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联姻吗,我超甜 [参赛作品] 作者:城下烟 文案: 听闻纪舒两家要联姻,全城名媛疯狂开启柠檬精模式—— #舒家小丫头听说就是个傻的,嫁进纪家也就是个摆设啦# #纪少爷出了名的放荡不羁爱自由,会喜欢那种被自家捂了20年,拿不出手的小丫头?# #坐等离婚热搜,兴奋脸.jpg# —————— 巧了,纪放在没见到舒念之前,也是这么想的。 纪放:结婚?不存在的。是酒不好喝还是机车不好玩儿?想都不要想:) 顺便“手滑”,给#坐等离婚热搜#,点了个赞。 后来—— 也许是那日午后的阳光太好,细碎的金光洒在女孩儿脸上,不同于这个世界的光怪陆离,暖得出奇。 纪放:……等一下!为了家族利益!我可以! —————— 再后来—— 众人看着晚宴上纪少爷身边的女伴,颜值吊打当晚出席的一众女明星。 #???那个仙女是谁?# #舒家小丫头不受宠石锤# 话音未落,就见纪放将人揽到身前,下巴轻磕着她的肩窝,从未有过的温言软语,“念念嫌不嫌吵?要不我们先回去吧?” #等等,舒家小丫头不是就叫舒念……# #啪——脸好疼…(⊙_⊙;)…# —————— 婚后小剧场: 舒念(犹豫):“我、我能给你提个小建议吗?” 纪放(搂紧):“提!随便提!” 舒念(超小声):“能不能,不要老是摁着亲……” 纪放:#老婆脸红的样子,好他妈可爱# 于是,摁住亲…… 【玩世不恭太子爷VS出其不意小仙女】 本文又名《人类的本质是真香》《傲娇太子爷的小学鸡追妻日常》《追妻一时爽,一直追,一直爽》《追妻不火葬》 1V1,双初恋,HE。先婚后爱小甜饼~(PS:因为男女主都是英年早婚的年纪,所以有一部分大学校园背景。) 一句话简介:追妻一时爽,一直追,一直爽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励志人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舒念,纪放 ┃ 配角:曲鸣,甄楠 ┃ 其它:甜甜甜甜甜 第1章 夏末,空气里浮着雷雨过后潮湿的青草气,难得闷热里掺了点适意。 “舒小姐,这件案子我跟了这么多年,能在退休前结案,也是我的心愿。” 舒念站在江城市局门口,俩手兜在卫衣口袋里,棒球帽压得极低,脑袋里循环播着陶警官最后那句话。 夕阳落下来,帽檐阴影下白皙柔美的下颌,让过往路人下意识一瞥,又匆匆擦肩。 短促的车鸣声把舒念拉回神,“美女,是你叫的滴滴打车吗?” 听到熟悉的清朗女声,舒念抬头。看着面前招摇过市红白喷漆的欧陆GT,有点好笑。 没管身边路人“这又是哪家的大小姐出来体验生活”的低声调侃,舒念拉开车门坐进去。 “嗳?我今天这单赚大了,这不是那个火出圈儿的漫画家太太吗?”“滴滴司机”桑柠弯着身子从下往上看她,笑得一脸不正经。 舒念一顿,没答话。刚落座,就从背包里摸出早就给桑柠准备好的生日礼物。 桑柠“嗷”了一嗓子,美滋滋地接过去拆。盒子打开,是对耳钉。白色碎钻绕着中间的黄钻主石,是她喜欢的小雏菊形状。桑柠爱死,胳膊一伸,把舒念捞过去吧唧了一口。 车里冷气打得严重不足,桑柠鼻尖上都沁出点薄汗,舒念说:“你把冷气开低一点吧。” 桑柠没接腔,掌心靠到空调出风口那儿贴了会儿,“预备役影后都沦落到出来跑滴滴了,可不得省着点?冷气它费油。” “……”行吧。舒念也没和她贫,抬手解了鸭舌帽,随手顺了下头发。 舒念黑发留得极长,几缕碎发落到耳侧,衬得皮肤瓷白。眼尾微微上挑的凤眼,眼睛睁大的时候,只到眼梢那儿有一道细褶。不笑的时候,冒着点清冷仙气儿。 舒念也不知道哪个环节戳到了她的点,桑柠探过身子,捧着她的脸又是一顿揉搓。 “我家念念到底是什么绝世小可爱!!”桑柠夸张得像是追星成功的小粉丝,“妹妹真的不是仙女变身的吗?!” “……”嘴巴被挤成小黄鸭的舒念,觉得自己现在这张极度变形的脸,绝对和可爱的仙女没有半毛钱关系。 没法动弹的舒念眼神朝着桑柠那侧斜了斜,口齿不清地说:“里再不肘,今天这蛋,要贴钱了。” “嗳我去!”看着车内后视镜里帅气潇洒跨下小摩托,手持黄.色缴费单的交警叔叔,桑柠赶紧松手,熟练挂挡,一把方向把轿跑弹了出去。 滑到路口等红绿灯的空档,桑柠悄咪咪偏头,看了眼舒念的表情。 “念念,”桑柠斟酌问道,“听说,外公想让你嫁给纪放?” 纪舒两家要联姻的事儿,都传开了。虽然舒念和她在这个圈子里都算是隐形人,可对那位绯闻上热搜,像是充了包年超值大礼包的纪家太子爷,俩人都不陌生。 手机连上桑柠车里的蓝牙,挑着音乐的舒念手一顿,没什么情绪起伏道:“嗯,好像是吧。” “??”桑柠倒是比她着急,“不是,那你怎么想的呀?” “不想结婚。”舒念没有丝毫停顿地回她。 舒念的外公,明明宠舒念宠到没原则,却急着让她嫁人,桑柠搞不明白了。 “你这才刚到法定结婚年龄,就想着让你英年早婚了?”桑柠一脑袋问号,“我明天陪你一块儿去劝劝外公。” 舒念顿了几秒,“好。” 看舒念半阖眼睫没什么表情的样子,桑柠故意玩笑道:“不过你别说,一样是吃喝玩乐,我爸活了这一把年纪,还真一点比不上纪放。” 好歹人家刚回国那阵,半年不到的时间,就把亲爹扔给他的一家快倒闭的游戏公司给盘活了。 “而且吧,”桑柠一个人乐呵,“至少嫁给他,不用担心他是图你钱啊。” “但是!”话锋即刻一转,桑柠严肃道,“就凭他敢‘手滑’点赞那条坐等你俩离婚热搜的微博,咱也不能嫁给他!” 舒念内心没有丝毫波澜,偏头看着车侧后视镜里的自己,“喷漆又换图案了?” “啊,”桑柠一听这就被打断了思路,瞬间来劲了,“可爱吧!是不是特符合我的软萌人设?” 舒念转头,看了眼红唇大波浪,明显是明艳挂长相的好友,悠悠道:“嗯,哆啦A梦挺可爱的。” “嗳?”桑柠急了,“念念你什么眼神啊?我这明明是Hello Kitty好不好?” 正宗红白配色,软萌又可爱。 “是么?”舒念故意。 “可不是么,”桑柠左手转着方向盘,右手戳到脑袋上胡乱比划了一阵,“耳朵,这猫它有耳朵,哆啦A梦可没有。再说人家哆啦A梦是蓝色的好不好!” 看着桑柠一本正经解释给她听的样子,舒念轻笑出声。 舒念笑的时候,眼尾会微微弯下来,有种治愈的暖意。 桑柠快速偏头看了她一眼,心里一松,“打住打住啊,等我停好车再笑,不要试图用美貌来扰乱驾驶员的心神。” 舒念好笑地睨了她一眼,没理她。 “啧,”只是一想到最近微博上说舒念“拿不出手”的言论,桑柠又来气了,“我就不信哪个男的见了你,还他妈顶得住!” - 车子进了潇江会馆。两人下车,由人领着进了包间。 江城临江,而潇江就倚着寸土寸金的江边而建。清末民初留下的建筑,桑柠提前了三个月才约到的位置。每个包间依着词牌取名,她俩这间,叫临江仙。 而此时潇江的另一处包间里。 “曲鸣你这定的,都是啥玩意儿啊?”甄楠进门的时候看了眼包间的名字,鸡皮疙瘩落地有声,“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准备趁着生日的机会,和阿放表白呢。” “滚蛋!”被污蔑要给好兄弟纪放“表白”的曲鸣,忍着把筷子间夹着的鱼眼珠子甩到他脑袋上的冲动,“来晚了废话还那么多,就你会逼逼!” 他订座的时候也没指定要哪个包间,就说了句要江边赏景最好的就行,谁能想到给了这么一间呢。 处于事件核心位置的当事人纪放,纤薄眼皮半掀,看了眼来人,“行了,都闭嘴吧。” 虽说这个包间名字真的有点让人微微颤抖,但纪放秉着“今日寿星最大”的原则,忍着不适没多话。倒是甄楠这家伙一进来,又让他忍不住回忆了一遍那种汗毛被冷风悄悄吹拂的感觉。 菜上齐,纪放就让站在一边随时候着的服务生先下去了。拉开身边的座位,纪放说:“你赶紧坐吧。” 甄楠“嘿嘿”两声,就着纪放拉开的椅子坐了下去,“我今天这到,迟得真他妈值了。你们,在座的各位,有谁享受过阿放给你们拉椅子的待遇?有谁!” 纪放长睫微掀,连着眼尾那一小点桃花痣一块儿,斜了身边逼逼赖赖的甄楠一眼,懒得多话。 “怎么来那么晚?”纪放对面的任清识,笑着问甄楠。 “别提了,”任清识话梗子一抛,甄楠欣然接了过去,开始絮叨,“每个周末假期都被老头子拉去公司无薪压榨,整得比平时上课还累。我都怀疑我到大四的时候,就得用生发剂了。” 甄楠说完,撸了把发际线,示意几个人看他。话头一转,又说:“我就羡慕阿放和清识你们俩。你说你们吧,一个从小就是‘别人家的孩子’,学习好长得好人又乖,一个整天瞎几把乱跑,还能考那么好。你说这人成绩好也就算了,做什么事儿都跟玩儿似的,他还就比普通人厉害,你说气不气人?” 甄楠后半句话,是嬉皮笑脸对着纪放说的。 话题又转到了他这儿,纪放没心情接,也不用和他们几个装什么,没骨头似的倚在椅背里,懒声道:“别和我说话,烦着呢。” 四个人从小一块儿长大的交情,说起话来自然没遮没拦。曲鸣知道他烦什么,有些好笑地问:“阿放,你还真准备听你爸妈的,娶舒家那个小丫头啊?” 纪放没回答,有一搭没一搭地拿指尖轻点桌面,全程处于事不关己的游离状态。 甄楠看着纪放“你在说谁?没听说过这人”的不屑一顾散漫样儿,仗着发小的身份,很想试试幸灾乐祸有什么后果。 掏出手机点开网上的话题,边推给纪放,边用他被东北舍友带跑偏的口音捏着嗓子念道:“舒家小丫头听说就是个傻的,嫁进纪家也就是个摆设而已啦。纪少爷出了名的放荡不羁爱自由,会喜欢那种被自家捂了20年,拿不出手的小丫头?坐等离婚热搜,兴奋脸.jpg。” jpg三个字母,还被他念得抑扬顿挫高低起伏。 甄楠的手机刚推过来,纪放就撑着桌沿儿,又往椅背里靠了靠。跟那些字会跳出屏幕似的,只想离远点。结果,这家伙还好死不死地,全给他念了出来。 纪放平着嘴角,缓缓侧头,看将死傻逼似的看着他,终于给了甄楠一直渴求的眼神。 “……”甄楠被他眼神一冻,半口口水一噎,没出息地打起了嗝。多喝热水都压不下去的那种。 曲鸣见他的怂样就笑得不行,很想把鲥鱼翻个面儿,夹出另一个鱼眼珠子扔他脑袋。 江城纪氏恒江集团,纪家祖上创于清末。后因时事,纪家从江城迁往港城。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恒江国际在港城联交所上市,成为当时港城为数不多的红筹股之一。期间几经辗转,纪家又将集团主业从港城迁回江城。 用纪家老太爷的话来说,就是根基在这儿,能回来,游也得游回来。这些年来集团在上交所深交所上市的股票,涵盖文娱地产各行。所以坊间常戏称,嫁入纪家不是联姻,那是去做“太子妃”的。也难怪江城各位名媛们说的那些话,酸味都快溢出屏幕了。 “来来来,”仗着自己今天的寿星身份,曲鸣举杯,“祝我们纪少爷,即将英年早婚。” “你不说我都忘了,”甄楠又来劲了,“阿放生日才过完没俩月啊,这是刚能领证,就给你安排上了?” 纪放闻言,端起身前的红酒杯,后背仍旧抵在椅背里,白皙修长的指节捏着透明杯脚,唇边笑意松懒不及眼底。 酒液微晃,纪放轻嗤,“结婚?不存在的。是酒不好喝还是机车不好玩儿?想都不要想。” - 舒念和桑柠刚从包间出来,就看见了走廊里乱糟糟的动静。 脚步一顿,舒念停下来。 桑柠见状,问身边的服务生,“前面怎么了?” “抱歉桑小姐,”服务生客气道歉,“有客人突发癫痫,要不您和朋友走另一边吧。” 还没等桑柠问她要不要从另一个出口出去,就听见舒念问:“医生还没来?” 突然听见这位全程戴着帽子,看不清长相的女孩儿说话,服务生一愣,“啊,对。打过120了。” 话音未落,舒念帽子一压,疾步过去。桑柠赶紧踩着她的小高跟哒哒哒跟上。 “别围着他,退开点。”舒念边说边蹲下,看了眼躺在地上还没停止抽搐的男人。 女孩儿音量不高,明明称得上轻软的嗓音,却让人下意识地按她说的退开。 男人大概是来应酬的,西装领带打了全套。舒念捏着他的脸观察了下口腔里有无异物,正当她想找东西塞到男人嘴里的时候,眼睛下面伸过来一块干净帕子,准确无误地塞进男人嘴里让他咬着。 舒念也没管递手帕来的是谁,伸手替男人扯松领口。 躺在地上的男人由于抽搐,脑袋轻磕着大理石地面。舒念迅速解下背包,取了包里的针织外套垫在男人脑袋下面。 动作幅度略大,不小心磕到帽檐,棒球帽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到了地上。 “快快快!医生来了!” 人群里由远及近的声音响起,舒念下意识地抬头。视线越过身前和她一起急救病人的陌生男人,好巧不巧地落到站在不远处,正居高临下看着她的纪放脸上。 舒念一怔。 男人额前碎发随意垂落,脸上还带着几分未褪的少年气,利落清爽。最简单的白衣黑裤穿在他身上,反倒更显清隽。那双眼尾稍扬的桃花眼,像是无时无刻不在说:我在勾人。 衬衣袖口挽了几卷,单手插着裤兜的样子,瞧着又有点懒散不着调。本是带着两分探究的目光,在对上她的视线后,明显怔了一瞬。 不得不说,撇去履历家世,纪放也有让人追逐的资本。 只是舒念不感兴趣。 低头拿过掉在地上的棒球帽往脑袋上一压,舒念迅速起身,把位置让给医生护士。 刚想转身跟着桑柠一块儿离开大厅,手腕却被人从身后攥住了。 “等一下,”带着两分不确定的清越嗓音在身后响起,“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噗——” 这么老土的搭讪方式,居然从他们纪少爷嘴里说出来。小伙伴们,不困了。 作者有话要说:纪放:你们不要笑,我真他妈见过:) #啪啪啪# 恭喜纪少爷开启人生真香之旅 —————— 咳咳,专栏现言《热吻欲燃》她说她想求个预收!! 【真·追妻火葬场/伪养成/年龄差5岁】 人骚嘴贱矜骄大少爷x外软内刚独立摄影师 乔温第一次见到霍燃,男人笑得痞气又散漫,纡尊降贵地俯身,却是施舍的语气问她,“小孩儿,要跟我回去吗?我养你。” 乔温无家可归,抿唇回视他,点头。 朋友玩笑,片叶不留身的浪荡公子,怎么会招惹了这么个小丫头。 —————— 后来,最需要霍燃在身边的那个夜里,乔温问他,“霍燃哥,你能现在就回来吗?” 电话那头是霍燃的懒声戏谑,“乖,别矫情,我晚点再回去。” 众人起哄:“霍少爷不回去哄你的小乔妹妹?” 霍燃云淡风轻,“你们家养宠物,还要负责给她做心理辅导呢?” —————— 挂了电话,乔温自嘲轻笑,收拾东西,消失得干脆。 众人笑问:“霍少爷,听说你的小乔妹妹跑啦?” 男人神情微敛,指间燃着猩红,却还是说:“养尊处优那么多年的小家猫,吃点苦头,就会自己回来了。” —————— 再后来—— 终于趁着雨夜堵到人的霍燃,分不清脸上是雨是水,垂睫问她,“到底是谁说永远不会离开我的?” 乔温轻嗤,“霍少爷,女人的话你也信?雨水顺着耳朵进脑子了?” 男人静默数秒,终于变了脸色,委委屈屈抱住她,落在耳边的话音缱绻又落寞,“一一,回家吧。求你了。” —————— 小剧场: 霍燃:“小孩儿,你有小名吗?” 乔温摇头。 霍燃摸她脑袋,“温温不好听,小乔叫得人太多。你是初一生的,以后我就叫你一一吧。” “只有我一个人能叫。”霍燃笑得好看,说得霸道。 乔温藏着心里的雀跃,点头。 #你是我此生想热吻的唯一#——霍燃 阅读指南: 1、1V1,HE,双初恋。我觉得还是甜文(狗头 2、男主是真的骚,嘴也是真的贱。 3、真情火葬,反复煎炒,持续烘烤。 第2章 舒念没想到他会说这话,愣了两秒,没转身,只低头轻声说:“认错人了。” “嗳嗳嗳,”桑柠早就戴上了她的黑超大墨镜,毕竟预备役影后的身份摆在这儿,别人认出来了硬要合影签名怎么办?于是装作不认识纪放说,“你这人怎么回事啊?不要看我朋友长得好看就随意搭讪啊,快,赶紧撒手。” 边说,边伸手去拉舒念。 旁边医生护士把人搬上担架,围观的吃瓜群众也还没散,闹哄哄地往他们这边挤,嘈杂混乱。纪放攥着她手腕的力道并不大,舒念用力一挣,跟着桑柠,趁乱快步往另一侧的出口走。 女孩儿手腕凉得不正常,纪放捏了这么一会儿,都没捂热。本来拽住她也是情急,那句不带任何感情的“认错人了”,更是戳住他心口,让他下意识地松了力道。 看着消失在人群里的那道纤瘦背影,纪放长睫开阖,没追上去。指间夹着的铅笔利落一转,攥进手心,塞进了裤兜里。 纪放几个从那间叫“诉衷情”的包间出来后,一样听见了走廊里的动静。问了服务生情况,学医的任清识二话没说,立刻赶了过来。 知道会馆已经叫了医生,只是还没到。三个人陪着任清识一块儿过去的时候,就看见有个戴着棒球帽的女孩儿比他们快了一步。 看着那个大热天还套着长袖长裤,跪在邦儿硬的大理石地面上的女孩儿,莫名的熟悉感,让纪放有一瞬间的恍神。 女孩找东西给陌生男人垫脑袋的时候,不小心打落了帽子。垂落肩侧的黑发如瀑,四散的发梢,搔着胸腔里某个点似的,又加深了那点熟悉感。 抬头的瞬间,耳边几声惊艳的轻呼和甄楠那句“卧槽好漂亮!”,悉数进了他耳朵。 纪放俯身,捡起从女孩儿背包里滚出来的东西。结果对方一抬头,正好对上他的眼睛。 就舒念顿住的那两秒,在纪放眼里看来,绝对是认出他来了。只是他没搞明白,这人为什么认出了还要急着走。 “哦豁,”见纪放如此“主动”,人家小姑娘还利落地跑了,甄楠好起劲,“原来我们阿放,不喜欢身娇肉贵的大小姐,喜欢这种人美心善的灰姑娘。” 说完,还不忘补刀,“啧啧,舒家小丫头这回是真没戏了。” “……”神游的那点念头被甄楠拉回来,纪放一听见“舒家小丫头”五个字就躁。偏头过去,凉凉瞥了甄楠一眼。 甄楠识趣闭嘴,就是还忍不住笑得肩膀乱颤。 几个人刚准备走,就听见曲鸣开了口,“……艹,我好像,也见到熟人了。” 甄楠顺着曲鸣的视线看过去,正巧,就是刚刚纪放望妻石似的看着人小姑娘离开的方向。 甄楠哈哈哈,“不是,我说你们俩没事儿吧?这都玩儿的哪出啊?现在流行复古怀旧了?” 纪放不想理他,抬腿先走了。曲鸣跟在后头,忍了一晚上,终于没忍住,飞掌削过甄楠即将退役的发际线,“闭嘴吧你!” 甄楠嗷了一嗓子,嘻嘻哈哈跟上去,接着乐,“你们俩这恼羞成怒的样子,可真太逗了。” 大厅里人声渐歇,任清识解了鼻梁上的眼镜擦了擦,往无人走廊瞥了一眼,转身跟了出去。 - 回到车里开上马路,桑柠拍拍心口呼了口气,“还好没追上来。” 说完,又好奇道:“念念,纪放之前见过你?” 搭在膝盖上抠牛仔裤的手一顿,脑袋里那天朦胧的影像一闪而过,舒念顿了两秒说:“大概认错人了吧。” 桑柠也没多想,笑说:“也是。要是知道你是舒念,看他今天的样子,也不像是会‘手滑’给坐等离婚热搜点赞的人。” “啧啧,”桑柠说完,还不忘给纪放发一张恶人卡,“我看他就是图你美色,你是没见他看见你脸时候的样子,都快愣成雕塑了。这种男人,要不得,明天我得好好劝劝外公。” 桑柠一路絮絮叨叨,舒念垂着眼睫听着桑柠车里的音乐,并没多大反应。好像桑柠讨论的女主角不是她一样。只是无意间,总觉得手腕儿那一圈有些热,下意识地用手箍了箍。 “我看那个和你一块儿急救的帅哥倒是不错,”桑柠转着方向盘又说,“就戴眼镜那个,斯斯文文的,看着像个好人。” 舒念闻言,偏头看了她一眼,心说那人长什么样,自己压根没注意到。倒是站纪放身边那个男的看桑柠的眼神,她瞟到一眼。 “纪放的朋友,认识你?”舒念轻声问。 “啊?”桑柠满头问号,“不可能啊,我和他朋友能有什么交集?我可是混娱乐圈的人。” “……那可能是他,也认错人了吧。”舒念替纪放的那位朋友默哀一秒,又忍不住开起桑柠玩笑,“桑影后现在微博粉丝多少了?” “??”桑柠差点一脚刹车,“念念!你学坏了啊!” 都说是预备役了!当然是算上买的,也就十来万啦! - 纪放平时一个人住在江悦路九号,江边平层。落地玻璃窗对面,就是江城标志性建筑和金融中心,离潇江会馆不远。 到家洗完澡,随意擦了擦头发,光脚踩着木地板到了书房里,纪放拿起桌上的那支2B铅笔又转了一圈。 纪放回家看见2B二字,第一反应就是,这玩意儿是拿来涂答题卡的。随身在背包里带着2B铅笔的女孩儿,舒念在他心里的身份,自动降成暑假出来补课,开学就要升高三的苦逼高中生。 心里那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旖念,又被摁了回去。不过,既然知道了她就在江城,倒是好办多了。就算没什么别的想法,总该好好谢谢人家小姑娘。 除了那个明晃晃的2B,铅笔末端,还用小刀刻着一个“栀”字。指腹划过那个小字,感受着木质的凹凸感,纪放无声笑了笑。 - 第二天,无所事事的桑柠一早就来接了舒念,一块儿上舒念外公家给老人家洗洗脑。顺便蹭饭。 结果,赵铎的演技和桑柠比起来,倒是不相上下。像是微博有20万粉的人。 “外公啊,”桑柠从小跟着舒念一块儿这么叫,在舒念家比在自己家还自在,手里蟹钳用劲,吧嗒一声,剃了蟹肉往舒念碗里塞,“念念还那么小,你舍得现在就把她嫁出去?” “你自己吃吧。”舒念戳着蟹肉笑。 桑柠“嗯”了一声,“蟹黄寒,你别吃了,蟹腿少吃点没事。” 赵铎看着俩人“姐妹情深”,忍不住笑说:“柠柠啊,主要是你看外公这么大年纪了,就想趁着这两年脑袋还清楚,看着念念结个婚能有人照顾不是。” 桑柠笑嘻嘻,“要有人照顾多简单,有我啊。” 赵铎笑,“你再过两年,不也得嫁人?” 舒念撑着下颌,听俩人你来我往。 要不是手上脏兮兮,舒念觉得桑柠铁定得把胸脯拍得震声响,“外公你放心!念念不嫁人我就不嫁人!我拍戏养她!养她一辈子!” 怕赵铎不信,桑柠再度补充,“不是让她在家做家务带孩子的那种养,是吃喝玩乐的那种养!” 言辞恳切,掷地有声。舒念笑,觉得自己要是个男人,这口软饭大概真就感动地吃上了。 “用你微博的十万粉丝养吗?”在桑柠和赵铎面前,舒念整个人都是放松的,时不时就忍不住想逗逗桑柠,给她来一小刀。 “???”桑柠眼睛都圆了,一脸“念念我这可是在替你说话啊,你这么拆我台良心不会痛吗”的表情看着她,佯装痛心道,“念念你变了,你小时候不是这样的。” 说完,还不忘用她演个祸国妖后也撑得起来的美颜,假装柔弱地嘤了会儿,嘴里不清不楚地念叨着,“天啦~你把那个萌萌哒小念念还给我~~” 舒念听见“小时候”三个字,笑容倏地一顿。见桑柠没注意,垂睫抿了抿唇,赶紧收了情绪。 还没等她抬手准备摸摸桑柠脑袋让她别“哭”了,就听见赵铎“哎哟”一声。 拖腔带调地,用中气十足演出了虚弱感。 “……”看着一家子戏精,舒念选择投降,“怎么了外公?” “念念啊,”赵铎捂着心口,“外公大概,真的年纪大了。最近,胃疼。” 说完,一脸“你忍心让一个爱你的老人家拖着病体看不到你结婚吗”的酸楚表情看着她。 “……”舒念嘴角一抽,“外公,你捂的,不是胃。” “哦?是吗?”赵铎装模作样地低头看了一眼,接着抬头看舒念,一本正经,“外公良心不痛啊。” 舒念:“……”行叭。 抬手舀了一勺汤盛到赵铎跟前的汤碗里,舒念不紧不慢地说:“外公,饭泡泡软吃下去,胃可能就没那么痛了。” 桑柠撑着桌子笑得不行。舒念又听俩人贫了会儿,桌上的手机倒是响了。 看见备注的名字,舒念接起来。没说几句,就挂断了。 桑柠只听见舒念“嗯,嗯,好。”了几声,于是问她,“怎么了念念?” “校长让我明天去下学校,”舒念说,“有个资方赞助学校翻新老校区。正好是个游戏公司,想找个原画师,校长把我推荐给对方了。” - T大还有好几天才开学,不过学校里没回家和准备考研的同学不少。 桑柠念的江城电影学院,今天正巧有个试镜,没陪她来。舒念戴着成打买来同款同色,乍一看以为她一直没换过的黑色棒球帽走在校园里。零零散散的同学擦肩经过,注意到她的不多。 “校长,你找我?”舒念敲门进去。 “对对对,”校长操着他标准的南方口音普通话招呼舒念,“小苏啊,你坐坐坐,给你介绍一下,这是纪总。” 舒念听见这个“纪”字,心里一咯噔。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一双笔直大长腿撑着黑色西装裤,就慢慢悠悠踱到了她帽檐底下。 锃亮牛津英伦鞋的主人,嗓音清越,语调疏懒,“好巧啊苏小姐,又见面了。” 舒念:“…………” 作者有话要说:舒念:这种巧合,我倒并不是很想要。 纪放:巧了,你不要我要啊。 等他们都走了,校长默默掏出手机,“呜呜呜,老婆,有人嘲笑我口音!学我说话!!” —————— 墙裂推荐!!!基友的娱乐圈小甜饼《桃花沉沦》by小谢娘 沈霁瑜眉骨处有一枚桃花痕,是姜素昔心头十几年的朱砂痣。苦苦追寻,却求而不得。 多年后重逢,醉酒的深夜,双眸都失焦了的姜素昔攀援上沈霁瑜的肩头,鼻息炽热,尾音缱绻:“你娶了我吧,好么?” 对方低沉嗓音:“好。” 结果第二天酒醒,姜素昔把自己做过的事给忘了!! 于是,又回到了暗自苦恋的日子。只是……一切好像不一样了。 【救赎/双箭头/协议婚约/年龄差9岁】 敏感执着京剧大青衣X温润如玉影帝 第3章 对这种突如其来的巧合,舒念颇感无奈。本以为一年前的一面之缘后,俩人再不会有交集。却没想到两家要联姻的消息一出,三天之内碰上纪放两次。 舒念头一回觉得,偌大的江城,有点小。 校长在听见那声“苏小姐”后,嘴角一抽。舒念没来之前,俩人谈得还是很不错的。小伙子一点没有豪门子弟高高在上的架子,对他也是礼貌有加。先前对这位纪家太子爷的玩世不恭早有耳闻,校长也就只当这是纪放善意的玩笑了。 “这是我们计算机信息与工程学院的小苏,”校长知道舒念性格内向,见纪放和她说话她也不动不回,主动帮忙解释道,“纪总,你别看她是学计算机的,绘画功底一点不比我们美院的学生差。我们美院好几个老师,都争着想让她转专业呢。” 舒念来之前,纪放就已经看过了舒念的几幅作品。正巧和他们公司签的,那部准备改成游戏的漫画,从画风到细节都极其合适。 纪放之前也看过几个业内出名的游戏原画师的作品,都没戳到他的点上。最早也想过找那部漫画的主笔,结果意向刚发过去,对面网站的编辑就给了回复——人漫画家说了,最近懒,不想动。 行叭,纪放对这种不为金钱折腰不向资本低头的有才之人,除了说个服字,还能咋地。 所以在见了谈校长发来的学生作品后,纪放决定亲自来见见本人。没想到,巧了,还是“熟人”。 “谈校长,”纪放见这位“苏小姐”像被摁了暂停键一样定格在自己面前,极其好心地开口提议,“可以让苏小姐带我去老校区看看吗?我回去之后,也好和评估团队的同事提点建议。顺便,和苏小姐谈谈合作。” 话音带笑,温和有礼。 舒念:“……”要是没见过那些热搜的人,估计真要以为纪放是这种斯文君子了。 谈校长没有马上回答纪放,而是转头问舒念,“小苏你看……” “嗯。”舒念仍旧垂着脑袋,盯着纪放系法特殊的鞋带,轻声应下。 谈校长和外公赵铎是多年老友,在T大,对她也是照顾有加,舒念不想让他难做。 听到这声嗯,舒念眼皮子底下的牛津鞋,才终于挪了半寸。脑袋上方飘着纪放的懒散语调,“那就谢谢苏同学了。” “……?”舒念也不是很明白,这个突然间的改口有什么意义。 - 舒念不得不承认,身边这个男人,就算哪天不做他的纪家太子爷了,也是不会饿死的。 “卧槽!那个大帅逼是哪个学院的?” “姐妹,你是村网通吗?那是纪家太子爷啊。” “嗯???是本市的那个纪家?所以他为什么会来我们学校??” …… 就这么从校长办公室出来,走在校园里的短短几分钟,舒念耳朵就听到了不止一次忘给手机开静音,朝他们这边偷拍的相机“咔擦”声。 她当然不会自恋地认为这些女生是在拍自己,那朝着他们这个方向的偷拍目标,只能是纪放了。 不过她也很能理解,毕竟就连她自己,都在没有灵感的时候,在微博上翻过纪放的照片,给自己笔下的人物找点感觉。 当然,她给纪放安排的,是个反派。 舒念不说话,纪放也就这么跟着。 纪放这二十多年,从没见过这么“神奇”的小姑娘。能在那种情况下帮一个陌生人,却在再次见到他之后,只当不认识。明明是最该活泼的年纪,却安静地像个小古董。 最后,还是纪放没忍住先开了口,“你叫苏栀?” 谈校长叫她小苏,小姑娘又在铅笔上刻了个栀字,纪放理所当然地认为,她叫苏栀。 “……”舒念不知道怎么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会觉得自己叫苏栀。 而舒念的沉默,在纪放看来,就是种默认。毕竟小姑娘内向害羞嘛,不好意思回答他,也是很正常的。 “挺好听的。”纪放笑说。 一想到自己前天把人当成马上要升高三的小孩儿,纪放就有点好笑。只是,又觉得她年纪挺小的样子,于是忍不住开口问她,“小孩儿,你成年了吗?” “……”舒念好无语。网络上纪放的履历,随手一翻就有好几页。舒念知道这人高中就被保送了T大,又在还没成年的时候就拿到了斯坦福的offer,可也不用这么在她面前显摆吧? 于是,难得有些赌气地脱口而出道:“不仅成年了,还可以结婚了。” 纪放:“……?”小姑娘这话,是几个意思? 觉得自己想多了的纪放,下意识地抬手,虚握着拳掩住唇角轻咳了两声,“那个,你那天,还有东西在我那儿。” 舒念盯着脚下老校区的青石路,有点走神。 “那个,刻了字的铅笔。”纪放以为她没发现自己掉了东西,着重提醒了她一下,“下次见面,带给你。” 舒念了然了。谈校长的口音,加上铅笔上的“栀”字,这人才会以为,她叫“苏栀”吧。 也没开口解释,舒念只淡淡说:“扔了吧。” 纪放:“???” 身边男人脚步一顿,舒念再次开口,赏了他一个解释,“我还有很多,每支都刻字了。” 纪放:“……”原以为铅笔都刻上名字了,绝对独一无二,没想到,这家伙是个搞批发的。 合着他还当个宝贝似的给她存着,人家直接叫他扔了。纪放快被她这不咸不淡的态度气笑了。 “谈校长刚还说,像你这个年纪的小姑娘,这么勤俭节约的不多了,”纪放故意逗她,“啧,这看着不太像啊。” 舒念一顿,说:“那送你吧。” 纪放:“?”态度转得这么快呢? 还没等纪放莫名雀跃一微,就听舒念轻声悠悠道:“那个型号,挺适合你的。” 纪放:“???”不是,他怎么觉得这小孩儿在骂人呢?!! - 舒念带着纪放在T大老校区转了一圈。 要是知道今天来的“资方”是纪放,她是不会来的。两年前,她在线上签了国内最大的漫画平台慢客,看中的就是签完约后,他们这些主笔的只需要管好自己画的内容就行,其他的签约合作,都会由网站代办,不用自己出面。 之前编辑来找她,说她那本《横刀》被恒江网络看中,有意漫改成游戏,问她愿不愿意卖。她虽然知道恒江网络现在在纪放手里,但是反正不需要她出面,于是非常心安理得地,报了个游戏界的漫改天价。结果,对方还同意了。 但在对方提出让主笔做他们游戏原画师的时候,她却拒绝了。因为不想和纪放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在三次元扯上关系。 纪放说要看下老校区的情况,于是,舒念非常负责地带着他参观了被学长学姐们吐槽得最厉害的——老教楼厕所。 “你要进去看看吗?”舒念听不出情绪起伏地轻声提议,“想有更好的用户体验,顺便试一下也可以。” 纪放:“…………?” 纪放觉得,这小孩儿绝对是故意的。虽然看不见她帽檐儿下的表情,但在他像个有洁癖的猫过水塘,不想爪子沾到一丁点儿水渍似的在厕所门口顿住脚步的时候,他明显看见这家伙——在敛着下颌的基础上,又把脑袋垂下去了半寸。 脑袋上方仿佛自带对话框地写着“我有点开心”五个大字。 “不用了,”纪放好无奈,总觉得这位苏同学有点针对自己。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毕竟俩人也就见过三回,能有什么过节?于是一本正经心平气和地说,“我觉得,还是参考一下新教楼的卫生设施,直接改造吧。” 舒念:“哦。” 纪放:“???”听出了点失望是怎么回事?? - 舒念倒也没真的失望,要说她对纪放有什么意见,那也谈不上。虽然纪放本人对上过热搜上的那些“绯闻”,采取的都是“不承认不否认不澄清”的三不原则,但说到底,都和她没什么关系。个人生活自由,与她无关。 她唯一希望的就是,万一哪天纪放知道她就是舒念,能觉得她这人奇怪无聊又烦人,狠狠拒绝这场联姻。这样外公那儿,就好说多了。毕竟这样,就不是她的问题了。 神游天外打着自己的小算盘,舒念脚下没停,领着纪放去了新教楼的卫生间。这回纪放,还真准备进去了。 “你……不去?”纪放看着安安静静站在女厕所门口的舒念,下意识问了一句。毕竟她陪着自己转了好一会儿了。 “不了,”舒念低着脑袋,俩手抄在薄款连帽卫衣的衣兜里,“我肾功能挺好的。” 感觉有被内涵到的纪放:“……?”小孩儿,你对我有什么意见,要不直说吧…… 纪放从没觉得自己是个好脾气的人,但对这小姑娘奇奇怪怪的态度,只莫名气得有点想笑,“行吧。那你就站这儿等我,别乱跑,知道吗?” 感觉像被老父亲叮嘱别瞎跑,以防遇到人贩子的舒念:“……?” 看着小姑娘原本放松的身体一瞬间的僵硬,纪放心情好了不少。甚至有一点想抬手拍拍她的脑袋,给她买几个橘子吃。 确信她脑袋上肯定没长眼睛,纪放无声弯起唇角,笑出好看的小括弧,甚至有点小得意地挑了瞬眉眼,转身进了新教楼高大上的男士洗手间。 - “舒、舒同学,你这么早就来学校了?” “……”纪放进去了没一会儿,安静站在原地等着的舒念,就听见了同院男同学的声音。虽然她也不记得他叫什么,只好轻声应了下,“嗯。” “那、那个,之前谢谢你帮我啊。” 舒念看不清男生的表情,但是帽檐下面男生来回搅着的指节,有些磕巴的话音,都在告诉她,这人有多紧张。 “没关系。”舒念轻声答。心里却在想,要不要就把纪放扔在这儿自己先走。因为道个谢,应该不至于紧张成这样。总觉得这位下一秒,就会说出什么惊人言论。 果然,男生深呼吸的声音舒念都能听清,“舒同学!我觉得你人真的非常好!要不你做我女朋友吧!” 她记得这位的声音,因为之前他就和自己道过了谢。上学期院里评国家奖学金,这位本来榜上有名,却被人匿名举报英语成绩作弊。那次考试她就在男生旁边,确信他没有作弊,就自然而然地出来给他作了证。 男生见她不说话,以为是自己诚意不足,于是再度开口,“舒同学,我知道你脸上有……但是,就算你再丑再难看我也不会嫌弃的!” 舒念:“………………” 纪放悠闲地挤上泡泡洗手液洗完手,还在暖风机下面吹得干净舒爽,心情颇佳地走出来,却正好听见了这出激.情告白。 纪少爷他,瞬间就不淡定了。 “……”艹,会不会说话呢?你丫的舌头都捋不直,还学人家来表白?人小孩儿不露脸,那是怕美瞎你眼! 不着痕迹地往呆站着的俩人中间一站,纪放把人整个挡在了身后,居高临下看着前来表白的眼镜男生,下颌微扬,垂睫轻嗤。 明明刚刚心里是那么想的,纪放开口却是,“知道她丑还来表白,你,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舒念:“…………?” 作者有话要说:女婿啊,就凭你这样的,追得到媳妇儿算我输(捂脸 第4章 纪放此言一出,连前来表白的男同学都惊了惊。 “不不不,我没有,”男生赶紧把手抬到胸前疯狂摇摆,还下意识地退后了半步,“我是真的想……” 他想什么还没出口,后半句就卡进了喉咙里。原因无他,眼前的纪放眼睛微眯了一瞬,正一脸“想也不可以!想也有罪!”地看着他。 “同、同学,”全身笼罩在纪放的气场下,男生忍不住有点磕巴,又见纪放一身正装,年龄却不大,有些不确定道,“你、你也是我们学校的吗?” 纪放顿了两秒,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哦哦。”看纪放对舒念母鸡护崽子一样的态度,男同学不仅信了,还非常合理地误会了。 虽然他看不懂什么牌子,但是这一身正装,看上去就抵他好两年生活费的样子。既然舒念同学都有这么优秀的男朋友了,那他还真是唐突了。 “对、对不起啊,那、那我先走了。” 看着男生离去时略带两分忧伤的瘦弱背影,纪放无奈地撇了撇一侧嘴角。小孩儿看上去还挺受欢迎,这都没见过长什么样,人家就来表白上了。 “谢谢。” 还没等纪放转身问问她有没有事,就听见舒念在身后轻声说。 今天要是一个人在这儿,舒念还真不知道这种情况该怎么拒绝合适。 纪放有些好笑,这还是今天小姑娘头一回不针对自己。刚想逗她两句,又听见她开了口。 “纪先生,”舒念客气叫他,“你也是念理工科的吧?” “啊对,”纪放点头,觉得小姑娘肯定也在网上冲浪的时候了解过自己,但还是佯装不知地淡定问道,“你怎么知道?” “嗯,”舒念悠悠道,“听你说话的方式,和我们院里男生差不多。” 纪放:“……???”麻烦来个人告诉他一下,这句算是好话吗?? - 纪放离开T大的时候,给舒念留了名片。 本想和她约个时间,去恒江网络和负责《横刀》漫改的策划团队沟通一下美术方案,舒念却说,如果真要找她画,可以在网上沟通。 纪放的确有些不理解小姑娘的想法,倒也没有立刻说这样不合适。两边都没给对方明确的答复,结束了这次见面。 车载音箱里放着舒缓的爵士,纪放单手搭着方向盘,停在斑马线前等红绿灯。 音乐声掐进电话,纪放看了眼来电姓名,认命地摁了蓝牙免提。 “妈,”前挡风玻璃外头的大太阳晒进车里,纪放眯了眯眼睛,懒懒开口叫人,“有事啊?” “晚上回来吃饭。”纪放妈妈周枳意极其直接,废话不说表明来意。 话音不带丝毫感情,仿佛在通知一个陌生人。 纪放笑,不着调地和亲妈开起了玩笑,“要还是和我说结婚的事儿,那我还是不回去了。要不,你俩直接把我扫地出门吧,登个公告什么的,你看看人家还想不想嫁我。” 对面安静了两秒,接着明显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用她在周家二十几年的大小姐生涯,外加嫁进纪家后二十来年的贵妇生活培养出的修养,迅速调整了一下语气。再次开口时,优雅又不是礼貌,“不是的阿放,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什么日子?既不是老头子生日也不是他妈生日,“你俩生日不都在冬天吗?” 周枳意轻笑,“很重要的日子哦。” 纪放:“?” “你爸说,要和我一起庆祝一下呢。”周枳意不等他再提问,直接说,“二十二年前的今天,哦不对,严格来说是二十三年前的今天,是有你的日子哦。” 纪放:“……?” “你说重要不重要?!”优雅的小披肩一扒拉,周枳意露出骄纵大小姐的战衣,“晚上给我滚回来!” 对面啪地挂断,“嘟嘟”声重新换成音乐声。可纪放觉得这会儿车厢里,还立体环绕循环播放着那句——是有你的日子哦。 纪放:“……”不是,你俩庆祝这种日子,拉上他,也不太合适吧?合着是还想找个见证人呗? 路口超长待机的红灯终于跳转,夜空黑的布加迪,和车主人一样,不着调地慢慢悠悠滑了出去。 纪放抬眼,瞥了瞥窗外面的大太阳。今天为了见谈校长,特意穿的正装。八月末的天气,把他热得够呛。“苏同学”倒像是一点不怕热的样子,明明穿着长袖长裤,瓷白的下颌上却连层薄汗都没有。 想起前天晚上,女孩儿凉得有点吓人的手腕,纪放这会儿心里,没有半点羡慕,反倒是起了点莫名的异样感来。 尤其是一想到头一回见面时,女孩儿陪他一块儿站在暴雨里淋了得有十几分钟,这么怕冷一小姑娘,回去了不知道会怎么样。 长睫半垂了一瞬,纪放打了右转车灯,改了原先的路线把车开上高架。 - 车子开进江城西郊玥榕庄。 纪家上两代人离开江城时的老宅,回来之后,又被纪放爷爷重新买了回来。只是周枳意不爱住,用她的话来说,新时代中年少女,还是喜欢这种集娱乐休闲购物于一体的庄园式新建筑。 于是,纪放父亲纪锐博大部分时间,都陪着老婆住在这儿。 “少爷。”管家佣人停了手上擦拭打扫的活儿。 “少爷回来了?”跟了周枳意几十年的阿姨陈玉梅问。 “嗯,陈姨,”纪放笑问,“周女士呢?” 陈玉梅笑,“夫人在楼上,我去请她下来。造型师正在给夫人化妆,应该快好了。” “不用了不用了,”纪放赶紧说,“正好让我再消停几分钟。” 话音刚落,脑袋上方就传来高跟鞋和大理石地面碰撞的声音。 纪放抬头一看,笑得不行,“妈,你早点说啊,我给你再叫几个观众回来。” 周枳意身量高,一袭合身高定小礼服,裙摆曳到脚踝,在家也穿出了要参加晚宴的隆重感来。8公分碎钻细高跟踩得熠熠生辉,明明可以坐电梯下来,偏要把旋转楼梯踩得哒哒响,走出迪士尼公主出场的效果。 见纪放说话,周枳意抬手掖了掖黑卷大波浪,慢条斯理,优雅不失嫌弃地对着儿子说:“你不懂,都是你爸年前给我订的,夏天都快过去了,我还没机会轮着穿完,不能浪费。” “……”纪放一点不羡慕,只觉得亲妈逗得不行,“行吧,知道你俩恩爱,别秀了,我还想吃点晚饭呢。” 纪放说完,就听见了门外的动静。 还没等他转身,手臂就被人轻轻扒拉了一下,然后就听见周枳意说:“麻烦让一下,我老公回来了。” “……?”纪放看着摇曳生姿走远的亲妈,撇着嘴角无声抖肩。 既然这么嫌弃他,还叫他回来干嘛?见证人没人权的吗? 门口是难得早早到家的纪锐博。 不同于亲妈的间歇性演戏上瘾症,亲爹的画风看上去,就明显正常多了。 “爸。”纪放慢慢悠悠跟在周枳意身后,叫了声纪锐博。 纪锐博刚垂头低声和挂住自己臂弯的老婆说了两句话,听见纪放的声音,偏头看过来,“回来了。” 帅气儒雅的中年男人一身正装,西服马甲衬衣三件套,温莎结形状完美,每一粒扣子都压得一丝不苟。满脸写着——是个正经人。和纪放早就因为嫌热扯松了领口的散漫形象形成鲜明对比。 三人站一块儿,明眼人一瞅,就能看出来纪放尽挑了俩人的优点长。 纪锐博比周枳意大了九岁,纪放懂事起,就觉得亲爹不仅养儿子,还在养女儿。 这不,“女儿”又开口了,“老公,你儿子说,我买的东西太多了,浪费。”说完,还扯了扯纪锐博的西服袖口,仰起下巴对着纪锐博眨了眨眼。 纪锐博轻笑,垂眼看她,也不知道是对纪放说,还是对他老婆说:“你买的那些东西,哪样没有升值,哪里浪费了?” 纪放眼里的周女士,拍珠宝跟小孩儿买玻璃弹珠,拍名画跟小朋友拍洋画似的。 周枳意听完,重新挂上老公的胳膊,斗胜小孔雀一样用下巴看了看纪放。 “…………?”纪放眼梢一抽,眼尾的那一小点桃花痣都跟着一跳。 他这千辛万苦地开车回来到底是为了什么?就为了看这? 亲妈今天让家里主厨准备的,是她喜欢的——纪锐博只说过一次好吃的法餐,配上她隆重的晚礼服,纪放觉着还挺像那么回事。 就是席间,俩人明里暗里秀恩爱的功力让他有点吃不消。 吃完饭,三人上楼喝茶。纪锐博也没问纪放恒江网络的情况,当初给他管理的时候就说过,盈亏自负。 倒是周枳意主动问起,“对了阿放,听说你那个游戏公司,签了《横刀》,准备改成游戏?” 纪放一顿,放下茶杯,好奇玩笑道:“妈,你还挺关心我。” 周枳意下意识地小小“嘁”了一声,“不是,那本漫画连载的时候我就追过,我还是我家太太悬赏榜榜一呢。” “……”听着亲妈不无自豪的回话,纪放不知道该庆幸《横刀》的受众面广,还是该悲哀亲妈并不是在关心自己。 于是,亲生母子横刀相向,纪放拔刀回击,“这不应该吧?我记得《横刀》的感情线很一般啊,你不是不爱看这种类型的?” 别怪纪放这么说,小时候他就“无意”发现,亲妈热爱的那些十.八.禁狗血小说,不是我爱得要杀你全家就是差点成了亲兄妹。 周枳意急了,“感情线一般怎么了??从男主到男配,哪个不是颜值逆天?光看这个我都能再追一千期!” 话音刚落,就见纪锐博端着茶杯的手一顿,看似无意地朝着她瞥了一眼。 “颜、颜不颜值的不重要,”周枳意眨眨眼,端起茶杯挡住小半张脸,靠着雾气避开纪锐博的眼神,越说越小声,“主要是画、画风好看。” 眼神在亲爹妈脸上来回巡了两遍,纪放舒舒服服靠近沙发里,斜斜侧倚着。左手胳膊肘撑着单人沙发的扶手,修长指骨微曲,虚掩住唇,无声抖肩,笑得不行。 被儿子无情嘲笑的周枳意:“……” “不过阿放啊,”见老公伽马射线般的锐利眼神终于不再扫视自己,周枳意又可以了,“我总觉得里面那个沙雕大反派,和你有点像,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 纪放:“……”别说,他自己都有点这么觉得。 当初要买下《横刀》的版权,纪放也是提前看过的,当时就觉得那个人气挺高的反派角色,和自己有一咩咩神似。现在听亲妈这么一说,自己再一回忆,终于想明白了为什么会觉得像。那个反派的左眼眼尾,也和他一样,有个小墨点子似的桃花痣。 要不是他和对方主笔不认识,他都要以为对方是故意的了。 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情节,周枳意挺没淑女形象地笑出声,“而且那个反派真的好惨哦。又惨又搞笑,他家里给他安排的亲事他一直不同意,结果去天阴山游历喜欢上的小姑娘,就是家里给安排亲事的那位。结果人家还不喜欢他,你就说惨不惨吧?” 纪放:“……?”怎么越细思,越觉得哪里不太对呢。 - 喝完茶,纪放让夫妻两个早点休息。估摸着俩人为了纪念这个“当年有他”的日子,晚上还有少儿不宜的活动,他可不能耽误人家。 周枳意没有立马拍拍手欢送儿子走,反而是起身说要送他下楼。还用眼神示意纪锐博不用跟着。 纪锐博当然知道她的意思,和纪放点点头,没跟着。 母子二人刚单独上了走廊,周枳意就问他,“阿放,你现在有喜欢的女孩子了?” 纪放一顿,脑子里一个模糊的影像一闪而过,快到他自己都没留心,“没有啊。” 周枳意点头,收了在纪放面前长年保持的不正经形象,“要是你有喜欢的小姑娘了,妈妈也不会老和你提念念。我和你爸不是非要你同意这门亲事,但你至少可以先见见人家小姑娘吧?” “既然不喜欢,”纪放单手抄着裤兜,额发微垂,遮了小半视线,再偏头看周枳意的时候,已经捡起玩世不恭的神情挂在了脸上,“那还见了干嘛?难不成舒念还能美得让我想给她造个特洛伊木马?” “……”周枳意简直想对他翻个白眼。正巧走到了电梯门口,于是迁怒于开门键,下手毫不留情地怼了下去,细高跟踩出震天的动静进了电梯。 纪放撇着唇角无声笑,对他亲妈的幼稚行为感到好笑的同时,又感慨了下这牌子的电梯质量不错,可以让亲妈可劲儿造。 趁着电梯里就俩人在,周枳意又说:“阿放啊,就算不选念念,你也可以试试喜欢别的女孩子,谈个恋爱。” “没时间啊,”纪放懒洋洋地夸张道,“谈恋爱不得有空啊?你看我现在就那个游戏公司的事情忙起来,都恨不得天天住公司。” 就四层的建筑,电梯很快到一楼,纪放在前,先出了电梯,伸手替周枳意挡了下门。 “你不要找借口!”纪放这么说周枳意就不平静了,连纪锐博都能抽空陪她去拍卖行,一年安排个两三回度假,这小子就管个小破游戏公司就没空了?? 纪放没反驳,看着她笑。 “你还笑!”周枳意陪着他往外面走,念叨了半天,语调一转,音量都轻了几分,看着纪放认真道,“阿放,不是每个女孩子都像你小……” 纪放闻言,眼睫轻颤了一瞬,适时打断她,“对对对,我们家小老太最好。行了别陪着我了,快回去陪你老公吧。” 周枳意:“???” 作为一名颜值身材都拔尖的中年美少女,纪放的“小老太”三个字,简直比纪锐博说她胖一点更好看还让人生气! 我可以说自己是老阿姨,但你不能附和!周枳意怒了,“你才小老太!你全家都是小老太!!” 纪放一顿,接着抄兜抖肩笑出声。 周枳意:“…………”大意了。 看着亲妈连送都不装着送一下,转身誓要把细高跟踩碎的气势,纪放笑说:“那我走了啊,妈。” - 舒念回家打开电脑修稿,看着Q.Q上编辑发来的消息,单手托着腮帮子,歪着脑袋发起了呆。 刀再长你们都敢给我拖稿:【南南啊,恒江网络的人想让我问问你,如果真不愿意给他们做原画师,能不能给他们自己找的原画师做做技术指导呀?听说对方是个在读大学生,也是个女孩子。你不喜欢三次元和人打交道,网上沟通也可以。】 林南是舒念在慢客的笔名。而编辑口中的“在读女大学生”,显然是她自己。 自己给自己做指导这种事,好像难度有那么点点高。舒念虽然没画过BL类型的,却莫名想到一个词——自攻自受。 给对方回了个“我再考虑一下”,舒念关机上床。 接下去的四五天,谈校长都没再找过她,舒念以为,是自己那个“只能在网上沟通”的要求劝退了纪放。稍稍安心,只等着开学之后正常上课。 结果,当她和往常一样,找了阶梯教室最靠后最角落的位置坐下没多久,身边就笼了个阴影。接着是有人坐下之后,连带着她这一整排的椅子都微微一颤的震感。 “早啊,”熟悉的清越嗓音在身边响起,舒念还听出了两分不着调的戏谑,“苏同学。” 舒念搁在课本上的指节一僵。 纪放垂睫看过去,小姑娘细瘦白皙的指尖,连甲缘的浅粉都比常人淡一些。明明十分赏心悦目,却像是连指甲盖儿上都依次写着五个字:怎、么、又、是、你? “我没告诉你吗?”纪放有些想笑,怕她听不见,稍稍侧身靠过去,佯装失忆地小声说,“今天开始,我就在T大读研了。” 舒念:“………………” 作者有话要说:舒念:How old are you…… —————— 看见好多小可爱说要看纪少爷追妻火葬场,哈哈那什么,这本应该算是追妻不火葬(?),主要是他虽然狗吧,倒也不渣。但是,纪少爷拿到的追妻副本绝对是hard模式,并且后面还是要虐一虐他的(咳咳,到时候大家千万别心疼他)。 (如果男主真要到追妻火葬场的程度,大概率就让他烧烧更健康了,还想追上?不存在的,想都不要想:) 第5章 舒念搁在课本上的指节,又是一僵。 纪放离得近,身上散着点清浅好闻的雪松后调男香。明明不是故意对着她耳朵吹气似的说话,却因为刻意压低了音量,带了两分气音。话音的尾风,羽尖儿似的,若有似无扫到她耳朵尖尖上。 这股奇奇怪怪的感觉,顺着耳尖蔓延到全身。舒念钉在座位上,装起了木头人。 T大在国内也是数一数二的学府,纪放的履历在网上随手一搜都能翻好几页,回国来T大读研倒也说得过去。 但舒念还是很郁闷,并且不想问他你什么时候说过了。 纪放说完这句话,偏头看了眼压着帽子看不清表情的舒念。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小姑娘莹白圆润的耳朵尖尖上,好像染了层浅淡的粉。 这点细微的变化,没让纪放觉得高兴,反倒是有点别扭起来。长睫快速轻眨了两下,纪放坐直了身子。还此地无银地轻咳了两声。 他知道网上对他的风评不咋地。说好听点,那叫风流倜傥,说直白点,就是这人不正经。所以纪放这会儿,倒有点莫名后悔起之前的“不作为”了。 没注意到纪放的小动作,舒念倒是先开了口,“你别再叫我苏同学了。” 舒念对他擅自为自己改姓的事情还是挺介意的。 “那叫你什么?”纪放见她一本正经的样子,误以为舒念是觉得自己叫她“苏同学”太生分,于是又忍不住皮了起来,“吱?吱吱?吱吱吱?” 舒念:“……”这个男人,这么幼稚的吗?果然网络上的人设都是骗人的。 纪放那天给了她名片,那张名片上的号码还是他微信。本以为小姑娘即使不打他电话,也会加自己。没想到,等了好几天,微信界面里“通讯录”那个小人的脑袋上,也没出现个红色的1来。 本来,他也可以直接问谈校长要小姑娘的联系方式,可最后又说服了自己——不能让对方误解自己很上心,即使是公事也不可以。万一让人小姑娘误会他对她有意思怎么办? 所以他这才趁着T大开学的日子,当面来和她谈一下公事。 这堂上课的老师还没进教室,整个阶梯教室里本来还有不少同学在说话聊天,却在纪放进来之后瞬间安静了不少。院里为数不多的几个女生,借着360度转头活动颈椎的动作,悄咪咪举起了手机。 纪放对这种事情早已见怪不怪,只当杵着的那一块块电子通讯设备,是长了眼睛的板砖儿。 谈话停留在“吱吱吱”后就没能顺利进行,纪放看舒念盯着摊开的《软件需求工程与建模》某一点,一动不动都不带翻页的,有些好笑地下意识问:“当初怎么会想到学这个专业的?” 舒念掩在帽檐儿下的长睫轻轻眨了眨,覆在课本上的手指,终于捻开一页纸,轻轻翻过,伴着书页的轻声窸窣,悠悠道:“我以为学计算机的,话会少一点。” 纪放一顿,眼尾桃花痣一跳,“……”感觉有被冒犯到。 - 一二节都是《软件需求工程与建模》,课间休息的时候,不少同学都呼朋伴友地上厕所去了。纪放绝对是出于好心,怕小姑娘内向不好意思和自己说,才又开口问了她一句,“你……要让你出去吗?” 舒念没抬头,只说:“不用。” 纪放:“……”行吧。 结果,小姑娘又开口了,“出了后门左转走到底,我们院的厕所,环境挺好的,你可以去。” 嗓音轻轻绵绵的,很好听,语气里却满溢出“对,我上次带你去老教楼的厕所就是故意的”意思,纪放:“……?” 小姑娘几次三番有意无意的嫌弃,纪放终于算是听出来了,简直气到想笑。他有得罪过她吗?刚想和她好好掰扯掰扯人生道理,俩人坐着的位置前面,就站过来个人。 听着声音还有两分耳熟,“同同同、同学你好!” 纪放抬头,一眼就认出,这是几天前妄图在女厕所门口和小姑娘表白的那位。 刚想和舒念掰扯大道理的念头瞬间没了,左手撑着桌沿儿往椅背里一靠,右手随意地搭上了低头“认真”盯着课本置身事外的,舒念的椅背沿儿。 纪放今天就穿了身白衣黑裤,和上回的一身正装相比,多了几分随性和少年气。更让郑渠坚信了这位是他们的“同学”。 白衬衣的袖口随意卷了两三圈,掖在臂弯里,手腕清瘦,冷白的皮色下面透着隐隐青色的血管。额前碎发清爽随意,正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仿佛在说:“你找我女朋友,有什么事?” 郑渠见了纪放这么个维护和宣誓主权意义很明显的姿势,瞬间更紧张了。 “别别别、别误会!”郑渠抱紧小本本赶紧说,“我是,我是有个东西想给你。” “……?”纪放微讶,偏头看了眼帽子顶上写着“与我无关”四个字的女孩儿,有些好笑地转头看着郑渠问,“给我?” “对!”郑渠一鼓作气应了下来,然后抬手,食指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直视了纪放一秒,接着双手递上怀里的笔记本,“那、那个,我以后大概用不到了,送、送你吧。” 很普通的一本线装硬面抄,还印着少年漫风的卡通图案。保管得挺好,不过不算新了。纪放有些好奇,下意识伸手接了过来。 “同、同学,你有空的时候可以看看。”郑渠见他拿了,才轻吁了口气,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慌张解释,“我绝对没有跟踪她!都是这两年平时观察到的,我不是变态!” “……?”纪放翻开本子的手一顿,奇奇怪怪地抬头看了他一眼。 看着纪放“你居然还想跟踪我女朋友”的眼神,郑渠冤枉,郑渠不敢说。 呜呜呜,他也不知道舒念会突然冒出个男朋友呀。 “打扰了!”夸张地45度角鞠完一躬,郑渠艰难地侧身横出俩人前一排的位置。 纪放差点乐出声。这T大计算机学院的同学,还都挺有意思啊。 收回搭在舒念椅背上的手,纪放摊开郑渠送来的笔记本,翻开第一页,终于知道了这位“表白未遂者”的名字。 再往后一翻,纪放就笑了。这一看,写的就是他身边的“吱吱”啊。 舒念刚低头听完郑渠说的话就觉得不妙,趁着纪放认真研究笔记本的空档,悄悄偏头瞄了一眼。 “……”这一看,就想把本子抢过来。 “嗳嗳,”纪放眼明手快,戏谑地推开她伸过来的爪子,左手拿起笔记本举高,举到舒念跳起来都够不着的高度,“这是郑渠给我的,你抢什么?” 男孩儿温温热热的手指搭上她手背,舒念倏地一缩。又见他怕自己再抢似的,起身挪开了一张位子,心安理得地坐下,重新看了起来。 “……”舒念放弃了,拧开保温杯,狠狠嘬了一口补血养气红枣枸杞茶。 纪放抖肩无声笑,接着往后翻。 【从没见过她到底长什么样子,好像也不爱和同学们说话。】 【很少在南苑食堂见到她,见到必点葱油拌面。好像很爱喝送的那碗牛肉汤。】 【大概是身体不好,军训和体育课,都只看见她坐在一边。】 【这节软测找bug,她最早完成,好厉害!!】 【明明不爱和人打交道,班上女生要帮忙,她还是去了。】 …… 纪放粗粗看了下,大半本记录的,都是舒念平时的一些小习惯。比如她刚刚重重搁回桌面以示不满的,爱用的保温杯。 【被人冤枉的滋味不好受,谢谢她愿意替我说话。】 【……她好像有男朋友了。那位男同学也是T大的,看上去还很优秀,他们好合适……祝福。】 看到“男朋友”这三个字,纪放眉眼微挑了一瞬,忽略了心里那点微妙的起伏。 笔记本最后,是郑渠新加上去的一句话,用了不同颜色水笔写的,字体贼大,一笔一划,极其抢眼。 “同学,你很有眼光!她真的是个好女孩儿!进击吧!少年!前进——!” 纪放快乐死了。得,这还是个中二少年。 - 舒念也不知道那本本子里到底有什么好看的。纪放就那么一胳膊肘支着桌面儿,指尖微曲懒懒撑着太阳穴,小半个身子微斜,挡住了她的视线,一个人看着无声乐了一节课。 “……”真的好无语。 舒念也没问他你一个来T大读研的,为什么要来蹭他们大三的专业课。 剩下的公共课要下午,舒念收拾好背包起身,纪放单手拎着郑渠给他的笔记本,还特欠儿地有意无意伸到她眼皮子底下晃了晃。 舒念:“……” 纪放也没拦着她道儿,只是半开半笑半认真地问:“我们之前见过,你真不记得了吗?” 本以为纪放不会再提这事,没想到这人不着调地陪她坐了两节课,这会儿倒是又突然问了起来。 舒念拎着背包的手一顿,音量不高,却笃定道:“不记得了。” 纪放眉眼微挑,只觉得她胸前的红领巾更鲜艳了。 不明白她为什么不愿意承认,纪放搭着桌面儿的手轻点了两下,没再追问,只和她解释道:“你提的沟通方式,《横刀》的原作者林南,还没回复我们,等她有明确回复的时候,我再联系你。” 说完,扬了扬手里的笔记本,话音带笑,“走了。” 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的舒念:“…………” - 纪放和舒念分开后没有马上走,反倒是去了T大的实验楼。 门口安保那儿亮了亮证件,电梯直达顶层人工智能实验室。 人脸识别才进门,就听见了里面中气十足一声吼,“纪放你小子终于知道来了!” 看着孙行知这么多年都没改的脾气,纪放笑得松懒,慢条斯理和他解释道:“老师,我这不是得先赚够了钱,才能给你随便嚯嚯么。” 纪放出国前,是在T大待了一年的,当时的专业课老师,就是T大名气和脾气一样大的孙行知。 孙行知好气又好笑地抬手点点他,“在我面前还装!赶紧过来看看!” 唇边笑意未褪,纪放对孙行知的话未置可否。倒是实验室里几台机械臂发出的机械摩擦声,听在纪放耳朵里,简直宛如天籁。 “手指的灵活程度比之前高了不少,”纪放看着正在玩魔方,模拟真实人手做出的机械手,并没有显出多大的情绪,“只是和CUCA的比起来,还是差了点。” “嗯。”刚见到纪放时的两分兴奋劲儿也跟着褪下去,孙行知点头,“要是有他们的拿来研究一下就好了。” T大人工智能实验室和国家合作的工业机器人项目,在技术上一直卡着瓶颈,纪放之前读了一年就出去,也是因为这个。 纪放闻言,长睫半垂顿了两秒,接着直了身子,抬手搭上孙行知的肩,俨然一副俩人是忘年交好哥们的模样,“老师放心,交给我呗。” “没大没小!”孙行知佯装生气地睨他,话音里倒是笑意。 纪放也不恼,笑着不否认,继续把他风流纨绔的形象认真贯彻到底。 孙行知却是心下轻叹。纪放这一句轻飘飘的他来想办法,又不知道得花掉几个小目标了。 - 纪放窝在实验室里和孙行知讨论了好俩小时。中午,又拉着他说是要“贿赂”老师,和他一块儿吃了顿饭。 孙行知一辈子没娶,一心扑在研究上,对职称这种事更是没兴趣。五十多岁的年纪了,还没评上教授。纪放虽然嘴上从没说过什么,对这样的人却是佩服的。 吃完饭和孙行知道了别,纪放往T大校门口走。车子停在了校外。 要说人的缘分一旦到了,不管是刻意的还是无意的,还真的就是很巧。 这不,纪放又看见了他的“吱吱”同学。 “小孩儿,”纪放笑着迎过去,抬手在她帽檐儿底下晃了晃那个封面中二的笔记本,“上哪儿去?” 舒念:“……” 纪放站在身前,逆着风,空气里吹来点好闻的雪松香,钻进她鼻子里。 舒念无奈地在心里轻叹了一声,一字一顿,缓缓道:“上、机、房。”下午的专业课是上机实操课。 小姑娘语调软,声音又轻,扬着点无奈的尾音。三个字钻进耳朵里,纪放也不知道该说自己是福至心灵,还是脑袋被刚刚的机械臂拧了下,刺啦一声短了路,绝对真心实意地惊讶道:“……什么?你要上我?” 舒念一个踉跄,差点被自己左脚绊了右脚,摔个匍匐前进,“…………?” 作者有话要说:纪放:那来呗,我躺平了。 N久之后——念念来,试试你喜欢的上面。 舒念:“………………” (我是个纯洁的作者!我什么也不懂!你们也不懂对不对!) 第6章 舒念闭了闭眼睛,“计算机,电脑房。” 纪放:“…………” “……哦,”纪放觉得这九月的太阳晒得人真也挺热的,于是状似随意地抬手扯住领口呼了两下风,“那回头见。” “……”还是别再见了吧。舒念无奈心说。 舒念错开纪放,没说再见,继续往机房走。 两位当事人倒没觉得有什么,只是上午两节专业课的一幕,和这会儿校园里林荫道下的一幕,却在T大贴吧里热闹上了。 T大的匿名吃瓜论坛里,一则名为《惊!江城纪家太子爷,居然和计院“小怪咖”在一起?!》的帖子,顺速HOT飘红。 网名不好起:【???是我知道的那个纪家吗??JF??】 那就不要起:【dei姐妹,就是那个,我今天也看见了,震撼我妈!!】 不起就不起:【图呢?!曝光他!!楼主无图无JJ。】 起了也白起:【我们院没有全名的吗??能别用缩写吗??请叫我们计算机信息与工程学院,谢谢。】 到底起不起:【楼上别歪楼,话说我刚刚在实验楼附近看见他们了,照片.jpg,这是他们吧?别说,JF本人比照片还好看。】 那就不要起:【何止是好看??我今天简直心!脏!暴!击!妈妈我恋爱了呜呜呜……】 起了也白起:【楼上的姐妹赶紧别了,你这还没恋上就得失。你是没看见今天JF对我们院“小怪咖”的态度,我简直要怀疑纪少爷不和舒家联姻,是因为她了。】 干啥啥不行:【是你们院里那个专业技能MAX,又被美院老师天天挂在嘴边,夏天都裹着长袖长裤,一年四季都戴着帽子看不见脸的,那个传说中的“小怪咖”吗?】 柠檬成了精:【没错,就是她。上午的专业课,JF陪了她整整两节课。两个人还有说有笑的我的妈……】 吃瓜我最行:【卧槽??我好酸……这种级别的帅哥,我也好他妈想和他坐着上两节课啊啊啊啊啊!!!】 你们都让开:【等等……我隐约记得,小怪咖好像也姓舒?(dbq我从没和她说过话,她实在太奇怪了我有点怕,可能记错了QAQ)】 吃瓜我最行:【???好大一个瓜!!难道她就是舒家小姐??所以JF才和她酱酱酿酿?!!】 柠檬成了精:【不可能。我们又不是没见过她一年四季穿的衣服,都很普通啊。而且她每天来学校,都是坐的地铁再步行,我有本地走读的朋友在地铁上遇见过她,就那么一个人低着头阴沉沉地站在角落里。再说了,纪少爷还公开“手滑”点赞过坐等离婚热搜的微博,怎么可能又转头和“舒小姐”在一起。】 还剩瓜皮吗:【楼上的这么一分析也对……所以是真人版灰姑娘的故事?我去!我又可以了!】 柠檬成了精:【呵呵,谁知道呢。听说,我只是听说哦,她好像……养小鬼。你看她大热天都穿得严严实实的,听说这样的,都是阴气太重。我还听说我们院有个男生无意间看见她的脸(也不知道到底丑成什么样),晚上回去做噩梦,发烧42度一礼拜。所以说,谁知道纪少爷是不是被她下了降头呢。】 你们都让开:【可是她其实皮肤很好诶,下巴尖尖长得也好好看。】 柠檬成了精:【你不懂,肯定是上半截脸没法看啊。大概不是有胎记,就是长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吧。不然哪个长得好看的女孩子,会把自己裹成这样?】 你们都让开:【……那她真的,好可怜哇QAQ】 披皮不做人:【槽多无口。真的是披了皮就不做人了吗?看来学历和人品真的没多大关系,那位成精的柠檬,我可以理解你酸的心情,但是这么黑自己的同学,不合适吧?她哪里招你惹你了?人家JF就算不喜欢小怪咖,也不会喜欢上你这种人。(还有,黑人也有点常识行不行?让我医学院的来告诉你,发烧42度不干预不治疗,不用一礼拜,说不定你几个小时就能去和马克思交流C语言了)】 柠檬成了精:【???有病吧??我就随便吃个瓜用得着你来教我做人??还是真身下场了??】 起了也白起:【…………我们院里居然还有楼上这种女生?好可怕……】 ……眼看着一场瓜宴成了撕逼大战,楼主终于来了—— 楼主:【我来了我来了!刚刚网络不好。好多好多图.jpg】 吃瓜我最行:【楼主你来晚了,我们瓜都快吃完了。】 还剩瓜皮吗:【楼主没用了,拖出去埋了吧。】 …… 舒念不上学校论坛,纪放就更不用说了。两位被吃瓜的当事人,对此倒是浑然不知。 上机课结束,舒念收拾背包出校门。T大建校久,新老校区连成一片,地理位置倒是并不偏僻。出了校门步行没多远就是地铁站,反倒是在校区里要走好久。 舒念只坐了一站路就下了车,步行至这片离T大最近的小洋楼——御澜花园。 还没到家,卫衣口袋里的手机就震上了。 “怎么了柠柠?”舒念接通。 “下课了吗我来接你。”桑柠问。 “快到家了。”舒念说。 “哦哦,那我来你家找你,”桑柠说,“有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说!” 说完,就风风火火挂了电话。 舒念:“……”还好她性子不急,不然得被桑柠这半截儿话给憋死。 慢慢悠悠踱回家,舒念开门进屋,先上楼进画室兼工作室,打开电脑,对着和编辑上回聊天的半截记录发了会儿呆。 - 纪放离开T大回了恒江网络。傍晚的时候,接到了曲鸣电话。 “有事?”纪放握着手机,单手敲着键盘问。 听见电话那头噼里啪啦敲键盘的声音,曲鸣问:“在忙?” “没有,你说。”停了手上的动作,纪放闲闲散散往椅背里一靠,“试试《战地》新出的装备而已。” 《战地》,恒江网络一年前推广上市的一款团战射击类游戏,端游手游都有,市场份额逐月上升。 曲鸣笑,“那你赶紧也让我试试。” 闲扯了两句,曲鸣问到了正题,“对了,我生日那天在潇江,你说认识的那个小姑娘……” 听着曲鸣话音里明显的一顿,纪放:“?” “你后来找到人家了吗?”曲鸣问。 “嗯,”听他提到“吱吱”同学,纪放垂睫,指尖抵着桌面点了两下,下意识地弯了弯唇角,“找到了。” “……?”听出纪放话音里的轻松,甚至有那么一点心情飞扬的感觉,曲鸣有点糊涂了。 “那你……”曲鸣试探着问,“知道人家叫什么名字吗?” 纪放轻笑,收了闲散的姿势直了直身子,朝着桌沿儿靠了靠,胳膊肘撑上桌面,“你问这个干什么?” 瞧这语速都跟着快了些许,并且透出一丝丝“这事儿你不适合多问”的语气,曲鸣觉得他误会了,赶紧解释,“你还记得那天和她在一块儿的小姑娘吗?是我小时候没转学和你们一个学校之前,我小学同桌。所以我就想着,要是你还没找到人,可以帮你问问。” 长睫开阖,纪放重新懒懒靠近椅背里,语调轻松,“哦,不用了。挺巧,我们现在,是校友。” 曲鸣:“那你……知道人家叫什么了?” “你这不是废话么?”纪放笑了。 “……?”听着纪放明显不错的心情,曲鸣挑眉。所以这是已经,和之前严词拒绝的联姻对象,敞开心扉愉快交流,并且准备欣然早婚的节奏了? “名字还挺好听,”纪放极其自信且笃定地说,“叫苏栀。” “…………?”曲鸣脑袋上的问号,更大了。 作者有话要说:纪放:老子就是这么自信。 (咳咳,采访一下,对这么自信的纪少爷,大家有什么忠告想送给他吗? 我先来:有本事你保持下去,知道真相也不要怂! 第7章 挂了电话,曲鸣决定只当无事发生。 反正,他已经“仁至义尽”地提醒过了,是纪放自己“坚信”的,与他无关! 于是,转头拿起手机,找到刚和桑柠加上没多久的微信。 看着微信对话框里还显示着“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的自动信息,曲鸣用着比纪放确信“舒念”叫“苏栀”还笃定的语气,回了桑柠一条:【看在我们这么多年小学同桌的情分上,我勉为其难,答应你了。】 - 舒念维持着托住侧颊微微歪着脑袋发呆的姿势,摁了暂停键一样,十几分钟没变过。 直到听见桑柠在楼下客厅的动静,“念念我来啦!” 门锁输了桑柠的指纹,倒是不用她下去开。桑柠见客厅没人,自动自觉上楼来找她。 桑柠踩着她的专属兔子居家鞋,踏踏踏冲进来,鞋面儿上的兔子耳朵甩得飞起,拉过一把椅子坐到她身边,“念念!卧槽江城也太小了吧!你知道纪放的朋友是谁吗?!” 视线从电脑屏幕上挪到桑柠跑得沁出薄汗的鼻尖上,舒念:“……”是谁她不知道,反正肯定认识你就对了。 桑柠也没要她的回答,只当她的发呆不说话是不知道,“居然是我小学同桌你敢信??” “?”舒念终于有了点反应。 她和桑柠,小时候同校不同班,后来家里出事,她退学又转学。本来不想和过去的事情过去的人有任何交集,桑柠却不管不顾,硬要陪着她一块儿…… 思绪拉回来,舒念问:“你那天没认出他来吗?” 桑柠喘了口气,伸手拿过舒念电脑桌上码得整整齐齐的矿泉水玻璃瓶,拧开灌了两口。反正都是给她准备的,不用客气,舒念不爱喝凉的。 “谁知道是他呀,”桑柠抿抿唇角的水渍,“只记得小时候是个挺可爱的小男孩儿,都这么多年了,谁认得出来哦。” “……”人家倒是认出你来了,舒念心说。 不料,桑柠直了直身子,抬手撩起颈侧的发卷,潇洒一扬,长睫乱眨对着她放电,“大概只有我这种从小美到大的,才容易被人认出来吧。” 舒念:“……你说得对。” 桑柠看着她“被迫”承认自己美貌的无奈表情笑,接着又一顿,“等一等,这都不是重点好不好??” “……”舒念配合地问,“那重点是什么?” “他居然记得我那会儿的好朋友就是你!!”桑柠差点拍桌子,“而且也知道我当时突然转学是因为……所以他笃定那天的就是你。” 曲鸣七绕八拐问到她联系方式,又打了直球问起舒念的时候,她都快惊呆了。 这下,舒念倒是真的愣了愣,“那他……告诉纪放了?” 桑柠轻吁了一口气,“还没,他先来问的我,问那天潇江戴帽子的是不是你。” “我让他别和纪放说,”桑柠又拧开玻璃瓶灌了口水压压惊,“反正纪放也不想娶你,你也不想嫁给他,不如只当无事发生。” “他同意了?”舒念问。 “啊,同意啦,”桑柠点头,“我好说歹说,让他看在小学同桌的情分上帮我保密,他答应了。” 好一个“小学同桌的情分”。舒念跟着点头,看着好友明艳鲜活的脸,深刻体会到“重色轻友”四字的精髓。 桑柠赖在舒念家,陪她一块儿吃了晚饭,又一边喊着罪恶一边叫了奶茶,磨蹭到快十点才走。江城电影学院离舒念家远,桑柠又是一早没七八遍闹铃起不来的人,为了明早的形体课不迟到,只好回去了。 临走时,又和舒念约好周末一块儿吃饭,她订了最近挺火的一家网红店,俩人一块儿去打个卡。 舒念等她走了,登上Q.Q给编辑发了条消息。 【编编,要是我现在违约,不想把《横刀》卖给恒江网络了,要付多少违约金?】 再和纪放这么纠缠下去,剧情走向就有点不对了。 常年扛着大刀催稿的编辑秒回:【???我的小祖宗!!你为什么要和钱过不去??!】 舒念:“……” 本编刀长四十米:【因为你当时开了个天价,合同上写了,要是你违约,得赔偿对方全额三倍的违约金。我的小南南,你还要违吗?】 舒念眨眨眼,对着空气数了下违约金后面的八个零。倒也不是赔不起,就是赔给纪放,有点舍不得。 舒念:【那算了吧编编,当我今天没出现过。】 本编刀长四十米:【乖孩子。】微笑脸.jpg 舒念退了Q.Q,没再和手握长刀的编编刚下去。盯着计算机桌面发了会儿呆,认真考虑了下,要不要干脆承认俩人之前的确是见过,问他要一笔不菲的“感谢费”,断了纪放对她的好奇心。 免得纪放总因为这事儿揪着她不放,热络幼稚得,简直和他以往人设严重不符。 - 晚上回了江悦路九号,纪放又把郑渠给他的笔记本,拿出来慢慢翻了一遍。 纪放有点想不明白,明明跟个小仙女儿似的小姑娘,却喜欢独来独往,学校里连个和她打招呼的都没有。除了之前妄图表白,被他“正义”拦截的郑渠。 小姑娘整个人,都跟自带结界似的。她出不来,别人也进不去。 纪放洗完澡去了客厅,拿过茶几上的手机看了眼时间。拐到时间下面日期的时候,指尖一顿。 摁灭手机扔回茶几上,纪放倚到沙发里。阳台那儿的落地窗开着,初秋夜风裹着江水的凉意吹进来,打在微湿的额发上,吹得人似梦非醒。客厅里就开了盏落地灯,光线昏暗,反倒是江对岸变化的灯光,照得屋子里更斑驳亮堂些。 起身去关窗的时候,纪放看着短促鸣笛的游轮驶过浓如夜色的江面,长睫半阖,瞳仁点墨,看不出情绪。 发呆似的站了好一会儿,纪放才和没事儿人一样,进屋,阖门,拉上窗帘,把陆离光怪隔在了外头。 纪放很少抽烟,也没有烟瘾,偶尔在外面应酬有人给,他也只当燃着玩儿似的,凑着那些人似恭似敬捧到他跟前的火星子,点上一支。 今天倒是神奇,挺想找一根来点着玩玩儿闻闻烟味的。就是才等他敲出一根咬进嘴里,火星子还没点着,放在客厅茶几上的手机,就滋啦滋啦震上了。 是私人号码那支。纪放扔下火机,咬着烟过去接。 “妈。”纪放口齿不清地叫了一声。 “阿放,”周枳意一顿,斟酌问道,“你……在抽烟?” 她知道,除了在外头,这个儿子只有心情不好的时候才会抽一支。这会儿纪放电话那头安静地很,听上去也不像在酒吧会所的样子,所以才理所当然地认为,儿子心情不好了。 结果,纪放咬着烟笑说:“没。” 周枳意:“?”觉得妈妈好骗吗? “在吃棒棒糖。”纪放把未燃的烟扔进干净的玻璃烟缸,舒舒服服靠近沙发里,懒声问,“怎么了,妈。” “……”果然觉得妈妈很好骗。没再坚持问他,周枳意说明来意,“我找到一张念念的照片,发你看看?” 纪放无奈轻叹,闭眼抬手,捏了捏鼻梁,故意嘴毒道:“别了吧,我怕丑哭自己。” “???”周枳意气死了,“会不会说话呢?!不要以为你是我亲儿子我就不敢拿你怎么样啊!” “嗯,”纪放像是还怕她不够生气,懒散笑说,“等着被逐出家门呗。” 周枳意深呼吸,“阿放你老实说,你是不是有喜欢的女孩子了,所以才连看一看都不愿意。” 纪放闻言一愣,像是为了驳斥亲妈的话,轻哂道:“行,你发吧,我看。” 就让他好好来看一看,这个舒念到底是哪里来的九天仙女。 周枳意挂了电话,发了一张照片到只有三个人的家庭小群里:【@老公@儿子,可爱不?】 就在周枳意身边的纪锐博:【那个长头发的,是挺可爱的。】 周枳意:【啊呀你好烦。】 纪放:“?” 一脑袋问号点开小图,这才看清,是一张手机翻拍的老照片。照片里长黑卷发的年轻女人,是他亲妈。而亲妈手里抱着的那个短发小姑娘,应该就是舒念了。 小朋友幼儿园的年纪,大概是抓拍,略微睁大的乌黑瞳仁闪着好奇的光,嘴唇轻轻抿着,把肉嘟嘟的小脸挤出一个小梨涡。的确很可爱。而且还让他有一瞬间的错觉,这张萌萌哒小脸和某人有些像。只是神态截然不同,一眼就能看出,不是一个人会有的状态。除非精分。 周枳意:【@儿子,看了吗你?】 纪放:【你别说,是挺可爱的。】纪放有一说一。 周枳意:【是吧!人家现在也是小仙女!】 纪放:【我要有个这样的女儿,倒是不错。】 周枳意:【???】 纪放好笑:【妈,你怎么不干脆拿个人家的百日留念照给我看看呢?】 周枳意:我要是有舒念现在的照片,还用得着被你嘲笑?! “阿嚏……”远在家中坐的舒念,因为某人妄想做她爸爸,打了个无缘无故的喷嚏。吓得小姑娘差点翻出一条鹅绒被。 - 本来还怕和纪放一天三回的偶遇,早晚穿帮。结果,接下去的几天,舒念都没再见到纪放的人。 舒念心里一松,觉得这人,应该是过了对她好奇的新鲜劲儿了。 周五下午体育课。九月份的天气正舒适,刚进大学的大一学弟学妹们,被体育老师压着在操场上绕圈体测,哀嚎连连。篮球场上不管长得帅不帅的男生,浑身散发着青春荷尔蒙的气息,动作利落地起跳上篮,总能惹来一两声围观男女生的叫好。 舒念安安静静坐在塑胶跑道没人的角落里,正好晒得到太阳的地方。虽说她不参加体育活动,还是十分随大流地套了一身运动衣。只是扣了个帽子而已。 暖融融的太阳晒得着,舒念支着下颌,撑着膝盖昏昏欲睡。 还没等她阖上眼睫小眯一会儿,身前就笼了个阴影。阴影俯身,熟悉的清浅雪松后调顺着呼吸钻进鼻腔里,舒念瞬间清醒。 来人伸手到她帽檐儿底下,一身正装像是还没来得及换,清瘦的手腕从白衬衣的袖口那儿露出一截。袖口还别着一枚精巧的银白色金属袖扣。 修长白皙的指节,浸润阳光,覆着层琥珀色的暖意,捏着一根和他现在的穿搭极不相称的棒棒糖纸棍,在她皮子底下晃了晃,嗓音清越带笑,“睡着了?” 舒念:“……” 看着眼前不仅是自己喜欢的那种棒棒糖,还是最爱的橘子口味,舒念没来由地,有点烦乱。轻声出口的话,都多了两根刺,“纪先生平时,就是用棒棒糖骗小姑娘的吗?” 纪放一怔,接着轻笑,话音戏谑懒散,听着就不像个好人,“骗小姑娘,可不用棒棒糖。” 舒念:“……?” 还没等她郁闷完,又听纪放笑说:“这是骗小孩儿用的。”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纪少爷还挺像个人的!我们就不嘲笑他了吧!(虽然骚了点 第8章 ——“这是骗小孩儿用的。” 纪放真跟骗小孩儿似的一句话,噎得舒念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要说她不是小孩儿吧,特像喝醉酒的嚷嚷自己没醉一样。 纪放见她僵住,笑着收了逗她的心思,棒棒糖又在她眼皮子底下晃了晃,“不是容易低血糖?” 舒念一愣。 “都是郑渠笔记本里写的。”纪放解释道。说完,见舒念还是不动,又忍不住骚了一句,“怎么,要我给你剥?” “……”舒念眼疾手快,趁他动作前,迅速从纪放手里把棒棒糖抢了过来。 要是不赶紧接过来,舒念觉得他是做得出来剥完糖纸,再问出一句“怎么,还要我喂你”这种话来的人。 舒念被太阳晒了大半节课的指尖仍旧微凉。抢糖时无意间触到纪放掌心的温度,舒念又没来由地,觉得耳朵被太阳晒得有些热。 没再纠结这点让人心烦的感觉,舒念借着剥开糖纸的动作转移了注意力,顺手把糖塞进嘴里。 纪放见她乖乖吃了,忍住抬手拍拍她脑袋夸一声乖的冲动,无声弯了弯唇角,席地坐到她身边。又顺手解了西服外套和领带。实在是勒得慌,他已经坚持大半天了。 舒念没管他,也没替他心疼在塑胶跑道上吃灰的那一身高定,认真消灭起嘴里酸酸甜甜的橘子味。就是也不知道纪放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坐下之后,什么也不说,什么也没问。 “郑渠连我喜欢吃什么口味的棒棒糖,都写在本子上了?”舒念吃了会儿,突然问他。 纪放轻笑,本来就是瞧着懒懒散散一人,太阳一晒,更是没了骨头似的,嗓音都温了两分,“那倒也没有。” 舒念耐心等着他拿腔作调的下文。 “我以为小孩儿,”纪放慢慢悠悠道,“都喜欢这个味道而已。” 舒念:“……”谁再说话,谁就是狗。 听着身边的女孩儿棒棒糖吃出咬牙切齿的脆响,纪放撑着身侧红色的塑胶跑道,橡胶的颗粒感磨着掌心,轻笑出声。 操场小小的一角,属于俩人的这一小团空气里,漫着清甜微酸的橘子味。初秋浅金色的阳光,照到操场两侧的看台上,阴影落地,又替他们划出一小片明亮的斜角。边侧小操场上篮球入框的声音,跑道上体测的脚步声,都像是被橘子味的暖风吹着,远了不少。 没人再说话。 - 舒念也不知道纪放穿着一身正装,像是刚从哪个谈判桌上下来的人,塞了她一根棒棒糖,又陪着她坐了小半节体育课到底图什么。 体育老师吹哨子叫了集合,舒念起身过去。纪放也没跟着,舒念当然也就没问。连句再见也没说。 解散的时候,舒念路过坐了小半节课的那个角落,阳光划出来的斜角又偏了点,空了一块。 纪放前两天去了趟平城,两天的国际人工智能展览会,今天上午的会议一结束,衣服也没换就直接飞回了江城。一落机,又让司机送他来了T大。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折腾。大概,是为了报恩吧。嗯,他可真是个好人。 体育课解散,纪放没找舒念,反倒是半道把郑渠截了下来。 郑渠还是一见他就紧张,看见纪放随意拎在手上,上回没见过的西装,人也跟着严肃上了,一脸正经地和他打起了招呼,“同同同同学你好!” 纪放笑,“干嘛呢?我有那么吓人么。” “不不不是你吓人,”郑渠赶紧深呼吸,不好意思道,“是我一紧张,就有点结巴。” 纪放闻言,也没再纠结,只说:“找你有点事。” “?”郑渠一口气呼了一半,顿时又紧张上了,“我我我、我对舒同学没有别的想法了!” 怕纪放不信,这位斯文但中二的郑渠同学,就差握拳起誓了,“真的!我我我现在只把她当妹妹看待!” 郑渠那声“舒同学”说得太快,后面那句要紧证明关系的话又跟得太紧,纪放也就没在意,这人怎么又没把舌头捋直了叫“苏栀”同学。反应了一秒,纪放乐上了,“怎么,你还想做我大舅子呢?” “……?”郑渠一愣,眨眨眼,慌得丫批,“我我我……” “行了行了,和你开玩笑呢。”纪放笑着打断他,认真说明了来意。 