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曦》作者：胖熊爬格子
    文案：
    讲述沈鑫宥和叶聆曦从校园到社会的成长，
    两人相互扶持渐渐认清内心的过程。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花季雨季
    搜索关键字：主角：沈鑫宥叶聆曦 ┃ 配角：何晓辉陆慧儿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从校园到社会的成长
    立意：学会如何去爱
    　　☆、（一）不是每一场旅行都有意义
    　　这是沈鑫宥独自一人来到冰岛的第五天，仿佛鬼魅一样紧随在他头顶四天的那一片厚厚的云层，终于在今天晚上依依不舍地和他说了再见。
    　　不同于其他旅行目的地，冰岛并没有太多的酒店可供选择，但是各具特色的民宿反而让这趟旅行充满了人情味。沈鑫宥这几天的房东是一个名叫约翰内松的独居老头，养了一条金毛巡回犬，由于前几天的一场大雪，使得往北的公路因为安全原因封了路，沈鑫宥也就干脆调整了行程，在房东家住了下来。本就喜欢狗的他，白天带着房东的金毛去钻石沙滩吹吹凛冽的北大西洋海风，晚上围在暖炉前，放松地和约翰内松聊着天，硬是在这个风景秀丽的国度将一场旅行变成了度假。
    　　“今晚的极光指数很高，你应该出去碰碰运气”，约翰内松歪头看了看窗外，淡淡地对正在暖炉前烤火的沈鑫宥说道，“还是去大冰河湖吧，那里人多、热闹”。
    　　沈鑫宥想了想，还是将车停到了大冰河湖的停车场，他并不是一个喜欢热闹的人，但既然决定来碰碰运气，那确实是应该选择人更多的地方。
    　　一下车，沈鑫宥下意识紧了紧身上的衣服，但还是架不住裹挟着冰川寒意的冷风往脖子里钻。“走起来可能会暖和点吧”，沈鑫宥一边在心里默念着，一边哆哆嗦嗦地往湖边深处走去。可能大家都查到了今晚的极光指数，此刻的大冰河湖岸边早已架起了各种□□短炮，对准了远处冰川之上的天空，毕竟谁也不愿意错过这一场即将到来的天空之舞。
    　　穿过人群，身体渐渐暖和起来的沈鑫宥内心却有一点预料之中的失落，找了个偏僻的角落静静地站着，像一尊雕像那样面无表情地望着远处的天空。
    　　远处的夜空渐渐出现了一条淡绿中带着微红的彩绸上下飞舞和翻动，慢慢地变成两条、三条，汇集到一起幻化成了随着夜风飘动的轻纱幔帐。转眼间刚才汇聚的光束又慢慢分开，仿佛射出的许多道不同的颜色在空中交叉飞舞。不同于人群中传来的阵阵惊呼和此起彼伏的快门声，沈鑫宥的反应平淡得让人无法相信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极光，只是独自安静地看着远方，仿佛这场视觉盛宴与他无关。
    　　猛然间，沈鑫宥眼里的神采仿佛被漫天舞动的极光所点燃，目光像闪电似地扫过悸动不已的人群，随着一张张洋溢着喜悦和激动的陌生脸庞映入眼帘，眼里的那道光又渐渐消失，重新回到最初黯然的状态。鑫宥苦笑着摇了摇头，想起房东的话，“你应该去碰碰运气”，是的，运气既然本就是靠碰的，哪里又是那么容易就能碰到的呢？旋即转身，向停车场走去，任由依旧强烈的极光在他的身后肆无忌惮地舞蹈着。
    　　“回来了？”，房东听到了自己家那扇上了岁月的木门被打开所发出的特有的吱呀声，向沈鑫宥寒暄道。
    　　“回来了”，屋外的寒风顺着门的缝隙钻进暖和的客厅，冻得本已在地板上耷拉着眼皮的金毛不禁哼唧了一声，沈鑫宥不好意思地摸摸它的头，像家人聊天似地回应房东道。
    　　“看到极光了吗？什么颜色的？”
    　　“绿色的，带一点红色，有一阵还有些发紫，指数没有骗人，确实挺强的”
    　　“那看来你运气确实不错，紫色的极光，我这一辈子在这岛上也没见过几次。”
    　　“运气不错吗？但我还是没有遇到她，虽然我感觉自己听到了她的声音，但我已经分辨不出那是不是真实的”，金毛走过来趴在沈鑫宥脚下，前爪够了够他的小腿，仿佛它也能感受到他声音中的失落。
    　　“早点睡吧，不是每一场旅行都有意义的”，约翰内松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之后，无奈地对沈鑫宥安慰道。
    　　“是啊，不是每一场旅行都有意义，晚安”
    　　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几次翻身了，沈鑫宥依旧一点睡意都没有。打开床头柜上的台灯看了眼墙上的钟，指向3点的时针仿佛在无情地嘲笑他的失眠。“国内已经中午了吧”，他一边算着时间一边拿起手机自言自语道，“还是刷会儿手机吧，可能一会儿自己就困了”。
    　　从朋友圈刷到微博，从时事新闻刷到体育科技，沈鑫宥也不知道自己刷了多久，当困意终于如他所愿来临时，一组极光的九宫格出现在了他的手机上，那组绿中带着微红、有几张还呈现出淡紫色的极光分明就是几个小时前他在湖边看到的那束光，极光下那个熟悉的女孩虽然只有一个文艺的背影，但那是他熟悉到拍过无数遍的背影。沈鑫宥感觉无法控制自己的双手，当他点击那条微博主人的头像、带着无限的渴求往下滑动时，他竟然看到了一张照片：一辆深棕色的铃木吉姆尼，牌照上熟悉的5位字母和数字，YLX35，告诉他这分明就是那辆陪伴了他五天的SUV。而那张照片上的文字赫然写着：偶遇自己名字和生日的车牌，相信今晚的极光之旅应该运气不会太差@冰河湖。
    　　此刻的沈鑫宥已经没有了任何的睡意，几个小时前，那些可能是随风飘进他耳朵里的声音并不是他的思念引起的幻听，他和她真的都在那里。就像五天前他从租车公司提到这辆车、第一眼看到这张车牌时，他就相信这场旅行应该和之前的那些有一点不一样。两年前的那件事之后，他和她的距离第一次那么接近，近到让他觉得这来回30个小时的飞行是值得的，虽然哪怕如此接近的距离也并没有让他见到她一眼，但这一切已经在预示着那些冥冥之中科学无法解释的东西正走在越来越好的路上，不是吗？
    　　“我今天就打算回雷克雅未克了”，几乎一夜没睡的沈鑫宥一边撕着刚烤好的面包，一边和房东聊着天，“房费我会按原计划付到明天”
    　　“似乎你的计划有了些改变？”，约翰内松似乎一点都没感到意外，只是淡淡地问道。
    　　“是的，就像你昨晚跟我说的，不是每一场旅行都有意义，但是这次，我看到了一点希望，我感觉这是一个好兆头，所以我想再去碰碰运气”
    　　“那就祝你好运了，一路平安”，约翰内松永远是那样一副冷冷的表情，仿佛看透了一切、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的样子，但就是这一份不加多言的看淡却让沈鑫宥觉得很舒服，所以在入住的第二个夜晚，伴着整夜的暴风雪、在暖炉边烤火时就跟他分享了自己那个冗长的故事。
    　　可能是昨夜的一场极光洗涤了冰岛的天空，今天的天气显得格外得好，湛蓝的天空中没有一丝的云层遮挡，冬日的阳光透过车窗玻璃洒满了本就不大的驾驶室，显得暖意融融。从约翰内松家一路往南再往西，婀娜多姿的斯塔夫山国家公园、无边无际的史前苔原、震慑人心的黑沙滩、威武壮观的斯科加瀑布、窈窕秀丽的塞里雅兰瀑布、永不停止的间歇泉、大气磅礴的黄金瀑布、摄人心魄的辛格维利尔大裂谷依次进入沈鑫宥的视线，但是当他几天后终于回到雷克雅未克的时候，他却感到前所未有的失落和自我质疑，“明明往北的道路已经被封锁了，不可能再有其他的方向，难道冰河湖的那场极光只是又一个残酷的玩笑？”，坐在托宁湖边长凳上的沈鑫宥不敢再往下细想，前两天深夜那条微博给他带来的希望有多大，可能现在他内心的失望就有多大。
    　　十一月份的雷克雅未克并没有多少游人，沈鑫宥就这么呆呆地坐在那里，看着不远处的当地人拿着面包逗弄着那些贪吃的水鸟们，稀稀拉拉的游客们围绕着它们拍照摄影，然后变成社交媒体上的一个个红心或者大拇指。想到这里，沈鑫宥是孤独的，没有人知道他的这一次旅行，他也不愿意别人知道他的这一次旅行。两年了，他不知道在固执什么或者说内疚什么，有时候他极度厌恶自己性格深处仿佛是金牛座与生俱来的倔强，但每每都逃不出这种看似毫无道理的命数。
    　　“燕麦拿铁，低□□，多奶泡”，沈鑫宥又按照多年来的习惯点了一杯咖啡，望着手中的登机牌，赫然打印着35号登记口，冥冥之中这是什么样的玩笑啊。
    　　可能是被登记口的数字扰乱了心绪，沈鑫宥才想起来刚才点单时漏提了一嘴，赶紧多问了一句道：“你们有枫糖糖浆吗？有的话麻烦帮我加一泵”
    　　“不好意思，今天的枫糖糖浆正好用完了”，和同事确认后，咖啡小哥不好意思地致歉道。
    　　“没事，那就按刚才说的制作就行了。对了，你知道35号登机口往哪个方向吗？”
    　　“右手边第一个就是”
    　　“不好意思，那么近竟然没看到”，沈鑫宥笑着摇了摇头，仿佛在自嘲，自从两年前他决定这么做开始，似乎每次的旅行结束时，他都会失常到不认识自己。
    　　“没事，很多人都找不到35号，因为就在附近，所以标识牌就比较少”，淡季的机场人不多，咖啡小哥也很高兴跟客人像这样攀谈着，“你是中国人？一个人过来旅行吗？”
    　　“是的，中国人。一个人旅行，会不会觉得一个人跑那么远很奇怪？”，沈鑫宥也很乐意随意地和陌生人聊着天，似乎这样能让他忘记内心的失落。
    　　“不会，很多人很享受这种一个人的随意”，服务业的从业者总是能将每个话题都聊得让人很舒服，“冰岛给你的感觉怎么样？喜欢的话，欢迎你夏天再来，和现在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很棒很壮观，只是赶上一场大雪，有些计划中的地方没有去成，算是有点遗憾吧”，沈鑫宥心里明白，其实遗憾的何止是那些错过的景色。
    　　“遗憾也是旅行的一部分啊，哪场旅行没有遗憾呢？欢迎你下次再来”，咖啡小哥熟练地将制作完成的咖啡递给鑫宥，“你的咖啡，希望你喜欢”
    　　“是啊，哪场旅行没有遗憾呢？”，沈鑫宥仿佛在重复对方的话，又似乎自言自语道。
    　　“前往哥本哈根的SK596航班现在开始登机，请旅客们依次前往35号登机口排队登机”，广播中传来登机的通知，沈鑫宥喝完杯子里的最后一口咖啡，整理了一下衣服，拿起行李前往登机口排队。
    　　“您好，先生。请出示您的登机牌和护照”，和来时的航班一样，北欧航空的工作人员永远是面带着微笑，也许是想要为这个寒冷的冬天带来一丝温暖。
    　　“不好意思，稍等，我拿一下护照”，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遗憾这一场给过希望却又最终没有意义的旅行，沈鑫宥竟然忘记提前将护照拿在手上，赶紧从包里翻出来，递给工作人员满怀歉意地说道，“抱歉，久等了，这是护照”
    　　“没关系，先生。欢迎搭乘北欧航空，祝您旅途愉快”，核验过登机证件后，工作人员很快便将护照交还给了沈鑫宥。
    　　“谢谢”，接过被工作人员核验过的证件，沈鑫宥往前找了个宽阔一点的地方，背过身把随身的双肩包拉开准备将护照放回去。此时，他的目光在不经意间扫过刚才的那家咖啡店，柜台前那个熟悉的身影却让他的视线再也无法移开，之前的失落感一瞬间全都消失不见了，他想喊出她的名字，但是发现激动的心情让他此刻的声音是沙哑的，他感觉像是失声似地丧失了口腔共振的能力。他只能这样隔着廊桥的玻璃痴痴地看着她，想要拍打廊桥的玻璃却发现自己的双手在不停地颤抖，自己仿佛是一个渐冻症晚期的患者，意识清醒却无力控制自己身上的每一处肌肉。
    　　“先生？先生？请问有什么不舒服吗？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工作人员善意的问候将沈鑫宥短暂飞出体外的思绪重新拉了回来，伴随着一起回来的可能还有他的理性和那莫名其妙的倔强。
    　　“不好意思，刚有点走神。”
    　　“没关系，欢迎登机”，工作人员依旧是满面笑容，一个“请”的手势让沈鑫宥不得不挪动他的脚步。
    　　飞机开始滑行进入跑道，然后渐渐加速，强烈的推背感将沈鑫宥死死地按在座位上，他开始回想刚才的失态：如果自己真的冲了出去，他会有勇气去拍拍她的肩膀说一声“好久不见”吗？又或者他有更好的开场白吗？他又打算怎么去解释、去面对这两年里两人的空白？他真的做好准备了吗？
    　　伴随着机翼下方发动机的轰鸣声，困意渐渐来袭，沈鑫宥慢慢地闭上眼睛，他又开始陷在逃避和不甘的泥潭里挣扎，希望一场好梦能让他忘记这些纠结。只是在经过刚才的这一切之后，他发现只要闭上眼睛，过去的一幕幕，仿佛就像电影一般在他的脑海中不停地回放，而他，并没有这部电影的遥控器，无法暂停更没法退出，只能任由过往的一切在那里无限循环。
    　　☆、（2）初见
    　　“沈鑫宥，顾老师让你去一下她的办公室”
    　　“什么事情？”，沈鑫宥将思绪从一张数学竞赛的模拟卷上抽离出来，抬头看着眼前的同学，轻声地问道。
    　　“应该是下周值周班的事情吧，我看到顾老师座位边上有张表格”
    　　“有可能，下周轮到我们班是值周班，我差点忘记了”，沈鑫宥想起来上周顾老师好像交代过这件事情，这应该是初中生活的最后一次值周班了，顾老师要求他们站好最后一班岗。
    　　想到这里，沈鑫宥赶紧放下手中的笔，将试卷对折塞进桌肚，匆匆往班主任办公室走去。
    　　“沈鑫宥，这是下周的值周班安排表，你像之前一样给全班同学分一下工，然后尽快交给我吧。”顾老师把表格交给他，继续吩咐道：“后天就是元旦假期了，学校安排了大扫除，其他年级已经开始了，但学校考虑到初三课业繁重、今天又下雪，所以一会儿最后一节课结束后，让大家一起快速把教室的地扫一下、玻璃窗擦一下就可以了，赶在雪下大之前，弄完赶紧回家”
    　　“好的，那我先回教室了，值周安排我征询下同学意见，明天放学前给您吧。”
    　　“嗯，回去吧，好好复习，过了年就是二十九中的保送考试，认真准备”，顾老师挥挥手，示意事情都交代完了，赶紧回去上课。
    　　“顾老师，我要借你们班沈鑫宥帮个忙”，就在沈鑫宥转身离开的时候，坐在顾老师对面的王老师开了口，并且转向沈鑫宥说道：“王老师要麻烦你一下了，我刚才问楼下周老师借了录音机，刚收到他的电话，表示他们班一会儿大扫除结束后需要用到收音机排练元旦汇演的节目，这不我马上就要上课了，能不能麻烦你帮老师跑一趟，把录音机给周老师送去？”
    　　“没问题，王老师”，沈鑫宥点点头，顺势接过录音机，确认道：“是楼下初二（8）班的班主任周老师对吧？”
    　　“对，就是他”，王老师微笑地看着沈鑫宥，说道：“谢谢你”
    　　十二中作为一所重点初中，以理科见长，巧合的是，它的教学楼也设计得像理科一样严谨和富有规律，从初中预备班到初三，一共四个年级，每个年级占据一层，初二年级的教师办公室就在初三年级教师办公室的正下方，所以只需要穿过初三年级的走廊后沿着楼梯走下来，再逆向穿过初二年级的走廊便是，这对于已经担任了三年多学生干部、需要经常找各个年级老师办事的沈鑫宥来说，可谓是轻车熟路。
    　　沿着楼梯下了一层楼之后，沈鑫宥发现初三和其他年级果然是两个人间，可能是因为中考邻近的紧张气氛，初三年级的走廊上即使是在休息时间也没有多少人，而与此同时，楼下初二年级却已经是一派热火朝天的劳动场面了，擦窗的、拖地的，所有人各司其职，就连黑板报也已经换成了迎接元旦的主题，充满了浓浓的烟火气息和学生该有的朝气。
    　　“周老师，王老师有课走不开，所以让我过来把录音机还给您”，走进初二年级教师办公室，沈鑫宥很熟练地找到周老师的座位，将录音机放在了他的办公桌上。和周老师寒暄了几句之后，便离开办公室往自己在楼上的教室走去。
    　　走在路上的沈鑫宥看着手上的值周安排表，苦笑了一下，14、15岁的少男少女正是情窦初开的时候，虽然十二中校规森严，多次在各种场合强调了杜绝早恋的校规校级，但同班三年多的同学之间大多心知肚明，那些去自己心仪的男生女生所在的班级检查眼保健操、广播操的名额安排估计又会被他们抢得头破血流了吧。正当沈鑫宥苦笑摇头的时候，突然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待缓过神来站稳之后，回过头才发现，原来是一个水桶不知道被谁放在了走廊中间，而自己因为刚才的分神并没有注意到，差点被绊倒，如今水桶已经被打翻，正在往外不停地淌着水。沈鑫宥也顾不得多想，赶紧过去将打翻的水桶扶正，幸运的是，水桶里装的都是干净的清水，除了将走廊弄湿了一点之外，并没有什么额外的事情需要善后。
    　　“对不起，你没事吧？”，沈鑫宥的耳边响起了银铃般甜美的声音，将目光从水桶上移开，只见一双干净的白色休闲鞋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水桶边，正在小心地避开地上的水渍，显得有些局促不安。目光顺着鞋子往上，是十二中专属配色的深蓝色校裤，上半身校服的拉链半敞着，里面穿着一件白色的毛衣，上面隐隐约约印着一朵朵小梅花，“刚才听说班主任找我，想着大家都在大扫除，走廊应该没什么人经过，就先把水桶放下了，没想到挡着你了，真是不好意思”
    　　一头齐肩的乌黑直发如瀑布般垂下，更加映衬得肤白如雪，弯弯的柳叶眉下方是一双闪着光、仿佛会说话的眼睛，两腮微微泛红，那犹如樱桃般艳红的嘴唇反而映衬着有些许婴儿肥的鹅蛋脸更加精致。沈鑫宥有一些恍惚，他没听清楚那女孩后面的话，只是觉得自己的心跳有一些加速，呼吸需要更加用力，耳朵感觉烫烫的，脸应该是红了吧。
    　　“没关系，你去找个拖把来，我把这里的水拖一下，下雪天冷，万一一会儿结冰了就不好了”，沈鑫宥努力地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强装镇定地回答道。
    　　“学长你先走吧，差点把你绊倒了，怎么还好意思让你帮忙收拾呢？我一会儿找同学一起弄一下就是了。”
    　　“学长？你怎么知道我是初三的？”
    　　“因为我没在这层楼见过你啊。”女生俏皮的回答，化解了空气中的谦让和尴尬。而脸上两枚若隐若现的酒窝则深深地刻到了沈鑫宥的心里。“我先去找拖把，学长你记得小心一点，地上滑”
    　　沈鑫宥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女生像一只兔子般欢快地奔进教室后，才回过心神，小心翼翼地往楼梯走去。就在他快要踏上楼梯的那一刻，他仿佛想到了什么，转头看了眼女生刚才走进的教室，初二（8）班，默默地记在了心里。
    　　放学后，无论是在回家的路上还是家里的餐桌上，沈鑫宥脑子里都是那个女生。此时他有一点后悔，打翻的那桶水，他应该帮着重新去打一桶，他几乎可以在脑海中想象到她一个女生拎着一桶水的辛苦，也不知道她们班的男生会不会帮忙？懂不懂怜香惜玉？
    　　他不知道这算不算一见钟情，但他依稀记得，这是第一次让一个女生像今天这样占据他的全部思绪，或许这就是其他同学经常说的怦然心动吧。想到这里，沈鑫宥拿出了自己的日记本，将今天发生的一切记录下来。他一直觉得，日记就像一颗时间胶囊，在未来的某个时候，可能你在不经意之间翻开它，就会找到当时的自己，无论彼时你的心境如何，都会像和一个老朋友谈心一样让人感到放松和惬意。
    　　写完日记之后，沈鑫宥发现今天的慌乱、紧张和不安竟然让自己忘记去打听对方的名字。而就在他懊悔不已的时候，从书包里露出一角的值周安排表进入了他的视线，他默默地拿起表格，在眼保健操检查表初二（8）班的后面，填上了自己的名字。
    　　“眼保健操，现在开始。第一节，揉天应穴……”，伴随着广播中眼保健操的音乐，沈鑫宥终于第一次带着自己不纯粹的想法走进了初二（8）班的教室，此时的他在心底暗自庆幸，他所负责的检查是眼保健操，让他的视线可以在每个女生的脸上仔细地划过。只是当广播里的眼保健操伴奏来到第三节，他也已经仔细端详过每个女生不止一遍之后，仍旧没有发现那张上周让他心跳加速的脸，他开始有一点质疑自己的记忆力和视力，难道上周那个女生走进的并不是初二（8）班？难道是因为自己太过激动而看错了班级？
    　　就在沈鑫宥因为困惑而感到有一些失神的时候，他被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所吸引，往教室门口望去，只见一个女生捧着一叠试卷冲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后从他身前走过、将试卷放到了讲台上，而这个女生明明就是从上周开始撩动他的心弦、让他日思夜想的她。
    　　沈鑫宥有一点恍惚，仿佛一切发生得那么不真实，眼神有些呆滞地看着女生落座闭眼，广播中的伴奏也进入了第四节“按太阳穴轮刮眼眶”。沈鑫宥连忙回过神，望向女生的座位，第四列第三排，然后蹑手蹑脚地走到了讲台边，迅速往上面贴的座位表扫了一眼，终于如偿所愿：叶聆溪。
    　　聆溪，聆听小溪。沈鑫宥在脑海中设想过无数个可能的名字，但是此刻他承认，都没有聆溪这个名字显得那么富有诗意。
    　　☆、（3）匆匆告别
    　　沈鑫宥彻底沦陷了，那是不是一见钟情、是不是怦然心动，对他来说已经不再重要了。他知道的是在这周接下来的日子里，最让他期待的就是上下午各一次的眼保健操，他可以来到她的教室、在大家都闭起眼的时候，专心地看着她，仿佛此刻全世界只有他们两个人。而随着那一次次的眼保健操，他也一步步越陷越深。
    　　短短一周的值周班最终还是来到了周五，当沈鑫宥将所有的袖标收齐，交给下周值周班的班长时，他内心也感到了无限的失落。对于还有短短几个月就要毕业的他、对于他们之间没有任何交集的年级差，这些都像是一道道横搁在他们之间的巨大鸿沟，让他找不到任何理由和借口去接近、熟悉和了解这个可能是命运无意中捉弄他的女生。这场匆匆的遇见，带来的似乎必然是一场匆匆的告别。
    　　“顾老师，这是您要的本周各班的检查汇总和总结”，沈鑫宥将刚刚写完的报告递给班主任。
    　　“谢谢你，沈鑫宥”，顾老师接过报告，抬头看了一眼窗外，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你赶紧收拾一下先回家吃饭吧，别耽误了晚上的晚自习”
    　　走出教师办公室的沈鑫宥抬头看了看天，不知不觉中，确实已经比平时晚了不少。十二中对于毕业班有安排晚自习的传统，这是因为就近入学的政策，大部分学生都住得离学校不远，所以毕业班的学生反而会比其他年级早放学一个小时，方便他们回家吃饭后再回学校上晚自习。早放学的做法让学校赢得了素质教育的美名，而晚自习又能集中高效地查漏补缺让学校提高重点高中的升学率，这种双赢的做法一时间引得兄弟学校纷纷仿效。
    　　沈鑫宥回到教室整理了一下书包，懒洋洋地往校门口走去，心中依然被满满的失落所占据，有一丝的不甘却又无能为力，除了这周权力私用的值周班之外，他根本找不到和初二（8）班的任何交集。
    　　而就在沈鑫宥为此烦神的时候，他听到了一阵清脆的下课铃声，这一声铃声仿若醍醐灌顶般唤醒了他的思路。他停下前往校门的脚步，转身返回了自己教室，悄悄来到窗边，这个位置正好可以看到校门口，他就在那里像一尊雕像一样一直看着，直到视线中出现了一个这周他仔细端详过很久的身影。随后他抄起书包，用百米冲刺的速度向楼下的校门奔去，汇入了初二学生的茫茫人潮之中。
    　　这一周的“偷窥”让沈鑫宥对那个背影分外熟悉，在人群中扫视了一眼后便顺利锁定了“目标”，而她因为和同学的边走边聊，也并没有走远。于是，他就这样不远不近地慢慢跟着，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感恩父母给了他一对不错的视力。沈鑫宥就这样默默地看着她经过一个又一个路口，看到了她被同学逗笑的模样、也看到了可能因为考试临近和同学一起相互打气的样子，他甚至根据她的表情在脑海中想象着她和同学之间的对话，仿佛此刻走在她身边的就是自己，一直目送她走进一个刚建成不久的高档小区，才转身离开，往自己家走去。虽然依旧什么都没有发生，甚至叶聆溪根本不记得上周碰倒她水桶的那个学长，但是这样默默地跟着她、远远地望着她，已经让年少的沈鑫宥很满足，因为他知道，这可能是初中剩下的日子里，他每天能见到她的唯一机会。
    　　“妈，下周开始我不回来吃晚饭了，马上就要保送考试了，我就在学校食堂吃，这样可以多一点时间看书”，晚餐时分，一直是父母眼中乖宝宝的沈鑫宥，对妈妈撒了谎。
    　　“那也行，不过在食堂吃，营养也一定要跟上”，一直逢人便夸“我们家鑫宥不需要操心”的妈妈，对这个谎言也没有一丝的怀疑，“下个礼拜开始，零花钱每周多给你50，别舍不得吃”。
    　　“谢谢妈”，沈鑫宥见妈妈完全没有怀疑，刚才心里揣着的那一点小小的不安也慢慢地放了下来。
    　　就这样，沈鑫宥每天放学后都会在留在教室自习，等待初二放学的铃声，然后默默地跟在叶聆溪身后送她回家，有时候叶聆溪仿佛感觉到了什么，会突然之间回头张望，他就假装蹲下系个鞋带或者随意抓个路人问路，就这样默默地把叶聆溪送到小区门口后，他又会赶回学校食堂匆忙吃一口饭，再回到自己教室开始初三的晚自习，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刚开始的那几天，他也会忐忑不安，在等待铃响的那段时间里，什么都看不进去，不停地在走廊里踱着步，什么都无法让他平心静气下来。慢慢地，他开始习惯这种放学后远远跟着她、看着她的陪伴，他可以安静地做一套试题，然后在铃响的那一刻，无论思绪在哪里，都可以快速地抽回，去正对着校门的那个窗口趴着，等待着她的出现。虽然到现在为止，叶聆溪可能根本就不知道有个男生在用这样的方式暗恋着她，但沈鑫宥已经觉得非常满足，每天都能远远地看着她，哪怕什么都不做、一句话都不说，在他看来就是属于这个年纪的喜欢最纯粹的样子。
    　　沈鑫宥似乎并没有因为这一场突如其来的暗恋而影响到学习。3月初，在经历了激烈的考试选拔后，他拿到了全校唯二的二十九中保送名额。这也意味着，在5月份的毕业考试之后，他就不需要再来学校了。
    　　“顾老师，毕业考试之后，我还是想来学校”，当沈鑫宥从班主任顾老师的口中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他马上表示了拒绝，“一来我希望和同学们在一起度过这最后一段难忘的初中时光，二来作为一个没有中考压力的班长，我也可以将全部的精力放在帮助同学身上，和老师一起配合好，尽可能地帮助到更多有需要的同学”。
    　　“其实老师也是这么想的”，顾老师站起来拍了拍沈鑫宥的肩膀，说道：“但还是要谢谢你，辛苦你和老师一起站好初中的最后一班岗”。
    　　沈鑫宥心里长舒了一口气，之前他还在暗自担心，如果顾老师不同意自己来学校，那么他怎么继续像之前那样，每天放学时远远地看着叶聆溪。
    　　“对了，还有一件事情。根据我们学校的传统，每年拿到二十九中保送名额的同学都会在中考前的毕业典礼上发言，到时候所有年级都会来，对于初三来说，也算是一个中考前的动员会吧，其他年级也能通过你们的发言学到一些好的学习经验或者习惯，你最近有空的话就准备下这个发言，虽然时间还早，不过尽早准备，总是没错的”，就在沈鑫宥暗自庆幸自己刚才急中生智的回答时，顾老师又叮嘱了另一项任务。
    　　面对全校所有年级的发言，这是一个让沈鑫宥很意外也很欣喜的消息，他决定一定要好好准备这个发言，在全校师生的面前、在叶聆溪的面前。
    　　4月，非典在北京呈现病例暴发的姿态，但是远在上海的沈鑫宥并没有感到生活有多少异常，除了学校安排在教室里每天熏一盘醋来杀菌之外，日子还是像往常那样，白天和同学们一起刷题备考，放学后守在窗口等待叶聆溪的出现，然后默默送她回家，直到日子终于来到中考前的最后一个周末。
    　　“通知大家一个事情，因为非典的原因，学校基于安全考虑，决定取消原定于下周的毕业典礼。所以呢，一会儿发完毕业证书和准考证，大家就可以把自己的东西都收拾干净，该扔的扔掉、该带走的带回家。根据学校的传统，下周学校将封闭做考前准备，所以大家针对自己的情况在家复习，黑板上是各科老师的电话和家庭住址……”，班主任在班会上宣布了毕业典礼取消的决定，沈鑫宥在一天之前就从顾老师那里得到了这个消息，所以现在内心的遗憾和失落已经被他掩藏得很好。
    　　在同学们的掌声中，沈鑫宥依旧被班主任邀请上台，站在人群面前念出了那篇他精心准备了3个月的发言稿，只是底下的人群从全校师生变成了全班同学，只是听众里没有了他最希望出现的叶聆溪。
    　　初中的最后一次班会，大家像小大人似的忙着告别、忙着祝福，你祝我前程似锦、我祝你马到功成。当班会结束的时候，已然万家灯火，其他年级更是已经提早放学没了身影。沈鑫宥的书包很轻，因为保送的原因，他并没有什么资料需要带回家，那些笔记早已经被同学要了去。但是他的书包好像又很重，装满了初三这最后半年的情窦初开和无处诉说的暗恋。
    　　走出校门的那一刻，沈鑫宥停下脚步，回头望了望门口硕大的校名，不舍地说了声：再见。
    　　☆、是你吗（上）
    　　沈鑫宥被一阵刺耳的耳鸣声吵醒，透过舷窗往外望去，已经可以清晰地看到陆地上的建筑和曲折的海岸线，经过3个多小时的飞行，飞机开始下降，看来马上就要到达哥本哈根机场。
    　　仿佛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的沈鑫宥回到了青涩的初中时光，重新经历了那场窘迫的初遇和懵懂的暗恋。而从那场梦中醒来的他发现，这段感情，相对于两年的空窗，更让他放不下的是那个12年前就刻在心底的名字。
    　　“我说你能不能快一点啊，每次出门你都是磨磨蹭蹭的”，坐在沈鑫宥边上的是一对上了年纪的银发夫妻，从话语中判断，奶奶应该是个急性子，“你看看你，都挡住里面的小伙子了，人家说不定有急事呢？”
    　　“不着急，我没其他事，让爷爷慢慢来”，听到奶奶提起自己，沈鑫宥只能微笑着帮忙化解尴尬。不过他也确实没什么事情，这是一趟转机的航班，他需要在哥本哈根住一晚再搭乘明天下午的飞机回国。本来的计划也就是在市区随意转转、去看看新港，来得及的话再去逛逛王宫和参观小美人鱼雕像。
    　　“你看，人家都不着急，就你在那里催”，爷爷听见沈鑫宥这样说，毫不示弱地斗嘴道。不过爷爷应该也只是口硬心软吧，从动作上来看，明显还是加快了收拾的速度。
    　　“那你慢慢弄吧，我可要先下去了，你一会儿自己追上来吧”
    　　“怎么说走就走了？”爷爷一看奶奶好像真的生气了，赶紧将东西胡乱往包里一塞，提着行李箱便匆忙追了上去。
    　　沈鑫宥微笑地看着他们拌完嘴，也拿过原本被放在头顶行李架上的行李，汇入了下机的队伍中。
    　　“你能不能走得慢一点，我还拖着行李呢”，仍是那对老夫妻，爷爷追着奶奶走在后面，还不时让她慢一点，等等自己。
    　　“让你拿点行李，怎么那么多话，年轻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的，一天到晚追在我屁股后面要帮我拎这个拿那个的”，奶奶听到爷爷的话，虽然嘴上不甘示弱，但还是停下了脚步，驻足等待爷爷上前，可是等了没有多久，忍不住还是向爷爷走去，帮他拿过一个箱子，另一只手挽上了他的胳膊，一起向前走。
    　　沈鑫宥仔细端详着这对可爱的老夫妻，虽然岁月的痕迹让皱纹爬上了他们的眼角眉梢，头发也已经变得稀疏花白，但从他们的神韵间依旧可以见到当年的风姿。当奶奶走向爷爷时，虽然板着一张仿佛充满嫌弃和埋怨的脸，但是从眼神中还是可以读到对爷爷的关心。说实话，沈鑫宥有点羡慕这样的感情，从机舱到廊桥，从年轻到衰老，相互拌嘴相互扶持，每个人的心里始终都装着彼此。
    　　他又忍不住想起了叶聆曦。曾几何时，他离这样的感情也是那么触手可及、她也几乎占据了他所有的梦想，他的青春里满满都是她刻下的痕迹，可那些曾经两个人共同的回忆如今为何莫名其妙地成了彼此共同朋友间最大的禁忌？朋友们仿佛就像害怕触碰他的逆鳞似的不再提起她的名字。他怨恨自己当初的鲁莽冲动，也埋怨自己现在的谨小慎微，而在冰岛两次空间上的咫尺之遥却无比残酷地让他看清自己的内心。
    　　沈鑫宥就这么慢慢地跟在爷爷奶奶的后面，他看见奶奶渴了、爷爷就从包里拿出一瓶水；看见爷爷累了、奶奶就故意放慢脚步跟着他。他仿佛将爷爷当成了自己，将奶奶看成了叶聆曦，这副画面可能就是他脑海中相守白头的最佳注解吧。
    　　就这样一路，跟着爷爷奶奶取了行李、出了机场，一直到目送他们坐上机场前往市区的火车，沈鑫宥内心对于这段感情的执着终于还是战胜了金牛座与生俱来的倔强，他想回去，回到最初那个离幸福最近的地方。
    　　“辉哥，我是沈鑫宥。睡了吗？”，他拨通了好友何晓辉的电话，可能接下来他想要谈到的话题让他感到空前紧张，所以用着很陌生的语气进行着开场问候，陌生到他自己都感到有一丝怪异。
    　　“我知道是你，就算我听不出来你的声音，我也有来电显示”，电话里的何晓辉听上去很不耐烦，按照沈鑫宥对他的了解，十有八九又跟老婆吵架了，“这才10点，你10点就睡了？有话直说”
    　　“我想找你老婆打听个人？”，沈鑫宥怯生生地说道。
    　　“打听谁都不行，我刚和她吵完架，我可不想现在去理她”，沈鑫宥猜得一点没错，他们俩口子就跟一对活宝似的，整天吵来吵去，但神奇的是，感情却反而越吵越好。
    　　“你们结婚都两年了，还那么幼稚？”
    　　“你管得着吗？有事说事，没事就挂了吧，没空陪你聊天”
    　　“别别别，别挂啊。我真有事儿，要不你把手机给你老婆，我自己跟她说”，沈鑫宥的语气有些着急，但却又显得底气不足。
    　　“跟你说了，吵架呢，不方便。要不你等明天吧，明天等她认输了，我再帮你问。这大晚上的，你打听什么人那么急啊，就算被你打听到了，人也睡觉了啊”
    　　“我想打听下叶……叶聆曦”，这是两年来，沈鑫宥第一次在他的朋友面前提起这个名字，当念出这个名字的时候，不知道是紧张还是激动，竟然有一点结巴。
    　　“谁？”，电话对面的何晓辉不知道是被这个两年未闻的名字吓到了，还是真的因为沈鑫宥的结巴而没有听清。
    　　“我今天在冰岛机场见到她了”，沈鑫宥没有直接回答何晓辉的问题，因为他知道，虽然这个名字消失在他们之间已经两年，但何晓辉应该不会忘记这个名字背后的意义。“我想问问你老婆，知不知道她下一段飞哪里？”
    　　“等等，你先等等！叶聆曦？冰岛？你见到她？”，很明显，突然之间那么大的信息量，何晓辉一时之间无法理清关系和思路，“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沈鑫宥，你先把背景给我交代清楚。你说的这个叶聆曦，是我理解的那个叶聆曦吗？还有什么冰岛？是北欧的那个冰岛？”
    　　沈鑫宥只好将整件事情的经过大致给何晓辉描述了一遍，听完之后，何晓辉长叹了一口气，问道：“所以你这两年一直在默默地关注着叶聆曦的微博，然后跟着她的博文满世界跑去假装偶遇？一直到这次在冰岛，你有两次机会，差一点就真的偶遇了？我们先不说你做的这件事情有多么滑稽，我只想问你，这两年你到底在想什么？”
    　　电话那头的沈鑫宥一阵沉默，或许在今天之前，他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你把电话挂了吧，我去问下慧儿，等我的消息”，何晓辉最终还是如他所愿，“不过沈鑫宥我告诉你，两年的时间可以发生很多事情，你自己浪费的时间、放弃的机会，可能造成的后果，你要有足够的思想准备。还有，等你这次回来，不管你和叶聆曦是什么结果，你都要请我吃饭，老子这次吵架是因为你才输的”
    　　挂断了与何晓辉的电话后，沈鑫宥也登上了前往市区的火车，随便找了个靠窗的座位坐下，他翻出自己的护照，确认了签证的有效期，然后又查了明天下午回国航班的改签政策，确认一切没有问题之后，他让自己的思绪随着沿途的风景放空，耐心地等待着何晓辉那边的回音。
    　　经过20多分钟的行驶之后，火车终于抵达了哥本哈根中央火车站，沈鑫宥随便找了家汉堡店、算是解决了午餐后，便四处闲逛了起来，车站对面的趣伏里乐园已经换上了圣诞节的装饰，游乐园似乎天生就有给人带来快乐的基因，听着里面源源不断传出的笑声，沈鑫宥决定晚上乐园亮灯后，再进去感受一下这家百年游乐园的欢乐。而现在，他需要先去位于商业街的乐高旗舰店，给何晓辉这个乐高发烧友看看有没有什么限定版，也算是当做这次的谢礼和手信吧。
    　　“卢卡斯，你不要跟我说圣诞节你就打算送这个蝙蝠侠给卡洛琳娜？”，这是一家很大的乐高店，由于位置处在商业街，所以也非常受游客的欢迎。因为人多的缘故，沈鑫宥在闲逛的时候，不可避免地听到了边上的对话，感觉像是一对兄妹，妹妹正在替哥哥的礼物出谋划策。
    　　“有什么问题吗？你看这个蝙蝠侠多帅气啊”，哥哥指着眼前的乐高模型，两只眼睛闪着灵动的光芒。
    　　“你真的是想追她吗？”，妹妹无奈地拍了拍额头，把哥哥手里拿着的蝙蝠侠重新放了回去，嫌弃道：“哪有女孩子喜欢蝙蝠侠的？送礼物一定要送对方喜欢的，好吗？”
    　　只见妹妹拖着哥哥的手，把他带到了迪士尼的区域，指着那成群的公主说道：“这才是女孩子喜欢的东西，你知道她喜欢哪个公主吗？”
    　　“我不知道啊，她从来没说过呢”，哥哥摸着后脑勺，好像在努力地回忆细节。
    　　“那她有没有和你说过她喜欢哪部迪士尼的动画？”，妹妹没有放弃，继续问道。
    　　“好像也没有……”，哥哥依旧摇摇头，一脸无辜的模样。
    　　妹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道：“这让我怎么帮你挑，就好像你带别人喝咖啡，你却连对方喜欢拿铁还是摩卡都不知道”
    　　沈鑫宥被这对兄妹逗笑了，他曾经也是那个连对方喜欢拿铁还是摩卡都不知道的青涩少年，过往日子中闹过的那些阴差阳错的笑话相比现在的处境，却像是一颗颗糖果镶嵌在属于他们的记忆长河中。
    　　就在沈鑫宥看着这对兄妹发呆的时候，他感受到手机震动了一下，拿起来看了一眼，惊奇地发现竟然是一条微博私信。自从微信火了之后，就很少有人通过微博私信联系他了，他好奇地点开那条私信，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空荡荡的对话栏中，只有三个字：“是你吗？”
    　　☆、（五）是你吗（下）
    　　《国家财政破产后的经济修复政策研究》，布朗教授看着摆在眼前的这份选题，用赞赏的眼光看了看站在眼前的女生说道：“聆曦，你这份选题很好，切入点很新颖，不过问题是可供挑选的样本和数据并不是很多，你可能会遇到很多困难，你要想好。”
    　　“教授，我打算以08年经济危机中的冰岛为蓝本，听说您和经济学大师哈尔多松教授曾经共事过，他是冰岛人，我尝试过联系他的助理，他说哈尔多松教授从牛津大学辞职后，这些年来大部分时间都住在冰岛，您看能不能通过私交联系哈尔多松教授，可以的话，我想去一趟冰岛做调研，看看他能不能帮我拿到一些当时的数据？”
    　　“这样吧，我们分头行动，我来联系哈尔多松教授，我和他几十年的交情了，我开口的话，问题应该不大。你这边准备一下，一旦和他确认下来，你就带着辛西娅一起尽快启程吧”，布郎教授喝掉了杯中的最后一口咖啡，有点不舍地说道：“之前你跟我提过想要提前退出这个项目，现在还是这么想吗？”
    　　“是的”，叶聆曦点点头。
    　　“你应该知道这个项目的重要性吧？”
    　　“我知道”，叶聆曦的眼神中依然透露着坚定。
    　　“既然你已经考虑好了，那我尊重你的想法。这是最后一份报告了，你帮忙搭建完框架之后，之后的收尾工作我也就可以放心交给辛西娅了，希望你未来一切顺利”
    　　“谢谢教授，您放心，我还是会像之前一样，认真对待这份报告的。”
    　　“聆曦姐，我们这个项目的预算挺充足的，你为什么要为了省钱在芬兰转机啊？”，辛西娅只比叶聆曦小了两岁，又师从同一个教授、忙着同一个项目，自然而然就成了很好的朋友。当她到机场的时候发现，原先预订的直飞航班被换成了转机时，忍不住有些惊讶，便很自然地问到了这个问题。
    　　“有预算和怎么用是两回事，冰岛的消费高，我们前期省一点、后面的选择就会多一点，更何况转机也就比直飞多了几个小时，还能顺便逛逛免税店”，叶聆曦指着辛西娅购物篮里满满当当的LUMENE打趣道：“还有一个原因，我有点想家了。这个机场是中国航班往返欧洲的枢纽之一，所以这里有机会可以听到熟悉的中国话、见到那么多的中国人，感觉自己离家就没有那么远，我承认，这是我的私心”
    　　“所以我刚才看你一直在东张西望，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辛西娅一边说一边继续往购物篮里装着各种护肤品。
    　　叶聆曦只是笑笑，她对护肤品并没有辛西娅那么狂热的购物欲望，陪着她在这里逛了一个多小时，确实有点无聊了。
    　　“我们去结账吧”，辛西娅终于结束了她疯狂的购物行为，站起身拉着叶聆曦往柜台走去。
    　　“对了，聆曦姐，布郎教授说你做完这次的研究报告就要退出这个项目了？这是为什么啊？”，排队等待结账的时候，辛西娅无意间提起这个问题道：“这可是会在四年一度的国际性经济论坛上发表的研究报告，过去两年，你和其他师兄师姐一起帮着布郎教授做了那么多事情，现在就这样退出，你不觉得可惜吗？”
    　　“可能也是因为想家吧”，叶聆曦无奈地笑了笑，她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和辛西娅解释这个问题。
    　　“下一位，这里结账，谢谢”，引导员微笑着打断了她们的这次对话。
    　　“聆曦姐，你等我一下，我先把这些东西装个箱，不然这样提着太重了”，买完单的辛西娅看来早已忘记了刚才的话题，不过这样也正合叶聆曦的意，如果真的要回答她的问题，那又会是一个很长的故事。
    　　“其实你不用买那么多，你没看行程吗？我们回去的时候，还是在这里转机，你可以到时候再买”，叶聆曦一边帮着辛西娅装箱，一边说道。
    　　“你说什么？”，辛西娅哀怨地看着叶聆曦，数秒之后，就像一个蔫了的气球，瘫坐在地上，叶聆曦也被她逗得呵呵直笑。
    　　“聆曦、辛西娅，这是你们要的资料”，一个带着金丝眼镜、满头华发的学者将一摞厚厚的资料放到桌上，他就是大名鼎鼎的经济学专家，哈尔多松教授。
    　　“谢谢您，教授”，叶聆曦和辛西娅没有想到，这趟行程会如此顺利，看来布郎教授和眼前这位经济学大师的关系果然非比寻常。
    　　“不用急着谢我”，哈尔多松教授轻轻地摇头道：“虽然我可以帮忙从国家档案馆借出来这些资料，但是你们却不能把它带出这个房间，你们只能在这里选取需要的数据进行誊抄，复印和拍照都是不被允许的”
    　　“没关系，能接触到这些数据就已经很感谢您了”，其实这也在叶聆曦的预料之中，像这种国家级的资料，自然是不能直接复印或者带走的，这在他们出发之前，布郎教授就已经让她们做好了思想准备。
    　　“你们只有三天的时间”，哈尔多松教授冲着叶聆曦摆摆手，继续说道：“原则上来说，这些资料是不能离开国家档案馆的，三天是我能争取到的最大时间。所以三天后，不管你们有没有找到想要的数据，我都需要将这些资料还回去”。
    　　叶聆曦和辛西娅终于明白了布郎教授让他们做好思想准备的意思，望着那一摞厚厚的，并且其中有些还是冰岛语的资料，两个人无奈地对视了一眼，从彼此的眼神里，都能看到对方内心的苦笑。
    　　“不过也不用这么沮丧，好消息是明天才算第一天”，哈尔多松教授仿佛看到了她们内心的苦笑，笑着说道：“我能想象你们未来三天会有多忙，所以我建议你们今晚出去吃一顿大餐，好好放松一下，虽然这里不是雷克雅未克，但周边几家餐厅都还不错，可以去试试。今晚的极光指数很高，吃完饭之后可以去大冰河湖那里碰碰运气，从我的经验来说，这样强的极光可不是那么容易遇到的，既然在这个季节来了冰岛，就去看看吧，别错过了”。
    　　叶聆曦和辛西娅经过商量，觉得哈尔多松教授的话还是挺有道理的，先养精蓄锐再熬夜苦战，确实不失为一种好方式。所以在社交平台上搜索了一阵儿之后，她们选了附近评价最好的一间餐厅，大快朵颐了一顿。餐后，叶聆曦驾驶着车辆前往大冰河湖等极光，坐在副驾的辛西娅便和她随意攀谈起来：“你说像哈尔多松教授这样的国际知名学者，是不是都很有性格啊？即使不在牛津大学任职了，回到冰岛，我以为他怎么也应该会住在雷克雅未克吧，这样出席活动、参与研讨都会比较方便。结果布郎教授把地址给我的时候，我怎么也想不到他竟然住在自己的农场里”。
    　　“可能人家就喜欢这样的生活方式吧”，叶聆曦一边开车一边和辛西娅闲聊着：“空气好环境好，步行就可以看到海。坐拥那么美的农场，早上起来拉开窗帘，夏天是一片郁郁葱葱，冬天则一片白雪皑皑仿佛童话世界，还有那么多马和羊陪着他，其实我还挺羡慕这种生活的”
    　　“可是生活不方便啊，你看最近的邻居都住在两公里以外，如果他家的边牧想去找邻居家的金毛玩，还得来回四公里”，辛西娅想起来刚才开车出门时在隔壁农场看到的一只金毛巡回犬，就忍不住拿它打起了比方，“而且你看今天，他就宁愿来回七百多公里去首都帮我们取资料，这要是住在城里，不就是几步路的事情吗？”
    　　“你竟然还有闲心替人家的金毛和边牧操心”，叶聆曦被辛西娅天马行空的想象逗笑了，“行了，别想了，前面就到大冰河湖了，把衣服什么都整理一下，感觉外面应该挺冷的”
    　　叶聆曦的感觉没有错，她和辛西娅一下车，就被裹挟着冰川寒气的冷风吹得打了一个寒颤，赶紧去后备箱里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厚围巾和绒线帽戴上，然后两人挽着手从停车场向冰河湖岸边走去。
    　　“聆曦姐，你看那辆车”，辛西娅突然像发现了新大陆，指着不远处的一辆深棕色铃木吉姆尼对叶聆曦说道：“你看它的车牌，不就是你的名字加生日吗？”
    　　“确实是哦，好巧啊”，一开始叶聆曦还以为辛西娅作为一个英国人记错了自己名字的拼音缩写，直到自己走近看清楚车牌上清清楚楚的YLX35，才感叹原来真的有这样的巧合。
    　　“看来我们今晚的运气不会太差呢，应该能看到很美的极光”，辛西娅因为这样的巧合忍不住高兴道。
    　　“是啊，我们运气应该不会太差”，叶聆曦边说边拿出手机给那张特别含义的车牌拍了张照，并随手发了一条微博。
    　　就在她们发现那辆深棕色铃木吉姆尼之后不久，绚烂的极光便开始在天空中起舞，湖边的人群也因为这神奇的景象而发出阵阵惊呼。
    　　“聆曦姐，我们往里面走一点，那里人少，可以更清楚地看到对面的冰川”，辛西娅眼看着极光的颜色越来越丰富，赶紧拉着叶聆曦往大冰河湖的深处走去。
    　　“真的好美”，一边被辛西娅拖着走，一边不断发出感慨的叶聆曦突然感觉到一道炽热的目光，不知道它从哪里来但是却又无比熟悉，然而又转瞬即逝，遍寻不着。只能任由它去，以为是自己的错觉，跟着辛西娅的步伐往湖边走去。
    　　“聆曦姐，我帮你拍几组照片吧”，不知道什么时候，叶聆曦发现辛西娅的手里多出了一个单反，边上也矗立着一个三脚架。
    　　“你还带了单反？”，看着辛西娅手里的相机，一些回忆开始浮上叶聆曦的心头，不过马上她就调整了过来，问道：“从来不知道你还会摄影？”
    　　“业余爱好，心想难得来一次冰岛，工作之余如果能有机会拍点照片就再好不过了”
    　　“那就随便帮我咔几张吧”，叶聆曦从小就喜欢拍照，也就恭敬不如从命，顺水推舟地当起了辛西娅的人像模特。
    　　“聆曦姐，你好上相啊，摆的姿势也超自然的”，辛西娅一边摆弄着相机一边说道。
    　　“臭美而已，你回去记得把照片导出来给我哦”，叶聆曦仿佛又想起了什么，眼神中带着一丝惆怅。
    　　一场美丽的极光之后，叶聆曦和辛西娅就一头扎进了厚厚的资料中，一边整理报告的思路、一边在茫茫的数据中提取需要的数据，三天的时间里，两人除去吃饭和睡觉，几乎所有的时间都被工作所占据，就这样紧赶慢赶，终于在三天内，将所有需要的数据整合进了报告中，而对一些可能未来会用到的数据，也做好了必要的誊抄工作。今晚，终于可以踏踏实实睡个好觉，剩下的事情就等回去之后再慢慢整理了。
    　　“燕麦拿铁，低□□，多奶泡，再加一泵枫糖糖浆”，虽然回到雷克雅未克后休息了一天，但是依旧架不住之前几天的加班加点，再加上今天早班机的原因，叶聆曦在过了安检之后就一路不停地打着哈欠，所以当她看到这个咖啡店的时候，就像看到了救星，无论辛西娅怎么提醒她赶时间，都一定要去买一杯咖啡提神。
    　　“不好意思，今天没有枫糖糖浆了，可以帮您换成焦糖糖浆吗？”，服务员抱歉地说道。
    　　“没有就算了，不用换焦糖了”
    　　“真是非常抱歉”，服务员再次向叶聆曦表示了歉意，拿出一个姜饼小人递给她，“这个饼干是送您的”。
    　　“谢谢，看来我真是因祸得福”，叶聆曦笑着说道。
    　　“因祸得福……您是中国人吧？”，服务员趁着制作咖啡的间歇，和叶聆曦攀谈道。
    　　“是的，你还知道因祸得福这个成语？”，叶聆曦好奇地问道。
    　　“最近冰岛的中国游客越来越多，所以我有在自己悄悄学习中文，这个成语昨晚刚学过”，服务员解释道：“对了，中国最近是不是流行在咖啡里加枫糖糖浆？”
    　　“好像并没有听说，怎么了？”，叶聆曦困惑为什么服务员会突然问到这个问题。
    　　“刚才也有一个来自中国的先生，点了和您一样的咖啡，连浓度和奶泡的细节都一模一样，最后也是要求加枫糖糖浆。所以我猜是不是最近中国流行这么喝咖啡”，服务员很自然地回答道。
    　　一样的咖啡、一样的细节、一样的枫糖糖浆，叶聆曦有一点震惊，她想起了那个两年没有音讯的名字，但很快又不自信地对服务员说道：“应该只是巧合吧”。
    　　“中文不是有个词叫缘分吗？是巧合，也是缘分吧”，服务员一边卖弄着自己从视频网站上学到的中文单词，一边把制作好的咖啡递给叶聆曦，“您的咖啡，祝您旅途平安”。
    　　叶聆曦接过咖啡，和服务员告别后，提着行李边走边喝。她还是不习惯没有枫糖，仿佛少了那一份清甜。
    　　“慧儿，你怎么想到给我打电话了？”，回程的航班需要在赫尔辛基过夜，所以叶聆曦和辛西娅提前在机场酒店预定了房间。刚办完入住，叶聆曦的电话就响了。
    　　“曦曦，你现在在哪里？”，电话那头的陆慧儿没有理会叶聆曦的寒暄，而是直接开门见山，向叶聆曦问道。
    　　“我在芬兰，怎么了？”，叶聆曦回答道，她很好奇为什么陆慧儿会突然问自己这个问题。
    　　“她在芬兰，他是不是看错了？”，“你再问问，不是说机场吗？从哪里去的芬兰”，叶聆曦仿佛听见电话那头有两个人正在窃窃私语，听声音另一个人应该是何晓辉。
    　　“你之前是不是在冰岛？”，陆慧儿直接问道。
    　　“对啊，我刚从冰岛飞到芬兰转机，住一晚明天下午回英国，到底怎么了？”，叶聆曦很疑惑为什么陆慧儿会对她的行程这么感兴趣。
    　　“曦曦，你听我说，就在刚才不久，沈鑫宥打电话给何晓辉，向我打听你的行程，说今天在冰岛机场见到你了。你们……没事了？”，陆慧儿尝试用最平静的语气将整件事情复述出来，但太久没有将这两个名字联系在一起，还是被叶聆曦听出了她的一丝激动。
    　　叶聆曦不知道自己和陆慧儿是怎么结束的通话，只是这通并不算长的通话，带给了她太多的信息量。她想起了极光那晚她感受到的那道闪瞬即逝的目光，还有今天在咖啡店里服务员告诉她的那杯一模一样的咖啡，再加上慧儿刚才电话里给她的信息，她需要时间去整理这些线头，仿佛这些发生的都太过突然。
    　　不知过了多久，叶聆曦拿起刚才扔在桌上的手机，打开了微博客户端，找到了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望着空空荡荡的对话栏，输入了三个字“是你吗？”，犹豫了片刻之后，点下了发送。
    　　随后，她打开行李箱，找到了最底部的夹层，拉开拉链，取出了一本已然有点泛黄的日记本，封面上用圆珠笔写的“沈鑫宥”三个字已经有些看不清晰，这应该是一本有些年头的日记了。叶聆曦拿起一张纸巾轻轻地擦了一下封面，深吸一口气，打开了它。
    　　☆、（6）一字之差
    　　“今天凌晨的比赛你们看了吗？”
    　　“我定了闹钟，但没爬起来，你呢？”
    　　“我就怕我爬不起来，我熬到了2点半，12秒91，刘翔太牛了！”
    　　“对啊，牛大发了，我早上起来看的回放，真是给中国人长脸啊！”
    　　这是二十九中暑期数学竞赛特训班的最后一天，经过一个月高强度的紧张特训和一轮轮的模拟测试，作为各班的理科尖子生，本应该是竞争对手的他们，现在却更是像从战场下来的战友一样显得惺惺相惜。所以，当老师宣布特训班结课了之后，他们并没有各自回家，而是聚在一起，你一言我一句地讨论着凌晨的雅典奥运会110米栏比赛，说是讨论，不如说各种花式夸赞更为贴切，不过刘翔作为第一个获得110米栏金牌的黄种人，确实也配得上这样的赞美。
    　　“你们还没走啊？”，这次特训班的总教练也是全校数学教学组组长的陈老师拿着一卷通告向他们走了过来，“正好过来帮我个忙，一起把这些高一新生的分班表贴到公告栏去，明天他们就要入学开始军训了”
    　　“今年又有军训了？”，沈鑫宥和几个同学一边接过陈老师递过来的分班表，一边随意地攀谈道。
    　　“军训是传统嘛，要不是你们这届去年刚好赶上非典，肯定也是要军训的”，陈老师边说边将分班表分发给他们，“之前校领导还在讨论，要不要趁这次高一新生军训的机会，给你们高二也补上”
    　　“啊？不是吧？”，几乎所有的同学听到陈老师这么说，纷纷停下了手中正在贴的分班表，用不可思议的神情望了过来。
    　　“一个军训而已，需要那么害怕吗？”，陈老师被他们的反应逗笑了，缓了一会儿后继续说道：“后来研究了一下，学校没有足够的场地同时容纳24个班级的军训，所以，你们应该是二十九中历史上唯一一届不需要军训的年级吧”。
    　　听到陈老师这么说，大家长舒了一口气，在考进二十九中之前，他们就早有耳闻二十九中的军训堪称全市最严，所以当去年听说他们这届的军训因为非典取消时，那种高兴的感觉反而比收到录取通知书还要大一些。
    　　“好了，都贴完了，谢谢大家，你们可以回去了”，陈老师看着贴得整整齐齐的分班表，对同学们表示了感谢，“接下来几天大家好好休息一下，这个月辛苦了，过几天就开学了，抓紧暑假的尾巴玩去吧。”
    　　沈鑫宥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作为学校广播站的一员，像明天这种开学日，他是绝对不可以缺席的，帮助高一的学弟学妹们尽快熟悉校园环境、公布开学日的安排以及广播每年都会有的失物招领，这桩桩件件都离不开广播站的广播，想要抓紧暑期的尾巴去玩耍，看来还需要比其他同学多等一天。
    　　想到这里，沈鑫宥拿起了刚才被放在脚边的书包，虽然明天还要干活，但至少先把今晚过好，回家洗个澡吃个西瓜，把奥运会比赛看了，不知道中国队今天过后又能增加几块金牌。但当他弯腰拿起书包准备离开的时候，他眼角的余光在不经意间扫过分班表上的一个角落，看到了很熟悉却又有点陌生的一个名字：叶聆曦。
    　　沈鑫宥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高一（12）班，叶聆曦。但是这个名字和记忆中的名字似乎有点不同。那个在初中最后半年让他情窦初开的名字，那个偷偷摸摸利用值周班的机会从讲台上偷来的名字，他不可能记错，聆听小溪，叶聆溪。而这个在通告板上的名字又是谁？两个名字除了第三个字有区别以外，读音也一模一样，这到底是笔误还是上天在一年之后给他重新开的又一个玩笑？但无论如何，这个名字的出现，重新激活了他对那段青涩暗恋的记忆。
    　　沈鑫宥将整个高一年级的分班表从头到尾看了一遍，但是很可惜，他并没有看到叶聆溪的名字，在他的怦然心动被这个名字重新点燃之后，他现在唯一的希望似乎就是期待这的的确确是一个笔误，这个出现在分班表上的叶聆曦就是初三时那个让他心心念念的叶聆溪。
    　　第二天，沈鑫宥比校领导给广播站安排的广播时间早到了一个小时，他就像初三那年等待叶聆曦放学时那样，偷偷找了一个能看到校门的位置，静静地盯着每一张带着好奇和骄傲的神情进入二十九中校门的新生面孔。但是让他失望的是，一直到了约定的时间，也没有在新生的人群里找到期待的那个她，他只好悻悻地离开了那个角落，前往广播室报道。
    　　“同学？同学？”，沈鑫宥仿佛听到耳边有人在叫自己。
    　　“沈鑫宥，想什么呢，轮到你了”，何晓辉拍拍他的肩膀，指着前面的打饭窗口，“阿姨叫你呢，到你打饭了，发什么呆呢？”
    　　沈鑫宥这才将自己的思绪拉回，赶紧上前一步，对阿姨不好意思地赔笑道：“刚才在想题，有点走神。我要糖醋排骨，榨菜炒冬瓜，还有那个青菜”
    　　“你们这些孩子，小心读书读傻咯”，阿姨笑着说道，并熟练地将打好饭菜的餐盘交给沈鑫宥。
    　　“你这几天怎么了？”，找到位子坐下后，何晓辉一边将餐盘摆好，一边问道，“开学之后，我看你时不时就东张西望，要不就在那里一个人发呆，你丢东西了吗？这么失魂落魄的”
    　　“丢魂算吗？”，沈鑫宥一本正经地望着何晓辉回答道。
    　　“有情况？你个书呆子终于动凡心了？”，沈鑫宥的回答点燃了何晓辉内心熊熊燃烧的八卦之火。
    　　“逗你玩的。吃饭吧，下午就要摸底考试了”，沈鑫宥望着何晓辉八卦的眼神，恨不得将他的脸按在餐盘里。
    　　“你能不能不要提考试？”，何晓辉听到考试两个字，突然流露出了慌张的眼神，“不是说素质教育吗？为什么一开学就要考试，这次真的完蛋了”
    　　“别演了，这里没别人。你这次完蛋的标准是95分呢还是98分？高一刚入学摸底考试时，你就是这样，当时还真以为你就是个学渣，这都一年了，你还在我面前演，是不是有点太过了？”，沈鑫宥对他浮夸的演技已经习以为常了，直截了当地戳穿了他。
    　　“没劲，你就不能让我再演一会儿？”，何晓辉看到沈鑫宥完全不理睬自己的演技，蔫蔫地扒了一口饭。
    　　“再演你妈也不会让你考中戏的，死了这条心吧”
    　　“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靶把营归，把营归”，窗外传来了高一新生饭前拉歌的声音，看来上午的训练结束了。
    　　“我们去看新生拉歌吧”，沈鑫宥被拉歌的歌声所吸引，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睛中都放出了光，向何晓辉提议道。
    　　“我不去，要去你去，我可没有什么兴趣”
    　　“我们去年都没有军训，你不好奇吗？”，沈鑫宥有点锲而不舍。
    　　“这有什么可好奇的，不就是唱歌吗？去年新生联欢会上，我又不是没唱过”
    　　“那你帮我看着饭菜，我去看看”，沈鑫宥见完全说不动何晓辉，于是自己跑了出去，他知道与其在食堂、操场、教学楼东张西望、大海捞针，还不如趁现在高一新生全部集中在一起拉歌的时候去看看，万一那个叶聆曦真的就是自己要找的叶聆溪呢？
    　　不一会儿，何晓辉就看到沈鑫宥蔫蔫地回来了，幸灾乐祸地问道：“怎么那么快就回来了？我就说拉歌没什么好看的吧”
    　　“我刚出去，他们就进楼下饭堂了，我什么都没看到”，沈鑫宥的眼神里明显流露着失望，但很快就被他很好地掩藏了起来。
    　　吃完饭，沈鑫宥和何晓辉在食堂门口就此别过，今天广播站刚好轮到沈鑫宥的节目《二十四帧》，其实也就是给大家读读电影简介，放几首插曲，最后再从各班事先收集的点歌单里挑一首和今天的主题有关联的歌替点歌者表示一下祝福。
    　　两人刚分开，沈鑫宥看到站在食堂垃圾桶边检查是否浪费的值周班同学，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转身叫住何晓辉，问道：“对了，你知道我们班今年是第几周轮到值周班吗？”
    　　“应该还早吧”，沈鑫宥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将何晓辉问得措手不及，“上周是1班，现在是2班，这样算起来，我们12班应该要第12周了吧，怎么着也要期中考试以后了。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随便问问”，错过拉歌的沈鑫宥本来盘算着继续使用值周班那一招，但自己应该等不了12周那么久，感觉还是需要找一个借口去高一（12）班看看，这个叶聆曦到底是不是叶聆溪。
    　　播完这一期的《二十四帧》之后，站长像往常一样将下一期的材料也交给沈鑫宥，好让他事先熟悉。下一期将讲述《哈利波特与魔法石》，这是一部沈鑫宥熟悉到不行的电影，于是他直接跳到了栏目的最后一个环节，翻看了一下这周收集上来的点歌单：《痴心绝对》，这种情情爱爱的歌是绝对不行的，被教导主任夏老师听到，广播站就等着原地解散吧；《爱的主打歌》，这不也是你侬我侬吗？《心太软》，怎么有种越来越过分的感觉？
    　　二十九中的学风被几任教导主任□□得非常严，所以每次的点歌环节都是广播站最痛苦的时候，既要满足老师们的审查尺度，又要照顾到同学们的参与热情。有一次他们实在挑无可挑，所以只能放了一首《让我们荡起双桨》，结果在第一个音符飘出的那一刻，就听到了对面教学楼仿佛要掀翻天花板的嘘声。
    　　“站长，我们有《第一时间》这首歌的磁带吗？”，沈鑫宥将所有的点歌单翻完，也就这首歌满足审查要求，而且歌词或多或少也能和电影中哈利波特与罗恩和赫敏的友谊相契合。不过他很好奇广播站是否有那么新的磁带。
    　　“哪张专辑的？”
    　　“应该是《流星雨》吧，F4的”
    　　“那铁定没有，去找点歌的人要吧，站里最新的磁带还是上个世纪90年代末的”，果不其然，一切和他料想的一模一样。
    　　沈鑫宥只能拿起桌上那张点歌单，翻到了背面，把班级和姓名抄录下来，一会儿去找点歌的同学借磁带。“高一（12）班，叶聆曦”，沈鑫宥有点懵，没想到自己失魂落魄、东张西望找了快两周的人，竟然会就这样出现在这张点歌单上，他一个箭步冲出广播室，看得站长目瞪口呆，只留下一句话飘在空中：我去借磁带
    　　从广播室前往高一教学楼的路上，他感到有一点可笑，那个只敢在所有人都闭着眼的情况下才有勇气走进教室看她一眼的沈鑫宥，那个放学后偷偷摸摸跟在对方身后、却什么都不敢做、只是默默看着她就很开心的沈鑫宥，在一年的杳无音讯之后，竟然变得如此迫不及待地想要站在她面前？是这一年的高中生活给了他足够的锻炼还是他内心其实并不相信这个叶聆曦就是那个让他心心念念的叶聆溪，他想要的只是一个断了念想的确认而已？可万一世界就是这么巧呢？他又会变回那个只敢躲在暗处偷偷暗恋着她的沈鑫宥吗？
    　　终于站在了高一（12）班的门口，正值军训的午休时间，大家都在教室里休息，沈鑫宥找到了一个在门口附近的同学，让他帮忙叫一下叶聆曦，然后他便退到一边，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期待着答案的揭晓。
    　　他听到后门处传来的脚步声，似乎听着有一点熟悉，他回过头，还是那头披肩的乌黑长发、白皙的皮肤上镶嵌着甜甜的酒窝、一双仿佛会说话的眼睛，有时候一切就是这样充满了戏剧性，这分明就是初三那年让他魂牵梦萦的叶聆溪。
    　　“你好，我是叶聆曦，请问是你找我吗？”，眼前的女孩礼貌地自我介绍并询问道。
    　　“你好，我叫沈鑫宥，是学校广播站的”，他极力控制着自己的紧张，但感觉并没有比初见那次的窘迫好多少，“我们看到了你们班的点歌单，决定下周的节目中播放你点的《第一时间》，但是广播站没有这首歌的磁带，所以想问一下你，是否可以提供磁带给我们？节目播完我们马上就会还给你”
    　　“当然可以，等军训结束回家后，下周我就拿给学长”，叶聆曦没有什么犹豫，直接回答道。
    　　“那这样吧，我下周再过来问你拿，用完之后再给你送回来，你看可以吗？”
    　　“辛苦学长了”，叶聆曦继续着刚才的礼貌，只是沈鑫宥发现她看着自己的眼神有一些变化，“学长你以前是不是十二中的？我看你有点脸熟”
    　　叶聆曦的这句话，就像一道闪电击中了沈鑫宥，她记得他！
    　　沈鑫宥感觉自己的心跳得越来越快，双手开始不住地颤抖，他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语气，回答道：“对，十二中。我好像也想起来了，你是不是去年元旦大扫除时将水桶放在走廊上、差点将我绊倒的那个女生？”
    　　“是我，原来真的是学长你，那次真是不好意思了”，很显然，沈鑫宥刻意的提醒也激活了对方的记忆，“那天我记得还下着雪，上海很少下雪，所以我印象特别深”
    　　“你也考进二十九中了？”，沈鑫宥问完才发现这简直是一句废话。
    　　“对，学长你是保送的吧，我记得我们那届，你和另一位学姐的照片被贴在学校的公告栏上整整一年，当时我就觉得照片上的人脸熟”
    　　“既然大家都是十二中毕业的，那以后你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记得来找我，别客气”，沈鑫宥迫不及待地想要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
    　　“那就先谢谢学长了”，一个熟悉的微笑，沈鑫宥感觉自己的心已经被彻底融化了。
    　　此后的一周，沈鑫宥通过借还磁带的两次机会，慢慢和叶聆曦熟络了起来。有时两人无意在食堂、教学楼擦肩而过，也会相□□头致意并报以微笑。虽然沈鑫宥还是将那份情窦初开的炽热包裹得严严实实，努力不让别人看出一点痕迹，但初三那年蜷缩在阴影角落的那份暗恋，终于还是被阳光撕开了裂缝，开始慢慢接近这个叩响他心门的女孩。
    　　☆、（7）运动会
    　　高一的军训结束之后不久，二十九中便迎来一年之中最盛大的节日——秋季田径运动会。之所以是说最盛大的节日，可能是因为这是一年中，所有年级都不用学习的两天吧。高一可以利用这个机会迅速熟悉同学和增强班级凝聚力、高二则是终于可以在全校活动中第一次体会到作为学长学姐的乐趣、高三自不必说，在面对沉重的应考压力之前释放一下内心的焦虑，也是不错的选择。所以无论是哪个年级，对于一年一度的运动会，都从内心充满了期待。
    　　而今年的运动会，对于沈鑫宥而言也很特别，作为广播站的一员，他可以利用职务之便，坐在高高的主席台上看着操场上的人群，在他们当中寻找叶聆曦的身影，然后在两天的时间里，就这样暗暗地、全神贯注地看着她，虽然并不能改变什么，但他也已经足够期待。
    　　“迈着整齐的步伐，迎面向我们走来的是高一（12）班，年轻的他们自信飞扬，青春的气息在他们的身上肆意舞动。此时此刻，脚下的跑道就是他们精彩的舞台，声声加油便是他们奋斗的动力。无论成功、不计荣辱，青春就是一场一往无前的赛跑。听，这是他们内心的信念（此处请停顿，互动后继续）”，沈鑫宥在主席台上激情澎湃地念着各班送上来的入场稿，要不是事先通读过一遍，他可能会把括号内的“此处请停顿，互动后继续”给念了出来。
    　　“拼搏”，很明显，高一（12）班的同学们事先通过气，就等着台上沈鑫宥念到这里。
    　　“听，这是他们内心的呐喊（此处请停顿，互动后继续）”
    　　“加油”，虽然没有经历过彩排，但总体感觉台下的方阵和台上的沈鑫宥配合得还挺好。
    　　“飘香的丹桂，掩不住他们热血的朝气；萧瑟的秋风，挡不住他们破竹的锐气。跑起来吧，冲起来吧，高一（12）班的少年们，化作勇敢的苍鹰，去寻找你们心中的太阳”
    　　“你说，这是谁写的稿子啊？竟然还和广播员有互动？我在二十九中两年，这样的操作还是第一次见”，等沈鑫宥终于完成了入场稿之后，坐在边上的站长忍不住惊叹道，“不过我记得我刚拿到所有班级的入场稿的时候，没记得有这段啊”
    　　“就刚才，我过来的时候，他们班班长在门口等我，交给了我这个修改后的稿子，我看了下，就是把本来由我们念的拼搏和加油换成了他们自己喊，没什么其他变化，就直接用了。没什么问题吧？”，沈鑫宥想着刚才在门口遇到的叶聆曦，她将这份稿子交给自己并请求帮忙的表情，傻笑着回答道。
    　　“当然没问题，挺好的。那么多千篇一律的入场稿，这样一改，你看着，入场式第一名非他们班莫属”
    　　果不其然，高一（12）班的入场式，因为这个创意的改动，拿到了本届运动会的入场式比赛第一名，赛事未开，先添一金，让操场上的他们一阵高兴。
    　　入场式之后，便将迎来激烈的各个项目的比赛，每个班级也就回到了自己的区域开始准备，广播站的各位也获得了一点休息的时间，毕竟一会儿的播报成绩和鼓劲加油的工作会让他们忙上好一阵子。
    　　“沈鑫宥，有人找”，刚闭上眼睛想要休息一会儿的沈鑫宥被人拉了起来，走到门口发现，叶聆曦正等着他。
    　　“刚才谢谢学长”，叶聆曦是来道谢的，将手中的一瓶水递给了他，“请你喝水”
    　　“举手之劳罢了”，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沈鑫宥还是伸手接过了递来的那瓶水，拧开瓶盖抿了一口。
    　　“我刚才在送稿子过来的路上还在担心，这么临时的改动会不会通过，但我突然想到学长你就是广播站的，你跟我说过嘛，大家都是十二中毕业的，在二十九中有什么问题就来找你，当时我就想如果能遇到学长你就好了，结果还真的心想事成，学长不但答应了帮我忙，我们班还拿到第一名，真的是太开心了”，叶聆曦有一些手舞足蹈地说道，而沈鑫宥就这么看着眼前的女生，嘴角也早已不自觉地向上弯起。
    　　“能帮到你，我也很开心”，沈鑫宥继续抿了一口叶聆曦送来的水，感觉整个空气都是香甜的，继续攀谈道：“对了，你一会儿有比赛吗？”
    　　“嗯，一会儿要去参加100米的比赛，好像马上就要开始了，我得赶紧回去准备啦”。
    　　“那你好好准备，一会儿给你加油”
    　　“谢谢学长”，道别后，沈鑫宥看着叶聆曦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摩挲着手中的那瓶水，笑容从他的嘴角不停地往外溢。
    　　“下面即将开始的是高一年级组女子100米预赛，本场比赛参赛的选手有来自高一（6）班的蒋婷婷，高一（12）班的叶聆曦，高一（8）班的黄雨萱，高一（3）班的陈韵如……”，得知叶聆曦的比赛项目后，沈鑫宥特意和站长调换了播报次序，虽然这并不会为叶聆曦带来任何优势，但是他就是这样执着地想要参与进任何有叶聆曦的活动中去。
    　　随着发令枪的响声，赛道上的选手们纷纷迈开脚步向前跑去，沈鑫宥的眼睛紧紧盯着第二赛道的叶聆曦，她的起跑非常棒，一直处在领先的位置，但是她身后的选手也不甘示弱，就在他边上第三赛道的黄雨萱紧紧地跟着她，而且速度似乎越来越快，大有超过叶聆曦的趋势。不过叶聆曦也不甘示弱，用余光瞥见身侧的黄雨萱后，她加快了步频，又将领先优势拉大了一点。就这样你追我赶，叶聆曦始终保持着微弱的优势，眼看着就要这样冲过终点线的时候，突然脚下一个踉跄，身体失去了控制，向前摔倒了下去。
    　　沈鑫宥的心猛然间就揪了起来，再也顾不得什么了，随便编了个理由，将话筒交给了边上的同学，转身就冲下了出席台，往赛道跑去。
    　　而当沈鑫宥终于来到距离刚才叶聆曦摔倒的地方不远处时，她已经被同学们团团围住，并扶着往自己班级的休息区一瘸一拐地走去。
    　　他好想推开围着她的人群，心疼地扶着她找个地方坐下，帮她检查下跌破的手掌、手肘和膝盖，然后好好地抱抱她、安慰她。而不是像此刻，只能在外围远远地看着她被同学簇拥着，虽然他知道并不是所有关心都需要被看见、也不是所有的喜欢都需要被回馈，但此时此刻他是多么想站在叶聆曦身边的，是他。
    　　但是他无法这么做，他们之间的关系也不允许他现在这么做。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有等，等时间让这段关系慢慢变得亲切、等他们之间可以畅所欲言和无话不谈、等他们俩都顺利毕业进入理想的大学，在此之前，哪怕这份单恋燃烧得再炽烈，他也必须将这段感情压抑在心里，念着那个被刻在心底的名字继续站在暗处，像这样悄悄地看着她、关心着她、喜欢着她。
    　　想到这里，沈鑫宥不得不停下了继续往前的脚步，外围拥挤的人群也已经渐渐让他看不到她。
    　　“她应该会被同学们照顾得很好吧”，沈鑫宥只能这样安慰自己焦躁的内心和炙热的情感，默默转过身，重新往主席台走去。
    　　“只剩下最后一圈了，让我们一起为跑道上的他们加油好不好？”，广播中传来站长熟悉的声音，从现场此起彼伏的加油声来推测，现在进行的应该是男子3000米的比赛吧，对于这种长距离的比赛，二十九中的同学们向来都不吝于给出最响亮的加油声。
    　　沈鑫宥深吸了一口气，在周围此起彼伏的加油声的掩护下，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嘶吼着向天空高声喊出：“叶聆曦，加油”，他相信，总有一天，她能听到这一句“加油”、能感受到这一份压抑的喜欢。
    　　☆、（8）期中考试
    　　“高三（7）班李子维，在10月份的月考中夹带小抄作弊，被监考老师当场抓获，经校领导研究讨论，决定给予留校察看处分。我校学风严谨，一直致力德育大于教育……”，教导主任夏老师在周一的升旗仪式上，当众宣读了上周就已经在学校里流传得沸沸扬扬的月考作弊事件的处理决定，引发了台下的一片哗然。
    　　“这个处分会记入档案吗？”
    　　“都已经高三了，月考而已，怎么想的？”
    　　“背着处分还能高考吗？”
    　　沈鑫宥听着周围的窃窃私语，向边上的何晓辉打听道：“辉哥，有内幕吗？我听说老夏一开始是打算直接开除学籍的，学生会有什么小道消息吗？”
    　　“被老夏当场抓住，没有斩立决就算开恩了。听说后来他们班主任带着父母去找校长说情，父母为了让孩子不被开除，还当场给校长跪下了”，何晓辉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二十九中好久没有抓到作弊了，听说校长和老夏正在研究如何□□，最近还是低调点吧”
    　　“低调什么？你难道还打算接下来的期中考试做点什么，致敬一下这个李子维？”，沈鑫宥一脸不怀好意的表情盯着何晓辉问道。
    　　没想着自己竟然被沈鑫宥摆了一道，刚想反击，瞥见不远处班主任张老师朝自己这边瞪了一眼，也就吃下这个闷亏，将目光转移到主席台上，假装认真听着教导主任的谆谆教诲。
    　　“刚才的处分和夏老师的话，大家应该都听到了。所以下周的期中考试，你们都别动什么歪脑筋，想要考到好成绩，只有认真复习一条路”，升旗仪式结束后，各班班主任回教室继续对自己班级开展思想教育工作，这应该就是何晓辉刚才提到的□□运动吧，“另外，从这次期中考试开始，为了杜绝作弊行为，学校决定在全校性的大型考试中采用不同年级交叉考试的方式”
    　　“不同年级交叉考试”，每个人都用好奇的目光看着班主任，希望她可以解释清楚这个新鲜的名词。
    　　“下周的期中考试，从门口数起，奇数列去对面高一（12）班参加考试，偶数列留在自己教室。同样的，对面高一（12）班也会过来一半的同学到我们教室”，班主任直接宣布了下周的考场安排，“去高一（12）班参加考试的同学，在自己教室坐在哪里，那么到了对面，也坐在同样的位置”
    　　听到这个消息，相比于其他同学的惊讶，沈鑫宥却感到了一丝期待和兴奋，他从心里感激那位从未谋面的李子维同学，让教导主任可以开展这样的□□运动。他往窗外不远处的高一（12）班教室看了一眼，又数了数自己所在的第三列第六排，按照班主任的安排，自己应该是要去高一（12）班的，不知道叶聆曦会不会留在自己的教室呢？
    　　二十九中的每个年级一共12个班级，分别独占一栋教学楼，每栋教学楼之间有连廊相连。沈鑫宥故意放慢脚步远离前往高一（12）班的同学队伍，一个人远远地走在最后。在连廊上，他一直在观察着对向走来的高一新生，他们应该就是要前往高二考场的那一半人吧。沈鑫宥紧张的目光在他们每个人的脸上划过，幸运的是，他并没有在人群中发现叶聆曦。也就是说，她应该在自己的教室吧。他暗自加快了脚步，跟上了同学的队伍，带着期待的心情，向高一（12）班的教室走去。
    　　一年半之后，沈鑫宥终于再一次走进了叶聆曦的教室，在这个陌生的空间里，他却有着一种熟悉的感觉，只是因为这里有着和一年半之前一样的那个让他怦然心动的女孩。他用最快的速度扫视了一圈，发现本应该留在教室的另一半人似乎并没有坐满，可能是利用考试前最后的一段时间在走廊上放松吧。第三列第六排，他迅速找到了自己应该坐的位置，边上坐着个女生，短发圆脸，戴着黑框眼镜，正在专心致志地演算着题目，沈鑫宥扫了一眼，丰富的题海训练让他马上就想到了添加一条辅助线后建立坐标系的解题思路。他有一点失望，倒不是因为失望边上的临时同桌在这道题上卡了这么久，而是在此之前，他一直有个小心思，可能缘分的巧合会在这次考试时将叶聆曦安排在他的身边作为他的同桌，但是因为这个女生的存在，很显然，命运并没有那么眷顾他。
    　　“从A点画一条平行线，平行于CD，相交于BE的延长线，然后以这个交点为原点建立直角坐标系”，沈鑫宥终究还是没有忍住，边上的女生抱着诧异的眼神望着他，然后看了眼正在演算的题目，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按照沈鑫宥提供的思路重新开始了演算，不一会儿，答案便已经呼之欲出了。
    　　沈鑫宥在临时同桌还在计算最终结果的时候，起身往教室外走去，每次考试前眺望远方是他的习惯。当走到教室后门的时候，照片墙上的两张照片吸引了他的注意，使他停下了脚步，一张是叶聆曦代表他们班领取运动会入场式冠军奖状的照片，照片里的她站在领奖台上，将奖状放在胸前，微笑大方地面对镜头，虽然只是一身普普通通的校服，但还是让沈鑫宥忍不住多看两眼；另一张应该是来自那场短跑摔倒后的抓拍，叶聆曦坐在操场的椅子上，周围环绕着关心她的同学，她的班主任正蹲在地上帮她检查伤势，镜头里的她坚强而美丽，沈鑫宥也忍不住回想起那天自己对着天空喊出的“叶聆曦加油”。
    　　“学长？原来你在我们考场啊？”，正当沈鑫宥对着照片墙发呆的时候，耳边传来了叶聆曦的声音。
    　　伴随着这个梦寐以求的声音，沈鑫宥大喜过望，回过身去，看见的正是叶聆曦那张充满阳光的脸，他指着照片墙上的照片问道：“没事吧？”
    　　叶聆曦顺着他的手指方向看过去，明白了沈鑫宥问的应该是运动会那天的摔伤，很自然地回答道：“早就没事了，一点擦伤，当时班主任给我涂了药，过几天就好了，连疤也没有留”。
    　　“那就好，当时我从广播台上看过去，感觉那一跤摔得可不轻”，沈鑫宥平静地描述着那一跤之前的情形，而略去了之后自己心急火燎冲下台去找她的片段，“对了，你坐在哪里？”
    　　叶聆曦指了指自己的座位，说道：“就在那里，第四列第五排”。
    　　沈鑫宥的心情就像经历了过山车一样，不久前还为自己的同桌不是叶聆曦而感到失落，现在突然之间得知，叶聆曦就坐在自己的左前方，竟然感觉有些不真实，“太巧了，我就坐在你后面，第三列第六排”。
    　　“叶聆曦，你赶紧过来”，沈鑫宥看到他的临时同桌正在招呼叶聆曦回座位，似乎有什么事情。
    　　“你朋友好像找你”，他示意叶聆曦望向她的座位，然后跟着她走回了自己的位子。
    　　“那道题目我算出来了，原来要用到坐标系”，还没等叶聆曦坐下，刚才那个女生就手舞足蹈地向她宣布了自己的发现。从她们之间的亲昵举动来看，沈鑫宥判断她们应该是很好的闺蜜。
    　　“你好厉害啊，慧儿。陈老师最后一节课的时候还说，把这道题吃透，这次的期中考试基本就没有问题了，还有时间，你快给我讲讲”，听到慧儿的好消息，叶聆曦的高兴也溢于言表，看来这道题对她们很重要而且困扰了她们很久。
    　　“其实不能算是我做出来的，是我的同桌，他给我提供的思路”，那个叫慧儿的女生听到叶聆曦的表扬，赶紧解释道。
    　　“你同桌？林依依吗？她英语是不错，但是她的数学……我不信”，叶聆曦不可置信地摇摇头。
    　　“不是林依依，是这次考试的同桌”，这时慧儿发现了跟在叶聆曦身后不远处的沈鑫宥，指着他说道：“就是这个男生，刚才看了眼题目后马上就给了我思路，一开始我还半信半疑，这人连草稿都没打，别是胡说的吧。可后来按他的方法一算，就跟发现了新大陆一样，而且还省去了之前很复杂的计算”。
    　　沈鑫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坐回自己的座位，这是别人第一次这样直接地在叶聆曦面前夸赞自己，让他觉得有些害羞。
    　　“学长，原来你数学那么厉害？”，叶聆曦用不可思议的目光望着沈鑫宥，仿佛发现了宝藏一般。
    　　“学长？难道你们认识？”
    　　“嗯，我们初中是一个学校的，你还记得运动会入场式的稿子吗？也是学长帮我们搞定的，没有他帮忙，我们应该也没那么轻松就能拿到第一呢”，叶聆曦很自然地向自己的好闺蜜介绍起来，然后转向沈鑫宥，说道：“对了，学长，这是我的好朋友，陆慧儿”
    　　“高二（12）班，沈鑫宥”，沈鑫宥自我介绍道。既然是叶聆曦的好朋友，认识熟悉一下，自然是没什么坏处的。
    　　“学长，你是怎么想到这个方法的？”，相互寒暄之后，叶聆曦很好奇地问起沈鑫宥的解题思路。
    　　“几何图形函数化，最后一题很喜欢考的题型，你们才高一，等刷多了题，自然也就熟练了”，沈鑫宥谈起题海战术，自然是有点心得的。
    　　“还是离不开题海战术啊……”，叶聆曦和陆慧儿失望地相互看了眼，她们原以为沈鑫宥可以给她们指点一条捷径，哪知道最后还是一样的“唯手熟尔”。
    　　看着叶聆曦略显沮丧的表情，沈鑫宥说道：“这样吧，明天我把自己的高一数学笔记带来，基本题型和套路差不多都被我总结在里面了，你先把那里面的题型都弄清楚，应该足够对付学校的考试了”
    　　随后，沈鑫宥顺手从草稿纸上撕下一小片纸条，写上了自己的名字、电话和QQ号码，递给叶聆曦道：“如果有看不懂或者想不明白的，在学校的话，随时来找我就行，不在学校的话，这是我的手机和QQ号，打我电话或者给我留言都可以”。
    　　叶聆曦接过沈鑫宥送来的小纸片，放进了自己的笔袋中，然后也将自己的姓名、电话和QQ号写在了一张白纸上，递给了沈鑫宥，俏皮地说道：“谢谢学长，这是我的联系方式，不要看到陌生电话不接哦”。
    　　“我记得初中的时候，你应该不是这个曦吧，好像是溪水的溪？”，接过叶聆曦的联系方式，沈鑫宥看着纸上秀丽的字迹，借机问出了让他感到疑惑的这个问题。
    　　叶聆曦的脸上出现了一丝不易被察觉的诧异，但很快就被她掩盖了过去，自然地回答道：“之前确实是溪水的溪，不过因为去年要中考吧，家里突然说改成现在这个晨曦的曦，会更好一点”
    　　随着监考老师步入教室，沈鑫宥和叶聆曦的聊天不得不结束，然后两人各自开始了自己的期中考试。只是对于沈鑫宥来说，他会时不时地往叶聆曦的方向偷瞄两眼，让他无法像平时一样专注于考试本身。而就是那偷瞄的两眼，也让叶聆曦偶尔整理头发的小动作落在了他的心里，更是让他越陷越深。
    　　随后的两天里，沈鑫宥都会提早前往高一（12）班的考场，然后在考前找机会和叶聆曦聊天，有时候陆慧儿也会不识趣地加入进来就某些感兴趣的话题发表一下意见。一场本该是很紧张的期中考试，却让沈鑫宥乐不思蜀，直到最后一科考完的铃声打响时，竟然还有点依依不舍。
    　　☆、（9）那些傻事
    　　每周四的中午，沈鑫宥都会前往阅览室自习，这是他进入二十九中后的习惯。期中考试之后，他便对叶聆曦表示如果她对那本数学笔记上的内容有什么疑问，可以来阅览室找他。让沈鑫宥感到意外和高兴的是，叶聆曦之后每周都会把那本数学笔记上一些没有理解的知识点列出来，顺便带着过去一周积攒下来的难题去找沈鑫宥。而自从陆慧儿从某种渠道打听到他是去年市数学竞赛高一年级组的一等奖之后，有时候也会带着零食和叶聆曦一起结伴而来。对于沈鑫宥来说，这自然也是他乐于见到的局面，至少他每周都有了可以和叶聆曦一起相处的时间，哪怕只是简单地讲讲题、聊聊天，但是面对着喜欢的人，快乐有时候就是这样的简单。
    　　随着年底的临近，所有人的心思可能都已经提前进入了新年模式，所以这周的自习时间，陆慧儿没有来蹭听，叶聆曦也并没有带来太多的问题，只是拿了一张数学试卷，坐在沈鑫宥对面静静地做着，遇到有不会做的地方就指一指，而沈鑫宥则耐心地一点一点给她提示，尽量慢慢发散思维、由浅入深地让她自己发现解题的思路。
