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宠娇后 作者:小吴飞 文案 黑心白莲娇皇后x扮猪吃虎俏皇子 幼帝登基那日,群臣这才发现幼帝生了一双绿眸,竟与先帝幼子、当今摄政王如出一辙。 一时间看向卫后的眼神都微妙了起来。 嫡姐揭穿卫后假冒凤女入宫为后,摄政王一剑封喉,“这下娘娘便是唯一的凤女了。” 御史台弹劾卫后专权,牝鸡司晨,摄政王命人拦住,“送御史大人去殿外自戕,切莫污了百官上朝的地儿。” 前皇太孙揭穿卫后秽乱后宫,混淆皇家血脉,摄政王抱起幼帝,“先帝的儿子还是本王的儿子都是谢家的血脉,谈何混淆?” 卫国公府的女儿得大师批命:天生凤命,得者可得天下。 皇帝一纸诏书将她封为皇后,只是送进宫中的却不是得了批命的嫡女,而是府中不受宠的庶女。 二人在同一日的一早一晚出生,而卫昭月常年拘于府中无人识。 至于为何卫国公府如此胆大包天偷梁换柱,不过是如今老皇帝年逾古稀,已经熬死了两任皇后,嫡女卫若曦不愿罢了。 卫昭月知道他们不过是想等年轻的皇子继位,再去图谋皇后之位。 然而对于她而言,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她只要好好活着,得一个太后的尊荣,从此荣华富贵。 1v1 sc he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励志人生 甜文 复仇虐渣 搜索关键字:主角:卫昭月 ┃ 配角:谢兰庭 ┃ 其它: 一句话简介:黑心白莲娇皇后x扮猪吃虎俏皇子 立意:我命由我不由天 第1章 “圣旨到!” “朕惟德协黄裳、王化必原于宫壸。芳流彤史、母仪用式于家邦。秉令范以承庥。锡鸿名而正位。咨尔卫氏、乃卫国公卫恒之女也。系出高闳。祥钟戚里。矢勤俭于兰掖。展诚孝于椒闱...兹仰遵慈谕、命以册宝、立尔为皇后。” 卫国公跪在地上朗声道:“臣领旨,谢陛下恩典。” 地上乌泱泱跪着的人,无一不是匍匐在地,神色恭敬。 李公公看了一眼跪在卫国公身边的少女,“卫小姐,接旨吧。” “是,臣女接旨,谢陛下恩典。” 跪着的少女缓缓抬起头,青丝挽了双丫髻只点缀了两朵珠花。 巴掌大的小脸,肤若凝脂,眉若轻烟,杏眸流光,水色潋滟,穿着最简单的嫩黄色襦裙,好似枝头最鲜嫩的梨花。 李公公点点头,是个美人儿,待日后及笄再长开些,必能名满京城。 卫昭月伸出手恭敬地接过圣旨,一时间心跳如雷,她居然就这么被册封为皇后了。 “国公大人、卫小姐,快快请起。” 婢女阿枝扶着卫昭月起身,扶着她的手隐约在颤抖,卫昭月对着她微微点头。 阿枝得了卫昭月的安抚也冷静下来,她不能露怯,她得帮助小姐。 管家走过去递给李公公一个荷包,李公公掂了掂重量露出满意的笑容。 “李公公这边请,吃杯茶再走。” 李公公摆摆手,“咱家就不喝茶了,还急着回去给陛下复命呢,卫国公不必送了。” 卫国公送走了李公公,转过身就看见站在一旁不出声的卫昭月。 “月儿,这些日子你就待在府中好好学些礼仪,等着成婚便是。” “是,女儿晓得。” 卫国公看了一眼便负手离开,在一旁一直未说话的秦氏走到卫昭月面前,上下打量了她一番。 她从未注意到,这丫头竟已出落得这般天姿国色。 “记住我和你父亲对你说的话,守口如瓶,那卫国公府就是你的后盾。若是你动了什么歪心思,卫国公府和秦家都会让你付出代价。” “是,请母亲放心,昭月别无二心。” 卫昭月嘴上说着顺从的话,只是握着圣旨的手指已隐隐泛白。 秦氏轻蔑地看了一眼卫昭月,好似在看什么脏东西,她绝不允许那个贱人的女儿爬到她的头上来。 随后秦氏带着一群丫鬟仆妇浩浩荡荡地离开,留下卫昭月主仆二人站在原地。 院子里的下人见主子们都离开了也纷纷散去,庶女一步登天做了皇后他们可不会那般没有眼色地对着卫昭月道喜。 “小姐,夫人她们简直欺人太甚,明明是大小姐她自己不愿意才推给你的,怎么她们现在又一副被抢了的样子。” “阿枝,慎言。” 阿枝不情不愿地低下头,“是,小姐。” 卫昭月眼神放空地看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十日前,一个云游的道人路过卫国公府便进来讨碗水喝,在门口碰巧遇见了准备出门的卫若曦。 此道人鹤发鸡皮,精神矍铄,面色红润,虽是身材瘦削却丝毫不见老态,府上的门房只当他是普通道人正准备轰他走。 道人瞥了一眼卫若曦的容貌当即有些惊讶,掐指便算了算,随即神色大变。 “这位小姐请留步。” 卫若曦停下脚步,“老先生您有什么事情?” “老夫瞧你天庭饱满、地阁方圆,眉间是福泽之气。” 卫若曦只当他是说些喜话讨赏遂微微颔首,“谢老先生吉言。” 道人捻了捻花白的胡须,“不知小姐的生辰可是戊戌年丙辰月壬戌日癸卯时?” 这下卫若曦也愣住了,“老先生从何得知?” “老朽略知天命,方才观小姐面相极好便帮小姐算了算,小姐出生那日天生异象,乃是大吉之兆。” “我听父亲讲起,那日我出生时天边霞光大放,云边似有金光闪耀,他一直说是神仙为他送子。” “哈哈哈,这便是了,小姐乃天生凤命,出生之时自然伴随着异象,小姐只需向善而行必有大造化。” 来往的过路人听到这个话都停下来想要听听后续如何。 卫若曦心中一喜却强忍着神色镇定,“老先生这是何意?” 谁知老人却不再回答,一甩袖子便转身离去。 随后人群中传来一道洪亮的声音,“得此女者可得天下,哈哈哈~” 围观的人议论纷纷,一来此人是谁,二来这天生凤命的批命是否当真? “诶,这位是不是天机老人啊?” “天机老人?” “这位兄台你可当真瞧清楚了?” “自然,我过去在清风观曾有幸见得天机老人,印象中就是这副模样,我方才看到他右手小指短了一截,天机老人就是这般。” “那这天生凤命肯定是真的了?” 等人群想起来被批了凤命的女子时,卫若曦早在仆妇的簇拥下回了卫国公府。 只是这批命一事却一传十十传百,迅速传遍了京城,随后传到了皇帝耳朵里。 而卫昭月那日却是正好在现场,她那日穿了丫鬟的衣裳溜出去玩,回来的时候正巧撞见了卫若曦在门口打算出门,她便躲在一旁打算等她走了再回府。 谁知就让她亲眼围观了这一场凤凰之命的点化。 没过两日卫国公便被陛下召见,说要立卫家女为后。 这本该是一段光耀门楣的佳话,可惜皇帝今年已近古稀,比卫国公都要年长三十岁。 让正值花样年华的卫若曦嫁给这样一个半截身子入土的老人,她自然是寻死觅活百般不愿。 皇帝都活不过几年,她要这皇后的尊荣有何用,待新帝继位,她又还算个什么呢。 卫若曦不吃不喝寻死觅活,秦氏爱女如命自然心疼,急得秦氏嘴上都起了几个燎泡,好几日都吃不下饭。 就在秦氏万分纠结之时,每月的晨昏定省,卫昭月自己撞进了秦氏眼里。 卫昭月是卫国公从外面带回来的妾室生的女儿,卫国公一共有三房妾室,一房是自小就伺候他的通房,一个是秦氏身边的丫鬟,只有卫昭月的娘白姨娘是卫国公未经秦氏之手从外面带回来的。 若是只是这个原因倒也罢了,一个孤女纵使卫国公再宠爱也翻不过她这个正妻。 偏偏白姨娘和秦氏几乎是同时查出身孕,卫若曦和卫昭月更是同一日的一早一晚出生。 卫昭月的存在就时时刻刻提醒着秦氏,她的相公在与她温存的同时也在外面宠幸着其他妾室。 幸而白姨娘和卫昭月都是老实的,秦氏也眼不见心不烦,每个月除了初一十五,并不叫她们到跟前来碍眼。 十五那日白姨娘带着卫昭月去给秦氏请安,秦氏本就为了卫若曦的事情焦头烂额,哪有心思看她们,挥了挥手便叫她们退下。 二人老老实实退出去,秦氏余光中看到了卫昭月,她顿时心生一计,找到了应对之法。 卫昭月与卫若曦是同一天生辰,这个生辰八字说出去也对得上,若是叫卫昭月代替卫若曦进宫,岂不是既保全了卫国公府的荣耀,又救了自己的女儿。 挥退了白姨娘和卫昭月,秦氏思索了一天,当晚便和卫国公将自己的计划合盘而出。 卫国公自然是不敢,若是叫人揭穿了,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即便他平日里最是疼爱卫若曦这个女儿,他也不敢为了她冒这样的险。 但是秦氏的一句话却叫卫国公思索起了此计的可能性。 皇帝今年已六十有九,年近古稀的年纪说不定哪天就要驾鹤西去。 卫氏女即使是出了个皇后,又能享受这尊荣多久呢? 待到年轻的皇子继位,尊了自己的母妃为太后,这个根基尚浅的继太后又是怎么个光景,谁也不得而知。 若是侥幸得了皇子,又如何能斗得过那些年富力强、势力雄厚的成年皇子。 与其享受这几年的尊荣,不如将卫若曦留在家里,待到新皇继位再出来,反正天机老人说的是天生凤命,得此女者的天下,可没有指明是哪个皇帝。 到时候便说是卫昭月使了手段替了卫若曦进宫,只要这个批命在,无论皇帝是谁一定会心动。 届时趁着新帝年纪尚轻生个皇子,这儿子做皇帝的太后和虚有其名的太后可不能相提并论,对于卫国公府的前途自然也是天差地别。 卫国公资质平庸,爵位到了他这里也只剩一个虚名,下一代就要降为侯爵,若是子孙再无建树,可能爵位都要不保。 卫国公府在一众公侯王爵之中也向来说不上话,在他们心中不过是个随时要消失的破落户。 但是若是能够成为皇帝的外家,卫国公府便可延续几代的荣耀。 卫国公辗转反侧了一整夜,第二日眼底红的骇人,这个决定太难了,但是也太诱人了。 早朝之时又被公侯们奚落了几句,回来后便找了秦氏同意了她的计谋。 幸而那日围观的人虽多,但是都是些平民百姓,他们只知是卫国公府的小姐,却也不清楚到底是哪一个小姐。 秦氏立刻派了下人去市井上散布消息说得了天机老人大师批命的是卫国公府的三小姐卫昭月。 当卫昭月的名号随着流言传得到处都是之时,秦氏叫她过去的话也到了。 “拜见母亲,不知母亲叫昭月来所为何事。” 秦氏坐在上首,细细地打量着跪在地上的卫昭月。 这个丫头一眨眼也快要及笄了,一双水灵灵的杏眼,偏偏眼尾微垂,肌肤胜雪纤腰长腿,让人瞧着好不怜爱。 “起来吧,坐。” “谢母亲。” 卫昭月坐在椅子上,不知为何心里有些惴惴不安,秦氏一向视她如无物,这次怎么专门召见她,还这般好言好语。 “月儿可知最近京中关于凤命的传言?” “女儿知道。” “宫中已传了消息,陛下要迎娶新后,我们卫家要出皇后了。” 卫昭月立刻跪下,“昭月便恭喜姐姐得偿所愿,入主中宫,恭喜父亲母亲。” 秦氏定定地看了几眼卫昭月不知在想什么,“可是这皇后并非是若曦。” “而是你!” 卫昭月仓皇抬头,恰好和秦氏阴沉的目光相撞,此刻她知道秦氏是认真的。 第2章 卫昭月一瞬间惊出了一声冷汗,她当即跪伏在地。 “母亲您这是何意?” 秦氏似乎很满意卫昭月此刻的惊恐,她晲着卫昭月纤细的身子,“我说,我要你代替若曦进宫做皇后。” 卫昭月心跳如雷,她额头抵着地面不敢说话,生怕自己的任何一个反应惹了秦氏不快。 作为一个庶女,秦氏想要拿捏她的方式太多了,更何况她还有一个既不受宠又不管事的姨娘。 只有卫昭月自己知道,她藏着的眼睛实则亮得惊人。 “我要你,代替若曦进宫成为皇后。只要你乖乖听话,卫国公府自然会成为你的后盾,从此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若是你动了什么歪心思,只怕你会死在卫国公府前头。” 秦氏的话冷得好似淬着冰,卫昭月跪在地上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母亲,此事兹事体大,不知父亲是何决策?” “既然我朝你开了这个口,必然是你父亲的吩咐。” “是,昭月谨遵父亲、母亲指令。” 卫昭月仍旧是伏在地上不敢抬头,语气间也带着微微的颤抖。 秦氏很满意她的反应,抬步走到她面前,托着卫昭月的胳膊便将她扶了起来。 “你放心,你的嫁妆我和你父亲必然不会亏待你,定叫你风风光光进宫。” “谢父亲母亲厚爱。” 秦氏的饼画得诱人,卫昭月却是知道不过是糊弄她罢了。 卫国公府日薄西山,祖宅都卖了一半,府里幸亏人丁不多,整个国公府全靠着秦氏的娘家接济度日。 也正是因为这样,秦氏才在府中说一不二,卫国公全指望着岳家,自然将秦氏供着。 他们又能拿出来几分嫁妆给她这个不受宠的庶女呢。 “好了,你这便回去吧,这几日宫里的嬷嬷就要来了,届时认真学规矩,不要给卫国公府丢人。” “是,女儿谢母亲教诲,女儿告退。” 卫昭月离开之后径直回了听雪苑,将此事告知了白姨娘。 “知道了,这些年我也为你备下了些许嫁妆,虽然不多却也能傍身,日后进了宫记得谨言慎行保护好自己。” 说完白姨娘就叫人送了她们离开,卫昭月看着眼前关上的房门,眼眸慢慢垂下。 阿枝心疼极了,“姨娘为何这般冷漠,她都一点也不担心小姐您吗?” “算了,我们回去吧。” 卫昭月早已习惯白姨娘对她的漠视,她对她从来只有养育的责任,却无半点疼爱。 仿佛只要她在这府里不被饿死就行,其余的再无半点。 也许她该感谢白姨娘,起码将她好好地养大了。 卫昭月在卫国公府中习惯了被人忽视的日子,幼年时期卫国公也曾对她有过疼爱。然而白姨娘是被迫委身于卫国公,对他冷漠得很,久而久之卫国公也就失了兴趣。秦氏又是一向厌恶她的,整个府里也没有人对她有个好脸色。 从懂事的那天起,卫昭月就在期盼着逃离卫国公府这座牢笼。 她做梦都想逃出去,做梦都想拥有自由。 今天,这个机会就摆到了她的面前。 入宫之后她只要老老实实地做一个吉祥物,好好活着,日后即便是新皇登基也能得个体面。 这一辈子虽是无趣,起码富贵尊荣了。 卫昭月领了圣旨便开始了在府中学规矩等待入宫的日子。 宫里派来的嬷嬷严厉、不苟言笑,但起码对她有着三分表面的尊重。 大婚当日,卫国公府张灯结彩,到处都是喜庆的氛围。 卫昭月被卫国公和秦氏送出府,卫国公和秦氏做出了一副父母不舍女儿的温情戏码,还挤出了几颗假惺惺的泪,卫昭月也乐得陪她们演戏。 “女儿拜别父亲、母亲。” 卫国公红了眼睛,“入了宫便是皇家人了,事事以皇家为重,娘娘多保重。” “是,女儿晓得。” 卫昭月隔着人群看了一眼白姨娘,她没什么表情,只是在她看过去之后便点点头随后转身离开。 卫昭月被阿枝扶上了凤舆,按照仪式,凤舆将载着卫昭月绕城一周,最后从正门进入皇宫。 穿过京城最繁华的街道,街道上站满了围观的百姓,他们都想看看这被天机老人亲自批命为天生凤命的女子。 卫昭月穿着喜服坐在撵车里,能清楚地听到街道上的热闹,她好奇地掀起帘子向外张望了一眼。 刚看了一眼便被凤舆边上随行的嬷嬷放下了帘子,卫昭月自知不合适便也收起好奇心老老实实地坐着。 京城最大的酒楼天香楼便在这条街道上,酒楼楼上临街的包间全部被提前预定,就是为了一睹这迎娶皇后的盛况。 凤舆刚过,天香楼二楼最南边的窗户便径直合上。 屋子里有三个年轻模样的男子,看穿着应当是一主二仆,为首的男子倚在窗边的椅子上,端起手边的酒杯一饮而尽。 