郑渠给他的小本本,他那天晚上回去又翻了一回。也不晓得是本来就记性好,还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小姑娘的那些习惯和小癖好,跟高中要求全文背诵的语文课文似的,全留在了脑子里。 就这么几天没见,今天看见那小孩儿一个人孤零零坐在操场上的样子,他就觉得不太舒服。 亲爹当初答应他,而立之前要玩儿还是要念书,随他自己安排。他现在虽然跟着孙行知做课题,但说到底以后的自己,不太可能做个只专心研究不问纪家事的人。就算是现在,他也没办法天天来T大。 “你要是觉得麻烦不乐意也没事,我再问问别人。”纪放说完,又添了一句,算是给了他拒绝的机会。 “不会不会!没问题的。”郑渠赶紧说。 纪放说的事儿也不麻烦,就是让生活助理每天送点吃的过来而已。只是让助理直接拿来教室,又知道舒念不喜欢被人围观,就想着让他出去接了再提上来。 就是跑个腿而已,有多麻烦?再说了,舒念还帮过他大忙。 “那行,谢啦。”纪放空着的那只手从裤兜里摸出手机,“你支付宝多少?” 小姑娘瘦得跟风一吹,就能被刮去别人家做小媳妇儿似的,看着实在让人不得劲。纪放见他答应,心里松了不少。 “?”郑渠一脸懵逼地看着他,一秒后了然似的抬手,用食指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架,一本正经道,“要加好友,偷能量吗?” “……?”这当代大学生的脑回路,很清奇啊。纪放乐得不行,“不是,不能让你白帮忙啊。” 这下郑渠算是明白了,赶紧摇手。摇完还不放心,又把手机从裤兜里拿出来,背着藏到身后。像是纪放能抢过来不靠人脸识别就开机,然后硬给他转账塞钱一样。 “不用不用,真不用。”郑渠赶紧说,“要不是有舒同学,去年的国家奖学金我不仅拿不到,还可能落个处分。” 这还不是钱不钱的问题,主要是荣誉!再说了,他虽然肯定没有舒念的男朋友有钱,倒也吃穿不愁。 “行吧。”纪放眉眼微挑了一瞬,没再坚持,只问,“你哪儿人?” “高州的。”郑渠老实道。 纪放点头。飘点雪沫子恨不得攒起来藏冷冻,早茶还贼好吃的地方。怪不得平舌翘舌音,有点分不清。 刚想把生活助理的联系方式给郑渠,“大舅子”就发话了,“那、那个,同学,要不,我加一下你微信吧,以后有什么要我做的,方便联系。” 纪放笑。行吧,这是既加了好友,又不用担心他给直接转账。这男生想得还挺多。 拿出手机,纪放点开二维码给他扫。 “对了同学,你姓什么?”郑渠点开备注问。 “纪,”纪放说,“纲纪四方的纪。” 看着郑渠认真输入“纪同学”三个字,纪放好笑。这是小孩儿的联系方式还没有,“大舅子”的微信倒是加上了。 - 周日中午,桑柠早早来御澜花园接了舒念,一块儿上她之前订的网红餐厅吃饭。 这家店来打卡的明星网红不少,主打创意菜和甜品。甜点有多好吃,桑柠倒是不知道,但是看那些人po出来的照片,很好看是没错了。 除了吃的,这家餐厅还有个特色,就是每位顾客面前,都有一张彩色小方桌,可以单独吃饭,也可以和别人拼桌。某个流量挺大的短视频app上,经常有人拍了来这家餐厅吃饭,主动拼桌拼出个男女朋友的故事来。所以,来这儿试试“吃饭顺便打包男朋友”的女生也不少。 俩人进了餐厅,让服务生领着找位子。 “两位小姐这边请,”打着领结的服务生小哥哥笑眯眯伸手,“您看11和12号桌可以吗?” 桑柠顺着服务生的手势看过去,临窗的位置,还不错,点头说好,“你忙吧,我们自己过去就行了。” 店里人还不少,服务生谢过桑柠,接待新入店的客人去了。桑柠拉着舒念的手往十一十二号走,“念念……” 刚想问问舒念想要坐哪个颜色的桌子,眼睛里就跑进四个人,其中两个,还有点眼熟。 眼熟的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小学同桌曲鸣,舒念的联姻对象兼校友纪放,还有另外两位背对着她俩的不知名NPC。 看着视线正朝她和舒念投射过来的曲鸣和纪放,桑柠话音一转,极其自然地哼了出来,“年年都有今日,岁岁都有今朝,恭嘿nei~恭嘿nei~” 作者有话要说:不愧是我,好他妈机智。——某位微博花了钱也只有十万粉的预备役影后如是说 第9章 纪放没注意到桑柠哼的是什么,注意力都在她牵着的那位身上。 先前想找她,隔了大半年都没找到。也不知道是那天的雨太大,糊了车牌,还是泥点子溅乱了数字,就他这个全文背诵都不用两遍的记忆力,居然能记错了小姑娘的车牌号码,愣是没找着人。 最近却不管是刻意还是无意,总能“巧遇”。 先前对甄楠硬拉他们几个来这家名为饭店,实似相亲的小破网红店产生的那点烦躁情绪,莫名也跟着消失殆尽了。 “嗳嗳嗳,”甄楠见对面俩人微怔的反应,凑过去小声说,“是不是又有人要来拼桌了?好看不?好看让给我啊!” 话音刚落,纪放和曲鸣的视线就同时落到了他脸上。 看着对面两位“你敢要一个试试”的眼神,甄楠眼睛一眯,满脑袋问号。 明明刚刚有两个还不错的美女眼睛盯着纪放要来拼桌,这家伙都一脸客气地笑弯了桃花眼,用“在等女朋友”这种蹩脚的借口拒绝了。你自己嫌桃花多不想要,让给我还不行了?!甄楠好气。 “好巧。”这话是曲鸣看着桑柠说的。说完,又在桑柠紧紧牵着的小姑娘帽檐儿上瞄了一眼。 要是他也不知道真相倒也好了,可以像纪放一样笃定又淡定。可偏偏是他知道。这会儿,就有种自己是港片里背叛兄弟的二五仔的感觉。 “呵呵。”桑柠尬笑两声,转身和舒念咬耳朵,“我们要不换个地方?” “不用了,就坐这儿吧。”反正在学校的时候,比这更近的距离都坐过了,突然别扭反倒让人觉得奇怪。 循着声音望过去,甄楠终于明白对面两位为什么会有那种眼神了。合着都是“熟人”啊。甄楠乐得不行。 服务员见了他们这儿的动静,主动过来询问:“需要给几位拼桌吗?” 桑柠:“不用!” 曲鸣:“好啊。” 俩人同时响起的话音,让服务生有点为难。更是让纪放觉得曲鸣不太行。你看你那么积极地想拼桌,你那“小学同桌”,只想离你远一点。 “拼吧。”纪放对服务生说。 下周他估计又没什么时间去T大,就当提前请“恩人”吃一顿了。 “额……”服务生看着两桌男男女女,伸手也不是,缩手也不是。 纪放看舒念从进店到现在都全程沉默,这会儿更是自带结界似的游离状况外,有些好笑地叫了她一声,“小孩儿,拼吗?” 舒念:“……” 一想起前天纪放拿着棒棒糖“骗小孩儿”的路子,舒念觉得自己要是说不拼,他就能伸长了胳膊捧着碗来喂自己。 捏了捏桑柠的手,舒念仍旧低着脑袋,轻声说:“嗯。” 见舒念答应,纪放一脸“你还是不太行啊”的表情看了眼曲鸣。 曲鸣:好的,这下最后一点愧疚也飘出窗外了。 服务生长舒了一口气,看恩人似的看着舒念,替六个人拼好了桌。 纪放极其自然地拉开身边的座位,“小孩儿,坐。” 舒念:“……” 几人重新坐好,甄楠主动替她俩介绍起人名。上回在潇江见了这两位,甄楠就一直觉得挺有意思,这回又遇上了,自然免不了多问两句。 “那这位妹妹呢?”问完桑柠的名字,又看着纪放身边的舒念,甄楠问。 这话一出口,桑柠和曲鸣同时闭了嘴,并迅速交换了一下眼神。舒念倒是也没太在意,还沉浸在“取名真难”这对CP里。 结果,俩人还没用眼神交流完“到底怎么说”,就听见纪放慢慢悠悠懒声说:“你管人家叫什么呢?” 曲鸣:“……”得,连个假名都舍不得让甄楠知道。 甄楠撇撇嘴角,默默端起饮料,堵住自己的嘴。 菜上齐才吃了没几分钟,桌边就响起个脆生生的女声,听着和他们差不多年纪,就是活泼得有点过分。 “阿放哥哥!” 声音刚落,他们这儿的桌沿儿边上就搭上一双手。 舒念握着筷子的手一顿,掩在帽檐儿下的眉眼微挑了一瞬,接着继续淡定吃饭。没抬头看身边女孩儿的长相,只注意到桌面上那双指甲做得挺漂亮的手,还有小姑娘身上味道挺浓的少女香型。 大概又是纪放的哪位“好妹妹”吧。 桌上几人听见这声“哥哥”,神色各异。舒念默默吃,等着看好戏。 结果,纪放还真没让她失望。 “可别乱叫,”纪放眼皮都没抬,懒声道,“我妈要是知道我爸在外面有个这么大的女儿,纪家都能被她作破产。” “姝姝啊,”阮家好歹也和他们几家相识,纪放可以对阮姝明着表现出“我不想搭理你”的态度,他还是得担着点的,于是肩负使命的甄楠玩笑道,“你别眼里光只有阿放啊,我们几个你不叫一声?” “这也太巧了吧?”阮姝像是没发现纪放的毒舌和甄楠递给她的台阶,继续兴致勃勃地说,“上次我爷爷大寿都没见到你,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 “不巧,”纪放故意曲解话题道,“我上次是故意没去的。” 看着阮姝丝毫没有理他的意思,甄楠摸摸鼻子,决定闭嘴,不拿热脸贴人家那啥了。 连舒念都开始替这位小姑娘尴尬了,结果,人家还是开开心心地又问:“阿放哥哥,我和两个同学一块儿来的,可以和你们一块儿拼桌吗?” “坐不下了。”纪放理所当然地说。 这几来几往,舒念隐隐感觉到,这人的战斗力,和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哪里有点不一样。 纪放见舒念除了陌生人刚来那会儿筷子顿了半秒,接下去不管人家说什么,她都跟没事儿人一样吃着桌上的菜,莫名就有点烦躁。比阮姝从小爱黏着他还烦躁。 “你是因为挑食才这么瘦的吗?”纪放偏头看着舒念的帽顶,收了刚才的散漫劲儿,一本正经地问。 舒念举筷子戳小兔子的手终于又顿了顿,“……?” “小孩儿就该有小孩儿的样子,”拿了俩人手中间的公筷,纪放夹了好几筷子菜到她小碗里,“别挑食。” “……”舒念看着自己面前小碗里,堆成小山的青椒和胡萝卜,合理怀疑纪放是故意的。 “那个,”桑柠看不下去了,“我们家……咳咳,我朋友不爱吃青椒和胡萝卜。” 这纪放夹得也太巧了吧? “嗯,我知道。”纪放十分坦然。 桑柠:“???” 纪放当然知道,郑渠小本本里都写了。以前上午三四节和下午一二节都有课的时候,午休时间不算长,舒念就会在学校食堂吃。郑渠见过她的餐盘,只要那天是打的饭菜,必把青椒和胡萝卜留在餐盘里。 况且,就算郑渠不写,纪放看她今天从没向这两样配菜下过手的样子,也早猜到了。 桑柠看着舒念戳完小兔子慕斯塞进嘴里,就悄悄放下筷子不再动的样子,朝曲鸣使了个眼色。 曲鸣这会儿的心思,倒是真有点不在桑柠身上了。连桑柠对他wink似的眼色都没瞧见。 不光是他,桌上的甄楠和一直没怎么说过话的任清识,都跟着看了眼往舒念小碗里夹胡萝卜丝的纪放。 在三个人眼里看来,纪放这种举动,就叫事出反常必有妖。 甄楠甚至挤眉弄眼,对着曲鸣一脸“卧槽这是要玩儿真的了?”的表情。 还站在六个人边上没走的阮姝,更是下意识地拿漂亮的指甲尖尖抠了抠桌面。 细锐的刮擦声,挠得舒念罩着卫衣的胳膊都起了层鸡皮疙瘩。 “听说阿放哥哥准备出资给我们学校改建老校区?”阮姝重新捡起甜甜脆脆的声音,“我们外语学院就在老校区诶。” “嗯,”纪放见舒念对着不爱吃的菜终于有了点反应,随口应道,“那我把这个机会让出来,让你爷爷帮你出钱修吧。” 趁着纪放又开始怼人的空档,桑柠悄咪咪伸手,把舒念面前堆满青椒胡萝卜丝的小碗,和自己的空碗掉了个个儿。 “咦?这个姐姐是谁呀?”阮姝像是刚发现舒念似的,甜声道,“姐姐为什么吃饭也戴着帽子呀?” 要说先前,纪放肯回她话,还是给她留了两分面子的,这会儿听她把话题扯到舒念头上,瞬间就连那两分面子也不想给了。 纪放没说话,抬睫瞥了阮姝一眼,先前唇边的那点玩笑似的疏懒笑意也跟着一落。 这回开口的,倒是换了个人。 “关你什么事?”桑柠下巴一抬,看着阮姝直接问。 先前这人和纪放叽叽歪歪老半天,反正事不关己,她都无所谓。可是这会儿把话题扯到舒念身上,她就不乐意了。小姑娘本来就不是个好脾气的人,在舒念面前,有种老父亲看自家闺女怎么看都觉得可爱的滤镜,对别人可没有。 舒念抬手,握住桑柠和她换小碗还没缩回去的手捏了捏。俩人心照不宣的小动作,示意她别生气,犯不着。 “那个,姝姝啊,”甄楠见场面越发尴尬,还是又开了口,“你同学好像在叫你。” “啊,是诶。”阮姝回头看了一眼,用她的“金鱼记忆”大法,仿佛刚刚无事发生一样,对着桌上四个男人挥了挥手,甜声说,“那我先过去啦。” “姐姐也别乱喊。”阮姝转身的时候,纪放又不咸不淡添了一句。 指甲尖尖抠了抠掌心,阮姝回头,像是特别无奈又乖巧地拖着尾音说:“知道啦,阿放哥哥。” - 桌上其余三个男人,早习惯了这位阮家小姐有事“哥哥”,无事当他们不存在的行径,反正谁也不稀罕这一声“哥哥”。 看着阮姝踩着细高跟,扭着少女风的荷叶边裙摆离开的背影,桑柠白眼翻到了天花板上。 烦人精一走,桑柠还没来得及发挥的战斗力,就悉数转移到了纪放身上。毕竟要是没有纪放,她俩这会儿正享受悠闲的周日午饭时光好不好。说不定还有优质小帅哥前来拼桌! “纪先生,看相吗?”桑柠看着注意力还放在好友身上的纪放,直截了当地问。 “你什么时候还学了看面相了?”曲鸣好笑道。 桑柠:“嗯,之前随便学了点,他们都说我算得还挺准的。”就在一分钟前。准不准她不知道,胡诌的水平肯定很有水准。 没管纪放要不要听,桑柠抬手指了指自己的眼尾,“男人长在这儿的痣,叫桃花痣。有这个痣的人吧,桃花他就特别多。” 何止是多,纪放那桃花,围个篱笆圈起来,都能开个公园收门票了。甄楠听得津津有味,默默在心里点头。 “但是,”桑柠话锋一转,仿佛下一秒就要说出“这位兄台你印堂发黑要不要花个250我给你转转运”的经典台词,“长这痣的人吧,这桃花都不怎么样。” 就比如刚刚那种莲言莲语茶香扑鼻,还非要装活泼乖乖小可爱的烂桃花。 “而且,”桑神棍喝了口草莓霜霜,接着忽悠,“情路坎坷,婚姻不顺。” 纪放:“…………” “嗳桑柠妹妹,你这说得还挺准的。”甄楠幸灾乐祸,对着身边的桑柠说,“毕竟他连婚都不想结,能顺吗?” 看着纪放一时间无法反驳的样子,桑柠心里哼了一声,舒爽了。 一顿饭吃完,男孩子们要买单,桑柠也没和他们客气。但想让她请回来那就别指望了。 没再多留,拉着舒念换了地方续她俩的悠闲下午时光。 等人走了,纪放才有些好笑地问曲鸣,“怎么,你这小学同桌,对我有什么意见?” 曲鸣:“……”可不么,那意见可大了去了。你都公开点赞人家好朋友和你离婚热搜的微博了,人家还能没意见? 为了能陪着舒念,那家伙可是个当年连一声招呼都没和他打,立马转学的人。曲鸣心酸道。 “不应该吧,”曲鸣顾左右而言他,“大概是阮姝太烦了。” 纪放点头。觉得很有道理。 - 那天网红餐厅刀光剑影的偶遇后,舒念又有好些时候没见过纪放。 只是,人虽然没见到,东西却是一天不落地送到了她手上。 看着郑渠又塞给自己的炖盅,舒念:“……” “郑渠,”舒念叫住他,“以后别再帮忙拿给我了吧。” “舒同学,”郑渠不知何时长歪了胳膊肘,眼镜一推,认真道,“纪同学也是为了能和你有个美好的未来,才忙于工作的,情侣之间应该互相体谅对不对?而且你们见面的频率,比好多异地恋的同学高多了对不对?” “……”舒念好无奈。 - T大的校运会,每年都安排在九月下旬。 舒念虽然没那个劲头去参加个八百一千,倒是挺喜欢远远坐在看台上,看人家跑的。 就是往年这点安安静静的乐趣,今年因为某人,被打破了。 “嗳,听说你认识纪放?” 一双白细的腿踩着马丁靴出现在她帽檐儿底下,是个不熟悉的女声。舒念一时间,倒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 “她不会真的是哑巴吧?”马丁靴旁边跟进一双小白鞋,小声的疑问,全进了舒念耳朵。 “那你听得到吗?”又来一双小粗跟,“听得到我们问你什么,给我打字好不好?” 舒念:“……” “不熟。”舒念起身避开三个女生准备离开。她最喜欢的男子10000米长跑,后半程只能留着明年看了。 “不是哑巴呀?”小白鞋横跨一步,挡在舒念面前说,“那你刚刚不理我们。” “……”大概不管是多好的学校,都有这种拿无礼当个性的异类吧。舒念心说。 “同学你别怕,”小粗跟打圆场,“我们就是听说你和纪放挺熟的,想问你要个他的联系方式而已。” 舒念算是明白这几位的目的了,明确说:“我没他联系方式。” 纪放倒是给过她名片,只是被她扔在了抽屉里。再说了,就算她有,也轮不到她来给别人吧。 “谁不知道纪少爷还陪着你一块儿上过课。”马丁靴大概嚼着泡泡糖,和舒念说话的时候还“卟”了个泡泡,“就问你要个联系方式而已,不用那么小气吧。” 舒念觉得和这三位,大概是解释不清了,“你们想要,自己问他要吧。他就在我们学校读研。” 说完,绕过小白鞋的围堵,顺着看台侧边的台阶,准备走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句话戳到了小白鞋哪个点,身后的卫衣帽子突然被人一扯。舒念停下抬手,逆着她的力道往前用力拉了拉。 “你什么情况呢?看不起我们还是……” 小白鞋话说了一半,突然卡带,还十分神奇地松了手上的力道,放开了舒念的卫衣帽子。 “……”舒念好无语,来不及去想她为什么突然松手,因为这会儿要考虑的,是干脆闭上眼睛任由惯性摔下台阶,还是睁大眼睛垂死挣扎一下,看看滑几级,才能用手撑停。 结果,她刚踩空下去半步,预想中的台阶花滑表演就结束了。 俩手撑住的是温暖人墙,鼻子里钻进的是熟悉的清浅雪松后调,耳朵里听到的,是少了平日那份散漫松懒,比雪松还冷硬的话音,“你们在干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他来了他来了,纪·追不上但护·妻狂魔·放,他来了! —————— 基友的现言小甜饼,喜欢娱乐圈文的小可爱来康康! 《我追星就是为了能亲他》by小羊西 沈思薇从出道到走红,只用了1个月的时间,接下各种顶级资源,星途顺利得不可思议,众人发现,只要是有沈思薇在的地方竟然都有影帝肖澈的名字。 大家都知道肖澈少年成名,19岁拿下影帝,是出了名的圈内高岭之花,不近女色。 众人纷纷侧目,这个新人到底什么来头? ——她到底用了什么手段上位?还是背后有人? ——有钱真好,我也可以和男神拍吻戏!! ——男神你要是被威胁了你就眨眨眼。 后来某天,一张肖澈把沈思薇抵在劳斯莱斯库里南上亲的照片空降网络,男人和传闻中的清冷判若两人,又欲又A。两人同上热搜,微博彻底瘫痪。 肖澈粉丝们各个意难平 —— 肯定是这个小婊砸倒贴的!! —— 她到底什么来路, 为什么哪哪都有她?? —— 假的,肯定都是假的!! —— 她怕不是有个干爹吧,那么嚣张。 当天,就有知情人士爆料,沈思薇背景吓人。爸爸妈妈微博纷纷发微博认领宝贝女儿,而传闻中的“干爹”也是她的亲舅舅。 众人惊掉了下巴,就在当天晚上,当事人之一的肖澈再次补刀:@沈思薇,是我倒贴的。 1.有颜有才戏精大小姐vs看似清心寡欲但是又闷骚腹黑有痴情的心机x男神 2.温馨甜宠,双向暗恋 第10章 T大今天校运会的事儿,还是郑渠前两天就提醒纪放的。而郑渠的小本本里早也写了,舒念虽然不爱运动,可是还挺喜欢看别人运动的。 而且“大舅子”前两天发来的微信,字里行间透露出来的那意思,纪放仿佛能看见他标志性地用食指推了推眼镜,然后明晃晃地暗示他:纪同学,两个人谈恋爱,不光是物质上的关心就够了,陪伴也是很重要的。 所以他今天,特意套了身运动休闲装来学校,准备“陪”小姑娘好好感受一下T大校运会的运动氛围。 刚站在看台下面的时候,远远就瞧见有女生去找她,还以为是小姑娘有了新玩伴,女同学之间聊点成年男性不宜的话题,就暂时没上去。结果看了两秒就发现不太对劲。 成人不宜演变成了肢体冲突,这他就站不住了。 还好他反应迅速上来得快,就刚刚小姑娘差点踩空的一幕,老年人的心脏都骤停了一瞬。 开口问话的语气,自然是好不到哪里去了。 “我我我、我们……” 三个女生本来是背对着舒念挡住她下去的路站着的,也就没注意到身后有人来。等小白鞋转身扯住舒念帽子说了半截话的时候,才看见了身后的纪放。小白鞋一看本尊来了,吓得手一松,压根没想到这是在台阶上有多危险。 舒念站稳之后回了神。想退开些,后脚跟抵着台阶,想往前,纪放扶着她胳膊的手还没松开。不仅没松开,拽得还挺紧。 舒念:“……” 这就很尴尬了。耳朵都尬热了。 “没事吧?”纪放注意到她的小动静,垂头问。对着她开口的话音都软了两分。 “没事。”舒念说。 听小姑娘声音还和平时一样淡定,纪放这才稍稍安心。刚刚舒念一只脚踩空扑腾到一半,他的确是眼明手快接住了。 几个女生一看这架势,瞬间觉得现实比传言更可怕!这哪里是“熟”??这说没在谈恋爱人家都不信吧??所以她们到底是为什么要听别人的,来问“小怪咖”要纪放的联系方式?? “对对对、对……”出手拉人的小白鞋同学赶紧看着纪放道歉。 结果,纪放却说:“别和我道歉。” 三个女生:“……?” “怕什么?”看着三个先前还挺张扬的女生缩成鹌鹑的样子,纪放说,“法治社会,还怕我打你们啊?” 纪放一手扶着舒念的胳膊没松开,下颌微抬,指了指看台边侧廊檐上的摄像头,“物证。” “人证。”指他自己,“会有律师联系你们的。” 三个女生:“…………?” “走吧。”遵纪守法好市民纪先生低头,对着还没撒手松开的小姑娘说。 “……”舒念稍稍使力,扯了扯自己的胳膊。 纪放明白了,眉眼微挑了一瞬,找不到还抓着的理由,只好松了手。 舒念抽回自己袖子都被纪放捏皱了的手臂,迈开腿往看台下面走。左脚刚点下去一层,就忍不住“嘶”了一声。 刚刚站着,还有纪放撑着一把力道,倒没在意,这会儿脚腕使了力,才发现踩空的时候崴着脚踝了。 “怎么了?”纪放赶紧问。 “没事,”舒念说,“大概崴了一下,过会儿就好了。” “去医院拍个片子。”纪放说。 舒念:“……”她就是简简单单崴个脚而已。 “真没事。”舒念小声笃定地说,说完就准备踮着脚往下走。 “行行行,”纪放算是服了,看着软乎乎一人,怎么那么倔呢,“你先别动,让我看看。” 纪放说完,就屈膝矮身到了她面前。 看着纪放伸手就要撩她脚踝的动作,舒念:“……?” 下意识地缩着脚往后躲,就看见纪放微仰起脸问她,“想让我直接把你拎去医院,还是先让我确认下没问题?” 往后缩住的小jiojio一顿,舒念:“……” 偏要让他多说两句。纪放边想边握着她的脚踝微转。凭着多年运动兼年少时过于轻狂,“偶尔”和人发生肢体冲突的宝贵经验,确认那一下的确没什么大问题,这才又起身。 “撑着我。”纪放叹气,伸手过去,示意舒念让他扶着往下走。 “……”一想到就和纪放一块儿上过两节课,就被不知道哪个学院的女生如此关注的经历,舒念就不想和他有半毛钱关系,于是踮着脚小声说,“不用了。” 听着小姑娘话音里极其明显的“求放过”,纪放伸在半空的手一僵,接着垂手抄进了裤兜里,站在原地,拖腔带调,凉凉“哦”了一声。 舒念还以为他终于想通了,金鸡独立刚想蹦跶下去,就听见纪放又懒声道:“不想我扶着,那是想让我抱你下去呗。” “…………?”对于纪少爷曲折离奇的脑回路,舒念好想拍掌说一个服字。于是顿在原地,敌不动她也不动。 纪放看她单脚站着微晃的瘦弱小身板,无奈轻舒了一口气。 花了半秒钟调整了一下情绪,纪放又伸手到了舒念身边。这回没再说话。 本着两害相较取其轻的原则,舒念认命抬手,搭上纪放的手腕。隔着长袖卫衣的那种。 纪放哭笑不得,也没再强求,让她一路撑着,崴了的脚轻点借力,去了学校医务室。 沦为背景板还被律师函警告的三位女生:“………………”这特么叫不熟??? - 别说校运会,平时都常有男生踢个足球摔了腿,打个篮球推弯了胳膊的,校医也见多了。 这会儿看见一个男生搀着女同学进来,又见两人都穿着简简单单没图案的卫衣,瞧着挺像情侣款,校医自然而然地问纪放,“你女朋友怎么了?” 纪放一顿,也没反驳,“脚崴了,拿点扭伤药就行。” “……”舒念全程闭嘴,低头,没说话。感觉自己要说一句“我不是他女朋友”,就更此地无银,像俩闹别扭的小情侣了。 校医给纪放拿了扭伤的膏药,“要我帮忙吗?” “不用,我会。”纪放说。 校医笑了笑,“行,那我先去那儿看看。”刚刚一帮子男生架着同学进来,大概是刚跑完一万米,有点脱水。 T大的校医室还挺宽敞,设施也不错,纪放搀着她一进来,就挑了张小床让她坐下了。这会儿拎着一支小药膏回来,又极其自然地扯了扯裤腿,矮身蹲下了。 “……”舒念一手撑着床沿儿,两脚下意识地往床脚底下缩,一手伸出去,小声说,“给我吧。” 纪放见状,轻嗤了一声,听着不太正经地问她,“校医,男的,你不认识。我,男的,你熟人。你选哪个?” 舒念:“……”为什么要把一道答案明确的问答题,改成排除了正确选项,只有AB两个错误答案的单选题呢? 纪放见她发呆不说话,隔着卫裤的布料,伸手捉着她的小腿往自己身前带了带。力道温柔,动作却带着不容拒绝的霸道。 挺自然地替她把裤脚弯了几卷,解开鞋带脱了鞋袜。 知道这小孩儿生得白,手腕也细得像是一捏就快断似的,但指腹托上她脚踝,触到小姑娘皮肤的时候,纪放还是不自然地轻咳了一声。 咳得舒念也跟着不自然地下意识蜷了蜷细白莹润的脚指头。 迅速敛了那点异样的心思,纪放拧了膏药,心无杂念地开始替自己“赎罪”。毕竟小姑娘这一摔,说到底还是因为自己。 稍一抬眼,看见她埋得只看得见下巴,露在帽子外面的耳朵尖尖,又跟飞了两只扑棱着粉色翅膀的小蝴蝶的样子,纪放又想咳嗽了。 “行了,别想太多,”纪放重新低下头,不知道是说给舒念听,还是说给自己听,手上轻揉的动作没停,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顿了顿,又抬头看着舒念,唇角轻弯,笑说,“你不也帮过我?” 舒念微微愣了愣,一时间忽略了他前面那句“别想太多”是什么意思。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黑色的帽檐挡了周遭大半的视线,像是给纪放自动勾了半个取景框。除了背景的虚白,只留了他这么一个人。 男人两膝错落,左膝盖都快抵到了地上。左眼眼尾那点桃花痣,像是画师收尾时不经意,让毛笔尖尖上的余墨,落了个小墨点子到宣纸上。非但没有损了整幅画的惊艳,反倒点睛。仰看着她的脸上,稍扬的眼尾微弯,笑容干净又纯粹。有那么一瞬间,让她有种纪放像是换了个芯子一样的错觉。 “怎么?没想到我还会这个?”纪放看她微怔的表情,以为她和别人一样,只把他当作沉迷招猫逗狗的大少爷,这会儿被自己堪比跌打师傅一般的手艺折服了。倒也没想让自己形象更伟光正,于是半开玩笑半当真地说,“上学那会儿打架练的,不爱去医院又不喜欢别人折腾我,没想到还派上用场了。” 说完,又不着调地补充了一句,“嗯,我就不是什么好人。” 舒念:“……”确定了,刚刚觉得这人笑容干净,绝对是她的错觉。大概是刚在台阶上的那一记虚晃,晃花了视网膜。 看着小姑娘收了视线低头,不再看她,纪放懒洋洋地轻笑,又开了口,“你看看你,就是缺乏锻炼,连下个楼梯都能绊一跤。” 舒念:“……” 舒念好无语,心说要不是因为你桃花实在太旺了,她会遇上这种被人拦住要“熟人”联系方式的狗血桥段?刚想找两句台词反驳一下纪放,就听见他轻声问:“还疼吗?” 话音没了平日里的散漫不经心,声调都温了两分,尾音带着轻软的小钩子,挠了挠她的耳朵。 重叠上刚刚那张让人觉得干净纯粹的笑容,舒念低着脑袋,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应他。 “纪先生,”顿了半晌,舒念叫他。音量不高,问得也不带什么感情,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一样,“我知道你和舒家小姐有婚约。所以你是不是应该,避嫌一下?” 纪放一愣,接着轻笑出声,回答舒念的时候,又是那副吊儿郎当的不羁样,说的也仿佛是别人的事情一样,“嗯,那怎么办呢?我又不想娶她。只能让我爸妈把我逐出家门自生自灭了。” “这样就还挺惨的。万一我以后结婚了,我对象想出个远门,都坐不了庞巴迪,只能买张头等舱的凑合凑合。想穿整季的高定大概也没指望了,只能随便挑几件同款不同色的。”纪放又挺无奈似的说,“也不知道人家会不会嫌弃。” 也不知道这人是不是在明惨暗炫的舒念:“……” “最重要的是,”纪放微顿,停了手上的动作,长睫微微掀着,看了眼垂着脑袋的小姑娘,再次用他异于常人的自信笃定道,“我又不喜欢她。” 作者有话要说:舒念:这可是你说的哦。 纪放:等一下,前面那个说我明惨暗炫的是真心的吗,难道还有比这更惨的? (穷逼作者震声:淦!!! 第11章 被人当面表白说“喜欢”这种事,她经历过。被人当着她自己的面,说“不喜欢她”这种反向操作,倒还是头一次经历。 就还,挺神奇的。 也没在意小姑娘像是又被摁了暂停键,没听见他说话一样的状态,穿好鞋袜,纪放起身,说:“家里住哪儿,送你回去。” “不用了,”舒念回神,从卫衣兜里摸出手机,“我叫我朋友来接我就行。” 纪放想了想,也没强求,“行吧。陪你到校门口。” 知道拒绝了也没用,舒念“嗯”了一声,给桑柠打了个电话。桑柠说了句“有时间啊,没问题”,这个没问前因后果的电话就结束了。 纪放倒是有些好笑。小孩儿这位朋友,倒是比大多数人的男朋友都靠谱。 “对了,”纪放想起正事,又和舒念说,“你提的要求,《横刀》的作者林南同意了,我把她联系方式给你。” 纪放拿出手机,状似随意地试着问:“加你微信发给你?对方编辑给了我一个Q.Q。” 舒念:“……” 《横刀》她画了好两年,在没签慢客之前,也一直在画别的,只是从没发表过而已。虽然游戏改编的版权卖给了恒江网络,但说到底,自己的作品就像自己的崽一样,总是希望别人看见的时候,还认得出是她生的。所以权衡再三,作为“林南”,她还是同意了。 就是,“林南”的Q.Q,她有啊。 “不用了,”舒念捧着还没塞回口袋里的手机,点开通讯录按钮,“你直接报给我吧,我记一下就行,回去再加她。” 纪放闻言,下意识地用舌尖抵了抵小尖牙,眼皮半耷拉着,垂睫看她。缓了两秒,还是说:“好。” 报完号码,陪她一块儿去校门口,虚搀着舒念才走到一半,纪放就见到了她那位朋友,风风火火踩着小高跟来了。 得了一句“谢谢你啊纪先生”,就看着桑柠从自己手上接过舒念,一手托着她的胳膊,一手圈过去揽着她的腰,嘴里边念念叨叨问着“你怎么会崴到脚呀”,边搂着她外外走。 看着小孩儿极其信任地倚在她朋友怀里,朝校门口走的背影,纪放莫名烦躁的同时,又有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失落。顿在原地,两手抄着裤兜,眼皮半耷拉着,盯着斜侧里什么也没有的水泥地面思考了两秒,他这上赶着似的到底是为了什么。 顿了两秒,纪放脑袋微点,额前碎发遮了点视线,自嘲式的轻笑了一声。 大概是为了报恩吧。嗯,他可真是个好人。 - 纪放第二天没再去T大。 本着欠人人情一定得还的原则,快午休的时间,纪放决定关心一下恩人。本来想发个消息问问郑渠,舒念怎么样了。可是一想在郑渠那儿,自己的角色是舒念的“男朋友”,摁了一半的消息,又被他点了删除。 退开消息,给曲鸣打了个电话。 “怎么了阿放。”曲鸣接通。 “那个,”纪放竟一时间有点无从说起,“你有你小学同桌联系方式吗?” “嘿,”曲鸣笑了,“你这不是废话么?” 纪放:“……” 曲鸣笑完,见他不说话,一时有点紧张,以为纪放知道了真相,试探着问:“你……找她有事?” “嗯,”纪放觉得自己一定是饿了,竟然觉得有点胃疼,“你帮我问问她,她朋友那脚,好没好。” 后半句“没好得上医院”滚到喉咙口,又被他咽了回去。反正按那小孩儿昨天的态度,真要上医院也不轮上他陪着。 纪放明白了,他不是胃疼,是胃酸。 “……?”曲鸣缓了得有三个跨栏的时间,“你俩,吵架了?” “没啊。”纪放纳闷。 曲鸣更糊涂了,“那你,怎么不自己问?” “……”纪放觉得这人好烦,脑内打了N个回复方案的草稿,最后还是极其不情愿地选择实话实说,“我没她联系方式。” 纪放明显低了几个帕斯卡的一句话,隔着手机电流传进耳朵,曲鸣:“……?” “不是,”曲鸣都不知道是该乐还是该震惊了,“我的大少爷诶,你都对别人这么上心了,连人家手机号码都没有?” 纪放:“……”可不是,人家不加我,我也不能上赶着啊。 “你别多想,”纪放又安慰上了,“我就是不想欠人小孩儿人情而已。” 曲鸣:“……”那你最好是吧。 挂了电话,曲鸣赶紧按照这位不仅没有“未婚妻”联系方式,就连人真名是什么还没搞清楚的大少爷的吩咐,给自己的小学同桌打了个电话。 对,直接拨电话那种。毕竟,他是个不仅掌握对方微信电话,连小学同桌支付宝都加上了好友的男人。 电话接通,曲鸣转达了纪少爷的诚挚问候。桑柠告诉他,没事了,昨天半夜就已经能拿脚踹她了。 “……?”曲鸣愣了会儿,“你俩还一块儿睡了?” 桑柠好笑,“不行吗?” 那倒也不是,就是有点羡慕舒念而已。收了心思,曲鸣挺认真地问桑柠,“舒念对阿放,到底什么想法?” “念念不会想和人结婚的。”桑柠说完,又补了一句,“至少现在不会。” 在那个人没出现之前,没说清楚当年为什么要那么做之前,可能都不会想和别人有什么牵扯吧。桑柠心说。 “况且,”桑柠又补了一刀,“就纪放之前,和那些女明星网红上热搜不花钱似的绯闻,他也实在不适合念念。” 现在的舒念本来就不容易和人建立信任,就纪放这么个性格,在桑柠看来,实在不适合和舒念结婚。 “他其实……”曲鸣急着解释,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换了个方式,“你说你还是娱乐圈里的人,你都说是绯闻了,你会不知道那些真真假假?” “嗯,”桑柠没否认,只是反问他,“那人家是为了给新戏新节目造话题带热度,纪放的目的是什么呢?为了昭告天下我很花心,你们都别爱我,没结果?” “…………”曲鸣无言以对。总不见得说“嗳,你还真猜对了”吧。 闭上眼睛轻吁了一口气,曲鸣决定再挣扎一下,“怎么说呢,我就觉得,在舒念面前的阿放,才是小时候的他。” “他对舒念不一样。”曲鸣又说,语气都郑重了两分。 桑柠一愣,可也不是很理解曲鸣这话更多的意思。两次见面,她也看得出来,纪放对舒念那点和对别人不一样的地方。只是那又怎么样呢,她还听说她爸刚追她妈的时候,喜欢得连命都能不要呢。 “我要上课了,”桑柠说,“先挂了。” 两个年轻人挂了电话,捏着已经黑屏的手机,坐着发了会儿呆。 神游归体,曲鸣给纪放去了条消息:【没事了,已经会半夜在床上踹人了。】 纪放:【……?】你最好是给我解释解释清楚。 - T大校运会两天,第二天的比赛,舒念干脆没去看了。免得又遇上问她要纪放联系方式的。昨天运气好,只是崴了崴脚。今天要是断个胳膊折个手的,她这接下去的画还要不要画了。 结果运动会后重新上课,舒念又碰上了找她的。 “……”舒念好想叹气。原先平静的生活,就因为纪放变得波澜壮阔。 “同学,你别误会,”那天踩着小高跟的声音说,“我们是来道歉的,不是来找你要你男朋友联系方式的。” “……他不是我男朋友。”舒念解释道。 “好好好,不是不是。”被陌生同学缠着要男朋友联系方式,回了家和男朋友闹别扭了嘛,她们懂她们懂。 听出小高跟语气里“你说什么我们都点头,但我们半个字也不会信”的舒念:“……” “对不起啊同学,”今天依旧穿着马丁靴的女生说,“我们那天也是信了别人说的才来找你的,语气态度都不好,你别往心里去。” 她们几个本来以为前天那事儿过了也就算了,事后虽然有点后悔,倒也没太放在心上。好歹纪放把人也接住了,没出什么大事。 结果,今早有个男人来学校找她们。一身正装精英范儿,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名片夹里取出来还带着点男士古龙水味儿,瞧着比她们的校园卡高档不知道多少的名片,给她们每人客客气气发了一张。 就是那上面几个字,瞧着有点让人发怵——恒江网络法务部总监:靳律师。 三个女生:“…………” 听说过杀鸡用牛刀的,还没听说过拿牛刀剁蚊子腿儿的。简直了。 人家总监非常客气地说了,取得“受害人”谅解,这件事情也不是那么难处理。 最紧张的就是那天扯舒念帽子的了,道歉的时候声音都带着点儿颤音。 这几个人要是不来找她,舒念今天都不会想起这三个人来。听她们叽叽咕咕说完,舒念说:“知道了。” 临转身回教室前,舒念想了想,又说:“你们以后还是小心些,如果那天出了事,我今天不会接受道歉的。” “好的好的。”三个女生赶紧应下。 - 舒念总感觉,就算自己不去找纪放说这三个女生来找她道过歉的事,纪放也能知道。毕竟郑渠现在,貌似和纪放的生活助理还挺熟。 没再管这些弯弯绕绕的事情,晚上倒是接到了外公赵铎的电话。 “念念,”赵铎乐呵呵地问她,“周末有时间吗?” 舒念:“嗯。” “那就行,”赵铎说,“你周阿姨的画廊开业,在里森。有两幅你喜欢的迟亦枫的作品,我特意问你周阿姨要了张邀请函,这两天叫人给你送来?” 迟亦枫,舒念最喜欢的国画大师,却大概有十多年没有新作在市面上流通了,作品有市无价。 舒念心动了,却还是警惕地问:“纪放也会去?” “外公是这种人吗?”赵铎不乐意了,“你尽管去看,要是那天碰上纪放,回来外公跟你姓。” 舒念:“……”那倒是也不必。 “好,”舒念放心了,还有点小兴奋,连带着话音都软了两分,“谢谢外公。” 赵铎美滋滋地挂了电话,想起和外孙女通话之前,和周枳意的那通电话—— “赵叔叔,”周枳意还是按着小时候就习惯的称呼叫的赵铎,“晚点我和阿放打个电话,那念念那边就麻烦您和她说了。” “这话说的,”赵铎挺不好意思,“还不是因为我的问题,才急着想让这俩小孩儿结婚么。” 周枳意顿了顿,问赵铎,“……您这情况,不打算告诉念念吗?” “以后再说吧。”赵铎挺不在意,“先看到俩小孩儿结个婚还是没问题的。” “赵叔叔,”周枳意语带歉意,难掩低落,“当年南栀和林繁……对不起啊,要是我那时候早点关心念念,这孩子现在可能……” “这怎么能怪你呢,”赵铎赶紧说,“谁知道当年那些事情,这么巧都碰到了一块儿。你当时要忙着祁风的事,又要顾着阿放那孩子的情绪……” 两人话说了一半,都心照不宣地沉默了下去。 “哎,我就怕阿放这孩子看不上我家念念。”还是赵铎先玩笑似的又开了口。 周枳意也收了情绪,笑说:“我倒是担心念念看不上我家那个傻儿子。我也是最近才知道阿放那小子,到现在都不晓得他“同学”,就是念念。” 明明对人家小姑娘上心得很,还硬要说不喜欢。还是她这个当妈的给他做次助攻吧。 …… 赵铎回神,看着手机屏保上,舒念小时候的照片,笑着心说:嗯,外公还真是这种人。 然后没有丝毫心理负担地起身,叫人给舒念送邀请函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念念就要在傻少爷面前掉马啦!! —————— 叮~~【专栏现言《那个校草有点甜》出了实体书,出版名为《隔壁有个小可爱》,已在淘宝当当现货有售,可直接搜索文名或点击微博链接购买】 微博:晋江城下烟,置顶有个转发抽奖活动~一等奖一个188元现金,二等奖三个88元现金,三等奖五本实体书~感兴趣的小可爱阔以去康一康鸭!(4.30开奖~) 第12章 和赵铎通完电话,周枳意转头就拨了纪放手机。 “嗯对,就这个周六,”电话接通,周枳意说,“来给妈妈捧场。” 知道亲妈最近非常积极地在筹备她的中年事业,纪放笑得疏懒,不正经道:“给出场费吗?” “……”就算纪放看不见,周枳意还是深呼吸了一口气,弯了个弧度完美的微笑,“要多少?我让我老公给你开支票。要不要空白的?数字你自己填?” 纪放轻笑出声,乐得不行。一听他妈这个措词,就知道她那一屋子看完也没扔的言情小说,背得有多熟。 “知道了,”纪放收笑,问她,“几点?” 周枳意给他报了时间,满意地收线。 - 周六一早,平时还喜欢赖会儿床的舒念,手机闹铃还没震上,就兴奋地自然醒了。 洗漱完进了衣帽间,看着里面一整排的衣服,撇开平时穿的那些,掉在人堆里也不引人注意的卫衣牛仔裤,舒念抬手,捏了捏柜子里那件软乎乎的针织外套,神思又飞了出去。 前几天赵铎和她说好,下午的时候会叫人来接她。平时上学她不乐意有人接送就算了,里森离她住的御澜花园远,赵铎不放心。反正不是去学校,舒念无所谓,就应下了。 邀请函上的时间是下午三点,吃完中饭没多久,舒念就听见了门外的动静。 “小小姐今天真好看啊。” 舒念抬手,压着脑袋上原色系的渔夫帽,生怕帽子掉下去。抬头看着跟了外公好多年,如今已过中年的蒋治,下意识地微弯了唇角,软声道:“谢谢蒋叔。” 蒋治被她笑得恍了恍神。这会儿的舒念,和当年的赵南栀,实在太像了。他印象里,小姐当年也最爱把那时候还是个小朋友的舒念,打扮成今天的样子。 “好好,”蒋治回神,拉开后座车门,笑说,“小小姐快上车吧。” “嗯。”舒念提了提裙摆,斜身坐进了车后座。她怕凉,最后还是挑了件长裙,就露了一小截纤瘦的脚踝。 替她阖上车门,绕过车头坐进驾驶室,蒋治瞥了眼后视镜里安安静静坐在后座的舒念,边发动引擎边想,小小姐今天看起来心情不错,和纪家小少爷的婚事,估计能成。 - 车子到了里森,舒念下车。周枳意安排的侍者一早等在了展厅外引她。 舒念环视了一圈,户外草坪的甜品台上,已经布置好了纯白色的大马士革玫瑰,新鲜饱满。包装精美印着高奢LOGO的礼品袋摞了一整排。 除了这些,还有媒体采访区和签名墙。应该是邀请了不少人。只是这会儿只有她在。 舒念顿了顿,想拿出斜跨小包包里的邀请函看一眼时间。就听侍者说:“舒小姐,您的邀请函上时间是三点,因为我们周总,为您准备了一份小礼物。” “……”准备打开小包包的手一顿,舒念开始觉得,外公对他自己也太狠了。 “请跟我来,就在展厅后面。”侍者微微躬身,抬手引路。 舒念心下轻叹,想着这事儿也不可能瞒得住一辈子,纪放要知道,就知道了吧。于是压了压帽檐儿,跟上侍者。 舒念跟着他绕了一段路才到。展厅后头的小花园更为私密,不对外人开放。越往后走,空气里飘着的青草气和花香就越浓郁。 舒念轻轻嗅了嗅鼻子,很熟悉的花香味。却不应该是这个季节的。 直到侍者停下,示意她说:“舒小姐,到了。周总给您准备的小礼物。” 舒念闻言抬头。 午后秋阳,落到眼前的透明玻璃屋上。玻璃后面,是一屋子已经过了花期却还开着的栀子花。母亲赵南栀最喜欢的花。 舒念还清楚记得,小的时候周阿姨常玩笑似的和她妈妈说,往后要是经营画廊,她就在后花园里给妈妈造个玻璃屋,一年四季都养着栀子花。妈妈在小花园里画画,她就在外面做个满身铜臭的商人。 “舒小姐,”侍者见她怔愣,轻声提醒道,“展厅的活动正式开始了,我再来叫您好吗?” 舒念回神,轻声应道:“好,谢谢。” 侍者退出小花园,把这地方让给了舒念一个人。 - 纪放到了里森,发现活动还没开始,倒也没在意。估摸着是亲妈让他早点来帮忙。 刚停好车,就接到了周枳意的电话,说她在展厅三楼,让人带他上来。画廊是周枳意买的老洋楼改建的,原先内部加建的五层结构略显逼仄,如今已将内部改成了层高更合适的三层。 见纪放到了,周枳意也没去迎他,仍旧站在靠窗的檐廊那儿,只说:“你倒还挺准时。” 纪放有些好笑,总觉得亲妈经常看自己有些不顺眼。 “怎么一个人待在楼上?”纪放问她。刚刚上来的时候,见楼下不管是展示区还是公共休息区,都已经准备妥当,似乎是不需要他的样子。 “看风景。”周枳意似是而非地说了一句,转过身就不理他了。 纪放眉眼微挑了一瞬,不明就里地走了过去。想看看楼下到底有什么好风景,值得亲妈这么专注。 顺着周枳意的视线落到楼下的小花园里,纪放倒是比她还专注了。 或者与其说是专注,不如说是呆住。 从见到舒念的第一回 起,纪放就从没见过她笑的样子。身上裹着的衣服,也不是黑就是白,像个罩着壳子的小古董。 可这会儿楼下小花园的玻璃屋子里,小姑娘摘了帽子坐在画架跟前儿,浅杏色的长裙曳过脚踝,落到地面。清清浅浅的淡绿色针织外套,松松罩在身上。跟着她提起画笔的动作,还往斜侧里的肩头落了落。 阳光穿过叶缝,散成细细碎碎的金光,落到女孩儿脸上。和他见过的每一个陆离光怪的夜晚,都不相同,暖得出奇。 就像是,一幅加了浅淡暖色滤镜的文艺片海报。 周枳意没动,仍旧微微俯着身,胳膊肘撑着窗台沿儿托着腮帮子,看风景似的脸对着楼下的玻璃小屋。只是眼珠子偏了偏,瞥了眼怔愣神游的傻儿子。 努力把想自己往上挑的唇角压下去,忍住想取笑儿子的冲动,周枳意似叹非叹地说:“我们念念,真的是小仙女本仙了。” 眼睫轻颤,纪放回神,很怕自己听错了似的偏头问她,“妈,你叫她什么?” 见他终于听见了,周枳意撑住侧颊,偏头回视他。 “念念啊,”周枳意一字一顿地说,“舒、念。云卷云舒的舒,念念不忘的念。” 说完还一脸“你还要我解释得再清楚一点吗”的表情看着他。 要说刚刚小姑娘温软的笑,像是蓬松轻盈又带甜的棉花糖似的绕到了他心上,这会儿亲妈的话,就是一团充被子的真棉花,无情地往他脑袋里塞了。 所以她根本不叫“苏栀”。所以谈校长听见自己叫她“苏小姐”才会一脸懵逼地看着他。所以郑渠叫她“舒同学”,不是人家舌头没捋直,是他自己二百五地从没搞清楚过。 所以舒念说得没错,那支铅笔的型号,是挺适合他的。 一时之间震惊、不解、烦躁,甚至还有一丝丝诡异的欣喜,各种情绪杂糅在一块儿,倒是让人有点挑不出重点和头绪。 “哎,可惜啊,我儿子不喜欢人家。”周枳意难得见他这副怔愣样儿,边说边叹气,又直起身子作势要走,瞧着挺无奈地看着纪放说,“算了,我去和她说一声吧,这件婚事就这么算了吧。” “等一下。”纪放见她要走,也没工夫管亲妈是真是假了,下意识地开口叫住她。 “嗯?怎么了?”周枳意跨出去一步,然后顿住,满脸不解地问他。 “……”纪放抄兜站着,舌尖抵了抵小尖牙,让自己冷静一点,然后才开口说,“妈,我觉得,为了家族利益,结婚这事儿,也不是不可以。” “哦?是吗?”周枳意问完,垂头抬手,理了理头发。 过肩长发垂落,挡住侧脸,给压抑不住想上扬的嘴角,一个释放的空间。 还“为了家族利益”,不行了她要笑死了。咱们家还真不需要靠着“卖儿款”发家致富啊儿子。周枳意乐得不行。 纪放脑子里还糊着一团棉花,刚那话完全是出于本能。靠着顽强残存的一点理智,给自己留了两分面子的那种本能。 就在纪放不知道亲妈垂着脑袋在发什么呆的时候,亲妈又开始补刀了。 “不过呢,我听念念外公说,”周枳意偏头看他,重新把长发捋到耳后,拿乔似的顿了两秒才说,“念念好像对你,不敢兴趣哦。” 纪放眼皮一跳,眼尾的桃花痣都跟着一抽。 “所以儿子啊,”周枳意抬手,拍了拍儿子的肩,认真且严肃道,“家族利益,靠你了!” 纪放:“………………?” - 活动开始之后,周枳意就叫了先前引路的侍者来找她。 户外的媒体和展厅里来的那些人,都不认识舒念。周枳意也知道她并不是很喜欢人多的地方,离开舒念招待客人前就告诉她,如果想提前回去,可以走小花园那儿的门,让蒋治来接她。舒念一一应下。 舒念见了许久未见过的周阿姨,谢过她的“小礼物”,又见到了那两幅迟亦枫的早期作品,像是参加完城堡里舞会的灰姑娘,趁着夜色,心满意足地悄悄离开。 只是童话里总得有点意外发生,比如人家是把水晶鞋掉在了身后,她是被男士牛津英伦鞋挡在了身前。 还是那双熟悉的长腿,还是那阵熟悉的清浅雪松香。就是今晚混在秋风里的,还杂了一丝烟草味。 “回去了?”长腿拦在她跟前,懒声问道。 这话听着漫不经心的,像是在问个无关紧要的人。可又是非得问你要个答案的那种。 舒念觉得,自己就是“舒念”这事儿,纪放大抵是明白了。因为纪放这会儿和她说话的腔调和语气,挺像那天在拼桌的网红餐厅里,他和那位“妹妹”说话时的战斗力的。DPS已调至秒怪大神级别。 “嗯。”俩手轻搭着身前的斜跨小包包带子,舒念低着脑袋,轻声应他。 “小孩儿,”抄兜站在她身前,纪放居高临下看着她脑袋上的帽顶,轻嗤道,“好玩儿吗?” 纪放的意思她明白,这是问她骗他好不好玩儿呢。就是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合适。难道说挺好玩儿的,你现在的样子特别像小时候放学拦住我,问我要过路费,不给不让走的男同学? 见她又跟摁了暂停键似的不说不动,纪放偏头闭眼,长舒了一口气。接着俯身抬手,连带着舒念的帽子一块儿,掌心压住舒念的发顶,话音跟从齿间碾了一遍似的问她:“我说——” 小姑娘被他强迫着抬起脑袋,小花园仿古煤油灯里的的昏黄,落进她点墨似的瞳仁里。一点暖色的光,晕得女孩儿眼里少了平日的清冷,带着点茫然和无解的软乎,眼睫抬着,微仰起脸回视他。又像有点不服气似的,薄唇轻轻抿住,抿出了唇角边浅浅的小梨涡。 俩人之间的距离近得,像是能让他掉进小姑娘的眼睛里。纪放连呼吸都下意识忍了回去。忍得心率有些失速。 后半句话噎进喉咙里,纪放喉结不自觉地上下轻滚,长睫都跟着轻颤了一瞬。舌尖抵了抵小尖牙,才压着点什么奇奇怪怪的欲.念似的,哑声从嗓子眼儿里压出三个字,“好玩儿么?” 作者有话要说:舒念:我要是说还行,你会打我吗?(轻轻抿住唇角看着你 ——————鸣人不说暗话,我有个预收想求一下 专栏现言《偏执独宠》,就是她! 洛家小公主忆欢,长相软萌性格乖巧。 就算洛家让她嫁给那个传闻中手段狠戾阴郁偏执的简斯年,她也欣然接受。 人人都说洛家“卖女求荣”。 她倒是无所谓——反正,她不过就是个工具而已,嫁给谁都一样吧。 - 结婚那天,好友纷纷调侃,“听说简总对你,是一见钟情?” 大概是简斯年特意为她订制的这套婚纱,连她都忍不住心生欢喜,洛忆欢难得玩笑道:“一见钟情?那不就是见色起意?” 结果新婚当夜,洛忆欢就被揿在床里,让男人见、色、起、立了一整晚。 按住腰勉强睁眼的第二天,洛忆欢终于有点怕了。用哭腔未褪的绵软嗓音小声道歉,“对不起,我昨天不该那么说你的。” 男人抬手掐住她的腰,边轻柔安抚,边沉声,“不是你的错。” 洛忆欢:“?”想哭,那你这是为什么么呀…… 简斯年:“反正你不说,我也会做。” 洛忆欢:“…………?” - 后来,在一个又一个哑声求饶的夜里,洛忆欢终于忍不住对着男人说:“要是你以后有了真正喜欢的人想离婚,尽管告诉我呀,我绝对不会赖着不走的。” ……真的快累死她啦。 男人闻言,眸色晦暗又猩红,钳着她的下颌狠狠吻下去。然后叫着她的小名,嗓音黯如砂砾,“暖暖,早就有了。只是,她不喜欢我。” #哪有什么一见钟情,从来都是他的步步为营# 情深偏执阴戾总裁X情感缺失洋娃娃 【先婚后爱/甜文/年龄差9岁/伪强取豪夺/双向治愈】 双初恋,1V1,HE。 第13章 舒念抬睫,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纪放的脸。突然有点后悔,当时漫画里那个角色要参考纪放的长相。 眼睫微垂,视线停在了纪放眼尾那一小点桃花痣上。脑袋里自动跳戏,把她崽黑化的名场面过了一遍。 小花园里安静了好一会儿,耳朵里只能听见展厅前草坪上隐约的弦乐声。 过了好久,舒念才开口,“正好你也不喜欢我,我也不想结婚。我会和我外公讲清楚的,你放心吧。” 音量不高,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别说唇角边没了下午在玻璃屋子里的笑意,就连前些时候纪放自认为她和自己的那点熟稔,都没瞧出来。 满脸写着:你我不熟,莫要同路。不如回家,各找各妈。 纪放:“…………” 纪放见过把欲.望和野心写在脸上的,也见过自以为把心思藏得很好拿腔作调的,却头一回遇上这种人。你就真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些什么,脑回路像是随机赛道,不开着车亲自上去遛一圈儿,完全不知道人家是怎么长的。 还让他放心,吧。 也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无力,后槽牙狠狠碾了一遍,下颌线都跟着绷出凌厉的弧度,却还是没想得出来该说她什么好。 舒念脑袋上一直被纪放的掌心压着,压得她脖子都有点酸了。纪放力气可真大。 “那个……”舒念眨了眨眼,欲言又止。 纪放心跳一滞,呼吸都跟着顿了顿,不知道在期待什么似的,从喉咙里溢出个单音节,“嗯?” 舒念咽了一口,真心实意地问他,“你手酸吗?” 纪放:“………………?” 这句话问完,舒念就看见纪放脸上的神色有些许精彩,接着就看见他直起了身子。纪放的脸被帽檐儿一挡,舒念又只看得到他扯松的衬衣领口了。大晚上的,连件西装外套都没披着,跟不怕冷似的。 还没等舒念打完腹稿,帽顶上那只手就用了比刚刚更大的力道,重重把她的脑袋往下一摁。 舒念:“………………?” 被强迫摁得微微弯腰的舒念,仿佛看见纪放脚下的影子写着:气死了气死了气死了…… “小小姐。” 蒋治这声,终于打破了俩人间这会儿的安静与迷之尴尬。纪放松手,舒念站直,抬手扶正了帽子。 “纪少爷也在啊。”蒋治笑着和纪放打招呼,解释道,“我见我们家小小姐一直没出来,也没接电话,就进来了。” 看来他进来的真不是时候,原来是两个小年轻在沟通感情。你看他们多像一对热恋中的小情侣,纪少爷还在摸他家小小姐的脑袋。用他小孙女的话来说这叫什么来着?哦对,摸头杀。 “那你们再聊会儿,我就在外面等。”蒋治说。 “不用了蒋叔,”舒念转身对他说,“我们回去吧。” “啊?”蒋治好后悔进来呀,“那行,纪少爷我们就先走了。” 纪放点头应了,算是打了招呼。就是情绪一时半刻还陷在“因为你不喜欢我,我也不想结婚,所以你手到底酸不酸”的复杂状态里。 看着小姑娘在地上拖出的灯影,出了后门又坐上车扬长而去,纪放也不知道一个人站了多久,才自嘲似的轻嗤了一声。 接着摸出口袋里空了几支的烟盒,敲出一根,就着火光点燃。 烟雾刚缭着腾起半截儿,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也不知道是哪个这么会挑时辰的。 纪放划开接通,放到耳边。 “阿放啊,”电话那头的甄楠语气挺兴奋,“放哥,我的好放放,您老在忙吗?” “有事?”纪放咬着烟,被青烟熏得微微眯着眼,没什么兴致地懒声问。 甄楠一顿,听这声音就像咬着烟问的。总不见得在咬棒棒糖吧。于是兴奋劲儿一收,老实问:“我舍友听说我铁磁有个赛车场,想趁着今天周末带他去玩玩,跟阿放你说一声。” “哦。”纪放抬手,指节夹走嘴里妨碍视线的烟。 “那,”甄楠知道他没事儿的时候抽烟,就是心情不太美妙,于是问他,“那你今天去吗?” 纪放那个赛车场,当初纯粹是他自己爱玩儿重机才建的。还承办过两场国际赛事,后来他又觉得麻烦,干脆又当成了私人俱乐部似的练习场。 甄楠记得纪放去得最多的时候,还是高中那会儿。后来上了大学又出国回来,倒是好久没听说他去过了。 电话那头静了得有好几秒,甄楠都快以为纪放其实是忘了挂断电话就把他撇下了,才听见他懒洋洋地说了一个字,“去。” “好嘞!”甄楠一听,兴奋劲儿立马回身,“让我舍友好好见识一下什么叫秋名山车神!” - 赛车场在城北,纪放开着他那辆帕加尼轰进赛道的时候,甄楠不仅带着他舍友,还叫了曲鸣和任清识,已经在那儿等着了。 纪放刚下车,就迎上来一个穿着草绿色赛车服的过来和他打招呼,语气听着还挺热络,“我来了好几回,终于见到纪少爷了。” 纪放对这人的脸隐约有印象,又想不起他叫什么,点了个头,就算是打过了招呼。那人倒是一点不在意,继续嘻嘻哈哈地说了两句,见甄楠一帮子人过来找纪放,这才离开。 “那谁啊?”曲鸣问。 “钱家老二。”甄楠说,“就我们高一那会儿突然转学过来的,还老被高三几个嘲笑家里是暴发户的那个。” “哦,他呀。”曲鸣了然了。 纪放心思不在这上面,也没在意。小插曲一过,甄楠拉着他那位完美把自己口音带偏了的舍友和纪放打了招呼。 赛场经理知道纪放要来,也一早候着了。 “纪少爷,”经理恭敬问,“今天准备怎么玩儿?” 纪放看着来的人,问:“3小时耐力赛?甄楠你朋友?” “行行行,”甄楠说,“原来他平时就爱玩儿这个,以前都没和我说过,所以我今天才带他来的。” “行。”纪放说,“待会儿走的时候,给你朋友带张黑卡。” “谢谢放哥。”甄楠舍友挺不好意思。 “没事。”纪放笑了笑。 “那车用……?”经理问。 纪放抬抬下巴指了指,“去那随便挑吧。” “嗳我去,”甄楠美滋滋地戳了纪放一胳膊肘,觉得纪放也太给他面子了,转头又抬手搭上他东北舍友的肩,边往纪放的私藏车库那儿走,边显摆上了,“瞧见没,我这铁磁够兄弟吧,待会儿除了那辆黑色的MV Agusta F4 CC你别选,那是他小老婆,其他都没事。嗳你喜欢川崎不……” “嘿,”曲鸣听着那句“小老婆”乐上了,边走边问纪放,“今天怎么想到来这儿玩了?” 纪放闻言,没回答,稍稍偏头,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 “……?”曲鸣有一种终于体会到甄楠话多,被纪放眼神凉到想打嗝的感觉了。 看着纪放一个人走了,才顿了脚步问身边的任清识,“我刚刚……说错什么话了?” 任清识没有马上回答他,反倒是先解了鼻梁上的金属细框眼镜,慢条斯理地擦了会儿,才说:“大概有时候什么都不说,才是错吧。” “……?”曲鸣眼梢一抽,总觉得他话里有话。见他又把眼镜戴上了,忍不住问,“清识,你这又没有度数,老戴着干嘛呀?” 两指捏着侧边的镜架稍抬,任清识悠悠道:“防蓝光。” 曲鸣:“……”行叭。都特么神神叨叨的。 - 任清识不玩儿,纪放和曲鸣,甄楠和他舍友,又有几个场内想参加的,两三人一组车队,交替上场。进站换人的时候人车同换。 甄楠换上机车服戴上头盔,跨上一部雅马哈YZF-R1。60周年纪念版,黄.色基底,黑白棋格车身。非常炫酷地问坐在场边看他们比赛的任清识,“清识,你看我头盔一戴,像不像那个谁?” 机车头盔一戴,也看不出谁是谁,甄楠的本意是想让任清识说他像纪放来着。 “嗯,是挺像的。”任清识唇角轻弯,认真道,“像个送外卖的。” 曲鸣拍着甄楠的肩哈哈哈。 甄楠:“…………”我可真太他妈难了。 还没等他们几个互怼完,赛道边上的口哨声和女孩子们的尖叫声,就震得甄楠戴着头盔耳朵都嗡嗡。 比较粗暴直接的姑娘,“卧槽!!好他妈帅!” “嗳嗳嗳,你淡定点行不行?你男朋友我还坐在你旁边呢。” 还有胆子更大点的,“纪少爷我男朋友今天没来!你介意我换一个吗——” 纪放一身火焰红赛车服,跨上泛着金属光泽的黑漆MV Agusta F4 CC,像是听不见似的,脸上不带表情地戴上了头盔。 指示灯亮,面罩落下的瞬间,满场只剩下引擎的咆哮。 纪放是挺喜欢压弯儿的,大概是享受那种高转速拉扯,档档进红区的乐趣。或者说是这种只专注于眼前的路,别的什么也不用考虑的世界。 这比赛听名字就既费时间又费体力。场边的姑娘们起先还能激动地挥挥胳膊,到后来也就纪放经过的时候,有那个劲儿站起来喊两声了。 当那辆MV Agusta F4 CC拖出黑红色残影,第一个冲过终点的时候,纪放这位“秋名山车神”总算是没有让甄楠失望。 纪放也挺骚气地履行了一下冠军应尽的义务,在冲线之后玩了把烧胎。轮胎与赛道摩擦,后轮白烟滚滚,在地面上画出一个完美的圆。顺便再引来点喊破音的尖叫声。 回了后场休息换衣服,作为队友赢了比赛的曲鸣,既兴奋又有点纳闷地问纪放,“你今天这是怎么了?玩儿那么大呢?” 跟来烧引擎似的,暴力得不行。 纪放缓缓侧头,一脸“你这个二五仔还有什么遗言吗”地看着他。 曲鸣干咽了一口,觉得自己仿佛明白了什么,“那什么……你要先听我狡辩一下吗?” 纪放:“……”和谁看不出你那天在那破网红餐厅里,看舒念朋友的眼神有多与众不同似的。 “行了,闭嘴吧。”纪放瞥了他一眼,起身,“接着续摊儿。” 曲鸣:“……”好想给他点一首《爱情买卖》。 - 纪放昨晚有点多,虽然没断片儿,但也躺下去没多久。所以这会儿枕头下面的手机震得,让他有点想换个新的。 只是枕头下面那个,是私人号码,只能认命先接起来听听,到底是哪路神仙要这个点就来收他。 纪放闭着眼睛划开接听,把手机搁到耳边,用他起床气挺明显的鼻音拖了一声,“谁。” “纪先生。”电话那头的女声说。 “……”纪放拿着手机,仍旧闭着眼睛,脑子清醒地比身体快。 胸腔里陡然快了几拍子的心跳,告诉他昨晚喝的里肯定被无良会所掺了假酒。 “嗯。”纪放把他的态度调整到三分不屑七分漫不经心的状态,懒懒应了一声。“嗯”得还有点哑。 “有时间,”舒念问,“能和你谈谈吗?” 不知道她又要玩什么把戏,纪放睁眼,撑起半边身子坐起来,闲适地往床头一靠,戏谑不正经地拖腔带调哑声问她,“谈什么?谈恋爱啊?” 舒念:“……”听这位大少爷哑得跟熬鹰似的嗓子,舒念没看见他这会儿是什么样,也知道他铁定是又烟又酒宿醉了一宿。 没为他这吊儿郎当公子哥似的语气有丝毫情绪起伏,舒念淡淡道:“谈结婚,来吗?” 纪放:“………………?” 作者有话要说:我怎么觉得这个狗男人越来越欠了呢?甚至非常想让他体验一下傲娇一时爽追妻火葬场的乐趣:)还好女儿比他淡定 还有,那个“像送外卖的”绝对没有说送外卖不好的意思!!我爱外卖小哥!我爱烧烤奶茶炸鸡小龙虾火锅串串香! 不知不觉已经五万多字了,下一章入v啦~蟹蟹各位支持正版的小阔爱看文请我ho奶茶!国际惯例,入v前四天v章评论皆有红包,给我留言鸭 *****那么我要墙裂推荐!!神仙基友的娱乐圈现言! 《桃花沉沦》by小谢娘(不好康你们来锤我狗头!) 【救赎/双箭头/协议婚约/年龄差】 沈霁瑜眉骨处有一枚桃花痕,是姜素昔心头十几年的朱砂痣。苦苦追寻,却求而不得。 多年后重逢,醉酒的深夜,双眸都失焦了的姜素昔攀援上沈霁瑜的肩头,鼻息炽热,尾音缱绻:“你娶了我吧,好么?” 对方低沉嗓音:“好。” 结果第二天酒醒,姜素昔把自己做过的事给忘了!! 于是,又回到了暗自苦恋的日子。只是……一切好像不一样了。 * 姜素昔面若桃花,却是个异类。和父亲异姓,与母亲疏离,十四岁被赶出家门,大学毕业就有了个四岁大的私生子,身后金主成迷…… 沈霁瑜年少成名,三金影帝,巅峰时期被欧洲舞台剧大师召为关门弟子,被称为娱乐圈最后的净土。 异类和净土是不应该有交集的。 直到绯闻缠身的姜素昔,幼年时采访被翻出来。肉嘟嘟的小娃娃被问及长大以后要做什么时,奶声奶气地回答:“唱京剧,嫁霁瑜哥哥。” 众人:不是想凑热度,就是得了失心疯。 不久之后,沈霁瑜将钗环满地的姜素昔环在化妆台上,为她轻柔卸去半脸油彩的照片曝光。 白皙的小腿还俏皮地勾着他的腰肢。 全网哗然。 沈霁瑜微博:@桃花精姜素昔,介绍一下,孩儿他妈,给口饭吃。 阅读指南: 1、敏感执着京剧大青衣vs温润如玉影帝。 2、划重点,孩子不是男主和女主的私生子。 3、没原型。 4、圆滚滚萌娃姜梓芽:等等,怎么还不让我出个场呢? 第14章 舒念昨晚回了御澜花园, 准备睡觉的时候,却接到了蒋治的电话。 还以为是有什么东西掉在了车里, 舒念接通问:“怎么了蒋叔?” “小小姐,”蒋治在电话那头欲言又止,“有件事,老爷一直不让我告诉你。” 舒念心跳一滞, 拉着被子的手一顿。 “我也是今天, 看你和纪家小少爷感情挺好,才想着能不能……”蒋治解释道。 舒念没在意他话里那句“和纪家小少爷感情挺好”,只顿着呼吸等下文。 “老爷前段时间体检的时候, 查出来胃早癌。”蒋治说, “你别担心,做过核磁共振腔内B超了, 医生说现在,只要做个内镜切除手术就可以。微创的, 不严重,能根治。好了还是和正常生活一模一样。” “只是,他就想先拖着。说是反正一时半会儿还拖得起。等看着你找到喜欢的小伙子, 结了婚安了家, 他这辈子也算是安心了……” 蒋治后面的话,舒念有些没听清。本就微凉的指尖,捏着手机泛着白。卧室里只剩下手机里的电流声,舒念说:“好,谢谢蒋叔。别告诉外公我知道了。” 做了一整夜的梦, 似醒非醒。舒念还是等到快中午,才给纪放打了这个电话。 纪放听完这句“谈结婚,来吗”,这下子是真的不困了。 单手撑着床垫坐起来,光脚踩到地板上让脑袋冷静冷静。手机拿开耳朵,纪放盯着这个正在通话中的陌生号码顿了半晌,干咽了一口,重新贴回耳边,才又做梦似的开口问她,“结婚?” “嗯,”舒念说,“我想和你结婚。” - 直到舒念那头早就挂了电话,挂断音恢复成无声过了好久,纪放还有点没回过神的梦游感。 舒念和他约了见面的时间地点,下午,江边的一家咖啡店。 凌晨的酒劲儿还没过,纪放准备叫人来接。本想发个消息问问舒念,要不要“顺道”去带她,可是点开微信看了好几回,甚至特意到“新的朋友”那侦查了几遍,想看看有没有错漏的好友申请消息,结果临到快出门前,都没看见有人要加他。 纪放半耷拉着眼皮,舌尖抵了抵小尖牙,看着通话记录里那条还没储存的电话号码,轻嗤了一声。 人家现在可是舒家大小姐,不是那个崴了脚需要打电话叫朋友来接的小姑娘了,还用得上他? 平着嘴角收好手机,纪放面无表情,走出江悦路九号。 - 舒念订的这家店私密性很好,户外小花园里树影错落,每桌都隔得挺远,谁也瞧不清最近的那桌是谁。 纪放被服务生领过去的时候,舒念已经坐在小木桌子前等着他了。见他过来,放下手机,随手搁到了桌面上。 “先生您喝点什么?”服务生问。 “和她一样的就行。”纪放懒得看菜单,随口说道。 服务生一顿,训练有素地说:“好,您稍等。” 纪放坐下,见今天的舒念,脑袋上又重新压上了那顶黑色的棒球棒,身上罩着件宽宽大大的烟灰色连帽卫衣,开始庆幸今天出门前特意穿得相当随意,看上去也相当不重视这次见面的样子。 见舒念不说话,纪放视线微垂,落到她还没熄灭的手机屏幕上。接着赫然看见一行字:纪少爷赛车场夜会美女,亲密热聊。 下面还煞有介事地配了几张糊成马赛克的偷拍图。 纪放:“……”昨天有人过来问联系方式的时候,他明明说的是没微信没电话也不用Q.Q,座机欠费已停机,怎么就成夜会热聊了呢:) 随他妈便吧。纪放也懒得解释。 舒念一直低着脑袋没开口,纪放也没催她。 没一会儿,服务生就把他要的舒念同款饮品端了上来,“先生您的暖萌泡泡,请慢用。” 纪放:“……?” 可可爱爱,泡泡牛奶。纪放垂睫,看着白色小瓷杯里那个奶泡泡上的笑脸,勾起邪魅的嘴角,仿佛在眯着眼睛无情嘲笑他:你这个二傻子。 纪放:“…………” 为了让这个嚣张的奶泡泡笑脸别再盯着他,纪放郁闷但面无表情地淡定喝了一口。然后,就更郁闷了……这玩意儿,还特么是奶粉泡的。一股甜滋滋的奶味儿,小孩子喝的玩意儿,对面那家伙还喝得很起劲。 “找我什么事,”努力抚平了一下处处受打击的情绪,纪放放下杯子靠进椅背里,一手搭着桌沿儿食指轻点,营造出一副“我十分淡定且随意”的状态,“说吧。” 舒念没说话,拿过身边的背包,取出薄薄的两张纸,递给他,才说:“离婚协议,你看下还有什么要添的。” “…………?”纪放觉得,自己得亏年轻心脏好,不然真的能被这小孩儿气出点什么毛病来,顺便碰个瓷。 此时的纪放简直想自豪地告诉她,在生意场上,他也从没遇见过如此出其不意的对手。合作还没谈,先来和你说解约合同你有没有什么想加的条款。 纪放真的快被她气乐了。 伸手接过那两张纸,纪放逐条仔细看了下。 除了写明婚前他的不动产期权股票,和她一毛钱关系也没有,简称离婚的时候半分便宜也不想占,还有一年的婚姻存续关系期间内,他得配合女方在长辈面前保持夫妻和睦的假象。综上所述,就是做一对人前恩爱的塑料假夫妻。其他倒也没什么特殊的地方。 舒念见他看得认真,好心解释道:“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所以只需要一年就行,一年之后我们按照协议离婚。” 见纪放不说话,舒念又补充道:“我只有一个要求,婚礼越快越好,要是来得及,明天也可以。” 纪放闻言,稍一怔愣,接着又轻嗤了一声。捏着那两张纸,抬睫看她,收了两分散漫,问道:“那我要是不和你结呢?你准备怎么办?” 说完,眼睫一瞬不眨地盯着眼前比他还淡定的小姑娘。 舒念也没觉得他会那么好说话,只是一时半会的,也就这么个壮丁能拉了。于是说:“要是你觉得吃亏了,有什么想要的补偿,我也会尽我所能满足你的。” “你能满足我什么?”纪放有些好笑地故意戏谑道。 “……”舒念终于领略到了这男人的恶劣,转移话题道,“《横刀》的游戏原画,我免费给你画。” 纪放像听了什么笑话似的靠进椅背里,懒洋洋地问她:“你觉得我需要吗?” 舒念低着脑袋,抿了抿唇角,抿出两个气鼓鼓的小梨涡。想了想,又说:“那就当我之前帮过你的,抵了可以吗?” 这是挟恩图报要他以身相许了?嘴角忍不住轻勾了一瞬,又轻抿抚平,纪放懒声问:“那我要是还不答应呢?” 舒念并没有多大反应,顿了几秒,挺认真地回答他,“那我,就再问问别人吧。” 纪放闻言,捏着那两张《离婚协议》的指节,下意识地收紧。眸色点墨似的晕开,跟着一沉。这小孩儿到底把结婚当成什么了? “为什么急着结婚?”努力压下心里那点躁戾,纪放耐着性子,重新坐好,开口问她。 一秒,两秒,三秒…… 等到他杯子里那片烦人的奶泡泡最后一颗都破了,舒念还跟摁了暂停似的没动没说过。纪放彻底服了。 “我同意了,”纪放冷声开口,把那两张破纸还给她,“就按你说的,协议结婚一年,你之前帮过我的,就算两清。” “好,”舒念终于开口,轻声道,“谢谢。” 一年时间,外公做完手术出院,调养身体,一定够了。舒念心想。 “协议时间到了,多一天也不行啊。”纪放又补充。 “嗯。至于婚礼,能不能只邀请家里人?”舒念问,“毕竟一年之后还要离婚。”免得到时候人家都认识她。 纪放:“…………” 纪放轻哂,“那正好,我也是这么想的。” “那就好。”舒念点头。 听着小姑娘公事公办的谈判口气,纪放碾了碾后槽牙,眼睫半垂看着她,“上午那个电话能联系到你是吧?婚礼安排好了,我会让助理联系你的。我们俩还没熟到需要私下联系的程度,没事不用给我打电话。” “好。”舒念听他说完,不带一丝停顿地欣然应下。 纪放:“……” 明明“被求婚”的人是他,却没有半点在战略上占据高地的感觉。 纪放抬睫,面无表情看着舒念脑袋上方半垂的枝桠。枝桠上的叶子被风轻吹,多少还能有点动静,瞧着比眼前这小孩儿顺眼多了。 呵。树杈子都比她有人性。 拿过桌上已经冷掉的暖萌泡泡,一口气灌下去,纪放一句话也不想再说了。 - 纪舒两家终于要联姻的消息出来后,全城哗然。 纪家如此迅速地安排婚礼,并且全然不对外公布,不请任何媒体甚至圈内和纪家有生意往来的新贵世家,让众人纷纷揣测起个中原因。听说,这是纪少爷要求的。听说,舒家是有恩于纪家,挟恩图报,纪少爷只能牺牲自己慷慨联姻。听说—— 【这也太着急了吧!!难道是有了??】 【……舒家小丫头好手段。】 【有没有民政局的朋友出来说一说,舒家小丫头到底长什么样儿啊?】 【清场了,除了摄像师,谁也不知道。】 【……?所以我可以合理怀疑是真的很chou了吧?】 【纪少爷好惨……听说舒家当年那场车祸……不会是毁容了吧?】 【这下真的可以坐等离婚热搜了。呵呵。】 【和舒家联姻,纪家半点好处都没有吧?简直是扶贫啊。】 【等等,你们是不是对舒家有什么误解?我就不说舒小姐手上的那些股权期权,她外祖家是做艺术品拍卖这行的啊,你们觉得这会没钱?】 【但说到底还是舒家高攀了吧?毕竟她也没有任何实权啊。】 【咸吃萝卜淡操心,人家随便一幅藏品就能让在座的各位躺着吃一辈子……】 …… 即便如此,外界对那个传说中“拿不出手”的舒家小丫头,还是又酸又妒。 同样震惊的,不光是江城的各位名媛和各路媒体,还有桑柠。毕竟纪放当初,可是个能“手滑”给离婚热搜点赞的主。 “念念你老实说,”听闻消息的桑柠一脸凝重地坐在舒念面前,把人摁在椅子里不让她逃避问题,“是不是纪放把你怎么着了?” “……”舒念看着桑柠一脸“你只要点个头,点个头我立马扛上我的四十米大刀出门解决罪魁祸首”的样子,很是佩服她的想象力,“你想多了。” 桑柠觉得她这四个字没有任何说服力,面无表情看着她。 舒念无奈,想了想,认真道:“严格来说,手都没牵过。” 桑柠:“??”所以这是为什么?? 知道自己不说清楚,桑柠得被她怄死,舒念犹豫片刻,还是说:“外公……是真的胃不好。” 桑柠:“…………?” - 纪放这回还真是说到做到,除了让生活助理通知舒念领证的时间,在民政局和舒念见过一面。其余时候,半个字都没和舒念说过。 当然,舒念比他还信守合约。连纪放的助理,她都没有联系过。 赵铎和周枳意也问过俩孩子,为什么突然之间就要结婚了。 结果,舒念和纪放俩人的默契“闭口不谈”,在两家长辈的思路里,就合理误会成了和桑柠一样的想法。 面对亲妈的质疑,纪放很想说,这原因你应该去问你儿媳妇,因为他也不知道。于是,只好一脸“尽在我掌握之中”地什么都不说。 周枳意以为亲儿子就是“见色起意”,差点踩着细高跟追了纪放八条街。并且扬言他要是婚后敢欺负人家小姑娘,就等着被扫地出门吧。 纪放委屈,纪放坚决不说。 而赵铎,则是神色略尴尬地说了句,“没关系,都是成年人了嘛。外公理解,理解。” 舒念:“……” 念念冤枉,念念果断不说。 - 婚礼就办在纪家老宅。听说当年建了这座宅子的纪家祖爷爷,也是在这座花园里办的婚礼。民国初期最时兴的西式婚礼。此后一对璧人恩爱有加,即便乱世,也没能把两人分开。 按照舒念要求的越快越好,纪放只准备了一个礼拜不到。周五领证,周六婚礼,堪称神速。 除了纪舒两家的重要亲戚朋友,没有任何外人参加。宅院方圆几里之内,也派人围了起来,以防有媒体为了流量偷偷摸摸扒墙头。 纪放前去舒家接亲的婚车,从赵铎那儿接到舒念,直接开进老宅花园。沿路的媒体记者吃瓜路人,除了能拍到一溜婚车的轮子,什么也没看清。新娘子到底长什么样,又成了谜。 伴娘伴郎都是现成的。同龄人里,就他们俩英年早婚。 知道舒念一定是让桑柠当伴娘,纪放不计前嫌地把伴郎的任务交给了二五仔曲鸣。 赵铎红着眼眶,牵着舒念的手,郑重把他疼了小半辈子的外孙女,交到纪放手里。 纪放虽然没有告诉过舒念任何关于婚礼的细节,但让助理交给她的婚纱,甚至连现在纪放套到她无名指上的婚戒,都意外地正巧合适。 虽然是一场早已能预见结局的协议婚姻,但无名指被套上戒圈的时候,舒念心里,还是下意识地起了点不一样的情绪。甚至被戒圈上的透明光晕,耀得颤了颤眼睫。花园里的乐声,证婚人的证词,都跟着耀得恍惚。 “这时候还发呆?”纪放极其无奈地小声提醒她,“该你了。” 舒念回神,取过丝绒小盒子里纪放的婚戒,套到他左手无名指上。 冰凉的金属贴上指节的皮肤,纪放垂睫,看着这个人在这儿,心思却不知道飞到哪儿去了的女孩儿。等她替自己戴好婚戒,纪放垂手到身侧,指节微曲,拇指弯向掌心,搭上戒圈,轻轻蹭了蹭。 - 仪式结束,赵铎的眼泪,大概是全匀给了桑柠,小姑娘哭成狗,假睫毛都差点冲掉。 “呜呜呜,念念……”桑柠哭得口齿不清,抱着舒念不撒手,甚至还倒吸凉气似的抽了两声,“以后你的被窝里,就要有别的狗了……呜哇哇……” 舒念被她弄得哭笑不得,只好拍着她的背轻声安抚,一遍遍重复,“不会的。” 老婆被人抱住,还要被人内涵的纪放:“…………” “快擦擦吧,”曲鸣看着纪放春意盎然的脸色,试图解围,递了张纸给桑柠,“妆都花了。” “要、要你管。”桑柠抽抽噎噎不想撒手,影后包袱都不要了,“反正又没人拍我丑照。” “就是说,”甄楠虽然没混到伴郎,好歹一身礼服来参加了婚礼,自觉和外人还是不一样的,“柠柠妹妹赶紧多抱会儿,以后念念就要有别的狗子了。” “……”纪放缓缓偏头,盯住他。 任清识抬眼,给了甄楠一个“自求多福”的礼貌微笑,解了眼镜,认真擦拭。 觉得自己可能又说错话了的甄楠:“……”我可真太他妈难了。现在改名还来得及吗? 周枳意看这一帮孩子,好笑又欣慰。见赵铎和纪放爷爷在花园另一处聊天,偏身问身边的纪锐博,“老公啊,你……会不会怪我?” 纪锐博明白她的意思,舒家出事后,原先舒念父亲手里的产业股权,后来虽然都转到了舒念手上,可是实际掌控权和决策权,早就易主。 虽然纪家不需要靠儿子联姻来锦上添花,可舒念这孩子的情况,又有点特殊。那个对舒家来说是禁忌的人,这么多年一直没出现。也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活着隐在某个角落里看着他们。 甚至,万一那人又出现,舒念会有什么发应,谁都没法预料。 男人收回心思,轻笑一声,稍稍俯身,凑到她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个人听得到的音量,小声说:“当年是谁让我保证,以后都听你的才肯回来的?我后来哪次敢不听?什么敢怪你?” “……”周枳意被他说得脸都热了,嗔了一声“啊呀你烦死了”,见赵铎又被别人拉去说话道喜,纪放爷爷正一个人坐着,于是咳了两声说,“我去找爸聊聊。” “嗯,”纪锐博笃定地说,“枳意,放心吧。” “嗯?”周枳意有些没明白他的意思,跨出去一步,又顿住转身,回头看着他。 纪锐博弯了弯唇角,“去吧。” - 纪老爷子本来就生得晚,儿子也是晚婚晚育,年纪比赵铎都多大了不少。精神倒是很好,眼神依旧清亮。 “儿媳妇儿,”听了周枳意的歉意,纪放爷爷笑说,“你这儿子我还不知道吗?他要真不喜欢,你真把他赶出家门他也不会娶。他这会儿,就是搞不清楚自己到底什么心思。” 说完,又轻嗤了一声下了判断,“有其父必有其子。” 然后老小孩儿似的扬眉抿了抿嘴角,一脸“这俩都是二货”地看着周枳意。 周枳意心下稍松,忍不住笑,又问纪放爷爷,“爸,那阮家……” “我亲孙子重要还是别人家的孙女重要?”纪爷爷豪气地一拍装饰用的绅士拐,“再说了,我们纪家没欠任何人的,用不上拿儿孙的婚姻抵人情。我儿子孙子自己看中的小姑娘,错不了。 ” 周枳意闻言,说不感动是假的。当年弟弟周祁风出事,周家一度危机。除了纪锐博的支持,纪放爷爷对她、对周家,也没有任何二话。如今对纪放的婚姻,也没有更多要求。 “谢谢爸。”周枳意嗓音微涩地说。 - 婚礼结束,婚车又把纪放和舒念送回了属于他们两个的新婚房——半岛御墅。就因为楼盘自建了个人工湖,才取了这么个名字。倒是离御澜花园不远,舒念往后去学校,也不用起太早。 纪放“随口”问了问周枳意,知道舒念不喜欢家里有外人,请的佣人只在平时他们不在的时候才来。 这会儿,两个人一身华服未褪,孤男寡女地站在客厅门口,尴尬得像是两个逃婚的新人半路撞到了一块儿,就差说一声好巧。 当然,主要是纪放觉得尴尬。 舒念本来就生得好看,今天的新娘妆又极其适合她的五官,瓷白侧颊淡扫胭脂,没了碍事的帽子,瞳仁自带水汽地看着你,有种让人误会她是在害羞的错觉。 纪放眼睫轻颤,刻意错开了一点视线,不自然地轻咳了两声,故意恶声恶气地说:“你在想什么呢?就我们俩这个关系,肯定是分房睡啊!” 舒念:“…………?” 秋夜微凉,刚在汽车里不觉得,这会儿站在空荡荡的屋子里,舒念下意识地抬手搓了搓胳膊。虽然今天这身婚纱,是一字领只露了锁骨的长袖设计,舒念还是觉得有些冷。 纪放垂睫瞥了一眼,顺手脱了西装外套,兜头罩在舒念脑袋上,语气稍软了两分,却还是没什么好话,“千万别给我感冒啊,我可不会照顾人。” 清浅的雪松香调闷在脑袋上,舒念愣了愣,接着抬手扯了扯衣服,让自己露出脑袋,轻声说:“谢谢。” 衣服上残着热意的体温,顺着颈侧的皮肤蔓延到耳朵尖尖上,舒念完全是自然反应,红了点耳朵。 纪放咽了一口,偏了视线,收了那点不正经,走在前面,“走吧,上去换身衣服洗个澡,晚点下来吃饭。” “嗯。”舒念乖乖应声。毕竟说到底,这场婚姻是她有求于人。 别墅三层,面积和玥榕庄、纪家老宅没法比,倒是比她的御澜花园大了不少。 纪放进电梯,领着她到了三楼,出了电梯没走两步就停了下来,下巴微抬指了指前面的房间,“前面那个,你房间。” “我住楼下,”纪放见她心不在焉的样子,又说,“没事别来找我。” 舒念:“……” 跟着他停下的位置偏头看了看,倒是有些微怔。 身侧的屋子,布置成了工作室的配置。除了比她在御澜花园配置还高的电脑板绘等等设备,还有一应俱全的画板颜料各类工具。 平时除了板绘,她还是很喜欢这种原始作画方式的。 “你不要想太多,”见她怔愣,纪放下巴微扬,半耷拉着眼皮,半寸腰都不舍得弯,居高临下看着舒念,面无表情地说,“我是为了监督你给我好好地免费画《横刀》,才弄了这么一间工作室。” 舒念回神,点头,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一本正经看着他说:“好的纪先生,我会好好画的。” 并没有获得任何预期成就感的纪放:“……”有本事你在你外公面前也叫我纪先生! - 舒念进卧室,转了一圈。衣帽间里除了几身她平时上课会穿的衣服,还有一整排高定。她倒也没意外,因为纪放高冷地说了:你想让人家来打扫的时候,觉得我连几件衣服都买不起了吗? 