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全球百大名人之一,英国畅销探险作家——里安?克莱顿来台了!? 太好了! 为了出版社,她一定要抢得优先采访权——怎么会这样? 她只是单纯要一篇他的专访,为什么得靠当他十天的管家来换取? 而且,除了泡茶、喂狗,还要献出她的……初吻!? 这是到底是哪门子的管家工作? 照这样的“进度”看来,过了这十天,她会不会被他“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第一章 “露意丝?”男子的声音里有著压抑的怒气。 “我是。您是哪位?啊……”体内的快感让她娇喘出声,但思绪慢慢回到脑中,“里安!?” 在她身上冲刺的男人顿了一下 “你该死的在哪里?英国?还是在哪一个该死的地方、该死的快乐逍遥?” 一连串的咆哮透过电话线传来,露意丝怯怯地将手机拿给在她上方的男人。 等不到回答,男子咆哮著:“你该死的给我回答!” 男人接过手机,清了清喉咙,“里安,我是安德鲁——” “很好。”男子吸气再吸气,情绪在爆发边缘,“我独自在台湾偏僻的山上,房子里到处是还没整理的行李,跟堆了一地的日用杂货! 而,早该在十二小时前就到达的管家,居然在伦敦时间凌晨三点,还跟我的经纪人在一起!“ “里安……我很抱歉……”这真是尴尬的时刻,他仍蓄势待发,却必须停下来接这通责难的电话!安德鲁埋怨的看著在他身下的女人。 电话那头的里安冷冷的说:“请恕我无法恭喜你努力多年,终于达阵,我要立刻见到露意丝,马上!” “里安!”安德鲁抗议,“现在是半夜!而且,台湾在遥远的另一端!” “如果拖著伤脚、独自待在台湾的人是你,你绝对不会觉得要求管家立刻出现有什么为难的。”里安的声音冷得像冰,“不管你如何做,明天早上八点我一定要见到我的管家!” “里安——”安德鲁哀号著。 回应他的是电话断线的嘟嘟声。 露意丝推了推他,想要起身,“里安从来没有这么生气过,他一定很不舒服才会这样的,而且Nana也需要人照顾,我还是飞去台湾一趟好了。” “露意丝……”安德鲁绵密地吻著,“等我忙完这里的事,就跟你一起去台湾。”第一眼见到她,他就深深为她著迷,追求多年,好不容易得到她了,他绝对不让她离开他的视线! 里安很重要,但他们之间的感情更重要! “可是……”要在他的亲吻之下保持冷静并不容易,“里安自己一个人在台湾,人生地不熟的,而且行动不便,还带著Nana,我必须去照顾他们。” “宝贝!”将她的手抓到两人交合处,“你走了,那它怎么办?” “可是……”情欲跟责任在心里拉锯。 不让她有机会继续说话,安德鲁努力冲刺,让她无暇顾及别人。 此刻,他们之间容不下任何人、任何事…… 突然,威廉泰尔序曲响起—— 露意丝艰难地挤出声音道:“安德鲁,你的手机响了……” “别管它!”他正要到达极乐的巅峰,天大的事都要等! 威廉泰尔序曲顽强的响著—— “安德鲁……”露意丝的声音有些喘,“手机响那么久,也许……有重要的事……” “等一下……”终于,他释放出一切,无力的瘫在她身旁。 来电铃声中断后又再响起。 “安德鲁……”露意丝拭去他脸上的汗水,“接一下电话吧,也许有重要的事。” “真是该死的家伙!” “安德鲁?”电话那头是拘谨的女声,声音因为兴奋而有些微的颤抖,“我终于联络上你了!” “是吗?”安德鲁的口气很冷淡,任何人在这个时候都客气不起来,“现在是伦敦时间凌晨三点,请恕我无法维持最佳的礼貌。” “抱歉!我不知道你在哪里,无法掌握时差。”贺依依直接切入正题说:“虽然很失礼,但是我仍然要请问,你能不能安排我跟里安先生见个面?” “里安?”安德鲁拔高声音,“你在凌晨三点跟我说要见里安!?你究竟是哪位?”她的英文口音不像是英国人。 “贺依依。我刚买下里安先生的华文版权——” 贺依依……他记得这个女人!接著,安德鲁打断她的话: “里安的书在全世界以二十种文字发行,单单英文版,发行量就高达百万本,你以为每个经销商都有权随时要求见他?你以为里安整天闲著没事跟经销商应酬?” 没被他的吼叫吓坏,根据过往接触经验,贺依依知道该如何跟他谈判。她平静地说: “我知道这个要求很唐突,也知道里安现在人在台湾,但我仍希望、非常的希望,你能帮我安排见里安先生一面。” 这女人果然还是一样有著最最倔强的意志! 一只手伸过来揉去他紧锁的眉心,他看了看露意丝,现在他想睡觉、想抱著他的女人睡觉,而不是跟远在地球另一端的女人讨论工作! “我跟你说,现在时间是三点、凌晨三点!即使是全天待命的经纪人,也享有合法的休息权利!” “很抱歉打扰你休息,你只要将里安先生的所在告诉我,我会立刻挂上电话,不再打扰你休息。”即使失礼,也要问到里安的下落! 深呼吸。跟这女人说话需要特别的耐心,她永远不晓得拒绝为何物! “我跟你说,里安现在在遥远的台湾——”台湾!?脑子里灵光一闪,“你在台湾!?” “是,我在台湾。”眼见似乎有转机,贺依依接著说:“是这样的,为了配合里安先生出书,我希望能采访他,相信这次的访问有助于销售量——” “访问?你要访问里安?贴身访问?”想到刚刚里安的震怒,安德鲁不由得感谢这通凌晨打来的电话。 她有说要贴身访问吗?贺依依愣了愣后说道:“当然,如果里安先生愿意的话。” “成交。” 嗄!?这么容易?她不敢一开口就提出要做访问,就是担心一下子就被拒绝,现在是怎样?他的经纪人竟然一口答应? “既然你同意,那我说明一下访问的内容及篇幅长度——” “详细情形你当面跟里安说就好了。”然后安德鲁喜孜孜地念出里安的住址,“你抄下来了吗?” “抄好了。” “很好,明天早上八点,你必须准时到达。”想起里安的最后通牒,“你不能迟到,否则就会失去访问的机会。” “我懂。”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让他这么好说话,然而,她不会跟好运过不去。“明天八点,我会准时出现在里安先生面前。” “祝你好运。”安德鲁挂掉电话后,开心地亲吻怀中的露意丝,“宝贝,问题解决了!” 贺依依挂上电话后,将抄有里安地址的纸条仔细折好收妥。 安德鲁不是很好说话的人,她原来以为要费一番唇舌才能说服他,没想到这么容易! 贺依依在日志上写著:八点到达,访问时间预计三小时,在午前离开。 她喜欢一切按部就班。 翻开书本折页上的作者简介:里安·克莱顿,英国探险作家,于一九七一年出生在英国中南部的小镇威斯,他的第一本书“丛林冒险”一出版即跃升畅销排行榜,此后,他的每一本书都是畅销书,奠立里安在世界文坛的地位。 书里的介绍很短,据说里安极重隐私,愿意释出的个人资料就是这些,连照片都没有。至于小报捕风捉影的部分…… 名气进入全球百大名人榜的里安,据说生财有道,在世界各主要国家拥有上百间房地产,更名列全英十大有钱男人榜内。 有钱的人通常不易亲近……希望他不会太难搞。想了想,贺依依又翻开记事本,上头显示她未来一个星期没有特别重要的事待办。 贴身访问是意味著这次的访问没有想像中的容易吗?那,一个星期的周旋也该够了吧? 将记事本及访问笔记收入公事包里,贺依依走进浴室,确实的刷牙三分钟,洗脸时按摩脸颊一百下,接著熄灯,跟过去一样,换上睡衣,上床前瞄了一眼钟,睡觉时间已剩不多了。 贺依依确认闹钟已经调好时间,才闭上眼睛睡去。 第二章 “让我死!我活不下去了!让我死……” 母亲的哭叫声惊醒了贺依依。夜里一片沉静,她瞪著天花板,眨眨眼,一时搞不清楚是梦还是现实。视线缓缓略过四周,最后愣愣瞪著月历,上头显示二○○五年。 又作梦了。现在是二○○五年,她二十五岁,不是无能为力的七岁孩子,父亲再也无法伤害她们了。 余悸犹存,心跳得仍然很快,但身体的疲惫让她再度睡去。 只是,她又陷入梦魇里—— 贺盼盼揉揉眼睛:“大姊,爸爸妈妈又吵架罗?” 贺依依抱著妹妹小声安慰:“嗯!没事,别怕。”两姊妹都因为门外越来越大的吵骂声而发抖著。 “要死你自己去死!”这是父亲的声音。 父亲的身影随著怒斥声冲进她们房间,不由分说便拉起她们,“走!” “我们要去哪里?你跟妈妈又要离婚了吗?”才刚上幼稚园的贺盼盼天真的问。 “你妈要开瓦斯自杀,她要死让她自己去死,我们姓贺的别理她!”贺旺德抱起二女儿、拉著大女儿的手往楼下走。 贺依依瞄到母亲躺在厨房地上,空气中弥漫著浓浓的瓦斯味,心一惊,用力挣脱父亲的手说: “我要找妈妈!” 贺旺德拉不回她,便怒冲冲的骂:“你跟著我姓、是贺家的女儿,但你居然要陪著别人一起死?!” “她不是别人,她是妈妈。”贺依依回头,无惧地迎向父亲。 贺旺德举手想掴她一掌,却在看见女儿眼里的恨意后,心虚地把手放下,然后忿忿地说: “好!既然你要当孝女,就陪你妈一起去死!”他冲到瓦斯桶前将开关开到最大。 “大姊快出来!”贺盼盼想挣脱父亲的桎梏,却徒劳无功,“杨哥哥,快救救我妈妈、救救大姊!” 无奈,门已被用力关上,阻隔了盼盼的哭叫声,也阻隔了新鲜的空气。 瓦斯仍嘶嘶地冒出,依依头越来越晕,她却不愿意爬起来关掉瓦斯开关。 她眼前逐渐模糊,终于要结束了吗?以后不必再看著父母吵架了吧…… 贺依依再度惊醒,几个深呼吸之后才平复情绪。抓起床头柜上的闹钟,四点。 没了睡意,她索性起床,戴上眼镜,拿出里安的小说来温习,想从中探究作者的内心世界。但心里乱纷纷的,她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便放下小说,走出房间巡视门窗。 确定每扇窗都关得密牢,前后门也都上了两道锁,没有人会闯进来伤害她们母女。 如果看医生,医生会说这叫强迫症,一种精神官能疾病。她没去就诊,因为这是心病,主要的成因是父亲,无论他是生是死,都是她一辈子的梦魇。 她会恨父亲吗?不,她不恨他。恨太费心力,对在乎的人才会有恨,她不在乎他,所以不会恨他。 夜还漫长……不想惊动沉睡中的母亲跟小妹,她打开锁,走出大门,靠著门外矮墙,点燃一根凉烟,让胸口的郁闷随著香烟一同吐出。 一道颀长的人影由巷口走近,她心一凉,全身警戒著。 “依依?” 贺依依的紧绷松懈下来,“是你?回家了?”进入小巷的,是跟她一起长大的隔壁邻居。 杨安走近,视线从她手中犹燃著的烟,转到她眼底残存的惊吓,淡淡的说: “贺伯伯不会再伤害到你们了。” 身为贺家多年的邻居,他知道当她的个子梢梢长高到足以跟她父亲抗衡后,便以母亲及妹妹们的保护者自居。 她总是会注意凝听她父亲归来的声响,并尽可能地将他挡下,不让他进去骚扰她母亲。即使这个举动常会引来一顿打骂,她还是固执的守在大门前。 他知道她的恐惧,虽然她总是无所畏惧的模样。因此,他走进巷子看到贺家院子里有人影时总会先出声,让她知道回来的不是她父亲。 贺依依抽了口烟,掩饰被看穿的慌乱,“我才不怕他!如果你看到他现在那副皮包骨的样子,也不会怕他的。” 真正的恐惧来自心底,是日积月累的折磨。杨安没戳破,只是不赞同的看了看她手中的烟,却没说什么。 随后,他也同她靠著矮墙。 “酒吧的生意好不好?”她问。 “还好。” “如果盼盼去了,不要老是让她喝那么多酒。” “她已经很久没到休憩了。” “没去是好的。”表示“曾野绫子”没有烦恼。 说完,两人继续沉默著。 贺依依将抽完的烟以完美的弧度投入水沟,吐出最后一口烟雾后说: “我明天要采访一个作家,预占只要半天就能访问完。万一时间延误了,你能帮我照顾我妈跟妮妮吗?” 贺依依几乎不求人,却习惯在她不在家的时候,托他注意一下家里的动静。 这个习惯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是贺伯伯第一次把家里地板倒满汽油,威胁妻女与他同归于尽那时?还是盼盼第一次割腕,但她却不在家那天开始? 他们都忘了。只是,习惯的养成一时之间是很难更改的,就像她明明亲眼见到骨瘦如柴、已经成为植物人的父亲,却还是担心他会突然出现,恐吓著要放火毁掉她们。 “我会的。”杨安墨黑的眼眸盯著她说:“我会照顾她们的。” “谢谢。”她低头,避开他的凝视。“我进去了,晚安。” “晚安,你先进去。”杨安看著她说。 贺依依点头,走进屋里。 看到她家客厅的灯熄了,杨安才离开。身为长女,她肩上的担子太沉太重,他希望她愿意让人分担。 七点半,贺依依按著地址找到里安的住所。她看看手表,离八点还早,便在他家附近漫步,观察这栋独立的别墅。 两层楼的别墅周围以柏树为篱,从树叶缝隙看去,看到前院是一大片修得整整齐齐的草地。 如果访问后里安愿意让她拍照,可以从这个角度拍,很有英国乡间别墅的感觉…… 蓦然,一颗大大的头从树丛间探出,毛茸茸的,是北极熊?! 贺依依吓了一跳,倒退一大步,随即想起北极熊只会在动物园出现,所以再仔细一看……是一只狗! 她虽然不怕狗,但近距离面对这么大一只狗,仍然有些压力。只是……它似乎在看著什么。 顺著大狗的眼神望去—— 它注视的是她挂在手腕上的早餐。 “你要吃汉堡?” 狗儿似乎懂得她的意思,竟抬头看著她,满脸祈求模样。 反正她也吃不下,贺依依拿出汉堡,以塑胶袋垫著,小心翼翼的放在地上后,再迅速抽回手,她生怕看起来很饿很饿的大狗,会追不及待到连她的手也一并咬下。 大狗乖乖坐下,盯著地上的汉堡,口水直流,却没有马上吃,它抬头看著她。 馋成这样还忍著不吃?贺依依觉得好笑。 大狗的口水滴得更凶了,视线在地上的汉堡跟她之间游移,看起来很无辜、很可怜。 是没得到指令前不敢开动吗?于是她试著说:“吃,没关系。” 大狗得到指令后,一下子就把那个汉堡吃完了,意犹未尽的它,又抬头盯著她手上的袋子,发出渴切的呜呜声。 “嗄?”贺依依拿出袋子里的冰咖啡,“这是咖啡耶!你不能喝吧?” 大狗无辜地望著那杯咖啡。 “你确定你真的会喝咖啡?”她怀疑。 大狗以迫切渴望的眼神望著那杯咖啡,口水又滴下来了。如果不是训练得不错,她相信它会毫不客气的扑上来。 她叹气蹲下,打开咖啡盖子放在它面前说:“那就给你喝吧,别让你主人知道我给你喝咖啡喔!” 大狗彷佛听得懂她的叮咛,竟然点点头。 “喝吧。” 得到指令后,它整张嘴伸进咖啡杯里,啧啧有声地舔著,不一会儿,它抬起头来时,嘴角的毛全沾上咖啡。 “我帮你擦——”贺依依来不及说完,狗儿就往回跑了,“算了,幸好它不会供出是我让它喝咖啡的。” 她站起来,走回大门前,看了眼手表,七点五十五分,她整了整衬衫及裙子后,在八点整的时候,按下电铃。 电钤才响起,别墅里就传来一阵英文的咆哮: “进来!难道你指望我过去开门?” 无礼又没耐心的家伙!贺依依皱了皱眉,推开铁门,穿过草地,正要打开别墅大门时,门板霍地打开,是个高大的男人,五官的轮廓很深,发色介于红棕及褐色之间,很特别的颜色。 “你该死的终于到了——”里安开口就骂,等看清楚门外的人不是露意丝之后,皱起浓眉问:“你是谁?” 即使对他劈头骂下的话有些不悦,贺依依还是没表现出来。她露出礼貌的笑容说: “里安先生?你好,我是贺依依,昨晚我跟安德鲁先生约好了,他要我八点过来——” “八点过来?”是安德鲁找的临时管家吧?他退后一步说道:“请进。一看到她一身合宜的套装,里安眼里露出一丝赞赏,日式系统的管家都穿著正式的套装,是受过严谨训练的人员。 “你的英文很流利,口音也很纯正,是工作上必要的训练?” 贺依依一派冷静,彷佛火爆狮子一瞬之间变成翩翩英国绅士是司空见惯的事。 “学好英文确实对工作有帮助。”她没说平常也会接些翻译的工作,因为那跟这次的访问无关。 “安德鲁有没有跟你谈好工作时间?” “没有确实的说过,他要我直接跟你联络。” 里安点头,又说:“在露意丝过来之前,你都要留在这里。” “露意丝?”她是哪位啊? “是的。”里安越过她走到沙发前坐下。 贺依依注意到他的右脚膝盖上包著纱布,这就是他来台湾静养的原因? 看到她的视线,里安拍拍右脚,“在刚果时被毒蚁攻击的。” “毒蚁攻击?我以为探险作家是在工作室里写作的。” “哦?安德鲁有提到我的工作?”这个管家很得人喜欢,让他不在意安德鲁的多嘴。“你以为什么是探险小说?请给我一杯水,谢谢。” 工人不方便招呼,她这个客人只好自动些。贺依依在走到厨房的路上,还顺手把堆了一地还没整理的行李移到旁边,怕他被绊倒。他的行动不方便,难道没有人照顾他吗? 倒了两杯水回来,递给他一杯,另一杯她自己拿著。 “请坐。” “谢谢。”贺依依坐在他对面,半点也不浪费时间地从公事包里拿出笔记本跟笔立刻进入工作。 “我以为探险小说类似奇幻小说,只是多了些动作及更贴近现实,足以满足男人的幻想。你认为呢?” 里安挑眉看著预备记录的她,“在谈到我的工作之前,我们先来谈谈你的工作吧!” 她的工作?不就是访问他吗?她还来不及说明,里安又说话了: “安德鲁有没有让你跟露意丝谈你的工作内容?” “没有,我昨晚只跟安德鲁约了时间。” “那由我来跟你说。”里安喝了—口水后,将杯子放下,“首先,在露意丝来台湾之前,你必须住在这里,照顾我的生活起居,喔,还有Nana.”他轻拍了一下手,刚刚那只大型牧羊犬就从楼上冲下来,乖乖的坐在他腿边。 “它就是Nana,体型有些大,但很温驯。Nana,跟贺小姐打招呼。” 顿时,Nana热情的扑上来,与她的脸贴近,而,它刚刚偷吃东西的证据还在嘴巴旁。 贺依依一手挡住它,一手从口袋里拿出面纸擦去它嘴旁的咖啡渍。里安看到她自然地照顾Nana,没有被它壮硕的体型吓到,对这个临时管家更多了几分欣赏。 贺依依将证据湮灭完毕之后,说道:“我想你误会了,我是来做访问的。” “访问?”里安皱起浓眉,“等等,你不是安德鲁找来的临时管家?” “管家?”贺依依微笑摇头,拿出公事包里的名片,“不!我是华文经销商,因为得知里安先生来到台湾,希望能趁此做个访问,好促进卖量。” 里安眯著眼看她手中的名片,心里已经有了衡量。 这时,贺依依的手机响了。 “对不起,我接个电话。”贺依依将名片放在桌上,“喂?” “贺小姐?”安德鲁的声音从电话彼端传来。 “我是。”贺依依看了对面神情冷凝的里安一眼,“安德鲁先生,里安先生缺了位临时管家,如果有需要,我可以帮忙联络。” 只要能顺利访问成功,这点小忙是可以帮的。她在心里迅速搜寻适当的人选,看了一下表后又道:“黄昏前应该就能联络到临时管家了。” “里安怎么说?”安德鲁的声音有些心虚。 “请等一下。”贺依依将手机递过去。 