乌黑的发丝倾泻而下,高大俊朗的身形却有着妖冶旖旎的面庞,薄唇带着三分笑,竟是一双碧色眼眸。 淡青色的袍子绣着翠竹的纹样,却丝毫压不住男子的艳丽。 站在他身旁的两名男子,身着劲装手持佩剑,一个圆脸笑眼,另一个却是瘦长脸严肃的样子。 “主子,您怎么不看了?您不是对小皇后很感兴趣么。” 谢兰庭想起了刚刚帘子掀起时的惊鸿一瞥,俏生生的一张脸蛋还带着稚气和胆怯,一双剪剪水眸倒是亮得惊人。 “不看了,一个小丫头而已。这个老不死的,一听是天机老人的批命,也不管这小丫头才十五岁便将人给抬进宫中,当真是缺德得紧呐。” 谢兰庭摇摇头,语气中不知是看戏还是当真可惜。 圆脸侍卫凑了过来,“爷,这卫国公府可是京中王侯之中的破落户,给他们走了大运出了个凤命的女儿,这日后可是荣华富贵了,不然就凭卫国公府的地位,何时也轮不到他家的女儿做皇后。” “你只看到她荣华富贵,等老不死的死了,年纪轻轻独守空闺的滋味儿,啧~” 眼瞅着谢兰庭一步不停地迈出房门,二人连忙跟了上去。 “主子,我们这就回宫了?宫里甚是无聊,我们不能多玩一会儿吗” 门外传来男子慵懒的声音,“若是不想回宫以后便别回了~” 圆脸男子立刻凑到谢兰庭身边,“主子,青山知错,嘿嘿,我们立刻就回宫。” “真羡慕青岚可以一直在宫外待着~” 楼道里飘过青山的一句嘟囔,三人却早已不见了身影。 待三人从偏僻的冷宫宫墙上翻进来,卫昭月的凤舆已经浩浩荡荡进了皇宫。 她在文武百官的注视下走下凤舆,玉阶之上皇帝负手而立,隔得远只能看见身形。 卫昭月是第一次出现在这样隆重浩大的盛典上,站在两侧的无一不是大晋举足轻重的人物,而她即将在他们的注视之下缓缓走上玉阶,从此成为天下最尊贵的女子。 虽然,可能只是个名义上的吉祥物。 但是卫昭月没有一丝一毫的紧张,甚至她是兴奋的,心脏在胸膛剧烈的跳动,头脑却异常的清醒。 卫昭月目视前方,按照平素练习的那样,昂首挺胸,双手交握于腹部,缓缓走上玉阶。 她走得稳当,凤冠上的金翅都不见晃动,曳地的裙摆垂于身后。 沿着玉阶一直走上去,皇帝的面容逐渐清晰起来。 灰白的头发,脸上布满了皱纹,眼球显而易见地有些浑浊,只是眼神透着上位者的威严,瘦削的身子,龙袍穿在身上都有些空。 卫昭月抬眸向皇帝看去,和他的视线撞个正着。 皇帝许是惊讶于卫昭月竟然不怕他,一时有些新奇,随即向她伸出手。 少女柔嫩白皙的手落在他的掌心,像一块顺滑的暖玉,和他苍老粗糙还带着老人斑的手放在一起刺眼得很。 卫昭月察觉到自己的手被握紧,她看向皇帝,而皇帝也带着笑意看着她,脸上的皱纹更深。 这样一个垂垂老矣的老人,竟然就是她即将托付终身的夫君,这一刻卫昭月好像理解了卫若曦的抗拒。 荣华富贵是短暂的,一个人的孤寂却是永久的。 她有了一瞬间的迟疑,她这个冒险,究竟真的值得吗? 皇帝执着卫昭月的手听礼官主持封后大典,祭拜祖先,接受文武百官的拜见。 无人注意到宫殿屋顶飞起的正脊后躺着的人。 “主子,你不是说不看了吗?怎么回了宫又跑来看小皇后封后大典了?” 谢兰庭躺在屋顶上饶有兴趣地看着下方礼官正在唱诵贺词,纤弱娇小的身影被巍峨的宫殿衬得更加渺小。 “反正也无聊,就来看看。” “无聊为何要早早回来,不如在宫外玩玩,反正今日所有人都在忙着封后大典,也不会有人注意到我们。” 看着卫昭月挺直的背脊和镇定的神色,谢兰庭有些意外,“这小皇后胆子倒是不小。” 青山点点头,“毕竟是国公府的姑娘,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总归是有些气度在的。” 旋即又想到了什么推翻了自己的想法,“算了,卫国公已经很多年宫宴坐在角落里,祖宅都卖出去一半,估计也不剩什么家底了。” “你倒是清楚。” “嘿嘿,宫中无趣,左不过就是这些事儿嘛。” 青山傻笑一声,他和青峰跟着谢兰庭待在宫里,还不能轻易露面,只能自己到处找乐子,宫里最不缺的就是各种辛密和流言。 “卫国公府式微,这封后大典比起前两任皇后而言,已是粗简多了。” 前两任皇后具是出身名门母族兴旺的贵女,卫昭月这种落魄公侯之家的女儿自然是比不上。 “诶,主子,典礼结束了。” 谢兰庭顺着看过去,卫昭月乘上凤舆在宫人的簇拥下前往宫殿。 第3章 皇后的凤舆都离开了,自然也没什么热闹看了,谢兰庭起身便从屋顶一跃而下,随即身影消失在宫墙中。 青山和青峰见谢兰庭消失了身影,便也立刻跟上,他们虽是侍卫却是不能在皇宫露面,只需躲在暗处保护谢兰庭。 卫昭月被凤舆一路送到玉坤宫,前两任皇后过去的寝宫她自然是不能去住,宫里的好些的宫殿也都住着皇帝的妃子,只有玉坤宫前两年才翻新过还没有人住。 玉坤宫在宫殿规格和位置上都不算事极好的,但是胜在景色不错且刚刚翻新,对卫昭月这样一个没什么背景的皇后而言,也算是不出错的安排。 卫昭月被阿枝扶着坐在床上,一个看起来四十有余的嬷嬷带着宫女们鱼贯而入。 “奴婢拜见皇后娘娘。” “都起来吧。” “谢娘娘。” 卫昭月看着一屋子乌泱泱的宫女,心底悄悄叹了一口气,眼前的这些宫女已经比卫国公府阖府的婢女还要多了。 “娘娘,奴婢是玉坤宫的管事嬷嬷,奴婢姓戚。” 卫昭月点点头,戚嬷嬷指着站着的宫女们,“这些是玉坤宫的一等宫女,是近身伺候娘娘的。” 卫昭月听着戚嬷嬷介绍,实则已是在强撑,这一天下来除了早上吃的两块糕点,卫昭月连一口水都没喝,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 她一大早就被叫起来绞面上妆,一直忙活到现在,好不容易坐下只想好好休息一会儿,谁知这戚嬷嬷竟还要给她介绍起宫女来。 卫昭月给阿枝使了个眼色,阿枝福至心灵,轻轻咳了一声。 “戚嬷嬷,娘娘今日劳顿,需要休息,待明日再好生见一见宫人可好?” 戚嬷嬷看了一眼卫昭月疲惫的脸色,立刻躬下身子,“娘娘赎罪,是老奴的不是,竟是忘了娘娘需要休息,奴婢这就告退。” “戚嬷嬷请起,你带着大家下去吧,本宫这里不用你们伺候了。” 说完便挥了挥手示意她们退下。 阿枝走过去将宫女们引了出去,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卫昭月已经将凤冠取下,整个人歪在床头,已然睡了过去。 卫昭月是被宫女布菜的动静吵醒的,她睁开眼就看到宫女们在往桌子上摆放一个个精致的盘子,阿枝就站在一旁指挥。 “阿枝。” “娘娘,您醒了?” 阿枝走过来将卫昭月扶起来,“娘娘您饿了吧,先吃点吧。” “帮我换身轻便的衣裳。” “是。” 几个宫女捧着衣服走进来,熟练地将卫昭月身上的喜服褪下,换了一身轻巧的便服。 卫昭月觉得自己终于活了过来,刚刚穿着喜服小睡了一会儿她都是僵着身子的,生怕自己不小心将喜服弄皱了,到时候若是御前失仪可就罪该万死了。 桌子上除了一碗粳米粥便是一些面点和精致的小菜,林林总总也有十来样。 卫昭月实在是饿得不轻,煮的软烂的米粥入胃便是一阵暖意,炸得金黄酥脆的金丝卷只有一口大小,馅儿里吸满汤汁,实在是美味。 比起她在卫国公府吃的那些简单的饭菜,不知好了多少。 她放下手中的玉箸,拿起帕子擦了擦嘴角,“好了,撤了吧。” 卫昭月简单地吃了点垫垫,随后阿枝便叫人进来将吃食撤下。 此刻皇帝正在宴请群臣,她本想正襟危坐着等皇帝,谁知没一会儿便困得开始打盹。 “戚嬷嬷。” “诶,奴婢在。” “去瞧瞧陛下何时过来。” 看着卫昭月强撑着眼皮的样子,戚嬷嬷了然,“回娘娘,若是累了可先休息,陛下过来自会有宫人通报。” 卫昭月点点头示意她出去候着,随即倒在榻上闭上了眼睛。 “阿枝,我要再睡一会儿,你在这儿守着我。” “是,娘娘。” 几乎是沾上枕头的瞬间卫昭月便睡了过去,这一觉似乎极漫长,卫昭月梦到了自己年幼时有一回被卫若曦诬陷摔坏了她的玉佩,被秦氏罚了跪在院子里两个时辰,那一日她从未时一直跪到了酉时,跪得双膝都是青紫。 “娘娘,娘娘,快醒醒,陛下就快来了。” 卫昭月迷迷糊糊睁开眼就看到阿枝站在面前,身后的宫女们捧着衣物等她起身。 她睁着眼睛愣了一瞬,险些忘了自己已经从卫国公府进了皇宫,她现在是皇后了。 “扶本宫起来。” “是。” 卫昭月起身后,宫女一拥而上,穿衣的穿衣,梳妆的梳妆,各司其职很快便将卫昭月恢复成进宫时的样子。 “陛下驾到~” 随着太监的一声高喝,一道明黄色的身影掀开珠帘踏入内殿。 慧明帝一踏入内殿就看着卫昭月端坐在床沿,白嫩的脸蛋,唇上点了口脂,粉嫩娇艳。 水汪汪的大眼睛朝他望去,慧明帝觉得自己心顿时就软了下来。 本想将这个小皇后当个吉祥物供着,凤女理应在他的后宫。 如今他也心生怜惜,想着还是个孩子呢还是对她好一些。 “陛下,娘娘,请喝合卺酒。” 戚嬷嬷站在一旁,手中端着托盘,托盘上放着两只龙纹双耳金杯,杯中是清澈的酒水。 卫昭月感觉到旁边的位置一陷,慧明帝撩起袍子做到了她的旁边。 她脑子一片空白,只是机械地跟着慧明帝的动作举起酒杯,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醇香却辛辣的酒水入喉,卫昭月是第一次喝酒有些不适应便掩唇轻咳了两声。 慧明帝看着她娇憨的样子眼底露出笑意,“皇后,这酒沾一下即可,不必饮尽。” 卫昭月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闹了笑话,脸蛋飞起一片薄红。 “让陛下见笑了。” “哈哈哈,无碍,朕最喜爱皇后这份纯真。” “谢陛下~” 卫昭月睁大眼睛看着慧明帝,绯红的脸蛋,柔弱却带着崇拜的眼神当即便取悦了慧明帝。 对于一个常年站在权力顶峰的人而言,弱者慕强的眼光会让他心产生怜惜,尤其还是这样一个懵懂柔弱美丽的少女。 看着卫昭月紧张得攥在一起的小手,慧明帝轻轻握住,“皇后既然入了宫,便是朕的妻子,朕自然会好生怜惜。” “谢陛下垂怜。” “宫里有什么事就吩咐宫人去办,若是无趣了就和宫里的其他妃嫔多走动走动。” “是。” 两个人一问一答,一时间殿里除了他们的说话声再没有其他声响。 烛光摇曳,一室静谧。 刚过了约莫一刻钟的功夫慧明帝便站起身,“皇后今日也累了一天了便早些休息,朕还有些公务要处理。” 卫昭月起身跟了出去,“臣妾恭送陛下。” 慧明帝点点头负手而去,身后跟着浩浩荡荡的宫人,和来时一样。 众人的注意力都在皇帝身上,自然无人注意宫殿外一个黑影消失在夜色中。 慧明帝一走卫昭月就回到内殿,随意瘫坐在凳子上,全然没了方才的拘谨。 “阿枝!快,将我这头饰都卸了,我要累死了。” “来了,娘娘。您可不能再我我我的了,若是被旁人听到了这还了得。” 卫昭月扶着脖子讨好道:“好阿枝,这些我当然知道了,现下不是只有我们两人吗?在宫里本就够拘束的了,若是连你面前都要装样子,我会累死的。” 阿枝陪伴卫昭月多年,自然是心疼她的,此时殿内仅有她们主仆二人,阿枝也就随她去了。 “娘娘您方才合卺酒怎么全喝了?您明明知道只需沾一沾。” 卫昭月眨了眨眼,“这种小出糗,在男人眼里可是可爱得紧。” 她在卫国公府的日子不好过,从小便知道怎么讨卫国公的欢心,她自然知道怎么讨好这种久居上位的男人。 玉坤宫的偏殿有一个小的汤池,虽不大但胜在精巧,早在慧明帝离开之时阿枝便吩咐了备水。 待卫昭月卸下钗环、脱下礼服来到偏殿时,整个殿中雾气缭绕,被热气熏得暖烘烘的。 水面上漂浮着花瓣,卫昭月脱下里衣缓缓踏入水中,温热的水包裹着身体,舒缓了一天的疲累,渐渐地眼皮也变得沉重起来。 而此时,皇宫另一边的宫殿里,青山正兴奋地描述方才他看到的画面。 “主子,您猜怎么着?皇帝竟然就在小皇后宫里坐了坐就走了。这大婚当日竟是连过夜都不过的?” 谢兰庭穿着一身丝绸寝衣,衣襟敞开可见饱满的胸肌,刚沐浴过的头发带着湿气披散在身后,手中的琉璃杯隐约可见紫色的液体。 他漫不经心瞥了一眼青山,“你可知小皇后才十五岁,还未及笄,老东西不坐坐就走,难不成还能留下过夜?” 大晋的律法有一条就是不允许与未及笄的女子同房,身为皇帝自然要以身作则。 “再说了,他一贯喜爱的妃子皆是丰腴的,那小皇后毛都没长齐,像个涩嘴的青果子,他自然是没兴趣。” 青山呵呵一笑,想了想宫里的妃子,凡是得宠的还真的都身姿绰约颇具风情,皇帝的口味倒是很一致。 “也是,再说看了陛下都快七十了,小皇后娶回来怕是也只能看着了。” 谢兰庭将手中的酒杯递过去示意青山斟酒,青山提起酒壶,酒水倾泻而下。 “宫里二十年没有新的皇子和公主了,老东西可不觉得是自己老了,可惜啊,什么法子都尝试过了,连个瓜都没结。” 谢兰庭嘴上说着可惜,语气听着倒是看热闹的心思居多。 “主子,您说明日小皇后接见那些妃嫔,会不会被刁难?贵妃娘娘会将手中的权力交给她吗?” 谢兰庭听他喋喋不休地讨论小皇后,不由得上下打量他一番,“要不本宫现在将你送去玉坤宫给小皇后做侍卫如何?省得你跑过去看热闹。” 青山□□一凉,当即委屈了起来,“主子,属下知错。实在是宫中无聊,好不容易后宫来了新人,属下一时好奇。” “要不您还是将青岚或者青岭调进宫中,让属下去宫外办差吧。” 谢兰庭一听他不仅委屈还蹬鼻子上脸,一时被气笑了。 “净身房你去不去。” 青山当即感觉□□窜过一阵冷风,他一闪身便消失了人影,“殿下早日休息,属下出去守夜。” 谢兰庭向来纵容属下,自然不会真的与他计较。 不知为何他想起了白日看到的那双懵懂的眼睛,啧,一只胆小的兔子误入这吃人的皇宫,能活多久就看造化了。 第4章 宫里珍宝玉器、绫罗绸缎一应俱全,就连床榻上铺的都是绸缎,卫昭月躺在柔软的寝被里,睡得格外香甜。 就在卫昭月梦到自己在皇宫里过上了锦衣玉食无人打扰的美妙日子时,阿枝的声音吵醒了她。 “娘娘、娘娘,快醒醒,该起身了,各宫娘娘们都在主殿候着了。” 卫昭月闻言猛地睁开眼,头顶是精美的雕花,殿内到处可见大婚的喜庆。 是了,她才刚进宫,还没熬到自己想要的安逸的生活。 “快扶我起来。” 宫女们熟练地伺候她梳妆穿衣,左不过一刻钟的功夫便已收拾妥当。 当卫昭月踏入主殿,看到一屋子乌泱泱的妃嫔时,她才意识到一个年近古稀、熬死了两任皇后、仅皇子就有十七个的皇帝,他有怎样一个庞大的后宫。 甚至今天能来的,只是有妃位和嫔位封号的妃子。这些妃子有自己的宫殿,有皇子傍身或有力的母族做后盾,年轻一些的有慧明帝的恩宠。 “皇后娘娘驾到~” 众妃嫔看着眼前稚气未脱的小皇后,具是面面相觑,不知该作何反应。 反倒是站在首位的郑贵妃神色如常地对着卫昭月行礼。 “臣妾拜见皇后娘娘。” 众人见郑贵妃都行礼了,一时间急忙端正姿态,规规矩矩地给卫昭月行礼。 “臣妾拜见皇后娘娘。” 这一屋子的妃嫔,最年轻的瞧着也比卫昭月大了十岁不止,有的头发都白了,瞧着简直能做她的祖母。 