    　　“快上课了，我们回去吧”，沈鑫宥看了眼阅览室墙上的钟，和叶聆曦单独相处的时间总是让他有一种时光飞逝的感觉。
    　　“圣诞快乐”，叶聆曦从书包中拿出一张包装得很精致的圣诞贺卡，放在桌上，推到了沈鑫宥的面前，说道“谢谢你这几周替我讲题，小小心意，希望你喜欢”
    　　沈鑫宥小心翼翼地拿起了那张贺卡，封面是下着雪的森林，驾驶着驯鹿车的圣诞老人拉着沉沉的行裹，仿佛在赶去送礼物的路上，似乎也在隐喻着沈鑫宥的心思，能够遇见叶聆曦或许就是上天送给自己最大的礼物。打开贺卡，秀丽的笔迹写着“圣诞快乐”。这其实是一张很普通的贺卡，特别是在圣诞节这样被当作社交礼仪的节日，对于叶聆曦来说，这可能只是送出的众多贺卡中的一张而已，并没有什么太深的含义，但沈鑫宥的心里却有着说不出的快乐。
    　　沈鑫宥终究还是抑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欣喜，说道：“当然喜欢，你送的我都喜欢”。脱口而出之后，他才感觉到这句话似乎对于她们俩目前的状态来说，有点暧昧。
    　　叶聆曦的脸变得有一点红，不知道是不是从沈鑫宥的这句话中察觉出了什么。而就在她感到气氛有些许尴尬的时候，沈鑫宥也从书包中拿出了他早已准备好的礼物，“圣诞快乐，希望你也能喜欢”
    　　“谢谢”，似乎这份礼物在叶聆曦的意料之中，她礼貌地问道：“我现在能打开吗？”
    　　“当然可以”，沈鑫宥满怀期待地说道，似乎他比叶聆曦更希望打开这份礼物。
    　　撕开包装袋，一张黑眼豆豆的专辑出现在了叶聆曦的眼前，她忍不住叫了起来：“黑眼豆豆！你怎么知道我喜欢他们的？”
    　　“之前听到你和陆慧儿谈起过他们，当时你们俩聊得手舞足蹈，我感觉你应该是他们的粉丝，所以就赌了一把，选了这个礼物，现在看来，好像赌对了”，沈鑫宥看到叶聆曦的反应，就知道这一次的礼物，他没有挑错。
    　　“但你是怎么找到这张专辑的？我和慧儿跑遍了附近的新华书店和大大小小的音像店，都没有找到”，叶聆曦真的很诧异，她记得这个月以来，周末拉着陆慧儿一起穿梭在街头巷尾，甚至坐过一个多小时车去了城市另一边的一家进口CD的专卖店也没有淘到。
    　　与此同时，沈鑫宥也想起了自己一个月来为了准备这份礼物而花费的精力，何止全市的新华书店和音像制品店，他甚至拜托在北京上大学的表哥帮他去全国最大的音像交易市场碰运气，但结果也是一无所获。当他自己都觉得不可能找到想要放弃的时候，新华书店门口的一张橙色传单吸引了他的注意。
    　　“就是这个”，沈鑫宥将那张传单递给了叶聆曦。
    　　“淘宝网？这是什么？”，叶聆曦问道。
    　　“一个号称可以买到所有东西的地方”，沈鑫宥解释道：“只要你将想买的东西输入进去，他就会给你列出所有出售这个东西的商家，接着你把钱汇给他们，他们收到钱后就会把东西寄给你啦”
    　　“所以你是这么买到的吗？”，这种崭新的购物方式，让叶聆曦颇为好奇，“但是先把钱汇过去，你就不怕他们是骗子吗？万一他们收到了钱，不给你寄东西怎么办？”
    　　沈鑫宥挠了挠头，这个问题确实问倒他了，他只知道当时自己想的是一定要买到这张专辑，却忘记了确实可能存在的风险，“我觉得都21世纪了，人与人之间的基本信任应该还是有的吧。而且当时也没考虑那么多，就想着无论如何都要买到”
    　　“下次不要再那么傻啦，万一被骗了呢”，叶聆曦低头看了看这张专辑，想着刚才沈鑫宥说的话，脸颊重新泛起些许微红，“不过还是谢谢你，这是我今年收到的最有心的圣诞礼物”
    　　“我也是”，他举了举手中的贺卡，对叶聆曦说道。
    　　“我们真的该回去上课了”，两人都感到气氛重新变得有点暧昧，叶聆曦只能无奈地指了指阅览室墙上的时钟。
    　　“嗯，我们走吧，圣诞快乐”
    　　“圣诞快乐”
    　　圣诞节之后，第一学期的期末考试便很快如期而至。还是托李子维的福，二十九中全校依然采用“不同年级交叉考试”的方法防止作弊，只是不同的是，期中考试时前往其他班级的同学这次会留在自己的班级，而之前留在自己班级的同学会前往不同年级的对应班级，当然，这对沈鑫宥来说，并没有什么区别，只是换成了叶聆曦到他的教室来坐在他左前方参加考试而已。她依旧可以利用考前的时间让他临时讲解几道难题，他也依旧可以在考后和她欢快地从《岳阳楼记》聊到三角函数、从明星八卦聊到国际新闻，一切还是那么的快乐。
    　　寒假终于来了，但是叶聆曦却突然像消失了一般，一连好几天，QQ上都等不到那个彩色的头像，发短信也一直没有回。当沈鑫宥忍不住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却发现电话那头传来的也是已经关机的提示音。
    　　自从叶聆曦出现在沈鑫宥的生命中之后，并不是没有过从他的生活中完全消失的时候，当初中毕业那天，沈鑫宥对着校门说出“再见”的时候，他认为自己就已经为那段懵懂的暗恋画上了句号。但是当命运在一年之后，让他再次遇见叶聆曦时，他就再也放不下了。特别是这半年里，他好不容易才跨越了两人之间不同年级的鸿沟，从萍水相逢到点头之交，再到如今的怡然相处，那一句同样的“再见”断然没有可能再像之前那样如此轻松地被说出口。
    　　在学校时，他也有过连续好多天都见不到叶聆曦的时候，不知道她在忙什么、过得好不好，但是当他往对面的教学楼望去，他很清楚地知道，那个喜欢的人就在那里，那是一种心安的感觉，但现在，他丢失了她所有的消息，他不知道她在哪里，也不知道她开不开心，他开始害怕未知和失去，开始胡思乱想和坐立不安，直到收到那一条来自陆慧儿的回复。
    　　“她最近不开心，不过不是什么大事，让她自己缓几天就好了”，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三句话，让那份冷静重新回到了沈鑫宥的身体。虽然一切并没有改变，但是他知道了她还会继续在那里，虽然他暂时依旧联系不到她，但只要她还在，他总是可以等的，不是吗？
    　　那天之后，新华书店的文学专柜前就出现了一个捧着《幽默笑话大王》、《笑死你不偿命》、《史上最强笑话王》等各类笑话图书的高中生。“她最近不开心”，沈鑫宥并不想去纠结叶聆曦为什么不开心，那并不会让她变得开心，他只想让笑容重新绽放在那张让他怦然心动的脸上，而讲笑话虽然很傻，却是沈鑫宥可以想到的最简单、最直接的方式。
    　　2005.1.29
    　　以前有一个人在睡觉，然后一只蚊子过来咬他了。他被叮醒正准备一只手啪下去的时候，蚊子对他说“求你别杀我，今天是我的生日！”，那个人听说后，小心翼翼把蚊子放在手心，一边拍手一边唱生日快乐歌！
    　　2005.1.30
    　　超人为什么要穿紧身衣？因为救人要紧。
    　　2005.1.31
    　　包大人过斑马线，他出现了，他不见了，他出现了，他不见了。。。
    　　他不想去打扰叶聆曦，因为陆慧儿对他说过“让她自己缓几天就好了”。所以他就这样傻傻地更新着自己的QQ空间，他觉得说不定过几天，叶聆曦登录QQ时会看到自己的空间，只要有一条能逗她笑、可以让她暂时忘记烦恼，那么这一切就是值得的。
    　　终于在大年初一的清晨，当沈鑫宥从鞭炮声中醒来时，手机上出现了两条未读短信，第一条是“新年快乐”，第二条则是“谢谢你，可是笑话一点都不好笑，骗你的”，发信人：叶聆曦。
    　　☆、（10）白月光
    　　冬去春来、春暖花开，在度过了一个祥和的新春佳节之后，二十九中的第二学期也终于迎来了开学的日子。每周四的中午，沈鑫宥还是会在阅览室给叶聆曦讲解新的疑难杂题，偶尔遇到几周没有题目需要讲解、也没有知识点需要梳理的时候，叶聆曦会带着一本数学练习册在那里安静地做着，如果遇到有问题便推推对面的沈鑫宥，如果没有，则时不时和他小声聊着天。而沈鑫宥也很享受这样刚刚好的关系，仿佛再进一步是未知、再退一步是陌生。谁也没有提及叶聆曦在寒假里的不开心，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只留下QQ空间里那十几个冷笑话在旁观着那份情真意切。
    　　“下周的演讲比赛，有人自愿报名吗？”，午休时间，何晓辉在讲台上无精打采地问着，而迎接他的则是一片尴尬的沉默。
    　　五四演讲比赛，是二十九中进行爱国主义教育的传统活动，高一高二的每个班都要参加，比赛的获胜者可以代表二十九中参加市一级的演讲比赛。但是同样是全校性的文体活动，相对于第一学期的运动会，演讲比赛的人气明显不足，除了高一还有几个班级会有人因为兴趣或者新鲜感主动报名外，其余大部分的参赛者都是不得不硬着头皮顶上的学生干部们。
    　　如果按照正常的剧情发展，面对这片沉默，语文课代表或者班长会被点名，然后两人经过谦虚友好的推让和尔虞我诈的试探之后，最后其中的一个会因为责任感的驱动而默默扛下所有，之后同学们会对他的挺身而出报以热烈的掌声，然后将这件事情抛之脑后，谁也不会去关心那个扛下所有的人最终获得了什么名次。
    　　但是这一切的设想却被一只自愿举起的手打破了。何晓辉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然后在环顾四周之后，发现的确没有第二个人自愿举手报名，无奈地走下讲台，走到沈鑫宥的课桌旁边，将报名表放在了他的面前。
    　　“哥，这是演讲比赛，不是你们家数学竞赛，你确定没听错？”，何晓辉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我知道，五四演讲比赛嘛。你也看到了，吆喝那么半天了，都没人愿意报名。我这也是实在看不下去，给你捧场、心疼你啊”，沈鑫宥拿起报名表，一边很愉快地在姓名栏填上了自己的名字、一边不正经地说道。
    　　“我谢谢你，现在知道心疼我？当年大家选你做班长，转眼你就跑去办公室找老张说你做不了，不就是为了不背这种锅吗？”，看来何晓辉还是对当年刚入学时沈鑫宥谦让班长给他的事情念念不忘。
    　　“所以我才觉得老是让你背锅不好，我也有集体荣誉感，我也会进步。怎么？你平步青云做了学生会主席之后，还不许我这种普通群众思想进步了？”，沈鑫宥继续头也不抬地填写报名表。
    　　“你要进步我无话可说，但你知不知道演讲比赛的稿子是需要自己写的？你的作文水平，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不知道为什么，有人能主动报名参加比赛，对于何晓辉来说应该是一件省心的事情，但却因为报名的是沈鑫宥，这件事情诡异到超过了他理解能力，他的好奇心和探索欲支撑着他去弄清楚背后真正的原因。
    　　“这你就不用管了，我自然有办法”，沈鑫宥没有理睬他的激将法，而是将快要填写完的报名表塞进书包，“演讲稿的切入角度我还要再斟酌斟酌，过几天定下来之后再给你吧”。
    　　“你确定真的不用再想想？”，何晓辉一脸生无可恋地最后问道。
    　　“当然不用”
    　　“你上次说打算参加五四演讲比赛，我也报名了”，第二天中午的阅览室，沈鑫宥兴奋地将报名表放在叶聆曦的面前，仿佛在炫耀一件来之不易的战利品。
    　　“嗯，我们班都没人报名，没什么竞争我就拿到了名额”，叶聆曦看着眼前的报名表，确定是沈鑫宥的名字之后问道：“我以为你只对理科感兴趣呢，怎么突然想起来去参加演讲比赛？”
    　　沈鑫宥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心想总不能说是为了和你一起才报名的吧，只好找了个冠冕堂皇的借口说道：“快高三了，想着自己偏科还有些严重，打算趁这个机会培养下自己对文科的感情”
    　　沈鑫宥见叶聆曦听完不住点头，似乎对自己的借口深信不疑，便继续说道：“不过你得帮我修改下稿子，陆慧儿可是提到过，你的作文经常被当作范文呢”
    　　“好啊，你教我数学，我帮你改演讲稿，也算是投桃报李了吧”，叶聆曦毫不犹豫地答应。
    　　“原来投桃报李还能这么用啊？”
    　　“不然你以为呢？”，叶聆曦笑得很甜，仿佛融化了沈鑫宥的心。
    　　之后的两个星期里，叶聆曦将沈鑫宥的演讲稿修改了一遍又一遍，当最终定稿的时候，基本上已经看不到多少沈鑫宥最初的文字了。当然，沈鑫宥并没有因此而气馁或者感到哪怕一点点的难过，最终用哪一版演讲稿对于他来说并不重要，当他坐在叶聆曦的对面、看着她的一缕发丝垂落，而她正专心致志地低头替自己修改演讲稿时，他好想时间就这样定格，这一帧的画面对他来说已经足够值得铭记。
    　　终于到了演讲比赛的当天，主持人宣布了抽签规则之后，便开始邀请各位选手上台抽签，以决定演讲的顺序。
    　　“怎么办，我好像稿子还没有背熟”，本以为自己参赛只是为了找个机会和叶聆曦多相处一段时间的沈鑫宥，竟然感到了一丝紧张，“不会抽到1号吧？”
    　　“哪有那么凑巧的事情，百分之四的概率能被你遇到？”，叶聆曦看出了沈鑫宥内心的紧张，俏皮地安慰道。
    　　“这可不一定，毕竟千分之一的概率都被我撞到过”，沈鑫宥轻声嘟囔着。确实，十二中四个年级加起来1000多人，却偏偏让沈鑫宥在那个下着雪的下午遇见了叶聆曦。
    　　“你说什么呢？什么千分之一？”，叶聆曦听不真切，对着沈鑫宥问道。
    　　“没什么，我先去抽签了，祝我好运吧”，沈鑫宥赶紧找了个借口离开。
    　　“怎么样？我抽到16号，你呢？”，叶聆曦抽完签，走到沈鑫宥身边坐下，迫不及待地问道。
    　　“你自己看吧”，沈鑫宥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将自己的签号递给了叶聆曦。
    　　“5号？”，叶聆曦看着沈鑫宥坐立不安的模样，耐心地安慰道：“你是第一次参加这种比赛吧？5号看着挺前面，但其实也不算太差，你前面还有四个人，每个人三分钟的时间，或多或少总要超一点，再加上评委打分讨论至少也需要两分钟，这样一个人就需要五到六分钟左右的时间，别忘了中间支持人的串场也需要时间，轮到你至少也要半个小时以后了。时间应该足够你把稿子再看一遍。反正我们都是参与为主嘛，放轻松一点，不要那么紧张，你已经是数学一等奖了，难道你还想拿个演讲比赛一等奖吗？你也要给别人一点机会吧？”
    　　沈鑫宥听着叶聆曦的分析，动听的声线帮他缓和了大部分的紧张情绪，然后冷静下来的他，就像叶聆曦提到的，最后看一遍稿子加深印象。
    　　“比赛即将开始，下面有请1号选手上台演讲，2号选手请到后台准备”，抽签结束后，主持人宣布比赛开始并邀请选手按照抽签号上台演讲。
    　　“叶聆曦，幸亏有你，我现在不怎么紧张了。而且他们这样一个个叫号，我心里还挺有底的，能缓冲一下情绪、做好准备”，沈鑫宥笑着对叶聆曦说道。
    　　“嗯，我就说嘛。你先听听前面几个人是怎么讲的，看看有没有可以借鉴的地方”，叶聆曦指着现在在台上的准备开始的1号选手说道：“这个人是我们隔壁班的，听说从小学开始就出现在各大演讲、朗诵、辩论比赛的现场，很厉害的一个人，我们好好听听”
    　　“好”，沈鑫宥不住地点头。
    　　“感谢1号选手的精彩演讲，下面有请2号选手上台，同时因为3号和4号选手的退赛，请5号选手到后台准备”，主持人的话引起了台下的一阵骚动。
    　　“退赛？这是什么意思？”
    　　“还可以这样？”
    　　“所以说并没有24个选手，可能会更少？”
    　　大家都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情况，而主动退赛的发生打乱了所有参赛选手的准备计划，这意味着你抽到的号码不再是一个固定的号码，可能因为前面的人退赛而导致被迫提前，几乎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通知震惊到。
    　　作为5号选手的沈鑫宥只能有些木然地起身、拿着稿子前往后台，他又一次需要尽力平复自己紧张的情绪去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而坐在一旁的叶聆曦知道这一切来得过于仓促，只能用担心的眼神看着他。
    　　这不是一次成功的演讲，卡壳、忘词、超时甚至口吃，沈鑫宥犯了一场演讲中所能犯的几乎所有失误。一直以来，他都是以自信成熟、仿佛掌握一切的形象出现在叶聆曦的面前，但这一次，他彻底搞砸了。
    　　他不知道是怎么回到的自己座位，低着头不敢看台上，更不敢面对叶聆曦。主持人依旧在台上宣布着下一位需要去后台准备的选手，但不同的是，因为之前的变故，在经过和评委的沟通商量之后，前往后台准备的选手变成了2位，也就是说，即使之前的号码被跳过，也能提前得到通知，做好更充分的准备。
    　　不知过了多久，叶聆曦感觉沈鑫宥差不多应该已经消化了大部分的负面情绪后，轻轻拍了拍他放在腿上依旧不知所措的手。
    　　“我搞砸了，是吗？”，沈鑫宥抬起头，面对着叶聆曦关心的目光，问道。
    　　叶聆曦朝他点了点头，她并不想骗他，慢慢地说道：“是的，你搞砸了。但是无论是谁抽到5号，都会搞砸的”
    　　“你就不会”
    　　“我也会，遇到这样的情况，紧张和不安是难免的，如果我拿到的是5号，我都不确定我是不是能顺利讲完”
    　　“真的吗？”，听到叶聆曦这么说，沈鑫宥的自信仿佛在一点点回来。
    　　“嗯，而且你犯的那些错误，我第一次上台时也都犯过，当时比你还难堪呢”
    　　“可是在那么多人面前……”，沈鑫宥有些难过地看了眼周围的人群。
    　　“你好好看看四周，大家都没有当成一回事，相反大家可能还会感谢你，因为你的失误才让主持人和评委们决定提前两名选手进行通知，大家才能有更多的时间进行准备”
    　　“那你呢？”，沈鑫宥最后终于问出了自己真正在乎的那个问题。
    　　“你说呢？”，叶聆曦并没有正面回答这个沈鑫宥最关心的问题，而是用微笑包裹着这最简单的三个字还给了他，或许这也是最好的回答。
    　　之后不久，便轮到叶聆曦上台演讲，沈鑫宥坐在座位上看着台上叶聆曦镇定自若地侃侃而谈，嘴角重新微微扬起，他开始渐渐明白眼前的这个女孩吸引自己的已经不仅仅是两年前的一见钟情，这一年的相识相处，她已经慢慢变成了自己生命中无可替代的一道光，那道指引自己在黑暗困境中向前飞去的光，那道直射他内心深处最柔软所在的光，那道让他不断努力使自己变得越来越好的光。
    　　虽然对现在的沈鑫宥来说，这还只是一道可望而不可及的白月光，但他会循着这道白月光坚定不移地走下去，他相信总有一天，自己可以拥抱这道光。
    　　☆、（11）选择
    　　上海高考实行的是3+综合+1的制度，所谓3，自然是语数外，而那个1便是指每个考生还需要在物理、化学、生物、历史、政治、地理之中选择其一作为报考科目。而就是这道简单的6选1，让即将步入高三的沈鑫宥，面对着桌上这张选科表，陷入了两难。
    　　或许在别人看来，这个选择对于沈鑫宥而言并没有什么思考的必要，数学拔尖的他，自然是应该选择理科，而在理科中，物理这门报考专业范围最广的科目，自然就是最佳的决定，根本就不值得浪费时间去做无谓的纠结。所以当班主任将选科表发下来的时候，并没有叮嘱他什么，可能在她看来，沈鑫宥的选择并没有什么悬念吧。
    　　“你今天好像有心事？”，又是一个周四，从阅览室回教学楼的路上，叶聆曦感觉到了沈鑫宥写在脸上的纠结。
    　　“你看出来了？”，沈鑫宥满面愁容地问道。
    　　“嗯，幸亏我认识’心事’两个字怎么写，而你又恰好将这两个字写在了脸上”，叶聆曦故意略带俏皮地说道，试图拨开沈鑫宥脸上密布的阴云。
    　　“你说我应该选文还是选理啊？”，沈鑫宥一脸严肃地问道。
    　　“当然是选理啊”，叶聆曦被这个问题逗笑了，“你别说你的心事就是这个？”
    　　沈鑫宥点点头，犹豫了片刻之后，小声问道：“你以后会选文还是选理呢？”
    　　“从来没想过呢，我现在考虑这个问题会不会太早了一点？”，叶聆曦不解地望着沈鑫宥，不明白他为什么会问自己这个问题。
    　　“没想过就算了，只是随便问问，想看看是不是每个人都会那么纠结”，沈鑫宥胡乱搪塞道。
    　　“其实也没什么悬念吧，我应该会选文吧，自己比较感兴趣，也比较有把握”，叶聆曦突然说道。
    　　沈鑫宥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无精打采地说道：“让我再仔细想想吧”
    　　“你真的不是在开玩笑吗？”，叶聆曦仍旧是一脸难以相信的表情。
    　　“上课去吧，我好像确实有点想多了”，转眼间，两人就走到了两栋教学楼的分岔口。
    　　“当然想多了，你都不学理，谁还敢学理？”，沈鑫宥目送叶聆曦的背影消失在转角，眼睛里的黯然比起刚才又添加了一分，随后默默转身，往自己的教室走去。
    　　“辉哥，你说我应该选文还是选理？”，回到教室，沈鑫宥刚落座，便转过身，对着后座正在刷题的何晓辉问道。
    　　何晓辉伸出手，用手背探了探沈鑫宥的额头，感觉没什么异常后，生气地骂道：“滚，别妨碍老子刷题”
    　　“我认真的”，沈鑫宥一脸虔诚地看着何晓辉，一丝一毫都没有因为何晓辉的语气而生气。
    　　何晓辉不耐烦地抬起头瞥了眼沈鑫宥，从他的神情来看，确实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但总觉得这个问题从他的嘴里问出来，让人感到一点都不真实。“沈鑫宥，先不说历史、政治、地理这三门课，你有哪门能拿得出手，你只要回去问问叔叔阿姨，你要是选文科，你看他们会不会打断你的腿”，说完，继续低下头重新刷题，不再理会这个看上去如此荒唐的问题。
    　　“妈，我们要分科了，你觉得我应该学文还是学理啊？选那门课比较好？”，第二天早餐，沈鑫宥佯装随口问道。
    　　“你当然学理啊，这还用问？”，沈妈妈一边把热好的牛奶递给他，一边脱口而出。
    　　“可万一我要是想学文呢？”，果然妈妈的回答和他想的一样，不过沈鑫宥并没有放弃，继续问道。
    　　“想学和能学是两码事，你爸当初还想学表演呢，他能学吗？”
    　　“孩子问你话，你扯我做什么？”，沈爸爸看着报纸，随口顶了回去。过了一阵，仿佛感觉到了异样，将手里的报纸放下，认真地问道：“鑫宥，你真的想学文？”
    　　“签字吧”，沈鑫宥从书包里拿出已经填好的选科表，物理一栏下面清晰地画了一个勾，递给了对面的父亲，说道：“我就是随口问问，大家都觉得我应该选理，所以我想看看你们的反应”
    　　“我们能有什么反应？不要浪费你的天赋”，沈爸爸听完沈鑫宥的解释，并没有往深处细想，拿起笔在家长签名栏写上了自己的名字后，继续拿起刚才读到一半的报纸看了起来。
    　　沈妈妈也拿起选科表看了一眼后，还给了沈鑫宥，说道：“把表格收好，校车一会儿就来了，别迟到了”
    　　在校车上，沈鑫宥看着窗外熟悉的景色，脑中还回想着昨天和刚才与所有人的对话，或许在大家看来，一个数学竞赛一等奖去选文真的是一种离经叛道。他在心里问自己，如果从来没有遇见叶聆曦，自己是不是也和他们一样，觉得这个问题本身就是一个笑话呢？
    　　来到教室，沈鑫宥和同学们一起排着队提交选科表，大家交头接耳地相互打探对方选了什么科目，但是却没有人问他。当沈鑫宥将填好的表格交到班主任手里时，张老师也并没有像对待别的同学那样，低头看一眼表格确认他的选择，仿佛所有人都默认了他会选择物理、选择理科。
    　　返回座位后，大家便开始安静地上自习，唯独沈鑫宥无法平静下来，他看着窗外，仿佛能看到对面教室里的叶聆曦。面对着文理这道鸿沟，两年后他们还有机会在同一所大学吗？这一年和叶聆曦的相处，给了沈鑫宥一种错觉，让他感觉即使他们不在同一个班级、同一个年级，这也不再是他和叶聆曦之间无法跨越的天堑，但是这两天面对这个看似简单的文理选择，他才意识到，所有萌芽于校园的好感和喜欢，这种未知都会带来深深的不安。
    　　在选科结束之后不久，沈鑫宥的高二、叶聆曦的高一，就在阴雨绵绵的梅雨季中匆匆结束了。暑假里，沈鑫宥马不停蹄地进入高三的第一轮复习，而叶聆曦也报名了各种课外培训班和社会活动，只有在星期六的晚上，两个人才能在QQ上稍微聊上几句。
    　　又是一个周六，沈鑫宥一边在电脑前等待叶聆曦的上线，一边背着单词，他的QQ早就对叶聆曦设置了特别关注和隐身对其可见，所以既不怕错过叶聆曦的上线，也不担心会有人在他等待的过程中打扰到他的复习。
    　　耳边传来了一阵清脆的上线提示音，沈鑫宥知道他等的那个女孩上线了。
    　　叶聆曦的头像在右下角的任务栏跳动，沈鑫宥迫不及待地点了开来，“沈老师，求助！”
    　　“怎么了？”，沈鑫宥赶紧在对话框中敲下这三个字。
    　　“这周去上了数学强化班，但感觉好难啊”，伴随着这行字，还有一道题的照片也一并发了过来。
    　　沈鑫宥扫了一眼，发现是一道函数综合题，需要用到的是高二的解题思路，对于只上了高一课程的叶聆曦来说，自然需要一定的时间去理解和消化，于是颇具耐心地对她说道：“这是高二的内容，对现在的你来说已经超纲了，不过你可以尝试把右边的部分+1再-1，将a+b+1设置成一个变量m，然后再用m代进去算一下，看看是不是更容易理解？”
    　　对话框迎来了一阵沉默，沈鑫宥料想叶聆曦应该是按照这个思路去演算了，也就继续拿起手边的单词本背了起来。
    　　“确实，这样感觉简单多了”，不一会儿，电脑音箱重新传来清脆的滴滴声，“我感觉你比我们老师讲的好多了”
    　　“那必须的啊，我这可是因材施教、私人订制呢”，其实沈鑫宥和大多数的金牛座一样，并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相反，对于很多人和事，他会显得很急躁。但是面对着叶聆曦，他却能静下心来。
    　　“那开学后沈老师还能继续因材施教吗？”，对话框中弹出来的问题，让沈鑫宥感到一阵心安。
    　　“当然可以啊，还是老时间，我们继续阅览室见”
    　　“那就先谢过沈老师了”，叶聆曦发过来一个俏皮吐舌头的表情，继续说道：“你最近怎么样？高三压力大吗？”
    　　“其实也没什么压力，可能离高考还早吧，无非就是考试多了一点，正式开学后每个月都有月考，还要排名，据说这个排名还会决定各大高校的自主招生名额”
    　　“你的理科优势那么大，应该问题不大吧？”
    　　“但愿文科不要太拖后腿才好”
    　　“刚才你提到的自主招生，你有想过参加哪所大学的考试吗？”，沈鑫宥看着叶聆曦发过来的问题，仿佛看到了一丝莫名的希望，虽然他知道这更多是他毫无依据的猜测。但如果屏幕对面的叶聆曦也和自己有着一样的烦恼，想要抓住一些确定的东西来跨越横在不同年级之间的鸿沟呢？哪怕这个假设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也让他有了十足的动力。
    　　“我不想离开上海，所以在本地的这些高校里，应该会选择理工科见长的工大吧”
    　　“工大很不错啊”
    　　“话说你有想过将来报考哪个学校吗？”，沈鑫宥终究还是没有忍住，问出了这个问题。
    　　“还没仔细想过呢，感觉高一考虑这些还太早。先让自己越变越好吧，将来才有更多的选择”
    　　“也是，你还有两年呢，去年的现在，我也没什么概念”，既然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沈鑫宥只能接着叶聆曦的话茬往下说。
    　　这个话题之后，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便各自互道晚安下线了。
    　　之后，沈鑫宥重新拿起手边的单词本背了起来，他是一个思路很清晰的人，只要不被感情所支配，他一直都能很快地找到正确的方向。既然现在暂时还无法得到叶聆曦明确的答案，那么就像她刚才所说的那样，只有让自己变得越来越好，将来面对不同的答案时才能拥有更多的选择，让自己在那个随时可能变化的未来中可以有能力向她伸出自己的手。不管是选文还是选理、无论是报考哪所高校，只要初心一直都在，他并不会因此而远离叶聆曦，他只是提前出发，在前方等待着她而已。
    　　☆、（12）峰回路转
    　　夏日的蝉鸣渐渐远去，拂过脸庞的风也终于不再那么燥热，空气中开始隐隐约约飘来桂花的香味。二十九中又一次迎来了新一届的秋季运动会，和往年不同的是，已经步入高三的沈鑫宥渐渐淡出了校广播站的日常工作，所以这一次，既没有广播任务也没有比赛任务的他可以随意地在比赛场地四周闲逛着，来这里加加油，去那里凑凑热闹，俨然一副放松的好时光。
    　　“辉哥，那边有两个座位”，因为运动会的原因，这两天无法安排不同年级的错峰就餐，午餐时间的食堂显得有点拥挤，打完饭之后，沈鑫宥瞪着一双眼睛在食堂里寻找着什么，终于被他发现了在角落的两个座位，于是赶紧拉着何晓辉一起走了过去，而在那两个座位的对面，坐着的却是叶聆曦和陆慧儿。
    　　“我来介绍一下”，待何晓辉坐下，一旁的沈鑫宥便迫不及待地介绍起了对面的两位女生，看来这应该不是一次缘分的偶遇，而是事先计划好的相见，“这位是叶聆曦，高二（12）班的班长，也是你们学生会外联部的干事，不知道你有没有印象？边上那位是她的好朋友，陆慧儿”。
    　　“何主席好”，待沈鑫宥介绍完，叶聆曦自然又不失礼貌地问候道。
    　　“叫我名字就行了，什么主席不主席的，听着怪怪的”，虽然何晓辉当选学生会主席已经快一年了，但他还是不习惯这种体制内老干部的叫法，明明正值十七八岁的风华正茂，却非要装得老成持重。
    　　“还是我来说吧”，沈鑫宥察觉到了何晓辉怪异的目光，便赶紧向他解释此次会面的原因，“叶聆曦之前跟我提过，她对学生活动比较感兴趣，所以想要竞选新一届的学生会主席团，但是不知道应该从哪些方面开始准备，所以我就想到你了，可以的话，分享点经验呗”
    　　何晓辉听沈鑫宥说完，并没有很快答应或者拒绝，而是默不作声地看了眼坐在斜对面的叶聆曦，又看了眼边上好似一脸无辜的沈鑫宥，若无其事地问道：“你们俩什么关系？”
    　　原本正在一旁专心吃饭、以为自己今天只是来打酱油的陆慧儿听到这个问题，夹着一块肉的筷子顿时停在了半空中，用赞赏的眼光看向对面的何晓辉，在心中默念：想不到平时一脸严肃、高高在上的学生会主席，竟然也是如此接地气的八卦人。
    　　“好朋友”
    　　“校友”
    　　叶聆曦和沈鑫宥几乎同时回答道。
    　　何晓辉幸灾乐祸地看着沈鑫宥，讥笑着问道：“好朋友还可以理解，但是你这个校友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说说，这个食堂里哪个人不是你的校友？”
    　　“初中校友，我俩一个初中的……”，沈鑫宥慌忙解释道。
    　　何晓辉和沈鑫宥从高一开始就玩在一起，看到他的反应，心里也猜到了大概的轮廓，便打算适可而止：“不用解释了，开个玩笑而已，看把你紧张的”
    　　紧接着，何晓辉转向叶聆曦说道：“其实之前我就知道你，你们部长好几次都提起过你，即使沈鑫宥不来找我，你的名字也在下届主席团的考察名单里，不过既然现在又有了这一层私人关系在，我自然会毫无保留地帮你”
    　　这是一段信息量很大的对话，叶聆曦没有想到竟然这么顺利就得到了何晓辉的承诺和信用背书，再一次向对面的沈鑫宥投去了感谢的目光。
    　　随后，四个人继续边吃边聊，竟然发现了很多共同的话题，气氛也渐渐变得不再像最初那样尴尬，这顿沈鑫宥刻意安排的午餐，最后也被吃得有声有色。
    　　“你是不是喜欢那个姑娘？”，吃完饭后，叶聆曦和陆慧儿因为要赶回班级准备下午的比赛，所以先走一步。何晓辉看着她们越走越远之后，直接问出了这个让沈鑫宥措手不及的问题。
    　　“啊？什么？”，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沈鑫宥只能选择装聋作哑。
    　　“从来没见过你对别人的事情这么上心”，何晓辉并没有理会沈鑫宥的装傻，继续问道：“那姑娘知道吗？”
    　　“知道什么？我只是还人情罢了”，沈鑫宥就像一个被人看穿底牌的赌徒，做着最后的挣扎：“我不是想去参加工大的自主招生吗？之前人家托人给我讲了工大自主招生考试的一些要点，你也知道我的性格，我不喜欢欠别人”
    　　“行了，不用跟我解释，你问心无愧就行。反正你我的交情，这件事情我肯定会帮，只是高三了，你要知道轻重缓急，别陷太深”
    　　“真的只是好朋友，你别跟老夏抓早恋似的好不好”
    　　“刚才不还是校友吗？吃了一顿饭就变好朋友了？”，何晓辉好不容易抓住一次沈鑫宥的破绽，使劲嘲讽道。
    　　“何晓辉，你这样可就没意思了啊”
    　　看到沈鑫宥恼羞成怒的样子，何晓辉也适可而止，重新将话题转移到了如火如荼的运动会上：“行，不说了，我们回班级去看看热闹吧，下午听说还有拔河比赛，你前两年运动会都在广播台忙活，最后一年也为班级出份力呗”
    　　“那还等什么，赶紧走吧”，沈鑫宥赶紧答应道，迫不及待想要将这个烫手的话题扔得越远越好。
    　　高三的第一次月考如期而至，因为事先得知了这次考试的重要性，经过充分准备的沈鑫宥最终拿到了物理班第一的优异成绩，也如愿拿到了不久后工大的自主招生考试名额。而另外一边，叶聆曦也在认真准备着新一届的学生会主席团竞选，正如何晓辉之前答应的那样，他确实也在利用自己的经验尽力帮助着叶聆曦，两人都在成为最好的自己的路上不断地前进着。
    　　这是沈鑫宥第一次踏进工大这所百年高校，巨大的校门犹如展翅的海鸥，寓意着工大学子搏击长空、绽放自我的美好祝愿。迈进校门之后不远，一方盈盈的湖水便映入了他的眼帘，湖面上还隐隐浮着清晨的薄雾，而湖边散落的长椅上，零零落落地坐着晨读的学子，或朗读或默诵，虽谈不上囊萤映雪，但也是一派栩栩如生的手不释卷之相。湖的西面则是体育场，依稀可见不少人已经在跑道和操场上挥汗如雨，而湖的东面则是红砖青瓦的主教学楼，也就是沈鑫宥这次参加自主招生考试的考场所在。
    　　看了眼手表，时间还早，沈鑫宥决定在步入考场之前绕着湖独自走一走，感受一下工大的氛围，也稳定一下自己的心绪。这是他那么多年参加数学竞赛的经验，每到一处陌生的考场，他都会到处走一走，让自己沉浸到当时的环境和气氛中，一方面平复自己的情绪，另一方面则有助于自己更好的发挥。
    　　就在沈鑫宥绕着湖慢慢踱步的时候，他突然感觉到手机传来的震动，好奇地将它从口袋里拿出来后，发现来电显示上出现的是叶聆曦的名字。
    　　“沈鑫宥吗？我是叶聆曦”，电话那头甜美的声音，仿佛一道深秋的暖阳照进了他的心里。
    　　“你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是哪道题卡住了吗？”，沈鑫宥问道。
    　　“我才高二，还不用勤奋到这么早起来刷题吧”，叶聆曦调皮地说道：“无意间看了眼日历，发现今天是你参加工大自主招生考试的日子吧，你到了吗？”
    　　“已经到了一会儿了，正在四处闲逛呢，先感受下气氛”
    　　“今天要加油哦，不过也不用太紧张，只要正常发挥，应该是没有太大问题的”，叶聆曦鼓励道。
    　　沈鑫宥没有想到叶聆曦会记得自己今天的考试，更料想不到她会特意打给自己加油，这简单的两个字，却胜过了千言万语，让他的心被暖暖地包裹着：“谢谢，我一定会加油的”
    　　“对了，一会儿你的考试结束后，能不能顺路替我去经大买个纪念品？”
    　　沈鑫宥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但他还是不太敢相信幸福会来得那么突然，再次确认道：“顺路？经大？你说的是工大边上的经大吗？”
    　　“对啊，上海还有第二所经大吗？”，叶聆曦不明白沈鑫宥心中的激动，所以自然觉得这个问题很让人疑惑，“你之前不是问过我想报考哪所大学吗？我想了很久，后来也咨询了家里的意见，觉得经大很适合我，正好今天你又在工大参加考试，我看地图两所学校就隔一条马路，所以想要托你帮我买个纪念品，也当是提前感受一下经大的气场”
    　　一切就这样迎来了峰回路转，自从文理分科以来，对未来不确定性的迷茫占据了沈鑫宥大部分的焦虑，而如今，随着叶聆曦的这一通电话，一切就这样简单的烟消云散了。工大和经大，就像叶聆曦所说的，只有一条马路之隔，而且因为男女比例和文理侧重点的不同，两校领导们还共同合作了许多的跨校合作课程。也就是说，虽然沈鑫宥和叶聆曦文理不同、学校不同，但只要他们顺利考上工大和经大，对沈鑫宥而言，他们依然可以像高中那样近在咫尺。
    　　“你刚才说什么？你打算考经大？”，沈鑫宥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抑制不住地颤抖。
    　　叶聆曦感觉到了他声音中的颤抖，以为是深秋的冷风让沈鑫宥有些寒颤，便连忙说道：“你赶紧进考场吧，我听你的声音抖得厉害，外面应该很冷吧”
    　　“不冷不冷”，沈鑫宥像拨浪鼓似的摇着头，才想到自己有一点滑稽，隔着电话的叶聆曦并不能看见自己的动作，再一次尝试平复自己的心情之后，重新问道：“你刚才说，你想报考经大是吗？”
    　　“对啊，你觉得我可以吗？”
    　　“可以，当然可以”，内心的狂喜让沈鑫宥无法自抑地频频点头，生怕因为自己一丝一毫的犹豫令叶聆曦改变了主意，“那我一会儿考完试再打给你，到时候告诉你有什么纪念品可以选”
    　　“好，那我先不耽误你了，一会儿电话里再说，考试顺利，加油”
    　　阳光终于在云层中撕开了一道口子，温柔地倾泻在湖面上，薄雾渐渐散开，沈鑫宥惊喜地发现原来这里的湖水清澈见底，锦鲤在水面下无忧无虑地追逐嬉戏，不远处的天鹅也循着落下来的阳光悠哉地拨弄着湖水、泛起点点涟漪，就连湖边的野猫也一改之前的慵懒模样，仰起脖子伸展了一下四肢，迈着神气的步伐犹如国王般巡视着自己的领地。所有的一切都因为那道洒落的阳光而重新变得生气勃勃。
    　　沈鑫宥也将手机放回口袋里，整理了一下衣装，转过身，迎着阳光向主教学楼走去，一轮温暖的轮廓光勾勒出他的身形，自信挺拔且充满希望。
    　　工大自主招生考试结束后，沈鑫宥便得到了通知，获得了工大自主招生考试第二档的优异成绩，这也就意味着，只要高考中他的分数达到工大的投档线，便能在裸分的基础上加上20分参与专业投档录取。
    　　与此同时，二十九中也和往年一样，完成了学生会的换届选举，何晓辉这一批高三学生退出学生会，以便将所有的精力投入到高考中，而叶聆曦也顺利地进入了主席团。
    　　一切仿佛都在按照沈鑫宥设想的剧本走下去：岁月静好，浅笑安然。
    　　☆、（13）惊变
    　　这是高三为数不多的体育课，作为上午的最后一堂课，冬日暖洋洋的阳光晒得人格外惬意，体育老师在带领大家简单热身跑了两圈之后，便宣布了自由活动。学生们三三两两地散落在硕大的操场上，女生自动分成了几个圈子，聚在一起谈论着自己的偶像和校园的八卦，而男生们则压抑不住好动的天性，自动分成了足球组和篮球组，好不热闹。
    　　沈鑫宥和何晓辉分别拿着一瓶运动饮料，气喘吁吁地坐在小卖部门口的长椅上，已经想不起来上次像这样酣畅淋漓地挥汗如雨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何晓辉看了看沈鑫宥，仿佛有什么话想说，但却欲言又止，随即一仰头，一整瓶的饮料就这样干净利索地滑进了他的喉咙。
    　　打过一个舒服的饱嗝后，何晓辉胡乱用手抹了抹嘴，做了一个重要的决定，盯着沈鑫宥问道：“你是不是喜欢叶聆曦？”
    　　正在小口抿着运动饮料的沈鑫宥听到这句话，有一些措手不及，举着饮料瓶的手僵在了半空中，大脑也仿佛停止了运转，那些饮料顺着嘴角缓缓流下，沾湿了一大片衣襟之后，才慌忙把瓶子放下，惊慌失措地擦着嘴角的水迹，心虚地说道：“你怎么又提这个？上次不是跟你说了嘛，只是聊得来的朋友，相互帮忙而已”。
    　　“最后问你一次，你是不是喜欢叶聆曦？周围也没有别人，喜欢就是喜欢，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你还怕我去举报你们早恋不成？”，何晓辉并没有理会沈鑫宥那一套老旧的说辞，而是严肃地说道：“如果你确实喜欢她，我觉得有件事情需要让你知道，但如果真的像你所说的那样，只是朋友而已，我觉得两个大老爷们也没必要在背后议论女生，你想清楚了再回答我”
    　　撂下了这句话之后，何晓辉起身离开座位，重新去小卖部买了一瓶水，也顺便给沈鑫宥一点思考的时间。高一开学的第一次见面，两人就一见如故，同样的背景、相似的爱好，让他们格外投缘，不了解何晓辉的人，或许觉得这是位高高在上、永远都不苟言笑的学生会主席，但私下里，他们俩打打闹闹、怼天怼地似乎从来都没有一个正形，在沈鑫宥的印象中，这应该还是何晓辉第一次如此严肃地和他谈及一个话题。
    　　沈鑫宥的心里充满了好奇，他好奇为什么何晓辉会突然如此执着于他对叶聆曦的态度？他口中的那件事情又究竟是什么？听他的口气应该是和叶聆曦有关，而这样的欲言又止是因为那件事情会改变什么吗？但是他也担心，之前一直深埋在心底、包裹得严严实实、不想或者说不敢与他人明言的那份感情，一旦被他暴露在阳光下，会产生怎样的变化？自己又是否已经准备好去面对这些变化？
    　　何晓辉买完第二瓶水回来已经很久，但只是坐在对面沉默地打量着他、静静地喝着水，等待沈鑫宥向他坦白内心对叶聆曦的感情，他有足够的自信沈鑫宥会承认这段感情，也是因为他足够了解面前的这个男生，那是一个不愿意被别人麻烦、更不愿意去麻烦别人的人，但就是这样一个怕麻烦的人，竟然会因为叶聆曦想要参选学生会主席团，刻意在食堂安排自己和叶聆曦相见，这其实已经足够说明问题。当自己因为要帮助叶聆曦参选而去翻看简历、发现叶聆曦正巧也参加了那届五四演讲比赛的时候，他就明白了为什么那次沈鑫宥突然举手报名的真正原因，恐怕他早已对这个女生情根深种。
    　　“是的，我喜欢她”，两人之间的寂静被打破，沈鑫宥第一次对别人承认了自己对叶聆曦的感情。
    　　“多久了？”，何晓辉对沈鑫宥的回答一点都不意外，所以马上抛出了另外一个问题。
    　　“初中开始”，沈鑫宥也没有丝毫犹豫，他既然决定了在何晓辉面前承认这份感情，那么所有的细节也就没有必要再隐瞒了。
    　　紧接着，沈鑫宥讲述了初三的那次邂逅、那半年里懵懵懂懂的暗恋、运动会上的那声“叶聆曦加油”、寒假中去翻遍了所有笑话的傻事、每周四中午的阅览室、还有自己当年纠结文理的真正原因。
    　　听完这些的何晓辉才知道，沈鑫宥对叶聆曦的这份喜欢，远比自己想象得还要珍重，也理解了他之所以一直把这份感情默默藏在自己心里、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原因，正是因为过于在乎，他才会害怕有一点点的闪失。突然之间，他有一点心疼自己的好友，面对这样的感情，选择自己一个人独自守护，无论喜怒哀乐，除了对着日记倾诉之外，或多或少都有一种本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孤独。
    　　“她知道吗？”
    　　沈鑫宥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我不想影响她，等她高考完吧”
    　　“我之前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告诉你，总觉得像我们这种高中生之间的情愫，只是青春期的荷尔蒙躁动不安，大多数情况下它并不是真正的感情，也不值得过多的关注，但我刚才听了你的故事、或者说你和叶聆曦的故事，觉得还是让你自己来做决定，可能才是最好的”，何晓辉将剩下的水一饮而尽，坐直了身体，对沈鑫宥说道：“叶聆曦，她可能已经有自己喜欢的人了”
    　　沈鑫宥努力扮演得很平静，至少从他的神色上，他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惊讶的表情，只是身体略微前倾，他在等待何晓辉继续。甚至有某个瞬间，他有一丝期待，他期待从何晓辉的嘴里听到自己的名字，听到叶聆曦也在偷偷地喜欢自己，这其实是一场皆大欢喜的双向暗恋。
    　　何晓辉看到沈鑫宥并没有什么动作，继续说道：“你知不知道一个叫于浩的人？不知道是哪两个字，但听起来就是这样的两个音”
    　　沈鑫宥在脑海中快速地过了一遍所有的同学和朋友，但是并没有发现相近的名字，遗憾地对何晓辉摇了摇头。随后他突然意识到，这个于浩可能就是刚才他提到的那个叶聆曦喜欢的人。
    　　“那还是在学生会换届选举之前，我和叶聆曦最后一次修改她的竞选演讲稿，她忽然接到一个电话，匆匆忙忙就出去了。我等了10分钟，见她还没有回来，就决定先去上个洗手间，走到楼梯拐角处的时候，我听到了带着一点颤抖和哭腔的叶聆曦的声音，依稀听到她说’为什么于浩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虽然这句话你听起来可能觉得并没有什么，但结合当时的环境和她的语气，我猜这应该就是所谓的关心则乱吧，至少我觉得这个于浩和她的关系应该不简单。等我从洗手间回来，大概又过了十分钟左右，叶聆曦才回来，眼睛红红的、还带着一点肿，明显刚哭过的样子。我尝试问她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需不需要帮助，她只是说没事，继续修改稿子就行，我也就不方便再继续多问了。这就是整件事情的始末”，何晓辉尽量用平和的语气将整件事情说了出来，他不希望自己的转述会影响沈鑫宥的任何判断。
    　　许久之后，沈鑫宥还是保持着和刚才一样的姿势，仿佛这个故事与他无关。何晓辉终于还是忍不住，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沈鑫宥摇了摇头，并没有说话。他不是没有想过这种可能，但是当假想变成冷冰冰的现实时，他发现自己仍然需要时间去消化和适应。
    　　何晓辉再次起身，去小卖部买了第三瓶水，他还是不习惯这种两人间尴尬的沉默，特别是这种沉默是因他的一番话而起。更何况现在，他觉得也应该留出足够的空间让沈鑫宥一个人去冷静地思考。高考在即，接下来怎么去处理这段一厢情愿、甚至很可能会无疾而终的感情，他必须靠自己给出一个答案。
    　　买完水之后，何晓辉并没有坐回原处，而是选择自己独自离开。就像沈鑫宥给了他足够的信任，将这段感情向自己全盘托出那样，何晓辉对沈鑫宥也有足够的信心，无论最后他选择怎样的处理方式，何晓辉都会相信，那会是沈鑫宥内心最真实的答案。
    　　高三年级的下课铃声远远地传来，这一堂体育课仿佛漫长得有点不真实，沈鑫宥感谢何晓辉在最后给了他独处的时间，让他可以独自又不失体面地去理清脑中的千头万绪。而如今，他的内心已经有了答案，慢慢站起身，往高二教学楼的方向走去。
    　　☆、（14）钥匙扣
    　　沈鑫宥开始放慢速度，随着距离高二教学楼越来越近，刚才还无比坚定的决心开始慢慢动摇，他终究还是害怕失去，哪怕他从来不曾拥有过。
    　　当他终于来到楼下的时候，高二年级的下课铃也刚好打响，潮水一般的学生瞬间蜂拥而至，从他身边掠过，向着食堂的方向奔去。沈鑫宥见状转身往一旁的小花园走去，找了条长椅坐下，耐心地等待人群散尽。在对待叶聆曦的感情上，他清楚无比地知道自己并不是足够坚强的人，虽然他很好奇于浩是谁、也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事情的真相究竟是什么，但是在某种程度上，他更害怕去面对真相，他将这份感情看得太重，所以宁愿像鸵鸟一样将头埋在自己的身子下面，欺骗自己说这一切可能只是一个误会。所以现在他愿意在这里先等上一会儿，如果上楼时，她已经去吃饭了，至少可以欺骗自己这是命运的安排，而不是因为自己的懦弱和逃避。
    　　不一会儿，沈鑫宥看人群散得差不多了，才重新起身，向高二（12）班所在的5楼走去。80多级的台阶，没一会儿的功夫也就走完了，该面对的迟早还是要面对。站在门口往教室里望去，稀稀拉拉地坐着几个人，沈鑫宥一眼就看到了他要找的人，而此时她也刚好起身，应该是打算去食堂用餐，往门外走的时候恰好也撞见了沈鑫宥的目光，疑惑地用手指着自己，好奇为什么他会在这个时候来找自己，但当看到对方坚定地点了点头时，还是向门外的沈鑫宥走去。
    　　“叶聆曦去吃饭了，学生会好像中午要开会，她赶时间”，陆慧儿走到沈鑫宥面前，向他解释道。
    　　沈鑫宥却摇摇头，说道：“没关系，我不找她，我找的是你”
    　　陆慧儿吃惊地看着沈鑫宥，指指他，又指指自己，一脸不可思议的样子，问道：“你？找我？”
    　　“对，找你”，沈鑫宥点点头，带着凝重的表情，欲言又止。
    　　“你找我……有什么事？”，陆慧儿从他的表情上感觉到一些端倪，小心翼翼地问道。
    　　沈鑫宥一阵沉默，但片刻之后，还是郑重地问道：“你知不知道一个叫于浩的人？”
    　　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陆慧儿立刻就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也清楚了为什么沈鑫宥会单独来找自己，但是她并没有马上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指了指楼上，对沈鑫宥说道：“你去楼顶等我一会儿吧，现在午饭时间，那里应该没有人，我去拿样东西”
    　　这片楼顶沈鑫宥不知道上来过多少次，去年他还在读高二的时候，遇到想了很久也没有思路的难题，有时他就会上来眺望一下操场和远处的高楼，彻底放空之后再重新整理思路，图的就是这里的清净和无人打扰。他曾经将这个地方告诉过叶聆曦，希望她也可以在压力过大时，借这个地方来放松一下，没想到叶聆曦也将这里分享给了陆慧儿，而陆慧儿今天又将自己约到这里来谈论叶聆曦，冥冥中变成了一个轮回。
    　　沈鑫宥来到楼顶之后没多久，陆慧儿也来了。他用诚挚的目光看着她慢慢由远及近，直到站在了自己面前，他想过陆慧儿很多种可能的开场白、或悲或喜，但是她却对那个问题闭口不提，只是将一个火柴盒大小的盒子递给了自己，说道：“这个，送给你吧”
    　　可是沈鑫宥如今对于浩的好奇远胜于这个盒子，所以顺手接过之后，他并没有马上打开，而是直接放进口袋，继续问道：“刚才的那个问题……”
    　　“你不好奇我给你的是什么吗？”，陆慧儿直接打断了他，指了指刚被他放进口袋的盒子：“你没有想过我为什么要送你这个东西吗？”
    　　沈鑫宥见陆慧儿无意回答自己的问题，只能将盒子从口袋里重新掏了出来，打开一看，却是一枚长方形的钥匙扣，透明塑料的材质，中间夹着一张一寸证件照，而照片上的人正是叶聆曦。
    　　“这是高一我们班互赠礼物时，叶聆曦送给我的，现在我把它送给你”，陆慧儿向沈鑫宥解释了这枚钥匙扣的来历之后，便直截了当地问道：“你喜欢叶聆曦吧？”
    　　“你是怎么知道的？”，沈鑫宥看着手里的钥匙扣，点了点头。
    　　“只要不瞎，应该都能看得出来吧，你不信的话，可以回去问问那个何主席”，陆慧儿看到沈鑫宥承认得如此干脆，语气也变得轻松了一点，至少面对一个愿意坦白心迹的沈鑫宥，接下来的对话会容易很多，“可能也就你和叶聆曦两个傻子吧，一个装作别人不知道自己喜欢她，另一个装作不知道对方喜欢自己。不过你放心，只要你们两个人愿意继续装下去，我也不会多嘴”
    　　“谢谢”，沈鑫宥拿着钥匙扣，对陆慧儿问道：“那你给我这个，是代表什么意思吗？”
    　　“我和叶聆曦是很好的朋友，这个钥匙扣是进入高中后，她送给我的第一个礼物，我一直带在身上，但现在我觉得你比我更需要它，希望你好好待它”，陆慧儿侧过身去，看着远方，对沈鑫宥缓缓说道：“当然，不单单指这个钥匙扣，也包括叶聆曦和你对她的感情”
    　　“我会的……”
    　　不等沈鑫宥说完，陆慧儿又打断了他，示意他先不要开口，让自己把话说完：“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叶聆曦的，但从我察觉到你对叶聆曦可能有好感开始，我曾经通过一些渠道去了解过你，不过让我意外的是，你作为市数学竞赛的一等奖，或多或少应该在你们年级会有一些传说吧，但我一点都打听不到，别人口中的你就是一个怕麻烦、不怎么爱出风头、循规蹈矩的人，不过这也更让我坚定了自己的判断，相对于你的性格，你对叶聆曦的态度以及和她有关的事情的热情，反常到让我深信不疑你对叶聆曦的喜欢。确定了这一点之后，我开始慢慢地留意你、观察你，一直到刚才走廊上你问我的那个问题，我才断定你应该是一个值得托付的人、是一个不会伤害到叶聆曦的人。你没有直接带着那个问题去问叶聆曦、而是来找我要答案，我猜是因为你将这段感情看得很重，你不想在毫无把握的情况下，去承受那个答案可能会给这段关系带来的伤害，哪怕是一点点也不行，对吗？”
    　　沈鑫宥默默地点了点头。
    　　陆慧儿继续说道：“这说明你能将叶聆曦放在了第一位，就是这一点，是我给你这个钥匙扣的原因，也是我决定帮你的原因”
    　　“你帮我？”，沈鑫宥不可置信地看着陆慧儿，问道。
    　　“对，我会帮你”，陆慧儿点点头，继续说道：“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很好奇于浩是谁，我不管你是从哪里听说的这个名字，但我想告诉你的是，不要再拿这个问题去问任何人，你也根本没有必要去在意这个人，他不可能出现在叶聆曦的未来里。而且像她这样优秀的女孩子，即使现在没有于浩，将来可能也会有马浩、牛浩、朱浩，难道你面对竞争者，就会心甘情愿放弃了吗？所以，如果你真的喜欢她，这个问题其实根本没有意义，何况我会在需要的时候帮你”
    　　不知道过了多久，陆慧儿早已离开，而沈鑫宥盯着掌心中的钥匙扣，那是一张再寻常不过的证件照，照片上叶聆曦的微笑似乎也早已刻在了他的心里，但是他还是将它视若珍宝般紧紧地握在掌心里。这一趟，他并没有从陆慧儿口中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但他却明白了一个道理，只要他仍然珍视和叶聆曦的这段关系，那么一切都不重要。在和陆慧儿这一番推心置腹、毫无保留的交谈过后，他也更加明确了自己的内心，无论这个于浩是谁、现在在哪里，对他都没有意义，即使他是叶聆曦的过去，但他想要的却是叶聆曦的未来。他有信心在那个属于他和叶聆曦未来里，叶聆曦一定不会流着泪、带着哭腔在电话中谈起他。
    　　沈鑫宥将这枚钥匙扣和自己的钥匙串在了一起，走下楼顶天台，和来时不同，此时的他又变回了那个让人熟悉的沈鑫宥，就像那天在工大接到叶聆曦电话之后，他的世界重新洒满了阳光。
    　　☆、（十五）最后的第一步
    　　沈鑫宥坐在乐高店门外的长椅上，看着手机屏幕上简简单单的三个字“是你吗？”，编辑了一条又一条的回复，但都在按下发送键前的那一刻，选择了删除。两年了，这是他们之间第一次直接的对话，他有太多的话想说，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他突然感到一阵羞耻，那个八年前曾经允诺，永远不会让叶聆曦流泪的少年，到最后还是把她给弄丢了。
    　　他拿出高三时陆慧儿送给他的那枚钥匙扣，这些年来他一直小心翼翼地带在身边，照片中的叶聆曦还是那样恬静地微笑着，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而他就这样呆呆傻傻地看着照片里的她，感到越来越懊恼，慢慢将头深深地埋在臂弯之间。
    　　他想起了在高三复习备考压力最大的时候，他会在课间操的时候偷偷溜到正对广场的连廊上，就这样痴痴地看着叶聆曦做广播体操，有时候眼看就要被叶聆曦发现了，他会赶紧将目光偏向远方、假装在思考什么问题，过不久再偷偷摸摸移回到叶聆曦的身上，而当课间操结束的时候，他就仿佛充满了电一样，又能重新回到朝气蓬勃、充满自信的状态。
    　　他又想起了因为几次模拟考的失常发挥、曾经在填报志愿的时候一度自我怀疑和迷失，就是这枚钥匙扣给了他坚持下去的动力，让他放下包袱、直面内心、不要轻易妥协，他才重新想起工大不仅仅是他的理想院校，更是未来四年他和叶聆曦可以近在咫尺的纽带。
    　　随着这些往事再一次浮上心头，他握着钥匙扣的手开始止不住地颤抖，那是曾经像白月光一样照着他的女孩、是能够决定他所有喜怒哀乐的女孩、是可以让他不顾一切都想要拼命去守护的女孩，可这两年为什么明明还是那么在意她，自己却一直不愿去撕碎那虚无缥缈的自尊，或许可能从一开始，他就怀着察觉不到的内疚，他在逃避自己内心里的恶魔，害怕去承认两年前的冲动是多么的可笑和幼稚。
    　　这时，电话响了，他希望会是叶聆曦打来的，但来电显示上出现的却是何晓辉的名字。
    　　“沈鑫宥，你个王八蛋，你这两年干什么去了？现在你想起叶聆曦来了？亏我当时那么看好你、帮你，我以为你和别人不一样，真是瞎了眼！你对得起叶聆曦吗？你知道这两年她是怎么过的吗？你又知道她为你牺牲了什么吗？”，电话里传来了陆慧儿铺天盖地的谩骂。
    　　“好了，骂也骂了、气也出了，让我来说吧”，何晓辉试图拿回自己的手机，并极力安抚着陆慧儿的情绪。
    　　“难道他不该骂吗？我以为七年前那么苦口婆心的相劝，那会儿他应该已经懂了我的良苦用心，知道了这段感情的不易，以后遇到事情被倍加珍惜，结果……”，陆慧儿的埋怨还是通过越洋电话源源不断地传来，沈鑫宥默默听着、忍受着，这确实是他需要为这两年的空白付出的代价。
    　　“沈鑫宥，我跟你说，等你回来，大众点评人气榜上人均四位数的餐厅，你自己挑一家，这次你要是不放血，慧儿不可能轻易放过你”，何晓辉终于拿回了电话，虽然从背景音里可以听到陆慧儿还在继续埋怨着。
    　　“不用等我回来了，你让你老婆自己挑，然后直接带着她去吧，我一会儿就给你转账，其实她骂得一点也没错”
    　　“这次的态度倒是不错，值得肯定”，沈鑫宥的回答让何晓辉有点出乎意料，不禁调侃道。
    　　“说正事吧”，沈鑫宥不想再绕圈子，他迫切想知道，在与何晓辉结束了上次的通话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而叶聆曦在这两年中又做了什么让陆慧儿对自己如此气愤。
    　　何晓辉理了一下思路，尽量用最平和的语气说道：“你刚才电话里是不是跟我说这两年，你只要能请得了假，一直都在跟着叶聆曦的微博满世界跑，希望能和她偶遇吗？那你知不知道，你看到的那些微博，我们其实并看不到”
    　　“你确定吗？”，沈鑫宥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刚才我和慧儿各自通过自己的账号去看了叶聆曦的微博，你所说的机票、车牌号、极光，我们都看不到。慧儿不信邪，又往前翻了一年，你提到的意大利、加拿大的微博，我们也根本找不到”
    　　沈鑫宥被这个消息深深地震撼到，他在想是不是叶聆曦恰好删除了那些微博。于是他让何晓辉先不要挂，自己赶紧打开微博，点开叶聆曦的头像，但是他发现，他之前提到的那些微博，原封不动地就在那里。
    　　“沈鑫宥，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何晓辉打破了电话中许久的沉默。
    　　“微博分组，仅我可见……”，沈鑫宥不可置信地回答道。
    　　“两年来，其实叶聆曦一直在不断地给你机会，而你做的那些事情，也说明你心里一直都有她。沈鑫宥，两年前的那件事情，本来就没有谁对谁错，你们有各自的立场，你有你的失望，但是叶聆曦也有她的无奈，明明你们两个人心里都还装着对方……你知不知道这两年你浪费了多少时间？”，虽然何晓辉已经尽量在控制自己的语气，但是电话这头的沈鑫宥还是听出了他发自内心的惋惜。
    　　“你和他废什么话，赶紧让他滚过去啊”，电话里又传来了陆慧儿的怒吼，“把电话给我”
    　　“沈鑫宥，如果不是看在你这两年的所作所为还有一点让人感动的份上，我绝对不会再帮你”，陆慧儿再次接过电话，说道：“赫尔辛基机场希尔顿酒店，1332房间，她明天下午的飞机，你赶紧给我滚过去，偷偷摸摸来跟我们打听行程算什么男人，有话你自己去对叶聆曦说清楚”
    　　电话被挂断了，沈鑫宥的思绪也从刚才在巨大信息量的迷失中渐渐恢复了过来。叶聆曦一直在等他，一直在给他机会，一直也在期望着他能从两年前的事情中走出来。她甚至默默地向自己走了九十九步、只是在等着他走出那最后的第一步。想到这里，沈鑫宥彻底崩溃了，他愈加地恨自己，他好想有一台时光机，可以回到过去狠狠地抽醒自己。他一直觉得在这段感情中，自己的付出应该是远远大于叶聆曦的，但是此时他才明白，这两年，叶聆曦的付出才是让自己汗颜的，有些感情，是含蓄的、是内敛的、是看不见的，但却是真真切切存在的。
    　　随着下班的人潮，傍晚的哥本哈根终于展现出一个首都该有的繁忙模样。沈鑫宥不想再浪费时间，两年对他已经足够奢侈。但是放眼望去，满眼都是铺天盖地的自行车来回穿梭，却没有一辆出租车的影子，他只能硬着头皮拦住了一位过往的年轻人帮他打了出租车公司电话之后，才坐上了前往机场的车。
    　　在车上，他先查询了今天前往赫尔辛基的航班，获知最后一班将在两小时后起飞后，他赶紧出了票。紧接着，他联系了刚办理入住不久的酒店退了房，接听电话的前台服务员再三和他确认房费不会退还之后，才给他办理了退房手续。将这一切事情处理完之后，出租车也停在了机场出发层，他将车费留在了座位上之后，便匆忙跳下车往值机柜台奔去。
    　　“对不起先生，我们已经跟机组确认过很多次了，确实是因为配件的关系，这次的机械故障今晚无法修复，我们只能给您办理退票或者改签明天的航班”，四个小时后，值机柜台的服务人员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几次给沈鑫宥解释今天最后一班飞往赫尔辛基的航班确实无法起飞了。
    　　沈鑫宥绝望地抬头看了眼机场的天花板，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那你们明天最早一班飞往赫尔辛基的航班是几点？”
    　　“早晨六点半，先生”
    　　“那请先帮我改签这一班，如果有临时的更早的航班，请一定要通知我”，沈鑫宥心里盘算着，这或许是上天给他的最后一次考验，虽然今晚飞不了，但是明天六点半的航班，也足够他在叶聆曦登机之前，让两个人有机会见上一面。
    　　忙完所有的沈鑫宥，在机场值机大厅找了个角落坐下，看来今晚注定要在这里将就一夜了。他拿出手机，打开微博私信，在那条“是你吗？”的对话框中，敲下了“等我”两个字，然后点下了发送。
    　　☆、（16）久别重逢（上）
    　　时隔三月，当沈鑫宥再次站在二十九中的校门口时，却被保安室的王大爷拦了下来，虽然他是受教导主任夏老师的邀请，特地回来作为毕业生代表，参加给高三学生准备的动员大会并发表演讲，但王大爷却坚持原则，如今已经毕业的他想要进入校区，就必须由在校学生或教职工前来登记。无奈之下，沈鑫宥只能乖乖打了电话，然后在校门口百无聊赖地等着。
    　　他看着校门口的桂花树，每年的这个时候总能闻到阵阵丹桂飘香，树下的小溪依旧静静地流淌着。有时候，时间就像是这流淌着的溪水，仿佛没有人会在意它的流逝，但当你发现时，它却早已走远。就像初三那年的小男孩，遇见了让他情窦初开的小女孩，他将这份感情深藏在心底，总以为即使他什么都不说，他也还有很长的时间去默默守护她，但一眨眼，当年的那个小男孩已经变成了大男生，而他放在心里四年的叶聆曦，也即将迎来最美好的年华。
    　　“王师傅，我是来接人的”，叶聆曦那犹如黄莺出谷般动听的声音在沈鑫宥身后响起，并指着沈鑫宥解释道：“就是他，是夏主任邀请回来的”
    　　沈鑫宥转过身，叶聆曦的脸上仍然挂着他熟悉的微笑，而扎起的马尾也在肆无忌惮地散发着这个年纪的女孩特有的青春气息，熟悉的二十九中校服的里面叠穿着一件牛仔衬衫，简单而大方，脚上则是一双干净的白色运动鞋。自从毕业典礼之后，他们已有两月未见，虽然两人还是通过网络或者电话保持着联系，但如今那个日思夜想的人就这样灵动地站在他的面前，还是让沈鑫宥的内心有了一种被撩拨的感觉。
    　　“看来工大的伙食不错，这才开学一个月，感觉你就胖了不少”，叶聆曦的开场白让沈鑫宥有一丝尴尬，高考结束后忽视了体重管理，确实上升了一点。
    　　“发生了一点意外，有些浮肿，过几天就消了”，沈鑫宥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赶紧岔开话题道：“你怎么样，最近还好吗？”
    　　还不等叶聆曦回答，不远处便飘来另外一个声音：“这不是沈鑫宥吗？老夏喊你回来，你不让他来接，却打给我们叶聆曦做什么？”，沈鑫宥这才注意到一旁的陆慧儿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我不是怕夏老师忙吗”，沈鑫宥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了陆慧儿的明知故问，然后转向叶聆曦说道：“好像保安室那边还要签个字”
    　　“我去吧”，说完，叶聆曦便走向了保安室。
    　　趁着叶聆曦去签字的空隙，沈鑫宥赶紧凑到陆慧儿身边，低声求饶道：“你不是说过会帮我吗？我怎么听着刚才的话那么阴阳怪气呢？”
    　　“你懂什么？这叫制造气氛”，陆慧儿不屑地给了他一个白眼。
    　　沈鑫宥继续不安地问道：“这气氛制造得是不是有点过了？”
    　　“你要我帮忙的话，就相信我，我有分寸”，陆慧儿信誓旦旦地说道。
    　　……
    　　“你们俩嘀咕什么呢？”，叶聆曦签完字之后，刚好看到沈鑫宥和陆慧儿凑在一起窃窃私语，便好奇地问道。
    　　“没什么，拉家常而已”，沈鑫宥随口找了个借口掩盖了过去，说道：“你们还要上课吧？那我就自己先去会场了”
    　　叶聆曦看着沈鑫宥尴尬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问道：“你们工大学生都是这种老干部风格吗？管聊天叫拉家常？”，陆慧儿也不由自主地又给了他一个白眼。
    　　缓了一会儿后，叶聆曦接着说道：“还有，我们上什么课啊？你自己又去什么会场啊？你不会因为要演讲，所以已经开始紧张到忘了我和陆慧儿也是这次的听众了吧？”
    　　“沈鑫宥，你真的是我们学校去年的高考总分第三名吗？”，一旁的陆慧儿也终于忍不住开口调侃道。
    　　沈鑫宥只好无奈地摇摇头，自己原本想象中与叶聆曦的这次久别重逢并不应该是这样的。
    　　沈鑫宥与叶聆曦肩并肩走着，陆慧儿则识趣地在后面不远不近地跟着。走了一会儿后，背上书包的重量让他想起了之前答应叶聆曦的一件事，二十九中作为教改的实验性高中，从很久之前，英语教材就改用了新版试点的牛津英语，而高考作为全国性的考试，考虑到教材的普遍性，所以考纲仍旧是以旧版教材为主，虽说两版教材的知识点相差不多，但为了更好的备考，二十九中的老师一般还是会建议学生找机会自己过一遍旧版教材。叶聆曦原以为沈鑫宥就有这套教材，但不料他只对理科感兴趣，所以当时并没有将英语老师的这个建议放在心上。所幸将叶聆曦放在心上的他，最后还是拍着胸脯说可以帮她搞定这套教材。
    　　“你上次说的旧版英语教材，我帮你找到了”，沈鑫宥开口说道。
    　　“真的吗？”，叶聆曦喜出望外道，“应该很难找吧？我自己也问了一些学长学姐，不是已经送人了就是当时也没准备，最后虽然零零星星找到几本，但还是很难凑齐一套”
    　　沈鑫宥取下背上的书包，一边打开拉链一边说：“确实不太容易，我问了大学里别的高中的同学，还是缺两本，最后还是拜托何晓辉想办法帮忙凑齐了，他一开学就又混进了学生会，认识的人多。只是虽然凑齐了一套，但因为是七拼八凑的，上面的字迹不一样，笔记的风格也不同，所以你别介意”
    　　说完，沈鑫宥将一整套英语教材从书包里拿出来，准备交给叶聆曦，但是安静了许久的陆慧儿却突然大声吼道：“沈鑫宥，你没带脑子吗？还是做题做傻了？这一套那么多本书，又厚又重，你是打算让叶聆曦捧着还是抱着你不能一会儿送她回教室之后再给她吗？”
    　　“对，先放我这里，一会儿再给你”，沈鑫宥赶紧将教材塞回了书包，可能是因为太长时间没有见到叶聆曦的缘故，今天的他总感觉自己有一些紧张，也让一旁想要帮他的陆慧儿不停地叹气。
    　　“慧儿，你下次不要那么一惊一乍的，我刚才快被你吓死了”，叶聆曦缓过神来对陆慧儿说道。
    　　“好，我闭嘴”，陆慧儿假意生气道：“你现在竟然会为了沈鑫宥来怪我了……”
    　　“别闹了，老夏看着呢”，叶聆曦突然指了指不远处，原来三个人说说笑笑间，已经来到了会场的门口。而夏主任在门口远远地看见了沈鑫宥，正向他们走过来。
    　　“夏老师好”，三个人看到夏主任慢慢走近，不约而同地问候道。
    　　“沈鑫宥，欢迎回来”，老夏热情地回应道，随后看到了一旁的叶聆曦，转头问道：“叶聆曦？你们认识？”
    　　“嗯，之前学校活动的时候认识”，叶聆曦很自然地解释道。
    　　“多亏叶聆曦路过校门口带我进来，我们学校保安可尽职了，说我已经毕业了，硬是拦着我不让进”，沈鑫宥向夏主任解释道为什么他会和叶聆曦一起过来的原因。虽然他已经毕业了，但是对夏主任锐利的目光还是有一种习惯的敬畏感。
    　　“动员会快开始了，叶聆曦，你们快进去吧”，夏主任没有深究，而是招呼他们赶紧各回各位，“沈鑫宥，你就跟着我走吧，一会儿就坐我边上”
    　　沈鑫宥坐在大礼堂主席台上，台下密密麻麻坐满了应届的高三学弟学妹们，他们穿着一样的校服、留着差不多的发型，就连脸上的神情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但他却一眼就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了叶聆曦，然后眼里就再也装不下任何人。此情此景，让他想起了初三那年因为非典被取消的毕业典礼以及那篇他准备了两个多月、几经修改的发言稿，只是如今他早已释然，上天并没有拿走他所想要的，只给了他更多的时间去准备，让他来面对内心深处最在乎的那个女孩。
    　　在夏主任做了简单的开场白之后，沈鑫宥便以毕业生代表的身份开始了这场准备得更充分、也让他更期待的演讲：“高三备考，不是一场百米短跑，而是一场万米长跑。在这场长跑中，没有人能一直领先，也没有人会一直落后。你会面对状态的起起伏伏，你的心情也会随之像海浪一般上下翻腾。所以，如果你没有一颗强大的内心，只想凭借一时的冲劲，你是无法在这场长跑中永远保持激情的。而对于你们每个人来说，最有效的便是找到一个可以在这一年中不断激励自己进步和坚持下去的动力。这个动力，可以是你对未来想要选择的专业的热爱、可以是对自己心仪高校的执着”
    　　沈鑫宥在这里停下，放下稿子，抬头看了眼坐在台下的叶聆曦，坚定地说道：“甚至在你们这个年纪，也可以是自己心中在乎的那个人”
    　　☆、（17）久别重逢（下）
    　　台下传来一阵喧哗，谁也没有想到一场本应该平平无奇的动员大会，竟然可以听到这样离经叛道的发言，纷纷窃窃私语，激动起来。坐在身旁的夏主任则向沈鑫宥投来了告诫的目光，似乎是在提醒他注意尺度。同时他也赶紧查看了自己手里那份备份的发言稿，印象中审阅稿件的时候，并不记得有“心中在乎的那个人”这句话。
    　　夏主任自然没有记错，这句话并没有出现在最后提交的演讲稿上，而是沈鑫宥在台上望着台下的叶聆曦时，临时起意加进去的一句话。那是沈鑫宥的深情实感，高三漫长艰苦的备考过程，每当他感到精疲力尽的时候，叶聆曦就是他的光，替他不断照亮继续向前的道路。
    　　这一刻，时间仿佛是静止的，沈鑫宥就这样傻傻地望着叶聆曦，坐在她身边的陆慧儿似乎是察觉到了沈鑫宥的目光，附在叶聆曦的耳边说了些什么，只见两朵红云浮上了她的脸颊，随即嗔怪了陆慧儿一声便低下了头。等台下的喧哗声稍微平息了之后，叶聆曦才重新将头抬起看向台上，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而就在两人的目光将要交会的那一刻之前，沈鑫宥迅速将视线移开，继续刚才的演讲。
    　　“比方说，陪你们辛勤复习的任课老师们、为你们提供后勤保障的父母们、替你们遮风挡雨的夏老师，都可以是你们心中在乎的那个人，成为你们备考路上的动力”，面对夏主任犀利的眼神，沈鑫宥只好临机应变，为他之前的有感而发收拾残局。
    　　随后的演讲在循规蹈矩中结束了，沈鑫宥的有感而发就像一首小插曲，无伤大雅地成为了整场动员大会里那束颜色不一样的烟火，照亮了台下那些少年们躲躲藏藏的懵懂。之后老夏重新将会场的气氛带回了熟悉的轨道，整场动员大会也在平静中结束了。
    　　“沈鑫宥，你可以啊，虽然最后圆得有点生硬，但竟然敢在老夏面前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玩火，你是我印象中的第一个”，散场后，叶聆曦和陆慧儿找到了等在会场门口不远处的沈鑫宥，陆慧儿一阵猛夸后便明知故问地八卦道：“不过好奇问一句，你去年的动力是什么啊？谁是你心中的那个人啊？”
    　　沈鑫宥向她投去了求饶的目光，仿佛在说：“你这才是玩火好吗？你明明知道就是叶聆曦，但我又不能明说，我总不能说是老夏吧”
    　　就在沈鑫宥不知道怎么开口的时候，叶聆曦对陆慧儿说道：“好了，别开玩笑了，你一会儿不是还有比赛吗？还不去换衣服吗？”
    　　二十九中的传统，对于秋季运动会，高三年级不用参加入场式的评比，这样平时可以省下排练的时间复习备考，开幕当天，在高一高二进行入场式评比的同时，高三年级就在大礼堂参加动员大会。所以刚才叶聆曦才让陆慧儿赶紧换衣服去准备一会儿的比赛。
    　　“那就如你所愿，让沈鑫宥单独送你回教室吧”，陆慧儿做作地对叶聆曦说道，并且向沈鑫宥使了一个眼色，还特地在“单独”两个字上加了重音，然后转身向操场走去。
    　　“对了，教室没人，你们俩多待一会儿”，正当沈鑫宥和叶聆曦看着她越来越远的时候，陆慧儿突然转身对他们喊了一句，然后重新回过身哈哈大笑地向操场奔去。
    　　沈鑫宥才放松下来的心态又被陆慧儿的那句“教室没人”给拉了起来，脸上写满了尴尬。
    　　“慧儿今天不知道怎么了，特别爱开玩笑，你别介意啊”，不等沈鑫宥开口，叶聆曦率先向他解释道。
    　　“当然不会”，沈鑫宥连忙岔开话题：“我先送你回教室吧，把那套英语教材先放下”
    　　“嗯，我们走吧”，叶聆曦点头说道。
    　　“你怎么样？最近好吗？”，沈鑫宥和叶聆曦边走边聊，他终于有机会再次问出一开始在校门口被陆慧儿打断的问题。
    　　“之前没想到高三一开始，节奏就那么快，不过现在适应了一段时间，已经好多了”，叶聆曦很自然地回答道：“你呢？适应大学生活了吗？今天没有课吗？还有时间来捧夏主任的场？听说他邀请了三个人，结果只来了你一个”
    　　沈鑫宥心想：“我这哪里是捧老夏的场，明明就是为了见你”。不过嘴上还是搬出了另一套说辞：“嗯，今天上午没课，所以就过来了，也可以借这个机会把英语教材给你”
    　　两个人就这样随意地聊着天，沈鑫宥给叶聆曦描述着她所好奇的大学生活，而叶聆曦也时不时穿插讲述着她的生活琐事。从大礼堂到教室的那段路，沈鑫宥希望可以一直就这么走下去。这次和叶聆曦的见面，从接到老夏的电话邀请那一刻起，他就在期待，他太珍惜这样可以和叶聆曦独处的时光了。
    　　“下面将进行的比赛是高一年级组女子100米预赛，让我们一起为参赛选手加油，好不好？”，学校的广播里传来了为参赛选手加油鼓劲的呐喊，看来正式的比赛就快开始了。
    　　“沈鑫宥，谢谢你”，听到广播后，叶聆曦突然停下脚步，看着沈鑫宥，郑重向他道谢。
    　　“怎么突然那么客气，教材的事情本来就是我答应你的嘛”
    　　“我不是说课本的事，我想谢的是两年前的那声加油”，叶聆曦解释道。
    　　沈鑫宥的思绪一瞬间被拉回了两年前的秋季运动会，想起来那天看到叶聆曦摔倒后自己的慌张失态，仿佛一切就发生在昨天。
    　　“那天我摔倒后，被同学围着回到班级休息区检查，就在班主任用碘酒给我消毒的时候，伴随着伤口处的隐隐作痛，我依稀听到一声‘叶聆曦加油’，那个声音有点熟悉但又想不起来是谁，我尝试四处张望但是自己被同学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根本看不到外面”，叶聆曦似乎很确定那个人就是沈鑫宥，所以不等他开口，便开始详细地描述起自己摔倒后的情况。
    　　“那你后来为什么猜到是我？”，沈鑫宥的这句话算是印证了叶聆曦的猜测。
    　　“我看了眼主席台上的广播站，发现你并不在那里。而我记得起跑之前，负责播报参赛选手姓名的人就是你，不过当时也只是有一点怀疑，并不是很确定”，叶聆曦娓娓道来，仿佛一个侦探慢慢地抽丝剥茧道：“想不到后来和你越来越熟，你的声音和我记忆中的那声加油也越来越吻合，我就开始慢慢确认了那个真相”
    　　“真相？什么真相？”，沈鑫宥心里的石头仿佛被提到了嗓子口，他有太多的真相瞒着叶聆曦，从初三那年的怦然心动到如今的情根深种，他不知道她口中的那个真相是不是代表着什么其他的暗示。
    　　叶聆曦却并没有他想得那么复杂，只是平静地说道：“所以那声加油就是你，对不对？”
    　　沈鑫宥长吁了一口气，略带腼腆地点了点头。
    　　两年前他就相信总有一天，叶聆曦能感受到那声加油，如今，她真的听到了。那种付出被看到的喜悦，充斥着沈鑫宥的内心，他越来越相信，就像自己两年前喊出那声“加油”时许下的愿望，可能就在未来不远的某一天，叶聆曦也一定能感受到自己对她那份厚重的喜欢。
    　　终于还是到了要分别的时候，叶聆曦将沈鑫宥送到校门口后，便去保安室签字确认访客离开，沈鑫宥不舍地望着不远处正在忙碌的那个女孩，之前和叶聆曦聊得有多么愉快，现在心里就有多么失落，不知道下次见到她又会是什么时候呢？
    　　“只能送你到这里了，你赶紧回去吧，别耽误了下午的课”，办完手续的叶聆曦，站在沈鑫宥身前道别。
    　　“嗯，你也去忙吧，谢谢你一早上陪我这么久”，沈鑫宥的语气中或多或少透露着不舍。
    　　“沈鑫宥，你国庆有空吗？”
    　　“有啊”，沈鑫宥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叶聆曦的这个问题，仿佛就像一道阳光，驱散了他阴郁的心情。
    　　“国庆放假7天，正常情况下你不是应该问我是哪天之后，再回答有没有空吗？”，叶聆曦被沈鑫宥的回答逗笑了。
    　　“我哪天都有空……”，沈鑫宥也发现了自己显得太过于急切，不好意思地挠头解释道。
    　　“我想去书城买些参考书，慧儿说我可以约你一起去，虽然我们文理不同，但是一些基础科目的参考书，你也会比较有经验，不知道你愿意吗？”
    　　“当然愿意啊”，沈鑫宥心想傻瓜才不愿意，这是他梦寐以求的啊。
    　　“我本来想问你哪天有空再决定具体的时间，但既然刚才你说哪天都有空，那我们就约10月6号，怎么样？”，叶聆曦提议道。
    　　“没问题，那我们6号见”，沈鑫宥忙不迭地点头答应。
    　　就这样，一分钟之前还在沮丧不知道下次何时才能再见到叶聆曦的沈鑫宥，仿佛被天上突然掉下的幸运所砸中，一扫之前的失落和阴霾，和叶聆曦挥手道别，带着期待和满足的心情、挂着一眼就能瞧见的傻笑，登上了返回工大的车。
    　　☆、（18）你今天真好看
    　　国庆的上海，夏末秋初，夏日的酷暑虽然已经褪去，深秋的寒意却依然遥遥无期。路上的行人虽然仍旧是一派清凉的夏装打扮，却不再需要像之前两个月那样担心炽烈的紫外线带来黑色素的沉淀。这座城市迎来了一年中最好的季节，正如沈鑫宥终于等到了这个最期待的日子。
    　　清晨四点，沈鑫宥就已经醒了，或者说，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没有睡着，只是辗转反侧多次之后，他再也无法继续在床上躺着了。简单的洗漱过后，在桌上给父母留了张纸条，他便蹑手蹑脚地走出家门。此时，远方的地平线也刚好迎来日出，清晨的霞光仿佛在那一瞬间便完全溢了出来，顿时铺满了这座城市的天空，又是一个好天气，就像沈鑫宥今天的心情那样。
    　　他和叶聆曦约定的见面时间是上午九点，也就是书城开门营业的时间，沈鑫宥想着反正睡不着，时间也还早，那就先去附近踩踩点、观察下环境，总是没错的。就这样，他看着国庆假期的市中心从冷冷清清开始慢慢变得熙熙攘攘，也目睹随着太阳的升起、这座城市缓缓变得忙碌和生机勃勃，他将书城附近的街道走了一遍又一遍，时针终于如愿以偿地指向了九点。
    　　“等久了吧”，沈鑫宥正对着马路发呆，耳边突然传来了银铃般的声音，仿佛将他浑身上下的每个细胞纷纷唤醒。连忙转过身，他看到了一个和平时略显不同的叶聆曦。
    　　在沈鑫宥的记忆中，这应该是他第一次见到没有穿校服的叶聆曦，一件乳白色的短袖及膝连衣裙，袖口和裙边上镶嵌着蕾丝花边，恰到好处地点缀着几颗水色碎钻，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亮，而整件连衣裙收腰的设计更是犹如点睛之笔般衬托出了叶聆曦曼妙的身材。脚上的一双白色小皮鞋搭配上白色浅短袜，更是将属于这个最美好年纪的青春跃动表现得淋漓尽致。
    　　今天的叶聆曦没有扎起马尾，而是像那年的初见一般任由一头秀美的黑发自然垂下，脸上也画了淡淡的妆容，显得比平时更为精致。眉如墨画、明眸似水、唇若点樱、肌凝羊脂、神若秋水，说不尽的柔美和俏丽。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叶聆曦，看得沈鑫宥如痴如醉，更是勾起了心底无限的情思。
    　　叶聆曦看见沈鑫宥这样直愣愣地看着自己，脸上不禁也泛起了两团浅浅的红霞，赶紧将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问道：“沈鑫宥？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沈鑫宥终于感觉到自己有些失态了，但却不假思索地说道：“你今天真好看”
    　　“谢谢”，叶聆曦从他的眼神里就能看出来，这是沈鑫宥发自内心的赞叹，心里自然是高兴的，但旋即又假意嗔道：“难道你的意思是我平时不好看吗？”
    　　“没有没有，平时也好看，今天特别好看”，沈鑫宥连忙笨拙地又是摆手又是摇头，慌张地解释道。
    　　“这还差不多”，叶聆曦被他憨憨的傻样逗笑了，指了指书城的大门，说道：“我们走吧”
    　　虽然今天仍旧在国庆假期中，但因为刚开门的关系，书城的人还不是很多，沈鑫宥和叶聆曦并没有直接前往教辅图书所在的五楼，而是闲庭信步地在一楼大厅逛了起来。
    　　叶聆曦随手拿起一本被放置在推荐书籍中的散文集看了起来，沈鑫宥见状则悄悄溜到了她的对面，也随便拿起一本书当起了掩护，眼睛却一刻都没有离开对面的那个女孩：他看着叶聆曦的睫毛有韵律地跳动，眼神中的光芒随着书中的文字忽明忽暗，有时她的脸上会浮现出浅浅的微笑、有时又会眉头紧锁仿佛为书中的人物捏了一把汗，她仿佛已经与书中的世界融为了一体，和书中的人物一起经历其中的每一件事，而这又牵动着她的喜怒哀乐，使她沉溺其中。有时一缕头发会随风垂下，叶聆曦则会自然地将它捋到耳后，而恰恰是这样简单的动作，却让沈鑫宥看得如痴如醉。在这个过程中，两人并没有说上一句话，但沈鑫宥却享受着这样安静美好的独处时光，甚至内心希望时间能够永远地静止在这一帧。
    　　不知过了多久，叶聆曦将书慢慢合上、放回原位，沈鑫宥赶紧将视线挪到了刚才随便拿的那本书上。
    　　“我一看书就忘了时间”，叶聆曦不好意思地对沈鑫宥说道：“你不介意吧？”
    　　“当然不介意，我也挺喜欢看书的”
    　　“不过我感觉我们喜欢看的书可能有些不同”，叶聆曦笑着指了指他手上的那本书。
    　　沈鑫宥这才注意到自己刚才随便拿起来的那本书竟然是《深入浅出100道家常菜》，额头上不禁冒出了汗珠，赶忙解释道：“随便翻翻”，赶紧像扔掉一个烫手山芋似的将它放回了原处。
