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绅士》作者:殘星 文案: 冷甜十八岁那年,被省城最具财力的男人收留。 那男人头发已见银白,手腕上戴一串佛珠,永远打扮得干净整洁,温文尔雅,风度翩翩。 人都以为他绝不会对冷甜动手。 毕竟他已年近六十,而她只是个小姑娘。 - 人人都知,傅斯良素来温雅克制,知礼守德。 只有冷甜看过,他因为她,咬紧牙关狠狠捶自己,爱却不敢碰的样子。 ◆ 又名《老绅士1小流星》 【排雷】最大的雷点在文案上辽,接受不了这个设定的请和平离开~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边缘恋歌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冷甜、傅斯良 ┃ 配角:邢瑞、倪月、许江澜 ┃ 其它:接档文《男朋友大我十一岁》《亲爱的笛卡尔先生》 一句话简介:斯文败类老男人x骄纵甜美白切黑 立意:“你跟我走,随人们说去吧。”——但丁《神曲》 第一章 三月的雨天灰暗阴冷。 冷甜刚出法院大门,便被记者团团围住,无数摄像机争先恐后地跟着她: “冷甜小姐,请问你父亲自杀前有征兆吗?” “冷氏集团破产后你打算何去何从?” 冷甜面色苍白,全身都在颤抖发冷,她用一只手遮住头顶勉强挡雨,试图拨开人群向前走。 一周前,H省价值几十亿的冷氏集团在老对手赵博洲联合他人的夹击下破产,董事长冷擎宇自杀,留下十八岁的千金冷甜。从小活在蜜罐里骄纵任性的小公主一夜间长大,被迫独自处理完集团后续事物。 冷甜感到记者们拼命想在她脸上找出怯懦和恐惧,她心跳加速,拼命向前奔跑。 但记者们如同嗅着血腥味的鬣狗紧追不放:“冷小姐,据说冷氏已经将房子全部抵押出去,你将无处可居……” 冷甜跑到法院后门,后退直到背低到墙根。看到闪光灯肆意照在她脸上,她无助地咬唇,指尖发颤,却死死攥拳,不让自己掉下一滴眼泪。面对无数记者,她的心一下一下快要跳出嗓子眼儿,只感觉呼吸急促、头晕目眩…… 正在这时,前方有人喊: “所有记者立刻离开!” 几列队伍规整的保镖不知何时出现在前方,驱散着团团围住的记者们。冷甜勉强抬头,只见保镖们训练有素,片刻后就将记者们拦截在一条路外。 人群中间,有一辆奥迪A6L。 奥迪车停靠在那里极为显眼,是低调奢华又不可忽视的类型,车牌号上的几个零,更是明显地昭示着对方的身份。冷甜轻吸口气,这是…… 几个保镖来到她身旁:“冷小姐,请跟我们来。” 冷甜抬头。 犹豫着跟了过去。 奥迪的前后窗都分别放了下来。后座坐着一个男人,他的头发已见银白,手戴一百零八颗菩提子的佛珠,眼角皱纹彰显出岁月的痕迹,但整个人依然温和儒雅、风度翩翩。 男人的脸上带有一种非常平静和蔼的笑容,但瞳孔深不见底,镜片也泛着些冷意,让人难以看清他的全部心思。银边眼镜为他添加了些许书卷气,有一种让人仰望的优雅。 “我是傅斯良。” 他的声音偏沙哑低沉,让人闻而不忘。 冷甜心里一跳,果然是他。 H省无人不知的弘毅集团总裁。 “你父亲生前把你托付给了我,你可以跟我上车。” 冷甜愕然抬头。但傅斯良似知道她内心所想,继续道:“我的手机上有一周前和你父亲的通话记录,如果你不相信,可以查看。” 冷甜睁大眼睛。 她只穿了条薄薄的裙子,由于骤然遇到冷空气,双唇冻得发白,全身也都湿透了,却依然没有动作。 傅斯良抿了抿唇:“外面在下雨,你上来避避吧。” 冷甜犹豫:“可是……” 雨下得很大,雨点滴滴答答落进车里,已经溅湿了傅斯良肩膀的衣料和车里的真皮座椅。 “要上快上,不要耽误先生时间。” 前座的年轻男人说了话,他容貌英俊,剑眉星目,皱眉打量着她,语气略显强硬。 冷甜一怔,随即有些气愤地瞪了他一眼。 不过,被这么一激,她反倒什么都不怕了。反正她无家可归,再惨也不可能比现在惨,干脆拉开门上了车。 “江澜。” 傅斯良略微警责地说了年轻男人一句,后者按上车窗,不再反驳。 冷甜坐进车里,打了个冷颤,傅斯良顿了顿,拿了条毯子递给她。 冷甜一怔:“谢谢。” “没事。”他声音平静温和,却又带有一种深不可测的意味。 他吩咐司机:“回家。” *** 车子安静地驶入傅氏庄园。 傅斯良的家位于H省郊外,整个城市最奢华宁静的地方。 庄园一望无际,有一栋足足七百平米的三层大洋房。它总体成浅灰色调,汉白玉的阳台走廊花瓶柱,后面还附带一个大花园。花园里放满了翠绿的盆景,每株盆景都精心修剪过,取了优雅的名字。 傅斯良是H省权贵家族傅氏的继承者,也是省里财力第一的集团“弘毅”的创始人,冷甜曾听闻,“弘毅”这个名字,取自“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傅斯良在从商之前曾是H大最著名年轻的历史系教授,因此,商人沉稳犀利的外表下,更带着文人的优雅和书卷气。 冷甜走进客厅,看到家具擦得锃亮反光,厅中布置得很典雅,高台上放着古典花瓶,墙上挂着镶金框的大油画,辉煌程度甚至较冷家有过之无不及。 “你刚刚淋了雨,先去洗个澡,不要感冒。” 傅斯良温和说。 冷甜迟疑片刻,抵不过全身湿透寒冷,点了点头。 她跟着佣人刘苏上楼,动作麻木地脱下衣物,走进卫生间,直到热水冲在身上,才感到缓过来。 洗完澡,门口适时响起敲门声,是佣人刘苏:“冷小姐,换洗的衣物我已经放到床边了,这是先生吩咐准备的。” “谢谢。” 冷甜换上衣物走出浴室,似又想到什么,悄悄走到房门边,将门打开一条缝,眼睛滴溜转着瞥了下门外,没看到傅斯良的身影。 她放心了些许。 冷甜来到一楼客厅。傅斯良正坐在沙发上看书,许江澜则站在一侧,不动声色打量着她。 冷甜不太愿理这个刚才凶她的人,直接跟傅斯良说话:“傅先生,我想查看您和爸爸的通话记录。” 傅斯良点了点头,将手机给她,冷甜翻到一星期前的通话记录,确实有父亲的号码。 手机上还有一小段录音,是令冷甜一听到就忍不住眼眶湿润的冷擎宇的声音:“傅先生……”、“……谢谢,冷甜就交给您了。” 中间有些断断续续不太清晰,不过时间是一周之前,冷擎宇自杀的前三天。 冷甜怔了怔,在原地缓了许久,把手机还给傅斯良,咬唇看他。 “相信了吗?”他问。 冷甜默然。 “你家里没有房子了,如果愿意,可以在这里住下。”傅斯良说。 “……谢谢您的收留。” 冷甜最终说。 傅斯良颔首,随后对许江澜说: “你去替冷小姐跟学校请两周假,防止记者的后续追踪。”这时,他身上的温和感稍微减弱了些,带有一种高高在上、沉稳老练的味道。 许江澜点头,转身离去。 冷甜还有点没适应过来这里将会是她的新住所,她抬眼,犹豫地看着傅斯良。 傅斯良温和说:“没关系,以后慢慢习惯吧,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 ……家? 冷甜点了点头,眼眸垂下,没有说话。 她已经没有家了。 *** 晚上,家里的厨师备好了丰盛的晚餐,冷甜没什么胃口,但勉强逼自己吃了一些。 她的脸色还有些苍白,所吃的也仅限于自己身前那几道菜,哪怕她最喜欢的甜点聚在不远处,却也不敢伸手拿。 不过傅斯良身上有一种让人镇定的沉稳,他吃饭的样子也很好看,细嚼慢咽,一丝不苟。她看着她慢慢放松下来。 冷甜之前和傅斯良不熟。 不过同样身为权贵,他们之前还是见过两次。第一次是一场权贵间的商业聚会,冷甜当众表演了小提琴曲,他是观众之一。 第二次,是她跟父亲参加慈善晚宴,父亲跟她引见傅斯良,二人也不过就是打了个招呼而已。 ……从没想过,如今会住在他的家。 冷甜用刀叉把食物挑起又放下。 傅斯良似知道她吃不下,他道:“吃不下就不要吃了,去睡觉缓一缓吧。” 冷甜恰巧想去睡觉。 她回到屋里,抱紧冷擎宇留给她的小熊玩偶,什么也没想,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 第二天,冷甜起床,感觉好多了。 她看着屋内优雅的陈设,恍然愣了一会儿,走下楼。 傅斯良正在客厅写书法,清晨的阳光照在他脸上,让他的五官看起来俊朗又深邃,神态淡定而从容。 不知道为什么,他身上那种平静稳定的力量感染了她,她的心放平了些许。 她看到大木桌上铺的毛笔字大气优雅——“无相无为,无缚无脱,无诸分别,远离颠倒”[1]。他手腕上的一百零八颗菩提子在清晨中泛着微微的光,温意中蕴含着冷冽。 “傅先生。” 她叫了一声。 见她下来,他转头,回应了一个温雅的笑。 冷甜问: “我想去见我的朋友,可以吗?” 毕竟家里出了事,她很想快些见到她的闺蜜倪月和刘畅。 傅斯良:“当然,你在这里很自由,做事不用跟我报备。” 冷甜点了点头,跟倪月和刘畅发了消息,但不知为什么刘畅没有回复,倒是倪月约她明天下午见。 *** 第二天下午,傅斯良因工作外出了。冷甜则在离别墅不远的甜品店门口见到了闺蜜倪月。 倪月一见到冷甜就说:“你知不知道,就傅斯良收留了你这件事,全省已经炸锅了。” 冷甜也略有耳闻,虽然她如今暂居庄园,两耳不闻窗外事,但自打那天,她手机里很快就充满了问候的消息,连远在法国的朋友邢瑞都得知了这事,给她打了个电话。 “不过,如果邢瑞哥在这里,你也不一定要住进傅先生家。”倪月说。 “那家伙已经去法国两年,指望不上了。”冷甜装作满不在乎地开玩笑。 倪月一叹:“不管怎么说,有去处就好。” 倪月拉着冷甜安慰了许久,又请她在饮品店吃了支冰激凌。 “对了,你有没有收到刘畅的消息?” 冷甜想起来刘畅没回过她微信,问倪月。 “没有,我还没找过她。” 冷甜也没在意,或许有什么事耽搁了。 她和倪月一直说话到下午才分别。 告别了闺蜜,冷甜走在通往庄园不远的巷子里,按照时间计算,她在傅斯良结束工作也就是六点之前能赶到家。 然而,刚走一会儿,微小却清晰的“咔嚓”声在背后响起。 冷甜全身一激灵,回过头去,一个记者正拿着照相机对着她拍。 她心里有些紧张,拔腿就向前跑去。 没想到刚到了前面的拐弯路口,好几个记者都从路口出现了,摄像机对着她,不断逼问: “冷小姐,听说傅先生收留了你,你们是什么关系?” “是什么原因让你同意和他居住?” 她踉踉跄跄向后退去,刹那间,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大雨的下午,无数的镜头似要把她全身都扒干净…… 冷甜一句话也懒得回应,又有点害怕,她捂住耳朵,紧咬住唇,奋力想冲出记者们的围堵。 奈何记者们围得很紧,接二连三的闪光灯紧追着她,人群不断推搡。 这时一辆奥迪正巧开到路口。 冷甜在混乱中前后冲撞,周围人潮汹涌,她只觉得像浮萍一样漂泊不定。 但逐渐地,她似乎发现人群在慢慢地被拨开,有人似乎向她走来,冷甜被撞得一个趔趄,却猛然跌进一个人怀里,然后听到傅斯良熟悉平和的声音: “别怕,是我。” 第二章 冷甜被傅斯良严实护着带进了车里。 坐进车里,她还是惊魂未定,整个人有些发抖。 傅斯良抿唇,轻轻拍了拍她:“没事吧?” 冷甜抬头。 他的神态沉稳,仿佛只要他在那里,便能让人感到可靠、安定。冷甜看着他,渐渐镇静了下来。 傅斯良递给她一张手帕擦汗。 冷甜接过手帕道谢,咬唇说:“……我没想过他们还会追过来。” “他们不会轻易放过你,先前是因为你住在庄园,他们才不敢来。”傅斯良说。 经过了这个小插曲,两人也没再说什么,回家各干各自的事。傅斯良进了书房,似乎在处理工作上的事。 冷甜回到自己的卧室,抱紧冷擎宇留给她的小熊,默默不语。 这个小熊是冷擎宇在她幼儿时给她的,尽管布料有些旧了,但却是她对冷家唯一的念想。 她抚摸着小熊的耳朵,叹了口气。 ……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会保护她了。 *** 晚饭的时候,冷甜稍微缓过来些许。 她表现得很正常,却将她的小熊带下来吃饭。 她一手握着叉子,一手紧紧抓着小熊,指关节都用力到发白。 傅斯良看到,眼光微闪,也没说什么。 “我明天和许江澜去C市一趟,你自己在家里。” 冷甜听到其实很高兴,毕竟她和傅斯良还不是很熟悉,能够一个人居住几天也好。 趁着这几天,冷甜把整个庄园都逛遍了。 整个庄园透着一股高雅、井井有条乃至疏冷的气息,除了这些花花草草,出入别墅的就只有傅斯良、女佣刘苏,偶尔有厨师、打理房间的工作人员以及给泳池定期换水的人,连墙上都看不到任何照片。 傅斯良似乎是个有点孤独的人。 冷甜看到客厅置物架高处的格子里放着一个小羊的玩偶,它身旁则放着一个花环,它犹豫半晌,最终还是忍不住把花环拿下来,戴在了小羊的头顶上。 看着小羊头上多了个漂亮的花环,冷甜轻轻笑了笑,这样好多了。 *** 五天后,傅斯良归来。 冷甜听闻他似乎收购了某个集团,然后任命了许江澜为新的分公司总经理,进一步掌控了整个省内的经济。 然而,傅斯良看到置物架上的花环被动过了,站在原地怔了怔,然后嘴角微牵了牵,却也没说什么。 冷甜略微犹豫了一下,对他说:“傅先生,我不会让您白白收留我的,我可以帮助您做许多事情。” 她开始列举:“我可以整理书柜、做饭……” 傅斯良笑了笑: “不用,这些活有刘苏来干。” “但是……” 傅斯良似乎看出了她的歉疚,他想了想说:“如果你愿意,可以帮我修剪盆景,我教你方法,这些花平日也都是我自己打理。” 冷甜马上点头:“好啊。” 傅斯良的后花园至少有几十株盆景,这都是他的宝贝,他这人很有闲情逸致,平时的一大爱好就是养花养草。 周末的午后,冷甜和他来到后花园。 傅斯良给她展示,很快就将一盆景修剪得非常漂亮,遇到长过的枝条则干脆利索剪掉。 “迎客松要从下到上层层片扎,六月雪则在春季修剪。如果下雨,记得把这盆迎客松搬进室内。” “好,交给我吧。”冷甜笑道。 傅斯良在背后看着她修剪了一株盆景,她剪得很认真,每一根枝条都修剪得十分细致。 他忽然说: “冷甜,你可以帮我个忙吗?” “我?” “你父亲留给你的玩偶,能否借我一用?” 冷甜下意识地没说话。 这个小熊太珍贵了,她不想让任何人拿走。 傅斯良也没生气,他温和道:“我想送个礼物给你,很快就还。” 冷甜咬唇。 他的眼神里有征询,也有笑意,又似乎只是平常随意地交谈。 她踌躇半晌,终于还是同意了。 她自己上楼去拿,亲手把毛绒熊放在了他的手里,又不放心地补充:“要快一点。” “放心。” *** 从此以后,冷甜一直盼着能早点见到她的小熊。 可惜时间也没那么快,凡是傅斯良上班,冷甜大部分还是在家里呆着、玩玩手机或者修剪盆景。 第五天,冷甜在房间里呆着,突然下起了雨。 傅斯良还没回家,冷甜忽然想起他的嘱咐,马上下楼,去把他最珍贵的迎客松搬进温室。 然而花园里足足有几十盆盆景。 春季的雨来得快且无常。冷甜满脑子想的都是让那盆迎客松少淋些雨,她一脚深一脚浅的在泥泞里行走,好不容易到了花架子前,搬起盆景的时候,却不小心让迎客松的枝条勾到了其他盆景。 雨水蒙住了冷甜的视线,她着急地扯动之下,迎客松的几条枝叶掉了下来。 ——那是傅斯良最得意的部分。 冷甜猛吸了口气,但也来不及多想了,赶忙把花搬进家里的温室。 走回家里,她已经全身湿透了。冷甜打了个喷嚏,搓了搓手。来不及让自己暖和下来,先跑到迎客松边,轻轻将花上的雨水擦干净。 做完后,她才有空休息。 冷甜躺在床上,还是忐忑起来。她知道傅斯良最宝贝的就是这盆花,她扯掉的那部分是他亲自修剪且最得意的。 她轻叹,用被子蒙住头。 晚上,傅斯良似乎就是故意吊着她胃口似的不回来。 等他回来的时候,已经十点。 冷甜悄悄把二楼的门打开一条缝,看着他放下雨伞,走到温室前,看着断了枝条的迎客松。 冷甜又有些沮丧起来,犹豫一会儿,才下了楼。 “傅先生,不好意思,你的盆景……” 傅斯良转过身去看她,神色如往常般平静: “没关系,枝叶会再长出来的。对了,下午雨很急,你没淋到吧?” 冷甜一怔。 她呆呆地看着傅斯良,鼻子一酸,没反应过来。 “没有。” 傅斯良点点头,从身后拿出一个盒子。 这是个大概有半个手臂长的盒子,包装得很精巧,上面还系着白色的丝带。 “给你的礼物来了。” 冷甜急忙走上前,将盒子打开,拿出了她的小熊——一个重新洗过、穿了新裙子的小熊。 它原来开线的地方被仔细缝补起来,脏旧的布料也被洗干净,最重要的是衣服——原来小熊身上有一件微旧、缺角少料的裙子,现在换成了崭新的公主裙。 公主裙是洁白色的,按照今年最新高定做的mini版,裙边都镶上了珍珠钻石,看上去华丽而不累赘。 冷甜猛吸一口气。 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弥漫上了心头,她只觉得喉咙堵堵的,快要哭出来。 冷甜抱紧那个小熊,什么也没说。 许久,她抬头,看着他。 傅斯良的眼神依然是平静中透着深邃,但冷甜却从中找到了一丝宽和,他的瞳孔映在暖黄的灯光里,即便眼角有皱纹,目光也隐约闪烁着温和,那是她一辈子都没有看见过的眼睛。 那一刻,她的心里宛若裂缝照进了光。 枝叶会再长出来的。 家,也会有的。 *** 第二天中午,冷甜吃饭的时候,终于忍不住拿了一个她最喜欢的抹茶甜点。 冷甜吃得眼睛都亮起来。 她笑着问傅斯良:“我什么时候可以去学校?” “一周之后。” 冷甜点头,她早就想见见学校里的同学,再见见闺蜜倪月和刘畅。 一周后,冷甜正式回到了H省贵族音乐学院。 进了班级,却见倪月闷闷不乐地趴在桌子上,冷甜好奇地过去问:“怎么了?” “冷甜,这事或许不该跟你说……”倪月叹了口气,“前几天,我舅舅旗下的分公司被傅斯良的人收购了,导致我们家的集团也间接损失了十几万,长远的损失更是不可估量。” 冷甜一怔:“这……” 傅斯良之前去C市,原来就是为这事。 但即便如此,她也无法劝说傅斯良放弃收购倪月亲戚的公司,她只是一个刚住进他家里的人,有什么资格管这件事情? “没关系,我也不是要你劝他,我只是有点难受罢了。”倪月说,“很多同学还在等你,你去跟他们打招呼吧。” 冷甜点了点头。 她在学校本就很受欢迎,无数同学围上来询问她最近的情况,她则笑着一一回应。 梳着高马尾的刘畅挽住冷甜:“冷甜,我手机坏了,想着你家里出事,就没打扰你,不是故意不回你消息的,你没生气吧?” “怎么会呢。”冷甜笑道。 刘畅道:“那放学后我请你去ktv玩好吗?我家里新开了个连锁店,设备都是顶级的。” H省音乐学院是贵族学校,省里的很多权贵子女都在这里上学。 冷甜犹豫了一下:“我跟傅先生说好了,今天要按时回家。” “打声招呼不就得了?”刘畅挽住冷甜,语气几分诚恳,“我们可是最好的朋友,你家里出了事,我一定要请你出去散心。” 刘畅一番话,让冷甜盛情难却,便答应下来。 放学后,冷甜乘坐刘畅的车一道往KTV去。路上,刘畅十分热情,关心冷甜如今的境况: “虽然你现在已经有了去处,不过哪里也比不上自己的家。” 冷甜不由一叹。 刘畅伸手将她手臂一挽:“以后你有什么事,尽管开口,能帮上忙的,我一定帮忙。” 几句话,说得冷甜心里一暖,她点头:“嗯,我们一直是朋友。” *** 这家ktv似乎确实是新开的,里面一个人都没有,刘畅把冷甜带到了里面最豪华的包间,给她递了杯葡萄汁。 “先喝点水吧。” 冷甜接过喝了两口,就过去点歌,她点了首《爱情不需要时间证明》。 女声回荡在包厢里: “你也反复问过自己吗 爱不需要时间来证明真假 紧紧抱住就不怕别人怎么看 我们卸下防卫 却变更勇敢……”[注:此段歌词为引用,出处见上。] 两个人轮着唱了几首,冷甜不知为何,觉得有些头晕。 她扶住桌子:“刘畅,你先点歌吧,我有点不舒服。” “是不是刚才晕车了,要不要再喝点水?”刘畅关切地问。 冷甜摇头:“或许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刘畅点了点头,她接着唱歌,冷甜在沙发上靠了一会儿,却依然感觉眩晕越来越强烈。 她心里有些疑惑,勉强站起来:“我去洗把脸。” 刘畅点了点头。冷甜走出包厢,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才感觉好一些了。 但当洗手间的冷水冲在脸上,她终究感觉到了不对劲。 ktv里没有一个客人。 虽然前台有工作人员,但其他包厢里并没有传来歌声。 冷甜心里闪过一个不好的念头。 不会是…… 想起那杯葡萄汁,她仔细思考了一下,好像确实是喝完之后才开始晕的。 她心里一沉。 不知道出于什么警惕性,先忙躲进隔间里,给傅斯良打了个电话。 铃声响了无数次,却没人接。 冷甜心急如焚。若再不出去,刘畅可能会起疑心的…… 她拼命按着手机,同时一边焦急地看着外面,心砰砰跳,喉咙干涩不已。 她已听见卫生间外传来了阵阵脚步声,紧张得呼吸加剧手指冰凉。但就在这万分急切之际,电话终于通了。 手机那边似乎传来在开会的声音,但傅斯良的语气像往常一样温和沙哑:“冷甜,怎么了?” 冷甜鼻子一酸,突然感到无比的安心: “傅先生,我……” 第三章 冷甜刚说几个字,隔间的门突然猛地被打开,刘畅出现在门口,抢过她的手机扔了出去。 “你干什么?” 冷甜大喊。 刘畅身后不知何时跟了几个黑衣男人,她冷笑:“冷擎宇破产之前,曾故意欠下我们刘市集团五个亿的贷款。这五个亿,今天就在你身上讨回来。” 冷甜骇然,她手机的屏幕已经裂开了,傅斯良的电话想打也打不进来了。她扶住门,咽了口唾液强装镇定:“怎么可能?” “冷甜,你知道你有一个什么样的父亲吗?全省的人都知道你得他宠爱,但冷擎宇在商场上横行霸道,不分亲疏,他预感到自己穷途末路,狗急跳墙,招惹了无数人,他活该破产!” “可……我们是朋友……” “朋友?自从我们集团亏损了五个亿,我们就不再是朋友了。”刘畅说,吩咐身后的手下, “弄她。” 为首的黑衣壮汉一步步接近,立刻上前踹了冷甜膝盖一脚,冷甜疼得蹲在地上。 刘畅推门离开,但那杯饮料让冷甜的眩晕越来越强烈,她无法闪避。 她倒在地上,身下就是肮脏的泥水和地板,身上的衣服也湿了。 冷甜拼命爬起来,下一刻,就有人抓住她的手腕,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挣扎,娇嫩的手腕已经被拧红了,却也挣脱不开。 好不容易,她逮到机会跑到了门边,死死攥紧了门把手,拼命拍门呼救。 但身后的黑衣人马上把她一把拽住,骂了一句脏话,伸手捂住了她的嘴。 冷甜感到钻心地疼,却愣是咬牙,没让自己掉泪。 她紧紧咬唇,气力耗尽,心中只有无尽绝望。 救命……快来人…… 正在这时,“砰”的一声,包厢门被人一脚踹开。 一群保镖站在门口,许江澜当先为首,身后则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冷甜眼睛亮了,急忙呼救:“傅先生!” 傅斯良吩咐一声,许江澜便大步上前,一把攥住了箍住冷甜的黑衣男人的衣领,直接将人撂倒在地。 冷甜则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傅斯良身边。保镖列队进来,将所有人团团围住。 许江澜眯了眯眼,冷然道:“刘氏集团?你们哪来的胆子,敢欺负到傅先生的头上?” 刘畅的人都骇住了,没有一个人张口。 傅斯良皱紧眉头:“怎么回事?” 冷甜下意识攥住了他的衣角。“是刘畅骗我来的……”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傅斯良冲许江澜点了点头,许江澜立刻带人在整个ktv搜查,找到了正准备溜之大吉的刘畅。 刘畅灰头土脸地被人押来了。 冷甜看到她,猛吸一口气,颤抖着眼睛红了:“你怎么能这样?这就是你对我们友情的回报吗?” 傅斯良皱眉看着一切,小姑娘哭得眼睛红了。许久,他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没事,你先安静,这件事情我会处理好,一定不会让你白白受这次委屈的的。” 刘畅垂头丧气,说不出话。 傅斯良对许江澜说:“你先马上处理这里的事情,我先送冷甜回去。” “那董事会那边……” 傅斯良沉吟片刻:“先不去了,帮我跟张总说一下。” 许江澜点头:“好。” 冷甜跟着傅斯良走了出去。 开车回去的路上,傅斯良问冷甜:“伤在哪里?” 冷甜说:“膝盖破了。” 傅斯良让她侧过身,附身检查她的伤口。 少女白皙的皮肤已经渗出了血,看上去有点触目惊心,傅斯良蹙眉说: “让赵医生给你看看吧。” 赵昀是他的私人医生。 冷甜点头。 然后,她就靠在后座,垂着眸,一句话都不说。 傅斯良察觉出她的异样:“怎么了?” 冷甜眼圈有点红,本来不想说,但还是忍不住抬头看他: “刘畅……她是我之前最好的朋友。” 冷甜吸了吸鼻子,然后呜呜地哭出来,精巧的鼻尖红红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 傅斯良一怔,就见少女咬紧牙关:“……我什么都无所谓,但……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啊……” 冷甜攥拳直到指关节发白。 傅斯良知道,就连她家庭破产、被记者围堵时都没露出如此伤心的表情。 他凝视着她。 最终,他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她的背。 “听说刘氏集团遭到了几个亿的亏损,难免会行此下策。只是……”他望着她,沉默片刻,“你要记住,在这个世界上,你能依靠的只有自己,任何人,即便是你的亲人,也不能完全信任。” 冷甜睫毛一颤,疑惑地望着他。 傅斯良忽然道:“你知道我今年多大?” “我今年五十九岁,再过一年就满六十,已经看惯了太多背叛,尤其在我们这个圈子,没有人能永远和你保持不变的关系。你不必难过。” 她咬唇:“可是……我们之前连一块蛋糕、一杯奶茶都要分着吃的……” 他声音温和:“没关系,不是这次,你已经看清了她的真面目吗?以后你不会再犯这种错了。” “嗯。” 冷甜破涕为笑。 然而,内心的放松抵不过渐渐袭来的眩晕,刘畅的饮料真的有问题,冷甜逐渐感到全身无力,闭上双眼,无意识靠在了傅斯良的肩上。 *** 那一瞬,傅斯良怔了一下。 纤瘦赢弱的女孩软到在他身旁,吹弹可破的脸蛋靠在他肩膀上,柔软的触感让那一瞬间似乎有什么异样在心里一闪,他僵了一瞬,很快把她扶起来。 他焦急地喊她: “冷甜!” *** 醒来的时候,冷甜已躺在了家里的床上。 傅斯良就坐在她身旁,眉间舒展开来:“还有什么不舒服?” 冷甜按了按太阳穴,摇头。 ……刚才她好像因为刘畅的饮料晕过去了……还倒在他怀里? “你的晕倒只是因为药物,现在已经没事了,医生给你开了药,你一会儿给膝盖涂上就好。”傅斯良的脸色十分平稳。 冷甜抬头看他。 他一直守在自己身旁,似乎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他所在的地方一半陷在阳光里,冷甜突然就感觉到了一股暖意。 刘畅设计加害她,邢瑞去了法国,而只有这个人……对自己百般照顾。 只有他,能给自己家。 傅斯良并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刘苏已经给你做好了饭,你下去上药,然后吃点吧。” 冷甜点头。 她勉强从床上下来,走路时眩晕的感觉还残留在脑海,她扶着扶手下楼梯时,他说了一句:“慢点。” 她一怔,看了他一眼。 不过是很普通的一句话,那一瞬她心里却一暖。 来到楼下,傅斯良把酒精和棉签给冷甜,冷甜拿着,却犹豫了一下。 其实,她从小就害怕药水擦在伤口的感觉,酒精擦在伤口上,火辣辣凉丝丝的疼,让她忍不住会打哆嗦。 她慢慢吞吞来到沙发上,紧紧捏着药水瓶,好半天,才缓缓用棉签蘸了酒精,靠近伤口。 每涂一下,她就立即抬手,纤细的眉毛皱起,满脸苦色。 傅斯良看出了她怕疼。 最终,还是走过去,接过了她的棉签。 傅斯良用棉签慢慢靠近她的伤口处,轻轻擦着伤口,力道之轻柔,竟令她没感到一点疼。 他的动作一丝不苟,认真细致,手法纯熟精湛。 冷甜托腮瞧着他。 他的位置正陷在阳光里,那一瞬,他的眉眼被阳光照耀得英俊至极,他目光平和睿智,透着成熟和深邃。 冷甜不知怎么微怔了一瞬,看了进去。 她突然发觉原来老人也可以这么好看,不知道有什么东西,轻轻在她心上敲了一下。 又看着他认真细致地给自己涂药,她忍不住轻轻笑起来。 他现在是她的家人了。 第四章 给冷甜上完药,已经是晚上。 傅斯良在书房接到了许江澜的电话。 “先生,张总那边对您在董事会上的突然离开很不满。”许江澜说道,“其实……对于冷甜住进您家里的事情,先前股东们就有一些流言蜚语,您是不是……和大家解释一下?” “解释什么?”傅斯良反问。 许江澜没说话。 “如果有谁在背后说闲话,就将他清除出董事会。”傅斯良说。 这并不是傅斯良无法容人,只是商场斗争无处不在,如果让流言继续存在,很可能会有人利用这些来打击他的地位。 “好。”许江澜道,“对了,最近,H大那边邀请您参加一个学术峰会,张教授说,如果不忙,还希望您能够参加。您看呢?” 尽管傅斯良从H大辞职,但依然经常被邀请到学校做讲座,教授们也很重视他。尽管从了商,他也依然投资了好几个学术项目。 傅斯良问:“下周有什么安排?” “没有什么安排,只和李总有一次会议。” “推了吧。”傅斯良沉吟片刻,素来沉稳微冷的脸色和悦起来,“帮我应下H大的学术峰会。” 许江澜笑起来:“先生,您还是不忘初心啊。” *** 下周,冷甜听说了傅斯良要去学术论坛峰会的消息。 这次峰会研究的项目他正是投资人,因此也被邀请到会议中。而为了让冷甜散心,傅斯良打算带她一起去。 周末,冷甜和傅斯良乘飞机前往了H大所在的B市。 路上,她鼓起勇气问傅斯良:“对了,我以后能称呼您名字吗?” 他扬眉看她。 “先生什么的……太生疏了……毕竟都是家人了。当然,如果您不同意就算了……” 还没说完,便听他道:“好。” 她抬头。 “我们之间身份平等,就应该互相称名字,毕竟我也叫你冷甜。”他温和道。 冷甜的眉眼一点点打开。 她拉着他叫:“傅斯良!” “嗯。”他答应。 不过一会儿,两人抵达了B市。 峰会明天正式开始,到达了地点,傅斯良先在距离不远的一家五星酒店订了房间。 总统套房和普通的一人间或多人间都还没满,傅斯良顿了顿,还是选择了后者。 *** 第二天早上十点,峰会正式开始。 傅斯良给冷甜在外围的几排留了个位置,她跟许江澜一起,聆听这个关于魏晋时期官制的研讨会议。 傅斯良一袭西装革履,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看起来精神英俊,颇像一个拥有谦和严肃风度的绅士。 许江澜也笑了:“很久没有看到这样的老师了,看来,在老师心里,最喜欢的还是学术。” “老师?”冷甜问。 “从前在H大时,他是我的老师,只不过现在因为工作的关系,我已经不再这样称呼他了。” “那他为什么选择从商呢?” 许江澜笑了笑:“这现在不能告诉你,将来或许会跟你说。” 冷甜也不强求。她看着傅斯良在台上主持和发言,不仅谈到了官制的演变,还谈到了魏晋名士和魏晋风骨,他的语声沉稳沙哑,充满温和而不怒自威的气势,引得所有的人认真倾听。 冷甜不禁凝视着他。 她之前是个皮囊美丽灵魂贫瘠的大小姐,从小在蜜罐里长大,在花钱和享受中度过,从没有接触过历史文化这类的东西。 但如今,这个学会峰会仿佛为她打开了一扇大门。 那就像一种深邃浩瀚,充满灵魂的气息,渐渐将她包围,他在门里侃侃而谈,指引着她,迈入崭新的天地。 “傅斯良好厉害啊。”她不自禁说。 “那是,老师可是全省最博学的权贵,即便他从了商,也从没有忘记学术的本行。”许江澜说。 会议结束后,很多学者都围着傅斯良讨论问题,又过了很久,傅斯良才走向冷甜和许江澜。 冷甜看着那个远远望着优雅风度的身影突然在眼前放大,心突然不可抑制地跳起来。 惊讶于这种感觉的产生,冷甜赶忙把它压下去,说: “傅斯良,你能帮我在这儿拍张照吗?我去论坛海报那里。” 傅斯良扬眉,他看冷甜觉得她很执着于在这里留下纪念,于是点了点头: “好。” 冷甜轻快地跑到远处的大海报前面去。 傅斯良和许江澜离冷甜隔着一个巨大的会议圆桌,他们说话冷甜那里是绝对听不见了。 趁着冷甜在海报前选位置、摆姿势的时候,许江澜也笑了:“老师,很久没有这样称呼您了。” 傅斯良的神色也有些感慨,脸上似很难得地露出了笑容,语调却依然平静:“是,我也很久没有来学校了。” “刘氏集团处理得怎么样了?”一边拍照,他一边问。 “已经全部处罚完毕,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整个搬出H省。” 傅斯良点了点头。 许江澜看着冷甜在海报前摆出灿烂明快的笑脸,完全一副天真烂漫大小姐的样子,又忍不住问: “先生,您当初为什么选择把冷甜接过来?即便出于冷擎宇的托付,您也没必要收留她……” 听到“冷擎宇”那三个字,傅斯良眼光闪了闪。 他凝视着冷甜许久,说: “不知道。” 许江澜一怔。 “或许只是需要多看看这种欢声笑语,心思才不致过于沉郁吧。”傅斯良笑了笑。 许江澜没说话。他知道傅斯良所在的那栋庄园,是一个非常空寂、孤独的地方。 “你第一次见冷甜的事,还有印象么?”傅斯良问。 许江澜回忆了一下:“是……跟您去慈善晚宴?那时候冷甜拉小提琴给大家表演节目,整个人还很活泼骄纵、不谙世事。她当时好像还不小心把红酒洒在张总的高定西装上了,但她只抬头冲张总笑了笑,张总就愣没怪她。” 傅斯良也似乎在浅笑:“你也记得。” 许江澜没说话。 傅斯良看着冷甜。 冷甜好像特别喜欢这次的学术峰会,在蓝色的大海报前摆了好几种姿势,她混血般精致的五官异常清甜,阳光映在她眼睛里。傅斯良凝视着镜头里的她,竟也恍神了片刻。 然后他透过镜头微笑起来,按下快门。 “咔嚓”,少女的笑颜被定格在相机里。 冷甜摆完姿势,冲他们走来。 “拍得怎么样?”她兴致勃勃地问。 傅斯良把相机给她,冷甜看着相机里的自己,忍不住笑起来。 这是她在新的精神世界里留下的纪念。 *** 下了飞机,冷甜终于踏上了L市的故土。 她对这次的学术峰会之行十分满意,只是想起那次看着傅斯良走来,自己突如其来的心跳,不知怎么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睛了。 傅斯良和她说话,她也总会不自觉地垂下头。 傅斯良不知是因何故,还以为她是晕机,便让她在车上睡一觉。 醒来时,已经到了庄园,冷甜感觉肚子有点疼,但也没在意。 她跟着傅斯良回到了家。 一到卫生间,才发现是大姨妈造访。 冷甜脑子“嗡”地一声炸开。 她的裙子被染红了——刚才她就坐在傅斯良的车上,车座套上不会也被染了吧! 她匆匆忙忙走下楼,绞着手,头一次有些磕巴: “傅斯良,我……” 傅斯良一顿就已了然,声音温和地说:“没事,已经交给人去处理了。” 冷甜一怔,脸红得像个番茄,感觉连指尖都在发颤,勉强说了声:“抱歉。”就匆忙跑上楼。 她把被子抱在怀里,在床上滚来滚去。 ……太尴尬了!! 如果面对的是邢瑞、倪月甚至许江澜,冷甜都觉得自己绝对不会有这么尴尬,但面对傅斯良,她却觉得尴尬得都快窒息了。 ……如果可以,她宁愿时间能重来,宁愿不要经历自己喜欢的学术峰会,也不想让他看见她出糗的样子…… *** 由于全身无力,冷甜一直躺在房间里,晚上,才慢慢吞吞地下来吃饭。 她的心跳还有些过快,来到餐桌旁,却看见她的位置放着一杯红糖姜水。 她怔怔看着傅斯良。 傅斯良神色平静:“吃饭吧。” 暖黄色的灯光映在他眼睛里,冷甜大脑放空了一瞬,不知是感激、感动,还是另外几种无法说出口的情绪统统涌入脑海,以至于她几秒钟都没动。 他扬眉抬头,声音依旧温和文雅:“怎么了?” 冷甜足足停顿几秒。 她僵硬地摇摇头,慢慢坐下,对心理突然涌来的这种情绪感到万分惊讶,但她什么也没做,只是依旧平静地吃饭,甚至对傅斯良说了声:“谢谢。” 只是尾音在颤抖。 暖黄色的灯光下,傅斯良平静的眉眼被映得精致深邃。 冷甜不敢看他。 她平静地吃着饭,但那杯红糖姜水,却是一口都没舍得喝。 吃完饭,傅斯良说:“多休息一会儿,这几天不要劳累。” 冷甜点头,宝贝似的捧着红糖姜水上了楼,坐在床上。 心里“咕嘟”、“咕嘟”漫起水波一样的感觉。 红糖水在灯光下被照得透明温暖,还散发着热气,她的手也变得温温暖暖的。 *** 第二天一早,冷甜看见傅斯良在客厅沙发看书。 他眉眼认真,一丝不苟,整个人好看得就像从油画里走出来的一样。 冷甜本应该去柜子里找一点红糖冲水喝,但是不知为何,就像有一股力量促使她走到傅斯良的身边似的,她问: “傅斯良,你在看什么?” 傅斯良把封面给她看。 这本书叫《异端的权利》,是冷甜不懂也绝对不感兴趣的领域,但她本能地脱口问出:“讲什么的?” “大体来说,是宗教改革时期自由与强权的斗争,不过我不太喜欢作者将自身倾向加在历史人物上的部分。”他言简意赅。 “我也想看。” 傅斯良扬眉:“你对这个感兴趣?” 冷甜压下心中情绪,眨了眨眼:“随便看看呗。” “如果你想的话,在我的书柜第二层,左手边就是。”他依旧温和。 冷甜点头,走进他的书房。 傅斯良的书房有近四十平米,冷甜每一次来都会被震撼,仿佛走进了小型图书馆。 她在第二个书柜左手边,找到了另一本《异端的权利》。 这本书每一页都是崭新的,标题凸出的字体闪着淡金色的光,应该是买了来备用的。冷甜轻轻抚摸着书页,嗅了一下上面的墨香。 其实并不是真的想看书。 冷甜把书拿到房间,翻来覆去看了几页,果然,确实没看懂。 但,她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冷甜叹了一声,把书扔到床上,又想起什么来似的,赶忙把书捡了起来,规规整整地放到书桌上。 傅斯良的容颜出现在她脑海里。 冷甜用被子蒙住头。 *** 晚上,冷甜把书放回书房。 正好被傅斯良看到了。 他问: “看得怎么样了?” 冷甜当然没看:“也就那样吧。” 傅斯良一下就笑了,早已猜出她看不下去,他温和地问:“既然不感兴趣,为什么还要看呢?” 那一瞬,她突然抬头看他。 他的笑容十分温暖,神态温和友善,像个令任何人都不忍对他说谎的老先生。 冷甜咽了口唾沫,几乎想忍不住想摸一下他的眉骨,然后她马上对自己这种想法感到震惊,立即移开视线。 傅斯良自然不知道她心中所想,把她带到书房。 他用手指过另一排书柜: “如果真的想看书,这里有很多适合你看的。你不必参照任何人的想法,更不要随波逐流,而是应该发掘自己的内心。就算不爱看书也没关系。” 那一刹那,她恍然抬头。 傅斯良问: “冷甜,你有没有想过,以后要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 “……我爸爸说我会成为一个小提琴家。”她不确定地说。 “那你自己呢?每个人都是不同的,你要找到自己真正喜爱的事物,为之奋斗,这才能不愧对余生。”他眼光和蔼,一字一句地说。 ……不愧对余生? 冷甜突然一个激灵。 就像是猛然从大海中找到了珍珠,从沙砾中淘到了钻石,她望着他,突然清楚了自己内心的决定。 她不知道这个答案是否正确,但她知道,如果选择它,她绝不会后悔。 她想成为能永远陪在他身边的人。 第五章 我没有特殊癖好,只是我喜欢的…… 第二天一早,冷甜上学,就把闺蜜倪月拉到一边了: “告诉你一个秘密,”她踮起脚尖,在她耳边说,“我喜欢上了傅斯良。” 倪月打了个哈欠:“……你昨天去哪儿喝酒了?” 冷甜赶忙拉住她,倪月看她神色郑重其事,愣了半晌,逐渐瞪圆了眼睛: “……我靠!傅斯良?你没发烧吧?再怎么样你也不能喜欢五十九岁的人吧?