虽说卫昭月是皇后,但是她哪里受得起这一群人的礼,心里慌了一瞬,面上却是不显。 “各位姐姐,快快请起,本宫初来乍到,还有许多需要各位姐姐指点一二,日后要多劳烦姐姐们了。” 妃子们瞧着卫昭月柔弱可人的样子,年纪轻轻却行止有度,当即敌意便削弱了不少。 卫昭月看着大家神色缓和了不少,心里狠狠地松了一口气,想来今日位置放低一些是有用的。 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因为天机老人的一个批命便轻而易举地得了她们梦寐以求的后位,她们心里不痛快那是人之常情。 卫昭月母族式微,想要在后宫立足除了皇帝的宠爱只能和后妃们都打好关系,加上她天生生的柔弱的脸蛋,扮起可怜来事半功倍。 而后妃们这边本来都打定主意了要给这个小皇后一点颜色,谁知妃嫔之首的郑贵妃带头给小皇后行礼,她们也只能照做。 在她们心里,小皇后得罪便得罪了,郑贵妃可不能得罪。 “娘娘这是说的哪里话。” “就是,您是皇后之尊,臣妾们自当唯娘娘马首是瞻。” 卫昭月听着她们客套话张嘴就来,心里忍不住腹诽:一群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女人,方才若不是贵妃带头行礼,她们可就直接下她脸子了。 “今日劳烦各位姐姐前来探望本宫,若有招待不周,还请姐姐们见谅。” 众妃嫔自然是一阵客套,她们看出来了卫昭月家底不厚,加之皇宫有近二十年没添过皇子和公主了,想来这个皇后对她们构不成威胁,自然是对卫昭月客气多了。 “娘娘,既然您已经进了宫,这后宫诸事还是交由娘娘您来管理。” 坐在下首第一位的女子突然开口,一时间殿内寂静了下来。 卫昭月看了眼她就是方才带头行礼的妃子,她穿着水蓝色的宫装,容貌美丽却面色清冷,感觉随时要随风羽化成仙,这应该就是郑贵妃了。 卫昭月心里直打鼓,她一时拿不定主意这是真的要将后宫权力移交给她,还是说试探试探她有没有这个野心? “贵妃姐姐,本宫在闺中之时便不擅内务,既然你将后宫诸事打理得井井有条,不如还是继续交由你打理?” 瞧着郑贵妃面无表情的样子,卫昭月半晌又跟了一句,“可好?” “娘娘,为皇上打理后宫是身为皇后的职责,此前先后崩逝,后位悬空,臣妾是嫔妃之首才代为打理,如今后位已定,自当将权力移交娘娘。” 一句皇后的职责,这么大个帽子扣下来,卫昭月不接也得接了,若是还推辞便有些装模作样。 “那本宫恭敬不如从命了,只是还需贵妃姐姐从旁指点一二。” “臣妾身边的桂嬷嬷多年以来一直帮臣妾处理宫中事务,届时就由桂嬷嬷指引娘娘的人。” 站在郑贵妃身边的桂嬷嬷走上前将手中的钥匙和账本一并交给了阿枝。 桂嬷嬷是个圆脸,看起来倒是个好相与的,一看还有个人能指导一下,卫昭月这才放下心来,“那便再好不过了,多谢贵妃姐姐。” 一群女人聚在一起总是有许多话要讲的,她们说的东西卫昭月都不太清楚,但是她很会捧场,表现出一副很专注的样子。 没过多久话题便开始百无禁忌了起来,卫昭月听了不少禁忌秘闻。 她一边听一边震惊,这些贵族子弟似乎放得也太开了,什么私奔或是正妻进门之前有了庶子的,在这些秘闻里面甚至都不能算个事儿。 卫国公府人丁稀少,算上那些姻亲也不过就几家人,卫昭月从未听说过什么秘密,谁知这进宫接见后妃的第一天便听了这辈子都没听到过的秘闻。 郑贵妃却是不爱参与这些,她坐了一会儿瞧着时辰差不多了,便提出要回去。 “皇后娘娘,臣妾身子不适。便不再打扰娘娘了。” 卫昭月听秘闻正在兴头上,郑贵妃说要走她也没挽留。 “贵妃姐姐既然身体不适,还是早些回去休息。” “臣妾告退。” 眼见着郑贵妃走了,几个年纪稍大一些的嫔妃也借口身子不适,纷纷开口说告辞。 卫昭月当即放她们回去,“各位姐姐今日也多有劳累,还是早些回去休息,日后本宫再和姐姐们畅聊。” 卫昭月开口放她们回去总好过她们一个个亲口说要走要好的多,一时间有些拥挤的大殿瞬间变得空荡荡。 “诶唷,终于把这些大佛送走了。” “娘娘,这库房的钥匙和账本怎么处置?” 阿枝捧着钥匙和账本只觉得万分沉重,这可是整个后宫的金银钱财。 “诶,先放着吧,看看郑贵妃那边什么反应再说。” 虽说权力和诱人,但是卫昭月知道她如今的位置还是离权力远些,明哲保身最好。 宫女们垂手而立,卫昭月凑到阿枝耳边小声嘟囔:“我倒宁愿郑贵妃把着权力不放呢,这烫手山芋怎么就扔给我了呢。” 阿枝瞄了一眼宫女们,她们都没有反应,阿枝这才放下心来。 卫昭月提着裙摆往内殿走去,她是想要自由和荣华富贵,但是她得有命享受啊。 这执掌后宫的权力在她的眼里无疑是催命符。 进了内殿卫昭月立刻将宫女们挥散,顿时恢复了悠闲懒散的样子。 “阿枝,你说方才何昭仪说的刑部陆大人的儿子真的是他寡嫂生的?” 阿枝顿时一副你问对人了的表情,她凑到卫昭月旁边,两个人凑在一起,“娘娘,你问奴婢这可是问对人了。” 卫昭月眼睛一亮,“你知道?!快给我说说,她们方才讲到重要的地方就走了,快给我急死了。” “奴婢有一个同乡小姐妹正巧是陆大人府上的婢女,陆大人上次喜得麟儿大摆宴席那次大家就都在疑问孩子的母亲是谁,陆大人是京中多少高门小姐的乘龙快婿啊,这眼一眨搞出个儿子,着实是伤了不少少女心。” 卫昭月听得认真,伸手便倒了一杯茶放进阿枝手里示意她润润嗓子继续说。 “陆大人二十有四却一直未婚配,一心光耀门楣,重振陆家的风光。陆大人生得着实英俊,奴婢远远瞧过一回。” 阿枝仔细回忆了一番当时的场景,心都开始砰砰砰跳了起来。 “诶呀,我不是要听这个,我是说他的寡嫂。” “就是奴婢那个同乡姐妹,本来是陆大人身边负责针线的丫头,后来因为针线活做得好便送去了陆大夫人房里,结果有一日便在陆大夫人房里碰到了刚沐浴完裸着上身的陆大人。” “什么?!” 卫昭月一声惊呼,眼睛都瞪大了,这未免太刺激了。 这这这,小叔子和寡嫂,如此禁忌的密辛,这可比话本子上的什么落魄书生千金小姐、苦等寒窑十八年有意思多了。 “后来呢后来呢!” “其他人都见怪不怪,那位小姐妹自然也不敢声张。再后来便是陆大夫人称病去庄子上休养,实则就是生孩子去了。” “这陆大夫人不是陆大人的寡嫂吗?他们怎么会?” “陆大人的兄长几年前随着十一皇子战死,陆家没落,之后便是陆大人带着陆大夫人生活。听说他们是青梅竹马,就连娶亲都是陆大人替他兄长去的。” “他替他兄长去娶亲!快说说怎么回事!” 卫昭月实在是太好奇了,连仪态都顾不得了,整个人趴在小几上等着阿枝将来龙去脉说清楚。 第5章 阿枝喝了口茶润润嗓子,“这陆大人和兄长是双生子,据说极为相似,连爹娘都不能一眼分辨、” 阿枝刚续上话题,殿外便响起了一道声音。 “娘娘,奴婢有事求见。” 是戚嬷嬷的声音。 “戚嬷嬷,何事?” 听到戚嬷嬷的声音阿枝立刻从凳子上起身,将卫昭月的衣角整理好,规规矩矩地垂首站在卫昭月身侧。 “娘娘,明日您回门的礼单已经备好,请娘娘过目。” “好,拿进来。” “是。” 戚嬷嬷领着个宫女掀开珠帘进来,卫昭月记得这个宫女是玉坤宫专门管库房的谷雨。 谷雨走上前俯身将手中的托盘送到卫昭月面前,阿枝将礼单拿起递给卫昭月。 卫昭月接过礼单翻了翻,什么瓷器宝瓶、金佛玉像、绫罗绸缎、人参燕窝一应俱,算是给了卫国公府足够的体面。 她将礼单合上放回去,对着戚嬷嬷点点头,“戚嬷嬷有心了,就按照这个礼单准备吧。” 实则心里却想着她其实连一片瓦一块布都不想带给他们,最好连回门都不用回。 “谢娘娘夸奖,这是奴婢分内之事。” “娘娘,午膳已经备好,是否现在叫人传膳?” 卫昭月摸了摸干瘪的肚子,觉着自己还真的是饿了,早上被急急忙忙叫起来连早膳都没来得及吃,现在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 “传膳吧。” “是。” 戚嬷嬷刚要告退便被卫昭月叫住,“戚嬷嬷,叫几个宫人在殿后的小花园里扎个秋千,近日天气渐暖,本宫想在小花园里赏赏景儿。” “是,娘娘。” 戚嬷嬷领旨告退,很快宫人捧着食盒鱼贯而入,精致的瓷盘摆了一桌。 荤素搭配、糕点甜汤,就是后妃用膳的正常规格,但是对于卫昭月来说已是十分满足。 只是一堆宫人站着守着她用午膳,她还是觉得不太自在。 卫昭月刚打算挥退宫人,便听到外面一道声音传来。 “陛下驾到。” 卫昭月看了一眼戚嬷嬷,立刻站起身走到殿门口去迎接。 皇帝穿着朝服,正从御撵上下来。 “臣妾恭迎陛下~” 卫昭月跪了一半便被慧明帝一把捞起,“皇后不必多礼,起身吧。” “谢陛下。” 慧明帝牵着卫昭月回到桌前,“朕一早便想着今日陪皇后用午膳,谁知被政事给忙忘了,这才匆匆赶来。” “陛下国事为重,午膳什么时候用都可以。” “皇后甚是体贴。” 慧明帝拍了拍卫昭月的手,神色瞧着很满意,到了慧明帝这个年纪最喜欢的便是懂事体贴的解语花。 卫昭月瞧了一眼桌上的菜色,急忙吩咐道:“戚嬷嬷,去御膳房瞧瞧,叫他们准备几道陛下爱吃的菜,快些。” “是,娘娘。” 戚嬷嬷是个手脚麻利的,得了令就立刻赶去了御膳房。 慧明帝方才就瞧见了桌上的菜,只能说是正常的份例,比起他那几位妃子来确实是远远不及。 他想到了卫昭月的母家,又想到了立后之前召见清风观观主时的谈话,心里当即有了安排。 “连瑞。” 连公公是宫廷内务总管,平日里大小事务都是他负责,听到慧明帝叫他,连公公立刻应了一声:“诶,奴才在。” “着人去给玉坤宫安排个小厨房,日后不必从御膳房那边走一趟了。” “是,陛下,奴才这就去办。” 卫昭月有些受宠若惊,急忙推辞道:“陛下,您不用费心,臣妾的吃穿用度都很满意。” “无碍,贵妃她们几个宫里也都有自己的小厨房,你是皇后,用个小厨房没人敢说什么。御膳房离玉坤宫有些远,有个小厨房总归是方便些。” 卫昭月莞尔一笑,“那臣妾便不推辞了,谢过陛下。” 慧明帝年近七十,什么样的环肥燕瘦都见过,老了反倒是就喜欢这样纯净无暇的,加之天机老人和清风观观主对她的批命,他对卫昭月确实是多了些偏爱,因此愿意多给些关照,省得她初来乍到被宫里的妃子们刁难。 他看着卫昭月身上严肃沉闷的宫装,想着她小小年纪便被这宫装压着,未免太过沉闷。 “皇后年纪尚轻平日里不必穿得如此沉闷,叫司织局给你做几身鲜嫩的,还有这金钗未免太过老气。” 卫昭月先是一愣随即一喜,圆圆的杏眼弯成了月牙,“是,谢陛下。” 她自然是不想穿着这厚重的宫装,但是她刚来并不敢有丝毫的行差踏错。 连公公回来的时候身后还跟着戚嬷嬷和端着食物的宫人,连公公亲自去的御膳房传话,御膳房的人自然不敢怠慢。 盘子摆上桌,卫昭月顿时就察觉到了差距,这其中的差距大概就是她的份例和在卫国公府饭菜那么大。 说是山珍海味也不为过,许多菜色简直是卫昭月平生未见,桌子险些放不下。 托了皇帝的福,卫昭月这顿午膳吃得很满足,虽说皇帝在规矩多了些拘谨了些,但是于口腹之欲来说是十足幸福。 慧明帝用完午膳便离开了,午后还要接见大臣,边关近日有些不太平,这也是慧明帝那么着急将卫昭月领进宫来的原因。 天机老人在慧明帝潜邸时便算过他将来必将荣登大宝,然而当时的慧明帝是众多皇子中最不起眼的一个,无人相信他能够笑到最后。 慧明帝登基之后便将天机老人的清风观封为天下第一观,而后面多次的预测天灾让慧明帝十分信奉天机老人。 凤命传言一出,慧明帝本想着等卫家女及笄之后再迎进宫中,然而边关频繁的异动让他起了警惕,他怀疑这是对他江山易主的预警,为了防止夜长梦多这才急着将未及笄的卫昭月迎了进来。 送走了慧明帝,卫昭月立刻就叫阿枝将她带进宫中的春衫拿了出来,这几件是秦氏当时为了装样子充场面给她新做的衣裳,无论是料子还是款式,都是如今京中最时兴的,本以为进宫了就没有机会穿,卫昭月还惋惜了许久。 没想到皇帝亲自开了这个口,她自然是很乐意穿些鲜嫩的。 过了晌午日头最烈的时辰,卫昭月便领着阿枝和几名宫女到了小花园。 春日的风最是和煦,吹着暖融融、柔柔的,卫昭月最喜欢春夏交际的日子。 秋千已经扎好,有椅背,宽敞的足够卫昭月躺在上面,两名宫女站在秋千后帮卫昭月推秋千,而她则捧着本游记看得入迷。 “书中说塞外入了冬便是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好似人间仙境,不知什么时候有机会去看看。” “娘娘,京中冬日也会下雪啊,您忘了去岁奴婢还陪您一起赏雪了。” 卫昭月满是嫌弃,“京中这个雪几日便化了,塞外的雪却有半人高,经久不化,这能一样吗。” “但是塞外可比京中冷多了,娘娘您最是怕冷,如何去得了塞外。” 卫昭月一听阿枝这话顿时心凉了半截,她怎么忘了自己怕冷这一茬了。 卫昭月边看边和阿枝说说书中的有趣之处,暖融融的阳光一晒竟是渐渐睡着了。 阿枝见卫昭月睡着了便示意宫女慢慢停下动作,不要吵着卫昭月。 谢兰庭带着青山青峰从玉坤宫后面的园子经过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画面。 白皙粉嫩的少女侧卧在秋千上,手上拿着的书摇摇欲坠,纤细的手腕上带着一只羊脂白玉镯子,一时分不清究竟是镯子更润白还是手腕更白皙。 粉色的裙角被风轻轻浮动,裙角的蝶好似随风飞舞。 见谢兰庭一时愣了神,青峰出声提醒,“主子,怎么了?我们需快些回宫,你的伤要紧。” 谢兰庭抬起手扶了一下左侧小臂,黑色锦袍下可以看出衣袖有泅湿的痕迹,周身萦绕着一股淡淡的腥气,是他身上的血腥味。 方才他去抓捕当年将那封诬陷信放在十一皇子帐中的奸细,审问之时一时不慎竟是被他反扑用匕首伤了手臂。 他找了他这么多年,他就像缩头乌龟一样躲了那么多年,如今好不容易等到他现身京中,谢兰庭半夜便出宫蹲守,皇天不负有心人他终于抓到了。 他们从冷宫后的宫墙翻进来,从玉坤宫穿过是回去最近的路程,恰好就碰见了卫昭月在花园中。 他看着卫昭月恬静的睡颜,就像枝头绽放的梨花,洁白纯净。 手臂隐隐的刺痛提醒着他,他身上背负的仇恨和遗憾。 凭什么,凭什么她可以在这深宫之中活得如此无忧无虑,而他却是这般沉重且无趣。 谢兰庭蹙起眉,此时卫昭月的睡颜在他眼中也变得碍眼起来。 他瞥了一眼周围地面,捡了一块花生大小的石子,手中一个巧劲石子便飞射而出。 “诶唷。” 卫昭月额角一痛当即从梦中惊醒,她捂着额头坐起身,眼眶中蓄着泪显然是疼极了,眼神却是懵的还不知发生了什么。 青峰和青山看着谢兰庭如此幼稚且恶劣的行为都瞪大了眼睛。 他们看到了什么? 他们的主子居然用石子将睡梦中的小皇后弹醒了? 第6章 看着卫昭月哭啼啼地和宫女说着什么,一群宫女围在她身边不知在说什么,谢兰庭方才阴翳的心情顿时一扫而空。 看着谢兰庭嘴角微微翘起,青山忍不住了,“主子,您将小皇后弹醒做什么?” 谢兰庭瞥他一眼,“爷乐意,你有意见?我是你主子还是她是你主子?” 