    　　“我真的挺喜欢逛书店的，有时候没什么事情做的时候，就想来书店呆一会儿”，叶聆曦看到沈鑫宥的窘态，便体贴地将话题转移开：“有时候会看看书的装帧，有些书不单单是用来看，更是一件艺术品；有时候也会翻翻家里已经有的一些书，闻一下新书的油墨香，仿佛又会给自己带来很多不一样的感悟。我一直觉得书店是一个可以给人带来自由和平静的地方，你有过这样的感觉吗？”
    　　沈鑫宥若有所思地想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点点头。如果叶聆曦的快乐和笑容就是他的自由和平静的话，那么他刚才确实有过这样的感觉。
    　　“那些QQ空间里的冷笑话，当时你应该也没有少泡书店吧？”，叶聆曦突然对沈鑫宥说道：“虽然已经短信道过谢了，但我还是想跟你当面说一声谢谢，我很感动”
    　　“能帮到你就好”，虽然沈鑫宥内心很高兴自己的付出正在一点点地被叶聆曦看到，但还是不太擅长单独应对这种煽情的场面，连忙转移了话题，说道：“我们去五楼吧，你不是要挑教辅书吗？”
    　　“走吧”，叶聆曦心领神会，对沈鑫宥莞尔一笑。
    　　在沈鑫宥的帮助下，叶聆曦没花多少时间就挑完了自己需要的教辅，在收银台付完钱后，那堆买完单的教辅被沈鑫宥拿了过去，装进了他的书包。
    　　“书比较沉，我帮你先背着，一会儿送你回去的时候再给你”，这是上次在学校被陆慧儿吼过之后，沈鑫宥早就计划好的今天要表现出来的绅士风范。
    　　叶聆曦看到他的动作，开玩笑道：“你不会上次被慧儿吼出阴影了吧？”
    　　“你今天穿得那么漂亮，这种脏活累活自然交给我来做”，和叶聆曦相处了一段时间，一开始的紧张感也渐渐消失了，沈鑫宥尝试着开玩笑道：“难道我在你眼里就这么不懂得怜香惜玉吗？”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叶聆曦歪着头，对沈鑫宥眨了眨眼睛。
    　　将书包重新背上之后，沈鑫宥看了下手机，才刚过十一点，向叶聆曦问道：“时间还早，要不我们再随便逛逛？”
    　　叶聆曦不好意思地说道：“要不先去吃饭吧，我有点饿了”
    　　因为起得太早，沈鑫宥的早饭也已经消化得差不多了，叶聆曦的提议来得刚刚好，便顺口问道：“好啊，你想吃什么？”
    　　叶聆曦想起了之前陆慧儿曾经推荐过的几家人气小吃，说道：“要不我们别吃正餐了，找个地方吃小吃吧，慧儿提过附近有些小吃很好吃”
    　　“附近的小吃，要不就吴江路吧”，沈鑫宥的脑海中浮现出了清晨在周围踩点时，路过的那条虽然大多数店铺关着门但是依然香气扑鼻的小吃街。
    　　“好啊，那我们现在就过去吧”，叶聆曦爽快地答应道。
    　　这个注定会让沈鑫宥铭记很长时间的一天，就这样，还在继续着。
    　　☆、（19）逛吃
    　　从书城出来之后，两人不疾不徐地向吴江路走去，在叶聆曦的引导下，沈鑫宥也慢慢将所有的紧张和不知所措放下，两个人有说有笑地边走边聊。
    　　“你等我一下”，突然，沈鑫宥停下脚步，转身往街边跑去，过了一会儿，叶聆曦看到他手里拿着一杯奶茶跑了回来。
    　　沈鑫宥将奶茶递给叶聆曦，关心地说道：“离吴江路还有段距离，你要不要先喝几口奶茶垫垫肚子？我听说奶茶里的珍珠都是木薯淀粉做的，应该可以充饥”
    　　“这是不是你从刚才那本《深入浅出100道家常菜》里看到的？”，叶聆曦一边俏皮地调侃道，一边伸手接过那杯奶茶，感受到手心传来的温度后，说道：“今天还挺热的，你怎么会买杯热奶茶？”
    　　沈鑫宥欲言又止，低头看了看地面，红着脸害羞地说道：“你们女生不是有几天不能喝冰的吗？我也不知道你今天是不是，所以觉得热奶茶可能会保险一点”
    　　叶聆曦看着沈鑫宥的小动作，马上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脸颊不禁也变得有些微红，低声说道：“今天没关系”
    　　沈鑫宥听到了叶聆曦的回答，立刻表示道：“那你再等我一会儿，我去买杯冰的，热的我自己喝”，说完便打算转身去街边重新买一杯。
    　　“不用了，你回来”，叶聆曦被沈鑫宥的表现弄得愈加害羞，连忙叫住了他，说道：“就喝热的吧，对肠胃好”
    　　两人尴尬地走了一段距离后，还是叶聆曦忍不住开口问道：“我一直觉得你们这种理科男生会比较呆板，但想不到你懂的还挺多，是你女朋友教你的吗？”
    　　“什么女朋友？我没有女朋友，从来没有过，你不要莫须有啊”，沈鑫宥听到叶聆曦这么说，急得都快哭出来，赶紧撇清道。
    　　“莫须有不是这么用的。你那么紧张干什么？逗你玩呢”，两个人经过这样的一问一答，倒也算是打破了刚才冰冷尴尬的气氛。
    　　“我真的没有女朋友，你不要误会，我都是从书上看到的”，沈鑫宥仍然在尽力解释着。
    　　“除了烹饪书，你还看这种书啊？看来你喜欢看的书真的很特别呢”，看着沈鑫宥着急的模样、听着他词不达意的解释，叶聆曦忍不住再次调侃道。
    　　“偶尔看到……”，或许叶聆曦真的是沈鑫宥的软肋吧，在别人眼里聪明伶俐、沉着冷静的他，面对这个女孩时，总是那么轻易就露出慌乱和手足无措的一面。
    　　可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的时候，时间真的会过得特别快，从书城到吴江路这段不算短的路，沈鑫宥并不是第一次走，但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在不知不觉中便到了。
    　　国庆假期中的吴江路小吃街果然如预料中那样人山人海，不知是因为美食本身的魔力还是假期的悠闲所带来的好心情，每个人的脸上都流露出高兴和满足的表情。沈鑫宥好几次都想借着提醒叶聆曦跟紧自己、不要走散的借口，抓住她的手，但最后都被性格中的胆怯和尚存的理智所警醒，流于想象而已。
    　　“章鱼小丸子”，突然，叶聆曦就像猎人发现了猎物一样，指着路边的一家摊位说道。不等沈鑫宥反应过来，就往摊位那边走了过去。
    　　“老板，两份原味的章鱼小丸子”，沈鑫宥赶忙跟了过去，对着老板比划出两份的手势。
    　　“老板，一份就够了，半份原味、半份芝士的双拼”，叶聆曦听到沈鑫宥说要买两份，赶紧向老板纠正道。随后转身解释道：“这家的章鱼小丸子个头大，而且可以做不同口味的双拼，所以我们两个人吃一份就够了”
    　　“两个人吃一份吗？”，沈鑫宥懵懵地问道。在他的认知里，觉得这种行为只会发生在情侣之间，他不知道叶聆曦是怎么看待这种行为的，但至少现在他怀着私心、不想去戳破这个看上去很美的泡泡，他宁愿沉浸在这个美好的气氛里，哪怕这一切暂时只是他的臆想。
    　　“对啊，一份也有六个呢，问老板要两个竹签戳着吃。小吃不就是尝个味道吗？吃完后面还有那么多家呢”，叶聆曦目不转睛地盯着老板正在制作的章鱼小丸子，很自然地回答道。然后转身将还剩大半杯的奶茶递了过来：“这个给你，我要留着肚子吃东西了，你帮忙解决吧”
    　　沈鑫宥略显笨拙地接过奶茶，看了眼已经转身继续盯着章鱼小丸子的叶聆曦，再看了眼手上那剩下的大半杯奶茶，腼腆地吸了一口。他有一种时空交错的感觉，仿佛看到了若干年后自己和叶聆曦就像这条街上所有情侣一样，享受着阳光下最美好的约会。
    　　不一会儿，沈鑫宥接过老板递过来的装着章鱼小丸子的纸盒，叶聆曦熟练地从柜台上取来两根竹签，分别插在两个小丸子上，说道：“赶紧吃，这个一定要趁热烫嘴的时候才好吃”，说完，便拿起一个原味的放进了自己的嘴里。
    　　等她吃完，发现沈鑫宥还是傻傻地站在原地看着自己，那根给他准备的竹签还是静静地插在另一个小丸子上，惊讶地问道：“你是不喜欢吃章鱼小丸子吗？”
    　　看到沈鑫宥用哀怨的眼神望向左手拿着的那半杯奶茶，又望向右手捧着的那盒章鱼小丸子后，叶聆曦才突然反应过来，将属于沈鑫宥的那根竹签拿起，惭愧地笑着说道：“不好意思，没注意到你没有手了，我喂你吧”
    　　沈鑫宥很木讷地张开嘴，叶聆曦顺势将一颗章鱼小丸子塞进了他的嘴里。很多年以后，当沈鑫宥和叶聆曦再次回到吴江路，或许那家摊位已经不在、又或许他已经不记得那颗章鱼小丸子的味道，但是那种被幸福包围的感觉，却被刻在了他的内心深处，很久很久。
    　　“这份交给你了”，此时，坐在甜品店里的沈鑫宥和叶聆曦已经沿着吴江路吃遍了生煎馒头、蟹黄汤包、臭豆腐、烤生蚝、炒河粉、艇仔粥和芒果冰沙，虽然他们依然是每样只点一份、两个人分着吃，但当这份杨枝甘露被端上桌、出现在他们眼前时，叶聆曦确实真的吃不下了，默默将它往沈鑫宥的面前推了一把。
    　　“你真的不吃了吗？你刚才不还说陆慧儿极力推荐他们家的杨枝甘露吗？”，沈鑫宥看着被叶聆曦推过来的那碗甜品，问道：“要不你先尝一口，或者让服务员再拿一个碗分一点？”
    　　“留着念想下次再来吃吧”，叶聆曦不舍地摇了摇头，说道：“你负责消灭掉，别浪费”
    　　“味道确实很不错啊”，沈鑫宥舀了一勺放进嘴里之后，对叶聆曦说道。
    　　“慧儿推荐美食还是有一手的，可惜我是真的吃不下了”，叶聆曦遗憾地表示道。
    　　“你下午有什么打算吗？”，沈鑫宥不想太早结束他期待了很久的这天，试探性地向叶聆曦打听她的安排。
    　　“暂时还没有，我以为书城那么大，我们会挑得眼花缭乱呢。所以出门之前，我跟爸妈说的是吃晚饭之前回去，没想到你帮了那么大的忙，让我提前完成了任务”
    　　沈鑫宥试着提议道：“那你是想再回书城去看看书？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也不是不可以”，叶聆曦认真地想了想，说道：“或者你有什么其他想法吗？”
    　　虽然上午的时候，沈鑫宥觉得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叶聆曦，也是非常美好的一幅画面，但是经过刚才的那一番互动之后，他想要更多地参与到叶聆曦的生活中去，更加贴近地去了解她，于是换了个方向提议道：“说实话，高三有的是看书的机会，如果你想偷偷懒的话，要不要去游乐园？”
    　　“你是说锦江乐园？从这里过去的话貌似有点远，而且也玩不了多久了吧。要不下次单独找一天去，怎么样？”
    　　虽然叶聆曦拒绝了这个提议，但是这个可能是随口说的“下次”却给了沈鑫宥极大的希望，于是他迫不及待地问道：“下次是哪天？”
    　　叶聆曦没有想到沈鑫宥会这么问，想了一下后，也认真地回答道：“高考之后，行吗？”
    　　“一言为定”，沈鑫宥感觉自己生命中的太阳正在缓缓升起，开心地说道。然后他环视了一下四周，指着贴在墙上的海报，问道：“那你看这个怎么样？”
    　　叶聆曦顺着沈鑫宥指的方向望去，那是一幅电影海报，海报的中间是一个可爱的宝宝，而左右两边分别站立着穿着黑衣、看着并不像好人的成龙和古天乐。
    　　“你是说看电影？”，叶聆曦看着海报问道。
    　　沈鑫宥点点头，用期待的目光看着叶聆曦，说道：“《宝贝计划》，九月底刚上映，听说很搞笑”
    　　“那等你吃完这份杨枝甘露，我们先去电影院看看排片情况，怎么样？”
    　　“那你等等我，很快”，喜出望外的沈鑫宥将碗中剩下的杨枝甘露直接倒进了自己的嘴里，仿佛害怕再迟一点，叶聆曦就会后悔一样。
    　　“你慢一点，没人跟你抢，别噎着……”
    　　☆、（20）约定
    　　这是一家开业于上世纪20年代的影院，从沈鑫宥和叶聆曦走进这家影院的那刻起，就感受到了历史和岁月的厚重。虽然刚刚经历过重新装修，大厅正上方的巨型屏幕上正在播放热映电影的预告片，购票窗口前的人山人海也不断传递出现代社会的烟火气息，但是从墙上修旧如旧的痕迹，四处张贴着的周璇、胡蝶、阮玲玉等人主演的黑白电影海报，仍然可以依稀感受到那个十里洋场淘金梦的年代里，无处不在的风情万种。
    　　沈鑫宥举着两张电影票从拥挤的人群中挤了出来，递给叶聆曦：“买到了，下午两点的那场，看完四点，时间刚好送你回家”
    　　叶聆曦接过电影票，确认了场次，突然吸了吸鼻子，问道：“你有没有闻到一股很香的奶油味？”
    　　沈鑫宥也用力嗅了嗅，确实空气中飘浮着一股淡淡的香味。他四处环顾了一下，终于发现了谜底，指着不远处的爆米花摊对她说：“你说的应该是那个味道吧？”
    　　叶聆曦顺着沈鑫宥指的方向望去，用力地点点头，却又遗憾地摇了摇头，失望地说道：“刚才真的不该吃那么多的”
    　　沈鑫宥看着为难的叶聆曦，又瞥了眼不远处的爆米花摊，劝慰道：“你没有听说过电影和爆米花更配吗？你吃不下，这不是还有我吗？我们买一份，你尝个味道？”，说完，不等叶聆曦的回答便领着她前去排队。
    　　沈鑫宥果然没有说错，看来很多人都觉得电影和爆米花更配，摊位前购买爆米花的观众早已排起了长队。不过幸运的是出餐的速度很快，沈鑫宥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后、粗略地计算了一下时间，应该能赶得上电影开场。之后他便心安地一边排队、一边研究价目表上琳琅满目的套餐种类，顺势回头问道：“叶聆曦，你想喝什么饮料？”
    　　叶聆曦似乎并没有听见他的问题，眼神仿佛被施了魔法，死死地盯着排在沈鑫宥前方的一个女生。
    　　“叶聆曦？”，沈鑫宥无奈只能将手在她眼前晃了一下。
    　　“你说什么？”，叶聆曦这才回过神来，一脸无辜地看着沈鑫宥。显然，刚才她并没有注意到他的问题。
    　　“我是说，你想喝什么饮料？”
    　　“我都可以”
    　　沈鑫宥顺着叶聆曦刚才的视线，看向自己身前的女生，继续问道：“你看什么呢？那么入迷？”
    　　叶聆曦指了指沈鑫宥前面那个女生的背包，略显激动但却压低声音回答道：“你看到那个女生背包上的挂饰了吗？限量版的泰迪熊，我在杂志上看到过”
    　　沈鑫宥能够看到叶聆曦眼神中和话语间流露出的喜欢，他看着那个泰迪熊挂件，对叶聆曦问道：“要不我们问问她是哪里买的？”
    　　“那多不好意思啊，而且是限量版，都不一定有卖，我就排队闲着没事，随便看看”，叶聆曦连忙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去打扰别人。
    　　“那好吧”，沈鑫宥低着头若有所思，随后对叶聆曦问道：“我感觉这队伍还需要排一会儿，你要不要先去趟洗手间？我自己在这里排着，一会儿我们直接放映厅门口见”
    　　用这个借口将叶聆曦支开之后，沈鑫宥轻轻拍了下身前那位女生的肩膀，略带腼腆地问道：“我女朋友很喜欢你包上那个限量版泰迪熊挂饰，可以请问一下你是在哪里买的吗？”
    　　两个小时的电影很快就结束了，正如沈鑫宥介绍的那样，成龙将功夫和搞笑很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使得影片既有笑点却不低俗。离开影院很久之后，沈鑫宥和叶聆曦仍在有说有笑地谈论着电影中的情节，但是一丝不舍却开始悄悄地在他心中萌芽。
    　　夏末秋初下午四点多钟的太阳，已然有些西斜，从清晨四点起床算起，到如今已经过去了12个小时，但沈鑫宥感觉，这似乎是他生命中过得最快的12个小时。他和叶聆曦坐在回家的公共汽车上，沿着和早上相同的路线但是完全相反的方向行驶着，就如同沈鑫宥的心情一样，清晨的他对这一天有多么的期待，如今的他心里就装着多少的留恋。
    　　公共汽车沿着路面轻微地颠簸着，叶聆曦正靠着椅背小憩，而沈鑫宥却安静地坐在她身边舍不得闭眼。他无意识地慢慢靠近，嗅着她身上淡淡的香味回味着这一天，那个在书城看书时静若处子的她、那个在吴江路逛吃时动若脱兔的她、那个在电影院观影时悠然自得的她，每一个她，他都是那么地喜欢，那么地舍不得说再见。
    　　但是，再见的那一刻终究还是会到来的。
    　　沈鑫宥又来到了那个熟悉的小区门口，那个初三时他只敢远远站着远处看一眼的小区门口。
    　　叶聆曦转过身，对沈鑫宥说道：“我到了”
    　　沈鑫宥没有说话，身上却散发着谁都能察觉到的伤感离愁，将上午买的教辅从书包里拿了出来，递给叶聆曦，说道：“那我就送你到这里吧”
    　　“原来不知不觉买了那么多”，叶聆曦接过教辅，感到手上一沉，想起沈鑫宥替自己背了一天，心中浮起一阵感动，但是嘴上却依然开着玩笑说道：“幸亏有你这个苦力”
    　　“如果每天都可以像今天一样开心，我愿意天天做苦力”，沈鑫宥的眼神中再也藏不下多一丝的难过和不舍。
    　　“我也很开心，不过还是要谢谢你”，叶聆曦说道。
    　　“如果下次再需要买教辅的话，我还是可以当苦力的”，离别的愁绪让沈鑫宥再次意识到，下次再见不知又是何时。
    　　“苦力就算了，下次让你做地主吧”，叶聆曦看着满脸不舍的沈鑫宥，故作神秘地说道。
    　　“地主？什么意思？”，沈鑫宥没有明白叶聆曦的意思，但隐约感觉到这背后可能又是一个意外之喜。
    　　“你忘了国庆后就要第一次月考了吗？如果能拿到经大的自主招生资格的话，到时候就要麻烦你尽半个地主之谊啦”，叶聆曦终于揭晓了答案。
    　　这番话重新点燃了沈鑫宥眼里的光，刚才还满是不舍和难过的眼神一瞬间又变得充满期待，兴奋地说道：“你一定会拿到资格的”
    　　叶聆曦看着整个人突然精神起来的沈鑫宥笑了，而她的笑永远是那么治愈，仿佛能抚平沈鑫宥内心所有的哀伤。
    　　“对了，叶聆曦”，就在两人最后挥手道别之后，沈鑫宥突然叫住了她。
    　　叶聆曦转过身，疑惑地看着他。
    　　“下午的甜品店，你答应的，高考后的游乐园，不要忘了”
    　　叶聆曦笑了，迎着这个男生傻傻的却充满期待的目光，点了点头。
    　　2006年10月6日晴转多云
    　　今天，是我最开心的一天。
    　　……
    　　回到家，沈鑫宥迫不及待地拿出抽屉里的日记本，他想在第一时间完整地记录下这一天，记录下每一个细节。虽然他知道这一天会刻在自己脑子里很久，但还是希望日后有一天，夕阳西下，已经是老爷爷、老奶奶的自己和叶聆曦，可以坐在门口的摇椅上，翻着这本几十年前、到那时说不定纸张已经泛黄的日记本，一起微笑地回忆着曾经年少的自己，是如何将这份感情，视若珍宝。
    　　☆、（21）踩点
    　　沈鑫宥焦急地等在车站，盯着每一个从926路上下来的人，在陆陆续续地过去了五、六辆车之后，他才看到何晓辉慢悠悠地从车上走下来。
    　　“你怎么才来，钱带了吗？”，沈鑫宥赶紧迎了上去，忍不住埋怨道。两个小时前，他给何晓辉打电话的时候，怎么也想不到他会磨蹭到现在。
    　　“你不知道什么叫周五的晚高峰吗？你一个电话，我立刻就穿越了半个城市过来，这已经是生死之交了好吗？你竟然还嫌弃？”，面对沈鑫宥的埋怨，何晓辉毫不示弱地回击道。
    　　虽然两人谁都不愿意在嘴上礼让半分，但是何晓辉还是从随身的皮夹里抽出了一叠钱递了过去，恶狠狠地说道：“刚取的，记得还”
    　　沈鑫宥尽管心里对何晓辉充满了感激，但嘴上还是不愿服输地说道：“你最好指望东西还在”，然后转身往不远处的街角狂奔而去。何晓辉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叹了口气、摇摇头，便不紧不慢地跟了过去。
    　　沈鑫宥望着手中包装精美的礼品盒，露出了傻傻的笑容，心满意足地走在马路上。这时他才发现，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马路上的路灯也已经亮起，街道两边形形色色的霓虹灯也陆续照亮了整片夜空，突显出这座城市的繁华与绚烂。
    　　何晓辉用嫌弃的眼神看着他，不屑地问道：“这么小一个挂饰，竟然要那么贵？早知道你那么败家，我才不会大老远给你送钱过来”
    　　“你懂什么，这是限量版的泰迪熊，全上海只有这家店有，我下午过来的时候就只剩一个了，要不是我求着老板给我藏起来，都不一定能买到”，沈鑫宥忿忿不平地说道。
    　　“就算这样，它怎么看也不值这个价啊，就那么小一个”，何晓辉嫌弃地看着身旁兴奋得手舞足蹈的沈鑫宥，仿佛在参观一个怪物。
    　　“值不值又不是你说了算，只要叶聆曦喜欢就值”，沈鑫宥小心翼翼地将礼品盒塞进书包，“我要不是发现钱包被偷了，也不想让你送钱过来，万一哪天不小心说漏了嘴，让叶聆曦知道了，就没有惊喜的效果了”
    　　“我连她的号码都没有，拿什么告密？”，何晓辉将自己的手机伸到沈鑫宥的面前晃了晃，“你要不要检查下才安心？沈鑫宥，你看看自己现在重色轻友的样子，特别贱”
    　　沈鑫宥看着在眼前晃来晃去的手机，一把伸手抓住，假装很认真地说道：“你既然这么说，确实是检查一下才安心”
    　　“沈鑫宥，差不多就行了，天天都是你们家叶聆曦，烦死了”，何晓辉见状，毫不示弱地夺回手机，一脸的嫌弃和不耐烦，一顿埋怨道：“我饿了，请我吃饭”
    　　“行！饿了你就直说，前面有家土家烧饼，管饱”，沈鑫宥指着不远处的烧饼摊说道。不等何晓辉反应过来，就快步走了过去。
    　　“沈鑫宥，你大爷……”，何晓辉无可奈何地吼道，迅速追了上去。
    　　或许这就是沈鑫宥和何晓辉之间的友情吧，平时打打闹闹、看似也没有去悉心维护，不论嘴上怎么相互吐槽、行为上又是如何的不待见，但只要你开口，我都会在。
    　　两个人坐在路边的长椅上，啃着烧饼、就着矿泉水。或许是觉得这样沉默无言有些尴尬、又或者是看着路上的车辆来来往往有些无聊，何晓辉猝不及防地问道：“说实话，你打算什么时候跟叶聆曦摊牌？”
    　　“什么叫摊牌？摊什么牌？那叫表白好不好”，沈鑫宥拧开矿泉水瓶，喝了一口水，润了下被烧饼噎得有些干哑的嗓子，说道：“之前高三的时候我就说过吧，等她高考结束之后”
    　　“那个叫什么于浩的呢？你就听了陆慧儿的几句话，一点都不好奇了？”，可能何晓辉是因为自己曾经亲眼所见过，他总觉得叶聆曦和于浩之间，并不会像陆慧儿说得那样轻描淡写，作为朋友，他还是想委婉地提醒一下沈鑫宥。
    　　“你不觉得问题其实并不在于陆慧儿怎么说吗？即使没有于浩，凭借叶聆曦的条件，以后我大概率也会面临其他人的竞争。所以关键并不是于浩是谁，而是我怎么想”，沈鑫宥仿佛云淡风轻地说道。
    　　“那你怎么想呢？”，何晓辉追问道。
    　　沈鑫宥没有说话，而是将自己的钥匙从书包里拿了出来，上面挂着那枚陆慧儿送给自己的钥匙扣，他轻轻地擦拭了一下表面的灰尘，看着照片上的叶聆曦，情不自禁地笑了。
    　　何晓辉看着沈鑫宥，无需多言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换了个话题，问道：“那你刚才买的泰迪熊呢？你打算怎么给她？你不会为了送个礼物特意再回去一次吧？还是你打算也等到高考结束之后？”
    　　“或许会当作生日礼物吧”，沈鑫宥的心里其实早就有了答案，他对叶聆曦有信心，只不过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前，并不想对何晓辉透露太多。
    　　“她生日是什么时候？”，何晓辉继续问道。
    　　“3月5号”，沈鑫宥脱口而出。
    　　“那岂不是还有很久吗？”
    　　这时，沈鑫宥掏出口袋中震动的手机，低头看了眼屏幕上的短信之后，笑着对何晓辉说道：“应该不用等到那个时候了，过两周就可以了”
    　　随后，他起身离开了长椅，走到一边的树下，拨通了电话。何晓辉坐在原地看着那个边打电话边傻笑的沈鑫宥，也已然猜到了大半。
    　　“月考成绩公布了，两周后经大见”，发信人：叶聆曦。
    　　“同学，不好意思，我忘记带饭卡了，能不能借一下，一会儿我给你现金”，这是沈鑫宥这周以来第四次问身后的同学借饭卡了，而今天才刚刚周二。
    　　端着餐盘找了个角落坐下，沈鑫宥看着眼前的特色菜，虽然在点餐的时候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当它们近距离出现在面前时，他的内心还是掀起了一阵波澜。
    　　缓了一会儿后，他终于鼓起勇气、伸出调羹对着其中一道菜舀了一勺，缓缓放入口中，感受着不同的味道在口腔中爆炸，然后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头，将它们咽了下去。
    　　喝了一口水，清除了一下口腔中残留的味道，紧接着他将筷子伸向另一道菜，夹了一块肉下来后，虽然望着它的颜色再一次紧锁眉头，但在激烈的心理斗争后，他还是闭着眼睛将它放入口中咀嚼了起来，不同于第一道菜，这次沈鑫宥皱着的眉头渐渐舒展开，看来相比之下，这道菜的口感应该不错，至少比看上去要好得多。
    　　将最后一口吞下去之后，沈鑫宥从书包里掏出了记事本和笔，翻到新的一页，记录道：
    　　经闵餐厅：荤菜较多，蔬菜选择面偏少，特色菜不走寻常路，可以作为猎奇的选择。
    　　葡萄炒玉米：葡萄的品种应该是夏黑，玉米大概率是速冻玉米粒，甜、酸、咸、涩的味道在口腔中交织，口感上葡萄的脆和玉米的糯结合得较为突兀，总体来说不是特别美好的体验。
    　　菠菜鸡腿：目测是在烹饪过程中，将菠菜打成汁对鸡腿进行调色，颜色观感上较难接受，入口之后却能品出菠菜的香甜，但是也并没有对鸡肉的鲜美起到喧宾夺主的作用，调味适中。可能是菜品的颜值拉低了期待，实际吃起来感觉不错。
    　　这是沈鑫宥这两周给自己的任务，他要尽快熟悉经大的布局、不同教学楼之间的路线、食堂的特色等，而之前他忘记带饭卡的理由也只是一个外校学生要在经大食堂吃饭所必须使用的借口。而这一切，自然是为了他能在一周之后的经大自主招生考试上，为叶聆曦做一个合格的向导，尽到热情的地主之谊。
    　　这并不是很愉快的一餐，那道葡萄炒玉米给了沈鑫宥太大的心理阴影，他将餐盘端去回收点的过程中，心里还在盘算着，这个食堂虽然高峰期间可以容纳的人数比较多，但是从这两天的体验来看，无论是特色菜还是普通菜，都不适合带第一次来经大的叶聆曦过来用餐。他想把经大最好的一面展现给叶聆曦，不愿意因为任何的小缺陷去影响她报考经大的热情。
    　　走出食堂，沈鑫宥将刚才的记事本翻到了第一页，那里有一张他自己画的经大地图，他仔细看了眼三教、四教以及各个校门的位置，计划着利用这个没课的下午好好走一遍各个校门到这两个教学楼之间的路线……
    　　这时，沈鑫宥感觉到自己的手机响了，拿起来一看，是何晓辉打来的。
    　　“你要的东西，我帮你问到了，已经发到你邮箱了”
    　　沈鑫宥长吁一口气，这是他之前拜托何晓辉利用人脉去打听的经大自主招生考试的真题以及总结的经验。
    　　“我就知道你有一手”，沈鑫宥忍不住夸道。
    　　何晓辉听到这样的夸赞，却没好气地说道：“麻烦你下次再遇到这种事情，先问一下我。你随便一开口，结果跑断腿、到处欠人情的是我，你是出风头了，我却什么也没捞着”
    　　“知道你辛苦，晚上请你吃饭吧，大餐”，沈鑫宥觉得在这件事情上，何晓辉确实帮了自己一个大忙，便主动提议道：“一会儿我把地址短信发给你，晚上五点半，我们餐厅见”
    　　“这还差不多，先挂了”
    　　沈鑫宥挂断手机后，规划好下午在经大熟悉的环境和路线，突然想到既然晚上要请何晓辉吃饭，不如就直接安排在经大吧，顺便还能多考察一家餐厅，也可以听听不同的意见，于是便在短信里编辑好“经大春虚阁”之后，发给了他。
    　　片刻之后，手机提示有新的短消息，沈鑫宥打开短信，看到了何晓辉的回复：“沈鑫宥，你不要太过分！请我吃饭还想着夹带私货！”
    　　☆、（22）地主之谊
    　　何晓辉揉着惺忪的睡眼，生无可恋地看着身旁兴奋不已的沈鑫宥，有气无力地说道：“哥，为什么你们家叶聆曦来考试，你却不让我回家，非得把我也拉过来？”
    　　“我没跟你说吗？昨天叶聆曦才告诉我，陆慧儿也要来。三缺一多尴尬，你凑个数，一会儿随便找个什么借口把她带开”，沈鑫宥目不转睛地盯着校门口说道。
    　　果然和何晓辉猜的差不多，听到沈鑫宥如此“坦荡”，自己反而也放下了心。只是看着他鬼鬼祟祟的样子，不免好奇地问道：“你一大早过来，我能理解你的激动，只是你偷偷摸摸躲在树后面，算怎么回事？你不怕引起保安的怀疑？”
    　　“保安早就认识我了，我这两个礼拜来经大比回自己寝室还勤快，他们才不会怀疑我”，沈鑫宥解释道：“还不是因为叶聆曦跟我说，叔叔阿姨会开车送她过来，让我不用去车站等。我这不是怕她爸妈看到多疑……”
    　　“这么说你还挺体贴？”，何晓辉带着讥讽的语气打断他，问道。
    　　两人就这样随意地聊着天，时间也在不知不觉中过去，沈鑫宥终于看到叶聆曦从一辆黑色小轿车的后排走了下来，转过身和前排的父母告别后，便和身边的陆慧儿有说有笑地走进了经大的大门。
    　　今天的叶聆曦身着一件浅粉色的长款高领针织衫、领口和半截袖口处搭配简洁的竖条纹图案，下半身则是一条浅灰色的牛仔裤，整体显得简单大方又不失青春活力。
    　　沈鑫宥从树后钻了出来，冲着叶聆曦挥挥手，而看到他的叶聆曦也向他招招手，两人慢慢走到一起。
    　　“我爸妈怕路上堵车，所以出门有点早。我刚想打电话给你呢，让你别着急，我自己先逛逛”，待两人走近后，叶聆曦对沈鑫宥微笑着说道。
    　　不等沈鑫宥开口，原本懒洋洋地跟在他身后、一脸没睡醒模样的何晓辉抢先说道：“他一点都不着急，只不过是提前两个小时就把我拉过来等着罢了”
    　　“我就说不用给他打电话吧，他一准在门口等你，你还不信”，陆慧儿在一旁得意洋洋地说道。
    　　“你多嘴什么”，沈鑫宥不敢得罪陆慧儿，只好无奈地白了何晓辉一眼。随后转头看着叶聆曦关心地问道：“吃过早饭了吗？没有的话先带你去食堂”
    　　“吃过了”，叶聆曦回答道，随后抬起手腕看了看表，提议道：“还有一个多小时才开考，要不我们先四处逛逛吧”
    　　“也好，先熟悉下环境、调整心态”，沈鑫宥一边说一边自然地站到叶聆曦的身边，并且用眼神暗示何晓辉拖住陆慧儿，别让她跟得太近。但这一切的小动作却被早就猜到他心思的陆慧儿看在眼里，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但最终还是无奈地摇摇头，退后了半步。
    　　沈鑫宥就像一个专业导游，领着叶聆曦走在经大的各条大路小道上，同时手舞足蹈地介绍着路边每栋教学楼的名字、每座食堂的特色、每棵绿化的科属和特点等等。叶聆曦则静静地跟在他的身旁，听着沈鑫宥边走边说，逐渐熟悉着经大的气场，心情也变得越来越放松。而识相地跟在他们俩身后半米之遥的何晓辉和陆慧儿，则不时露出姨母笑看着前面的两个人，偶尔压低声音相□□头论足一番。
    　　“想不到你对经大还挺熟悉的，是不是因为这里女生多，你们工大男生特别喜欢往这里跑？”，将叶聆曦顺着事先计划好的路线送到考场楼下后，叶聆曦忍不住打趣道。
    　　“我哪儿有？”，沈鑫宥虽然明知道这是叶聆曦的玩笑，但还是犹如条件反射般连连摆手否认道。
    　　叶聆曦看着沈鑫宥着急的样子，继续问道：“那你为什么对经大那么熟悉？连路边小树林的八卦都如数家珍？”
    　　看着面对叶聆曦时口笨嘴拙的沈鑫宥，还是何晓辉站出来解围道：“你就别逗他了，这个傻子知道你要来考试之后，说是来帮你踩点，这两周在经大呆的时间比自己学校还久”
    　　沈鑫宥感激地看着何晓辉，但是又觉得他说得有点太多了，赶紧打岔道：“准考证、文具什么你都带齐了吗？要不要再检查一下？没有的话，我书包里有帮你准备着”
    　　“都带着呢，你昨天晚上就叮嘱过了，早上我爸妈又提醒了一遍，怎么会忘记呢”，叶聆曦回答道。
    　　沈鑫宥拉开了自己书包，取出一个小包，递给了叶聆曦：“这是我准备的应急包，你拿着以防万一”
    　　叶聆曦接过沈鑫宥递过来的小包，好奇地拉开拉链，只见里面躺着一个保温杯、一盒药以及一个摸上去有些微热的圆形物体，带着疑惑的眼神望向沈鑫宥。
    　　“这个圆的东西是暖手捂，我已经充好电了。虽然今天不算太冷，但你们女生普遍体寒，一场考试要坐两、三个小时，万一过程中有感觉冷的时候，可以暖和一下”，沈鑫宥指着包里面那个圆形物体解释道。
    　　“还有这个保温杯，新买的，我已经洗过了，你放心用，每层楼的拐角都有开水供应，你进考场前可以倒一杯，多喝水，有利于发挥”，沈鑫宥指着包里的其他东西继续解释道：“还有这个止疼药，以防万一”
    　　听完沈鑫宥的解释，叶聆曦看了眼止疼药，不禁想起国庆时热奶茶的故事，对沈鑫宥说道：“谢谢，你真的很细心”
    　　沈鑫宥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不客气，能帮到你就好。不过我昨晚才知道陆慧儿也要来，所以只预备了你的，没有来得及准备她那份”
    　　原本在边上静静看戏的陆慧儿听到自己的名字，连忙阴阳怪气地说道：“你的这份细心还是用在叶聆曦身上吧，我可受不起”
    　　“慧儿不是来考试的”，叶聆曦听到沈鑫宥的话，感觉他应该是误会了什么，赶紧解释道：“也怪我昨天没说清楚，慧儿她要参加的是你们工大下个月的考试，她今天就是陪我一起来，顺便一会儿去工大踩踩点”
    　　“毕竟没有人替我踩点，只能靠自己啊”，陆慧儿故作惆怅地在一旁抱怨道。
    　　叶聆曦装作没有听懂陆慧儿意有所指的抱怨，对沈鑫宥说道：“一会儿我考试的时候，就麻烦你和何晓辉带着慧儿去工大转转吧”
    　　沈鑫宥回头冲何晓辉眨眨眼，然后对叶聆曦说道：“你就放心吧，考试加油，我们会照顾好她的”
    　　时间差不多了，叶聆曦和三人话别后，也转身走进了考场。在通过身份核查后，叶聆曦回头向他们挥挥手，随后指着手中的应急包，向着沈鑫宥说了声“谢谢”，便转身消失在拐角的尽头。
    　　沈鑫宥痴痴地看着她的背影，用力地挥着手，直到叶聆曦的身影彻底被人潮淹没、消失在他的视野中。
    　　“至于吗？就两个多小时的考试，有必要整得跟生离死别似的吗？”，陆慧儿走到他的身边，拍着沈鑫宥的肩膀说道：“该轮到你们完成任务了，陪我去工大走走吧”
    　　沈鑫宥和陆慧儿聊着叶聆曦的高三生活，得知一切都挺好之后，便陪着她在工大简单走了走，而陆慧儿也看出了他的心不在焉，便顺水推舟地把他赶了回去。回到经大后，沈鑫宥匆匆忙忙赶到了叶聆曦的考场外，和那些望子成龙的送考家长们站在一起，眼睛死死地盯着考场出口，迫不及待地等待着叶聆曦的出现，虽然此时距离开考也就仅仅过去了一个小时。
    　　沈鑫宥全神贯注地盯着考场，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何晓辉和陆慧儿便回来了。两人本就相识，又都是热情阳光的性格，再加上经过这一早上的相处，彼此之间的陌生感更是淡了许多，此时他们俩有说有笑地一路走来，看着倒是有几分般配。
    　　就在三人汇合后不久，考试结束的铃声便打响了，走出考场的叶聆曦一眼就看到了他们三个，开心地朝他们挥挥手。
    　　“考得怎么样？”，沈鑫宥迫不及待地走上前去，焦急地问道。
    　　“你猜？”，叶聆曦卖了个关子，调皮地冲沈鑫宥眨了眨眼睛。
    　　沈鑫宥看到叶聆曦的反应，心里的石头也落了地，“能有心情开玩笑，应该考得不错”
    　　“感觉还行”，叶聆曦点点头，对沈鑫宥说道：“中午请你吃饭吧，感谢你帮忙找的那些真题”
    　　“那些真题是我托人找的，是不是听者有份啊？”，何晓辉插嘴问道。
    　　“不用理他，我已经请他吃过饭了，两清了”，沈鑫宥瞪了他一眼，然后看向叶聆曦说道：“今天先让我尽地主之谊，带你去尝尝经大的特色餐，等你明年入学了再请我吃饭也不迟”
    　　一路上，沈鑫宥声情并茂地给叶聆曦介绍起了经大的各个食堂，分别有什么特色、位于学校的哪个位置，一跃从上午的校园风光导览变成了美食向导。
    　　“沈鑫宥怎么对经大的食堂那么熟悉？他不会真的平时没事就往经大跑吧？”，看着身前的沈鑫宥还在对叶聆曦滔滔不绝地描述着，远远跟在他们身后的陆慧儿向身边的何晓辉低声问道。
    　　何晓辉叹了口气，说道：“他自从知道叶聆曦要来经大参加考试之后，这两周他就没在工大食堂吃过饭”
    　　陆慧儿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她能感觉到沈鑫宥对叶聆曦的重视和在乎，但没想到他已经陷得这样深，只是突然转念想到一个问题，继续问道：“但他没有饭卡吧，他这两周怎么付的钱？难道经大可以用现金？”
    　　“一开始是让别人帮他刷卡，然后给他们现金，后来次数多了之后他觉得麻烦，死缠烂打让我帮他从经大的朋友那里弄了张饭卡过来”，解释过之后，何晓辉摇了摇头，试探性地问道：“你觉得叶聆曦对沈鑫宥是什么感觉？”
    　　“这个问题你不应该直接去问叶聆曦更好吗？”，陆慧儿看着走在前方的沈鑫宥和叶聆曦，陷入了沉思。
    　　“希望他们能顺顺利利的吧，那个傻子陷这么深，我真怕他出什么事情”，何晓辉仿佛从陆慧儿的回避中嗅出了不一样的味道，不无担心地说道。
    　　“这个送给你”，沈鑫宥将包装精美的礼品盒递给叶聆曦。
    　　叶聆曦接过礼品盒，好奇地问道：“怎么突然送我礼物啊？”
    　　沈鑫宥愣住了，想了很久都没想到合适的理由，只能硬着头皮说：“奖励你考得好”
    　　叶聆曦被这个无厘头的理由逗得无可奈何，笑着问道：“只是自我感觉而已，你对我那么有信心啊？”
    　　沈鑫宥郑重地点点头，回答道：“一直都有”
    　　这时，陆慧儿终于受不了他们俩磨蹭的告别，从叶聆曦接到父母电话开始，沈鑫宥就在依依不舍地和叶聆曦告别，一遍又一遍，这一次她终于站了出来，催促道：“我说你们够了没有？一个再见了十几次，另一个你把礼物收下不就行了？又不是生离死别，一定要这么磨磨蹭蹭吗？”
    　　叶聆曦听陆慧儿这么一说，确实觉得是时候该走了，父母的车已经在校门口等了她很久了，于是便指着礼品盒问道：“谢谢，我可以现在打开吗？”
    　　“一会儿上了车再打开吧，别让叔叔阿姨等太久了”，经过陆慧儿的提醒，沈鑫宥也觉得到了真正再见的时候。
    　　“好，那我们先走了，电话联系”，叶聆曦还来不及将礼物放进了包里，便被陆慧儿拖着往校门口走去了。
    　　叶聆曦和陆慧儿越走越远，沈鑫宥的内心也渐渐感到失落，不同于之前两次见面话别时，总会有意外之喜。而今天过后，他真的不知道下次再见会是何时。何晓辉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推着他往工大方向走了回去，“人都走远了，别看了。还有半年就高考了，考完后，你还怕以后没机会吗？”
    　　叶聆曦小心翼翼地拆开礼物的包装，一个惟妙惟肖、憨态可掬的泰迪熊挂饰就这样出现在了她的眼前，她有一些惊讶和意外，但更多的是感动。
    　　“这不是你之前一直想要的限量版泰迪熊吗？”，一旁的陆慧儿指着挂饰问道：“他是怎么知道的？”
    　　叶聆曦抚摸着泰迪熊柔软的毛，看着它仿佛会说话的眼睛，解释道：“之前国庆一起去买教辅时，我偶然间提到过，但没想到他悄悄记下来了”
    　　“可是你之前不是找了很久都没地方卖吗？而且这个是限量版，你连网上都看了，也都是缺货”，陆慧儿不可思议地摇摇头，“他是怎么买到的？”
    　　叶聆曦好像明白了什么，小声地自言自语道：“难怪那天在电影院，他要把我支开……”
    　　“你说什么？”
    　　“没什么……他应该找了很多地方吧”，叶聆曦觉得内心有一点复杂，赶紧将目光避开陆慧儿，移向窗外。
    　　陆慧儿瞄了眼前排正在开车的叶爸爸，副驾驶上的叶妈妈也闭上了眼睛仿佛正在打盹，她压低声音，戳了戳看着车外的叶聆曦，问道：“所以，你是怎么想的？”
    　　叶聆曦装作没有听到这个问题，仍旧像刚才那样一动不动地望着窗外，她虽然明白陆慧儿这个问题的意思，但是她却真的不知道怎么去回答，沉默以对或许就是她能给出的最好的答案吧。
    　　陆慧儿见状，也默默地将目光移开望向一边，不再说话，车内重新陷入了一片寂静。随着路面的起起伏伏，这一天的疲劳开始袭来，眼皮也开始渐渐垂下，陷入了梦乡。
    　　过了许久，当车辆停稳、陆慧儿下车和叶聆曦告别时，她看到那个泰迪熊已经被叶聆曦挂在了包上，两人默契地相视一笑，仿佛车上的对话从来没有发生过。
    　　☆、（23）邂逅
    　　沈鑫宥心满意足地合上了笔记本，站起身走到宿舍阳台，让夕阳的余晖懒懒地晒在自己身上，不自觉地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这几个礼拜，他确实累坏了。面对一份陌生的选题，先是在学校广场上像无头苍蝇一般搞随机采访，紧接着又泡在图书馆里好多天翻阅历史资料，同时在图书馆关门后还不忘上网检索、复核数据，最后，整理归纳这些数据并企图用数学方法建立模型、给出自己的见解和分析又花费了好几天的时间。好在现在一切都结束了，终于可以给到自己一个满意的交代了。
    　　他将Word文档导出成PDF，防止打印室因为Office版本的问题造成排版错乱，然后将PDF文件复制了两份，一份保存到随身携带的U盘里，另一份则发送到了自己的校园邮箱，这是他吃过多次亏之后总结出来的经验，打印室那些还有着3.5寸软盘插口的古董电脑，指不定什么时候USB口便会抽风读不出数据，那时候有一份网络备份，便可以解燃眉之急。
    　　正当沈鑫宥打算离开宿舍的时候，他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转身问道：“峰哥，你知道我们学校哪里可以彩打和装订吗？要纸张好一点的”
    　　“装订的话，学生中心二楼有一家，听说质量很好，很多大四的会去那里装订毕业论文。不过你要抓紧，他们家一般七点就关门了”
    　　抬头看了眼宿舍墙上挂着的钟，刚过六点半，沈鑫宥心里盘算着骑车过去应该来得及，向峰哥道谢后，便抓紧下楼去了。但是当沈鑫宥来到楼下时，发现自己怎么也找不到那辆刚买的自行车，他觉得自己可能是记错了停车的位置，但是来来回回确认了很多遍，依旧什么也没有发现。这时，他抬起手腕看了看表，发现时间已经过去了15分钟，便不带任何犹豫，撒腿就往学生中心跑去。
    　　所幸的是，当他满头大汗地跑到学生中心二楼时，正巧赶上老板开始收拾东西。他赶紧大步上前，双手撑着膝盖、喘着粗气对老板说道：“老板行行好，能不能帮我先把这一份打了再关门？”
    　　“同学，不早了，我还得赶回家吃饭呢，你要不明天再来吧”，老板指了指墙上的钟，对沈鑫宥摆摆手说道。
    　　沈鑫宥抬头看着老板，仍然没有从刚才的急速奔跑中缓过神来，气喘吁吁地指着自己说道：“老板，要是明天来得及，我也不会跑成这样吧”
    　　“什么事情急成这样？”，老板听到这句话，停下手中的活，仔细端详起站在面前的沈鑫宥，激烈运动后停下的他脸颊通红，大口喘着气，豆大的汗珠不停地往外冒着、滴落在地上。显然，老板被他的样子打动了，说道：“你把东西拿过来吧”
    　　“谢谢老板”，沈鑫宥喜出望外，将U盘递了过去，说道：“就根目录下那个PDF文件，帮忙彩打装订”
    　　老板将U盘插到电脑上，点开沈鑫宥所说的PDF文件，然后怀着疑惑的目光看着还在不停淌汗的沈鑫宥，问道：“《经大专业填报分析》，是这个吗？彩打装订100多页，可不便宜哦”
    　　“对，就是它”，沈鑫宥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帮忙用好一点的纸张”
    　　“难怪你累成这样，经大跑过来可不近啊”，老板一边操作一边和沈鑫宥聊天道：“这是你们的大作业吧？看你的样子是明天就要交了吧？”
    　　对于老板的误会，沈鑫宥累得不想多说一句话，只是笑了笑，他没有力气去和老板解释自己其实并不是经大的学生、又是如何大包大揽、拍着胸脯对叶聆曦说专业分析和志愿填报的事情包在他身上，只好敷衍地应付着老板说道：“是啊，明天就是截止日期了，不交就要挂科了”
    　　“下次不要再卡着截止日期来了”，过了大约半个小时，老板将装订好的成品递给他，“你们这群学生啊，平时就知道玩，一定要火烧屁股了才想起来着急”
    　　沈鑫宥捧着还散发着油墨香的《经大专业填报分析》，心中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沈鑫宥安静地坐在公共汽车上望着窗外，初春的细雨淅淅沥沥地飘着，车外的景色变得有些朦胧，这样的天气，车厢里的人在这个周末的午后都不免有些昏昏欲睡。不过沈鑫宥却很激动，一丝一毫的睡意都没有，因为在几个月之后，他终于又有机会见到叶聆曦，这也是他主动向叶聆曦揽下专业分析这件事情的原因，即使知道可能带来的工作量将占据甚至超过他所有的业余时间，但在这每次见面都弥足珍贵的一年里，只要有机会能见到她，一切都不重要。
    　　雨滴顺着车窗不规则地滑落，他的思绪也渐渐放空。他的脑海中出现了刚开始这份工作时，自己连续好几天徘徊在经大的广场上，逢人便问对本专业的了解、对未来就业方向的认知，最后当他终于收集到几乎所有专业的第一手资料后，也因为这份被人误认为是为学科大作业拼搏的努力精神，成为了那段时间经大网上论坛的热门讨论话题。
    　　车辆稳稳地停在了站台上，江南地区独有的烟雨朦胧依然在滋润着这片刚刚从寒冬中醒来的土地，沈鑫宥很讨厌这样的天气，极不情愿地撑开了一把伞，目光穿过人群寻找着站台上那个他期待了许久的身影。
    　　他看到了，虽然因为这讨厌的雨雾，他看的并不是很真切，但是书包上那个让他穿越了半个城市的限量版泰迪熊小挂件，在雨中左右摇晃，仿佛正在向他招手，吸引着他寻找的目光。沈鑫宥急忙跑了过去，对着那个熟悉的背影招呼道：“叶聆曦”
    　　那个背影缓缓转过身，透过雨伞的阴影，沈鑫宥看到了叶聆曦脸上带着不同寻常的尴尬笑容，略显客套地说道：“你好，沈鑫宥”
    　　这时，他才发现雨伞下的叶聆曦并没有打伞，她的双手自然下垂，于是他将目光顺着她头顶的那把雨伞的伞柄寻过去，看到了一双秀丽纤细、保养有加的手，然后再顺着手往上看，一张和蔼可亲并且和叶聆曦有几分相似的脸正微笑地看着自己。
    　　“妈，这就是我跟你说的工大的学长，沈鑫宥”，叶聆曦指着沈鑫宥向自己的母亲介绍道。然后，又指着叶妈妈介绍道：“沈鑫宥，这是我妈妈，刚好看到我在车站，就过来等我一起回家”
    　　“妈……哦不，阿姨好”，沈鑫宥呆呆地站在原地向叶妈妈问候道，双手紧张地不知道该往哪里放。这是他在脑海中从来没有演练过的一幕，在他的认知里，他觉得自己和叶聆曦父母的第一次见面应该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他大包小包拎着礼物上门，而不论是叶爸爸用看待情敌的眼神怒视他还是叶妈妈开心地把他迎进屋里嘘寒问暖，都不应该是眼前这场尴尬的邂逅。
    　　“你乱叫什么……”，叶聆曦被沈鑫宥的一声“妈”叫得又急又羞，小声嗔道。
    　　沈鑫宥赶紧转身，当着叶妈妈的面将书包里那本《经大专业填报分析》毕恭毕敬地交给叶聆曦：“给，这是之前提起的有关经大各个专业的分析，希望能对你填报志愿起到帮助”
    　　“谢谢”，叶聆曦接过之后，很礼貌地道谢。
    　　“那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叶妈妈在场，沈鑫宥也不好意思和叶聆曦继续细聊，虽然他有一肚子的话想说，也想再多她几眼，但现在即使有再多的依依不舍，也只能选择和她道别。
    　　“再见”，叶聆曦也感觉到了场面的尴尬，当着自己母亲的面，她也只想赶紧结束这场会面。
    　　“沈鑫宥，谢谢你，对我们家曦曦那么好”，这时，一直微笑看着他们俩的叶妈妈终于开口了。
    　　“啊？哦……那个……”，沈鑫宥没有想到临走前还有最后一道考题，而他面对这场考试，却是裸考。一时之间抓耳挠腮，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能慌不择路地胡乱答道：“应该的”
    　　叶聆曦被沈鑫宥这糟糕的回答惊得低过头去，不知道该怎么帮他圆。而叶妈妈看着沈鑫宥慌张的模样，却依然保持着那份微笑，问道：“应该的？应该什么？”
    　　沈鑫宥这时才意识到自己的回答是多么的糟糕，只能找借口说道：“我的意思是我和叶聆曦是好朋友，好朋友之间相互帮助是应该的”
    　　“但还是要谢谢你”，叶妈妈依旧保持着那份端庄，向沈鑫宥致谢道：“回去的路上小心，曦曦高考完之后，欢迎你来我们家玩”
    　　“谢谢阿姨，阿姨再见”，沈鑫宥心中纵有千般不甘、万般不舍，也只能逃难似的离开了现场。
    　　看着沈鑫宥离开后，叶妈妈从叶聆曦的手中拿过那本《经大专业填报分析》，随意地翻了几页，不久之后，笑着对叶聆曦说：“我觉得这孩子不错。走吧，回家吃饭”
    　　叶聆曦静静地走在妈妈身边，这是一场意料之外、状况百出的会面，她看得出来沈鑫宥有很多话想说，自己也欠他一个真诚而不是像刚才那样客套的道谢，但好在他们有足够的时间，去说出那声“谢谢”。
    　　所幸离高考已经不远了，就让这些当面想说的话、那些当面想道的谢迟到几个礼拜吧。
    　　☆、（24）失联
    　　2007年6月9日，叶聆曦失联了。
    　　这个周末，沈鑫宥很早就和家里说过不会回家，这是他等了很久的日子，在他的设想里，上午11点，最后一门考试结束后，下午他就应该能收到叶聆曦的电话，相互寒暄后，他会约她去之前国庆时就说好的游乐园，他们会一起坐摩天轮，然后在升到最高处的时候，他会捅破这层窗户纸，正式向叶聆曦表白，从此以后会很幸福地在一起。起码在他美好的愿望里，应该是这样的。
    　　但是这一切美好的愿望在最开始就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叶聆曦并没有打给他。
    　　现实将过去一年的美好回忆全部揉碎，抛洒在空中，随风而去，仿佛从来都没有发生过。
    　　现在是下午4点，经过漫长的等待之后，手机那头传来了温柔的女声：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这是沈鑫宥这个下午第四次失望地放下电话，他安慰自己，高考刚结束，同学之间的聚会和庆祝总是在所难免，不用那么敏感，再等等吧。
    　　沈鑫宥将手机放进书包里，转身回到球场之上，这样的等待让他度秒如年，他需要其他事情去帮助他转移注意力，他在球场上放肆地奔跑、每球必争，这样狂放和凶狠的踢法好几次都差点引发两队的冲突，血液仿佛在他周身的血管里沸腾，他的大脑越想提醒他冷静，他的身体却越发的癫狂。终于在一个铲球后，他大腿的肌肉感到一阵疼痛，再也无力坚持。被人搀扶着一瘸一拐地走到场边时，他才感受到浑身上下的每一处肌肉都在酸痛地颤抖着。
    　　“今天怎么突然踢得那么玩命？”，将他扶下场的同学，捡起地上的水，喝了一口后，关切地问道。
    　　“没事，就想认真踢会儿”，沈鑫宥摸了摸那条拉伤的肌肉，现在还能感到一阵阵的疼痛，不禁咧了咧嘴，“哪知道太久不运动，身体跟不上了”
    　　看到沈鑫宥痛苦的表情和不断揉捏肌肉的动作，同学担心地问道：“要不要送你去校医院检查一下？肌肉拉伤可大可小”
    　　沈鑫宥冲他摆摆手，佯装没事地说道：“一点小伤，没必要。休息一会儿就行了，你赶紧回去踢吧”
    　　“那你就先休息一会儿，这个冰袋，先敷着”，说完，将一个冰袋塞到了他的手里后，便重新返回了球场。
    　　沈鑫宥将冰袋放到了拉伤的那条肌肉上，温度的急降确实是最好的麻醉剂，刚才那阵钻心的疼痛仿佛一下子消失了，只剩下舒爽的冰凉。
    　　待疼痛感减轻之后，他将目光重新放到了不远处的书包上，伸手把它够了过来，经过了激烈的思想斗争，仰头深呼吸之后，沈鑫宥取出了刚才放进去的手机，但是现实又一次抽醒了他，依旧没有任何新的信息或者来电。
    　　沈鑫宥的心态渐渐走向崩溃，他内心的失望所带来难受已经远远盖过了生理上因为冰袋融化而重新袭来的疼痛。他尝试说服自己冷静下来，重新拨通了那倒背如流的11位数字，但是换来的依旧是漫长的等待以及最终传来的听起来冰冷且刺耳的声音：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沈鑫宥！”，他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但是还没等他抬起头循着声音的方向看去，便感觉被什么东西砸中，然后眼前一黑、大脑一阵晕眩之后便昏睡了过去。
    　　当沈鑫宥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躺在了校医院急诊室的床上，手上还吊着水，而一旁的校医正坐在床前看着他。
    　　“没什么大事，剧烈运动后，身体处于严重脱水状态，然后脑袋突然受到撞击，也就是被球砸了一下，身体出于自我保护机制，导致昏迷了一会儿。帮你检查过了，没什么后遗症，放心吧”，校医发现沈鑫宥的眼神有一些迷离，便向他耐心解释道：“挂完这瓶葡萄糖就可以走了，回去后注意休息，这几天别剧烈运动就可以了”
    　　“谢谢医生”，沈鑫宥的思绪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机械地道谢，然后又感到一阵困意来袭，只好继续闭目养神。
    　　当沈鑫宥回到宿舍的时候，精神已经恢复了大半，时间也已经是晚上八点了。他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事情，将书包翻了个底朝天，但是却什么都没有找到，只好回头问道：“峰哥，你看到我的手机了吗？”
    　　“你下午昏倒的时候，好像老三帮你收起来了，你看看他桌子上或者抽屉里有没有？”
    　　沈鑫宥走到老三的座位，拉开抽屉，果然看到手机静静地躺在里面。不知道是因为尚未从下午的昏迷中完全恢复还是面对未知的惧怕，他的手开始有些不自觉的颤抖，将手机拿起来点亮屏幕后，他看到有一条未读短信，他的希望仿佛在一瞬间被点燃，手抖得愈加厉害，但是很快，那团还没来得及燃烧的希望之火又被浇灭了，只是因为发件人那栏讽刺的五位数字：10086。
    　　沈鑫宥再次尝试拨通叶聆曦的电话，只是结果并没有给他带来任何惊喜。此时，他已经没有下午那么失望，取而代之的是，他开始担心会不会是叶聆曦没有带手机？有没有出什么意外？他想到了自己的最后一个选择，那些曾经担心的尴尬，此刻已不再重要。
    　　“你好，请问哪位？”，电话很快就被接通了，那是叶聆曦家的固定电话，虽然只是短短地见过一面，但是沈鑫宥却清晰地记得这个声音。
    　　“阿姨，你好”，沈鑫宥尽力地控制住自己内心的焦急，用听起来平和的语气问道：“我是叶聆曦的朋友，请问叶聆曦在家吗？”
    　　“你是沈鑫宥吧？”，叶妈妈听出了他的声音。
    　　“是的，阿姨，我是沈鑫宥”
    　　叶妈妈看了一眼叶聆曦的房门，没有一丝灯光透出，迟疑了一下，说道：“不好意思啊，曦曦已经睡了。你有什么紧急的事情吗？不急的话，等她明天起床后，我让她给你回电话吧”
    　　沈鑫宥看了一下表，还不到晚上九点，立刻担心地问道：“叶聆曦是哪里不舒服吗？”
    　　“可能是刚考完试累了吧，吃过晚饭后不久就睡下了”，叶妈妈耐心地解释道：“没什么事情，你不用担心”
    　　“谢谢阿姨，那我先挂了，阿姨再见”，虽然还是没有和叶聆曦通上话，但终于有了她的消息，沈鑫宥心里的石头也算放下了一大半。
    　　但是细细想来，那么早就睡下了，还是有一些隐隐的担心，于是他又拿出手机，拨通了陆慧儿的电话。
    　　“哪位？”，通过电话传来了陆慧儿的声音。
    　　“是我，沈鑫宥”，他想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淡淡地问道：“叶聆曦和你在一起吗？”
    　　“不在，有事吗？”
    　　“你今天见过她吗？她好吗？”，关心则乱，不到一个回合，沈鑫宥就演不下去了，直接问出了他想要知道的问题。
    　　陆慧儿也听出了他语气中的异样，冷静地说道：“有话直说吧”
    　　“我们说好今天下午会通电话的，但是她一直没有联系我，我给她打电话也一直是无人接听，刚才我给她家打了电话，她妈妈接的，说她已经睡下了，但是现在才九点都不到，我有点担心”，在陆慧儿面前，到了现在这一步，他不需要再掩饰自己对叶聆曦的在意，语气中透露着无处不在的焦急和担忧，“如果你知道什么的话，能不能告诉我？”
    　　电话那头是良久的沉默，沉默到让沈鑫宥觉得害怕，越是这样的沉默，越代表陆慧儿一定知道什么。但是沈鑫宥不敢去打破这种沉默，他知道陆慧儿一定也在纠结和选择，他只能静静地等待着，等待陆慧儿给出最后的答案。
    　　“你真的喜欢叶聆曦吗？”，许久之后，陆慧儿抛过来一个看似明知故问并且毫不相干的问题。
    　　沈鑫宥不带丝毫的犹豫，坚定不移地回答道：“我喜欢，非常非常喜欢”
    　　“我说的是喜欢现实中那个活生生的叶聆曦，而不是在你想象中的叶聆曦，更是你准备好接受属于她的一切的那种喜欢。你不用告诉我答案，在心里回答自己就可以”，陆慧儿停顿了一会儿，仿佛在给沈鑫宥足够的思考时间，然后接着说道：“如果有天你发现，可能现实中的叶聆曦并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个样子，她或许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完美，她会纠结，也会有不愿意分享的喜怒哀乐，到了那个时候，你还会像现在这样喜欢她吗？无论你现在打算做什么或者将来做任何和她有关的决定前，我希望你问问自己的内心，你是不是真的喜欢她？答应我也答应你自己，任何时候，都不要给她压力、不要逼她、伤害她，好吗？给她点时间，也给你自己一点时间”
    　　说完这些话之后，陆慧儿便挂断了电话。沈鑫宥知道这就是她给出的答案，一定有事情发生了，但是既然对方这么做，即使再打过去，也很难再问出什么。他只能默默地玩味着陆慧儿最后的几句话，独自等待天亮，等待着那个来自叶聆曦的回电。
    　　☆、（25）游乐园
    　　叶聆曦躺在床上，将自己陷入一片黑暗之中。她睁着眼，空洞地看着面前的一片漆黑，眼角还残留着不久前泪痕。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在这一片黑暗中显得特别刺眼，她知道那是沈鑫宥打来的电话，但是此刻的她，只是任由屏幕在那里闪烁着。
    　　片刻之后，屏幕熄灭，叶聆曦听到了走道尽头传来的电话铃声。然后又听到了妈妈口中蹦出来的沈鑫宥和自己的名字，她大致能猜到他们电话的内容，即使隔着那条电话线、通过偶尔飘过来的只言片语，她也能感受到那个傻瓜此刻应该很担心自己。又过了不久，她听到了电话被挂断的声音，妈妈的脚步声离自己的房间越来越近，她赶紧闭上眼睛，假装自己已经熟睡，但是许久，房间门并没有被打开、也没有敲门声响起，脚步声却再次远去。
    　　一闭上眼睛，下午发生的一切仿佛就在她的眼前一遍又一遍的重复，她的脑子越来越乱，感觉越来越累，仿佛在一片流沙中沉浮挣扎，想要抓住什么却让自己越陷越深。渐渐地，疲倦感奔涌而来，她终于可以迎来片刻的休息，但愿明天早上醒来，世界会还给她一片原有的安然。
    　　图片
    　　清晨的阳光会治愈所有的不快乐，它透过窗帘的缝隙，柔和地洒在叶聆曦的脸上，抹掉了眼角的泪痕、熨平了枕巾上的泪渍、似乎也能融化开心中的郁结。
    　　叶聆曦缓缓睁开眼睛，用好奇的眼睛打量着这个熟悉的房间，周遭的一切还是那样的亲切，昨天仿佛只是一场梦。她走到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眉清目秀、楚楚动人，那个女孩依然值得最好的一切。
    　　叶聆曦再次尝试牵动嘴角，那一抹让沈鑫宥如痴如醉的微笑还是那样治愈，昨晚入睡前期许的那一片安然，经过一夜沉淀，仿佛如愿以偿，重新回到了她的身上。
    　　“是我”，叶聆曦拿起手机，6条未接来电全部来自沈鑫宥，她犹豫了片刻之后，按下了回拨键，电话只响了一声，便被接通了，那个傻瓜应该握着手机、盯着屏幕等了一整夜吧。
    　　“叶聆曦，你没事吧？”，电话那头传来了沈鑫宥焦急的问候。
    　　“昨天有点不舒服，可能之前备考太累了吧，回来之后就早早地睡了”
    　　“现在好点了吗？”
    　　“好多了，这一觉睡得好饱”，叶聆曦抬头看了看墙上的钟，时针刚过7点，“我吵醒你了吧？”
    　　“没有，我正好刚醒。你要不要再睡一会儿，多休息休息？”
    　　“我没事了。今天星期天，你有什么安排吗？要不要一起出去玩？”，叶聆曦想起了之前和沈鑫宥的约定，直接问道。
    　　电话那头有点惊讶，片刻之后，传来了小心翼翼的询问，“可以吗？你不要紧吗？”
    　　“嗯，我没问题，你呢？”
    　　“要不要去游乐园？”，电话那头的声音开始变得有些兴奋。
    　　“好，那就一会儿见”，放下电话的叶聆曦重新看了眼镜子中的自己，努力地练习着曾经习以为常的微笑。起身拉开窗帘，春末夏初的朝阳一下子把整个房间照得暖暖的，叶聆曦仰起头、伸开双臂让自己沐浴在阳光中，或许只有这样，她才能重新感受到曾经的岁月静好。
    　　沈鑫宥整晚都没有睡，虽然被球砸中的头依然晕晕乎乎，但是却一点睡意都没有，他就那样捏着手机、盯着空无一物的天花板不断尝试着想从陆慧儿的话中挖出更多的蛛丝马迹，如果不是耳边时不时传来室友的鼾声，他甚至感觉时间是静止的。直到不知道多久之后，他接到了那个期待已久的电话。
    　　当他来到游乐园门口，望着空无一人的售票口时，才发现自己又一次来早了。一路上，他告诉自己暂时不再去想陆慧儿的话，此时此刻的他，只想享受这期待已久的一天。
    　　今天真是一个好天气，他将脸微微抬起，迎着阳光的方向，闭上眼睛沉浸在这初夏躁动的空气里。
    　　“等久了吧”，买完门票的沈鑫宥，正在盯着乐园门口的地图仔细地规划着一会儿的路线，突然听到了和去年国庆一样的开场白，他转过身，看到了一身粉蓝色T恤搭配牛仔裤的叶聆曦，虽然简单却显得精灵跃动。
    　　“你的头怎么了？”，沈鑫宥的额头还肿得很明显，第一时间便落在了叶聆曦的眼里。
    　　沈鑫宥摸着肿块，不好意思地说道：“还是很明显吗？昨天踢球时不小心被砸的”
    　　叶聆曦又指了指眼睛，问道：“这个黑眼圈也是被砸的？”
    　　“这个……”，沈鑫宥想起陆慧儿的话，“不要给她压力、不要逼她、伤害她”，他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去解释这个黑眼圈，他不想让叶聆曦知道这是因为担心她而一整夜都没有睡。
    　　就在沈鑫宥不知道该怎么去解释的时候，叶聆曦仿佛看透了他心底的为难，“昨天让你担心了吧？”
    　　沈鑫宥看着叶聆曦的眼睛，沉思了片刻之后，只是说道：“没事就好”
    　　“别傻站着了，我们去玩吧”，气氛变得有些尴尬，于是叶聆曦指着乐园大门的方向，两人默契地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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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鑫宥站在售货亭前，看着不远处正坐在长椅上休息的叶聆曦，隐隐约约感觉到今天的她有一点怪异，但是却又说不上来。他们玩得很开心，无论是过山车还是海盗船，叶聆曦放开自我、放肆地尖叫；鬼屋里，她畏畏缩缩地抓着他的袖子，遇到吓人的地方会肆意地大喊；激流勇进穿越一片激起的浪花时，激动得舞动双手，高兴得像个孩子。但一起陪她经历这些的沈鑫宥、那个就坐在她身边的沈鑫宥，却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她好像并不是真正的快乐，那些任性的大笑更像是她用来伪装自己的保护色、而那些疯狂的叫喊更像是对内心阴郁情绪的宣泄。而此时此刻，默默坐在长椅上发呆的她，从眼神中不自觉流露出来的惆怅，可能才是她今天最真实的状态。
    　　“给”，沈鑫宥盯着叶聆曦，将手中的水递了过去。
    　　“谢谢”，当叶聆曦发现有人走近之后，马上就收起了刚才独自一人时的阴郁，换上了一副灿烂的笑脸看着沈鑫宥。但是这个转瞬即逝的心情转变，却被早有预感、一直盯着她的沈鑫宥捕捉到了。
    　　“你是不是不开心？”，沈鑫宥在她身边缓缓坐下，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直接问道。
    　　“没有啊，你为什么这么说？”，叶聆曦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水，不敢看沈鑫宥，而是目视前方，面无表情地回答道。
    　　“就是……一种感觉”，其实说实话，沈鑫宥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可能是昨天叶聆曦的失联让他今天有种特殊的敏感。
    　　“你想多啦”，叶聆曦连忙否定道，指着不远处的摩天轮说：“天黑了，灯也都开了，你不是吵了一天要坐摩天轮吗？我们走吧”
    　　不等沈鑫宥接话，叶聆曦便径直向摩天轮的入口走去。沈鑫宥看着她的背影，感觉有一点孤独，他知道叶聆曦一定有事情瞒着他，他好想走过去抱抱她，他想告诉她不管遇到什么事情，他都可以站在她身边陪她一起分担，他只想要以前那个阳光自信、乐观开朗、曾经像白月光那样指引着他、仿佛是他的太阳一般的叶聆曦重新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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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聆曦透过摩天轮轿厢的玻璃静静地看着窗外，底下的高架桥变得越来越细，而视野却越来越开阔，刚才看着还很清晰的霓虹灯变成了一个个色彩斑斓的小圆点，组成在一起就像万花筒一般变幻得五彩斑斓，或许是阳光的消逝带走了一早洒在她内心的安然，让叶聆曦觉得外面的世界越多彩，相比之下自己的内心就在黑白无光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而此时，沈鑫宥就坐在叶聆曦的对面，一言不发地看着这个自己默默喜欢了快五年的女孩，这是他第一次和她单独两个人坐在这样狭小的空间内，他不止一次幻想过这样的场景，甚至在昨天下午之前，他还觉得在这样的条件下，气氛应该是温柔的、沉醉的，但现在，当他真真切切就处在这样的环境里时，对面的女孩虽然触手可及，但是他能感受到的却只有伤感和无力，仿佛随时都可能失去她，一切只是因为沈鑫宥看到了叶聆曦眼角的一滴泪正顺着脸颊缓缓滑落。而讽刺的是，这滴泪却被远处霓虹灯射进来的灯光映衬得五彩斑斓。
    　　沈鑫宥最终还是被眼角滴落的那滴泪击中了内心，他握住了叶聆曦放在轿厢中间小桌板上的手，这是他第一次像这样触碰到叶聆曦的手，他感到了对方的意外，本能地想要抽离，但是他却紧紧地压住，没有丝毫打算松手的意思。抬起头，他看到了叶聆曦惊谔的眼神正死死盯着自己、不断地摇头，但是这次他却没有躲避，而是坚定地说道：“我知道昨天一定发生了一些事情，我给陆慧儿打过电话，她什么都不肯说，只是让我一定要给你时间，但我今天看着你真的很心痛，我能感觉到你一点都不快乐。你能不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不管是高考还是其他的事情，就算我改变不了任何东西，即使是陪着你一起难受，只要能替你分担哪怕是百分之一也好……”
    　　叶聆曦望着沈鑫宥，她的心理防线彻底崩塌了，眼泪开始止不住地往下掉。她将头仰起，想要借此来止住眼泪，但反而让泪珠不受控制地流得满脸都是。
    　　沈鑫宥看着情绪崩溃的叶聆曦，不知所措，他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也不知道怎么去安慰她，“快五年了，从03年元旦前夕的大扫除第一眼见到你开始，我经历了暗恋、空白、渐渐熟悉、越走越近，当我自认为马上就能看到终点的时候，我却发现这个自己喜欢了那么久的女孩需要帮助、需要人安慰的时候，我却什么都做不了，甚至可能我会永远失去她。你能不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让我帮你好不好……”
    　　叶聆曦终于还是使劲将手从沈鑫宥的手里抽了出去，胡乱地抹掉还残留在脸上的眼泪，摇摇头，示意沈鑫宥不要再说下去：“你很好，真的很好，甚至可以说你是我见过最好的男生。你对我的感情，从那年期中考试，你问我为什么我的名字之前是溪水的溪、现在却是晨曦的曦时，我便能隐隐约约猜到了。我不是傻子，你想说什么，我能感觉到；你的心意，我能感受到；这些年你做的事情，我也都看得到。但时间不对，不应该是现在，现在对你太不公平……”
    　　轿厢的门在这个时候打开了，叶聆曦一个人冲了出去，留下沈鑫宥呆呆地坐在原地，在工作人员的再三催促之后，他才慢慢起身离开轿厢，但当他回过神来抬头四处寻找叶聆曦的时候，却发现周围早已不见了那个让他魂牵梦萦的身影。手机在这个时候不合时宜地响了，他看到叶聆曦发来的短信：对不起。
    　　陆慧儿半躺着在沙发上追着连续剧，面前的茶几上堆满了汽水、薯片、鸭脖等零食，高考过后的她尽情享受着压力释放后的快乐。
    　　在电视的背景音中，她仿佛听到了敲门声，看了眼墙上的钟，已经晚上10点半，她觉得应该是自己听错了吧，继续把注意力集中到电视上。但不久后，敲门声再次响起，她只好耐着性子、抄起地上的拖鞋懒洋洋地向大门口走去，心里念叨着到底是谁那么晚了还到处串门。但是当她打开门时，却看到了叶聆曦，眼睛红红的，脸上还挂着没有擦干净的泪痕，显然刚刚大哭过一场。
    　　“慧儿，是谁啊？”，父母应该也听到了敲门声，从房间里问道。
    　　“妈，是叶聆曦，来找我玩”，陆慧儿对着房间的方向大声说道：“我陪她在小区里走走，你们先睡吧”
    　　“注意安全”，不等父母说完，陆慧儿拿起门口衣架上的一件薄外套，从鞋柜里拿了双鞋，便跟着叶聆曦走了出去。
    　　陆慧儿看到叶聆曦的样子，又想起昨天沈鑫宥的电话，其实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绕着小区的花园一圈圈走着，她只是默默跟在叶聆曦身后，给她足够的空间和时间，她知道此刻需要做只是默默地陪伴，保持距离、不远不近地让她可以消化自己的情绪，在她需要安慰时又可以及时出现。
    　　两人不知道就这样绕着小区的花园转了多少圈，在她身前几步的叶聆曦终于停下了脚步，慢慢地转过身，陆慧儿发现此刻的她已经哭成了泪人，赶紧上前抱紧了叶聆曦，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试图抚平她的情绪。
    　　叶聆曦在她的安慰下，终于慢慢停止了抽泣，仿佛用尽全身的力气、却仍旧带着哭腔对她说道：“慧儿，我好怕他就这样永远消失了”
    　　☆、（26）遗失的美好
    　　沈鑫宥和叶聆曦已经三周没有联系了，自从那次游乐园分别之后，两人之间似乎有一种无形的默契，谁都没有主动联系对方，似乎都在刻意回避摩天轮轿厢内的那段对话。
    　　在经历了紧张、高压的学年大考之后，沈鑫宥的大一生涯也终于结束了，因为选修了二专的缘故，当他结束了自己的最后一门考试时，室友们都已经离开了学校，开始享受大学时代的第一个悠长假期，沈鑫宥也得以在空旷的寝室里大声地放着音乐，慢慢地收拾着回家的行李。
    　　将随身衣物整理完之后，他开始有条不紊地清理书架，打算将一些已经结课的教科书带回家，留出位置给第二年的教材。而就在这个过程中，他在书架的角落发现了一本硬面抄，那是他这一年的日记，不用打开他都能记得里面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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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6月9号之前，过去这一年的每一天对于沈鑫宥来说，仿佛都是一颗糖，每天早上醒来，他都会在日历上划掉一天，计算着自己距离幸福的倒计时，只是现在看来，这一切都显得有些讽刺。他至今都不敢将游乐园的那天写进日记，他害怕在未来的某一天打开它，吃完了那一层层的糖衣之后，最终在口中化开的却是一把黄连。
    　　此时，寝室门被敲响了，沈鑫宥得以将手中的日记放下，让思绪暂时抽离惆怅，好奇地走向门口：这时候同学们应该都走得差不多了，会是谁呢？
    　　“莫俊杰？”，沈鑫宥有些惊讶，对方是楼下隔壁班级的同学，平时和自己没什么私交，很纳闷有什么事情会突然来找自己，“你还没走？”
    　　“太好了，你还在”，原来莫俊杰并不知道自己还没有回家，“你有楼下储藏室的钥匙吗？我的行李箱落在那里了，但是钥匙死活就是找不到了”
    　　“稍等”，沈鑫宥掏出口袋里的一串钥匙，找出那把属于储藏室的，然后顺着钥匙圈将它取下来，递了过去。
    　　“谢谢，你帮了我大忙，一会儿就给你还过来”，莫俊杰边道谢边接过钥匙，目光好像被什么东西吸引，指了指沈鑫宥手中那串钥匙上挂着的钥匙扣，问道：“女朋友？”
    　　沈鑫宥一愣，低头看去，只见照片里的叶聆曦还是那样阳光地看着自己，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时之间让他有一些恍然。
    　　“很漂亮”，还不等沈鑫宥回答，莫俊杰便留下了一句夸赞消失在了楼道的尽头。
    　　沈鑫宥苦笑了一下，将门关上之后回到自己的座位，不自觉地又看向那枚钥匙扣，如果在三周之前，他听到别人这么说一定会很开心。不过现在，他心中却浮起一份沉重的伤感，笼罩着他的全身，将阳光挡在外面，照不进他的内心。莫俊杰的夸赞没有说错，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叶聆曦一直都很漂亮，只是这份美丽似乎和自己已经渐行渐远，“女朋友”三个字，像一把刀，狠狠地扎在他的心头。这一生，还有可能吗？
    　　想到这里，他将刚才放下的那本日记重新拿起，翻到了之前空白的那一页。那个被他放在心底的女孩，此刻在他内心散起愈来愈大的涟漪。有些事情，哪怕再害怕再不舍，终究是需要面对的，还是找个时间将它记载下来，哪怕是当作为这段单恋画上一个句号。可能很多年之后，当自己真正放下的时候，再回头翻看也会莞尔一笑吧。
    　　巧合的意义可能就在于扎堆吧，就在沈鑫宥鼓起勇气打算提笔在日记本上记录下那一天时，他的思路被一条短信的震动所打断，他拿起手机，点开短信，却在发件人的名字那里看到了那个三周未见的名字和短短的五个字：方便电话吗？
    　　犹豫了很久，沈鑫宥最终还是直接拨通叶聆曦的电话。
    　　“你最近好吗？”，电话响了三声之后，便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曾经犹如银铃般的天籁之音此刻却让沈鑫宥感觉遥不可及。
    　　“不好不坏，你呢？”，沈鑫宥淡淡的回答也让叶聆曦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距离感。
    　　“我去了云南，毕业旅行，和慧儿一起”，叶聆曦感觉到自己的异样，在以前，她可能会滔滔不绝地和沈鑫宥描述这次旅行的精彩，但现在却只能一个词一个词地往外蹦。
    　　沈鑫宥不知道该如何接话，或者说该以什么样的态度和身份去接话，一时之间，两人陷入了漫长的沉默，似乎谁都不知道该如何继续。
    　　“我考上经大了，经济系”，最终，还是叶聆曦打破了这片沉默。
    　　这曾经是沈鑫宥梦寐以求的结果，此刻他却觉得是一个巨大的黑色幽默，只能淡淡地说道：“恭喜你”
    　　“我的升学宴，下周六，你会来的吧？”，叶聆曦小心翼翼地问出了这通电话的最重要的目的。
    　　“我……尽量……”，沈鑫宥感到讽刺的是，他竟然有点害怕再次见到叶聆曦。
    　　“我妈妈说你一定要来，她要好好谢谢你帮了我那么多”，叶聆曦的声音越来越小，这个谎话编得可能她自己都不愿意相信吧。
    　　“好，告诉阿姨，我一定来”，沈鑫宥心里很清楚，叶妈妈只是一个借口，但他内心的渴求、这五年的情根深种，让他不断说服自己，想要再给自己一次机会。
    　　“那我把地址发给你，下周见”，叶聆曦听到沈鑫宥的回答，声音又重新变得明亮。
    　　“下周见”，沈鑫宥默默放下电话，这可能是他和叶聆曦之间通过最短的电话，也是让他最纠结的一通电话，他不知道该欣喜还是难受，对下周的升学宴该期待还是害怕，他知道自己依然喜欢着叶聆曦，五年的感情怎么可能是一句“对不起”就能放下的。但就是这份扎根已久的喜欢，却让他陷在纠结的泥潭里，久久无法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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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有点不对劲”，何晓辉突然对沈鑫宥冒出来这句话。
    　　沈鑫宥装作无辜地看着他，问道：“有吗？”
    　　“不用这样看着我，傻子都能看出来”，何晓辉对他的回答不屑一顾，“你和叶聆曦吵架了？”
    　　“没有啊”，在这一点上，沈鑫宥没有说谎，游乐园之后，除了接到的那个电话之外，他和叶聆曦之间平静得连一句话都没有，更谈不上吵架了。即使是那晚在摩天轮的轿厢里，两人之间的对话似乎也无法上升到吵架的程度。
    　　“那你在这里磨磨蹭蹭、扭扭捏捏的干什么？叶聆曦的升学宴，经大的升学宴，如你所愿。你等了一年不就是为了这个结果吗？你的心不应该早就飞过去了吗？”，何晓辉不再和沈鑫宥纠缠刚才的问题，他虽然不知道他们之间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是从他的举止神态上，他能感受到明显的不同。
    　　“对啊，叶聆曦的升学宴，为什么你会去？你们关系很好吗？”，沈鑫宥无奈只能岔开话题，掩饰自己。
    　　“我本来以为自己应该是沾了你的光”，何晓辉看着故意装傻的沈鑫宥，摇摇头，意有所指地说道：“但现在看来，应该是你沾了我的光更为贴切”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沈鑫宥扔下一句话，甩开何晓辉独自大步向前走去。
    　　“你就装吧，看你一会儿见面了还怎么装”，何晓辉仿佛在自言自语，也不管对方听见了没有，快步追了上去。
    　　沈鑫宥远远地就看见了站在包厢门口的叶聆曦，可能因为她是今晚主角的关系，所以可以看出应该是精心打扮过，让本就漂亮、有灵气的她更显得光彩照人。他不自觉地再次放慢了脚步，想要躲藏到何晓辉的身后，但哪知道何晓辉也同时放慢了脚步，不仅不愿意借给他一个背后的阴影，甚至还等着戳破他刚才一路上的倔强。就在两人你谦我让的时候，这一切都被叶聆曦看在了眼里，自然也看到了沈鑫宥的遮遮掩掩。不同于何晓辉的一无所知，明白事情症结所在的她，大大方方地向他们走来。
    　　“叶聆曦，恭喜你，这是送给你的升学礼物”，看着叶聆曦越走越近，何晓辉感觉到身旁的沈鑫宥越来越紧张，终究还是不忍心，率先上前一步，将准备好的礼物从包里拿出来，递给了叶聆曦。
    　　“谢谢学长，你太破费了”，叶聆曦开心地接过礼物，然后指着不远处说道：“就在前面的包厢，之前学生会的很多同学也到了，学长和他们应该也很久没见了吧？”
    　　何晓辉听懂了叶聆曦话中的含义，用复杂的眼神悄悄看了沈鑫宥一眼后，便不再继续和叶聆曦寒暄，留下他们俩，自己往包厢的方向走去。
    　　看见何晓辉走进包厢之后，叶聆曦走到沈鑫宥的面前，保持着半米的距离，不说话，就这么看着他，眼神中带着一点委屈、又夹杂着一丝倔强，她之前明明准备了很多话，此刻却一句都说不出口。沈鑫宥被叶聆曦这样看着，不敢和她对视，眼神不受控制地四处躲闪。他觉得有一点可笑，明明自己才是被拒绝的那个人，为什么此刻却反而如此的内疚和害怕。
    　　“游乐园的事情……”，最终，还是叶聆曦先开了口。
    　　“不好意思，我忘记买礼物了”，沈鑫宥急忙打断道，面对着这份感情，他性格中的患得患失和逃避懦弱总是被无限地放大。
    　　“没关系，这不重要”，叶聆曦明白了沈鑫宥还没有做好准备，于是将已经到嘴边的话重新咽了回去，“你和其他人不一样，你之前已经帮了我太多，我也欠了你太多”
    　　“你没有欠我任何东西，所有一切都是我自愿的”，沈鑫宥说完之后立刻发现，刚才自己拼了命也要打断叶聆曦提到游乐园的事情，现在自己的回答却反而让气氛变得更加尴尬。
    　　叶聆曦比沈鑫宥想得要落落大方很多，并没有因为他的这句话流露出任何为难的窘态。她将背在肩上的随身小包挪到身前，包上的限量版泰迪熊挂饰仿佛有生命般地看着沈鑫宥，提醒着他过去是如何将眼前的这个女生视若珍宝。
    　　“这个鲜花饼送给你，在云南旅游的时候买的”，叶聆曦将一盒包装精美的鲜花饼从包里取出来，递给了沈鑫宥。
    　　“谢谢”，沈鑫宥小心翼翼地接过来，随后两人又陷入了一片沉默。
    　　“这是沈鑫宥吧？”，就在两人不知道该怎么结束这片沉默的时候，叶妈妈看见了他们俩，走过来寒暄道：“好像比上次在车站的时候瘦了不少，今晚记得多吃一点”
    　　“阿姨好”，沈鑫宥感激叶妈妈的出现，打破了自己和叶聆曦之间这片尴尬的沉默，但又想起了上次见到叶妈妈时因为紧张，直接喊了声“妈”，觉得一阵物是人非。
    　　“没记错的话，鑫宥你是工大的吧？比曦曦大一届？”，叶妈妈端详着沈鑫宥，笑着问道。
    　　“阿姨记性真好”
    　　“工大离经大不远吧，上次送曦曦去考试的时候，好像还路过工大了。我们曦曦从小被宠着哄着，也没有过集体生活，你们俩关系那么好，上次电话里我也能听出来你很关心她，以后开学了有空就可以串串门，相互照顾，阿姨也好放心”，叶妈妈一边微笑看着沈鑫宥，一边拍拍自己女儿的手。
    　　“阿姨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叶聆曦的”，沈鑫宥的语气客气得让自己感到害怕。他知道，如果在三周以前，他的语气中应该会透露出更多的兴奋和激动吧。
    　　“那就好，阿姨放心了。你们先聊，我去看看其他客人”，叶妈妈拍了拍沈鑫宥的肩膀，迎着另一边的朋友走了过去。
    　　叶妈妈走远了，沈鑫宥将目光收回，看到面前的叶聆曦用和之前一样的目光死死盯着自己，委屈又倔强，不同的是，这次她的眼眶中仿佛藏着泪光，随时都有可能滴落下来。
    　　“你真的会吗？”，叶聆曦终于开口问道。
    　　“会什么？”，沈鑫宥其实心里很清楚叶聆曦问的是什么，当着叶妈妈的面，他可以客套、可以寒暄、可以掩饰自己的内心，但是当独自对着叶聆曦时，他却不敢直面自己的内心，只能装作没有听懂她的问题。
    　　叶聆曦转过身，似乎不想让沈鑫宥看见自己即将掉下来的眼泪，又是一阵漫长的沉默之后，背对着他说道：“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说罢，头也不回地往包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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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宴席开始后，沈鑫宥并没有在叶聆曦特意给他安排的座位和她同桌而坐，而是随便找了个借口坐到了何晓辉的身边。整场宴席期间，他也始终游离在所有人之外，显得心不在焉。当叶聆曦挨桌过来敬酒时，他也只是端着酒杯，眼神却在四处游离，不敢直视她的目光。
