叶先青不欲让余苗苗担心，朝她笑一笑道：“没事的，就是昨天肚子有点不太舒服，现在已经好多了。”
    他不愿多说，转移话题道：“苗苗姐你今天怎么来这么早？”
    余苗苗手里拿着一个红色的小玩意，她扬手朝叶先青挥了挥：“隔壁助理星星去上海出差，顺便去了静安寺，我托她帮我带了个护身符回来，这不，我刚拿到。”
    余苗苗忽然想到了什么，凑近了点，道：“我看你最近总是生病，不然你也找个寺去拜一拜吧，听说很灵验的！”
    叶先青心知余苗苗是出于好心，但他还是下意识地摇了摇头：“谢谢苗苗姐，我这就是没休息好，不碍事的。”
    他自己就是狐狸成精，敬重自然之神，不怎么相信人类这些宗教信仰。
    “哎，那你自己也多注意一点。”余苗苗也不过是随口一说，见叶先青对这不感兴趣的样子，也就作罢了。
    她眯着眼睛了呵呵地看着自己的护身符，依旧沉浸在兴奋之中。
    叶先青推门走进办公间，一眼就看到了伫立在那里的熟悉身影。
    沈景行的背影高挑而端正，叶先青没反应过来，身体顺着惯性向前走了两步，看到了被沈景行的身影遮挡着的的姜绍明。
    姜绍明眉头紧皱着，脸上是叶先青从未见过的严肃。
    沈景行的声音不轻不重，带着威严，正好落在叶先青的耳边：“你最好仔细考虑清楚。”
    叶先青后知后觉，自己打扰了他们正在进行的谈话，他向后退了两步，想要关上门出去，奈何沈景行已经听到动静，朝这边看了过来。
    看到叶先青的时候，沈景行明显有些诧异，他的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眼见已经被发现了，叶先青僵硬地扬起一个笑容，试探着问道：“对不起，我是打扰到你们了吗？我现在就出去……”
    “等下。”沈景行向前走了两步，站在叶先青的面前：“你怎么来了？”
    沈景行的脸上不带一点笑意，目光灼灼地盯着叶先青，眸中的不满一闪而过，叶先青有些瑟缩，眨了眨眼睛，小心翼翼解释道：“今天……是工作日，我来上班……”
    第28章 担心他
    叶先青个子矮，与沈景行说话的时候需仰起头来，他脸上的菜色与神色之间的疲惫暴露的一干二净，全落在沈景行的眼里。
    再看叶先青居然只穿了件卫衣一件外套就敢出门，沈景行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他真没见过像叶先青这种人，他难道就没有其他在意的东西了吗？为了工作准备连命都不要了吗？
    当着姜绍明的面，沈景行也不好发作，他的脸色沉了又沉，最终收回目光，只言简意赅道：“行，那就来吧。”
    沈景行转头看向姜绍明：“走吧，先去录音室。”
    说罢，不等姜绍明答话，也没理会叶先青的反应，沈景行独自走出了办公间。
    姜绍明的心情也不太好的样子，他甚至连招呼都没有和叶先青打，也低着头径直走开了。
    办公间转眼只剩下叶先青一个人。他的情绪有些低落，拽着自己卫衣的衣角，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他本来以为见到自己沈景行会很开心的，还特意穿了沈景行说好看的这件衣服，没想到沈景行压根就没注意到这个。
    他不知道沈景行为什么会因为自己来上班而生自己的气。
    按理说沈景行是他的上司，自己努力工作，他不应该高兴才对吗，为什么反倒这么生气？
    叶先青站在那里拧巴了半天，最终失落地叹了口气，也拿着自己的稿子慢慢走上三楼。
    *
    叶先青到的时候，姜绍良正在讲戏，叶先青敲门走进录音室，姜绍良的声音明显顿了一下。
    姜绍良看着叶先青，奇怪地问道：“你怎么来了？景行不是说你不舒服，要在家休息的吗？”
    叶先青赶忙摇了摇头：“我已经没事了，没有什么不舒服的。”
    沈景行就站在一旁和一个配角说话，听到叶先青这话，他皱着眉头大步走到两人之间，目光落在叶先青眼底的淤青之上：“你说的没事，就是苍白的脸色外加浮肿的双眼吗？”
    看着沈景行浓墨一般的眼睛，叶先青明显有些底气不足，他确实还有些不太舒服，头有些晕。
    只是叶先青不愿意承认，他咬了下苍白的嘴唇：“真的没事……不会影响剧组录音的。”
    沈景行显然不想在这件事上与叶先青纠结，他的态度强硬：“今天的录音任务已经安排好了，没有你的戏份，你可以先回去了。”
    沈景行的语气硬邦邦的，与昨日的温柔相比判若两人，叶先青蓦然觉得有点委屈，他的眼皮不自觉地耷拉下来，嗓音也不自觉闷闷的：“那我在这里旁听可以吗？我想学习一下各位老师的配音方法。”
    沈景行没想到叶先青即使这样还要留在这里，不由得火气更大了，他顿了一下，语气冷淡道：“你随意。”
    说罢，沈景行甚至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意再给叶先青，大步走到一个配角旁边继续与之交流。
    站在一旁的姜绍良把这一幕看在眼里，不由得更多看了叶先青几眼。
    能如此轻易挑起沈景行怒气的人，姜绍良也是头一回见到，而且让沈景行生气的理由竟然还是带病工作。
    叶先青也明显地感觉到了沈景行的怒意，但他又真的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只咬着嘴唇在那里站着。
    眼见叶先青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姜绍良上前拍拍他的肩膀，打圆场道：“小叶啊，那你就坐在控制室那边听吧，让录音师傅再开一个监听给你。”
    叶先青点点头，捏紧了自己的稿子，低声道：”谢谢姜导。”
    录音正式开始，这场是沈景行和一位老配音演员的对手戏。
    两人演技都很精湛，叶先青对照着自己的稿子听着台词，在稿子上勾勾画画着。
    他的头有些沉，眼前是一片昏暗，但叶先青依旧强打起精神，不愿意错过任何一个学习的机会。
    只是，那位配音演员刚念了几句，监听耳机里就没有了声音。
    叶先青有些疑惑地抬头看向录音师傅，发现他也正满脸困惑地对着仪器，手指试探着摸着各个开关。
    试了各个方法依然没有声音，录音师傅无奈地摘下耳机，示意玻璃房那边：“稍等一下，设备突然出了点问题。”
    见状，沈景行放下稿子，起身来到控制室内，向录音师傅说道：“来，让我看一下。”
    他入行早，那时候没什么专业的录音师，很多配音师都自己负责录音和调音，所以对设备也了解一些。
    录音师傅找了一圈也没发现哪里有问题，他点点头，起身把主控的位置让给沈景行。
    沈景行坐下，就坐在距离叶先青距离半米的位置上。
    他神色专注、目不转睛地盯着仪器，好似根本没发现身边还有个人。
    叶先青站起来，轻声问道：“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沈景行就像没听到似的，头都没有转一下，继续专注地调试着仪器。
    叶先青尴尬地站在一旁，不由得抿着嘴唇胡乱想着。
    沈景行这是讨厌自己了吗？连句话都懒得奉陪了吗？还是只是因为在忙？
    就在叶先青站在一旁，尴尬地快要哭出来的时候，沈景行才终于舍得抬眼看向叶先青，语气冷淡道：“哦，不需要，你现在旁边等着吧。”
    叶先青的手指不自觉地绞紧了，被掰得生疼。
    他知道沈景行在生自己的气，想要和他道歉，却又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只好就低着头在这里站着。
    沈景行的手指灵活地在控制台上移动着，很快就发现了问题，是一根接口松了。
    他插上接口，向还在玻璃房里坐着的那个配音员招招手：“再试试。”
    这次，果然没什么问题了。
    沈景行放下耳机，起身对录音师傅道：“好了，继续吧。”
    他没再看还低着头站在一旁的叶先青，头也不回走出控制室。
    录音师傅接过耳机，见叶先青还傻乎乎的站在哪里，连忙招呼着叶先青坐下：“来吧来吧，继续了。”
    叶先青轻轻叹一口气，点点头坐了下来。
    他依旧觉得胸口堵得难受，他怕如果自己想不出该如何开口的话，沈景行就打算永远这样对自己了。
    由俭入奢容易，由奢入俭难。见过了那么好、那么温柔的沈景行，沈景行此时态度像无数根针扎在叶先青的心头，看似伤口毫不起眼，却足以致命。
    配音师傅也注意到了叶先青的神色不对，他一直在控制室，没听到最开始时沈景行与叶先青的对话，还以为叶先青过来旁听是沈景行的要求。
    后来看到沈景行对叶先青的态度，他更是确认了自己的想法，怕是叶先青哪里没有配好，沈景行叫他过来学习的。
    他趁着那边还没开始的功夫，低声劝道：“沈哥有时候可能确实严厉了点，你也别往心里去，他也是为了你好。”
    叶先青神情恍惚，录音师傅的话也听的颠三倒四，但莫名地注意到了最后那句：“他也是为了你好。”
    叶先青忽地一愣，陷入沉思。
    先前沈景行对他的好，先是被他当作了对宠物的照顾，后来又归功于沈景行有责任心，对下属好。
    他只顾着在意沈景行的态度冷淡，却忽略了沈景行紧皱着的眉头，明显担忧的眼神。
    也许……他是在担心自己？
    有了这个认知，叶先青的心跳蓦然快了几分，不由得胡思乱想起来。
    但另一方面，他又酸酸地想着：不要太自恋了，一次次麻烦他还不够，还要妄图他来担心你吗？你何德何能让人这么在意呢？
    录音师傅人好心善，见叶先青迟迟没有回应，还以为是自己戳到了他的痛处，他的语气放缓了点，换了个说法继续劝道：“真没事儿，我们之前都被沈哥训过，他不记仇的。”
    叶先青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走神了，晾了录音师傅好久没有接他的话。
    心知自己实在是太没有礼貌了，叶先青不好意思地朝录音师傅露出一个笑容：“谢谢师傅，我没事的。”
    “哎，那就行。”录音师傅见叶先青脸上终于有了点笑容，点点头。
    玻璃房那边已经准备就绪了，他打开设备继续录音。
    都是老搭档合作，接下来的录音进行的十分顺利，六点刚过，这天的任务就圆满完成了。
    姜绍良满意地伸一个懒腰，一边揉着自己的肩膀一边道：“难得结束的早，大家今天都辛苦了，回去早点休息。”
    众人欢闹着收拾东西离开。
    叶先青也终于能缓一口气，他摘下耳机，捏着自己的鼻梁，一直强睁着的眼皮缓缓闭上。
    他原本就强撑着不舒服的身体，又在这里连续坐了一天，叶先青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雾蒙蒙的，他不自知地趴在桌子上，呼吸逐渐趋于平缓。
    一个高大挺俊的身影慢慢靠近了他。
    沈景行晾了叶先青一天，也觉得差不多了，他走近了些，才发现叶先青叶先青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他生气又心疼，后悔没有更强硬一些，直接勒令叶先青回去休息。
    旁边的录音师傅正在收拾设备，他见叶先青趴着，想叫他一起帮忙，沈景行先一步拍了下他的肩膀，声音压低了道：“我来吧，他今天不太舒服。”
    “哎，行。”录音师傅点了点头，一边给设备断电一边说道，“下午的时候我看他一直蔫蔫的，还以为是被骂了心里不舒坦，原来是不舒服啊。”
    沈景行有些无奈地叹一口气，帮着录音师傅把防尘布盖上，语气中带着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的温柔与宠溺：“是啊，说了不让他过来，非不听话，这下可好，还是把自己给累到了。”
    察觉到沈景行宠溺地语气，录音师傅不由得愣怔了一下，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录音师傅在景闻工作了这么多年，也从没见过沈景行对谁这样。
    第29章 很重要
    沈景行没给录音师傅多想的机会，设备整理完之后，沈景行就下了逐客令：“您今天辛苦了，先回去吧。”
    录音师傅下意识地看了一下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的叶先青，问道：“那……小叶呢？”
    “我一会儿叫他。”
    沈景行神色自若，拉开叶先青旁边的凳子坐下，低着头打开手机来看，好像就打算这么坐着，等着叶先青睡醒。
    此时录音室的其他人也走得差不多了，录音师傅摇摇头，啧了一下，收拾好东西离开了。
    最后一个人出去的时候顺手带上了门，“喀嚓”一声，屋里只剩下沈景行与叶先青两个人。
    橘黄色的灯光从二人头顶洒下，显得温馨又柔情。
    叶先青头发偏黄，橘光照下来更像是镀了一层金光，绒绒软软的。
    沈景行脸上的表情温柔了许多，目光就这么毫不遮掩地落在叶先青身上。
    叶先青睡的并不踏实，他脑袋里还记着自己还在公司的事，只迷糊了一小会，就挣扎着醒了过来。
    叶先青睁开眼，正对上沈景行的眼睛。
    沈景行浅灰色的眸子中似有水光流动着，浓稠的情绪似乎就要溢出来了。
    叶先青的心跳蓦然漏了两拍，原本还有些迷糊的脑袋瞬间就清醒了。
    他结结巴巴道：“沈、沈哥，你怎么再这里？”
    他再抬眼望去，录音室已经没有别人在了，窗外的天色也阴沉下去，叶先青愣了一下，又问道：“大家……都走了吗？”
    “嗯，”沈景行眼底的情绪已经收敛了起来，他看着叶先青眼底下依旧明显的淤青，问道：“不是说自己没事吗？怎么睡着了？”
    叶先青抿起嘴唇，不知要如何去接沈景行的话。只是沉默了一会，叶先青还是忍不住问道：“沈哥……你是生我气了吗？”
    听到叶先青小心翼翼的声音，沈景行嗤笑了声，靠在椅背上，注视着叶先青：“是啊，知道我为什么生气吗？”
    叶先青脑内闪过了那个他方才臆想过无数次的答案，但真面对沈景行的时候，反倒不敢说了。
    越是在意，就越自卑，不自觉地就低到了尘埃里。
    他怕是自己在自作多情。
    叶先青不安地端坐在凳子上，脚尖不由自主地踢着凳子边缘。
    他不说话，沈景行也不催，屋里霎时安静下来只剩下规律的脚踢到凳子发出的“咯噔”声。
    突然，叶先青的脚勾到了旁边控制台下散乱着的线，他本就心不在焉，身体倾斜着就向前扑去。
    沈景行下意识地伸手去接，当触碰到叶先青的皮肤的时候，他的手指不由自主地蜷缩了一下。
    很烫，叶先青在发烧。
    沈景行把叶先青扶好，又探手放在叶先青的额头之上，滚烫的热度似要把他的手指点着，也点燃了沈景行原本已经消散下去的怒火。
    沈景行失声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发烧？！你不要命了吗？”
    原来是发烧了吗？叶先青后知后觉地感觉眼皮有些发烫，他晕乎乎的看着沈景行，对上沈景行盛怒的眼眸。
    叶先青头有些懵，但也从沈景行的话中听出了明显的关心，沈景行确实是在关心他的。
    证实了自己的那点小心思，叶先青很开心，他咧开嘴，小虎牙闪闪的，露出一个笑容来：“我没事的……”
    叶先青也感觉身上有些热，但他觉得应该是低烧，因为他的脑袋还是难得地清醒着的。
    到这时还在逞强，沈景行恨不得直接把这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狐狸拎走，扔在床上强迫他休息。
    他气得难得飙了句脏话出来：“我他妈真的不明白，不就是一份工作吗？犯得着这么拼命吗？哪怕没给你安排任务你也要倒贴着在这里守着？”
    叶先青愣住了。
    他生于黑暗之中，长在淤泥之间，受过太多欺负，见过太多一样的眼光，配音是他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前方有光的路。
    在这路上，沈景行给过叶先青太多关照，教过他太多东西，沈景行是叶先青敬重的，喜欢的，想要一直追随着的光明灯塔。
    叶先青没想到沈景行会说出这样的话。
    原来即使在这么优秀的沈景行眼里，配音也不过是一份可有可无的工作，一个闲来无事的消遣吗？
    生病的人本就情绪多变，叶先青不由得鼻头一酸，眼泪“啪嗒啪嗒”就掉下来了。
    叶先青红着眼皮，第一次对着沈景行用强硬的语气，他看着沈景行一字一句道：“是很重要，非常重要，最重要的……”
    叶先青越说越觉得委屈，抽泣止也止不住，颠三倒四地反复强调着配音对自己有多重要。
    蓦然的，他的耳朵冒出尖来，尾巴也扫在凳子边沿。
    就在此时，门口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紧接着，是推门而入的声音。
    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沈景行来不及多做反应，脱下自己的外套给叶先青披上，又把叶先青连帽卫衣的帽子给他扣上。
    于是余苗苗进门的时候，就看到了有些奇怪的一幕。
    沈景行的手臂是半拦住叶先青的，像是把人抱在了怀里，他的外套搭在叶先青身上，长度刚好盖过叶先青的大腿根。
    而叶先青的下半身则被沈景行的腿挡得严严实实，整张脸也被遮盖在那个巨大的绿色帽子里，看不清表情。
    气氛莫名地有些旖旎与**。
    余苗苗大惊失色，这是两人之间特殊的情趣吗？录音室play？
    余苗苗心道坏了坏了，这下自己打扰了老板的好事。她讪笑两声，一边笑一边往后退着：“不好意思，呵呵……我就是看到这里没关灯，以为是谁忘记了……你们……你们继续哈。”
    沈景行皱皱眉头，确认衣服能盖住叶先青的尾巴之后，沈景行移开了点，把两人整洁的衣冠暴露在余苗苗面前，开口叫住了她：“等下。”
    余苗苗打了一个哆嗦，瑟缩地看向沈景行，生怕沈景行迁怒于她：“沈、沈哥……还有什么吩咐吗？”
    沈景行心知余苗苗嘴里藏不住话，若是让她误会了，不出一天，整个公司的人都会知道。
    沈景行忖量片刻，开口解释道：“小叶发烧了，我要带他去医院，外面冷，才让他穿着我的衣服。
    叶先青直直地站在那里，他太害怕被人发现了，被突然进来的余苗苗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会儿听到沈景行的解释，他才僵硬着身子，把半张脸露出来，用带着浓浓鼻音的声音说道：“苗苗姐……你别误会了。”
    两人身上干干净净，衣冠整洁，沈景行说的话似乎还算可信。
    不过余苗苗本就觉得两人关系非同一般，这下更是坐实了这种想法。
    即使是真的带叶先青去看病，沈景行脱下自己外套盖在叶先青身上的行为，也足够她脑补的了。
    余苗苗抿嘴一笑道：“知道了，那你们赶紧去吧。”说罢，她退出房间，还帮二人关上了门。
    经历了这一场波折，原本沈景行与叶先青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消失的一干二净。
    “啪嗒”一声，门关上了，叶先青却依然站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
    看叶先青还直挺挺地站在那里，一幅无措的样子，沈景行先认输了。
    他无奈地叹一口气，伸手拍了拍叶先青的肩膀：“走吧，先带你去医院。”
    沈景行的外套还披在叶先青的身上，这外套带有独属于沈景行味道，就萦绕在叶先青的鼻息之间。
    感受到沈景行的软化，叶先青压在心头的委屈一下子涌现出来，他扯了扯沈景行的衣角，声音闷闷的，拖长了还带有尾音：“沈哥……”
    沈景行见叶先青还在原地一动不动，无奈地上前牵住他的一只手腕，道：“怎么了？快走吧，一会儿更难受了。”
    叶先青低着头，任由沈景行牵着走出录音室。
    此时已经下班好一会儿了，余苗苗也走过了，公司里空无一人。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走廊上，只有闷闷的脚步声。
    气氛静谧得有些可怖，叶先青低着头，慢慢开口道：“沈哥……我真的喜欢配音。”
    “嗯，我知道。”沈景行满心满眼都在担心着叶先青的身体，只想着赶紧带叶先青去医院，他淡淡地应道。
    叶先青藏在衣袖中的手悄然握成了拳，终于下定了决心。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一些：“我小时候……是在孤儿院长大的，那时候不知轻重，又爱玩爱闹。有一天跟朋友打闹，我不小心露出了自己的耳朵和尾巴。”
    叶先青缓慢地闭上眼睛，强迫自己把脑海中痛苦的画面都赶出去，不想沉溺于记忆的深渊之中，他的声音却还是止不住地在颤抖：“那是我噩梦的开始。”
    沈景行蓦然停住了脚步，他转过身来看向叶先青，果然，叶先青隐藏在帽子中的面颊上早已是泪流满面。
    沈景行的瞳仁骤缩，他不知道叶先青还有这么一段过往。
    他的手指轻柔地擦拭着叶先青脸上的泪痕，温柔地安慰道：“没事了，乖，已经没事了。”
    这是叶先青第一次在相对清醒的状态下听到沈景行柔声地叫自己“乖”，也是他第一次在旁人面前袒露心迹。
    他的心脏皱缩成了一团，温热的液体远远不断从眼角流下，却是朝着沈景行，露出了一个笑容。
    第30章 心动了
    叶先青小巧的虎牙露了出来，他继续说道：“和我一起玩的人都被吓到了，他们都觉得我是怪物，惊悚地散开，跑去告诉老师。
    “幸好老师很忙，过来的时候我已经勉强收起了耳朵和尾巴。
    “老师没当回事，训了我们几句，让我们好好相处，但是他们看我的眼神却变了。
    “拿石头砸我，把我的饭倒掉，不让我睡在床上，把我关在小黑屋里，对着我吐口水，喊我是怪物……”
    说到过往痛苦种种，叶先青的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声音也哽咽起来。
    沈景行心疼得不行，他深深叹一口气，伸出手掌揉着叶先青毛绒绒的脑袋。
    他不用再思考想从叶先青身上得到什么了，因为他现在只想把面前这个哭的瑟瑟发抖的人搂进怀里好生疼爱一番。
    他舍不得再让叶先青难受。
    沈景行的手掌温热，令人安心的重量就落在叶先青的头顶，叶先青心底蓦然一暖，情绪从极具痛苦之中抽离了些。
    他吸了吸鼻子，继续说道：“后来有一天，那天好冷好冷，我又被关在了外面。我太冷了，就躲在院子里的一个棚子下面，捡到了一个别人不要的收音机……”
    ……
    那是许多许多年之前的一个寒冷的夜晚。
    凛冽的寒风吹刮着，呼啸着，毫不留情地扫过大地。
    瘦小的叶先青被冻得瑟瑟发抖，躲在一个四处漏风的棚子下面。
    他的手脚都僵硬了，红彤彤的手指抠了好几次，才把收音机的开关打开。
    他不会调频，收音机正在播的是一个热线类节目，叶先青也就跟着听了一晚上。
    播音员的年纪不大，嗓音带有青年人独有的稚气与傲气，却也有神奇的，令人安心的力量。
    月朗星稀，狂风大作，叶先青靠着听他的声音捱过漫漫长夜，他环抱着自己的手臂，慢慢睡了过去。
    第二天，老师发现他的时候，他浑身上下都冻僵了，只剩下微弱的鼻息。
    叶先青的命大，逃过一劫。
    ……
    这段经历憋在叶先青心里太久了，他本以为倘若有一天自己与人讲起的时候，一定会是泣不成声的，没想到，他却也平静的叙述完了整个故事。
    因为沈景行浅灰色的眸子，有着莫名的让叶先青安心的力量。
    叶先青最后补充道：“后来，我每天都听他的播音。他经常会兴奋地在节目里讲自己配音的经历。连带着我也忍不住去尝试，再后来……配音就成了我生命中的一部分。”
    ”所以，你配音是为了他吗？想认识他？“看着叶先青认真的侧脸，虽然明知很不合时宜，沈景行还是有些吃味。
    他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碰到叶先青，不然他一定要把小叶先青紧紧地抱在怀里，安慰他，他不是怪物，他很好。
    “不是的！”叶先青瞪大了眼睛，认真道：“我本来确实是想和他说声谢谢的，但是当我接触配音之后，我才知道什么是热爱。”
    叶先青的眸子里满是认真，他提起配音的时候，眼底洒满了璀璨的星光：“我记得他说过，配音是一种情绪的表达与宣泄，我……我比较软弱，只有在配音的时候，才敢去面对活生生的人。”
    沈景行看着叶先青的星眸，总觉得叶先青说的那句话有点熟悉。
    沈景行忖度片刻，试探着问道：“那个人是不是还说过，配音本质是一种倾诉的欲望？而且在节目里总被人叫山山？”
    叶先青倏然睁大了双眼，他突然有了一个不可思议地猜想，颤抖着问道：“你……怎么知道？”
    沈景行失笑，他深吸一口气，道：“高山仰止，景行行止。我的小名，叫山山。”
    姜家与沈家是故交，沈景行小时候父母忙，他就每天和姜绍良一起，跟着他父母学配音。
    后来姜父开了一个频道，缺人手，沈景行就被拉着当了一段时间的播音员。
    如果叶先青不提，沈景行差点忘记了，他也曾经肆意地热爱着配音，想要在这里闯出一番天地，干出一番事业的。
    只是……他身上背负着家族的事业，配音对他来说终究只能是年少时的美梦。
    所以当他看到叶先青眼底的星光的时候，才会觉得格外璀璨动人。
    叶先青还沉浸在得知真相的震惊与慌乱之中，他从未想过自己的男神竟然就是沈景行，他结结巴巴道：“可是……那时候……你的声音……”
    沈景行嗤笑了声，有些无奈道：“我那时候才刚刚成年，声线还没稳定，后来又开始抽烟，音色肯定会有变化。”
    叶先青呆呆地站在那里，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沈景行还惦记着叶先青的病，直接伸手拉起叶先青的手向门外走去，边走边道：“我知道你这会儿情绪激动，但是再拖下去，本来就傻乎乎的脑子就要烧的更傻了。”
    “才、才不傻呢！”沈景行手掌的温度通过皮肤传递到叶先青的手臂上，叶先青才终于有了一点实感。
    他乖乖跟在沈景行后面，犹豫着，又轻声补充了句：“我真的很喜欢配音。”
    沈景行的身体僵硬了一秒，他叹一口气，语气低沉下来：“我跟你道歉。我知道配音对你来说多重要，我只是……在担心你。”
    沈景行平日里习惯了跟人开玩笑，难得这么坦诚地剖析自己，他握着叶先青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了些。
    指尖的温度更深的传达到叶先青的心尖，叶先青不由得心头一热。
    *
    沈景行带着变成小狐狸的叶先青走进医院，方才只顾着煽情，这会儿把小狐狸抱在怀里，他才发现叶先青的身上烫的吓人。
    沈景行皱起眉头，大步走进诊疗室。
    天色已经晚了，值班的还是昨天那个医生。
    见到沈景行这个点才过来，医生有些不满道：“怎么现在才过来？情况怎么样，好点了吗？”
    医生从沈景行怀里接过小狐狸，当他触及小狐狸的皮毛的时候，声音都变了调。
    医生努力克制自己，才没有飙出脏话来：“怎么烧得这个厉害？！你们到底有没有一点生命意识？！刚刚洗过胃的小狐狸又发高烧？！是本来就不打算要它了吧？！”
    叶先青尚有理智在，他自知理亏，乖巧地趴在治疗床上一动不动。
    沈景行也沉默着，把医生的怒气全都承受下来。
    到底还是他不够强硬，让叶先青受苦了。
    医生发泄了一通，见沈景行在一旁一言不发，半晌，也叹了口气，无奈道：“真拿你们没办法，我求求你们这些主人注意点吧，生命是很脆弱的。”
    一边说着，医生一边帮叶先青量体温。
    四十度三，狐狸的正常体温比人类高，这个温度算是低烧。
    叶先青的状况比医生想象中的好些，医生的脸色好看了些，但依旧语气不佳。他朝沈景行怀里扔了张单子，没好气道：“带它去输液吧，太折腾了。”
    沈景行点点头，向医生道了谢，抱起叶先青走出诊疗室。
    他贴在叶先青耳边，有些无奈又带着些揶揄问道：“你害我被医生骂了，你说怎么办？”
    小狐狸软糯糯地嗷呜两声，头埋进沈景行的臂弯里不肯出来，他翻过身来，对着沈景行露出软嫩的肚皮，讨好地舔了舔沈景行的手心。
    知道了沈景行是因为关系自己才着急，叶先青不好意思极了，如今又让沈景行背上了“不好好照顾宠物”这个黑锅，他主动露出肚皮来想给沈景行赔罪。
    沈景行失笑，之前怎么没发现小狐狸还会这样撒娇，他啧了声，语气中带着笑意：“还露肚子？再着凉了，被骂的还是我。”
    小狐狸缓缓地翻过身来，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沈景行，一幅委屈巴巴的样子。
    沈景行把它放在输液台的小被子上，假装严肃道：“不许撒娇，赶紧打针。”
    护士帮叶先青打上吊针，叶先青本就体虚，不一会儿就迷糊着睡着了。
    沈景行叹了口气，从包里拿出份文件来看。
    文件的第一页上印着财务报表几个字。
    *
    天色慢慢暗沉下去，输液室里的人越来越少，到最后只剩下沈景行带着叶先青还在这里。
    叶先青还趴在那里睡得香甜，沈景行坐在一旁，手里捏着厚厚的文件。
    沈景行的目光落在白纸黑字之上，视线却没有聚焦。
    他保持着这个姿势有二十多分钟了。
    叶先青方才说过的话一遍一遍在他耳边回响着，如火车呼啸而过，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
    叶先青每天总是第一个到，生病的时候还在背台词，发烧烧的迷糊了还要在一旁旁听学习……沈景行把叶先青的努力看在眼里。
    他知道叶先青在意配音，但没想到叶先青会有这么深的执念。
    也或许，这是独属于青年人的快意与放肆。
    沈景行今年三十岁，距离他在广播里肆意谈论自己的配音，已经过去了十二年。
    曾经的他也是起早贪黑，跟着前辈学习，练早功，去抢着争取一个角色。
    沈景行似乎在叶先青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而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沈景行已经移不开自己的视线了。
    叶先青比当初的他更优秀，更上进，更有执念，也更……不会放弃。
    他的光芒太闪耀了，即使被蒙在一层不善于交际的灰暗之中，只要接触过他的人，依旧会被不自觉地吸引。
    沈景行心动了。
    第31章 催促
    “唔……”
    睡梦之中，小狐狸无意识地蹬一蹬腿，他睡得有些麻了，想要活动一下。
    听到台子上的动静，沈景行抬起头来，才发现输液瓶里的液体快要见底了。
    他收起那份被他捏得皱巴巴的财务报表，拍了拍小狐狸的背：“乖，醒醒，要回家了。”
    沈景行的语气温柔，叶先青睁开睡眼惺忪的眼睛，一时没反应过来是在哪里。
    沈景行按住他还扎着针的小爪子：“别动，小心跑针了。”
    叶先青这才回忆起来，这是在医院里。
    闷着头睡了许久，叶先青觉得好受了许多，身上也有了力气，他嗷呜着蹭蹭沈景行，告诉他自己已经没事了。
    沈景行看着又在撒娇的小狐狸，也觉得他的精神恢复了不少，他拿了个温度计过来，再次帮小狐狸量体温。
    这次，小狐狸的体温已经恢复了正常。
    沈景行稍松口气，修长的手指揉揉小狐狸毛绒绒的脑袋，语气也轻松不少：“这会儿好受了？看你下回还敢不敢这么肆意妄为。”
    小狐狸自知让沈景行担忧了，内心有愧，他乖乖地任由沈景行摸着自己，一边嗷呜嗷呜地叫着，一边伸出粉嫩的舌头去舔沈景行的手指。
    输液瓶里的液体见了底，沈景行点点小狐狸的脑袋，嗤笑着道了句：“就知道撒娇。”起身去叫护士过来拔针。
    回去的路上，小狐狸明显有精神多了，一会儿这动动，一会儿那动动，从沈景行的怀里探出小小的脑袋，看着外面匆匆过往的行人。
    沈景行怕小狐狸再着凉，按了按他的脑袋，又把他按回自己的怀里，嘴上毫不客气地威胁道：“你再乱动，就把你扔下去了。”
    小狐狸身体一僵，果然老实不少，连叫都不敢叫了。
    沈景行把叶先青送回家，叶先青从沈景行怀里跳下来，回到卧室换好衣服。
    “行了，那我走了。”沈景行说着，就要往门口走。
    “沈哥！”这是这两天以来沈景行第二次送他回家了，叶先青觉得十分不好意思，他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要不然……你在这里歇会儿再走吧。”
    沈景行一愣，随即挑了挑眉，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叶先青有些懵，他乖乖看了眼表：“十一点整，怎么了？”
    沈景行走近了些，弯下腰，紧紧盯着叶先青的眼睛道：“三更半夜，邀请一位成年男人在自己家休息，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人与人之间的安全社交距离是1.2米，低于这个距离，就会使得气氛紧张而旖旎。
    而此时，沈景行与叶先青之间不过半米的距离。
    沈景行浅灰色的眸子里似乎有水光流过，他的声音低沉又极具诱惑，带着几分莫名的喑哑。
    叶先青的心脏倏然“砰砰砰”跳的飞快，只觉得自己脑子里装满了浆糊，已经不能正常思考了。
    他结结巴巴道：“什、什么意思？”
    沈景行的面庞还在靠近，与叶先青的绯红的脸颊只剩下不到十五公分的距离，他说话之间的温热气息，就扫在叶先青红通通的鼻头。
    他哑声道：“你是在暗示我……可以对你做些什么吗？”
    “嘭”的一下，叶先青觉得自己能听到自己头顶冒烟的声音，他脸颊上的红晕直延续到脖颈深处，心跳快得几乎要蹦出来了。
    “我……你……”
    “噗嗤……”叶先青满目通红，结结巴巴得说不出话来，沈景行嗤笑了声，不再逗他。
    沈景行起身，拉大了点与叶先青的距离：“小朋友还是这么不经逗啊，算了，我家近，就不耽误你休息了。”
    叶先青摸着自己扑通通跳得飞快的，心底的失落一闪而过。
    他抿了下嘴唇，低声道：“谢谢沈哥送我回来，这次又麻烦你了……”
    叶先青本来还想问问沈景行自己明天要不要去，念头在心里一转，又想起两人刚因为这件事闹了别扭，嘴唇翕动着，没说出口。
    即使让他在他窝一天，他也不想再让沈景行生气了。
    “知道是麻烦我就好，”沈景行嘴上说得严重，表情却是一脸宠溺“下回别再让我这么担心了。”
    说罢，沈景行又想起什么：“对了，明天……你想来的话，就来吧。”
    “什么？”叶先青睁大眼睛，有些不确定沈景行说的是不是他想的那个意思。
    见叶先青一幅呆呆的愣怔模样，沈景行无奈，又重复了一遍：“我说，如果你明天想来公司的话，就来吧。不过要看你的身体状态来决定给不给你安排任务。”
    沈景行轻易地就猜透了叶先青的不安，他想，既然这是叶先青的意愿，自己也愿意尊重。
    叶先青的眼睛刷地亮了起来，眼底的星光藏也藏不住，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沈景行，小虎牙也亮晶晶的：“沈哥，你人真好。”
    这就算好？
    沈景行心觉十分好笑，他又想到叶先青小时候曾经受过的苦，更心疼了。
    他努力克制着将叶先青拥入怀中的冲动，怕吓到叶先青。
    沈景行只是笑了一下，低声道：“嗯，早点休息，晚安。”
    房门“啪嗒”一声关上了，叶先青还停留在满心的欢喜之中，门外，沈景行沉默着，点燃一支烟。
    沈景行能感受到叶先青对自己的喜欢和在意，但这感情到底是对前辈的敬仰还是对自己的倾慕，沈景行没把握。
    饶是沈景行什么都不在意的性子，喜欢上了也难免患得患失。
    *
    翌日，叶先青又是第一个到了公司。
    输了两天液，又美美的睡了一觉，叶先青只觉得浑身上下充满了力量，恨不得马上跳到沈景行面前，告诉他自己已经完全好了，可以给自己安排任务了。
    但当真见到沈景行的时候，叶先青又害羞的什么都不不敢说了。
    沈景行推门进来的时候离开始录音还有二十分钟，他自然地走到叶先青身边，语气自然地问道：“感觉好点了吗？”
    叶先青远没有沈景行的淡定与从容，见到沈景行，叶先青就回想起昨日的暧昧与旖旎，他红着脸道：“好……多了。”
    他怕沈景行不信，主动拉起沈景行的手放在自己的额头上：“不信你摸摸。”
    沈景行任由叶先青牵着，脸上浮现出些微笑意，叶先青的脸色确实比昨天好看许多。
    沈景行顺着叶先青的话道：“嗯，好多了。”
    “那……”叶先青试探着问道，“今天录我的部分吗？”
    他的眼里写满了小心翼翼，似乎下一秒钟“不行的话也没关系，我在一旁看着就好”这句话就要脱口而出。
    看着叶先青宝气的模样，沈景行眼底的笑意更浓了一点，点点头：“嗯，有你的部分。”
    叶先青忍不住，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小虎牙在灯光的映照下闪闪发光。
    他飞速道：“谢谢沈哥！”
    正说着，姜绍良终于姗姗来迟。
    姜绍良一向来的晚，众人也都习惯了，但是这天却又与往常不同，姜绍良身后少了个人——姜绍明没来。
    姜绍良还带着他往日里最常带的那个围巾，像是没看出众人眼里的诧异一般，表情里看不出任何异常：“好了，大家集中一下，准备开始录音。”
    沈景行也面色如常，见好几个人站着不动，催促道：“赶紧的，咱们早录完早回去。”
    叶先青心里也有几分困惑，但他昨天一整天都没开口，怕一会儿自己状态不对影响进度，也就没多问，在一旁乖乖地开嗓子。
    倒是余苗苗先沉不住气，试探着问道：“姜导，绍明哥今天怎么没来呀？”
    姜绍良脸上的不自然一闪而过，他皱了皱眉头，道：“噢，他今天不舒服，请假了。”