俩人说好,为了不让双方长辈起疑,“婚”后住在一起。但是其他生活习惯还是和以往一样,谁也不干涉谁。 所以言下之意,就是随便她穿什么,那些反正都是摆着看的。倒是她拿了一套宽松运动服,准备洗完澡穿的时候,顿了顿。 衣服明显是洗过了,除了淡淡的皂香,还带着干净的阳光的味道。为着这种巧合,舒念微愣了会儿。 洗完澡,接到卧室里纪放打上来的电话舒念才下楼。 餐桌上已经置好饭菜,纪放也坐下了,没等她。 舒念走到餐桌边,观察了一下自己到底应该坐哪儿。 纪放从电梯“叮”一声开始就竖起了耳朵尖尖,见舒念过来,也没动弹,有一搭没一搭地戳两下面前的饭米粒送进嘴里。 见舒念拉开自己对面的凳子坐下,才状似无意地抬了下眼。小姑娘卸了妆,素着一张脸,长发吹了八.九成干,松松拢在耳后。坐下之后,视线也没往他这儿有半分游移,乖乖端起饭碗,开始吃饭。 就是面无表情木着的小脸,活像幼儿园里不爱吃饭的小朋友,被老师强行摁在小桌子跟前儿,不吃完不给放学的样子。 满脸写着“被迫营业”四个大字。 纪放无声叹气。只能换个角度安慰自己,好歹这家伙没有在家都戴个帽子。不然他真要以为自己有这么讨人嫌了。 不同于纪放脑袋里的弯弯绕绕,舒念纯碎是因为没事儿的时候没有多余的表情。外加惦记着外公赵铎的事情,一心想着明早就去一趟外公那儿,让他尽快安排手术。 心事一多,人就没什么胃口。舒念吃不下,也没勉强自己,回神之后就放下了碗筷对纪放说:“纪先生你慢慢吃,我先上去了。” 纪放:“……???” 这是看见他连饭都吃不下了??明明那回在那破网红店里,小姑娘吃得还挺欢实的啊。 纪放好气。所以上赶着要和他结婚,就是为了气他的? - 舒念回房,打电话和赵铎说好明天要回去。按照当地的风俗,的确有新娘子第二天回门的说法,赵铎只以为舒念是为了这个,乐呵呵地应下了。 纪放和她都和双方长辈说好,暂时先以学业和事业为重,至于“度蜜月”这种事情,以后再说。 两边家长都以为这俩小孩儿这么急着结婚,是因为做了成年人该做的事,自然是他俩说什么都应下了。 舒念一个人待在卧室里,和桑柠断断续续发着消息,窝到半夜,才觉得胃里有些空。于是从沙发里爬起来,开始翻前几天叫人送来的行李,然后抱起一个铁罐子下楼,做一件她每晚临睡前必须要做的事情。 - 对于如此奇妙的新婚之夜,纪放本来就堵得没睡意。又不知道这明明挺厚实的墙,为什么隔音效果还是不怎么样。电梯从三楼往下运行的可疑声音,悉数进了他竖得像天线一样的耳朵里。 秉着关心“同居室友”的好心,纪放决定起来,去看一看情况。 楼下客厅的灯没全开,厨房里也就开了盏暖色的小灯。纪放听着里面窸窸窣窣像是小老鼠半夜偷食似的声响,还挺纳闷。 甚至生出一种,这小孩儿生得这么好看,是不是不吃五谷杂粮,要大半夜偷吃什么仙丹妙药修仙的神奇脑洞来。 不知道是他走路声音太轻,还是小姑娘像幼儿园小朋友过家家一样搞吃的,搞得太认真,他都到了厨房门口,都没人发现自己。 “你……”纪放顿在厨房门口,看着岛台上的那个圆柱形铁皮罐子,还有背对着她,微微仰着脑袋的舒念,“大半夜的干嘛呢?” “……”背后灵似的悠悠一声问,舒念端着玻璃杯的手一顿。稍一低头,连人带杯子,维持着送到嘴边的姿势没变,转过了身。 抬睫看着一脑袋问号看着她的纪放,舒念下意识地眨了两下眼睛,玻璃杯沿挪开唇边,理直气壮回他道:“饿了。” 纪放垂睫,看着她唇边还没消下去的奶渍,一时间有点无语。 还好她没有伸出舌尖舔一舔什么的。 “……行吧。喝吧喝吧。”纪放无奈道。对她这种标准的饭点不好好吃饭,半夜起来不干人事的行为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舒念也没和他客气,说完话,就端起玻璃杯咕嘟咕嘟喝了下去。喝的时候见纪放还没走,还下意识地瞟了他一眼。 暖呼呼的一杯奶粉下肚,舒念见他还站着不动,极其大方地指了指自己那罐子奶粉,“要喝自己泡,别客气。” 然后错开纪放,经过客厅,摁了电梯回三楼。 很难形容自己这会儿到底是什么心情的纪放,抄兜倚在厨房门口,看着料理台上那罐子奶粉,“……” - 纪放回了房间,拿起手机给曲鸣拨了个电话。 电话那头响了好几声才接,“喂,阿放啊,有事吗?” “嗯,”纪放听着那头明显是睡着被震醒的声音,“这么早就睡了?” “啊,”曲鸣迷迷糊糊地咕哝,“白天站了一天你不累么?” 见纪放不说话,又有些好笑地问他,“怎么,新婚第一天太激动了睡不着?” 纪放:“……” “你说呢?”对曲鸣的明知故问,纪放反问道。 听着纪放“别问,再问杀人”的语气,曲鸣乐得不行。一想自己当初的二五仔行径,又倏地收了笑意,认真问纪放,“怎么了?” 纪放无声轻叹,“你帮我问问你小学同桌,舒念到底喜欢吃什么?” 郑渠的笔记本里虽然涂了两笔,可是和舒念,到底只是当了两年同学的关系。况且大学同学,除非舍友,大家上课的时候也不一定会说上两句话。倒是舒念那位朋友,一定很了解她。 “……?”曲鸣缓缓打出一个问号,甚至有一点点不困了,“不是阿放,你们现在好歹也是名义上的夫妻关系。虽说我也不知道你们俩为什么突然要结婚,还要签那什么协议吧,可是你俩不是一个屋子住着呢吗?” “我没她联系方式,”纪放闻言,理直气壮地说,“而且她住三楼我住二楼。” “最重要的是,”纪放腰板都无形中直了直,“是她跟我求的婚。我怎么知道她为什么要和我结婚?” 曲鸣:“……”行,您厉害,您牛批。那您还关心人家到底爱吃什么。 “行吧。”腹诽归腹诽,曲鸣还是说,“我来问。” “对了,你再帮我问问,”纪放无奈地闭了眼睛捏了捏鼻梁,“她除了喜欢吃葱油拌面的时候多喝一碗牛肉汤,半夜起来冲一杯奶粉这种穷酸爱好外,还有什么别的特殊爱好没。” 曲鸣:“…………?”不是,就凭您老这张嘴,能娶到老婆,大概也只能靠父母安排这种方式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纪狗今天做人了吗?没有,今天又是狗言狗语的一天:) 第15章 纪放又关照了他一句“别说是我问的啊”就挂了电话。 曲鸣很无奈地看着已经黑了屏的手机。难不成桑柠还能以为是他问的? 点开微信给桑柠发了条消息, 按“不知道是谁问的”那种格式来。当然,他也没敢说多喝一碗免费的牛肉汤和半夜起来泡奶粉喝, 这是“穷酸”爱好。那桑柠还不得跟他急眼。 那边大概还没睡,倒是秒回了信息。曲鸣转头就把那大段大段的“注意事项”依次复制给了纪放,圆满完成组织交代的任务。 - 第二天一早,纪放在客厅吃早餐, 见舒念下来, 已经穿好了平时穿的卫衣,脑袋上还扣着帽子,一看就是要出门的样子。 “要出去?”为了表示对室友的关心, 纪放说, “先吃早饭。” 舒念顿了顿,看时间还早, 又看到了桌子上的咸豆浆和粢饭团,昨天半夜里那一杯奶粉, 瞬间就觉得不够看了。 “嗯,”舒念过去坐下,脱了帽子, “谢谢。” 纪放好气又好笑, “你要不要在你外公面前的时候,也对我那么客气?” “……”舒念闭嘴,选择吃饭。 “你……”纪放见她吃了会儿,才又开口问了个一直疑惑的问题,“为什么老是戴着帽子?” 舒念拿筷子准备夹饭卷的手一顿, 落了个空,就收了回去。低着头,没说话,甚至看上去有点开始走神。 纪放:“……” “好好好,我不问了,”扰人食欲简直罪恶,纪放也不要她答案了,把她刚刚没夹到的饭卷推到她面前,“快吃吧快吃吧。” 大概是怕长得太好看引起不必要的轰动吧,纪放自我开导。 “待会儿上哪儿去?”舒念快吃完的时候,纪放才又问。 他俩选了个周末办了婚礼,也没请假,明天就得该上课的上课,该工作的工作。 舒念觉得去处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于是说:“去我外公那儿。” 纪放点头,“嗯,待会儿陪你一块儿回去。” 舒念舀咸豆浆里油条段儿的手一顿,抬眼看他,“不用了。” 纪放轻笑着摇了摇头,胳膊肘撑到桌沿儿上,稍稍倾身靠过去,叫了她一声,“小孩儿。” 舒念:“……?” “你说你是不是不懂规矩,”纪放端着家长姿态教育道,“你知不知道第二天回去,算是回门?搁古代那叫归宁,没丈夫陪着的那都算是不像话的。” “……”压根没往这方面想的舒念,有点后悔刚刚老实说,是要去外公家了。 见舒念怔愣,纪放以为她被自己的这套说词征服了。于是撑着桌沿儿退开,舒舒服服靠进椅背里,看着舒念,懒懒说道:“再说了,在家人面前要装恩爱这一条,是我规定的?” 挖坑人舒念:“…………” - 吃完早饭,纪放陪着她往赵铎那儿去的路上,小姑娘兴致瞧着不高。虽然舒念平时脸上也不带什么表情,可是这会儿的情绪,却能让纪放明显感觉出,这种面无表情,和平时的面无表情是不同的。 纪放也没多嘴问她。毕竟这是个连求婚都不告诉他原因的狠人。问了也白问。 到了赵铎那儿,赵铎见陪着舒念回来的还有纪放,笑得鱼尾纹都神采飞扬。 舒念也不知道这人什么时候准备的,随随便便就叫司机从后备箱里拿出了礼物。虽说赵铎不缺,可到底还是开心的。舒念抿了抿唇,没说什么,跟着进屋。 结果,本来话就不多的舒念,顺利成了两个男人谈话时杵在一边的吉祥物。一老一少相谈甚欢,完全没她什么事儿。仿佛一个进了茶馆,边喝茶边听相声的观众。 小时候周阿姨常来家里玩儿,那会儿就念叨过纪放。叫他跟着一块儿来,这家伙就说“我才不去呢,小妹妹有什么好玩儿的?我要和男孩子玩儿”。那会儿就被周枳意取笑过,早晚有他后悔的时候。 纪放本来就长了张招人喜欢的脸,要是还有意顺着你,就属于男女老少通吃的款。所以这会儿,舒念只能看着赵铎被纪放哄得服服帖帖。 “嗳对了阿放,”赵铎拿过自己手机,“你们年轻人肯定玩微信吧?外公也有啊,要不我们加一个?过年的时候三个人拉个家庭群,可以抢红包啊。” 纪放:“……”马上,他就能从大舅子到外公的微信都有了。所以他这个农村包围城市的革命道路,何时才能取得全国性的胜利——加到合法妻子的微信。 “好啊外公。”纪放弯着笑应下,摸出手机开始扫。 并不是很想拉家庭群抢红包的舒念:“……” 直到赵铎聊得口渴开始喝茶,舒念才终于逮到两人说话的空档,轻吸了一口气,赶紧开口,“外公。” “嗯?”赵铎和纪放聊得正投机,喝茶的空档听见外孙女叫自己,还有点恍惚。 “……”舒念无奈地抿住唇角,直接问他,“外公,你现在能尽快做手术了吗?” 既然已经和纪放结了婚,木已成舟,往后赵铎做手术,纪放早晚会知道,舒念也就没想刻意瞒着。 赵铎一愣,杯子里的古丈毛尖打着旋儿转了一圈,他都没能喝下这口茶。 刚和纪放聊天的那点兴奋劲儿也跟着悉数退了下去,视线在两个小孩儿脸上扫了一遍,杯底重重地搁到茶几台面上。淡绿色的茶汤溅出一点到他手背上,赵铎都没察觉。只是难得在外孙女面前沉着声音问:“谁告诉你的?” 舒念眼睫半垂,抿了抿唇,有点不敢看他。这好像还是外公头一回,用这种语气和自己说话。 “是不是蒋治!”赵铎问她。 见舒念还是抿着唇不说话,赵铎难受地往沙发里靠了靠,深吸了一口气,说:“行了,你不说我也知道是他。” 全然没了昨天看着外孙女结婚时的欢喜感慰,赵铎一个良心从来不会痛的老年人,这会儿都觉得心脏有点吃不消。 “你们两个孩子,”赵铎这回是真生气了,甚至抬手指了指舒念,“怎么能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他就说,怎么突然之间就想着要结婚了呢。敢情是为了这个!这世上多少佳偶成怨侣,连起初相爱的都不一定能走到最后。这俩小孩儿就为了这个,就结婚了?他没胃病都要被气出胃病来了。 纪放也不是傻的,舒念和赵铎几句话一来一回,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他就明白了。虽然还不知道赵铎到底要做什么手术。 刚刚舒念在车上的那点低落情绪,也有了合理的解释。这会儿,看着小姑娘被她外公两句话说得,低着脑袋不声不响的委屈样,心里像被小猫爪子摁着似的不舒服。 “不是的外公,”身体下意识地往舒念那儿侧了侧,把人挡在斜后方,纪放淡定开口,话音里还带着笃定的笑意,“是我喜欢念念,才想和她结婚的。” 舒念:“…………?” 纪放这话一说,舒念和赵铎倒是同时一愣。 舒念迅速回神,不着痕迹地抬手,在肚子那儿轻轻放了放。 纪放眼角余光瞥见了,心领神会,继续对着赵铎解释道:“念念是和我说过外公胃不好,要做手术的事情。我想着反正迟早也是要结婚的,就提议干脆早一点吧。也能让外公安心。” “再说了,”纪放笑说,“我妈也催得急,急着想让念念嫁过来,外公您又不是不知道。” 看着外孙女婿如此真诚的表情,这般诚挚的语言,赵铎不信都信了六七分。之前纪放有多排斥被家里安排的这桩婚事,他不是不知道。 “是这样的吗?”赵铎终于缓了口气,还带着两分不确定地问。 纪放弯起唇角笑,桃花眼都笑得眼尾微弯,看着就像在说实话的样子。 “外公,”又叫了赵铎一声,纪放稍稍偏头,看着还被赵铎说得委委屈屈(纪放认为)的舒念,伸手过去,轻轻握住舒念的指尖,捏了捏,声调都软了两分,“不信您问念念。” “……”舒念没想到,这人戏能做到这么足。量大料又多,比方便面的包装袋还丰盛。 纪放伸手捏上来的时候,她都下意识慌了慌。身体一僵,手指更是顿住不敢乱动。耳朵尖尖完全是自然反应地一热。 “嗯。”顿了几秒,舒念小声说。 自己外孙女这些年到底是什么性格脾气,赵铎这个做外公的还是了解的。别说她压根不想和除了桑柠以外的人打交道,更别说还能乐意被人捏着手说话了。 看着外孙女活像热恋中的害羞少女的样子,赵铎这回是真信了。 “是外公不好外公不好,”赵铎赶紧变脸,嘻嘻哈哈对着舒念说,“念念别生外公气啊。” “念念不会的。”纪放笑眯眯,又捏了捏舒念的指尖,“是吧?” “……”舒念僵着身子咬咬牙,“嗯。” 看着俩小孩儿感情这么好,赵铎好欣慰。他就知道纪放是个好孩子。他就知道他家外孙女,怎么可能不招人喜欢! 既然事情已经说开,赵铎也就没什么好瞒的了。在舒念的紧迫盯人监督下,当着俩人的面摁了免提,打了电话,约好了手术的具体时间。 纪放更是说,到时候陪着舒念提前去陪他。这回赵铎是更放心了。要真是假结婚,这外孙女婿能这么上心? - 离开赵铎那儿,俩人坐上回家的车。司机升了中间的雾面隔挡,车里虽然飘着音乐,后排却没人说话,气氛就有点微妙的尴尬了。 纪放稍稍偏头,垂睫看着舒念,没话找话道:“你千万别误会啊。就刚刚那个情况……” “嗯,我知道。”舒念截了他没出口的话,认真道,“谢谢你。” 纪放有点别扭地咳了一声,一点不觉得自己是在嘴硬,“你知道就好。” 又是一阵尴尬的静默后,舒念轻声说:“以后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和我说。” “比如遇上了喜欢的人想提前离婚,”舒念偏头看他,“到时候把责任推我身上就行了。” 纪放:“…………?” 看着小姑娘极其认真丝毫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纪放觉得自己的肺,像儿童充气堡似的,被人蹦跶得起劲,就在要炸不炸的边缘徘徊。 呵。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新婚第二天就惦记着离婚了。 大概也就只有他,还在介意刚刚“情急之下”捏了捏她手这回事儿了。 就当他刚刚牵的,是个树杈子呗。 “你别说话了。”莫名烦躁,纪放转头看着汽车窗外咻咻飞过的行道树,拒绝说话。 “……”舒念眨眨眼,听话闭嘴。 - 赵铎的手术就安排在这几天。这两天晚上回了家,纪放深深感受到被人“利用”完就撇在一边是什么感觉。 人家可乐瓶子喝完了还能环保再回收,他被用完了连个声都听不见。对,树杈子已经两三天没和他说过话了。 偏偏他还不能说什么。毕竟,让树杈子别说话的是他自己。 除了吃饭的时候能见到舒念,每天能听到她在三楼画室里的动静,还有半夜临睡前下楼光明正大泡一杯奶粉的阵仗,仿佛他就是个和舒念同住一个屋檐下,却不在一个次元的透明人一样。 纪放服了。明天就是外公手术的日子,他倒要看看,舒念要不要和他说话。 躺在床上越想越气,手机倒是在这个时候震得欢实。 纪放烦躁地拿过来看了一眼,是“大舅子”。 郑渠:【那个,纪同学,你现在怎么不让助理送吃的了呢?】 郑渠也没什么别的想法,主要是上一周开始,纪放那助理就再没联系过他。碰巧舒念上周五又请了半天假没来。这种有点明显的“为情所伤”故而请假的行为,他就合理误会了。碰巧,他又是个不喜欢在网上冲浪的男孩儿,微博上那些即时消息,他一个都拎不清。 这会儿就算是1001选秀C位出道的站他面前,他也只当是长得好看的小姑娘而已。 纪放见是他,顺手回过去:【不送了,以后也不送了。】 郑渠一慌,开始疯狂输入:为什么!你既然不能做到从一而终为什么要去招惹她呢?!那希望你以后再也不要出现在她生活里了!我会守护她的! 纪放:【因为我们结婚了,她天天回家吃。】 疯狂输入的手一顿,郑渠:“……”妈呀,好险…… 还好他打字慢,还没来得及发出去。 纪放:【你刚刚在打什么?输了那么久?】 疯狂删除,郑渠:【在打:祝你们新婚快乐!龇牙笑.jpg】 他就知道纪同学是个好人! 纪放看着他这句话,心情莫名好了点,慢慢悠悠输了六个字:【谢了啊,大舅子。】 - 胃早癌内镜切除,不算是大手术,替赵铎手术的医生也再三和她保证,以后注意饮食,好好调理,和正常生活是一样的。舒念却免不了还是很担心。 桑柠和周枳意也一块儿来了,陪在身边安慰她。倒是一块儿去的纪放,愣是被一左一右的女人给挤到了边上去。 手术结束,看见笑眯眯出来的医生,几人心里都松了大半。 赵铎一周后出院,恢复调理得都很好,日子才算是正常过了下去。 舒念对纪放的态度,谈不上多热络,但因为赵铎的事,大概是存着感恩的心,好歹在家见到他,会挺客气地点个头了。甚至问她今天上的什么课,小姑娘还会像幼儿园汇报演出一样,给他认真报一遍。 纪放认为一切都在正常的人生轨道上运行,比如今晚。 “放放,放哥,放爷,”甄楠对着电话,把对纪放的爱称尊称统统念了一遍,“出来玩儿啊。我朋友新开了家清吧,环境不错,你叫上我念念妹妹,一块儿来呗。曲鸣和清识我也叫了,给我朋友捧捧场。” 纪放:“……”是个人都想当他大舅子是吧。 纪放听着对面电话里的音乐声,无语地问:“喝多了?” “嘿嘿,”甄楠乐了,“不愧是我爸爸,你怎么知道?” 纪放叹气,懒得说你舌头都大得打不了结了,“行吧,发个位置给我。” 甄楠:“好嘞!” 纪放挂了电话,出卧室摁电梯,决定亲自去三楼找舒念。虽然经过外公赵铎的事情之后,他终于拥有了法律意义上的妻子的联系方式。 他当时冠冕堂皇的理由是:外公发现我们的朋友圈没有互相点过赞,肯定会起疑。 结果加上了才发现,舒念压根一条朋友圈都没有。干净得仿佛把他屏蔽了一样。 要不是问过了曲鸣,从他小学同桌口中知道舒念的朋友圈就是这德性,他还真要以为小姑娘对他意见大了去了。 刚出电梯,纪放就听见了画室里的动静。 舒念没关门,电脑开着,桌面上扔着块板子,却没坐在屏幕前。人站在画架跟前,神游似的盯着画板发着呆。 画板背对着纪放,他也看不清小姑娘盯着的到底是什么。只看见她手里捏着支铅笔,没削的那一头,一下一下轻轻戳着自己下嘴唇。腮帮子还挺自然地微微鼓着,戳一戳,还会下意识地一瘪。像个金鱼脑袋。 纪放不太想承认,没了平日里那点清冷感的舒念……有点点可爱。 故意轻咳了两声,纪放抬手,敲了敲门板。Tiempo viejo 舒念回神,偏头朝门口看过去。 “歇会儿吧,”纪放端着架子说,“游戏不急。” “不用,”舒念说,“我没在画那个。” 纪放:“……” 忍住想摁一摁金鱼脑袋的冲动,纪放说:“我朋友叫我出去。” “……?”舒念没太明白他特意跑上来告诉自己这个有什么意义,“哦。” “……”对她这种明晃晃的“你爱咋爱地”的态度,纪放莫名憋屈,“酒吧。朋友挺多的,男男女女都有。” 舒念眨眨眼。酒吧可不就是男男女女去的么?难不成老老少少? “好。” 舒念点头。摸不清这位大少爷的思路。 纪放的儿童充气堡肺,又在被人蹦跶了。 努力稳住自己的淡定人设,纪放放慢语速开口问:“你就,没什么想对我说的?” 纪放原本想得好好的。他说“我朋友叫我出去”,舒念问他一声“去哪儿”,他就顺着台阶走上去随口问一句“甄楠朋友的清吧,你要不要一块儿去”,舒念再乖乖说个“好”,这事儿就这么简简单单算完了。 结果人家不按套路出牌啊,他就很被动。 舒念缓缓眨了两下眼,终于领会了他的意思。于是抬手朝他挥了挥,真心祝福他,“玩得开心。” 纪放:“……???” 作者有话要说:纪放:树杈子都比你有人性! 人家娶媳妇儿伤气管,放放娶媳妇伤肺! 第16章 “玩得开心。”——他可真太他妈开心了。 纪放抄兜站在画室门口, 开开心心看着舒念,缓了缓呼吸, 笑得有点咬牙切齿,“我弄个画室就是为了让你在家画别的的?你知不知道游戏晚上市一天得少赚多少钱?这个月底前,你总该把宣传封画出来了吧?” 舒念:“……?”刚是谁不急来着的?大少爷的心思真难猜。 想归想,舒念眉眼微扬, 轻抿住唇角, 点头“嗯”了一声。 看上去莫名乖巧。 纪放:“……” “好好在家画,别整天想着出去!”纪放撂下句狠话,转身气呼呼地走了。电梯都没坐, 经过走廊踩着楼梯, 腾腾腾下了楼。 “……”舒念撇了撇一侧唇角,歪着脑袋抬手, 用铅笔没削过的那端挠了挠头。 然后低头看着画纸上的草稿开始思考,先前答应粉丝, 替那个意难平的可怜黑化沙雕大反派,在平行世界画个福利HE番的flag,要不要鸽了算了。 - 纪放最后, 还是一个人意难平地去了。 到了甄楠说的清吧, 有人领着去了二楼卡座。本来就谈不上好看的脸色,见了坐在卡座吧台那儿的人之后,就被这里忽明忽暗的灯光照得更难看了。 甄楠一看见纪放这自带制冷效果的脸,没吹上冷风,酒都醒了六七分, 赶紧过去拉住他,就怕他不听解释转身就走,“爸爸,爸爸别走!不是我叫她来的!” “你也知道圈子就这么大,”驻唱歌手正唱着首英文老歌,不算吵,甄楠就跟着放低了音量,“正巧她就在楼下,看见我们几个就自己上来了。我怎么可能叫她来?” “坐会儿坐会儿,我都和我朋友说了你会来,就当给我个面子。”甄楠边说边拉着他往里走,又看了眼纪放空空的身后,纳闷道,“嗳?我念念妹妹呢?怎么没一起来?” “我让她在家给我画画呢。”被舒念堵着的那一口气还没顺下去,纪放嘴硬道。 甄楠:“?”压榨童工? “你和曲鸣两个怎么回事?”见纪放不怪他了,甄楠的那点酒又有点上头,“一个妹妹都叫不来。” 纪放无语地偏头看他,“……” “阿放,”坐在转角沙发那儿的任清识,为了人家的清吧别开业第一天就发生什么惨案,及时开口叫了他一声,然后顺手把放在他和曲鸣中间的西装外套拿走,“坐这儿。” 纪放压着那点烦躁,过去坐下。 阮姝见纪放进来,就踩着吧台凳的细杠子,细白长腿错落着轻点,跳了下来。落地的时候,小裙子的裙摆还跟着动作飘了飘。要不是遇上纪放这种看着绯闻满天,实则死撩不动仿若木雕的,还真让人有点心猿.意马。 “阿放哥哥,新婚快乐呀。”阮姝走过去,本想顺势坐到纪放身边,结果曲鸣比她动作还快,拿着杯特调往纪放面前一搁,稍稍一挪,就让自己和纪放之间,连个啤酒罐儿都塞不进了。 “……”脚步一顿,阮姝只好坐到了任清识边上,然后探着大半个身子问,“念念姐姐呢?” 纪放回甄楠的那句,在场有耳朵的都听到了。甄楠也不知道她再问一遍有什么意义。任清识眼梢在镜片后微挑,倾身往桌子上拿了杯喝的,然后维持着那个动作没动,完美挡住了阮姝的视线。 阮姝:“……” “是不是看了网上那些不好的言论不开心所以没来呀?”阮姝干脆弯身,手肘支到膝盖上,掌心托着侧颊歪着脑袋,势要越过任清识的严防死守,善解人意道,“其实姐姐不要乱想呀,阿放哥哥既然会娶她,就不会在意她的长相了呀。要不要我替阿放哥哥给念念姐姐解释一下?毕竟女孩子和女孩子之间,比较好沟通嘛。” 知道纪放要结婚的消息,阮姝不是没在家里砸过东西。又想起那天在餐厅里遇到的,戴着帽子不说话,纪放对她与众不同的女孩子,就更加奇怪纪放怎么会同意结这个婚。结果叫人一查,那个没看见长相的女孩,就叫舒念。 阮姝想得很简单。纪放从小到大,都是被人捧着长大的。虽然没长歪,可脾气也从来算不上好。这性格要让他勉强娶个不喜欢的女人,除了能用恩情压他,她也想不出其他原因了。 而纪放到现在,别说是婚礼没让人参加。连朋友聚会,都没把舒念带出来。男人嘛,都要面子的呀。除了是老婆太丑,还能因为什么呢? “……”任清识服了。收回不舒服的坐姿,让她自讨没趣去吧。 “管好你自己吧。”纪放捏着曲鸣递给他的特调,冰冰凉凉的触感贴着指腹,也没端起来下口。 阮姝:“……?” 本来心气儿就不顺,纪放的嘴毒技能直接拉至MAX,“丑的都有人要了,你也该好好反思反思了。” 这话一出,连一向喜怒不辨的任清识,都气音似的轻笑了一声。 “阿放哥哥,你真会开玩笑。”指甲尖尖掐进掌心里,阮姝僵着脸勉强笑了两声,起身掖了掖裙摆,“我朋友还在下面等我,我就先下去啦。” “姝姝再见啊。”甄楠嘻嘻哈哈地和她挥了挥手。 见纪放眼神压根没往自己这儿,垂着眼睫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指间就捏着那杯曲鸣递给他的特调转着玩儿。 左手无名指上的婚戒,耀着点微弱的光,分外碍眼。收回视线,阮姝对着甄楠笑了笑,“拜拜。” 转身出了他们的卡座下楼,脸色和踩在木质楼梯上的鞋跟声一样沉。 今晚受的这点气,她不敢算在纪放头上,还不敢算在舒念头上吗? 呵,丑八怪还好意思占着纪家儿媳妇的位置。那就让大家都看看你长什么样子好啦。 - 甄楠的朋友知道纪放来,特意上来寒暄了会儿。纪放喝了两杯,借故明天还有事,就叫人接他回去了。 纪放到家的时候,也才十一点多。他走的时候,客厅里的灯还全开着,亮得晃眼。这会儿到了院子里,倒是只看见客厅落地窗后面,半掩住的窗帘里,透出点浅淡暖光。 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一点酒精的作用微醺了心,让人生出点夜归也有人留灯的错觉来。 纪放出门后,舒念虽然一脑袋问号,不过为了之前立的flag,还为了给那个可怜的黑化崽,留个不那么意难平的好结局,还是把番外要怎么圆想了个大概。 明天有课,舒念给平行番起好草稿就收了工。以为纪放不过了零点不会回来,反正家里没人,她洗完澡就只套了身睡衣,又裹了件毛茸茸的居家服,就下楼准备泡奶粉。 屋子里空荡安静,舒念泡完奶粉,也不急着喝,小心端到厨房吧台边,撑住凳子坐上去,然后支住下颌,听着吧台顶上垂下的吊灯里的电流声发呆。 她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养成的小习惯,像是有记忆以来就喜欢这样。很小的时候,还得让赵南栀替她泡好,把她抱到家里的吧台凳子上坐下,然后慢慢悠悠晃着两条小短腿,等到杯子里的奶粉温得差不多了,再捧着杯子一口气喝完。然后张着两个肉乎乎的小手,超自豪地说一声:“妈妈我喝完啦,抱!念念要下去啦!” 赵南栀从不嫌她事多,总是温温柔柔地笑着再把她抱起来,还得在怀里宝贝一会儿,才把她放到地上。惹得舒林繁总是笑说,这个前世的小情人是来跟他抢老婆的,小棉袄她有点漏风。 回忆朦胧得像这晕黄灯光。 纪放开门进去,看见左侧里厨房有灯,却没什么动静,没上楼,下意识地就朝那儿走了过去。 还没进去,就看见了这么一幕。小姑娘眼里有光,斜斜支着侧颊,脚尖松松趿着居家鞋,有一搭没一搭地轻轻晃着。看见他走过来,还下意识地缓缓眨着长睫,抿弯唇角笑了笑。 他也知道小姑娘不是在对他笑,眼神飘得那么远,视线也没有落在他身上。淡到可以忽略不计的一个笑,却还是熨得人心里一阵发烫。 纪放顿住脚步,站那儿看着她。 “……”舒念看清来人,也跟着一怔。她这是发呆发得,连纪放开门的动静都没听见吗? 脚尖上趿拉着的居家鞋,也因为她没接着晃悠,“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两人同时回神。舒念侧身,撑着吧台,想跳下来重新把居家鞋穿上。结果,纪放倒是比她动作快。 “行了,你坐着吧。”纪放弯身,替她把鞋子捡起来,然后屈膝蹲下,伸手就想替她套上,又挺嫌弃地说,“就你这爬上爬下的,我看着也挺累人的。” 感觉有被内涵到身高的舒念:“……” 舒念平时在家,要到喝完奶粉上楼,刷完牙才换睡衣睡觉。今天还是头一回穿着睡衣出现在纪放面前,莫名就有点别扭。 脚往后一缩,舒念垂手轻声说:“给我吧。” 纪放见她的动作,轻嗤了一声,抬睫看她,“又不是没穿过,别矫情。” 满脸写着:要不要我帮你好好回忆回忆。 舒念:“……”想起先前故意瞒着他,她就是“舒念”这回事来,还是有一咩咩小心虚的。动作顿住,没再作声。 纪放说完,也没再给舒念开口的机会,捉着那截纤细的脚踝,替她套上鞋。瓷白晕了暖光,色如脂玉。纪放偏了视线起身,状似随口问了句,“怎么连袜子都不穿?” 那一小截脚踝,凉得跟夏天特意站到冷气下面吹过一样。才十一月初的天气,也不至于这么冷吧。 舒念没说话,重新套上居家鞋的脚踩住吧台凳的横杠,稍稍转身,避开直面纪放,悄悄抬手,捏了捏耳朵。她总不能说,我以为你回来还早,以为喝完就能上去,就随便套了身睡衣,没穿得那么正式真是对不起你了吧。 纪放见她不说话,也没再强求答案。同一屋檐下住了一个多月,也知道这人的脾气了。小姑娘不想回答你的,你就是气到自伤肺腑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只伸手摸了摸她的玻璃杯,说:“赶紧喝吧,都要凉了。” “嗯。”舒念应声,端起杯子一口气干掉。 然后撑着吧台和凳子,准备下来。纪放见状,又伸手扶了她一把。蹭着她毛绒绒的外套袖子。软软绒绒,还软乎乎的。带着点女孩子身上特有的清新甜香。 “你……”纪放咽了一口,托着她袖子的手没松开,反而鬼使神差地抬了右手,伸出食指,点住她眉心。 “……?”舒念被他弄得怔愣。顺着他的力道微微仰起脸看他。 纪放垂着眼睫背着光,眼里也看不出情绪。虽然平时瞧着不太着调,倒是很爱干净,身上的味道一直清爽。就算是之前沾了点烟草味的那回,舒念也没觉得难闻。现在人就在身前,舒念闻见他身上浅淡的酒气。混着点橘子香果味的那种,有点馋人。 纪放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点在她眉心的指尖,也就只剩了柔软温热的指腹。指尖的温度还有些高,像是,想在她眉心烫个戳。 看着小姑娘眼里的茫然和一瞬的软乎,“你”了半天,纪放终于说:“你怎么穿得跟个熊似的?” 舒念:“……”这人管得真的好宽啊。 纪放偏了视线松手,那点温热的触感也挪开她的额头。舒念也没和他计较,踏出厨房,见他还站着不动,指指电梯的方向问:“你不休息?” “你先上去吧。”纪放抄兜倚着吧台没动,懒声道。 “哦,”以为纪放喝酒又喝饿了,舒念指指自己的铁罐子,语气四平八稳地好心道,“别客气。” 纪放被她的样子逗得没忍住,偏头轻笑了一声,然后转头戏谑道:“知道了,不跟你抢,上去吧。” 舒念挑挑眉,没再多话,转身上楼。 看着小姑娘真跟个北极小白熊似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又听见电梯往三楼运行,然后停住。直到清浅的脚步声消失在关门声之后,纪放才稍稍鼓了鼓侧颊,轻舒了一口气。 只有他自己知道,就裹得这么严严实实一小姑娘,素着张脸,头发还乱蓬蓬地翘在身后毛绒居家服的帽子上,刚刚都能让他觉得那会儿不找点话说点什么,这屋子里就有点热得让人待不下去。 垂在身侧的左手,就算不使力握成拳,无名指上那个戒圈,也存在感十足。 客厅里重归静谧,听着吊灯里微弱的电流声,纪放觉得,他要么就是今晚酒喝多了。 要么就是,做人太久了。 - 一夜无眠,舒念睡得踏踏实实,第二天一早起来,胃口像睡眠一样好。 果然脑力劳动挺费神的,昨晚为了那个福利番,着实耗费了她不少修为。 就是餐桌对面的纪放,脸色看上去有点差。 大概是出于对自己那个黑化崽崽的愧疚,舒念难得塞着早饭关心他道:“昨天没睡好?” 舒念不说话还好,小姑娘这句话一问,又被纪放脑补成一脸“我睡得可舒服了你羡慕吗”的小表情看着他,纪少爷本来就不太阳光的脸色,瞬间更黑了。 “食不言,寝不语,”纪放碾着牙说,“吃你的吧。” 舒念:“……?” 小姑娘眨眨眼,低头,决定还是把嘴巴献给这一桌丰盛美味的早饭。 纪放也想好好和她心平气和地聊聊啊,可是纪放也很无奈啊。他总不能说,是啊我昨晚没睡好,不仅没睡好,我还做了不少成年人该做的梦,导致他跟个十几岁的毛头小伙子似的,半夜起来洗个澡还得顺带换了贴身衣物吧? 他不要面子的? 纪放其实今天下午也要去T大,本来想着和舒念说一声,可是直到临出门前,她别说和自己说话了,连个眼神都没再给自己。 “罪魁祸首”都这么嚣张,那他还说个毛线。 于是出门,纪放自己开着车先走了,司机载着舒念,分道扬镳。 平时没应酬不喝酒,或者不是正式场合需要正装出席的时候,纪放都喜欢自己开车。而舒念住到半岛之后,本来还是要求按她原先的习惯去学校,纪放却拿赵铎出来压她,说是外公说了,太远的地方不行,得有人接送。 舒念一脑袋问号,也不知道就比御澜花园多出一站路的距离怎么就成太远了。最后两人僵持不下,协商着各退了一步,挑一辆家里最低调,淹没在人群里最不容易被人多瞧一眼的车送她去学校。还得和滴滴司机似的,即停即走,仿佛真的只是叫了辆车。 - 离校门不远,舒念下车。十一月的江城,对她来说已经快入冬了。要不是这个天气戴围巾稍微有点夸张,她一定扯一条围脖子。 外套拉链拉到顶,脑袋上还是那顶普普通通的黑帽子,抄着兜没走两步,兜里的手机就震上了。 舒念接通,“怎么了柠柠。” 对面极其神秘,“念念,我觉得,以后预备役三个字,我可能就用不上了。” “?”舒念边走边揣测,“要演女主角了?” 桑柠沉默两秒,清清嗓子,“那倒也不是。但这次是有台词的!” 舒念轻笑,“有进步。微博又能涨粉了。” “……”桑柠噎了噎,又秒速恢复了试镜上有台词的N线配角的兴奋中,“为了不让你以后找我签名都插不上队,晚上我先请你吃饭!” 舒念也替她开心,于是说:“好啊。要不你下午就来吧?下午体育馆的游泳课结束,我们就能走了。” 桑柠:“好嘞!” - 结果,下午体育馆的游泳池边,不仅来了桑柠,还跟来了曲鸣。 “这家伙看见了我暗戳戳秀在朋友圈里的小鸡汤,”桑柠坐到舒念身边,俩人咬着耳朵,“偏要我请他吃饭。我都说了我下午要来找你,他还就要来当电灯泡照亮整个游泳馆。” 舒念好笑,说:“没事的。” 而被人撇在一边的曲鸣也没闲着,捧着手机打开“群聊”,在群里不指名艾特纪某人。 没错,四个人的小群,名字就叫群聊。当初甄楠建群的时候,因为沉迷星爷,给以他为群主的小群取名“江南四大才子”,着实被几个人以退群相要挟嫌弃了一番。后来在纪放的“温柔”注视并亲自操刀改名后,才有了这个泯然于众人又别具一格的名字。 曲鸣:【你们猜我在那儿?】 只有甄楠捧场:【哪儿呢?】 曲鸣:【我在T大游泳馆呢。晚上和桑柠舒念一块儿吃饭。我小学同桌,试镜上一个角色,偏要请我吃饭。】 任清识:【恭喜。】 甄楠:【卧槽可以啊,我也来!预约柠柠妹妹给我签名!】 曲鸣:【你来干嘛呀?人家又没让我叫你。】 突然闪现的纪放:【舒念也在?】 曲鸣:【嗯呐。】 甄楠:【@纪放,爸爸带上我!】 没人再理他。 桑柠又被曲鸣拉过去忆往昔,怀念俩人小学同桌的情分。舒念坐在泳池边上,看着池子里扑腾得挺像样的同学,倒没在意晚上和谁一块儿吃饭。她这会儿担心的是,自己到底什么时候能学会游泳。 游泳课是T大的必修课,算学分的那种。游泳馆四季恒温,还承办过江城大学生运动会的水中项目。但她这学期开学了到现在都没下过水。一是不会,二是不想面对那么多人。 要不戴个脸基尼吧……再戴上游泳眼镜。丑是丑了点,但反正捂成那样,鬼都认不出她来。 正想得入神,并想为自己的机智点赞,身后由远及近闹哄哄的几个女声,就也没在意。 “你们美院的女生就是这么抢人男朋友的?真是不要脸得可以啊。” “你嘴巴放干净点,谁抢你男朋友了?” “嗳你们好好说,别动手啊!” “念念小心!”桑柠的声音。 那声念念还没把她拉回神,背后就被人撞得想嘶一声。或者说更像是,有人特意使力推了她一把。 一阵人声水声喧哗后,耳朵里嘈嘈杂杂的声音渐隐。事出突然,舒念都忘了要挣扎一下。温凉的池水灌进耳朵里,涌进鼻腔里,倒也没有预想中的痛苦,甚至睁开眼看着恍惚的浅蓝色池水,浅浮慢沉,五感飘忽,让她都有点不想挣扎。 只是,偏有人要把她从这五感渐失的奇异幻觉里拉回现实。 被人掐着腰托着背拉出水面,舒念才意识到呛进鼻腔里的池水有多让人痛苦。离了水面,人本能的恐惧和求生欲,就让她自然而然地抬手攀上了这根“浮木”。酸涩呛咳了一阵,才迷迷糊糊看清楚眼前的人。 像是突然从水里冒出来的纪放,衬衣跟层牛奶薄膜似的贴在身上,脸色快浅成和白衬衣一个色调。额前湿成缕的碎发缀着水珠子,垂睫看她的瞳仁里,是隐忍难辨的,她从没见过的情绪。 她要是没看错的话,甚至残着点恐惧和抗拒。 舒念微愣,怔然地看着他。都有些忘了这会儿自己还在水里。还紧紧搂着纪放的脖子,两人之间贴得只剩了各自身上的衣料。 “不想让人看见你,”还没等她想明白平时如此恣意的人,怎么会有这种神情,纪放就压着她的脑袋,把她摁到了心口,然后低头凑到她左耳边,像是强忍着微颤的尾音,又压抑着意味不明的情绪,话音混着温热呼吸,阖上眼睫哑声说,“就别乱动。” 作者有话要说:纪放:我不想做(人了)…… 辣鸡作者:不,你想!(一把捂住嘴) —————— 10号会上一个千字收益榜,更新放到晚上11点,11号接着零点更,有事文案会请假的,爱泥萌!! ~~敲锣注意~~昨晚更新没设置好,一点前购买15章的小可爱务必重刷新看一下,加了内容,不然情节对不上哦 —————— 推荐基友可可爱爱的幻言!《豪门真千金三岁已黑化[穿书]》by树里知鸟 在魔界生活了80年从婴儿时期到了低幼儿时期的小公主墨晓星,穿进了一本真假千金的小说里。 幸运的是,人间年龄三岁的她被父母找回了。 不幸的是,假千金是颇有人气的国民宝宝,自带粉丝百万,亲哥哥对假千金是绝对妹控。 流落街头的墨晓星看到在魔界里养育她多年的熟悉面孔,跑过去抱住大腿,脆生生地叫着:爹爹~ 一个爹爹,两个爹爹,三个爹爹。 三个干爹爹都找齐啦! 三个喜当爹的男人:“???”这是哪家的熊孩子? 就是三个干爹爹未来的结局好像不太好。 第一个爹:因为女友背叛诬陷导致事业垂危,落魄后和女友同归于尽的影帝。 第二个爹:因为导师窃取科研成果和署名,一怒之下烧毁实验室大楼的天才少年。 第三个爹:因为创业团队里好兄弟的出卖而破产,一己之力破坏整个经济的商业巨鳄。 魔界的未来:墨晓星激动极了,冲向前振臂一呼,“一起黑化,一起报复社会吧!” 三个爹爹按住她,“讲文明懂礼貌,请树立正确的人生观、价值观、世界观!” 养娃不容易,还要防黑化。 第17章 纪放下午本来就在T大实验室, 和孙行知一块儿捣鼓他们的机械臂。那东西现在又精巧了不少,纪放笑说, 等哪天它能陪着孙行知一块儿玩三缺一,也就离成功不远了。 看见曲鸣在群聊里发的消息,纪放极其自然地给自己找了个借口——我朋友都要和我老婆一块儿吃饭了,那我肯定得出现一下啊。 于是收拾收拾, 心情平静地来了游泳馆。他就是来随便看看, 才不是来找那个嘲笑他昨晚没睡好的小破孩儿的。 结果,刚进来就看见了这么闹腾腾的一幕。 桑柠那声“念念不会游泳”还没喊完整,他跟着小姑娘一块儿沉进去的那颗心, 就来不及细想, 牵着他进了泳池里。 虽然这泳池也就到他胸口,小姑娘即便矮, 扑腾两下倒也站得起来。 耳朵里灌进池水,隔了周遭的声响, 眼里只剩了小姑娘沉在水里时,那种什么也没想抓住的神情。撇开一瞬的不解,让他又气又急。又恐惧。 纪放把人拽出水面, 看着她下意识地勾住自己, 看着她咳成狗。虽然气她的不挣扎,但好歹这人回了神还知道抱着自己。还算像个人。那点恐惧才跟着褪了下去。 小姑娘黑发贴着侧颊,脸色瓷白,却咳得眼梢都泛起了红意。顺着眼眶边淌落的,分不清是眼泪还是水珠子, 眼神茫然又带着点依赖地看着他。 自身对这池水的抗拒,也逐渐被奇奇怪怪的欲.念取代,顺着小姑娘望着他的瞳仁,蔓延到两人贴合的那点温度里。 纪放摁着她的脑袋往自己心口一贴,绝不承认是不敢看她的眼睛。 自认为挺凶悍地说完那句“别乱动”,就跟抱小孩儿似的托着她走到泳池边,单手拉着池边的扶手跳了上去。然后膝盖半撑住小姑娘,白色的卫衣帽子往她脑袋上一兜,盖得严严实实,这才把人打横抱起来。 舒念也没挣扎,脑袋上的棒球帽早就不知道飘去了哪儿,身上的卫衣湿漉漉地贴着,与其这么狼狈地走去更衣室,不如当个鸵鸟窝着算了。 只是才走了没两步,纪放就停住了。 “阿放哥哥,姐姐没事吧?”是阮姝的声音,听着还挺着急,“实在对不起,是我朋友不小心撞到姐姐了,我叫她来给姐姐道歉好不好?” 她可不是为了让纪放来这么一出便宜了舒念的,阮姝掐了掐掌心。 纪放顿在原地,抱着舒念没动。脸色比在泳池里那会儿好了点。刚那是白得惨不忍睹,现在是黑得暗无天日。 阮姝一怔。漫不经心调侃的纪放她见过,一本正经毒舌的纪放她也见过。但像今天这样情绪难辨的样子,还是头一回见。连她都下意识地退了半步。 “对不起啊阿放哥哥,你别生气,”阮姝声音都带了点哭腔,“我同学真的是不小心的,你别怪她。我现在就让她过来给……” 舒念窝在纪放怀里没动,也没做任何表示。就听见纪放简简单单说了一个字,“滚。” 音量不高,短促有力言简意赅,却仿佛能杀人于无形。因为—— “你……”阮姝这回是真带了哭腔,“阿放哥哥你太过分了!” 接着是踏踏踏踏跑走的脚步声。 舒念:“……” 纪放无语地闭了闭眼睛,要不是手上还抱着舒念,他能就这?这过分了? 虽然阮姝看着置身事外,他可没这么认为。 暂时没再管无关人等,纪放把人抱到男女更衣室门口,倒是有点难办了。 “我叫人让他们先出去?”纪放说,“你跟我去男更衣室先洗个澡?” 舒念:“……”大哥,还有什么是你想不出来的? “等一等,”舒念勾着他的脖子没松开,反而又紧了紧,赶紧说,“你先别放我下来,等一会儿。” 小姑娘一点点依赖似的小动作,惹得纪放脸色好看了不少。清了清嗓子,说:“好。” 然后没过三秒,身后就来了踢踢踏踏的脚步声,接着出现的是拿了条大浴巾的桑柠。兜头往舒念身上一盖,桑宁说:“谢谢啊。好了,你放她下来吧,我带她去更衣室。” 然后怀里的小姑娘,就果断松了手。 纪放:“……” 呵,你俩倒是挺心有灵犀啊。 纪放把人放下来,桑柠大浴巾裹着舒念,揽着人往女生更衣室去了。 “嗳嗳嗳,”拿着条大浴巾,慢了半拍的曲鸣,站在男女更衣室的岔路口嘀嘀咕咕,“你倒是也裹一裹啊,湿哒哒的,也不怕着凉。” 纪放转头,看着一个个的都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样子,纳闷道:“你俩怎么也湿了?” “……”曲鸣一回忆,莫名脸红,胡乱转移话题,“你有换的衣服吗?” 纪放一愣,这才想起来,他们没有,隔壁两位也没有啊,“你给你同学打个电话,我叫人送过来,过会儿让她出来拿一下。” 曲鸣撇撇嘴,说了声好。心说你支使我小学同桌倒是支使得挺勤。不过他也不想抗议。反正就依桑柠护着舒念的劲儿,他抗议也没卵用。人家估计还得反过来和纪放说声谢谢。 酸溜溜地想完,乖乖折回泳池边找电话通知桑柠。 曲鸣和纪放进了男更衣室,等纪放的助理送衣服来。看着白衬衣贴在身上,额前碎发还湿成缕的纪放,曲鸣终于忍不住问了声:“阿放,你不是……” 纪放坐在更衣室的长条木凳上,胳膊肘半撑着膝盖,垂着脑袋发着呆。听见曲鸣叫他,下意识抬头,“嗯?” “你没事吧?”曲鸣看他脸色还是不太好,不放心地问。 刚舒念被人撞下去那会儿,桑柠喊了声“念念不会游泳”,就跟着蹦跶了下去。结果,那人也是个半吊子。还得拉着水池里的浮标一步步挪才行。他这才跟着跳了下去。 只是让他更惊讶的,是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看见纪放比桑柠还快了一步的动作。这人明明…… 纪放见他神情,知道他在想什么,无所谓似的轻笑了一声,说:“没事。” 曲鸣见他这么说,也不是很相信,但还是点头“哦”了一声。纪放不想提,他也不好说什么。 衣服很快送进来,曲鸣又给桑柠打了电话,叫她到更衣室门口来拿。 刚起身,就听见纪放在他身后说:“别和你同学说什么。” 脚步一顿,曲鸣转身,看着抬睫看他的纪放,“好,我知道了。” - 桑柠接完电话出来等衣服,自己身上套着的还是那身湿掉的裙装。曲线毕露,惹得几个游完泳进男更衣室的同学,眼神不自觉地往她身上瞟。 曲鸣提溜着两袋子女装,郁闷地回瞪了两眼才对她说:“你就不会裹条浴巾?” “我又不冷。”桑柠接过他手上的衣服,不知道他生哪门子的气,她才是越想越气好不好,“虽说是纪放跳下去救念念的,可这事儿也是因为他那个‘小青梅’吧?” 进了更衣室让舒念蹲在暖风机风口那儿吹着,桑柠才想起来,那个跑到纪放舒念跟前嘀咕了几句又跑开的小姑娘,可不就是那天在网红店里看见的那个小绿茶? 还真是自编自导一出好戏,不去当演员都可惜了。 “什么小青梅?”曲鸣一脑袋问号,想了两秒才明白,赶紧解释,“你说阮姝啊?他俩什么关系都没有,真的!都是阮姝她……” “行了,”桑柠打断他,小声但认真道,“你我都知道他俩结婚到底是为了什么。外公的事情我们都谢他,但是因为他让念念吃亏的事情,下次要还有,就别怪我不给他面子自己动手了。” “我这人向来简单粗暴,”桑柠轻哂,“说不定还能靠着阮小姐上个热搜什么的。” 曲鸣只想叹气,知道她又在说纪放以前那些莫须有的“绯闻”了。去年纪老太爷大寿宴请,阮姝的名字跟着纪放一块儿,以“青梅竹马”的名义上了回热搜的事情,他不是知道。 “阿放他真的对舒念……”曲鸣好气。想起出来前纪放关照他的,话说了一半又咽了回去。 “我先进去了,”桑柠舒了口气,知道自己有迁怒的意思,垂了眼睫小声说,“对不起,反正还有一年不到的时间,大家平平安安过了吧。” 然后抱着那两袋子衣服,转身进了更衣室。 看着桑柠突然跟着暮气沉沉小老太似的样子,曲鸣:“……” 平平安安过了是没问题,但是妄想只有一年不到的时间,那你俩估计得失望了。曲鸣无奈心说。 - 桑柠抱着衣服进更衣室,舒念还乖乖待在暖风机前面吹着没挪窝,像个大冬天扒拉着取暖器的家养小奶猫。桑柠心疼又好笑,过去问她,“要洗个澡再回去吗?” 舒念兜着卫衣帽子裹着浴巾,看到偶有经过的同学,不时好奇地往她们这儿瞟,想了想说:“换了衣服先回去吧。” 桑柠想了想这儿这么多人,“行,那你今天……” 舒念想起纪放整天念叨的“我可不会照顾人”,也不想给他添麻烦。况且纪放真要照顾她,她还真想想就别扭。就刚刚勾着他脖子窝人怀里赖着不下来,这会儿回想起来,耳朵还发热。于是说:“我回御澜花园吧。” “那行,”桑柠说,“我陪你。” - 两个人换好衣服出了T大,桑柠开车,带着她一块儿回御澜花园。 路上,舒念想了想,还是给纪放发了个消息。 桑柠握着方向盘,见她在发消息,倒是有点意外,“怎么了?” “和纪放说一声,”舒念挺自然地说,“我今天不回去了。” 桑柠微一挑眉,“哦”了一声。要不是开着车又没在等红绿灯,她就很想转头看一看舒念的表情。她家小可爱对纪放,好像也不是那么无情嘛。 一到家,桑柠就催着她去泡了个热水澡,药箱里翻腾了一遍,有备无患先把药备下了。 舒念洗完澡叫了吃了,晚饭的时候就觉得胃口不太行。估摸着这顿感冒是跑不脱了。 有气无力地往桌子上一趴,舒念下巴磕着桌面,看着桑柠说:“吃不下了,我先去睡了。” 即便挺想和她聊聊的,可看着舒念一副无力落汤猫的架势,桑柠还是说,“去吧,我待会儿上来背剧本。” 虽然只有几句台词。 - 纪放冲了个澡换好衣服,看见柜子里手机屏幕上亮着消息,点开一看是舒念的,嘴角下意识地勾了勾。又重新抿直,轻咳了两声才点开消息。 这还是小姑娘第一次给他发消息呢。 结果一看——刚刚谢谢你,我今天不回去了。不回去了。去了。 纪放:“……” 脑子里回音似的绕了几遍,纪放只想骂一句没良心的大树杈子。 然后点进输入框回她:【好。】 惜墨如金,显得他也十分淡定且求之不得。 “怎么了?”曲鸣见他半分钟之内几经突变,层次感极强的脸色,纳闷道。 “没事,”纪放说,“我让她今天先别回来了,和她朋友在外面住一晚。” “哦哦。”曲鸣了然点头。觉得纪放一定是因为今天下了水,怕舒念听见什么奇奇怪怪的动静。 可是仔细一回想,这个发消息的时间点,好像和脸色变化的步骤有点对不上啊。 摇了摇脑袋,没再管这些弯弯绕绕的,曲鸣想了想,还是问他,“阿放,那晚上,叫清识甄楠出来喝点再回去?” 纪放扣着衬衣扣子的手一顿,无声笑了笑,偏头看他说:“放心吧,没事。” 见曲鸣一副“兄弟你千万不要硬撑,要不我也陪你睡一晚”的神情,有些好笑地乐出了声,“你那什么表情啊?我真没事。行了,你同学这顿饭下次再吃吧。你也早点回去吧。” 说完,没等曲鸣回答,又不放心地叮嘱了一遍,“还有,别和她们说什么。” 看着纪放没了玩笑的神情,曲鸣点头,“明白。” - 曲鸣答应了纪放没和桑柠念叨这事儿,但并不妨碍他和甄楠任清识念叨。 和纪放分开,这人就再一次发挥了二五仔的本质。微信上拉了个临时小群,攥着甄楠和任清识要和他们说今天这事儿。 甄楠:【曲鸣你干嘛呢?】 曲鸣:【我觉得这事儿不能光我一个人知道,得和你们也兜个底。】 甄楠:【??你也要结婚了?卧槽你们等等我啊!我这幼儿园还没毕业呢,你们怎么一个个速度这么快??再过两年,我都能和你们儿子一块儿手拉手正步走,戴着红领巾上小学了不?】 曲鸣:【…………】 任清识:【怎么了?】 看在正常人任清识的面子上,曲鸣把今天下午在T大游泳馆的事儿说了一遍,然后总结道:【我就觉得吧,阿放都为了舒念做到这份上了,还不让我和我小学同桌说这事儿,我就挺纠结的。】 纪放和舒念协议结婚这事儿,并没有和甄楠任清识说。和曲鸣透了个底,也是看在他和舒念朋友这层关系的份上。加上甄楠这人平时还算靠谱,一喝多,嘴巴就有点漏风,纪放想着“协议结婚”这种事也谈不上什么丰功伟绩,也就没和他们说过。 甄楠:【我去……我可怜的放宝宝没事儿吧?好想今夜陪他入睡。】 曲鸣:【……正常点。】 甄楠:【我爸爸没事吧?!】 曲鸣:【他是说没事儿,就是我看他从水里出来之后那脸色。你们也知道就算有事,他也不会和我们说啊。】 任清识:【和你朋友说吧。】 曲鸣:【你也这么觉得吧!】 任清识:【反正这种事,你也应该熟练了。】 曲鸣:【???】 任清识:【不管他们两个到底是为了什么结婚,阿放对舒念总是不一样的,总该让她们知道。】 曲鸣看见任清识这条消息,手一抖,秒把甄楠踢了出去,小群就地解散。然后拍拍胸口,说一声好险。再晚一秒钟,就要被甄楠这个漏风嘴看到了! 果然,刚解散,甄楠就发了个消息过来问他,为什么他刚听见消息震动,拿起手机准备看一眼,就被踢走了。曲鸣只好骗他,是自己不小心“手滑”。 安抚好傻子,曲鸣立刻给桑柠去了电话。 果然做过一回叛徒,这种事儿就是驾轻就熟弹簧底线了。 桑柠正好还在楼下,看见是曲鸣的电话,随手就接了,“怎么了?” “那个,麻烦你个事儿呗。”曲鸣说。 “说。”桑柠言简意赅。 “你看能不能,给他们俩适当地,”曲鸣拖腔带调老干部似的说,“适当地就行了,制造点增进感情的机会?” “凭什么?”桑柠理直气壮。 “凭、凭……”曲鸣灵光一闪,“凭阿放有恐水症还跳下去救舒念!” 桑柠:“…………” 电话那头沉默得有些过分。曲鸣:“?” 顿了半晌,桑柠才艰难地问:“他被狗咬了?他这症状……持续多久了?” 那可更不能让舒念和纪放待一块儿了,一言不合对着她家念念咬一口怎么办?虽然这人听着也挺可怜的。 “???”曲鸣眼梢一抽,想了几秒才明白,赶紧说,“你想什么呢,他不是狂犬病!就是那种,对面积大的,深的水,有点心理障碍。” “?”桑柠虽然不是很明白纪放为什么有这种毛病,明明今天看他就是会游泳的样子啊,不过一想到自己坐个缆车腿都软成挂面,恨不得挂在舒念身上不下来的恐高症,还是挺理解他这种毛病的。还有点莫名同情。 本来又想拿舒念对纪放没兴趣这句话来打发曲鸣。可是一瞬间又想到舒念今天在车上,特意给纪放发了个消息,说自己不回家这事儿,她又改变了主意。念念对纪放,还是有一点点不一样的吧。桑柠心说。 桑柠静默地想,如果那个人已经死了,以后有个把舒念放在心上的人,总好过她一个人藏在壳子里过一辈子。 万一那个人以后出现,有纪放在身边,对舒念来说是不是更安全。毕竟,换位思考一下,让她站在摩天大楼边救人,得费多大的勇气。 只是对纪放来说,又会不会是个麻烦。 桑柠垂睫,抿了抿唇,护短的心思占了上风,“知道了,有机会,我会帮忙的。” 那就让她自私一回吧。万一有什么事,就罚她,一辈子嫁不出去吧! - 纪放一个人回了家,也没吃东西。 虽然知道今晚家里只有自己一个人,一走进去,还是觉得屋子里半点人味都没有。 平时舒念在家,虽然话不多,但是总能听见她跟个小老鼠似的窸窸窣窣的动静。让他知道家里还有个人在。 纪放垂睫,轻笑一声。树杈子不在家,还有点寂寞呢。 纪放上楼,去了二楼书房,开电脑接着白天的工作,眼睛都看得发干了,才回了自己卧室。 开了灯进卫生间,纪放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会儿,转身去了淋浴房。他这间卧室的卫生间,没有装浴缸。 今天这个澡,全程都是睁着眼睛洗的,温水淌进眼睛里,涩得人眼眶发酸。 纪放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上的床,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却是知道他又做了那个好久没做过的梦。人陷在梦魇里,明知道不是真的,却还是走不出,醒不来。 梦里的男人对他,亦兄亦友。教他认字念书,陪他打球练骑射。就连游泳,都是他教的。 结果,那个教他游泳的,最后却自愿待在水里不愿起来。 每次梦到这里,都以纪放沉进水里去拉他,却怎么都拉不住收尾。循环往复,直到被人叫醒。 只是今天纪放沉进水里看见的,却换了个人。小姑娘脸上完全没想挣扎的表情,在梦里都揪得他心口发闷。 “念念!” 人腾得从床垫子上弹起来,连纪放自己都怔了好一会儿才清醒。 今天这梦,居然自己醒了。 纪放闭眼,长舒了一口气,垂着脑袋缓了好一会儿。身上汗得难受,干脆下床,又去冲了个澡。 这下子,就更不困了。下楼进厨房,看见舒念放在料理台上的铁罐子,纪放顿住,无声笑了笑。不知道趁着这小孩儿不在家,偷偷给她奶粉扬掉一点,她回来的时候会不会跟他急。 最终,人美心善的纪少爷还是没有那么无情,开冰箱拿了罐冰啤酒,拉开环灌了两口。 纪放想着反正睡不着,干脆上三楼画室,以“债主”的身份上去做下监工,看看小姑娘画得怎么样了。 画室里收拾得干净,桌子上摞了几张草稿,纪放垂睫看了下,发现画上的人居然和自己有点像。心里顿时翻起了疑惑中带着一丝窃喜的小泡泡。 再定睛一看,哦——不是自己,是《横刀》里那个大反派。行叭。 买下《横刀》的时候他也看过,倒是不记得漫画里有舒念画的这个情节。所以这是,画的同人?这玩意儿只有真爱才会画的吧? 纪放好像又可以了。 正看着她堆在桌上的草稿神游,兜里的手机,居然大半夜震了起来。 垂手摸出来看了一眼,没想到还是舒念的号码。虽然是备注成特正式,特像普通朋友的“舒念”二字,还是让纪放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纪放清了清嗓子,才用指腹划开接通。刚想问问她怎么了,是不是认床睡不着之类的准备回来,那他就勉为其难去接她一趟。 就听见电话对面说:“纪放。” 是桑柠的声音。纪放一愣。 “念念发烧了,要去医院,”桑柠说,“我一个人抱不动她,你来不来?” 作者有话要说:放放去!不去不是中国人! 第18章 舒念临睡前, 只觉得自己大概率是会感个冒,随便喝了包预防的冲剂。只是没想才睡到半夜, 就有点没那么简单了。 脑袋沉得比被编编扛着大刀催稿的时候还晕乎,又想睡,嗓子又干得睡不踏实。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见桑柠还窝在沙发上, 拧了盏小灯, 剧本凑着灯罩子那儿看得入神。 “柠柠。”舒念一开口,自己都吓了一跳,嗓子卡得像磨砂橡皮搓过似的。 “嗯?”桑柠回神看她, 一听她的声音就觉得不太对劲。 搁了剧本跑到床边, 伸手一探舒念的额头,就知道问题大发了。 抽了床头柜的抽屉, 拿了体温计塞她嘴里。几分钟后,37度9。 还不算很严重, 桑柠说:“你等等啊,我下去拿点药。” “嗯,”舒念小猫似的嗯了一声, 软乎乎地念了一句, “好难受呀。” 桑柠心疼地不行,刚一起身,看着手里的水银温度计…… “念念,”桑柠咳了两声,睁大眼睛说, “你这温度还挺高的,最好还是去一下医院。” “……?”舒念窝在被子里随她折腾,也没看到底几度,于是问她,“几度呀?” 桑柠狠狠心,“39度5,去吧,可别烧傻了。” 舒念:“……”这个39度5,好像没有想象中威力那么大么。 “我给纪放打个电话。”桑柠又说,“你先喝点热水。” 舒念烧得的确有一点小糊涂,也没明白桑柠为什么要给纪放打电话,迷迷瞪瞪地“哦”了一声,被桑柠扶起来靠着床头靠垫,又塞了一保温杯热水给她。 然后就看着桑柠拿了她的手机,转身,打起了电话。 舒念手机密码,就是桑柠生日。桑柠拿起来找通讯录播号码的时候,顺便逆着水银,悄咪咪小幅度地甩了甩手里的温度计。然后在等接通的空档,转着温度计观察了一下刻度。直甩到那个快要烧傻的温度,才停手。 她刚问完那句“来不来”,就听见电话那头接电话人走动的声音,边走还边问:“御澜花园吗?我马上就来。” 桑柠挂了电话,看了眼手里的“39度5”。啧,白甩了,人家问都没问。 舒念:“……”等一下,她好像,走得动啊…… - 纪放刚喝了一罐子冰啤酒,挂了桑柠电话,就给他的万用生活助理顾杨打了个电话。 “顾杨,”对面很快接通,纪放说,“你现在去御澜花园,到了在那儿等我。” 顾杨虽然被吵醒,却没有半点被吵醒的不耐。这种钱多活少离家近的工作,他不干,多少人排着队呢好不好! “纪少爷,”顾杨问,“要我先来半岛接你吗?” “不用了,”纪放边走边说,“我门口叫个车就行。” 顾杨知道御澜花园是舒念住的地方,后来也知道,纪放让他去T大给送吃的的那个小姑娘,就是舒念。至于为什么莫名其妙从“苏小姐”变成了“舒小姐”,现在还成了纪家小夫人,他就不太清楚了。 平时纪放在外面喝了酒,或者有什么别的事情才会叫他去开车。本想着半岛离御澜花园不远,顺带去接一下的事,他就顺口问了出来。结果纪放却说自己叫车。顾杨听着这两个字,有一瞬间觉得放在纪放身上还挺不搭的。 听着纪放语气里挺着急的意思,顾杨也没再多问,赶紧起来开车。 - 纪放到的时候,桑柠下楼给他开门,领着他上二楼舒念的卧室。 边走还边说:“念念生了病吧,还就喜欢逞强。明明烧得都没力气了,39度5,还硬是要自己走,说是要自己去医院。” 纪放被她说得,心里更不落忍了。 “所以待会儿,”桑柠余光观察着纪放的表情,然后一本正经,“你要坚持自己,懂吗?” “……?”纪放其实也不是很懂,“明白了。” 然后纪放第一回 进小姑娘的房间,看见的就是舒念被桑柠裹成个小绒球,没头没脑撑着床沿儿边坐着的样子。 小姑娘绑着两个松松垮垮的马尾,垂在耳朵边,碎发贴在脸颊上,看着就像是在床上挣扎了许久的样子,可怜兮兮的。再配上她生了病,一副“我是谁我在哪儿,你们又为什么会在我面前”的困惑眼神,看着跟个小学生似的。 纪放信了。桑柠没骗他。你看这小孩儿,都成什么样了。瞧着都烧傻了啊。 舒念刚刚看着桑柠打完电话,就开始动手收拾自己。 “你刚刚,为什么要叫纪放来?”舒念挺纳闷地问她,“我真走得动。” “你现在就是燃烧着余温,”桑柠说,“待会儿你余温退了,肯定就走不动了。信我,我有数。” 舒念:“?”怎么听着她快不行了的样子。 由着桑柠替自己套上了软乎乎的毛绒外套,居然又开始替她梳起了头发。梳完还绑了两个小辫子。小辫子也就算了,还特意挑出了几缕碎发,要飘不荡地垂着。舒念也不是很懂。 一脑袋问号地看着桑柠,得到的是桑柠理直气壮的回答:“新时代的美少女,下楼倒个垃圾也得踩着八公分的细高跟撸个全套装,何况是去医院这种公共场合?” 舒念:“……”行叭。 捯饬完没一会儿,就听见了楼下的门铃声。桑柠让她坐着别动,她下去开门。 虽说是真的走得动,但的确浑身酸痛得不太想动弹,舒念点点头,由着她去了。 听见卧室门口的动静,舒念抬头,见了来人,下意识客气地说了一句,“你来啦。” 结果听在纪放耳朵里,直接变了个味儿。 听听,小姑娘都惦记他惦记成什么样了。 纪放走过去,到了舒念跟前,屈膝矮身,抬睫看着她水汽迷蒙的眼睛,抬手,指尖替她把咬进嘴角的头发丝勾出来,然后软声说:“嗯,我来了。” 舒念:“……?” 发着烧本来就热,纪放指腹还在她嘴角边蹭了蹭,舒念眨眨眼,一时间有点懵。懵得有点分不清是燃烧的温度还是别的什么余温。 纪放看她怔愣发呆,虽说心疼地想安慰两句,可也不敢耽误。虽然真烧成了个小傻子,跟现在这样似的,瞧着也怪可爱的。 “忍一会儿,”纪放边说边起身,抄着她膝窝去抱她,边温声安慰说,“待会儿去了医院就好了。” “……”舒念几欲挣扎,奈何平时力气就抵不上他一个指甲盖儿,更何况是现在。于是只好说,“我真没那么严重,我走得动的。要不,你帮柠柠开下车就行?” 舒念说完,眼神就往桑柠那儿瞟。结果,这么多年的老队友,第一次接收信号失败。脑袋上小天线和装了屏蔽装置似的,压根没有接收到讯息,眼神都不和她对一个。 舒念:“……” “听话,”纪放无奈,“别逞强。” 瞧瞧,桑柠果然没说错。还是她朋友了解她。 “……”舒念心里猛点省略号,眼看着就要被抱出卧室门口,顾不得耳朵尖尖烧着的那点温度,退而求其次,“帽、帽子。” 纪放抱着人侧身去找,桑柠适时出现,小帽子往她脑袋上一压。 舒念:“……” 可以可以,这位纪家大少爷,比她想得入戏还深。看着纪放抱人下去的背影,桑柠心说。 给纪少爷鼓掌! - 三个人下楼,顾杨已经开着车在楼下等着了。见他们下来,先拉开了后排的车门。 纪放抱着舒念顺势坐进去。而桑柠,自动自觉,没等顾杨替她拉开车门,就自己上了副驾驶。 舒念觉得自己可能真39度5了,为什么总觉得桑柠今晚怪怪的。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烧糊涂的错觉。 “去清和。”纪放说。 “好的纪少爷。”顾杨回他。 任小少爷家的私立医院,估计是刚在路上就打过招呼了。顾杨边想,边发动引擎开了出去。 - 舒念上了车,就一直窝着没说话。桑柠也一句话都不说,整个车里气氛就有点怪怪的。 再加上桑柠刚刚一个劲儿地让她多喝热水,嗓子舒服了不少,这会儿窝在人肉卡座里,她居然,有点点困了。 车子开得稳,又有种在摇篮里晃着的错觉,舒念没出息地,昏昏欲睡。 这样子看在纪放眼里,那就是舒念高烧迷糊了的佐证啊。可心疼坏了。 “开快一点。”纪放说。 “好的纪少爷。”顾杨闻言,加了把油门。 - 到了医院,急诊的医生一看这架势,着实吓了一跳。 这人是都,烧晕了?? “念念,”纪放抱着人坐下,拍拍怀里小姑娘的脸,顿时紧张,“没事吧?” 迷迷糊糊睁开眼,这才看清已经到了,舒念尴尬地咳了两声,“没、没事,我睡着了。” 纪放:“……”哦,那就好。 “那你放我下来吧。”舒念低着脑袋超小声地说。 “就这么着吧,”纪放说得极其自然,“待会儿抱来抱去方便一点。” 舒念:“……?” 桑柠:小伙子有前途。 医生:说好的商业联姻呢? 收了那点八卦的心思,晚班的急诊医生赶紧替舒念量体温。 只是水银温度计一看,医生就懵逼了,刚院领导和他打电话的时候,明明说得很严重来着,“这个……” 纪放陡然紧张,“怎么了?”真要成小傻子了? “37度7,”医生实事求是,“低烧而已。最好不要挂水。” 桑柠一阵心虚,这还怎么又低了两分呢。 “?”纪放不放心地看了一眼那根玻璃管子,“没量错吧?” “纪少爷,不会有错的,”医生笑说,“你放心吧。” 纪放眨眨眼,偏头看桑柠。 桑柠一看戏梗子抛到了她这里,努力睁大了自己本来就挺大的眼睛,试图让说出口的瞎话更为逼真,“我亲手给她量的体温,怎么可能会错呢?家里的水银温度计可以作证!” 见医生也一脑袋问号,桑柠又说:“肯定是有反复,或者是……对,在路上吹了冷风,体表温度下降了。” 纪放觉得很有道理,虽然一路都在车里,转头问医生,“要不再做点别的检查?留下来观察一下。” “那带她验个小血吧。”医生说。 纪放认为很有必要。于是,又拿上了验小血的单子。 桑柠一看,着实觉得自己像个狠心的老母亲。心里默念:崽,让你受苦了。 纪放刚把人抱起来,舒念就挺郁闷地小声问:“你能放我下来自己走吗?” 你瞧瞧,又逞上强了。纪放自认为努力安抚,“别任性。” “……?”舒念佛了。 抱着小姑娘坐下,刚想劝她两句诸如“别怕,不看就不疼了”之类的屁话,舒念就把手自动自觉伸给了护士姐姐。 纪放:“……” “怕就别看。”纪放看着那根粗犷的采血针,担心道。 “没事。”舒念淡定道。 感觉自己有点多余的纪放:“……” “小妹妹别怕啊。”夜班的护士长,比舒念大了一轮多,边用棉球给她消毒,边和她说话分散注意力,然后吧唧一针,给她扎进了指腹里。 桑柠从小就最怕这玩意儿,细针扎着都比这个舒服。这会儿站在一边挤眼睛,一脸没眼看的样子。 既然要留下来“观察”,几个人就干脆先去了病房。 这会儿纪放要把人放到小床上,舒念倒是不干了。 “等等。”勾住纪放的脖子不撒手,舒念说。 “?”纪放眉眼微挑,有点意外。 “让我坐在床边就行了。”舒念说。 纪放挺纳闷,心说这又是小姑娘什么特殊爱好?于是求助的眼神投向了场外嘉宾。 桑柠正等着呢,嘴型带气音地小声说:“念念不喜欢医院的东西。” 舒念:“……”房里就这么几个人,难道说这么小声,她就听不见了吗? 桑柠今天绝对有问题。 纪放了然了。小姑娘虽然吃得不怎么样,对别的还挺挑剔。于是对顾杨说:“顾杨,回半岛拿套家里的来医院吧。顺便买点吃的。” 顾杨一走,舒念就说要坐下。纪放这会儿,似乎没了任何理由抱着人不放了。只好轻咳了两声,压着绝不承认是舍不得撒手的情绪把人放下来。 没一会儿,医生拿着采血单子进来,没有炎症感染,也没其他问题。建议还是吃点药就行。 纪放还是不放心,又让他给舒念量了遍体温,仍旧是顽强的37度7,这才稍稍安心。 只是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决定留下来观察一晚。 顾杨抱了晒出太阳味的一床四件套重新回来,老妈子似的铺好,还得了纪放极其客气的一声谢谢。简直受宠若惊。 等纪放让顾杨回去休息,病房里只剩了三个人,舒念靠着靠枕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刚想开口让还站在床边的纪放回去休息,坐在她床边的桑柠手机就响了。舒念分心,收了话头。 “张导,”桑柠接通电话说,“这么晚您还没休息呢?” “哦对,我也没,正好和朋友在外面。” “什么?有个角色女三档期转不开?” “没问题没问题,我现在就过来。” 桑柠开开心心收了电话,看着舒念说:“念念,就那个特有名的张导你知道吗?他这次在江城有部电影,原来订的女三没有档期,现在临时救急,有场夜戏叫我过去帮个忙。” “这么晚?”舒念有点懵,也没想出来是哪个有名的张导。 “你不懂,”桑柠说,“棚子里都是连夜拍的。那我现在就过去。” 舒念一听就有点急了,后背离了靠枕,一把攥住桑柠的衣角,不过嘴里说的还是,“那机会还是不错的吧?” 桑柠看着舒念拉住自己衣角的手,满脸满眼“你要走了吗”的可怜巴巴神情,一咬牙,下定决心,狠狠心,“那是,相当不错。” 仿佛第一天送小朋友去幼儿园的家长,桑柠掰开舒念拉住自己的小手,看着幼儿园“老师”纪放说:“纪放,晚上就麻烦你了。” 纪放也有点没反应过来,凭着本能下意识地说:“放心吧,你走吧。” 然后一脸“你就放心把孩子留下吧”的表情看着她。 于是,桑柠挥挥小手,把偌大的病房留给了两位培养感情。出了病房,又把自己手机的闹铃声,从来电相同款铃音,改成了默认款。 - 房间里就剩了他们两个,纪放倒竟然有些别扭起来。 看着重新靠回靠垫里的舒念,纪放支了床上吃饭的小桌子,拿了顾杨买的吃的,一盒盒放上去。 医院附近有家夜宵做到凌晨三点的粤菜店,顾杨买了些清粥小菜,看着倒是还行。 “吃点就睡吧。”纪放边说,边拆了竹筷子的包装纸。 一想起纪放老挂在嘴边的“你不要怎么怎么样,我可不会照顾人”,舒念赶紧小腰板一直,凑过去伸手说:“我自己来吧。” 纪放轻哂,特想戳戳她脑袋,边把筷子递给她,边脑子一抽脱口而出,“你以为我乐意照顾你呢?往后我病了你也别给我闲着。” 舒念:“…………” 纪放一说完,看着舒念抽了一瞬的嘴角,就莫名有点后悔。 话都说了,也不好再抓回来咽回去,纪放清了清嗓子,说:“吃吧。” “我吃这个,”纪放看了一眼小桌子上的东西,顾杨是按照他也要吃的分量买的,于是随便挑了一盒不适合感冒发烧人吃的,“别和我抢啊。” 舒念捏着筷子,抬睫看看他,乖乖“哦”了一声。 纪放唇角轻抿,偏头掩饰了一下笑意。小姑娘生了病,还蛮乖的嘛。 一个折腾了半宿,一个晚上就没吃东西,顾杨买的倒是吃完了大半。 纪放简单收拾了一下,替她把小桌子收了,看着她顽强地要去刷个牙。然后又看着她上了床,才说:“关灯了,睡觉吧。” 病房里还有张陪护的小床,比她现在睡的这张窄了不少。舒念想象了一下纪放躺上去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姿势,好心道:“要不,你也先回去吧。” 纪放看着她傻不愣登的样子,好笑道:“行了,你别管我了,睡你的吧,我出去抽根烟。” 舒念:“……?”大半夜的抽烟?行叭。她吃了药又吃了东西,还真挺困的。 看着她磨磨蹭蹭地脱了毛绒外套躺下去,纪放才留了一盏小夜灯,转身出了病房。 纪放急急忙忙出门,身上压根也没带烟。走廊边上的吸烟室里开着透气窗,纪放走进去,站窗边吹了会儿冷风,什么也没干。 - 第二天一早,舒念醒的时候,纪放已经醒了。见她迷迷瞪瞪地睁开眼,又叫医生进来给她量了量体温,只剩了个两三分热度,医生婉转地强烈建议,居家休息比较合适。 于是,舒念终于顺利出院了,回了半岛。 回家吃完早饭,纪放让她接着去睡。 人家医生说了,多喝热水多睡觉,感冒跑得嗷嗷叫。舒念没有任何异议,反正抗议无效。 纪放陪着她上去,把人安顿好又出了舒念房间下楼。然后拿出手机给纪锐博打了个电话。对面接通,问他有什么事。 “爸,”纪放乖乖叫人,态度摆得还挺端正,“你最近,有没有什么不想管的分公司子业务?” 纪锐博顿了两秒,无声轻笑,淡声问他,“怎么,见不得念念受委屈?” 昨天的那点动静,加上纪放晚上特意给任家打了招呼,纪锐博今天一早就知道了这事。 “这话说得,”纪放微一挑眉,没想到亲爹会问得这么直接,隔着电话,懒洋洋地笑着否认道,“和这没关系。这不是结婚了么,你也知道,养老婆挺费钱的。” 作者有话要说:纪放:我是那种公私不分的人吗?显然不是。给老婆赚点零花钱而已。 而感觉有被内涵到的周枳意:你家住海边?我花我老公的钱要你管:) 第19章 ——“养老婆挺费钱的。” 纪锐博闻言一愣, 接着轻笑出声。不赞成,也没否认, 只问他:“你对和阮家合作的家电业务,有什么看法?” 纪家和阮家早年合作,交叉控股的传统家电业务,就算是到现在已经进入智能化家电的新时代, 每年的收益也相当可观。 纪放偏头, 拿着手机无声笑,缓了缓才说:“剥离。收购旷兴光电。” 旷兴光电,业内唯一能做超大电视屏的。虽然电视产业在不断萎缩, 但承担多数据共享和设备交互的智慧屏, 却是以后智能家庭娱乐的发展所需。 纪锐博闻言,勾着嘴角淡声道:“既然你对这块业务这么熟悉, 那就给你管吧。” “爸,”纪放乐了, 笑着问他,“你这么腹黑,我妈知道吗?” 这样的拿已有稳定利润业务转型的活儿, 得遭到阮家和老股东们多大的阻力, 用指甲盖儿都想得出来。这亲爹够狠的啊,上来就给她整个这么大的玩儿。 况且,阮家这些年营收的大头,都在80年代就和纪家合作的这一块业务上。这就好比人家虽然不知道内里如何,但好歹一件华服穿了那么多年, 也是人人艳羡,你突然要他把衣服还回来,是个人都得跟你急啊。 纪放觉得,这到底是他看不得某人受委屈,还是亲爹本来就想剥离传统家电这一块的业务,进一步调整组织构架,还真不好说。 关键是,这个出头鸟还是他来当。 “那你接吗?”纪锐博极其淡定地问他。 “接啊,”纪放咳了两声,慢条斯理懒声道,“赚点零花钱嘛。” - 舒念生着病没去学校,是和辅导员请过假的,只是郑渠不知道。 纪放今天也没再去恒江网络,反正一天没他在,公司也跨不了。倒是和纪锐博打完电话没一会儿,就收到了郑渠的消息。问舒念怎么没去上课,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也没给他详细解释,纪放回他:【发烧了,歇两天再去上课。】 郑渠:【是因为,昨天掉进泳池里的关系?】 纪放一愣,想了想也不奇怪,昨天就是他们计算机两个班的游泳课,看见也正常。 于是说:【嗯,着凉了。没事儿了,在睡觉呢。】 郑渠见他这么说,也不好再多问。知道舒念没大事,倒也放了心。就是脑袋上的小问号还是一大堆。 舒念还没睡到中午,就裹着毛绒外套下楼找吃的了。 纪放听见她下楼的动静,也从二楼书房探出了jiojio,赶在电梯到达一楼客厅前,摁了下行的电梯按钮。 液晶显示屏上顿在“2”上,又叮地一声开了门,舒念下意识地抬头。 “好巧。”纪放站在电梯门口,一脸“你也下楼?那一起啊”的表情看着她,然后进了电梯,站到她边上,跟着去了客厅。 舒念:“……?”她这个烧一发,怎么身边人都变得奇奇怪怪的。 - 本来就是低烧,在家休息了两天,没觉得有什么大问题,舒念就想着要去上课了。按照纪放原先建议的病假连着周末,她得给自己放个七天小长假,未免太夸张了一点。 可是现在—— “你就不能好了再去?” “……”舒念舀着小瓷碗里的溏心蛋吃得欢实,闻言抬头,看着餐桌对面的纪放,“我好了啊。” “你看看你那个脸色,”纪放嫌弃道,“跟糊了几层墙粉似的。” 虽说不在意别人怎么看自己,却还是感觉有被冒犯到的舒念,第一次升起了反击的欲.望。 “你卧室里,没有镜子对不对?”舒念端正态度,四平八稳地问他。 纪放:“?” 舒念抬手指指自己侧颊,然后看着他说:“你和我,也差不多。” 纪放:“???”等等,几个意思??嫌弃他脸白是几个意思?? 这个完全不能忍!! “你说什么?”纪放好气,反正都已经吃完了是在等她一块儿去学校,干脆站了起来,稍稍俯身,长臂一伸,越过一桌子迷你小笼包,一把捏住小姑娘一本正经的脸颊,“几个意思?” “……”舒念呆住。看着纪放“你今天不给我一个说法,老子就不让你去上学你信不信”,宛如“校霸”附体的神情,舒念眨眨眼,肚子里搜刮了一圈,才憋出了一句实话,“就,脸挺白的意思。” 纪放:“???”你居然还敢直说?? 眼看着纪·河豚·放越鼓越圆乎,只差一根针戳一戳就能冒着气飞上天的距离—— “挺好看的。”务实的舒念如是说。 “……?”纪小河豚跟着他自己眨眼的速度秒速瘪下去,纪放有点懵。 挺、挺好看的? 惊,树杈子会说人话了。 舒念见他又在发呆,略感无奈地抿了抿一侧唇角,心里的小手挠了挠歪了的脑袋。然后真的晃了晃脑袋,看着纪放,试图把自己已经自然发热的脸皮从纪放手上解救出来。 小姑娘那点微不足道挣扎的劲儿,倒是让纪放回了神。下意识地快速眨了两下眼睫,纪放偏开视线,清了清嗓子,松了手,还掩唇咳了两声,不太自然地说:“吃完没?还不赶紧的,要迟到了。” “?”舒念赶紧低头,舀完最后一口早饭。 纪放就那么站她对面看着。舒念脸皮白,被他捏了会儿,脸颊泛着点红印子。纪放刻意曲解,觉得这是小姑娘夸完他好看,不好意思的表现。你看看,脸都红了呀。 怪不得,还画起了和他长得神似的《横刀》角色同人画。 咳咳,果然是真爱没错了。 - 舒念当然不知道,她就吃一个溏心蛋顺带喝了两口甜汤的功夫,纪放已经脑补了一整本《青涩少女暗恋记事》。连番外都写好了的那种。 纪放今天也要去学校。舒念之前也从他和谈校长那儿听说过,T大人工智能实验室的机械臂项目。所以刚刚他说要顺路“省油”,俩人坐一辆车的时候,她也没好意思反对。 就是这会儿开着车的纪放,瞧着奇奇怪怪的。 “你……”舒念卡顿。 “嗯?”等红绿灯的空档,突然听见舒念说话,纪放咻地偏头看她。 “……”舒念眨眨眼,好心道,“热的话就把暖气关了?” 纪放这脸,早上瞧着还挺白的,这一路,被暖风吹得有点像她那天发了烧。 看着一脸无事发生,仿佛她什么也没说过的小姑娘,纪放:“……” “那我要不要再开个窗吹一吹?”纪放突然平着嘴角垂睫问她。 看着他几经突变的脸色,舒念下意识地抬手,就想摸摸他额头。看看是不是真有病。 刚伸到半路,又突然顿住。她到底在干什么? 纪放看着她伸过来的手,也是下意识地一僵。只是看她小手车速挺快地开到半路,又突然来了个急刹车,然后再当着你的面慢慢悠悠掉头,接着摸到副驾驶车门那儿的小储物格里,抽出他之前放在那儿的粉色小绒毯子,兜帐篷似的把自己裹了起来,就露了个脑袋,然后目视前方,悠悠道:“那你开吧。” “你……”纪放颓了。还着实“你”不出来下文。 身后的汽车礼貌地摁了两声短促的催促音。纪放一看,绿灯已亮。 赶紧收了心思回神,好好开车。所以她刚刚到底是叫他开窗?还是看见绿灯已经亮了叫他开车? 纪放好烦。心情相当复杂地扯了扯衬衣领口,干咽了一口。 真的是,好他妈热。 - 知道舒念下午有课,纪放趁着她第四节 课还没结束,就给她发了个消息,说是中午一块儿在食堂吃饭。 舒念也不是很懂,这位养尊处优的大少爷,为什么要和她一块儿吃学校食堂。于是问:【你吃得惯?】 纪放好笑:【所以我到底是怎么长大的?难道我不用完成九年制义务教育?】 “……”舒念想想也是,那行吧。就是待会儿在食堂里,又要被人用眼神围观了吧。于是发:【好。】 刚想把手机收起来,就看见对面又在输入。 纪放:【主要是上学那会儿也没谈过恋爱,就想体验一下校园恋情是什么感觉。】 舒念乍看了一眼还没回神,就看见对面光速秒撤。 舒念:“…………?” 就这么盯着手机屏幕,舒念脑袋里的处理器有一瞬间的卡顿。这会儿要是老师叫她起来回答问题,她一定不知道老师问的是什么。 仿佛看到手机屏幕对面同样尴尬的空气,舒念抬手,发了一句:【你刚刚发了什么?】 过了几秒,对面才回:【摁错了一个表情包。】 舒念:【好的。】 纪放:“……”神特么好的。 - 舒念刚到南苑食堂门口,就看见纪放已经站那儿等着她了。什么也没干就一个人杵着,周围手机摆到肚子那儿咔嚓他的都不少。 不愧是纪少爷。舒念默默感叹一句。 “你请我。”纪放远远瞧见她,主动走过去,单手抄着兜,另一只手挺自然地摁了摁她的脑袋,活像个强行蹭饭的恶霸,“我没校园卡。” 舒念:“……” “吃什么?”舒念问他。 “和你一样的吧。”纪放说。 舒念“哦”了一声。纪放懒懒散散缀在后面,跟着她走去拉面窗口排队。 “嗳嗳嗳,快看快看。”旁边队伍的同学超小声地拉着同伴,八卦之火熊熊燃起。 同伴想看又不太敢明目张胆,悄咪咪瞄了一眼,又窸窸窣窣和朋友讨论上了。 舒念:“……” 刷了卡买好面,纪放端着找了张空桌。看着餐盘里每人一碗的牛肉清汤,纪放嘴巴又有点闲不住了,“我那碗也给你?” “……”舒念正好去拿汤碗的手一顿,挺骄傲地说,“阿姨说我想喝几碗都行,你自己留着吧。” 纪放抿着唇抖肩,笑出气音。小姑娘气呼呼的样子,比面无表情没有七情六欲似的好玩儿多了么。 “看来你和打饭的阿姨还挺熟。”纪放话音里笑意未褪,边说边给她把汤碗顺手端过去摆到了面碗边上,然后又说,“快吃吧。” 虽说是拌面,但按她那个磨磨叽叽的吃饭速度,那二两面条,也是很有坨成一团的潜质的。 舒念瞥了眼手边的汤,没再说话,闷头吃面。 果不其然,大中午的南苑食堂,虽然没有人和他们同桌吃饭,舒念帽檐儿挡着视线,都能感受到四面八方的注目。 