说完谢兰庭抬脚便走,脚步都比方才轻快了不少。 “不是,主子,您是十九不是九岁啊!” 要知道他们来到主子身边时他便早已不做如此幼稚之事了。 青山觉得自己主子在他心中聪敏稳重深沉的高大形象似乎有些破灭。 “再说了,您下手未免也太狠了,那小皇后方才瞧着都哭了,估计是被砸得不清。” 三人轻车熟路地从玉坤宫的花园后的小路穿过,听到青山的话谢兰庭猛地停下脚步,青山险些撞上。 只见谢兰庭回身露出一个阴险的笑容,“爷若是再在你口中听到小皇后的事情,就将 你送去净身房净了身送去玉坤宫做总管。” 青山顿时夹紧了腿,“主子,属下再也不敢了。” “你最好记住。” “还有,你主子我下手有轻重,小皇后顶多脑袋红个片刻,瞧给她们紧张的。” 主仆三人的动静花园里的人却全然不知,宫女们正围着卫昭月查看她的伤势。 阿枝瞧着卫昭月额角的一个红印,简直心疼得不得了。 “娘娘,疼不疼?” 卫昭月哭丧着脸,“疼,好疼,阿枝快帮本宫看看有没有肿。” 阿枝前后左右仔细看了看,确实只有一个红印子,这才放下心来。 “没有没有,娘娘,只是有些红,没肿。” “什么人这么可恶,居然拿石头丢本宫!” “娘娘,奴婢方才去看了,花园里没有可疑的人。” 前去查看的宫女回来,附近绕了一圈却是一无所获。 “算了别找了,敢在宫里丢本宫石子想来也不会轻易被抓到。” 卫昭月摸了摸额角似乎没有那么疼了,心里却气得很,别叫她抓住这个混账,不然有他好果子吃。 这分明是对她有意见有意刁难,不然怎么会那么巧合石子就打在她的脑袋上。 就在卫昭月带着气愤和委屈躺回秋千时,谢兰庭一行已经回到重华殿,太医也前后脚赶到了重华殿。 谢兰庭在青山的服侍下脱了外袍,只着玄色里衣,手臂处的伤口随意包扎了一下,鲜血已然渗了出来。 “殿下怎会如此不小心。” 老太医打开布条便见谢兰庭手臂处深可见骨的伤口,约莫一指长,皮肉翻卷,伤得不轻。 “一时不慎叫人伤着了,李太医不必紧张。” 李太医为谢兰庭处理了伤口重新包扎,又留了药方给青峰,嘱咐道:“青峰,按照这个药方给殿下煎药,一日两剂,我每日来给殿下换药。” “李太医,属下定会监督殿下按时服药。” 李太医点点头,谢兰庭自小便不爱喝药,平日里有些跌打损伤、头疼脑热更是不放在心上,若是无人监督怕是一口药都不愿喝。 为了不引人注意,青峰将李太医秘密送走,谢兰庭躺在榻上手中拿着一块玉佩,玉佩上雕刻着“清”字。 “青山,去告诉娘娘当年的奸细已经抓到,请她务必保重身子,万事从长计议。” “是,属下领命。” 青山和青峰离去后,殿内便只有谢兰庭一人,他看着玉佩,许久之后用手臂遮住了双眼。 握着玉佩的手,青筋暴起,指尖翻着白色。 “十一哥,十七一定会还你的清白,一定。” 李太医来得隐蔽,走得隐蔽,一点儿也没引起注意,整个皇宫似乎都没人知道重华殿的十七皇子做了什么。 或许,也无人在意他一个不得势也不出众的皇子整日做了什么。 这头卫昭月躺在秋千上再次昏昏欲睡,春日催人倦。 只是好事多磨,就在卫昭月眼睛闭上刚睡着仅一盏茶的功夫,不知哪里窜出来的一个白影,一个跳跃稳稳地落在卫昭月胸前。 卫昭月梦到自己还在卫国公府,一日偷溜出去逛集市,路过一个卖艺的摊子,那人非要拉卫昭月表演胸口碎大石。 无论卫昭月怎么拒绝都不行,那人硬是将卫昭月按在长凳上,一块巨大的石板压在她身上。 随后,就是那个有她头那般大的铁锤,“咣”的一声砸在石板上。 “咳咳。” 卫昭月被这一下砸的咳出了声,她睁开眼便看到自己胸口趴着一只通体白色的、狸奴?! 宫女们乱作一团,“诶呀,这是哪里来的狸奴?” “怎么跑到玉坤宫来了。” 说着便有宫女上前来要将这狸奴抓住,被卫昭月抬手制止。 “等一下,别吓到它。” 只见这只狸奴有一双碧色的眼眸,像是上好的翡翠,通体雪白,毛很长,蓬松的大尾巴此刻正不安分地扫来扫去。 它似乎一点都不害怕卫昭月,甚至有点喜欢她,就老老实实趴在她身上也不动。 卫昭月虽说梦中被它暗算,险些被它这一脚踩死,但是看到这狸奴的样子,卫昭月还是极其没出息地当场便原谅了它。 她自小就有一个毛病,那便是好色。喜欢美丽的衣裳和首饰,喜欢美人。卫国公府曾有一个女先生,为人古板且严厉,但是卫昭月一直很喜欢她,只是因为她生得实在美丽。 对于美丽的人或物,她总是多了三分偏爱和包容。 这狸奴生得如此貌美,卫昭月早就忘了它胸口碎大石之仇了。 “这狸奴身上如此干净,怕是哪一宫的主子养的,这宫里有妃子养狸奴吗?” “回娘娘,宫里好似只有柳昭媛养了一只波斯进贡的狸奴,虽说也是白色长毛,但是那只是黄色的眼睛,不是碧色。” “小可怜,你是不是找不到家了?” 卫昭月抱起狸奴捧在怀里,挠了挠它的下巴,只见它慵懒地眯起眼睛露出享受的神情,还发出了呼噜呼噜的声音。 “待会儿差人去各宫问问有没有哪宫娘娘丢了狸奴的,想来一定是找得急呢。” “是,娘娘。” 卫昭月抱着狸奴,狸奴也异常乖巧地躺在卫昭月怀里,下巴垫在她的手臂上,由着卫昭月给它顺毛。 “小宝贝,你好乖啊~” 卫昭月对着狸奴又是亲又是抚摸,简直爱不释手。 “对了,去御膳房找条鱼过来,它指不定是饿了。” “是,娘娘。” 宫女领命去了御膳房,很快便拎着食盒回来。 食盒里放在用金边花纹的白瓷盘子装着的鲜鱼。 “娘娘,这是御膳房现煮的鱼,什么都没加,只用水煮熟了。” 宫女将盘子放在一旁的桌子上,转身便打算来抱狸奴去桌子上吃鱼。 谁知她刚托着狸奴的肚子,它便一蹬后腿从她手中窜了过去,在卫昭月身上寻了个舒服的位置又躺下了。 阿枝见状也试着抱了一下,也叫狸奴躲开了。 “娘娘,看来这狸奴它只喜欢您呢。” 卫昭月一听对这狸奴的喜爱又多了三分,她抱起狸奴便下了秋千,“看来它和我投缘呢。” 果然卫昭月抱着它,它便老老实实地躺在卫昭月怀里,靠近桌子时闻着鱼腥味便自己跳到桌子上埋头吃了起来。 卫昭月便坐在石凳上专心看狸奴吃鱼,舌头上带着细细的倒刺,一舔便能带走一片鱼肉,还能顺便剔除鱼刺。 很快一条小鱼便吃的只剩完整的骨架,吃完后乖巧地坐在桌子上洗脸,舔一下爪子蹭一下脸,可爱极了。 卫昭月看着得了趣,便手托腮耐心看着狸奴舔毛。 待它舔完毛竟然又从桌子上跳到卫昭月腿上躺下,悠闲极了。 卫昭月觉得这狸奴和自己是有缘分的,不然它怎么会一点都不怕她,还一直粘着她。 “娘娘,不若将它养在玉坤宫吧?” 阿枝瞧着卫昭月很喜欢这只狸奴,干脆建议卫昭月养着它。 卫昭月何尝不心动,但是她并不知道这只狸奴是否有主人,若是旁人养的,她也不能随意便据为己有。 “先看看有没有哪个宫在找它的,若是它没人要,那我便养着它。” 只是她心里也忐忑,这样一只漂亮且乖巧的狸奴,又怎么会是没有人要呢。 卫昭月将它带回了内殿,给它找了个小碗喝水,它显然是渴着了,埋着头就是一顿喝。 愣是给卫昭月心疼急了,吩咐宫人找了个藤编的篮子,垫了个软垫给它做窝,打算就叫它睡在内殿。 卫昭月看书,狸奴便窝在她腿上睡觉,半步也不离开它。 只是晚上一个沐浴的功夫,这狸奴便不见了,宫女将整个玉坤宫找了一遍也不见它踪影。 “娘娘,还是明日再找吧,许是它找到回去的路了。” “这个没良心的,好吃好喝伺候它半日,连个招呼都不打就走了。” 卫昭月有些难过,感觉自己好像丢失了一个朋友。 时辰不早了,阿枝劝她,“娘娘,还是早些休息吧,明日还要回门呢。” 一听到回门二字,卫昭月头都要大了,回卫国公府岂不是又要面对卫国公和秦氏夫妇,许是又要一顿耳提面命。 想到这些,狸奴跑了的事情卫昭月也暂时顾不上了。 心里想着事,卫昭月翻来覆去,最后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第7章 第二日卫昭月愣是磨磨蹭蹭用了午膳之后才准备回卫国公府。 大晋皇室一向奉行与民同乐、爱民如子,因而即便是嫁入皇室也没有取消回门礼,只是日后想要见上一面便也难了。 然而身为皇帝定然是不会陪着皇后回门的,许多皇子都不陪着,更别提皇帝和王爷了。 戚嬷嬷早就指挥着宫人们将礼单清点妥当,只等卫昭月出发了。 “娘娘,马上就要申时了,我们该出发了。” 卫昭月看了看时辰,现在出发,酉时前得回宫,加上路上的时间和一些耽搁,只需在卫国公府待上半个时辰。 “东西都备好了吗?” “都已备好了,娘娘。” “那便走吧。” 卫昭月此行带了戚嬷嬷和阿枝并几个宫女在身边,其余的是负责抬箱子的宫人,浩浩荡荡地一条队伍往卫国公府而去。 她路上还惦记着昨日那只狸奴,“阿枝,叫人继续找找那只狸奴,若是在外面找着了就先带回玉坤宫去。” “回娘娘,奴婢已着人去各宫打探,想来今日便会有消息。” “好。” 卫国公府祖上风光过,祖宅就在皇宫前御前街东侧,这一片居住的具是大晋建朝之初的功臣,多的是王侯公爵,只是几朝下来有的日益鼎盛,有的则如卫国公府一般逐渐落魄。 与东侧不同的是,西侧则是一些新贵人家,许多立了功一飞冲天的大臣便被皇帝赐府在此处。 卫国公府离皇宫很近,但是卫昭月的凤舆须得绕着皇宫走一圈,等凤舆缓缓停在卫国公府门前时,距离酉时也不过只有半个时辰。 卫国公府的一众主子都站在门口候着,看着载着卫昭月的凤舆缓缓停下。 “皇后娘娘驾到~” 众人当即跪下,“恭迎皇后娘娘~” 帘子掀开,卫昭月从凤舆里钻出来,搭着阿枝的手走下来站定。 “平身。” “谢娘娘。” 卫若曦第一个抬头,看着站在眼前的卫昭月,心里忽然不是滋味起来。 卫昭月穿着一身浅金色齐胸襦裙,裙身用金线绣以飞舞的凤凰,飞仙髻上簪着凤尾簪,额间的花钿压了脸上的稚气,整个人颇具皇后的威仪。 仅仅是两日未见,卫昭月便从之前畏缩怯懦的庶女变成了高贵威仪的皇后,这其中的转变怎么能不叫卫若曦心生嫉妒。 这一切本应是她的,她才是天生凤命,而不是眼前这个冒牌货。 “娘娘,请快快进府歇息。” 卫国公急忙给卫昭月引路,秦氏自然是看到了卫若曦的表情,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臂,示意她控制情绪。 卫若曦看了一眼秦氏当即低下头去,没错,她要沉住气,卫昭月得到了眼前的荣华富贵又怎么样,等新帝继位,皇后之位谁坐得久谁才是赢家。 “娘娘,这几日在宫中可还习惯?” 屋内,卫昭月坐在上首,卫国公和秦氏坐在下首,他想着和卫昭月说说体己话,想了半天竟发觉自己和卫昭月并无话可聊。 这个女儿在府中想来没有什么存在感,只有小的时候疼爱过一段时间,这份疼爱随着对白姨娘的冷淡也消失殆尽。 如今,竟是连上次和卫昭月谈心是什么时候也记不清了。 “多谢父亲关心,女儿在宫中一切都好。” “若是想家了,就召臣和你母亲进宫探望。” 话音刚落,卫昭月就愣了,她似乎是没想到卫国公竟然会说出这种话。 不仅是她,卫国公自己也愣了,他和这个女儿实则也没有那么多话可聊,他们生疏太久了。 “父亲,本宫想见一见姨娘。” 听到卫昭月提起白姨娘,卫国公脸上出现一丝为难。 “方才派了下人去请白姨娘,婢女说她抱恙在身,为了不将病气过给娘娘,她今日便不与娘娘相见了。” 卫昭月听完此话,沉默了片刻。 她知道,并不是府里阻拦,只是白姨娘自己不想见她。 秦氏瞧着卫昭月失落的神色,心中有些不悦,她瞧了瞧卫昭月身边站着的戚嬷嬷,半晌露出个笑脸。 “娘娘,臣妇有些体己话想与娘娘说,娘娘可否随臣妇移驾到里屋?” 卫昭月一时有些迟疑,她知道秦氏找她定没有什么好事。 看出了卫昭月的迟疑,卫国公立刻出来说和:“娘娘,你母亲这几日一直很挂念你。” 卫昭月没办法,只能起身随着秦氏进了里屋。 阿枝想跟着进去,当即就被秦氏身边的嬷嬷给拦住了,房门砰的一声关上。 “跪下!” 刚一进屋,秦氏就对着卫昭月发难,刻薄的脸色越加唬人,卫昭月一时愣住。 “怎么?我的话都不听了,卫昭月你真当自己是皇后了?” 卫昭月低下头,“母亲,女儿不敢。” “我叫你跪下!” 卫昭月藏在袖子的手紧紧攥起,她咬着唇,缓缓跪下,双膝触地的瞬间她意识到这几天的虚荣不过是假象。 是啊,她不是什么尊贵的皇后,她仍旧是卫国公府任人欺凌,连生母都厌恶的可怜庶女。 秦氏看着卫昭月穿着锦衣华服,戴着宝石金钗,却仍旧卑微地跪在她面前,心里一时痛快了许多。 “当了几日皇后便不将我放在眼里了?” 卫昭月低下头,“女儿不敢。” “我谅你也不敢。进宫之前我和你说的话还记着吗?” “女儿记得。” “为了你在宫里的日子好过一些,给你父亲谋个一官半职也是应当的,你说是吧?皇后娘娘?哪有一国之母的父亲,当朝国舅爷,是个只有爵位没有官职的闲人。” 秦氏蹲下身子,抬起卫昭月的脸蛋,长长的指甲掐入她腮边的软肉。 卫昭月露出惊恐的神色,“是,女儿定当为父亲谋个职位。” 秦氏最不喜的便是卫昭月这双可怜巴巴的眼睛,她放开卫昭月站起身,“娘娘若是不想自己冒名顶替的事情败露身首异处,便好好听话。” 阿枝在门口等得心急如焚,约莫一刻钟的功夫,秦氏牵着卫昭月的手走出屋子。 秦氏亲热地帮卫昭月将鬓角的碎发整理好,瞧着一副母慈子孝的场面。 戚嬷嬷看到卫昭月便迎了上来,“娘娘,时辰不早了,我们该回宫了。” 秦氏猛地一拍手,“瞧我,一不小心便忘了时辰,耽误了娘娘回宫的时间。” “娘娘这便回去吧,宫中规矩森严,别坏了规矩。” 卫昭月笑着和卫国公夫妇告别,装出一副依依不舍的模样。 “父亲、母亲,不用送了,女儿走了。” 卫昭月带着宫人刚走到前院,就看到一个年轻男子从正门冲了进来。 男人还穿着军服,风尘仆仆的模样,显然是一路赶路回来。 他喘着粗气,看着卫昭月,眼神亮得惊人。 “月儿。” 卫昭月很是惊讶,“兄、兄长?你怎么在这里?” 卫修然十六岁便从军了,卫昭月进宫的事情他全然不知情,等他知道了卫昭月早已被凤舆抬进宫中。 这次听说卫昭月回门便一路快马加鞭赶了回来。 “月儿,在宫中好好照顾自己。” 卫昭月露出今天第一个真心的笑容,“本宫会的,兄长。兄长在军中也要保重。” 自小卫修然对她就不错,是卫国公府中唯一一个会对她好的人,她在卫修然这里得到了仅有的亲人的温暖。 “臣恭送娘娘。” “臣妇恭送娘娘。” 卫国公带着府上的人跪送卫昭月上了凤舆。 卫昭月从小窗中看着卫国公府的牌匾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视线之中。 她张开手,手心处四个月牙形状的伤口,是她方才太用劲了指甲掐进肉里,硬生生掐出的四个伤口。 前两日在宫里,皇帝宠着,宫人捧着,卫昭月已然有些飘飘然了,她甚至以为自己已经自由了。 这一次的回门无疑是给她泼了一盆冷水,让她彻底清醒。 她想要过上自己梦寐以求的日子,自由且尊贵的日子,这还差得远。 直到回了玉坤宫阿枝才发现卫昭月手上的伤痕,她心疼地捧着卫昭月的手来回查看。 “娘娘,这手是怎么了?要不要宣太医来瞧瞧?” 卫昭月无所谓地收回手,自嘲一笑,“这点小伤叫什么太医,真当我是什么金贵人儿了?” 