    余苗苗身为配音助理，关心配音演员也属正常，听到姜绍良说姜绍明生病了，她不由得更担心了，匆忙问道；“那他现在好些了吗？”
    姜绍明抬眼看了下站在一旁面无表情的沈景行，缓缓道：“没事，放心吧。过几天就能回来了。”
    余苗苗还欲问些什么，沈景行招招手，示意配音师傅准备开始录音。
    余苗苗无奈，只好退到一边。
    沈景行也想着多给叶先青一些时间来准备，怕他没调整好影响心情，所以先录的是他自己与一个小宫女的对手戏。
    配音师傅对沈景行做了个手势，但他还没来及的按下录音键，沈景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抱歉。”沈景行皱着眉头拿出手机。
    当他看清来电提醒上是谁的时候，眼底的厌恶一闪而过。
    电话很快接通，那边却一直没有声音。
    过了许久，沈景行才垂下眸子，低声道：“母亲。”
    沈景行的母亲名叫季敏，人如其名，季敏是不折不扣的女强人，生下沈景行之后，她没有丝毫停留，立即回到公司工作。
    季敏的声音干练，又带着傲气与华贵。她冷冰冰的开口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公司来？给我一个最后时限吧。”
    她的语气仿佛说话的对象不是自己的儿子，而是谈判桌上的对手。
    沈景行沉默着，没有回答。
    季敏的声音抬高了点:“别忘了我们的约定，我已经宽限你好几天了。”她冷哼一声，又补充道：“我生你出来，可不是为了让你在外面玩的。”
    沈景行想摸一支烟，又想到这里还是走廊，手指在香烟盒子上转了一圈，语气同样冰冷道：“我知道。”
    季敏轻哼一声：“不要再拖了，今天有新的项目，你现在过来。”
    不等沈景行说话，季敏“啪嗒”一声挂断电话。
    沈景行沉默着收起手机。
    过了许久，他转身回到录音室里拿起自己的外套，对站在一旁的姜绍良道：“家里有事，我先回去一趟，你先安排他们录别的吧。”
    说罢，没等众人多做反应，沈景行低着头大步走出录音室。
    姜绍良一直都知道沈景行要回去继承家业的事情，他见沈景行如此脸色，也猜到应该是沈景行的母亲又在催他了。
    第32章 强扭的瓜不甜
    姜绍良无奈地叹一口气，帮沈景行收拾剩下的摊子。
    他朝身后已经开始窃窃私语的众人道：“那就先录小皇子和军部大臣的部分吧。”他挥挥手把叶先青喊了过来：“小叶，你先过来！”
    叶先青本来在旁边练声，他也敏锐地感觉到了沈景行的不对劲。
    沈景行在他面前一直都是从容不迫的，叶先青还是头一次见到他如此失态。
    只是眼下显然不是该问的时候，叶先青强忍住心头的担忧，点点头：“好。”
    叶先青饰演的小皇子是剧中的主角，丞相只陪伴他到二十岁就与世长辞，后面便是小皇子一人的单打独斗，所以沈景行的离去倒是不会影响剧组的进度。
    剧组的录音照常进行，只是直到下午快要下班的时候都没等到沈景行回来，叶先青不免担心起来。
    到了录制任务结束，沈景行还没回来，叶先青忙不迭地跑到姜绍良面前：“姜导，沈哥他……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叶先青的神色紧张，眸子中的担忧藏无可藏。
    姜绍良不知道沈景行和叶先青到底到了哪步，也就没有告诉叶先青自己的猜测。
    他看了眼叶先青，皱了皱眉：“你不是有他的电话吗？这么担心的话，不如就晚上自己打电话问问吧。”
    “可是……”叶先青脱口而出。
    自从想明白了自己对沈景行抱有的那点龌龊的幻想，叶先青就不敢主动联系沈景行了。
    他知道自己蠢笨，情绪在沈景行面前根本藏不住，怕沈景行知道了之后厌恶自己。
    “可是什么？”姜绍良说道，“景行接到你的电话，也许会很高兴的。”
    叶先青自然无法把自己内心的想法说出口，他嗫嚅着还想说些什么，就被一旁的余苗苗叫住了：“小叶子！”
    叶先青转过头来，余苗苗小跑着走到叶先青身边，她先朝姜绍良道了声好，然后对叶先青道：“小叶子，你跟我过来一下，我有事跟你说。”
    叶先青看着姜绍良，还想说些什么，余苗苗在一旁催促道：“快来快来！有大事！”
    叶先青无奈，只得先和姜绍良道了别，与余苗苗一起走到角落里。
    余苗苗掏出手机，点了点，示意叶先青看她手机上的界面。
    叶先乖乖接过手机来看。手机上，是一条微博界面。
    “@长佩文学：签约播报：恭喜小c太太@cp小c 作品《我的学长有点暖》成功签约了@行星工作室 有声广播剧改编……”
    叶先青有些不解地看着余苗苗，不明白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见叶先青一脸愣怔，余苗苗伸手帮他把屏幕划拉向下：“哎呀，你往下看嘛。”
    叶先青继续看底下的评论区，是一个粉丝在询问选角的问题。
    行星工作室则回复说目前并没有合适的人选，可能会公开招募，如果有觉得合适的配音演员，可以推荐给他们。
    “所以呢？”叶先青依旧不解。
    余苗苗星星眼地看着叶先青：“我觉得你和沈哥很合适呀！”
    “我和……沈哥？”叶先青被余苗苗搞得云里雾里。
    余苗苗见叶先青一幅不开窍的样子，恨铁不成钢道：“我是小c老师的粉丝，小c老师这本写的是软糯学弟受和老流氓学长攻的故事，你不觉得很符合你和沈哥的气质吗？我看文的时候就一直在脑补你们两个的声音了，你们去试试嘛！”
    叶先青的脸“嘭”地一下就红了，他摇摇头，忙不迭道：“不行的不行的……我们……”
    “你们怎么了？”余苗苗打断叶先青的话，“你们多般配呀，戏里戏外双重情侣，不觉得很浪漫吗？”
    叶先青本想反驳说自己和沈景行不是那种关系，但想起余苗苗先前的多次误会，叶先青觉得解释了恐怕也没有什么意义，索性通红着脸，闭了嘴。
    余苗苗在一旁拍拍叶先青的肩膀：“你们声音真的很合适，别犹豫了，反正去试一下嘛，也不损失什么啊。”
    不可否认，听到余苗苗的提议的时候，叶先青有那么一瞬间的心动。
    叶先青也有自己的私心。
    如果真的能和沈景行配一对情侣，就算以后真的分道扬镳了，他也可以自欺欺人他们曾经在一起过。
    而且……他还可以接着这个机会问问沈景行那边出了什么事。
    叶先青沉默片刻，打定主意。
    “好的……我和沈哥商量一下……”
    余苗苗一听，兴奋得不行，忍不住扶着叶先青使劲晃了两下：“哇！我等你们的好消息！！！”
    叶先青无奈地看一眼余苗苗，把工作室的联系方式记下。
    *
    回到家里，叶先青深吸口气，缓和着自己的情绪。
    他拿着手机点开又按灭。
    如此反复了几次，叶先青终于拨出了沈景行的号码。
    叶先青不断在心里给自己打着气：没事的，没事的，自己有正当理由。他是要问沈景行愿不愿意试一试那部戏，再顺便问下那边的状况。
    电话响了两声之后，沈景行那边接了起来：“喂？”
    沈景行的语气里难得不含丝毫笑意，反而是满满的疲惫，他被一大摞的财务报表折腾的身心俱疲。
    听到沈景行的语气，叶先青一下就慌了神，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沈哥，你那边出了什么事吗？”
    他把原本的计划忘得一干二净。
    “啪嗒”一声，叶先青能清晰地听到打火机的声音，沈景行点了支烟叼在嘴上，说话有些含混不清：“怎么？是在关心我吗？”
    叶先青抿了抿嘴唇，他能从沈景行的语气中感受到明显的不对劲来。
    叶先青难得坦诚，酡红着脸，轻轻“嗯”了声。
    听着叶先青这么乖巧的回答，沈景行沉重的心情好了一些，忍不住轻声笑出声。
    这笑声落在叶先青的耳边，如落入潭底的石头，搅乱了叶先青的心弦，叶先青结结巴巴道：“所、所以……能告诉我吗？”
    沈景行无声地抽了口烟，他还真不愿意把这事告诉叶先青。
    他知道叶先青一直把配音看的很重，也隐约明白“男神”在叶先青心中的地位。
    之前自己失口的几句话就让叶先青那么难受，若是叶先青得知自己的“男神”要抛下配音，回去继承家业……
    沈景行不敢想叶先青会作何反应。
    他只知道，这样的自己，大约已经称不上是叶先青的“男神”了。
    只是沈景行从小被灌输里的理念只有一个：他活着的意义就是为了继承家业。
    他别无选择。
    沈景行闭上眼睛，含混道：“家里这边有点事，不用担心，过几天我就会回去了。”
    叶先青难免有些失望，语气不由自主地低落下来：“哦……”
    沈景行不欲让叶先青难受，故意调侃道：“这么在意我？一天没见都受不了？”
    沈景行的嗓音带着那么一点沙哑，显得更加迷人，叶先青的脸红得几乎要滴下血来。
    叶先青心里委屈，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嗫嚅着，声音微不可闻：“嗯。”
    叶先青的声音软糯黏糊，沈景行的心跳蓦然漏了两拍。
    沈景行深深吸一口烟，没有接话，烟雾在他眼前弥漫着。
    气氛陡然旖旎起来。
    沈景行不说话，叶先青一下子就慌了神，他怕被沈景行发现自己喜欢他了，连忙结结巴巴转移话题道：“对、对了沈哥，你……你知道行星工作室吗？”
    “嗯？知道，怎么了？”沈景行不知叶先青为何突然提起这个，行星工作室也算是业界比较大的一家工作室，老板和沈景行也算旧识。
    叶先青闭上眼睛，鼓足勇气道：“他们最近有一部剧要公开招募主役，我……我想和你一起去试一试！”
    叶先青几乎是低吼着说出来的，话出口之后，他又慌乱地解释道：“就、就是……我觉得那部剧挺适合我和你的，你要是不愿意也没有关系……”
    这是叶先青头一次主动邀请沈景行，叶先青紧张，沈景行也觉得内心一凛。
    只是这时机太不是时候，沈景行一回到家中的公司，就被季敏“软禁”了起来，他甚至没法抽时间回家拿自己的东西。
    一直烟很快燃到尽头，”啪嗒“一声，沈景行又点燃了一支。
    他望着浓重的烟雾，慢慢道：”过段时间吧，我最近有别的事情，到时候我物色一个合适的剧本。“
    叶先青砰砰跳动着的心脏被泼了一大盆水，霎时冰冷起来。
    叶先青垂眸，咬了咬下嘴唇，强颜欢笑道：“没、没事的，呵呵呵……我也就是随口一说，那……沈哥你忙，我不打扰你了！”
    不等沈景行再说什么，叶先青就匆匆挂断了电话。
    他被沈景行拒绝了，而且拒绝得干脆利落。
    叶先青怕再听到沈景行的声音，自己会忍不住哭出来。
    叶先青知道沈景行很好，若是他察觉到自己情绪不对，一定会出言安慰自己。
    但沈景行拒绝得那么彻底，叶先青也不想再强求了，毕竟强扭的瓜不甜。
    第33章 他犹豫了
    叶先青怀揣着一点别扭的小情绪睡了一夜，他对着镜子，拍拍自己的脸颊，勉强挤了一个笑容出来。
    他不想让沈景行看出自己的沮丧。
    叶先青收拾好自己，匆匆赶到公司，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却迟迟不见沈景行的身影。
    叶先青一遍一遍地看着表针，心底不好的预感疯狂滋长着，终于，叶先青有些着急了。
    叶先青鼓足勇气点开沈景行的猫咪头像，打算发条微信给消息给沈景行。
    一阵吱呀的推门声传来。
    叶先青随即抬起头来，却发现来人是姜绍良。
    姜绍良身后依旧没有姜绍明的身影，他一来，就招呼录音室里的人道：“呼呼……大家都先过来一下，我有事要说。”
    姜绍良的说话时气还没有喘匀，明显是一路小跑着过来的。
    叶先青暂时收起手机，走到姜绍良身边。
    姜绍良做了两个深呼吸来平复呼吸：“呼……你们沈哥这段时间有事，呼……所以剧组的监制就交由我来负责。”
    叶先青一愣，下意识地问道：“那他的戏份怎么办？”
    姜绍良看了叶先青一眼，又看了看同样疑惑的众人：“有他对手戏的部分都分开来录，有哪些感情拿捏不稳的地方，我来指导你们。”
    叶先青心里咯噔一声。
    沈景行虽然平日里爱开玩笑，但很少会耽误配音的事，如今不仅监制推给了姜绍良，连戏份都要单独来录。
    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
    当晚，叶先青又给沈景行打去了电话。
    但是这次，“嘟嘟”的忙音声扰乱着叶先青的心弦，一遍一遍，沈景行都没有接电话。
    没有什么比未知更令人恐惧了，叶先青急得想哭，他抱着手机，手指颤抖着给沈景行发微信。
    过了许久，都没有消息回过来。
    沈景行连消息都不回，叶先青更担心了。
    紧张的情绪在他心里狂乱地发酵着，叶先青在心底脑补了无数种结果，什么身患绝症、路遇车祸，偶遇意外，家里破产……
    叶先青越想越慌，几乎隔几秒钟就要点亮一次手机，看看沈景行有没有回他的消息。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就这么折腾着，焦急着，慢慢到了深夜，叶先青终于坚持不住，怀里抱着手机在床上睡着了。
    黑夜里，叶先青的手机屏幕亮了亮。
    是沈景行的消息。
    沈景行那边的情况并不乐观。沈家家大业大，家族产业涉及方方面面，接手起来并不容易。
    沈景行被巨大的工作量折腾得身心俱疲，直到半夜才有时间看一眼手机。
    他拿起手机的时候，叶先青的消息一条一条跳了出来。
    小朋友：[沈哥，你那里到底出什么事了？]
    小朋友：[沈哥，你还好吗？]
    小朋友：[沈哥，我好担心你呀。]
    ……
    小朋友：[沈哥，你回我个消息吧。]
    小朋友，是当初沈景行给叶先青的备注，沈景行望着微信界面沉默了片刻，把备注改成了叶先青的名字。
    沈景行心知，回到公司的自己，已经不配叫叶先青这个名字了。
    叶先青的每一条消息都间隔了半个小时左右的时间，最后一条消息是在凌晨一点发出的。沈景行看了一眼，距离现在也已经过去两个小时了。
    沈景行能从消息里看出叶先青的焦急和焦急，甚至可以想象到叶先青发消息时委屈巴巴的表情。
    沈景行的手指在键盘上敲打了好几次，又把打出的消息全部清空。
    他动摇了。
    沈景行就像是一个被提前上好了弦的钟表，即使偶有快慢误差，也一直按照既定的轨迹不断行进着。
    如果说他生命中有什么意外，一是认识了姜绍良一家，跟着他们一起做了配音演员；二是遇到了叶先青。
    叶先青唤醒了沈景行被压抑了许久的对配音的热爱。
    沈景行突然舍不得放下了。
    沈景行叹一口气，给叶先青发去了一张一只手在摸着小猫脑袋的表情包。
    他踱步到落地窗旁边，沉默着点了支烟。
    *
    叶先青睡得很不踏实，一直在做着昏昏沉沉的梦，在梦里，沈景行回复他了，还特意跑回来找他，温柔地揉着他的耳朵和尾巴。
    叶先青猛然睁大眼睛，醒了过来。
    他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点亮还抱在怀里的手机。
    在看到屏幕的那一瞬间，叶先青倏然瞪大了眼睛：沈景行真的回复他了！
    叶先青宝贝似的，眯着眼睛小心翼翼地点开聊天框。
    沈景行：[图片]
    沈景行：[乖，放心，过几天我就回去。]
    沈景行还是没有向自己解释缘由。
    叶先青虽然心知沈景行确实没有告诉自己的义务，依旧免不了心里酸酸的。既然沈景行不愿意说，叶先青也只能把一切担忧都压在心底。
    但好歹沈景行报了平安，叶先青一直紧绷绷地悬着的心也稍微放下了些。
    接下来的几天，剧组的进度在有条不紊地推进着，沈景行却如人间蒸发一般，听不到他的一点消息。
    叶先青每天都期待着沈景行回来，甚至特意去商场买了好几件觉得沈景行应该会喜欢的衣服，却一直没有等到沈景行。
    习惯了沈景行的存在，叶先青只觉得身边空落落的。他的一颗心都系在了沈景行身上，只有沈景行在的时候，才能感到自己心脏的跳动。
    晚上的时候，叶先青也会时不时给沈景行发个消息，但每次总是在后半夜，才能收到沈景行的十分简短的回复。
    叶先青的生活好像突然失去了色彩，连带着他甚至无法感知时间的流逝。
    时间悠荡悠荡的过去，终于，来到了《圣上》剧组杀青这天。
    日薄西山，天色都阴暗下去，叶先青念完了最后一个字。
    沈景行却还是没有回来。
    一次次的沮丧失望之后，叶先青甚至已经感受不到难受了，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照例给沈景行发了两条消息。
    发完这两条消息，叶先青并未收回手机，他翻看着聊天记录中沈景行惜字如金的回复。
    叶先青纤细的睫毛如蝴蝶的翅膀，一/颤一/颤的，他垂下眼眸，做出一个决定。
    他的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敲击着，他怕自己会后悔，飞快地按下发送键。
    之后，手机如烫手山芋一般，被叶先青丢进衣服的口袋里。
    *
    时间回到这天上午，沈景行坐在办公椅上，显得有些心神不宁。
    姜绍良一直在给他报告剧组的进度，他知道这天《圣上》剧组就要杀青了。
    就在沈景行思虑的时候，他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沈景行放下手里的资料，看了眼手机，是爷爷打来的。
    “爷爷，您怎么突然打电话过来?”
    电话那边，传来的却不是沈景行熟悉的沉稳而苍老的声音，而是一个中年女声。
    沈景行思索着脑中的记忆，这声音应该是一直照顾爷爷的那个保姆的。
    那人明显有几分慌乱，语气急促，说话里夹杂的都是气声：“沈小少爷，老爷子这边的情况不太好，他说想见见您。”
    沈景行父母是商业联姻，没什么感情基础，母亲生下他之后，一眼都没有多看，就扔给家里的保姆照顾，父亲更是连母亲生他的时候都没有回来。
    沈景行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庭院里长大，只有爷爷还会时不时地关心他，所以沈景行只把爷爷当做家人。
    只是爷爷上了年纪后信了佛，图个清静，沈景行每次要去看他，他都说不要打扰自己。
    一来二去，沈景行与爷爷也许久未见了。
    如今爷爷突然说要见自己，再加上保姆焦急地语气，沈景行霎时察觉到了情况的严重性，他随即起身拿起挂在衣架上的外套：“好的，你们现在在哪里？我马上过去。”
    保姆显然松了口气，道：“就在老爷子家里。”
    沈景行开着车直奔爷爷的住处。
    老爷子退休以后就一直住在市郊，距离沈景行所在的市中心有一段距离。沈景行到的时候，也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了。
    沈景行风尘仆仆的上了楼，推开门，才看到爷爷浑身僵直着，就那么静静地躺在床上。
    竟然是……一幅行将就木的模样。
    沈景行与“家人”关系冷淡，在他眼里，能称得上是自己的家人的也就爷爷一个人。
    沈景行印象中的爷爷一直身体硬朗，每次打电话的时候爷爷也总说自己身体很好。如今爷爷却是毫无生气地躺在那里，沈景行不由得脚步一顿。
    爷爷听到了门口的脚步声，他艰难地抬起头，声音沙哑道：“景行？来……来爷爷这边。”
    沈景行大步走到爷爷身边，眼底是掩盖不住的惊愕与愤怒：“爷爷，您怎么……”
    “咳咳！”爷爷猛烈地咳嗽了两声，打断了沈景行将要脱口而出的问询，他颤巍巍地挥挥手，向站在一旁的保姆示意道：“你先出去吧，我跟景行单独说会儿话。”
    保姆明显是在担忧爷爷的身体，她皱着眉头想要拒绝，爷爷的眼神却是不容置喙。
    两人对视片刻，最终，保姆无奈道：“好的，那我在外面等着，您有什么事就按铃叫我。”
    卧室的房门缓缓关上，沈景行忍不住死死拧起眉毛，他握着爷爷粗糙着手掌：“爷爷，您怎么……生病了也不告诉我呢？”
    爷爷挣扎着坐起来，用浑浊的眼睛看着沈景行，像是要把他样貌印在脑子里一般。
    过了许久，爷爷才开口道：“景行啊，别怪爷爷，爷爷心知对你有愧，所以才一直不敢见你。”
    “不，”沈景行飞快地反驳道，“您是这个家里对我最好的人，您不亏欠我什么。”
    “不……”爷爷颤抖着摇了摇头，没接沈景行的话，他喘着粗气询问道:“我听说……你已经回到家里的公司来上班了？”
    沈景行的扶着爷爷的手顿了一下，不知道爷爷为什么会突然问到这个。
    他低声道：“是的。”
    爷爷满是皱纹的手覆在沈景行的手背之上：“唉，是爷爷对不起你。你父母当年的婚姻，是我一手操办的。当时他们之间没有任何感情，只是碍于我的关系，才不得结婚，生下了你。”
    沈景行薄薄的嘴唇抿起，他的表情波澜不惊：“都已经过去了，爷爷。”
    人没有选择自己出身的权利。
    “怪我，都怪我，咳咳咳！”爷爷的情绪忽然激动起来，他忍不住剧烈的咳嗽着，似乎要把肺都给咳出来。
    沈景行上前帮他拍着后背，爷爷拿起放在旁边的抽纸，一口血喷了出来。
    第34章 不醉不归
    沈景行随即面色一凛，帮爷爷擦干净嘴角的血。
    他匆忙起身道：“您有什么话，等您身体好些再说，我都听着，现在您身体要紧。”
    说罢，沈景行的手指伸向那个安在床头的呼叫铃。
    “等等！景行！”
    一阵咳嗽过去，爷爷气色突然好了不少。他的脸上有了久违的光泽，面颊上甚至浮起一片红晕。
    爷爷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挣扎着起身拽住沈景行的衣服，艰难道：“景行，你先听我说。”
    爷爷语气强硬，手还死死抓住沈景行的衣服，沈景行拗不过他，只好暂时回到了床边，但依旧随时准备着站起来。
    爷爷的手指忍不住地颤抖：“我一直都知道你的父母不快乐，也一直都直到你在什么样的环境里长大，但却还是固执地觉得自己做的没错，自己是在为他们好。可是……当我知道你回到公司的时候，内心却是一刻都不得安宁，我知道你父母正在对你复制着我对他们的老路。”
    爷爷又重重咳嗽了几声，他的声音低沉了下去：“你爸爸曾经跟我说他恨我，是我毁了他的一生，我后来想想，确是没错。你爸爸从小的每一步，都是我规划好的，我从不允许他自己选择。”
    说到心酸之处，爷爷无奈地笑了笑，声音里透着疲惫：“我逼他们，他们逼你。到现在啊，咱们家确实家大业大，但就像是一台提前设定好程序的机器，哪里还有个人味啊。”
    沈景行看着头发花白的爷爷，一时有几分说不出的滋味。
    沈景行沉默了片刻，缓缓道：“您现在也不晚……”
    “晚了，咳咳咳，已经晚了，”爷爷又忍不住剧烈的咳嗽起来，咳嗽得面红耳赤，似乎下一秒就要驾鹤西去。
    爷爷慢腾腾地，把手上的一串佛珠戴在了沈景行的手上：“我被查出了肺癌晚期，这也是罪有应得，是佛祖给我的报应。”
    “我这段时间来一直吃斋念佛，也不图自己多活几个日子。你父母我是劝不动了，只盼着你，别再被这些所束缚……”
    爷爷的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小，最后，他缓缓阖上了眼，脸上的表情安详。
    “爷爷！”沈景行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死死抓住爷爷的手，爷爷的手指却逐渐僵硬起来，从沈景行的手心滑落。
    爷爷再也没有回话了。
    沈景行深吸口气，勉强稳住心神。
    忽然，几声轻轻的敲门声打破了屋里的寂静。
    是那个保姆。
    保姆见爷爷迟迟不叫自己进去，屋里也没个动静，不免担忧起来。
    闻声，沈景行从床边站了起来，低声喊了句：“进来吧。”
    “沈老爷子——”保姆探着身子走了进来，当她走到床边，看到爷爷紧闭着的双眼的时候，忍不住狠狠打了一个寒颤，慌乱地伸手去抓爷爷的手。
    自然，爷爷再也不能给予她任何回应了。
    沈景行在一旁站着，语气沉重：“就在刚刚，爷爷离开了。”
    保姆照顾沈家爷爷多年，十分了解爷爷的身体状况，也与爷爷感情深厚，她心知爷爷的身体每况愈下，但真面对生死离别的时候，依旧忍不住悲从中来。
    保姆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忍不住哭了起来。
    沈景行痛苦地闭上双眼，又缓缓睁开，保姆的哭声让他只觉得脑子都乱成了一团。
    他走到窗边，沉默着点了支烟，想让自己清醒一点。
    在一旁的保姆肆意地恸哭着，她突然想起了什么，拿起放在桌面上的一个密封好的信封，递给沈景行：“沈小少爷，呜，这，这是老爷子留下的东西，说是……说是等他不再了，要我亲手交给你。”
    沈景行掐灭了手中的烟，手指略微颤抖着接过那个信封。
    那是一封给沈景行父母的信。
    *
    走出爷爷的住处，外面刺眼的阳光甚至一瞬间让沈景行觉得有些喘不过起来，他的脑袋中是一片混乱，急需要找个地方来冷静一下。
    沈景行开着车，路上毫无目的乱逛着，爷爷给了沈景行一个从未想过的选择。
    沈景行的脑内飞速闪过曾经的画面，母亲逼着他许下的承诺、曾经配音时候的肆意与疯狂……
    “叮咚”，“叮咚”
    蓦然地，消息提示音打断了沈景行的思考。
    沈景行脑子一片混乱，随手把车停在路边，拿出手机来看。
    是叶先青的消息。
    叶先青：[沈哥，今天《圣上》就要杀青了，姜导说要聚餐。]
    叶先青：[你来吗？]
    “叮咚。”
    沈景行正看着，又有一条消息弹了出来。
    叶先青：[沈哥，我好想你。]
    沈景行的瞳孔骤缩，甚至不敢相信这是叶先青主动发来的。
    叶先青一向是腼腆而羞涩的，沈景行闭着眼就可以想想出，叶先青有多难受多纠结，才挣扎着打出这句话。
    蓦然的，沈景行眼前闪过了叶先青微红的面庞，和他配音时眼底的星光。
    沈景行原本干涸的心脏中，注入了一股温暖的血液。
    窗外的天色缓慢低沉了下去，沈景行终于做出了一个决定。
    他要回去，回到自己真正想要去的地方。
    他也想叶先青，想迫切地告诉叶先青，自己想要和他一起继续配音。
    沈景行手指在屏幕上点了几下，回复道：[我会去的。]
    随后，沈景行又点开《圣上》剧组，里面正在热烈地讨论着晚上去哪里吃饭的问题。
    沈景行敲了两行字。
    沈景行:[到AC大酒店吧。]
    沈景行：[我请客。]
    *
    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里，坐在沙发上，叶先青才看到沈景行的消息。
    叶先青的瞳孔蓦然收缩，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反复盯着屏幕看了好几次，才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
    沈景行……真的会来吗？
    AC大酒店装修豪华，喜庆的气氛也浓，唯一不足的就是，它距离市中心较远。
    叶先青看到消息就忙不迭地跑了出来，但第一次到这里，对路况不熟悉，绕了好几大圈，才终于摸到了门。
    走进屋内，叶先青的目光自然地落在了最显眼的处的沈景行的身上。
    几日未见，沈景行好像瘦了一些，一双桃花眼也多了几分深邃。
    叶先青一直心心念念着，真见到了沈景行反而有些胆怯。
    他害怕着，这会是最后一顿散伙饭。
    如此一来，叶先青的目光躲闪起来。
    叶先青到的时候，屋里的人基本上都坐满了，只剩下沈景行身旁和沈景行对面两个位置。
    他的脚步迟疑了一下，走到沈景行对面的那个位置上坐下。
    叶先青一进门，沈景行就看到他了，沈景行的目光一路追随着叶先青，却眼见着叶先青却坐在了与自己距离最远的位置上。
    沈景行的眉头拧了起来，张嘴正要叫住叶先青，坐在一旁的余苗苗先开了口。
    余苗苗穿了一身大红色的衣服，看着喜庆的不行，她的语气也很欢快：“诶！小叶子！沈哥旁边还有个座位呢，你去坐呀！”
    余苗苗这么一说，众人皆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工作室里一直有沈景行和叶先青的传闻，但敢像与余苗苗这么大胆的当着人面说的还真没有。
    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刚进门的叶先青身上，叶先青身边坐着的一个人也跟着起哄道：“去嘛去嘛，沈哥正等着呢！”
    叶先青愣怔了片刻，有些不知所措。
    他看向沈景行，沈景行含着笑意的眼睛是那么闪耀又刺眼，叶先青蓦然别开了眼睛。
    他环顾四周，发现姜绍良也还没来，找了个借口道：“我、我才刚来工作室，一会儿姜导坐主位比较合适。”
    说罢，叶先青低着头坐了下来，没再去看沈景行的反应。
    沈景行的眸色一黯，叶先青的反应像一根针狠狠地戳在了他的心头。
    先前那段时间，他确实冷落叶先青了。
    沈景行垂下眼睛，再等等，等聚餐结束之后，他就把前因后果都原原本本告诉叶先青，剩下的一切，就等叶先青来定夺。
    叶先青不愿意坐在沈景说身旁，众人又调侃了几句，这个话题也很快过去了，而此时，姜绍良也总算是姗姗来迟。
    姜绍良平时就喜欢卡着点来，大家也都习惯了，眼见这会儿姜绍良终于到了，沈景行招手示意他坐到自己身边。
    姜绍良手里还提着两瓶高度的白酒，见到沈景行，他鼻头一酸。
    姜绍良一直清楚沈景行家里的状况，这段时间他也一直保持着与沈景行的联系，沈景行接触新的公司、学习新的业务，这些他都心知肚明，只觉得心酸可惜。
    沈景行这次决定匆忙，还未来得及与姜绍良解释清楚，姜绍良与叶先青一样，也以为这就是散伙饭了。
    姜绍良在沈景行身旁坐下，把手里的那两瓶酒递给旁边的服务生打开，他豪言壮语道：“咱们今天，不醉不归！”
    沈景行有些奇怪地看了姜绍良一眼，知道姜绍良肯定是误会了什么，只是现在正在吃饭的当口上，他也不好多做解释，只好偏着头，压低声音道：“我没事，放心吧。”
    姜绍良只以为沈景行是在安慰自己。众人酒皆入杯，姜绍良站起来，双手举着酒杯，语气凛然：“今天，咱们咱们剧组正式杀青了，是个高兴的日子，我敬大家一杯。“
    叶先青看着姜绍良脸上不自然的表情，更确定自己心中所想了，他不由得心脏一坠，作势端起自己满满的一杯酒，一饮而尽。
    辛辣的酒水进入喉咙，叶先青被冲得睁不开眼睛，但他又招呼服务员，给自己斟了满满一杯。
    姜绍良也一仰头喝完了杯中的酒，他没有坐下，又倒了一杯，继续说道：“你们沈哥最近事务繁忙，还特意抽时间请大家吃饭，是乐事，我替他再敬大家一杯。”
    叶先青又是沉默不言的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沈景行眼看气氛不对，皱着眉头把姜绍良拽着坐了下来，低声对他道：“我已经决定留下来了，你别乱想。”
    姜绍良心里一直憋着一股气，他太替沈景行可惜。
    听到沈景行的话，姜绍良觉得更难受了，留下来？留哪里？不就是留到他家族的公司里去吗？
    姜绍良挣脱沈景行的手站了起来，继续举起酒杯：“这些年来，景行一直为工作室付出，带新人、找资源，尽心尽力，”他看向沈景行，眼角已经染上了些许醉意，“这第三杯酒，来，景行，我敬你一杯。”
    听到这话，叶先青心里咯噔了一声，一直悬着的那根绳终于断了。
    第35章 我喜欢你
    屋里的气氛十分热闹。
    好不容易完成了任务，又赶上快要放假，大家的情绪都很激动，笑着闹着胡乱开着玩笑。
    沈景行低声向姜绍良说明了情况，姜绍良的情绪也稳定下来。整个屋子里，只有叶先青默不作声，显得格格不入。
    叶先青本就不十分擅长与人相处，此时又恰逢心情低落，只低着头一杯一杯喝着闷酒。
    沈景行的目光一直注视着叶先青，他轻易察觉到了叶先青的不对劲。
    沈景行皱了皱眉头，叫了声叶先青的名字。
    叶先青应声抬起头，眼神迷离地看着沈景行，他本就不胜酒力，此时脸上已经泛起了不自然地绯红。
    沈景行眉头紧紧拧在一起，低声劝道：“多吃点菜，少喝点酒，对身体不好。”
    “哦……哦！”叶先青迷糊地应了一声，却是随手端起手边的一杯酒一饮而尽。
    他只觉得浑身都燥热起来，又热又难受，胸中还压抑着火气，只想喝点什么凉的东西来清醒一下。
    “呦！”余苗苗眉毛一挑，打趣道，“沈哥你对小叶子可真好呀，你不知道，你不在的这几天，小叶子每天都在魂不守舍地念着你呢！”
    “胡……胡说！”叶先青眯着眼睛嘟囔道，他这会儿已经醉了，说话也没了原来的拘束。
    叶先青迷迷糊糊地瞪着眼睛看了沈景行一眼，眼皮子耷拉下来，委屈巴巴道：“才没有想他……想他的话……我就是小狗！”
    沈景行在一旁又好笑又心疼，实在不忍心再放叶先青继续喝下去了。
    叶先青一顿饭下来光顾着喝酒，菜都没吃上几口，这么下去的话他的身体肯定受不了。
    沈景行起身走到叶先青身边，拉住他的手臂，在他耳边低声道：“你喝醉了，先和我回去吧。”
    叶先青神志不大清醒了，却还是潜意识里抗拒着沈景行的靠近，他猛然甩开沈景行，嘟囔道：“不要……我……我要喝酒。”
    沈景行无奈，一把架起叶先青。
    叶先青浑身都没有了力气，被沈景行这么一架，乖乖地摔在了沈景行的怀里。
    沈景行朝桌上的众人道：“他喝醉了，我先送他回去，先失陪一下。”
    听到这话，姜绍良在一旁先坐不住了。他还在不满景行居然不告诉自己他的决定的事，故意出声打趣道：“这就打算走了？这荒郊野岭的，你们是打算去哪里啊？”
    一屋的众人也都十分好奇，原先忌惮着沈景行的身份不敢乱说，既然姜绍良都开口了，他们也都跟着附和着，屋里响起了一片起哄声。
    沈景行皱着眉头看向姜绍良，姜绍良也正好整以暇地看着沈景行，沈景行心知他还在生自己的气，也不好发作，无奈道：“我送他回家。”
    姜绍良继续揶揄道：“是不是再顺便睡个觉什么的？”
    沈景行瞪了姜绍良一眼，不理会他的恶趣味，半搂着叶先青走出包间，也不管余下的众人作何反应。
    叶先青一直哼哼唧唧地不愿意走，沈景行把叶先青的胳膊架在自己的肩膀上，低声道“乖，别闹，我送你回去。”
    沈景行的声音太过温柔，像清风一样扫过叶先青的心口，叶先青眨眨眼睛，安静了下来。
    坐上车，叶先青几乎是一歪头就睡了过去。
    沈景行无奈叹气，开着车回到了小区。
    沈景行扶着叶先青走下车，此时已是月明星稀。
    晚间寒风吹过，叶先青身上浓重的酒气逸散在周围的空气中，不难闻，倒像是青涩的梅子终于发酵成熟，散发的诱人的香甜气息。
    叶先青也毫无分寸，整个人就挂在沈景行身上，哼哼唧唧地，要去吸沈景行身上那股独特的烟味。
    沈景行的眸色黯淡了些，其中流转着无名的火光。
    他哑声道：“别闹。”
    叶先青才不管这些，他好不容易才见到了沈景行，即使是在梦里，也迫不及待地想靠近他。
    “沈哥……”
    叶先青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嗓音里满是委屈，沈景行的心脏软成一团，温柔应道：“我在。”
    “沈哥……”
    “乖，我在呢。”
    ……
    叶先青迷糊着一遍遍叫着沈景行，沈景行被他弄得没了脾气，就这么一遍遍应着。
    最后，叶先青几乎整个人都贴在了沈景行身上，他呢喃着道：“沈哥，想你，我，我是小狗……汪汪汪……”
    沈景行扶着叶先青的手僵硬了一下，温柔的手指落在了叶先青毛茸茸的脑袋上：“你不是小狗，你是我最爱的小狐狸。”
    沈景行喉结翻滚着，还是没忍住，他撩开叶先青鬓边的碎发，落一个轻柔地吻在叶先青的额头之上，低声呢喃道：“对不起，不会再让你这么难过了。”
    叶先青从没奢望过得到沈景行的亲吻，他如触电一般从沈景行怀里跳了出来想要逃走。偏偏他喝得醉醺醺的，站也站不稳，两腿一软，差点栽到地上。
    叶先青的手指条件反射地向上抓去，正抓到沈景行向他伸出的手腕。
    沈景行的手腕上还带着爷爷送给他的佛珠，叶先青的手指被硌得生疼。
    沈景行把叶先青扶稳了，低声训斥道：“站稳了，别乱动。”
    叶先青倒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好奇宝宝盯着沈景行的手腕看：“沈哥，你信佛吗？”
    沈景行顺着叶先青的话看向自己手上的那串佛珠，他还没来得及回答，叶先青就脚下一软，差点栽了下去。
    叶先青还迷糊着，不过是随口问的，沈景行不说，他很快就把这个问题抛在脑后了，跌跌撞撞地又想往前走。
    沈景行叹一口气，任命地半蹲下来，把叶先青背在背上，他无奈道：“上来吧，看你下回还敢不敢喝这么多。”
    叶先青乖乖趴在沈景行背上，小声嘟囔了句什么，沈景行没有听清。
    两人就这么一步步向前走着，路上漆黑又寂静，只有些许微弱的月光倾落在石板之上。
    沈景行温热的呼吸就萦绕在叶先青的耳边，叶先青觉得自己醉得更彻底了。
    他瞪大了眼睛看着沈景行，鼻尖几乎要贴在沈景行的侧脸上，呢喃道：“我这是……在做梦吗？”
    沈景行的心底一阵心疼，紧紧回握住叶先青手，把他纤细的手指包裹在指节之间，声音压低了些：“乖，这不是梦，我在这呢。”
    叶先青的思绪朦朦胧胧的，听到沈景行的声音，他乖乖安静了下来。
    只消片刻，叶先青又眯着眼睛问道：“这真的不是梦吗？”
    沈景行没再说话，轻轻地把叶先青放下，然后把他的脑袋揽在自己怀里。
    叶先青的耳朵贴在沈景行的胸膛之上，沈景行的胸腔内，炽热的心脏正在有力地搏动着。
    一下一下，如擂鼓一般敲击在叶先青的心头。
    沈景行轻笑了声，叶先青能感受到沈景行胸腔的震动：“还觉得是梦吗？”