    　　“你跟我出来一下”，沈鑫宥感觉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回头才发现是陆慧儿。
    　　“有事吗？”，沈鑫宥隐隐地感到陆慧儿正在尽力压制着内心的忿忿不平，怯生生地问道。
    　　陆慧儿没有回答他，而是直接拖住他的手腕，把他拉了来出，找了间没有人的包厢，将沈鑫宥甩了进去。
    　　“还给我”，陆慧儿将手掌往沈鑫宥面前一摊，示意要取回什么东西。
    　　“什么还给你？”，沈鑫宥被这突如其来的一系列举动弄得有点懵。
    　　“别装蒜，钥匙扣，还给我”，陆慧儿气愤地说道。
    　　沈鑫宥沉默了，他明白了陆慧儿的意思，但他只是看着她，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陆慧儿也静静地看着他，半晌之后，开口问道：“舍不得？”
    　　沈鑫宥默默地点点头。
    　　“你是舍不得钥匙扣？还是舍不得叶聆曦？”
    　　沈鑫宥依旧只是沉默，低下了头，盯着地面，似乎在思考，又似乎在忏悔。
    　　陆慧儿看到沈鑫宥的模样，叹了口气，用命令的口吻说道：“去你的座位把东西收拾好，跟我去一个地方，我在门口等你”，说完，不等沈鑫宥的反应，转身往门口走去。
    　　出租车在老城区一个大院的门口停下，陆慧儿步出车厢，瞧见不远处一棵似乎已有上百年历史的老槐树，树下一排长椅，想来应该是附近的居民傍晚纳凉的绝佳地方。而如今夜已渐深，纳凉的居民早已散去，陆慧儿走过去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沈鑫宥见状便也赶紧跟了过去。
    　　待沈鑫宥坐下，陆慧儿指了指刚才出租车停下的大院门口，意味深长地问道：“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
    　　沈鑫宥摇了摇头，疑惑地看着边上的陆慧儿。
    　　“那是叶聆曦从小长大的地方”
    　　☆、（27）人生若只如初见
    　　叶聆溪比于浩小一岁，两人的祖父一起参加过解放战争和抗美援朝，据说在战场上他们彼此都救过对方的性命，退伍回来后又被分配在同一个单位参加工作，差不多又在同样的时间点娶妻生子，两人的父亲也因为祖父辈这层深厚的战友情从小在一个大院里打打闹闹地长大，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里，两家人过得就像一家人。今天你家买了根排骨，两个孩子一定是一块吃肉，明天他家买了条鱼，两个孩子也一定是一起喝汤。长大后，在祖父辈的影响下，两个孩子又去了同一个部队参军，我中有你、你中有我，感情好到形影不离，连结婚这种大事，他们都是一起办的集体婚礼。
    　　所以当叶聆溪出生的时候，两家人立马就定下了娃娃亲，这也是为什么一开始叶聆溪并不是现在晨曦的曦，而是溪水的溪，便就是因为于浩的浩字有着水势浩大的解释、象征着澎湃汹涌的男儿豪情，叶家父母便取寓意涓涓细流的溪字来对应女子的柔情似水，也寄托了两家人对这两个孩子未来的美好期许。
    　　本来就只差一岁，再加上祖父和父亲两代人之间的深厚感情，两人之间从小就显得比别家的孩子要亲密得多。而于浩也很疼这个妹妹，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会想着和叶聆溪一起分享，去哪里也都会带着她。四五岁的男生其实并不太喜欢和女生一起玩，所以于浩的小伙伴们有时候会嫌弃他去哪儿都带着叶聆溪，而那时他就会站出来护着叶聆溪，不许他们说叶聆溪的坏话，还会指着叶聆溪说这是他长大之后要一起结婚的女孩子，或许那个年纪的于浩并不懂得什么叫结婚，但是在当时同样什么都不懂的叶聆溪眼里，这个哥哥的所作所为却实实在在是这个世界上最让她安心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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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叶聆溪的记忆里，两个人的童年就是这样形影不离地度过的，甚至有段时间，于浩就像亲生哥哥一样吃住在叶聆溪他们家，后来才知道，这是因为当时公职人员掀起了下海潮，本来有着铁饭碗的于浩父母看到周围的老同事们纷纷干得风风火火，也动起了心思，随着生意越来越忙，他们能够照顾到于浩的时间也越来越少，叶聆溪父母就干脆提议，反正两家感情那么好，两个孩子平时也玩在一起，就由他们一起照顾着。
    　　没有了后顾之忧的于浩父母抓住了机遇，短短时间内就将事业做大做强，当大家还看着黑白小电视的时候，于浩家就已经有了彩色大电视；大家还踩着28寸的永久自行车时，于浩爸爸的桑塔纳就停进了大院里。但是随着这些东西的出现，叶聆溪见到于浩父母的机会也越来越少，小时候见到自己肯定要抱抱举高高的于爸爸，现在偶尔见到一次，也不再像之前那么亲切了。直到突然有一天叶聆溪从外公家回来，带了好吃的想要给于浩哥哥的时候，却发现他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过来吃饭，爸爸妈妈才告诉她，于爸爸给于浩找了一个叫保姆的人，从此以后，于浩的生活起居都会由这个保姆负责，再也不会过来陪她一起吃饭了。所幸的是，大家依然住在这个大院里，只是不在一起吃饭了而已，于浩也还是像往常一样带着叶聆溪到处玩，两人的感情并没有因此而受到任何影响。
    　　就这样，于浩渐渐到了上小学的年纪，再也不能陪着她一整天的玩了，但是每到晚上吃过饭，叶聆溪还是会往于浩哥哥家里跑，两个人一起看动画片、下飞行棋、玩着于爸爸带回来的各种新奇玩意儿。一年后，叶聆溪也到了入学的年纪，每天早上上学和晚上放学，她又能像小时候那样跟在于浩哥哥的身后。回到家后，吃晚饭之前，她也会带着作业本和于浩哥哥一起做，在叶聆溪的记忆中，给她讲解作业的于浩哥哥是那么地博学和耐心，很多听老师讲得一知半解的题目，于浩哥哥总能用最简单和通俗易懂的语言让她彻底理解。或许对于那个年纪的叶聆溪而言，她所理解的生活的全部，就是和于浩哥哥在一起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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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这样过了几年，如果不是那天半夜的一次大吵，叶聆溪可能不会那么早知道一个叫“离婚”的词语。那天之后，叶聆溪就再也没有见过于妈妈。然后，一个陌生的女人，住进了于浩他们家，虽然每天上学放学，她依旧跟在她的于浩哥哥身后，但她感到于浩哥哥的话越来越少，以前放学路上，她如果被路边摊的小吃吸引，于浩哥哥就会第一时间拿出零花钱买给她，为了不让爸妈发现他们偷偷买零食，她就会和于浩哥哥你一口我一口地在放学路上赶紧把它们消灭掉，但现在她的于浩哥哥只会独自默默地在前面走着，都不会注意到她被路边摊吸引，她只能收回艳羡的目光然后亦步亦趋地跟上，低着头在后面安静地走着。回到家，他们一起做作业的次数也渐渐地越来越少，而晚饭时间，从他们家传出的摔碗碟的声音和争吵声却越来越响。
    　　直到有一天放学回家，叶聆溪看到大院门口停了一辆警车，叶爸爸赶紧将她带进屋子，然后去了于浩家很久，晚上她躺在床上听到客厅的父母谈到了什么“经济犯罪”、“看守所”这类她从来没有听说过的词语。第二天早晨起床去上学的时候，他看到于浩家的门上被贴上了封条，妈妈跟她说于浩哥哥家遇到了一点事情，所以今天于浩哥哥不能和她一起去上学了，但是晚上他会来他们家吃饭，以后也会一直住在他们家。虽然叶聆溪有点伤心今天要一个人上学，但想到以后又可以像之前一样和于浩哥哥生活在一起，也就没那么难过了。
    　　晚餐的餐桌上，叶聆溪还是像以前一样热情地给于浩哥哥夹着菜，但是她感觉于浩哥哥和以前不一样了，他只是默默地吃着自己碗里的饭，除了自己夹到他碗里的菜之外，他也不会自己去夹桌子上的其他菜。晚饭后，叶聆溪想找他一起玩，他也是默默地走进叶爸爸叶妈妈为他临时收拾出来的房间，把自己锁起来。叶聆溪很难过，她以为于浩哥哥来他们家住了之后，以前的生活就会回来，这时叶妈妈走过来摸摸她的头，让她不要着急，于浩哥哥过段时间还是会对她像以前那样好的。
    　　可是这一次叶妈妈错了，随着时间的流逝，童年时的那个体贴温柔的于浩哥哥并没有回来，而现在的于浩夜不归宿的次数却越来越多，有时候叶聆溪甚至一个礼拜都见不到他，偶然晚餐的餐桌上，叶爸爸和叶妈妈会谈起他，时隔多年，他们谈话的内容，叶聆溪早已记不真切了，留在脑海中的只剩下叶爸爸长长的叹气声。
    　　于浩从一个星期回两三次家慢慢变成一个月回一两次家，最后慢慢地发展成两三个月都不回家，当叶聆溪最后一次在大院的老房子里见到于浩的时候，他正顶着一头黄发、叼着烟靠在门口和叶爸爸吵架，他们吵得很响，但是吵架的内容叶聆溪已经不记得了，她只记得大院的邻居都围在了他们的身边，你一言我一语地指责着于浩，叶聆溪推着自行车看着，眼泪不知道为什么就掉了下来。后来，她看到一直以来都是温文尔雅的爸爸扇了于浩一巴掌，他捂着脸狠狠地瞪着叶爸爸，然后头也不回的跑掉了，经过叶聆溪身边的时候，都没有看她一眼。那天晚饭后，叶爸爸把自己关在房间很久很久，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她仿佛感觉爸爸老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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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叶聆溪再也没有听到过于浩的消息，她也早就习惯了一个人或者和同学们一起上学放学，那段记忆中和于浩哥哥一起走过的求学路，仿佛也越来越陌生。再之后，他们搬了新家，一个刚刚建好的高档小区，生活中于浩哥哥的痕迹变得越来越少。但记忆中的于浩哥哥却仍然时不时地出现在叶聆溪的脑海中，特别是非典那一年，好多次叶聆溪在放学路上都感觉于浩哥哥并没有消失，而是远远地跟着她、保护她，当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的时候，她会突然回头看，希望能看到于浩，哪怕是个背影也好，但是除了陌生的路人，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后来在初三的某一天，叶聆溪被爸爸妈妈带着去了派出所，从此以后，她就再也不是叶聆溪，而是叶聆曦。她问父母为什么要改名，叶爸爸只是随便找了个理由，说家里找人看过了生辰八字，曦字比溪字更能保佑她一世平安幸福，但是她从来不记得爸爸妈妈相信过这种迷信或者说是风水的东西。一直到很后来，叶聆曦了解了所有事情之后，才知道那是于爸爸的意思，这一生，于浩和自己已经再无可能，而将溪改成曦，也意味着她和于浩哥哥从小定下的娃娃亲，也就此正式作废了。
    　　陆慧儿去不远处还亮着灯的小卖部买了两瓶饮料，这个长长的故事说得她口干舌燥，一口气喝了半瓶，然后将另一瓶递给仍旧傻傻坐在身旁、一脸震惊的沈鑫宥，继续说道：“这就是你在认识叶聆曦之前，她和于浩之间发生的所有故事，至于他们俩之后的故事，你或多或少应该也知道一些”
    　　“想不到我还无意中参与了她和于浩的故事”，沈鑫宥不可思议地摇了摇头，“非典那年，叶聆曦的感觉并没有错，确实有人在远远地跟着她、保护她，只是那个人不是于浩，是我”
    　　陆慧儿惊讶地看着他，随后叹了口气，略带惋惜地说道：“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你们的缘分”
    　　沈鑫宥沉默不语，无奈地笑了笑，拧开手里的饮料喝了一口，示意陆慧儿继续说下去。
    　　“2005年农历新年之前，也就是叶聆曦高一的寒假，之前大院居委会的王大妈来找叶爸爸，叶聆曦在房间里隐隐约约听到了什么“出来”、“街道工厂”之类的词语，等王大妈走了之后，在叶聆曦的追问下，叶爸爸终于对他说出了实情，在于爸爸因为经济问题被判刑了之后，本就因为父母离婚而有点钻牛角的于浩渐渐迷失了自己，再婚重新组建家庭的于妈妈所能做的也只是送来经济上的帮助，而那些钱根本就不是当时于浩想要的，这种亲情的疏离，让他彻底放弃了自己。在学校里，有同学甚至还因为这些事情排挤他，时间久了之后，这就像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推着于浩走上了不好的道路，和当地的社会青年厮混到了一起，所以才有了之后叶聆曦看到的那个染发抽烟的于浩，而她看到的那次激烈争吵的背景也是叶爸爸在意识到继续放任于浩这样发展下去可能会影响他的一生而不得不进行的一次深谈。就在那次争吵后不久，于浩因为在一次团体盗窃犯罪的活动中参与了放风行为被公安机关逮捕，念及他尚未成年并且是初犯，所以仅仅是被少管所收容管教”，说到这里，陆慧儿停顿了一下，仿佛是在给沈鑫宥时间将思绪拉回到那个泡在新华书店找笑话的冬天，“这就是那个寒假，叶聆曦不开心的原因。一个从小一起长大、可以说是亲人的人，眼睁睁看着他和自己渐行渐远，那些陌生得仿佛是另一个世界的词语，一个个套在了他的身上，那年的叶聆曦只有16岁，她哪里经历过这些，花了几乎一个寒假的时间才慢慢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那后来何晓辉替叶聆曦修改竞选演讲稿时，无意中听到她在电话里提到的于浩，又是怎么回事？他不应该在少管所吗？为什么叶聆曦会突然提到他？”
    　　“你是说你来找我，然后我给了你钥匙扣的那次吧”，陆慧儿仿佛知道沈鑫宥会问出这个问题，早就准备好了答案，娓娓道来：“那天之前的周末，于浩从少管所刑满释放了。叶聆曦缠着她爸爸很久，才带着她一起去接于浩。早在一年半之前，叶爸爸就托了很多人、动用了很多关系，为于浩安排好了工作，虽然薪水起点不高，但只要踏踏实实、边做边学，后面再通过成人高考或者专业技能考试来提升学历，日子肯定是能越过越好的，等于爸爸出狱后，父子两人同心协力，东山再起也不是不可能。可就在叶聆曦一家满怀期待在门口等着于浩的时候，走出少管所大门的他，却走到叶爸爸面前狠狠瞪着他、往地上啐了一口口水，随后看都没有看边上的叶聆曦一眼，便拦了一辆车扬长而去”
    　　“所以这也是为什么你当时跟我说，让我不要去在意这个人的原因？”
    　　陆慧儿点了点头，“不仅仅是那时，现在我也会这么对你说，叶聆曦和于浩，无论他们是青梅竹马还是两小无猜，都已经不可能了。你如果执意纠结于这个人，那么最后受伤的只会是你、甚至是叶聆曦。而于浩，他根本就不会在乎”
    　　沈鑫宥做梦也想不到叶聆曦和于浩的故事会这么长，此刻的他心乱如麻，他没有空细想，他需要时间去捋清楚自己的思路，但不是现在。所以他扔出去了最后一个、也是他最想知道的那个问题：“6月9号，高考结束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28）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陆慧儿知道沈鑫宥一定会问这个问题，从某个角度来看，她特意把他带过来，绝对不仅仅只是为了给他讲故事。她之前说了那么多，其实也是希望沈鑫宥可以自己想通一些什么，这对他和叶聆曦以后的相处都更有好处，所以她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你觉得呢？”
    　　“一定和于浩有关吧？”，从陆慧儿给他讲述叶聆曦和于浩的故事开始，沈鑫宥基本上就能猜到，那天叶聆曦的眼泪一定逃不开于浩的干系。
    　　陆慧儿用赞赏的眼光看了他一眼，深吸了一口气后，说道：“那天考完最后一门后，我们全班约在上海歌城庆祝，一路上叶聆曦的心情很好，看得出来，她应该考得很不错。她向我提到你，说等一会儿到了之后要给你打电话报平安，我当时还嘲笑她又不是出门旅游，报什么平安？她解释说你容易担心、怕她考砸，还提到第二天是星期天，打算约你一起去游乐园，你从去年国庆开始就时不时地提醒她这件事，最后又说到开学后一定要请你去经大的食堂吃饭，虽然你对那里肯定比她熟，说着说着她就想起来之前去参加考试时，你跟她说起的经大那些花花草草的八卦，一个人在那里笑得合不拢嘴。简而言之，我们那一路上都是有说有笑的……”
    　　“直到后来你们在歌城遇见了于浩？”，事到如今，故事的大概对沈鑫宥已经没有悬念了，只剩下细节。
    　　“是的”，陆慧儿很不情愿点了点头，开启了那段并不是怎么愉快的回忆：“因为大家选的科目不一样，导致分配的考场也不一样，所以距离歌城的远近也不同，当我们到的时候，还有一部分同学没有到齐，于是叶聆曦就说先出去给你打个电话，我就留在包厢里先唱了起来……”
    　　“所以你就让她一个人离开了房间？你为什么不跟着她？”，沈鑫宥打断了陆慧儿，略带愤怒地质问道。
    　　陆慧儿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你那么激动干什么？第一，我当时不知道她会遇见于浩，第二，我也没那么八卦，对你们之间的通话没有多大兴趣。我为什么要跟着她？你能不能用一下你的脑子，不要一遇到叶聆曦的事情就变得那么敏感好不好？”
    　　“对不起，是我太紧张了，你继续说”，沈鑫宥这才发现自己确实过于敏感了，在当时的环境下，陆慧儿的确不可能时时刻刻都跟着叶聆曦，而且就算她跟着，该遇见的还是会遇见，并不会改变什么。
    　　陆慧儿理了理思路，捡起刚才被打断的地方，接着说道：“唱完了几首歌之后，我觉得有点饿了，就打算去大厅里拿点自助餐。然后当我离开包厢，就看到不远处的另一间包厢门口，叶聆曦好像正在和一个陌生人聊着什么，因为灯光比较昏暗，所以远远看着并不是很真切，只是感觉叶聆曦很激动的样子，等我稍微走近一些、看清叶聆曦脸上挂着的眼泪时，虽然我之前没有见过于浩，但是从那个男生痞里痞气的装扮，我就感觉十有八九他就是于浩……”
    　　“然后呢？你听到他们说了什么吗？”，沈鑫宥迫不及待地问道。
    　　“你先听我说完”，又一次被打断的陆慧儿忍不住白了沈鑫宥一眼，“他们说了什么在当时并不重要，因为我看到于浩正拉着叶聆曦的手，打算把她拖进他的包厢，而叶聆曦明显是很抗拒的姿势，我只能赶紧跑了过去，打掉于浩握着叶聆曦的手，将她护在身后。可能是看到我来了之后，以及之前叶聆曦的挣扎也吸引了周围一些人的注意，于浩扔下了一句冷冰冰的’这就是你说的重新开始？’，回到了自己的包厢，而听到这句话的叶聆曦从一开始被吓傻的模样慢慢变成哭得停不下来，我只能找了个地方陪她坐下，花了很久的时间，开导她、安慰她、等她情绪稳定下来，在这段时间里，我看到她的电话响起过4次，而屏幕上显示来电的都是你，我问她要不要接，她一边摇头一边哭，断断续续地抽泣，说害怕你听出来她的声音不对劲、害怕你担心”
    　　沈鑫宥的拳头越握越紧，不断地锤击着自己的膝盖，这时候他才知道那天那么多通电话，并不是叶聆曦不想接、忘了接，而是她在情绪最崩溃的时候也在为自己考虑，而自己在那天却有那么一瞬间，曾经质疑过自己那样的坚持是不是值得？想到这里，他不禁为自己当时的想法感到羞愧。
    　　“当叶聆曦的情绪终于平复到可以正常对话的时候，我也大致清楚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那天叶聆曦拿着手机走出包厢后不远，就在另一间包厢门口发现了正在打电话的于浩，其实那一瞬间，她自己也是犹豫的，不知道应该当做没有看见还是过去打个招呼，那次少管所门口的场景一直是她心里的梦魇，但是这毕竟是陪着她一起长大的人，她内心的善良还是驱使她走向了于浩，但是当她走近的时候，她却看到了于浩身上从袖口、领口处露出来的大片纹身，她的心态仿佛又一次崩溃了，她感觉面前的这个人和自己记忆中的于浩哥哥越来越远，她质问他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为什么要放弃自己？而于浩只是冷冷地看着她，表示不需要她管，自己和她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了。叶聆曦听出了他语气中残存的一丝逃避，表明如果他愿意，他们仍然可以回到同一个世界，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她还会把他当哥哥，他们之间的感情其实一直都还在，只要他想回来，自己和父母随时都可以帮他。而听到这句话的于浩像发了疯似地问她，如果说感情还在，为什么自己在少管所期间，都没有来看过自己一次？如果说感情还在，为什么要把自己名字里的溪改成曦？如果说感情还在，敢不敢介绍自己给同学认识？如果说感情还在，敢不敢现在就和他一起进包厢，当着自己朋友的面让他像小时候那样指着她说这是将来自己的要娶的人？这也就是我后来见到的，为什么于浩会拖着她的手，要把她拉进自己包厢的原因”，陆慧儿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这些，就是6月9号在歌城发生的全部了，经历了这件事情后，我们也没有心情继续唱歌了，将她送回家后不久，我也就接到了你的电话，然后发生的事情，也就不需要我跟你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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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道了前因后果的沈鑫宥，另一个疑问却在他的心里慢慢浮出水面，他继续问道：“你那天为什么不愿意告诉我？”
    　　“那天事出突然，而且在此之前，我一直认为这是叶聆曦和于浩的故事，即使要说，也应该是由叶聆曦亲口告诉你，我没有权力越俎代庖”
    　　“那为什么今天你又决定告诉我？是叶聆曦让你来的？”
    　　陆慧儿摇了摇头，说道：“你们一起去游乐园的那天晚上，叶聆曦又一次哭着跑过来找我，但是这一次的眼泪却不是为了于浩流的，而是为你。而今天我又在她的眼眶里看到了和那天一样的眼泪，我就知道这已经不单单是叶聆曦和于浩的事情，也会变成你和叶聆曦之间的羁绊，所以刚才我才做了这个决定。如果你想更近一步，那么她和于浩的过去，就是你必须帮她或者你们一起携手跨过去的一道坎”
    　　沈鑫宥不可思议地指着自己，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解地问道：“叶聆曦，为我流泪？可她那天明明拒绝了我……”
    　　陆慧儿笑着摇了摇头，打断了沈鑫宥的话，纠正道：“她并没有拒绝你，只是还没有接受你”
    　　沈鑫宥用更加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陆慧儿，摇摇头，表示他并没有明白这两种说法有什么区别。
    　　陆慧儿原本以为自己这么说了之后，凭借沈鑫宥的聪明，他自己就可以马上想明白，但现在看来，感情这东西还真的是当局者迷，只好耐心的解释道：“如果你觉得拒绝和还没接受没有区别的话，你能不能回想一下，那天叶聆曦是怎么对你说的？”
    　　沈鑫宥将眼睛闭上，那天在摩天轮轿厢里的画面仿佛电影一般活灵活现地出现在了他眼前，当他看完眼前的回放，睁开眼睛时，似乎悟到了什么，眼睛里重新开始闪烁出光芒，对陆慧儿说道：“她说‘时间不对，不应该是现在，现在对我太不公平’”
    　　陆慧儿点点头，继续引导道：“你现在试着跳出对叶聆曦的感情，不要被情绪左右，再去仔细想想这句话，你仍然觉得叶聆曦拒绝了你吗？”
    　　沈鑫宥又在心里反复默念了几遍，他觉得自己快想通了，但又总觉得差那么一点点，只能似懂非懂地摇摇头，向陆慧儿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陆慧儿看着沈鑫宥的表情，终究还是不忍心，决定再帮他一把，于是说道：“你试着想一下，如果于浩没有经历那些变故，和你我一样，在一个健康的家庭环境下长大，他会成为一个怎么样的人？他是不是也会和你一样，将叶聆曦捧在掌心？你和于浩同龄，而更巧合的是，你在叶聆曦生命中出现的时间点，恰恰是那个从小就在她心里生根发芽的于浩哥哥消失的时间。虽然我一直不觉得叶聆曦对于浩的感情属于爱情，但那么多年的相依相伴，她会有留恋和不舍也是在所难免。而我说的叶聆曦并没有拒绝你、只是还没有接受你，就是因为她需要时间去确认你们俩之间的感情是纯粹的，而这种纯粹和她喜不喜欢你没有关系。她不愿意在情绪低落的时候去判断一份感情，更不愿意在没有想清楚这些事情之前就匆忙地进入一段关系。这就是她说的‘对你不公平’，你做的一切她都能感觉到，所以她才会如此善良，善良到她明知道这么做可能会永远失去你，但也不想让你承担一点点成为别人替代品的风险，即使你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
    　　“所以你那天才在电话里跟我说，让我给叶聆曦时间，也给自己一点时间”，沈鑫宥重新回想起那天陆慧儿的话，原来从一开始，她就在帮自己。
    　　“曾经的于浩是叶聆曦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而这几年你的所作所为让我相信叶聆曦就是你心里最柔软的地方，我今天跟你说这些，就是希望你可以用你的柔软为她的柔软披上铠甲。你们未来的路还很长，如果你真的喜欢她，不要吝啬这一点时间”，陆慧儿说完这句话，起身离开，留下沈鑫宥独自在幽暗的路灯下，思考这段感情的方向
    　　☆、（29）时间会是最好的朋友
    　　陆慧儿已经拦了辆出租车远去，留下沈鑫宥独自坐在老槐树下回味着刚才两人之间的对话。他看向大院的门口，仿佛能看见刚才陆慧儿口中叶聆曦成长至今的每一个瞬间，也似乎在回望自己对叶聆曦情根深种的这五年。而正是这样在眼前回放着的过去的每一幕，让他看清了在这段关系中，看似自己付出了许多，但面对感情时的唯唯诺诺和举步不前，只是让自己不断地在外围注视着她，而真正推动他们走到今天这一步的，却恰恰是叶聆曦：
    　　高二时，每周来阅览室找自己的，是叶聆曦；
    　　高三时，让自己从择校的暗自神伤中走出来的，是叶聆曦；
    　　大一时，国庆假期里那至今让沈鑫宥念念不忘的一天，提议的也是叶聆曦；
    　　就在几个小时前，想要主动化解两人之间关于游乐场的那场尴尬的，仍旧还是叶聆曦。
    　　如果不是叶聆曦带着自己在这段关系里走出了关键的一步又一步，自己会不会仍旧还是那个只敢怯生生地跟在她身后、偷偷看着她、不敢跟她说一句话的男生？
    　　想到这里，沈鑫宥不禁感到心头一阵寒意，他终于明白了自己在这段感情里的位置，过去的那么长的时间里，或许他感动的只是他自己。
    　　现在，该是他勇敢起来，向着叶聆曦走出一步的时候了。
    　　“那好吧，等你有空的时候我们再约”，沈鑫宥恋恋不舍地挂断了电话。这是那次和陆慧儿的深谈之后，他第五次想要约叶聆曦一起外出，但也是第五次被她用各种理由拒绝了。
    　　而在电话的另一头，挂断了和沈鑫宥的通话之后，叶聆曦转头对身边的陆慧儿问道：“已经五次了，是不是够了？”
    　　陆慧儿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从桌子上拿起一块西瓜、咬掉了最甜的那一口后、露出了一脸满足的表情，然后才不紧不慢地对叶聆曦问道：“心疼了？”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叶聆曦被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袭击得毫无准备，慌忙搪塞道。
    　　“老实说，你对沈鑫宥到底是怎么想的？你给我透个底”，陆慧儿看到叶聆曦一脸的不知所措，忍不住继续问道：“这里就只有我们两个人，而且你也已经不是高中生了，遮遮掩掩的干什么？”
    　　叶聆曦为难地摇了摇头，说道：“我觉得他是一个很好的哥哥，每一次他为我做的事情都让我觉得很踏实很安心、也很感动。但如果你说有没有可能往更深的感情走，我真的不知道”
    　　“那就继续晾着他吧，反正你现在也不喜欢他”，陆慧儿若无其事地摇了摇头，说道：“就算是对他升学宴那天表现的惩罚吧”
    　　“可万一晾过头了，怎么办？”，叶聆曦担心地问道。
    　　“也晾不了多久，下周你们不就开始新生军训了吗？他肯定会去学校找你，到时候就可以把他放出来了”，陆慧儿又拿起一片西瓜，还是那满脸幸福的表情，自信地说道：“放心吧，这次他才不会那么轻易就放弃呢”
    　　叶聆曦对陆慧儿这莫名其妙的自信充满了疑惑，犹豫了片刻之后，还是压抑不住内心的好奇，问道：“既然你这么说，我也一直想问你，升学宴那天，我看到你匆匆忙忙把他拖走，你对他到底说了什么？你为什么会突然对他那么有信心？”
    　　“我只是告诉了他那天下午究竟发生了什么”，陆慧儿突然放下吃到一半的西瓜，很严肃地看着叶聆曦，说道：“很抱歉帮你做了这个决定，但我觉得这是他必须知道的真相，只有这样，不管是过去还是将来，他才有可能跨过去”
    　　叶聆曦有一点意外，却也感受到了一种释然。她原本就打算找个机会对沈鑫宥解释清楚，只是高考过后他们之间的状态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时机。上次在摩天轮轿厢里没头没尾的短短几句话，一定让他困惑极了。虽然升学宴当天她确实有点生气他的停步不前和瞻前顾后，但事后，她并没有怪他。既然慧儿替自己开了那个口，一直以来都注意分寸、处事得体的她，说不定真的会比自己处理得更好。想到这里，她也终于明白了沈鑫宥在那天升学宴之后会有这样截然不同的转变的原因。
    　　“谢谢你，慧儿”
    　　陆慧儿重新拿起刚才放下的半块西瓜，一口咬了下去，刚才严肃的表情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又是那片被西瓜的甜美所堆满的幸福。
    　　何晓辉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躲在宿舍阳台，怒视着沈鑫宥，指着不远处的养生壶：“还有两周才开学，你那么早回学校就为了折腾这个？”
    　　沈鑫宥一脸无辜的表情看着他，点点头。
    　　“咳咳，你为什么不在自己宿舍折腾，非要跑到我这里来？”，何晓辉一边流着眼泪、剧烈咳嗽，一边愤怒地问道。
    　　“我们寝室有人提前回来了，熏着他们不好”，沈鑫宥毫不犹豫，仿佛理所当然地回答道。
    　　何晓辉也不知道是因为刚才被熏得咳嗽太剧烈，还是听到沈鑫宥的回答被气得没缓过神，一张脸涨得通红，指着自己不可思议地反问道：“熏着你室友不好，熏着我就没事？”
    　　“咳咳，你不一样”，沈鑫宥也忍不住咳嗽了起来，赶紧把阳台的门关上，“而且我也不知道这个辣椒煮出来那么辣”
    　　“我不一样？我凭什么和他们不一样？你哪来的自信觉得这东西不会熏着我？”，阳台门关上之后，何晓辉终于感受到了一些呼吸的自由，但仍然还是瞪着沈鑫宥，质问道：“还有，你搞这个东西到底想干什么？”
    　　“升学宴之后，我约了叶聆曦五次，都没有约出来，我觉得她生气了”，沈鑫宥没有理会何晓辉的质问，在一旁自言自语道。
    　　“叶聆曦不理你，你就跑过来熏我？你们闹不开心，为什么要让我受惩罚？”，何晓辉一头雾水，完全无法找到其中的逻辑。
    　　“在我原来的设想里，叶聆曦开学后，我应该可以每晚送她回寝室，但是现在我不知道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沈鑫宥趴在阳台的栏杆上，望着远方的天空惆怅地说道：“所以现在这个辣椒水是替叶聆曦煮的，就算我不在了，晚上回宿舍的路上，她也可以有个东西防身”
    　　何晓辉看着他，仿佛看见了笼罩着他全身的那一层落寞，也不再忍心吼他，只是问道：“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那天我就觉得你怪怪的，好像躲着叶聆曦似的。后来看到你又被陆慧儿拖走，现在怎么感觉叶聆曦又在躲着你？”
    　　沈鑫宥摇摇头，沉默不语。何晓辉也就不再追问下去，陪着他一起趴在阳台栏杆上，眺望着远方被夕阳染红的天空。
    　　傍晚时分，经大图书馆大楼前的广场，叶聆曦站在沈鑫宥的对面，扎着简单的马尾，肤色因为军训的缘故比之前黑了少许，但五官还是闪动着一如既往的灵气。她看着沈鑫宥，脑子里盘旋着陆慧儿的“指导”，装做仍然在生气的样子，不咸不淡地问面前的这个男生：“请问您有事吗？”
    　　一个多月之后，沈鑫宥终于再次见到了叶聆曦。当他从电话里得知面前的这个女生终于愿意见自己时，开心得手舞足蹈，将一旁正在打游戏的室友们惊得莫名其妙。
    　　“没有……哦不，有”，沈鑫宥看着叶聆曦，抑制不住的激动和兴奋，显得有些语无伦次。
    　　“到底是有还是没有……”，叶聆曦看着沈鑫宥的反应，强忍着笑问道。
    　　“我会的”，沈鑫宥没有等叶聆曦问完，抢先说道，但却似乎和叶聆曦刚才被打断的问题毫无关系。
    　　“会什么？”，叶聆曦被这没前没后的一句话闹得一头雾水，疑惑地问道。
    　　“我会好好照顾你，就像答应你妈妈的那样”，沈鑫宥的目光充满坚定，“也是那天我欠你的答案”
    　　叶聆曦有一点意外、但更多的是感动，她在见面之前就设想过沈鑫宥可能会对她说的话，但是却独独没有想到他竟然还会记得升学宴上自己问出的那个问题，而且答案是如此肯定、语气是如此坚决。但是她还是倔强地小声说道：“谁要你照顾了？”
    　　沈鑫宥却并不意外叶聆曦的回答，或者说在见面之前，他其实已经设想了叶聆曦所有可能的回答。他转身从书包里取出一瓶喷剂和一本笔记，递给了叶聆曦，请求道：“无论如何，希望你可以收下这些东西”
    　　叶聆曦接过喷剂和笔记，虽然她并不知道这两样东西到底是什么，但她能感受到面前这个男生的用心仍然还在。
    　　沈鑫宥看到叶聆曦没有拒绝自己的礼物，心也就放下了一大半，语气也变得轻松了很多，说道：“瓶子里的是辣椒水，我自己试过了，很辣很有用，你晚上有课或者有活动的时候，回宿舍的路上可以带着防身。那本笔记则是去年你来经大参加考试之前，我做的一些记录，包括了几个食堂的特色、各栋教学楼的位置、学院大楼的分布以及周围一些公交线路的路线和运营时间，希望可以帮到你”
    　　叶聆曦听到沈鑫宥这么说，这才注意到他的眼睛红红的，这个傻瓜竟然拿自己的身体做实验。如果说刚才她听陆慧儿的主意、装出来的生气还带有几分半真半假的小情绪，那么现在她真的有被这份用心击中，残存的一点小怄气也消失殆尽。
    　　沈鑫宥看到叶聆曦盯着自己的眼睛，随后又打开那本笔记翻了几页，接着重新抬起头看着自己，将辣椒水和笔记递还了回来，说道：“我不要”
    　　沈鑫宥的心彻底地黯淡了下来，虽然夏日的夕阳余晖依然斜斜地射在他们所在的这片广场，但是他心里的那片天空却感觉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他默默地接回叶聆曦递过来的喷剂和笔记，沮丧地说了一声：“我懂了”，然后黯然地转过身，准备离开。
    　　“你果然一点都不懂女生”，沈鑫宥突然听到了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他连忙放下已经抬起的左脚，重新转过身去，却看到刚才还面无表情的叶聆曦，现在却偷偷地微笑着，静静地看着自己，“你不知道女生都喜欢说反话的吗？”
    　　“反话？什么反话？哪句是反话？”，沈鑫宥突然之间恍然大悟，兴奋地说道：“所以这个辣椒水和笔记，你是要的对吗？”
    　　叶聆曦叹了口气，无奈地摇摇头，说道：“不是这句，是上一句”
    　　“上一句？”，沈鑫宥在脑海中努力回放着刚才和叶聆曦的对话，然后兴奋地跳起来，大声吼道：“谁要你照顾了！是这句吗？这句是反话吗？所以我可以继续照顾你的，对吗？”
    　　周围路过的人群用诧异的目光望着沈鑫宥，叶聆曦环视了一下四周，不好意思地责备道：“你小声一点”
    　　沈鑫宥收敛了动作，但还是忍不住激动地问叶聆曦：“所以，你已经不生我的气了，对吗？”
    　　叶聆曦点点头，解释道：“虽然升学宴那天，我确实有一点生气，但很快就过去了。后来是慧儿跟我说，要我继续假装生气，看你是不是能经受住考验”
    　　“那这个？”，沈鑫宥指了指手上拿着辣椒水和笔记本。
    　　“这个我真的不要”，叶聆曦对沈鑫宥摇摇头。
    　　沈鑫宥不解地望着叶聆曦，问道：“你不是不生气了吗？”
    　　“虽然我已经不生气了，但是那天你确实气到我了，所以作为惩罚，我不要你给我的这些东西。晚上回宿舍的路、我觉得害怕的话，我要你以后随叫随到，还有那个什么地图、食堂攻略，我要你亲自讲给我听，直到我熟悉这一切、嫌弃你啰嗦为止，你可以做到吗？”
    　　沈鑫宥不住地点头、不停地重复道：“我可以、我可以……”
    　　沈鑫宥终于又一次看到了叶聆曦发自内心的笑容，两个月之后，他们终于又回到了那段熟悉的关系中，虽然暂时还是没有能更近一步，但只要他足够耐心、给与对方足够的包容和时间，未来的事情，又有谁知道呢？
    　　青春不就是这样，虽然大多数时候都是遗憾收场，但正因为年轻，只要他有足够的耐心，只要他有坚定的信念，只要他甘愿陪在那个女孩身边静静地守护着、哪怕暂时只能以朋友的身份，时间终将化身为一个魔术师，将那些当时的不可能变成未来的可能。
    　　相比那些在千帆过尽、尘埃落定、木已成舟之后，于风过处昙梦无痕、于笔落处滴墨成伤、于回眸处相思成瘦、于夜深处如梦初醒，才开始懊恼年少时的冲动和任性的人，沈鑫宥无疑是幸运的，他在足够年轻的时候，便开始慢慢领悟了那个很多人在错过一生之后才懂得的道理：守得云开见月明，静待花开终有时。
    　　“那你还等什么呢？我饿了，带我去吃饭，刚才看到你的笔记里有道葡萄炒玉米，我要吃那个”
    　　“啊？那个不好吃啊，你要不要仔细看看我下面的评价啊”
    　　“不要，我就要吃那个，你去不去？”，叶聆曦装作转身要走的模样。
    　　“我去、我去”，沈鑫宥急忙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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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鑫宥和叶聆曦肩并肩地在向经闵餐厅走去，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他们有说有笑着，而他们身后的影子也随之交错变化着，空气中重新充满了香甜的味道，生活也再次回到了那个温暖的频道。
    　　☆、（30）我想保护你
    　　沈鑫宥和叶聆曦端着刚刚打好的餐盘在食堂找了个位置面对面坐下，看着她将一勺葡萄炒玉米放进嘴里，脸上的表情经历了好奇、期待、震惊和嫌弃的不同阶段，虽然最后咽了下去，但还是将餐盘中剩下的这道菜全部拨到了沈鑫宥的盘子里，说：“给你吃吧，别浪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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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早说了，让你先看下我写的评价嘛”，沈鑫宥望着这一堆葡萄炒玉米，委屈地说道。
    　　“你今晚是来道歉的，我就是想看看你的诚意，你吃不吃？”，叶聆曦幸灾乐祸地问道。
    　　沈鑫宥只能苦笑着把一勺葡萄炒玉米塞进了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我吃……”
    　　叶聆曦看着沈鑫宥啼笑皆非的表情，得意洋洋地说道：“这就算是你之前在升学宴上让我生气的惩罚，现在我们两清了，本姑娘原谅你了”
    　　沈鑫宥嘴里还含着刚才那一勺葡萄炒玉米，仿佛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将它们吞咽了下去，双眼复杂地看着叶聆曦，默默点点头，委屈地说了声“谢谢”。
    　　“对了，你第一学期的课选好了没有？”，终于将最后一口葡萄炒玉米吃完的沈鑫宥，看似随意地问道。
    　　“报道的第一天就选好了，其实大部分课也没什么选择余地，只有一个时间段、一个老师，就是在系统里提交一下而已，你问这个干什么？”
    　　“随便问问”，沈鑫宥心虚地回答道：“你们应该有公共选修课吧，你选了什么？”
    　　“什么是公共选修课？”
    　　“你难道不知道为了解决工大和经大彼此男女比例不均衡这个世界性难题，在两校领导的英明领导下，决定每周三下午的选修课开放为两校公共选修课，每门课各自学校都会保留一半的名额给对方学校的学生选择吗？”，沈鑫宥手舞足蹈、添油加醋地解释道。
    　　“你需要加那么多主观描述吗？什么乱七八糟的男女比例问题，明明就是正常的学术合作交流而已”，叶聆曦被这不伦不类的解释弄得哭笑不得。
    　　“这不重要”，沈鑫宥摆摆手，用迫切的眼神看着叶聆曦，问道，“所以你周三下午选了什么课？”
    　　“你怎么那么好奇？难道你想跟我选同一门课？”，面对沈鑫宥连续的追问，叶聆曦有些察觉到了他的真正目的。
    　　“嗯，我听说工大那群和尚们特别喜欢选你们经大的选修课，我答应阿姨了，要保护好你”，沈鑫宥重重地点了点头。
    　　“你不要随便给自己加戏，我妈说的照顾应该不包括这个。而且你放心吧，我选的是健美操，应该没有男生会选这种课”，叶聆曦看着沈鑫宥认真的眼神，忍不住笑出了声。
    　　“哦，健美操啊”，沈鑫宥意味深长地想了一下，然后诚恳地问道：“那我们下半学期可以一起选一门文静一点的公共选修课吗？”
    　　“看你表现”，叶聆曦俏皮地回答道。
    　　这是新学年新学期的第一堂公共选修课，离上课还有半个小时，看着周围密密麻麻的男同学，沈鑫宥虽然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但还是没想到竟然夸张到了这种地步，颇为吃惊地对身边的何晓辉问道：“公共选修课一直都是这么恐怖的吗？”
    　　何晓辉鄙夷地看着他，冷哼一声道：“你真的在工大上过一年学吗？开学伊始，抢经大的选修课名额一直都是每个工大男生的重中之重，这次要不是我动用了实验室的服务器加上自己写的秒杀程序，咱们俩也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但这是健美操啊，他们怎么那么不要脸？”，沈鑫宥指着周围跟自己一样的工大学生，仍然无法接受这个现实。
    　　“他们不要脸，你就要脸了？”，何晓辉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我是为了叶聆曦，不一样，他们怎么能和我相提并论？”，沈鑫宥不假思索地说道。
    　　“说不定他们也是为了叶聆曦”，何晓辉开玩笑道。
    　　“那我更要保护好叶聆曦”，沈鑫宥不可思议地摇了摇头，他的内心仍然无法接受这个现实，继续问道：“我去年怎么没听说这种火爆的场面？”
    　　“你去年这个时候正在到处奔走替你们家叶聆曦收集旧版英语教材，哪儿有空选课？怎么会知道这样的盛况？”，何晓辉一边替他回忆道，一边还不忘讥讽几句。
    　　沈鑫宥还是带着震惊的目光环视四周，仿佛一个游客来到了一片超出他认知范围的新大陆，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问道：“不对啊，辉哥，你自己怎么解释啊？我是拜托你帮我秒杀选修课，可你怎么给自己也选上了？你那么多社团活动，还缺认识女生的机会吗？”
    　　“我是为了保护你，你用脑子想想，名额一共就那么多，我选上总比别人选上强吧，起码我不会对你们家叶聆曦有什么想法吧”，何晓辉说完，指了指门口，“别再看我了，你要保护的对象来了”
    　　沈鑫宥顺着何晓辉所指的方向看去，一身修身运动装打扮的叶聆曦出现在了门口，他立刻甩下何晓辉，跑了过去，挥手招呼道：“叶聆曦”
    　　那些一直盯着教室门口的工大男生们不明就里地看着沈鑫宥如此直接的行动，忍不住发出惊呼和赞叹，只有何晓辉一脸见怪不怪的表情，对周围不远处的一圈同学轻声解释道：“你们看下一个吧，这个就算了，人家已经盯了五年了”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叶聆曦惊讶地看着兴冲冲跑到她面前、对着自己兴奋地挥手的沈鑫宥，满脸的疑惑。
    　　“上课啊，他们都是来上课的”，沈鑫宥很自然地回答道，然后指着身后不远处那一片黑压压的工大男生，压低声音对叶聆曦说道：“我早就跟你说过公共选修课很疯狂的吧，我是来保护你的”
    　　叶聆曦看了眼远处的男生，又仔细端详了眼前一身运动装打扮的沈鑫宥，好奇又好笑地问道：“你？他们？都是健美操？认真的吗？而且你不是说下学期再一起选公共选修课吗？怎么……”
    　　“当然是认真的，何晓辉也来了，一起保护你”，沈鑫宥郑重地点点头，又指着不远处的何晓辉说道。
    　　叶聆曦看到何晓辉和她打了个招呼后，又听到沈鑫宥解释道：“而且我说的是下学期一起选一门文静的公共选修课，没说这学期我不能选健美操啊”
    　　叶聆曦听着这死皮赖脸的解释，忍不住笑出了声，问道：“那请问，一节选修课而已，你要保护我什么？”
    　　“保护你免遭工大男生的毒手和觊觎啊”，沈鑫宥信誓旦旦地说道。
    　　“你自己难道不是工大男生吗？”
    　　“我不一样”
    　　“你哪里不一样？”
    　　沈鑫宥差点脱口而出“我反正觊觎你很久了，不差这一节课”，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我长得比他们好看”。
    　　这句回答实在是出乎叶聆曦的意料，她笑得合不拢嘴，缓了一会儿后才慢慢说道：“那长得好看的你，一会儿上课的时候能不能不要影响我？”
    　　“我尽量，远远地保护你，除非情况危急、情非得已”，沈鑫宥认真地点点头。
    　　“随便你吧”，叶聆曦看着他，哭笑不得，只能说：“一会儿下课后一起吃饭吧”
    　　“好”，沈鑫宥高兴地答应道，只是转念一想之后又怯生生地问道：“就是能不能不要再吃葡萄炒玉米了？”
    　　“那就米饭管够吧”，叶聆曦想不到他还对上次的葡萄炒玉米记忆深刻，俏皮地回答道：“最多再给你加碗食堂的免费汤”
    　　虽然沈鑫宥表面上答应了叶聆曦不会影响她，但是上课时，他还是不由自主地往叶聆曦身边靠，一会儿问她“渴不渴”，一会儿又问她“累不累”，休息时从包里拿出来了4、5瓶不同的运动饮料递过去，搞得叶聆曦毫无办法，最后也只好任由他去。
    　　经大食堂，沈鑫宥和何晓辉吃惊地看着对面的陆慧儿，陆慧儿也惊讶地看着他们俩，三个人几乎异口同声地问道：“为什么你（们）会在这里？”，然后又同时回答道：“上课啊”。
    　　叶聆曦看着他们三个，不说话，只是在一旁偷笑着。
    　　“上什么课？”，陆慧儿好奇地问道。
    　　“选修课啊”，何晓辉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陆慧儿指着沈鑫宥，对何晓辉问道：“他来缠着叶聆曦一起上课，我能理解，你凑什么热闹？”
    　　何晓辉略带自豪地说：“我保护他，课上太危险了，我怕他一冲动，处理不好”
    　　陆慧儿一脸难以相信的表情，反问道：“什么选修课会有危险？”
    　　“自己问他吧，我没脸说”，说完，何晓辉幸灾乐祸地把头低下，专注吃饭。
    　　“大家先吃饭吧，一会儿凉了对肠胃不好”，沈鑫宥心虚地企图蒙混过关，哪知却更加激起了她的好奇心。
    　　见沈鑫宥不愿意说，陆慧儿将目光投向了坐在他对面的叶聆曦，两人用眼神交流了一会儿之后，叶聆曦也用幸灾乐祸的语气对沈鑫宥说道：“哥，你要不就跟慧儿说了吧，做都做了，还怕什么呢？”
    　　“健美操……”，事已至此，沈鑫宥只能用几乎弱不可闻的声音说道。
    　　虽然声音很轻，但陆慧儿还是听得很真切，她一脸震惊地看着沈鑫宥，又看看叶聆曦，只见她轻轻地点点头，算是做了确认。
    　　陆慧儿笑得前俯后仰，花了很久消化完这个消息之后，才对沈鑫宥伸出了大拇指：“你太拼的，我就欣赏你追女生的这股狠劲”，然后却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过身子对着叶聆曦问道：“你刚才喊他什么？哥？这又是怎么回事？你们什么时候认的兄妹？这算是没戏了？”
    　　这时，沉寂了有一会儿的何晓辉放下筷子，向陆慧儿解释道：“刚才下课时，有个男生找叶聆曦搭讪要电话号码，沈鑫宥看到哪里还能忍，一个箭步就立马冲上去挡在叶聆曦身前，对着那个男生就说人家不配，都是血气方刚的小伙子，被他说得一脸懵，追着问他和叶聆曦是什么关系、凭什么说自己不配，他总不能说叶聆曦只许我追、不许别人追吧？最后只好说他是叶聆曦的亲哥哥，要追他妹妹，必须过他这一关。那个场面啊，我是真怕这课继续上下去，他迟早会被打，所以我才说我要保护他”
    　　陆慧儿听完，又一次被震惊了，转向叶聆曦说道：“你要不就从了他吧，这样下去，我也怕他被人打”，说完又笑得差点喘不过气。何晓辉听到她的调侃，冲着陆慧儿偷偷竖起了大拇指。
    　　叶聆曦指着陆慧儿的餐盘，顾左右而言他道：“吃饭吧，你打完饭那么久，到现在一口都没吃”
    　　“话说你们国庆假期都什么安排啊？”，默默接受陆慧儿的嘲笑，低头不语的沈鑫宥，突然开口问道。
    　　何晓辉嘲笑道：“你这个话题转得有点太生硬了吧？”
    　　“还没安排呢，可能就在家呆着吧”，叶聆曦倒是挺配合地回答，毕竟陆慧儿和何晓辉八的都是他和沈鑫宥的卦。
    　　“我也没什么安排，宿舍有两个文青说要去看展，不过我没什么兴趣”，陆慧儿附和道。
    　　“要不我们找个附近的地方去旅行吧，两三天短途的那种”，沈鑫宥兴奋地提议道。
    　　叶聆曦看似对这个提议很感兴趣，脱口而出道：“我想去看海”
    　　沈鑫宥将地图在脑子里快速过了一遍，说道：“附近有海的地方……”
    　　“青岛啊，吃海鲜喝啤酒”，陆慧儿提议道。
    　　“青岛不错啊，可以吗？”，叶聆曦向沈鑫宥问道。
    　　“嗯，我都行”，沈鑫宥点点头，他其实并不在乎去哪里，只要去的地方有叶聆曦就行，便自告奋勇道：“攻略就交给我吧”
    　　“那，算我一个？”，何晓辉感觉到了沈鑫宥的腿在桌子底下踢他、撇了眼斜对面的陆慧儿，看来又打算故技重施，像上次叶聆曦参加经大自主招生考试那样，让自己去引开陆慧儿了，只能无奈地加入了队伍。
    　　☆、（31）心弦
    　　沈鑫宥站在出租车旁，静静地看着身边的叶聆曦和母亲告别。将行李放进后备厢之后，叶妈妈走到他的面前，说道：“虽然阿姨和你接触的次数不多，但看得出来，你应该是个老实懂事、会照顾人的孩子，这两天就辛苦你了”
    　　沈鑫宥毕恭毕敬地站着，大气都不敢喘，紧张地回答道：“阿姨放心，我会照顾好叶聆曦的，保证她回来时一根头发都不会少”
    　　一旁的叶聆曦瞪了他一眼，说道：“不会说话就不要乱说，什么一根头发都不会少，我们又不是去受刑”
    　　叶妈妈放心地笑了，掏出手机递给沈鑫宥，说道：“把你的手机号输入一下吧，万一有什么事，你好联系到阿姨，我也好联系到你们”
    　　沈鑫宥接过手机，将自己的号码输入并且拨通后，还给了叶妈妈。两人和叶妈妈告别后，便钻进了出租车，往机场赶去。刚开出不远，沈鑫宥便感觉手机震动了一下，低头一看，是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打开看过之后，说了一声“阿姨的”，便将手机递给了叶聆曦。
    　　“沈鑫宥你好，这是你和曦曦的第一次旅行，在旅行的过程中，难免会有遗憾、分歧和不如意，曦曦从小被我们宠着长大，几乎有求必应，所以性格难免有些任性。如果遇到什么事情，还希望你能多多包涵。最后，阿姨知道你们年轻气盛，但还是希望你们可以相互尊重，祝你们旅途愉快”
    　　沈鑫宥感觉时间差不多了，叶聆曦也应该读完了这条短信，小声地问道：“阿姨是不是以为只有我们两个人去？我怎么感觉她不是很放心的样子。还有最后那个年轻气盛和相互尊重是什么意思啊？最重要的是，我该怎么回啊？”
    　　叶聆曦自然懂得妈妈的意思，脸有一些微红，说道：“她当然知道陆慧儿也会去，如果只有我们两个人，你觉得她会同意吗？”
    　　“那为什么还不放心？阿姨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沈鑫宥听到叶聆曦这么说，紧张地问道。
    　　“可能你升学宴那天的表现他们也看在眼里吧”，看到沈鑫宥那么紧张的神态，叶聆曦忍不住想逗逗他。
    　　“可那是个误会啊，我当时什么都不知道”，沈鑫宥一想到自己可能已经给叶妈妈留下了不好的印象，真的着急了起来。
    　　“当时什么都不知道？那你现在知道什么了？”
    　　“我知道……我知道……”，沈鑫宥最终还是把到了口边的“于浩”两个字咽了下去，看着叶聆曦那张精致的脸，心一横、眼一闭，说道：“我知道我很喜欢你”
    　　沈鑫宥和叶聆曦感到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前轻微倒去，待重新坐稳后，司机愧疚地回过头说：“不好意思，有人乱穿马路，你们继续”
    　　可沈鑫宥往前看去，车辆明明行驶在高架上，怎么可能会有人过马路呢？
    　　叶聆曦怎么也想不到沈鑫宥会突然这么说，本想着逗逗他，结果自己却先红了脸，只好看向窗外，把手伸向沈鑫宥，说道：“把手机给我”
    　　“干嘛？”，虽然沈鑫宥表现得很困惑，但还是乖乖地把手机放到了叶聆曦的手上。
    　　“帮你回短信，不愿意的话就算了”，叶聆曦一边说，一边用沈鑫宥的口吻编辑起了回复，不一会儿，就把手机还了回去。
    　　“请阿姨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叶聆曦的”
    　　“这就够了？”，沈鑫宥指着短信内容问道：“而且你直接就发了？”
    　　“不然呢？”，叶聆曦反问道。
    　　“不需要和阿姨寒暄一下？表示下亲近、消除下隔阂吗？”
    　　“不需要”，叶聆曦感觉脸上不再像刚才那样烫了，那一抹绯红应该消散得差不多了，便看着沈鑫宥反问道：“你觉得你会比我更了解我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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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租车在机场高速上飞速奔驰着，天空中也渐渐开始出现忙于起落的飞机，不一会儿就停在了机场出发层，沈鑫宥下车将行李从后备厢中取了出来，叶聆曦则从不远处推来了一辆行李车，将行李搬到车上之后，沈鑫宥便推着车、跟在叶聆曦的身旁，往值机柜台走去。
    　　就像叶妈妈在短信里说的那样，这是他和叶聆曦的第一次旅行，也是他梦寐已久的旅行。此时的他走在叶聆曦的身旁，却仿佛看到了初三那年的自己正在不远处看着他们，他很想跑过去对15岁的自己说：五年了，叶聆曦仍然是他们共同的梦想，他没有弄丢，虽然未来必定还会有风雨，但自己一定会替他们守护好这份梦想，或许很快、或许还需要很久，但他相信总会有梦想成真的那一天。
    　　国庆的青岛风和日丽，20度左右的气温对于游玩来说，显得再合适不过。沈鑫宥一行四人下了飞机、匆匆忙忙前往酒店放下行李之后，便赶去品尝出发之前就心心念念的鲅鱼水饺。不同于北方逢年过节就吃饺子，从小在上海长大的四人，他们对饺子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情，更多的只是父母不想做饭时冰箱里的速冻水饺所带来的并不怎么愉快的味觉记忆。所以当他们品尝到这别具风味的鲅鱼水饺时，在那入口的一刹那，便将他们的味蕾打开，未经复杂调味的鱼肉本身带来的鲜美，再配以葱姜、韭菜的点缀，这种从未有过的新鲜尝试使他们的青岛第一餐变得格外愉快，也对接下来的行程充满了期待。
    　　吃过饭之后，四人决定前往海边看海，虽然国庆的气温已经不适合下海，但可以在一个无所事事的下午在海边走走、晒晒太阳，一起浪费这闲暇的时间也算是青春给予他们的最大奢侈。
    　　沈鑫宥和叶聆曦光着脚在沙滩上漫无目的地走着，何晓辉和陆慧儿也很默契地远远缀在他们俩身后。海水伴着浪花时不时地盖过他们俩的脚面，凉凉的感觉让人觉得心旷神怡，沈鑫宥心满意足地享受着这样和叶聆曦独处的时光，哪怕两人之间什么话都不说，只是这样安静地走着，对于他来说，也已经是幸福最初的味道。
    　　“想什么呢？”，伴随着海浪声和海鸟的嘶鸣，叶聆曦率先打破着这片沉静。
    　　沈鑫宥望着远方的大海，温柔而又感慨地说道：“感觉这一切美好得有点不真实”
    　　“不真实？”
    　　“如果五年前，我没有被班主任叫去办公室拿值周班的安排表，而我们的英语老师又恰巧没有问你们班主任借收音机或者她有空自己去还收音机，又或者那天学校没有安排大扫除，再或者你没有把那桶水放在走廊中间，亦或者我当时没有走神、看到了那桶水并且绕了过去，我是不是就不会见到你、也不会认识你？这五年我们的生活轨迹会不会仍旧像之前一样变成两条平行线？然后是不是也就不会有这次的旅行？”，沈鑫宥停下脚步，看着远方的海平线，充满感慨地说道。
    　　“可能冥冥之中，这一切都是命运最好的安排吧”
    　　“一切都是命运最好的安排？”，沈鑫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确实，这么多巧合，它们却偏偏同时发生了，所以我才会觉得现在美好得有点不真实。可能五年前那个只敢躲在暗处的我做梦也想不到，我可以有机会像现在这样和你散步在沙滩上”，沈鑫宥侧过头，看着身后不远处，他们在沙滩上留下的那一串看起来就像是相依相偎的脚印，仿佛想起了这些年来自己和叶聆曦一起走过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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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聆曦没有说话，只是顺着他的目光一起望向了那串脚印。正如沈鑫宥说的那样，这一切确实有点不真实，五年来，命运带走了陪着她一起长大的于浩哥哥，但是却偷偷送来了一直在默默关心她、帮助她、照顾她、保护她的沈鑫宥，双鱼座的她很容易被情感所打动，但也注定了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从一段情感中走出来。有时候她会觉得亏欠面前的这个男生太多，但每次面对他，望着他写满了温柔和期待的双眼，一些到了嘴边的话却不知道如何开口，只能默默选择让时间去告诉彼此最终的答案。
    　　沈鑫宥重新将目光投向远处的大海，平静而又坚定地说道：“叶聆曦，我可以等的”
    　　“等什么？”，叶聆曦沉浸在自己的感慨中，一时之间没有明白过来。
    　　“出租车上说的话，可能会在突然之间吓到你，我自己也意识到确实很冲动，但那些话却是认真的”，沈鑫宥感觉到脸上有一点发烫，也不敢去注视叶聆曦的眼睛，只是继续眺望着远方，认真地说道：“我明白你上次在摩天轮上说的’对我不公平’是什么意思，所以我愿意等，等你做好准备、等你愿意给我一个机会。从初三走到现在，我已经等了五年，我可以再等五年、十年，只要是你，我一定会等”
    　　此刻，叶聆曦也明白过来沈鑫宥说的“等”究竟是什么，她的内心也被这段话激起一圈涟漪，这是他们之间在升学宴之后、第一次触及到摩天轮上的那段对话，她知道沈鑫宥肯定花了无数的勇气去想起那段并不快乐的回忆，她望着身边那个满脸通红的男生，那些只言片语也在不断地拨弄着她的心弦，一丝丝感动开始在心中不断浮起，一时之间竟不知道如何回答。
    　　“我知道突然之间这样说，可能会让你觉得很突兀，但我只是想告诉你，不管未来怎么样，请你相信，我一直都在”，沈鑫宥继续说道。
    　　“你其实不用这样的……”，叶聆曦开口道。
    　　“我自愿的”，沈鑫宥打断了叶聆曦的话，可能是周围的这一切太美好触动了他的心弦，他只是情不自禁地想告诉叶聆曦他的想法，而并不想逼迫她作出决定。他知道于浩陪着她长大，几乎贯穿了叶聆曦的整个青少年时代，想要真正地放下，自然不是那么容易的，但他有信心陪着她一起去经历这个过程。如果说于浩是叶聆曦的过去，那么沈鑫宥想要的就是叶聆曦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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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聆曦笑了，对着沈鑫宥说：“你自愿什么啊？我说的是，你要真情流露也不需要一直把脚泡在海里，虽然海水中午被太阳晒过，但一直泡着还是挺凉的，你要是着凉了，今后两天谁帮我拎包呢？”
    　　沈鑫宥这时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海水开始慢慢涨潮，叶聆曦也已经退后了几步，而自己却在不知不觉中让海水浸没了脚脖子却不自知，这才匆忙往后退去，自己的慌张引得叶聆曦咯咯直笑，他站定后看着笑颜如花的叶聆曦，终于明白了她的意思，也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你说，他们在聊什么呢？”，跟在身后不远处的陆慧儿看到这一幕，向身边的何晓辉问道。
    　　何晓辉瞅了瞅不远处的两位，继续将注意力放到了脚边的贝壳上，不屑一顾地说道：“那个怂蛋，能说啥？难道他还敢表白不成？”
    　　陆慧儿看了眼蹲在一边专注挖贝壳的何晓辉，想来沈鑫宥应该是什么都没有跟他说，摇了摇头，纠正道：“我觉得沈鑫宥一点都不怂，他很勇敢，他的选择并不是所有人都有勇气去做的，不知道为什么，我越来越看好他”
    　　“那你还跑来当灯泡？让他们干柴烈火烧起来不是更好？”，何晓辉头也没抬，继续寻找着各种各样的贝壳。
    　　陆慧儿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反问道：“我不来？就他们两个人，以叶家的家教，你觉得叶爸爸叶妈妈会放行吗？”
    　　“那这么说还要感谢你了？”
    　　“彼此彼此吧，你以为我没看到那天食堂里沈鑫宥对你挤眉弄眼吗？或许这就是我们这种僚机的宿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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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不觉间，太阳开始西斜，整片大海仿佛被撒上了金黄的颜色，沈鑫宥和叶聆曦仍旧像忘了时间似地坐在沙滩上聊着天，陆慧儿望着被夕阳余晖笼罩着的两个人，自言自语道：“或许命运最擅长的就是开玩笑，但真希望早一点看到他们俩开花结果的那一天”
    　　☆、（32）日出
    　　凌晨5点，酒店大堂灯火通明，沈鑫宥和何晓辉穿戴整齐，坐在沙发上等着叶聆曦和陆慧儿，和此时稀稀拉拉出现在大堂的其他人一样，他们打算出发前往海边观看日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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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慧儿好像对你印象不错”，趁着等人的间隙，何晓辉睡眼惺忪地和沈鑫宥聊着天。
    　　“你瞎说什么，她知道我喜欢的是叶聆曦”，没有睡醒的沈鑫宥显然会错了何晓辉的意。
    　　“你清醒一点，我说的不是你想的那种印象不错”，何晓辉用手轻轻拍拍他的脸，说道：“也不知道她为什么那么看好你和叶聆曦？”
    　　沈鑫宥这才反应过来，笑而不语，继续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贱贱地说道：“天机不可泄露”
    　　“得了吧，我也没什么兴趣知道，只是好奇你们打算磨蹭到什么时候”
    　　“嘘，叶聆曦电话”，沈鑫宥对何晓辉比划了一个静音的手势，然后拿起了正在震动的手机。
    　　何晓辉看着沈鑫宥接起电话、起身慢慢走远，便继续将头靠在酒店大堂的沙发上闭目养神。只是没过多久，他就感觉被人拍了两下，睁开眼睛就看到了一张阴云密布的脸，想来应该是跟刚才的电话有关，马上意识到怕不是出了什么变数。
    　　“陆慧儿拉肚子，叶聆曦要照顾她，去不了了”，果不其然，沈鑫宥沮丧地说道：“只能我们俩去看日出了”
    　　“我们俩看什么日出？”，何晓辉起身拉着他往电梯走去，“先上去看看再说吧”
    　　陆慧儿盖着被子半靠在床上，脸色苍白，有气无力地说道：“难道是因为昨晚的海鲜有问题？”
    　　沈鑫宥、何晓辉和叶聆曦三人面面相觑，不一会儿之后，沈鑫宥开口道：“那为什么我们没事？”
    　　叶聆曦附和道：“应该不是吃的问题，我们吃的都是一样的吧。会不会是你昨晚衣服没穿够，风挺大、所以受凉了？”
    　　陆慧儿摇摇头，回忆道：“虽然穿得确实不算多，但我也没觉得冷啊”
    　　“好了，现在纠结什么原因也没用，好好休息、尽快恢复才是最重要的”，说完，何晓辉转向沈鑫宥，问道：“我记得在你的行李箱里看到过医药包，你应该带了些应急的药吧？有没有止泻的？”
    　　沈鑫宥这才想起来，由于担心叶聆曦水土不服，自己特地带了一些常用药，于是赶紧打开书包、取出房卡，匆匆忙忙回自己房间替陆慧儿拿药去了，却浑然不知在拿房卡时，将放在一起的钥匙也一块儿带了出来，掉落在地上。
    　　叶聆曦看到了地上的钥匙，便走过去捡了起来，而就在她想把那串钥匙重新放回沈鑫宥的书包里时，她却发现了那枚熟悉的钥匙扣，照片上那张笑得阳光的脸，分明正是自己。这应该是高一时，自己和陆慧儿互赠的礼物，而现在却出现在了沈鑫宥的书包里，自然只有可能是陆慧儿交给他的。
    　　她悄悄地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陆慧儿，此时正在闭目养神，又仔细端详了一下手上的这枚钥匙扣，里面的证件照已经被塑封过，所以颜色保持得就像刚冲印出来时那样鲜艳，而外面那层透明塑料也被绕上了一圈薄膜，即便经常和钥匙放在一起，却也找不出一丝划痕，看得出来钥匙扣的主人应该很珍惜它。
    　　轻柔的敲门声响起，叶聆曦将钥匙重新放回书包后，便装作很自然地去给沈鑫宥开门。而她不知道的是，就在刚才自己仔细端详那枚钥匙扣的时候，这一切都被靠在墙上的何晓辉看在了眼里，也让他做出了一个决定。
    　　“你们俩去看日出吧，我留下来照顾她”，看着叶聆曦喂陆慧儿吃完药，何晓辉突然开口说道。
    　　“你说什么？”，沈鑫宥和叶聆曦几乎同时惊道，陆慧儿反倒是显得有些平静。
    　　“需要这么震惊吗？”，何晓辉没有理会沈鑫宥，而是对着叶聆曦平淡地解释道：“你如果留下来，难道我和他两个大老爷们去看日出吗？先不管他愿不愿意，我首先就不愿意。所以最终就是大家都去不了，那岂不是白白辜负了这难得的早起吗？”
    　　“或者改到明天再一起去看日出呢？”，沈鑫宥问道。
    　　“你刚去拿药的时候，我查了天气预报，明天是阴天，没有日出，后天我们就已经回到上海了。所以今天是唯一的机会”，何晓辉忍不住白了沈鑫宥一眼，看来自己的良苦用心，他一点都没有体会到。
    　　“可你留下来，慧儿她，会不会不方便？”，叶聆曦也表示了自己的担心。
    　　“没事的，我已经感觉好多了，刚才也吃了药，应该休息一会儿就可以了”，这时，陆慧儿开口打消了叶聆曦的疑虑。
    　　“可是……”，叶聆曦看起来还是不怎么放心？
    　　“别可是了，你难道觉得他还能占我便宜吗？”，陆慧儿继续安慰叶聆曦道。
    　　“不好意思，没兴趣”，何晓辉察觉到陆慧儿可能明白了他的意图，也颇为配合地附和道。
    　　“你敢？”，陆慧儿假意瞪了何晓辉一眼，之后又看向叶聆曦，“去吧，时间不早了，这边打车过去也要将近半个小时呢”，说完便拿起床头的电话，拨通了前台替他们叫了一辆出租车。
    　　看着何晓辉和陆慧儿这一唱一和的对话，沈鑫宥终于也渐渐明白了他们俩的意思，而叶聆曦虽然仍旧有一些放心不下，但还是半推半就地被何晓辉赶到了房门口。
    　　“照顾好她”，叶聆曦看着何晓辉，语气中既有托付又有担心。
    　　“我会的”，何晓辉点点头。
    　　“谢谢”，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包含了太多沈鑫宥想要表达的意思。
    　　何晓辉没有说话，只是拍了拍他的手臂，算是接受了他的谢意。
    　　“他们走了？”，陆慧儿看见何晓辉回到房间，开口问道。
    　　“嗯，走了”，何晓辉点点头，回答道。
    　　“你为什么会提出留下来？”，陆慧儿想起昨天和他在沙滩上的对话，好奇地问道：“照顾我应该只是个借口吧”
    　　何晓辉笑着摇摇头，看向陆慧儿，问道：“那枚钥匙扣，是你送给那个傻子的吧？”
    　　陆慧儿点点头，笑着说道：“我懂了，终究还是一路人啊”
    　　“你睡一会儿吧，我去门口坐着，有什么需要你喊一声”，何晓辉说完，将刚兑好的温水倒进保温杯里，放在了床头，然后搬了把椅子往门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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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怎么做到让所有人都那么喜欢你、愿意帮着你？”，坐上出租车后，叶聆曦看似随意地问道。
    　　“或许是因为我长得好看吧”，沈鑫宥一时之间没有想好如何回答，只能捡起了之前在健美操课上用过的那个蹩脚的借口。
    　　“你能不能换个理由？”，面对这个无赖的回答，叶聆曦又气又笑地说道。
    　　“那可能是被我的善良和真诚所感动？”
    　　“虽然也不怎么靠谱，但起码这个理由听上去比刚才那个让人信服”，叶聆曦调侃道。
    　　可能是第一次单独和叶聆曦看日出，沈鑫宥看起来有一些紧张，车内的气氛变得有些尴尬。经过了短暂的沉默之后，叶聆曦再次开口问道：“你很喜欢看日出吗？”
    　　“你不喜欢吗？”，沈鑫宥反问道。
    　　“一般吧，虽然我能想象日出很美，但是相比早起，这种美丽的代价还是太大了一点”，叶聆曦说完，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看来她是真的没有睡好。
    　　“早知道你不喜欢，我就不提议看日出了”，沈鑫宥这才注意到叶聆曦脸上的倦容，有些焦急地说道。
    　　“沈鑫宥，我也想为你做一点事情”，叶聆曦看着他，缓缓说道：“一直以来，我似乎习惯了那个被帮助的角色，你帮着我一起买教辅、帮着我分析志愿、帮着我各种忙前忙后。虽然我们双鱼座女生确实比较容易产生依赖感，但是面对你，我不想只是做那个依赖你的角色，不愿意你想起我时只是那个需要你提供帮助的小女生，我也想在你有疑问、需要帮助和意见的时候，可以第一时间想到我，我也可以为你提供一些自己力所能及的帮助，哪怕只是陪着你做一些你喜欢的事情。这样，也会让我对你的亏欠感没有那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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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种难以名状的激动突然之间从沈鑫宥的喉头浮起，多年以来，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角色，也默默接受了并不是所有的付出都需要被看见，但是就在刚才，叶聆曦对他说出的那一段话，让他第一次知道，原来这一切，同样都被叶聆曦默默地记在心里。
    　　“我昨天就说过，那都是我自愿的，我从来没有想过要让你还给我什么……”，不知不觉间，沈鑫宥有一点哽咽。
    　　“我也是自愿的呀”，叶聆曦笑着打断了沈鑫宥，“怎么说着说着感觉你还要哭了呢？你还没告诉我你为什么喜欢日出呢？”
    　　沈鑫宥看着窗外依然漆黑的天空，整理了一下思绪后，说道：“你看现在外面那么黑，但只要太阳一升起，所有的黑暗都会消失。有时候它就像我们的人生，不管之前是怎么样的狂风暴雨，但一切总会过去的，只要等到日出，之后的一切都会是美好的……”
    　　叶聆曦回味着沈鑫宥的这段话，不清楚他是不是在暗示自己什么，看着身边那个仍旧在滔滔不绝的他，她的心里突然浮现出一个疑问：这个看上去傻傻的男生，会不会就是自己的日出呢？
    　　“你有点累了吧”，看着有些走神的叶聆曦，沈鑫宥关心地问道。
    　　叶聆曦微微点了点头，后半夜忙着照顾腹泻的陆慧儿，她确实没有休息好，此刻伴随着路面的颠簸，困意在不经意间重新袭来。
    　　“离目的地还远，你要不先靠着睡一会儿吧，一会儿到了我再叫醒你”，沈鑫宥提议道。
    　　“好，那我先眯一会儿”，叶聆曦说完便靠在出租车后座上，闭上眼睛，没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
    　　车厢内重新回到一片寂静，只有车底不断传来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看着窗外发呆的沈鑫宥突然感到肩膀一沉，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叶聆曦的头靠在了自己的肩膀上。他低头看见叶聆曦那纤长卷翘的睫毛，仿佛能感觉到此刻的她应该睡得很香甜。
    　　沈鑫宥轻声对司机说道：“师傅，麻烦您开慢一点、稳一点”，然后重新将头看向了仍旧一片漆黑的窗外，静静地享受着这份和叶聆曦独处的时光。
    　　“你们是去看日出的吧，慢一点，就怕你们赶不上”，司机轻声回答道。
    　　“赶不上也没关系”
    　　“你对女朋友可真好……”
    　　“我们还不是……”，沈鑫宥不好意思地解释道。
    　　“加油，总有一天会是的……”
    　　“我会的”，沈鑫宥笑了，这也是源自他内心最深处的期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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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叶聆曦醒来的时候，阳光已经洒满了车厢，她才发现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中靠在了沈鑫宥的肩头，赶紧坐直身体、整理着略显凌乱的头发，不好意思地问道：“我睡了多久？”
    　　“一个多小时吧”，沈鑫宥温柔地看着叶聆曦。
    　　叶聆曦看了下四周，车里只有自己和沈鑫宥两个人，便继续问道：“司机呢？”
    　　沈鑫宥指了指窗外不远处，坐在马路边的长椅上看海的司机，笑而不语。
    　　“你怎么不叫醒我看日出？”
    　　“我们以后还会有机会看日出的，并不急在今天”，沈鑫宥平静地说道：“对于现在的你来说，休息好是最重要的。我可是答应了阿姨，要把你一根头发都不能少地送回去呢”
    　　“可是何晓辉不是说今天是唯一的机会，明天就是阴天了……”
    　　“叶聆曦，我说的以后不是明天，也不是具体的某一天，而是那种还有好多好多年的以后”，沈鑫宥坚信，他和叶聆曦的这份以后，会很久很久，“而且相比日出，我觉得现在这样的时光也很好，你有没有感觉到时间都好像慢了下来，给人一种很安静的感觉”
    　　叶聆曦明白他的意思，低下头，轻声地说道：“谢谢你，沈鑫宥”
    　　“我去把司机叫回来，你应该也饿了，我们回酒店吃早餐吧”，沈鑫宥并不想给叶聆曦太大的压力，所以赶紧转移了话题。
    　　“嗯，也不知道慧儿好点了没有”，叶聆曦想起了还躺在床上的陆慧儿，连声附和道。
    　　当陆慧儿睁开眼睛醒来的时候，和煦的阳光正透过硕大的落地窗，在墙上映射出一道道美丽的光影。
    　　“你醒了？”，何晓辉看到坐起身的陆慧儿，问道：“感觉好点了吗？”
    　　“好多了”，陆慧儿伸了一个懒腰，回答道。
    　　“那你赶紧去洗漱一下吧，我叫了酒店的客房服务，他们刚送来的早餐，还冒着热气呢”，何晓辉一边说一边将餐盘里的早餐一盘盘地摆到桌子上，“稀饭、肉松、白煮蛋、热牛奶、吐司，中西式都有，全是容易消化又有营养的东西，你看看你想吃什么吧”
    　　陆慧儿看了眼桌子上，确实如何晓辉所说的那样，营养又易消化，应该都是他特意为自己挑选的，不由地对他的这份细心产生了一丝感动，礼貌地说道：“谢谢”。
    　　“客气什么？说好的照顾你，也不能完全当做借口吧”，何晓辉不失风趣地回应道：“我先回避一下，你洗漱完换身衣服就把这些先吃了吧，然后等沈鑫宥他们回来，我们看看你的状态再商量下今天的安排”，说完，便走出了房间、将门轻轻带上。
    　　陆慧儿目送何晓辉走出门外，又看了眼放在桌上准备就绪的丰富早餐，眼中多了一份温柔，心中也感觉对这个男生有了一些不一样的看法。
    　　☆、（33）许愿
    　　你有没有许过这样一个愿望，从许下的那一刻起，你就做好了准备，这个愿望可能永远与你无关，但即便如此，你依然发自内心地希望它能成真。这或许就是造字的魅力，也是愿望最真的出处吧：“原”来在“心”上。
    　　“8、9、10、11”，叶聆曦一边转着圈指指点点，一边口中念念有词地数着数。
    　　“你数什么呢？”，沈鑫宥凑近好奇地问道。
    　　叶聆曦指着周围不远处的一圈摄影师，说道：“你看，就这短短一条路，竟然有11对正在拍婚纱照的新人，这场面太夸张了吧”
    　　八大关，因为这里的主要马路均以中国古代长城著名关隘命名，故此得名。也是最能体现出青岛“红瓦绿树、碧海蓝天”特点的风景区，在这近千亩的区域内，汇集了俄、英、法、德、丹麦、日本等20多个国家的建筑风格，也因此被称作万国建筑博览会。而让沈鑫宥将这里列作观光重头戏的的原因，却是因为这里各条马路上品种各异的行道树和四季盛开的鲜花，无论是春季粉红如带的碧桃还是夏季清香馥郁的紫薇，抑或秋季霜染枫红的五角枫，又或冬季依然挺拔常青的雪松，无论任何时节，都能在这里找到一片郁郁葱葱，像极了爱情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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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可是青岛出了名的婚纱摄影外景基地”，沈鑫宥用带一点卖弄的语气说道：“你看这里的建筑和行道树，是不是充满了异国风情？”
    　　叶聆曦仔细观察了一下四周，不住地点点头，说道：“确实，有一点衡山路的感觉”
    　　“你再仔细看看周围的花就会发现，几乎每条街都是不一样的品种，所以无论你哪个季节来，都可以找到属于当季的颜色”，沈鑫宥指指远处开始渐渐翻红的早枫，“像这样的地方，简直就是充满了爱情的味道，也难怪青岛人都会选择来这里拍婚纱外景”
    　　说完，沈鑫宥见许久都没有听到叶聆曦的反应，往身边看去，却发现叶聆曦正带着神秘的微笑看着自己，便一脸茫然地问道：“怎么了？”
    　　“我想起了去年去经大考试时，你也是这么头头是道地跟我说着经大的一草一木，我后来才知道你是提前了很久在经大踩点调查，你不要告诉我，为了这次旅行，你之前特地跑来青岛准备过？”
    　　沈鑫宥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道：“这个难度太大，还真的没有”
    　　“逗你呢，怎么什么都当真”，叶聆曦指着不远处一对正在拍摄婚纱照的情侣说道：“你看他们现在所在的那个景，拍出来一定很好看”
    　　“你很喜欢拍照吗？”，沈鑫宥从叶聆曦的目光中看到了一丝羡慕的眼神。
    　　“哪个女孩子不喜欢自己被拍得美美的啊？”，叶聆曦反问道。
    　　沈鑫宥从书包里掏出出发之前问同学借的卡片机，在叶聆曦面前晃了晃，说道：“走吧，我们去蹭景”
    　　叶聆曦好奇地看着沈鑫宥手中那台相机，问道：“你从哪里弄来的相机？你还会拍照吗？”
    　　“不怎么会，不过我们的模特好看，可以弥补设备和技术的不足”，沈鑫宥指了指叶聆曦，半戏谑半认真地问道：“这位模特，你愿意当一回小白鼠吗？”
    　　叶聆曦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哪儿有你说的那么好看”
    　　“我觉得有就有，摄影师有的可是发现美的眼睛”，沈鑫宥很认真地说道。
    　　“你刚才不还说你不怎么会拍吗？怎么现在又是摄影师了？”
    　　“见习的……”，说完，便招呼叶聆曦赶紧前往刚才看到的那片景，“他们在收拾了，我们赶紧去抢位置”
    　　八大关的异国建筑前，青岛的蓝天白云下，沈鑫宥和叶聆曦就这样在阳光下肆意地挥洒着青春，那个少年或站或跪、或蹲或趴，不停地寻找着最合适的角度，虽然操作相机的手看上去还有些笨拙和生涩，但透过镜头流露出来的目光却有着旁边那些手持□□短炮的专业摄影师所没有的别样温柔。而那个少女，也渐渐地放开、越来越信任眼前这个并不算怎么职业的摄影师，听着他那“脸疼”、“牙疼”、“额头疼”、“肚子疼”等略显业余的指挥，将属于双十年华最美的自己刻在了彼此的记忆里。此时，这里仿佛没有沉重的过去、也没有未知的将来，只有此刻当下，你是我眼里最美的风景。
    　　就这么一路走走拍拍，两人从八大关景区出来时，时间已近中午。叶聆曦从电话中得知，陆慧儿经过一个上午的休息，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所以下午她会和何晓辉一起直接前往原定的目的地，让她和沈鑫宥中午不用再回酒店，在景区门口碰头就好。于是他们俩便随便找了一家靠海的餐厅，点了些东西吃了起来。
    　　“回去后，你记得把刚才拍的那些照片给我”，趁着等菜的间歇，叶聆曦在相机上翻看着刚才拍摄的照片。
    　　“晚上回酒店后就给你，我带着电脑呢”，沈鑫宥答应道。
    　　“对了，记得把照片拷贝出来后，内存卡一定要格式化，我不想自己的照片留在别人那里”，叶聆曦特地叮嘱道。
    　　“那我能留一份吗？”，沈鑫宥怯生生地看着叶聆曦，找了个理由解释道：“这是我第一次给别人做摄影师，我想留个纪念，总结一下经验教训，方便自己以后不断进步”