里安挑层,接过来后道:“露意丝呢?” “里安,拜托!看在我已经五年、整整五年随时待命,没有休假的份上,让我享受难得的假期,求求你!” “你尽管休假,我只要露意丝。” 安德鲁哀号道:“你明明知道露意丝跟我在一起!” “所以,你认为我该狼狈的待在这里养伤,好成全你?”他说话时,瞄到她轻轻的摇了摇低垂的头,好像把他当作任性的孩子。 她几岁了?这么不会隐藏情绪。 视线从她修长的腿往上,看到她上半身纤细的曲线,也看到她交握在身前的手指,及胸前的浑圆。她穿得很保守,却不经意地露出性感的线条。 贺依依认为他们讨论的是私事,与她无关,便低头敛眉,在心里演练待会要问的问题,没注意到他的打量跟眼里的欣赏。 “呃……”安德鲁小心翼翼的问:“你愿意另外请临时管家吗?” “我不喜欢不伶俐的管家。”不过,他心里有了主意。 “这是当然!”似乎有转机,安德鲁立刻说:“我会找到最伶俐懂事的临时管家。” 低头抚摸Nana的她,脸部表情好温柔。里安的嘴角扬出笑纹,“还有,管家不能怕狗。” 帮Nana顺毛的贺依依没反应,Nana则舒服地闭上眼睛。 她是没听见,还是根本懒得理会跟自己无关的事情?况且……居然有女人会注意Nana甚于他? 真是可爱的女人! 见那头沉默很久,安德鲁小心翼翼的说: “呃,我尽量,台湾也有不少人养狗,应该找得到喜欢狗的管家。还有别的要求吗?”只要不是非得要露意丝,他绝对会找到合适的管家! 里安凝望著专心跟狗儿玩的她,一只手凉凉的在沙发扶手上打著拍子,嘴角勾出笑弧道: “只剩最后一个要求,我要立刻见到管家。” “这怎么可能?!”安德鲁大叫,接著他恍然大悟,立刻能见到的管家不就在里安面前? “你是认真的?如果我能说服贺小姐,露意丝就可以跟我一起放大假,直到你回英国?” “嗯哼。”他喜欢跟聪明人合作,而安德鲁向来够聪明。 接著,里安把手机还给贺依依,“安德鲁有话跟你说。” “贺小姐?”贺依依一接起电话就听见安德鲁讨好的声音。 她脑里响起警示,原本懒洋洋趴在地上的Nana也坐正,竖起耳朵倾听。 “我是。我刚刚听到里安先生的要求了,需要我帮忙找临时管家吗?” “不用那么麻烦了!如果你有空,我诚挚地希望你能帮这个忙。”安德鲁在那头努力陪笑。 她稍作思量后回答:“我有一个星期的空档。” “所以?”安德鲁屏息等待她的回答。 “所以,我想跟你交换访问稿的版权。”上扬的唇飞出笑意。 里安托腮,颇富玩味地看挂著纯真笑容谈条件的她。 安德鲁大方答应道:“可以,我破例答应让你拥有这次访问稿的版权,但是担任管家的时间能不能稍微通融一下?不能再延长一点吗?” 贺依依翻开记事本,“最多十天。我只有这些时间。” “十天!”安德鲁哀号,却没有引来太多让步,“好吧,就十天。” “谢谢。”贺依依嘴角露出得逞的笑花,“你还要跟里安先生说话吗?” “不必了。” 而一旁的里安:心中却有另一番想法—— 只有十天吗?看著她低头在笔记本上注明日期,这个严谨的女人很快就会知道什么叫作计画永远跟不上变化了。 等著吧,小姐,欢迎来到里安的探险世界。 “亲爱的老板大人,心情不错吧?”奉露意丝的要求,安德鲁打电话问候—下主子。 “还好。”这头的声音有些冷淡。 “嘿!别这样!想想露意丝多久没好好休假了。连你在刚果的时候她都留守在你的公寓里,让你随时有温暖的家可回。 不然也想想我吧!我苦苦追求露意丝多年,好不容易才打动她的心……“ 里安打断那头的废话,“你怎么会把华文版权签给贺小姐?” 一谈起公事,安德鲁立即恢复干练的经纪人身分,说明道: “之前的出版社规模很大,作风却太守旧,卖量虽然稳定,却不可能再进步了:相反的,贺小姐的出版社规模虽然不大,行销能力却很强,你该看看她的企画书,很久没看见这么让人心动的企画了。” “嗯,还有事吗?”声音很是冷淡。 “只剩最后一件事。”安德鲁赶紧说,“我明天要到纽约开出版经纪人大会,如果有好消息,或许会立刻到台湾找你,先跟你说一下。” “用卫星定位就能找到我了,你知道该怎么使用。”里安说完,不等他回答,便把电话挂断。 空气中有股茶香,端起茶几上的杯子嗅嗅……不是这种味道。 里安站起身,循著茶香找寻。 “给我一杯茶。” 突然冒出来的声音,吓到正在洗米的贺依依,她张大的眼让里安觉得好笑。 贺依依看到他嘴角的笑意后,很快的恢复冷静。 “你的茶已经喝完了吗?我马上再泡。” “不,书房的伯爵茶跟起居室里的锡兰红茶,我都还没喝。”他边说边走近她,“听说台湾的茶叶中外驰名,既然身在台湾,我是不是该喝喝有名的台湾茶呢?” 贺依依悄悄拉开过近的距离,“你要喝台湾茶?我立刻泡给你。” “你不是已经泡好了?”不然空气中弥漫的茶香从何而来? 深金色的眸子瞄到餐桌上的瓷杯,拿起来,打开杯盖,厨房立刻洋溢著浓郁的香气,“这就是台湾茶?” 颜色好淡! “是的。”贺依依话一说完,竟看到他毫不避讳地喝她的茶?! “那杯是我喝过的!”贺依依的眼睛瞪得好大。 “哦?”里安挑眉,丝毫不以为意。“既然你已经喝过了,那这杯给我吧。”说完,就挟持著她的杯子走人。 “那是我的杯子!”贺依依气急败坏的瞪著不可理喻的他。 里安的大拇指缓缓滑过她留在杯缘的淡淡红印,“我不介意。” 他眸子盯著她,摸著口红印的动作很是炀情,仿佛拇指抚摸的是她的唇。 贺依依抿唇,好像这样就能避开他的抚摸。 里安被她孩子气的动作逗笑了,有些蓄意地,当著她的面,就著红印的地方又喝了口茶,再举杯示意说: “好喝。” “像小狗撒尿。”突地,贺依依冒出这句。 嗄?她说这是什么意思? 接著,贺依依对—脸纳闷的他说:“男人喝女人杯里的茶,就像小狗到处撒尿—样,有宣誓主权的意味。我不喜欢这样,很不卫生。” 说完,她迳自转身,打开冷冻库,拿出一罐茶叶。 里安先是瞪著她的背影,接著爆笑出声。 “你是怕我有病?放心!要去刚果前我才做过全身健康检查。而且,我在刚果一待就是一年,直到受伤后才来到台湾,这段期间我一直禁欲,保证比牧场里最纯洁的小公牛还健康。” 这个说起话来荤腥不忌的鲁男人!贺依依脸上一阵热辣,不答腔,只是瞪著即将滚开的水。 “你在干什么?”突然一颗头放在她肩上,好学的问。 她左移一步,不让他占便宜,“烧开水泡茶。” 头没得依靠,里安耸耸肩,跟她一样看著茶壶。 “咦?”拿起她刚拿出来的茶叶罐,“是冰的?!” 他好奇地打开罐子,拿出冷冻的茶叶嗅著。“这就是台湾茶?” 贺依依唇畔露出浅浅笑涡,“大多数的台湾茶是不需要冷冻的,这种茶叫作雪中茶,是唯一需要冰在冷冻库里,直接拿出来就能冲泡的。” 壶嘴发出鸣声,贺依依将滚水冲人新的茶杯里,倒去第一泡,再迅速冲人热水泡茶。 里安看著茶叶在杯于载浮载沉,嗅了嗅空气中的茶味,“台湾茶很香,非常香。” “谢谢,茶农们听到会很开心的。” 贺依依看到Nana的主人,露出跟Nana一样的垂涎眼神,不觉莞尔。 “喝喝看新泡的,我杯子里的茶已经冲过太多泡,没什么茶味了。”她倒了些在他手中的杯子里。 “味道比刚刚的浓,很烫,却很好喝。颜色这么清,茶味却这么浓,台湾的茶叶有魔法!”一股茶的甘香还留在喉咙里呢! “下回带你去喝颜色浓—点的茶,照样很好喝喔!” “那可不容易。台湾的茶业鼎盛,各地都有名茶,区区几天要品完,太难了!” 茶香里有淡淡的离愁,里安闻出来了。 “你会寄茶到英国给我吗?”他会成功,除了丰富的想像力之外,最重要的是行动力,他从不放过想要的。 “可以。” 里安低眸,看著手中淡青色的茶水,“那你会软我的管家泡茶吗?” “我会教她。”贺依依补充道:“冲泡时间也很重要,每一种茶叶的冲泡时间都不太相同。” 里安拾眸,看著尽责的新管家说:“你还有九天的时间。” “对。”贺依依以为他担心暍不到好茶,笑著说:“放心,看在你是我们出版社摇钱树的份上,我会做好售后服务,不但寄茶给你,还会确实数会露意丝泡茶的技巧。” “你不常生气。”里安突然天外飞来这句。 “嗄?”贺依依跟不上他的思绪。 里安放下杯子,手掌抚著她的脸,她的脸蛋好小,比他的手还小! 不喜欢跟人有肢体碰触的贺依依来不及退开,就让他接下来的话震得忘了动作。 他的眼睛深深地看入她的灵魂,“不常生气,是因为不会生气,还是习惯隐藏情绪?”不管面对任何状况,她始终有条不紊地处理,“习惯处理问题,是因为心思敏捷,还是时常会碰到问题?”修长的手指抚摸著她不知不觉中皱起的眉头。 “在你想生气,却又不能生气:遇到问题,却解决不了的时候,有任何人能帮你吗?” 她心里涌起异样的感受,—种终于有人了解的感动。但,很快地,取而代之的是被看穿的羞窘。 贺依依的头儿想偏开,却教他温柔的手桎梏住了。 她有些狼狈地说:“不干你的事!我们只会有短短十天的相处,你管得太多了!” “中国话叫作‘交浅言深’对吗?”看到她的讶异,里安笑了,“我不会说华语,但是我的继妹有华裔血统,所以对中国文化还梢梢有些了解。原本不想这么快说破你的,但是你一再提醒、对这段短暂相处毫不依恋的态度让我生气了。” 耶?贺依依一阵愕然。 她的表情好可爱!里安低笑,“在我的生活里,只有变化,没有计画。我猜,你做什么事都会照著记事本上的做吧?如果有一天记事本丢了,大概就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了吧?” “哪会!记事本里的行程我都记在脑子里了。”蓦地闭上嘴,撇头,她拒绝看里安得意洋洋的笑容。 他放开她,手心里残留著她细致的肤触,握紧,将这份触觉留在掌心里。 他意味深长的看著故意装作很忙的她,“也许,不只十天。” 贺依依转头瞪他,“别开玩笑了!我只能空出十天的时间。” 里安耸耸肩,不作解释,好整以暇地端走她的杯子,品尝杯里温度恰好、口感也不错的雪中茶。 “喂!那是我新拿的杯子!”贺依依瞪著他的背影说。 无赖男举起杯子,“谢谢。”接著走出厨房。 这个无礼的男人!贺依依气得全身发抖,却又拿他无可奈何。 第一回合,惨败。 原本她想要当个尽责的管家,好好跟他相处的,既然他先挑起战火,别怪她欺负他是个伤者了。 收起刚从超市买回来的牛腱,将收到冰箱里的猪骨拿出来熬汤,双手飞快的将马钤薯及红萝卜去皮、切块。 等著吧,里安! 既然你的行为幼稚得像个孩子,那晚上的卤牛肉就改成马钤薯红萝卜汤,让你这个“小朋友”吃得很营养! 当她用得差不多,米也放下去煮了,突然有些口渴,于是又泡了杯茶,让茶香四溢,缓和了心绪。 贺依依这才发现自己居然被激怒了。这个里安,居然能在相处短短几个小时内就激怒了她,不简单! 此时,她的手机震动了起来,她一看,是国外的电话。 “喂?” “我是安德鲁。你们相处得还好吧?”他又说:“里安有些暴躁,可能是因为受伤的关系,他平常不会这么难相处的。” “他并不暴躁。”贺依依顿了一下,忍不住抱怨:“你没告诉我,他很幼稚。” “幼稚?”安德鲁呛了一下,“咳!小姐,很多人说那家伙长得性格、帅、有个性,可是从来没有人说他幼稚耶! 你们吵架了?你可不能反悔,我们说好你要照顾他十天的!“ 完了完了,如果她不肯留下来当临时管家,里安那家伙一定会叫露意丝立刻到台湾去的! “想想那篇访问稿能替你带来多大的收益……” 贺依依边听安德鲁的废话,边想那个男人长得是很养眼没错,就是性格太差劲了! 电话那头的她始终没有回答,想必是对里安的长相免疫,既然如此—— “不然我再跟你续签华文版权。” “奸的,请把厶口约传真过来。”说完,她笑了,“你想太多了,我既然答应了,就不会反悔。” “啊——”电话那头传来安德鲁的哀号。 与安德鲁几番交手之后,觉得他其实没有原先以为的难缠,在里安那里遭受的挫败,从得来全不费工夫的合约里获得了满足。 “还有,‘那家伙’是你我的衣食父母,我认为我们还是喊他‘老板’会好一点。” “真有你的!”安德鲁半是放松半是懊恼,三口约拟好之后就会传过去。“基本上,他没有特别属意要跟谁签华文版权,往好的地方想,这女人够聪明,说不定能缔造出更好的销售业绩。 “谢谢你。”贺依依提醒:“还有九天,记得到时要让管家来交接。” 她不喜欢做事拖拉,九天之后,一切都会恢复正常。除了访问稿的版权,还多了里安作品的华文版权续约,想想,这十天其实不难熬。 关掉手机后,贺依依继续厨房的工作。 院子里,一个女人跟一只大狗玩得很开心。 Nana兴奋的叫声引起里安的好奇,走到窗边,看到的正是她和狗儿玩耍的画面。 她似乎不怕狗。 Nana的体型很大,虽然个性温驯,但是一般人还是不敢靠近它,而她竟然敢让它趴在她身上。该说她有勇气,还是太不知道危险? Nana两只脚站在她胸前,想吃她手中高举的……是肉吧?它狗尾巴用力的摇,撩乱她整齐的窄裙,撩出白皙的大腿。 里安双手环胸,在看到Nana舔到她的脸、她的唇时,深金色的眸色缓缓转浓。 不敢妄动,左前脚跟右前脚则乖乖的依指令轮流伸出,跟她握手。 她喜欢握狗脚?好特别的兴趣。如果让皇家训练师知道通过狗学校完整训练的Nana,竞沦落到玩寻常狗儿都会玩的“狗把戏”,会很气馁吧? 这女人似乎以为能让Nana乖乖伸出脚让她握手,就很满意了。看Nana满足的吃著那碗肉,里安想,要是她叫Nana跑障凝赛、装死,它也会乖乖秀出所有看家本领的。 吃完肉的Nana,趁她帮它擦嘴的时候又偷袭她的唇,她闪避不及,被它舔到了。 这只该死的狗! 而院子里的一人一狗终于察觉有人在看,一起转头,迎向他的视线。 Nana先反应过来,摇著尾巴冲到主人面前,却在离窗边不远处停住,歪著头,对主人不悦的眼神感到疑惑。 贺依依先是被Nana笨拙的煞车姿势逗笑了,望向里安时又恢复拘谨的模样,远远的朝他点头示意。 如果不是她的窄裙还有些凌乱,衬衫上还留下两只狗脚印,里安几乎以为刚刚她被狗儿扑倒在地上玩的画面是幻觉。 这个女人,总是习惯以严肃的样貌示人吗? 幸好,她的严肃只是表象。他相信,很快就能挖出她深藏的真面目。 没跟他对看太久,贺依依喊了Nana,Nana回头看看,觉得还是新认识的朋友比较友善,所以毫不迟疑的摇著尾巴跟她走了。 里安突然觉得很饿,不论是哪一方面—— 第三章 他们相处得还算可以,访问也进行得很顺利。 通常,里安大多数的时间都待在书房里工作,除了下午茶时间。 他一直维持英国传统,即使在丛林探险时,在那种物质缺乏的环境下,里安还是坚持下午必须有段时间让他好好喝杯茶。 有好喝的台湾茶相伴,他的下午茶时间比以前更长。 所以她都利用这段时间做些访问,而他对她的提问也都坦然回答,一点也不像极重视隐私的样子。 贺依依有把握,这篇访问稿绝对可以谈到相当高的价钱。 她是专业的编辑,提出的问题当然不会像周刊杂志般重腥膻色,她对他的风花雪月可一点兴趣都没! 不过,这不表示他没有魅力,事实上,这家伙该死的有魅力极了! 她可以想见,为什么在主要是男性读者的探险小说市场里,他也能拥有不少的女性读者。 她在整理稿子的同时,里安则好整以暇的喝著金萱茶,他爱上这种据说加入奶水一起烘焙的茶了。 他还不忘边喝茶,边吃著茶点。 她说喝中国茶要啃瓜子,瓜子是一种黑黑的、据说是某种西瓜的种子烘焙成的玩意儿。 他—开始啃瓜子,总是将瓜子啃得支离破碎且沾满唾液,现在他只需要用舌尖就能挑出瓜子仁,而且瓜子壳还十分的完整,也不再沾满唾液,好有成就感! “你不把这个写进去?”里安指指看起来十分完整的瓜子壳,再指指她没他完整的瓜子壳,“这算绝技吧?这是不是你们中国人说的,青出于蓝,更胜于蓝?” 亏她还是教他吃瓜子的老师,最后啃得比他还差! 贺依依没好气的瞪他一眼,“这只能代表你的舌头很灵敏,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也会用舌头让樱桃梗打结喔!”他有些挑衅的说:“你不会吧?” “比舌功?无不无聊!” “舌功?很好的说法。”里安向前倾,挨近她,“你要不要亲自体验我的‘舌功’?我历任的女朋友们都很满意喔。” 贺依依板起脸不回答,冷淡的表情充分表达对他的情史不感兴趣,只有转红的耳垂泄露出她的羞意。 她低头继续整理笔记—— 他从十三岁开始写作,直到二十岁才开始进入探险小说的领域,在那之前,写的是科幻小说。由于他不主动提起,加上换了出版社,这点便鲜为人知了。 里安·克莱顿……贺依依的笔突然停顿下来,愣愣看著刚写下来的英文名字,然后呆望著优雅喝著茶的他……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里安微微蹙眉,长手横伸过来摸她的额头,“没有发烧呀。” 额上传来他掌心的温暖,贺依依忘了闪躲,还为突然的发现怔愣不已,“你就是里·克莱?”她居然到现在才发现! 在著作权法实施之前,国外著作盗版横行,里·克莱的科幻小说风靡了所有的科幻迷,那时她才国小,初初接触的课外证物就是里的科幻小说,并沉迷不已。 里,克莱的科幻小说,是她唯一的嗜好及容许自己梢稍放纵的娱乐。 里安怔了一下,才笑著说:“是啊,那是我少年时期的笔名,没想到你居然看过里,克莱的书!” 果然是他! 贺依依倾身向前,抓著笔的手微微颤抖,“由于谈不到版权,后来台湾就没再出版里的新书了,我一直很好奇,洁跟杰森是什么关系?双胞胎兄妹吗?” 在里·克莱的系列小说里,男女主角是长相一样、个性截然不同的杰森跟洁,她好喜欢他们,也一直很好奇他们的关系。可惜著作权法实施之后,不能再任意出版未经授权的出版品,里·克莱的系列就这么被迫断头了。 这个疑问在她心里好多年了,一直都没能解开,后来有朋友到英国,她还托人家帮忙带回里·克莱的全集,结果居然没有完结! 所以,这个疑问成为她心底最大的遗憾! 里安笑看她熠熠发亮的双眸,也学著她倾身向前,“你真的想知道?”低沉的嗓音带著些神秘。 她很有味道、很有气质,唯一的缺点就是太严谨了,相处这几天下来,她脸上总带著严肃的表情,除了面对Nana时会不经意露出笑脸之外……但,她现在这副模样好有精神,好像见到偶像的日本高校女生,脸蛋红红的、眼睛汪汪的,让人好想……吻她。 悬心多年的疑问就要解开了,贺依依完全没注意到两人之间几乎毫无距离。 “快!马上告诉我,洁跟杰森到底是什么关系?” 里安轻笑,“这是秘密,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的秘密。”他满意地看著她被逗出满脸的红,这回是气出来的吧。 可恶!