并且在他们不知道的神秘组织里,又有人给他们盖起了高楼。 这次的楼主不是震惊部来的了,给取了个一目了然老少皆宜的名字——《新婚小夫妻直播撒糖,快来看啊不甜你们捶我狗头啊》 楼主:【同学们还记得上次那个江城纪家太子爷和计院小怪咖的帖子吗?!!原来,原来小怪咖同学就是舒家小姐哇!】 吃瓜1号:【啊啊啊我上次就这么说了嘛没人信我!】 楼主:【呜呜呜通过我这几天的观察,我对纪少爷真的改观了。原来真的有不看脸还那么宠的男人。】 吃瓜2号:【!!??之前网上不是说纯商业联姻吗?!还有什么恩怨情仇来着!难道另有隐情??楼主普利斯狗昂!不要卡文!】 楼主:【我来了!上礼拜正好是我们两个班游泳课嘛。我们班舒念一直不合群也不参加集体活动大家都知道。然后那天也不知道什么情况,外语学院和美院的几个女生在游泳馆吵起来了,还撞到了舒念。】 吃瓜3号:【楼主,看到我手里的小棍棍了吗?我戳。】 楼主:【喝了口水而已,同学们淡定。舒念朋友喊了句“念念不会游泳!”,纪少爷就从天而降扑进了游、泳、池!(我真的不知道他从哪里冒出来的)】 吃瓜4号:【靠!这是什么言情小说情节?!】 楼主:【妈!蛋!我还看什么小说啊!身边的爱情她不香吗?!而且而且,我们班舒念同学,不是因为脸上有点那什么,不想人家看见么,纪少爷把人捞起来之后,就把人往自己怀里紧!紧!摁!住!】 吃瓜5号:【淦!今日份VC补充量已超标!】 吃瓜6号:【楼主,我头伸好了,请把我也紧!紧!摁!住!】 楼主:【呜呜呜,不说了,今天中午纪少爷陪他老婆来南苑食堂吃饭了,又护着她排队又帮端餐盘的,我真的又酸又甜,哇得一声。】 吃瓜7号:【淦!我男朋友情愿在宿舍里躺尸也不陪我出来吃饭!要他有何用!】 楼主:【妈的,开始给她端汤碗了。还笑得贼开心!嗷——我一点都不馋人家的爱情!一!点!也!不!】 …… 纪放和舒念默契不语地卷着面条吃,桌子边倒是有人说话了。 “纪同学。” 纪放一听就知道是谁,抬头笑说:“郑渠啊,坐?” 郑渠看了看俩人,点头说:“好。” 坐下好一会儿,纪放看着郑渠一脸欲言又止的神情,有些好笑地问他:“怎么了?有什么就直说。” 郑渠坐在俩人对面,一听纪放这么问,手里筷子搁下,坐正。 周围几桌都没同学坐,像是自动自觉给他们留下爱的空间似的。 郑渠眼神在舒念帽檐儿上落了落,然后超小声地说:“怪不得舒同学不愿意露脸,原来是太好看了。怕我们上课不能集中注意力。” 那天他听见动静,也马上游了过去,就是比纪放晚了一步而已。 “……”舒念噎住。 看着郑渠说完,还下意识红了红的白嫩脸皮,纪放:“……” “我,”纪放朝着舒念那儿侧了侧身,极其自然地抬手搭上舒念的肩,一字一顿地说,“她老公。合法的。” 僵在位子上的舒念:“……” 所以你当着我的面说这个到底是几个意思??不要以为你给过我一本秘籍,我就能放任你的这种危险心思啊!纪放把心思摆在脸上看着郑渠。 “嗯,我知道,”看着纪放搭在舒念肩上的手,郑渠下意识地失意道,“我是你大舅子嘛。” 你俩都结婚了,我还能有什么想法?不结我也不敢啊。郑渠好伤心。 纪放:“…………” 舒念:“……?”等等,你俩什么时候,有了这种不可告人的关系? - 周枳意知道舒念落水发烧的事情,早就问过她情况。她才不像自己的傻儿子,连个微信都磨叽到结了婚才费劲吧啦要到。 她,光明正大地加了儿媳妇微信,并且积极互动。 比如现在—— 周枳意:【念念,过两天妈妈生日,有空和纪放一块儿回来吗?没有叫外人,就我们一家人随便吃一顿。】 舒念看着她发过来的消息,那两个字戳得她心里一刺。刺完了,又丝丝缕缕地渗出点暖意。 【好。】舒念回过去。 发完看了眼,觉得情绪瞧着不太到位,于是又发了个“嗯嗯嗯”的小表情过去。 周枳意:【呜呜呜,女儿就是贴心,妈妈爱了。】狂摸熊猫脑袋.gif 舒念看着周枳意又发过来的消息,一个人待在画室里,抿住唇角,怕人看见似的,小心翼翼笑了笑。 - 亲妈周枳意的生日,对他们这个人口并不兴旺的家来说,每年都称得上是大事。 虽说她平时挺喜欢把无关紧要的事情搞得挺隆重的,每回生日,倒是都只有家里几个人。这次也不例外,只是多了个新成员。 纪放看着换下平日里灰不溜秋的帽子卫衣,套着开司米外套,又扣了顶软呢小圆帽的舒念,觉得还怪顺眼的。 整个人软乎了不少,让人想捏一捏。 “咳咳,”克制了一下自己的危险想法,纪放看着她说,“走吧。” 舒念正了正帽子点点头,“好。” 俩人上车,司机在前面开着,替他们升了隔挡。玥榕庄离半岛还挺远,这一路的红绿灯也相当可观。 还好提前出发,路上倒也顺畅。 又一个红绿灯路口停下,纪放忍不住偏头看了眼一言不发的小姑娘。 这一看就有点发噱。原来人家不是不说话,是点着小脑袋快睡着了。车厢里开着轻音乐,这家伙点脑袋的频率,还都踩在了节奏上,也是不容易。 纪放好笑,没说话,偏身去给她找放在车里的小毯子。 却没想到刚一动作,就连人带车身,跟受了后坐力似的,被顶着往前冲。 纪放愣了一瞬就明白了,哪个傻逼等着红灯就撞了上来。 脑子里瞬间没了小毯子什么事儿,下意识地错身,连抱带挡地把打瞌睡的某人揽在了怀里。 舒念迷迷糊糊做着梦,梦里却突然又被人撞了一下。她也是佛了,怎么做个梦都有人要推她。 预想中的落水情节没出现,倒是脑袋撞上的人墙,让她陡然惊醒。这好像不是做梦。 梦境和现实的重叠还有一小部分没被剥离,汽车碰撞的声音刚落,接着是外面隔着玻璃窗,嘈嘈杂杂的人声。 还有纪放安抚似的温软话音,“没事,念念别怕。” 纪放说完,也没把人放开,而是看着窗外后车的肇事司机。 “对不起对不起,”男人说,“实在不好意思,低头看了一眼短信,抬头的时候已经刹不住车了。” “哎你这,”纪家司机也跟着下了车,“怎么也不小心一点?” “是是是,是我全责我全责,”男人边道歉边拿手机,拨通号码侧身的时候,还看了一眼被他撞到的车后排,“我现在就给保险公司打电话,实在对不起。” 纪放眼睫微眯了一瞬,护着舒念没松手。 不知道是不是他多心,那个陌生又普通的男人,落进车窗里的视线,像是有意无意地,在舒念身上停了一瞬。 第20章 普通追尾, 人员无碍。后车责任也很明确,两位司机按照车险公司的要求拍了照, 先把车挪去了路边。等着交警叔叔过来开个责任认定单就能走。 纪放确认没事了才把人松开,然后安慰道:“没事,小追尾而已。” 却没想到,小姑娘头一回如此主动地关心自己, “你没哪里不舒服?” “没、没有啊。”纪放说。有点受宠若惊。 “别逞强。”舒念说。 “……”感觉有被反击到, 纪放稍稍动了动右侧的肩,不确定地说,“肩好像, 有点麻?” 舒念坐的是司机身后的位置, 纪放探身过去护着的时候,右肩顶着了前座。倒真也没多严重, 大概就是顶了根麻筋而已。 “去医院检查一下。”舒念看着他说。 纪放:“?” “去医院检查一下。”舒念坚持。 见纪放一脸不解又“仿佛没有这个必要”的样子,舒念摸出手机, 说:“我给……” 话音顿了顿,舒念又说:“我给妈妈说一声。” 这声“妈妈”一叫,纪放先是一愣, 接着忍不住抿了抿嘴角。那种把两人的关系一瞬间拉近的两个字, 让纪放再说话时,听着都娇弱了两分,“那行吧。好像是有点不舒服。” 舒念心里一紧,摁开通讯录给周枳意打电话。 周枳意听完,说:“念念你别紧张啊, 没事的没事的,那你们先去清和,我和爸爸马上过来。” “……哦。”舒念眨眨眼,应下了。心里想的却是,为什么让她别紧张,没问问纪放。 交警来开好了事故责任认定单,这红绿灯路口三天两头都会发生的小插曲就这么散了。 “对不起对不起啊,耽误你们时间了,”追尾司机拿着单子,再次和纪家司机道歉,“下回开车,再也不敢看手机了。” 说完又感叹了一句,“还好我车险上得高,不然这维修费都不够我赔的。” 这种因为看手机追尾的事儿现在也多,纪家司机也没觉得奇怪,重新上了车问纪放,“少爷,先回玥榕庄吗?” “去清和医院。”纪放说。 司机应下。 车子启动的时候,纪放转身,看了眼身后停着的那辆黑色林肯大陆。后车司机身形微壮,穿了件浅藏蓝色的短夹克,边看着手里的认定单,边后悔自嘲似的笑着开了车门上车。 视线在蓝色车牌上落了落,纪放回身。 男人上了驾驶座,关好车门,看了眼前面被自己追尾的那辆齐柏林启动开远,然后看着车内后视镜,叫了一声,不确定地问道:“先生,要……” “回去吧。” 后座的男人声音听着不算年轻,倒是温和清润,甚至还带着点清浅的莫名笑意。却让短夹克神情一凛,冒犯似的收了后视镜里看后排男人的视线,语气里透着和刚在车外热情寒暄截然不同的状态,说了声:“是。” - 舒念和纪放到了清和医院,医生就给纪放安排了CT影像各种检查。 纪放也是有点后悔,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折腾个什么劲儿。这会儿回玥榕庄好好吃顿饭它不香吗? 只是看见一边紧紧跟着他,脑袋上自动悬浮“我很担心”几个字的小姑娘,又觉得,做检查什么的,好像也还蛮香的。 周枳意和纪锐博到清和的时候,医生已经拿着片子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要是前几天给舒念看诊的急诊医生在,他俩肯定能好好探讨一下,现在有钱人结个婚,是不是都流行来医院谈个小恋爱,顺便秀个恩爱? 周枳意一看纪放那脸色,就知道儿子半毛钱事儿都没有。看医生盯着片子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的样子,周枳意轻咳了两声。 医生抬眼,看见周枳意意味深长的一个微笑,秒懂。于是说:“纪少爷,你这个虽然不是很严重,但是右手这段世间,最好还是不要用力。” 纪放:“?”他的耐疼力,已经练到这个程度了? 自己都有点不敢相信,纪放左手摁住右肩,曲着手肘准备转转肩试试效果。 “别用力。”舒念见状,小手往他左胳膊上一摁,及时制止了他这种不遵医嘱的行为。 “……”纪放一愣,正准备转动的胳膊僵住,眼睫快速眨了两下,发出了一声绝对不是自己想发出来的声音,“嘶——” 舒念背对着医生,戴着帽子,忍不住小帽檐儿往上掀了掀,给了他一个“你看吧,叫你不要乱动,这会儿疼了吧”的眼神。 “这么一看,是有点疼。”纪放回视她,点头,从善如流。 医生:“……” 周枳意嫌弃地牵了牵一侧嘴角。 背景板纪锐博一言不发,在谁也没注意的地方,微一挑眉。 - 既然没什么大问题,饭还是要吃的。更何况还是周枳意还生日。 耽误了个把小时,几个人两部车,终于回了玥榕庄。 下车之后,舒念就把上车前提溜进车里的小礼物拿进了屋,给了周枳意。 周枳意美滋滋地拆开,是一册按照她年轻时候的发型样貌画的水彩风琴册。画面干净透明,画上的每一个她都美得不行。周枳意美死了。特想像小时候一样搂着小姑娘亲两口,又怕过于激动吓到人。 只好按捺住躁.动,叫纪锐博过来一块儿欣赏美人。 然后趁着儿媳妇儿去洗手间的空档,笑得不怀好意,对着纪放说:“可以啊儿子。” “?”纪放不明所以。 “装什么装,”周枳意一脸“我这双眼看透太多”的样子,“真是使得好一手苦肉计。” 纪放:“???”我不是我没有你别乱说! “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周枳意嫌弃地撇撇嘴,摇了摇头,“都不带用做亲子鉴定的。” 纪放眼梢一抽,眼尾的一小点桃花痣都跟着一跳。 这特么,都什么跟什么啊? 嗳,等一下。不过你这,倒是给我提供了一条新思路啊。 纪放眨眨眼,对着亲妈说:“别瞎说,我真挺疼的。” “啧。”周枳意这回是真嫌弃了。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瞧着比他亲爹更胜一筹。 默默喝茶的纪锐博,觉得此事与他完全无关。 未免舒念这孩子听见,周枳意收了怼儿子的心思,起身,让人去准备晚餐。 只是吃饭的时候,周枳意就又有点控制不住洪荒之力了。控制得眼皮都有点微颤。 “嘶——”纪放捏着筷子的右手一颤,木筷吧嗒一声,掉到了餐桌上。 “……”连纪锐博都有点看不下去地清了清嗓子。 儿子这糟糕的演技,要是去做演员,大概凭这张脸都挽救不了票房吧。估计也就对这方面比较迟钝的舒念,能忍得了了。 “没事吧?”舒念偏头问他。 “没事没事,”纪放“逞强”道,“我用左手,拿勺子吃就行了。” 舒念想了想,说:“那你要吃什么告诉我,我给你夹到碗里。” “那多麻烦你。”纪放抿直唇角,一本正经地说。 “没事。”舒念无所谓地说。 “那行吧。”纪放“勉为其难”,“那个鱼肉吧,刺帮我挑一下。” “哦,好。”被压榨的“不知情童工”舒念老实道。 舒念说完,拿起公筷替他夹了一筷子鱼肉,搁在干净瓷盘里,然后仔仔细细,替这位大少爷把小鱼刺给挑了。 纪放垂睫,看着闷头作业的小姑娘,绷直的唇线抿都抿不住,自己叫嚣着要往两头挑。 周枳意:“……”居然有一点点想拆穿他是怎么回事?这个不要脸的欺负小姑娘的货居然是她儿子? 纪锐博:臣附议。 - 一顿饭吃完,送俩小孩儿出门上车的空档,周枳意给了纪放一个“你适可而止啊”的眼神。 纪放笑得无辜回视她,左手压着小姑娘的肩上了车座后排,仿佛他伤的是脚不是肩。 周枳意:“……”这号算是练废了,谁要就拿去吧。 舒念上了车,见周枳意和纪锐博还站在外头,摇下车窗。 “念念再见啊,”周枳意笑眯眯地朝她挥手,“到家了给妈妈发个消息。” 纪放:“……”小姑娘跟着他一块儿回家,亲妈难道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舒念闻言,脑袋凑到窗户边,抿了抿唇,尝试着说:“嗯,爸爸妈妈再见。” “好好好,快把窗关上吧,别冻着了。”周枳意赶紧说。 妈呀软乎乎的小姑娘也太可爱了吧!比傻儿子好玩儿多了啊!周枳意心里已经把舒念想象成了换装娃娃,脸上还是端着一本正经的“妈妈”该有的神情。 “爸妈再见啊,”纪放弯身,错开舒念和周枳意纪锐博打招呼,“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走吧老公,”周枳意挽起纪锐博的胳膊,偏头看着他说,“外面怪冷的。” 纪锐博偏头回视她,“嗯,好。” 纪放:“……?”不是,这家里,是就他一个儿子吧?这么无视他真的合适吗? 纪放想完,又歪着脑袋看了眼今晚显得异常乖巧的舒念。一个神奇且狗血的念头从脑袋里冒了出来。 “……”别是,当年两家换过了? - 俩人回了家,纪放倒是也还没死皮不要脸到,让舒念帮忙脱个衣服洗个澡什么的。咳咳,就是有过灵光一闪的念头而已,他马上就按捺住了! 老实回了房,纪放拿过手机,给顾杨发了个车牌:【明天查一下。】 对面秒回了个好。 纪放洗完澡斜倚在沙发里,又回忆了一下傍晚的那场小追尾。 后车林肯大陆的司机,听口音,明显是江城本地人。 浅藏蓝色的短夹克里套了件深灰色毛衣,毛衣还起了一层毛球。 身形微壮,贴身的毛衣,却没有显出小肚子。像是到了年龄自然发福,却又精于锻炼的样子。 男人抬手打电话给保险公司,捏着交警开的那张定责单研究的时候,纪放还见他袖口上溅了两三滴其他颜色的,类似于颜料一样的东西。 不太注重穿着搭配,甚至可以说是有些不修边幅的一个中年男人,却勤于锻炼。 同等价位的车型,像他这样年龄和打扮的男性,大多会选择别摸我和四个圈,而他却选了辆比较小众的林肯大陆。 轻舒了一口气,纪放只希望这些在他认为不太合理的地方,只是他的多心而已。 就为了那个落在舒念身上的,若有似无的眼神。查一下而已,也好安心。 - 舒念回了房洗完澡,也同样没什么睡意。 追尾发生的那一瞬她还半梦半醒,后来又听纪放说撞到了肩,只觉得他是为了替睡迷糊的自己挡了挡,才受的伤。虽然脸上没表现出什么,心里却还是愧疚不安的。 只是这会儿又回想起来,两人说到底,也只是协议结婚而已。 先前是替她在外公那儿说谎,后来又进了泳池救她。桑柠一个电话,又把人半夜叫去了御澜,折腾了一宿。今天更是…… 纪放替她做的,会不会,多了点? 小姑娘垂睫,抿了抿唇,看着摆在沙发边上的那双毛绒居家拖鞋。 鞋子是个黑白灰配色的狗子,长得有点像二哈。眼神看着也傻乎乎的。舒念也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么个卡通处理过后的狗子,脑袋里浮现出的,居然是纪放的脸。 舒念:“……” 狗子一声不响地看着她,舒念眨眨眼,探出jiojio,把狗子掉了个个儿。 终于没有那傻乎乎的眼神盯着她了,舒念莫名松了一口气。只是看狗子背面竖着的耳朵,又一下没忍住,重新伸出jio,踢了踢狗子毛绒绒的小耳朵。 软乎的触感蹭着指腹,舒念抿唇,无声笑了笑。这么可爱的鞋子,也不知道是谁买的。 - 第二天在恒江网络,顾杨是下午才来的。 “纪少爷,”顾杨稍弯身,两张纸放到纪放面前,“车主叫于庆鸿,江城本地人。在城西建材市场经营油漆涂料店,生意不算大,不过已经做了十几年了。” 那辆车子当年买的时候,有优惠的免息金融贷.款,登记的贷款人信息就是那家装潢涂料经营部的个体法人于庆鸿。 “我怕那时候登记的信息已经不对了,”顾杨说,“上午就去了趟城西建材市场。他现在也还在那儿做着。” 纪放捏着两张纸快速顺了一遍,然后抬头看着他笑说:“你倒还挺细心。” 顾杨挺不好意思地嘿了两声。这纪少爷怎么结了婚之后,老喜欢夸人呢。 “为了进一步了解一下这人,”顾杨正经道,“我就去他店里待了会儿。” 顾杨进店瞎逛,还和于庆鸿就装潢用那种室内漆的问题闲扯了一番。市场里上午生意一般,隔壁的老板也来串门找于庆鸿聊天。 “老于你那车呢?”隔壁老板问,“今天怎么没见你开啊?” “哎别提了,”于庆鸿一边笑着摆手,一边拿着手机演示给隔壁老板看,“昨天我老婆给我发微信,催着我去接她一块儿上健身房,我低头看手机想回她的,结果一抬头,红绿灯那就把别人车给撞了。” “哦哟不得了,”隔壁老板说,“人没事吧?” “没事没事,”于庆鸿说,“还好两个车人都没事。就是前面那个还是辆迈巴赫,哦哟,明年保险费要涨死了。” 隔壁老板笑他,“那是还好你买的林肯大陆哇,还算经撞。” “谁买车还想着去撞人家啊?”于庆鸿嗤他,“要不是我儿子喜欢这个车,我是想买宝马的。人家也看得懂呀,这个车出去,别人都不知道是什么车。” 隔壁老板又笑他,“你就不能低调点?开宝马出去骗小姑娘啊?”说完,又抬手羡慕地拍了拍于庆鸿和自己截然相反,平坦的小肚子,“不过你别说,你这一天天被你老婆逼着练得,是显年轻嗷。” …… “就瞧着挺热情一人,”顾杨说,“其他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纪放视线半垂,未置可否。 “行,你先回去洗个澡歇会儿吧。”纪放说,“身上都有点甲醛味儿了。” “啊?”顾杨一愣,然后下意识地抬起胳膊闻了闻自己的衣服袖子,这下真乐了,“纪少爷你连这都闻出来了?我为了显得不那么不正常,的确还在他那儿挑了两小桶乳胶漆来着。” “……”一点都没觉得顾杨是在夸他的纪放,只觉得他潜台词是:你这怎么跟狗鼻子似的。 顾杨出去,办公室里又重归安静。 纪放靠在身后的椅背里,指尖点着那两张薄薄的纸。所以,果然是他想多了么? 还真是,怎么一遇上小姑娘的事儿,他就有点神经过敏呢。他可真是个为了“报恩”,不计前嫌百般替人着想的好人啊。 纪放都要被自己感动到了。 “感动中国十佳青年”纪同学,心情不错地摸过桌面上的手机,准备问问舒念下午的课什么时候结束,他右肩还是有点疼,晚上吃饭不是很方便。她应该懂的。 结果刚点开那个小软件,就看见“朋友的新动态”那儿,亲妈周枳意更新了一条。 想起昨晚那个“狸猫换太子”的神奇脑洞,纪放都被自己逗乐了,就想看看亲妈又发了什么,他好无情驳斥一下。 结果一点开,他就有点乐不起来了。并且有点懵。 亲妈朋友圈宛如疯兔咆哮的一条说说,让他心情跌宕又复杂难辨。 【啊啊啊啊啊!!我家神仙太太的福利番!!阿伟死了!!死!了!太太的手绝对被天使吻过呜呜呜……】 配图九宫格。放不下的还用丑图修修软件自己拼接了一下。 纪放一张张点开,仔细分辨,认真揣摩。最后不得不得出一个他仔细一想,有点魔幻的剧情走向—— 这特么,这特么不是那天晚上,他在舒念画室里看见的《横刀》反派同人草稿吗?!! 纪放深呼吸一口气缓了缓,觉得自己还能再抢救一下。于是截图,发给亲妈,问:【妈,你家太太叫什么名字?】 万一,万一舒念也在网上画画,也是个画手呢。毕竟他亲妈的“太太”,多了去了。 周枳意秒回:【???儿子,你是不是真的傻?】 纪放:“……?” 周枳意:【林南啊!画《横刀》的林南啊!不是她,我为什么要说是太太的福利番??】 周枳意:【你不是买了人家的版权吗?你还认不出来?儿子你到底行不行啊?!】 亲妈的暴击三连,噎得纪放只想干咽几口。 然后真的,盯着手机里那个和自己七分神似的古装美男,眨巴眨巴眼睫,下意识地干咽了好几口。 不是,等等。所以他这是,又被驴了?驴了?了? 作者有话要说:纪放:女人都是大树杈子:) (没人性,真的没人性,壕、无、人、性!! 第21章 周枳意暴击三连后, 就没再理纪放。说是要去微博上和“太太”的几位大粉一起商量下,给福利番搞个什么tag。就不和他“闲扯”了。 这一套套的, 搞得纪放有点懵。他俩这年龄绝对是互换出错了吧。 “……”行叭。纪放退出了和亲妈的聊天界面,一个人靠在椅背里思考人生。 从和舒念的第一回 见面开始,俩人之间的关系,他仿佛就都处在敌暗我明的状态。 别说《横刀》两年前就开始连载了, 那舒念会画了这么个角色, 一定也是一早就知道他的。 再者,两家母亲是至交好友,就算他小时候浑, 错过了和舒念见面的机会, 那也是常会听见亲妈念叨对方的。 所以这小姑娘,一天天的什么事儿都不和自己说, 件件都瞒着他,到底是几个意思? 真的是极其无奈且不明所以地叹了一口气, 纪放切了内线,“程越,你把和慢客签的《横刀》版权合同拿给我看一下。” 接了纪放的命令, 程特助没两分钟就把他要的东西送了进来。 纪放草草一翻, 想了想又说:“待会儿找份慢客和他们作者签的定式合同,发我邮箱里。” “好的纪少爷。”虽然不是很明白纪放有什么用,程越应得倒是很坚决。 说实话,纪放也不是很明白他现在要人家的合同有什么用。直觉告诉他四个字——有备无患。 之前舒念“骗”他自己是“苏栀”的时候,他还是挺生气的。可这回知道了“林南”也是舒念, 倒是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气愤。虽说小姑娘当初报了个天价狠狠宰了他一笔。 纪放也不是很懂自己这个心情转变为何来得如此奇妙。大概是,好歹人家现在是自己名义上的合法对象? 没拿着这事儿立马去问舒念,纪放这回,决定先按兵不动。反正上回直接问人家,气到的也是自己。 于是收好合同,在舒念看不见的地方也挂上一个和善的微笑,然后重新打开手机,点开和舒念的对话框,双手捧着输入:【那个,念念,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肩膀好像更疼了。这会儿打字都打不动,只能用左手端着。一个手打起字来,特费劲。】 - 舒念最近在学校,总能感受到同学们比以前炙热不少的目光。这会儿两节课间的休息时间,这种被围观注目的感觉就更强烈了。 掰着手指头算一算,一年协议期满后,她也要大四了。大四的课不多,实习为主,那会儿就不用蹭着纪放的热度被围观了。 美滋滋地打着小算盘,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 舒念拿出来一看,认真默念完纪放这条字挺多的消息。仿佛能看见他单手捧着手机,费劲吧啦身残志坚地一个字母一个字母,摁出这么一大段话。 也不知道为什么,刚那点急于想摆脱热度过安生日子的小心思,在这条消息面前,居然让她产生了一咩咩负罪感。 舒念眨眨眼,给他回过去:【那你别打字了,或者发语音吧。晚上我给你夹菜。】 对面十分配合,立刻就给她回了条语音。 课间的阶梯教室有点吵,舒念也没多想,怕自己听不清,点开,然后把手机放到了耳朵边。 “念念你真好,那我待会儿来接你一起回家。” 纪放电话里的声音她不是没听过,只是放在微信语音里放出来,又是另外一种感觉。还因为“伤着”,声音都比平时软了一两分。配上他平时拖腔带调的语气,串着电流似的,钻进耳廓里。挠得她耳朵尖尖有点发热。 可这会儿,这倒也不是最主要的了。 最主要是,她大概是“手滑”设置错误,把听筒播放,摁成了免提。 然后这一声“念念你真好,那我待会儿来接你一起回家”,就极其光明正大地,以功放的效果昭告了天下。 “卧——槽——” “姐妹扶我一把,”女同学说,“我这会儿骨头有点发酥,不是很站得住。” “妈、蛋。谁不是呢,嗷——不行了,我都有点想嗑这对CP了怎么办?” “我要去贴吧里插!楼!直!播!” 舒念:“…………” 默默收了手机,舒念脑袋埋到桌面上,只当自己游离在外不存在。要不是建模课的老师喜欢节节课点名,她都想体验下逃课的滋味了。 纪放摁着手机念完这句语音放开,又点了一遍重听的时候,自己都被自己麻了一下。 啧,这声音真是他发出来的?这肉麻的用词真的是从他嘴里蹦跶出来的? 想着要不要撤回,摁到一半又顿住了。 今天早上,他特意叫人准备了水煮蛋,带壳的那种。小姑娘见他“肩伤”严重又很想吃的样子,非常认真地替他敲壳剥开,再仔仔细细撕掉贴在蛋白上的薄膜。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人也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你要和她正面硬刚,她能比你还倔,你要是态度软乎一点,她就特不好意思拒绝。 那他为了舒念瞒着自己就是“林南”这事儿,走这种“正规又合法的渠道”讨点补偿和安慰,也不过分吧? 的确不过分。纪放点头。 - 纪放大概是和她发完了那条语音就出发了。因为舒念下课的时候,居然在阶梯教室门口看见了这人。 确切说是纪放先看见了她,然后直接拦住了她的去路,摁住她埋头往前走的脑袋,接着用他那条“英勇负伤”的胳膊搭在了舒念肩上,有气无力地念了一句,“啧,就这么没着力点地垂了会儿,都怪疼的。” 听着周围女同学小声但夸张地喊着“嗷——我要昏古去了”的舒念:“……”行叭。反正刚那么尴尬的对话都被大家听到了,压个胳膊而已,就把自己当成人工支架好了。 纪放倒也没太为难她,一路走到学校门口,也就是把胳膊松松地搭她肩上。 像他这种连筷子都捏不住的人,当然也不能自己开车了。司机在离校门口一段距离的地方等着,俩人上了后排回半岛。 晚餐桌上,纪少爷充分发挥了资本家剥削劳动阶级的罪恶技能,比如—— “念念,我想吃虾。就是你看这个……” 纪放话说了一半就停住了,舒念也没来得及去想,这人对自己的称呼,是什么时候从“苏同学”,转变成了自己小名的。 纪放左手捏着长柄银勺捞了两只白灼小河虾,装模作样地放在自己跟前的白瓷碗里戳着。也不明确说自己的意图,就那么模棱两可地念了半句。 “我来吧。”舒念说。 “哎,那行吧。”纪放特不好意思地说,“我明天叫阿姨,做点简单的菜。这种要剥壳挑刺的东西,等我好了再做吧。” “没事,”舒念站起来,拿过他面前的小瓷碗,端回自己跟前放着,撩了撩衣袖子开始上手,“就这些挺好的。” 鱼虾什么的,高蛋白高营养,长身体不长胖,挺适合纪放这种五谷不分四体不勤的大少爷的。挺好的。舒念心说。 看着小姑娘毫无戒心地埋头替他剥虾壳,动作不算快,甚至还有点笨拙,纪放心情,还有点小复杂。 他这怎么跟,在欺负小傻子似的?可是欺负得还挺开心。又有一咩咩小舍不得。 纪放清了清嗓子,安慰自己:谁叫她之前又骗自己的。就《横刀》那个版权费,都能买四五部漫改了。压榨一下怎么了?怎、么、了? “给。”舒念认真替他剥好,只剩了虾肉段儿在小碗里,搁到他面前,还替他把勺子也放进了碗里。可谓服务周到。 “还要什么?”然后抬着眼睫,认真看着他。 纪放眨眨眼,看着小姑娘澄澈的眼神,“……” “不要了!”突然有点心慌,“你自己吃吧!别管我。” “……?”舒念眼梢一抽,眼睛都不自觉地微眯了起来。这大少爷,到底又在闹什么脾气? 哎,男人的心思真难猜。 - 折腾了大半天,一顿饭终于吃完。 纪放就很不服气。凭什么小姑娘骗他压榨他,那么心安理得无所顾忌。他不过就是不要脸地……咳咳,锻炼演技地装一下柔弱,让人剥两个虾挑两根刺而已,怎么就那么有罪恶感呢?! 他不服。所以他决定再试一试。 舒念吃完就上了楼,不过和他说了一声:要是哪里不舒服,上三楼画室找她,会陪他去医院。 纪放惦记着这句话,拿着手机上楼。 站在画室门口,见舒念在捯饬她的绘板,抬手敲了两下房门,示意她自己来了。 “嗯?”舒念手上的工作一顿,抬头问他,“怎么了?” 纪放清了清嗓子,走过去,手机摁亮切到短信那儿,把存了名片为“李医生”的对话内容,搁到她眼前让她过目。 舒念就着他的手看了看。对话简约,就几条—— 纪放:【李医生,我这肩膀还是挺疼的,你看有什么办法缓解缓解吗?】 李医生:【自己不要随便抬手乱动,叫家里人帮你热敷一下,最好再按按。力道轻一点。】 纪放:【好的,谢谢李医生。】 舒念盯着发亮的手机屏幕,眨眨眼,然后抬头看着纪放。 她知道周枳意和纪放在乎她的想法,才没让这个家里一天到晚都有外人。所以这会儿“李医生”说的家里人,也就只剩她了。 况且医生还说,纪放不能随便抬手乱动。 纪放捏着手机,咽了一口,眼睫眨动的频率有些许快,缓了气息,镇定道:“你忙的话,就算了。我忍一忍吧。” 见纪放神色不明,眼神也有些飘忽,舒念以为他着实难受,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没事,帮你按完了再画吧。” “哦,”纪放快速收了手机,抿了抿唇角,“那麻烦你了。” 舒念起身,纪放还站着不动,场面一时间略为尴尬。 “不——走吗?”舒念抬眼问他。 纪放垂睫看她,喉结像有了自主意识,不听主人使唤地滚了滚,然后逼着主人开口,嗓音有些不自然地问:“去你房里还是我房里?” 舒念:“……?” 怎么听都觉得这话特奇怪的舒念,选择性地忽略了这当中的歧义,正经开口道:“去你那儿吧,按好了你早点休息。” “嗯。”纪放稳了稳情绪,喉咙里压了个单音节。 跟着纪放下楼到了他房间。纪放本来是让她沙发里坐着等,他去拧条热毛巾。可舒念说:“你坐着吧,我去吧。你连筷子都拿不稳,医生是让你热敷,不是让你湿敷。” “……”纪放噎住。小姑娘杠起人来,不是刻意有针对性的那种杠,却能精准压在麻穴上,怼得他哑口无言酸爽无比。还不止这一回了。 “行吧。”纪放说,“拿我挂在架子上的那条白色的就行。” “哦。”舒念点头应了一声,转身去了。 纪放看着小姑娘去洗手间的背影,莫名有点烦躁地挠了挠头。他这一天天的整点有的没的,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舒念拧干热毛巾重回沙发边上的时候,见纪放的脸色又有点奇怪。类似于那种憋着一口气的感觉。 小姑娘又有点愧疚了。看把人家一大少爷,都疼成什么样了。 “那你……”舒念收了心思,看他的右肩,“你衣服……?” 屋子里开着地暖,纪放又是个不怕冷的,回家就把衬衣换成了T恤,就是这领口瞧着也不大,纯棉的材质,也不像是能拉出个大口子变成露肩款的样子。 “嗯?”纪放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明白了。于是站起来说,“我去换件衬衣。” “哦,好。”舒念也没多想,点头说好。 然后就看着纪放去了衣帽间。趁他去换衣服的空档,舒念又去卫生间,重新泡热水,热了热毛巾。 纪放换得挺快,舒念团着小毛巾再出来的时候,他已经换了件白衬衣坐在沙发里了。 见了舒念,又重新开始解上面的几颗扣子。 舒念脚步一顿:“……?” “过来吧,”纪放边说,边侧了侧身,右肩的衬衣料子顺势往下一滑,“这样应该可以了。” 舒念有那么点懵。不是很明白这个人为什么要有先穿得一丝不苟,再当着她的面开始脱衣服这种操作。 而且还,斜着衬衣,就露了个肩。手里的毛巾,它更烫了。 “怎么了?”纪放偏头看她,一本正经地说,“待会儿毛巾又凉了。” “哦。”舒念咽了咽,立马走过去,毛巾吧唧一声,盖在他肩上。 纪放:“……”小姑娘没轻没重的时候,手劲儿还挺大。还好他不是真肩疼。 虽然这伤是装的,可是一天到晚不是电脑就是手机,热毛巾一敷,倒还挺舒服。纪放有点享受上了。 舒念站在沙发边上,替纪放压着那块热毛巾。就是这个她不得不站的位置,像是精准计算过一般。 视线稍稍一落,就能看见纪放衬衣衍缝边上,若隐若现的平直锁骨。 男人肤色本来就白,晕了点卧室里灯光的暖意,多了点人气。 先前画人物的时候,也会找些素材参考,不过这种男的,活的,还是第一回 如此近距离地认真观察。 原来这种精致的锁骨,也不是只有二次元的人物才有。舒念的心思,已经飘去了十万八千里外的取经路。 “你在看什么呢?” “嗯?”被纪放的声音扰了神游,舒念回神,懵懵地问了一声,回视他。 “我说,”纪放下颌稍扬,长睫抬着,看着她迷迷瞪瞪的眼睛,拖长了尾音问她,“你在看什么呢?” 看着纪放倒映着暖色光点的瞳仁,不知道该不该实话实说的舒念:“…………” 作者有话要说:纪放:咳咳,那什么,忘了告诉你们,我是有两个手机的人。 (放放探出罪恶的小jiojio,在不做人的边缘反、复、试、探 合理怀疑他在试、图、色、诱 第22章 ——“你看什么呢?” 舒念眨眨眼, 耳朵倏地一红,居然有点结巴, “我……我观察下人体组织结构?研究下……人体工程学原理?” 下意识说出的两句话,让舒念有点想咬一咬自己的舌尖。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连尾音都带着不确定的疑问语气,足以证明她自己都有点不太相信。 纪放:“……?”瓦特?他这种美.色.当前,你给我说是在观察人体组织结构??下一节你还要上个解剖课了不? 纪放好气。 “哎行了, 别敷了。”纪放快速地舒了一口气, 抬手去扯肩膀上已经温凉的毛巾。 本意是想把拿下来,让舒念回去算了。他这些不甚明了奇奇怪怪的试探和心思,搞得自己也有点心烦意乱。 结果—— 本想摁住毛巾的手, 无比精准地摁住了小姑娘的手, 仿佛也是计算过的一般。 纪放可以戳着三根手指头对灯发誓,他这次绝对不是故意的! 纪放:“……”咳咳, 就是,小姑娘的手比毛巾热多了。 舒念偏了视线, 从纪放脸上挪到他肩上。眨眨眼,有些语塞。然后强装淡定地,用食指和拇指捏起他的一根手指头, 起吊, 平移,放下落地,“别乱动。医生不是让你,别随便抬手么。” “……哦。”看着小姑娘毫无感情公事公办的态度,纪放那点崎岖了一秒, 往岔路口飞奔了一下的心思,又被无情拉回了主干道。 “那你给捏捏吧。”纪放说。就当她是个人工智能AI机械手呗。就她能做个么得感情的树杈子?他也能好不好。 “哦,好。”舒念拿开小毛巾搁到沙发边的茶几上,乖乖应声。 可这人工智能机械手真贴到纪放肩上的皮肤,触着那点温度毫无章法地捏来按去的时候,纪放觉得,做一名没有感情的树杈子这种事儿,可能真只有眼前的这个小姑娘才干得出来。 “你放松一点。”舒念说,“别怕疼。你越紧张,就越疼。” 她倒是有点没看出来,纪放瞧着身形瘦削,这肌理怎么捏起来……那么费劲呢。 莫名有些无言以对的纪放:“……”这话听着,怎么哪儿哪儿都透着歧义呢。这家伙,车技应该不错吧? 女孩子柔软的指腹捏着他颈侧的皮肤,虽说手法一瞧就极其不娴熟,像是未经培训就随便被拉上岗的无证从业人员,倒是也兢兢业业。 纪放听了她的话,轻吁了一口气,试着把身体放松。 卧室里重新陷入静谧。房门敞着,屋子外过道里的暖色廊灯投进来,被墙沿儿挡住,落到地上,割了明暗各半。 没人再说话,纪放就有点走神。 顺着“车技”,纪放想起第一回 见她时,小姑娘就开了辆挺霸气的黑色牧马人。他那会儿车子陷在乱石泥坑里,心里都做好了交代掉半条小命的打算。结果,暴雨里突突突突地冒出来一辆SUV。纪放先是一喜,接着又有点懵。 这特么,今天是真的得交代在这儿了吧?青天白日的,居然看见了辆“灵车”?? 越野车底盘高占地面积也不小,开得不快却很稳,只是,驾驶员呢??远远地只看见车在动,驾驶室里连个人影子都瞧不见是什么鬼? 不不不,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说不定这是辆无人驾驶智能车呢。 直到车子逼到他跟前儿停下,车门打开,下来一个穿着和雨帘子差不多颜色,灰不溜秋大帽子卫衣,又压了顶黑色棒球帽的女孩儿,他才明白——哦,原来是驾驶员,太特么矮了。 …… “力气可以吗?”见纪放肩颈的肌肉又开始发僵,舒念以为他又不吃痛了,手上放轻了力道,跟挠痒痒似的轻轻捏了捏,问,“疼?要不我再轻一点?” 回忆了半截儿就被拉回现实的纪放:“……” 女孩子柔软的指腹贴着颈侧的皮肤掠过,还轻声气音似的问他:疼不疼,要不要轻点。 你说疼不疼??要不是知道小姑娘到底是什么脾气,纪放真要觉得这人绝壁是在撩拨自己了。 “你话为什么那么多?”纪放抬睫看她,神色还极其正经,然后瞧着挺不开心地偏了偏身,把肩膀从她手上解救出来,衬衣粗暴地一扯,盖住自己的肩,说,“别按了,就这么着吧。” 语气里满是“就让我自生自灭吧别他妈管我”的气愤。 爪子悬在半空顿住,舒念:“……?”这到底是,又怎么了?她刚那力气,还特意放轻了呀。而且纪放前半句话,是不是搞反了? “行了行了,你上去画画吧。”纪放维持着偏身坐在沙发上的姿势没动,有些不自然地嫌弃道,“让我一个人待会儿。” “……”舒念眨眨眼,悬浮的爪子放下,但也没贴着腿侧放,造型有点奇怪地悬空了一点在身体两侧,然后说,“哦。” 说完就走出纪放卧室,还贴心地替他阖上了房门。反正人家不想看见她嘛,干脆帮他把声音也隔绝一下。免得她在楼上窸窸窣窣的动静妨碍到人家。 纪放见这人走了还不算,还要把房门关起来,就很气。小姑娘到底是有多不待见他? 郁郁闷闷地轻嗤了一声,随手抓过一只沙发上的靠枕,往身上某个不可说的方向一摁。 纪放简直想飚个脏字。这是单纯的疼的问题吗?这他妈是更严重的问题!! - 舒念出了纪放卧室,沿着走廊往电梯走的时候,抬手摊开掌心,认认真真研究了一下。 这手指头跟中了什么五毒教独门奇药似的,热得不行。所以这手……她还能要吗? 重新回了三楼画室,舒念也不敢摸鱼。之前画福利番费了挺多时间和功夫,虽然纪放没催过,但这活,是协议结婚的附加条件,她怎么着也得尽职尽责搞完才行。 况且,重新拿起绘板之后,手指头好像没那么热了。又能要了。 江城多雨,冬季也不例外。舒念沉浸在工作里,回神的时候,没拉上窗帘的落地玻璃窗上,零零散散地溅了些细碎狭长的雨点子。 放下手里的活儿,舒念起身,走到窗边看了眼外面。 半岛的房子间距远,就算站在三楼,也只能瞧见远处邻居家还亮着小灯。夜空里垂落的水珠子,在路灯那一小圈光晕下瞧着杂乱无章,扑扑簌簌砸到路牙子边的小灌木上头。 舒念有些怔愣,看着窗户外面渐大的雨点子,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 有些没心思再画下去,草草收拾了一下,回了自己房间。 - 舒念走后,纪放一个人在房里缓了好一会儿。身心都需要缓一缓的那种。然后才去隔壁书房干活挣“零花钱”。直到盯电脑屏幕盯得,眼前起了点飞蚊的效果,才回房洗澡。 洗完澡躺到床上,倒是又有些清醒得睡不着。 小姑娘整个人,都跟笼着层雾似的。对她的每一件事儿,纪放都很好奇。可又知道即使自己问了,人家也大抵不愿意和他说。 就好比刚结婚那会儿,问她为什么出门老喜欢压着帽子,小姑娘宁愿杵那儿不吃,也不愿意和他说话。 纪放有好多想问的。比如,那张亲妈发在家庭群里给他看过的,小姑娘幼儿园时候的照片,真的是她吗?为什么一个人的眼神状态,长大之后能变这么多。 又比如,那天暴雨,她怎么会出现在离江城几千公里外的地方?瞧着拎个扳手都能被拖垮的小身板,什么时候学的车,还开得这么溜? 还比如,为什么除了桑柠,小姑娘都没有别的朋友。按理说,桑柠能对舒念那么好,那小姑娘也不该是交不到朋友的性子吧。 再比如——小姑娘那么可爱,上学那会儿是不是好多人追?那她,有过喜欢的人吗? “……”越想越精神,纪放两个眼睛,在黑布隆冬的卧室里,亮成小铜铃。 目明通常附送耳清,窗户外面扑簌簌的雨点子,纪放自然也听到了。 公历12月的天气,今天白天,倒是热得有些不正常。大抵是冷空气要来了吧。怪不得今夜的这场雨,不像往日里江城丝丝密密跟扯成线团似的冬雨,倒是来得猛烈。 只是这越落越猛的雨点子,嘭嘭嘭的声响,跟贴着耳朵砸似的,也着实忒夸张了一些。 听着外头的动静,反正睡不着,纪放干脆坐起来,拧开了床头小灯。 用他高中地理还没忘记的那一点点常识,预判了一下,冷热空气交替,莫不是要打冬雷? 果不其然,窗外白昼似的亮了一瞬,紧接着就是一声闷雷。 纪放愣了愣,掀开被子,坐到床沿儿边上。 不知道这么大的动静,楼上的小姑娘,还睡得着吗? 纪放想起高中那会儿,夏天下午的雷阵雨,大风卷着黑云,白天暗成了黄昏。雷声隆隆,吓得班里几个胆子小些的女同学,缩在课桌肚子里惊声尖叫。 当时的纪放,还着实眯着眼睛嫌弃过。不就是打个雷么,多么正常宏伟的自然景观,到底有什么好怕的。 可这会儿想的却是,小姑娘一个人,肯定得害怕了吧? 没再多想,纪放趿上居家鞋,起身开门,上楼。 到了舒念房门口,倒是头一回有点手足无措了。这到底是直接敲门问她怕不怕呢,还是先发个消息问问她睡没睡呢? 安安静静站在舒念房门口,纪放难办得想挠头。外头电闪雷鸣的糟糕动静,走廊里倒是轻了不少,只是也听不清舒念屋子里到底有什么动静。 正犹豫难办,准备先发个消息问问的空档,捏在手里的手机倒是震了。 纪放弯了弯唇角,以为是舒念。 结果一看来电显示——曲鸣。 纪放:“……”不是,你一个大男人到底有什么好怕的?闪个电打个雷还要给他打个电话?? 纪放好想挂断,然后告诉他:打雷时期勿打手机,免遭雷劈。 拿着手机走开了一些,离舒念房门口远了,纪放才划开接通,然后挺没好气地小声问:“干嘛呢你这大半夜的?” 对面曲鸣倒是没计较他这语气,只问:“你在家不?” 纪放佛了,挺无奈地问他,“我大半夜的下着雨打着雷不在家,我还去雨里蹦迪啊?”那你这会儿还听得清我说话? “那就好那就好,”曲鸣赶紧说,“你现在听说我。” 听着曲鸣难得特正经,甚至还有点严肃的语气,纪放:“……?” “你去舒念房里,”曲鸣说,“别管她有没有锁门,就算锁了你也得撬开。然后去……” 纪放听了他前半截话,本就一愣,又听见曲鸣欲言又止不知道该怎么说的样子,关乎舒念,他瞬间就急了。 “去干嘛?”纪放没了刚刚散漫玩笑的语气,捏着手机的力道都不自觉大了些,接了曲鸣那半截儿话问。 “桑柠让你……”曲鸣语气有些不确定地继续说下去,“让你去柜子里找她。找到她,让她出来。” 纪放一怔,心脏都跟着一缩。要只是普通的怕打雷闪电,是不是,最多窝在被子里埋住脑袋不出来? 桑柠会特意让曲鸣给他打这个电话,势必没那么简单吧。 曲鸣见他不说话,倒是有些着急,“阿放,你怎么了?桑柠说,你要是……要是觉得奇怪,让她来,你就别管。” “知道了,”纪放回神,说,“不用她来,我在。” 曲鸣听他语气笃定,这才放心。他好不容易才缠着桑柠,给这俩小夫妻制造点增进感情的机会,虽说乍一听桑柠说舒念打个雷能躲进柜子里,也觉得挺奇怪的。又想起高中那会儿,纪放是怎么和他们嫌弃小姑娘胆子忒小的。 就怕纪放还和以前。幸好,舒念是个例外。 纪放边挂电话,边去了舒念卧室门口。转了下门锁,从里面锁住了。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各个卧室的钥匙在哪儿,想到桑柠说的撬门都没事儿,纪放干脆退了半步,抬腿,不那么温柔地给了房门一脚。开门速度快一点。 “嘭”的一声,动静还挺大。也不知道吓着小姑娘没,待会儿和她道个歉吧。纪放边进屋边心说。 屋子里黑黢黢的,窗户紧闭,窗帘也拉得密不透风。纪放摸到房门口的开关,摁了盏小灯。 然后就看见,小姑娘床上的被子半掀着,人却不在。 纪放心里一紧,小声叫她,“念念。” 除了外面隔着玻璃也能清楚听见的雨势,屋子里安安静静,没人回应。 除了和卧室连着的衣帽间,这屋子装修的时候,在主卧对着床的位置也做了嵌壁式的衣柜。纪放轻轻阖了门锁已经彻底报废的房门,然后一个个柜子打开,找过去。 拉开第三个柜子的时候,纪放心脏跟被人攥了一把似的。 采小血的时候眉毛都不带飞一下,盯着护士长手里那根粗犷采血针不眨眼的小姑娘,这会儿人隐在半暗的衣柜里,曲着膝,双手环着膝盖,脑袋埋在手臂弯弯里,努力压抑着肩膀的微颤,缩成一小团。 “念念……”纪放屈膝矮身,极轻极轻地,叫了她一小声,生怕吓到她。 小姑娘埋在手臂弯弯里的脑袋稍稍动了动,受惊小动物似的,慢慢露出两个眼睛,水汽迷蒙地看着他。侧颊的碎发沾了点眼泪,胡乱贴在眼角边,谈不上好看,甚至还有些狼狈。那点温温热热的东西,却跟滴在他心上似的,霎时间让他想明白了很多东西。 “念念别怕,”纪放抬手,曲着食指,轻轻在她下眼睑那儿贴了贴,温声道,“我在。” 作者有话要说:嗷呜~抱住女鹅心疼一会儿(放放终于快开窍了! 第23章 桑柠和曲鸣打完那个电话, 就一直坐在车里等着。等在舒念和纪放半岛的家楼下。之前她来找舒念一块儿出去吃饭逛街的时候,登记过出入信息, 不然这会儿还进不来。 其实她也有些不确定,纪放到底能为舒念做到哪个份上,又会不会觉得舒念有些行为和性子——奇奇怪怪的。 如果不是从小一块儿长大,舒念对她来说, 比家人更像家人, 而是她也像纪放一样,是半道遇上的小姑娘,那她还能为舒念做多少呢?能什么也不探究, 什么也不问, 就全然信任包容吗? 桑柠也不确定。 舒念打雷天会有这种反应,她也是后来赖着人小姑娘不走, 小时候住一块儿的时候才发现的。连赵铎都不知道。 捏着手机等在楼下车里,和曲鸣的电话挂了没两分钟, 舒念卧室里的灯就亮了。然后就再没暗过。 桑柠长舒了一口气,趴着方向盘,看着三楼透过窗帘亮着的灯光, 无声弯了弯唇角。 雨势似乎小了些。就是地平线那儿还闪着余声阵阵的小闷雷。 重新发动引擎, 挂了R挡,桑柠一把方向,让车子调了个脑袋。车身上的哆啦A梦被雨水涮得干干净净,脑袋上戳着竹蜻蜓,伸出圆手, 笑得欢实。 - “念念害怕?那就找个地方躲起来吧。” “就算躲起来也不要哭出声哦,会被人找到的。” “念念……” 男人嗓音清润温和,甚至带着点柔软笑意,却每一句都像逃不开的诅咒,刻在过往里。 …… “念念别怕,我在。” 眼前模模糊糊的人影,有她熟悉的声音和气息。 眨掉眼里的热意,舒念回神,看清来人。压着哭音,没有说话。 “我们先出来,好不好?”纪放没有立刻去拉她,只是先温声哄着,“是挺吓人的,我都吓着了,所以才来找你的。” 舒念愣了愣。 纪放见她怔愣,贴了贴她下眼睑的手稍抬,抚上她侧颊的碎发,替她把黏在眼尾,戳得眼梢发红的发丝捋到了耳后。 舒念下意识地缩了缩,却也没躲。 “我……”心脏跟着小姑娘的微颤轻缩,纪放试着轻声问她,“陪你好不好?” 舒念看着他,没有动,也没有回答。 “来,”纪放知道,这会儿要想小姑娘能回应他半个字都是奢求,于是伸出右手,示意她跟自己出来,“我们先出来。” 纪放耐着这辈子用过的最大的性子,倒也没有想舒念能立马听他的。毕竟他也知道,以往和舒念相处,自己整天叽叽歪歪挑三拣四的,还有点不着调的浑。舒念能信他么?会不会以为,自己又想捉弄她? 这会儿的纪放,是真有点后悔了。 只希望小姑娘现在不要拒绝自己,就算不愿意出来,能让他待边上安安静静陪着,不是一个人躲在柜子里就行。 结果,舒念压着抽噎,轻颤着肩,略过他伸出来的那只右手,抬手倾身,勾住他的后脖颈,直接贴身靠了过去。 纪放有些愣,小姑娘扑得有点出乎他意料,纪放原本是错膝曲着,矮身和她平视的姿势,被这突如其来的力道,冲得差点没站稳。 迅速缓了缓神思,纪放回抱住她,然后起身,没松手。也没问她怎么了。 他能明显感觉到小姑娘还在哭,只是硬憋着不愿意出声。 “别憋着,”纪放心里难受得不行,边顺气似的拍着她后背,边试着说,“想哭就哭出来,害怕又没什么好丢人的。” 怀里的小姑娘憋气似的顿了几秒,接着发出气音似的抽噎。明显是还压抑着,只是总比刚刚那种状态好了些。 纪放心脏跟着她的哭腔一抽抽得难受。 屋子里虽然暖和,可小姑娘这会儿袜子袜子没穿,棉质睡衣贼单薄,还跪在柜子里硬邦邦的隔板上。纪放看不过去,又怕她着凉,这回没再问她意见,半搂半抱地,把人往床上运。 舒念也没反抗,勾着他脖子没松手。等纪放把她放进被窝里,并伸长胳膊,艰难地试图在被她勾着脖子的情况下去拉被子的时候,舒念抬睫,泪眼朦胧地看住他。 “……”纪放顿住。 实在不是他人性泯灭,实在是小姑娘的眼神太像在无声地说:别松手,陪我。 眼睫轻颤,纪放咽了咽。然后什么也没说,把自己也跟着送进了被子半掀着的被窝里,接着伸手拉被角,把两人盖住。 刚躺进去,小姑娘就跟鸵鸟似的缩了脑袋,往他心口一团。然后接着哭腔的余韵一抽一抽,就是比刚刚好了不少。纪放心想,大概是,和窗户外面渐歇的雨势,渐隐的雷声也有关系? 纪放没敢乱动,这会儿也没敢有什么奇奇怪怪的想法。伟岸的人性占据了道德制高点,纪放任由她压着自己一条胳膊,另一只手半环着她,哄小朋友睡觉似的,有一搭没一搭地轻轻拍着她。 直到怀里的小姑娘抽噎的频率渐缓,甚至隔个一两分钟才来那么一下,纪放才气音似的问她,“睡着了吗?” 虽说那条被她压在身子底下的胳膊真挺麻的,小姑娘搂他也没刚刚搂得那么紧了,纪放也没想要抽出来吵醒她。只是不放心地问了一声。 本以为不会有回音,却没想,怀里一动不动宛如哭累了睡熟的小姑娘,小猫哼哼似从喉咙里应了他一声,“没。” 纪放轻拍着她的手一顿。小姑娘带着哭腔的鼻音还很重,话音也没了往日里虽然清清冷冷,却轻软的柔和,哑得不像话。 从没觉得自己如此多愁善感悲天悯人的纪放,心里轻叹。有一种认输认栽认怂的认命感。 “那你等会儿。”纪放边说,边放轻了动作松开她。 舒念愣了愣,倒也没拦着。闷在纪放心口的热度,因为人离开床散了不少。脑袋从被子里探出来一点点,视线跟着下床的纪放游移,看着他消失在床尾。 纪放也没什么特殊的想法,就觉得她哭了那么半宿,脸上还糊着没干的泪渍,应该怪难受的。加上晚上小姑娘替自己“热敷”的时候,热毛巾压着肩那感觉还挺享受,他就想着,投桃报李一下给人家去拧块热毛巾。 结果下了床抬抬胳膊,简直酸爽无比。这下不用睁着眼睛说瞎话了,这肩这胳膊,是真的像被花椒腌过两晚了那么刺激。 这人啊,真是不能随便嘴硬,这才没两天,老天就成全他。纪放心里感慨得不行。 上回舒念生病,纪放把人从医院带回来之后,只在送她回房的时候进来过一回。小姑娘卧室里到底什么构造,他倒也不是很清楚。 这会儿看见她洗手间里挂着的洗脸毛巾,就有一咩咩想笑。这人用的,居然还是儿童毛巾。还是带着卡通小橘子图案的那种。 纪放轻叹一声,笑着摇了摇脑袋,认命地拿过这种小儿科的毛巾,抬了水阀,给小橘子泡热水。 水阀关上,热乎的毛巾拧干,纪放都没舍得展开先擦擦手。怕它跑了热气。 正准备侧身出去,刚一动作,就顿在原地有些挪不动腿了。 小姑娘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脚步轻得真跟个长了肉垫子的小猫似的,一点儿动静都没有。这会儿正半掩在卫生间的门边,不声不响地看着他。 瞧着偷偷摸摸的。又可怜巴巴。纪放有点理解那些养宠物的,说自己半夜起来上个洗手间,家里的小动物本来趴枕头上睡得好好的,一转眼已经收着爪爪蹲在卫生间门口眼巴巴地看着你,是种什么感觉了。 好他妈想抱起来,对着小脑壳上rua一口啊。 “咳咳。”被自己的想法惊得忍不住咳了两声,纪放侧身,指指里面,示意问她是不是要上厕所。 舒念摇摇脑袋。 “要洗脸?”纪放自然而然地又问。 舒念垂睫,看了眼他手里的毛巾,又回视他,还是摇摇头。 “那是……”纪放顿了顿,咽了一口,实在是有些不敢自作多情,却还是想试着问一声,“怕我走了啊?” 尾音轻扬,又带着点不敢确定的试探。 这回,舒念看着他,没点头,却也没摇头。 纪放心里,一瞬间热乎得跟刚刚水龙头里流出来的热水一样。 偏头,很努力地清了清嗓子,舌尖舔了舔小尖牙,才忍住唇角想上翘的欲.望。这是什么?这是没否认就是默认啊! “我就,”纪放头一回觉得自己嘴皮子也不是很利索,朝着舒念走过去,抖开手里的毛巾,边往她脸上招呼边说,“我就来洗个手而已。” 然后自认为手劲挺合适地,替小姑娘擦起了脸。 被擦得脸皮有些发疼的舒念:“……” 收拾完小姑娘,纪放才真洗了个手,顺手搓了把毛巾替她放回原位。回身的时候,看见舒念还站在那儿没动。 大概是着急跑下床,连个居家鞋都没穿。 “你不冷啊?”纪放走过去,看着她蜷了蜷的小脚趾,像扒着地面生怕站不稳似的,有些好笑又心疼地,下意识抬脚,戳了戳她的脚指头。 “……”舒念一愣,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口,视线从他戳着自己脚指头的那点接触面积,缓缓抬头上移,然后看着同样有点愣住的纪放,悠悠开口道,“地上,挺热的。” 感受着脚底下传来的热意,垂睫看着自己也没套鞋子的光脚丫,纪放眼睫眨动的频率,有稍许的快。 觉得自己在小姑娘眼里,大概有点点像个变、态的纪放:“……”他到底在干什么:) 尴尴尬尬地把jiojio收回来,纪放站住看她,舒念也站住回视。屋外的雨声已经几不可闻,卧室里安静地像给两人都摁了暂停键。 “那什么,”纪放轻咳了两声打破沉默,努力找了个由头,“我还,挺怕打雷的,我能……留下来吗?” 话音越说到后头,越小声。最后几个字,跟吃进嘴里一样。 被纪放拧的热毛巾擦过之后,舒念脸上还带着水汽蒸发的一点清爽和凉意。人清醒了不少。明知道按他俩这关系,这话有多奇怪。也知道刚刚自己赖着他的样子,更奇怪。可还是忍不住想说—— 唇角轻抿,舒念抬睫回视他,指尖攥着身侧的衣角搓了搓,然后垂睫,轻轻点头,短促带着消音似的,“嗯”了一声。 纪放咽了一口,看着垂脑袋站那儿的舒念,抬手,顿住,又轻轻往回缩了缩。最后,还是试探着搭到了她发心上,轻轻揉了揉,温声道:“快睡吧,不早了。” 男人温热的掌心揉着她的脑袋,力道轻柔,舒念没有躲,又轻轻“嗯”了一声。 再站到床边的时候,两个人都比一开始多了份叫做“尴尬”的东西。 纪放咳了咳,问她,“要、要关灯吗?” 舒念摇头。 灯光不算亮,纪放见她不乐意,觉得她还是害怕,也没说什么,只说了声“好”。 重新钻回被子里,舒念慢慢往下缩,主动寻找热源似的,又窝到了纪放心口,然后就顿住不动了。 纪放有些不自然的僵硬,心率跳动得像前半夜的那场雷阵雨,砰砰作响杂乱无章。很怕小姑娘听出来。 他不管,小姑娘要是问起来,反正他已经想好说词了,就是怕打雷怕的。所以心跳才这么快。 兀自神游了不知道多久,直到怀里的小姑娘身体明显渐渐放松,接着呼在他心口的热意,也变得绵长清浅,纪放才确信,她终于睡着了。 屋外雨势终歇,纪放绷了半宿的神经,也才跟着她的呼吸渐渐放松。 闻着小姑娘发心上浅浅淡淡的甜香,纪放无声弯了弯唇角,阖了眼睫。 再醒过来的时候,是被舒念的默认闹铃吵醒的。 他们俩都不算特别贪睡的性子,卧室里没有装遮光布,这会儿屋子外头的阳光正透过亚麻色的窗帘,减了几分力道映进来。纪放迷迷糊糊地睁眼,心说:今天天气还不错呢。 还没等他缓缓神,准备看看怀里的小姑娘有没有醒,心口就被人撑住,然后手劲儿挺大地以反方向的力道,努力做着力的作用。 “…………?”纪放垂睫,顺势看过去。 呵呵,天气好是没错,但铁定很冷呢。 看着小姑娘脸上“我是谁我在哪儿,这位先生你哪位?我们好像不熟啊喂!你闭嘴天亮就说再见没得商量”的神情—— 纪放揽着她的手没松,只是弯了个极其和善的,吃小孩儿的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纪放:说吧,你是不是想玩儿睡完就跑好他妈刺激?送你三个字:想、得、美:) 第24章 舒念当然没有选择性失忆症, 也完完全全记得昨天晚上自己都干了点什么。 只是,那也不妨碍她在这个风和日丽的早晨, 玩一招过河拆桥。 昨天折腾了那么久,她也睡得沉,闹铃响了一会儿,才迷迷糊糊半醒。还没睁眼, 就意识到床上多了个东西。 探索着小爪子好好一感受, 原来是个人。还挺热乎的那种。昨晚那些细枝末节的回忆,瞬时咻咻钻进脑袋里。 舒念一僵,探索世界的小爪子也倏地顿住。大清早的, 纪放搂她搂得紧, 某个人不太好描述的地方,贴着她腿, 就实在显得......过于刺.激。 她一开始用劲推,倒也没什么太过分的想法, 就想着趁纪放还没醒的时候,离他远一点。要是纪放睡得死,她还能先偷摸出门下楼先去学校。她不想做勇士, 一点都不想直面这尴尬的彷如事后的清晨。 只是没想到, 纪放睡得一点都不死。甚至比她还清醒。 眼睛看着纪放脸上吃人的笑,手上力气没松,忽略耳朵尖尖上的热意,舒念有点结巴断续地说:“昨、昨天,谢、谢谢你啊。” “......?”纪放用好人眼神和嘴角向上的弧度, 问她:你觉得我在乎你这声谢咯? 舒念眨眨眼,低下了罪恶的小脑袋,试图转移话题,小声嘀咕,“那个,快迟到了。” 言下之意,快撒手放她走,不要耽误人家学习啊。 纪放快被这人气笑了。还快迟到了。别说她闹铃才响,就算迟到这一会儿那又怎么了?老师是还能像高中那会儿似的,罚你站走廊呗。 小姑娘这招卸磨杀驴玩得很溜啊。这特么还是昨天半夜那个,死乞白赖抱着他,哭哭唧唧让他别走的小姑娘?纪放添油加醋自动脑补地想。 就她会嫌弃?他就不会了?纪放就很气,并且很不服气。 刚想抬手摁住她的脑袋一顿揉搓,让他知道社会的险恶,爪子都拍上去了,临了却是一个急刹摆尾瞬间漂移。 “没事,我帮你和老师请假。”纪放一招降龙十八掌直接变成不同门派的化骨绵掌,轻轻拍了拍小姑娘垂着认错但坚决不想改的脑袋,放柔了腔调,轻声问她,“昨晚折腾了那么久,后来睡得好吗?累不累?” 早就做好了接受社会主义再教育准备,却听到了歧义满满话音的舒念:“............?” 耳朵里有回音似的绕着纪放那句:昨晚折腾了那么久——那么久——久—— 男人嗓音带着刚醒的微哑,尾音拖得很轻,问得还难得温柔。像是,昨晚那个抱着她轻声哄的,和现在的纪放才是同一个人。 而那个以前一天到晚嫌弃她,甚至在知道了自己就是“舒念”的时候,死命摁住她脑袋让自己“低头认错”的纪放,和现在这个,只是包装盒一样的流水线产品而已。 难道,昨晚被雷劈过了? 舒念迷迷瞪瞪地抬头,试图从纪放脸上找出一丝,他没有被雷劈得灵魂错位的痕迹。结果,男人笑意温和,嘴角弯着恰到好处的弧度。眼尾笑得向下微弯,敛了平日里的恣意张扬,连带着眼角的那颗桃花痣,都仿佛在说:我是个好人。 但是......这样的纪放,温柔得有一咩咩吓人是怎么回事? 舒念秉住呼吸不敢乱动,眼睛一瞬不眨地看着他。然后没出息地,被自己没来得及咽下去的口水,呛得打起了冷嗝。嗝得肩膀一抽一抽。 看着小姑娘从僵硬,到略感震惊,直到产生一丝丝的不解,再到有了想试试撕他面具冲动的,层次感丰富且充分体现内心心理活动的小表情,纪放:“......” 脸上的笑有一点点维持不住是怎么回事? 纪放好气又好笑,轻叹似的笑了一声,然后真是下意识地揉了揉她的发心,说:“起来吃点东西吧,这会儿不会迟到的。” 看着纪放脸上自自然然的表情,舒念一怔。纪放伸过来的棉T袖口那儿,都沾着点极淡的雪松香调。明明是一款清冷的香型,用在纪放身上,却是另外一种感觉。 纪放见她像是又在走神,好笑得问了一声,“又睡着了?” 舒念倏地回神,回答了他上一个问题,“嗯,好。” 然后低着脑袋撑着床沿儿往后一翻,钻出被窝下了床。 纪放:“?”嗯,好?睡着了利落地爬下床?这怕不是梦游吧。 纪放服了。慢慢悠悠撑着床垫子坐起来,看着小姑娘蹬蹬蹬进了卫生间,纪放决定不和自己的肺过不去,笑得抖肩,颤得床颠。还好楼下就是他卧室,没人会来误会投诉。 - 舒念进了卫生间,就把门给反锁了。 倒也不是怕纪放真会不请而入,只是这会儿一个人待着,就有一种这么多年来自己的生活和空间,莫名被个原先没有交集的人渗透了的感觉。得隔着点什么才能安心。 磨磨蹭蹭刷着牙发着呆,看着镜子里鼓着腮帮子一嘴泡沫的自己,舒念突然想到,就自己昨天那个夸张的样子,纪放,会不会又要问她是为什么。那她到底应该怎么回答?还是和以前一样什么都不说。 门上两声不重的敲门声,把神游的人重新拉回这间屋子里,“念念,我先下去了,你好了下来吃东西吧。” 特正常,特生活化的一句话。就像是——他们俩之间从没发生过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纪放只是个和她住一块儿的朋友,早上醒了,提醒她一声,待会儿记得下来吃早饭。 跟桑柠似的。 纪放敲完门说完这句话,就站在门口等着。自己是听见小姑娘在里面窸窸窣窣倒腾牙膏牙刷,他才过来说这一声的。所以完全可以确信,他没有问得不是时候。 所以为什么不理他?纪放眉眼微挑,有点纳闷。 纪放安静等着,然后听见了水阀出水的声音,又被关掉,接着是小姑娘说:“好。” “嗯。”纪放笑了笑,下去收拾他自己了。 舒念手里捏着那块刚刚擦嘴的小橘子毛巾,听着纪放出门下楼的声音,有点混沌。 等她洗漱完换好衣服准备下楼,看见自己房门的时候,她就更混沌了。 说实话,昨天纪放那一脚的确威力无穷,嘭的一声跟炸雷有一拼。只是那会儿她躲在柜子里,也没太在意。这会儿看着房门上半耷拉着,瞧上去要死不活还勉强牵连半条命的门锁,还有实木门框被余威顺带着翘起来的木质纹理碎屑,舒念眨眨眼,咽了一口。 那自己今天早上这种得鱼忘筌忘恩负义的行为,没被纪放一jio踹下床,还真是,该庆幸了啊。 - 吃完早饭,纪放说他今天去实验室,和舒念一块儿走。 舒念以为他又要叫人开车,结果,纪放却是进了车库,自己坐上了驾驶座。 跟着上了副驾驶,乖乖系好安全带的舒念,偏头纳闷道:“你......手好了?” “啊,可不是么。”纪放偏头,边发动引擎边看她神情。 “大概是被你压的?”纪放见她傻不愣登的样子,玩笑道,“那根错位的麻筋,它就自己正回来了?” 总感觉他言语之间老在提醒她,他们俩昨晚死命“折腾”过的舒念,忍不住小脸一热,“......” 行叭,这人果然还是那么不正经。车子开出去,舒念收回视线,心想。想完,又下意识地,很轻很轻地弯了弯嘴角。 车子里放着几首英文老歌,一路上,纪放也会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她说话。舒念一听他说话,就有点绷着,生怕他问到什么她不想开口回答的问题。 结果,直到进了T大校门口的停车场,纪放也没问她有关昨天的什么事情。舒念下车,莫名松了一口气。 纪放上实验楼,舒念还得继续往计算机学院的教学楼走,分开前,纪放叫住了她。 “念念,”纪放垂睫看着她,唇角浅弯,却是郑重道,“有什么想说的,等你想告诉我了,说给我听一听?” 说完,还挺自然地伸手,替她掖了掖脖子里的毛线围巾。 12月的江城,早已入冬。昨夜一场冬雨,今早已是晴天。舒念仰起脑袋看他,清晨的阳光削了夏日的力道,浅浅淡淡地照在人身上,照得他脸上的浅笑干净纯粹。 掖着她围巾的指尖,不经意间掠过她下颌,温温软软的,倒是比今天的太阳照在人身上还暖和一些。 偶有一两片晨风吹落的银杏叶子,打着旋儿飘飘悠悠落下来,慢放似的,蹭过纪放的肩,又掉落进昨夜铺了满地的金黄里。 舒念跟着他眼睫眨动的频率,缓缓眨了眨眼,然后没出声,轻轻点了点脑袋。 - 两人分开,各自去不同的教学楼。 舒念低着脑袋走在学校里,帽檐压住视线,只能看见脚下铺了一满层的银杏叶子。 刚刚有那么两片,似乎沾在了纪放身上。她是不是应该做个好人,帮他拿下来的? 舒念:“......?”她到底在想什么? 冬天的冷风一吹,舒念抬手一摸脑袋,好像清醒了不少。 摸出手机,舒念发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貌似桑柠从昨晚到现在,连个消息都没有发给她。可以说是很不正常了。 看看时间,舒念直接给她去了个电话,对面秒接。 “嘿嘿嘿。”桑柠连她名字都没叫,直接来了个尬笑。 “......?”舒念似乎明白了点什么。 再联想到今早看见的,被纪放一jio暴力拆卸的卧室门,脑袋里那点先前有些没理清的思路,就逐渐明朗了。 桑柠不可能不管她,纪放也不可能真因为他自己怕打雷,就踹了房门进她卧室,更不可能知道就打个雷的事儿,她能这么反常。 所以桑柠这三声“嘿嘿嘿”,就可以说是很有灵性了。 桑柠见她不说话,决定不打自招争取坦白从宽,“那什么,我昨晚是给曲鸣打电话了,让纪放去看看你来着。” “就你们俩现在住一块儿,我去也不太合适。”桑柠说着又觉得自己很有理,“所以我才叫纪放去的!” 舒念:“......” “嘿嘿,不高兴啦?”见舒念还是不说话,桑柠终于有点心虚了,嘿了两声,试探道。 舒念好笑,虽说让纪放看见自己狼狈的样子,多多少少觉得有些尴尬,倒也真没到不高兴的地步。只是有些弄不明白,明明之前很反对自己嫁给纪放,还扬言纪放这样的男人就是对她“见色起意”绝对要不得的桑柠,怎么会突然反方向拐了胳膊肘。 “没有,”舒念笑说,“所以你为什么要告诉他?” 虽说不生气,总还是想搞明白桑柠到底是怎么想的。 对面假咳了两声,才说:“我觉得,我就觉得他这人,也还行吧。也没那么一无是处。” 舒念:“......?”这个评价堪称质的飞跃。 桑柠想了想,决定有些事儿也没必要瞒着舒念,于是说:“曲鸣说他,有恐水症。” 舒念一怔。 “不是被狗咬了啊,没有狂犬病。”桑柠赶紧解释,“就是,之前在游泳馆那事儿吧。他虽然会游泳,但不敢下水......” 桑柠说到后面,声音逐渐放轻,努力试图隔着手机电流,妄想根据舒念呼吸的节奏,分析出小姑娘听了这事儿,到底是什么想法。 结果,果然是她妄想了。 舒念语调挺平地说:“我知道了。快上课了,我挂了啊。” 为纪放点蜡的桑柠:“......” 挂了电话,舒念顿在原地站了会儿,也没看时间。然后转身,逆着反方向又走了一小段。 拐过岔路口,舒念看着实验楼的方向。纪放和她分开的那棵银杏树下面已经没了人,实验楼里零散进出的,也是她不认识的老师和同学。 舒念抄兜看了会儿,垂睫,转身,重新往计算机学院的方向走。 - 纪放站在实验楼门口没动,看着舒念低着脑袋一条道走到底,直到拐过岔路口,都没回头看他一眼。 轻舒了一口气,掩了心里的那一小点失落,纪放没进身后的实验楼,而是转身出了T大,去停车场开车,去了个和T大反方向的地方。 车子在半道停了一回。停在沿街的一家花店门口。 店主见纪放推门进去,客气地迎出来,根据他的年龄和穿着打扮,笑着问:“先生买花送女朋友吗?这是今天刚到的大马士革玫瑰,您看这个怎么样?” 纪放垂睫看了一眼,笑说:“以后会有机会买的。” 然后抬睫,敛了笑意,看着店主,“给我一束小雏菊吧。” 店主一怔,倒也没再问什么,替他包了一束。 车子再一次停下,这地方比哪里都要安静的样子。尤其是这种冬天的早晨。 臂弯里的小雏菊缀着晃荡的露水,纪放拾级而上,又无声停住。 黑色的大理石墓碑,因为年月,褪了压抑。墓碑上照片里的男人还很年轻,眉眼轻弯,温柔清隽。 照片下面镌刻的敬立,倒是一眼就能让人明了两人之间的关系。 要说外甥多似舅,纪放的眉眼,乍一看和照片上的男人,倒有七八分相似。 “小舅舅,”纪放屈膝矮身,放下手里的小雏菊,看着照片上的男人,用着不确定的词,却是笃定地轻声笑说,“我好像,有喜欢的女孩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纪放:准备好了吗?我要开始(不)做人了。 —————— 叮~推荐基友的现言《独家偏爱》by顾西东 被迫跟前男友分手后,苏韵接受了家族联姻,嫁给了叶氏集团二公子叶黎城。 叶黎城斯文君子,禁欲清高,从没跟苏韵一起出席过任何场合。 人人都道二人婚姻早已名存实亡。 婚后两年,前男友许辰荣耀归来,站在叶黎城面前礼貌请他跟苏韵离婚。 “你们的婚姻名存实亡,何不放手?” 叶黎城极为淡漠地扫了这位新晋爱豆一眼,看着身后的小娇妻:“名存实亡?” 苏韵立刻上前一步亲昵地握住他的手:“不是,我们很恩爱。” 叶黎城眸子里沁出一点笑意,顺手将她揽在怀里:“乖。” 许辰:…… 当晚,叶黎城把小娇妻按在床上亲。 【斯文败类腹黑男主】vs【高贵娇软妩媚千金女主】 - 在这世上,我独独偏爱你。 第25章 纪放出了墓园, 快到中午才回了恒江网络。 一进办公室,先切了内线, “程越,你让靳律师来一下。” “好的纪少爷。”对方迅速应下,挂了电话。又很快叫法务部的首席靳拓去纪放那儿,说是纪总找。 靳拓敲门进去之后, 还挺纳闷, 直觉他们法务部最近应该没出什么岔子,可看着纪放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又有点发怵, 于是恭敬问道:“纪总, 找我有事?” 纪放抬睫,把已经打印出来的一份合同推到他面前, 指尖在一处细则那儿点了点,说:“靳律师, 你看看这份合同的这一条,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靳拓一惊。恒江网络所有对内对外的合同,都经由他们法务部层层把关, 他虽然很想拍着胸脯说肯定不会有问题的, 但见纪放这神色,倒也没敢立马立这个flag。万一......万一真特么有问题呢。 敛了心里一丝丝的慌张,靳拓表面淡定地接过纪放给他的合同,语调平稳地说:“纪少爷稍等,我看一下。” 合同有好几页, 简单地装订在了一起。纪放给他的,是已经翻好面的,当中那一页。 “......?”靳拓迅速扫了一眼,然后就像小朋友一样脑袋上起了很多问号。 但这会儿好歹还站在纪放跟前儿,为了维持一下他法务部总监的精英形象,靳拓特淡定地,先翻到了合同的第一页。 扫了一眼,赫然看见第一页第一排的一行宋体加粗一号大字——签约作者合作协议,下一行紧跟着甲方:江城慢客网络股份有限公司。 靳拓:“......” 他就说么,他们团队拟出来的合同,只可能对乙方不利啊,怎么可能对公司来说会有问题!! 合着是人家的合同,害。 “是有点问题,”靳拓指着纪放指出来的那条细则条款说,“这边,乙方需服从甲方对本站作品任何形式的宣传需要,如有违约,需赔偿甲方该作品盈利的三倍。” “这个任何形式的宣传需要,”靳拓开玩笑地说,“范围就太广了。难不成他们想送乙方去参加选秀C位出道,乙方也得去?” 纪放闻言,靠着椅背,若有所思地轻点下颌,指尖搁在桌面上,也下意识地点了两下。 靳拓起先还纳闷,纪少爷为什么关心起了人家漫画网站的定式合同。 脑子一转,用幻觉拍了一下大腿,靳拓立马想起来,当初向慢客买《横刀》版权的时候,他们公司上上下下都开过玩笑,原著作者林南可是开了个前无古人的天价,狠狠宰了他们恒江网络一笔。所以纪少爷这是要......? 靳拓神情一严肃,悄咪咪看了纪放一眼。这会儿纪放的表情看在他眼里,就给他一种满脸写着“我是奸商”的错觉。 纪放指尖每点一下桌面,在靳拓眼里,都成了:一个亿......两个亿...... 好他妈可怕,真是得罪谁也不要得罪纪少爷! 完全在动其他脑筋的纪放,绝对不知道自己在下属眼里,已经成了个惹不起惹不起的万恶资本家。 靳拓出了纪放办公室,默默为“林南”还没捂热的版权费念了声阿门。 纪放本身也不是扭捏性格的人。先前因为小舅舅周祁风的事情,的确对结婚这事儿很排斥。 之前在舒念面前,那些弯弯绕绕跟傻逼似的试探,在明白了自己的想法之后,也就解释得通了。 对于一名从小就在学习和工作上很有计划性,但从来都表现得跟玩儿似的社会主义好青年来说,如何合理安排解决好这件,他也是第一回 接触的神奇事件,貌似难度还不低。 纪放有一种,既想迫不及待地贴身防守,又怕太着急,让小姑娘害怕逃离的纠结。 脑袋里两个小人反复拉扯,也没比之前没想明白自己心意的时候舒服多少。 哎。放放叹气。就很烦躁。 - 舒念直到下午的课结束回了家,也没再接到纪放的消息。今天放学,是司机来接的她。 下午到家的时候,纪放也还没回。舒念鼓了鼓嘴,也没太在意。 每次她先到家之后,都会先上三楼画室待着,和以前在御澜花园时的习惯一样,等到了饭点,再下楼吃饭。 今天也没例外。就是还没到饭点的时候,画室的门就被敲了两下。 舒念没有关着门画画的习惯,回神看过去,是纪放。 “先吃饭吧。”男人站在门口,已经换了早上的那一身,套了身运动居家服,像是还洗了个澡,短发干净清爽,又有刚被吹过的凌乱感。 舒念最近,除了在给他们公司制作游戏原画,也在构思下一本漫画的题材。初步的想法是在医疗行业取材。 这会儿看着纪放的现代装,脑子里自动生成换装游戏,替他穿了一身白大褂。别说,对着纪放现在站在门口微微逆着光的脸,再架一副银丝边眼镜,妥妥的医生男主脸。 “怎么了?”纪放唇角边弯了个恰到好处的弧度,看着发呆的舒念问。 这才发现自己想得太入神的舒念:“......” “没、没事。”舒念抿了抿唇,低头挠了挠有点点热的脸颊。 她总不能说,“我看你看呆了”吧。 “走吧,下去吃饭吧。”舒念走到他跟前,仰脸看着他说。近了,又闻见纪放身上好闻的清浅雪松调。 “嗯。”纪放垂睫看着她,嘴角边的笑意未敛。 总感觉他连个单音节都“嗯”出了百转千回感的舒念:“......?”大概是她的错觉吧。 纪放让开了些,走在前面,瞧着像是要先去摁电梯。就是在舒念看不见的地方,悄咪咪弯着嘴角舔了舔小尖牙。 啧,果然有点用啊。小姑娘会拿自己作参考画《横刀》的人物,至少说明对自己这张脸还是满意的嘛! 看!刚刚看他看到脸红,就是证据! 纪少爷决定不惜牺牲色相,把之前被自己走窄的路,朝着这个切入口,重新拓宽。 - 舒念卧室的门,纪放白天就叫人回去修好了。重新装了门框换了门锁。 舒念回卧室洗澡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会儿开门下楼做临睡前必备工作的时候,还特意转了两下门锁,试了下有没有之前的牢靠。 万一动不动就被纪放一脚踹翻,也是怪吓人的。 瞧着比先前还坚强的门框门锁,舒念错手拍了拍,放心下了楼。 咕嘟咕嘟一杯子热奶粉下肚,听见厨房门口有动静,转头一看,又是纪放。 咽下鼓在腮帮子里的最后一口奶香,舒念有点懵地看着浅笑盈盈的纪放。这人今天......怎么又奇奇怪怪的? 下意识地又客气了一下,舒念指指自己的铁皮罐子,“要喝自己泡吧。” 本以为纪放又要怼她两句,结果,今晚奇奇怪怪的纪少爷做了件更奇奇怪怪的事情。 “好啊。”纪放抿弯了唇角笑着靠近她,然后神奇地伸手,从她手里拿了那只“舒念专用”玻璃杯。 “......?”手里突然一空,舒念垂睫一看,懵得有点无语。 “那个我喝......”过了啊。 舒念半截话还没说完,纪放已经利落地挖了她宝贝罐子里的奶粉倒进了杯子里,然后偏头,挂着一脸体恤且人畜无害的笑说:“明天阿姨可以少洗一个杯子了。” 舒念:“......?”这、这样的吗? 仿佛自己要敢说出“你不要用我的杯子再拿一个”这句话来,就是在剥削可怜劳动人民的舒念,开始怀疑人生。 纪放见她正在纠结,笑容没有丝毫破绽地接了温水,又拿了把长柄小银勺搅和搅和,然后当着小姑娘的面,拿着她的小橘子玻璃杯,一口一口,慢咽细品似的,喝完了他一点都不待见的玩意儿。 眼巴巴看着他用自己杯子的舒念:“......”我的小橘子玻璃杯,它脏了......不干净了...... - 第二天周末,舒念睡得晚了些,吃完早饭就又上了三楼画室。 纪放是在客厅等着她一块儿吃完的,舒念上去的时候,他也没立马跟着,而是装模作样地等了好一会儿,觉得小姑娘已经沉浸在艺术的海洋里了,才慢慢悠悠踱上去。 这两天冷空气过境,天气都不错。三楼画室整面墙的落地玻璃窗,阳光清浅,照得小姑娘脸上也像是覆了层透明的光晕。 屋子里暖意融融,舒念怕冷,在家也套了件连帽的毛绒外套。大概是觉得长发散着碍事,也不知道怎么卷的,脑袋后面松松插了一支铅笔,就把一头黑发卷了个揪揪。 这会儿正支着手肘撑着膝盖,手心托着下巴尖尖看着画板发呆。 纪放不动声色地走过去,近了才开口问她,“在画画呢?” “嗯?”舒念一惊,抬头循着声源的方向看过去。 纪放笑得眼梢都弯了,因为站着的角度,从他那个方向看自己,还得稍稍歪一点点脑袋。 舒念眨眨眼,有一点愣。突兀地生出一种阳光下二次元美少年,从画里跑出来了的荒谬感。 “啊,对。”舒念边说,边垂睫看了眼画纸上的草稿。然后咽了一口,心虚地把画板最上面的夹子松开,又悄咪咪斜了身子,摸过一张新画纸,把空白的贴了上去,盖住草稿。 等她不知道是太阳晒着热的,还是因为别的点什么红着脸颊掩盖完作案现场,纪放才绕过画板,站到她身边,说:“画画好学吗?” “还行吧。”舒念心不在焉地回他。 纪放微一挑眉,没在乎小姑娘敷衍的态度,不无遗憾地继续说:“我小时候还挺喜欢画画的,可我爸妈没让,说我们家都没这个天赋。” 舒念听他这么一说,下意识安慰道:“要是喜欢,什么时候学都不晚的。” “哦,是吗?”纪放话音温和,偏头看着她的发心问,“那你教教我呗。” “......?”没明白怎么两句话就给自己揽了这么个活儿的舒念,缓缓抬头,看向他。 “可以吗?”纪放眨了眨眼,长睫沾着窗外浅金色的碎光,缓缓开阖。满脸写着:真诚、期待,和向往。 舒念差点被自己呛得一噎,又觉得被太阳晒得有点晕乎,迷迷瞪瞪地下意识应他道:“那、那行吧。” 纪放:屡试不爽美人计,get。 两人掉了个个儿,纪放坐上了她的小画凳。舒念趁着替他按身高调节画板高度的机会,把原先板子上的两张画纸拿了下来,此地无银地塞到了废草稿里。还顺手压了本书。 纪放好笑地无声抖肩,又趁着她转身的时候,迅速调整好了面部表情。舒念回头看到的,又是那个因为幼时父母反对,热爱画画,一把高龄也不放低对自己要求,准备重拾绘画技能的,对艺术真诚、期待,且向往的纪放。 并且这位勤奋好学的纪同学,还以一种从下往上看着她的角度,笑眯眯地等着她。 一种比仰视看他,更好看的角度。舒念:“......” 小姑娘递给他一支铅笔,又替他夹好新的画纸,然后说:“先练线条吧。” 纪放从善如流,点头。 然后听着“舒老师”和他耐心讲解,怎么用食指和拇指捏铅笔,怎么用大臂带动小臂拉线条。还给他做了几遍演示。 纪放也就上过学校里的美术课,趴在课桌上瞎鸡儿涂画画本的那种。况且他小时候对这些根本不感兴趣,骑射馆里拉弓射箭不比这个香? 不过这会儿,他是勤奋好学的纪同学,当然不能给老师留下任何不好的印象。 于是在小姑娘靠近他,闻着她身上浅淡甜香,神思不断飘移的空档,纪放捏着铅笔,画出了一根歪出天际的——直线。 纪放:“......” 舒念:“......” 纪放就很不服,明明看舒念唰唰唰几笔,横的竖的斜的各种角度的直线,都很轻松的样子啊。 于是深呼吸,再接再厉。 然后就得了半张纸的,歪出银河系的——直线。 “你别急,”看着一脸挫败的纪放,舒念好急啊,倾身过去,捏着他握笔的手,想让他顺着自己的力道感受一下,什么是真正的“大臂带动小臂”,“你用力方式不对,你试试......” 半截话没说话,舒念倏地一顿。因为纪放的手也顿住了。她完全扯不动。 舒念眨眨眼,眼神在自己“强迫”捏住他手的位置停顿了两秒,接着缓缓转头,看着近在咫尺的,纪放的脸。 纪放抬睫看着她,瞳仁里的光细碎,呼吸压得和她一样轻。只是这个姿势,离得实在近,舒念能闻见,他连须后水都是雪松调的。混在温温热热的清浅呼吸里,灼得人耳朵尖尖发热。 咻地松开纪放的手,舒念起身,弹开半步,挠了挠发热的脸颊看着自己的脚尖,嘀咕道:“没事,刚开始都这样,你练一会儿吧。” 纪放也偏过脑袋,不自然地咳了两声,缓了缓,才恢复正常,然后用了平时说话的声调问她,“念念,你每支铅笔上都有个‘栀’字,是......妈妈的名字?” 舒念一愣,迅速从刚刚的混沌混乱状态回神,抬头看着纪放,点头说:“嗯。” 舒念笑了笑,倒是没有回避这个问题,“我妈妈的习惯,小时候跟着她学的。她还教我篆刻来着。” 纪放愣了愣,看着小姑娘脸上的神色,明白了。