你是变态?” “我没有特殊癖好。”冷甜一字一句,“只是我喜欢的正好是个老人。” “可……”倪月尽力把声音压得很低,但还是难以遮掩尾音的颤抖,“为什么啊,你怎么喜欢上他的啊?” 冷甜叹了口气:“一句话说不清。” 确实难以解释。 倪月:“你别看他现在风度翩翩的样子,等再过十年,老年斑、行动不便、这个病那个病……” “呸呸呸,前两点我认了,最后你不许咒他啊。” 冷甜赶紧捂她的嘴,“我跟你讲,傅斯良昨天给我上了一课,他告诉我要按照自己内心的想法行事。所以,哪怕所有人都用有色眼镜看我,我也会努力让他喜欢上我。” 倪月嘴角抽了抽,勉强跟上她的思路:“你……行?” “六月份学校就要举办音乐会了,我想争取乐团首席的机会,请他来看我的演出。”冷甜说。 H省贵族音乐学院每年六月份都会举办音乐会,很多子女在此上学的省城权贵们都会出席。 “这次拉的可是雅纳切克的第三组曲,你能考上首席?”倪月怀疑地问。 学校的每次音乐会首席位置都有考核,老师会选考核成绩最好的人来担任这个位置。 但像冷甜和倪月这种权贵子女来这里上学,本就是为了混文凭,雅纳切克的《Suite, Op. 3, JW VI/6:II. Adagio 》(《组曲,作品三,第二曲:柔板》)对于她来说更是一首非常难的曲子。 冷甜听到此,也不禁吸了口气。 她眼光定定:“拼吧。” *** 冷甜回到家后,问傅斯良:“家里有节拍器吗?” 节拍器是练琴的辅助工具,冷甜自己的因为家庭破产被卖出去了,但为了精准掌握《Suite, Op. 3, JW VI/6:II. Adagio 》的节奏,她想到了用节拍器来辅助。 傅斯良顿了顿,说:“好像有,我给你找找。” 冷甜跟着他来到书房。 傅斯良的书房很大,右边的角落里放着一个样式老旧却非常干净的箱子,想来是很被主人珍视。 傅斯良打开箱子,一样一样拿出里面的东西,最后还真在里面找到了一个黑色的节拍器。 “给你。” 冷甜握住:“谢谢。” 傅斯良正准备把东西收回去,冷却看到了节拍器下面放着的一张照片。 相框四个角都被精心地包裹好,照片上的是个女人,非常漂亮,她大概三四十岁,和傅斯良的面容还有几分相似。她的眉眼温婉柔和,眼神自信又活泼,气质高雅如同古典的欧洲贵族。 冷甜不禁感叹:“这是谁?好漂亮。” “是我姐姐。”傅斯良顿了顿,伸出手,慢慢拂去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动作轻柔的不像平时。 他拿起相框,反复看了看,眼里涌动着冷甜看不懂的悲抑。 “她在哪儿?”她问。 “去世了。”他平静地说。 冷甜一怔:“……抱歉。” “……没关系。”他摇摇头,转身,眼光闪烁着波动看着她,似乎还想说什么,但终究没有开口。 他的目光就如同入秋的森林中一潭被枯叶覆盖的深水,平静幽暗。 冷甜默然。 想来他的父母也早已去世了,她也没听过他有什么其他亲戚,他现在……是完全孤身一人。那一瞬间,冷甜突然感觉,或许现在能陪在他身边的,只有她了。不知为什么,她冥冥之中有一种感觉,他需要自己。 *** 有了节拍器后,冷甜更加抓紧了每天的时间练琴,一周之后,她脱离了节拍器,开始尝试背谱。 但傅斯良对她每天夜里练琴到十二点这事,难免有些唠叨: “早点睡吧,晚睡对身体不好。” 冷甜眨了眨眼。 她把傅斯良拉到楼下,咳了一声,郑重其事地说: “傅斯良,我们学校六月份有一个音乐会……我,我想邀请你参加。” 傅斯良愣了一下,看着墙上的日历表: “……抱歉,我四号有一个重要的任务要出国,可能赶不回来。” 冷甜呆住。 突如其来的变故令她有些不知所措。 “那,就算了。我,我可以下次再请你看……” 傅斯良顿了顿:“那我回来给你带你最喜欢的抹茶蛋糕,作为补偿。” 听到抹茶蛋糕,冷甜眼睛亮了一下: “好。” *** 夜晚。 冷甜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还是睡不着。 ……其实,蛋糕怎能比得上他亲眼看见自己穿着漂亮的礼服拉小提琴的样子开心呢? 她叹了口气。 但他既然这样说,不管怎么说,只要有一丝希望就不能放弃。 *** 这个月,冷甜始终抓紧每一分钟练琴。首席考核的当天,整个弦乐系小提琴专业的学生都聚集在排练厅中。 老师侯馨一个一个点名:“……冷甜。” 冷甜排在第二十八号,是在整个班级中学号稍后一点的位置,而之前老师都还没看到满意的人。其实冷甜之前向来是个混文凭的主儿,对于她的考核,侯馨也没抱什么希望。 没想到,冷甜上来第一段的演奏就让侯馨大吃一惊。 她完全不像平时一样混成绩,节奏精准,感情充沛,音准、指法,也全都没有错,她对于这首曲子的熟练程度也更让老师吃惊。 完成后,侯馨笑着对她说:“很不错,目前为止你是拉得最好的。” 冷甜笑意盈盈:“谢谢老师。” 她回到倪月的身旁。 然而,房间的另一个角落里,两个女生用厌恶的目光打量着冷甜。 “……哼,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这次发挥好了些么?” 一个高马尾女生说道。 “就是,冷甜平时练琴向来是半吊子,也不知道这次怎么了。方昱,你别在意,每次音乐会的小提琴首席都是你,她这次成绩肯定没有你好。”一个短发女生说。 方昱死死盯着冷甜的位置,指甲掐进了手臂的肉里。 最终,老师侯馨宣布:“这次音乐会首席的位置,是冷甜。” 班里响起热烈的掌声。 方昱哼了一声,打开门就走了出去。 冷甜看着方昱的背影,挑了挑眉,唇角扬起些许笑容,也没说什么。 *** 演奏会当天,现场后台。 冷甜为了这场演出,特意定做了一身漂亮的礼服,她换好衣服,化了最漂亮的妆,来到后台。 她悄悄拉开幕布,往观众席望了一下。 ……没有傅斯良的身影。 冷甜眼神微暗。 叹了口气。 他说过,他在德国有一笔重要的订单,如果能谈下来,获益将会以亿计算。 这么大的单子,他……怎么可能回来看自己呢? 侯馨的声音传来: “圆号声部,再检查一遍音准……” “小提琴声部,弦最后再调一遍……” 冷甜赶忙调整精神,露出最好的面貌。 不管怎么样,不愧对观众是第一位的。 节目开始,冷甜扬起最甜美的微笑,走上舞台。 所有人都是眼睛一亮。 冷甜曾被誉为H省“第一千金”,容貌精致妩媚,如同混血儿,她的眼睛亮如星辰,鼻尖翘挺,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个洋娃娃。 而她今晚的妆容和白色礼服裙,更是将她衬托得如同仙女一般,高贵雅致。 冷甜展臂启奏,温柔的曲子从弓弦交错的地方流淌。 《Suite, Op. 3, JW VI/6:II. Adagio 》温和庄严的旋律充斥在大厅。 结束后,所有人都起立鼓掌。 她看着台下掌声如雷的观众席,舒了口气。 演出结束后,有个男生在门口等着冷甜,想要她的联系方式。 “你好,我是钢琴专业大二的魏明。”前来的男生长相明朗英俊,“……是这样的,你刚才的演奏很出色,已经达到高一级学生的水平了,我有演奏方向的问题想和你探讨。” 冷甜点头: “好,我的微信是……” 和魏明加了微信,对方冲他挥手道别,冷甜出了校门,往家而去。 回到家,她望着略显空荡的房子,最终还是舒了口气。 傅斯良还没有回来。 虽然她刚才完成了一场完美的演出,但,他没来,还是有一点点遗憾吧。 ……嗯,她发誓,只有一点点而已。 冷甜咬着唇,拎着小提琴盒子,一步一步走上楼梯。 她坐在床上,抱着傅斯良给她的新毛绒熊,发呆。 ……他现在在干什么呢? 按照德国的时差来讲,他现在工作结束了吗?有没有休息好? 冷甜有些烦躁地叹了口气,又望着他给她装红糖水的玻璃杯子,这个杯子从他给她以后,就一直被她放在桌子上。此时,玻璃杯被暖黄色的顶灯光芒穿透,显得璀璨又精致。 冷甜又摸了摸这个杯子,出神。 不知不觉,时针指向十一点。 她正要睡觉,门外突然传来开锁声。 冷甜一惊,连忙跑下楼,却见傅斯良从外面走了进来,他一袭西装革履,虽容装得体,却看得出风尘仆仆,是赶路回来的。 他招呼了声:“冷甜。” 她整个人怔住: “……傅斯良?” 佣人刘苏听到动静,吃惊地走上前:“傅先生,您怎么提前回来了?正常的工作不是五天后才结束吗?这个时间从德国转机要很辛苦吧……” 傅斯良摇了摇头。 他走上前,看着少女,顿了顿,最终还是说:“抱歉,没赶上你的演出。” 冷甜怔怔看着他,心“扑通”“扑通”地跳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最终,她眼眶微涩,说了一句:“没关系。” 傅斯良微微一怔。 冷甜的睫毛微微垂着,鼻尖略红,声音也有些干涩,似乎是有些失落。 其实冷甜是很感动的,但傅斯良误把她的感动当成了失落,他苦笑摇头。 自己没来……她为何会这么伤心? 于是他思索片刻,俯身问: “请问,我现在可以独享冷小姐的演奏会吗?” 冷甜猛然抬头。 半晌,她渐渐展开眉眼:“……可以呀!” “你等下,我马上就去拿琴!” 冷甜“蹬蹬”地跑上楼,不一会儿,就拿着小提琴下来了。 傅斯良已经好整以暇地在沙发上坐好,真的就像听音乐会一般。 冷甜把琴驾在左肩,冲他眨了眨眼:“能独享我的演奏会,你很荣幸哦。” 傅斯良一愣,随即笑道:“是我的荣幸。” 冷甜展臂运弓。 这是跟白天完全不一样的心境,是只给他一个人听的演奏会。 悠扬的琴音回荡在客厅,暖黄色的灯光洒在空气里,令厅中的气氛变得温馨而雅致。星月在窗外的空中眨眼,仿佛也在聆听她的演奏。 琴音婉转,冷甜手臂挥动,双眸闪亮。 因着厅中的光影,她的睫毛在眼下打出一片阴翳,点点暖黄映在她的裙子上,少女洁白的臂弯与裙子上闪亮的钻石,宛若星月交织在夜空。 傅斯良的视线晃了一下。 正在这时,冷甜转调换弦,一首新的曲子在弓下诞生。 ——是雅纳切克的《String Quartet No. 2 \"Intimate Letters\": I. Andante》(《第二弦乐四重奏:情书》),六十三岁时的雅纳切克写给比自己小三十八岁的卡米拉·斯托斯洛娃。 冷甜是故意拉了这首曲子,他不指望傅斯良能这么快喜欢上她,但她也希望它能给他带来一些新的思想。 她不知他有没有听懂,但她自己却已因为曲子的情绪愈加投入。随着旋律深入,她的音乐愈加流畅,作曲者与恋人相爱的纠结、分离的惶恐,在她的琴弓下淋漓尽致地展现。 冷甜自如地演奏,纤细白嫩的手指,天鹅般的脖颈,修长卷翘的睫毛,洁白的公主裙,在暗夜中如灯塔般璀璨。 傅斯良望着她。 在冷甜没有看到的角度,他的双眸泛起隐约的涟漪。只不过他依然表现得沉稳自若,然后恍然意识到什么似的,微微侧头,让自己的眼神隐藏在暗处。 正如雅纳切克在写给卡米拉的心中所言——“末尾的乐章反映着你带给我的苦恼,然而,这毕竟是我欲望中的恐惧和爱。” 曲至高潮。冷甜手臂迅速挥动,节奏加快,旋律越急,眨眼间音符在指尖流转,而少女的站位,就像银河中的星云,又像露西钻石星球,让人忍不住凝望。 ——欲望之光。 一曲结束,傅斯良依然沉静地坐在沙发上。 他轻轻鼓掌:“很好听,你将两首曲子融合成了一首,这首新曲子叫什么名字?” 冷甜望着他,轻声说:“它叫《家》。” 他霍然怔住。 少女的语调很清甜,仿佛甘甜的泉水,又不轻不重地带了那么一点悠远。她笑意盈盈的眸子映在星光里,如同暖洋洋的萤火,又如漫长岁月中的明灯、孤独暗夜中的火炬,让他忍不住晃神。 他心中回荡着这句话。 好半天,才轻轻咳了一声,调整状态,上前揉了揉她的头发: “谢谢你,冷甜。” 第六章 演奏结束,冷甜回到床上。 压抑着高兴到想要跺脚的心情,在床上滚来滚去。 她马上给倪月发微信:【傅斯良刚才摸我头了!我觉得我没准有戏!】 倪月没给她回复,想来是已经睡着了,但冷甜睡不着了,她直接失眠到凌晨四点。 第二天,她顶着泛青的眼窝来到楼下。 傅斯良看到,担心地说:“昨晚没睡好吗?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冷甜摇摇头:“不用了,我来帮你修剪盆景吧。” 傅斯良也没拒绝。 冷甜和他一起到了花园,接过他手中的喷壶。 微风轻拂过冷甜的面庞,令她的精神也好了不少。 她来到他最喜欢的迎客松前: “你看,这是我的杰作,你出差的那些日子里,我可每天都在修剪和照料它。” 微风拂过,少女的发丝随着迎客松的枝叶轻轻动了起来,她迎着光,眼神明亮,一派活泼朝气。 她没看见,傅斯良的目光也刹那间晃了一下。 他推了下眼镜,很平静地说:“确实剪得很不错。” “是吧是吧。对了,你最喜欢的花就是这种迎客松吗?” “我最喜欢曼地亚红豆杉,但这种花种子要专门去花市上淘,我还没有时间去。” “明白了。” 冷甜若有所思,又看着另一盆盆景, “我来帮你修剪这盆冬青树吧。” 傅斯良没意见。冷甜最近也练习了不少修剪盆景的手艺,正好可以在此试试。 他把修剪工具给她。 在接过剪子的时候,冷甜眼珠一转,故意装作不经意般,碰了一下他的手。 傅斯良迅速移开了手指。 冷甜一愣,抿了抿唇也没说话,剪到一半,突然又说: “我这把剪子不好用,我要用你的。” 实际上她这把剪子比他的还要快,但她就是故意要这么说。 傅斯良:“我再给你拿一把新的。” 冷甜:“……” 他去拿了新的工具给她,冷甜接过来,就有点沮丧了。 剪到一半,她把工具放下:“不剪了!” 傅斯良也没说什么。 冷甜一个人回到了房间,用被子蒙住头,叹了口气。 ……到底怎么回事啊?这么快就功亏一篑了? 冷甜换了个姿势,给倪月发微信。 【老头真难搞,永远猜不透他心里在想什么。】 倪月倒是很快就回了:【那是,人家五十九岁的年龄不是你这个花季少女能搞定的。】 冷甜把手机扔在地毯上,定定地望着天花板。 她不可能这么轻易放弃。 *** 第二天一早,冷甜出门打车,直奔城东花市。 按照她的规划,早上八点出门的话,晚上六点大约能回到家,而这个时间也并不算太晚,她可以给他带他最喜欢的红豆杉种子。 司机抬眼看了看冷甜,见小姑娘长得漂亮水灵,唇红齿白,一身奢华名牌,不禁挑了挑眉。 走了一会儿,司机就说:“前面太堵了,城东花市离这里很远,这趟要一千块。” ……一千块。 冷甜抿了抿唇,冲他扬起笑:“知道了,您快点就行。” 司机偷偷笑笑,立刻拐到了另一条更加绕远的路,悠闲地边开边听收音机。 冷甜并不认识从庄园到城东花市的具体路程,只是她上网查了一下,城东花市是整个L市最大的花市,因此才想着到那里去买。她虽然可以让司机张旭送她,但她不想让傅斯良知道她的行踪,而是想给他一个惊喜,也就自己打车去了。 司机慢慢悠悠开着,但随着时间流逝,天下起雨来。 雨滴“滴答”、“滴答”地敲打着玻璃,路面变得湿滑,车速也越来越慢。 车灯的光线交织在雨雾里,现在已经是中午十二点。 冷甜心急起来: “师父,还有多久到?” 司机砸了砸嘴,慢悠悠道:“三四个小时吧。” 冷甜一怔,也没说话,而是很快扬起甜美的笑容:“这样啊,不着急,您慢慢开。” 绕远路的司机开得越来越慢。等冷甜真的到了城东花市,已经下午三点。 下车的时候,司机说:“打车软件付款,一千块,给我看完再下车。” “好。” 冷甜笑了笑,手机按了按,就给司机看付款信息。 司机一看自己的手机,有了一千元的收款的提示,心满意足地放冷甜下了车。 冷甜一开车门,大雨立刻向她脸上扑了下来,她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找到一家电话亭躲雨。 她打开手机,看着真实转账的“-100”付款提示,不禁自言自语笑了笑:“不愧是邢瑞哥家开发的软件,没想到你远在法国,还能帮我一次。” 现在已经将近三点半了,从这里到花市还要再走一段路,何况由于下雨,并不知道花市会不会提前关门,她必须抓紧。 冷甜刚打算跑向花市,手机却又响了起来。 是傅斯良。 虽然两个人不是监护人和子女的关系,但因为越来越熟,有时也都会互相报个行程,避免出现刘畅类似的意外事件。 但冷甜这次是打算给傅斯良一个惊喜,她是瞒着他出来的,何况现在外面下着大雨,他一接就会知道她在外面。 冷甜干脆不打算结了。 但由于还需要上网搜索地图的具体位置,她只能心里说了句对不起,把电话挂掉。 *** 另一边。 傅斯良看着手机上被挂断的提示,怔了怔。 他望着雨水蜿蜒的玻璃,眼中泛起苦涩的笑。 ……也是。 “先生,晚餐想吃什么?” 身后,佣人刘苏打断了他的思绪。 傅斯良转过身,眼里恢复了沉静: “你随意做吧。” *** 另一边,冷甜把手机放在口袋里,顶着雨开始奔跑。 附近是待建设的地区,并没有便利店买伞,但冷甜并没有因此而放慢速度。 从下车的地方跑去花市,要半个多小时。 她从小是娇生惯养的千金,从来不擅长体育,跑得脸色都有些苍白了,再加上由于淋着雨,全身都湿透了。 到了花市,已经四点一刻。 由于下雨,好多摊子都已经关门,冷甜赶忙问第一个摊主:“请问这里有曼地亚红豆杉种子吗?” 摊主大妈摇了摇头,操着外地口音说:“不知道。” 冷甜继续跑向下一个摊位。 大雨哗啦哗啦下着,冷甜跑湿了鞋子,问了好几个摊子的摊主,才问到了卖曼地亚红豆杉的地方。 “最东头的摊子有,但不知道他是不是收摊了。”一个大叔说。 “好的,谢谢!” 冷甜冲他笑了笑,马上往最东边的摊子跑去。 到了最东边的摊子,一个耳朵上夹着一根烟,穿着白背心的青年摊主正在收摊。 “你好,我想买曼地亚红豆杉。” 冷甜猛地停在他面前说道,由于跑得很急,停的时候还差点一个趔趄,她全身都湿透了,只不过眼睛在雨雾中显得亮亮的。 青年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收摊了。” “可是我真的很想买,我家住的远,您给我时间挑一些,行吗?” 冷甜切切地望着他,声音在雨滴中异常清脆,俏生生白净净的,十分好看。 摊主竟愣了一下,“吧嗒”着人字拖,摇摇头:“那好吧,快点挑,挑完我还要收摊。” “谢谢!” 冷甜掀开塑料布,认真地挑选起来,她注意挑色泽明亮、没有黑点的。挑选的过程中,手机又响了起来,冷甜一看是傅斯良,但这时已经来不及接电话了。 半个小时后,她总算挑选完毕。 冷甜让老板给她仔细地包好,结了帐。 老板调侃:“这么着急,种子是送给谁的啊?” 冷甜笑了笑:“不告诉你。” 少女转身而去。老板着冷甜的背影,扬了扬眉,喃喃自语:“漂亮姑娘哦……” 走出花市,冷甜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她一看未接电话,已经有七八个,都是傅斯良打来的。 她赶紧接了。 “喂?” 对方刹那一顿,似乎想不到她会马上接起电话,但很快,男人沉静的声音就传来:“你在哪儿?” 傅斯良的语气听不出喜怒,但冷甜敏锐地捕捉到了一点波动。 ……担心?焦急? “我在外面……” 冷甜此刻突然有些后悔,她一个人在橙色预警大雨的外面跑,万一又遇到记者或是父亲的仇人来寻找她,他又会怎么样呢…… 傅斯良的声音马上传来:“有没有淋到雨?冷不冷?” 冷甜怔住。 但对方又马上开口,声音似乎平缓一点了:“你具体位置在哪?今晚雨不会停,要不要我去接你?” 冷甜突然感到喉咙有点堵。 而他却很耐心的样子,一直在等她的决定。 好半天,她才握着电话道:“好……” 他的声音很温暖:“那把衣服穿好,别感冒。” “嗯。” 冷甜用力点了点头,挂了电话。 她找了个电话亭躲雨,勉强缩紧身子,尽管浑身都湿透了,但依然将红豆杉种子包放在最里面的地方,不让它被淋到。 大雨倾泻而下。 不知过了多久,奥迪A6L开了过来。 她看着熟悉的车子,明亮的车灯在雨雾中闪烁着,心里一动。 她不由自主地想跑向他,却停住了。 车门打开,傅斯良一眼就找到了躲在电话亭下的女孩,把伞举在她头上。 那一瞬,他蹙眉看着她。 女孩的全身都湿淋淋的,水珠顺着她的头发滑落在锁骨上,她的手臂纤细瘦弱,有些可怜。 他的眼神在闪动,里面有冷甜一辈子也参不透的目光。 “把衣服穿好。” 他皱眉,只做了一件事,就是帮她紧了紧散开的袖口。 “走吧。” 他转身说,她却叫住他。 “傅斯良。” 男人回头,她微顿了顿,慢慢把种子捧起来。 滴滴答答的大雨中,少女举着种子望着他,她的全身都湿透了,手臂纤瘦,但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充满希望,带着无比的骄傲,仿佛可以冲破风雨,无惧一切。 “这是我给你的曼地亚红豆杉种子。” 她声音清脆,甜美,仿佛能沁入人的魂魄。 在大雨中显得异常清晰。 他眼神闪了一瞬,良久地凝视她。 那眼神深邃如同幽壑,又犹如那林中起了波澜的潭水,又似乎本来就是那样。 太复杂了。 冷甜看不懂。 风雨仍未停歇,傅斯良许久的沉默令冷甜有些心虚。 她微微晃了一下,试探着问:“……怎么了?不喜欢吗?” 他很快摇头:“当然不是,谢谢。” “上车吧。” 他接过种子,拉着她向车边走,冷甜笑起来。 进入车里,她没注意自己的身上都是雨水,水已经顺着袖子流到地上,由于风雨的寒冷,她的双唇也冻得发白,倒真有些可怜的模样。 傅斯良看了她一眼,就突然转过头去。 他克制着自己,一路上都没再看她。 第七章 到家,冷甜洗了个澡。 当她出来的时候,在客厅闻到了些许烟味。 奇怪,自从她住进来后,傅斯良就很少抽烟了,更很少在她在家的时候抽。这是……出了什么事吗? 难道是因为自己跑出去没跟他说,不开心了? 冷甜绞着手走过去:“傅先生,你是不是生我气了?” 他一怔,随即温暖笑道:“想哪儿去了,我没有生你气。” 冷甜甜甜地笑:“傅斯良!” “嗯。” 他打开种子的口袋,露出里面颗颗饱满的红豆杉种子: “我们一起把它种起来吧。” “好呀。” 冷甜看着客厅角落里正好放着几个空花盆,“就种在这里吧,等雨停了,我们把它搬到外面最好的位置。” “好。” 于是,两个人开始一起动手种种子,冷甜一边把种子递给他,一边骄傲地补充,“这可是最贵的曼地亚红豆杉,我挑了快一个小时。” 傅斯良看着她递过来的种子。 每一粒都很干燥,袋子里也完全没湿,外面分明下着雨,但冷甜却将它们保护得那么好。 他轻声说:“谢谢。” 冷甜笑笑。 “我们明天一起给它们浇水好吗?” “明天不行。”傅斯良顿了顿,“明天我在B市一个参加一个集团发布会,顺便出差几天。” 冷甜垂下眼睫。 ……又是这样。 他看着她,顿了半晌,道: “等我回来。” 冷甜抬头,他的声音还是那么温暖,眼睛里闪着长者温和包容的暖意,她笑起来点点头:“嗯!” *** 第二天傅斯良走后,冷甜望着空荡荡的房子,还真有点怅然若失的意味。 回到房间里,正好看到倪月给她发的微信。 【宋寒家在B市举行分公司开业仪式,后天有个交际晚宴,邀请我们过去。】 冷甜眼睛马上亮了:【好呀!!!】 倪月:【这么激动啊,不会是傅斯良在B市吧?】 不愧是好姐妹,一猜一个准。 冷甜也没否认,第二天,闺蜜俩就乘坐倪月家的私人飞机到了B市。 H省宋氏集团最近成立了一个新的分公司的成立,而宋氏集团的公子和冷甜倪月之前就认识,他顺便也邀请了她们。 宴会在明天,当晚,冷甜和倪月便先在宋氏的庄园里住下了。一看时间还不算太晚,冷甜也睡不着,干脆和倪月一道出去逛街了。 两个人走到一条商业街,进入了一家精品店,里面卖各种例如八音盒、明信片、书签、头饰、钥匙扣的小物件。 冷甜找到一套书签,惊喜地倪月面前一晃: “你看,这是二十四史的书签诶!” 这套书签一共有二十四张,从《史记》到《明史》,每一张上都用古风字体印上了对应的书名和史书开篇的第一句话。而傅斯良从前就是历史教授,书签可以送给他。 精品店的老板看她很喜欢,先说了话:“这是珍藏版,最后一套了。” 冷甜马上说:“我买了。” 她特意要了个很精美的包装盒,把书签仔细装好。 出了精品店,冷甜和倪月继续逛街,倪月望着月亮,说:“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对傅先生那么上心,你也太变态了,喜欢五十九岁的男人,也就我是你朋友,搁在外面,全城人的唾沫都能把你淹死。” 冷甜语气轻松:“没关系,书上说了,很多思想都有时代的局限。几十年前,同性之间的恋爱也会被骂作变态、畸形、人渣,但现在他们已经得到了不少人的支持。我相信,或许再过几十年几百年,人们也会理解和包容更加多种多样的情况的。” 倪月叹了口气:“……不愧是跟大教授住在一起的人,我说不过你。” “但是……你的觉得一个五十九岁的男人会真心喜欢上你?可能吗?”她停下来,担忧地看着冷甜。 “没有什么可不可能,我只知道我喜欢他。”冷甜也停下来,轻声说,“在他不排斥的前提下,我也想努力地让他喜欢我。这就够了。” *** 第二天晚上,宋氏庆祝新公司成立的交际晚宴正式开始。 宋氏庄园的前厅聚集了许多谈事的权贵,后院则都是一起玩乐的少爷小姐们。庄园自带的ktv音响设备声音震天。 透过后院的玻璃窗,可以依稀看见无数高级轿车开来,停在停车场,冷甜转身望着落地窗,寻找着傅斯良奥迪车的身影。 “在找傅斯良吗?”倪月说。 “今天是宋氏新公司成立的庆祝晚宴,宋氏邀请了省里许多权贵,傅斯良正好来B市出差,说不定他也会来呢。”冷甜告诉倪月。 “要不我们出去看看?” 冷甜看着手里精美的书签盒,心想如果真的能看见傅斯良,还可以找个理由将书签给他。 她正要说好,一个十八九岁的英俊少年却向她们走来:“请问是冷甜小姐么?” 冷甜不认识他:“你是?” “我是吴氏集团的吴毅。” 听到这个名字,冷甜下意识地一顿。最近她听说傅斯良正和吴氏集团竞争收购同一家企业,两个人咬得不可开交,于是,她下意识地将包着书签的盒子往后放了放。 吴公子不着痕迹的捕捉到了她的动作。 他在冷甜身边坐下,笑了笑:“冷小姐应该听说过傅斯良和我们吴氏竞争收购川盛企业的事吧。” 冷甜没否认。 吴公子叹道:“傅斯良的表现当真狠辣,不动声色就咬住了我们,我们实在是大跌眼镜,原来温雅的绅士,也能有如此老谋深算的手段。” 冷甜笑了笑:“傅先生本来就是。你也不想想,那么多教授,为什么只有一位当了商人。何况川盛是房地产企业,部分股份还归属省里。你们是搞食品的,对于房产经营既没有经验,规模也没有傅先生的弘毅集团大,管理有方的弘毅集团才是最有资格收购川盛的,吴公子就别放在心上了。” “这样啊。”吴公子笑了笑,似也没想对这个话题聊太多,“那……怎么来这里也没见你唱歌?” 冷甜耸了耸肩:“没有心情。” “这次宋寒可是东家,听说你们也是老朋友了,你不唱歌,多不给他面子啊。”吴公子笑,“唱一首吧。” 冷甜最终没有拒绝。 她走到机器前,点了一首《Fire On Fire》。 众人的目光汇聚在她身上。 冷甜毫不怯场,随着前奏响起,她轻轻启唇: “…… They say that we\'re out of control and some say we\'re sinners (他们都说我们丧心病狂,甚至说我们身负罪恶) But don\'t let them ruin our beautiful rhythms (但是,别让他们扰乱我们美妙的节奏) …… We lose our minds in a city of roses (我们在这浪漫之城失去理智) We won\'t abide by any rules (我们不会遵从任何规则) ……”(此段歌词为引用,出自Sam Smith《Fire On Fire》。) 冷甜的声音颇具穿透力,又如风铃般回荡在每一个人的耳边,想起昨晚倪月的话,她声音里带了点不甘,但依旧骄傲自如,充满倔强的信心。 一曲终了,众人纷纷啧啧称奇。 “听说冷小姐小提琴拉得很好,没想到唱歌也这么好听。”吴公子说。 冷甜笑了笑也没说话。 “朋友在找我,失陪了。” 吴公子冲远处抬了抬下巴,离开了。 冷甜回到座位。 倪月赶忙拉住她说:“我昨天没有说你的意思,你不要放在心上。” “诶,我怎么可能会和你计较。”冷甜冲她笑了笑,悄声对她说,“走吧,我们去前厅看看傅斯良在不在,如果能遇见他,我就要把书签送给他。” 倪月说:“好。” 冷甜正想回身拿她的包,一摸,却发现里面的书签包装盒不见了。 她马上说:“我的书签不见了,倪月,你刚才看见了吗?” 倪月刚才全神贯注地听冷甜唱歌,这里的光线又忽明忽暗,她还真没注意冷甜的书签什么时候丢的。 “会不会……被人拿走了?” 倪月的话提醒了冷甜,她眉尖蹙了蹙,下意识向吴毅的位置看去。 吴毅正泰然自若地和别人聊天,似乎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冷甜目光渐凝。 心里过了几遍刚才他来找自己的过程,已经有了主意。 “倪月,等会去前厅吃饭时你……”她附耳在倪月身旁说。后者听到,点了点头。 *** 欢唱结束,宋寒邀请大家去前厅吃饭。 冷甜迫不及待地走向前厅,在前厅中汇聚的省城诸位权贵间一一扫过,并没看见傅斯良的身影。 ……或许是,没来? 这时,吴毅和一众朋友走来。 她笑着迎了上去。 “吴毅,关于傅先生收购川盛的事,我还想跟你再探讨一下,我们两家或许可以出一个折中方案,以最小的损伤共同经营川盛公司。” 吴毅扬眉:“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冷甜信誓旦旦,“我们可以边吃边聊,你有什么想法,我可以帮你转告给傅先生。” 吴毅顿了顿,便对身后的朋友说了声:“你们先走。”和冷甜来到了一个座位。 冷甜扬起甜美的笑容坐在他对面,说:“我先去自助区拿酱料。” 吴毅点了点头。冷甜走到前厅边上,在吴毅看不见的角度,对门口的倪月悄悄打了个手势。 倪月会意,身影消失在门边。 冷甜这才转到自助区,她拿了几碟酱料,又在长桌上看到了最喜欢吃的三文鱼沙拉。 三文鱼沙拉做得很受欢迎,这里只剩下一盘了。 她刚想拿,一只手伸过来,目标似乎是和她同一盘的沙拉。 那只手修长好看,指甲修剪的圆润整齐,只是上面有皱纹,彰显出岁月的痕迹。 冷甜一愣。 她抬头,正好看见傅斯良,眼睛一下亮了: “傅斯良,原来你在啊!” 傅斯良显然也没意识到冷甜会在这里,他笑了笑:“我来参加宴会,你怎么也在?” “朋友请我来的。” 他顿了顿:“你要吃这个沙拉吗?给你吃吧。” “算了,毕竟只有一份了……”冷甜很快说。 “我不爱吃这个。”他回答的也很快,语气很温和,如往常一样,稍后补充,“是帮别人拿的。” 冷甜疑惑地看了看他,想到从前在家时,他确实没怎么吃过沙拉,都是他看着她吃了,最终也就没说什么,拿了沙拉。 然后,她把傅斯良拉到一边,悄悄说: “你站在这儿别走,我一会儿有个惊喜给你。” 傅斯良扬眉看了看她,少女的眼睛亮得像星星,他也不自禁笑了笑,也不问缘由,说:“嗯,我等着。” 冷甜冲他挥手:“那我去跟朋友吃个饭,我很快就来。” “好。” *** 冷甜向吴毅桌前走去。 傅斯良则顺着冷甜的方向看去。 只见她对面坐着一个少年,少年面容俊朗,一派年轻人的朝气,两人正欢快地交谈着。只见少年似乎说了什么笑话,逗得冷甜哈哈大笑。 他怔了怔。 就是这样一个场景,令他许久地沉默了。他也当然知道少年人和冷甜或许不是男女朋友的关系,但是少年人黑色的鬓角照耀在阳光里,闪亮而朝气蓬勃。 他们年龄相仿,他们可以无限制、无条件地亲近。 那一瞬他眼眸闪了闪,然后垂下眼睫。 接下来的过程他几乎是强迫自己在看他们,只见少年伸手,给冷甜倒了杯红酒。 冷甜没拒绝。 傅斯良轻轻转动着手中的玻璃杯,眼里泛起涟漪,直到身后有人叫他,他也并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 第八章 这边,冷甜跟吴毅聊天: “是这样的,关于傅先生收购川盛的思路……” 正说了开头,却被人打断了。 只见一个少年跑到吴毅这边说:“毅哥,你的奔驰好像被划了,你快去看看!” 吴毅猛地站起来,跟冷甜说了声“稍等”,就匆匆离开。 冷甜望着他的背影,扬眉,偷偷笑了笑。 紧接着她拿起旁边的两个调料瓶子往吴毅的红酒里倒了倒,又用筷子搅拌至均匀。 不知多久,吴毅才匆匆回来。 “也不知道谁的玛莎拉蒂停车的时候不看路,把我的车划了这么长的一道。”吴毅比划着说,难以在冷甜面前保持方才的风度。 “你消消气。”冷甜把杯子递给他,“喝点水。” 吴毅接过杯子猛灌一大口,刚喝完,“噗——”地一声吐了出来。 “冷甜,你耍我?” 吴毅站起来,嗓子已经嘶哑了。 冷甜哈哈大笑: “辣椒油兑芥末,是不是很好喝?你的奔驰哪有我的书签值钱?赶紧把书签还给我,不然我就去调监控录像,让在场的人都知道你是小偷。” “你……” 吴毅抹了把嘴,打算抵赖, “我不知道什么书签。” “不知道?”冷甜眨了眨眼,“那我真的要找宋寒调监控了。宋寒……”说罢就离开位子装出找人的样子。 “等等!” 吴毅拦住了她。冷甜回头:“怎么?” 吴毅狠狠看她片刻,从自己的男士包里把书签盒扔回给她:“还给你就是了。” 冷甜接过书签盒子,赶忙仔细地检查里面有没有少东西,看到所有书签都完好无损地包装好,才松了口气。 吴毅其实也没有什么过激的坏心里,只是想戏弄一番。 冷甜转身就走,冲吴毅轻哼了一声:“算你走运。” *** 冷甜拿着书签盒回到原地,却发现傅斯良已经不在了。 她眨巴着眼睛看了半天,才在右边靠窗的一个位子上找到了傅斯良。 “嗨,傅斯良,你怎么在这儿啊。”冷甜直接握住他的手腕,后者看着冷甜纤细的手指握住自己,顿了顿,片刻后轻轻抽开。 冷甜也觉得自己莽撞了,耳根微微红了一下:“不是说让你在刚才的地方等我吗?我有惊喜给你。” “抱歉,刚才李总有事找我谈。”傅斯良向冷甜示意对面的男人。 冷甜看了看他对面的男人:“那现在……” “不好意思,失陪一下。”傅斯良立刻起身,冲对面的男人点了点头说。后者谅解地摆手。 冷甜把傅斯良直拉到露天阳台。 “到底什么事?” 露天阳台在三层,这里十分安静,远离身后的喧嚣。身下是一片闪烁着五彩光芒的霓虹长河,傅斯良看着头顶的夜空,星月在天边闪耀,微风轻轻拂动。 “我给你准备了礼物。” 冷甜轻轻把包装盒打开,露出里面的二十四张书签, “二十四史,每本一张,这是冷甜给傅斯良的纪念。” 女孩的声音静悄悄的,还带着甜糯,她的眼睛眨着,十分闪亮,傅斯良却觉得比星星更美丽。 他温声问:“为什么给我?” “你忘了?今天是我来到你家的第一百天。”冷甜脸不红心不跳地信口胡诌。 其实今天是她住进他家的第一百零四天。 只不过由于想找借口,才故意说了个整数。 反正傅斯良也不会去计算她到底住了多少天。 她有些黯然地想。 傅斯良轻轻挑了挑眉:“是吗?” 那一刻,冷甜永远不会知道,傅斯良的疑惑其实在于今天明明是第一百零四天,她为什么会少说了四天。 但他最终也没有戳穿。 而是接过礼物,揉了揉她的头顶:“谢谢。” 冷甜摇头:“我很幸运能遇见你,你给了我家。” 傅斯良望着身下的夜色,许久才说:“能遇见你,我也很幸运。” “真的吗?”她眼睛亮亮地问。 “嗯。”他点头。 接下来是短暂的沉默,似乎踌躇了许久,他还是开口:“你刚才……好像跟吴氏集团的公子在吃饭?” 声音似乎听起来很平静,但他的目光一直凝聚在前方的某一个点上,始终未动。 “哦,”冷甜赶忙解释,“因为他刚才偷了我给你的书签,他在后厅骗我唱歌,趁我不注意就把它拿走了,我刚才是想办法让他还回来呢,不然……你就能更早地看到这个它了。” 傅斯良的眸色渐深。 里面似乎有恍然,还有沉邃,冷甜似乎看出了些许怒意。 是……她看错了? 怕他不信,她又解释:“刚才我费了半天劲才把书签从他那里拿回来,倪月连玛莎拉蒂都赔进去一辆。” 傅斯良的眉尖松了:“我会马上加紧对于吴氏集团的施压,让他们无从收购川盛。” “不用啦。”冷甜冲他眨眨眼,“我已经惩罚他喝了辣椒水。” *** 三天后的夜晚,冷甜和傅斯良坐在下飞机的车里回家。 其实本来可以第二天白天再走,但两个人都不想在外面再住一天,想早点回家,于是干脆晚上回来了。 冷甜坐在傅斯良的车里,靠在后座上睡着了。 现在是晚上十一点,傅斯良轻轻调小了空调的风速。 “……傅斯良。” 万籁俱寂的夜里,突然听见冷甜模模糊糊的声音,他转头,发现她是在说梦话, “我们是家人,只有我们能陪伴彼此……”她无意识地轻声说着,“你不能再把我送走……” 他沙哑的嗓音响在夜空:“知道了。” *** 第二天上班时,傅斯良在开会的高级商场看到了一串风铃。 这串风铃晶莹剔透,闪亮璀璨,他路过时风正好吹动风铃响起,那一瞬,他突然想起了冷甜的笑容。 清脆悦耳,如同风铃。 他立即买下来想送给冷甜,但当他踏入家门,望着包装盒片刻,最终还是决定将它收了回去。 刚把风铃收进抽屉里,冷甜就来敲他的房门: “傅斯良!” 少女站在门口,正撞见傅斯良在往抽屉里搁什么东西,她顿了顿似也没在意,笑意盈盈地说,“你说过,回家我们要一起种曼地亚红豆杉,我准备好了。” 傅斯良顿了下,说:“好,我马上来。” 冷甜当先跑到外面。 现在已经是夏季,天黑得很晚,微风轻轻拂过庄园的绿草地,她极目远眺,一片舒适宽心。 傅斯良很快就走了出来,冷甜含笑望着他,他迎着傍晚橙黄色的光,瞳孔也被映上了一层淡金,他的鬓角有白霜,人也如同夕阳般沉稳、厚重、悠长。 冷甜把一盆花搬到他面前,放下的时候,她有些吃力,他搭了把手。 冷甜轻轻把肥料施在花盆里,然后慢慢浇水。 他站在她身旁帮忙,偶尔耐心指导。 忙了两个小时,冷甜和傅斯良终于把曼地亚红豆杉全部栽好施完肥,傅斯良说,等第二年春天的时候,它便会开。 冷甜转身,笑望着他:“傅斯良,我给你个任务,这个种子是我买来的,你也要像我照顾你的迎客松一样,每天给它们浇水、施肥,把它们照料好,怎么样?” 他愣了一下,她赶忙补充:“我最近也忙着准备期末汇演,没时间嘛。” 他说:“好。” 现在已经到了吃饭时间了,但冷甜不想这么快走,她眼珠转了转,突然看着不远处的一盆六月雪:“我觉得这盆六月雪该剪了,我们要不要再修修?” 他没否认,冷甜过去拿了把剪子,继续修剪起来。 他站在她身后,偶尔指导。 “我看盆景图册上说,六月雪有最漂亮的云形剪法,剪出来后,整个盆景会呈现出云朵一样的形状,特别好看。” 他点了点头:“确实有这种剪法。” “你教教我?” 冷甜转身,“我不会,你要手把手教我。” 说着,她侧了侧身,在她右边空出一块地方,示意他握住她的手。 傅斯良沉默着望她一眼,眼神闪了下。 许久,他说:“算了,也不早了,回去吃饭吧。” 冷甜微微泄气。 但她也早就料到是大概这个结果,也没太失落,收了工具,跟傅斯良走进客厅。 刘苏已经做好了丰盛的晚餐。 自从知道冷甜喜欢吃甜点,每顿晚饭冷甜都能吃到刘苏准备的甜点,不过傅斯良嘱咐她少吃甜食,冷甜决定听他的话。 吃完饭,冷甜说: “现在我们系里忙着排练期末汇演,我回家的时间可能会有些晚,最近有个钢琴系的学长也一直在约我,要和我交流演出经验。” 她这么说,没有其他目的,完全只是想报备行程。 她完全没想到傅斯良会问一句:“什么样的学长?” 冷甜愣了一下才说:“一个大二的。” 她看着电视,后来才慢慢觉得有点不对。 她又坐直身子,看着傅斯良,斟酌道:“昨天,这个学长还给我发微信,邀请我去听音乐会,倪月说……他是想追我。” 傅斯良还是没有反应。 他正在她身侧给屋里的盆景浇水。只是他握着喷壶的指关节有些发白,似乎是因为喷壶很重。 然后,他很平静地推了推眼镜:“嗯。” 第九章 然而,这毕竟是我欲望中的恐惧…… 第二天,冷甜早早地到了学校。 期末汇演就要来临了,冷甜为了在汇演中取得好成绩,每天都提前到校练琴。 她发现她好像隐约找到了傅斯良所谓的“目标”,从前对她来说无趣的小提琴,慢慢变得生动新奇起来,她好像能体会到每一首曲子蕴含的感情,享受拉曲子的技巧。 而这一切,都是他带给她的。 