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街 作者：刘水水 文案： 有点强迫症的人妻奶狗攻x拥有花背纹身的糙汉暴躁受，年下，为爱做0 陆羽声x卓皓 陆羽声初来乍到，为了和隔壁开五金店的老板搞好关系，整天皓哥长皓哥短的。 为了留住一个男人的心，他先留住了卓皓的胃，就差给人洗内裤了。 隔壁新开了一家超市，老板逢人说话都带着三分笑，斯斯文文娘们儿唧唧的，还特别的讲究。 可人家会洗衣会做饭，会对着卓皓嘘寒问暖，卓皓心想给自己当老婆也挺好的。 只是这小兔崽子老是注意卓皓后背的纹身，卓皓一开始以为他仅仅是好奇，后来才知道，这小兔崽子关心的是他屁股上的蛇尾。 卓皓以为自己遇上了一个黏人体贴的小狗狗，没想到人家不光想扒了他的裤子看，还想上手摸。 他再三强调自己是上面那个，小奶狗居然在这件事上不甘示弱，奈何卓皓还是禁不起小奶狗的诱惑。 这大概是一个糙汉为爱做0的故事。 标签：年下 HE 第1章 非典过去仨月，新闻联播还在坚持普及科学防控的重要性，这场疫情对卓皓居住的这个小县城的影响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影响大的就是学校，学生娃都放假了，影响小点的是跟风的老百姓，不少人囤了几辈子都吃不完的食用盐。 不过好在一切都过去了，小县城早就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新闻联播里播完了国内的情况，转头讲起了国际的局势，伊拉克就没那么幸运，六月份了仗还没打完。 电视就这么开着，也没人在看。 蓊郁的大树遮天蔽日，星点的光斑从枝叶的缝隙中撒下，微风一过，能听到飒飒的声音，这是夏天最美妙的馈赠。 树下，卓皓穿着背心短裤，趿拉着拖鞋，手里端着洋瓷碗，一边吃面，一边看着这群农民工为了个膨胀螺丝拉扯半天。 最后他实在忍不住了，插嘴道：“什么型号啊？我店里有，我给你们找。” 他刚转过身，其中一个农民工火急火燎的把他拦了下来，“诶！别别别，我们不要。” 卓皓一脸疑惑地看着他们，隔壁阵仗挺大的，一下子盘了三个店，装修得有个把月了吧，材料倒是一车一车地拉，就是没见老板露面，估计这些农民工也做不了主。 “一颗膨胀螺丝而已，我又不找你们收钱。”卓皓以为他们客气，没想到这些人一点都不客气。 也不知道是谁，闷声闷气的，“我们老板说了，任何东西都不在小地方买，没发票他不报销，东西有问题要找我们麻烦。” 卓皓脸上的笑容一僵，将手里的碗筷搁到玻璃柜上，顺手拿起了还没喝的啤酒瓶子。 这话说的多少有点不知好歹，农民工也意识到自己话不好听，磕巴道：“都是…都是老板…的意思…” 卓皓嘬了口啤酒，上下打量了农民工一眼，他也是吃饱了撑的，多管闲事，“哦，那你们就开车去县城买吧。” 他们这边不属于县城主城，是另一个片儿区，住的大部分都是上了年纪的大妈大爷，要不然就是才从农村出来的年轻人。 为了颗几毛钱的膨胀螺丝，逼事儿这么多，还看不起小店铺，小店铺怎么了，小店铺的东西，也是卓皓从主城那边买来的，草里的斑鸠，不知春秋。 这事儿本来是好心，卓皓热脸贴了冷屁股，膈应是膈应，他也懒得计较，大不了就是长了记性，以后别开腔罢了。 他和隔壁的矛盾，是从玻璃柜开始的。 那天卓皓正在里边撒尿，听到哐当一声，他赶紧提了裤子往外跑，门前的玻璃柜碎了一地，又是上次那几个农民工，扛着梯子，无措地看着卓皓。 真他妈冤家路窄。 “你们干什么啊？打算连我这边也一块儿装修了呗？”卓皓带着点怒气，说话比平时还要冲。 工人面面相觑，你推我搡的，最后终于有个年长的站出来说话，“老板…我们也不是故意的…” 这要是故意的，卓皓早他妈踹人了，他看了眼玻璃柜，这是个放烟的柜子，碎掉的玻璃四散，烟盒和地上到处都是。 “我管你们是不是故意的，给我把玻璃扫了，重新按块新的。”这本就是他们分内的事情，卓皓都没为难人，谁知道这些农民工站着不动，卓皓脸色有点不对了，“愣着干嘛啊？” 工人放下梯子，手在裤腿上揩了揩，“这事儿…你得跟我们老板说…” 这态度让卓皓略微有点不爽了，撞碎他家玻璃，急于把老板给推出来，自己想推卸责任。 卓皓长得不太秀气，平时说话也不算热情，一发火看着像要吃人，眉头紧锁，鼻梁微微怂起，脖子上的青筋暴起，音调也提高了好几个度，“你这话什么意思？你们老板要是不发话，你们还不赔了是吗？” “不是不赔。”说来说去，还是再三推脱，“我们也是打工的…我们哪做得了主啊…要不然我们先给老板说一声…” 卓皓没反对，只是站着没说话，工人们也没个小灵通，卓皓正在气头上，也不打算叫他们去自己店里打，其中一个人只好跑到了街对的公用电话。 就看着那人捂着话筒说了半天，然后又跑了回来，抠着脑袋给卓皓答复，“老板说赔，但我们对这边不太熟，您自己喊人来安吧，费用都老板出，但是要开发票。” 这句话直接把卓皓这移动炸药给引爆了，“你他妈的看老子长得像不像发票？二十来块的玻璃，你让我上哪去给你开发票，给我把玻璃柜撞坏了还有理了？” 别说是二十来块钱的东西，就是二百来块钱，都不见得有人能开出发票来，这些个私营小店，压根儿都没发票这种东西。 几个工人一下子就犯怵了，卓皓看着挺吓人的，满背的纹身，一条蛇形一样的纹身，从尾椎骨一直盘旋到后颈，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发怒的时候后背的纹身在颤动，像是随时都能掏出刀来砍人一样。 工人局促地抓着衣角，“我们也没办法…都是老板…” 一口一个老板，听得卓皓整个人火冒三丈，初印象这个东西真的很微妙，他已经对这个素未谋面的隔壁老板很讨厌了。 “你们当老子是冤大头是吧？张口闭口都是你们老板，你们老板说的话是圣旨啊？你们老板就是天王老子，今天这个玻璃也得赔，话我给撂这儿了，玻璃渣子给我清理了，明天之内叫人来给我弄好，还不了原老子就让你跟这个玻璃渣子一样。” 大概是卓皓看着不是善茬，玻璃的事情第二天就给解决利索了，事儿是算解决了，梁子也在无形之中结下了。 没过几天，隔壁门口又贴出了招聘的广告，看样子是要招收银员，只是招聘条件上写着要“初中毕业，18-24岁，女性”。 这老板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收个钱而已，净招年轻小姑娘，说不定就是个什么老色胚，卓皓对这人印象更差了。 面试的时候老板来过，只是卓皓在忙，两个人连照面都没打一个，又过了个把月吧，隔壁终于开张了，卓皓也才见到隔壁老板的庐山真面目。 隔壁从装修到开业都一样高调，鞭炮放得震天响，门口还弄了两个音箱，不断播报店里的促销活动。 看热闹的人也多，大爷大妈将超市门口堵得水泄不通，里三层外三层，从这边走的人都得绕到马路上去。 卓皓叼着烟靠在树上，冷眼旁观，这他妈的已经扰民了好嘛？生怕别人不知道这里开了个自选超市。 “皓哥。”娇滴滴的声音在卓皓背后响起，他一回头，是开发廊的罗芸，“皓哥，你也跟着凑热闹。” 卓皓干笑了一声，“我凑什么热闹，阵仗这么大，不想知道都不行。” 罗芸这女人脸蛋好看，身材也火热，看着还有点风情万种的意思，从农村出来的，没什么文化，先前学了点理发手艺，在下面开了间发廊，和卓皓也就隔了五六个店铺的样子，店里就罗芸一个人，理发按摩，男客人居多，偶尔还得赔笑被人占点便宜。 “我也是听别人说的，今天开业打折，说是办什么会员卡，就能积分，积分还能兑换东西，我就来看看。”果然女人对购物的热爱，是不分年龄的，上到九十九，下到刚会走。 难怪吸引这么多人，花里胡哨的搞这么一堆。 人群突然炸开了锅，朝着大门蜂拥而至，原来是能进店了，打折就像是白给一样，有便宜不占就是吃亏，卓皓站自己店门口，都被人群撞来撞去。 “妈的。”他有点不耐烦了。 一旁的罗芸笑了笑，“我也去看看，皓哥一起吗？” 卓皓摆了摆手，旁边这自选超市大概和他八字不合，怎么看怎么来气，转身就打算往自己店里走，余光一扫，正好瞥到一个被大妈围住的男人。 男人长相没什么攻击性，神采奕奕，又爱笑，一笑眉眼带着柔和的弧度，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不光是好看，还挺耐看讨喜的，哪怕穿着休闲装，看着也比这一带的人要正式许多。 男人身材挺高大挺拔，卓皓一米七八的个头，在南方男人中都算高的了，眼前的男人伛偻着身子，都不比卓皓矮，面带微笑听大妈们说话，丝毫看不出有不耐烦的情绪。 见卓皓在看他，男人立马挺直了腰板，目光越过人群，朝卓皓微笑，声音有些违和的低沉，开口第一句话就是，“您好，我是这家店的老板，我姓陆，陆羽声。” 不说话还好，一听说是隔壁店的老板，卓皓冷嗤了一声，懒得接他的话，扭头就走，心里暗暗骂道：“娘娘腔，小白脸。” 这都还不解气，几毛钱的膨胀螺丝和二十来块钱的玻璃都得要发票的人，真怕是几分钱的烧饼都得看薄厚，抠门抠到了家。 蛇头的纹身从乳白的背心边缘露了出来，陆羽声看着卓皓的背影走神。 这人…态度也太傲慢了点，自己是哪得罪他了吗？ 一看是朝隔壁五金店去了，这邻居以后怕是不太好当啊。 第2章 隔壁开业酬宾，客流量大得离谱，一个个笑脸盈盈，像是捡了多大的便宜。 王老太提着大包小包的从超市出来，步履也不蹒跚了，也不喊腰疼腿疼了，打折销售能让她年轻十几岁。只是人走到门口的时候，“啪”的一声从塑料袋里掉出一袋东西来。 明黄色液体流了一地，一看原来是买的鸡蛋碎了，王老太“哎呀”了一声，放下东西来查看，可鸡蛋这玩意儿，碎就是碎了，没法补救的。 没等她嚷嚷，陆羽声迎面走了过来，冲店员说了句，“给老太太重新拿一袋吧。” 一句话就打消了王老太哭天抢地的念头，王老太笑着擦了擦手，“这…怎么好意思呢…” “没事，从我们店里出去的东西，我们负责，况且您这刚走到门口。”陆羽声简直是把“和气生财”这四个字焊在了脸上，从头到尾都微笑对人，这服务态度叫人看了心旷神怡。 卓皓蹲在门口喂一条怀了孕的流浪猫，这猫平时就在菜市场的猪肉摊旁边转悠，运气好能捡点生肉，运气不好就大着肚子来找卓皓。 “吃吧。”卓皓把剩菜剩饭扣在猫跟前，双眼目不转睛地盯着猫，可这耳朵又关不上，隔壁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 陆羽声还挺有招的，一是王老太高高兴兴地离开，这一高兴，还能跟楼上楼下的邻居宣传宣传，二是态度端正，让其他客人看了也舒坦，做生意最重要的就是让顾客满意，口碑这玩意儿不就是这么来的。 可人家说强龙不压地头蛇，陆羽声初来乍到，为人做事都很高调，超市这几天出尽了风头，周边的小店都不乐意了。 开小卖部的，卖菜的，卖干货的，陆羽声一家能抢好几家的生意，挡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被人找麻烦是迟早的事情。 但这又关卓皓什么事呢？他一个开五金店的，和陆羽声八竿子都打不着，再说就算是有关系，他做生意也不强求，买爱买，不买就去别家买。 他按了按流浪猫的脑袋，“你说是不是？” 猫还挺给卓皓面子的，晃了晃脑袋当回应了，卓皓又戳了戳人家的后背，“你这肚子这么大了，什么时候生啊？” 卓皓猜的一点没错，超市的开业活动还没结束，又有人找上门来了，是下面开小卖部的杨二，不过这次卓皓没有看成热闹，楼上的赵大娘找到他，让他帮忙换个水管。 经过超市门口的时候，没看到陆羽声人，还是女店员跟杨二周旋，卓皓虚晃了一眼，没有停留，跟着赵大娘往后面去了。 “卓皓，就是这儿。” 赵大娘领着卓皓没回家，径直走到了水闸的地方，他们这片儿一层是商铺，楼上都是住户，水闸在底层背后。 卓皓看着喷水的水管，“不是你家啊？” “哎呀，这…我孙子你也知道，顽皮得很，拿石头给水管砸破了，这要是水利局找上门来，又得赔钱。” 卓皓看了一眼，不止是水管破了，连接上楼的水闸也出了问题，“你这光换管子可没用啊，接口这儿也坏了，不修好人家楼上哪来的水？” 赵大娘支支吾吾的，声音都小了许多，“这…接口又不一定是我孙子弄坏的，楼上用不用的上水…管我们什么事啊…” “是不是你孙儿你心里没数吗？” 赵大娘剜了卓皓一眼，“你这话说的，又没人看见。” 一听这话，卓皓不大乐意修了，收拾起工具就打算走，“找别人吧。” 赵大娘连忙把人拦下来，“诶！卓皓你别走啊，我找谁去啊。” 卓皓这人没什么耐性，指了指喷水的地方，“你要我修，就得一起修，不然你就找别人去，你找谁我可管不了。” 赵大娘的孙儿今年刚上小学，七八嫌七八嫌，七八岁正讨人嫌的年纪，不是砸水管，就是追着市场里的流浪狗乱跑。 “你真是…一起修！这总行了吧。”赵大娘心不甘情不愿，但也没别的人能找，破了钱财，只能絮絮叨叨，苦了卓皓的耳朵，“你还跟我这老太太计较，我和我老伴儿带个孙儿多不容易啊，他父母在外面打工，一年到头就回来一次，我们老头老太太的那会教孩子啊，看紧了他嫌烦，不看紧又这么皮…“ 卓皓过去关总闸的时候，被水喷了一身，随后脱下背心，冷冰冰道：“没空养就别生，不然对社会就是负担。” 他说话难听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一句话把赵大娘噎得面红耳赤，完事后给工钱的时候，赵大娘都还是黑着脸的。 卓皓装没看见，一手提着工具，一手拿着濡湿的衣服，光着膀子往店里走。 经过超市门口，正好碰上杨二灰溜溜地从里面跑出来，卓皓余光一瞥，见陆羽声也跟了出来，两人对视了一眼，陆羽声先朝他点了点头。 卓皓这人比较随性，不想打交道就是不想，不会为了所谓的面子来装装样子，他不动声色地将眼神移开，留了给背影给人家。 卓皓身形偏瘦，肩头和后背的肌肉也很精干，肩头有很明显的茧，肌肉很扎实，这些都不是运动留下的，是干活造成的痕迹。 后背纹身活灵活现，盘旋着的蛇尾藏在卓皓的裤腰下，不把这裤子给扒下来，纹身都还看不完整。 陆羽声挑了挑眉，纹龙纹虎的见得多了，大男人纹个蛇的，还是头一次见。 这倒是其次，让陆羽声不解的是，有纹身的人，就这么难接触吗？ 他慢吞吞地朝卓皓店门口走去，伸长了脖子朝里张望，卓皓正好换了身衣服出来，一见陆羽声这么锲而不舍，终于舍得开口说句话了，“有事？” 也不知道该说陆羽声脸皮，还是为人大度，立马笑脸相迎，“这不一直还没和您说上话嘛，您姓卓对吧？” 卓皓一边扯着衣服，一边往外走，走到陆羽声跟前，懒洋洋地将人上下打量了一番。 不出意外的话，他应该比陆羽声年长，只是一口一个“您”的，听得他当场老了十岁。 “嗯，用不着这么客气，叫名字吧，卓皓。” “皓哥。”陆羽声倒是一点也不客气，顺杆爬。 卓皓轻笑了一声，挺会来事的，见陆羽声没有走的意思，卓皓多嘴问了一句，“刚刚杨二怎么回事？” “说零食有问题，找我换东西呢。” 陆羽声说的云淡风轻，卓皓也是做生意的他清楚，售后这个玩意没把握好分寸的话，后续是没完没了，特别是遇上有些不讲道理的客人，赔钱都是小事，影响了生意才是大事。 “你又给换了？” 这个“又”有点意味深长，原来卓皓多少也关注了一下自己店里的情况。 “没有。”陆羽声耸了耸肩，“总不能一直息事宁人吧。” 卓皓突然来了兴致，“那他怎么舍得走的？” 隔壁这么大的超市，店员再多都有照顾不到的地方，也不能保证每一个顾客都手脚干净，陆羽声在店里按了摄像头。 好巧不巧，杨二在店里偷东西的画面被拍了下来，陆羽声正为这事发愁呢，没想到杨二自己找上门来。 “你这拿出店的东西，我也不能确定到底是不是我店里的，你又拿不出小票来，这样吧，反正我店里有监控，我们一起看看监控怎么样？” 杨二听说有监控，朝四周看了看，一下子就怂了，“那…可能不是你们店里的东西，是我记错了。”这才狼狈离开。 “只是简单的换东西也就算了。”陆羽声简单描述了当时情况，“偷东西就不能姑息了。” 卓皓只是抬了抬眉毛，没有发表意见。 两人好不容易才有个说话的机会，陆羽声想和卓皓套套近乎，从兜里掏出烟盒，递了支烟给卓皓。 卓皓垂着眼睛俯视着烟，手插在口袋里没去接，“你这好烟啊，我抽不惯好烟，好烟抽了我嗓子疼。” 一口气说了三个“好烟”，就这阴阳怪气的，一般人估计也懒得热脸贴冷屁股了，陆羽声年龄比卓皓小，他放得下身段，非但没有生气，还笑着把烟装回盒子里，指了指卓皓耳后别着的烟。 “皓哥，那把你抽的烟给我一支。” 卓皓拿下别在耳后的烟放到了嘴里，当着陆羽声的面点燃了，“最后一支了，不好意思啊。” 说完，又猫回自己店里，徒留陆羽声在原地尴尬地举着手。 这是陆羽声这辈子第一次碰壁，他想不通，他到底是哪得罪卓皓了？是挡了卓皓的道还是怎么着？ 其实卓皓也没别的意思，开门做生意不可能总当冤大头，吃亏是福，陆羽声吃一次两次，都为了超市今后的发展，人不可能是一张白纸，只要有人际交往就会有算计，生意人有自己的小心思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卓皓他只是单纯的不喜欢和心思太重的人有交集，大概真的是第一印象不好，陆羽声一和他说话，他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在拼命地抗拒。 第3章 陆羽声下来的很匆忙，他收拾屋子收拾到一半停水了，随后又接到了店员的电话，家里的事情只能放一放，旋即下了楼，在底楼的时候，看到卓皓跟一个大娘正说什么“你要我修，就得一起修”，陆羽声没时间细听，看了一眼便离开了。 解决完杨二的事情，又被卓皓拒绝，陆羽声失望归失望，还是得继续做自己事情。 陆羽声新买的房子就在超市的楼上，装修也是跟超市一起的，他才搬进来没多久，很多东西都还在整理当中。 他刚走到楼底，刚刚没太注意，现在才看到水流了一地，他上楼第一件事就是开水龙头，水来了。 一想到卓皓跟大娘说的话，还有他俩站的位置，那是在修水管？猜得再多也没人给陆羽声答案。 比邻的商铺，抬头不见低头见，他俩没那么水火不容，但是卓皓拒人千里之外也是显而易见的，直到超市开业酬宾的活动结束，他俩之间才稍微缓和一点。 卓皓自己有辆仓棚式的长安货车，用来进货，半月个得去主城那边一趟，补完货又原路开了回来，没想到开到半路，车抛锚了。 他下车查看了一番，左右没看出是哪出了毛病。 他停车的位置比较尴尬，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周围别说是人家了，就连经过的车也没多少，偶尔开过去一辆轻客，都是满载着乘客，司机一看到卓皓车厢上那么多东西，像是看到了瘟神，一脚将油门踩到底，加快了速度开走了。 “妈的。”卓皓靠在车门，点了支烟发愁，就听到一阵刺耳的刹车声。 一抬头陆羽声从车窗里抻出了脑袋，“皓哥，怎么停在这儿啊？” 这不是冤家路窄是什么，卓皓将烟蒂扔掉，顺脚将其踩灭，还没组织好语言，陆羽声又开口了，“是不是发动不了了？” 卓皓一句话没说，他已经从车上下来了，“我车上有车绳，给你拉到汽修厂去。” 陆羽声太有主意了，也不等卓皓表态，直接翻出车绳就要往小货车上套，卓皓本能地拦了一下，“诶…” “你这会儿还跟我客气什么？你就算在这儿停一宿，这车也好不了。” 不容拒绝的语气，让卓皓抓了抓脑袋，毕竟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他自知对陆羽声的态度不好，不太好意思接受人家的好意。 陆羽声系好车绳，拍了拍引擎盖，“上去吧，别愣着了。” 这好比把饭都递到你嘴边，陆羽声都做到这个份儿上了，卓皓再推辞就太不给人面子了，他随口说了句谢谢，转头钻进了车里。 车程不算远，被陆羽声拉到汽修厂也就十来分钟，跟汽修厂的人交涉的一番，最快也要明天才能修好，卓皓看着车上的货犯难。 “搬到我车上吧，明天再来拿车。”说话间，陆羽声已经打开了皮卡的货厢。 受人一次恩惠后，卓皓有点破罐破摔了，人情这种东西，欠一次还是两次好像没什么分别。 两人合力将东西搬到了皮卡后都累得气喘吁吁，卓皓往副驾驶一坐，下意识的从兜里掏出烟盒，想抽根烟喘口气，正好陆羽声也上了驾驶座。 陆羽声的打扮比卓皓讲究多了，这么热的天，还是长裤加短袖，上上下下地搬东西，这会儿濡湿的短袖紧贴在身上，胸口的肌肉都在布料之下若隐若现。 卓皓停顿了几秒，又感激又愧疚，顺手递给陆羽声一支烟，“喏，谢了。” 陆羽声刚想伸手拿卫生纸擦汗，看到眼前的香烟，手立马换了个方向，笑呵呵接过，“谢谢，皓哥。” 阳光还不及陆羽声笑容耀眼，这小子是不是缺心眼儿啊。 卓皓更不好意思了，舔了舔嘴唇，“你谢我干嘛…” 车搁在露天的地方暴晒这么久，车里温度让人汗如雨下，都是男人卓皓也没太在意，他一把扯下背心，就着背心擦了擦脸上的汗，随后才摸出打火机，将烟点上。 脱衣服点烟的动作行云流水，玄白的烟圈挡在他俩之间，陆羽声又看到了卓皓后背的纹身，卓皓穿着松紧短裤，腰身的地方被勒得通红，蛇尾都被拉扯的变了形。 卓皓一回头，见陆羽声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烟还捏在陆羽声手里没动，他仰了仰手里的火机，示意要不要给陆羽声点上。 陆羽声回神叼住烟嘴，俯身往卓皓身边一靠。 陆羽声好歹一米八几的个头，主观上给人带来的压迫感是很强的，卓皓往车门上靠了靠，他的本意是让陆羽声自己点，谁知道这小子这么自来熟，他只能硬着头皮给人点上。 卓皓嘴里叼着烟，被烟圈熏得眯着眼睛，打火机“啪嗒”一声，他用手挡着风，身子微微前倾，后腰绷紧，将火苗递到陆羽声面前，烟丝点燃时发出滋滋的响声。 点完烟后，陆羽声保持着前倾的姿势没动，卓皓倒是退得快，手臂搁到车窗，将烟灰抖在了窗外。 浓厚的烟味充斥在逼仄的车厢里，夹杂着轻微的汗味，谁都没说话，等到两人都丢了烟蒂，陆羽声又才发动车子。 发动机轰鸣，卓皓居然趁着这个时候开口，“我把今天你帮我拉货的钱给你吧。” 一是他想和陆羽声两清，二是陆羽声在他心里还是个锱铢必较的人，毕竟二十来块的玻璃都要发票呢。 他俩隔得近，陆羽声听的一清二楚，“不用了，都是街坊用不着这么客气，今天要是我的车抛锚，你不也得帮我？” 卓皓正想说别给他戴高帽，他没那么好心，没想到陆羽声接着又道：“你非要谢我的话，今天让我去你那儿吃饭吧。” “我那儿没饭招待你。”卓皓脱口而出，他不是不给陆羽声面子，他不会做饭，也没现成的东西，怕陆羽声多想，又画蛇添足地解释，“是真没有。” 陆羽声偏头朝他笑了笑，没有接话，模棱两可的态度，让卓皓一路都悬着一颗心，直到车停在他店门口，陆羽声又主动帮他下货，他实在忍不住了。 “我真的没菜能招待你。” 卓皓说的没饭菜招待，没有一丁点谦虚的成分，他一个人住，又是在店里，平时吃的极其的简陋，偶尔跟卤菜摊买现成的熟食，嫌麻烦就跟馒头店买两个馒头，实在不行就让对面面馆送碗面过来。 陆羽声意义不明的“嗯”了一声，“那就先欠着吧。” 果然，人情这东西是最难还的，卓皓再怎么不耐烦，都不能对刚跟他伸出援手的陆羽声发火。 说是欠着，陆羽声也没具体说让他怎么还，什么时候还，所以陆羽声随时都有得寸进尺的机会。 陆羽声忙活好几天，终于把家里收拾的稍微顺眼一点了，只是卧室和客厅的钨丝灯让他看了糟心，更糟心的是，水电一类东西，他一窍不通。 他看了眼暗黄的灯泡，想起来卓皓，抓起钥匙就往楼下跑。 经过自己的超市都没进去瞧一眼，陆羽声径直朝卓皓店里去了，刚到门口，就听见卓皓声音。 “愿意死哪就死哪吧，要钱现在没有，等你死了我就烧给你。”卓皓火冒三丈地撂了电话，一回头陆羽声一脸诧异地站在他店里，“干嘛？” 卓皓火气还没消，态度不算太好，语气很是生硬。 这些陆羽声都没放在心上，他笑了笑，“我买节能灯。” “多少瓦的？” “你看着拿吧。” 卓皓搭着梯子从货架上拿出了节能灯，见陆羽声掏钱，他又道：“算了。” “那怎么行…” 陆羽声话说了一半，卓皓声音提高了好几个度，捏着节能灯泡的手，指节泛白，“我他妈说算了你听不懂啊？” 陆羽声被吼得一愣，旋即又挂上笑容，“那好吧…但是我不会换。” “你他妈一大男人连灯泡都不会换？”打完电话的烦躁挥之不去，特别是看到陆羽声的笑容后更烦躁，卓皓忍不住想殃及池鱼。 他不懂陆羽声老他妈笑什么？是脸厚，还是脾气好？ 就卓皓这态度，陆羽声还能轻言细语地对付，自我调侃道：“不会啊，怕死嘛。” 人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况且陆羽声还帮过他，卓皓也不好三番两次的给人甩脸色。 隔壁干货店的小孩小宇正好在门口，卓皓招呼了他一声，“小宇，给我把店看着，来人了你就在门口喊我，我去楼上给人换个灯泡。” 正是午饭时间，卓皓手边就是碗坨得不成样子的面条，陆羽声问道：“我耽搁你吃饭了。” “别他妈废话了。”左右卓皓也没心情吃饭了。 卓皓扛着梯子跟着人上了楼，等陆羽声开门后，他没好意思直接下脚去踩，门口铺的鞋垫，鞋架上整整齐齐摆着鞋，瓷砖反着光，一看就是刚拖完地。 瓷砖？这片儿的住户，十户有九户都没有安瓷砖，都是水泥里，而陆羽声大概就是那第十户。 有那么一瞬间，卓皓觉得陆羽声家多半是有个女人的，“你结婚了？” 陆羽声怔了怔，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没有，你怎么这么问。” “没…”问完卓皓又察觉自己唐突。 像是看出卓皓的疑问来，陆羽声从鞋架上拿出双拖鞋，解释道：“自己住，装修完没多久，反正有时间，自己到处打扫一下。” 脱鞋对于卓皓而言，已经够讲究了，可陆羽声家里的讲究，是他望尘莫及的。 第4章 陆羽声家里干净的让卓皓无从下脚，哪怕是换了拖鞋，他还是会担心给人踩脏，他跟在陆羽声的身后进了卧室，从进屋到现在，最明显的体会就是规矩和干净。 卧室比客厅还要夸张，铺在床上的被子平整的像是崭新的，被子的边角和床边缘对齐，被子“安详”地盖在枕头上边。 刚装修完的缘故，卧室的衣柜都是敞开的，衣柜里的衣服按颜色和款式区分，悬挂在衣柜里的衣服，长短都差不多，折叠起来的衣服一摞摞的，看着密密麻麻。 床头插板裸露出来的明线，被挽成了好几个圈，用绳子规规矩矩扎好，放在了不起眼的角落里。 卓皓不由看了陆羽声一眼，在这“得天独厚”的环境里，他徒生出一种错觉，觉得陆羽声是什么坠落凡间的天使，沾染不得一丁点污秽，再加上这屋子的装修，和这栋稍微有点廉价和充满生活气息的居民楼格格不入。 陆羽声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我去把电闸给关了吧。” “不用。”一听陆羽声说话，卓皓就知道他是真的没经验，电闸不电闸的倒无所谓，主要是他手里的梯子，不知道该不该往地上搁，“我就…直接把梯子搁地上？” 陆羽声爱干净是一回事，但是没那么斤斤计较，“嗯，你随便放吧。” “你这我可不敢随便放啊，我怕弄脏了，你找我麻烦。” 听出了卓皓的调侃，陆羽声抓着脖子笑了笑，“没事，我一会儿再收拾。” 换灯泡这种小事，卓皓手到擒来，用不到任何人帮忙，他架好梯子后，随口道：“别守着我了，你忙你的去吧。” 陆羽声没有强留，只是随口问了句，“等你给我换好，你的面都该吃不了了吧？” 左右都是坨了，没什么吃不吃得了的，卓皓仰着头“嗯”了一声，没别的意思，仅仅只是敷衍。 陆羽声什么时候出去的，卓皓没感觉，反正他换好卧室的灯时，陆羽声人已经不在他旁边了。 他一手扛着梯子，一手拿着工具，问道：“还有哪啊？” “客厅。”卓皓没看到陆羽声的人，只听了声音。 卓皓没有好奇陆羽声的人在哪，又在客厅忙活了起来，正是饭点儿，居民楼的隔音效果也不算好，能隐约听到菜油和水交融后发出的滋滋声。 气消了，肚子就容易饿，卓皓心想着赶紧给陆羽声换好，他也能快点回去吃饭。 直到卓皓换完客厅的灯泡，还不见陆羽声的人影，他张望了一眼，别人家里他也不好四处走动，“陆羽声…” “嗯？” 听到陆羽声的回答，卓皓寻着声源找去，想着跟陆羽声打声招呼了，他就得走了，没想到推开一扇门后，陆羽声正穿着围裙站在燃气灶前面。 “皓哥。”陆羽声回头，丝毫没因为自己的打扮而害臊。 反倒让卓皓有点措手不及，“我…换完了，我先走了。” “等会儿！”陆羽声顺手关了火，“一起吃点吧，我也没吃饭。” “啊…”陆羽声说的每一个字，卓皓都听得明白，只是连在一起，又不太清楚是什么意思，他的目光朝燃气灶旁的菜投去。 陆羽声简直把他的讲究发挥到了极致，一盘炝炒青菜，菜梗一头，菜叶一头，盘子边缘的酱汁有明显擦过的痕迹。 汆好的肉丸子个头都一般大，外围码了六个，将中间那个结结实实围住，丸子和丸子刚好相切，之间留出的空隙大小都差不多。 最夸张的是那盘卤味鸡，原本是在卤味摊被切好的鸡，只差了个鸡翘，其他的部位，都被陆羽声还原了。 比起这些让人难以捉摸的习惯，卓皓更惊奇的是陆羽声居然会做饭。 陆羽声见卓皓不说话，以为他是客气，“上次说一起吃饭没吃成，这不正好。” 槽点太多，卓皓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没头没脑的来了句，“你会做饭啊…” “嗯，自己住嘛。”陆羽声连忙又补充了一句，“做的不好。” 卓皓简直对他刮目相看了，“你太谦虚了，你连灯泡都不会换的人，居然会做饭。” “做饭比换灯泡容易。” “做饭可比换灯泡难多了。”卓皓不同意陆羽声的说法，他宁愿换是十个灯泡，拧二十个水龙头，都不愿意面对厨房，一看到锅碗瓢盆，柴米油盐，卓皓觉得他手脚都不听使唤。 陆羽声还是笑，指了指厕所的方向，“你去洗手吧，就在我这儿吃，反正你那面也吃不了了。” 卓皓很久没吃过家里刚做出来的饭菜，这吸引力不亚于赌鬼看到了赌桌，加上陆羽声再三挽留，他抿了抿嘴唇，没有推辞。 顺着陆羽声手指的方向，卓皓一进厕所先看到了马桶，随后是浴缸，“真会享受。” 厕所都是一尘不染，卓皓都没好意思在人家厕所尿尿，洗了手后，顺手将水擦在了裤子上，想着去厨房帮陆羽声端菜，一进去后，陆羽声蹲在地上，沿着瓷砖的边缘擦蹦到地上的油渍。 “洗好了？”陆羽声停下手里的活，“先吃饭吧。” 照陆羽声这么收拾，刚洗完手的卓皓又觉得自己不干净了，端菜的时候，他随口道：“难怪你还没结婚，小姑娘都没你这么讲究，哪个姑娘能受得了。” 陆羽声不假思索道：“你不也没结婚？” 卓皓一时语塞，他不结婚的原因，能和陆羽声一样吗？ 但他也只能在心里想想，“我是因为太不讲究了，没人看得上。” 饭菜搁到茶几上，陆羽声没闲下来，将菜盘子转动了一下，找了个他看得顺眼的位置摆放，又从柜子里拿出俩玻璃杯。 “我这儿只有啤酒。” 啤的白的，卓皓都无所谓，既然喝的是啤酒，那就对瓶吹，干嘛还非得用杯子。 眼看着陆羽声去开冰箱门，通透明亮又整洁的冰箱，差点没闪瞎卓皓的眼睛，一摞摞玻璃罐子叠放着，他就想知道，陆羽声家里有乱的地方吗？ 显然是没有的。 陆羽声拿出来的啤酒也不是玻璃瓶装的，是易拉罐听装的，他回到茶几前解释道：“我家只有听装的啤酒。” “都行。”卓皓笑得有点勉强，这什么人啊，这要是住在一起，谁受得了啊，会做饭也不行啊。 陆羽声待客很周到，倒酒这种事情都是亲力亲为，易拉罐靠着杯沿，明黄的啤酒上渐渐起了层白沫，在与杯口差一厘米的位置，他停了下来。 “皓哥，给。”陆羽声将酒杯推到卓皓面前，“我酒量一般，主要是陪你喝。” 两人碰了一杯后，卓皓举着筷子有点无所适从，问道：“这菜从哪下筷子，你有没有什么讲究啊？” 陆羽声一愣，笑了起来，“你随意，不用管我。” “你家这样…我随意不了啊。” 陆羽声大概是不好意思了，“我只是爱收拾，只针对我自己。” 头次听说有人把收拾当成爱好的，饭桌上的气氛一开始比较拘谨，等卓皓第二听啤酒下肚，两人才开始熟络起来。 卓皓先开口问：“你干嘛不在主城那边买房子？” 看陆羽声的做派习惯，一看就是城里人，人向来只有往大城市去的道理，哪有城里的年轻人会往小地方来的。 陆羽声酒量确实不太行，第一听啤酒还没喝完，被卓皓一问话，端着酒只顾着回答问题，“之前是在主城那边，遇上点事，还是这边清静一点。” 一听这口气，就知道是不太愉快的事情，卓皓也没刨根究底，立马换了个问题，“你父母不跟你住一起？” “他们在省里。” 好好的省城不待，来这么个小县城窝着，年轻人哪有怕吵的。 哪料陆羽声反问道：“皓哥，你为什么住这边？” “我打算在这里养老了。” 陆羽声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你也不比我大多少吧？” “三十二。” “也就四岁，你就开始想养老的事情？” “嗯？”卓皓朝他抬了抬眉毛，“不然呢？遵纪守法已经算是给祖国安定做贡献了，不想养老也没别的造诣啊。” 卓皓伸筷子的时候，腰上的衣服会往上爬，正好露出一截儿纹身来，陆羽声的目光容易被纹身吸引，卓皓一动，他的眼神就忍不住去瞄。 “你看什么？”目光这东西很玄乎，看不着摸不到，感觉却特别强烈，卓皓有种腰上快烧起来的错觉。 陆羽声犹豫了好久，“你这纹身…还挺别致的…” 其实陆羽声想说挺妖娆的，但这么说卓皓肯定会生气，毕竟“妖娆”跟卓皓搭不上边儿。 纹身这东西，男的纹多半是追求一种霸气，陆羽声想不通卓皓为什么会纹蛇，“为什么会纹蛇？” “年轻不懂事，随便纹的。”卓皓盯着桌上的菜，有点漫不经心，语气太过随意，听不出是真话还是假话。 两人饭还没吃饭，从楼下传来撕心裂肺的喊声，“耗子叔叔！你店里来人了！” “嘶。”陆羽声做饭挺对卓皓胃口的，吃一半还真叫人舍不得，他连酒都顾不上喝了，捧着碗猛扒了几口饭，“我得下去看看了。” 陆羽声都没来得及起身送送卓皓，卓皓摆了摆手，飞快朝楼下跑去，梯子和工具都忘了拿。 碗里还剩了小半碗饭，陆羽声看着桌上的饭菜，自言自语道：“没吃饱吧…” (??へ?╮) 海星 小陆不过是讨好型人格罢了 第5章 比起吃饭，陆羽声更热衷于做饭的过程，陪他吃饭的人一走，他也没了什么性质，目光停 留在卓皓剩下的半碗饭里，迟疑了半分钟，起身进了厨房。 他对厨房的热爱，除了烹饪外，还有购买成套成套的碗具和厨具，他从柜子里翻出玻璃碗，将饭菜和汤分开装好，又特地用微波炉打热了一下，家里没来得及收拾，又提着饭盒下楼了。 在走到楼底时，脚边窜过一团黑影，吓得陆羽声定在了原地，等他回过神，才看清是一只小猫，小猫靠在墙角，用点漆似的眼睛回看着他，随时做好了逃跑的准备。 一人一猫僵持了一阵，小猫先败下阵来，“喵。” 小猫的叫声软乎乎的，陆羽声立马给了回应，“咪咪呀…” 小猫很亲人，陆羽声一喊它，它像是听懂了一样，窜到人脚边，来来回回的蹭。 猫刚缩在墙角，等靠近了陆羽声才发现，这猫居然怀孕了，他连忙蹲下身来，“你怀小猫了啊…” 猫肚子圆圆鼓鼓的，光从它的外形来看，原本的白毛变得灰扑扑的，说明很少洗澡，身上还有打架留下的伤口，很大几率是只流浪猫，陆羽声没有养宠物的经验，单纯的觉得怀孕了还在外面奔波，不管是人还是动物，都挺不容易的。 他忙着给卓皓送饭，想不到别的办法，和猫商量道：“要不你先回我家等我？” 说罢，陆羽声站起身来，可他一动，猫妈妈像是受惊一般，一溜烟地跑走了。 “诶！”这条巷子很深，猫很快跑得没影了，陆羽声没能将它留住。 顾客只在卓皓店里买了些小东西，只是这饭是吃不成了，他看了眼柜台上坨得不成样子的面条，正想着要不然将就着吃了算了，没想到罗芸来了。 “皓哥。”罗芸也看到了柜台上的面条，“你还没吃饭啊？” 卓皓没回答罗芸的问题，问道：“怎么啦？” 他和罗芸交情不浅，主要还是因为罗芸一个女人独居，又加上卓皓这店还包安装，水电气这些东西，一旦出了问题，都是找卓皓帮忙。 卓皓做生意态度不怎么样，但是服务质量挺好，面上不耐烦，做事又挺靠谱的，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 另外去罗芸店里的男人，多少会对她动手动脚，卓皓除外，反正好感就是这么来的。 罗芸干服务行业，在男人堆里打滚，别的男人面前嘴甜身子软，在卓皓面前，还有着一股子小女人的情态。 卓皓清楚的很，但罗芸从来没明说，他也不会像咋咋呼呼的跟个二百五一样让人难看。 他对女人没兴趣。 罗芸有眼力劲，见卓皓不愿闲谈，改口说了自己来的目的，“上个月从商场买的拖把，没用两天就坏了，你帮我重新扎一把吧。” 拖把这东西，卓皓闲下来的时候，会扎个五六把，纯手工的东西质量好，价格低，只要做出来，很快会被人买走，所以不会有存货。 屁大点事，又是女人开口，卓皓没什么不方便的，都会答应，“商场里买的你先凑合用吧，这两天我有时间就做，做好你再来拿。” 话音刚落，有个突兀的声音响起，“皓哥做什么好东西？我也想要。” 卓皓一回头，陆羽声已经站到了他身后，“嘶，你…不是在吃饭吗？” 陆羽声仰了仰手里的袋子，又朝罗芸点了点头，“我给你装了点，刚刚饭都没吃完，你就急匆匆地下来了。” “陆老板。”罗芸礼貌性地打了声招呼。 店里多了个不速之客，罗芸想着和卓皓多说几句话都不行，她有点纳闷，隔壁刚开业的时候，卓皓脸不是挺臭的吗？现在已经好到和陆老板一起吃饭的地步了吗？ 陆羽声把袋子敞开让卓皓看了一眼，卓皓瞥到袋子里的东西失笑，“你这毛病是不是治不了啊？” 让卓皓发笑的是，陆羽声的玻璃碗，在老百姓普遍都还在用保温桶的时候，陆羽声的强迫症已经波及到了碗筷，连玻璃碗都是成套的。 陆羽声愣了愣，旋即反应过来卓皓是在取笑他，“习惯了，这种碗有隔断，也能把饭菜分开。” 他甚至有点嫌弃地看了眼卓皓的面，卓皓吃饭习惯用一个碗，饭菜都堆在一起，那什么菜都得是一个味儿啊。 本就是陆羽声请吃饭，还让人追着送饭，卓皓这等不近人情，都会觉得不好意思，破天荒的客气道：“你用不着专门给我送下来。” “你做什么东西？我拿饭菜跟你换。”陆羽声长得高大，老是爱笑的缘故，再一个长相也偏柔和，没什么攻击性，和人稍微熟络一点，就少了几分做生意时候的圆滑，多了一点难以察觉的稚气。 卓皓觉得这小子挺逗的，笑也格外容易感染人，他也有点控制不住嘴角的弧度，“拖把，你要个屁啊。” “正好啊，我也能用到。” 卓皓心说好个屁，“你家里没拖把吗？我做的跟你家装修风格也不搭调啊，你别他妈凑热了。” “拿饭跟你换都不行？”不知道什么时候，陆羽声站的位置，已经把罗芸挡住了。 罗芸就这么干杵着，好几次想开口，都不知道该说什么，特别是看到卓皓脸上的笑容，在她的印象里，卓皓脾气很差，很少有机会能看到他笑，罗芸甚至不明白，卓皓在笑什么。 气氛有点微妙，罗芸说道：“那我先回去了，皓哥，你们忙。” 卓皓抬手想跟罗芸示意一下，见陆羽声还挡在自己跟前，顺手推了他一把，“你有完没完？我可告诉你啊，我做了就当还你上次的人情。” “我不是让你欠着吗？拖把我可是拿饭菜跟你换的。” 卓皓发现自己推不动他，“干什么？你打算赖上我了？” “你先吃饭吧，我还得回去洗碗。”临走前陆羽声还刻意提醒了一句，“别都装一个碗里。” 在自己家，卓皓可没那么精致，他也不知道这装饭菜的玻璃碗能不能用，找了个大碗将饭菜盛了出来，正准备吃饭，流浪猫又来了。 流浪猫不进店里，站在店门口喵喵。 “吃冤家的来了。”卓皓找了个纸壳，将剩下的面条倒了出来，“也不知道你吃不吃。” 他将纸壳搁到流浪猫跟前，流浪猫嗅了嗅，眼神在面条和卓皓之间来回扫荡，大概是不合口味，又没别的能将就，最后还是勉为其难地下口了。 卓皓回头端上自己的碗蹲在流浪猫跟前，从饭菜里挑出肉丢给流浪猫，流浪猫见了肉吃得才欢。 “还是好这口，跟人一样。”卓皓对着猫话还挺多的，“你要是快生了，就早点过来，我可没地方去找你。” 也不知道这猫听没听懂，毕竟它平时都挺忙的，除了饭点儿，基本上看不到猫影。 它也算的上是只有原则的猫，只流浪，不碰瓷，卓皓喂它那么久，还是没拿卓皓这儿当家，从来不在卓皓店里过夜。 今天也是一样，吃过了饭，猫就挺着大肚子跑了。 做拖把这事，放到平时顺手做了挂着买，卓皓用什么颜色的棉绳都行，但是这次是特意做，一个给女人用的，一个给贼讲究的陆羽声，主要还是因为这陆羽声，让卓皓也变得挑剔起来。 卓皓把店里有的棉绳都翻了个遍，他之前图省事，全选的深色的棉绳，深色耐脏，可陆羽声那家伙多半是拿去当摆设，摆设的话，颜色还是要亮丽点好。 店里没有，他只能开车去主城那边买。 等陆羽声来收饭盒的时候，发现卓皓的店铺大门紧闭，停在对面空地上的车也不见了，看这架势多半又是去进货了。 毕竟只是去买个棉绳，一来一回没花多少时间，卓皓刚把车挺稳，看到有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在陆羽声店门外晃悠。 也不是正门，陆羽声超市的墙壁有一半是打通的，安的玻璃，那人就杵在玻璃和墙壁的中间的位置，正好是空调外机的铁架那里。 这人看着有点眼熟，光背后来说有点壮，身上的t恤紧绷着，能看到腰上叠起的肉。 “这谁啊？”卓皓提着棉绳从车上下来，那人也晃了晃脑袋，这才让卓皓看清楚了侧脸，“梆子。” 卓皓默念出这人名字的时候，眉头便已经紧锁了，叫梆子的男人是这条街上出了名的混混，跟着爹妈一起住，整天没个工作，游手好闲的，一个大男人经常会抢小学生的钱，去街头的游戏厅里打游戏。 虚胖，没什么正经能耐，就一无赖，偏偏这种人是最难缠的，大概是卓皓看着也不像好人，所以他俩一直都井水不犯河水，没什么交集。 卓皓不知道他盯上了陆羽声店里的什么，走到自己店门口的时候，卓皓没急着开门，梆子隔着玻璃朝超市里张望，又低头拨弄着铁钉，晃了晃空调外机的铁架，没注意到身后站着个人。 直到卓皓将棉绳往地上一扔，棉绳先是撞击到卷帘门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旋即在掉在地上，响声吓得梆子一哆嗦，回头一脸惊恐看着卓皓。 卓皓没梆子块头那么大，但比梆子高，不笑的时候看谁都是一脸不耐烦，“你他妈干什么呢？” 嘴上这样问，就梆子这举动，卓皓都能猜出来他想干嘛，这孙子想偷铁。 卓皓第一次用沐浴露，不耐烦，“洗不干净，给我换个肥皂吧。” 记得点收藏呀orz 第6章 心里要是没鬼的话，梆子肯定就理直气壮了，被卓皓猝不及防的这么一吓唬，他做贼心虚的结巴起来，你你我我半天都没憋出句完整的话来。 车子发动机的声音很响，陆羽声寻思着是不是卓皓回来了，想出来看看，正好看到卓皓和一个陌生男人僵持着。 “皓哥。” 陆羽声先打了声招呼，可卓皓没道理他，反倒是朝男人抬了抬下巴，“问你在这儿干嘛呢？看上人家空调外机了？” 梆子张了张嘴，换了副嘴脸，色厉内荏的心虚道：“原来这是空调外机啊…” “你他妈装什么呢？还 '原来这是空调外机啊'，你天天在国税局大厅抢位置还能不认识空调外机？”卓皓说话一如既往的不给人面子。 家用空调都是年轻人在用，像他们这边住的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很少有住户家里安空调。 陆羽声的超市，成了这边最大的店，难得也有大功率空调。 除此之外，就是下边的国税局大厅，好些个老人吃完饭，都堵在人家业务大厅门口乘凉。 陆羽声听得云里雾里的，朝着卓皓身边走去，和卓皓并肩站着的时候，他也忍不住打量起男人起来。 梆子被两人这么一审视，像是被捉住了马脚，浑身不自在，说话也提高了声音，虚张声势，“你什么意思啊？我就看看不行啊？你是觉得我青光白天的，能当着这么多人给他拿走是不是？“ 梆子没用“偷”，用的是“拿”，毕竟拿又不犯法，又没有偷那么难听。 “你当然不会蠢到大白天的来偷，你他妈大白天的是来踩点的。”卓皓最烦别人跟他抬杠，“怎么了？在工地上偷被人逮到了，现在想换个场所？” 工地被头铁是在所难免的事情，除了路人顺手牵羊，工人偶尔也会监守自盗，偷盗行为被工地逮到就会重罚，只有梆子这缺心眼儿的，逮着一个工地偷，不抓他抓谁。 这条街上生活的人，说话声音一个赛一个的大，三两句话就能拱起火来，周围看热闹的人也越来越多，很多人都知道梆子的德行，一些老太太议论声也不知道小点，指指点点的，煽风点火。 梆子是小混混，不是什么道上的亡命徒，他这种人一遇到比他狠的人就怂了，一般情况下他都不愿意招惹卓皓，但这么多人看着，面子上挂不住了，他指着卓皓，“你他妈少血口喷人。” 梆子情绪一激动，就挺着胸膛往卓皓跟前撞，陆羽声见状，先一步挡在了卓皓的面前，不太情愿地伸手抵住了梆子的肩头，“说话就说话，别动手。” 卓皓又不是什么小姑娘，不需要任何人帮他出头，火气上来了，一抬头看到挺身而出的陆羽声还觉得有点碍眼，他扒拉了一下陆羽声的胳膊，伸手捏着梆子的手指往后掰，“你他妈跟谁横呢？”梆子疼的嗷嗷直叫。 眼看着口角要演变成斗殴，这又是在陆羽声店门口，卓皓也是帮他说话，他不能坐视不理，他捂住卓皓的手，“皓哥，算了。” 转头又急忙跟梆子道：“既然你没什么事就赶紧走。” 陆羽声见卓皓没有挣开他，小心翼翼的去掰卓皓的手。 有人陆羽声站出来打圆场，梆子顺着台阶就下了，一见卓皓松手，他撞开人群撒腿就跑。 周围看热闹的人还没散去，这些老头老太太的最喜欢这种场面，卓皓撒开陆羽声的手，厌烦地拨开人群，“围着干嘛？没事干了？” 人群嘀嘀咕咕的做鸟兽散，卓皓这才蹲下身去开门，卷帘门的巨响过后，他捞起地上的棉绳进去开灯，一回头陆羽声居然跟进来了。 “你也没事做？”卓皓太烦陆羽声这德行了，怎么这么粘人啊，跟小孩吃奶一样。 