对父母的事,她似乎挺乐意谈的,并不避讳,于是顺着舒念的话问:“所以你还会刻章?” “嗯,”舒念点点头,“不难。小时候力气小,我妈妈就拿木头给我练。” 纪放来了兴趣,暗示性非常明显地试探着问:“那你觉得,什么石头的印章,比较适合我?” 有良心你就赶紧说刻了送我一个啊。纪放心想。搓搓手,美滋滋。 舒念眨眨眼,想了想,说:“寿山石?” “为什么?”纪放抿弯了唇角问她。 笃定地想,小姑娘大概是要说“此石质地莹润,细腻温泽,特别符合你的气质”这一类的话,结果—— “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舒念挺正经地说,“寓意挺好的。” 纪放:“......???”不是,等等。刚那么好的气氛,就这么白瞎了??你特么现在和我说这?这? 老子就比你大了两岁好吗?!不是七老八十啊我摔!! 作者有话要说:纪放:是你逼我搞事情的哦念念:) —————— 咳咳,我有个不成熟但大胆的想法。那个,大家手上有没有那种,就是晋江特有的,每月初定点放送,每月底离奇消失的神秘液体,可以洒向我~~~蟹蟹!!! (放放抱着他科技兴国的机械臂,和善地望着大家 第26章 舒念说完那句寓意极好的“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就看见纪放原先弧度完美的浅笑,有一丝丝崩裂的痕迹。 眨眨眼再仔细一看, 又仿佛是自己的错觉。 纪放起身,笑了笑,抬手到她脑袋上方。 “……”自己又哪句话得罪他了?舒念抬睫看着他遮住自己视线的掌心,做好了又要被压脑袋的准备。 结果, 纪放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发顶, 温声说:“不打扰你了,你先画吧。我去二楼书房,处理点事情。” 处理一下自己崩溃的心情。 “哦。”舒念点头。脑袋后面的揪揪松松散散地跟着颤颤巍巍。 纪放视线在她的揪揪上一落, 偏头, 斜着身子稍俯到她身侧,捏着她挽在头发里的铅笔转了转, 然后顺势一抽。 预想中的那什么,一头柔顺如瀑布般的黑发倾泻而下的唯美画面, 并没有发生。 舒念揪揪挽得松,本身发质也好,倒也没有尴尬成抽出铅笔, 揪揪还团成一个球下不来的神奇局面。只是长发打着没有规则的卷儿, 零零乱乱地松下来,铺了半身。有几缕还很不服气地戳在毛绒外套的帽子上。仿佛在嘲笑纪放:叫你手欠,傻了吧。 舒念:“……?” 纪放:“……”童话里果然都是骗人的。 看着小姑娘一脸懵逼到眼睛微眯,抿唇抿出小梨涡,一脑袋问号求给个说法的样子, 纪放终于缓了刚刚被嫌弃“年纪大”的郁闷。轻笑出声,抬手,又故意揉了揉她的发心。揉得她一头长发更凌乱了。 然后笑着温声道:“怪可爱的。” 舒念愣了愣。对他这种正儿八经夸人的样子,有些……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就是觉得脸颊有点点热乎。 收回向纪放讨要说法的眼神,舒念垂了点脑袋,抬手用手指给自己理起了头发,不理他。 眼睫下面,纪放伸手捏着自己挽头发的铅笔晃了晃,话音带笑地说:“这支也送我吧。” “?”舒念抬头看他。 “你不是说,”纪放一脸翻旧账的神情,微挑了瞬眉眼看着她,“这型号挺适合我的么。” “……?”舒念垂睫,看了眼铅笔末端明晃晃的“2B”,就也不是很懂,这人为什么要上赶着往这上面靠,然后抬眼,挺同情地看着他,“哦。” 纪放看着她的眼神,笑着“嘁”了一声,转身出了画室。 结果刚到二楼走廊,就接到了周枳意的电话。 “妈,”纪放接通,问,“怎么了?” 这回,周枳意倒是一改常态,在电话那头吱唔了半天,都没切入正题。 纪放就很纳闷,边走进书房办公桌前坐下,边笑着问:“妈,你有事儿就直说吧。” 周枳意闻言,清了清嗓子,并且压低了音量才问:“你这会儿一个人待着呢?” “?”纪放挑眉,“是啊。” “哦,”周枳意稍稍提高了一点音量,“听说,你们半岛三楼的房门坏了?” 纪放愣了愣,才想起来,这边装修时候,全屋定制的那家公司是亲妈朋友开的。 周枳意见他又不说话,咳了两声,解释道:“我准备重新改一下家里的衣帽间,才叫人家来家里的。正好聊天的时候说起来,才知道这事儿。我可没故意想知道啊。” “啊,是。”纪放听她这么一说,也没想瞒着,本来也没觉得这是多大件事儿,于是说,“我踹的,怎么了?” 周枳意:“……”居然还能说得如此理直气壮目无法纪。 叹了口气,周枳意艰难地说:“我也不问你之前是用了……用了什么特殊手法了。” 言下之意你丫的到底用了什么《刑法》不允许的手段,这会儿婚都结了,我也就不翻旧账了。 一脑袋问号不是很懂的纪放:“……?” 周枳意见他不说话,觉得这绝壁是他理屈词穷的表现啊,于是语重心长,“但是婚内那什么,也是犯法的啊,儿子。” 纪放:“???”不是,等一等。他到底做了什么,他就又手段特殊,又违法了?他怎么不知道?? 纪放的一时语塞不知该从何问起,听在周枳意耳朵里,就是进一步落实了“罪证”的表现。 摇头叹气,周枳意隐晦地暗示道:“有的时候,有些事情,能自己解决的,就自己解决一下。不要麻烦别人,好吗?” 纪放:“…………” 周枳意挂了电话,觉得自己也太难了。居然还要提醒儿子这种事情。哎,看来普法教育,真的任重道远啊! 别说周枳意觉得难,纪放才是真的懵。简直要被亲妈气笑了。甄楠那名字让给他算了。 这一个个的,到底都把他想成什么人了? 这会儿真是挺同情又理解《横刀》里那个反派的。你们再这样,我可真的要黑化了啊。 无语地轻舒了一口气,纪放拉开书桌的抽屉,把舒念又“送”给他的铅笔,搁到了原先那支的旁边。 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两个2B,收获双倍的快乐。 - 舒念等他走了,就把那张被书压着的人设草稿翻了出来。 看着画纸上的寥寥数笔,舒念抿了抿唇角无声浅笑。别说,是还挺好看的。 纪放说完要去“处理”点自己的事情,除了叫她下楼吃中饭吃晚饭,期间就没再来找过她。舒念见他就是脾气比以前小了一点,别的倒也没什么异常,就也安心了。 只是吃晚饭的时候,纪放问她,“画了一天了,晚上休息会儿?” 舒念边吃边抬头看他,“我不累。” “……我累。”纪放懒声懒气地说。 “?”刚还觉得他脾气好,这会儿又大少爷脾气上身了?舒念咽了一口,试着说,“那你歇会儿?” “一起,”纪放单方面替两人下了决定,“我妈今天特意打电话来了,说我不该让你太累,要顾着你的情绪,要让你好好休息,不能一天到晚折腾你。” 纪放:他这么理解这么说也没错吧,对吧? 纪放边说,还边拿了个白瓷小空碗,替她舀了一碗汤,搁到她面前,看着她的表情。 舒念一听是周枳意特意打电话给纪放说的,倒是没像刚刚一样立马回绝了。顺手捧了纪放递给她的小碗,端起来喝了几口。 几口宛如迷魂汤的热汤下肚,舒念舒服地轻喟了一声,点头说:“哦。” 纪放看着她享受的小表情,几不可见地抿了抿唇角,然后挺淡定地,“嗯”了一声。 - 舒念也没想到纪放说的歇会儿,就是在家看电影。 并且人家说得还很有道理,“你一个搞创作的,也不能一味地输出是不是?会没有灵感的。休息的时候输入一下,找点感觉。” 舒念觉得蛮有深度,点头。然后看着纪放去挑那一排蓝光碟。 “你想看哪种?”纪放“好心”问她。 “都行。”舒念说。 之前每个周末,都会和桑柠一块儿出去。最近桑柠倒是没有定点找她,舒念想着,晚上得问问她才行。到底是太忙了,还是觉得纪放这人“还行”,就不叫她出去了。 纪放见她回答了两个字就开始发呆,心思明显不在家,撇了撇嘴,心说那你可别怪我了啊。 “你下一部漫画准备画什么题材的?”纪放看着手里几张蓝光碟,状似随口一问。 “医疗。”舒念不疑有他,老实道。 “哦。”纪放点头,选了一张,放进去。 家里的影音室装得还不错,就是俩人都还是第一回 用。坐回观影小沙发之前,纪放还“顺手”把灯光也搞成了“影院模式”。 舒念抬眼看了看屋顶的人造星空,再低头看看还能隐约看清楚的水果小零食,觉得还挺像那么回事。 片头音乐从360度环绕立体声的音响里飘出来,舒念就有点想挠头。 这医疗电影,音乐怎么怪怪的呢? 等片头名字跳出来,哦——明白了,《医院惊魂》。瞧瞧这名字,就不是什么正经医疗电影。 舒念缓缓偏头,看了纪放一眼。 纪放特正经地清了清嗓子,“我看见有医院两个字就……没想到是这种电影。你怕的话,我现在就去换。” 纪放承认,自己有赌的成分。不是说女孩子都怕这种神神叨叨的玩意儿么。他也没想真吓着舒念,就放个片头就行,小姑娘害怕得把眼睛捂起来说“啊呀好害怕”,那不就又用得上他了吗? 结果,他刚起身站起来,准备重新去换一部“正常”的医疗电影,就听见身边的小姑娘悠悠道:“不用换了,就这个吧。偶尔看看,挺解压的。” “…………?”纪放跨出去的半只jio瞬间顿住了。不是,他真到需要“寿比南山”的年纪了?耳朵坏了? 看惊悚片儿挺解压的是什么鬼??这说的是人话?? 纪放转身,看着映着人造星空灯光,黑黢黢的影音室里眼神也亮晶晶的小姑娘,“……” 行叭。人家压根都不怕,他还能说什么。 重新坐回去,才发现舒念不仅不怕,还看得相当淡定。并且配合着电影里的弱智剧情,吃得挺欢快。 主人公莫名其妙收到一封让他去某郊区医院探病的信件,就心极大地去了。结果当然可想而知,全程都和另外几个同样收到信件的炮灰同伴一块儿,在这座废弃的医院里惊魂大逃亡。 主人公顺着安全通道的楼梯就快逃出生天了,眼前的安全门却突然“嘭”地一声自己阖上。然后身边的小姑娘就极其配合地,“嘭”地一声拉开了可乐罐儿。 纪放:“……” 主人公的炮灰小伙伴被蒙着脸的医生捉住了手腕,正惊声尖叫时,他垂手准备去戳一块水果的右手腕,就搭上了一道冰凉凉的触感。 “……?”纪放偏头垂睫,看向那道冰凉的触感。 哦,是舒念的手。 “……”舒念偏头,像是怕打扰屏幕里那位惊声尖叫的小伙伴,气音似的小声道,“我拿点薯片吃吃。” 纪放:“……” 纪放收回手,看着小姑娘越过小果盘,拿过一包薯片,窸窸窣窣打开。正巧,这塑料摩擦的声音,和屏幕里已经停止尖叫,但衣服上的塑料扣子擦着地面被拖走的声音,完美融合。 纪放:“……” 主人公见逃不出去,就准备回头去找那几个一块儿进医院的炮灰小伙伴团干,结果误入了手术室。病床边的“医生”,背对着镜头,一把手术剪,咔擦——咔擦——不知道在剪些什么。 屏幕外,纪放身边,舒念拿着一片片薯片,咔擦——咔擦——精准地往嘴里送。 纪放:“……” 画面一转,又不知道是哪位炮灰,也不好好跑,偏要去医院血库。刚进去,就看见一个穿着已经看不出什么颜色大褂子的“医生”蹲在血包前,咕噜咕噜喝着什么。“医生”听见动静一回头,那肯定就是经典的,嘴角流出红色不明液体的画面咯。 整个过程,纪放就听见舒念在咔擦完薯片之后,咕嘟咕嘟灌起了可乐。纪放跟着“医生”转头的画面转头,就看见小姑娘鼓着腮帮子,满满一嘴可乐还没咽进去。看见纪放看她,一时间也忘了吞咽的动作,一个没忍住,唇角边漏了一咩咩出来,配上这个灯效…… 舒念赶紧咽进去,又抬手,用手背胡乱抹了抹嘴角,挺不好意思地转头,继续磕她的薯片。 纪放:“……” 音响里360度环绕的尖叫声又适时想起,叫得纪放眼梢一跳。 他特么的,看的是5D电影吧?还带现实版加强特效的?? 纪放闭了闭眼睛,彻底佛了。 90分钟的弱智剧情终于走完,结果,这全是主人公的一场梦。 醒来之后,他还很感动。 拉开窗帘,看着楼下长裙淡黄,头发蓬松的女朋友,俩人隔空喊话,决定去看附近最新展出的油画。 纪放:“……” 看着终于出现的片尾演职人员表,纪放偏身,手肘撑着沙发扶手,闭眼,指尖扶住额头,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什么叫“no zuo no die why you try,you zuo you die so you cry”,他终于是领略个中奥义了。 认命地起身去开灯,退出这部也不知道哪个傻逼放在他这儿的电影,纪放又折回配合音效吃了90分钟的舒念那儿。 “还看吗?”纪放问。 舒念摇摇头。怪没意思的。 “行吧。”纪放说。他也觉得怪没意思的。只是见了她嘴角边还粘着的一小点薯片碎屑,又觉得挺有意思的。 稍稍俯身,纪放抬手伸过去,特自然地搭到她侧颊边,拇指指腹在她唇角边蹭了蹭,轻声笑说:“晚饭没吃饱啊?吃那么多零食。” 舒念一愣,抬眼看他的动作也跟着一僵。 像是已经习惯了之前说话欠欠的纪放,最近他总是不经意似的透出和以往不同的神态语气,就让她很不适应。 脑袋定住没动,舒念垂了眼睫,视线慢慢往他搭着自己脸颊的手上落。 也跟着看过去的纪放:“……” 细腻柔软温温糯糯的触感,还真是有点……不想放手啊。 “咳咳,”纪放起身,虚握着拳放到唇边轻咳了两声,转移话题问道,“就这种电影,你一点都不怕啊?” 舒念也跟着站了起来,咽了一口,忽略脸上的热意,一本正经地看着他说:“都是假的,有什么好怕的。” 纪放笑。不得了,小姑娘还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所以,为什么打个雷,小姑娘能怕成那样呢。纪放想不明白。 收了笑意,回想起那晚泪眼朦胧仰脸看着他,不让他走的小姑娘,纪放抬手,拍了拍她的发心,说:“回房休息吧。” - 舒念洗完澡,又磨叽了好一会儿。盘腿坐在床上给桑柠发了会儿消息,约好明天一块儿去看电影。正常的那种。才心满意足躺进被窝里。 也不是很睡得着,又拧了盏小灯看了会儿手机。 一刷微博,倒发现一个问题。最近纪放,好像好久没上过热搜啦。 难道是包年热搜大礼包到期了? 舒念抿唇挑挑眉,也没放心上,看别的沙雕段子去了。 结果,看到眼皮耷拉手机快砸脸上的时候,却听到了两声挺轻的敲门声。 舒念瞬间清醒,耳朵尖尖都跟练过武功似的动了动。 两声敲门声后,门外又恢复了安静。舒念秉着她坚定唯物主义者的信念,认为自己是幻听了。 结果,手里还捧着的手机震了震。 舒念点开,纪放:【念念,睡了么?】 舒念:“……?” 纪放从没半夜给她发过什么消息,所以刚刚那两声敲门声,是他? 放下手机,舒念掀开被子,下床给他开门。 房门刚打开三分之一,舒念就顿住了。 房门外面站着的纪放头发乱糟糟的,垂睫看着她,眼神看上去特别——可怜巴巴(?)。 怀里居然,还抱了一床小被子。 舒念保持着打开三分之一房门的姿势没动,眼睫快速眨了两下,小声问他,“你怎么了?” 纪放跟有点不敢回视她,还特不好意思似的说:“我以后再也不看那种电影了。我睡不着。” 舒念一愣,“……?”是她想的意思吗? “我能……”纪放抬睫看她,挺委屈地说,“我能进来吗?” 完了一脸“你看我都自己带着被子来了,真的纯粹是因为太害怕了,绝对没有什么别的想法”的样子看着她。 舒念看看他怀里的小被子,再前后一联系纪放这话。心里想着,这大概是要面子的大少爷能说出口的,最服软的话了吧。 心里那点不可抑制的母爱开始蓬勃泛滥,于是心一软,抿唇点头,“嗯。” 舒念松开门把手,转身,还有点懵地抬手挠了挠头。 纪放跟在身后,看着小姑娘一脑袋问号的背影,完全没了刚刚可怜、弱小、又无助的神情,努力忍着笑意,顺手关上房门,抱着小被子跟她一块儿往床边走。 舒念扯了扯自己的被子,留出一半位置分给纪放。 纪放也没再多说一句话,反正这床他也睡过了,轻车熟路地爬了上去。 一切收拾妥当,舒念裹着被子,背对着纪放,轻声问他,“要关灯吗?” “好。”纪放应她。 舒念伸手,拧灭了床头的小灯。又是窸窸窣窣一阵折腾,才重新裹进被子里。 结果,还没安静两分钟,身后的床垫就陷了陷。 舒念:“……?” 颈窝那儿被人掖着被角,轻轻替她把没扯到的地方重新掖好。男人温热的指节,若有似无地贴了贴她颈侧的皮肤,暖意融融。 “有件会害怕的事情,”纪放在她身后,轻声说,“也挺正常的是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有一说一,正经起来的放放,光腿长就有两米八! —————— 蟹蟹昨天灌溉神秘液体的小阔爱!!徐出口 40瓶;取什么样的昵称比较有、朤、uuuuuk 20瓶;胖ET愛eating 10瓶;梦想成真、念念的太妃糖、哈哈哈哈哈 5瓶;ENINEI、35874643、Handsome Q、江御景SEER 1瓶; 还有之前的“胖火锅”“橘子汽水儿”“倪宛宛儿儿儿~”“忆凌”“胖ET愛eating”“时楹”“鱼喵”“话梅糖”“.crude”“微笑林林”“云落”“白切黑芝麻”“ENINEI”“念念的太妃糖”“西施扣”,通通摁住mua! 第27章 “有件会害怕的事, 也挺正常的。” 舒念愣了愣。黑暗里听着纪放的声音,眼睫轻眨, 没有应他。 纪放也没再说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舒念轻声说了句,“晚安。” 纪放唇角轻弯,无声笑, “嗯。” 卧室里静谧地再无声响, 纪放却是等了好久,才听见小姑娘发出均匀清浅的绵长呼吸。像是睡得有些不踏实,还裹着小被子翻了个身。纪放有些好笑, 又莫名心疼。 所以她刚刚那么久, 到底又在想些什么呢。 眼睛适应了黑暗,冬夜月光如练, 纪放看着半张脸缩在被子里,阖着眼睫睡熟的小姑娘, 轻声说:“晚安。” - 舒念的定时闹铃只设了工作日有效,周末倒是可以自然醒。只不过平时的作息还算规律,倒也没睡到大中午才睁眼。 被子裹成小蚕茧, 睡得快掉下床沿。舒念趴着愣了会儿, 心说我好像好久没睡相那么差了呀。 边想,边又隐约觉得身后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抓着自己——的被子。 “……?”舒念一回忆。哦,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醒了?”身后拽着她蚕茧,像是生怕她掉下去的人说。 “嗯。”舒念稳稳应声。只要她不承认,就没人能说她睡相差。 纪放见她没动, 掀开被子撑着床垫坐起来,问:“要再睡会儿吗?我今天有事,白天要出去会儿。” 舒念眨眨眼。就这个对话,怎么搞得跟像在和她报备行程似的。于是挺淡定地,“哦”了一声。 纪放看着她乱糟糟的后脑勺,有些发噱,偏头无声笑了会儿。 知道他选的这个副本,暂时都只能是个孤独的单人攻坚战模式。于是没再纠结,纪放下床,开了房门快要重新替她阖上的时候,才又说:“念念,谢谢啊。” 像是笑着说的,听上去却又挺正经。 舒念愣了愣,有点想转头看一下他的表情,只是犹豫间,房门已经被轻轻阖上了。 收了心里那点奇奇怪怪的心思,舒念也跟着坐起来,挠了挠自己长发蓬蓬乱的小脑袋。 结果,房门又突然被打开。 “要不你下来吃了早饭再睡?”纪放问她。 “??”舒念一惊,下意识地把滑落的被子往心口一扯,看向门口。 结果,纪放站那儿,懒声懒气地不正经道:“不是,你这睡衣穿得比打了石膏裹着绷带还严实,你遮什么呢?我又不是没见过你这一身。” 舒念突然有点忿忿,一时间又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他,只好下意识地抿紧唇角以眼神示意他:不要惹我哦。 纪放见她一脸毫无威慑力的张牙舞爪,笑得不行,敛了笑意,又温声说:“那记得下来吃。” 看着房门重新被阖上,舒念眨眨眼,唇角抿出小梨涡。这人仿佛精分一样的操作和语气,就让人有点摸不着脑袋。 打了个小哈欠下床,舒念先把房门给上了锁,然后才踱进卫生间洗漱。 走廊里的纪放:“……” - 舒念昨晚和桑柠约的中饭,倒是不着急。等吃完早饭纪放走了,她又折回楼上磨蹭了好一会儿才出门。 中饭桑柠选的火锅店,大冬天的热气腾腾,再合适不过。 桑柠当然没好意思当着舒念的面再和她聊纪放,怕显得自己太像个——硬要和人小姑娘推销滞销货的业务员。 店里是蜀地风的装修,高台上建了艘木船,隔成小间供人就餐。 舒念手机随意搁在小隔间里的桌面上,右手筷子夹着片毛肚,心里默念着一二三。 手机屏幕亮了亮,舒念偏头看过去。屏幕上的通知信息,显示的发件人是纪放。 涮着麻辣牛肉的桑柠,下意识地一瞥,尽管是倒着看,也眼尖地发现了。 收回视线,桑柠看着舒念,贼兮兮地嘿了两声,一点不觉得自己是想讨打地说:“你老公诶。” 听着这个极其陌生,还有点点让人起鸡皮疙瘩的称呼,舒念:“……” 小隔间外身着斜襟民族服装的服务员来回穿梭,让舒念莫名有了一种,桑柠“身在曹营心在汉”的错觉。 舒念默默摸过桌子上的手机,点开。结果,纪放发过来的是一条语音。 店里不算安静,舒念想起上回在阶梯教室的前车之鉴,很明智地点了语音转文字。然而,也不知道什么情况,转的内容她有点没看明白。 仔细算了一下从点播放,到语音出声需要的时间,舒念迅速摁下播放,咻地把手机挪到耳朵边。 结果——“念念,你觉不觉得你的床垫太软了?我昨天睡了一晚,觉得腰好像有点不舒服。我们要不要换一个?” 手机里是纪放的声音,还混着车载导航“前方限速60码,请勿超速”的友情提示。 怪不得转文字的时候翻译有误。 只是……为什么又是功放?一定是手机的问题。舒念笃定。 挺无语地缓缓眨了两下眼睫,舒念看着桌子对面,绿油油的贡菜从筷子缝隙里愉快地飘远,还维持着烫菜姿势没动的桑柠。 桑柠:昨天是个大晴天吧?是吧?她应该没睡得那么死才对啊。所以这是,天气不错也顺便睡一块儿了? 桑柠看她的表情,逐渐精彩。笑容称不上变态吧,也绝对略显猥琐了。 舒念:“……” 缓缓垂手,盯着聊天界面上那条小红点已消失的语音,舒念神情平静,把手机重新举起,凑到唇边,按住说话:“不用了,我睡得挺舒服的。大概是你腰不好吧。要不你忙完了,还是去看一看。” 然后松手,潇洒发送。 桑柠:“……??” “念念,”桑柠一筷子夹住那条在红汤牛油辣里畅游的贡菜,拖回面前的香油小碟里洗了洗,语重心长地对她说,“那你这可得,好好考察考察啊。 不明所以的舒念:“……?” “腰不好的,”绿油油的贡菜嘎嘣脆,比桑柠还正经,“脸再可以也是不行的嗷!” 舒念:“…………” 纪放车子停着等红绿灯,见舒念不仅给他回了消息,而且也是个语音,长度还不短!瞬间有一点点小开心。 果然关爱这种事情,都是相互的啊。 美滋滋地点开,舒念四平八稳但认真笃定的声音,就通过车载蓝牙,飘出车载音箱,充斥在了车厢的每一个角角落落。 ——“大概是你腰不好吧——腰不好吧——好吧——” 纪放:“???”不是,他又哪里惹着她了??关心下她睡得舒不舒服还有错了?? 再说了,他腰哪里不好了??! 不信你试试! - 舒念回了一句让他去看腰,纪放就没再理她。松了口气,舒念乐得轻松。 终于不用在桑柠带着变态姨母笑的审视目光中,再关心手机信息了。 桑柠挑了部这几天刚上映的国漫,评价很好,网上一溜的自来水。等检票的空档,两人又去排队买爆米花奶茶。 “嗳念念,”桑柠一手拎着两杯奶茶,一手提溜着自己的小包包,“你多带纸巾了吗?听说这电影,不光好笑,还挺废纸的。” 网友都说笑着笑着就哭了。 舒念一手抱着爆米花,一手拍了拍自己的斜跨小包包,“有。” 两个小姑娘找了张空桌子坐下,边等边休息。 桑柠看着已经抱起爆米花开吃的舒念,爪子伸过去捏了两颗,看着压低帽檐儿看不见眼睛的舒念,含糊不清地试探着小声问:“念念,你觉得纪放这人,怎么样啊?” 舒念磕爆米花的手一顿,多半也猜到了桑柠想问想说的是什么。顿了半天,手里的爆米花塞进嘴里,耳朵里先是嚼吧嚼吧的声音,再是听到广播里开始喊着巨幕厅开始检票,舒念也没想好,这个问题要怎么回答她。 桑柠轻舒了一口气,替纪放默哀两秒。然后开开心心地站起来,拎上奶茶,“走吧!检票啦!” 纪放是谁?Who care! - 检票进场,电影开始。 这部国漫真和网上说的差不多,废笑又废纸。尤其是像桑柠这种“预备役影后”,极其容易感情代入,全程又哭又笑,又是嘬奶茶又是擤鼻涕的,弄得舒念真有点想笑。 “我去下卫生间啊。”桑柠瓮着鼻子,超小声地对着舒念说了一句。 “嗯。”舒念点头,目送和纪放一样肾不太好的桑柠走下侧边的楼梯。 巨幕厅很大,电影时间也不算短,也有陌生人和桑柠一样憋不住尿点出去的。 只是这会儿走上来的陌生男人,套着件深灰色的长款呢大衣,离得远,光线又很暗,舒念看不清那人的长相,却从心底莫名窜起点凉意。 巨幕厅最后一排是情侣座,男人是直接往那儿走的。 舒念坐在位置上,不敢确定,却又不愿意放弃这个确认的机会。眼睛盯着大荧幕,画面开始有些扭曲,里面的台词,也全替换成了自己不规律的心跳声。 攥了攥指节,舒念起身,嘭着心跳,朝最后一排走。 “嗳嗳嗳?怎么回事啊?” “这小姑娘干嘛呢?” “找人啊?哟,不会是男朋友和别人一块儿来看电影了吧?” “哎哟看看你们这些男人,真的不行哦。一天天地三心二意。” …… 舒念没管这些陌生人的揣测,继续一格格地找着。直到停在一对中年夫妻的面前。 看着面前座位里穿着深灰色呢大衣的男人,那股从心底冒出的寒意渐渐淡了下去。 “嘿哟,什么情况小姑娘?”男人刚刚也听见了旁边的动静,这会儿看见她找到了自己这儿,忍不住问。 “老陈啊,你在外面还有个那么大的女儿呢?”男人的妻子玩笑道。 “对不起,”舒念松了攥着的指尖,欠身小声说,“认错人了。” 被叫做老陈的男人笑说:“没事没事……” 楼下安全门边,另一位穿着深灰色呢大衣的男人,隐在门线替地面画出的暗影里,仿佛置身事外地看着这一幕。唇角边弧度清浅,却和置身之处一样没有温度。 短暂的小动静过去,没有狗血没有八卦,没有现场大战渣男撕逼小三,观众又继续被大荧幕里的故事吸引了注意力。 “念念你去哪儿啦!”桑柠坐下的时候,电影院里已经重新恢复了哭哭笑笑的画面,只是没见到舒念人,这会儿见她回来,用气音小声问,“就那么一个门,我卫生间出来都没看见你,进来的时候也没看见你,我吓死啦!” 舒念一怔,偏头小声问她,“你进来的时候,有看见谁吗?” 桑柠摸不着头脑,“没有呀,就我一个。” 舒念轻舒了一口气,说:“刚刚认错人了。” “哦哦。”桑柠还是没太明白,只想着这会儿还在看电影,于是说,“那接着看吧。” 舒念偏过脑袋,心跳渐缓,指尖却还带着凉意。伸手拿过扶手边的热奶茶,捧在手心里捂了捂。 - “念念,你刚刚认错谁啦?”电影散场,桑柠揣着刚刚的疑问问她。 舒念顿了顿,低着脑袋,却还能听见最后一排有走下来的观众在小声说:“喏喏,就是那个,戴帽子的小姑娘,刚刚在找人的。好像找错了。” 舒念:“……” 怕桑柠跟着担心,况且,也的确是自己认错了人。于是说:“小学那会儿,期中考试没考过我,放学把我堵在小巷子里要过路费的那个,年级第二。” “……?”桑柠缓缓手动输出一个问号。 哇咧,她家念念原来那么记仇呢!! - 大概是白天认错人的印象太深,舒念晚上睡觉的时候,难得在无风无雨的日子,也做了个噩梦。 半夜惊得冷汗涔涔地醒过来,干脆坐起来,拧了盏小灯。 周末,他们俩基本都在家,负责打扫的阿姨要工作日白天才来,纪放昨晚运来的小被子,就还搁在床边没拿走。 舒念盯着发了会儿呆,然后拿过床头柜上的保温杯喝了点热水,关了灯,缩进被子里。 过了三秒,又趁黑默默伸出小爪子,攥住了一点点纪放的小被子,阖上眼睫,继续睡觉。 第二天早晨的饭桌上,也不知道是因为昨天纪放看完腰,医生真说情况不太好,还是昨晚和她一样,睡得不太踏实,大少爷的脸色,看上去就和自己抢了他老婆一样难看。 “没睡好?”舒念问他。 呵,还看得出他脸色不好。看来还有救。纪放心说。 昨天为了那个消息,他郁闷了一整天。本来想着,不和小姑娘一般见识,反正这种事儿,它都是实践出真知,以后有的是机会替自己平.反。那就努力调整一下心态,挂上和善的微笑,晚上和她一块儿共进晚餐吧。 结果,饿了大半天,都没等到人。小姑娘玩得可开心了,晚上还是她朋友开车送到家门口的呢。他站在大门口,还听见两个人约好下周再一起出去呢。 纪放抬睫,嘴角平直,神色不明地看着她。 “……”舒念愣了愣,接着任由思维自由发散,咽了一口,试探性地小声问,“腰,真不好啊?” “…………”纪放偏头,闭眼,深呼吸。心态崩了呀。 纪放:你等着,你看我腰好不好:) - 又被纪放打发让司机送去学校的舒念,也不是很懂他怎么又不开心了。 坐在后排看着咻咻飞过的街景,舒念捏着手机,犹豫再三,想着要不要安慰他一下。 比如发些“年轻人不要讳疾忌医,有病就得治”,“早发现早诊断,早治疗早康复”之类的励志鸡汤给他。 结果,腹稿还没打好,却接到了整天扛刀催稿的编辑的电话。 舒念一愣。除了卖版权的那回,编辑急得给她打了个电话,平时俩人,都是Q.Q联系的。 刚划开接通,还没来得及和编辑打声招呼,对面就迫不及待地兴奋道:“南南呀!又有好事啦!” “……?”不知道为什么,编辑说的“好事”,却让她直觉不太妙。 果然—— “网站为了替你宣传《横刀》,帮你谈了两个综艺节目,一个是唱rap组女团C位出道的娱乐综艺,导师团队很强大哦!还有一个是去年刚出了第一季就成收视黑马的《恋爱进行时》,你喜欢哪一个呀?!” 舒念:“…………?” 不是,等一等。她签的,应该是漫画网站吧? 舒念眼睫眨动的频率都变得规整机械,捏着手机,缓缓从耳朵边上挪开,然后偏头,确认了一眼。 的确是编辑的号码,没错。 所以谁能来告诉她,唱rap的C位出道女团,和收视黑马的恋爱综艺……都是些什么鬼? 作者有话要说:(来自一位不是被质疑肾功能不好,就是被质疑腰不好的男人的反击 来跟我念:放放杀人不用刀,勾魂夺魄全靠腰。全!靠!腰! —————— 蟹蟹昨天灌溉营养液的小可爱!迪丽热巴丈夫 56瓶;念念的太妃糖、橘子汽水儿 1瓶! 第28章 舒念维持着“地铁、手机、老人脸”的表情包模式, 愣在车里。 看着屏幕通话时长逐秒递增,听编编接着在电话那头吧啦吧啦。就算没开免提, 也能听得清她慷慨的话音。 舒念签约那会儿当然用的是真实姓名和证件,编辑也见过小姑娘身份证上的照片。十几岁时候的样子,小小一只。 只是纪舒两家当初联姻,全程封锁了婚礼过程, 保密工作做得极好。编辑当然也就不知道, 舒家小姐到底长什么样儿。 况且,当初那个天价版权费,可是舒念自己提出来的。要不是恒江网络资金雄厚, 又愿意买下这个大IP, 他们网站都以为这一单得黄。 一个是在网上被疯传丑到惨绝人寰挟恩图报才嫁入纪家的,一个是她印象里每天上完课还得回家画画的自强不息大学生。 这特么压根对不上号啊。 所以今早刚到公司, 得知这个叫“林南”的“舒念”,就是和纪家联姻的那个“舒小姐”的时候, 就有一种为了躲个雷阵雨进了彩票店,花十块钱买刮刮乐刮到头奖的震惊感。 “其实我觉得那个《恋爱进行时》挺好的,”扛刀编编说, “毕竟念念你虽然长得好看……” “咳咳, 我不是说你不好的意思啊,”编编深觉自己像个搞pua的渣男,“就是,想象一下你去唱rap,要是真C位出道了, 这节目肯定得被人说有黑幕。你、你懂我意思吧?” “……”明白她意思的舒念,想象了一下自己用比诗朗诵还么得感情的语调唱rap的样子,老实道,“懂。” 编编也没想到她这么直白,甚至觉得这么直白的小姑娘有一点可爱,但为了工作,还是只能说:“那南南你考虑一下?对方说可以先考虑一个月,不用急着回答。但是,这两个活动你总得选一个,因为根据公司和你们签的合同……” 编编良心好痛。 “你要是还没男朋友,”编编按照“对方”提供的剧本说词,仿佛不知道舒念已经结婚一样,昧着良心说,“节目组可以帮你安排一个。反正是宣传嘛,你们下了节目再、再‘和平分开’就行了。” 舒念:“…………” “你要是有男朋友,可以带上他一起哦,节目组也会给出场费的。”编编“好心”道。 《恋爱进行时》,去年推出的一档婚恋慢综艺。做第一季的时候,本以为不会有多大水花,结果,却在一众狗血撕逼的情感大戏中杀出重围。不仅是同期收视top1,更是重新带火了一波参与录制的艺人。 嘉宾三组,从文体娱各选一对。要求一组是婚龄十年以上的,一组是新婚夫妻,还有一组,则是还没结婚的小情侣。 “……?”舒念听编辑这么一说,脑袋里倏地冒出,带上纪放一块儿去参加恋爱综艺,让他窝在小厨房里围着围裙煮面条的画面。 打死这位大少爷,他都不会乐意吧? 兀自神游的舒念,一时间也忽略了编辑话里的这个“对方”到底指的是谁,眼看着学校就快到了,眨眨眼,懵懵地“哦”了一声。 “你不要太开心太激动了,冷静冷静,好好考虑。”编编说完这句,果断收线。 舒念:“……”她还真需要冷静冷静,想一想这事儿该怎么解决。 早知道,当初不那么坑纪放了…… 编编挂了电话,也很纠结。 哎,谁叫她今天是带着任务来的呢。 她也不是很懂,明明都是一家人,一个让未婚夫多花了那么多钱,买自己漫画的版权,还得分给他们网站。一个结了婚,却要求通过他们网站,拐了好几道弯儿,让合法妻子一块儿上恋爱综艺。 请问实话实说它不香吗?! 大概这有钱人的乐趣,就是这么朴实无华吧。 - 一整个上午的课,舒念都有那么点走神。甚至在被郑渠特意记在小本本上,实名表扬过的软测找bug项目,都没能拿第一。 趁着课间休息的时候,舒念先是打开当时和慢客签约的电子合同仔细看了一遍。 的确有那么一条。 当时并不觉得有多大问题,况且网站签了那么多人,都是定式合同,谁能想到,管理层能想出这么骚气的宣传手法呢。 舒念内心没有多大波澜地打开手机网银app,准备查一下现在可以动的现金到底有多少。 叫上纪放一块儿去参加恋爱综艺,别说她不想,纪少爷也肯定不会乐意。去参加女团唱rap,那就更是一想,脑袋里就嗡嗡嗡地出现她面无表情念经一般的画面。 嘶——舒念自己都尬地脚趾蜷缩。 铅笔尖尖点着手机屏幕,仔细数了下。按合同规定的三倍赔偿,倒是够了。 反正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再赚一个月的利息,到时候赔钱吧…… 正盯着小数点前那些被逗号分隔开的O们发呆,手机却滋滋滋地在桌面上震了起来。 “外公。”舒念坐直,接起来。 “念念啊,”赵铎乐呵呵,“在上课啊?” 赵铎最近忙得很。外孙女结了婚,了了他一桩大心事,小肿瘤开了之后又身轻如燕,正和以前的老战友们到处玩儿,顺便在国外收购古董艺术品。舒念只能在朋友圈里见到他。最近她点赞的一条,好像是斯图加特的汽车博物馆。 “嗯,”舒念问,“怎么了外公?” “嘿嘿嘿。”赵铎笑。 “……”舒念听这几声挺有灵性的“嘿”,就觉得事情不会太简单。 果然,赵铎问:“念念,借点零花钱给外公啊?” “……?”舒念有点懵,可还是问,“要多少?” “嗳我就说,”赵铎话音里瞬间带上了两分嘚瑟,“还是我外孙女最好。” 舒念:“……”您别忙着戴高帽您先说。 “纳高年底收官拍,”赵铎解释道,“有几件康熙翠毛蓝。就是主要吧,外公之前已经……念念你懂吧?” “……”也不知道今天为什么那么多人问她懂不懂的舒念,点了点头,“懂。” 根据外公朋友圈里她的点赞路线,舒念也懂了。就跟买包包似的,新款限量款联名款,个个都心水,一路刷卡美滋滋。临了,柜姐又说来了个绝版,低头一摸兜,卡刷爆了,你就说你买还是不买吧。 “需要多少?”舒念问他。 赵铎搓着手报了个数,舒念一愣。 “那个,要是不行也没关系的。”赵铎见她顿了一秒,特“体贴”外孙女地说,“外公也不是非得要。主要是觉得吧,机会挺难得的,下回能遇上,也不知道还得等几年。主要是,还能不能等得到都不好说。” 说完,还非常“善解人意”地,长长轻叹了一声。 舒念:“……” “我够的外公,”舒念说,“今天就转给你。” 赵铎:“好嘞!” 总觉得这短短半天过得极其诡异的舒念:“……” 赵铎挂了电话,摸了摸自己的良心,给纪放去了条消息:【阿放啊,你老实和外公说,你们俩,到底在玩什么年轻人的游戏啊?】 纪放联系上他玩这么一出的时候,他也很纳闷。舒念这些年每年的股息红利有多少,他大概是有数的。可是纪放让他按那个基础多报的钱,他就不是很明白了。 外孙女哪里来的这笔横财?结果,舒念还真爽快地答应了。他就很迷惑。 纪放:【外公您放心,绝对是好事。】好人笑.jpg 赵铎:【早日抱上重外孙的那种好事?】 纪放送进嘴里的清咖呛了半口,咳得眼梢抽抽。这老人家很是直白啊。 正想给他回过去,赵铎又发:【倒也不用那么着急,你俩还小嘛,外公也还等得起。你俩再好好玩个两年啊。】 “……”纪放:【好的外公。】超乖巧.jpg 就凭着俩人不仅会在朋友圈里互相点赞,还能评论私聊的交情,这场瞒着当事人的黑暗交易,就这么谈妥了。 - 舒念趁着下午没课,去了T大附近的银行。从她的个人账户划走这么一大笔资金,还得去做转账用途说明。客户经理把人带进VIP室,生怕小姑娘是被跨国金融集团集.资.诈.骗似的,问了她好些问题。 重新走出银行的舒念,把脖子里的围巾,紧紧裹好。小熊一样的毛绒外套,拉链扯到最上面。两手抄在衣兜里,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冬日街头,回忆了一下银行卡里最后剩下的那一点点余额,觉得现在的自己,又成了童话故事里的人物。 手里就差一把小火柴了。 外公这钱算得,也太准了一点吧。仿佛在她银行卡里装了个摄像头。 轻舒了一口气,舒念摸出兜里的手机,决定让纪放的司机来接她。 已经到了连打车钱都想省一省的地步。 - 舒念到家的时候,更是愣了愣。 平时挺安静的家里,这会儿的二楼,居然传来了装修的声音。 而且纪放还在。见她回来愣在门口,纪放迎上去说:“今天出去吃吧,晚点再回来。” 舒念抬头看看他住的二楼,略感好奇,“重装卧室?” “不是,”纪放笑说,“你不是不会游泳吗?T大游泳课可是必修课,你还要不要学分了?” 舒念一愣,转回视线看着纪放,不太确定地问:“所以你是,在装泳池?” “嗯,”纪放抿弯了一点唇角点点头,挂着一脸自己都不知道的“不用感谢我”小傲娇神情,“我在家教你。” 纪放说完,本以为小姑娘会和以前一样说些“不用麻烦你了”,或者干脆说句“谢谢”。结果,舒念愣愣地看着他,神情也看不出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嘿,”纪放抬手,在她眼睛前面晃了晃,有些好笑地问,“傻了啊?” 舒念回神,抿了抿唇,心里有些发紧地问:“你不是……怕水吗?” 纪放一怔,眼睫都跟着微眯了一瞬。没了刚刚和她玩闹的神情,话音都跟着冷了两分,“谁告诉你的?” 舒念薄唇轻抿,抬睫看着他,不说话。 纪放抄着兜,偏头,极轻地舒了一口气。眼睫半垂,视线落脚的地方有点虚。本来挺好的脸色,这会儿也变得看不出喜怒。 他不介意小姑娘在他面前表现出任何脆弱的一面。却在刚刚那一瞬,特别害怕自己在她眼里,是个连下泳池都有心理障碍的胆小鬼。 谁也不乐意自己在喜欢的小姑娘心里,是个靠不住的家伙吧。 耳朵里都是二楼叮叮当当的声响,两个人都默了良久,才听见纪放自嘲似的轻笑了一声。 纪放眼里,舒念对他无言以对。而这会儿的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刚想转身先走,调整一下情绪再说,却觉得有个好小的力道,拉着他扯了扯。 “有件会害怕的事,”舒念下意识地伸手拽住纪放,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角,抬睫看着他,小声说,“也挺正常的,是不是?” 纪放顿住,垂睫看了她好久,又把视线从小姑娘眼里,挪到她拽着自己衣角轻扯的指尖上。唇角浅弯,无声笑了笑,“嗯。” - 纪放说那个室内泳池大概一周就能好,让她这礼拜每天稍晚点再回来。要是没地方去,可以叫司机接她来恒江网络玩儿。晚上再一块儿回家。 舒念懵逼得没敢应声,也没好意思问我为什么要去你公司。只说了句知道了,她可以回御澜花园待会儿再回来。 晚饭纪放带她去了潇江,俩人在江城第一回 真正偶遇的地方。 包间是那个被他们四个男人嫌弃的“诉衷情”。舒念进去的时候,还看着那块牌子愣了会儿。 纪放说:“这间江景最好。” “嗯。”舒念点头,也觉得肯定是这样。 冬蟹早已饱得蟹膏满溢。潇江的招牌菜花雕醉蟹,也只在这个时节供应。 蟹性寒,黄酒温,咸鲜微甜,倒是适合小姑娘吃。而且潇江的做法是熟蟹,纪放这才放心地操着蟹八件,替她张罗起蟹肉蟹膏。 “……”舒念看着他推到自己面前的小瓷碗,挺不好意思地说,“我自己弄吧,你自己吃就好了。” “没事,”纪放不着痕迹地看着她的小表情,笑说,“反正我都沾了,免得你也满手都是。况且我开车了,你吃吧。” 舒念:“……哦。” 饭菜过半,舒念看着剔个蟹肉都能剔出优雅感的纪放,脑子里一个不是很成熟的想法冒了出来。 “嗯……那个,纪放你……”生平第一回 开口想问人借点钱的舒念,觉得人生好艰难。 “嗯?”纪放刚抬头一脸“你想说什么”地看着她,他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就震了。 “……”舒念半松半提着一口气,垂睫看了一眼,说,“你先接电话吧。” 纪放看了看,笑眯眯地对舒念说:“顾杨的,应该不是什么急事。你帮我开个免提吧,手上沾着不方便。” 舒念知道顾杨是他助理,于是“哦”了一声,帮他划了免提。 “纪少爷,”电话接通,顾杨说,“我和杨总吃饭呢,跑出来打个电话。今天白天谈的那个项目,他们不愿意再让价了,您看?” 纪放顿了顿,才有些为难地说:“他们的出价倒也不是不行。就是做了这一单,公司现金流就有点吃紧了。” 舒念夹海刺参的手一抖,小东西滑不溜秋,吧唧掉回了小盅里。 “那我再去陪他们喝会儿。”顾杨在那头说。 “嗯,”纪放回,“目的是谈下来。” 顾杨立下军令状,“好的纪少爷。” 对面挂了电话,通话自动切断。纪放恢复了今晚全程和善的笑脸,抬头问舒念,“念念刚刚要和我说什么?” 舒念看了眼小盅里溜走的海刺参,心里提着的半口气彻底断线。缓缓抬头,看着纪放说:“纪放你,你也多吃点吧。” 纪放微笑,“好。” - 回了半岛的舒念,有些庆幸晚饭吃了花雕醉蟹,没让她一整晚愁得睡不着觉。 就是第二天睡醒的一整天,都很担心兜里的手机它又开始震。 编编别催她,让她再好好想想。外公,我真的一分都没有了。纪放你……你真的不能借我点吗? 念念想哭,念念忍着。 提心吊胆了一整天,还好,只有桑柠神出鬼没给她发的沙雕段子和表情包,还有公众号给她推送的《108式省钱小妙招》,没有别的意外了。 舒念也没去御澜花园,干脆在学校图书馆看了会儿书,差不多快到饭点,才让司机来接她。 舒念到家,没想到纪放回来得也挺早。 客厅餐桌上已经摆了一桌好吃的,纪放也坐在老位子等着她。 只是等她放好小背包洗完手走过去吃饭的时候,才发现餐桌上的气氛,有一点点不太对劲。 那一砂锅热汤飘着的妖娆水蒸气,仿佛在诉说:别吃啦,这可是一桌鸿门宴呀。 脚步一顿,舒念愣住。 “念念,”刚刚始终半垂着眼睫状似沉思的纪放,终于抬了头,语气中带着莫名的惆怅与不解,但还是很和蔼地叫了她一声,说,“你回来啦。” “……”舒念眼睫不受控制地提高了眨动频率,头皮有点麻麻地,“嗯”了一声。 “念念。”纪放又叫了她一声,这一声比起刚刚的,又仿佛多了一丝被“渣女”玩弄的心痛。 舒念:“……” “原来,”纪放缓缓从桌子底下变出一份合同,痛心疾首地看着她,“你就是林南啊。” 舒念一噎:“…………”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放放好狗好狗 昨天那个说放放放的,你给我出来哈哈哈 第29章 ——“原来你就是林南啊。” 纪放充满佛性的声音, 像是通过了偌大客厅并不存在的360度环绕音响,从四面八方袭来, 闪出一条条虚无的定身咒,让“骗子”舒念无处可遁,定在原地。 舒念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眨眨眼, 视线从纪放“哀怨”的脸上, 挪到了他刚刚放到台面上的“证据”上。 要是有时间好好捋一捋这两天的事儿,舒念或许还会觉得过于巧合了些,只是这会儿—— 纪放看着她, 既痛心又满含关心地轻叹了一声, 无奈又心酸,“先来吃饭吧, 饭菜凉了对你胃不好。” 舒念:“……” 舒念觉得,这会儿要是有画外音或者弹幕, 一定一水的—— 【瞧瞧!你还像个人吗舒念?!】 【啊啊啊这个男人为什么这么好,被这个坏女人骗了还要关心她吃冷饭会胃疼!我摔这个坏女人不配!】 【男主你是被下降头了吗?!为什么纵容这个坏女人!】 …… 作为一名网上冲浪爱好者,舒念都懂的。 纪放见她还是站着不动, 脸上表情依旧拿捏得相当到位, 有些不愿意看那份合同似的,先把东西放到了一边,然后起身,绕过餐桌,一手替舒念拉开椅子, 一手轻搭着小姑娘的肩,把人带着往座位上摁。 手脚和脑子都还有点僵硬没缓过来的舒念,机械地跟着他的动作往餐桌前一坐。 纪放稍稍俯身,犹如一位慈祥的老父亲,拍了拍舒念的肩,说:“先吃饭吧。” 就算如此震惊且无助,纪放身上依旧是精致优雅的雪松香。顺着鼻尖溜进去,闻得舒念一个激灵。 舒念觉得自己就像个考了59,老师说你这一定得让家长签名啊,她没办法,就自作聪明顺着分数,把试卷改成了89的小学生。 和善的老父亲识破了她的“骗局”,没有暴跳如雷没有断粮罚站,居然还让她先吃饭。 就是那份桌子上“59”的卷子,有点碍眼。有点影响食欲。 纪放看小姑娘良好的“认错”态度,很是满意。和当初刚知道她是舒念那回,小姑娘在初秋的夜里理直气壮一脸“那你又想怎样”的神情比起来,这会儿简直乖得不行。 心情好了,演技自然就更好了。 纪放见她埋头扒饭,夹菜都只敢夹自己面前的那两盘,又开始欠欠地有点舍不得。 “慢点吃,”小砂锅里舀了勺煲的热汤到小瓷碗里,搁她跟前儿,“你不是喜欢边喝汤边吃饭?别光吃那两盘,你不是爱吃芦笋的吗?” “……”明明觉得自己这会儿,应该感动得热泪盈眶才对得起观众的舒念,却莫名有点不得劲。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又说不上来。 慢客的稿费,每个月只能月初提现一次。如今月中,她可怜的余额,虽说不至于连饭都吃不上,倒还真撑不住她吃几顿好的。 回半岛的这一顿,大概就是她这半个月之内,每天最豪华的一顿了。所以即便脑袋转速还没跟上,吃饭的动作倒是没拉下。 纪放慢慢悠悠陪着她一块儿吃完,又看着她捧着小碗喝完了自己舀给她的汤,做完了每天晚饭的收尾工作。小姑娘今天没舒服地轻喟,那喝完汤的一声喘气,倒跟在叹气似的。 憋了憋笑意,纪放继续开始发挥,耐心和她解释道:“游戏打算明年正式上市,营销部订了联动宣传计划,所以才和慢客联系,签了宣传合作协议。他们负责人说原作者林南……” 纪放说到这儿,又故意顿了顿。 果不其然,本来吃饱了坐姿已经开始逐渐散漫的小姑娘,一听见这两个字,立马挺直了小腰板。两只本来搁腿上开小差抠着玩儿的手,也乖乖搁到了桌面上。坐直,低头,接受社会主义再教育。 “没想到,也就是你。”纪放见她重新端正了态度,又做了一下总结陈词。 舒念跟个两只前jiojio已经缩进小龟壳,还得被人拿个小棍棍戳了戳尾巴的小乌龟一样,干咽了一口,又把身子朝前挪了挪,只敢坐半张。 纪放盯着她忏悔的头顶,满意地舔了舔小尖牙,掩饰了一下呼之欲出的笑意。 “你们负责人说,”纪放敛了笑意,继续发出“非当事人”一般的疑问,“现在的联动宣传协议,一个是让你参加……女团?一个是让你去参加什么……恋爱综艺?” 舒念听出了纪放话音里,和自己一样的不可置信。突然有了一点点,还是有个正常人和自己在同一阵营的欣慰感,赶紧点点头。 虽然舒念低着脑袋看不见,纪放还是做了个“这都是什么乌鸡鲅鱼鬼方案”的表情,无语地叹了一口气,放软了语气,怕吓着她似的轻声问:“那念念想去吗?” 轻软的话音顺毛似的撸着她,舒念整个人松了点,按着心意,摇了摇头。 纪放像是挺赞同她想法似的,“嗯”了一声。 “但是,”纪放像个早上学校门口卖灌蛋饼的阿姨,逮着舒念这种可爱的小姑娘就想来个友情大放送,又给饼里强塞了一串里脊肉,“慢客已经替你收了我们公司给的宣传费。” “…………?”刚松下去的一点点神经,又被这条名为“宣传费”的大鱼咬住了饵,拖着鱼线和持杆人努力较着劲。舒念这下,更懵逼了。 等、等一等。所以她要是赔钱,还得算上这笔……? 长这么大,舒念第一回 想为金钱哭泣。社会太险恶了啊QAQ 见舒念不说话,纪放几不可闻又恰好被舒念听见地轻叹了一声,然后说:“你要实在不想去,我替你付了所有违约金吧。” 舒念一愣,眼睫轻眨了两下,缓缓抬头看他。 纪放全程,不仅没有就“你当初为什么要开这么个高价宰我一笔”的问题,提出甲方该有的合理质疑,还主动提出要帮她付违约金。 这是何等崇高的社会主义人道援助! 只是,舒念还是有点心的。内心拉锯的小人,让她没有马上点头美滋滋地说“好,那你先借我点,我会还你的”,而是不确定地问:“可你不是,昨天和顾杨……” 听纪放昨晚电话里的意思,这单势在必得,对方的报价他也不是不能接受,只要能谈下来就成。但是付了那笔钱,恒江网络的现金流就有点吃紧。 “我和顾杨说一下,先别急着签合同。”纪放对上她的视线,像是考虑了两秒,才垂睫去找手机,边划开屏幕做拨号状边说,“对方公司的VR技术在业内是最好的,我本来是想用在《横刀》上面。先缓一缓吧,把你的事情解决了再说。” “等一下,”舒念见他已经在拨号,抬手过去一把摁住他,“别不签。” 她知道恒江签了《横刀》,是准备手游和端游都开发的。当初两家合作的消息刚出来,网上就有说,要是《横刀》里面的好些大场面,能在游戏里真实还原,身临其境体验一下就无憾了。当时恒江网络也承诺过,要在端游的环境体验感和可玩性上做出新的突破。 这对舒念来说,就等同于崽活了啊。 只是现在要命的点就在于,崽活了,她就挂了…… 纪放状似满脸不解地顿住手上的动作,视线从舒念摁着自己手的小爪子上,挪到她脸上。还非常无辜地,“嗯?”了一声。 舒念快速眨了几下眼,先缓缓抽回自己仿佛在占人便宜的手,下意识地垂睫盯着自己面前的空碗挠了挠脸颊。然后才小声说:“要不,再让我想想。” 纪放又惊讶地“嗯?”了一声。 “反正,”人生第一回 只想做一条躺平等开奖,不做无谓挣扎的舒·咸鱼·念说,“编辑说,可以让我考虑一个月。” 啊——先拖着吧。 “真的吗?”纪放问。 舒念重重点头,认命道:“嗯。” “哎,那好吧。”纪放默默收回手机,极其“无奈”地,成全了她。 - 一周后,半岛的“纪老师”教你学游泳,就在家正式开课了。 被纪放拉到二楼的舒念,站在泳池边上,看着纪放递给自己的纸袋子。 “?”用表情问他,这是什么。 纪放偏头掩唇,不是很自然地咳了几声,然后才说:“你游泳不穿泳衣啊?” 舒念:“……” “你……”舒念垂睫,看着他还伸手保持着递送姿势的纸袋,犹豫着问,“你买的?” 纪放这下,咳得更厉害了,“瞎说什么呢!我让公司同事帮你买的。再说了,我又不懂这些。” 他是会去花里胡哨女生泳衣专柜,买这种东西的人吗?!不是!纪·死要面子·放坚定地想。 “哦。”舒念看着他又要炸毛的样子,也就没再多嘴问。硬是把“那为什么有这么一大包呢”的疑问咽了下去。 然后抱着这个大纸袋子,转身跟着纪放一块儿去换衣服。 就是到了这间屋子的淋浴换衣室跟前儿,又有点懵。 换衣室分了两间,一间门上装了个穿小婚纱的,一间门上按了了打领结穿西装的。还是那种Q版无脸印象派。 在家还搞得和真游泳馆一样,还分男女。有、有必要吗?这钱省着给她交违约金多好。最近穷得叮当响的舒念默默想。 心里叹气,见纪放已经先去了隔壁,于是抱着袋子,认命进了小婚纱那间。 袋子搁换衣凳上,舒念打开一看,才明白这一包为什么不仅看着体积大,还挺沉。 里面满满当当塞了一袋子。多叫些人来,都能开个泳衣趴了。 舒念伸手进去,抽奖似的随意扯了一件,然后愣住了。 “……?”纪放难道,是这样的狂野男孩吗?这个豹纹比基尼是什么鬼? 舒念有点心慌,也不抽奖了,干脆把袋子里的全都倒了出来。 哦,还好。只是她第一把手气太顺,一抽就抽到了大小王而已。虽然款式,都挺刺.激的。 纪放这一袋子,是让公司后勤部的女助理去买的。说是夫人的泳衣,你看着买吧,多买点让她自己选。 女同事也很好心呀,想着人家小夫妻新婚燕尔,是不是也要在家搞搞泳池.play什么的,增加一些夫妻之间的必要肢体沟通。 那她肯定不能帮总裁夫人选太保守的。再不济,也要可爱中透着一丝俏皮,俏皮中又隐隐露出不太稳重的一面才行。 不然搞个鬼哦! 所以,这会儿的舒念翻来翻去,就找到一身还算看得过去的。怕纪放等太久又不耐烦,也没太注意细节,就换了上去。 舒念再出来的时候,纪放已经坐在池子边等着她了。舒念觉得自己绝对不是特意看的,只是无意间瞄了一眼。 哦,坐在泳池边背对着她的纪放,穿的是黑色泳裤,不是豹纹。舒念莫名松了口气。 这口气松完,视线就有点不太受控制地,开始研究起“人体工程学原理”。 纪放坐在池边,肩颈挺直。像是已经冲了个澡,肌理上还有不时滚落的水珠子。是看得出有常运动的身材,肌肉线条又恰到好处地不会过于夸张。大概是等她等累了,食指交叉撑着手臂举过头顶,反手侧身,斜了斜腰。肩后的蝴蝶骨带着肌理纹路,跟着做起了运动。 原来男的,活的,并且好看的裸.背,是这个样子的啊。而且,腰好像没什么问题。 舒念:“……”等等,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纪放听见身后轻微的动静,这才转头。 舒念挑的是套分体式的泳衣,已经是那一堆里最保守的款式了。上衣和小裙摆之间,露了一截细白腰肢。 就是上衣的肩带有些奇怪,像两个竖着的兔子耳朵。下半截的小裙子倒是还好,还给做了百褶的小裙摆。 纪放以为她是穿着这样的泳衣有些不好意思,这才瞧着有点脸红。于是,虽然也有那么一点点意马心猿,还是收了心思,笑着问她,“好了?” “嗯。”舒念收起自己脑袋里逐渐危险的念头,回神,看着他点了点头。 “嗯。”纪放也看着她点了点头。短促地轻舒了口气,转身先下了水池。然后走到下泳池的楼梯那儿,搁水面上微张着手,笑说,“过来吧。” 前一周每晚,他都去那个按了浴缸的客房,进行过“深度体验”。虽然又做了几回那个梦吧,倒是比以前好了很多。每次都能让自己半道醒过来。 所以这会儿对着舒念,倒也没有那次在T大游泳馆,对着一池子水,那么强烈的抗拒和恐惧感了。 舒念走过去,两手扶着不锈钢扶手,一步一步挪了下去。 纪放等在池子里接她。结果,小姑娘下是下来了,这个死攥着扶手不撒手是什么情况。 刚泡在池子里的那一点点不适,也被她这会儿的考拉抱姿乐笑了。 “念念,你松手啊,扶手它教不了你游泳。”纪放笑得不行,“你就算这会儿把它拽下来,它也带浮不了你。” 舒念:“……” 一进水池,人就失了点重力,脚底像是踩不实一样,一点安全感都没有。舒念又是一点儿都不会游泳的人,自然慌得像个鸭皮。 纪放收了笑她的话音,清了清嗓子,伸手过去扶住她的胳膊。人挨她挨得有些近,下巴尖尖正好蹭着她顺手在脑袋后面扎的马尾。 “别怕,”纪放放柔的声音,落在她耳侧,“我在呢。” 舒念微怔。 这话像是在安慰她,又像是,说给他自己听的一样。 “松手试试?”纪放接着温声安慰她,“我扶着你呢,不会有事的。再说了——” 听他这话里的停顿,舒念就觉得有点不妙。接下去的话,她可能不会很爱听。 “这水是照着你身高放的,不信你试试?绝对露得出脑袋。”纪放像是发现了什么秘密一样,又欠欠儿地侧身,看着她侧脸问,“除非——是你谎报了身高?你是个连一米六都没有的小矮子?” 嘿,这舒念就不乐意了。 “我,161。”舒念侧头,一字一顿,极其认真地告诉他。多出的1厘米约等于165,四舍五入就是170,胆子再大一点直接2米! “那绝对没问题,”纪放看着她一脸的不服气,忍着笑意,“你试试。” 试试就试试!舒念内心蒸腾起壮志雄心,小心翼翼地分批撒开扶手,继而慢慢转身,然后紧紧地,扒拉住纪放。跟着他稍退的力道,终于离开了泳池边。 舒念垫着脚尖在泳池里走,纪放面对着她带浮。俩人胳膊上下交.叠紧紧攥在一起。 主要是舒念攥着纪放。攥得纪放都庆幸,还好小姑娘不留长指甲,不然他穿个短袖,胳膊上露出美妙的抓痕,他都说不清。 适应了一会儿水里的浮力,舒念这才安心了些。的确踩得到底,还露得出脑袋。纪放没骗人。 走了会儿,纪放才又说服她练一练憋气。舒念这回倒也没再反对,毕竟学分她还是要的。 来来回回练了几次,纪放才知道小姑娘原来这么要强。这才刚开始,就想着往极限挑战了。明明都快憋不住了,还偏要埋着脑袋不出来。 纪放看着水里的小气泡,赶紧一把把人拉出来。 舒念正紧闭着眼睛,透出最后一口气准备出来呢,谁知道纪放突然伸手一拉,打乱了她的节奏,反倒是害得她呛了几口水。 只好顺着纪放扯她的力道,胡乱扑腾了两下挂在了人身上。 “咳咳咳……”舒念呛得不行。 刚想问问他为什么害自己呛水,结果,人家比她还能呛,“谁教你把最后一口气吐了才出来的?你以为游泳池够得着地就安全了?你脑袋里进水了?” “……”鼻子还酸着,纪放又凶巴巴地看着她,她还不敢松手,虽然垫得着地,可让她一个人走回泳池边,还真不太敢,“我本来都准备起来了,是你硬要拉我……” 舒念呛得眼尾泛红,委委屈屈地说了一声。是真觉得委屈。从小就没在学习上受过这种委屈。 “……”纪放一愣。 哦,是他错怪人家小姑娘了么。还把人凶得快哭了。 就是这委委屈屈要哭不哭的样子,怎么还怪让人,心疼又心痒痒的。 咳咳,纪放,暂时打住你禽兽的想法! 纪放清了清嗓子,有些不自然地看她,“哦,我也是怕你,怕你呛水。” 舒念看着在她眼里就是强行解释的纪放,不说话。 纪放眨眨眼,维持着抱住她的姿势没动。又想着,到底该说些什么缓和一下,刚刚明明挺好的气氛。 手里突然攥住的一个小东西,仿佛给了他灵感。 “咦?”纪放真挺纳闷的,还顺手揪了揪,“你怎么长尾巴了?” “……?”舒念有点懵。就感觉她的分体式小裙子,被人扯了扯。 可是刚刚外面的一圈百褶,明明什么也没有啊!等等,所以这两根肩带,是兔子耳朵……? “我不练了!”舒念好气!有人耍流氓! “不是……”纪放也很慌,“我也不知道这衣服……不是那个我……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好奇你怎么长……”尾巴了。 舒念开始推他,就很气。又气又脸热。 “别生气别生气,”纪放揽着她不松开,赶紧说,“你就把我当个教你练游泳的工具人!” 舒念一顿:“……?” 纪·工具人·放,极其诚恳地看着她。眼神真挚,忏悔的意味很是明显。 “对不起啊。”纪放咽了一口,缓了声调,始终没松手,拖着尾音,温声道歉,“你就把我当个工具人呗。” 舒念愣了愣,每回对他用着和平时不一样的表情说的话,都有些难以拒绝。 偏了偏视线,舒念小声说:“今天就这样吧,明天再练。” “哦。”纪放看着她明明心软了,偏还要装着很淡定很无情的小表情,无声抿了抿唇角,乖乖“哦”了一声。 - 舒念洗完澡吹好头发,已经折腾了好一会儿。本以为纪放应该早回房了,却没想到一出去,就看见纪放跟春游似的,在泳池边铺了个毯子,还放了好些吃的喝的。 刚那点小别扭,舒念一个热水澡洗完,早跟着褪了下去。她知道纪放对她,没有任何恶意。 纪放见她出来,仍旧坐在毯子上没起来。人也是刚洗完澡的样子,瞧着有些懒。 白T黑裤,简单随性,透着点少年气。纪放一条腿搁在毯子上,一条腿微微屈膝斜支着,露出脚踝。一手撑在身后,一手抬着对舒念招了招,笑着说:“念念,过来。” 水池子里扑腾了那么久,虽说还没开始正式练习游泳,倒也挺费体力,她还真有些饿了。 舒念走过去坐下,纪放顺手递给她一杯热奶。 小橘子杯捂在手心里,舒念喝了一口偏头,才发现纪放已经喝了一罐啤酒。 见她看自己,纪放一手撑着,斜斜靠过去了一点。侧身和她平视。 舒念眨了眨眼,看着他,下意识地压住点呼吸。纪放也一样。只是,舒念还是能闻见他身上清浅的雪松香,混着今晚的一丝浅淡酒香。 “念念。”纪放边轻声叫她,边稍稍低头,额头磕到了她肩上。无意识似的,在她颈窝里轻蹭了一瞬。 发丝柔软,还带着吹干后的一点点余温,搔得舒念有些微痒。又熨得她心里某一块地方,没来由地软了软。 纪放见她并没有抗拒,唇角轻弯,气音似的笑了一声。然后才说:“我能……给你讲个故事吗?”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是水狗放放(?) 第30章 舒念愣了愣。 纪放没说“我想给你讲个故事”, 也没问她“你想听故事吗”。而是说:我能,给你讲个故事吗。 话音里明明带着笑, 尾音却咬得又轻又不确定。这样带着点试探的小心翼翼,戳在舒念胸腔里最柔软的地方,戳得小姑娘有点疼。 捏着小橘子玻璃杯的指骨紧了紧,舒念轻声应他, “好。” 纪放等了好久, 才等到这声好,终于放心。额头仍旧轻磕着她的肩,唇角轻弯, 缓缓舒了一口气, 轻声说:“嗯。” 舒念维持着原先的坐姿没动,任由他靠着自己。 泳池里的浅蓝色微晃, 映着屋顶的暖黄,颤碎了时光…… 周枳意和纪锐博结婚那会儿, 谈不上老夫少妻吧,年龄的确差了不少岁。纪放小时候上幼儿园,新来的老师大概是不知道他们家情况, 放学看见纪锐博去接他, 还说过“你爷爷好年轻啊”这种话。 “倒不是我多优秀,全靠同行衬托”,不是没道理的。比周枳意小几岁,年轻温和还多项全能的周祁风,和一脸高冷琢磨不透, 瞧着还不怎么待见他的纪锐博比起来,纪放没道理选“好年轻的爷爷”啊。 小时候大概总有一段时间,喜欢和比自己大的哥哥姐姐一块儿玩儿。小豆丁纪放,就嫌弃过幼儿园的小朋友太幼稚,总是试图和周祁风混在一起。 周祁风会教他游泳,替他做小朋友拿得动的弓,教他射箭,带他去骑小马。还会在纪放不小心跌倒的时候,温柔地把他抱上小桌子,替他清理伤口。却不会说,男子汉就得忍着不哭。 纪放好喜欢他。 周祁风也喜欢这个一天到晚跟着他喊“小舅舅”的小外甥。小孩子奶声奶气还一脸傲娇“我并没有想和你一起玩哦”的样子,瞧着就怪可爱的。 受父母影响,周祁风是个家庭观念很重又看重感情的人。纪放那时候就知道,小舅舅有个恋人,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青梅竹马”。听说,以后是一定会结婚的。 好几次,纪放去找周祁风的时候,都见过那个和他同龄的姑娘。那是个长得很好看的女人,笑起来也很漂亮,也会亲热地叫他小名。更没有在纪放老是去找周祁风的时候,嫌周祁风没时间陪她。 只是后来,纪放却有点不喜欢她。 周祁风有间一直关着的小屋子,纪放很是好奇。小朋友异想天开,什么场景都幻想过,却没想到,打开的那一刻,看见的不是回到过去的时光机器,也不是通向外太空的动感光波。而是一屋子的奖牌,和小舅舅从小到大,训练、比赛、得奖的相片。 怀揣着小男子汉英雄梦的纪小放,看着那个相片里笑得眉眼弯弯,和现在的自己超像的“小舅舅”,与有荣焉。 “阿放。”男人轻柔温和的笑音,在他身后响起。 “??”纪小放咻地转头。偷跑进来,被发现了! 周祁风有些好笑地把人抱起来,看着他婴儿肥没退的小脸上带着被抓包的不自然,还有忍着不问的好奇,没怪他擅自进来,只温声问他,“怎么了?” 纪小放见他没生气,大着胆子问:“小舅舅,你以前是游泳冠军吗?” 周祁风温声说:“没有进国家队,省队而已。” 纪放瞟了一眼满屋子金光晃人眼的奖牌,人小鬼大地问:“都是第一,还进不了国家队吗?” 周祁风怔了怔,回神,看着小外甥一脸的求知欲和“你不要以为小孩子好骗”的神情,笑说:“嗯,后来没去。” “为什么?”纪小放好捉急。 周祁风脸上笑意敛了两分,有纪放还看不懂的情绪,缓了缓才看着他说:“我自己选的。” 纪放正想疑问三连大追击—— “祁风,”是小舅舅女朋友的声音,“你们两个怎么跑这里来了?” 纪放顺着声音看过去。 “祁风,”女人走过来,视线在纪放身上落了落,又挪到周祁风脸上,笑说,“你会不会后悔,怪我呀?” 纪放愣了愣,偏头看他的小舅舅。 周祁风神情微敛了一瞬,却依旧笑得温和,回她说:“不会,是我自己选的。” …… “喜欢一个人?”纪放轻声问,“会让他为了自己,放弃喜欢的事情吗?” 舒念手心里的杯子已经微温,没回答他。 纪放也没要她回答,继续说:“我知道这是小舅舅自己的选择。” 在周祁风心里,爱人比梦想重要,他无权置噱。 “只是他们结婚前,突然来了个男人,说是……那个女人的‘男朋友\'。我那会儿还小,也不清楚他们大人之间是怎么谈的。那个男人要了笔钱,走了。” 舒念心里梗了梗,有些说不上的闷。 “我躲在楼上,看见她跪在小舅舅面前,好像是哭了。我没听见他们说什么。后来,他们还是结了婚。” 纪放顿了会儿,自嘲式的笑了一声,“再后来,那个女人又自己提了离婚。要去找那个拿了钱走掉的男人。” 杯子里的温度又凉了几分。 “小舅舅答应了。”纪放阖上眼睫,说,“他对我们每个人都说,他没事。” 纪放印象里,那个女人走掉之后的那几年,周祁风依旧对家里每个人笑得温柔清和。只是这个本来就不多话的男人,好像说得更少了。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也像是强撑着笑意。纪放问过他怎么了,可是他总说,没事。 “我们谁也不知道,他早就病了。”纪放再开口的话音里,带了两分微沙,“直到……他在家里的泳池溺亡。” 舒念一怔。 “是自杀。”纪放说。 舒念指尖冰凉,攥着早已冷掉的杯壁。 周祁风留了遗书,对每一个他爱的人,说对不起。后来整理遗物,家里人才发现他藏在暗格里的病历。早已需要吃药控制的抑郁症。 纪放越长大,越能理解周祁风。 一个人坚持了那么多年的信念,对别人来说,却是随时可以抛弃的无足轻重。可对周祁风这样一个心思细腻又重感情的人来说,谁也没有权利说他的善良是错吧。 他实在是不需要对别人说对不起。 纪放还记得小舅舅单独留给他的那封信,最后一句话说:阿放,对不起。小舅舅好像,走不出来了。 困在自己构建又坍塌的世界里,断壁残垣堵住每一个像是出口的地方。他走不出来了。 他选择留在他曾经的梦想里。 纪放阖着眼睫,舌尖抵着小尖牙,痛意刺激着神经。纪放想,过去那么多年,没走出来的,大概不止永远留在那个年岁的小舅舅。 轻弯了弯唇角,纪放很想谢谢这个,虽然一声不响,却愿意听他讲故事的小姑娘。 后面这些,纪放说得都挺平静的,三两句就概括完了。舒念却明显感觉到,他磕在自己肩上的力道大了些。 舒念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安慰他。想做点什么,身子却有些僵。 “念念,”纪放嗓音微哑,叫了她一声,“我能……抱抱你吗?” 舒念一怔,没有应声。手里冷掉的牛奶,被她伸着手搁到了一边。稍稍侧身,怕纪放脑袋掉下去似的,没敢动作太大。 然后抬手,揽上了他的肩,才轻声说:“嗯。” 小姑娘指尖的凉意,隔着T恤的面料都能感受到。纪放一直觉得挺平静的心,却为她这个主动的小动作,颤得眼眶有些微热。 明明自己还是个,得让人放在掌心里宠着的小姑娘。 纪放抬手,回抱住她。不像舒念轻轻的还隔着距离的动作,抱她抱得有些紧。眼窝埋在她颈侧,一动不动地抱着。 舒念微愣,却没有生出抗拒的情绪。纪放身上永远带着暖意,虽然抱得她有些喘不上气,暖融融的感觉,倒是比刚刚捧着冷牛奶的感觉好多了。 纪放一直没动,也不说话,舒念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他,只好学着那晚雷雨夜纪放的样子,哄人睡觉似的,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拍着他的背。 纪放先是僵了僵,这么个动作,他做小豆丁的时候都没享受过。反应过来之后,忍不住抿弯了唇角,像个开心的狗子,在舒念颈窝里蹭了蹭。 舒念:“……” 直到舒念实在忍不住,痒得缩起了脖子,又因为胸腔里氧气缺失地咳了两声,纪放才贼舍不得地,慢慢松手。 纪放看着她笑,抬手按住她发心,把她洗完澡吹干理顺披散着的长发,揉得稀乱。 舒念抿直唇角,微鼓着腮帮子用眼神声讨他,只是顿在原地,倒也没躲。 纪放笑够了,才收了笑意轻叹一声,说:“其实,也不是没有人说过我小舅舅太傻。甚至曾经某些时刻,有些点,我也会生出这样的疑问。” “但是现在我不这么觉得了,”纪放紧接着笑说,“这本来就不是小舅舅的错,更不是我们的错。凭什么最后纠结这些事儿的,反倒是我们?” 舒念一怔。纪放那两句话里,不是说的“我”,而是“我们”。 纪放没问,你有什么故事要告诉我吗?也没再问她任何关于自己身上不合常理的行为。只是说了:我们。 舒念抬睫,有些微愣地看着他。纪放不知道,他皮肤白,眼梢那儿的红意又褪得慢。这副模样看在舒念眼睛里,配上他这会儿毛绒绒乱糟糟的脑袋,两个耳朵尖尖戳在头发旁边,莫名让舒念想起她卧室里居家鞋上的二哈。 可怜兮兮,又可可爱爱。 舒念抿抿唇,咽了一口,屈膝半跪着,试着慢慢伸手,掌心搭上他毛绒绒的脑袋,然后看着纪放突然茫然的眼神,试着揉了揉。 发丝轻软,贴在她掌心里,触着舒念心里同样柔软的地方。 然后,纪放就看见眼前这个唇角抿出清浅弧度,满眼柔意的小姑娘,揉着他的脑袋,轻声告诉他,“纪放,都过去了。” 纪放石化。 - 舒念回了自己卧室,去衣帽间随意拿了一顶黑色的棒球帽,扣到脑袋上,又往下压了压,挡住视线,走了出去。 衣帽间里有全身镜,她却在卧室里转了一圈。还走到窗户边上,拉开窗帘,看了会儿冬夜景色。没雪没雨没人影,倒也没什么意思。 重新拉好窗帘,舒念踱去了卫生间,打开所有灯。然后慢慢抬头。 挡住视线的鸭舌帽扣着,舒念稍一低头,就看不见自己。仰起脸,也才只能看见镜子里露了半张脸的自己。 低头顿了好一会儿,深呼吸了一口气,舒念抬手,摘了鸭舌帽。然后盯着镜子里面无表情的自己,努力试着抿了抿唇。 直抿到自己想起那个假笑男孩的表情包,舒念才忍不住好笑地弯了眉眼,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轻笑出声。 敛了笑意,舒念轻舒了一口气。 纪放,都过去了。我们,都没错。 - 照例下去喝她的临睡前热奶粉,舒念又在厨房遇上了蹭喝的纪放。 纪放笑眯眯地站那儿,看着她喝。 “那个,纪放啊。”舒念喝了半杯,脚尖搓着地面,特不好意思地低头抬手,挠了挠脸颊,吱唔道,“你觉得……我是去参加女团唱rap好,还是……还是……” 《恋爱进行时》她看过,就是做做饭旅个游,闲在家里发发呆斗斗嘴。和他们两个现在同住一个屋檐下的日子也差不多,还挺舒服的。 她实在是,不想去唱rap呀QAQ “我觉得,”纪放压抑着内心狂喜,故意卖着关子,顿了好一会儿,才说,“还是去参加恋爱综艺比较好。” 舒念眨眨眼,抬头看着他,没有自作多情,纯粹是真想问问他原因,“为什么?” “你也知道我们当初结婚的时候,家里人都以为我们俩是有什么目的才……”纪放清了清嗓子,解释道,“尤其是外公,是吧?” 舒念觉得挺有道理,点头。 “就当是为了让家里人放心,也该参加这个节目。”纪放抿了口不待见的奶,继续胡扯。 舒念点头:“对。” “再说了。”纪放垂睫,看着小姑娘虽然成绩好,却超级好骗的样子,忍着笑意,说了半截话儿。 “?”果然,舒念立马以眼神询问他。 纪放突然俯身,唇角抿着笑意,和舒念平视。 舒念:“……?” 然后看着她的眼睛,轻声说:“让我老婆去唱歌跳舞给别人看,我会吃醋。” “…………?”头一次从纪放嘴里听到这个称呼的舒念,热意瞬时从脸颊蔓延到耳朵尖尖,眨着眼睫,下意识地退了半步。 纪放看着她脸红的样子笑得不行,直起身子,抬手揉她发心,懒声懒气地笑说:“和你开玩笑呢,看你脸红的。” 舒念又忍不住开始挠脸颊,直觉纪放又在拿自己逗乐子了。大少爷果然正经不过两秒。 “再说了,本来就是为了宣传《横刀》。原作者和游戏版权所有人结了婚,还要一块儿参加恋爱综艺,宣传效果不是更好?”纪放敛了笑意,特正经地和她说,“要硬说我们是因为这个游戏结缘的,也不是不可以。” 舒念捧着杯子喝了一口,觉得还挺有道理。 纪放看着她下意识点下去的小脑袋,舔了舔唇。 “再说了……”纪放又说。 “……?”舒念缓缓仰起脸看他,真的是一个问号接着一个问号。这位大少爷你为什么有那么多再说了? “就算是按照结婚协议,”纪放眉眼微挑了一瞬,桃花眼笑出点不正经的弧度,舌尖舔了舔嘴角并不存在的奶渍,拖腔带调散漫道,“我也该履行义务,陪你一块儿秀恩爱嘛。” 差点被牛奶呛了一口的舒念:“………………” - 第二天一早还没出门,舒念就给编编打了电话,生怕管理层等不及要替她拿主意,让她去唱rap。 “南南啊,”编辑正在挤地铁,声音挤得有点变形,“怎么啦?” “编编,”舒念说,“我参加《恋爱进行时》。” “哦哦,”编辑拉着吊环稳住自己矮小瘦弱的身体,“那行啊,我待会儿到了公司就和领导说。” “好,谢谢啊。”舒念说。 “哎,谢什么呀。”你个傻孩子。编辑心说。 “哦对了。”舒念又说。 编编:“嗯?” “不用给我发男朋友,”舒念说,“我有……” 啊——好羞耻的称呼。舒念脚趾蜷缩。 “啊——?你有什么——?”还以为是地铁里风太大信号不好的编编,提了点音量问道。 舒念眼一闭,心一横,铿锵道:“有老公。” 作者有话要说:不仅没人给发男朋友,更没有套路她去参加恋爱综艺亲亲老公的编编,挂着吊环,流下了柠檬味的眼泪……QAQ (今天特别想抱抱我家这两个可爱的崽!) —————— 感谢在2020-04-21 00:00:00~2020-04-22 23:33:13期间为我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黑墨白字 10瓶;话梅糖 5瓶;橘子汽水儿 2瓶;微笑林林 1瓶; 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不用给我发男朋友了, 我有老公。” 编编:“......”妈蛋,该死地品出了一点甜是什么回事! 已经脑补出一部百万字鸿篇巨制《总裁天价套路小娇妻》的编编, 本着做戏做全套的职业素养,演技夸张地感叹道:“哇,南南你这么年轻,居然已经结婚啦。好羡慕呀。” “......”舒念听着编编和平时人设不太相符的语气, 也不是很懂她羡慕什么, 只好四平八稳地说了声,“谢谢啊。” 电话那头传来地铁里报站名的声音,编辑说了句“南南啊我先下车, 待会儿到了公司, 我把《恋爱进行时》的策划发你Q.Q上”。 “哦,好。”舒念挂了电话, 挠了挠头。 这策划那么快的吗?她刚一个电话打过去,就已经有成品了? 大概是, 两个节目都预备了宣传方案?舒念看着暗了的手机屏幕,眨眨眼。 舒念有想过,参加综艺节目, 就不可能再戴着帽子了。昨晚在镜子面前也练习过, 这会儿下楼吃早饭的时候,也就故意没拿下楼。 纪放抬睫看了她一眼,见她空着的手,下意识抿唇笑了笑。 吃了一半,纪放说:“对了念念, 今天我不陪你去学校了,我待会儿要去下恒江科技。” 先前纪锐博让他“挣零花钱”的好事儿,摆上了日程。 “哦,好。”舒念本也没想着每天让他送,于是点头。 只是吃完准备出门的时候,舒念又犹豫了。 这么多年的习惯,要她现在突然踏出去,面对那么多人。想象一下有好多双眼睛看着她...... 纪放见她顿在门口的样子,没问她怎么了,只是走了过去,垂手牵她,捏了捏她的手。 “......?”纪放掌心的热意贴上来,舒念回神,有点怔,下意识地就退了半步,抬眼看他,想把手抽出来。 纪放这回倒是没随着她的性子,反倒使了点力,把她的手搁掌心里,又攥得紧了些,然后说:“走吧,上楼。” “?”舒念顿在原地没动。 纪放眉眼浅弯,垂睫看她,抬手揉了揉她的发心,温声说:“别急,慢慢来。” 舒念愣了愣。她明白纪放说的是什么意思,却不明白为什么纪放会猜得到她的心思。 也不知道是心思被人猜透,还是被纪放牵着有些紧张,指尖的热意窜到心脏,心跳得有些快。 纪放看着她傻不愣登的样子轻笑了一声,然后拉着人进电梯,“你再傻站下去,又要迟到了。” 力不如人的舒念:“......” 摁了三楼,电梯门阖上。 舒念:那个,什么时候可以撒手...... 不大的电梯间里,只剩机械运行的声响。心跳像是长在了电梯绳的每一格齿轮上,哒哒哒哒稳步攀升。舒念看着电器显示上跳动的楼层,自觉不动声色地,抽了抽手。 一、二、三......挣扎无效。 显示屏很快卡到“3”,电梯门打开。纪放偏头,以身高优势居高临下看着她。 如果说刚刚楼下那个揉着她脑袋笑的,是纪放的第一人格,那这会儿纪放嘴角边的笑意,绝对是第二人格跑出来占据了身体。 “......”舒念居然没出息地慌了慌。 纪放边拉着她往电梯外面走,回她房里去拿帽子,边“笑意柔和”地对她说:“为了不在外人面前露馅儿,你不觉得,我们应该先练一练?” “......?”舒念被他拽得一脑袋问号,直觉他说的是她理解的意思,但还是不死心地问了一句,“练、练什么?” “昨天不是练过抱了,”纪放懒声懒气,理所当然地说,“这会儿练练牵手。” “!”好了你不要再说下去了!舒念就怕他越说越离谱,都想伸手跳起来捂他的嘴。 还好,纪放就此打住,没太狗。 舒念进房拿了帽子往脑袋上一压,再出来的时候,只看得见纪放两条大长腿。瞬间就有了一种,帽子一戴老娘最拽的潇洒感。 “走吧。”舒念淡定道,“再傻站着,就要迟到了。” 纪放倚在门边,先是愣了愣,接着被她乐出声。 小姑娘这是玩儿我看不见,我就天下无敌呢? 纪放抬手,玩闹似的摁了摁她的脑袋,然后伸手过去,牵住她拉出卧室往楼下去。故意加重了语气,却还是话音带笑地对她说:“接着练!” 舒念:“............?” 一直到楼下把人送到车子旁边,纪放都没松手,更是示意司机不用下来,然后俯身到她耳侧,用着疑问句式一样的商量口吻,但绝对称不上正经的语气,气音似的问她,“我们晚上,再练点别的?” 舒念:“......???” 还没等舒念反应过来要反驳点什么,纪放就拉开了车门把人送了进去,然后一手撑着车门,一手撑着车后座她的椅背,俯身,笑得话音懒洋洋,“念念,晚上见啊。” “......”觉得这人存心是想让她一整天都提心吊胆没有好日子过的舒念,突然有点想说:你要不,还是借我点钱吧。 舒念坐到车里,看见手机上的邮件提示。点开一看,是编辑发过来的。倒是效率奇高。 随手先翻了一遍,除了之前她看过的上一季的内容,还有特意为她和纪放制定的宣传和录制计划。 并且,明天就会在微博官宣。 “......?”舒念隔着帽子挠了挠头。 这官宣速度,是不是也太快了一点?这节目组,就这么笃定她一定会参加吗?还顺带捎上了纪放? 遥远的纪放:那可不,毕竟是恒江网络独家冠名播出。 放放傲娇叉腰 - 舒念上完课回了家,纪放还没回。 小姑娘先上了三楼画室。希望纪放回来看在她“认真工作”的份上,不要太不像个人。 绝不承认自己有点紧张地等到了吃晚饭的时间,舒念耳朵尖尖竖着,时刻注意着电梯和楼下门口的动静。 结果心虚地等了大半天,熟悉的敲门叫她下楼吃饭的声音没等到,倒是等到了纪放的微信。 纪放:【还在画画?下楼吃饭吧。我今天晚点回来。】 舒念眨眨眼,大松了一口气,立马回他:【好。】 纪放还在恒江科技办公室。早上的股东会议,进行得如预想中的不顺利。 这会儿趁着饭点休息一会儿,晚上还得接着和市场部技术部的几个高层开个小会,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就特意发了个消息提醒她一下。 结果,对面虽然是秒回了,却是这么个干脆利落的:好。 纪放快被她气笑了。这么巴不得他不回去呢? 弯着唇角,纪放轻叹了一口气。要指望小姑娘早点开窍,这难度也不比今天这事儿低啊。 舒念以为他不会再发了,收拾了一下工具,准备下楼先吃。结果,手机又跳了消息。 纪放:【就这?】 舒念:【......?】 纪放:【你这样不行啊念念。】 不知道自己哪里不行的舒念挠了挠头:【挠头.gif】 纪放看着她傻乎乎的表情包笑,【就你这种态度,去上节目肯定露馅儿啊。你不是应该问下我为什么要晚回去,去哪儿吗?来,你试试。】 “......”舒念无语地抿出小梨涡,飞速打字,试图早点结束这种可怕的对话,【为什么晚回?去哪儿?】 纪放:【晚上还要开个会,就在恒江科技。开完就回来。】 舒念掐着他发出来的瞬间再次秒回:【哦。】 纪放捧着手机等着她的“正在输入”,一看这个“哦”,真是又无奈又想笑。 还挺有小姑娘的风格的。 舒念已经走到了电梯那儿,纪放又发了一条过来:【你就那么相信我?你该接着说:真的吗?我不信。