阿枝找来药膏轻轻涂抹在卫昭月手心,“娘娘,您怎么这么说?您是皇后娘娘啊,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 “呵,我算什么皇后。我不过是卫若曦嫌弃当今圣上年老体衰自己做不了几天皇后推出来顶替她的冒牌货。” 阿枝急忙捂住卫昭月的嘴巴,小声说道:“娘娘,切不可胡言乱语,小心隔墙有耳。” “阿枝,我累了,要歇息了,你下去吧。” “娘娘,您还未用晚膳,奴婢现在叫人传膳。” “不用了,本宫不饿。” 阿枝还想说什么,卫昭月却已转身回了内殿。 摘下头上的凤钗,脱下锦衣,她躺在床榻上,望着床顶的雕花出神。 没了这金玉的外表装点,她好似又变成了卫国公府可怜怯懦的落魄庶女。 忽的,被褥之中钻出一团白团子,轻车熟路地拱进她怀里,闭上眼睛打算继续睡觉。 “小狸奴,你还是心疼我的,所以自己过来陪我了,是不是?” 狸奴喵了一声,卫昭月抱紧怀中的狸奴,暗暗发誓,她再也不要像今日这般任人欺辱。 插入书签 第8章 回门日之后,卫昭月在玉坤宫闷了好几日。 整日里就是抱着狸奴在花园里赏花小憩,要么就是看之前郑贵妃送过来的账本,她虽识字却也对于掌家之事一窍不通,白姨娘从不关心她,秦氏则更不可能教她,她账本看得属实费劲。 但是为了能学会看账本,处理宫中事宜不出错,卫昭月这些日子都在认真学□□算也是咂摸出点门路来。 这日卫昭月从早上一睁眼桂嬷嬷就来了玉坤宫,她听她汇报了半日,坐得腰酸背痛,下午便想着趁着日头不错出去散散心。 “阿枝,你说玉坤宫后面的宫殿前有一片桃林?” “回娘娘,是有一片桃林,奴婢昨日看到了,树上都结了桃子。” 一听树上结了桃子,卫昭月顿时来了兴致,“走,我们现在去瞧瞧。” 卫昭月抱起狸奴,带着阿枝和几个宫女便往殿后走去。 狸奴除了回门那日在卫昭月这里睡了一夜,这几日都是靠近晌午的时候出现在玉坤宫,天黑了便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卫昭月估摸着它应该是有主子的,只是宫人们出去问了一圈也没找到宫里哪个说这是自己的狸奴,只能就先这么养着。 “娘娘,奴婢瞧着林子里的桃子结果了,熟了的有拳头那么大呢。” “那我们今日摘些回去尝尝。” 卫昭月远远就看到一片桃林,桃花早已凋谢,只剩树上挂着的果子,一个个缀满了枝头,就是个头瞧着都不太大,没见到几个拳头大的。 “这就是你说的拳头大的桃子?” 阿枝讨饶一笑,“奴婢上次明明就看见了的,不知今日怎么一个都没瞧见了。” “娘娘,我们再往里面走走吧。” 穿过桃林便是一座破败的宫殿,廊柱上红漆斑驳,看得出来很多年没有修整过了。 “玉宸宫。” 卫昭月看着宫殿上悬挂的匾额,虽是金漆都掉了,但是勉强能辨认出名字来。 “这处宫殿为何这般破败?” 这个位置并非冷宫的位置,宫殿的规模可观,可见过去的富丽堂皇,宫中妃子众多,按理来说不会让一个这样精美的宫殿白白荒废。 “回娘娘,玉宸宫是过去宸妃娘娘的寝宫,宸妃娘娘故去之后玉宸宫便荒废了下来。” “宸妃娘娘。” 卫昭月想起了这几日翻看的后宫名录,宸妃娘娘是陛下年近五十由西域楼兰部落送来和亲的公主。 听说生得貌美似仙,舞姿曼妙,一双碧眸能魅惑人心。 皇帝对她宠爱有加,从封号便可看出其盛宠,进宫没多久便怀有身孕,隔年便生下了皇帝最小的皇子,十七皇子。 只是这样的光景并未持续多久,宸妃在十七皇子七岁时便撒手人寰,据说是染了什么病,身子日益衰弱,最终油尽灯枯。 “那十七皇子不住在这里吗?” “宸妃娘娘薨逝之后,十七皇子便搬去了东边的重华殿,和其他皇子们住在一起。” 卫昭月了然,皇帝五十岁之时才有了十七皇子,他出生的时候皇帝孙子都有好几个了,又是小小年纪失了母妃,怕是受了不少欺负。 她想起了旁人对十七皇子的评价,资质平平、不堪大用、怯懦畏缩,可想而知没了母亲的照拂,他是被刻意养成了这般模样。 “娘娘,听说十七皇子生得极其貌美,乃...人间绝色。” 阿枝想了半天,蹦出了人间绝色,卫昭月噗嗤一笑,“男子用人间绝色?” “这也是宫里的姐妹们说的,我也没有见过十七皇子。对了,谷雨姐姐,你在宫中年岁多,你可见过十七皇子?” 谷雨自小便进了宫,调来玉坤宫之前一直在司珍局当差,平日里为主子们送钗环首饰,宫里大大小小的主子都见了个遍。 她不由得想起了那一双绿眸,“回娘娘,十七皇子确实堪称人间绝色,当朝第一才子戏称天下美色十七皇子一人独占三分,无人质疑,想来毫不夸张。” “天下美色其独占三分。” “这评价未免太高了些。” 就在卫昭月站在桃树下研究谢兰庭是否当得起独占天下三分美色这个评价时,殊不知谢兰庭也在玉宸宫内看着她。 青山瞧着谢兰庭脸上神色看不出喜怒,一时不知道他心中在想什么,他惴惴不安地开口,“主子,属下去将小皇后赶走?” 今日是宸妃娘娘的忌日,每年此时谢兰庭的心情都十分低落,他会独自在这玉宸宫内待上一日,不让任何人打扰。 谢兰庭透过窗子的缝隙,看着卫昭月站在一棵桃树底下,正奋力向上蹦,看样子是要摘树上的桃子。 手臂高举,衣袖滑下露出白皙的手腕,粉色的襦裙,就连发髻上的珠花都是粉色,整个人透着少女的娇俏和灵动。 桃树并不高,但是卫昭月看中的桃子位置偏高,偏生她此时个子娇小,任她怎么蹦也够不着。 “去,给本宫找个梯子。” 宫女得令刚转身,便听到一声惊呼。 “桃子自己掉下来了!” 卫昭月惊喜万分,她够了半天的桃儿自己掉了下来,老天都不想让她白跑这一趟。 谢兰庭看着她激动的模样,悄悄地收回射出石子的手。 “主子,您?” 青山震惊不已,要知道主子可是最不喜有人偷玉宸宫的桃子。 “上次用石子打了小皇后的脑袋,这桃子就当给她个补偿吧。” 他看着卫昭月用帕子擦了擦桃子便狠狠咬了一口,许是觉着有趣,唇边竟露出一丝笑意。 “娘娘,这都没洗呢,怎么能吃呢。” “这不是用帕子仔细擦过了。” 卫昭月满不在意,对着桃子又咬了一口,清脆的桃肉和清甜的汁水,比起宫中进贡的蟠桃也不遑多让。 狸奴趴在阿枝怀中,卫昭月将桃子寄过去逗它,谁知它好似看到了什么东西,脚一蹬便从阿枝怀中跳了出来,往玉宸宫跑去。 “雪奴,你去哪!” 卫昭月提起裙摆便追了上去,只见雪奴四蹄迈得飞快,一眨眼的功夫雪白的身影就消失在门后。 “娘娘,雪奴跑进玉宸宫了。” 卫昭月有些迟疑,玉宸宫年久失修,又是已故宸妃的寝宫,贸然进去似乎不太好。 偏殿里,谢兰庭提着雪奴的后脖颈,瞧着它日益肥美的肚子,抬手便弹了一下。 “雪奴?小皇后给你取的名字?难怪整日整日不见踪影,到了晚上才回来睡一觉还带着满身香气,合着找着新主子将本宫的重华殿当驿站了?” 雪奴最近胖了许多,被谢兰庭拎着有些难受,讨好地喵了一声。 “主子,您还是把大饼放下吧,它都长那么大了,拎着怕是不好受。” 青山心疼地接过雪奴,也就是他口中的大饼,抱在怀里安抚了许久。 卫昭月在外面听到雪奴的声音却是十分焦急,提着裙角就走进了玉宸宫。 “本宫听到雪奴的叫声了,你们几个分开去找。” 谷雨有些迟疑,她不敢离开卫昭月,却被卫昭月催促着快去找雪奴。 谷雨没办法,只能散开来分头去找雪奴。 卫昭月循着方才听到的声音走到偏殿附近,谢兰庭有意想避开她,便示意青山不要说话,谁知怀中的雪奴扯着嗓子喵了好几声。 那叫声,谢兰庭一听就知道它在骂他。 此时想捂着雪奴的嘴已然来不及,卫昭月也听到了这阵叫声。 “雪奴,雪奴,是你吗?是你就再叫一声。” 可惜这次青山早有准备,早早地控制住了雪奴,叫它叫不出声来。 偏殿没了声音,卫昭月有些好奇,半晌壮着胆子往里走。 与外表的破败不同,这偏殿却是明显有人按时打扫的,干净整洁,没什么金银器具,家具却一应俱全。 一座屏风挡住了殿内的大半景致,就在此时卫昭月听到了屏风后传来的雪奴惨烈的叫声。 她当即什么也顾不得了,抬脚便要往屏风后走去。 此时屏风后走出来一道高大的身影,卫昭月毫无防备,和他撞了个满怀。 卫昭月身子娇小,被来人一撞,立刻就要向后倒去。 谢兰庭看着小皇后要摔倒,伸手便揽着她的腰将她捞了起来,随后卫昭月整个人便贴进他怀里。 卫昭月一手扶着谢兰庭的手臂,一手还拿着她咬了几口的桃子,桃子上是几个不那么秀气的牙印。 她一抬眼就被那双绿眸吸引了,翠绿的眼眸,中间是一点深色,深得好似要将她吸进去。 卫昭月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她看到的这张脸,眉飞入鬓,鼻如悬胆,眼尾微微翘起,薄唇是淡淡的粉色,不知道尝起来是什么滋味。 谢兰庭揽着她盈盈一握的细腰,感觉到和自己相贴的胸膛砰砰砰,心跳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他刚心生好奇就看到卫昭月脸蛋飞起的薄红,眸子都变得雾蒙蒙的,下垂的眼尾瞧着羞中带怯。 卫昭月心里简直将自己骂死,卫昭月啊卫昭月,你这简直是色中饿鬼,看见美色连头都昏了。 什么大晋第一才子,简直是胡说八道。 这岂止是三分,分明是天下美色其独占七分。 插入书签 第9章 谢兰庭盯着卫昭月水灵灵的大眼睛,她像个受惊的小兔子一般,眼睛一眨不眨。 几个呼吸之后,卫昭月开始眨眼,脸蛋又添几分红,最后竟是连对视都不敢了。 她挣脱谢兰庭的怀抱,结结巴巴地开口,“十、十七皇子怎么在这里?” 谢兰庭没想到小皇后居然能认出他,但是一想到自己的绿眸,想来在宫里随意打听也知道了。 他装出一副不认识她的模样,“你是?” 卫昭月没想到他居然不认识她,只能尴尬地自报家门,“本宫住南边的玉坤宫。” 谢兰庭当即带着三分惶恐给卫昭月行礼,“儿臣拜见母后。” 母、母后?! 眼前这个站着比她高一个头,手臂粗壮得仿佛一把就能捏死她的男子,居然叫她母后?! 卫昭月当即后背发麻,简直尴尬得说不出话来。 他已经是慧明帝最小的皇子了,有几个皇孙比他年纪还要长一些。 卫昭月在脑子里幻想了一下二十多岁的青年叫着自己皇祖母,当即头皮都开始发麻。 她赶紧摇了摇头将这恐怖的想法赶了出去。 “十七皇子不必多礼,请起。” “母后为何出现在玉宸宫?” “不知十七皇子是否看到一只狸奴,通体雪白,碧眼长毛,方才不小心让它跑了进去,就是为了找它这才进了玉宸宫。” “十七皇子你呢,为何出现在这里?” 谢兰庭垂下眼,眼神中带着哀思,“今日是母妃的忌日,儿臣特地前来祭拜。” 看着他悲伤的样子,卫昭月想起他七岁便丧母,往后十几年都是孤身一人,心中愧疚感油然而生,好端端地她非要多问这一句做什么,这下倒好,提到人家伤心事了。 “十七皇子,是本宫的不是,不该多嘴。” “母后何出此言,儿臣已经习惯了。” 眼看着卫昭月脸纠结得像带褶的包子,一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安慰他的样子,谢兰庭心知不能再逗她了。 小皇后也是善心一片,他再装下去可就是坏人了。 “母后,您方才说的狸奴...” “你看到了?” “它方才跑进内殿踢倒了圆凳,被儿臣抓住了。” 听到雪奴跑进旁人宫殿内还四处捣乱,顿时心生歉意,“实在是雪奴不懂事,叨扰了十七皇子。” “劳烦将它还给本宫,本宫带回去定当严加管教。” 自己的猫在小皇后那里白吃白喝,被污蔑闯祸还要小皇后替它道歉,饶是谢兰庭也不好意思再编下去了。 “母后稍等片刻。” 谢兰庭转身回到屏风后,青山正抱着雪奴躲在角落,青山捂着雪奴的嘴,手背上清晰可见的几道血痕。 青山看到谢兰庭立刻露出委屈的神色,控诉着雪奴的罪行。 青山是他的暗卫,不属于宫中之人,平素并不直接露面,若是被卫昭月看到他身边有为登记在册的人,可能会有麻烦,因而方才听到卫昭月的动静他才急着出去阻挠,谁知两人竟这样撞到了一块。 谢兰庭一把拎起雪奴,凑到它耳边,“大饼,一会儿记得装作不认识本宫,若是露馅了,你以后便出去做只野畜生。” 也不知它是否真的听懂了,只见它老老实实地喵了一声。 “雪奴,你还好吗?”屏风外传来卫昭月担忧的声音。 “它很好。” 谢兰庭抱着雪奴走出屏风,将它放进卫昭月怀中,雪奴果然安静地趴好,看也不看谢兰庭一眼。 “多谢十七皇子。” “母后您客气了。” 谢兰庭一口一个母后,叫得卫昭月浑身不自在,偏生她还没有理由叫他改口,毕竟从名分上来讲,他们确实是继母和继子的关系,他叫一声母后也无可厚非。 但是一想到他比自己还要年长四岁,卫昭月便过不了心里这个坎儿。 “那本宫便不打扰了。” 说完也不管谢兰庭作何反应,卫昭月抱着雪奴就跑出偏殿,在院子里碰上了找寻无果的谷雨。 “谷雨,把人都叫回来吧,雪奴本宫已经找到了。” “是,娘娘。” 谷雨回去找人,很快就找了回来,卫昭月也没有什么逛园子的心思了,抱着雪奴干脆回了玉坤宫。 一路上卫昭月却在琢磨方才十七皇子的行为实在是有点反常,那屏风后似乎还有旁人。 若是只他一人在偏殿,雪奴无人看管听到她的呼唤定然会自己跑出来,而方才显然雪奴是被人控制住了,才会不叫也不动。 只是按照卫昭月明哲保身的原则,无论那屏风后是什么人,她都只能装作不知情的样子。 只是想起那双碧绿的眸子,她仍是不由得心跳加速了起来。 天下竟有这般艳色的男子,身姿挺拔、容貌艳丽却不见丝毫妖气,真的如传闻中那般软弱吗? 只是他对她恭而有礼,一言一行都恪守宫规,确实是一副谨慎的模样,似乎又没什么问题。 卫昭月拿不定主意,一时间也不想纠结于此,干脆抱着雪奴好生揉弄了一番。 “小雪奴,下次可不能再乱跑了。” 雪奴睁着双碧眼看她,卫昭月又想起了和谢兰庭的对视,颇有些气急败坏地捂住了雪奴的眼睛,“不准看!” 阿枝关切道:“娘娘,怎么了?” “无碍,本宫与雪奴闹着玩呢。” “娘娘,你瞧,雪奴这后退不知在哪蹭了好大一片灰。” 卫昭月翻过来看了看,果然后腿上有一块毛发被蹭脏了,应该是跑进玉宸宫之时在哪个墙角蹭了一屁股灰。 “准备点热水给雪奴洗洗,否则一会儿又要闹了。” “是,娘娘。” 雪奴是一只极爱洁的狸奴,整日从外面回来第一件事就是要将四只爪子舔干净。 早上还要卫昭月用密齿梳将它身上的毛发梳顺,每次吃完饭也要在脸上蹭许久,更不允许有人手上沾着脏污碰它。 卫昭月总觉得它极通人性,和它说话它好似都能听得懂,至于给不给回应那只能看它心情如何。 阿枝弄来热水,本打算只是将后腿上的灰尘洗去,谁知雪奴竟自己爬到水盆中躺下,露出个头在水面,盆中的水溢出大半。 阿枝有些懵,“娘娘,这?” 卫昭月试探性地问道:“雪奴是不是觉着自己该洗浴了?” 雪奴喵了一声,缓缓闭上眼睛。 阿枝准备的盆有些小,雪奴躺在里面根本施展不开,卫昭月无奈叫人,“来人,去准备个大些的盆和热水。” 守在殿门口的宫女立刻应声,“是,娘娘。” 换了个大的木盆,雪奴舒服地趴着,由着阿枝帮它清洗毛发。 