上午,结束完期末考核曲目勃拉姆斯《21 Hungarian Dances, WoO1:Hungarian Dance No. 5》(《匈牙利舞曲第五号》)的练习课,冷甜和倪月收拾琴盒,准备离开。 练习室的门突然被敲响。 冷甜回头看去,魏明走了进来。 魏明身上自带一股这个年纪特有的英气与真诚:“冷甜,你晚上有时间吗?我想邀请你去听一场音乐会。” 听到这句话,方昱她们几个的目光瞬间就聚集在冷甜身上。 “不好意思,我晚上有事要回家。”冷甜笑一笑,礼貌回绝。 魏明点了点头:“那……放学时可以稍微留一下吗?我想简短和你聊聊?” “如果时间不长的话,倒是可以。” 魏明说声“谢谢”后离开,冷甜也和倪月走出了排练室,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方昱气愤的脸色。 倪月看着魏明的背影,又看了看练习室,悄声跟冷甜说:“你知道方昱喜欢魏明吗?刚才魏明邀请你去听音乐会,你注意到方昱那张脸了吗?都快气绿了。” 冷甜满不在乎:“跟我有什么关系,又不是我邀请的魏明。” “好啦好啦,知道你喜欢傅斯良。”倪月又说,“据我所知,上次方昱没当上音乐会的首席她就挺生气的,她这人经常找别人茬,你可要小心点。” 冷甜点头。 倪月换了个话题:“对了,你给傅斯良送书签之后,他有反应吗?” 提起这个,冷甜叹息了一声:“完全没有。我使了无数个办法,可他就是无动于衷。你说,傅斯良难道真的就这么清心寡欲,完全不为所动?” “朋友,”倪月说,“人家傅斯良可是温文尔雅、博学有礼的历史教授,全省公认的绅士。你当人家跟你一样变态呀?” “……” “还有一个小时才上乐理,我们要不要回宿舍待一会儿?”倪月问。 冷甜和倪月基本上是不住宿的,但她们都有自己的宿舍。冷甜说:“不,我再去小练习室练一会儿,你先回去吧。” 倪月扬眉:“最近怎么这么用功?” “总觉得,我拉小提琴的时候傅斯良能感受到温暖。”冷甜想起她上次给傅斯良拉《家》的场景,笑了笑,“何况,是他教会我要努力上进,为目标而奋斗。” *** 放学后。冷甜在校门口等待傅斯良来接她,魏明就走了过来。 “冷甜,谢谢你给我时间。” “什么事?”冷甜问。 “我想,你也应该清楚我约你去音乐会的目的……”魏明踌躇了一下,“我喜欢你,请问你可以做我的女朋友吗?” 少年的眼神十分明朗,带有这个年纪男生特有的真诚。 其实魏明模样好家世好,又是这个学校数一数二的高材生,是很多女生心中的不二人选。 但冷甜摇了摇头:“抱歉,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魏明愣了一下:“……喜欢的人?” 冷甜可是前冷氏集团的大小姐,现在又被傅斯良收留,按理说,以她的条件就是喜欢什么样的男生,都应该能得到。而她的回答,居然只是“有喜欢的人”而不是“有男朋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令号称“第一千金”的冷小姐望而却步? 他的神色黯了黯,咬咬牙,并没有马上走开。 他拿出一束由红钻做成的玫瑰花,递给冷甜: “既然如此,是我唐突了。但是我已经特意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不想白白浪费掉,希望你能够收下。” 现在是放学时间,学生们三三两两地从校门口走出来,也有不少学生看见了魏明送给冷甜红钻玫瑰。 “这是我花了几万块特意给你准备的,如果我们做不成男女朋友,也可以当好朋友,好吗?” 冷甜犹豫了。 魏明如今当众送给自己玫瑰,已经被很多人看见了,他毕竟是魏氏的公子,如果拒绝,实属不给他面子。 何况……魏氏和傅斯良也有一些经济往来,如果拒绝他的礼物,说不定也会给傅斯良的生意造成不好的影响。 权衡片刻,冷甜接过:“那我收下了,回去把钱转给你。但请你下次不要再送我礼物。” 魏明略一停顿:“好,谢谢你。” “我还要等傅先生来接我,你有事可以先走。”冷甜说。 魏明闻言又愣了一下。 傅斯良身为H省权贵,弘毅集团的董事,居然亲自来接冷甜? 即便是收留,这也…… 但魏明也没再说什么,点了点头离开了。 冷甜看着手中的红钻玫瑰,眼珠转了转,已经想好了一个主意。 她正好可以把这个玫瑰带回家,表示有人追她,她要看看傅斯良是什么反应。 没想到等了半个小时,也没看见傅斯良来。 冷甜有点着急了,她刚想打电话,司机张旭的车就来了。 “张叔,怎么是你?傅斯良呢?”冷甜坐进车里。 “傅先生有点身体不适。” 冷甜一下着急了:“他怎么了?” “没什么,胃有点不舒服。”张旭言简意赅。 但冷甜一听就胡乱把花塞到了书包里,也没心情准备她的计划了,直接跟着张旭回了家。 一回家,果然看见傅斯良正半靠在沙发上,脸色有些苍白,手捂着胃部,眉心蹙着。 她赶紧上前:“傅斯良,你胃不舒服吗?” 傅斯良抬头,笑容温和:“没事,一点小病。你上楼吧。” “可你的脸色很不好。”冷甜直接扔下书包坐在他身旁,伸手摸了一下他的额头。 傅斯良被这一瞬间的触感弄得眉心微微动了动。 但冷甜根本没在意他的神色,她试了见不发烧,稍微舒了口气,认真地问:“很痛吗?” “不痛,休息一会儿就能好。”傅斯良说,“你最近不是还要忙着准备期末汇演吗?上去练琴吧。” 冷甜哪里练得下去琴。 她磨蹭来磨蹭去不肯走,最终,还是给他的杯子里又添满了热水,嘱咐刘苏:“刘苏阿姨,要是傅斯良有什么事就叫我哦。” 刘苏说:“好。” 冷甜这才回到了二楼。 她拿出手机,赶紧开始百度胃痛的原因。 十分钟后,冷甜放下手机。 ……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别到时候人没事,先把自己吓死了。 冷甜有点后悔自己医学常识太少了,要是懂的再多一点,也不会只能跟他说“多喝热水”之类的话。 她踌躇片刻,还是下了楼: “傅斯良,你还哪里不舒服?” 她紧紧握着栏杆问。 傅斯良几乎要被逗笑了:“我没事的,只是老毛病又犯了,你不用担心。” 她咬咬唇,直接在他身边坐下了。 “傅斯良,你是给了我家的人,我不希望你有任何意外。”她认真地强调,但又不敢把担心表露得太明显,坐在原地清了清嗓子片刻,只能说,“我去给你灌个热水袋。” 说罢起身,往水房走去。 傅斯良一怔,深深看着她的背影。 冷甜灌完热水袋,刚把口拧紧想拿给傅斯良。刘苏看到了,赶紧走了过来,想拿过热水袋:“冷小姐,这些活儿哪能让你干,照顾先生是我该做的事。” “不行不行,我们是家人,无论谁照顾谁都是应该的。” 冷甜不由分说摆摆手,“刘苏阿姨,你去做饭吧,记得做清淡点。” 刘苏站在原地愣了片刻,点头叹了一声,去了厨房。 冷甜坐在傅斯良身边,把热水袋给他,认真地说:“你抱着它会好一点,从前我肚子痛都是这样的。对不起……我没有生这个病的经验,只能尽力而为。” 傅斯良眼光闪烁着。 他接过热水袋,轻声说:“你坐过来一点。” 冷甜依言过去。 她离他很近,因此有些紧张得心砰砰跳。下一刻,他轻轻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动作轻缓。他一直凝望着她,冷甜想一辈子依偎在他怀里。 他声音喑哑:“孩子,你……”他似有些说不下去,后面都是叹息,语气貌似平静,却终归是带了那么点波折,似乎是很克制压抑着才能让自己保持冷静。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更因而带了些缱绻的味道。 “我不是孩子,我今年十八岁,是个成年人。” 冷甜马上认真强调。 他一怔,似乎有些被逗笑了:“好。” 然而,他唇角虽是在笑,眼里的神色却很苦涩。 “再次强调一遍哦,我会照顾好你,不会让你生病的。”冷甜说。 第十章 你说四大皆空,却紧闭双眼,若…… 晚上六点钟,刘苏做完了饭。 随后,傅斯良就让她离开了,毕竟他一向不喜欢女佣长时间留在家里。 傅斯良喝了粥后,神色也确实好些了。冷甜才说:“我去楼上练琴,你有什么事就叫我,我听得见。” 他点头。 *** 夜晚。 冷甜当然也没练下去琴,她怕她听不见傅斯良的声音,就改成在桌前背谱子,她还悄悄把门打开一条缝,听着楼下的动静。 傅斯良正在自己的房间处理文件。 因为今天胃痛提前下班,公司有些事情没有处理完毕。不过按照冷甜的要求,他也打开了门,好让她随时知道他的情况。 冷甜看着门下的光,叹了一声。 ……虽然知道不过是常规胃痛罢了,但她就是很担心。 十一点。 冷甜正准备睡觉,楼下突然传来吸气声。 像是有什么人难以忍耐疼痛,虽然尽力被压制着,但还是断断续续地传了上来。 冷甜想也没想就跑下了楼。 她直接走进傅斯良的房间,他正坐在桌子前,手捂着胃部,浅浅地抽气,他的额头上一片汗水,在灯光下看起来十分明显。 她连忙拍他:“傅斯良。” 傅斯良抬头看她,声音有些艰难:“……帮我拿杯开水,在客厅。” ……痛得无法站起来吗? 冷甜咬咬唇,急忙来到客厅给他烧了水,又替他冲好药,把杯子端到他手边。 他勉强喝了下去。 冷甜急得直咬唇,她拿出刚刚准备好的暖宝宝贴在他胃部的衣服上: “疼成这样都不说话。傅斯良,你气死我算了!” 那一瞬他愣住。 冷甜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说话的语气,急得眉头直皱快要跺脚。傅斯良的目光深邃恍惚。 许久,他才恢复平静,浅浅笑了一声: “谁能气死你?能降住你的人还没有出生呢。” 冷甜不想多说话,直接掀开他的床罩,语气不由分说,“你上床,等药消化后就躺下睡觉,这么晚就不要工作了。” 傅斯良的眸子被灯光映着,氤氲着暖黄色。 他轻声说:“好,听你的。” 这时冷甜发现他的热水袋已经凉了,便说:“我再去给你灌一个,你先休息。” 说罢转身离去。 等冷甜回到房间,却发现傅斯良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 他的呼吸轻缓,只有眉宇还微蹙着。 ……这么快就睡着了吗?不过也罢,睡着了,或许就能少一些疼痛了。 冷甜坐在了他床边的美人卧上,不敢吵他,又不敢上楼,就这么托腮凝望着他。 淡黄色的灯光照着傅斯良的睡颜,他的五官因着光影的关系更显俊朗,颇有欧洲古典贵族的立体感,他的眼窝是很深邃的,因此无论从哪里看,都有一种不怒自威且沉稳老辣的感觉。因为岁月的痕迹,他的皮肤不再紧致,因此就更显成熟和韵味,如同一杯醇厚的茶。只是他的眉毛、鬓角确实在发白。 ……已经多少年了? 他在外面风光无限,回家却独守着这一栋庄园。没有她在身边的日子,他该如何熬过这些年一个人的夜晚? ……他生病了怎么办? ……没人陪怎么办? 冷甜叹了口气。 她忍不住想摸一摸他的脸,却最终还是没有这么做。 如果这时候他没有生病而是单纯的睡着,她还可能会趁人之危,只是这个时候,她干不出来。倒也不是她对所有人都不会趁人之危,只是对方是傅斯良。 傅斯良的美人卧很长很宽,完全可以当床使,她干脆靠在沙发背上,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 听见有规律的呼吸声,傅斯良终于睁开眼睛。 看见冷甜竟真的在这里睡着了,他愣了愣。 睡梦中的女孩眉心还蹙着,似乎还在担心他,过了一会儿,才慢慢展开,似乎又梦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 他刹那间忘记了身体的疼痛,眉心动了动,微叹。 微风轻轻吹起窗帘一角,点点星光悄然溜进,屋内,淡淡暖黄色的光芒染上那银色的星光,映在老先生眼里,又向上,融进那漫长的宇宙星河,直达光年之外。 傅斯良凝望着她,眼光闪烁。 老先生眼里的光芒如同星辰,又如同最恒久的时间光轮。眼含的温情超越了普世的时间,犹如宇宙间永久的守护。 又悠长,又古老,闪烁着高贵且无法触及的光辉。 ——那是他的宝贝,他的天使。 他在黄昏时分,遇见的独一无二美丽珍贵的人。 夜晚的风柔缓吹动。 他轻轻走上前,凝望着她的脸,半晌,才拨开散乱在冷甜脸上的头发。 然后他给她盖上薄被,悄悄走了出去。 *** 第二天,冷甜醒来,天已大亮。 她动了动,发现有张被子盖在她身上,傅斯良则已经不在了。 冷甜瞬间睡意全无,赶忙走到客厅,才发现傅斯良正在厨房熬粥。 “傅斯良,你没事了?” 傅斯良回头,神色已和往常一样:“嗯,没事了,你昨晚有没有休息好?” 冷甜伸了个懒腰:“你的美人卧还挺舒服的。” 傅斯良笑了笑:“那好,洗手吃早餐吧。” “嗯。” 冷甜洗完手,走进客厅,才看见地板上扔着她的书包。 ——昨天晚上她在忙乱中,直接把包扔在地上了。 她捡起书包里洒出来的东西,看到那束红钻玫瑰,才愣了一下。 她想起她收到魏明的花后本来有一个计划,想把花在傅斯良面前拿出来,故意激一激他,没想到他一生病,她全忘了。 这时正巧傅斯良端饭的时候经过,问:“你买花做什么?” “哦,是一个男生送的。” “那个追你的男生?”他反应很快,握着盘子边缘的手指关节似有些发白。 “对。” 傅斯良点了点头,很平静地摆放碗筷。 “吃饭吧。” 冷甜也没在意,她吃了口饭,然后被他的手艺惊到了。 “傅斯良,没想到你做饭这么好吃!”她冲他竖起大拇指。 傅斯良温和地笑:“那就多吃点。” “嗯!” 冷甜夹起盘中的沙拉。 傅斯良见冷甜一直吃一碗沙拉,也用筷子夹了一点,想替她放到她碗里。 然就那一刹那间,他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停下动作。 然后,慢慢收回手,把沙拉放到自己这边。 他眼里闪过一丝黯然。 冷甜没看见,还在埋头吃饭:“真的很棒啊,以你的水平,完全不用厨师给你做饭。” 傅斯良只抬头笑了笑:“你喜欢就好。” 饭后,冷甜窝在沙发上玩手机。 傅斯良在收拾自己的餐具,很久后,他的声音才突然传来:“那他追了你这么久,你喜欢上他了吗?” “什么?” 冷甜都快忘了刚才的对话。 “那个追你的男生。”傅斯良推了推眼镜。 他已经转过身,冷甜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听见他似乎顿了很久,才沉静地说:“……如果你不喜欢,就不要答应他了。” 第十一章 流星的光芒虽短促,但天上还…… 冷甜回到房间,睁大眼睛望着天花板。 卧槽? 不喜欢就不要答应了? 这话什么意思?是她想多了吗? 冷甜赶紧打开微信,跟倪月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 倪月很快有了回复:【我觉得是你想多了。你用自己的理智思考,究竟什么才能让一个五十九岁的男人真正喜欢上十八岁的你?别说在这个世界上,喜欢的人正巧喜欢你这个几率就已经很低了,他还大你那么多岁,这根本几乎不可能。】 冷甜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有道理。 倪月回:【你必须沉住气,不能因为一点点好感就乱了头脑,得等他真的给你明确反应才行。】 冷甜回:【好。】 虽然如此,在期末汇演之前,她还是问了一下傅斯良关于那天的对话。 “傅斯良,那次你说如果我不喜欢魏明,就不要答应他了,是什么意思?” 冷甜问这句话的时候他正在花园里浇花,夕阳下他的面容优雅而沉静,如同一幅欧洲乡间的动态油画。 “刘畅的事情你还记得吗?如果任何人接近你,你都要辨别好他们的目的,不要落入陷阱。”他说,“当然,和谁交往是你的自由,我不该干涉你这么多,那句话,你就当没听到。” “……哦。”冷甜一怔,垂下眼睫点了点头。 *** 七月初,是H省贵族音乐学院的期末汇演。 冷甜再次当上了小提琴首席的位置,当众表演勃拉姆斯的《21 Hungarian Dances, WoO1:Hungarian Dance No. 5》(《匈牙利舞曲第五号》)。 傅斯良这次当然应了她的邀请去看她的演出。 他坐在第一排,看着舞台上一袭白裙的冷甜。少女高贵优雅,如同人间天使。 傅斯良深深凝视着她,身旁的人叫他他竟都没听到,直到对方叫了三次,他才反应过来。 “您好,我叫魏明。” 来人是一个英俊少年,傅斯良听到这个名字,刹那间扬了扬眉。 “有什么事?” “是这样的,或许您知道这件事。几天之前……我跟冷甜告白了。虽然她当时拒绝了我,但我回家想了想,还是不想放弃。因为自从看了她那天的音乐会,我就喜欢上她了。”魏明还有些腼腆,他鼓足勇气说,“那天她告诉我她有喜欢的人了,我想,您是收留她的人,您应该知道那个人是谁。可以告诉我吗?” 傅斯良刹那间一顿。 然后,他漆黑深邃的眼睛望着魏明。 “……喜欢的人?” 半晌,他反问,语调依然沉静。 “是的。” “我不知道。”傅斯良说,不过他似乎并未打算立刻结束这句话,他沉吟片刻,突然说,“不过,我想可能是冷甜在国外的一个朋友。” 看魏明马上坐直了身体,傅斯良咳了一声,慢条斯理:“冷甜那个朋友是国企集团的少爷,哈佛学历,文理艺术样样精通,家庭年收入在几十个亿。他的条件,就是我们省城的富商也和他有差距,所以,我建议你也再斟酌考虑一下追冷甜的事。” “……”魏明眼里很黯淡,“这么说我是没有机会了?” “可以这么说。” 沉吟了许久,他说。 “好吧,谢谢您。” 魏明点了点头,离开了。 傅斯良坐在原地,低头凝望着虚空中的某一点,冷甜的演奏已经结束了,他也没再看舞台上的演出。 他沉默地坐着,慢慢蹙起眉,许久,摇头叹息了一声。 *** 汇演结束后,冷甜找到傅斯良。 “我演奏得怎么样?”她眼睛亮亮地问他。 他笑着看了她一眼:“很棒。现在时间还早,要不要带你去吃甜点?” “好啊。”冷甜说。 傅斯良把车开到名为“holly”的白色屋顶甜品店。 冷甜惊讶地问:“傅斯良,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家的甜点?” 他笑容温和:“刚好路过。” 进入店里,冷甜抱着菜单犹豫了半天。喜欢的太多,每一样都想尝一尝,无法抉择。 傅斯良仿佛看出她的心思,忽地伸手,将菜单自她手中抽出,递给一旁的服务生:“这一页,每一样都要。” 冷甜眼睛亮了。 没一会,甜品端上来,各式各样的堆满了桌子,满目琳琅。 冷甜捏着勺子,不顾形象地大快朵颐起来。 傅斯良望着她,眉心微蹙,他的眼里有她看不懂的神色,闪烁着纠结、喜爱,和仿佛来自岁月始端的温情。 冷甜一直低着头,没有看见傅斯良好几次想张口,又止住话语,他的手指不断轻敲着桌面。 直到她吃完一个冰激凌,似乎听他终于忍不住深吸了口气,说: “刚才魏明来找我了。” “魏明?” “嗯。”傅斯良语调沉静,“他跟我说,你对他说……你有喜欢的人?” 他语气似有些征询的意味,又似乎是想一探究竟,双臂紧紧抱着。 “啊?” 冷甜愣了一下,才赶忙说:“没有啊,那是我骗他的,因为我不喜欢他嘛。” 傅斯良扬眉:“真的?” “当然,我哪儿有喜欢的人啊。” 冷甜吃完甜点,轻松地站起来,“我们回家吧。” 他的目光似也松了松,笑起来,点头,与她一同离去。 *** 期末汇演结束,冷甜迎来了假期。 她每天上午,看她最喜欢的明星伽洛德德美国电影,下午,和倪月逛街,过得好不快活。 当然,她也没忘记抽出时间练琴,自从她在期末汇演得了第一名,她对小提琴已经愈发喜爱了。 这一天,冷甜和倪月去逛街,拿了两个礼品盒回家。 她一进门就走进傅斯良的房间:“傅斯良,这是双子星手链,我在礼品店看到的,咱们一人一条。” 这条手链是银色质地,晶莹剔透,链条细长坚韧,上面有两个互相挨得很近的蓝色星球,故名双子星,虽然价格不高,却有一种温馨朴实的感觉。 其实是个不太明显的情侣手链。 傅斯良眼眸闪了闪,看着冷甜。 冷甜被他盯得几分莫名,结巴道:“怎、怎么了?” 傅斯良挑了挑眉,微微摇头,接了项链:“谢谢。” 冷甜舒了口气,他似乎没看出来这是个情侣手链。 她是想买了和他一起戴上,这是出于她的一点私心。 于是她咽了口唾沫,问:“你可以戴上吗?” 傅斯良扬起眉,挑起手链说:“戴这个吗?” 冷甜发现自己说不出口,只能点点头。 小姑娘切切地望着他,眼里闪烁着期待,也有一丝紧张和羞赧。她看见老先生的眼中疑惑一闪而过,然后,久久地凝视着它。 就在冷甜觉得不可能时,他说:“好。” 她眼睛亮了,没看见他垂下睫毛,眼里也闪过不知名的情绪。 他轻轻挑起手链,将它戴在了左手腕上。蓝色的水晶星球划过皮肤,双子星的质地很光滑,摩擦在手上有一种冰凉滑润的感觉,它晶莹剔透,反映着窗外太阳的光,一刹那间,折射起无数微小雪白的光芒。 银色的链子璀璨夺目,有一种纯洁的感觉,和老人手上有褶皱的皮肤形成了鲜明对比。 他看着,愣了愣。 但这时,冷甜马上抓过他的手腕,和自己戴着手链的手腕并在一起,然后拿出手机,“咔嚓”一声对着拍了张照。 傅斯良一顿:“你干什么?” “拍照啊。”冷甜笑嘻嘻地说,“这是我们的纪念。” 他微皱了皱眉。 许久后低声道:“删了吧,并在一起不好看。” “为什么?”冷甜睁大眼睛,“手链是我特意挑的,难道你不想把我当成家人了吗?” 他看着他,眼里闪过疑惑。 “……不。”他低声说,“只是……” 我太老了,和你戴这样的手链一起拍照,是一种对于年轻的毁灭和亵渎。 他想这样说,却说不出口。 但冷甜睁大眼睛,认真地告诉他:“没有什么只是,你是我唯一的家人,是我唯一想爱护的人,我们之间不存在任何障碍。” 他一愣。 冷甜自觉说得有点多。 她赶紧咳了一声:“那就这样了,我会每天戴着它的,你最好也每天戴着。我去练琴了,拜拜。” 说完,三步并作两步离开了他的房间,关上门,背靠着门,舒了口气。 反正豁出去了,她不仅要留着这张照片,还要把它作为手机内屏幕的壁纸。 她又翻看着这张照片,正午的阳光下,一只白皙稚嫩的手和一只苍老的手紧靠在一起,他们手腕上的双子星共同闪烁着光芒,蓝白色的光线交织,醒目而璀璨。 她又不禁看了看窗外,笑了。 阳光真好。 *** 周末,傅斯良因为工作,要去投资的度假村开会。 H省最近大力发展旅游业,许多城市都建立了旅游项目,正好冷甜放假没事,傅斯良准备把冷甜也带去。 冷甜接到出去玩的消息自然十分开心。 她和傅斯良坐上车子,高高兴兴地开往了B市。 许久没坐这辆奥迪,冷甜突然发现她的位置被调整到了合适的高度,前面的椅背被安了电视,方便她收看美国电视节目。 冷甜笑起来:“傅斯良,你真好。” 他还是那样平静地笑,看不出一丝波澜。 冷甜眼珠一转,突然抓起他的手腕想检查他有没有戴双子星手链,但一看,他的左手腕上空空如也,只有右腕上还戴着一串佛珠。 冷甜皱眉。 “你干嘛不戴手链。” 她佯怒道。 傅斯良顿了顿:“工作办事,不太方便,就摘下来放在家里了。” “这么说我还成了累赘了?” “不是那个意思。”他缓缓摇头,很久,才说,“只是因为……手链太新、太珍贵,才不忍心工作时把它剐蹭脏旧。” 他的语调很平缓,眼里却有着无尽的深渊,冷甜听不懂他话语中的全部意思。 只是觉得语气有点意味深长。 冷甜拉起他的手,垂了一拳。 他皱了皱眉,语气沉静:“以后不要总是握我的手。” “为什么?” “你还年轻,将来还要找男朋友,我们这种举动,别人看了会觉得奇怪。我们虽然是家人,但毕竟没有血缘关系,何况男女有别。” 冷甜听了这句话,满脑子只有三个字——完蛋了。 感觉她所做的一切都白做了。 她“呵”了一声,靠在椅背上:“行,就这么着吧。” *** 直到到了度假村,冷甜似乎还在生气。 她精巧的鼻尖皱着,整个人闷闷不乐,脸也因为气鼓鼓而变得嘟嘟的。 看起来真的很想让人摸一摸。 到了宾馆,傅斯良叫她:“冷甜,下车了。” 冷甜抱着臂坐在车里,当没听到。 傅斯良无奈地摇摇头,走上前,俯身问:“还在生气?” 他的语气轻而关切,冷甜对上那一双澄澈明和、睿智平静,仿佛能看透她内心一切想法的眼睛,下意识移开视线,咬了下唇。 “是的。”她说,“这样会让我很受伤,我们之间那么亲密,我和你的羁绊超越了和无数人,或许对你来说不是这样,但对我来说,哪怕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比不上我和你的关系。” 他似一顿,然后略微蹙眉: “对不起,是我的错。” “道歉没用,已经生气了。” 冷甜抱着臂坐在车里,颇有当初富豪千金的气势。 傅斯良苦笑:“那大小姐,我怎样才能让你开心起来呢?” “我们回去要一起种一盆两生花,你每天给我的花浇水,这样我心情才能好起来。” 冷甜咬着唇,不由分说。 他愣了一下。 然后说:“好。” 冷甜扬眉,看着他,他似乎也是纠结了很久才答应,冷甜突然就觉得心里升起一种感觉,又像堵堵的,又像有阳光突然照进来。 不过傅斯良既然已经道歉了,她也就不再揪住不放了,她下了车,准备走向宾馆。 但就在她走到一半时,突然折了回来。 轻快地抱了一下老先生的腰,然后说:“这才是真正的道歉。” 说着,就一溜烟跑进了宾馆。 第十二章 身后,傅斯良久久地愣住。 他凝视着冷甜,目光有疑惑,有措手不及,还有慌乱。 *** 冷甜和傅斯良进入了度假村。 度假村是傅斯良新投资的,他工作很忙,冷甜大部分时间就和许江澜在一起。 她也有些日子没见许江澜了,男人剃了个寸头,一身黑色短袖长裤衬托得身材修长,看起来干练了不少。 “要不要去游戏社区玩玩?”许江澜问。 冷甜说:“好。” 度假村有个户外游戏社区,里面有一种射箭游戏。冷甜和许江澜到达了那里。 游戏社区的老板见了两人,连忙尊敬地鞠躬。“用箭射向靶心,十次都满十环可以选择一种奖励。” 冷甜看了看奖品,其中有一只漂亮的打火机,便点了点头。 她站在射击位置,用力拉满弓,瞄准靶心。 但谁知下一刻,弓弦突然一松,皮筋狠狠地弹向了她的手。 少女白嫩细腻的皮肤瞬间出现一道红印。 她自小娇生惯养,弓箭皮筋狠狠弹回去的感觉确实挺疼的,没忍住“咝”了一声。 老板大惊失色:“冷小姐,对不起,我们的工作人员没有仔细筛选坏掉的弓箭。” 说着,对不远处一个正在打扫场地的工作人员大吼:“你就是这么做检查工作的吗?你知不知道今天来的是谁?是不是不想干了?” 那人抖了一下,恨恨地看着冷甜。 许江澜马上说:“没关系,只是弹了一下。冷甜,没事的,是吧?” 冷甜摸了摸被弹红的手背,说:“没事的。” “那怎么行,冷小姐可是我们的贵客,必须扣他工资。”老板谄媚地说,“许先生和冷小姐不用管了,回去我来处理。” 许江澜也没再拦,不过为了避免冷甜再被弹到,他干脆接过冷甜手里的弓箭,替她接连射了十箭。 十箭全中。 冷甜惊呼:“许江澜,你太厉害了!” 许江澜笑了笑,把银色的打火机给了她。 冷甜问:“这是你赢的,要不要给你?” “我不用了。” 许江澜摆手。 冷甜笑嘻嘻地收起来:“那谢谢啦。” “你要打火机有什么用?” “我要给傅斯良。”冷甜说。 “……你对老师还挺好。”许江澜愣了一下。 冷甜笑笑,也不说话。她和许江澜到了凉伞下休息,她说: “许江澜,你刚才为什么为那个工作人员说话?我真没想到。” 许江澜的眼神黯了黯:“因为我从小也是这样过来的,看到他们,偶尔也会想到自己。” 冷甜想起来傅斯良给自己讲过他赞助许江澜上学的事,点了点头: “傅斯良跟我说了,他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你正在为吃的跟人打架,一个人打跑了三个人。” 许江澜一愣:“他连这都告诉你了?” “那是,我们可是无话不谈的家人。”冷甜笑道。 许江澜点了点头:“确实,看得出来,你在老师心里的分量确实很重。” 冷甜忍住心里的窃喜:“那你给我讲讲傅斯良的故事吧。” “好。”许江澜说,“老师是咱们省内著名的富商之家傅氏的继承人,自小就有过人的文艺天赋,他从小的理想,就是做学者,终身与文艺相伴。” “原来傅斯良小时候还是这样的呢?”冷甜惊讶。 许江澜点了点头:“但是,就在二十多年前,老师的姐姐卷入了一场复杂的商业斗争,被她丈夫骗去了财产,流产自杀。因此,老师认清了这个世界是不能靠文艺来改变的,再加上家里的公司不能无人继承,他就辞去教授职务,专心从商了。” 冷甜微微一叹。 “如果当时不辞职,他现在或许已经是国内最顶尖的几个历史学者之一了,或许差一点就能被评上院士。”许江澜说。 “真的啊。”冷甜睁大眼睛。 “真是造化弄人。”许江澜一叹,“所以,听说老师也嘱咐过你为了真正喜爱的事情奋斗,或许也是为了弥补他自己的遗憾。” 冷甜点头:“后来呢?” “老师在商业上同样很有手段,他接管了当时家里的集团,短短五年就几乎掌控了整个H省的经济,成为了省内最顶尖的几名富商之一。但后来,弘毅集团与老师当时的妻子安昕玥家中的集团产生了利益冲突,于是他们离婚了。” “原来是这样……”冷甜垂眸,“但是……夫妻之间,不是应该共同面对困难,齐心协力把事业做好吗?怎么能因为这个就离婚呢?” 许江澜道:“你不懂。当一个人愈加陷入欲望的漩涡中,就再怎么也出不来了。随着集团发展越来越好,利益越来越大,先前再亲密的关系也会变质。” “那时候,老师的父母也都老了,没过几年也都相继去世了,现在庄园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许江澜的声音悠远惆怅。 冷甜垂眸,叹了一声。 “所以,老师其实是很珍惜和你的关系的。” 许江澜看着冷甜,突然笑了笑, “或许你不知道,是你,重新给庄园带去了欢笑,让老师不再孤独。” *** 晚上,在傅斯良结束工作后,冷甜特意去他房间找他。 她之前突兀地抱了他,所以现在还有些不敢看他。但傅斯良却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问:“有事吗?” “我们去吃饭吧。”冷甜说。 “好。”他就像从来不会拒绝她的任何要求,笑了笑,“想吃什么?” “西餐!” 傅斯良带冷甜一起去了度假村的西餐厅,西餐厅布置得很高级,无论是氛围还是食材都是顶级的,但是冷甜吃到一半,突然懊悔起来了,傅斯良胃不好,不应该带他吃生冷的。 “怎么,心情又不好?”傅斯良一半调侃一半温和地笑,语气还是那样从容不迫,带一种长辈对晚辈的关怀,又像是朋友之间的玩笑。 冷甜摇头:“没事。” 但说话间,迅速把他手里的生鱼片拿走了,“不许吃这个了,一会儿我给你拿点燕麦粥。” 傅斯良错愕苦笑:“你真把我当成孱弱多病、整天躺在床上需要人照顾的老人了?” 冷甜垂眸:“不是。” 他就像知道她在担心他的身体,笑了笑:“没事,你放心,我知道自己的身体,不会再让自己生病的。” “……那你悠着点。”冷甜说。 他点头。 “今天许江澜跟我说你之前的事了。”冷甜换了个话题,有些兴奋地问,“你以前还是个罗曼蒂克文艺青年呢?” “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不过,从前我母亲确实也说,如果再读点书,我就能去森林隐居、写诗种地了。” 他笑着调侃从前的自己,他的目光平静淡泊,仿佛已经能完全看透世间的任何事,能做到对往事云淡风轻,只带有一丝浅浅的怀念和怅惘。 他摇着头笑了笑:“但是现在不行了,现在坐在你面前的,是弘毅集团的傅斯良。” 冷甜点了点头。世事变迁,可以理解。 她踌躇半晌:“许江澜还说到你的前妻安总,安昕玥。” 傅斯良听到这里,依然很平静,仿佛即便是前妻的名字也已经不能对他造成任何波动。 冷甜捏着勺子,深吸一口气:“我不是来打听安总的,但是……你现在还打算再结婚吗?” 傅斯良是省里最有地位的商人,他的总资产达到上百亿,以他的权势和保养得风度翩翩的外形,没有人怀疑他不能再婚。 然而,傅斯良的回答十分直接明了: “我不打算结了。” *** 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冷甜满脑子都是他“我不打算结了”这句话,她轻轻叹了一声。 这倒不是意味着她非要跟傅斯良走到结婚的地步,只是傅斯良若是这么回答,也就意味着,他不打算再找伴侣了。 他也不可能对她动心。 那她…… 冷甜越想,叹了一声,她洗漱完毕,换上睡衣,刚要去睡觉。 房门突然被狠狠撞开。 一个男人闯了进来,他穿着灰色外衣,戴着口罩,让人看不清他的容貌。 在冷甜猝不及防之际,他扑倒了她,狠狠打了她一巴掌。 *** 冷甜完全懵了。 没顾上摔倒造成后背的疼痛,她一边挣扎,一边大喊:“傅斯良——” 危难之际,她毫不犹豫脱口而出的是他的名字。然而闯入者就像完全不在意对方是谁,失去理智般狠狠撕扯她的衣服,揪她的头发。 她咬唇忍住眼泪,力气没有他大,只能拼命按住他的手。 领子将要被扯破。 下一刻,门已被猛地打开,傅斯良大步走来,他似乎完全没有了往日的温雅,力量大得更是冷甜完全想象不到,只见他揪住他的衣领向地上摔去,灰衣人就被撂倒在地。 紧接着,许江澜也走进来,一脚踩在了灰衣男人的胸膛上。 冷甜直接扑进了傅斯良怀里。 就在同时,傅斯良也毫无犹豫地抱住了她,那是一种完全没有任何顾忌、在她陷入危难之际他内心迸发的最真实的情感。他紧紧将冷甜搂在怀里,紧抿双唇,目光闪动,那一瞬,她似乎看到了他眼中的慌乱、惊恐、失态。 冷甜紧紧抱住他的腰。 这时许江澜已把灰衣男人逼在房间的角落,他摘了他的口罩:“是你?” 正是白天射箭场的工作人员。 傅斯良沉声问:“你认识他?” “是的,白天在射箭场的时候,这个人……”许江澜简单把事情一说,傅斯良道,“你把他带到警局,先关起来,明天我来处理。” 许江澜点头,带着保镖离开。 傅斯良这才拍着冷甜的背,轻声哄:“没事了,人已经被带走了。” 但冷甜仍固执地把脸埋在他怀里,不肯放开他,她的手还在哆嗦,脸色发白发丝凌乱,仿佛是一只可怜的小兔子,缩在他怀里。 傅斯良眼底疼惜一闪而过。 冷甜呼吸着他的气息,他的怀抱很温暖,身上有雪松混合着烟草、墨香的味道,让她下意识地吸了吸鼻子,又抱紧了他。 傅斯良身子略微一僵。 许久,他慢慢抬手,犹豫着,最终还是轻轻抚了抚她的头发:“别怕,我在这里。” 第十三章 想明抢又碰不得/我好想指责…… 他的声音低沉有力,能让人感到无比的安全感,又仿佛带着沙哑的蛊惑。但冷甜听出了一丝让她疑惑地颤抖和压抑。 冷甜不说话。 只是长久地拥抱着他,她曾无数次梦想拥抱他,此刻真切实施才能感受到他的身体仿佛很宽厚温暖,又似乎确实拥有着老年人的单薄消瘦,却充满包容、没有尽头。拥抱着他,仿佛走进了一扇银色大门。 他轻轻动了动。 她却马上更紧地抱住他,头靠着他:“不要走。只有抱着你,我才不会害怕。” 她轻柔的语调如同风一般缠绕到他的耳畔。 他身子僵住。 冷甜感到,他似乎完全不敢动,整个人似乎很纠结沉默,又有一点紧张,但又不能将受惊的女孩放开。 但冷甜不想考虑那么多,她贪婪久久而地呼吸着他的气息,最后又故意多留了一点时间,才终于放开他。 他立刻退后几步。 他的退后让冷甜觉得仿佛刚才亲近的接触刹那间烟消云散了,不禁垂了垂眸。 傅斯良握紧手指,指关节都发白,有点如释重负的模样。 他语调却很关切:“好些了吗?” 冷甜看向别处。 她声音柔弱,咬唇问:“你可以陪我一晚上吗?” 冷甜脸色苍白,似乎害怕那灰衣男人会重新过来。 傅斯良犹豫片刻,叹了口气,最终默许了她的提议。 冷甜这才浅笑,她过去拉他的手,他犹豫了一下,暂时没甩开。 “我去客厅陪着你。”傅斯良深吸了口气说。 冷甜却指了指阳台:“我们去那里吧。” 傅斯良没说话。 *** 冷甜的房间在九层,阳台是半开放的,上面有一个双人长的吊摇藤椅,坐在上面,可以仰望到漫天璀璨的星河。 冷甜似乎还有些心有余悸,额角的碎发被冷汗浸湿,还纠结地缠在一起,她木然地咬唇坐着,傅斯良便轻轻晃动双腿,让藤椅摇起来,用此悠然缓慢地节奏来安抚冷甜。 冷甜感受到他的用意,望向他,浅浅露出一个微笑。 “傅斯良,你知道我爸爸是个怎么样人吗?” 她突然问。 没等他回话,她又说,“很奇怪,爸爸在家里没怎么提过你,所以我也很奇怪你为什么会收留我。” 傅斯良沉默。 冷甜舒了口气,仰望星空:“我妈妈在我三岁时就去世了,我从小就跟爸爸生活,他这个人……虽然表面上很宠爱我,也会给我买很多东西,但有时又严厉得可怕,他不像你一样温和。有时候和他相处,总觉得……我像工具一样。” 少女最后犹豫着说。 傅斯良扬眉,望着她,最后轻轻拍了拍她的肩。 冷甜眼睛一亮。 她轻轻揽住了他的手臂,将头靠在他肩上。 傅斯良的身子瞬间僵住,想要抽开手臂,冷甜却紧紧抓住他。 “你真的很好,爸爸要我按照他的心意活着,你却教我做自己。”冷甜微笑,喃喃道,“你为什么要收留我呢?” 傅斯良沉默。 他的目光闪了闪,微微启唇,随即闭上嘴。那一瞬冷甜似乎感觉他收留她这件事另有隐情,但此时她也不愿意多想。 “爸爸去世后,我再没有任何亲人了,心里最重要的人就是你。不过放心,我不会把你当成爸爸的,我不会幼稚到连你们两人都分不清。你是比我爸爸好一千倍、好一万倍的存在。”她轻轻笑着说。 他目光闪了闪,深深凝视着她。 星空万分璀璨,宛若深蓝色的幕布,其上点缀着钻石,虽然永远望不到尽头,却闪烁着无尽吸引她的光。冷甜觉得那就像傅斯良的眼睛。 许久,傅斯良说:“进去吧,外面凉。” 冷甜摇头:“好不容易能多待一会儿,你又要进去。” 声音有些撒娇似的抱怨。 傅斯良无奈地苦笑:“那我给你拿个毯子。” “傅斯良,你当我是孱弱的老奶奶?” 他一刹那间错愕地苦笑,随即,眼里却闪过黯然。 晚风轻轻拂过。 他晃着双腿摇藤椅,星空在对她低语,她感受着身边人的温暖,只希望时间能永久地停留在这一刻。 许久。 “傅斯良。” 她将头靠在他的手臂,轻轻念他的名字, “你为什么……要比我大四十一岁呢?” 少女的声音轻而呢喃,如同梦呓,又如同一阵忧愁的风,很快就飘散在满天星河,却透着无尽的迷茫。 他似乎一愣,然后低头看她,但冷甜却不愿与他对视,她不愿看到他眼里惊疑的神色,而是抱着他的手臂,轻轻闭上眼睛。 剩下的时间里冷甜没有说话,傅斯良也没有说话,两个人就这么静静坐着。他沉默地望着星空,深邃的眼里比星河更广袤、复杂。 星河璀璨生动。无数途经者的脚步都蕴含其中,然后悄然流走。 不知过了多久,冷甜睡了过去。 傅斯良听见了少女轻缓的呼吸声,但即便在睡梦中,她还依然攥紧他的手臂,仿佛不愿意他离开,傅斯良叹了口气,起身,将她打横抱起,向卧室走去。 “傅斯良。” 这时冷甜却模模糊糊的说。 他低头,少女还在沉睡,却似乎梦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她眉头舒展开来,唇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 柔软的身体在他怀抱中,毫无防备,她的笑颜浅浅,五官精致妩媚,又带一丝纯洁,那一瞬,微风轻轻吹动纱帘,即便窗外星河璀璨,她的笑颜却比其更美。他愣在那里。 梦中的她紧紧抓着他,喃喃道:“你胃不好,别吃凉的。” 他震了震,没有说话,继续向卧室走去,把她放下时,她却还抓着他的衣袖。 “不许吃。” 少女皱着眉头,声音撒娇般清甜,仿佛在跟他控诉地强调。 傅斯良蹙起眉头,眼眸在黑暗中闪动起涟漪。 许久,他才无奈地笑了笑,温声说:“知道了,我不吃。” 冷甜这才轻轻笑起来。 她一笑,仿佛春风都吹了进来,她唇边浮现出两个酒窝,如甘甜佳酿般蛊惑人心,她可爱和狡黠的笑着:“那这个抹茶冰激凌就归我了。” 他错愕一瞬,随即摇头苦笑看着她。 少女双颊稚嫩柔软,借着月光,似乎能看到上面细小的绒毛。他被控制了心神般,轻轻伸手,在她的脸颊边停留片刻,长出了口气,却最终放下手。 他声音沙哑,温柔地低声道:“好,都是你的。” *** 将冷甜放下后,傅斯良大步走到客厅中,深深呼吸着。 