    叶先青迷糊着，摇了摇头。
    叶先青的双手缓缓地抱住了沈景行精壮的腰，整个人都扑进了沈景行的怀里。
    叶先青身上的香味扰乱着沈景行的心弦，沈景行没有喝酒，却也像是醉酒了一般，他声音沙哑道：“怎么了？”
    叶先青还在犹豫着，不肯说，只是耳朵贴在沈景行的胸膛之上。
    过了许久，他才下定主意，用微不可闻的声音道：“沈哥，我喜欢你。”
    叶先青还是分不清这到底是梦还是现实，只是这时的沈景行太过温柔，叶先青压抑了许久的情绪借着醉酒这个天然的绝佳借口肆意地冒了出来。
    最艰难地那句话吐露出来之后，心迹的袒露就显得顺理成章了，不等沈景行回应，叶先青就继续说道：“我好喜欢你，想看着你，想追随你，喜欢到一天都离不开你。”
    叶先青终于把自己的内心全部剖开展示给沈景行看，他一抬眼，正对上沈景行深邃的眼睛，叶先青也被魅惑了。
    叶先青身上本就带着小狐狸的魅骨，喝醉了之后大胆又勾人，他踮起脚尖，手臂环上沈景行的脖子，送上一个酒香味的吻。
    沈景行的嘴唇柔软又温热，叶先青甚至主动伸出粉嫩的舌头舔过沈景行的唇缝。
    只是这个吻浅尝辄止，沈景行还为来得及加深，叶先青就如同被灼到了一般跳离沈景行的怀抱。
    嘴唇上温热的触感太过真实，叶先青蓦然清醒了些。
    他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朝着头顶涌过去，羞得他根本无法思考了。
    他居然，就这么，主动地亲了沈景行？！
    叶先青的脸颊“刷”地烧了起来，他一把推开沈景行，跌跌撞撞地跑进楼道。
    沈景行的怀抱蓦然望着叶先青落荒而逃的背影，沈景行手指轻轻触碰了下自己的嘴唇，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叶先青诱人的味道。
    沈景行轻叹了口气，没去追叶先青，只在楼下默默地站着，等叶先青家里的灯亮起，才回到家中。
    叶先青喝醉了，沈景行不愿意趁人之危。
    他本以为，往后余生，都是他们的时间。
    哪知第二天，沈景行没等到叶先青，等到的是叶先青的请假短信。
    第36章 求他原谅
    叶先青的办公间内，沈景行面若冰霜。
    已经九点过二十分了，按照平时的时间来说，叶先青早就到了，此时却迟迟不见叶先青的身影。
    沈景行拧着眉头不住地盯着手机看，正要给叶先青打电话，一条消息跳了出来。
    叶先青：[沈哥，昨天晚上我喝醉了，对不起。我想请几天假。]
    沈景行一惊，他猜到叶先青可能会害羞，但断然没想到叶先青会请假。
    沈景行想也没想，直接给叶先青打去了电话。
    既然叶先青的喜欢已经说出口，他就不会让叶先青再缩回乌龟壳里去。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sorry……”
    听到这个冰冷而机械的女生女声的时候，沈景行忍不住低骂出声。
    他也不再做什么徒劳的尝试，直接穿好外套，去叶先青家找他。
    沈景行沉着脸打开办公间的门，迎面正遇上余苗苗。
    看到大老板在这里，余苗苗吓了一跳，她眨了眨眼睛，主动打招呼道：“沈哥好。”
    沈景行心情不佳，点点头“嗯”了一声，侧身方便余苗苗过去，然后快步离去。
    余苗苗朝办公间探头，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甚至连灯都没有开，她连忙出声叫住沈景行：“等下！沈哥！”
    沈景行已经走出好几步了，听到余苗苗的声音，他转过头来：“怎么了？”
    余苗苗小跑着到沈景行身边，有些慌张地问道：“沈哥，小叶子呢？”
    提到叶先青，沈景行的脸色更沉了，他急着去叶先青家里，不欲与余苗苗废话，言简意赅道：“他请假了。”
    “什么？！请假了？！”余苗苗忍不住惊呼出声。
    沈景行看了余苗苗一眼，问道：“怎么，你找他有事吗？”
    “不是不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余苗苗赶忙捂住了嘴，她皱着眉头解释道：“就是昨天晚上，挺晚的了，小叶子突然给我发了这个。”
    余苗苗掏出手机，点开与叶先青的聊天记录给沈景行看。
    小叶子：[苗苗姐，你说哪里的寺庙比较灵验？]
    小叶子：[我上网查了一下，他们都说布达拉宫是佛教圣地。]
    苗了个喵：[应该是吧，我听别人说那是佛教徒的圣地，具体我也不太懂。]
    苗了个喵：[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小叶子：[我……我做了错事，惹沈哥生气了。]
    苗了个喵：[这和惹沈哥生气有什么关系？？？？]
    苗了个喵：[诶？？？小叶子，你要干嘛！！]
    聊天记录到这里就结束了，余苗苗后来又发了好几个文豪，叶先青都没有回复。
    余苗苗一边举着手机，一边慌里慌张地解释道：“我昨天越想越不对劲，他脑子直、一根筋，能这么问的话，十有八'九是……”
    十有八'九，就是真的要去。
    后面的话余苗苗吞下未说，她瞟了眼沈景行，试探着问道：“小叶子他……怎么惹到你了？”
    “没事。”
    沈景行皱起眉头，飞快地答道，他外衣的袖子里，手紧紧握成了拳头，骨节发白。
    昨天叶先青看到了他的佛珠，怕是真以为他信了佛，又觉得自己做错了事，要去“赔罪”。
    还真是……傻到让人心疼。
    沈景行的语气低沉，连带着余苗苗也不由得紧张起来，她继续问道：“那……小叶子他……真的去西藏了？”
    沈景行拧着眉头，只比余苗苗更着急：“我不知道。”
    *
    傍晚的玛布日山脚下，聚集着许多朝圣的人，他们身着特殊的民族服饰，膝盖和手肘处，都绑着特制的竹片。
    他们面朝着山顶上那座庄严巍峨的宫殿，表情虔诚，一步一叩首，缓慢地前进着。
    叶先青背着一个小小的旅行包，夹杂在众多的信徒面前，显得并不起眼。
    叶先青安静地走到一个正在路边跪着的中年女人身边，蹲在她的身边，小心翼翼地问道：“您好，可以请问一下，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吗？”
    女人像是没有听到一般，正眼都不瞧叶先青一眼，依旧心无旁骛地目视着前方，嘴里还念念有词着什么。
    一旁站着的另一个游客把叶先青往外拉了一点，低声道：“喂！他们这是在朝圣，不要打扰他们。”
    “朝圣？”叶先青瞪大了眼睛，一脸不解的看着那人。
    身为小狐狸，叶先青不懂、也不太能理解人类的这些宗教信仰，他来这里仅仅是因为沈景行信这个。
    沈景行要走了，叶先青想亲手帮沈景行求个平安符。
    那游人点了点头，解释道：“就是你看到的这样，走一步一磕头，直到走到布达拉宫。”
    叶先青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问道：“就这么一步一跪地从山底到山顶吗？”
    那人看了叶先青一眼，缓缓道：“不，他们很多人是从家里出发，一步一叩首跪到这里的。他们信这些，觉得这样才能让佛祖看到自己的虔诚。”
    这样才是虔诚吗？
    那他也要虔诚才行。
    昨夜回到家里之后，想起自己做了那么胆大包天的事，叶先青的酒醒了大半。
    他的心尖上压上了一块巨大的石头，酸涩又沉重，连带着身上的血液都凝结成了块，让他喘不过气来。
    他做错了事，他做了不可原谅的事。
    沈景行一定会讨厌他吧。
    本来这或许就是最后一面，他却让沈景行讨厌他了。
    叶先青的身体在忍不住地发抖，他蜷缩成一团，耳朵和尾巴都冒了出来。
    他的耳朵和尾巴都是蔫蔫的，耷拉下来，眼泪止不住啪嗒啪嗒往下掉。
    电光火石之间，叶先青想到了什么。
    他想起余苗苗说的，之前别人帮她带平安符的事情。
    如果沈景行戴着佛珠的话，他应该也信这个的吧。
    如果自己诚心去帮他求一个平安符回来，他会不会有可能原谅自己？
    叶先青向那个游人道了谢，重新回到山脚下，他毫不犹豫地跪了下来，朝着那个神圣的仿佛渡着光的宫殿磕了一个头。
    他站起来，向前走了一步，又跪下来，如此循环往复着。
    西藏的风本就狂烈，又恰逢冬天，叶先青单薄的身体很快就被冲透了，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前来朝圣的人的膝盖和手肘处都绑有竹片，但叶先青没有，他就用自己薄薄的那层皮肤，去承受着数以万计的磕碰摩擦。
    叶先青的膝盖很快就肿了起来，每跪一步，就能感受到钻心的疼痛。
    叶先青不由得要紧了牙关，却依旧一步步向上走着。
    好冷，好疼，好想哭。
    走到一小半的时候，叶先青终于支撑不下去了，他膝盖打颤，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叶先青捂着红肿的膝盖坐在一边，单薄的胸膛不住地剧烈起伏着。
    兴许是上天还觉得叶先青不够虔诚，想再加之苦难于他身上，原本湛蓝的天空不知何时阴沉了下来，乌云密布着，不一会儿就下起倾盆大雨。
    山上多泥土，混着飘落的泥水，黏糊糊脏兮兮地站在叶先青的鞋上，裤子上。
    叶先青却还不愿意放弃，他又艰难着站了起来，继续缓慢地向上挪动着。
    雨水把他的衣服打的湿透，紧紧地贴在他瘦削的身体之上。
    雨水很重很重，叶先青的身体也很重很重，他终于再也走不动了，就这么栽倒在泥水之中。
    *
    叶先青恢复意识的时候，眼前是一片漆黑。
    叶先青浑身酸软着没有一点力气，他挣扎着想换个姿势，刚一动，耳边就响起了一个严肃的声音：“别乱动，小心跑针。”
    叶先青被这声音吓了一跳，原本紧闭着的眼皮慢慢睁开了。他这才发现，自己躺在一家医院的病床上，手上还扎着吊针。
    而方才那个声音的发出者不是别人，正是沈景行。
    当目光瞟到沈景行的那一瞬间，叶先青下意识地又闭了眼，他现在身处西藏，怎么可能看到沈景行呢，一定是出现幻觉了。
    待叶先青忍不住再次睁眼的时候，沈景行依旧站在他面前，灼灼的目光注视着他。
    叶先青终于忍不住了，试探着叫了声：“沈哥？”
    听到叶先青那句小心翼翼地试探地时候，沈景行只觉鼻子一酸，竟有种将要落泪的冲动。
    他是在山脚下的一个便民服务点找到叶先青的，叶先青晕倒在路边，被路过的好心游客送到了山脚下。
    沈景行见到叶先青的时候，叶先青的衣服全湿透了，混着泥土黏在身上，脱都脱不下来。他裤子的膝盖处破了一大块，露出其中青青紫紫的皮肤。
    看着眼前这个丝毫不自知的叶先青，沈景行甚至恨不得把他关起来，狠狠打一顿屁股。
    沈景行的表情阴翳，叶先青嗫嚅着开了口：“沈哥，你……你怎么在这里？”
    “你先告诉我，你为什么来这里？”
    叶先青满心酸涩地看着沈景行，再次见到沈景行，他有太多想说的话，又都不知如何开口。
    想告诉沈景行，自己除了乞求他的原谅之外，也想求他以后诸事平顺，平安喜乐。
    也想告诉沈景行，自己是真的很喜欢他，不是骗他的。
    甚至想任性一回，求求沈景行，能不能别走了。
    只是这些，叶先青都没有勇气去说。
    叶先青的嘴唇翕动着，不敢去看沈景行的眼睛，他低下头，嗫嚅道：“我就是……心情不好，想出来玩。”
    这个理由很蹩脚，漏洞百出，但沈景行看着叶先青那个耷拉下来的毛绒绒的脑袋，就心软了。
    他想，叶先青真的戳到了自己的命门。
    沈景行叹一口气，在叶先青的床边坐下来，轻轻地揉了揉叶先青的脑袋，柔声道：“好，那你先告诉我，为什么心情不好？”
    第37章 有歧义
    心知自己的理由十分蹩脚，叶先青已经做好了被骂的准备。
    但此时，沈景行的温柔出乎叶先青的预料。
    叶先青愣怔片刻，尝试着抬眼去看沈景行，看到沈景行眸内满是柔和的水光。
    不，事实上能在这里见到沈景行就出乎叶先青的预料了。
    沈景行的眼内是一潭浓得化不开的深水，叶先青不由得胡思乱想起来。
    沈景行为什么会到这里来呢？怕他出意外过来找吗？
    但如果仅仅是老板对于下属的关心的话，沈景行根本没必要亲自过来。
    这么想写，叶先青混沌的脑袋好像突然开窍了，他的睫毛轻颤，扑闪扑闪地看着沈景行。
    他破釜沉舟道：“沈哥，我……我喜欢你，不是那种宠物对主人的喜欢，也不是下属对上司的喜欢，是，是……”
    叶先青找不出形容词来形容他对沈景行的喜欢，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嗫嚅道：“是……很喜欢，很喜欢的那种喜欢。”
    叶先青也想要勇敢一次，即使沈景行真的走了，表白说出口，也没什么遗憾了。
    听到叶先青的话，沈景行的眸色变了变，眸子里更多了几分心疼。
    沈景行没想到叶先青竟会在这种情况下袒露自己，但他能感觉到叶先青花费了多大的勇气。
    沈景行的手指轻柔地抬起叶先青的下巴，漂亮的浅灰色眼睛看着叶先青。
    “这句话，你昨天晚上不是说过了吗？”
    叶先青与沈景行对视着，方才一时脑热说出了那些话，他此时大脑混沌一片，嘴唇翕动着根本说不出话。
    沈景行凑近了这，原本如一坛深泉的眸子里流转起火光，炽热的火焰几乎要把叶先青也点燃起来。
    他的声音里带着沙哑与暧昧：“你就不想……听听我的回答吗？”
    叶先青被这一幕蛊惑了，就这么呆呆地看着沈景行，看着他一双桃花眼和无限放大的浅灰色瞳仁。
    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沈景行的呼吸就落在叶先青的鼻尖上，叶先青不由得微微张开了嘴唇。
    最终，一个温柔的吻，落在了叶先青的嘴唇上。
    这个吻蜻蜓点水，浅尝辄止，却像是烟花一样，一朵朵炸在叶先青的心头，直叫他觉得无法喘息。
    沈景行放开叶先青，把叶先青揉进自己的怀里，轻阖上眼道：“我喜欢你，也很喜欢，很喜欢。”
    叶先青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此时的感受，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都远远不及沈景行温柔的怀抱。
    他扑闪扑闪地睫毛缓缓闭上，埋进沈景行的怀里。
    “咚咚咚”，“咚咚咚”。
    倏然，一阵敲门声响起，打破了二人之间旖旎的气氛。
    叶先青回过神来，红着脸推了推沈景行，结结巴巴道：“有、有人。”
    知道叶先青是在害羞，沈景行低笑了声，放开他，但一只大手依然抓住叶先青纤细的手指，与他十指相扣。
    敲门的是一名护士，是来帮叶先青上药的。
    叶先青的膝盖和手肘处都磨破了皮，他原本爬山的时候没感觉疼，这会儿上药的时候倒是觉得疼痛难耐。
    亦或是因为喜欢的人就在身边，那些小情绪不自觉地冒了出来。
    叶先青的脸色惨白，沈景行的脸色也不好看，他低着头，看着护士一点点帮叶先青清理掉伤口上的污泥。
    叶先青疼得小声吸气，沈景行与他十指相扣的手握得更紧了些：“看你下回还敢不敢单独一个人跑出来。”
    叶先青抿着嘴唇，没有说话。
    他并不后悔跑过来，除却道歉之外，他也想给沈景行求一个平安符的。
    叶先青还以为着沈景行要走，他没别的东西可以送，只能把裹挟着自己真心的平安符双手捧上。
    叶先青晕倒只是因为体力不支，虽然身上伤口不少，但也都并无大碍，上好药之后，护士就离开了。
    叶先青又回想起了沈景行要走这件事，情绪不由得低沉下来，眼眸垂下，目光却并未聚焦。
    沈景行心知二人之间还有许多误会，待最后一点营养针打完之后，沈景行低声道：“走吧，咱们找个的地方，好好聊一聊。”
    室外还是一片阴雨连绵，沈景行沉默着撑着伞，叶先青也没有说话，就这么乖乖跟着沈景行走。
    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眼见沈景行一直没说话，叶先青试探着问道：“沈哥，我跑出来，你是生我气了吗？”
    偷偷跑出来倒是次要的，到想到刚看到叶先青躺在病床上的模样，沈景行还是觉得后怕。
    沉默了好一会儿，沈景行才语气有些僵硬地说道：“没生气。”
    叶先青瞪着漆黑溜圆的扭头看向沈景行，摇摇头：“不对，你生气了……”
    叶先青半个身子都落在了伞之外，沈景行皱起眉毛轻喝道：“别乱动，要是一会儿再发烧了，我就不管你了。”
    沈景行一凶，叶先青就委屈了起来，低着头也不说话。
    见叶先青这幅委屈巴巴的模样，沈景行也没了脾气，牵着叶先青快步去找落脚的地方。
    最后，他们落脚在离玛布日山不远处的一家民宿内。
    到了屋子里，沈景行放下行礼，顺手解开大衣的扣子挂在衣架上。
    一进门，叶先青就又问了一遍：“沈哥，你是生我的气了吗？”
    看着叶先青小心翼翼的模样，沈景行再大的脾气也都消失不见了。
    他无奈地笑笑，把雨伞撑开放在进门处晾着：“我哪敢生你的气，万一你再跑了我怎么办？”
    叶先青听出了沈景行语气中的调侃，他咬了下嘴唇，低声道：“没有跑……我就是……”
    后面的话，叶先青没说出来，他突然鼻头一酸，眼泪“啪嗒啪嗒”就下来了：“沈哥，你是不是……要走了？”
    虽然感情问题已经明晰，叶先青却尚有一个心头大患。
    沈景行重重地叹一口气，是他失算了，他没有提前与叶先青解释清楚，才让叶先青这么难过。
    沈景行心里无限懊悔，上前环住叶先青。
    叶先青单薄的身体全部被纳入沈景行温暖的胸膛之上，沈景行沉声保证道：“不会走的，以后都不会走了，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沈景行的温热的呼吸扫在叶先青的耳朵上，叶先青敏感的耳朵动了动，他转过身子看着沈景行，嗫嚅着问道：“真的吗？”
    “真的，”沈景行又把叶先青的脑袋按回自己的胸膛，让他听着其中有力的心跳声，“你愿意听我解释几句吗?”
    叶先青乖乖倚靠在沈景行怀里，点了点头。
    沈景行的手指抚摸着叶先青柔软的碎发，低声解释道：“之前从未与你提起过我的家庭，因为我家人都非常不支持我现在的工作。我父母是商业联姻，母亲曾不止一次地明确告诉我，生我出来的目的仅仅是为了要一个接班人。”
    沈景行轻阖了下双眼，叶先青的体温比旁人热些，身上带着点小狐狸特有的香味，把他心底的那一点阴翳清扫得一干二净。
    沈景行继续开口道：“我从小就被教育着要继承家业，但机缘巧合之下，我爱上了配音。那时候的我跟你现在一样，每天发疯了一般去练习，去接角色。但我又不能违背家里的意愿，所以我和母亲约定好三十岁就回去，而今年，我正好年满三十。”
    “那你……”叶先青内心一酸，抬头想去看看沈景行，还未看到，就被沈景行又揽回了怀里。
    一个温柔的吻落在了叶先青的头顶，沈景行原本低沉的语气中也戴上了一点笑意。
    “但是，我遇到了你。我看到了会因为一句话感觉不对而反复练习的你，因为得到一个角色而开心地摇尾巴的你，生病的时候还要坚持工作的你，以及……看向我的时候，红着脸害羞的你……我又想起了那些被我强行压在记忆盒子里的热爱，所以我再也无法狠下心来离开了。”
    沈景行的胸膛随着他的话而微微震颤，他的嗓音里带着些微沙哑，叶先青只觉得眼角一热，他主动伸手，环抱住了沈景行，狠狠地抱紧。
    叶先青带着哭腔开口道：“我以为你要走了，很难过，一时没忍住，做了很过分的事，我都不敢求你原谅我，只想着来诚心求一个平安符，让它替我守着你。”
    沈景行眼角亦是一酸，他不欲让气氛太过悲情，故意岔开话题道：“知道是过分的事，还主动亲我？”
    叶先青的脸一下子红道了脖子根，他嗫嚅着：“我……我知道。我那时候就想着，即使没在一起，也算是没有白喜欢一场了。”
    沈景行叹了口气，把怀里红成一个小苹果的叶先青挖出来，额头抵上他的额头：“亲一下就算是没白喜欢了？”
    “那这样呢？”
    沈景行低头，又吻住了叶先青的嘴唇。
    这次，不再只是如同先前那般浅尝辄止的吻，沈景行的舌头滑过叶先青的唇缝，轻触着其中的一片柔软。
    唇舌交缠之间，叶先青的整个人仿佛都被点燃了，像跌入了无尽的火焰之中，心脏砰砰砰跳得飞快。
    一吻作罢，叶先青喘着气，面色绯红，连带着漆黑的眼睛里都像是沾染上了露水，湿漉漉的，十分诱人。而他的耳朵和尾巴不知什么时候冒了出来，耳朵尖竖着，上面的绒毛清晰可见。
    沈景行轻笑出声，伸手捏了捏叶先青的毛绒绒的耳朵，声音沙哑：“这么激动吗？”
    叶先青红着脸点了点头，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尾巴主动扫过沈景行的手背。
    “之前你问我是不是不喜欢被你摸耳朵和尾巴，我那时候没有回答。其实……其实我不讨厌的，还、还很喜欢。”
    叶先青抿了抿嘴唇，垂着眼眸嗫嚅道：“沈哥，你、你摸摸我。”
    叶先青感受到了沈景行的刻意回避，但他其实是想被沈景行撸的，沈景行的大手很轻柔，也很舒服，叶先青原本炸起来的毛总能被他摸得服服帖帖。
    叶先青的声音糯糯的，全含在嗓子里，说话时还带着尾音。
    沈景行的神色蓦然一暗，他伸手捉住叶先青不停地往他手背上蹭的尾巴，手指伸向叶先青的尾巴骨处，从上到下顺着尾巴上的皮毛缓缓划过。
    沈景行的声音更哑了几分：“你知不知道……这句话很有歧义？”
    第38章 会放火
    叶先青被摸得舒服地尾巴尖都卷曲了起来，他眯着眼睛，咕噜咕噜着，压根就没听到沈景行那句喑哑的话。
    这感觉太舒服了，叶先青的身体叫嚣着想要更多。
    他几乎是没怎么犹豫，就化成一只小狐狸的样子，跳着从衣服里钻出来，蹭着要沈景行继续撸他。
    沈景行的手僵硬了一下，感受着下/身明显抬起的某处，哑然失笑。
    这小狐狸还真是……只知道放火，不知道灭火。
    偏偏沈景行还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只得将欲望硬生生地忍了下去。
    见沈景行迟迟没有反应，小狐狸有些委屈地蹭着沈景行的身体，他翻了个个，露出雪白的肚皮来，伸出粉嫩的小舌头，就这么无辜地看着沈景行。
    沈景行彻底没了脾气，嗤笑一声，手覆在小狐狸的肚皮之上，轻轻揉动。
    小狐狸的膝盖处也一片绯红，皮毛都被磨得失去了光泽，裸露出其中粉嫩的肉，沈景行的手指颤抖着覆在那块儿受伤的地方，低声道：“这串佛珠是爷爷的遗物，我不信佛，下次别再干这种傻事了。”
    叶先青被撸得眯起眼睛，已经昏昏欲睡了，他嘴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没回应沈景行的话。
    沈景行无奈地帮他撸着肚子，也慢慢睡了过去。
    夜深了，小狐狸蜷缩在沈景行的怀里，睡得十分安心。
    *
    人形的同时长着狐狸的耳朵和尾巴，这是叶先青最放松的姿态。所以第二天沈景行醒来的时候，怀里的叶先青已经化成了人形，正抱着尾巴睡得香甜。
    叶先青太累了也太困了，小腹微弱地起伏着，就这么平静地躺在沈景行的身边。
    没有什么比与自己的爱人在一张床上醒来更加幸福的事情了，沈景行的脸色一下柔和了下来，揉一揉叶先青粉嫩的耳朵。
    睡梦中被人触碰，叶先青不满地哼哼了两声，又往沈景行怀里拱了拱。偏偏叶先青睡前是小狐狸的形态，如今变成人形的时候光溜溜的，白皙修长的大腿就挂在沈景行的身上。
    叶先青哼唧两声，大大的尾巴扫在沈景行的皮肤上，柔软的绒毛仿佛挠到了沈景行的心尖。
    沈景行的眸色暗了暗，把这个撩人而不自知的小狐狸精又朝自己这边搂过来，拿出手机，把这温馨的一幕记录下来。
    “嗡——嗡——”
    一阵手机的震动声打破了这清晨的寂静，沈景行皱着眉头翻身下床，是他的手机在响。
    手机屏幕上，“季敏”这两个字格外醒目。
    沈景行紧紧拧起眉头，一言不发地挂掉电话，他再回头的时候，叶先青已经揉着眼睛醒了过来。
    沈景行大步回到叶先青的身边，坐在床边问道：“吵到你了吗？再睡会儿吧，时间还早。”
    叶先青揉着眼睛看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六点零五分，他眯着眼思索片刻，骨碌着从床上爬了起来：“不睡了。”
    叶先青此时赤身裸体的，偏偏还毫不自知，被子从他的肩头滑落，露出光洁白皙的胸膛。
    沈景行的声音不自觉地哑了一些，问道：“怎么？还有别的事？”
    沈景行灼热的目光让叶先青面上一红，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是光着身子的。
    小狐狸的耳朵皮肤菲薄，叶先青面皮上的红意 直接透到了耳朵尖。
    叶先青支吾着缩回被窝，用被子蒙住脑袋，呜呜着说了一串含混不清的话。
    沈景行失笑，又怕叶先青闷到，把他从被子里挖出来，轻斥道：“好好说话。”
    叶先青还是害羞，只留一个脑袋在被子外面，红着脸说：“我的高铁票是今天下午的，我还要去布达拉宫求平安符呢！”
    沈景行的皱了皱眉头，手指捏了捏叶先青红通通耳朵尖：“不是跟你说了我不信佛的吗？怎么还想着要去？”
    “可是我依然希望你能够平安顺遂呀！”叶先青说得坦坦荡荡，不带一丝犹豫。
    沈景行的心脏蓦然一颤，他牵起叶先青裸露在外面的左手，缓缓地，将自己手腕上的佛珠褪下，戴在叶先青纤细的手腕上。
    深红色的木头珠子上洒落着点点星光，在晨光熹微之下，显得庄重又灵动。
    叶先青倏然瞪大了眼睛，嘴巴也不自觉地张大了：“这……这是？”
    沈景行云淡风轻道：“这是爷爷留给我的，礼尚往来，我也希望你平安、喜乐。”
    爷爷求这串佛珠是希望他从心而活，不被拘束，现在沈景行把它转赠给叶先青，希望这个小狐狸永远活得天真、纯粹。
    即使沈景行说过自己不信佛，叶先青也知道这串佛珠的珍贵，他几乎是霎时就湿了眼眶，手指颤抖着抚摸着那光滑圆润的佛珠。
    沈景行揉揉他的脑袋，从床上站起来：“走吧，穿好衣服，带你去布达拉宫。”
    *
    昨日刚下过雨，天空是湛蓝的，没有一丝污渍。玛布日山在日光的映照下屹立着，散发着柔和的光辉。
    如同千千万万的上山人一样，沈景行与叶先青一步一步地向上走着，缓慢而坚定。
    西藏的太阳毒辣，叶先青带着一顶鸭舌帽，但白皙的皮肤不一会儿还是被晒得通红一片，他不自觉地伸出粉嫩的舌头来，想要散发一些身体内的热气。
    沈景行顺手把叶先青的帽檐向下扣了扣，问道：“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叶先青摇了摇头，喘着气道：“呼……不行……呼……一停下来……就上不去了……我昨天就是……”
    提到昨天，即使叶先青说得毫不在意，沈景行也忍不住心底一酸，他声音紧绷着问道：“你怎么想到，要一步一跪跪上去呢？”
    叶先青喘得厉害，没听出沈景行语气的不对劲，他一边艰难地爬着一边解释道：“就……听他们说这样才算是虔诚呼呼……我是给你求的，怕我心不诚就不灵了……呼……才想着……”
    想到叶先青身上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口，沈景行只恨不得把自己的心脏掏出来给他。他看着叶先青红得不正常的面颊，几乎不敢想象叶先青昨天是怎么一步一步挪上去的。
    听便民救助点的工作人员说，那位好心的游客是在半山腰发现叶先青的。
    沈景行轻阖了下眼，没等叶先青说完，他就大步向前，走到叶先青的正前方，他弯下/身子：“上来吧，我背你上去。”
    叶先青有些愣，一边喘着气一边摇头：“不用了……呼……我可以的……”
    沈景行的语气坚定，神色也是异常的严肃：“快点上来吧，后面人还在等着。”
    叶先青不知道沈景行怎么会突然要背自己，但他又拗不过沈景行，只好别别扭扭地爬上沈景行的后背，手指有些不安地揪住沈景行的衣服，在沈景行耳边小声问道：“……呼……我能爬上去的。”
    叶先青确实觉得爬得有些吃力，但依旧想自己爬上去，沈景行说了要礼尚往来，他送自己了那么珍贵的东西，叶先青也想拿自己的可以真心作为回报。
    叶先青挣扎着想从沈景行背上下来。
    山路很窄，也很难走，一不小心便会打滑。沈景行把叶先青往上推了推，佯装生气道：“别乱动，一会儿掉下去了。”
    被沈景行一凶，叶先青的身体瞬间就僵硬了，委屈巴巴地趴在沈景行的背上一动也不敢动。
    感受到叶先青的僵硬，沈景行的语气缓和了些，手指隔着衣服掐了叶先青软软的屁股，问道：“膝盖不疼了？”
    叶先青脸红了红，把头埋在沈景行的颈窝里，糯糯道：“不疼了。”
    沈景行嗤笑一声，手指轻轻滑过叶先青的膝盖，丝丝的刺痛瞬间向叶先青袭来，叶先青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沈景行松开手指，嗤笑了声：“小骗子。”
    “不是。”叶先青不想让沈景行误会自己，脑袋伸到沈景行的头边，认真地解释道：“不是骗子，因为是为了你，所以就不疼。”
    其实确实是有点疼的，但一想到来爬山的目的是为了给沈景行求平安符，叶先青就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和干劲。
    沈景行背着叶先青的动作顿了一下，又把叶先青背高了一些，柔声道：“你不疼，我心疼。所以就劳烦你让我背着吧。”
    沈景行太会说情话了，三两句就把叶先青撩得面色通红，两人就这么一步一步地爬到了玛布日山山顶，来到了布达拉宫之前。
    到的时候，太阳已经完全升起了，暖橘色的光给宫墙之上渡上一层金光，叶先青迫不及待地从沈景行背上下来，牵着沈景行走进布达拉宫宫殿。
    越过台阶，两人来到内殿，哪知道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求平安符的地方。
    叶先青有些沮丧，他小跑着上前拉住一个身着袈裟的喇嘛，问道：“请问……在哪里求平安符？”
    喇嘛瞪大了眼睛看了叶先青许久，看叶先青的面色认真，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意思。
    他轻哼了一声：“我们这边可没有那种东西。”
    叶先青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没有？！”
    那喇嘛只当做叶先青是在无理取闹，瞥了他一眼，径直走开了。
    第39章 一起过
    叶先青正沮丧着，沈景行走到他的身边：“怎么了？”
    叶先青的眼皮耷拉下来，一脸委屈：“他说他们这边没有平安符。”
    其实沈景行早知道藏传佛教并没有叶先青所说的平安符，他们一般求平安求富贵会在家里悬挂坛城唐卡，但依然顺着叶先青的意思来到了布达拉宫。
    叶先青吃了那么多苦头，若是连布达拉宫都没有登上的话，难免会感到遗憾。
    见沈景行一脸平静的模样，叶先青瞪大了眼睛问道：“你怎么好像一点也不吃惊的样子？”
    沈景行嗤笑了声，揉了揉叶先青的脑袋：“我的平安符不就在这里了吗？”
    叶先青“腾”地一下就脸红了，别过头不敢去看沈景行。
    可叶先青还惦记着沈景行所说的礼尚往来，伸手摸了摸自己手腕的那串佛珠，沮丧道：“可是……你都送我了这么珍贵的东西了，我总不能把我自己送给你吧。”
    沈景行的眸色一暗，他明知道叶先青没有那方面的意识，听到这句暧昧不明的话，胸膛中却还是忍不住燃起一番欲火。
    沈景行强行别过眼睛，不去看叶先青那诱人的认真表情。
    他哑着嗓子转移话题道：“西藏地区比较盛行坛城唐卡，也是求平安求富贵的，我们可以去求那个。”
    没想到还有可以替代的东西，叶先青忙不迭地点点头：“好！我们一起去！”
    最终，两人一起去印经院求了一幅坛城唐卡，叶先青把它郑重地交到沈景行的手里。
    高铁到达B市的时候，天色已经暗沉了下来。
    临近年关，出高铁站的那一条路上缠满了五颜六色的小灯。两人出站的时候，灯光正好亮起。
    小狐狸天生喜欢亮晶晶的东西，叶先青也不例外。
    亮晶晶的七彩的光映入叶先青的眼帘，叶先青不由得看待了，眼睛一直朝着路边的树上瞟去，根本移不开眼睛。
    叶先青的小动作自然逃不过沈景行的眼睛，沈景行有些好笑地问道：“喜欢这些？”
    感受到沈景行话中的笑意，叶先青不好意思点了点头：“嗯……我就是觉得，这样很有过年的氛围。”
    沈景行一怔，他状似不经意地牵起叶先青的手：“你之前春节都是怎么过的？”
    想起曾经的那些，叶先青不由得身体僵硬了片刻。
    与其他所有正常的孩子一样，小叶先青每年最盼望的日子就是春节。
    春节的时候，会有很多好心的叔叔阿姨来福利院看望他们，给他们送吃的，送衣服。
    但是这一切都在他被发现秘密的那一年改变了。
    其他小孩子会把他的东西抢走，会偷偷把他锁在房间里不让他与大家一起吃年夜饭。
    春节，正是最冷的时候，小叶先青的心里比外面的冰天雪地更为寒冷，他只能蜷缩在一个小角落里，静静地听着隔壁的热闹与喧嚣。
    再后来，叶先青从福利院里出来，也一直是一个人生活，春节这个象征着“团圆”的节日再与他没什么关系了。
    这些，叶先青自然是不愿意与沈景行说的，他不想让沈景行跟着难过。
    叶先青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咧着小虎牙笑道：“就……跟大家一样啊，吃饺子，看春晚。”
    叶先青一闪而过的僵硬表情全落在沈景行眼里。
    即使叶先青不说，沈景行也能多少猜到一些，他牵着沈景行的手缓缓收紧，提议道：“今年……要不要和我一起过？”
    “可以吗？”几乎是沈景说出口的一瞬间，叶先青的眼睛就亮了起来，他瞪大了眼睛看着沈景行，眼中的期待藏无可藏。
    沈景行轻笑了声：“当然可以，大年三十那天晚上，你来我家吧。”
    叶先青先是兴奋地点了点头，而后才意识到沈景行与自己不同，沈景行是有自己的家人的。
    叶先青突然想到什么，试探着问道：“那……你不用和家人一起吗？”
    沈景行不甚介意地摇了摇头：“我家平时也不一起过，他们忙着公司的事情，才没有兴趣过这些无聊的节日。”
    正说着，沈景行的手机又响了起来，屏幕上显示的又是“季敏”的名字，沈景行面无表情地挂断电话。
    叶先青有些疑问地眨了眨眼睛，问道：“唔？怎么不接电话？”
    沈景行直接按下了手机的关机键：“不认识的人，估计是打错了。”
    沈景行不愿意多提这个，他转而道：“今年就我们两个，不开心吗？”
    叶先青蓦然想起沈景行曾经说过的他的童年经历，心里一阵心疼，他太理解那种眼看着别人热热闹闹，只有自己是孤身一人的感受了。
    这么想着，叶先青反手挣脱沈景行的手，改由与他十指相扣，他轻声安慰道：“今年你有我了。”
    *
    翌日，余苗苗一大早就跑到叶先青的办公间。
    叶先青正坐在桌前看稿件，余苗苗暗自松一口气，上前拍拍叶先青。
    叶先青转头看到余苗苗，余苗苗正一脸好奇地看着他，问道：“小叶子，你真的去布达拉宫了呀？”
    想到自己向余苗苗问的问题，叶先青心底一阵尴尬，他点了点头。
    余苗苗挑眉，又继续问道：“那是沈哥去找你回来的？”
    叶先青料想自己去西藏的事情也是余苗苗说的，他的脸刷地一下就红了，但还是点了点头。
    余苗苗的眼角笑眯眯地，揶揄道：“他原谅你了？你们和好了？你到底怎么惹他生气了？”
    想到酒后的那个吻，叶先青脸上仍是一阵热，他支支吾吾道：“没……没什么。”
    余苗苗心知叶先青害羞，本也就没期望从他这里问出什么来，见叶先青不好意思说，也不再纠结这个问题，
    余苗苗点点头：“行吧，回来就行。你不知道前天沈哥找不到你的时候脸色有多臭了，我都不敢和他多说话。”
    叶先青心底一酸，幸好两人之间的误会已经顺利解开了，不然对于两个人来说都是折磨。
    叶先青认真道：“谢谢苗苗姐。”
    话音刚落，门口就传来一阵脚步声。
    沈景行推门走了进来。
    余苗苗先是愣了一下，而后捂住嘴笑了一下：“沈哥，我们正在说你，你就过来了。”
    沈景行一挑眉，视线自然地落在叶先青身上，问道：“说我什么？”
    “说你和小叶子关系好呀！”余苗苗嘻嘻一笑，从叶先青身边走开，走到门口，“那我就不打扰你们温存了，拜拜！”
    余苗苗走的时候顺便带上了门，屋里只剩下沈景行与叶先青两人。
    看到沈景行，叶先青依然觉得有些害羞，他不自然地别开眼睛：“沈哥，你怎么来了？”
    沈景行倒是没有丝毫害羞，他自然地找了个凳子坐在叶先青旁边，笑道：“想你了，不行吗？”
    叶先青向来对沈景行的话没有任何抵抗能力，叶先青支吾道：“行、行的。”耳朵尖却是悄然红了。
    沈景行笑着捏一捏叶先青红透的耳垂，神色稍微正经了些，道：“你不是说想和我去试行星工作室新策划的那部剧吗？我记得那个试音是今天吧。”
    叶先青的眼睛刷地就亮了。
    之前被沈景行拒绝之后，他就对这个剧没报什么希望了，没想到沈景行居然还记得。
    叶先青瞪大了眼睛看着沈景行：“沈哥你要和我一起去试吗？”
    沈景行被叶先青宝气的表情逗笑了，含着笑意道：“是啊，不愿意吗？”
    “愿意，愿意的！”临近年关，叶先青也没什么活了，他一溜烟从座位上起来，飞快地穿好自己的外套。
    看着叶先青这么兴奋的模样，沈景行问道：“之前我拒绝你的时候，是不是很伤心？”
    叶先青犹豫地点了下头，又飞快地补充道：“只有一点点。”
    沈景行轻叹一口气，解释道：“之前一直在忙家族公司的事情，实在忙不过来，不是有意拒绝你的。”