贺依依鼻尖抵著他的,做出她一辈子都不可能做出的动作——粗鲁的抓著他的前襟。 “你不知道把读者吊在半空中,却不肯释疑是很缺德的事吗?这个疑问要是不能解开,会成为我一辈子的遗憾的!” 一辈子啊?里安低笑,这倒是不错的主意。他不急著解救被抓住的衣服,反倒说:“给我一个吻,我就告诉你。” 说完,贺依依还来不及反应,就敦他一手扣住后脑勺,接著唇上就传来他的温度…… 这、这、这是她的初吻耶! 里安只轻触一下就退开,他舔舔双唇说:“味道还不错。” 看见她一脸震惊,他扬眉问:“怎么?这是你的初吻?” 这年头还有这么清纯的女人? 脸儿爆红,贺依依放开他的前襟,低著头故作不在乎的说:“当、当然不是!” 他不相信,她紧握的手泄露出她的紧张。 “是吗?”他更向前,扣在她脑后的手不让她有机会闪躲,“那么,你一定不介意再来一次——” “我介——”来不及说完的话全消失在他的吻里,趁著她开口,他的舌直接掠进她的嘴里,放肆地品尝无人尝过的芳香。 他、他怎么可以这么做?!贺依依张大著眼,不让眼睛泄露出心里的无助及震撼。 她的大眼里满是惊惶,里安梢梢退开,以手指轻抚让他恋恋难舍的红唇,“你这样看人,好像我欺负你了……” 贺依依撇开头不看他,他的眼睛极有魅力,近看更容易失心,她不会笨笨的陷入,陷入短暂的恋情之中,当他偶然的艳遇! 那,想当他的什么呢? 甩甩头,抛开乱七八糟的思想。 还剩三天,三天过后,他的管家会接手照顾他,而她也要回盒了。 即使被吻得脸儿红通通的,贺依依仍迅速恢复平静的问:“洁跟杰森有血缘关系吗?” 在初吻过后,她心心念念的居然还是这个?里安一愣,接著狂笑出来。 “笑、笑什么!”贺依依有些气恼,轻槌了一下笑得很没形象的男人。 “我不相信你从来没有设定过他们的关系!” “我当然一开始就设定好洁跟杰森的关系。” 里安笑容灿烂,灿烂得让贺依依看花了眼。 他的手轻抚著她的脸颊,感受东方女孩的细致肌肤,他的抚摸让贺依依一下子失了冷静,想退开,却又沉溺于他充满柔情的眸子里。 两人之间没有距离,他的呼吸混合了她的,气氛很暧昧,连周围的空气都仿佛甜甜的,她想逃,却又无能为力,或许该说……陷在这股瞹昧里,她有了些些心动,甚至兴起“只是放纵一回,有什么关系”的想法。 这大大的悖离了她过去二十几年的信念,她的生活一向很严谨,不容许脱序的! 里,克莱的书是第一次的脱序,在沉重的读书压力下,他的科幻小说带来天马行空的幻想,将她无趣的生活带来些些彩色,只是,这些色彩很快就黯淡了。 因为她母亲一辈子不快乐,也认为快乐是有罪的,所以当她发现她成天躲在房间看科幻小说,还看到会微笑时,她很气,除了赏她一巴掌外,口里还骂著:“学生看什么小说!” 她来不及抗辩,眼看第二个巴掌就要落下,却被盼盼阻止了! 当时,盼盼冷冷的说:“你打够了没?” 也许震慑于盼盼的冷,母亲那巴掌没有落下,却将气出在小说上,母亲当著她的面,将里,克莱的小说撕成粉碎…… 从此,她不再在母亲面前看课本之外的书。 贺依依陷入回忆,脸上带著淡淡的哀伤。 里安不舍地抚上她忧伤的眼眸。 视线突然让手指遮住,贺依依回过神,眨眨眼,看见里安担心的眼神里映著自己的影子,一抹尴尬涌上,她佯装没事的轻笑说: “那洁跟杰森到底是什么关系?” 里安不追问她不想示人的忧伤,纯粹回答她的问题,“这个秘密只有你知道喔,连编辑问过好多次,我都没跟他说。”看见她聚精会神的听,他嘴角扬起一丝笑意,公布道:“洁是杰森的复制人。” 贺依依大叫:“怎么可能?!” 里安耸耸肩说:“确实是这样没错,杰森跟洁长得一模一样,连DNA都相同,不是吗?” 他说的是有一集里,他们被外星人抓去做检体,无意中发现两人的DNA居然一模一样。可是,贺依依仍然不敢相信…… “既然是复制人,为什么性别跟个性会不一样?”她以为他们是孪生兄妹,甚至还偷偷希望他们没血缘,而发展出情侣关系,这是她年少岁月里最瑰丽的幻想了! 而他,原作者居然扼杀了这个幻想! 里安挑眉,好笑地看著难得激动的她说:“为什么不可能?十几年前,在我写这套系列时,甚至还没有复制人这个名词出现,谁能保证未来的复制人技术不能分离染色体,做出不同性别的‘自己’呢?” 被堵得说不出话来,贺依依还是不服,“那个性怎么说?杰森跟洁的个性明明不一样!” “那是因为所属环境不—样,造就出不—样的个性。”里安双手—摊,“这就是我的设定,你咬我呀!” “你!”贺依依咬牙,瞪著他的痞样,慎重考虑要不要咬他,最后理智战胜,“随便你,反正是你的故事、你的设定。” 多恶心呀!复制人!哀怨地瞪他一眼,这家伙,害她难得的绮旎幻想破灭了。 “你很失望?”手指戳戳她沮丧的脸颊,东方女人的皮肤都这么好摸的吗? 瞪一眼在脸上肆虐的手指,“喂!别动手动脚的!” 里安指著她,嘴唇夸张的颤抖著说:“你这个用过就不认帐的女人!刚刚还用看偶像的眼神看我,谁知把秘密告诉你后,当场我就从偶像变成‘喂’了!” “我哪有用过!”贺依依红著脸抗议,“你别乱说话!” “还说没有?”里安恶狠狠的逼近,“是谁刚刚夺走我的初吻的?” 贺依依噗哧一笑,“你的初吻?我才是——”她立即捣住嘴,脸蛋再度爆红。 “啊哈!抓到了!”卫安大笑,手指拾起她的下颚,眼里不再有戏弄,非常认真的说:“放心,我会负责的。” “负责?负什么责任呀!”教他深情的望著,脑子里又是一片空白。 里安只是微笑。 他的笑太温柔,会醉人,过了好久,敦他看得心慌慌的贺依依收拾几上茶杯瓷盘。 “你忙,我不打扰你了。”起身,手却让他抓住,“你!” 被她紧张兮兮的模样逗笑了,里安笑出声,“没什么,只是想请你再沏壶茶到书房。” “说话就说话,做什么动手动脚的!”害她以为……以为…… 贺依依抽回手,有些狼狈地隐藏自己的会错意,转过身离去。 看著她略带仓皇的背影,掌心仍留著她的余温。 好有趣的小女人,一定受到不少的震撼吧? 其实,受到震撼的不只是她。他没想到她冷静淡漠的外表下,其实有颗如女高中生般单纯崇拜偶像的心情。 他有很多读者,也收到不少爱慕信,可是,她无意中的表示,却大大的满足了身为作家的骄傲。 当初不再写科幻小说,是因为那太不切实际,他想要玩真的,于是开始写探险小说。 没想到,十几年后,还有人惦记著洁跟杰森未点破的关系! 他怎么能轻匆这份纯粹而执著的喜欢呢? “里安哥哥!” 电话那头是莎琳娜,他的继妹。 “我是。” “你的伤还好吗?邓肯太过分了,今天才告诉我你被毒蚁咬伤!” “是我要邓肯别说出去的。” “里安哥哥——”那头沉默了几秒后,才传出声音,“我问过露意丝了,知道你在台湾,我可不可以过去照顾你?” “不需要。” “里安哥哥……”她声音很受伤。 里安的手在桌上打拍子,口气很淡,“还有事吗?” “只剩最后一件事!”像是怕他不耐烦似的,莎琳娜急忙接著说:“一年一度的庄园舞会快到了,大家都很希望里安哥哥能回来开舞,你会回来吧?” “不会。” “可是这是庄园一直以来的传统,每年收成时的庆祝舞会都是由克莱顿爵上开舞的!” 等不到里安的回答,莎琳娜小心翼翼地说:“里安哥哥,你生气了吗?” 里安对继妹过于小心的态度感到不耐,“我要出门换药了。” “那……不打扰你了。”顿了一下,她又鼓起勇气说:“里安哥哥——” “再见。”里安的反应是直接挂掉电话。对不需要费神的人,他从不浪费时间应付。 反正是该换药了,来到这儿之后还没出过门呢! 贺依依捣著脸,不管冲几次水,镜子里那张脸依然带著辣红。 她、她竟然会像个十几岁的小女生一样追著偶像要答案?! 天哪,她要躲在浴室里不出去了! 敲门声传来。 她要拿什么来面对他,在失去所有的冷静之后? “你还好吗?” 讨厌,他的声音带著笑意! “请等一等,我马上就好。” 贺依依再次用冷水泼脸,看著颊上残留不褪的红,她无奈,随即打开浴室门。 他倚在门外说:“我正在回想心肺复苏术。” 嗄?贺依依只愣了一下,立刻知道他是在笑她会缺氧昏迷,脸又更红了。 “老板,有事吗?” 她的眼神虽有些羞恼,口气却十分正经。他严谨的临时管家又回来了。 “我的伤口该换药了。” 对喔!贺依依直到今天早上才想起似乎没看过他换药,她有上网查过,被刚果毒蚁叮咬的伤口如果没处理好,严重的话,会要截肢的! 差点把这事给忘了! “你多久没换药了?” “上飞机前换的药。” 天!一个多星期前?! “你实在太轻匆了!” 面对绷著脸,一脸严肃的她,里安依旧慢条斯理地,好像受伤的人不是他。 “走吧,我们出去换药。” 贺依依赶紧抓起皮包,跟在他背后。 他走到车库,见她还没跟上来,双手插在口袋里,斜倚著车子等她。 阳光斜斜射人车库,午后的太阳带些萤黄,照著靠在车门的男人,帅得让人移不开视线,这个画面深深的烙在贺依依眼底、心里。 第四章 他帅到像是从少女漫画中走出来似的,她自认不是容易受美色诱惑的人,第一次见面时,虽然对他的好样貌感到欣赏,但也仅止于欣赏,毕竟每个人都爱看美丽的事物。 但是,他居然是里,克莱! 虽然先前梢梢有些脱序,但既然还有几天得相处,就必须压下还无法消化的震撼,拿出专业面对他。 贺依依发动车子,深呼吸,注视著前方路况。 不看他,似乎比较容易以平常心相待。 “我以为你会请家庭医生来诊视伤口。”想藉由聊天,化去车内沉滞的气氛。 他是有钱人,很有钱的那种,所以不是应该由家庭医师到家里看诊的吗? “我的伤又不是急症,不需要专程请医生跑一趟。”他的庄园里有医生,探险队里也有,但并不表示他到任何地方都需要医生随行。 她点头,为他其实不是那么养尊处优而感到满意。 “在来台湾之前,你没有先联络好这里的医生?”不是每个医生都有医刚果毒蚁的药吧? “有。”里安扬扬手中的名片,“所以我有住址。” 话题结束,贺依依专心开车,当绿灯转为红色时,她将车子停在路口,里安瞥了眼开著车的她。 当灯号一换成绿灯,她迅速发动,没给后头车辆按喇叭的机会。 “我以为你不会搭女人开的车。” “在英国,也有许多女人开车上街。”他淡淡的说。 贺依依瞄他一眼,“很难相信你是愿意搭女人车子的人。” 她相信,如果里安的脚没受伤,他绝对不会愿意坐上乘客的位置。 很多男人都不信任女人开车,即使女人的肇事率明明远低于男人。 “没想到一眼就被你看穿了。”里安轻笑,“我是没坐过女人开的车,这是第一次。” “把我当司机看,或许就能泰然多了。”贺依依没好气的说。 他,果然是大男人! “这是个好主意。” “谢谢你,老板。” 他取笑道:“‘老板’这两个宇从你嘴中说出来,没有什么尊重的感觉。” “你太敏感了,老板。” “呵呵呵——”车里回荡著里安爽朗的笑声,贺依依闭上嘴,不再搭理身旁的男人。 不过,几句谈笑化去暧昧的氛围,放松了贺依依的紧张。 她很有趣。里安瞄了瞄开车的她,她转弯时,一定会亮方向灯,灯闪三下之后就关闭,开车技术不错,也谨遵交通规则,是个行事一板一眼、中规中矩的人。 感受到他的视线,贺盼盼偏头挑眉。 虽然一身严肃的套装,但她扬起眉毛的样子好可爱! 里安微笑说:“台湾的车子很多。” “车子是满多的。”贺盼盼纳闷的说:“你的家乡在安静的英国乡下,为什么会选择来台湾休养?” “射飞镖。” “嗄?” 她张大眼睛的样子真逗! “我在旋转的地球仪上射飞镖,射中哪里就到哪里,最后恰恰射中了台湾。” 有这种人?! “好在没射到南北极。”这是她的评语。 “哈哈哈——”里安的大笑声在车里回荡久久。 “帮个忙,把你盘著的头发放下来,如何?”她可爱的表情跟挽高的发髻实在不配! 知道他向来是说动就动的,于是贺依依瞪著他蠢蠢欲动的手说:“别动我的头发,我会翻脸的!” 里安耸耸肩,“随便你。” 他总有机会放下她头发的,现在她在开车,为了他们的安全,不急在一时。 她的真面目、她不肯放下的发丝,都将一一在他面前呈现……来台湾休养果然是对的。 换完药,因为里安对台湾的茶叶很有兴趣,贺依依便带他上木栅品茗,因为不是假日,所以往猫空的一路上都没塞车。 坐在茶庄的露天座位,里安好奇的问:“这就是你们台湾人喝茶的习惯?在茶树中间泡茶?” “这样也别有情调呀!” “真难想像你会说出这种话。” 贺依依扬著眉看他。 里安微笑说:“你应该是不会花时间做这种事情的人。” “你猜的没错。我的确认为花几个钟头吃饭喝茶,很浪费时间。”这男人的观察力比她以为的来得敏锐多了。 这就是他能写出成功作品的原因吧? 点完餐,他们默默看著夕阳映照著一排排的茶树。 风景好美!她住在台北,却不曾来过猫空,就连刚刚开车上山,还差点走错路,开到指南宫去。 过去二十几年,她在忙些什么? 父亲惹出的麻烦及家里的重担,让她没有时间停下来享受,只能不停地像颗忙碌的陀螺般转呀转的。 但是,她没有办法。 她要照顾妈妈跟妹妹、要扛起贺家的出版社,所以她没有停下脚步的权利。 但……如果能够逃离这一切,即使只是暂时的,该有多好! “别露出这种表情!”一只温暖的手掌轻轻抚上她的脸颊,“这样会让我心疼。” 心疼?很少有人会心疼她的。他的话像颗石子,猝不及防地打进她心房。 这个男人,很容易让人心动…… 还好,服务生及时上菜化解了她的尴尬。 “你吃吃看,这是凤梨苦瓜鸡汤,很有特色的台式料理喔!”装了碗汤给他。 “烫!”喝完汤的里安吐吐舌,竖眉问:“你是故意的?” “我不是。”但她眼角的笑意露了馅。 里安没跟她计较。她这样笑著多奸,她平常太压抑了。 他心满意足的暍完整锅汤后,看到她开始挑剩下的鸡骨头上的肉。 她点头,继续忙碌的挑去骨头。 “狗是不能吃人类食物的,对它们的肾脏负担太大。”他理智的分析。 贺依依抬头,可怜兮兮的说:“可是Nana真的很喜欢吃熬煮过的肉,久久破例一次,没关系吧?再说,我们出来吃饭,Nana可怜的待在家里,我实在不忍心……” 其实他该制止的,但,他可以狠心斥令Nana不许吵著要跟出来,却无法狠心拒绝同样可怜兮兮的这张脸。 “拜托,我答应Nana了……” “不要让它吃太多。”最后,他只能这么说。 “谢谢!你真好!” 看著她心满意足的笑脸,里安也跟著笑了。这么容易满足的女人啊,教人好想宠她! 餐后,茶上桌,里安对放在炭炉上头烧著的大石壶觉得有趣,贺依依却赞叹远处101大楼在夜色下绽放的灯光。 “好美喔!怪不得那么多人要来猫空看夜景。” 顺著她的手看过去,山凹处有台北市五光十色的夜灯,还有雄伟的101大楼,不过,相较于灯火的灿烂,她脸上的笑容更让他移不开眼。 “我的家乡在英国算小郡,夜里在高处看,只能看到整排黄色的公路路灯及零星的住家灯光,比起来,台北确实热闹。” “那当然!”贺依依翘高鼻尖,很是骄傲的样子。 里安看著她不经意露出的稚气,笑了,匆地伸出手,抽去她挽发的簪子,她的发丝因而披落而下,散在她的肩上、身后。 发丝拂过他的手,柔细的触感像丝绸一般。 里安以手指卷了卷她的发,拿到鼻前嗅,带著淡淡的香,是她的味道。 向来冷静自持的贺依依,对他一连串的动作错愕不已,直到他嗅著自己的头发,才抗议: “你、你做什么!” 只是,她控诉的语气,听起来像撒娇。 “你的头发好长。”里安没放开缠在他指尖的那缯发,偏头看向她的背后,“果然过腰了。” 他卷著她的发,没弄痛她,不过,缠在他指间的发丝及他灼热的目光,在在酿出暧昧的气氛。 她的脸在他放肆的凝望下转为火红,里安瞥望自己指尖的黑丝道: “这样,是不是就是你们中国人说的结发?” 他知道结发是什么意思吗? 贺依依不想多作解释,只是有些气弱的说:“放、放开!” “放开?” “对,放开。”她坚持。 他从善如流,手指几个旋转,放开缠在指上的发丝。 她一重获自由,立刻退后坐正,“以后别再这样做了。”说完,拿起茶杯,藉喝茶的动作想挥去方才的瞹昧。 里安上身倾前,“别再把头发挽起来了。” 他说什么呀?!头发是她的,干他什么事?放下茶杯,水眸闪闪熠熠——被他给气的。 贺依依双手放在桌上,也跟著他往前倾身,她眯起眼睛说:“老板,你、管、太、多、了!” “很好。”里安笑了。 贺依依皱眉,还来不及搞清楚他嘴角那抹笑意是什么意思,忽然看见他的眸色因充满情欲而转深,心里暗叫不好,想闪。 可惜动作不够快! 他长臂一仲,扣住她的后脑勺,她伸出的手还来不及挡在他陶前,就教他吻个满怀。 这、这、这是公共场所耶!贺依依瞪著他,抗议他像随处发情的公狗! “你喜欢张开眼睛接吻?”他的唇抵住她的,扣在她脑后的手掌没有丝毫放松,“我没意见,你喜欢就好。” “你这个……”野蛮人! 想也知道不是好话,里安含住她柔软的唇,消去她来不及说完的骂语。 他的动作很粗鲁,唇舌却极其温柔,吻了好久好久,久到不谙接吻技巧的贺依依,在几个狼狈的换气之后,险险以为自己将因为缺氧而死。 在他终于愿意停止封住她的唇的谋杀行为后,他放开她的唇,却没有稍稍退离,也不许她退,两人依旧维持鼻眼相对的暧昧—— 贺依依涨红著脸,大口大口的喘气。 嘴里全是他的味道,呼吸到的也是他的气息,但她没有力气跟高大的野蛮人斗,只能忿忿的以目光控诉。 里安又笑了,“女人们跟我接吻过后都是陶醉的模样,从来没有人这么瞪我。”他的唇威胁地靠近,“是我技术不好吗?我可以改进……” 贺依依忍著不用手遮住自己的唇,这样太幼稚,而且她怀疑这样能阻挡得了任意妄为的他吗? 所以,她只能努力的瞪瞪瞪! “我是不知道英国是怎么看待职场性骚扰,但是在台湾,雇主是不能对员工进行性骚扰的!” “我足以男人对女人的立场做的。要一个男人看著欣赏的女人的唇办而不动作,这样太没有人性了。”扪在她脑后的手缓缓下滑,抚摸著极细极柔的发,“别再把头发盘起来,我喜欢你的头发,却不喜欢你性感的颈子被人看到。” 他的表情好认真,但这个男人却常常说到“我的女人们”,所以她不能相信他!贺依依低下头,不让眼睛露出任何嫉护的情绪。 只剩最后三天,她临时管家的工作就结束了,因为短暂,所以就默许这段时间的脱序吧。 只是,三天后将如何修补失落的空洞?才相处十天哪!她心里不禁有了遗憾…… 里安拿起放在桌上的发簪细细观察,“这是你自己做的?” 他再三研究,对中国女人能用小小一根棍子,就把长长头发一丝不留的全固定到头上的功力感到神奇。 发簪上头的中国结虽然简单,却有职业水准,簪身也看得出来是自制的。 他注意过,她的手极巧,偶尔也会戴中国结的链子,所以应该是她自己做的没错。 那支簪子她已经用了很多年了,差不多像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而他修长的手指反覆把玩簪子,整个簪子都被他摸遍了,让她不禁脸上又现臊热。 “还我。”伸手要拿回簪子。 他斜眼一瞄,大刺剌的把她的簪子收进胸前的口袋里,接著拆下右手腕上的手表,递到她面前,“跟你换。” 拿表换支他用不著的簪子?他是不是傻了?贺依依愣著,没有反应。 其实,刚果毒蚁不是咬到他的膝盖,而是咬到他的脑袋了吧? “里安?” 突然冒出来的安德鲁吓到了贺依依,而安德鲁看到贺依依时,也有些疑惑。 “贺小姐?”见过她几次,印象中的她是一丝不苟、严肃无趣的女人,这样的她,怎么会把头发放下来? 看见里安手中的簪子,他明白了,拉出椅子坐下说:“里安又作弄你了吧?这家伙啊,最讨厌看到女人的头发整整齐齐的,总是喜欢把人家精心梳理好的头发弄乱,真是的!” 原来……他对每个女人都是一样的轻浮。 贺依依心里被刺了一下,却不露痕迹。她平静的拿出皮包里的笔,三两下就将头发挽起,恢复俐落的那一面。 “发生什么事了?”里安没将她的动作放在心上,他倒是好奇安德鲁为什么突然飞来台湾? 安德鲁也不浪费时间,一坐下来就拿出一叠文件说道:“美国一年一度的出版经纪人大会昨天才结束,这次你的初稿照样引起轰动,各大评论家都纷纷给子好评。这些是美西、美东各大书商初步的订购量,总共一百万本,刷新之前的纪录!” 接著,安德鲁眼睛闪闪发亮的说:“没看过你的书的读者,绝对会因为即将出版的这本书,而去追你之前的作品!” 里安看了看文件后,问道:“所以?” 安德鲁上半身靠在桌上,“所以,我们要立刻回英国去,你得把最后几章交出来!” 既然版权都签订,也开始广告了,就必须尽快交稿。 “我要先到刚果,还有些资料没有搜集完整。” 贺依依略过知道他立刻要离开台湾时,心里的怪异感受,佯装平静的说:“你的脚伤还没好,能够马上到刚果冒险吗?” “我可以,也必须去。” 贺依依沉默了,觉得自己没有立场再说什么。 当初坚持最多只能帮十天的忙,没想到提早结束居然会觉得不舍…… 以后大概不会再跟里安见面了吧? 想到这,满溢的遗憾哽在喉咙里,既干且涩。 仿佛看出她复杂的心事似的,里安说:“你愿意跟安德鲁回英国吗?在英国等我从刚果回来。” 刚果的环境太糟,不能让她冒险,而出版时间紧迫,后续还有校稿,编辑的工作需要密切联系,也由不得他任性地继续待在台湾。 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带她一起走。 “我有我的工作——”有些心动,但理智让她无法率性答应。 “想办法挪出时间,为我。” 被这双深金色眸子深情望著,谁能拒绝他的要求?贺依依逐渐动摇。 安德鲁了解里安,看了看他们两个,就知道他陷入了。 身为万能的经纪人,就是要让作家维持最好的写作状况,而让作家心无旁骛的写作,更是经纪人必须达成的。 况且,如果里安身边有人照顾,那露意丝就能安心辞职,跟他在一起了!于公于私,他都要想办法促成。 “贺小姐,你大概不知道所谓的经纪人大会,有多大的功用——” 将视线拉回安德鲁身上,贺依依淡淡的接下去: “我知道。在美国,一年会举办一次出版经纪人大会,参加者无论是出版经纪人、出版商、评论家,还是编辑,个个绝对都是佼佼者。如果能在年度大会上引起注意,谈成版权的,几乎笃定成为当年的畅销书。” 安德鲁赞赏的说:“对!既然知道就太好了!你也知道里安因为脚伤的关系,稿子还没完成。如果你能到英国等候,在里安从刚果回来的时候继续照顾他,我会‘非常感激’的!” 她知道,安德鲁的“感激”,会让她的出版社获得很大的利益。 于是,贺依依飞快的在脑子里盘算—— 家里的出版社先前差点被父亲毁掉,现在重新出发,要出版的书不多,暂时离开一段时间应该没关系。再说,里安的书对公司来说,是最重要的公事至上,贺依依不再犹豫,她浅笑望著安德鲁,“你有多感激?” 安德鲁硬著头皮说:“华文出版权都归你了,你还要什么?” 贺依依巧笑倩兮的说:“我们拆帐的比例要再衡量衡量,另外,我遗希望拥有亚洲地区出版有声书及戏剧版权的权利。” 耶?安德鲁眼睛又亮了起来! “有声书?你认为可行吗?还有,这是探险小说耶,你认为在亚洲也可以拍成戏剧?” 里安的书在英美两国曾经被拍成电影,可是亚洲人似乎不太看这类的影片,所以在东方的卖量总是不佳。 “现在是科技时代,我认为有声书是未来趋势。圣於戏剧版权,过去没有人做,未来不见得就不会有人想做。” 这似乎可行。安德鲁瞄了瞄置身事外的里安,他虽然不在乎版权金,但是身为优秀的经纪人,还是要守住最大利益。 安德鲁倾身向前,露出最诚恳的微笑说:“贺小姐,请相信我的诚意,给你的拆帐比例已经比纽约出版商还高,这严重破坏行情了,所以饶了我吧!” 里安喝著台湾茶,对安德鲁的求救眼神,只是轻扬眉尾,一副不关己事的模样。 安德鲁哀怨的表情让贺依依忍住笑,她拿出笔记本,正经地说:“我可能没有时间出国……” 呜……这是威胁、严重的威胁啊! 安德鲁哀怨的看著里安说:“你确定非得要她不可?” 里安笑著说:“我确定。” 恨恨的瞪了眼一点儿都不知道要维护自己及员工权益的老板,安德鲁叹气,转头看著得意洋洋的黄鼠狼,咬牙说: “好,全依你!” 他的佣金是依里安的收入来算的,可以想见,未来如果里安的书在亚洲卖得很好,他会痛、很痛很痛! “谢谢。”贺依依满足的笑了,“对了,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 “里安的表上有卫星定位系统呀。”安德鲁比比摆在她面前的表,“这支百达翡丽表是首席制表师专门为里安量身订作的,不仅防水耐摔,还加上卫星定位系统,让里安就算在蛮荒的丛林里冒险,我依然能掌握到他的行踪。” 不过,他觉得有点纳闷,转头问里安:“你干嘛把表拿下来啊?” “我已经把它送人了。”里安说得轻描淡写。 “不,这表太贵重了,我不能收下。”他即将再到刚果,万一又遇到毒蚁什么的……说什么她都不能收下这只表。 嘿嘿,这家伙陷得很深喔!摇钱树的幸福就是他的幸福,所以安德鲁帮忙说服: “虽然这只表是这家伙最喜欢的,但是他还有好几只同样具有卫星定位功能的手表,所以你就安心的收下吧。” 里安也不罗嗦,直接拉起她的手腕,把表戴了上去。 “好了。”安德鲁起身,“那我们准备准备要离开了。咦?贺小姐有英国签证吗?” “有,上次签约时就办了,只是我要先回家整理行李。”……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如此行动过,贸然到英国去,究竟是对还是不对? 不过,人生,总要冒险一次吧?况且,这也是为了出版社好—— 贺依依绽放出从容的笑,说道:“我先送你们回去。” 对于她要去英国的事,小妹妮妮说:“大姊,你放心的去工作,我跟子希会好好照顾家里跟妈妈的。” 所以,贺依依收拾好简单的行李之后,搭车到休憩。 休憩的门被推开,客人们都好奇的看著,穿著一身合宜套装,神情严谨的贺依依走入。 她美,美得很正经,跟小酒吧里的气氛不搭。 贺依依坐在角落,没点酒,也没看任何人一眼。一会儿,酒吧里的客人又恢复饮酒作乐。 贺依依就坐在那里,等酒吧主人杨安忙完。 杨安稍稍得空,拿了瓶梅酒及一桶冰块过来,放在桌上。 贺依依眉尾微扬,“酒吧里也有梅酒?” “这是我自己酿的,不卖。” 他不喝梅酒的,会喝梅酒的是她。不过,她也不常喝酒,家里有个酒鬼老爸就够了。 “休憩开了五年,我从没来过。” “所以这酒已经酿了五年。” “大杨,再来一杯!”吧台有客人叫唤。 “你去忙吧,我等你打烊。” 杨安点点头,走回吧台后。 贺依依旋开酒瓶,传来一阵香味。这里是杨安的地盘,没有人会来打扰,所以她可以安心的品酌。 深夜,最后一个客人离开,杨安走到她的桌边坐下。 “刚好剩最后一杯。”贺依依举起杯子,“谢谢你,一切的一切。”他的心意都在细心酿出的酒里,她懂。 “酒还有。” “不了,我已经喝得太多了。”这酒浓,大概有百分之四十的酒精浓度吧?“喝了一整瓶,够了。”再喝就会醉了,而她从未醉过,也不容许自己醉。 “你要离开?”她提著行李箱进来时,他就知道了。 “嗯。” “不是工作?” “不全是。” 杨安只是看著她,没说话。她向来有定见,不会做出会后悔的事。 “人的一生,总要冲动一次。”她懂他,一如他始终懂她。 杨安叹气,很轻很轻的。 “安心去,我会照顾他们的。” 她放不下心的就是妹妹、妈妈,跟始终不愿意承认、却撇不开的父亲。 “谢谢。” 她的腮微红,是酒醺的,凝聚在眼底的水液却倔强的不肯落下。杨安伸出食指,拂过她的眼皮,接下两滴清泪。 哭足示弱。她很少哭,仅有的几次都在杨安面前。 贺依依饮完杯里残存的酒,笑骂:“你酿的酒不怀好意,会让人控制不住情绪。” “却留不住你。”她放下头发,也学会微笑了。过去八天,有个人做了他十几年来一直做不到的事。 “杨——” 他的脸慢慢的接近、慢慢的接近,在双唇即将碰触到之前,贺依依想的全是里安的吻。 贺依依头一偏,他的吻落在脸颊上,很安全、很兄长的吻。 杨安的手在她身侧握成拳头又放开。 他输了,输在太了解她的家庭。就算没有出现能让她冲动一次的人,他们之间也不可能。 那么,就这样吧。为她祝福,一生一世。 “我走了。”贺依依起身。 并肩走到店外,帮她拦计程车,并确定运将看到他魁梧的身材。 在她关上车门前,他说:“我都在,永远。” 她笑了,那个笑容是他从未见过的美丽。 “我们是朋友,永远。” 杨安帮她关上门,目送车子离开。 离开才能获得新生。那个男人不曾看见她的磨难,也就不会看见她性格的阴暗面。 至于自己,当朋友……也好。 第五章 伦敦希斯洛机场—— 上回到伦敦,是为了跟安德鲁签约,没想到这么快又踏上伦敦的土地,实在是太冲动了。 贺依依挺直身体,看不出有丝毫挣扎。她是一旦下定决心,就不会后悔的人。 “你打算什么时候到刚果?我要先订机票。”经过柜台,安德鲁问里安。 “两天后。” 他走路还有些微跛,让贺依依有些担心的说:“你的脚伤不要紧吗?” 里安还没说话,安德鲁就先回答了:“我会联络里安的家庭医生,等韩特医生看过伤口,确定没问题后才出发。” 贺依依这才放心。 里安的司机早就在出关处等候著,他迎向前来,接过他们的行李,一行人就上了车。 “先生,要直接回公寓吗?” “会累吗?”里安问她,“我们先到餐厅好吗?” “好。”她还好,不过他显然饿了,他根本没动飞机上供应的饮食,这么挑食,到刚果怎么办? 不过,她不知道,她已经把心里的话问出来了。 “我的探险队员里有厨师。” “到罗兰餐厅,我最喜欢吃那里的生蚝了!”坐在前座的安德鲁指示司机后,转头对她说:“里安的探险队伍里的成员,都是各行业首屈一指的佼佼者,连厨师都是领有执照的。他们队里的阿德,就算是处在荒郊野外,也能用仅有的食材,做出最美味的菜肴!” “你的队员都还在刚果?”他这个探险作家不仅亲自探险,还拥有一支私人的探险队伍?他的书果然替他赚了不少钱。 “他们按照原订计画继续前进,不因为我的伤而中断行程。”里安闭上眼睛回答。 “是啊,这样才不会延迟进度。”安德鲁见里安闭目休息,便对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转头坐好。 车子在乎稳的公路上奔驰,车内一片寂静。 里安的头缓缓滑落,靠在她的肩上休息。贺依依没惊动他,就这么让他靠著。 她看著他尖挺的鼻子及深刻的眉眼。他是好看的,这么近看他,更会让人乱了呼吸。这男人哪,怪不得会有数不清的桃花! 虽然关于他的小道消息不多,可他从不讳言自己拥有多位女友,这也难怪,他的样貌好、又多金,还有绝佳的调情技巧……想起他精湛的舌功来自丰富的历练,心里隐隐不是滋味。 这场冲动,就当作二十几年来的唯一脱序吧,等将来老了慢慢回忆。 她突然想到,这趟来英国,居然没有定下预计待的时间?! 这对总是照著记事本行事的自己来说,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 算了,她将注意力又转回他身上。 因为一直注视著帅俊的他,所以,当他皱起好看的眉峰时,贺依依立刻就发现了。 是膝盖上的伤口不适吧? 他的伤口已经结痂,恢复得很好,只是医生说结痂时会痒,要忍,万一抓破了,容易引起发炎。 眼睛往下,看到他的手正无意识地伸往伤口。真糟,止痒的药膏在车后的行李箱里。 贺依依轻轻地将他的右脚慢慢抬起,放在自己的脚上,温柔地沿著伤口周围轻压,减轻他的痒感。 里安在睡眠中发出轻喟,低沉的声音很好听,满足的表情更让贺依依笑了。 安德鲁转头看到这个画面,也露出微笑。 从他们在高中时认识以来,他从来没见里安这么认真过。 虽然还没机会逼问,但他已经从里安的眼睛看到爱的痕迹。 而这个严谨、有计画的小姐碰上里安……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安德鲁又看了看后座交颈的爱情鸟一眼,如果他们真的凑在一起,可以跟里安商量以后由他的版税支付给她钱就行了,那,所有割地赔款的不平等合约都能作废了吧? 安德鲁越想越高兴,嘴咧得好开。 餐后,司机载他们回到里安位于骑士桥区的公寓。 里安让司机在大道公园前停车。 “穿过公园就到了,我们在这里下车吧。” “你想去葛太太那里喝咖啡,对不对?”安德鲁随即跟贺依依说明:“葛太太在公园里的一处角落,摆了几张桌子卖咖啡。别小看葛太太的行动咖啡厅,她可是煮咖啡一等一的好手喔!” “那就不能错过了。”贺依依笑著下车。 他们三个人漫步在公园里的林荫大道,路底有辆行动咖啡车,草地上有著几张休闲桌椅,看来很随性。 “哟喝!”安德鲁一坐下来就吆暍著,“来杯让义大利人惭愧的义大利咖啡吧1 一个胖太太从行动咖啡车探出头,看见徐步走来的里安跟贺依依,露出开朗的笑迎了过来。 “小子,终于回来啦!”关心地瞄了瞄他的膝盖,“怎样?还妤吗?” “托您的福,快好了。” “那就好,你让老妈妈担心了!”慈蔼的胖太太对贺依依说:“东方娃娃,你要喝些什么?” “浓缩咖啡。”长途飞行让她有些精神不济,喝杯咖啡提神也好。 “那可不行!”胖太太板著脸说,“你们刚下飞机吧?要喝杯淡咖啡因的,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再来,老妈妈保证煮一杯特浓的请你!” “谢谢。”贺依依微笑领受她的好意。 “小子,你也一样,三杯淡义大利咖啡。” 里安浅笑点头。 一旁的安德鲁却不依,“我要原汁原味,不容偷工减料的义大利咖啡啦!” 葛太太没好气的回身拍了他的头一下,“臭小子,我葛太太在这里卖了几十年咖啡了,从来不偷工减料的!” 安德鲁捣著头,“是是是,您煮什么我就喝什么,就算端来的是咖啡水,我也照喝不误。” “这小子!”葛太太轻啐,然后招呼里安他们说:“你们坐下来等等,马上就好。” “你们跟葛太太很熟?”贺依依坐下来之后问道。 “我们读高中时就认识她了。”里安说,“这里还没辟成公园之前是座足球场。” “我跟这家伙同一个球队,就是那时奠下的孽缘到现在。”安德鲁补充。 “想当年我们不知道风靡了多少年轻辣妹,每次练习时都有人会苦苦候在场外,等著看我们踢球的英姿,要不是这家伙退出,我们一定会打人国家代表队的!” 里安但笑不语。 “世界上有许多的足球队员,却只有一个能写探险小说的里安。” “也对啦。”安德鲁承认她说的没错,然后啜饮著葛太太送上来的咖啡,“哇!味道太淡了啦!” “这样很好,谢谢你。” 葛太太低头让里安吻她的颊,“是嘛,还是里安小子贴心!”睨过去,“多学学里安小子的风度吧,臭小子!” 安德鲁不服,朝著葛太太的背影抗议:“为什么我总是‘臭小子’?来,要送吻是吧?给你一个香辣刺激的吻!” “好久不见,安德鲁先生。”突然,甜甜的女声在他身后响起。 安德鲁转头,瞪著眼,不敢相信! “你、你、你……”他的梦魇啊! 有著黑色大卷发的女子笑嘻嘻的指著自己,“我刚好来伦敦出差。” 贺依依从看见她的第一眼就皱起眉头。生命中会认识很多人,除了无法选择的亲戚之外,有许多人在我们的生命旅途中是短暂的过客,像是求学时候的同学、出社会之后的同事等等。 而她,吴芳菲,是贺依依最不希望碰到的老同学。 大学四年,她们都恰恰选到同样的课,就连社团,也总是选到同样的。 贺依依读大众传播,是为了能接手家里的出版社;吴芳菲读大众传播,是因为想当主播,好嫁人豪门。 贺依依选课,是为了学习;她选课,是因为教授帅。 贺依依选校刊社,是希望能学到东西;她选校刊社,是因为社长很帅。 她们的孽缘之深,就连住宿都会抽到同一问寝室! 大学四年,因为种种的巧合,让她们朝夕相处了整整四年,也让贺依依成为她“男朋友们”追踪下落的最好对象。 因为她,让贺依依摆了四年的扑克脸,舍监的脸都没有她来得严肃。 最令人恼火的是,吴芳菲总爱抢人家的男朋友,理由是——有人背书,表示他是好男人嘛! 最后,就连难得让贺依依稍稍有些动心的学长,都难逃她的魔掌! 大学四年,吴芳菲的桃花朵朵开,而她只有足以化成石的桃枝。 如果可以,贺依依希望永远都不必再见到这个人。可惜,地球是圆的,还圆得很巧合,两个台湾人居然在伦敦的小公园碰到了?! “咦?”在贺依依陷入回忆时,吴芳菲也开始回想…… “你、你很面熟耶!” “你认错人了。”明显不想认亲的口气。 “贺小姐,你们认识?” 贺依依瞪了安德鲁一眼。 “是依依嘛!”吴芳菲笑了,“你好坏!干嘛不认人家?说真的,从来没有见过你把头发放下来耶,满妩媚的唷!” “那是因为你从来不在宿舍洗澡的关系。”语气很冷,她不想攀亲带故。 “哎哟,我知道你是在羡慕我每天都能外宿啦!” 贺依依翻了翻白眼,懒得理花痴女。 “咦?你是……”好帅的男人! “里安·克莱顿。”安德鲁很高兴的替他们介绍,巴不得她的注意力别集中在自己身上。“里安,吴小姐是纽约街市书商的公关经理,街市书商是我们在纽约最大的经销商。” “你好。”里安伸出手,瞥了表情有些僵硬的安德鲁一眼。 吴芳菲握住,“久仰大名,我对你景仰很久了,希望有机会当面跟你谈谈未来一年的宣传方针。” 又来了!只要她用特别嗲的声音,就是锁定目标了。贺依依垂眸,端起杯子,喝下有些发涩的咖啡。 里安抽回自己的手,脸上的笑很表面。 “这点,请跟我的经纪人研究就好。” 吴芳菲好像没有察觉他的不悦,依旧笑得甜美的说:“是吗?那请多指教了,安德鲁先生。” 