它的毛发又厚又密,用棉布绞干水分之后又放在外头太阳晒着,就这样还晒了近一个时辰才将身上的毛发完全晒干。 “娘娘,下次可不能给雪奴洗得这般勤快了,这也太累人了。” 雪奴似乎很不乐意听这话,张开嘴喵了一声,将头埋进身子里,不再看阿枝。 阿枝气笑,“你这个坏东西,整日伺候你吃喝,连一句都说不得了?” 卫昭月将脸埋进雪奴柔软的毛发里,“本宫就说雪奴听得懂人说话吧,你看它方才就是不乐意了。” “简直成精了。” 到了傍晚,卫昭月本以为雪奴会像往日一样到时间就消失,可是今日直到她用晚膳,雪奴也老老实实地躺在她膝上。 “你今日不用回去?” 雪奴舔舔嘴,喵了一声,似乎在回答她,它今日不走了。随后后脚一蹬就跳上桌子,尾巴盘在身下挺直身子等着阿枝给它准备晚膳。 “快,去小厨房给它拿点吃的,桌上这些油盐重,它不能吃。” “你啊,活得就像个主子。” 阿枝无奈地戳了戳雪奴的脑袋,它眯着眼蹭了蹭,让阿枝立刻便心甘情愿为它跑这一趟。 卫昭月用膳,雪奴就坐在桌子上吃自己盘里的鱼虾。 卫昭月看账本,雪奴就趴在她膝上假寐。 卫昭月熄灯睡了,雪奴就在她床尾找了个地方躺下。 这乖巧粘人的模样,看得卫昭月稀罕不已。 第二日一早,卫昭月便是在自己被活埋的噩梦中醒来的。 刚一睁眼,卫昭月就看到自己胸口上趴着一团白色的毛团,柔软的毛发铺开,整个身子比她还要大,却窝在她胸口上。 是熟悉的胸口碎大石的感觉。 偏生罪魁祸首还一副懵懂无知的模样,趴在她身上睡得正香。 卫昭月伸手将雪奴搬到床里侧,狸奴向来机敏,轻微的动静都能吵醒。它睁开眼瞧了一眼卫昭月又放心地闭上眼睛。 碧色的眼眸,迷迷瞪瞪地看她一眼,带着初醒的迷蒙,卫昭月登时心都软了,她最爱的就是这一双碧色。 卫昭月将脸埋进雪奴柔软的肚皮,“雪奴,你以后就不走了,就在玉坤宫待着好不好?” “你若是答应了就喵一声。” 想想一声似乎有些偶然在里面,“不,两声,答应了就喵两声。” “喵~” “啊~就一声吗?” 雪奴翻了个身,“喵~” “好雪奴,你喵了两声本宫就当你同意了哦,你以后就是本宫的狸奴了。” 卫昭月抱起雪奴便是一阵抚摸,雪奴就好似她在宫里的第一个朋友,珍贵且美好。 就在她享受这晨间温馨时刻之时,殿外传来戚嬷嬷的声音。 “娘娘,陛下有口谕,连公公已经在外候着了。” “好,本宫片刻就来。” 不知道皇帝有什么口谕,卫昭月只能带着疑惑起身。 第10章 卫昭月收拾妥当去了前殿,连公公就站在殿内候着,他两鬓斑白,脸上沟壑纵横,瞧着年岁不轻。 桌上有宫人为他准备的茶水,却是没碰过。 “奴才拜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 态度恭敬,礼仪周全,全然挑不出丝毫错处。 卫昭月心里暗叹,不愧是皇帝身边跟了几十年的老人,听闻连公公当年是从一个最底层的洒扫太监一步步成为如今整个宫廷的总管大太监,这其中的艰辛,怕是只有他自己知晓。 “连公公,久等了。” “娘娘这是说的什么话,是奴才打扰了娘娘的清静。” 瞧瞧,明明是替皇上来传口谕,却说是他扰了清静。除了一个皇后的身份,卫昭月还真的不认为自己在这皇宫中能有什么值得他毕恭毕敬,偏生人家就是能这般放得下架子。 “劳烦公公,陛下有何旨意?” “下个月陛下的生辰,陛下着娘娘同贵妃娘娘一同执掌。” 卫昭月愣住了,陛下下个月的生辰贵妃不是早就开始安排了,怎么临到头了又把自己给加进去了? 这究竟是谁的意思?郑贵妃不会觉着她有心抢功吧? “连公公,这是陛下的意思?” 连公公躬身答道:“回娘娘,这是贵妃娘娘主动同陛下提的,陛下本是觉着不妥,贵妃娘娘劝陛下说您得尽快执掌中宫,宫中这些大事儿自然得您亲自过目。陛下这才允了,差奴才来给您穿个口谕。” 陛下都亲自开口了,卫昭月自然是不能推辞,“本宫知道了,定会同贵妃一起将陛下生辰办好,劳烦连公公走这一趟。” “话带到了,那奴才便告辞了,陛下那儿还等着奴才伺候呢。” 卫昭月瞧了一眼戚嬷嬷,戚嬷嬷立刻上前给连公公塞了个钱袋子,连公公掂了掂钱袋的重量,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公公,奴婢送您。” 看着连公公消失的背影,卫昭月一直挺着的脊背瞬间松了下来。 “阿枝,你说这郑贵妃是什么意思?莫不是是有什么陷阱等着本宫?” 阿枝也不甚明白,“应当不会吧?奴婢自打进宫以来一直听宫里的姐妹们说贵妃娘娘是温柔和善的主子,虽说瞧着一张冷脸,但是从不苛责宫中妃嫔和宫人们。” “但是本宫未进宫之前,她是宫中后妃之首,皇后的位置非她莫属...” 卫昭月担忧郑贵妃心里嫉恨她得了皇后之位,使绊子整治她。 以郑贵妃在后宫的势力和威望,她如何能斗得过呢。 卫昭月在玉坤宫磨了半日,过了午时终究是起身带着阿枝和戚嬷嬷去了翠微宫,翠微宫位于玉坤宫南方,中间还隔着个淑妃的长春宫。 想着就隔着一个宫殿,便懒得坐凤辇,卫昭月领着二人,怀中抱着雪奴,一路走过去,正好逛逛宫中景致。 入宫这些日子,卫昭月真正去过的地方也不过就玉坤宫和玉宸宫。 这样好的景致,不好好看看可惜了。 卫昭月并未派宫人前去翠微宫报信,整个翠微宫都无人知晓皇后正在来的路上。 而此时郑贵妃正在书房中作画,她面前站着个年轻男子。 “母妃,您近日身子可好?” 郑贵妃连头也不抬,笔下的飞鸟栩栩如生,“不是说了,以后都不要叫本宫母妃,本宫与你只是这后宫中普通的后妃与皇子。” “上次抓到陷害十一哥的奸细,青山回去禀告儿臣说您当场就吐血了,儿臣放心不下,还是来看看你。” 听到奸细二字,郑贵妃再也难以维系脸上的平静,她握着笔的手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墨汁滴在纸上,一幅画显然是毁了。 她终究还是心疼了,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母妃没事,十七,你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保护好自己,其他的不必强求。” 郑贵妃面前的男子俨然就是十七皇子谢兰庭,他看着郑贵妃比以前更加苍白的脸色和眼角细微的周围,心好似被绞在一起。 他记得,十一哥未出事之前,郑贵妃就像天边皎洁的月,是冰雪一样的神女,却有一副最善良的心肠,她总是会笑着对他说:“十七,你来了,今日过得如何?” 十一哥走后,她的心也跟着死了,人也跟着迅速衰败下去。 “母妃,儿臣一定会给十一哥报仇的,请您一定要保重身子。” 郑贵妃是何等通透的人,她何尝不知道是谁在暗中阻挠他们调查十一的案子,她不忍心打击谢兰庭,只能再三叮嘱,“你答应母妃,以你的安危为首,母妃不能再失去你了。” “儿臣谨记。” 郑贵妃瞧着当年瘦弱的小皇子如今已长成风流倜傥的俊秀模样,像极了当年艳极一时的宸妃娘娘。 “你还有一年半就要及冠了,婚事也该提上日程了,指望皇上给你指个好婚事是不可能了,你若是有心仪的女子就和母妃说说,母妃找人去给你说和。” 谢兰庭也没想到郑贵妃会突然提到此事,面上一愣,“母妃,您怎么突然提起这个了,儿臣现下没空想这些,再说了儿臣在朝中的名声母妃也不是不知道,哪家的千金小姐能愿意嫁给儿臣呢。” “胡说八道,你若是想出头,你那些哥哥们哪个比得上你。” “还有,年纪轻轻的,整日穿得这般沉闷做什么?此前江南制造司进宫的几匹竹纹天水碧,还有水洗蓝的湖绸,本宫给你拿去做几身衣裳。” 郑贵妃瞧着谢兰庭身上的玄色锦袍就不顺眼,她回忆起幼时的谢兰庭便是粉色的袍子都穿得甚是俊秀,哪像现在整日不是玄色就是墨色。 “母妃,儿臣不爱穿那些。” “你生得这般俊俏,就是要穿靓丽一些,这样才能早些遇到心仪的女子,将婚事定下来,再生个小郡主,定是万分灵秀。” “母妃...” “还有,上次送去给你侍寝的宫女你瞧不上给送了回来,温柔可人的你不要,母妃这回给你找了另一个娇媚的,这整个京中打着灯笼也找不到你这么大还未经人事的公子了。” “母妃,儿臣现在无心此事,您就不要再瞎操心了。” “莫不是你同你父皇那般喜欢丰腴的?” “...” 郑贵妃露出狐疑的神色,“还是说你同瑞郡王那般好男风?这母妃可是万万接受不了的。你十一哥已经走了,你总是要娶妻生子的。” “母妃!” 眼瞅着郑贵妃越说越离谱了,谢兰庭刚想插科打诨将此事糊弄过去,便听到门外传来太监的声音。 “皇后娘娘驾到。” 谢兰庭一时脸色有些难看,她怎么来了? 方才郑贵妃提到婚事之时,谢兰庭第一时间想起了那日在酒楼,看到的那张纯真的脸蛋,还有昨日在玉宸宫的那个意外的拥抱。 谁知小皇后下一刻便出现在翠微宫,叫谢兰庭颇有些被撞破的窘迫。 “小皇后怎么突然来母妃宫里了?” 郑贵妃瞪他一眼,“胡闹,她可是中宫皇后。” 但是转念一想,让他一个男子叫比自己还小上几岁的女子为母后,他不乐意也是人之常情。 可惜她不知道的是谢兰庭是个“厚颜无耻”的,早就叫了小皇后不知多少遍母后了。 “本宫去见皇后,你自己找机会离开吧。” 说完也不再管谢兰庭,转身便出了书房,书房外卫昭月怀中抱着狸奴笑盈盈地站着。 郑贵妃看到她怀中的狸奴,一时有些意外,这不是十七的那只狸奴大饼吗? 平日可是谁都近不得身的,怎么如今这般乖巧地躺在皇后怀中。 她虽是意外片刻便神色如常,“臣妾拜见皇后娘娘。” “贵妃姐姐不必多礼,本宫今日来是想同你商讨陛下寿宴的事宜。” “还请皇后娘娘随臣妾到前殿商议。” 卫昭月欣然点头,随着郑贵妃往前殿走去。 只是余光中似乎看到了一片玄色衣角消失在书房的墙角,那布料和花纹,显然是男子的外袍样式。 卫昭月下意识停下脚步看了一眼,郑贵妃疑惑地看向她。 “娘娘,怎么了?” 卫昭月回过头莞尔一笑,“无事,贵妃姐姐,我们走吧。” 她深知在这深宫之中,生存的第一条便是切莫多管闲事。 郑贵妃不动声色地问道:“娘娘您这狸奴生得可真好,竟是乖乖地在怀里待着。” “雪奴最是乖巧了,本宫也是有一日在院子里瞧见了它,问了几日也不见有哪个宫说是养了狸奴,本宫担心它无处可去便自己留着养了。” 郑贵妃挑挑眉,这小东西可真会给自己找地方,居然在宫中四处安家了。 “想来也是它和您的缘分。” “是啊。” 卫昭月抱着雪奴,亲热地蹭了蹭雪奴的脸。 郑贵妃的翠微宫位于西宫最前方,再往西边便是先继后曾经的寝宫。 卫昭月进了前殿心里便暗暗感慨,这可比她这个皇后的玉坤宫气派多了! 多宝阁上的玉器宝瓶、半人高的珊瑚,无一不是卫昭月从未见过的宝物,在郑贵妃眼里却是习以为常的死物。 不过想来也是,郑国公府是京中的一等公爵,府上人丁兴旺,人人都是朝中栋梁,郑贵妃进宫前是家中独女,这天下的宝物什么没见过。 而卫国公府颤颤巍巍,随时都要被削爵,朝中随意一个三品大员,府上都比他们气派得多。 想到这里,卫昭月顷刻间便恢复了心态,她啊,即便是尊为皇后,也改变不了卫国公府出身的事实。 插入书签 第11章 “皇后娘娘,您请坐。” 郑贵妃引着卫昭月入座,宫女们鱼贯而入上了茶水和点心。 卫昭月看着桌子上的精致点心,心里默默嘟囔了一句:小厨房和小厨房也是分三六九等的。 “娘娘,这是上好的雨前龙井,前阵子臣妾刚得的,您尝尝。” 青花瓷杯中黄绿色的茶汤,茶叶在茶汤中舒展着打旋儿,卫昭月端起杯子嘬了一口。 “清香回甘,唇齿留香,不愧是上好的雨前龙井。” “娘娘若是喜欢,臣妾这儿还有还有不少,待会儿给您带点儿回去。” 卫昭月笑着推辞,“贵妃姐姐您太客气了,本宫平日里不爱喝茶,拿去也是浪费。” 郑贵妃看着卫昭月还带着三分稚气的脸蛋,似乎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这才恍然大悟道:“臣妾倒是忘了,娘娘您年纪尚轻,定是喜欢喝些花茶果茶,不爱喝这些苦涩的茶叶。” 卫昭月笑着点了点头。 “贵妃姐姐,陛下的寿宴你既然已经筹备得差不多了,本宫便从旁协助,一切还是你做主,可好?” 郑贵妃态度恭敬而平淡,“您是皇后,宫中大小诸事皆应由您做主,臣妾不可僭越。” 卫昭月思索片刻,抬起一双杏眼红着脸蛋,露出一丝窘迫来。 “贵妃姐姐,本宫不擅这些。” 郑贵妃平静的脸上有一丝错愕,她似乎有些不相信自己听到的,“怎么会...” “本宫在闺中之时并未学过如何执掌中馈,因而还是须得贵妃姐姐来拿主意。” 郑贵妃这才想起来她是卫国公的庶女,不说卫国公府如今的落魄,便是一个庶女在府中日子不好过也很正常,嫡母但凡苛责一些都能将庶子庶女养歪了。 “那此次便由臣妾带娘娘多多熟悉宫中事务,下次还是娘娘来做主可好?” 郑贵妃今年四十有四,她的十一皇子若是没出事如今也二十四了,卫昭月在她眼里比起皇后这个身份更像个孩子。 自从十一皇子被害死,郑贵妃已然无欲无求,除了仇人,她平等地对待宫里的每一个人。 卫昭月这样的,在她眼里又多了三分可怜,她自然愿意多帮衬一些,因此第一天拜见皇后的时候她才会第一个给卫昭月行礼。 若是她不带头,卫昭月许是得难堪上一会儿。 卫昭月自然是不知道郑贵妃心中所想,她只是很感激郑贵妃愿意帮她一下,又害怕郑贵妃是不怀好意,一时间更谨慎了起来。 “如此甚好,那便多谢贵妃姐姐了。” “娘娘不必客气,这是臣妾应当做的。” “雪莲,去,将几个管事的叫来。” 郑贵妃吩咐她的贴身宫女去叫人,约莫小半个时辰之后,卫昭月面前跪了几个太监和女官。 几人一一自报家门,卫昭月将人认了个脸熟。 “虽说事事都得过目,然而朝中和后宫的大小宴会自然有礼部的人负责,实则也不是什么难事,没有娘娘想的那般难。” “陛下明年便是七十大寿,今年寿宴一切从简,届时只要在宫中设宴,宴请三品以上的王公大臣,其余一切皆有定例,不必操心。” “你们将手中事宜向皇后娘娘汇报一番。” 几人得了郑贵妃的令,开始一一汇报自己负责什么,进度如何。 卫昭月听完这才放下心来,说是做主,不过是听个汇报点个头的事情。 想来也是,这后宫也不是她来了才有的,过去百余年几任帝王,一直是这般,有她没她日子都是一样过。 卫昭月笑着,语气中透着和善,“陛下的寿宴非同小可,几位须得更上心些,若是出了纰漏,本宫也保不了你们。” 几人立刻诚惶诚恐起来,“禀皇后娘娘,奴才/奴婢定当仔细行事。” “各位都是宫中的老人了,本宫自是放心的,寿宴办好了自然有赏。” “谢皇后娘娘。” 向皇后汇报了进度,郑贵妃挥退几人。 瞧着卫昭月腿上的雪奴似乎是睡醒了,径直爬到桌上坐着。 郑贵妃捏起金勺,舀了一块糖蒸酥酪送到雪奴嘴边,卫昭月刚想说它不吃,便见雪奴低着头凑到郑贵妃手边舌头一伸便将糖蒸酥酪卷进嘴里。 卫昭月有些震惊,雪奴在她那里有些日子了,它除了鱼和鸡肉,几乎不吃其他东西,点心更是闻一闻便走开了。 