他的后背已被冷汗湿透,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他走到阳台,让冷风吹过他的身子和脸,他才冷静下来。 ……必须马上停止。 如果再继续下去,他不能保证未来会发生什么事。 傅斯良深吸口气,掏出烟盒,点燃一支烟。 *** 第二天冷甜醒来,便闻到了浓烈的烟味。 她走到客厅,看见傅斯良背对着她,沉默地抽烟。 “怎么抽了这么多?” 她赶忙问。傅斯良听见她的声音,才立刻转过身,掐灭烟头: “哦,抱歉。” 他迅速打开窗子通风,冷甜也帮助他开窗,走近的时候,她看到他眼里布满了红血丝。 “你怎么了?” “没事。”他平静地摇摇头,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昨晚休息得好吗?还有什么不舒服?” “我没事了。”冷甜笑笑。 他点点头:“那就好,许江澜有事找我,我先出去了。” 傅斯良离开的似乎很快,他迅速打开门走了出去,只留给冷甜一个背影。 冷甜疑惑地耸耸肩。 ……怪怪的。 *** 最近几天,冷甜很少能见到傅斯良了。 他似乎非常忙碌,即使见了面,也只能简单地说几句话。他对她的态度依然客气温和,只不过她如果提出和他吃饭,他会推辞忙而拒绝。 冷甜有点沮丧和奇怪,心想该不是傅斯良发现自己喜欢他了吧? 她把那天晚上的事情回顾了一遍,觉得自己好像也没说什么向傅斯良吐露心思的话。 于是她准备开始下一步计划。 她找出平时穿的白裙子,洗澡洗到一半,装作花洒坏了,到傅斯良的房间里去借浴室。 即将进行这个行动让她的心砰砰跳, 当晚,她坐在房门口,仔细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但傅斯良今天似乎特别忙碌,指针已经指向晚上十点,傅斯良还没回来。 *** 与此同时,傅斯良的办公室。 一个男人正和傅斯良面对面坐着,面前放着一杯上好的大红袍。他叫颜昊,是傅斯良的同行。 “傅先生,今天找您,是想和您谈谈冷甜的事。”颜昊笑容满面。 傅斯良扬了扬眉,端起茶喝了一口。 “是这样的。我们家的公子,一直很喜欢冷甜,如果可以,我们想问问冷甜愿不愿意和他订婚。” 权贵的子女很少能自己选择婚姻,大多是商业联姻,而傅斯良此刻收留了冷甜,就被默认为是冷甜的监护人,任何人找冷甜提出订婚,都要先问傅斯良的意见。 傅斯良猛然看他。 他一刹那间没有动作,眼神闪烁。 颜昊没有发现异样,依然道:“如果可以,我想把冷甜接到我们家来,让她和颜晓多走动走动,您也知道,颜晓是个好孩子,绝对不会亏待她的。” 傅斯良沉默。 他心里不知为什么堵堵的,觉得喉咙很干涩。 其实颜晓那孩子他见过,他是个很优秀礼貌体贴的少爷。 他…… 见傅斯良许久没说话,颜昊赶紧说: “当然,我们也不会亏待您的,以后颜氏集团,会尽量顺从弘毅的意思。” 傅斯良终于抬头看他:“冷甜不是我交易的物品。” 颜昊一愣,陪笑:“我明白。” 傅斯良抿唇。 他垂了垂眼睫,手指握拳又松开,直到秒针走过小半个圆周,才起身道:“我不会替冷甜决定未来,但如果你有这个意思,我会回去问问她的意见。” 颜昊鞠躬:“太谢谢您了。” 傅斯良点了点头,也没说什么,起身离开。 *** 另一边,冷甜着急地等待着傅斯良回来。 直到十一点,她终于听见了隔壁房间的脚步声,她一个激灵坐起来——来了! 她急忙跑到浴室,打开花洒洗澡,洗到一半,迅速关上了花洒。 她换上衣服,轻咳了一声压抑了内心的忐忑,冷甜来到隔壁,敲傅斯良的房门。 片刻,门开了。 傅斯良的神态似乎有点倦烦,好像今天发生了什么大事,但冷甜也来不及退后了。 她对上傅斯良深邃的目光,咬唇、抬眼,可怜兮兮地说: “傅斯良,我房间的花洒坏了,能借用下你的浴室吗?” 第十四章 至于别人怎么看我,我并不大…… 傅斯良刹那一怔。 少女穿了条白色睡裙,水流顺着乌黑的长发流淌下来,她的眼神楚楚可怜,又带一丝慌乱,乌黑的瞳仁隐约颤着,身子冷得瑟瑟发抖。 那一瞬,冷甜瞥见他那如同平静湖面的眼底下,有一丝慌乱。 仿佛湖底被投入了石子。 起了阵涟漪,又迅速被深沉的湖水掩盖。 他袖口下的手握成拳,迅速提了口气,皱眉看了看走廊,关上门:“进来。” “浴室在那里。” 他指了指浴室,随即立刻坐到了很远的位置。 他拿起一本书放在桌前,似在随意地翻着,全程没再看她一眼。 冷甜偷偷瞥了他一眼,迅速溜进了浴室。 水声“哗啦”、“哗啦”响起,冷甜冲掉了泡沫重新开始洗澡。 傅斯良……在干什么呢? 冷甜一边想着,眼珠转了转,突然走到门边,说:“傅斯良,我忘记拿浴液了,能帮忙到我房间里拿一下吗?” 她故意声音焦急,伴随着淅淅沥沥的水声,让人听起来不甚清晰。 她听到傅斯良貌似沉静的声音:“好。” 紧接着开房门的声音传来,不一会儿,他的声音在门口传来:“给你拿来了。” 音色有点不同往日,沉静,却有些尽力克制的意味。 她知道,他已经接近了浴室的门。 于是她也关上花洒,心砰砰跳。 傅斯良说:“我给你放在门口,你自己拿。” 随即,大步离开。 紧接着,外面传来他特意加重关上房门的声响,表示他已经进入里屋。 就这一声响,令冷甜愣住。 ……恐怕,他也是很辛苦地在注意和自己的距离吧。 她突然觉得自己不该如此做,他那样绅士的人,自己的行为,是对他那克制忍让的亵渎。 她轻叹一声,打开房门拿了浴液,再没有做其他动作。 洗完澡,冷甜走出浴室,看见傅斯良在阳台上站着。 屋里烟味依然很浓,那一刹,那冷甜瞥见他的背影,如同星空下孤独而立的松柏。 冷甜问:“你怎么总是抽烟?是公司出了什么事吗?” 他笑笑掐灭烟:“没有。” 转过头,小姑娘头发滴着水,穿着一身白色连衣裙,巴掌大的小脸被乌黑的秀发衬托,清丽至极。 “那你少抽点烟,我感觉这两天你抽比之前一整月都多。”冷甜说。 他一愣,温暖地笑:“知道了。” 冷甜在沙发上坐下:“有吹风机吗?” 傅斯良拿了酒店的吹风机给她,冷甜将湿淋淋的头发散下来,坐在他旁边吹头发。 没想到吹到一半,她头皮一疼,一看,才发现头发和衣服背后的拉链纠在一起了。 她“咝”了一声。傅斯良马上问:“怎么了?” 冷甜可怜兮兮地求助他:“帮我一下,我的头发卡在拉链里了。” “……” 傅斯良抿抿唇,坐过去帮她挑出头发。 他轻轻将拉链向下,注意着没弄疼她,一点点挑着卡在拉链里的头发。 冷甜没注意到男人眸色渐深。 她感受着他灵巧的手指穿梭在发丝间,没一会儿,她的头发就被顺利地挑出、解开了。 冷甜舒了口气。 “谢谢。” 傅斯良神色如常,却走到毛巾架前,擦了擦手。 “十一点了,回去睡觉吧。”他说。 “嗯。” 冷甜也困了,刚想离开,身后,傅斯良却叫住了她。 “冷甜。” 他的神色似有些欲言又止。 冷甜疑惑地看着他,就见他抬头看了看表,便说:“……算了,今天太晚,明天再跟你说吧。” 冷甜猜不出是什么事,再加上她也想让他早点休息,便离开了。 *** 冷甜走后,傅斯良沉默地点上一只烟。 现在已经快十二点了,想到能再过一个晚上才能让冷甜知道颜昊的事,他心里竟有一丝窃喜。 他狠狠吐出一口气,低头看着自己不由自主微颤的双手,皱起眉。 许久,他靠在沙发上,深深地吸烟,然后闭了闭眼,掐灭烟走向阳台。 望着璀璨无尽的星空,他久久沉默。 ……是时候该结束了。 傅斯良把手伸向口袋。 他的手上,握着一条蓝色双子星的手链。 当冷甜问他手链的事时,他说他没有带来,但其实,他每天都把它带在身上。不论去开会还是回宾馆,无时无刻都放在身边。 他凝视着手链片刻,大步走到客厅,把它收进盒子里,放到行李箱的最底层。 他最后看了一眼窗外的明月。 关上了窗户。 *** 第二天,冷甜惦记着傅斯良昨晚跟她说的事,一早上就去找到傅斯良。 没想到傅斯良走得比她还早,一问秘书才知道,他去开会了。 冷甜便等他开完会回来。 傍晚五点钟,傅斯良回到房间,冷甜立刻站起来笑着迎了上去:“傅斯良!” 傅斯良看着她,神色如同往日般温和,那一刹那冷甜觉得他之前的冷淡已经不见了。 傅斯良看着她:“要不要去吃饭?” 这是他过了这么多天又第一次邀请她吃饭,冷甜笑道:“好啊。” 到了餐厅,傅斯良似乎特别照顾她,给她点了许多喜爱的甜点,冷甜一边吃,一边疑惑:“今天怎么对我这么好,是有什么高兴的事么?” “没什么。”傅斯良笑笑,眼底闪过一丝晦暗的光。 “对了,你昨天不是说有事找我吗?是什么事啊?”冷甜又问。 傅斯良刹那间怔了怔,抿唇不语。 许久,他才恢复状态笑了笑:“……吃完饭跟你说吧。” 冷甜挑了挑眉,不过也没太在意,心满意足地吃完了甜点。 两人携手出了餐厅,外面夕阳漫天,金橙色的光芒映满了头顶,层层叠叠如油画般的灿烂令冷甜忍不住惊呼一声,松开他的手在前面跑跳着。 “太好看了!” 夕阳正好洒在她身上,她的长发被风吹得飘扬起来,甜甜的笑容闪烁在眼里,仿佛那道牵动着他的光。 就这一刹那,他晃了神。 心理久久筑起的防线被瞬间击溃。 他停住脚步凝视着她跃动的身影,瞳仁隐约颤抖着,许久之后,慢慢深吸一口气。 “对了,傅斯良,你不是有事要跟我说吗?” 冷甜回到他身边,牵住他的手。 傅斯良低头凝视她。 那目光中包含了冷甜永远看不到的深邃、复杂、颤抖。 许久,他提了一口气,说:“……没事了。” “喂。” 这回冷甜觉得有点不对劲了,她晃着他的手,佯怒,“到底出什么事了?不会是你公司出事了吧?” 冷甜联想起傅斯良前几天那么拼命地抽烟,终究觉得有点不对。 傅斯良哭笑不得,他看着冷甜吹弹可破的脸蛋被金灿灿的晚霞映照着,忍住想捏她脸的冲动,无奈道:“想哪儿去了。” “那到底什么事啊?” 冷甜问。 “其实……也没什么事。只是有些话要问你。”傅斯良看着远方,笑了笑。 “什么话?” “……你在我家住得好吗?”半晌后他问,声音似有些不易察觉的郑重和紧张。 “当然了!”冷甜不假思索地说,“这是比我之前的家更棒的住处。” “真的?”傅斯良低头看她,笑了笑,“那……” 冷甜眨着眼等待他的下文。 似乎是过了很久,他才深吸一口气问:“那以后,可不可以多住些日子?就算有一天你真的要走,也要让我知道,好吗?” 他的语气似有一些拼命按耐之下的颤抖,他抬起头,没让冷甜看到他眼里的目光,冷甜只看到他的手指在轻轻颤着,手背凸起些青筋。 冷甜一怔,慢慢眼睛亮了。 她的笑容比晚霞更美,牵着他的手,甜甜地道:“当然啦!” *** 第二天,冷甜和傅斯良回了家。 冷甜很高兴,傅斯良看来并没有生气她那天借他浴室的事,于是一路上她一直都在挽着他的手臂,给他指看漂亮的风景,就连经过的树林里,小鸟筑巢也要指给他看,他在身边无奈又含笑地望她。 回到家。 冷甜开心地躺在床上,搜索着种植两生花盆景的相关要领,傅斯良则大步走进他的房间,许久没出来。 *** 房间里,傅斯良凝视着手中双子星手链,深深呼吸着。 他猛地拿起手链,走到废纸箱旁边,就要把它扔进去。 但就在最后一秒,他停了下来。 然后慢慢地深吸了口气,将手链回握在掌心里。 他轻轻抚摸着手链,转回身,拿起手帕珍惜地擦拭干净。 ……已经逃不掉了。 他闭上双眼,将手链紧握在掌心。 就让他彻底沉沦吧。 *** 正在这时,门外已经传来冷甜的声音。 她走出房门,敲他的门叫他:“傅斯良!” 傅斯良打开门,神色已经十分平常。他微笑:“什么事?” “两生花盆景的种植要领我已经查好了,我们现在开始种吧。”冷甜举着手机,冲他摇了摇。 傅斯良点了点头。 两人来到后花园。冷甜挖空了两个花盆的土,然后把准备好的两生花种子放进盆里。 “这是你的。”冷甜把一盆种子放在他面前,“你答应过我,要每天照料它,给它施肥、修剪枝叶。” “好。” “对了,这种两生花的根是互相交织的,一株枯萎了,另一株也会死去,你千万要记得。”冷甜郑重地叮嘱。 傅斯良看了看她,眼眸闪烁着疑惑的光,但最终也没说什么,点了点头。 冷甜见他收下了,高兴地笑起来: “下午我要和倪月去图书大厦,晚点回来。” “好,晚上等你吃饭。” 道别了傅斯良,冷甜脚步轻快地走出庄园。 她没注意到,身后傅斯良深深凝视着她的背影,眼中的疑惑越来越浓。 *** 下午。 冷甜和倪月碰面后,手挽手进了图书大厦。 就在几天前,老师侯馨通知她们买下学期的新教材《小提琴2》,冷甜和倪月约好了今天去买书。 图书大厦的书籍琳琅满目,足足有四五层,几十万本。 冷甜平时是个很少看书的人,若是搁在以前,她最不耐烦逛这种书店,但是如今,她把每一本感兴趣的书都认真翻了翻,花了不少时间。 “我看你变化还挺大。”倪月在一旁打趣,“和傅先生在一起住也正好能填补一下你浅薄贫瘠的灵魂。” 冷甜:“……” 两个人逛着逛着,有一本书吸引了冷甜的注意。 这本书有着白色的封面,上面印着一个粉色蝴蝶,排版十分简洁,扉页印着三个字的浅红色书名——《睡美人》,作者川端康成。 冷甜好奇地拿起书翻了翻,然后微微睁大了眼。 倪月也凑上去看,一看书的内容,直接瞪圆了眼睛:“冷甜,不愧是你!” 冷甜笑着白了她一眼,想了想,还是把书放到了购物车里。 结完账,倪月还在跟冷甜说:“我算是长见识了,跟在你身边,我感觉自己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 两人正要出去,却正好碰见两个女生并肩而来。 其中一个女生梳着高马尾,另一个留着短发。正是方昱和余晓。 冷甜没怎么在意。倒是方昱一见她,就阴阳怪气地冷声道:“呦,碰上熟人了。” 而后,方昱一眼瞟见了冷甜怀里的书,讽刺地笑了:“冷甜,没想到,你的兴趣爱好还真独特啊。” 冷甜脚步一顿:“方昱,你妈没教你怎么尊重别人吗?” 方昱一愣,随即嘲笑:“那也要看尊重谁了,你找老师走后门,占了我演奏会首席的位置,凭什么让我尊重你?” “首席位置是我凭实力得来的,你不要妄加揣测。” “实力?整个班里都知道你的小提琴不过是中等水平,怎么偏偏最近这么努力了?”方昱眼珠一转,指了指冷甜的书,“该不会是因为‘他’吧?你可真像个变态啊。” “你!” 冷甜愤怒地上前。 她紧握着双拳指关节发白,最终,没忍住扬起手。 “啪”! 清脆的声音响在空气里。 方昱捂住脸:“你敢打我?!” 倪月和余晓也都惊了,赶紧上前劝架,场面一片骚乱,图书大厦的工作人员也马上走来,拉开两人:“这里是公共场所,禁止喧哗。” 冷甜和方昱被人拉开。 方昱捂着脸狠狠地看着她:“你这个疯子、变态,你等着,今天你打我这一下我记住了。” 冷甜不屑地笑了笑:“以后你再来找麻烦的话,我会打得更疼。” 方昱还要再发作,终究被余晓拉了出去。 *** 冷甜和倪月走在回家的路上。 倪月愤愤不平:“方昱刚才也太恶毒了,她怎么能这样说你?” 冷甜抱着书,意外地没说话。 倪月安慰她:“没事,你别往心里去,方昱喜欢魏明,但魏明喜欢你,上次音乐会你又占了首席的位置,所以她才这么针对你。她这种人就是缺家教……” 冷甜突然站住:“倪月,说实话,对于我的感情,你到底是怎么看的?” 倪月一愣,随即笑:“说实话,我没有经历过这种事,也读不懂你,但我知道别人的感情是真挚的,就不会讽刺和嘲笑。” 冷甜挑了挑眉,定定地看着她不说话,许久,也冲她笑了笑。 过了好半天,她看了看怀里的书:“我们走吧。” *** 黄昏后。 回到家,冷甜在书桌前看着自己买的《睡美人》。 翻开书籍的扉页,看着空白的页面,脑海中回响着之前方昱的讥笑和嘲弄的眼神: “你的兴趣爱好还真独特啊,连这种书也看。” “你这个变态……” …… 冷甜抿了抿唇,定定看了看书,突然抽出笔。 她一字一句,用力在扉页写字: 【这是正确的。】 【我的爱情既不违背法律,又没有伤害别人,就应该得到尊重。】 少女每一个笔画都写得十分用力,仿佛要穿透纸背。工工整整、一笔一画写完后,她放下笔,舒了口气。 她站了起来,环视房间,然后把这本书坚定地摆在了书架的正中间。 第十五章 【入v三合一】 晚上, 傅斯良和冷甜在吃饭。冷甜说:“还有一周就要开学了,老师要求我们改编一首古典音乐参加演奏比赛,我想用那首《家》去参赛, 你觉得怎么样?” 傅斯良说:“那首曲子改编的很好, 我觉得可以。” 冷甜笑着舀了勺沙拉:“如果我得奖了,还有你一份功劳呢。” “我有什么功劳, 只是听你练琴罢了。”傅斯良淡笑。 “傅斯良,你是真不知道假不知道。”冷甜放下筷子, 按住他的手。 傅斯良眼神落在了她按在自己手背的手上, 微微抿了抿唇。 冷甜郑重其事地说:“如果没有你, 根本不可能有这首结合了《组曲三:柔板》和《第二弦乐四重奏》的曲子。” 傅斯良垂下眼睫, 笑了笑:“知道了。” 冷甜舒了口气。 饭后,她在房间里查找演出的发型。 这首曲子是冷甜人生中最重要的曲子, 演出的时候,她决定要用最好的妆容去参赛。 冷甜让自己之前认识的造型师与和时尚界有联系的朋友给她推荐了几款发型,又网上搜索了很久, 最终选定了一个将头发下半部分散开,上半部分梳成马尾用头发做成皮筋, 从中穿过的发型。 她对着镜子弄了好一会儿, 却也没法把头发穿过去。 冷甜只能悄悄打开门, 往下看。 傅斯良正在楼下沙发上看书。 暖黄色的灯光照着他的眉眼, 他的神色依然那样沉稳, 不露声色。 冷甜眼珠转了转, 手指微微握紧了栏杆, 说:“傅斯良,来帮我梳头发!” *** 楼下的傅斯良握着书的手劲儿一松,抬头看着她。 楼上的少女手紧紧握着栏杆, 虽然因黑暗和远距离看不清眼色,但是她一直切切地盯着自己,没有动。 “梳头?” “对,这个发型太难梳了,你帮我一下。”冷甜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若无其事。 傅斯良沉默了一会儿。 冷甜不知道这几秒钟他在想什么,但最终,他放下了书,上楼走来。 他的眼神依然是冷冽没有温度的,但唇角带着那照常和蔼的笑:“什么样的发型?” 冷甜给他看自己手机里的图片:“这种。” 傅斯良低头看着,那是一个将长发的下半部分散开,上半部分梳成马尾再用头发从中间穿过去的发型,若是梳在她头上,似乎真的很合适。 他说:“好。” “你转过去,我帮你梳。” 冷甜依言转身。 她心砰砰跳。 其实她让他帮忙梳头之前,故意换了一条白色的连衣吊带,这条裙子跟她上次在度假村借用他浴室时穿的是一样的,领口比较低,身后露出了大片肩背。 她不知道傅斯良有没有在意这些,只是感到他手指灵巧地穿过她的发隙,动作平稳、力道恰到好处,也没有弄疼她的头皮。 冷甜突然握住他的手腕: “把那边的草莓发卡给我。” 她的手有点凉,握住他手腕的触感正是一片温暖。 傅斯良沉默了片刻,似乎将视线落在她手上半秒,然后走到梳妆台前,把发卡递给她。 梳完后,冷甜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确实好看了很多。 冷甜接过发卡,他继续为她梳头发。 冷甜心跳越来越快,傅斯良却一直在沉默,不知过了多久,傅斯良抽开手指:“梳好了。” 冷甜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她的五官本身精致妩媚,偏向混血感,但由于今晚没有化妆,又穿了简单的白色连衣裙,她的整个脸庞倒显得有些清淡起来,披散的长发正好能显出巴掌大的小脸,看上去年轻又活泼。 冷甜把草莓发卡别了上去。 发卡让她的人看起来更加甜美,粉红色的装饰别在头上,又让她多了几分活泼可爱之感。 傅斯良看着她轻笑:“真显年轻。” 他的语调多少有些惆怅和羡慕。 冷甜赶忙拉住他的手:“没有,我年纪虽然小,思想却没有你成熟。” 他轻轻笑了一声,不知道是把她的话当成安慰,还是赞同。 冷甜在镜子前欣赏自己的发型时,傅斯良无意地看着房间,很快就看见了书柜上的书。 冷甜的书柜中间摆着一本《睡美人》。 傅斯良怔了怔。 他知道冷甜平时从来不看书,任何书她都是翻了两页就丢下。但那本《睡美人》的封面似乎都因被翻看过多次,而有些皱了。此时风吹进来,扉页也正好微微地掀开,那上面似乎写了什么字,但由于距离较远,傅斯良看不清。 他盯着那本书许久没动,直到冷甜叫他,他才猛然惊醒过来。 “傅斯良,你怎么了?” 冷甜奇怪地问。 “没什么。”傅斯良恢复神色,“那我就下去了。” 冷甜点了点头。 傅斯良走下楼梯,还忍不住往冷甜的房间望了一眼,深深蹙眉。 ……《睡美人》? 她怎么会看那样的书? *** 一周后,到了冷甜演奏比赛的日子。 冷甜梳上那个发型,在演奏会上熟练地表演了《家》,获得了一等奖的好成绩。 放学后,倪月突然来找到她: “冷甜,你快看学校论坛,你和傅斯良的事被曝光在论坛上了。” 冷甜急忙打开论坛,论坛上一个匿名用户的帖子被顶成了hot,标题赫然是:前冷氏集团千金和老男人有不正当关系。 点进去,帖子里赫然写着楼主遇见冷甜在图书大厦买《睡美人》,她或许和傅斯良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之后,是楼主许多自说自话编造的消息。 冷甜心沉了下来:“这一定是方昱发的。” “谁说不是?那天咱们去图书大厦买书不正好遇见了方昱吗?”倪月说。 冷甜往下滑,见到还有不少人对此持怀疑态度: 【怎么可能,傅先生这么儒雅道德的人,一定是搞错了。】 【两个人只是收养关系吧。】 【单凭楼主说的也证明不了什么。】 冷甜刚有些放松下来,却猛然看见一条回复: 【我听说前些日子在室外的一个聚会,傅先生为冷甜拒绝了颜昊的婚约。】 冷甜一下愣了。 下面有无数人回复: 【真的假的?】 【那这事情值得回味啊……】 冷甜握紧手机。 傅斯良为她拒绝颜氏的婚约?冷甜想起度假村时傅斯良曾经有什么事跟她欲言又止,难道……是这件事? 不过现在也来不及想那么多了,冷甜直接站起身走到教室。 教室里,方昱还没走,正和几个同学说说笑笑地收拾乐谱。 冷甜直接拎起旁边涮墩布的水桶,把水泼在了方昱脸上。 “冷甜,你干什么?” 方昱抹了把脸上的水,大叫道。 “这事跟傅先生没关系,你不要污蔑他。” 冷甜一字一句,手指关节捏得发白,死死盯着方昱。 倪月也惊呆了,没想到冷甜第一句话说的是这个。 方昱可先骂的是她啊…… “哼,承认了吗?”方昱冷笑,“你果然是个变……” “啪”的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在空气里。 “方昱,不要用你狭隘的眼光看待别人,今天的事情,我保证会让你付出代价。” 方昱颤了颤,撑着嘴硬:“你不过就是仗着傅先生在背后……” “啪”的一声,方昱又挨了一巴掌。 “是啊,怎么样,只要是我想要,什么东西傅先生都可以给我,前一个刘畅已经被赶出H省了,你以为你能逃得掉?” “你……”方昱捂着脸,说着上前拽着冷甜的衣服,和她撕扯起来。 方昱留着长指甲,又做了美甲,撕扯中直接把冷甜的脸划破了,但冷甜毫不示弱地把她打得披头散发,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 “别打了,别打了。”众人连忙劝架,好不容易才把冷甜和方昱拉开。 “你,你等着。” 方昱给冷甜留下一句话,被同伴搀扶着,拿起自己的东西离开了教室。 *** 冷甜看着方昱的背影,胸口起伏。 她的形象也不怎么好,脸上破了一道口子,分明是不大的伤口,却感觉钻心地疼。 不过,一想起傅斯良被如此污蔑,冷甜心里就堵堵地难受。 倪月叹了口气,拍拍冷甜的肩膀:“我们出去吧。” *** 街边的便利店。 冷甜和倪月来到街边便利店,在窗户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 “怎么不回家?”倪月问。 “不想回去。” 冷甜低声说。 一想到回家会见到傅斯良,冷甜也不知怎么,心里就有些异样地难受。 她先前一直在肆无忌惮地喜欢他,接近他。 但如果这些喜欢……会对傅斯良造成伤害呢? 就像今天一样,如果别人会说他是不正常的人…… 所有流言蜚语,会伤害他的事业,伤害他的名誉,伤害他拥有的那片江山…… 冷甜握紧双拳。 倪月隐约知道冷甜在想什么,她拍了拍她的肩:“你脸上有伤口,先上点药吧。” 冷甜却摆了摆手:“不用。” 她坐在便利店直望着窗外,看着五点钟的黄昏升起,又落下,直到夜晚的星星降临。 汽车声川流不息,路人行色匆匆,无人注意便利店中的少女。 倪月一直在身旁陪着她。 直到八点钟,冷甜的手机响起。 “你在哪里?” 按下接听键,傅斯良温和略带沙哑的声音如往常般响起,冷甜恍然间觉得自己仿佛跨过了两个时空,她愣了一下,才说, “我、我在外面。” “不回来吃饭?” 冷甜这才意识到自己连晚饭都没吃,不过她也一点没感觉到饿。 冷甜站了起来,低声道:“……就回去了。” *** 走进客厅时,冷甜捂住了脸。 虽然因着今天的事情,她对傅斯良的感情多了一种犹豫不决的态度,但也不知怎么,一进家门,这种态度便受到了很严重的阻碍,她不想让傅斯良看见她破相的样子,更是因着心里说不清的感情而不想看见他。 没想到,她刚捂着脸走进来,他就敏锐地问:“你的脸怎么了?” “没事,不小心擦破了。”冷甜走向二楼。 “怎么没事?让我看看。” 他却不由分说走到她面前,拿开她的手,看到她的脸颊有一道口子。 白皙的皮肤上有一道异常明显的血印,在娇嫩的脸庞上看起来有些让人于心不忍。 他眼底瞬间颤了颤。 把她带到客厅的药箱前:“给你涂药。” 冷甜默默看着傅斯良拿出棉签和酒精,站在他身后没反应。 傅斯良转过身,细心地拿棉签擦她的脸,他记得她害怕药水擦在伤口上的感觉,因此依然轻柔地给她涂药,没弄疼她一点,这些要领他都记得。 冷甜咬了下唇。 傅斯良微微皱眉看着小姑娘,她衣领有些不整齐,小脸蹭了些灰,头发也乱了。 “跟人打架了吗?” 他俯身轻声问,还是那样柔和的语气。 “跟你没关系。”冷甜把头转到一边。 “怎么没关系?”傅斯良笑了笑,“之前是谁跟我说家人要互相照顾的?你都忘了?” 冷甜眼光猛然闪了闪,抬头看他。 “……是论坛上那件事吧?” 他非常敏锐地找到了关键点。 冷甜犹豫了一会儿,最终点了点头。 傅斯良似乎轻叹了一声,冷甜又觉得自己似乎是听错了。 “不要理会这些言论,那些人的都是别有用心,我已经帮你处罚了他们,明天方氏集团就会离开这个城市。” 冷甜依然没动。 她在原地看着傅斯良:“傅斯良……你会在意别人怎么说你吗?” 傅斯良转头看着她,轻笑:“你觉得,到了我这个年龄,真的还会在意别人的看法吗?” “……”冷甜绞着手指。 他看着她,一字一句:“倒是你,我不希望你受到这些流言蜚语的伤害。” *** 冷甜躺在床上,轻叹了口气。 傅斯良的话让她放心了些许,但她心里还会有些许的芥蒂。 ……傅斯良真的会答应她吗? 他真的会喜欢她吗? 冷甜叹了口气,翻身睡了过去。 *** 第二天醒来,傅斯良已经上班去了。 冷甜随意翻了几页书,然后开始刷微博。 一条微博引起了她的注意。 【李雨佳夜会弘毅总裁】。 冷甜的脑子“嗡”地一声炸开了,她连忙划屏幕,一张傅斯良和李雨佳在夜晚并肩进入高级酒店的照片映入眼帘,李雨佳是一个三线小明星,最近正在H省宣传新电影,而傅斯良旗下正有一个影视分公司,他今天开会似乎也在这个高级酒店…… 冷甜深吸一口气,咬住唇。 文字中“李雨佳疑似攀上H省第一富商,二人共同进入酒店一夜未归”的消息不断回想在她脑海,冷甜越想越烦,“啪”地把手机放下,来到客厅。 客厅中,两生花安逸地待在盆里,沐浴着夕阳。 冷甜看着它,忍不住拿起一旁的剪子,自己也没意识到地就把两生花之间相连的枝条剪断了。 放下剪子,她才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 冷甜看着断掉的两生花,喉咙堵堵的,心理也有点忐忑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傍晚,傅斯良回家。 他看着旁边桥梁断掉的两生花,默然片刻,没动。 冷甜在楼上看着他,傅斯良从盆景前离开,脱下外衣、洗手。 冷甜在楼上没有下来。 然后,就听见了他的敲门声。 冷甜神色挺正常:“有事?” “今天还是不高兴吗?”傅斯良问,“我或许可以帮你做些什么,让你开心起来。” 冷甜看着他,鼻子有些酸涩。 “出了什么事?”傅斯良俯身问,“又有人找你麻烦吗?” “没有。” 冷甜抱臂坐在床上,过了很久,还是问出口:“……你绯闻怎么回事?” 她看到傅斯良似乎很愕然,即便她尽量使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不像是在吃醋,但也依然带了些冲意,傅斯良盯着她愣了片刻,偏头问:“上热搜的那个?” “对。”冷甜语气坚决。 他怔了片刻,似乎在笑,又似乎什么都没发生:“炒作而已,这只是李雨佳的对家买了热搜,当天就撤下来了。” “怎么,你还真以为我会跟人发生点什么?”傅斯良语气轻松,笑容更加温和。 冷甜连忙摇头:“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 只是,有点忍不住吃醋罢了。 “那不就好了。”傅斯良笑笑,“其实我去那里是给你拿礼物去了,你先前在演奏上得了一等奖,这是你应得的。” 冷甜眼睛亮了,跟着他一同走下了楼。 傅斯良拆开一个黑色盒子。 这是一把非常漂亮的新的小提琴,棕色的木质,紧致的琴弦,流畅的线条,琴身锃亮。 “这是我在德国最大的小提琴商那里订购的。”傅斯良说。 “太好看了!”冷甜眼里都在放光。 “这是为了帮助你实现梦想。”傅斯良笑道。 *** 晚上,两人又恢复了之前的相处状态。 冷甜在下楼看美国电影,傅斯良则在阳台抽烟。 冷甜其实注意力也没有全在电影上,而是瞟着他。 黄昏的光洒在傅斯良身上,他吸烟的姿势也很优雅,高鼻深目的脸庞在光影的映衬下更加深邃,灰色烟雾缓缓从他口中吐出,迷雾一般将他的人衬得神秘莫测,他的优美带着岁月含韵,光影绰绰间,沉静优雅。 他的皱纹融进智慧,成熟,那是可以依靠的老人,让人联想起黄昏。 冷甜忍不住就想抱抱他。 他抽完烟,开始在客厅的桌子上处理工作,冷甜则赶紧移开视线。 傅斯良翻看着文件,很自然地说:“冷甜,帮我去房间把眼镜拿过来。” 就像日常的家人相处一般。 冷甜也完全没有任何不适应的感觉,她很自然地走到傅斯良的房间去帮他拿眼镜,不过经过书架的时候,她忍不住驻足。 书柜最中央的位置,放了一个蓝色双子星手链。 并不是这个蓝色双子星手链让她驻足,而是冷甜无意间发现,这条手链似乎特别干净。 按理说手链放在这里,是很快就会落灰的,但是这条手链十分锃亮、一尘不染,就像是有人每天都在擦拭一样。 冷甜忍不住把手链拿下来,仔细观看。 她又发现,手链的内侧有磨损的痕迹。 这条手链是银制的,如果经常接触皮肤,确实是会有磨损的痕迹。冷甜抿了抿唇,有些疑惑。 ……难道傅斯良其实经常在戴它吗? 但这时,傅斯良的声音传来:“好了吗?” 冷甜也没来得及多想,赶紧把手链放回去,把眼镜拿给他。 “谢谢。”傅斯良想接过眼镜。 冷甜却把手往回一收。 傅斯良看她,就见她把眼镜架在自己鼻梁上,试着走了两步。冷甜不是近视,因此戴他的眼镜会感觉有些晕晕的,看着周围的视线也变得模糊。 傅斯良笑了:“这是干什么?” “我想看看你平时是什么感觉。”冷甜说着,透过这架眼镜再重新看他,眼睛下的傅斯良容颜有些模糊,被清晰地放大在她眼前,他的容颜仿佛离她十分遥远,又像自始至终就在那里。 “摘下来吧,对眼睛不好。”傅斯良说。 冷甜听话地摘下来。 翻来覆去地看着这个眼镜,她叹了口气。她转身的时候,傅斯良听见她似乎轻声呢喃地说了一句:“如果可以,我也能变成老人就好了。” *** 转眼间到了十月份。 傅斯良最近又收购了大批的公司,逐渐地称霸了整个H省,在这个H省里,基本上已经没有任何一家公司是他的对手。 随后,傅斯良有了几天的空闲时间。 这天他从集团回家,发现泳池里的水在轻晃着。 接近一看,发现是冷甜在泳池里游泳。 淡淡的阳光洒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水里的少女泳姿妙曼如同鱼儿一样在上浮、下潜,她穿一袭天蓝色泳衣,白皙的皮肤和清澈泛蓝的池水互相映照着,形成了一种美妙的光彩。 傅斯良刹那间驻足,深吸了口气。 又望了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本想装作不在意地走到家门口,谁料却被少女发现了他的到来。 冷甜从水中跃出,刹那间,如同一朵百合花绽放在水间,她将湿漉的头发拨至脑后,溅起的水珠被阳光映照,宛若珍珠般颗颗落下。 她笑着对他招手:“傅斯良!” 傅斯良停顿了一下。 回过头,他脸上还是那样往常的微笑:“怎么想起游泳了?” “反正家里的泳池空着也是空着,就用咯。”冷甜说,就从台阶上走出来,剔透的水珠顺着修长纤细的腿滚落在地上,在脚边溅成一小滩水,她的脚趾颗颗晶莹如白玉,小巧又可爱,让人忍不住多望两眼。 傅斯良瞬间背过身去。 “走吧走吧,好冷。” 冷甜却仿佛完全没在意傅斯良的反应,抱紧双臂说道,如今已是入秋,露天泳池里的水也很凉了,冷甜再被秋风一吹,脸色也有些苍白了。 傅斯良急忙先开了门。 冷甜赶紧跑了进去:“冻死了冻死了。” 说着,她来到卫生间门口的架子上拿了条浴巾裹在身上,然后三步并作两步跑回了房间。 傅斯良看着她的背影,蹙眉默然。 冷甜回到房间,将耳朵贴在门上等了五秒钟,然后,悄悄把门打开一条缝向外望去。 傅斯良正站在客厅里倒水。 他的姿势依然很沉稳,往常一样慢条斯理,但冷甜没看见,他另一只隐藏在袖口中的手,紧握直到指关节发白。 *** 洗完澡,冷甜觉得嗓子有点哑,可能刚才确实有点着凉了。 冷甜下了楼吃饭,对傅斯良说: “我想去美国一趟。” 傅斯良抬头望她。 冷甜说:“伽洛德在洛杉矶有个电影发布会,就在明天。” 伽洛德是美国好莱坞的超一线巨星,冷甜最喜欢的演员。 她平日经常窝在沙发上看得就是他的电影,据说他是好莱坞最天才的演员,以出演古怪疯癫类角色闻名的“疯子影帝”。 傅斯良对这些不了解,不过他也知道冷甜喜欢他,因此平常也会偶尔了解伽洛德的信息。 他顿了顿:“如果你需要,我可以送你去。” “太好了!”冷甜笑盈盈看了他一眼。 *** 当地时间下午一点,冷甜到了美国。 原本就是倒时差,冷甜下了飞机,更感觉筋疲力尽,嗓子也还有点疼,但她依然强撑着到了发布会现场。 傅斯良去找个地方停车,冷甜由于想先看到伽洛德,就先进到了现场中。 通道外面,冷甜看见无数灯牌在旁边闪烁,尖叫声充斥在耳畔,她争先恐后地挤到了前排。 她听见一阵欢呼。 顺着所有人的视线看去,只见伽洛德从通道中走出,他竖着中长发,英俊的脸庞如刀削,眼光看起来和善充满笑意,他穿了照常的T恤牛仔裤衬衫打扮,不过即便是这样的打扮,也能完美衬托出他高挑修长的身型,他手臂上满是纹身,英俊中更是添加了几分不羁。 他笑着冲影迷挥手。 冷甜知道,伽洛德内心其实是个很暴戾的人,他从前那些阴暗的往事多少在网上有所曝光,但他只要面对影迷,都能展现出充满爱和温柔的一面。 伽洛德的身边,站着一个少女。 少女虽有着金棕色的头发,却看上去有华裔血统,她五官精致,明眸皓齿,穿一条气质高贵的白色连衣裙,身形纤细清瘦。 那是伽洛德的女友兰蒂。 周围的人群开始欢呼,争先恐后往前挤,冷甜也不甘示弱,迅速挤上前要签名合影,伽洛德非常友好地配合了她,拍完照,还摸了摸她的脑袋。 看着伽洛德旁边和她差不多大的少女,冷甜眼里显出羡慕的光芒。 影迷会结束,冷甜离开。 整个见面会大约有好几万个人,通道七拐八弯,周围人挤人,冷甜被推搡在人堆里,努力辨认出口的方向。 走着走着,突然身后有人拽了她一下,冷甜回头,只见一个戴墨镜的黑衣亚裔男人紧紧抓住她,唇角紧抿。 冷甜预感有些不对,疑惑地看向他,他抓她衣襟的手指用力到指关节都发白。 冷甜心里瞬间闪过了异样。 她用力挣脱开了男人,加快速度向人堆里跑去。 冷甜没敢看身后的人有没有跟着她,在冷风里奔跑,出了一身汗,直来到傅斯良身边,才喘息着停下来。 傅斯良见她似乎有些不对,迅速拉开车门让她上车。 “怎么了?” “刚刚好像有人跟踪我……” 冷甜喘息着说道。 傅斯良的神色依然很沉稳,蹙了蹙眉,轻轻向窗外望去。 外面满是高大的白人,行走在人行道上,没人注意他们。 “还能认出是谁吗?” 冷甜观看四周,并没再发现那个亚裔男的影子。 她摇摇头:“他好像走了。” “我们先走,回头我让人把这里可疑的人查一遍。” 傅斯良迅速发动汽车离开,路上,给许江澜打了个电话。 “把洛杉矶影迷见面会的人筛查一遍,看看有没有可疑人员。” “是。” 电话那头传来许江澜的声音。 *** 冷甜和傅斯良回到宾馆,许江澜的排查已经进行完毕。 “傅先生,经过我们的排查,没有发现有可疑人员在见面会场地附近。”许江澜说。 傅斯良看着冷甜。 “或许是……我看错了?”冷甜皱眉。 傅斯良紧抿嘴唇,也并未说话。 冷擎宇先前在商场横行霸道,惹下的仇家不少,尤其是他濒临破产前几天,更是冲撞了无数的公司总裁,就连…… 傅斯良眼眸微微加深。 这次,很可能是冷擎宇之前的仇家在美国意外碰见了冷甜,想找她的麻烦,还是要尽快把她送回国才行。 “不管怎么说,回国后这几天你先不要出去了,尽量呆在家里。”他说。 *** 第二天下午,冷甜和傅斯良就回了国。 冷甜嗓子有点疼,身子也十分疲倦,但还是兴致勃勃地打开手机,给傅斯良看她在影迷会上拍的照片。 “你看,这是我和伽洛德的合影。”冷甜指给他看,“这就是伽洛德,怎么样,人气高吧?” 傅斯良看着屏幕,照片上的男人英俊异常,无论任何角度的拍摄,容貌都是毫无死角,周围围满了人山人海似的美国人,举着牌子,让他签名。 他笑着点了点头:“嗯。” “他的女友兰蒂。” 冷甜又一划屏幕,照片上出现一个可以很明显看出是中美混血的少女,她身条纤细,眼神中灵动带一丝不羁,陪在伽洛德身边,笑着对影迷们挥手。 傅斯良一怔。 冷甜看着傅斯良,他的表情很难看出有什么异样,但是眼神依然定住了。 冷甜把手机一收,挽住他的手臂:“傅斯良,你也能像伽洛德一样,接受比你小很多的人当你女朋友吗?” 傅斯良低头,看着她挽着他的手,似乎犹豫着想把手抽开。 但冷甜很紧地挽着他,神色认真,眼光定定,有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意味。 他疑惑地看了看她,视线转向它处,喉结滚了滚,似乎平静地笑了笑:“这……你问这样的问题,叫我怎么回答你?” “这有什么不能回答的,”冷甜拽着他的袖子,上下晃动,眼神中似乎带了点急切,“你只说能不能,很简单而已啊。” 傅斯良长久地抿唇。 他眼神中闪动着什么光芒,转过脸来,似乎想揉她的头发,但最终只是拍了拍她的肩: “你很累了,上去休息会儿吧。” *** 冷甜躺在床上,叹了口气。 傅斯良的反应让她有些受挫。 ……他不会真的不喜欢她吧? 冷甜把杯子蒙在头上,安静了好一会儿。 ……就最后再撩他一次吧。 这一次不成功,以后就放弃。 冷甜打开手机,看着倪月发过来的一条消息。 【告白小孩子做的,成年人请直接用勾/引。 勾/引的第一步,抛弃人性。 基本上来说是三种套路。 变成猫、变成老虎、变成被雨淋湿的狗狗。 ——坂元裕二《四重奏》】 冷甜抿了抿唇。 *** 第二天,傅斯良有一个重要的会议,要晚回来一些。 冷甜准备好了自己的泳衣、浴巾,来到泳池边。 她打算在他回家之前再游一次泳。 然而在下午的时候,她感到嗓子疼得越来越厉害,头也有些发晕。 冷甜强撑着走到楼下,但是她实在没有力气,只得躺在了沙发上。 ……再躺一会儿,休息一会,等傅斯良回来之后再游吧。她这样想着。 然而一躺下,她就感觉更加难受,之前的着凉和在美国累了一圈已经让她十分疲倦,此刻一沾沙发,才发觉自己是有多不舒服。 