那你晚上发个位置共享给我。】 已经抬手摁下电梯的舒念:“......” 并不是很懂纪少爷的脑回路,舒念看着已经打开的电梯门,手指翻飞:【不用了,电梯里信号不好。】 “......”纪放盯着这个“不用了,电梯里信号不好”,仿佛看见那个“喂——风太大我听不见——”的段子,真实发生在了自己身上。 就,行叭。任重道远呗。 - 纪放是晚上十点多回来的。舒念那会儿还在画室,听见了楼下的动静。 手上的工作顿了顿,又听见电梯运行到了二楼停住。舒念才又低头,继续了手里的活儿。 纪放回家,一身西装穿了一整天,衬衣领子最上面的那颗扣子,都快把他勒断气了。一到家就先回二楼洗了个澡,准备换身衣服。 主要是,一整天都待在了外面。虽说他不在办公室抽烟,可是公司里有吸烟室,还有女同事们喷的香水,还有晚饭时候叫到公司的餐点。各种味道混在一块儿,连他自己都有点嫌弃。别说是人小姑娘了。 就他先前那么注重仪容仪表一人,都没能让她心动半分,难不成还能指望她图他不洗澡? 收拾得一身清爽,纪放才上了三楼。 舒念还在画室里。小姑娘仿佛有好多件不同款式的毛绒外套,在家也穿得像个绒球。黑发被捋在耳后,又不怎么乖地戳了几缕在帽子后面。专注工作的时候,唇会微微有些嘟着,平白添了几分稚气。 时间在这一刻,像是无限拉长又被人为静止。纪放想,这就是他以后,每晚都想见到的小姑娘了。 喉结轻滚,纪放低声叫她,“念念。” 舒念听见声响,抬头。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上来的,应该是从走廊另一头的楼梯上的楼。 廊檐儿下面的楼道里铺了地毯,倒是没怎么听出脚步声。 纪放已经换了身居家运动服,斜倚在门边那儿。大概是今天有些累,瞧着比平时还要懒一些。嘴角边弧度清浅,看着她的时候,眼睫眨动的频率都像是摁了慢播键。 男人站的那个位置逆着廊檐下面的暖光,发丝上都笼了一小层金边。 像是回忆起昨晚掌心里柔软的触感,舒念眼睫轻颤了一瞬,偏了点视线。不得不承认,纪放还是挺......挺好看的。 舒念缓了缓,正想问问他这么晚找她有什么事情,她有在好好工作回报社会的时候,纪放已经走了进来。 “不累啊?”纪放俯身,问她。 “......?”舒念放下手里的东西,仰起脸看他,“啊,不累。” “哦。”纪放懒懒应了一声,然后起身。 舒念:“?”今天这么简单就过关了? 结果,纪放起身的同时,顺便拉上了她的手。然后说:“不累的话,那练会儿?” 明明是稍扬的疑问尾音,却不容分说地把她拉了起来。 纪放掌心刚贴过来的那一瞬,她的心跳就像老旧钨丝灯里的灯芯,忽地一跳。 “......”她现在说累了,还来得及吗? 纪放把人拉了起来,才又重新俯身。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她。 舒念压着呼吸回视他,膝弯贴着椅沿儿,有点无处可退。 纪放视线,从她微颤的眼睫,挪到她明明写着“我有些慌”,还倔强看着他的瞳仁里。 忍不住轻笑了一声,纪放说:“念念,你这样,外公,我爸妈,大家都会怀疑的。” 舒念努力压着呼吸的频率不说话,看着纪放眼里一时难辨的神色,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空气里安静了片刻,就听见轻柔微哑的话音,带着安抚又像是带着蛊惑,对她说:“闭上眼睛。” 心跳轰然,舒念垂睫,避开他的视线,眼睫颤得有些无措。 男人一手牵着她,一手抚上她脑后,温声哄她,“乖,别怕。” 窗外月光如练,灯下风声轻浅。 男人温软的唇,小心翼翼又珍而重之地贴上来。混着他身上的雪松香,还带着一点儿清凉的薄荷味,又杂了男人身上特有的,带着点侵略性的荷尔蒙气息。裹挟在一块儿,刺激着她的每一丝神经。 舒念耳边,像是某种威力巨大的武器在爆.炸之后,起了嗡鸣似的消音。 纪放贴了会儿,就松开了。 舒念压着心跳缓了会儿大脑缺氧的感觉,以为终于“练好”,才试着慢慢睁开眼睫。 有些微漾的视线里,纪放仍旧俯身凑着她的身高,稍稍错着脸,长睫半垂看着她。半阖的瞳仁里,晕开点墨的光。 “念念,”纪放轻声叫她,温热呼吸缠绕,顺着他压着颤意的微哑,吹进舒念耳朵里,“我也是第一次。所以,可能需要多练几遍。” 作者有话要说:啊——今天我是土拨鼠!崽们长大啦! —————— 基友新开的校园小甜饼,嗑糖的小阔爱可以康康! 在你心头撒野 by倾天天 简介: 清北学霸叶叙白俊美绝伦、清瘦挺拔,却是出了名的高冷孤僻。 有小太妹不信邪,叼着烟把他堵到小巷子里告白。 叶叙白不冷不淡扫了她一眼:“我不喜欢抽烟的女生。” 这件事一度成为清北的笑谈,却也没人再敢上前告白,唯恐成为下一个笑料。 然后某天就看到叶叙白把顶着一头五颜六色、画着浓烈烟熏妆、嘴里还咬着根烟的转校生给压到课桌上。 语气满是无赖:“你亲我一口,我就不把你吸烟的事跟阿姨告状。” 有人戏谑他“不是不喜欢抽烟的女生”吗。 他嗤笑一声,随手夺过转校生的烟放到自己嘴里: “我喜欢的女人,别说是抽烟了,就算是抽鞭炮,我也喜欢。” 【食用指南】 1.大魔王x乖乖女/青梅竹马/小甜文/双c双初/校服到婚纱 2.女主不抽烟,另有原因。 第32章 纪放极其耐心地贴着她的唇。 贴了会儿, 又退开,轻轻啄了啄。力道极轻, 啄得舒念有些微痒。 纪放见这样,她有些微地闪躲,松了抚着她后脑勺的力道,退开了些, 低声问:“刚刚吃糖了?” “......”舒念听着他这闲聊似的语气, 才觉得心里没那么乱了,点头,“嗯”了一声。 “嗯, ”纪放也学着她的样子, 特乖地“嗯”了一声,然后又说, “挺甜的。” 每个字节都拖了点尾音,力求让她每个字都能听清。 舒念:“......?” 舌尖舔了舔唇角, 纪放笑说:“你还真挺喜欢橘子味的东西。” 酸酸甜甜的果香味儿。纪放只有把这想象成是亲了颗水果味的软糖,才能压制住体内妄图压过理智一头的叫嚣困兽。 啧,就以前“存天理灭人欲”这种精神吧, 能做到也是需要几丝佛性的。 “别画了, ”纪放起身,轻吁了一口气,摸摸她脑袋,“早点睡吧。” 舒念见他起身,绷了十几分钟的神经终于松懈。神经一松, 连带着腿就有点软。差点没出息地坐回椅子里。 但是她忍住了。然后咽了一口,润了润嗓子,觉得自己还挺淡定地,“哦”了一声。 一定是长期维持这个抵着椅子沿儿站着的姿势,这腿部的血液它就有点不流通。舒念确信,还顺带点了点头。 纪放也不知道她又在神游什么,好笑地使劲揉了揉她脑袋,“快去吧。” 再不去,他又想教小姑娘“做作业”了。 - 舒念不知道自己回卧室的时候有没有同手同脚,总之,应该瞧着不是那么自然。 连她的睡前一杯奶都不想下楼喝了。怕遇上纪放,又被逮住,要求把做过的作业再“复习”一遍。 这会儿缩在被子里,舒念也满脑子都是在画室里的“练习”场景。 纪放说的“多练几遍”,也只是多贴了几遍而已,倒也没有太夸张。只是她这会儿一回忆起来,满脑子都是薄荷味儿棉花糖的触感。 就很懵。懵到有点睡不着。 小被子往脑袋上一蒙,舒念决定鸵鸟一下,眼不见为净。 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看见纪放,舒念更是鬼使神差地往人吃饭的工具上瞟。然后再开始不由自主地脸热。 舒念:“......”魔怔了。 倒是纪放瞧着特淡定,看她发呆,还有心情拿她逗乐子,“我碗里的和你的一样,真没让阿姨给我开小灶。” 舒念:“......”行叭。他俩这绝对是无比坚定的,革.命友谊。对,就是这样。 - 舒念到了学校,上课上到一半,搁在兜里的手机就开始疯狂震动。 一大早的马原公选课,教室够大够宽敞,人也够多够困。舒念看着阶梯教室最前面,和自己一样喜欢保温杯里泡枸杞的老教授,心虚地摸出了手机。 其实老师讲得还挺有意思的,总能结合他这些年的人生经历来举例,并且远能引经据典,近能紧跟时事。奈何语速着实让人捉急,听着听着思路就有点跑偏。 舒念捏着手机,靠进椅背里,藏在桌面下头,露出半截屏幕。是桑柠的消息。 内容是一张截图,然后是N个惊叹号和一长串震惊表情包。 舒念淡定批阅,逐条看完她的表情包,并选了两个之前没见过的,存进了后宫里。 然后才倒回去,点开桑柠发的那张截图。 哦——是《恋爱进行时》的官宣。 时间挑得还挺合适,工作日,早上九点。绝不占用苦逼程序员们节假日的时间。 截图上只能看得清文案,下面还配了几张小图,大概是嘉宾照片,舒念干脆发了个“你等等哦”,就退出来切了微博。 一点开界面,就是《恋爱进行时》顶在手机天花板那儿的热搜。 舒念:“......”行叭。还挺有钱。 文案公布了三对嘉宾名单,那对婚龄十年以上的,是曾经有小球王子之称的江源和平衡木皇后陈祎。 俩人都是运动员,更是民族精神和国家荣誉的象征。虽然早已退役,江源却一直做着国家队教练,活跃在各项赛事的场边,以各类皱眉握拳or挑眉无谓表情包,保持着不舒早年夺冠的热度。 这人又在微博上超有梗,还特爱作些五迷三道,但是自我感觉超好的打油诗艾特老婆陈祎。之前节目组透露有意向邀请这两位的时候,就有好多网友在官微下面评论留言,说是有他俩参加,保证手机平板电视机一块儿开着替节目组艹收视率。 还有一对未婚的小情侣,是娱乐圈公认的模范情侣蔣蔓和许嘉和。双方出道至今,都没闹过绯闻。只是一直不温不火,都不算红。 大概是俩人平时不太秀恩爱,也没什么幺蛾子,除了两家粉丝,路人对这一对的呼声倒是不高。舒念倒是有点意外节目组会选这一对。显然话题度不会很高的样子。 不过再一想,又释然了。连她都被抓去充壮丁了,其他人就显得正常合理了好多。 剩下的,就是她和纪放了。 只不过人家都有美美哒照片,就他俩,跟悬疑电影似的,搞了两个黑黢黢的剪影。还在脑袋上打了个问号。 她脑袋上还比纪放多了一个。 节目组替他俩做的介绍是:漫画家“林南”夫妇,首次公开亮相。就也没说到底哪个是林南。 舒念:“......” 果然,广大网友们和她一样好奇,热评第一的画风是这样的—— 【等一下!是画《横刀》的那个林南吗啊啊啊啊啊!!太太居然已经结婚了!!!】 【层主莫急,说不定不是太太,是大大?】 【所以到底哪个是林南啊为什么不放照片?!!节目组是想急死我继承我蚂蚁森林的梭梭树吗?!!】 【太太微博认证的性别是女呀(虽然几百年也不发一条就是了】 【我是《横刀》里每个主角到配角的颜狗,啊哈哈哈,好期待!】 ...... 节目组大概是看跟评太多,特意回复了一条:【你们猜。】 看来是誓要把“真面目”留到开播的那天了。 【emmmm,不是我杠,我知道节目组是想保持神秘感冲一下首播的收视率。但是看画风和技巧纯熟度,林南的年龄应该不小了。想做颜狗的各位,还是散了吧。】 【小声逼逼,虽然也是太太的粉,我也觉得大家期待值不要太高,到时候又来刷太太不好看之类的。就把太太当成个普通人就行了。】 【emmmmm,我也更倾向于大概是见光死的类型。而且普通人的普通老公,也只能靠现在吊一吊大家胃口了。不然现在直接放出来照片,你们到时候还想去看吗?】 【我看中的是太太的脸吗??不是,我看中的是太太笔下的美人(大雾划掉)啊是才华!】 【姐妹握爪!我可爱死我家墨宝了!】 【墨家军集合!!】 ...... 眼看着大家的评论越来越偏,已经开始讨论起了书里的角色,舒念轻吁了一口气。 大家对自己的评论,她倒是无感,但对那句“普通人的普通老公”,就有点想切个小号去反驳一下。和墨齐长得差不多的“普通人”,你要是不要? 不过她没有小号。 舒念看完这些,重新切回微信。看着桑柠早就发来的坐等真相表情包,给她回:【是我和纪放。】 桑柠:【啊啊啊啊念念!你居然不告诉我???我特么居然是看了微博官宣才知道的??你们俩到底是背着我筹划了多久了??】绿帽.jpg 她家小白菜,终于被狗拱了!!桑柠还真有点佩服起纪放的手段了。 干得漂亮。就是好酸QAQ “......”舒念看着那个青翠欲滴的小帽子,【我要是说,我也是昨天才知道的,你信吗?】 桑柠:【......?】小女孩眯眼.jpg - 给桑柠解释了半天,摸鱼摸了小半节课,才算是安抚好她号称从头发丝绿到脚指甲的心。 课间的时候,耳朵也听到不少同学在讨论这个节目和《横刀》林南的话题。 “我靠!!这节目组居然能说服微博连根手指头不露的林南参加节目,牛批啊!” “林南是真名吗?好像男生的名字哦。” “应该就是笔名吧,我觉得应该是女的。毕竟能画出那种级别大帅逼的,诶嘿嘿嘿嘿,我觉得应该是女孩子吧。” “诶嘿嘿嘿嘿嘿,也是哦。毕竟还是姐妹懂姐妹。” “你看墨齐洗澡被小铃儿撞见那回,啧啧啧......是吧?” “嗳对对对......” 讨论逐渐小声,并一路奔向很容易被和谐的道路。 “......”“很懂姐妹”的当事人舒念坐着没挪窝,低头,忏悔。决定下节课好好听老教授引经据典,洗刷罪孽。 下午上完两节《JSP程序设计》就结束了。舒念提前就给司机发了消息,今天不用来接她。 为了弥补桑柠大冬天就感受到了一脑袋春天的气息,晚上她要请人吃饭。于是干脆上图书馆,准备看会儿书,饭点的时候直接去餐厅。 折去图书馆的路上,倒是接到个有些意料之外的电话。 谈不上是期待,却有些紧张,舒念捏着手机,深吸了一口气,接通,“您好,陶警官。” “你好舒小姐,”电话对面说,“现在有时间来一下吗?我们在庆茂大厦的监控视频里。” “看见了舒林简。” 舒念捏着手机的指骨,瞬时泛白。掀了掀唇,试了两次,才发了声音。 声音有些哑,舒念说:“好,我现在就过来。” - 从T大去市局,倒是要花些时间。 舒念叫了车,坐上后座,一路靠着车窗。帽檐儿挡了大半视线,连窗户外面的街景都看不全。舒念闭了闭眼睛,轻吁了一口气。 到了市局,陶峰带她进了会客室。 舒念坐下,顿了会儿,伸手摘了帽子放到一边。 视线在她搁到桌面的帽子上落了一瞬,陶峰说:“我们查了整段监控,他是今天上午就去的庆茂大厦。没和任何人接触,只留了那一小段影像。有件事情,我想问问你。” 他和局里两个同事赶过去的时候人早已不在,排查了一上午,也没有可靠的线索。但是舒林简有个很奇怪的举动,他觉得有必要问一下舒念,这才把人叫来。陶峰和她解释。 舒念抬眼回视他,“嗯。” 看着小姑娘努力回视他的目光,陶峰倒是有些诧异。点了点头,没再问什么别的,而是边抬手举到眼睛跟前儿,挡住视线,边问舒念,“他这个动作,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陶峰甚至觉得,消失了这么多年的舒林简,是特意到了庆茂大厦,找了个监控探头,录了那么一段影像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只为了做这个动作。 他问完这句话,或者确切地说是在做完这个动作后,舒念原本还被室内的暖气吹得有一点血色的脸颊,瞬时褪得惨白。 刚还努力直视他的眼神,也开始慌乱回避。 更是下意识地想伸手,去拿桌上的帽子。 指尖搭上帽檐儿,舒念顿了好一会儿没动。陶峰没有催她,心里说不上来的情绪,有些发紧。 压着指节下意识的微颤,舒念终究还是没去拿桌上的帽子压住视线。 如果连值得信任的陶警官,她都需要用这种方式来逃避,那纪放那晚和她讲的“故事”,不是一点意义都没有了。 收回手搁到膝盖上攥了攥,舒念说:“没什么特殊含义。” 舒林简这个动作,对案子来说,的确毫无意义。 因为这个动作,针对的仅仅是她而已。 陶峰看着舒念的表情,并不认为舒林简这个像是故意暴露自己行踪的举动,没有特殊含义。但是,小姑娘这么多年,都是最希望这个人能归案的,每次问什么,也极其配合,没有道理和任何理由对他有所隐瞒。 况且,他知道小姑娘现在结了婚,如今和他说话的时候,还能摘了帽子,像个正常人一样和他对视沟通。比起他年轻那会儿,刚接手这件案子时候看见的小朋友,他更希望看到如今的舒念。 从警那么多年,他有时候甚至会想,让“受害人家属”这个角色,从坍塌的过往里走出来,并不比“缉凶归案”这四个字来得简单。 她说没有,那应该就是和案情无关了。 “好的。”想了想,陶峰还是说,“舒小姐,你最近外出,还是注意安全。” “没事的陶警官,”舒念再开口,语气很平,像是在说别人的事儿一样,“他当年留下我,就不会再要我的命了。” 陶峰送她出了市局门口,看着她叫了车。回想起舒林简在镜头里遮住视线后的那个笑,站在冬日暖阳下,都经不住有些发寒。 - 纪放晚上回来一到家,就没看见舒念人。本来一早上看见那条“官宣”,还挺乐呵的。 楼上楼下找了一圈,才想起来打个电话问问这家伙到底上哪儿去了。不回家也不说一声,一点思想觉悟都没有。“作业”都白做了啊! 下午从警局出来,说实话,舒念就把纪放这人给忘了。直接去了桑柠说的餐厅顶楼,喝下午茶的地方等她,就那么坐着发了会儿呆,也没再翻手机。 这会儿和桑柠吃着饭,看见纪放的电话,才突然回神。自己不回家,好像也没和他说一声。 舒念接通,莫名心虚地没敢说话。 “哪儿呢?”纪放问她。 舒念报了个餐厅名字。 “和谁一块儿吃呢。”合着这是已经吃上了呗。明知道舒念百分之99的可能都是和桑柠在一块儿,纪放还是忍不住问。 “桑柠。”Tiempo viejo “好吃么?”还饿着肚子的纪放懒声问她。 “......”舒念眨眨眼,“还行。” “你就不能和我多说几个字?”纪放好郁闷,“你就不会说说你都吃了点什么,问问我吃没吃?” 舒念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莫名觉得从他语气里听出了一点哀怨。下意识地咽了一口,舒念说:“好的。” 一问一答极其顺畅。 纪放佛了。行吧行吧。 抬手摁着太阳穴揉了揉,纪放叹了口气,放软了声调,问她,“吃完了来接你好不好?” 这回,舒念终于多说了几个字,还显得特别急迫,“不用了,桑柠会送我回来的。” 纪放:“......” 说完这句,舒念就听到电话那头长时间的沉默。沉默到她把手机从耳朵边挪开,看了会儿跳动的通话时间。 就想问问他还在不在,舒念小声说:“怎么了?” “没事,”纪放半阖着眼睫,极其无奈地说,“有点上火。” “哦,”舒念眨眨眼,想想最近天干物燥,绝对是好心,“那你多喝热水。” 毕竟自己感冒发烧的时候,桑柠和医生都是这么关照她的。 纪放眼梢一抽,“???” 舒念说完这句,就听见电话对面炸毛似的扔了一句“早点回来!”,这莫名其妙的一通电话就结束了。 看着已经黑掉的手机屏幕,舒念想,不爱喝水?要不晚上回去给他带杯奶茶? 只有桑柠撑着桌沿儿笑得不行。听舒念的回话,大概也猜到了两个人的对话内容。于是给她竖了竖大拇指,“牛批,念念你真的牛批。” 舒念:“?” 桑柠看她一脸“我倒是真的不太明白我牛批在哪儿”的样子,抖着肩,笑说:“走直男的路,让直男无路可走。” 说完,又给她倒了杯花茶,“来,多喝热水,包治百病。” 舒念:“......?” 纪放挂了电话,就还挺气。但是深知就自己现在这个家庭地位,就算是绝食抗议,也不会有人来关爱他身心健康的。 于是忿忿坐下,一个人吃饭。 晚上“作业”加倍!再来一套《黄冈密卷》! 都说小姑娘吃饭旅游,喜欢拍个自拍美食风景照,丑图修修滤镜边框整齐活儿,凑个九宫格。纪放就从没见她发过。却还是不太死心,就想翻翻看。 结果,刚翻开朋友圈,就看见了亲妈周枳意,居然发了这样一条,让他匪夷所思的动态—— 【瓦特??太太居然已经有老公了?!!到底是什么颜色的癞蛤.蟆娶了我家神仙太太!!!】 配图:《恋爱进行时》官宣截图。 这下真有点上火的纪放,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作者有话要说:纪放:就你儿子我这个颜色的:) 第33章 纪放看着亲妈这条朋友圈, 无语到嘴角抿出小括弧。 之前几家协谈,从慢客到节目组到他们自己公司的宣发部门, 对舒念的个人资料,都是签了保密协议的。节目首播前,都不可以透露任何影像资料或三次元信息。 况且上回周枳意发完那条《横刀》墨齐福利番的朋友圈之后,纪放也没告诉过她:你家太太就是你儿媳妇哦,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本来一个人吃饭就没什么胃口, 这下碗里半温不热的汤,它就更没滋没味儿了。 干脆搁下筷子,纪放就想好好给亲妈评个论。给她透露下诸如——说不定你家太太的癞蛤.蟆……咳咳咳不是, 怎么他也被带跑偏了呢。说不定你家太太老公, 和你家太太超配哦。 优美的文字还没组织好,就看见亲爹纪锐博, 光速点赞,并快他一步留下了已阅评语:【嗯, 通常这种,另一半都一言难尽。】 纪放:“……”拉鸡鲅倒吧,不回了。 晚饭也没好好吃, 纪放干脆上了二楼书房。边盯着电脑屏幕划着鼠标看资料, 边竖着耳朵尖尖关心楼下院子门口的动静。 直到晚上十点多,才听见楼下有汽车开到门前的声音。 纪放也没下楼,就走到二楼书房窗户边,悄咪咪看了一眼。 啧,两个人还摇着车窗依依惜别了好一会儿, 桑柠那辆喷漆又换成走到哪儿都有命案发生的眼镜男孩儿的欧陆GT,才掉头开出去。 纪放一想,哪回他送人去学校的时候,小姑娘不是走得比打车还潇洒?这同人不同命的待遇,就很酸。 看见舒念转身,纪放赶紧从窗边退开,坐回办公桌前。生怕自己这个身高腿长的人影,投射到楼下院子里,让小姑娘觉得他对她过于注意。 熟悉的电梯运行声音从一楼攀升,却意外地卡在了二楼。 纪放:“……?” 然后就听见了电梯开门声,和小姑娘踩着地毯的脚步声。还有窸窸窣窣的,像是纸袋子摩擦的声响。 “?”纪放更好奇了。 下意识地坐直,纪放清了清嗓子。并且把手,搁到了鼠标上。营造出一种“我正在认真工作”的氛围。 舒念走到纪放书房门口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我有钱我还超努力”的场景。 就是有一点挺奇怪的。纪放脸上,好像并没有映出电脑屏幕的光,只有墙角边那盏落地灯晕过来的光线。 收回心思眨眨眼,舒念觉得他好像还没发现自己回来的样子,于是抬手敲了敲房门。 纪放转头,顿了顿,才挺诧异地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到家。”舒念老实说。 想起纪放电话里最后那句炸毛的“早点回来”,舒念以为他又要嫌自己玩儿得太晚回,或者又要用“明天上课又得迟到”之类的来说教她。 结果,纪放说:“嗯,那快去洗澡休息吧。” 态度堪称和蔼,还不是装出来的那种。 “?”舒念愣了愣,点头,“哦,好。” 刚想转身,手里拎着的东西才提醒了她来二楼的目的。 看着舒念不仅没走,还正朝他这边走过来,纪放:“……?”这是,一回来就准备交作业呢? 等一下,好歹让他准备一下先备个课啊! 舒念到了他办公桌边,把印了奶茶店LOGO的牛皮纸袋子搁到他桌面上,看着纪放指了指,说:“还热的。” “……?”纪放看看纸袋子,又看看她。 “你不是不爱喝热水吗?”舒念好心解释道,“奶茶,热的。” 纪放眨眼的频率都比往常快了好几倍。所以这意思是,小姑娘特意买给他的? 嘴角想上扬的弧度有点压不住是怎么回事?纪放清了清嗓子,更是抬手到唇边掩饰了一下表情。 “那你快喝吧。”舒念说,说完,又忍不住看了眼他的电脑屏幕,“你电脑屏幕暗了。” “?”纪放一愣,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然后就有些懵。 什么时候进入的睡眠模式?他到底是开了多久的小差?这下该怎么解释?这种行为是不是也没比上课拿倒了书,还给老师说自己在努力学习好多少? “……”稳定了一下情绪,纪放张口就来,“没暗。” “?”舒念有点想挠头。她视力,挺好的啊。况且屏幕黑没黑,她还看不出来么? 见她一脸怀疑人生,并且下意识定住脚,水平移动了身体,想确认一下自己眼睛有没有出问题的样子,纪放伸手,一把摁住她的肩,淡定道:“贴了防窥膜。” 舒念:“……?”所以是特意防她的?不过这么高级呢?真的一点都看不出来。 “赶紧上去吧!”眼瞅着就快编不下去的纪放,眼睛一眨,换了个思路,拍拍她的肩,摁牢,笑眯眯地问,“还是你觉得,今天还没做作业,想练一会儿?” “!”什么高级低级的防窥膜,舒念瞬间不想弄清楚原理了。一矮身,把肩膀从他手里解救出来,低头抬手,边挠挠脸颊,边嘀咕道,“那你忙吧,我先上去了。” 说完也不等纪放应声,就转身潇洒走人。 纪放看着她堪称落荒而逃的背影无声抖肩,笑得不行。 笑完,又回味了一遍,小姑娘刚在门口那会儿,回答他的是:刚到——家。 忍不住抿弯唇角,拿出她特意带回来孝敬自己的奶茶。一个不太成熟且不符合他以往高冷(?)人设,但是此刻极其想实践一下的想法,在脑子里举着手大声高呼:看我!看我! 房间里没人,纪放还忍不住掩唇轻咳了两声,掩饰了一下尴尬。真还挺不好意思的。 内心小人拉锯了零点一秒,纪放摸过手机点开拍照模式,摆好奶茶,又调整了一下拍摄角度。 取景框里看了半天,又觉得不太对劲。哦,电脑屏幕还没重开。 重新调节好“背景板”,纪放把奶茶搁到了电脑和键盘旁边,按照完美的黄金分割线构图法,让那杯奶茶处在画面约三分之二的位置。 这才摁下快门。 手机里没下过修图软件,纪放也不想显得太“刻意”。这种事情,不就是要在“不经意”间让人嗅出狗粮味儿,才显得段位高么。 于是,纪放打开手机自带的几款简单滤镜,挨个试了下,给照片选了个合适的,润了润色。 只是放好图想文案的时候,他又纠结了。 到底写点什么,才能透出那种秀恩爱于无形的感觉呢? 终于明白小姑娘喝个下午茶,干坐着就能浪费一下午是为什么了。 高考小作文都没构思那么长时间的纪放,最后决定,还是干脆发个模棱两可引人遐想的文案吧。 于是配图:一角屏幕一截键盘,外加一整杯奶茶.jpg,滤镜是暖色系文艺模式,文案就是个再简单不过的红色小爱心。 骚就骚在,还发了个定位。 毕竟知道的人都知道,他和舒念结了婚,是住在半岛的。而他平时是从来不会喝这种东西的。那么到底是谁买的,绝对就不言而喻了嘛。 简直想艾特下周枳意提醒她看,不过纪放忍住了。 看看,我这个颜色的癞蛤.蟆,不仅娶了你家太太,你家太太还给我买奶茶喝呢! 摆拍完毕,朋友圈也完美发好,纪放戳了吸管,美滋滋地嘬了一口。 然后,差点怀疑舒念绑架了糖厂老板。 嘶——齁甜! - 舒念给完奶茶就上了三楼。那家挺火的网红奶茶店,她和桑柠吃完饭排了快有一小时才等到。她的早路上就喝完了。 也不知道纪放爱喝什么,就给他点了个人家的招牌:芋泥波波奶茶。 店员小姐姐问她要几分甜,舒念毫不犹豫地说:“全糖。” 毕竟在她眼里,半糖三分甜的奶茶,都是没有灵魂的。 舒念边想,边点了点头,进房,拿衣服,洗澡。 就是正儿八经躺进被窝之后,就有那么一点点睡不着。 下午从警局出来,一个人在餐厅顶楼的下午茶玻璃屋晒了会儿太阳,晚饭又和桑柠吃得挺开心。 可是现在阖上眼睫,脑子里就不可抑制地,想到舒林简的那个动作。 舒念睁眼,摸过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眼时间。 - 纪放发完了那条朋友圈,就享受到了开通微信以来,从未有过的点赞量和评论数。 弄得他差点以为自己要火了。连微信都有人给他买热搜了? 但他没有马上回复。就连小群里单独艾特他和私聊他的,他都一律当做是没看见。 毕竟,不能显得他像是随时捧着手机,视奸评论的样子。 所以这会儿洗完澡,他才倚进沙发里,定定心心地开始一条条地回。 首先是外公的评论:【?我家念念给买的?我都没喝过她买的奶茶。】 虽然不爱喝。 纪放隔着屏幕闻酸味儿,压了压上翘的嘴角,绿茶而不自知:【是啊外公。没事儿,等您回来了,我让她给您买。】 周枳意:【???儿子啊,做人不能这样啊,你为什么要抢念念的奶茶喝???】 她才不信是人小姑娘主动给他买的呢。真不是她看不起这个直男儿子。就他?凭什么?凭长得好看? 纪放:【微笑脸.jpg,就是念念给我买的。不信你自己问她。】 亲爹就给点了个赞,略过。 其他几位都在小群里疯狂艾特过他了,纪放直接切回群聊。 甄楠:【@纪放,被盗号了吧盗号了吧??】 甄楠:【@全体群员,肯定是被盗号了!评论私聊都不回我!这肯定不是我爸爸!】 曲鸣:【你家盗号还带定位的呢?】 纪放淡定刷完甄楠一串的“我不听我不听这一定不是纪放”,慢慢悠悠输入:【怎么了?刚在忙。】 甄楠:【@纪放,阿放你终于来了!你这恩爱秀的,我们还以为你被盗号了啊!我从幼儿园开始,连颗女同学给的糖都没吃到过!】 曲鸣:【@甄楠,别扯上我们啊。我小学同桌,可是给过我糖的。】 甄楠:【???】 甄楠不想理他,逮住纪放:【放放,奶茶好喝吗?我也渴了。】 纪放:【哦,你们在说我朋友圈?】 甄楠:【不是你发的吗?!】果然被他猜对了!他爸爸怎么会是干得出这种在朋友圈里秀恩爱事情的人! 纪放:【是我。就,念念特意买回来给我的。我想着小姑娘不都喜欢老公在朋友圈里……你们懂吧?】 哦,这就说得通了么。甄楠:【懂懂懂。这家奶茶排队排老长了,念念妹妹对你,这绝对是没话说了。】 【是么?】纪放这回倒是真的疑问句式。一瞧甄楠说的排老长队,顿时又心疼上了。 还好他忍着绑架了糖厂老板的甜度,一滴没浪费地把那玩意儿喝完了。 这念念对他也太上心了吧! 甄楠:【那可不,我那几个女同学,就爱排个一俩小时,买一杯拍个照。】 纪放:“……”一俩小时,就为了买这?算了,要不他把那个纸杯子留下来洗洗干净,当个摆设吧。 好歹是人家小姑娘第一回 送他的东西。 曲鸣:【@纪放,此处应该有一份媒人红包。】疯狂暗示.jpg 任清识:【恭喜。】 甄楠:【???不是,等等。我们四个是待的一个群吗?你们是不是背着我偷偷建了个小群,聊了点什么我不知道的话题啊?我看这聊天记录,怎么觉得聊劈叉了,完全对不上呢?】 就有种他们仨都跟对暗号似的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就他一个人完全没听懂的样子。 纪放:【不聊了,叫我去睡觉了。大半夜的玩手机,小姑娘容易误会。】 甄楠:【靠!阿放你这就不厚道了啊,欺负我身边没人是吧?】虽然真的没人。 …… 刚收了手机,纪放就听见了两声极轻的敲门声。 纪放:“……?”小姑娘真来叫他?不能吧,还有这种好事呢? 于是立刻起身,去开门。 看着房门口走廊里的小姑娘,纪放还真是怔了怔。 舒念睡衣裹得挺严实,还披了个毛绒居家服。这都不算什么,重点是,手里还抱着一床小被子。 见他开门,舒念仰着脑袋,小声问:“那个,我记得《恋爱进行时》,夫妻组,是要睡一个房间的。” 纪放有点懵,不是很明白她的意思,点头,“嗯。” 舒念咽了一口,说:“那我们要不要,再练练?” 纪放:“…………?” 此刻的纪放,好想艾特亲妈:看看,我这个颜色的癞蛤.蟆,不仅娶了你家太太,还要和你家太太一起练习睡觉呢!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开始录综艺秀恩爱!(今天回来晚了短小了没来得及嘿嘿嘿 不过放放在朋友圈里秀过一波了! 第34章 《恋爱进行时》官宣完毕, 拍摄录制工作也安排得很快。 舒念请了两天假,连着周末, 和纪放一块儿去了节目组安排的录制地点。 大概是因为和她结了婚,纪放没被家里扫地出门,出行的时候,两个人就没有“落魄”到去和别人一块儿挤头等舱, 而是用上了他的庞巴迪。 客舱原配了十多个客位, 是同级别公务机里空间宽敞的楷模。纪放觉得用不上那么多,后排空间就改了个连着健身设施的小套房。只是这款机型耗油多航程短,慢慢就沦为了只跑国内的交通工具。 舒念是一坐飞机就困的人, 上去没多久吃了点东西, 纪放见她脑袋点成念经的小和尚,就把人赶去了小套房, 让她一路睡到了落地。 出发前她也查了下目的地的情况,是个常年平均气温在20度以上, 靠着内陆湖的小城。 舒念还挺开心,比江城暖和多了。 下了飞机,就有节目组安排的车辆来接。大约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到达今晚的住地。 拍摄从俩人上了车, 就算是正式开始了。节目组会剪些路上的花絮和各对嘉宾的有趣对话, 放在正片里。 不过想剪到这一对的有趣对话,可能就有点难度了。舒念大概是一路飞机的困劲儿还没缓过来,一上车,就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不过纪放还挺满意。迷糊有迷糊的好处。这不小姑娘迷糊得,脑袋都搭到他肩上了么。 不太受控制地抿弯了一点点唇角, 纪放稍稍调整了一下坐姿,让她睡得更舒服一些。 纪放:这一段,麻烦替我剪进去。 - 汽车七绕八拐,进了小城的近郊。 纪放还是挺担心她一下子面对太多人的,所以选的录制地点,也相对偏僻安静。是个原始风貌保存得还不错的小镇。 汽车到了这几天他们要入住的小屋门口停下,舒念还没醒。 看见司机师傅和跟拍的摄像师回头用眼神示意,纪放抬指,贴了贴唇。然后侧手过去,托着小姑娘侧颊,让她脑袋先靠着座椅。然后才拉开车门先下车,抄着她肩和膝窝把人抱下来。 这一路,舒念迷迷糊糊做了个挺奇幻风的梦。梦里除她之外,小镇上的每个人都是神兽蜕变。不知打哪儿来的大水牛驮着她去看河对岸的花开,虽然场景很五毛特效,她却从心底漾出开心。只是回程的时候,水牛不知去向。舒念正顿在河边发呆,身后就来个会飞的神兽。 正被“带飞”,这梦一晃悠,就有了实感。这神兽不太行啊,怎么飞起来避震功能这么差,还一颠颠跟卡带似的呢。 “醒了?”纪放垂睫看着怀里眯着眼睫准备睁开,嘴角还带着笑弧的小姑娘,轻声笑问,“梦见什么了?那么开心?” 脑袋已经半清醒,眼睛还没睁开的舒念:“......?”这神兽的声音,好耳熟。 再一睁眼,神兽的脸也好熟...... “放、放......”舒念看着一脸姨母笑跟拍的工作人员,下意识地伸手一撑纪放心口。 “嗯。”纪放笑眯眯地应下,一脸“叫我有什么事你尽管说”的样子。小姑娘很有前途嘛,昵称都给他叫上了。 “......”舒念愣住,接着被他截胡的上半句,越说越小声,“放我下来吧......” 舒念明显看见他嘴角的弧度一僵,这个避震功能不太好的神兽,更是差点卡顿到把她颠勺失败似的颠出去。 “算了吧,”纪放仍旧笑眯眯地回,就是话音有点被牙齿碾过的痕迹,“就快到了。” 舒·鸵鸟·念,默默低下头,垂眼。 有些钱,真的不太好赚啊。 - 屋子是个民宿风的两层小楼。俩人转了一圈,装修得挺田园风,设施也很新很干净。屋子里好几处摄像头,连冰箱里都按了。 这节目是个挺下饭的慢综艺,要做的事情不多。他们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到了小镇的第一顿,就得他们自己解决。不过节目组还算贴心,已经替他们在冰箱里准备了食材,没让他们第一天就得自己上小镇的菜市场去买菜。 在纪放看来,这无非就是吃吃喝喝休息几天。结果,当天的晚饭,就好好教纪少爷做了回人。 做饭之前,纪放是这么对舒念说的—— “念念你坐着玩儿手机就行,”纪放一脸笃定,“或者去看电视吧。放着,都我来。” “你......会做饭?”舒念还真是惊了惊。 “还、还行吧。”纪放清了清嗓子,倒也不敢把话说得太满,毕竟自己是个连传说中最简单的鸡蛋面,都没实操过的人。但是想想,总不能比捯饬机械臂还难吧?于是说,“简单的,我还是可以的。” “哦,好。”舒念见他已经系好围裙,瞧着挺像那么回事的样子,给了他一个战友般的鼓励,“那你还挺厉害的。” “......”纪放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她这话有点像在骂人。 只是现在—— “要不......”舒念看着电饭煲里明明说好是米饭,这会儿却糊成像放了一宿,吸收水分胀干了似的“糊粥”,对着纪放说,“我们就喝粥吧。再加点水?” 人生除了在舒念面前吃过瘪,就没在其他地方跌倒过的纪少爷:“......” 从冰箱里挑东西的时候,他就说了,要给舒念做顿番茄炒蛋盖浇饭。 这是他提前在傻瓜厨房app上看好的。看中的就是简单易操作。结果,还没盖浇,饭就烂了。 见纪放盯着失败的白米饭一脸沉思状,舒念接了点水,想当然地倒了进去,然后盖上盖子,研究了一会儿摁纽,揿了个“煮粥”。 她真是太有做饭天赋了。有点小骄傲呢。 “我觉得,”舒念看着还盯住电饭煲一脸迷茫的纪放,开始劝解,试图让他看开一点,“晚上喝粥也挺好的。中午飞机上那一顿西餐,量还挺大。”虽然她已经消化了。 纪放:“哦。”并没有觉得被安慰道。 行吧,粥配番茄炒蛋,也不是不行。纪放抽出厨房料理台架子上的菜刀,准备捉两只西红柿过来杀一杀。 一把将泡了会儿清水的西红柿摁在案板上,纪放手起刀落,动作很是潇洒。结果,刀是落下了,西红柿跑了。 舒念惊悚地咽了一口,瘦弱的小肩膀一抖。切个西红柿切出砍头感来,也是不容易。 “那个......”舒念弱弱地开口。 纪放把嵌进案板里的刀拔了出来,先是偏头看了一眼滚落案板,逃到料理台上去的西红柿,接着缓缓偏头,看向舒念。 “......”来不及替西红柿操心,甚至有一点点开始替自己操心的舒念,眨眨眼,缓缓举手,做成手刀状,朝他比了个来回切割的动作,“要不......你温柔一点,试试?” 纪放那眼神,倒是没有“你行你上”的意思,但是“你胆敢替它说一句话,今晚能吃到的,就是番茄酱炒蛋”这意思,她还是看出来了。 缓缓深吸了一口气,纪放努力给了舒念一个“杀茄未遂”的笑容,“嗯,我试试。” 按照舒念说的温柔一刀,西红柿终于是被切开了。不过就是,分布显得不太均匀,贫富差距有点悬殊而已。 舒念挑了挑眉,没太敢说话。纪放这会儿,好歹是手里有刀的人。 收拾好了番茄,纪放又开始整顿鸡蛋。在他的心里,这东西肯定比西红柿好收拾多了。 不就是敲出来,放碗里,最后再下油锅么。他好歹也是拥有傻瓜厨房app的男人。 秉着失败的坑绝不能踩两次的原则,纪放这回,对待那几个鸡蛋可温柔多了。 只是—— “......”舒念好心焦,“那个,这个要不,别那么温柔?” 看着敲了好几遍,都只裂了一条缝的鸡蛋,纪放:“......” 听了舒念的,粗暴对待了一番,鸡蛋终于进了碗里。 按照昨晚默记于心的那道菜谱,纪放稳了稳情绪,用筷子搅鸡蛋的时候,看上去还有点小专业。 虽然蛋清和蛋黄,也没有混合得很均匀就是了。 舒念终于松了一口气。她刚刚已经开始有一种,纪放要是再不成功,被搅拌的就该是她了的紧张感。 点火,起锅,热油。 纪放回忆着菜谱的步骤,把鸡蛋和番茄倒进了油锅里。 咻——刺啦——效果堪比巫婆替小美人鱼制药现场。 舒念:“......”接下来就要炸她了吧。 纪放:“......” “念念,退后。”纪放没拿锅铲的手抬起一拦,把人往后挡了挡,颇有“刀山火海我先下”的战友情谊。 眼睛盯着纪放的化学实验现场,舒念隐约从油锅的金属摇滚乐里头,听出了点细水长流乡村音乐的苗头。 “......?”直觉不会太妙,舒念顺着那点“细水长流”,缓缓偏头。 “额......”舒念慌了,看着不断从缝隙里往外溢水的电饭煲,有点心虚,“纪、纪放,不好了......” 纪放一慌,来不及去管死不瞑目在平底锅里四溅蹦跶的番茄块儿,赶紧丢下锅铲,一个侧身,半抱着小姑娘把人护在怀里,“怎么了?” “电饭锅......”舒念任由他抱着,频率略快地眨眨眼,抬手指指,绝不承认是自己水加多了,“电饭锅它吐了。” 纪放:“............” - 什么是真正的一顿操作猛如虎,原料损失二百五,就是这两位这样的没错了。 纪放切了电饭煲的电源,又把燃气灶给关了,拉着小姑娘出了厨房,到了客厅。 两个人一路沉默,坐到了沙发里。互相对视,眼里满是惺惺相惜。 屋子里终于安静了。 两位江城学霸的一世英名,也终于折在了灶台锅碗之间。 “要不,”舒念抬手挠了挠脸颊,“我们去外面买点吧。” 同样挫败的纪放:“......” “你等等啊。”这小镇刚来,也不知道哪儿有吃的,也不知道适不适合小姑娘口味。 纪放干脆起身,找手机,打了个电话。 对面没响几下就接了。 “阿放啊,”江源的声音先开了口,听着还挺熟稔,“你们也到了?” “嗯是啊,江叔叔。”纪放话音带笑,寒暄了几句,切入了正题,“那个,您和陈阿姨,晚饭怎么解决啊?” 对面先是一愣,接着笑,“你们俩过来吧,我快做好了。” 江源父亲和纪放爷爷早年就认识,他自己和纪锐博,关系也不错。年轻夺冠那会儿和退了役之后,还做过两回恒江集团支线产品的代言人。所以这回纪放找到他,想请他来参加这档节目的时候,问了下老婆陈祎的意思,没两天就答应了。 合着半天,原来是把他当公共食堂来着。 纪放还真挺不好意思,一来什么也没干,先上别人家里蹭了顿饭。 于是满声应下,愉快收线,转身跟舒念说:“念念走吧,我们去江教练家吃。” “?”舒念听到了电话里他对江源的称呼,挑了挑眉。心说,俩人好像还挺熟。 不过一想到不用再面对会吐的电饭锅和摇滚现场的油锅,舒念起身,点头,毫不犹豫,“好。” - 纪放上楼,去行李箱里拿了早就给江源夫妇准备好的小礼物,一手提溜着礼品袋,一手提溜着小姑娘,出门蹭饭。 舒念下机前就换了身适合这边气温的衣服,进屋之后,也没再戴过帽子。 这会儿纪放牵着她准备出门,她先是顿了顿。纪放也没催,也没说话,稍稍偏头,弯着唇角垂睫看她,默默等着。 舒念明白他的意思,让她自己选。 仰脸看了纪放一会儿,舒念轻吁了一口气,说:“走吧。” 纪放轻笑,捏了捏她的手,把人带出了小院的木门。 时近黄昏,天地交接处,贴了圈晕染的橘红。许是小镇上还有人家习惯用柴禾生火做饭,空气里还能嗅到掺着木香气的烟火味儿。 纪放看着身边起先还垂着脑袋,这会儿已经忍不住抬眼,和那条跟了她一路的小黄狗,作起灵魂交流来的小姑娘。心里一团软乎,软得像小姑娘搁在他掌心里的手。 “富贵儿——”身后一阵吆喝,“你姥做猪蹄了,还不回来!” 猪蹄?这俩字现在听在舒念和纪放的耳朵里,已经等同于美食的象征。一听这话,瞬间就有点羡慕起这位叫富贵的小朋友。 结果,本来还时不时跑两步就转身蹲着等舒念,歪着脑袋和她对视的小黄狗,十分得劲地把脑袋甩出了街舞范儿,中气十足“汪”了一声,然后撒开丫子一路狂奔。 舒念&纪放:“......?” 缓缓转头,小黄已经消失在了那声吆喝的门边。临进门的时候,还因为过弯太急,脚底打滑,闪出一阵残影。 “富贵”的主人还站在家门口,看见两个年轻人转头,友好地笑着和俩人点了点头。 舒念和纪放跟着点头示意。 “......”原来有时候,连狗都不如,真的不是骗人的。 纪放突然就觉得挺好笑,看着舒念,抖着肩轻笑出声。 舒念的情绪,也因为跑回家啃猪蹄的富贵小朋友,莫名蓬松得像飘在空气里的柴禾饭菜香。 回视沐着余阳的纪放,舒念看着他笑。 - 江源和陈祎住得也不远,走了十几分钟也就到了。砖结构的屋院儿,面积要比纪放他们俩住的大一些。 江源大概还在厨房里忙,来开门的是陈祎。纪放见到人,笑着喊了声阿姨。舒念跟着纪放,也喊了一声。 陈祎之前就听说过俩人一些事儿。一部分是从老公江源那儿,还有一部分是从神通广大的网民朋友口中。 纪放她是见过的,这第一回 见到舒念,倒是着实惊艳了一下。小姑娘眼神澄澈,像是有些不好意思,瞧着挺软乎的,却又带着点劲劲儿的倔。怪有意思的。 “小舒,”陈祎笑着和她打招呼,“快进来吧。” 俩人进了屋,江源果然还在厨房忙活。纪放把礼物给了陈祎,俯身,小声问舒念,“去见见江教练?” 舒念点头。 另一只手终于空了,纪放抬手就揉了揉她脑袋,牵着人去了厨房。 陈祎跟在后头,看得一愣愣的。眉眼都忍不住挑得微扬。 这就是传说中的,“挟恩图报”的婚姻?那这纪放瞧着,还真是挺享受这份要挟的。 厨房里开着抽油烟机,声音挺大。江源正在做他拿手的爆炒腰花,这个火候得掌握好,不然特容易老,就没出去开门。 大概是常年在比赛场边练出来的气势。毕竟要握拳对着队员们呐喊,江源光用气势和嗓门,就能把敌方对手吓得发球不过网。 “阿放小舒啊,你们来啦!”江源边颠勺,边用他的音量盖过抽烟烟机,“里面烟大,出去坐吧,马上就好!” “好,”纪放笑着说,“江叔叔。” 舒念不觉得自己的声音能大过抽油烟机,于是抿着唇角,欠了欠身,和江源打了招呼。 江源边观察着腰花的颜色边对着舒念点头笑。小姑娘瞧着贼乖,估计没少被阿放这小子欺负。嘿嘿。 江源和陈祎的采访,舒念也是看过的。陈祎年轻的时候练平衡木,没少受伤。按江源的说法,那会儿就特心疼这个外省来江城集训的小姑娘。后来俩人谈了恋爱结了婚,只要在家,家务都是他包办。看江教练颠勺的那两下,此言不虚。出了厨房,舒念想。 陈祎给俩人倒了两杯热茶,看着纪放牵着人小姑娘坐进了沙发里,跟放风筝怕人跑了似的,全程没给人松开。想起网上某些“命理大师”断言的“离婚日期”,陈祎真觉得有些好笑,果然有些事儿,还得实践出真知。 饭菜备妥,端个菜盛个饭这种活儿,纪放觉得自己应该还是会的。也不至于那么废。 “念念你跟着我就行了,”纪放拉着她到了电饭煲旁边,一脸告诫,“别乱动。” “......”舒念抿抿唇,“哦。” 终于把人松开,纪放打开江源家的电饭锅,终于见到了人类吃的米饭。松了口气,开始找东西盛饭。 “嗳嗳嗳,”江源看着他盛在碗里的一大坨,笑得不行,玩笑道,“这位大少爷,快放下你手中的武器。” 纪放愣了,“......?”这盛个饭都不对? 江源看他一脸的挫败更乐了,拿过他手中的饭勺和饭碗,那一坨饭被重新盖进了电饭锅。然后纪放和舒念,就看着他特熟练地一层层开始松饭。松出一锅,才开始替他们盛。 舒念眨眨眼,主动扯了扯纪放衣角,超小声地安慰道:“我们还是,别乱动了。” 纪放:“......” 饭桌上,江源看着俩年轻人蒙头扒饭,虽然知道节目里能看到,还是忍不住这会儿就想问:“你俩把晚饭,做成什么样了?” 舒念悄咪咪看了眼气压略低的纪放。大少爷今天,大概真是被打击到了。 于是主动承担下这个错误,小声道:“是我把饭做坏了。” 江源&陈祎:“?” 舒念简单讲了讲,全程没拉上纪放,就是越说越想挠脸颊,“最后,我就把电饭锅给做吐了......” 此时的纪放,搁下筷子,认真阐述了一下,自己也不是很明白哪个环节出了问题的饭菜。并反驳了舒念,主动揽了全责。 江源和陈祎两个人听完,笑得不行。江源更是支着桌子乐道:“你俩这不是来参加《恋爱进行时》的,你俩这是来参加《变形记》的吧?” 舒念&纪放:“............”虽然不想承认,倒是有些无法反驳。 - 两个人蹭完饭,得到了江源一句“你们俩这一时半会儿的估计也学不会,学会了以后也用不上,这几天就上我这儿来吃吧”,心虚又有点美滋滋地应下,回了家。 卧室只有一间,理所当然睡在一起。 做饭不会,简单整理下东西纪放还是会的。好歹也一个人在国外生活了那几年。 这地方晚上也有个二十来度,倒是不冷。纪放指指卫生间,“你先去洗澡吧。” 他先洗了,弄得满地湿哒哒,怪不舒服的。况且,还能趁着这会儿先把东西理好。 晚上进了卧室,两人就把随身的麦和房里的摄像头关了。节目组和观众还没丧心病狂到想看一些需要和谐的内容。 屋里只剩了他们俩,又听纪放说了这么一句话,舒念整个人就有点手脚不知道该往哪儿放起来。 虽说在半岛的时候他们也“睡”过了三回,只是在一个屋子里洗澡这种事情,想想就有点...... 纪放看着她不知道脑补到了什么,脸上肉眼可见地开始泛红,然后低头“哦”了一声,拿了换洗衣服,进了卫生间。 那点本来就不是很单纯的心思,在耳朵里灌进淋浴间里传来的水声,回忆起小姑娘洗澡前飞起红雾的脸颊之后,就更加不可抑制地,开始逐渐复杂。 并渐渐脑补出了,一些需要打马.赛.克的画面。 “!”打住! 心里默念了一万遍“存天理灭人欲”,并以收拾东西来转移了自己的注意力,纪放这才觉得自己又像个人了。 舒念进去之前也没注意。主要是贼尴尬,走得太急。洗完澡出来,才发现卫生间里没有吹风机。 头发擦了个半干,打开卫生间门的时候,就看见纪放在收拾东西。 舒念愣了愣。自己先前也没在意,原来纪放让自己先去洗澡,是这个意思。 纪放听见身后的响动,下意识地转头。 舒念身后还漫着水汽,小姑娘长发散着,还没干,瞧着还支棱得有些乱。这么个形象吧,并且就算是身上套的还是傻乎乎的小橘子睡衣,瞧在纪放眼里,还觉得这是他家小仙女洗完澡了。 身后的云雾就是证据。那是仙女自带的五块钱特效。 纪放走过去牵她,垂睫看她泛着水光的眼睛,“洗好了?” “嗯。”在纪放每日里的“强加复习”下,舒念现在对他牵手的动作,倒是不再抗拒。虽然每回被他牵着,那点指尖的热意蔓延到心里,还是能激得心跳比平时快个半拍。 纪放整理东西的时候,就知道她没把吹风机带进去,这会儿就直接把人牵到了梳妆台边坐下,开了早就插好电源的从家里带来的吹风机,抬手就准备替她吹。 舒念脑袋偏了偏,抬手说,“这会儿没人拍了,我自己吹吧。” “......?”小姑娘虽然说得小声,他还是听清了。关了电源,看着镜子里的舒念,纪放对着她挑了挑眉。 舒念好久没看见他这副“老子揍人超凶的哦你信不信”的样子了,忍不住咽了一口。 虽然不是很明白自己哪句话戳了他的痛脚,还是忍不住想说点什么找个补。 只是还没想好台词,肩膀就被纪放压着,往后一带。 “?”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姿势,舒念只能下意识顺着纪放的力道往后仰。 纪放跟着俯身,居高临下看着她。 呼吸压得很近,从他这个角度看下去,小姑娘微仰着脸,露出一整节弧度纤细的脖颈,眼神迷茫,眼睫轻眨。就那么像是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挺不谙世事的看着他。 虽然女孩子没有喉结,却也能明显看得出,她下意识的吞咽,带着颈侧皮肤轻颤的动作。 “......”这下,轮到纪放想滚喉结了。 “你刚刚说什么?”眼睫微颤,纪放低声问,“声音太大,没听清。” “......”舒念有些怔。没听清,需要用一个这么高难度的动作,来问她的吗? 还莫名问出了点奇奇怪怪的意味。 倒也没敢真把疑问问出来,舒念小声说:“没、没什么。” 说完,又赶紧补充了一句,“我想吹头发了,有点凉。” “......”纪放直觉她是故意的。因为这句一补充,他刚刚那点奇思妙想,就被摁回了摇篮里。 于是咽了一口,眨眨眼,心情有点复杂地,重新把人托起来,开了吹风机,一门心思替她吹头发。 舒念低头抬手,挠挠脸,这回没再敢多说什么。 纪放替她吹完,就让她先进了被窝,又关了大灯,拧了盏适合培养睡意的小灯。卧室里只有一床被子,纪放刚那点躁郁,瞬时褪了不少。 等他洗完澡,又在浴室里吹完头发出来的时候,小姑娘已经窝在了被子里,手机都没玩。 纪放以为她睡着了,放轻手脚,关了灯,掀开被子,慢慢上床。 只是等他躺下,房间里重归安静,他才发现这人压根没睡着。呼吸声音轻得很,一听就不是睡着的样子。 纪放有些好笑,在被窝里伸手,捏了捏舒念的手,小声说:“过来点,你想半夜掉下去啊?” 舒念:“......”眼睛闭那么紧,都知道她没睡着的吗? 没睁眼,也没说话,舒念想到他刚刚吹头发的那一出,乖乖动了动,挪过去三公分。 “?”纪放快被这人气笑了。他在小姑娘眼里,就这么禽兽呢? 虽然真的有。 又轻轻捏了捏舒念的手,纪放轻声笑说:“睡吧,江教练说,小镇上的早点店不错,明早带你去吃。” 纪放这句一听就很有烟火气的话,让舒念绷着的神经一下子松了不少。于是轻声“嗯”了一下,真的准备睡觉了。 纪放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就这么拢共没睡满四回,还什么都没干的觉,他就养成了一定得听她先睡着才能入睡的习惯。 这会儿听着小姑娘绵长渐缓的呼吸,逐渐适应了黑暗的眼睛,看着她笼着月光的脸,纪放无声笑了笑。 又忍不住在心里叹气。得亏没靠在一块儿睡,不然就还,真挺尴尬的。有些事儿它虽然行动上能做个矮子,可是思想觉悟上,它就是个斗志昂扬的巨人。简直拦都拦不住。 正想着自己也赶紧闭上眼睛睡吧,却没料到,舒念突然翻了个身。 并且,仿佛睡着了也精准计算过一般,像个卷棉花糖的棒子一样,原地转身,一下子卷走了他所有的被子。 纪放:“......?” 原来有些人,真的一转身,就是一被子...... 第35章 看着小姑娘把自己卷成了蚕茧的样子, 纪放顿悟了。 第一回 俩人盖一床被子没出事儿,那是人被折腾狠了, 没气力卷。后来两回,都是各盖各的,卷了他也没感觉,还觉得挺有意思。 纪放无奈又好笑。虽说小镇的晚上也不冷吧, 可是一整晚不盖被子, 主要是一整晚都不能和小姑娘盖同一床被子,纪放就挺无奈的。 等了好一会儿,见舒念终于没再动过, 纪放才放轻手脚, 慢慢把自己挪了过去。 然后抬手,小心翼翼隔着被子, 从身后把人轻轻揽住。 鼻息间都是小姑娘头发上浅淡的果香,纪放下意识轻蹭, 窝到人后颈窝里,无声笑了笑。 这就不怪他了嗷,谁叫小姑娘卷了所有的被子?他是怕冷, 才抱着人家睡的。 - 舒念第二天早上一醒, 就觉得事情有点不妙。 “醒了?”身后的纪放,嗓音带着刚醒的微哑,懒声问她。 已经知道自己到了干了什么好事的舒念,没敢转身,“……嗯。” “那起吧。”听出了她话音里的心虚, 纪放心里好笑,手上不仅没松,还故意多了两分力道揽了揽,“不是我故意要抱着你睡,实在是晚上太冷了。” 边说,还边隔着她的头发,在她后颈窝里蹭了蹭。语气听上去,还掺了两分可怜兮兮。 深感罪孽深重的舒念:“……” “今天问节目组,”舒念说,“再要一条被子吧。” “不行。”纪放接得很快,语速倒很正常,语气特别笃定,还是那种气定神闲没让人觉出着急来的状态,“你想让节目组和观众,觉得我们吵架了吗?哪有人夫妻俩,盖两条被子的。” 舒念:“……?” “放心吧,”纪放拍拍她,懒声道,“我有办法。” 大少爷都这么说了,她也不好再反驳,也没惦记着问他是什么办法,于是说:“哦,那快起来,去吃早饭吧。” 纪放一愣,接着轻笑出声。他昨晚半真半假,为了让小姑娘别绷得太紧赶紧睡觉的一句话,没想到她记了一宿。 “好。”纪放好笑地应她。 - 等他们洗漱完换好衣服,重新开了卧室里的摄像头,这一天的拍摄,才算是正式开始。 纪放还是第一回 看见小姑娘是怎么对着脸拍拍打打的,之前早上一起床,俩人就跟约了个那什么似的各自回房了。 梳妆台上的瓶瓶罐罐,仿佛都有它们的流程和不同使命。纪放大体是懂的,什么眼霜精华乳液飞升水。 毕竟亲妈周枳意,是个从小精致到大的大小姐,后来更是沉迷于价格不输她那一整季高定的私人定制面霜。一家三口吃饭的时候,他也被强.制科普过。 舒念抹完防晒隔离,就没再继续拍。这节目后期的滤镜加的还挺小清新,就算不化妆,看着人皮肤也不错。 “你涂的什么?”纪放见她拧开一管子又像口红又像润唇膏的玩意儿,明明膏体是带颜色的,抹上嘴唇,又看不出来什么,就很好奇。 “变色唇膏。”舒念下意识地老实回。 “……?”啥玩意儿?纪放本来靠着卧室的小沙发等她,这下干脆起身走了过去,站到舒念身边,俯身凑过去,看着她似乎没什么变化,就是瞧着像覆了层透明糖渍的嘴唇,好奇宝宝上身,“你现在已经变色了吗?” “?”虽然纪放这话听着有些奇怪,但舒念怀揣着昨晚让人大少爷冻了一夜的愧疚感,还是耐心和他解释,“我还没变色,没那么快。” “哦,”纪放是真挺好奇的,“那等会儿,不急,等你变色了我们再走。” 舒念:“……” 无奈地抿了抿唇,舒念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等了会儿,缓缓偏头,看向纪放,小声道:“我变好了。” 纪放垂睫。要说有多大变化,其实也没有。就是小姑娘原先偏浅的唇色,多了点橘调而已。就像她平时吃完橘子味棒棒糖,糖渍沾在唇上的样子,亮晶晶的。 下意识咽了一口,纪放抬手屈指,搭上她的下颌稍抬,脸也跟着贴了过去,离得舒念更近了一步。 “……?”舒念先是一愣,接着身子一僵。 这、这是要开卷考试了吗?果然等她变了色就走什么的,都是假的…… 带着点微粝的拇指指腹在她唇角边轻蹭,纪放的视线对上她瞳仁,又垂睫落到她唇上。舒念忍不住抿唇咽了一口,时刻做好交卷的准备。 结果,就听见纪放,轻声笑出气音似的说:“跑出来了。” “……?”舒念愣住,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纪放说完,就稍稍错开脸,垂睫认真盯着她的唇角,指腹轻蹭,出口的话音听着还挺温柔,“你没画好。” 就也不知道为什么,听在舒念耳朵里,品出了一点“都怪你哦”的意思。 舒念:“……” 仿佛经历了老师毫无预警捧着卷子进教室,她以为要突击检测,着急慌忙坐好准备考试,以此来证明自己平时的练习没有偷懒。结果,老师说,这卷子是隔壁班的。 心路历程堪称跌宕。 并且敢疑不敢问地觉得,纪放这人,是故意的…… - 等她收拾完,纪放终于没再闹她。如约按照昨晚临睡前说的,带着变好色的小姑娘出门吃早饭。 小镇虽说原始风貌保存得不错,小超市菜场药店这些民生必备,倒是一样不缺。 尤其是那条临着镇里小学的小街,门口支着桌椅的老铺子,笼着清晨的薄雾,店主人掀开盖子,从木桶里舀出一勺冒着热气的豆花,盛进小碗里,撒上佐料,麻利地掰了麻花,最后再浇上一点滚烫的豆汁。溅出的油香气飘满整条街。 两个脑壳凑在一块儿讨论最新款游戏的小学生,眼神还时不时地朝老板那儿瞟,看见做好,要紧自个儿过去端。 舒念看着人小学生碗里的麻花豆腐脑,没出息地,咽了咽口水。 纪放看着她的小表情笑,知道她挺喜欢各种小吃,抬手揉揉她脑袋,“就在这儿吃好不好?” 舒念点头,纪放拉着她走过去坐。店里的早饭几十年就两种,麻花豆腐脑,芝麻酥饼。纪放一早和江源打听过了。 安顿好乖坐等吃的小姑娘,纪放才过去买。 老板知道镇里有几家房子翻新过,租借给了江城来的某个电视台,又见纪放和舒念瞧着眼生,身后还跟着跟拍的工作人员,于是热情又友好地笑问:“小伙子,你们是大学生,来社会实践的?” 这些年上完学回镇上当村官的大学生,还不少呢。 纪放一听,倒是有些好笑。为什么大家都觉得他们俩,是来“实践改造”的呢。 “啊,”纪放笑着点了点头,“也算吧。” 店里生意挺好,老板心有余力不足地和他聊了两句,就又忙上了。 舒念看着纪放在那儿等着豆花,又看着老板从那种自制的铁皮大烤炉里,拿出几个烤好的酥饼。 挺想过去帮着纪放一块儿拿的,只是大少爷说了,你坐着别动,人家生意好,待会儿位置给人占了。你就当你是一本书,作用就是在图书馆里占个座儿。 舒念挠了挠头,看着旁边那桌听见学校打了预备铃,飞速扒完碗里的麻花豆腐脑,拎起书包就往学校冲的俩小学生,并不觉得这个点了,还很需要占座。 老板贴心地给了纪放一个托盘,豆花酥饼上桌,舒念又抿唇咽了咽。 纪放看着她已经粘到豆花碗里的眼睛,笑得不行。端过去,好笑地揉了揉她脑袋,“快吃吧。” 泡了会儿豆腐脑的麻花,绵脆绵脆的,面上还浮着层紫菜小葱香菜碎。大概是纪放知道她能吃一点辣,碗沿儿边上,还飘了几点红油星子。舒念两手捧起来,呼了一口。心满意足。 热乎乎的半碗下去,舒念收回昨天刚到这儿时的抱怨。这种又吃又喝的节目,钱也太好赚了。她有罪。 馋了人家小学生碗里半天的豆花吃了半碗,舒念才开始惦记小竹篮子里的芝麻酥饼。 酥饼是真的酥,酥到她觉得自己像个小学生,吃个饼还能边咬边掉。只好特不好意思地,凑着豆花的碗,慢慢啃。 纪放拎着勺子,虚撑着鼻尖挡住唇角,笑得不行。 两手捧着饼凑着碗,还不忘转头看看笑话自己的纪放,舒念:“……” 看着小姑娘对自己的一脸谴责,纪放非但没收敛,反而连手里的勺子都放下了,笑得堪称明目张胆。笑就算了,还动手。 “……?”舒念看着他伸过来的手,侧身稍稍一躲,还下意识地把手里的酥饼往边上挪了半寸,坚定道,“我吃得完的。” “……?”纪放一愣,接着看了看空了的小竹篮,明白了。 合着小姑娘是以为,他连她半个酥饼都不放过,还要和她抢? 这也太护食了吧! “别动,”纪放笑死,“这回是真跑出来了。” 边说,边替她把嘴角沾着的芝麻粒碎饼屑子一块儿蹭了下去。 舒念:“……?”等一下,所以刚刚在卧室里的“跑出来”,是假的咯? - 吃完早饭,俩人沿着小街,手牵着手慢慢悠悠地晃荡消食。 “刚刚店主和你,在聊什么?”舒念见他不说话,以为他是因为自己没把最后那半个饼让给他,不得劲。于是没话找话,随口找他闲扯。 纪放闻言,愣了愣。愣完了,心里又止不住地翻腾起美滋滋的小泡泡。 虽说小姑娘问这话,也没有什么特殊意义,只是在他眼里,就是会主动好奇他内心想法的象征了! 于是牵着她顿住,稍稍俯身到她耳侧,神神秘秘地说:“老板说——” 舒念听他拖腔带调的气音,就很无奈,偏头看他。 纪放看着她一脸“你为什么老喜欢说话说半截儿”的无奈脸,唇角笑意微抿,垂睫看着她的眼睛,认真道:“他说,我女朋友很好看。” 说完,就顿住不说话了。 舒念:“……”不是,等等,你还开着麦呢…… “还问我,”纪放又说,“哪里找的。” 舒念:“?” “我就告诉他,这不是我女朋友。”纪放一脸坦然,甚至还有点点神气,“这是我老婆,我们已经结婚了。” 舒念微眯着眼睫,抿住唇角看着他,“……”那你俩这语速还挺快。就这么瞧着只说了两句话的功夫,居然聊了这么多内容。 纪放抖着肩膀无声笑,直起身子不再逗她。 偏过脑袋,低头看地面,抬手挠了挠,给脸颊降降温。舒念决定,这一路都闭嘴。 结果还没走两步,手就被纪放捏了捏,然后又听纪放说:“念念,你小伙伴又来找你了。” “?”舒念循着他的声音看过去。 “……”行吧。是昨天傍晚的富贵小朋友。正歪着脑袋瞅她。 瞧着也像是,吃完早饭出来遛弯儿的。 - 江源和陈祎是叫他们俩随时上门吃的,舒念和纪放也不好意思真跟吃食堂似的。虽然也不知道自己能干点什么,但是晚上还没到饭点,就提前出门,装模作样地准备上门帮忙去了。 搬个椅子挪个桌子这种体力活,他们还是可以的…… 倒是吃饭前,又来了客人。蔣蔓和许嘉和。 当初公司宣发营销部挑了好几对备选嘉宾让纪放选,这一对的确是他定的。 原因无他,要论咖位,也还行,不是糊到上个热搜都有人问“这俩到底是谁”的那种。要论作品,也有一两部拿得出手的。 不过说到底,还是因为这两位口碑不错,听说没怎么红之前就在一块儿了,从没绯闻。 先前他参加过几回和公司业务有关的活动,晚宴上有女星找他敬个酒,当晚他都能上一回热搜。还是#xxx疑似纪家少爷新女友#这种匪夷所思的热搜。就很佛。 他又是懒得管的人。反正正好给他营造一下“放荡不羁”的人设,想拿他艹下热度,那就艹呗。 但是现在,不行。 小姑娘要是吃起醋来,那肯定是很难哄的! 江源和陈祎也挺意外的。节目组给每个家里配了让他们互相联系的电话,他们倒是并没有接到这一对要来的电话。 不过人都来了,还带着礼物和吃的,肯定是先把人让进来再说。 于是四人晚餐,就成了六人晚宴。 蔣蔓不算是那种明艳型的长相,演了几部剧,饰演的都是知性美人,人瞧着也有些淡,挺有分寸感的样子,话也不多。许嘉和出道以来,演的不是温润如玉贵公子,就是痴情苦逼男二。平时的言谈,仿佛也是照着剧里的样子长的。 两人凑一对,就给了舒念一种“相敬如宾”的感觉。 几个人打了招呼,帮忙江源做了点收尾工作,简称端菜,这顿饭就开始了。 有了蔣蔓和许嘉和在,几个人的话题,也从昨天的《变形记》,转换成了《论演员的自我修养》,《论一名钢铁般的运动员是如何炼成的》。并且不可避免地多了一丁点儿商业互吹的意味。 反正这玩意儿,还得靠后期剪辑。大家倒也无所谓。席间陈祎起身去了趟厨房,再出来的时候,手里提了个小坛子。 江源一愣,仰起脸,小声问陈祎,“怎么了?膝盖又疼了?” “还好,”陈祎笑,“大概是这两天要下雨了,有一点儿。” 陈祎退了役养成的小习惯,觉得身上不舒服,就爱喝点小酒。厨房里几小坛子米酒,是江源收拾行李的时候放在行李箱里的。 江源起身,帮她开。毕竟是“江教练”特酿,那木塞子,还挺紧的,他晓得。 陈祎看他紧张的样子笑,“真没事儿。” “嗳行行行,”江源边倒边说,“你坐着吧,就不会使唤我去拿一下么。” 这边一对极其自然地秀着老夫老妻的恩爱,餐桌上的另外两对自然瞧得嘿嘿嘿。 陈祎还有点不好意思,笑着问两个小姑娘:“小蒋小舒,你们俩要喝点吗?老江自己做的,就是有点甜。” “谢谢陈老师,我不喝酒。”蔣蔓淡声笑着推辞。 “嗯,”舒念小声应了,又没出息地咽了一口,看着江源往陈祎碗里倒的米酒,点点脑袋,“谢谢阿姨。” 陈祎看着她一脸“真的可以吗,那就来点吧”的样子,笑得不行,拍拍江源的手,“给小舒倒点。” 舒念赶紧捧着杯子去接。 纪放屈指虚握着拳,指节抵着额头,偏头看着舒念无声笑。这小姑娘怎么老像是,自己在家不给她饭吃的样子呢。 “你会喝啊?”纪放见她捧回来咪了一口,凑过去,低声和她说着悄悄话。 家里的酒柜,可从没见舒念开口对他说过一回,自己要喝酒的。 舒念抿了一口,是挺甜的,跟吃酒酿似的,于是自信道:“会。” 纪放看她喝奶茶似的灌得挺猛,抬手轻压了压她的杯子,笑说:“你慢点儿,这酒后劲挺大的,你别看它甜。” 舒念回味了一下,有点不以为然,不过还是点头,“哦。” - 结果,各自吃完饭牵着舒念回家的路上,纪放就觉得不太对劲。 小姑娘平时话就不多,也挺安静的,可这会儿的安静,和平时又有那么点不一样。 说不上来,有种挺矛盾的——亢奋的安静。 纪放也被自己这种诡异的形容搞得有些好笑。于是玩笑似的和她说:“叫你喝慢点,醉了吧。” “嗯。”舒念点头。 纪放:“?”嗯? “不是,你到底是醉了还是没醉?”纪放快被她乐死。是听说过没醉装醉的,可小姑娘这性子,倒是没必要吧? “醉了。”舒念点头,笃定道。语气里还带着点“你怎么就不信呢”的七个不服八个不忿。 纪放笑死,又一转念,回头示意跟拍的工作人员别跟了,又替两个人关了身上的麦。 然后拉着她停住,俯身到她跟前,错着脸去看她垂着脑袋下的表情,好笑地问:“真醉啦?” “嗯。”舒念乖乖地跟着他停住,并且任由他折腾,有问必答。 纪放这回,是真信了。并且觉得——这人醉起来,都这么与众不同呢?这也太好玩儿了吧? 清了清嗓子,纪放忍不住就想试试,她到底能乖到什么程度,于是问:“为什么《横刀》的墨齐,和我那么像?” 舒念垂着脑袋,老实道:“照着你画的。” 纪放美得不行,压低了音量,拖着尾音小声问:“为什么?” “好看。”舒念言简意赅。 纪放内心自动播放恋爱BGM。可又觉得,光问他自己,参照样本有点少,显示不出正确率来。 于是又问:“那江教练呢?” 舒念想了想,说:“年轻时候的照片,还不错。”现在发福了呀。 纪放笑,还挺实事求是的。 本来到这儿打住,绝对就是皆大欢喜。纪放偏偏不,他得凸显出自己在小姑娘心里的独一无二来啊。 于是又问:“那……许嘉和呢?” “嗯,”舒·不知危机老实人·念,“也挺好看的。” 纪放:“……???” “不是,”纪放不乐意了,“你是真醉了还是故意气我?他也挺好看的??” “真醉了,”舒念又不服了,“是也挺好看的。”虽然没你好看。 “你再敢说人家好看,”纪放就很气,“我、我能给你奶粉扬了你信不信!” “……”舒念终于抬眼看着他,眼神茫然,却还挺不服气,抿了抿唇,小声嘀咕道,“不是你问我的嘛,我就是说个实话而已。” 纪放:“???”你还没完了你?! 起身抬手,就是给她发顶一阵乱揉,也没心思再问问她,到底是他更好看,还是许嘉和更好看了,就怕听到让自己更气的回答! 于是炸毛,“赶紧回家!” 舒念:“……”好凶呀。 - 回家关了所有摄像头,纪放一身低气压地拉着人上楼回房。 看着她又像清醒又迷糊的状态,好气又好笑。 “我去洗澡了。”舒念拿好衣服,主动报备。 “去吧去吧。”纪放气笑了,故意嫌弃道。 “……哦。”舒念说。 等她洗完澡出来,纪放确信她这酒,一定是还没醒。因为自己要替她吹头发,她居然特别顺从又乖巧,半个拒绝的字都没说。就那么老老实实地坐着。 吹完拉着她站起来,让她去床上,小姑娘就点点头,往床边一坐。两手撑着床沿儿,脑袋微垂,一副思考人生状。 纪放好笑地走过去,撑着膝盖,俯身看她,戏谑道:“那么乖呢?” 舒念听见声音,稍稍抬眼看他。她这会儿的思维进度条,被洗澡的热水一泡,其实已经又比路上慢了不少。所以纪放问她的时候,还挺懵。 见她迷迷瞪瞪的不说话,纪放忍不住咽了一口,视线在她迷茫略空的瞳仁和微翕的嘴唇上游移,气音似的小声问她,“不说话,那我……亲你啦?” 也不知道哪个字触到了她的机关,原本有问必答有求必应的小姑娘,突然特铿锵地说了句“不可以!”,然后抬手,一把捂住自己的嘴。 “…………?”纪放真的有点懵了。这特么到底是装的还是真的? “为什么?”实在不死心,又有点小难受,纪放提了点音量,问她。 舒念捂着嘴,抬着眼睫缓缓眨了几下,才松手。然后极其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轻声对他说:“喜欢的人,才能亲。” 纪放一怔,心跳都跟着顿了一拍,跳动的频率再续上前奏的时候,就乱了节奏。 下颌线紧了紧,纪放顿了好几秒,才试探着,小心问她,“那你……喜欢我吗?” 等待答案的间隙,只听得清卧室里落地灯的电流声。看着只盯着他,却一字不说的舒念,呼吸都压得纪放有点闷。 实在煎熬,纪放刚想说“好了喝醉了就不要说胡话赶紧睡吧”,就看见小姑娘还挺苦恼似的,鼓了鼓腮帮子,然后才垂睫,自言自语似的说:“我也不知道。” 纪放愣了愣,接着垂睫,轻笑了一声。也不知道是释然,还是有那么一点失落。 稍稍倾身,额头抵到她肩侧一磕。纪放也像是说给自己听似的,轻声道:“不知道就好。” 轻叹一样极轻地吁了一口气。不知道,就不是不喜欢。纪放心想。 磕着小姑娘的肩窝缓了会儿情绪,纪放起身,什么也没再问,把人抱着塞进被窝,替她拧了小灯,自己去洗澡。 再进被窝的时候,纪放直接靠过去,极其自然地把人揽进怀里,抱住。 舒念:“……” 不是没感觉到小姑娘明显一僵,只是纪放理直气壮地懒声说:“你还想让我冻一晚上呢?” 舒念无言以对,无法反驳。于是乖乖不动。 结果,今天过了好久,纪放都没有听见她睡着。心里叹气,纪放想,难道是就他现在这样的进度,都太快了? 刚想说,要不你好好睡,我退开些吧,就听见小姑娘极其小声地问了一句,“纪放,你睡着了吗?” 纪放一怔,说:“没。” “我……”舒念卡顿了半天,努力道,“我有句话,刚刚就想对你说了。” 没有月光的屋子里,纪放只听得清自己的心跳声。努力压了压情绪,像是只能发个单音节,纪放说:“嗯。” 所以刚刚那个问题,小姑娘是,又有新的答案要告诉他了吗? 纪放好紧张。 “你……”舒念试着把脑袋,往前挪了半寸,边挪,还边说,“你压我头发了。压了好久了。” 纪放:“………………?” 作者有话要说:纪放:给你个机会,组织一下语言,再说一遍:) 第36章 ——“你压我头发了。” “......”纪放是真服她了, 压着脾气把人稍稍松开了些,任由小姑娘在那儿一会儿捋头发, 一会儿翻身地折腾。 直到她安静顿住不动了,才碾着后槽牙问她,“好了没?” “唔。”舒念含混地应了一声,脑袋也和这声又像“嗯”又像“唔”的声音一样混沌。 “赶紧睡, ”纪放耐着最后一点性子警告她, “也不许再说话,不然今晚,大家都别睡了。” 舒念:“?” 纪放说得轻, 又说得太长, 其实听在舒念耳朵里,就只提取了一个字的精华:睡。 “嗯。”舒念又含混地应了一声, 然后开始调整睡姿。 “???”感受着怀里又开始乱动,甚至像是故意在折腾他的小姑娘, 纪放一脑袋问号,“你不是好了吗!”这脑袋蹭来蹭去的又想干什么??不要以为喝醉了,他就下不了手啊! “这下真好了。”舒念拽着他身前的衣料, 脑袋抵着他下颌, 给自己留了个既能贴着人睡,又不至于呼吸不畅的姿势,然后说,“快睡吧。” 声音听着有些迷糊,嗓音也绵绵的, 偏偏又很理直气壮。还让纪放听出了点“你别折腾了赶紧睡吧”的意思。 “............”纪放愣了好一会儿,最后也只能哭笑不得地接受了这个现实。 挺唯物主义一人,这一刻也觉得,自己铁定是上辈子欠了她点什么,这辈子才需要如此煎熬地给她补上。 香香软软的小姑娘抱着,偏偏还得做个人。 无奈轻叹,纪放听她没多久就陷进了绵长的呼吸,低头,在她发心亲了亲,准备在天人交战中让自己自由入睡。 - 陈祎昨天说,觉得这两天快下雨了,结果第二天的天气,倒是异常的好。 好到舒念吃完中饭靠在院子里的躺椅上晒咸鱼,晒到开始犯困。 中午两个人出门吃饭的时候,又遇上了富贵。 舒念没养过小动物,不过看着这种毫无攻击力且冒着傻气的小型串串,就觉得怪可爱的。尤其是狗狗的眼睛是满瞳,瞧着就特无辜。 两个人回去的时候,富贵也远远缀着,直到看见他们俩进了院子,才停在了门口。 舒念进了院子,满脑子都是富贵无辜的眼神,忍不住又走回去,扒着门框,朝外面看了一眼。 结果,富贵还没走。看见舒念躲在门边看它,兴奋地又想站起来,又狂摇尾巴坐了回去。舒念愣了愣,手举到下巴那儿,试着朝它挥了挥,真跟小伙伴打招呼似的,小声问它,“你要进来吗?” 这大概不是富贵头一回干这种招惹小姑娘的事儿了。舒念这话一问,立马哈着气咧嘴一笑,轻轻“旺”了一声,跟了进来。 舒念觉得挺有意思,抿着唇角低头看它,等它进了院子,又留了一道门缝,好让它想出去的时候随时出门。 纪放起先还纳闷她在和谁说话,看见小姑娘让进来的高度还不到膝盖的家伙,就知道是谁了。 这人言狗语的,交流还挺顺畅。纪放笑死。 于是,这会儿的院子里,就是小姑娘晒成咸鱼打瞌睡,手里还抱着个卡通小橘子保温杯,富贵趴她脚边打呼噜的画面。 纪放心里,也像是被这下午的太阳晒蓬松的棉花,软乎得不行。又有些好笑。 放轻了手脚进门,再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条小毯子。抽了她手里的杯子,小毯子替她盖到身上,小姑娘一点动静都没有,瞌睡打得比昨晚睡得还沉。 纪放无声笑。想起早上刚醒那会儿,就挺佩服她。 人家喝醉,得吐得不省人事,从三岁唠到二十八的车轱辘话轮着来,才能到断片的程度。结果她倒好,就那么点酒,醒了之后只剩一脸茫然,问她什么,都是一脸“不可能,你不要骗我,我一回来就睡着了不可能说那些话”的样子。表情还特认真,丝毫不作伪。 那一刻他就决定了,这么有趣的乐子,他得留着,以后自己一个人玩儿。 纪放仍旧俯着身,看着她眼睫下扇面似的阴影,视线微垂,又落到她睡着时微嘟着的唇上。 他可没有偷亲哦,他这是,光天化日光明正大地亲。纪放弯着唇角,心说。 结果,刚倾身又凑过去了一些,小姑娘脚边,就发出了极其疑问的一声——“呜?” “......”纪放心里,真的点起了省略号。偏头过去,果然看见舒念的小伙伴富贵,一脸“你要干嘛”地看着他。 本来睡得极沉的舒念,也跟着动了动,下巴尖尖贴着小毯子的边蹭了蹭。 纪放好笑,也不知道它能不能看得明白自己的意思,抬手,食指放到唇边,贴了贴。 富贵脑袋一歪,没张嘴,喉咙里轻声“嗯”了一下,跟在说“那你继续”似的,接着趴了回去。 暖风轻扬,树影娑娑。男人长睫半阖,在睡熟的小姑娘唇上,轻轻贴了个吻。 - 舒·咸鱼·念下午自然醒了之后,鼻子就不太舒服,时不时地就想打个喷嚏。 “着凉了?”也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纪放,在她身后问。 “嗯?”舒念困意还没全消,迷迷瞪瞪半坐在躺椅里,小毯子落到腰上,回头看他,“没有。” 转身,抬手打了个小哈欠,抬头看了会儿树,舒念确信道:“树上的小毛絮。” 纪放倒是没她这么笃定,担心她是下午睡觉着了凉,牵着她出门,准备买点药备着。毕竟小镇上的店晚上关门都挺早的,别到时候万一真是感冒,什么都买不着。那只能“拿钱不办事”地早退收工了。 富贵见他俩要出去,站起来直了身子,前后压腿,在地上伸完懒腰,先出了院门,在门口等着。 舒念以前没怎么接触过小动物,这两天的接触,就觉得新奇又有意思,甚至有点想画个萌宠番。 半道上,富贵又被姥姥叫回去吃红烧肉,舒念笑着跟它挥了挥手。富贵这回,短促一“汪”,才转身离去。 纪放偏头看着这两个“一切尽在不言中”的家伙笑,心里软软乎乎。 哎真是,和软乎乎的小姑娘待久了,自己都越来越像个好人了。纪放心说。 - 小镇上的药店离他们早上去吃早点的小街不远,纪放牵着她到了目的地,掀开门口半透明跟一张张宽粉似的垂帘,让人先进去。 店里跟小超市一样搁了开放式的货架,药剂师还挺正规,套着干净的白大褂,打了招呼,走过来问:“要买点什么?” “伤风感冒药吧。”纪放说。 “是什么引起的?”药剂师问。 “就家里小孩儿,”纪放一本正经,“睡相太差,也不知道是前两天晚上就着了凉,还是今天下午午睡着的凉。有点打喷嚏。” 舒念:“......?” “哦。”药剂师虽然点着脑袋拖着尾音哦了一声,不过还是挺迷惑的。这两个瞧着,小孩儿都有了? 不应该啊,小姑娘瞧着还怪小的。 “多大的小孩儿?”药剂师又问。 “就——”纪放拖着尾音,偏头看舒念。等舒念缓缓抬头,用满是谴责的眼神和他对视的时候,才笑着用没牵她的另一只手去揉她脑袋,“20岁这么大的。” 舒念任由他揉,眯着眼睫无语。 年纪大概和江源陈祎差不多大的女药剂师脸上,逐渐展露“原来如此”的笑容,然后笑着去拿药,折回来,说:“那你们拿点这个吧,中成药,预防治疗都可以。” “好,”纪放还沉浸在舒念一脸怨念的样子里乐,转头接了药,“谢谢啊。” “没事没事,不用客气。”瞧着小年轻逗乐子,还怪有意思的。药剂师心说。 “嗳小伙子,你女朋友真俊,”大概是店里客人不多,药剂师逮着人就想侃两句,“俩人太配了。” 甭管大家是真心还是假意,只要这么说,就是纪放的朋友。于是纪少爷笑眯眯地应下,特神气地耐心解释,“嗯,所以我们已经结婚了。” 听着纪放话里的这个所以,舒念:“......?” “啊?是吗?”药剂师的目光在舒念脸上顿住,“你女......老婆成年了吗?” 纪放笑,谁和他聊这些话题,他就不怕展开,“女孩子不满20,国家给发结婚证吗?” “哦,那倒也是。”药剂师恍然,想了想又说,“嗳你看我这脑子,你刚还说,你家小孩儿20来着。” 纪放一听,乐得不行。 “............”舒念低头,无奈地抿了抿唇角,用没被纪放牵着的那只手挠了挠发热的脸颊。她怎么以前没看出来,大少爷这么平易近人贴近群众呢。 “小舒,纪少爷。” 刚想牵着舒念去结账,身后响起个女声,听着还有点耳熟。 纪放牵着舒念顿住,转头看了一眼。是蔣蔓。 “你好。”舒念抿了抿唇角,点头和她打了招呼。 纪放同样点头示意。 蔣蔓见他们停住,笑了笑,扬了扬手里的药盒,说:“这里比江城热不少,好像来了之后,有点感冒了。” 纪放瞥了眼旁边的货架,大概是蔣蔓刚刚站在某个货架后面,他俩没看见吧。 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纪放偏头看舒念,又捏了捏她的手,说:“走吧。” “哦。”舒念点头,又回身和蔣蔓说了声再见,跟着纪放去结账。 蔣蔓拢了拢染成栗棕色的长发,转头,看了眼用拎药盒的手撩开帘子先让舒念出去,才跟着出去,并且从头到尾牵着小姑娘舍不得放手的纪放。 等纪放和舒念走了,才捧了两盒感冒药咳嗽冲剂去付钱。 “嗳?”药剂师既负责介绍药品,又得负责收营,暗地里还是老板,看见蔣蔓,“嗳”了半天,才有点兴奋地问,“你是那个那个,蔣蔓吧?” 蔣蔓眼睫都没抬,神色挺淡地“嗯”了一声。 “对对对,大明星!”药剂师笑,半开玩笑半当真地夸她,“你演的几部电视我都看过,演技比女主角好多了。” 也不知道自己哪句话哪个词戳到了这位大明星的痛处,蔣蔓原先还挺淡的脸色,都跟着一沉,然后说:“快扫吧。” 药剂师一愣,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边和她打招呼边替她扫药盒,“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扫完蔣蔓的支付码,看着她出去,药剂师自我安慰地耸了耸肩。本来还想问问人家能不能签个名合个影来着,还好没开这个口讨人嫌。 果然电视里的角色是角色,真人什么性子,谁也不知道。 - 今晚这顿饭吃完,明天各组人马就能打道回府。在这个临着内陆湖小镇的拍摄任务,就算正式结束。 昨晚江源客气,临走的时候叫他们四个小的晚上都来吃。结果,还真是都一个不落的来了。 纪放和舒念,依旧是早早地来帮倒忙。江源也是被他们俩笑死,每回都边玩笑似的埋汰人,边想办法让两人离开厨房重地。 