    叶先青内心一暖，连忙道：“我知道的。”他怕沈景行多想，催促道：“那沈哥我们快走吧！”
    叶先青现在已经不不再像之前一样，每天都穿着那紧得勒死人的正装了，他今天穿的是一件墨绿色的大衣——叶先青误会了沈景行喜欢墨绿色，买了许多这种颜色的衣服。
    不过这个颜色确实很衬叶先青，沈景行自然地伸手帮叶先青整理好外套，带着他一起出门。
    *
    行星工作室位于城市的另一边，离景闻不近，沈景行开着车，也走了约一个小时的车程。
    两人到的时候，已经是十点多了。
    试音定的是九点开始，见这会儿还有人过来，工作人员皱着眉头过来，抱歉道：“对不起啊，您二位迟到的有些久……我们这边可能不能再让您领号试音了。”
    “啊？那怎么办啊……”叶先青正懊恼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走了过来，稳声道：“等等。”
    那男人身着硬朗的黑色西装，皮肤白皙得不似亚洲人，眼睛确实标准的东方人的黑眼珠。
    他犀利的目光从头到脚打量着叶先青与沈景行二人：“你们二位是来试音的吗？”
    见到那人，工作人员连忙恭敬地朝那男人鞠了一躬，低声道：“胡总。”
    叶先青随即明白了这人的身份定然不简单，他急忙解释道：“是的，实在不好意思，我们没有注意时间……”
    那男人又盯着叶先青的脸看了一会儿，似乎在确认什么。
    过了片刻，他转身对工作人员道：“让他们领号吧，安排在最后两个。”
    说罢，他大步离去，消失在走廊的尽头，留工作人员引导着二人去排队等候。
    望着男人离去的背影，沈景行敏锐地皱起眉头，他总觉得那个男人看向叶先青的眼神有些奇怪。
    第40章 怪人
    两人被安排在最后一组，前面的人很多，轮到他们还有一段不短的时间。
    趁着这会儿功夫，叶先青拿出剧本，打算和沈景行对戏。
    先前叶先青在试新的角色的时候，会花上至少一周的时间去研读人物的成长经历，去写人物小传，去分析人物的心理。
    但先前沈景行拒绝了自己，叶先青没有了再配这个剧的兴致，以至于加上前期的准备和临时抱的佛脚，满打满算，叶先青也只看了两天。
    这会儿，叶先青难免觉得准备不够充分。
    沈景行倒是在叶先青说完之后认真通读了剧本。
    其中主角与叶先青有许多相似之处，在故事的一开始都是怯懦而胆小的，这也是沈景行愿意跟着叶先青配这部剧的原因之一。
    虽然两人之间说开了，但沈景行知道，压在叶先青心底里最大的问题并没有解决，叶先青依旧控制不好自己的情绪。
    如果这个问题没法解决，势必会影响叶先青后续的配音之路。
    叶先青的习惯是依靠自己的经历来代入角色，而剧中的学弟经历了一番挫折，最终变成了更强大的自己，沈景行希望借着配这个剧的机会，让叶先青克服自己的胆怯。
    叶先青低头看着手里打印下来的试音词，另一只手正不安地半蜷着。
    他已经看了许久，但依旧觉得自己的准备不足，不敢开口。
    眼见着叶先青迟迟没有开口的意思，沈景行嗤笑了声，问道：“怎么？还没准备好吗？”
    叶先青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是的，沈哥你在给我一点时间。”
    沈景行知道叶先青的习惯，他故意问道：“还需要多久？给我一个具体的时间吧。”
    “还需要……”叶先青咬了下嘴唇，根本说不出具体的时间来。
    因为叶先青自己也不知道还需要多久来准备。
    其实试音的这段台词叶先青早已烂熟于心了，但是他依旧觉得自己准备得还不够充分。
    叶先青的反应全在沈景行的意料之中。
    沈景行凭借着大衣的遮挡，不动声色地把叶先青的那只手握入了手中。
    叶先青的指尖是冰凉的，沈景行的手掌倒是一片温热。被沈景行的手掌包裹着，叶先青的手指不由自主地颤了两下。
    沈景行垂下眼眸道，语气却是不容拒绝：“那就直接开始吧，让我先听一听。”
    沈景行难得强硬。
    叶先青配音前充分准备是一个好习惯，但身为配音员，必须具备快速接受并融入一个角色的能力。
    并不是所有剧组都有足够的耐心与时间等你入戏，叶先青这样会在无形之中错过很多机会。
    叶先青的自卑是根植在骨子里的，他太害怕自己做不好，沈景行心知如果不逼着叶先青，他很难主动迈出这步。
    叶先青很少见沈景行对自己这么凶，他怕沈景行生气，只得犹豫着开了口。
    而在整个过程中，沈景行也一直包着叶先青的手。
    沈景行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缓缓渗入叶先青的身体里，叶先青不由得放松了不少。
    叶先青本以为自己会说得磕磕绊绊，没想到整个试音词念完了都没有卡壳，感情也拿捏得比他想象之中好很多。
    “这不是配得挺好的吗？”
    沈景行从兜里摸出一颗润喉糖递给叶先青，同时也剥开一颗塞进自己嘴里。
    叶先青自己也觉得十分不可思议，漆黑的眼眸里含着不解：“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一开口，就突然找到感觉了。”
    沈景行嗤笑一声，揉了揉叶先青毛绒绒的脑袋，肯定道：“你一直都有这个能力，只是不敢开口罢了。”
    叶先青抿了下嘴唇，语气中还是有几分迟疑：“可是……我还是觉得……”
    “觉得不如之前那样那么有把握？”
    叶先青点一点头。
    沈景行三两下把润喉糖嚼碎，看着叶先青的眼睛：“你可以在时间充裕的情况下多做准备，但总会有突发情况。比如原来的配音演员突然有事不能配了，需要你顶上去，如果你不行，你就失去了这个机会。”
    叶先青面色凝重地点一点头，他知道沈景行所说的道理，也愿意在沈景行的鼓励之下尝试着改变。
    见叶先青依旧有愁眉苦脸，沈景行的语气放缓了点，安慰道：“好了，也不要太着急，慢慢来就好。”
    叶先青抿着嘴唇点一点头：“我知道的，谢谢沈哥。”
    “谢？就口头吗？”沈景行故意转移话题道，他的声音低沉，带着明显的揶揄与暗示。
    “那、那怎么谢？”果然，叶先青的脸一下子就红了，他结巴着问道。
    沈景行勾起嘴角一笑：”跟以前一样，让我摸你的耳朵和尾巴。“
    这次，叶先青没再拒绝，只是脸红红的点了点头。
    *
    休息了一会儿，沈景行又与叶先青对了遍戏，挑了下他的一些小毛病，这时终于轮到了二人。
    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之下，最后的几人一同走进走廊尽头的那间录音室。
    录音室不大，主控台的位置上坐了三名戴着胸牌的考官，在他们旁边，那个被称为“胡总”的男人正负手而立，目光悠悠地看着正推门进来的几人。
    叶先青又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头，他的那种感觉更强烈了。
    倒是三名考官看清进来的人是谁之后，不由得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他们都认出了沈景行。
    沈景行从事配音的时间久了，又是位于金字塔顶端，三名考官他都认识，关系也还算可以。
    只是总裁尚在，他们也不好与沈景行打招呼，待最后一人关好门站定之后，坐在中间位置上的那个考官开了口：“今天我们非常荣幸地请到了我们的总裁胡总，来一同负责这部剧的选角与审核工作。”
    说罢，那考官试探着向负手而立的男人着看去。行星工作室与景行的性质不同，它是胡氏影视集团投资设立的下属工作室，所以才会有“总裁”这个职务。
    那男人颔首，朝着站在录音室中间的几人道：“鄙人胡敬林，很高兴认识大家。”
    他的声音清冷而疏远，语气里满是客套，确实有大公司总裁的气质。
    胡敬林的目光扫视着中间站着的那几个人，最后落在站在最靠左边的叶先青身上。
    感觉到胡敬林的目光，叶先青不由得皱起眉头。
    方才胡敬林看他的时候，他就也觉得奇怪了。
    他总觉得两人在哪里见过。
    一番简单的自我介绍之后，众人一个接一个的完成了试音。
    有了先前沈景行的鼓励，叶先青也不那么紧张了，两人合作着念完了试音词。
    果然，两人试音的时候，主控台那边的三位考官脸上都挂着明显的笑意。
    待全部试音结束之后，沈景行被三位考官叫住，与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而一直沉默着站在一旁的胡敬林却是大步走到了叶先青的身边。
    他的手里拿着一本登记册，朝叶先青道：”你们刚刚来的匆忙，没有来得及让你们登记，你现在来登记一下吧。“
    这会儿单独面对的叶先青，胡敬林虽然仍然不算热情，但依然像变了个人似的，身上冰冷疏远的气质散去不少。
    叶先青看了胡敬林一眼，强压下想要问他他们是不是认识的欲望，乖乖地填着自己和沈景行的信息。
    沈景行与三位考官闲聊两句，转头便看到胡敬林正在叶先青的身边，而叶先青在埋头写着什么。
    沈景行更觉得不对劲了，他匆匆与三位主考告别，来到叶先青身边。
    叶先青正好写完了最后一个字，他把登记册交还给胡敬林，咧开嘴笑了下，无意识地露出了自己的小虎牙：“好了。”
    看到叶先青露齿的笑容，胡敬林嘴角也明显勾起，他抬眼看了站在叶先青身边的沈景行，与叶先青挥手道别。
    待胡敬林走后，沈景行问道：“他刚刚让你干什么了？”
    叶先青老实道：“说是没有登记信息，让我填了姓名年龄和手机号。”
    沈景行不由得皱起眉头：“他亲自来找你，就是为了让你登记信息？”
    经沈景行这么一说，叶先青也发现了不对劲来。
    从方才工作人员和三位考官的态度可以明显地看出，胡敬林在工作室的地位绝非一般，这样一个人，会屈尊去做这种基础的登记信息的工作吗？
    又会想起胡敬林意味不明地看向自己的眼神，叶先青思索了一下，把自己心中的疑惑告诉了沈景行。
    听完叶先青的话，沈景行亦是皱起眉头，他意识到胡敬林对叶先青的态度不对，但没想到叶先青对胡敬林竟然也有熟悉的感觉。
    沈景行忖度许久，一遍遍回想着胡敬林的音容相貌、言谈举止。
    忽然，沈景行福至心灵，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仔细想来胡敬林和叶先青许多相似之处，白皙的皮肤，说话时不经意露出的虎牙，甚至他与叶先青的眉眼之中也有几分相像。
    再联想到叶先青特殊的身世背景，沈景行不由得怀疑，胡敬林可能与叶先青有那么一点关系。
    只是这到底是猜测，沈景行不欲让叶先青多想，暂时出声安慰道：“以后多稍微注意一点吧，但也不用太担心了，反正以后见面的机会也很有限。”
    叶先青点点头，除了多注意一些，他也没什么别的办法了，总不能直接跑去问人家总裁为什么那么盯着自己看吧，万一这只是人家的日常习惯呢？
    私下里，沈景行悄悄找人调查起胡敬林和他背后的胡家。
    第41章 过年
    时间一转眼到了除夕，街道上春节的气氛更更浓烈了。
    工作室放了年假，叶先青与沈景行约好在楼底下的超市见面，去买晚上做饭要用的东西。
    第一次要去沈景行家里，叶先青不免有些紧张，提前半个小时就赶到了地方，在寒风中等待着。
    沈景行到的时候，叶先青正站在超市门口，脸颊被冻得通红。
    沈景行大步向前，三两步走到叶先青的身边，拧着眉头道：“怎么不在里面等着？”
    见到沈景行来了，叶先青的眼睛刷就亮了，即使听出沈景行话中的责备，他依然觉得十分开心，露着小虎牙笑道：“我怕在里面你找不到我。”
    他见到沈景行依旧皱着眉头，一幅面色冰冷的模样，主动把手指塞进沈景行的掌心，讨好道：“你看，我的手是热的！”
    身为小白狐的叶先青天生抗寒，又在沈景行的再三要求之下穿上了厚重的外套，虽然白皙的脸颊被风吹得发红，但叶先青倒真没觉得冷。
    摸到叶先青温热的手指，沈景行的脸上终于恢复了些许温度，他牵住叶先青的手没松，带着他一起走进了超市，仍是叮嘱道：“那也不行，下次等我给你打电话你再出来。”
    经历过叶先青的前几次生病，沈景行已经怕了，叶先青真是对自己的身体一点都不在意。
    “恭喜恭喜恭喜你呀，恭喜恭喜恭喜你……”
    超市里的音乐一刻不停的反复循环着，货架前也是人来人往十分热闹。叶先青跟着沈景行一起走进了速冻区，一旁的促销员热情地拉住了叶先青。
    她把手里的一个小号纸杯递给叶先青，热情道：“先生您好，可以尝一下，这是我们公司最新产品，鸡肉馅水饺，特别好吃，皮薄馅大。”
    水饺大多都是大肉、牛肉馅的，鸡肉馅的却是并不多见。
    身为小狐狸，叶先青平时最爱吃的就是鸡肉，见状，他的眼睛一下就亮了，接过促销员递来的小杯子。
    他用叉子叉起一口咬下去。
    促销员也把另一个纸杯递给沈景行，笑道：”您也可以尝一下，好吃不腻。“
    “不用了，让他尝就好。”沈景行不爱吃这种东西，他摇一摇头，转身问询叶先青的意见，“怎么样？好吃吗？”
    “好吃！”叶先青飞速答道。
    浓浓的鸡肉味在叶先青的嘴里炸开，叶先青满足地眯起眼睛，吃了一个还觉得不满足，粉嫩的舌头伸出来把沾在唇瓣上的点点汁液舔舐的一干二净。
    沈景行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弯腰拿两盒水饺放在手推车里，声音里染上了几分沙哑：“好，那就买点，晚上回去给你煮。”
    叶先青的嘴角还粘着一点碎屑，沈景行伸手帮他把那点东西抿掉。
    感受到唇边温热的触感，叶先青刷地一下就脸红了，眼神闪烁着不敢去看沈景行的表情。
    沈景行被叶先青羞赧的模样逗笑了，笑着去揉他的脑袋。
    在两人没注意到的暗处，一个熟悉的身影静静地注视着二人,是姜绍明。
    看到沈景行的手指亲昵地擦过叶先青的嘴唇的时候，姜绍明脸上惊愕的一闪而过，他拿出手机，“咔嚓”一声，把这一幕完整地照了下来。
    看着手机上的照片，姜绍明怔怔地低声道：“叶先青……为什么你的运气这么好，一路都走得如此顺当，还有沈哥在旁边照顾你……”
    姜邵明的手缓缓握成了拳头，骨节发白。
    *
    出了超市，两人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一起来到沈景行家。
    一进门，迎面而来的是一间大而亮堂的客厅，叶先青一眼就看到了放在玄关处的一个大玻璃柜，里面放着好多奖杯和证书。
    那证书和奖杯从沈景行入行开始，按照时间排布，满满地放了一整个柜子。
    “沈哥……你好厉害！”
    叶先青不由得看呆了，瞪大了眼睛走近了些，手里拎着的购物袋都忘记了放下。
    沈景行上前把购物袋从叶先青的手里拿下来，不甚介意地笑笑：“大部分都是前几年的了。”
    听到沈景行的话，叶先青突然想到了什么，心脏蓦然一酸。
    他随即沿着展柜一路看下去，果然，最近两年，沈景行都没有再得什么奖了。
    叶先青知道原因，这是因为这几年来沈景行家里给他的阻力太大了。
    叶先青沉默片刻，转过头看向沈景行，盯着沈景行浅灰色的瞳仁，一字一句道：“以后会越来越多的，我们一起。”
    沈景行失笑，他曾经很在意这些，但现在早就看淡了，只是叶先青的态度仍旧让他心头一软，沈景行的眸子弯了弯，伸手揉一揉叶先青的脑袋，柔声道：“好，一起努力。”
    外面的天色逐渐暗沉下去，两人都不太会做饭，沈景行就把白天买来的水饺煮来吃。
    吃了一碗热腾腾的饺子，香香的鸡肉味在空中弥漫着，气氛显得温馨又温暖。
    叶先青与沈景行一起窝在沙发上看电视。
    远处能听到隐约的鞭炮声和孩子们的吵闹声。
    电视上，主持人欢天喜地地说着：“一年又一年，陪您过大年……”
    分明是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场景，叶先青却觉得心里涨得满满的，有些想哭。
    当他二十年来的奢望终于变成现实的时候，叶先青甚至有些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了。
    原来这才是过年。
    叶先青往沈景行的怀里蹭了蹭，呼吸着沈景行身上特有的香味，他哼哼唧唧道：“沈哥，时间过的好快呀，我来景闻……都有大半年了。”
    “是啊，”沈景行撩开散落在叶先青额头的碎发，揶揄道，“当初我怎么也想不到，自己面试的一个小新人，竟然跑到我的怀里来了。”
    叶先青也回想起自己当初面试的情景，他突然想到，除了沈景行之外，姜绍明也在面试官之中。
    叶先青鲤鱼打挺着从沈景行的怀里钻起来，问道：“对了沈哥，绍明哥……他是为什么这段时间都没来？”
    听到姜绍明这三个字，沈景行眸中的寒意一闪而过，他不动声色地把叶先青揽回自己的怀里，慢慢道：“还记得你那次推门撞见我和姜绍明谈话吗？”
    叶先青自然是记得的，他点点头，“嗯”了一声。
    沈景行的声音里透着冰冷：“那次我就是在问他，是不是改动了邮件的记录。他愣了一下，很快就承认了。说是他哥给他的压力太大，如果选不上，就要每晚罚跪。”
    “原来姜导私下这么严厉的吗？”回想姜绍良笑呵呵的表情，叶先青有些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
    沈景行摇摇头：“我听到也觉得十分震惊。所以我告诉他这次可以暂不追究，但是下不为例。”
    “那后来……他为什么会不来呢？”
    沈景行的眸色变了又变，语气也更清冷了几分：“那是因为宠物医院的那医生打电话过来，告诉我查出来了他给你下的是什么药。”
    沈景行眼底闪过汹涌的情绪，他嗓音颤抖着道：“他想毁掉你的嗓子！”
    闻言，叶先青也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脱口而出：“怎么会！”
    沈景行垂下眼眸，手指悄然握成了拳：“我可以原谅他一次鬼迷心窍，但绝不能原谅他竟然妄图毁掉另一个配音员的嗓子，所以直接辞退了他。”
    没有比配音员的嗓子更重要的东西了，他体质特殊，人类的药物对他起不了作用，他才因此逃过一劫，若是换做了别人……
    叶先青感觉到了沈景行话里微不可查的颤抖，他毫不犹豫地主动环抱住沈景行的腰，喃喃道：“我没事的……人类的药对我不起作用……”
    沈景行反客为主，把叶先青拥入怀中，吻在他血管分明的眼皮之上，轻声道：“幸好你没事。”
    沈景行的唇瓣温热，却带着沉重的重量，叶先青主动抬头，送上一个讨好的吻，想要缓解沈景行的情绪。
    这吻轻柔，却点燃了沈景行的情绪。
    沈景行尚有几分后怕，把叶先青紧紧禁锢在自己怀里，手臂逐步收紧，他肆意地在叶先青的口腔内掠夺着其中的空气。
    沈景行吻得又急又凶，没有了往日的温柔，他的手指使力，让叶先青的身体更贴近自己的胸膛。
    叶先青的身体像是被灼到了一般，腰窝一软，沈景行自是不允许他逃，手指自然而然地按在叶先青的后背上。
    两人的体温都在不断地攀升，叶先青的眼角泛起点点水光，单薄的胸膛剧烈地喘息着。
    等他再反应过来的时候，两人的姿势已经变了。
    叶先青的嗓子像是涂了蜂蜜一般，黏糊糊的：“沈、沈哥……”
    “怎么了？”沈景行一出声，亦是一片沙哑，他的眼底里流窜着火光，似乎要把叶先青整个人吸进去。
    这种感觉太难以启齿，叶先青的嗓子里都染上了几分哭腔，他用手臂遮住自己的眼睛，嗫嚅着道：“我……我难受……”
    沈景行低低笑了两声，伸手把叶先青的手臂拿开，强迫着他看着自己的眼睛：“哪里难受？”
    叶先青终于忍不住羞赧得哭了出来。他的眼睛湿漉漉的，里面闪动着水光，他被迫看着沈景行眼睛，支吾着道：“不、知道……”
    叶先青心里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这是他第一次有这种感觉，他泪眼朦胧地摇一摇头，就哼哼唧唧地再说不出什么话来了。
    沈景行的眸色更重了几分。
    第42章 两封邮件
    沈景行没来得及提前准备，家里没有KY和套子。无法，两人一番折腾，互相用手帮对方解决了生理问题。
    沈景行起身下床，拿了两张抽纸，把叶先青身上的点点浊迹擦掉。
    叶先青的眼角都是红的，腿软得根本抬不起来，胸膛还在小幅度的起伏着。叶先青把头埋在被子里，不敢看沈景行的眼睛。
    沈景行简单擦拭一下，好笑地拍拍叶先青光裸着的后背，把他从被子里挖出来，揶揄道：“这时候知道害羞了？刚刚舒服地脚趾都蜷起来，还挺着腰往我手上送的人是谁？”
    叶先青本就害羞，被沈景行调侃得手脚都不知何处安放了，他把头埋在沈景行的肩头，哼哼唧唧地求沈景行别再说了。
    沈景行亲吻了下他充血红肿的耳垂，含笑道：“不逗你了，去洗澡吧。”
    洗澡的时候又难免一番折腾，待两人都洗好出来的时候，电视上的春晚正进行到凌晨倒数的环节。
    两人窝在沙发之上，正好听到主持人激情澎湃的声音。
    “五！四！三！二！一！”
    “新年好！！”
    电视里响起了一片祝福声，窗外也开始噼里啪啦地响起烟花与爆竹的声响。
    沙发的侧面是一闪窗户，隔着窗，叶先青能看到窗外不断炸开的一朵朵烟花。
    叶先青往沈景行的怀里蹭了蹭，他怕打扰了这太过美好的氛围，用气声说道：“沈哥，新年好。”
    沈景行浅灰色的眸子的满是柔情，他低声道：“新年快乐，我的小狐狸。”
    叶先青就趴在沈景行的胸膛之上，沈景行说话之间，他能感受到沈景行胸腔的震动。
    这颤动酥酥麻麻的，只叫叶先青觉得十分安心。
    叶先青第一次在心底里悄悄许下一个新年的愿望，希望往后岁岁年年，都能这样来过。
    *
    翌日是初一，是难得的可以光明正大的睡懒觉的日子。
    叶先青醒得早，醒来的时候天才刚蒙蒙亮。他习惯了早起，这会儿已是困意全无。
    一旁的沈景行仍旧闭着眼睛，呼吸平稳。
    叶先青睫毛轻颤着，盯着沈景行看了许久，终于忍不住了。
    叶先青心脏跳得飞快，像是做贼一般，他悄悄伸出手，去触碰沈景行高挺的鼻梁和轻阖的眼皮。
    这么一个哪里都好的人，就是他的了。
    他们亲密无间。
    叶先青突然想起了之前不知道从哪个微信公众号上看到的小文章。
    文章上说，越是亲密的人，互相之间就越没有秘密，像什么手机锁啊，银行卡啊，都应该让对方知道。
    叶先青眨眨眼睛，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他轻轻捏起沈景行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把沈景行的指纹录进了自己的手机。
    这样，他们就又亲密一点了。
    录完之后，叶先青心虚地抬头，去看沈景行。
    还好，沈景行依旧闭着眼睛，叶先青悄悄松一口气，专注地看着沈景行的睡颜。
    沈景行长得很好看，但他醒来时的眼睛泰国深邃，总能勾的叶先青失了魂，叶先青不敢去看。
    慢慢地，叶先青的手指探向沈景行的侧脸。
    叶先青的手指很轻，刚一触即到沈景行的皮肤，就像是被灼到了一般迅速收回手。
    他怕吵醒了沈景行。
    如此试探了好久，叶先青终于看够了，他轻轻翻一个身，又滚进了沈景行的怀里。
    沈景行睡得浅，叶先青刚有动静的时候他就醒了。
    但他正要睁眼，就感觉到了叶先青手上扣扣索索的小动作，又是摸手指又是摸脸的。
    沈景行心里一阵好笑，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地让叶先青摸了个够。
    待叶先青蹭回他的怀里的时候，沈景行主动过伸手揽住叶先青光洁的后背。
    感觉到沈景行有力的手臂，叶先青的身体瞬间就僵硬了。
    沈景行好整以暇地睁开眼睛看向叶先青，含着笑意问道：“摸够了？”
    沈景行的眼神澄澈，话里也没有丝毫困意，叶先青一下子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的脸腾地一下就烧红了，结结巴巴道：“够、够了……”
    沈景行笑着亲了亲叶先青一片绯红的眼皮，问道：“时间还早，要再睡一会儿吗？”
    叶先青没赖床的习惯，这会儿两人又都醒了，他思考了一下，摇了摇头：“起来吧……不困了。”
    沈景行没什么意见，两人换好衣服，他带着叶先青出去吃饭。
    正是大年初一，道路上的行人车辆都很少，街边的商店也都紧锁着大门。
    路上，叶先青蓦然想到了什么，问道：“那姜导那边……”
    沈景行叹一口气：“他知道的。这种事，我不能不告诉他。”
    叶先青咬了下嘴唇，心底却也是一阵后怕，握紧了些沈景行的手。
    找了好久，两人才找到一家开着门的早餐店，坐下之后，叶先青不由得感叹道：“原来初一的路上是这个样子。”
    “嗯？”沈景行挑起眉头，帮叶先青从旁边拿双筷子递给他，“之前没出来过？”
    叶先青接过筷子，报赧地点一下头：“我以为过年都是那种特别热闹的氛围，怕看到了会难过，所以一般这段时间都不怎么出门。”
    沈景行皱起眉头：“一直呆在家里吗？在家里做什么？”
    叶先青倒是没有太难过的感觉，他早就习惯了与人格格不入的状态，他答道：“就……睡觉啊，或者看稿子。”
    分明是不爱睡觉的小狐狸，却要强迫着自己窝在家里，懒洋洋地做着自己不喜欢的事情。
    沈景行皱了皱眉，试探着提议道：“想去看烟火吗？”
    “可以吗？”叶先青的眼睛几乎是霎时就睁大了，澄澈的眼睛里满是期待。
    眼看叶先青十分兴奋的模样，沈景行点一点头，掏出手机来看：“我查一查今年什么时候有，到时候带你一起去。”
    “好！我也看看！”叶先青飞快地答道，也拿出手机来和沈景行一起查日期。
    突然，两人的手机同时叮咚了一声。
    是一封邮件。
    叶先青愣怔了一下，下意识地点开来看。
    他眼睛刷地一下就亮了，把手机屏幕展示给沈景行看，兴奋道：“沈哥你看！”
    闻言，沈景行自然地抬头去看。
    叶先青收到的是一份反馈邮件，恭喜他通过了选拔，发件人是上次两人去b市却因意外没有见到的那个导演。
    叶先青的小虎牙忍不住露了出来，在光下亮晶晶的：“上次我按照沈哥你说的邮箱投递干音之后，很久都没有收到回复，我本来以为是被刷下来了，没想到刚刚看到了这个。”
    邮件的末尾也解释了剧组隔了这么久才回复的原因，大导演刚刚久病出院，甚至连春节都顾不上，连夜审核出了入选的名单。
    沈景行也收到了剧组的反馈邮件，但他还是拿过叶先青的邮件反复来看。
    邮件里，导演除了肯定叶先青的能力之外，也提出了许多要求与建议。他说叶先青的爆发能力很好，但是有时候会崩不住，情绪太过外露。
    这也正是沈景行一直担心的问题。
    不过这依然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沈景行亦是露出一个笑容，伸手揉一揉叶先青的脑袋：“我们家青青也得到了大导演的认可。”
    “你、你叫我什么？”
    听到那个称呼，叶先青一下子就脸红了，结结巴巴地问道。
    沈景行的语气没有丝毫变化，又重复了一遍，再自然不过：“青青。”
    他的声音本就有磁性，此时又是刻意压低了声音，落在叶先青耳边，叶先青只觉得耳朵尖痒痒的，心脏也是蓦然一颤，仿佛一下子踩在了一大团棉花之中。
    见叶先青一直红着脸不说话，沈景行挑眉道：“不喜欢这个称呼？那叫你什么？宝贝吗？”
    叶先青的脸上烧的更红了，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去接沈景行的话，结结巴巴了半天，低下头小声道：“都、都可以……”
    沈景行被叶先青的模样逗笑了，嗤笑一声，敲了下他拿着筷子的手：“那就好好吃饭，宝贝儿。”
    叶先青满脸通红地吃了一顿饭，喝汤的时候还差点被呛到。
    吃完饭，两人又在街上放松地逛了一天，等回到沈景行家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了。
    如此感觉，倒像是同居多年了。
    沈景行在前面开门，叶先青迟疑着问道：“沈哥……我这样……会不会太打扰你了？”
    吃住都在沈景行家，叶先青难免觉得有些羞赧。
    沈景行开了房门，又把灯打开，随口道：“这不是已经收到你的报酬了吗？”
    说着，沈景行意有所指地看看叶先青的纤细白皙的手指。
    沈景行家里的装修风格寡淡，吊灯也是用的最清冷的白光。略显刺眼的白光洒落在屋里，照亮那个光秃秃的沙发。
    叶先青一下就想起昨晚的旖旎与缠绵，两人把沙发罩弄得皱巴成一团，还粘着各种不明的粘液，沈景行所行把沙发罩整个拆下来送去干洗了。
    小狐狸天性钟爱这些，经过沈景行的一番教导之后，叶先青倒也不觉得难堪，反而坦荡地接受了这种表达爱意的方式。
    只是叶先青到底还是害羞，光是想着昨晚那些场景，他的眼角又泛起了红晕，舌尖不自觉地舔上尖利的小虎牙。
    叶先青低声道：“昨晚……很舒服。”
    这句话落在空气之中，迅速地炸开了，气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飙升着，沈景行先是一愣，而过眼底闪过一抹浓郁的墨色。
    沈景行走近了些，把叶先青逼到门后，手抵在叶先青的耳朵边，由上而下俯视着他，声音沙哑：“还有更舒服的，想试一试吗？”
    叶先青当然知道沈景行所指的是什么，今天逛超市的时候，他们特地买了一瓶润滑剂和一大盒冈本。
    叶先青还记得沈景行把那东西放进购物车里的时候，自己红得根本抬不起头来。
    但叶先青已经把决定身心都交由沈景行，他忍住害羞，轻轻踮起脚尖，轻柔的吻在沈景行的唇边。
    叶先青的呼吸全喷在沈景行的鼻息之间，他声音颤抖着道：“想。”
    这次，沈景行没再忍耐，把叶先青横抱起来，走进卧室。
    卧室内是一片春色，而在叶先青不知何时被脱掉的外套口袋里，一直沉寂着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两下。
    又是一封邮件，这次，发件人是匿名。
    第43章 我在呢
    沈景行终于餮足地放开叶先青时，叶先青哭得嗓子都哑了。他浑身上下早就没有一点力气，只能软软地趴在沈景行的怀里，任由沈景行抱着去浴室清理。
    刚回到床上，头发还没有擦干，叶先青便沉沉睡了过去。
    前一夜叶先青的体力消耗太大，直到翌日中午，叶先青才迷糊着醒过来。
    叶先青睁开眼睛的时候，沈景正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看文件。叶先青张张嘴想要叫他，才发现自己的喉咙火辣辣地疼，根本无法出声。
    于是叶先青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想要去拿放在床头柜上的杯子，哪知刚动了一下，他的腰侧一软，就又栽到床上。
    叶先青不由得闷哼了一声。
    沈景行听到动静，抬眼朝叶先青看来。
    看到叶先青醒了，沈景行笑得温柔，起身走到床边坐下：“感觉怎么样？有觉得难受吗？”
    叶先青摇摇头，手指指了指自己的嗓子，有些委屈地看着沈景行，示意他自己嗓子哑了。
    沈景行把放在床头柜上的杯子递给叶先青，里面放的是夏桑菊茶，是沈景行早上特意为叶先青准备的：“抱歉，昨晚欺负得有点狠了。”
    昨夜刚开始的时候，叶先青就激动地红着眼睛冒出了耳朵和尾巴。
    偏偏狐狸生性喜淫，即使是天生害羞的叶先青，身体也是十分坦荡，他的尾巴不住地蹭着沈景行的腿根，眯着眼睛哼哼唧唧地想要更多。
    叫人……根本无法忍耐。
    沈景行想到昨晚的情景，目光变了又变，最终手指温柔地揉了揉叶先青经过一晚上有些杂乱的头发，声音也哑了几分：“都怪我们家小狐狸太诱人。”
    叶先青也一下子回想起了那旖旎的春宵，他的脸上霎时酡红一片，双手抱着杯子，头几乎都要埋在杯口里。
    昨夜折腾了许久，沈景行也不忍心继续逗弄叶先青，他看着小巧的虎牙咬着杯子边的叶先青，柔声道：“起来吃点东西再睡吧，我去帮你盛一碗粥。”
    叶先青脸上的红晕还未消下去，他脸颊红彤彤地点点头，放下杯子换衣服。
    沈景行走后，叶先青放慢手上的动作，扬起脑袋深深吸一口气。
    这是沈景行的房间，空气里充满沈景行的味道。叶先青抬起胳膊闻一闻自己，感觉到身上也沾满了沈景行的味道，他酡红着脸，却是满足地眯起眼睛。
    狐狸靠气味来标记自己的所有物，他身上沾满了沈景行的味道，就是沈景行的人了。
    换好衣服，叶先青才想起手机没来得及充电，他从大衣口袋里掏出手机，就看到手机的呼吸灯正在闪烁着。
    当叶先青看到新消息的内容的时候，他脸上的笑意随即收敛了起来。
    邮件只有一句话：“我已经发现了你的秘密，如果你不想暴露的话，就辞掉在景闻的工作。”
    发件人用的是临时邮箱，根本查不到是谁，叶先青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手机差点从他手里滑落。
    他虽然面对着沈景行可以做到坦诚相待，却依旧害怕在别人面前暴露自己，曾经的痛苦与挣扎入潮水一般向叶先青涌来。
    这次，叶先青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抱着脑袋，缓缓地蹲在地上，身体在止不住地颤抖着，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
    沈景行在餐桌旁等了许久都不见叶先青出来，他以为叶先青还在害羞，走到卧室前，敲了敲紧闭着的房门，声音抬高了些：“换好衣服了吗？”
    沈景行的声音隔着木板传入叶先青的耳朵，叶先青这才稍微有了一点实感，一颗不断下落的心终于找到了落点。
    但他下意识地不愿意让沈景行担心，连忙应声道：“好、好了，我这就出来。”
    说完，叶先青扶着墙站起身子，拍拍自己苍白的脸，走出房间。
    他走到餐厅，沈景行已经盛好了粥。
    白白的瓷碗里，米饭经过长时间的小火慢炖，已经近乎晶亮透明了。
    只是叶先青此时却是毫无食欲，他去洗了手，坐在餐桌旁，手里拿着勺子无意识地在米粥上戳着。
    “怎么了？觉得难受？”看到叶先青毫无食欲的模样，沈景行问道。
    叶先青下意识摇摇头，他不敢看沈景行的眼睛，低着头舀一大勺米粥塞进自己嘴里，嘴巴都被撑得鼓鼓囊囊。
    沈景行敏锐地察觉到了异常，他沉默片刻，起身走到叶先青身边，柔声道：“不想吃吗？不舒服的话就告诉我。”
    没有刻意的询问，没有刻意的可怜，沈景行的语气温柔，只是像是在哄一个小朋友。
    叶先青对这样的沈景行毫无招架之力，他只觉得鼻头一酸，眼泪“啪嗒啪嗒”就往下掉，落在米粥的碗里。
    他放下勺子，转身抱住了站在身旁的沈景行的腰，整个人都埋在了沈景行的腰畔，呢喃道：“沈哥……”
    叶先青的声音颤抖着，还带着哭腔。
    沈景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伸手拦住叶先青，柔声道：“乖，怎么了，宝贝？”
    “沈哥……呜呜呜……沈哥……”叶先青在心底流窜着的不安情绪好像突然找到了一个发泄口，他的手指紧紧攥住沈景行的上衣，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掉，把沈景行的衣服濡湿了一片。
    “乖，我在。”沈景行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站在这里，轻轻拍着叶先青的后背，任由叶先青肆意发泄着情绪。
    叶先青呜咽着哭了好一会儿，情绪才逐渐平静下来。他从沈景行的身上抬起头来，眼睛红红地看着沈景行，声音放缓了一点：“沈哥。”
    沈景行抬手拿起餐桌上的纸，把叶先青眼角的点点泪水擦掉，手指轻柔地抿过叶先青的脸颊：“哭够了？能告诉我是什么事吗？”
    叶先青清晰地感觉到沈景行的衣服被自己哭湿了一片，他后知后觉有些不好意思，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给沈景行看那封邮件。
    沈景行接过手机，沉默不语地看完邮件，眉头也不自觉微微拧起。
    看到这封邮件之后，他就对叶先青的情绪失控一点也不意外了，没有人比沈景行更清楚叶先青有多害怕被别人知道他的秘密。
    沈景行也曾经无数次的后悔过，自己当初拿这个来威胁叶先青，是不是也曾经让叶先青这样颤抖着哭过。
    思索片刻，沈景行又仔细地把邮件反复看了几遍，仔细推敲着：“你在外面的时候有露出耳朵和尾巴吗？”
    叶先青看到邮件就完全慌了神，这会儿经由沈景行提醒，才开始慢慢回想这几天可能被发现的场合。
    叶先青最近都与沈景待在一起，几次长出耳朵和尾巴也都与沈景行有关，但那要么是在沈景行家里，要么是在大老远的西藏，还是在宾馆里，不太可能被认识的人看到。
    这么一想，叶先青一直吊着的心暂时放下了一些，他摇了摇头：“好像没有。”
    沈景行把叶先青的手机按灭还给他，又继续问道：“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没有亲眼见过你的耳朵和尾巴，有多少人会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狐狸精？”
    叶先青迟疑片刻，又是摇了摇头，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恐怕没人愿意相信，不然当初福利院的老师也不会理所当然地以为是小孩子们在开玩笑。