卓皓这人凶是凶了点，但是很热心，又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他的热心不太想被人看出来。 “皓哥，谢谢你。” 卓皓愣了愣，紧绷的脸色稍有缓和，可说话还是不生硬，“你谢谢我干嘛？我帮你干什么了吗？” 陆羽声一看就是读过书的人，在这方面表达能力要强得多，“你人真的很好。” 可卓皓就不是那么回事，他会觉得矫情，啧了一声，还没开口，又被陆羽声打断了。 “我知道你刚刚是帮我来着，我刚拦着你也是怕你们打架，毕竟又没有证据，他真要做什么，我门口有监控的。” 卓皓吃软不吃硬，陆羽声态度好，他就不太好意思甩脸色，停顿了半晌，才让陆羽声了解这市井的丑恶，有时候正当手段对一些极端的人来说是客气，他们还不会领情，要卓皓来说，梆子这样的人，只要被他逮到，他俩就私下解决。 “等你门口那监控拍到的时候，空调外机都给你卸了，到时候你拿着监控去找派出所，派出所找到梆子家里，人关上几天，梆子这人没个正经工作，更别说是钱了，钱是他父母赔，他家里就一低保户，他爸是个半残，他妈扫大街赚点生活费，你一去看，没准儿同情心泛滥，还得自己搭进去一点，你接济他们家，他们家反倒不会谢谢你，还会埋怨你把他儿子弄进局子里去了。” 陆羽声无声地张了张嘴，没想过还有这么曲折的一层关系，嘟囔道：“那是挺困难的…” “困难是困难，但是养不教父子过，困难的人多了去了，也没见谁都跟梆子一样，困难就得去偷，这么随心所欲的话，我要是看谁不顺眼，是不是还能拿刀去捅啊？” 这是卓皓第一次跟陆羽声说这么多话，平时都跟大爷一样懒得开腔，说多了嫌烦。 卓皓一开始觉得陆羽声小心思挺多，现在看来是自己看错了，陆羽声的小心思，都是建立在美好和谐的基础之上，他那点以和为贵的生意之道太片面。 以为有个监控，就能主持公道，他还不知道街头巷尾的的人有多胡搅蛮缠，你不当“坏人”，就是给别人当“坏人”的机会。 卓皓上下打量了陆羽声一眼，“我人一点都不好，你才是好人，娘们儿唧唧的，白瞎了你这体格，我看你就像那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娇小姐，读了几本书就觉得只要人人都献出一点爱，世界将变成美好的人间，你开店又不是做慈善，态度好也得分人不是？算了，你有你的经商理念，怎么做都是你的事，跟我这个外人没关系。” 铺天盖地的说了一大串，最后来了句算了，陆羽声抓住卓皓的手腕，“你是不是接济过那个什么梆子家？” 卓皓一时语塞，陆羽声这小子听话的时候能不能抓住重点。 他不算是接济吧，毕竟他自己不算富裕，存款都花在了这个小店上，也就是勉强是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状态。 梆子他妈就在卓皓门前扫地，扫地的同时，还捡点矿泉水瓶子，穿得破破烂烂的，大冬天的手上都是冻疮，看着很可怜。 这穷病要是有得救，那那点一文不值的同情心也不用泛滥了。 “你知道穷横有多可怕吗？”卓皓反问了一句。 他很清楚，陆羽声是有点家底的人，只有有闲钱的人才会讲究，那些个吃不上饭的人，一天到晚都为一日三餐去忙碌，没有讲究的资本，所以陆羽声也不了解“穷山恶水出刁民”这句话真正的含义。 卓皓店里经常会有些用不着的纸箱子，看着梆子妈翻渣滓堆挺可怜的，他好几次都将纸箱子给了梆子妈，日子久了，这就好像成了理所当然的事情。 卓皓顺手递给别人的时候，梆子妈就不乐意了，骂骂咧咧的，“之前都给我的，怎么转头又给别人了，不想给就早说啊，装出一片好心。” 这种待遇卓皓早就见识过，不讲理的人很多，卓皓怪只怪自己管不住廉价的同情心。 陆羽声不知道怎么说，他才到这条街上，想要融入就得吃亏，可他掌握不好那个度，卓皓的道理他都明白，他对每个人的态度都很好，特别是老人，但是有些老人是不知足的。 陆羽声给之前的老太太开了先河，有很多老人买了东西开封后找各种理由退货，陆羽声有点不太会拒绝人，特别是长辈。 “嗯，你说的有道理，可是我怕会让别人难堪。” 陆羽声直接认同了卓皓的说法，这让卓皓有点措手不及，就好像卓皓在教一条小狗打架，小狗非但没有乱吠，还摆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问卓皓打架是不是不太好。 卓皓声音小了许多，“他们自己都不怕，你怕什么，这么客气干嘛？他们要请你吃饭啊？” “谢谢皓哥。” 又来了，卓皓很烦这套，他摆了摆手，有点不耐烦了，“别跟我婆婆妈妈的了，该干嘛干嘛去。” 陆羽声余光瞥到一旁的棉绳，被卓皓一提醒，又道：“我是来找你拿碗的。” 卓皓怔住，一想到吃了陆羽声的饭，就不该长篇大论的教训人，嘴短了。 他从碗柜里拿出洗好的玻璃碗，知道陆羽声毛病多，又怕人家嫌弃，特意解释，“我就拿洗碗精洗的，不符合你的要求，我再洗就是。” 陆羽声连忙摇头，“不洗都没事。” 卓皓上一次听到这句话，还是几年前的时候。 小陆没那么快啊，现在不就是普通邻居 海星！orz 第7章 等到晚上关了店门，卓皓开着灯，一个人坐在店里，慢慢捋今天买回来的棉线。 做拖把是个细致活，如果不是店里还有上次剩余的拖把杆，耗费的时间得更长。 卓皓得给拖把杆打磨上漆，等漆干又是几天，然后再抛光备用，现在省去了这道工序，今晚只需要棉线搭理出来。 他选了白蓝两种颜色，棉线是一捆扎好的，长短不一，他必须得将棉绳一根一根的拽在手里，捋清楚了，再减去太长的棉线，最后为了避免打乱棉绳，他又用绳子将两头给栓了起来，等这些都折腾好，又半小时过去了。 在这个普通的县城，还有个缓慢又苍老即将被繁华遗忘的小角落，卓皓也渐渐的适应了这里的生活，他习惯了早睡早起，这么一会儿眼皮子都打架了。 大热天的，不洗个澡很难睡着，即便是再困，他也强撑着去冲了个凉，三十多度的天儿，他洗完澡躺到床上没一会儿，身下的凉席就有点发烫了。 电扇这种东西在夏天也就是起个流通空气的作用，根本解不了暑，吊扇在头顶摇曳，吱呀一圈，吱呀又是一圈。 他们这边很安静，一到夜里连车辆都很少，所以周围的一切都听的清清楚楚，店里有窸窸窣窣的声音，是小耗子到处跑动的声音。 卓皓没去管它，自从他前些年从深圳回来后，晚上还能和他待在一个房间的就只有耗子了。 如果他喜欢的是女人，可能早就尝试着结婚过下半辈子了，可是他不是，就那个什么…“同性恋”这词，也是在深圳的时候，听别人提起的。 他这样的人，想要找个同类，找个互相看对眼儿的同类，简直比登天还难。 夜深人静的时候会寂寞，特别是想到别人一家人其乐融融，自己是怎么看怎么可怜。 可转头一想，他以后也跟那些个死了老伴儿的孤寡老人一样，白天端着板凳和茶杯在路边坐一天，晚上就回家睡觉，一辈子也不是特别长，也没什么好可怜的。 一个人住就是会忍不住胡思乱想，这种心理反反复复的，跟无法根治的老毛病的似的，隔个十天半个月就能发作。 犯一会儿毛病，卓皓浑浑噩噩地睡着了，他的生物钟很准时，早上六点起来开店。 门口卖小笼包的刚刚架起火来，正对着的菜市场门口，人群进进出出，这一带的流浪猫流浪狗也跟着忙活，卓皓看了好一阵，也没看到小母猫的身影，他叫面馆送了碗过来，就以这碗面作为今天的第一餐。 陆羽声的超市开始没那么早，等街上都热闹了起来，六点半的时候有老板估计还在睡觉，来开门的是个小姑娘，听说今天是积分兑换卫生纸的最后一天，好几个老太太守着门口等开门，超市门一开，一窝蜂地挤了进去。 卓皓飞快地扒拉完面条，翻出工具得开始赶工了。 棉线固定在杆尾是需要有个人逮着线的，卓皓自己做，只能绕一圈后又拉紧一下绳子，直到线圈密密麻麻的整齐排列，切掉线圈上面冒出来的线头，再用橡胶锤反复敲打加固。 朝阳升起后，气温逐渐上升，卓皓随便动一下都是满头大汗，他紧捏着线头，另一只手从兜里掏出了烟盒，大拇指推开盒盖，含住烟嘴从烟盒里将烟叼了出来，旋即又揣上烟盒，摸出打火机给自己点上。 手上是一点劲儿都不能松，卓皓洗了一口后，抖了抖烟灰，含着香烟，继续拉绳子。 双手都忙着，烟只能叼在嘴里，烟雾一圈一圈的升腾，熏得卓皓直眯眼睛，“嘶。”他咬着牙含糊不清的抱怨，“真麻烦。” 陆羽声的闹钟设在早上九点，等他洗漱做饭吃饭再下楼，楼下的菜市场都快散了，他拿着瓶奶喝，走到楼底时又碰到了那只小母猫。 “咪咪。” 小母猫记性挺好，上次被陆羽声摸过，还记得人家，一招呼就过去了。 一两天不见，这小母猫脸都耍黑了，陆羽声蹲下身，“你吃饭没？”小母猫只是喵喵叫。 陆羽声抽出吸管，将奶盒撕了个口子，推到小母猫面前，“你能不能喝啊？” 在外流浪的小猫，翻过垃圾桶，淌过臭水沟，没有什么是不能吃的，小母猫嗅了嗅带着奶腥味儿的纯牛奶，大概是挺和它胃口的，伸出舌头就开始舔。 陆羽声这个时候不嫌脏了，手指剐蹭在小母猫的后背上，“你跟我走吗？” 小母猫没回应他，低着脑袋舔*舔得津津有味，就喝到一半儿的时候，抬头看了陆羽声一眼，又跟有多动症似的，一脚踩进了奶盒里，奶盒顺势倒在地上，牛奶撒了一地。 “诶！” 大概是它意识到自己做了坏事，又加上陆羽声的声音提高了一点，它赶紧从箱子里溜了出去。 陆羽声看着地上的牛奶叹了口气，从兜里掏出卫生纸，任劳任怨地收拾起残局，将牛奶用卫生纸擦干净，连着牛奶盒一并扔进了垃圾桶。 强迫症在这一刻让他很难受，因为即便是地上只留下了一滩湿润的暗黑色，还是有残留的牛奶，会引来蚂蚁，手上黏黏糊糊的感觉更是不好受。 陆羽声实在忍不住，折回家洗了个手，特意用水浸湿了卫生纸，带下楼又将楼底收拾了一下，心里这才舒坦了点。 卓皓嘴里的香烟一点点燃烧，烟灰在烟蒂上摇摇欲坠，眼看着要掉落下来的时候，他伸手捏住了烟头，小母猫什么时候坐在了他脚边，聚精会神地看着他做拖把。 “你怎么来了？”卓皓换了个方向抖烟灰，“坐远点，等会儿烫着你。” 卓皓又开始跟猫说话，“你这来的也不是饭点儿啊。”最后一圈绳子绷紧，从线圈之中硬拉出来，剪断后用打火机烧一下胶线的线头，最后将融化的线头按在线圈上，等齐冷却就不会绷线了。 卓皓搁下半成品的拖把，冲包子铺喊了声，“给我拿一笼包子。” 小笼包的个头不大，卓皓将其掰成两半放到小母猫面前。 包子露出肉馅，诱人的肉汁也跟着流了出来，只要有肉，小母猫就欢喜的很，它一点儿也不挑，连包子皮也一并吃光了，卓皓见状又给它扔了一个。 陆羽声走到店门口的时候，正好看见小母猫坐在卓皓身边吃包子，“皓哥，你养的猫？” 卓皓一回头，“我可没那闲心，野猫。” 要不是这小猫也怀着孕，也是白猫，身上也有伤，陆羽声都害怕自己认错了，“我刚给它喂了点奶。” “你还有这功能？”卓皓想也没想，过口而出，说完又想笑。 陆羽声破天荒的脸红了起来，磕磕巴巴解释，“我没有…是牛奶…” “我当然知道你没有。”卓皓乐得更凶了，戳了戳还在吃包子的小母猫，“怀了孕饭量就是大。” 陆羽声看得出来，小母猫和卓皓很亲，因为卓皓无论做什么动作，它都不会一惊一乍的。 “它怀孕了没人管吗？” 卓皓被问得一愣，“谁管？我管吗？孩子又不是我的。” “你…”陆羽声语塞了，自己不是那个意思，卓皓非得曲解他。 “啧。”卓皓故作不耐烦，“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但是它喜欢到处跑，还能在肉摊上要到肉吃，人家还不乐意老待在我这儿，我还能把它关在我这儿不成。” 陆羽声喃喃道：“这样啊…以后小猫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跟它妈一起要饭。”卓皓顿了顿，看着陆羽声，“你想养啊？那得看人家猫妈妈肯不肯给你了。” “我没养过宠物，不知道怎么养？” 陆羽声蹙着眉头，地上的肉包子让他表情有点凝重，“猫也能吃这些吗？” “人都能吃猫为什么不能吃，再说了它不吃这些东西还能吃什么？可没人像你一样，还能给它喂奶。” 喂奶这两个字有点意味深长，陆羽声知道卓皓在取笑他，他没计较，“我之前有个同事也养宠物，人家都是喂猫粮狗粮的。” 卓皓指了指地上小母猫，“你管它叫宠物？”想想也没别的称呼了，他又道：“还猫粮狗粮，人粮都还不行？” 出来流浪的猫猫狗狗，能有口吃的就不错了，卓皓还真没想过它到底能不能吃，能吃不能吃，总比饿死好吧，吃到现在也活蹦乱跳的啊。 毕竟小母猫来这边的时候，在猫群里已经独当一面了，那会儿卓皓喂什么它都吃，可小奶猫还真不知道该喂什么比较好。 “回头我问问别人吧。” 卓皓上下看了看他，“你真想养啊？” “是啊。”陆羽声心想母猫不肯跟他一起回去的话，小猫应该可以吧。 卓皓正想说别养着养着又想扔了，可转念一想，陆羽声不像是那样的人。 “猫拉屎可臭了，还可能有跳蚤，你受得了吗？” “嗯，给它洗澡就行了。”收拾已经成了陆羽声的习惯，脏不脏的，洗过不就干净了吗？ 海星orz 第8章 陆羽声正准备回店里，地上的拖把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做拖把的棉绳，是卓皓去主城买的，去主城一趟就为了买这些棉绳？ “怎么了？”卓皓见陆羽声杵在原地又不做声，又没别的动作。 陆羽声咧嘴笑了笑，“没事。” 他其实很想问卓皓一句，是不是特地买的，可照卓皓的性子，要不然不理人，要不然劈头盖脸的骂他一顿。 卓皓这人比外表看着要热心的多，即便是热心，也不愿意被人发现。 关于怎么饲养小奶猫，陆羽声还真当回事记在了心里，当天晚上给之前的同事王成打了个电话。 “喂？王成，我是陆羽声。” 王成接到陆羽声的电话有点吃惊，“喂？这个时候打电话？” 陆羽声看了眼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他还是挺客气地问了一句，“没打扰到你上课吧？” “这会儿上什么课啊？你不也教美术的，还不知道上课时间吗？”王成刚说完，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岔开话题，“怎么想到给我打电话？” 陆羽声自动忽略了前一句话，“我想养一只小奶猫，还在猫妈妈肚子里，等它生了就领回家，要准备点什么吗？” 王成有养宠物的经验，跟陆羽声仔细交代了一下需要准备的东西，以及不能给小奶猫喝牛奶，也不能太早洗澡，最好让猫妈妈多带一段时间再接回家。 等养猫的事情一聊完，两人默契的沉默了，王成犹豫不决，什么都不问直接挂电话不太好，问了又怕提起陆羽声的伤心事。 他斟酌再三，才含蓄开口，“你…没回省城吗？” “没有。” “哦。”王成停顿了一下，“那你现在在干什么？有什么打算？” 陆羽声离职好几个月了，和之前的学校的老师基本上都断了联系，“开了个超市，离主城挺远的，在东城这边。” 这句“离主城挺远的”有点刻意，连陆羽声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说。 王成接过话，“嗨，其实自己做生意也挺好的，学校嘛，工资也不高，事情又多还不自由。” 自由，是给自己找的最好的托词。 紧接着又是几秒钟的沉默，陆羽声原本坐在沙发上，他忍不住起身在客厅踱步，最后还是把心里的话问出了口，“对梁鄞没什么影响吧？” 王成突然含糊了起来，“特级教师这个今年没了，以后还有机会嘛，他跟我们教美术的又不一样，能给学校带出清华北大的苗子，学校肯定还会帮他的。” 说到底还是有影响的，但是王成说的对，陆羽声根本不需要替梁鄞担心，人家还好端端的留在学校，梁鄞是数学组里教学成绩最突出的老师，学校想方设法的保他，最多再毕业两届学生，他俩那点儿事，就没人再翻出来了。 陆羽声就不一样了，他和王成同是教美术的，美术这一学科可有可无，就连老师也是可有可无，多他一个学校还嫌浪费师资力量。 一个偌大的学校，就他俩美术老师，王成先前和陆羽声关系不错，陆羽声随和谦逊，对学生也很有耐心，很招学生喜欢，两人共事那么久他很清楚陆羽声的为人，所以不太信学校的说法。 “你…还留在县里，是不是因为放不下梁老师？” 陆羽声深吸了一口气，眼神飘忽不定，瞳孔都在颤抖，“太晚了，我先挂了，谢谢了。” 匆匆挂了电话，陆羽声把自己往沙发里一摔，无力地抹了把脸。 月色进了窗户，外边静悄悄的，整个县城都像是睡着了一样，陆羽声的那声叹息格外的浓重。 卓皓的拖把没两天就完工了，陆羽声去拿的时候，正好碰上了罗芸，罗芸见到陆羽声还是礼貌性的笑了笑。 陆羽声和这条街上的人不太一样，罗芸看着这个年轻的超市老板，至于怎么个不一样法，看到陆羽声第一眼，罗芸就知道他肯定是读过书的人，还是从大城市来的。 明明不是一个圈子的人，却要拼命挤入这个不入流的市井之中。 就像现在一样，接过卓皓做的拖把，陆羽声显得很高兴，陆羽声这样的人什么好东西没见过，要说卓皓做的东西，唯一有点就是结实，结实意味着耐用，也是穷人省钱的方法之一。 陆羽声笑得很有感染力，像是运动会上朝气蓬勃的高中生，兴致勃勃地跟卓皓说着话，“跟我见过的手工拖把不一样。” 拖把头那里，卓皓用水泥钉粗细的绳子缠绕着，绳子紧密排列在一起，这样棉绳才不容易散开。 其实陆羽声的出现没什么特别，特别是卓皓对陆羽声的态度。 以罗芸对卓皓的了解，卓皓热心是一回事，可不太愿意和任何人走得太近，也不愿意跟任何人独处，特别是女人，就连卓皓在她店里剃头，也从来不肯拉上帘子。 每次卓皓和她也说不上几句话，敷衍她几句就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可只要陆羽声出现，随口一说的话，卓皓都会回应，那种态度的转变是很明显的，至少没有拒人千里。 罗芸想，大概男人和男人之间，说话比较容易一些。 毕竟周围的邻居都是上了岁数的老人，和不务正业的小混混，陆羽声是个特例，他才是个正儿八经的年轻人。 陆羽声原本想着尽快把小猫要用到的东西准备好，可他跑遍了整个县城，连个像样的宠物商店都没有，能和动物沾上边的，除了菜市场，就是兽医站，他没办法，只能再联系王成，王成的猫粮狗粮都是找人从香港买回来的。 这事找王成是最快的解决途径，王成答应了，“你给我个地址吧，回头看找人给你送过去，” 这个“回头”，让陆羽声没想到的是，给他送猫粮的人是梁鄞。 一周后的一个晚上，因为店里都是女员工的缘故，陆羽声一般等着点完现金，女员工都走了，自己最后一个离开，他刚锁好门，背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喊他的名字。 “陆羽声。” 陆羽声一愣，一转头梁鄞面无表情，手提着一大袋东西站在他面前，“你…怎么来了？” 卓皓刚关门准备洗澡睡觉，小母猫不知道怎么跳到他窗户外的，隔着防盗网喵喵叫，卓皓招呼它进来它也不听，就一个劲儿地叫，“你叫什么啊？是不是要进来？” 卓皓实在没办法，只能去后面看看情况，路过超市时发现卷帘门半掩着，一看就还没关门，门口站了个斯斯文文戴着眼镜的陌生男人，卓皓和男人对视了一眼，没太在意，径直朝后面走去。 门店都是一楼，窗户其实不高，地面到窗户的高度之比卓皓高出一个头，小母猫还没走，看到卓皓来后撒娇似的继续叫。 “你这是要干嘛啊你？”卓皓朝它伸手，小母猫被一招呼，像是知道卓皓是为它而来的，往卓皓手上一跳，脑袋抵在掌心上撒娇，“啧，这也不高啊，你什么时候这么谨慎了。” 猫也不能回答卓皓的问题，卓皓只能自行揣测，女人怀了孕，性格多少有点变化，矫情一点情有可原。 他把小母猫往地上一放，漆黑的巷子里，猫一眨眼就不见了。 卓皓原路返回，在快要走到墙角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说话，紧接着是陆羽声的那句“你怎么来了”，卓皓猛然想起刚刚站在超市门口的男人，很大概率是陆羽声在和他说话。 安静了几秒后，男人才又开口，语气很平淡，冷冰冰的，甚至有点难以察觉的厌烦，“王老师让我带给你的。” 原本以为只是老朋友许久，卓皓心想也没他什么事，他大可大大方方地往店里走，刚转过街角，正好对上陆羽声的眼神，男人又再一次说话了，这次态度更加冷淡，“你为什么还留在这里，你为什么不回省城？” 卓皓一个急转弯，本能躲回了墙角，这…什么情况啊？怎么还有点火药味。 梁鄞质问声让陆羽声顾及不上卓皓的存在，下意识低下了头，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梁鄞的问题。 “我知道让你一个人扛下来不公平，但是你家里条件那么好，即便没了老师工作，你父母能在省城给你找一个更好的，我不一样啊，我好不容易考上大学，能来县城教书，家里父母兄弟都指望着我，我不能因为跟你谈恋爱就失去这份工作，你都为了我顶罪了，你走不能走远一点吗！”梁鄞一反常态的激动，说到最后的时候音调都拔高了好几个度。 梁鄞和陆羽声同为老师，说话做事都是会控制情绪的人，现在的梁鄞用声嘶力竭来形容再恰当不过，是这陆羽声第一次见他情绪失控。 没给陆羽声开口的机会，梁鄞吼完微微喘着粗气，继续道：“你知道学校再怎么帮我瞒这件事情，知道情况的家长，对我还是有不满吗？两三年的影响对你没而言没什么关系，但是我还要靠着这份工作吃饭，我不能像你一样，辞了学校的工作，还能出来开个超市！” 梁鄞深吸了一口气，收敛住情绪，低声问道：“陆羽声，你还留在县里是想报复我吗？” 陆羽声错愕抬头，结巴道：“我…我没有…” “那你到底想干什么？”梁鄞央求的很敷衍，逼迫陆羽声的意味再明显不过，“算我求求你，你别待在县城里了行吗？” 陆羽声捏了捏拳头，手里的塑料袋哗哗作响。 他为什么还会留在县城里？大概是想离梁鄞近点，以梁鄞现在对他的态度，他这种想法，只会让梁鄞更加排斥他。 有时候两人之间没有了喜欢，连靠近都成了一种枷锁。 “对不起…”这句道歉里包含的内容太多，有无地自容，也有失望。 可撕破脸皮的恋人已经不会顾及陆羽声的想法，反倒是猫叫声让梁鄞更在意。 小母猫不知道从哪跑出来的，抓着卓皓的鞋一直叫，卓皓朝它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这小母猫一点眼色都没有，还越叫越起劲，他没法只能抱起猫，硬着头皮走出。 梁鄞不知道卓皓听了多少，想着匆匆离开，“太晚了，我先走了。” 这个点儿，怕是没车去主城，陆羽声还是忍不住关心梁鄞，“现在没车了，我送你吧。” “不用了。”梁鄞很果断，他打从心里想和陆羽声保持距离，对陆羽声的示弱莫名的抵触。 卓皓走得还没梁鄞快，等只剩他和陆羽声两人的时候，尴尬的气氛不言而喻。 卑微小陆qaq 记得投海星！ 第9章 别人的感情问题，卓皓压根儿不想参与，特别是两个男人的爱恨情仇，那更加说不清。 说实在的陆羽声喜欢男人这事，或许是对陆羽声的刻板印象，又或许是他俩是同类，卓皓一点都不诧异。 让卓皓觉得骇怪的是，陆羽声这种条件的人，居然会这么卑微，刚刚那男人看着还没他高，都能把陆羽声吃得死死的。 可转念一想，这和体型有什么关系呢？谁喜欢的多一点，谁就更被动一点。 当下这种情形，让卓皓这种人也破天荒的尴尬，他说话也不是，不说话也不是，他将猫放到地上，画蛇添足地解释道：“我…没想偷听啊，这猫一直在我窗户上叫，我就…去后面看看，一回来就…” 整条街上的商铺都关了门，抬头还能看到零零星星的窗户里透着灯光，街上的路灯每三个之中必定有一个是坏的，远处是黑的，近处也是黑的，好像天空的颜色泄到了人间。 陆羽声不像平时那样笑得有点傻气，嘴角微微朝下，像是随时都能哭出来的小朋友。 “不好意思…” 这让卓皓更没办法一走了之，有什么可不好意思的啊。 卓皓突然意识的，陆羽声的这句不好意思，是指的他喜欢男人的事情，和一个喜欢男人的变态做邻居，多膈应人啊，卓皓不是没有体会过这样的歧视。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卓皓本来就不爱笑，这会儿笑又格外的刻意，有点为难他了，“早…早点回去睡觉吧…” 陆羽声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站在原地罚站，固执地问道：“我这样是不是很烦人？” 卓皓哪知道啊？陆羽声和他那个男朋友之间的来龙去脉，他听得云里雾里的，不能随便下结论，他也不是个会安慰人的人。 但是男人的那句“你是不是想报复我”的答案好像呼之欲出了，陆羽声还留在这个县城，是为了他，来这个落后老旧的东城也是为了他，想离喜欢的人近一点，又不敢太靠近。 奇了怪了，猫没走，卓皓更不能走了，这世界上最残忍的事情，就是被喜欢的人厌恶，陆羽声没什么社会实战经验，卓皓还担心他想不开。 所以，卓皓找了个粗劣的角度挑起话题，“你之前居然是老师啊…体育老师吗？” “美术。”这种半开玩笑的话，陆羽声现在听了都提不起生气来。 卓皓这大爷，居然有一天也会绞尽脑汁的来哄陆羽声开心，“美术啊，没看出来，浪费你这体格了。” 可陆羽声不笑，也不接话，烦死卓皓了，“刚刚那是你…对象？” “嗯。”陆羽声顿了顿，补充道，“但是现在已经分手了。” 其实从刚刚的对话当中，卓皓不难猜出，陆羽声应该是和他对象的事情被学校发现了，一般男女老师谈对象估计也就没什么事，两个男人，又是学校的老师，学校能不管吗？ 本以为只是两个成年人惺惺相惜，可陆羽声和梁鄞读大学的时候就在一起了。 梁鄞比陆羽声大了两届，是美院隔壁师范的学生，梁鄞大三的时候来县城当实习老师，后来决定留在县城，陆羽声脑子一热，也跟着来了县城。 卓皓不知道陆羽声是怎么说服家里人的，毕竟他对家里的事情闭口不谈。 好景不长，他俩的事情，还是被发现了，不是被学校发现的，是被学生家长发现的，学生家长一传，学校都来不及把事拦下来。 他俩同时被谈话，让陆羽声没想到的是，梁鄞否认了他俩在谈恋爱，主任问起的时候，他一口咬定是陆羽声在追求他，一些亲密接触，也都是陆羽声强迫他的。 梁鄞是学校的骨干老师，说话比陆羽声有分量，学校也有心偏袒。 当时的陆羽声傻眼了，看着梁鄞的脸有些恍惚，梁鄞脸颊紧绷，镜框下的双眼低垂着，喉结在微微滑动，他知道其中的厉害关系，他不承认就意味着毁了梁鄞的前程。 这事必须要给家长一个说法，没人担责任，他和梁鄞都得离开学校，即便是梁鄞自求自保，他也想保全恋人吧，所以承认了梁鄞的说法，引咎辞职了。 陆羽声从离开学校，到今天为止，没敢联系梁鄞，同样梁鄞也没有联系过他，梁鄞也好像真的是被他强迫了一般，这么排斥他的存在。 头顶的那扇窗户里灯也灭了，这条街上更黑了，卓皓没什么文化，越是这个时候越词穷，只有莫名其妙的无奈，“又是一辈子，又是前途的事，不愿意承认也情有可原，这种触及到自己利益的时候，人都是自私的，也就是你还这么乐于助人。” “其实我留在这儿，真没想过会和他还能怎么样，连联系都没有，他巴不得我离他远点…就没想到…有点失望吧…” 虽然陆羽声说的断断续续的，但是卓皓也明白他的意思。 两个人在一起这么久，没有情分也有习惯不是，光是陆羽声一声不吭把事都扛下来，可见他对那人有多掏心掏肺，对方能这么绝情，何止是失望，以后再找对象都得有阴影。 “怎么？这店还开吗？” 卓皓比谁都清楚，失望归失望，人一旦谈了感情，处处都会念及情分，不管对方有多过分。 “肯定要开啊，我又不打算回去，不开店吃什么。”陆羽声语气比刚刚轻快了不少，“以后就当不认识不就行了。” 推脱责任可能是人趋利避害的本能，可梁鄞要求陆羽声离开县城就有点过分了。 先前卓皓觉得陆羽声有点傻缺，现在看来傻只是一部分，还有点可怜呢。 “那…回去睡觉吧？” 陆羽声点了点头，刚准备走，又转过身将手里的袋子递给了卓皓。 “什么东西？”卓皓打开袋子一看，包装上写的都是英文字母，他一句也看不懂。 陆羽声指了指脚步的猫，“买的猫粮还有猫砂，先给你吧，别再给它喂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你真买了。”卓皓有点敬佩陆羽声的行动力，“你给我干嘛呀，你留着给小猫吧，母猫现在吃什么都成了习惯，你真给它改了口味，你打算喂它一辈子吗？” 陆羽声脑子里一片茫然，组织不好语言，“先给它吃着吧…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放到平时，卓皓指不定再啰嗦两句，今晚陆羽声这魂不守舍的样子也就算了，“行，回去吧。” 等陆羽声走后，卓皓才用脚蹭了蹭小母猫，“你还不走？” 卓皓想把猫弄进店里，可猫只肯坐在门口，最后他没别的办法，从店里找了个纸箱子扔到门口，猫里面蜷缩进了箱子里。 “行吧，你今晚就在这儿睡吧。” 等第二天一早，卓皓起来开门的时候，猫没在门口，连箱子都不见了，他前后看了一圈，都没看到猫影，不排除有捡纸壳的老人，把猫给撵走的可能。 实在找不到猫也没办法，卓皓刚叫包子铺端了笼包子，小母猫又不知道从哪窜出来了，“嗐，你长的狗鼻子吧，吃饭你就来了。” 小母猫性子很野，最近来找卓皓的次数这么频繁，卓皓猜想，它是不是快生了。 柜台上是陆羽声给的猫粮，卓皓犹豫了片刻，“你等等啊。”转头去翻袋子里的东西。 昨晚太匆忙，卓皓这会才发现袋子里东西不少，锡箔纸包装着的一袋一袋的，他也不知道是什么，还有塑胶做的小碗，他可不敢往门口放，估计一会儿的功夫就能被人给顺走。 这些东西也不知道哪些能吃，哪些不能吃，他随手拆了一袋，里面都是颗粒状的东西，扔了几颗在地上，小母猫闻了闻没有吃的意思。 “猫也不吃啊。”他捏了颗在手里，咬了点立马吐了出来，“这也太难吃了。” 正当他发愁的时候，听到隔壁有人在喊老板，他立马跑出去看了一眼，果然是陆羽声来了。 “来来来，你来。” 陆羽声看着状态还行，“怎么了？” “你这买的这些东西，猫都不吃啊，这什么味儿啊？” 陆羽声看了眼名字，“这是猫砂，不是吃的，给猫埋粪便的。” 卓皓一听，脸都黑了，又朝地上多吐了几口。 “你尝过了？”陆羽声嘴角不住上扬，“你不是说猫都不吃吗？你怎么还吃呢？” 看到陆羽声这缺心眼儿的还笑，卓皓就来气，找茶水漱了漱口，火冒三丈道：“炭灰不能埋屎吗？非得买什么？什么玩意？” 卓皓一急眼还叫不出这新鲜玩意儿的名字，“这里面那么多东西，我他妈哪知道哪个是能吃的，哪个是埋屎的。” 陆羽声忍不住索性不忍了，边笑边把猫粮倒到小碗里，“皓哥，那你认一下吧，这种包装的是猫粮。” “你他妈还笑？”卓皓不耐烦了，“拿着你的玩意滚蛋，我不伺候了。” 知道卓皓说的是气话，陆羽声没放在心上，“这个是宠物牛奶，能跟猫粮倒一起，皓哥你给它接点水吧。” 这小子还敢指使他，卓皓一把抢过小碗，从厕所的水龙头里接了点水。 接过碗的陆羽声有点嫌弃，“自来水啊？” “不然呢？别他妈挑三拣四啊。”卓皓一生气看什么都不顺眼，“还有啊，你那个碗搁这儿迟早弄丢。” 陆羽声看了眼来来往往的人群，说的也是，“那你帮它看着点。” 烦死了。 要不是看在这小子昨晚上失恋的份儿上，卓皓早就翻脸了。 卓皓被迫接生 第10章 中午的时候，陆羽声接到了王成的电话，先是问他东西送到没，二是解释了一下为什么会让梁鄞送。 王成夹在中间挺为难的，当时跟梁鄞聊了两句，随口就提了到了陆羽声，还说陆羽声最近好像要养猫，他得托人给陆羽声送点猫粮猫砂之类的。 听了这话的梁鄞立马猜到陆羽声还在县城，如果是回了省城，根本不需要拖王成来帮忙。 “然后他当时跟我说他给你送去，随便看看你最近怎么样了，让我事先别跟你说，你俩…” 王成话都没说完，陆羽声急切地打断了，“没事，东西都送到了，谢谢你。” 王成能感觉到陆羽声不太想聊关于梁鄞的事情，叹了口气，“嗯，还有什么问题你再问我就是，等学校放假了，我们再找机会聚聚。” “以后吧。”成年人的以后，大概就是没有机会了，学校的事情已经成了定局，都是过去式了，再怎么耿耿于怀都无济于事，和学校的老师见面，被有心人看到，会给王成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陆羽声也不想出现在梁鄞的社交圈子里，有点赌气，也想渐渐适应现在的生活。 卓皓出门给人换个水龙头的功夫，小母猫又在店里等他，照这出现的频率，卓皓几乎能肯定猫快要生了，这让卓皓很焦虑，他比生孩子的母猫还焦虑。 猫不在的时候，卓皓都帮它把小碗都藏好，这会儿又给碗里装上了水和猫粮，“要不…你最近别出去乱跑了？” 小母猫叫唤了一声，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卓皓的意见，但是它还是不愿意进店里去，店门口有个装水泥钉的箱子，它只坐在那个位置。 到傍晚一点的时候，街上时不时走过三三两两饭后散步的行人，菜市场早就收了摊，卖早点的铺子过了中午就关门了，旁边的干货店也开始收拾货物，最亮堂的还是陆羽声的超市。 卓皓今天也没着急着关门，主要是小母猫很躁动，一开始坐在门口叫，叫到卓皓出来时，又歪到卓皓腿上。 “你是不是要生了？”脚踝处毛茸茸的感觉，头一次让卓皓觉得毛骨悚然，他哪干得了接生的工作啊。 他赶忙去敲了敲隔壁的玻璃，“陆羽声，你快来看看！” 叫完陆羽声，卓皓一回头，小母猫把睡觉的纸盒装抓出一道道深勾出来，猫爪勾在纸板上发出刺耳的声音，像是抓在了卓皓的脑门上，又疼又提神醒脑。 他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就差冲陆羽声咆哮了，“这猫怎么办？” “要生了吧。”陆羽声显得挺淡定的，“我们等着吧，给它换个箱子，有没有没用的衣服给它垫一下。” 手足无措的卓皓这会儿什么都听陆羽声的，麻溜的找到没用的衣服，重新给小母猫铺了稍微软和点的窝，他想着把小母猫往店里引，所以把箱子放到了里面一点，“过来。” 卓皓招呼了好几声，小母猫听到了，可就是不往里走，“你这个时候怎么还认底盘啊。” 卓皓没法，将箱子搁到小母猫旁边，小母猫这才慢慢悠悠地换了个位置。 “现在怎么办？” 陆羽声从卓皓店里拖出两把椅子，并排一放，“等着吧。” “那得等多久啊？”等待是最难熬的事情，特别是这种不知道尽头的等待。 陆羽声把卓皓按到椅子上，“不一定，说不定一晚上呢。” “你逗我呢？”卓皓腾地一下站了起来，险些撞到陆羽声的下巴，“你会吗？我他妈可不会啊。” 平时看着挺老成的一个人，这会儿上蹿下跳的，陆羽声觉得卓皓太逗了，“我也不会。” “你不会你他妈装出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干嘛？”卓皓声音一大，小母猫也跟着叫唤。 “你别吓到它。”陆羽声把人重新按回到椅子上，“它自己生，我俩守着就行了，帮不上什么忙的。” 两人干坐了一会儿，坐到超市的营业员出来锁门，看到陆羽声和卓皓傻坐着，有人问道：“老板，你们干什么呢？” “等生小猫，你们先回家吧。” 连超市都关了门，这条街上彻底安静了下来，幸亏是晚上，不吹电扇也不是特别热，就是坐着不活动，净喂了蚊子。 卓皓弯着腰去看母猫的动静，母猫蜷缩在箱子里，眼睛睁得溜圆，急促的哼鸣声带动着整个身子都在颤动。 “哎，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啊。”如果真要等一晚上，两人就这么枯坐着不是办法，卓皓先前表现出一副对小野猫很随意的态度，真当到了生产的时候，比谁都紧张。 他有点坐不住了，起身从冰箱里拿出两瓶冰镇的啤酒，俩啤酒瓶子相互一撬，瓶盖就飞了，他递给陆羽声，“给。” 小母猫的哼鸣声一直保持在一个频率，听久了也就适应了，说明目前还没有别的变化。 这两瓶就一拿来，气氛也显得没那么紧张，两人碰了下瓶子，陆羽声随口和卓皓聊起了天，“皓哥，我能问问，一开始你怎么那么不待见我吗？” 卓皓这人健忘，要不是陆羽声提起，他早忘了这茬事了，“那你怎么老找别人要发票啊？” 撞坏玻璃这件鸡毛蒜皮的小事，对方都赔偿了，卓皓觉得再提就显得记仇，可陆羽声茫然地眨了眨眼睛，他不得不提醒他一下。 “你雇的那些工人，撞坏我玻璃，后来赔钱的事情你忘了吗？” 陆羽声垂着眼睛停顿了半秒，旋即恍然大悟，“有点印象。” “有点印象？你自己给钱的东西都记不住。”难怪别人都说贵人多忘事。 陆羽声苦笑了一声，“他们啊，那个钱我只给了一半，他们拿不出发票，我原本是不想给的。” 听到“发票”两个字，卓皓脑浆疼，“你在税务局那儿有提成吗？怎么张口闭口都是发票？” “因为之前他们没有发票，只有收据的时候，就让材料厂那边把价格多写一点，跟我多报一点，我想不到别的法子，才和他们订下的这个规矩，见不到发票我就不给报销。” 陆羽声语气无奈，“那些农民工，看着觉得忠厚老实，你体谅他们，他们就觉得你好和弄，真要把他们都辞了，又得跟你哭惨，又得装横的，实在拿他们没办法。” “所以那会儿他们没给我发票的时候，我怕又是合起伙来骗我，我想着没多少钱，就给了他们一半，剩下的一半，他们几个人凑的。” 陆羽声其实不傻，就是太善良了一点。 “就因为这事？”陆羽声试探性问道。 其实也不全是，卓皓死鸭子嘴硬不会承认，骂骂咧咧的，“你雇的人跟你一个德行。” 陆羽声真不爱喝酒，卓皓都干下去半瓶，他中途就喝了一口，酒量也是真的不太行，一口也说话带着醉意。 他耷拉着脑袋，抠着酒瓶上的包装纸，“我本来还挺担心的…你知道我喜欢男的，会不会…” 会不会介怀。 卓皓轻笑了一声，“这有什么可担心的，喜欢男的总不能说是个男人都喜欢吧，除了对象，还有朋友呢。” 抛开他俩是同类不谈，卓皓觉得，人生本来就是各种关系拼凑起来的，喜欢男人，所以要远离所有异性恋的男人吗？ “你那个前对象…没催你走吧？” 陆羽声摇了摇头，冲卓皓笑得有点苦涩，“你可能不信，这是我第一次没听他的话。” 梁鄞冷冰冰的，性子远比外表看起来强势，他俩在一起也是陆羽声追的他。 有了这样的先天优势，他俩的恋爱关系一直都不太对等，永远是梁鄞在做决定，陆羽声在默默追随。 听到这里的时候，卓皓同病相怜的感觉油然而生，这么不情不愿的在一起，到底是图什么？总得是有所图吧，才能委屈自己和对方在一起。 卓皓随口问了一句，“你俩上大学就在一起了？” “嗯，追了好久，就有一年春节，终于肯答应和我在一起了。” 梁鄞家里条件很不好，老家又是在外省，春运回家买到的火车票是假票，春运的火车票很紧俏，他不光买不到火车票，也没钱买第二张火车票。 陆羽声知道情况后，托人买了张火车票，就靠着这张火车票，陆羽声才把梁鄞追到手。 后来实习的时候，大部分的实习生都是在乡小实习，梁鄞跟陆羽声说他不想留在乡下，梁鄞想让陆羽声回去求他爸爸，可陆羽声和爸爸的关系很僵，最后只能找到梁鄞的导师塞包。 陆羽声家里很特殊，爸爸是大学教授，妈妈是国企员工，要说家庭条件，也就比一般人家好一点，还不到能够让陆羽声一个大学生有零用钱去塞包的程度。 陆羽声有个姐姐叫陆妤琳，十八岁离家后去了深圳，有了自己的工厂，除了和父母没有交流，每月定时寄钱补贴家用，这个家里她最牵挂的就是陆羽声，感情上弥补不了的，陆妤琳只能用金钱弥补。 卓皓没想到陆羽声家庭这么复杂，陆羽声和梁鄞之间的瓜葛，他也算了听了个大概，他拍了拍陆羽声的肩膀，“你还真是个冤大头。” 比他都蠢。 求一下海星和收藏！ 第11章 “什么？” 陆羽声觉得卓皓话里有话，本想追问下去，卓皓“诶”了一声，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指着纸箱，神色有点激动，脖子上的青筋都起来了，“好像生了！” 两人的聊天就这样被打断了，陆羽声也弯下腰去看，箱子里多了一团灰蒙蒙的东西，小母猫一直在舔刚出生的小猫，垫在箱子里的衣服沾染上斑驳的血迹，血腥味不大，但是还能闻到。 卓皓连忙抬起头来，扶住椅子，“哎，我头晕。” “皓哥？”陆羽声跟着起身，关切道，“你是不是晕血啊？” 卓皓哪知道啊，他从小就看不了就这种场面，看了就头晕目眩，刚刚太激动了，一时间没刹住车，瞄了一眼小奶猫，心跳都加速了。 他摆了摆手，抓起地上的啤酒瓶子喝了一口，“晕不晕血我不知道，就是生孩子这种事情太血腥了。” 话音刚落，卓皓腾地站了起来，一个趔趄冲到街边的大树旁，扶着树干就开始呕天呕地的。 陆羽声吓一跳，连猫都顾不上，过去拍了拍卓皓的后背，“皓哥，还喝什么酒啊。” 卓皓几次想说话，都被胃里泛起的酸水给憋了回去，被迫只能摇头。 陆羽声赶紧进店给卓皓倒了杯水，卓皓用水漱着口，又见陆羽声拿着扫帚和炭灰过来，他连忙阻止了，“我自己来。” 卓皓现在手脚都是软的，刚想从陆羽声手上将东西夺过来，膝盖一软，径直朝地上扑去，陆羽声眼疾手快，将人扶到椅子上坐下。 “你坐着吧，我来就行了。”就卓皓这动静，陆羽声吓得不轻，平时看着天不怕地不怕的一人，能被猫产崽儿的画面给吓到，着实让人惊奇。 陆羽声将烧过的煤炭踩碎在呕吐物上，弯着腰将地上的污秽都扫了起来，随后倒在了对面的垃圾桶里，动作利索，也没有丝毫嫌弃，对家务活的熟练程度，和他这张细皮嫩肉的脸一点都不搭。 卓皓有点不好意思，一是觉得自己的自理能力，还不如一个省城来的小子，二是觉得连他自己都觉得脏，还要来麻烦陆羽声。 “谢了。”卓皓对“谢”这个字过敏，无论听别人说，还是自己说，所以他声音特别小，嘴里的苦涩让他有点难受。 陆羽声回头笑了笑，又起身给卓皓倒了水。 卓皓握住杯子，往后仰靠在了椅子，陆羽声盯着猫窝，他就盯着陆羽声的侧脸。 这可不止是妥帖，简直是贴心啊，面面俱到，陆羽声照顾人的本事，可比自己强。 大概是卓皓的目光太过专注，陆羽声侧头抬了抬眉毛，似乎在问卓皓怎么了。 卓皓仓惶避开了陆羽声的眼睛，抿了口水，支支吾吾，“嗯…生了…生了几只了？” “现在还是一只。”陆羽声低头去看小奶猫，“开始喝奶了。” 卓皓心不在焉的，说话也没什么力气，“一窝就一只啊…” “我听我朋友说，头一胎大概率是一只，但也不一定，说不定后半夜还有的。”陆羽声以为卓皓是困了，“皓哥，你先眯会儿吧，我看着就行。” 卓皓习惯了老年人作息时间，平时这会儿他早睡得昏天黑地的，被陆羽声一提醒，他眼皮子都有点打架，可他哪好意思真丢陆羽声一个人。 用最后的倔强拒绝道：“一起守吧。” 刚刚吐过的卓皓脸色也不太好看，陆羽声没和他废话，把店里的凉椅拖到门口，半命令半商量着，“你明天还要开店，我白天来不来店里无所谓，我能睡懒觉，你不行，你脸都白了，别犟了，躺这边来。” 陆羽声年纪轻轻的，就有了婆婆妈妈念念叨叨的习惯，卓皓太久没被人念叨，那种感觉很微妙，特别是自己还带着点病恹恹的倦意。 他往凉椅上一仰，“那有什么事你叫我。” 卓皓已经打不起精神来了，合着眼睛蜷缩在凉椅上，耳边是陆羽声忙碌时发出的窸窸窣窣的声音，他心想，陆羽声到底在忙什么啊？是不是小母猫又产崽儿了？ 陆羽声在轻手轻脚地挪动椅子，又推了一下装水的小碗，然后站起身来，往店里走，每一个动作，卓皓都听得清清楚楚，直到他后颈被一股力道拖了起来，一团软绵绵的东西塞到了他的后脑勺。 是枕头。 他霍地睁开眼睛，打从心里他是想笑的，但疲倦让他无法顺利的控制面部表情。 所以陆羽声居高临下看着卓皓时，觉得他的神情呆呆的。 “垫个枕头舒服点。”陆羽声解释。 卓皓眼睛瞪得浑圆，大脑神经已经不再作业，话脱口而出完全不过脑子，“陆羽声，你太会照顾人了，真他妈想娶了你。” 说完这句话，卓皓都不给陆羽声反应的时间，闭上眼睛睡死过去。 陆羽声手还拖着卓皓的脑袋，愣了半秒后将人放下，他看着猫窝发呆，看着看着又有点想笑。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卓皓的故事他知道的不多，但是他能看出来卓皓是一个值得相处人，卓皓会尊重人，也没有哪些弯弯绕绕，再怎么装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还是藏不住自己的热心。 卓皓可能跟他不是同类，可卓皓友善的接纳了他，就冲这一点，这个朋友就应该交的。 凉椅睡着还是不够舒服，卓皓不安分地翻了个身，背后的纹身被压得有些变形，比平时滑稽了不少。 蛇身的花纹很精细，仔细端详还能看到若隐若现的蛇鳞，蛇妩媚地吐着蛇信，就那么一丁点红色都很清楚。 陆羽声有点好奇，纹身到底疼不疼啊？ 凌晨四点左右，菜市场开始骚动，行人来来往往的响动声渐渐变大，卓皓睡在店门口没一会儿就被惊醒了。 天边还灰蒙蒙的，街上的路灯都还亮着，他眯着眼睛躲开了光线，正好看到陆羽声拖着腮帮子注视着猫窝。 “眯一会儿结果天都要亮了。” 陆羽声听到卓皓的声音，“醒了。” 年轻几岁就是好啊，熬了个通宵，陆羽声看着还神采奕奕的，卓皓抹了把脸，“生几个了？” “就一个。” 卓皓站起来后抻了个懒腰，轻轻踢了踢纸盒子，“等你一宿，你就生一个打发我们。” 小母猫小声叫唤，回应着卓皓，卓皓又冲陆羽声打哈欠，“你赶紧回去睡觉吧。” 雌性动物生来感性，小母猫生产是陆羽声守的夜，人家记在心里的，陆羽声刚起身，小母猫就开始喵喵叫。 “啧，还舍不得了。”卓皓蹲下身去，戳了戳小母猫的背，“还让不让人睡觉。” 送走了陆羽声，街上的人越来越多，产完崽儿的小母猫很是警惕，一有人经过紧张的不行，卓皓和它商量了一下，将箱子端到了店里，“这几天你就这儿，等你自己能跑了，你想去哪都行。” 这么久了，小母猫第一次正式进入卓皓的店里。 卓皓把猫粮和水都补上，然后才去洗漱，睡眠不足，毛发都浓密了不少，胡子拉碴的，头发也该剃了，他想着该找个时间去罗芸店里修整修整了。 菜市场六七点人是最多的，到早上十点左右散场了，菜农又挑着扁担沿街卖。 “诶，你等下。”