冷甜把脸埋在沙发上 ……实在没有力气了。 冷甜只能一个人躺在沙发上,连起来的力气都没有,渐渐,迷迷糊糊地靠着。 晚上,傅斯良回家。 冷甜正一个人躺在沙发上,脸色苍白一动不动,看到他,才想起自己的计划又失败了,心里无缘无故一股沮丧和委屈就冒了出来。 傅斯良快步走到了她的身边: “怎么了?不舒服?” 冷甜嗓音很沙哑,苦涩道:“好像发烧了。” “我给医生打电话。”傅斯良抿了抿唇,迅速拨通了私人医生的电话,然后给她倒了杯热水。 冷甜看着他忙活的背影,心里不知怎么有些堵堵的。 ……你每次都对我这么好,可是你怎么就是不说喜欢我? “试表了吗?多少度?”傅斯良正帮她倒水,也没注意到她有些委屈生气的眼神。 “没有。” 冷甜翻了个身,声音闷闷的。 “我去给你拿体温计,是在你房间吗?” “嗯。” 傅斯良马上走上楼。 冷甜的房间布置得一直很淡雅,走进去,能闻到窗外桃花的香气,色调以粉白为主,一派少女感。 从前他没怎么来过冷甜的房间,不知道她的东西都放在哪里,他找了好几个抽屉,才找到了体温计。 傅斯良身边就是冷甜的书柜,此时他本想离开,但抬头的时候,终究顿住了。 书柜上,放着一本书。 ——川端康成的《睡美人》。 房间的窗户开了一半,微风轻轻吹过来,吹的窗帘和书的扉页轻轻晃动。 冷甜平时从来不看书,但这个书柜上此时此刻却只有这么一本书,而且扉页有折痕,应该是已经被翻看了很久。 傅斯良凝视着书良久,终究,拿了下来。 扉页仿佛是被轻风吹开的,又好像只因他轻轻一拨,就自动打开了。 一切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首页少女力透纸背的字直接映入他眼帘—— 【这是正确的。】 【我的爱情既不违背法律,又没有伤害别人,就应该得到尊重。】 第十六章 …… 【这是正确的。】 【我的爱情既不违背法律, 又没有伤害别人,就应该得到尊重。】 …… 【这是正确的……】 傅斯良迅速抬头,猛吸了口气, 看着楼下。 这…… 然而楼下, 冷甜正迷迷糊糊躺在沙发上,自然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 少女闷闷的声音传来:“傅斯良, 你快点。” 傅斯良抿了抿唇,迅速把书放回原地, 调整了下神态, 走下楼。 却终究没能遮住眼里的变化。 冷甜没看见, 接过体温计夹好, 瓮声瓮气地问他:“干嘛这样看着我?” 他眼神似乎闪了下。 “没事。” 然后,他喝了口水, 像往常一样坐下,动作甚至还像往常一样慢条斯理,但在往桌上放水杯的时候, 水终究洒出来了一点。 然而生病中的冷甜似乎特别粘人,傅斯良虽然坐下了, 冷甜却依然闷闷地说: “帮我拿个靠垫。” “……” “再帮我倒杯水。” 傅斯良好脾气地依她说的做完, 看着她, 少女的脸色苍白, 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眼里似乎有怨怼。 他眼神闪了闪, 凝视着她, 眼里似有万千神色。 良久,他叹了口气: “你以后要注意身体,现在正是天气变冷的时候, 要多在家里休息。” 听到他关心,冷甜似乎笑了一下。 她把头埋在沙发垫子上,很小声很小声地嘟囔:“可我想你喜欢。” 傅斯良没听清:“什么?” 冷甜却是摇头闭口不谈,傅斯良也没追问。 不一会儿,医生赶来了。 赵医生诊断冷甜没有什么大碍,只是感冒发烧,开了药,休息几天就会好的。 吃了药,冷甜虽然好一些了,头还是有些晕,她无力地躺在沙发上。 傅斯良说:“你回房休息一会儿吧。” 女孩却似乎没了骨头似的躺在沙发上,起不来了。 她抬起头,静静注视着他,目光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闪动。 过了很久,她才轻声说:“你抱我上去。” 傅斯良很快转头看她。 他的眉尖微微蹙着,眼神中似乎有什么复杂的情绪,冷甜看不懂。 她心虚地补充:“我太累了,没有力气。” 傅斯良依然没动,很沉稳地看她,他的目光中闪烁着一种很冷又很幽深的神色,他的瞳仁被暖黄色的吊灯映照着,里面映着那隐约颤抖的灯光。 他良久地沉默,这样的沉默令他身上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场,冷甜感到有些心悸。 最终,她还是慢慢站起身,一个人走了上去。 身后的傅斯良似乎轻叹了一声,跟着她走了上去。 她每走一步台阶,他都在身旁护着她,仿佛永远也不会离开,但永远也不会伸手抱她。 直到冷甜走到最后一个台阶,由于头还有些晕,一不小心踉跄了一下。 他却及时揽住了她。 那是她第一次主动被他拥在怀里,他的援助来得如此及时,仿佛在她跌倒的前一刻就会守在那里,令她永远不会遭受任何危险。 那一瞬,冷甜深深呼吸他身上的气息,下意识地眼眶湿润了。 傅斯良把她扶起来,然后,依然只是和她保持着一定距离地将她送回了床上。 “好好休息。” 他抿了抿唇,轻声说,声音中还带一丝关切。 然后,果断关上了门。 *** 傅斯良大步走到自己的房间,紧紧咬牙。 良久,他才缓过来,等意识到,后背已经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这是正确的。 我的爱情既不违背法律,又没有伤害别人,就应该得到尊重。” …… 少女的字不断回想在他脑海里,他甚至能清晰地记起冷甜每一个字的笔画,哪一横、哪一竖用了多大力气,那略显稚嫩却坚定有力的字体极为深刻地印在了他的心中,令他的心不禁颤抖起来。 他看着自己的手,唇角微微牵起。 不过是苦笑。 他不得不承认,在看到了那两行字后他的心中竟然有一丝欣喜若狂,那是仿佛久久跋涉在旱地的信徒突逢甘露降临,但很快,那丝欣喜也烟消云散。 傅斯良狠狠叹了口气。 冷甜的行为举止越来越异常,他早该想到。 但是如果他还是个人,就应该远离她。 *** 冷甜昏昏沉沉地睡着。 她梦到了来到傅斯良家之前的事情。 那时候她还是冷氏集团一个天真的大小姐,什么都不懂,每天无忧无虑,可随后,她父亲自杀,她来到了傅斯良的家。 ……刚开始的日子每天过得很好,可随后…… *** 第二天醒来,冷甜虽然心情还有些迷迷糊糊,但已经好了很多。 她来到楼下,傅斯良没有像往常一样在写字,也没有在看书,似乎正准备出去。 “我有个会,你在家里好好休息。” 他已经穿戴整齐,准备出发,说完,就迅速关上门离开了。 冷甜一怔。 她咬了咬唇,也没说什么,走到两生花前,看着两人共同培育的成果。 在她剪掉两生花的枝叶后,傅斯良还跟她有过一次对话。 那时,冷甜洗完澡坐在沙发上,捧着热水一口一口喝着。傅斯良站在她身旁俯下身,似乎想说什么。 犹豫了很久,他才终于说出口:“以后,可以不要随意剪掉我们之间的桥梁吗?” 冷甜抬头,看到他微微俯身征询,但语气里似乎带了点郑重。 当时的她一怔,点了点头:“对不起,这不是我的本意。” 而他像往常一样揉了揉她的头发:“我知道。” …… 脑中闪过这些片段,冷甜苦笑了一声。 也不知为何,她总感觉,现在的傅斯良,似乎不会像往日那样温柔了。 *** 直到夜晚,傅斯良才回家,神色有些冷淡。 见冷甜还没睡,他终究抿了抿唇,走上前:“怎么样了,还发烧吗?” 冷甜摇头,甜甜地笑道:“好多了!” 他也没说什么,点了点头就想走进他的房间,冷甜却拽住他。 “傅斯良……下个月B市游乐场建设成功,里面有全省最高的摩天轮,你可以陪我坐吗?” 少女拽着他的衣袖,亮亮的眼神里闪烁着恳切和期盼。 傅斯良抿了抿唇:“下周我要出半个月的差,没法陪你。” “顺便说一句,我最近每天都很忙,有时候可能对你照顾不周,希望你谅解。” 说完,他就走进房间,关上了门。 冷甜怔住。 看着他关闭的房门,呆呆地站在原地许久,然后才默默回到房间。 *** 傅斯良出差了。 冷甜独自在家里待了下来。 她依然在每天练习小提琴,但每一次练琴,心里都充满了苦涩,动作也不禁慢了下来。 在此期间冷甜收到了好友邢瑞给她发的消息,他已快结束法国计算机的学业,再过一段日子就准备回国。 最好的朋友要回来了,冷甜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把手机放在一边,继续练起了琴。 *** 十天后,傅斯良归来。 他的态度似乎温和一点了,不再像之前那么生冷僵硬。冷甜赶紧把这段时间,她悉心照料的两生花捧到他眼前,说:“你看,这段时间我一直在给两生花浇水施肥,它长得茂盛多了。” 傅斯良低头看她。 少女眼神里满是急迫地恳切,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祈求。 他沉默半晌:“谢谢。” 冷甜眼光颤了颤,又赶紧说:“那先前你答应过我,要好好照顾我们的两生花,这几天你出差没时间我不计较,接下来你要花时间补上,好不好?” 她咬唇,眼光真挚而亮晶晶,里面却有一丝害怕。 害怕他会说“不”。 许久,傅斯良抿了抿唇:“我不忙的时候,会继续照料它。” 说罢,转身欲离去。 “傅斯良!” 冷甜叫住他。 他转过身,就见少女咬着嘴唇,可怜兮兮的声音发颤。 “我……有什么地方惹你生气了吗?” 她上前一步,握紧双拳到指关节发白,有些小心、犹豫地盯着他, “我……是不是有哪里做得不够好?你告诉我,我哪里做错了,我改好吗?” 他眼光颤抖,就见冷甜再次上前一步,轻轻拽住了他的衣角。 他下意识想后退一步,却终究没有再伤她的心。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冷淡呢?” 冷甜抬头,泪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无比清澈明澄的眼里,写满了受伤, “我好害怕你会把我送走……” 他一怔,随即声音缓和了些:“不会的,你不要多想,我只是……” “是不是因为那天我想让你抱我?”冷甜却马上打断他,“如果是这样,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再这样……” 冷甜死死咬唇,似乎再多说一个字,她就要哭出来。 他凝望着她,眼光颤动。 许久,才长叹一声,俯下身,揉了揉她的头发。 “……孩子。” 他似乎想说很多话,就似乎什么也说不出口,最终化到嘴边的只有这两个字,但冷甜却觉得,任何言语和行动的伤害,都没有这两个字来得痛彻心扉。 “孩子……你现在还认为我是孩子吗?”冷甜垂眸苦笑。 傅斯良抚了抚她的头顶:“你没有做错什么,不必道歉,这些日子确实是我太忙了,对你照顾不够,我跟你道歉。” 冷甜抬头,委屈而小心地拽了拽他的衣角。 “是我的错,你不必难过,我从来没有想过把你送走,你既然来到了这里,我就会把你当成家人看待。”他说。 冷甜看着他,她真想想抱抱他,想不顾一切地拥进他的怀里。 但此时,她清晰地感觉,虽然傅斯良和她道了歉,但他们之间已经有了一层浅浅的屏障,她似乎再也没有机会和资格近距离接触他了。 *** 第二天早上,冷甜小心翼翼地下楼。 傅斯良正在沙发上看书。 她很想再和他拉进些距离,却最终只是浅浅笑了笑,声音很轻: “傅斯良,昨天我们说好的,你不许再对我这么冷淡了。” 他在清晨的阳光里,从书中抬起头:“好。” “侯老师邀请我参加一个古典音乐演奏的节目,我十一点要去省电视台的音乐大厅排练。”冷甜说。 傅斯良说:“我送你吧。” 冷甜眼睛亮了亮:“好。” *** 到了场地,傅斯良和冷甜挥手告别。 冷甜看到许多参加节目录制的人从四面八方走过来,有她在音乐学院的同学,也有社会上的各类演奏者。 这次的机会异常难得,如果把握好了,就可以在演奏的圈子里更上一层楼。 正在这时,冷甜看见了同班同学余晓。 余晓梳着短发,拎着自己的琴盒从右边走上来。 余晓之前是方昱的死党,方昱受到惩罚,已经离开H省,只剩下余晓独自一人。 余晓看到了冷甜,也没有多说什么,只狠狠瞪了她一眼,走了。 冷甜来到排练室,先把琴放下,去了趟卫生间。 回来时,她化好妆,从琴盒里拿出小提琴,却发现小提琴的弦不知为何断掉了。 从隔音板那里被齐齐剪掉,四根弦无力地从空中垂下。 冷甜看着琴一秒,抿唇。 她转过身,面向化妆室里的所有人: “我的琴弦被剪断了,有没有人看见是谁干的?” 冷甜的声音很大,然而化妆室里的人顿了顿,依然忙着做自己的事。 冷甜提高音调:“没有人看见这是谁干的吗?” 有人看了她一眼,但太明白这种事不关自己,如果参与进去,反而会惹事,因此都没人说话。 冷甜抿唇。 她见没人说话,干脆拿着琴走向左边第一个人:“你看没看见是谁做的?” 那人畏缩着摇了摇头,冷甜于是走向第二个人:“……你知道吗?” 一连走了几个,都没有人知道。 终于有人忍不住说了: “应该是余晓干的,我刚进来的时候,看见余晓在你的琴旁边做着什么,她看到我来,就马上离开了。” 冷甜目光转向她,是一个长发女生。 余晓马上叫起来:“凭什么污蔑我?我什么都没做,我和冷甜的化妆镜很近,我只是口红掉到她那边了,捡起来而已。” “真的是这样?”冷甜上前一步,面对余晓。 “当然是这样,她完全是随口污蔑……” 众人吵吵嚷嚷纷争不绝,直到排练的通知下发,老师侯馨走了进来:“你们在吵什么?” “老师,冷甜的琴弦被剪断了。”有人立刻说。 侯馨上前,皱眉看了看说:“怎么回事?” “不知道,肯定是有人故意弄断的。”冷甜说。 侯馨叹了口气,毕竟时间紧急,快要排练了,也没时间追查是谁做的。 “先用我的吧。” 冷甜点头。 *** 结束了排练,正是夕阳西下。 余晓正拎着琴盒往外走,冷甜快步上前拦在了她的面前:“余晓,我的琴弦真的不是你剪断的?” “当、当然不是我。”余晓说,“你不要听张清胡说……” 冷甜点了点头:“希望不是你,如果等我查清楚事实,发现是你的话,我会让你付出代价。” 说罢她转身。 看到了傅斯良的车停在门口,冷甜走过去,坐进了他的车里。 傅斯良偏头看了看余晓远走的方向:“刚才怎么了?” 他所处的位置正好能看到大门口人员进出的情景,因此把冷甜和余晓刚才的争执也看清了。 冷甜抿了抿唇:“是……你送给我的琴,琴弦不知道被谁剪断了。” 傅斯良皱了皱眉。 少女有些沮丧地说:“对不起,我其实很珍惜这把琴,只是没有保护好……” 少女低着头,眼眸垂下,声音也有些低。 傅斯良拍了拍她的肩,温声说:“没事,再送你一把就好。” 可是琴并不是再送一把就能抵得上的,那是傅斯良之前的心意。 冷甜握紧双拳。 傅斯良看见她握得指关节泛白的手指,语气放轻松地安慰:“没事,一把琴而已。” 可这是你送我的东西。冷甜想这么说。只要是你送的,任何送戏对于我来说,都是无比珍贵,我不想把它弄坏。 可能它对于你来说,确实不算什么吧。一把琴而已,你那么有钱,只要愿意可以随时买很多把。 冷甜眼眸黯了黯,握紧手指。 看来你真的是……不喜欢我吗…… 傅斯良一边开车,一边说:“没关系,回头我联系一下台里的台长,叫他们帮忙查一下监控,如果真是人为,这件事交给我处理。” 冷甜抬头。 过程中,傅斯良一直没再有什么其他举动,定定地看着前方。 “好。” *** 晚上。 傅斯良的话很少,冷甜也觉得没有什么理由打扰他。他背对着她在阳台抽烟,身影几乎和夜色融为一体。 *** 第二天,冷甜再次来到排练厅,却意外得知余晓已经被辞退了。 据说是因为她的琴技不够精湛,担当不了乐团的工作,不过冷甜听昨天晚回去的人说,好像是昨天有节目组高层的人调取了监控,晚上开了一个紧急会议,第二天余晓来的时候,还发生了一次小的争吵,但紧接着她还是被辞退了。 “昨天好像确实是余晓剪断了你的琴。”张青说,“有人调了监控,现在我们都知道了。” 冷甜点了点头。 这事说不好会传到学校里去,到时候余晓的学校里恐怕也不会好混下去。 这仇就算报完了。 冷甜暂时还没有自己的琴,于是她决定再次借用侯馨的备用琴。但正当她走到指导教师的办公室,身后有人叫她: “冷甜,外面有人找你。” 冷甜走到外面,一个穿西装的男人正站在门口,是傅斯良的秘书贾峰。 “贾秘书,你怎么来了?” 贾峰鞠了个躬,把手里的一个黑色长盒子递给冷甜:“冷小姐,这是傅先生给您新订的琴。” 冷甜惊讶地接过。 琴盒是非常罕见的红木制,精致透亮,光是看盒子,就知道里面的琴价值不菲。冷甜打开琴盒,里面躺着一把红木制制作精良的小提琴。 琴的旁边有一个标签:kysha。 冷甜愣住了。 这个牌子的小提琴要卖到上百万! 这时身后的同学也都围了上来:“天啊竟然是kysha……” “太豪了吧,我爸都不会给我买这么贵的琴……” “冷甜,傅先生对你也太好了吧。” 冷甜咬了咬唇,把琴拿了出来。 整个琴的线条十分流畅,深棕色的木面,依稀能看到木质的纹理,弦被换得紧致透亮,琴头制作流畅,整个琴透着一股即为古朴又高雅的味道。 冷甜把琴架在肩头,试着拉了一下,琴音十分动听,透着空灵的味道。 是一把历史很悠久的琴。 傅斯良应该是买下来,加急让人新换了弦,然后又紧急送过来。 冷甜抿唇。 旁边有人笑道:“冷甜,没关系,先前的琴坏了就坏了吧,如果原先的琴不坏,你怎能获得这把上百万的kysha呢。” 冷甜也没说话,她勉强笑了笑,跟随众人一同来到了大厅。 傅斯良……你竟然舍得给我买这些东西,都没有喜欢我吗? 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 冷甜和同学们一起走到排练室,里面已经站了几个人。 大玻璃镜子前站着一个少女,身型高挑异常清瘦,她五官精致清淡,穿一身略显松垮舒适的休闲服,引人注目的是,在她乌黑的长发中,鬓角却微微发白。 “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新来的编曲人,夏适希。”侯馨老师说道。 夏适希上前一步:“我是由导演指派到你们乐团的指挥,大家要表演的曲子就是我改编的《克拉科夫大回旋曲》。” 所有人都点了点头。这个夏适希看上去有一种很清清淡淡却不容忽视的气场,她的眼神似乎空洞无物,但是当她梳着马尾,抱臂往那里一站,就绝对能令人驻足。 “接下来给大家分发谱子,下个月我们会演出。” 夏适希把一摞谱子分发给各处,冷甜接过,仔细地看着谱子。 这首歌改编自肖邦的《克拉科夫大回旋》。 冷甜试着读了几个音,夏适希把原先古典的厚重全部去掉了,加入了新颖的乐器和一些现代音乐才会用的编曲,使这首歌充盈了一种崭新的风格。 *** 乐团开始。 悠悠扬扬的曲子开始穿出,大家都是好受,学习这种谱子自然不在话下,不过冷甜在练习中,却发现这首曲子隐藏着一种风格。 一种爱而不得、纠缠、空灵却厚重绝望的感觉。 这首曲子的风格……怎么那么熟悉? 冷甜抬起头,其他人似乎也有这种感觉。 练完后,钢琴师马禹却说:“这首曲子将现代音乐融进古典音乐里,夏适希,你是在亵渎经典。” 周围的人纷纷看他。 马禹是钢琴界比较有实力的演奏者,在这次的节目中,也是导演特意请来的,按理说,他也是有资格倚老卖老。 马禹轻嗤:“何况这首曲子里还有一种奇怪的感情,把它原本的味道全部改变了,我简直闻之作呕。” “那是因为你除了旋律是否优美,就再听不出其他东西了。”夏适希清淡却不容忽视的声音传来,“你不懂技巧、不懂感情,旋律就是你判断一部作品好坏的唯一标准。” “你!” 马禹登时愤怒了,夏适希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古典音乐界新人,而他已经是在钢琴界经历二十年的演奏家,她何来敢教训她,“但你这么做太另类了,没有一个人会像你这样。” 冷甜垂眸,握紧了手指片刻。 她突然说:“我觉得夏适希的改编很好,我们应该接受不同的情感融入在里面,音乐总归是包容的。何况,这首曲子改变过后虽然旋律简单了些,呈现形式却更加新颖,感情也比之前更加充沛。” 马禹冷笑:“但这种做法完全破坏了古典音乐的韵味,没有哪个真正的演奏大师会接受这样的乐曲形式。” 马禹走上前就要跟夏适希理论,后者却淡淡道: “导演把这首曲子的领导任务交给了我,一切都是我说了算,你要不练,可以出去,工资不付。” 说罢,转身离开。 *** 马禹气着练完了后半场。 中场休息。 冷甜的水喝完了,准备到自动售货机去买饮料。 其实电视台大厦里自然有供喝水的饮水机,只是冷甜更喜欢喝饮料,她拿出一瓶饮料,身后有脚步声传来,她一看,是夏适希。 近距离看,夏适希确实非常瘦,她身上那袭灰白色的衣服看上去都有些空空荡荡的,她漂亮的眼睛里不知为什么,总透着股淡淡的神色,看上去像个对世间万物都绝望的人,但在那层淡淡的薄雾下面,却埋藏着一点亮光,又像是有着一线希望和憧憬。 夏适希冲她友善地笑了笑,冷甜也笑了笑,给她让开地方。 夏适希用手机扫码付款,拿出一瓶听装白兰地。 她用修长纤细的手指熟练地拉开拉环,把它丢进垃圾桶。 接着她仰头喝了口酒,准备走开。 冷甜却叫住她:“等等。” 夏适希回头。 冷甜笑了笑,说:“其实……我很喜欢你改编的这首曲子,不仅样式新颖,而且里蕴含着非常浓烈的感情,我……很佩服你敢于表达出来自己,抒发内心的情感。” 夏适希惊讶地看了她一眼。 其实在乐团里,冷甜的琴技是非常好的,练习时也很卖力气,她注意过她。 夏适希喝了口白兰地,轻笑:“谢谢。” 冷甜轻轻一笑。 “其实这首曲子,是我写给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的。”夏适希说,声音仿佛雾一般飘渺。 冷甜一怔。 “我也注意到了你拉琴的方式。”夏适希说,“或许……我们心中都有一个不可能的人吧。” 冷甜久久看着她,没有说话,夏适希也并未多言,又冲她轻笑了笑:“一起加油吧。” 说完,她便离开了。 *** 排练结束。 冷甜拎着琴盒走了出来,正看见傅斯良停在外面的车。 “琴用得还习惯吗?”他还是那样貌似温雅的微笑。 “很习惯,谢谢你的琴。”冷甜绞了下手指,说。 傅斯良笑笑:“想去吃晚饭吗?” 冷甜说:“好。” *** 两人到了经常来的那家西餐厅。 他很贴心地替她盛了食物,他的容貌英俊夺目,冷甜的心猛地颤抖。 冷甜骤然抬头: “傅斯良……还记得我问你的话吗?” “哪句?” “我问你,将来还打不打算找伴侣。”冷甜的声音反而因紧张而平静下来。 傅斯良表面上还是平静地笑:“怎么又问这个问题?” “我想知道,你对伴侣的要求。”冷甜一字一句,凝视着他,“是必须像安总那样,年龄符合,又有很多钱,还是任何人都可以……” 傅斯良沉默地听她说完,才开口:“也不尽然,我认为感情,并不是要门当户对才可以,任何人都可以恋爱。另外我要告诉你,我和安昕玥是商业联姻,我们并没有任何感情基础。” 冷甜听到此,眼睛似乎亮了亮。 “那……那你能不能接受你比小很多的人呢?” 傅斯良皱了皱眉。 他指了指盘子中的食物:“快吃饭。” 冷甜握紧刀叉。 她沉默着看着盘中的食物,似乎决定了什么事情似的,猛地抬起头: “傅斯良,下周B市的游乐场摩天轮就要建成了,我想你陪我去坐。” 又是这个邀请。 傅斯良一顿:“一定要下周吗?我可能没有时间……” 冷甜定定凝视着他,似乎不达目的不罢休。 那两双漆黑的眼睛如同再也逃不掉的明月,傅斯良沉默片刻,终究叹了口气:“好吧,我把会议推迟,陪你去B市。” 第十七章 如果我变成回忆/没机会白着…… 一周后, B市。 冷甜今天穿了一件异常漂亮的衣服,这是那件雪白的公主裙,其实它的原型是冷甜在音乐会上表演雅纳切克的《《Suite, Op. 3, JW VI/6:II. Adagio 》》而穿的,如今, 她为了这次的游乐场之行而特意改良的款式。公主裙并不是在夏天,为了冬天特意加了一件白色绒边的棉袄, 衣领正好可以衬托出她雪白的脖颈和精致的脸庞, 看起来小巧不累赘。 傅斯良自然知道冷甜这么打扮的原因是什么。 他沉默了片刻, 没说话, 跟冷甜下了车。 如今是十一月。 十一月的北方已经飘雪,周围银装素裹, 一下车,一片寒冷扑面而来。 傅斯良本来不想跟冷甜说话,还是忍不住说:“把手套带好, 别感冒。” 冷甜眼睛亮了亮。 “好!” 游乐场内一片喧闹,人山人海, 到处可见穿着羽绒服的男男女女晚上在约会, 冷甜看到有男人买了个糖葫芦, 递给旁边的女朋友, 女人则开心地挽住男人的胳膊。 我……以后也能这么挽住你吗? 冷甜暗想。 她干脆拉着傅斯良往四处逛, 傅斯良被她扯得跟着她往前走。 夜晚的游乐场还有音乐, 远处竟然传来歌声: “…… Maybe it\'s \'cause I got a little bit older (或许因为, 我已不再年少) I don\'t say a word (我一语未言) But still you take my breath and steal the things I know (但你依旧让我几欲窒息,窃走了我熟知的一切) Fire on fire would normally kill us (熊熊烈焰折磨着我们) With this much desire together we\'re winners (对彼此的渴望,让我们战无不胜) They say that we\'re out of control and some say we\'re sinners (他们都说我们丧心病狂, 甚至说我们身负罪恶) But don\'t let them ruin our beautiful rhythms (但是,别让他人扰乱我们美妙的节奏) We lose our minds in a city of roses (我们在这浪漫之城失去理智) We won\'t abide by any rules (我们不会遵从任何规则) ……”(注:引自Sam □□ith《Fire On Fire》。) 傅斯良听着音乐,怔了一下。 冷甜马上拉了他一下:“你怎么了?” 他恍然发觉,低头:“没什么。” “那边有卖冰激凌的,你给我买吧!” 冷甜指着一个推车道,寒冷的夜里,小贩正拿起一个冰激凌开始卷,他艰苦,但绝不放弃,一个个垂延欲滴的冰激凌做成了。 傅斯良皱了皱眉:“大冷天吃凉的,你忘了你感冒的时候……” “我就想吃嘛。” 冷甜眨着眼睛看着他,两个眼睛忽闪忽闪的,祈求和可爱,万分引人。 傅斯良沉默。 终究,移开视线,带她去买了冰激凌。 冷甜心满意足地吃着抹茶闲逛。 冰激凌真的很凉,吃进胃里都冻僵了,没过一会儿,傅斯良感到冷甜的手都开始发凉。 他皱了皱眉:“别再吃了,剩下的拿给我。” 冷甜顿了一下,听话地给他。 傅斯良拿着冰激凌似乎有些无措,因为这样,就变成他在和冷甜间接接吻,冷甜似乎正在期待着这个场面的到来,她眨着眼睛看着他。 傅斯良也没办法,他拿起勺子刚要吃一个。冷甜却把冰激凌拿走了。 “我才不会让你吃呢,大冷天的你再吃,胃再吃坏怎么办,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宁愿让自己的胃着凉,都不想让我生病。” 冷甜把冰激凌扔了, “我不吃就是啦。” 傅斯良没说话。 冷甜接着拉着他闲逛。 很快,就走到了摩天轮下。 雪夜下的摩天轮光影轮转,美轮美奂,洒下一片光辉,踏入光辉,简直像走入了异世界。 冷甜说:“我们去坐摩天轮吧!” 傅斯良没意见。 两个人开始排队,排队的时候人很多,她被挤了一下,他连忙护住她。 冷甜和傅斯良坐在摩天轮里,她望着对面的男人,他今天似乎有点话少,但她一定要说这句话。 她一定要说。 人们坐满,摩天轮开始缓缓上升。 随着悠扬的男声回荡在整个游乐场,冷甜所处之处,仿佛幻境。 冬日的雪簌簌落下,银白色的盖满了整个屋顶。冷甜凝望着下面的雪夜,却不知身旁的男人,永远在深深凝望自己。 冷甜看完景色,回过身看他。 一刹那间,她有点恍惚,也有点紧张。 傅斯良就像知道她有话要说,安静地坐着。 冷甜咳了一声: “傅斯良,其实是我有话问你。” 他依然沉默,冷甜觉得他似乎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但冷甜管不了这么多,她说: “还记得李雨佳的绯闻吗?” “那时候我难受极了,我真的害怕你会从此不要我,和另一个人过。” 也不知道傅斯良有没有在听,冷甜就这么开口了。她苦笑着,眼神恍惚,“你或许不知道,在我心目中,早已把你当成我最重要的人,或许你这一辈子经历过很多人,很多故事,可能我在你心里,也就是一个孩子,但是你对于我来说,却是最珍贵的,任何人都比不上的……” “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少女抬头,眼里闪烁着希冀。 傅斯良沉默片刻:“你不用担心我以后可能会再次成家,我不会放弃收养你,这点我既然答应了,就会做到,不会让你露宿街头。” “我不是这个意思。”冷甜苦笑,“我只是想着,你可以给我任何人都给不了的爱,给我任何人都给不了的感觉……我……” 傅斯良突然说:“你看那边,烟花绽放了。” 冷甜一愣,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果然烟花在绚丽地绽放,它们到达最高点,又落下,如同流星火焰。 冷甜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提这个,苦笑:“我知道,是很漂亮。” 然后傅斯良沉默。 “我跟你说的话,你在听吗?”冷甜说,“其实我今天约你来,就是想告诉你……” “冷甜。” 傅斯良突然打断她。 “你看烟花很漂亮,但降落得也很快,虽然漂亮,却不久于人世间,是不是?” 冷甜怔怔看着他。 他的声音很轻,眸色映着雪和暖黄色的灯光,望着她,深沉如同幽幻。 她沉默。 傅斯良站起来。 “谢谢你带我逛游乐场,这里很漂亮,但是现在,我们该回去了。” 冷甜恍然看着脚下。 摩天轮已经降了下来。 傅斯良当先走出舱门,高大的背影如同雪山般永远可望而不可及。 “走吧。” *** 奥迪A6L以的速度在路上行驶。 冷甜看着旁边路灯连城的一条光线,沉默不语,紧抿双唇。 傅斯良也在沉默地开车,气氛压抑得让冷甜喉咙发紧,终于,她忍不住抬起头,说:“傅斯良,你听我说。” “说什么?” “我……”冷甜忍不住。 傅斯良突然打断她:“冷甜,你明白我刚才的意思吗?” 她一怔。 “烟花虽然绚烂,但终究会淹没,我知道你喜欢和我在一起,但不要留恋我。”傅斯良手握紧了方向盘,“你终究会住在别的家庭。” 冷甜猛地吸了口气。 即便这样,他还在帮她掩护吗? 他究竟是否看出了她的心意? 他还在说“住在家里”这样的话,是真的这么认为,还是不想让她难堪? 傅斯良手放在收音机中,调起了音乐。 “放轻松,听听歌吧。” 他似心中也烦,胡乱地挑了几个频道,很快,标准的女主播声音从喇叭中传来。 歌声切进: “…… 如果我变成回忆,终于没那么幸运 没机会白着头发蹒跚牵着你看晚霞落尽 ……”(注:引自Tank《如果我变成回忆》。) 傅斯良似乎顿了顿,他手放在调频按钮前片刻,似乎很想切掉,但最终,收回了手。 *** 回到家,冷甜直接关上了门。 她一个晚上都没有出来,傅斯良站在二楼的门口片刻,似乎听见了里面传来呜咽的声音。 他叹了口气,双手紧握成拳。 一直失眠到第二天清晨。 *** 第二天中午,冷甜还没有从房间里出来。 傅斯良不得不着急地去敲冷甜的房门。 “冷甜!” 他叫了几声,里面却没反应。 傅斯良有些着急:“冷甜,你还好吗?” 他接连敲了几下门,里面却依然没有回声,傅斯良只得说:“冷甜,你再不出来,我就用钥匙开门进去了。” 里面依然寂静,这种寂静有些不对劲的氛围。 傅斯良没有犹豫,直接去拿了钥匙,开了门。 猛地推开门,却看到里面空空荡荡的房间,窗户还开着,风吹动着窗帘飘动着。 冷甜不在里面。 傅斯良愣了一秒,直接走下楼,拿手机打电话。 冷甜的手机铃声响了无数次,却没有人接听。 *** 傅斯良猛地走出门:“冷甜!” 整个庄园空空荡荡的,连外面的花园也没有冷甜的身影,傅斯良马上拨通秘书贾峰的电话:“去查冷甜的位置。” *** “是。” 傅斯良挂掉电话,看着庄园,叹了口气。 ……她是什么时候走的?自己昨天在房间,她或许悄悄从大门溜出去了,让自己没注意到。 傅斯良看了周围一眼,却发现什么也干不下去,只得坐在沙发上,等消息。 过了一会儿,秘书的电话打了回来: “傅先生,冷甜在东路酒吧。” 第十八章 东路酒吧。 酒吧明明灭灭的光线闪烁着, 无数男男女女在舞池中跳舞,空气充斥着混浊和酒精的味道。 冷甜醉熏熏地喝着酒,脸色苍白看起来十分难受, 她把酒杯放在吧台上:“……再来一杯。” 倪月抿了抿唇:“冷甜, 别喝了,再喝他也不会喜欢你啊。” 冷甜冲她苦笑:“是啊, 再喝,他也不会喜欢我……” 说完, 她直接靠在了倪月身上。 倪月赶忙把她扶起来:“冷甜!冷甜你还好吗?我们回家吧, 你何必这样……” 冷甜抬头, 冲倪月扬起苦笑:“是啊, 我何必呢,我努力了这么久, 暗示了无数次,还是被他推开了。” 说完,她捂着胃部弯腰干呕起来, 脸色苍白,额头上尽是冷汗。 倪月着急得抿了抿唇, 找出冷甜的手机, 想解锁打电话。 遇到解锁密码的时候, 倪月毫不迟疑地用自己的手机百度了傅斯良的生日, 输入进去。 密码解开。 倪月在通讯录里找到了傅斯良的号码。她拨通电话, 铃声几乎只响了半秒钟, 就被人接了起来:“喂?” 那边是十分沉稳的男声, 但倪月依然从中听出了几分焦急,她听着这个话语,忍不住也对那边的男人产生了怨怼的情绪。 倪月跺了跺脚:“傅先生, 我是冷甜的朋友倪月,冷甜在东路酒吧喝醉了,麻烦您来接她一下。” *** 凌晨。 傅斯良开着车疾驰在路上,夜色漆黑深沉得看不见月亮,连路途经过的高楼大厦里都似乎鲜少有灯光。 到达了酒吧,倪月正扶着冷甜在门口站着。 冷甜站都站不稳了,她弯腰喘息着,似乎正在痛苦地干呕,却吐不出来东西。傅斯良急忙上前扶住她:“冷甜!” 少女勉强勉强抬眸,生气和委屈地瞪着他。 傅斯良刹那间被这样的眼眸看得心里一疼。 冷甜身上尽是冷汗,额头旁的碎发也被汗水浸湿了,她勉强扶着倪月的肩膀,却不肯跟他上前半步。 傅斯良抿唇,俯身轻声细语地问:“冷甜,我们回家,好吗?” 冷甜依然瞪着他。 她眼眶都湿了,委屈的泪在眼里打转。傅斯良眼里疼惜一闪而过,想俯身搀扶过她,却被她一把推开。 “我不想跟你回家了。” “……我想自己走。”冷甜赌气似的说道,“以后我们不再是家人了,我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倪月抿了抿唇:“冷甜,总得先回家把身子调理好了呀,你喝了这么多酒,还醉着,一个人在外面能去哪儿?你还是跟他回家,把问题解释清楚……” 冷甜不说话。 “嗯,先跟我回家休息一下,把身子养好,好吗?” 他俯身,依然是那样温柔轻声细语的语气。 冷甜不说话。 傅斯良抿了抿唇,直接将冷甜打横抱起。 冷甜惊讶地轻吸了口气,她的身体一瞬间悬空,只得紧紧抓着傅斯良的衣衫才能不让自己掉下去,但下一刻,她就发现自己想多了,傅斯良的怀抱稳得能让她永远感受到安全感,永远不会掉下去。 ……他竟然还能抱得动她。 冷甜感受着他温暖宽厚的怀抱,紧紧揪住他的衣襟,眼泪浸湿了他衣服一大片。 “傅斯良……”少女的声音带着哭腔,更带一种绝望和委屈的味道,“我讨厌死你了……” *** 汽车在公路上疾驰。 傅斯良几乎是用了平生最快的速度把冷甜送回家,下车的时候,她醉得站不稳,他便依然抱着她进入家里。 傅斯良将冷甜放在床上,又给她煮了解酒的茶水,回到房间,冷甜还坐在床上,弯腰干呕。 傅斯良拍拍她的背,冷甜一下子吐了出来,但他下意识地用手去接,结果她全部吐到了他的手上。 他没有任何嫌弃之色。 用另一只手拍了拍她的背:“你先躺一下,或许会好点。” 说着,看冷甜乖乖躺了下去,才去洗手。 过了一会儿,傅斯良把解酒茶端到了她床头。 “这是解酒茶,这是药,一会儿不舒服就吃一粒,觉得难受要跟我说,知道吗?” 他轻声细语地关切,语气温柔轻得仿佛一阵暖风,冷甜看了看他,泪水就瞬间夺眶而出。 “嗯……” “乖。” 他揉了揉她的头发,冷甜却直接抱住他。 “对不起,又让你担心了,这么晚还让你跑一趟。是……是我不听话……” “没关系。” 他依然温柔地说,擦了擦她的眼泪,“好好休息,我不会睡,在旁边守着你。” 冷甜哭泣。 明明是我不听话。 明明你是对的,是最理智的。 为什么我……要这么做呢…… “睡觉吧。”他说,“睡一觉,明天我不去上班,陪着你。” 冷甜苦笑。 “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喝酒?” 她笑,声音很轻很轻,就像呓语,又带着一丝渴盼和祈祷。 傅斯良沉默。 “我告诉你,因为我有一个很喜欢很喜欢的人。” 冷甜轻轻笑着,眼里映着灯光,声音像梦呓。 “但他好像……不喜欢我……” 说到这儿,她咬住嘴唇,眼睫颤抖, “傅斯良……你说为什么,他就是不喜欢我呢……” 冷甜把脸埋在被子里,呜呜地哭着。傅斯良看不见她的表情,只能看见她的肩膀一耸一耸的,他心疼地蹙眉。 “是不是因为……我和他年龄差得太大了,他没有办法……没有办法喜欢我……” 冷甜哭得眼泪婆娑,床单被子已经湿了一大片,她的声音悲痛又遥远,远得像窗外的月光。 傅斯良忍不住坐下来,拍了拍她的肩。 冷甜一下抱住他。 “不要走,多陪我一会儿好吗?” 傅斯良闭上双眼,他整个人的气质异常深沉,冷甜把头埋在他怀里,眼泪肆意涌出。 *** 他最终还是走了。 把冷甜安顿好,给她盖上被子以后,傅斯良来到了自己的书房。 书房没有开灯,只被窗外路灯的光芒照得有点光亮,蓝色双子星手链躺在书柜上,静静反射着窗外路灯的光辉。 傅斯良沉默地点燃一支烟。 他看着双子星手链,又看着窗外寂静的夜,咬紧牙关。 *** 第二天醒来,冷甜在床上发呆。 不知不觉,时针已经指向了十二点。 外面传来傅斯良的敲门声: “冷甜,还好吗?” 冷甜听着那声音,叹了口气,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没有回答。 外面他的声音果然着急了几分:“冷甜,回答我,还好吗?” 冷甜又没说话,她望着门的方向,咬唇。 “冷甜!”敲门声越来越剧烈,“不要吓我,你有什么不舒服跟我说……” “我没事。” 冷甜出口说道。 她似乎听见门外傅斯良松了口气的声音。 紧接着,他声音平稳地问:“还有什么不舒服?” “没有了。” 冷甜摇摇头,走下床,去开门。 傅斯良看着她的神色,把它大量了半晌。 “饭已经好了,如果想吃可以吃饭,如果不想吃,就再坐一会儿。” 冷甜点头:“我知道,我一个人待一会儿吧。” 傅斯良也没勉强,他走到一楼。 冷甜看着空旷的房间,发呆。 她叹了口气,走到书架上,把《睡美人》拿下来,收到了抽屉里。 既然傅斯良不喜欢她,那就放弃吧。 本来,十八岁和五十九岁的人,就不可能在一起。 冷甜苦笑,把头发扎了个马尾,走下楼梯。 她看着自己的字迹,想划掉,但不知道为什么,最后一刻,还是顿住了。 算了吧。 冷甜摇摇头,走了出去。 傅斯良正在阳台上抽烟。 看到她,他迅速掐灭烟头,走了出来。 “要吃饭吗?” 冷甜注意到他的手指,似有被烟头灼伤的痕迹,愣了一秒钟,很快别过头去。 ……不会再心疼了。 都说好了,不会再喜欢的。 她摇摇头:“没事,我想出去走走。” 傅斯良似乎又紧张起来, 冷甜冲他轻轻笑了笑:“放心,昨天说要走,是我的气话,我只是出去看看。” 傅斯良似乎放心了下来。