    沈景行拉开叶先青旁边的椅子坐下，把叶先青拥入怀中，让他的后背贴到自己的胸膛之上：“那你其实根本不用担心。”
    他从餐桌上拿起自己的手机递给叶先青，道：“打开看看。”
    叶先青有些奇怪沈景行此时的举动，但他还是乖乖点亮了手机。
    当看到沈景行的手机屏幕的时候，叶先青“唰”地一下，脸上燃起了一片热。
    沈景行的屏幕上，一个青年头埋在枕头里睡得香甜，柔和的橘色灯光照在他的脸上，映得他的睫毛一根根清晰可见。
    而这个青年，叶先青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不是别人，正是叶先青自己。
    叶先青结结巴巴道地问道：“你、你怎么……”你怎么把我的照片设置成壁纸了？
    叶先青害羞只顾着害羞，沈景行开口提醒他道：“你先看看，背景是在哪里？”
    叶先青红着脸定睛看去，不确定道：“是在西藏的那个酒店里吗？”
    “嗯，”沈景行点点头，继续引导道，“那你想想，你那时候是什么状态？”
    叶先青继续回想着，他那时候……好像不自觉地放出了耳朵和尾巴？
    可是照片里的青年头顶只有绒杂的头发，并没有属于小狐狸的耳朵。
    叶先青突然明白了过来，霎时瞪大了眼睛：“你是说，如果照下来的话，我的耳朵和尾巴是看不到的？！”
    叶先青从来不敢在长着耳朵和尾巴的情况下照相，怕落下什么证据，没想到原来相机竟然捕捉不到他的耳朵和尾巴。
    “很聪明。”沈景行脸上终于又露出了一点笑容，把手机收了回来，”所以，只要你不当面露出耳朵和尾巴，应该没人会相信你是小狐狸的。”
    第44章 同居
    暂且放下了心头大患，两人又没羞没躁地腻歪了几天，待叶先青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生活用品几乎全搬到沈景行家里来了。
    早起刷牙的时候，叶先青突然想到了什么，他嘴里还含着泡沫，呜呜道：“沈哥，我这几天一直住在你家里……是不是不太好？”
    沈景行正在刮胡子，眼皮都没有抬一下，淡然道：“怎么不太好了？”
    沈景行的反应太过自然，叶先青竟然一瞬间不知道要如何回答，他垂下眼眸，眼神也不敢乱瞟了，借着漱口这个借口，没有说话。
    他们这样，好像是同居多年的老夫老妻。
    迟迟没有听到叶先青的回话，沈景行瞥一眼他：“怎么了？在这里觉得不舒服？”
    “也不是……”叶先青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几天与他先前的人生相比仿佛云泥之别，叶先青像是一直飘在空中的棉花，没有一丝实感。
    叶先青纤长的睫毛眨了眨，犹豫着，还是把想要说的话又吞了回去：“就……没……没什么……”
    这感觉就像是亮晶晶但薄如蝉翼的泡泡，随时都有被戳破的可能。
    但他又不敢告诉沈景行，怕沈景行觉得自己太过矫情。
    叶先青低落的语气落在沈景行的耳边，沈景行心头一软。
    沈景行刮好最后一点胡渣，一言不发地把刮胡刀放下。
    他不留痕迹地缓缓靠近叶先青，把叶先青抵在墙壁上。
    看着沈景行蓦然靠近的侧脸，叶先青的脸一点点地红了。
    沈景行的手指绕着叶先青绵软的头发，然后缓慢下移，轻轻挑起叶先青的下巴。
    他的指腹抿过叶先青的唇角，把上面残留的一点白色泡泡擦掉。
    “乖……怎么了？”
    沈景行的呼吸就在叶先青的耳畔，叶先青眼神闪烁地望着沈景行，乞求沈景行不要为难自己。
    叶先青的眸子里有水光流过，但沈景行没有心软。
    “青青乖……告诉我，好不好？”
    叶先青分明是只小狐狸，却有着小乌龟般的性子，遇事总爱缩紧自己建造的那个坚硬的龟壳里，非要逼着他，才肯袒露出自己柔软的内心来。
    沈景行的眸子太有诱惑性，叶先青眼神飘忽许久，终于败下阵来。
    他垂下眼眸：“今天是农历初六了。”
    叶先青的声音缓缓的。
    “明天就要开始正式上班。”
    说到这里，叶先青低落的情绪再也无处隐藏：“我总要回去的。”
    叶先青在沈景行家里分明只住了几天，但这宛如梦中的感觉早已镌刻进了他的血肉里，随着血液流转。
    他不敢想象当自己再回到自己冰冷的房子的时候会有多难受。
    他甚至不愿意把那再称之为“家”，有“家人”的地方，才能称之为家。
    叶先青本以习惯了淤泥与黑暗，但见过了耀眼的光之后，他也不愿意再被黑暗淹没了。
    沈景行一愣，眸色软了两分，脸上的表情也更温柔了些。
    他本来是想潜移默化地让叶先青搬进自己这里，所以才会引诱着叶先青一点点把个人用品搬过来。
    没想到叶先青蠢蠢笨笨的，根本没有看出自己的意思。
    他轻笑了声：“那就一直留下来，不行吗？”
    “可、可以吗？”
    叶先青几乎是霎时就抬了眼，额头差点撞到沈景行的下巴。
    “为什么不行？”
    沈景行的眸子里写满笑意，语气自然地反问道：“我们是互相喜欢的爱人，同居难道有问题吗？”
    叶先青从没想过能与沈景行同居，他总想着自己总有一天要被打回原形，一时觉得有些晕乎乎的。
    但听沈景行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没什么问题。
    看着叶先青一脸愣怔的模样，沈景行一笑，故意逗他道：“亲也亲了，睡也睡了，你要提了裤子就不不负责了吗？”
    “嘭”地一下，叶先青的头顶几乎要冒出烟来，结结巴巴道：“不、不会不负责的。”
    “噗嗤。”叶先青青涩的反应取悦到了沈景行，他嘴角不自觉地勾起，轻笑出声。
    不过叶先青的面颊还是一片绯红，沈景行很快收敛起脸上的笑容，正经邀请道：“留下来跟我一起住，好吗？”
    叶先青的心底流过一阵暖流，他红着脸点了点头。
    两人又腻歪了一会儿，吃完了早餐，沈景行陪着叶先青回去拿剩下的东西。
    开了门，叶先青的目光在屋子里飘荡着，才发现自己的房子不知何时已经空了，那些要用的东西，早就带到沈景行家里去了。
    找寻了一圈，叶先青最终只小心翼翼地拿起了放在床头的那个红色收音机。
    沈景行送叶先青回来的时候见过许多次这个东西，原本只以为是一个摆件，但这会儿看到叶先青宝贝的样子，沈景行一下子就猜出，这大概就是叶先青说的那个陪他过了许久的收音机。
    沈景行含着笑意道：“这么宝贝啊？”
    “嗯，”被沈景行看到这个东西，叶先青不免有些尴尬和害羞。
    他点点头，从床底找一个纸盒子把收音机收进去：“应该没有其他的东西了，我们回去吧。”
    沈景行自然地从叶先青手里接过那个盒子，打开来看：“这就是你说的那个收音机吧，还能放吗？”
    叶先青眼底的失落一闪而过。
    他摇摇头：“线路坏掉好久了，我之前想去修他，师傅也说太老旧了，修不好了。”
    闻言，沈景行默不作声合上盒子，故意挑了下眉：“你的男神不就在这里吗？还需要它？”
    叶先青果然被沈景行的一句话说得满脸通红，不过他也知道沈景行是在变着法子安慰自己，对沈景行道：“放、放心吧沈哥，我早就不难过了，留着只是一个念想而已。”
    说着，叶先青主动上前牵住沈景行的手：“我能拎得清的。”
    沈景行手指微动，改由与叶先青十指相扣：“嗯，那就回去吧。”
    趁着叶先青不注意的功夫，沈景行把那个红色的收音机放进了自己包里。
    虽然叶先青说过修不好了，但沈景行还是想试一试。
    *
    翌日是春节过后的第一个工作日，大家都不太适应，就连一向习惯早到的叶先青也差点迟到了。
    当然，这其中，按着叶先青索取早安吻的沈老板功不可没。
    前几天收到那封匿名邮件之后，对方就再没了反应，听了沈景行的安慰，叶先青也没再惧怕，跟着沈景行一起走进公司。
    叶先青的眼角红红的，脖颈处还残留着早上被沈景行“照顾”的点点痕迹，两人刚一进门，就撞到了余苗苗。
    余苗苗原本一副没睡醒的样子，看到叶先青跟沈景行一起走进来，瞬间就精神了，上下打量着二人，眼神放光道：“哇！你们这是……同居了？！”
    叶先青脸上一热，眼神试探着瞟向沈景行，不知道该不该说。
    沈景行握着叶先青的手收紧了些，安抚着叶先青的情绪。他瞥了眼余苗苗，含着两分笑意道：“不要乱和别人说。”
    这算是承认了。
    余苗苗心里土拨鼠尖叫着，面上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放心吧沈哥！我肯定不会乱说的。”
    她朝红着脸的叶先青挤了挤眼，做一个加油的手势：“小叶子，我看好你，冲鸭！”
    说罢，余苗苗一脸满足地小步跑开了。
    余苗苗走后，叶先青扯了下沈景行的衣服，试探着问道：“沈哥……在公司里，我们要不要避嫌？”
    虽然相对于别的职业来说，配音员对同性恋的接受度要高很多，但这到底是小众。
    叶先青自己倒是没什么，但沈景行身为景闻的老板，又在业界十分出名，叶先青怕影响他的形象。
    沈景行当然知道叶先青在担忧什么，他不甚介意地嗤笑一声：“不用管其他人，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叶先青还有几分迟疑，沈景行皱了下眉：“你很介意吗？”
    如果叶先青不愿意的话……
    “没有！”叶先青飞速地摇了摇头，他脸突然红了一下，小声道：“沈哥你愿意告诉别人……我很开心。”
    *
    新年过后的第一天班，沈景行年前又许久不在工作室，他积攒了许多工作要做。
    叶先青倒是没什么活，《圣上》已经录制完成了，新的剧组还未开始，下班之后，他就去到沈景行的办公室陪着沈景行。
    叶先青百无聊赖地坐在沙发上看稿子，天色逐渐暗沉下去，沈景行桌上还堆积着大量的稿件。
    身为老板，他要负责工作室的选稿工作。
    叶先青不敢去打扰他，只是时不时地偷偷瞄一眼沈景行，看着他伏案的认真身影。
    天色逐渐暗沉下去，叶先青挡不住困意的侵袭，头一歪，倚在沙发上睡着了。
    沙发那边许久都没有动静，沈景行从堆积如山的稿件中抬起头来，才发现叶先青蜷缩在沙发上睡得香甜。
    沈景行眸色蓦然一软。
    他起身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小被子，轻柔地盖在叶先青身上。
    叶先青哼哼唧唧地，顺从地蹭蹭沈景行的手指，他的身上睡得暖哄哄的，还带着小狐狸特有的奶香味。
    太诱人了。
    沈景行的手指不由得僵硬了一下，帮叶先青盖好被子之后，沈景行不敢再在他身边久留，起身回到办公桌前，加快了些速度。
    第45章 多练习
    待沈景行终于忙完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黑透了。
    沈景行走到沙发旁边，轻拍叶先青：“青青，乖，醒醒。”
    叶先青睡得迷迷糊糊的，听到沈景行的声音，他眼皮都没睁，哼哼唧唧地叫着沈哥。
    沈景行忙了一天，烦躁不已的心脏蓦然一软。
    他揉了揉叶先青毛绒绒的脑袋：“乖，回去再睡。”
    叶先青不情不愿地睁开了眼，意识才慢慢回笼。
    看到面前放大的沈景行的脸，叶先青揉着眼睛，还有些迷瞪地问道：“沈哥，你忙完了吗？”
    沈景行点一点头：“嗯，回家了。”
    “回家”这个词沈景行说得太过自然，叶先青不由得心脏一颤。他一下子就清醒了，飞快地从沙发上下来。
    “咱们回家！”
    冬日雾重，天上的星星都没有几颗，叶先青走在沈景行身边，眼睛弯弯地，小声地念叨着：“回家、回家、回家……”
    沈景行失笑：“一个词就能让你这么高兴吗？”
    叶先青有些羞赧，但眉眼中的兴奋依然藏无可藏，他红着脸点点头，小虎牙在路灯的照射下白白亮亮的，让人看着就想亲上一口。
    “我也有家了！”
    叶先青暗戳戳地羡慕了别人许久，终于也能光明正大地说出这句话了。
    沈景行又是好笑又是心疼，把叶先青揽入怀里，温热的气息就落在叶先青的耳边。
    “傻狐狸。”
    叶先青整个人被沈景行包在怀里。
    虽然过了春节，外面依旧冰天雪地，暴虐肆意的寒风就这么被沈景行的怀抱阻挡了。
    不只是身体，叶先青的心底也是滚烫一片，他知道沈景行是在心疼自己。
    但叶先青想告诉沈景行，他已经不在意和惧怕从前的黑暗了。
    他主动开口道：“说起来，我还没有见过跟我一样可以变成狐狸或者能变成其他动物的人呢。”
    沈景行内心一凛冽，怕提到叶先青的伤心处。他抬眼看向叶先青，发现叶先青的表情自然，眼底也含着笑意，这才松一口气。
    沈景行忖度片刻，试探着问道“你想找你的家人吗？”
    叶先青想都没想就摇了摇头：“我不需要他们了。”
    曾经年幼的叶先青也许会酸溜溜地想为什么别人都有父母兄弟，自己却是独身一人在福利院里长大，埋怨为什么自己会有着一副这样的身体和“特殊技能”。
    但遇到了沈景行之后，叶先青反倒开始庆幸拥有这个被他讨厌了二十年的变成狐狸的“本领”了。
    他所有美好生活的开始，都源于那天露出的狐狸耳朵和尾巴。
    沈景行沉默片刻，把叶先青揽入怀里，低声道：“以后有我了。”
    听到叶先青的那句话的时候，沈景行一下就想到了那个被称为胡总的人。
    那天他们从行星工作室出来之后，沈景行曾经派人去调查过胡家的身世背景，但一无所获。
    胡家家族成员和祖籍背景，沈景行竟然一个都查不到。
    沈景行不知道是这是因为他们胡家的保密工作做的太好，还是……真如自己猜测的那样，真的和叶先青的出身有关。
    沈景行怕叶先青多想，没有把自己的猜测和调查结果告诉叶先青。
    已经过了下班高峰期，路上的人不多。路灯微弱的光洒在地面上，两人一步步地往小区的方向走着。
    而在人行道旁边的绿化带后面，一双眼睛正在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两人。
    姜绍明一脸惊愕，口中重复着叶先青方才的话：“变成……狐狸？”
    姜绍明思考着，这句话到底是别有深意还是……就是字面的意思，叶先青不是人？
    姜绍明原本是不信这些妖魔鬼怪的，但他突然想起，上次他看着叶先青把那一整杯红茶都喝了下去，嗓子却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姜绍明盯着逐渐远去的两人，陷入沉思。
    *
    翌日。
    余苗苗伸了个懒腰，又是轻松的一天，如果天天都像现在这样就好了。
    她收拾好东西，准备下班。
    走出办公间，迎面向她走来的是一个高大的身影，那人戴一顶大大的鸭舌帽，还低着头，面貌全隐藏在了阴影之中。
    只是这个人，余苗苗熟悉地不能再熟悉了。
    “绍明哥！”
    余苗苗她上前两步，拉住了正在快步走着的两人，语气中带着几分诧异与惊讶。
    姜绍明许久没来，这是终于回来了吗？
    姜绍明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他不自然地甩开余苗苗的手，胡乱“啊”了一声。
    姜绍明的神色有些怪异，但余苗苗也没多想，她试探着问道：“绍明哥你是打算回来工作了吗？你的身体没事了吧？”
    余苗苗上下打量着姜绍明，姜绍明气色很好，看不出是哪里不舒服。
    姜绍明显然不愿意和余苗苗多谈，他怕被别人发现自己这里，胡乱扯谎道：“好多了，那个，苗苗，我有事先走了啊。”
    说罢，不等余苗苗回复，姜绍明就低着头快步走开了。
    余苗苗站在原地，奇怪地望着姜绍明消失在走廊深处的背影，嘀咕道：“绍明哥这是怎么了……这都下班了……”
    算了，余苗苗摇摇头，她也管不了这么多，余苗苗不再多想，提着自己的小包下班去了。
    余苗苗过得轻松自在，沈景行却是杂事缠身，依旧是一大堆稿件在等着他。
    不过这次，沈景行怕叶先青等的心烦，提前帮叶先青把办公室隔壁的录音室打开了，让叶先青在里面练习。
    等到沈景行忙完的时候，又是月明星稀了。
    沈景行敲敲门，叶先青乖乖地收拾好自己的稿件。
    这分明只是两人一起回去的第二天，却像是已经重复过无数天那样自然。
    沈景行的眼角满是倦色，叶先青主动提议道：“沈哥，回去之后，我帮你按摩一下肩膀吧。”
    沈景行一坐就是一天，还要长期伏案审稿子，叶先青光是想想就觉得心疼得不行。
    沈景行一挑眉：“你还会按摩？”
    “嗯，之前在福利院的时候，老师教过我们一些。”
    只不过……那时候叶先青经常被别的小孩关起来，很少有机会去上课。
    听到叶先青的话，沈景行不由得皱起了眉。
    这段时间以来，叶先青提到自己童年经历的次数明显增多了。
    不破不立，沈景行知道这代表着叶先青正在慢慢放下，但听到的时候仍忍不住觉得心疼。
    沈景行故意揶揄道：“我还不知道我们家小狐狸这么多才多艺呢，会这么多东西。”
    被沈景行调侃的面上一热，叶先青红着脸伸出手指：“很、很简单的，我教你。”
    叶先青一脸认真，沈景行看着他，低低嗤笑了一声，伸出手。
    “好，你教我。”
    叶先青的手指轻轻点在沈景行的拇指下方，认真道：“这里，叫大鱼际。用这里，在肩膀上慢慢地推出去……”
    叶先青怕解释不清楚，思索了一下道：“沈哥，你弯下腰，我给你示范。”
    沈景行失笑，本想说等回家再教，又看叶先青一脸认真的样子，也乐得陪叶先青胡闹。
    沈景行索性从走廊边拿了一个候场用的椅子过来。
    “来吧。”
    叶先青点点头，手掌使力，顺着沈景行的肩胛骨从内向外推去。
    一边推，一边解释道：“你看，就像这样，缓缓的，慢慢地……”
    叶先青试探着问道：“力道怎么样？有……有感觉吗？”
    说完，叶先青突然脸红了一下，话说出口，他才察觉到，这话似乎十分暧昧。
    叶先青的纤细白皙的手指毫不自知地撩拨着沈景行的皮肤，沈景行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两下，小腹燃起一阵热，被勾起了火。
    沈景行突然伸手，抓住了叶先青还在他脖颈处的手指，吻上了它。
    沈景行的嗓音沙哑：“这样，比较舒服。”
    叶先青如同被灼到了一般，手指向后猛然一缩。
    沈景行不许叶先青躲，他略微使力，把叶先青拽进怀里，毫不客气地吻上叶先青。
    公司里的其他人早就走完了，沈景行肆意地啃咬着叶先青的唇瓣，舌尖长驱直入。
    叶先青的腿一下子就软了，手臂自然地环住沈景行，仰起头，乖巧地配合着沈景行的亲吻。
    叶先青也很喜欢这种与沈景行唇齿相依的感觉。
    沈景行的舌尖扫过叶先青小巧的虎牙，手指隔着衣服划过叶先青后背。
    叶先青的身子敏感地弓起，小腹一阵一阵电流窜来，眼角不自觉地溢出些许生理性的泪水来。
    悄悄的，叶先青的耳朵尖从头顶冒了出来，小巧的，顶上的绒毛微微颤动。
    叶先青不由得紧张起来，身体不自觉地颤抖着。
    即使知道此时公司已经没有人了，在公众场合露出耳朵和尾巴仍然让叶先青觉得害怕和无所适从。
    沈景行眸色微动，松开叶先青，手掌很快轻柔地捂住叶先青的脑袋，把原本坐在自己腿上的叶先青抱起来，抵到墙边。
    瞬间，叶先青整个人都被沈景行的气息包围起来。
    叶先青的情绪稍稍缓和了一些，他的手指紧紧攥着沈景行的衣服，慢慢平复着呼吸。
    沈景行低低笑了声，捏一捏叶先青柔软的小耳朵：“怎么这么容易就激动了？”
    叶先青的眼角处尚残留着点点泪水，他小口喘息着：“太、太刺激，沈哥，我受不住。”
    沈景行轻柔地擦拭着叶先青眼角的泪花，凑到叶先青耳边含笑道：“那就多练习。”
    两人呢喃地说着情话，走廊尽头的黑暗处，一双幽幽的眼睛，正在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们。
    第46章 心疼他
    翌日，一个穿着雍容华贵的女人出现在景行工作室的门前。
    季敏皱着眉头，盯着大玻璃门旁挂着的“景闻工作室”的牌子，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
    像是怕脏到自己的手一般，她小心翼翼地捏着门把手，推开玻璃门。
    季敏随手拉住一个在走廊里匆匆走过的人，出声礼貌地问道：“你好，请问一下，你们老板的办公……”
    刚说到一半，季敏忽然注意到那个人的样貌，她的话明显顿了一下。
    叶先青正要上楼去找沈景行，没想到刚走到楼梯口，就被这个从未照面的女人拦住了。
    “请问您是有什么事吗？”叶先青眨眨眼睛，有些奇怪地问道。
    是新的合作方吗？
    季敏的神色一晃，她下意识整理一下自己额前的碎发：“你是叫叶先青吗？”
    叶先青一愣，仔细回想着，确认自己确实不认识面前这个女人。
    她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
    叶先青试探着问道：“是的，请问您是？”
    听到肯定的回答，季敏的语气明显冷淡了三分，她略微扬起下颌：“我是沈景行的母亲，我叫季敏。你现在有空吗？我想和你谈谈。”
    叶先青心里一凛，开始认真地打量起面前人。
    季敏踩着一双七八厘米的高跟鞋，身上的衣服全是叶先青不认识的牌子，整个人看起来干练又精致。
    叶先青虽然不善与人交流，但他亦有身为小动物的敏锐感官。
    季敏的脸冷若冰霜，叶先青能清晰地感知到，季敏不喜欢自己。
    但是面前这个人是沈景行的母亲，叶先青虽然下意识地想要回避，却还是没有拒绝。
    他点点头，跟着季敏一起来到楼下的咖啡屋。
    两人在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服务员为他们送上菜单。
    两人来这里的目的本就不是喝咖啡，季敏看都没有看，直接了当道：“一杯美式，不加糖，谢谢。”
    叶先青朝着服务员笑了笑：“我跟她一样就好了，谢谢您。”
    两杯咖啡很快送了上来。
    季敏习惯性地看一眼表，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她的目光不断打量着叶先青：“你是和景行在一起了吧。”
    她用的是询问的句式，语气中却满是肯定。
    季敏上来就直截了当地挑起这个话题，叶先青有些愣了，但他想了想，也觉得没有隐瞒的意思，便点了点头：“是的，阿姨。”
    季敏精致地眉毛紧紧皱起，她放下咖啡杯：“是你让景行不要回家族公司的吗？”
    季敏的眼底透露出浓重的不满，她的语调让身为小动物的叶先青很不舒服，叶先青下意识地想要呲出自己虎牙。
    但她是沈景行的母亲，叶先青不想对她不恭敬，叶先青深吸一口气，来缓解自己焦躁不安的情绪：“这是沈哥自己的选择。”
    “哼”，季敏冷笑出声，“景行与我约定在先，不是因为你的话，他怎么突然改变主意。”
    叶先青一愣，没想到季敏会说出这种话来，他诚恳道：“阿姨，沈哥的性格您绝对比我了解，您觉得他很容易受到别人的影响吗？”
    沈景行向来都有着自己的想法，不是那么容易被人左右的。
    这一点，季敏也再清楚不过，不然她当初也不会放任沈景行在外面那么久。
    季敏一时有些语塞，正此时，叶先青的手机蓦然响了起来。
    “抱歉阿姨，我接个电话。”
    待叶先青看清手机上的来电显示的时候，原本紧绷的脸上露出了一点笑意，他起身走离座位。
    “你在哪里？”
    沈景行的声音从听筒中传来。
    见过了季敏，再听到沈景行的声音，叶先青的心里满是心疼。
    如果说他自己是从小无人照料无人问津的话，沈景行则是被完全禁锢着。
    只是与季敏谈了几句话，叶先青就能感受到她身上强大的压力，他不敢想象一直与季敏生活的沈景行是如何承受的。
    叶先青站在咖啡馆的落地玻璃窗边，乖乖道：“在楼下的咖啡厅。”
    沈景行不由得皱起眉头：“不是说好到我的办公室，我们一起回去吗？怎么突然跑到楼下的咖啡厅了？”
    叶先青抿了下嘴唇，声音不由得放软了些：“我正要上去，在走廊里碰到了你妈妈，我们正在聊天。”
    沈景行的声音瞬间清冷了下来，他低声道：“你等着，我现在就过去。”
    挂断电话，叶先青又回到咖啡厅，季敏依旧是一副拧着眉头的模样。
    叶先青看着季敏冰冷的面庞，他看着季敏的面容，试探着问道：“阿姨，您是沈哥的生母吗？”
    季敏愣了一下，目光中闪过一丝怒火：“怎么？你如果怀疑的话，我可以……”
    “不是不是，”叶先青连忙挥手解释道：“我没有不相信您的意思，我就是觉得，身为母亲，应该没人比您希望儿子过得好才对。”
    季敏不明白叶先青我为什么突然和她扯这个，她又看了眼表，神色中有几分不耐烦：“我当然也是为他好，他的人生我已经规划好了，也算是称职了吧。”
    季敏的语气理所当然。
    叶先青看着季敏的眼睛，诚恳道：“但是……您在意过沈哥的感受吗？”
    叶先青蓦然想到了什么，没等季敏回复，他继续说道：“您既然能知道我的名字，肯定也调查过我了吧。没错，我是一个从小在孤儿院长大的孩子，最羡慕的就是别人都有爸爸妈妈。”
    叶先青垂下眼眸，也端起自己的咖啡，小小抿了一口。
    很苦。
    回忆起自己的过去，叶先青的语气逐渐缓和下来：“我从来都认为自己是不幸的，是被抛弃的，可是不瞒您说，刚才我却是在心疼沈哥。因为我尚且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但他却只能勉强自己做着不喜欢的事情。”
    这是叶先青第一次与季敏交谈，季敏的冰冷的态度让叶先青心底一酸，没有父母的自己尚且可以期待着家庭的温暖，像沈景行这般被家人对待，怕是只剩下无尽的痛苦了吧。
    就在不远处，沈景行正朝着这边走来，叶先青的话清晰地传入了他的耳朵。
    沈景行的心脏软下一块，他的小狐狸也会心疼自己了。
    沈景行大步走到季敏面前：“您怎么来了？”
    第47章 撸狐狸
    见到沈景行，季敏的脸色明显更难看了，言简意赅道：“你不愿意回去，我只好亲自过来找你了。”
    沈景行连坐都没有坐下，就这么站着，随时准备着要走：“我和您说过，我已经决定要留下来了。”
    “沈景行！”季敏地语气难得抬高了两分，“你任性也要有个限度，你知道我为了过来找你，特意推掉了晚上重要的酒会吗？”
    话一出口，季敏就意识到方才自己有失风度，她声音压低了些，但语气中依然饱含不满：“谁都有年轻的时候，我能理解。但是你现在该回来接手家里的公司了。”
    沈景行深深看了眼季敏，他突然想到什么，一言不发地从兜里掏出一张折了几折的纸，递给季敏：“这是爷爷留下的遗书，里面有写给你们的，之前被我拿走了，现在还给你。”
    季敏明显愣住了，眼底写满了不可思议：“你在胡说什么，爷爷怎么会有遗书呢？”
    沈景行反应了两秒，这才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您不会不知道爷爷在几天之前已经过世了吧？”
    季敏呆坐在椅子上，喃喃道：“不可能的……”
    季敏曾经也有过叛逆，想要离家出走。
    但是只过了不久，她就被爷爷押着回到了公司，逐步坐上了管理的位置。
    经年累月，摸爬滚打，季敏接受了爷爷的思想方式，再没有一丝别的想法。
    在季敏心里，爷爷就是压在她心上那块又厚又重的石块，是逼着她不断向前的湍流。
    现在突然有人告诉她，石块消失了、湍流平息了，她一瞬间先是松一口气，接下来是却是无尽的恐惧。
    曾经的爷爷太强势了 ，被季敏奉若神明。以至于季敏完全忘记了，爷爷也是一个年逾古稀、肉身凡体的老人，也会生老病死。
    看着季敏一副呆怔的模样，迟迟没有伸手要接的意思，沈景行把爷爷的信放置在桌子上：“也是，您平时业务那么繁忙，还特意推掉重要的酒会来见我，不知道这种‘小事’也是正常。”
    说罢，揉一下坐下旁边的叶先青的脑袋，语气缓和下来：“咱们走吧。”
    望着沈景行离去的背影，季敏愣怔着，久久都没有反应过来，直到最后，沈景行消失在了咖啡厅的拐角处。
    蓦然地，季敏好似突然回了魂似的，抓起桌子上的信胡乱地来看，手指在抑制不住地颤抖。
    看着看着，哗啦一下，季敏把遗嘱团成一团，扔在桌子上。
    她的手肘撑在桌子上，双手死死捂住自己的眼睛，满脸痛苦。
    爷爷在信里详尽地写了自己的后悔与对他们夫妻二人的愧疚，希望他们不要走自己的老路。
    季敏呢喃道：“他现在走得痛快，后悔了，但我的人生还能重来吗？”
    “啪嗒”
    一滴泪水正滴在季敏面前的那个咖啡杯里，水面震荡着泛起一个涟漪，却又很快归于平静。
    季敏深吸一口气，轻阖双眼，慢慢恢复了以往的平静。只是她的眼底却失去了几分神韵，多了一丝迷茫。
    她很久没有回忆过自己的往昔，甚至都已经忘记了，曾经的自己也是意气风发肆意快活的。
    季敏沉默着，把杯中剩余的咖啡一饮而尽。
    *
    一路上，沈景行周身有几分低气压。
    叶先青心思敏感，沈景行的这一点不开心也没有瞒过他的眼睛。
    叶先青乖乖跟在沈景行身后，就这么默不作声地陪着沈景行。
    两人无言走了好远，叶先青悄悄偏头打量起沈景行，他主动牵起沈景行的手。
    叶先青学着沈景行的语气，安慰沈景行道：“沈哥，你别怕，以后有我了。”
    叶先青第一次用这种语气说话，声调显得有些怪异。但听着叶先青蹩脚的安慰，沈景行的心情却奇迹般的好了许多。
    沈景行旁若无人地低下头，在叶先青的额角亲了一下，故意调侃道道：“心疼我了？”
    叶先青面上一红，忍着羞赧点点头：“嗯……”
    沈景行失笑，伸手揉一揉叶先青毛绒绒的额头：“放心吧，我没那么容易被影响到的。”
    叶先青面上点一点头，却在心底里打定了一个主意。
    回到家里，叶先青抖抖身子，变成了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狐狸。
    小狐狸“嗷呜”着小声叫，伸出小虎牙轻轻去咬沈景行的手背，把他的手背拉到自己雪白的肚皮之上。
    沈景行不开心，他就想办法让沈景行开心。
    小狐狸乖巧的模样取悦到了沈景行，沈景行任由小狐狸叼着自己的手，眸色柔和下来。
    指尖触碰到温暖的毛皮，沈景行的手指轻轻搔弄着小狐狸的肚子，原本心底的那一丝不悦一扫而光。
    小狐狸就这么乖乖地，露出浑身上下最柔软的肚皮。
    沈景行的手指略有些凉，但叶先青没躲，就这么用自己腹部的温度帮沈景行暖手。
    一人一狐皆不言语，两人就这么安静地享受着这温馨的时光。
    突然，沈景行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打破屋中的寂静。
    沈景行拧起眉头，接通电话。
    电话那边“呜呜啦啦”的，沈景行时不时点点头，“嗯”一声，叶先青被勾起了好奇心，翻了个身子坐起来，一双晶亮的眼睛盯着沈景行看。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沈景行原本拧着的眉头逐渐放松下来，眉目之间也染上几分喜色。
    最后，挂断电话，沈景行回到叶先青的旁边，把绒绒的小狐狸抱入怀中。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小狐狸抬起头，用湿漉漉的眼睛看着沈景行，目光里满是不解。
    沈景行低头在他满是绒毛的脑袋上亲了一口：“那个你想参加的耽美剧，我们被选上了。”
    小狐狸的眼睛蓦然睁大了，他“嗷呜”着叫了两声，扑进沈景行怀里，在他怀里打滚。
    叶先青十分开心。
    配《圣上》的时候，叶先青就偷偷想过，想和沈景行配一次爱人。
    沈景行配臣子的时候尚且深情如此，叶先青不敢想象，有幸成为他的爱人会被怎样宠爱。
    虽然现在两人一个在一起了，但这个念头在叶先青的脑子里根深蒂固着，一直没有消散。
    如今终于如愿以偿了。
    小狐狸的尾巴摇得像朵花似的，情绪根本藏也藏不住。
    沈景行眉眼中也含着笑意，从头顶到尾巴尖，一点点用手指梳理着小狐狸蓬松的毛发。
    不过，唯一遗憾的就是，剧组定好的时间恰逢农历正月十五，两人无法如先前说好的那般一起看灯展了。
    沈景行揉着小狐狸的脑袋，问道：“觉得可惜吗？”
    小狐狸眼睛水润，摇摇头，用湿漉漉的鼻尖蹭着沈景行。
    叶先青笃定，他们还有很多机会。
    第48章 失控
    时间一转眼就到了正月十五，这天一大早，沈景行就开车带着叶先青来到行星工作室。
    叶先青怕迟到，头一天晚上眨巴着眼睛求了沈景行好几次，说要早一点走。
    沈景行自然是顺着叶先青的，两人来得很早，到的时候，其他配音演员都还没来。
    不过相比于上次，工作人员明显热情许多。
    两人前脚刚到，马上有人后脚过来把他们带到准备室，并且恭敬地送上两杯热水。
    叶先青不习惯被人这样对待，连忙一边说着谢谢一边接过纸杯。
    他的话音刚落，门口便传来一阵脚步声。
    门被推开，当看清楚来人是谁之后，屋内的气氛瞬间凝滞起来，连带着气温都下降了两度。
    胡敬林的皮鞋“啪嗒啪嗒”响着，缓缓走到沈景行与叶先青身边，伸出右手：“恭喜你们，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沈景行略微侧身，挡在叶先青身前，先与胡敬林握了手。他的目光毫不躲闪地打量着胡敬林，眼神锐利。
    胡敬林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了些，他松开沈景行的手，转而又与叶先青握手。
    “小叶，好久不见，合作愉快。”
    他的语气明显比和沈景行说话的时候要温和许多，脸上也扬起意味深长的笑容。
    胡敬林的掌心干燥，他的眼神却莫名地让叶先青觉得有些不不舒服。
    刚松开手，门口就又响起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一位身着黑色工装裙的秘书推门进来，一脸焦急：“胡总。这里有一个重要的客户要求见您。”
    胡敬林脸上的笑容淡下去，他转身对两人道：“失陪了。”随后跟着秘书一起走出准备室。
    随着“啪嗒”一声关门声，屋内瞬间回温。
    只听两个工作人员小声议论着：“那两个人是什么来头啊，总裁那么忙一个人，先是试音的时候主动去看。现在又亲自过来只为了和他们握一个手。”
    她们细碎的议论声没逃过沈景行的耳朵，沈景行的眉毛也皱了起来，胡敬林对待他们的态度果然奇怪。
    一会儿功夫，其他角色的配音也陆陆续续到齐了，一个工作人员上前来，恭敬地对二人道：“人已经到齐了，我带你们去录音间吧。”
    两人点点头，跟着工作人员一起走进录音间。
    因为有投资的关系，行星工作室的录音间显得十分高大上。
    工作人员带着他们走进的是比试音时更大的录音间，除了一些最新型的设备之外，这里的装修也十分豪华。甚至装上了巨大的水晶装饰吊灯。
    小动物天生喜欢亮晶晶的东西，刚一进房间，叶先青就不免有些看呆了。
    眼见叶先青双眼瞪得浑圆，沈景行压低了声音问道：“喜欢这种风格？正好家里要装修，就按照这种风格来？”
    这话真像是相处多年的老夫老妻似的，叶先青不免有些羞赧，但他确实喜欢这水晶玻璃的吊灯，金灿灿，亮晶晶的。
    叶先青眸子里的期待一闪而过：“不、不太好吧……”
    沈景行嗤笑一声，从兜里拿出一颗润喉糖递给叶先青：“不只这个，还有什么其他你喜欢的，咱们到时候一块弄上。反正要常住的。”
    叶先青迟疑着点点头，拨开糖含进嘴里，整个人都像是泡进里糖罐似的。
    待众人都来到配音间之后，一个膀大腰圆，蓄着胡子的中年男性走了进来，他脖子上挂着导演的牌子。
    一番自我介绍之后，导演照例要给配音员们讲戏。
    剧中，叶先青要配的是一个暗恋学长的学弟。
    学长长相帅气，擅长交际，是很多人的梦中情人，
    而学弟出身贫寒，小小年纪就打了好几分工补贴家用。
    学长温柔又善解人意，他对学弟很好，两人一个寝室，学长经常托辞吃不完，把特意多买的一份饭给不舍得吃完饭的学弟。
    学弟没见过光，所以这喜欢来得毫不奇怪。
    但学弟是自卑的，对于他来说，学长是光，但他是天上炽热却遥远的太阳，遥不可及，无法触碰。
    导演的声音带着几分沧桑，这种感觉叶先青深有体会，他很快就入了戏。
    学长比学弟高一届，自然要比学弟早一年毕业。
    在学长走的最后一天，说话都结巴的学弟心一横，拉住了学长的衣袖。
    他颤抖着，想乞求学长的一个拥抱。
    学长能感受到学弟对自己的感情，但他彼时对学弟没有任何非分之想，只是觉得学弟十分可怜。
    学弟颤巍巍地抱住学长，学长没回抱，但也没挣脱。
    接下来，是学弟的独白。
    该叶先青开口了。
    叶先青的声带颤抖着，他知道接下来要配什么。
    学弟要剖析自己的心里状态，要向学长坦白自己曾经生活的黑暗。
    但跟着整个剧情走下来，现在叶先青的脑子里却是一团乱麻。
    他和学弟的经历太像了，那些在噩梦之中出现过无处次的场景如潮水一般涌来。
    周围的一切都扭曲狰狞起来。
    叶先青狠狠打一个寒战，身体不由得颤抖起来。
    他的嘴唇翕动着，慢慢地捂住脑袋，两行清泪从他的眼角滑落。
    叶先青死活念不出下一句台词。
    就在叶先青即将崩溃的时候，下一秒，他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沈景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抱歉，我请求暂停一下。”