然后她对著始终垂眼不看她的贺依依说:“同学,你会在伦敦待多久?毕业之后都没再碰面了,有空聚一下吧!” 相信我,我极度感谢过去几年跟你没有碰面的机会。贺依依这么想著。 安德鲁回避里安的责难眼神,将问题丢给不知情的贺依依。 “贺小姐暂时会住在里安那里,你们可以有很多机会聊聊。” 吴芳菲娇笑著说:“是吗?那真是太好了!”接著,她以他们听不懂的华语说:“同学,他是你的男朋友吗?” “不是。” “真可惜,原本以为有你背书呢!”她笑意盈盈,“不过像这么性感的男人,没有女友背书也无妨。” 贺依依看著她,口气很冰,比向路旁树下的英国绅士,以英语说:“你的男朋友等你很久了。” 被戳破的吴芳菲也不尴尬,笑著说:“等了这么多年,你终于会反击了。”然后再用英语说:“我还有工作要处理,两位男士,后会有期罗!” 接著,吴芳菲看向连正眼看她一下都懒的贺依依说道:“同学,希望很快就能再碰面。” 第六章 真的很快就碰面了。 第二天下午,里安跟贺依依刚补了好眠,电钤就响了。 安德鲁以因为贺依依在,所以可以让露意丝休假的理由,把露意丝留在他的住处,加上钟点女佣已经走了,所以是贺依依开的门。 吴芳菲拿下太阳眼镜说:“伦敦难得出太阳呢!同学,睡饱了没?”接著,她压低声音问:“里安的技术还好吗?” 贺依依脸色平静,只有耳根微微泛红。“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说完,她侧身,让不请自来的客人进门。 “那真是太暴殄天物了!”仿佛没注意到人家的冷颜似的,吴芳菲恰然走进,“哇,这里好大!有几个房间?” “十个。” “后院有游泳池吧?” “有。” “那,一定也有按摩池跟蒸气室罗?” “嗯。” “同学,我们来游泳吧!游泳完之后可以做做SPA,我昨晚太操劳了,腰好酸喔!” 怎么有人可以毫不避讳的说出这种事?贺依依瞪著她的背影想著。 “我没带泳衣。” 吴芳菲轻笑,“那有什么关系?可以裸泳呀。” “小姐恐怕要失望了。”里安从房间里定出来,对贺依依说:“衣物间有全新的泳衣,我这里常有客人来。” “解释得还真清楚啊!”吴芳菲调侃,以手肘顶了她一下,“他挺在乎你的嘛!” 懒得搭理,贺依依对里安说:“医师来过电话,再过半个钟头会过来看你的伤口。” “好,那你们去游泳吧,别怠慢了你的同学。”因为是她的同学,所以他愿意多些容忍。 “走吧,游泳去罗!”吴芳菲挽著贺依依的手,把她拖走。 她还不忘对里安眨眨眼说:“快点来,等你喔!” “我以为你只可能对两个人动心。”她们坐在游泳池畔,吴芳菲突然说道。 贺依依端起果汁,懒懒地回应:“哦?” “现实版的是跟大杨,梦幻版的是里·克莱,写科幻小说的那个。”吴芳菲转头,控诉似的说:“结果你居然跟里安!我查过了,他到台湾才不到十天的时间耶!” “里安就是里·克莱。” 吴芳菲不敢相信的瞪大了眼睛,过了好久才笑了出来,“原来……怪不得……我就说嘛,现在又不是春天……” 贺依依瞥了她一眼,“不是每个人都跟你一样天天是春天。” “那可不!”吴芳菲很骄傲,“我连来经时都可以压倒我想要的男人,这可不是寻常女人做得到的!” “佩服佩服。”贺依依只能这么说。跟她相处四年,对这类腥膻话题早已麻痹了。 “我才佩服你呢!大学四年如果没有你慷慨出借笔记,我的成绩一定会很难看。” 已经很难看了。贺依依忍著没说。当初她面临将被二一,跟她……咳!交情匪浅的老师们暗示她帮忙,她实在推不掉,不然,她真希望这个上大学只是为了扮得美美、交男朋友的祸害被退学算了! “你也有值得佩服的地方。” “嗄?”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值得优等生佩服的地方,吴芳菲的表情很错愕。 “我一直很佩服你在没有手机的情况下,依然能够天天让不同的男同学接送,而不被他们发现自己不是你唯一的男朋友。”贺依依的眼里有些笑意,“最厉害的是,陪你外宿的人也都不一样,大家却都以为自己是你的正牌男友。” “呵呵,人各有所长嘛!这就是我的长处呀!”吴芳菲坦然接受她的佩服。 贺依依往后倒在躺椅上,“我一直很受不了你喜欢抢人家男朋友这个坏习惯。”呼,终于说出来了。 吴芳菲耸耸肩,端起淡酒轻啜,“你终于说出来了。” 贺依依转头看她,“你知道?我以为自己隐藏得还不错。” 她的原则是不多管闲事,虽然看不惯吴芳菲的作为,但她读大学是为了学习,对当道德家没兴趣。 “虽然你不像其他女同学会在背后说我坏话,但是你每次看到我就皱起眉头,一副不想搭理的样子,再迟钝也感觉得出来你不喜欢我。”吴芳菲耸肩,“不过,谁在乎呢?受欢迎的女人总是会被同性羡慕排挤的。” “你是太过乐观,还是根本少根筋?”羡慕?排挤?真是够了! 吴芳菲趴在躺椅上看她,“你变了好多!” 贺依依挑眉。 “以前你脸上没有这么多表情,你总是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怎么现在看起来却比读书时还年轻? 啊,头发!就是头发!你放下头发之后,看起来有活力多了!“ 说到兴起,她索性坐了起来。 “我早就想跟你说了,没有女大学生在挽发髻的,连老师看起来都比你年轻!还记不记第一次上课,你一走进教室,大家都以为是老师来了,真是笑死人了!” 忆起那幕,贺依依的嘴角也扬出笑弧。 吴芳菲瞪大眼睛说:“你现在比较会笑喔!是因为里安的关系?” 虽然这回说的话比同窗四年说的多且深,但基本上她们是不同价值观的人,贺依依无意跟她聊太多。 于是她转移话题,“你以前老喜欢抢人家男朋友,怎么不怕那些劈腿男的女朋友找上门?” “当然不怕罗!我这是替天行道耶,如果他们的感情够坚定,男朋友又怎么会见异思迁?与其婚后才发现男人会偷腥,倒不如交往时就知道。” “你总是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男人吗?”贺依依有些好奇。 “大多数时候都能如愿。” 吴芳菲转了转眼睛,那是她正在打主意的表情,贺依依有些戒备。 “同学,跟你说喔,我一年前在纽约跟安德鲁曾经打得火热,有过几夜情。” 贺依依很讶异,因为听里安说安德鲁很爱他的管家,怎么会…… 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吴芳菲耸耸肩,“男人哪,性致当前,没爱也无所谓的。” 是这样吗?她突然觉得有些难以接受,为从未谋面的露意丝感到可怜。 吴芳菲眨眨眼,有些恶作剧地说:“你猜,我最新的目标是谁?” 顺著她的视线,贺依依看到穿著浴袍的里安朝她们走过来。他不是有腿伤,能游泳吗? 还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男人的性致一来,没爱也无所谓是吗? 低头看穿著连身泳衣的自己,再看向吴芳菲身上的比基尼,她身上布料少得几乎遮不了什么…… 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霍地起身说:“我要去蒸气室。” 池畔的蒸气室里白烟氤氲,贺依依站在大窗户前,白茫茫的烟雾遮去视线,她却不愿意伸手擦去罩在玻璃上的雾气。 蒸气太热、太闷,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但是一想到出去这个门将要面对的,贺依依便犹豫了。 最后,她无法控制自己行为地,伸出食指抹去玻璃上的雾气,看见里安走近吴芳菲。 她相信吴芳菲敢在泳池畔直接诱惑他,也相信她不会在乎被人看到…… 这种时候,她的存在很多余。 水蒸气很快的再度漫上被她擦去水气之处,在完全模糊之前,从玻璃的反射,她看到自己僵硬的表情。 这种表情她并下陌生,脑于里,涌出母亲嫉妒的神情,一张因嫉妒而扭曲的面容。 贺依依摇头,甩掉无意义的回忆。 太过在乎才会嫉妒,她没有理由嫉妒任何人。 浓浓的雾气让她再也无法看见自己及窗外情况。贺依依闭上眼睛,用力吸气,放松紧紧咬合的牙关。 自己从来不羡慕吴芳菲的放浪形骸,不羡慕她不需要熬夜写报告,就能安稳混到文凭。此刻,当然也不会嫉妒她可能“再次达到目的”。 可是,体内的酸意怎会直拨酵,呛出浓浓的酸气,跟笼罩在整间房里的蒸气联合,逼得胸臆里几乎没有新鲜空气? 吴芳菲看著里安走近,他走起路来优雅得如巡视王国的豹,从衣襟露出的胸肌充满热力…… 噢,她的头要晕了! 本能地,在躺椅上摆出撩人的姿势,腿儿半屈,让臀部曲线显得更加浑圆,双臂微微收紧,夹出深深乳沟,眼儿半闭,无限魅惑…… 没有任何一个男人能逃得过她的招牌姿势,除非他是Gay! 来了来了,他往这儿走来了,吴芳菲半闭的眼送出满满秋波…… 但,他、他、他竟然视若无睹地从她前面走过去?! 吴芳菲瞪大眼睛,掹地坐起,不敢相信竟然有男人会睐都不睐她一眼! “你!”这个死同性恋!为了忍住这句话,险险憋出内伤,这里是人家的地盘,万一被恼羞成怒的他杀人灭口怎么办? 她的小命很珍贵,不能随便浪费。 里安像是这时才发现她坐在泳池旁似的,皱起眉头问:“依依呢?” 她这辈子从来没被忽视得这么彻底过!更正,他不是同性恋,他根本是个瞎子! 里安没等到她的回答,眉头皱得更深,不理她,转身要往蒸气室走去。 “我不迷人吗?”吴芳菲恨恨的问道。 里安脚步未停,冷淡的声音露出不耐,“你尽管玩安德鲁,这我不管著,但是别把我扯进来。” 吴芳菲愣愣看著他的背影,原来、原来他看出来了……所以,之前的容忍都是为了依依吧? 真是好男人哪!可惜,没先遇到他。 不过,他也未必会喜欢上自己吧? 看著他打开冰箱拿了条冰毛巾,随即旋开蒸气室的门走进去,她的眼睛也罩上氩氲,好羡慕依依,真的好羡慕她…… 眼前是一片雾茫,空气越来越稀薄,而角落里的蒸气孔还不断冒出蒸气贺依依喘著气,有些呼吸不过来,但她不愿意出去,不愿意看见他在吴芳菲的魅力下沉沦! 突然,门被打开,一阵舒爽的冷风吹人,贺依依眨眨眼,是他! 里安居高临下,看著她脸上藏不住的眼泪及错愕,几步向前,将冰凉的毛巾罩在她被蒸红的脸。 凉意沁人发热的毛细孔,瞬间驱定令人几乎窒息的闷热,他温柔地在她脸上按压,让人感到舒适。 毛巾拿起来时,热意全消了,就连不欲示人的泪都被悄悄擦干。贺依依仰著头,笑看温柔的巨人。 “我忘了怎么CPR了。”扬扬手中有些转温的毛巾,“所以只能用毛巾。” 她笑了,“我也学过CPR,我是好学生,不会忘记老师教过的知识。” 俊眉漂亮的挑起,“哦?那你愿意帮我唤起记忆吗?” “在这里?”美眸轻瞄地上。 “在这里。”话声刚落,健壮的手臂揽住她的细腰,头缓缓低下,吻上她轻扬的唇。 她的头又晕了!这次,是因为他的吻。 不久,他好心地松开她的嘴,让她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在她好不容易喘过气之后,说道:“再一次,我是个笨学生……” 在他的引导下,她学会如何换气,也因此,这个吻维持得更久…… 里安意犹未尽地轻舔她甜美的唇办,“你好甜、好软。” 贺依依笑著推开他,“够了,我的嘴快肿成香肠了!”转头,“咦?蒸气停了?” 里安比比门边的开关,“别说你不知道这里有开关!”故作惊讶的声音里有几分揶抡。 贺依依睐他一眼,没好气地说:“我知道,只是本人恰好喜欢被闷死。” “哈哈哈!”卫安边笑边揽著她走出蒸气室。 “蒸过之后洗个澡,对促进新陈代谢最好了。”说完将她带到有豪华按摩浴缸的浴室里,“我学过泰式按摩喔!要试试吗?” “谢谢你的建议。”贺依依红著脸,将他推出去,“不过我个人比较习惯自己一个人洗。” 他堵在门口,用著跟庞大身躯截然不同的可怜口吻问:“你确定?不收小费的喔!” 她笑著回答:“我确定。” 里安突然敛去嬉笑的表情,正经地说:“我不喜欢你同学,永远都不会喜欢。” 他懂,他居然都懂!她心里被感动塞得满满的! “我相信你。也许,我是不够相信自己吧。” “为什么?”里安捧著她的脸仔细瞧,“任何有眼睛的男人都不会弃你而选择她的!” 这是她听过最甜的话! 学他,她也捧著他的脸说:“我不要任何男人,我只要你。” “行!我是你的。”里安放下手,揽著她的肩膀,“那我们来洗澡吧!” 贺依依用脚跟阻挡他的进入,“我要自己一个人洗澡。” “如果你坚持的话。” 面对他突然垂下的眉毛,她差点笑了出来,“我坚持。” “好吧。”里安耸耸肩。 贺依依这才懂了,原来他只是故意逗她开心而已。这男人,这么大个儿,心思却如此纤细。 “不要把你同学放在心上,她对你从来不构成威胁。”里安走到门口时,突然说道。 “我不会再把她放在心上了。”过去的吴芳菲影响不到她,未来更不会。 “那就好。”里安又转了个话题说:“医生说我复原得很好,几天后就可以出发了。” “所以?”她有些紧张。 “我的家族明天有场众会,我希望你能跟我一起回庄园。” 既然回英国了,就顺便为庄园的丰收舞会开个舞吧。稍稍尽一下身为爵士的义务,也省得邓肯每回见到他就忍不住叨念。 “你的家族众会?”她对他的家族根本一无所知呀!而且听起来好像是很大的聚会…… 里安看出她的犹豫,于是说道:“大多数的人会在广场,到堡里的人并不多。你也可以邀请你同学,加上安德鲁也会去,多几个你认识的人在,就不会觉得孤单了。” “露意丝也在吗?” 里安对她的聪慧感到证赏。不傀是他喜欢的女人,她也看穿了其实吴芳菲的目标是安德鲁而不是他。 “露意丝也在,所以你要负责留下来看好戏,再实况转播给我听。” “听起来很好玩。” “嗯!”里安帮她带上门,却又探头进来问:“你确定不需要我的服务?” “我确定。”她笑了。 第七章 英格兰—— 他的庄园在英格兰东南部,沿著密德威河往下走,据说就已经进入克莱顿家族的庄园了。 经过半个多小时的车程、穿过一望无际的草原之后,矗立在眼前的是一座秀丽古堡。 古堡前站立著两排恭敬的仆人,这种排场让贺依依有些无法招架,直到里安下了车,绕过她这头开门,她都还处于错愕状态。 竟是这么大一座城堡!在千百年前,它肯定是一个小国吧! “欢迎来到克莱顿家族。”难得见她发愣,里安的声音带著浓浓的笑意。 贺依依力持镇定,握著他伸出的手下车。 随即,安德鲁他们的车也到了。 “哇!”吴芳菲一下车就毫不掩饰的赞叹,“真正的城堡耶!蔚蓝的河水环绕著……这就是蓝色城堡,对不对?” 经她提醒,贺依依才发现这占堡,就是曾出现在里安探险小说里的蓝色城堡。 “这个占堡至少有一两百年的历史吧?” “自从十一世纪修建以来,古堡有将近一千年的历史了。”安德鲁绕过她们,走到等侯的管家面前说:“嗨,邓肯,好久不见!” 老管家对小伙子随便的招呼只略略皱了下层,随即有礼的一一行礼说:“里安少爷、小姐、安德鲁先生。” 贺依依对似乎多看了自己一眼的老管家点头致意后,好奇的问里安:“这里头真的有像你书里描述的,遍布机关的密道?” “有。你可别乱跑,有机会我带你去探险。” “嗯。”乍然看见庞大庄园的不安,在他的笑容下逐渐褪去,贺依依浅浅笑了。 走进大厅,有一个长相甜美温柔的东方女孩走过来。 “里安哥哥。” “你一定是莎琳娜吧!”吴芳菲凑过来说。 莎琳娜优雅的跟她们点头,“两位小姐好。”接著,她的视线在吴芳菲身上停留,意有所指的说:“里安哥哥很少带女性朋友回庄园……” “是吗?那我可真是荣幸!” 吴芳菲没说自己是沾了贺依依的光。女性的直觉告诉她,这个“继妹”显然对里安有特别的独占欲,她对这种来自同性的宣战最有兴趣了! 看出她们之间暗潮汹涌,里安没说什么,只交代管家说:“邓肯,小姐们的房间准备好了吗?” “已经照您的吩咐准备好了,里安少爷。”接著邓肯弯腰对她们说:“两位小姐请跟我来。” 里安笑著目送贺依依,但在莎琳娜眼中,里安是对著热情妖艳的吴芳菲笑—— “里安哥哥又换新的女朋友了吗?”她试探的问。 转回头来,看著她的眼神是生疏的。 “这是我的私事。”说完,他便走开。 莎琳娜看著他冷漠的背影,哀伤的说:“安德鲁,他还在怪我夺走父亲的爱吗?” 她要这么想也可以啦!所谓豪门是非多,安德鲁懒得涉入,于是就打哈哈的说:“不是啦,那家伙只是累了。” 接著,他东张西望,“咦?露意丝呢?我要去找露意丝了。” 莎琳娜决定找机会去会会里安带回来的两个女人——就从那个看起来像是秘书的女人先探听好了,里安哥哥要邓肯把她的房间安排在他的隔壁,听说这回里安哥哥会提早回英国是因为要赶稿,所以那个女人一定是他的秘书没错。 至于那个看起来冶媚的女人,一定是里安哥哥的新任女友!但,很快就不是了。 “房间还满意吗?”里安走进她的房间问道。 贺依依睇了他一眼说:“我没想到所谓的庄园居然这么大!” “哈哈哈!你是上了贼船了。”里安将她锁在怀里,追索思念的唇。 吻她,很容易上瘾。 “吓到了,嗯?”吻完,他抵著她的额问。 “有一点。”贺依依承认,“这庄园是克莱顿家族的?” “嗯,还有城堡也是。”不想吓到她,里安没说自己是克莱顿家族唯一的继承人。 “晚上的聚会有很多人参加吗?我受不了太正式的场合。” “放心,我等会儿就把那些烦人的家伙赶回去,让整座城堡只剩下我们。” 贺依依笑了,“不必啦!”她知道他真的会这么做,“只要不必我去应酬他们就好了。” 里安苦著脸说:“你居然狠心让我自己一个人去无聊的应酬?!” 她伸手拍拍他做作的苦脸说:“乖,那是你的家人呀!” “如果是你的家人,我一定乐意奉陪的。” 想起父亲,贺依依的眼神闪过黯淡,但随即笑著说:“我家里的人口很简单,不需要应酬的。” 里安将她一闪而逝的黯淡看在眼里,却没点破,只是双臂轻轻的把她圈起。 “找在,我会一直都在。” 类似的话他不是第一个说的,却重重打人她的心里。 贺依依没回答,只依偎在他温暖的怀里。 晚会在里安开舞后展开,他被亲戚们拉住寒暄,贺依依则站在外围,远远凝视著他。偶尔,交会一下两人才懂的眼神。 宴会没有想像中的盛大,大概里安知道她不喜欢跟一堆人相处吧。 而吴芳菲向来善于装扮,也不吝于展现好身材,周旋在宾客之间,好不愉快。 “失陪一下。”跟老绅士致意之后,吴芳菲端著酒朝里安及安德鲁走去,安德鲁一看见她走来,随便找了个理由走开。 没露出失意,她举起酒杯说:“敬你。” 里安轻啜一口香槟,脸上有丝疏离与戒备。 “我一直很欣赏依依,也相信终有一天会出现一个好男人,懂得欣赏依依的好。” “谢谢。”