倒是蔣蔓,让江源挺意外的。小姑娘会做的挺多,甚至瞧着像是熟手,从小练出来的样子。 “行行行,江叔叔,”纪放这两天已经被嫌弃得没脾气了,也不恼,只说,“那我就站这儿看着总行了吧?我什么也不动。” “你站这儿干嘛呢?”江源乐,“有了你的厨房,能多些欢声笑语啊?” 几个人一听,忍不住都笑出声。连舒念都低着脑袋偷笑,虽然她也没比纪放好多少。 纪放:“......” “我看看您那个糖醋小排怎么做的,”纪放无奈归无奈,还是和江源解释道,“我家念念挺爱吃。” “嘿哟,”江源这下是真乐了,视线在舒念身上落了落,又开始调侃纪放,“大少爷你还准备学呢?” “......”什么话。纪放眨眨眼,一脸诚恳,“应该也没那么难吧。” “行,”江源说,“你先看看吧,回头回了江城,再带着小舒上我那儿,我给你亲自传授。” “嗯。”纪放终于满意了,又俯身问舒念,“要不要出去坐一会儿?陈阿姨在外面呢。” 小姑娘今天站挺久了,纪放觉得就她那个纸片人体力,应该是累了。 眼看着厨房里站了那么多人,江源都施展不开,舒念点头,“好。” 舒念出去,和在沙发上的陈祎一块儿坐着看电视。连着待了三天,没了一开始的陌生感,舒念还挺喜欢听她聊以前比赛的事儿的。 陈祎面前的玻璃小茶壶空了,又下意识地垂手敲膝盖。舒念见她撑着沙发扶手准备起身,快了一步站起来,拿过茶壶,抿着唇角,挺不好意思地笑,“阿姨,我去吧。” 陈祎愣了愣,接着明白了她的意思,笑说:“谢谢啊,小舒。” 舒念捧着茶壶去厨房添热水,刚踏进去,倒是顿住了。 纪放挺怕热的,这儿气温又高,又是待在厨房里,就穿了件短袖。 她也不知道本来在一边切菜的蔣蔓,是什么时候走到他身边去的。而且攥着指尖,像是在纪放胳膊上捏了捏的样子。接着垂手,仰起脸看着纪放笑着说了两句什么。抽油烟机的声音挺大,她没听清内容。 她这个角度,也看不见纪放的表情,只能看见蔣蔓指尖贴上去的时候,纪放下意识地退了一步。 直到也在一边帮忙的许嘉和抬头看了厨房门口一眼,纪放才转身,看见她愣愣地捧着个小茶壶站在那儿的样子。 纪放赶紧走过去,站到她跟前儿,想说点什么,却一时间有些找不到切入口。 “我来倒热水的。”舒念捧了捧茶壶,解释道。 看着小姑娘一脸无所谓的样子,纪放嘴角都平了。 刚就那么一小会儿功夫,蔣蔓居然当着许嘉和的面儿,走到他身边攥着指尖在他胳膊上捏了一下。还说:“不好意思纪少爷,沾你衣服上了,头发颜色不一样,别回去了让念念误会。” 他也是佛了。这女的下午还说感冒了,这会儿就算覆着油烟气,他也能闻出来新洗了澡新喷了淡香水的味儿。谁叫他嗅觉灵敏呢。你这都感冒了,还洗得那么勤呢?况且还当着你男朋友的面儿,你没毛病吧? 那句“你没毛病吧”都要直接问出口了,结果许嘉和一个眼神,他一转头,就看见舒念站在门口。 舌尖抵了抵小尖牙,纪放压了压一时间涌起的躁戾。伸手去拿她手里的茶壶,沉声道:“给我。” 舒念没和他抢,大少爷这会儿瞧着不太开心的样子。虽然她也没太明白为什么不开心的是他。 倒好热水,重新回了厨房门口,纪放什么也没说,顺手把还站在门口发呆的小姑娘牵走。 到了客厅,把茶水给陈祎放好,纪放压着脾气,耐心和陈祎道了个歉,“阿姨,我不太舒服,大概有点着凉。今天带念念先回去了。回了江城再去找您和江叔叔。” “啊,好好好。”陈祎也有些怔。怎么就一小会儿的功夫,小两口就闹别扭了呢? 江源还在专注于大厨事业,没注意到身边的动静。倒是许嘉和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地看了眼蔣蔓。蔣蔓淡笑着回视,挺无所谓地抬手,耸了耸肩。 - 俩人一路沉默,回了这个住了三天的小屋子。 进房,纪放关了所有拍摄设备,然后站着看她,“你就没什么要问问我的?” 舒念低头,不说话。要说她没什么想问的,也不是。就是,也不知道该怎么问罢了。 看着她一言不发仿佛定身的样子,纪放闭上眼睛,偏头,叹气。 “你老公我,今天这是被揩油了。懂吗?”纪放真的气死,无语地垂睫看她,“你就一点反应,一点表示都没有?” “......”舒念有一种,明明像是该她不高兴,可是却被人反过来怪了一把的感觉。就很不得劲。 于是意兴阑珊,“哦。” 纪放:“???”哦?哦?就这?? “你就不会问问我,当时到底是什么情况?”纪放耐着性子压住脾气,尝试着,努力用她能接受的方式来解释,“你就不会吃个醋?吃醋是老婆应尽的责任和义务,你懂不懂?” 舒念:“......?”还有这种责任和义务的吗? 见她又在发呆,纪放是真有点忍不了了,“赶紧问!” “......”舒念回神,慢慢悠悠地问他,“刚刚怎么回事呀?” “......”看着仿佛是自己强加给她剧本被迫演戏,还不给她演出费似的小姑娘,纪放抬手,抵着额头摁了摁太阳穴,耐心给她解释了一遍厨房里到底怎么回事。 说完,又笃定地下了结论,“她大概脑子不太好吧。”感觉正常人真干不出这种事儿。 舒念听完,点了点头。 纪放先前那些“包年热搜”,她也不是没有见识过。要说那些绯闻都是真的,她倒也不是很信。毕竟纪放平时,还挺忙的。就来参加这个节目之前,他每晚都在公司待到比平时晚不少的点才回家。 还每天不落地和她做了“你问我在哪里,我给你共享定位”的练习。 至于蔣蔓到底为什么要这样,还当着自己男朋友的面,舒念也不是很懂。 舒念正在顺着思路认真思考,就听见脑袋顶上纪放,理所当然地说:“好了,你现在开始吃醋吧。” “............?”舒念这理性的思路,瞬间卡壳。缓缓抬头,看向纪放。 别说,纪放那眼神瞧着还挺认真。舒念更懵逼了。 回想起他刚刚那句经典的“吃醋是老婆应尽的责任和义务”,舒念努力调整了一下情绪,回忆了一下看见厨房里发生的那一幕时,到底是什么心境。 她唯一能确认的是,那会儿的确有种奇奇怪怪的感觉,藤蔓似的,攀附到她心里。 见她低着脑袋发了几分钟的呆,纪放就快认命到,想想怎么教她吃醋了。 还好,没让他手把手教到这一步,就看见小姑娘慢悠悠地抬手,隔着衣料,在他腰腹那儿,轻轻戳了戳,然后超小声地说:“我好酸呀。” 纪放一愣,接着又好气又好笑,也不知道她到底是真的假的,也不太敢想。只以为她憋了半天,终于想出了这么一句台词。 于是故意凶巴巴地说:“酸不死你!” 舒念:“......?”又说错了?舒念好无奈,又想挠脸颊了。 结果,还没等她想出新的台词,就听见了纪放手里窸窸窣窣的声响。橘子糖的香味伴着甜味,一把被纪放塞进她嘴里。舒念赶紧下意识地,自己伸手去拿。 “还酸不酸了?”纪放软了两分话音,有些好笑地问她。 舒念捏着棒棒糖的纸棍子,抬头看他,挺老实地说:“不拴了。” 听着小姑娘含混不清的话音,纪放玩笑似的,试探着问:“那你倒是也让我甜一甜呢?” 想点什么办法来哄哄他呀。他这会儿,绝对是身心皆创,又酸又气又郁闷。 “......?”舒念一愣,棒棒糖也不敢好好嘬了,眨了两下眼,挺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把糖拿出来,抬手,小心翼翼递过去,“哦,那你,舔一舔吧。”不嫌弃就行。 “............?”纪放一噎,闻着唇角边的糖果甜香气,下意识地,咽了一口。 小姑娘这是,在撩他吧?绝对是吧?是吧? 第37章 舒念手都有点举酸了, 纪放还是没什么动作,甚至一脸“你到底想干什么!你知道你这种行为有多可怕吗?!”的惊诧表情望着她。 “?”小姑娘尴尬地慢慢收手, 边收边嘀咕,“不是你说,要给你舔一舔的么。” 听着还隐隐有点不服气,甚至有点“你以为我乐意呀?”的意思。 “……?”纪放眼睫快速眨了两下, 终于明白了。 俯身抬手, 扣住舒念的后脑勺,让她抬头看着自己。纪放看着她有点小郁闷的眼神,笑得不行。 “……”舒念更郁闷了。完全不知道他怎么又乐上了。 “我是这个意思?”纪放敛了几分笑意, 轻声问她。 舒念拒绝回答, 并用行动表达了自己的不满。淡定回视他,棒棒糖塞到嘴里, 咔啦啦——嘣嚓嚓,嚼出“别惹我, 不然就是这个下场”的气势。 唇角轻抿,纪放安静地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几秒,然后忍不住用额头抵上她额头, 轻笑出声。他的小姑娘, 怎么就那么招人爱呢。 纪放这么个动作,舒念终于不太淡定了。男人轻笑的温热呼吸,离她太近。就算是经受过好多回“练习”的洗礼,还是经不住心跳失率。 感受到她一瞬间的僵硬,纪放稍稍退开了些, 扣着她后脑勺的手没松开,又抬手抽了她嘴角的棒棒糖纸棍子,半认真半戏谑地说:“我说的是,让我甜一甜。” 一字一顿的,力求让她听明白。 说完,还不等舒念反应,就又错开脸凑过去,在她唇上贴了贴,说:“比如这样。” “还有……”嗓音掺着轻哑,纪放又说。 听着他话音里的停顿,舒念下意识地想往后退。奈何这回,纪放扣着她的力道却是不同以往。 “还有这样。”舌尖抵开牙关,明目张胆地不干人事儿,开始和她抢糖吃…… - 江源做好饭出来,听陈祎一说,才知道舒念和纪放已经先回去了。 倒也没有问太多。毕竟谁年轻的时候还没点小脾气呢。他年轻气盛那会儿,怒怼裁判,气哭对象这种事儿都是干过的。啧,突然觉得自己好二。 蔣蔓和许嘉和,就更没说什么了,直到两个人回了住处。 “蔣蔓,”许嘉和情绪挺平,就像个老朋友似的问她,“你怎么想的?” 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蔣蔓回视他,“你不是早知道我怎么想的?” 许嘉和看着她,没说话。 他的确早知道,眼前这位,早就不是他们读书那会儿,他刚认识的那个小姑娘了。 娱乐圈公认的模范情侣,那也只是曾经。如今把两人捆在一块儿的,仅仅是公司的一纸合约。还有双方利益。 “你参加这个节目之前,就知道‘林南’老公,是纪家少爷?”许嘉和问她。 当初他接到经纪人的通知,本意是不想来的。和现在这家经纪公司的合约到期之后,他也没打算再续约。他和蔣蔓的“情侣”关系,也就可以自动解除了。临“分手”前再来参加这么一档综艺,他并不乐意。 如果不是蔣蔓求他帮忙的话。 小姑娘心气儿高,出道那么多年,总觉得自己差了半口气,没有大红过。想着靠这档收视率和话题度都挺高的恋爱综艺,扳回一局。 “不知道啊,”蔣蔓淡笑,“和你一样,来了才知道。” 蔣蔓的确不知道。节目组这个“林南夫妇”的噱头,连他们俩都是来了才被告知。还签了份挺好笑的保密协议,说是没开播前,都不能透露这对夫妻的任何信息。 “那你今天……”许嘉和不解。 “男人么,”蔣蔓斜倚着身后的桌沿儿,单手支着往后仰了仰,单瞧,倒是风情万种,只是说的话,让许嘉和不敢苟同,“你不比我了解?” 许嘉和知道她在说谁。那位表面上和妻子鹣鲽情深,转头就能把旗下女艺人当后.宫的公司董事。他更知道,蔣蔓也是其中一员。 轻哼似的一声笑,许嘉和看着她,“我是比你了解,所以劝你一句。” 蔣蔓挑眉,一脸的愿闻其详。 “这位,你别招惹。”许嘉和说。 蔣蔓愣了愣,接着笑出声,“许嘉和,你是不是从没见过他以前的那些绯闻?难不成你以为男人结了婚,就能收敛了吗?” 许嘉和看着她,没接话。 “是,我承认,”蔣蔓边说边点头,“舒念是很漂亮。可那又怎么样?赵总夫人,难道不漂亮?家世不够好?” 许嘉和没反驳,只问她,“你以为,纪少爷为什么选我们参加这档节目?” 蔣蔓撑着桌子,倾身凑过去了一些,挑衅似的问许嘉和,“觉得我这样清冷挂的,更有挑战性?” 眉心轻蹙,许嘉和问:“和有妇之夫传绯闻,对你到底有什么好处?” “好处啊?那大概是就凭——”蔣蔓笑,拖着尾音,“凭他姓纪呀。 “再说了,”嘴角扯了点嘲讽的弧度,蔣蔓又说,“黑红也是红不是吗?你还没做够男二,我倒是已经做够女二了。” 每一天都有比她年轻漂亮的新人出道出头,她到底还要等多久。 许嘉和面无表情回视她,顿了许久,才说:“那祝你如愿吧。” - 纪放就那么拉着舒念从江源那儿出来,晚饭也没吃。当然也不好意思再折回去蹭饭。 太阳落山,天倒是开始泛了阴,甚至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看着坐在沙发上也不知道是生闷气,还是发呆的小姑娘,纪放不好意思地蹭蹭鼻梁,说:“念念,要不你再信我一次?我再试试。” 舒念撑着沙发,缓缓抬头,看着这个把“抢糖吃”的行为,解释为是在给她上“提高班”的人,面无表情地说:“哦。” 然后继续低头沉思,不理他了。 纪放:“……”行吧。他不就是,不就是亲得投入了一点点么…… 亲亲自己老婆怎么了?!怎么了!纪放心里就很不服气。 “那你坐着歇会儿好不好?”纪放俯身,放软了声调和她说,“我去弄点吃的。” 看着舒念点头,一副“朕累了,退下吧”的样子,纪放好笑地揉了揉她脑袋,准备把这两天在江源那儿看见的现场教学,落到实处。 这天的晚饭,舒念最后终于是吃上了。也还行。除了煎蛋漏了黄,面条有点烂,西红柿块儿依旧贫富悬殊,盐厂老板挥泪大放送。也没什么特别不好的地方。 反正她也吃饱了。也有可能主要是,她这一整晚的心思都不在吃上面。而是只要一动嘴,就满脑子都是纪放教她做“提高练习”的画面和感受。 舒念:“…………”就很奇怪。 - 俩人回了江城,下一期的拍摄任务在农历新年后。而《横刀》同名游戏的发布会,《恋爱进行时》首播,都在新年前同一天。互相造势的意味不言而喻。 只是,本来挺和谐的《恋爱》官微,却突然发了条让人意外的新消息:原先的情侣组临时换了人,后续会有补拍工作,但不会影响首播时间。 蔣蔓和许嘉和的粉丝,当然很是不满。路人倒是秉着暗中观察的态度,仿佛田野里的猹嗅到了瓜的味道。 此后两天,紧跟着出现的,就是“知情人士”的爆料。成功把蔣蔓送上了热搜前排。 #蔣蔓许嘉和早已分手# #蔣蔓赵樊# #樊文娱乐赵樊 李欣文# 【怪不得《恋爱》第一期都录好了,还临时换人!这要真播出了才爆出这种事儿,也太膈应人了吧??】 【小声逼逼,我一早觉得这对貌合神离了。他们两家粉丝还不让说。】 【别说了,我们跟了哥哥姐姐五年……以后再zqsg粉CP,就祝我单身一辈子!!】 【姐妹duck不必,娱乐圈么,就这么回事儿,看看就行。】 【其实分手还假装情侣捞钱,我还能忍(不断被娱乐圈打破下限的我已经卑微如此),但是蔣蔓做三我真的……哎,但说到底还是赵樊没管住腿。心疼他老婆……】 【心疼李小姐,这么好的女人。赵樊没有心。】 【有一说一,蔣蔓演技是真的不错。大概那么多年都没大红,急了吧。】 【???急了就能这么上位了?就她急??小三biss】 …… 舒念随手翻了翻,和以往娱乐圈里的那些事儿,套路也都差不多。有骂得难听的,也有中立吃瓜的。但似乎,每回有这种事情,大家对男性的宽容度,都要高一些。 心情有点复杂地轻吁了一口气,舒念也不想再看下去,收了手机。 倒是桑柠很好奇,截了热搜问舒念什么情况。毕竟蔣蔓和许嘉和,还是他们江城电影学院出去的。片场遇上了,还得称一声前辈。 舒念摸出口袋里震动的手机,回她:【大概是节目组怕播出了才爆出这种事,反而影响不好吧。】 纪放今天是和她一块儿来的学校,在实验楼待了一整天,下午的时候给她发了消息,说晚上一块儿回去。她下课早,这会儿正在实验楼下面等着。 纪放从实验楼下来的时候,就看见小姑娘一个人站在那棵已经掉光了叶子的银杏树下面。 “你不冷啊?”纪放几步过去,捏了捏她捧着手机在那儿打字的手。 虽说这种被她等着的事儿是头一回体验,还挺美,但是见她纸片人体格的手冰得不像话,就又心疼上了。 “冷还不戴手套?”纪放捉着她两只冷冻的爪爪,垂睫凶她,“不戴手套就算了,还不会把手塞口袋里啊?” 还发消息!发得比看他都认真! 舒念:“……?” “我就,刚打了几个字而已。”舒念说。打之前还刷了会儿微博而已。 纪放一脸“我信个鬼”,一手帮她把一只塞进了她自己口袋,一手捉着她另一只爪子,往自己的外套口袋里一塞。 “……?”舒念缓缓偏头,看向已经站到她身边的纪放。 “看什么看!”纪放理直气壮,“我的口袋不是口袋啊!” 舒念眨眨眼,“……”好有道理。 江城比那个温暖的小镇冷了不少,纪放手心里倒是挺热乎。舒念放在口袋里的另一只手,还没起什么物理温度上的变化,纪放口袋里的那只,倒是已经暖和了。 就是走了一半,纪放就把她松开了。捏着她的手,塞回了她自己口袋里。 舒念一时间,居然有一丝丝说不上来的感觉。算是失落吗?她也不清楚。 结果,纪放绕了半圈,到她另一侧,伸手到她口袋里,捏捏她那只还没解冻回温的小爪子,偏头垂睫看她,“换一只!” 本来还想继续刚刚凶巴巴的路线,却有点莫名装不下去。于是说起来的音效,就像是又凶又在笑。 “?”舒念抬眼看他,看着他就快兜不住,唇角开始藏不出弧度的表情,没忍住,先笑了出来。 舒念这一笑,就像给纪放点着了引线似的,再也没能维持住刚刚的冷漠且凶人设,跟着她一块儿轻笑抖肩乐出声。 纪放捏着她的手藏到口袋里,继续往校门口走。边走,还边小声念叨她,“下次一起回家,不用那么早下来等我。实验楼要门禁卡才能进,你就在图书馆等我就行,我会去找你的。” 舒念看着脚下的路,点点脑袋,轻轻“嗯”了一声。 江城今年的冬天,好像也没那么冷。舒念想。 - 舒念知道恒江网络年前要开的游戏发布会,纪放和她聊过。也有暗示地问过她,能不能陪他一块儿参加。 既然综艺都参加了,舒念倒也没有排斥其他活动。 主要是,纪放“暗示”的眼神,过于诚恳。并且说出了“这种公开场合,你就得时时刻刻待在我身边才行。不然,我又被别人占便宜了怎么办!”这种话。 试问如此可怜的男人,她怎么还能忍心拒绝。 于是,她的衣帽间里,又多了一排高定。 整个发布会连着晚宴,纪放这段时间都挺忙的。但还是和她说好,当天晚上来接她一块儿去会场。 【念念,我在回来的路上了,不急啊,慢慢来。】 舒念看着纪放发过来的消息。身后站着忙活的,是纪放叫来家里替她做造型的化妆师。 摁着手机,舒念回他:【好。】 回完了,又觉得纪放这么长一句话,她只回一个字不太好。毕竟纪放老是念叨,说她太“敷衍”。不管是发消息打电话还是日常聊天,处处透露着敷衍。 还说这样子在爸妈外公面前,是很容易穿帮的! 舒念想了想,可能他说的也有道理,于是点开她珍藏多年的表情包图库,准备给他再发个不那么敷衍的表情包。 手指头在海量表情包里划拉,舒念最后停在了那张可可爱爱点着脑袋的小喵咪上面。小喵咪的周围,也都是同款小伙伴,是她搜集的系列表情包。 “舒小姐,您稍微抬下头。”身后化妆师替她卷着发梢,客气地说。 “哦,好。”舒念赶紧选好,点击发送。然后抬头,放下手机搁到膝盖上。 舒念发完表情包好久,手机才又震了震。翻过屏幕一看,又是纪放。 身后的造型师还在耐心地替她一缕一缕卷着发尾,舒念迅速点开对话框瞟了一眼。这回居然,还是条语音。看长度,这话应该还很短。 “?”也不知道他回的什么,但舒念这次,绝对吸取教训了,手指一点,就往耳朵旁边一放。 今天,终于不是尴尬的免提了。只是这一声,却让舒念更为摸不着头脑。 “……?”纪放说了什么?貌似是——喵? 什么鬼?舒念懵了,大概摸索着语音的位置,又盲点着听了几遍。 的确是“喵”。还是一声扬着点儿尾音,带着一丝不确信,但是绝壁要试一试的,疑问句式的“喵”。 一脑袋问号地把手机从耳朵边挪开,舒念地铁手机老人脸地看了一眼他们的聊天内容,就想找出点蛛丝马迹,证明纪放应该是脑袋短路了。 结果仔细一看才发现,脑袋短路的那位,是她。 看着自己发过去的那个,已经超过了撤回时间的,我今天要把你日得喵喵叫.gif,舒念:“…………” 什么叫小手一抖,形象没有,就是她这样的没错了。 那只灰白拼色胖崽小喵咪,正趴在另一只可怜弱小又无助的小喵咪身上,努力做着不可.描述的事情…… 舒念:“……” 那个,她现在发一个代挂太阳,不是本人,还、还来得及吗? 作者有话要说:已经自己躺好的放放:真的叫一声就可以()吗,你不要骗我。 第38章 舒念这会儿的脑袋里, 已经被满屏“喵?喵喵?喵喵喵?”的弹幕挡住了字幕。 甚至有一点点理解网上说的,直男为什么老喜欢采取回避的态度面对问题。 因为, 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 手指搁到“我今天要把你日得喵喵叫.gif”上,长按,选择删除。接着忍痛,把这个表情包从图库里一并移除。 只要它没有出现在自己手机里, 刚刚那一幕, 就没有发生过。要么是纪放的幻觉,要么,就是她手机被黑客入侵了。对, 就是这样。 一系列捂着耳朵毁灭证据的操作搞完, 舒念默默放下手机,坐直, 接着让化妆师捯饬自己。 - 纪放回来的时候,舒念已经换好了小礼服, 正在楼下客厅里等他。 除了婚礼那天,纪放从没见过她穿得像今天这么隆重。乌发红裙,人有些慵懒地支着桌沿儿, 长发垂了几丝在耳侧, 只留给他一个半遮的侧颜。比往日里多了几分撩人而不自知的娇媚。 纪放顿在厅堂门口,没有再往前走动。 舒念的这身红裙,让他想起《横刀》里墨齐和小铃儿结婚的那个场景。小铃儿一身锻绣金纹正红嫁衣,一步一笑,走向墨齐。天阴山巅, 漫天红枫,俩人执手共拜天地。 那身嫁衣的颜色,和她今晚的礼服,有一瞬的重合。 舒念还沉浸在纪放万一问她表情包的事儿,她到底该怎么狡辩的思绪里发呆,听见门口的动静,撑着桌沿儿偏身回视。见是纪放,开口问他,“你回来了?” 纪放从她画里构建的那一幕回到现实,看着眼前的小姑娘,弯了弯唇角,走过去,轻声说:“嗯。” 舒念见他还挺正常的,完全没有一回家就要和她当面对质的样子,赶紧站起来,只当无事发生,“那走吧。” 纪放又“嗯”了一声。结果,舒念听他“嗯”完,没见他走,却见他俯下了身。 不仅如此,还抬手搭上她的耳廓,顺着侧沿,指腹一路摩.挲。视线还落在她耳垂那儿,眼睫轻眨,却没挪开。 舒念顿住,“......?” 纪放和她错着脸,偏头盯着她耳朵上的流苏碎钻耳坠,看着它在自己手心里闪出细碎的光,轻声说:“乱了,帮你理一理。” “......”舒念稍稍放松,心想,那原来还是大少爷好心,于是只好站着,说了声,“哦。” 就是,这耳坠应该是戴在她耳垂上的吧,纪放理她的耳朵尖尖是几个意思...... 而且这轻蹭慢捻似的触感,温热呼吸吹在她耳廓里的轻痒,莫名让她心跳又开始失率。热意更是顺着耳朵尖尖,蔓延到脊背,窜起点奇异的酥.麻感。 舒念轻轻偏头,下意识地开始躲。 纪放感受到她的躲闪,停了手上的动作,却是没有起身,只轻声问:“待会儿就要出去了,紧张吗?” 舒念听着自己胸腔里的心跳声,倒也不好意思说自己不紧张。只是也不太清楚,到底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点别的什么原因。 结果,就在她神游怔愣的功夫,纪放轻笑似的说:“念念,你这样子不行啊。那我还是给你复习一下再出去吧。” “......?”舒念心里的问号还只来得及画了个耳朵,纪放替她“理耳环”的那只手,就捧着她侧颊微仰,另一只手扣住她的后腰,也不问问她想不想“练”,直接俯身吻了下去。 “??”舒念抬手撑着他心口,觉得自己很使劲了,结果又很徒劳。 ...... “还紧张吗?”纪放退开了些,却没松手,抱着她,垂睫问。问的时候,话音里还带着点戏谑的笑意。 “......”呼吸还没喘匀的舒念,完全不想理他。 “咦?”纪放见她一脑袋敢怒不敢言,像是生怕他又要逮住她“强加练习”的样子,故意问,“你口红呢?” “嗯?”舒念一愣,接着又反应过来。脸上烧着热意,抬着手背捂住自己的嘴。 这个人真的好烦啊! 纪放抖着肩轻笑,松开她。偏头找她放在桌上的小小只手拿包,伸手拿过来,找了小包包里补妆用的口红。拿出来,拧开,说:“抬头。” 舒念不太想理他。 纪放敛了笑意,抿着唇角,伸手把她捂着自己嘴巴的手挪开,然后揩着她的下巴尖尖,让小姑娘稍仰着脸看她。 “别动啊。”纪放说。 舒念看着他一脸“你敢动我就敢乱来”的样子,就很无语。下颌被他钳着,只好开口说:“我自己来吧。” “不要,”纪放回答得干脆,听着还带点任性的意思,“让我练练。” 舒念:“......?”不是,你一个大男人,练这个干什么?? “以后你来选颜色,”纪放一点一点地顺着她唇角的轮廓细细描.摹,替她画得认真,边画边说,“我来替你画。” 舒念又是一阵脸热,又不太敢动,只好小幅度翕合着唇,轻声说:“少抹点,这个不好洗的。” 纪放一听,的确是停了手上的动作,还垂睫看着她的眼睛。 舒念以为,他终于折腾够了能停手了。结果,却听见他懒声懒气,且笃定地说:“怕什么,晚上替你吃干净。” 舒念僵住,“............”她收回刚刚那句说纪放还挺正常的话。这个男人今天,看上去真的,不太正常...... - 发布会连着当天的晚宴,场地选在了江边一座酒店。会场和宴会厅,足够容纳媒体和宴请嘉宾。 纪放带着舒念到了目的地,先从特殊通道让她进了休息室。 一路从家里到车里,又从车上直接进了酒店,到处暖气,倒是也不冷。只不过,纪放还是在休息室给她备了毛绒绒的小毯子。还是和她的保温杯同款。舒念觉得不用太浪费,就干脆抱着小毯子,吃着休息室里的小点心,看屏幕里的纪放在会场做演示。 指背支着侧颊,舒念看着屏幕里的男人。像是和平时在她面前的纪放不同,又是另一个样子。 那份气定神闲和带着点恣意的自信,让舒念有了一种——这个男人也不光是只有脸能看的感觉。 直到屏幕里纪放下场,重新换上主持人和会场嘉宾互动,舒念才回神。 休息室的门被敲了两下,又打开。舒念知道是他。 明明还是刚刚屏幕里的那一身正装礼服,可这会儿在她面前的纪放,周身的气场又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又发什么呆呢?”纪放好笑。抬手想揉揉她脑袋,手伸过去,却只是拍了拍。 可不能弄乱了小姑娘今天的发型。纪放怕她跟自己急。 舒念回神,抱着小毯子仰头回视他。 纪放微一挑眉,有些没弄明白她在想什么,以为她还是有心结,于是垂手到她身侧,指节微曲,摊着掌心,轻声问:“走吗?” 舒念愣了愣。似乎除了那些在外面也没派上过用场的“练习”,纪放在她面前,永远用的都是“你愿意吗”的语气。 也不是没有人告诉过她:念念,你要走出来。 却没人像纪放一样,问过她愿不愿意。 纪放垂在她身侧的掌心,像是在说:你愿意的话,我陪你一块儿走出去。 莫名暖意顺着心底蔓延,蔓延得眼眶都有些微热。 敛了神思,舒念抬手,把手放到他掌心里,起身,唇角浅弯,看着他说:“嗯。” - 发布会后的晚宴,满室衣香鬓影。 觥筹交错间的闲谈,不管是生意上的,还是无谓的杂事八卦,都不可避免地充斥在各个角落里。 “纪少爷今天没带女伴?”穿着金色软缎长礼服的女人问。 “不知道啊,”端着香槟杯,刚和人寒暄过的男人,对着身边的女伴,又像玩笑又像当真似的小声说,“大概是老婆拿不出手,一个人来的?” 金色礼服倚着男人笑,“不过纪少爷以前出席这种场合,好像也不带女伴?” 笑完,又掩唇小声地不知说了什么。 ...... 舒念挽着纪放,从宴会厅另一个入口进去的时候,周遭的空气都跟着静了静。 如果说这位大少爷以往的绯闻,还只是捕风捉影,那今天这样的,就是锤得不能再锤了吧?! 有好奇的,“快看看看,纪少爷身边那个女的是谁?” “哪个明星吗?” 有八卦的,“不是吧?这个级别颜值的我一点印象都没有,没道理啊。” 更有恰了柠檬的,“呵,看来纪少爷点赞那条‘坐等离婚热搜’,还真不是手滑咯?哎,舒家小丫头真可怜呐。” 还有单纯舔颜的,“有一说一,长得好仙啊。” “仙?”恰了柠檬的继续酸言酸语,甚至想翻一个白眼,“仙的也就是那张脸吧?知道纪少爷结婚了还贴得那么近,和前几天那个热搜的蔣蔓一路货色。” “女伴而已,又没怎么样。”舔颜的不太服气,绝不承认自己看走了眼。 “你再好好看看,”恰了柠檬的用下巴指给她看,“看看两个人那你来我往的眼神。这是没怎么样能有的?” “......”舔颜的沉默了。 喝了口香槟压了压酸意,小柠檬自我安慰,“啧,舒家小丫头不受宠,绝对石锤了。” ...... 宴会邀请了江城歌剧院的一支交响乐队做现场表演,室内乐声轻扬。 只是纪放见她时不时抬手,拢拢耳朵,以为舒念是在嫌吵。毕竟,这应该是她这些年来,待过的人最多的场合了。 本准备陪她去拿些喝的,这下干脆抬手,把人往身前揽了揽。 “?”舒念一愣。 “念念嫌吵?”纪放光说还不够,还跟怕她听不见似的,硬是把下巴尖尖,磕到了她肩窝里,然后又轻声问,“要不我们先回去?” 反正已经昭告过天下,这是我老婆了,回去也无所谓。 “......”纪放磕着她肩窝的力道很轻,只是这么个亲密的动作,还是这么光明正大地做出来,说话还跟吹气似的,就让人很难接受。稍稍偏了偏脑袋,舒念有些不自然地说,“不吵。好久没戴耳坠了,有点不习惯。” “哦,”纪放点头,也不知道真懂还是假懂,重新站直了抬手,拢到她耳侧,懒声道,“那我帮你托着点耳朵。” 舒念:“............?” 这对小夫妻交流得倒是很顺利,只是周遭空气,又再一次凝滞。 如此温言软语的纪少爷,真的不是被人魂穿了吗?! 嗳——等一下!刚刚纪少爷叫这位小仙女什么?念念? 众人一思忖,舒家小丫头,不是就叫舒念吗?!! 刚刚那个说舒家小丫头不受宠石锤的呢?站出来!老子现在就陪着你一块儿脸疼! ...... 同一时间,《恋爱进行时》在江城卫视和各大网络平台同步首播。播出时长还未过半,网上的画风就成了这样—— 【卧槽???我老公娶了我老婆??我居然被绿得那么彻底?可我貌似还很开心是怎么回事!!谁来帮我掐一下人中,我怀疑我在做梦!】 【熊猫擦鼻血.jpg,我宣布,以后我就是太太的颜狗了!纪少爷拔刀吧!!情敌是不会为金钱折腰的!!】 【啊——姐妹们快来看!我不允许你们没有看见这张图!(舒念晚宴红裙.jpg)《横刀》游戏发布会的照片!太太红裙鲨我!!为什么太太不照着自己的样子给安排个角色,我真的可以!!呜呜呜,请把我之前说的“太太是平平无奇普通人”这句话死命塞回我嘴里,谢谢大家。】 【啊啊啊啊——所以我家太太就是舒家小姐??等等我现在有一点点混乱,姐妹们谁能帮我捋捋?】 【等一下,但是当初,恒江网络的确是花了真金白银买的《横刀》版权啊,所以到底是谁驴了谁?哈哈哈为什么细思之下有一点点好笑呢。】 【哈哈哈哈,当初纪少爷“手滑”点赞(虽然后来取消了)离婚热搜的微博,还被营销号截图上了热搜来着,所以这是谁都逃不开王境泽定律?】 【姐妹们,你们难道不觉得,墨齐这个角色,和纪少爷有异曲同工之妙?】 【我早就发现了啊!!连眼尾的那颗桃花痣都长在一个地方!哈哈哈我爱了,这是什么神仙剧情!】 【呜呜呜,太太你也太狠了,当初小铃儿死的时候,我那个爆哭啊!看了福利番和《恋爱》,我终于释怀了,啊啊啊你们都要在不同的次元里给我往死里幸福下去!!】 【老阿姨没有看过《横刀》,不过这一对在《恋爱》里,也太可爱了吧哈哈哈,江教练那句“你们俩是来参加《变形记》的吧”真的总结得太到位了,我要被这两个崽笑死。】 【别说了姐妹,我是加了班回来吃着饭看的,看见林南说那句“电饭锅吐了”的时候......等我一下,我先把手机屏幕上的菜汤擦一擦。】 【哈哈哈哈,还有还有,为什么我家太太在院子里午睡的时候,节目组要给她配侯丽君老师的《莺莺拜月》啊!!(虽然太太抱着保温杯打瞌睡的样子真的很老干部画风啊哈哈哈】 【三弦琵琶一响呐,苏州评弹那么一唱~~真的有内味儿了,但是莫名戳我萌点哈哈哈。太太太可爱了!神仙颜值也挡不住你的老干部气质!!(我真的不是黑粉】 【纪少爷靠着一己之力把《恋爱》画面硬掰回偶像剧画风实属不易。】 【院子里偷亲的那一幕简直在鲨我!!狗死的时候,没有一对情侣是无辜的:)】 ...... 而此时在家的周枳意,看着微博上的热搜和《恋爱进行时》的首播,心情就相当复杂。 只能心说,你们这算什么?我才懵逼好不好。娶了我家神仙太太的癞蛤.蟆,居然是我亲儿子?我竟一时间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嫌弃。 那种谁都配不上我家太太的念头总是挥之不去就很苦恼。但转念一想,我又活了啊!儿媳妇儿太太!听说你有个很神奇的叫存稿箱的东西,能不能让我见识一下!!苍蝇猛搓手.gif - 纪放陪着舒念坐在会场一侧,寸步不离。偶有来酬酢的,纪放都是客气地起身应一两句。 有纪放在一边应付,舒念倒也没觉得这样的场合,让她有多别扭。 只是现在来的这位,纪放就有点拿不准,他到底是来和自己寒暄的,还是另有目的。 《横刀》发布会,恒江网络也邀请了游戏的VR技术支持方。就是之前为了忽悠舒念去——不是,是之前给小姑娘介绍过的,《横刀》的VR技术合作公司。 这会儿站在纪放舒念跟前的,就是这家公司的执行CEO徐怀。纪放先前和他见过几面。 徐怀说了两句道贺的话,就转移了话头,视线在舒念身上落了落,又问纪放,“纪少爷,这位是......?” 纪放唇角轻弯,微微颔首,一本正经,特像那么回事,绝对真情实意地含情脉脉看了眼舒念,才转头对着徐怀介绍,“我夫人,舒念。” 徐怀闻言怔了一瞬,却也没有预料中的意外。点头轻笑,反倒是偏了视线看舒念。 舒念点头示意。 “舒......舒小姐。”徐怀轻笑点头,叫她名字的时候,倒是卡顿了一下,顿了会儿,才问,“你还记得我吗?” “?”舒念有些愣。回忆里搜刮了一圈,对这位的长相,好像一点印象都没有。 至于纪放——那就是自然反应地眼睫都微眯了一瞬,眼尾桃花痣跟着一跳,颇有点一下子进入一级警备的状态。 这和他在潇江会馆重遇舒念的时候说的那句,“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有什么区别?? “???”这小子什么情况?! 这会儿唯有舒念还揽着自己胳膊没松手,能让他有一点点安全感了! “我是徐怀。”徐怀见她像是想不起来,笑着自报家门。 “......?”舒念还是愣了好一会儿,眼睫轻眨了几下,才突然想起来,记忆里好像是有这么个人。 于是开口,试探着问:“你是那个......小学时候考了年级第二不服气,把我堵在放学路上要过路费,不给不让我走的,徐怀?” 完全没料到她只记得这一段的徐怀:“............” 纪放:“???”摔!还给他搞什么年级第一第二的青梅竹马小学鸡戏码??问过他的意见了吗?! 他!不!允!许! 作者有话要说:放放:耳朵里好像听见了《爱是一道光》这首歌:) 第39章 就徐怀这种故意干点什么引起人家小姑娘注意的行为, 纪放小时候倒还真没干过。但是不妨碍他见识过别人干。 所以徐怀那话一说,舒念再一反问, 纪放就知道,这位遥想当年,绝对是对他老婆有点别样心思的。 这些人怎么都那么早熟呢!纪放可烦死他们了。 “你还和小时候一样,没什么变化。”徐怀自动忽略了自己当年的黑历史, 笑说。顿了顿, 又问出了这些年来的疑问,“你后来,怎么突然转学了?” 舒念愣了愣, “嗯”了一声, 未置可否。 徐怀见她神色,明白她应该是不想说。也就没再问下去。 倒是纪放听了这两三句话, 心里刚刚那点酸意压下去不少。这位基本上就是个和曲鸣一样,对“小学同学”念念不忘, 但是人家压根没把你塞进记忆里的那种角色。电影片尾曲上的路人甲乙丙,连个名字都不配有的那种。 徐怀和她聊了几句就离开了。毕竟舒念身边的那位,眼神已经逐渐流露出丝毫不准备掩饰的警戒和酸意。 再说, 就算他当年“年少无知”, 用那种方式妄图引起人家小姑娘的注意,也过去了那么多年。他说人家没变化,其实,人家最大的变化,也是他不太想承认的变化, 就是已经结婚了。 - 没等到晚宴正式结束,纪放先带舒念回了半岛。 舒念一到家,就赶紧上了三楼进自己房间,卸妆洗澡换睡衣。就怕纪放丧心病狂到真要帮她“洗口红”。 全套操作结束,换上干净柔软的居家服,一整个晚上还是有些绷着的神经,也跟着整个软了下来。 舒念舒服地长出了一口气,给了自己一个屈服于地心引力,张开双臂随意往床上一趴的动作。 像个扑棱着翅膀的小鸡崽子,倒进纪放睡了说腰疼的软床垫子里,还自由地弹了两下。 扑完,房间里安静了好一会儿,舒念才曲着胳膊抱住枕头,一个人有些好笑地轻乐出了声。 今晚,好像也没她想象得那么难。 发完呆,慢慢悠悠撑着床垫子翻身坐起来,准备下楼泡她的睡前奶。也不知道会不会遇上纪放。 舒念趿拉上她的二哈居家鞋,优哉游哉踱去卧室门口,转开门锁。 “……”然后就看见了,也不知道到底在她房门口站了多久的,纪放。 纪放整个人斜倚在走廊边上,正对着她房门口。仗着身高优势,把她需要抬手才能扒拉住的围廊沿儿,支着胳膊肘朝后松松撑着,瞧着有些懒。 明显是已经洗完了澡的样子,头发倒是不像以往一样吹得干软蓬松,甚至还带着点水汽。白T的肩缝那儿,还泅了几点水渍。看着应该是等了好久,等得头发都快干了。 所以到底是什么事儿,能让这位大少爷头发都来不及吹干,就要紧上来找她?关键上来了还不敲门。 见她开了门,纪放才抬了眼睫看她。 “有……有事吗?”舒念顿在门口看他,门把手都没敢松开,莫名有点心慌。问出口的话都有些卡顿。原因无他,纪放这会儿看她的眼神,带着点细软小钩子似的,挠得人心里有点乱。 纪放答非所问,“洗完了?” “……”舒念眨眨眼,“嗯。” “过来。”纪放也不直说,抬了一条胳膊,曲着指节对着她招了招手。 “……?”舒念咽了一口,敌不动我不动,保持安全距离。 看着小姑娘把心里话写在脸上的样子,纪放偏头嘁笑了一声,手肘使了点力离开围栏。山不就他,他就山还不行么。 “念念。”纪放走过去,先伸手扣住了她的后脑勺,叫了她一声。 他手还搁在门缝之间,小姑娘总不至于无情到,直接关门了吧?只要她敢,他就敢碰瓷讹上她。讹一辈子的那种。 纪放离得近了,舒念只好微仰着脑袋,抬睫看他,等着他这句“念念”之后的下文。 “你……”纪放垂睫看她,极轻地深呼吸了一口气,“你有没有想过,到期之后,续个长约?” 纪放一口气说完,没再停顿。 就今晚徐怀那事儿把,他的确是挺酸的。又酸又悔不当初。本来依着两家关系,依着周枳意和赵南栀俩人的情分,他一早就应该认识小姑娘了。 可谁叫他晚熟呢!人家小男孩儿已经会揪揪小姑娘马尾,给人家塞个糖,再借着抄抄作业的机会增进感情的时候,他还致力于玩泥巴。这特么怪谁?只能怪他自己年少无知,不知道早早把握机会呗。 虽说他知道舒念对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压根没什么想法。但是他就怕,小姑娘是不是对他,也同样没什么想法。 纪放活这么大,头一回对一件事儿,生出点不确定不确信,甚至掺了一点点儿不自信的成分来。 简直人生头一遭。但他能确信的是,这种情绪,也就只会在遇上和小姑娘有关的事儿上,才能有了。 所以现在,他得给小姑娘提个醒,得“友好且善意”地给她个建议啊。 舒念听完他这句话,怔得有些缓不过劲儿来。 俩人结婚,是她提的。当时双方也明白,目的是为了什么。 只是这些日子一步步走过来,舒念心里也隐约觉得,纪放做的有些事儿,似乎的确是超出了“协议”所需要他做的范畴。 如今他特意在自己房门口等了大半天,就为了问这么一句话。纪放没亲她,没抱着她,舒念都被这句话怔得心跳有些失序。 纪放轻吁了一口气。小姑娘这会儿愣得像是被抽了魂,但是好歹没有马上回绝他不是。 那绝对就是有希望的。证明她也在纠结煎熬不是。纪放自我安慰道。 只不过,也的确不像他那么笃定罢了。不然……早该对他有所回应了吧。纪放无声轻叹。心里像被苍耳的小刺滚了滚似的,蛰得有一点儿难受。 知道这一时半会儿是问不出答案来的,纪放也没再纠结。 “不急,慢慢想,反正还有大半年都不止。”稳了稳情绪,表面看着还挺淡定,纪放拍了拍她的后脑勺,弯着唇角说,“现在就开始想。” 舒念被他拍回了魂,没说话,就那么看着他。相处了这么久,纪放偶尔在她面前透出的一瞬的柔软神情,总能戳中她胸腔里那个最软乎的地方。 “走,下楼泡奶粉。”还是纪放先开了口,打破了这会儿有点点小尴尬的沉默。说完,又垂手去牵她。 舒念懵懵地被他牵下楼。看着纪放从她的铁皮罐罐里熟练地挖了几勺,泡了两杯。递了小橘子玻璃杯给她,然后又嫌弃又享受地喝完自己手里的。 完了又把她重新牵上了楼。还不是到了二楼就分道扬镳的那种,而是把人重新牵回了三楼,送到房门口,替她把房门半阖上,然后看着还没太回神的小姑娘,接了两人下楼前的对话,轻声说:“别急,慢慢想。” 舒念闻言,心里又是一软。 结果,还没软乎完整,就听见纪放懒声懒气地又念了一句,声音里听着还掺了点不怀好意的笑意,“想不出我满意的答案,到时候就自动续约。” “……?”舒念愣住。 去他的心里一软吧,都是假象! “念念,”敛了刚刚那点不正经,纪放叫她。声音很轻,还拖着点又期待又有一丝丝落寞的尾音,“晚安。” 看着他替自己轻轻阖上的房门,舒念站在门口好久都没挪窝。心里像藏了个缠缠绕绕的小茧子,好乱。 - 舒念第二天去学校,是纪放送的。 反正该公开的都公开了,节目也都播出了,两个人也没什么好瞒着的,就还挺光明正大。当然,主要是纪放。 先前还在纠结自己没谈过校园恋爱的纪少爷,这会儿终于满足了一把。还是不用偷偷摸摸早恋的那种,简直美滋滋。 瞧见没,你们只是谈个恋爱,我这已经是光明正大的合法夫妻了啊。这一刻,纪放只想说一句感谢政策。 纪放牵着她,把人送到上课的阶梯教室才走。 舒念有想过同学们可能会对她挺好奇,只是看着路上和教室里同学们满脸压抑着的兴奋,舒念就有点想挠头。感觉和她想的“哦,原来这个就是林南”这种好奇,有点哪里说不上来的不一样。 因为她不知道,T大贴吧里的HOT飘红,已经是这样的画风了—— 【我收回之前说的“这个世界上还有纪少爷这样,不看脸就往死里宠的男人”这句话。神他妈不看脸!!!我要有这种老婆对象女朋友,我他妈不也得给她往死里宠?!!PS:我是妹子,我可以为爱做蚊香!太太康康我!】 【没想到林南就是我们同学!哈哈哈哈,T大果然是个连打菜阿姨的英语都是专八,门卫大叔的围棋都是九段的地方,处处是人才。】 【之前我还羡慕舒念来着,现在我开始羡慕纪少爷了怎么肥四。(纪少爷,反正你也不追番,你看到这条消息,要不把老婆让给我吧。我主要就是,馋你老婆的存稿。)】 【楼上的姐妹不可以!这么好嗑的真人CP,这么峰回路转的神奇剧情,难道不香吗?!都给我摁头嗑!!】 【楼上姐妹+1,这对的颜我可太吃了!光对着照片我都能扒拉两碗白米饭!】 【那个……歪个楼,我要是半路去要个签名,是不是不太好?(可我真的好想要QAQ,活的太太就在我身边啊啊啊啊】 …… 舒念中午走去食堂吃饭的路上,还真被人拦下来要了签名。 倒也没觉得有什么困扰,就是经不住她们夸张到像二次元角色的中二夸奖。 “太太笔下的神仙角色,真的不是被太太的神仙颜值传染的吗?” “……谢、谢谢啊。”舒念脸热地低头,接着往食堂进军。 “我去!我去!”身后两个女孩子小声但清晰地激动着,“刚刚那是害羞了吗?脸红了吗?我去为什么那么可爱!” “我死了我死了,果然软乎乎的女孩子才是我的本命!姐妹,我觉得我恋爱了。” 舒念一个踉跄,“……” 终于走到食堂里准备吃饭的舒念,只想问问她现在再戴回帽子,还来得及吗? 迷迷瞪瞪排着队轮到自己,看着拉面窗口阿姨给自己的二两拌面,舒念愣了好一会儿,“阿姨……那个,牛肉……”是不是搞错了?为什么那么那么那么多? “别怕!”阿姨豪爽一挥手,“这窗口是阿姨承包的,不要钱!和汤一样送给你!” “我和我女儿昨晚一块儿看的《恋爱进行时》,阿姨可喜欢死你了!”阿姨终于说到了重点。 舒念:“……谢、谢谢啊。”可能大概或许,帽子也救不了她了吧。 刚端着餐盘找空位坐下,倒是遇上了个意外角色。 “念念姐姐,一个人吃饭啊?” 舒念夹着好心阿姨大放送的牛肉片的手一顿,抬头看着对面已经坐下的阮姝。 人是坐下了,只是挺明显,神色瞧着,像是对这个南苑食堂有点嫌弃的样子。 舒念当然不可能认为阮姝也是来找她要签名的,于是顿了顿了就说:“嗯。” 说完,就接着卷起面条和牛肉片吃了起来。面条么,捂久了容易烂。 “阿放哥哥呢?没陪你呀?”阮姝见她吃着这么糙的面条,还吃得这么香,的确挺嫌弃的。 但是上回在游泳馆那事儿之后,纪放就开始对那些阮家参股的项目有了动作。要不是爷爷硬逼着她来找舒念道歉,她才不想来看见这张脸。 对,就是不想看见这张脸。先前还以为她一天到晚戴着帽子,一定是上半截脸有什么胎记,或者长了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结果,昨晚微博上铺天盖地的热搜,都是#《恋爱进行时》 舒念林南# #纪放舒念CP# # 《横刀》晚宴舒念红裙#。 甚至连那几个圈子里和她玩儿得好的,都在小群里讨论这些。她稍微阴阴地说两句舒念的不好,就有人跳出来反驳她。气得她差点退群。 “唔。”舒念见她又问起了纪放,端起她热爱的牛肉清汤嘬了一口,含混不清地应了一声。 “……”阮姝更嫌弃了。这么粗鲁的女人,不就是一张脸能看看么?到底有什么好神气的? “对不起啊念念姐姐,”阮姝软乎乎甜滋滋笑眯眯地和她道歉,就是笑得有点像糊了层面具,“之前在游泳馆,是我同学不小心撞到你。我要是早拉着点她们就好了,也是我不对。” “但是,”说了那两句,阮姝就急着进入了正题,“阿放哥哥为了这事儿,准备停了和我们家合作的家电业务,是不是对恒江的利益,也不太好呀?要不你回去劝劝他?我爷爷说,这一块每年的利润,还是很可观的。” 舒念闻言,倒是顿了卷面条的动作,脸上没什么表情,抬头看她。 看得阮姝都有点摸不准她到底是什么脾气和路子了,才听见舒念说:“恒江内部的业务调整,我不会参与也不会给纪放任何建议。” “至于你说的上回游泳馆的事情,如果你要替自己道歉,我接受。”舒念顿了顿,又说,“但接受的前提,是因为那件事没有对我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如果有,我不会接受。” 阮姝听她说完,差点压不住脾气,糊着的面具也有点龟裂的痕迹。她都那么低三下四的来道歉了?这女人怎么这么拎不清? 果然从小没父母教养的女孩子,家里再有钱,性子也奇奇怪怪的。努力给自己找了点说词自我安慰,阮姝这才勉强把脾气压了下去。 “那你能不能,劝劝阿放哥哥呀?”阮姝这下都不嫌弃食堂的桌子脏了,搭着桌沿儿,凑过去了一些。 舒念听她这么一问,一想起昨晚纪放的那句“想不出我满意的答案,就等着自动续约”,挺自然地脱口而出回了她一句,“劝不动。” 阮姝:“???” 鼓着腮帮子轻舒了一口气,舒念看着餐盘里终于没浪费阿姨一片好心的光碗,起身,说:“我吃完了。” 阮姝抬睫,碾了碾牙,看着她。 “……”舒念看着她挺如狼似虎的表情,好心提醒,“那个,饿的话,快去打饭,窗口马上就要关了。再见啊。” 阮姝:“……?” 阮姝看着舒念还了餐盘,走出食堂。又看见逆着舒念进来,着急去排队打菜的几个女生,叽叽喳喳在那儿讨论:“卧槽真的好漂亮,这就是传说中能直接C位出道的颜值了吧哈哈哈。” “我觉得完全可以和江城电影学院的校花PK,并且能赢。” “而且没想到真实性格那么可爱,昨天看《恋爱》的时候笑死我了。” “不过真人秀都有剧本的吧?” “啊?是么?不过我看他们俩,的确是真的不会做饭啊哈哈哈。” “他们俩不可能有剧本。图什么啊?难不成和我们一样,图钱?” “好有道理……所以这一对,赶紧给我焊死!” …… 美甲上粘的水钻都差点抠进掌心里,阮姝起身走出去。 那看来你和纪放,感情真的是很好呢。看着舒念抄着兜慢慢悠悠走在学校里的背影,阮姝挑了挑唇。 - 下午下课的时候,舒念接到了司机电话,说是来的路上,别人的车出了个小车祸堵了路,交警还在处理,估计一时半会儿还好不了。还问她要不要他和纪放说一声,让别的司机来接她。 舒念让他不要着急,也不用麻烦了,自己叫个车回去就行。 这个点还没到江城的上下班高峰期,还挺好叫车。舒念挂了电话,打开叫车软件,很快就有附近的车辆接了单。 车子停到她面前的时候,舒念侧身对了下车牌,见没错才坐了上去。 叫车软件直接输了目的地,倒是不用再和司机交流。只是,她刚一上车,就听见四扇车门,同时落了锁的声音。 舒念一怔。 车子原本就没熄火,锁好车门,直接开了出去,司机开了一小段路,抬头,在后视镜里,看着车后座的小姑娘,说:“念念,好久不见。” 驾驶座上的男人,嗓音带着温和笑意。掺了点岁月的痕迹,和以前略有变化。但舒念还是第一时间就听了出来。 江城的冬天不同于其他城市,冷空气裹着潮意,穿得再多,都跟能钻进人骨头缝隙里似的。 汽车里开着暖气,而舒念现在,却像是置身在这个城市冬天,最阴暗潮湿的角落里。 第40章 ——“念念, 好久不见。” 舒念压着瞳孔的颤栗,挥开耳边男人的低语, 一手指尖掐着掌心,一手徒劳地试着拉了几下车门锁。 毫无意外,车门打不开,连车窗也是。 稍稳心绪, 指节控制不住下意识的微颤, 舒念摸出上车前塞进口袋里的手机,试了两三下,才解锁了屏幕, 点开通话。 结果, 屏幕左上角的网络运营商,正显示的状态, 是“无服务”。 也是啊,舒林简做事, 什么时候不是步步为营。颓然垂手,视线落在“无服务”那几个字上,舒念短促地呵了一口气。这一声, 甚至有些像笑。 怔怔看着最近一通和纪放的通话记录, 舒念陡然从那两秒钟想放弃的念头里回神,捏着手机的指骨又紧了紧,颤着眼睫阖上眼睛,告诉自己:别急,别乱。不管舒林简要带她去哪里, 车子经过每个红绿灯路口停下来,都是她向外求救的机会。 驾驶座上的男人,像个耐心等着捕兽笼里小动物折腾完精力的猎人。直到舒念看似安静地不再动作,才温声开口,“念念,睡会儿吧,到了我会叫你的。” 修剪得圆润干净的指尖,扎得掌心生疼的触感越来越弱。舒念听完舒林简这句话,心跳一滞。猝然睁眼,眼皮却有些沉。 从她上车到现在,后排空调的出风口里,一阵阵地吹着像是某种烷类物质散发出来的芳香味。 神思和力气跟着密闭空间里的香气一道慢慢抽离,最后朦胧的视线里,是舒林简在后视镜里的一眼回瞥。 五感尽失地陷进混沌,舒念倚着后座,慢慢偏过脑袋,睡了过去。 男人从后视镜里看着后排,轻笑一声摇了摇头。 笑意掩在脸上造型特殊的口罩后面,只在后视镜里,看得见略笑弯了的眉眼。诡谲的温和。 - 周末,从恒江网络回半岛的路上正值江城晚高峰,车子一路路挪挪停停,纪放倒是也不着急。 大概是,人心情好了,堵个车都跟在自驾游似的。家就是那个度假目的地。光靠想,心情就很放飞。 就比如现在,他放在车里中控台那儿的手机响了。屏幕上的发件人一看,还是“念念”。 一定是吃饭的点到了,小姑娘问问他还要多久回家。纪放美滋滋。 看了眼前面的车队,排着大概三四个红绿灯都过不去的长度,纪放安心地拿过手机解锁,准备看看来自对象爱的关怀。 对话界面乍一眼看过去,舒念发的,居然还是个小视频。纪放微一挑眉,有些好奇地点开。 视频只有几秒,也没什么响声,画面里是间装修精致的小卧室,从没见过的布置。而卧室里床上熟睡着的,正是舒念。 纪放心跳一滞,耳边消音似的恍神了一瞬。 后车催促的喇叭声和车载蓝牙的电话铃声同时响起,纪放倏地回神,松开离合让车子往前滑行,同时摁了接听。 车子里回荡着陌生男人的声音,明明带着点笑意,听在纪放耳朵里,却像人吐着冰凉的蛇信子。 “纪少爷。”疑问的尾音,却是确定的语气。 纪放努力稳着心绪,暂时把脑袋里好的坏的侥幸的,各种混乱想法压到角落里。淡声回他,“嗯。” 男人闻言,愣了一秒,像是没料到他会如此镇定,又像是觉得果然在他意料之中一样。轻呵了一声,才说:“没什么想问的吗?” 纪放没接他的话,反问道:“你要什么?” 舒林简在电话那头浅浅挑眉,缓声说:“别紧张。我只是,请念念来和我叙叙旧而已。” 纪放眼睫微眯。 顿了半秒,舒林简又说:“我是舒林简。你可以和念念一样,叫我一声小叔叔。” 听着男人话音里的笃定,和后半句仿若恩赐的语气,纪放瞳孔缩了一瞬。他知道过世的岳父叫舒林繁,还有个弟弟。当年舒念父母车祸去世后,似乎这个叫舒林简的也跟着一块儿消失在众人视线里。 纪放当时还小,了解得并不清楚。 撇开不解和疑问,纪放执拗地又重复道:“你要什么?” 他不可能认为这个陌生男人做这些,是为了通过这种方式,和他们“叙旧”。 舒林简顿了会儿,开始笑。笑够了,才问:“你可以过来见见她。不过——” 纪放牙咬得骨骼生疼,等着他的转折。 “不过,”舒林简温声笑说,“我也不确定你来了,我想怎么招待你。” “要我怎么做?”纪放秉着呼吸,问他。 舒林简随即报了个路名,“到了之后,再给我电话。” “哦,对了。”舒林简顿了顿,又温声说,“你可以报警。” 纪放压着心跳,等他下文。 见他不说话,舒林简轻笑了一声,说:“就是,我也不知道警察来之前,我会把念念再带去哪儿。” 舒林简敛了笑意,叮嘱道:“从恒江网络回半岛的路现在堵车,你开到国道大约需要一个半小时。我会实时查看路况估算时间,纪少爷最好开快一点,别让别的事情,耽误你的行程。” 纪放没应声,捏着方向盘的手背连到小臂上,青筋绷得有些狰狞。 - 纪放按他说的,把车子开到江城远郊。 这段路是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修的老国道,以前常有超载的卡车偷偷违法上路,地面常被压出坑洞。不少地方,都有用柏油补过的痕迹。 后来工业区搬迁,这段路经过的车辆跟着骤减。 国道限速80,纪放刚刚经过测速探头,故意提了车速到一百码,探头没闪。 碾了碾牙,纪放也不知道这到底是巧合,还是这个自称是“小叔叔”的男人故意为之。 纪放到了他指定路口的指示牌下停好车,回拨舒念的电话。 “我到了。”纪放说。 “嗯,比我预估的还快了点。”舒林简淡声,状似无意地问,“超速了?” “......”纪放捏着手机,简直想顺着电流窜过去扯他头发。 “现在要我怎么做?”纪放问。 “手机扔车里。”舒林简说,“顺着国道往源海工业区的方向走。每隔五公里的指示牌下面,都有一部手机,到了下一个地点,再联系我。” 纪放压着呼吸和心跳,问他,“念念醒了没?” “唔,”舒林简转身看了一眼,“大概等你走过来,她就该醒了吧。” 纪放咬咬牙,“好。” - 纪放按他说的开始出发。从恒江网络出来,本以为会直接回家,他只套了身衬衣西装。 冬天日短,天色已暗,却还没到路灯统一亮起的时间。纪放也不知道自己这会儿到底是冷还是热,冬日夜风混着他杂乱失序的心跳,既刺骨,又乱得人心里一阵阵地躁烫。 顺着这条半荒废的老国道,纪放往多年前已经废弃的源海工业区疾行。 纪放隐约记得听人说过,源海工业区在改革开放初期的时候堪称繁荣。后来因为接连两家企业有毒化工原料泄露,起火引发爆炸,逐渐落寞。 加之后来这些化工企业,也不再是政策扶持的对象,这片工业区,也就退出了历史舞台。现如今更是因为地理位置等诸多原因,荒废至今。 那个让纪放恨不得窜过电话去薅他头发,但此时不得不按他说的做的变态男人没骗他,每隔五公里,就在路边指示牌附近的杂草丛里放了部诺基亚。同样是早已退出历史舞台,连老人家也不乐意用的机型。 纪放按他存在手机里的号码拨过去,拿到下一个目的地的地址。一路跑跑停停,后面干脆连西服外套都解开,扔在了不知道哪个草丛里。 直到看见陌生男人给出的最后一处地址。一座看似废弃,却从铁门缝隙里隐约透出亮光的老式厂房。 纪放撑着膝盖抬眼看,呼吸急喘。湿热的汗顺着额发滚到脚边的草丛里,又有几滴落进眼里,涩得人瞳仁生疼。 缓了两秒,纪放短促地舒了口气,起身过去推门。 - “念念醒了?”舒林简问。 舒念撑开眼皮,听见舒林简的声音,下意识地一阵瑟缩。舒念猜,车里的气味,大概是烷类呼麻剂。她到这会儿还有些使不上劲。 撑着床垫子坐起来,舒念压着心里对这个男人的恐惧,努力回视他,问:“你想做什么?” 看着小姑娘眼睛里不加掩饰的恨意和压不住的恐惧,舒林简叹了口气,说:“念念小时候,不是最喜欢叫我小叔叔了?现在见了我,连人都不叫了。” 舒念直勾勾的盯着他,不说话。 舒林简轻声笑了笑,不再纠结称呼的问题,看着她的眼睛,说:“念念,当初我和你说的话,你都忘了吗?” 眼睫轻颤,下意识地开始回避他的眼神,舒念藏在被子底下的手攥得骨节生疼,没回答他的问题。 舒林简垂睫,像是回忆一样,缓声说:“我是不是让你不要相信任何人?是不是告诉过你,这个世界上除了你自己,没有人能帮你。” 努力压着胸腔起伏的弧度,舒念耳朵里男人的话,慢慢和回忆中梦魇里的呓语重合。 “桑柠也就算了,以后她结了婚,也不会和你在一起一辈子。”舒林简轻叹一声,重新抬睫看她,“为什么你身边,又多了个纪放?” 呼麻剂的作用渐褪,舒念掐着掌心,靠着那点痛意止住话音里的微颤,问他,“你到底要做什么?” 舒林简没有马上回答她,而是抬手,像是要去替她捋下睡乱的头发。 舒念偏头一躲。 收回顿在半空好一会儿的手,舒林简看着她,弯了弯唇角,“我先前,都提醒过你三次了。可好像都没有用。只能让纪放自己过来一趟了。” 舒念瞳孔蓦地放了一瞬。 “也好证明,”舒林简看着她的表情,温声说,“小叔叔没有骗你。” - 纪放顺着舒林简最后一通电话里的要求进了厂房。 一座中空的老建筑,内里倒是没多少灰尘杂物,像是有人特意打扫过。二楼有不少房间,都阖着房门。顶上晃晃悠悠吊了盏老旧的钨丝灯。昏黄的暗光晃出地上的人影,像是随时要断气罢工的样子。 “念念!”纪放站在空地上,对着看不出到底哪里有人的二楼喊了一声。 这一声像是触到了老旧厂房的机关,钨丝灯哔哔啵啵跳了几下,灯丝终于撑不住,“嘭”一声炸了。厂房里唯一一点光源瞬时跟着一块儿消失。 纪放进来时候没关上的厂门,也在黑暗里发出金属轴承摩擦的声响,渐渐合拢。 轻嘲似的呵了一声,纪放心说这个男人,看来真是有备而来。 “舒林简!”纪放拢着手到嘴边,又喊了一声,“念念呢!” 纪放这声喊完,黑黢黢的厂房里骤然亮了两盏射灯。白惨惨的灯光追着纪放的落脚点照过去。灯光刺眼,纪放下意识地抬手挡了挡。 身边快速靠近脚步声,纪放阖着眼睫立马回神,听到棍棒在空气里划过的声响,利落地抬手一接。 结果,再想有动作,来人却舍了手里的武器,快速退回了黑暗里。 “身手不错。”舒林简看着镜头里的纪放,淡声道,“跑了那么远的路,还能有这样的反应。” 纪放一愣。舒林简的声音通过扬声器,飘在空荡荡的厂房里。像他先前和舒念一块儿看的恐怖片,温和的声线透过这种老式的播音器传出来,生出一种诡异的违和感。 舒林简说完这句,周遭白墙上就多了三处投影。 还没等纪放来得及再问下舒念到底在哪儿,就看见了投影的其中一处,正是他压着心跳忍住呼吸都要找到的小姑娘。 舒念身上穿的,是今早和他一块儿出门时的衣服。视线定在某处,像是正在看着什么。 而另外两处,一个放的是他们两个在《恋爱进行时》里的剪辑。还有一个,是画面已经有些受损跳帧的,舒念小时候的影像片段。 和周枳意给他看过的照片,是同一时期。 那个眼睛里还满揣着对这个世界信任和好奇的小女孩儿。 纪放怔了怔。 舒林简看着镜头里纪放一瞬的怔愣,笑了笑,又说:“没见过吗?那你可要看专心一点,不要因为随便动手,晃了镜头。” 纪放回神,有种血冲到脑门心子的感觉。舒林简的意思他明白,让他干站着,不要还手。这他可以做到没问题,只是这个男人一步步显露出的神经质和反复无常,却让他没办法放心舒念的处境。 “念念呢!”纪放不知道他躲在哪个阴暗的角落里,仍旧只能这么喊着和他说话。 舒林简轻笑,说:“你眼前的,不就是吗?” 纪放偏头,看了眼正中的影像,听不见声音,只能看见画面。影像里的小姑娘也像是听到了什么,突然回神转头,隔着并不存在的介质和他对视。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惊恐和慌乱。 纪放好难受。就算知道她看不见,也下意识地抬手,想摸摸她的脑袋,让她不要害怕。 “唔——”身后重新窜出来的脚步声,伴着橡胶棍划开空气的声音,丝毫不手软地招呼到他身上。纪放下意识一声闷哼。 身边这人蒙着脸压着帽子,隐在黑暗里身形难辨,纪放看不出他长什么样子。 但离得近了,纪放似乎闻到了一种特殊的气味。一个念头在脑子里一闪而过,只是这会儿来不及细想。 - 舒念看着这个装修精美小卧室里,落在白墙上纪放的投影。惨白的光追在他一个人身上。画面无声,却像是有实质般,能听得见落在他身上的每一下。 陡然掀开压在身上的被子,下床跑去门边,呼麻剂的余效,让她踉跄了几步差点跌倒。 拼命转了几下门锁,却没想到房门被人从外面勾住。 额头抵着门板,舒念闭着眼睛重重磕了一下。然后转身,看着舒林简。 “念念乖,”舒林简唇角弯着温和笑意,朝她招了招手,“来,我们坐着看。看看他什么时候撑不住,自己说要放弃。” “你恨我就行了,”舒念回视他,颤声说,“你让纪放走吧。” “我不恨你,”舒林简叹了口气,走过去,温声和她解释,“我只是让你看看人性。一个人连自己都护不住的时候,哪里还顾得上别人。” 舒念抬睫看他,忍着喉间的哽意和眼眶的热意,不想在他面前掉泪。 “好了念念,别这么看着我。”舒林简抬手,虚捂着她的眼睛。就像他在庆茂大厦监控里做的那个动作一样,“我早就说过了,你这么看着我,小叔叔会心软的。” 一心软,就想放过你。放过你,大家都痛苦。舒林简想起当年,对着还是小女孩儿的舒念说过的话。 本以为那些话她会记住一辈子,为什么现在又要忘了呢。 指尖抠得掌心里涌出温热,舒念闭了闭眼睛用尽全身力气,才让自己松开指节,缓缓抬手,搭着舒林简的手,往下扯开,抬睫看着他,说:“小叔叔,让他走。” 舒林简怔了怔。原本以为这声小叔叔,是再也不可能从小姑娘嘴里听到了。 也不知是自嘲还是欣慰似的笑了一声,又因为小姑娘掌心里黏腻的热意蹙了蹙眉心。舒林简反手捉过她的手腕看了一眼,又重新对上舒念的视线。 没有忽视小姑娘眼里的恨意,舒林简抬手,动作甚至有些亲昵地,替她捋了捋额前汗湿的碎发。 舒念咬着牙,没躲开。 然后就听见舒林简对着监控里的画面,沉声说:“老猫,收手。” - 楼下的厂房,和楼上装饰精致的卧室,截然是两个世界。 舒念踩着残旧的老楼梯下去,看着白衬衣上染了灰尘和血渍,斜身倚坐在旧机器边上,脑袋有些耷拉着的纪放,眼里热意不受控制地模糊了视线。 从来都是喜欢干干净净,每天洗完澡身上都是好闻的雪松香,去学校老教楼连卫生间都嫌弃地不肯踏进去的男人,这会儿坐在灰扑扑的水泥地上,样子颇为狼狈。 舒念心里像被人攥着盐粒子搓着似的,好难受。 “纪放。”颤声叫他,话音里是掩不住的哭腔。跪坐到男人身边,舒念抬手,想摸摸他,又怕碰疼了他。 纪放费劲地抬睫,有些怔。眨了眨汗水糊在眼里的混沌,才看清楚来人。 扯了下笑起来有些痛的唇角,纪放努力抬手,揩上她的侧颊,拇指指腹替她蹭掉眼泪,软声心疼道:“念念别怕,我在呢。” 第41章 ——“念念别怕, 我在呢。” 这不是纪放第一回 和她说这句话。只是这会儿听见,纪放沙着嗓子, 还要反过来安慰她。舒念眼里刚收回去一点的热意,瞬间又涌了出来。心里原本被贯了个小洞漏风的地方,也被他这句话填得满满当当。 明明一身伤的是他啊,为什么还要对她说这样的话。 舒念抬手, 抹了抹泪, 哑声说:“你等我一下,我上去拿电话。” 凭舒林简的性格,这么短的时间就让纪放到了这儿, 她确信, 纪放和外界还来不及做任何联系。 结果,舒念说完这句刚想起身, 衣角就被人拽住了。 力道很轻,却拽得她不敢乱动。 “怎么了?”眼泪糊得脸上乱糟糟, 舒念说,“我马上打电话,先去医院。” “你别哭, 我没事。我这就是, 样子看着唬人,真没什么事儿。”纪放赶紧安慰她,接着才又轻声说,“你别走,让我看看你。” 舒林简叫人用的橡胶棍, 这玩意儿打起人来看不出严重的外伤,那点血渍,也是他支着手臂在水泥地上蹭出来的。那人力道控制得也极好。能让他受伤,也能让他疼,却要不了命。所以他这会儿才能厚着脸皮拽住小姑娘,说自己没事,然后好好瞧瞧她有事儿没。 结果,当然是舒念不仅没信他前半句话,更因为他后面半句,又心疼又自责。瞬时抽噎起来,断续道:“你先让我上去拿电话。” “好好好,你别哭别哭。”纪放难受死,又不想撒手,突然弱唧唧地说,“那你慢点跑,我就在这儿等你。” “唔。”舒念含混不清地点头应了一声。见他还不松手,又不忍心硬把他的手掰开,只好垂睫看着,试探着轻轻扯了扯自己的衣角,“我很快就下来。” “嗯,我等你,慢点儿。”纪放终于舍得松手,看着她笑。 舒念转身蹬蹬蹬踩着老楼梯跑回去找手机。纪放看着她瘦瘦小小的背影,刚在小姑娘面前撑着的那口气一松,又有些无力地靠坐了回去,没敢乱动。 嘶——舒林简这男人,真他妈是个变态。他今天绝壁有内伤了。 重回二楼那个小卧室,舒林简早已不知去向,舒念找到自己的手机,边拨了急救电话报了地址,边往楼下跑。打完挂断,又立刻拨了陶警官的电话。 重新跪坐到纪放身边的时候,纪放就听见她对着电话那头说了“源海工业区”,“舒林简”这些词,还说到了他。 挂了电话,舒念看着倚靠在旧机器边上,缓缓眨着眼睫,还硬是要挤出个浅笑给她的纪放,开始解扣子脱衣服。 纪放吃力地抬手,摁住她解外套的手,故意逗她,“念念,你干嘛呢?这要以身相许,咱也找个好点的地方啊。” 舒念一顿,然后抬头看他,哭得比刚刚还凶,含混不清地说:“纪放,你不要说话了!” 本意是怕她冷,又怕她神经太绷着,就想说两句话逗逗她,讨小姑娘一两声嫌。结果没想到,自己这句话一说完,小姑娘刚还压抑着的哭腔,跟突然爆发了似的,边哭出声,边哭得一抽抽。还让他不要说话了。 纪放有点懵,又见不得她哭,心疼得慌。 “我、我开玩笑呢,”纪放捏捏她的手,哑着嗓子笑说,“你自己穿,我不冷。” 舒念好难受。明明这人的掌心,以往攥着她都有些烫人,这会儿都快没她的暖和了。偏偏还要说那样的话。 舒念没理他,接着解扣子。脱了外套,靠过去,小心翼翼地,轻轻搭到他身上,又替他掖了掖颈窝那儿的衣领。 带着小姑娘体温,还有清甜香气的毛绒绒外套盖上来,纪放舒服地毛孔都蜷了蜷。然后抬睫看她,说:“你也进来。” 舒念想了想,又接着刚哭过的余韵抽了两下,哑着嗓子说:“那你等我会儿,我去楼上拿被子。” 刚跑得太急,只想赶紧打急救电话,再早点下来陪他,被子什么的,压根没想到。 纪放看着她里面就穿了件毛衣,于是点点头,轻“嗯”了一声。 舒念重新上楼,拿被子的时候,又看见卧室里沙发边的茶几上,还放着些吃的,看上去是没动过的样子。舒念看了一眼,没拿。估摸着时间,这会儿路上不会再堵车,急救车应该没多久就能来了。 小小一只抱着一大床被子下楼,楼梯都看不见。纪放忍不住提了嗓音叫她,“慢点儿。” 喊完,呛得自己胸腔有点儿疼,又忍不住咳了两声。 “你不要说话了啊。”舒念抱着被子走过来,又快哭了。 “……”纪放哭笑不得。难得受到小姑娘这份把他往心里疼的待遇,心里说不上来竟然还有点美。可一瞧见她一脸又快哭出来的样子,又舍不得得紧。 做人好难。 “不说了,”纪放轻声说,“快过来。” 舒念红着眼眶走过去,抖开被角,连腿带身子,把纪放盖住,然后才掀开一角,自己也跟着钻了进去。轻轻和他靠着,又不敢太用力。 空旷的厂房里,一下子就安静了。 安静之后,舒念又莫名开始心慌。 “纪放。”舒念轻声叫他。 “嗯,”纪放应她,“我在呢,没睡着。” “嗯,”舒念问,“你饿吗?” “嗯?”纪放有些想笑,这会儿确认了小姑娘没事,又安静下来,的确是浑身又痛又冷,肚子又饿。 从老国道那儿跑过来的一身汗,大概也早就干掉又换了一身。涸在衬衣上,贴着皮肤,难受得他快炸毛了。可偏偏还不能表现出来。怕她担心。 “待会儿急救车来了,”纪放觉得她应该也饿了,安慰道,“我们先让他们带着咱们两个,去吃好吃的。” 鼻子又是一酸,舒念咽了一口,哑声说:“你等等啊。” 舒念说完,藏在被子里面的手,就开始往他身上一阵摸索。虽说动作很轻吧,纪放还是忍不住缓缓打了个问号,“……?” 不是,咱们要做这种成人最宜的事儿,真的可以换个地方啊。纪放忍不住咽了咽。 小姑娘摸上他盖在身上的外套口袋就顿住了,然后窸窸窣窣地开始掏兜。 也不知道摸到了什么好东西,才从被子里把手伸出来,开始拆包装纸。 纪放一看,哦——原来是个橘子味儿的棒棒糖。果然又是自己想多了。 舒念认真拆开,转头看他,看着他嘴角已经有些干涸的血渍,心疼地问:“嘴巴能张开吗?” “……”纪放也不知道为什么,莫名觉得她这种哄小孩儿似的语气特别好笑,于是配合地试了试,然后稍稍嘶了一声,说,“好像还行。” 纪放看着眼睛里湿.漉.漉的水汽还没褪,偏身凑过来的小姑娘,把糖凑到他唇边,小声对他说:“那你慢点张嘴。” “……”纪放心里软得一塌糊涂,温声道,“你自己吃呗。” 小姑娘把糖塞进他嘴里,还不忘替他轻轻扯了扯被子,然后才抱住膝盖重新坐好,偏头看他,说:“我不饿。” 说完,又扯了扯唇角,对他说:“让你甜一甜。” 纪放一愣,咬着棒棒糖的纸棍子开始笑。边笑还边嘶地抽一两口冷气。 舒念:“纪放,你不要笑了啊。” “那我不笑了,一块儿甜一甜呗。”纪放含混不清地说着话,硬是凑过去了一些。 舒念:“你不要动了啊。” “那我不动了,你自己来吧。”纪放叼着糖,笑得一脸痞气。 “……”舒念哭腔又出来了,“你能不能别说话了啊。” “好好好我不说了,你别哭别哭……”纪少爷又开始哄人。 …… 急救车和警车,陆续到了源海工业区。 舒念得以下楼看纪放的时候,舒林简和他口中的“老猫”早已不知去向。 急救车先把两人送去了最近的医院,周枳意和纪锐博听到消息也在赶来的路上。 舒念陪着他一块儿先做了一系列的检查。纪放也是中二过的少年,知道打架的时候打哪儿最容易出问题。在厂房里的时候,有意识地护住了腹部和几个重点部位。所幸CT影像轮了一遍,脏器都没问题。 就是这全身上下多处软组织挫伤,也挺折磨人的。浑身像被擀面杖反复揉压按碾了好几遍。 周枳意和纪锐博到这家医院的时候,纪放已经吃了点东西,靠在了病床上。 舒念见他们进来,起身让到了一边,小声叫了声爸妈,然后说:“对不起。” 纪放怔了一瞬,接着嬉皮笑脸地岔开话头,看着纪锐博和周枳意说:“爸妈,您俩今天来得这速度,可比我小时候在学校打架快多了。” 纪锐博睨了他一眼,说:“没事吧?” “没事儿,”纪放对着纪锐博挤挤眼,视线在侧对着两人的周枳意和舒念那儿落了落,说,“你们儿子我,不从小就皮糙肉厚的。” 爹妈一看就是半夜从床上爬起来的样子。周枳意难得出门连妆都没化,随意扯了件衣服套了个外套,更别提什么搭配审美了。可见今天是真着急。 周枳意平时,对舒念比对他这个亲儿子上心。可纪放这会儿看周枳意的这样子,就很不放心。就怕因为这事儿,爹妈对舒念有什么想法。 接收到了儿子的眼神暗示,纪锐博对着他,用口型无声说:“没事。” 纪放这才稍稍安心。 两人在来的路上,就打电话给医院了解过了情况。一早知道舒念没受伤,纪放问题也不算大。 周枳意进来的时候,瞥了一眼半倚在床上的儿子,和坐在床边的舒念。见舒念站起来叫人,又说了那样的话,就跟没听见一样,捉着小姑娘的手腕往自己怀里带了带,然后抱住她,轻轻拍了拍她后脑勺,说:“没事了念念,别怕啊。” 舒念没她高,被她抱住的时候,额头正好能磕在她肩窝里。周枳意说这句话的时候,嗓音还带着点微颤的哑。舒念鼻腔里一下就酸了。为什么都要对她这么好。 纪放见状,终于松了口气,老老实实倚进了枕头里。艾玛,就刚撑着身子那一会儿,他浑身又被擀面杖招呼了一遍似的。 感受到小姑娘气息不太对,周枳意掰着她的肩退开了些。一见她垂着脑袋在那儿掉眼泪,瞬间心疼得不行,哄孩子似的轻声安慰她,“嗳不哭不哭,都是妈妈不好,不说了不说了,我们不说了,嗷。” 纪放又被擀面杖顶了背,硬是坐了起来,“???”怎么哭了?? 舒念有点说不上话来,边摇头,边抬手胡乱抹眼泪。 “念念你手怎么了?”周枳意看着她手心里干涸的血渍,担心道。 舒念抹泪的动作一顿,下意识地往后藏,哑声说:“没事。” 周枳意不太信,硬捉过来看,拉着她出去上药。 “???”还受伤了?他居然没发现?纪放难受死。可这会儿按他的行动速度,想要硬撑着下床再陪她一块儿去上个药,估计上完就能直接吃早饭。 纪锐博看他盯着病房门口望眼欲穿的样子,居然觉得有些好笑。难得好心地,又给儿子后背垫了个枕头,说:“行了,别看了。你妈陪着去,你还不放心么?” 纪放心里松了松,舒舒服服靠回去,抬头,看着纪锐博,忍不住又想骚两句,“爸,你老婆受伤了我陪她去上药,你放心吗?” 就你老婆以前说要给你做顿饭,烫了个手指头都被你摁在床里跟坐月子似的,休息了好几天的样子,我就不信你放心。纪放心说。 纪锐博一愣,接着偏头轻笑了一声。这个儿子,还真挺烦人的。好想把他的枕头抽走。 - 周枳意带着舒念处理好伤口,没多久就重新回了病房。 还没等纪放问问到底是什么时候弄伤的,是不是那个变态舒林简弄的,就见周枳意到了他床边,抬手就准备拍拍他肩的样子。临了,大概是终于想起来儿子是个伤员,于是小手利落一收,改为替他鼓了鼓掌,夸张道:“儿子你今天真的A爆了!” “……?”纪放眼睛一眯,懵逼地在心里打出个问号。随即又明白了周枳意的意思,这是让他别问呢。 纪放回神,余光瞟了一眼舒念手上缠了一小圈的纱布,心里涩得不行。那一定是小姑娘自己弄伤的了吧。 舌尖抵了抵小尖牙,纪放压着呼吸舒了口气,抬睫看着周枳意,故意笑说:“不是,妈。我平时不A吗?你们怎么尽喜欢把我往2B那一类里归纳呢。” 周枳意:“?”是谁总结得那么到位? 舒念想起刚认识那会儿,自己“送”他的铅笔,和后来被他硬要去的那支,抿着唇角,忍不住笑了笑。 纪放见她晚上到现在,终于笑了一下,心里吊着的一口气松了大半,懒懒往身后的枕头里一靠,说:“爸,妈,我困了。” 言下之意非常明显了。两位请回吧。 “早点休息吧,”纪锐博弯了弯唇角,知道他挑剔,于是问,“明天要不要转去清和?” “好,”纪放笑说,“谢谢爸。” 真是托了小姑娘的福,一把年纪了,才享受到迟来的父爱。 周枳意也关照俩人早些休息,才拉着纪锐博出了病房。 进了电梯,里面没人,周枳意偏头,抬睫看着纪锐博。 纪家就这么一个继承人,他们俩也就这一个儿子。先前两个孩子结婚的时候,她就担心过会有今天这样的事情。她知道这个男人话少,很多事都不会表达出来,也不会说。就怕他对舒念…… 纪锐博注意到她的视线,垂睫看她,牵着她的手捏了捏,轻声笑说:“换了我,也会这样的。” 周枳意微怔之后,眼眶红了红,垂了脑袋,额头抵住他的胳膊,松了口气,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弯了弯唇角。 - 病房里只剩了舒念和纪放两个人。周枳意带门的时候,还“顺手”替他们摁了里面的门锁。 舒念站到床边,问他,“你还要再吃点东西吗?” 纪放弯着唇角摇摇头,靠着枕头倾了倾身,去拉她的手。 舒念赶紧坐过去,小声说:“你别乱动了。” “哦。”纪放笑眯眯地乖乖应下。 纪放垂睫,视线在她裹着纱布的手心上落了一瞬,然后低头,专心玩她的手指头。像安抚似的,轻轻用指腹蹭着她的指腹。 房间里静谧地只剩了屋顶灯罩里的电流声。舒念默了片刻,突然开口叫他,“纪放。” “嗯?”纪放顿了手上的动作,抬头看她。 舒念回视他的眼睛,轻声问:“你之前问的……还想续约吗?” 纪放微愣,接着下意识地眨了两下眼睛。唇角上扬的弧度,也跟着有点抑制不住。 稍稍控制了一下失序的心跳,纪放清了清嗓子,让自己看起来冷静一点,“念念,你明白我说的续约的意思吗?” 舒念看着他,抿了抿唇,点点头。 看着小姑娘超乖巧的样子,纪放更冷静了一点。轻吸了一口气,敛了些笑意,郑重地和她说:“念念,你没必要因为今天的事……” 纪放想说,你没必要因为今天的事情,不管是出于感激,还是出于同情,答应我什么违背你本意的事情。 结果,话说了半截,小姑娘就倾身凑了过来,长睫半阖,错着脸,唇贴到了他没受伤的那一侧唇角。轻轻堵住了他准备说下去的后半截话。 “……”纪放眼睛倏地睁圆,脑袋里轰地炸了朵烟花。 满脑子都是她之前说过的:喜欢的人,才给亲,给亲,亲…… 作者有话要说:女鹅A爆了,废话不多就是上!(亲妈落泪) 两个崽太不容易了!终于!! 第42章 舒念吻着他唇角贴了一会儿, 又慢慢退开。眼尾的红意还没褪,长睫下掩着细碎笃定的光, 软声开口,对他说:“喜......” 纪放没让她说下去,倾身过去吻住了她的唇,把他意料中的后半句话吃进了嘴里。 舒念微怔, 有些没明白, 他为什么不让自己说出口。 只是纪放扣着她的后脑勺,揽着她后腰,吻得缱绻又霸道。也不敢推开他问什么, 怕弄疼他。 小姑娘缓缓阖上眼睫, 顺着他的力道慢慢放松,并且第一次尝试着, 给他点主动的回应。舌尖抵着他的舌尖,舔.舐似的, 轻轻擦了一下。 纪放动作微顿,跟着像不吃痛一样,从喉间溢了个单音节, 闷哼了一声。 然后稍松开她, 贴着她的唇又啄了啄,额头抵着她的额头,轻笑了几声。 舒念还沉在刚刚那个,和以往有些不同的温软交缠里,眼神略带迷茫地抬睫看他。 “念念, ”纪放哑声叫她,长睫扫着她的脸颊,稍稍退开了些,看着她说,“有些话,得让我先说。” 舒念抿了抿唇,没说话。心跳得有些失序。 “我也只亲我喜欢的人。”纪放瞳仁里敛着光,唇角弯着好看的清浅弧度,语气矜重,话音却带着笑意,“也不知道这话是谁说的,先表白的人就输了?” 舒念长睫轻颤,咽了一口。 “那我只想输给你,”纪放凑过去,拖着稍扬的尾音,低声说,“念念,我喜欢你。” 舒念压着心跳,想给他些回应,脑袋里却像灌了混沌的热汤,不知该说些什么。 结果,还没等她想出些说词,纪放就抬手,把她揽进了怀里。唇贴着她的额头亲了亲,退开,垂睫看着她,温声说:“喜欢到——就算抬胳膊都费劲的时候,也不想放手。” 舒念眼眶一热,明白他说的意思。照理说,她不是个会被誓言感动得脑子发热的人,只是听见纪放这句话,莫名鼻酸。 抬手回抱住他,舒念下颌微扬,唇凑到他耳边,喉间带着些哽意,轻声说:“我也喜欢你。” - 纪放知道她不爱睡医院的东西,打电话叫顾杨送来了睡的用的。 顾杨本以为是舒念又上了医院,结果到了一看,躺着的是纪放。也是吓了一跳,江城居然还有人敢把纪少爷折腾成这样的? 等顾杨一走,纪放又开始浑身不得劲,想折腾点什么了。 “念念,”纪放弱唧唧地靠着枕头,懒声懒气,“我身上汗滋滋的,好难受。” “那、那我帮你擦擦吧。”舒念有些卡顿地说。 毕竟刚刚互相表白过,两个人还是合法夫妻,以后也会一直在一起。虽然还没有夫妻那个什么实,不过,擦、擦擦身体,应该也没什么吧。 “哦。”纪放看着她不知道想到什么,脸颊红到耳朵尖尖的小表情,舔着唇角压抑住想笑的冲动,乖乖应了一声,“那谢谢啊。” 舒念没敢看他,抬手挠了挠脸颊。纪放还那么客气呢,怪不好意思的。 拧了热毛巾出来,舒念眨了眨眼,看着他身上的衬衣。 “念念,手疼。”纪放说得特自然特柔弱,还“尝试”性地抬了抬胳膊,试图自己解扣子。 结果,“嘶——”了一声,就把手无力地垂下了。怎一个惨字了得。 知道他有点演的成分,舒念照样心疼。拧干的热毛巾放在了一边小柜子上,又摘了手上隔水的橡胶手套,舒念对他说:“......你别动了,我来吧。” “那好吧。”纪放“无奈”应下。 只是等小姑娘抬手,认认真真垂睫,盯着他一颗颗扣子,慢慢替他解开的时候,纪放就有点体会到“自作孽不可活”是什么意思了。 小姑娘细白的指尖,带着温热的触感,一路顺延,有意无意地扫着他心口的皮肤。纪放:“......” 下意识地扯了扯垂在腰那儿的被子,把下半身盖得严严实实,纪放咽了好几口。 舒念心无旁鹭,小心地用软毛巾替他擦了擦。上回他让自己帮忙“热敷”的时候,就露了半个“香肩”,这会儿,倒是看见他左肩那儿还有个小胎记。指甲盖儿一小块,颜色偏浅,不明显。乍一看,还以为是今天蹭到的伤口。 也没太在意,舒念忙完,替他翻了件干净的T恤,帮他套了上去。 病房里陪护的小床挺窄,他睡的这张倒是面积不小,纪放让开了半截儿,拍拍床垫子,意图很明显了。 舒念点头,“嗯”了一声,洗漱完,留了盏小灯,掀开被子钻了进去。 纪放搂着她,亲了亲她额头,轻声说:“睡吧,晚安。” 虽然折腾了大半宿,还光荣负伤,他倒也不是不想做点什么。主要是他这人,就像他爸妈嫌弃的那样,太挑剔。这种事情,肯定得环境优美气氛恰到好处,做起来才能身心愉悦啊。 况且,就他现在这个行动能力,也不是很敢做什么。第一次,总要给小姑娘留下个超长待机的美好回忆才行呀! 于是,只能认命地搂着小姑娘,等她睡着了,才安心入睡。 - 纪锐博第二天就让人把纪放转院去了清和。 陶峰在接到舒念电话之后,带着人一块儿赶到源海工业区,并没有发现特别有价值的线索。此刻,正在清河医院的病房里,给俩人做着笔录。 纪放这才知道,舒林简,并不是舒念父亲的亲生兄弟,而是舒念爷爷奶奶,当年从福利院领养的孩子。