卓皓将鱼贩子拦了下来，指了指桶里还剩下的几条小鱼，“我要了，你给我收拾一下。” 猫粮是挺贵的，但那玩意又干巴，味道也不怎么样，好歹人家现在也坐月子，伙食该好点了，卓皓从鱼贩子手里接过处理好的鱼，念叨着，“等你亲爹来给你弄吧，这玩意儿我可不会。” 独生子的待遇就是不同，小母猫母爱泛滥，舔毛喂奶一点都没有不耐烦。 陆羽声下午才露面，一下楼就被卓皓塞了个袋子，他呆滞地看着袋子里的鱼，冲卓皓眨眼睛的样子很无辜。 卓皓也觉得自己脸大，转念一想又觉得陆羽声是亲爹，这都是他该做的，“鱼汤你会吧？煮给小母猫的。” “你吃饭了吗？” 陆羽声用的洗漱用品都是薄荷味儿的，提神醒脑特别好闻，卓皓硬是愣了好几秒，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等会儿吃吧…” “想吃什么？我做了一块儿吃吧。” 陆羽声这小子的殷勤真的是融在骨子里的，没有那么刻意，会照顾人这项技能，已经成了他的本能，无形的示好，让卓皓游离的灵魂有想要寄宿在他身上的冲动。 “随便吧…”卓皓声音压得很低，眼神钉在陆羽声的脸上。 “没什么特别想的吃吗？那我随便做了。”陆羽声急着上楼去做饭，没发现卓皓眼神的变化。 陆羽声啊陆羽声，你小子到底怎么想的？你要真和那个梁鄞没以后了… 脚背上毛茸茸的触感吓得卓皓一哆嗦，“草！” 他一低头，小奶猫不知道什么时候从猫窝里滚了出来，它妈妈正懒洋洋的窝在装水泥钉的箱子里。 “你妈不管你了？”卓皓将小奶猫捡了起来，小东西就这么一坨，安详地躺在手心。 他忍不住叹了口气，他是不是寂寞太久了，才会有这么惊世骇俗的想法，他和陆羽声不太像是一路人啊，吃过一次亏的人，一旦牵扯的感觉，就有点畏首畏尾的。 海星！ 第12章 在店里闲着也是闲着，卓皓又开始使唤隔壁干货店的小宇，“帮我看着点店，我下去剃个头，要是超市老板来找我，你让他等等。” 他心情莫名的好，一路哼着歌，慢慢悠悠地往罗芸的店里走。 罗芸的店不算大，用布帘子将店隔成了两个空间，外边洗头烫发，里面按摩。 店里冷冷清清的，看不到人影，卓皓左右张望了一眼，隔壁店也没看到罗芸的身影，风吹得帘子晃动，卓皓隐约看到帘子里有人影，他正想开口，从里面传来罗芸的声音。 “松开我…”罗芸声音很小，在这闹市之中，只要不是闹得惊天动地，没人会去在意一家发廊的动静。 “罗芸，我又不是不给你钱。”男人的声音有点耳熟，急不可耐，脚跟蹬在帘子上，险些把挂帘子的钢丝给挣脱了。 看样子罗芸不太方便，卓皓转身就想走，这不是普通的闲事，毕竟他也不好去猜测罗芸是怎么想的，贸贸然闯进去，罗芸一个女人，比谁都尴尬。 两人争执间撞到东西发出响声，罗芸带着哭腔求饶，“求求你别这样…” 卓皓很烦这种事情，出来卖也就算了，你情我愿的，人家都不愿意了，还厚着脸皮要硬来就没什么意思了。 他沉着脚步往里走，里面的人正在兴头上，根本没注意到有人靠近。 卓皓怕招来更多的人，一头钻进布帘子里，光看后背就能看出男人挺肥硕的，卓皓一手别过男人的胳膊，一手按住他的脑袋，看清了侧脸才反应过来这人是梆子，难怪觉得声音耳熟。 “你他妈…”梆子脸被死死按在按摩床上，只能斜着眼睛去瞟身后的人，一看是卓皓，顷刻间噎住了，“怎么又是你？” 卓皓块头不如梆子大，但他劲不小，抬腿压到梆子后背，俯身压低了声音，“我也想问，怎么他妈的又是你？偷不了铁，现在也就能欺负欺负女人？” 罗芸背过卓皓，手忙脚乱地穿好衣服，顺手给自己扎了个头发，人堆里打滚的女人，回头的时候就收拾好了情绪，和卓皓说话都是笑着的，只是眼眶还红彤彤的，“谢谢皓哥…” “谁他妈欺负她了，我又不是不给钱，你是她姘头还是咋地…啊！” 梆子话说了一半，手腕被卓皓拧出一个难以置信的弧度，他只能扯着嗓子嚎。 “松开！松开！”梆子挣不开卓皓，手指在空中胡乱地抓着。 罗芸抹了把脸，怕卓皓把梆子拧出个好歹，梆子浑得很，说不定还要赖上卓皓，“算了吧皓哥…我没事…” 卓皓目光深不见底，怔怔地看了罗芸一阵，微微叹了口气，才松开梆子。 梆子立马从按摩床上跳了起来，满身戒备像是受惊过渡的刺猬，往后退了几步，踩到布帘子上他还没停，硬生生的将悬挂的钢丝给踩崩了，仗着外面人来人往，梆子指着卓皓，“你妈的给老子等着。” 说完他跑得飞快，撞到行人还骂骂咧咧的。 店里只剩下他俩，罗芸手忙脚乱地去收拾按摩床上的狼藉，眼下这种情况，卓皓不想多留的，可罗芸又突然发问，“皓哥怎么来了？” 卓皓一摸脑袋，他现在走，只会让罗芸更难堪，“剃头，顺便刮个胡子。” 罗芸赶紧洗了把脸，招呼着，“那你坐吧。” 两人避开刚刚的尴尬不谈，卓皓随口道：“别剃太短，不要光头啊。” 刚刚的事情挺败坏人的心情，罗芸还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卓皓的话她只记得一半，不要光头。 完事等陆羽声提着饭盒从楼上下来时，就看见卓皓脸上干干净净，头发被剃得贴着脑袋，远看像是顶着一颗毛蛋，毛蛋脸还臭。 原先有胡茬的时候，卓皓样子轮廓偏凌厉，刮了胡子看着莫名有点眉清目秀，鼻梁挺拔，眉毛也略有修剪，没那么盛气凌人，幸亏有这张脸，不然这毛光发型，活像是劳改犯。 “皓哥…”陆羽声张了张嘴，脸上的表情有点失控，笑得太嚣张会被卓皓骂，憋着笑让卓皓更加来气，“你…” 卓皓瞪了他一眼，连晚饭的面子都不想给，气冲冲地走进了店里。 陆羽声这狗皮膏药，提着饭盒跟在他身后，卓皓一转身，两人差点没撞上。 “你笑什么？”卓皓指着陆羽声的鼻子，“你他妈再笑就滚出去。” 陆羽声抿着嘴摇头，将饭盒提到卓皓眼前晃了晃。 卓皓光气都气饱了，“不吃了，滚蛋。” 陆羽声哪是那种轻言放弃的人，况且他也知道，卓皓说的是气话。 他没和卓皓打招呼，径直走到碗柜旁，将保温桶的饭菜都盛了出来。 一看陆羽声轻车熟路的不拿自己当外人的样子，卓皓更来气了，“诶！你听…” “吃吗？”陆羽声手脚麻利，随即打断了卓皓的话。 莲藕炖排骨冒着热气，卓皓嗓子里像是糊了浆糊，他瞥了一眼其他菜，这么会儿功夫，陆羽声是怎么弄出这些个菜来的。 不回答就是让步，陆羽声又勤勤恳恳地将碗筷摆好，把鱼汤盛到小母猫面前，做完一切，才乖巧地坐到饭桌前，“皓哥，吃饭。” 平时都挺有骨气的卓皓，有人做饭他就嘴短了，不情不愿地拖着椅子坐到陆羽声对面。 别说，还挺香。 这两天卓皓都不怎么照镜子，不是他有多臭美，只是这发型给他带来的冲击太大，眼不见为净。 小母猫也不出去野了，有了孩子的女人知道收心，把卓皓的店当成了自己的家，最喜欢躺在玻璃柜台上，小猫喵喵叫要吃奶的时候，它才舍得下来。 店里货物挺多的，小奶猫在店里跌跌撞撞，它这体型，卓皓都担心会被店里的耗子欺负。 这天晚上，卓皓照常关门睡觉，拉卷帘门的时候，隔壁超市的门早早落下，他好像听陆羽声说，今晚超市要盘货，估计要比平时晚一点。 拉下门后，他拿着内裤进厕所洗澡，三伏天又潮湿又闷热，热水冒着水蒸气，身上黏黏糊糊的，卓皓抓起肥皂就往自己身上抹。 肥皂抹了一半儿，卷帘门被人砸得乓乓响，俩猫也吓得直叫，卓皓伸出脑袋冲门外喊，“谁呀！” “买灯泡的。” 声音听着耳熟，卓皓又想不起是谁，左邻右舍的都天天见，听谁说话都觉得是熟人。 卓皓不耐烦道：“明天来不行吗？这都几点了？” “晚上黑灯瞎火的，家里还有老人要起夜，没灯怎么行啊，帮个忙吧。” 门外的人语气很急，卓皓不耐烦归不耐烦，开店也是与人方便，他应了声，“等等！ 说罢，他举着花洒将身上的肥皂冲洗掉，用毛巾胡乱擦了擦，穿着短裤裸着上身，着急忙慌地去开门。 卷帘门缓缓被提起来，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拖鞋。 超市少说一个月得盘点一次，陆羽声和店员一起清点库存，店里有监控，还是会有手脚不干净的人偷东西，后边库房也有老鼠啃坏的货物，都得盘点出来。 卷帘门声音很大，卓皓第一次关门的时候，陆羽声就听到了动静，第二次有响动的时候，他正好站在门口，这不是开门的声音，是有人敲击卷帘门后发出的响声。 隔着几道玻璃，人说话的声音自然被弱化了不少，陆羽声听不清外面的人在说什么。 “老板，最后这点也都点清楚了，这个是损耗。” 陆羽声接过单据先看了眼时间，“不早了，大家都先回去吧。” 店员都是女性，太晚回家不太安全，听到陆羽声这句话，大家都松了口气，欢天喜地地鼓掌，“老板，那我们先走了。” 陆羽声“嗯”了一声，把单据都搁到里边的办公室，自家超市开门的声音更大，他刚想出去，从门外女人惊慌失措的尖叫声划破天际，“啊！” 紧接着是重物撞击到卷帘门上发出的巨响，和微不可闻的猫叫。 陆羽声一愣，飞快朝门外跑去，店员一个个的愣在门口，指着下面的方向瑟瑟发抖。 五金店门口，卓皓倒在地上，旁边还有根棍子在来回滚动。 陆羽声冲到卓皓身边，“皓哥！” 卓皓没给他回应。 拖住卓皓脑袋的手湿答答的，陆羽声一看，是血。 几个女人被吓得花容失色，纷纷僵在原地。 “打120。”陆羽声说第一遍的时候没人给他反应，第二遍的时候他只能用吼的，“打120！” 其中一个先反应过来，一脸张皇地钻进了超市。 陆羽声转念一想不对，他们这个长坡下去就是医院，“报警，别打要120，刚刚看到人了吗？” 女人点了点头，很少见血的人，说话都不利索了，“刚刚…好像是…梆子…就拿棍子，对着卓老板就是两下…卓老板人就倒了…” 一听梆子的名字，陆羽声心都揪了起来，是打击报复？ 他没空多犹豫，抱起卓皓朝车边走，将人放到车上后又交代了一句，“待会儿警察来了，你们让他们看监控器，我先送他去医院。” 五金店门还是敞开的，陆羽声下车想把门关上，钥匙还吊在门锁上，小猫挤在一起，叫声有些萎靡。 “你们别乱跑。”陆羽声说完将门拉下，锁好后开车往医院去了。 皓哥要被剃光头了，最后倔强也妥协了 第13章 卓皓盯着雪白的天花板发呆，他头疼，胳膊也疼，全身上下感觉能动的地方就只剩眼珠子了，他垂着眼睛去看站在他床边的两个人，陆羽声和罗芸。 一个两个愁眉苦脸的，活像在给他吊丧，罗芸在抹脸上的眼泪，陆羽声眉头紧锁，白色的t恤上还染着血，跟他说话，他有点听不清，脑子里嗡嗡声太大，只看到了陆羽声嘴在动。 紧接着，从门口进来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身后还跟着俩护士，翻了翻卓皓的眼皮，医生一动嘴，护士就开始奋笔疾书。 耳朵里像是进了水一样，呼呼声一阵一阵的，周围人说话的声音也时大时小，他妈的，卓皓心想，自己是不是聋了。 陆羽声，卓皓张了张嘴，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有没有发出声，只是陆羽声一直看着他，立马就站到了他身边。 渐渐的，耳边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卓皓对身体的感知也越来越敏感，头上好像缠了东西，胳膊也被硬物夹住，手背上扎着针，腹部酸胀，他想撒尿。 “陆羽声…”这声卓皓能确定是有声音的，只是很小，找到知觉后，烦躁感逐渐袭上心头，他想动想要从床上坐起来。 陆羽声按住他的肩膀，“皓哥别动，你麻药过了吗？能听到我说话吗？” 卓皓右手打着石膏，左手上插着针管，手上也使不上力，手指勾着陆羽声的衣角，“我想上厕所。” 点滴刚好输完，护士先把针头拔了，卓皓身上是软的，得靠着陆羽声才能稍微坐稳。 他好急啊，脸贴在陆羽声的腹部，仰着头嘴唇微微撅起，眉头拧在了一起，“陆羽声，厕所…” 这幅弱不禁风的样子，把陆羽声看怔了几秒，随后将人拦腰抱起来，四平八稳地朝走廊尽头的厕所走去。 两人挤在一个便槽，卓皓连鞋都没有，陆羽声只能让他踩到自己鞋上。 眼看着卓皓颤颤巍巍的去扯裤子，他身上还穿着昨晚的的短裤，扯了半天，短裤纹丝不动。 卓皓累得气喘吁吁，哼鸣了一声，低声喊道：“陆羽声，我他妈要尿裤子里了。” 这声骂娘让陆羽声体会到了卓皓的急切，他一只胳膊穿过卓皓的腋下，一手扯下短裤，手极其笨拙的帮卓皓将东西掏了出来，卓皓病怏怏地靠在他胸口，可淅淅沥沥的声音，还是让他心里直痒痒，他眼神飘忽，哪都不敢不多看。 两人跟打仗一样回到病房，几个医生还没走不说，又进来几个穿警服的警察。 医生询问了一下卓皓的情况后，才让警察来做笔录。 警察反复提到“梆子”这个名字，卓皓这才记起来，他是被梆子打进医院的。 他简单回忆了一下昨晚的情况，梆子骗他说要买灯泡，催得很急，他急急忙忙开门，刚看清楚人，梆子举着棍子朝他砸过来，他下意识抬右手挡了一下，右胳膊受了重创，当他想躲的时候，脑门上也挨了一棍子，一阵剧痛后就失去知觉了。 警察跟他说什么有陆羽声店里的监控，又有几个女店员作为目击者，人证物证都有，梆子人也被抓到了，叫卓皓放心好好休息。 卓皓晕乎乎的，听来听去都是陆羽声，“嗯。” 送走了警察，病房只剩陆羽声和罗芸陪着卓皓，陆羽声身上的血迹很明显，也不知道现在几点了，卓皓没头没脑的问了句，“猫你喂了吗？” 陆羽声一愣，扶着卓皓躺下，“还没回去，你别操心了，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卓皓撒完尿饿意也明显了，嘴里寡淡没什么味儿，“随便…什么都行…回去喂一下猫吧…我现在没事…” 一旁的罗芸显得有点多余，觉得自己对不起卓皓，不能傻站着什么都不做，“要不然我回去做饭吧，陆老板你陪着皓哥。” 卓皓摆了摆手，“要喂猫，猫才生了小猫，我怕它抓你。” 麻烦罗芸，不如麻烦陆羽声，反正猫有他的一半。 “那…我在这儿陪你…”罗芸改口，她总不能什么都不做。 卓皓还是摆手，“你守着我有什么用，你又弄不动我，回去吧，真没事，別犟了，我没力气说话了。” 原本还想坚持一下，一听卓皓这么说，罗芸只能乖乖的闭上嘴。 罗芸是今早听说卓皓进医院的事情特地赶来的，一开始是哭，后来就魂不守舍的。 她跟着陆羽声出医院，又跟着陆羽声进了菜市场，最后跟着陆羽声开了五金店的门。 陆羽声几次想要叫罗芸回去休息，最后都把话咽了回去，罗芸对卓皓有意思，她想为卓皓做点什么，可卓皓三番两次的拒绝，到了最后只剩下无尽的尴尬和无措。 卷帘门一打开，小母猫“嘶嘶”的从猫窝里跳了出来，看到开门的人是陆羽声，立马换了副嘴脸，用脑袋不停地去蹭陆羽声的脚脖子。 陆羽声熟门熟路的找到猫粮，又重新换上了水。 店里有阵阵难闻的气味，陆羽声找了半天，才发现是小猫排便了，买的猫砂基本上没用过，因为之前小母猫都是在外面解决，这次是个意外，有可能是被关太久，也有可能是受到了惊吓。 猫粪便的味道很大，在店里捂了一夜难闻程度可想而知，罗芸下意识退到了门外，陆羽声则从容地走到炉子旁，把烧过芯的煤炭夹了出来，和着粪便一块铲了出去。 随后又从自己店里拿了个新脸盆，将猫砂都铺到了脸盆里，小母猫没用过，他不太确定它会不会用，嘱咐了一句，“别到处拉，拉这里。” “喵。”小母猫大概知道自己做错了事，用头不停地拱陆羽声的脚，试图撒娇。 陆羽声把它抱了起来，摸了摸后背，“皓哥过几天就回来了，别到处乱跑。” 喂完猫，陆羽声又关好门，罗芸还没走，但再跟着就不行了，他得回家做饭啊。 “回去休息吧。”陆羽声不知道怎么称呼罗芸，罗芸看样子跟他一般大。 罗芸还在吃惊陆羽声的耐心，这么臭这么脏，陆羽声居然没有一点嫌弃，看着干干净净的超市老板，做这些脏活累活也挺得心应手的。 “那我晚点再去医院。”罗芸顿了顿，知道自己这么说有点没立场，她还是没忍住，“麻烦你了。” 麻烦？麻烦什么？卓皓住院，他或多或少都有责任。 陆羽声也鸡同鸭讲，“应该的，不麻烦。” 刚在菜市场特地买的鲶鱼，又买了些新鲜的水果和蔬菜，卓皓脑袋上缝了针，不能吃太油腻辛辣的东西，陆羽声炒菜的时候，也没有放太冲的作料。 苹果削好皮，去核，再切成小块儿，最后装进玻璃碗里，鲶鱼对伤口愈合有好处，陆羽声稍微煎了一下，连盐都没敢多放，熬出来的鱼汤是乳白色，又炒了几个清淡的蔬菜，齐活后自己随便吃了几口，换了身衣服，提着保温杯下楼去了。 这边晚上超过九点左右，街上就没什么人了，陆羽声他们店关的比较晚，这事发生后弄得人心惶惶，他索性将关店的时间提早了半小时，交代完这一切，他才往医院走。 刚到病房门口，从里面传来陌生人说话的声音。 女性，声音有些苍老，哭哭啼啼的，像是在央求什么事，陆羽声钉在原地听了一阵，才知道她说的是梆子。 “你跟警察说说吧…警察说要你松口才行…我们就这一个儿子…他不能坐牢啊…” “他一晚上没回家…是被警察抓到了…” “卓皓，你就当可怜可怜我们…别让他坐牢啊…” 期间一直没听到卓皓的声音，反倒是老人越说越激动，从一开始的央求，变成了要挟，“梆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们老两口也不活了…” 陆羽声立马推开门进去，两个老人杵在床边，卓皓就这么事不关己地躺在床上，他现在行动不方便，但凡老人情绪失控，吃亏的又是卓皓。 “来了？”卓皓见到陆羽声后才舍得说了句话。 陆羽声从老人跟前过，将他们隔在了自己的背后，“嗯。” “卓皓，你表个态啊！”老人有点急了，好话坏话都说了，卓皓硬是不给一点反应。 陆羽声把卓皓抱起来，卓皓一只胳膊搭在他的脖子上，跟大爷似的，懒洋洋道：“我劝您啊就别气我了，我头上刚缝了针，待会儿线气崩了，那你儿子更别想出来。” 人都还躺在医院，行凶者的父母只管自己儿子的死活，任谁看了都有点来气，陆羽声弯着腰没起身，让卓皓继续搭着，像是在给卓皓撑腰一样。 “那怎么行啊！卓皓你…”老人急得直嚷嚷。 “我他妈这还躺在医院呢，你俩空手来也就算了，还要求我这要求我那的，缝针都拜你儿子所赐，他在局子里蹲着都算是便宜他了，我他妈被人开瓢了，连个照顾我的人都没有，还得麻烦我邻居，你们家但凡有点良心都不会这个时候来给我找不痛快。”卓皓最烦别人跟他嚷，别人嚷他也嚷，嚷完眼前一阵玄白，耳朵里嗡嗡作响。 陆羽声眼瞧着不对劲，卓皓都有点翻白眼了，一把将人搂在怀里，回头瞪着老两口，声音低沉，态度却不容置疑，“这事以后再说。” 非典结束是03年7月份哈，这个文的背景也是这个时候 第14章 老两口被吓唬住了，面面相觑，又怕自己儿子会坐牢，又怕卓皓真的有什么问题。 见老人还不肯走，陆羽声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气场低得吓人，“还不走？” 等不速之客离开后，安静的病房里，能听到卓皓短促的呼吸声，莫名的心酸充斥着整个房间，特别是那句“连个照顾他的人都没有”，怎么听怎么委屈，怎么听怎么不像是从卓皓嘴里说出来的话。 陆羽声来这里有段时间了，不但没见过卓皓的亲人，甚至说都没有听过卓皓提过一次家里的情况，大搞每个人都有点不为人知、难以启齿的秘密吧。 在他的印象里，卓皓是一个特别要强，也不需要交际的人，可以默不作声地帮别人，但从来不强求谁来回报他，心防无形，像是铜墙铁壁，刀枪不入，但心又是软的。 像是现在，剥下孤僻的外衣，卓皓很脆弱，也会在一个人躺在病床上的时候，奢望亲情的眷顾。 “皓哥。”陆羽声手心覆盖在卓皓后脑勺的纱布上，这时候的卓皓，像是条受伤的狼狗，想被人关心，又会出于自我保护的缘故攻击靠近他的人。 陆羽声碍于卓皓脑袋上的伤，原本想要揉卓皓脑袋的手，只是安静的贴着。 人的情感很复杂，悲悯、无助和愤怒，都在卓皓微微躬起的后背上彰显，陆羽声抱着卓皓站了一会儿，靠在他腹部的人没那么抖了，他才松开。 卓皓没哭，早就过了一遇事就掉眼泪的年龄，只是脸很臭，像是谁欠了他百八十万一样。 陆羽声一边拆保温盒，一边和他说话，“有点清淡，将就吃吧，等你伤口好了再做其他的。” 俩菜都是青菜叶子，看得卓皓头都绿了，一丁点油花打发叫花子似的，怪可怜的，保温盒里是鱼汤，乳白的汤水倒是挺浓郁。 卓皓头疼，他吃饭不怎么讲究，但真没吃过这么清淡的，以前好赖吃个馒头能就辣椒。 陆羽声在一旁帮他盛饭，他靠在床头，“想抽烟…” 这里是医院，卓皓是光着上半身被人抬进来了的，身无分文不说，也使唤不动护士帮他买烟，陆羽声成了他唯一的希望。 陆羽声将勺子塞到卓皓手里，“烟最近不要抽了吧，吃饭吧。” 还得指望陆羽声给他端茶送水，把屎把尿，卓皓没太敢反抗，自暴自弃地戳了戳面前的饭。 他右手用不了，左手还有点不听使唤，舀饭都能舀到桌子上。 缺胳膊少腿的人太不方便了，做什么都得有求于人，卓皓“啧”了一声。 陆羽声找了个凳子坐到卓皓旁边，夹了菜放到勺子上，抬了抬下巴，示意卓皓快吃。 卓皓撇不开陆羽声的好意，硬着头皮含了一口，真没尝出什么味儿，嚼东西的动作不敢太大，扯得脑浆都疼，随便敷衍几口就咽下去了。 陆羽声心满意足地开始对付鱼，鲶鱼小刺很多，他将鱼肉刮下来，又仔细将藏在鱼肉里的小刺挑出来，挑好鱼刺的肉稀烂，做到这个份儿上，就差替卓皓嚼了。 卓皓活了三十多年，头一次有人对他这么仔细，还是个男人，他佩服陆羽声的耐心，也管不住自己的心跳，扑通扑通的，要不是胸腔够厚，他都怕被陆羽声听到。 见卓皓举着勺子不吃，陆羽声以为他还是在嫌淡，打开了玻璃碗的盖子，将切好的苹果搁到卓皓眼前，“要不然吃点水果吧。” “啊…”卓皓用胳膊挡住了眼睛，身体无力地靠在枕头上，这声叹息有点意味深长。 “怎么了？”陆羽声以为卓皓伤口疼，捏着人家的手腕非要去看卓皓的脸色。 卓皓轻轻挣开他，虽是一脸病态，可眉尾微不可查地扬起，嘴角也勾起了弧度，笑骂，“你养孩子呢？” 陆羽声解释的还挺认真，“不切你怎么吃啊。” 别说是去核切好的苹果，放到以前有谁给卓皓削个皮都是奢侈。 碗里还备了牙签，卓皓赏脸塞了一个进嘴里，平时会嫌这也太小家子气，塞牙缝都不够，如今他吃相斯文，嚼两下还得歇会儿，这大小正正合适。 果酸的味道可算是刺激了一下味觉，吃了两块儿苹果，卓皓觉得饿了，看着青菜叶子也觉得食指大动。 陆羽声特地给他盛了碗鱼汤，他举着勺子颤颤巍巍的，汤都撒到桌子上。 陆羽声从他手里夺过勺子，“我来吧。” 打从卓皓记事起，就没人给他喂过饭，陆羽声照顾人的动作太娴熟，送到卓皓嘴边时，还特意吹了吹。 认真到细致，肉麻得让卓皓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又一层，他抿了一口鱼汤，故作镇定问道：“你吃饭了吗？” “吃过了。”陆羽声喂完汤又开始喂饭，每一勺饭菜都不多，像是怕把卓皓给噎着，仔细再仔细，小心再小心。 卓皓吃了两口就开始躲，“你可别惯着我了，等你走了我怕我自己不习惯，你能喂我到几时啊？” 他又怕得到别人的照顾，又怕被人忽视，又怕不习惯，又怕成了习惯。 说这话的时候，有点赌气，人一生病，莫名其妙矫情的想法就会变多。 陆羽声还挺坦荡的，“等你手好了就不喂了。” 伤筋动骨少说一百天，跟他在这儿大言不惭的许诺些空话？ 卓皓还是躲，觉得很可笑，笑归笑，又像是发自内心的。 嘴边的勺子也跟着卓皓追，晃了两下脑袋，他眯着眼睛，“有点头晕…” “别躲了，再吃点。”陆羽声为了让卓皓吃饭，早就从凳子上，坐到了床边。 等罗芸提着保温杯来的时候，卓皓刚吃完饭，她知道陆羽声给卓皓做了饭，但是她还是想着煲个骨头汤。 她进门正好看见陆羽声抱着卓皓往床上放，卓皓在跟他说话，他保持着俯身的动作，架在卓皓头顶上。 “放点盐吧，淡出鸟来了。”这可太遭罪了，吃饭跟上刑一样。 陆羽声轻轻拖住卓皓的脑袋，把枕头铺平了些，“忍着吧，等你好了再说。” 卓皓在笑，有点无奈，又有点耍无赖的样子，罗芸不知道怎么形容，总归是她没见过的样子。 “你他妈自己吃了试试，看你咽不咽的下去。” 陆羽声在这事上还挺坚持的，“我刚就是吃的你一样的。” 陆老板感同身受，卓皓没话说了，余光一瞥，看到了门口的罗芸，“怎么来了不出声啊？” 桌上杯盘狼藉，陆羽声还没来得及收拾，罗芸提着保温杯就显得多余，“我炖了骨头汤…皓哥…” “啊…别麻烦了…”卓皓也没别的意思，饭一天就吃三顿，做多了也是浪费。 人都提到医院来了，一片好心，总不能又叫人提回去，陆羽声接过话，“晚点当宵夜吧。” 医院倒是有现成的热水房，保温杯里的汤倒在铝盒里能隔水加热，只是卓皓现在吃饭都困难，谁大半夜的去热汤啊，他脱口而出，“你半夜去给我热吗？” “嗯。”陆羽声回答的倒是挺爽快。 卓皓眼皮直跳，“你晚上不回去？店里怎么办？” 陆羽声收拾起桌上的饭碗，“晚点回去喂猫，等店关门了我再来。” 他俩好的让罗芸融入不进去，卓皓对陆羽声说话很自然，也没什么防备，客气也只是嘴上说说，破天荒的爱傻笑。 罗芸没多待，坐了一会儿识相地走了。 病房里，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陆羽声说待会儿来的时候，给卓皓带毛巾和牙刷，怕他难受能给他擦擦身子。 卓皓侧躺在床上，目光缱绻地注视着陆羽声铺旁边的病床。 陆羽声对人好是天生的，自己喜欢男人也是天生的，他俩谁都管不住与生俱来的毛病，陆羽声就别怪他动心。 陆羽声就像是卓皓的小裤衩，又贴身又贴心，做事勤勤恳恳，毫无怨言。 裤衩这么私人的东西，不得抓紧点？捂到裆里。 怕卓皓一个人在医院不方便，陆羽声赶在关店前半小时回去的，急急忙忙喂了猫，又将用过的碗筷洗净，在店里拿了新的洗漱用具，又折回了医院。 医院的病房设施挺简陋的，病房里连个电视都没有，卓皓住的那间隔壁床位都是空的，陆羽声赶回去的时候，正好瞧见卓皓看着窗外发呆。 卓皓居然是这种坐得住的性格，一个人也能安安静静，平时说话可吵了。 “皓哥…”卓皓这样子让陆羽声看了不是滋味。 “来的挺快啊。”一有人，卓皓又成了平日那副不可一世的样子。 陆羽声从水房打了热水，打湿了毛巾，又抓住卓皓的手腕，“给你擦擦。” “啊…”卓皓脸没那么厚，老是被陆羽声这么照顾，他多少还是有点不好意思。 陆羽声的手挺嫩的，手指修长，肤色也白净，比女人的手还好看，掌心软绵绵的，但是骨节大，卓皓被他攥在手里还显得有几分娇小。 手心被搓得又热又痒，卓皓心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从哪说起，眼神不住地乱瞟，瞥到水盆里的水时，他顿了顿，随后挣开陆羽声，用左手轻轻碰了碰头上的纱布。 眼瞧着卓皓的瞳孔逐渐放大，陆羽声以为他是头疼，“皓哥？不舒服？” “我头发呢！” 第15章 陆羽声被吼得一愣，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卓皓这都醒了大半天了，现在才发现他是光头的事情吗？ “我还以为你知道的。”陆羽声指了指伤口的位置。 卓皓一张脸都恨不得拧在了一起，“我知道个屁啊，我这一天到晚，除了去上厕所，就没离开过床，我上哪知道啊！” 再说了他脑袋疼，又裹着一层纱布，压根儿都没注意到自己是个光头。 先前罗芸给他剃得很短已经很糟心了，卓皓最近都懒得照镜子，心说过几天就能长起来，好家伙，现在他直接成了秃瓢。 陆羽声怕他太激动，给伤口崩开了，轻声解释道：“那总不能只剃一块儿吧，那也太难看了。” “现在他妈也好看不到哪去！”之前像是劳改犯，如今像是出家的和尚，卓皓吼完气喘吁吁地张着嘴，他已经气短到这种程度了吗？发个火都是断断续续的。 本以为卓皓这人过的挺糙的，没想到他还这么在乎头发的事情，陆羽声想笑又不敢笑，“我给你擦下脸。” 再怎么憋，声音的波动听的一清二楚。 卓皓黑着一张脸，“你他妈是不是想笑啊？” “没有。”陆羽声连忙否认，随后又改口宽慰道，“过不了多久就能长起来的，而且光头也不难看，缝针的时候我看过的，真的。” 哄小孩呢？还跟他真的假的，卓皓直接气笑了，他感觉他最近拿陆羽声没辙，生气来得快去得更快。 现在是夏天，医院的病人没那么多，不严重的多数出院了，严重的早就转到了主城那边，隔壁几间病房有些老头老太太，卓皓这间就冷清许多。 医院的病房将就也能睡，卓皓要躺下前得去趟厕所，距离他刚刚醒过来已经大半天了，虽然右手没法活动，左手好歹能使上劲儿了，也能自己下地慢慢走。 他左手还输着液，陆羽声帮他举着输液瓶，两人一起朝走廊尽头的厕所走去。 厕所钨丝灯泡很久没换了，灯泡外边一层雾蒙蒙的灰尘，蜘蛛网爬满了墙角。 陆羽声小声提醒，“慢点啊。” 说实在的，卓皓身上的伤都还在隐隐泛疼，特别是脑袋，缝针的地方又热又烫的，隔着纱布他想抓都抓不到。 但在这昏暗静谧的环境之下，听到陆羽声的声音，被陆羽声这么注视着命根子，他还是有点心猿意马。 他跨过厕所中间的坎儿，用手去扯裤子，左手输液输得手指都是僵硬的，关节像是年久失修的机器，指节一弯曲，咔咔直响，怎么都活动不开。 “我来吧。”上厕所这事，还能让陆羽声帮着来，卓皓咬着牙没笑场。 陆羽声做什么事都轻手轻脚的，扯卓皓的裤子都很斯文，松紧的裤腰把卓皓的裆部勒了一下，不疼，但是触感特别明显。 真要命，如果自己不知道陆羽声喜欢男人，两人还没这么尴尬。 卓皓缓解一下紧张的气氛，一开口让气氛更加燥热了，“扶就不用你了，我自己来就行了。” 今天带着卓皓上厕所，看也看过，摸也摸过，陆羽声倒是不膈应，就怕卓皓会反感，也不知道卓皓是心大，还是装的，显得比他还游刃有余。 回到病房，卓皓是不管白天睡多久，晚上都能倒头就睡，可陆羽声不能睡，他还得等卓皓输完液。 陆羽声就这么侧躺着，目光具体看得是哪不知道，反正卓皓只觉得直勾勾的眼神一直钉在他身上，这叫人怎么睡得着。 “啧…” 陆羽声跟个雷达似的，卓皓一有动静，他立马抻着脑袋，“皓哥，你睡不着吗？是不是不舒服？” “你他妈跟盯梢似的盯着我，我睡得着个屁。” 借着外边的灯，卓皓能看到陆羽声脸色的倦色，说来他还得谢谢陆羽声，要是没陆羽声在的话，他比隔壁的孤寡老人还要惨。 “谢谢啊…”卓皓脑袋上有伤没法侧着睡，所以陆羽声也看不清他的表情。 谢这个字烫嘴，说出来也特别矫情，卓皓只觉得自己脑袋烫，嗓子眼儿也烫。 “应该的。”陆羽声这句话说得还挺顺口。 “什么应该的？”卓皓听得云里雾里的。 陆羽声私以为，卓皓被打这事，他有百分之八十的原因，梆子还记恨着上次偷盗未遂被逮个正着的事情。 见陆羽声不说话，卓皓以为他是客气，既然起了个头，卓皓也就顺着话说了下去，“真要是我自己的话，还不知道该怎么办，总不能让人家小护士带我去上厕所吧。” “那家里人呢？”陆羽声纯粹是话赶话，没想让卓皓难堪。 可卓皓停顿的那几秒，他就意识到自己问错话了。 “嗯…”这口气卓皓拖得很长，“我爹妈他们死很久了。” 总之就是小孩没娘说来话长，卓皓爸爸是被奶奶家收养的，奶奶还有个亲儿子，也就是卓皓的叔叔，卓皓叔叔有点不务正业，成年之后不愿意待在乡下，出城打工了。 老人希望叔叔能在外面混出一番事业，但他们也需要人陪，他们有私心，所以把卓皓爸爸留在了身边，卓皓爸爸就当是替弟弟尽孝，也算是报答奶奶的养育之恩。 后来，卓皓爸妈结婚没多久就有了卓皓，卓皓五岁前，家里日子还算过得去，虽然不指望叔叔能往家里寄钱，至少有爸妈在衣食都能糊弄过去。 一场意外，卓皓父母从山上摔了下去，两人都没了，卓皓就跟着奶奶相依为命，再后来，奶奶也去世了，卓皓当时十五六岁，连初中都没上完，就去了深圳打工。 打工攒了点钱，前些年才到县里开了现在的店，打工打得跟孤儿似的，和任何亲戚都没有来往，包括他的叔叔。 卓皓抬着眉毛盯着天花板，“所以啊，哪还有家里人？” 没有家人就意味着没有退路，卓皓再退也就能退到他店里那一亩三分地，他现在唯一能等的，就是一个能陪他过一辈子的人。 陆羽声把想叹的气都咽回了肚子里，他和家里的关系，也不比卓皓强。 他岔开话题，“梆子你打算怎么办？赔钱还是坐牢啊？” 卓皓不是“得饶人处且饶人”的性格，但他也不想咄咄逼人。 “赔钱？让他家出个医药费都够呛。”卓皓艰难地转过头，“住院费是不是你垫着的？” “嗯。” 卓皓淡淡道：“回头把钱给你吧。” 陆羽声店里、家里、医院三点一线，每天除了照顾卓皓，还得照顾猫，还得看店。 卓皓这院住得是一点也不清静，梆子父母隔三差五的找来，现在学乖了，还知道带点东西，可卓皓都没收，前脚把梆子父母送走，后脚来了个稀客。 “卓皓，我听说你住院了，这不带着你弟弟来看看你嘛。” 卓皓哂笑了一声，他就不明白了，他叔叔卓友国到底是去哪听说的他的消息。 卓友国今年五十多岁了，早些年没个正经工作，结婚结的晚，孩子才十来岁，媳妇早跟人跑了，现在就靠着点镇府补贴过日子，打打牌逛逛发廊，没钱就找亲戚借，借不到就到处赊账，去年的时候，也不知道听谁说的卓皓开了店，时不时会打个电话来要钱，见面这还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 虽然卓友国是个人渣，可孩子还小，又是奶奶的亲孙子，卓皓还是会心疼这个素未谋面的弟弟。 弟弟和卓皓年纪差的有点多，他俩又是第一次见，再加上弟弟本身有点害羞，卓皓长得也不近人情，他喊人的时候声音特别小，“哥。” 卓友国五十来岁的人手上还没轻没重的，一把呼到儿子头上，“大点儿声，没吃饭啊。” 跟做戏一样，卓皓看得心烦，“行了，要钱没有，有屁就放。” 卓友国笑容堆了一脸，他不信卓皓所谓的没钱，有个店在，反正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说什么钱啊，你是我侄子，我来看看你是应该的，提钱多伤感情啊。” 陆羽声从店里回来，又听到卓皓病房里有人声，他以为是梆子父母又来了，一进病房，居然是个男人带着孩子。 “哟，这是谁啊？”卓友国先发制人，目光毫不客气地打量着陆羽声。 卓皓没搭理他，朝陆羽声招了招手，“今天吃什么？” 他吃了快一周的白粥了，不敢有怨言，拧开保温杯，行，不是白粥，又改骨头汤了。 陆羽声手里提着饭盒，要不是穿着光鲜，卓友国还以为这是卓皓请的护工。 见卓皓不给自己介绍，卓友国还没话找话说，“我还以为丘荷那小子还跟着你呢，他不是跟你去了深圳，他没回来？” 听到“丘荷”的名字，卓皓这才正眼看了卓友国一眼，哪壶不开提哪壶。 卓友国这人颇没眼力劲儿，“大城市就是不一样啊，丘荷这小子肯定是看花了眼。” 卓皓抬着眼皮一言不发，瞪得卓友国咽了咽唾沫，讪讪闭上了嘴。 “吃饭了吗？”这两人来的也不是时候，正是人家饭点儿，卓皓看了眼唯唯诺诺的弟弟， 卓友国推了儿子一把，被推到人前的后，他摇了摇头。 陆羽声带的饭菜只够卓皓一个人的，卓皓身上一分钱没有，他转头看着陆羽声，陆羽声会意从兜里掏出钱。 纸币红的蓝的都有，卓友国看得眼睛发亮，谁知卓皓从里面选了张二十的塞到自己儿子手里，“吃饭去吧。” “这哪够啊？”卓友国看到钱走不动路。 卓皓脑袋又开始疼了，没那个耐心再应付，“能吃就吃，不能吃就滚。” 深圳在我文里就是个神奇的地方，主角没钱就去深圳，去了就飞黄腾达了 第16章 要是没外人在，卓友国还能厚着脸皮以笑掩饰尴尬，可陆羽声一个大男人杵在面前，他一个当长辈的被卓皓这么下面子，脸上立马挂不住了。 “卓皓，你怎么说话的！”卓友国指着卓皓，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你爸跟你在我家白吃白喝那么多年，我找你要点钱，你就这态度？二十块钱你打发叫花子呢？” 原以为卓皓输着液，卓友国才壮着胆子横，哪料卓皓突然从病床上站了起来，输液管被扯得笔直，针头挑着血管，叫人看得胆战心惊，眼瞧着就针头就要扯飞出来了，“你有种再说一遍！” 卓皓起来的很急，脑子里天旋地转，眼前的人影晃动，一阵白光一闪而过，头重脚轻，膝盖软得使不上力，径直便往前面扑。 陆羽声手比脑子反应快，先一步把人抱住，“皓哥！” 输液管里的血液在倒流，他急吼吼地喊着医生，一旁的卓友国目瞪口呆，陆羽声的眼神仿佛在告诉他，要么赶紧滚，要么后果自负。 他只能带着儿子，灰溜溜地逃走了。 医生来后，又重新给卓皓扎了针，确定没什么大问题，才对着陆羽声絮絮叨叨，“哎哟，你们这个怎么回事啊，夏天本来就容易感染，伤又在脑袋上，他情绪还这么激动，能不探病就尽量不要探病，这里是医院，又不是菜市场，整天来来回回那么多人，鸡飞狗跳的像什么话。” 陆羽声也挺冤的，一边听医生的教训，一边点头应和。 卓皓有意识，他只是眼皮重，不想睁眼，也不想听医生唠叨，他默默听着陆羽声挨训，觉得挺对不住他的，等医生都走了，他才眯起眼睛。 一旁的陆羽声一脸严肃，看不出喜悲，卓皓仰在床上，用手指点了点床铺，语气诚恳又带着歉意，“小陆啊。” 卓皓还没这么称呼过他，陆羽声没空诧异，压着火气，“你脑袋上是个什么情况你也清楚，手上还插着针头，有点脑子的人心里都该有数吧？” 陆羽声不仅省略了称呼，还明里暗里说他没脑子，放到以前卓皓肯定不会有好脸色，如今越看陆羽声越觉得可爱。 陆羽声斯斯文文的，再怎么生气，说话都不会特别难听，他们这种街头巷尾长大的人，只觉得这种软绵绵的狠话是隔靴搔痒。 可他陆羽声生什么气啊？ 卓皓有点病人的自觉了，语速慢了不少，“你生什么气啊？” 被卓皓问得一僵，陆羽声突然之间就哑火了，他生什么气？他好歹照顾卓皓这么久，好不容易看着有点起色，就算是卓皓自己，也不能作践身体不是？ “我们商量个事。”卓皓朝陆羽声勾了勾手指，“你帮我把出院手续给办了吧，反正是躺着，在哪趟都一样，我不想住院了。” 一见陆羽声要发作的样子，卓皓立马打断道：“刚刚医生才说，情绪别这么激动。” 医生说的是他吗？医生说的是卓皓！卓皓倒好，倒打一耙。 “你看，我在医院呆着也不痛快，整天都有人来烦我不说，连个电视都没有，再待下去，我脑子没好，人先待傻了，我心情好一点，身上的伤也好的快一点不是。” 卓皓挺心疼陆羽声的，他俩非亲非故，顶死天就是邻居关系，让人家这么劳心劳力的，心里多少过意不去。 为了显得态度诚恳一点，卓皓又补充了一句，“真待着挺没意思的，隔壁的门诊也能输液，换药的时候再来也行，谁没事整天待在医院啊，多晦气啊。” “再说了，我那个店不开张，我吃什么？你也不能总看着我，不管你店里吧。” 人要么别进医院，进了医院就等着掉层皮。 卓皓好声好气地跟陆羽声说了半天，陆羽声气消了大半，“我问问医生吧。” 当陆羽声的背影消失在门里，卓皓就这么看着他离开的方向走神。 陆羽声会做饭，会做家务，还会赚钱，温柔体贴，任劳任怨，长得也好看，最主要的是还喜欢男人。 这就跟天上掉的馅儿饼，直接砸到卓皓头上一样，打着灯笼都不一定找得到。 正当卓皓美滋滋琢磨的时候，罗芸又来了，你说他能不上火吗？说是休息休息，一天到晚跟皇帝上朝一样，总得会晤几个不想见的人。 他也不是多烦罗芸，只是不想给人家太多的念想。 “皓哥。”罗芸东张西望都没看到陆羽声的身影，“陆老板不在吗？” 罗芸每次来，每次都带着饭菜，每次都是陆羽声这小子接的。 “坐啊。”他指了指一旁的椅子，他说话也不会拐弯抹角，太顾及对方感受，就说不清楚，什么事情都能同情，唯独感情不行，“你要不想做现在的生意，就找个男人吧，两个人一起做点什么都行。” 一个女人只身在外，想要立足，多少要受点欺负。 罗芸的年龄不大，在喜欢的人面前有点束手无策，特别是听到卓皓这么说后满脑子的羞愧和自卑，其实她心里明白，卓皓对她没意思，说这些话都是在她拒绝她，她也配不上人家。 卓皓又语重心长地反问了一句，“你觉得呢？” 从医生那儿回来，陆羽声还没走病房，又听见卓皓在跟人说话，这几天的事情让他有点草木皆兵，真的怕了这些没事找事的，可仔细一听，才听出来卓皓是在和罗芸讲话。 女人脸皮薄，卓皓话里话外拒绝的意思很明确，陆羽声暗忖道，原来卓皓对罗芸没那个意思。 平时被些老人议论惯了，罗芸的自我调节能力很强，良久，又听她干笑了一声，“那皓哥你喜欢什么样的啊？” 陆羽声挑了挑眉毛，他也挺好奇，卓皓会喜欢什么类型的人。 “呵。”卓皓以前从没想过这问题，那还不是看合不合的来，现在不一样，现在他脑海有答案，“会做饭，会做家务，还会赚钱，温柔体贴，任劳任怨，受得了我的脾气，长得高身材好，要好看。” “哪有这样的女的？”罗芸取笑了一句，这样万里挑一的人有是有，但卓皓要求也太高了。 陆羽声站在门外，看不到两人的表情，只听到卓皓云淡风轻地说了句，“这样的女人是没有。”里面便安静了。 他等了好一会儿，都不见有人说话，想着偷看一下里面的情况，正巧罗芸提着保温杯神色匆匆地走出来，两人打了个照面，罗芸脸色绯红，看他的眼神有点意味深长。 陆羽声想打个招呼，罗芸低着头直接离开了。 “这…” 听到门外有动静，卓皓弯腰朝门口张望，“陆羽声？” 果不其然，陆羽声愣头愣脑地进来，“刚刚…罗老板她怎么了…” “店里着急有事吧。”他不怕被陆羽声听到，看陆羽声这反应，估计也没意识到自己的意思，卓皓直截了当地问他，“你在外面听多久了？你还有这爱好？” 听人说话不太礼貌，可他也不是故意的，他摸了摸鼻子，“我还以为…你和罗老板…是…” “是什么？是姘头？”卓皓说话太难听了，噎得陆羽声不知道怎么接招。 陆羽声连忙摆手，“我以为你俩在一起的…”即便是没有再一起，也该有点那种意思，“不然罗老板对你的事怎么这么上心…” 卓皓笑了，“你他妈对我的事不是也挺上心的吗？” “我不一样啊，这不是因为梆子嘛…” “她也是因为梆子。”这话卓皓不爱听了，“怎么了？你的意思是，跟你没关系，你就不管了呗？” 跟人家没关系的事，人家还管什么？卓皓也不过是拿话激陆羽声罢了，因为他这才想过这个弯儿来，原来陆羽声帮他留罗芸的饭菜，还有这层意思。 “我不是那个意思…”他俩是邻居，哪有不管的道理。 一边撩拨自己，一边又暗地想给自己搭红线，这小子真是没心没肺。 卓皓真想踹他一脚，不指望他说出几个意思来，“医生怎么说啊？我能出院了吗？” 光顾着听八卦了，陆羽声叹了口气，“可是可以，但是得定时来复查，而且你身边要有人，一个人住怕你晕了都没人知道，你去我家住几天吧。” 他也知道，住在医院挺可怜的，自己要是去店里，卓皓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任谁都想回家。 卓皓眨了眨眼睛，半张着嘴巴看着陆羽声。 陆羽声以为卓皓是膈应他喜欢男人的事情，“你要是觉得不方便的话…” 卓皓想不明白了，明明是陆羽声照顾他，他有什么可不方便的，陆羽声在客气什么？ “去你家住？”卓皓重复了一边陆羽声的话。 “对呀…”卓皓的反应在陆羽声的预料之外，这不像是介意，瞳孔还闪着光。 这算什么事啊？卓皓快被这馅儿饼给砸晕了，原本他还束手束脚的，送上门的…引他入室了，他再放过这个机会，那就太不像话了。 “行啊，没什么不方便的，总比在医院强。”卓皓答应的很爽快，很道貌岸然。 求一哈海星和收藏 第17章 卓皓这么久没露面，一露面这手上打着石膏，头上缠着纱布，屁大点事在这条街上能立马传开，邻里打量卓皓的眼神几分是看热闹，几分是同情。 挂了彩回来，脸上多少觉得没光，卓皓吊着胳膊，“啧”了一声，不耐烦催促陆羽声快点开门，“快点。” 卓皓老嫌弃陆羽声讲究，其实他这人也挺臭美的，只是不乐于表现出来罢了。 门稍微有动静，里面的小猫就开始刨门，刨得卷帘门哗哗作响。 “这母猫性子这么野，我先前还担心它待不住，没想到居然能待这么久。”卓皓转念一想，吃喝拉撒睡都在店里，估计店里现在都没法下脚了。 他都做好了扑面而来一股猫屎味的准备，卷帘门拉开一条缝隙，两只小猫争先恐后地往外钻，猫屎味没闻到，猫倒是挺热情的。 卓皓离开有些日子，小猫生了他没照顾多久，自然是不认识他的。至于小母猫，卓皓剃了个头发，它有点没认出来，就在卓皓双脚之间打转。 卓皓踢了踢小母猫的屁股，“认不出来了？” 听到卓皓的声音，小母猫喵喵直叫，用脑袋去蹭卓皓的脚踝。 还是小畜生亲，毕竟猫始终是猫，人有时候不一定是人。 卓皓正想问问猫都是在哪拉屎的，见陆羽声从容地走到屎盆旁，把裹成球形的猫砂都铲了出来，又换上了新的。 得，这保姆还挺敬业，也是，除了陆羽声帮他收拾，还能有谁。 陆羽声跟店里的主人一样，倒完猫屎，又打开了电扇，把卓皓按到椅子上，“你坐会儿吧。” 卓皓心满意足地坐到椅子上，心里别提有多妥帖。 从医院出来，有很多的安全隐患，毕竟是在店里，有人买东西，卓皓就得起身，反反复复，不光脑子受不了，还容易出汗。 “能不动就不要动了，有什么非要拿的你叫我吧，打个电话就行。”陆羽声边说边烧了壶水，“我去门诊叫人来给你输液。” 无论是在医院，还是回到店里，忙里忙外的都是陆羽声，卓皓已经忘了不好意思是什么感觉了，他还觉得挺享受。 等扎上了针，陆羽声又替卓皓泡了杯茶。 回来得有半小时了，陆羽声屁股都没沾一下凳子。 卓皓抬着下巴看向电视机，陆羽声会意打开了电视机，他又把目光投向电视机下的水果，陆羽声毫不犹豫地起身去拿刀，“要吃？” 水果是陆羽声买来的，他从袋子里拿出苹果，坐在卓皓身边，水果刀和苹果接触，削皮的时候会发出沙沙的声音，一圈接着一圈，一圈接着一圈，一条完整的苹果皮脱落了下来。 陆羽声又准备了盘子，将苹果托在手心，切成小块儿，把中间的核给扔了，最后插上牙签，把盘子搁到卓皓面前，“有事叫我。” 平时都是吃现成的，今天亲眼见到陆羽声做这些事，卓皓心里胀胀的，鼻子也不对劲，嗓子也不对劲了，他敷衍着回答，“嗯。” 陆羽声一转身，卓皓拿余光去偷看他。 外边的阳光正盛，陆羽声的背影都在发光，卓皓情不自禁，“小陆啊。” “嗯？”陆羽声闻声回头。 卓皓没什么想说的，就是想叫叫陆羽声的名字，停顿了片刻，“吃什么啊？” 陆羽声打算去市场买条鱼，回家做饭的，“鲶鱼汤？” 普通人的生活有时挺糟糕的，可一有人喊你吃饭的时候，好像又有了点盼头。 