里安的目光与另一端的她相会,露出浅笑,举起酒杯,遥遥向她敬酒。 我很乖喔,没有乱瞄别的女人,他用眼神说著。 我知道,要继续乖乖的喔, 贺依依笑了,也举起酒杯,优雅地轻饮一口香甜的香槟,之后将空杯交给侍者,投给里安一记要到外面透透气的眼神,里安也意会地点头。 外头的空气新鲜多了。 月光映照在灰白的石墙上,呈现出淡蓝的光泽,这就是蓝色城堡的由来? “我不喜欢那个女人!”背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是莎琳娜。 知道莎琳娜指的是吴芳菲,贺依依说:“她向来不讨同性喜欢。” “你对她很了解?”莎琳娜站在她身后,突然发现这个女人的颈部线条非常美丽。 “嗯,我们是同学。” 所以她才会跟著一起来庄园?莎琳娜猜著。 “我以为你是里安哥哥的秘书。” “更贴切的说法是临时管家。” 莎琳娜点点头,“是暂时顶替露意丝的吧?”她突然说:“我爱里安哥哥很多年很多年了,我一定是为了能爱上他而出生的。” 她的话在清冷的夜里引出一阵寒意,贺依依愕然转身,“你们是兄妹呀!” “只是名义上的。”莎琳娜幽幽的说,“你会瞧不起我吗?” 好半天后,贺依依才说:“里安……知道吗?” “里安哥哥知道的!但是,他恨我。” “恨?” “对,他恨我,因为我们母女抢走了爹地的关爱。” “他不是会在乎有没有父爱的人吧?”虽然认识里安才短短几天,但是不管是早期里,克莱的书,还是他现在的探险小说,都不像是缺乏父爱的人写的。 应该说,他的父亲或许给他的关爱不多,但他并不在乎,她就是如此相信著。 “我不只占据爹地的爱,爹地、妈咪还因为我而失踪,到现在还下落不明!” “失踪?!”这个消息太震撼! “是的。五年前因为我不小心在地道里迷路,爹地妈咪为了找我,双双进地道里,到现在还没有出来。” “克莱顿小姐,你别太自责了……”她突然话停住,质疑的看著她,她的脸上哪里有一丝二晕的自责? “幸好你不是里安哥哥的女朋友。” “为什么?” 莎琳娜笑得很纯真,“没事,我喜欢你,你是好人。” 好人?贺依依无语。夜里,古老的庄园透露著些许阴森,而身旁的莎琳娜更让人觉得透不过气来。 “夜深了,晚安。” 贺依依轻声地跟她道晚安,离开庭院前,又转头看了眼月光下的她,摇摇头,走回房间了。 贺依依回到房间,心情仍有些说不上来的闷,忽然传来敲门声,进来的是露意丝。 “里安先生要我来看看小姐是不是回房间了。” 露意丝是个可爱的小女人,总是笑著的脸蛋很讨人喜欢。 “我忘了跟他说一声,害你多跑一趟了。” “小姐别这么说。”露意丝帮她誧好床,“您还需要什么吗?” “没有了。”贺依依忍不住问:“那个……地道在哪里?” 露意丝眨眨眼,意会过来,“是莎琳娜小姐说的吧?您放心,地道在城堡的另一端,而且老克莱顿先生跟夫人也不是在地道里失踪的,详细情形还是请里安先生跟您说比较清楚。” 贺依依松了口气,但—— “莎琳娜为什么这么说?” 露意丝有些为难,“我们不该在主人背后说闲话……总之,莎琳娜小姐有些怪怪的,您别放在心上。” 贺依依点头,“原来如此,谢谢你。” “别这么客气。”露意丝走到门口,又说:“小姐床头有摇钤,要是有需要请叫我。” “谢谢你。”露意丝很难让人不喜欢,贺依依犹豫了一下,又说:“恕我冒昧……你跟安德鲁是认真的吗?” 露意丝红著脸,“我爱安德鲁。即使他之前有些花心,但是我相信他已经收心了。” 聪明的女孩!知道露意丝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单纯,贺依依就放心了。 虽然感情的事其他人插不上手,但是她还是希望不管是势在必得的吴芳菲,还是善良的露意丝,都能不受伤害。 露意丝离开后,贺依依打开衣橱,拿出要换洗的衣物准备洗澡,又传来敲门声,以为是露意丝,谁知一开门却看见穿著不足以蔽体的睡衣的吴芳菲。 “你还没睡喔?” 她皱著眉让她进来。 “在人家屋子里穿这样到处跑,太失礼了。” 吴芳菲低头看著自己的睡衣,随即笑道:“英国人没有你想像中的严肃啦!再说,这里是里安的地盘,仆人们没经过他的同意,不会随便过来的。” 她眉头皱得更深,“你的房间不是在另外一边?”她记得邓肯管家是这么安排的。 “哎哟,我知道里安对我一点兴趣都没,我不会死缠他的!因为安德鲁的房间也在这边,我才硬卢,换到这里的!” “安德鲁跟露意丝是真心相爱。”贺依依忍不住劝她:“别再破坏人家了。” 吴芳菲眼睛一黯,“如果是真心相爱,又怎么会跟我春风一度?” “你……”看来她是陷入了,贺依依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呢?如果有人对里安有兴趣,你会让,还是坚持到底?” “感情是不能退让的。” “那我就放心了。”吴芳菲笑了,“本来还担心莎琳娜跟你说一说,你就会心软呢!” “你知道莎琳娜喜欢里安?” 吴芳菲白她一眼,“那很明显好不好!” “所以你是故意让她以为你是里安的女朋友?” “别感动,反正我已经被怨恨得很习惯了。”吴芳菲耸耸肩,“我们同学一场,你难得喜欢上人,当然要帮点忙罗!” 贺依依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一直不欣赏她,甚至,一开始还把她当作情敌,担心里安会像其他人一样禁不起她的诱惑,没想到她也会替自己著想…… “谢谢。”她诚心地说。 “呵呵,我从来没想过会听到你跟我说谢谢呢!” “我也从来没想过会跟你道谢。” 相视一笑,过去的不愉快都在这一笑中消失无踪。 “嘿!”吴芳菲顶顶她的肩,“里安的能力如何?” “能力?”一头雾水的贺依依看到她狡黠的笑便懂了,她红著脸啐骂:“你想太多了!” “不会吧?!你们到现在还是没发生关系?这年头还有纯纯的交往这回事?” “不是每个人都跟你一样,成天只想著做……那些事的。” “读书你比我强,但是说到男人,你就远不如我了,我一看就知道里安是那种性欲超强、能力超优的优质男人。 嘿嘿嘿,他不是又要到蛮荒地带去吗?如果不想他向外发展,可别憋坏了人家喔!“吴芳菲逗著佯装镇静的同学。 她冷瞪一眼,“你说话非得这么荤腥不忌吗?” “我做人直爽、有话直说嘛!” 基于礼貌,不忍当场嘲笑同学,贺依依只向上抛了记白眼。 “喂!我问你喔。” 贺依依扬起秀眉。 “瞧你那个是什么表情!我是要问正经的啦!” “愿闻其详。” “我一直很好奇,到英国是你计画中的行程吗?” 贺依依不自在的低下头,假装抚平裙上的皱褶,“有时候难免有突发状况。” “嘿嘿嘿……”她随即被横杀一眼,“任何人都可能有突发状况,而你却不可能!” “也许你没有想像中的了解我。” “也许吧。”既然人家不说,也不好穷追猛打。“你是为了里安,还是为了里,克莱到英国的?” “有差吗?”他们都是同一个人呀。 “当然有差!如果是为了里·克莱,表示你只是对偶像好奇;如果是里安……” “嗯?” 吊足了她胃口,她才说:“嘿嘿嘿,同学,我肯定的告诉你,你爱上他了。”然后拍拍显然被震撼到的同学。 爱……这是爱? 吴芳菲丢完炸弹后,伸伸懒腰说:“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晚安,我要去睡罗。” “晚安。”瞧见她不是往自己的房间走,她急忙喊她:“喂!你要去哪?” 吴芳菲暧昧地眨眨眼,“你没听莎琳娜说的鬼故事吗?这种夜里当然要找个男人抱著睡,才不会害怕呀!” 她是要去找安德鲁?! 算了,如果当初安德鲁把持得住,现在也不会伤了两个女人的心了。 她佩服吴芳菲追寻爱情的勇气,也不忍阻止。 吴芳菲知道她的为难,笑著说:“也许会再碰壁,但是又有什么关系?至少我试过了。”她挥挥手道:“同学,赶紧去洗个香喷喷的澡吧!别再别别扭扭了,想爱就要大胆去爱,别留下遗憾喔!” 看著她走到安德鲁的房间前敲门,要劝的话终究还是说不出口。 别留下遗憾? 成年后,除了家人偶尔会出些小状况,她的人生一直过得很有计画,想想,这样的人生确实是有些遗憾的。 当别人都在玩耍、在体验灿烂的大学生活时,她的日子始终是一成不变的读书;出了社会,依然没谈过一次恋爱、没放纵过一回。 说起来,潜意识里是有羡慕芳菲的潇洒吧!谁想得到从不好好读书、差点拿不到毕业证书的她,会成为纽约书商顶尖的公关经理? 正如在十天之前,如果有人说她会抛下一切跑到英国,甚至会爱上个外国人,她一定不肯相信。 其实,偶尔的放纵也不坏。 第八章 才刚洗好澡,门外又传来敲门声。 “贺小姐,你睡了吗?” 是莎琳娜? 贺依依微微蹙眉,“还没睡,请进。” 莎琳娜走进房里环顾,“还有缺什么东西吗?我马上让邓肯送过来。” 她是里安手下的员工,如果能笼络到她,以后更容易掌握里安的行踪了。 “谢谢,我什么都不缺。”她来的目的应该不只是这样吧?“克莱顿小姐还有事情吗?” “嗯……”莎琳娜咬咬唇,“里安哥哥经常不在家,他辛苦工作,负担整个家族的开销,而我已经长大了,我想……” 贺依依轻扬眉梢,等她继续说下去。 “我可以跟在里安哥哥身边帮忙,也可以顺便照顾他。” “跟里安说过了吗?”想必是碰壁了吧? “跟里安哥哥提过很多次了,可是里安哥哥都婉拒了。” 跟客气无关吧?基本上,里安是不知道客气为何物的人。贺依依一边腹诽里安,一边说: “据我所知,里安先生到的地方都很落后,可能因此而不希望小姐冒险。” “我不在乎!” “就算要睡帐棚、没水用?” “我不在乎!” 真不知道她是有勇气,还是太冲动了? “有时候睡到一半,会有十尺长的毒蛇从脖子上爬过去。”很好,千金小姐的脸色稍稍变了,“有时甚至会有看不见的微小毒虫叮咬……这些都不在乎?” 莎琳娜有些不服气,“我就不相信里安哥哥的探险队里没有女性工作人员,她们能做得到,我也可以!”只要能时刻都跟他在一起! “也许有,不过我不知道。” 莎琳娜追问:“那吴小姐呢?她也会跟里安哥哥一起去刚果吗?” “据我所知应该不会。” “真的?” 贺依依点头,悄悄打了个哈欠,“时候不早了……” “打扰你了。”见她累了,莎琳娜走出门外,“希望你不会觉得我很烦,我没有姊妹,不太知道要怎么跟女性相处。” 贺依依送到房门外,客套地说:“别这么说。” “那……”莎琳娜欲言又止,在她的疏离下咽回想说的话,“晚安,贺小姐早点休息。” “谢谢。克莱顿小姐也早点休息,明天见。” 直觉告诉她,莎琳娜没有外表看起来的单纯。贺依依目送她离开之后关上房门。 莎琳娜弯过长廊,突然瞥见吴芳菲穿了件几乎无法蔽体的薄纱睡袍走出房间外。 这个轻佻的女人! 不对!突然意会过来,她是从安德鲁的房间出来的! 她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那个女人不是里安的女人吗?竟然跟他最好的朋友混在一起?! 她要告诉里安,让里安看清楚那个荡妇的真面目! 脚步一旋就往回走,她轻轻敲著里安的房门,“里安哥哥?我是莎琳娜,你睡了吗?” 没人应答,莎琳娜等不下去,直接打开房门,大床上空无一人。 难道在洗澡?但,浴室也没有人啊! 奇怪,里安哥哥到哪里去了? 隔壁传来交谈声,莎琳娜侧耳倾听……是里安哥哥的声音?这么晚了,他到贺小姐房间里干什么? 走到相邻的房门前,深吸一口气,悄悄地把门推开一道缝—— 他们在亲吻?! 天!她咬著嘴唇不敢相信,这是什么样混乱的关系? 难道,自始至终她都弄错了,其实里安的女人是贺依依,而不是吴芳菲? 贺依依一副正经的听她诉说对里安的情愫,和对吴芳菲的羡慕及嫉妒,一定偷偷在心里嘲笑自己吧! 妆扮精致的脸蛋逐渐扭曲……可恶的女人,不可原谅! “我好想你!”里安轻啄她柔软的唇办说:“你好香、好甜喔!” 刚被他没头没脑的吻了个七荤八素的,贺依依边闪躲著他的唇,边笑骂:“先生,我们分开不过一个多小时!” “一日不见如隔三年嘛!”偷吻不到,帅挺的鼻子改在她颈窝轻嗅,“你的身上奸香喔!” “好痒!”贺依依咯咯笑著,“不是三年、是三秋。” 又帅又挺的鼻头还是往她敏感的颈侧钻,她腰际被两只毛手箍住,逃不得! “别!好痒!真的好痒!”她的连串求饶。 “别动!”他突然僵住。 “怎么了?”贺依依很紧张的说:“我碰痛你的伤口了吗?”说完就要蹲下去看。 “痛的不是膝盖。”里安闷闷的说。 “咦?”她茫然不解。 里安没好气的拉著她的手到疼痛的源头,“是这里,又涨又痛!” 轻触到他胯下的灼热,贺依依抽回手,火著睑,低著头说:“对……对不起。” 她的不知所措逗得里安哈哈大笑,将她拥人怀里。 感受到他胸膛下的闷笑及下身的接触,贺依依不敢乱动。 “真是什么样的主人养什么样的狗,Nana也喜欢在我身上闻来闻去。”好一会儿过去,她脸上红潮才退,随即转移话题。 “Nana是只大色狗,别跟它玩得太疯。” 轻槌他的胸膛,“你才是大色狼吧!”她叹气说:“Nana自己待在宠物饭店里,不知道会不会适应不良?” “你想太多了!Nana不管在哪里都很能适应愉快的。” 想到Nana要孤单的在宠物饭店里待上一阵子,就很心疼,她抬头望著他说:“听说有些宠物会待到有忧郁症耶!” “宠物饭店有游泳池,还有专人照顾,Nana快乐得很呢!”里安故意叹气,“不必担心Nana那只傻狗,真正需要担心的是我。” “担心什么?你的伤会有问题吗?还是刚果那里发生问题了?” “都不是。”里安的表情很哀怨,“我还要禁欲多久?” 贺依依瞬间烧红了脸。 里安兴味盎然的看见她的血液迅速往脸上循环,他放开搂在她腰间的手,不让她因为全身血液都往脸上街而昏倒时,她突然反搂著他的腰。 “我可以。”她低垂的头不肯抬起,只是小小声地说。 “嗄?” 这个男人只会发出这个单音节的声音吗? 在勇气消失前,她再次壮著胆子说:“我准备好了。” “真的?”不太敢相信自己的奸运道,“你想清楚了吗?” 贺依依懊恼自己的冲动,想咬掉舌头!刷地放开手,她背过身去说:“我后悔了,麻烦你忘了刚刚的事!” 背后伸过来的大手,温柔的拭去她颊上羞恼的泪,“别哭,我只是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两只手轻轻交握在她的手上,“我很高兴,也很荣幸。” 她不语,僵立在他柔情的怀里。 “别生气,我的宝贝。” 在他一声声低柔的轻唤下,僵硬的身体逐渐放软,偎人他温暖的怀里。 “我觉得自己很蠢,做了件超级猪头的事!” 他的声音在她耳畔说:“不,我很高兴你终于不再压抑了。我想要你,想得快要发疯了,但是不愿意逼你。” 知道他同样想要自己,让贺依依心里好受多了。 “你真的确定了?” 一生中只有一个第一次,她很愿意将童真给他。因为,她是如此的爱他。 是的,她不再压抑,不再逃避承认爱上这个男人。即使没有任何承诺,她也愿意……给他。 在给予的同时,她同样得到了他,这就够了。 贺依依转过身,勇敢的迎视她深爱的琥珀眸子说:“我确定了。” 可恶可恶可恶!莎琳娜在心里咒骂著。 隔壁的房里后来熄了灯,一片漆黑,怕灯光透过去,她只好悄悄的把相通的门关好,在里安哥哥的房里等到半夜才回房,清晨还专程跑过去看,他还是不在,床上也没有睡过的痕迹。 这个荡妇!垂下的长睫毛掩去眼里的妒恨。她抬起头,若无其事的问著在餐桌旁的管家: “邓肯,里安哥哥怎么没有下楼吃早餐?” “回小姐,少爷还在休息。” “喔。可能是昨天晚上太累了吧?”瞧了眼对面始终平静吃著早餐的贺依依,“贺小姐,昨天晚上睡得好吗?” 她是在试探吗?贺依依拿起白巾擦了擦嘴,“谢谢关心,我睡得很好。” “那就好。是说吴小姐跟安德鲁怎么也睡晚了呢?” 邓肯回答:“吴小姐也还在休息,安德鲁先生则已经起床到树林里野餐了。” “是跟露意丝吧?” 老管家点头。 莎琳娜直直望著优雅吃东西的她说:“贺小姐对抢人家男朋友的行为,有什么看法呢?” “小姐!”管家制止她无礼的询问。 “没关系。”贺依依朝管家微笑,然后平静地对莎琳娜说:“追寻爱情是需要勇气的。”说完,不等她回答,便站起身,“谢谢招待,我吃饱了。” “请等一下!”莎琳娜笑得很甜的问:“贺小姐有空吗?我可以带你逛逛城堡喔。” 正要婉拒时,—只大手落在她肩上,“不必了,我会带她逛。”弯腰,他在她耳边轻语:“用过就不认帐的坏女孩,居然把人家独自丢在床上!” 这恶劣的男人,似乎很爱看她脸红! 贺依依嘴角漾出笑窝,拒绝让他得逞,“人家是谁?” 呀!居然回嘴?!他不敢相信的挑眉。 “请容我先告退。”轻轻点头,她优雅退场。 刚发生关系的男女,第二天要如何面对彼此? 贺依依不知道别人是怎么做的,但是她倒是能平常心面对,她是成熟的女人,没什么大不了的。 啪! 拍掉在脸上肆虐的毛手,她横瞪一眼说:“你在做什么?” 里安呼呼被打的手,很是委屈,“我想摸摸看你的皮肤在太阳下,是不是一样滑嫩嘛!” 想到昨夜他是如何赞叹并摸遍自己的皮肤,贺依依脸儿一红,轻骂:“别胡闹!” “你脸红了,好可爱!”毛手摸上她红晕的脸蛋,她比英国女人来得容易脸红! “你别闹了!”斥责的话语,因为脸上的娇羞而减了力道。 将她拥在怀里,重重的吻中戏谵不在,教浓浓的怜爱填满。 “还痛吗?”感受到她耳朵的红辣,里安低低的笑著说:“你不必回答,只要点头或摇头。” 将辣烫的脸藏进他的胸膛,轻轻说道:“不太痛。如果一定要经历一回,我很高兴是你。” 没再继续这个会让她尴尬的话题,里安亲吻她的发,“别跟莎琳娜太接近。” 贺依依仰起头,“你怕她会伤害我?” “不是怕,而是她真的会。”里安叹气,“你应该看出来了,莎琳娜有些心理方面的问题,以至于不太能控制自己的情绪。” “你知道她喜欢你?” 里安点头,表情有些无奈。 “既然你知道,为什么没有纠正她的想法?还是……你让她以为有希望?” “当然不!”里安低斥,“你以为我是这种人?” “我不知道你是哪种人。”贺依依扔下他往前走,故作不在意的耸耸肩说:“我们认识的时间还没久到让我能完全了解你的为人。” 里安一个大步就追上她刻意拉出的距离,捏捏她小巧的鼻子,“别演妒妇,我们都知道你不是那种女人。” 贺依依叹气,“我不是想扮演护妇,只是不喜欢面对麻烦。”认真的看著他说:“我可以回台湾等你吗?” “想都别想!”将她锁在怀里,他装得恶狠狠地说:“小姐,你已经是我的俘虏了!” “好吧。”爽快的妥协,她向来不把时间浪费在无法改变的事实上,“现在,我的主人,愿意当向导,带我逛逛这座美丽的古堡了吗?” 