    　　叶聆曦看着他手足无措的样子，故弄玄虚地说道：“你私下留一份，我也不知道啊，需要这样刻意问我吗？而且你不是已经偷偷藏了一张照片吗？”
    　　沈鑫宥毫无思想准备，心想难道陆慧儿将钥匙扣的事情告诉了叶聆曦？下意识地便将放有钥匙扣的书包往墙边靠了靠，选择性忽略地问道：“那到底可不可以啊？”
    　　将这些小动作全部看在眼里的叶聆曦，脸上挂着让沈鑫宥捉摸不透的笑容，说道：“你自己琢磨吧。我先去上个洗手间”
    　　沈鑫宥看着叶聆曦消失在视线内之后，刚才看着还手足无措的他挥手招呼服务员过来，叮嘱道：“这桌的菜还是要上的，我出去一下，很快回来。如果我朋友回来了问起我，你就说我也去洗手间了”，说完之后，就匆忙起身离开了餐厅。
    　　沈鑫宥站在了一面挂满同心锁的摊位面前，这是他和叶聆曦刚才路过时、偶然间瞥见的一个小摊位，他并不是一个迷信的人，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摊位边上写着的“情定终生、永不分离”的标语，让他有种跃跃欲试的感觉。
    　　“小伙子，想好了吗？要刻什么？”，摊主看着犹豫良久的沈鑫宥，有些不耐烦地问道。
    　　沈鑫宥将一张纸递给了摊主，说道：“就刻这个吧”
    　　“‘沈鑫宥和叶聆曦永远在一起’，刻这个对吗？”，摊主和沈鑫宥核对道：“刻下去之后可就不能改了”
    　　这就是沈鑫宥偷偷摸摸跑出来的原因，这是他从初三开始就梦寐以求的愿望，但也是他现在无法当着叶聆曦的面说出来的愿望，他不想给叶聆曦太大的压力，所以只能默默祈求时间将未来变成他想要的样子。
    　　沈鑫宥点点头，看着摊主用笔在锁上描好自己给他的这句话，然后刻刀慢慢接近锁体，就在它们将要接触之前的那一刹那，他叫停了摊主。
    　　“怎么了？”，摊主有些不解地看着他。
    　　沈鑫宥拿起桌上的另一张纸，重新写了一句话之后递给摊主，说道：“还是按照这句刻吧”
    　　摊主拿起纸条看了眼，用疑惑的眼神看着他，再次确认道：“想好了吗？”
    　　“刻吧，就这句，不会改了”，沈鑫宥重重地点头。
    　　经营这种摊位的人，应该见过了各种各样不同的爱情，自然也就见怪不怪，摊主并没有多说什么。片刻之后，就将刻好字的锁递给了沈鑫宥，面无表情地说道：“拿着这个去那边找个地方挂上，然后把钥匙扔进大海，你的愿望就能实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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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鑫宥接过摊主递过来的同心锁，看着上面刻着的那句话，默默走到了海边挂满同心锁的栏杆前，不带任何犹豫，将自己的这把同心锁挂在上面，变成了无数同心锁中的一把，然后用力将钥匙扔入大海，就像无数曾经在这里许下过山盟海誓的情侣一样，带着满足的笑容和愿望一定会实现的美好期许，转身离开。
    　　可如果愿望这样轻易就能被实现的话，世间也就不会有那么多的烦恼了吧。
    　　然而就在沈鑫宥离开后不久，叶聆曦意外地出现在了那条挂满同心锁的栏杆前。原来她之前去洗手间时发现自己忘了带包，转身想要回去拿的时候，刚好看见沈鑫宥偷偷摸摸地遛出餐厅，出于好奇，她便一路跟他，看到了刚才发生在这个摊位前的一切。
    　　目睹了这些的叶聆曦，大概也猜到了沈鑫宥的目的，她很清楚为什么这个男生要偷偷摸摸瞒着她来挂这把同心锁，她在心里笑着他的傻，但也感谢他的体贴。
    　　虽然她自信能猜到上面刻了什么，但既然已经来到了这里，好奇心还是驱使她在这一片同心锁中寻找着沈鑫宥刚才挂上去的那一把。
    　　这个摊位的生意应该不是很好，那排栏杆上的同心锁，大部分都已经生锈风化，所以在为数不多崭新的同心锁里，叶聆曦很快就找到了刻有自己名字的那一把，但是和她想的不一样的却是，她并没有在上面看到沈鑫宥的名字。
    　　叶聆曦感到眼眶有一点湿润，内心也被一股突如其来的感动所占据。她猜中了开头，却没有猜中结尾，原以为沈鑫宥一定会在同心锁上刻着希望和自己在一起之类的愿望，但是看着眼前的这句话，她终于明白这个男生对自己的喜欢是多么地卑微和如履薄冰。
    　　“叶聆曦永远幸福快乐”，简简单单九个字，没有任何条件、也没有任何前提，在完全没有人知道甚至可能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的情况下，沈鑫宥刻下了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愿望，即使那份幸福快乐与自己无关，他也甘之若饴。
    　　片刻之后，又一枚钥匙被扔进了海里，而沈鑫宥的那把同心锁上，也挂上了另外一把一模一样的锁，上面刻着简简单单的四个字，“鑫宥聆曦”。
    　　☆、（34）我可以牵你的手吗
    　　沈鑫宥和叶聆曦被眼前这片美丽的海底世界所深深吸引，抬头望去，各种色彩斑斓、大小各异的鱼类像是在他们的头顶跳舞般游来游去，而扭头往左右看去，海星在水底懒洋洋地蠕动着，海蟹海虾又在水草间悠闲地散步，站在海底走廊透明穹顶下的电动走廊上，让人感觉他们并不是置身于一个人造空间，而是真正来到了海底和这些美丽的海洋生物进行着无声的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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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聆曦，你知道海水为什么是蓝色的吗？”，沈鑫宥看了一眼正对着这片美景发呆的叶聆曦，突然开口问道。
    　　“因为海里的鱼多，他们每次吐泡泡的时候就blue blue blue，把海水染蓝了”，叶聆曦头也不回，不屑地回答道。
    　　“那你看这个，这是什么海洋动物”，沈鑫宥将右手食指弯曲，对着叶聆曦说道。
    　　“海马”，叶聆曦微微转头、用余光瞥了一眼，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那这个呢？”，沈鑫宥将右手的所有手指都弯曲，伸到了叶聆曦的眼前。
    　　“五只海马”，叶聆曦看了一眼后，仍旧是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沈鑫宥本想在叶聆曦面前卖弄那些自以为是的幽默，却没想到吃了个闭门羹，略带失望地看着她。
    　　“还不是拜你当年寒假QQ空间里的冷笑话所赐，一天一个，想忘记都难”，叶聆曦没有想到的是，说着说着她自己就笑了，虽然这件事的背景并不是那么让人愉快，但是现在谈起，心头浮起更多的却是沈鑫宥带给她的温暖。
    　　“那你现在不害怕吗？”，沈鑫宥看到了叶聆曦脸上浮起的笑容，继续追问道。
    　　叶聆曦疑惑地看着她，问道：“害怕什么？害怕你讲冷笑话吗？”
    　　“因为我现在是在海底讲笑话啊，会引发海笑（啸）啊”，沈鑫宥得意洋洋地显摆着他新学的笑话。
    　　叶聆曦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看着沈鑫宥，假意嗔道：“你真无聊”
    　　“你真好看”，沈鑫宥看着笑得正开心的叶聆曦，忍不住想到了自己在同心锁上刻的话，不由自主地说道。
    　　“啊？”，叶聆曦没想到沈鑫宥会在这个时候突然说出这样看起来很肉麻的话，脸不禁红了起来，幸亏这海底世界昏暗的灯光可以替她打个掩护，轻声呢喃道：“谢谢”
    　　“你有没有觉得，他们俩之间的磁场发生了一些变化？”，就在沈鑫宥和叶聆曦身后不远处，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陆慧儿，对身边的何晓辉问道。
    　　“好像有那么一点”，何晓辉点点头，附和道：“你说如果我们下午不过来，继续在酒店呆着，他们俩会不会就成了？”
    　　陆慧儿摇摇头，说道：“我们只能创造量变的机会，质变还是得靠他们自己”
    　　“可是，量变不是会引起质变的吗？”，作为一个理科生，何晓辉较真地问道。
    　　陆慧儿叹了口气，无奈地表示这个天就这样被何晓辉聊死了，感叹道：“你们理科生真无聊”
    　　“你不也是理科生吗？”
    　　陆慧儿忍不住白了他一眼，上前几步挽着叶聆曦的胳膊走了。而叶聆曦也感谢陆慧儿适时的出现，帮她解了沈鑫宥这突如其来的围，只留下两个男生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从海底走廊出来之后，沈鑫宥一行四人便前往了表演剧场观看海洋世界赖以成名的水上表演。
    　　憨态可掬的海狮，像个熟练的杂技演员一般，用鼻尖稳稳接住饲养员抛来的皮球，然后又灵巧得将皮球弹向空中，巧合的是，皮球落下来又不偏不倚地重新落在它的鼻子上 ，这样连续几次，仿佛鼻子和皮球就是一对磁铁，彼此深深吸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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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花样游泳队员们扮演的美人鱼们，争先恐后的跃入水中，配合着音乐的节奏翩翩起舞，忽而头部露出水面、忽而双腿伸出水面摆出各种造型，仿佛在水中跳起了优美的芭蕾舞，让观众真的以为来到了海边，见到了童话中的美人鱼。
    　　乖巧可爱的海豚们，在饲养员的引领下，先后跃出水面，陆续穿过约5米高的铁环，然后又落到水中，溅起美丽的水花，它们的动作整齐划一、令人叹服。随后又用尾巴将饲养员扔过来的皮球挑上空中，几只不同的海豚间开始了皮球接力，你拍给我、我拍给他，好不热闹，观众席上也不时响起热烈的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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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不久之前的观众选拔游戏中，沈鑫宥因为在一口气报数的比赛中获得了第一，所以赢得和和海狮、海豚互动的机会，而叶聆曦自然被他挑选为互动搭档，此刻正一起在后台等待上场。
    　　正值国庆佳节，所以台下黑压压一片几乎坐满了观众，沈鑫宥悄悄伸出头看了眼，怯怯地对叶聆曦说道：“人好多，我有点紧张”
    　　叶聆曦笑着安慰道：“这又不是演讲比赛，你也不用开口，就上去摸摸海狮、喂喂海豚，主持人让你做什么便做什么，没什么好紧张的”
    　　沈鑫宥看着叶聆曦，沮丧地说道：“你能不能不要提演讲比赛？我一想起这个人生污点被你亲眼见证过，我就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叶聆曦看着沈鑫宥紧张不安的样子，却有点幸灾乐祸地说道：“那你需要找个大一点的裂缝，可不止我一个人见证过”
    　　“下面有请幸运观众上台和我们可爱的海洋生物们互动”，主持人在这时候替沈鑫宥解了围，邀请他和叶聆曦上台。
    　　何晓辉和陆慧儿坐在台下，看着台上的沈鑫宥和叶聆曦，一会儿和海狮玩击掌的游戏、一会儿又蹲在池边抚摸海豚的头，玩得不亦乐乎。
    　　“你说这是不是有点像你刚才提到的质变？”，何晓辉看着台上的他们，对身边的陆慧儿问道。
    　　陆慧儿仔细看着他们，摇摇头，说道：“总感觉还差那么一点”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沈鑫宥太在乎叶聆曦，他们俩之间总有一种说不明白的距离感”，何晓辉赞同地点头道，“或者说，他在叶聆曦面前太过小心翼翼，想要将自己最完美的那一面展现出来，却反而显得不够自信，起码给我的感觉是和在其他人面前的他相比，不太一样”
    　　陆慧儿点点头，依然静静地看着台上的他们，说道：“或许他需要一个契机，让他可以放开自己，不再那么紧张，但又说不清楚是什么样的契机”
    　　就在何晓辉和陆慧儿交头接耳的时候，沈鑫宥和叶聆曦在台上的互动也接近了尾声。主持人和饲养员们依次在他们的身边站好，将最中心的位置让给了他们，以表示对互动观众的尊重，然后说道：“感谢大家对海洋馆的支持，这次表演到此为止，让我们下次再见”。
    　　听到主持人的这句话之后，乖巧的海狮也向观众作起了揖、聪明的海豚也将身子露出水面做鞠躬状，台下的观众们也非常配合地鼓起了掌，感谢他们一起带来的这次精彩的演出。
    　　随后主持人和饲养员们示意大家牵起左右两边同伴的手并高高举起，感谢观众对本场演出的支持，但是沈鑫宥却犯了难，他很自然地拉起了站在他右侧的主持人的手，但是对于站在他左侧的叶聆曦，他的左手却仍然紧紧地贴着他的身体，内心不断在问自己：“我可以牵叶聆曦的手吗？真的可以吗？”
    　　“这就是你说的契机吧”，这一切都被何晓辉看在眼里，他指着沈鑫宥的左手，对陆慧儿说道：“可惜这傻子怂得连这种场合正大光明地去牵手都不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等到你说的质变”
    　　沈鑫宥突然感觉左手像是触电一样，被一股暖暖的气流所包裹，软软的触感更是让他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心中更是犹如闯进了很多小精灵般狂跳不止。他往左侧看去，叶聆曦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和动作，只是配合着工作人员拉起自己的左手、感谢着观众的掌声。他微微地摇了摇头，才意识到自己有些敏感了，这只是一次再普通不过的谢幕，就算叶聆曦主动牵过自己的手，又能代表什么呢？
    　　“刚才谢幕时，你想什么呢？是不是走神了？”，从舞台出来、去看台上和陆慧儿他们汇合的路上，叶聆曦随口向沈鑫宥问道。
    　　“没有啊”，沈鑫宥摇头否认道。
    　　“没有走神的话，你像根木头一样杵着干什么？”，叶聆曦问道。
    　　“我就觉得左手不听使唤”，沈鑫宥轻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点委屈，“可能害怕你再挣脱掉吧”
    　　“我为什么要挣脱……”，话说到一半，看到沈鑫宥的表情，叶聆曦才反应过来，想起了几个月前在摩天轮上的那一幕，“你是不是傻子啊？这能一样吗？”
    　　“哪里不一样？”，沈鑫宥问道。
    　　“这又不是那种牵手”，叶聆曦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所以不是那种牵手就不会挣脱，那如果是那种牵手呢？”，沈鑫宥带着炙热的目光追问道。
    　　“是那种牵手的话……”，叶聆曦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瞪着沈鑫宥说：“你这是打算套我的话吗？”
    　　沈鑫宥装作一脸无辜的表情，将头摇得像拨浪鼓般，解释道：“套什么话？我没有，我不是，你不要乱说”
    　　“真的没有？”，叶聆曦用怀疑的眼光看着他。
    　　“真的没有，我只是单纯的害怕而已，面对你，我哪里有心思想那么多？当时整个脑子都是空白的”，沈鑫宥一脸的委屈，让叶聆曦不由得心软下来相信他。
    　　“怎么还委屈了？如果你那么害怕的话，以后这种事情你记得找何晓辉”，叶聆曦假意生气道。
    　　“那不行，我怕观众们误会”，沈鑫宥脱口而出。
    　　“仅仅只是怕别人误会吗？”，叶聆曦用看似不经意的语气问道。
    　　“当然不是”，沈鑫宥突然停下了脚步，对着面前的女孩很认真地说道：“叶聆曦，这是我从小到大最开心的一次旅行，虽然明天就要回去了，但我还想以后和你一起去更远的地方、看更美的风景、经历更多的事情，可以吗？”
    　　叶聆曦虽然有些意外沈鑫宥会这么说，但最后还是红着脸微笑地点点头，安静地看着面前的这个男生。她感觉时间在这几年里仿佛特意为自己而逗留，无论时光如何改变、世事如何变迁，面前这个男生对自己的那份坚持、真诚和善良却始终站在原地，一尘不染。
    　　“所以，你刚才的‘是那种牵手的话’后面想说什么？”，就在叶聆曦还在感恩这份仿佛静止的岁月给她带来的美好时，沈鑫宥的话又重新把她拉回了现实。
    　　“沈鑫宥！你还说你不想套我话！”
    　　☆、（35）我们，要不要试试
    　　从青岛回来后，沈鑫宥突然变得很忙。
    　　经大食堂，叶聆曦放下手机，对何晓辉和陆慧儿说道：“他说还要赶下一场家教，只能在路上随便吃一口，就不过来了”
    　　“你们吵架了？”，何晓辉随口问道，却突然感觉被踢了一脚，抬头看去，陆慧儿正狠狠瞪着自己。
    　　叶聆曦摇摇头，回忆着从青岛回来的那天，在送自己回家的出租车上，两人仍旧是有说有笑的，但是国庆假期之后，沈鑫宥就好像突然变了一个人，从前只要自己一下课，就能在教室门口“偶遇”到他，“叶聆曦，我们去吃饭吧”、“叶聆曦，晚上一起自习吧”、“叶聆曦，我送你回宿舍吧”，就像粘在头发上的口香糖，甩也甩不掉，好几次她都差点忍不住问他：难道工大不需要上课的吗？
    　　但是国庆之后的一个多月里，沈鑫宥就这样突然地忙碌起来、有时候甚至一连好几天都联系不到他。算起来，现在一周能见到他的次数屈指可数，如果不是依旧保持着电话和短信的联系，叶聆曦甚至害怕于浩的故事会在他的身上再次发生。
    　　“他家最近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叶聆曦看向何晓辉，企图从他的脸上捕捉到一些蛛丝马迹，担心地问道：“只知道他接了好几份家教，好像很需要钱？”
    　　何晓辉认真地想了想，摇摇头：“没有听说，前几天遇到他妈妈，看着也不像是有事的样子，至少不应该是家里的事情”
    　　“那到底为什么会突然变得这么忙？”，叶聆曦这才发现，她可能早已习惯了身边围绕着沈鑫宥的叽叽喳喳，而当这份习以为常的陪伴突然消失的时候，她竟然有一丝隐隐的失落：“会不会是认识了其他女生？”
    　　“不可能”，何晓辉和陆慧儿几乎同时脱口而出。
    　　叶聆曦看着他们俩认真的表情，忍不住笑出了声：“你们两个干什么？那么默契？”
    　　“他一个零社团、零社交的人，有什么渠道认识女生？”，何晓辉不屑地说道。
    　　“不一定要参加社团、学生会才有机会吧，同一个专业肯定有女生的吧”
    　　“他和我们不一样，他已经大二了，同一个专业的女生也不用到了现在才认识吧”，陆慧儿说道。
    　　何晓辉则很认真地端详着叶聆曦，不可置信地摇摇头，说道：“我觉得一个喜欢了你五年的男生，以他的眼光，正常情况下不可能看上他们专业的女生”
    　　叶聆曦被何晓辉看得脸红，听完他说的话，只是低头专心吃饭，不再说话。
    　　“你是不是教了他什么’以退为进’、‘欲擒故纵’这些烂招？”，陆慧儿拍了拍何晓辉，鄙夷地问道。
    　　“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对着叶聆曦，他的胆子小得跟老鼠似的，上次在海洋馆的台上，那么好的机会，他连手不敢牵，你觉得他有心思玩你说的那些小诡计吗？”，何晓辉毫不避讳叶聆曦在场，直接否认道。
    　　陆慧儿想了一会儿，忍不住点点头，承认道：“确实不像是他会对叶聆曦做的事情”
    　　叶聆曦无奈只好装作没有听到他们俩的对话，看着对面那个空空的座位，陷入了沉思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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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真的不知道沈鑫宥在忙什么吗？”，吃完饭，送叶聆曦返回宿舍后，陆慧儿在回工大的路上对何晓辉问道。
    　　“和叶聆曦一样，我只知道他在忙着做家教，至于为什么会突然接那么多，我真的不知道”，何晓辉摇摇头。
    　　“你们不是好哥们吗？”，陆慧儿有些不相信何晓辉，追问道。
    　　“再好的哥们也不可能事无巨细都告诉我吧，而且我隐隐感觉背后的原因跟叶聆曦有关”，何晓辉仔细地分析道：“你不要看他平时不争不抢，仿佛对什么都不在乎，但只要和叶聆曦相关的事情，他就会特别敏感，所以我吃饭时才会特地问叶聆曦他们有没有吵架？”
    　　陆慧儿仔细想了想，否认道：“叶聆曦是那种特别单纯善良的女生，心里根本藏不住秘密，即使勉强压抑住，行为举止上或多或少都会有些异样。如果她和沈鑫宥之间又发生了像暑假那样的事情，我应该多多少少能感觉到”
    　　何晓辉想到他对叶聆曦的认识，确实如陆慧儿所说的那样，重新整理了一下思路之后，说道：“没记错的话，沈鑫宥是从青岛回来之后，才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吧？如果这件事情真的和叶聆曦有关，而叶聆曦又没有察觉的话，那一定是他在青岛的时候发现了什么……”
    　　“可是在海洋馆的时候，他们不是还挺好的吗？不像是有事情的样子啊？”，陆慧儿回想起在青岛的日子，但却还是无法找到任何的线索。
    　　“会不会那件事情发生在他们俩单独出去的时候？所以我们不知道”，何晓辉提醒道。
    　　“应该不会，从海洋馆开始，我们四个人就是一起行动的，如果有什么事情，在海洋馆的时候一定能看出一点端倪”，陆慧儿摇头道。
    　　“你不要忘了最后一天我们还去了崂山”
    　　“你说的是因为你哮喘发作、我陪你留在半山腰的时候，他们两个人在山顶发生了什么？”
    　　何晓辉点点头，问道：“你还记得当时他们从山顶下来时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陆慧儿将头抬起望着夜空，尝试努力地去回想那天的情形，片刻之后，回过头看着何晓辉，失望地摇了摇头：“感觉一切都挺正常，你记不记得我们去机场的路上，他们俩还一路有说有笑……”
    　　“小心！”，耳边传来何晓辉的大喝声，陆慧儿感觉自己的胳膊像要被人拽断似的，一股强大的力量将自己往回拖去，身体也不由自主地向后倒下去，随后感觉一阵疾风从自己的脸上吹过，空气中回荡着刺耳的喇叭声。
    　　当陆慧儿感觉灵魂重新回到身体里时，才发现自己和何晓辉已经摔倒在了地上，并且自己的身体还压在了他的腿上。
    　　“你没事吧？”，何晓辉半躺在地上，用手掌支撑着上半身，对着陆慧儿问道，“红灯啊，你没看到吗？”
    　　“光顾着想他们俩的事情，没注意”，陆慧儿不好意思地说道，双手一用力，想要站起来，却发现脚踝处传来一阵剧痛，不自觉叫出了声。
    　　何晓辉赶紧爬了起来，虽然手肘和手掌处传来的阵阵疼痛在提醒着他自己也有着不轻的擦伤，不过现在也顾不上这些，他小心翼翼地蹲在陆慧儿面前，轻声说道：“可能有点疼”，然后慢慢地从下往上轻轻地触碰她的脚踝。
    　　“啊，这里好疼”，陆慧儿忍不住再次叫出了声，何晓辉也顾不得什么避嫌，缓缓地将她的袜子慢慢脱下来，发现已经肿起了很大一块，触目惊心。
    　　“你先别动”，何晓辉站起身，然后扶着陆慧儿的胳膊，说道：“你试着能不能用右脚先站起来，慢慢来，别急”
    　　陆慧儿扶着何晓辉尝试了几次，发现起身时左脚会不自觉地去支撑用力，然后牵动到受伤的脚踝，摇了摇头说：“不行，太疼了”
    　　何晓辉看着陆慧儿因为强忍疼痛而有点扭曲的表情，担心地说道：“不要再试了，我先带你去校医院检查一下吧，也不知道肿得那么厉害，有没有伤到骨头”，然后顺势一只手绕过陆慧儿的肩膀，另一只手绕过她的膝盖，腿上一蹬、再配合腰部一用力，用公主抱的方式将陆慧儿抱了起来，向医院奔去。
    　　“你可以环住我的脖子，会省力一点”，耳边传来了何晓辉善意的提醒，陆慧儿在犹豫了片刻、经历了几次颠簸之后，硬着头皮红着脸、双手慢慢地环上他的脖子。她就这样被何晓辉抱在怀里，在无数人的注视中穿过校门、穿过最热闹的工大中央大道，她把头慢慢地靠在何晓辉的胸口处，仿佛都能听到他的心跳声和因为剧烈运动而越来越沉重的喘息声，她在脑中又想起了在青岛时，这个男生照顾自己的样子，感到自己的心跳仿佛也随着他的心跳一样越来越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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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好骨头没事，只是软组织挫伤”，何晓辉将检查报告递给陆慧儿，欣慰地说道，“休息一两周，消肿之后就没事了”
    　　陆慧儿接过报告没有看，而是抬头看了一眼何晓辉，但是当要接触到他的目光时，又迅速低下了头。她在心里责问自己究竟在害怕什么，怎么变得一点都不像自己。
    　　“这个是药，早晚各一次，外敷”，何晓辉一边说，一边将装着药的塑料袋递给陆慧儿。
    　　“你的手？”，陆慧儿这才注意到何晓辉的手上也缠着纱布。
    　　“没事，擦伤而已，你刚才做检查的时候，我就顺便让医生包扎了一下”，何晓辉看着自己包扎好的纱布，说道：“男生嘛，有点磕磕碰碰习惯了”
    　　“刚才，真的谢谢你”，陆慧儿想起来，自己还没向何晓辉道过谢，“如果不是你，我真不知道怎么办”
    　　“没事，我在崂山上犯哮喘的时候，你不也忙前忙后了很久吗？就当是报恩吧”
    　　“你累坏了吧，说到哮喘，我现在还有点后怕，刚才那一路抱着我狂奔，真怕你的哮喘又发作”，不知道为什么，当提到“抱着我”时，陆慧儿又感觉到脸上不由自主地烧了起来。
    　　何晓辉也察觉到陆慧儿脸上浮起的那一抹害羞的表情，为了避免两人之间的尴尬，开玩笑道：“你该多吃一点了，抱着你的时候都感觉不到份量。而且我也有责任，要不是我拉着你讨论沈鑫宥那个傻子，你也不会忘记留意红绿灯”
    　　“你内疚什么，和你没关系，是我自己大意了”，陆慧儿听到何晓辉将责任往自己身上揽，赶紧宽慰道：“非要找个人责怪的话，那也是怪沈鑫宥”
    　　“对，就怪沈鑫宥”，何晓辉连忙附和道，之后，两人很默契地相视而笑。
    　　“不早了，我再抱你回宿舍？”，又过了一会儿，何晓辉看了看表，尴尬地问道。
    　　陆慧儿看了看自己被医生包扎得严严实实的脚踝，默默地点点头。之后她就感觉自己被何晓辉很轻松地抱了起来，自己双手不由自主地像来时一样环住了他的脖子，脸又红了起来，只能低着头不说话，也不知道何晓辉看见了没有。
    　　路灯下，何晓辉就这样公主抱着陆慧儿，慢慢地走在送她回宿舍的路上，路灯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仿佛抱得更紧更亲密。
    　　12月31日夜，密密麻麻的人群挤满了外滩的亲水平台，车灯伴着万国建筑的霓虹灯光，像一幅绵绵不断的画卷，对岸的陆家嘴，东方明珠绚丽多彩，金茂大厦和在建中的环球金融中心，像两个高大的巨人，巍然屹立、傲对碧空，而香格里拉楼顶上闪烁的霓虹灯更是犹如女皇的王冠，灯火阑珊。黄浦江也是化身成一条晶莹剔透的丝带，亮着灯航行其上的游船便恰似点缀着的点点繁星。这里是如梦似幻的上海外滩，有人说，外滩的历史就是上海的编年史，浦西一侧那一座座钢筋水泥、风格迥异的楼宇，讲述着旧上海如梦般繁华的前尘往事，而浦东一侧那一栋栋拔地而起的高楼则展示着新时代上海的如诗般美好的锦绣前程。而现在，就在这一个历史和未来相互融合、相互冲撞的地方，上万人屏气凝神，静静地等待着2008年的第一声钟声敲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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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四、三、二、一”，人群中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外滩海关大楼的钟声也发出了2008年的第一声轰鸣，迎接这个属于中国、属于北京奥运的特殊年份。
    　　“新年快乐！”，所有人都在跟身边的人，无论是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相互庆祝着过去的2007年，迎接他们理想中美好灿烂的2008年。
    　　“何晓辉，新年快乐”，陆慧儿侧过身，借着人群的喧嚣和气氛的渲染，鼓起勇气，慢慢抱住了身边的何晓辉说道。
    　　“新年快乐”，看着抱住自己的陆慧儿，何晓辉也轻轻地将手放在了她的腰上，在耳边温柔地说道。
    　　叶聆曦看着边上的何晓辉和陆慧儿，脸上挂满了笑容。自从上次陆慧儿的脚扭伤后，何晓辉无微不至的照顾，她一直看在眼里，而陆慧儿也跟她表示过对何晓辉的好感，看样子今晚两人就打算捅破那一层薄薄的窗户纸。
    　　抱了许久，当周围的人群纷纷开始第二轮庆祝的时候，两人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我们，要不要试试？”，陆慧儿望着何晓辉的眼睛，认真地问道。
    　　何晓辉没有说话，只是注视着陆慧儿眼睛许久，郑重地点了点头，之后重新将她抱进怀里。
    　　叶聆曦悄悄地往后退了几步，将空间留给这对刚刚互相吐露心声的情侣，眼中满是欣慰和祝福，但在旁人注意不到的瞬间，却又夹杂着一丝淡淡的失落，她又一次意识到，自己竟然已经习惯了在每个值得分享喜怒哀乐的时刻，身边都站着沈鑫宥，而现在，他却和之前几周一样，依然不见踪影。虽然他在电话里答应跨年一定会来，此刻的他，究竟在哪里？又在忙着些什么？
    　　“叶聆曦”，背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以及沉重的呼吸声，叶聆曦回过头看到了一张满头是汗的脸，“新年快乐”
    　　“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叶聆曦一脸惊讶地问道。
    　　沈鑫宥喘着粗气，缓了一会儿后，说道：“我做完家教后，匆匆忙忙赶去徐家汇买礼物，然后又在路边打了很久的车，但是鬼知道今晚一辆空车都没有，就连公交也都是满满的、根本挤上不去，好不容易从别人手里抢到一辆出租车，司机又跟我说人民广场到外滩这一带今晚交通管制进不去，我只能下了车走过来，一下车我就被人潮裹挟着，想跑也跑不起来，等我终于看到外滩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人太多的关系，我给你们打电话，手机也没有信号，我只能一边走一边找你们，眼睁睁地看着人群倒计时、欢呼、拥抱、庆祝，幸好，终于找到你了，我没有食言”
    　　这一瞬间，叶聆曦眼里的失落早已消失殆尽，她看着眼前的这个大男孩，零下的气温里汗珠依然止不住地往下滴落，她能想象在人群中寻找自己时，他那焦急的情绪和渴望的眼神，而现在，这一切曾经的焦急和渴望似乎都被他藏了起来、永远留在了过去的2007年，从他的脸上，她只能感受到那种“寻路多波折，终见佳人影”的满足。
    　　叶聆曦突然有一种冲动，她想要走上前给眼前的这个大男孩一个拥抱、那种无关感情和承诺的拥抱，但上前一步后，她却仍旧只是淡淡地、温柔地说了一声：“新年快乐，沈鑫宥”
    　　叶聆曦的这一声“新年快乐”，一瞬间让沈鑫宥毫无倦色，如释重负般地傻笑开来，那闪着青春光彩的笑容，配合着额头上流淌的汗珠，就像一朵在夏日午后含着晶莹雨珠的睡莲，自信而骄傲地绽放着。
    　　“那么，礼物呢？”，叶聆曦伸出手，向着沈鑫宥问道：“你刚才可是自己说的，匆匆忙忙赶去徐家汇买礼物”
    　　“礼物还需要等一等”，沈鑫宥故作神秘地拍了一下叶聆曦伸出的手掌，说道：“明天我们出去玩吧，就我们俩”
    　　“你不需要做家教了吗？”
    　　沈鑫宥开心地摇头道：“不用了，所有的家教都结束了”
    　　“所以你之前究竟在忙什么？”
    　　“明天你就知道了”
    　　新年的第一束烟花在夜空中绽放，绚烂烟火拼凑出的2008照亮了外滩的上空，过去的一年，对于这两个年轻人，他们经历了喜怒哀乐的种种，但无论是欢笑还是眼泪，它们都留在了那个过去的2007年、留在了彼此的记忆里。
    　　新的一年，前方无论是迷雾重重还是阳光灿烂，他们终将一起去面对。
    　　☆、（36）生日快乐
    　　遇见了她，他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但他心里是欢喜的，从尘埃里开出花来 —— 张爱玲
    　　桃江路在上海的马路中并不算出名，但就是因为这份低调，可以让沈鑫宥和叶聆曦在这个热闹的元旦假期，于喧闹的市中心找到一处悠闲的咖啡馆，静静地消磨着午后的时光。
    　　叶聆曦看了眼被沈鑫宥放在自己手里的单反相机，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向他，问道：“这就是你说的礼物？”
    　　沈鑫宥兴奋地点头不止，说道：“对，就是它”
    　　“可是我用不到，也不会用啊”
    　　沈鑫宥很自然地将相机从叶聆曦的手上拿了过来，打开电源，调整好参数和构图、便对着她拍了一张，然后将照片显示在相机屏幕上递给了叶聆曦，解释道：“严格来说，这个相机并不是礼物，里面拍出来的东西才是礼物。国庆假期，在青岛八大关，当我用那台借的卡片机给你拍照时，听到你说’哪个女生不喜欢自己被拍得美美的’，我就决定一定要拥有一台单反相机，把你的美一分一毫都不差地完全记录下来。特别是后来在海洋馆，我问你以后我们能不能一起去更远的地方、看更美的风景，你给了我肯定的答案后，我就更加坚定了这个想法”
    　　叶聆曦终于解开了这个困扰了自己几个月的谜团，她用恍然大悟又略带感动的眼神看着沈鑫宥，问道：“所以你之前几个月那么忙、接了那么多家教，就是为了买这台相机？”
    　　沈鑫宥点点头，说道：“我一直觉得值得的人和东西经历一些磨难、通过自己的努力去获得，才会更懂得珍惜、也更有意义，比方说你，比方说这台相机”
    　　听到沈鑫宥有意无意的暗示，叶聆曦的心中荡起一阵波澜，连忙岔开话题说道：“可你为什么不直接说？我还以为……”
    　　“说了就不是惊喜了”，沈鑫宥喝了一口面前的咖啡，只是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神中放出不可思议的光芒，忐忑地问道：“你以为什么？”
    　　“没什么……”，叶聆曦仿佛被他看穿了心事，匆忙否认道。
    　　“你是不是以为我红杏出墙了？”，沈鑫宥带着笑意问道。
    　　叶聆曦听到他这么问，差点被嘴里的咖啡呛到，纠正道：“红杏出墙是能这么用的吗？”
    　　沈鑫宥并没有理会叶聆曦，而是认真地说道：“在青岛的海边，我说的话都是认真的”
    　　“我已经等了五年，我可以再等五年十年，只要是你，我一定会等”，叶聆曦想到那天沈鑫宥在海边说过的话，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涌上心头，带着一点点感动、又带着一点点愧疚，看着面前的男生，捧着温热的咖啡杯，默不作声，只是静静地喝着。
    　　那天下午，从桃江路到衡山路、从永嘉路到岳阳路，路过的人们都会看到一个男孩，勤快地摆弄着手中的相机，想要将不远处的那个女孩的一切美好都记录下来。冬日的暖阳下，男孩拍得有多认真，女孩对着镜头笑得就有多灿烂。
    　　这大概就是青春里最美的样子，无论是街角的一家咖啡店或者路边的一棵老梧桐，都留在只为你拍摄的照片里、刻在只有你的心底。当若干年之后想起，翻动的不仅仅是一本本老相册，也是曾为你悸动的心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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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晚上，沈鑫宥对着电脑屏幕傻笑了一整晚，他反复看着叶聆曦的校内网主页新上传的一组照片，那是他们今天下午的街拍，照片里的女孩看上去是那么地青春悦动、自信美丽，然而让他笑得合不拢嘴的却是叶聆曦为这组照片配上的文字，虽然只是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他拍。
    　　他偷偷看着这组照片下的每一条评论，嘴角一次次不由自主地扬起。他隐隐约约感觉到不久之前做的那个决定并没有错，那个一直以来驻扎在他心里、已经五年的梦想仿佛也在慢慢变得触手可及。
    　　三月初的上海，乍暖还寒，但是路边的行道树已经吐露出翠绿的嫩芽，开始迫不及待地预告着又一个新的春天即将到来。
    　　沈鑫宥坐在餐桌前，用鄙夷的目光瞪着对面的何晓辉，恶狠狠地喝着手中的一大杯热美式。
    　　何晓辉似乎也感觉到了沈鑫宥不同寻常的目光，一脸无辜地问道：“你瞪着我干嘛？你不是一般都喝拿铁吗？怎么今天点了杯美式，不苦吗？”
    　　沈鑫宥看了眼坐在一起的何晓辉和陆慧儿，挖苦地说道：“你们两个在我面前都甜成这样了，我难道不需要一杯美式的苦来提醒自己还是个孤家寡人吗？”
    　　“你阴阳怪气的干什么？”，何晓辉无奈地对沈鑫宥摇摇头，可是陆慧儿却不打算惯着他，说道：“你自己追不到叶聆曦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对你还不够帮忙吗？你要是嫌弃我们，一会儿别问我的意见，自己去给叶聆曦挑生日礼物”
    　　“叶聆曦校内网的相册，’他拍’都快成一个系列了。你怎么还那么怂？”，何晓辉见状也附和道，“你们到底打算什么时候更近一步？”
    　　沈鑫宥带着求助的目光、将头转向陆慧儿，为难地看着她。
    　　“你看我干什么？你刚才不还嫌弃我吗？”，陆慧儿就是这样口硬心软的性格，虽然嘴上不依不饶，但片刻之后，终究还是心软地问道：“你觉得，他还在吗？”
    　　沈鑫宥果断地摇摇头，紧接着又是疑惑地点点头，最终还是无力地说道：“我，不确定”
    　　“为什么没法确定？”
    　　“我不想给她压力，也不想逼她做决定，或者说我压根就不敢去触碰那里”
    　　“那你的感觉呢？”
    　　“我感觉不到，我只知道自己好像离她已经很近了，但我害怕我的感觉是错的……”
    　　突然之间，陆慧儿有些心疼眼前的这个男生，不同于她和何晓辉的感情，这些年的情有独钟虽然给了他最真的期待，但也让他变得小心翼翼，沈鑫宥面对着自己对叶聆曦的爱恋，卑微到了尘埃里，但却依旧挣扎着充满希望，幻想着那里能开出一朵世界上独一无二、最美的花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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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沈鑫宥已经坦诚到了这个地步，陆慧儿也只好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就像我之前跟你说的，你们的未来还很长，也许真的只有时间才能知道吧”
    　　何晓辉在一旁对两人的暗语感到一片茫然，满脸的困惑，问道：“什么他在不在？什么时间？你们之间有什么不能让我知道的秘密吗？”
    　　“多吃饭、少八卦。我先去个洗手间”，陆慧儿不想过多地解释，起身离开座位，说道：“抓紧把咖啡喝完，还要出发去给叶聆曦挑礼物呢”
    　　陆慧儿离座后，何晓辉没有再继续追问，沈鑫宥也得以安静地品着自己那杯美式。确如陆慧儿所说，或许目前真的只有时间才能给出答案，而这个道理，其实自己一直都懂，所以才会在青岛的海边对叶聆曦作出承诺，即使再等五年十年，他也愿意等。而他也坚信，只要他耐心地等下去，总有一天，或许那天已经近在眼前，叶聆曦也会像他珍惜这段感情一样，去珍惜他的这份坚持。
    　　“听说你放弃了去UCB交换的机会？”，何晓辉将自己的咖啡喝完后，终于还是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无言。
    　　“你怎么知道？”，沈鑫宥很惊讶地看着何晓辉。这并不是一个全校性的交换项目，只是所在专业和UCB的协议，自己处理得也极为低调，作为其他专业的何晓辉是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
    　　“学生会也有不少你们专业的学弟，听说你还是这个项目成立以来，第一个放弃去UCB交流的学生，这件事情可不像你想得那么低调，至少在你的学弟学妹间，你现在简直就变成了‘无法理解’的代名词”，何晓辉并没有故弄玄虚，而是很平静地解释道：“UCB，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公立常春藤，交流两年，毕业后可以获得两校认可的双学位，这样的条件你都舍得放弃，说说理由吧”
    　　“不想给家里增加负担，这个理由能让你满意吗？”，说完，沈鑫宥喝完杯子里的最后一口美式，试图转移何晓辉刚才那个话题，“美式确实有点苦”
    　　“据我所知，交换期间的学费是由你们专业出的，而且还会提供生活费的补助，你要搪塞我是不是应该换一个更容易让人信服的理由？”，何晓辉没有打算放过他，依旧不依不饶。
    　　沈鑫宥没有说话，而是看向窗外，企图继续回避这个问题。
    　　面对沈鑫宥的逃避，何晓辉斟酌了片刻之后，用肯定的语气问道：“是因为叶聆曦吧？”
    　　沈鑫宥的内心被触动了，他知道何晓辉迟早会猜到这个原因，但是仍旧试图保持着表面上的平静，默默地看着窗外，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你觉得值得吗？”，何晓辉的语气中充满了痛惜，“你猜如果这个机会放在叶聆曦的面前，她会怎么选？”
    　　“这和叶聆曦怎么选没关系”，沈鑫宥终于开口说道：“陆慧儿刚才问我的时候我就说过，我感觉自己离她已经很近了，万一我的感觉是对的呢？如果这段感情是一场长跑，何晓辉，我和你们不一样，我跑了五年多，终于快看到终点了，你现在让我弃赛吗？”
    　　“这怎么就是弃赛了呢？”，何晓辉没有经历过沈鑫宥的苦恋，自然不会懂得他的逻辑，而他的解释在沈鑫宥看来也是如此的无力，“你们依旧可以保持联系，QQ、电子邮件，现在有那么多的联系方式，甚至愿意的话，每天都可以视频通话”
    　　“你不懂……”，沈鑫宥不想再做过多的辩解，他能理解何晓辉，或许在任何一个人看来，这都是一个不理智和错误的决定，但他依旧无怨无悔，“两年的变数太大，我承受不起”
    　　“好，不谈你的决定，我们来说说叶聆曦”，何晓辉尝试换一个角度让沈鑫宥明白自己的担心，“如果叶聆曦知道了这件事，知道了你因为她放弃了这个机会，你觉得她就会感动到以身相许？你就能这样跑到终点了吗？这就是你想要的感情吗？”
    　　“我不知道她会有什么反应，我也不想知道，所以从一开始我就没打算让她知道，你不要拿这件事跟陆慧儿多嘴”，沈鑫宥摇摇头，说道：“我之所以像这样低调处理，就是因为从来没有想过要拿这件事情去换取一点什么回报，就连你现在来问我，对我来说都是一个意外。何晓辉，我真的觉得现在这样就挺好的，工大也不差，我只想像现在这样陪着叶聆曦，能经常见到她，对我来说这就是最大的满足了，为什么大家都觉得只有选择了UCB才是正确的呢？”
    　　“我有时候真的想不明白，我承认叶聆曦确实长得很漂亮，但她的漂亮真的值得让你这么迷恋，迷恋到可以放弃那么难得的机会？”，何晓辉摇着头，叹息地说道：“不过你放心吧，既然你做了选择，虽然我不认同，但我尊重你的决定。所以我特意挑了慧儿离开的时候问你这件事情，就表示了我不会告诉任何人”
    　　沈鑫宥向何晓辉投去了感谢的目光，说道：“谢谢你的理解，你不需要明白我为什么会这样做，我自己明白就行”
    　　这是一本装订精美的相册，从照片的选择到整体的排版、从相纸的挑选到印刷的质量、从封面封底的标题序跋到中间每一页的随笔文章，无一不流露出设计者的用心。叶聆曦小心翼翼地翻看着这本特地为自己设计和印刷的相册，里面的照片全部来自于沈鑫宥的拍摄，配上他特地为自己撰写的文字，仿佛重温已经逝去的时光。
    　　“叶聆曦，生日快乐”
    　　“谢谢，这是我收到过最用心的生日礼物”，叶聆曦合上相册，带着内心的感动，有些激动地对面前的这个男生说道。
    　　“你不生气就好”，沈鑫宥长吁了一口气，说道。
    　　叶聆曦不解地看着沈鑫宥，问道：“那么棒的礼物，我为什么要生气？”
    　　“在青岛的时候，你说过不喜欢把自己的照片留在别人那里，但其实我每次拍完后都会忍不住偷偷留一份，所以才会有那么多素材可以让我挑选来完成这本相册”，沈鑫宥怯生生地说道。
    　　叶聆曦笑了，还以为他说的是多么严重的事情，“这个你不说我都能猜到”
    　　“那你是同意我可以保留你的照片吗？这样的话，以后每年我都给你定制一本相册好不好？记录每一年我们去过的地方、看过的风景、经历过的事情”，沈鑫宥兴奋地说道。
    　　叶聆曦看着喜出望外的沈鑫宥，轻轻地点点头，然后转身从包里拿出一个小信封，交到了沈鑫宥的手里，“我也有礼物要送给你，就当是回礼吧”
    　　沈鑫宥有一些意外，他看了眼叶聆曦，她只是带着自信的微笑看着自己，仿佛很笃定自己一定会喜欢信封里的东西。他带着好奇打开了信封，让他感到意外的是，里面竟然是一张崭新的一寸证件照。
    　　“我觉得这张新拍的证件照比较好看”，叶聆曦这时带着羞涩的笑意，缓缓开口说道：“钥匙扣里的照片，该换了”
    　　沈鑫宥看着叶聆曦、又看着手中的那张照片，他感受到了自己由内而外的激动，此刻的自己在叶聆曦看来应该笑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灿烂吧。他不想去纠结叶聆曦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现了那枚陆慧儿给自己的钥匙扣，手中的这张照片已经足够说明一切。就像他对何晓辉说的那样，他更加坚信了自己的感觉、更加感谢自己放弃UCB交换的决定，或许他离终点真的已经不远了吧。
    　　☆、（37）你有话对我说吗（上）
    　　回忆这东西若是有气味的话，那就是樟脑的香。甜而稳妥，像记得分明的快乐；甜而怅惘，像忘却了的忧愁 —— 张爱玲《更衣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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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让我和你们先过去，说是早上临时有事，一会儿她会自己直接过来”，沈鑫宥将手机递给陆慧儿，语气中可以感受到明显的忐忑，“但你看短信的时间，凌晨4点多，有什么事情是需要那么早的？我醒来后给她回拨过去时，语音就提示关机了”
    　　“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陆慧儿感受到沈鑫宥投来的目光，无奈地摇头说道：“这次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昨天或者之前呢？她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
    　　“没什么，都挺好的”，陆慧儿摇摇头，然后问道：“最近你和叶聆曦在一起的时间也不少，你就没发现什么？”
    　　沈鑫宥仔细地将这几天和叶聆曦相处的所有细节都在脑子中梳理了一遍，遗憾地摇摇头，确实就像陆慧儿刚才所说的那样，一切都挺好的。
    　　“我说你们两个会不会太敏感了一点？人家说不定只是早上学校或者专业里有什么事情，临时通知走不开而已”，这时，一直在一旁沉默的何晓辉开口分析道：“至于关机，可能就是因为有些场合不适合带手机”
    　　听何晓辉说完，陆慧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附和道：“他说的确实也有点道理，可能真的是我们想多了。你是不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有点太敏感了？”
    　　“什么被蛇咬？什么怕井绳？你们果然有事情瞒着我”，何晓辉好奇地问道。
    　　陆慧儿拍了拍坐在身边的何晓辉，劝慰道：“上次不就说了吗？多吃饭，少八卦”
    　　沈鑫宥则并没有理会他，而是呆呆地望着车窗外，一种说不清楚的不安一直萦绕在他的心头，淡淡的却又挥之不去。
    　　于浩，这个已经许久没有出现在他脑海中的名字重新浮现了出来，可能是去年暑假的那段回忆让他刻骨铭心，也可能是仿佛已经可以依稀看到终点的他开始变得越来越害怕失去。在今天之前，他觉得自己和叶聆曦之间的距离已经越来越近，似乎触手可及，但现在面对这种未知的恐惧，哪怕仅仅只是一条在旁观者眼里看起来再正常不过的短信，哪怕这所有的一切都暂时来自于自己无理由的臆想，他却能真切地感受到这个名字仿佛一个魔咒，在他的心底扎下了根，终将让自己惶惶不可终日。
    　　“给她发个短信吧，一会儿她开机之后看到，自然会回复的”，陆慧儿走过来坐到沈鑫宥的身边，安慰道：“也许真的像何晓辉说的那样，只是一次临时的活动安排而已。我知道你在担心那个人，就算真的是他，又怎么样呢？你既然决定了去面对她的这段过去，现在又在担心什么呢？或许当若干年之后，你和叶聆曦再回头看这段日子的时候，会发现这不过只是犹如樟脑香般的回忆而已。更何况你们去年暑假都挺过来了，现在更没有什么过不去的”
    　　是的，就算真的是于浩，只要自己足够坚定，现在也没有什么过不去的了。陆慧儿的这句话仿佛在沈鑫宥的心底重新搭建起了信心的基石，不仅仅是对自己的自信，也是对叶聆曦的自信。他相信这些日子以来的相处，除了将叶聆曦越来越深地刻在自己的心底以外，自己又何尝不是在慢慢地浸润着她的心，自己做的那些能被看见的、不能被看见的，终将成为引领着这段感情走向终点的旌旗，而自己所需要做的，只是怀着最大的赤诚和耐心，继续往终点坚定不移地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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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鑫宥拿出手机，平静地编辑了一条短信，按下了发送。然后迎着窗外、闭上眼睛，让自己去聆听这春意盎然下最美的晨曦。
    　　「好的，我们在面试点等你，晚上一起吃饭」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当天傍晚，当沈鑫宥他们结束了一天的面试、在餐厅坐下点完菜后，叶聆曦才踏着匆忙的脚步姗姗来迟。
    　　“你干什么去了？电话也关机，你不知道那个傻子都担心了一天”，何晓辉一边招呼服务员多加一份餐具，一边随意地问道。
    　　叶聆曦看向沈鑫宥，他脸上那种若有若无、似曾相识的不安令人一目了然，犹豫了片刻之后，对何晓辉解释道：“系里突然有监考的任务，一大早临时通知。到了之后，考场又规定手机要关机”，说完，便走到沈鑫宥身边坐下，悄悄地问了一句：“担心了吧？”，而沈鑫宥只是对着她微笑了一下，平静地摇了摇头。
    　　“你才大一，有什么需要你监考的呀？”，何晓辉继续问道，但感觉自己放在桌子底下的脚被陆慧儿狠狠地踩了一下。
    　　“别多嘴”，陆慧儿在他的耳边小声嗔道。
    　　“晚到总比不到好，对吧？”，陆慧儿对何晓辉的小动作虽然他看不到，但从两个人的表情上，沈鑫宥也依稀猜到了一点。他依然只是像刚才那样笑笑，一边帮忙烫着碗筷，一边将话题带开，对叶聆曦问道：“只是你的面试怎么办？”
    　　“今天只是第一天开放面试，我刚才已经去问过了，明天还可以参加”
    　　“那我明天陪你一起来吧”，沈鑫宥脱口而出。
    　　叶聆曦微笑着对沈鑫宥点点头，这个笑既像是对这一天失联的道歉，又像是一份发自内心的感谢，至于谢的是什么，或许是彼此在别人面前的默契，又或许是他对自己的关心和包容，也可能是更多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的点滴。
    　　一起吃过晚餐之后，陆慧儿很识相地将何晓辉带走，留下沈鑫宥单独送叶聆曦回宿舍。经大的路灯还是像之前一样明亮地照耀着这片校园，但路灯下的这对年轻人却仿佛被不一样的氛围所包围着。他们肩并肩地走着，看着路灯将自己的影子一次次的拉长，又一次次的缩短，不知道就这样走过了多少盏路灯，两个人却始终都没有开口说话。
    　　“你不想知道我今天干什么去了吗？”，彼此沉默无言地走到了宿舍楼下，客套的告别之后，却谁都没有离开，像是在静静等待着什么，终于还是叶聆曦先开了口。
    　　“你不是说有监考任务吗？”，沈鑫宥装作没有听懂这个问题的深意。
    　　“我还不想那么早回去”，叶聆曦看着沈鑫宥，想起了餐桌上他那不安的眼神，提议道：“我们去河边坐坐吧”
    　　樱花河是一条东西向贯穿经大的河流，沿河修建有塑胶跑道，供经大师生和周围的居民进行锻炼所用，而名字的来源便是河道两岸栽种的许多樱花树。每当樱花季来临的时候，粉色的樱花随风飘下，好不浪漫，所以渐渐地便成为了经大校园里谈情说爱的圣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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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上这段文字被沈鑫宥记载在他为叶聆曦所写的经大校园生活指南中，但是他却从来没有主动带叶聆曦来过这里，可能是因为这里的氛围太过暧昧，他不想让叶聆曦有任何的压力。而在这个春风沉醉、樱花飘落的夜晚，叶聆曦却主动提议来这里坐坐，让他的心里有了一种很奇妙的感觉，既对将要发生的对话充满了未知的忐忑，又对这段感情的方向充满了期待。
    　　正值樱花季，河边的椅子上坐满了你侬我侬的情侣，他们只能倚靠在栏杆上，安静地望着河水中央，安静到仿佛能听到樱花河水流淌的声音，安静到仿佛能听见樱花花瓣飘落时卷起空气的声音，安静到仿佛能听到不远处河边长椅上情侣之间的窃窃私语。
    　　“叶聆曦，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不同于在宿舍楼下，这一次，沈鑫宥忍不住开口问道。
    　　“我去见了于浩，今天早上”，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终于第一次从叶聆曦的嘴里，这样直接地出现在了两人之间。
    　　☆、（38）你有话对我说吗
    　　你问我爱得值不值得，其实你应该知道，爱就是不问值不值得 —— 张爱玲《半生缘》
    　　“我去见了于浩，今天早上”，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终于第一次从叶聆曦的嘴里，这样直接地出现在了两人之间。
    　　虽然沈鑫宥在心里早就设想过这种可能，但是当叶聆曦亲口告诉他的时候，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麻木亦或是释然，他像是一个站在被告席上等着聆听法官宣判的嫌疑人，大脑竟然有一刻空白，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你没有什么问题吗？”，叶聆曦看着夜樱不断飘落在河面上，泛起一圈圈涟漪，随着河流荡向远方，随后侧过头看着身边的男孩。
    　　沈鑫宥只是默默摇了摇头，收拾了一下情绪、平抑完自己的心跳后，用最温柔的声音说道：“我不奢求回到你的过去改变什么，我能做的只是站在现在望着未来，陪着你、等着你”。
    　　或许是感受到了叶聆曦的目光，沈鑫宥终于侧过身子，勇敢地注视着叶聆曦的眼睛，继续说道：“我承认，刚才从你的嘴里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让我想起了去年夏天的那段日子，我发了疯似地嫉妒他，嫉妒他为什么可以在你心里占据那么重要的位置、嫉妒他为什么消失了那么久但是一出现就能决定你的喜怒哀乐、嫉妒他为什么明明不可能却依然让你那么在乎他……”
    　　“那么现在呢？你是怎么想的？”，叶聆曦的脸上带着一丝淡淡的欣慰，欣慰他们终于可以开诚布公地去谈论这个曾经横在他们之间、谁都不愿意去触碰的名字。
    　　沈鑫宥继续看着叶聆曦的眼睛，满是柔情：“暑假之后，你来了经大，我几乎天天都跑来粘着你，或许是这种从来不曾有过的陪伴，让我慢慢想通了，如果能陪着你一起走下去，自然是我最期望的结果，但你也有选择的权力，不能因为我喜欢了你很久，你就理所当然必须接受我，这同样对你不公平。所以如果最后陪着你走下去的人不是我，就像我在青岛海边所说的，我可以等，等的不单单是你对我的点头，也包括等着亲眼看见那个不是我的男生可以给你想要的幸福，或者等着万一哪天你想要回头时，有一个人至少一直都在”
    　　“你真的考虑清楚了吗，我值得你这样做吗？”
    　　沈鑫宥摇摇头，说道：“我不知道是不是值得，这些年来，这段感情对我的意义或许就是不需要去考虑值不值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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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鑫宥的这段话，让叶聆曦想起了在青岛看到的那把同心锁，她清楚地记得上面刻着的“叶聆曦永远幸福快乐”，纵使心有千千结，也会被这份柔情所化开吧。
    　　“盗窃罪”，叶聆曦不动声色地说道。
    　　沈鑫宥吃惊地看着叶聆曦，似乎还沉浸在刚才自己对叶聆曦的真情流露中，一时之间没有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于浩，盗窃罪，8年有期徒刑”，叶聆曦补充道。
    　　沈鑫宥不可置信地问道：“所以你刚才说的去见了于浩，是指去监狱见了他？”
    　　叶聆曦点点头，说道：“法院的判决刚下来，毕竟从小看着他长大，我爸爸终究还是放不下他，但又害怕于浩像上次那样不肯见他，所以就让我陪他一起去”
    　　“那你呢？”，沈鑫宥问道。
    　　“什么意思？”，叶聆曦装作没有理解这个问题，而是疑惑地看着他。
    　　沈鑫宥迟疑了片刻之后，很认真地解释道：“你说叶爸爸放不下他，那你呢？你放下了吗？”
    　　“终于还是让你问出来了这个问题”，听清楚了沈鑫宥的解释后，叶聆曦长吁了一口气，释然地笑了，面前的这个男生最终还是卸下了看似坚强的外壳，向自己暴露出了内心最柔软的地方，“其实在此之前，我自己也是忐忑的，但是当我和于浩隔着玻璃坐下来、面对面拿起电话的那一刹那，我才算看清楚了内心”
    　　沈鑫宥感觉此刻的空气是静止的，他紧张地看着叶聆曦不敢眨眼、甚至屏住了呼吸，生怕错过了之后从她嘴里说出来的每一句话。
    　　“我以为再见到于浩，即使不像去年高考完遇见他时那样激动，至少也应该有一点担心或者惋惜。但当我透过玻璃看着他、听筒那端传来他的声音时，我发现自己的内心竟然可以没有一丝的波澜。可能是因为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的缘故，我完全感受不到他的恨意，他只是在那里平静地讲述着，我也只是安静地聆听着，就像在听一个陌生人说着他的人生故事”
    　　叶聆曦平淡地讲述着今天发生的事情，平淡得仿佛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而她也只是一个普通的旁观者，沈鑫宥从她的话语中、表情上和眼神里，也完全读不到一丝一毫的起伏，“他讲完后，也为去年在歌城发生的事情道了歉，并且问到了我过得好不好？”
    　　说到这里，叶聆曦停顿了一下，看着沈鑫宥，不同于刚才眼神中的平淡，此刻沈鑫宥可以从她的眼睛中读到一种不一样的温柔，“我告诉他，我过得很好，我遇见了一个人，他很会照顾人、很暖、也很傻，他会在我需要的时候保持合适的距离默默陪着我、他会为了让我开心去做很多傻事、他就像一把透明的大伞站在我的身前，替我将风雨挡在外面，让我静静地享受阳光”
    　　“我有你说的那么好吗？”，沈鑫宥有些害羞地小声嘀咕道。
    　　“我有说那个人是你吗？”，叶聆曦笑着反问道。
    　　“不是我还是谁啊？”，当叶聆曦说完了今天的始末之后，沈鑫宥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今天她会带自己来到这里的原因，他期待了五年的终点，终于来到了他的面前。
    　　“沈鑫宥，谢谢你”，叶聆曦看着他，抱着最真挚的感情向面前的男生致谢。
    　　沈鑫宥只是傻笑着，看着面前的这个女孩，他又在脑海中将过去五年的所有时光都放映了一遍，对于他来说，过去一千多天、所有的酸甜苦辣，在这一刻都化作了最美妙的音符。
    　　“这就是今天发生的一切”，叶聆曦望着眼前这个傻乐的男孩，意有所指地问道：“所以现在，该轮到我问你了，你有话想对我说吗？”
    　　沈鑫宥注视着叶聆曦柔情似水的眼睛，他仿佛看见了天使的光芒，这个他喜欢了五年的女孩就这样站在他的面前，那道白月光终于照亮了他内心所有的角落，他知道这个问题代表着什么，他也明白从现在开始，在叶聆曦的心里，自己是属于她独一无二的故事，他不再是谁的前传、更不是任何人的续集，她会给出自己想要了多年的那个答案，而自己也终将会迎来梦想成真的那一刻。
    　　“你……”，沈鑫宥知道，他只要勇敢地往前迈出一步，就能冲破这场感情长跑的终点，就能在这飘落的樱花雨中将眼前这个女孩的手紧紧地握在手中、再也不用松开，但就在他开口的一刹那，他还是犹豫了，“下周六，能来替我过生日吗？”
    　　这五年来，沈鑫宥暗恋得小心翼翼、喜欢得战战兢兢、爱得谨小慎微，此情此景，他太想给叶聆曦或者说给这段感情一场完美的表白。他有足够的信心和叶聆曦一直走下去，他想要将来他们回忆起这段关系的起点时，可以有一份独一无二、值得回味的珍藏。
    　　“你确认你想问的是这个？”，叶聆曦怎么也想不到，沈鑫宥问出的竟会是这个看起来有些无厘头的问题。
    　　“嗯，五年了，我觉得那样的时刻配得上一个更加完美的场合。给我一个星期，我想好好地准备一下”，沈鑫宥解释道。
    　　叶聆曦愈加明白了自己在这个男生心里的份量，作为一个典型的双鱼座女生，她内心也有着与生俱来对浪漫的憧憬，看着沈鑫宥那张填满了真诚的脸，她也由衷地期待着一个星期后，他会给出什么样的答案。只是对于下周六这个时间点，让她感觉有一点为难：“但是下周六我表姐结婚，我需要做她的伴娘，婚宴结束可能会有点晚……”
    　　今晚的欣喜并没有让沈鑫宥的脸上流露出太多的失望，他只是深情地说道：“没关系，只要没过12点都可以，我等你”
    　　“那好，婚宴一结束我就过来”，叶聆曦也开心地说道。
    　　春日的暖风里，樱花雨仿佛越下越大、越下越美，两人再一次相视而笑，和以往不同的是，这次他们两人的笑充满了对未来最诚挚的期待。
    　　☆、（39）双鱼座研究报告
    　　双鱼座，浪漫而富于幻想，对生活充满热切的期望。面对爱情她会十分痴缠陶醉，愿意为了爱情牺牲自己，她们创造的那种浪漫亲密的关系，会让伴侣情不自禁地深深迷恋她。她倾心的对象是创造奇迹的王子型人物，他英俊、深情，她也会把自己想象成住在神话城堡中的公主。
    　　灯光渐渐熄灭，全场陷入一片黑暗之中，所有观众也都迅速安静了下来，屏气凝神，等待着第一声悠扬的旋律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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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的姿态、你的青睐，我存在在你的存在”，第一句歌词伴随着旋律悠扬而起，两束追光也恰到好处地打在了舞台中央缓缓出现的升降台上，周围看台上的荧光棒开始激动地挥舞，全场又一次陷入了一片沸腾之中。
    　　随着演唱会的进行，气氛渐渐变得暧昧，空气中仿佛都漂浮着恋爱的味道。沈鑫宥因为激动，颤颤巍巍地将一本日记送到了叶聆曦的手上，却不敢看她也不敢说话，只是紧张地盯着舞台，深呼吸了几次之后，才终于编辑了一条短信发给她。
    　　「叶聆曦，从第一眼见到你开始，我已经喜欢了你很久很久，这本日记记录了我在遇见你之后几乎所有的心路历程，我想今后都陪着你一起走下去。我不会逼着你现在就做决定，你可以充分地考虑清楚，我等着你的答案」
    　　……
    　　“这就是你想了半天的计划？”，何晓辉一脸难以相信地看着沈鑫宥，一旁的陆慧儿也在不断摇头。
    　　“有什么问题吗？”，沈鑫宥仿佛小白兔一般，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们。
    　　“你是因为叶聆曦是双鱼座，所以让脑子进水了吗？你这叫表白吗？或者你觉得不虐自己一下，心里不太舒服？”，何晓辉恨不得在他的脑袋上狠狠敲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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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沈鑫宥仍然没有明白这个自己苦思冥想了半天的方案到底有什么问题。
    　　“你觉得叶聆曦不知道你喜欢了她很久吗？”，陆慧儿终于也忍不住，开口解释道。
    　　“应该……知道吧……”，沈鑫宥怯生生地说道。
    　　“那你强调这一点做什么？这在表白中根本不是加分项，反而可能是减分项”，何晓辉不等陆慧儿开口，直接说道。
    　　“为什么？”
    　　“还是我来说吧，从女生的角度，可能更容易让他理解也更有说服力”，陆慧儿拦住想要继续往下说的何晓辉，解释道：“你想一下，叶聆曦不是今天才知道你喜欢了她那么久，这一点对于现在的她来说，根本就不会造成任何的情绪波动。如果可以通过这一点去打动她接受你、继续往前一步，那你们早就已经在一起了”
    　　“之前不是因为……”
    　　“我知道你想说于浩，但你也要知道于浩只是一个方面，可能对你很残酷，但你们至今都没有在一起的最重要的原因是叶聆曦对你的感情，她可能并没有像你喜欢她那样喜欢你，或者说她已经习惯了你们俩之间现在的关系，你带给她的感动和好感还不足以让她有足够的决心去改变现在的关系”
    　　“如果是这样，那晚在樱花河边，她为什么……”
    　　“因为那天她见过了于浩，她发现自己的反应和想象中并不一样，所以才有了一个情绪波动，转而想到了面对你的感情是不是也会和之前自己想象中的不一样呢？才有了她想要给你们彼此一个机会的契机，而刚才所提到的那个情绪波动就像一个催化剂，会促使女生在一些感性的情况下去做出选择或者决定”，陆慧儿娓娓道来：“那天晚上是你最好的机会，可惜你错过了……”
    　　“但我觉得叶聆曦配得上一个精心设计的表白，而不是那样草率的开始”，沈鑫宥仍然在倔强地解释着。
    　　“我知道你把叶聆曦、把这段感情都看得很重，你想要给她一个让别人都羡慕的极具仪式感的表白，所以我刚才说的是你错过了最好的机会，而不是你没有机会”，陆慧儿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叶聆曦作为一个双鱼座女生，追求理想主义，极度喜欢梦幻和浪漫的东西，所以你这种润物细无声的方式，或许能给她带来一次又一次的感动，但是想要再近一步，很难，特别是这么多年来，她可能已经习惯了你带给她的感动，你想用同样的方式去开始这段关系，更是难上加难。说不定在未来的某一天，经历了很多事情之后的叶聆曦会发现这种细水长流的美好，但那可能也已经是30岁的叶聆曦，而不是现在这个你要表白的20岁的叶聆曦，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沈鑫宥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一直以来，面对叶聆曦，他只是固执地坚守着自己的真诚，又何曾像陆慧儿这样去构思过感情的“诡计”。
    　　“除此以外，你知道刚才那个方案里，另外一个问题在哪里吗？”
    　　“还有问题吗？”，沈鑫宥不自信地反问道。
    　　“几乎全是问题……”，陆慧儿无可奈何地摇摇头，但随即便一针见血地指出：“不管你前面做得如何，你的日记或许会让她心里起了波澜，但是你连亲口表达你的情意都不敢吗？发短信是什么意思？谁给你出的这个馊主意？何晓辉吗？”
    　　“我可出不了那么傻的主意”，何晓辉面对突如其来的指责，将头摇得犹如拨浪鼓一般。
    　　沈鑫宥默默低下了头，全然没有了刚开始讲述这个计划时的兴奋和激动。
    　　陆慧儿看着沈鑫宥这一路默默的付出和呵护，虽然也从心底里心疼这个男孩，可能她比谁都希望他能和叶聆曦走到一起，但正因为如此，她只能不顾何晓辉此时传递过来的眼神，继续说道：“短信也就算了，你竟然还给了她足够的时间去考虑，等于就是将那个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情绪波动抚平。就像我刚才说的，她对你可能更多的是感动、是那种对哥哥的依靠，所以要开启一段崭新的关系，对于叶聆曦来说，可能需要很多个理由，但是踌躇不前只需要一个就够了，而你给她时间考虑清楚，是害怕她找不到那个理由吗？而且你打算给她多久时间去考虑？一周、两周还是一个月？你觉得你喜欢了她那么多年，还不够她考虑清楚吗？一旦她所给你的答案没有如你的预期，你打算怎么办？像狗血偶像剧那样在雨中等她几个小时乞求她回心转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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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鑫宥不得不承认，虽然陆慧儿的话对他来说有些残酷，但是事实就是这样，相比于自己对叶聆曦的情根深种，叶聆曦对自己的感觉可能并没有那么强烈，她或者更多地把自己当做了哥哥或者家人。沈鑫宥不得不重新陷入了思考中，有时候，他觉得自己虽然选择了一条最难的路，但一路上有何晓辉和陆慧儿这样的朋友在不断地帮助他、提醒他，相比很多人来说，自己又是足够幸运的。
    　　“那我到底应该怎么做？”，长久的沉默和思考之后，沈鑫宥终于抬起了头，看着陆慧儿，发自内心地问道。
    　　☆、（40）表白
    　　周兆杰是何晓辉的室友，也是上一届校园歌手大赛的冠军，决赛时凭借一把吉他自弹自唱张学友的《我真的受伤了》，至今仍然被奉为校园歌手大赛的经典一幕。此时，他正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盯着沈鑫宥，一脸的不可思议，问道：“所以，你一点乐理知识都没有，也看不懂五线谱？”
    　　沈鑫宥带着无知者无畏的目光看着周兆杰，点点头。
    　　“那根据五线谱发展而来的六线谱和简谱，你肯定也看不懂吧？”
    　　沈鑫宥再次点点头。
    　　“那吉他自己的和弦谱，你应该更没有听说过吧？”
    　　沈鑫宥还是点点头。
    　　“那你之前学过什么乐器吗？口琴、葫芦丝之类那种最简单的也算”
    　　沈鑫宥努力回想着，突然两眼放光，兴奋地说道：“小学时参加过腰鼓队，咚吧咚吧咚咚吧咚吧，这个算吗？”
    　　“你觉得算吗？”，周兆杰背过身去，做了个深呼吸，尝试平静自己内心的震惊，继续问道：“所以也就是说，你打算在没有任何乐理基础也没有接触过任何正经乐器的情况下，用三天的时间学会吉他并且自弹自唱五月天的《最重要的小事》，跟喜欢的女生告白？”
    　　最重要的小事
    　　Uu
    　　沈鑫宥继续点了点头，很真诚地看着周兆杰，问道：“这个，很难吗？”
    　　“不是难不难的问题，是几乎不可能”，周兆杰有点哭笑不得，他指着站在一边的何晓辉，问道：“是谁给你的勇气？何晓辉？还是梁静茹？”
    　　“你帮他想想办法，能不能速成之类的，只需要会那一首曲子”，何晓辉终于站出来解释道：“你不要小看这个傻子的潜力，虽然他什么都不懂，但是任何事情只要和叶聆曦沾边，他拼了命都会练好”
    　　“再怎么速成，认谱子、记指法就要至少一个礼拜吧，三天根本不可能”，周兆杰斩钉截铁地说道。
    　　“其实严格来说，他也不是没有接触过正经乐器。还记得高中时候的合唱比赛，我们班没人会弹钢琴，他硬是通过死记硬背，记住了按键的节奏和顺序，将一首《东方红》给弹了下来”，何晓辉回忆道：“你能不能顺着这个思路，把那首歌的吉他指法整理出来给他，然后让他自己去练？”
    　　周兆杰惊得目瞪口呆，他从来没想过竟然还有人能这样弹奏乐器，但随即一个大胆的想法就在他脑中浮现了出来，他打开自己的柜子，翻出了一把乐器递给了沈鑫宥。
    　　“这把吉他好小”，沈鑫宥接过周兆杰递过来的乐器，比划了两下，自言自语道。
    　　周兆杰被这句话气得哭笑不得，看来沈鑫宥还真的是一张白到极致的乐器白纸：“这不是吉他，它叫尤克里里。吉他有6根弦，它只有4根，所以如果说你打算死记硬背指法的话，4根弦的指法会相对简单一点”
    　　沈鑫宥听完，仔细端详了一下手中的尤克里里，这才发现，果然只有4根弦，当然在此之前，他也不知道吉他有6根弦。
    　　“这样，我们就照着刚才何晓辉说的方法试一下，按照从上到下的顺序，我会把这4根弦根据左右手的区别标记成ABCD和1234，你先要熟悉《最重要的小事》这首歌的节奏，然后在每一拍，我会告诉你左手应该按哪几根弦、右手拨哪根弦，这样每一拍的指法可以被归纳成类似A2 BC1这种形式，你要做的就是在三天内把他们背熟，然后练成本能的肌肉反射”
    　　“听着感觉不是很难”，沈鑫宥边听边点头。
    　　“我从来没教人这么弹过琴，所以效果我也不能保证”，相对于沈鑫宥的自信，周兆杰却没有他那么乐观，“这种方法，你的大脑给你的反馈可能不是很难，但你的手指不一定这样想。时间很紧张，我先弹一遍，把指法给你整理出来”
    　　伴随着何晓辉宿舍中飘出的优美旋律，沈鑫宥也将正式迎来他的告白歌曲练习。虽然初次上手之后，确实像周兆杰所说的那样，他的手指并不像他想象中的那么听大脑指挥，但是面对这首将要送给叶聆曦的自弹自唱，他有足够的理由相信，三天后将会是一次成功的弹奏。
    　　“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剩下的就靠你自己回去练了”，待周兆杰把指法全部归纳记录好，交给沈鑫宥之后，何晓辉将他送到了楼下。
    　　“谢了，辉哥”
    　　“我如果是你，才不会搞那么多事情，那天在河边我就直接表白了，结果不还是一样吗？”，何晓辉这种实用至上的理工男，至今都无法理解沈鑫宥费了半天劲，搞这些所谓浪漫桥段的意义在哪里。
    　　“你不懂”，沈鑫宥很不屑地看着他，“我也接受不了你和陆慧儿就这样随随便便在一起了”
    　　“我和慧儿怎么就随随便便了？那叫水到渠成，你以为人人都喜欢你那样的虐恋吗？”，何晓辉反驳道，“算了，懒得跟你说，我要回宿舍开黑了，他们还等着我呢，你自己回去吧”
    　　沈鑫宥一把拉住何晓辉，说道：“你还不能走”
    　　何晓辉一脸不耐烦地问道：“你还要干什么？”
    　　“陪我去趟樱花河吧”，沈鑫宥说道。
    　　“大半夜的，我们两个男的，去那种地方干什么？”，何晓辉一脸疑惑地问道。
    　　“去捡一点花瓣，我要装扮会场”
    　　“你再说一遍？”，何晓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不觉得用落樱来布置会场比花店买的花更有诚意、更容易让叶聆曦感动吗？”，沈鑫宥一脸认真地解释道，然后不由分说地拉着何晓辉往樱花河走去。
    　　“沈鑫宥，你大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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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好，我叫……”，沈鑫宥对着面前的女生伸出了手，做起了自我介绍。
    　　“不用介绍了，沈鑫宥，我知道你”，女生礼节性地和他握了握手之后，自我介绍道：“我叫林依依”
    　　“对，差点忘记了，陆慧儿应该已经跟你提过”，沈鑫宥说道。
    　　“我不是指这个”，林依依笑着解释道：“陆慧儿把我的地址给你的时候，没有跟你提过我是她的同桌吗？高一那年，也就是你的高二，四次大型考试，我去你们班考试的时候坐的都是你的座位，当时就对你桌子里那本《高等数学》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当然，你应该对我没什么印象，现在想来，你那时候的注意力都在叶聆曦身上吧”
    　　沈鑫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林依依说得一点都没错，他确实对面前的这个女生的名字有一点陌生。
    　　“你的来意，陆慧儿已经跟我大概说过了，我记得那个时候叶聆曦是我们班的班长吧，学习好、性格也好、人也长得漂亮，说是班花级别的人物也不为过，所以当时明里暗里对她有好感的男生并不少，我们一直很好奇她将来会找什么样的男朋友，想不到最后竟然被其他年级的男生拐走了”，林依依打趣道。
    　　沈鑫宥不好意思地摆摆手，说道：“我们还没有……”
    　　“不就差一个形式了吗？”，林依依抱着八卦的眼神，打断了他：“说吧，想要我怎么配合你？”
    　　“就是对着镜头回忆一下你们的高中时光，然后顺便祝福一下我们，让她答应我的表白”，沈鑫宥解释道。
    　　“是让她答应你的表白，顺便回忆一下高中时光吧”，林依依笑着纠正道。
    　　“都一样，都一样……”，沈鑫宥一边说、一边将摄像机从书包中取了出来。
    　　……
    　　“你真的挺有心的，叶聆曦应该会很幸福吧”，拍完VCR后的林依依，看着正在收拾器材的沈鑫宥，不由自主地说道。
    　　“我会努力的”，沈鑫宥停下手中的活，认真地回答道。
    　　“你那么一本正经干什么？我又不是家长，你不用跟我保证什么”，林依依看着沈鑫宥认真的样子，情不自禁地笑了出来：“没猜错的话，你应该还要赶下一场吧”
    　　沈鑫宥从口袋中掏出了随身的记事本，翻到其中一页，在林依依的名字前面打了一个勾，然后数了数后面的名字，说道：“嗯，后面还有4个”
    　　林依依看着他手上的记事本，问道：“介意让我看看吗？”
    　　“当然可以”，说完，便将记事本递给了林依依。
    　　“前面那几个名字应该是叶聆曦的大学同学吧”，林依依看着名单问道。
    　　“对，因为近，所以她们的部分最先拍好”，沈鑫宥点点头，确认道。
    　　“张春花，交大；李夏荷，复旦；章希岚，华师大；马冬梅，同济”，林依依吃惊地看着他，将记事本还了过去：“你这是打算跑遍上海的高校吗？”
    　　“所以我得先走了，时间很赶”，沈鑫宥点点头，抱歉地说道：“今天谢谢你了，只能有机会再请你吃饭了”
    　　“下次有机会吃饭的时候应该带着叶聆曦一起了吧”，林依依又一次忍不住打趣道。
    　　“希望是吧”，沈鑫宥畅想了一下，脸上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幸福的笑容，“不过今天的事情，还希望暂时保密”
    　　“我懂”，林依依微笑着点点头，并嘱咐道：“对叶聆曦好一点”
    　　“我会的”，沈鑫宥郑重地答应道。
    　　对于沈鑫宥来说，这是极其忙碌充实的一周，但他却感觉不到一点疲惫，甚至还带着一丝兴奋，或者在他看来，这也是他最满足、最开心的一周。可能因为种种原因，他在何晓辉和陆慧儿的参谋下设计的这场表白并不是最完美的，但是他却从各个角度和方向，用心去完成每一个所能想到的细节，而这一切，或许都是源于内心深处对这份感情最真的期待。
    　　时间终于来到了周六，沈鑫宥早早就来到了他事先和叶聆曦约好的地方，静静地等待着那个圆梦时分的来临。
    　　晚上6点，沈鑫宥匆匆用过食堂的晚餐后，抓紧最后的时间练习着一会儿将要弹奏的那首《最重要的小事》。
    　　晚上7点，沈鑫宥最后试播了一遍之前剪辑好的VCR，确保一会儿在叶聆曦面前的万无一失。
    　　晚上8点，沈鑫宥调整了一下现场落樱的布置，并且尝试着从各个角度去确保观感的出色和浪漫。
    　　晚上9点，沈鑫宥盘算着婚礼差不多应该结束了，叶聆曦可能随时都会出现在他的面前，他感觉自己变得有一点点紧张。
    　　晚上10点，沈鑫宥收到了叶聆曦的短信，一条简单的“生日快乐”，他对着手机屏幕一边傻傻地笑着，一边继续紧张地等待着女主角的出现。
    　　晚上11点，叶聆曦依旧没有出现，沈鑫宥开始有一些担心，但更觉得可能她也在准备着给自己的惊喜。
    　　晚上11点55分，距离自己的生日过去还有最后5分钟，一个熟悉的人影终于出现在了沈鑫宥的视线里，但他却感到了隐隐的不安。
    　　“其实两个小时前，叶聆曦就已经到了”，陆慧儿指了指窗外柳树下的长椅，“她一个人在那里坐了很久，最后她还是决定让我们把这封信交给你”
    　　沈鑫宥木然地接过从何晓辉手上接过信，看着信封上“沈鑫宥亲启”五个字，双手不自觉地有些许颤抖，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惧之中。
    　　☆、（41）信
    　　“什么叫仪式”，小王子问。
    　　“这也是一件经常被忽略的事情”，狐狸说：“就是定下一个日子，使它不同于其他的日子；定下一个时间，使它不同于其他的时间”
    　　—— 安托万·德·圣·埃克苏佩里 《小王子》