卓皓的店是这边唯一一个五金店，开门后有不少买东西的人，见到卓皓后，先是关心一下卓皓的伤情，然后开始抱怨卓皓这么久不开门，他们有些小东西还得到主城去买。 这种抱怨卓皓还挺爱听的，至少会让他觉得，他还在被人需要，即便是住院了，也没有被人抛弃。 临走前，客人还随口问了一句，“最近不会关门了吧？” “老关门怎么赚钱啊。”卓皓笑着摆了摆手。 在医院是度日如年，回到家里，能和客人聊上几句，逗逗猫，看看电视，时间一晃就到了晚上八九点。 小猫还有点认生，母猫就特别黏卓皓，卓皓拨弄着小母猫的下巴，竖起耳朵去听隔壁的动静。 女店员嬉笑着结伴下班，然后是关门落锁的声音，陆羽声几步路就到自己店门口，“好了吗？皓哥。” “走了。”卓皓戳了戳小母猫的脑袋，慢慢悠悠地朝陆羽声走去。 陆羽声习惯性地给猫换上新的猫砂和水，转头又跟卓皓说，“我帮你拿几件衣裳吧。” “到店里来换就行了，这么麻烦干嘛。”卓皓嘴上这样说，但也没拦着陆羽声。 “你换在店里又没人给你洗。” 这言外之意是换到家里，陆羽声就给他洗了？ 卓皓没开口问，见陆羽声站在衣柜前翻衣服，手抓到内裤的时候迟疑了一下，随后又找了个袋子装好，“走吧。” 小猫叫了两声，看着卷帘门落下，没有追出来。 卓皓喃喃道：“我还担心它俩会想往外跑。” 小猫还小，母猫还挺照顾孩子的，愿意待在卓皓的店里，哪都不想去。 夜不算深，但周围的商铺都关了门，两人往家里走，莫名有着一丝尴尬。 “皓哥，你今天头晕吗？”陆羽声关心了一句。 卓皓也像模像样地回答，“都晕习惯了，不知道不晕是什么感觉了。” 陆羽声家里还是老样子，干净的一层不染，他放了双拖鞋在门口，卓皓换了鞋后，“乖巧”地站在原地。 陆羽声想着让卓皓早点休息，没想到卓皓主动提出要洗澡，“医院待着是没办法洗澡，回来了我是真的有点受不了了。” 幸好陆羽声家里是浴缸，他先是给浴缸放水，然后替卓皓脱衣服。 卓皓穿的是套头式的短袖，生怕一个不注意能弄到胳膊，陆羽声小心翼翼的举着卓皓的胳膊，边嘱咐边用力，“慢点啊。” 右手这么久没用过都是僵的，卓皓也想慢点，这右手打着石膏，“直来直往”的，根本不听他的招呼。 两人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将衣服脱下来，卓皓光着上身，单穿一条裤子就更显尴尬。 陆羽声帮他扯裤子，他没话找话，“我还是头一次用浴缸。” “嗯…”陆羽声手有点抖，心不在焉地回应着卓皓，短裤扯下后，四角内裤紧贴在卓皓身上，手指一动就能蹭到卓皓的皮肤。 两人隔这么近，呼吸稍微重一点，都能被对方发现，陆羽声鼻翼翕张，卓皓想装做没看见都不行，他一把抓住陆羽声的手腕，“我自己来吧。” 就陆羽声这点出息，自己溜着鸟对着他又不是第一次了，至于紧张成这样。 卓皓光着腚站到浴缸里，等彻底坐下，陆羽声才小声说道：“伤口别沾水。” 又指了指浴缸旁的瓶瓶罐罐，“这个洗澡用的。” 末了还不忘添上一句，“有事叫我。”随后才出浴室。 要说他该待在进浴室才放心，卓皓现在一只手做什么都不方便，可他一同性恋，跟男人进浴室，耍流氓的程度，不亚于正常男人冲进女澡堂。 他面对卓皓也挺痛苦的，他整天对着卓皓，不就跟一般男人看三级片一样，能看不能摸。 又怕自己有点反应，把卓皓给吓到了。 隔着门能听到浴室里的流水声，确定卓皓没什么问题，陆羽声慌慌张张地站到阳台上，给自己点了一支烟。 他烟瘾不大，最近卓皓不能抽，他也基本上算是戒了。 烟吸到嘴里带着一丝苦涩，嗓子有点不适应，一阵痒意袭来，他剧烈咳嗽了起来，烟灰也四散开来，散落在阳台上。 人寂寞的时候，就想寻找慰藉，他照顾卓皓，有责任的缘故，也有他的习惯，更有对感情的寄托。 这种寄托不止是情爱，他需要让自己忙起来，才不会去想一些让他不愿思考的事情。 但是他和卓皓之间的熟稔超出了他的预计，卓皓明知道他的性向，却不带丝毫戒心和他相处，真的给了陆羽声一种错觉。 这种错觉陆羽声也说不上来到底什么，模棱两可，答案像是呼之欲出。 “陆羽声！”卓皓的呼喊声，把陆羽声拉回到现实，他从着急忙慌地往浴室走。 卓皓站在浴缸里，举着胳膊，蹙着眉头，“这他妈什么玩意啊？怎么洗不干净？” 说着，他手肘往肚子上怼了怼，肚子上怼出一小撮泡沫来。 浴缸底部很滑，这么站着不安全，陆羽声想去拉卓皓，可卓皓还光着，“沐浴露…是这样的…” “我他妈知道这是沐浴露。”电视上天天打广告，他能不知道这是沐浴露，他只是搞不明白，洗这么久怎么还能有泡沫，没好气道，“你给我弄块肥皂吧。” “肥皂洗袜子的。” 卓皓一块肥皂他不光洗袜子，他还洗手搓脸呢，“香皂也行。” 陆羽声想说香皂洗手用的，他叹了口气，“等等，我去给你拿块儿新的香皂吧。” 从浴室里出来，陆羽声简直是落荒而逃，老不穿裤子对着自己算什么事啊。 为什么要嘲笑皓哥，他之前本来就是1 第18章 浴室里折腾腾一阵，穿裤子的事情，卓皓就不劳烦陆羽声了，他连拖带拽的，勉强将裤子提好，浴室中的热气还未完全散去，镜子上镀上了一层薄薄的水汽。 卓皓伸手将镜子中心一块儿擦干净，镜子里的他不算憔悴，头上的线早就拆了，在医院一直缠着纱布，是因为他不乐意看到自己的光头，下午的时候去诊所拆了纱布，现在只有伤口的地方贴着医用胶带，这颗卤蛋就这么光溜溜的暴露在自己眼前。 “哎。”卓皓别过脸叹了口气，难看。 在外边站了一会儿的陆羽声，听到浴室没了水声，又硬着头皮来敲门，一推开门，见卓皓站在镜子前，表情不大好看。 裤子歪歪扭扭的挂在腰上，卓皓腿还挺长的，修长匀称的小腿，在宽大的短裤之下，显得有点秀气，后背的肌肉条理很清晰，腰细肩也不算宽，比例算是赏心悦目，浴室的水汽把卓皓鼻眼蒸得通红，整个人湿哒哒的。 “帮我穿一下衣服。”卓皓指了指洗衣机上的短袖，裤子他能自己套，衣服就太为难人了。 陆羽声看了眼套头式的短袖，又看了看卓皓的胳膊，“我重新给你找件。”转头他从自己衣柜里翻出了件衬衣。 他的衣服穿在卓皓身上稍大了点，只是条件就这样，卓皓只能将就一下。 穿好衣服，卓皓把浴室让给了陆羽声，“你洗澡吧，家里有哪不能去的吗？” 陆羽声笑着摇头，“皓哥你随意。” 卓皓之前来陆羽声家里换灯泡，顺带吃过一次饭，当时也没仔细打量房子的装修，他唯一的印象，大概只有“干净”两个字了。 这间两室一厅的房子，一间房间是卧室，另一间房间跟储物间差不多，卓皓吊着膀子往里走，在靠近墙壁的地方，看到了画板，他猛然想起，陆羽声是学画画的。 虽说陆羽声让他随意，他还是下意识往浴室的方向看了一眼，迟疑了片刻，才掀开画板的一侧，夹在画板里的宣纸平整地躺在里面。 卓皓对于画画这项事业的认识很片面，国画就是得裱起来挂在墙上的，素描就是拿铅笔胡乱画几条线条，一摸就是一挥手的铅灰，他不知道陆羽声到底擅长哪一种。 夏季天气潮湿，宣纸很容易受潮，纸上的墨迹晕开不少，只是还能看出画上是人的轮廓，右下角有落款，是两个字，这很容易让卓皓想起，陆羽声那个叫“梁鄞”的前任。 “梁鄞”这两个字笔画比较复杂，墨迹散得很严重，几乎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卓皓又往下翻了几张，画着荷花的这张没有受潮，颜料的用色也比人物画多，粉的绿的，国画在于形，卓皓也看不懂，他只知道像与不像罢了。 他很难想象出，陆羽声画画是怎样一个场面，大抵是安静的、祥和的… “皓哥？”陆羽声从浴室出来，在客厅没看到卓皓的人，找了一圈，居然在房间里。 卓皓吓一跳，手忙脚乱地想将画板塞回原位，毕竟陆羽声还没允许他翻箱倒柜，这画上又是初恋，或多或少都有点做贼心虚。 他单手操作不方便，画板也跟他唱反调，画板底座一歪，夹在里面的宣纸散落一地。 “草…”卓皓低声骂了一句，还没蹲下去，手腕就被陆羽声给握住了。 头顶想起陆羽声的声音，“我来吧。” 卓皓破天荒的有些局促，“不好意思啊…” “没事。”陆羽声边收拾，边和卓皓说话，抬头时还会冲卓皓微笑，“搁这儿好久了，我都给忘了。” 陆羽声的语气很自然，心情并没有因为这一两张画起波澜。 在捡到那张糊得不像样子的人画像时，陆羽声举着手看了片刻，然后将纸揉成了一团，随手丢进了垃圾桶里。 停顿的片刻，是对感情的怀恋，丢掉的洒脱，是想尽快放下。 两人默契的沉默，被卓皓给打断了，他随口问道：“怎么不画了啊？” 像卓皓这样的人，艺术上没什么造诣，学术上也没什么研究，连学历也不高，他最佩服的，还是像陆羽声这种上过大学的人，人书读的多，他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气质就是不一样，就像是陆羽声一样，往这条街上一站，也是出淤泥而不染啊。 “画画…”陆羽声刚开口就苦笑了一声，“画画不务正业…” “啊？”卓皓疑惑地看着他，画画都算不务正业，他们这种不求上进的小商贩算什么？ 陆羽声扶起倒在地上的画板，把整理好的宣纸也搁回原位，又顺手把桌前的椅子换了方向，示意卓皓坐下，自己靠在桌子的边缘上。 “我爸说画画就是不务正业，梁鄞也这样说过。”陆羽声抠着手，这点小动作，不像是他一个成年人该有的。 叫外人看来，应该是很羡慕陆羽声的家庭的，可他爸爸作为教授，家里事无巨细，都是他说了算，妈妈是一个温柔但没什么主见的人，陆羽声姐弟俩从小都是在爸爸的安排下长大的。 这种“安排”包括了他俩的学业，他俩的工作，以及今后的结婚对象。 很可笑的是，一个教书育人的老师，迫于职业压力，让女儿多读书，在这冠冕堂皇的借口之下，既然读的专业不是自己喜欢的，以后结婚的人也不是自己选的，性格刚烈的陆妤琳，选择从那个家里出来。 那时的陆羽声还小，不知道姐姐为什么会离家出走，他从小到大习惯了顺从爸爸的命令，直到上了高中，意识到了自己的性向。 同性恋是一件很可耻的事情，陆羽声爸爸知道后，第一时间带陆羽声去看了精神科的医生。 刚好在90年的时候，同性恋已经不属于精神病的范畴，当时心理医生在国内并不多见，这种事情又不能张扬，陆羽声爸爸几经辗转才找到了心理医生。 桌子上放着块儿玻璃，陆羽声手心搁在上边有点凉，“当时医生倒没有跟我讨论性向的问题，他跟我说我是讨好型人格，我到现在都不太懂是什么意思。” 别说是当时那个时候，即便是现在，看心理医生已经和精神病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陆羽声作为一个才十五六岁的孩子，心理压力可见有多大。 陆羽声想让他爸爸满意，可天生的东西，刻在基因里的东西，不是陆羽声说改就能改变的。 爸爸的失望是对陆羽声的一种折磨，因为不管他怎么努力，都得不到爸爸地肯定，他已经尽力做一个乖孩子。 学习上达到爸爸的要求，性格上谦逊温和，明明亲戚朋友都会夸他，为什么爸爸总是叹气？ 后来，陆妤琳知道了这事，同性恋的事情暂且放到了一边，“小羽，你还想画画吗？” 陆羽声很久没想过画画的事情，因为爸爸不喜欢，所以爱好是可以割舍的。 “爸爸说…” 陆妤琳没让他说完，“先别管爸爸怎么说，你自己怎么想的？如果继续画画，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永远顺着爸爸设定好的道路前行的陆羽声，是没有自己的目标的，他很茫然，没有方向。 “我…当老师吧…” “想画画就接着画，想当老师就去当。” 那是陆羽声第一次违背他爸爸的意思，他考了自己想上的大学，后来遇到了梁鄞，初恋加上迟来的叛逆，让他一次次挑战爸爸的权威。 爸爸当时说了一句很难听的话，“不管是你画画还是当老师，都混不出什么名堂来！当同性恋，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我爸说的挺对的，就算是达到了自己的目标，现在看来还是一事无成，如果没有我姐姐，我现在连店都开不了。”陆羽声没什么底气，事业和爱情，他一样都做不好，他现在和十五六岁一样迷茫，“不知道以后该干嘛…” 不管家庭条件再好，人都会有自己的压抑和难处。 卓皓窝在椅子里，目光就没从陆羽声身上移开过，“有这条件没给社会带来负担就行，你都这么自惭形秽，还让我们这些拖国家经济后腿的人怎么办。” 陆羽声知道卓皓在安慰他，生活在底层的人，至少也是靠着自己的劳动生活，他算什么呀？ 卓皓像是知道陆羽声在想什么一样，“我巴不得有个姐姐能帮我一把，兄弟姊妹的，不就是这种时候互相扶持一把嘛。” 就像卓友国的儿子，以后真要有什么需要，卓皓还是会帮他的，是因为亲情、血脉和人性。 卓皓不太会开导人，脚尖先一步踢到陆羽声的脚踝上，“你纠结这些，不如想想以后的打算。” 卓皓这一脚没用力，扫过的地方痒飕飕的，陆羽声低头看着地面，“我不知道…” “你姐不是说了吗？”这孩子，怎么这么钻牛角尖呢？“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呗。” 自己想做的事啊… 陆羽声还没想到他想做的事情，卓皓咬着牙，沉声问了一声，“你家就一张床？” 求一哈海星玉佩还有收藏，哎呀麻了，天天都是这几句 我应该还没给陆羽声亲爹起名字吧？ 第19章 陆羽声那点伤春悲秋，被卓皓一句话给点醒了，两人对视了一眼，这莫名其妙的问题，和说不清的暧昧萦绕在两人之间。 陆羽声挺怕卓皓误会的，说话都有点口吃，“我…我…我家有个床垫…你要是不…不…不方便，我拖到客厅来睡。” 住人家家里，已经很麻烦别人，还要主人家让出卧室睡客厅，那卓皓脸也太大了。 他没跟陆羽声明说自己的性向，一是没人会拿自己喜欢的男人到处宣讲，二是这一旦开了口，目的性就太明确，凡事还是得给自己留一线，不能不留余地啊。 卓皓想抓头发，一摸脑袋光溜溜的，“我不是那个意思，用不着那么麻烦，我怕我耽误你睡觉。” 这点小插曲一过，两人回到卧室，陆羽声特地没有关门，将床底下的床垫拖了出来，单人床垫，正好能搁到床和衣柜之间。 “你这还挺高级…”卓皓这人一般不会尴尬，只要他愿意开口，总能不动声色地将尴尬化解。 虽然家里没有准备客房，但是陆羽声还是期待有人来做客的，所以才会买这张床垫。 夜里，暑气褪去大半，如今已经不像是三伏天那般炎热，陆羽声从柜子拿出了两床薄毯，他替卓皓盖好毯子，自己才在床垫上躺下。 这些日子，陆羽声很困，几乎沾枕头就能睡着，但今天是卓皓回来的第一天，想必店里还有不少的事情，他阖上眼睛，扛着睡意问道：“明天有什么事吗？” “明天啊…”卓皓得背对着陆羽声睡才不会压到脑袋，“其实得去主城补货了。” 他现在这个样子，别说是开车，就连坐车都不一定方便。 陆羽声嗓子里黏黏糊糊的，说话又绵又软，“那我明天开车陪你去吧…” “嗯？”卓皓回过头看了陆羽声一眼，在月光的照耀下，能看到陆羽声因为呼吸的作用，身体在有规律的起伏。 卓皓坐起身来，靠在床头上，“陆羽声…” 床垫上的人回应已经很微弱了，“嗯…” “小陆。”卓皓觉得有趣，又换了种喊法，这次陆羽声的回应更加模糊，那声像是被掩埋在了喉咙之中，只能听到急促的呼吸声。 “你和那个梁鄞成不了吧？” 黑暗之中只有陆羽声换气的声音，卓皓又道：“成不了就别成了，你要不跟着哥吧？” 这话说的有点不要脸了，卓皓自己都笑了，笑完又去听陆羽声的动静，人家呼吸平稳，问的话全都入了梦。 梦到他最好，那个什么梁鄞早该翻篇儿了。 卓皓的生物钟挺准时的，到点儿就醒，陆羽声心里惦记着补货的事情，也醒得挺早的。 照陆羽声之前的作息习惯，这个点儿还该躺在床上。 卓皓握着水杯坐在沙发上，客厅的电视在漫无目的地播放，他眼神的确盯着厨房的门。 门里，陆羽声背对着他在煮面条，脊梁骨微微隆起，陆羽声低着头看着案板，切菜的声音富有节奏，每一下都和心跳是一个频率。 养伤的这些日子，卓皓的伙食以清淡为主，今天的这碗面条，终于有点肉眼可见的油星了。 卓皓的左手用筷子有点勉强，陆羽声给他换成了叉子，两人对坐在茶几前，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吃饭。 饭还没吃完，陆羽声的小灵通先响了，他当着卓皓的面儿接了电话，“喂？王成？” 王成的名字是第一次听见，只见陆羽声专心回应，眉心渐渐拧紧，最后才说了句，“那我今天来拿吧。” “什么事啊？”卓皓心想，陆羽声要是有事，就不必陪着自己去进货了。 陆羽声接着吃碗里剩下的面，“没什么，今天过去顺便去拿一下猫粮。” 如果卓皓没记错的话，陆羽声的猫粮是跟之前学校的老师买的，看陆羽声这表情，拿猫粮的地点有可能是在学校附近，有可能会遇上梁鄞。 卓皓把最后一口面塞进嘴里，“哦，在哪拿啊？学校吗？” “学校门口。” 卓皓问的太随意了，陆羽声有点意外，又不怎么意外。 原本还怕自己耽误陆羽声，卓皓把客气的话都咽回了嘴里，他肯定是要跟陆羽声一起的，“进了货咱们再去吧。” 两人先是去卓皓店里喂了猫，才开着车出发，一路上陆羽声都挺平静的，没有因为梁鄞而自乱阵脚。 卓皓店里的货不是一家供货商能补齐的，车子走走停停，他像是老板一样，举着胳膊坐在车里，指挥陆羽声上上下下。 终于买完最后一家的东西，陆羽声后背的衣裳都被汗水浸湿。 卓皓靠在副驾驶上，随手抽出一张卫生纸，“谢谢了。” 车子到学校门口的时候，陆羽声没有第一时间下车，而是坐在车里等。 上课时间，学校门口比较冷清，连小卖部都无人光顾，当下课铃一响，学生陆陆续续走出校门，陆羽声的手指不断敲击在方向盘上，表情也逐渐变得凝重。 卓皓忽然之间意识到，陆羽声和梁鄞的事情闹得挺大，作为学校的老师，肯定有不少学生还记得他，这样贸贸然来学校门口，无论对谁都不会是件好事。 从阶梯上下来的，有学生，有老师，卓皓没见过王成的样子，很难辨认出谁是王成。 只是他的余光瞥到陆羽声抬起了下巴，再去看学校门口时，有个男人提着袋子站在哪。 卓皓按住陆羽声的手腕，“我看你挺不方便的，我帮你去拿吧。” 他一只胳膊说这话有点大言不惭，陆羽声朝他眨了眨眼睛，嘴唇张了张又合上了。 见陆羽声没什么意见，卓皓开了车门，径直朝王成走去。 陆羽声眼神追随着卓皓的背影，卓皓走路不像是那些吊儿郎当的小混混，他走得很稳，每一步都很踏实。 卓皓和王成说明了来意，接过袋子，道了声谢，目光扫到学校大门的栏杆，正好看到个“熟人”从阶梯上走下来。 他和梁鄞都只见过彼此一面，互相留下的印象却挺深的。 卓皓还心想，幸好是他替陆羽声来拿的，不还真是冤家路窄。 可梁鄞的表情有点一言难尽，从一开始的淡漠到慌张，不断的在学门口寻找谁的身影似的。 卓皓没管他，转身就往回头走。 将猫粮往后座一丢，“走吧，还挺沉这玩意。” 陆羽声趴在方向盘上去掰手刹，还没抬头，卓皓又在跟他说话。 “我还说从医院出来能守着店，进货又关店大半天。” 卓皓说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废话，可只要他说话，陆羽声都会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不会走神，卓皓挺喜欢陆羽声这样的，乖巧的找人稀罕。 “今天就休息吧，坐半天车也挺累的。”陆羽声已经帮卓皓打算好了，“明天开店也不迟。” 车子调了个头就开走了，卓皓瞥了一眼外后视镜，人太多了，谁都没看清。 习惯就是这么一天天养成的，陆羽声稍稍一劝，卓皓好久不犯的懒病也发作了，等下了货，看了眼猫，他陪着陆羽声去市场里转了一圈，买了点菜，两人又一起回家了。 这段时间，陆羽声无暇顾及上猫，小猫到现在都还没接回家。 陆羽声在厨房做饭，想起猫他脑子里一直有个疑问，“皓哥，感觉小猫都在你店里喂熟了，它也老爱跟它妈妈在一起，到时候要是不愿意跟我上来怎么办？” 别说是动物，人也都是爱自由的，卓皓那个店，怎么说都能开放式的，小猫过了断奶期，性格只会越来越活泼，以后怎么会愿意被关在家里。 “你想干什么？”卓皓吊着嗓子问道，就陆羽声那点小心思，卓皓还能猜不到，“喂我店里，你想都别想。” 知道卓皓口是心非，陆羽声笑了笑，“反正我不养的话，母猫在你店里生产了，你还是得养啊，就当是你我们俩一起养的。” 虽然前面的话卓皓有反驳的余地，但是最后这句话听着挺舒坦的。 他笑骂了一句，“你要不养，小猫我转头就送，母猫坐完月子就得走，谁要养？” 陆羽声当没听到，自说自话，“我看它们也挺喜欢你那儿的，你就当晚上它们给你看店里。” 笑话，卓皓要俩猫给他看店，店里的耗子都比它俩强。 他没拒绝，陆羽声也知道他不会不养。 “别人都是狗爹，你是猫爹。”其实老百姓家里不兴养猫的，毕竟猫来贫，狗来富嘛，养狗的倒是不少，下边那条街还有不少斗狗的。 听了卓皓的话，陆羽声顺嘴接了一句，“我是猫爹，皓哥你是什么？” 两人正打着嘴仗，也不知道是谁敲了门，卓皓骂了一句，趿拉着拖鞋去开门，开门的声音，他骂骂咧咧的声音戛然而止。 梁鄞。 这小子阴魂不散啊。 卓皓在陆羽声家，梁鄞并没有表现的很震惊，两人无声地对视了一阵，倒是里边做饭的陆羽声一直没听到动静，先开了口，“皓哥，谁啊？” 第20章 炒菜时发出的声音很吵，但是又具有特殊的魅力，这种带着香气的声音，很容易让人产生眷恋。 陆羽声大概是一心扑在饭菜，没听到卓皓的回答，他也没太在意，继续在厨房忙活。 卓皓吊着个膀子，气势上比平时矮了一大截，可他个头比梁鄞冒了不少，仰了仰下巴，问了句废话，“找谁啊？ 算起来，这是梁鄞和他第三次见面，虽然两人没说过话，但是梁鄞的来意，卓皓多少能猜出来一点。 梁鄞有读书人的清高和迂腐，他不屑与市井之徒打交道，特别是卓皓这种肩膀上有纹身的，一看就不像是什么正经人，说话时眼神不愿和卓皓多接触，基本的礼貌都顾不上，“我找陆羽声。” 他没问卓皓和陆羽声的关系，他也不关心卓皓为什么会打着石膏，他来这里的目的，只是为了他自己。 卓皓听到梁鄞的话，能活动的那只手往兜里一揣，摸到空荡荡的裤兜时，他才反应过来，他兜里没烟，陆羽声这小崽子不让抽。 他漫不经心地往旁边一看，鞋架上就有盒打开的烟，卓皓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来，又拿起烟盒旁的打火机，烟还没点燃，梁鄞厌恶地往后一躲，鼻梁怂起，眉心拧紧了。 “你要吗？”卓皓还明知故问。 不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搞什么名堂，梁鄞摇了摇，他有些不耐烦，但他也有自知之明，武力上自己绝对不是卓皓的对手，只能重复刚刚话，“我找陆羽声。” 卓皓叼着烟，双眼盯着烟头，单手按动打火机，可能是打火机放置的时间有点久了，里面也没多少油，他连着按了好几次都没有打燃，眼睛都眯得发酸了。 “皓哥？”烟没点燃，打火机的动静，倒是把陆羽声引来了。 卓皓好容易打燃了火，他一回头，陆羽声气势汹汹的从厨房走出来。 见到梁鄞的瞬间，陆羽声顿了顿，没有像上次一样，傻乎乎地问对方怎么会来，而是径直走到卓皓身边，先把卓皓嘴里的香拿了下来，又夺过了打火机。 “不是让你别抽烟吗？”他低声质问，收好了烟和打火机，才来应付梁鄞，“有事吗？” 陆羽声不如以前热情，有很多原因，比如两人已经分手了，再比如还有卓皓在场。 梁鄞看了眼还杵在一旁的卓皓，他俩的事情不想让外人知道，他也要面子，“能找个地方我们聊聊吗？” 陆羽声在梁鄞面前向来是逆来顺受，但是他心里还是有很多疑问，他俩还能聊什么？ 他没问出口，一言不发地站在原地，没打算招呼梁鄞进来坐，也没有准备和梁鄞单独出去。 莫名其妙的僵局，总该有个人站出来打破，卓皓随口说了句，“撒尿。”转头往厕所走。 卓皓的“善解人意”，让梁鄞松了口气，厕所门一关上，他死死地盯着陆羽声，“你今天去学校了？” 陆羽声不习惯撒谎，“去了。” “你为什么…为什么还要去学校啊…学校有不少学生认识你…你知道被人看到了，有多少人会说闲话吗？” 梁鄞每一次出现，都让陆羽声措手不及，只是有一点陆羽声能肯定，梁鄞从不是来复合，因为梁鄞的眼神骗不了人。 对于陆羽声出现的理由，梁鄞不想去深究，他只知道，陆羽声只要在这个县城一天，就是一颗定时炸弹，陆羽声的存在对他而言是种折磨。 他理亏，他心虚，他总是觉得，陆羽声一个不高兴，只要有一丁点的想不通，就会为了当初的事情报复他。 好赖话都说尽了，陆羽声还是不肯走，他一颗心永远是悬着的。 陆羽声难以置信地看着梁鄞，他先前怎么没发现，梁鄞是这么的不可理喻。 “我只是找王老师拿点东西。”他知道，他解释的再多，梁鄞都不会相信。 梁鄞审视着陆羽声，等了半晌，他深吸了一口气，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柔和不少，“你留在这里，是因为我吗？” 陆羽声脸上闪过一丝诧异，先前确实是因为梁鄞，现在呢？现在他不敢斩钉截铁的告诉梁鄞，毕竟他心里的答案有些动摇了。 梁鄞在拼命克制情绪，硬的来不了，他只能打感情牌，“你要是真为了我，就别留在这里，你非要我活在你的阴影里吗？你这是算什么喜欢我？” 梁鄞也不大确定，只是和王成聊天的时候，王成突然提起的。 陆羽声对他的喜欢，像是一张特许证，这张特许证在陆羽声这里通行无阻，他太了解陆羽声，陆羽声不太好拒绝人，更别说是自己喜欢的人。 他只要把姿态放低一点，哪怕是要星星要月亮，年少单纯的陆羽声都会一口答应。 这次呢？这次也是吗？他都三番两次的开口求陆羽声了，陆羽声他… 厕所门开的有点不合时宜，卓皓步子夸得有点大，有点急，“你他妈这自私自利也该有点限度吧？但凡你有点良心，都说不出这种话来，县城是你家开的？陆羽声的去留还得有你批注？” 外边的动静，卓皓在厕所里听得一清二楚，两人话没说两句，他听得嗓子眼儿都要冒烟了。 人都欺负到家里来了，陆羽声这小子也太好拿捏了一点，先前应付那些个不讲道理的客人时的魄力去哪了？ 真是被情爱糊了眼睛，站在自己跟前的牛鬼蛇神都当成了真爱。 卓皓这气势汹汹的劲儿，梁鄞有点被虎住了，他有些戒备地看着卓皓，“你…怎么偷听人讲话…” 他需要偷听？卓皓冷笑了一声，他是正大光明的听。 卓皓已经走到了陆羽声身边，胳膊一伸，单手搂住了陆羽声了肩膀，手心接触到陆羽声的皮肤，卓皓能感觉到他的僵硬。 陆羽声的目光很灼热，陆羽声在看他。 单枪匹马的时候孤立无援，有个人站在身边，就像是有了靠山，很高大，很踏实。 “你未免也太自作多情了一点。”卓皓没有放手，反倒把人搂得更紧了点，鄞挑衅道，“他留在县里，是因为我。” 陆羽声没有反抗，甚至没有辩解一句，轻声喊道：“皓…” 皓什么皓，卓皓单手武力值下降一半，他往陆羽声跟前一站，将人挡在了身后，“你说完了吗？再找来，我就当你对着他纠缠不清了，你们学校再问起来，我这个当事人可没有陆羽声这么好说话。” 拿工作威胁，确实能让梁鄞忌惮，他抬着眼睛看了陆羽声一阵，陆羽声没有帮他说话的意思，他只能识趣点退出家门。 卓皓一手搭在门锁上，依着防盗门送客，“慢走，不送了。” 门“啪”的一声被关上，陆羽声很高大，站在身后给人的压迫力很强。 卓皓觉得自己有点自说自话，多管闲事了，万一…万一陆羽声这小崽子对梁鄞还有点想法，他不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吗？ 感情的事情，最怕有外人掺和，倒是时候他还会在陆羽声这儿落个不是。 虽然他对陆羽声挺有好感的，但是两人没发展到那一步，他俩就有回旋的余地。 “皓哥…”陆羽声想伸手去触碰卓皓的肩膀，手伸到一半儿，无措地举在半空，不知道该不该放下。 卓皓有点上火，胸腔中一股子烦闷，开口的暴怒都是为了掩盖内心的尴尬，“你他妈怎么找这种人谈恋爱。” “我…”陆羽声语塞了。 吼完卓皓又觉得自己挺没立场的，他凭什么这么说陆羽声，他自己也好不到哪去，当局者迷，教育别人的时候都是一套一套的。 他降低了分贝，为他刚刚的行为，绞尽脑汁的想一个托词，“我只是…觉得你也…太好欺负了…他让走你，你就得走？” 陆羽声挺平静的，他把手放下，“我没打算走。” 就算刚刚卓皓不出来，他也不会答应梁鄞的，梁鄞没有理由让他走，他有很多个理由留下来。 “啊…”卓皓茫然的回应了一声。 “不是你让我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吗？”陆羽声顿了顿，“既然开了店，我现在就想把这个店开好。” 想想也是，陆羽声挺大一小伙子，这点抗压能力都没有吗？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 卓皓支支吾吾地转过身想要逃，至少现在不要站在陆羽声面前。 “谢谢皓哥。”陆羽声的声音很轻，还带着莫名的笑意。 大老爷们一说谢，跟身上沾了跳蚤一样，卓皓浑身不自在，他摸了摸后脑勺，“你老他妈谢我干什么，你灶上关火了吗？” 他想尽快把陆羽声支走，陆羽声这种时候最“善解人意”，“开了小火，能吃饭了，我去把饭菜都端出来。” 卓皓偷瞄了看了眼陆羽声的背影，小子走得还挺欢快的。 他俩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同病相怜，感情家庭都不算顺利，陆羽声现在是没人疼没人爱的小流浪狗。 卓皓好心，他特别心疼人，他现在就想收留了陆羽声。 第21章 心里想着要收留陆羽声这小可怜，但卓皓多数情况都是在被陆羽声照顾，吊着膀子行动不便的这些日子，卓皓非但没有日渐消瘦，反倒愈发容光焕发。 胳膊上的石膏拆卸之后，医生嘱咐卓皓不要搬重物，只要不干活，卓皓自理不是什么大问题，只是两人还是保持着住在一起的默契。 这种默契很诡异，陆羽声还是每晚每晚的等卓皓一起回家，卓皓也厚着脸皮继续待着人家家里，他霸占了多久的床，主人家就睡了多久的地铺。 由于卓皓胳膊的原因，这些日子他家里已经不支持上门维修的服务，年轻人只能硬着头皮加价请专门的师傅上门，一些老人不愿喊别的师傅，只能继续将就。 少了项工作，卓皓也落得清闲，有那些个闲情逸致，坐在店里看电视，等着陆羽声来送饭。 眼看着时间到了中午一点，猫都吃过了，还不见陆羽声的人，卓皓这吃现成的还等急了，他“啧”了一声，朝店外张望，“人呢？” 他哪知道，陆羽声做个饭，能做到水龙头崩了。 陆羽声家的厨房有个洗衣台，做饭时，他顺手开了一下水龙头，塑胶水龙头他早就想换了，看着质量就不太好，出水的时候，管子李也轰隆轰隆直响，跟什么怪物要钻出来了一样。 水花从水龙头的顶部四散开来，跟个喷泉似的，水滴落到锅里遇上油，溅得到处都是，才炒好的菜也被盖了层水。 陆羽声手忙脚乱地关了火，转头来关水的时候，水龙头一拧，上边的把手直接脱落，喷泉也成了水柱。 “这…”他对家里的水表位置，电路走向本来酒不怎么了解，加上场面这么混乱，他脑子里一团浆糊，笨拙的去捂水龙头，早就忘了关总闸这件事。 那玩意儿是陆羽声单凭手就能捂住的？水从他的指缝中疯狂往外滋，眼看着厨房的水都漫过鞋底了，他才想起卓皓来。 陆羽声连衣服都顾不上换，门都没有关，火急火燎地往楼下跑。 卓皓等得都望眼欲穿了，陆羽声全身湿透，发梢滴着水出现在他店门口，“你干什么呢？你不是在做饭吗？水管炸了？” 这副狼狈的样子，连猫见了都喵喵叫，围在陆羽声脚边，舍不得走。 “倒也没那么严重。”水电气这些东西弄得陆羽声有点烦躁，见到卓皓像是见到救星，莫名还有点委屈，“水龙头坏了。” “水龙头坏了你不知道先关总闸吗？” 卓皓嘴上数落着陆羽声，心里还有点得意，总有陆羽声不能自理的时候，总有他能表现的时候，卓皓自己明白，只是不愿意承认，他特别喜欢被人依赖，不光是爱人，还有周边的邻居，那种被人需要的感觉，是他和这个世界唯一的联系。 他把水龙头、生胶带和必要的工具装进箱子里，陆羽声主动接过箱子，“我来吧。” 路上还絮絮叨叨，“皓哥，要不我让别人来换？你手…” “别婆婆妈妈的。”他俩正好走到楼底，这片儿的房子，总闸都在底层，“我去把总闸关了。” 总闸的扳手也不算费力，但陆羽声还是下意识把卓皓叫住了，“我来吧，怎么弄你告诉我就行了。” 两人关了水闸又往楼上走，走到家门口还能听到滴滴答答的水声，就陆羽声下楼的功夫，厨房的谁都漫过了脚背。 卓皓看了眼陆羽声，“要不你去换身衣服？” 天儿已经不像夏天那么热，穿着湿透的衣服，卓皓还挺担心陆羽声着凉的。 陆羽声现在哪顾得上自己啊，一地的水已经够他焦头烂额的，“不用了，先把水龙头换了吧。” “把那旧的先拧下来。”卓皓看了眼塑料的水龙头，忍不住多啰嗦了几句，“你不是看着工人给你装潢吗？自己用怎么还安塑料的？” 其实陆羽声老早就想换了，可他自己又不会，“也不是方方面面都能盯着。” 这几年兴起用不锈钢材质的东西，有人来卓皓店里买东西，他一般也是给人介绍质量好的。 陆羽声的动作很生疏，每一个动作都要在卓皓的指挥下进行，从拧下旧的水龙头起，每做完一件事情，都得回头看卓皓一眼。 “把那生胶带缠上去，管子口没有裂开吧？”卓皓看得上火，陆羽声干家务挺利索的，一碰到这种事情，就束手束脚的，他一着急，就想帮陆羽声手里的活抢过来，“还是我来吧。” 一切关于卓皓手的事情，陆羽声都有点固执，“没事。” 好容易将龙头换下来，陆羽声又急急忙忙地下楼开闸，回到家满地的狼藉，盘子里的菜都水淋淋的。 “你去店里吧，我自己来收拾。” 陆羽声白瞎了一张小少爷的脸，怎么都不肯让自己先休息一下，卓皓一把拉住他的胳膊，“你先去换件衣裳。” 卓皓顺手一摸，湿濡的单衣紧贴在陆羽声的身上，肌肉手感好是好，可冷冰冰的，还有点凉手。 这场面看着很糟心，陆羽声人也有点蔫儿了，恹恹的，“嗯。” 卓皓目送陆羽声回卧室了，自己从角落拿出扫把，再往卧室看的时候，陆羽声背对着他把衣服脱了，后背的肌肉紧实，肩膀比穿着衣服时看着要宽一些。 见陆羽声换好衣服，卓皓赶紧转过视线，手上的扫把才沾了水，陆羽声飞快赶了过来，“你别弄了。” 卓皓撑着扫把杆，朝饭菜努了努嘴，“赶紧把菜重新炒一下，手没事，人能饿死。” 扫把不重，卓皓单手拿一点问题都没有，陆羽声没有过多坚持，“好吧。” 这套房子的厨房和浴室之间有道门，水能直接被扫进下水道。 哗哗的流水声和锅碗瓢盆的声音交织，两人各做各的事情，陪伴好像是无声的。 回锅的饭菜重新装盘，卓皓的水也扫的差不多了，剩下的得用拖把，陆羽声低声道：“先吃饭吧。” 饭到桌子上了，陆羽声表情还是不太好，卓皓在心里“啧”了一声，这孩子还不高兴啊。 可他这人不会安慰人，一开口变成了，“吃饭你还拉着个脸，有什么可不高兴的？” 陆羽声嘴犟，“没有啊。” “你脸都快拉到地上了，你跟我说没有，这不修好了吗？还是你自己修的。” 陆羽声不知道怎么说，他也算是较劲吧，卓皓一关心他，他就更矫情了。 见陆羽声不说话，卓皓沉默了一下，开始组织语言，“等我手好了，也不用你换啊，就换这一次，你发什么脾气？” 卓皓说话很冲，直来直往的，没有拐弯抹角，陆羽声也不需要去猜深层次的含义。 安慰的意味很明确，或许是不太习惯说软话，语气还是硬邦邦的，眉头紧锁不是因为不耐烦，而是急切。 “卓皓！卓皓！人呢？”这边陆羽声还没哄好呢，楼下有人扯着嗓子喊在卓皓的名字。 卓皓将勺子一搁，径直走到阳台上，他嗓门比谁都大，“他妈吃饭呢，喊什么啊！没空！” 这一来一回，卓皓又怕自己态度不好，坐回沙发后，干咳了一声，踢了踢陆羽声的脚，“笑一个啊。” 向来都是陆羽声哄别人，都是陆羽声去迎合别人的喜好，很少有人像卓皓一样，卓皓看似很糙，却不会忽略他的感受，会放下手头的事情，先关心他。 陆羽声戳了戳饭，硬笑有点勉强，他还是咧嘴笑了笑。 “这样才像话嘛。” 哄好了陆羽声，卓皓加快了刨饭的速度，毕竟店还开着，生意还得做不是。 吃过饭，陆羽声一个人在家收拾，等把碗筷洗了，地也拖了，他整个人跟散架似的，脑袋也昏昏沉沉，身上哪哪都不对劲。 下午他没去超市，在家睡了一觉，傍晚的时候才醒，家里静悄悄的，他咽了咽唾沫，嗓子生疼，一看时间该到晚饭的点儿了。 陆羽声还没缓过劲儿来，门有了动静，又听到从外面传来卓皓的声音，“小陆，你下午没下去吗？” 照陆羽声平时的习惯，下午肯定会去超市，等超市没事了，一定会来自己店里坐坐，可今儿一下午没见到陆羽声的人，卓皓还担心这小子是不是还生闷气。 “我…”陆羽声说话嗓子都是哑的，“好像感冒了…” 卓皓的手已经伸到陆羽声额头上，“什么好像感冒了，你在发烧啊。” 他按住陆羽声的肩膀，“躺着吧，我叫门诊的医生上来给你打一针。” “别！”陆羽声扯着卓皓的袖子，挺大的个头，一生病也是病来如山倒，脸色惨白。 卓皓疑惑地看着他，“打一针好的快啊。” 大男人谁撅着屁股打针啊，这就跟卓皓不想要光头一样，谁还没个顾及面子的时候。 “你不是吧？吊水多麻烦啊，都这个点儿了，你打算吊到晚上几点啊？” 陆羽声也不想吊水，“睡一觉就好了。” “那怎么行，又不是小孩子，打针还要人劝，你别折腾我啊，我他妈弄不动你。”卓皓嘴上这样说，心里还是挺迁就陆羽声的。 陆羽声耍赖似的钻回被子，“皓哥，你下楼帮我拿点退烧药吧，我不想吊水，也不想打针。” 要不是看在陆羽声发烧的份儿上，卓皓真想给他一脚，怎么这么磨人呢？ 求哈海星和玉佩 第22章 在门诊拿了三天的药，每一包都是用纸包好的，卓皓兑好了温水，又将药包拆开递给陆羽声手上，“起来吧。” 陆羽声病恹恹的，嘴唇都没什么颜色，低头看了眼纸包里的药，甘草片的味道，迅速让他抬起了头。 “你别给我做出这幅样子啊。”卓皓掰开陆羽声的手，把杯子强塞到他手里，“就一口的事。” 有糖衣包着的药片还好，甘草片这种东西，光是闻一下都有些上头，陆羽声磨磨唧唧的，还找卓皓的麻烦，“你住院的时候，我可不是这种态度。” 这一生病更像小孩呢，还跟卓皓讨价还价的，卓皓看陆羽声这委屈劲儿，态度也软和了不少，他笑了笑，“我他妈跟你一样吗？打针你又怕疼，吃药你又嫌苦，不想打针吃药你就不要生病，赶紧吃了，多大个人了，吃个药还要人劝啊。” 陆羽声估计是被烧得智商退化了，他把卓皓的话当耳旁风，从药包里把漆黑的甘草片选了出来，搁到一边，将几颗有糖衣的药片吃了下去，完事还和卓皓商量，“这个就算了吧，太难闻了。” 卓皓有点哭笑不得，放到以前，耐心早就耗尽了，也就是心疼陆羽声的份儿上，他还能耐着性子跟他讲道理，“你以为吃药是在菜市场买菜啊，你想吃哪个吃哪个，你别让我再说第二遍啊。” 陆羽声拖着甘草片唉声叹气的，试图通过讲解甘草片的缺点，来逃避这种药片。 “虽然它只有这么小一颗，但是我咽不下去，我要是硬拿水灌下去，它就会贴在我的喉咙里，卡在那儿吧，那我咽口水都是苦味。” 卓皓哭笑不得，索性坐在陆羽声床边听他啰嗦完，“说完了吗？说完了就赶紧吃。”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卓皓根本不吃他这套，陆羽声哀嚎了一声，心一横，含了口水在嘴里，闭着眼睛将甘草片塞进唇峰，一张脸表情狰狞，下咽甘草片恨不得要了他半条命，最后气喘吁吁地瘫在床上。 生病的时候，任性一点也没事。 卓皓笑着说道：“打盆水给你擦擦？好退烧。” 靠谱的办法陆羽声不肯试，卓皓只能试试以前的土办法，从床上传来陆羽声哼哼的声音，看来没什么意见，卓皓这才去浴室拿盆。 生病后，光是吃药就挺累的，陆羽声闭着眼睛假寐，耳朵还听着卓皓在浴室的动静，先是水声，然后是卓皓进卧室的脚步声，紧接着又是水声，他忍不住睁眼去偷看。 见卓皓背对着他蹲在床边拧毛巾，衣服爬上了后背，腰上的纹身正好露出来。 拧好毛巾，卓皓一转头见陆羽声看着他，“翻个身趴好。” 陆羽声这会儿还挺听话的，趴在床上，侧着脑袋继续盯着卓皓。 “你他妈看什么？”陆羽声的眼神不算热烈，但就跟502胶似的，黏黏糊糊的，卓皓没多想，一手将毛巾糊到他脸上。 从毛巾下传来陆羽声的闷闷的声音，“看你的纹身？” “这他妈有什么好看的。”卓皓将陆羽声脸上的毛巾摘了下来，就着毛巾给陆羽声擦后背。 陆羽声今天老爱顶嘴，“不好看你还纹。” “你来劲了是吧？”卓皓停下手上的动作，撒气似的在陆羽声后背重重一按，就听陆羽声吃痛的“哎呀”了一声。 刚以为陆羽声能消停会儿，卓皓右手一热，低头才发现，陆羽声握住了他的手。 “不是让你别用右手吗？”卓皓刚刚拧了毛巾，右手还是湿的。 掌心和掌心接触的温度很是灼热，卓皓一时间忘了要继续擦背的事情，这段时间，他左手也习惯了，只是拧毛巾的单手也不好操作。 “只是让我别提重物，又不是瘫痪了，拧个毛巾能有多大的劲儿啊。” 陆羽声在关心他，他又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嫌烦都是表现在嘴上，任由陆羽声握着他的右手拿捏。 房间里的声音窸窸窣窣，有陆羽声粗重的呼吸声，有布料摩擦的声音，有挪动身体床垫发出声音，臣服于温柔是人的本性，两人的手握在一起后，谁都没有放开的意思。 卓皓给陆羽声擦背的速度很慢，又怕陆羽声受凉，擦过的地方，都用被子给盖好。 陆羽声的手并不安分，不是踏踏实实的捏着卓皓，拇指在卓皓掌心不轻不重地揉捏，手指有意无意地插进卓皓的指缝。 这些个小动作，卓皓都放任他去。 “为什么纹蛇？还这么大一片。”陆羽声对卓皓的纹身很感兴趣，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好奇了。 说起纹身，卓皓很容易想起丘荷，“之前不是跟你说过嘛，想纹就纹了，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陆羽声不信，抬着眼皮说道：“我听别人说，有纹身的人，都是有故事的。” “屁个故事。”卓皓失笑，“你听谁说的？” 陆羽声不以为然，“大学的同学啊，好多人纹身都是对象的名字，还有纹情侣纹身的。” 卓皓真想回他一句，那都是小孩的玩意，可话都堵在了嗓子眼儿，毕竟陆羽声说中了。 “皓哥，你怎么不说话了？”陆羽声狐疑地看着他，“你这也是情侣纹身吗？” 情侣纹身倒不是，但当初还真算是因为丘荷的缘故。 “年轻的时候，不都喜欢这些东西吗？”现在也是啊，看看这街上的小年轻，谁胳膊还没纹个字啊，“他陪着我去纹的，选了个他最喜欢的样式。” 卓皓没细说这个“他”是谁，陆羽声还是能猜出来，是卓皓的前任。 “为什么分手啊？”这话题还挺跳跃的，直接从纹身干到了分手上。 卓皓不太喜欢回忆以前的感情，主要还是嫌矫情，回答也挺模棱两可的，“不合适呗，还能为什么？谁年轻的时候，还没交过一两个不合适的对象吗？你不也交过吗？” 卓皓嘴快，说完又担心起自己戳到陆羽声的痛楚，陆羽声反应当时挺平静的，还对嘴呢，“我可只交过一个。” 还没完没了的拿着纹身说事儿，“那分手了不应该把纹身洗掉吗？怕自己睹物思人。” “你他妈烧傻了吧？”卓皓从陆羽声手里挣扎出来，转身去搓了把毛巾，他还没这么伤春悲秋，有什么过去不去的，非得这么糟践自己，“纹身这么大片，洗的时候能疼死你，我疯了啊？” 读过书的陆羽声确实因为情爱小说，有点魔障了，原来卓皓这种才是现实，纹身还留着的。 “哦，原来很疼啊。”陆羽声喃喃道。 等卓皓再坐到他身边时，他忍不住用手指戳了戳蛇身，卓皓不怕痒，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干什么？” “我能摸一下吗？”这话说的，真他妈像个有素质的流氓。 陆羽声意识到卓皓可能会反感男人，正想改口，卓皓倒是挺随意的。 “这有什么好摸的，纹身都这样啊。” 陆羽声有点转不过这个弯儿了，因为卓皓完全没有拒绝的意思，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先是五指轻轻覆盖到卓皓的后背上，然后是掌心完全贴在上边。 触感和陆羽声想象中有些不一样，纹身的地方，有很明显的凸起，并不是光滑的。 纹身是会留下疤痕增生的，大面积的纹身，纹身师下手轻重不可能完全一致，些许的凸起是在所难免的。 大手游走在卓皓的后背，他有些年头没和人亲近，肢体上的接触，能将奄奄一息的心火彻底点燃，他有点控制不住身体上的反应。 “那纹的时候疼吗？”陆羽声又问了句废话。 他俩谁都没发现，陆羽声强调的改变，原本沙哑的嗓音，沾染上了一些莫名其妙的情愫。 “我现在拿针来扎你一下，你看疼不疼？”卓皓说话还是冲，只是被这黏糊糊的气氛弄得压低了声音。 陆羽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手上还没停，他躺着的缘故，越是肩膀的地方，他越是够不着，只能顺着卓皓的脊梁骨往下摸。 卓皓的后背微微躬起，风从衣摆下往里钻，有点凉，幸好陆羽声的手是烫的，脊梁骨很轮廓很清晰，陆羽声的关节划过脊梁骨，卓皓很容易就能感觉到。 一寸、两寸、三… 裤腰有点漏风，卓皓下意识按住了陆羽声的手，这小子还想往哪摸呢？ “差不多得了啊。”耍流氓这种事情，也不能由着陆羽声来，毕竟他现在还发着烧呢，一点分寸都没有。 陆羽声被逮个现行，他有点不好意思，但他也不是故意的，纹身的手感很好，卓皓还由着他的性子，难免会情不自禁。 他偷摸着去看卓皓脸，卓皓嘴角还有一丝难以捉摸的弧度，表情也一反常态的柔和。卓皓为什么不生气呢？照卓皓的脾气，刚刚该把自己按在被子里揍一顿才是的，他在默许自己什么？ 卓皓将毛巾扔进盆里，起身准备去倒水，“今晚你睡床上吧，我睡地上。” 海星！ 第23章 躺到床垫上，卓皓才意识这床垫有点短，连他都得蜷缩着腿才能睡下，更别说是陆羽声了，难为陆羽声这些日子在这受苦。 人啊，就特别容易为这一星半点的细节所感动，卓皓正心怀愧疚，又听到陆羽声翻身的动静，从床上传来嘀咕声，“有点冷…” 被窝都没躺暖和，卓皓又得起身，“被子在哪啊？” 