冷甜打开房门,一边想。 但我也不会再留恋你了。我会用平常心,当成家人看待。 “放心,我不会再喝酒。” *** 傅斯良最终还是默许了冷甜走出去。 冷甜坐在路边,看着车水马龙,旁边就是一个广场。 广场上播放着一首甜甜的歌曲,演唱者甜美的嗓音回荡在四周: “…… 我不想要理解/不想体会房外现实的可悲 我不想离别/更不想看见 没有别的视线/没有指指点点 不知道多艰/不知道多远 ……”(注:此段歌词为引用,出自朱主爱《小房间》。) 冷甜望着远方出神片刻,叹了一声。 她站起来,在路边小摊买了一只冰激凌,慢慢地吃着。 冰激凌依然是她喜欢的抹茶味,却没有傅斯良那晚给她买的好吃了。 正在这时,她的手机突然丁零零响了起来。 冷甜接起电话:“喂?”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慵懒而不紧不慢的男声:“冷甜,我回来了。” 冷甜一怔,刹那间心里的不快消散了大半:“邢瑞哥!?” “是你哥我。” 电话那头男人的声音十分慵懒,听起来就像是个十分欠揍又十分阔绰的公子哥儿,他笑了笑,“现在在哪儿呢?我在省机场,有没有空来接我呀?” “当然了。” 冷甜的眼睛一下子亮了,“我马上过去。” *** 冷甜坐在前往机场的出租车上。 邢瑞是她在三岁时的玩伴,在她还是冷大小姐的时候,冷家就和邢家认识了,并且冷擎宇和邢瑞的父亲一直是十分好友的朋友,冷甜和邢瑞两从幼儿园到初中全在一起念的,虽然如此,二人的关系却一直只停留在最要好的朋友这个阶段,没有达到任何恋爱的界限。 高中时,邢瑞在家里的安排下去了法国留学,因此和冷甜的交集也稍微少了些,不过二人的关系却丝毫没有疏远,每逢过年过节,他都会发消息问侯冷甜。 “甜妹,你太慢了啊,我都下飞机了。” 冷甜跑进机场,听着电话那边邢瑞一如既往懒散的声音,“在哪儿呢?” 冷甜加快脚步:“快了快了!” 她来到通道护栏外,看见无数人从通道中走出来,其中一个人最显眼,他竖后背头,戴墨镜,一身名牌西装,却若有若无地透露出斯文败类的气质,邢瑞在留学之前可是个极其狂野外放的人,看来这两年法国留学看起来斯文了不少。 冷甜偷偷一笑,正要穿过人群走过去,却突然被人从背后蒙住了眼睛。 “甜妹!” 男人笑着,把手从她的眼睛下拿了下来,冷甜转身,看见邢瑞正嬉笑着站在她身后,表情还是一如既往地不正经。 “你竟然从另一边出来,吓死我了!” 冷甜捶了他一拳。 男人摘掉墨镜:“看看你哥,是不是又帅了?” “去死吧。” 冷甜丢给他一个白眼。 站定下来,邢瑞才安静看着她,上下看了看她纤瘦的身子,叹了口气。 “妹妹,抱一个。” 邢瑞说着,安慰地拥住了她,“我听说你家里出了事,没能及时把你接过来,真的很对不起你。” “没事,都过去了,那段时间你在法国准备计算机考试,也顾不上我。” 邢瑞点了点头,搂着冷甜的肩头往机场外走:“要不然搬我家住吧?你现在和傅斯良住在一起,我怕你不习惯。” 冷甜心里微微一动。 确实,她跟邢瑞已经是十几年的朋友,如果跟他一起住,她完全不会感到陌生和不习惯。 但是…… 不知为什么,冷甜顿了顿还是道:“……算了吧。” “呦?”邢瑞很惊讶,“该不会是跟老头住上瘾了吧?” 冷甜没说话。 “……真的?” 见冷甜半天都在沉默,邢瑞站到她面前,扳过她的肩, “倪月跟我说了,你好像……最近遇到了什么难事。虽然她没明说,但你应该是遇到了不小的困难,她还特意嘱咐我,让我帮你走出来。” 冷甜讶然抬头。 沉默片刻,她说: “……邢瑞哥,我跟你说一件事。” 邢瑞的眼眸里也写满了认真倾听的神色,完全跟之前吊儿郎当嬉笑的样子不同。 冷甜深吸一口气:“我喜欢上了傅斯良。” 第十九章 爆发 某五星级酒店餐厅。 邢瑞面前放了三瓶伏特加, 他不断地往玻璃杯里倒酒,端起来,喝了口。 冷甜也想拿一杯喝, 邢瑞赶紧推开她:“你可别喝了, 你昨天晚上就喝了一晚上,现在眼睛都是红的。” 冷甜没说话。 邢瑞蹙眉喝了口酒, 把酒杯放回桌子上。 “这事傅斯良知道吗?” 他一脸颇为棘手的表情问。 “应该不知道。”冷甜低头说,“我没有跟他明确说过, 前几天正刚想跟他告白, 却被他岔开话题了。” 邢瑞扬了扬眉: “具体什么情况?” “我约他去游乐场, 我跟他说我喜欢, 他却一直转移话题……” 冷甜把游乐场发生的事都跟他说了。 邢瑞听完,把酒放下了。 “你确定他不知道?”他挑眉反问。 “怎么了?” “你想, 一个比你大这么多岁的人,能不知道你的心思吗?”邢瑞说,“你知不知道从前在商场上, 我爸他们都是怎么称呼他的?” 冷甜一怔。 “傅斯良远远比你聪明,就你的那些暗示、露出来的举动, 他应该是全都知道了, 只是没有明说而已。” “那……”冷甜抬头。 邢瑞又喝了口酒, 明确地说:“他不喜欢你罢了。” 冷甜低头。 “任何男人喜欢女人都会主动的, 从来没有人会自己憋在心里, 不告诉她, 即便是再腼腆的男人, 也多少会有所表示。”邢瑞说,“何况,他跟你生活了这么久, 能不知道你的心思吗?他一直岔开你的话题,很可能是已经猜到了你要说什么,只是不喜欢你罢了。” 冷甜苦笑咬唇。 “拿我来说,任何女生追我,如果我不喜欢,都会明确拒绝,当然,备胎除外。”邢瑞笑了笑。 冷甜沉默。 片刻后,她手托腮,苦笑:“……邢瑞哥,你好讨厌。” 邢瑞苦笑。 拍了拍她的肩: “……你要是这么不死心,哥帮你追他?” “算了。”冷甜勉强笑笑,“我也已经……不打算再追他了。” 邢瑞扬眉。 “他不喜欢我,我再继续下去,也只是让他苦恼。”冷甜说。 她的眼眶有些湿,鼻尖也是红红的。 邢瑞看着她的模样,最终揽过她,叹了口气。 “哥带你去玩玩吧,也算是……这段时间对你的补偿。” 冷甜犹豫了一下,同意了。 *** 到了游乐场,邢瑞带冷甜坐了她最喜欢的过山车,玩了她最喜欢的鬼屋。 冷甜玩的时候,在想,上次去游乐场,傅斯良并没带她来玩这些东西。 其实傅斯良是一个不喜欢刺激的人。 如果是跟鬼屋有关,傅斯良一定是那个掌控全局者,那个规划布局和剧本的人,而绝非亲自探秘的先锋。他喜欢一切稳妥的东西,希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他从不做没有很大胜算的事。 但冷甜不一样。 她生来活泼骄纵,喜欢自由和刺激。 邢瑞给她买的冰激凌是柠檬口味的,酸得掉牙。 *** 冷甜跟邢瑞分别,已过黄昏。 本以为傅斯良在书房忙工作,谁知一进家门,却看他坐在客厅里,燃起一支烟。 看到她来,他照例掐灭烟头,却沉声问:“白天跟谁在一起?” 冷甜一愣。 傅斯良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沉冷,似乎蕴含着想压却依然无意间透出的怒意。 其实并不是他有意想知道冷甜今天的行程,而是在那家五星级餐厅门口,傅斯良的秘书贾峰偶然撞见了他们。 贾峰以为冷甜交了男朋友,汇报工作的时候就跟傅斯良顺便提了一嘴。 冷甜:“只是我朋友邢瑞,怎么了?” 看着少女睁大的双眼,傅斯良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控,他转过头,笑了笑说:“没什么,吃饭吧。” 冷甜疑惑着去洗手吃饭了。 奇怪。 跟你有什么关系。 她心里暗暗想,却最终没有说出口。 饭桌上,依旧是不同于往日的安静,沉闷得甚至有些压抑,只能听见动刀叉的声音。 冷甜犹豫了一会儿:“傅斯良,过几天我要准备新的录制舞台了,排练很忙,会晚点回来。” 这句话似乎似曾相识。 傅斯良眼眸恍惚了一下,抬头,随后扬起微笑。 他轻声说:“好。” *** 正式录制的日子要到了,乐团里每一个人都在加紧排练。 《克拉科夫大回旋曲》冷甜的谱子已经烂熟于心,她每天提前到达排练场,又最晚一个回去,试图把自己沉浸在音乐里,忘却傅斯良。 很快,正式录制的日子到了。 马禹虽然不喜欢这首曲子,但也尽力完成了演出,而冷甜意外发现,在曲子结束的时候,夏适希还安排加入了朗诵。 “…… 在不被允许的规则中 情绪像冰和火在交错 只想为你不顾一切温柔 ……”(注:歌词出自《燃点》。) 在阵阵掌声中,演出落幕。 换下演出服的冷甜十分开心,这是她第一次完成了一次这么棒的演出,她想去找夏适希,却被同行的倪月拉住去庆祝了。 庆功宴进行了三个小时。 冷甜玩得很开心,筋疲力尽之后,才走出ktv,看到傅斯良正在外面等她。 虽然现在有时候是冷甜自己来,但毕竟是最重要的录制结束,傅斯良还是来接她了。 傅斯良的神色有些异样,不过看到冷甜,他还是笑了笑说:“恭喜你,出色地完成了这次演出。” 冷甜觉得他的表情有些奇怪。 和他相处久了,她有时候能看出他什么时候是在勉强,什么时候是出自真心。 ……这是怎么了? 冷甜心中有些奇怪,她打开手机看起了微博。 在节目组的官博下面,她终于发现了不对之处。 ——原本这场演出应该是十分出色完美的,但此刻官博下面,却有着一片的骂声。 这些骂声是基于一条评论:“你们都不知道,其实夏适希这首曲子是写给一个比她大八岁的男人,她和那个男人的恋情已经让无数亲属长辈头疼了。” 有人很快跟上回复:【怪不得连曲风都那么怪异,后面还要配上那种歌词朗诵,简直是不正常,令人想想就ex。】 【爱上比自己大八岁的男人,她是怎么想的?比我大四岁就是我的极限了……】 看到这些评论,冷甜咬牙。 她抬起头看傅斯良,傅斯良也显然看到了她的评论。 他一边开车一边说:“这些评论你不要去理会,都是一些在网络上发泄自己生活中不快的人,回去后,我会找人帮你删除掉。” 冷甜眼睫颤了颤: “……只是删掉、不用在意这么简单吗?” 傅斯良疑惑地看了看她。 少女咬了咬牙,紧紧握住手机:“这是污蔑,他们根本是不了解事实情况就凭自己的想法肆意揣测,凭什么我要心平气和地面对这种肮脏的辱骂,他们又有什么资格说夏适希呢……” 傅斯良正在路上开车,没法停下,他只得挑了挑眉,从反光镜里望着冷甜,冷甜却已经拿起手机,按着屏幕开始怼起了回复:【哦?我第一次听说原来感情还分正常不正常,不要因为没有经历过这种事就随便乱说。】 有人马上回复:【笑死人了,你经历过?你这么着急跳脚地为夏适希辩护,怕不是也有这种特殊癖好吧?我看凡是喜欢比自己年龄大这么多的人,脑子都有病。】 【不管是多数还是少数,只要是真心,不就值得祝福吗?为什么要用这么嘲讽和居高临下的语气说话?】冷甜手指颤抖着,一字一句回复。 【嘲讽?像你这种人本身就恶心,不会还真有人觉得老男人喜欢上少女是真心的吧……】 各□□友的回复接连而来, 【有种等你老了,找个比你小的男人,我们就不骂你了……】 【很难不怀疑你是男人,幻想不论多大年纪都能被年轻美女爱上,真ex……】 冷甜简直要气得手抖。 这种肮脏的揣测,总是会把纯洁的,任何人都在肆意发泄自己的不满,因为隔着屏幕,让话语更加肮脏,更加无所畏惧。 冷甜气愤地想打字,车却猛地停了下来,傅斯良刹住车,用手盖住她的屏幕:“不要再回了,跟这些人争论只会拉低你自己的水准。” “但是他们是污蔑……” “冷甜……他们说得不无道理。”傅斯良一字一句,他声音很沉,定定地看着她,但在那深沉的背后,眼神中却闪烁着一点颤抖,“你现在理解不了这么多复杂的事情,何况你再回复,说不定会被人顺而认出现实身份,影响你现实的生活。” 冷甜嘴唇颤抖。 “……影响生活?” “傅斯良,我从来不在乎别人怎么说我,只要我喜欢,我不会管任何人的眼光。”冷甜说,“两个人互相喜欢、在一起,这就够了。尽管让别人去说吧。‘爱’本身是没有错的。” 傅斯良深深叹出一口气闭眼。 “……孩子,你还小。” 冷甜嘴唇发颤。 孩子。 你还小。 这几个字,就能完全把她击溃,让她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信心溃不成军。她给他讲了那么多道理,说她不在意这些想法,他最后,却只是用这么单薄苍白无力的字句回复她。 “傅斯良,你太懦弱了!” 冷甜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大声说, “你是比我大,但以为你年龄比我大,就有资格用自己的想法替我做决定吗?其实我根本不在乎。”冷甜喘息了声说,“像你这种人,就是经历得太多了才这样畏首畏尾。我本来以为你比我大,能够比我看得还透彻,我还以为你已经明白,旁人的流言蜚语是影响不了内心真正的想法的……” 冷甜说完,转过头,狠狠地喘息。 傅斯良蹙眉沉默地看着她。 “说完了吗?”许久他道, “如果说完了,能让你心情好受一点,就继续说吧。” 冷甜一愣。 她没有再说话,傅斯良也没有再说话。十分钟后,傅斯良重新发动汽车。 傅斯良出乎意料没有安慰她。 他开着车,平静地回家,路边暗夜中的景色飞驰而过。 第二十章 转眼间, 快到了新年。 和傅斯良上次的争吵也很快就过去了,冷甜结束了乐团的演奏排练,重新回归学校上课, 和傅斯良的关系也依旧这么不咸不淡地处着。 只有那本《睡美人》, 被她安然放在了抽屉里,再也没打开来过了。 傅斯良似乎遇到了麻烦, 他每天都很忙,似乎在忙着处理什么事。 这天, 冷甜正在教室里看谱子, 外面传来了一阵骚动。 两个女生经过走廊, 冷甜偶然听到了她们交谈:“听说了吗?安氏集团要回省里了。” “我也听说了, 据说这次安总带来了不少项目……” H省贵族音乐学院是贵族学校,里面的很多学生都是权贵子女, 因此这种消息很多时候,学生也都会知道。 冷甜翻页的手却停住。 ……安氏? 安昕玥吗?傅斯良的……前妻? 她的心不知道为什么咚咚跳了起来,虽然和她没关系, 但她已经完全无心去看谱子。她放下谱子,走到窗台前, 望着远方。 安氏原先是H省里的顶尖贵族之一。 傅氏、冷氏、安氏、邢氏, 曾经是霸占H省的四大巨头。 只不过听说和傅斯良离婚后, 安昕玥这几年去了外省发展, 如今, 却不知道为什么要回归了。 冷甜打开微博, 确实有安氏回归的消息, 有报道称,明天安氏的飞机就会在机场降落,很多媒体更是可能已经准备去拍摄了。所以安氏集团的回归会对整个H省的格局造成什么影响…… 冷甜忐忑地回了家。 傅斯良不在, 房子里空空荡荡的,透着一股优雅的冷意。 冷甜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心烦。 她看着那盆两生花。 两生花沐浴在夕阳下,土壤湿润松软,叶子绿油油的,又重新焕发着生机活力。 其实自从冷甜上次从游乐场回来,她就没再管过这盆两生花,但出乎意料的是,原本说过“有时间才会照顾花”的傅斯良又重新接管起了两生花,并且没用她说一句话,连她的那一份也按时照料了。 冷甜叹了口气。 傅斯良回家。 冷甜似乎有点烦躁,她啪地一声关掉电视机,傅斯良正好撞见。 “怎么了?” “没什么。”冷甜走到门口。 “冷甜……”他上前快走了几步,似乎想说什么。 “我太累了,想去睡觉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冷甜却走上楼梯,傅斯良也没强求,她关上了门。 第二天,是冷甜放假的日子。 不过傅斯良还要上班,冷甜在房间里练琴,怎么也练不下去,最终,她走出门,打了个车。 “去省机场。”她说。 *** 停机坪灯光闪烁。 安氏不比一般的小贵族,这次回到H省,更是带了项目来的,因此坐了直升机。 冷甜来到外围。 外围早已经被记者包围,冷甜深吸口气,站在大厦的后面,向前看去。 远远地看见,直升机的门打开了。 里面走出一个雍容华贵的女人,她实际年龄估摸着有五十几,但看起来就像个三四十岁的女人,她涂着大气的口红,头发微烫,手腕上戴着金镯子。 安昕玥。 冷甜不知怎么,狠狠咬唇,手紧紧抓住墙角,指关节用力到发白。 ……那就是,傅斯良之前的妻子吗? 他们之前一起生活过二十年? 她提起口气,看着无数记者的摄像头追着安昕玥而来,安昕玥前面停着一辆劳斯莱斯幻影,她一手优雅地搭在另一只手腕上,回答着记者的问题。 “安总,您回到多年前的故土,还习惯吗?” “安总,请问您这次回来的目的是什么?” “安总……” 无数摄像头对准她,麦克风几乎伸到了她嘴边。 面对这样人山人海的场景,安昕玥依然优雅地微笑:“我这次回来,只有一个目的。我想联合弘毅,合并为整个H省最具财力的新集团。” *** 冷甜愣住。 记者们又问了几个问题,但她已经听不见了。 “我想联合弘毅,合并为整个H省最具财力的新集团……” 她满脑子都是这句话,不自禁呼吸急促起来。 弘毅……傅斯良的公司…… 她看着安昕玥回答完了记者问题,坐上那辆劳斯莱斯幻影离去,她独自站在原地,握紧双拳。 *** 回到家,冷甜意外地发现傅斯良也在。 男人正和往常一样在沙发上看书。冷甜莫名松了口气。 ……还以为他去看安昕玥了。 随后冷甜为自己这种担心感到难受,为什么还会牵挂……难道还是……放不下他吗? “去哪儿了?这么晚回来?”傅斯良问。 “机场。” 傅斯良一愣:“去机场干什么?” “你没听说?安总回来了。”冷甜一边换鞋,一边抬眼看她。 “……听说了。”傅斯良抿了抿唇,并没有回避这个问题,而是大大方方地承认。 “但你放心,她这次回来和我无关,我也不会和她产生任何交集,你依然可以住在这里。” 傅斯良说的很快。 冷甜抬眼,愣了一下。 “……我又没有问你这个问题。”她说。 傅斯良一怔,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笑了笑: “是我不好。” *** 晚饭。 两个人照常面对面吃着,傅斯良吃到一半,突然皱了皱眉,渐渐放下碗筷。 冷甜很敏锐地问:“胃难受吗?” 其实在两人相处的时间里,傅斯良还犯过几次胃病,冷甜虽然没有第一次那么揪心紧张,但还是经常会担心,她每次都催他去做一个全面检查,也不知道他听了没有。 但现在……总不能……拉着他去吧。 冷甜苦笑。现在关系都已经成这样了。要是他刻意冷淡她之前,她是绝对会拉着他去的,可是现在…… 她总觉得她和傅斯良直接,隔着一堵淡淡的墙。 冷甜也吃不下了,抿了抿唇:“我跟你讲了多少次,不许吃这种难消化的。” “去沙发上坐一会儿吧。” 冷甜把他扶到沙发上,像往常一样把胃药扔到他桌前:“记得吃药。” *** 第二天,傅斯良的病似乎好一点了,冷甜才敢去上学。 今天只有上午有课,中午放了学,冷甜约了邢瑞在咖啡馆见面。 邢瑞点燃一支烟,皱眉,有些棘手地看着冷甜。 冷甜被他看笑了:“干嘛呀?” “你听说……安昕玥回来了吗。”邢瑞抽了口烟。 冷甜垂眸,苦笑。 “听说了。” “正好,人家前妻也回来了,你也别想了。傅斯良,注定不是你所能拥有的。”邢瑞叹了口气,“哥给你介绍个男朋友吧,” 冷甜抬头。 “男朋友。” “也不是非要你和他交往,我跟他也说好了,就是让他陪你玩玩,放松放松,你要是喜欢,可以进一步发展,不喜欢就当是交个朋友,调节心情。” “我……好。” *** 不得不说,邢瑞对冷甜很好。 虽然两人不是亲兄妹关系,也不是恋爱关系,但他们之间有着男女真正的友谊,这种友谊有时候会超越任何情感。 邢瑞给冷甜介绍的这个男生是省里某位企业高管的儿子,名叫赵策。 赵策容貌英俊年轻,他的家族虽然并不像傅世般富裕,但为人正派,阳光向上。 冷甜和赵策一起坐在五星级餐厅里,赵策笑了笑:“你好,冷甜小姐,之前很早就听说过你的名字,我叫赵策。” 冷甜笑着点了点头。 “听说这里的三文鱼很好吃,我们尝尝吧?”赵策说着翻开菜单。 “好呀,谢谢。” 他给她点了好吃的。 其实冷甜不喜欢吃三文鱼,她讨厌吃所有的海鲜,但是赵策毕竟不是傅斯良,他不会每次体贴地问好她喜欢吃什么,更不会点她不喜欢吃的。 三文鱼和烧烤端上了桌。 赵策看着烧烤,笑了笑,接着,他为自己切了一块,浇上了酱汁。 冷甜看着微微一愣。 赵策就是赵策。他永远不会像傅斯良一样,每次吃饭都会先把她的那份盛好,更不会温柔地替她把酱汁浇匀。 冷甜恍然意识到了什么。 赵策一边吃,一边跟她聊游戏,都是一些男生喜欢玩的赛车和动漫,冷甜听得似懂非懂,他不会像傅斯良一样,关心历史和文化,冷甜发觉,傅斯良的成熟的灵魂才更适合她。 尽管这顿饭吃得有些不自在,冷甜还是很配合地吃完了。 吃完饭,两人商量着去ktv。 赵策叫了专车一起和冷甜去了ktv,冷甜看着路,却觉得有些熟悉。 “从前这是刘氏集团的ktv,但几个月前被另一家公司买下,重新翻盖了。”赵策一边解释,“看,这里比过去辉煌不少吧?” 冷甜有些怔怔地看着四周的景象。 从前,也就是在这个地方,她被刘畅绑架,她孤注一掷下去卫生间求救,听到了傅斯良让人安心镇定的声音…… “冷甜,你在想什么?”赵策问。 冷甜恍然被拉回现实:“没什么。” 两个人已经进了包厢。 “我们点歌吧。”赵策说,接着在大屏幕上点了几首,都是些摇滚、rap之类的快节奏歌曲,其实是冷甜很少听且不喜欢的类型。 冷甜点了首歌,静静地唱: “…… 我不想要理解/不想体会房外现实的可悲 我不想离别/更不想看见 …… 没有别的视线/没有指指点点 不知道多倦/不知道多远 但在这我和你的小房间 回到我身边 ……” (此段歌词为引用,出自朱主爱《小房间》。) 冷甜唱着唱着,不知为什么有些哽咽了,分明是轻快甜蜜的节奏回响在她身边,她却心理越来越难受。 她突然放下话筒:“对不起,我有事出去一下。” 接着,冷甜用力推开包厢门冲了出去,正撞上要往里走,准备看看冷甜情况的邢瑞。 “……妹妹,你什么情况啊?” 邢瑞见冷甜眼眶湿润,赶忙问。 “我已经明白了。”冷甜在微笑,“我不想逃避自己,我之前的举动,都一直在欺骗自己,但我喜欢他,不论他喜不喜欢我,我都会一直喜欢他的,和他没有关系。” “我喜欢一个人,我无法欺骗自己,我会继续喜欢他的。” 邢瑞一怔。 “邢瑞哥哥,谢谢你帮我走出来。”冷甜微笑,声音很轻,随后,她转身冲他挥手,开始奔跑,“我明白了!” “冷甜……还好吗?” 邢瑞走进ktv,问赵策。 “她好像不是很好。”赵策说,“她刚才一直在哽咽,眼圈还发红。” *** 邢瑞在原地一愣。 冷甜说她明白了,明白什么? 明白喜欢一个人,终究是自己的事情,和对方无关吗? 但他又怎么能坐视自己最好的朋友这样下去? 邢瑞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他咬了咬牙,站起身,走到外面,终究拿起电话。 “……喂?是傅先生吗?” 邢瑞问, “有时间和您聊聊吗?” 第二十一章 只有一个人还爱你虔诚的灵…… 某五星级餐厅。 邢瑞坐在靠窗位置的对面, 烦闷地抽着烟,不远处旋转门光影一闪,傅斯良从外面进来了, 依然是那样英俊儒雅, 风度翩翩。 邢瑞赶忙站起来,傅斯良却冲邢瑞伸手:“坐。” 他只得坐下。 “想喝什么?” 傅斯良坐下, 问。分明是邢瑞请他来,但他此刻的气场分明就像他才是主人, 他脸上还是那样惯常的微笑, 气态从容不迫。 “……算了。”邢瑞抿了抿唇, 已经完全没耐心了, “傅先生,我这次叫您来, 是想和您商量关于冷甜的事。” “我之前已经跟您打过电话了,现在就不跟您兜圈子了。” 邢瑞有些烦闷又无奈地抿了抿唇, “冷甜喜欢您。” 此话一出, 像是抛出了一个毫无预料的炸弹。 傅斯良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冻结,他望着邢瑞抿了抿唇, 幽深的眼里闪烁着。 邢瑞抿抿唇坐直身子:“我今天给她介绍了个男朋友, 想帮助她走出来, 但是他们刚去玩ktv, 冷甜就出来了, 说她忘不掉你, 还说喜欢您是她一个人的事。虽然她在笑, 但我能看得出来,她很伤心。我今天找您来,就是要一句准话, 您不喜欢冷甜,跟我说就行,如果您不想伤她的心,我来告诉她,让她彻底了断这个念头。” 邢瑞一口气说完,靠在了沙发上。 傅斯良看着他,眼神闪烁。 “准话?” “是。”邢瑞说。 傅斯良低低地苦笑:“确实,我和冷甜年龄差得太大,如果这件事传出去,说不定对她的后半生都有影响,她的身份毕竟是前冷氏小姐。二十年后,她不行。” “是啊。”邢瑞啧了一声,“所以您跟我说,您不喜欢她,我去告诉她,就行了。” 傅斯良看着他。 邢瑞有些犹豫:“您……您怎么了?” 傅斯良点燃一支烟, “邢瑞。”傅斯良叹息,“我从来没有说过,我不喜欢她。” *** 邢瑞惊呆了。 对面的男人沉稳地坐着,即使完全不动,身上也有一种深沉老练、泰然自若的气场。他的眼神定定望着他,里面没有一丝一毫肮脏的神色,他承认得坦坦荡荡,邢瑞能从那澄澈漆黑的眼神中看出,他的感情是绝对真诚纯洁的。 他说的一字一句,语气能够让人完全地被征服。 “您……” 傅斯良看着他。 神色没有丝毫波动,说:“但是这件事情太难以令世人接受,如果我们真的在一起,对冷甜百害而无一利。” “我很快就会离开她,而她还有大好的青春,如果我真的跟她挑明,才是真的玩弄她、害她。” 邢瑞怔住了。“您……” “我要说的就是这么多,抱歉,她实在给了我很多不一样的感觉,有时候……我也无法欺骗自己。” 傅斯良苦笑,“但是……” 站起来,拍了拍邢瑞的肩: “帮她走出来吧。” *** 冷甜回到家里,跟傅斯良打了个招呼。 “嗨!” 他微顿。 冷甜似乎还挺开心,一切似乎又回归了平常,她忽略他,但是她内心牵挂他。 傅斯良反而有些不适。 冷甜问他:“你今天怎么怪怪的?” “……没什么。” *** 第二天,冷甜完美地完成了演奏。 下课结束,她听见三三两两的同学都在走。 “听说了吗?据说安总要和傅先生复婚。” 有人说,声音虽然不大,却像雷一般。冷甜刹那间站住了。旁边的倪月担忧地看了她一眼。 “复婚?怎么可能,傅先生和安总离婚二十年了,早没感情了。” “谁说不是呢,但是安总这次带来了好几个亿的大项目,准备和弘毅一起做呢,如果复婚,有些程序实行起来就会很省事,利润也更多。” “真的吗?成年人的世界果然是利益为重啊……” 冷甜瞬间站住了。 旁边的倪月担忧地看了她一眼:“冷甜……” “没关系。”冷甜轻轻笑了笑,“我已经……不是非要得到傅斯良了,他们要复婚,我会给他们腾地方。” “冷甜,这是怎么回事?”倪月惊讶地问。 “喜欢一个人,是自己的事情,和对方无关。”冷甜说,“我们走吧。” 倪月和冷甜分手,冷甜还是有些轻轻的。 她回到了家。 傅斯良并不在家。 两生花沐浴着阳光,被照看得真的很好。 冷甜走到双子星球手链,看到它依然被擦拭得很好,心满意足地笑了笑。 这样就够了。 ……算了。 也不必麻烦他了。 既然真的要复婚,她会走的,会带着这份感情离开的。 ……怎么还是有点伤心? 没关系,只有一点点而已,会走出来的。 冷甜咬唇,着开始收拾行李。 *** 晚上七点,天已擦黑。 冷甜拎着行李箱,从庄园里走了出来。 她给傅斯良留的字条静静躺在桌子上:傅斯良,我走啦。我想去邢瑞哥家住一段时间,以后可能也不会回来了,你不用担心我。抱歉这段时间给你添了不少麻烦,我以后不会再缠着你了。谢谢你的照顾,我们有缘再见。 字条后面,甚至还画了一个笑脸。 却不知道为什么,笑脸上有被水晕开的痕迹。 冷甜来到邢瑞的家里,敲门:“邢瑞哥。” 邢瑞看见冷甜,苦笑一声,把她让了进去。 *** 十一点。 傅斯良一身疲惫地回到家,却没有看见冷甜的踪影。 他以为冷甜是上去睡了,也没在意,直到看到餐桌上的字条,才一怔。 傅斯良,我走啦。我想去邢瑞家住一段时间,以后可能也不会回来了,你不用担心我。抱歉这段时间给你添了不少麻烦,我以后不会再缠着你了。谢谢你的照顾,我们有缘再见。 一笔一画清秀的字迹后面,甚至还画了一个笑脸。 笑脸边缘的墨迹却有被水晕开的痕迹。 傅斯良所有的疲惫瞬间清醒,他宛若被雷击中般,猛地抬头:“冷甜!” 屋里自然已经没有回声。 傅斯良的手指颤抖起来。 他深吸一口气,拿过手机,拨通冷甜的电话。 电话响了几声。 这十几秒的时间,是傅斯良觉得自己人生中最漫长的时间。 电话终于通了。 没等电话那头传来声音,傅斯良抢先说道:“冷甜……” “……傅斯良?” 那边的冷甜愣了一下。 “怎么……这么突然轻易地离开?”傅斯良尽量压抑着声音的颤抖,使它听上去带着轻松,“上次在度假村,我们不是许诺过不会轻易说永别吗?” 冷甜一怔,轻轻笑着:“也不是啦,只是……想重新把自由的环境还给你,何况本身我和邢瑞哥哥就比较熟,他照顾我也很方便,就不用麻烦你啦。” “你不是麻烦。” 傅斯良立刻说道。 冷甜一怔。 傅斯良顿了顿,似乎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重新镇定下声音问: “是因为听到了我和安昕玥要复婚的传言吗?” 冷甜怔住。 他是个何其聪明的人,一猜就猜到了她为什么离开。 “怎么可能。”但她还是轻笑着说,“我只是不想麻烦你了,真的,你照顾我的已经够多了,你终究有你自己的生活。” “冷甜。”他声音很沉静,“这是你的真心话吗?” “……当然是。” “……好吧。”傅斯良苦笑,“我只是……有些反应不过来。” “那就慢慢适应吧。”冷甜轻笑,“你不是对我说过吗?人世间任何事都不可能长久地留存,包括我们的相处也一样,总有分离的那一天,你要学着习惯。何况,我虽然不在你身边,但我们想见面的时候,还是可以见面的,对吗?” 傅斯良猛然抬头。 他喉结滚了滚,却第一次一个字都说不出。 他没想到自己从前交给冷甜的道理,会在此刻灵验在他身上,他更没想到他本以为自己可以对她放手,以为不打扰、不表露才是最好的爱,但是当她真的离开,他才发现自己先前的道理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对她的思念就如同附骨之蛆,蔓延至血液心头,永远折磨着他。 “我……” 他握紧电话。 “傅斯良,你还好吗?”见他许久不说话,冷甜问。 “还好。” “那就这样吧。”冷甜语气轻柔得就像月光,“……傅斯良,记得吃胃药,我不在身边,你千万要照顾好自己,不许再在晚上胃疼得睡不着觉了。” “你回来,我就不会再这样。”他马上说。 “你说什么?” 电话那头冷甜似乎愣住了。 “……没什么。” “……嗯。”冷甜似乎也停顿了很久,“那我挂断了?” 傅斯良的心猛地一跳,几乎不经思考地脱口而出:“……等等。” “怎么?” “再让我听听你的呼吸声,好吗?” 冷甜怔住。 电话那头傅斯良的语气几乎可以算得上祈求,那种卑微与不舍通过电线传通到了冷甜耳边,她刹那间不知所措。 然后,她握着电话。 冷甜许久不语,轻缓的呼吸声顺着电线传到他的耳边,而在此时,傅斯良握紧电话,眼泪静静流淌。 头顶上的月亮明亮灿烂,如同冷玉,如同永远触不到的光明。 “……傅斯良,”许久,冷甜的声音传到这边,“你在哭吗?” 傅斯良瞬间怔住,她何其聪明,光凭这种安静就知道他在哭,这种心灵感应,再没有一个人能比得上她了。 他声音有些颤抖,缓了口气:“没事,只是眼睛有些累罢了。没事的话我就挂了,以后要记得常联系我。你有任何需要,都可以找我,我无条件帮你的忙。” 电话那头传来少女最后的轻笑:“我也一样。” *** 冷甜挂掉电话,躺在邢氏别墅泳池边的躺椅上,仰望星空。 接到傅斯良的电话后,她彻底睡不着了。 她能感觉到傅斯良在电话里有种浓浓的不舍,这种感觉让她觉得不对劲。 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这时,背后的门打开了,邢瑞端了一个果盘过来:“甜妹,要不要吃水果?” 冷甜看着那玲珑剔透、花花绿绿的果盘,却没有任何胃口。 “不用了。” *** 屋里。 傅斯良注视着空荡的房间,握紧电话,深深呼吸着。 所有的一切安然无恙,如同最初的样子,他看着客厅的两生花、柜子前的蓝色星球手链、冷甜最初来到他家里,在那个小羊玩偶头上放的花环。 ……让冷甜从此以后都离开这里,跟在别人的身边? 他怎么能允许? 傅斯良猛地站起来,向门外走去,但这时手机却响了。 铃声很急,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傅斯良皱了皱眉,接了下来。 “傅斯良。”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陌生冷冰的女声, “我是安昕玥。” 第二十二章 傅斯良的心猛然一沉。 黑夜里, 他握着手机没有说话。 “我前几天已经回了H省,你知道吗?”电话那头的安昕玥问。 傅斯良抿了抿唇,其实他知道这个消息, 但并没有去和安昕玥见面, 也没再打招呼。一是没有必要,他和安昕玥已经分开二十年, 基本完全形同陌路,二十年对于很多人来讲, 都是很遥远漫长的年代了;二是怕冷甜像上次李雨佳的事情一样误会他。 “没想到, 我回了H省, 你竟然连个招呼都不打, 看来你果真如他们所说的那样冷漠。”安昕玥讽刺地轻笑。 傅斯良皱了皱眉:“我和你有见面的必要吗?” 只有在不面对冷甜的时候,他才是那个富有野心的傅斯良。 安昕玥笑了笑:“我带来了一个项目, 需要弘毅集团加入一起做,这样才能使利益最大化。我明天早上七点到弘毅大厦总部和你商讨这个项目,我需要你准时出席。” “我没有时间。”傅斯良说, “另外我也不会和你合作任何项目。” 他要去告诉冷甜,让她回来, 永远待在他身边。从前他以为远离她就是为她好, 但当事实真的发生, 他才知道她哪怕离开一秒钟他都无法接受。 “你没有时间?”安昕玥说, “但是这个项目价值百亿, 如果你参与了, 弘毅就可以彻底坐稳北方商业龙头的地位, 你后半辈子也会有花不完的金钱,你要慎重考虑。” 傅斯良沉默。 其实是否真正稳坐地位他无所谓,但如果这些新挣得的钱, 可以给冷甜花的话,就可以让她的余生更有保证。 安昕玥听出了他在思考:“……你不想和我接触?没关系,我会派我的助手和你交接,就算你明天真有事,晚一会儿去也不迟。” 傅斯良抿唇。 确实,现在已经很晚了,冷甜或许还没有睡着,明天想必也起得晚,要是一大早就去叫她,也会打扰她休息。 先去集团看看是什么事,然后去接冷甜。 傅斯良做下决定。 他道:“好,明早七点,我会去弘毅赴约。” *** 第二天。 弘毅集团总部。 一大片身穿职业套装的人站在弘毅集团大厦门口,最中央的安昕玥穿着淡红色旗袍,头发被烫成了波浪,唇线和眉毛皆被勾勒得十分犀利,一望便让人感到一种不容忽视的气场。 傅斯良走进大厦中,安昕玥走上前和他握手:“傅总,您好。” 两人就像刚刚认识一样,公事公办地对话。 傅斯良点了点头,将她带进了会议室。 进入会议室后,安昕玥看了看左右的人:“所有人都离开,我要和傅总单独谈谈。” “不必了。”傅斯良说,“你有什么话,可以当着众人的面说。” 安昕玥扬眉:“你确定……接下来的事要让所有人听见?” 傅斯良皱眉:“你要说什么?” 安昕玥笑了笑。 她不愧是女强人,并没有任何顾忌,张口就道:“我是来向你提出复婚的。” 此话一出,会议室里安静了两秒钟。 紧接着,所有人都自觉出去了。 傅斯良皱了皱眉:“不可能,我不会答应这个条件。” 安昕玥倒是很意外地扬眉:“怎么,难道你有女人了吗?” 他抿唇没答话。 安昕玥笑了:“没想到,你从前那么硬心肠,为了百万利益就可以摧毁一个公司,现在近百亿的利益摆在你面前,你竟然都不要了?” 安昕玥站起身,在傅斯良身前走了一圈,俯身问:“傅斯良,你难道是……真的有女人了吗?” 他略微沉默。 但安昕玥并不打算轻易放手,她这次来,已经做了充足的准备。 “好吧,就算你不想再和我接触,我也可以派我的助手和你做全程的合作工作,我们只需要在结婚书上签字,共同获得利益,复婚后,我们甚至可以各玩各的,互不相干。”安昕玥说。 确实,权贵间有很多政治夫妻,就连安昕玥和傅斯良之前的婚姻也带些这种意思,如果傅斯良同意,无外乎回到从前,甚至比从前更加自由,好处也更多。 但是傅斯良依然说:“不可能。如果你今天就是来跟我谈这件事的,请回。” 安昕玥有点坐不住了:“为什么?这是这个项目如果我们分开做,只能每人获得十个亿。但是弘毅拥有最顶尖的开发技术,用你们的技术加上我们的原材料,足以获利近百亿,放着这么多钱不要,你是傻子吗?” 傅斯良竟然笑了,他没有任何变色,依然平静地说: “我很清醒,百亿金钱和我现在要做的事情比起来,一文不值。” 安昕玥坐着不走:“你听我说……” 傅斯良站起来:“我绝不可能和你复婚。” 他向外走去,又想起什么似的问道:“省里这些关于复婚的传言,是你放出的?” 安昕玥一怔。 确实是她放出的。 她深知他几十年来的孤独,她以为凭借全城人的舆论压力就会让他同意这件事,但没想到失败了。 傅斯良已经从安昕玥的表情中证实了自己的猜想。 安昕玥为了利益放出假消息,但正是这个消息,间接导致了冷甜的出走。 他冷笑:“想利用舆论让我就范?安昕玥,我这辈子也不会同意你的要求。” 随后他走了出去。 *** 第二天早上七点。 这天是个好天,早晨的空气清新,一派鸟语花香,冷甜走出邢氏别墅的大门:“邢瑞哥,我出去转转。” “好。”邢瑞在家里和她摆手,“我在准备新公司的上市,就不陪你了。” 冷甜点点头,独自走出别墅区。 她沿着马路,来到不远处的街心广场,广场有不少人在晨练,地上有几只在吃食的鸽子,自由地吃饱穿暖,展翅飞翔。 冷甜看了十分羡慕。 其实她从前在傅斯良家也是这样的。 再隔两条街,就是一个寺庙。 H省虽然因大力发展旅游业而建了很多新建筑,但这座寺庙是很老的地方,好像从近百年前就存在了。 冷甜不自觉走了进去。 踏进门的时候,她脑海中闪过傅斯良的脸。 他平静睿智深邃的眼睛,他手腕上的佛珠。 寺庙里十分安静,空气中充满着泥土湿润的气息,几个僧人迈着平缓整齐的步伐从远处的道路经过,游客们三三两两地参观,却无人说话。 冷甜的心不觉沉静下来。 她其实与这些接触很少,也不知道傅斯良手腕上为什么要戴佛珠,但是她莫名地想到这里来。 几个游客走到佛像和香炉前,虔诚地把香插了进去,下跪,双手合十。 他们一个一个按顺序离开,但当跪下的那一刻,脸上无一例外都显现出一种平静和虔诚,仿佛人世间的任何事情都和他们无关。 冷甜不自觉走了上去。 她取了三根香,抬头看了看佛像,然后重重地把香插进了香炉里。 随着香尖的烟雾缓缓向上飘去,冷甜慢慢下跪。 下跪的那一刻,她的内心异常平静。 冷甜双手合十:保佑傅斯良一世平安。 *** 从寺庙出来,已经接近十点。 不少晨练的人都已经回了家,前面的道路被高大的树遮蔽出一片阴影,空气凉爽又清净。 附近的路途很偏僻,几乎无人行走,冷甜正当走了一条街的时候,一辆黑色轿车从她身边开来。 冷甜尚没反应过来,那辆车上就下来了一个黑衣男人,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冷甜下意识地挣扎,那个人则拼命把她往后座上拽。 冷甜知道自己是遇到麻烦了。 挣扎间,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冷甜偷偷将手腕上的表带拨开。 手表轻轻掉在了地上,那人没有发觉。 冷甜抵不过对方的力气,终究还是被拉上了车。 坐上车,车的驾驶位上坐着的男人转过身来,看着冷甜,无声地冷笑。 他戴墨镜。 冷甜看到他的脸,吸了口气。 正是她在美国看到的那个男人。 *** “你……” “冷小姐,好久不见。”那人牵动嘴角,声音冰冷。 冷甜不禁向后缩了缩:“你是谁?” 男人却闭口不言了。 不过冷甜从车内的设施和男人的墨镜判断出来,他们的设备都很昂贵,说不定是冷擎宇从前在商场上的竞争对手,如今找到机会向她寻仇。 很可能之前在洛杉矶,这些人就是来探她的底,如今她已经离开了傅斯良,他们便找了上来。 看着副驾驶上的男人拿出一把利刃泛着冰冷寒光的刀,冷甜闭上了嘴。 *** 很快,车子带冷甜开到了郊外的一个废弃仓库。 黑衣男人再次把冷甜绑架了下来。 冷甜来到仓库,直接被人从后面踹了一脚,跪在了地上。 “没想到,冷擎宇把你给傅斯良还真是对的,我们足足等了大半年才等到机会。”戴墨镜的男人冷笑,“这半年来你有傅斯良的庇护算你幸运,不过现在一切都结束了。” 他一边说话一边活动手腕,腕上名贵的银色金属链微微晃动。 冷甜认出了这条链子。 赵氏生产。 促使冷擎宇破产的集团——赵博洲。 冷甜知道,冷擎宇和赵博洲的斗争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开始了,冷擎宇拖垮过他们的公司,也被他们还击得不轻。 “我们很意外,你究竟是用什么方法诱惑了傅斯良这种人,让他给了你这么多保护。”男人笑了笑,走向冷甜。 冷甜咬唇忍住眼泪。 经历了这么多,她的身边只有傅斯良了。 只有他,是她的大树,是她的□□。 *** “直接将这丫头结果,干净利落,如何?”手下人跟戴墨镜的男人商量。 戴墨镜的男人沉吟半晌摇摇头:“现在风口这么紧,还是不要冒险为好,直接把她带在我们身边,让她生不如死……” 冷甜咬紧牙关,闭上眼。 那个有定位系统的手表……应该是掉在她上车时的路上了。 也不知道邢瑞能不能通过它找到她。 ……如果是傅斯良呢? 怎么可能。 她怎么还在指望他? 现在的她,已经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了。 冷甜的指尖颤抖,眼角一片湿润。 *** 正在这时,“砰”的一声,有人推门而入。 无数警察持枪对着屋子,冷甜大骇之下,做不出其他反应。幸好一名警察果断冲入屋中将她抱了出来。 冷甜颤抖着落地,然后她落入了一个很温暖的怀抱。 她抬头,看见了一抹熟悉的银白。 傅斯良。 ……怎么,是他? 冷甜朦胧地看着他,他的怀抱依然稳定温暖,只是指尖在颤抖。 “冷甜。” 他依然是这样叫她,冷甜有些麻木地被他抱起来,但当耳朵贴紧他胸口的那一刻,她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 来不及唤他的名字,冷甜手指下意识地触摸他的指尖,却被他一把握住。 持枪的警卫渐渐向前推进,将冷甜和傅斯良护卫至身后,而黑衣人则迅速后退。 “我们离开这里。” 傅斯良将她打横抱起,她下意识抓住了他的衣襟,他没有丝毫颤抖与退缩。 将她抱到车上,冷甜整个人还是懵逼的。 傅斯良却拥住了她,拥得很紧。 “对不起,对不起。” 他把头埋在她肩上,不停地道歉,也不知道是在就什么情况而道歉,他的声音颤抖至极,冷甜猜想,可能两种情况都有。 她朦胧地看着他,意识有些恍惚,却下意识地抓住了他的手。 他闭眼沉默,睫毛都在颤抖,只是再次抱住了她。 “跟我回家,好吗?” 他在用祈求的语气跟她说。 “……” “求你……” 他的心脏在剧烈地跳动,将她紧紧地贴在他的胸口,冷甜感觉两个人的心跳在此刻融为一体。 她不知道自己的意识思想在去往何处,但她听见自己在说:“好。” 傅斯良再次拥住了她,他抱得很紧,仿佛这辈子也不会松开。 冷甜下意识地慢慢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背。 他将头枕在她肩上。 第二十三章 “She is BONB…… 到达家里。 傅斯良牵着她走进大门, 冷甜看着熟悉的房间,分明只隔了一天,但她却感觉像走了一个世纪。 但熟悉的感觉在与她的心脏进行呼应, 她的每一次心跳、每一次呼吸, 都更适应这里的节奏。 她沉默。 傅斯良给她端了一杯水,揉了揉她的头发, 把她的头埋在他怀里:“没事了。” 他的声音很沉静,充满着安定人心的力量, 冷甜闻到他身上熟悉的烟草味和墨香, 一下子就哭出来。 “你……为什么要救我呢?” 她轻轻呢喃, 眼泪浸湿了他胸口的衣服。 他似轻叹一声, 没有回答。 然后,他拥住了她, 一字一句:“冷甜,我再次向你承诺,我没有喜欢上任何人, 也永远不会与安昕玥复婚,你明白吗?” 冷甜一愣。 紧接着, 他把她的头抬起来, 扶着她的肩, 定定地看着她, 揉了揉她的头发。 他的声音很温暖, 往常一样的沙哑, 充满着包容:“关于你上次在游乐场说的那些话, 给我几天时间,让我认真考虑,好吗?” 冷甜霍然抬头。 “……游乐场?” 他凝视着她, 眼眸里含着无尽包容,冷甜却读懂了他的眼神——你说的,我都懂。 那一刹那她明白了,他早就懂得了她那天的暗示和想要表白的心里,刹那间一种不知所措又酸涩的感觉蔓延至了心头,她垂下眼睫,咬唇。 他拍了拍她的后背。 “一切都没事了。”他温柔地说,“以后,你不必再去别人家里,我会陪在你身边,直到永远。” *** 第二天,冷甜起来,还有点恍若隔世的感觉。 他却已经备好了早餐,阳光照在他脸上:“来吃饭吧。” 阳光洒在他脸上,他的瞳孔十分温和,透着一种包容祥和的味道。 冷甜感到,她和傅斯良之间的那种隔阂,在慢慢地消失。 她于是冲他笑了一下。 冷甜的笑容依然活泼可爱,但依然有点讨好、征询、怯生生的的意味。 傅斯良心疼了一下,一下子上前,拍了拍她的肩,又揉揉她的头发。 “还有哪里不开心吗?你受了什么伤,心里有什么委屈,都可以跟我说。” 冷甜一下子鼻子一酸。 她轻轻将耳朵贴在他的胸口。 “我可以……抱抱你吗?” 她小声问,还带些征询和胆怯,傅斯良一怔,却先把她抱在怀里。 “当然。” 他温柔地说,嗓音如同温暖的阳光。 冷甜一怔,她缓缓伸出手臂,搂上了他的腰,傅斯良却将她搂得更紧。 冷甜深深呼吸着。 她突然感觉,在他心里,其实比她更不舍离开她,他更希望她能抱他更久一点。 最后还是冷甜率先松开手:“吃饭吧。” 傅斯良领她到餐桌前,餐桌上摆满了各类中西式早餐、甜点,全都是她爱吃的。 傅斯良像往常一样给她夹菜,温柔地给她洒好沙拉酱汁,替她挑出她不爱吃的部分。 冷甜看着他,慢慢笑了。 “你真的不会离开我了吗?” 傅斯良点头。 “从前我让你许诺过不会轻易离开,但这次我想向你许诺,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那你可不可以吃一口蛋糕?” 冷甜眼珠转了转,舀起一小勺她的抹茶蛋糕,递到他唇边。 他怔了一下,然后点头。 看着傅斯良吃了下去,冷甜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 她吃完饭,傅斯良帮她收拾好了餐具。 冷甜看着柜子上摆放着的两生花,它们开得很茂盛,突然就懂了。 原来,他一直在照顾。 他一直没有切段他们之间的纽带。 “我已经请了假,想不想去玩?” 冷甜忽然发现,他的动作,比她想象得要快。 “好啊,我们去电影院吧。” 冷甜开心地拉着傅斯良走了出去,分明是他的不好,但她依然如小太阳般,毫不计较,傅斯良忍不住又紧了紧回握着她。 电影院里人山人海,里面正播放着一个爱情电影,名叫《爱情之名》。 “我想看这个。”冷甜指着这张海报。 其实像傅斯良这种高知识分子很少看这种商业爱情片,但他还是毫无犹豫地同意了。“好。” 冷甜和傅斯良坐进电影院里,看着电影开始。 这确实是一个很俗套又感人的爱情片,男女主过程中分分合合,但最终还是互相拥抱彼此。影片最后表达了一个主题——有情人终成眷属,世界上总会有一个人爱你如初。 片尾曲的时候,冷甜一边吃着爆米花,一边问傅斯良: “你说,在这个世界上,喜欢的人刚好喜欢自己,这个几率有多低?” 傅斯良回答得很科学:“这个世界上约有七十亿人口,按照正常计算,大约是七十亿分之一的几率。” 看着冷甜惊愕的表情,傅斯良笑:“但有时候,这种可能性却很近。” *** 看完了电影,才刚刚中午。 电影院在商场四层,旁边还有很多卖爆米花、冰激凌、奶茶之类的零食店,冷甜说:“你等着,我去买奶茶喝。” 冷甜来到奶茶店门口,在菜单前选来选去,最后挑了一杯她最喜欢的抹茶奶盖,又替傅斯良要了一杯菩提茉莉茶。 “这是给你的。” 傅斯良接过:“谢谢。” 两个人离开影院附近,他问:“去吃饭吗?” 冷甜点头:“我想吃中餐。” 傅斯良俯身揉了揉她的头发:“去吃西餐,冷甜,我不会因为吃这一次就胃疼。” 冷甜犹豫了半天,点了点头。 两人到了餐厅。这家餐厅布置得十分典雅高级,金黄色的灯光洒在两人身上,一派温馨优雅的气氛。 冷甜和傅斯良对坐,她拿着菜单选了很久,最终说:“点这个吧……再点一下这个。” 后来她猛然发觉自己点得有点多,看着傅斯良:“……够了吧?” 傅斯良笑:“尽管点,这是对你的补偿。” “补偿?”冷甜眨着大眼睛,明知故问,“什么补偿?” 傅斯良略微沉吟,冲她温声微笑:“我不是说过了么,给我一点时间,我考虑好,就给你答复。” 冷甜轻轻哼了一声。 好吧。 或许给他点时间,他会想明白的,也会过了自己心里那个坎儿。 沙拉和甜点端上来了。 冷甜一边吃着甜点,一边喝着奶茶。 抹茶的味道令冷甜心都快飞起来了,她深深吸了一口,忍不住把杯子递到傅斯良面前:“你尝尝!” 傅斯良微微一顿,看着那杯奶茶。 奶茶吸管口还冒着热气,杯子也是温温热热的,而冷甜眨着亮晶晶的大眼睛,不停地看着他。 “……我一会儿喝。”傅斯良说。 冷甜也不强求,抬起下巴笑了一下:“好吧。” 片刻后,冷甜说:“我去卫生间。” 说罢,她离开了座位,向餐厅外面走去。 只剩下傅斯良在原地坐着,他目光落在了她的奶茶杯上,凝视良久良久。 餐厅的音乐静静在播放: “…… Maybe it\'s \'cause I got a little bit older (或许因为,我已不再年少) I don\'t say a word (我一语未言) But still you take my breath and steal the things I know (但你依旧让我几欲窒息,窃走了我熟知的一切)(注:引自Sam S/mith《Fire On Fire》,下同。) ……” 他凝视着那奶茶杯子,喉结滚了滚。 音乐愈来愈加强,他的睫毛颤了颤,然后,就像被施了魔法般,情不自禁伸出手。 手到中间,他停住,闭了闭眼,然后轻轻吐出口气。 他的心脏在剧烈地跳动,他犹豫着,纠结要不要拿到那杯奶茶。但随后,他终于继续伸手,缓缓地,握住了那杯奶茶。 奶茶的杯子很温热。 就像她的心灵,像她温亮的双眸,又像她那小太阳般、无时无刻不在温暖他、带给他欢笑的感觉。 他握住了杯子,喉头紧得发涩,最终深吸口气,将杯子拿到了自己面前。 吸管口很圆,上面似乎还有少女的唇香,他凝视着管口,闭上眼睛。 轻轻低头,他用唇靠近了它,终于,轻轻碰触了一下,只一下,那感觉就十分奇特,他眉尖动了动,微微向后离开一点。 “……They say that we\'re out of control and some say we\'re sinners (他们都说我们丧心病狂,甚至说我们身负罪恶) But don\'t let them ruin our beautiful rhythms (但是,别让他们扰乱我们美妙的节奏) ……” 音乐仍在继续,他深吸口气,双唇碰住了吸管。 开始只是浅尝辄止,但慢慢地,他越来越深地吸着里面的奶茶,他闭上眼睛,连眉尖都在颤动。他忍不住细细地品味那抹茶牛奶的丝滑醇香,与带着苦涩与甜味。 音乐越来越急,他也愈加深深地吸着,他忍不住闭上眼睛,深吸。 口中的挣扎与恋恋不舍,令他忍不住松开又咬住,他只保留着最后一分理智,剩下的意识全部沉浸于香甜的气息中。 他的头愈加低下,握紧杯身直到发白的指关节,昭示着无尽地沉沦。 他的世界逐渐苍老。 只有她,是他生活中的明灯。 ——是他想得而不可得,珍贵的无尽宝藏。 第二十四章 他只是站在生与死的界限上…… 饭后, 傅斯良和冷甜走出餐厅。 商场一楼有个抓娃娃机,冷甜拉着傅斯良去玩。 “我要最里面的那个龙的玩偶。” 龙是他的生肖,傅斯良不知道冷甜为什么要要这个, 但是他同意了。 冷甜抓了半天, 都没有抓成功,后来还是傅斯良帮了她, 只一次,他就把这个娃娃轻松抓到手。 冷甜把玩偶往前一递:“这是送给你的。” “我不要。”傅斯良温声笑道, “给你留着吧。” “可我就是想送给你。” 冷甜拉过他的手, 不由分说, 把玩偶放到了他的手里。 他拿着玩偶, 苦笑。 冷甜却背对着他,轻声说:“你在这个世界和我身边的时间都已经不多了, 我只是想再送你点东西,留点纪念,让你不许忘了我。” *** 或许就因她这一句话, 令傅斯良在回去的路上都沉默下来。 冷甜察觉到他或许是因这句话而沉郁,他们并排坐在后座, 她便握了握他的手, 认真地看着她:“你放心, 我不会难过的, 我知道人世无常, 所以会及时行乐, 我会抓紧每一天时间, 让我们在一起的每一刻,都快快乐乐的。” 傅斯良眼眸闪了闪。 他伸出手,似乎想触碰冷甜的脸, 但最终还是抚了抚她的头发。 “这些我都知道,我不在乎世间的无常,我只是……怕无法照顾你。”他凝视着她,“你明白吗,一想到我无法长久地照顾你,我就什么都不能想了。” ——他的眼里已经尽是爱慕,已经不是隐藏,而是明明确确地展现。 “可是没有关系,我们只要活过就够了。” “傅斯良,你是不是还没有看过我穿那件定制的衣服拉琴?”冷甜问。 他一怔。他确实还没有见过。 “你等着,我去换一件给你。”冷甜轻快地跑上了楼。 不一会儿,冷甜穿着雪白的公主裙下来了。 这件衣服白得像雪,能恰到好处地衬托出她的身姿。 “你看着!” 冷甜提起裙摆在他面前转了个圈。 傅斯良的眼神恍惚了一下,笑:“很漂亮。” “我要给你拉一首曲子。” 这首曲子名叫《暖かな心》,原本的曲调如泣如诉,不过却被小提琴拉出一种更加轻快的感觉, 虽然他一语未言,但是她能看出——他听懂了,他的眼眸里闪烁着悸动的光,比外面的流星还要明亮、挣扎。 她放下琴,笑意盈盈地走向他,向他伸出手。 “做什么?”他问。 “按我们地方的习俗绅士见了女士为他表演了精彩的曲目,都要亲吻其手背以示礼仪,我给你拉了琴,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她笑盈盈地问,眼眸闪烁着比星辰更明亮的光。 他喉结动了动。 “冷甜……” 他握过她的手,把她的手握进掌心儿里,“跟我来。” 他带她到了阳台。 二楼阳台的风很清淡,冷甜呼吸之间,能感到清淡的味道融入她的鼻腔,站在这里,可以俯视身下的花草、路灯,更远处的星月闪烁着光辉,夜空无云,冷甜很少见过这么晴朗的夜晚。 他拉她到藤吊椅上坐下,一如她拉过他的那般。 “冷甜。” 他开口,声音有些沙哑、低沉,却带着有史以来的郑重。 冷甜预感到他要说很重要的事,但忍不住开心地牵动唇角——他没有叫她“孩子”,而且她有预感,他以后都不会再这么叫她了。 “我前几天已经签了遗产授权书,将来,我所有的财产包括房屋都会在你的名下,我公司未来的股权也有你一半,这些钱,你都可以随意使用,若不懂可以向许江澜询问。” 冷甜怔怔地看着他。 傅斯良继续道:“你可以用这笔钱过上任何你想要的生活,将来我的保镖团队也会随时负责你的安全,在国内和大部分的国家,你都可以保证自己永远的安全。” 冷甜还是怔怔的。 “房子不想住,你就把它卖了或者租出去也好,但是团队的人就不要拒绝了,多一分保险总比没有的好。” 冷甜整个人怔住了,她呼吸加剧,眼睛里也有泪花。 傅斯良看着她,郑重其事地说:“冷甜,我希望你能永远生活得好,比我还要好,比全世界的人都要好,明白吗?” 微风轻轻拂过,将他们羁绊的桥梁连接至天空尽头。 冷甜的心脏剧烈地跳动,她好像已经懂了,他的爱没有拥抱、没有亲吻、没有任何举动,但是他的眼神和行为,或许已经可以跨越一切,甚至比任何暗示都明显。 冷甜搂住他。 听着他若有似无的暗叹,她轻轻开口:“可是,我不想要什么钱呀。” 冷甜轻轻把头枕在他大腿上。 傅斯良沉默。 冷甜握住他的手,一字一句地说:“我只想要你。” *** 第二天一早,冷甜醒来。 家里的电话响了,傅斯良去接了电话,回来的时候,眼神似乎有些异样。 尽管他尽力保持平静,冷甜依然发现了不对。 “傅斯良,出什么事了?” “……我的一个朋友去世了。”过了很久,傅斯良才说,语调听着有些淡淡的。 冷甜一下子怔住。 “因为……什么?” “只是因为年龄而自然死亡。”傅斯良看上去很轻松,但终究有点叹息。 冷甜沉默。 她知道,傅斯良这么多日子以来一直没有回应她,或许因为他不是在畏惧死亡,而只是在畏惧不能照顾她。 如今他朋友的去世,更令她感到有些害怕,那堵无形的墙似乎又有了渐缓在两人之间滋生的势头。 冷甜沉默下来。 但她已经渐渐知道,这是个很严重的问题,不是可以想当然就能解决的问题,而是必须认认真真正视它。 如果有一天傅斯良也要离开了…… 冷甜握紧双拳。 但是她不是已经知道了这些事吗?自从冷擎宇死亡,她就懂得了人世无常。总有一天,他们都会过了这个坎儿。 *** 中午,傅斯良在厨房做饭。 自从冷甜回来之后,傅斯良基本上已经半辞退了刘苏,他本就不喜欢有女佣在家里,他希望这里全部的空间都只留给冷甜一个人。 这座庄园,完全是他们的二人世界,任何事情,都是他们亲力亲为,何况他也早就想亲手给冷甜做饭。 傅斯良背对着她在切菜,冷甜悄悄走过去,无声地站到他身后。 傅斯良听出了有动静,回过头: “怎么了?” 冷甜抬眼,有些胆怯又有些担心地看着他,她的目光已经没有那么活泼坚定,或许因为上午知道了他朋友的死讯,她的目光就又有些胆怯了,又恢复成了那天他刚刚救她之后的模样。 傅斯良心里疼了一下,一下子放下菜刀走上前。 “没关系,冷甜。” 他抱住她,似乎就像知道她在想什么,抚了抚她的头发。 “傅斯良,你不要难过。” 冷甜也紧紧地回抱着他, “我们现在已经住在一起了,误会也已经解除了,我们之间相处的每一份、每一秒,都是生命中最美的日子。” “不要畏惧死亡,我也不会畏惧,我已经经历过父亲的死亡,我已经明白,只要真正地活过就够了,只要真心在一起一秒,一个眼神、互相懂得,都是值得的。”冷甜说。 他微怔。 冷甜伸手,轻轻抚摸着他的佛珠。 傅斯良手腕上的佛珠光滑润泽,映照着太阳的光芒。 “傅斯良,人世无常,万物都在流变。” 她轻轻说, “所以,我们要放下禁锢和结缔,快乐地生活。” 他的心猛地颤动起来。 *** 正午的阳光照耀在傅斯良的书房里。 书房里金光漫天,从窗户至屋顶,所有地方都被淡淡的金色光芒包围,透着柔和,神圣,包容,温暖的味道。 风吹着窗纱缓缓飘动,而屋里金光也在随风流动,使得整个屋子中犹如被阳光照耀泛着波纹的海底。 在一片暖洋洋的金色海域中,傅斯良凝视着自己的佛珠。 这串佛珠他已经戴了二十年,颗颗菩提子因为经常摩挲的关系,变得光滑润泽起来。 他眼底颤了颤,脑海中闪回冷甜纤细的手指抚摸过它的模样。 少女的手指纤细,轻轻划过这些菩提子,她的眼睛,她的笑容,她的拥抱。 如同藤蔓般缠绕紧他的内心。 傅斯良深吸口气。终于,他把佛珠退了下来。 佛珠滑落,在金光的照耀下映出一串亮晶晶的光芒,随着佛珠离开苍老的手腕,似乎有什么禁锢也随之解开了。 傅斯良将佛珠放在书架上。 就放在了原先放双子星手链的位置。 佛珠静静地躺着,仿佛在凝视着傅斯良,而它的表面反映着悲悯的光。 *** 午饭时,冷甜坐在原地,安静地吃着饭。 他没有让傅斯良给她盛汤,饭也只是小口小口地吃,她的眼神也没有了往日的活泼,而是带了一丝落寞。 傅斯良知道,经过了上午的那个电话,她现在已经没有了安全感。 而他,绝不会再让历史重演。 他站起来,轻轻抱住了她。 “你在害怕?” 他站在她身旁,将她的头按在怀里,然后轻轻摸了摸她的耳朵,又将她的脸抬起来。 冷甜很惊愕,傅斯良很少做这样的举动,她下意识怔怔地看着他,忘记了拥抱。 他的眼神温暖坚定。 “放心。我不会因为那个电话,就停止我对你的承诺。”傅斯良温声说道,“说到底,别人的人生无法影响我们自己的看法和决定。” 冷甜一怔。 她眼神猛地颤动起来,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 傅斯良爱怜地抚摸着她的脸:“别担心,我永远在你身边。” 他在她头顶,一字一句地说:“我已经对你做出了承诺,就一生一世不会再变。” 冷甜拥住他。 她想摸摸他的手,而当他们的手握在一起时,她猛然发现一点,他的手腕上空空如也。 “你的佛珠呢?” “摘掉了。”他很随意地说。 第二十五章 “今天是我男朋友六十岁生…… 第二天清早, 冷甜起床,心情很好。 或许是因为昨天傅斯良的承诺,她的内心已经没有什么顾虑了。 而她和傅斯良之间的那层窗户纸, 好像也已经到了快要捅破的阶段。 冷甜随便扎了个头发, 也没顾得上鬓角有些散乱,就走下来吃饭。 傅斯良正在餐厅倒水。 看到她下来, 他笑了笑,冲她说:“过来。” 冷甜不明所以地走过去, 却见他来到她身后, 轻轻解开她有些散乱的头发, 为她重新梳好。 梳完后, 他冲她笑了笑,语气温柔无半点责怪。 冷甜有点脸红。 她来到餐桌边, 见桌上有一个绿莹莹的抹茶蛋糕,蛋糕周围缀了奶油蕾丝,上面放着樱桃、芒果等水果, 看上去十分诱人可口。 “这个抹茶蛋糕是我特意跟刘苏学的,以后只给你一个人做。”他笑得很温和, “你尝尝。” 冷甜眼睛亮了。 她吃一口抹茶蛋糕:“好吃!” 过程中, 傅斯良一直含笑温和地望着她, 也并未言语。而冷甜觉得, 这就是她人生中最美的日子。 饭后, 傅斯良去刷碗。 冷甜慢慢踱步到他身后:“傅斯良, 你知道过几天是什么日子吗?” “什么?” 冷甜站到他旁边, 搂住他的手臂,笑意盈盈:“我要给你个惊喜。” *** 三天后,冷甜走出门。 她最近的心情都十分开心, 傅斯良对她越来越好,她能感觉到他们之间的距离在持续拉近。 他……可以做自己的男朋友吗? 冷甜一边走一边想,忍不住微微弯起唇角。 她来到附近的蛋糕店。 “你好,我要订个蛋糕。” 店员从柜台后走出来:“小姐,您想订什么款式的?我们这里有玫瑰蛋糕、寿桃蛋糕、八拼蛋糕、黑森林蛋糕、木糖醇蛋糕……”说着,把样式的图给冷甜看。 冷甜翻过几页,却都没有找到特别满意的,但正在快要翻完时,她看见了一款星空图案的双层蛋糕。 这个蛋糕上面撒了深蓝色的蓝莓酱,就像是夜空,其上点缀着星星和月亮的奶油图案,美丽至极。 冷甜一下子想起了她给傅斯良的那条蓝色双子星手链。 她说:“我就要这款。” “好的。”店员把菜单收回,“请问您需要在蛋糕上面加字吗?” “加字。”冷甜点了点头,眨着眼睛想了一会儿,“就写……祝傅斯良六十岁生日快乐。” 店员小哥不禁笑了一下:“这么有孝心啊。是你家里的长辈过生日吗?” “不是。”冷甜一字一句,清晰地说,“今天是我男朋友六十岁生日。” 说完,她心里也有点打鼓。虽然傅斯良还不是她男朋友,但其实,她已经把他当成自己的男朋友了,只有他,才是唯一有资格做自己男朋友的人。就先小小地占他便宜一下吧。 店员一愣,脸颊抽搐了一下:“哈哈、哈哈,小朋友你可真会开玩笑。” “我没开玩笑,今天就是我男朋友六十岁生日。”冷甜确定地说。 店员还以为她是发烧烧糊涂了,也没好再问,只得点了点头:“好,那这个蛋糕我上午帮您做好,您下午来取。” “好。” 冷甜高高兴兴回了家。 *** 冷甜一进门,傅斯良就问她:“你干什么去了?”他的眼里有些担心和急切,似乎又是怕她跟什么坏人交往。 冷甜看了看他,故意转了转眼珠:“我去找邢瑞哥哥了,他介绍了几个朋友给我。” 她看到傅斯良的眼睛黯然了一下。 最近几天邢瑞确实一直在帮她,而冷甜和邢瑞的关系也是全省权贵都知道的要好,但其实,只有他们两个知道他们只是普通的朋友关系,没有一丝一毫的男女之情。 傅斯良有些欲言又止。 他手指握紧书脊,指关节有些发白。 整个下午,傅斯良的话都很少。 他分明是在看书,但却总一会儿抬头看看冷甜,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过了一会儿,傅斯良终于忍不住合上书,走向她:“冷甜……” 他似乎是准备好想说些什么,但冷甜马上说:“等等,我有事要出去,很快就回来,有什么事我回来再说。” 冷甜已经在玄关处换鞋了,傅斯良也只得抿了抿唇,看着她穿好衣服出了门。 冷甜一路嘴角上扬,奔跑着向蛋糕店而去。 二十分钟后,她小心翼翼地捧了蛋糕出来。 她怕遇到堵车,也没敢打出租,又怕走太快把蛋糕颠变形了,就捧着蛋糕,一步一步慢慢往里走,到了家,她额头上已经尽是汗水。 她轻轻用胳膊肘压开门把手: “傅斯良?” 傅斯良正在屋里等她。 “傅斯良!”小姑娘的声音脆生生地,“今天是你的生日,我给你订了蛋糕。” 傅斯良正要站起来,就见冷甜走上前,把蛋糕捧到他怀里。 “祝傅斯良六十岁生日快乐。” 她一字一句,声音清脆。 傅斯良愣住。 他知道,她故意将年龄清晰明白地说出,就是为了要告诉他,她不介意。 阳光洒在她身上,她看上去就像被光芒环绕的小仙女,她的笑容纯洁无限。尽管声音有些稚嫩,但其中澄澈真诚、纯洁无暇的情谊清楚可见。她眼里蕴藏着无尽闪亮的宝藏,满是真诚。 傅斯良发誓,那是他这辈子见过最美的眼睛。 冷甜走上前,笑意盈盈:“今天,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生日,所以,我不会去找别人的。” 他怔怔地望着她,愣了半晌,嘴角被笑容融化。然后,他转过头,擦了一下眼睛,依然是那样温和地笑着。 “怎么样?喜欢吗?”冷甜睁大眼睛问。 傅斯良凝视着她。 许久,他喉结滚了滚,嗓音有些哑:“很喜欢。” 冷甜笑着扑进他怀里。 他不停地凝视着她,那一刻,她觉得他的眼睛里包含了万物,她无法形容他眼里的温度,只觉得他的眼神像满天星河,像看到了全世界那样的辽阔,又是那样的悲悯、包容和悸动。 她忍不住上前,轻轻触摸了一下他的鼻子。 他没躲。 他揉了一下她的头发,然后把她抱在怀里。 这不是她第一次被他拥在怀里,但是确实她最能清晰地听到他心跳的一刻。 “甜甜,你是我的宝藏。” 许久,他这样说着。 他的嗓音有些哽咽,她能感到他在流泪,即便她没有抬头看他,但是她清晰地感到,他在流泪。 她轻轻靠在他怀里,问: “你叫我什么?” “甜甜。”他抚了一下她的长发,“你喜欢我这么叫你吗?” 她点头:“很喜欢。” 吃完蛋糕后,两个人一起来到星空下的阳台。 夜晚的星空很美,无数星星眨着眼睛,就像凝视着二人。 两个人像往常一样依偎着靠在藤椅上,冷甜搂住了他,傅斯良顿了顿,也搂住她。 “傅斯良,你知道吗?明天就是狮子座流星雨。” “嗯。”他声音很温柔,仿佛无论她说什么,他都会永远保持和颜悦色,温柔倾听。 “传说每一对看到流星雨的恋人,都会永远相守在一起。” 她知道以傅斯良的学识背景是不太会相信这些东西的,但是她就是要这么说。 傅斯良还是温柔地“嗯”了一声。 冷甜嘻嘻一笑,点了下他的鼻子:“所以,明天是个大日子。” *** 第二天下午,冷甜准备出门。 傅斯良问她去哪儿。 冷甜说: “我要去见邢瑞哥哥,我和他约定好了,要拍下流星雨降临的盛况。” 傅斯良微微蹙眉。 他问:“你具体去哪里?” “就在东路的琅山,那里是看流星雨最好的地方。”冷甜说。 傅斯良没说话,抿唇,目视着她离开。 *** 冷甜出门,来到对面的路口。 邢瑞戴着个墨镜,倚在车门口等她: “真的去琅山?” “嗯。” …… “甜妹,你这一招真的能管用?”上了车,邢瑞抿了抿唇问。 “我不确定。但我觉得,最近我和他的关系越来越好了。”冷甜笑了笑,“等等看吧。” *** 轿车一路开到了琅山。 此时已经将近黄昏,淡橘色的晚霞洒满天边,一点一点将白昼卷没。 冷甜和邢瑞来到山顶,感受着晚风吹过发梢。 邢瑞喝了口矿泉水,抿了抿唇似有些嫌弃地看着她:“我也不知道我干嘛要陪你做这么傻的事情,狮子座流星雨,小孩子都不会相信的传说,你倒挺上心来劲儿。” 说着,在围栏后面的大石头上坐了下来,又将双手枕在脑后,躺了上去。 “怎么?”冷甜笑着,斜睨他一眼,“15岁那年你去赌场,拜托我帮你撒谎应对你爸的事情你忘了?” “没忘。”邢瑞砸了砸嘴,“所以啊,只有我们两个人最合拍。” 他顿了毒又说:“真不是夸你,你身上有一种魅力,对我来说,只可远观,但我知道我绝不能占有。只能被更厉害的人拥有。” “你是说傅斯良吗?” 冷甜声音低低地问。 因风一吹,她的声音也有些清透飘渺,多了些不确定的意味。 邢瑞知道,傅斯良和冷甜的关系虽然有所缓和,但傅斯良这么一个沉稳老辣的人,不到了真正确定和冷甜关系的那一刻,是绝对不会表白的。 所以他叹了口气: “不知道。” 晚风静静地吹着。 冷甜也没再说话,她看着天边越来越少的白昼,轻轻晃着腿。 天空大部分都被橘色铺满,太阳就快下山,鸟儿要归巢,周围的旅客也渐渐开始离开。 冷甜的手指蜷缩起来。 “傅斯良真的会来吗?” 她的声音多了几分疑惑,开始站起来,走来走去。 “他不会不来吧。” 邢瑞从石头上起来: “没事,再等等啊,你不是不知道,傅斯良这个人,老狐狸。” 冷甜还是有些提心吊胆。 随着周围的旅客越来越少,山顶只剩下她和邢瑞两个人,远处,太阳越来越下沉,极度灿烂的橘色铺满了整个天空。 她说:“我们回去吧。” 邢瑞扬眉:“这么快就放弃了?” 冷甜咬唇,面对喜欢的人,她就是这么没有自信,他的温和,他的稳重,他的强大,能够让她无处可逃。 “走吧,我不敢……” “再等等。”邢瑞抿唇。 毕竟那天他跟傅斯良谈话时,他主动跟他说过,他真的喜欢冷甜。 “可是我……” 正在这时,身后有人叫她:“甜甜。” 这一声不大不小的呼唤,仿佛融进了夕阳。 他的声音平静温暖,带有一丝沙哑和厚重,冷甜僵直着回头,看见梦想了无数次的人正站在夕阳里。 傅斯良站在她身后,阳光洒满了他的衣身,他的眼神温暖如春,此时四周分明是夕阳,他眼中却透着朝阳一般的蓬勃、明亮。 冷甜刹那间忘记了言语。 他踏光而来,平静地唤她。冷甜指尖颤了一下,望着他没动。 “……傅斯良?” 傅斯良上前,拨开她被风吹乱的长发,握住她的手:“我有事找你,那件事,还是决定要告诉你。” 冷甜抬眼。 “跟我来。” 他说。 第二十六章 “我喜欢你。”…… 山顶。 冷甜来到琅山这么久, 还从没有见过这么高的地方。 原来这里还有一处僻静之地,更能目睹整个夜色。 此时黄昏将近,最后一抹夕阳即将被黑夜吞没, 但在天空更远处, 却延伸出无尽的深蓝色和星月的光芒,直到尽头。 “你怎么在这里?我和邢瑞哥哥约好了来看流星雨。”冷甜故意说, 心已经砰砰跳。 傅斯良笑了一下。 他的声音还是那么平静,永远都带着从容不迫, 成竹在胸。 “如果是和喜欢的人在一起看, 我想, 和你在一起看更合适。” “什么意思?” “甜甜。” 他温柔而平静地唤她, 而那句话就这么落了下来,毫无征兆, 又似乎早已在预期中等了很久, “我喜欢你。” 冷甜有三秒钟都没反应。 她懵懵地看着傅斯良,傅斯良微笑, 温柔地揉了揉她的头发。 “也不知你是否能答应,我已经也纠结了很久, 但是我已经想了想, 不管怎样, 我都要和你说这句话。”他说, “很抱歉, 之前耽误了你这么久, 让你难过了。” 他说, 这句话就像水火交融一样包围了她的内心,而他说完,冷甜的眼眶就湿了。 他说很抱歉, 之前让你难过了。 冷甜吸了吸鼻子,把头转过去。 他擦去她的眼泪。 “别哭,甜甜,对不起。” 他把她抱在怀里,“真的对不起,以后我尽我所能补偿你,好吗?” 她埋在他怀里,许久,也没说话。 她只是不停地问: “你真的喜欢我吗?” “傅斯良,你真的是喜欢我的吗?” “嗯。” 冷甜轻轻闭上眼睛。 其实补偿已经无所谓了,比起苦尽甘来的不容易,她更不敢相信,她崇拜了这么久的宝藏,她放在心尖上的人,竟然真的正好也喜欢自己。 此时星辰正好降落,划过一道灿烂的光芒。尽管它很快就要陨落,但这一刻,已经是最美最灿烂的光辉。 “傅斯良。” 她说。 “你看,狮子座流星雨。” *** 回去的路上,冷甜还有些发懵。 她时而偷偷笑着,时而板起脸。 傅斯良察觉到她的小表情,也笑了笑,没说话。 冷甜突然转过头: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我的?” 他手扶了一下方向盘:“很早。” “有多早?” “在正式遇见你之前。” “好啊,傅斯良,你真不够意思。”冷甜佯怒,“连这都不告诉我。亏我之前还以为是我先喜欢上你的,为你提心吊胆了这么久。” “现在说出来,就没有秘密了,我以后讲给你听。”傅斯良手扶了下眼镜,笑道。 冷甜抿抿唇:“好吧~” 接着她握住他的手,说:“现在我真想昭告全世界的人你是我男朋友。” 傅斯良顿了一下,说:“我的建议是,现在还不行。” 他的语调十分温和,充满理智,完全不是情感上的拒绝,而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的提醒。 “为什么?” “这会影响你的将来。” 正好是红灯,傅斯良停下车,定定地看着她,“你相信我吗?我说的这些,完全是出于保护你的角度考虑,而并非我自己不想公开。因为……” “因为对于你来说,我的安全比是否和你在一起更重要。” 冷甜靠在椅背上,眨着眼睛,懒懒地看着他说。 傅斯良没说话,但他的眼神无疑代表了她说的是对的。 冷甜低下头:“那我们将来怎么办呢?”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一起去国外,过新的生活。”傅斯良说,“在国内十分危险,你父亲的仇家一直追着你,何况,即便我们再怎么不顾及,周围的人也终究会找你麻烦。这对你来讲,并非一个好的选择。” 冷甜点头。 “我会把一切资产全部放弃,带着钱,和你一起去美国。” “当然,如果你适应不了外国的环境,也可以留在这里。” “我不会适应不了的,去美国,我和你一起。”冷甜看着他,“这是你经过思考后最好的决定,我完全同意。” “好。” “……傅斯良,你已经把一切都考虑好了吗?” 汽车继续行驶片刻,冷甜问他。 “是的。”他说,“这几天我就是在做这些准备工作,问清了所有程序,准备办理出国手续。” 她突然知道了。 他已经准备好承受这一切,而只有当这一切都稳定下来,他才有资格和底气跟她告白。 冷甜看着他,突然想吻吻他。 但现在还不到时候,她靠在他肩上,握住他的手。 *** 车子开到家。 傅斯良当先把她让进门,冷甜蹦蹦跳跳进去,环视着一切陈设。 她觉得,这是她回家最开心的一次。 傅斯良正在脱外衣,冷甜笑了笑,突然蹦跳着到他面前,搂住他的脖子。 “我们现在是恋人了吗?” 她眼睛亮得像星星,问。 他笑着点了点头,“是。” “傅斯良,我们在谈恋爱耶。” 她又说了一遍,语气完全不可置信。 “……是的。”他还是那样温柔地应着,把她放下,“去洗洗手,吃饭。” “吃不下。” 冷甜在沙发上, “我第一次觉得,这个世界上有比蛋糕好吃的东西。” 冷甜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 像个小女孩。 傅斯良笑了笑,捏了捏她的脸。 冷甜长久地拥抱着他。 “你会永远这样吗?” 在冷甜的印象里,他不是一个轻易会说永远的人。 他掌握着弘毅集团数十家公司,在商场中,他杀伐决断、理智当先。他认为一切都在流变之中,万物都没有永恒,因此总是带着理智、游离而温和的态度看待世界。 这都是他,是冷甜很少接触到的工作一面的他。 但他这次却坚定地说:“永远。” *** 第二天清晨。 阳光洒满窗台,冷甜在一片清新灿烂中起床了。 她拿了个杯子倒水,傅斯良说:“放着,我来做。” “在我力所能及的所有一切,都是我来做。这是我对你的补偿。” “那等哪天你老得动不了了,我再来照顾你。” 他一愣,笑了笑,也没言语。 冷甜坐在沙发上,快活地哼着歌。 她随手打开微信,看着自己的头像,终于忍不住换了。 她挑了那个当初她把傅斯良的手腕并在一起,两个人共同戴着双子星手链时的照片。 刚换完头像五分钟,微信就有人敲她。 倪月:【你头像怎么回事?】 冷甜眨了眨眼睛,给她发:【你猜呀。】 倪月:【……你跟傅先生告白了?】 冷甜没回复。 倪月很快又发:【这么明目张胆,不会……你们真的在一起了吧??】 冷甜发了个害羞的表情包。 倪月:【???!!!卧槽?这几天我都错过了什么???】 冷甜笑了笑:【经历得太多,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不过你放心,总有一天,我会把这个漫长的故事讲给你听的……】 下一刻,微信一闪,邢瑞的消息就来了。 【甜妹,我帮你和傅斯良修成正果了,你就说怎么感谢哥吧?】后面附带一个坏笑的表情。 冷甜笑了笑,一字一句认真地回复:【如果我和傅斯良去了国外,弘毅集团的一部分经营权会转让给你。】这是她和傅斯良在昨天晚上商量好的。 【去国外?这么快就定好未来了?】邢瑞回复。 冷甜正想再回,傅斯良对她说: “甜甜,吃饭了。” 冷甜应了声,坐到餐桌前。 平心而论,他做饭的手艺真的很不错,两个人可以完全不需要佣人,只过他们自给自足的二人世界。 冷甜吃了一口他做的抹茶的蛋糕,满足地眯起了眼。 傅斯良在对面含笑望着她。 冷甜眼珠转了转,说:“傅斯良,我今天可以跟你一起上班吗?” 公司人很多,冷甜真的很想跟他去公司,光明正大地在一起。 他毫无犹豫地笑道:“当然能。” *** 今天天朗气清,阳光充足。 冷甜和傅斯良下了车,拉着他的手晃着,向门口跑去。 “你慢点,当心摔了。”傅斯良笑。 “不用担心。”冷甜笑了笑。 周围的人忍不住驻足。 许多人也都知道,傅斯良在去年收留了冷氏集团的小姑娘。 而冷甜到傅斯良家里都快一年了,这是他第一次带冷甜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 没想到,他们竟然会这么亲密,连手都拉着了。 傅斯良和冷甜到了办公室,秘书贾峰正等在门口。 “傅先生,今天和马总有一个会面。”贾峰说。 “好的,帮我准备一下吧。”傅斯良说。 正在这时,冷甜拉着傅斯良的手:“我想跟你去。” 傅斯良苦笑。 即便不公开,但冷甜跟他的这种形式也跟公开差不多了。 不过罢了,既然她愿意就由着她吧,反正将来早晚有一天得公开。 贾峰是见过冷甜的,他还以为冷甜今天只是跟傅斯良上班,也没想太多。 九点,马氏集团的总裁准时来到弘毅集团。 “你好,傅先生。”马濠跟傅斯良握手。因为畏惧弘毅的威势,他始终都很客气。 傅斯良回握了他一下:“坐吧。” 然而冷甜就站在傅斯良旁边,笑意盈盈地看着他,马濠想不注意都不行。 “这位是……” 马濠看着傅斯良,准备等冷甜的介绍。 冷甜扬起甜甜的笑容:“我是他女朋友。” “哦。”马濠刚想点头,猛然反应过来,“等等……什么?” 女朋友? 他看着傅斯良。 然而傅斯良一副平静的样子,只在眼神中有些纠结,却最终没有反驳。 马濠愣了。 那小姑娘的语气就像开玩笑似的,但傅斯良依然没否认,脸上甚至露出了“她说得对”的神情。 ……魂淡,为什么不否认啊!? 随着傅斯良说“是的”,马濠的三观彻底崩塌了。 他抽了抽嘴角,用力挤出礼貌的笑容:“原来是这样。那我们……现在开始谈合同吗?” 傅斯良说了声好,然后俯身揉了揉冷甜的头发:“去那边等我,好吗?” “好!”冷甜眨着大眼睛说。 她乖乖坐到了会议室角落的沙发里,全程不吵也不闹。 谈判开始。 谈事的过程中,傅斯良始终很镇定,他语气礼貌地指出了很多问题,温和中暗藏着杀伐决断。 马濠不禁佩服起他。 虽然谈话之前公布了这个小孩儿似的女朋友,但他过程中始终很冷静,没有丝毫异样的神色。 最后,这份合同以比弘毅的预期还低一百万的成本成交了。 