    　　仪式感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可能就是认定一个人，使她不同于任何人，无论何时、何地、何处 —— 沈鑫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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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有没有后悔过，如果当时在樱花河边直接牵起叶聆曦的手，会不会就不会有后面那些曲折的故事？”，之后的数年间，无论是何晓辉、陆慧儿还是沈鑫宥自己，都无数次地假设过这个问题，就好像那是一个错到极致的决定。但是每次，沈鑫宥都会在短暂的思考之后，坚定地摇摇头。
    　　那是他始终没有后悔过的行为，或许对于许多人来说，仪式感并不是什么生活的必需品，简简单单是生活，复杂繁琐也是生活，舍简求繁并不是什么明智的行为。但对于沈鑫宥而言，当一件事和叶聆曦有了联系时，或许是一种命中注定，让仪式感变成了生活的意义所在，而在他的心里，这种仪式感也是他对未来最正式的承诺，值得用尽所有的心思去认真对待。
    　　（两天前）
    　　叶聆曦和陆慧儿同时将手机上的短信给对方看了一眼，心照不宣地摇了摇头。
    　　“最近何晓辉很忙吗？都不陪你上课了？”，叶聆曦一边将放在旁边座位用来占座的书本收回，一边明知故问地向陆慧儿问道。
    　　“十有八九被沈鑫宥征用了呗，至于沈鑫宥在忙些什么，你难道不清楚吗？”，陆慧儿毫不客气地回答道。
    　　叶聆曦略带羞涩地小声说道：“我真的不清楚他在忙什么”
    　　“你是假装不清楚他为什么在忙，还是不清楚他具体在忙什么？”，陆慧儿笑着问道。
    　　叶聆曦没有说话，只是脸变得比刚才更红了一点。
    　　“说实话，有时候我真的羡慕你和沈鑫宥”，陆慧儿将书本打开，翻到今天要讲的那一页，然后不经意地说道。
    　　“我们有什么好羡慕的？”，叶聆曦抬起头，看着陆慧儿问道。
    　　“明知故问”，陆慧儿将书放下，一只手撑着脑袋，看着叶聆曦说道：“不是所有人都能遇到那么用心喜欢自己的一个人”
    　　叶聆曦没有说话，只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后问道：“你怎么突然这么说，何晓辉不是也挺好吗？”
    　　“看着沈鑫宥现在正在忙的事情，我觉得当初有些太草率了，竟然连表白都是我主动的”，陆慧儿装作叹了口气。
    　　“原来你在介意这个”，叶聆曦被这个想法逗笑了，“你们这样水到渠成、没有任何负担的感情不好吗？”
    　　“你和沈鑫宥之间有什么负担？你是不是想多了？”，陆慧儿听出了叶聆曦的言下之意，装作随意地往下问道。
    　　“或者也不应该叫做负担吧”，叶聆曦坐得离陆慧儿近了一点，轻声说道：“慧儿，说实话，有时候我会害怕，你们都跟我说沈鑫宥很好、很喜欢我，和他在一起我一定会很幸福，其实他的好不需要你们说，我自己比谁都清楚，所以我愿意给我们一个机会，或许随着以后的相处，我也会发现自己会越来越喜欢他。但是有一点，你们可能都忘了，甚至连我自己有时候都会忘了。感情里的付出应该是相互的，他越是对我好，我有时候就会越害怕自己承接不住他的那份好，无法回报相同的好给他，你能明白吗？所以我才会羡慕你们，不需要带着这份顾虑，很轻松地走进一段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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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慧儿就这样看着叶聆曦，听着她吐露自己心里的顾虑，沈鑫宥的付出她作为一个旁观者都看在眼里，但是却从来没有想过叶聆曦会有这样的顾虑，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将这段对话继续下去。
    　　“我是不是想得太多了？”，见陆慧儿默不作声，叶聆曦小心地问道。
    　　“你喜欢他吗？”，陆慧儿又一次问出了这个问题。
    　　这一次，叶聆曦不同于之前几次的顾左右而言他，认真地说道：“谈不上完全的喜欢，但也不是不喜欢”
    　　“如果说你觉得他对你的那种喜欢、才叫喜欢的话，那我相信你确实不是完全地喜欢他。但我更愿意觉得，这是你们在那么长时间的接触和磨合之后、在进入一段崭新的关系之前，你必经的犹豫、害怕和敏感”，陆慧儿看着叶聆曦的眼睛，很认真地分析道：“你所谓的‘感情里的付出应该是相互的’，这一点没有错，只是你更应该知道的是，感情里的付出从来都不是对等的，并不是说对方给你多少，你就必须要回报给对方多少。那样的是交易，不是感情”
    　　叶聆曦认真听着陆慧儿口中说出来的每一句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陆慧儿看着叶聆曦认真的模样，忍不住笑了，握住了她的手，说道：“既然决定了给他一个机会，那就别想太多，又不是让你马上嫁给他，试试看再说，也给自己一个机会”
    　　（两个小时前）
    　　“你怎么在这里？沈鑫宥很早就在里面等你了，他忙了整整一个礼拜就为了今天，你现在把我们叫过来做什么？”，接到电话后，陆慧儿听出了叶聆曦声音中的异样，赶紧按照叶聆曦说的那样，带着何晓辉来到了约好的地方。
    　　“你没事吧？”，陆慧儿关心地向叶聆曦问道。
    　　“他，不知道吧？”，叶聆曦看着陆慧儿问道。
    　　“不知道，他之前想打电话给沈鑫宥，我觉得还是先过来问问你发生了什么比较好”，陆慧儿指了指何晓辉，说道。
    　　“谢谢你，慧儿”，说完，叶聆曦转向何晓辉，问道：“美国的事情是不是真的？”
    　　“什么美国？”，何晓辉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满是疑惑。
    　　“沈鑫宥是不是为了我，放弃了去UCB交换的机会？”
    　　“你怎么知道？”，何晓辉一脸震惊，就像之前沈鑫宥特地叮嘱的那样，这件事情自己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叶聆曦又是怎么知道的。
    　　“所以就是确有其事了？”，叶聆曦盯着何晓辉的眼睛，再次确认道。
    　　“什么UCB，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陆慧儿完全听不懂两人之间的对话，着急地问道。
    　　“他们专业每年有一个去UCB交换的名额，两年时间，完成之后授予两校都认可的双学位，我之前问过他为什么要放弃，他虽然没有明说，但是默认了想要留下了陪在你身边，害怕这一走就是两年，等到回来时一切都物是人非”，事到如今，何晓辉只能和盘托出，“我一开始也不理解他，但每次见到他看着你的眼神，我越来越懂他，他那是把你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没错的话，他应该是他们专业第一个放弃这个机会的吧？”，叶聆曦继续对着何晓辉问道。
    　　何晓辉点点头，算是做了确认。
    　　“但是这件事情，我都没听说，你是怎么知道的？”，陆慧儿听完何晓辉的解释，转身对叶聆曦问道。
    　　“今天我表姐结婚，我是伴娘，谁能想到伴郎正巧是沈鑫宥他们学院的研究生。白天的时候，我跟我姐打招呼说晚上约了朋友，所以想早一点走，被我妈听到后，就问我是不是约了沈鑫宥，刚好伴郎当时就在边上，听到这个名字就问我是不是他们专业的沈鑫宥，然后我就顺理成章地知道了这一切”
    　　听罢，何晓辉一声叹息，陆慧儿则傻傻地看着叶聆曦，仿佛自言自语道：“这还真是天意”
    　　“慧儿，我想静一静”，叶聆曦开口说道。
    　　“需要我陪着你吗？”
    　　“不用了，我想一个人呆一会儿”，叶聆曦摇摇头，从随身的包中抽出一封信，递给陆慧儿说道：“如果11点55分之前我没有给你打电话的话，麻烦把这个交给他”
    　　“你确定不要当面对他说吗？”
    　　“信除了基本的通讯功能之外，在现在这个时代，可能存在的意义就是承载那些想说却又说不出口的话吧”
    　　“你……”，何晓辉刚想开口，却被陆慧儿拉了一下衣角提醒到，对着他摇了摇头。
    　　“那你一个人仔细想想吧，我们不打扰你”，陆慧儿认真地对叶聆曦说道：“想想两天前我跟你说的话”
    　　叶聆曦对陆慧儿郑重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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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鑫宥，
    　　从我们真正认识开始，在我的记忆中，你就像一棵大树，替我遮阳、帮我挡雨。每次我有什么需要的时候，你从来都不会拒绝我，总是第一时间出现在我面前、把那些麻烦和困难解决得彻彻底底。从高一到现在，在你的陪伴下，我经历了许多也成长了许多。但有时候回头望去，我会发现，其实自己依然还是之前的那个女孩，不同的只是因为我越来越习惯了有你在我的身边，不管遇到什么事情，我都知道，只要我一个转身或者回头，你一直都在。
    　　一直以来，我都想对你好好地、认真地说一声谢谢，也有很多话想要对你说。但是每次面对你的时候，又总是话到嘴边却不知如何开口，或许潜意识里告诉我，我们未来的路还很长，以后有的是机会，所以才一次次地将那些话重新咽回了肚子里。但是今天当我知道了UCB的事情之后，我才发现，不管未来的路我们会怎么走下去、会以什么样的关系走下去，这些话都到了不得不说的时候。
    　　其实在很早之前，慧儿就不止一次地问过我对你的感觉。从最开始的感动慢慢到之后的懵懂，一直到一周前，我才意识到，虽然比不上你对我的感情，但是可能我对你的的确确也在一点一点动心，我们是可以试着开始一段全新的关系的，这也是那天晚上我带你去到樱花河边问你有没有话想对我说的原因，我相信你那么聪明，当时肯定能明白我的意思，但出乎我意料的是，你还是选择了多等一个星期，或许是你把我看得太重要，又或许是你太想给这段全新的关系一个浪漫的开始，说实话，我当时真的有被你感动到，一直到今天之前，虽然或多或少有些许忐忑，但我还是期待着今晚可以走进你花了一周为我特地编织的梦幻里。
    　　但是今天，或许是命运想要再多给我们一些考验吧，机缘巧合之下，让我知道了UCB。就像你之前给过我的无数次感动一样，知道的那一瞬间，我真的觉得自己被幸福包围，我上辈子可能真的拯救了银河系吧，可以让上天给了我一个将我如此视作珍宝的男孩，但是当内心的激动渐渐平息、感性也慢慢退潮的时候，我却愈加地感受到一种压力，那种我们彼此之间对这段感情付出的巨大差异所带来的全方面的压力。
    　　而当我带着这种压力重新回头审视我们之间的这段感情时，我才发现一直以来，你的这份喜欢有多么的小心翼翼，甚至是如履薄冰。面对我，你会记住我无意中说过的每一句话，把它们默默放在心里，然后在一个不经意的瞬间，让一份份感动就这样□□裸地呈现在我的面前。你对我已经付出了太多，你甚至押上了你本应该一片光明的前程，去赌一段当时并不确定的感情能不能如你所愿。但就是你的这份义无反顾和全心全意，却让我有些隐隐的害怕，面对那么好、那么投入、那么优秀的你，我越来越不知道应该怎么去回报，我会害怕承接不住你的这份真情、会辜负你的这份痴心。
    　　当我开始意识到自己内心深处的这一份害怕时，我渐渐意识到在我们之间，是不是已经足够了解对方。我们这一生，会遇见喜欢、遇见坚持、遇见爱，但是最难的却是遇见了解。因为了解，所以才能彼此理解。从初二那年元旦大扫除的初遇算起，这五年多的时间里，你足够了解我吗？在咖啡店，你给我买的一直都是摩卡，但是你知道我其实并不是那么喜欢巧克力和奶油吗？上学期的健美操课后，你总会从书包里拿出很多瓶运动饮料给我选，虽然很感动于你的细心和周到，但是你知道相比那些饮料，我可能只是想喝一口水而已？大多数的情况下，也许因为你太在乎我，所以在我面前你总是或多或少的带着一些小紧张，而我则扮演着活跃气氛的角色，但再阳光乐观的叶聆曦也有情绪低落的时候，她也希望到了那个时候，只需要一个眼神，就有一个人会懂她想要什么，或者能有一个不那么紧张的沈鑫宥，可以让她不用扮演任何的角色，只是放心地在他面前做好自己。
    　　说了那么多，只是想知道你能确定你喜欢的究竟是那个你想象中的叶聆曦还是如今这个就站在你面前活生生的叶聆曦吗？当我们开启了这段关系之后，或许当你渐渐发现这个叶聆曦和你想象中的并不完全一样时，你会后悔你曾经放弃的那些机会吗？
    　　这也是我现在如此害怕和纠结的原因，担心以后的日子里，我们会因为不了解、会因为匆忙进入这段感情而错过真正的对方。
    　　很抱歉这些话只能通过写信的方式跟你说，但只有这样，才能将我的想法最完整的表达出来。让我们再给彼此一点时间吧，如果注定我们会一起走下去、走得很远很远。
    　　你会原谅我的自私和敏感的，对吗？
    　　叶聆曦。
    　　读完，叶聆曦清秀的字迹依旧飘然纸上，沈鑫宥却背过身避开了何晓辉和陆慧儿关切的目光，望着漆黑一片的窗外，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42）命中注定
    　　时针悄然划过12点，沈鑫宥仿佛能听到时间的流逝，抓起了手边的尤克里里，找了个能看到窗外柳树下长椅的位置一动不动地站着，死死地盯着早已空无一人的那里，心中默诵着之前周兆杰给他的谱子，又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何晓辉和陆慧儿，对着那张已经空无一人的长椅，开始慢慢地边弹边唱：
    　　世界纷纷扰扰喧喧闹闹，什么是真实？
    　　为你跌跌撞撞傻傻笑笑，买一杯果汁。
    　　就算庸庸碌碌匆匆忙忙，活过一辈子。
    　　也要分分秒秒年年日日，全心守护你，最小的事。
    　　“几天时间能练成这样，不错了吧”，一曲弹完，沈鑫宥转过身，没有任何表情地向何晓辉和陆慧儿问道。
    　　“沈鑫宥……”，陆慧儿有些担心地看着他，虽然她并没有看过叶聆曦的信，但是从不久之前的对话里，她可以隐隐约约猜到大致的内容，她想象过沈鑫宥读完信之后的无数种可能的反应，但此刻眼前这张面无表情的脸，却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让她不知道如何去开口，也让她感受了一丝担心和害怕。
    　　“你先回去吧，我留下来”，何晓辉悄悄在她耳边说道：“叶聆曦现在应该也需要人陪吧”
    　　陆慧儿看着身边的男友，点点头，安静地从门口退了出去，何晓辉看着陆慧儿离开后，走过去将门关好，然后从包里拿出两罐啤酒，在沈鑫宥对面找了个座位坐下，递过一罐给他。
    　　“什么意思？”，沈鑫宥并没有伸手接过何晓辉递过来的啤酒，而是疑惑地看着他。
    　　“偶像剧不都这样演吗？失恋了不喝一点？借酒消愁”，何晓辉解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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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我没有失恋啊”，沈鑫宥仍旧是那样面无表情地看着何晓辉。
    　　“那封信，总不可能是情书吧？”，何晓辉无奈地将刚才准备递给他的那罐啤酒重新放回桌上，仔细地打量着沈鑫宥，他反应得越是平静，何晓辉却越是担心。
    　　“我的意思是我连恋都没有恋过，哪来的失恋？何况这封信也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
    　　“暗恋、单恋、苦恋都算恋，起码你以后想到初恋的时候记起的是叶聆曦，虽然人家从来没承认过”，何晓辉原本打算调侃一下，用来缓和这尴尬的气氛，但是却感觉空气变得愈加安静，连忙转移话题，开口问道：“所以那封信到底说了什么？”
    　　“你现在肯定在心里笑话我这个星期以来搞了那么多事情吧？”，沈鑫宥仿佛听不到外界的任何声音，自言自语道：“像你说的，如果一个礼拜前在樱花河边直接牵过她的手，可能就真的没有那么多事情了吧”
    　　说完，沈鑫宥拿起了刚才被放在桌上的一罐啤酒，掰开拉环，丰富的泡沫迅速溢了出来，洒得他满身都是，可是他却仿佛没有感觉，只是大口地喝着。何晓辉看着他现在略显狼狈的模样，反而将刚才悬着的心彻底放了下来，同时也明白现在说什么都没用，索性拿起剩下的另一罐啤酒，陪着他一起喝了起来。
    　　“这个给你吧”，一口气将一整罐啤酒喝完之后，沈鑫宥从口袋中掏出了一张预约单，递给了何晓辉，“算是谢谢你的酒”
    　　“红房子西菜馆？”，何晓辉接过单据看了一眼后，疑惑地看着他，问道。
    　　“原本是打算明天和叶聆曦一起去的，算是第一次约会，不过现在应该没机会了”，沈鑫宥一边说、一边再次拿起放下不久的啤酒罐，才想起来刚才早已一口气将它喝完，“你和陆慧儿去吧，钱已经付过了，位置不好订，别浪费”
    　　“你放弃了？”，何晓辉小心翼翼地试探道：“那么多年，你舍得吗？”
    　　“我说舍得，你相信吗？但是这一切会因为我不舍得，有一丝一毫的改变吗？”，沈鑫宥空洞的眼神中没有一丝神彩，漫长的沉默之后，长叹一口气，说道：“可能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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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命中注定？你感受不到这四个字包含了多少绝望和不甘吗？非要说命中注定的话，我来告诉你什么才叫命中注定。她是你第一眼就喜欢上的人，是那个让你喜欢了很久很久的人，是那个让你心甘情愿放弃一切都想要和她在一起的人，是那个即使你们不能在一起，你都会一直默默把她放在心里一辈子的人，这才是你的命中注定。面对这样的叶聆曦，就因为一封信，你竟然用命中注定四个字来打发自己？你不会觉得这个理由对这段感情太草率了一点吗？你什么时候开始学会这样自欺欺人？”，何晓辉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和愤怒，但更多地却是替好友的惋惜。
    　　“如果自欺欺人可以让自己今晚睡一个好觉、可以不记得之前发生的所有美好的话，为什么不可以呢？”
    　　“那明天醒来之后呢？后天呢？大后天呢？很多年之后呢？一旦有一天，当你想要重新面对心中的不甘却发现再也没有机会的时候呢？如果你觉得可以自欺欺人一辈子，你现在就走出这个门口，回宿舍去睡觉，我不会多耽误你一秒钟”，何晓辉指着那扇紧闭的大门，恶狠狠地瞪着沈鑫宥。
    　　“我……”，沈鑫宥一时语塞，竟然有些不敢直视何晓辉的目光。
    　　“沈鑫宥，把你自己从感情的失望、遗憾、愤怒和埋怨中抽出来，别让情绪支配你的大脑，重新变回那个理性的自己好好地想一想，你就会发现几乎所有说过‘命中注定’的人，都会在光阴荏苒之后，抱憾终身。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大多数的错失，只是源于自己的不坚持、不努力、不挽留，然后骗自己说，这就是命中注定”，何晓辉说完，将预订单塞回沈鑫宥的手中，“太贵重了，即使用不到，也去退了吧”
    　　沈鑫宥玩味着何晓辉的话，沉默良久。
    　　何晓辉看着他的样子，也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地一小口一小口喝着自己的那罐啤酒。
    　　“你什么时候买的酒？你一早就知道了这个结果？”，突然之间，仿佛之前的对话从来没有发生过，沈鑫宥莫名地问道。
    　　何晓辉摇摇头，说道：“本来是打算替你庆祝的”
    　　“UCB的事情，是你说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酒的缘故，沈鑫宥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直勾勾地看着何晓辉的样子，让他有一点陌生。
    　　“当然不是”，何晓辉否认道，同时将两个小时前发生在窗外柳树下的对话从头到尾复述了一遍。
    　　沈鑫宥听完，什么都没说，只是拿过何晓辉手里那罐喝了一半的啤酒，仰着脖子灌了下去。
    　　“你后悔过吗？”，何晓辉就这样看着他，突然问道。
    　　听到这个问题，沈鑫宥有了一个很明显的恍神，但片刻之后，马上又陷入了刚才的状态，只是机械地往自己的喉咙里灌着酒。终于当那罐酒被倒得一滴不剩、他也刚好打出了一个充满酒气的饱嗝之后，开口说道：“后悔什么？UCB吗？你知道答案的”
    　　“不是指UCB”，何晓辉解释道：“这件事情，虽然我不赞同，但是站在你的立场，我理解你，也知道不管再让你选几次，你还是会做出一样的决定”
    　　“那是后悔什么？是后悔这一个礼拜的准备？还是后悔上周没有直接在河边牵她的手？”，沈鑫宥有些自嘲地问道。
    　　何晓辉仍然只是摇了摇头，问道：“有没有后悔过喜欢上她？”
    　　“还有酒吗？”，沈鑫宥仿佛没有听到这个问题。
    　　“没有了，我说过原本是准备和你一起庆祝的，并没有买很多”，何晓辉将书包拿过来，当着沈鑫宥的面，拉开拉链示意真的没有了。
    　　又是很长时间的沉默，沈鑫宥发出了一声叹息，说道：“你觉得喜欢上一个人，是能选择的吗？”
    　　“所以你后悔了？”，何晓辉紧接着问道。
    　　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沈鑫宥很坚定地摇了摇头。
    　　“既然你从来都没有后悔过喜欢上叶聆曦，那你也应该知道，其实有一个人，可以把她放在心尖上很久，是很多人一生都求而不得的一件事情”，何晓辉看着沈鑫宥的眼睛，很认真地说道：“每个人的生命里，都应该有那么一个人，可以为了她而忘却自己，不求有结果，不求同行，甚至不求曾经拥有，只求在最好的年华里，可以遇见。而你又知不知道，却并不是所有人都能遇见这样的人”
    　　何晓辉看到了沈鑫宥的眼里仿佛重新出现了一丝光芒，若隐若现，继续说道：“其实我们每个人就像宇宙中的一颗行星，终其一生，我们在找的只不过是一颗可以让自己围绕着为她公转的恒星罢了。有些人找到了，他们便稳定了下来，而很多人却始终找不到属于自己的那一颗，他们只能在黑暗的宇宙中孤独地流浪。我一开始觉得叶聆曦可能只是你青春期荷尔蒙的躁动，但是这么多年来我作为一个旁观者，看着你的每一次喜怒哀乐都和她息息相关，我才明白过来，你比我们都幸运，你很早就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恒星。而我们，只有在路过你的轨道流浪时，才能抱着羡慕的目光看着你围绕着她不知疲惫地公转自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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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鑫宥陷入了沉默，不知道是失落过后的恍惚还是在认真地品着何晓辉的话。
    　　“我知道之前的你们有多难”，见沈鑫宥没有回答，何晓辉继续说道：“但正是因为如此，我才相信不管那封信里说的是什么，明天的太阳升起之前，你还会是之前的你，因为行星在找到它的恒星之后，无论轨道怎么变化，它都会一直环绕下去。如果说一定要有命中注定的话，这才是你的命中注定”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安静得能听到窗外的虫鸣，何晓辉说完了他所能说的所有话，默默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不远处昏暗的路灯，将时间和空间都留给了沈鑫宥，让他一个人仔细地思考这段五年多的感情将走向何方。
    　　“你什么时候迷上的天文？”，沈鑫宥突然问道。
    　　“我大一加入的就是观星社”，何晓辉看到沈鑫宥眼里的光正在一点点回来，他便知道那个坚定的男孩并没有迷失很久。
    　　“我怎么不知道？”，沈鑫宥一脸的茫然。
    　　“你的世界里除了叶聆曦就是叶聆曦，你哪里会关心我加入的是什么社团？”
    　　“了解”，沈鑫宥突然说道。
    　　“什么了解？”，面对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何晓辉不解地问道。
    　　“那封信，你最初的那个问题”，沈鑫宥解释道：“叶聆曦想要更多的时间让我们去彼此了解”
    　　“你是怎么想的？”
    　　“既然命中注定叶聆曦是我的那颗恒星的话，那么多转几圈又有什么关系呢？”，今晚第一次，沈鑫宥重新露出了笑脸。
    　　何晓辉指着这间屋子里的陈设、不远处的尤克里里和那台屏保上还在循环播放着叶聆曦照片的电脑，问道：“这些东西，你打算怎么办？”
    　　“留着下次用吧”，沈鑫宥将尤克里里拿过来，拨弄了一下琴弦，说道：“回去让周兆杰给个吉他的谱子吧，我觉得下次还是六根弦的弹起来更有感觉”
    　　☆、（43）他们一定会走到最后的
    　　夜色如水，明月如霜。
    　　叶聆曦坐在樱花河边的长椅上，望着昏暗路灯下零星飘落的晚樱，她尝试去回忆过去和沈鑫宥的那些愉快高兴的片段，但是记忆却仿佛突然变得有些模糊，似乎有一堵无形的墙，将现实和过去拦腰截断，就好像她能感受到那些曾经触动自己的感动依然还在，却无论如何也触摸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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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阵微风拂过脸庞，叶聆曦不禁感到了一丝微凉，眼角却瞥见了刚好递过来的一件外套，心中不由自主地浮起一丝期待，抬头望去，映入眼帘的却是陆慧儿那张带着微笑的脸。
    　　“看到是我，有些失望了吧？”，陆慧儿开着玩笑问道。
    　　“谢谢”，叶聆曦没有回答，只是默默接过外套穿上，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他让我来陪着你，说了几个地方，你果然在这里”，陆慧儿撒了一个善意的谎言。
    　　“他……”，叶聆曦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但片刻的纠结过后，还是忍不住问道：“还好吗？”
    　　“不好”，陆慧儿摇摇头，没有一丝的隐瞒，找了个位置在叶聆曦身边坐下后，看着她问道：“你还好吗？”
    　　叶聆曦同样摇摇头，承认道：“不好”
    　　陆慧儿忍不住长叹一口气，好几次想要开口，但是话到嘴边却被自己咽了回去，几个回合之后，也只是沉默地看着眼前静静流淌着的樱花河，仿佛那里承载着空气中所有的悲伤。
    　　“慧儿，你是不是觉得我不应该这么做？”
    　　“聆曦，你其实自己心里一清二楚，我怎么觉得并不重要吧”，陆慧儿转过身，看着月光洒在叶聆曦的脸上，慢慢地说道。
    　　叶聆曦点点头，声音中带着一丝伤感，问道：“明明是自己造成了现在的局面，但为什么我会那么难过？”
    　　“因为你太善良了，你知道他有多么喜欢你，但是你发现至少现在自己做不到像他喜欢你那样去喜欢他，也正因为这样，你才会害怕不管你怎么做，都会伤害到他”
    　　“但我已经伤害到他了，对吗？”，叶聆曦看着陆慧儿，一滴眼泪不听控制地从眼角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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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慧儿没有回答，只是慢慢抱住她，轻柔地抚着她的后背，仿佛在安慰一个受到惊吓的孩子。
    　　许久之后，当陆慧儿感到叶聆曦的呼吸终于开始变得平顺，才慢慢问道：“如果因为这封信，沈鑫宥从此在你的生命里消失，你再也找不到他、再也听不到他的任何消息，你会怎么办？”
    　　“我会很难过、非常难过，一定会大哭一场”，叶聆曦没有任何犹豫，仿佛这个问题已经在她的脑海中回答了很多遍。
    　　“那又如果，突然某一天，沈鑫宥牵着另一个女孩的手来到你面前，很开心地向你介绍，他终于找到了一个很喜欢他的女生，而那个女生就像曾经他对你的喜欢那样，喜欢着他。你又会怎么办？会不会有哪怕只是那么一点点的失落？”
    　　不同于刚才的问题，在很长时间的思考之后，叶聆曦才缓缓说道：“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失落，或许会有一点，但更多的应该会为他感到高兴，他终于可以找到那样一个女孩”
    　　“你相不相信，如果沈鑫宥知道有另外一个男孩，能像他一样用心喜欢着你，而你恰好也全心全意地喜欢着那个男孩，他也会和你一样，发自内心为你感到高兴的？”
    　　面对着陆慧儿的这个问题，叶聆曦再一次想起了在青岛的海边，那把同心锁上，沈鑫宥瞒着她，偷偷刻下的那个属于内心最深处的愿望，“叶聆曦永远幸福快乐”。
    　　“我相信”，叶聆曦坚定地点点头。
    　　“但是还会再有这样的一个男生吗？”，陆慧儿看着叶聆曦的眼睛，很认真地问道。
    　　叶聆曦渐渐明白了陆慧儿之所以问了那么多问题的原因，沉默不语。
    　　记不清过了多久之后，陆慧儿才再次开口问道：“那有没有可能，沈鑫宥会牵着的那个女孩、会很高兴地介绍给你认识的那个女孩，就是几年后的你？我知道你们双鱼座热爱幻想、渴望浪漫，在20岁的年纪，憧憬着一段轰轰烈烈、你侬我侬的爱情，这不是任何人的错。但我只是想知道，有没有一丝丝的可能，或许是那个25岁的叶聆曦甚至是30岁的叶聆曦，会慢慢发现这种细水长流、用情至深的难能可贵？”
    　　叶聆曦抬起头看着陆慧儿，望着闺蜜真诚的眼神，摇摇头，为难地说道：“慧儿，不要逼我，我真的不知道……”
    　　“看着你们一路走来，我清楚地知道你们走得有多难，特别是他走得有多么敬小慎微，所以我有时候会特别害怕，怕你的纠结、怕他的冲动、怕你们的蹉跎会让彼此等不到那个对的时间，而那才是你们之间最大的遗憾和伤害”，陆慧儿握住叶聆曦的手，轻轻地拍道：“聆曦，我不想未来的某一天，当你们天各一方，再回头看待这段感情或者说经历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最大的遗憾，恰恰是对方的遗憾和自己有关，然后只能默默在心里安慰自己说，能做的只有感谢时间，让你们各自学会了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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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气又陷入了一片沉静中，只剩下春风不解风情，吹皱着眼前的一汪碧水。
    　　“慧儿，谢谢你那么担心我们，也谢谢你那么真诚的开导，我已经好多了”，叶聆曦仔细回味着陆慧儿的这些话，片刻之后，重新抬起头，看着陆慧儿，微笑地说道：“但我觉得你应该误会了我写给沈鑫宥的那封信”
    　　陆慧儿惊愕地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其实我在信里写的，和你对我说的差不多。我也愿意给我们一个机会，去尝试自己能不能变成你说的那个女孩，只不过我觉得这个彼此了解的过程，并不一定非要放在那段全新的关系之后。正是因为我知道沈鑫宥对我有多么的珍视，我才会也走得这样小心翼翼，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那你刚才一个人坐在这里，你的背影伤感到让我忍不住担心，我还以为……”
    　　“我担心沈鑫宥，毕竟他为了今天准备了那么久，而我的那封信，让他这一个礼拜的忙碌都成为泡影，这一定是他最想忘记的一个生日了吧。我担心伤害到他，甚至担心会因为这件事情，永远地失去他”，想到这里，叶聆曦的脸上又浮起了一丝担忧。
    　　“放心吧，给他一点时间，会没事的”，陆慧儿安慰道，“只是你那么在意他的感受，是不是也说明他在你的心里可能比你想象的要更重要一点呢？”
    　　“是吗？”，叶聆曦看着陆慧儿问道，只是谁也不知道这个反问回答的是陆慧儿的哪句话。
    　　又是一节公共选修课，叶聆曦早早地就在教室落座，心不在焉地翻着书，眼睛却时不时瞟着阶梯教室的门口。和之前不一样的是，这次她并没有占座教室中间的长排座位，而是选择了边上的两人座，所以当何晓辉和陆慧儿结伴走进教室的时候，只是相互默契地笑了笑，便选择了她身后的座位坐下。
    　　“这位同学，这个座位有人吗？”，叶聆曦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同时看到了一瓶矿泉水被放在了他面前的桌子上，抬起头，看到的是让她感到熟悉又陌生的微笑，熟悉的是这张微笑的脸上所散发出来的温暖让她一如既往地安心，而陌生的则是她仿佛在这个微笑里看到了前所未有的放松和自信。
    　　“这位同学，你要是不说话，我就当没有人啦”，还不等叶聆曦反应过来，沈鑫宥便将书包放下，直接在她的身边坐了下来。
    　　“谢谢……”，叶聆曦在沈鑫宥坐下后，在他耳边轻声说道。
    　　“没关系，我原谅你了”，沈鑫宥仿佛没有听清楚叶聆曦说的是什么，一边将教材从书包里拿出来，一边自言自语道。
    　　叶聆曦感觉沈鑫宥仿佛变了一个人，对他今天的不按套路出牌毫无心理准备，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看着他，问道：“你说什么？”
    　　沈鑫宥停下手中的动作，转头直视叶聆曦的眼睛，也不说话，就是静静地看着身边的女孩，看似面无表情的脸上却有着一双饱含深情的眼神，仿佛在诉说着内心的委屈。
    　　“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叶聆曦被沈鑫宥看得红了脸，怯怯地问道。
    　　“我刚才说我已经原谅你了”，沈鑫宥的嘴角突然露出了邪魅的笑容，带着一丝狡猾说道：“虽然你让我难过了几个小时，但是一想到你还是对我有一点点动心的，所以我就很大度地原谅你了”
    　　“什么动心……”，叶聆曦仿佛第一次见到在她面前如此自然的沈鑫宥，刚想开口，却又被他打断了。
    　　“你不许不承认，我有你白纸黑字、亲笔写就的书信，不信你看”，说完，便拿出手机给她看翻拍的照片。
    　　叶聆曦看着他的手机屏幕，只见沈鑫宥只拍了“我对你的的确确也在一点一点动心”这句话，被他气得哭笑不得，说道：“你这是断章取义，只拍了这一段啊？”
    　　“你知道我语文不好，我才不知道什么叫断章取义”，沈鑫宥无赖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道：“原谅你了是针对你信里的最后一句话”，然后又给叶聆曦看了手机里的另外一张照片。
    　　“你会原谅我的自私和敏感的，对吗？”，叶聆曦看着照片上自己的字迹，顿时明白了沈鑫宥的一片苦心。片刻之后，终于也笑着对他说道：“那就谢谢你的大度，一会儿下课后，请你吃饭当作赔罪吧”
    　　“不会又是白米饭加免费汤吧？”，沈鑫宥调皮地问道。
    　　“放心吧，这次肯定让你吃得满意”
    　　“有言在先，能不能不要点葡萄炒玉米？”
    　　“这个季节，哪来的葡萄？”
    　　“那我就放心了，既然你诚心诚意地邀请了，我就大发慈悲地给你这个机会吧”，沈鑫宥一脸得了便宜又卖乖的表情。
    　　“那我还要谢谢你给的机会吗？”，叶聆曦也渐渐地变得放松，见面之前担心的所有阴霾仿佛都烟消云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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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客气”，突然，沈鑫宥脸色重新变得凝重，说道：“不过，叶聆曦，你有时候真的很不公平”
    　　“我怎么不公平了？”，叶聆曦感觉今天自己有点跟不上沈鑫宥跳跃的思路，疑惑地问道。
    　　“你从来都没告诉过我，你喜欢喝什么咖啡，却又怪我给你买的咖啡不合口味，我只是喜欢你，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怎么可能事事都猜到？我承认，我叫鑫宥、你叫聆曦，但你也得给我机会，我们才能心有灵犀。所以你说，你是不是不公平？”，沈鑫宥抱着委屈的语气解释道。
    　　“那你记好了，我喜欢燕麦拿铁，低□□，多奶泡”，叶聆曦微笑着娓娓道来：“如果再来一泵枫糖糖浆的话，就最好不过了”
    　　“燕麦拿铁，低□□，多奶泡，加一泵枫糖糖浆”，沈鑫宥重复了一遍，指了指自己的心脏，表示自己已经了然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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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人随后看着对方同时笑了，仿佛融化了这个春天中的最后一丝寒意。
    　　“他们一定会走到最后的，对吗？”，坐在沈鑫宥和叶聆曦身后一排的陆慧儿，将刚才两人之间发生的一切都看在了眼里，在何晓辉的耳边轻轻问道。
    　　“嗯，一定会的”，何晓辉伸过手去，将陆慧儿放在桌面上的手紧紧地握在了掌心里。
    　　☆、（四十四）昨日重现
    　　人总是在最深的绝望里，看见最美的风景 —— 几米图片
    　　沈鑫宥孤独地坐在哥本哈根机场的角落发呆，那条“等我”已经发送了很久，却始终没有回音。巨大的玻璃幕墙外开始飘落起白色的雪花，像柳絮、像芦花，正纷纷扬扬地从天而降，不一会儿就将送机大厅外的马路上装饰得犹如铺上了一层白色的地毯。匆忙赶路的北欧人，见惯了风雪，只是抖落了肩头的雪花，便继续行色匆匆。而沈鑫宥，却面对着突如其来的鹅毛大雪，想起了十二年前的初见，想起了五年前初雪中的内蒙古草原，想起了四年前上海那场异乎寻常的大雪中身着白色毛衣和白色长裙、犹如仙女下凡的叶聆曦，想起了两年前那场争吵后的冬天、自己偷偷关注她的微博之后、去企图偶遇的多洛米蒂，想起了几天前、漫天极光飞舞之下的雪山、两人的近在咫尺。过往的一切，仿佛被这场大雪点燃了引线，或片段、或完整地在他的脑海中肆意地爆炸着。
    　　“好，我等你”，手机的震动将他的思绪拉回现实，那个他期待的名字下面，终于有了对话的痕迹。两年来，有时候沈鑫宥觉得自己过得就像一具行尸走肉，在把他的恒星弄丢之后，他仿佛变成了那颗在宇宙中流浪的行星。
    　　他会不自觉地去坐那趟叶聆曦坐了四年，从经大始发、路过工大回家的公共汽车，只是抱着一丝残存的希望，去奢求那里仿佛还残存着她的气味和体温。
    　　他仍旧坚持着记日记的习惯，但是每天的日记却仿佛变得雷同、变得越来越短，渐渐只留下了“想她”两个字，巨大的留白就仿佛这两年他们共同的记忆一样，在讥笑着他的懦弱和止步不前。
    　　他也依然坚持着每年制作一本相册去纪念他们过去一年发生的点点滴滴，但是去年，他终于发现过去的整整一年中，都不再有一张新的照片可以被他挑选，也没有任何可以触动心灵的文字从笔尖流出。他只能一个人傻傻地抱着相机，去那些散落在记忆角落的地方，拍了无数的空白风景，勉强完成了那一本特殊的相册，但是当它被寄过来之后，他却一次都不敢打开。
    　　而此刻这条“好，我等你”的消息似乎给了沈鑫宥一道光，一道指引着他这颗在漆黑宇宙中流浪的行星，重新奔向那颗恒星的引导之光。而不久前从何晓辉的话里猜测，这句“我等你”，似乎也暗喻着这两年来，叶聆曦一直都在等着自己。
    　　但此刻，他已无暇多想，面对这仿佛造化弄人的延误，他只希望明天能顺利抵达，可以让他站在叶聆曦的面前，告诉她，虽然这两年的空白让他汗颜、内疚、自责，但青岛海边的承诺，“只要是你，我一定会等”，其实一直都在。
    　　一阵喧闹让沈鑫宥从熟睡中醒来，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靠在座椅上睡着的，但是当他睁开眼的时候，却被眼前汹涌的人群和玻璃幕墙外深厚的积雪震惊了，他抬头看了一下时间，距离自己那班航班起飞还有两个多小时，他有一种不是很好的预感，赶紧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试图尽快让自己清醒过来，然后往值机柜台奔去。
    　　“不好意思，先生，因为昨晚暴雪的原因，机场跑道积雪比较严重，所以您的航班起飞时间暂时还不能确认，我们的工作人员正在抓紧时间除雪，有最新的消息我们一定会及时通知的，请您留意机场广播”，面对大面积的延误，面对服务人员同样堆满了疲惫和无奈的脸，沈鑫宥不忍心再继续追问。
    　　带着焦急和隐隐的不安，沈鑫宥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他发现自己的心情已经再也无法安静下来，他企图通过翻看之前存在手机里的那些和叶聆曦的合照，去让自己冷静下来好好思考如果航班再次被取消，他有没有其他的备用计划，但是看着那些合照，他却发现内心的波澜如惊涛骇浪般无法平息。
    　　“机场大雪，可能会延误”，沈鑫宥在微博私信里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叶聆曦，但是许久，他都没有等来那边的回复。他想给她打电话，但是当他面对着手机屏幕上的拨号界面时，他却发现这两年的空白，他竟然连叶聆曦现在的手机号码都不知道……
    　　“是你吧？沈鑫宥”，抱着试试看的心态，他拨打了叶聆曦之前在国内使用的号码，那是已经深深刻在他心底的11位数字，是虽然两年都没有拨过但早已形成肌肉记忆的11位数字，让他惊喜的是，电话那头传来了那个熟悉的声音。
    　　“是我，只是你怎么知道……”，面对着这个已经足足两年没有在耳边响起的声音，沈鑫宥显得有一点激动和紧张。
    　　“应该只有你还会打这个号码，所以虽然是一个陌生的国外号码，但我知道肯定是你”，叶聆曦仿佛知道他想问什么。
    　　“所以你一直保留着这个号码，只是为了……”，沈鑫宥发现自己有一点哽咽，心中的懊悔和内疚又多了一分。
    　　“是的”，叶聆曦确认了他的疑问，“可是两年了，它从来没有响过”
    　　“对不起……”
    　　“我们不是三年前就说好，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要往前看，不要再对过去说对不起吗？”，叶聆曦又一次打断了他，仿佛这两年的空白被她一笔带过，“而且，它今天终于响了，不是吗？”
    　　“我吵醒你了吧”，沈鑫宥无意中瞥见候机大厅的时钟，才想起现在只有清晨五点半，叶聆曦本应该是在睡梦之中。
    　　“我也没怎么睡着”，叶聆曦悄悄地打了一个哈欠，说道：“你的私信我看到了，刚想给你回，如果来不及的话……”
    　　“你几点的飞机？”，沈鑫宥打断了叶聆曦的话，心急如焚、卑陬失色的他，恨不得现在就飞到她的面前。他知道叶聆曦想说什么，只是已经浪费了两年时光的他，此刻已经一分一秒都不想再继续等待了。
    　　叶聆曦若有所思地停顿了一下，这通电话，仿佛两个人都在相互打断对方，却也显得这两年的空白，并没有影响到他们对彼此之间的了解，“下午两点，我等你”
    　　“叶聆曦，我……”，沈鑫宥想开口说点什么，但却不知道从哪里说起，毕竟两年的时间太久，他想说的也太多。
    　　“见面说吧，既然已经有了开头，就不急在这一时”，叶聆曦其实也有很多话想说，两年前的那件事，沈鑫宥固然有他的执拗和偏执，但自己又何尝不也是缺了一份沟通和解释呢？
    　　“好，见面说，你再多休息一会儿”，两个人就这样结束了时隔两年后的第一次通话，寥寥数语，但都能感觉到，对方仍然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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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个小时之后，沈鑫宥终于坐在了飞机上，但是从机长广播来看，他的等待只不过是从候机大厅换到了机舱而已，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屏幕顶端的无信号让他只能闭上眼睛默默祈祷着时间可以施舍给他更多的怜悯。
    　　在经过了漫长的等待和飞行之后，沈鑫宥终于抵达了赫尔辛基机场，但是时间也已经接近十二点半，所幸的是酒店就在机场外不远的地方，他一边跑一边拨打着叶聆曦的号码，想要确定她的位置，但是可能是信号的问题，电话始终处于不在服务区的状态，他暂时也管不了这许多，不予理会，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往机场酒店奔去。
    　　终于，沈鑫宥用最短的时间赶到了酒店，站在空空荡荡的酒店大堂里，他环视四周，想要寻找那个熟悉的背影、那个他追随了十二年的背影、那个在冰河湖和凯夫拉维克机场距离他咫尺之遥的背影，但是无论是大厅、沙发卡座还是咖啡角，他都一无所获。
    　　“你好，请问1332房间的叶聆曦小姐，退房了没有？”，仍旧喘着粗气的沈鑫宥，抱着渺茫的希望向前台询问道。
    　　“请您稍等”，前台工作人员在键盘上敲击了一阵之后，抬起头对沈鑫宥说道：“叶小姐一个小时前刚刚退房”
    　　一种被命运捉弄的无力感深深地笼罩在沈鑫宥的身上，离开前台、步出酒店之后，他空洞的眼神望着湛蓝的天空，那一架架飞机起飞、降落留下的痕迹，此刻看来却仿佛是在无情嘲笑着他的又一次错过。
    　　他尝试再次拨打叶聆曦的电话，但是依旧提示不在服务区。沈鑫宥此时觉得，或许命运一直都是这样，每次给他希望、仿佛终点就在眼前的时候，却戏谑地将一切撕毁，告诉他这一切只是海市蜃楼，七年前的摩天轮是这样、六年前的樱花河畔也是这样、两年前的那场争吵还是这样，而如今，他仿佛又站在了历史轮回、昨日重现的路口。
    　　“请问您是来自中国的沈先生吗？”，仿佛即将要被悲伤淹没的沈鑫宥回过头，发现刚才的酒店前台服务人员正站在他的身后，礼貌地看着他。
    　　“我是”，沈鑫宥点点头确认道，用疑惑的表情看着她，然后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激动地问道：“是叶小姐回来了吗？”
    　　对方摇了摇头，只是将一封信交到了沈鑫宥的手上，说道：“叶小姐退房的时候把这封信给了我们，说如果有一个来自中国的沈先生问起她的话，就把这个交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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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如果我不来呢？”，沈鑫宥接过信，问道。
    　　“我们也问了叶小姐同样的问题，如果她说的那位沈先生没有来的话，这封信我们应该怎么处理？但是叶小姐只是摇摇头，她说您一定会来的”
    　　沈鑫宥听完，低头看着信封上熟悉的笔迹，“沈鑫宥亲启”这五个字仿佛将他的思绪又带回了六年前的那个布满落樱的场地。但这一次，他的直觉告诉他，或许和那次的记忆不同，里面装着的是不一样的未来。
    　　☆、（45）两年后
    　　沈鑫宥穿过拥挤的人群，将咖啡放在叶聆曦面前，说道：“给，燕麦拿铁、低□□、多奶泡，只是这里人太多了，已经没有枫糖糖浆了”
    　　“没事，将就着喝吧”，叶聆曦拿起杯子刚准备送到嘴边，却发现沈鑫宥带着坏笑、像是变魔术般地将一瓶糖浆递给了自己。
    　　“聪明如我，早就料想到世博会这种地方，肯定物资紧张，所以我自己带了”，沈鑫宥颇为得意地显摆道：“给，枫糖糖浆”
    　　“不就喝个咖啡吗？你们有必要搞得那么复杂吗？这又是你的仪式感？”，何晓辉鄙夷地看了他们一眼，然后将自己手里的咖啡递给了陆慧儿。
    　　“你这个没有情趣的人，懂什么”，沈鑫宥忍不住白了何晓辉一眼，叶聆曦则笑而不语，默默看着两个男生斗嘴，随后接过那瓶枫糖糖浆，往自己的咖啡里加了一点。
    　　“你们两个，刚毕业入职就溜出来和我们一起逛世博会，真的不要紧吗？”，陆慧儿对他们之间的斗嘴早已习以为常，不经意地问道。
    　　“对啊，翘班可不像翘课，真的没问题吗？”，叶聆曦也附和道，用关心的目光看着沈鑫宥。
    　　“我自然没什么问题，销售工作本来就无所谓在哪里上班，业绩说话就行”，何晓辉很自然地说道。
    　　“我可没有翘班，正儿八经请过假了”，沈鑫宥则一脸认真地说道。
    　　“你才刚入职，哪来的年假？”，何晓辉的眼神中流露出羡慕的目光，好奇地问道。
    　　“十有八九是病假吧，这次是胃疼还是牙疼？”，不等沈鑫宥开口，叶聆曦便抢先说道。
    　　“你怎么知道？”，沈鑫宥吃惊地看着叶聆曦。
    　　“我还不了解你吗？”，叶聆曦偷偷笑道，“你下次是不是打算说肚子疼？”
    　　“那你不就是翘班吗？还不如我呢，起码我诚实”，何晓辉忿忿不平地说道。
    　　“你管得着吗？”，沈鑫宥又白了何晓辉一眼，同时眼角的余光发现叶聆曦的眼神有点游离，关心地问道：“你是不是饿了？”
    　　叶聆曦点点头，说道：“有一点”
    　　沈鑫宥问道：“提拉米苏？”
    　　叶聆曦不说话，还是笑着点了点头。
    　　“你跟他一起去吧，给我带个蛋挞”，就在沈鑫宥起身准备离座的时候，陆慧儿对何晓辉说道。
    　　待沈鑫宥和何晓辉走远后，叶聆曦看了一眼陆慧儿，问道：“你刚才特意把何晓辉支开，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
    　　“你们俩还在等什么？”，或许是因为彼此过于了解、又或许是害怕两个男生很快就会回来，陆慧儿并没有兜圈子，而是直接进入了主题。
    　　叶聆曦听到这个问题，下意识地喝了一口面前的咖啡，既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逃避，或许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在等什么。
    　　“两年前，你说想要和沈鑫宥互相再深入了解一些，好，没有问题。可是现在呢，你喜欢喝什么，他知道得一清二楚，你一个眼神，人家就知道你想要什么，这样的了解你难道觉得还不够吗？而你呢，年初他第一次去面试的时候，你比他还紧张，那天那么大的雪，学校离他面试的公司那么远，你竟然翘了课去给他送伞。两年过去了，谁能想到你们竟然还在原地兜兜转转”，陆慧儿仿佛变成了一位上了年纪的家长，操心着两个年轻人的感情，“我也挺吃惊，这两年来，沈鑫宥竟然再也没尝试过跟你提出再近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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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聆曦仍旧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他被你拒绝过两次，在某些重要的时刻，他有些害怕、有些犹豫、有些彷徨我都可以理解”，陆慧儿焦急地问道：“但你是怎么想的？你也想就这样一直拖着？不打算给他点暗示什么的吗？”
    　　“我不知道怎么给他暗示，我怕给他的希望越大，将来他的失望也会越大？”，叶聆曦终于开口，只是带着对于未来满满的惆怅。
    　　“什么希望失望的？他想要什么，你一清二楚，为什么会让他失望？你把话说清楚……”，陆慧儿说着说着，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脸上立刻浮现起吃惊的表情，问道：“难道你还没跟他说过那件事情？你不是很早就开始准备了吗？”
    　　叶聆曦点点头，确认道：“我不知道怎么开口，你知道他曾经为了和我在一起……”
    　　“但是他总会知道的呀……”
    　　“让我再想想吧，找一个合适的机会”，不等陆慧儿说完，叶聆曦便开口说道，但仿佛更多像是在自言自语、安慰自己。
    　　而另外一边，令叶聆曦和陆慧儿意想不到的是，在柜台前排着长队的沈鑫宥和何晓辉也在利用排队的时间，讨论着差不多的话题。
    　　“你是怎么打算的？”，何晓辉问道。
    　　“什么怎么打算？”，沈鑫宥不知道是在装傻还是真的没有听懂何晓辉的问题。
    　　“你难道觉得我会关心你的工作计划吗？当然是指叶聆曦，距离你上次尝试表白已经过去了两年多了吧，那时候你跟我说，她想要你给她时间，让你们可以彼此了解更多，那两年后的现在，你觉得还需要继续互相了解吗？你从初三开始就喜欢人家，到现在都快八年了，你还打算继续等下去？”
    　　“走的夜路多了，自然是会怕的。你和陆慧儿感情上顺风顺水，怎么可能理解我的担心”，沈鑫宥看着何晓辉的眼神中透露着羡慕，也夹杂着一丝无奈。
    　　“你不要告诉我说，你有阴影了”，何晓辉不可置信地看着沈鑫宥。
    　　“也不算是阴影吧，我只是冥冥中有种感觉，叶聆曦可能还有事情瞒着我，很多次她都欲言又止的样子”，沈鑫宥回忆道：“就好像那次面试，她从学校跑来给我送伞，你们都觉得这是她给我的暗示，但一起回学校的路上，我能感受到她有些话想说，但是却不知道怎么开口，那种感觉似曾相识，所以，你明白我想说什么吗？”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问她？”，何晓辉有些着急。
    　　“她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的吧，犹豫该不该说肯定有她的原因”，沈鑫宥平静地解释道：“这可能就是我们的相处模式，我不想给她压力，让她自己想清楚可能会更好吧。毕竟都快八年了，也不在乎再多这一点时间，一切就让它顺其自然吧”
    　　“会不会只是你的感觉，其实是你想多了？”，何晓辉依旧有点不太相信。
    　　“希望是吧”，沈鑫宥的语气中也透露着一丝对自己的质疑和不坚定，他又何尝不想希望是自己的感觉出了问题呢，“不说我们了，你和陆慧儿怎么样？毕业应该没有影响到你们吧？”
    　　“相比你和叶聆曦，自然是好多了”，虽然何晓辉的嘴上没有明说，但是提到陆慧儿，还是能从他的眼神中看到幸福的目光，“我打算等她毕业、工作稳定下来后，就把事情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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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指结婚？”，沈鑫宥不可置信地问道。
    　　“不然还能是什么？”
    　　“那么快？”
    　　“既然认定了就不要犹豫，瞻前顾后并不会带来什么好处”，何晓辉意有所指地说道。
    　　“你这话我怎么感觉是故意说给我听的？”
    　　“你觉得是就是吧，谁让你那么不争气呢？”，何晓辉带着一丝肆意的坏笑看着沈鑫宥。
    　　夏末的夜晚来得总是格外地晚一些，但是当夜色降临、华灯初上的时候，世博会的园区终于开始呈现出和白天完全不同的一派景象，所有的场馆开始点亮自己的灯饰，整个园区处处流露着光华与璀璨，犹如披上了一层七彩的外衣。
    　　用完了下午的咖啡和点心之后，沈鑫宥他们便兵分两路朝着不同的场馆继续参观，而此刻他和叶聆曦正静静地在英国馆馆外排着队。
    　　沈鑫宥盯着英国馆的造型发呆，在他看来，这个拥有着向各个方向伸展的大量触须的场馆就像一个巨大的毛绒玩具，这些顶端带有细小彩色光源的触须覆盖在建筑外部，随着微风的轻轻吹拂，可以在展馆表面形成可变幻的光泽和色彩、组成各种图案。通过信息和图像的传送，馆外的游客们甚至可以在排队时通过展馆表面的变化看到展馆内部的各项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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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挺有创意哦，你看里面发生了什么，我们在外面也能看到，排队的时候也不会太无聊”，沈鑫宥指着不断变化的外墙，对叶聆曦说道。
    　　“沈鑫宥，考你个地理知识吧”，叶聆曦突然问道：“你知道英国距离我们有多远吗？”
    　　“反正不近，时差就有8个小时”，沈鑫宥想起观看英超比赛的时候，这边早已万家灯火，而那边却还是艳阳高照，“估计没有一万公里也有□□千吧”
    　　“光飞机就要坐13个小时”，叶聆曦补充道。
    　　“反正挺远的，只是你为什么这么问？”，沈鑫宥好奇地问道。
    　　“没什么，只是觉得他们那么远过来参加世博会，应该会很想家吧”，叶聆曦解释道。
    　　“但这是工作，也没有办法吧”，沈鑫宥认真想了想，说道：“何况现在通讯相比以前发达那么多，只要想家了马上就能和亲人视频通话，世博会也就小半年的事情，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这样短暂的分别，才能显示出团聚的幸福吧，传说中的小别胜新婚就是这个样子吧”
    　　叶聆曦被沈鑫宥的这句“小别胜新婚”逗笑了，想起自己的事情，却控制不住地脸红起来，嗔道：“你这都是什么比喻啊，那么多年语文一点进步都没有，还跟高中演讲比赛时那样，你怎么知道人家是新婚啊？”
    　　“就是打个比方嘛”，沈鑫宥打了个马虎眼，不过突然想到何晓辉刚才跟他说的，便故作神秘地悄悄对叶聆曦说道：“说到新婚，何晓辉倒是向我透露过，他打算等陆慧儿毕业、工作稳定后，就和她新婚”
    　　“没想到他们那么顺利，这还真是个好消息”，叶聆曦从心底为自己的闺蜜感到高兴。
    　　“不过你一定要装作不知道，不能和陆慧儿说哦，不然就没有惊喜了”，沈鑫宥小心地提醒道。
    　　“你以为我是你吗？嘴巴那么大”
    　　沈鑫宥无意间提及到的这则喜讯，倒是冲淡了几分叶聆曦心里的惆怅，但是随着队伍慢慢的挪动，距离英国馆入口越来越近的她，看着面前仿佛毫无心事的沈鑫宥，一个决定在她的心里慢慢扎下了根。
    　　☆、（46）一言为定
    　　从英国馆出来之后，整个世博园区已经沉浸在一片浓厚的夜色中，月光温柔地倾泻在黄浦江的江面上，像滑落的丝绸一般，微风一吹，水面泛起波澜，倒影中的月亮便成了破碎的玉片，仿佛漂浮在水面之上，打破了原有的宁静。图片
    　　沈鑫宥和叶聆曦坐在江边的长椅上，等着何晓辉和陆慧儿前来与他们会合，两人一边望着江面上缓缓而行的渡轮，一边自然地聊着天。
    　　“国庆之后，你们应该也要进入校招季了吧？”，沈鑫宥吃了一口手中的冰激凌，对身边的叶聆曦问道。
    　　“嗯……”，叶聆曦轻轻地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这一年感觉过得好快，去年的现在仿佛还历历在目”，沈鑫宥回忆道：“那个时候面试连套像样的正装都没有，记得第一次去参加面试，还是匆匆忙忙问何晓辉借了套西装，结果到了现场才发现所有应届生里只有我一个人穿成那样，我至今还记得那个尴尬的场面”，回忆起去年穿着正装去互联网公司应聘的场景，沈鑫宥至今还忍俊不止。
    　　“好像还会经常熬夜网申吧，记得那时候早上起床，总是能看到你凌晨给我发的信息”，叶聆曦也想起了那段时间里沈鑫宥的忙碌。
    　　“说起熬夜，你也不比我好多少吧，记得有一次我总结了一些面试经验给你，早上起来发现你竟然在凌晨三、四点的时候给我回信了，你还真是仗着自己年轻、肆意妄为呢”，沈鑫宥忍不住用宠溺的眼神看着叶聆曦。
    　　“别说得好像你比我大很多似的……”
    　　“不过说到网申，特别是最后的那些开放问题，每一题都堪称小作文，而且还得用英语作答”，沈鑫宥仿佛重新置身于那一个个全身心投入的网申之夜，“所幸后来发现大多数公司的题目都差不多，也就慢慢学会了偷懒。不过你放心，我当时特意把自己和别人的答案都保留了下来，等你开始网申的时候，可以当做参考，应该能节省不少时间，你们女生和我们可不一样，一定要保持睡眠充足，皮肤才不会流失水分……”
    　　“沈鑫宥”，叶聆曦突然打断了他的滔滔不绝，略带支吾地说道：“其实……我并没有打算马上找工作……”
    　　“你是想考研吗？”，沈鑫宥听到叶聆曦的话，虽然有些意外，但仔细一想，一直以来都保持着优异GPA和丰富社会活动的叶聆曦，想要继续深造也合情合理。
    　　“严格来说，也不能算是考研吧……”，叶聆曦摇了摇头，轻声说道。
    　　“也对，你的成绩如果在本校的话，应该足够保研了”，沈鑫宥一边点头，一边问道：“是打算继续读经济学还是换一个专业？”
    　　“你听说过LSE吗？”，叶聆曦终于下定决心，说出了埋藏在她心里很久的这个秘密。
    　　“哪个LSE？”，虽然沈鑫宥就读的专业是理科，但是当年在为叶聆曦整理那本《经大专业填报分析》时，为了更加深入地了解各个专业，所以对它们在各自领域内的院校排名也做过一定的了解，LSE这座名校的大名自然不会陌生。只是听到这个名字从叶聆曦的嘴里蹦出来时，在这段感情中的敬小慎微让他瞬间察觉到了什么，或许是出于逃避和害怕，他有些不自信地明知故问道。
    　　“你知道的，对吗？”，叶聆曦看着沈鑫宥的眼睛，从他的眼神中读到前所未有的恐慌。
    　　“伦敦政治经济学院……”，沈鑫宥自言自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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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年后，空气中再次迎来了漫长的沉默，只剩下黄浦江上渡轮的汽笛声还在暗示着时间的流逝。
    　　“之前有很多次，我感觉到你都有话想对我说，但最后都欲言又止，你当时想说的是不是就是这件事？”，沈鑫宥的语气平静得让叶聆曦感到意外，甚至她能感受到一种来自对方如释重负的错觉。
    　　叶聆曦轻轻地点点头，犹豫了片刻之后，终于还是开口问道：“沈鑫宥，过去的两年里，哪怕只是一个瞬间，你有没有……”
    　　“没有”，不等叶聆曦将问题说完，沈鑫宥便说出了自己内心的答案：“我没有后悔过八年前的遇见、虽然那不是我能决定的事情，没有后悔六年前的相识，没有后悔过这些年的坚持，没有后悔过放弃UCB的机会，也没有后悔过那晚樱花河边的选择、更没有后悔过这两年和你在一起的相互了解，不管你信不信，那些别人看起来的傻事蠢事，在我的回忆里始终都是甜甜的。和你有关的每一个决定、为你做的每一件事，我都没有后悔过”
    　　叶聆曦静静地看着身边的这个大男孩，心中的感动仿佛又如潮水般淹没了她，用了很久平复情绪之后，才重新开始慢慢解释道：“LSE今年开放了更多的海外名额，机会难得，我们系主任觉得我可以去试试，你会支持我吗？”
    　　“那么好的机会，当然要支持啊，你为什么觉得我会不支持你呢？”，一阵秋风吹过，让沈鑫宥的声音听起来显得更加颤抖，他急忙将视线移开，呆呆地看着江面，不想让叶聆曦发现他眼中的闪躲和懦弱，用弱不可闻的声音说给自己听：“我有什么资格不支持呢？又有什么资格拴住你呢？”
    　　“一年，只需要一年”，叶聆曦很清楚地知道他在逃避什么，自从他们真正认识以来，即使沈鑫宥喜欢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但起码物理上的距离从来都不是他不可跨越的天堑，而如今这一走，跨越了近乎半个地球的距离、八个小时的时差，她知道他此刻的心里对于这份陌生有多么的害怕。
    　　叶聆曦见沈鑫宥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用呆滞的眼神看着黄浦江发呆，继续说道：“你刚才在英国馆不是自己说的吗？现在的通讯那么发达，即使相隔万里，也可以随时视频通话啊”
    　　“你不一样……”，虽然距离真正的分别仍然有着差不多一年的时间，但沈鑫宥的语气中已经开始透露出无限的不舍。
    　　“好了，不说了，目前这也不过只是一个想法而已，人家都不一定会录取我”，叶聆曦明白自己多说无益，刚得知这个消息的他，心里的那份不舍只能让时间去慢慢冲淡。
    　　“你那么优秀，肯定没有问题。在那里，你会遇到更多和你一样优秀的人，还有很多优秀的男生……”，沈鑫宥悄悄地试探道。
    　　“你既然知道LSE，难道不知道它的男女比例可是出了名的吗？哪有那么多优秀的男生让我认识啊？”，叶聆曦一眼就看穿了沈鑫宥的试探，也听出了他话中若隐若现的醋意，忍不住在心中暗自偷笑着他的傻，暗示道：“更何况，我早就认识了最优秀的那个男生，虽然我才认识他六年，但他已经认识了我八年”
    　　过去的这两年里，看似她和沈鑫宥都在原地徘徊、相互试探了解，但可能只有叶聆曦自己知道，她开始缓缓接受这段可能并不如期许中那样浪漫的感情，开始渐渐地走入眼前这个男生的内心，也开始慢慢不再惧怕这份感情的厚重，同时也逐步理解了当年他的决定。
    　　“真的吗？”，沈鑫宥指着自己，像个孩子一样，有些吃惊又有些欣喜地看着叶聆曦，这是他们自两年前的那封信之后，第一次面对面谈及这份感情。
    　　叶聆曦郑重地点了点头，看着沈鑫宥的眼睛，承诺道：“你在青岛的海边跟我说过，你愿意等我五年、十年，那今天我也想让你知道，我也愿意等，等你的消息、等你的邮件、等你的电话……”图片
    　　“我会算好时差的”，此时的沈鑫宥不像是一个精通数学的高材生，而是笨拙地掰着手指，仿佛在自言自语：“八个小时，我下班的时候、你那边正好是中午，我睡觉之前、正好是你那边的傍晚……”
    　　看着沈鑫宥认真的样子，叶聆曦感到眼眶有一点湿润，她明明知道眼前的他想要什么，自己的决定可能让他面临又一次的失望，但他依然用最短的时间去接受这个事实、努力地包容自己，只是因为他的眼里满满的都是自己，“好啦，我只是跟你说一下我的想法而已，毕竟我们约定过要相互了解，及时沟通自己的想法，对吗？说不定过几个月我还得问你要面试经验呢，而且就算我真的要走，也是一年以后的事情……”
    　　“英国的硕士真的只需要一年吗？”
    　　叶聆曦点点头，用最温柔的目光看着沈鑫宥，说道：“这也是我选择LSE的原因，我想出去看看，但又不想出去太久，毕竟这里还有牵挂我和我牵挂的人啊”
    　　牵挂的人，这四个字让沈鑫宥有了无限的遐想，他红着脸、伸出了小拇指，对着叶聆曦说道：“那我们拉勾，一年后你一定要回来，一言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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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怎么像个孩子一样？”，叶聆曦被这个举动逗笑了，不过她依然也伸出了自己的小拇指，和沈鑫宥完成了这一次的约定，说道：“我答应你，一毕业就回来”
    　　耳边又一次传来了渡轮的汽笛声，只是不再像之前那样刺耳，仿佛在庆祝着两人关于未来达成的约定，而叶聆曦也终于将这块悬在心中很久的大石轻轻放下。
    　　☆、（47）故地重游
    　　中世纪的古堡刻满了岁月的痕迹，孤零零地矗立在悬崖之上，大西洋的波涛不时地拍打着岩石，仿佛在和声不远处的草地上，来自现场乐队的演奏。温暖咸湿的海风吹在沈鑫宥的脸上，空气中飘来了幸福的味道，他身着礼服，双手因为激动而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着，静静看着红地毯另一头的叶聆曦挽着父亲的胳膊，身着婚纱慢慢走来，脸上洋溢着掩藏不住的笑容和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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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鑫宥就这样安静地看着叶聆曦走向他，离他越来越近，然后擦肩而过，逐渐远离，向站在台上的另一个陌生男人走去。随后，在司仪的见证下，他们相互交换戒指、许下结婚誓词，那个陌生的男人掀起了叶聆曦的头纱，双手滑到了她的腰间、搂住她，深情地吻了下去，全场也终于响起了祝福的掌声，热烈而刺耳。
    　　沈鑫宥猛然睁开眼睛，瞪着空空的天花板，额头上的冷汗早已浸湿了枕巾。自从叶聆曦告诉了他出国的决定之后，这个梦已经不止一次地出现在他的脑海中，他从一开始就不停地暗示自己梦境都是相反的，但是这样的恐惧就仿佛深深扎根在他的内心，让他无从摆脱、越陷越深。
    　　今天是叶聆曦去参加联合利华管理培训生终面的日子，虽然将出国列为了首选，但作为另一手准备，叶聆曦还是听从了沈鑫宥的建议，按计划参与了校招。而意识到自己所拥有的时间越来越少的沈鑫宥，也愈加珍惜每一个机会，向公司请了假，打算陪着叶聆曦一起去参加她的第一次终面。看了一眼墙上的钟，时间已经不早了，沈鑫宥也顾不得刚才的噩梦，匆匆抹掉了额头上的冷汗，简单的洗漱和早餐过后，便前往和叶聆曦约定好的地铁站。
    　　当沈鑫宥来到地铁站的时候，远远地就看到了叶聆曦熟悉的身影，但是当他走近看清楚她的装扮时，却感到了一丝异样。
    　　“你怎么穿成这样？你的套装呢？联合利华的终面，不需要穿正装吗？”，沈鑫宥指着一声休闲打扮的叶聆曦问道。
    　　“我不想去了”，叶聆曦淡淡地说道。
    　　“不想去？”，沈鑫宥看着叶聆曦的表情，突然间意识到了什么，开口问道：“是LSE那边有消息了吗？”
    　　叶聆曦点点头，她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语气向沈鑫宥传递这个消息，只能尽量平静地说道：“今天早上，刚收到的offer，你是第一个知道的”
    　　“恭喜你”，沈鑫宥不知道自己此刻的表情是什么样的，是失落？还是高兴？又或者是尘埃落定后的解脱？他现在渐渐明白了什么叫做五味杂陈。
    　　从沈鑫宥开口问LSE的那一刻起，叶聆曦就捕捉到了他内心的挣扎，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当今天早上，她打开电子邮箱，看到这封邮件的时候，她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兴奋，相反地，却仿佛触摸到了一丝淡淡的忧伤。虽然沈鑫宥从来没有当着她面明确表示过，但从他的神态、行为和时不时的心不在焉，她能体会到对方内心的不舍和伤心。她也清楚正是因为眼前这个男生深入骨髓的喜欢，才会选择让自己默默承受一切。
    　　“我们去逛街吧，就像那年国庆一样”，良久之后，叶聆曦打破了两人之间的相视无言。
    　　沈鑫宥略显吃惊地看着叶聆曦，这才发现她今天的穿着竟然和那年一模一样，还是那件乳白色的短袖及膝连衣裙以及那双白色小皮鞋，只是因为天气的原因，在连衣裙的外面搭上了一件浅色小坎肩，而那双白色浅短袜则变成了过膝长袜，令他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了四年前的那个夏末秋初，依旧犹如昨日般清晰。
    　　“你的打扮……”，沈鑫宥一时语塞，指着叶聆曦说不出话来。
    　　“你才发现吗？”，叶聆曦假装生气地看着沈鑫宥，仿佛在责怪着自己的小心机现在才被他发现，说道：“你们男人都是大猪蹄子，四年前我也是这身打扮，我记得你当时第一句话就是‘你今天真好看’，四年后竟然要这么久才发现，果然时间久了，男人都是会变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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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没有变心，你今天也好看……”，沈鑫宥急忙傻傻地摇头辩解道。
    　　叶聆曦终究还是不忍心继续逗她，绷不住笑出了声，说道：“好了，逗你玩呢，你到底要不要去逛街？”
    　　“我要”，沈鑫宥将头点得犹如小鸡啄米一般，看得叶聆曦忍俊不止。
    　　“这本你拿着，一会儿记得买下来”，叶聆曦一边说，一边带着坏笑递过来一本书。
    　　沈鑫宥接过之后，看了一眼封面，忍不住笑了出来：“你怎么还记得这件事情？你是想让我找个地缝钻进去吗？”
    　　“怎么了？当年敢看、现在就不敢了吗？”，叶聆曦得意洋洋地问道。
    　　“当年看的是你，又不是这本书”，沈鑫宥轻声嘟囔道。
    　　“你鬼鬼祟祟地嘀咕什么呢？”，叶聆曦问道。
    　　“没什么，我买就是了”，面对叶聆曦的捉弄，沈鑫宥向来只有自认吃亏和应承的份。
    　　“光买可不行啊，你得都学会了”，叶聆曦指了指书的封面，有些得寸进尺地说道。
    　　“啊？都学会？”，沈鑫宥用不可思议的目光望着叶聆曦。
    　　“给你一年的时间，等我回来了要抽查，三天学一道菜也不算太难为你吧”，叶聆曦偷笑着说道。
    　　沈鑫宥看着手中的这本《深入浅出100道家常菜》，只能苦笑着点了点头。
    　　走在改造过后的吴江路上，两旁窗明几净的商铺散发着时尚的味道，但是却让人感觉少了那么些属于市井的烟火气息。
    　　“那些章鱼小丸子、生煎包、烤鱿鱼都没有了……”，沈鑫宥看着大不一样的吴江路，有些失落地说道。
    　　“你很难过吗？”，叶聆曦疑惑地问道。
    　　沈鑫宥点点头，说道：“那家章鱼小丸子，我印象特别深”
    　　叶聆曦有些不解地看着沈鑫宥，问道：“那家在当时的确算是网红，不过现在回想起来，从味道上来说只能算一般吧，你怎么会那么在意？”
    　　“你先答应我，我说了你不能笑我”，沈鑫宥偷偷地看了叶聆曦一眼。
    　　“好，我不笑你”
    　　“你可能早就已经不记得了，但我的印象却特别深，那天我一只手拿着奶茶，另一只手拿着章鱼小丸子，你发现我没有手的时候，很自然地喂我吃了一个，那是我第一次被喜欢的女生喂食，那个时候我的心都感觉快要跳出来了，有一瞬间，我甚至觉得你也是喜欢我的”，沈鑫宥现在回忆起那天的场景，一切仿佛还历历在目。
    　　“有吗？”，叶聆曦看着他，一脸的不可置信。
    　　沈鑫宥用力地点点头，说道：“那是我第一次见到没有穿校服的你，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甚至觉得那天才是我真正认识你的开始。未来的一年里，当我想见却见不到你的时候，我会回来这里买一份章鱼小丸子，仿佛感觉你并没有走远，但是现在，这个可以让我寄托牵挂的地方也没有了……”
    　　叶聆曦又一次感受了这份喜欢的厚重，她望着沈鑫宥的眼睛，仿佛从那里看到了18岁那年的自己。过了一会儿，她转过头往周围看了看，仿佛在寻找着什么，终于，她发现了一家咖啡店，便拉着沈鑫宥走了过去。
    　　“你不是才吃过早饭没多久吗？现在就饿了？”，沈鑫宥指着桌子上的蛋糕，对叶聆曦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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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嘴”，叶聆曦没有理会沈鑫宥的问题，只是挖了一勺提拉米苏，送到了沈鑫宥的嘴边，带着略显生硬的语气说道。
    　　沈鑫宥的脑子瞬间一片空白，从叶聆曦的动作来看，他知道她要干什么，但他不敢相信幸福会来得那么突然，只是瞪大了眼睛看着她，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你吃不吃？不吃就算了”，叶聆曦红着脸，假装要把已经送到嘴边的勺子收回来。
    　　沈鑫宥这时终于从晃神中恢复过来，明白了这一切不是自己的幻觉，哪里舍得放过这样的机会，张开嘴一口就将勺子上的提拉米苏吞了下去，然后傻傻地看着叶聆曦，问道：“你这是……”
    　　“你不是说那家章鱼小丸子没有了吗？可以寄托你的牵挂的地方没有了吗？那你就忘了那家章鱼小丸子，我赔你一家咖啡店，起码从这里的人流量来看，我觉得这家店一两年内应该一直都会在，等明年我在英国的时候，你要是想我了，就过来这里点个提拉米苏，想想今天、想想现在”，叶聆曦的脸上依旧带着刚才的绯红，她知道，这可能是在她离开之前，她能为面前的这个男孩做得为数不多的事情。
    　　沈鑫宥的表情从震惊变成激动、再慢慢变得感动，他能感受到叶聆曦的善良，哪怕她无法回报给自己同样的感情，她也在尽力地顾及着他的情绪。面对这样的叶聆曦，他明白了自己更没有理由让她放弃自己的梦想，而他唯一能做的选择就是做她坚强的后盾，耐心地等着她，当她回来时，成为更好的自己去追求更好的她。
    　　想到这里，沈鑫宥又一次张开了嘴巴，眼睛死死地看着叶聆曦。
    　　“你干什么？”，叶聆曦有些意外沈鑫宥的动作，不解地问道。
    　　沈鑫宥指了指桌子上的提拉米苏，又指了指自己张大的嘴巴，不怀好意地说道：“好人做到底，你把这个蛋糕喂完吧，我可以印象深刻点”
    　　“沈鑫宥！你不要得寸进尺！”，这是叶聆曦印象中，沈鑫宥为数不多地在她面前展现出自己幼稚的一面，她好气又好笑地看着这个大男孩，显得无可奈何。可是当一个男生在女生面前毫无戒备、淋漓尽致地展现出自己的幼稚时，又何尝不是放松和信任的表现。叶聆曦只能无奈地摇摇头，拿着勺子，一口一口耐心地将这个蛋糕喂进了沈鑫宥的嘴里。
    　　此刻的未来在他们看来，虽然不可避免地还会有分离和曲折，但是路的尽头，一定会是阳光普照的温暖。
    　　“那下一站？”，沈鑫宥吃完了最后一口提拉米苏后，看着叶聆曦，问道。
    　　叶聆曦将手中的勺子放下，从包里取出纸和笔递给沈鑫宥说道：“测试一下默契度吧，我们把心里想的写下来，然后同时打开给对方看，怎么样？”
    　　沈鑫宥点了点头，接过纸笔很快就写好了自己的答案。这两年的相互了解和对于四年前那一天的深刻记忆，让他对纸上的答案充满了信心。
    　　“你写好了吗？”，叶聆曦问道。
    　　“早就写好了，等你呢”，沈鑫宥得意洋洋地说道。
    　　“那么有信心？”，叶聆曦微笑地看着沈鑫宥，说道：“那现在就打开吧”
    　　两人将各自盖在纸上的手拿开，相互看过之后，都笑了出来，然后默契地一起走出了咖啡店，往不远处的目的地行去。
    　　天空依旧是那样的湛蓝，只是咖啡店的空桌上留下了两张连标点符号都一模一样的纸条：电影院，非诚勿扰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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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以为是一部轻松的贺岁电影，但沈鑫宥却仿佛从秦奋和梁笑笑的感情波折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他又想起了自己最近经常做的那个梦，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瞄着走在身边的叶聆曦，忍不住还是开了口，问道：“你接下来会很忙吧？”
    　　“啊？什么？”
    　　“我的意思是接下来的半年，你要一边忙着写毕业论文，一边准备留学的事情，应该会很忙吧”，沈鑫宥解释道。
    　　叶聆曦认真想了想，说道：“你这么一说，好像确实会忙一点，论文选题还没定，英国那边还要准备签证之类的……”
    　　“如果有需要，我可以帮忙的”，沈鑫宥迫不及待地说道：“有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某些学科的大作业啊、翻译啊之类的，我都可以帮着你做的”
    　　叶聆曦终于明白了他想表达什么，不禁又感到一阵感动，但还是很快地将这份感动默默收在心里，俏皮地答应道：“放心吧，有的是活要找你呢，我已经习惯了你帮我偷懒了呢”
    　　“可这次不一样”，沈鑫宥认真地回答道。
    　　“不一样？”，叶聆曦疑惑地看着他。
    　　沈鑫宥点点头，犹豫了一番后，还是开口说道：“这应该是我能力范围内最后一次帮你了吧，你去了LSE之后，我可能再也帮不了你了，到时候自然会有更加优秀的男生帮你，所以这次，我想留个纪念……”
    　　叶聆曦从沈鑫宥的目光中感受到了满满的不舍，她终于明白了，虽然他们已经在世博会那晚谈到过这个问题，但沈鑫宥面对着这份八年的感情，即使他曾经在青岛的海边刻下过那样的愿望，但当他真正面对的时候，这份情根深种还是会带给他满满的不甘、留恋和危机感，而她也完全能理解他的担心和放不下。
    　　思考了片刻之后，叶聆曦也终于下定了决心，从书包中取出了那枚早已准备好的护身符，递给了沈鑫宥，说道：“送你个护身符吧，之前特地去庙里求的”
    　　沈鑫宥接过护身符，缎面的材质做成了类似于福袋的形状，绣着“平安”两个字，袋口则有一个类似于中国结的扣锁死，端详了许久也没有发现有什么端倪，不解地看着叶聆曦，问道：“护身符？为什么无缘无故送这个给我？”
    　　“护身符嘛，当然是护你平安啦，你个傻瓜”，叶聆曦对着沈鑫宥神秘地笑了笑，不等他反应过来，便独自继续往前走去。
    　　沈鑫宥被叶聆曦的举动弄得一头雾水，刚才心中的担忧也因此消失了一大半，将护身符收起来后，连忙大步往前追着叶聆曦走去。
    　　☆、（48）机会
    　　一个人再也不能拥有的时候，他唯一可以做的，就是令自己不要忘记 —— 张国荣《东邪西毒》
    　　沈鑫宥摆弄着眼前的三脚架，调试着云台的平衡。不久之前，他用第一年的奖金将之前的入门级单反升级成了现在这台全画幅的单反，而为了今天的日子，他又特意购置了这枚不错的长焦镜头。现在，他正小心翼翼地相机固定在云台上，同时测量着此处距离主席台最合适的焦距、光圈、快门速度和曝光值。一切准备就绪后，他就静静地站在原地，耐心地等待着主人公的登台。
    　　今天是叶聆曦毕业典礼的日子，同时她也将作为毕业生代表登台发言，作为这三年多来的私人专属摄影师，沈鑫宥自然也是不愿意缺席的，他特意请了假，带齐了所有的设备，义不容辞地帮她记录这极具纪念意义的一刻。