八.九十年代,领养手续还没如今这么严格规范,所以就算舒家已经有了舒林繁,还是顺利领养到了当年已经五岁的舒林简。 也是舒念父母出事之后,舒念才从大人口中知道这件事。 “你叫的那辆网约车,”陶峰说,“我们已经去查过,登记人的信息是刚刚注册的,第一次接单。身份信息伪造,车辆套牌。” “而且车子开到源海工业区附近,就被废弃在了草丛里。我们交通部的同事查了路段监控,那边的探头,两天前就坏了。”后来接应舒林简的是什么人,监控里没有查到。 “你说昨天下午司机给你打电话,去T大的路上,有起小车祸,当事车主我们也查了下,各路段监控里,没发现他们最近有和什么异常的人接触过。但是按舒林简的性格,应该和他撇不开关系,我们会继续跟踪的。” 舒念点头,简单把当时车里的情况说了一下,“那辆网约车,他应该一早就准备好了。就算他昨天没有接到我,也会是以后。” “嗯。”陶峰点头。舒林简在指示牌下放的,让纪放联系他的手机和号码,也是数年前,还没有普及号码实名制时候买的。 陶峰顿了顿,又问:“你觉得会是什么事情,让他不惜现身?” 当年舒念父母那场车祸,也是他和同事经办的。起初,一切线索都显示,这是一场意外。 舒林简当年,不仅陪着已故的舒念爷爷奶奶来他们警局做过笔录,就连兄嫂的葬礼,都是他一人操持。 只是后来,谁也没想到,在他眼里这都是位温润谦和的男人,会在当年还是个小女孩儿的舒念面前,逐步给出他的作案细节和证据,随后消失彻底。 陶峰一度觉得,舒林简是个有反社会型人格障碍的人。具有高度攻击性,以观察他人的痛苦为乐,又对自己的行为毫无羞愧感。只是,行动又过于有计划性。 舒家当年,是把他当做半个继承人培养的,他手上不光有公司股份,并且已经接手部分经营事务。这么多年排查下来,他始终没明白,到底什么仇什么怨,舒林简要对这一家人,做到这一步。 “陶警官,”舒念闻言,想到了舒林简那句“你身边为什么又出现了纪放”,没直接回答他刚刚的问题,而是说,“他说,前后提醒过我三回。如果庆茂大厦监控里的算一次,电影院出现的身形穿着类似的人算一次,还有一次,我想不出是哪一次了。” 纪放怔了一瞬,老厂房里闻到的打手身上那一丝特殊气味,和舒念的话重合在一块儿,有什么事情像是突然串起来了一样。 “陶警官,”纪放说,“11月21号,我们在延河路西段红绿灯路口,被人追尾。车主叫于庆鸿,在城西建材市场经营涂料店。你们不妨查查这个人。” 陶峰一愣,偏头看他。 “这应该是舒林简第一次所谓的‘提醒’,”纪放厌恶地轻嗤了一声,“他惯用的车祸。” “我对气味比较敏感,”纪放又说,“在老厂房里的那个人,身上有很淡的甲醛味。” 就算每天洗澡,又被其他气味覆盖,有些东西经年累月,是已经渗透进骨子里的,他不会弄错。 陶峰立刻起身,和局里同事通了一通电话。 等陶峰回来,纪放又问:“当年那家福利院的资料,还有吗?” 陶峰轻叹似的,无奈笑了笑,“本来就不是什么正规的福利院,90年代末期,一场火灾烧了之后,那片地现在已经成住宅区了。” 纪放微怔,点头,垂睫顿了会儿,又问:“那——” 俩人的视线,落到他身上。 “舒家早期,有在源海工业区待过吗?”纪放问。 - 陶峰走后,任清识知道纪放转院到了清和,群里一说,曲鸣又告诉了桑柠,一帮人浩浩荡荡,前来探病。 纪放没太说得仔细,几个人在清和门口还见到了刚离开的警车。知道有些事儿大概他也不方便说,就只当是关心朋友来慰问一番。 倒是桑柠见了这架势,猜了个七七八八,有些担心。待在舒念身边,几回欲言又止。舒念捏捏她手,轻笑摇头,说没事。 其余三人,自然不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绕。 甄楠是受过纪放“秀奶茶”洗礼的人。一个从不看综艺节目的无网.瘾青年,先前也看了他俩在《恋爱进行时》里的网络重播。已经彻底被柠檬汁渗透浸泡过的单身青少年狗,如今亲眼见了俩人现实生活中的互动,还是酸得直眯眼睛没眼看。 “念念,我好像有点渴了。”纪放“虚弱”地倚在枕头里,眼巴巴地看着舒念。 “哦你等等啊。”舒·老实人·念,拿过床头柜上自己的小橘子保温杯,拧开,倒了小半杯在杯盖子里,小心翼翼递过去,凑到纪放唇边。 纪放嘬了一口,又演上了,“嘶——” “怎么了?”舒念一阵紧张。 “有点烫。”纪放说。 “哦,”舒念稍稍放心,挺自然地说,“那我给你吹吹。” 纪放抿唇,点点脑袋。 任清识&曲鸣:“............” “我说阿放你这......”甄楠看着纪放摆明了欺负人小姑娘的样子,一脸的没眼看,仗义执言道,“你这手没折吧?我瞧你也没打石膏啊?” 纪放凑着舒念贴到他唇边的小杯盖,一小口一小口嘬着被舒念吹了会儿的水,抬睫看甄楠,满眼“那又怎么着?”。 “医生是让他不要乱动的。”舒念特认真地替他解释。 纪放用眼神说:听见没? 甄楠:“......”这特么,半身不遂也没你这么矫情吧。 纪放全程一脸“来吧,看吧,观众越多我秀得越来劲”的样子,看得桑柠都眼皮直抽抽。这人不考江城电影学院,简直是演艺界一大损失。 啧啧啧,这人特么就是欠社会的毒打。就他这么秀的,在他们学校,在他们宿舍那帮单身汉子聚集地,绝壁是要被排挤孤立的!甄楠整个人,酸得冒起了小气泡。 - 陶峰根据舒念和纪放提供的线索,开始跟进电影院里那个叫“老陈”的,和城西建材市场于庆鸿的日常活动。 而纪放在清和用了几天药,稍稍能自由走动,就有些待不住了。 硬是在舒念的坚持下,休息了一两周,才重新恢复工作。 年前事情多,纪放先前针对恒江科技剥离传统家电业务的架构调整,股东会开了两三回,还没得出个结果。 这天晚上到家,舒念还听他接了两通程越的电话。 纪放从医院回来之后,一早直接把自己的整套办公设备搬到了舒念画室。小姑娘在那儿捯饬绘板画纸,他就在边上看他的营收报表,规划集团下一季度的资源分配。 舒念见他打完电话,靠在椅子里,手支着桌面,指尖轻点,垂睫看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瞧着挺若有所思的样子。看在舒念眼里,就是心情不算好。 “你要吃零食吗?”舒念扭着身子,问他。 纪放回神,抬头笑问:“怎么了?” 舒念抿了抿唇,试探着小声问:“不开心吗?” 纪放愣了愣,接着偏头,舔了舔唇,开始美滋滋地笑。瞧瞧,小姑娘现在还会关心他心理状态了。 “......”舒念眨眨眼,也不是很懂他在乐什么。 纪放起身,走过去,到了她座位边上,又矮身蹲下,拉着她的手开始玩儿。本来想说,我没有不开心,这都多大点事儿啊,正常得很。结果临了话到了嘴边,又改了主意。 低了低脑袋,适当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再抬头的时候,舒念看见的,就是一张有点可怜兮兮的脸。 纪放抬睫看她,轻声说:“嗯。集团里的老人,都欺负我。” 舒念眨眨眼,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于是只好就着他牵住自己的手,反手捏了捏,算是行动上的安抚。 “念念,”纪放特“孱弱”地缓缓眨了两下眼,还抿了抿唇,又说,“我都不想干了。” 舒念一愣,脑子里突然想起,以前桑柠常说的“我拍戏养你啊”这句话,脑袋一热,豪气发言,“那、那就不要干了吧。” 纪放:“......?” “我画画养你啊。”舒念老实,且认真道。 纪放愣了得有两秒,才反应过来,接着开始笑。额头抵在她膝盖上,笑得不行。 舒念快速眨了几下眼,“......”不太明白他到底是要还是不要。 纪放笑够了,起身,揉着她的脑袋,玩笑似的说:“那我是不是只能,以身相许了?” 舒念:“......”那倒是也不必。 小姑娘眼里剪着细碎的光,抬头看着他笑得有些泛红的眼尾。 纪放咽了一口,敛了笑意,俯身撑着椅子扶手,把人困住,垂睫看她,气息灼灼,哑声低问:“那我要是真以身相许,你要么?” 作者有话要说:放放:老婆说要养我!这种待遇,还有哪个言情文里的男主享受过?! 第43章 ——“那我要是真以身相许, 你要么?” 灼人气息裹着这句暧.昧暗示,从纪放唇边滚落, 落进舒念耳朵里。 男人细密的长睫半阖,画室里暖黄的光晕,在他下眼睑那儿拓了一小片阴翳。嘴角平直,看不出多少表情, 眼睫一瞬不眨地看着她。 这种明明是疑问句, 却带着点不容置喙侵略性的语气和样子,纪放很少在她面前表现出来。舒念抬睫回视,心跳失序。 看着小姑娘一下子懵到僵在椅子里, 做不出任何回应的样子, 纪放唇边的弧度微弯。 噙着点浅淡笑意,纪放眼睫轻缓地眨了两下, 抬手曲着指节,反手用指背顺着她的眉眼, 轻描慢写似的,一路描摹。顺到侧颊,又有意无意地, 在耳垂那触了触。接着下颌, 又揩到颈侧。 男人手掌干燥,用的力道又极轻,有些烫人的温度,摩.挲得舒念下意识地一阵轻颤。她没试过被羽毛尖尖扫过皮肤是什么感觉,但大抵是还不及这人此刻给的体验, 来得让人印象深刻。 眼睫慌乱地轻颤,舒念垂了视线,避开他的眼神。呼吸都跟着他的动作,不由自主地重了些。 “不急。”纪放轻声说。 轻柔微哑的话音从她头顶落下来,舒念神经松了半秒。 然后,就听见纪放又说:“好好想,慢慢想。” 拖腔带调的,还掺了一丝戏谑笑意。指背贴着她颈侧的皮肤,一直没挪开。 “......”舒念想起他先前说过的“想不出我满意的答案,到时候就自动......”。 颈侧出卖了心跳的蓬勃跳动,贴着纪放的指背,显得尤为清晰。舒念偏头开始躲。 纪放当然也感受到了,也不收手,甚至极轻地笑了一声。 “......”舒念耳朵尖尖烫得滋点水都能冒热气。却被这一声像是嘲笑似的轻笑激了激,仰头抬睫,不服气地回瞪他,并以眼神示意:想就想! 纪放一愣:“......”这也,太可爱了吧,想...... 终于没忍住笑出声,纪放收了手,揽着她的后脑勺,把人抱进了怀里。下巴尖尖贴着她发心蹭了蹭,笑意没停。 舒念微舒了口气,没有躲。顺着他的力道靠近男人怀里。鼻息间是好闻的清浅雪松香,混着他暖人的气息。舒念深深吸了口气,额头抵着他,轻轻蹭了蹭,无声抿了抿唇角。 - 自从出了源海工业区那事儿之后,舒林简一天没归案,纪放就一天不能安心。自此,早晚接送,一天不落。还好,没两天舒念就要放假了。 昨晚舒念说要“画画养他”之后,纪放整个人就有点飘。从T大实验室出来,在阶梯教室门口等老婆考完试,好一块儿回家的空档,纪放就忍不住摸出手机,点开群聊,暗戳戳嘚瑟上了。 纪放:【问你们个事儿啊。就你们有没有,偶尔不太想继承家业的时候?】 甄楠:【我我我!我的梦想是毕了业能去远航!】 曲鸣:【还行吧,反正我还有个哥,压力不大。】 任清识估计在忙,没搭理他们。 纪放:【哎,是吧。我昨天晚上,就突然有了这种想法,还和念念说了。】 甄楠:【???那我念念妹妹什么反应啊?这女孩子一般,都不乐意听这个吧。】 开始怀疑起纪放说这些,动机不太纯的曲鸣:“......?” 纪放等的就是甄楠这句话,立马接上了,并不忘吊吊胃口:【就,念念的回答,我也挺意外的吧。】 甄·老实人·楠:【不是,怎么了你俩到底??可别吓我啊。】 纪放捧着手机慢条斯理:【我家念念说——】 甄楠:【?】 纪放终于发出:【不想干就别干了吧,我画画养你啊。】 甄楠:【......???淦!】 曲鸣:【......】 任清识:【......】 纪放捧着手机乐:【不是,你们别激动啊。我也不是很懂小姑娘这到底是什么意思。要不你们帮我分析分析?】 甄楠:【凸——凸,您的好友已骂骂咧咧退出群聊。】 曲鸣:【艹?到底是就这人结了婚可怕,还是结了婚的人都那么可怕?!】 任清识:【阿放,什么时候来清和复诊?记得加个项目,脑CT。】 纪放:【哎,算了。我看你们也不太懂。你们还是好好继承家业吧。毕竟我要是真不想干了,还有老婆养我呢。】 考试时间到,阶梯教室里陆续走出同学。 纪放看着群聊记录乐得不行。瞧瞧,这些人摆明了就是羡慕嫉妒恨啊。 “好了?”纪放抬头,见舒念从后门出来,收了手机塞进口袋里,迎过去,笑着揉揉她脑袋。 “嗯。”舒念点点头。刚出来的时候就见他在发消息,挺开心的样子。 纪放笑着去牵她手,转头又看见了郑渠。心情挺好地叫了他一声“大舅子”。 郑渠嘿嘿乐了两声,挠挠头,怪不好意思的。 如今同学们还挺习惯这一对光明正大地秀了。纪放今天自己开的车,牵着她到了校门口停车场,上了车,有些心血来潮地问:“念念,我们今天要不在家,练练做饭?” 舒念扣着安全带的手一顿,偏头看着他,点了点脑袋。毕竟年后还要接着去录制,总不能还是顿顿上江源家蹭饭。 “那去超市?”纪放问。 “好。”舒念咔哒一声扣好,坚定地点头。 说是练做饭,俩人到了超市,反倒是推着小车拿了一堆零食。又象征性地挑了点一看就很好处理的食材。 舒念倚着小推车,纪放在身后跟着,扶着把手,把人圈在身前。 见小姑娘胳膊肘磕着推车扶手,和他一块儿逛超市,还时不时低头看手机在那儿发着消息,纪放挑了挑眉。 “念念,”纪放叫她,“你看看这个,喜欢什么口味的。” “嗯?”舒念回神,暂停和桑柠battle表情包的畅聊,偏头看过去。 看着货架上琳琅满目的“尽享激情,自有一套”,“把爱做得更有趣”。 舒念:“......” “人在我身边还不专心。”纪放稍稍俯身,咬耳朵似的低声在她耳边说。 看着小姑娘僵在原地,耳朵尖尖迅速窜上红意,得有好几秒没缓神的样子,纪放抿弯了唇角忍着笑意,不说话。 本意是逗她玩玩儿,谁叫她和他一块儿逛个超市,还捧着手机三心二意。结果—— 就看见舒念低头,缓缓抬手,把耳后的头发轻轻一拨,此地无银地遮住了两个耳朵尖尖。接着抬头,偷东西似的迅速抢了一盒扔进购物车里,然后又用她的超大包虾片,一把盖住。 接着咽了一口,背对着他,搭上小推车的扶手开始往前推,小声道:“走吧。” 这下,换成纪放懵逼了,“......?” 不是,这是几个意思?这是同意了OK了可以了,他终于能以身相许了的意思?? 舒念见他顿在原地不走,快速扫了一圈周围。还好这个点超市里本来人就不多,这个区域更是没两个鬼影子。于是反手拽了拽他衣角,小声且快速地说:“快走吧。” 纪放回神,“哦”了一声,有些好些地箍着她推车往前走。走出两步,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小姑娘到底“抢”的是哪种啊。 码得整整齐齐的货架那儿,只有一排的前面空了一盒。纪放一瞧——“酸甜橘香,无限遐想”。 眉眼都忍不住挑了一瞬,纪放快被她逗死。真是一心一意啊。 等离开了那一片引人遐想的区域,纪放看着手机也不玩儿了,话也不说了的小姑娘,又忍不住想骚两句。 “念念,”纪放边慢慢推车边叫她,凑到她耳边小声说,“其实吧,我刚刚就是随便问问,没想买。” 舒念顿住:“......” 纪放见她连头发丝都诉说着“我很僵硬”,凑着她肩窝里笑得不行。 深呼吸了一口气,舒念悠悠道:“嗯,其实,我也就是随便买买,没想用。” “......?”纪放愣住,眨眨眼,有种一整个推车都在自己脚面上碾来碾去的感觉。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就是他这样的没错了。 - 年节,纪锐博带着周枳意,请了赵铎一块儿,又叫上了纪放舒念,上纪家老宅,和纪放爷爷一起,一家人吃了顿温馨团年饭。 饭后,纪老爷子拉着赵铎一块儿下围棋。纪放拉着舒念窝在沙发里说悄悄话。 周枳意好笑地看着这俩小孩儿。一个热情似火,精力永远跟无穷无尽似的。一个迷迷瞪瞪可可爱爱,也不知道听进去没,就在那儿乖乖地点脑袋。偶尔插个一两句,就能怼得她儿子抿直了唇线,眨巴眨巴眼睫无言以对。周枳意偷偷乐死。 两位老人棋逢对手杀得不亦乐乎,没多久就让他们两对赶紧回吧。嘁嘁喳喳影响他们发挥。 纪放好笑,牵着舒念和两个老人拜完年,乐滋滋地领着老婆回他们俩的小家。 江城禁燃,外头听不到烟花爆竹的声响。一路上回来的时候,年味倒是也不淡。 也可能是,身边多了彼此,和以往年节每到这个点,都是一个人待着的时刻相比,多些了不一样的感觉。 纪放如今,早已把舒念的卧室,当成了自己的卧室。牙刷毛巾换洗衣服,也蚂蚁搬家似的一点一点渗透进了敌方内部。 舒念也挺佩服他的,能忍是真的能忍。有时候纪放在身后抱着她,她都尴尬地身体僵硬了,纪放还能没事儿人似的叫她赶紧睡。 两个人洗完澡,窝在沙发里看那场演过三十几年的联欢晚会。 纪放让人窝在自己身前,下巴尖尖蹭着她发心,嗅着小姑娘身上好闻的甜香味。其实小平板上放了点什么,压根也没过他脑子。 只是俩人先前就说好,今年要一块儿守岁。无事可干,干脆看看这个应应景。 卧室里很安静,平板开得声音也不大。零点倒数钟声前的最后一个相声,大概是挺有意思,小姑娘跟着里面的观众,无规律无节奏地笑出“盒”,“盒盒”,“盒盒盒”的音效。 纪放抵着她肩窝,乐得不行。 新年钟声敲响。 “纪放,”舒念叫他,轻声说,“新年快乐。” 纪放从身后抱住她,在她耳边说:“念念,新年快乐。” 稍稍挣了挣,舒念伸手,关了平板。又就着他搂住自己的姿势,侧了个身。 纪放看着她满脸有点什么话想说的样子,眉眼微挑。 小姑娘长睫抬着,明明瞧着有些怯,却还是抿了抿唇,看着他的眼睛说:“新的一年了。” “?”看着她微闪的瞳仁,纪放有些怔,配合地点点头,轻声道,“嗯。” “所以......”舒念下意识地咽了一口,尾音都有些颤,气音似的轻声问他,“你还要以身相许么?” 纪放:“......” 他也不知道这会儿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情。没办法表达,就只能身体力行地,用实际行动来回答小姑娘的问题了。 压着呼吸和心跳,倾身靠过去,温软相贴。 男人并没有她想象中的吻得那么凶。半阖着眼睫,轻啄似的一下下亲着她。只是舒念明显能感觉到,他压抑的呼吸有多重。 掌心烫人的温度扣住她的腰,舒念仰得有些费力,不由地抬手,搂住他后脖颈。 纪放退开了些,额头抵着她额头,轻声笑了笑,嗓音沉哑,低声问:“换个地方?” “......”舒念不想说话,不想回答,干脆不理他。 纪放舔了舔唇角,起身,把人打横抱起来,走到床边,弯身将人放下,把小姑娘小心翼翼塞进被子里。 关了卧室的灯,只留了盏昏黄的小光源,准备好之前舒念“随便买买”的“无限遐想”,纪放翻身上床。 纪放整个人带着灼人的气息压上来,呼吸压得又沉又重。吻却是轻软细碎,一路顺着她的眉眼,啄到鼻尖。掌心炙人的热意,细细密密地摩.挲在腰测。 温热呼吸交缠,舒念颤着眼睫,呼吸凌乱,鼓起勇气小声问:“不关灯吗?” 纪放抵着她的额头,啄了啄她的唇,轻轻顺着脸颊,挪到她耳边,呼吸滚.烫,缓着声调,哑声低问:“我想看看你,可以么?” 话音刚落,温濡舌尖抵着她颈侧细嫩的皮肤,轻轻扫过。 意识渐沉,舒念顺着他带给自己的陌生体验,似嗔似哼地,无意识轻“嗯”了一声。 纪放埋在她颈间,轻轻笑了笑,“嗯。” 一夜.交.颈缠绵...... - 大年初一,两个人睡到自然醒。 舒念也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男人都这样,反正纪放是如此。大概是终于解放了天性,有些事儿做起来终于不用藏着掖着,连以往每天早上的那句“早安”,都内容拓展了八百字,露.骨了不少。 比如问她昨晚那个事后澡泡得舒不舒服,他帮忙洗的力道是不是太大,有什么别的需求,尽管可以跟他提。以便他下次改良,提升客户体验舒适度。 听得舒念脸热得一个劲儿推他,垂着脑袋不想看他,小声嘀咕,“我饿了,快起来吧。” 还好纪放没说什么“昨天还没喂饱你”之类的糟心话,而是搂着她紧紧抱了抱,贴着她的额头亲了亲,又宝贝得把小姑娘在怀里摁了几秒,才喟叹似的轻声说:“嗯,起来。我给你做好吃的。” 过年,阿姨放假。舒念不得不承认,自己在“厨艺”这一方面,可能是要输给纪放了。 虽然他口中的“好吃的”,对平常人来说,大概只能昧着良心说一句“还行”,但至少比她做得好了不少。 尤其是这种煎个鸡蛋火腿,热个牛奶,切个不太规整的牛油果拌个沙拉,这种中看不中吃的早餐,甚至能拍个照加个滤镜发个朋友圈。 而且,鸡蛋煎火腿,闻着也挺香的样子。舒念嗅了嗅鼻子,心想。 舒念也没闲着,趁着他做摆盘收尾的活儿,去边上拿筷子和刀叉。 正专心挑着,身后趿着居家鞋的脚步声靠近。 纪放俯身,抬手绕过她的肩,从身后揽住她。下巴尖尖磕在她肩窝里蹭了蹭,轻声说:“我只为念念做过这些事情。” 男人温热的呼吸,顺着耳廓吹进心里。 “以后,也只想为你一个人做这些事情,”纪放尾音拖得很轻,低声问她,“可以么?” 作者有话要说:我夜观天象,这周,正文应该就能完结了。(该处理的人和事儿搞定,就OK了! 第44章 舒念的生日就在年后, 2月下旬。纪放为这,前后偷摸不知道在小群里咨询了几回。 但是这些战斗经验连他都不如, 甚至让他们帮着分析分析,舒念说“我画画养你啊”到底是什么意思,他们都要让自己去照脑CT的家伙,也给不出什么特别优秀的建议。 倒是有天晚饭的时候, 俩人聊到《横刀》, 纪放福至心灵,问她:“念念,你好像好几个大场景, 都画了枫林?” 舒念捧着他盛给自己的热汤碗嘬了一口, 点点头,“嗯。” “为什么?”纪放挺好奇。 舒念眨眨眼, 理直气壮地说:“我喜欢。” “哦。”纪放眉眼微挑,拖着尾音, 笑得唇角弯弯。这下有方向了。 “......?”舒念看着他一脸“我懂了”的样子,倒也不是很懂。 - 年假七天,纪放一早恢复了工作, 倒是舒念还有个悠闲寒假。 期间, 陶峰也联系过他们。 那个电影院里的“老陈”,比舒林简大了几岁,曾经和他在同一家福利院待过。据他所说,那天电影院的事情,纯粹是还个恩情帮个忙。舒林简找过他之后, 那个手机号码再拨过去,已经永远是关机状态。陶峰查了,又是以前的非实名号段。 舒林简刚进福利院的时候才两岁,人生得好看,又异常乖巧,没少被院里的大小孩儿们欺负。这种事情,就算你告诉了院里的阿姨,那些揣着无知或者恶意欺负你的人,也只是被当面说两句而已。一转身,只会变本加厉。 他也一度以为,舒林简就是个,和进这院里的每个普通孩子一样的角色。熬过童年,出去。或者有幸被领养。 老陈那时候会和他有些交集,完全是因为舒林简原先,也姓陈。都是没亲没眷的人,自然多了点亲近。 只是这人越长大,就越让他有种汗毛凛凛的诡异感。才三四岁的小孩子,聪明得都有些不正常,人本来生得也好看,当年来福利院领养的家长,好几个都看中了舒林简,可他偏偏不愿意走。那些原先就嫉妒他的大小孩儿,背地里欺负得更狠了,他却从来不哭不闹不求饶。 老陈也问过他,他就是笑笑,也不回答。后来,老陈也不知道自己走了什么狗屎运,当年本来想收养舒林简被拒绝的人家,转而想收养他。听说是因为他也姓陈。 那几个一伙的半大小孩儿知道了,把他闷在被子里,隔着薄棉被收拾他。这种打人看不出什么外伤的方式,他当年真挺怕被打成个残疾断腿半身不遂的。 结果没几下,那些招呼到他身上的力道就停了。当年也就是个小朋友的他掀开被子一看,那个带头的,捂着脖子一脸惊恐地看着舒林简,指缝里汩着点红。舒林简手里攥着的,是被刻意撕开,又拧在一块儿冒了尖,泛着点银光的铝管牙膏皮。 四岁的小男孩儿看着他,笑得像个乖巧的洋娃娃。同样,也像个没有灵魂的洋娃娃。 ...... 而于庆鸿那边,更是找到了这些年他们联络和接触过的线索。 下水道里的老鼠,除非永远躲在阴暗的角角落落。不然,总会被人发现踪迹的。 - 这边纪放自从有了送礼的方向,自然是轻松多了。 舒念也不知道他最近都在乐什么,经常捧着手机打着字就能嘴角自动上扬。 挠挠脑袋,舒念虽然有些好奇,也没开口问他。倒是这天晚上临睡前,纪放从身后揽着她,蹭着她颈窝说:“念念,我明天出去两天。” 舒念愣了愣,轻声应他,“嗯。” “嗯,”纪放美滋滋,亲了亲她头发,“睡吧,晚安。” 卧室里没亮灯,今晚月色也有些淡,舒念在黑暗里等了好久,都没等到纪放以往会问她的,“你怎么不问问我去哪里?你都不关心吗?你就这么信任我?是不是又要我教教你老婆应尽的义务?” “怎了么今天?”纪放轻声笑问,“这么久还没睡着。” “嗯,晚安。”舒念说。 - 第二天,纪放倒是等她起了床,随便收拾了两件衣服,和她一块儿吃完早饭才走。 “别出来了,”纪放在玄关那儿揽着她腰,俯身亲亲她,又抱着晃了几秒,才舍不得松手似的放开她,抬手揉揉她脑袋,笑说,“外面冷。” “嗯。”舒念看着他嘴角的温柔笑意,点点头。直到纪放出了屋门,听见院子里来接他的汽车引擎声逐渐消失,舒念都没问出口:你要去哪里。 舒念站在门口发了会儿呆,转身上楼进了画室。 坐在电脑跟前随意拉了几幅线稿,舒念就有些心不在焉。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就是有些静不下心。于是干脆放下了手里的工作,拿过手机,点开桑柠的头像。 舒念:【起来了吗?】 对面回得很快,桑柠:【嘿嘿嘿.jpg,怎么啦?你家纪少爷不在家?(不然这个点,你哪有空余的手给我发消息。】 “......”看着桑柠这条意味不明,甚至貌似带了一点点黄.色废料的消息,舒念脸上一热,回过去:【嗯,他出去两天。你今天有空吗?】 桑柠抖过来一个“真的吗,我不信.jpg”表情包,说:【你家那位居然舍得让你一个人待家里?我还以为他恨不得把你当个挂件绑腰上了呢。】 毕竟曲鸣不止一回和她吐槽过,纪放是怎么在朋友圈和小群里,给他们几个单身狗花式秀恩爱的。 舒念怔了怔,回她:【大概有事吧。我们也出去玩儿吧。】龇牙笑.gif 桑柠:【好嘞!趁纪放今夜不在家,姐姐冒死带你去点香槟塔!】 看着窗外阳光普照大地,舒念:【......?】 - 纪放出门,车子一路开去机场。 车上,纪放先给顾杨打了个电话,“嗯,这两天不在江城。找两个人在半岛附近看着点。” “要是出门,远远跟着就行了。别让她发现了,心里不舒服。” “到了什么奇怪的地方,附近有什么奇怪的人,再和我说。”纪放交代了几句,挂了电话。 这段时间,纪放一直在物色带枫叶林的建筑。最后一眼看中了平城一处四合院。背靠着一整片红枫林,整个场景看上去,甚至和《横刀》里墨齐跟小铃儿住过一段时间的婚房有些像。 纪放摸开手机看了眼时间,才十点不到。一种马上就能得到小姑娘心仪礼物的激动之情无处诉说,只能“被迫”打开了群聊。 纪放:【照片.jpg,怎么样?】 曲鸣:【终于买上了?】 纪放:【嗯。现在去平城,这两天把手续办一下。】 甄楠:【阿放,放放,放哥,四不四合院儿的不重要,带上弟弟我,主要是想帮你们暖暖房。】 纪放嘴角噙着笑意发:【@甄楠,回头你自己问问我们家念念,毕竟这以后,就是她的地盘儿了。】 甄楠:【啧啧啧,我是真的没想到,你会是这种人。当年叱咤校园只谈学习不说爱的少年,如今只要群聊!就他妈是秀秀秀!!】 曲鸣:【我他妈以后要是谈了恋爱,绝壁不像你这样。】 甄楠:【@曲鸣,截图了嗷。】 任清识:【阿放,你上次来复诊,忘了照脑CT吧?挺有必要的,试试吧。】 纪放:【@任清识。别闹。】 纪放:【就是我现在吧,特憋得慌。要不我明天办完手续,就先跟我家小姑娘说了吧。】 曲鸣:【别别别!你可千万别!】 纪放:【?】 纪放等了得有两分钟,曲鸣才回:【她们女孩子都讲究个惊喜。你不懂。】 甄楠:【@曲鸣,嘿,我这怎么听着这位哥,也是个有故事的人呢。】 曲鸣:【总之你别说,我也是为了你好。】 纪放:【来,说说。】 曲鸣打得应该挺艰难的,过了好一会儿才发:【就上回圣诞节,提前给桑柠找了张绝版黑胶,之前就听她一直在找来着。结果唱片是找到了,一个没忍住,这破节还没到,我就先说了。】 甄楠:【赶紧的,脚指头打字呢?那么磨叽。】 曲鸣:【@甄楠,闭嘴。】 曲鸣:【结果,她问我为什么不忍忍,到了圣诞节直接送给她。现在这么一说,一点收礼物的惊喜都没有了。我他妈哪里懂这些套路?谁还不是第一次给小姑娘送个东西了?】 看着曲鸣字里行间都透露着郁闷出内伤的气息,纪放学乖了:【行吧。那我忍着吧。】 甄楠:【@曲鸣,......?不是,等等,我怎么觉得你这狗,苗头也不太对呢?】 曲鸣:【@甄楠,滚蛋!】 纪放看着消息笑:【快到机场了,不说了,候机去了。】 甄楠:【?放放,今天为什么没坐你的胖弟弟自驾游?】 纪放:【对方临时答应的,来不及申航线了。】 甄楠:【啧啧啧,所以这他妈,又是因为爱情?】不过如此.jpg 纪放看着群聊记录,乐得不行,收了手机,等着下车去航站楼。 - 桑柠中午就载着舒念一块儿出门吃了饭。下午逛街电影一条龙。晚饭过后,又赶紧趁纪放不在家,带着舒念去了她朋友的会所。 顾杨不知道会所在纪放眼里,算不算什么奇奇怪怪的地方,但秉着职业精神,还是给纪放去了电话。告诉他,桑柠小姐带着夫人一块儿,进了江悦路上一家高档会所。 啧,小姑娘趁着他不在家,玩儿得还挺嗨啊?合着就他孤家寡人地待在平城的酒店里,还在惦记着她。纪放心里可太不是滋味了。不过,还是决定先问问再说。 挂了电话,就给舒念去了个消息:【念念,在哪儿呢?】 舒念看见摆在玻璃长几上的手机亮了亮,伸手拿过来看。 “啧啧啧,”桑柠一脸没眼看地摇摇头,“这么快就来查岗了,我都要怀疑纪放在你身上按了摄像头了。” 舒念:“......” “你不要这么看着我,”桑柠说,“不信你自己看,肯定是他!” 舒念点开手机一瞧,果然是纪放。抬手挠挠脸颊,没敢看桑柠,实事求是地回纪放:【桑柠朋友的会所。】 小姑娘倒是很老实,纪放略一挑眉,心情好了两分,有些好笑地问:【好玩儿么?】 舒念:【还行。】 这些地方她以前也不是没来过,桑柠拉着她出来玩过几次。清吧会所都还行,就是那种DJ特别嗨的酒吧,有些吵得脑仁疼。 纪放见到这在他眼里特敷衍的“还行”俩字,又问:【那你们俩,现在在玩儿什么呢?】 舒念瞥了一眼桑柠嚷了一整个白天的“姐姐今夜带你点香槟塔”,发给纪放:【看服务生摆香槟塔。】 知道小姑娘是个老实人,纪放放心地摁着手机问:【好看么?】 舒念:【还行。】 纪放本意是想问问她,香槟塔摆得好看么?好看的话,你可以拍个照片给老公看看。然后我们就能再聊下去,那下回老公带你看更好看的啊。 结果,一见又是这么敷衍的俩字,纪放决定,亲自帮助她继续接下去的话题:【什么还行?】 舒念:【长得还行。】 “......?”纪放眼梢一跳,有些懵,觉得小姑娘大概是手抖发错了,于是半阖着眼睫,抿平了唇角,【你再发一遍。】 舒念盯着摇曳灯光下的手机屏幕,没太明白纪放为什么让她再发一遍。 信号不好没收到?行吧。于是舒念又发了一遍:【长得还行的。】 纪放:“......?”好么,这回还给他多了一个“的”。简直语气恳切,感情还逐层递进啊。 纪放快被她气死,也不知道该夸她老实,还是该敲敲她的小脑袋,看看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 怎么就尽能挑些,让他神经突突跳的内容回呢。 纪放决定,再给她最后一次机会:【你要不要再说一遍。】 “......?”舒念挠挠头,垂手,仔细,且认真地给他回过去,【这家会所的服务生,长得,都还行的。】 纪放:“............”:) 舒念又等了得有一分钟,见他还没回消息,有些纳闷地摁着手机问他:【你那儿信号不好吗?】 然后,就看见了自己发出去的消息框旁边,赫然出现了一个带着小红圈儿的感叹号。 下面跟着一排灰色小字: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眨眨眼睫,已然懵逼的舒念:“............?” 作者有话要说:念念:……?我这是,被拉黑了?这种操作,不是女主的特权吗? 放放:唯一一个敢把女主拉黑的男主,我牛批不? :) (然而并没有一点点开心 第45章 舒念捧着手机, 就真还挺懵的。 没太明白纪放这个操作,到底是手抖还是有意为之。 “柠柠, ”舒念偏头,叫桑柠,“你微信,把我拉黑试试。” 桑柠眉头一皱, 唇角一抿, “……?”这都什么毛病?和纪放待多了? 舒念凑过去,看着桑柠不明所以地,一步步摁着手机, 满足了她可怕的要求。抬手挠挠脸颊, 舒念心说:纪放这手要真能抖成这样,也是怪不容易的。可这要是有意为之, 她又哪里招惹他老人家了? “怎么了你这是?”桑柠看着她迷迷瞪瞪的小表情,好笑地问。 舒念一手斜撑着沙发, 抬头看她,缓缓道:“纪放把我拉黑了。” 桑柠:“???” 惊!继黏人精没有把老婆带着一块儿出差后,又发生了黏人精拉黑事件!这到底是…… 刚想帮着她一块儿分析分析前后原因, 捋一下思路, 就见舒念的手机在她自己手里,嗞啦嗞啦开始疯狂震动。 舒念回神,捏着手机低头一看,是纪放。眨巴眨巴眼睫接起来,舒念没说话。 “知道错了吗?”电话那头很安静, 纪放的声音就显得尤为清冷孤傲。至少舒念是这么觉得的。 “……”并没有意识到错误本质的舒念,拿着手机点点头,“嗯。” 这都把她拉黑了,怎么着也是她错了吧。 “错哪儿了?”纪放又问。 “……”舒念想了想,“没有一次性把话说清楚。” 先前纪放就经常说她太言简意赅来着。显得和他聊天特敷衍。 纪放:“???” 闭着眼睛深呼吸了一口气,顿住,又缓缓呼出来,纪放抬手摁了摁太阳穴,语气极其无奈,“算了,明天回家,再好好教育你。” 舒念:“……” 挂了电话,纪放就给她发了条消息:【别玩儿得太晚,晚上两个女孩子不安全,我叫顾杨来接你们。】 虽然知道那些酒吧会所的香槟塔,大概率也就是瞧着好看,度数并不高,纪放还是不放心地又念了一句:【少喝点,到家了告诉我。】 毕竟他老婆喝醉的样子,太他妈可爱了。 舒念知道,自己这是被“放”出来了,于是乖乖回了个:【嗯,好。】 转头,纪放还是不太放心,又在小群里给曲鸣说了声,你小学同学,拐着我老婆一块儿,上会所点香槟塔去啦。他就不信曲鸣听见了还坐得住。 - 一进家门,舒念就给纪放发了个消息,说自己到家了。 纪放本来也就没睡,正等着,干脆给她回了电话,“喝多了没?” “没有。”舒念捧着手机,老实道。 纪放有些好笑。她说没有,那就是的确喝了,但没有多。小姑娘是真的老实。 轻声笑了会儿,纪放舔了舔唇,低声问她:“那你——想我了没?” 电话那头安静了好一会儿,静得纪放都有点紧张了,才听见舒念超小声地,“嗯”了一下。 声音带着点掺了鼻音的绵,“嗯”得纪放心里一阵软乎。 知道她喝了点酒就绝不说胡话,纪放安心了,温声说:“明天就回来,我也想你了。” 舒念抿开唇角,笑得有些小心,轻声说:“好。” - 第二天一早,经纪人和对方卖家,准时出现在产监处,三方一块儿办理了过户手续。 卖主是平城本地人,见纪放急着要走的样子,打趣道:“难得来一趟,不在这儿玩几天再回?” 纪放终于置办好礼物,心情不错,顺着他的话回道:“家里小孩儿不太乖。” 卖主挑眉,这么年轻已经结了婚也就算了,娃都有了?正疑惑呢,就听纪放又说:“赶着回去哄哄她。” “……”瞧着年轻人一脸春心荡漾的样子,似乎是明白了。 - 纪放到家的时候,舒念正一个人窝在餐桌边上吃饭。听见屋外的汽车引擎声,放了筷子跑去门边。 纪放推门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小姑娘已经站在门后面等着他的样子。 屋子里飘着点饭菜香,纪放弯着眉眼唇角进门,走过去,张手抱住她。 脑袋埋在埋在小姑娘颈间,纪放没说话。 就这么一晚上没在身边的功夫,他都快想死了,以后这种憋着不能说的“惊喜”,还是得悠着点。纪放心里觉得自己有些好笑。 舒念抬手,回抱住他轻轻拍了拍,问:“吃饭了吗?” 纪放笑着在她肩窝里蹭了蹭,呼吸间都是小姑娘身上的甜香气,蹭得舒念怕痒开始躲,纪放才退开,清了清嗓子,可怜兮兮地说:“没呢,饿死我了。” 舒念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生出的这种想法,就是明知道纪放有时候汪着点水汽似的眼神是装出来的,却还是特别想伸手揉揉他柔软的头发,摸摸他的脑袋。 被自己心里的想法弄得有些好笑,舒念脸颊上染了点红意,垂了眼睫不看他,扯扯他衣角,说:“那一起吃饭吧。” 纪放看着她软软乎乎又莫名害羞的样子,下意识咽了一口。心思已经有些不在吃饭上面了。 只是被小姑娘拉着到了餐桌边上,还是暂时按捺住了那点成年人的心思。瞧着桌上的饭菜,明显是吃了一半就到门口来等他的样子。纪放心里又美又莫名心疼。 “快吃吧。”偏身揉揉她脑袋,纪放温声说。 “嗯。”舒念抬睫回视他,应得很乖。 - 解决完午饭,纪放拉着舒念上楼,说是早上起的太早,可困了,一块儿上去补个觉。 舒念也不是很懂,早起的是他,为什么她也得跟着补。 不过到了房里,她就明白了。 纪放推着她的肩进屋,松手都来不及,直接用脚尖一勾,阖上了房门,转过她的肩,把人压到了墙上,直接俯身亲了下去。 亲了会儿,又觉得墙太冷太硬,重新把人抱进了怀里,蹭着她发心,哼哼唧唧地问:“想我吗?” 昨天喝了一点点小酒,那声“嗯”还能说得挺顺利,这会儿青天白日又无比清醒,舒念就有些别扭。 纪放见她装失忆又装幻听,挑了挑眉,一把把人打横抱起来。 “??”舒念下意识地抬手勾住他脖子,眼睛都略睁得圆了些看着他。 纪放笑得有些不像个好人,垂睫看着怀里的小姑娘,说:“坐了一路飞机怪难受的,洗个澡再睡吧。” 舒念眨眨眼,“那你放我下来吧。” “一起吧,”纪放笑眯眯,边走边说,“省水。” 舒念:“……?”等一下,能不能给她个门把手拉环之类的拽一下,她不想大白天的一起洗澡啊。 纪放抱着人到了浴室才落地,又扣住她后腰,把人抵到洗手台边。边慢条斯理地替她解扣子,边俯身到她耳边,扬着尾音轻声说:“念念,我好想你啊。” …… 纪放出去的这两天是工作日,昨天一回来,和她腻歪了一整个下午兼晚上,第二天,这男人就神清气爽地接着去公司了。 早上纪放出门的时候,她迷迷糊糊觉得有人亲了亲她,又在她耳朵边上温声软语地念叨了几句。实在太困了,舒念哼哼唧唧地回了两声,被子一裹,翻了个身,继续做梦。 她好像,还听见纪放在床边笑了来着。 这会儿终于睡醒,舒念摸过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眼时间,都快中午了。昨晚那些旖旎间的缠绵情话,这会儿羞耻地回荡在耳朵边,房里就她一个人,舒念还是没忍住,脸热得不行。 身上干净清爽,穿的也是晒出太阳香味儿的新睡衣。舒念坐起来,膝盖曲着窝在被子里,抬了手背给自己降温。边降温,又边忍不住抿了抿唇角。缓了会儿,鼓着腮帮子舒了口气,一鼓作气,掀开被子下床下楼。 半岛的每栋楼都有专属管家,每天定点负责送每一户的快递。 舒念吃饭的时候,听见了外面的动静,倒是有些好奇。自己最近好像没买过什么需要快递的东西。于是定定心心吃完饭,才去门口置物柜里拿东西。 包裹不大,像个文件袋。名字地址和联系方式,的确是她的。发件地址是平城。 纪放平时,三天两头会买些——他觉得她应该会喜欢的东西回家。舒念一想他出门了两天,眉眼微挑,笑了笑。心说大概是他出差的时候寄回来的也说不定,只是快递今天才到。 包裹拿回家,小心地用剪刀剪开,好奇地把东西拿了出来。 舒念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这些东西重新收好,塞回文件袋,又在客厅里呆坐了多久的。只知道照片里男人左肩上的那一小片胎记,不管是她睁眼,还是闭眼,都浮在眼前挥之不去。 脑袋里一瞬的轰鸣声后,只剩了指尖血液回流也压不住的颤栗和寒意。 耳边重复回荡着的,是她谁也没告诉过,那天在老厂房里,舒林简临走前恶魔似的低语。 “你不信我,那就再等等吧。”唇边弯着温柔笑意,舒林简替她把凌乱的碎发捋到耳后,看着她的眼睛说,“念念大概是忘了,小叔叔从前,也对你很好。” 舒念颤着眼睫阖上眼睛,平整的指尖抠着掌心,试图靠着那点痛意让自己清醒一点,不要再被舒林简随意影响。 那些照片里的男人看不见脸,背对着镜头。画面像素不高,像是偷拍的视频又转成了相片。即便如此,舒念也明白这里面的一男一女,到底在做些什么。 文件袋里除了那几张有些模糊的照片,还有一支新手机。舒念没再打开看,大抵装的是那些相片的视频吧。 她也不知道,她是不想看,还是不敢看。 有那么一瞬间,指尖无力地松开,只能任由寒意裹挟着低语,顺着脊背,一路蔓延。 - 晚上回家的时候,纪放楼下扫了一圈儿,没见到偶尔已经会在听见车声后,下楼等他的小姑娘。上了三楼画室,也没瞧见人。 纪放瞬间又开始心疼舒念唾弃自己了。也就一晚上没见的功夫,昨天何必把人小姑娘折腾得这么累。 不会是这个点了还在睡觉吧?那不知道得饿成什么样儿了,一定得给她做点好吃的补补。他以后一定适当,适当地收敛一点点。 自动脑补一番,特不好意思地清了清嗓子,纪放离开画室走去卧室。 现在已经是俩人共用的卧房门没关,虚掩着,门缝里透出室内浅暗的光。纪放怔了怔,抬手推门,轻唤了一声:“念念?” 没人应他。 莫名心慌,纪放胡乱摁开了手边的一盏开关。灯光亮起的那一瞬,才看见小姑娘屈膝抱着自己,窝在沙发里。脑袋抵着膝盖,长发垂在侧颊边,像是睡着了的样子。 纪放轻吁了半口气,稍稍安心,走过去。 “困了怎么不去床上睡?”纪放矮身,蹲到她身前,轻声笑问。又见她窝在沙发里面,光着脚,连个袜子都没穿,心疼地伸手就想替她捂一捂。 结果,指腹刚触上去,小姑娘就跟受了惊吓似的缩着躲开了。纪放一怔。 舒念抬眼看他。 那个下意识躲避的动作,让眼前的男人有一瞬间的怔愣。舒念看着他的眼睛,神思有些混沌。 起初和他没有交集的时候,纪放在她眼里,就是个虽有本事,却浪荡不羁的公子哥。 后来初识,又觉得他动不动就炸毛的脾气,幼稚得让人有些无语。 直到后来结婚,俩人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纪放用一次又一次的相处让她发现,这个男人不光有恣意张扬桀骜不驯的一面,还有温柔的,细腻的,甚至是,掺了一点点少年稚气般可爱的一面。 她原本以为,这辈子缩在那个给自己画好的壳子里,就是最安全的。她不需要再有新的朋友,新的家人,新的生活。 是纪放攥着她的手,一次又一次不厌其烦温柔耐心地问她:念念,要不要走出来。 是纪放等在泳池边上,明明自己的伤口还没舔.舐愈合,却笑着站在水里,问她:念念,要不要听故事? 是纪放抬手都费劲的时候,还要弯着血渍未干的唇角,揩着她的眼泪和她说:念念别怕,我在呢。 …… 一切都美好得像幻境。 只是,她真的了解纪放吗?或许,她也不知道吧。 爷爷奶奶养了舒林简二十多年,又何曾了解过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跟在身后叫了好多年,本以为是温柔清和,待她如父如兄的“小叔叔”,她到如今,大概也不了解,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舒念不敢问,更不敢想象,有些事情撕开了那道口子,让她亲眼看到纪放对着那些所谓的“证据”无言以对,或者撒着拙劣谎言的时候,她该怎么办。 正如他当初戏谑玩笑似的,点赞那条“离婚热搜”,这一刻她也不敢确定,是不是纪放真的彻头彻尾,和她开了个玩笑。 所以不如,她现在就重新缩回壳子里吧。 “念念,”看着小姑娘有些空洞,像是看陌生人一样看着自己的眼神,纪放心脏猛地一阵瑟缩,话音里掺着掩不住的慌乱,问她,“怎么了?不舒服吗?” 纪放边说边抬手,想拿指背去贴贴她的额头。 舒念下意识地抬手挡了挡,偏头一躲,说:“纪放,我们分开吧。” 语调平得不带任何感情,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一样。 纪放眼睫颤了一瞬,想贴贴她额头的手顿在半空。 嘴唇翕合了几下,有些找不到自己的声音。顿了好几秒,才沙着嗓子,犹豫地问:“你……说什么?” “纪放,我们分开吧。”舒念机械地重复,一字一顿。 终于确信自己没听错,纪放有种脑子里血液被一瞬抽空的感觉,缓了好久,才吃力地开口问她:“为什么?” 他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不明白小姑娘明明早上还好好的,怎么一天没见,就能用像是,对着个从无交集的陌生人一样的表情看着他。 甚至是,连个陌生人都不如。他记得她是如何对着那座内湖小镇的村民笑的,也见过学校里陌生同学围上她说话时候,小姑娘带着点腼腆又柔和的笑意。 所以一定是有原因的吧,大概是,他又做了什么惹小姑娘嫌的事情。 女孩子么,总爱把分手挂在嘴边,就是希望有人道个歉,哄哄她。对,一定是这样的。 “念念,”纪放叫她,挤了点发僵的笑意,有些执拗地,伸手过去攥住她发凉的指尖,“生气了?我哪里错了你告诉我,我一定改好不好?是不是因为前天晚上把你拉黑了?” 纪放攥着她的指尖,凑到唇边贴了贴,小心翼翼地,近乎有些讨好地抬睫看着她说:“是我不好,那让你拉黑我,念念不气了,好不好?” 舒念有些迷茫地看着他。 男人喉间溢出的话音里,带着压不住的沙。那双好看的桃花眼,晕黄的灯光都掩饰不住他眼尾的红意。连带着那一小点桃花痣,都像是泅染了血色一样,跳成殷红。 纪放眼里闪着的纯粹细碎的光,让她下意识开始想躲避。被他攥在掌心里的指尖,也费力地想要抽出来。 “对,念念你一定是生病了,”纪放努力让自己不要乱想,紧紧攥着舒念的手安慰自己,有些颠三倒四地重复着刚刚说过的话,“你看你手那么凉,一定是生病了,我们去医院吧。你一定是生病了。” 纪放起身,攥着她手没松开,想把小姑娘从沙发里拉起来。 舒念已经分辨不出,到底一个人的表情语气,是能靠真心还是演技。 像是不想再挣扎,屈从妥协于某种东西似的轻出了一口气,舒念任由他拉着,却不起来,低声重复道:“纪放,我们,分开吧。” 纪放停了扯她的力道,眼睫一瞬不眨地看着她。 他说了这么多,问了这么多,小姑娘除了这句话,就只有沉默。 明明之前说过喜欢他的不是吗?明明昨晚贴在他心口的呢喃还在耳朵边似的。明明新年钟声刚过的那晚,小姑娘吃痛地咬着下唇皱着眉眼,还是温软乖顺地,想和他在一起。 这才几天?就都变了? 从小到大,纪放有他的骄傲和坚持。因为她是舒念,他愿意放下那些骄傲和坚持。从过往的泥泞里走出来,拉着小姑娘一块儿,换一条路同行。甚至有时候,耍点无赖,做出些他以往从未有过的举动,放下所谓的面子,只要她能对自己笑一笑。 只是,就算是她,也没有权利任意践踏别人的真心。 “舒念,”纪放扯着她,没松手,声音有些发硬,“到底为什么,你说话。” 听到这声完完整整连名带姓的“舒念”,舒念有一瞬的回神,顿了几秒,肩上僵着的力气一松,还是没能说出话来。 “舒念,我再问你一遍,到底为什么?” 回应他的还是无休止的沉默。 纪放闭了眼睛,压着心里的颤狠狠吸了一口。 这他妈的,一定是在做梦吧。不然他的小姑娘怎么会这个样子? 认定了自己是在做梦,纪放睁开眼,没再说话,攥着舒念的手腕,连拖带拽地把人从沙发里拉了起来。 舒念没反抗,也没力气反抗,任由他拉着,有些踉跄地跟着他往前走。 纪放这会儿,只有一个目的。既然是做梦,他总得找回点什么实质的东西,证明眼前这个近乎冷漠的舒念,不是自己的那个小姑娘。 人拽到床边,纪放有些控制不住力道地,把她曳到了床垫上。 舒念脑袋里完全是懵的。这一刻的纪放,全然没了以往小心翼翼,生怕弄疼她似的温柔克制。 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像出笼的困兽,带着被捕猎人的兽夹伤了的狠戾气息,紧攥着她两个手腕压过发顶,钳住她下颌狠狠吻了下去。 舒念不知道自己这会儿是什么感觉,明明喉咙里也跟哽了一团湿棉花似的难受,但就是什么回应也给不出来。 就像是,一旦决定缩回那个壳子里,不会痛了,也没了别的什么感觉。 纪放像是完全没顾忌她的反应,温凉掌心微颤,带着压抑的疯狂,探进她衣服里。 又倏地顿住。 嘴里蔓延开来的浅淡甜腥味让他猛然回神,只是舌尖并没有痛意。 全身的力气像是一瞬间被抽离,纪放阖了阖眼睫,退开。捏着舒念的下巴,“松开。” 舒念没动。 “念念,”陡然放软了语气,纪放低声地好似求她,“松开吧。” 舒念一怔,牙齿咬着下唇的力道一松。 纪放攥着她手腕的手也跟着松开,一手撑在她身侧,看着茫然怔愣的小姑娘,过了好久,才自嘲似的轻笑了一声。 然后俯身,额头虚抵着她肩窝。 “念念,”纪放叫她,喉间涌了点血腥气,哽得人生疼,却还是努力弯了点笑意给她,哑声低问,“你这是,说不要就不要我了,是吗?” 作者有话要说:我现在是顶着锅盖,跪在榴莲壳子上打的字(嘶——) 做大纲的时候就想过这一段,写的时候其实真挺难过的(所以更晚了orz)。 也想过要不这段卡掉直接结局(毕竟我真的是亲妈,女鹅女婿都心疼),但是念念的性格,加上放放待的环境和位置,就算今天没有这个姝搞事情,以后也会有张姝王姝李姝。放放也不可能每次都未卜先知地知道这些事情,念念总要面对这些问题的。 反正放放不会放手的!明天说开了就好了! 我保证到时候番外一定甜齁牙!你们爱的玛莎拉蒂也会有的!! (最后,我跪着给大家唱一首《征服》吧 第46章 ——“你这是说不要就不要我了。” 纪放这句话, 跟化了实质似的在舒念心里拧了一把。闷得她有些喘不上气。 没再要她什么答案,纪放轻出了一口气, 撑着床垫子起身,沙着嗓子对她说:“行,我也不想管你了,你冷静冷静吧。” 纪放说完, 又觉得有点好笑。从头到尾不冷静的, 好像都是他吧。这话他都不知道到底是对谁说的。 翻身下床,忍着想转身替她掖一下被子,想叫她记得先吃点东西, 想叫她…… 纪放闭上眼睛, 上下两颗小尖牙抵着舌尖,咬出点血腥气, 才忍下了所有这些想开口的想做的,想管着她这些那些的冲动, 没再回头,出了舒念卧室。 过了好久,舒念耳朵里才隐约听见楼下渐行渐远的汽车轰鸣声。 舒念撑着床垫子坐起来, 屈膝弯了弯, 伸手环住自己,额头无力地磕住膝盖。也分不清自己这会儿,到底是什么感觉。 - 纪放到了车里,就给顾杨去了个电话。 他估计自己前脚刚走,小姑娘也不会待在这儿了。 “我这几天不在半岛, ”纪放说,“之前那两个人,让他们继续看着点。” “啊,好。”顾杨倒是有些意外纪放又不在家,听他声音不太对,关心道,“纪少爷你不舒服?” “跟远点,”纪放没回答,继续说,“别让她看见了……心里不舒服。” 尾音拖得有点无力,听得顾杨一怔。愣了两秒,顾杨才说:“好,我知道了。” “再查查,”纪放又说,“我回来之后,有没有什么人来找过她。” - 纪放猜得没错,他刚到江悦路九号,顾杨就给他来了电话,说舒念去御澜花园了,是桑柠小姐来接的。 还说,今天一整天舒念都在家,哪儿也没去。除了白天,半岛的管家来送过一回快递。 说了声知道了,纪放挂了电话。重新下楼,折回半岛。 纪放再回来的时候,夜色已深。 虽然好久没来住过,倒是有人定期打扫。 纪放洗完澡,头发从濡湿,到被江风吹得冷硬发干。江对面每夜的光影,也到了定点关闭的时间。 从嘈杂到沉寂,看着楼下如墨色的江面,纪放抵着烟缸,碾灭了指间燃着的猩红。 - 周一一早,恒江集团正式公告。 集团旗下恒江科技,将以出售重组,变现退出的方式,剥离传统家电业务,收购旷兴光电。保留核心优质资产,精简构架。将业务聚焦于智能面板的开发和研究。同时致力于完善员工各项激励机制,以不断变革,提升企业经营效率。 早会过后,纪放把程越叫进办公室。 “阮家最近在国外,”纪放随意地翻着手头的资料,问,“对波黑那块地挺感兴趣?” “是的纪总。”程越回。 今早公告之前的好几个股东会议,程越全程参与。阮家最近的动作,也一早听说。不光如此,阮家前几年为了“响应政.策”,不断把国内资产通过购地,建酒店娱乐场所的方式对外投资转移。 “嗯,放个消息,恒江也有兴趣。”纪放抬睫看着他,顿了顿,又说,“不是有兴趣,是势在必得。” 程越一怔,一下子没敢接,有些没明白。先前他就听纪放说过,那片地理位置是个交通枢纽,有两家中建国企也会参与竞标,为的是政.策层面上,以后在国际上的长远发展。恒江从没考虑过要买这块地。 见他怔愣,纪放笑了笑,说:“消息而已。” 程越嘴唇张了张,瞬间明白了纪放的意思,点头说好。 见纪放没有什么要吩咐的了,程越才问:“纪总,你这嗓子……哑得这么厉害,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纪放一怔,笑了笑,说没事。 他不知道别人遇上这事儿是什么感觉,他就是觉得整个人,没什么饥饿感。除了想喝点水,什么也不想吃。可明明喝了水,嗓子里那点血腥气就是怎么压不下去。 跟着纪放好两年,程越忍不住说:“一直这么哑着,声带怕是要出什么问题。我母亲做老师的,嗓子老是发炎,后来医院一查长了个小结节,做了个小手术才好。” 纪放笑着点头,“谢了,没事的。” 程越不知道他和舒念的事儿,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先出去了。 办公室里没了人,纪放靠进椅背,垂睫看着自己点着桌面的指尖。 阮家接了他们剥离的业务,花费不菲。据他所知,这些年来阮家在国内外的投资,大抵是靠着银.行.贷.款。那几笔循.环.贷,也常年处于满额使用的状态。 如果交了保证金去争那块地,最后又因为银.行.贷.款收紧付不出尾款,那应该还挺有意思的。 挑了挑眉,纪放没再替他们想下去。 倒是脑子里闪过那几张“赝品”,还有那段下三滥的小视频。 不是不气舒念,小姑娘能这么对他,说到底还是因为不信任。什么也不问他,就吧唧给他甩了张催命符。 可是那点气劲儿过了,又只剩了心疼。 她为什么会这么选,纪放都明白。拧着他心似的,闷得难受。 他真不太明白的是,阮姝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是以为这样叫人帮忙转手发下快递,他就查不到了?那还真是要警.察干嘛了。 再者,按这卡着点似的巧合,她该是一早就准备好的那种东西,就等着哪天知道他不在江城,能搞点事情。 纪放无语地闭了闭眼睛,打开群聊。 纪放:【你们谁,这几天遇见过阮姝了?】 曲鸣:【???纪放你他妈的是不是有病?!昨晚我还在给桑柠说,你俩铁定是有什么误会,说开了就行了。你现在来给我问阮姝??】 曲鸣:【我他妈就差把胸脯拍穿了,说你个逼喜欢舒念都喜欢得快没房子了,怎么可能会干出什么出格的事儿!】 曲鸣:【合着你他妈不喜欢人家,前前后后搞那么多事情玩儿呢你?你这大少爷的脑子是不是异于常人?你今天不把话说清楚,这兄弟也别他妈做了!】 甄楠:【那个……阿放,放放,我的好爸爸。你去平城的那天晚上,我在我朋友的酒吧,遇上阮姝了,喝……喝得可能有一点点多,可能大概或许,把你特意去平城给念念妹妹买生日礼物那事儿,给不小心说漏了嘴……】 甄楠:【还可能……给他们看了看那四合院儿的照片。】 甄楠:【……我也不是很确定。】 曲鸣:【…………】艹?好像骂早了,现在撤回还来得及吗? 纪放:【@曲鸣,骂完了?歇会儿。】 纪放:【@甄楠,等着。】 甄楠:【爸爸我错了!!我下次再也不敢喝多了!】饶我狗命.jpg 任清识:【来晚了。】 曲鸣:“……”早知道我也来晚一点了。 - 上午处理完和阮家有关的事情,纪放就像是被抽了一口气似的有些颓,特别想去一个地方。 沿路经过上回那家花店的时候,又在路边停了停。 店主对他印象很深,毕竟这么好看的小伙子不多。甚至后来看了《恋爱》,一下子就想起来这个年轻人,是在自己店里买过花的。 没两天就是情人节,店主理所当然地问:“给老婆订花吗?” “嗯?”纪放怔了怔。 “我看过你们俩的节目,可喜欢了。”店主热情笑说,“小姑娘喜欢玫瑰还是洋桔梗?或者别的,你看看,我送你们。” 像被花梗上的小刺贴着心头一阵扎,纪放笑了笑,说:“不用了,谢谢,我买束小雏菊就行。” 店主一愣,转而又自我释然道:“哦对,一定是订好了是吧,好的好的,我给你包小雏菊。” 替他挑了一束包装着,店主又忍不住说:“天挺冷的,年轻人多穿点,嗓子都哑成什么样了。” 那点喉间涌起的血腥气像是一直没褪,明明也没感冒,他也不知道这嗓子怎么就成这样了。但还是说:“好,谢谢。” 纪放拿着小雏菊离开,又到了周祁风待的墓园。 二月的江城,一点没有春天要来的迹象。墓园空旷,周遭没有丝毫遮挡,风裹挟着冷空气,挺不客气地招呼到人脸上。 纪放稍扬着下颌,抬睫看了一眼天。云层很厚,沉得像要掉下来压到人似的。 冷风里还掺着稀稀落落的细雨点子,偶尔有一两颗,掉进他瞳仁里。 眼睫微眯了一瞬,纪放低头,看着墓碑上照片里的周祁风。 “你们都这样,明明说过喜欢我,”纪放低声喃喃,轻声笑了笑,“却还是什么都不愿意和我说。” “所以,”男人眼尾泛红,明明笑着,嗓音却哑得像被砂纸磨了几遍似的,“你们真的喜欢过我吗?” 照片里小舅舅,嘴角的笑意定格在最好的年纪。 墓碑前的小雏菊,白色的花瓣被风卷起柔软的弧度。 没有人应他。 - “念念,”桑柠趴在舒念床边,小声说,“曲鸣和我说了,那两天纪放去平城,是给你买生日礼物呢。” 桑柠这两天都在御澜陪着她。反正现在事情都成这样了,也别什么惊不惊喜的了,几个人把知道的,全给桑柠老老实实交代了一遍。 “唔。”舒念含混地应了一声,声音有点哑。 桑柠心疼地伸手过去,摸摸她额头,“是甄楠喝醉说漏了嘴,让阮姝知道的。” 舒念眨眨眼睫,弯了点笑给她。 “哎行了,你别笑了。”看她红着眼眶还要笑的样子桑柠就难受,“你到底为了什么事情要和纪放分开,你试着问问他,好不好?” 舒念敛了笑意,避开她视线,没回答。她不知道该怎么告诉桑柠:因为我也不知道收到了谁寄给我的,那种东西。 见她不说话,桑柠心里轻声叹了一口。如果她是舒念,遇见了舒林简这样的变态,她也不知道自己会长成什么样的性格。 一定会恨会逃避会害怕吧。毕竟就她家那几件破事儿,她都懒得回去面对。何况是那样的事情。 “那你睡会儿吧,我去楼下坐会儿。”桑柠替她掖了掖被角,抬眼看了看阖着的窗帘,“撑了一整个白天了,这会儿外面雨还挺大。” “嗯。”舒念乖乖点头。吃了点感冒药,有点晕乎。 - 桑柠下了楼,窝在沙发里发了好一会儿的呆。最后还是点开手机,给曲鸣发了条消息:【纪放号码发我下。】 曲鸣没敢耽误,也没敢问你要干嘛,直接给她发了过去。 桑柠就着那条消息直接拨号,对面响了好久才接。 “纪放吗?”见对面不说话,桑柠直接说,“我是桑柠。” “嗯。”纪放应声。 桑柠听着她这声“嗯”愣了愣。这声音,怎么跟嗓子都哭哑了似的。 “念念……”桑柠都不太确定她如今这么说,纪放还会不会来,“有点低烧,刚吃药睡着的时候好像还……” 好像还叫了你名字来着,你要不要过来看一看?桑柠是想这么编的。 只是还没等她编完,就听见电话那头的纪放操着他磨砂似的嗓子说:“开门。” 听着电话那头从安静,到车门打开的声音,再到出现哗啦啦的雨声,桑柠愣住,“……?” “怕打雷。”纪放说。 桑柠捏着手机闭着眼睛,又短又沉地吁了口气。这会儿真是有点替这个男人心酸了。 下大雨,怕打雷老婆会害怕,又不敢说,就这么在外头等着。 桑柠赶紧去替他开门。 纪放手里打着伞,脚边的雨点子溅出一朵朵杂乱的小花,没两分钟,就溅得他湿了半身。 桑柠把人让进来,看着他慢条斯理一言不发地整理好手里的长柄黑伞。 等他挂到玄关那儿的挂钩上,桑柠才说:“纪放,我也不知道你们俩到底为了什么。但我知道,念念是真的喜欢你。不然我今天也不会打这个电话。” 纪放理了理被潮气晕得有些湿的额发,没说话。 “你俩要是有误会,就说清楚。”桑柠顿了顿,又看着他说,“要真不是误会,那你今天就别上去了。” 纪放愣了愣,偏头看她。桑柠一脸“你要真做了什么对不起念念的事儿,我就算是打不过,今天也要薅秃你”的表情盯着他。 笑了笑,纪放说:“我上去了。” 桑柠:“……”这人突然变得这么正经,还真有点不习惯。 - 舒念睡得并不踏实,像是迷迷糊糊做着点零碎的梦。 一会儿是纪放牵着她手往前走,叫着她名字。男人一转身,又成了舒林简。一会儿是男人左肩上那一小片胎记,像那天眼尾晕红的桃花痣一样泅染了血色,刺得她避开视线。 割裂的片段掺在一块儿,堵得人心口发闷。 梦魇里,额头贴上温凉指骨。舒念阖着眼睫,回神,一怔。 就算这会儿鼻子有些塞,她依旧能闻得出来,这不是桑柠的味道。像是熟悉的气味,又掺着雨水潮气都掩盖不住的烟草味。 指骨的凉意触着她额头贴了贴就挪开了,舒念撑开眼睫,看清来人,倒是更以为自己在做梦了。 桑柠就给她卧室里留了盏小灯,舒念窝在枕头里,纪放坐在床边,俩人四目相对,谁也没说话。 才几天没见,纪放看着好像就清减了不少,下颌的线条都比先前凌厉了。 舒念不知道他是从哪里过来的,身上的正装还没来得及换,领间的白衬衣上,还泅着点被雨水溅湿了的痕迹。 明明好像,也没什么变化,身上却笼着层以往在他身上从没见过的,沉。 舒念不知道,是不是只有酒精和病痛,能消磨掉些她那层壳子。看着眼前这个样子的纪放,鼻子一下就酸了。 牙齿咬了咬唇后的软肉,舒念低声开口问:“你又抽烟了?” 舒念很少在他身上闻到烟味,上一次,好像还是在里森画廊的小花园里。 “……”纪放没料到她会开口和自己说话,咽了一口,压了压喉间的血腥气,出声回她,“没有,都是被他们熏的。” 舒念压着嗓子里的哭腔,念了一句,“你又骗我。” 纪放没立刻回她,房间里安静了好一会儿,舒念才又听他说:“嗯,骗你了。不仅骗了这个,还骗了别的。” 舒念微怔。 “我说我不想管你了,就是骗你的。”纪放搀着点笑意说,“我其实想管得要死。” “我说让你冷静冷静,也是骗你的。”纪放又说,“我其实就想你冲动一点儿,想问什么就开口问我,哪儿看不惯我,就拧着我胳膊骂骂我。” “就是……别不理我。” 纪放最后那句咬得尾音渐消的话说完,房里又陷阱了沉默。只听得见雨水拍着窗户的声响。 “纪放,”过了好久,舒念才哑声叫他,问他,“就我这样的人,你不嫌累,不怕麻烦吗?” “我不累,也不觉得麻烦。”纪放没带犹豫地接了上去,顿了会儿,又轻声笑了笑说,“我就怕你不愿意让我牵着,说放手就放手。” 纪放的声音,哑得跟磨在她心尖上似的,舒念鼻腔里一阵酸,却还是忍着没哭。 “念念。”纪放叫她。 舒念抬睫,视线晕着点雾气,没敢眨眼,看着有些模糊的纪放。 然后,就听见纪放缓声说—— “从我们两个结婚开始,一路都是我想硬拉着你往前走。”纪放顿了顿,很轻地舒了口气,“这次,我想让你自己选。” 舒念微怔。 “你放心,我不会走远的,我就站你身后等着。”纪放自然而然地抬手,想替她顺一下侧颊的头发。举到一半,又顿住收了回来,只轻声说,“只要你转身,只要你愿意。” 就能随时牵到我。 作者有话要说:我、我能从榴莲壳子上站起来了吗? 第47章 正文完 ——“只要你愿意, 就能随时牵到我。” 没要她任何回答和承诺,纪放替她掖了掖被角, 低声说:“睡吧。” 嘴唇翕张了一瞬,有些话像是马上就能说出口,又被喉间那团哽意堵着,没能出声。轻“嗯”了一声, 舒念垂开视线, 阖了眼睫。 小姑娘长睫轻轻颤着,极细小的水珠子缀在睫毛根上,坠得纪放心里又软又沉。忍不住抬手, 想替她揩一揩。伸到半路, 又忍住了。 舒念这声“嗯”,纪放想, 回答他的应该不是那句“睡吧”,而是——“让你自己选”。 小姑娘喝了酒的时候从不会口是心非, 小姑娘生病的时候也会下意识地卸下点防备。 纪放想,他再努力一点,是不是就能把自己变成, 让她放下戒备, 全然信任的唯一。 指骨曲着收回来,纪放看着她窝在被子里的小半张脸,红着眼梢,轻轻弯了弯唇角。 - 每个明天依旧照常到来,过完一整个年节, T大也即将开学。 舒念不知道那天晚上,纪放是什么时候走的。 听他说完那句“睡吧”,那一夜再无梦魇。只是后来,纪放也没再联系过她。 她知道,纪放在给她时间。 这年的情人节,还是桑柠陪她过的。吃吃闹闹,看似和以往没什么不同。 生日那天,又被桑柠拽着出去,吃了顿晚饭。 看着舒念放在桌上,整顿饭从头到尾没亮过的手机屏幕,桑柠撇了撇嘴,小声嘀咕,“纪放还真能忍。” 舒念戳生日蛋糕的手一顿,没接话。 桑柠装模作样地长叹了一口气,猛塞了一口奶油进嘴里,然后摸着自己手机,往沙发椅背里舒舒服服一靠,边抿着奶油,边点开手机说:“不过最近,倒是有件挺好玩儿的事情。” 舒念终于抬头,看着她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 桑柠捧着手机,划拉了一阵,清了清嗓子,拿腔作调地开始朗读—— “近日,江城阮某,女,21岁,在读大学生。出资雇佣社会闲散人员,非法拍摄制作淫.秽.视频,并用运输、邮寄等方式几经转手,进行传播。此行为违反《治安管理处罚法》第六十八条相关规定,将处以治安拘留十五日,并处罚款。江城警务通友情提醒:莫违法,违法必被抓。破折号,江城警务通。” 舒念小手一抖,小叉子都差点掉下去戳到膝盖上,脑袋里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桑柠抬睫,偷瞄她迷迷瞪瞪的表情,笑得不行。笑够了才慢慢悠悠坐好,搭着桌沿儿撑过去,捏着手机,在她眼皮子底下晃了晃,戏谑道:“那什么,和这个‘阮某’,有关吧?” 疑问的句式,却是肯定的语气。 舒念略偏开视线,绝不承认自己是尴尬地咳了两嗓子,没说话。 桑柠斜斜支着下颌,看着舒念,老母亲似的谆谆道:“我吧,真不爱替男人说话。不过纪放......” 听着桑柠拖着尾音顿住的两个字,舒念长睫颤了颤。 桑柠轻笑,温声说:“可能真没人比他,更适合念念你了。” 没硬要舒念回答她什么,桑柠很快又转了话题,“你是不知道,她那些圈子里的塑料姐妹花是怎么笑话她的,可把我给看乐了。比娱乐圈里撕逼还有意思呢。” “都在笑她说出了这种新闻,不知道哪家敢娶这么豪放的儿媳妇。怕是哪天自家儿子上了不可描述的网站都不知道。” “不过听我爸说,阮家最近好像资金出了点问题。各大银行突然对他们家收紧贷款,在国外竞拍的一块地付了保证金。竞完价却拿不出尾款,挺刺激的。” “要流拍二竞了,而且保证金也拿不回来。还好恒江之前就和他们撇清合作了。” “啧,她那些塑料姐妹花都说,这下不出那种新闻,阮家也够呛。”桑柠唉声叹气地摇头晃脑,事无巨细地给她念了一遍。 舒念怔了怔,抬头看向边看手机,边嘬饮料的桑柠。 结果,却看见她“噗”地一声,差点浪费了一整口草莓绵绵。 “......”舒念扯了张纸巾,缓缓递到她嘴边。 桑柠抿着唇努力咽下去,凑着舒念伸过来的纸巾,赶紧拿着擦了擦。然后抬手,把曲鸣发给她看的截图,递到舒念眼前。 刚刚被桑柠奉为“特能忍”的男人纪放,悄咪咪在朋友圈发了条这样的动态—— 【念念没心。】 底下甄楠秒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那不就成了今今?】 纪放回复甄楠:【微笑脸.jpg】 曲鸣回复甄楠:【一路走好。】 任清识回复甄楠:【蜡烛.jpg】 甄楠又评:【......我还是让我爷爷,给我改个名字吧。】 桑柠拍桌:“舒今今,哈哈哈哈哈......” 舒念:“............” - 纪放等啊等啊,等过了情人节,等到了舒念生日,小姑娘还是没给他任何回应。 这才在朋友圈特意分组别类,发了这么一条“意有所指”的动态。 本以为也得不到什么回应了,结果零点之前,却喜获一赞。 没错,就是“舒今今”赞的。 纪放拿着手机,盯着那个赞,看到入定。 回神偏头,嘴角越扬越弯,一个没忍住,嘁笑了一声。又偏头,看着那个赞,低声念了一句,“小没良心的。” - T大开学,舒念接到陶峰电话。 舒林简、于庆鸿等人已被逮捕,暂时羁押于江城看守所,等待人民检察院提起公诉。 并且,除了当年那场车祸,舒林简还有另外几件案子在身上。 根据老陈先前提到的线索,陶峰他们,是在舒林简亲生父亲的老家庆州守到的人。 “舒小姐,”陶峰在电话里说,“他放弃申请精神分裂症司法鉴定,但是有个诉求。” “他想见你一面。” “好。”顿了许久,舒念说。 挂了电话,舒念坐在T大校园里的瑶湖边,下颌微扬,阖了眼睫。 二月末,对她来说气温还很低,躲在厚云后头的阳光,也像掺了水一样稀薄。只是闭上眼睛的时候,还是能感受到浅淡的暖意。 舒念不会忘记父母出事的那天,她本来是要跟着一起坐上那辆汽车的。 是舒林简蹲在她身前,笑着对她说:“念念,爸爸妈妈难得过个二人世界,你要做小灯泡吗?” 自觉“小灯泡”不是什么好角色的小女孩儿,对着她的“小叔叔”挤挤眼,小大人似的装,“这我倒是没什么兴趣。” 舒林简起身,牵着她,和车里的舒林繁赵南栀挥手再见。 那是舒念最后一次见到他们。 舒念也不会忘记十几年前舒林简消失的那个晚上,骤雨雷鸣。 男人把所有证据留给她,看着她惊恐的,难以置信和自我怀疑的神情,弯出温柔笑意,然后把她抱进柜子里,低声叮嘱:“念念害怕?那就找个地方躲起来吧。” “小叔叔小的时候害怕,也会躲在这里的。” “只是,就算躲起来也不要哭出声哦,会被人找到的。” “被找到了,他们就会变本加厉欺负你。” “念念,记住小叔叔说的,除了你自己,别相信任何人。” “念念,别这么看着我,就是因为你用这双眼睛看着我,小叔叔才会心软的。” ...... 睁开眼睫,云层那儿镶了一圈金的散漫阳光,晕得舒念眯了眯眼。缓缓眨了眨,又努力重新睁开。 - 江城看守所。 “我父亲当年,在你爷爷奶奶的化工厂做高工。”舒林简笑了笑,说,“最早的那批大学生。” 舒林简不知道,别的小孩儿两岁前的事情能不能记住。大概是遗传了父亲的好记性高智商,他记得一清二楚。 “当年,你爷爷作为企业负责人,在明知道安全评估还没有下来的情况下,允许我父亲,调试投料六氯环戊二烯。” “调试环节出了问题,”舒林简说,“爆炸,大火,烧了两个多小时。一死两伤。” “后来的安全责任认定,主要责任在我父亲身上。”舒林简轻笑出声。 “嗯,就是在源海工业区。后来重新翻建,又被废弃的那座厂房里。” “我母亲在我还没一岁的时候,就和我父亲离婚了。” “因为他所有的心思,好像都放在了那些不会说话的化学符号上面。” “我后来再也没见过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舒林简声音有些轻。 “我当年就听说,舒家人都是好人。”舒林简弯了弯唇角,“你爷爷奶奶,对那几个死伤员工的家属,都给了笔可以吃上一辈子的抚恤金。” “只是那笔钱,我一分没拿到。”舒林简扯了扯唇角,“我父亲有两个兄弟。他们说,当年家里为了让我父亲念大学,举家借债,是他该还的时候了。” “不过,他们后来,应该也用不上那笔钱了。”舒林简挑了挑眉。 “有时候我也会想,当年放过你,对你来说到底是饶恕还是惩罚。”舒林简顿了顿,抬睫看着舒念弯了弯唇角,“甚至有时候会想看看,如果是你的话,会变成另一个我,还是仍旧是你。” 舒念终于有了些反应,看见自己搁在膝盖上的指骨,微微曲了曲。 “大概我两岁之后仅剩的那点人性,”舒林简说,“都用在你身上了吧。” 如果还有的话。舒林简想。 舒念没有言语,安静地听他说完。像是,在听一个遥远的,和她无关的故事一样。 当年的过往,燃尽在那场人祸里,舒念无权置喙。 等他说完,舒念什么也没说,起身,往外走。 “念念。”舒林简叫住她,难得语气里带了点掩不住的急迫。 舒念顿住脚步,没回头。 “再叫我一声小叔叔吧。”舒林简缓声说。 会见室里静谧,只剩屋顶的电流声。 “我不会原谅你的。”闭了闭眼睛,顿了好久,舒念说,“小叔叔。” 她再也不可能变回小时候的那个舒念,但她终可以和过去的自己和解。道别。 看着小姑娘不再回头,脊背挺直离开的背影,舒林简卸了一口气,抵进椅背里,笑了笑。 手腕间金属碰擦的轻响,敲在空荡的会见室里,清晰又沉寂。 - 出了看守所,舒念站在不远处的马路牙子上,愣了好久。 直到终于觉得有点腿酸,才眨眨眼睛,伸手去摸口袋里的手机。 没什么犹豫地点开通讯录,找到纪放的号码。 电话响了一声,对面就接了。却没说话。 舒念听着手机里的电流声,和自己胸腔里跳得有些快的心跳声。 “纪放。”舒念叫他。 “嗯。”纪放轻声应。 “我......”舒念说,“想问问你。” 纪放:“嗯。” “那个照片里的人,”干净平整的拇指指尖,轻轻抠了抠食指指侧,舒念微鼓着侧颊轻呼了一口,说,“为什么会有那样的胎记?” 纪放捏着手机,听着她在电话那头的细微响动,突然有点鼻酸。 “你没发现,”缓了缓,纪放说,“那个人的‘胎记’,样子是差不多,却比我身上的小,颜色还重吗?” 还真没仔细看的舒念:“......” “哎,”纪放轻叹了一口气,“我和甄楠任清识他们几个,小时候就在一个学校。小学那会儿,我们就有游泳课了。” “阮姝那时候,也和我们一个班。”纪放挺无奈地说。 舒念:“......”所以是照着小时候的纪放......画的? “还有她放的那支手机,”纪放见她不说话,反问,“你估计没看吧?” “......”舒念咬了咬唇,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在马路牙子上蹭了蹭,嘀咕道,“我为什么要看。” “......”听着小姑娘轻,但理直气壮的语气,纪放嘁笑了一声,不和她计较,接着说,“那视频里床边,还有双鞋带都来不及解的鞋子呢。” 舒念:“?” “老子的结,”纪放气道,“独一无二!” 舒念:“......”那你真是好厉害啊。 其实生日那天,桑柠故意读给她听的那条江城警务通,舒念就大概知道,事情到底是如何了。 只是,她答应过纪放,有些事情想问,就要问出来。 “你......还有什么别的,想问的吗?”纪放见她不再说话,试探着,低声道。 舒念捏着手机,顿了好久,才带着些小心的,轻声问:“你......在哪儿?” 电话那头纪放的声音,突然又有点儿哑,却是笑着说:“念念,转身。” 舒念一怔,缓缓转身。 男人捏着电话,站在身后间隔的行道树下,看着她,嘴角微扬。四季皆春的香樟,映得他眼梢拂出红意。 见她转身,纪放收了电话,站着没动,张开双臂。 初春的风,裹挟着终于从云层后漾出的午后阳光,散漫暖意吹着小姑娘的发丝,蹭得人心尖微疼,轻痒。 纪放接住这个第一回 主动扑进自己怀里的小姑娘,紧紧抱住。 “纪放,”舒念抱着他,额头抵着他心口,哽声低语,“我好想你。” 眼眶里忍了那么多天的热意,终于因为重新抱住彼此,无所顾忌。 长睫下溢出的温热蹭着舒念颈间,纪放哑声笑她,“那你可得,永远想我啊。” 我不觉得永远可笑,我也可能不够好,但不妨碍我待在你身边,陪你看暮霭沉沉、黎明破晓。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终于,完结了! 好喜欢正文完结停在的这个画面,所以这一段就停在这里吧。 谢谢追了一个多月连载的每个小可爱,每天看见你们的评论,就是小铺盖儿作者写下去的动力。 番外周四再开始更(咸鱼作者翻出肚皮躺两天) 知道你们前两天被小虐到了(还没站起来的辣鸡作者跪着说),所以,悄咪咪送你们一个可可爱爱的小番外哦,嘿嘿嘿 ———————— “小伙子,以后一定要好好做人啊。” 正抱得难分难舍的俩年轻人,忽然顿住,双双打出一串省略疑问号,“……?” “哎,谁年轻的时候不会犯点小错呢。你能从看守所里走出来,说明还不算严重,知错能改,好好珍惜以后的人生,就不枉此生啊。” 舒念埋着脑袋在纪放衣服上蹭了蹭,稍稍松开他,偏头看向说话的人。 “……”纪放没忽略她刚刚那个小动作,被小姑娘笑死。 “瞧瞧,女朋友多漂亮。”大爷一见哭得眼泪汪汪抽抽噎噎的舒念,正义感瞬间爆棚,“你再进去,小姑娘就要被别的小伙子抢走咯!” “……”纪放眼睫都忍不住眯了起来,抽着眼梢无奈道,“我谢谢你,大爷……” 谁叫人家说他“女朋友”漂亮呢,这可不仅得忍着,还得说声谢谢啊。 大爷见他孺子可教,提溜着鸟笼背着一只手,慢慢悠悠走了。 纪放也不是很懂,人家都是大清早地遛鸟,为什么这老大爷,是下午…… 没再管这些,纪放垂睫看着怀里的小姑娘,抬手替她擦了擦没在他衣服上抹干净的泪渍,又低头亲了亲她眼尾,才问:“念念饿吗?” 他不知道小姑娘饿不饿,反正他这会儿抱过人之后,先前那些日子失去的饥饿感,跟大爷滔滔不绝的鸡汤似的,重新回归,拍打着他的小肚皮。 舒念抽抽鼻子,点头,“饿死了。” 纪放看着她,顿了会儿,接着忍不住笑出声。所以不是他一个人有这种感觉嘛! “吃什么?”纪放笑着问。 舒念想了想,“火锅。” 没有什么事情是一顿火锅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再加一顿小烧烤。 - 纪放载着她去了附近最近的商业圈。 好久没和小姑娘一块儿吃饭了,可不得好好表现表现。他知道有种火锅店,不是以火锅底料和口味做卖点,而是以服务作为开疆拓土的利器。 这种火锅店,今天就绝对不能去。 那肯定影响他发挥啊! 所以,当他看到这家招牌上明晃晃的“服务不是我们的特色,毛肚和菌汤才是”,纪放决定了,“这家怎么样?” 舒念坚定点头,“好。” - “欢迎光临!”服务生热情异常,“服务不是我们的特色,毛肚和菌汤才是!” “……”纪放已然有些开始不信。 舒念捏捏他手,偏头看着站住不动的纪放。 看着小姑娘一脸“我真的好饿啊”的表情,纪放认命了,笑说:“走。” - 纪放:“念念你这头发我帮你……”拿在手里你慢慢吃。 “小姐,这是我们的免费皮筋,需要我帮您扎一下吗?”服务生小姐姐热情洋溢。 纪放:“念念要吃水果……”吗?我去拿。 “小姑娘,这是我们送您的果盘。小姑娘都是水做的,所以要多吃水果哦。”服务生阿姨满眼慈爱。 纪放:“念念虾滑你……”喜欢放在哪个小格子里煮,我来下。 “嗳先生,这个虾滑我帮您俩下吧,您这么下它可能……外观不会很完美。”服务生小哥哥又抢了他手里仅剩的活儿。 纪放:“…………”我可去特么的服务不是你们的特色吧,老子信你们个鬼!! - 吃得异常满足的舒念被纪放牵着,站在这家“毛肚和菌汤才是特色”的店门口,忍不住揉了揉小肚子。 又莫名觉得身边的男人气场不太对,偏头抬睫看他,舒念问:“没吃饱呀?” 纪放偏头垂睫,平着嘴角看她。 吃没吃饱不清楚,反正是气饱了。这店他欺客啊他。 看着小姑娘吃得泛起自然红晕的脸颊,透亮的瞳仁,还有轻轻一抿一抿的唇,纪放终于没忍住,轻笑出声。 没牵着她的另一只手抬起,揉了揉她脑袋,纪放弯着唇角说:“念念,回家了。” “嗯。”舒念抿了抿唇角,偷笑。 回家。 —————————— 下本想先开这个,专栏《热吻欲燃》翻着咸鱼肚皮打滚求收TVT 【真·追妻火葬场/伪养成/年龄差5岁】 人骚嘴贱矜骄大少爷x外软内刚独立摄影师 乔温第一次见到霍燃,男人笑得痞气又散漫,纡尊降贵地俯身,却是施舍的语气问她,“小孩儿,要跟我回去吗?我养你。” 乔温无家可归,抿唇仰视他,点头。 朋友玩笑,片叶不留身的浪荡公子,怎么会招惹了这么个小丫头。 —————— 后来,最需要霍燃陪在身边的那个夜里,乔温问他,“霍燃哥,今天,你能现在就回家吗?” 电话那头是霍燃的懒声戏谑,“乖,别矫情,我晚点再回去。” 众人起哄:“霍少爷不回去哄你的小乔妹妹?” 霍燃云淡风轻,“你们家养宠物,还要负责给她做心理辅导呢?” —————— 挂了电话,乔温自嘲轻笑,收拾东西,消失得干脆。 众人笑问:“霍少爷,听说你的小乔妹妹跑啦?” 男人神情微敛,指间燃着猩红,却还是说:“养尊处优那么多年的小家猫,吃点苦头,就会自己回来了。” —————— 再后来—— 终于趁着雨夜堵到人的霍燃,分不清脸上是雨是水,垂睫问她,“到底是谁说永远不会离开我的?” 乔温轻嗤,“霍少爷,女人的话你也信?雨水顺着耳朵进脑子了?” 男人静默数秒,终于变了脸色,委委屈屈抱住她,落在耳边的话音缱绻又落寞,“一一,回家吧。求你了。” —————— 小剧场: 霍燃:“小孩儿,你有小名吗?” 乔温摇头。 霍燃摸她脑袋,“温温不好听,小乔叫得人太多。你是初一生的,以后我就叫你一一吧。” “只有我一个人能叫。”霍燃笑得好看,说得霸道。 乔温藏着心里的雀跃,点头。 #你是我此生想热吻的唯一#——霍燃 阅读指南: 1、1V1,HE,双初恋。我觉得还是甜文(狗头 2、男主是真的骚,嘴也是真的贱。 3、本文又名《嘴贱一时爽,追妻火葬场》《霍少爷,你老婆跑啦》《老婆再爱我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