郑贵妃解释道:“这糖蒸酥酪是用牛乳做的,狸奴喜腥,它喜欢这个味道。” 卫昭月这才知道原来雪奴不是不吃,而是她给的那些它不喜欢。 主要这牛乳是稀罕物,除了在宫中也就只有京中最鼎盛的达官贵族能尝尝味道。 卫昭月的嫁妆里面,陛下给的聘礼给了她体面,卫国公府给的实在是少得可怜,加之她手中一个能进项的庄子铺子都没有,银钱都是只出不进,她不敢过分奢靡,花钱都是精打细算,自然不会去吃糖蒸酥酪这类奢侈的点心。 “娘娘为何不尝尝?这上面的浇的是臣妾亲自制的桃花酱,臣妾母家的几个侄女最喜欢糖蒸酥酪,最小的那个年纪和娘娘差不多,想来娘娘也会喜欢这个味道。” 卫昭月手持金勺,舀了一勺放进嘴里,软嫩丝滑的口感,唇齿间是牛乳浓郁的香味和桃花的清香,其中还带着丝丝甜味。 “嗯,这味道十分美妙。” 看着卫昭月吃得十分享受,郑贵妃露出一丝浅笑,她看着卫昭月就像在看家中的小辈。 郑国公府的小姐们过的是锦衣玉食的日子,而眼前的小姑娘却要因为一个批命被迫进入宫中,从此前路未卜。 郑贵妃是钟鸣鼎食之家培养出来的大家闺秀,文采斐然、温柔娴淑、心地善良,若不是唯一的儿子出事,也不会变成如今这般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样。 若是这小皇后是个好的,她能帮就帮些吧,郑贵妃这般想着。 若她不是个好的,那便是她看走了眼。 卫昭月哪里知道郑贵妃心里已经将她好好怜惜了一通,她正专注地吃着这糖蒸酥酪。 宫中的各种账簿册子卫昭月也带来了,之前的几年一切都是郑贵妃负责打点,她有好些看不懂的便想着借这个机会好好向郑贵妃请教一番。 郑贵妃看着卫昭月红着脸蛋向她请教,心都软了软,便也耐心地教了起来。 到了晚上,郑贵妃还邀请卫昭月留下同她一起用晚膳,卫昭月本来是推辞的,但是郑贵妃一句话便将卫昭月的推辞咽回了肚子。 “臣妾膝下无女,宫里也无甚特别亲热的姐妹,娘娘若是不陪臣妾,臣妾今日又只能一人了。” 卫昭月当然是清楚郑贵妃唯一的儿子十一皇子早已死在四年前的那场战役里,至今还背负着通敌叛国的罪名,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他是被诬陷的。 她想起谷雨口中的十一皇子,心里忍不住一阵唏嘘,大晋最优秀的皇子,大臣和百姓眼中赋予众望的人,就这样死在了边关的风雪里,连一具尸首都没有。 看着郑贵妃无欲无求的脸,卫昭月拒绝的话哪里还说得出口,“贵妃姐姐,本宫留下便是了。” 为了卫昭月,郑贵妃多准备了许多菜色,她看着卫昭月专心的样子,觉着自己的食欲都变好了。 她摸了摸卫昭月的头,“娘娘还在长身体,得多吃一些。” 刚摸完才发现自己的行为僭越了,“皇后娘娘恕罪,是臣妾僭越了。” 卫昭月摇摇头,“贵妃姐姐,无事。” 卫昭月脸本就生得嫩,一双微微下垂的大眼睛更是凭添三分稚气,叫郑贵妃看着喜欢极了,方才这才不由自主摸了摸她的头。 “娘娘生得瘦弱,平日里需多注意些,按时用膳,多用些补品。” 卫昭月还是第一次得到旁人这般的关切和叮嘱,不由得心底一热。 她轻声应了一句:“本宫晓得的,多谢贵妃姐姐关心。” “这个琵琶大虾是臣妾小厨房主厨的拿手菜,娘娘尝一尝。” “谢谢贵妃姐姐。” 卫昭月埋头乖巧地用膳,郑贵妃看着食欲大增,不知不觉地便比平日里多吃了一碗饭。 用完晚膳外头日头也黑透了,卫昭月瞧着时辰不早了便起身告辞。 她刚起身便看到桂嬷嬷带着几个宫女走进殿内,宫女们手上还抱着布匹。 “皇后娘娘,这些布料给您带回去做衣裳。” 卫昭月急忙推辞,“贵妃姐姐还是留着自己用,陛下先前赏赐了许多布匹。” 郑贵妃笑着点了点那几匹料子,“娘娘瞧瞧这颜色,粉色娇嫩,绿色鲜亮,臣妾早就过了穿这些的年纪了,这可是上等的鲛绡,最适合娘娘这个年纪穿了。” 郑贵妃一笑便好似雪莲初绽,冰雪将融,卫昭月一时看呆了。 贵妃娘娘生得可真美啊,瑶池仙子也不过如此。 “皇后娘娘可是不接受臣妾的好意?” 卫昭月生怕伤了郑贵妃的心,急忙解释道:“不、不是。” “娘娘就收着吧,夏日暑气重,鲛绡做的衣裳最是凉快。” “那本宫便不推辞了,多谢贵妃姐姐割爱。” 卫昭月和郑贵妃告别之后趁着月色往玉坤宫走去。 “雪奴!你去哪?!” 狭长的宫道上,阿枝在前面打着宫灯,雪奴确实不知为何突然挣脱了怀抱,三两下消失在夜色中。 第12章 “快!快跟上,别让雪奴跑了!” 可惜雪奴四蹄踏的飞快,人只有两条腿,哪里追得上它。 再者它夜间可视路,人却离了灯笼便两眼一抹黑。 雪奴白色的身影眨眼便消失在前方宫殿的角门里,卫昭月只看到最后雪奴在夜色中闪烁的碧色眼眸。 雪奴刚越过角门就看到墙角里站着的男子,一个跃步便蹦进男子怀里。 谢兰庭抱着雪奴,在它柔软的肚皮上闻了闻,“香味腻死了,小皇后这是给你沐浴了?” 狸奴被弄乱了肚子上的毛,专注地舔了起来,丝毫没有要搭理谢兰庭的意思。 “好你个大饼,连你主子是谁都不认识了。” “最近你也别回重华殿了,就在玉坤宫待着吧,你主子我有要事在身,没空管你。” 听到卫昭月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谢兰庭将雪奴放在地上,用脚面轻轻垫了一下它的肚子。 雪奴得了信儿,撒开腿便跑了出去。 “雪奴!快过来!” 雪奴刚钻出来就被卫昭月看个正着,它听到卫昭月在叫它迈着步子就跑了过来,蓬松的大尾巴在灯光的映照下一抖一抖。 “你太皮了,下次再乱跑就给你关起来。” 随后卫昭月就发现雪奴似乎变得老实了许多,整日随她待在玉坤宫,晚上就睡在她的床尾,再也没有一整日或一整夜不见踪影。 而卫昭月整日便是窝在玉坤宫内学习看账本,熟悉宫中事宜,偶尔跑去翠微宫同郑贵妃说说话,日子过得比在卫国公府时悠闲许多。 眨眼便到了慧明帝的寿宴,慧明帝向来不喜奢侈,加之明年是他的七十大寿,今年的寿宴自然是简单操办。 卫昭月跟着郑贵妃操办寿宴,着实是学到了许多,如今处理宫中事宜开始得心应手起来。 此次寿宴,除了慧明帝的皇子公主们以外,就只有三品以上的王公大臣能够参加。 午时,慧明帝在兴庆宫的花萼相辉楼宴请群臣,近日边关的骚乱平息,慧明帝心情大好,舞姬舞姿曼妙,乐声动听,因着尽兴便同百官多喝了两杯,被宫人扶回来之时俨然已经有些醉了。 连公公指挥着宫人将慧明帝扶回寝宫休息,将身上沾满酒气的龙袍脱去,没一会儿便传来慧明帝粗重的鼾声。 午间是寿宴,晚间便是家宴,慧明帝同自己的妃子以及儿女子孙一同庆祝。 除了早逝的大皇子和十一皇子还有早夭的,慧明帝的其余十二个皇子悉数到场,他们其中有的已经封王去了封地,为了这寿宴特地回京。 除了最小的十六皇子和十七皇子仍未婚配,其余皇子皆是有了子嗣,再加上慧明帝的十余个公主以及一后六妃九嫔,大殿内乌泱泱坐得满满当当。 卫昭月随着慧明帝来到大殿时,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这、这、这人未免也太多了? 慧明帝长寿且子嗣丰茂,卫昭月早有准备,但是当这大殿内几十个人齐刷刷地跪下时,她还是不由得虚了片刻。 “儿臣拜见迎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臣妾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慧明帝抬了抬手,示意免礼。 “儿臣拜见迎母后。” “臣妾拜见皇后娘娘。” 母后二字一出口,卫昭月明显感觉到下面的人顿了一瞬,就连她自己也头皮发紧。 比起上次十七皇子一个人叫她母后,这一屋子的皇子皇子妃叫她母后,卫昭月险些维持不住面上的平静。 她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右侧脸颊抽了两下,笑容险些变了形。 “免礼。” “平身~” 随着太监的一声唱喝,殿内的所有人都站起了身,几十双眼睛几乎是一瞬间就聚集到卫昭月的身上。 好奇的、探索的、嘲笑的、同情的、甚至...侵略的。 那种看猎物一般势在必得的眼神,不是一个,而是几个,让卫昭月顷刻间如芒在背。 其中最强烈的莫过于,先继后所出的嫡子,皇九子。 看来,一个凤女的批命,让太多人暴露了他的野心,所有人都在觊觎这九五之尊的位置。 卫昭月适当地向慧明帝泄露了她的紧张,慧明帝察觉之后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轻轻拍了拍。 这般亲昵的举动,落在底下的人眼里便是讯号。 果然不出卫昭月所料的,底下的眼神果然收敛了许多。 “今日是朕的寿宴,都是朕的妃子和子孙,今日难得这般聚在一起,咱们一家人不必生分。” “是。” “父皇,儿臣领兄弟们祝父皇洪福齐天,福寿延绵。” 太子站了起来,随后一众皇子并着皇子妃起身对着慧明帝行礼,“祝父皇洪福齐天,福寿延绵。” 这下卫昭月看清楚了站在最角落里的谢兰庭,他穿着皇子朝服,紫色大科绫罗长袍,腰间陪着玉带钩。 他的位置在最靠近门的角落,整个人陷在昏暗的烛光中,脸只能看清一半。 即便如此,他的这半张脸也是艳色卓绝,夺去了殿内所有的光彩。 谢兰庭抬眼瞄了一眼卫昭月,看到她的视线立刻就垂下脑袋。 卫昭月看到谢兰庭抬眼刚要露出个笑容,便见他迅速低下头,神色中带着惶恐。 她一愣,不知发生了什么,怎么瞧着他和上次见到的不太一样? “好了,朕收到你们的祝贺了,都坐下吧。” “谢父皇。” “父皇,儿臣同太子妃为您准备了寿礼。” 太子起身,太子在众多皇子中行五,是元后嫡子,今年四十有二,素有仁爱之名。他身形微胖,续着须,是很周正的长相。人却有些平庸,向来不如其他的一些皇子聪慧,但是也正是因为这份平庸,它的太子之位坐得十分稳当。 慧明帝饶有兴致,“哦?拿上来给朕瞧瞧。” “来人,抬上来。” 几个宫人抬上来一面硕大的屏风,屏风一放下所有人都惊呼出声。 竟是一块纯天然的翡翠料子做成的屏风,翡翠上的绿色花纹天然地形成了山的形状,重峦叠嶂,甚是壮观。 这种浑然天成的翡翠料子可遇不可求,居然给太子找到了这样大的一块做成了翡翠屏风,不可谓不用心。 慧明帝抚了抚胡须,“好好好,太子你用心了。” 皇子们按照次序一一送上自己的贺礼,左不过是一些奇珍异宝,慧明帝身为天下之主,什么宝贝没见过,自然也就不稀奇。 到了九皇子,也就是英王,他捧着手中的匣子,交给了连公公。 匣子打开竟是一对鸡蛋大小的珠子,珠子发出蓝色的光芒,其中竟似有星光点点,流光溢彩。 “这是什么珠子?会发光,却又和夜明珠不一样。” “回父皇,这是鲛珠。” “鲛珠?” 听到这个话在座的人都小声议论起来,鲛珠这种传闻中的东西竟然被英王给找着了? 英王瞧此场景,朗声道:“正是,这正是南海鲛人体内的鲛珠,传闻鲛人百年才能结此珠,鲛珠离体,鲛人便不得活。” “老九,你这鲛珠从何而来?” “回禀父皇,儿臣有一部下幼时随父出去游历,在南海边的一处礁石上遇到一对搁浅的鲛人,他父亲挖了鲛人的鲛珠收藏至今,儿臣多次上门求取这才令其割爱。” 慧明帝捧着鲛珠来回观摩,简直爱不释手。 卫昭月坐在慧明帝身旁,看着他手中绚烂的蓝色珠子,也好奇得紧,慧明帝瞧见了也放了一颗到她手里。 “皇后也来看看这鲛珠,朕也是头一回见呐。” 卫昭月小心翼翼地捧着鲛珠,凑到眼前,珠子表面是莹润的蓝光,里面的点点荧光就像海面上倒映的星光。 卫昭月一时看呆了,杏眸映出鲛珠的蓝光,一时不知是鲛珠更美还是眼底的荧光更美。 谢兰庭坐在角落里,看着自己的几个哥哥对着小皇后露出垂涎的神色,嘴角扯出一抹嘲讽的弧度。 他想,这小皇后怕是不知自己的处境,简直是一只羊误入了狼群,每一只都对她势在必得。 谢兰庭似乎已经看到了她的命运,迟早有一天被拆吃入腹。 “老九,你有心了。” 慧明帝的一句话让英王收回了目光,他俯下身答道:“区区礼物能搏父皇一乐,儿臣已十分满足。” “好、好。” 慧明帝向来喜爱英王,此次送了个稀罕物,英王自然是大大长了脸,看向一众皇子的眼神都充满了得意。 过了不知多久,谢兰庭被身旁的十六皇子碰了碰胳膊,“十七弟,该你了。” 谢兰庭这才回过神来,他捧着手中的卷轴走上前,双手将卷轴托过头顶。 “父皇,儿臣准备的礼物是吴道子的《送子天王图》。” “哦?居然是吴道子的《送子天王图》?此画可是失传已久了。” 慧明帝又来了兴致,世人皆知他爱书画,宫中几乎收藏了天下名家的著作,吴道子的亲笔他手中也不过只有两副。 连公公走过来,刚要接着这幅画拿去给慧明帝好好看看,便听到斜里传来一道声音。 “启禀父皇,儿臣认为此画怕是有假。” 只见十三皇子从位置上起身站至中间,他看向谢兰庭不怀好意地笑了笑。 插入书签 第13章 十三皇子此话一出立刻满室哗然,谢兰庭涨红了脸,半晌才从嗓子里挤出一句话:“十三皇兄切莫胡说。父皇,这是儿臣亲自寻来的吴道子的真迹。” 十三皇子冷笑一声,“启禀父皇,儿臣可以确定十七弟这画,是假的。” 慧明帝将手放在扶手上,手指规律地敲击着,“你来说说,你还没看这幅画,怎么就确定这是假的?” “父皇,儿臣的皇子妃可是出自范阳卢氏,这吴道子的《送子天王图》真迹就在卢国公手中。” “十三媳妇,你来说说。” 十三皇子妃是个书卷气的清秀女子,她起身行礼答道:“回禀父皇,儿媳幼时的确在叔祖父书房见过吴道子的《送子天王图》真迹。” 谢兰庭涨红了脸,嘴巴嗫嚅了几下,似乎是有什么话想说,最终却又没说,只是默默低下了头。 卫昭月看着所有人看谢兰庭都是一副看戏的场面,竟没有一个人想要为他谁句话。 她这才知道为何对他的传言是那般不堪,空有皮囊的草包皇子,连南书房的先生都说他资质平庸不堪大用。 母妃早逝,没有人为他撑腰,他的哥哥们欺负他似乎成了习惯。 卫昭月想开口为他说些什么,又害怕适得其反帮了倒忙。 她看向慧明帝,只见他在一旁理了理袖口,连眼皮都未曾抬起,“贤妃,你来说说。” 是了,比起十三皇子妃这个卢氏旁系出来的小姐,贤妃这个卢国公嫡女的话似乎更有说服力。 贤妃冷不丁被点名,只能站起身来,“陛下,可否容许臣妾观摩一下十七皇子呈上的这幅画?” 慧明帝抬抬手,示意准了,连公公恭敬地将画递给贤妃。 贤妃出自卢国公府,自幼精通书画,通晓典籍,是京中盛极一时的才女。 贤妃展开画卷,先是瞧了瞧纸张和装裱的工艺,又对着灯光看墨迹和笔法,约莫是过了半刻钟才停下。 谢兰庭紧张地看着贤妃,额头都冒出薄汗,几个皇子脸上具是看好戏的神情。 “回禀陛下,臣妾看完了。” “说说。” 贤妃瞄了一眼谢兰庭,瞧见他微微颔首,这才开口道:“陛下,这幅画确实是假的,其仿造技术之高超为当世罕有,与臣妾父亲收藏的那一幅当出自同一人之手。” “你的意思是说卢国公手中的那幅藏品也是假的。” “是,吴道子的真迹早已在一百年前的战火中遗失,并无任何消息。” 