住在陆羽声家里这么久，卓皓是来当大爷的，除了吃饭睡觉，别的事情还没操心过，哪儿知道搁置被子的地方。 陆羽声鼻子不通气，喘息的声音很沉重，黑暗中他动了动手指，想想卓皓看不到，又收回了手，“顶上那个柜子里。” 头顶的衣柜伸手能打开，只是想要将被子弄出来还有点难度，卓皓开了灯，一脚踩在床头柜上，艰难地将被子从里面拖出来。 他选哪床不好，选了床六斤多的棉被，手上没有接稳，被子临头砸了下来，卓皓一躲，只听到哐当一声，搁在床头柜上玻璃杯被扫了下来，床垫上到处都是水，玻璃杯还弹到地上摔了粉碎。 清脆的碎玻璃声把陆羽声吓得直接坐了起来，满地的玻璃碴子，他生怕卓皓光着脚乱走，“别动！” 卓皓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事，举着棉被半天没动，地上的玻璃碴子和床垫上的水，都让他不知所措。 直到陆羽声有气无力地说道：“跨过来，我去拿扫把扫一下。” 卓皓醒神了，跨过床头柜，站到了床上，“我去吧，你躺着。” 陆羽声哪能安心躺着，目光追随着卓皓进进出出，小心仔细盯着地上的玻璃碴子，总担心卓皓出岔子。 简单收拾了一下，卓皓看着床垫上那一滩水发呆。 房间里一两分钟的沉默有些许尴尬，陆羽声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皓哥，你今天晚上跟我挤一下吧。” 他不好让卓皓去沙发将就，两个男人挤一张床这不挺平常的，前提是陆羽声不是个同性恋，他说出这个建议的时候，真怕卓皓翻脸。 幸好卓皓没有。 陆羽声这床是一米五的双人床，体型小一点的，搁两床被子挤挤还能凑合，他和卓皓两人都不算瘦小，挤在一起都算勉强了，更别说是堆两床被子在上面。 偏偏陆羽声现在还怕冷，卓皓只能迁就病人，他将薄的毯子搁到一旁，将厚的棉被铺平在床上，然后往陆羽声身边一躺，顺手关了床头灯。 一米五的双人床，两人背对背躺着，即便是没有接触，也能感受到对方呼吸和体温，陆羽声发着烧，火力大的惊人，这床冬天才能用到的棉被保温效果也出乎意料的好。 没躺多久，陆羽声将胳膊伸出了被子外，“有点热…” 卓皓没睡，他一丁点困意都没了，一大活人躺在他身边，他身上的每一根汗毛都能感知到对方的存在。 “你他妈有完没完？”卓皓骂归骂，他也觉得热得不行。 陆羽声拖长了声音，“要不还是换回刚刚的被子吧，两个人盖应该不冷了…” 陆羽声折腾他，他还得任劳任怨地起来换被子，忙活这阵，陆羽声还是盖得原来的被子，硬生生的白搭了一个玻璃杯。 卓皓的一点都不避嫌的态度着实让陆羽声迷糊了，他没敢直截了当地问卓皓，他俩同床共枕算怎么回事？ 卓皓是不是不排斥男人啊？ 这种问题没人能给陆羽声答案，两人都有意去克制呼吸，轻微的换气声到后半夜才响起，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是随伴着谁入睡了。 第二天一早，陆羽声是被尿憋醒的，昨晚喝药灌了不少水，醒后他顾不上别的，起身先上了个厕所，随后火急火燎地回到卧室，冷飕飕地钻进被窝。 这一来一回的折腾，加上楼下的早市也闹哄哄的，卓皓想多睡一会儿都不行，他黑着脸靠在床头，看着陆羽声又缩回了被子里。 “吵醒你了？”头顶的眼神实在太强烈，陆羽声从被子里露出一双眼睛。 下一秒，卓皓的手摸到了他的额头上，“烧退了？” 掌心的温度暖烘烘的，卓皓平时干活留下了不少了茧子，不算细腻，有点糙。 两个人同在一张床上醒来的感觉，是和之前截然不同的，特别是卓皓顺手摸陆羽声的额头，大概是多了一点难以捕捉的温情。 卓皓没有赖床的习惯，起床先烧了壶热水，再打扫了一遍摔碎杯子的地方，又将没用到的被子塞进柜子里。 做完这些，他端着水提醒陆羽声吃药，陆羽声原本都把这茬给忘了，甘草片的味道简直提神醒脑，他别过脑袋，“烧都退了，不用吃了吧。” 一大早的，卓皓可没这耐心，二话没说上了床，一脚跨过陆羽声的身体，直接坐到了他的腹部。 “嗯？”有毯子作为缓冲，肚子上的重量陆羽声还能承受，他想低头看一眼，下巴被卓皓箍在虎口，只能含糊不清地喊道，“皓哥…” 卓皓手劲儿大的可怕，捏得陆羽声两腮生疼。 “你自己起来喝，还是要我灌你？”卓皓掷地有声地问道。 二选一就是没得选，陆羽声不情不愿地坐起身来，坐在他腹部的卓皓猝不及防，一手端着水杯，一手还捏着陆羽声的脸，下意识往他面前扑。 “诶！”陆羽声眼疾手快，扶住了水杯，也稳住了卓皓的腰。 陆羽声的手指无意识地在卓皓腰上摩挲，唾沫星子也一浪接一浪的，跟着咽都来不及，想松手又怕卓皓稳不住身形，全身的血液都在朝胳膊上翻涌，先是热，然后是烫，时间久一点胳膊都是僵的。 卓皓意识到自己的姿势不太对劲，想从陆羽声身上下来吧，陆羽声这小子又掐着他的腰不松开。 他能感觉到陆羽声的僵硬，他自己也好不到哪去，只能色厉内荏的装凶，“你他妈快点喝，我还得下去开店。” “哦…”陆羽声破天荒地学乖了，老实巴交地松开了卓皓，眉头都没皱一下，将药塞进了嘴里，腰上的重力消失，他动了动双腿，小声道，“吃了饭再去吧。” 和陆羽声接触的肌肤都在发烫，卓皓的双腿有点打颤，凶巴巴的，“吃个屁，我下楼去吃，你慢慢睡吧。” 卓皓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陆羽声的视线，陆羽声捏着杯子，屏住呼吸，听到关门声的那一刹那，他直接从床上跳了起来。 陆羽声自己也挺愁的，但凡卓皓表现的对他有那么一点点反感，他都不会厚颜无耻地硬起来。 他随手抓上衣服，急匆匆地朝厕所跑，昨晚的养精蓄锐都换来了今早的精神抖擞。 卓皓一路风风火火下了楼，到楼底的时候，他站在原地，缓了口气。 缓过神来了，又为了自己的落荒而逃感到好笑。 “草。”卓皓骂了句脏话，他有什么好跑的，他难道还怕让陆羽声知道他那点意思了？ 开门的时候，郑家大妈已经等候多时了，看到卓皓忍不住念叨了几句，“卓皓啊，你怎么开店的时间越来越晚了。” 最近是随心所欲的了一点，卓皓蹲着拧钥匙，“这不…之前住院嘛，习惯了睡懒觉了。” 卷帘门缓缓拉开，小猫争先恐后地往卓皓脚边扑，卓皓将小猫推到一边，“别挡道啊。” 转头又问郑家大妈，“买什么啊？” 郑家大妈说了好几样东西，卓皓上上下下的帮她找，“水管、水泥钉…” 卓皓走到哪，郑家大妈跟到哪，还在他身后絮叨，“卓皓，你得三十了吧？还不打算结婚啊？” 老人嘛，热心的一点的，总爱打听年轻人的终身大事。 “啊…三十二”卓皓敷衍了一句，他也想结啊，一个人又不能结。 “三十二可不小了，你这还成了老大难了。”郑家大妈感叹了一句，随即话锋一转，“那个赵老头的女儿前不久从浙江回来了，三十五啦，现在家里催得紧，你们要不要见见。” 卓皓将最后一样东西装进袋子里，随口找了个理由，“我不喜欢比我大的。” 郑家大妈神神秘秘的，“女大三抱金砖啊，你是不是不好意思啊，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男的就是得脸皮厚点，回头我帮你介绍。” 也不知道郑家大妈是来买东西的，还是特地来给卓皓介绍对象的，走的时候倒是挺爽快。 原本卓皓还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临近中午的时候，他琢磨着陆羽声该叫他吃饭了，可没把陆羽声给盼来，把郑家大妈给盼来了，偏偏她身后还跟着个女人。 “卓皓，人我给你带来了，这就是我给你说的赵老头的女儿，叫找赵媛。”大妈都是牵红线的一把好手，介绍完人名字，都不给卓皓开口的机会，便迅速离开，留了个没眼看的“二人世界”。 卓皓在心里哀嚎了一声，寻思着找个理由搪塞过去吧，没想到赵媛比他先开口。 “我的情况郑大妈都给你说了吧？” “呃…”卓皓心想说了什么啊？说她三十五岁的事儿吗？ 赵媛可一点儿都不客气，“但是要带着孩子跟你住，你还是得买套房子。” “啊？”卓皓以为自己听错了，哪来的孩子？ 小猫在柜台上跳来跳去的，赵媛瞥了一眼，接着说道：“还有啊，猫身上都是细菌，就不要养了。” 28号入v吧 第24章 卓皓有点哭笑不得，先不说自己有没有答应相亲，就算是真心实意来相亲的，有孩子的事情是不是该提前知会一声。 想想他卓皓，还没结婚呢，就得先当了爹？ “不是，可能…”卓皓刚想解释，在柜台上活蹦乱跳的小奶猫朝猫砂盆里一跃，距离没有算计好，小奶猫踩到猫砂盆边缘，整个盆翻了过来，猫砂撒了一地。 猫砂和猫屎距离赵媛有一段距离，可她的嫌弃几乎难以掩饰，小奶猫撒着欢从她脚边跑过时，她一脚将小奶猫轮出去。 小奶猫在地上滑行，发出尖锐的叫声，卓皓吓一跳，厉声吼道：“你干什么！” 他赶忙蹲下身去看看小猫的情况，柜台上的小母猫毛都炸开了，后背拱得老高，朝赵媛龇牙。 卓皓平时也会用脚将小猫推开，可他都是收着力的，小猫都当成在和他玩，在地上滚几圈后，又扑到他脚上。 赵媛踢开猫是本能，又是屎又是跳蚤的，多脏啊，她也意识到这是人家养的小畜生，她即便是不喜欢也不该当着面发作。 只是她这人好面子，做错了也不愿承认，“你…你吼什么啊…不就是只猫吗…你至于这么大声吗…” 这女人简直不可理喻，卓皓不好跟女人动怒，瞪了她一眼，旋即摸着小奶猫的后背安抚了一阵。 大男人抱着个猫当宝贝，赵媛觉得有点可笑，“难怪你这个岁数了，还没结婚，看你长得倒是像模像样的，还整天玩这些个没用的玩意，没个正形，我要不是听说你自己有个店，你这学历我还真看不上，男人要求上进，不然怎么养家？你可别指望我还能来照顾这些小畜生。” 赵媛几句话说的不客气，可卓皓跟着了魔似的，心里有个声音一直在回荡，怎么陆羽声就不嫌弃这些小畜生，也不嫌弃他？ 见卓皓不说话，赵媛以为自己说到了他的痛处，乘胜追击，“我这虽然是二婚，但我家条件还是比你好的…” “呵。”卓皓冷笑了一声，直接打断了赵媛的话，“那我可高攀不起。” 赵媛抱着胳膊，煞有其事，“你什么意思啊？”卓皓知道自己是高攀就最好，赵媛挺要强的，卓皓看着不苟言笑，她害怕自己在卓皓面前说不上话。 有了物质差距，家庭地位才会分明。 陆羽声顶着尴尬解决完生理需求，又在浴室走了好一会儿神后，才开始做饭。 简单做了个三菜一汤，装好在保温盒里，走在路上的时候，陆羽声还在想待会见了卓皓会不会不好意思，正好有个大妈带着个女人先进了店。 想着该是进店里买东西的，陆羽声没着急进去，先回自己店里看了一眼，等他再偷偷摸摸去打量卓皓店里时，大妈已经走了，留女人一个人在店里。 熟人？陆羽声虽说疑惑，也没去打扰，站着听了一会儿，好像不是那么回事。 卓皓表情凝重，眉宇间是挥之不去的烦躁，“我的意思是，你这二婚不找个上门女婿都对不起你家的条件。” 赵媛听了觉得不是那么回事，卓皓语气古怪，“原来你是这样想，上门也…” 上门女婿这话挺难听的，卓皓也没耐心再周旋，眼神一顿，赵媛悻悻闭上了嘴。 “介绍的人可能搞错了。”卓皓单手拖着小奶猫，想往里走，他声音不大，却没有避讳，“我没打算结婚，就算结，也不找你这样的，猫你能踹，说不定哪天你一个不高兴，趁我睡着了给我一刀，那我可太划不来了。” “你怎么说话的…”赵媛指着卓皓，觉着自己气势上矮了一截儿，她支支吾吾，“这个岁数…还不结婚，你是不是有病！” 同样是人，怎么有些人就这么烦人呢？听不懂语气也看不懂脸色，随心所欲，以为四海之内皆他妈，事事都得顺着他？ “我是有病，我喜欢男的，你听懂了吗？大姐。”卓皓也不怕恶心人，最好能把赵媛恶心走，恶心到她以后见着自己都绕道。 赵媛张了张嘴，又无声地闭上，最后憋出一句，“真有病…” 诧异的不止赵媛一个，还有听墙角的陆羽声，他见赵媛气冲冲地走出来，瞥了他一眼有些不痛快地嘀咕了一句，“真晦气。” 陆羽声提着保温盒有点懵，进去也不好，不进去也不好，卓皓说的是真的，还是单纯的想气气这个女人。 怀着这样的疑问，陆羽声歪着脑袋去看五金店里的动静，小奶猫露着肚皮，卓皓点了点它的肚子，好像跟平常没什么两样。 卓皓喜欢男的？ 可先前罗芸问他的时候… 他怎么说的来着？ “会做饭，会做家务，还会赚钱，温柔体贴，任劳任怨，受得了我的脾气，长得高身材好，要好看。” “哪有这样的女人？” 卓皓怎么答的来着？“这样的女人是没有。” 所以… 陆羽声脚边有毛茸茸的东西扫过，小母猫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店里出来了，围着他开始叫唤，“喵…” 叫声很快引起了卓皓的注意，卓皓往外走了几步，“你他妈杵在那儿干嘛？” “哦…我…吃饭吧…”陆羽声差点没咬到舌头，举着手里的饭盒掩饰内心的尴尬。 见陆羽声磕磕巴巴的，卓皓狐疑地看着他，心想这家伙不会是听到自己对赵媛说的话了吧，“你？什么时候来的？” 陆羽声边回答，边往里走，地上还有被打翻的猫砂，“刚到，就出去的那个人是谁啊？” 说起赵媛，卓皓就来气，“相亲的，进来莫名其妙说一堆，还踢了猫一脚。” “啊？”陆羽声一时间不知道该惊讶哪件事比较好，“你相亲？” 说完又将小猫提了起来，左右看了看，难怪卓皓刚一直在看猫。 “我不相亲，就她那样的，我看了都害怕，还相亲。”卓皓拿着扫把收拾地上的猫砂，“猫应该没事，碰它肚子也不反抗。” 确定小猫没事，陆羽声进去洗了个手，将饭菜都盛了出来，看似随意地问了一句，“你不相亲，怎么会有人找上门来啊…” 卓皓收拾好猫砂，无奈道：“啧，还不是住这附近的大妈帮我操心，也不知道怎么说的，反正跑到我店里来跟我说要帮她养孩子，还得买套房子，家里还不能养猫，我心说是大妈没说清楚吧，我找个理由就搪塞过去，她上来就给猫一脚，真你妈什么人都有。” 陆羽声听了想笑，别看卓皓平时脾气暴躁，应付女人确实点摸不着门路，罗芸那种讲道理的还好，遇上不讲道理的，只能自己生闷气。 “洗手吃饭吧。” 陆羽声忙里忙外的身影，是最好的安慰剂，卓皓愈发觉得这小子可爱了。 最近的饭菜还是以清淡为主，卓皓坐到桌子前，厚着脸皮说道：“换个口味吧，我这脑袋和胳膊没什么事了，再这么吃下去，我人可能会出问题。” 陆羽声把碗递到卓皓手里，“过几天再去医院检查一遍吧。” “呵。”卓皓说话不客气，丝毫不给陆羽声面子，“叫别人去医院态度倒是挺坚决的，轮到自己的时候，就要死要活的。” 陆羽声脸颊一热，“有吗？” 两人各怀心事直到吃完饭，陆羽声负责收拾碗筷，卓皓负责扫地，小猫老爱在卓皓脚边扑腾，他下意识地想将猫踢开，一想到刚刚赵媛的事情事情，他收住了脚。 “一边玩去。”他挥了挥扫把，猫很快窜到了梯子上。 这店里犄角旮旯，小猫比卓皓还要熟悉，它顺着梯子往上爬，头顶的地方，卓皓钉了两根铁棍，正好能搁水管，小猫从水管的一头钻到另一头，出来后又用脑袋顶着水管。 陆羽声洗完碗一转身，小猫抓水管上的塑料胶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眼看着水管的一头要被推出铁棍，“皓哥！” 陆羽声身体比脑袋先做出了反应，一把将人拉了过来，头顶的水管也“啪嗒”一声砸在地上。 小猫歪着头站在上面看，水管在地上来回滚动。 两人身高差不了太多，鼻尖撞到了鼻尖，唇峰也有意无意的擦过，卓皓“哎呀”了一声，抹了把脸，抬头冲上面喊，“造反啊你。” “咚咚咚”的，好像有什么东西要跳出来了一样，谁的心跳啊？ 卓皓为了不尴尬，拼命找话题，“这猫你赶紧弄走吧。” “哦。”陆羽声脑子没空余的地方去思考别的，卓皓说什么他做什么，朝小猫一招呼，“走吧。” 小猫倒是听他的话，追到门口的时候，就停了下来，蹲坐在烟柜前，歪着头一直看着陆羽声。 “走，跟我上楼。”陆羽声又招呼了一声，小猫还是不动，小母猫也挺放心陆羽声的，瘫在玻璃柜上，连看都没看一眼。 陆羽声又折了回来，“它不跟我走。” “你这爹白当了。” 陆羽声挺爱和卓皓打嘴仗的，“你不当的挺好的吗？” 卓皓“嘶”了一声，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毕竟他还挺喜欢这种和陆羽声有关联的感觉。 “皓哥…”陆羽声还在想卓皓说的话，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你…也跟我一样吗？” 卓皓一脸茫然，“啊？什么一样？” 第25章 店里片刻的沉默，陆羽声意识到自己这话问得有点冒失，万一卓皓不是呢？万一呢？多恶心人啊。 他舔了舔嘴唇，脑子里一片空白，“啊…明天去医院的时候，我陪你去吧…” 卓皓总觉得陆羽声的原话不是想说这句，又不知道从哪问起，“嗯…” 第二天的复诊，意料之中的很顺利，医生没过多的嘱咐，本来是件高兴的事情，卓皓却有点惆怅。 他一直住在陆羽声家里的原因，是因为脑袋受了伤，怕他晕在店里没人知道，可如今脑袋好了，胳膊也好了，他还有什么理由继续赖在陆羽声家。 也不知道陆羽声是没想起这茬事，还是装的，回去的路上，还在问卓皓晚上吃什么。 卓皓心不在焉地报了两个素菜，陆羽声顿了顿，“皓哥，之前你还吵着要吃好的，好不容易等到不忌口了，你又不稀罕了？” 卓皓回过神，这小子怎么老挖苦他，“那你有本事给我弄个满汉全席出来。” 晚上吃饭的时候，两人简单弄了点，陆羽声准备了宵夜。 倒也没有满汉全席那么夸张，陆羽声做了好几个硬菜，卓皓喜辣，养伤的时候清淡坏了，终于能吃上点自己喜欢的口味。 桌上都是下酒的菜式，可陆羽声没有备酒，卓皓还犯愁，一想到陆羽声照顾人的本事啊，他格外的舍不得。 “菜都做了，酒你都不肯拿出来？” 陆羽声摇了摇头，虽说医生说没事了，但也不能让卓皓太随心所欲，“再忍几天吧。” 没劲，陆羽声约束他人的能力太强，卓皓自在惯了的人，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酒是没有的，陆羽声特地给卓皓盛了碗汤，场面话还是得说：“那以汤代酒，皓哥这段时间受苦了。” 天气渐渐转冷，热汤正好驱寒，卓皓装模作样的和陆羽声碰了碰汤碗，“这段时间麻烦你了。” 汤刚喝了一口，搁在沙发的小灵通响了起来，陆羽声看了一眼，“我姐，皓哥你先吃。” 卓皓抬了抬下巴，示意陆羽声随意，他没有先吃，放下筷子，想要等陆羽声一起。 陆羽声跟他姐姐的关系很好，胜过了一般的姐弟，与其说是姐弟，不如说是姐姐代替父母，给了陆羽声更多的尊重和选择。 电话一开始只是简单的叙旧，话匣子也逐渐打开，陆羽声也坐到了沙发上。 看这架势，这电话一时半会还说不完，卓皓朝鞋柜上看了一眼，烟盒和打火机照旧躺在上面，他随后起身，拿起鞋柜上的东西，径直朝阳台上走。 楼下的商铺接二连三的关了门，街上的路灯亮起，出来散步的行人，也陆陆续续往家里走，一片祥和安静，在这样的地方生活，很容易忘了时间，这一晃眼，和陆羽声已经当了好几个月的邻居。 卓皓现在一碰烟，一颗心就悬着，怕陆羽声念叨，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的时候，还有些犹豫，他朝身后看了一眼，两扇门之后，陆羽声还坐在沙发上讲电话。 他背过身去，胳膊搁到阳台边缘上，将烟盒用力颠了颠，里边的香烟又整齐排列着。 家里的古董打火机，也不知道多久没有加油了，卓皓用手挡着风，掰了好几下钢轮，都没打燃火。 他晃了晃打火机，又用力掰了一下，明黄的火焰，终于将其点燃，发出“嘶嘶”的燃烧声，他刚想打火机放下，从头顶伸出一只手，吓得他手里的打火机都掉了。 “诶！” 陆羽声从卓皓去阳台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只是不知道他想干嘛。 电话里是姐姐的声音，姐姐已经知道，他和梁鄞分手的事情，“和梁鄞分手的事情，爸妈迟早会知道的，如果觉得不想在小地方待了，你也可以来姐姐这儿。” 陆羽声有点心不在焉的，“嗯…再说吧…” “怎么了？还想待在县里？”姐姐随口问了一句。 他不是很想离开，又说不上来是为什么。 打火机滋滋的声音打断了陆羽声的思路，他草草和姐姐道别，“姐，我暂时还不想走，我这边有点事，我们回头再聊。” 挂了电话，陆羽声大步朝阳台上走去，果不其然，卓皓背对着他站在阳台上，烟圈从头顶一股一股的往上冒。 他来不及思考，伸手想将卓皓嘴里的烟抢下来，哪知道卓皓他做贼心虚，手里的打火机没拿稳，差点沿着阳台掉了下去，幸亏陆羽声眼疾手快，在半空中捞住打火机。 陆羽声强硬地把卓皓转了过来，把人逼在自己和阳台之间，“皓哥，不是让你再忍几天吗？” 卓皓后背抵在台沿上，跟前的人比他冒出不少，居高临下的，气势汹汹，卓皓心虚，叼着烟想糊弄过去，“你这小子是属雷达的吧？” 陆羽声也不跟卓皓插科打诨，摘下卓皓嘴里的烟，双手撑在卓皓身体两边，“这么久了，你还戒不掉？” 不抽烟的日子，卓皓也习惯了，只是琢磨事的时候，嘴里没个东西，还有点不太适应。 “我戒了干嘛啊。”卓皓说话时还有白色的烟圈，在他和陆羽声之间升腾。 烟被陆羽声夹在指缝中，卓皓又朝烟努了努嘴，“而且都点了，一根也没事吧。” 陆羽声不太同意卓皓的说法，他在这方面有着异于常人的固执，“我抽。” “待会儿我抽你。”卓皓失笑。 陆羽声也不是跟卓皓说笑的，被卓皓嘬过的烟嘴有些濡湿，他含着吸了一口，喉结上下滚动，烟味进了肺里，又缓缓吐出烟圈。 “咳。”烟这玩意，自己抽没那么大的反应，二手烟就有点呛嗓子了，卓皓别过脸躲了躲。 烟只吸了一口，陆羽声叹了口气，“我也没让你真的戒了，但少抽一点没坏处。” 夜阑人静，周遭听不到任何的喧嚣，打破这番宁静的，大概是两人的心跳。 卓皓用手指点了点陆羽声的胸口，痞笑道：“我凭什么听你的啊？” 他的语气没有任何的攻击性，没有任何的反感，眼神专注地看着陆羽声，点漆似的瞳孔在发光，在等陆羽声一个合情合理的答案。 “因为…” 卓皓的眼神深不见底，陆羽声被他牵着鼻子凝视，卓皓的头发长起来不少，脾气这么暴躁的一个人，也不知道头发扎不扎手，陆羽声忍不住想要摸一下。 说起来，卓皓的年龄比他大，他摸卓皓的脑袋算不上礼貌，可他控制不住，就像是控制不住对卓皓纹身的好奇一样。 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一个下文，卓皓依旧是抿着嘴笑，没有接话的意思。 陆羽声索性大着胆子，伸手去触碰卓皓的头发，卓皓眼里闪过一丝惊讶，抬着下巴，质问道：“干什么？” 刚长出来的头发密密麻麻的，陆羽声动作很轻，指腹扫过发梢，有阵酥麻感，他哪壶不开提哪壶，“你头发长起来了。” 卓皓脸上的笑容凝固了几秒，不耐烦地挡开了陆羽声的手，“你他妈没话找话说。” 他俩隔得很近，卓皓低头瞥了一眼，他这会对着陆羽声的裆来一脚，陆羽声都没空隙反应。 指尖的香烟一直在燃烧，等陆羽声回过神的时候，烟灰在风中散落，他连忙将手收了回来，把还剩大半的香烟按灭在了阳台上。 渐渐掌握主动权的卓皓，将手肘搁到栏杆上，身体的重量，都交给身后的阳台墙，和陆羽声对视的时候，眉梢眼角都带着笑意。 “我姐让我去深圳。”陆羽声想和卓皓说话，又找不到合适的话题。 卓皓心脏都漏了一拍，陆羽声真要是走了，他哪舍得啊，可大城市才是年轻人发展的地方，只能咬着牙点头，“你呢？去吗？” “不太想去。”陆羽声说话不疾不徐，又爱大喘气的。 照卓皓这急性子，差点没厥过去，心说你不想去，你说出来干嘛。 “为什么？” “没什么去的理由啊。” 烟味都被风吹散了，现在只剩下呼吸的湿热。 “那你留在县城有什么理由？” 陆羽声要是敢说是因为梁鄞，卓皓当场能把他头拧下来。 “有吧。”陆羽声顿了顿，“总有的吧。” 回答的模棱两可，但卓皓心里都乐开了花，他挺烦这种文字游戏的，弯弯绕绕，吊着他来回拉扯，一天不能从陆羽声嘴里听到一个确切的答案，一天就得受着这种暧昧的折磨。 可卓皓又觉得自己挺享受暧昧的过程，他好久没有对一个人动心了，打太极似的你来我往，陆羽声的一句随口说出的话，一个微不足道的举动，都值得他去揣摩。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愿意去迁就，也愿意谦让，连脾气都变得温和不少， 卓皓在想，他是不是也该提提自己回去住的事情，“那你慢慢想吧，明天我就回去住了。” “为什么？”陆羽声脱口而出。 “什么为什么？”卓皓有点得意，得意陆羽声的慌张，他也想报复，报复陆羽声刚刚吓唬他，“我脑袋都好了，为什么不能回去住？我老住在你家像话吗？” 第26章 像话吗？陆羽声不知道，毕竟像画的都挂在了墙上。 他喜欢和卓皓相处，是因为卓皓身上有着他一直渴求的自由和通透。 陆羽声耍赖道：“也不差这几天，一个人住挺没劲的。” 这会儿陆羽声身上的气势，已经不像最开始那般咄咄逼人了，语言和动作都带着点小心翼翼，像是在讨好卓皓一样。 卓皓吃软不吃硬，在他身上最实用的，也就是陆羽声的服软。 他缓缓伸出手，指尖弹了陆羽声的脑门一下，“哦…” 这句“哦”意义不明，就像是他跟陆羽声的关系一样，答案呼之欲出，卡在嗓子眼儿里，不上不下的，叫人没法忽略。 卓皓和陆羽声，跟两只小猫没什么区别，冬至的到来，让他们愈发想要报团取暖。 冬至算是一个有气氛的节日，陆羽声和卓皓计划着要包饺子，当天早上，陆羽声接到了爸爸的电话。 爸爸还是老样子，对陆羽声先是奚落了一番，“我怎么跟你说的，搞同性恋就没有好结果。” 在这个特别的日子里，陆羽声不太想和他吵架，默默的听完，也没有为自己辩解。 爸爸一辈子都在发号施令，即便是打电话，第一时间关心的不是儿子的情况，而是想让陆羽声知难而退，早点回家，“既然工作也没了，就不要泡在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回省里来，我来给你安排一个工作。” 他知道他爸爸是怎么想的，自己被学校开除，还是因为搞同性恋被开车，爸爸作为教授，面子上肯定没光。 他对他爸爸还是有所期待的，可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一句安慰的话。 “爸，今天跟妈吃饺子吧，今天冬至。” 电话那头的爸爸停顿了几秒，叹了口气，有些恨铁不成钢，“你当初要是听我的话，现在也不至于是这般田地。” “我现在挺好的…” “你好个屁。”难得听爸爸骂一句脏话，“我们院里，跟你一般大的孩子，哪个不是机关上班，风风光光的，你看看你。” 陆羽声深吸了一口气，“我只觉得，我现在每天过得都很开心。” “开心？胸无大志，一点长进都没有，这就是你说的开心？你画画画出个什么名堂没有？考了个艺术类大学，现在连工作都丢了？这就是你的追求？” 爸爸并不在乎陆羽声的感受，爸爸要的是风光和体面，在爸爸眼里，即便是陆羽声在机关里点头哈腰，也比现在要强，至少在外人看来要比现在强。 谁也改变不了谁的想法，陆羽声不想再争执下去，“我要去买饺子皮了，爸，你跟妈今天也吃饺子吧。” “你一大男人，一天到晚围着灶台转，你能有什么出息！”陆羽声的话刺激到了爸爸，电话里爸爸暴怒的声音震耳欲聋。 有那么几秒钟，爸爸的话在陆羽声耳边反复回荡，陆羽声他的想法，他的叛逆，全都到了嘴边，随后又被他活生生的咽了下去，“我先挂了。” 陆羽声挂了电话，走到楼下都没缓过劲儿来了，他没有急着去菜市场，他现在脑子里就一个念头，他想去找卓皓。 他都不求爸爸的认同，但爸爸连不诋毁他都做不到。 五金店里，小猫在柜台上打盹，卓皓刚好换了件外套往外走，他看到陆羽声后，交代了一句，“我现在得去主城那边有点事，回来再跟你说。” 陆羽声没吭声，卓皓疑惑地折了回来，见陆羽声一脸闷闷不乐，“小陆？怎么啦？” 陆羽声咧开嘴强颜欢笑，卓皓挺匆忙的，现在不是自己跟他要安慰的时候，“没事，你快去吧，要我跟你一起吗？” 卓皓上下打量着陆羽声，他确实有点急，“你就别去了，不是说要包饺子吗？在我店里包得了，待会儿赶回来吃饭。” 他顺手拍了拍陆羽声的肩膀，“多包点，等我回来。”说完，他朝着停车的地方走去。 陆羽声肩头还能感觉到卓皓拍他的重量，有些人明明看到得到他的表情，却能视而不见，像他爸爸，像梁鄞，卓皓不会，卓皓心是热的。 卓皓发动了车子，透过车窗往店里看了一眼，陆羽声在柜台前跟猫玩，这小子暂时是没什么问题，可他心里沉甸甸的，他刚刚接到了派出所的电话，说是叫他过去认领一下尸体。 卓友国死了，喝酒猝死在了小旅社里，死了得有两三天了，身边还有有个孩子。 “卓皓，卓凡是你弟弟吗？你和卓友国是什么关系？” 听到死人，卓皓人都是木的，“我叔叔…他死了？” 电话里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卓皓只能开车到主城去看看。 认领尸体的流程不算复杂，确定完身份，民警才跟卓皓聊起卓凡的情况。 “先前联系了几个亲戚，都不愿意来处理这事。” 卓友国游手好闲的，和亲戚之间本来就没什么走动，人家不愿意来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民警又道：“卓凡后来又说有个哥哥，这不才给你打电话，联系了他妈妈，但是他妈妈在台州那边，过来也得好几天，你暂时帮忙照看几天。” 虽然卓友国不是东西，但是人一旦不在了，他的劣迹，也随着这个人随风飘散了。 卓皓跟民警道了声谢，随后出去找卓凡。 卓凡一个人坐在走廊的长椅上，身上穿的还是上次在医院的衣服，现在的天气，这么薄的衣裳根本不抗风，他手被冻得发紫。 “卓凡。” 听到卓皓的声音，卓凡无措地抬头张望。 这一刻，卓皓想到了很多，想到了他去世的父母，去世的奶奶，还有以前的自己。 父母在的时候，就算是个混账，也算是半个依靠，依靠没了，跟天塌了似的。 他朝卓凡招招手，“走吧。” 卓凡迟疑一下，他很怕给卓皓添麻烦，可他没别的人能麻烦了，卓皓是唯一一个，肯来派出所的人。 他慢吞吞地走到卓皓跟前，像是那天在医院一样，声音小的可怜，“哥…” 卓皓将外套脱了下来，盖到卓凡头上，“穿上。” 外套上还残留着卓皓的体温，在这个寒风刺骨的冬至，卓凡第一次感受到了温度。 死人这种事情，原本是不该跟一个小孩说太多的，但卓凡已经十五六岁了，能理解死亡的意义。 “现在不兴土葬了，你爸得火化，骨灰还是带回老家。”卓皓带着卓凡上车，他顺势看了看天空，“今天火化不了。” 因为冬天到了，很多人熬不过冬天，连死都得在火葬场排队。 两人又在火葬场折腾了一阵，定好火化的日子，卓皓这才开车带着卓凡回去。 回到店里时，陆羽声正在码饺子，包好的饺子，一个挨着一个，整整齐齐地摆放在不锈钢托盘里，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陆羽声心里才稍微平静下来。 车子发动机的声音吸引了陆羽声的注意，他往外一看，卓皓刚好把车停在对面，从副驾驶下来个眼熟的小孩。 “皓哥？”陆羽声端着托盘，似乎在询问卓皓这小孩是谁。 卓皓进店先找了件外套穿上，随后又给陆羽声介绍，“忘了？上次在医院见过的，我弟弟，叫卓凡。” 转头又看向唯唯诺诺的卓凡，卓凡双手躲在袖子里，只站在门口，没敢进来。 “进来。”卓皓招呼了一声，“隔壁超市的老板，陆羽声，你喊小陆哥哥就行了。” 卓凡记得陆羽声，“小陆哥哥…” 陆羽声点了点头，卓凡比之前在医院的时候，还要瘦弱些，看到卓凡，陆羽声不得不想起卓友国，他拉住卓皓，低声询问道：“他一个人…” “晚点跟你说。”卓皓朝他使了个眼色，“卓凡还没吃饭呢，快点去煮饺子。” 店里已经开始烧火炉子了，小猫都围在火炉旁，卓皓将电视机打开，把遥控板塞到卓凡手里，“要看什么你自己翻。” 正好陆羽声烧了一壶开水，他又给卓凡倒了杯热水，“等会儿吧，一会儿就能吃了。” 他没守在卓凡的身边，他和卓凡没有那么亲，他怕有自己在，卓凡会不自在。 做饭的地方靠着窗户，卓皓挪到陆羽声身边，看到托盘上的饺子，他轻声道：“叫你多包点，你居然包了这么多。” 去派出所的事情很急，这会儿才有闲工夫来开导怏怏不乐的陆羽声。 陆羽声的情绪已经缓和很多了，“反正冻在冰箱里，多包点也不会坏。” 卓皓看着陆羽声的手，陆羽声手上还沾着饺子皮上的面粉，一摸手背冰凉冰凉的，他怪心疼的，“本来我该在家里跟你一起包的。” 陆羽声笑了笑，卓皓和他一样，不在乎男的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只有会与不会罢了，哪会分什么高低贵贱。 “他爸爸呢？”陆羽声自觉降低了声音。 说起卓友国，卓皓表情也凝重了不少，“没了。” “什么？”听到死人消息，陆羽声的诧异也是本能，“之前还好好的…” 下章入v啦 第27章 卓皓眨了眨眼睛，没有回答陆羽声的话，回头冲卓凡说道：“小凡，去上面的超市，买瓶可乐，还拖一箱啤酒来，然后往下走一点，有个卤味摊子，今天只有饺子，你去再买点卤味来，钱跟你旁边的钱柜拿就行了。” 卓凡被点到名，反应了几秒，随后小声答应，“好。” 支开了卓凡，卓皓把卓友国猝死的事情告诉陆羽声。 人听到死亡的反应，是如出一辙的，总会感叹一句“之前还好好的”，世事无常诸如此类的话也听倦了，任谁死了，也不会觉得大快人心。 活生生的一个人，说没就没了，他生前那些个混蛋事迹，也没有那么不可饶恕。 “那卓凡他受得了吗？”再怎么混蛋也是卓凡的爸爸。 卓皓缓缓吐出一口气，“受不了又怎么样，反正我把他从派出所接出来，一直都是蔫儿的，不怎么说话，也没掉过一滴眼泪。” 关心完小的，卓皓还得关心大的，他捏着陆羽声的胳膊，“你呢？” “我？”陆羽声迟疑了，他那点事，跟卓凡比起来，微不足道的，没必要在这个是给卓皓添乱，“我能有什么事，皓哥你先把卓凡照顾好吧。” 卓皓贴着陆羽声站着，轻笑了一声，“晚上就不去你那儿了。” “啊？”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陆羽声张了张嘴，“你…你店里就一张床啊…” 卓皓店里是张单人床，现在是冬天，两人挤一块儿未免也太勉强了一点。 “还有个钢丝床，晚上能将就一下。” 陆羽声试图坚持，“你可以带卓凡去我那儿的。” 放到平时，卓皓巴不得和陆羽声黏在一块儿，现在只能无奈，“算了吧，不麻烦你了，主要是他现在这样还是不要折腾为好。” “好吧。”陆羽声不是十万火急，他得顾及到卓凡的感受。 看着陆羽声这副没精打采的样子，卓皓一心只想掐他的脸，手就跟不听使唤似的，捏到了脸颊上。 “高兴点。” 陆羽声这种时候最听话，脸都被捏得变形了，也没躲开卓皓的手，还拼命挤出一个微笑叫人安心。 卓皓心满意足地拍了拍陆羽声，事得一件一件的来，他和陆羽声还没那么着急。 可乐是给卓凡准备的，啤酒是卓皓自己想喝，陆羽声还特地包了两个没怎么放盐的饺子，给两只小猫一猫一个。 炉子里火烧得很旺，店里暖烘烘的，卓凡低头扒着筷子，不怎么说话，都是卓皓在说。 “你小陆哥哥厨艺没话说，你多吃几个。”卓皓不太会招呼人，这几句话就是极限了。 剩下的响动，全靠热闹的电视，和小猫的喵喵声，店里才没有变的冷清。 冬天黑的很快，吃过饺子，外边的路灯都亮了，卓皓烧了热水，让卓凡洗了个脸泡了个脚，又重新换了床单，嘱咐道：“今天早点睡吧。” 直到卓凡睡下，陆羽声还舍不得走，陪着卓皓又看了会儿电视。 电视的声音开得很小，因为电视背后就是床，卓凡还躺在里边睡觉，疲惫的人，再怎么吵都睡得着，就怕卓凡心里藏着事情，不愿意睡觉。 陆羽声跟猫似的，和卓皓挤在一把椅子上，上下眼皮子都快黏在一块儿了。 卓皓用手肘推了推他，沉声道：“回去睡觉。” 他俩胳膊挨着胳膊，大腿贴着大腿，陆羽声靠在椅子上装死。 “你他妈要是赖在我这儿，就真睡不下了。”卓皓坐直了身体，扶着陆羽声的脑袋，又跟哄小孩一样，“乖，明天再来。” 没有分别，两人还没这么黏糊，陆羽声“嗯”了一声，卓皓把他送到店门口，几步路的功夫，他回了好几次头，走得一点也不干脆。 等到陆羽声走过拐角，卓皓才拉下卷帘门。 他洗了个脸，连脚都懒得泡，从衣柜背后搬出钢丝床，铺上棉絮就打算睡觉，刚阖上眼睛，就听见里边翻身的声音，卓凡还没睡着。 卓皓不知道该怎么开解卓凡，总不能跟一个小孩说什么节哀顺变。 他寻思来寻思去，都开不了这个口，倒是卓凡先说了话，“哥…” “嗯？”卓皓身体上挺累的，精神上还算清醒，卓凡一喊他，他得打起精神来认真听。 卓凡的声音带着点湿气，多半是躲在里边哭鼻子，“万一我妈妈不来接我怎么办…” 这问题卓皓答不上来，毕竟他也没见过卓凡的妈妈，真要一个女人带着前夫的儿子生活，也挺为难人的。 如果卓凡的妈妈不来，卓凡也无处可去，一个半大点儿的孩子，留给谁都是负担。 卓皓说是他的哥哥，但又不是血缘至亲，能去派出所，已经是顾念了昔日的情分，没有说要对他以后负责的道理。 店里安静了一阵，卓皓今天叹气的次数有点多，他迫于无奈的不是要照顾一个孩子，而是操蛋的生活。 “那你就留在店里给我看店吧。”卓皓又道，“现在想这些干什么？真要不来，我们再商量。” 习惯了和卓皓一起回家，一起睡觉，陆羽声今晚形单影只，心里的落寞让他有点无力招架。 他躺在床上，床边的床垫还没有收，床垫摆放在原处，他才能安心，才能安慰自己，卓皓过几天就回来了。 他俩住在一起，虽说是他在照顾卓皓，可卓皓同时也在陪伴他。 有卓皓陪伴的时候，他根本不会意识到自己有多孤独。 就像是现在，他打个喷嚏，能听到自己的回声，翻个身，布料摩擦的声音，反复在耳边回荡，整个家里除了自己，找不到别的身影。 他也能听到自己内心的声音，有个清晰来自深处的声音，在一遍又一遍地告诉他，他有点想卓皓了。 他和卓皓之间的距离，也不过是从楼上到楼下，也不过是几分钟的路程。 想念的厚度，却超出了陆羽声的想象，他从什么时候开始离不开卓皓的。 明明一开始连话都说不上，明明卓皓起初对他那么排斥，明明还让卓皓看了笑话。 或许是从卓皓受伤开始，或许是从卓皓在梁鄞面前帮自己说话开始，或许是从自己发烧的那个晚上开始。 到底是哪一次呢？细节的交织，让陆羽声猛然发现，这段悄无声息的日子里，他和卓皓已经共同经历了那么多了。 打从他来到东城起，他生活的细枝末节，都和卓皓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这漫长的岁月长河里，卓皓是第一个靠着心和他贴近的人。 他留在这里的原因和意义，突然之间变得明朗起来，他先前的茫然，都因为“卓皓”这个名字变得明确和鲜活。 卓皓睡在店里，开店时间就会早一点，卓凡觉也浅，早早的起了床，坐在店里看着卓皓忙活。 卓皓起床第一件事就是收拾猫屎，铲完屎又得给猫装上猫粮和水，这套小猫的用具和店里的风格格格不入。 卓凡忍不住问道：“哥，这是你养的猫吗？” “不是。”卓皓想也没想，直接否认了，“是你小陆哥哥养的。” “他养的为什么在你店里？” “我和他一起养的。”卓皓乐了，语气中充满了无奈，“本来是野猫，他非要养，没办法。” 卓凡挺诧异的，他对卓皓的了解不多，但是几次见面下来，觉得卓皓是个不苟言笑的人，只有在说到陆羽声的时候，语气是轻快的。 照顾好小猫，卓皓拍手起身，“早饭得自己解决，小陆哥哥赖床，早上起不来。” 被人挂在嘴边的感觉很好，因为一直被人惦记，能成为别人的牵挂，卓凡有点羡慕小陆哥哥。 大概中午的时候，卓皓接到了一个电话，电话里是女人的声音，“喂？请问是卓皓吗？” “哪位？” “我是卓凡的妈妈，我才上车不久，长途车得开两天。” 卓皓看了眼在门口坐着的卓凡，“没事，您慢慢来，到了再给我打电话就行。” 小孩都是这样，渴望得到父母的关爱，哪怕卓凡什么都没说，还是会在门口默默等待，期待妈妈到来。 卓凡妈妈又说了些感谢的话才挂电话，随后卓皓走到卓凡的身边，告诉他这个喜讯，“你妈妈刚刚来电话了。” 卓凡眼睛都亮了，但还是表现的很冷静，“她来吗？” “今天刚坐车，你别担心，会来的。”卓皓的大手摸到卓凡的脑袋上。 卓凡低下了头，手指抠着裤腿的线缝，“那我爸爸呢？他怎么办？” “不是还有我吗？你好歹喊我一声哥，这些事情，我都会帮你处理好的。”卓皓按着卓凡的脑袋，“到你妈妈那儿了，你是接着读书吧，多上点学，总是有好处的，别那么快进入社会。” 卓凡读完初中，就被卓友国带着到处乱跑，从乡下到县城，从赌桌到酒桌，他都懵懵懂懂的，直到卓友国猝死，他像是解脱了一般，又像没了归巢的飞鸟。 卓皓真好，卓凡心想，这是他长这么大，对他最好的人了。 第28章 卓凡妈妈并没有在约定的时间到，她有卓皓的电话，也有卓皓店铺的地址，既没看到人影，也没打个电话来。 卓凡有些坐不住了，在店里来来回回地走动，像是惊弓之鸟，任何风吹草动，都足以让他竖起耳朵去听。 “要不然，我们给你妈妈打个电话。”卓皓提议道，他也着急，他不能表现出来，他怕卓凡会多心，会觉得自己急于将他推出来。 卓凡抿嘴点头，屏住呼吸，死死地盯着卓皓按下的每一个数字。 他听不到听筒里的声音，只是看到卓皓的表情变得凝重。 “关机了。”卓皓啧了一声，“我再打一遍？” 这种时候，很难不让人往最坏的方面去想，卓凡的妈妈中途变卦了？不想来接卓凡了？所以才玩消失。 可卓皓不能这样跟卓凡说，他不想渲染莫须有的气氛。 “可能是路上有事，电话没电了也说不定？毕竟是长途车，你妈妈知道我的地址，到时候一问就能找到的。” 卓皓陪着卓凡等了整整一个下午，还是没有任何人找上门。 傍晚的时候，陆羽声下楼陪卓皓他们吃了个饭，见卓凡人还在，音隐约觉得气氛不对，他找了个机会偷偷问卓皓，“他妈妈没来吗？” 卓皓摇了摇头，“再等等吧。” 陆羽声想起明天早上是卓友国火化的日子，“明早还得出殡，到时候他妈妈还不来怎么办？” 卓皓叹了口气，“他妈妈今天要是不出现，明天先带着他，把他爸的后事办了。” 陆羽声还得上楼去洗碗，刚走出店门，碰到了提着大包小包的罗芸。 罗芸每次见到陆羽声都有难以掩饰的尴尬，“陆老板在啊，那正好，这些东西，你帮我给皓哥吧。” 接过袋子后，陆羽声打开看了一眼，里面全是洗发水。 “你…” 罗芸面带一丝酡红，“理发店的生意，我就不干了，今年过年就回去，店铺也盘出去了，现在就剩下点没用过的洗发水，皓哥头发也长起来了，正好能用。” 好像每个人都跟卓皓的头发过不去，陆羽声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恭喜啊。” 罗芸听得一愣，旋即又笑了起来，能不再做这些个皮肉生意，确实是值得恭喜。 “那我就先走了。” 陆羽声叫住了她，“你不亲自跟皓哥说一声。” “不了吧，你帮我跟他说一声就行了，之前多谢他照顾我。”之前被卓皓拒绝，心里多少还有点尴尬，罗芸原地又转了个圈回来，“陆老板，你和皓哥也好好的。” 陆羽声虽然不太明白罗芸的意思，还是回应了一声，“嗯。” 直到晚上关店的时候，卓凡的妈妈还是没出现，卓凡还在等，卓皓倒了洗脸水招呼他过来洗脸，“小凡，今天先休息。” “哥，我妈还会来吗？”卓凡一说话，像是要哭出来一样。 卓皓不太敢给他太多承诺，怕自己兑不了现，“明天早上三点得去火葬场，然后你爸出殡，等忙完这些事情，再来给你妈妈打电话。” 一天一夜都还等不到消息的话，他俩才能决定后面的事情。 凌晨两点的时候，陆羽声下楼来敲卓皓的门，他和卓凡都没怎么睡，起的时候还有点迷糊，洗了个脸才精神点。 这个点儿是夜里最冷的的时候，周遭的店铺都大门紧闭，街上看不到任何的车辆。 到火葬场刚好三点钟，卓皓陪着卓凡去看了卓友国最后一面，这一面见过之后，卓友国就得进去火化。 好几个出殡的队伍，只有卓友国出殡冷冷清清的。 卓凡一直站在火化室门口，陆羽声陪着卓皓出去抽烟透透气。 昏黄的路灯下，全是蜉蝣在飘动，卓皓哈着白气按打火机，风呼呼地刮，几次都将火吹灭了。 “哎。”卓皓有点心烦，“烟都点不着。” 陆羽声背过身去，将烟点燃了递给卓皓，“嗯。” 卓皓接过烟，抽了一口，“难怪那些人出殡都要热热闹闹，一个人来真的太抑郁了，自己都恨不得跟着一起走了算了。” 刚看卓友国的时候，卓皓说不上来是种什么感觉，卓友国块头还算大，放了几天的功夫，遗体都缩水了。 火葬场怎么能不抑郁呢？光是这哀乐就够人受的。 陆羽声给自己也点了一支烟，“昨天罗芸给你拿了一袋洗发水。” 卓皓听得莫名其妙的，“洗发水？” “嗯，今年过年她就得回家了，店里剩下的洗发水，都拿来给你了，现在在放在我家的。” 卓皓茫然的“啊”一声，事事都挺不顺的，但总有一件好事发生不是，一个好的开始，就在这个冬天，不用等到来年开春。 火化的工作人员，将骨灰盒送了出来，卓凡接过骨灰盒后，他们还得开车回村里。 没有敲锣打鼓，没有亲友送行，车开到村里的时候，已经早上十点钟。 卓皓找了村里的人帮忙下葬，连碑都没来得及刻，他扶着卓凡的肩膀，“今年过年我再托人来修整一下。” 问询赶来的乡亲送卓友国最后一程，他们或多或少听说了卓友国的事情。 出去的时候是活生生的一个人，回来的时候，就是一堆灰了。 村里的老人问句，“卓皓啊，看了日子没有啊？” “没看。”卓皓信好的，不信坏的，“诸事不忌，百无禁忌嘛。” 在村里吃过饭，还是没有接到卓凡妈妈的电话，大家都默认卓凡妈妈不会来了。 卓凡从出殡到现在没说过话，卓皓在开车，几次使眼色，让陆羽声跟卓凡说说话。 陆羽声看了眼后视镜，“小凡。” 卓凡应声抬头，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 “晚上有想吃的吗？回去我做给你吃。” 卓凡只是摇头，他想给他妈妈打电话，但又怕徒添失望。 