    沈景行牵住叶先青，大步走出录音间。
    他拉住叶先青一路下楼，走到停车场。
    沈景行的掌心温热，体温透过叶先青纤细的手腕传到到叶先青的血液之中，叶先青混沌的脑袋稍微清醒了一些。
    坐上车，沈景行把叶先青揽在怀里，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
    “乖，没事了。”
    ……
    “青青乖。”
    沈景行的语气温柔，抚在了叶先青的心尖上。
    叶先青埋在沈景行的怀里，耳朵和尾巴不知什么时候都冒了出来。
    他的手指抓住沈景行的上衣，汲取着沈景行身上的体温和令人安心的味道。
    如此许久，叶先青冰凉的手脚终于恢复了一丝温度，一直颤抖着的身体也平静下来。
    叶先青在沈景行怀里小声地喘着气。
    过了片刻，沈景行在叶先青耳边道：“好点了吗？”
    叶先青心底一阵尴尬与羞赧，他又在沈景行面前失控了。
    叶先青嗫嚅着：“没事了，沈哥……谢谢你。”
    沈景行拧了下眉头：“真的没事？”
    叶先青只想赶紧逃过这件事，他垂下眼眸道：“真、真的。”
    沈景行一双浅灰色的眼睛盯着叶先青，半晌，他抬起叶先青的下巴，强迫叶先青看着自己的眼睛：“那现在回去，能继续吗？”
    叶先青被沈景行看得一阵心虚，他结结巴巴道：“能、能的……”
    “不，你不能。”
    沈景行当然知道叶先青鸵鸟的心态，但他清楚，如果叶先青叶先青一直逃避着这个问题，只会停滞不前甚至走火入魔。
    沈景行注视着叶先青的眼睛道：“还记得我之前说过的，你很容易沉湎于剧中的角色吗？”
    沈景行的目光澄澈，叶先青莫名有一种被看穿的感觉，眼睛却移不开。
    沈景行的语气温柔了一点，眸子中温柔的染上了水光；“我知道你有过往，但是那些都已经过去了，不是吗？你现在在做你喜欢的职业，身边也是你喜欢的人。你是你，你叫叶先青，你不是任何剧中的任何人，不是吗？”
    但凡是有一点别的办法，沈景行都不愿意主动提起叶先青黑暗的经历，但不破不立，他必须帮叶先青挖掉这块腐肉。
    跟着沈景行的话，叶先青的眼前一点一点地浮现出那些痛苦的画面。
    但叶先青在沈景行怀里，周身都是沈景行温热的体温，他没感受到丝毫痛苦与折磨，反倒脑内一片清明。
    叶先青点点头，把脑袋埋进沈景行怀里，声音闷闷的：“嗯。”
    沈景行继续道：“共情很正常，我也会共情。下次你再被勾起那些回忆的时候，就想今天，想我抱着你，行吗？”
    沈景行早就料到叶先青会被剧中情绪影响，所以他趁着这个机会，一点一点洗刷掉叶先青根深蒂固的记忆。
    叶先青埋在沈景行怀里，闭上眼，含着眼泪点点头。
    沈景行太好了。
    第49章 母亲
    两人安静一会儿，待叶先青的情绪恢复地差不多了，沈景行揉一揉他的脑袋：“要再跟我试一试吗？”
    叶先青点点头，开始尝试着回忆剧本的内容。
    昔日痛苦的回忆不依不饶地萦绕在叶先青的脑海之中，但因为沈景行在，叶先青还是成功地念出了词。
    “这里，先暂停一下。”
    待叶先青念完独白之后，沈景行出口打断了他。
    “自卑的感觉有了，但对学长的喜欢表达的还不够。”沈景行慢慢引导着叶先青，“学长马上就要走了，这很可能是你们最后一次见面了，你鼓起了全部的勇气，所以……”
    “所以……这时候的学弟是坚定的，他没什么好怕了。”
    叶先青顺着沈景行的话接了上去，过了先前心里那道坎之后，感情的理解就透彻了许多。
    这与他那天的情绪一样，是包埋在自卑里，从尘埃里开出的花，却蕴藏着热烈的感情，足以战胜那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的自卑。
    仍旧带着酸涩，带着卑微，但因为那个人足够好，再无所畏惧。
    望着叶先青坚定的眼神，沈景行也想到了那天叶先青醉酒的模样，他的心里蓦然一酸。
    沈景行点点头：“对，所以学弟虽然自卑又内敛，还是拿出了破釜沉舟的勇气。”
    叶先青点点头，又试了一遍，这次，感情顺利到位了。
    待到两人回去的时候，太阳已经西沉了。
    其他人都先走了，只剩下导演还在收拾东西。
    沈景行带着叶先青去和导演道歉。
    导演虽然长相有几分粗犷，脾气倒是不错。
    两人走到他旁边，还未开口，导演就摆摆手：“哎，没事没事，大家都经历过，能理解的。”
    导演如此善解人意，叶先青更加不好意思了，他低头向导演保证道：“实在抱歉，以后不会再出现这种状况了。”
    导演瞥了叶先青一眼，拍拍他的肩膀，一脸和善：“没事，小叶，胡总特意跟我说你的能力很强，我也相信胡总的判断，别太紧张了。”
    听到这话，叶先青明显愣怔了一下，心底一丝不安缓缓升起。
    胡敬林为何会如此了解自己？甚至还愿意向导演打包票？
    一旁的沈景行也是面色凝重，但他的反应比叶先青快些，沈景行轻轻拍了下叶先青：“谢谢导演。”
    叶先青也蓦然反应过来，他咧嘴一笑：“谢谢导演信任。”
    导演心大，没看出什么异常来，他朝着二人点点头：“行了，那你们也早点回去吧，明天老时间。”
    说罢，导演装好自己的东西，起身离开录音室。
    待他走后，沈景行伸手握住叶先青的手，把掌心的热度传递给他：“别怕，有我在。”
    叶先青点点头，与沈景行一起走出录音室。
    此时天色已经黑了下去，路上的行人三三两两，两人一起去到地下停车场开车回去。
    开车的时候，沈景行突然想起了什么，低声道：“你明天记得站我的左边。”
    “嗯？”叶先青有些不解地看向他，“为什么？”
    沈景行正在忙着倒车，没空去看叶先青，他随口道：“你不是习惯右手拿稿件吗？换了位置之后，如果感觉情绪不对劲，就过来抓我的手。”
    叶先青一愣，望着沈景行的侧脸，只觉得心底一阵暖流流过。
    有了沈景行的指导，翌日录制工作十分顺利，完成任务的时间比预定的早了一个多小时。
    导演大手一挥，豪气道：“今天结束的早，我请大家吃饭，正好大家互相再认识一下，合作的时候也方便点。”
    他的话音刚落，随即有人接话道：“好啊好啊，不过我说，咱们这么多人，还是AA吧。”
    另一个人附和：“是啊，不然太让导演您破费了。”
    “没错！”
    ……
    众人很快热烈地讨论起来。
    剧组请到的配音阵容十分强大，很多都是业界大佬。
    平日里大家的戏份分散，沈景行知道这是介绍叶先青给圈里朋友认识的好机会，他偏头看向叶先青，询问道：“一起去吧？”
    叶先青自然能懂沈景行的用意，他心里一暖，点点头。
    一番商讨之下，最终众人决定去附近新开的一家海鲜自助餐厅。
    导演把今天没安排戏份的其他人也一起叫了过来，一行人浩浩荡荡赶到自助餐厅。
    找好位置之后，众人分开去拿菜品，叶先青跟沈景行一起。
    刚走出拐角，沈景行的脚步蓦然一顿。
    叶先青一愣，抬眼看去，发现正前面的那个女性的身影格外熟悉。
    他再定睛看去，那人竟然是沈景行的母亲。
    季敏正对着两人来的方向坐着，低头看着手机。她的对面没坐人，只有一个精致而华贵的女包。
    就在沈景行脚步一顿的瞬间，她的眸色亦是一变，显然是看到了沈景行。
    季敏出声；“景行！”
    沈景行皱着眉头，向季敏颔首，打算直接从季敏身边过去。
    季敏又喊道：“景行……你等一下。”
    眼见着两人似乎有话要说，叶先青犹豫了片刻，低声道：“沈哥……那我先去拿东西？”
    沈景行点点头，走到季敏身旁，语气里听不出喜怒：“您怎么在这里。”
    季敏抬眼看了沈景行两秒，眼眸垂下来：“你先坐吧。”
    沈景行的身体未动，仍然在季敏身旁站着。
    季敏的神色微变，语气稍微低下来些：“景行……妈妈想和你说几句话，都不行了吗？”
    虽然一直拿着母亲的身份去压沈景行，但季敏很少在沈景行面前自称“妈妈”，沈景行恍然了一下，坐到季敏的对面：“您有什么话直说吧，我这边也挺忙的。”
    季敏端起桌子上的杯子，轻轻抿了一口：“你爷爷的信我看了。”
    沈景行的目光注视着季敏，没有说话。
    季敏放下杯子，玻璃杯磕碰桌子，发出清脆的声音，她轻声道：“你爷爷说，觉得对不起我们。”
    “他罗列了一份他培养的，觉得有天赋的、可以挑起重任并且可以信任的人的名单，希望我们别再干涉你的生活。”
    第50章 吃醋
    季敏抬眼看向沈景行，沈景行的面色如常。
    她从沈景行身上看到了当年的自己，可惜当时她不够有勇气，也没有能力与爷爷抗争。
    过了许久，季敏轻轻叹一口气：“以后我不会再干涉你们，你……好好努力吧。”
    “我会的。”
    沈景行垂下眼眸，他看过爷爷留下来的信，能猜到季敏为何会改变主意，过了片刻，他低声补充了一句：“谢谢你……妈。”
    季敏的鼻头蓦然一酸，她抬眼看着沈景行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眼窝，这才蓦然发现，自己的儿子已经长这么大了。
    她用错误的方法，错过了沈景行的幼年，童年，当她终于幡然醒悟之后，两人之间的间隙早已无法弥补了。
    正说着，一个衣着时髦的女性朝着这边走来，她脚上踩着十几厘米的高跟鞋，面上也是一脸高傲。
    见到沈景行，她明显愣了一下，问道：“阿敏，这是谁啊？”
    季敏站起身来，朝那个女人陪着笑脸：“李总，这是我儿子，沈景行。”
    “您好。”沈景行点点头向她问好，起身低声对季敏道：“那我先走了。”
    季敏点点头。
    走离那张桌子，沈景行蓦然有几分说不出的感觉。
    母亲在他面前一直是傲气又清冷的，他从未想过，她也会那样低声下气向别人说话。
    沈景行回去的时候，桌子上已经摆满了众人挑选的各式各样的菜品。
    见到沈景行来了，叶先青急忙起身向里面坐了些，示意沈景行坐在自己旁边。
    他一脸担忧地小声问道：“怎么样，阿姨说什么？”
    沈景行朝他一笑：“她说不会再干涉我了。”
    叶先青一愣，随即瞪大了眼睛。
    “真的吗？！太好了！”
    “嗯，”沈景行点点头，“具体的回去再告诉你。”
    “好！”吃了一颗定心丸，叶先青的心情好了不少，连带着又喝了点他很少碰的酒。
    这回沈景行就在他旁边，叶先青也没多喝，但酒过三巡之后，叶先青还是有些微醺。
    相互介绍一番之后，大家也都相熟不少，此时又喝了点酒，桌上的人完全放开了，调笑着，嬉闹着。
    前一天沈景行毫不犹豫地带着情绪不对的叶先青跑出去，余下的众人都很好奇。
    如今趁此机会，好几个人都蠢蠢欲动，想要打听两人年之间的故事。
    配叶先青同桌的那个女生曾经与沈景行搭过戏，关系还不错。
    这会儿，她先忍不住了，揶揄着问道：“话说……小叶你和沈哥是什么关系啊？”
    她问出了大家的心声，桌子上的气氛一下就热烈起来，甚至连导演也忍不住笑出了声：“是啊，你们的关系，可是不一般啊。”
    另一个人马上附和道：“欸，人家是情侣吧！”
    叶先青面皮薄，众人这么一说，他马上就脸红了。
    沈景行轻笑了声，正打算随便找个理由糊弄过去，就听到叶先青糯糯的声音：“对……对的，是情侣。”
    虽然这个圈子里弯的不少，但真正愿意光明正大的承认的并不多。
    叶先青这么一说，桌上一下就炸开了，导演也是瞪直了眼睛：“豁，有勇气，我敬你们一杯。”
    沈景行还未来得及多说，叶先青就主动站起来，与众人一一敬酒，他酒量薄，很快脸上就烧了起来。
    见状，沈景行连忙起身帮叶先青挡酒，一来二去之间，房间里的气氛更热烈了，众人又说了好多别的八卦。
    他们一直吃到餐厅要关门的时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
    叶先青被沈景行半抱着出了自助餐厅，外面的寒风吹得叶先青酒醒了大半，他一下子回想起自己做了什么蠢事来，羞赧地底下了头。
    过了片刻，叶先青轻拽沈景行的衣服下摆：“对不起沈哥……”
    “怎么又道歉呢？”外面天冷，沈景行自然地拉开外套，把叶先青纳入怀中。
    “我……没经过你同意，就说了我们之间的关系。”
    叶先青的声音低低的，话语里满是不好意思。
    沈景行嗤笑一声：“这为什么要道歉？你愿意在别人面前承认与我之间的关系，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说着，沈景行揉一揉叶先青软趴趴的头发，问道：“怎么突然就承认了？我还以为你会不好意思的。”
    叶先青的身体一僵，过了片刻，他才十分不好意思地说：“我就是突然想起来……你和那个问话女生，好像配过情侣……”
    沈景行哑然失笑，把怀里带着酒香味的叶先青搂得更紧了些。
    吃醋的小狐狸，也让他觉得异常可爱。
    *
    两人都喝了酒，不方便开车，沈景行就叫了一辆出租车过来。
    下了车，沈景行扶着叶先青往前走，刚走到家门口，还没来得及进门，沈景行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是季敏打来的。
    叶先青已经有些困了，半个身子伏在沈景行身上，一歪一歪的。
    听到声音，他有些不满地哼哼两声，头还往沈景行的怀里蹭。
    沈景行皱了皱眉头，快速打开房门，把叶先青安顿在床上，走到阳台接通电话。
    “您有什么事吗？”
    沈景行低声叫道，今日一面之后，他对季敏的态度也缓和下来一些。
    季敏那边十分吵闹，听起来正在举行什么晚会，背景里是一片嘈杂，隐约能听到有人激情昂扬地通过麦克风“呜呜啦啦”说着什么。
    季敏的声音里有几分疲惫，在如此喧闹的背景音乐之中，显得有些飘忽：“你们回去了吗？”
    “嗯。”沈景行应了一声，语气稍微冷了两分。
    面对着季敏突然的态度变化，他有些不习惯。
    似乎是感觉到沈景行的尴尬，季敏匆忙道：“你别多想，我就是想提醒你一下。”
    沈景行不由得皱起眉头：“您说。”
    电话那边的声音突然闹腾起来，紧接着传来季敏踩着高跟鞋“噔、噔”的声响。
    “稍等。”季敏低低说了声。
    过了片刻，季敏的周围安静不少，但隐约还能听到远处的喧闹声。
    季敏解释道：“那天我收到了一封匿名邮件，里面是几张你与另一个男孩的照片，你们的肢体动作十分亲密。”
    沈景行骤然想到了叶先青收到的那封匿名邮件，脸上的表情更冷了两分。
    季敏继续说道：“在邮件，那个发件人自称是你们公司的前员工，告诉了我那个男孩的名字，说是他勾了你的魂，让你事事都听他的。”
    说到这里，季敏自嘲地笑了下：“枉我经历了这么多年的摸爬滚打，竟然连自己的儿子喜欢上了一个男人，并且和男人在一起了都不知道。更可笑的是，看到邮件之后，我竟然轻易地就相信了他，甚至特意推掉了晚上的晚会，当天就跑去你公司。”
    沈景行垂下眼眸，走到阳台点了一支烟：“抱歉，我们在一起的事情，我应该提前告诉您的。”
    季敏沉默片刻，轻叹口气：“不怪你……”
    忽然，电话那边传来一阵高跟鞋的声响，声音由远及近。
    “阿敏，你怎么在这里？”
    是那个今天沈景行见到的女人的声音。
    季敏轻笑了一声：“里面太闷了，我出来透一口气。”
    那女人嗤嗤地笑了声，尖着嗓子催促道：“快进来啊，马上就要到最精彩的环节了。”
    “好。”季敏应了一声，对着电话这边的沈景行道：“我这边还有点事情，如果……”
    季敏欲言又止，过了片刻，她的声音低下来了一些：“如果以后有机会的话，带着那个叫叶先青的孩子来家里坐坐吧。妈妈……也想好好跟他说说话。”
    蓦然地，沈景行竟然从季敏的语气之中听出了几分局促，他深深吸一口烟，应道：“好。”
    季敏轻笑了下，匆匆挂断电话。
    听到电话的忙音，沈景行举着手机的手缓缓滑落，他看着远处楼房上星星点点的灯光，目光凝重。
    他和叶先青一样，也没体会过亲情的滋味。
    沈景行原本是一点也不在意的，但当他开始尝试了解季敏人生，剖析季敏的想法之后，也觉得心里有几分烦躁。
    他沉默着抽完了一支烟，起身回到卧室。
    第51章 我陪你
    叶先青正躺在床上，蜷成一团睡得香甜。
    他的脑袋上，一双毛绒绒的狐狸耳朵立在外面，显得乖巧又可爱。
    自打住在沈景行家之后，叶先青越来越放松，经常回到家里就自然地放出耳朵和尾巴，毕竟一直隐藏着耳朵和尾巴，对他来说十分消耗精力。
    沈景行的神色蓦然软了下来，他换好衣服躺在叶先青旁边，伸手环住这个奶香味的小暖炉。
    叶先青睡得迷迷糊糊地，但小狐狸的嗅觉十分敏锐，闻到沈景行身上浓浓的烟味，他还是不由自主地咳嗽了两声，鼻头的皮肤皱了起来。
    叶先青的眼皮还黏在一起，他哼哼唧唧地嘟囔：“唔……怎么又跑去抽烟了……”
    沈景行皱起眉头，低声问道：“是不是不喜欢烟味？我已经洗过澡了。”
    叶先青还迷糊着，反应慢半拍，过了一会儿，他才又嘟囔道：“对身体不好……”
    沈景行一愣，眸色沉了两分。他把叶先青往怀里揽了揽：“好，不喜欢的话，就戒掉。”
    叶先青困意来的快，听了沈景行的话，他又哼唧两句，埋在沈景行的胸前，再次睡了过去。
    沈景行轻笑了声，低下头，一个温柔的吻落在了叶先青的额头上。
    突然，一声“叮咚”，打破了房内的寂静。
    是放在床头的叶先青的手机短信声。
    怕手机铃声吵到叶先青，沈景行想顺手帮叶先青帮手机关掉，哪知道他的手指刚触碰到手机下方的按键，屏幕就自动解了锁。
    叶先青手机上的那条短信跳了出来。
    而短信的发件人，是姜邵明。
    沈景行瞬间警觉起来。
    虽然有些奇怪叶先青的手机为何用自己的指纹可以打开，沈景行还是拍拍叶先青，征求他的同意：“宝贝，我看下你的短信。”
    “唔……嗯……”
    叶先青睡得迷迷糊糊，听到沈景行的声音，他下意识地哼唧着，又往沈景行的怀里蹭了蹭，想要找一个舒服的姿势。
    沈景行无奈，把叶先青往怀里搂了搂，先点开短信来看。
    方才季敏说的时候，他第一个想到的怀疑对象就是姜邵明。
    那个人自称是公司的前员工，而近半年来离职的人，只有姜邵明一个。
    沉默着看完了短信，沈景行眉头皱得越来越紧，他下意识地想去阳台抽根烟，又想起刚才才和叶先青说过要戒烟。
    最终，沈景行把手机放在一边，深深叹一口气。
    等叶先青醒来之后，他一定要和叶先青好好商量一下这件事。
    *
    头一天喝了酒，翌日，叶先青难得多睡了一会儿。
    不过这天是周末，倒也没什么影响。叶先青就埋在沈景行怀里，沈景行怕会不小心碰醒叶先青，也就跟着他多睡了一会儿。
    叶先青醒来的时候，正对上沈景行温柔的双眼。
    见叶先青迷糊着睁开了眼，沈景行问道：“醒了？头疼吗？”
    叶先青摇一摇头，周身都是沈景行的气味，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往被子里埋了埋：“不疼的……”
    叶先青昨夜睡得迷糊，这会儿才想起来沈景行昨晚似乎和自己说了话，但自己太困了，没有回答。
    叶先青眨了眨眼睛，看着沈景行：“沈哥，你昨晚要和我说什么？我……我太困了，没听清楚。”
    沈景行的眸色一变，拿起放在一边的手机递给叶先青：“昨天，我看了你的手机短信。”
    叶先青一惊，蓦然想起自己曾经把沈景行的指纹录进自己手机里的事。
    他连忙低下头道：“对……对不起，沈哥，我……我没经过你的同意……”
    叶先青反应之大，出乎沈景行的意料。沈景行挑了下眉，问道：“你没经过我同意，做了什么？”
    叶先青纤细的睫毛轻颤着，小心翼翼地用余光瞥向沈景行。
    沈景行脸上没什么表情，他不知道沈景行是不是生气了。
    过了片刻，叶先青垂下眼眸，低低道；“我……我没经你的允许，把你的指纹录进了我的手机……”
    沈景行愣怔一下，忍不住嗤笑出声，揉了揉怀里的叶先青的狐狸耳朵：“为什么要把我的指纹录进去？”
    听到沈景行的笑声，叶先青才稍微松了口气，但他还是不敢看沈景行，眼睛盯着沈景行睡衣上的扣子，嗫嚅着解释道：“网……网上说……这样比较亲密。”
    沈景行哑然失笑：“什么时候录的？”
    “那……那天趁你睡着了……对、对不起……”叶先青的声音越来越低，说到最后，几乎微不可闻了。
    叶先青脸上的愧疚和羞赧显而易见。
    沈景行看着叶先青绯红的面颊，不再逗他，低头，拉过叶先青的手指握在手里。
    他拿起自己的手机，当着叶先青的面，把叶先青的指纹录入手机。
    “下次想做这种事情，就直接告诉我。”
    叶先青的耳朵尖红红的，自己扣扣索索偷偷做的事情，还被沈景行逮了个正着。
    当下还有要紧的事要解决，沈景行也不再逗叶先青，语气严肃了些：“行了，先看下你的短信吧。”
    叶先青接过手机，看到短信的内容之后，他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原本红润的面颊也一点点白了。
    姜邵明说，觉得于心有愧，要请他吃饭？！
    叶先青的面色凝重起来。
    看到叶先青没有还傻乎乎地说姜邵明的好话，沈景行原本担忧的心情稍稍放下一些。
    他揉揉叶先青毛绒绒的头发，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叶先青咬了下嘴唇，犹豫道：“沈哥……我不想见他。”
    沈景行轻叹了口气，把从季敏那里得知的事情告诉了他。
    听完沈景行说的，叶先青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是……邵明哥发的匿名邮件吗？”
    沈景行拧着眉点点头：“现在看来，八成是的。如果你不去的话，他可能还会再找别的机会加害于你。”
    “那……那怎么办？”
    叶先青的心里慌乱起来，他下意识地看向沈景行。
    “去吧。我陪你。”
    沈景行的目光柔和，语气中带着鼓励。
    过了片刻，叶先青重重地点了点头。
    “好。”
    他相信沈景行。
    第52章 我不是人吗？
    翌日，按照姜邵明短信上所说的时间，叶先青来到了约定的餐厅。
    与他同行的，还有沈景行。
    这是一家地理位置相对偏僻的火锅店，里面的装修风格十分小清新，磨砂的玻璃把每桌隔离开。
    叶先青到的时候正是饭点，徐徐的雾气缓慢地升腾、弥漫、随后逸散在空中。
    姜邵明坐在火锅的对面，低着头不知道在手机上摆弄着什么。
    “邵明哥。”
    叶先青叫了声他。
    “小叶，你来了！”
    姜邵明欣喜地抬起头，在看到沈景行的一瞬间，他的目光躲闪了一下。
    过了片刻，姜邵明才略显不自在地问道：“沈……沈哥……你怎么也来了。”
    沈景行挑眉，嗤笑了声：“怎么，不欢迎我吗？”
    “没有没有，欢迎，欢迎的。”姜邵明讪讪一笑，连忙摆摆手。
    “那就好。”沈景行状似不经意地瞥了一眼姜邵明，与叶先青一起在他对面坐定。
    “呵呵，既然你们到了，那我就让服务员上菜了啊。”姜邵明脸上很快堆叠起笑容，他摆摆手，示意服务员。
    望着烟雾缭绕的锅底，沈景行略微蹙眉，偏头叫了叶先青一声：“宝贝儿？”
    沈景行的声音不算大，刚巧能让桌子上的三人听得清楚。
    听到这个称呼，姜邵明的瞳孔蓦然紧缩，他拧起眉头，眼底的别扭一闪而过。
    叶先青也被吓了一跳，他没想到沈景行会直接当着姜邵明的面叫自己宝贝，脸“腾”地一下就红了，支支吾吾地应道：“怎、怎么了？”
    沈景行勾起一个笑容：“咱们好久没有一起吃饭了，你去买两瓶酒来吧？”
    叶先青很快就明白了沈景行的意图，买东西是次要的，本来火锅店里就有各式各样的饮料，沈景行不过是找一个理由，想让自己回避一下。
    叶先青没怎么思索，就点了点头，起身道：“好的，我看刚刚路上就有一个超市，我去那里看一下。”
    叶先青相信沈景行。
    “辛苦了。”沈景行坐在外侧，他站起来方便叶先青通过，顺便十分自然地揉了揉叶先青的脑袋。
    叶先青还是不习惯在外人面前展现与沈景行的亲昵，他的脸上漾起一阵绯红，稍显羞赧地低下头。
    “没……没事的。”
    叶先青走后，沈景行重新回到座位上，这一次，他脸上的笑容自然地收起了。
    沈景行瞥一眼姜邵明，随意地问道：“说吧，又把他约出来，是想干嘛？”
    “沈、沈哥，你在说什么啊。我……我就是意识到自己先前做的不对，特意来给小叶道歉的啊。”姜邵明的话里带着几分急促。
    沈景行自然不信这些，他好整以暇地看着姜邵明：“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所以给他发恐吓邮件？”
    “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所以给我母亲发你偷拍到的我们二人的亲密照片？”
    沈景行嗤笑了声，从兜里摸了摸，掏出一块润喉糖撕开塞进嘴里。
    “你这个认识到自己错误的方式，还挺别致的。”
    两人中间隔着一个冒着热气的火锅，氤氲的雾气遮挡住了姜邵明的表情。
    姜邵明沉默了片刻，也收回了脸上的笑容。
    过了许久，他藏在桌子下的手握成了拳：“是，没错，是我发的。”
    姜邵明呢喃道：“但是我的本意……只是想让他离开景闻……我没有想要伤害他……也没有把他的那个秘密告诉别人。”
    听到姜邵明的话，沈景行嗤笑了声，润喉糖在他齿间磕碰，发出些微清脆的声响。
    “你这小子！不知悔改！”
    突然，一旁桌子上一个带着一顶大大鸭舌帽的男人暴起，他把自己的帽子摔在地上，大步走到姜邵明身边。
    “哥？！”
    姜邵明诧异地抬眼看去，他不由得睁大了眼睛，惊叫出声。
    姜绍良方才那声怒火中烧，引得餐厅里的其他人都偏头向这边看来，还在小声议论着什么。
    家丑不可外扬，这又是在公共场合。意识到自己的事态，姜绍良狠狠叹一口气，压着自己的怒气，在姜邵明的身边坐下。
    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姜邵明，眼底火光不断的流转着：“上次给你的教训还不够吗？！你怎么就这么冥顽不化呢！”
    听到姜绍良的话，姜邵明先是缓缓低下头，而后，他的手指握成拳头，狠狠地砸在桌子上。
    “咣当”一声，桌子剧烈地震颤起来。
    火锅里面的汤很满，姜邵明这么一拳下去，原本沸腾着的汤汁一下子就溢了出来，“哗啦”一下落在底下的电磁炉上，发出“刺刺拉拉”的声音。
    听到这边的动静，服务员闻声而来：“您好，请问这里是除了什么事情吗？”
    “不好意思，是我们不小心。”家丑不可外扬，姜绍良不愿意让事态扩大化，他低声向服务员道歉，还主动帮着服务员把桌子上溅出来的汁水擦干净。
    “没关系的，没烫到您就好。”服务员清理好桌上的狼藉，向着桌上的三人鞠躬离去。
    待服务员走出几米之后，姜绍良的语气霎时低沉下来，他一把掐住姜邵明的胳膊要把他拎起来：“你看看你干的好事，走，回去我再和你算账。”
    “我不回去！我他妈凭什么回去？！”姜邵明本就人高马大的，他轻而易举地甩开了姜绍良，低吼道。
    姜邵明的的力气很大，姜绍良一时没有坐稳，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
    沈景行起身扶住姜绍良，拧着眉头对姜邵明道：“他是你哥哥，你放尊重一点。”
    姜绍明原本低着的头猛然抬起，他的面颊暴露出来。
    借助店里灯光，得以清晰地看到，姜邵明的脸上爬满了泪痕。
    姜邵明长相浓眉大眼，平日里给人留下的印象也是不拘小节又外向的，这也是姜绍良第一次见他落泪。
    姜邵明狠狠把自己脸上的眼泪抹掉，瞪着沈景行开口道：“他是我哥，那他尊重过我的感受吗？”
    “我的声音条件不好，声带天生比别人脆，每点进步，我都比别人艰难百倍。”
    姜邵明的视线慢慢转向姜绍良，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涌，根本来不及擦：“但你呢，哥，只要我一点达不到你的要求，你就甩脸色给我看，把我关进小黑屋里的让我反省，甚至连话都不跟我说！”
    “我他妈就不是人吗？！”
    第53章 他的惩罚
    姜邵明的眼睛里满是血丝，眼球狠狠地凸起来，胸膛在剧烈地起伏着。
    姜绍良低下头，阴影遮挡住了他脸上的表情。
    桌上霎时安静下来，气氛一时有几分诡异。
    远处桌子边猜拳的声音飘来，姜邵明深吸一口气，看着姜绍良：“先前你拿鞭子抽我，问我为什么要删掉叶先青的试音文件，我没说。现在我告诉你，因为我嫉妒他。”
    “没错，我很嫉妒叶先青，嫉妒得要发疯了。”
    “他不仅先天条件好，还有沈哥在旁边温柔地鼓励他，这是我做梦都不敢想的待遇，我也想哥你能好好跟我说话啊，哪怕只是鼓励我一句，我就有继续下去的勇气了。”
    姜邵明的声音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他一字一句道：“我知道我做错了事……但是这难道不是你一步一步把我逼到这步的吗？”
    姜绍良的呼吸粗重，他的胸膛剧烈的起伏着。
    姜绍良倏然瞪大了眼睛，嘴唇翕动了好几次，表情有些不对。
    “啪嗒。”
    “啪嗒。”
    姜绍明咬着牙，眼泪顺着他的面颊滑落，浸湿了他裤子上的一片。
    “邵明……”
    姜绍良不自觉地捂住胸口，艰难地开口道。
    姜邵明没去看姜绍良，拿袖子擦掉自己脸上的泪水，深吸了一口气，看向沈景行：“沈哥，对不起。”
    “是我伯母发了你和小叶的亲密照，我甚至还想过把他的秘密也顺便告诉伯母的，但没办法，我拍不到照片。”
    沈景行自然找到姜邵明所说的秘密是什么，他略微皱起眉头，盯着姜邵明。
    感受到沈景行的目光，姜邵明嗤嗤地自嘲了一声：“放心，我已经放弃了。”
    姜邵明缓缓倚靠在椅背上，仰起头，把又要溢出来的眼泪逼了回去：“我即使做了这么多恶，也不得到我真正想要的东西。”
    姜邵明突然想起什么，他伸手从兜里掏了掏，摸出一包粉末状的东西，扔到桌子上：“给，这是上次我给他下的药，应该算是物证。”
    “你报警吧，我宁愿待在局子里，也不愿意再待在这个家里，面对着比牢笼还可怕的我哥了。”
    姜绍良的瞳仁颤抖着，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姜邵明：“邵明！！你就是！！这样看我的吗？！”
    “咳咳咳！！！”
    姜绍良的声音在忍不住地颤抖，他剧烈地咳嗽起来，脸呈现出绛紫色，似乎要把心肝脾肺一起咳出来。
    “哥！”
    看到姜绍良的反应，姜邵明明显慌乱了起来，连忙起身上前扶起姜绍良：“哥，哥你是不是哮喘犯了，哥，你坚持一下，我这就带你去医院。”
    “邵明……咳咳……我……”姜绍良抓住姜邵明的衣袖，吞吞吐吐地说着。
    “哥！你别说了！”姜邵明毫不犹豫地把姜绍良背起来，一路狂奔着，旁若无人地冲出了医院。
    情况发生的太多突然，沈景行匆匆在桌子上留下几百块钱，跟着姜邵明一起跑出火锅店。
    姜邵明一路背着姜绍良，早就慌了神，他不太熟悉附近的路，根本不知道哪里有医院。
    沈景行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示意姜邵明赶紧坐上。
    “师傅，麻烦去附近最近的医院，我哥他不太舒服！”
    刚一上车，姜邵明便急匆匆吼道。
    看着姜邵明着急的侧脸，沈景行心里五味杂陈。
    这两兄弟的关系，比他想象中的复杂得多。
    “嗡嗡——”
    刚坐上车，沈景行的电话响了起来，是叶先青打来的。
    沈景行接起电话，叶先青的声音从听筒那边传来：“沈哥，我现在能回去了吗？”
    听到叶先青糯糯的声音，沈景行焦急的心情稍微舒缓片刻。
    沈景行忖度片刻，把简要地当下的情况告诉叶先青，又问了师傅他们现在赶去的医院的地址，与叶先青约好在医院见面。
    到了医院，姜绍良就被送去了急诊。
    还好，姜绍良并无大碍，很快清醒过来。
    姜邵明出了一身汗，眼见姜绍良终于醒了，他整个人都像是泄气了一般，面色苍白地紧紧抓住姜绍良的手。
    “邵明……”姜绍良的声音沙哑，语气中也带着疲惫。
    “哥，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姜邵明呢喃着，把头抵在姜绍良的手背上。
    沈景行和叶先青就在一旁站着，沈景行拦住叶先青的肩膀，小声道：“我们先回去吧。”
    叶先青点点头，两人一起向门外走去。
    “沈哥！等一下！”
    两人刚出病房，姜邵明小跑着追了过来：“等一下！”
    看到姜邵明，叶先青还是不由得身体一僵，觉得有些尴尬和不适。
    沈景行牵着叶先青的手握得更紧了一些，他有皱起眉头：“还有什么事吗？”
    姜邵明的脸上汗水还未来得及擦掉，他讪讪地看了叶先青一眼，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我就是想对先青道个歉……小叶，对……对不起。”
    “我早就知道自己在做错事，却还是一错再错。我伤害了你，也伤害了我哥……”
    姜邵明确实是嫉妒叶先青的，但是他心底真正想要的，不过是姜绍良的关心。
    上次沈景行把他做的事情告诉姜绍良之后，姜绍良大发雷霆，因为怕他再闹出什么幺蛾子来，每天亲自看管着他。
    而后，姜邵明便更想再做些什么，引起姜绍良的注意，却没想到自己荒唐又幼稚的举动竟是让姜绍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方才姜绍良突然发病的时候，姜邵明心如刀绞，他终于意识到自己错了，而且错得彻底。
    姜绍良痛苦的神情于他而言不是快感，而是最大的惩罚。
    姜邵明朝着二人深鞠一躬：“我伤害了先青，不求你们原谅，等我哥的情绪稳定点之后，我会去警察局自首的。”
    听到姜绍明的道歉，叶先青心里酸溜溜的。
    曾经的事就像是一根带着倒刺的针扎进了他的内心，即使用力地拔了出来，也会留下深深地痕迹和永远的刺痛。
    叶先青不知该说些什么，他悄悄扯扯沈景行的袖子。
    沈景行沉默着，半晌才轻叹口气：“你先好好照顾你哥吧，这些事情，等你哥好了我们再算这些账。”
    不是沈景行不想让姜邵明受到惩罚，叶先青受伤，沈景行比谁都难受，他不会轻易姑息姜邵明。
    只是了解兄弟二人的复杂关系之后，沈景行想给他们一点时间。
    叶先青轻轻点点头：“就按照沈哥说的吧，你先照顾姜导吧。”
    沈景行伸手揉了揉叶先青的脑袋，低声道：“走吧。”
    他抬眼看向还在弯着腰的姜绍明，留下一句：“好自为之。”
    *
    沈景行的车还停在刚才的火锅店门前，所以两人要打车先回去取车。
    得到了姜邵明的道歉，叶先青依旧无法开心。一路上，他的目光紧跟着窗外不断逝去的行道树。
    沈景行亦是心情凝重，两人谁都没多说话，只是坐在一起静静地陪着彼此。
    下了出租，叶先青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姜导怎么会在这里？”
    沈景行眉头皱了皱：“是我叫他来的。”
    他本意确实是想借着姜绍良的来惩罚姜邵明的，但他错估了姜绍良与姜邵明之间的相处模式。
    叶先青一眼就看出了沈景行在内疚，他心底“咯噔”一下，知道自己说错了话。
    他连忙摇摇头，主动牵住了沈景行的手，着急道：“沈哥你别自责，这事不怪你的，我们都不知道他们私底下是这样。”
    沈景行的表情依旧有些凝重，叶先青想了想，又补充道：“而且……其实邵明哥和姜导都很在意彼此的吧，也许这对于他们来说是一个坦诚相对的机会。”
    “嗯，”沈景行回想着，轻叹口气，“绍良三句话不离他弟弟，好几次都拜托我好好带邵明。”
    也许正是因为他们都太在意彼此了，反而失去了最基本的判断。再加上又缺少必要的沟通和交流，他们才会慢慢走到现在这步，甚至还伤及到了无辜的人。
    叶先青握着沈景行的手又主动收紧了些，他的手软软的，包裹着沈景行的大手。
    他眨巴眨巴眼睛，神情严肃地说：“所以沈哥，如果以后我做了什么你不喜欢的事情，一定要告诉我。”
    叶先青说这话带着转移话题的意图，沈景行自然能懂。
    沈景行没想到有一天自己竟会被叶先青安慰到，他轻笑了声，用另一只空着的手揉一揉叶先青的脑袋：“知道了，你也是。”
    叶先青咬着唇低下头，轻轻“嗯”了一声，接下来的一句话，他没好意思说。
    只要是沈景行做的事情，他都不会讨厌。
    第54章 酸溜溜的小狐狸
    天色慢慢阴沉下去，狂风呼啸着，乌云密布。
    叶先青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坐着，他偏头看向窗外：“刚刚明明还有太阳的，怎么突然下起雨来了？”
    沈景行在开车，头也没偏的随口回答道：“春天到了，天气比较多变吧。”
    “对了，”沈景行突然想到了什么，“你衣柜里那些都是冬天的大衣吧，明天带你去买几件春秋天穿的衣服。”
    叶先青愣怔了片刻，迟疑着“嗯”了一声，不知道沈景行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沈景行正目不转睛地开着车，他轻轻嗤笑了一声：“这次可别再买墨绿色的衣服了”
    叶先青有些奇怪地眨一眨眼睛：“为什么？沈哥你不是很喜欢墨绿色吗？”