    　　不知道是天意还是心理作用，自从去年底叶聆曦送给他一个护身符之后，那个噩梦在他脑中出现的次数便神奇般地渐渐少了起来。但是最近，随着叶聆曦的毕业和LSE入学日的临近，他又开始重新梦见那座悬崖边的古堡、那块吹着海风的草地和那个他永远也看不清模样的新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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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怎么想的？”，何晓辉被陆慧儿拉着一起来参加叶聆曦的毕业典礼，此刻见沈鑫宥傻傻地站在原地发呆，以为他正在思考什么决定，便走过来站在他的身旁，轻轻地问道。
    　　沈鑫宥的思绪被打断，带着满脸的疑惑看着何晓辉，问道：“什么怎么想的？”
    　　何晓辉指着不远处的主席台，今天的天气格外的好，他们在这里依然可以清晰地看见叶聆曦正身着学士服、站在台下候场，“你从第一眼就开始喜欢她，把这份感情悄悄藏到对方高考之后才告诉她，现在人家大学都毕业了，虽然中间有过兜兜转转、起起伏伏，但起码现在你们之间还不是你想要的那种关系吧？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还在犹豫什么？你难道想等到叶聆曦从英国回来之后再做决定吗？哪怕你对她有信心，但毕竟中间隔着九千多公里，一年的时间说长不长，但说短也不短，万一发生一点什么呢……”
    　　沈鑫宥做了个手势，示意何晓辉安静下来，他看到叶聆曦已经走上了主席台，站在了话筒前，准备开始她的发言。何晓辉的话让他心乱如麻，但是此刻他需要让自己全神贯注，去捕捉每一个属于叶聆曦的最美好的瞬间。
    　　“我就是因为害怕这一年的时间里发生些什么，才不想逼着她做决定，你懂吗？”，叶聆曦发言完毕，沈鑫宥看着她走下主席台，重新回到台下落座之后，才一边收拾相机和三脚架，一边对何晓辉解释道。
    　　“我不明白”，何晓辉摇摇头，表示无法理解他的想法，“你现在这样拖着，如果真的有什么事情，就不怕将来后悔？”
    　　“所有的道理我都懂，但是当你真正面对的时候，却是另外一回事情了。我也很矛盾，你知不知道一个同样的噩梦我做了快整整一年？你觉得我喜欢了她九年，只是为了让她安静地离开吗？但你要知道她去的是LSE，是英国前五的顶尖名校，不是那种混学历的地方，那里会有很多比我优秀得多的男生。我是喜欢了她很久，但这不是我绑着她的理由，我不想叶聆曦因为某一段关系，在将来遇见更好的人时，需要面对道德上无畏的谴责。如果一个人注定无法拥有，那么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自己不要忘记，我不想让将来记起她时，只有自己的自私。这才是现在的我应该做的，而不是仅仅为了让自己圆梦，用一种关系去霸占着她，她的人生会很精彩，应该有无限的可能，你能明白吗？”，沈鑫宥停下了手上的动作，面朝着何晓辉，很认真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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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总是这样，什么都是你以为”，熟悉的声音从沈鑫宥的身后传来，可能是在给台上的叶聆曦拍照时太过认真，他完全不知道陆慧儿什么时候来到了这里，“三年前面对UCB的选择时，你就是这样，生活在自己想象的世界里，对什么都没有信心，什么都是你以为，现在看来你还是一点都没有变。说实话，我当时还觉得叶聆曦确实有些敏感了，但刚才你那些愚蠢的自以为是，让我相信这两年的时间里，你还是不够了解她”
    　　沈鑫宥转过身，看到的是陆慧儿一张生气的脸，又回过头看了眼何晓辉，只见他无奈地耸耸肩，表示了自己的无能为力。
    　　“收起你的大义凛然，不要自我安慰说只要叶聆曦幸福你就满足了，你自己比谁都清楚，你怕的只是又一次的失败而已，不要给你的胆小懦弱披上华丽的外衣。如果你连亲手给她幸福的勇气和担当都没有，你根本就没有资格谈喜欢。谁都能看出来，这段感情里，你根本就放不下，你连我们都欺骗不了，还想骗叶聆曦、骗你自己？”，陆慧儿用充满愤怒的眼神死死地盯着沈鑫宥，继续说道：“感情如果可以用优秀与否来进行衡量的话，这个世界上就不会有那么多的烦恼和痛苦了。即使退一万步，像你说的那样，没有了这段关系的牵挂，将来面对更好的选择时，你觉得叶聆曦就没有束缚了吗？”
    　　“难道不是吗？”
    　　“我知道你喜欢钻牛角尖，但没想到你能轴成这样，你对得起这些年叶聆曦给你的机会吗？”，陆慧儿的愤怒仿佛要将沈鑫宥吞没，何晓辉赶紧跑过去挡在他们之间，生怕陆慧儿做出什么事情来。
    　　“叶聆曦给过我机会？你是不是误解了我们的关系？这么多年了，我连她的手都没有牵过一次”，沈鑫宥直面着陆慧儿燃烧着怒火的眼睛，一脸的茫然和不可置信。
    　　“沈鑫宥，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你怎么可以觉得叶聆曦从来没有给过你机会？”，陆慧儿向前一步，将拦在中间的何晓辉推到一边，不是只有牵过手开始一段感情才叫机会的叶聆曦如果不愿意给你机会，她为什么要答应和你一起出去吃饭、逛街、看演唱会？你真的太不了解女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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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晓辉见状，上前一步扶住陆慧儿，一边安抚着她，一边给沈鑫宥使眼色，说道：“这个傻子根本就没接触过其他女生，从情窦初开开始，他对女生的所有理解都是叶聆曦给的，他要是了解女生的话，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了”
    　　陆慧儿认真想了想，觉得何晓辉的话也有几分道理，平复了情绪之后，再一次说道：“如果你仍然觉得叶聆曦没有给过你机会的话，我只想告诉你，给了机会和没抓住机会是两码事，起码在我的眼里，这些年叶聆曦给了你无数的机会，而你呢，抓住了吗？珍惜了吗？叶聆曦没有任何对不起你的地方，不是所有感情都可以靠原地傻等就能守得云开月明的……”
    　　“你们……是在吵架吗？”，就在沈鑫宥被陆慧儿说得哑口无言，三个人不得不沉默以对的时候，叶聆曦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他们的身边，从沉默的气氛中感受到了一丝异样。
    　　“是我和慧儿有些误会，沈鑫宥帮我说了几句话，她的脾气你也知道，就连着他一起骂了，现在已经没事了”，何晓辉连忙站出来打圆场，手上不忘做着小动作暗示陆慧儿配合他。
    　　叶聆曦自然是清楚陆慧儿的脾气的，也就没有继续深究，只是用开玩笑的语气对着何晓辉说道：“慧儿是我最好的闺蜜，你可要好好对她，要是让我知道你对她不好，不要以为我在英国就拿你没办法，至少我可以让沈鑫宥来对付你”，说着，便看向另一边的沈鑫宥，问道：“对吧？沈鑫宥”
    　　沈鑫宥尴尬地点点头，陆慧儿则是冷哼了一声，表示了不屑。
    　　叶聆曦却将这声冷哼理解成了暂时还没消气，于是便招呼沈鑫宥道：“你过来帮我拍照吧，我同学听说我在微博上发的那些照片的摄影师来了，都等着你过来拍合影呢”
    　　“可是我不会拍别人啊……”，沈鑫宥站在原地，木讷地说道。
    　　叶聆曦不等沈鑫宥说完，便上前拉着他往外走，在耳边轻声说道：“清官难断家务事，小情侣吵架，你瞎掺和什么？”
    　　看着沈鑫宥和叶聆曦走远之后，陆慧儿问道：“你刚才干嘛要扯开话题？与其这么拖着，还不如趁刚才的机会让他们把话说破了”
    　　何晓辉摇摇头，解释道：“仔细想来，如果我站在沈鑫宥的位置，我也会畏手畏脚的，毕竟之前两次表白的回忆，都不怎么好，即使这次成了，马上又是一年的异地，他有些不敢面对和患得患失，也是人之常情”
    　　“可现在怎么能和之前比呢？”，陆慧儿始终处于女生的立场，自然无法理解何晓辉替沈鑫宥的辩白，“第一次是因为于浩的存在，第二次是因为叶聆曦刚知道UCB的事情、一时无法接受，现在他们之间有什么问题？”
    　　何晓辉看着不远处正在忙着拍照的沈鑫宥，说道：“那么多年了，他对叶聆曦的感情，就让他自己去处理吧。你刚才的话，他也需要时间去消化，他可能刚刚知道叶聆曦一直也在给他机会。我觉得等他想明白了，他应该知道怎么做，我们就权当是好事多磨吧”
    　　“可他要是不做呢？我们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再多等一年？”
    　　“那也是他自己的选择”，何晓辉无可奈何地摊着手，“不过好在他今天算是把内心的顾虑都说了出来，希望你的话能让他从自己的世界走出来吧”
    　　陆慧儿顺着何晓辉的目光，看着不远处的他们俩，担心地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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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了，你知道叶聆曦什么时候的飞机吗？”，何晓辉突然问道。
    　　“具体时间不知道，但应该是八月下旬左右”
    　　“那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我们看看那个傻子会怎么做决定吧”
    　　☆、（49）告别
    　　又是一个下雨天，刚加完班的沈鑫宥在公司楼下的咖啡厅随便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看着窗外的雨水淅淅沥沥地落下，随手拿起桌子上的餐牌，无聊地翻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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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麦拿铁，低□□，多奶泡，加了一泵枫糖糖浆”，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我请你”
    　　沈鑫宥仿佛触电一般，带着惊愕的表情循声望去，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了他的眼前，好奇、惊悚、疑惑交杂在一起，浮现在他的脸上，忍不住问道：“你是……”
    　　“我是十年后的你”，对面那个熟悉的陌生人仿佛知道沈鑫宥会问什么，开口说道。
    　　“十年后的我？”，沈鑫宥似乎仍旧无法理解。
    　　“是的，十年后的你”，他面无表情地看着23岁的沈鑫宥，喝了一口咖啡，皱了皱眉之后，解释道：“见个客户，刚好路过，进来躲个雨”
    　　“你喝的是……”，沈鑫宥指着他手里的咖啡杯，很小很迷你，问道。
    　　“意式浓缩，很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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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喝这种了吗？”，沈鑫宥指了指自己的那杯咖啡。
    　　“很早就不喝了，你这种更苦”，他无奈地笑了笑，随后又端起自己的那杯意式浓缩，抿了一小口。
    　　“你听起来……过得不太好？”，沈鑫宥略带担心地看了眼十年后的自己，小心翼翼地问道。
    　　“只是今天有点累，并没有听起来那么不堪。父母身体健康，工作也算顺利，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他摇摇头，解释道。
    　　“你还在这家公司工作吗？”，沈鑫宥指着依然挂在自己胸前的工牌，问道。
    　　“早就跳槽了，换了家大公司，放心，同事和睦友爱，也不怎么需要加班”，他再一次拿起咖啡杯，喝掉了剩下的最后一口，也是最苦的一口。
    　　“你……结婚了？”，沈鑫宥看见了他左手无名指上带着的戒指。
    　　“嗯，三年前……”，他放下咖啡杯后，看了眼手上的戒指，犹豫了片刻，缓缓说道。
    　　“这样算起来还要七年啊？”，沈鑫宥在脑海中快速地计算着，自言自语道。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对面十年前的自己，似乎在等着他预料之中的那个问题。
    　　“我们……还会有什么波折吗？”，沈鑫宥终于还是抬起头，忍不住问道。
    　　“不会了，再也不会有了……”，他淡淡地回答道。
    　　“我们的孩子可爱吗？是儿子还是女儿？我希望是女儿，可以像她一样漂亮，每天我都可以给她扎不一样的小辫子，还要给她买很多很多好看的小裙子，看着她慢慢长大，就好像弥补我在遇见她之前缺失的14年……”，沈鑫宥开心地遐想着。
    　　他终于等到了这个问题，那是他十年前同样问过的问题，也是同样遐想过的画面，自然也知道这个“我们”指的是谁，犹豫了一会儿后，渐渐理解了十年前另一个自己的心情，平淡的语气中透露着不易被察觉的悲伤，仿佛早已放下却又带着无法释怀的遗憾，看着沈鑫宥的眼神中充满了不忍的怜爱，但还是说道：“不是她……”
    　　一道闪电从天而降，照亮了昏暗的街道，片刻之后，巨大的雷声传入耳朵，沈鑫宥从床上惊醒，睁开眼睛看着黑暗中的一片虚无，贪婪地大口呼吸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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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日子以来，沈鑫宥又做了各种各样奇怪的梦，在梦里，他仿佛只是一个虚无的灵魂，穿梭游走在各个平行时空之间，但是最让他感到害怕的是，无论在哪个时空里，他都没有和叶聆曦走到最后。他看到了因为自己的不够坚定最终和叶聆曦沦为路人的下场、也看到了因为自己无来由的自负最终和叶聆曦老死不相往来的结局、更看到了因为自己的胆小懦弱而重新回到从前那样只能在暗处默默关心着她的宿命。
    　　陆慧儿在毕业典礼上的一席话，仿佛一个巴掌将他拍醒，他不得不承认，之前那些日子、那种感动自己的大度和放下，只是自己不敢尝试和害怕再一次失败的遮羞布而已。他从心底里希望带给叶聆曦幸福快乐的那个人是自己，而不是那个自己在梦里永远都看不真切的陌生男人。
    　　他一次又一次地尝试在几个平行时空的夹缝中嘶吼，去唤醒那些哀其不幸却又怒其不争的沈鑫宥们，但结局都是从梦中惊醒，然后看着窗外深夜里的一片漆黑，仿佛坠入了无尽的深渊。
    　　时间终于还是来到了告别的日子，叶爸爸叶妈妈陪着叶聆曦值完机之后，送她来到了国际出发大厅的入口处，看得出来，叶妈妈的眼神里充满了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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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我只去一年而已，很快就回来了”，叶聆曦看出了妈妈的不舍，主动走上前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昨晚还想着今天绝对不能哭，可一送你到这里，鼻子就不受控制地开始酸了”，叶妈妈紧紧地抱着叶聆曦，伤感地说道。
    　　“好了，别耽误女儿的飞机，只是出去留一年学而已。你现在就哭成这样，将来曦曦嫁人的时候，你不得哭成泪人啊？”
    　　“爸，你瞎说什么呢？”，叶聆曦害羞地看了爸爸一眼。
    　　“你也别在这里说风凉话，女儿已经大学毕业了，你以为嫁人还是很远的事情吗？等到别人把你的小棉袄穿走的时候，谁哭成泪人还不一定呢”
    　　“妈，你怎么也跟着爸一起胡说啊”，叶聆曦从和妈妈的拥抱里挣脱出来，红着脸说道。
    　　“你脸红什么？”，叶妈妈看着叶聆曦又急又臊的表情，终于破涕为笑。
    　　“不跟你们说了，我要走了”，叶聆曦装出一副转身要走的样子。
    　　“是你要走了，还是你觉得爸爸妈妈在场不方便，想要赶我们走了？”，叶妈妈打趣道：“沈鑫宥都还没来，你舍得走吗？”
    　　“沈鑫宥是谁？你们娘俩在说什么？怎么我一点也听不懂”，叶爸爸被这段对话弄得一脸懵，然后突然间好像触电一般，恍然大悟，对着叶聆曦问道：“你是有男朋友了吗？什么时候的事情？怎么认识的？对方多大？工作了吗？家里又是做什么的？”
    　　“爸，你瞎操心什么啊，我妈乱说的，我哪儿有什么男朋友啊”，叶聆曦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脸却变得越来越红。
    　　“好了，我们走吧”，叶妈妈这时拉过叶爸爸，在他耳边轻声说道：“这个沈鑫宥，一会儿回去的路上，我再慢慢跟你说，现在就不要耽误女儿了”
    　　“妈，早知道你这样，我刚才就不安慰你了”，叶聆曦红着脸，仿佛在生气叶妈妈这般过河拆桥。
    　　经过这么一闹，叶妈妈的脸上已经看不到最初离别的悲伤神情，她贴近叶聆曦的耳边，小声说道：“我一直觉得这个沈鑫宥挺有趣，毕竟当年第一次见到我就开口喊’妈’，似乎早就认定了你……”
    　　“妈……”，叶聆曦急忙打断了妈妈的话，但一想到高三那年车站上那场尴尬的邂逅，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妈也是过来人，这么多年了，不管你对他是什么感觉，但我看得出来那个孩子应该是喜欢你的。这马上就是一年见不到面，利用这个机会和人家说清楚吧，就算做不成男女朋友，也不要弄得连朋友都做不了”，叶妈妈见女儿急得说不出话，便继续在她耳边说道。
    　　“我们一直都是很好的朋友啊”，叶聆曦无奈只能顾左右而言他。
    　　叶妈妈用眼神示意叶聆曦看向她的右侧不远处，说道：“那爸爸妈妈就先走了，不耽误你和很好的朋友告别了，妈其实一早就看到了，他已经站在那里等了很久了”
    　　说完，叶妈妈便拉着叶爸爸，和女儿最后道别后，转身离开。
    　　等不到父母从视线里消失，叶聆曦就听到叶爸爸的惊呼，只好无奈地摇摇头，哭笑不得。
    　　“什么？四年多以前你就见过他了？那时曦曦才多大？你怎么现在才跟我说？长得怎么样？配得上我们家曦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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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爸爸和叶妈妈走远之后，陆慧儿牵着何晓辉的手走到了叶聆曦的身前，作为从小一起长大的闺蜜，陆慧儿的眼神中也充满了不舍，但此刻，她只是简单抱了下叶聆曦，在她耳边轻声说道：“保重”
    　　叶聆曦答应着，看向何晓辉，说道：“照顾好慧儿”，何晓辉郑重地点点头。
    　　“我不耽误你们的时间了”，陆慧儿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一旁不远处，正手足无措的沈鑫宥。
    　　叶聆曦自然明白她的意思，用眼神向陆慧儿致谢后，目送着她和何晓辉渐渐离开，将身前的位置留给了沈鑫宥。
    　　其实从昨天开始，沈鑫宥就在不停地练习如何告别，他告诉自己一年的时间很快会过去，他告诉自己不要在机场丢人，但是如今当他真的站在这个喜欢了九年的女孩身前，去面对这场害怕了很久的告别时，他才发现事先所有的彩排都是徒然。
    　　“你打算就这么站着吗？没有话要对我说吗？”，许久之后，看着默不作声的沈鑫宥，还是叶聆曦，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
    　　☆、（50）你愿意吗
    　　从见到你的第一眼起，我仿佛就在准备这场表白。
    　　暗恋是表白的开端，却无法引起注意；
    　　接近是表白的推进，却无法进入心房；
    　　陪伴是表白的过程，却无法展现真情；
    　　感动是表白的重心，却无法走错一步；
    　　表达是表白的结尾，却无法保证拥抱。
    　　从开端随意，到推进尝试，随过程认真，同重心谨慎，伴结尾紧张。
    　　害怕最后，一切努力付诸东流，为他人徒做嫁衣。
    　　害怕最后，陪在你身边的人不是我。
    　　害怕最后，你我未有幸，一起说声愿意。
    　　沈鑫宥看着叶聆曦的眼睛，依然像九年前的初见那样清澈，只是此刻，他眼里的光却黯淡了许多。那句“没有话要对我说吗？”，更是让他仿佛回到了三年前的樱花河畔，或许就像陆慧儿跟他说过的那样，其实叶聆曦一直都在给他机会，只是他没有抓住而已，那么这句似曾相识的话，是不是叶聆曦在离开之前给他的最后一次机会呢？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沈鑫宥内心的纠结却仿佛经历了几个世纪，这些天来他梦见的那些平行时空又一次在他的脑海中循环着，那些凄惨的结局不断地刺激着他的神经，终于在片刻之后，他开口说道：“这一年来，我一直做着差不多的噩梦，我梦见过英国古堡下穿着婚纱的你、梦见过八抬大轿上凤冠霞帔的你、梦见过宏伟教堂里白衣飘飘的你，我仿佛穿梭在各个平行时空中去见证你的幸福，只是我一直看不清楚那个替你掀开头纱的新郎的脸，他身上的味道让我如此陌生。叶聆曦，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害怕和你说再见”
    　　说完，沈鑫宥将三本日记交到了叶聆曦的手上，从封面上来看，应该已经有些年头了。
    　　“从初三第一次见到你，一直到昨晚的失眠，我渐渐地发现，随着时间的推移，日记里的内容变得越来越单调，生活中除了你，不再有其他任何事、任何人可以左右我的喜怒哀乐。一年的时间可能确实不长、但是没有你的一年对于我来说却真的很长很难捱，如果注定这一场告别无可避免，如果注定一年后的相见我们会变得无法想象的陌生，就让这几本日记作为一个纪念吧，起码到时你翻开它，会知道一直以来，是怎样的一个傻瓜在默默地喜欢着你”
    　　沈鑫宥说完便开始后悔，这并不是他在自己心里打的草稿，他还记得陆慧儿的三年前的叮嘱，要让叶聆曦的情绪产生波动、要找到不同的突破点，但是话到嘴边，不知道为什么，就变成了现在这幅样子。他只能默默地低下了头，仿佛在等待着来自叶聆曦的宣判。
    　　而叶聆曦却不感到意外，这些年的相处，她太清楚因为这份爱的沉重，哪怕这只是一场暂时的分别，沈鑫宥也根本做不到举重若轻的放下。她仿佛很久之前就能猜到他会说什么，只是微笑地看着低着头的他，问道：“这就是你想说的？”
    　　沈鑫宥鼓起勇气重新抬头看着叶聆曦，茫然地点点头，但是很快又摇摇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而就在他手足无措的时候，让他意想不到的事情却突如其来地发生了，叶聆曦上前一步，双手环住了自己的腰，将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大脑一片空白的沈鑫宥紧张得双手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他在心里不停地问自己：“这是拥抱吗？如果是的话，叶聆曦这又是什么意思？这是朋友间告别的拥抱还是想要暗示自己应该往前踏出一步的拥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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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很害怕吗？”，叶聆曦在他耳边轻轻问道。
    　　曾经幻想过无数次的场景，却以这样的方式来到他的跟前，就这么被叶聆曦抱着的沈鑫宥，终于毫无保留地袒露了自己的内心，说道：“我怕，很怕，非常怕”
    　　叶聆曦松开抱着沈鑫宥的手，退后一步，盯着他的眼睛，问道：“你的钥匙扣呢？”
    　　“什么钥匙扣？”
    　　“你有很多钥匙扣吗？”，叶聆曦假装生气地说道：“陆慧儿给你的那个”
    　　沈鑫宥这时才傻傻地拿出那枚一直被他珍藏的钥匙扣，对叶聆曦怯生生地说道：“我只有这一个钥匙扣”
    　　叶聆曦看着这个傻傻的男生，又看向他手里的那枚钥匙扣，里面的照片果然换成了自己三年前生日时送给他的那张证件照。随后，她从随身的背包里取出一张新的照片，递给了沈鑫宥，说道：“上次送你的照片还是大一那时拍的，现在已经毕业了，你换成这张照片吧”
    　　沈鑫宥傻傻地接过那张最新的证件照，带着一脸的懵懂看着叶聆曦，问道：“这是离别礼物吗？还是对那三本日记的回礼？”
    　　叶聆曦真是又好气又好笑的看着他，假意嗔道：“沈鑫宥，你是傻子吗？有时候我真觉得你是故意的吧，你那么聪明的人，难道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沈鑫宥有一种突如其来的预感，但是过去九年这段感情的沉重让他不敢相信自己的感觉，只能继续一脸无辜地看着叶聆曦。
    　　“半年之前，我不是给了你一个护身符，说要护你平安吗？那么久了，你也不知道那是要护你的什么平安吗？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要送你那个吗？”，叶聆曦明白他的担心，既然已经做了决定，她也不再有所顾忌，向着沈鑫宥走上前一小步，看着他的眼睛，问道。
    　　沈鑫宥这才想起那个被他塞在书包夹层里的护身符，听到叶聆曦这么说，他连忙将书包打开，翻出那枚被他遗忘在记忆角落的护身符，问道：“你是说这个？”
    　　叶聆曦点点头，说道：“那么久了，你真的从来没有仔细研究过它吗？就没想过打开看看它里面放的是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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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鑫宥突然之间恍然大悟，撕开护身符的封口，发现里面竟是薄薄的一张纸，上面写着简简单单的三个字：我愿意。
    　　“你愿意？”，那一瞬间，沈鑫宥的脑袋是懵的，他略显呆滞地看着纸上的三个字，仿佛自己并不认识它们，然后一瞬间心中的喜悦喷薄而出，双手抓住叶聆曦的肩膀，兴奋地大声问道：“你说你愿意？是我理解的那个愿意吗？”
    　　叶聆曦看着眼前这个喜出望外、欣喜若狂的男生，看到他眼里的光彩迅速回来，重新变得充满自信和希望。她笑着点头，感觉眼角不自觉有眼泪划过，他们俩等待这一天已经太久了，“是的，我愿意，你愿意吗？”
    　　“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沈鑫宥大声地回应着，他终于等到了这一天，从九年前那个岁暮天寒的冬天，一直到今天这个鸟语蝉鸣的夏天，他终于用自己一年又一年的坚持，走进了那个梦寐以求的女孩心里。沈鑫宥上前一步，用仍然颤抖着的双手紧紧地将叶聆曦抱在怀里，久久都不愿意松开。
    　　许久之后，叶聆曦才红着脸在他耳边轻声说道：“沈鑫宥，我该走了”
    　　沈鑫宥依依不舍地放开怀中的叶聆曦，离别的哀愁重新涌上他的心头，“这个九年的梦想，刚实现了不到半个小时，就要分别吗？接下来这一年，我们应该算是异地恋、哦不、异国恋了吧？”
    　　叶聆曦拉过沈鑫宥的手，假意嗔道：“谁让你那么笨，我半年前就把护身符给你了，今天要不是我让你拆开，你连这半个小时都没有？”
    　　经叶聆曦这么一提醒，沈鑫宥这才反应过来，忙不迭地问道：“难道说半年前……”
    　　叶聆曦摇摇头，说道：“其实不止半年前，如果在世博园的时候你能勇敢一点，我也会点头的，或许更早的时候，我也会……但你知道，我毕竟不是陆慧儿，哪怕我心里已经默认了你、接受了你，我们双鱼座对感情还是会有一个浪漫的梦想……”
    　　“我一定会给你这个浪漫的梦想”，沈鑫宥郑重地承诺道：“我会给你一个最浪漫的求婚，我要让你知道你没有选错人，相信我”
    　　叶聆曦听着沈鑫宥的话，她从心底确认眼前的这个男生就是那个对的人，而他们在那么多年之后也终于等到了这个对的时间，但嘴上却还是口是心非地轻声说道：“谁说要你求婚了？你不要给自己加戏，我们才刚刚确定关系不到半个小时，而且从刚才到现在，抱了那么久，你连一句喜欢我都没说过，你不要以为我答应你了，我就不会跑了，我还要看你表现呢”
    　　“叶聆曦，我喜欢你！非常非常喜欢你！”，听到叶聆曦假意的埋怨，沈鑫宥迫不及待地想要将这些年来埋藏在心里的喜欢全部都倾泻出来，再一次紧紧地抱住了这个自己九年来唯一的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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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小声一点”，周围的人群纷纷向他们投来注视的目光，叶聆曦害羞地在他耳边说道。
    　　时间从来不曾为谁停留，哪怕这是历经波折后的大团圆结局，它也不会施舍一分、恩赐一秒，终究还是到了不得不分别的时候。
    　　“我真的该走了”，叶聆曦又一次在沈鑫宥耳边小声说道。他恋恋不舍地放开这个女生，终于还是要面对别离，“对不起，让你等了那么久……”
    　　沈鑫宥急忙打断道：“应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是我的不够坚定、是我的懦弱、是我的自以为是，才让我们仅仅拥有这半个小时之后，就不得不面对分离……”
    　　叶聆曦感受到沈鑫宥话里的后悔，看着他的眼睛，说道：“我们以后再也不要为过去的事情说对不起，好吗？一年，这是我们唯一一次分开，等我回来，我们就再也不会分开了”
    　　沈鑫宥的鼻子不自觉地酸了起来，眼里含着泪光，忍住不让它留下来，重重地点头。
    　　“明年记得来接我”，将登机牌和护照交给工作人员核验之后，即将走入国际出发大厅的叶聆曦突然回头，对着沈鑫宥说道。
    　　“一定”，沈鑫宥将手放在了自己的心口，郑重地点头。
    　　☆、（51）等待，第X天
    　　九年前，你一出现，全世界都是你；
    　　九年后，你一离开，你就是全世界。
    　　2011年8月26日，晴，和叶聆曦在一起的第1天
    　　今天是遇见叶聆曦的第3161天，也是和叶聆曦在一起的第1天。
    　　从第一眼见到她开始，已经快九年了吧，他们都说那个让你第一眼就喜欢上的女生，你会喜欢很久很久，这句话真的没有错。在机场抱着她的时候，我还是能感受到犹如初见时那样强烈跳动的心脏，原来叶聆曦抱起来那么软，她身上的香味还是和那年一模一样，这是不是就是幸福的味道呢？
    　　叶聆曦说她在半年之前甚至更早的时候就接受了我，我的感觉并没有错，回望这半年来的点点滴滴，她确实给了我很多暗示，就像陆慧儿说的，我没有资格去怪叶聆曦没有给我机会，只怪自己不够勇敢，没有更早地抓住他们。如果我可以早一点打开叶聆曦交给我的护身符，或许就不会浪费了那么多的时间吧。也难怪毕业典礼的那天，陆慧儿会对我的犹豫不决那么生气，叶聆曦当时应该已经给她透过底了吧。
    　　从机场回去的路上，何晓辉和陆慧儿说我笑得像个傻瓜，但是为什么我一点印象都没有？我好像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来的，一直到现在，自己满脑子还都是抱着叶聆曦的画面，如果傻瓜是这样的，我希望可以一直傻下去吧，不知道叶聆曦在飞机上会不会也笑得像个傻瓜呢？
    　　我今晚十有八九会失眠吧，反正现在我一点睡意都没有。叶聆曦应该快要落地了吧，她会很忙吧，要排队过海关、之后还要忙着办理入学入住手续，我好像已经习惯了帮她处理各种问题，但是这次却是真的一点忙都帮不上了，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可以帮她？等这些忙完，她应该就会联系我了吧。
    　　对了，天亮后，我要记得去超市再买一个挂钟，家里不能只有北京时间了，省得每次看完时间还要在心里计算英国时间，不过怎么跟爸妈解释呢？直接说吧，他们也会很开心吧。家里的宽带也该升级了，听何晓辉说电信都推出100M的宽带了，而且还很稳定，是时候换掉家里的有线通了，总不能好不容易和叶聆曦视频的时候，网络却卡顿了……
    　　突然感觉今天的自己好啰嗦，竟然日记可以写这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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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聆曦，我已经开始想你了。
    　　2011年8月28日，晴，和叶聆曦在一起的第3天
    　　今天下班后终于第一次和叶聆曦视频通话了，她给我看了在英国的房间和窗外的风景，期间房东还过来打了个招呼，看样子是个很和蔼的老太太，希望她能对叶聆曦好一点。
    　　虽然QQ视频的像素看起来并不是那么清晰，那还是能明显感觉到她脸上的疲惫，可能是因为或多或少还有些时差吧，希望她可以尽快调整过来。
    　　叶聆曦说两天后就正式开学了，听说今年的中国留学生会比往年都要多一点，她已经收到了去参加新生欢迎会的邀请，还特地跟我强调了大部分都是女生，她是在害怕我吃醋吗？我在她心里是这样小气的人吗？不过这是不是说明，她开始越来越在乎我的感受了呢？原来恋爱是这样的感觉吗？
    　　叶聆曦正在变得越来越好，我也要努力加油了。
    　　2011年9月25日，小雨，和叶聆曦在一起的第31天
    　　过完国庆，我司一年一度的校招又要开始了，今天主动向主管申请了去参加经大宣讲会的名额，叶聆曦毕业后，已经快三个月没有回去看看了，不知道樱花河边是不是还是那么多情侣？宣讲会结束后，有时间的话在经大到处走走吧，虽然叶聆曦不在身边，但还是可以拍点风景，起码那里充满了美好的回忆。好奇怪，相比工大，但为什么我对经大的感情却好像更深一点呢？
    　　前几天与何晓辉和陆慧儿聚餐，他们俩又问我了，如果三年前的那天晚上，我直接牵过叶聆曦的手或者把她拉过来抱在怀里的话，是不是就不会浪费这三年的时间了？我一直口口声声说要给叶聆曦、给这段感情的开始一个仪式感，但最终迎来开花结果的，不也是没什么仪式感的机场告别吗？
    　　当时的一瞬间，我有些无言以对，甚至自己都有些动摇，但后来我认真想了下，如果当时真的那样做了，我应该会有遗憾吧，不仅仅是因为双鱼座的叶聆曦需要浪漫，我自己应该也接受不了就这样突兀地开始这段珍视的感情吧？至于机场告别，严格来说，这完全不在我的计划内，那应该算是叶聆曦对我的告白吧？我好像越来越无耻了。至于这份缺失的浪漫和仪式感，就像我答应叶聆曦的，我一定要给她一场难以忘怀的求婚。
    　　最近几次和叶聆曦视频通话，我能感受到，她开始慢慢适应LSE的节奏，整个人看起来不再像上个月那样疲惫，而是恢复到了之前阳光、乐观和开朗的模样。看到现在的她，我有点羞愧当时因为自己的自私质疑过她的决定，我也开始渐渐理解了当年她知道UCB的事情时，那种纠结的心情了。
    　　幸好，她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一个月，还有11个月，好想再抱抱她。
    　　2011年10月13日，阴天，和叶聆曦在一起的第49天
    　　今天去经大参加了我司的宣讲会，会后去了樱花河，果然还是那么多人，经闵食堂的葡萄炒玉米还是那么难以下咽，又想起了叶聆曦刚入学那会儿，我竟然可以吃下整整一盆葡萄炒玉米，我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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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过饭之后，去了之前和叶聆曦常去的那家咖啡店，商业中心的咖啡店老板应该还记得我，还没有点单就习惯性地给了我两杯低因多奶泡加枫糖的燕麦拿铁，我告诉他那个经常和我一起来的女生出国留学了，他竟然还能自圆其说，说是为了不让我睹物思情，第二杯就算是他送的，我只好勉为其难地替叶聆曦喝了它。
    　　喝完咖啡，顺路又去了以前我们经常一起去上自习的一教，才想起来这条熟悉的路线原来已经变成了肌肉记忆，以前的我们好像也是经常这样，一起去买两杯咖啡，然后边喝边走着去上自习，虽然在教室里各忙各的，但只要侧过头，就会发现她一直在身边，有时候我会为了引起叶聆曦的注意，故意揪一下她的小辫子，她会说我幼稚；而叶聆曦偶尔也会报复性地揪一下我的胳膊，现在想来，能有这样的互动，无忧无虑地打打闹闹，真好。
    　　2011年10月31日，晴，和叶聆曦在一起的第67天
    　　这几天累坏了，终于完成了项目核心模块的开发，接下来应该可以好好休息几天了吧。
    　　叶聆曦感觉也很忙，最近一次的视频通话，我们竟然就是这样相互看着对方忙碌着，我在忙着加班，她在忙着入学后的第一篇论文，仿佛又回到了校园时光，只要一抬头，就能看到对方还在。感谢科技的进步，虽然我们相聚九千多公里，但这种熟悉的感觉却让我们都感觉对方近在咫尺。
    　　说实话，这种感觉也挺不错的，我们都在努力地让自己变得更好，未来应该也会因为更好的我们而变得更好吧。
    　　2011年11月11日，大雨，和叶聆曦在一起的第78天
    　　何晓辉这个幼稚鬼，又和陆慧儿吵架了，可恨的是，吵完之后还跑来对我说今天是什么世纪光棍节，他是不是不记得我已经不是单身了，我现在有了叶聆曦，虽然是异国恋，但也是正儿八经的女朋友。
    　　不过最后还是架不住他的胡搅蛮缠，陪他下楼吃了两百多的烧烤，但却因祸得福地收获了一个好消息，他打算在圣诞夜那天向陆慧儿求婚啦，从他的计划来看，应该是考虑了很久，想不到他看起来挺直男，却可以想出那样的点子。
    　　话说回来，既然都决定求婚了，那么深爱对方为什么要吵架呢？是不是喜欢的人近在咫尺，就会忽略这种不经意的幸福呢？就不会那么珍惜呢？不知道等叶聆曦回来之后，我们会吵架吗？如果会的话，我们又会因为什么吵架呢？不，我们不会吵架的……
    　　叶聆曦，我又想你了，很想很想的那种。
    　　2011年12月24日，晴，和叶聆曦在一起的第121天
    　　何晓辉求婚成功了，虽然已经事先知道了所有的细节，但还是完全没想到平时一点都不注重仪式感的何晓辉竟然能将仪式感做到这样。
    　　今天陆慧儿刚好出差回来，他竟然能想到在接到她的同时，在机场到达层安排了一场假求婚并且带着陆慧儿去看热闹，等现场乐队、围观群众、鲜花彩带全部到位，陆慧儿被现场气氛感动得不行的时候，那个扮演被求婚的姑娘才表示了拒绝的意思，然后说出来今天的主角并不是自己，这时，扮演求婚者的小伙子将花送到何晓辉手里，他从口袋里掏出戒指、单膝跪地，说了一堆一点都不像是他的风格的话，将陆慧儿感动到不行，就这样轻轻松松地把戒指套进了陆慧儿的无名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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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看到最后他们俩抱在一起的时候，我又想起叶聆曦了，如果是我，我会策划一场什么样的求婚呢？叶聆曦会答应吗？求婚应该不会像告白那样一波三折吧……
    　　☆、（52）倒数，还剩X天
    　　这一年的等待中，我们终将面对欣喜忧愁无从分享、欢笑落泪不能拥抱，
    　　隔着屏幕、隔着电话、隔着邮件和书信联系你直到发疯，
    　　学会拒绝诱惑，学会处理一个人的时间，学会照顾自己。
    　　或许也只有这样，在下一个拥抱，乃至白头偕老，我们才会感恩。
    　　这一年，考验的不只是我们彼此的耐心，也是自己对这份感情的认真，
    　　曾经九年的相望相伴，我坚持了下来，这份别人无法体验的爱情，我也无所畏惧。
    　　我相信，只要心在一起，无论相隔多远都是近的。
    　　我要让自己变得更好，就像你正在变得更好那样，
    　　虽然我们在半个小时后就不得不面对分离，但我不羡慕也不嫉妒那些天天粘在一起的情侣，
    　　我更没有时间、没有兴趣、没有精力跨过两地的时差去生气、去吵架、去发脾气，
    　　我能做的只是在起风的时候裹紧外套，不停地努力，不断地锤炼自己，
    　　我希望不论在未来的哪一天，我都能有资格，以最不容置疑的姿态，站在你的身边。
    　　2011年12月28日，晴，离叶聆曦回国还有184天
    　　今天应该算是双喜临门的日子吧，叶聆曦终于确定了回国的日子，明年的6月29日，就在何晓辉和陆慧儿婚礼前一天，虽然还有半年的时间，但终于可以过上倒数的日子了。
    　　和主管做年终总结，过去一年的表现得到了肯定，明年也会升职加薪，不过最开心的是应该是主管说公司有一个去法国培训的机会吧，他知道我的女朋友在英国留学，所以会全力替我争取。从地图上看，法国和英国就隔了一条窄窄的海峡，如果能去到法国的话，培训结束后我就可以利用假期去英国见到叶聆曦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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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我把这个消息告诉叶聆曦时，她也很开心的样子，还给我列了很多伦敦好玩的地方，要带着我一起去，还要带我去尝试英国的名菜——仰望星空，听说比经闵食堂的葡萄炒玉米还要黑暗，竟然还有东西能比葡萄炒玉米难吃，那可真是不可想象的存在啊，竟然有一点小期待。
    　　好期待不久后在英国见到叶聆曦的样子，我一定要好好地抱抱她。
    　　2012年1月1日，晴，离叶聆曦回国还有180天
    　　终于来到2012年了，传说中地球会在12月21日毁灭，不管怎么样，新年快乐吧。
    　　前几天忍不住好奇，去搜了什么叫“仰望星空”，从图片来看，我开始相信真的有东西会比葡萄炒玉米还难吃了……
    　　昨晚被何晓辉和陆慧儿拉着一起去跨年了，本来我是不想去的，三个人总感觉怪怪的，但他们说这么多年都习惯了在一起跨年，其实我知道他们是怕我一个人在跨年夜触景生情。
    　　外滩的灯光秀比起往年更加精彩了，当然，人也更多了。虽然何晓辉特意照顾到了我的情绪，并没有和陆慧儿一起撒狗粮秀恩爱，但是零点钟声敲响的时候，我还是有一瞬间的恍惚，以为你就在身边，好想亲口对你说一声“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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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去跨年之前，和叶聆曦通了电话，她比之前更忙了，连圣诞新年假期都在赶着第二篇的学术论文，不过她说晚上也会去参加中国留学生会组织的一场跨年活动。
    　　或许所有被迫分开的人，在这种节日时分，都能更深切地体会到天各一方的相思吧。
    　　明年，我们应该又可以一起跨年了吧……
    　　2011年1月23日，多云，离叶聆曦回国还有158天
    　　上海终于降温了，冷风嗖嗖地刮，确实，这个冬天太不寻常了，再不冷几天的话，还以为今年都不需要穿羽绒服了。
    　　看了眼伦敦的天气预报，依旧是天无三日晴的阴雨天为主，气温也不是很高，应该也是类似于上海的那种湿冷吧，不知道叶聆曦有没有带够过冬的衣服呢？
    　　今天接到了叶妈妈的电话，说打算给叶聆曦寄一点东西过去，问我有没有东西要带给她，可以帮我一起寄过去，紧张得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叶聆曦已经将我们的关系告诉她妈妈了吗？她妈妈的这个电话算是认可我的身份了吗？我应该去登门拜访吗？还是等叶聆曦回来再一起去呢？都说女儿是爸爸上辈子的情人，不知道叶爸爸会喜欢我吗？毕竟我把他的小棉袄给穿走了？我是不是想得有点多了？
    　　最近帮着何晓辉和陆慧儿准备他们的婚礼，在这个过程中虽然从心里替他们感到高兴，但是无可避免会想到叶聆曦，希望法国培训的事情能早一点有结果吧，我真的是迫不及待想要见到她。
    　　2012年2月7日，雨夹雪，离叶聆曦回国还有143天
    　　法国培训的事情终于有了结果，因为预算的原因，现场培训变成了远程线上培训，这也意味着，短时间内应该见不到叶聆曦了……
    　　当主管告诉我这个消息的时候，内心还是很难受的，毕竟期待了很久，但是视频通话的时候，叶聆曦还是安慰我说，已经2月份了，再过几个月，她就能回来了。不过我能从她的语气中听出来，其实她也应该很难受吧。如果当时不告诉她就好了，起码一个人失望总好过两个人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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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依稀记得有句谚语叫“行百里者半九十”，对于久别重逢而言，是不是也是这样呢？越接近终点，越觉得度日如年呢？
    　　真的好想叶聆曦。
    　　2012年3月5日，多云，离叶聆曦回国还有116天
    　　淘宝真的是越来越强大了，竟然可以在国内预定英国的蛋糕，下单后由当地华人前往指定店铺购买、直接给叶聆曦送去。刚才视频通话时一直忍着没告诉她，就是为了给她一个惊喜，晚上收到时她应该会开心得跳起来吧，现在的电子商务竟然可以发展到这种程度，这是我八年前用淘宝给她买黑眼豆豆的专辑时，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吧。
    　　叶聆曦生日快乐，在一起后的第一个生日只能这样草草地度过了，今年欠的惊喜、礼物和浪漫明年一定双倍、十倍补上，我不会让你对这份选择后悔的。
    　　2012年4月29日，晴，离叶聆曦回国还有61天
    　　不知不觉，叶聆曦已经离开了大半年的事情了，但是我依旧没有习惯她不在身边的日子，对她的思念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逐渐减少。
    　　不过值得开心的是，今天收到一个国际快递，当时隐约有感觉应该是叶聆曦寄过来的。打开来之后，是一件正版的球衣，她竟然利用上次去意大利交流开会的机会，特地开了两小时车去专卖店买的，里面还附了一张生日贺卡，真的有被惊喜和感动到，叶聆曦说这是属于异地恋特有的美好。
    　　然而最让我感到巧合的是，从欧洲寄来的快递，竟然一天不差，正好在我生日的当天到了，这是不是冥冥中也在暗示我们俩的缘分呢？
    　　2012年5月15日，小雨，离叶聆曦回国还有45天
    　　今天正式收到了何晓辉和陆慧儿的婚礼喜帖，我和叶聆曦也被邀请作为伴郎和伴娘。现在想来，这应该也是她和陆慧儿的约定吧，不然叶聆曦也不会在很久之前就定下来回国的日期，一定要赶上他们的婚礼。
    　　之前何晓辉让我做伴郎的时候，问她谁是伴娘，他还神神秘秘地不告诉我，现在想来，他应该当时就知道了吧。
    　　不管怎么样，还有一个半月，这次叶聆曦回来后，我们就再也不会分开了，这场快十年的长跑终于真的要到终点了。
    　　2012年6月29日，多云，离叶聆曦回国还有0天
    　　凌晨4点的日记，刷新记录了吧，算了，不睡了，我就知道昨晚肯定是睡不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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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来收拾收拾吧，要不要穿叶聆曦送的球衣去接她呢？会不会不太正式？但是衬衫西裤会不会太见外？还是就像之前那样，但这是309天之后第一次和叶聆曦见面，会不会太随便？也不知道叶聆曦是胖了还是瘦了，虽然我们一直都有视频通话，但第一句话应该说什么？还是什么都不说，直接先抱住她呢？完蛋了，我竟然感到有些紧张……
    　　☆、（53）Beautiful in White
    　　何晓辉开着车，在机场高速上飞快地行驶着，窗外的景色伴随着稀稀拉拉的雨滴，正急速地向后退去。沈鑫宥坐在副驾驶的座位上，扭着头，一脸哀怨地看着正说着悄悄话的叶聆曦和陆慧儿。
    　　“你够了没有？这副表情看了我们一路”，陆慧儿终于忍受不了他的眼神，停下了和叶聆曦的窃窃私语，对着沈鑫宥说道：“没错，你是和叶聆曦一年没见，但我和她也一年没见了，我们说说话不行吗？你占有欲能不能别这么重，就算她是你女朋友，你也不能24小时都霸占着人家吧”
    　　“我先和慧儿说说话，一会儿再陪你好吗？”，叶聆曦温柔地对沈鑫宥说道。
    　　“要抱抱……”，沈鑫宥没有理睬陆慧儿，而是委屈地看着叶聆曦，苦哈哈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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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差不多就可以了，你们在机场已经抱了很久了”，听到沈鑫宥的撒娇，何晓辉终于也忍受不了，一顿埋怨道：“你抱完是不是还要亲亲和举高高？我在开车，还是高速公路，拜托你别让我犯恶心，行吗？”
    　　陆慧儿一脸震惊地看着沈鑫宥，仿佛不认识他，随后转过头望着叶聆曦，不可置信地问道：“你们俩平时打电话的时候，他也是这样的？”
    　　叶聆曦只是微微红着脸，无奈地看着沈鑫宥，安抚道：“一会儿下车后再抱抱，好不好？”
    　　沈鑫宥还是那副委屈的表情，但终于不再像刚才那样哀怨，点点头之后重新在副驾驶的座位上坐好，仿佛刚才的撒娇从来没有发生过。
    　　陆慧儿则被两人的对话惊得目瞪口呆，带着无法理解的表情看着叶聆曦问道：“你们俩这一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何晓辉从来没有这样撒过娇吗？”，叶聆曦问道。
    　　陆慧儿急忙摇摇头，否认道：“没有，绝对没有过，他要是这样能把我恶心死……”
    　　“毕竟他等了那么多年，紧接着又是一年的异地，说实话，我能理解他，而且……”，想到沈鑫宥多年来对自己的深情，有些心疼地看了眼副驾驶上的他。
    　　陆慧儿仿佛还沉浸在刚才那段异乎寻常的对话里，没有察觉到叶聆曦的欲言又止，只是半开玩笑地说道：“那我宁愿你从来没有答应过他，我还是比较习惯那个正常的沈鑫宥……”
    　　“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一定要拉着我和叶聆曦过来了”，沈鑫宥看着何晓辉手里的三大箱婚纱，恍然大悟道：“美名其曰是让叶聆曦试伴娘服，实际上是想让我帮你干苦力吧？”
    　　何晓辉一声叹息，失望地摇摇头，说道：“我原本以为你是个聪明人，没想到最后还是看错你了”
    　　“难道我还能误解了你？”，沈鑫宥自认为凭借着十几年的交情，对何晓辉的了解应该已经深入骨髓，不敢相信他难道还有其他的理由。
    　　“聪明人，一般都是看破不说破的，但你现在的嘴越来越碎，自从和叶聆曦确定关系后，感觉你越来越笨了”，何晓辉一边摇头一边说道：“既然都知道原因了，还不赶紧过来帮忙？”
    　　“何晓辉，你大爷的……”，虽然被摆了一道，嘴上得理不饶人地埋怨着，但依旧从何晓辉的手里接过箱子，两人一起往停车场走去。
    　　“结个婚竟然要那么多婚纱？”，沈鑫宥看着何晓辉将婚纱一箱箱装进后备箱里，忍不住问道。
    　　“这已经算少的了，接亲的时候一套、酒店迎宾的时候一套、仪式主婚纱一套、敬酒的时候再一套，一共四套。慧儿不怎么讲究这个，要是严格起来，有些人七、八套都不一定够”，何晓辉解释道：“等你将来结婚的时候，就知道准备一场婚礼有多麻烦了”
    　　“叶聆曦应该也不会讲究这个吧……”
    　　“不讲究是一回事，不重视是另外一回事，没有一个女生不希望自己可以穿得美美地出嫁，你要让人家看到你的在乎和用心”，何晓辉终于将最后一个箱子塞进后备箱，说道：“幸亏叶聆曦的行李不多，不然我这小车还真装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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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还是感谢你们家陆慧儿的不讲究吧，不然七、八套婚纱，就算叶聆曦没有行李，你这小车估计也装不下”，沈鑫宥打趣道。
    　　“我们家慧儿自然是极好的，对了，你之前对我说的事情，考虑好了？”，何晓辉将后备箱合上之后，对着沈鑫宥问道。
    　　沈鑫宥听到这个问题，一瞬间便收起来了刚才还幸灾乐祸的表情，很认真地回答道：“嗯，我想好了”
    　　“真的想好了？一定要用这种方式吗？”，当沈鑫宥第一次跟他提起这件事情时，何晓辉吓了一跳，再三提醒让他考虑清楚。
    　　沈鑫宥没有犹豫，只是坚定地点点头。
    　　“既然你决定了，我们帮你就是了，但一定要注意安全”，何晓辉走到沈鑫宥的身边，拍拍他的肩膀说道：“我们回去吧，叶聆曦的伴娘服应该已经选好了，你不想看看她穿伴娘服的样子吗？”
    　　陆慧儿挑选的这家婚纱店已经在上海开了有些年头，无论是店面的装修还是试衣间的设计，都在婚庆行业有着不错的口碑。当沈鑫宥和何晓辉回到那个被十来面中世纪风格的落地镜所环绕的巨大试衣间时，便感受到了这种设计所带来的的宽敞和开阔，而那么多呈不同角度摆放的镜子除了可以让新娘从各个角度看到身着婚纱、幸福的自己之外，也让这个本就充满了明朗光线的试衣间变得更加亮丽。
    　　“叶聆曦呢？”，沈鑫宥并没有在那十多面镜子前看到叶聆曦，略带失望地向一旁坐着的陆慧儿问道。
    　　“你急什么，我难道还能把她弄丢吗？”，陆慧儿指了指不远处关着门的房间，想来那里应该更衣室了，没好气地说道：“还在试”
    　　“伴娘服还要试那么久啊？”，沈鑫宥小声地说道。
    　　“等着就是了，不就过来的路上没让你和叶聆曦坐在一起吗？怎么那么多话”，陆慧儿听到了沈鑫宥的嘟囔，忍不住讽刺道。
    　　沈鑫宥不再说话，毕竟自己还有求于人，便独自找了个座位，盯着更衣室那扇紧闭的门，静静地等待着。
    　　不一会儿，那扇门被徐徐打开，一袭工艺精湛的重工蕾丝打造而成的婚纱慢慢进入沈鑫宥的视线。从裙摆来看，那是典型的巴洛克风格设计，洁白瀑布般的蕾丝拖尾搭配纯洁素雅的水钻鱼嘴高跟鞋，完美地衬托出了叶聆曦的纤纤玉足。更为巧妙的是，透过正前方七分处的开叉，可以看到极薄的透明纱质丝袜服帖地覆裹在袅娜纤长的小腿上，再装饰以珠绣，无形之中又在晶莹的蕾丝花边之间增添了几分撩拨人心的滋味。再往上看去，香肩半露，胸前一颗晶莹剔透的大克拉钻石项链在灯光的照射下正散发着耀眼的光晕，长长的同色钻石耳坠随着叶聆曦轻移的莲步缓缓而动，更将肌肤衬得犹如凝脂一般。弧形优美的抹胸则让纤纤细腰盈盈似经不住一握，高绾的黑色发髻与胜似白雪的婚纱相得益彰，勾勒出主人完美的身材曲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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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鑫宥看着叶聆曦向自己慢慢走来，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感觉自己的眼泪瞬间充盈了眼眶，已经控制不住地往下掉落。叶聆曦眨着灿若繁星的眼睛，转过头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姣好的面容上泛起一丝绯红，晶亮的双眸里闪烁着迷惘、困惑和羞涩，对沈鑫宥问道：“你哭什么？不好看吗？”
    　　沈鑫宥将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仿佛要将留下来的眼泪甩出去一般，激动地说道：“好看、真好看，我只是在想，将来我们结婚时，你穿上婚纱会有多美……”
    　　叶聆曦听到沈鑫宥的话，感到一阵娇羞，轻声说道：“谁说要和你结婚了……”
    　　“刚才就跟你说了吧，这傻子看到你穿婚纱，能把眼睛看直了，这回你信了吧”，陆慧儿来到叶聆曦面前，仿佛料事如神般对她说道：“只是你能把他美哭了，我是真的没想到”
    　　“试完伴娘服之后，慧儿看你们还没回来，就说闲着也是闲着，让我随便试试婚纱，顺便也等等你们”，叶聆曦没有理睬陆慧儿的调侃，对沈鑫宥解释道：“真的好看吗？刚下飞机，也没有怎么化妆”
    　　沈鑫宥的目光完全舍不得离开叶聆曦，只是不住地点头，不断地重复着“好看”。
    　　“你当年一身校服都能把他迷得东倒西歪，一颗心放在你身上那么多年从来没变过，现在穿着婚纱问他好不好看？他要是能说出不好看，我从此就不相信爱情”，陆慧儿看着此刻沈鑫宥呆傻的模样，对着叶聆曦说道。
    　　叶聆曦迎着沈鑫宥的目光，幸福地感受着他眼中浓浓的爱意，仿佛这份经历了十年的感情愈发地醇厚浓香。而沈鑫宥也从叶聆曦的眼睛里读懂了自己这份坚持的意义，这些年他们湿润了多少眼眶，熬过了多少考验，才能换来现在这样深情的对视，他看着眼前美到词穷的叶聆曦，发自内心的相信，他们一起迎来了从校服到婚纱的浪漫，也必将坚守从青丝到白发的美好。
    　　☆、（54）最重要的小事
    　　何晓辉和陆慧儿的婚礼定在了位于郊区的一处婚礼会所内，根据他们的安排，在晚上的婚宴之前，他们还会邀请一小部分亲朋好友参加下午的特别仪式，而作为伴郎伴娘的沈鑫宥和叶聆曦，自然也会跟着他们，处理一天当中大大小小的各种事务。
    　　为了下午的那场特别仪式，在上午的接送亲环节结束之后，他们便马不停蹄地赶到了举办仪式所在的礼堂，从踏进这里的那一刻，沈鑫宥便被这个气派的建筑所震撼。在奢华的大门后面，是一个宽畅的迎宾大厅，挑高足足有六到七米，正对大门的巨型LED屏幕上循环播放着何晓辉和陆慧儿的婚纱照，而位于两边的螺旋楼梯会将他们带到二楼的平台，欧式栏杆上细致入微的雕刻仿佛在诉说着每对来到这里的新人甜蜜的过往，在栏杆的另一面，又是一扇精致的大门，推开之后，一个神圣的小型教堂便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而那里，也就是下午举行仪式的地方。
    　　将陆慧儿和叶聆曦送进新娘化妆间进行准备之后，何晓辉和沈鑫宥站在二楼的平台上，倚着栏杆随意地聊着天。
    　　“你们两个，明明是因为我和叶聆曦的关系才能有机会在一起，想不到竟然会在我们之前结婚”，沈鑫宥的语气中流露出掩藏不住的羡慕。
    　　“你和叶聆曦也只是时间问题了吧”，何晓辉拍了拍沈鑫宥的肩膀，说道：“你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事情，这种刻骨铭心的感情也不是每个人都能拥有的，会让你们倍加珍惜，小心到时候别哭得像个傻子……”
    　　沈鑫宥的眼神中不由自主地展现出对未来的期待，点点头说道：“希望接下来一切顺利吧”
    　　“一切顺利的话，应该已经不远了吧？慧儿之前还问我说，要不要等你们一起去度蜜月”
    　　“我随时都可以，为了那一天，我已经准备了十年。只不过叶聆曦刚回国，我想是不是等她工作稳定下来之后更妥当？”
    　　“确实更稳妥一些，毕竟十年都等过来了，也不在乎多这一点时间。更何况你们确定关系后，还没享受过恋爱的甜蜜，叶聆曦那种双鱼座可是对爱情充满了憧憬的，人家说不定和你想得不一样呢……”，何晓辉点头说道。
    　　“嗯，只要随时能见到她，多久我都可以等”，沈鑫宥想到未来的美好，笑容情不自禁地浮现在脸上。
    　　“所以一会儿你还要按计划进行吗？我觉得还是挺危险……”，看着满脸幸福的沈鑫宥，何晓辉却低头看了看这里距离楼下的高度，有些突兀地问道。
    　　“那不一样，我可以等，但这些东西是我欠她的，正是因为双鱼座是极致的浪漫主义者，所以我才一定要补给她。至于你说的安全问题，放心吧，这里的数据我之前就已经给了他们，很专业，在他们搭建的场地也都模拟过好多次，可以确保万无一失”，沈鑫宥满脸自信地说道。
    　　“总之注意安全，别出意外”，何晓辉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叮嘱道：“要是被你爸妈知道我这么配合你这个疯狂的想法，估计他们再也不想见到我了”
    　　“所以你不是很聪明地把那件事情放到了最后，并且定义成年轻人的派对了吗？估计到时候长辈都在隔壁休息呢”，沈鑫宥拍拍何晓辉的肩膀，宽慰道：“你还是担心一下自己吧，一会儿的深情告白别紧张得忘了词……”
    　　“你以为我像你那么没用吗？”，何晓辉不甘示弱地回怼了沈鑫宥，气氛重新变得轻松起来。
    　　沈鑫宥和叶聆曦坐在台下，看着台上的何晓辉深情地说着结婚誓词，而站在他对面的陆慧儿眼眶中泛着晶莹的泪光，在灯光的映衬下，更显得楚楚动人。两人在交换戒指后，何晓辉终于慢慢地掀起她的头纱，温柔地吻了下去，全场也爆发出祝福的掌声。
    　　沈鑫宥将一张纸巾递给了叶聆曦，说道：“别把妆哭花了，一会儿还要上镜呢”
    　　“又不是我结婚，上什么镜啊，就算上了也不是主角，顶多就是个背景板罢了，没人会注意我的”，叶聆曦接过纸巾擦掉了眼角的泪珠之后，说道。
    　　“即使是背景板，那也是全场最好看的背景板”，沈鑫宥笑着说道。
    　　“我发现答应你之后，你的嘴倒是变得越来越油腻了”，叶聆曦盯着他，假装生气地问道：“我不在的时候，你是不是对别的女生也这样油嘴滑舌的？”
    　　听到叶聆曦这么问，沈鑫宥又仿佛变回了那个口笨嘴拙的大男生，将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连声否认道：“没有没有，除了陆慧儿，我都不认识别的女生……”
    　　“恭喜新郎何晓辉先生娶得美人归，而新娘陆慧儿小姐也嫁得有情郎，现在，她将把这份甜蜜和幸福通过抛捧花的方式送给现场的一位朋友……”，就在沈鑫宥和叶聆曦聊着天的时候，主持人的一席话将他们注意力重新拉回到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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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会儿抢捧花，你去不去？”
    　　叶聆曦摇摇头，说道：“我才不去，我又不急着嫁人”
    　　“你不急着嫁人，但我急着娶啊”，沈鑫宥焦虑地说道：“我喜欢了你十年，刚确定关系你就跑去英国了，这一年的异地恋我感觉比之前九年都难熬……”
    　　叶聆曦被沈鑫宥突如其来的表白羞红了脸，虽然心中已然感觉到了一丝甜蜜，但还是装作淡然地说道：“你急的话，你去抢啊……”
    　　“哪儿有男生抢捧花的呀”，沈鑫宥惊讶地看着叶聆曦，反问道。
    　　“你不是急吗？你连捧花都不敢抢，我觉得你也不是很急嘛”，叶聆曦看着沈鑫宥一脸认真的样子，仿佛回到了过去的时光，忍不住笑了出来，逗着他说道。
    　　“你真的不去抢捧花吗？”，沈鑫宥眼角的余光看到何晓辉给他使了一个眼色，微微点了点头回应，然后又一次向叶聆曦确认道。
    　　“不去，我说了，你急的话，你自己去抢啊”，叶聆曦没有看到沈鑫宥和何晓辉之间鬼鬼祟祟的小动作，掩着嘴偷笑，继续逗弄着他。
    　　“我去就我去”，沈鑫宥终于放下心来，紧接着表现出眼一闭心一横的模样，撂下这句话之后，便转身往二楼门外的平台走去，那里早已簇拥了不少等着抢捧花的女生。
    　　“你还真去啊……”，叶聆曦看到沈鑫宥仿佛是动了真格，大吃一惊，没有来得及细想，便对着他问道。
    　　“叶聆曦，你就在这里等着，我一定把捧花抢过来送给你”，沈鑫宥头也不回地继续向门外走去，只留下一句话在叶聆曦的耳边徘徊。
    　　“这个傻瓜……”，叶聆曦轻轻说了一句，但是心里却充满了被这份爱包裹的幸福感。
    　　而就在叶聆曦没有注意到的另一边，何晓辉偷偷对陆慧儿使了一个眼色，而他的新娘也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在他们的计划中。
    　　沈鑫宥站在人群的最后，就像不久前和何晓辉聊天时那样倚靠着栏杆，冷静地看着陆慧儿背过身，将手中的捧花向后抛出。看着它在空中划出的那一道优美的抛物线，沈鑫宥的嘴角浮起了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微笑，他知道一切都在按照自己的设想进行。
    　　与此同时，身前的人群开始察觉到异样，目送着空中的捧花向后急速飞去，齐刷刷地转过身，最终看着它越过二楼的平台，往楼下的大厅坠落而去，人群中仿佛开始传来叹息声，在遗憾新娘这一次的捧花抛得太过用力。而几乎就在第一声叹息传进人们耳朵的同时，沈鑫宥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翻过二楼平台边缘的栏杆，纵身一跃，仿佛面前的并不是高达三四米的落差，而是一片平地，他努力地伸出手，想要去够到空中的那束捧花，但最终还是扑了个空，重重地往一楼摔去。
    　　沈鑫宥身后的人群被他的这个举动震惊得说不出话来，现场在刹那之间变得鸦雀无声，而刚才还在不远处微笑看着沈鑫宥的叶聆曦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时之间大脑一片空白，呆呆地站在原地，直到楼下的一声闷响，传进了二楼所有人的耳朵。
    　　所有人这时都向着二楼栏杆处挤去，往楼下张望着沈鑫宥的身影，只希望他伤得不要太重。叶聆曦也终于反应过来，大喊着“沈鑫宥”，不顾脚上穿着的高跟鞋，向栏杆处奔去，但是那里挤满了人群，她跑到了跟前才发现自己根本挤不进去，心急如焚，四周张望了一番后，提着伴娘裙，便沿着两边的螺旋楼梯往楼下跑去。
    　　但是当叶聆曦来到楼下的时候，却吃惊地发现，想象中至少应该受伤不起的沈鑫宥并没有躺在地上，取而代之的，是一圈又一圈的百合，那是她最喜欢的花，点缀着零星的红玫瑰，在一楼大厅围成了一个巨大的爱心，而在这个爱心的周围，环绕着数不清的气球，漂浮在半空中，四周不起眼的角落里，一根根香薰蜡烛也在燃烧着，释放着心动和浪漫的味道。
    　　此时，一楼大厅那扇奢华的大门被缓缓合上，雕花玻璃窗户上的窗帘也慢慢拉上，光线开始渐渐变得昏暗，而那块原本应该循环播放着何晓辉和陆慧儿的婚纱照的巨型LED屏幕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黑了下来，不过没有一会儿，它就又被重新点亮，只不过上面出现的却是陆慧儿的高中同桌，林依依的样子。
    　　“叶聆曦，好久不见，当你看到这段视频的时候，应该会很感动吧，有没有很想哭的感觉呢？起码当陆慧儿第一次联系我、给我介绍认识了现在这个正站在我对面拍视频的男生、而他对我讲述了整个计划之后，我真的有被他感动到。说起来，应该也是缘分吧，当年高一的时候，我们班和高二交叉考试，我去到他们班级，坐的就是这个男生的座位，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候他应该就已经偷偷喜欢你了吧，所以在那几次考试中，他有找你搭过讪吗？他是从那几次考试中看上你的吗？如果是这样的话，我的那个座位算不算是你们的红娘呢？好了，言归正传，虽然眼前这个男生相貌平平无奇，但整体也算大方懂礼貌，而且看在他那么用心的份上，你要不将就一下，给他个机会，先让他做个实习男友，考察一下？对了，他对我说希望我能祝福你们，我当然会发自内心的祝福，希望将来见面时，你可以在他的照顾下，生活得很幸福……”
    　　林依依在围观的人群中，指着大屏幕、兴奋地对着周围的友人说那是自己，但是平静下来之后，她也在内心诧异这不是四年前就录制好的视频吗？那段视频不是应该被用来表白的吗？可为什么现在会在陆慧儿的婚礼上播放呢？难道他们还没确定关系吗？可之前从他们俩之间亲昵的举止来看，明明就是男女朋友的关系啊……
    　　而随着视频的播放，张春花、李夏荷、章希岚、马冬梅，所有这些出现在视频里的女生们，也都产生和林依依一样的疑问，一直到最后陆慧儿出现在了视频里，替他们解开了这个疑惑。
    　　“叶聆曦，你现在内心一定又激动又好奇吧，激动的是你应该或多或少能猜到沈鑫宥想干什么了吧，疑惑的是自己是不是弄错了时间线、感觉穿越到了四年前？说实话，当那个傻瓜第一次告诉我和何晓辉这个计划的时候，我们也是一脸震惊的，但是我们俩见证了你们如何走到今天，某种意义上来说，没有他对你的这份深情，我和何晓辉也不会有机会站在这里，所以我们愿意分享这个美好的时刻给你们。你的所有疑惑，留着一会儿让他来给你解释吧，而你的所有激动，就请你转身，那扇奢华的大门马上就会为你开启”
    　　所有人的视线都被陆慧儿的这段话吸引到了那扇紧闭的大门后面，而叶聆曦也带着惊讶和期待，慢慢地转过身，紧紧盯着那扇精雕细琢、只为幸福和美好开启的大门。
    　　一道光线从门缝中透了进来，越来越宽，直到整个大厅重新被阳光洒满。沈鑫宥出现在了门口，背着一把吉他，双手因为紧张而有些不自觉的颤抖，他从眼角的余光里看到人群中的周兆杰在向他微微点头，肯定着他这四年来勤奋的练习。
    　　他深吸了两口气，默念着几乎背了四年的谱子，弹下了第一个和弦，而这四年的不断练习，也早已让他的双手形成了肌肉记忆，一个个动听的音符从他的指尖不断缓缓流出。
    　　我走过暗恋日子追过梦的放肆等到重重心事
    　　却假装若无其事 哪怕无济于事 只为看你样子
    　　这一刻最重要的事 是等着你点头说是
    　　世界纷纷扰扰喧喧闹闹什么是真实
    　　为你跌跌撞撞傻傻笑笑买一枚戒指
    　　就算庸庸碌碌匆匆忙忙 等你一辈子
    　　也要分分秒秒年年日日全心守护你等你说是
    　　沈鑫宥边弹边唱着这首自己重新谱过词的《最重要的小事》，慢慢走向叶聆曦，看着这个自己心爱的女孩眼里的泪水缓缓落下，他的声音也渐渐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当最后一个和弦弹完，他也正好走到了距离叶聆曦咫尺之遥的地方。
    　　“叶聆曦，当我还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男生时，你就已经住进了我的心里。曾经的我，不知道什么叫做害怕，仿佛哪里都可以去闯，也没有什么可以失去。但是从初三的那次遇见之后，我便有了内心最值得珍视的那部分，那里住着你，我渐渐开始害怕见不到你、害怕失去你。但即便如此，我也从来没有后悔过上苍就这样拿走了我的无所畏惧，反而我会更加感激，感激它给我这个人生的弱点。我知道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只有短短一年，而这一年里，我们又分别在地球的两端，但在我的心里，从四年前准备告白的那天、甚至从十年前初遇的那天，我就已经认定了你，而刚才你所看到的所有，这份仪式感，我已经欠了你太久，我希望就在今天，你可以给我一个机会，让我用一辈子的时间去守护你，去弥补这份曾经的亏欠。叶聆曦，嫁给我好吗？”，说完，沈鑫宥单膝跪地，从上衣口袋中取出一枚戒指，举到了叶聆曦的面前，深情地凝视着她。
    　　此刻的叶聆曦，眼泪已经不受控制地往下掉，从她跑到楼下，发现那个巨型的心形花丛开始，她就已经猜到了沈鑫宥想要做什么，而一直到后来LED屏幕上、出现自己那些好友的祝福，沈鑫宥的自弹自唱以及最后的深情告白，当这些一一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的心防也终于被眼前这个单膝跪地、举着戒指的男孩彻底打破，她的脑海中只剩下这些年来，他对自己的好、带给自己的感动，即使就像他所说的，他们这一年的恋爱关系中，大部分时间都在地球的两端，但是她内心依旧深信不疑，未来的日子里，在沈鑫宥的身边，她一定会过得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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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聆曦慢慢地伸出右手，含着泪花点了点头，看着沈鑫宥将戒指套进自己的无名指，用颤抖的声音轻声说道：“沈先生，余生，请多指教”
    　　沈鑫宥则看着眼前这个自己喜欢了十年的女生，过往的一幕幕在他的脑海中重现，原来之前所有的考验和磨难都只是为了让此刻变得更美好。他慢慢起身，将叶聆曦紧紧地抱在怀里，那个在他的脑海中幻想了十年的梦想，终于成真。
    　　许久之后，他在叶聆曦的耳边说道：“你好，沈太太”
    　　☆、（55）烟花散尽
    　　烟花在寂静的夜空中爆开，绽放出七彩的美丽，让人忘记了它在被点燃时曾发出的惊天巨响，也忘记了夜空在此之前发人深省的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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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鑫宥搂着心爱的女孩，叶聆曦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两只手紧紧地握在一起，无名指上的求婚戒指在烟花的映衬下时不时反射出五彩的光芒，他们静静地观赏着不远处夜空中绚烂的烟花，享受着岁月中最美好的一刻。
    　　沈鑫宥清晰地记得，叶聆曦上次像现在这样枕在自己的肩头时，还是在青岛的出租车上，那是他们在前往观看日出的路上，叶聆曦不经意的一觉。只是不同的是，那一次，他们错过了日出，而今天，他们终于迎来这段关系中最美丽的日出。
    　　“叶聆曦，你睡着了吗？”，一朵烟花落下，沈鑫宥嗅着叶聆曦身上散发的香味，温柔地问道。
    　　“没有啊”，叶聆曦轻声地回答道。
    　　“那你咬我一口”
    　　“你说什么？”，叶聆曦感到有一些恍惚，以为自己听错了，向沈鑫宥确认道。
    　　“我说你赶紧咬我一口，我怕这是一场梦，这场烟花结束之后，自己马上就会被人叫醒”
    　　叶聆曦坐直身体，抓起沈鑫宥的手臂，看着他无奈地摇了摇头，狠狠地一口咬了下去。
    　　“你还真咬啊？好疼”，沈鑫宥感受到了手臂上传来的疼痛，大声叫道。
    　　叶聆曦一脸无辜地看着他，忍不住笑道：“不是你让我咬的吗？”
    　　沈鑫宥看着笑颜如花的叶聆曦，竟是一瞬间忘记了疼痛，激动地问道：“所以我真的成功了，你真的答应了，是吗？”
    　　“是的，你成功了，你得逞了”，叶聆曦拉过沈鑫宥的手，轻柔地抚摸着刚才自己下口的地方：“这一口是为了让你长个记性，你知不知道下午看到你从二楼往下跳的时候，我都快吓死了，那一瞬间我的大脑真的是一片空白，我真的害怕自己可能会永远失去你，即使现在回想起来，我还在后怕，你要答应我，以后不管什么事情，都不许再这样吓我了……”
    　　沈鑫宥看着叶聆曦眼神中透露出来的关心和后怕，那是无法掩饰的在乎和紧张，郑重地点了点头。
    　　“你是怎么想到这个主意的？我明明看到你跳了下去，也听到了你摔在地上的声音，可为什么我跑到底楼大厅的时候，就仿佛一切都是幻觉，连一点痕迹都看不出来？”，叶聆曦想起当时的很多细节，现在细细回味，确实充满了疑惑。
    　　“有安全绳和缓降装置啊，从你定下回程日期的那天起，我就已经联系了专业的求婚团队，一起讨论了这个计划的所有细节，再后来我和何晓辉说了这个计划，一开始，他和你一样，充满了震惊和担心，但最终还是拗不过我，在确保了安全性之后，给了我这片场地所有的高度、面积等数据，我们还模拟过很多次，来确保万无一失……”
    　　“即使这样，你没有真的摔下去，那么传来的那个声音是怎么回事？明明很多人都听到了啊”，叶聆曦不解地问道。
    　　“那个很简单，有个东西叫录音机，也是他们提出来的，说这样会比较真实，更容易造成你的情绪波动……”，沈鑫宥仿佛一个胜利者，充满自豪地复盘着自己的计划。
    　　“情绪波动？”
    　　“嗯，四年前我想要跟你表白时，陆慧儿就分析过，你们女生只有在遭遇到巨大的、出乎意料的事情时，才会有情绪上的波动，那时候，你的理智才不会那么强烈，我才有更大的把握和机会。我其实一直在担心，求婚也会像表白那样一波三折，因为我总觉得，你并没有那么喜欢我……”，沈鑫宥的思绪仿佛回到了四年之前，语气中再次流露出或多或少的不自信。
    　　“你这个傻瓜……”，叶聆曦突然感到有些心疼眼前的这个男生，主动抱住了他。原来即使他们在一起将近一年之后，面对自己的这份不自信依旧在他的心里根深蒂固。
    　　又一朵烟花在空中炸开，也将叶聆曦的思绪拉了回来，轻轻松开抱着的沈鑫宥，问道：“所以何晓辉和陆慧儿从一开始就知道整个计划？只有我被蒙在鼓里？”
    　　“他们必须要知道，因为很多环节需要他们配合，比方说刚才提到的，现场的数据只有他们才能给我，还有最关键的是陆慧儿的捧花必须抛得足够高、足够远，事先她也练习过几次”，沈鑫宥看着叶聆曦的眼睛，娓娓道来：“或者准确来说，下午在场的所有人，除了你，他们都知道。人群拥挤在二楼平台的栏杆前，就是为了让你看不到楼下发生了什么，这样你才会紧张得来不及思考这些反常，径直第一个往楼下跑……”
    　　“你……”，叶聆曦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被沈鑫宥的真诚所感动，还是因为这样的“算计”而气愤，不知道该如何回话。
    　　“不过严格来说，他们也不算完全知道，工作人员只是告诉他们怎么做，但是并没有说明为什么要这么做，可能在此之前，他们会觉得这是何晓辉要给陆慧儿的一个惊喜”，沈鑫宥补充道。
    　　“那如果当时我也去抢捧花了呢？你找的那些群众演员不就不管用了吗？我说不定也会提前发现你的那些道具”
    　　“以我对你的了解，这种事情，我越是撺唆你去，你就越不会去，所以我当时才会先问你要不要去”，沈鑫宥脸上露出了狡猾的笑容，解释道：“而且就算你真的想去，陆慧儿会找个借口让你留在她身边帮忙，这些都在我们的预案内……”
    　　听着沈鑫宥滔滔不绝的描述，平静了心绪之后的叶聆曦突然发现了一个问题，用复杂中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他，打断道：“你刚才说你在我定下回程日期那天，也就是差不多六个月之前就联系了专业的团队？”
    　　“对啊，这里有什么问题吗？”，沈鑫宥看着叶聆曦，傻傻地问道。
    　　“所以你为了这场求婚，瞒着我整整策划准备了半年的时间？”，叶聆曦不可思议地问道。
    　　“只是求婚这件事情的话，其实我已经策划了十年，从认识你的第一天起，它就在我的脑海中构思过无数次，可能地点、形式和细节各不相同，但我能肯定它一定会发生，所以当我想要付诸行动的时候，你的归期是哪天、还有半年或者一年等问题，其实一点都不重要，唯一重要的是我知道它一定会出现在我们的生命里”，此刻的沈鑫宥深情凝望着叶聆曦，眼里满是柔情。
    　　“你忙碌了那么久，甚至冒着生命危险，但你有没有想过，我有可能不会答应你，毕竟就像你说的，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只有一年，而这一年里我们又分属异地……”
    　　沈鑫宥点点头，说道：“我想过，但是我相信你迟早会答应的，就算这次不答应，下次我还有别的方案，我连最难熬的这一年都挺过来了，之后的你就在我身边，我相信剩下的只是时间问题罢了。而且你知道的，我最不缺的就是经验……”
    　　“经验？难道你还对其他女生求过婚？”，虽然明知不可能，但叶聆曦依旧半戏谑半好奇地问道。
    　　“我说的是被你拒绝的经验”，沈鑫宥的脸上重新流露出一副可怜的样子，说道：“毕竟我是一个连表白都被你拒绝了两次的人，所以对于求婚可以一次就成功，我其实并没有抱很大的希望”
    　　“怎么，你还觉得挺遗憾？”，叶聆曦打趣道。
    　　这时，沈鑫宥将叶聆曦的手紧紧握在手心，说道：“反正你已经答应了，戒指也戴上了，这种事情，你就不要想后悔了”
    　　叶聆曦看着沈鑫宥，认真地摇摇头，坚定而又温柔地说道：“我不后悔”
    　　沈鑫宥慢慢地将额头贴近叶聆曦，就这样近在咫尺地对视着，贪婪地看着这个占据了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十年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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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轮到我问你问题了”，许久之后，沈鑫宥开口说道。
    　　“什么问题？”
    　　“你是从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其实也有那么一点点喜欢我的”，沈鑫宥的眼神透露着真诚，很认真地问道。
    　　叶聆曦听到这个问题，忍不住笑了，有时候一个男生即使经历了再多的事情，可能他的内心深处依旧还是那么幼稚吧：“这个问题很重要吗？”