陆羽声和卓皓对视了一眼，卓皓开口道：“要不然，给你妈妈打个电话？” 说话间，陆羽声已经摸出了卓皓的小灵通，转身递给了卓凡。 卓凡看着手机屏幕上的电话号码发呆，“她为什么不打我呢？她有号码的…” 车子走了两个小时，终于进到了主城，车窗外的景色飞速朝后倒退，卓皓问了句，“要不然，我们在这边吃点垫垫肚子？” 手机也在这个时候响起了，从后座传来卓凡欣喜若狂的声音，“是我妈！” 卓凡妈妈今天刚到县里，来时路塌方了，路上耽搁了一阵，加上小灵通又没有电，所以一直没有联系上卓皓。 四人都累得不行，连一起吃顿饭都免了，卓凡刚失去了爸爸，现在很需要妈妈陪伴，卓皓将人送到宾馆门口，才和陆羽声离开。 回去的路上，是陆羽声开的车，卓皓抱着胳膊坐在副驾驶，全身都软绵绵的。 “松了口气了？”陆羽声问道。 卓皓深吸了一口，他和卓凡一样紧张，“嗯，缓了口气。” 神经放松下来没多久，卓皓就开始犯困，陆羽声劝道：“睡会吧，到了我叫你。” 从主城到东城的路不远，卓皓还是想陪着陆羽声一起熬，陆羽声继续道：“别硬撑着了，睡会。” 车子熄火停在街边时，已经是晚上七点多，整条街上，只有陆羽声的超市还灯火通明。 陆羽声越过手刹，凑到卓皓身边，卓皓睡得东倒西歪的，脸颊上都睡出一道道褶皱。 卓皓顶着压力，操办丧事和照顾弟弟，所有的事情都尘埃落定了，他一颗心也跟着归位了。 “皓哥。”陆羽声轻声喊道，手指抚摸着卓皓的鼻梁。 鼻梁上痒飕飕的感觉，让朦胧中的卓皓渐渐苏醒过来，他闭着眼睛握住了鼻梁上作祟的手。 “辛苦了。”卓皓没休息好，连声音都是沙哑的。 陆羽声回握住卓皓的手，“你也辛苦了。” 卓皓还是没睁眼，苦笑了一声，“我刚认识你那会儿，估计都想不到，有一天会跟你一起奔丧。” 卓皓后脑勺抵着座椅，下巴抬得很高，呼吸频率缓慢，但吸气的幅度很大，喉结也格外的明显。 不知道为什么，陆羽声觉得卓皓现在的样子很性感。 “我也没想到。” 卓皓整个鼻腔里都是陆羽声的味道，等他睁眼的时候，陆羽声的脸就在他眼前。 “你凑这么近是想干什么？”要是以前，卓皓绝对不会这么问，但今天不同，陆羽声陪他太久了，所以给了卓皓想依附和想要亲近的借口。 陆羽声眼里都是卓皓微微颤动的嘴唇，他离得近吗？他在心里问自己，可他想离得更近些，他想亲卓皓。 他伸手碰了碰卓皓的嘴唇，卓皓没有躲开，指尖柔软的触感，把星星之火彻底点燃了。 “想亲你。”陆羽声将自己心里的想法全盘托出。 卓皓眯着眼睛，他被暧昧糊神志，有些不清醒了，在一片炽热的混沌中找回自己的声音，最后都化为了一声轻笑。 陆羽声的冒昧，唤醒了卓皓的鲁莽。 卓皓拽着陆羽声的领口一拉，嘴唇和嘴唇紧贴在了一起。 第29章 街上散步的行人，多数是眼神不好的老人，他们相互搀扶，行动缓慢，没人注意到停在路边的车子。 卓皓的主动让陆羽声有些猝不及防，嘴唇磕到先是一阵痛楚，随后柔软的唇瓣贴服在一起，湿热的舌尖勾勒着他的唇峰。 他脑子里接受到的信息，不再是疼痛，而是沉睡已久的欲望在缓缓苏醒。 卓皓的猛烈攻势，由不得他过多的思考，不由自主地回应起卓皓的吻来，双手也按住卓皓的肩膀，从驾驶座跨到了副驾驶，最后将身体所有的重量压在了卓皓的身上。 卓皓勾着陆羽声的脖子，一条腿搁在陆羽声两腿之间，身体上的摩擦，让布料发出暧昧的声响。 下一秒，卓皓腰上一凉，大手顺着他的腰线往后背上移动。 肌肤的触碰，让两人顿时血脉偾张，温柔的亲吻也渐渐走火，变得剑拔弩张、气势汹汹。 湿吻逐渐没了章法，双方像是较劲一般，谁也不肯示弱，卓皓只要抬起胸膛，都被会陆羽声强硬地按回副驾驶座上。 粗重的呼吸声，在逼仄的车厢里被放大，他俩在相互追逐，嘴唇若即若离，从舔舐变成了撕咬，陆羽声咬过卓皓的下唇，到喉结，再到锁骨。 “小陆…”卓皓仰着头缓了口气，陆羽声摸的他很舒服，但下嘴又特别狠，嘴里都能尝出点血腥味儿。 两人纠缠间，陆羽声的头发也乱糟糟的，他抬起头，眼睛里是难得的清澈，“嗯？” 卓皓用手指抵着陆羽声的额头，施力让他抬起头来，随后气喘吁吁地看着头顶的陆羽声，“你是属狗的吗？” 陆羽声的目光刚好落在卓皓的嘴上，上面浮现出他啄出来的红痕，醒目的红痕让他忍不由自主地伸手碰了碰。 “你是想亲我吗？”卓皓这个时候还有闲心和陆羽声插科打诨，“你这架势是想吃了我。” 年轻人在情事方面少了份克制，陆羽声他也清楚，低声问道：“把你咬疼了？” 问完他也不等卓皓回答，俯身从卓皓的额头一直吻到下颚，每一下亲吻都像是羽毛一般轻柔，都像是信徒一样虔诚。 卓皓特别喜欢陆羽声这副可怜巴巴的小狗模样，用指腹蹭了蹭陆羽声的嘴唇，“要不然我们换个地方办事？” 就车里这点位置，抬个头都嫌顶脑袋，别待会儿把腰给闪了。 “嗯。”陆羽声靠在卓皓肩头，黏黏糊糊的回应了一声。 两人现在是一触即发，已经等不到上楼上去，也顾不上店里还有猫。 匆匆忙忙从车上下来，卓皓摸钥匙开门的时候手都是抖的，卷帘门被他撞得哐当直响，店里的小猫也嗲兮兮直叫。 卷帘门撕开一条缝，他俩弯着腰钻了进去，卓皓刚把门锁好，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直接拉了起来。 他一脚踢在玻璃柜的铝合金上，“妈的，你慢点…” 店里没有开灯，只听到小猫围着他俩凑热闹，卓皓还担心猫，“别踩到猫。” 陆羽声有点急不可耐了，“知道。” 他俩跌跌撞撞，一路扭打到了床上。 卓皓整个人现在被子里，接着外边的路灯，隐约能看到陆羽声急切的表情。 “幸好刚换了床单。”都这个节骨眼儿了，卓皓还有心思说这些有的没的。 陆羽声脑袋蹭在卓皓的颈间，嘴都没空，还得回答卓皓的话，“嗯，今晚过了得重新换。” 卓皓“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搓着陆羽声的耳垂，“那你帮我换吧。” 一想到一边睡了陆羽声，一边还得要人家帮自己换床单，卓皓这心里就过意不去，可他又尤其喜欢陆羽声做家务的样子，多看一眼都觉得心里熨帖。 陆羽声当然没意见，别说是换床单，就算是帮卓皓洗内裤他都答应。 两人跟干仗似的，衣服早就不翼而飞了，现在只剩下碍眼的裤子。 卓皓想要起身换个位置，可陆羽声还趴在他胸口，他能怎么办，只能继续迁就。 背后的大手有点不安分，从肩头越过后背，再从后背扫过后腰。 被挑逗得起兴的卓皓还没意识有什么不对劲，心满意足地戳着陆羽声的胸肌，直到陆羽声搂着他的腰往上一抬，他整个人被翻了个面，后背的纹身，就这么完全暴露在陆羽声眼前。 陆羽声特别喜欢卓皓的纹身，亲了一口卓皓的腰，“皓哥，我一直都很好奇，你裤子下边的纹身。” “小陆？”这一口直接卓皓亲得一个激灵，他扶住了陆羽声的肩膀，这声“小陆”都有点走调。 陆羽声茫然的“嗯”了一声，手上继续对着卓皓一顿揉搓。 “等一下！”卓皓挣扎着掰开腚上的大手，“你想干什么？” 陆羽声手劲儿比卓皓大，怎么可能让卓皓挣扎出去，卓皓这不是明知故问吗？都箭在弦上了，还能干什么？他都不讲究了，卓皓还能突然讲究起来？ 他低头吻了吻卓皓的嘴角，跟块儿热乎的年糕似的，也不回答卓皓的问题，手指往幽深的地方去探。 卓皓尾椎骨一阵颤栗，他声音都劈叉了，难以置信地嘶吼道：“陆羽声！你他妈想上我！” 漆黑的店里安静了几秒钟，旋即从黑暗中，传来陆羽声肯定又带着点不解的回答，“嗯…” 嗯个屁？ 卓皓使出吃奶的劲儿，将腰上的手掰开，声嘶力竭的吼道：“你他妈吃错药了吧！” 陆羽声有点兴奋过了头，把卓皓的反抗当成了一种情趣，死皮赖脸的要往卓皓身上靠，“我怎么了？” “怎么了？”陆羽声体温高得吓人，卓皓推了推他，是满手的灼热，“你上我？你他妈吃了雄心豹子胆了你，嗯？” 这有什么可值得疑惑的？陆羽声怔了怔，随后又有点明白了卓皓的意思，这下换他觉得不可思议了，原来卓皓一直想上他。 他到底是做了什么，会给卓皓这样的错觉？ 别的事情还有的商量，这事真不是能谦让的事，可看卓皓的反应还挺坚持的，陆羽声开始耍赖，“你今天挺累的，躺着我来。” 说话时，他还不忘伸进卓皓的裤子里，狠狠地捏了一把。 卓皓脑瓜子里一团浆糊，硬生生的把叫声憋了回去，差点没咬到舌头，气急败坏地吼道：“少他妈跟我来这套，上你还是绰绰有余的，要么脱了裤子躺好被我上，要么从我身上滚下去。” 两人僵持了一阵，陆羽声确定卓皓没有退让的意思，才小心翼翼地将人松开，他半跪在床上，“皓哥…” “你喊爸都没用。”卓皓又觉得好笑，又觉得窝火，咬牙切齿的，用手肘捅了捅陆羽声的肚子，想想要是换个人敢觊觎他的屁股，他这会已经踢得他后半生不能自理，也就是陆羽声，卓皓还能耐着性子周旋，“让开。” 陆羽声颓唐地往旁边一坐，看着卓皓的身影在黑暗中晃动，很是滑稽的在穿着衣服。 灯光亮起的那一刻，陆羽声下意识闭上了眼睛，头上一重，卓皓将衣服盖到了他的脸上，还他妈坦胸露乳的耍什么流氓，“穿上。” 陆羽声边穿衣服，边往卓皓身边凑，开了灯才发现，卓皓身上留下了不少的吻痕，明明就是对自己有感觉的，他想再坚持一下。 “皓哥，你现在让我怎么办？” 卓皓瞥到陆羽声的裤裆就有点来气，“滚回你自己家去！你他妈还想赖在我这儿？” 太无情了吧，刚刚还跟自己热火朝天，小陆小陆喊得亲热，这会儿翻脸不认人。 陆羽声明知道卓皓什么意思，还没话找话问：“你让我一个人回去？” “我他妈待会儿削你，你就能半个人回去了。”卓皓急了，每句话都带着脏字，他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陆羽声力气比他大，来硬他俩都别好过。 “你不去我那儿了？”翻脸不认人也就算了，还说话不算话。 卓皓这会儿才想明白，他到陆羽声家里不叫引狼入室，该叫羊入虎口。 他懒得和陆羽声啰嗦，抓起钥匙直接去开门，“回去。” 陆羽声也耍性子，杵在原地不动，直勾勾地看着卓皓。 卓皓觉得陆羽声的眼神里都带着火星子，看得他浑身发毛，“快点！” 连小猫都被卓皓这阵仗给吓到了，缩在窝里轻声叫唤，陆羽声最后是顶着寒风回家的，风一吹，就算是铺天盖地的兴致也能被浇灭。 听着陆羽声远去的脚步声，卓皓靠在玻璃柜上喘着粗气，小猫谨慎地蜷缩在窝里。 “草！”打从知道了陆羽声对自己屁股有想法，卓皓震惊得毛孔张开，汗毛竖立。 这也太扯淡了，他陆羽声长了长娘们兮兮的脸凭什么啊？ 卓皓抹了把脸，被陆羽声触碰过的地方，还在发烫，心跳也声如擂鼓，他忍不住哀嚎了一声，本以为好不容易碰上个对他口味的，本以为能在这个破地方，找到后半生的想念，这都是什么事啊？他活了三十几年，第一次在床上发生这么尴尬的事情。 他想也没想将人撵了出去，他俩抬头不见低头见，以后还得因为这事装不认识吗？ 第30章 陆羽声当然不会给卓皓这样的机会，他被轰出去的之后，也挺郁闷的，等到家洗个澡，冷静下来想通了。 卓皓这人吃软不吃硬，他没表面上看着那么铁石心肠，陆羽声但凡有点退让，就会让卓皓心软，卓皓会心软，他俩就还有商量的余地。 第二天，陆羽声破天荒地起了个大早，跟楼下市场买了新鲜的萝卜和羊肉，回家炖了一锅羊肉汤，照旧装了两个人的饭菜，步伐稳健地朝卓皓店里去了。 毫不夸张的说，卓皓可没陆羽声这么想得开，一整晚都没怎么睡好，早上连早饭都没胃口吃，愣是在店里看电视看到了饭点儿，肚子叫得震天响，他才意识到自己饿了。 好死不死的，陆羽声提着饭盒出现在店门口。 他怎么还有胆子来的？ 卓皓像是惊弓之鸟，见了陆羽声霍地站了起来，“干什么！” 和卓皓相处这么久，陆羽声早就摸清了他的脾气，“吃饭啊，还能干什么？” 就卓皓这样子，自己真想干什么，他也不让干啊。 陆羽声理所当然的口气，让卓皓哑口无言，昨晚的事情，陆羽声忘得一干二净了？ 在卓皓店里，陆羽声还是那么的轻车熟路，找了碗筷将羊肉汤和小菜都盛了出来，卓皓看着冒着热气的羊肉汤，不争气的肚子叫得更凶了。 他咽了咽唾沫，站在原地没动，不会做饭的人，这个时候是最被动的。 陆羽声暗忖道，今天怎么不说别来这套了，合着他在卓皓心里的地位，还不如一顿羊肉汤。 “你什么意思啊？”卓皓像个外人一样站在饭桌旁，警惕地看着陆羽声，“你别妄想用一顿饭来收买我。” 陆羽声低头摆弄着筷子，一顿饭不行，那就十顿二十顿，吃到卓皓嘴软为止总行了吧。 他也就在心里偷偷想，说话的时候，还故作镇定，将碗筷塞到卓皓手里，“你幼不幼稚啊，你不会因为昨晚的事情，就打算不理我了吧？” 卓皓无声地张了张嘴，话都卡在了嗓子眼儿里，他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陆羽声这小子说的什么话？就他大气？显得自己小肚鸡肠呗？ “别站了，一会儿汤该放凉了。” 冬天里的羊肉汤，最为致命，一碗就能拿下一个独居的男人，果不其然，卓皓动摇了，磨磨唧唧地坐到椅子上。 心里虽然很憋屈，但是陆羽声做饭很好吃，卓皓不想表现的太明显，吃两大碗还得小心翼翼的。 陆羽声有点得意，像从前一样，极其自然地给卓皓夹菜。 卓皓显得就没那么从容，又得强忍着心里的别扭，硬着头皮受着，他怕再被落到把柄在陆羽声手里，被陆羽声这小子说他幼稚。 吃过饭后，陆羽声和往常一样在卓皓店里洗碗，卓皓坐在火炉前，看着陆羽声忙碌的背影。 做饭好吃，做事也勤快，长得也对自己胃口，性格也好，唯独一样，觊觎自己的屁股。 果然，这天下就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 卓皓往椅子上一靠，他实在琢磨不透，陆羽声到底想干嘛？打算感动自己，然后再要自己以身相许。 卓皓被自己的想法给肉麻到了，仰在椅子上，警告陆羽声，也警告自己，“我晚上不去你家。” “我没让你去啊。”陆羽声还在洗碗，头都没回。 没让自己去，才是最让他心烦意乱，陆羽声什么意思？无私奉献啊？ “那些不该想的事情，你也想都别想。” 听到这句话，陆羽声才回过头，一脸茫然，“我想什么了？” “你…”卓皓又语塞了，陆羽声怎么像块儿棉花，说什么他都软绵绵的，他都无辜。 陆羽声转头继续洗他的碗，在卓皓看不到的地方偷笑，等他抿着嘴，克制住了笑意，一开始都是妥协，“我又没想怎么样，跟你吃饭都不行？” 卓皓理亏的时候，就不知道说什么，陆羽声乘胜追击，“像以前一样都不行吗？” 陆羽声说的挺委屈的，就像是卓皓这人不近人情，他俩即便是床上不合，生活上不是挺搭的吗？不能做恋人，还不能做朋友吗？ “我又没说不行。”卓皓这人好面子，再加上他是真的舍不得陆羽声，所以说话都得拐几个弯儿。 正好陆羽声的碗洗完了，他惊喜地回头，眼睛都闪着光，卓皓都有点不好意思和他对视。 “真的吗？”陆羽声像是很容易满足的小朋友，飞快将碗筷收拾好就要往卓皓身边凑。 陆羽声以前也这样，有点粘人，这招对卓皓很受用，一个有点大男子主义的男人，谁不爱看喜欢的人稀罕自己。 可卓皓现在也有点忌惮，总担心这小子还有别的想法。 他真要想摆脱掉陆羽声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两人挨着住，猫还在他店里，最主要是的吃人的嘴软，白吃了陆羽声那么多吨饭菜，还受人照顾。 亲昵总是似甜蜜，又似痛苦的。 隔壁的超市忙的都是员工，陆羽声一个老板只需要对账和盘点，不知道是不是卓皓的错觉，打从他和陆羽声不和谐之后，陆羽声赖在他这儿的时间就更长了。 因为卓皓一直独居的缘故，他店里的生活用品也都是单人的，除了这张稍微宽敞一点的椅子，上面还铺了床小毛毯，陆羽声哪儿都不肯坐，就得跟卓皓挤在一起。 之前也不是没挤过，现在不一样了，现在卓皓害怕。 “这么多地方，你非得跟我挤在一起？”卓皓抱着胳膊，强装镇定地看着电视机。 陆羽声装傻，“我怕冷。” “你怕冷他妈多穿点，你贴着我干什么？”卓皓也觉得挺冷的，他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陆羽声就是蹬鼻子上脸，“你又说跟以前一样，又让我别离你这么近，这是跟一起一样吗？” 卓皓有点脑子短路，他说不过陆羽声了，声音大了，他又怕陆羽声说自己吼他，索性站起来，“我去倒水总行了吧。” 卓皓刚起来，手腕一紧，被陆羽声大力拉了回来，他脚下不稳，一个趔趄，直接跨坐到了陆羽声腿上了，惊慌失措间，他双手撑在了陆羽声的大腿上。 外边就是三三两两的行人，隔壁对面的商户也大开着，都不需要有人进来买东西，只要是在门口伸长了脖子，就能看到他和陆羽声过分亲密的凑在一起。 陆羽声的手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搂到了他腰上，卓皓的颤栗感又从尾椎骨直达头颅，他抵在陆羽声的胸口，“你…” “皓哥。”陆羽声拧着眉头，活像是他受了多大的委屈，隐忍了多少常人所不能隐忍的事情，“我还是想亲你…” 卓皓脑子里嗡嗡的响，只要不是要上他，他禁不起陆羽声任何的诱惑，他揪着陆羽声的领口，靠近小声反驳道：“你疯了是不是？” 陆羽声疯得挺厉害的，也不回答卓皓的话，抬起下巴就想亲人。 卓皓反应的再快，嘴唇还是感觉到了柔软。 “亲一下又不会把你怎么样。”陆羽声不依不饶，“我还能吃了你？” 他太了解卓皓的性格，对付卓皓，最好用的就是激将法。 卓皓哂笑了一声，他会被陆羽声这个毛头小子给吓唬住，真当自己怕了他？ 他一把按住陆羽声的肩头，陆羽声顺势往收银台下一躲，这一方小天地，很好的隔绝了与外界的视线，收银台的阴影给了卓皓莫大的勇气。 他咬了咬陆羽声的嘴唇，容不得陆羽声造次，毕竟只有他主动的份儿。 小猫不知道他俩在干什么，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依偎在陆羽声的脚边，门外的有呼呼的风声，门口的大树只剩下了秃枝，最暖和的还是店里。 最后，卓皓上气不接下气地松开了陆羽声，他下巴搁到陆羽声胸口上，微微喘着粗气。 他有点后怕，毕竟有了退步，就好像他在默许陆羽声什么一样，可转念一想，如果只是接吻，他俩谁也不吃亏。 陆羽声看着卓皓的嘴唇，忍不住用手指去揩上面那层晶莹的水渍，多摩挲几遍，嘴唇发烫，手指也跟着发烫。 卓皓按住他的手，“你还来？” 意图被发觉，陆羽声就懒得装了，刚想靠近，从门外传来了陌生人的声音。 “卓皓！你给我看看我这要几号水泥钉啊！” 卓皓“噌”地从陆羽声身上跳了起来，胡乱摸了把脸，往柜台后边走去。 进来买东西的人把手里的物件递给了卓皓，“诶？你脸怎么了？” 卓皓干咳了一声，生怕被人看出端倪，手背在脸上蹭了蹭，“没怎么啊…” “这么红你还说没怎么。”顾客又指了指卓皓的嘴角，“你是不是被什么虫子给爬了，嘴这里都是红的。” 卓皓像是猫被踩到了尾巴，提高了声音，不耐烦道：“你不是买水泥钉吗？管我这么多干嘛！” 从收银台里传出“噗嗤”一声笑声，卓皓和客人同时投去目光，正好看到陆羽声弯着腰在逗地上的猫。 烦死了，合着就他一个人提心吊胆的。 明天休息一天 剧透一下，没那么快，让皓哥也紧张一下小陆才行 求一下海星和玉佩 第31章 陆羽声这小子特别烦人，他俩有一点进展，他便有点得寸进尺。 如果说接吻只是一个开始话，后面的发展，已经超出了卓皓的预料。 卷帘门被拉了一半下来，陆羽声这狗皮膏药揽着卓皓的腰，卓皓只能用手肘怼了怼他的肚子，“松开，回你自己家去。” 陆羽声像是没听到，垂着眼睛将目光停留在卓皓的嘴角，上边还有他刚嘬出来的印子，浅浅的一抹粉色，格外的醒目。 刚被陆羽声嘬得舌根子都还是麻的，卓皓觉得自己太不争气了，好不容易干脆利落的拒绝了，这小子脸皮贼厚，死皮赖脸的撒撒娇，说是像以前一样，他俩现在跟以前一样吗？ 他要是反抗，就是他小气幼稚，合着光被陆羽声占便宜，就是大度成熟吗？ 就卓皓走神的功夫，裤裆一凉，陆羽声那不安分的手一不留神就钻了进来。 卓皓在心里骂了声娘，他揪着陆羽声的领口，“你他妈差不多得了…” “嘶…”卓皓一挣扎，陆羽声故意使了点力，吓得卓皓倒吸一口凉气，“你摸你自己的去啊！我草了！” 小白脸脸皮真不是盖的，仗着没人，仗着和卓皓知根知底了，说话一点都不知道委婉，“我帮你啊。” 卓皓他自知是个下半身思考的俗人，陆羽声一弄他，他那点蠢蠢欲动的欲望就克制不住，陆羽声一旦帮了他，他不得不帮陆羽声，兴致上了头，人就容易冲动。 冲动就会坏事。 陆羽声依旧被卓皓轰了出去，在这个寒风凛冽的夜里，他垮着脸站在紧闭的卷帘门口，软的硬的都试了，卓皓怎么还没有被他撼动？ 今年的春节来得特别早，冬至过了没多久就是腊八，一旦到了腊八就算是过年了。 小地方又加上老人多，年味很浓，街道办的人给树干都涂上了防冻涂料，角落有搭着棚子熏肉的人，整条街从元旦过后变得喜庆起来。 卓皓一抬头就能看到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有置办年货的邻居，有从外地打工回来的年轻人，无一例外，都是大包小包的，东西一多，看着就心里热。 其实这种热闹，对于卓皓而言是一时，他没法去市场凑热闹，即便是买了食材，他也不会做，到了年三十的晚上，街上的店铺比平时都关的早，其他的商户都是阖家团聚，他只能一个人坐在店里，听午夜的鞭炮声。 “喵…”两只小猫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凑到了卓皓脚边，脑袋一歪，贴着火炉子躺下了。 卓皓揉着猫咪的肚子，他有时候真害怕，照小猫这样烤火，迟早得烤掉一层毛下来。 今年也不算太差，至少还有两只猫不是… “皓哥！”陆羽声仰了仰手里的袋子，他跟街上的路人一样，提着不少的东西。 他出现的挺突然的，又不怎么突然，真要有一天不来，卓皓心里还得多想。 被人叫名字是有归属感的，特别是亲近的人，卓皓一听到陆羽声的声音，本能的想要站起来，膝盖弯曲着，茫然地回答，“干嘛…” “我买了点东西，你出来帮我提一下。” 等卓皓走到门口，他才发觉，陆羽声说的一点，是真有一点多啊，又是生肉，又是各种蔬菜的。 “你干什么？”卓皓问归问，还是搭了把手。 “还能干什么，买年货啊，你帮我提回家吧。”陆羽声将装肉的袋子放得高一些，免得猫咪去翻，转头又询问道，“你上我那儿过年吧。” “我不去！”卓皓的拒绝，是身体本能的抗拒。 这是陆羽声第一次自己置办年货，他也被市场里浓厚的节日气氛所感染了，归家和团聚，让冬天都没那么寒冷，只是卓皓的一句话，他脸上的笑容都滞住了。 卓皓也意识的自己不近人情，抿着嘴巴，又不知道该怎么补救。 陆羽声说话已经没了刚开始的生气，还得强颜欢笑，“过年那你就一个人在家吧。” 卓皓心里都有些后悔了，嘴上还要逞强，“我可不是一个人过年，好歹还有猫呢。” 言外之意，一个人过年的是陆羽声，打嘴仗这事儿也是没个限度的，也不知道是哪句话就能触动到对方。 陆羽声沉默了片刻，怔怔地看着卓皓，脖子上的青筋鼓动，好几次想开口说话，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最后眼神也黯淡了下去，“那给你分一半。” 他将袋子里的生肉和蔬菜拿了一部分出来，放进了卓皓的冰箱里。 卓皓默不作声地看着陆羽声做完这一切，想阻止又开不了那个口。 剩下的东西陆羽声一个人能提回家，他连招呼都没打一声，扭头就出了五金店。 卓皓盯着陆羽声落寞的背影，憋着呼吸，想喊又没喊出声，这口气憋得有点长，直到人家彻底消失在他的视线里，卓皓才反应过来。 “跟谁甩脸子呢！”一转头，卓皓又看到了冰箱，东西是陆羽声亲手放进去的，好像连真心都一块儿交代在这儿了，“啧…” 陆羽声还是每天按时来找卓皓吃饭，饭间也是卓皓问他，他才会开口说话，吃完饭收拾完东西就走了，晚上也不赖在卓皓店里，突然这么规矩，倒是让卓皓不习惯起来。 周遭的店铺关店时间越来越早，今晚陆羽声也没来，卓皓没着急着关店。 店里的电视在播放着武打片，卓皓聚精会神地听着隔壁超市动静，女员工们下班嬉笑的声音，玻璃门的锁链落锁的声音，呼呼的风声，和微不可查的脚步声。 脚步声时隐时现，隐约能感觉到其中的犹豫，卓皓怕自己听错了，他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屏住呼吸去听，听了半天，也没听到别的声音。 实在安耐不住的卓皓，装模作样地拿钥匙去关门，他用钩子将卷帘门拉下，伸长了脖子朝超市张望了一眼，“妈的。” 隔壁超市里黑灯瞎火的，人都没有一个，门口的锁链也冷冰冰的。 合着他听半天就听吹冷风了，陆羽声这小子有完没完？跟他来这一套？ 他有本事这辈子就别搭理自己，摆出这副苦大仇深的样子给谁看啊！ 卓皓积了一肚子的怨气去睡觉，第二天早上起来气还没消。 他给小猫换上了新的猫砂，把气都撒在猫身上，小母猫围着他转，他反手将猫翻了过来，小猫被直接撂倒了。 “让你亲爹来给你倒屎。”他戳了戳小母猫的肚皮，起身不情不愿地去倒粪便，刚走到门口，便听到隔壁超市的喧闹声，卓皓不想注意都不行。 透过玻璃，能看到陆羽声站在收银台里边，店里忙的要死，还有几个小姑娘围着陆羽声。也不知道在说什么，反正笑得挺开心的。 大冷天的，卓皓杵在垃圾桶旁边，风不光刮得脸生疼，垃圾桶的味儿也特别的冲。 过了一会儿，连买东西的老太太也都围了过来，就看着陆羽声红光满面的，被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在自己这儿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转头不是老少通吃？ 卓皓脸都气黑了，搓着后槽牙就想往店里走，哪料跟人有说有笑的陆羽声突然抬头了，隔着玻璃和卓皓对视了一眼。 卓皓眼神一晃，径直朝自己店里走去。 一想到最开始的时候，他觉得陆羽声这人心眼儿多，后来又觉得是个愣头愣脑的傻小子，现在他才算看明白，陆羽声就对他心眼儿多。 “老板，快写啊。”见陆羽声走神，店员都开始催促他了。 陆羽声回过神，“啊…好…” 这几天他都过得挺郁闷的，赌气没到卓皓那儿去吧，晚上回了家也没什么事做，眼看要过年了，陆羽声昨晚闲来无事，在家写了副春联，今天准备直接贴到店门口的。 店员看到后，纷纷要他帮忙再写一份儿，你一份儿，我一份儿的，连来买东西的顾客都跟着凑热闹。 卓皓的脸那么臭，可陆羽声抽不开身，想追出去都不行。 中午吃饭的时候，连卓皓都不说话了，两人一直冷战到了晚上，陆羽声意识到，卓皓生气了。 隔壁的五金店今天关的特别早，晚上七点左右，五金店正对迎风口，经冷一吹，卷帘门哗啦啦的响。 越是临近春节，大家想要回家的心情就越迫切，陆羽声让店员早点回家，自己将白天写好的春联稍稍叠了叠，锁了门后，又踌躇了一阵。 大门紧闭看着挺无情的，可是自己不去敲的话，这门永远都不会响。 “皓哥…” 卓皓正在床上烙饼，他平时没心没肺的，倒头就能睡，真要心里有点事，他也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他也不是非得跟陆羽声纠结一个谁上谁下来，只是陆羽声这小子给他脸色看，跟他玩什么苦肉计？ 他没给陆羽声回应，只听到外边又喊了一声，“皓哥…那…我走了啊…” 卓皓“噌”地从床上跳了起来，随手抓了件外套穿在身上，风风火火地跑去开门。 卷帘门的声音震耳欲聋，陆羽声还没反应过来，手腕上一紧，被卓皓直接拉进了店里，后背结结实实地撞在门上，巨大的响动，吓得小猫直叫唤。 “我他妈让你走了吗？” 店里的灯光昏暗，很多地方都看不真切，陆羽声能感觉到卓皓发怒的热气，也隐约能看到卓皓近在咫尺的脸。 我来了 第32章 陆羽声嗓子在发紧，大气都不敢喘，即便是卓皓把他拖进了店里，他心里那点模棱两可的猜想，也不足以让他确定卓皓的心思，他嗫嚅道：“我…喊你又不答应…” 陆羽声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卓皓火气更大了。 “你他妈什么意思啊？”卓皓就是明知道对方是激将法，他还能火冒三丈的往陷阱里跳，“你他妈冷战给谁看啊？” 明明赌气的也不是陆羽声一个人，卓皓也太能推卸责任了。 陆羽声颔首没去看卓皓的眼睛，“我什么意思你还不知道吗？你不让我对你动手动脚的，我只能离你远点，免得你生气。” 这说的什么歪理？卓皓的声音拔高了好几个度，“谁他妈说的跟以前一样？” “跟你待一起，我就控制不住自己，不许我有那些想法，又不让亲又不让摸，我凑近了你生气，我离远了你也生气，你到底要我怎么做啊？” 卓皓臊得耳根子都红了，陆羽声这小兔崽子怎么这么不要脸啊。 也就是卓皓成了陆羽声耍流氓的对象，如果是卓皓对着人又亲又摸的，他脸皮估计也跟陆羽声差不多。 “你他妈什么意思？你威胁我？”卓皓一说话，激动地提着陆羽声往卷帘门上撞。 “我没有。”陆羽声的脊椎骨都被撞疼了，一想到卓皓让他一个人过年，他就越想越气，“不是你让我一个人在家的吗？” 好像怎么说都是陆羽声有理，卓皓就算是没理气势上也不会输。 “你他妈还挺委屈啊？我看你跟那些小姑娘有说有笑的，不是挺开心的吗？连隔壁的老太太都不放过。” 陆羽声盯着卓皓看了一会儿，大胆的说出了自己心里的想法，“你吃醋了？” “我他妈还喝酱油了！”卓皓像是小猫被踩到尾巴一样，差点没在陆羽声面前跳起来，“我他妈吃什么醋？你少妈的说些酸话！” 陆羽声觉得这个样子的卓皓很有趣，气急败坏，又拿他没办法，他只是看着卓皓不讲话。 卓皓却越说越来劲，甚至翻起了旧账，“我看你他妈也挺喜欢的小姑娘的，超市招聘都只限女性，回头你找个女人吧。” 生气的人说话有点不顾后果，什么帽子都敢往对方脑袋上扣。 陆羽声倒是一点也不生气，等卓皓吼得气喘吁吁的时候，他才不紧不慢地开口，“你没吃醋，还管我跟谁说话？” “那你他妈赶紧滚吧，我懒得管你。” 陆羽声哪会这么听卓皓的话，“你把我拉进来，又让我走算什么意思？” 当卓皓开门的那一刻起，陆羽声便知道，卓皓让步了，他如果不在这个时候得寸进尺，就找不到更好的时机了。 揶揄了卓皓了两句，陆羽声也懂得进退，把卓皓说急了一点好处没有。 “我招女性呢，是因为女员工有耐心，脾气好，再加上要学习电子收银方式，肯定是需要认字的人，招男的，万一招到脾气像你一样的怎么办？我这店还开不开了？” 陆羽声嘴里有一句好话没有，卓皓差点发作，左手却被陆羽声擒住。 “那今天她们围着我，是因为要我帮忙写春联。”陆羽声抬起右手，“给你也写了一副。” 春联早在两人拉扯间，被揉得皱皱巴巴的。 “谁要你这破烂玩意儿？”卓皓甩开陆羽声的手，又夺下春联，小心翼翼将其铺平展在玻璃柜上，“写这玩意儿不如给我画幅画。” 看着卓皓的后背，陆羽声想也没想，一伸胳膊，直接将人搂住了，脸埋在卓皓颈间耍赖，“你明明想留住我，怎么还这个态度啊？” “你他妈想我什么态度啊？”卓皓想挣扎也挣扎不开，索性由陆羽声去了。 陆羽声矫情道：“你之前明明对我挺温柔的。” “温柔”这个词用在卓皓身上不怎么恰当，可相比现在态度，之前的卓皓确实温柔不少。 那能一样吗？那会儿的卓皓想的是怎么上陆羽声，而不是像现在一样，成天堤防着陆羽声对他动手动脚。 “你要是在床上乖一点，我对你态度就好一点。” 陆羽声装没听懂，“我挺乖的啊。” 除了坚持要上卓皓以外，其他的时候，陆羽声不都听卓皓的话？ 去你妈的吧，卓皓心想，他不想承认，他栽在陆羽声手里。 比起位置的问题，陆羽声更在乎的是一个名份，他不能和卓皓不清不楚的在一起，至少卓皓心里得承认，他俩是在谈恋爱，恋人的关系，说话的立场都不一样的。 陆羽声偷偷捏了捏卓皓的手，“我俩是在一起了对吧？跟我搞对象…” 这话矫情的没边儿了，卓皓想骂陆羽声几句，一听陆羽声这么犹豫，他又有点心软了，“搞对象是小年轻做的事情，我三十几岁了，跟你搞什么对象？” “我年轻啊。”陆羽声小声道，“你不和我搞对象还拉我进来。” “你管我俩这叫搞对象？” 不知道为什么，他俩说话的声音，突然之间就变小了，勾得人心里直痒痒。 陆羽声没明白卓皓的意思，“不然呢？” “小年轻才搞对象，我的话。”卓皓顿了顿，“你得跟我在一起。” 黑暗中陆羽声轻笑了一声，随后重复了一遍卓皓的话，“嗯，跟你在一起。” 搞对象吧，尝试的意味性太大，搞对象还得分手，在一起就不一样了，要一直在一起。 陆羽声抱着卓皓晃了晃，“你去我那儿吧，晚上你一个人不冷吗？”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安的什么心吗？”都到这个份儿上了，再僵持就是卓皓矫情了，“松开我，穿衣服。” 陆羽声比店里的猫还能粘人，寸步不离的跟在卓皓身边，看着卓皓套上毛衣，又穿上外套。 背后虎视眈眈的眼神，叫人无法忽略，卓皓强装镇定，“你盯强盗呢？你还怕我跑了啊？” “我就是想看着你。” 快腻歪死卓皓了，陆羽声脸皮怎么练的。 等卓皓穿好衣服，他俩正准备走，店里的座机响了，卓皓招呼了一声，“等下，我接个电话，这个时候打电话，谁呀？” 卓皓瞟了一眼来电显示，好像是陌生电话，“喂？哪位？” 电话里没有声音，他又看了眼荧光屏幕，确定不是熟悉的号码。 “谁呀？”陆羽声凑到卓皓旁边，小声问道。 卓皓摇了摇头，“谁呀？说话啊。” 座机上的时间还在走动，对方没有挂电话，只是依旧没有声音。 卓皓没耐心了，大晚上的打电话，装神弄鬼的吓唬谁呢，“不说话我挂了啊。” 他将听筒一撂，拉着陆羽声往外走。 陆羽声问道：“没人说话？” “兴许打错了吧。”卓皓不太在意那通陌生电话，让他在意的是，今天晚上跟陆羽声会不会打起来。 卷帘门一开一合，他俩在寒风中走得飞快，在卷帘门的响动中，隐约听到猫叫，座机再次响起的声音，被掩盖在了门后。 丘荷听着听筒里的盲音，确定卓皓不会接电话后，才将听筒放下。 他打第一通电话的时候，已经是鼓起了万分的勇气，听到卓皓身边有别的男人的声音，他顿时没了底气，他也想过，过了这么久，卓皓身边早就该有其他人了。 他抠着公用电话的按键，他俩当初在一起的时候，卓皓对他很好，他深知自己对不住卓皓，可在自己走投无路的时候，还是会第一个想起卓皓。 两人急匆匆地上楼，刚进家门，陆羽声拽着卓皓往浴室的方向拖，“我帮你洗澡。” 手腕上传来炙热的温度，陆羽声的气息也逐渐变得厚重起来，卓皓有种羊入虎口的错觉，他掰着浴室的墙壁，开始害怕了。 “皓哥？害怕了？”陆羽声这操蛋玩意儿，又来这招。 卓皓心跳都加速，脑子里一团浆糊，他能说点什么，干点什么，来扭转自己的处境？ “你他妈的…”他无措地骂了一句，紧接着脚下一空，他被陆羽声打横抱起来，“陆羽声！我草了！” 陆羽声安抚道：“没事，别怕，不疼的。” “等一下！”卓皓东张西望，想方设法的拖延时间，可看来看去，都没找到合理的借口，一仰头就对上了陆羽声神采奕奕的眼神。 大意了，今天这个跟头是栽定了。 “陆羽声，我他妈的警告了，我要是不舒服，你以后就别想了，以后就是他妈的我把你绑在床上，你也得被我上！”卓皓吼得青筋暴起，说完话头晕的毛病又犯了，连挣扎的力气都没了。 “不会不舒服的。”陆羽声抱着人掂了掂，“到时候你别不承认就行了。” 浴霸的灯透过摩挲玻璃，人影若隐若现，水流声中夹杂的碰撞的声音。 “哗”的一声，浴缸里的水溢了出来，一旁的沐浴露也被卓皓撞到了地上。 他趴在浴缸的边缘哀嚎，“能他妈不用这玩意儿吗？根本洗不干净！” 他依旧嫌弃沐浴露，只是搓背的人是陆羽声，根本由不得他。 没卡车，没卡车，没卡车 只是后面的内容还没写，写了就微博见 求一哈海星和玉佩 第33章 浴缸里的热水熏得卓皓眯眼睛，他惬意的假寐，也不知道陆羽声是不是吃错药了，还是他自己满脑子里乌烟瘴气，陆羽声所说的搓澡，居然是正正经经的搓澡。 要说男人的手劲儿应该很大，特别是陆羽声，别看着娘们唧唧的，把卓皓打横抱起来粗气都不会喘一下，可怎么到了搓背的时候，手上软绵绵的。 手背扫过卓皓的皮肤，所到之处，都能留下丝丝痒意，卓皓是个不怕痒的人，可被这样摸，身上不会痒，心里也会痒。 他转头按住了陆羽声的手腕，“你这是搓澡？你平时劲儿不是挺大的吗？” 有时候陆羽声觉得卓皓这人特别不解风情，比如现在，难道搓澡就得像澡堂师傅一样，给他搓下一层皴来吗？ “我怕你喊疼。”陆羽声戳了戳卓皓的脊梁，心道不识好歹。 卓皓没好气的骂了一句，“放屁。” 话音刚落，他腰上一热，陆羽声从背后扑上来抱住了他，隔着衣服也就罢了，他俩现在洗澡呢，光溜溜的，随便一个动作，都是暗示。 “皓哥…”陆羽声贴在卓皓耳边低语，呼吸的热气全都扑在了卓皓的耳后。 碰别的地方，卓皓反应可能没这么大，可耳朵这个东西敏感的要命。 特别是泡在热水里，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舒张开来，汗毛也瞬间竖立，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又一层。 “你他妈…”卓皓推了陆羽声的脸颊一把，脸颊的温度烫得他快速收回了手。 下一秒他的命根子便被陆羽声握住了，“你…” …… 卓皓刚开口说了一个字，马眼上一阵摩挲感，陆羽声的拇指不停地在上面打着旋，像是指纹都能感知被清晰的感知到。 “等一下…”卓皓这句拒绝没什么底气，他攀住陆羽声的手，有点欲拒还迎的意思的，等了一下也没下文了。 陆羽声这骚包还低声回应了一声，“嗯？” 陆羽声的声音像是镀上了一层有质感的磨砂，听一遍耳朵红了，腰也软了，卓皓想往后靠，腰上被硬邦邦的东西一顶，他险些从浴缸里跳起来。 陆羽声没给他这个机会，搂住卓皓的腰往后拖了一截儿，那东西就这么明目张胆地贴在了他后背上。 “你妈的…”卓皓实在骂不出什么东西来了，他不光全身发软，脑子也像是生锈了一般，他觉得自己像是被流氓调戏的小姑娘，只有气急败坏的羞赧。 陆羽声手长脚长的，不光把卓皓圈在双腿之间，还能腾出一只手来掰卓皓的下巴。 湿气扫过卓皓的脸，他便侧头躲了躲，但陆羽声手更快，半强迫似的固定住卓皓的下巴，湿润的嘴唇就这么贴了上来。 陆羽声慢慢顶开卓皓的嘴唇，舌尖在卓皓的口腔里扫了一阵，旋即又含住下唇吮吸。 等到卓皓主动回应陆羽声的吻时，陆羽声的手才游走到卓皓的耳垂，耳垂被陆羽声一遍又一遍地揉进耳朵里，摩擦发出的噪音加上耳郭上酥麻的感觉，卓皓没忍住呜咽了一声。 他大概觉得很丢脸，不分青红皂白的就想将陆羽声推开。 陆羽声整个人压了过去，拉住卓皓的双腿架在自己的腰上，两人面对面坐着，这下卓皓更是无处可逃了。 明亮的浴霸灯能把卓皓的每一个表情都照得很清楚，他挣不开陆羽声，只能徒劳地去捂陆羽声的眼睛。 陆羽声轻笑了一声，眼角毛扫过卓皓的掌心，痒飕飕的，卓皓像是惊弓之鸟，败下阵来。 两人都保持着不说话的默契，浴室里只有喘息声和水流声。 陆羽声顺着卓皓的锁骨一路往下亲，亲到胸口的位置，他停了下来。 湿哒哒的卓皓，乳尖是红的，早在卓皓夏天光膀子的时候，陆羽声就见过，只是没现在这么楚楚可怜，引人入胜。 短暂的停顿，让迷糊的卓皓也忍不住低头看陆羽声的动静，陆羽声目光如炬地盯着自己的胸口。 前戏似折磨也似享受，对于卓皓来讲是种新体验，他的害怕多过了期待，他脑子里甚至有个古怪的想法，陆羽声要干就赶紧干，给他来个痛快，别他妈摸了。 可胸口那一点被陆羽声含在了嘴里，啧啧的吮吸声，恨不得要盖过浴室的水流声。 巨大的羞耻感差点没把卓皓给淹没，他如梦初醒，扯着陆羽声的头发，“我操了!你他妈吃奶找奶瓶去。” 现在的卓皓完全不是陆羽声的对手，陆羽声一手抓住他的手腕，一手捏着下面的鸟，嘴上也没停下来的意思，卓皓瞬间没了气势，缴械投降了。 卓皓泡在水里，陆羽声没法继续往下吻了，他将浴缸塞子拔了，等浴缸的水流了大半，水只漫过两人的腰时，他把卓皓往上提了一把，卓皓茫然地跪在了浴缸里。 卓皓一阵寒颤，低头一看鸟也在瑟瑟发抖，没等他抱怨，陆羽声往他跟前一倾，柔软湿热的口腔将他彻底包裹了起来。 “陆羽声…”卓皓骂不了娘了，要不是有陆羽声扶着，他膝盖都是软的。 卓皓忽然觉得，自己即便是喜欢男人，也是个保守的同性恋，在上床的方式也很传统，至少在遇到陆羽声之前，绝对没想过这种惊世骇俗的做法。 口交在一定程度上，有点侮辱人的意味，陆羽声的心甘情愿，让卓皓委屈的想哭，卓皓不知道自己委屈什么，鼻子一阵一阵的发酸，嗓子也一阵一阵的干涩。 陆羽声的舌头缠绕在他的阴茎上，每一次吮吸和抽动，都让卓皓的腹部痉挛。 卓皓不由自主地往陆羽声脸上撞，他低头看着陆羽声的脸，小白脸真讨人喜欢，又知道讨好人。 在陆羽声的极力配合之下，卓皓没忍住直接射在了人嘴里，虚脱和无力，让他顺势坐在了脚后跟上，他靠在浴缸上，想叫陆羽声赶紧吐出来，谁知道陆羽声的喉结上下一动，咽了下去。 卓皓没力气惊讶，无奈的撇过脑袋，“你他妈的…” 陆羽声也就在卓皓住院时候，见过卓皓柔弱的一面，现在是第一次。 他又将塞子塞好，重新放了热水，又伸手挤了点沐浴露，分开卓皓的双腿，手指顺着囊袋就往卓皓的屁股上摸。 卓皓一个激灵，他就知道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他真的好讨厌沐浴露。 刚陆羽声已经伏低做小了，他再拒绝就显得不知好歹了。 “陆羽声…”卓皓有气无力地喊着陆羽声的名字，“我真的怕…” 但是他害怕也是真的。 卓皓双眼通红，眼眶里泛着水光，陆羽声看着血脉偾张，抱着人一顿亲吻，“不疼的，皓哥。” 手指往洞穴试探的时候，卓皓轻微的抵抗了一下，滑腻的沐浴露让手指没有阻碍的往里扩张。 紧致的后穴第一次被异物进入，那种感觉不太好受，当手指一根一根的增加，模拟性器反复进入，卓皓的身体也渐渐放松下来。 陆羽声抱着卓皓，卓皓的丝毫反应，他都能第一个感知到， 等卓皓完全适应后，他将手指退了出来，勃起的阴茎抵在微微张开的穴口上。 粗壮的阴茎带来的感觉比手指震撼的多，阴茎头刚进来时，卓皓缩着腰想要躲，耳朵被陆羽声咬住了，“皓哥，别躲我…” 陆羽声的声音像是有魔力，卓皓破天荒的听了话。 灼热坚硬的阴茎缓缓推开肉壁，深入到了一个无法言说的地步，屏住呼吸的陆羽声稍稍缓了口气，“是不是不疼?嗯?” 确实算不上疼，就是酸胀的感觉难以言说，卓皓瞪了陆羽声一眼。 幽怨的眼神是陆羽声动作起来的信号，他抱住卓皓的腰，招呼都不打一声，抽插了起来。 浴缸里的洗澡水激荡得更加厉害，卓皓撑在陆羽声的肩头，身体紧绷的不像样子，“陆羽声…嘶…” "放松，皓哥。"陆羽声吻着卓皓的胸，另一只手揉着半软的阴茎，卓皓很快又硬了起来。 阴茎一遍遍摩擦着肉壁，机械的抽插让卓皓逐渐适应下来，每一次下坠，都能被陆羽声填满，这种满足感，不亚于刚刚被陆羽声口。 卓皓的呻吟在不知不觉中变了调，变得绵长粘腻。 “皓哥…” 陆羽声瞥了一眼卓皓，卓皓有些失神，回应是本能，“嗯…” 陆羽声没忍住用力顶了一下，卓皓收紧了屁股，身子不住地往上攀，“唔…” 听到陆羽声不怀好意的笑声，卓皓也计较不过来了，只能低头哀求，“慢点。” 陆羽声像是故意跟他唱反调，抽插的动作愈发猛烈迅速。 卓皓连着喝了好几口水，“我操你妈呀…” “嗯?还有力气骂人? "陆羽声掐着卓皓的阴茎，“皓哥，舒服吗?” 卓皓又急又气，他什么时候被陆羽声这个小子给拿捏住了? “嗯?舒服吗? ”陆羽声不依不饶。 卓皓还是不肯说话，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浴室里的咒骂声，变成了断断续续的呻吟声。 重复的抽插，热流往陆羽声的腹部聚集，他俯身压住卓皓，手臂一紧，射在了里面。 卓皓只觉得后穴滚烫，他蹬了蹬双脚，呼吸都滞住了，等了十多秒的时间，他才喘着粗气。 陆羽声抱着卓皓没说话，射精那段时间，他眼冒金星，嗓子里不住发出野兽般的低喘声，等缓过劲儿来后，他才从卓皓身体里退出来。 乳白的精液也随着他的退出，从洞穴里流了出来，和洗澡水混为一体。 “皓哥…”陆羽声捧着卓皓的脸，吻密密麻麻地落了下去。 两人在浴缸里相拥了一会儿，卓皓终于找回点神志，他想要起来穿衣服，推了陆羽声一把，“别泡着了。” 陆羽声靠在他的肩头，“我们去床上再来一次好不好？” 好你妈个比！卓皓还没骂出口，陆羽声抱着他从浴缸里站了起来。 “陆羽声，老子不干了！放我下来！” 陆羽声掂了掂卓皓，“你还挺精神的，我们再来一次。” 阴冷的冬天，好久没出过这么好的太阳了，阳光透过卧室的窗户洒在地上，房间里是手机的铃声。 卓皓翻了个身，人都要散架了，“陆羽声…” 他想叫陆羽声赶紧把手机关了，一开口嗓子哑得不像话，伸手在旁边摸了半天也没摸到人，一睁眼身边已经空出来。 他又眯着眼睛去抓床头的电话，连来电显示都没看，直接接了起来，“喂！” 被吵醒的卓皓语气很冲，电话里头迟疑了片刻，随后响起女声，“你是？” 卓皓一愣，看了眼上面的名字，姐姐。 嘶，他睡昏头了才会帮陆羽声接家里人的电话。 “那个…”电话上的时间显示才早上八点左右，见了鬼了怎么还这么早，这个时间睡意绵绵的接起陆羽声的电话，说他俩是邻居，卓皓都怕没陆妤琳不会信。 陆妤琳知道自己弟弟的性向，倒也没多大惊小怪，“怎么称呼啊？” “卓皓。”卓皓抓了把脑袋，“我帮你叫他吧。” 他刚想起身，下半身像是注了铅一般，那个隐晦的地方，也泛着酸痛。 “嘶。”卓皓痛苦地惨叫。 陆妤琳虽然不知道卓皓是个什么情况，但是挺善解人意的，“没事，我晚点再打给他吧。” 挂了电话，卓皓生无可恋地躺在床上，他这辈子没这么狼狈过，正巧陆羽声这个罪魁祸首从外边走进来，“皓哥你醒了？” 见陆羽声一副神采奕奕的样子，卓皓心里更是不平衡，抓起手边的枕头就向陆羽声砸去，“滚！” 