    “噗嗤，”沈景行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再喜欢也耐不住你所有的衣服都是一个颜色啊。”
    叶先青后知后觉地回想着，貌似……还真是。
    他觉得沈景行喜欢，就不由自主地买了好多墨绿色的衣服。即使不是墨绿色，也基本上都是蓝绿色的色调。
    叶先青羞赧地低下头，低低地“哦”了一声。
    沈景行被叶先青委屈巴巴的模样逗笑了，含着笑意道：“没事，宝贝，明天咱们试着来。”
    沈景行的话里带着调侃，叶先青的心底却是流过一阵暖流。
    窗外的行道树连成了线，不断地后退着，叶先青的思绪也逐渐飘远。
    认识了沈景行之后，叶先青经历了许多他本以为自己永远也不会拥有的人生第一次。
    第一次在生病时被人照顾，第一次有人担心，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第一次大胆袒露心扉，第一次与人同居、逛超市……现在，又要加上一个：
    第一次有人这么耐心地说，要陪着他试衣服。
    因为有了沈景行，叶先青阴郁腐朽的生活里才有了光。
    叶先青的心里一片滚烫。
    不知何时，路上下起了雨，雨滴密密麻麻、连绵而下，朦胧了视线。
    车终于缓缓停稳。
    雨水带来冰冷的潮意，连带着气温降下两度。
    沈景行自然而然，把叶先青搂进怀里。
    叶先青猝不及防跌入沈景行的胸膛，沈景行的气息就在他身边萦绕着，那是令人安心地味道。
    叶先青的脸蒸得通红，手臂却还是紧紧环住沈景行的腰，不舍得松手。
    两人都从彼此身上汲取着温暖，他们相拥着走进楼道。
    “喵呜~”
    一声猫叫声从远处传来，颤巍巍的。
    “喵呜……”
    又是一声。
    两人又向前走了些，借着楼道里不太亮堂的灯光，叶先青这才看到，有一团白白的东西，正瑟缩着趴在地上。
    好像是那只叫团子的猫。
    它的毛被雨打透了，毛紧贴于身体之上，上面的雨水还在“滴答滴答”地往地上落，显得落魄又可怜。
    同为小动物，叶先青几乎可以想象到毛发上沾满雨水的黏腻感受，几乎是霎时，叶先青就心软了。
    他试探着看向沈景行：“沈哥……我们要不要带它回去，洗个澡？”
    “嗯？”闻言，沈景行挑眉问道：“你们一个猫科一个犬科，不怕它挠你吗？”
    叶先青一下就想到上回自己被这只叫团子的白猫狠狠地抓了一下的事情，他不由得犹豫了一下。
    但只消片刻，叶先青就决定了：“没关系的，还是带它进来吧。”
    如果就这么不管它的话，它很可能会生病的。
    叶先青开口，沈景行自然是没什么反对意见，他打开门，把团子放了进来。
    猫咪天生怕水，两人按着团子，合力帮它洗完了澡。
    白天奔波一天，又这么一番折腾，最后，沈景行找来吹风机，坐在沙发上慢慢吹着团子的毛。
    团子很快恢复了往日的貌美。
    它抖抖身上的白毛，轻盈地跳进沈景行的怀抱。
    “喵呜——”团子呜呜叫着，伸出舌头，去舔沈景行的手背。
    看到这幕，蓦然地，叶先青心里有几分酸溜溜的。
    团子的毛也是白色的，而且刚刚洗过，显得蓬松又柔软。
    不知道自己的毛和它的毛，沈景行会更喜欢哪一个。
    如此想着，叶先青垂下眼眸，走到沈景行身边。
    他故意拽住了沈景行的衣袖：“沈哥……”
    “怎么了？”
    叶先青的心跳快了几分，但他还是下定了决心。
    叶先青露出耳朵和尾巴，把衣服往下褪了一些，结结巴巴道：“沈、沈哥，我……我好热……”
    他胸前大片的白皙皮肤暴露在沈景行的视野之中。
    第一次做这种近似勾引的事情，叶先青脸上升腾起一阵热，面颊上的酡红一直红到了脖子根处，鲜艳得似乎马上就能滴下血来。
    叶先青的眼皮也是红红的，看起来格外诱人。
    沈景行的眸色蓦然一深。
    他凑近了些，温热的呼吸扑在叶先青的脸上。
    沈景行的嗓音低沉，带着些许沙哑：“怎么会热？”
    白猫还在沈景行腿上趴着，它舒服得打一个哈欠，眯起眼睛，看起来是那么地刺眼。
    叶先青尽力克制着自己的羞赧，主动抓住沈景行的手往自己的身上放，声音软糯：“不、不知道……沈哥……你摸摸我……摸摸就好了……”
    叶先青羞得眼睛都红了，他不敢去看沈景行，但手指还在胡乱地绞着沈景行，不肯放手。
    沈景行被叶先青勾起了火。
    难得叶先青如此主动，他毫不犹豫地翻身将叶先青压在了沙发上。
    白猫没了落脚的地方，只能从沈景行身上跳下，不满地叫了两声。
    只是这会儿沈景行无暇顾及它，沈景行声音喑哑地问道：“今天怎么这么勾人？”
    叶先青自然是不好意思把自己的那点小小心思告诉沈景行的。
    他含糊地哼唧两声，主动吻上沈景行薄薄的嘴唇。
    以吻封缄。
    沈景行很快夺回主权，撬开叶先青的唇瓣，长驱直入。
    叶先青只觉得空气越来越稀薄，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思绪随着沈景行的吻飘荡、沉沦。
    沈景行的手指自然地探入叶先青的额上衣，攀上他的后背，顺着背后的椎骨一节节向下。
    叶先青的上衣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不见，光洁的胸膛裸露着，连胸前的皮肤都染上了绯红色。
    ……
    此处隐藏1482字，请大家坐稳扶好，有序上车，刷卡地址详见作者有话说。
    ……
    一番云雨之后，叶先青浑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有了。他如同一只绵软的树袋熊，就挂在沈景行的身上，任由沈景行抱着，去到浴室清洗。
    “乖，洗完澡我们就休息。”沈景行揉一揉叶先青的脑袋，耐心地帮他做着清洗。
    蓦然的，叶先青想到了什么，他强忍着浑身上下的酸意，抓住沈景行的手放在花洒之下。
    叶先青的嘴里嘟囔着：“这里……要好好洗干净。”
    吃醋的小狐狸太可爱了，沈景行忍不住哑然失笑，放松下来任凭叶先青拉着自己。
    叶先青放着沈景行的手背在花洒下冲了一会，还觉得不干净。
    他用混沌成一团的浆糊脑袋思考了一下，把沈景行的手背拉到自己面前。
    随后，软软的粉嫩舌头伸了出来，轻轻舔在沈景行的手背上。
    叶先青含混不清道：“还要消毒。”
    沈景行的眸色又暗了暗，他轻轻拍一下叶先青浑圆的屁股，调笑道：“小醋缸。”
    第55章 胡族
    在沈景行手上胡乱舔/弄了一番，叶先青终于满足了，身体绵软着，任由沈景行抱着回到房间。
    叶先青难得主动，晚上的沈景行失控得厉害，叶先青浑身上下的骨骼都像是被拆下来又重新安装了一遍似的，酸痛不已。
    这一觉叶先青睡得很不踏实，睡到半夜，他就觉得嗓子渴得要冒烟。
    “唔——”
    叶先青不情不愿地睁开眼睛。
    沈景行还在一旁睡得沉，叶先青犹豫两秒，光着脚从床上下来，纤细笔直的腿打着软，去客厅端水喝。
    四下是一片漆黑，沈景行怕叶先青睡不踏实，特意拉上了窗帘，此时只剩下些微的光亮从边缘处透来。
    叶先青摸索着前进着，走到拐弯处，叶先青蓦然看到了一双幽蓝色的眼睛。
    昨晚折腾得狠了，叶先青也就忘记了那只叫团子的白猫。
    此时，团子正端坐在客厅地茶几上，幽幽地看着叶先青。
    它的眼睛在这黑夜中格外扎眼，莫名地……让叶先青觉得很不舒服。
    团子显然也看到了叶先青，轻盈地从茶几上跳了下来，一步步走向叶先青。
    “喵呜——”
    团子在叶先青的耳边叫了一声，然后蓦然转身，四爪使力，轻巧地往门口跑去，一溜烟消失了。
    这时候叶先青才猛然发现，家里的房门竟然是打开的！
    叶先青狠狠打一个寒颤，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他走过客厅想赶紧去关上门，没想到刚走到玄关处，就感觉到一股无法抗拒的拉力，紧接着，一个干燥的手掌捂住了叶先青的嘴。
    随即，叶先青脑袋昏沉起来，他费力地睁大眼睛，想要看清身旁的人是谁，意识却还是越来越模糊。
    他的睫毛扑闪扑闪的，眼皮最终招架不住，缓缓闭上了。
    *
    “青青……”
    ……
    “青青……”
    ……
    耳边好像有人在叫自己，睡梦中的叶先青不情不愿地睁开眼睛。
    突如其来的刺眼光亮照得叶先青眼睛生疼，缓了许久，他才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面容和蔼的女人，正端坐在叶先青的面前。
    那女人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叶先青，眼里满是担忧。
    看到叶先青醒了，她的脸上明显闪过一丝欣喜，她试探着叫了一声：“青青？”
    叶先青的脑子还是一片混沌，他单手扶住脑袋，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看向面前那个女人。
    昏睡得久了，叶先青的声音有些沙哑：“我……我这是……在哪里……”
    毫无预兆地，面前那女人把叶先青拥入自己怀里，她整个身子都在颤抖着，话语之间带上了哭腔：“青青……是我啊……我是妈妈……”
    叶先青先是一愣，而后身体明显僵硬了。
    如此场景太过不真实，叶先青甚至有种自己在梦中的错觉。
    那女人很快发现了叶先青的僵硬。她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急忙松开叶先青，擦掉自己脸上的泪水。
    屋里一时安静下来，只剩下女人小声的抽泣声，这时候叶先青才注意到，自己所处的房子装修十分古朴，屋里的家具都是木质的，也没有什么现代化的电器，甚至抬头向上看，屋顶也是三角形的结构。
    过了片刻，叶先青才整理好思绪，试探着问道：“您刚刚……说什么？”
    女人的情绪这会儿已经缓和下来不少，但眼角还能看出哭过的痕迹，她缓缓点一点头，用那双圆润的杏眼看着叶先青：“青青，我是你妈妈。”
    叶先青与她促膝长谈许久，才终于弄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胡家是一个枝繁叶茂的大家族，家族势力涉及方方面面，而他们家族有一个共同的秘密，就是他们都是由狐狸化成的。
    在很久之前，胡族人是与人类生活在一起的。
    胡族人的寿命比人类长许多，因此曾经有许多人类骗取年轻的胡族人的感情，以求得到长寿的秘籍，甚至杀掉胡族的人取血，妄图长生不老。
    所以，后世的胡族人长期隐居，且家族规定，只有成年的族人才能去到人类的世界。
    而在胡族的祖规里，与人类相爱通婚是唯一不被允许的事情。
    叶先青的母亲名叫胡榛，是胡家大族长唯一的女儿。
    与其他所有同龄的小狐狸一样，胡榛从小就听父辈们讲人类世界的故事，对那里充满了好奇与憧憬。
    她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了自己成年。
    再之后，便是一个俗套的爱情故事。
    去到人类世界之后，乱花并没有迷住胡榛的眼，但她却犯了胡族的大忌。
    胡榛爱上了自己在人类世界的大学老师。
    胡榛一直小心翼翼地隐藏着这个秘密，等到族长、也就是也胡榛的父亲发现的时候，叶先青已经半岁大了。
    族长勃然大怒，亲自带人要把自己唯一的女儿带回去。
    而就在他们来到胡榛家里这天，意外发生了。
    叶先青的父亲在回家的途中遭遇了车祸，当场就失去了生命迹象。
    胡家不愿意承认叶先青这个“杂种”，当时还在冬天，寒风呼啸着，他们把尚在襁褓之中的叶先青丢到了附近福利院的门口。
    还是在胡榛的反复请求之下，他们才在包着小叶先青的棉被里塞了些钱和写有叶先青名字与出生日期的纸条。
    回到家族之后，胡榛整日以泪洗面，想尽办法逃出去，都没能成功。
    族长本以为时间可以冲淡胡榛的感情，没想到一晃十几年过去了，自己的女儿依然沉浸在痛失丈夫和孩子的痛苦之中，不能自拔。
    他终于心软了，下令把叶先青找了回来。
    胡榛的眼睛反复描摹着叶先青的眉眼，她柔声感叹道：“你和你父亲……长得真像。”
    只这一句话，叶先青鼻头一酸，眼泪再也抑制不住，如断了线的珍珠一般，“啪嗒啪嗒”滴在他的手背上。
    叶先青也曾幻想过无数次，若是真有机会见到自己的亲生父母，会是怎样的光景。
    但是这太过奢望，叶先青甚至都不敢想自己会作何反应，是会冷着脸问他们为什么会抛弃自己，还是与他们抱头空哭。
    叶先青从没想过，原来自己的父母经历过这样一段故事。
    讲完了故事，胡榛还在低声地抽泣着。
    叶先青无措地从兜里翻出一包纸来，递给胡榛。
    他犹豫了下，试着从嗓子里发出那个从未念出过的字：“M……MA……妈。”
    这个音节，对叶先青来说是那么的陌生，叶先青的喉结上下滚动着，一个简单的字在他口腔内绕了几圈，最终才成功说出了这个略带有涩意的字。
    一声出口之后，接下来的话也就顺畅了许多，叶先青垂下眼眸：“妈，别哭了。”
    叶先青笨拙地想要安慰胡榛。
    胡榛有些愣住了，她本已经做好了被叶先青憎恨的打算。
    她停止抽泣，抬眼望向叶先青，眼底带着明显的眷恋与思念。
    感受到胡榛的目光，叶先青尝试着咧嘴一笑，露出小虎牙来，把餐巾纸又往前抵递了一点：“妈，别哭了。”
    胡榛红着眼睛接过叶先青递来的纸，她垂下眼眸，轻声感叹道：“你和你父亲真的很像。每次我哭的时候，他也就这么静静地陪在我旁边，这么安慰我。”
    父亲对于叶先青来说也是一个完全陌生的概念，他从前没有机会了解，以后也不能去了解那个在血缘上赋予他生命的人了。
    叶先青的心底流过一丝酸涩，他试探着问道：“我父亲……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胡榛明显愣怔了一下，回到家族之后，父亲不允许任何人和她提起叶先青的父亲。
    叶先青猛然提起时她才发现，那个在她记忆中留存了十几年的人，那个根植于她的记忆深处的人，她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去描述了。
    慢慢地，胡榛终于又一次打开了尘封着的记忆。
    “他是一个不苟言笑的人，很认真，也很严格。用你们新潮的话来说，他是一个标准的“直男”吧。”胡榛想不到一个词能定义她心心念念的那个男人，她轻笑了声，目光逐渐迷离起来，逐渐深陷于曾经的片段之中。
    “那时候你才刚出生，正赶上一年之中最热的时候。你小小软软的，抱在怀里似乎马上就要掉下去。你父亲怕弄疼你了，还怕你热，就找了一个小凉席，双手直直地托着你，用自己的手臂给你当摇篮。”
    叶先青的眼睛霎时就红了，即使是在梦里，他也未曾奢望过如此温馨美满的生活。
    胡榛的眼眶也是红的，十几年的思念、煎熬、痛苦，她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诉说的对象。
    叶先青也把这些年来的经历原原本本告诉了胡榛，当胡榛听到叶先青说自己因为控制不好化形被人欺负的时候，她的眼皮耷拉下来，满脸都是自责。
    “是妈妈不好，你父亲是人类，你的狐族基因本来就弱，我却连最基本的化形都没有来得及教你。”
    这能力给叶先青招来了许多麻烦，但叶先青此时却是一点也恨不起胡榛，他默默地又递了些纸给胡榛，低声道：“都过去了。”
    叶先青如此懂事，胡榛心里却更难受了，她不敢想原本应该被放在心尖宠的叶先青是受了多少苦难与折磨，才成就了现在的性格。
    胡榛重重叹一口气：“好孩子……你受苦了。”
    这个称呼太过宠溺，叶先青眼角一热。但他不愿意让胡榛难过，随即道：“而且其实这个小缺陷也让我遇到了一个特别好的人。”
    叶先青面上一片绯红，他忍着羞赧，把自己与沈景行的故事告诉了胡榛，胡榛也认真地听着。
    两人就这么聊了聊许多许多。
    第56章 回家路
    讲完了与沈景行的故事，叶先青顺势问道：“妈，这里能联系到外面吗？”
    与胡榛交谈了一会儿，叶先青此时情绪渐渐从最初的惊愕中平复下来，隐藏在他心底的不安与担忧冒了出来。
    他是直接被带到这里的，根本来不及同沈景行说明。
    在自己家里，自己的爱人凭空消失了，叶先青根本不敢想象沈景行会担心忧虑成何种光景。
    胡榛一愣，还未来得及回话，一阵敲门声就响了起来。
    叶先青下意识地抬头向门口看去，一个男人推开房门走了进来。
    叶先青倏然瞪大了眼睛。
    来人是胡敬林。
    “姐，”胡敬林叫了胡榛一声，走到二人身边。
    胡榛有些疑惑地问道：“敬林，你怎么来了？”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身对叶先青道： “对了，青青，正式给你介绍一下，这是你的舅舅，胡敬林。”
    听到这个称呼，叶先青倏然睁大了眼睛。
    他早就察觉到了胡敬林对自己的特殊态度，但并没有想到他竟然是自己的舅舅。
    叶先青讷讷道：“我们……之前认识的。”
    胡榛点点头：“嗯，我听敬林说了，你是和他们公司合作了是吗？”
    之前聊天的时候，叶先青发现胡榛完全不懂什么叫配音，听胡榛如此形容他们的关系，叶先青忖度片刻，点一点头。
    倒也不是不能这么理解。
    “你好，先青。”一番简单的自我介绍之后，胡敬林转了个身子面对着叶先青，他是来看望叶先青的。
    胡敬林的语气中带着些许歉意：“抱歉，我下手有些重了，你现在感觉好些了吗？”
    叶先青猛然一愣，后知后觉地想起，昨天捂住他口鼻的男人，和胡敬林的身形十分相似。
    叶先青回忆起昨晚的异常，试探着问道：“是你捂住我的吗？给我下了迷药？”
    “是的，不过你放心，这种药对身体是无害的。”胡敬林爽快地承认。
    他还好心的继续解释道：“还有那只白色的猫，也是我特意让它去到你们家的。我控制了它的思维，让它跑到你们家门口，又让它故意打开房门跑出门外。”
    听到两人的对话，胡榛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问道：“敬林，你们是强行把青青带回来的？！没有经过他的同意吗？”
    胡敬林轻叹一口气：“姐，他一直和那个人类形影不离，只有这个方法最为稳妥。”
    知道了胡敬林就是一声不吭把自己带到这里来的罪魁祸首，叶先青原本就焦躁情绪一下子到了极点。
    他看着胡敬林，直截了当地问道：“那你们打算什么时候放我回去？”
    胡敬林早就预料到叶先青会问这个问题，他公事公办地回答道：“父亲说，你可以多在这里住几天。”
    言下之意便是，短时间内，他们暂时不打算放叶先青回去了。
    “多住几天？几天是多久？”胡榛一下就明白了其中的深意，她的声音瞬间抬高了几分，反问道。
    胡敬林自然是没有说话的。
    胡榛的眼睛瞪得圆溜溜的，目光里写满了愤怒：“父亲的意思是不打算让他走了吗？”
    胡敬林沉默着，避开胡榛的眼睛。
    “父亲在哪里？我要去见他。”
    见胡敬林不说话，胡榛秀眉拧起，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就要往门外冲去。
    胡敬林随即伸手拦住她：“姐，父亲说过，不要打扰他。”
    胡榛看着胡敬林，眼底满是坚持：“不，我要见他。”
    两人相视许久，胡敬林终于败下阵来，他轻叹一口气，不再阻拦胡榛。
    胡榛拉着叶先青头也不回地大步走离，走到了那间紧闭着房门的房间之前。
    “砰砰砰。”
    “砰砰砰。”
    一个低沉的老年人的声音从门里传来：“进来吧。”
    胡榛推开房门，带着叶先青走了进去。
    一进门，叶先青就注意到房间的墙壁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书法画作。
    而在屋子的正中央，摆着一张黑檀木的桌子，一位须发花白的老人正站在那里，挥毫泼墨。
    胡榛向前走了两步：“父亲。”
    族长像是没听到一般，不疾不徐地缓缓落下最后一笔，这才抬起头来，徐徐道：“怎么了。”
    胡榛紧紧盯着他，语气急促：“您是不打算让青青走了吗？”
    族长的语气平稳，他只抬眼看了胡榛一眼，就又提起笔，把注意力放在了自己的字上：“多住几天，多陪陪你，不好吗？”
    胡榛随即皱起眉头：“既然是这样的话，我现在想让青青回去了，你放他走吧。”
    族长无法接话，他沉默了片刻，这才不情不愿地道出了真正的原因：“他也是和人类在一起了吧，这是不被允许的。”
    胡榛霎时瞪大了眼睛，没想到父亲竟然会以这样的理由再次软禁一个人。
    “不被允许？”胡榛重复着族长的话，难以置信道：“您还是这样，我这么多年的痛苦还不够吗？你们也要像对待我那样对待青青吗？”
    族长的拿着笔的手稍顿：“我们这是为了他好，人类一向阴险狡诈，他还小，还是留在祖宅这里妥当。”
    胡榛顿了一下，话里带着一丝颤抖：“那您当初抛弃他的时候想过他还小吗？当时青青才半岁大啊，那么小，您就把他一个人丢在福利院的门口，您知道他这些年经历了什么吗？”
    说着，胡榛深吸一口气：“您想……让他像我一样恨您吗？”
    蓦然，族长拿着笔的手剧烈地抖动了一下，一滴墨汁滴在了宣纸之上，迅速晕开一片黑。
    而在宣纸之上，“家和万事兴”五个字显得格外显眼。
    “恨吗……”族长轻叹了口气，呢喃着。
    他没想到自己唯一的女儿会对自己说出这个字。
    见父亲的态度软化了些，胡榛轻叹一口气，请求道：“父亲，你放青青回去吧，他的那个人还在等着他，您也不想看到他和我一样整天意志消沉以泪洗面吧。”
    族长一直笃定着自己的看法，一丝不苟地执行着族规，但这些年来，女儿的消瘦与痛苦折磨着他的神经，他时常会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错了。
    胡榛的话正是狠狠地戳到了他的死穴。
    沉默良久，族长终于道：“算了，随你们吧。”
    族长放下了笔，抬眼看向叶先青，“只是你要知道，你的寿命要比他要长的多，他的一生对你来说只不过是生命的一小段时光，到时候……”
    “那我就陪他走过整个生命。”
    还没等族长说完，叶先青就坚定道。
    族长重重叹一口气，摇摇头，没再说什么。
    *
    胡家祖宅所在的位置是一片原始森林，这里出入的道路只有一条，且路况复杂，稍不留神就可能有去无回。
    天色慢慢黑了下去，但叶先青着急回去给沈景行报平安，还是趁着夜色踏上征程。
    胡榛去送叶先青。
    他们一路走着，远离了点着火把的村镇，逐渐往深处移动。
    四周越来越暗，越来越黑，终于，他们走到了农耕地的边缘。再往前，就是黑暗幽寂的原始森林的入口了。
    那里植物纵横交错着，阴暗神秘，还能隐约听到猛兽的嚎叫声。
    胡榛拍拍叶先青的肩膀，语气中藏着一丝不舍：“走吧，路上小心。”
    叶先青转过身来看着胡榛，咬了下嘴唇：“你不跟我一起走吗？”
    胡榛愣了一下，还是摇摇头。
    她苦涩一笑：“我出去又能有什么意义呢……而且我也不想再回到那个满是痛苦的地方了。”
    胡榛的心在经年累月的软禁之下已经死了，只剩下一个躯壳还如行尸走肉一般活着。
    说着，胡榛推了推叶先青，催促道：“快走吧，等你的那个人……一定等着急了。”
    叶先青一愣，心底却是一片酸涩。
    只是一天没有见到沈景行，他就觉得思念难耐，叶先青不知道胡榛是怎么捱过着经年累月的痛苦与寂寞的。
    叶先青上前两步，伸手环住了胡榛。
    “谢谢你……妈妈，好好照顾自己。”
    胡榛的身体僵硬着，缓缓回抱住叶先青：“好孩子，走吧，路上小心。”
    胡榛一开始给孩子取名叫叶先青，本是希望他能“先青”，能出人头地，成为佼佼者的。
    后来才发现，只要叶先青能平安、快乐、自由地活着，她就再别无所求了。
    叶先青松开胡榛，深深看了她一眼，把胡榛的容颜刻在脑子里。
    他们都深知，一别经年，便再难见到了。
    叶先青低着头，小跑着进入了看不到尽头的原始森林之中。
    *
    这里很冷，很黑。
    阴风阵阵刮过，如同利刃一般，不断地在叶先青的脸上吹刮着。
    地上满是荆棘，一不留神便会被绊倒。
    叶先青打开胡榛为他准备的小手电筒，艰难地行走着。
    荆棘扎破了他的鞋子，树枝挂破了他的衣服。
    叶先青身上挂了彩，每走一步就是钻心的疼痛，他却像是感觉不到一般，一步一步地往前走着。
    他不知自己走了多久，只觉得双腿像是灌了铅一般，每一步都是煎熬。
    抬腿、迈腿、放下。
    叶先青的身体变成了一台以固定频率运动的机器，他机械地重复着，仿佛永远也走不到头。
    天边逐渐泛起了鱼肚白，周围的树木藤蔓也清晰起来。
    终于，他看到了远处的人烟。
    他走出来了。
    叶先青到达的是一个小村子，再从这里辗转回到b市，又需要颠簸一天的时间。
    出来之后，叶先青第一时间就想着翻找手机给沈景行打电话，但是翻遍了全身上下的口袋，他都没有找到自己的手机。
    叶先青这才蓦然想起，他的手机放在家里床头的柜子上，他原本是出来喝水的，根本没有拿手机。
    叶先青此时无比痛恨，他为什么没有提前背下沈景行的电话，他只能一遍遍地祈祷着，希望快点回去。
    第57章 幸好你回来了
    还好走时胡榛塞了些钱给叶先青，叶先青才得以顺利地回去。
    一路上，叶先青都在焦急赶路，但凡是需要徒步的时候，他都是跑着的。
    虽然是紧赶慢赶，等叶先青到达b市的时候，天色又暗淡下去，四周逐渐昏暗起来。
    站在自家的楼前，叶先青眼底涌现出一股湿意。
    他顾不上感慨，快步跑到楼梯间。
    叶先青着急得不行，胸膛不断地起伏着，偏偏电梯还和他作对，一层一停，过了好久都没有下来。
    叶先青只觉得度秒如年，他等不及了，他直接转到步梯处，一次跨两个台阶往上爬。
    叶先青“吭哧吭哧”地喘着粗气，却一点也不愿意放慢自己的速度。
    他太想快点见到沈景行了，想告诉沈景行自己没事，他平安地回来了。
    叶先青一路向上爬着，终于到了自家门口，他迫不及待地“砰砰砰”敲着房门，但等了许久，却没有人来开门。
    叶先青是被迷晕了带走的，身上没带手机、更没带钥匙，家里没人，他只能在外面等着。
    原本一直在爬楼的时候还不明显，这会儿一停下来，叶先青额头上很快沁出了豆粒大小的汗珠，他的脸颊也因为热而烧得绯红。
    叶先青累坏了。
    他的身体背靠着门，缓缓下滑，“扑通”一下坐在地上。
    叶先青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突然，他感觉到了什么。
    在房门外放置的这张地垫下面，好像有什么东西，凹凸不平的。
    叶先青急匆匆地掀开地垫，下面放着的，竟然是一串钥匙。
    叶先青顾不得思考为什么家里的钥匙会出现在这里，他惊喜了一下，随即拿着钥匙打开了房门。
    房间内果然空无一人。
    家具也异常杂乱，像是被洗劫过一遍似的。
    叶先青连门都来不及关，急忙去到房间里到自己的手机，给沈景行打电话。
    “呜——”
    “呜——”
    电话的忙音响着。
    叶先青心里想着：沈哥，快接电话呀！
    终于，在响了好几声忙音之后，电话接通了。
    电话接通之后，那边却没有立即传来说话声，隔着听筒，叶先青能隐隐约约听到沈景行的呼吸声。
    他试探着叫了一声：“沈哥？”
    “你在哪里？！”沈景行的声音随即响起，他的声带嘶哑，语气急促得似乎可以把叶先青生吞进腹。
    叶先青的心脏猛然一抽，他急忙回答道：“在家里，沈哥，我回来了。”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叶先青就听到了楼道里传来的闷闷的脚步声，紧接着，他落入了一个有力的怀抱之中。
    沈景行的气息扑面而来。
    沈景行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叶先青能听到其中砰砰作响的心跳声。
    沈景行的手臂紧紧环抱住叶先青，把叶先青勒得生疼，叶先青下意识地轻吸了一口气。
    “别动！”沈景行低吼道，他的下巴抵在了叶先青的头顶，轻轻摩擦着叶先青绒绒的头发，把他完全纳入自己的怀抱之中，“别动……宝贝，让我抱会儿。”
    沈景行的声音低哑，话语之中竟是带着一丝颤抖。
    沉重的呼吸声就落在叶先青的耳边，叶先青彻底不敢动了，两人就这么站在客厅地中央，静静地从彼此身上汲取着温度。
    仿佛周围的一切都消失了，天地之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他们就这样相拥到天荒地老。
    蓦然地，叶先青感觉到肩头上有一片湿热，他的身体不由得僵硬了。
    沈景行……这是哭了吗？
    叶先青有些难以相信。
    过了片刻，叶先青缓缓抬起双手，环抱住沈景行微微颤抖着的腰：“沈哥……我回来了……”
    沈景行的身体亦是一僵，过了许久，他才轻轻叹一口气，身体僵硬着，缓缓松开叶先青。
    这时，叶先青才发现，沈景行眼底满是睡眠不足所致的淤青，眼眶是红的，下巴上也全是没来得及刮掉的胡渣，整个人显得颓唐又狼狈。
    其实叶先青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的衣服被挂破了，皮肤上也全是细小的伤口，一阵一阵地疼，身上还全是泥水污渍。
    但叶先青的心脏还是被沈景行揪得生疼。看到沈景行这副模样，叶先青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怎么也止不住了：“沈哥……呜呜呜……我回来了……沈哥……”
    沈景行的眼神阴郁，没有说话，直直吻上了叶先青的唇瓣。
    即使沈景行刻意控制，这个吻依旧急促而又热烈。
    粗暴的，带着掠夺意味的吻顺着叶先青的眼皮一路向下，沈景行轻而易举地撬开叶先青有些干涩的唇瓣，在其中长驱直入。
    沈景行的动作一点也不温柔，近乎是野兽的撕咬，似乎就要这么把叶先青拆吞入腹。
    叶先青的全身都颤栗起来，这两天来所有的委屈、不安、担忧，都在此刻被沈景行的动作点燃了，口腔中的空气越来越稀薄，叶先青却像是完全感觉不到一般，配合着沈景行的亲吻不断眩晕、沉沦。
    “嘶——”
    沈景行的手不经意间碰到了叶先青皮肤上的伤口，叶先青不由得小声吸了口气。
    “怎么了？”沈景行察觉到叶先青身体的僵硬，他稍微松开了一些，一双饱含着深情的眼睛看着叶先青。
    低哑地、带着磁性的声音落在叶先青的耳边，叶先青的耳朵尖不由得红了，他摇一摇头，主动伸手环住沈景行的脖颈，小声道：“没……没事。”
    叶先青嘴上说着没事，沈景行的手指却感觉到了一阵黏腻，是血。
    沈景行飞快地抽回手指，挂在手指上的鲜红灼到了沈景行的眼睛。
    沈景行眸色一沉，急忙把叶先青抱起来看。
    方才两人的动作撕开了叶先青还未来得及结痂、只是堪堪止住血的伤口，这会儿，散布在叶先青的背上星星点点的伤口正在往外渗着血，红红的，看起来十分触目惊心。
    “这是怎么回事？”沈景行的嗓音低沉下来。
    眼看着沈景行低沉下来的眼神，叶先青连忙解释道：“没、没事的，就是不小心挂到了，不疼的。”
    沈景行没理叶先青的话，一言不发地把他从沙发上抱起，抱着他直直走向浴室。
    感受到沈景行的怒意，叶先青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了，乖巧地任由沈景行抱着。
    温热的水从花洒喷下，淋在叶先青的背上，沈景行面上一片冰冷，手上的动作却是温柔得不行。
    他轻柔地把叶先青伤口旁边的污泥清理干净“疼吗？”
    叶先青也不敢胡乱说话了，支支吾吾地，半天才道了一句：“有……有一点……”
    叶先青还怕沈景行再心疼，随即补充道：“真的就一点！”
    看着叶先青小心翼翼的模样，沈景行也不舍得和叶先青置气了，他把叶先青的伤口清理干净，抱着他走出浴室，找来棉签和碘伏，一点点帮叶先青的伤口上药。
    沈景行轻叹一口气：“怎么两天没见，你就弄成这副样子了。”
    沈景行如此温柔地问着，叶先青只觉得鼻头一酸。
    他胡乱地擦掉从眼角溢出的眼泪，把这两天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沈景行。
    棉签在伤口上轻柔地滚过，叶先青也一点点讲述着这两天发生的事。
    待叶先青说完了最后一个字，沈景行放下棉签，在叶先青的眼皮上印下一个吻。
    不同于方才的粗暴，沈景行的这个吻温柔且稍纵即逝。
    “那天一觉醒来，我的身旁空无一人，被子里没有一点温度，家门也是虚掩着的，我真的被吓坏了。”
    “我到处去找，都找不到你，哪里都没有你的痕迹，去报警，也查不到任何信息。你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我甚至恍惚之间以为这半年都是我脑中一个旖旎的梦。”
    “我不甘心，警/察找不到你，我就自己找，附近的花坛，公园，超市，小区……我都走遍问遍了，却还是找不到你。”
    “我还特意把钥匙放在了门外的地垫下一把，幻想着你能自己回来。”
    沈景行的声音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刚才，我接到你的电话的时候，我还以为是我出现了幻觉……”
    在这不眠不休的两天里，沈景行很多次恍惚着以为叶先青给自己打来了电话，慌乱地掏出手机，却发现什么都没有。
    他还不相信，一遍一遍地翻看着通话记录，企图找到叶先青的蛛丝马迹，直到他在卧室里看到了叶先青落下的手机，才颓然地坐了下来，憋着的那股气瞬间消散。
    叶先青眼皮耷拉下来，眼里满是内疚：“对不起，沈哥，我本来今天早上就出来了，但是我没记住你的手机号码，所以才……”
    叶先青心脏揪得生疼，忙不迭伸手紧紧环住沈景行的腰，整个人埋在他的身上：“沈哥……对不起……我回来了。”
    感受着叶先青眷恋的拥抱，沈景行的手掌落在叶先青的脑袋上，压住他额前的碎发，所有的痛苦不安最后都化成了一句轻叹：“幸好你回来了。”
    不然，沈景行真的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两人就这么安静地相拥着，过了许久。
    沈景行的怀抱是那么温暖，叶先青想，虽然族长说胡族的寿命比人类长，但如果沈景行先走了，他也无法独自一人活下去了。
    第58章 电话号码
    当晚，叶先青哭着背出了沈景行的电话号码，沈景行才放过了他。
    *
    翌日，叶先青一直睡到了日上三竿，才勉强睁开了仿佛被胶水黏住了的眼睛。
    他的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酸痛的，在床上恢复了整整一天，才勉强恢复了些体力。
    沈景行就一直寸步不离地守在叶先青身边，一点都不让叶先青离开自己的视线。
    叶先青的一日三餐都是在床上解决的，沈景行替他端来饭，又帮他收拾好碗筷。
    叶先青十分不好意思，他起身想要与沈景行一起，哪知刚一动，他的腰窝却是一软，重重地栽到了床上。
    沈景行心知自己昨晚欺负得狠了，心里一阵心疼，他把叶先青按回床上，帮他盖好被子。
    “乖，你好好休息就好。”
    叶先青有几分羞赧，但他身上确实是没有一点力气了，只能垂着眼眸道：“麻烦你了……沈哥……”
    想了想，叶先青又补充道：“那……等下周我来刷碗吧。”
    两人都不太会做饭，平时都是轮流做饭和刷碗的，下一周本来是轮到沈景行的。
    沈景行的眸色微动，笑了笑：“好。”
    他原本是想调侃叶先青两句，说不用跟他这么客气的，但转念又一想，两人同住的日子还长着，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天色逐渐低沉了下去，沈景行收拾好东西，也坐回到床上。
    两人轻松地倚靠在床头一起看电视，叶先青才突然想到了什么，歪着头问道：“对了，沈哥，这两天剧组那边你请假了吗？”
    提到剧组，沈景行拧起眉头，眼底的懊恼一闪而过。
    叶先青昨日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告诉了他，他懊恼着，都是因为自己太疏于防范，才让胡敬林钻了空子。
    “请过假了。”沈景行随手拿起一个放在一旁的苹果，一点点帮叶先青把果皮削掉，“还想继续在那个剧组吗？不喜欢的话，咱们就不去了。”
    叶先青仔细地思索着。
    他却是是不想再见到任何的胡家人了，他们害了自己的母亲，也深深地伤害了自己和沈景行。
    但是，过了片刻，叶先青还是迟疑地摇了摇头：“我……我还是想配完它。”
    虽然在这个剧组的时间不长，但叶先青在沈景行的鼓励之下努力克服了心理障碍，这是他一场非常难忘的回忆，他不想就这么轻易放弃了。
    叶先青犹豫着道：“既然胡家都放我走了，应该也不会再干涉我的事情了吧……”
    沈景行沉默片刻，把削好的苹果递给叶先青：“好，我陪你。”
    他一向尊重叶先青的意见，既然叶先青想去，他自然不会拦着。
    但是，沈景行总感觉的与胡家的事没这么容易就画上句号。
    不过，沈景行坚信着，自己能够保护好叶先青。