    　　沈鑫宥认真地点点头，确认道：“很重要，非常重要，我想知道自己到底错过了多少时间”
    　　叶聆曦看着沈鑫宥认真的眼神，笑着缓缓问道：“你还记得你挂在青岛海边的同心锁上，刻的是什么吗？”
    　　沈鑫宥的思绪被拉回到五年前的国庆，那座美丽的海滨小城，虽然这五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但是刻在那枚同心锁上最真挚的愿望，他依旧记忆犹新。只是，一个巨大的疑问开始在他的脑海中浮现，看着叶聆曦仿佛洞悉一切的目光，疑惑地问道：“你怎么会知道同心锁的事情？记得那天我是特意等你上洗手间的时候，才偷偷跑去的……”
    　　叶聆曦听着这个对她而言早就不是秘密的“坦白”，并没有向沈鑫宥解释来龙去脉，而是带着神秘的笑容问道：“那你知道我挂的那枚上面刻的是什么吗？”
    　　沈鑫宥的眼里写满了好奇，但只能无助地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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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告诉你，这就是对你联合所有人瞒着我策划今天这场求婚的惩罚”，叶聆曦看着沈鑫宥充满好奇的脸，俏皮又宠溺地说道：“想知道的话，自己去青岛找吧”
    　　沈鑫宥知道自己又一次被叶聆曦戏耍了，但是他并没有感到失望。相反地，他沉浸在了这种别样的甜蜜里，不可自拔。
    　　“所以说，你在青岛的时候就意识到了，对吗？在海洋馆台上表演的时候，如果我趁机抓住你的手不放的话，我们是不是五年前就可以在一起了？或者如果你永远不知道UCB的事情，在那场我精心准备的告白之后，我也是有可能如愿的，是吗？”
    　　“或许是吧”，叶聆曦看着沈鑫宥，其实这些假设性的问题，她也不知道答案，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从什么时候意识到自己对眼前这个男生的感情，又是什么时候开始一步步加深到现在的地步。
    　　夜空中的烟花不停地绽放出不同的色彩，撩动着所有人的对于美好的向往，那些五颜六色的光倒映在叶聆曦的眼里，沈鑫宥仿佛看到了过去十年那段色彩斑斓的人生，从初三那年见到叶聆曦的第一眼，他内心的剧烈跳动就告诉他，眼前的这个女生就是自己这一生应该去认定的人，而在此后的三千多个日夜里，他坚持着这份信念，默默等待着这个对的人，来到了对的时间。
    　　“叶聆曦，我们再去次青岛吧”，在又一轮的烟花散尽之后，沈鑫宥提议道：“我想带着不同身份的你，去这段感情悄悄萌芽的地方看看”
    　　“你是好奇我的同心锁上刻了什么更多一点吧”，叶聆曦笑着调侃道。
    　　沈鑫宥无奈地笑了，这几年的相处，让自己的小心思在她的面前，根本无处隐藏，但还是诡辩道：“不过确实也想重新感受一下这段感情最初的样子”
    　　“好啊，你想什么时候去？我最近都可以”，叶聆曦看着沈鑫宥，笑着答应道。
    　　“你昨天刚回来，今天又忙了一天，所以要不要等你倒好时差？或者等你落实好工作也可以？反正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来日方长，有的是时间”，沈鑫宥幸福地憧憬道，以至于他忽视了叶聆曦在听到这句话时，眼神中流露出的那丝细微的异样。
    　　又一朵烟花带着刺破空气的尖啸声迅速升空，然后炸出一副美丽的图案，在片刻的绚烂后，带着破灭前的壮丽、留下美丽的倩影，将宁静重新归于这片夜空，而被印在记忆中的只剩下那些激动人心的瞬间和空气中略显刺鼻的□□味。
    　　叶聆曦看着这样一朵朵烟花升空、绽放、消失，又看见身边的沈鑫宥带着无限憧憬的目光望着它们，仿佛在看着他们美好的未来。她的内心在不停地挣扎，她想要相信这份爱情的坚定，但又觉得接下来的这番话对身边的这个男孩太过残忍，特别是在今天这样终于等来了开花结果的日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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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鑫宥，我可能暂时不会找工作”，经过了激烈的思想斗争之后，叶聆曦还是决定将这些迟早要说的话，亲口告诉他。
    　　“先休息一下也行，调整一下状态，不是有间隔年的说法吗？毕竟上了那么久的学，接下来又要工作几十年，花一段时间想清楚自己想要做什么，我支持你”，沈鑫宥并没有惊讶，而是很自然地顺着叶聆曦的话往下说。
    　　“我不是这个意思”，叶聆曦感觉自己的声音有一些颤抖，仿佛就要坚持不下去，“我可能还要回一次英国……”
    　　“我早就知道你要再回去一次”，沈鑫宥仿佛料事如神一般看着叶聆曦，笑着说道。
    　　“你怎么知道？”，叶聆曦吃惊地看着他，自己从来没有对任何人提过这件事情，为什么沈鑫宥会知道自己的打算？难道他们之间已经默契到可以猜透对方的心思了吗？但是为什么他会是这样的反应？
    　　“因为你的行李啊”，沈鑫宥露出一副早已洞穿一切的表情，骄傲地看着叶聆曦。
    　　“行李？”
    　　“你去了英国一年，但是这次回来只有一个20寸的行李箱，肯定是急着回来参加何晓辉和陆慧儿的婚礼，然后过几天再回去办理手续、出席毕业典礼之类的，对不对？”
    　　一滴眼泪从叶聆曦的眼角滴落，眼前的这个男生真的是太过在意自己，任何别人可能疏忽的细节他都会默默地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被我猜中了你也不用哭吧，毕竟我数学那么好，这种逻辑推理瞒不过我，也很正常啊”，沈鑫宥一边说，一边用手轻轻拭去叶聆曦脸颊上的那滴泪。
    　　“我在英国还有一个项目，导师是全球知名的经济学大师，这个项目完成后会在最高级别的国际性经济论坛上发表……”，叶聆曦将沈鑫宥正在擦拭自己泪滴的手紧紧握在手里，犹豫了很久之后，终于开口说道：“我知道这里有我的问题，没有和你商量就做了这个决定，但是这个项目真的是一个很好的机会，我真的很想试试……”
    　　此时的沈鑫宥，渐渐感到事情可能和自己想象的有些不同，叶聆曦可以感觉到他的手开始颤抖，但是他仍然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佯装淡定地说道：“没事，不就几个月的事情吗？十年都等过来了，几个月还等不了吗？”
    　　“不是几个月……”，叶聆曦已经不敢看着他的眼睛，只能低下头，轻声说道。
    　　“那是多久？”，沈鑫宥将手从叶聆曦的手里抽了出来，用极度怀疑、近乎崩溃的眼神死死看着她，颤抖地问道。
    　　“三年……”
    　　☆、（56）如果不曾遇见你
    　　还是一年前的那个国际出发大厅入口，叶聆曦站在那里，东张西望，心神不宁。
    　　陆慧儿看着她，心疼地陪在身边，想要说点什么，但最终还是将已经到了嘴边的话重新咽了回去，看了眼手表后，无奈地说道：“时间差不多了，你真的该走了……”
    　　“可是……”，此时，无论是叶聆曦的动作还是神态，都显得那么地犹豫不决。
    　　“我知道你在等什么，不过如果他想来的话，早就来了，既然他没来，说明他根本就不值得你这样等他”，虽然陆慧儿在尽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但还是能清晰地感受到她的愤怒。
    　　“慧儿，我能感觉到，他就在附近”，此时，叶聆曦的话听着让人止不住地心疼：“你不能这样说他，这次确实是我的问题……”
    　　“你有什么问题？那么好的机会，谁都会做出和你一样的选择。但是他呢，求婚的时候花好稻好，说什么要一辈子守护你，现在呢？别说守护了，他有尝试站在你的角度为你考虑过吗？即使他觉得无法再继续这段感情，难道十年的时间配不上一个认真的告别吗？要我说，这件事情不一定就是坏事，至少让你看清了他的真实面目。都说男人的嘴、骗人的鬼，现在看来一点都没错”，陆慧儿的怒火仿佛被点燃，再也控制不住，叶聆曦看着她因为生气而涨得通红的脸，也不知道应该再说什么。
    　　“什么‘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你这句话可是连我一起骂进去了”，何晓辉见状，上前无奈地拉了拉陆慧儿的衣服，示意她冷静一下，然后转过身对着叶聆曦说道：“你先进去吧，把他交给我。他只是因为把这份感情看得太重、对你们的未来期待得太多，这个消息对他太过突然，一时之间可能还无法接受，但等他冷静下来，他会想通的……”
    　　“但我总觉得这次不一样，我从来没见过他那么失望的眼神。之后的几天里，我给他打电话、发信息，他一个都没接、一条也没回，我到处找他，但是却根本没有他的消息，仿佛他从来没有在我的世界里出现过，我真的有点担心他”，那天晚上，在漫天的烟花下，沈鑫宥孤独的背影就那样慢慢消失在夜色里的画面，又一次出现在了叶聆曦的脑海中。
    　　“这可能就是陷得太深吧”，何晓辉忍不住叹了口气，他能理解沈鑫宥内心的失落，但是却无法对叶聆曦言语太多，只能安慰道：“我们都要相信他，一个把你放在心里十年的男孩，这份爱早就变成了习惯，我不信他会这样轻易放手，给他点时间……”
    　　“我一直都相信他”，叶聆曦说完，从包里取出一个东西，递给了何晓辉：“选一个合适的时间，替我把这个还给他……”
    　　“这不是……”，等到陆慧儿看清叶聆曦手上的东西，惊得叫出声来，但何晓辉不等她将话说完，便急忙伸手接了过来。
    　　“我会的……”，将那个东西放好后，何晓辉郑重地点头答应道。
    　　“谢谢”，叶聆曦带着感激的目光，看着何晓辉，真诚地说道：“你和慧儿刚新婚，就给你们添麻烦了”
    　　“他给我们添的麻烦还少吗？”，何晓辉开玩笑地说道。
    　　叶聆曦终于露出了今晚的第一个微笑，她想起了之前的那些波折，或许这是他们之间的最后一次考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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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鑫宥坐在机场角落的咖啡厅，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杯枫糖燕麦拿铁，这异常熟悉的口感，今天尝起来却有些意外的苦涩，曾经那沁人心扉的回甘，也迟迟没有出现在他的喉间。
    　　他躲在阴影处，看着不远处的叶聆曦正在焦急地等着自己，看着陆慧儿激动地挥舞双手跟她说着什么，又看到何晓辉一边拉住陆慧儿、一边耐心地和叶聆曦解释着什么。他知道，自己的名字一定在他们的口中出现了很多次。只要他走出这片阴影，站到叶聆曦的面前，哪怕什么都不用说，只是一个简单的拥抱，这些天来的烦恼和痛苦都会被吹散。但是，内心的心魔让他无法控制自己的双脚。一早醒来时，他不知道怎么就鬼使神差地来到了机场，明明紧张地盯着国际出发大厅入口好几个小时就等着见到她，但当她真的出现在自己的视线里时，却无法再往前一步。
    　　他不知道自己在纠结什么，如果说一周前的那天晚上，他感觉自己面对的是从天堂到地狱的坠落，是自己长久以来在脑海中规划的未来需要重新排列组合的失落，那么现在呢？他明明已经感受不到一周前内心中那样剧烈的愤怒，他也很清楚自己现在像懦夫一般躲在阴暗的角落、看着心爱的女孩脸上着急的神态、这分明就是一种自欺欺人的逃避、亦或是寻求一份你来我往、虚幻缥缈的自尊，但是在这段十年的感情里，自己又有什么理由和底气去探求这一份自尊？面对这份深入骨髓的感情，自己曾经卑微到尘埃里，此刻到底又在坚持什么？难道那个好不容易追随着她走到终点的女孩还比不过那些虚无的心障吗？
    　　他最终还是看着叶聆曦带着落寞的表情转身，消失在视线的尽头。他不知道今天这一眼之后，下次再见又会是何时何地，或许叶聆曦的这一个转身、自己的这一次犹豫，会将时间彻底撕裂，让这个女孩从此彻底消失在他的世界中。
    　　（一周前）
    　　“多久？”，沈鑫宥用颤抖的声音向叶聆曦确认道，但是他的内心却无比清楚地知道，他只是在拖延时间，想要去逃避这个事实，哪怕只是晚那么几秒……
    　　“鑫宥，你听我说，这次机会……”，叶聆曦开始后悔了，她终究还是低估了眼前的这个男孩对这段感情的期待，即使想亲口告诉他、想要对他好好解释，也不应该选在今天这个时候，在这个自己刚刚成为他的未婚妻的夜晚、在这段感情好不容易尘埃落定、开花结果的夜晚。
    　　“叶聆曦，你还记不记得世博会那天，我们在黄浦江边，你告诉我你要去英国时，你答应过我什么？你又记不记得去年在机场，我抱着你的时候，你在我耳边说过什么？”，沈鑫宥崩溃了，他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抖着，不由自主地一点点往身后的方向慢慢退去，他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那张十年来一直都让自己迷恋的脸，此刻却陌生得让他感到害怕。
    　　“我记得……”，叶聆曦看着沈鑫宥离自己越来越远，想要伸手去拉，但是他却本能地避开，离她越来越远，而几分钟之前，那个充满了色彩和憧憬的眼神里，此刻也已经变成了一团死灰。
    　　“不，你早就忘了”，沈鑫宥摇着头，表情渐渐变得狰狞，“黄浦江边，我们拉过勾，你亲口答应过的，一毕业就回来。机场出发大厅，也是你亲口在我耳边说，一年后，等你回来，我们就再也不会分开了。我信了，我全部都信了，就是你的这些话，让我坚持了下来，我原以为我终于等来了结局、终于等到了你，但是现在，你告诉我，还要三年……”
    　　沈鑫宥的声音渐渐变得嘶哑，叶聆曦知道那是极度激动、崩溃和难过才会这样，但是她却似乎什么都做不了。她想要上前抱抱他、想要耐心地给他解释，但是沈鑫宥只是摇着头，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躲着她、远离她。
    　　“五年前，你需要时间确认这段感情的纯粹，我等你；四年前，你想要我们有更多的时间可以相互了解，我还是选择等你；两年前，你说你想要去英国留学、看看这个世界，我依然选择等你。那是因为我一直都记得，在青岛的海边，我说过，只要是你，我都愿意等，哪怕等五年、十年，可现在，就在几个小时前，你才刚刚戴上我的戒指，跟我说过去的那一年只是一场预演、只是为了让我习惯孤单、思念和牵挂，未来的三年才是真正的煎熬。叶聆曦，你知不知道，我对将来有过无数的计划，它们或许各不相同，但是唯一不变的是每个计划里全都是你，可你呢？你的计划里有过我吗？你说过的话就可以不算数了吗？”
    　　叶聆曦的眼泪已经流得满脸都是，脸上的妆容也早已哭花，她看着近乎崩溃的沈鑫宥，心中充满了难过、自责和心疼，只能不断地摇头，想要解释，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只好不断地重复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沈鑫宥有一种很微妙的感觉，看着默默抽泣的叶聆曦，自己明明心疼到不行，但是却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不断地说着最狠的话：“叶聆曦，你是不是觉得我喜欢了你十年，这份喜欢已经根深蒂固，所以不管你怎么对我，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的，对吗？”
    　　叶聆曦看着眼前的这个男生从口袋里默默取出一串钥匙，取下那枚有着自己照片的钥匙扣，那个照片里的女孩此刻陌生得让她感觉并不是自己，她看着沈鑫宥将它小心翼翼地放在刚才两人坐过的那张长椅上，然后一句话都没说，带着失望至极的眼神，慢慢转身离开，消失在了无边的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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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慧儿将电话递给何晓辉，摇着头无奈地说道：“关机了，你还有其他的联系方式吗？他家里的电话，你有吗？”
    　　何晓辉苦笑着回应道：“我有，但是我觉得没有必要”。
    　　“为什么？”
    　　“你试试看吧，他肯定不在家”，何晓辉边说边将电话递还给了陆慧儿。
    　　……
    　　“果然，他妈妈说起床时就没见到他，估计一早就出门了”，陆慧儿挂断电话后，悻悻地说道。
    　　“我们都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何晓辉对陆慧儿解释道：“其实你也觉得叶聆曦说的没错吧，沈鑫宥当时肯定就在附近”
    　　陆慧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问道：“可是他既然来了，为什么不出现呢？他难道看不到叶聆曦惊慌失措的表情吗？看着那样的叶聆曦，他就一点都不心疼吗？”
    　　“他来，是因为他还爱着叶聆曦，十年的感情，你觉得是说断就能断的吗？”，何晓辉往四周看了一圈，试图在视线所及之处寻找沈鑫宥的蛛丝马迹，但是依旧一无所获，只好无奈地看着陆慧儿，继续解释道：“而他没有出现，是因为他还没有放下这件事情”
    　　“这件事情有那么重要吗？如果他真的爱叶聆曦，那么好的机会，他更应该支持她才对啊”
    　　何晓辉思考了一会儿之后，向陆慧儿问道：“从来没有得到过和得到之后再失去，你觉得哪个更遗憾？”
    　　陆慧儿开始渐渐明白何晓辉的想法，她开始尝试站在沈鑫宥的位置去重新看待这件事情，脸上也渐渐流露出不忍和心疼的表情。
    　　是啊，他本可以忍受黑暗的，如果他不曾看见过光，而如今，那一片光却照得他的内心愈加地荒凉。
    　　“在此之前，他一直在等，所以不管遇到任何事情，都可以让时间来治愈自己，他会告诉内心，只要自己能坚持下去，总有一天会等来云开月明。但是这次不一样，他开始害怕了，他意识到即使被他等到花开有时，他依旧会面临失去。所以这件事情本身并不是关键，重点是他的整个世界被改变了，面对将来的这种未知，他需要重新竖立起对这段感情的信心……”
    　　“他还会有信心吗……”，陆慧儿想起了叶聆曦刚才交给何晓辉的那个东西，忍不住问道。
    　　“一定会”，何晓辉毫不犹豫地点头。
    　　陆慧儿略显吃惊地看着他：“你为什么对他那么有信心？”
    　　“我们应该都很清楚，过去的那些年，叶聆曦是他在乎到几乎不顾一切的那个对的人，而现在他们也终于熬到了对的时间，既然所有的一切都是对的，当他冷静下来，自然会知道怎么做才是对的。而且，我也真的不想仅仅是因为情绪的失控，未来的他会有遗憾。更何况，正是因为他对叶聆曦的坚持，才让我们有机会可以在一起，就当是还他的这份情吧……”
    　　陆慧儿陷入了深深地沉思中，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确实如何晓辉说的那样，她们欠沈鑫宥一句感谢，但她依旧问道：“但即便如此，我们怎么确定叶聆曦会愿意一直等着他？”
    　　“这个钥匙扣代表着什么，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吧”，何晓辉拿出刚才叶聆曦交给自己的钥匙扣，充满宠溺地摸摸陆慧儿的头，解释道：“而且你没注意到叶聆曦的无名指上，还一直带着沈鑫宥的求婚戒指吗？”
    　　陆慧儿没有再继续说话，或许真的像他所说的那样，这个世界上，对沈鑫宥最有信心的，恰恰是叶聆曦自己。
    　　片刻之后，何晓辉意味深长地说道：“这件事情上，我们其实什么都不用做，就像叶聆曦说的，等一个适当的时间，将那枚钥匙扣悄悄还给他，十年的感情，他终究会知道自己的内心最看重的是什么”
    　　☆、（57）你知道什么是遗憾吗
    　　时间仿佛开始了无尽的循环，一切变得和一年前一模一样，沈鑫宥独自一人上班、独自一人下班、独自一人想起叶聆曦。邮箱里还是会时不时收到她的邮件，简单说着她的近况，他的理智告诉自己，他终究还是放不下她的，但是却依旧鬼使神差地被莫名的情绪牢牢控制着，没有回过其中的任何一封信，一直到他再也收不到她的任何音讯。
    　　这些日子以来，沈鑫宥时不时有一种错觉，三个月前的那个烟花之夜是不是真的发生过？那到底是现实还是自己虚构出来的幻想？他多希望这是和之前一样的噩梦而已，只要醒来，就能轻松地回到过去，可是手机里残留的短信却冷酷无比地告诉他，这一切，是他必须去面对的事实、也是他必须去承担的代价。
    　　何晓辉和陆慧儿激动地策划着他们的蜜月之行，他们也依旧像过去一样时不时聚在一起谈天说地，但是叶聆曦的名字却再也没有出现在他们的对话之中，似乎这突然就变成了一个禁忌。但就是这样，每次散场之后孤独回家的沈鑫宥才越来越意识到，或许这真的是一场梦，过去的十年都是一场梦，而现在，即使他再留恋、再不甘、再深陷，梦也到了该醒的时候。
    　　“都快三个月了，你确定我们这样刻意回避着叶聆曦的名字，是在帮他吗？”，又一次聚会结束之后，陆慧儿坐在副驾驶上，不解地问道。
    　　“在他想通之前，我们只会越帮越忙”，何晓辉将车停到路边，开启双闪之后，靠在椅背上，叹了口气说道。
    　　“为什么？”，陆慧儿仍旧是一脸的疑惑，其实这些日子以来，她一直觉得，应该像过去一样，无论从什么角度，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让这个名字成为彼此之间的逆鳞。但是好多次她的话都已经到了嘴边，却硬生生地被何晓辉拦了回去。
    　　“因为这次不同，之前他们是两个人，而如今，他们是一个人”
    　　“一个人……”，陆慧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片刻之后，仿佛终于明白了何晓辉的意思，问道：“那他什么时候才能想通？”
    　　“说实话，我不知道”，何晓辉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或许是等到有一天，他可以主动提到叶聆曦吧……”
    　　“那难道就这样一直等着？叶聆曦之前给你的那枚钥匙扣，让你找个适当的时候还给他，你想好什么时候给他、怎么给他了吗？万一他永远不提叶聆曦，你就打算一直替他收着吗？”，陆慧儿想起了被何晓辉放在扶手箱里的那枚钥匙扣，略显焦急地问道：“年底去欧洲度蜜月，叶聆曦说会找机会飞到意大利和我们见面，万一到时候问起，你打算怎么说？”
    　　何晓辉看着前方空无一人的街道，双闪灯有规律地跳动着，仿佛在默数着时间的流逝，片刻之后，他终于开口说道：“我想到一个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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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鑫宥又一次走进了经大商业中心的咖啡店，可能是清晨整个校园还没有完全醒来的缘故，整家店甚至收银处都空无一人，他便随意找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下，一边发呆一边等着服务员的出现。
    　　又是一年校招季，沈鑫宥并没有将自己和叶聆曦最新的故事告诉给任何人，所以自然被“好心”地安排到经大出席新一年的校招宣讲活动，而他也并没有对此表示什么异议，可能在他的内心深处，虽然还无法面对叶聆曦，但是对于曾经刻满了他们生活足迹的地方，依然有着极深的眷恋。
    　　“枫糖燕麦拿铁，低□□、多奶泡，我没记错吧”，咖啡店老板笑着将一杯咖啡放到了沈鑫宥的面前，说道：“你是今天的第一个客人，这个可颂就当是送你的”
    　　“谢谢老板，你竟然还记得……”，沈鑫宥看着桌上的咖啡和面包，向老板致谢道。
    　　“只是今年的这杯咖啡，没有了买一送一，你不会失望吧”，老板开着玩笑说道。
    　　“当然不会……”，沈鑫宥想起去年那个犹如美丽误会一般的“买一送一”，只是如今看来，却显得有点讽刺。
    　　“时间还早，也没什么客人，不介意的话，我们聊聊天？”，不等沈鑫宥答应，老板便很随意地在他的对面坐下。
    　　“不介意”，沈鑫宥有一些惊讶，但是他确实也没有拒绝的理由，有人说说话，总好过对着窗外发呆。
    　　“好像是三个月前吧，她也来过，一个人”，老板开口说道。
    　　沈鑫宥仿佛被击中了一般，他自然知道老板口中的“她”指的是谁，或许从老板提出要坐下聊聊的那刻起，他就有些期待着这个名字的出现。毕竟，他和老板并没有太多的交集，能聊的，无非就是咖啡和同伴，而他相信，老板印象最深的，应该就是那个在过去的几年里，经常和他一起来的女孩。
    　　他的倔强和自尊或许还在抗拒着在好友面前承认，自己就是这样没有出息，永远都学不会放下，但正因为如此，他深刻地知道自己仍然想着她、念着她，所以这些日子以来，何晓辉和陆慧儿刻意也好、无意也罢，闭口不提的那个名字，此刻的他是如此迫切地想要从陌生人的口中再一次听到。
    　　“你们还真是有默契，她当时也是坐在你现在的这个位子，整整一个下午，喝着你现在的这杯咖啡，看着窗外发呆”，老板看了沈鑫宥一眼，那个眼神仿佛早已洞穿他平静的外表下、那内心中强烈的激动和惊讶，平淡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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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板，你今天的咖啡豆是不是和以前不同？”，或许是面对老板深邃的眼神，又或许是因为自己内心的纠结，沈鑫宥突然有些不知所措，慌张地拿起咖啡喝了一口后，发现了口味上的异常，便好奇地向老板问道。
    　　“不愧在我这里喝了好几年，有品位”，老板笑着说道：“今天特意给你换了这款精品豆，我在云南的园子里亲自种的，刚烘焙好”
    　　“你在云南还有咖啡园？”，沈鑫宥吃惊地问道。
    　　“你是不是以为我只是一个咖啡店的小老板？”
    　　“难道不是吗？”，沈鑫宥瞪大了眼睛，他怎么也想不到，一家看似平平无奇、隐藏在高校深处的咖啡店，竟然可能还藏着意想不到的故事。
    　　“我在这里只是因为一个人”，老板仍旧是那副微笑的神态，平静地说道。
    　　沈鑫宥突然之间有一点恍惚，这简简单单的几个字，他却仿佛从那里看到了自己的未来，无论将来的日子是恬淡平静还是功成名就，或许都无法逃避内心的遗憾吧。
    　　“你还小，可能并不懂，但其实我们这个年纪的人，无论过得怎么样，在大多数人的心里，都会有这样一个人”，老板看着有一些发呆的沈鑫宥，似乎也把他当做了一个倾诉的对象，淡淡地说道：“我们或许很久没见，甚至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联系，彼此的生活也都在继续、过得很好，又或许我们每天都有机会点头致意，随意地聊上几句，我一度以为世事变迁、云淡风轻，自己也早已忘记和放下”
    　　说到这里，老板叹了一口气，或许是哪怕时间带走了再多，触及到那个曾经放在心底的她时，还是会有隐隐的疼痛吧。
    　　“但可能就在一个普通的夜晚，或许是别人口中不经意的提起、又或许是网络上一个似曾相识的故事，她就这样毫无预兆、猝不及防地出现在了梦里，在那里我们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那样，自由自在地聊着过去、畅想着未来……直到第二天早晨醒来时，发现其实什么都没有改变，除了湿透的枕巾告诉自己，那晚哭得像一个傻瓜”
    　　“老板……”，沈鑫宥是真的有一些意外，除了对叶聆曦，他并不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甚至都不是一个合格的聆听者，但是从老板的诉说中，他却很想安慰几句，哪怕他并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别人。
    　　但是老板却微微地摇了摇头，示意让他继续说完：“那一场梦就像手术刀般精准犀利地割开了我早已结痂、不为人知的伤口，再次将所有的回忆□□裸地暴露在自己的眼前。那些记忆里的欢笑并没有让我变得更快乐，而那些伤痛也没有让自己变得更加成熟和勇敢。我开始意识到那么多年来的看似放下，到头来自己所获得的只是一针麻醉剂而已，而当药力过去的时候，我唯一的选择只能是再来一针，然后在忐忑不安中自我安慰和虔诚祈祷，期盼这一针的效果或许会持续得更久一些……”
    　　老板拿起自己的那杯咖啡，深深地喝了一口，仿佛那是一口陈年美酒，喝下之后，就能忘却掉所有的不甘。
    　　“那个人是？”
    　　“我的大学同学”，老板放下咖啡杯，从神态上已然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仿佛讲述的是别人的故事：“那是一个老套的故事，穷小子暗恋富家女，其实现在回头看，结局应该一早就是注定的吧”
    　　“那后来……”
    　　“后来也很老套，小有成就之后，终于有了自信，才知道她已经嫁做了他人妇”，老板自嘲似地笑了笑。
    　　“那刚才你说在这里是因为一个人？难道说……”
    　　老板笑着点点头，说道：“毕业后，她留在了经大当老师，每天早上都会来买一杯精品手冲，我也就盘下了这家店，之所以会在云南买个园子种咖啡豆，也是为了不断改良来适应她的口味，这可能就是现在我唯一能为她做的事情了吧，也算是弥补当年胆怯的遗憾”
    　　“难道她从来都不知道？”
    　　“她那时众星捧月，长得好看、家境也好，哪里会注意到无论是相貌还是才华都平平无奇的我？后来等我终于觉得自己可以配得上她了，她却已经结了婚、有了孩子，我又何必去横生枝节呢？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会跟你说那么多，可能心里或多或少还是会有些遗憾吧……”，老板的脸上依然是那样的波澜不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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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遗憾……”，短短的时间内，这个词在老板的口中出现了两次，仿佛击中了沈鑫宥的内心，他不由自主地轻声重复道。
    　　“你知道什么是遗憾吗？”，老板看着似乎走了神的沈鑫宥，突然问道。
    　　沈鑫宥不由自主地点点头，但是半晌也说不出来。
    　　“所谓遗憾，就是自始至终你的内心都知道这是对的，却因为种种原因，没有坚持到底”，老板笑着给遗憾下了如此饱经沧桑的定义，然后起身离坐，说道：“好了，我也该去忙了，你慢慢喝”
    　　过了不久之后，咖啡店的门被再次打开，正对着窗外发呆的沈鑫宥，也将目光重新投向了吧台。他看到一位约摸四十多岁、穿着得体、气质高雅的女士，正在吧台前和老板愉快地聊着天，而老板也一边用手摇磨豆机仔细地磨着咖啡豆、一边和她轻声攀谈着，从老板的眼神里，他看到了温柔，而从老板上扬的嘴角，他读到了发自内心的满足。
    　　不一会儿，沈鑫宥便将视线收了回来，这幅画面或许是对老板曾经的遗憾最好的弥补吧。而叶聆曦这个名字再一次不由自主地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这不算得体的告别之后，自己还会有机会像老板这样和她笑着谈及过去、现在和未来吗？
    　　老板的遗憾，他在用自己的方式弥补着，而他的遗憾呢？
    　　送走了最熟悉的客人之后，老板看着仍然坐在窗边发呆的沈鑫宥，桌上的那杯咖啡应该早已凉透，他的嘴角露出了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苦笑，微微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往后厨走去。
    　　（三个月前）
    　　丝雨绵绵、雾霭重重，上海的梅雨季总是那么地令人厌恶，仿佛永远都提不起精神。坐在咖啡店的窗边，叶聆曦觉得有一丝讽刺，明明这里才是她从小长大的城市，但这阴阳怪气的天气却让她生出一种仍被困在英国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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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枫糖燕麦拿铁，低□□、多奶泡”，老板将做好的咖啡轻轻地放到她的面前。
    　　“谢谢”，叶聆曦很有礼貌地致谢，但是当她看清楚桌上的咖啡后，忍不住抬头问道：“老板，我只点了一杯，你是不是记错了？”
    　　“买一送一，这个梗你男朋友没有跟你提过吗？”，老板笑着解释道：“真是的，竟然让女生等他那么久，一会儿罚他买单”
    　　叶聆曦默不作声，她当然记得这个“买一送一”的梗，她甚至还清晰地记得透过并不清楚的视频通话，沈鑫宥讲述这件事情时手舞足蹈的状态，以及在讲完之后冷不防的那一句，“叶聆曦，我想你了，我好想好想抱抱你”。只是当初这些细节有多甜，如今回忆起来，似乎就有多么的苦涩。
    　　“不过意思意思就行了，那孩子是真的在乎你”，老板见叶聆曦不出声，以为她正在生沈鑫宥迟到的气，替他辩解道：“你在英国的这一年，他有时候还是会过来坐坐，每次都点枫糖燕麦拿铁，说这就是你的味道。有好几次，我能看得出他很累，可能是因为工作，也可能是因为想你，但每次和他聊天，只要谈到你，他的眼睛里都能重新放出光芒，开心地说还有多久就能见到你……”
    　　“老板，我明天就要回英国了”，叶聆曦重新抬起头，想要努力地不让眼泪留下来，但是声音却出卖了她，哽咽道：“我可能要把他弄丢了……”
    　　老板看到了在眼眶中盘旋的那滴泪，默默将一张纸巾推到了她的面前，体贴地问道：“有什么我能帮你的吗？”
    　　“我想喝一杯浓缩”，叶聆曦说道。
    　　“那个很苦……”，老板的语气中透露出一丝怜惜。
    　　“咖啡越苦，生活是不是就不会那么苦了？”，说完，叶聆曦重新将视线投向窗外，虽然外面就像这段十年的感情一样，一片雨雾，什么都看不真切……
    　　☆、（58）别忘了你的初心
    　　宣讲会结束之后，沈鑫宥并没有和同事们一起返回公司，而是随意找了个理由留在经大，虽然他并不知道留下来想要做什么或者说能够做什么，但是经过早上和老板的那一番对话后，还是让他想在这片熟悉的校园里多走走、多看看，至少在未来可能的某一天，如果要面对这份遗憾时，他的回忆也会变得更加真切。
    　　“我都饿死了，真是的，没想到大学老师也喜欢拖堂”
    　　“那你还不快点？一会儿食堂菜都要没了”
    　　与沈鑫宥的闲庭信步、漫无目的不同，可能是因为饭点的缘故，周围的学生们都步履匆匆、方向明确，彼此之间的几句抱怨或者说聊天时不时飘进了他的耳朵。他抬腕看了下时间，不自觉也确实有些饿了，抬头观察了一下四周，不由得苦笑着摇摇头，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这片熟悉的广场，五年前发生在这里的那一幕，仿佛就在他的眼前重新上演。
    　　“我饿了，带我去吃饭，刚才看到你的笔记里有道葡萄炒玉米，我要吃那个”
    　　“啊？那个不好吃啊，你要不要仔细看看我下面的评价啊”
    　　“不要，我就要吃那个，你去不去？”
    　　“我去、我去”
    　　那是属于他和叶聆曦之间的第一次雨过天晴，“守得云开见月明，静待花开终有时”，他至今还记得当时自己的选择。就像老板说的那样，“遗憾就是你自始至终都知道那是对的，却没有坚持到底”，他其实很久之前就明白了这个道理，但如果当时他选择的是硬币的另外一面，是不是现在就已经习惯了遗憾，自己的心可能也就不会那么痛了……
    　　最终，他还是在下一个路口左转，和五年前一样，走向了经闵食堂，而不同的是，正午的阳光下，只有他一个人的影子，显得那样的孤单和格格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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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过重新装修的经闵餐厅，换上了简洁好看的桌椅，粉饰一新的墙面也给人放松的感觉，仿佛这里不再仅仅是填饱肚子的能量补给站而已，但是对沈鑫宥而言，他却感到了一阵涌上心头的悲伤，仿佛那些熟悉的场景正在逐渐地从他的记忆中抽离，或许若干年之后，那些关于叶聆曦的记忆都会变成一个抽象的概念，而那张曾经着迷到让自己一眼就喜欢了很久很久的脸，也会渐渐变得模糊，只剩下一个遗憾的符号。
    　　“同学，你要吃什么？”，阿姨的问题，将他的思绪重新拉了回来，沈鑫宥缓过神来，看了一眼餐牌，再次无可奈何地笑了起来，仿佛全世界都在拨弄着他的记忆，提醒着他内心深处最珍视的那段回忆。
    　　“就那个吧”，沈鑫宥指着不远处的那盆菜，将餐盘递给了阿姨。
    　　“还要其他的吗？”
    　　“不要了，就这个，谢谢阿姨”
    　　沈鑫宥端着满满一盘的葡萄炒玉米，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坐下，迟迟没有勇气拿起勺子，脑海中又一次不受控制地回忆起了和叶聆曦的对话。
    　　“咦，这个真的不好吃啊，给你吃吧，别浪费”
    　　“我早说了，让你先看下我写的评价嘛”
    　　“你今晚是来道歉的，我就是想看看你的诚意，你吃不吃？”
    　　在那场陌生和疏远之后，他们最终用这道菜作为结尾，重新回到了那段温暖的关系里，但是这一次，他们还能回得去吗？
    　　“我吃……”，这脱口而出的回答，熟悉又陌生，让沈鑫宥自己都感到意外，不由自主地抬起头、带着莫名的期待，看了眼对座，最终发现那里依旧是空空如也。他苦笑着问自己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会突然有这样不切实际的期待。
    　　沈鑫宥只好使劲地摇摇头，想要将自己抽离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他往嘴里塞了一大勺葡萄炒玉米，想用那奇怪的口感将自己牢牢地锁在这个不应该有任何期待的现实世界里。但是他却不自觉笑出了声，原来当生活变得异常苦涩的时候，就连这道菜也变得不再那么难以下咽。
    　　周围不会有人注意到，一个男人带着渗人的笑容，犹如一台没有感情的机器，机械地往嘴里送着一勺又一勺的葡萄炒玉米，而片刻之后，那抹笑容渐渐被不断滴落的眼泪所淹没，泣不成声，哭得像个孩子。
    　　校招季之后，沈鑫宥将自己埋在工作之中，他期待着用这份忙碌占据自己所有的情绪，让自己忙、让自己累、让自己没有时间想起过去的一切，或许这样，就可以慢慢修补内心缺失的那一块。
    　　而伴随着时间的慢慢流逝，或许一切终将被治愈，自己也会习惯这样的生活，伤口也将慢慢结痂，即使像老板说的那样，以后偶然间的一场梦会精准犀利地割开这些假象，但至少自己不用每天都面对这般仿佛没有尽头的折磨。
    　　这个方法似乎很管用，叶聆曦已经很久都没有出现在他的脑海中了，每天深夜回到家之后，他累得沾到枕头就可以马上入睡，再也不用像之前那样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让自己的思绪陷在想念、悔恨、不甘、懊恼、羞愧和愤怒的泥潭里，挣扎到天亮。
    　　或许，他已经在渐渐忘记她了吧，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吧。
    　　“沈鑫宥，这里”，刚走进咖啡店，才睡了两个多小时、仍旧有些恍惚的沈鑫宥便听到了同事们热情的招呼声，循着声音的方向对他们挥挥手，走了过去。
    　　“辛苦了，沈鑫宥。昨晚忙到那么晚，其实你可以在家多休息一会儿，这边交给我们就可以了”，老周，是这次项目的负责人，不等沈鑫宥走到面前，便热情地迎了上去。
    　　“我在家也没事，过来还可以跟您多学一点东西”
    　　老周像沈鑫宥投去了赞赏的目光，然后向他解释道：“客户还在接待另一家投标公司，所以我们先在这里等一会儿。正好，你应该也还没吃早饭吧”
    　　“给，枫糖燕麦拿铁、低□□、多奶泡”，老周的话音还未落，同一个项目组的同事小李便将一杯咖啡放到沈鑫宥的面前。
    　　“谢谢”，沈鑫宥礼貌地道谢。虽然他倔强地想要尝试抹掉叶聆曦刻在自己生活和记忆中的那些痕迹，但是那么多年来的习惯，同事们早已把这些当成了他自己的偏好。
    　　“提拉米苏和草莓芝士，你要哪块？”，小李举着两块蛋糕，继续问道。
    　　“给他提拉米苏吧，我要草莓芝士，哪儿有男生会喜欢吃草莓蛋糕啊”，不等沈鑫宥回答，不远处的另一位女同事便伸手拿过了小李手上的那块草莓芝士蛋糕，同时将提拉米苏放到了他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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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鑫宥看着那一块提拉米苏，感到一阵莫名的晕眩，大脑犹如爆炸一般四分五裂，脸涨得通红，瞳孔收缩到了极致，终于在短暂的尝试之后，他的大脑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拍着桌子大声吼道：“男生为什么就不能喜欢吃草莓蛋糕？”
    　　咖啡店里的所有人都被这一声突如其来的怒吼吓到了，纷纷向这边投来了关切的目光，而沈鑫宥身边的同事们，面面相觑地看着他，眼里充满了震惊、好奇和不解，想要窃窃私语但是气氛却仿佛将周围的空气完全冻住，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更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平时温文尔雅、对什么仿佛都不争不抢的沈鑫宥，会突然爆发出那么大的能量。
    　　“这块我还没动，要不我吃提拉米苏吧，没事的……”，沉默过后，刚才的那位女同事，将手里的那块草莓蛋糕小心翼翼地推到沈鑫宥的面前，怯生生地说道。
    　　老周摆摆手示意女同事不要再说下去，然后对小李吩咐道：“再去买一块草莓芝士蛋糕吧”，随后，拍了拍沈鑫宥的手，示意他冷静下来。
    　　“对不起，是我的问题，失陪一下”，冷静下来的沈鑫宥，着实也被自己刚才的举动吓了一跳，向同事们匆匆道歉之后，慌乱地走出了咖啡店。
    　　冬日里的阳光应该是让人感到温暖和舒适的，但是此时的沈鑫宥站在门口，看着阳光下咖啡店的招牌，却仿佛感到前所未有的刺眼。他突然蹲了下来，将头深深地埋在自己的臂弯里，陷入了无尽的自我嘲笑中，原来过去这些日子以来，所有自以为是的忘却都只是自欺欺人的假象，他越是想要去抹掉那些曾经的习惯，却越是无力挣扎，十年的坚持和等待，他不知道需要多久才能真正的放下，或许根本就放不下，任何一个不经意的痕迹都会让他自以为是的所谓坚强在瞬间决堤。
    　　“等明年我在英国的时候，你要是想我了，就过来这里点个提拉米苏，想想今天、想想现在”
    　　叶聆曦两年前说过的这句话此时就在他的耳边响起，而这家咖啡店，这家在叶聆曦出国前、他们一起来过的咖啡店，这家叶聆曦喂完了他一整个提拉米苏的咖啡店，和那块记忆中一摸一样的提拉米苏一起，仿佛一条导火线，点燃了这些日子以来，被他压抑在心里的思念。
    　　沈鑫宥终于放弃了抵抗，他知道，那是来自他心底的声音，无论他是否承认，叶聆曦一直都住在那里，从来都没有搬走过。
    　　“叶聆曦，你赢了，我好想你”，沈鑫宥哽咽着，轻声宣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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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找她吧，这里有我，没事的”，沈鑫宥不知道自己就这样将头深埋在双臂之间、在马路边蹲了多久之后，耳边传来了老周的声音。
    　　“我……”，面对自己的失态，沈鑫宥有些不知所措。
    　　“这些日子以来，我能看到你的反常，还记得刚进公司时，你也很拼，但绝对不是现在这样不要命的拼法”，老周看到了沈鑫宥因为自己的出现而表现出的慌张，示意他不要说话，自己也紧挨着他蹲了下来，像个兄长一般，平静地说道：“已经很久没听你提起过你女朋友了，我其实能隐隐约约猜到原因，刚才的事情也让我确定了这一点，这里应该有你们共同的回忆吧？”
    　　沈鑫宥静静地点了点头。
    　　“我也是从这个年纪过来的，不管是分手了还是吵架了，你应该还是放不下吧？”
    　　“她回了英国，三年……”，沈鑫宥点点头，这是他第一次对别人提起他们最新的故事，虽然已经过去了几乎半年的时间，但是他依然能感到蚀骨的疼痛。
    　　“英国啊，其实也就是一张签证和机票的距离而已，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远……”，老周叹了一口气，问道：“你知道男人和女人面对挚爱，最大的区别是什么吗？”
    　　沈鑫宥看着老周，无力地摇摇头，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像这样和领导聊着感情。
    　　“爱让女人变得大胆，却让男人变得胆怯”，老周平静地说道：“给自己放几天假吧，去你们开始的地方看看，别忘了你的初心”
    　　“可是……”
    　　“别可是了，这里的事情交给我，公司还没到没你不行的地步”，老周开着玩笑、站起身来，拍了拍沈鑫宥的肩膀，然后向回走去：“或许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就会知道，这个世界几乎所有东西，都可以通过努力获得，只有双向奔赴的爱情，完全仰赖天意。既然放不下，那就不要逼自己，没有人规定你必须放下，试着看看能不能重新捡起来，可能也是另外一条路呢？”
    　　沈鑫宥看着老周的身影就这样消失在自己的视线内，他开始不断地在心里问自己，和叶聆曦的这段感情，到底哪里才算是真正开始的地方？又在哪里可以触摸到那时的初心呢？是初二那年飘着雪的走廊还是落花纷纷的樱花河畔？
    　　“现在轮到我问你问题了”
    　　“什么问题？”
    　　“你是从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其实也有那么一点点喜欢我的？”
    　　“这个问题很重要吗？”
    　　“很重要，非常重要，我想知道自己到底错过了多少时间”
    　　沈鑫宥脑海中的片段播放到了求婚的那一晚，他感到一种悲哀，可能自己会再一次错过时间，而且这次会错过很久很久……
    　　“你还记得你挂在青岛海边的同心锁上，刻的是什么吗？你想知道我刻的是什么吗？”
    　　“叶聆曦，我们再去次青岛吧，我想带着不同身份的你，去这段感情悄悄萌芽的地方看看”
    　　这些过往的片段不由自主地在他的脑海中顺序播放着，仿佛就发生在昨天，而就是这份不由自主，却恰恰击中了他的内心。青岛、同心锁，他当然记得自己刻的是什么，如果叶聆曦没有离开，或许他现在已经知道了这份答案，那里，应该就是他们真正开始的地方吧，而叶聆曦的那枚同心锁里，是不是就藏着他们彼此的那份初心？
    　　“师傅，去机场”，沈鑫宥终于站了起来，跳上路边停着的一辆出租车，对司机说道。
    　　☆、（59）那男孩还好吗
    　　时间的车轮无情地碾过记忆的沼泽，留下了一条深深的鸿沟，再也无法抚平。
    　　五年之后，沈鑫宥又一次来到了这座美丽的海滨小城，只是与之前不同，这一次的他站在机场的出口，看着形形色色、来去匆匆的路人，不免显得有些形单影只。
    　　“师傅，麻烦您，第二海水浴场”，沈鑫宥依稀还记得，那几条挂满了同心锁的栏杆，应该是在八大关风景区附近的一段海滩边，在机场问过当地人之后，都推荐他去那里碰碰运气。
    　　“这大冷天的，你去海边做什么？”，出租车司机熟练地挂挡起步，好奇地和他攀谈道。
    　　“找个东西……”，沈鑫宥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和一个陌生人讲述这个冗长的故事。
    　　“你从机场出来找东西，只怕不是一般的东西吧？”，从车内后视镜看了后座的沈鑫宥一眼后，阅人无数的司机淡淡地问道。
    　　“嗯，很重要的东西”，沈鑫宥轻轻点了点头，开口问道：“那里附近是不是有几条栏杆，上面挂满了同心锁？”
    　　“确实有，只不过不确定是不是你要找的那个地方”，司机想了一会儿之后，说道。
    　　“这样的地方有很多吗？”
    　　“反正不少，光是八大关附近我知道的就有两三个吧，毕竟这种地方，你们小年轻最喜欢去了”，司机笑着说道，现在他也大致能猜到沈鑫宥的来意。
    　　“我已经不年轻了”，沈鑫宥小声地说道：“我也不想再年轻了……”
    　　司机没有说话，只是依旧保持着职业的微笑，类似的故事、同样的话，可能他已经不止一次地在他的车上听过。
    　　“师傅，您知道的那些地方，都带我去一下吧”
    　　司机似乎并不怎么吃惊，只是又一次从车内后视镜看了眼沈鑫宥，犹豫了一会儿之后平静地说了一声：“好的”
    　　“这是我知道的最后一个地方了”，司机将车在路边停稳后，从手套箱里取出手电递给沈鑫宥，说道：“天黑了，拿着这个吧”
    　　沈鑫宥默默接过手电道了声谢，怀着忐忑的心情来到了这最后一片栏杆前，等待着谜底的揭晓，他无法想象如果在这里也找不到叶聆曦的那把同心锁，自己又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这仿佛是充满了魔力的一天，凌晨时分自己还在公司加班，上午却在咖啡店迎来了突如其来的情绪崩溃，下午在青岛犹如大海捞针般寻找那把特殊的同心锁，而如今却在这里迎着月色和海风，等待着命运最终的宣判。
    　　漆黑的海滩边，却可以更清晰地听到海浪有规律地冲刷着海岸，时间或许就伴随着这样的节奏，在不知不觉中流逝。沈鑫宥环视了一圈四周，五年的时间，改变了太多，只剩下这一片寄托了无数美好期许的同心锁独自面对岁月和海浪的冲洗，留下锈迹斑斑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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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对这段感情，沈鑫宥仍然清楚地记得其中的每一个细节，虽然环顾四周已经找不到当年那个小小的摊位，但是借着手电的光亮，他有一种冥冥中的感觉，这就是当年的那个地方。手电的光扫过那一排早已爬满了岁月沧桑的同心锁，自己的那一把必然不可能仍旧像刚挂上去时那样一枝独秀、闪闪发光，他唯一能仰仗的，只能是坚持。深吸了一口气后，在手电的微弱灯光下，他开始认真地找了起来。
    　　“张三，想见你想见你想见你”
    　　“李四，爱你一万年”
    　　“翠花、二狗，100天纪念日快乐”
    　　“招娣&胜男，永远在一起”
    　　沈鑫宥仔细地看着眼前的每一把同心锁，有些他甚至需要用力擦去表面的铁锈后，才能隐约猜到上面的内容，但他仍旧能感受到那一段段被隐藏在他们后面、至少曾经刻骨铭心过的故事。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我很喜欢你”
    　　“不管未来怎么样，请你相信，我一直都在”
    　　“我说的以后不是明天，也不是具体的某一天，而是那种还有好多好多年的以后”
    　　所有关于青岛的回忆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在他的脑海中爆炸，他终于彻底地明白，叶聆曦是自己无论如何都放不下的，也开始渐渐理解了咖啡店老板的那些话，甚至自己的伤口还来不及结痂，那针自以为是的麻醉剂便已经失去了作用。
    　　终于，当上弦月爬上天空、当海风变得渐渐刺骨时，经历了无数期待后的失望，“叶聆曦永远幸福快乐”，这熟悉的九个字进入了他的视线，那是五年前他挂在这里的同心锁，他的鼻子开始不自觉地酸了起来，他终于重新找到了它，就像找回了曾经的初心一样。
    　　很快，他就看到了挂在自己那把锁上的另外一把锁，那应该就是叶聆曦提过她的那把锁吧，他感觉自己的双手又开始有些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小心翼翼地从口袋中拿出湿纸巾，轻轻地擦拭着表面的锈斑，锁体开始渐渐露出了它原本的颜色，他也终于看到了他想要的答案：鑫宥聆曦。
    　　原来，叶聆曦并没有骗自己，从那天起，他们的感情或许就已经开始萌芽……
    　　夜越来越深，沈鑫宥看着漆黑一片的海面，任凭迎面而来的海风犹如刀子一般刮过自己的脸庞，或许只有这样的疼痛，才能盖过此刻他内心的酸楚。
    　　“你去机场，叫个出租车不就行了，为什么非要一大早把我叫过来给你当司机？”，沈鑫宥坐在驾驶座上，打着哈欠向边上的何晓辉抱怨着，“而且一会儿还得替你开回去”
    　　“出租车不要钱吗？”，何晓辉理所当然地解释道。
    　　“何晓辉，你不要太过分啊”，沈鑫宥虽然能猜到原因，但是对于他可以如此堂而皇之地将这种肮脏的理由这样大言不惭地摆上台面，还是颇为震惊。
    　　“你刚考出驾照，给你个机会练手，你敢说你不愿意？”，何晓辉对着沈鑫宥比出了双赢的手势，说道：“你如果真的觉得自己吃亏了，你别来啊”
    　　“你……”，沈鑫宥被怼得说不出话，只能略显无奈地摇了摇头，转移话题道：“你们这趟蜜月就去两个礼拜吧，有必要带四个28寸的箱子吗？”
    　　“按道理是没必要的，只是要去见个朋友，她父母就让我们帮忙顺便捎点东西给她”，陆慧儿不等何晓辉开口，便抢先回答，并且在“朋友”两个字上加了重音。
    　　沈鑫宥仿佛有一种触电的感觉，他知道陆慧儿口中的那个朋友就是叶聆曦，也知道此时何晓辉和她一定都看着自己，这是他们给自己的台阶，只要自己多问一句，和叶聆曦之间被自己关上的那扇门就会被打开一条缝，可是，那句“她还好吗”都已经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车厢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他不敢去看车内后视镜，他怕只要自己一转头，就能看到陆慧儿眼神里的期待，只能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来掩盖自己内心的心虚和脆弱。
    　　许久之后，他听到了来自后排的那一声重重的叹息声，何晓辉适时地打破了车内的尴尬：“而且你也知道，意大利、法国这种地方太好买了，所以带了两个空箱子去给慧儿扫货”
    　　“所以你们扫货的钱就是从我这个免费司机这里克扣出来的，对吗？”，沈鑫宥企图说一个笑话来缓解气氛，但是却没有把任何一个人逗笑，他也只好无奈地摇摇头，专心开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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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后就这样，沈鑫宥和何晓辉偶尔说几句话，大部分时间里，三人一路无言地来到机场，帮他们将箱子都放到行李车上之后，何晓辉开口说道：“我一会儿把回程的航班号发给你，你记得过来接一下我们”
    　　“你……”，沈鑫宥怎么也没有想到，何晓辉竟然如此直白地提出了这个要求，不带任何的客套，刚想和他拌几句嘴，却看到他身后的陆慧儿直勾勾地瞪着自己，眼神中还带着刚才自己没有接茬的怒火，只好将话咽了回去，说道：“知道了”
    　　“那你赶紧开走吧，这里是出发层，停车超过五分钟就会有罚单”，何晓辉冷冷地说道。
    　　“你这是过河拆桥，用完就踢啊”，沈鑫宥再也忍不住了，哪怕顶着陆慧儿的白眼，也要嘴硬几句，但是身体却选择毫不犹豫地往驾驶室走去。
    　　“对了，地下车库的门禁卡在手套箱里，记得替我停回车位”，何晓辉突然想起什么，对着沈鑫宥吩咐道。
    　　“知道了”，沈鑫宥的声音远远地飘来，自己的那辆车随后也消失在了视线里。
    　　看着沈鑫宥驾车离开后，陆慧儿走到何晓辉的身边，问道：“你的那个方法真的会管用吗？”
    　　“半年了，当着我们的面他可能不愿意承认，但独自一人的时候，我相信他知道怎么选”，何晓辉颇有信心地点了点头。
    　　何晓辉和陆慧儿的新房位于中环附近的新建商品房小区，沈鑫宥将车开回地下车库入口时，才想起来何晓辉在机场的叮嘱，手忙脚乱地拉起手刹，挂了个空档，然后歪着身体去手套箱里翻门禁卡，忍不住埋怨为什么就不能把它放在扶手箱这种触手可及的地方。
    　　只是没过多久，沈鑫宥便明白了这个问题的答案，他在手套箱里看到了那枚他熟悉到无法再熟悉的钥匙扣，他把它拿了过来，捧在掌心，看着照片里的叶聆曦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那样，依然对自己灿烂地微笑着。
    　　那个恍如隔世的烟花之夜，他将这枚钥匙扣还给了叶聆曦，他以为没有了钥匙扣，他就能忘记过去的一切，他以为这样就可以向叶聆曦报复她的决定，可是到头来，他以为的一切都仅仅只是他以为。
    　　这枚钥匙扣如今出现在这里，他一瞬间就明白了叶聆曦的态度，他将它紧紧地握在手里，放在胸前，仿佛重新找回了生活的信心和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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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嘀嘀——”，耳边传来了身后汽车不耐烦的喇叭声，将沈鑫宥的思绪重新拉了回来，他没有任何的犹豫，将那枚钥匙扣重新放回自己的口袋，拿起手边的门禁卡，驶入了地下车库。
    　　“慧儿，你好像胖了，我是不是要做干妈了？”，半年未见，一见面，叶聆曦便开起了陆慧儿的玩笑。
    　　“你大老远从英国特地飞来，只是为了嘲笑我胖了？”，陆慧儿装作生气地问道。
    　　“那你大老远飞来也不是特地来见我的，还不允许我开个玩笑吗？”，叶聆曦笑着说道。
    　　“行了，说不过你”，陆慧儿将身边的行李箱递给叶聆曦，说道：“你爸妈知道我们会见面，特意托我们带过来的，怕你在英国思乡情怯”
    　　“辛苦你们了”，叶聆曦接过行李箱，客气地向陆慧儿致谢道。
    　　“曦曦，你过年真的不回去吗？”，陆慧儿想起了叶妈妈将箱子交给她时随口提起的事情，关切的问道：“一个人在外面过年很孤单吧……”
    　　“这边也没有春节假期的说法，到时候就在欧洲玩一下当做过年吧”，叶聆曦的脸上也流露出一丝的无奈，解释道：“而且我自己也想赶赶进度，如果抓紧一点，可以让这个项目能早一点结束，也是好的”
    　　“你这个不是三年的项目吗？现在满打满算也才刚开始半年，进度就那么赶吗……”，还不等自己把话说完，陆慧儿便感觉何晓辉在桌子底下踢了自己一脚，往他的方向看去，只见他正在朝自己微微地摇着头。
    　　“你不会是为了他吧？”，陆慧儿突然反应过来，大声问道。
    　　“他还好吗？”，叶聆曦没有正面回答，但是她的这个问题似乎又给了陆慧儿答案。
    　　“他配吗？你有给他写过信吧，他回过你吗？”，陆慧儿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不太好”，何晓辉轻轻拍了拍陆慧儿的手，然后接过了话茬，回答了叶聆曦的问题。
    　　“他会好吗？”，叶聆曦继续问道。
    　　“我相信会的”，何晓辉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我有什么可以帮他的吗？”，叶聆曦的话中仿佛仍旧透露着些许自责。
    　　“曦曦，我在机场就说过，这件事情你没有任何错，你不能这样怪自己”，陆慧儿将她的手心疼地握在手里。
    　　“对他有信心、给他时间，会好起来的”，何晓辉其实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叶聆曦的问题，或许根本就没有人知道答案，连沈鑫宥自己都不知道。
    　　“我一直有……”，叶聆曦轻声、但是却坚定地说道。
    　　“打电话给她啊！去找她啊！你不会不知道她把钥匙扣给何晓辉的用意吧！”
    　　“你不配再爱着她了，她是你放在心里十年的人，那天晚上你却用那样的语气去凶她！”
    　　“你到底是不是男人，放下就放下，拿起就拿起，你能不能干脆一点！”
    　　“你错过她了，半年了，她的电话你不接、她的邮件你不回，你把她伤透了！”
    　　……
    　　沈鑫宥感觉仿佛有成千上万不同的声音在他的脑海中响起，他又一次从床上坐了起来，无奈地看了眼墙上的时钟，时钟指向了晚上八点，他还是保留着一年多前为叶聆曦特地添置的英国时间。
    　　“意大利现在应该九点了吧”，沈鑫宥的心里突然冒出来了这个想法，陆慧儿在出发路上的刻意试探终究还是在他的心里埋下了种子：“不知道他们见过面了吗？会不会正在一起吃晚饭？他们会聊起我吗？如果聊起，会怎么说呢？叶聆曦，她还好吗？”
    　　想到这里，他很自然地拿起手机，打开了何晓辉和陆慧儿的微博，想要从他们的分享中找到哪怕一丁点儿关于叶聆曦的蛛丝马迹，但是就如这半年来一样，仿佛叶聆曦从来就不是他们的共同好友，任何存在的痕迹都被他们隐藏得严严实实。
    　　沈鑫宥不得不承认，当他重新拿回那枚钥匙扣之后，他对叶聆曦的思念便与日俱增，在这个寂寥的夜晚，他终于鼓起勇气，点开了那个熟悉的头像，从半年前的那条微博开始，仔细地翻看着，生怕漏过任何一条，就仿佛一个腼腆的小男生，想要通过各种社交媒体去重新了解这个自己刚交换了联系方式的心仪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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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聆曦的最后一条微博以一副滑雪镜结束，上面的文案则写着“期待下个月的多洛米蒂，传说中的滑雪胜地”，想来这应该是她的旅行计划吧，沈鑫宥感到很庆幸，她仍然过得很好，但又感到一丝失落，或许自己再也不是那么重要了吧……
    　　他想起了曾经和叶聆曦一起旅行的日子，以后的日子里，他们还会有这样的机会吗？
    　　“英国啊，其实也就是一张签证和机票的距离而已，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远……”
    　　他突然想到了老周的话，英国其实并不是很远，只是一张签证和机票的距离，那么多洛米蒂呢？如果自己下个月也可以去到那里，虽然自己并不知道她的具体行程，但如果上天愿意再给自己一次机会的话，如果他们还有缘分在那里遇见，就像在十年前初二（8）班的走廊上、那个下着雪的下午的那场偶遇一样，是不是就能说明其实未来并没有完全关上他们之间的那扇大门呢？
    　　沈鑫宥迫不及待地跳下了床，来不及披上外套，就这样直接坐在椅子上，打开了书桌上的笔记本电脑，在浏览器的地址栏里敲下了意大利签证中心的地址……
    　　☆、（六十）青春的尽头
    　　于千万人之中遇到你所要遇到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中，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那也没有别的话好说，唯有轻轻地问一声：“噢，你也在这里吗” —— 张爱玲《爱》
    　　沈鑫宥带着忐忑和期待，在酒店咖啡厅找了个沙发坐下，深呼吸了几口之后，鼓起勇气拆开了那封叶聆曦通过酒店前台转交给自己的信。七年之后，他们之间第二次通过这样的方式进行对话，他忍不住伸手感受着纸上的每一道凹痕，仿佛感觉那个放在心底十二年的女孩就在眼前，而看着纸上熟悉的字迹，他又恍如隔世，多么希望时间从来不曾流逝。
    　　鑫宥，
    　　心里时不时还会想起你，也会无由来地感觉到自己还被人牵挂着，即使我们之间已经很久都没有联系了。不知道过去的两年，你会不会也有这样的感觉。
    　　有时候，我会不由自主地回忆起那场你精心策划的求婚，即使它已经过去了很久，但那份甜蜜和用心，至今我依旧可以清晰地感受到。甚至好多次我都已经在电话中拨通了你的号码，但是最后时刻我还是选择了挂断，并不是因为我还在生气或者害怕你的冷漠、消失和不理解，而是我发现，似乎冥冥之中，在我们之间存在着一种魔咒，无论是游乐园的摩天轮上、还是那个春天的樱花河畔、又或者是那场求婚之后的烟花之夜，仿佛在每次我们将要更进一步的时候，命运都会将我们无情地打散。
    　　灵魂的契合或许真的要比第一眼的钟情更加重要吧，昨天接到慧儿和你的电话后，我很高兴这两年来，自己仍然被你放在心里，也重新找回了之前的那种感动、那种能让自己融化的感动，原来你依旧在用那种最坚守的方式去期盼着这段感情的又一次开花，原来你一直都没有变。但是，昨天飞机的机械故障、今晨大雪的被迫延误，却让我们再次错过，也让我发现，或许这是命运给与我们的又一次警告吧，那个冥冥之中的魔咒依然盘旋在我们的上空。即使冰岛的两次偶遇为我们之间已经冰封了两年的感情开启了一扇窗，让阳光得以重新洒了进来，可是当我们重新冷静下来之后，会不会又要生活在时时刻刻担心它会被突然关上的恐惧里呢？而当我想到这一点时，我开始有了动摇，那个一直都没有变的你，对于未来的我们，会不会又是一次昨日重现呢？
    　　犀牛是一种视力很差的动物，大约只能看到自身十五米之内的东西吧，当我第一次知道这个有趣的事实的时候，我便想到了你。在这段感情里，仿佛你就是那只犀牛，你将所有的目光都放在了我的身上，不顾一切地在这段感情里全力以赴地奔跑着，但也正是因为如此，你才会受伤，才会忽视周围的一切、你所能拥有的其他更好更值得的一切。或许你会觉得我这么说很自私，或许你仍然觉得我从来没有像你爱我那样深深地投入这段感情，但是你可能也无法想象我在写这封信时，内心是如何地难受和纠结。让我们退回到彼此之间最好的距离吧，或许很残酷，或许我会面临再一次完全从你的世界里消失，但请你相信我，我们终究会习惯的，若干年以后，总有一天，哪怕是那么一瞬间，你会感谢我们曾经放下对方。答应我，好好地生活下去，好吗？
    　　聆曦。
    　　为什么会这样？沈鑫宥感到有一丝魔幻，无论是早上自己和叶聆曦之间的通话，还是昨天从何晓辉、陆慧儿口中得到的真相，似乎都在告诉自己，这两年来，他们仍然默默地住在对方心里，而叶聆曦在这封信中如此这般的决绝，是他在打开之前，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的。
    　　沈鑫宥就这样呆呆地坐在沙发上，他闭上眼睛，尝试静下心来，想要去梳理整件事情的脉络，想要去从现在的蛛丝马迹中捕捉到可能的难言之隐，但是将信上那短短的876个字读了一遍又一遍之后，一无所获的他终究还是要去面对那残酷的现实。
    　　信纸慢慢地从沈鑫宥的指间飘落，或许正如昨天电话里何晓辉所说的那样，两年的时间，足够改变太多的事情，他既然蹉跎了岁月、浪费了光阴，就不要奢望时间会永远像少年时那样眷顾他。
    　　他将眼睛慢慢闭上，仰起头，瘫坐在酒店咖啡厅的沙发上，就像是终于等来了这十二年的结局，虽然这一切并不如他所愿，但这或许就是真正的成长所需要付出的代价吧。叶聆曦的这封信，既像是对于这段感情的终审审判，却也是送给他真正的成人礼。
    　　从此以后，他便会真正的长大吧，或许对任何事、任何人都不再冲动、变得冷静沉稳，但是激情和执着或许也会渐渐离他远去吧。这应该就是别人所说的成长吧，而他也必然会带着这份成长走向青春的尽头，只是当几十年后的某一个深夜梦回，他应该还是会心痛这份成长的代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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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麦拿铁，低□□，多奶泡，再加一泵枫糖糖浆”，沈鑫宥的耳边传来了熟悉的声音，他轻蔑地笑了一声、摇了摇头，闭着的眼睛都不屑睁开，提醒自己这一切已经结束了，这样的幻想不应该如此不切实际地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好的，请稍等”，紧接着，另一个陌生的声音传来。沈鑫宥仿佛有一些诧异，这并不是他第一次出现幻听，但和以往不同的是，为什么在他的想象里，会有一个他从来没有听到过的声音和叶聆曦的声音一起出现，难道……
    　　他急忙坐直了身体，迫不及待地睁开了眼睛，等到看清眼前的一切后，又用力地揉了揉眼睛，发现刚才自己看到的并不是幻想，内心开始剧烈地跳动，嘴巴仿佛不听使唤似地开始结巴，不可思议地说道：“叶……叶聆曦？”
    　　“看到我需要那么惊讶吗？还是两年不见，你已经忘了我是什么样子了？”，叶聆曦面无表情，平静地问道。
    　　“你不是走了吗……”，沈鑫宥指了指门口，又看着叶聆曦，不解地问道。
    　　“你很希望我走吗？”，叶聆曦冷冷地问道。
    　　“不是……我……”，沈鑫宥感觉自己重新回到了之前的样子，面对着叶聆曦，他又感受到了那种熟悉的紧张，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有些事情，还是当面说清楚，会比较好”，叶聆曦将一封包装精美的喜帖放在了沙发前的矮几上，用左手推到了沈鑫宥的面前，面无表情地问道：“我要结婚了，你会来的，对吗？”
    　　沈鑫宥呆呆地看着桌上的那张喜帖，如果说刚才叶聆曦的突然出现，让他仍然抱着一丝幻想的话，那么面对着这张喜帖封面上那个大大的Wedding，就仿佛一块乌云，将他内心的最后一丝阳光死死地挡在了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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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年前你在青岛的同心锁上刻的是什么，你还记得吗？”，叶聆曦看着沉默的沈鑫宥，无情地问道。
    　　“叶聆曦永远幸福快乐”，沈鑫宥当然记得，甚至当年他刻下这七个字的时候就幻想过今天这样的画面，他以为自己早就做好了准备，但是当现实真的走到这一步的时候，他才体会到什么叫绝望的无助。
    　　“所以即便新郎不是你，只要我幸福快乐，你依然会祝福我的，对吗？”，叶聆曦今天的不依不饶，似乎显得格外的残酷。
    　　“我会来的，祝你幸福”，沈鑫宥就像一个犯了错的小孩，低着头，怯生生地问道：“他对你好吗？”
    　　“他对我好吗？沈鑫宥，你在问这个问题之前，为什么不问问自己，你对我好吗？两年了，你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不来找我？哪怕是回封信也好，刚走的时候我给你写了那么多邮件，你却一封都没有回过！你是不是觉得我连一个正式的告别都配不上？”，叶聆曦的质问犹如暴风骤雨，直击沈鑫宥的内心，压得他喘不过气。
    　　“我有……”，半晌之后，沈鑫宥才开口解释道。
    　　“我说的是当面、直接，不是你那种透过偷窥我的行程来假扮偶遇的自以为是”，叶聆曦不等沈鑫宥说完，就打断了他的话。
    　　“我……不敢……”
    　　“不敢？你不知道我把钥匙扣交给何晓辉了吗？你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吗？你到底在害怕什么？”，叶聆曦的咄咄逼人，开始让沈鑫宥真正反思在过去的两年里，他的所作所为是否仅仅是在感动他自己而已。
    　　“我不敢面对你，我觉得自己不配”，叶聆曦似乎还在等着答案，一言不发，沈鑫宥也终于有机会直面自己的内心和过去蹉跎的两年，将真正的原因倾吐了出来：“我承认，刚开始的时候，我想要去忘记你、忘记过去所有的日子，面对你突如其来的决定，我确实生气过，我觉得你之所以和我在一起并不是因为你也对我有了同样的感情，而更多的是那种类似于同情的接受，所以对于你来说，我只是你的生活中可有可无的一个人，或许换成任何一个人，你都会接受他。但是后来，我发现自己越来越难受，越是想要忘记你，但是你却越是频繁地出现在我脑海里、梦里，每分每秒。一直到后来有一天，我在青岛的海边看到了你刻的‘鑫宥聆曦’，我才真正地知道，无论我在你心里是什么样、你对我是什么感情，其实我根本就不在乎，我想要的只是在你的身边。那时我就想联系你，但是你已经不再给我写信了，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我不要你了？我给你写了那么多的信，你连一封都没有回过，你让我一个女生怎么做？”，叶聆曦依旧咄咄逼人，只是语气在不知不觉中多了一份无奈和柔和。
    　　“而且我想起那天晚上，自己对你说的那些混账话，我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配得上这份感情、配得上你，求婚时亲口对你说过的承诺和守护，就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我的脸上，我开始害怕，害怕拨通你的电话时，听到的是你冷漠、伤心和委屈的声音，我害怕那些脱口而出没有经过大脑的气话，会成为我们之间的休止符，我只能这样自欺欺人，是不是只要我们不联系，我们就不算真正的结束”，沈鑫宥彻底敞开了心扉，面对无法挽留的失去，他不再有任何的顾虑，只求可以不给这段感情留下遗憾：“再后来，这份害怕又慢慢变成了深深的后悔，我开始一遍又一遍的祈求可以有机会重新回到那个夜空中开满了烟花的夜晚，然后这份后悔又变成了不甘和胆怯，不想就这样结束但又害怕直接面对你，就有了这样偷偷跟着你的行程，暗示自己如果上天真的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就让我可以遇见你……”
    　　“那现在呢？这次在冰岛，你确实遇见我了”，叶聆曦有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自己明明并不是一个喜欢婆婆妈妈的人，但是面对着沈鑫宥这一长段的真情流露，她竟然有些动容。
    　　“现在还有意义吗？”，沈鑫宥抬起头，看着矮几上的那张喜帖，了无生气地说道。
    　　“是啊，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即使勉强在一起，感觉也会不一样吧……”
    　　“所以，他对你好吗？”，将这些积压在心里的话说出口之后，沈鑫宥似乎感到了一种释然，他知道自己虽然还是放不下，但似乎自己并没有像刚才那样害怕面对这个问题了。
    　　“我也不知道，应该会很好吧……”，叶聆曦意味深长地说道。
    　　“为什么会不知道？你们刚认识吗？”，沈鑫宥担心地问道。
    　　“认识很久了，有十几年了吧”
    　　沈鑫宥感到自己沉得更低了，他想起了一个名字，内心百感交集，“是于浩吗？我终究还是输给了他吗？”
    　　叶聆曦略带吃惊地看着他，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个名字在他的心里竟然还如此清晰。
    　　沈鑫宥见叶聆曦默不作声，以为这便是她的默认，于是故作坚强地说道：“有机会介绍我认识一下吧，那么幸运的男生，也算听说这个名字好多年了，却从来没有见过……”
    　　“幸运？”，叶聆曦不解地看着他，问道。
    　　“能娶到你的男生，是多么地幸运……”，沈鑫宥的眼神中流露出无尽的羡慕和向往。
    　　“他可能并不觉得自己有那么幸运”，说完，叶聆曦伸出右手，拿起那杯刚端上来不久的枫糖燕麦拿铁，喝了一口。
    　　而此时的沈鑫宥，呆呆地看着叶聆曦，身体仿佛被闪电击中，无法动弹，脑海中一片空白，感觉自己进入了一个虚无的梦境，分不清真假。他狠狠地咬了一口自己的嘴唇，强烈的痛感清晰地传来，这是真的，那刚才的信、桌上的喜帖，究竟是怎么回事？
    　　叶聆曦也发现了沈鑫宥的异样，只是淡淡地微笑着，放下咖啡后，将右手毫无遮挡地放在了他的视线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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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这枚戒指……不是……”，沈鑫宥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指着叶聆曦右手上的戒指，双手不由自主地开始微微颤抖。他的脑海中出现了一个大胆意外的猜测，但是他害怕自己的又一次失望，只是不停地徘徊着，不敢去接近这个真相。
    　　“这枚戒指怎么了？”，叶聆曦笑得像花儿一样，看着眼前这个傻乎乎的男生。
    　　沈鑫宥看着叶聆曦脸上熟悉的笑容，鼓起勇气将矮几上的喜帖拿了过来，拆开之后发现上面果然如自己刚才所想，空无一字，不仅新郎那里是一片空白，新娘那里也没有叶聆曦的名字。他捧着那张喜帖，激动地自言自语道：“这张喜帖……”
    　　“这张喜帖又怎么了？”，叶聆曦仍旧是那张笑脸，只是笑得比刚才更灿烂了一些。
    　　“叶聆曦，你在骗我对不对，你根本没有要结婚”，沈鑫宥兴奋地、大声地问道，这一瞬间的转折，让他激动地不能自己。
    　　“你让我等了你两年，我骗你一会儿怎么了？”，此时的叶聆曦，早已放下了所有的伪装，仿佛一个诡计得逞的小孩，开心地反问道：“而且我不骗你，我怎么会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竟然还在吃于浩的醋”
    　　“那这封信？里面写的也都是逗我玩的？”，沈鑫宥仿佛害怕这又会是另一场美梦，连忙拿出不久之前酒店前台交给自己的信，想要解开这最后的疑惑。
    　　“信嘛，也不能说都是假的？”，叶聆曦的这句话，让沈鑫宥又一次紧张了起来，“你把开头、署名和每段的第一个字，连起来读试试”
    　　“鑫宥聆曦，心有灵犀”，沈鑫宥不可置信地看着叶聆曦，惊讶地说不出话。
    　　“沈鑫宥，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叶聆曦看着似乎仍然沉浸在震惊中的沈鑫宥，认真地问道。
    　　“好……不好……”，沈鑫宥像个傻子一样，疯狂地点头，又拼命地摇头，“我不要重新开始，我们从来就没有结束过……”
    　　叶聆曦笑了，笑得那么地灿烂，而不远处的玻璃幕墙外也开始飘落起了雪花，像极了十二年前、初二（8）班门口初见时的那场大雪。
    　　时间，似乎真的愿意为了他们而停留，将未来永远定格在那最美好的瞬间……
    　　尾声：青春的尽头就一定是遗憾吗？
    　　九个月，二十万字，终于写完了这个横跨十二年的故事。在敲下第一个字的那一刻，我可能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当最后一个字从指间流出的时候，自己会这样的如释重负吧。
    　　青春可能是每个人都绕不过去的一个话题，没有人的青春是永恒的，却总有人正在经历青春。这些年有幸去了很多地方，也结识了不少人，自然也听说了各种关于青春的故事，但似乎每段故事的结尾，都留下了深深的叹息，或许是一个人、或许是一件事。到底是因为我们的成长导致了看待选择的变化，还是青春的尽头就一定是遗憾呢？
    　　人生或许就是这样吧，虽然还是会经常想起某些美好的片段，但那些画面终究只能在记忆里重复播放，好像一部你最喜欢的老电影，即使在未来的某一天，有其他人将它翻拍，但你喜欢的那个版本，终究只能存在底片胶卷里。那些挚爱过的味道和声音，所有的欢笑和争吵，都伴随着时间的流逝，无法再次重现。我们可能都觉得如果再给自己一次机会，一定可以做出比当时更好的选择，但残酷的是，这个世界从来都没有如果，那时的你也不会读懂现在的哀伤，这或许就是很多人遗憾的根源吧。
    　　每个人年轻时，都有过或多或少的梦想，但是随着年龄的成长，你会发现自己的生活越来越好，但是梦想却越来越少。渐渐地，生命中的一切变得按部就班，你已经有多久没有为了梦想而开怀大笑了？而梦想之所以可以成为梦想，就是在于它的难以实现，与其说青春的尽头是遗憾，还不如说遗憾是绝大多数梦想的尽头。你的青春之所以遗憾，是因为那里充斥着梦想，而在那之后，没有了梦想，自然也就没有了遗憾……
    　　沈鑫宥和叶聆曦的故事在我的脑子里已经很久了，我曾经以为这个主线如此清晰的故事，将它变成文字应该是手到擒来、水到渠成的事情，但真正开始落笔之后，才发现进度是如此地艰难。我的心情会随着情节的波动而变得明亮和阴沉，有好多次，情绪的低落甚至想要让自己封存这个故事。但每次长时间的停笔之后，我都会在梦里莫名其妙地进入他们的世界，变成一个路人，目睹着自己笔下的故事在眼前一遍又一遍地发生。而每次遇到瓶颈写不下去的时候，他们又会来梦里找我，带着我领略那些我不曾遇见的故事。他们仿佛不再仅仅是笔下两个陌生的名字，而是自己相处了几十年的朋友，就这样活生生地站在那里。
    　　很庆幸，我坚持了下来，谢谢你们，沈鑫宥和叶聆曦，在那个充满了错过和冲动的年纪里，你们让我知道青春的尽头不仅仅可以是遗憾，也可以是坚持和团圆。
    　　鑫宥聆曦，在另一个平行世界，带着这份圆满，心有灵犀地好好生活下去吧。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