陆羽声没有躲，顺手将枕头接了下来，“我刚刚在洗澡，你怎么不叫我？” 陆羽声现在说什么，卓皓都听着刺耳，“你他妈滚远一点。” “干嘛一早起来就发脾气啊。”陆羽声像是块软绵绵的棉花，“很疼吗？我看看。” 卓皓全身上下没一处是利索的，“你看你妈个比。” 陆羽声压根儿也不听他说话，反正卓皓现在是纸老虎，看着凶，实际上柔弱的不行。 陆羽声将人翻了过来，一把扒下卓皓的裤子，只是还有点红肿，问题不大。 卓皓打从记事以来，就没被人这么看过屁股，他现在杀了陆羽声的心都有了，“陆羽声，你他妈的想死。” 陆羽声确定卓皓没事，把人又塞进了被子里，“饿了吗？我给你弄点吃的。” 要不是卓皓动一下筋连着骨头都在疼，他现在就扑上去揍陆羽声一顿，昨天晚上嗓子都喊哑了，叫陆羽声停下来，陆羽声这狗东西老是跟他说最后一次，他就是上了陆羽声这小逼崽子的当了。 “你他妈别跟我来这套。”卓皓伸手挡开陆羽声的手，几度想从被子里出来，身形不稳，险些翻下床去。 陆羽声捧着卓皓的脸，死皮赖脸的要亲人，“别气了，我下次轻点。” “你他妈做梦！”卓皓张牙舞爪的，恨不得要吃人。 陆羽声厚着脸皮，“你别想不承认啊，你昨天晚上明明很舒服的。” 卓皓要脸，不想听陆羽声这些污言秽语，他一把将人推开，拉过被子盖在了头上。 第34章 捂着被子的卓皓光顾着生气，忘了陆羽声姐姐打电话的事情了，被子里渐渐缺氧，他探出脑袋张望了一眼，陆羽声又没人影，他索性从被子里钻出来，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勉强坐好。 只是陆羽声的电话，一早上的没完没了了，片刻的功夫，又响了起来。 这回卓皓长记性了，先看了眼来电显示，王成？如果自己没记错的话，这个王成就是王老师。 卓皓朝门口看了一眼，张嘴想喊陆羽声，嘴像是糊了浆糊，怎么都张不开，手指也不听使唤，按下了接听键。 一谈恋爱，人就有点小肚鸡肠的，卓皓也不能免俗，一切和陆羽声前任挂钩的事情，他都挺在乎的。 “喂？”卓皓接起电话，陆羽声端着碗进来了，他只能捂着电话，小声道，“你电话。” 陆羽声手里端着碗，没有去接，反而说道：“帮我切成免提吧。” 卓皓原本还有点不好意思，毕竟他没经过陆羽声的同意就接了电话，陆羽声的反应莫名让他有点有恃无恐。 “喂？王老师？”陆羽声冲电话打了声招呼，“有事吗？” 碗里是糖水蛋，陆羽声舀了一勺，递到卓皓嘴边，卓皓木讷地张开嘴，被陆羽声照顾，他难为情归难为情，听着电话也不太好发作。 “陆老师，学校放假了，我这边处理完一些事情，也得回老家过年了，你那儿的猫粮还够吗？要是不够的话，趁我还没走，再给你送点。” 原来是为这事啊，卓皓暗暗松了口气，他含住勺子，糖水甜而不腻，小口小口的咽下去，嗓子也舒服不少。 “不用了吧，猫粮能吃到你回来上课的。”陆羽声煮的是流心蛋，一勺子下去，粘稠的蛋黄将糖水都染黄了。 两人寒暄了一阵，卓皓的糖水蛋都快吃完了，王成还没有挂电话的意思，卓皓隐约感觉到，这电话恐怕没这么简单。 果不其然，在两人无话可说的时候，王成支支吾吾的，“陆老师，你别怪我事多啊，上次梁老师去找你，你们俩聊得怎么样啊？” 陆羽声一愣，反应了一阵，才意识到，王成口中的上次，是梁鄞第一次来给他送猫粮的时候。 他没有正面回答，“怎么了？” “哎，学校让梁老师回去休息休息。”王成顿了顿，“我也不清楚你俩是个什么情况，只是梁老师状态不太对劲，学生反映他上课总出错，教得几个班进度落下其他班级一大截，加上之前你俩的事情，学生家长对他很不满意，学校就让梁老师回去休息休息。” 休息得好，就能早些回岗，休息得不好，就得继续闲着。 陆羽声垂着眼睛看着碗里，手上举着的勺子一直没放下。 “你俩的事情，对梁老师影响挺大的，你也知道，梁老师不容易。” 陆羽声将碗放下，眉眼稍稍耷拉了一些，打断了王成的话，“我什么都没说。” “我不是那个意思啊…我就…算了…” 当说完这句“算了”的时候，卓皓伸手直接挂断了电话，陆羽声诧异地看着他。 他将电话丢到一边，往陆羽声跟前坐了一截儿，“小陆。” 卓皓最近都没这么称呼过陆羽声了，陆羽声显得有些受宠若惊。 “是这样的。”卓皓将陆羽声的手攥紧手心，“你这个朋友，和那个梁鄞是同事，怎么说他俩都得见面，他俩都还有利害关系，他帮梁鄞说话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你不用太放在心上，如果今天在学校教书的是你，他照样也会帮你讲话。” 书读的多，有好处也有坏处，坏处就是感情细腻，这种时候容易多想，被人指责后，容易把过错都归咎在自己身上。 “真的吗？”陆羽声问道，他的表情已经不似一开始那般有神气了。 卓皓也不会讲道理，也不会开导人，只能绞尽脑汁，“肯定是真的啊，你俩的事情，在你离开学校的时候，不就解决清楚了？梁鄞他就这心理素质，还敢跟你搞对象？” 梁鄞不是因为内疚，是因为害怕，有句话说的好，一报还一报，陆羽声又不亏欠他的，为什么还要为这种事情来自责。 再说人都是护短的，卓皓也不例外，别说陆羽声没做错事么，就算是错做了什么，他也会向着陆羽声，帮理不帮亲是留给圣人，卓皓一向是个俗人，他的人，错了也是对了。 卓皓指了指自己，“那要是我肯定就向着你说话，凭什么好事都是他一家的，你又得为了他辞职，又得离开县城，最后还得落下个不是，要我听了我就觉得他活该。” 卓皓的手很热，能把陆羽声的手也给焐热，“不行我们自己去省城看看，我们这种小地方没卖猫粮的，省里总得有吧。” 圈子都不一样，这种委屈自己的交际，能免则免了。 多说了几句，见陆羽声还愁眉苦脸，卓皓急了，“你他妈的是不是对那个什么梁鄞还余情未了啊！” 陆羽声苦笑了一声，“有时候就希望事事都能好聚好散吧，就算不在一起了，他也用不着这样。” “这样”这两个字包含的意义很多，梁鄞用不着这么害怕陆羽声报复他，也用不着让别人来猜忌陆羽声。 卓皓能明白陆羽声的想法，他和陆羽声是一路人，算不上嫉恶如仇，很多时候都想着退一步，毕竟打从心里觉得现在这样已经很好，就不想再和别人计较，不光事事都想好聚好散，也想人人都有个好的结果，这是一种体面的想法，为了让别人体面，也为了让自己体面。 听到梁鄞的现状，卓皓也会觉得唏嘘。 卓皓轻轻踹了陆羽声一脚，“有事没，没事再给我下碗面。” 陆羽声一把捏住卓皓的脚，“少吃点辣的吧，我怕你屁股疼。” “你妈的。”卓皓扑上来就想揍人，白心疼这小兔崽子了。 陆羽声怕卓皓着凉，连同被子一块抱住，把卓皓裹在了被子里。 陆羽声低头用鼻尖蹭了蹭卓皓的鼻尖，“要不我再去给你煮碗糖水蛋。” “那你他妈还不快去。”也不知道陆羽声哪来的这么大的力气，卓皓在被子里动弹不得。 陆羽声嘬着卓皓的嘴，小声嘟囔，“谢谢都不知道说，还这么凶。” 这简直是往卓皓的枪杆子上撞，“这他妈是你分内的事，今天要是你躺在床上，我也给你当孙子。” 陆羽声乐坏了，故意瘪了瘪嘴，“那算了吧，还是我当孙子吧。” 卓皓拿陆羽声没辙了，“松开我，你姐姐之前打电话了，忘了跟你说。” “没说什么事吗？”陆羽声问了一句。 卓皓没好意思讲，他睡得有点上头，跟陆羽声姐姐说话冲了点，“没说。” “那我晚点再回她吧。” 卓皓因为特殊情况，在家里躺了一天，陆羽声端茶送水，伺候得很周到，下午的时候，又接到了姐姐的电话，卓皓他们这才知道，陆妤琳要趁着过年回来一趟。 “我一直都想问你，你过年不回家能行吗？” 陆羽声叹了口气，“回去又得吵架。” 就算是他不吵，他爸爸也得吵，说话也是错，不说话也是错。 “不看到我，我爸就不会生气。”陆羽声抓着卓皓，“要不这样吧，我姐姐回来，你就跟我一起回去一趟。” 卓皓挣了挣手腕，“我要是去你家，你爸估计会更加生气。” “嗯…差不多吧，但是我又不能留你一个人过年，况且他们迟早得知道你的。” 卓皓的父母走得早，也有走得近的亲戚朋友，他不用因为性向这个东西烦恼，可陆羽声不一样，就算是陆羽声和家里闹了矛盾，终究还是得过父母那关。 不管怎么过，卓皓不想让陆羽声难做。 躺了两天的卓皓走路姿势依旧有点奇怪，在开门的时候，心里已经把陆羽声骂了千万遍了，只求能快点进店，少在街坊邻居面前出洋相。 背后突然传来一阵耳熟的女人声，“真晦气。” 卓皓蹙着眉头回头一看，居然是赵媛。 赵媛一手拉着个孩子，一手提着东西，打量卓皓的眼神格外不屑，像是在看什么肮脏的爬虫。 卓皓没搭理她，将打开门后就往店里走，哪知道赵媛还吊着嗓子冲他说话，“恶不恶心啊你。” 是卓皓小瞧了赵媛，他原以为跟赵媛透露了性向，赵媛会绕开他走，没想到赵媛还敢壮着胆子找茬。 小猫喝水的碗里还剩小半碗水，卓皓一把抄起地上的碗，将剩下的水往外一泼。 水都没溅到赵媛脚边，她大惊小怪地跳脚，“你干什么！” “我什么都还没干。”卓皓蹲在猫砂盆旁铲屎，“你还不走的话，我就干点你想不到的。” 赵媛多少听说过卓皓的事情，跟人打架打的头破血流，还进了医院，她也不知道是以讹传讹，单纯的有些忌惮卓皓这种恶霸人设。 “呸。”赵媛拉着孩子，趾高气昂地走了。 当天下午，卓皓便觉得有些不对劲，好些个老太太结伴在他店门口走来走去，只要他抬头看，一窝蜂的作鸟兽散。 “妈的，都有病是吧？”卓皓气冲冲地站起身来，想问问她们到底看什么。 就听其中一个老太太慌慌张张的，“快走快走，出来了。” 卓皓杵在原地，什么毛病？他身上有病毒还是怎么样？ 第35章 陆羽声没有着急下楼，收拾完厨房，他心里一直还惦记着一件事情，他记得那天晚上，卓皓说了一句，让自己给他画张画。 其实要画什么内容，用什么笔画，陆羽声都没有想好，他从角落里将画板拿出来，然后开始默默发呆。 脑子里一晃而过的，是卓皓的样子，眼神随意一扫，瞥到桌上的彩铅，陆羽声顺手拿出一支笔来，好久不拿画笔，捏着笔杆略显生疏，犹豫了许久，他才硬着头皮下笔，素描纸揉了一张又一张，卓皓“嚣张跋扈”的嘴脸明明跃然纸上，但总不是他想要的感觉。 陆羽声咬着笔头走神，笔头有棱角的地方，磕到口腔上壁，舌头舔过后，还隐隐泛着疼。 悠扬的手机铃声，打破了房间里的宁静，陆羽声接起电话时，顺便看了眼时间，坏了，怎么时间一晃就到中午了，卓皓的名字在来电显示上闪动，他已经能想象出卓皓饿肚子气急败坏的神情了。 “喂？” 陆羽声不紧不慢的语气，让卓皓十分火大，“喂什么？你今天还下不下来吃饭！” 卓皓非得拐弯抹角的，他明明就是想问，陆羽声今天有没有做饭。 陆羽声“噗嗤”笑了一声，“我给忘了，皓哥，你今天随便吃点吧。” “你他妈不早说。”卓皓心烦，主要还是因为那些个老太太莫名其妙的反应，陆羽声不过是被她们殃及的池鱼，“你他妈忙什么呢？饭都没做。” 卓皓只要生气，嘴里粗话不断，陆羽声还记得在浴室的那个晚上，卓皓背对着他，后背的纹身随着身体的起伏变得更加生动，上面的蛇活灵活现，他之前觉得“妖娆”这个词不太适合卓皓，现在想来好像“妩媚”更加贴切一点。 在那一瞬间，陆羽声便做好了决定，他想画卓皓背上的纹身。 卓皓的样子和纹身的姿态，早就烂熟于心，即便是没有照片，没有任何参照，这幅画也能还原在陆羽声的脑海里。 陆羽声单纯的以为卓皓发火，只是因为自己忘了做饭，他笑了笑，“秘密。” “你他妈有病吧，还秘密，我多稀罕知道，挂了。” 电话里“嘟嘟”地声音很是仓促，陆羽声把电话从耳朵边拿开，心想，这是饿急眼了？ 犹豫片刻，陆羽声起身去翻冰箱，将昨天的剩饭剩菜拿出来热一热。 都说天大地大，吃饭最大，本来就一肚子火的卓皓，想吃饭消消气吧，陆羽声居然给忘了。 他抓了抓脑袋，在店里来回走了几趟，肚子饿得直叫唤了，才走到门口，冲对门的面馆喊了碗面条。 正值午饭时间，对面面馆里坐满了人，卓皓在店里喝着茶充饥，肚子都快喝亮了，门口才传来脚步声。 “怎么这么…”慢字还没说出口，卓皓把剩下的话全都咽了回去，“怎么是你啊？” 丘荷这几天无数次设想过卓皓看到他时的反应，有生气的，有惊恐的，有怨恨的，总归不该是现在这幅茫然的样子。 “哥…”丘荷局促地站在水泥钉的箱子旁边，天冷了，猫也不爱睡在箱子里，都围在卓皓脚边。 临街就是闹市，店里的电视机也放着，没人会特别注意，五金店里的一个“客人”。 卓皓抬着头，一直看着外边的天，盯得眼睛都累了，脸上的表情也有些僵硬，他耸了耸鼻梁，起身四下看了一眼，随手拖了把椅子，“坐吧。” 火炉就在跟前，火炉上架着水壶，壶里有现成的热水，卓皓找到一次性纸杯，倒了杯热水递给了丘荷。 “不是还在深圳吗？怎么回来了？” 在外面打工多少会受点苦，丘荷手指关节上的冻疮又红又亮，他抠着纸杯，有点答非所问，“回来有段时间了…” 卓皓的态度不温不火，主要是不知道该怎么接话，聊天也断断续续的。 丘荷鼻尖也是红的，他吸了吸鼻子，“之前跟村里的人问了你的地址和电话，但是打电话你没接…可能是我打得太晚了。” 这话让卓皓想起和陆羽声回家的那个晚上，那通莫名其妙的电话，“哦…这样啊…” 聊天得是有来有往的才行，总是丘荷一个人在说，说得多了，他也猜不到卓皓是乐意听，还是不乐意听。 手里的水杯在冒然热气，开水一时半会还喝不了，丘荷将杯子搁到一旁，放慢了呼吸，“我现在…住在下面的旅社…” 店里的气氛，因为丘荷的这句话变得有些古怪，谁从外地回来，不在主城住着，大老远的来这偏僻的东城，人都不是傻子，丘荷不用说明白，卓皓都领略到深层的含义。 丘荷是为他而来的。 先不说自己已经有陆羽声了，过了这么久，卓皓也放下了，他也不愿意在一个人身上栽两次跟头，丘荷不喜欢男人的。 卓皓抓了抓脑袋，门口又有人来了。 “卓老板，你的面好了！” 卓皓被打断后，指了指丘荷，“你没吃饭吧，你先吃，我让对面再给我煮一碗。” 丘荷还想客气一下，可对面面馆正是忙得时候，送面的小孩也忙得脚不沾地，搁下面碗，“还煮一碗是吧，卓老板你等会儿啊。” 这一打岔，卓皓索性就装傻了，“啊，春节回来过年是吧？什么时候又走啊？” 丘荷戳着碗里的面，“不打算再去深圳了。” 卓皓总问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丘荷等着他追问的时候，他又装傻不问了。 不问问他为什么回来了？不问问来和之前的女人怎么样了？不问问以后的打算？ 他也有好多问题想问问卓皓，卓皓身边是不是有其他人了，那天晚上的男人是谁？卓皓还怨不怨他？ 门口传来一阵窃窃私语的声音，“看到没，领个男人在店里。” 不知道这群老太太又打哪钻出来，丘荷的出现，卓皓都忘了这茬糟心的事情，这会儿又让他记起来了。 卓皓气势汹汹地站起来，指着外面的人，“你们到底干什么啊！” 几个老太太装成只是路过的样子，一溜烟儿地走了。 “真他妈有病。”卓皓撒气似的将抽屉往一推了一截儿，柜子哐当响，“一早上没完没了了。” 卓皓的脾气还是老样子，没什么耐心，跟谁说话都很冲，也很直。 丘荷不知道那些老太太是怎么回事，只是看着卓皓气鼓鼓的样子，他将心里的话问出了口，“哥，你现在…还是一个人吗？” 正在气头上的卓皓，脖子上的青筋鼓起，呼吸都停顿了一下，他缓了口气。 “皓哥？”陆羽声那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从烟柜后面，他傻乎乎地探出脑袋。 卓皓没头没脑地回答了一句，“他来了。” 一听到陆羽声的声音，两只在火炉旁打盹的猫咪也醒了，它们边叫边往陆羽声跟前跑，陆羽声手里提着饭盒，脚下还得提防着猫，“好了好了，知道了。” “你不是不下来吗？”卓皓语气不悦，可眼神一直都在陆羽声身上。 陆羽声咧嘴一笑，眼睛都是亮的，“没做饭你又生气。” 卓皓不想当着外人面跟陆羽声发脾气，随口抱怨了一句，“那我都从对面喊面条了。” “没事，反正是昨天的剩饭，没多少，叫了面条正好。” 店里多个人，陆羽声一进来就注意到了，他将目光投向丘荷，“这是…” “一个朋友。” “这位朋友”手里的面条还剩大半碗，早知道卓皓的朋友会来，自己该做饭的。 陆羽声朝“朋友”抱歉地微笑，“不知道皓哥的朋友会来，都没准备什么，一块儿随便吃点吧。” “没关系。”丘荷不太敢看陆羽声的眼睛，卓皓连自己的名字都没介绍。 他看着陆羽声熟门熟路地走到碗柜前，将饭盒里的饭菜盛出来，又支上桌子，将饭菜布好，正好对面的面也送来了。 他将筷子递给卓皓，“那个面给我分一半，我还没吃对面面馆的面。” 做完这一切，他才找了把椅子坐下，他坐下后，小猫也不围着卓皓了，一左一右地躺在他的鞋子上。 丘荷之所以不敢看陆羽声，是因为陆羽声不太一样。 和这个东城的人不太一样，和他在深圳接触的人也不一样，他就算是去了大城市，也是以打工人的身份去的，接触的也不过是和他一个层次的人群。 陆羽声身上在发光，陆羽声就像是丘荷在深圳大商场的橱窗里看见的逛街买东西消遣的公子哥，一道玻璃橱窗，就将他和陆羽声划分为了两个世界的人。 陆羽声一看就是家境良好，一看就是受过良好的教育，跟卓皓说话时，没有他当初那种小心翼翼，寄人篱下的卑微，他和卓皓之间好像很随意，随意到过分的亲近了。 可是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坐在卓皓的店里，为什么会和卓皓认识。 丘荷突然之间明白了卓皓那句“他来了”是什么意思，卓皓不是一个人了，他和眼前这个大男孩在一起了。 小陆：准备画涩图 第36章 嘴里的面条如同嚼蜡，丘荷慌张地将碗放下，碗磕在桌子上发出的声音有些响亮，陆羽声和卓皓都看着他，他站起身来，磕磕巴巴，“我…我先走了…” “诶？” 丘荷害怕他们留他，他跌跌撞撞地走的很快。 留下卓皓和陆羽声面面相觑，陆羽声咬着筷子，喃喃道：“皓哥，你朋友怎么走了？” “兴许有事吧。”看丘荷的反应，大概是明白了自己和陆羽声的关系，卓皓心想着，这事儿就这么翻篇吧，用不着刻意跟陆羽声提起，反正和丘荷也不会再有别的联系。 见过卓友国后，对于卓皓的一些亲戚朋友，陆羽声的接受能力也变大了许多，比起这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朋友，他更想调侃的是卓皓。 “不就是没做饭吗？干嘛生气啊？” 卓皓最烦陆羽声揭他的短，发脾气肯定是不对的，但是他不想承认，“他妈的，也不知道这些老娘是怎么回事，一早上就在外面交头接耳。” 陆羽声憋着笑，原来是因为这事，“说不定又想给你牵红线呢。” “你是不是欠揍啊？”说起牵红线，又让卓皓想起了赵媛，他略微有点不耐烦，“怎么就没人给你介绍对象？” 卓皓转念一想，人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看得出陆羽声和这条街上人之间的差距。 超市得赶在年前做最后一次盘点，卓皓将卷帘门半拉下来，留出条缝，躲在店里边烤火，边看电视，顺便等等陆羽声。 虽然春晚还没到时候，但是各个电视台的节目比平时多了一些，卓皓随便调了个台看小品。 他跟着小品傻笑，卷帘门被敲了一下，敲门的人动作很轻，可卷帘门这种东西，只用敲一下，由铝合金材质组成的铝合金条，一块波及到一块，哗啦哗啦的响。 “谁啊？”卓皓将电视的声音调小了一点，看这架势不像是陆羽声，陆羽声来他店里，从来是人还没到，声音就已经先到了，喊人的时候，嘴特甜。 有了上次梆子的事情，卓皓对这种闷不吭声敲门的人，有点防备的之心了，他“啧”了一声，“他妈谁呀！大晚上干什么！” “哥…”回答的人怯生生的，像是生怕得罪了卓皓。 卓皓眉头都拧在了一起，要不是前几天才和丘荷见面，他还真不记得丘荷的声音。 丘荷是家里的老三，上面有哥哥姐姐，下面有弟弟，他在家里很容易受到忽视，在卓皓的印象中，丘荷一直都是这样唯唯诺诺的，胆子很小，很容易在卓皓动恻隐之心。 他以为丘荷该回深圳了，实在不行，也会回老家。 大晚上的找来，卓皓要是喜欢的是女人也就没所谓了，可他喜欢的是男人，丘荷还是个跟他有过一段的男人，怎么看都有点瓜田李下。 卓皓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走到门口将门拉了起来。 这边一到夜里就没车，更比说快要过年了，丘荷要到卓皓店门里来，都是走上来的，脸颊被寒风吹出了红痕。 “有什么事吗？”卓皓挤在两个柜台的夹角，他没叫丘荷进去坐。 丘荷紧张地咽着唾沫，“哥…” 会装可怜的人很具有欺骗性，陆羽声有时候也是这个德行，卓皓又偏偏最吃这套，他奋力将门推到了顶端，门开得比白天还要大，“进来坐吧。” 这次卓皓连热水都没给丘荷倒一杯，“怎么还没走啊？” 丘荷很了解卓皓，卓皓性子烈，但是禁不起别人的哀求，跟他来硬的只会适得其反，说几句软话，比什么都好使。 “我一直住在下面的旅馆…” 这话卓皓先前已经听过一遍了，附近的旅馆，十块钱一晚上，房间里除了能放下一张床，转个身都费劲。 “你不问问我怎么回来了？”卓皓不主动开口问，丘荷只能厚着脸皮自己提。 别人的事情，卓皓没有那么想知道，他往后靠了靠，无形之中和丘荷拉开了距离。 现在只有他俩在，丘荷想要抓住机会，他看着火炉里的火烧得正旺，“我和她分手了。” 卓皓很抗拒听别人的情感史，他不会安慰人，也不想安慰人，“哦…是吗…” 其实算不上分手，只是丘荷单方面被甩了而已，他把所有的积蓄都给了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就玩消失，就像当初的卓皓一样，只是他比卓皓还惨一点。 卓皓想安慰丘荷两句，又张不开口，这算什么呢？报应呗？ 他从兜里摸出五百块钱塞到丘荷手里，“你…要是不去深圳，就早点回家过年吧，等开了年，再去找工作。” 丘荷手上没用力，卓皓一收回手，纸币往地上洒落，他连忙弯腰去捡，“哥…我不是来找你要钱的…” 卓皓想拿钱打发他走，这钱他不能收的。 丘荷一激动，眼眶红了，他把钱放到一旁的抽屉上，“我爸妈都不知道我回来了…我没跟他们说…” 言外之意，就是丘荷他这次回来，不为了别的，就是冲着卓皓来的。 卓皓又从兜里多掏了几百，“那就去主城那边组套房子吧，县里找个工作也行。” “哥，还在因为以前的事情怨我吗？”丘荷情急之下抓住了卓皓的手腕。 卓皓小心翼翼地将他掰开，“不是，我也帮不了你别的，我又没过硬的关系，又不能给你找个体面的工作。”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丘荷顿了顿，“我没想到你现在有别人了…” 卓皓干笑了一声，“你也重新找份工作，等安顿下来，再考虑个人问题吧。” 人心真的很难捉摸，卓皓对丘荷好的时候掏心掏肺，卓皓不是一个温柔的人，对谁的表情都很凶，唯独对着自己的时候，会很刻意的维持微笑，自己要分手，他也欣然接受。 他是跟着卓皓去深圳打工的，卓皓比他大几岁，在厂里干的技术工，底薪比他高，绩效也比他高，他俩的存款百分之八十都是卓皓的钱，在分手的时候，卓皓还是给他留了一半。 可现在卓皓跟别人好了，自己示好和哀求，他都能视而不见了。 “哥，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同性恋…我以为我不是…” 卓皓能理解丘荷，他俩从农村出来，关于情爱的认知都很模糊。 当时的丘荷，除了卓皓没人能依靠，卓皓天生就喜欢男人，男人的占有欲和征服欲都激发了他想要保护丘荷的冲动。 丘荷的半推半就，让卓皓错误的以为，他也是喜欢自己的，是心甘情愿跟着自己的。 直到丘荷的厂里来个叫“陶萍”的小姑娘，陶萍和丘荷轮的同一个班，一来二去就熟络了。 卓皓很忙，丘荷三班倒，他是两班倒，有时候回到宿舍连面都见不到一面，等他意识丘荷跟别人好上了的时候，丘荷已经开口说要分手了。 自己已经忘了丘荷的原话了，大概意思是，他从来都不喜欢男人，和自己在一起也是没办法，他很怕自己，觉得男人和男人是一件很恶心的事情。 卓皓打断了丘荷的话，“喜欢男人这种事情，真的不用勉强的，况且你自己也知道，你是喜欢女人。” “我只是说的…气话…”丘荷没什么底气，他不是说的气话，他只是当时为了摆脱卓皓，恶毒的话都不经过脑子的。 那会儿的卓皓还没从恋人的背叛中缓过劲儿来，只有迷茫和难受，要他现在想来，不喜欢男人，还能强忍着恶心和自己睡觉，丘荷这忍辱负重的精神，迟早是做大事的。 卓皓看了眼时间，隔壁没动静，他只能站起来，“我要关门回家了。” “你不住店里吗？”丘荷找不到别的话题能说。 “不住，等他店里盘货盘完了，就回家了。”说完，卓皓从抽屉里拿出钥匙。 丘荷连忙跟着站起来，“哥，要是没他的话，你会赶我走吗？” 卓皓叹了口气，他上下看了丘荷一眼，有时候他也挺记仇的，丘荷当初那句恶心真的伤到他了。 “长记性了吧，不会在同一个地方栽两次跟头。”卓皓把火炉里烧完的碳灰夹了出来，走到门口，“以后别来了。” 剩下的那句话卓皓没说，他怕陆羽声看到了多想。 丘荷固执地问了一句，“要是我非要来呢？你难道还会跟我动手？” “我不会。”卓皓已经伸手开始拉门了，“但是我不保证他知道后会不会，给自己留点体面吧。” 关上门后，卓皓没管杵在门口的丘荷，捂紧了胸前的衣服，头也不回地往超市门口走，超市的玻璃门还关着，他晃了晃门上的锁链，语气很冲，“陆羽声，你他妈店里能盘出金子啊，几个小时还没点完！” “马上就好。”陆羽声的声音刚落，里面的女店员像是在欢呼，紧接着一窝蜂地从里面走出来，见到卓皓还跟他打招呼。 “卓老板，来了。”一个个脸色挂着笑容，手里拿着红包。 陆羽声最后出来的，边锁门边和卓皓说话，“刚给她们发了过年红包，耽误了一下。” 卓皓往身后看了一眼，丘荷人好像走了，“跟你这儿上班还挺好，过年都还有红包，要不我也来你这儿收银吧。” “那不行，我怕客人被你吓跑了。”陆羽声捏过锁链的手冰凉，顺手伸进了卓皓的口袋里，冰得卓皓一个激灵，“你在家待着，我也给你发工资。” 陆羽声的手太凉了，卓皓抓着给他捂捂，“想的到挺好。” 干饭人卓皓，不吃饭就生气 你们猜丘荷还会不会来 第37章 小年没过几天，陆羽声的父母和姐姐要来了，这让他俩有点措手不及，本以为是他俩一起去省里，没想到陆羽声父母提出要来县里，他俩在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陆羽声的父母已经坐上来县里的大巴车。 从省里到县里车程要大半天，陆羽声的父母早上出发的，下午的时候估计得到。 卓皓这辈子没这么紧张过，他一个人坐在店里，越琢磨越想打退堂鼓。 陆羽声的爸爸不是好相处的人，自己也是个硬茬，他真怕几句话不对付，他没控制住脾气跟陆羽声爸爸吵起来了。 可卓皓又不想让陆羽声失望，陆羽声很想让自己和他父母见面，即便是不认可，也得让家里人知道有这么个人。 直到陆羽声过来喊他的时候，“走吧，皓哥。” 陆羽声的眼睛永远都像是会说话一样，能告诉卓皓他的期盼，他的向往，卓皓压根儿拒绝不了。 心想，死就死吧，被长辈说上两句又不会掉块肉，实在受不了就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他听没听的，还能被陆羽声爸爸看出来不成。 卓皓将店门一关，两人驱车朝主城那边的长途车站去了，见家长这种事情，只能早到，不能晚到。 他俩到车站的时候，车还没进站，卓皓打开车窗，趴在车窗上点了支烟。 烟瘾在陆羽声父母来之前，能解解馋就解解馋吧，本来自己陋习一堆，有的是毛病让他们挑。 一路上，卓皓的话都比较少，烟圈从卓皓头顶往外冒，陆羽声看着他的后背，鬼使神差地伸手按了按卓皓的脊椎骨，“皓哥，你紧张？” 卓皓现在没心情和陆羽声打嘴仗，实话实说了，“有点。” 陆羽声又将卓皓嘴里的拿了过来自己抽，手顺着卓皓的后背，“我爸待会儿说什么你都别放在心上，反正他对谁都不满意，对我也一样的。” 从省城来的大巴车正好从他们旁边开过，卓皓朝车站大门抬了抬下巴，“车来了。” 外边的温度比车里要低，卓皓一下车打了个寒颤，手脚僵硬地跟着陆羽声往车站里走，每一步都有些笨拙，脑子也像是被寒风吹冻住了。 他朝陆羽声招手的方向看去，一个穿着时髦的女人带着两个人老人，陆羽声和他爸爸长得很像，神采奕奕的，只是气质不像，这么远的距离，卓皓都能看到陆羽声爸爸脸上的严肃，陆羽声可不会这样，冲谁都只知道笑，姐姐也挺像爸爸的，从内到外透露着一股女强人的气势。 陆羽声往前走，卓皓木讷地跟着跑，他脑子里一团浆糊，舌头也打结了，该做什么，该喊什么，一下子全乱了方寸。 这是他活了三十多年，第一次怯场。 “爸妈，姐。”陆羽声从姐姐手里接过行李，急切的想要将卓皓介绍给他们，“这是卓皓。” 被点到名的卓皓做出了本能的反应，“叔叔阿姨。”又朝陆妤琳点了点头。 自己儿子是同性恋，带个男人来见自己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在外面陆羽声爸爸不好发作，默不作声地看着卓皓，陆羽声妈妈很温柔，但是也有藏不住的无奈，谁都不愿意见自己儿子跟男人在一起。 陆羽声把其中一部分行李递给卓皓，“在这边找个酒店，先把行李放下吧。” “不住这边，去你那边。” 要是卓皓的亲戚来了，多半在他那儿将就着挤一下，可陆羽声的父母不会。 陆羽声有点意外，还是答应了，“也行，先上车吧。” 一行人朝车边走去，卓皓神情恍惚，连自己该坐哪都不知道，他等着所有人都上了车，还杵在车门前。 大家都默契的将副驾驶的位置空了出来，陆羽声也探出头喊了他一声，“皓哥？” 卓皓这才回过神，默默坐到车上。 车里比来时还要安静，陆羽声的爸爸没有多问一句，原本心里七上八下的卓皓，突然觉得很不是滋味，陆羽声爸爸既没有问他俩的情况，也没有歇斯底里的要他们分开。 这种被忽略的感觉，还不如挨顿骂来的直接，卓皓不在乎别人不把他当回事，可他在乎陆羽声父母的反应。 先前打算先把房间订下来，然后一起去吃个饭，可陆羽声的爸爸坚持先要去陆羽声店里看看，卓皓一开始还没明白为什么，几人下车后，他又提出要上家里看看。 卓皓这才恍然大悟，他在陆羽声父母面前始终是个外人，有他在，他们一家说话就不方便。 他扯了扯陆羽声的衣角，“我就不上去了吧，你有事再喊我。” 陆羽声刚想开口，卓皓怔怔地看着他。 卓皓眼神里央求的意味很浓，陆羽声不想让他难堪，“好。” 虽然自己的存在是可有可无，但是卓皓还是得客气，“叔叔阿姨，我就不陪你们上去了。” 等陆羽声带着父母走远，卓皓长叹了一口气，心里沉甸甸的。 拉开门后，他颓唐地朝里走，小猫快速围了上来，他没心情去逗猫，往椅子上一靠。 他突然想起最近电视剧里老是会出现的情节，女人就嫁人后，在婆家忍气吞声，受各种委屈，不禁联想到自己。 他也是第一次从家庭的角度来思考他和陆羽声合不合适，他和陆羽声在一起，可能不单单只是性别的问题，还有家庭教育和文化背景。 陆羽声在这里待的时间越久，卓皓越会产生一种错觉，陆羽声跟他是一个世界的人。 可细想开来，他和陆羽声走到一起，多数是因为陆羽声的随和和谦逊。 他以为门当户对这种事情，只会出现在结婚的男男女女身上，如今看来，他也逃不过这样的命运。 比起人穷，卓皓跟怕有文化的人看不起他志短，特别是陆羽声的家里人。 因为穷还有得救，赚钱就是了，可文化就不一样了，就算是他现在学，也入不了陆羽声爸爸的眼。 拐角处有两三个老太太围着熏肉，陆羽声他们经过时，正好听讲她们在嚼舌根。 “卓皓店里那是谁啊？大半夜的从他店里出来。” “哎呀，脏死了，我听说他喜欢男人的时候还不信呢。” “来他店里好几次了吧，哭哭啼啼地走，大半夜的也不知道干嘛。” “你说卓皓先前打架住院，是不是也是因为这些事情争风吃醋啊？” 陆羽声愣了愣，这些个老太太是怎么知道卓皓喜欢男人的事情，她们嘴里说的“哭哭啼啼的男人”又是谁？最近出现在卓皓店里，自己又有印象的，大概只有那个连名字都叫不出来的“朋友”。 “哼。”陆羽声爸爸哂笑了一声，看陆羽声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长。 陆羽声不能当着父母的面去找老太太问个清楚，“先上去吧。” 一进了家门，憋了一路的爸爸终于忍不住了，“先前还找个老师，现在倒好了，找了个不三不四的人，你听听别人是怎么评价他的。” 陆羽声走到饮水机旁倒水，“他不是这种人。” “是我说的吗？总不是我说的吧，一来就听到这些个流言蜚语，那个叫什么卓皓的，有这么复杂的情人关系，会是什么好人？” 陆羽声心里挺乱的，街坊对卓皓的议论，还有卓皓的“朋友”，都让他心绪不宁。 见陆羽声不说话，爸爸又继续道：“连个正经工作都没有的人，还跟人打架打进了医院，不是不三不四是什么？” “爸，你了解他吗？你没跟他相处过，只是因为别人的一句话，就对他下评价，是不是太武断了，他不是没有工作，他自己做生意的，他也没跟人打架，他不是小混混。” 他确实想让家里人知道卓皓的存在，但是也不想让卓皓受莫名的委屈，他爸爸明明是对他不满意，为什么又波及到卓皓。 “你什么态度啊！”陆羽声爸爸拍了拍桌子。 眼看着气氛变得剑拔弩张，陆妤琳打断道：“歇会儿吧，然后先去吃饭，房间都没订呢，小羽这儿就这么大，我们人多也挤不下。” 转头有对陆羽声说道：“这几天你没事就陪陪我们吧。”言外之意是让陆羽声先把卓皓的事情放一放。 “姐。”陆羽声闷声闷气地喊了陆妤琳一声。 陆妤琳拉着他往阳台上走，楼下闹市的声音也愈发清晰。 “吃饭也别喊卓皓了。”陆妤琳没给陆羽声说话的机会，“他跟着我们，他也不自在，你没看爸刚刚的反应，不搭理人比说难听的话还要让人下不来台。” 陆妤琳朝阳台下看了一眼，这位置好像正在超市楼上。 “你也好好想想。” 连姐姐都对卓皓有看法，陆羽声沉不住了，“你也觉得卓皓是不三不四的人，他比我厉害，他父母去世的早，十几岁就自己出来工作，他有工作，他不光有工作，他还活得很好。” 陆羽声都没跟卓皓说过，他很崇拜卓皓，他自己也说不上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可能是从换灯泡的时候，可能是从做拖把的时候，也有可能是从修水管的时候。 陆妤琳一把捂住陆羽声的嘴，“我不是站在爸爸那边，也没有瞧不起卓皓的意思，楼下那些老太太闲言碎语也不是卓皓的错，但是你知道她们说的，半夜去卓皓店里的男人是谁吗？总不会是你吧？” 陆羽声张了张嘴，又无声地嘴上，最后轻声道：“他不是那种人。” “是不是，你总得问清楚，我只是不想你再吃亏。” 晚了一点，因为榜单的缘故orz 求一哈海星 第38章 接到陆羽声的短信时，卓皓一点都不意外，大致内容是说要带家里人去吃饭，晚上再见。 不用和陆羽声的父母吃饭，卓皓松了口气，他也不会因为这种事情，用恶意去揣测陆羽声的想法，因为陆羽声不会有些拐弯抹角的心思。 过年街道上比平时热闹，连馆子开放的时间都比平时长，卓皓想要吃现成的也很容易。 要到饭点儿的时候，他先给小宇打了声招呼，自己走到市场上面的小饭馆买饭。 下午只有盒饭，好多人排着队，等着打饭，卓皓交了钱，跟在队伍的后面，眼看着快到他的时候，背后有人在交头接耳的。 “陈师傅，你也不怕有病，到时候没人到你饭馆来吃饭了。” “我以后反正是不会来了。” 陈师傅是这个小饭馆的老板，比卓皓长了几岁，也是前些年从义乌打工回来的，年轻人都多少有点厌烦老一辈的人嚼舌根，“你们不吃就别挡着我做生意。” “哟，好心当成驴肝肺。”三两个老太太，一个赛一个的阴阳怪气，“男的和男的搞在一起，肯定会染上病的。” 卓皓原本在走神，听到这话他恍然大悟，转过头，“你们说我呢？” “我们可没说啊，是你自己承认的。” 卓皓可算是明白了，这几天怎么老有些老太太，跟看猴子似的从他店门口来来回回，原来是知道他喜欢男人的事情。 可卓皓打小就不在乎流言蜚语，他从记事开始，村里同龄的小孩就老追在他身后，说他爸爸是抱来的，后来父母过世后，又有人说他是没爹妈的孩子，现在还有人说他是同性恋。 之前还能用拳头解决，这些老太太，打不能打，骂不能骂，卓皓顶死天能跟她们打打嘴仗。 “谁跟你们说的啊？”卓皓漫不经心地问道，他猜都能猜出个七八成来，不会是他自己，也不会是陆羽声，除了之前撒泼的赵媛，还能有谁，可他又没实在的证据。 老太太他们估计也是你传我，我传你，到底是谁传的，她们也说不上来。 “别管谁说的，你就说是不是吧？” 卓皓觉得挺可笑的，他要是承认了又怎么着，这群半截入土的人，还能合起伙来把他丢出县城吗？ “怎么了？我要说是，你们还能介绍对象给我呗？” 几个老太太也是看戏，看戏无非是想看人出丑，想看看平时嚣张跋扈的卓皓吃瘪的嘴脸，可卓皓满不在乎的样子，打得她们措手不及。 店里突然之间就安静了下来，陈老板作为老板，为了缓和店里尴尬的气氛，用大铁勺敲了敲菜盆，“下一个下一个啊，吃饭重要。” 就为这么个破事，天天来看他的洋相，这些老太太也是吃饱了撑的，卓皓刚想转过身，丘荷迎面走了过来。 “哥…”他这一来，原本消停的老太太又开始躁动了，像是抓到了卓皓的把柄。 “看看看，又来了。” “光天化日的，都找到这儿来了。” 丘荷不知道老太太在说他，他只怕卓皓又赶他走，上前便握住了卓皓的手腕。 老太太更来劲，“真不要脸，大街上拉拉扯扯的。” 卓皓这暴脾气，“我干什么了？我不要脸，我抢你家老头了？” 还有这丘荷，不是早就叫他别来了吗？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还真像他俩有点什么，合着这些老太太传的也不是他和陆羽声，老他妈跟丘荷过不去算怎么回事啊。 “你看看你这说的什么话？” 奇了怪了，传些不三不四的话的人明明是她们，怎么到头来还倒打一耙呢？ 被人说闲话的事情，卓皓也不太会放在心上，他更烦的是丘荷的出现，他更焦灼的时候陆羽声父母对他不满意。 他掰开丘荷的手，“你他妈又有什么事啊？” “哥…我…”被卓皓一凶，丘荷不太敢讲话了。 可卓皓现在不吃他这套欲擒故纵，“没事我他妈要回去吃饭了。” 陈老板很有眼力劲儿，赶忙拿了个新饭盒，打好饭菜递给卓皓，“卓老板，大过年的别动气，这些老太婆，搁谁都要议论几句。” 卓皓接过饭盒，说了句谢，扭头就往店里走。 丘荷这小子跟狗皮膏药似的追在他身后，就这些老太太编故事的本事，真要是被陆羽声听到了，他八百张嘴都说不清楚。 一进了店里，卓皓挡在玻璃柜前，不让丘荷再往里走，“你到底想干嘛？你他妈打算赖上我？” 丘荷确实想赖上卓皓，可他又不知道怎么说动卓皓，毕竟卓皓身边有人了。 看着丘荷这副闷不做声的样子，卓皓就来气，“你他妈又回头来找我算怎么回事？” 丘荷想安定，被人骗怕了，他想起了卓皓的好，卓皓之前可以对他那么的掏心掏肺，为什么转头又会跟别人好呢？ “哥…你不喜欢我了吗？” “你这是问的什么屁话？”卓皓简直哭笑不得，丘荷难道以为，自己是跟他置气才跟陆羽声在一起的吗？ 丘荷捏了捏拳头，鼓起勇气，“可是你之前都喜欢我的。” “我又不是狗，干嘛老吃屎。”卓皓说话一点也不客气，要不是脑子里还有点理智，他已经动手把丘荷扔出去了。 丘荷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他在卓皓面前已经很掉价了，破罐破摔也觉得没什么了，“他不像是会跟你过日子的人，他家里条件不错吧，哪会儿一直跟你窝在这个小县城？” “你看着也不像是会脚踏两只船的人，有什么资格评价他？” 外人都懂个屁，陆羽声现在在卓皓眼里就是个天仙，别看自己平时对他耀武扬威的，别人说陆羽声一句不是，他就忍不住护犊子。 “卓皓。”两人话说了一半，吴大娘从门口走了进来，看着卓皓手边的饭盒，“还没吃饭呢？你吃完饭，帮我个忙吧，我老头坐的轮椅，螺丝钉又掉了，想给我家那个铁门上个漆，你帮我看看。” 卓皓恨不得快点摆脱丘荷，将饭盒一搁，“我现在就去。” “不耽误你吃饭吧？”吴大娘“哎”了一声，“没那么急。” 卓皓巴不得快点走，在店里将工具和油漆都备好，又跟小宇打了声招呼，跟着大娘往上走了。 被晾在一旁的丘荷也没走，失落地站在卓皓店里。 吴大娘的老伴儿腿脚不方便，这些年一直坐的轮椅，他们只有一个女儿，远嫁去了上海，平时什么事情，吴大娘都是直接找卓皓帮忙。 等卓皓修好轮椅，吴大娘的老伴儿在床上尿了，他又帮着把床单换了。 吴大娘挺不好意思的，“还让你帮忙做这些，麻烦你了，在我这儿吃了饭再回去吧。” 卓皓摆了摆手，提着油漆桶往门口走，“先把漆给你们刷上。” 铁门生锈的地方已经开始脱落了，卓皓刚兑好油漆，吴大娘又端了杯热水出来，“也没给你倒杯水。” “真晦气，怎么哪都能遇上啊。” 谁说不是冤家路窄呢，刚小饭馆门口的老太太，在这儿又遇上了，卓皓没回头都听出了对方的声音。 老太太又冲吴大娘说道：“什么人都敢领回家啊，有病的！” 吴大娘蹙着眉头，“哎哟，你们这些人啊！说话怎么这么刻薄，你们找卓皓帮忙的时候，怎么不是这副嘴里。” “我说句实话怎么呢？再说了，我在他店里买东西又不是不给钱。”老太太翻了个白眼，朝楼上走去。 吴大娘见人走远，搓了搓手，试图安慰卓皓，“卓皓，你别听她们瞎说，她们就是嘴闲不住，谁家的闲话都要说两句，有她们求你的时候。” 东城就卓皓这一家五金店，她们买东西确实没有不给钱，但从来没给过修理费。 卓皓笑了笑，“您也听说了？”合着就他自己是最后知道的。 吴大娘叹了口气，“哎，你别放在心上。” “我没放在心上。”卓皓随口回答。 这世界上又不是所有的人，都跟那群嚼舌根的人一个样，卓皓又不为她们而活，也不用向她们证明什么。 等卓皓刷完漆，天都快黑了，吴大娘硬塞给了卓皓两个肉包子。 陆羽声吃过晚饭才回来，老远便看到卓皓的店门开着，只是灯光很微弱，隔壁干货店的小宇见到他像是见到救星，“小陆哥哥，你回来了就好了，耗子叔叔帮人修东西去了，我家要收摊了。” 陆羽声摸了摸他的脑袋，“谢谢啊。” 一进店里，卓皓的“朋友”正站在电视机前，电视机也没开，店里的火炉大概也灭了，两只小猫蜷缩在一起取暖。 丘荷感觉到门口有人，一扭头，看到了高大的陆羽声。 两人对视了一阵，陆羽声先有了动作，他往店里走，“等皓哥？” 店里的硝烟味来的有点猝不及防，陆羽声看到丘荷的瞬间，心里一时百感交集有愤怒也有较劲。 他相信卓皓，同样也会因为丘荷的出现而生气。 丘荷咬着腮帮子，想起卓皓之前说过陆羽声会动手的话，他有些犹豫。 “你有事吗？”陆羽声见他不说话，问了一句。 陆羽声在这个店里颇有主权，隔壁小宇能把他当成店主，小猫看到它也很亲切，终于舍得跳出猫窝来了，他径直朝丘荷走去，坐到平时卓皓的位置上，“上次见过一面，还不知道你的名字，自我介绍一下，我姓陆，叫陆羽声，怎么称呼？” 第39章 陆羽声的个头比自己高大不少，但读过书的人是不会轻易动手的，丘荷怔怔地看了他一阵，觉得自己无法说动卓皓，说不定能从陆羽声下手。 “丘荷。”末了，丘荷又特意加上一句，“之前和卓皓一块儿去深圳打工的。” 丘荷这名字听起来实在耳生，只是加上“深圳”这个特定地点，让陆羽声想起了卓友国当时在医院说的话。 这个能被卓皓带去深圳，还能被卓友国记住的丘荷，在卓皓心里到底是个什么分量。 陆羽声已经不是第一次见丘荷，除了上次一起吃饭，听邻居说的那些闲话来看，丘荷中途又来找过卓皓，这些陆羽声都能既往不咎，但是卓皓为什么从来没有跟他提过呢？ 是卓皓觉得丘荷这个人不值一提，还是在卓皓心里，他没资格听卓皓的往事。 见陆羽声不说话，丘荷大着胆子试探道：“卓皓没跟你说过？” 这句话好像在挑衅陆羽声，在告诉陆羽声，他和卓皓之间还有秘密，还没那么亲近。 “其实也没什么。”丘荷随口的有点刻意了，“我十几岁的时候就跟着卓皓了，当时他奶奶也死了，我俩在深圳一待就是好多年，卓皓这人虽然说话不怎么好听，脾气也不怎么好，但是对我很好，对喜欢的人也是挺掏心掏肺，赚钱也能吃苦。” 店里只有丘荷在讲话，他一旦停下来，周遭安静的不像话。 陆羽声觉得挺憋屈的，他的家教和所受过的教育，无法让他用拳头来解决丘荷。 另一方面，他又觉得挺丘荷的样子挺掉价的，他以为感情是靠争取和付出的，绝对不是像丘荷这样，阴阳怪气的几句，就能掺一脚到他和卓皓中间。 “卓皓对你好吗？”丘荷古怪的问了一句，但陆羽声没给他回答，他想要证明给陆羽声看，卓皓对他好的样子，“我要是女人，估计那会儿就死心塌地跟他了，可是我是个正常男人，正常男人怎么会甘心跟一个男人在一起，同性恋多难听啊。” 一直没开腔的陆羽声，终于舍得开口了，“你不喜欢男人还跟着他？” “那又怎样？”丘荷瞪大了眼睛，口气似炫耀，“他就算知道我不喜欢男人，还不是对我好？打工攒的钱分了一半儿给我。” 感情本来就是旁观者清，陆羽声也会义愤填膺的为卓皓不值，也会气愤卓皓瞎着眼付出。 卓皓的上段感情，陆羽声只是一个旁观者，现在不同了，他和卓皓在一起了，他是这段感情的参与者，他有义务，也有权利，来决定这段感情的发展。 丘荷不知道陆羽声在想什么，以为陆羽声是因为嫉妒，又或者是因为自己挑拨成功了，他话锋一转，“你明明有机会找更好的，干嘛留在这种地方？” 陆羽声眉头快要拧在一起了，丘荷的言辞之中，看不起这个小县城，也看不起卓皓。 这样的“情敌”，称之为“情敌”，都是对自己的侮辱，他凭什么站在卓皓店里，又凭什么跟自己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 他还真当是什么不得了的前任找上门，撼动了他在卓皓心里的位置，陆羽声因为这事心里七上八下的一下午，晚上看到丘荷的瞬间，脑子里都乱成了一锅粥，结果这就是丘荷想对他说的？ 陆羽声伸手薅了薅小猫的毛，手心都是毛茸茸的触感，小猫翻了个身，把肚皮露了出来。 