    既然决定要回去，沈景行给导演打去了电话。
    原本请假的时候他十分着急，所以语气和态度都有些僵硬，沈景行向导演道了歉。
    听到沈景行的声音，导演深深地松了一口气，他道：“哎，回来就好。”
    刚刚胡敬林还特意打电话命令他，如果沈景行打来电话说不配了，一定要想办法挽留住他们，绝对不能让他们走了。
    *
    又过了一天，叶先青的体力基本上恢复了，两人早早来到了行星工作室。
    去到录音室，胡敬林正站在最显眼的位置，目光幽幽地看着他们。
    见到两人来了，胡敬林大步上前，在两人的面前站定。
    叶先青瞬间警觉了起来，他没想到胡敬林竟然还要纠缠他们。
    叶先青一双圆溜溜的眼睛警觉地瞪着胡敬林，他自然地向前两步，把沈景行保护在自己身后：“你要干嘛？！”
    胡敬林抬眼，目光从叶先青的面颊上一闪而过，最终却是直直落在了沈景行的身上，他慢条斯理道：“是父亲叫我来的。”
    听到胡敬林的话，叶先青脸上的警戒更浓了，眉毛紧紧地皱了起来：“你们不是已经说过不再干涉我吗？现在是要说话不算话吗？”
    眼见着叶先青如此激动的模样，胡敬林的神色还是未变：“放心，我们一向说话算话。”
    他慢条斯理道：“只是父亲非常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类，才能让你们即使知道了那么多惨痛的教训之后，依然义无反顾。”
    说着，胡敬林的探究的目光落在了沈景行的身上，补充道：“我也很好奇。”
    胡敬林与大多数胡族一样，对人类有天生的偏见，所以他主动要求要来“观察”沈景行。
    胡敬林直白的目光让叶先青很不舒服，叶先青最不愿意的就是让沈景行受委屈。他的小虎牙不自觉地呲了起来，似乎下一秒就要冲上去咬胡敬林一口。
    沈景行感受到了叶先青的不安，他伸手拽住叶先青的手，把他往自己怀里拉了拉。
    感受到沈景行手掌的温度，叶先青瞬间泄了气，乖乖地待在沈景行旁边，但黑黑的眼珠还是一动不动地盯着胡敬林。
    沈景行握好叶先青的手，把它固定在手心，然后看向胡敬林：“没问题，我随便你们看。”
    他勾起嘴角，好整以暇地看着胡敬林：“只是……你们总要有个时间限制吧，打算监视我们多久？一个月、一年，还是以后……我们都得活在你们的监视之下？这可就不行了。”
    胡敬林也轻轻笑了一下，但笑容并未达到眼底：“也不要说得这么难听，我们没有监视的意思。”
    沈景行目光锐利，没有接胡敬林的话，继续逼问道：“那么时间期限呢？给我一个具体时间吧”
    胡敬林忖度片刻，坦然道：“这个我暂时不能向你承诺，但是你放心，只要让我们感受到你的诚意，我们肯定不会再随便插手的。”
    沈景行沉默片刻，点一点头，竟是同意了胡敬林说的话。
    叶先青不由得皱起眉头，想要说些什么。但这会儿周围的人不少，叶先青什么也不能多说，但他只是不安地拽紧了沈景行的手。
    叶先青的手心一片潮热，沈景行轻易地感知到了叶先青的情绪，他偏过头，压低了声音：“乖，没事的。”
    第59章 意外
    说话之间，其他人陆陆续续到了录音室。
    眼见三人正在最显眼的地方站着，他们也不敢凑热闹，就在旁边默默地站着，不过耳朵倒是都支棱起来，想要知道这边到底发生了什么。
    胡敬林招手示意导演过来：“你们准备好了就可以直接开始，不用在意我。”
    “好的好的，您随意看。”导演做了这么多年导演，经验十分丰富，他恭敬地朝着胡敬林点了点头，招呼工作人员准备就位。
    余下众人却没有导演那么淡定，眼见着大总裁没有要走的意思，好几个人都不自觉地擦了擦头上的虚汗。
    待到正是录音的时候，果然是错误不断。
    先是那闪耀的大/吊灯突然烧了，引得一番手忙脚乱，而后又是录音师傅接错了插口，导致第一遍的音完全没有录上。
    当硬件问题终于解决之后，配音的整体感觉不对却是完全不对，原本是背景欢快的校园生活，愣是给配出了惊悚悬疑的感觉。
    一直到了中午，众人还是没有配出导演心中的感觉。
    导演十分不满地拍了拍桌子：“那个谁，还有那个谁谁，要是把握不好感情的话就不要录了，等着直接补录吧！”
    一旁的始作俑者胡敬林倒是面色如常，他淡然道：“前几天剧组停了进度，一时没有找到状态也可以理解。”
    虽然胡敬林这么说，但到底为什么状态不好，大家都心知杜明，谁能挨得住大总裁板着个脸，一动不动地盯着你看啊，只不过没人敢直接说出来。
    碍着胡敬林在，导演也不好再发火，他无奈地摇摇头：“算了算了，先休息一会儿吧，下午再录，大家都调整好状态。”
    先前叶先青失踪，沈景行自然也就没了配剧的心情。
    两个主角都不在，剧组也只能暂时放缓进度，去录一些支线剧情。但能录的部分到底有限，确实有几个人几天都没进录音室了。
    听到胡敬林的话，叶先青心底有几分愧疚，虽然有客观原因在，但毕竟是他耽误剧组的进度了，这点他没法推脱。
    叶先青轻轻咬了下下嘴唇，向众人道歉道：“对不起……是我的问题，中午我请大家吃午饭。”
    沈景行不由得皱起眉头，他的小狐狸，就是太单纯，太善良了，什么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
    趁着叶先青去买饭的功夫，沈景行走到胡敬林面前。
    “有什么事吗？”没等沈景行说话，胡敬林倒是先开了口。
    叶先青没在沈景行身边，胡敬林完全懒得伪装了，眼底里满是偏见与不屑。
    沈景行不畏惧胡敬林身上的气场，他抬眼注视着胡敬林：“本着对剧组负责任的态度，我提醒你，你一直在剧组呆着，只会无限拖延剧组的进度。”
    胡敬林的面色变都没变：“这个没有关系，不管要录多长时间，行星工作室都是耗得起的。”
    沈景行嗤笑了声：“你耗得起，不代表别人也耗得起，我们没时间陪你胡闹。”
    胡敬林脸上终于有了些表情，他不满地拧起眉头：“你说我这是在胡闹？”
    “沈哥！”
    两人正针锋相对着，一个清亮的声音打破了这一触即发的氛围。
    叶先青小跑着到了沈景行面前，额头上的汗滴晶亮：“沈哥，我买好饭， 一起来吃吧！”
    说完了，叶先青才看到沈景行身后还站着胡敬林，他对胡敬林已经没什么好印象了，顿了一下，才硬邦邦地向胡敬林打招呼：“胡总。”
    胡敬林收敛起脸上的情绪，不愿意再叶先青面前表露出对人类的厌恶。
    他对着叶先青点点头，也不再打扰他们，径直走开了。
    看胡敬林走远了，叶先青悄悄凑近了沈景行：“你们刚刚在说什么？”
    “没什么。”沈景行笑了一下，本也就是两人打几句嘴炮。他自然地伸手，擦掉叶先青还挂在额头上的汗珠，“让我看看你买的什么饭？”
    沈景行突然靠近的动作让叶先青面上一红，他垂下眸子，把手里的塑料袋递给沈景行一份：“鸡……鸡排盖浇饭。”
    沈景行点一点头，两人一起走出录音室，去到天台上找了一块安静的地方吃午饭。
    趁着没有人在，叶先青小声问道：“你为什么要同意他这么跟着你呀？”
    沈景行打开食盒：“怎么，担心我吗？”
    “是啊！”叶先青想也不想就点一点头，他一点都不想再见到胡敬林，也希望沈景行离胡家越远越好。
    沈景行笑着敲了敲叶先青的脑袋：“小傻子，难道你不想他们来，他们就能不来了吗？”
    至少现在，他们都在明处，而不是一明一暗。
    叶先青也知道这个道理，只是心里还是抑制不住地担心。
    这会儿他被沈景行敲了脑袋，还被骂了傻，叶先青心里委屈的不行，他低低“哦”了一声，垂下眼眸扒拉自己碗里的饭。
    叶先青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沈景行一阵好笑，他加起自己食盒里的一块鸡排放进叶先青的食盒里，保证道：“我肯定会保护好自己，也保护好你的，相信我，好不好？”
    沈景行态度稍一软化，叶先青就没了脾气，他轻叹口气，夹起那块炸得香喷喷热乎乎的鸡块，“嗷呜”一口咬上去。
    浓郁香味在叶先青口腔弥漫着，是他最喜欢的味道。但不知怎的，叶先青的右眼皮一直在跳着，似乎在预兆着什么不好的事情。
    吃完午饭，两人在天台上稍微休息了一会儿，便又匆匆回到录音室内。
    他们回去的时候，导演还在不厌其烦地给留在录音室里的其他配音员讲着戏。
    只可惜胡敬林还在一旁坐着，甚至叫人把自己的办公桌搬了过来，一副要常驻这里的模样。所以导演的讲戏收效甚微，好几个配音员状态依旧不对。
    导演一脸无奈，眼见沈景行和叶先青回来了，他摆摆手，把二人叫来：“景行！小叶！来来来！”
    “怎么了，导演？”两人一起走到录音室中央，沈景行问道。
    导演叹一口气：“他们几个一直感觉不对，不然你和小叶先配一段，让他们找找感觉。”
    沈景行点一点头，去把自己和叶先青的剧本拿来。
    沈景行前脚刚刚离开，叶先青便感觉屋里的灯闪了一下。
    是灯泡又烧了吗？
    “哗啦”一声巨响，叶先青还没来得及多想，就感受到了一股巨大的推力，他“扑通”一下跪倒在地，滑出了两三米远。
    丝丝的痛意瞬间从叶先青的膝盖和手臂处传来，叶先青下意识地回头去看，便被眼前的景象吓到了。
    在他原本所站的地方，此时是一片狼藉。原本悬在空中的巨**灯落了下来，上面星星点点的琉璃被摔得粉碎，散落了一地。
    而在这碎片之下，沈景行正安静地侧身躺在那里。
    是血。
    鲜红的血液从沈景行的头顶汩汩冒出，源源不断，不停不息。
    叶先青的眼前是一片赤红。
    而周围的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到了，屋里是一片混乱，充斥夹杂着各种尖叫，怒吼声。
    叶先青也觉得眼前一抹黑，他狠狠咬一下自己的舌尖，浓重的血腥味才让他略微清醒了一些。
    他反应过来，连滚带爬地踉跄着爬起来，跪在沈景行身边，手忙脚乱地妄图用手帮沈景行堵住伤口。
    只是伤口太多也太大了，叶先青的手上很快染满了黏腻的血液，血腥味直叫他喘不过气来。
    叶先青的声音颤抖：“沈……沈哥……你坚持住！”
    叶先青出了声，众人也陆续反应过来。
    导演连忙上前帮着叶先青把盖在沈景行身上的大的玻璃碎片拿下来，嘴里喊着：“快打120！快去！”
    第60章 陪着你
    众人手忙脚乱地把沈景行送上救护车，救护车能坐的人员有限，只有叶先青一人先上了车，陪在沈景行身旁。
    因着失血过多的缘故，沈景行的脸色一点点苍白起来，叶先青紧紧攥住他的手：“沈哥，你坚持一下，我们很快就到了！”
    沈景行的双眼轻阖，没有回复，就这么静静地躺着。
    叶先青还不甘心，就这么一遍遍叫着沈景行的名字，他在心里不断地哀求着，快点吧，再快点吧。
    终于，仿佛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救护车缓缓停在了医院楼下，沈景行被抬上担架车。
    叶先青跟着担架车一路狂奔，沈景行被送到了急诊室门口。
    急诊科的医生在这里等候多时，他们迅速上前接过病患。
    “这位先生，麻烦您松手，配合一下我们的工作。”
    “噢噢好的，你们快救救他！”叶先青一愣，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还紧紧地攥着沈景行的手，他急忙松开手，眼神一刻不离，目送着沈景行被推进急诊室。
    急诊室的门缓缓关上，刺眼的红光亮起，叶先青就站在原地呆怔着，脑内一片空白。
    突然，急诊室里，一个护士走了出来，她手里拿着一个密封袋，快步走向叶先青。
    一股巨大的恐惧笼罩着叶先青，他下意识地退后两步，想要逃避那个他想也不敢想的结果。
    护士的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谁是家属？”
    “我是，我是！他怎么样了？！”叶先青愣怔了一下，才踉跄着冲上去，眼巴巴地看着护士。
    “患者还在抢救之中，这是患者外衣里的物品，因为血渍干涸了，衣服脱不下来，我们迫不得已把他的衣服剪开了，还望您理解。”
    还好，还好……不是叶先青预想的那个最坏的结果，叶先青冰凉的手脚稍微恢复了几分温度，他颤抖着接过护士递来的密封袋：“谢谢您……麻烦你们了……”
    护士见惯了这种情绪激动的家属，也能理解叶先青此时的心情，她见叶先青脸色不太好，安慰道：“放心，我们会尽力的，相信我们。”她手指指了指走廊那边的长椅：“您可以现在旁边等一下。”
    叶先青呆呆地点点头，走到一旁缓缓坐下，甚至连护士是什么时候走的都没有注意到。
    叶先青呆坐半晌，才想起什么。他拿起密封袋来看，除了手机和钥匙之外，几颗润喉糖正零散地分布在袋子里，那是沈景行经常给他吃的。
    叶先青紧紧把密封袋放在胸口，浑身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内疚，后悔……叶先青如坠冰窟，翻涌而来的情绪几乎要将他淹没。
    吊灯的正下方，分明原本站着的人是他，沈景行是因为救他……
    不……他就不该再配这个剧，他明知道胡家还可能搞出幺蛾子，却还要让沈景行身处险境……
    都是因为他……
    豆大的泪水“啪嗒啪嗒”滴落在地板上，叶先青发狠，袖子一抹，把脸上的泪水擦掉，脸颊被粗糙的衣服刮得生疼。
    他不能哭，他要在这里好好陪着沈哥。
    忽然，走廊里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熟悉的人影出现在叶先青的面前。
    是胡敬林。
    胡敬林坐在叶先青旁边的空位上：“他现在的情况怎么样？脱离危险了吗？”
    叶先青抬眼看了胡敬林一眼，又迅速收回目光，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懒得奉送。
    “与你无关。”
    叶先青的语气不善，胡敬林知道他在想什么，拧起眉头解释道：“先青，我向你保证，这件事真的是意外，绝对不是我们……”
    “别说了，”叶先青的声音因为哭得太久而有些沙哑，他抬起红通通的眼睛看着胡敬林：“你现在说这些有用吗？”
    衣袖之下，叶先青的手指缓缓收紧成拳，指甲把手心掐得生疼。他现在无心与胡敬林计较这个，其他的一切都是虚的，他只希望沈景行能够平安。
    胡敬林乖乖闭了嘴，过了片刻，他轻叹一口气：“发生这样的意外，我们也很难过。你放心，沈景行的医疗费全部由我们来承担。”
    “滚！”叶先青发狠，他死死地盯着胡敬林，再不管什么公正良俗和别人的看法，他现在只想胡敬林赶紧从自己面前消失，再也不要出现。
    叶先青的整个身子都在颤抖，胡敬林无奈，缓慢起身，消失在叶先青的视线里。
    叶先青缓缓捂住了脑袋。
    沈哥，求你千万不要出事。
    只是眼泪丝毫不停叶先青的话，很快，叶先青的脸颊上就因为过度摩擦而出现了一片绯红。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医院里的人来来往往，太阳也慢慢西沉，最后逐渐只剩下叶先青一人还坐在长椅之上。
    叶先青的眼睛一直一刻不离地盯着红色的灯牌。
    他希望它灭掉，又害怕它灭掉。
    终于，仿佛过去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啪嗒”一声，急诊室门前的灯熄灭了。
    等得太久，再次站起来的时候，叶先青的双腿有些麻木了。
    他顾不上揉腿，踉跄着快步向前，走到医生身边。
    医生摘下口罩：“患者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
    叶先青忽地松一口气，但紧接着，医生说的话却像一块大石重重地压在他的胸口。
    “只是……患者长期失血过多，有脑死亡的风险，如果他十天左右还没有醒过来的迹象的话，可能会成为植物人。”
    情绪骤变之下，叶先青只觉得一股甜腥味涌上喉咙，眼前的一切都模糊起来，重叠，旋转……
    叶先青缓缓失去了意识。
    *
    再次醒来的时候，叶先青的眼前是一片煞白，他睁开眼睛盯着苍白的天花板，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昏倒之前最后的记忆停留在与医生的对话那里，再之前呢……
    沈哥！对了，沈哥怎么样了？！
    叶先青“腾”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来，眼前因为突如其来的动作而一片昏黑，叶先青踉跄着从床上跳下来，就要往门外冲去。
    “诶，122床的那个，你在干什么？”护士正在一旁给别人换吊瓶，眼见着叶先青突然坐了起来，说也不说一声就要往外跑，她大步走到叶先青身边，把叶先青按回床上。
    “你看看，你的针都跑了，先别乱动。”
    经过护士的提醒，叶先青才后知后觉地往自己手背上看去，原本光洁的手背上被鲜血染红了一片，手背上那个小小的针眼上还在不断地往外渗着血。
    这一片血红刺痛了叶先青的神经，他一把拉住护士，急切地问道：“沈……就是跟我一起来的那个人，怎么样了？！”
    护士拧着眉头，把叶先青手背上的血渍擦掉：“你说的是那个急诊的人吧，这不是，正在那边躺着呢。”
    叶先青一愣，顺着护士所指的方向看去，医院特意帮你们安排在一个病房，沈景行正在那里躺着，一动不动。
    护士帮叶先青重新扎好了针：“行了，别再乱动了，先把针打完再说。”
    叶先青点点头，护士一走，他却还是拔掉了手上的针头，缓缓走到沈景行的病床之前。
    叶先青呆呆地在病床边坐下，一只手握住沈景行的手，另一只手轻轻描摹着沈景行的容颜。
    光洁的额头，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眼窝，略微有些薄的嘴唇……
    沈景行双眼微阖，没有任何反应，平静的面庞与叶先青见过的无数次的睡颜没有什么区别。
    叶先青有多渴望，沈景行不过是睡着了。只要他轻轻叫两声，拍拍他，他就会睁开眼睛，用那双浅灰色的含着柔情的眼睛看向自己，笑着问自己怎么了。
    叶先青鼻头一阵酸涩，眼睛里却是一滴泪都掉不出来了。
    他的眼泪已经哭干了。
    叶先青慢慢伏**子，耳侧贴在沈景行的胸膛之上。
    “扑通，扑通。”
    沈景行沉稳的心跳声传到叶先青的耳中，才稍稍给了叶先青一些实感。
    叶先青的嗓子已经哭的说不出话了，他用气声道：“沈哥，我就在这里陪着你，你睡够了，就醒来看看我，好不好……”
    病房里，一片静悄悄的，躺在病床上的沈景行依旧紧闭着双眼，没有回应。
    第61章 怎么偷亲我？
    时间转眼过去了一天，叶先青就这么一刻不停地守在沈景行的身边。
    期间，胡敬林、剧组的人、景闻工作室的员工陆续过来探望，都被叶先青以各种理由拒绝了。
    他现在什么都不想要了，只想安静地陪在沈景行的身边。
    一旁负责照顾沈景行的护士也看不下去了，好言好语地劝道：“先生，你这样不吃不喝地守在这里也不是办法啊。”
    叶先青却像没有听到一般，眼睛还在一动不动地看着沈景行。
    护士叹一口气：“你这样拖垮了身子，就算他醒来了，也会心疼的，对吧？”
    叶先青愣怔片刻，一直涣散着的目光才稍稍聚焦。
    没错，他要照顾好自己，这样才能更好的陪着沈哥。
    叶先青朝着护士道了谢，踉跄着下楼买了份饭，胡乱往嘴里塞着。
    他已经好久没进食了，如此胡乱地塞着，叶先青只觉得一阵反胃，但他还是强撑着把东西全都吃完了。
    接下来的几天，叶先青仿佛成了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似的，吃饭，睡觉，坐在沈景行的病床前。
    他原本就瘦的身子更加消瘦了，坐下来的时候，背后的蝴蝶骨格外明显。
    叶先青拒绝了胡敬林的帮助，预交的钱很快用完了。
    第三天下午，叶先青回家去拿银行卡取钱。
    开了门，望着就挂在客厅里那幅巨大的坛城唐卡，叶先青终于忍不住，缓缓跪在地上，再次哭了起来。
    眼泪流尽之后，再流出来的便不是泪了，而是叶先青的心头血。
    叶先青恭敬地跪在那块坛城唐卡之前：“都说您很灵验，那您救救沈哥好不好，我求求您……求求您了……我什么都不要……只要沈哥能够平安醒来……”
    *
    回到医院，叶先青把自己手上那串佛珠褪下，再次戴在沈景行的手腕上。
    他不要什么平安喜乐，没有沈景行，一切都没有意义，他只希望沈景行能好好的醒来。
    时间缓缓地流逝着，一天，两天……七天，八天……
    时间一转眼来到了第十天，沈景行的生理表征在一天天好转，但依旧没有任何要醒来的迹象。
    此时的叶先青已经十分平静了，至少，从他的脸上已经看不出任何悲戚，他依旧一刻不离地陪在沈景行的身边。
    “咚咚咚”
    是一阵敲门声。
    叶先青已经懒得思考门外的人是谁了，反正谁都比不上他面前的沈景行。
    过了片刻，一阵“吱呀”的推门声传来。
    “先青……”
    是胡敬林的声音。
    听到这个声音，叶先青下意识地一阵厌恶。但是沈景行就这么平静的躺着，叶先青根本提不起兴趣与胡敬林纠缠，他垂着眼眸，不去理会胡敬林。
    许久没有听到叶先青的回应，胡敬林叹一口气：“对不起，我知道你现在不想听不进我的解释，也不想见我，我带了一个人过来，你或许愿意见她。”
    胡敬林的话音声落，一个轻柔的女声传了过来：“先青？”
    叶先青猛然抬头，胡榛正站在胡敬林的身边，一脸担忧地看着他。
    叶先青的喉咙一阵哽咽，他声音沙哑着道：“您怎么来了？”
    见叶先青愿意开口了，一旁的胡敬林悄悄退了出去，帮二人关上了门。
    “傻孩子”，胡榛上前两步，轻轻坐在叶先青身边。
    叶先青瘦了许多，让人不由得怀疑，一阵风刮过，就能把他单薄的身子吹走。他的双眼失去了往日的神采，眼底也是一片乌青。
    胡榛一阵心疼，手指颤抖着抚摸着叶先青的面颊：“傻孩子，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叶先青摇摇头：“我没事……我就是……”
    一个人扛了太久，如今面对胡榛的关心，叶先青反而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过了片刻，叶先青轻叹一口气：“我……我就是恨，我太没用了……”
    一想到事情的前因后果，叶先青又忍不住眼睛一酸，他垂下眼眸，避开胡榛关心的眼神，不想在胡榛面前掉泪。
    胡榛不忍心看到叶先青这么难过，她迟疑片刻，缓缓道：“我有一个办法，不知道你……”
    叶先青忽地瞪大了眼睛，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一般：“您说！只要有一点可能，我都愿意去试一试……”
    看着叶先青着急的神色，胡榛轻叹一口气，把那个办法告诉了叶先青。
    *
    叶先青背着沈景行，踉跄地走进一个黑咕隆咚的山洞里。
    这里阴暗潮湿，耳边清晰地听到滴落的水声。
    这是胡族的圣地。
    很久之前，在人类之中盛传的，得到胡族人的真心可以长寿的说法并非谣传。
    年轻的胡族情侣们定下终身之后，都会来圣地一起沐浴，并且在这里把身上的一滴血喂给对方。
    胡族对待爱情一向是忠贞不渝的，进行过这个仪式之后，一对新人的性命就会连在一起，他们的生命相依，血脉相连，得以同生共死。
    而叶先青要做的，就是把沈景行的命与自己绑在一起，并试图用这种方法唤醒沈景行的意识。
    只是胡族已经很久没有与人类通婚过了，具体步骤是否正确、能否成功，谁都无法保证。成功之后，沈景行能否醒来，甚至叶先青是否得以保全性命，都是未知。
    但叶先青还是想试一试。
    叶先青把沈景行架在自己背上，一步一步向着洞穴深处走出。
    不知走了多久，眼前突然一片敞亮。
    突如其来的亮光一时刺得叶先青睁不开眼睛，他勉强向前方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汪深潭。
    潭水清澈，却见不到底。
    叶先青褪去两人身上的衣服，抱着沈景行缓缓进入潭中。
    潭水很深，叶先青的脚趾触不到底，但二人并没有沉下去，就这么浮在水中，水刚好淹没过两人的胸膛。
    叶先青缓缓抱住沈景行，最后一次仔细地看着沈景行的容颜。
    谁都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此时叶先青的心里一片坦然。
    他深吸一口气，轻柔地，吻在了沈景行紧闭着的唇上。
    这场亲吻完全由叶先青主导，沈景行的唇瓣微凉，叶先青回想着沈景行的动作，轻轻撬开沈景行的唇缝，汲取着沈景行的气息。
    他尖利的虎牙咬破自己的舌尖，亦把沈景行的舌尖刺破。
    浓重的血腥味在两人的口腔中弥漫着，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悄悄发生着变化。
    叶先青的睫毛扑闪着，他不敢睁眼。
    蓦然地，一个温热的身体贴紧了叶先青的身体，那个叶先青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沈景行的话里带着一如既往的调侃：“怎么偷亲我？”
    第62章 正文完
    沈景行虽然已经从昏睡中醒来，但昏迷了许久，他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两人只得先在胡族祖宅处住下。
    而自从沈景行醒来之后，叶先青就恨不得整天与他黏在一起，他再也无法承受与沈景行分离了。
    沈景行看沈景行的精神状况就知道自己昏睡的这段时间叶先青受了多大的委屈，他心里心疼得不行，又怎么舍得拒绝叶先青的投怀送抱。
    这天，沈景行照例抱着叶先青，他摸着叶先青明显突起的蝴蝶骨，轻叹一声：“好不容易才养了一点肉，这下又全都瘦回去了。”
    叶先青也觉得现在的自己丑到不行，听到沈景行的话，他委屈得一动也不敢动，小声道：“沈哥……你别嫌弃我。”
    沈景行心底又是一阵心疼，他轻柔地亲吻着叶先青的眼角：“傻狐狸，我怎么会嫌弃你呢，我疼你还来不及……”
    “咚咚咚”
    一阵轻柔的敲门声打断了两人的动作，叶先青羞赧地从沈景行身上起来，端坐好。
    来人是胡族族长，他的手里还拎着不少补品，其中还有好几只鸡。
    鸡对于胡族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这是胡族的最高礼节。
    打开门，叶先青一瞬间有些尴尬，他愣怔片刻，默默侧身，示意族长进门来。
    三人相对而坐，族长亲手把上好的鸡递给沈景行：“谢谢你救了先青。”
    沈景行之前没有与族长打过交道，但叶先青是见过族长霸道不讲理的一面的，他不知道族长是在打什么主意，赶在沈景行开口之前道：“您这是什么意思？”
    叶先青的双眼瞪得浑圆，脸上全是紧张的情绪。
    族长轻叹一口气：“我知道你们都恨我……是我做错了事。”
    吊灯掉下来的那场事故，确实是一个意外。
    那个吊灯的正下方原本站着的是叶先青，胡家人丁并不兴旺，即使再不喜欢沈景行和叶先青，他们也不会拿自己家小辈的性命冒险。
    只是族长没有想到，当吊灯砸落下来的时候，一个他一向瞧不起的“虚伪”人类，会舍身而出拼命救了自家小辈。
    当族长从胡敬林那里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甚至一脸震惊地问了好几遍，才确认自己没有听错。
    族长想，或许是他一直以来对人类的偏见太深了，这偏见先是伤害了自己的女儿，继而又差点伤害到自己的外孙。
    族长后悔了。
    听到族长的话，叶先青脸上的表情却依旧充满戒备，他不愿意相信胡族的人了。
    座位之下，叶先青的手不由自主地握成了拳头。
    蓦然的，一个温热的大手贴上了叶先青的手背，一点点掰开他攥成一团的手指。
    沈景行自然能看出叶先青是在紧张，他一点点用手心的温度来帮助叶先青缓解紧张的情绪。
    叶先青先是一愣，而后炸起的毛稍稍收敛了一些，但依旧目光犹疑地看着族长。
    感受到叶先青身上的敌意，族长有几分苦涩地叹一口气，他默默把手上拎着的东西摆在地上放好：“放心，以后胡族都不会再打扰你们的生活了……我以自然之神的名义祝福你们。”
    叶先青抿着嘴，依旧一脸倔强地看着族长，没有说话。
    气氛一时有几分紧张。
    过了几秒，沈景行握着叶先青的手攥得更紧了一些，低声开口道：“谢谢您。”
    到底是叶先青的族长和外公，沈景行不想看到他们闹得太僵。
    “哎。”族长轻叹一口气，深深看了二人一眼，也不再多说什么，起身走离房间。
    族长前脚离开，叶先青后脚终于放松了下来，他又腻歪在沈景行身上：“沈哥，咱们早点走吧……”
    “好。”沈景行揉揉叶先青毛绒绒的头发，又亲亲叶先青的嘴角。
    很快，他们将要回去，回到独属于两人的家。
    这次，两人的性命已经紧紧地缠绕在了一起，再没有什么可以分开他们了。
    第63章 番外 关于春天的那些故事
    时间一转眼来到了三月，天气逐渐热了起来。
    楼下枯黄的树冒出了新芽，南迁的鸟儿也又重新吱喳着回到枝头。
    而那个大制作的影视配音，也如期开始了。
    沈景行与叶先青如期坐上了去B市的高铁。
    在车上，大导演亲自打电话给二人道歉：“是在不好意思，之前试音的时候，耽误你们了吧。”
    大导演是业界名人，在电影界享有盛誉，就连叶先青这种很少关注电影的人都听说过他的名字。
    沈景行也没想到大导演会亲自打电话过来，他略微一怔，很快应道：“大家有过突发状况，能理解的。您现在身体好些了吗？”
    “嗨，没事了。”大导演语气温和，“上次你们来B市，估计也是来去匆忙吧？这次可以在这边多走动走动，有很多好去处的。”
    想到上次来B市时候叶先青青涩的反应，沈景行轻轻笑了声：“会的，谢谢您。”
    挂断电话，叶先青往沈景行身边凑了凑，问道：“是谁打来的？”
    沈景行含着笑意看了叶先青一眼：“是大导演打来给我们道歉的。怎么？我接个电话也要吃醋吗？”
    叶先青内心一惊，怕沈景行不开心，连忙道：“不是不是，我就是看你笑得好像很开心……”
    沈景行倚靠在椅背上，嗤笑了声：“我就是突然想到之前来B市的时候发生的事了。”
    叶先青蓦然明白了沈景行想到了什么，脸上“腾”地烧了起来。
    那是他第一次与沈景行住一间房，却一不小心，点开了那种东西……
    这件事太过尴尬，以至于叶先青现在想来还觉得尴尬得想哭。
    不过也多亏了那次“同居”，才让叶先青看清了内心。
    叶先青迟迟没有说话，沈景行自然地朝着他那边看去：“脸怎么这么红？”
    “没什么……”叶先青不敢在沈景行面前再提到这件事，他拍了拍自己绯红的面颊：“可能……就是车里有点热吧……”
    叶先青羞得恨不得钻座位低下去，沈景行大概能猜到原因，嗤笑了声，也不再为难他。
    沈景行伸手摸一摸叶先青的脑袋：“那休息一会儿吧，还得一个小时左右才能到。”
    叶先青红着脸点了点头。
    *
    到达B市的时候，天色已经阴沉了下去，虽然现在到了春天，但晚上的风依旧带着几分寒意。
    下了高铁，两人往定好的宾馆赶去。
    吹着冷风，叶先青脸上的绯红却全然没有要褪下去的意思，反而红晕不断向着叶先青脖颈深处蔓延而去。
    ……
    ……
    第64章 番外 关于春天的那些故事·（二）
    往后的几天里，叶先青感受到了自己身体的明显变化。
    除了身体变得格外敏感之外，他的毛发也在悄然发生着变化，原本又白又绒的毛发逐渐退却，长出来的是灰黑的短毛，不油亮也不好看。
    他悄悄趁着沈景行不在的时候变出耳朵和尾巴来看，耳朵那里倒还好，毕竟原本就有形状在，还是尖尖的，只不过是比原来小了一圈，尾巴那里就比较惨了，活像是棕黑色的鸡毛掸子，还是被用秃噜了的那种。
    往年叶先青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终于在某一天晚上回到宾馆之后，他强忍住害羞，打电话去向胡榛请教。
    自从上次与叶先青交谈之后，族长不再强制隔绝祖宅与人类世界的联系，叶先青和胡榛也能经常通电话了。
    听完了叶先青的描述，胡榛的笑声从听筒中传来：“我们家的青青也长大了。”
    原来这是胡族的独特习性，而这习性是在性成熟之后才有的。性成熟的与否标准，就是是否**过。
    叶先青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听到胡榛的解释，他的脸上“腾”地就烧了起来，支支吾吾地根本不知道要怎么接话。
    胡榛轻笑了声，知道叶先青是在害羞，她的语气温柔：“放心，这些都是成年之后会出现的正常生理现象，你不用担心。”
    叶先青的眉头不由得皱起来了一些，怎么可能不担心？
    发/情期倒是好接受一些，脱毛期就真的让叶先青难堪了。
    先前他确实很讨厌自己会化形成小狐狸的身体，但与沈景行在一起之后，他已经越来越习惯时常露出耳朵尾巴或是直接变成小狐狸的样子，习惯了毛绒绒的一团钻进沈景行的臂弯里撒娇了。
    小狐狸最引以为傲的就是那一身油亮柔软的白毛，可比楼下的猫的毛要舒服多了。
    叶先青的眼皮耷拉下来，过了许久才低低道：“知道了，谢谢妈。”
    叶先青的语气中的低落显而易见，到底是自己的儿子，胡榛轻而易举地看透了叶先青的想法：“怎么？怕他不喜欢？”
    “没、没有的……”在胡榛面前，叶先青是羞于谈论沈景行的，他支吾了几句，匆匆挂断了电话。
    沈景行就在叶先青身旁坐着，见叶先青的表情似乎有些低落，沈景行挑眉问道：“咱妈怎么说的？”
    叶先青自然是不愿意把自己有掉毛期的事情告诉沈景行的，他摇一摇头，只是把发/情期的事情告诉了沈景行。
    沈景行多少能猜到些，但从叶先青嘴里听到肯定的答案，还是觉得十分新奇。他的眸色略微暗了一些，问道：“那……对身体有什么影响吗？”
    “没有的……”想起之前自己欲求不满的样子，叶先青不由得红了脸，他垂下眼眸摇一摇头，“只是这些天可能身体会比较……敏、敏感。”
    沈景行轻笑一声，把在床边站着的叶先青揽进怀里：“……很可爱。”
    温热的嘴唇含住叶先青充血的耳垂，缓慢地厮磨着。
    叶先青浑身上下都泛着粉红色，活像是一直熟透的虾子，几乎马上就要栽进沈景行的怀里，放出耳朵和尾巴在沈景行怀里打滚。
    但就在下一秒，叶先青先到了自己秃秃的尾巴，他咬着下嘴唇拒绝道：“稿、稿子还没有看完。”
    沈景行并未放开叶先青，他的声音有些含混：“这份稿子你背了三遍了。”
    叶先青：“我……我紧张，想多看一看。”
    沈景行一只手与叶先青十指相扣，另一只手覆在叶先青的脊背上，把他按向自己的胸膛：“可是……明天是周末，为什么这么着急？”
    沈景行的嗓音低沉，语气缱绻又温柔，叶先青被轻易地蛊惑了，他颤抖着环抱住沈景行，把头埋在沈景行的肩头。
    沈景行的手指自然地揉一揉叶先青毛绒绒的脑袋：“怎么了？有心事吗？”
    沈景行当然能感觉到叶先青的反常。
    其实换毛期也不算是什么大事，但叶先青真的羞于启齿，他想都没想就摇了摇头，坚定道：“没事的。”
    沈景行轻笑一声，也不强迫，低头轻嗅着叶先青颈处散发的体香：“乖，让我摸摸。”
    两人都刚洗过澡，沈景行身上还带着水汽和热气，他的手指游移着，似乎要把叶先青的皮肤点燃。
    沈景行肆意着撩拨着叶先青本就敏感的神经，叶先青几乎瞬间就要缴械投降。
    叶先青负隅顽抗地哼哼着，身体却是完全无法抵抗沈景行的温柔，软绵绵的几乎要化成了水。
    终于，叶先青绷不住了，他哭着用手臂去推沈景行的胸膛，声音黏腻又带着哭腔：“我不要了……沈哥……”
    沈景行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转而轻柔地抚着叶先青后背：“怎么了？”
    叶先青知道瞒不下去了，他垂着眼眸，委屈巴巴地把自己的耳朵和尾巴放了出来，自暴自弃道：“就是……我在换毛。”
    ※※※※※※※※※※※※※※※※※※※※
    诚邀大家搜索北极狐的换毛期，真的很……可爱。不过沈哥说了，小狐狸怎么样都好看，嗯。
    说罢，叶先青飞快地补充道：“但是很快就会长回来的！沈哥你不要去撸楼下的猫！”
    叶先青纤长的睫毛垂了下来，扑闪扑闪的，像是蝴蝶的翅膀，他脸上的紧张和沮丧显而易见，说话的时候，整个人都在颤抖。
    沈景行不由得嗤笑出声，把叶先青揽在怀里，轻柔地吻着叶先青的眼皮。
    叶先青的毛发确实与之前不同，但且不说柔软油亮白毛还会再长出来，即使永远是这副模样，沈景行也是不介意的。
    他确实是因为柔软的皮毛注意到叶先青的，但相处了这么久，沈景行爱的是叶先青这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他的皮囊。
    沈景行开口道：“既然不想让我摸楼下的猫，为什么不变成小狐狸？”
    “因为丑QAQ。”
    这理由太过显而易见，叶先青几乎是脱口而出。
    沈景行的手指捏起叶先青毛绒绒的耳朵，指节微微使力，感受着耳朵上的温度：“谁告诉你丑的？”
    叶先青眨眨眼睛，刚要张口说话，沈景行就把他的话堵在了嘴里，以吻封缄。
    一场温柔缱绻之后，沈景行吻着叶先青含着泪水的眼角道：“我家小狐狸最好看，怎么样都不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