里安对她毫不迟疑的妥协反应是哈哈大笑,“这么明理啊!我的小姐,你会让人越来越爱你喔!” 贺依依嘴角的笑弧维持很久很久。 贺依依看著眼前一望无际的花园,“不只古堡大得出奇,连花园也很大!” 里安无所谓的耸肩说:“祖先余荫,没什么。”他有些好笑地瞄她,“你那是什么眼神?” “看大鱼的眼神。”踮脚拍拍他的脸,“很好,极品。” 他眉毛挑起,“我可以把这当成是你对昨晚的评语吗?” 她脸儿红红,嘴上仍不示弱,拍拍他的胸说:“这年头有钱、长得帅,又有爵位的人不多了……嗯!极品!” 抓住肆虐的手,他整个人随之靠近,低下头,鼻尖抵著她的。 “只有这样?” 贺依依笑得眼儿眯眯,“我想想……还有还有,写的书好看……嗯!极品!” 他恶狠狠地说:“只有这样?” 头儿歪歪,想了很久……眼睛倏然瞪大,惊看他意图进攻的食指。 “别!不要!我最怕痒了!”躲无可躲、避无可避,“有有有!我想到了,性能力强!是极品中的极品!” 里安抱住笑著躲进他怀里的娇躯,拥住与他完全契合的曲线,顶著她的发,叹气说:“我好舍不得放下你,从来没有任何女人会让我想搁下工作!小姐,我可以把你打包到刚果吗?” 他的劫白让她心里甜甜的,贺依依仰头,笑著看他说:“安心去完成工作,我等你回来。” 弯下头,吻住甜美的唇,虽然气息渐急,却怎么也放不开彼此。 贺依依感受到他下半身的变化,睁开眼,越过他的肩头,瞥见老管家正站在花墙下,于是红著脸闪避他的吻。 里安追索她脱逃的唇办,轻吻,再轻吻,最后发现有人,才意犹未尽地嘟囔: “搞什么!” 邓肯拘谨有礼地说:“少爷,凉亭里有早餐。” “我知道了。” 老管家弯腰告退,只是嘴角那抹微笑看起来似乎很眼熟…… “在想什么?” “没什么,只是突然觉得好像在哪里看过邓肯。” 里安对她的突发奇想不以为意,“邓肯受过正规的管家训练,你大概是在电影里看过类似的英国管家吧。” “或许吧。”不再执著解不开的疑惑,“可是……要说是正统英国管家,邓肯看起来也没有那么严肃耶!” “被你发现了。”里安笑著说,“邓肯除了是个称职的管家之外,偶尔也会想办法调冶身心。” “例如?” “像是当孩子王,带队到地道探险、勘查水牢之类的。” “还有呢?” “呵呵!要不要见识某个顽皮孩子被困了一天一夜的地道?” “为什么不?” “不怕?”里安故作狰狞,“里头有吸血蝙蝠喔!” 仰望他的脸笑得甜甜的,“有你在,不怕。” 呀!这是她的声音吗?她从来不撒娇的! 里安将她没来得及藏起的错愕看在眼里,他哈哈大笑的说: “天哪!我会爱惨你的!” “这里是古堡的后面。”沿著城墙走,里安牵著她的手说道,“地道有些暗,你确定要走?” “你要我放弃?在辛苦穿过一大片黑压压的树林之后?别开玩笑了!”贺依依用空著的那只手,拨开挡在地道口的树枝,眨眨眼适应地道里的阴暗,“就算是龙潭虎穴我也要走一回!” “龙潭虎穴?”里安呵呵大笑,“也许,地道的那头有让人意想不到的宝物喔。” “宝物?”贺依依瞥他一眼,“贵家族的宝物是藏在如此偏僻的地道那头?与其说是有宝物,我倒宁愿相信地道那头是水牢。” 他捏捏她小巧的鼻说:“聪明的小姐,答对了!我们现在正走在护城河之下,穿过护城河,对面是一座退潮时可以步行过去的小岛,几百年前,我的祖先们用它来关犯人。” “也在岛上处决犯人吗?” 睨她,看出她只是随口问问,丝毫没有害怕的样子。 “克莱顿家族不处决犯人的,顶多就是关个十几、二十年。” 贺依依点头,以中古世纪的英国城邦来说,不随意处决犯人的贵族是很难得的。 约有两个人手臂宽的地道里,每隔一段距离都有盏灯,灯光虽然微弱,却不显阴森。 “你不怕蝙蝠?”她的手没有冒汗,也没有发抖。 她瞟他,“真的有蝙蝠?” “没有。”他承认,“正常女人听到有蝙蝠时,应该是扑到我身上来寻求安慰,而不是质疑我说的话。小姐,你真的很不会利用机会。” “遵命,老板。”靠在他的胸前,“这样有没有怕的样子?还是要更怕?” 贺依依玩兴一起,用力一扑,将没有防备的里安扑靠在墙上。 “哈哈哈!”里安抱住送来的娇躯,“小姐,你这已经严重超过害怕的境界,应该算是饥渴喔!” 抵著她半启的唇,“我不介意解决你的饥渴……”说完,吻住她。 吻得越来越深,光靠一个吻已经无法解放想要她的心,他的手伸进她的下摆,忘情抚摸令他疯狂的滑腻肌肤,她以同样的热情回应…… 里安放开喘吁吁的她,“这里没有床,我们要继续,还是等找到床再继续?” 从他满是情欲的眼里看自己,一身狼狈。 贺依依笑倒在他怀里,“天哪!我不敢相信自己会这样!”不再惯于隐藏情绪,向他恣意撒娇、放纵情欲……这样的变化连自己都觉得太快! 他吻著她的发说:“我跟你一样,在一个月之前,我也不相信自己会被某个女人俘虏。” 贺依依笑著说:“记得稍早之前,你说被俘虏的是我。” “女人!”他假装凶恶的说,“你不知道相爱是相对的吗?俘虏你的同时,我也同样被你俘虏了,而我心甘情愿。” 她眉儿弯弯,眼角带笑,“是这样吗?请恕我没有太多的经验。” 里安意有所指地说:“你的没有经验是意外的惊喜,我喜欢。” “你喔!”捶他一记,但不痛不痒。 “走吧,继续探险罗!”起步前里安拉高她的手,亲吻手背,“听说台湾人称妻子为‘牵手’,很美的称呼,我喜欢牵你的手,也会一直牵下去。” 贺依依的大眼里满是惊讶,“我是个实际的人,不做多余幻想的。你说的是我想的意思吗?” “什么意思?”皮皮的话惹来一记轻捶,琥珀色的眸子收敛玩笑,正经地望著她说:“如果你想的是一生一世,是的,我想的正是一生一世。为了能达成这个心愿,也许将有一场婚礼,或许,还免不了在潮湿阴暗的地道里下跪,只要能跟你一辈子,这些都值得。” “哪有这种人!”她笑著捶他,“连求婚都说得一点也不浪漫!”其实,她不肯承认,一颗心已经淹在甜甜的糖水里,冒出幸福的泡泡了! “不够浪漫?”里安瞪大眼,“小姐,我敢打赌自古堡盖好一千年以来,你是第一个在这里被求婚的女人!” “在潮湿阴暗的地道?”她损他说:“我就只适合在这里被求婚?” “你适合在任何地方被求婚,还是你要宣告周知才显得出我的诚意?” 里安吸一口气,对著地道那头大喊:“我,里安,克莱顿,在这里向美丽的贺依依小姐求婚。” 回音回荡在地道里。 里安看著感动得无法自已的她,“我的膝盖不太方便,不过如果你喜欢,我还是会单膝跪下求婚的。” 贺依依拉住欲跪下的他,“不必了!”把脸深深埋进他温暖的胸膛里,声音有些遥远,“我们才认识几天,你怎么能确定要一生一世?” 一生一世,好美好美的想望。 感动过后,实际的脑子忍不住犹豫,相爱是一回事,真正相处之后,他会发现她其实很乏味,然后他们会开始互相怨憎对方,就像她的父母一样。 理智的个性让她很难沉溺在美丽的幻想里。 “直觉。”里安捧起她低垂的下巴说:“在第一次见面时,我的直觉告诉我,就是你了!那时觉得你很有趣,但后来每天每天都更加被你吸引。 我喜欢你面对Nana时的自然反应,也喜欢你衿持的一面,喜欢你的一切,很多很多的喜欢就累积成爱,我爱你。“ 两人鼻尖抵著鼻尖,他的眼神认真得让人无法怀疑,但,一生一世?真的有能维持一生一世的爱恋吗? 望进她退却的眼眸,“不管是什么让你犹豫,相信我,我们都能摆平它。” 是这样吗?只要两人够相爱,再大的问题都能解决,是吗? 她的家庭、她的负累呢?想开口,却说不出口, 始终认为生在那种家庭不是她的错,但是,面对他时,却还是无法坦然供出自己的家庭状况。 心情很复杂,像从璀璨缤纷的花园走进幽深的地道一样。他们之间的差距岂止在种族不同而已,连家世都是天地之差啊! 面对等著她的眸子,嘴巴动了动,她只能说:“台湾没有古堡主人。” “你介意这点?就为了这个理由犹豫?”里安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我们现在就出去卖了古堡!”拉著她的手随说随行,“还有什么让你看不顺眼的?在伦敦的房子?我一并处理!” 贺依依虚弱的轻笑,试著挽救变调的气氛,“给我一点时间。说‘我愿意’只需要两秒钟的时间,但是这三个字许下的是一辈子的承诺。 我很喜欢你,非常非常喜欢,所以才会一再地改变计画。但,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需要一些时间调适,请给我一点时间,好吗?“ “给个能说服我的理由。”里安的脸色还是很难看,但口吻稍微缓和了。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我觉得……我觉得自己好像灰姑娘,再也不由自主了。” 里安挑眉,不认同她的想法,“你认为灰姑娘不由自主?她是自己去参加王子的舞会的吧?” “我想,灰姑娘在厨房里抱怨不能参加王子的舞会,就跟往常的抱怨一样,如果神仙教母没出现,她顶多也就是随口抱怨罢了。” 这女人在想什么! “但是奇迹出现了,不是吗?所以灰姑娘相信奇迹,最后跟王子过著快乐的生活。” “我认为灰姑娘不见得是相信奇迹,说不定她是被变成马车的南瓜和变成车夫的老鼠吓到了,以为自己在梦里,才糊里糊涂去参加舞会,最后又因为丢了只鞋子被王子形同通缉的追寻,让她不得不嫁给王子,好让童话故事有个美好的结局。” 他深深的皱眉,“你认为自己是不由自主的灰姑娘?你是如此看待我们的感情?” “不!”贺依依急著解释:“我是真的爱你!只是我跟灰姑娘一样一无所有,浓浓的自我嫌弃让我觉得高攀不上你,我需要时问做好心理建设,现在就像在浪漫的梦里,如果不踩煞车,回到现实之后,我会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面对你!” 他的眉头始终深锁,贺依依急得眼眶都红了,怕他生气,更怕将来他知道一切之后会厌恶自己! 他在她眼里看到令人不忍的不知所措,深吸一口气,以著平静的声音问: “你有未婚夫?” “当然没有!” “你是杀人犯?” “当然不是!” 他抱住她,“谢天谢地!”然后双手转而搭在她的肩上,琥珀色的眸子里满是疑惑,“既然你没有别的男人,也没犯下需要我等几十年的罪刑,那,还有什么问题呢?” 贺依依有些没奸气地说:“灰姑娘也没有未婚夫跟杀人放火呀!” 他眸子闪过了然,“你是介意你的家庭、出身吗?我不介意的!” 她的脸上有著被识破的尴尬,“我家庭的问题不是你不介意就不存在的。” “那,让我们一起面对它。”抬起她的下巴不让她躲避,“既然你能面对,我也能。从今以后,你不会再是一个人了。” 太多的感动化成泪水,在承载不了的眼眶里沸腾,贺依依把脸埋进他的胸前,浓浓的鼻音泄露了情绪。 “谢谢!真的很谢谢你!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做好调适,你这么好,我也会努力做到能跟你匹配。” 知道她心结稍解,剩下的只是时间,里安只能叹气说:“先跟你说,有耐性从来不是我的优点。” 她笑了。“我知道你最没耐心了!” “那,别让我等太久。”最迟,从刚果回来后就要听到她的回答。 “嗯。”贺依依承诺,在他胸前蹭红的鼻头深深地吸取他的味道,“我有没有说过爱你?” “刚才说过,但是,我不太了解爱的程度。” “程度?”贺依依抬起头,脸上满是纳闷。 “你跟Nana在玩的时候也会说爱它,那,爱它比较多,还是爱我多一些?” 贺依依瞪大眼辩驳:“我哪有说过爱Nana?!从小到大,我只说过爱你——” 啊!来不及收回话。 “呵呵——”里安笑得很是开怀。 知道被他捉弄了,贺依依恼得转身就走。 “我不探险了!” 拙住她的手腕,将恼羞成怒的女人抓回怀里,“我也是一样,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爱,除了你之外。” “真的?” “真的。”举起手,以比皇家禁卫军更严谨的态度发誓,“我保证。” 贺依依噗哧笑了。笑自己的傻气,笑他的认真。 “走了啦!我还要继续探险呢!”把手塞进他温暖的大手里,往光亮那头走去。 第九章 “一定要到刚果?” 行程是他自己在两天前定下的,安德鲁懒得回答这问了几百次的问题,直接以半眯著眼,一副“懒得理你”的样子面对他。 被好友兼经纪人唾弃:心不甘情不愿的里安喃喃抱怨: “从刚果回来之后,我要休息几年,记得,别再排出书进度了。” 出书进度是你自己决定的吧?对某个谈了恋爱就忘了工作的不良老板没辙,安德鲁眼睛往上一瞄,一副无语问苍天的样子。 “等我,我很快就会回来。” 贺依依点头,“快出发吧,从庄园到机场还有一段路。”对投过来感谢眼神的安德鲁笑一笑,“麻烦你送他到机场。” “走吧。”安德鲁拍拍不良老板的肩,在他耳朵旁说:“现在你总算知道被人从女友床上挖起来,是惨绝人寰的事了吧?哈哈哈!” 最大快人心的是,等里安上飞机之后,他就可以回来带露意丝去度假罗,耶! 但,他咧开的嘴因腰侧的一击而顿住,乖乖合上嘴,不过分刺激某个心情很糟的可怜男人。 邓肯及送行的佣仆都走了,贺依依看著远去的车子,唇上有著他恋恋留下的余温。 “里安哥哥走了?” 莎琳娜突然冒出的声音让她吓了一跳。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困扰,安德鲁故意安排清晨出发,而邓肯也没让人去喊醒莎琳娜,大家都有默契的避开可能会引起尴尬的场面,没想到莎琳娜还是难得地起早了。 她看起来很正常,似乎不以为意。 “思。”贺依依简单的回答,越过她就要往里走。 莎琳娜喊住她:“要不要跟我到地道里探险?” “谢谢。但是我昨天才去探险过,今天想留在房里整理一下东西。”里安的采访稿再润一下就能交出去了。 “是跟里安去的,不是吗?” 逃避不是她的风格,贺依依坦然回视,“你想说什么呢?克莱顿小姐。” 莎琳娜愣了一下,堆满笑容说:“没有,我只是想带你到地道里走走,地道里有很多关于我母亲和我继父的事迹,那些是里安所不知道的,我想你大概有兴趣听。” “既然是贵家族的秘辛,那我这外人就不方便知道太多了,谢谢。”贺依依婉转拒绝。 “贺小姐太客气了,对里安来说,你不是外人。”昨天听见里安跟邓肯提到婚礼的事,才惊觉自己再不做些什么,就要失去里安了。 她的表情没有特别的反应,看不出心里在想些什么,贺依依不想单独跟她相处,正要拒绝时,却瞥见吴芳菲站在莎琳娜身后的大树旁,伸出手指,朝她比了个OK的手势。 她想看看莎琳娜要搞什么花样吧?贺依依想,该来的躲不掉,既然如此,干脆一次搞清楚。 “好,那就麻烦克莱顿小姐带路了。” “好!我们走吧!” “我跟贺小姐提过我母亲跟继父是在地道里失踪的吗?”她们才踏进阴暗的地道,莎琳娜就迫不及待地说。 “克莱顿小姐是这么说过。”不过,里安也说那是假的。贺依依在心里想著。 “其实,我母亲在嫁给我父亲之前,就跟我继父在一起了。” “嗄?!”贺依依有些错愕,“既然如此,为什么他们会各自有过婚嫁?” “那是因为我母亲是管家之女,论身分、家世都配不上克莱顿家族。所以只好在我外公的安排之下,嫁给一名海军军官,也就是我的父亲。” 她的嘴角挂著抹嘲讽意味的笑,一时间,有些什么闪过贺依依的脑里,太快掠过,让她来不及抓住端倪。 贺依依皱著眉,暂时抛下来不及抓住的思绪。 “家世背景的差异有那么大的影响、足以拆散原本相爱的恋人?而老克莱顿先生会是愿意受家世摆布的人?”她不相信里安的父亲会这么懦弱! “那时当家做主的老克莱顿夫人,也就是里安哥哥的祖母,她很强势,加上我的外婆是东方人,她更无法接受血统纯正的克莱顿家族继承人娶我母亲。 最后,在我母亲跟继父的强烈要求之下,老克莱顿夫人稍微做了让步,条件是我继父必须先娶别人,生下继承人之后才能跟我母亲在一起。“ “这多荒谬!他们竟然愿意接受这种要求?!” “当然,我母亲跟我继父都不能接受,于是,老克莱顿夫人跟我外公就用计让他们各自结婚。婚后,他们还是藕断丝连,最后在我父亲因公殉职之后,我继父就跟妻子离婚,他们两人终于在一起。” 她们不知不觉走到地道中间,一个转弯,前方竟然是死路! 贺依依回头,只见莎琳娜按下某块石墙,一道铁栅门从上方落下,迅速隔在她们之间。 “哈哈哈!”莎琳娜对栅门里的贺依依说:“我母亲跟我继父太相爱了,他们眼里始终放不进别人,包括我跟里安哥哥,我想既然他们这么相爱,那,就让他们永远都在一起吧!” 然后,她指著她站的地方说:“那时候,我母亲跟我继父就是站在你站的位子,我不肯开门,转身跑开,后来再过来看的时候,你猜,发生什么事了?” 贺依依只是冷眼看著不正常的她。 “你不猜啊?没关系,我跟你说。他们不见了!真的不见了喔!两个大人耶,就这样凭空不见了! 我想,你现在站的位置一定是类似宇宙黑洞的地方,这次,我要站在这里看,看你怎么消失。“ 她疯了!贺依依双手环胸,冷静的看著她。 “你疯了!”突然传来一道不属于她们两人的声音。 莎琳娜愕然转头,瞪著吴芳菲说:“你怎么进来的?” “我一直跟在你们后面,不然你以为依依会愿意跟你这疯子走?少白痴了!” “芳菲,别再刺激她了。” “同学,她都能做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了,你还搞厚道,连骂都不骂骂她喔?” “你既然知道她的精神状况有问题,又何必一再刺激她?” “你们两个!”莎琳娜尖叫,“不许把我当作透明人一样,不许!”她像发了狂似地冲向吴芳菲,“我要把你一起关进去,让你们一起消失掉!” 吴芳菲往旁边一闪,在她身后的邓肯沉重的喊:“莎莎,不许胡闹!” 在邓肯出现的刹那,贺依依恍然想起—— 嘴角!邓肯跟莎琳娜有著相似的嘴角弧度! “外公!她们欺负我……”莎琳娜在邓肯面前像个乖巧的小孩。 邓肯对她们投过来抱歉的眼神,边对莎琳娜说:“乖,外公帮你打针,睡一觉就好了。”说著,手上拿著的针筒快速地往莎琳娜的手臂注射。 打完镇定剂之后,莎琳娜虚软地倒在邓肯肩上说:“外公,我想睡觉。” “乖,外公带你去睡觉。”邓肯扶著莎琳娜,对吴芳菲说:“小姐就麻烦你了。” “放心,我知道怎么打开铁栅门。” “谢谢。”邓肯转身对贺依依点头说:“抱歉,让小姐受到惊吓了。” “没关系,辛苦你了。” 瘫在邓肯身上的莎琳娜,不依的叫著:“外公,我要睡觉!” “好好好,外公带你去睡觉。” “外公,要帮我把坏人都弄走喔!” “没有坏人,莎莎,没有坏人,你乖,我们回去睡觉喔。” 