天没有全黑，街上的路灯亮得挺早的，卓皓确实饿了，脚下走得飞快，三下五除二地将包子吃了个精光。 眼瞧着自己店里灯亮着，只是旁边的干货店已经关门了，卓皓“啧”了一声，“别他妈进去小偷了。” 卓皓没刹住车，一股脑直接冲进了店里，好家伙，小偷没进来，陆羽声和丘荷都在。 卓皓看到丘荷的瞬间，耳边嗡嗡作响，这小子属牛皮糖的吧，他脱口而出，“你怎么还没走啊？”这简直比捉奸在床，还要来的刺激。 他又看了看陆羽声的表情，挺平静的，破天荒的有些心虚，他抓了抓脑袋，“回来挺早啊，叔叔阿姨呢？” “酒店。”东城这小破地方，因为有旅游业的缘故，还有家不大不小的酒店。 卓皓也不等陆羽声问，自己主动报备，“刚给人刷漆去了…有点晚了…” “你没吃饭？”陆羽声进店的时候，就看到玻璃柜上还没来得及动的盒饭。 卓皓双手在衣服上蹭了蹭，只想离丘荷这瘟神远一点，哪还估计得上吃没吃饭，“先回去吧，反正也这么晚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卓皓迅速放下了工具箱，又从抽屉里抓出钥匙，连今天的现金都没来得及点，抓着陆羽声的手腕就往外走。 没人去管丘荷，当着卓皓的面，他不好意思再厚着脸皮赖着不走，走到门口的时候，卓皓突然跟他说话了。 “我不管你怎么想的，我最后一次心平气和地跟你说一遍，别再来了，我耐心有限。” 卓皓锁门的动作，和他语气一样干脆利落，拉着陆羽声疾步朝家里走，很快消失在了丘荷的视线当中。 路上，陆羽声什么都没问，回到家，陆羽声还是什么都没问，直到两人都洗完澡，卓皓坐在客厅心不在焉的，也没看电视，一直注意着陆羽声在阳台上的动静，最后实在憋不住了。 “小陆？”自打他俩好上，卓皓在陆羽声面前“耀武扬威”惯了，很少会用讨好的语气喊一声“小陆”了。 陆羽声刚从阳台上收完衣服回来，“嗯？” “你没什么想问我的？”陆羽声不大吵大闹已经算是很给面子，但总归不该只字不提吧？这下换卓皓七上八下了，他左右琢磨，觉得该是丘荷又胡说八道。 陆羽声收完衣服还得叠衣服，垂着脑袋和卓皓说话，“问什么？你没吃晚饭，要不然我给你做点？” “嘶”卓皓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朝卧室走去，“我不是说这个！” 陆羽声还是没抬头，手上继续叠他的衣服，“那是说什么？” 卓皓一把夺过陆羽声手里的衣服扔到一旁，这个时候，陆羽声怎么还有闲心叠衣服的。 他一屁股坐在陆羽声身边，颔首去看陆羽声的表情，“就那个…丘荷…你没什么想问我的？” “问什么？知道了他叫丘荷，你前任，街坊都在传他哭哭啼啼的从你店里出来，还要问什么？” 卓皓张了张嘴，被陆羽声堵得没话说，他好容易组织好语言，才又开口，“你听谁说的？不是，你早就听说了，怎么不告诉我呢？” “我下午知道的，晚上就看到他人了。” 街坊怎么传，陆羽声他都是选择相信卓皓的，又想到卓皓在他爸面前受了委屈，陆羽声只想快点赶回来安慰安慰卓皓，顺便再问问丘荷的事情。 可一进店里，丘荷那么大个人杵在那儿，任谁看了心里多少都会有点不高兴。 “你不高兴了？”卓皓明知故问。 陆羽声还矢口否认，“没有。” “没有？”卓皓干笑着想要去逗陆羽声笑，“你别听别人胡说八道，我什么都没干，我跟他说了好几次了，让他别来了，我哪儿知道他脸皮那么厚。” 卓皓戳了戳陆羽声的脸颊，试图让陆羽声笑一个，“你不信我说的？” 他现在活像一个出轨后被抓的男人，死皮赖脸的证明自己的清白。 “没不信。”陆羽声给面子没躲开卓皓的手，只是表情还是难看。 卓皓一口气的提到嗓子里，老是放松不下去，“你没不信怎么这个表情？啊？小陆？” 陆羽声抓住卓皓的手腕，重重地叹了口气，“我没不信，你真要想跟别人怎么样，你估计跟我直说了，用不着遮遮掩掩的，我只是想不通…他来了这么多次，你为什么都没跟我提过？” 是卓皓小瞧了丘荷的脸皮，卓皓搓了搓自己的脸颊，“他第一次来我就跟他说的挺清楚的，心许他不会来了。” 卓皓将一条腿搭到床上，面对着陆羽声坐着，“又不是非得你拿主意的事情，我想着这么鸡毛蒜皮的小事，跟你说了，又怕你多想，不跟你说吧…当初还不如直接告诉你。” 卓皓说他的，陆羽声硬是不给一点回应，这可急坏了说矫情话就口吃的卓皓。 他大着舌头，磕磕巴巴继续道：“他他他…丘荷，我压根儿就没当成件事放在心上…我我我…不是光紧张见你爸妈去了吗？” 还没见过卓皓这样，卓皓这人，就算是没理，嗓门也大，不输人也不输阵，语无伦次的解释还是头一次。 陆羽声手腕被卓皓捏得热乎乎，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完他又不想承认自己笑了，咬着腮帮子，“哦，你不想讲，我不也没问吗？” 见陆羽声脸上有了笑容，卓皓的心才回到肚子里，“我没不想讲…我是懒得讲，你非得我提心吊胆的你才高兴。” 说完，卓皓撒开陆羽声的手，嘟囔道：“光看你的爸的脸色还不行，还得看你的脸色。” 卓皓上次这么委屈的时候，还是躺在医院说没人照顾的时候。 陆羽声瘪了瘪嘴，“哄一下就不耐烦了，丘荷可是说你对他特别好，怎么到我这儿就不耐烦了？” “我哪不耐烦？”卓皓张着嘴，觉得自己挺冤的，他这辈子就对陆羽声最有耐心，但陆羽声这狗东西惦记他的屁股。 陆羽声眼神里都是笑意，卓皓觉得自己挺被动的，一想到自己是下面那个，心里更加不得劲了。 他一跃而起，按住陆羽声的肩头，直接将人按倒在了被子上，“我看你现在对我还挺有脾气的，之前对着梁鄞那副怂样呢？” 两人互相揭短，陆羽声躺在床上冲卓皓笑，卓皓越看越觉得来气，这小子都快骑到他头上拉屎来了，“你他妈就这品味，你笑什么？” 陆羽声扶住卓皓的腰，“我品味挺好的啊，我不是看上你了吗？” “去你妈的。”卓皓的脏话在心里都憋了一天了，陆羽声夸他呢？他伏下身去，对着人嘴唇一顿啃。 咬的时候死命咬，陆羽声疼的直抽气，他一手托着卓皓的屁股，一手搂着卓皓的腰，一个翻身，两人换个位置。 陆羽声的动作比卓皓斯文的多，小口小口的嘬在卓皓的嘴唇上，吻得卓皓气喘吁吁的，他顺势往卓皓胸口一躺，听着卓皓声如擂鼓的心跳。 其实不用卓皓说，陆羽声早就发现了，自己对着卓皓是有脾气的，有不会掩饰的占有欲和控制欲，他能察觉到卓皓对他的偏爱。 他突然之间也明白了梁鄞和丘荷的理直气壮，被偏爱的人，有恃宠而骄的资本。 他和卓皓谁也不是单方面付出，感情是要有来有往，不光要理直气壮，还要心安理得。 求哈海星和玉佩orz 第40章 看这架势，陆羽声的父母是打算在县城里过年，大概是不想看到儿子和别的男人卿卿我我，这些日子都是跟着陆妤琳在东城这边的景区散散心，直到腊月三十的时候，二老才赏脸到陆羽声这来。 陆羽声本就是仪式感很重的人，之前计划着和卓皓两个人过年，都准备了一桌子的菜，现在父母和姐姐都来了，他又趁着市场还没关门，多买了一些。 时间上有点赶，幸好有妈妈帮他的忙，母子俩并排挤在厨房里。 陆羽声做饭的动作很熟练，妈妈恍惚道：“我这个当妈的，连你什么时候学会做饭的都不知道…” 虽然作为妈妈，潜意识不想儿子进厨房做家务，但是又会因为儿子的成长而感慨和欣慰。 “自己住，随便做做的，怎么能跟妈你比呢？” 陆羽声从小到大做任何的事情都很认真，态度也很谦逊，可总得不到爸爸的认可，温柔懦弱的妈妈在教育孩子的事情上从不插手，她早就想夸夸陆羽声。 “你比妈妈做得好。”妈妈注视着陆羽声的脸，她也不想儿子为难，小声道，“那个…卓皓，不来吃饭吗？” 陆羽声兜里的手机还是没动静，“估计店里还忙吧，忙完就该上来了。” 他给卓皓发了好几条短信，都没有得到回复，要不是厨房的事情走不开，他早就下去抓人了。 一直在房间里溜达的陆妤琳转到了厨房，正好听到弟弟和妈妈的对话，她插嘴道：“卓皓是不是不好意思啊？” 陆羽声将手里的菜刀一搁，“我下去喊他。” 他走进卧室换衣服，陆妤琳也追了进来。 陆妤琳躲在衣柜后边，不让爸爸看到他俩的动静，“你问清楚了？” “嗯，误会而已。”陆羽声麻溜的换了衣服。 “是谁啊 ？你知道了吗？” 陆羽声没避讳，“前任。” 看着自己弟弟坦然地说出这两个字，陆妤琳眨了眨眼睛，上下打量了陆羽声一眼，“前任你还这么镇定？” 陆羽声的上段感情很被动，也很卑微，即便是对方错了，他也要委曲求全，陆妤琳真担心自己这个傻弟弟永远被人牵着鼻子走。 陆羽声着急下楼，没打算过多解释，陆妤琳挡在他面前，“我下去帮你喊他，你别去了。” 卓皓身份挺尴尬的，他不出现礼数上不到位，出现了陆羽声父母心里面不舒服，他原本想着等晚上吃饭的时候再上楼去，可下午的时候，街上的店铺陆陆续续关门了，就剩他一个人冷冷清清的。 电话里的短信一条接一条，卓皓不知道该怎么回，只能装作没看到。 店里的小猫倒是喜欢清静，挤在火炉边睡得正安详。 从门外传来脚步声，卓皓晃眼一看，居然是陆妤琳。 陆妤琳跟陆羽声真是姐弟俩，都自来熟，没跟卓皓说上两句话，字里行间听着还挺熟络的，“怎么还不上去啊？街上的店都关了，就你还开着，谁大过年的来五金店买东西。” 人陆妤琳说的一点没错，大过年的，如果不是十万火急的情况，谁会来五金店啊。 卓皓被揭穿还有点尴尬，逞强道：“啊…刚走了个买东西的…” 说是来叫卓皓上去吃饭，陆妤琳没着急催他走，反而是找了把椅子坐在卓皓身边。 “是不是因为我爸，你不太好意思啊？”陆妤琳几乎没有给卓皓说话的机会，“其实你也别怪我爸，本来就不同意你俩的事，一来又听了些你的谣言，心里更不痛快了。” 合着“谣言”还不止陆羽声一个人知道，卓皓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只能自认倒霉。 “别说我爸了，连我都觉得不太好听…但是我弟的反应，我还挺意外的，总归是你平时对他挺好，你俩之间也是坦诚相待，比起陌生人的话，我更信我弟吧。” 卓皓喃喃道：“他什么反应？” “很自信。”能确定卓皓是喜欢他。 说罢，陆妤琳站起身来，“走吧，吃饭去，我爸对谁都那态度，你待会儿听听就行，说不定他压根儿不理你，你不用这么大压力。” 陆妤琳说的一点没错，他俩上楼后，陆爸爸目不斜视地看他的电视，卓皓喊了声“叔叔”，没得到回应。 更尴尬的事情发生了，陆羽声还得跟他妈妈做饭，陆妤琳回来没多久就躲进卧室通电话去了，客厅就剩卓皓和陆爸爸两人。 电视里节日的气氛很浓厚，热热闹闹的，卓皓如坐针毡，一直到陆羽声喊吃饭。 卓浩赶紧起身去支桌子，又忙前忙后的帮忙端菜，饭菜都上了桌，陆妈妈笑着说道：“都是羽声做的，我就打打下手。” “哼，大男人守在厨房能有什么出息？”陆爸爸说话很不给面子，一句话就能让原本挺尴尬的气氛更加紧张。 出不出息的，卓皓不知道，他只知道，当初作为单身汉的他，就只盼着能吃上一口家里做的热饭，奈何他自己没那个本事，陆羽声多厉害啊，随随便便一做，就是一桌子的菜。 陆爸爸要是教训自己，卓皓能受着，不搭理自己，卓皓也能忍，但只要说起陆羽声的不是，卓皓一千个一万个不乐意听。 “小陆做饭真的挺好吃的，叔叔你尝尝吧。”陆羽声手艺不比饭馆差，吃过都说好，卓皓不信了，还有一顿饭解决不了的问题。 “好又怎么样？他会做饭能有出息？”陆爸爸在气头上，搭了卓皓的话，搭完索性话锋一转，“你也差不多，物以类聚，也不听听别人是怎么说你的。” 卓皓觉得陆羽声太冤了，怎么就归到自己这一类的？好歹也算个知识分子。 卓皓说话随便了一点，但他对着陆羽声爸爸已经很小心很客气了，“我哪知道啊，我也挺奇怪的，为什么不传我和他呢？兴许还是陆羽声有家教吧，这些老头老太太就是喜欢他这样的，不会把他和我联想到一块儿。” 卓皓塞了几口饭，才意识到饭桌上安静了下来，他抬头一看，大家都看着他。 陆羽声父母的表情很精彩，最后是陆妤琳先破功笑了出来，陆爸爸骂了一句，“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这顿团年饭还算顺利，气氛奇奇怪怪的，但没有太大的波澜，卓皓觉得这种感觉很奇妙，他已经很久没有和这么多人一起过年了。 春晚还是播着，今晚陆羽声的父母也不会回酒店，卓皓想着找个理由回去睡觉吧，他和陆羽声在一起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没必要给陆羽声的父母添堵。 眼看到了十一点，卓皓正愁没有理由离开，他的手机响了，挂了电话后，跟陆羽声他们打了声招呼，“有人买东西，我下去一趟。” “现在？ “估计挺急的，过年谁不愿意在家里啊。” 卓皓下楼后，那人依旧等在他店门口了，“不好意思啊，三十晚上还叫你开门做生意。” “没事。” 客人买完东西便离开了，前后也不过几分钟的事情，炉子里的火奄奄一息，卓皓换了新的蜂窝煤，又打开了电视机，将小猫的窝挪到脚边，坐在店里等着午夜的钟声。 春晚的倒计时最后几秒，外面的鞭炮炸得震天响，小猫吓得从猫窝里跳了出来，贴着卓皓的脚直叫唤。 卓皓伸手安抚着小猫，自言自语道：“又过一年了…” 震耳欲聋的鞭炮声持续了得有五六分钟，春晚里面正播着压轴节目，难忘今宵。 陆羽声将削好的水果递给父母，“爸妈，姐姐，新年快乐。” 不管孩子多大，只要没有成家，父母照旧会给红包，只是今年妈妈又多给了一个递到陆羽声手里，“这个给卓皓吧。” 卓皓下去一趟，就再也没上来，大家都心知肚明，他今晚估计是不会来了。 春节的团聚的气氛很有感染力，很多事情，都会因为这个节日暂时一笔勾销。 陆羽声接过红包，“谢谢妈，我下去看看他。” 陆爸爸气哼哼的，难得没有发表意见。 鞭炮的阵仗实在太大，这动静小猫怕得不行，卓皓起身打算将门拉下来，刚走到门口，一团黑影直冲他脸上，他脚上一空，直接被人举了起来， 在卓皓喊之前，他先看清楚了来人的脸，是陆羽声，“草！” 陆羽声掂了掂卓皓，又冲他笑，“皓哥，新年快乐。” 卓皓扶着陆羽声的肩膀，轻轻地捶了捶，“你下来干嘛？” 陆羽声没回答卓皓的问题，一抬下巴，将人吻住了，湿热的舌尖撬开卓皓的唇缝，舌头和舌头缠绕在一起。 鞭炮放完该放烟花了，绚烂的烟花将黑夜都能照成白昼，刺眼的光亮和巨大的声响，拉扯着卓皓的理智，他挣扎着推开陆羽声，陆羽声又追了上来，嘴唇磕碰到一起，卓皓说话都口齿不清，“你他妈…疯了，还在外面…” 陆羽声非得没有停下来，拖着卓皓屁股的大手顺势捏了捏，卓皓像是惊弓之鸟，猛的一弹。 “我操了！”刚还在陆羽声父母面前夸他家教好呢，估计谁也想不到陆羽声这副流氓样。 陆羽声吻够了才将卓皓松开，“你不好意思上去，只能我下来，再说了，我家也睡不下啊。” 卓皓掰开屁股上的，拿挂钩将门拉了下来，他还以为，他和陆羽声没法一起过第一个年，虽然大过年的霸占陆羽声有点内疚，但占有欲又让卓皓觉得还不赖。 “好久没在店里住了，都还没来得及收拾。” 陆羽声特别体贴，抱着卓皓的腰，不让他走，“我帮你换床单。” 太黏糊了，目的性一目了然，卓皓推拒着陆羽声的胸口，“犯不着啊。” “你什么都不用做。”陆羽声擒住卓皓的双手，顿时让卓皓动弹不得。 “你他妈…”卓皓词穷了，他不知道该骂什么好，陆羽声瞳孔在发光，耀眼的让他没法直视。 我刚意识到，这篇文要结束了orz 掐指一算，还有半个月，皓哥就是五十大寿了哈哈哈哈哈 第41章 陆羽声给姐姐打了个电话，交代了一声今晚不上去了，刚挂电话，便看见卓皓拿着内裤往厕所钻，他将手机顺手搁到柜子上，箭步冲到卓皓跟前，把人拦了下来。 “你他妈…”卓皓无奈且心虚地骂了一句，“你没完了是吧？” 店里的厕所巴掌大小的面积，平时一个人淋浴还将就，陆羽声这小子非要和卓皓一起去，转身都困难，谁要跟他一起洗。 “你害羞了？”陆羽声一语中的。 也不知道陆羽声脸皮到底是怎么练的，看着挺斯文一小白脸，怎么每次到了这时候，脸皮简直比城墙还厚。 卓皓懒得强撑了，“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不知道害臊吗？你要点脸行不行？给你两个选择，是你先进去，还是我先进去？” 陆羽声听完还挺坦然的，“我们又不是没一起洗过。” 卓皓恨不得跳起来把陆羽声这张口无遮拦的嘴塞进他脑子里，这种事情怎么能随口讲出来呢？ 见卓皓气得两腮发胀，陆羽声趁其不备，一把将人拉进了浴室，两人跟打架似的扒了衣服，这么点地方，胳膊缠着胳膊，大腿贴着大腿。 透过厕所的玻璃门能看到人影的重叠，从厕所里还时不时传来卓皓大惊小怪的声音。 “诶！陆羽声，你他妈找死？” “你信不信我出去揍你。” “你再弄，我还手了啊。” 逼仄的厕所里被灌满了玄白的蒸汽，陆羽声怕卓皓靠墙壁着凉，用胳膊挡在了卓皓的后背上。 浴霸和头顶也就半尺的距离，脑袋被浴霸照得发烫，陆羽声低着头，拖着卓皓的下巴，两人有一下没一下的接吻，啧啧的亲吻被水流声淹没。 卓皓这人舒服了就不知道害羞了，渐渐攀住陆羽声的脖子，不住地往人家胸膛上撞。 店里的洗漱用品可没陆羽声家里那么讲究，陆羽声闭着眼睛摸瞎，摸了半天都没找到合适的东西。 卓皓躲开陆羽声的嘴，气喘吁吁道：“我这儿只有香皂，你爱用不用。” 卓皓以为陆羽声是讲究，箭在弦上了，还非得用沐浴露洗澡。 陆羽声回头看了眼架子上的东西，将剩下半包的洗发水拿了过来，“我不用，给你用。” “你妈的…”沐浴露给卓皓心里留下的创伤还没有抚平，这又改洗发水了。 他膈应死了，以后洗头洗澡，都能想起自己被陆羽声开*的经历。 …… 他膈应他的，陆羽声一点都不含糊，挤了沐浴露就往卓皓屁股缝里抹，手指在洞口逡巡，揉到周围一圈的肉都又软又热，陆羽声才将手指插进去。 卓皓发出克制的闷哼声，还骂骂咧咧的，“你...怎么不给你自己用啊?” 手指在湿热的后穴里抠挖，陆羽声嘬了一口卓皓的下巴，“我又用不到?皓哥，你不是还惦记着上我吧?” 是男人还没点雄心壮志了?卓皓从不屈服于命运! 陆羽声还得寸进尺，可怜巴巴地问道:“我弄得不舒服吗?皓哥?” “小王八羔子...”卓皓弄死陆羽声的心都有了，攀在陆羽声肩头双手都捏紧了拳头。 穴口上的洗发水被抽插出绵密的泡沫，穴道里的软肉也黏黏糊糊的，陆羽声觉得扩张的差不多了，抱起卓皓的双腿，将人顶在墙上，涨红的阴茎顺势往里一顶。 “嘶啊...”卓皓差点没闪了腰，惯性作用下抱住陆羽声的脖子，陆羽声掂了掂他，缓而有力地抽插起来。 这得天独厚的环境，陆羽声还能腾出一只手去揉卓皓的阴茎，嘴里连哄带唬的，想要卓皓打消上他的念头，“皓哥，你什么时候抱得动我，再考虑上我的事吧。” 卓皓这辈子没这么憋屈过，被人插着屁股，还握着软肋，欺负到头上来了，还拿对方一点办法都没有，他确实抱不动陆羽声，陆羽声比他高，骨架比他大，人可不是货物，同样分量的人和东西，人抱着就是要费力些。 他也不知道陆羽声哪来这么大的力气，力量上不行，卓皓嘴上行，这个时候还要逞能。 “那你他妈就躺在床...啊...” 屁股触到了软绵绵的囊袋上，阴茎到了无法言说的深度，卓皓直接叫出了声。 听到卓皓的叫声，陆羽声慢慢悠悠地退出半截儿，有用力整根没入，似惩罚的抽插着。 “那不行。"陆羽声这狗德行，得了便宜还卖乖，卓皓越是迁就他，他越是蹬鼻子上脸，“那不算数吧。” 后边卓皓的反抗就没那么强烈了，主要表现在嘴安静了，陆羽声扛着软成一滩水的人从厕所出来，推开门后，两只小猫歪着头在等他们。 大概是猫都怕水，再加上卓皓叫得挺惨的，小猫担心他出什么事。 陆羽声现在哪有空管猫啊，用脚推了推小猫，“去睡觉，乖。” 卓皓跟个尸体一样挂在陆羽声身上，店里没有家里暖和，特别是现在火也快熄了，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听到陆羽声的说话，他朝地上看了一眼。 卓皓现在是属于看谁都不顺眼，觉得陆羽声有损他在小畜生面前高大的形象。 “草了…老子还要脸啊…” 陆羽声拍了拍卓皓的屁股，将人放到床上，俯身压了上去，“你再叫大声点也没关系。” “你他妈说的什么话啊？”卓皓以为这就是陆羽声污言秽语的极限了，没想到陆羽声又开腔了。 “反正今天晚上外面没人，鞭炮声又那么大，就算是被人听到了，别人顶多以为店里的猫叫春。” “你他妈才叫春！”卓皓刚想弹起来，又被陆羽声按进了被子里。 陆羽声讨好般的笑了，“嗯，我叫春。” 气得卓皓有力都没地方使，他最烦陆羽声这套，自己像是打在了软绵的棉花上。 没等卓皓生够气，脚脖子一紧，陆羽声曲起他的双腿，又打算有动作。 “你差不多行了啊。”卓皓没力气大吼大叫了，他仰在床上，眼里有着被糟蹋过的怨恨，有气无力地看着陆羽声。 陆羽声脑子里估计都是屎，才能想出这么不要脸的话，“守岁呢，谁睡这么早。” 卓皓拼尽全力咆哮道：“有你他妈这么守岁的吗？” 陆羽声抱住卓皓的身体，吻了上去，两人缠绵了一会儿，他贴在卓皓耳边，“我爱你。” 卓皓还没感动完，陆羽声这小子动作迅速，挤到他腿间。 “去你妈的。”卓皓骂不动了。 男人在床上说的话，一个字都不要信，上下嘴皮子一碰，轻飘飘的说句爱你，就是为了来第二次，真是一本万，稳赚不赔的买卖。 陆羽声笑着拂开卓皓额前的头发，“爱你是真的。”想来第二次也是真的。 节日的气氛太浓重，鞭炮的声音太响亮，卓皓梦里都是噼里啪啦的响声，梦里有年夜饭，有春晚，有家里的猫，还有陆羽声。 不管晚上折腾的再晚，卓皓永远比陆羽声醒，胸口的人跟石头一样沉，他使不上劲儿，没有将人推开，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大年初一，菜市场也消停了，难得外面这么安静，卓皓默默地听了一会儿，只听到陆羽声的呼吸声。 “烦人…”他伸手揉了揉陆羽声的脑袋，一张嘴里，嗓子哑得不像话，“更烦了。” 放平时，他也就让陆羽声睡了，今天他不太痛快，非得把人给吵醒。 卓皓捏住陆羽声的鼻子，眼看着陆羽声的眉头拧紧，大手挥了挥。 “起床了。” “嗯？”陆羽声将脸换了个方向，继续趴在卓皓的胸口。 卓皓捏他鼻子不方便，换捏耳朵了，“嗯个屁，起来放鞭炮。” 卓皓的声音本就比陆羽声低沉一些，加上说不清的沙哑，显得更加性感。 干什么都利索的陆羽声，就起床墨迹，被卓皓强行从床上拽起来后，裹着厚厚的棉衣，跟着卓皓去开门。 路上冷冷清清的，寒风迎面吹来，陆羽声瞌睡醒了，他抖了抖身子，看着卓皓将一盘一百响的鞭炮拆开，铺到对面街上。 昨晚他俩也放炮了，今早得改放这个炮。 卓皓没那么怕冷，身上穿的浅口的毛衣，脖子的吻痕若隐若现，陆羽声心满意足地看着自己的杰作。 卓皓担心猫害怕，点之前想让陆羽声把猫赶回店里去，一扭头，见陆羽声眼神古怪地看着他，“有病，把猫弄进去。” 陆羽声会心一笑，把猫撵进店里，顺手将卷帘门拉了下来。 如果这要是让陆羽声来，他心许还有点怯了，就看着卓皓轻松地点了引线，又慢慢悠悠往回走。 陆羽声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他朝卓皓敞开了双手，身后的鞭炮都开始炸开了，卓皓看着陆羽声愣了愣，随后失笑，加快了脚步，一头扎进了陆羽声的怀里。 响彻云霄的鞭炮声瞬间让街道热闹了起来，陆羽声拉开棉衣，把卓皓也裹了进来，贴到卓皓耳边。 “新年快乐，再跟你说一遍。” 卓皓回头看了他一眼，街上没人，所以格外让人放肆，他伸手按住陆羽声的后脑勺，狠狠地亲了陆羽声一口。 炸开的鞭炮蹦得到处都是，鞭炮的硝烟味和回音，在街道上久久没有散去。 陆羽声手揣到兜里，摸到了昨晚妈妈给我的红包，他将红包塞到卓皓手里，“我妈给你的。” 卓皓父母走得早，又加上小时候家里穷，逢年过节基本上没有红包，所以他第一眼看到红包的时候没有反应过来。 “给我的？”红包沉甸甸的，卓皓看着红包的外壳没有拆开。 陆羽声解释道：“压岁钱。” 卓皓将红包揣进兜里，“我当小孩的时候都没收过压岁钱。” 陆羽声蹭了蹭卓皓的脸颊，“那你以后每年都能收了，把小时候的补回来。” 两人在店里洗漱完，又喂了猫，然后一起上楼给陆羽声父母拜年。 老人倒是起得早，见陆羽声这么早，妈妈显得还有点吃惊，“这么早啊，我还在想你们还该在睡觉呢，正好我煮了饺子和汤圆。” 托卓皓的福，陆羽声新年第一天起了个大早，美其名曰开了个好头。 吃早饭的时候，陆爸爸的态度一如既往的臭，只有妈妈在轻言细语的说话，“我和你爸初三就回去了。” 陆羽声还没说话，卓皓先憋不住了，“这么早就走！” 说完又觉得自己不知所谓，人家根本不待见他，他也就是本能的好客。 陆妈妈虽然温温柔柔的，但是也不怎么笑，一听卓皓说话，破天荒地笑了，“你们正月十五再回家吧。” 卓皓这才意识到，陆妈妈的意思是，让他跟陆羽声正月十五去省里。 “哼，早点走，眼不见心不烦。”卓皓刚有点激动，陆爸爸又一盆冷水浇下来。 开年不着急开店，卓皓本以为和陆羽声父母待几天会很难受，但比他想象中要顺利的多，无非是长时间被陆羽声爸爸无视，偶尔被陆羽声爸爸数落两句，卓皓皮糙肉厚，不疼不痒。 这是卓皓这些年来，过得最热闹的一个春节。 第42章 初一，卓皓最先接到的是卓凡的电话，卓凡依旧很腼腆，但是说话比之前有底气多了。 “哥，给你拜年。” 他们俩兄弟并没有那么亲近，卓皓也不觉得自己收留卓凡一晚上，卓凡就能记在心上，所以当他接到卓凡的电话时，难免有些诧异。 卓皓也不是个会来事的人，即便对方是卓凡，他也只是官方地问了问卓凡最近的情况。 卓凡去了妈妈那边后，学校已经到了放假的时候，他妈妈给他找了补习班，最近在补习高一落下的内容。 电话里听着，好像事事如意，卓皓随口问了一句，“你那个叔叔…有说什么吗？” 毕竟卓凡的妈妈已经改嫁，有了新的家庭，有了新的老公，还生了个弟弟，她不是带着卓凡嫁过去的，婆家多少会有点想法。 卓凡回答的很模糊，“叔叔，对我挺好的。” 这种感觉卓皓最能感同身受，好是好，但别人家终究是别人家，对卓凡再好，都是寄人篱下，卓凡是融入不了妈妈的新家庭的。 他就像是一个寄宿在别人家里的客人，规规矩矩，不能有太多的要求。 有个落脚的地方，已经算是好的结局了。 卓皓听完岔开了话题，“过几天就给你爸爸上坟去。” 卓凡小声道：“我去不了…” “等你能自己买得起车票了再回来也不迟，上坟的事情有我了。” 说完，两人又是一阵沉默，卓皓没什么嘱咐，倒是卓凡，犹豫了一阵又开了口，“哥，我以后能来找你吗？” “能啊，来呗，只要你那儿方便，你随时都能来。” 一直闷闷的卓凡，听到卓皓的回答，声音都亮了，“真的吗？” “这有什么真的假的”卓皓没听懂卓凡话里的期待。 初三，送走了陆羽声的家里人，他俩都得开店了，一切都照旧。 打从陆羽声不跟王成联系了，店里的猫粮也是吃一天算一天，眼看着猫粮袋子见底了，卓皓揉了两把猫头，“你俩好日子倒头了啊，给你们什么就吃什么吧。” 卓皓又担心它们挑食，拿了钱往菜市场里走，打算在鱼摊买两条小鱼。 不少人还在过节，就连菜农都没平时多，鱼摊也只零星开了几家，连挑都没得挑，卓皓就近找了一家，选了两条活鱼让老板开刀。 等鱼的时候，突然有人喊了卓皓一声，“皓哥！” 卓皓回头一看，居然是罗芸，罗芸其实离开东城没多久，但是卓皓没什么亲戚朋友，很少有机会体会这种重逢的感觉。 “你不是回去了吗？”卓皓说话的时候，都藏不住脸上的笑容。 罗芸身边还带了个小男孩，她扶着男孩的肩膀，正想开口，也不知道赵媛这女人从哪冒出来的，阴阳怪气道：“你可别被他骗了，他可不喜欢女人。” 见到故人的喜悦在这一刻被冲散，罗芸瞥了赵媛一眼没理她，继续和卓皓说话，“我带我弟弟到城里来买点东西，顺便来看看你。” “哟，你这小姑娘怎么还不听劝啊，有你吃亏的。” 两人先前没什么交集，但罗芸这人活泛，记忆力好，她和赵媛有过一面之缘，赵媛对她没印象，她对赵媛的事情还是略知一二的。 “赵大姐。”罗芸年龄不大，喊赵媛一声大姐不为过，但是女人哪愿意听别人叫自己大姐啊，赵媛脸色一顿，见罗芸又开口了，“你前夫跟你离婚，多半也是因为你这嘴吧，听说你带着孩子回来的，都不为孩子积点口德？” 罗芸这些年经历了不少人情世故，嘴皮子会讨好人，也会刻薄人，早就练出见什么人说什么话的本事。 “你管人家喜欢男的还是女的，我看你长得也不像天仙，二婚人家看不上你，随便找个理由搪塞一下都听不懂吗？非得要人把话说得这么明白？” 罗芸脑子转得飞快，一把挽住了卓皓的胳膊，“先找一下你自己的原因吧，说不定长得不入人家的眼呢？” 人群中不乏有人小声说起了赵媛离婚的事情，说赵媛性格泼辣强势，所以才会离婚的。 被一姑娘调侃二婚也就算了，还要奚落长相，最最重要的是，这群说闲话的，怎么把矛头指向了自己。赵媛气急败坏地想要去抓罗芸的头发，被卓皓挡了下来，“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啊。” 看戏的鱼摊老板也怕打起来，麻溜地将鱼收拾好，递到卓皓的面前，罗芸顺手接了过来，“走吧，皓哥。” 罗芸朝赵媛翻个白眼，趾高气昂地抱着卓皓的胳膊，从菜市场里穿过。 卓皓也撑着一张脸，到店里了才松口气，“松开吧，还挽着呢。” 罗芸吐了吐舌头，卓皓是她在这个东城唯一的念想，虽然卓皓和陆老板在一起了，但是这种小甜头不占白不占。 “你怎么知道赵媛的事情啊？” 小地方就是消息传的最快，赵媛还没回来的时候，那些个老太太已经把她离婚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赵媛从她店门口经过时，坐在门口的老太太的就指指点点的，当时的罗芸都没放在心上，当成耳旁风听了，谁知道能有今天呢？ 罗芸的弟弟挺腼腆的，一看就是乡下来的孩子，罗芸走到哪，他跟到哪，不吵也不闹。 卓皓招呼他们坐，将鱼放到灶台上后，又给提着水壶给两人泡茶。 “皓哥。”罗芸声音不大，说的也很含蓄，“你和陆老板的事情是被人看出来了吗？” 卓皓“嗐”了一声，简单的讲述了一下和赵媛相亲和自己嘴快的事情。 “你和陆老板的事情，能不告诉别人就尽量别说，他们现在说，也就说个新鲜，过段时间有别的闲事，你这档子事，他们又给忘了。” 流言蜚语，罗芸最有体会。 卓皓把茶盅端了过来，“嗯，你们俩吃完饭再走吧。” “陆老板做饭吗？” 说曹操，曹操就到，陆羽声风风火火地从外面走了进来，“皓哥，你跟人吵架了？” 这小破地方，争执吵架成了家常便饭，每天没点琐事，还怪让人不习惯的。 陆羽声一眼便看到了有些时间不见的罗芸，难怪他刚还听说有个女人在菜市场跟卓皓搂搂抱抱的。 “烦，还不是赵媛那女人，嘴真碎。”婆婆妈妈的质问让卓皓很没有面子，他很快岔开了话题，“你来的正好，罗芸跟她弟弟吃了饭再走，你多煮一点。” 当着罗芸的面儿，陆羽声忍了，他像是卓皓的佣人一样，乖巧的把饭做好，吃饭的时候也相安无事，送走了罗芸姐弟俩，他的脸一下子拉了下来。 卓皓没发现陆羽声的变化，因为先前陆羽声的父母来了，所以有些事情就没来得及做，店里年前就该收拾出去的东西，到现在都还堆在店里。 “别杵着了，帮我把店里不要的东西都扔出去。” 陆羽声现在想把卓皓扔出去，可扔了他又怕卓皓被人捡走了啊，毕竟卓皓还挺抢手的。 “你干什么啊？说句话啊！”卓皓疑惑地看着陆羽声，“你什么毛病又犯了？” 陆羽声深吸了一口气，他想不明白，为什么每次这种情况，卓皓都能理直气壮的。 “你跟人在菜市场吵架了。” 卓皓古怪地看着陆羽声，“吵了啊，你不知道嘛，还是罗芸帮我解的围。” “那我还听说你跟一个女人在菜市场搂搂抱抱。” 卓皓简直是流言蜚语的最大受害人，“你听谁说的，罗芸就挽了一下我的胳膊，这不是赵媛话太多了嘛。” “你还真跟人搂搂抱抱了。” “嘶，你听不懂是吧，就挽了一下胳膊”卓皓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合着陆羽声不是心疼他跟人吵架，备受谣言的诋毁，就揪着挽胳膊的事情不放。 两人僵持着谁也没说话，卓皓觉得陆羽声有点无理取闹了，陆羽声占有欲强的要死，这种时候最喜欢一根筋，先前是丘荷，现在又是罗芸，又是赵媛，卓皓身边怎么这么多人呢？怎么男人女人都有呢？ 小猫不知道主人吵架了，在废弃的纸箱子里跳来跳去，爪子刨着纸箱，发出难听的声音，一只纸箱被撞到后，从里面跑出一团黑影。 黑影从陆羽声脚边窜了过去，紧接着小猫了追了上去，陆羽声没看清是什么东西，吓得往卓皓身后躲，双手死死地抱住了卓皓的腰。 刚还剑拔弩张的，这会儿又开始投怀送抱了，卓皓就吃这套，缓了口气，又反省自己是不是态度不好，拍了拍陆羽声的手背，“老鼠你也怕？” 不说是老鼠还好，一说是老鼠，陆羽声喘着粗气跳到卓皓身上，脑袋埋进卓皓的颈间，怎么都不肯撒手。 平时没机会抱陆羽声，卓皓现在说什么都得把人给接住，他顺着陆羽声的背，“这有什么好怕的呀，猫胆子都比你大。” 说着，猫叼着老鼠摇摇晃晃地回来了，还将老鼠往两人面前一丢，卓皓哪壶不开提哪壶，“你看，死了，猫给咬死了。” 陆羽声不敢低头看，“你让它弄走。” 猫哪听得懂人话啊，卓皓抱着陆羽声往后面退，退到了做饭的地方，“弄走了，弄走了。” 陆羽声将信将疑，偷瞄了一眼，看到小猫在玻璃柜旁，才慢吞吞地从卓皓身上下来，嘀咕道：“你店里怎么还有老鼠啊？” “这他妈一楼，怎么会没老鼠啊。” 陆羽声怪可怜的，还是躲在卓皓背后，说话都没了兴师问罪的气势。 卓皓拿了扫把将老鼠扫了出去，回来又跟陆羽声说道：“说不定还有呢。” 陆羽声一听贴着卓皓寸步不离，卓皓乐坏了，“你他妈要是一直这么柔弱就好了。”特别是在床上。 被卓皓一提醒，陆羽声又想起卓皓跟人搂搂抱抱的事情，但他现在怕老鼠，还得依附于卓皓，说话都带着三分委屈。 “你一点都不在乎我的感受。” 卓皓在感情上粗犷了一些，他也不懂什么叫细节，他只知道他喜欢陆羽声就够了。 但自己恋人心思细腻，鸡毛蒜皮的小事都会吃醋，吃醋？ 卓皓细品了这个词，他挡在陆羽声前面，嘴角都快咧到天上了，“这你也吃醋，我有那么抢手吗？” 陆羽声只听出来了嘚瑟，“你不也吃吗？”他跟店员说两句话都吃飞醋呢？卓皓有什么资格说他。 卓皓最烦陆羽声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浑劲儿，“你他妈怕我被人抢了，对我态度还不知道好点？” 陆羽声还没来得反驳，卓皓指着地上，“诶！又来了！” 一团黑影又从店里窜了出去，陆羽声有苦说不出，闭紧眼睛，往卓皓怀里钻。 卓皓赶紧把人抱住，指挥着小猫，大言不惭，“再找找，看看还有没有，看把你妈给吓的。” 第43章 在生活完全进入正轨之前，陆羽声陪着卓皓回了一趟老家，上次来的时候，一路上还略显萧条，如今开年不过几天，温度没有回暖，植物倒是有还春的迹象。 车只能开到村口，在往里路就窄了，车没法调头，两人提着纸钱下车，一前一后地走在泥泞的小路上，每一口呼吸都泛着白雾。 路过一户人家的时候，主人家正端着饭碗在自家门口吃饭，见到卓皓回来立马打了声招呼，“这不是卓家那谁…” 卓皓离开老家有些时日了，乡亲记不住也正常，只是这种模糊的记忆和寒暄，还是让他有种归家的错觉，他指了指坟头的方向，“回来上坟，在吃饭呢。” 和村里人打完招呼，两人继续朝坟头方向走，老远就能看到杂草丛生，明明是新坟，还是抗不过杂草的生命力。 卓家的五座坟并排着，陆羽声帮忙分下元宝蜡烛，卓皓跳到坟头上去拔杂草，收拾完这一切，卓皓摸出打火机点燃了蜡烛。 卓友国的碑是卓皓托人最近刻好的，卓皓看着碑上的名字，手上烧纸钱的动作都顿了顿，“我叔叔先前打电话找我要钱，你猜我怎么说的？” “怎么说的？”陆羽声看着他。 卓皓的口气看似在开玩笑，又带着点难以捕捉的无奈，“我说等他死了我就烧给他，哎，你说这是不是…造化弄人。” 如果…卓皓在想，如果早知道卓友国真的有这一遭，自己当时对他态度肯定会好一些。 卓皓没那么粗枝大叶，虽然他和卓友国没什么血脉关系，但是好歹也喊卓友国一声叔叔，心里难免会自责。 陆羽声本想拍了拍卓皓的后背，可看着卓皓的脑袋，他没忍住，揉了把卓皓的头发。 “你干什么？”卓凡挥开了陆羽声的手，“没大没小的。” 丘荷被卓皓拒绝后，只能先回老家，刚刚又听别人说卓皓回来上坟了，他也不知道卓皓是只身一人来的，还是带着陆羽声一起来的，他紧赶慢赶地朝村口跑，远远的瞧见停在路边的车。 他走近了些，车里没人，猜到卓皓还没从坟头回来，他只能退到梯坎上等，一直等到两个人影进入他的视线，卓皓果然是带着陆羽声的一起来的。 一看到陆羽声，丘荷便有些怯了，畏畏缩缩地往后退，躲到了竹林里，两人越走越近，走到车旁听了下来。 卓皓从兜里摸出烟盒，“抽了烟再走吧。” 他将香烟含在嘴里点燃了，随后才递给陆羽声，他俩就这么肩并肩靠在车头上，没人注意到身后有人。 陆羽声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卓皓说话，“你都没把我介绍给你的父母。” 卓皓差点没被烟呛到，老一辈的人总爱在坟前跟过世的人说话，他又没那个习惯，况且多傻啊，明明又听不到的。 可陆羽声又特别计较这些事情，细节有时候真要命。 “你能不能行了啊？”卓皓弹了弹烟灰，“我爸妈都死这么久了，你不能让他们消停点，别说他们压根儿听不到，如果真听到了，那不得死不瞑目啊。” 陆羽声这副计较的样子，让卓皓又爱又恨，有点烦人，但是又有点可爱。 卓皓又道：“再说了，你要是每年都跟着我来，我爸妈他们能不知道你是谁吗？” 这话陆羽声稍微爱听点，哼哼唧唧地将烟头扔在地上，一脚将其踩灭，转身的瞬间，看到了站在梯坎上的丘荷。 丘荷本能地想要躲，可陆羽声只瞥了他一眼便一移开了视线。 卓皓含着烟抽了最后一口，正准备说话，“走…”他脚下一空，被陆羽声抱着顶到了车前盖上，“你他妈干什么？又发什么疯？” 卓皓举着烟怕把陆羽声烫到，一只手推搡着陆羽声的胸口，还有点欲拒还迎的意思。 陆羽声仗着卓皓不会跟他动真格的，把人压到车前盖上亲了一口。 卓皓嘴里的烟圈还没吐出来，和陆羽声纠缠的时候，烟圈顺着唇缝慢慢溢出，他口齿不清地挣扎，“陆…羽…声…你吃错药了…” 他越是挣扎，陆羽声越来劲，大手移到卓皓的屁股上狠狠地捏一把。 卓皓嘴里的烟圈差点没呛到他气嗓里，刚张嘴，舌头又被陆羽声勾住了。 卓皓拗不过他，索性一起身将人抱住，村口人烟稀少，连家禽都看不到一只，只听到粘腻的亲吻声。 “你差不多得了啊。”卓皓撤开脑袋，话刚说完，陆羽声又黏了上来。 恋人这热情来得猝不及防，卓皓完全招架不住，胳膊肘一软，差点倒在车前盖上，幸好陆羽声手快将人抱住。 两人气喘吁吁地搂在一起，卓皓嘴角泛着水渍，眼眶通红，偷瞄了一眼前面，没看到别人，他小声道：“你能不能注意点影响，这可是在外面。” 陆羽声按住卓皓的头没让他回头，余光瞥到梯坎上的人已经落荒而逃，“就是想亲你。” “你个操蛋玩意。”卓皓骂陆羽声的时候特别腻歪，“你迟早被人当成变态。” 卓皓是被陆羽声抱着塞进副驾驶的，他靠在副驾驶座上，撑着脑袋，目光一直追随着陆羽声上了车。 烦人，净跟他整这一套，还挺浪漫的，鸡皮疙瘩都给他肉麻出来了。 正如罗芸所说，街上的人很健忘，有新鲜事，他们就会把卓皓的事情给忘了，果不其然，老张头的儿子结婚，结果因为彩礼的事情没谈拢，和女方家来来回回吵了不知道多少次，天天有人看看热闹。 卓皓偶尔也看，比如两家人在街头对峙的时候，谁还记得他的事啊，早就不新鲜了。 最近陆羽声特别忙，时常忙到要卓皓自己在楼下吃饭，卓皓不耐烦的时候也会问陆羽声到底在干嘛，陆羽声还是那副神神秘秘的样子。 前几天接到罗芸的电话，说是托人给卓皓寄了一箱苹果，这不苹果今天就到了。 苹果搁到店里，他时常忘了吃，他跟小宇招呼了一声，抱着苹果箱子上楼了。 也不知道陆羽声到底在干什么，卓皓开门他都没注意到，直到卓皓喊了他一声，“小陆！” 从储物间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很匆忙，卓皓疑惑地朝里抬头，见陆羽声在飞快地收拾东西，“你他妈在家里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地上的彩铅笔都没来得及收拾，卓皓指着四散的彩铅笔，“你在画什么？你在造假币吗？” “没干什么，随便画画。”陆羽声看到卓皓怀里的苹果箱子，“你买的苹果。” “罗芸托人送来的。”卓皓抱着箱子拍了拍，“我差点又被你给糊弄过去了，问你画什么呢？” 陆羽声装好彩铅笔，又将画纸叠起来对齐，“没画什么，你帮我弄个苹果吃吧。” 陆羽声这小子嘴还挺严实，卓皓把将信将疑，将苹果放到厨房，随手拿出一个用水冲了冲表皮，拿着湿淋淋的苹果又折回了储物室。 “给。”卓皓将苹果往陆羽声面前一递。 陆羽声看着还在滴水的苹果，眉头都拧在了一起，他平时给卓皓的水果，橘子是扒了皮的，恨不得连茎都挑干净，西瓜是切成了小块，连籽都选了出来。 轮到卓皓的时候，他就是这么敷衍自己的，连苹果皮都懒得削。 陆羽声矫情道：“我吃不完。”言外之意是让卓皓拿去切一切。 就听卓皓“啧”了一声，卓皓还烦陆羽声遮遮掩掩的，抓起苹果就是一大口。 苹果再递到陆羽声眼前的时候已经缺了一半儿了，陆羽声看着露果肉的那块儿，他嗓子里像是梗了什么东西。 卓皓还在催促，“拿着啊。” 陆羽声赶忙接过苹果，因为他不太敢提削皮的要求了，以卓皓的脾气，估计能懒到能直接拿门牙给他啃下来。 卓皓还埋怨，“真麻烦，你以为你是大姑娘，你吃不下。” 越说卓皓越烦躁，“你他妈到底画什么啊？” 画什么国宝，是他不能看的，是陆羽声得背着他。 卓皓脑子里飞快闪出一个可能，他就见过陆羽声画梁鄞，所以火冒三丈地脱口而出，“你是不是在画你老相好？” 陆羽声没搭理他，心说自己还没画完，要是被卓皓看到了，他还画不画了。 这事卓皓嘴上不说，但心里一直惦记，又过了几天，陆羽声这小子居然拿着那一叠画纸到店里来找他。 “皓哥，帮我用线缝上。”就得像老一辈的人缝书边一样，还得在边缘打孔。 卓皓看着最上面一层盖着张白纸，看不到里面的内容，这小子居然还防着他。 “你不能看啊。”陆羽声提醒道，“尊重我的隐私。” 还隐私？他俩光着屁股都见过，陆羽声在他面前有什么隐私？ 卓皓冷笑了一声，“你当我稀罕看。” 在陆羽声的注视下，他找来水泥钉打孔，然后又用塑料给边缘包裹了一层，最后用细麻绳固定。 “拿走。”卓皓将画纸上的纸屑掸干净，不耐烦地递给陆羽声。 陆羽声抱着装好的画纸，心满意足地上楼去了。 当晚，浴室是哗啦啦的流水声，陆羽声正在里面悠闲地洗澡，卓皓拉着看着浴室摩挲玻璃上陆羽声的人影，他越想心里越膈应，特别是陆羽声进浴室前还千叮咛万嘱咐，尊重隐私。 卓皓“噌”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屁个隐私，陆羽声扒他裤子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他的隐私，这会儿跟他说什么隐私。 储物间就这么大，卓皓一眼就看到了挂着把锁的抽屉，这锁有些多余，毕竟小钥匙就在陆羽声的笔筒里，就这防人之心，卓皓还羞愧的犹豫了一下，可终究还是抵不过心里的好奇。 他捏着钥匙一拧，锁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开了，那本他封边的画册就静静地躺在抽屉里。 浴室里的水声不断，卓皓确定陆羽声还在洗澡后，才伸出罪恶的手去翻动画纸。 他用手指从画纸侧面掀起一角，心虚的缘故，手指也没使多大的劲儿，画纸翻页似的一闪而过。 卓皓愣住了，他好像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他来不及多想，将画册从抽屉里拿了出来，为了确定自己不是眼花，他随手翻开一页，不堪入目的画像就这么映入眼帘。 “皓哥，你说不偷看的。”太过震惊的卓皓没注意到浴室的水声停了，更没注意到陆羽声已经到他身后了。 卓皓捧着画册，涨红着脸，语无伦次，“你…你怎么…画…你要不要脸啊！” 陆羽声从卓皓手里将画册夺了过来，道：“说不偷看，还偷偷看。” 还将画册翻动给卓皓看，“画得不好吗？” 比这更淫秽的东西卓皓都见过，只是卓皓没见过把这么放浪形骸的东西放到台面上来讲的，更没见过主角是自己的。 画册上的画面，随着画纸的翻动，像是活了起来，陆羽声画得他坐在浴缸里后背纹身变化的样子。 卓皓当初纹蛇的时候，并没有和纹身师交流的很清楚，总归是蛇尾一直延伸到了屁股缝，卓皓莫名觉得有些色情，而且他和纹身师还没熟到能看屁股缝的地步，蛇尾的地方就没再纹下去，所以蛇尾只是看似藏了起来。 他想从陆羽声手中将画册抢回来，可陆羽声一躲再躲，还腆着脸问他，“不像吗？” “像你大爷！” “不像吗？”陆羽声不依不饶，“我看看哪儿不像。” 说着，陆羽声将画册放回了抽屉，一把扛起卓皓往浴室走。 “陆羽声！你敢！” 卓皓吼他的，陆羽声挺敢的，彻夜近距离仔细研究了一下卓皓的纹身，最后得出了结论，挺像的，栩栩如生呢。 外面星河灿烂，完事后卓皓软塌塌地跨坐在陆羽声身上。 陆羽声点了支烟叼在嘴里，扯过被子盖在卓皓后背上。 “给我一支。”卓皓手脚都是软的，他想不通，他和陆羽声也没差多少岁数，怎么体力差这么多，陆羽声这小子还生龙活虎的。 陆羽声闻言拖着卓皓的下巴，将烟给了他，随后陆羽声又叼着支没有点燃的烟，往卓皓面前靠近。 烟丝贴着猩红的光点，“撕拉”一声，也被点燃了。 黑暗中，陆羽声不要脸地问道：“皓哥，我画得好看吗？” 卓皓恨不得掐死他，可自己又弄不过陆羽声，不情不愿地回答道：“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