马濠和傅斯良谈完合同,冷甜坐在门口,冲马濠笑了一下。 马濠恍惚一瞬,干巴巴冲她笑了两下。 结束完工作,冷甜和傅斯良去了公司的餐厅吃饭。 她正好看见马濠也坐在餐厅里,于是她眼珠转了转,笑着冲他打了个招呼。 马濠僵硬地点头。 冷甜挽着傅斯良的手去点菜,然后坐到靠窗的位置去吃。 马濠接着就看到圆桌边,傅斯良用纸巾温柔地擦去冷甜嘴角的奶油,神色异常宠溺。 马濠摸了摸自己额头的温度,恍恍惚惚走出餐厅。 第二十七章 “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 下班之前, 秘书贾峰在傅斯良的办公室里帮他整理文件。 贾峰回头问:“傅先生,冷小姐今天是不是身体不太舒服啊?” “没有啊。”傅斯良愣了一下。 “那您整天把她带在身边,还喂她吃饭喝水。”贾峰笑了一下, “还有传言她是您女朋友。你们举止这么亲密, 好多人都看见了,他们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你们在谈恋爱呢。” “我们确实是在谈恋爱。” 随着傅斯良这句话出口, 贾峰直接呆了。 “……您说什么?” “我说,我们确实是正常的恋爱关系。”傅斯良手放在皮包上, 很平静地说。 贾峰忘记了眨眼。 他不敢相信傅斯良口中说的话, 这么多年, 老板的人品他是绝对信任, 他几乎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毛病了。 但傅斯良确实又是这么说的。 傅斯良看了看贾峰。他本来想解释,话到嘴边, 又觉得也没有什么可解释的。这种事解释什么呢?懂的人自然懂,不理解的人,就算解释一万遍他还是觉得奇怪。 只要自己满意舒心了就行。 于是傅斯良笑了笑, 起身离开了办公室。 *** 晚上回家。 冷甜坐在傅斯良的副驾驶座上,和他拉着手。 “我看见马濠的表情, 都快笑出来了。”冷甜笑着说。 傅斯良无奈地笑了笑, 轻捏了下她的脸。 “我真想永远这样。”冷甜说, 她牵着他的手, “也不知道还有几年。” 他顿了一下, 说:“放心, 在这能动的几年中, 我会把一切都补偿给你。” “那你还欠我一样东西呢。” 冷甜眨着眼睛看着他。 “什么?” “恋人之间的吻。” 少女眼神信誓旦旦。傅斯良目光闪了一下。 “……这么快吗?” 他手扶了一下方向盘,苦笑。 “当然。” 冷甜把头靠在他肩上, “不过, 也知道你还得适应一阵子,我也不是强求,只是提醒你一下。” 傅斯良侧头看了看靠在他肩上的少女,喉结滚了滚。 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紧了紧,直到指关节发白…… 果然还是小孩子。 其实她不知道,他早就不用适应了。 *** 第二天,冷甜约了傅斯良一起去逛街。 冷甜从前在大小姐时期的爱好有三样:看电影、穿漂亮裙子、逛街。 傅斯良特意请了一天假陪她去商场。 冷甜在商场里逛了大半天,挑出了两样首饰。 是一对情侣项链,上面有两个小翅膀,非常符合冷甜的审美。 冷甜在甜品店精心地收好,和他美美地吃了一顿。 傅斯良下午又给她买了想要的裙子和首饰。 逛街直到晚上。 回到家,冷甜第一件事就是把项链盒子打开。 “我要给你戴上。” 冷甜站到他面前,“这是我选的,戴上了就不许摘下来。” “好。” 冷甜笑了笑,绕到他后面,给他戴项链。 银色的链条十分配他, 然后,她搂住他的脖子,偷偷笑着吻了一下他的耳垂。 她感到他动作顿了顿,于是又踮脚吻了一下,她的身体贴着他的后背,搂着他的脖子绕到他前面。 “甜甜。” 他无奈地想把她的手拿下来,冷甜却不允,她搂着他的脖子看着他,轻轻踮脚,凑近他的唇。 他的睫毛颤了颤,她的心跳也愈加剧烈,然后,她终于鼓起勇气,闭眼吻了下去。 她感到他的呼吸瞬间停止,他的唇很干涸,却透着犹如磨砂温和而不透明。冷甜轻轻地蹭着他,抿唇,继续吻了一下。 他的身子很僵硬。 他没有拒绝,颤了颤眼睫看着她。冷甜吻完,渐渐离开他,抱着他的脖子,睁眼,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她睁眼的那刹,他感觉漫天降落了星辰。 傅斯良的呼吸急促起来,喉结滚了滚,却无法说出口任何话,冷甜笑了笑,踮起脚尖,再一次吻了上去。 渴望已久的双唇再次贴上。 冷甜嘴角露出了酒窝儿,她吻了一下,抬起头,亮晶晶的眼眸正对着他。 她看见他眼里有她,也有漫天星辰。 冷甜轻轻笑了笑,问:“喜欢不喜欢?” “甜甜……” 他无奈地苦笑,眼睫略微垂下,冷甜却用一食指放在他唇上,“嘘。” 她又吻了上去。 她明显地感到傅斯良的呼吸慌乱了,这次她加深了这个吻,在他的唇上深深啄了一下,又问:“喜不喜欢?” 傅斯良无奈又苦笑地看着她。 他的眼神中包容万千,有怜惜,有不舍,又有迷恋,那是想无数次移开视线,又忍不住被她迷住的眼神。 “……很喜欢。” 他最终低声,艰难地说道。 冷甜笑了。 “来吻我。” 他顿住,看着他。 冷甜笑意盈盈,眼睛犹如玛瑙钻石,他睫毛颤了颤。 慢慢靠近。 一寸一寸,他接近她,直到额头抵在一起,却终究只差一寸。 他微微张口,猝不及防中,冷甜却迫不及待当先吻住他。 她撬开了他的牙关。 少女的吻技很生涩,带着些横冲直撞,还尽力不让他感到无措,他不得不兜住她,慢慢托住她。 冷甜开始吻,他开始是被动地接受,然后是浅浅的回应。 他在回应。 他在回应。 冷甜停了下来,抵住他的额头,感到有咸咸的晶莹液体从眼角流出。 随着他的吻,她感觉落了满嘴的盐。 “甜甜,别哭。” 他温柔地拭去她的泪,但当他抬头的时候,冷甜分明看到他的眼里也有泪痕。 “别哭,我在这里。”他拥着她说。 两个人的眼泪,比星辰闪耀。 *** 第二天。 冷甜摸着嘴唇,醒来。 他还在淡定地准备早餐,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给人的感觉就像老好先生。 “都接吻了,怎么还那么淡定。” 冷甜嘀咕道。 “怎么了?”傅斯良听到她好像在说什么,问。 “我说……你再亲我一下。”冷甜说。 “我刚吃完药,嘴里很苦。”傅斯良抱歉地笑笑,“等一下吧。” “你胃又痛了?” 冷甜敏锐地说,一脸担心,“痛得厉害吗?怎么昨天不告诉我?” “不用担心,只是小毛病。”傅斯良云淡风轻。 “真的?” 冷甜追到他身前问。 “真的。”他眼光在她身上闪动,似乎想捏捏她的脸,但最终只是抚了抚她的头发,“真的不用担心,因为你的照顾,我胃痛已经减轻很多了。” “那就好。”冷甜舒了口气。 吃完饭。 冷甜在看电视,等待着傅斯良来吻她。 但傅斯良就像跟她作对似的,收拾完碗筷,又去浇花,偏偏不来找她。 冷甜有点生气。 算了,他肯定不能接受,没准还没过去心里那道坎儿呢。 但过了好半天,却听他温和地笑着冲她说:“过来。” 冷甜赶紧跑过去。 傅斯良站到她面前,先是抚上她的脸,眼神上下看着她,其中闪动着光芒。 冷甜看不清他眼中有多少纠结、怜惜的目光,他久久地凝视着她,那一刻,她忘记了一切。 终于,他轻轻抬头,先是吻住了她的额头。 冷甜的唇角微微扬起,心也剧烈地跳动起来,分明只是轻轻浅浅的一吻,她却犹如被甘露降临。 随后,傅斯良低头看她,眼神像是在看神明天使。 冷甜却猛然将他一拽,将他的唇对准她,吻了上去。 傅斯良很温柔地回应着,他的吻毫无暧昧、拖延的味道,而是十分清晰,透着几分宣示之意。 冷甜轻轻勾唇,拽住他的衣领。 *** 亲吻过后。 冷甜坐在沙发里,靠在傅斯良身上,一边看着大屏电影。 “你打算什么时候公开?”她问。 “你想呢?”傅斯良很温和地问,看语气,完全没有一丝不愿,而是在征求她的意见。 “我说就今天。” 傅斯良抿唇点了点头。 冷甜是注定要把这件事情说出去,那就由着她把。 他看着她的眼睛,很郑重地说: “你要想好,公开后,或许你会受到比我更多的伤害,你需要用理智去思考整件事件,在你以后的人生中,这都是永远抹不去的痕迹。此刻你想象不到,你未来会面临什么样的麻烦。我知道你或许要说你不在乎,但是,我会很心疼以后的你。” 冷甜忍不住有点鼻子酸。 其实,他都替她扛下了。 “我们去美国吧。”她搂住他,“到一个谁也不认识我们的地方,去过我们自己的生活,我和你的日子所剩不多了,我只想抓紧时间好好享受。” “好。” 第二天上午,傅斯良和冷甜公开恋人关系。 他在公司发了声明,于是公司到整个省城,都知道傅斯良和冷甜在谈恋爱。 网络上和H省权贵圈里都炸了锅。 “我就猜,当初傅斯良收留冷甜肯定就抱着不纯的目的,这下露馅儿了吧,还公开,这里面肯定有隐情……” “谁说不是呢?要我说,忘年恋肯定没有好下场,这女的八成是有恋老癖之类的病,要么就是图他钱……” 铺天盖地的留言在网上出现,权贵的社交聚会场合中,也经常有人窃窃私语。 而冷甜面对这些言论,一概没理。 她放下手机,和傅斯良快乐地亲吻了一会儿,然后一起去修剪花草。 第二十八章 世界上本来没有路,走得人…… 过了几天, 冷甜去了学校。 同学们站在她背后,对她指指点点,虽然碍于傅斯良的威势, 没有人敢真正上前对她说什么, 但她能感受到人们异样的目光。 除了倪月。 冷甜下了课后,魏明等在门口。 冷甜好些日子没见魏明了, 魏明已经换了个发型,似乎已经从追冷甜不成的那段时间里走出来了。 “冷甜, 我还是有些话想跟你说。” 魏明犹豫着抿抿唇, 走上前。 冷甜转头。 “我看到你和傅斯良的公开声明了。我真没有想到, 你之前说喜欢的那个人, 就是傅先生。”魏明神色有些复杂,带着些悔意和不解。 “确实是他。”冷甜轻轻笑了笑, 一脸正常。 “可是……你怎么能和他在一起呢?他今年多大你知道吗?再过十年或许再过几年,你岂不是又会孤独一人?”魏明着急地说道。 “魏明,你没有经历过亲人的死亡, 你不明白,但我已经懂了。” 冷甜说, “我五岁的时候母亲去世, 去年爸爸也自杀了, 我已经明白生命的无常, 所以我不会去在乎相守究竟能有几年。其实只要真正相爱, 一秒钟也足够了。” “那在那之后呢?你再去找新的人?” “不, 不会。”冷甜笑意盈盈, 虽然在说一件悲伤的事情,但在她脸上,看不出一丝一毫的落寞, “有些人,遇到了,就是一辈子,有些爱,只要一瞬间,就是永远。” “我和傅斯良之间是永远的爱情,一辈子也不会改变了。” 魏明叹了口气。 放学时,冷甜出校门,正看见傅斯良在门口等她。 “没遇到什么麻烦吧?” 她坐上车时,傅斯良问。 “没有,我在学校可厉害了,谁都不敢惹我。” 冷甜看着他,笑道。 傅斯良也笑了笑,发动车子离开。 车子平缓地在路面上行驶。 收音机里播放着一首男女对唱的《forever young》: “…… 默许时间让皱纹蔓延了 对在意的事手也握紧了 不愿得过/且过/可无/可有 不是命运 这是我最深爱的[1] ……” 冷甜听着歌,目光落在了他握着方向盘的手上。 这不是一双年轻的手,手背有皱纹,皮肤也带着衰老的迹象。 她突然把脸贴在他手背上。 “怎么了?” 傅斯良看了下她,正好前方红灯,他把车停下。 冷甜依然没把脸移开,低声喃喃道: “傅斯良,你什么时候会离开我呢?” “出什么事了?” 少女抓着他的手,有点委屈:“没什么。只是突然……有点舍不得你走了。” 傅斯良眼里颤了一下,摸了摸她的头:“每个人都会走的。” “我知道。”冷甜用力点了点头,“……我在学习了。” 自从冷擎宇死后,她本来以为自己已经接受了人世间的各种无常。但是当魏明提起傅斯良终有一天会离开后,她细细反应之时,还是感到一阵悲伤。 很奇怪,她对冷擎宇死亡时的感觉并没有那么强烈,但是傅斯良,却成了她在世间真正唯一的不舍。 傅斯良抿了抿唇,嗓音喑哑:“对不起甜甜,在你这个年纪,却让你学会这些……” 冷甜摇头。 她一字一句,倔强地说:“我才不在乎呢。” *** 夜晚。 冷甜在自己的房间,拿着手机看了会儿,心中一动,就下楼去找傅斯良。 她进门的时候,傅斯良正弯腰收拾什么东西,她也没在意。 冷甜音色委屈地说:“傅斯良,我肚子疼,你给我揉揉。” “你是不是生理期到了?” “嗯。” 冷甜点了点头。 她爬上他的床,傅斯良顿了顿,也没让她下来,冷甜毫不客气地拉过他的靠垫半躺下,傅斯良则轻轻给她揉肚子。 他的掌心十分温暖,他揉着她的小腹,冷甜有种自己是猫咪被他顺毛的感觉,她喜欢这种感觉。 过了一会儿,她故意翻了个身,靠在他身上。 傅斯良动了动,也没拒绝,只是说:“躺好,这样会硌到你。” 冷甜却抱住他的腰。 他身子僵了僵,手放在她手背上,想把她的手拿下来,冷甜却像知道他要做什么似的,抱得更紧了。 傅斯良知道了,她不是生理期,只是故意想抱他。 他最终没有拒绝,也没拆穿,无奈地笑了笑,还是给她揉揉肚子。 冷甜抱住他,满意地笑起来。 傅斯良的怀里十分温暖,冷甜渐渐感到困倦,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睡了过去。 傅斯良看着她的睡眼,轻轻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 ——只是浅尝辄止。 她却好像很开心,睫毛颤了颤,唇角露出笑容。 *** 第二天,冷甜约倪月逛街。 倪月说:“你知不知道,自从你和傅斯良公开后,弘毅旗下很多品牌的股价已经下跌了将近百分之十,很多合作方也准备要求取消合作。” 这事冷甜也有所耳闻。 傅斯良说过不用担心,因为这都是必定的,在国内这种情况,两个人以这种身份公开,不可能做到毫发无伤。 但不管怎么说,她还是有些难受。 确实该准备撤离去美国的事宜了。 “其实,傅先生即便不公开我也是可以理解的,你看现在哪个富商会把自己和女友的事情公开出来,你们不公布其实也是一样的,看了,他是真的宁愿做这种事情。”倪月说。 “因为他最爱我。” 冷甜一字一句地说。 “是是是。”倪月看着她开心的样子,笑道。 这时,两个人走到一家睡衣店。 这家店是倪月和冷甜的朋友宋寒家新开的,倪月顺便去逛逛。 这家睡衣店是情/趣为主,有很多蕾丝内衣、诱/惑睡衣一类的。 倪月突然问:“那你知不知道,他还行不行?” 冷甜转头看着她,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还记不记得,你那天在度假村穿睡裙……” “咳咳咳……”冷甜拼命咳嗽,“我那不是不知道他喜欢我嘛。” “但不管怎么说啊,男人老了以后,x能力就会下降得很快,你可要做好准备。”倪月说。 “我喜欢他,真的是因为喜欢他的内心,至于其他的我一点都不在乎。”冷甜说。 “不过……也可以试试。”冷甜狡黠地笑了笑,“其实我昨天就已经试探了他一下。” “然后呢?” “可是他的掌心实在太舒服了,我被他揉着揉着,就睡着了。”冷甜一脸无辜。 “……” *** 夜晚。 夏风吹动着窗帘微微飘扬,冷甜穿着白裙子,在傅斯良面前晃来晃去,一会儿去看看电视,一会儿又去浇浇花。 傅斯良一直在桌子上处理最后的文件,也不知道看到没有。 冷甜看了看他,就跑到他身后,搂住他的脖子。 “甜甜,做什么?” 冷甜不说话,只是绕到他跟前,吻着他的唇,又含住他的耳垂。 然后她坐在他的腿上,搂住他的腰。 他呼吸很快就急促起来。 冷甜想去吻他的喉结。 “乖,我在工作。” 他艰难把她放下,柔声说道。 “傅斯良……” 她眨眼看了看他,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耳畔轻声说了什么。 傅斯良猛地看她,半晌,眼中闪过无奈。 “……乖,下去吧。”他吻了吻她的额头,想把她放下来。 冷甜皱眉。 她就坐在他腿上,“那我跟你一起工作。” 接着,她就坐在他怀里,后背抵住他的胸膛,看着他的电脑。 傅斯良哪里工作得下去。 让她坐在身前了一会儿,他就把她抱下去,冷甜转身,猛地吻住他。 她的吻十分甘甜,又如烈火般迅猛。 接着,她去吻住他的锁骨,在他耳边说了什么。 “……不可以。” 他皱了皱眉,低头看她,这次是很明确的拒绝。 冷甜咬唇。 她赌气走到一边,没理他。 她也没看见,傅斯良虽然对着键盘,也再没敲下一个字。 *** 许久,傅斯良工作完。 冷甜看了看他,猛地转过身,抱住他。 她拼命吻他的唇,然后把手伸向他。 她的动作这么生涩又稚嫩。 他按住她的手:“冷甜,这样不行……” 他的声音十分压抑,可以看得出忍得很辛苦。 冷甜咬唇:“傅斯良,你还是在安慰我,是不是?” 她大声说:“你之前的告白,和所有做的一切,都是在安慰我,是不是?” 他一字一句:“我没有。” “那你为什么不肯做?” 他转身,背对着她。 “这不一样,甜甜,你要认清现实。” 他说, “我可以给你一切物质上的保证,但是这点没有必要,等我死后,你大可以去找其他男人,我跟你做了才是耽误你。” 冷甜眼眶有些湿润。 她一字一句,声音颤抖:“傅斯良,你这个懦夫。” *** 晚上,冷甜独自在房间里没有下来。 傅斯良在外面敲门,叫她下来吃饭,她也没理他。 他过了一会儿,在外面好脾气地说: “甜甜,不要生气了。” 房间里还是没有声音。 傅斯良抿了抿唇,推门进来。 冷甜正独自背对着他,一副宁死也不肯说话的架势。 “我觉得我们还是分开算了,反正你也不是真的喜欢我。” 许久她说。 傅斯良蹙眉。 半晌,他叹了口气:“……你如果这样做了,真的不后悔吗?” “你以为我是小孩子,你以为我不懂这意味着什么,但是我懂,我不后悔。”冷甜猛地转过身,“就算未来的某一天有了变故,但这一刻,我是心甘情愿的。” 他眼底颤了颤,不顾她的挣扎,把她抱在了怀里。 然后猛地吻她。 这是他第一次这样主动吻她,他的吻来得如此火热和剧烈,冷甜完全无法招架。 她想说话,他捧起她的脸。 “来。” 他把她拉到身上,在她耳边说, “我教你。” 星辰降落。 夜的柔和包裹了星星,在这温柔的夜晚里,云酝酿出了温暖的空间,风儿温柔地吹着,将一切融进心里。 “如果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我好,我也想在这有限的时间里,拥有你。” 即将结束之时,冷甜拽住他的衣襟,一字一句: “傅斯良,你记住,我永远不后悔。” *** “My mother said I\'m too romantic/She said:You’re dancing in the movies /I almost started to believe her/Then I saw you and I knew (我母亲曾说我太浪漫/她说:你就像荧幕的男主角一样痴情/我差点信了她的话/直到遇见你那一刻,我才明白她是对的) Maybe it\'s \'cause I got a little bit older/Maybe it\'s all that I\'ve been through/I\'d like to think it\'s how you lean on my shoulder/And how I see myself with you (或许因为我已不再年少/或许半生的经历让我蜕变成长/我还是想体会你靠在我肩头的感觉/静静和你甜蜜相守) Fire on fire would normally kill us/With this much desire together we\'re winners (熊熊烈焰,让我们欲/仙/欲/死。对彼此的渴望,让我们战无不胜)(注:引自Sam S/mith《Fire On Fire》。) 结束后,冷甜躺在傅斯良怀里,随便玩他的手机。 她找到音乐软件里最常听的一首播放,然后看着歌词,微笑起来。 “这首歌是你什么时候听到的?” “去电影院那天。”傅斯良低声说。 冷甜点点头,音乐结束后,又不自觉播放了一遍。 傅斯良则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 他轻轻叫她,声音有几分朦胧: “甜甜……” “我在呢。” 冷甜抬头,吻了吻他的舌尖。 听到她的回应,他才搂紧了她,他凝视着她的眼睛仿佛包含万物,如同星河般广阔。 此时不需要语言。 而后,冷甜抱住他的腰:“我还想再来一次……” 他的喘息加深。 第二十九章 像是大雨过后晴朗的天宽阔…… 第二天清晨, 冷甜醒来,觉得浑身有些疲倦。 “傅斯良,你还挺厉害的嘛。” 她揉了揉头发, 笑着说。 傅斯良笑而不语。 然后, 他问:“有没有弄疼你?” 冷甜摇头。 “那我今天去公司,办理注销事宜, 你在家里等我。” “好。” *** 吃完早餐,傅斯良出门了。 冷甜目送他离开, 忽然想去买菜, 给他做一顿中午饭。 冷甜做饭的水平向来不咋样, 但是如果是给傅斯良做, 她可以也愿意学。 冷甜买完菜回来,经过一个街心花园。 花园里有人在晨练, 还有几个看上去八九十岁的老人坐在长椅上,手拄着拐杖,望着眼前的一切。 他们再也起不来了。 无法像年轻人一样热烈活动。 冷甜心里动了动, 不知道为什么,渐渐走近了他们。 正在这时, 一个大妈走到一个拄拐杖的老人身前。 大妈说:“张老头, 你儿子回来了。” 老人脸上有老年斑, 整个人的身型消瘦干枯, 他向前俯身, 听大妈说话。 大妈加大声音又说了一遍, 但老人似乎还没有听清, 他身子又往前倾了倾,露出疑惑的表情。 大妈说:“你儿子回来了!” 老人还是一脸疑惑,急得大妈上手比划了很久, 老人也没听懂。 大妈叹了一声,走了。 冷甜怔怔地看着她离去,突然,猛地跑回了家。 她打开门,傅斯良已经在家了,正坐在桌前含笑望着她。 冷甜放下东西,跑到他面前,一字一句: “傅斯良,你的恋人回来了。” 他放下手中的茶杯,温和冲她笑了笑:“我知道。” 冷甜依然一副焦急的神情,用力地握住他的手:“你的恋人回来了。” 少女眼眸定定地看着他,仿佛真的要听他的回答。 他依然温和地微笑,毫不闪避地看着她的眼睛,温柔地回答:“我知道。” 冷甜这才笑了。 她扑到他怀里,猛地抱住他,不愿松手: “知道我为什么这么问你吗?” “是不是在楼下遇到了类似的事情?”傅斯良问。 “你太聪明了。”冷甜微叹。 她抱着他的腰,听着他的心跳:“其实,我很庆幸能在这个时候遇到你,你还能走、能跑,这就已经足够了。这世间很多相爱的人只能见短短几面,以后就再也无缘见面。比起其他人,我们已经算非常幸运了。我这次真的明白了。” 他喉结滚了滚,点头。 “甜甜,我很爱你。” 他抚了抚她的头发,低声说。 “我也是。” 冷甜笑着道。 傅斯良很少会说这么直白的话,他的话语也都很简单,但他的爱都在漫漫日常的细节里,在他的眼神里。 “注销公司的事情办好了吗?”冷甜问。 “差不多了。一周之后,我们就可以去美国。”傅斯良说。 “太好了。”冷甜抱着他,喃喃说,“我们去美国以后,就住在一个大别墅里,那里只有我和你,白天我们去修剪花草,晚上,你就给我讲全世界的历史故事。” “好。”傅斯良温柔地抚了抚她的头发,“你想听什么故事?” “从最初的故事讲起。”冷甜回想着她看过他的历史书,“从凯撒大帝讲到拿破仑的崛起,从夏朝讲到民国。讲中国和全世界的辉煌。” “好。” 他笃定地说,微笑着吻了下她。 *** 一周后,天朗气清。 冷甜和傅斯良登上飞机,飞往美国纽约。 飞机上,他温柔地给她戴上眼罩,为她盖毯子。 十二小时后,冷甜和傅斯良到了纽约的大别墅。 这是一栋较之H省傅氏庄园稍小的别墅,虽然没有之前的辉煌奢华,却充满着两人之间独有的温情,何况这里房间设备也都一应俱全,足以作为今后人生的住所。 “我们可以继续买红豆衫和两生花的种子,重新种上。”冷甜说。 他笑着答应。 接着,两个人把行李放进屋里,由于没带什么东西,收拾得也很快。 冷甜收拾了一会儿,傅斯良坐在椅子上: “你等一下,我胃有些不舒服。” 冷甜知道傅斯良面对她时的性格。 他说“没事”时就是“有些不舒服”;他说“有些不舒服”时就是“很不舒服”。 “要不要去医院?”她马上来到他身前,担忧地问。 “不用。”他回答得貌似很轻松,“你先把轻便的东西收拾了,我歇一会儿来帮你。” 冷甜哪里收拾得下去。 她把他扶到床上,冲了药,又看着他睡下。 *** 第二天醒来,傅斯良似乎好一些了。 但冷甜还是想让他多休息一阵子。 “我出去买东西,你在家里休息一天吧。” 傅斯良没有拒绝。 冷甜出了门。一边走路,一边想,看来他是真的很难受,下午一定要拉他去做检查。 冷甜到了超市,挑了很多花花绿绿的食品和生活用品。 而就在结账的时候,她看到一个中国男人排在她前面,衣着有些眼熟。 冷家从前在H省是权贵家族之一,H省又是非常发达的经济大省,富商们会经常在美国往来,碰上也并非不常见。 冷甜想不起来他是谁了,但那人看着她,却愣了一下。 “冷小姐?” “您是?” “我是穆祺,先前您父亲的生意合伙人。”男人上前几步,摘下帽子道。 冷甜想起来了。 这个穆祺是她父亲的朋友,之前她也见过几面。 “您好。” 穆祺蹙了蹙眉,看她:“我在网上看到,您和傅先生公开了关系?” 冷甜点头:“是的。” “你们两个……没有什么矛盾吧?”穆祺欲言又止,最后把帽子换到左手去拿。 冷甜被这话问得莫名其妙:“没有呀。” 她还以为穆祺是不理解他们之间的关系,她抿了抿唇想解释,穆祺却当先点了点头:“那就好。” 紧接着,他就客气地笑道:“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冷甜莫名其妙。 回到家,傅斯良好一些了。 冷甜就跟他说了穆祺的事。 傅斯良似看不出喜怒,只是挑了挑眉,“嗯”了一声,也没问什么。 冷甜也就没在意,她抿了抿唇: “傅斯良,我跟你讲,你必须快点去医院检查一下身体,否则我不会放心。” 他说:“好。” 第三十章 【大结局】最终章 第二天, 冷甜和傅斯良去了医院。 由于之前的私人医生赵昀和美国的诊所也认识,傅斯良去了最著名的诊所。 医生检查完,神色有些复杂: “谁是病人的家属?” “我。”冷甜说。 医生看了看冷甜, 并没有露出惊讶的神情, 而是说:“情况不太好,这个病按照美国的说法, 叫克尔斯莫症,并不是什么大病, 只是由于年纪增长, 器官衰老引起的, 不过也很难彻底治愈。” “先开两周药, 看看效果,如果用药效果不理想, 就需要住院处理。” “好。”冷甜接过药方,定定地说,“麻烦您了。” 傅斯良说:“谢谢医生。” 两个人拿着药, 回了家。 路上,傅斯良沉默了片刻, 问: “想回去吗?我们所做一切, 你都可以反悔, 我不会干涉你离开我, 去过自己的生活。” “说什么傻话。”冷甜吻了吻他。 他因这个吻而停顿片刻, 笑了起来。 他突然说:“想不想知道, 我最初喜欢上你时是什么时候?” 冷甜看着他。 她之前就问过他这个问题, 被傅斯良转移了话题,这次他要告诉她了吗。 “是那次邢氏集团举办的慈善晚宴。”他说,“那时, 你穿了一条白色纱裙,当众表演小提琴。” 只是非常简短的话语,他没有多余的言语。 冷甜追问:“然后呢?” “当时我只是在台下看着你。”傅斯良笑了笑,只是说,“那时的你很漂亮。” 原来从那时,他就已经沉沦。 *** 夜晚。 两个人临睡前,冷甜抱住他的腰:“我想和你一起睡。” 傅斯良没拒绝。 他安静地铺好床被,给冷甜盖好被子,将她搂在怀里。 她也拥着他。 没有多余的动作和言语,一切都在沉默之中。 她感受着他的苍老、他的厚重、他的沉默,轻轻将耳朵放在他的胸膛,听着他的心跳。 他们的呼吸融为一体。 *** 第二天醒来,傅斯良似已经好一些了。 冷甜想带他出去转转,晒晒太阳。 “只是在这附近的唐人街走走,你如果不舒服,千万不要勉强。”冷甜说。 “放心,我没事。” 他笑道。 冷甜和傅斯良出了门。 毕尔街区旁边就有一条唐人街,冷甜和傅斯良走了进去,参观里面许多花花绿绿的店铺。 旁边就有一家卖花种子的,冷甜和傅斯良走进去,惊喜地看到了曼地亚红豆杉。 想起冷甜在大雨中给他举起花种子的情景,傅斯良揉了揉她的脑袋。 两个人买了一包红豆衫种子,继续逛街。 “傅斯良,你看,那边有卖棉花糖的!” 冷甜抬头,看见对面的天桥上有一个小摊,指给他看。 傅斯良点头。 冷甜说:“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去买两个回来。” 他微笑着说:“好。” 冷甜快速跑向了天桥。 她一边跑一边想,可以买两个,给傅斯良一个,不过他胃不好,不能让他多吃。 买棉花糖的大叔看上去很沧桑,手指冻得通红,他看着冷甜,问:“要几个?” “要两个。”冷甜睁大笑意盈盈的眼睛说。 “好。” 老板看冷甜清清秀秀的,决定给她做两个大的。 “不用这么大。”冷甜连忙说,“要两个正常大小就可以了,否则吃不了。” 大叔愣了一下,笑着说:“好。” 随后,大叔递给冷甜两个甜甜的棉花糖,冷甜多给他塞了十美元。 冷甜捧着棉花糖,走下了天桥。 离到天桥下的不远处,她看到那边有个很眼熟的人影倒在地上,似乎有很多人在围观。 冷甜心中疑惑,又有点紧张,加快脚步向前奔去。 却看到傅斯良倒在地上,他手边散落了一地红豆衫种子。 冷甜瞬间扔下了棉花糖:“傅斯良,傅斯良!” *** 医院。 医生推着病床向前急速行走,走廊中人来人往。 “让一下,让一下。” 吊瓶的水在随着晃荡,冷甜的心快要跳出嗓子眼儿,握紧床边的指关节发白。 医生把傅斯良安顿到病床上,输上液,止住血。 “心跳大幅减缓,但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不过需要马上用药。” 医生熟练地说。 “他是怎么了?究竟是什么病?” “是克尔斯莫症急性发作。”医生说。 “难道就真的没有办法?”冷甜咬唇。 医生说:“如果这个病,是20几岁年轻人得的,有百分之□□十的治愈率,但如果是60岁老人得的,治愈率只有百分之三四十。因为老人的器官和身体机能都在衰退,没有把握能痊愈。” “我求求你,救好他,我怎么样都可以。”冷甜着急地说道。 “我们会尽力。” 医生的语调依然带着职业惯常的淡漠。 冷甜突然有一种无力感。 “接下来我们会进入治疗程序,有什么事情会通知你。”医生说。 说吧,他就这么离开了。 冷甜看着傅斯良,擦了下眼泪。 她轻轻握住他的手:“尽管你可能会离开,我们也会永远在一起的,对吗?” *** 夜晚,冷甜出去打水。 走廊的门口旁站着一个男子,他一身西装革履,点了支烟。 冷甜怔了一下,才认出是穆祺。 “冷小姐。” 穆祺走上前,“我听说傅先生病了,严重吗?” 冷甜抿唇。 “是克尔斯莫症。”穆祺说,“这个病很治愈,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冷甜点了点头:“没关系,” 穆祺的表情又变得十分怪异,他仿佛用一种不认识的眼光看冷甜。 “你们是认真的?” “你什么意思?” 穆祺又抽了口烟:“冷擎宇和傅斯良当时的交易,你是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吗?” “什么?” “既然他已经生病了,我就把真相告诉你吧。” 穆祺顿了顿,一字一句:“你爸本来是打算把你送给傅斯良的。” *** 冷甜手中的杯子一下掉了,怔怔看着穆祺。 “那时冷氏集团已经遭遇了严重的财务危机,你父亲自知已经深陷困境,便向周围的权贵求救。” “可惜你父亲多年来横行霸道,没有人愿意救援,他便动了这个念头——把你当作筹码。” 冷甜退后两步。 她和冷擎宇的关系,一直存在着一种表面上的和谐。 他们表面上是亲密的父女,她表面上也从小被他宠到大,但实际上,冷甜吃穿用度都要和冷擎宇挂钩,她仔细想了想,无论她要做什么事,也都要在冷擎宇的许可下进行。 诚然,冷擎宇对她很好,但依然带着一种控制欲般的宠爱。他给她规定好了生活中的吃穿用度,甚至给她划定了未来,她从来不能反对冷擎宇给她定下的任何事,她所做的一切,都是要在冷擎宇的掌控下进行的。 就像是冷擎宇的工具。 因此到最后,她依然成了冷擎宇为重新敛财的筹码。 但傅斯良对她说:要做你自己。 “冷擎宇当时第一个找到的就是傅斯良,他想把你——这个当时省城的第一千金送给傅斯良,让他帮助他夺回江山。” “傅斯良答应了,我是你们的担保人。” 冷甜抬头。 “但是,虽然傅先生和你爸尽力阻止,其他的反对者依然很强硬,冷擎宇依然失败了。”穆祺笑了笑,“何况,毕竟傅斯良也不是神,对吧?” 冷甜细细品味着他的最后一句话,抬头看着他。 “冷擎宇把你当成筹码、当成礼物,但傅斯良没有,因为他从骨子里尊重你。后来傅斯良甚至找到了我,不让我对你说这件事,但我想,他现在生了病,可能会离开这个人世,还是决定要告诉你真相。” 她怔住。 “冷小姐,是傅斯良救赎了你。”月光从门外洒进来,落到穆祺的身上,“他从来没有把你当成礼物,而是一个独立、自由的个人。” 冷甜恍然看着他。 是了,否则,那天他为什么会突然在法院外及时地赶到?为什么只有他会收留自己? 她想起了傅斯良那天对她说,在慈善晚宴便喜欢上她,那么由此推断,其后冷擎宇逐渐落败,他才会同意让她到家里来。 想起在法院门口他突然地降临,又想起那段中间不甚清晰,仿佛被截了一段的录音,冷甜全明白了。 所有的一切,都是傅斯良给自己的。 冷甜怔怔看了穆祺半晌,猛地跑到傅斯良的病房里。 “傅斯良!” 夜色中,傅斯良躺在床上安静地沉睡,他的眉眼看上去安静又疲倦,诉说着一种无声的苍老。 冷甜握住他的手。 他的手依然可以把她的包裹住,但是却显得那么无力和苍老,上面的皱纹似乎又多了,仿佛再也握不起来任何东西,也不可能再抬起,温柔地揉她的头发。 “傅斯良,你为我所做的一切,我都知道了。”冷甜说道,“我懂得你的心思。我只想说,我……很感激你。” “真的。” 冷甜低下头,把额头抵在他手背上, “求你醒来吧,我求求你……” 透明的泪水滴到他手背上。 不知是否感应到了她的心灵,他动了动,冷甜猛然抬头,看见他眉尖蹙了蹙。 接着,他缓缓睁开了眼睛。 “甜甜。” 她仿佛听见他有些苍白却沉缓地说道,眼神中充满祥和和笑意,褪去了一切杀伐果断、一切犀利。 冷甜怔住,她看着他的表情,恍若做梦一般。 “傅斯良?” “你还有什么不舒服吗?你想要我做什么吗?”冷甜急忙问。 “我可以听你……再拉一首曲子吗?”他轻声说。 她拼命点头。 让傅斯良先在这里稍等一会儿,冷甜拿来小提琴,把它架在左肩。 不用他言语,她就奏响了那首两人之间联系最深的《家》。 随着旋律缓缓响起,冷甜的剪影优雅地投到地上。 月光透过窗格照进来,他闭上眼睛。 *** 听琴的过程中,他再次沉睡。 这次傅斯良足足昏迷了五天。 冷甜的情绪从最初的激烈,到现在冷静了下来。 穆祺经常动用关系为傅斯良找药,邢瑞和倪月也都会尽力介绍最好的医生过来。 冷甜在休息间,就看着傅斯良的手机。 他的壁纸也已换成了那张两人戴双子星手链并排拍的照片,而音乐软件里,是他生病前听的最后一首歌曲。 “…… 如果我变成回忆/终于没那么幸运 没机会白着头发蹒跚牵着你看晚霞落尽 ……” (注:引自Tank《如果我变成回忆》。) 冷甜听着旋律流淌,握紧手机,擦干眼泪。 *** 一个普通的早晨。 冷甜打完水走进傅斯良的病房,看到阳光照在他的眉眼上,依然透着英俊和祥和的味道。 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好像看到他的手指动了动。 冷甜觉得是自己想多了,于是接着给他擦脸。他的眼睫也在动,冷甜怔住。 “……傅斯良?” 她轻轻叫他,手指有些不可置信地颤抖。 接着,她见他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睛,晨曦中,他的瞳孔映着初升的太阳,里面透着一种崭新的、纯粹的光。 冷甜的眉眼渐渐打开。 她开门跑了出去:“医生,医生!” *** 急救室。 手术灯亮着,冷甜在外面焦急地等待,不多时,医生推了出来。 “他身体的各项指标在逐渐恢复,病情也有好转的迹象,如果恢复得好,可以转移至普通病房。” 医生对冷甜说道。 冷甜看着病床上的傅斯良,握住他的手。 他也在看着她,眼神阳光而平静。 他的指尖已经渐渐有了往常的温度,她能感觉到他想回握她的力度。 虽然他们没有对话,但彼此的言语他们都懂。 *** 一周之后,傅斯良转至普通病房。 经过医生不懈的努力,一个月之后,傅斯良彻底治愈了疾病,获准出院。 但冷甜觉得那不光是科学的功劳,伴随着他走出医院的,更有一种崭新的心境。 出院的那天,冷甜拉着他的手走在甬道上,而他像往常一样,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我好像重新活过了一次。”傅斯良轻轻笑着,“睡着的这些日子教会了我,要珍惜当下,也再不会放开你。” *** 晨曦中的别墅透着一种崭新的光亮。 “你看,我当初种的两生花种子已经开了。” 冷甜指给傅斯良看。 傅斯良看着种子,然后抱起她,吻了一下。 *** 一个月后。 灿烂的阳光从窗台中照进来,冷甜和傅斯良并肩躺在床上,听他讲完了今天的历史故事。 “……这就是拿破仑的故事,他虽然在战斗中失败了,但是人们永会铭记他带来自由平等的功勋。” 冷甜听罢,忽然起身吻了吻他。 “和你一样,我们相守的时间虽然很短暂,但你解放了我,我也救赎了你,这份精神会永远留存。” 傅斯良笑了笑,握紧她的手。 “我们去下棋吧,今天你该教我下围棋了。” 冷甜缠着他说。 下棋是冷甜和傅斯良住在一起后培养的新爱好,傅斯良这个人身上有很多宝藏似的,冷甜感觉自己永远挖不完。 他答应,两人便来到窗台边下棋。 他温柔地铺好棋盘,并先让冷甜选择她喜欢的颜色一方。 冷甜选了白色,她和傅斯良开始走。 “我来扔骰子,决定谁先开始。”冷甜说着开始掷骰子。 傅斯良始终温和平静地看着她,他的眼神映着窗外的阳光,格外柔和纯粹。 冷甜抬头看着他的神情。 每当他这样注视着自己,她的心灵就会格外平静。 “掷好了,你先来。” 冷甜说。 傅斯良笑道:“要不还是你先开始,因为我要教你,就当下棋的时候让你了。” “好。” 冷甜走了一步棋,没过多久,就被傅斯良杀得片甲不留。 她佯怒道:“不行,你这次要让着我。” “好。” 他笑着道。 后来,无论玩了多少盘,他都会主动输给她。 下完棋,冷甜支着手肘,看着他: “你们这个年龄的人,都这么不执着于输赢吗?” 傅斯良扬眉笑了笑,他思考了半晌:“基本可以这样说。” “那你们有没有执着的东西呢?” 傅斯良抬头,望着她。 他虽然没说话,但是他的眼睛里闪动着光芒,那光芒中映着她的眼睛,他伸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 *** 下完棋,冷甜和傅斯良相互依偎着,在花园的躺椅上晒太阳。 他的身体虽然在恢复,但终究不是始终拥有年轻活力的。 她搂紧他的手臂:“你知道吗?我本来想等你老了没力气后,在你旁边逗你笑来着。” 傅斯良笑出声:“好,那如果出了事也都由你负责。” “那当然。”冷甜说。 傅斯良把她的身子转过来,吻了吻她的唇。 她配合地吻着他。 花园里,歌曲《forever young》在静静播放: “…… 默许时间让皱纹蔓延了 对在意的事手也握紧了 不愿得过/且过/可无/可有 不是命运 这是我最深爱的 怎么爱一个人我都没忘 二十年后 还是一样轻狂一样不枉 “对吗/你深爱着那样的我/对吗 哪天我离去了/我都会告诉她 亲爱的你该像/没有明天地唱 forever young ……”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