邓肯扶著莎莎的影子被墙上的灯照得长长的,她们看著老人疲惫的背影,不约而同地叹气。 吴芳菲走到栅门前,“同学,震撼很大喔。” “我想,莎琳娜的母亲跟里安的父亲,应该是被随后跟来的邓肯救了,后来,他们因为不想再刺激莎琳娜,便都没出现在她面前,莎琳娜才会以为他们凭空消失了。” “我也这么认为。不过,最大的震撼是,邓肯竟然是莎琳娜的外公!” “大概因为莎琳娜的外婆是华裔的关系,她跟邓肯不是很相像,但是,其实仔细看就会发现,他们的嘴形很像,我也是刚刚才发现的。”贺依依蹲下来,“原来,太过相爱的父母也会忽视孩子。” 因为父母感情不好,她们三姊妹一直被忽视,从来不曾感受到来自双亲的爱;没想到,里安的父亲跟他继母如此相爱,同样也会忽略掉所生的子女。 “爱情,对孩子真不公平!” 吴芳菲学她靠著石墙蹲下来,“是啊,所以别嫁给太爱或者不爱的人,惊天动地跟相敬如宾的爱情都算了吧!” 突如其来的忧郁袭来,贺依依把脸埋进曲起的双腿之间,没有再说话。 吴芳菲看看沮丧的她,“喂!你不好奇我一路上跟著你们,怎么来得及联络邓肯?” 贺依依回答得意兴阑珊,“我的手表有卫星定位系统,邓肯发现我进到地道里,便赶过来瞧瞧,刚好跟你会合,是吗?” “你猜的都对啦,我真羡慕你,不管什么状况下都很冷静。” 知道她努力想把自己拉出晦暗,贺依依无力的笑说:“这是赞美?谢谢。” “喂!”吴芳菲把手伸进栅门里,戳戳她,“不龟毛的你,其实可亲多了。” 她懒懒的瞟她,“不招蜂引蝶的你,其实也可爱多了。” “有心情开玩笑罗!”吴芳菲起身,拍拍背后,“喏,我开门让你出来。”按下石墙上的机关。 她们一前一后走出阴暗的地道,迎面来的阳光有些刺眼,天很蓝,贺依依的心情却还是很阴郁。 此刻,邓肯已在外面守候著她们。 “小姐,抱歉,让您受到惊吓了。” 贺依依对满脸担忧的老管家笑笑,“我没有受到惊吓,别放在心上,这件事就这样算了,我也不会跟里安说的,你放心。” 让里安知道这件事,大概会强制要求莎琳娜就医吧? 她跟园子里的花一样,只能守著古堡这块天地,何必害她连古堡都待不下去呢? “谢谢小姐!”邓肯力持镇定的表情有些激动。 吴芳菲看出她脸上的倦意,“那么早起床,你累了吧?回去补眠吧。” “累是还好,倒是也该把里安的访问稿交出去了。”给自责的老管家一记微笑,“真的没事,别担心。” 吴芳菲随即爽朗的说:“那我要回伦敦工作了,请帮我准备车子,谢谢。” 该走罗,安德鲁很明确的表示只爱露意丝,她的戏已经落幕。虽然遗憾没争取到爱情,但至少已经努力过了。 跟老管家并肩看著贺依依沉重的背影,“别担心,我那同学没别的缺点,就是想得太多。让她想一想,想通就没事了。” 希望如此—— 总是这样,心情不好的时候越是容易遇到烦人的事。 贺依依做完最后的润饰,将访问稿用电子邮件传送给方仪雅。她是盼盼的同学、粉领贵族杂志社的总编,这回访问里安的案子就是从她那儿接下来的。 信箱一直传来信件被退回的讯息,贺依依决定如果信件一再被退,就要打电话问看看是不是她的信箱满了。 不久,电脑萤幕上显示第三次被退回。 贺依依拨打电话,钤响,彼端很快接听。 “大姊?是你吗?”方仪雅的声音有些急促,“太好了!我一直要找你!” “访问稿传不过去,你的信箱是不是满了?” “是吗?那我给你另外的信箱帐号。”方仪雅迅速报出帐号,接著说:“大姊,你家有些事……” 家里出事了?!贺依依有些内疚,这几天几乎不曾想到家里,也没打电话回去过。 “出了什么事?” “好像是贺叔叔的事。”方仪雅也不是很清楚,“妮妮昨天问我知不知道怎么联络你……她没说太多。” 父亲?!一个植物人能惹出什么事?贺依依心里隐隐有著不安。 “谢谢,我会打电话回去问问,稿子我寄出去了,你收收看。” “好的,大姊再见。” 按下电话之后,贺依依迅速拨通家里的电话,是母亲接的。 “妈,我是依依,家里有什么事?” 电话那头是一连串的噼里啪啦,“还不是你那死人老爸!安养院打电话来,说他褥疮伤口严重溃烂,送到医院,医生还发出病危通知! 真是造孽喔!要死不赶快死一死,干什么拖累你们姊妹——“ 又到了必须抉择的时候了吗? 贺依依的心情低迷,对母亲千篇一律的激昂话语格外难以忍受,她冷冷的打断母亲的话: “你爱过他吗?” 电话那头无声,很久之后才说:“你说什么?” “你爱过爸爸吗?” “那种不负责任的死人,谁受得了他!”想到丈夫的恶劣行径,心里仍忿忿难消。 “妈,你还记得吗?从懂事以来,我一直希望你跟爸爸离婚。”她不懂,既然夫妻两个一碰到面就是吵架,为什么不干脆离婚呢? 会维持下去,是因为彼此心里还有感情吧? “那是因为你们还小,我不要让你们没有爸爸!” “你觉得有这种爸爸,会比没有好吗?”淡淡地反驳母亲的话。其实,小时候她一直希望父亲死了算了,才不必承担他带来的种种磨难。 “所以我才叫你们不要再理他,让他死了,你们才能解脱!” 贺依依闭上眼睛,母亲满是怨恨的样子,跟当年父亲要纵火让她们同归于尽的表情很像。 夫妻,怎么会搞到这种境地?不爱,就要他死吗? 短暂的空白之后,贺依依问:“谁签收病危单的?” “是妮妮。还有一个你的朋友,叫什么曾野绫子的,这两天也都在医院里。妮妮就是不听我的劝告,一再要求医生尽力急救,我跟你说,你回来之后就跟医生说不要急救了,他现在都变成这样,救回来也没有用了,妈不要你们姊妹继续吃苦——” 贺依依淡淡地打断母亲的哽咽,不带任何感情地说: “如果在我们小时候,你跟爸分开了,爸或许会有另外的家庭,现在他就不是我们姊妹的责任了;不然,十几、二十年没联络,就算医院要找联络家属,也不知道从何找起。 但现在,太迟了!离婚之后你就自由了,但是我们始终都是他的女儿,他注定是我们的负累,挣脱不掉的包袱。“ “你是在怪我?我辛辛苦苦把你们姊妹养到这么大,你是在怪我?” 电话那头传来声嘶力竭的哭喊,源源不绝,指责丈夫的薄幸、女儿的不孝。 贺依依没再答话。父母亲明明都不是坏人,偏偏凑成一场悲剧,她们生在这种家庭,能怪谁? 不能把问题扔给妹妹们面对,贺依依叹气,起身整理行李。 该回台湾了! 第十章 回台湾前,贺依依在安德鲁的帮助下先绕到刚果。 贺依依对刚果的第一印象就是——很热,非常热。 明明已经午后了,气温却高得像是台湾的正午。 没浪费时间休息,安德鲁帮她安排的当地导游,很有效率的把她送到里安营队驻扎的班基河畔。 他背对著她,在夕阳照射下,他的头发闪著金红色的光芒,高大的身材在一群工作伙伴问显得突出。 仿佛注意到她的凝视,他缓缓转身,看到她的时候,脸上露出笑容。 几个大步,便站定在她面前。“你怎么来了?” “想你。”眼眶有些发热,翔实反映出想他的程度。 “睡不好吗?”修长的手指不舍地轻抚她眼窝下的阴影。 “嗯。” “先前有些地方的采勘不够仔细,必须重新再走一次,我至少还要在这儿待一两个月。” “没关系,我只是绕过来看看你,看过就放心了。” 里安盯著她不寻常的表情,“发生什么事了?” 她不语。 “等我一下。”里安转身,跟队员交代几句之后对她说:“现在到晚上我都没事,走吧,我们找个地方聊聊。” “嗯。” 贺依依默默的看著被他牵起的手,他的大掌包裹住她的,力量跟著他的体温传达到她的身体里,让她有勇气去面对一切。 “到了。” 贺依依环顾他找到的地方,是河畔的一片空地,视野很辽阔,也没有人打扰。 两人坐下来,静静凝视逐渐没人平静河面的火红太阳。他没说话,只是等她。 “我的父亲是个很糟糕的人。”贺依依平淡的口气,像只是在说“夕阳好美”。 “我的父亲其实也满糟糕的。”里安的口吻也很平淡。 他们在比谁的父亲比较糟糕吗?贺依依笑了,平静地述说从未示人的晦暗。 他静静的听,眉头偶尔蹙起。 “我父亲真的是个很糟糕的人。”她没想过有一天能心平气和的跟外人叙述自己的家庭,特别是在心爱的人面前。 “他曾经侵犯过你们姊妹吗?”他的口气冷静,如果不细听,听不出声音有些紧。 “没。不过当他的朋友在酒后骚扰我们时,他也不会给予帮助就是了。” 贺依依停了一下,苦笑著说:“所以,我跟二妹从小就学得很悍,只有我们够强,才不会被欺负。” 贺依依握住他收起的拳头,“都过去了,虽然辛苦,但是我们姊妹毫发无伤。” “我父亲没有你父亲糟糕。” 贺依依笑了,“是啊,我父亲比较糟糕,不幸的是,他还活著,” 知道他的所作所为,里安也深深觉得这样的父亲还在世,对女儿确实是种折磨。 “所以?” “他病了,医生正等著我们决定要不要继续急救,而上次他进医院时,我选择的是放弃治疗。”屏息说出,理智上知道自己没错,但实际上,心里始终没有停止过自责。 她手心的薄汗让他不舍。 “你没有错。既然医生会要你们选择,其实就是已经判定不适合急救,只是医生的立场不能自作决定罢了。” 他能理解,真的能理解!贺依依松了口气,露出如释重负的微笑。 “这次,我决定急救到底。”有了他,生命不再是随时都能死去的无所谓,也有勇气面对父亲了。 里安点头,尊重她的所有决定。 他突然想到,“你母亲呢?”丈夫是她选择的,为什么留给女儿们独自面对? “他们几年前离婚了。现在我父亲是我们的责任,不是她的。”真悲哀啊,没有选择父母的权利。 “你母亲爱你父亲吗?” “虽然我父亲是个很糟的人,不过我母亲应该爱他,至少曾经爱过,才会容忍二十几年。” 里安了然的点点头,“我母亲也是这种傻女人。” “在得不到你父亲的爱之后,你母亲恨他吗?” 里安耸耸肩,“恨吧,我猜。” “我母亲很恨我父亲。”贺依依转头,望著他的眼充满迷惑,“为什么会这么痛恨曾经深爱过的人?爱的对应必然是恨吗?”她无法想像有一天,她会像母亲恨父亲一样地恨里安。 “恨,有时是为自己不满的情绪找出口。她们——你母亲跟我母亲恨的也许不见得是曾经深爱过的丈夫,或许,她们更恨的是自己。” “爱到尽头,以恨来做结尾,真可悲!” “那是她们选择的,我们没有办法改变她们的决定,但是,我们能引以为戒,不让自己经历她们的遗憾。” 贺依依坦然迎向他那对洞悉一切的眸子,“希望我以后不会恨你。” 里安仰头,笑得信心十足,“我不会让你有机会恨我的。” 贺依依笑了。 看见她唇角微不可见的笑花,里安眼里掠过释然。不经意似的问:“等你忙完你父亲,能认真考虑我的求婚吗?” “不必考虑了。” 里安愕然瞪著她,猜不出她的想法。 贺依依瞅他,跪坐在他面前,缓缓地,送上自己的唇。 里安霍然明白她的意思,手臂紧紧地抱著她,吻上柔软的唇办。 不久,两人都气喘吁吁地,互相抵著对方的额头,笑了。 里安抓著她瘦小的肩头,取笑说:“胆小鬼,连‘我愿意’都说不出口,嗯?” 笑倒在他怀里,就是不说他想要的答案。 河面上的夕阳很美很美,河畔的他很温柔很温柔,她永远都不会忘了这个画面,不管之后将要面临什么,只要想到他,就有了面对的勇气。 “安德鲁答应出书日期答应得太快了,我来不及润稿子。” “哦?”搞不懂他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你能帮我润稿吗?我每天睡前把当天完成的稿子寄给你,你帮我润饰不顺的词句,等我这里忙完,稿子就能立刻交出去了。” 她睨他,“咱们伟大的畅销书作家没有私人润稿秘书?” 他十分认真的说:“没有,我一向都是自己润稿的。” 是吗?贺依依没再追究,但…… “英语不是我的母语。” “你一直说得很好。” 他是想藉润稿的机会每天跟她联络,这份关心让人感动,可是,牵涉到他的稿子,是即将在全世界发行上千万本的稿子呀!她担心自己做得不够好。 “你不敢接这份工作?”故意激她。 “不是不敢,我这叫思虑周详,不是你这种冲动派的人能理解的。” 里安点点头,非常受教的模样,“了解。那么,你要考虑多久?两个月?” 她没好气的说:“两个月之后,你都已经要离开刚果了吧!” “这正是我的意思。留下来陪我两个月,或是帮我润稿?”他要每天都能知道她的讯息,在她最需要关心的时候,他才能一直都在。 贺依依妥协。 “我不能留在这里,但,我会帮你润稿。”决定之后就轻松多了,朝他伸出手说:“现在,你又是我的老板啦。” 握住,他顺势一拉,对著被拉到怀里的她说:“是啊,又是你的老板了,要不要给老板一点特别的好处?” 仰望著他,她正经的说:“我从来不拿自己的身体去巴结老板的。” “真是个正直的好女孩!那,让老板巴结你如何?”头缓缓降下,吻住她软软的唇。 夕阳让漆黑的河水吞没,在全黑的天色下,只偶尔传来低低的呻吟…… 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平心静气的看著病床上那个男人。 他很瘦,非常瘦,只剩一身干皮挂在骨架上,总在使计的机灵双眼呆滞留在凹陷的眼窝里,面对她们,没有任何反应。 贺依依的心里没有害怕、没有恨意。 他可恶过、可恨过,但,如今只是一具空有呼吸,没有灵魂的躯体。 面对他的病痛,不太亲近的心里也没有多少的心疼感受,心平气和地,就像面对该承担的责任,无怨也无恨。 倒是妮妮哭得极惨,身为老么的妮妮,大概比较有机会感受父爱吧? “大姊,医生说褥疮伤口深可见骨,已经引发败血症,随时都有危险……收到病危通知时,妈妈觉得不需要急救,那时你不在台湾,我又不好意思老麻烦杨大哥…… 幸好二姊的同学曾野姊姊,每天都在这里陪我,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辛苦你了。”贺依依淡淡的问:“曾野绫子呢?” “曾野姊姊应该快来了,每天两次的探病时间她都会出现的。”面对门口的贺妮妮突然看到她,“啊!曾野姊姊来了!” 贺依依点头,“辛苦了。” 在她以曾野绫子的身分出现之后,便执意不让盼盼继续承担贺家女儿无法逃脱的宿命,可是,终究是贺家女儿,她还是没有逃避掉该负的责任。 没跟妮妮说破,是因为她这个做大姊的不准吧? 曾野绫子眼眶泛红,“是我不好,没想到那家安养中心会疏于照顾,以至于——” “跟你没有关系,植物人本来就很难避免感染褥疮。”贺依依的表情坚定,“不管发生什么事,都是他的命,也是我们的命。” “大姊……”她的出现,让她们像吃了镇定剂,再也不会惶惶不知所措了。 贺依依对一旁的护士说:“我们决定继续施以必要的急救,倘若急救也没有用,那就放弃。” 她停下来,看看妹妹们,她们都点头同意。 她接著问护士:“我们可以自己照顾病人吗?” “大姊?!”她们都不可置信的低喊,照顾父亲对她们来说是折磨,他们实在不亲,单独跟父亲在一起都会觉得不舒服,更别说要照顾他、碰触他了! “病人的情况危急,加上褥疮伤口要特别注意,如果家属愿意分担照顾,我们当然欢迎。”护士说著。 贺依依神情平静,“我可以照顾。” “大姊!”贺妮妮还想再劝,几年前父亲住院时,就是两个姊姊轮流照顾的,那时候她们的身与心都受到极大的煎熬,几乎被磨掉一条命,她实在不忍再让历史重演! “如果大姊做得到,那我也可以一起照顾。” “曾野姊姊?!” 贺依依跟二妹交换彼此才意会的眼神后,又说:“盼盼失踪了,绫子是盼盼最好的朋友,愿意代替盼盼照顾爸爸是最好了。那就这样说定了,我们一次两个人照顾,另一个人就可以休息。” 绫子没有工作,不必顾虑太多,但—— “妮妮,你能请假吗?” “出版社是自己的,我公公和子希都不会说什么的。”贺妮妮也同意了。 “那就好。”贺依依说:“妮妮,今天你先回去休息,让我跟绫子照顾,等明天早上你再过来换绫子的班。” “好。”贺妮妮乖乖听大姊说的话,背起皮包,“大姊、曾野姊姊,那我走罗。” 贺依依确认床上的病人暂时不需要照顾,对盼盼,目前是曾野绫子样貌的二妹说: “我们到外面走走。” 于是,两姊妹走到空中花园。 “听说晏霆宣布退居幕后之后,有很多歌迷不死心的希望他重新考虑,甚至还有些激进派的歌迷在BBS站上攻击你,认为足你断送了他的演艺生涯,有这回事吗?” 贺盼盼耸肩,不很在意的说:“是有这回事,不过没有报导的夸张。歌迷不舍是必然的,可是晏霆又不是完全退出演艺圈,大多数的歌迷都能接受。” 想起莎琳娜的疯狂举动,贺依依问:“那些激进派的歌迷不会伤害你吧?” 听出姊姊的担心,贺盼盼笑了笑说:“是有些小麻烦。我收过警告信,也收过思心的礼物,甚至被人当面骂过。不过我不怕,不管发生任何状况,晏霆都会保护我。” “可是万一晏霆不在,你自己一个人碰到状况怎么办?” “大姊,别担心!就算晏霆不在,我也能自己保护自己的。” “那就好。” 贺盼盼倚著围墙,一双美丽的眼直直看著知之甚深的姊姊说: “大姊,你谈恋爱了?” 她微红的脸坦然迎视二妹,“是的。如果没有他,我恐怕没有勇气再面对爸爸。” “我也是。”能从她口中听到证实,让贺盼盼松了口气,转身,并肩看著围墙外的蓝天,“大姊,晏霆、子希跟你的——” “里安。”知道她要问的是什么,贺依依回答。 居然真的是里安! 会让大姊抛下计画,突然的出国,又给她勇气让她能平静面对父亲—— 这个从未谋面的未来姊夫让她很欣赏喔! “大姊,我觉得我们好像灰姑娘,而里安、晏霆和予希就像——” 姊妹俩相视一笑,有默契地同声说:“神仙教母!”接著,笑倒在一起。 是啊,与其说像有恋足癖的王子,他们更像灰姑娘的神仙软母,他们的爱给了她们勇气。 因为有他们,才能勇敢面对横逆。 贺依依越过她的肩头,瞥见章晏霆在护理站询问,在护士指引下,转身走过来。 “你的神仙教母来了。” 朝他点头致意后,带著微笑走回病房,将空间留给他们。 贺依依将润完的稿子附加进电子邮件后,想了想,在内文里打上—— 今天看到我二妹的“神仙教母”时,我笑了,知道他爱她,心情是轻松而自在的。 我从来没想过,跟我父亲处在同一个空间下的时候还能微笑。 按下传送键,走进病房里帮父亲翻身,回到家属休息室时,电脑萤幕显示有新信件。 是里安寄来的信?他果然等在电脑旁边。 贺依依笑著点开他的信。 神仙教母?我不会也是你的神仙教母吧? 修长的手指快速按下回信:你正是。^^y 他在那头也迅速来信:哈!我乐意当你的神仙教母。 贺依依嘴角噙著笑,打下:医院的消毒药水味道好重。 阿德今晚煮的咖哩鸡味道也很重。 贺依依笑得眼儿眯眯,打下:喂!没礼貌!今晚我妹的神仙数母送来一锅凤梨苦瓜鸡,我们吃得好撑,幸好有金萱茶解腻。 坏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