慧明帝这才抬眼看了一眼谢兰庭,“老十七,你怎么说。” “父皇恕罪,儿臣、儿臣不知。” 谢兰庭扑通一声跪下,以额触地,身子微微颤抖。 “你找来的画,你说你不知。” 慧明帝看着下面跪着的幼子,一时间思绪不明。 这个幼子生得像极了他艳冠六宫的母妃,儿时明明天资聪颖,谁知长大了变成了这副懦弱平庸的模样。 只是一想到他的母妃,慧明帝那一丝丝对儿子的怜悯似乎消散了。 那个女人是他毕生之耻,她的儿子让他时时刻刻都回忆着当年的屈辱。 “儿臣、儿臣是听闻父皇一直喜欢这幅画,这才四处打听。儿臣找人验过,说这是真迹。” “卖给你的是什么人,给你鉴定的又是什么人,你一个堂堂皇子,旁人说什么便是什么,你的脑子里装的是浆糊吗?” 霎时间满堂哄笑,当着一众公主皇孙的面说这样的话,可以说是丝毫面子都不曾给谢兰庭留了。 卫昭月看着心生焦急,她看着谢兰庭这般模样想到了自己幼时被卫若曦和几个庶姐一同诬陷之时,也是这般的百口莫辩。 只是她尚且可以哭一哭,装装可怜混过去,他又能怎么办呢。 卫昭月抬手帮慧明帝顺顺气,柔声道:“陛下请息怒,十七皇子也是一片孝心被人哄骗,做错的该是造假的骗子才是。” 慧明帝许是也意识到自己将怒气撒在了谢兰庭身上,便挥了挥手示意他下去。 “罢了罢了,你就当花钱买个教训,下去吧。” “谢父皇恩典,谢母后。” 谢兰庭慌乱地起身,他看了一眼卫昭月之后低着头走回到角落里的位置。 “十七,你没事吧?”是十六皇子关切的声音。 “母妃她只是、” 贤妃是十六皇子的母妃,十六皇子惯来与谢兰庭交好,这次却因为自己的母妃让他受了骂,他心里也是过意不去。 谢兰庭嘴角牵出一抹苦涩的笑,“无事,假的画怎么也成不了真的。” 十六皇子瞧他心情不好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能低下头去喝了一杯酒。 皇子里面谢兰庭是最后一个,后面便是公主和皇孙们的贺礼,每年左不过都是这些,就看谁送的贺礼更稀罕。 谢兰庭看着卫昭月挺着脊背坐在慧明帝旁边,嘴角的笑似是用尺子量过。 他想起方才卫昭月为他说话时,明明自己害怕的一只手都攥成了拳头,手指隐隐泛白了,却还要开口替他劝慰两句。 自己都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还有这个闲心来帮别人。 谢兰庭端起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是上等的梨花白清冽的香气,他随手放下杯子,单手支起下巴开始看戏。 梨花白虽好,他还是更好葡萄酒的醇香。 慧明帝子嗣繁多,公主也有十余个,全部都已出嫁。只是这公主和公主之间也有差别,母族是否得势,是否得慧明帝的宠爱,驸马的门第和才能几何,子孙又是否出息,这些都是公主们日常放在台面上比较的。 谢兰庭百无聊赖地看着自己的这些姐姐们为了搏得慧明帝的赞赏使尽了浑身解数。 公主里面就属八公主淮阳公主最得慧明帝的喜爱,方才的献礼不出意外又是淮阳公主出尽了风头。 “好好,你们有心了,朕今日啊最喜欢这份贺礼。” 慧明帝的笑声让谢兰庭回过神来,原来是几个小皇孙方才亲手写了百寿图,年纪小笔力稚嫩,写出来的字也不甚雅观,但是胜在一片孝心。 几个小的得了夸奖,他们的父王母妃脸上也与有荣焉。 就在谢兰庭被这无趣的场景搞得困意都用上心头时,殿外传来了一阵规律的鸟叫声,这是青山与他的暗号。 谢兰庭悄悄从殿内溜了出去,青山看到谢兰庭的身影便从树上一跃而下。 青山身上十分狼狈,衣服上还有喷溅的血迹,显然刚经历一场恶战。 “主子,属下无能,他、死了。” 青山单膝跪地,头低着不敢看谢兰庭的眼睛。 “什么?!” 谢兰庭一把抓住青山的领口将他扯了起来,“你再说一遍!” “主子,别院今日遭人偷袭,属下等寡不敌众,他被人杀了。” “找了几年才找到,还没等从他嘴里撬出话来,就先叫人灭了口,我要你们有什么用?!” 谢兰庭怒极,松开手便一拳砸到树上,顷刻间手指血肉模糊。 “主子恕罪。” 青山来到谢兰庭身边还未曾见过他这般暴怒的场景,他又重新跪下,一时不敢说话。 谢兰庭紧紧抿着唇,闭上眼深呼吸了几下,直到感觉翻腾的情绪平复下来这才睁开眼。 “起来吧,这次的罪先给你记着。” 谢兰庭深知此事不能怪到他们头上,别院既已围得密不透风还能被人偷袭,可想而知对面是派了足够多的人手,更何况还有他根本不知道的势力混杂其中。 “谢主子饶恕。” “回去处理一下伤,还有牺牲的人好生抚恤家眷。” “是。” 谢兰庭抬手,青山便消失在夜色中。 待他溜回殿内,不知方才说了什么,慧明帝笑得开怀。 “十七弟,你这如厕去得可真够久的。” “你这手怎么了?”十六皇子看到他手上的伤口立刻关切道。 “方才不小心摔了一下,磕着了。” 谢兰庭面不改色地拿起桌上的酒杯浇在手上,酒液刺激伤口的疼痛似乎在提醒他今日的功亏一篑。随后便扯出块帕子随便在手上饶了一圈,这点小伤对他来说实在是不算什么。 “你也不小心一点,怎的将手磕成这样。” 卫昭月刚放下酒杯就看到谢兰庭空着的位置上又坐上了人,她看到谢兰庭用帕子将手给包了起来,隔着远虽不知他发生了什么,但是那动作显然是伤了手。 只是从他阴着的脸和周身散发的寒意,卫昭月看出来他出去一趟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 “皇后,在看什么?” 卫昭月回过神来扬起笑脸,“回皇上,臣妾在看这殿内都是您的子孙,枝繁叶茂的,热闹极了。” “是啊,明年老十六成婚了,老十七也及冠了,他们都成家了,朕的一桩心事也了了。” 慧明帝握着卫昭月的手,眼神充满了慈爱,此刻卫昭月觉得他不是帝王,只是一个普通的疼爱孩子的父亲。 寿宴结束,天色过晚,慧明帝发话让所有人在宫内住一晚明日再回府,皇宫内一时间灯火通明。 卫昭月遣了阿枝去太医署叫当值的医士去重华殿瞧瞧。 谢兰庭看到站在殿外的医士时,一时也愣住了。 “谁叫你来的?” “回禀殿下,是皇后娘娘遣臣来给殿下瞧瞧。” 谢兰庭看着包扎好的手,思绪却不知飞去了哪里。 插入书签 第14章 慧明帝的寿宴一过便是夏至,暑气渐重,卫昭月是畏热又畏寒的体质,整日除了玉坤宫哪里都懒得去,就靠着冰鉴活着,而雪奴有着一身厚厚的皮毛更是畏热,如今已经不再让人抱着,整日就躺在冰鉴旁边的小竹席上纳凉。 “阿枝,催人去小厨房看看本宫的冰碗怎么还没送来。” “是。” 阿枝正给卫昭月打扇,得了令便放下扇子去了殿外。 很快,阿枝便捧着托盘回来了,托盘上放着一个白底描金花鸟纹的瓷碗,碗里卧着细碎的冰和煮得绵密的蜜豆,冰上铺着脆瓜、葡萄和荔枝的果肉,还淋了一圈乳酪和蜂蜜。 “娘娘,小厨房那边说是宫里新得了一筐荔枝,分到每个宫里也就只剩一碗,为了等这荔枝才耽搁了些时间。” “荔枝?!本宫要尝尝。” 卫昭月支起身,拿起金勺舀起一颗乳白色的果肉,连着碎冰一起放进嘴里。 浓郁的荔枝果肉的香气弥散在口中,只是,有点奇怪。 “娘娘,味道怎么样?” 卫昭月蹙起秀气的眉头,“味道有点怪。” “有点怪?” “我不喜欢这个味道。” 她将荔枝拨到一边的小碗里,“阿枝,要不你来尝尝?你喜欢的话给你吃。” 阿枝顿觉惶恐,“娘娘,这可使不得,这可是快马加鞭从南方运过来的稀罕物,奴婢哪里能吃。” 卫昭月满不在乎道:“这个味道我吃不惯,若是扔了岂不是更浪费。” “再说了,你同本宫情同姐妹,只是几颗荔枝肉,给你吃了又如何。” 她将小碗推到阿枝面前,示意她尝一尝。 阿枝只能放下手中的罗扇,就这卫昭月的勺子尝了一口。 是浓郁的甜香,也确实有点奇怪,但是对阿枝来说是好吃的。 “阿枝,怎么样?” “奴婢觉得味道挺好的,也确实和往日吃的果子不太一样。” “那给你吃吧。本宫受不了这个味道。” 冰碗里的脆瓜和葡萄这些都是西域进贡的,这些瓜果的味道更符合卫昭月的喜好,配上蜜豆和碎冰,卫昭月一时没控制住便吃了大半。 “娘娘,您可不能再吃了,回头吃坏肚子该怎么好。” 阿枝一个不注意就叫卫昭月贪多了,急忙劝道。 “阿枝,你就别管了,本宫心里有数。” “对了,过了一月有余了,南边玉宸宫的桃子该熟透了,我们去摘些回来。” 阿枝眼睁睁看着卫昭月放下勺子兴冲冲便要出去摘桃儿。 “娘娘,您怎么想一出是一出,这外头正晒出去摘桃儿小心中了暑气。” “本宫摘两个就回来,热不着。” 卫昭月提着裙摆俨然已经出了殿门,阿枝无奈只能追了上去。 “娘娘,您等等奴婢。”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卫昭月这次显得轻车熟路。 远远的,卫昭月就看到了那一片桃林,枝头挂满了水灵灵的果子。 “诶,阿枝,你回去搬个梯子过来,上次就够不着。” “娘娘,您一个人,奴婢不放心。” “诶呀,你就去吧,本宫一个人可以的,这宫里若是不安全还有哪里安全。” “快去,我就在那边等你。” 阿枝一步三回头,仍旧是有些放心不下,“娘娘,您可千万不能乱跑啊,就在桃林等着。” “去吧去吧。” 卫昭月的心早已飞到了桃林,上次来还是青了大半的样子,这次却是基本都熟了。 一个个白里透着粉,沉甸甸的,挂在枝头,可爱极了。 日头有些晒十分刺眼,她一手提着裙摆一手遮着光往林子深处走去。 走着走着却瞧见两棵树之间拉了一张网,一道身影躺在网上,脸上盖了本话本,看不清长相。 然而卫昭月知道,躺着的人是谢兰庭。 她认识他的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好似上等的白玉雕刻而成。 只是如今右手的手指上有一片伤口结成的痂,褐色的痕迹覆盖在手上,给这美玉微微染上瑕疵。 看来他上次寿宴之时手的确是受伤了,只是不知是否会留疤。 谢兰庭早就听到了小皇后的动静,本想装睡看看她打算做什么,谁知她居然站在他身侧不动了。 谢兰庭等了好一会儿还不见她动作,直到一只手伸过来轻轻拎着书的一角抬了起来。 乍见日光,谢兰庭有些不能适应如此刺眼的强光,他眯起眼就这样和卫昭月的目光撞个正着。 白皙粉嫩的少女,睁着一双水灵灵的杏眸,穿着浅绿上襦和粉色齐胸襦裙,裙身上是大团花,发簪上的流苏在耳边轻轻晃动,整个人鲜嫩的就像枝头上挂着的蜜桃。 卫昭月刚抬起书角就撞进一双潋滟的碧眸,碧色中隐约有光影流动,多么赏心悦目的一张脸啊。 她似乎没想到会被抓个正着,一时慌乱手一松,书砸到谢兰庭脸上。 卫昭月急忙道歉,“十七皇子,很抱歉,是本宫一时不慎。” 谢兰庭此刻情绪极其沉郁,他甚至在这一刻不想再演戏,不想再伪装,就这样吧,反正他已经厌倦了。 但是瞧着卫昭月弱不禁风的样子,脸上还带着一丝内疚,像只随时要受惊的兔子,谢兰庭又迟疑了。 算了,她是无辜的,他的怒气不该对着她。 谢兰庭急忙从网上爬了下来,脸上带着讨好的微笑,“儿臣参见母后。” “十七皇子免礼。” 卫昭月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谢兰庭微微塌着肩,神色恭敬又讨好,和寿宴那日看起来差不多,即便如此他仍是高大的。 “母后为何独自一人来此处?身边怎么没有宫人跟着?” 卫昭月有些不好意思却故作镇定道:“本宫想来摘些桃子,半路想起来没有梯子,这才叫身边的宫女去取。” 谢兰庭怎么也没想到她是为了摘桃子,当即有些无法理解,她甚至不清楚自己的处境,一个人跑到荒废的宫殿,若是被居心叵测的人掳走,她可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他细细打量了一番卫昭月,看得出来进宫的这些日子她过得很舒心,不仅脸蛋圆润了些,连身量也高了,逐渐有了女子的风韵。 “母后您的宫女怎么还未到?” “本宫也不知,许是路上有什么事情耽搁了。” 阿枝迟迟未到,谢兰庭便提议道:“母后,不若儿臣帮你摘几个桃子,省得您一直等着,如何?” 卫昭月既心动又迟疑,哪有叫皇子去做摘桃这等活计的。 “这不妥,如何能叫你摘桃。” “还请母后不要客气,儿臣还要感谢母后上次帮儿臣解围,还叫了医士。” “你的手还好吗?平日里还需多注意些,万不可留疤了。” 这么漂亮的手若是留疤了可就太可惜了。 “谢母后关心。” 谢兰庭抬起头瞧了瞧,指着一颗又大又粉的桃子,对着卫昭月说道:“母后,您瞧这个怎么样?瞧着应该会很甜。” 不等卫昭月拒绝,他伸手便将那颗桃子摘了下来。 “母后,给。” 在他手中一手握住的桃儿,到了卫昭月手中要两手合抱。 “那便多谢十七皇子了。” 蜜桃看起来鲜嫩多汁,卫昭月问着那香气就馋了,她拿出帕子擦了擦便咬了一口。 “好甜,比上次的那个好吃。” “上次的还未完全熟透,自然是没有那么香甜。” 谢兰庭笑得有些无措,又摘了两个桃子拿在手上。 “桃子全都熟了,不吃便可惜了,不若本宫叫宫人将桃子摘了分给宫里的人,叫大家都尝尝,如何?” 若是叫谢兰庭说实话,他肯定会说宁愿这些桃子烂在地里,被鸟啄食,也不愿意给这个让他厌恶的皇宫里的人吃。 这是他母妃生前最爱的桃林,是他亲手一棵一棵栽种的。 “母后,这片桃林有十几年了,宫里的人早就吃腻了。” 卫昭月想想也有道理,她第一回 吃自然是十分新奇,但是对宫里的人来说这桃子是每年都有的,实在是不稀罕了。 “说的也是。” 就在卫昭月桃子咬了大半之时,阿枝才带着梯子姗姗来迟。 “阿枝,本宫叫你去拿个梯子,怎的去了那么久。” “娘娘恕罪,奴婢回去取了梯子便赶回来,路上碰到个宫人说要奴婢帮她送个东西便急匆匆走了,奴婢担忧耽误事只能帮她跑这一趟,这才耽误了。” “罢了罢了,这桃子本宫已经摘到了,也该回宫了。” “十七皇子,那本宫便不打扰了。” “儿臣恭送母后。” 卫昭月微微颔首,带着阿枝往玉坤宫走去,走时怀里还捧着两三个粉桃儿。 待卫昭月的身影消失,谢兰庭这才出声,“这宫女是你支开的?” 青山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回主子,您可冤枉属下了,这是青峰干的。” 谢兰庭有些意外,“青峰?” “是,他见主子您和小皇后有说有笑便去找了个宫女假借送东西的名义支开了小皇后的贴身宫女。” 谢兰庭眯起眼睛觑他,“有说有笑?” 青山当即捂住嘴,“哈、哈,主子恕罪,是属下口无遮拦。” “叫人将这林子里熟了的桃子摘了分发给城中百姓吧。” “主子?” 青山一时不相信自己所听到的,谢兰庭却是直接负手离开。 片刻之后传来谢兰庭的声音,“对了,记着别摘完了,给小皇后留些。” 第15章 卫昭月回去之后没几日便收到了一筐桃子,一个个圆润饱满,水嫩多汁。 她一个人在玉坤宫过得自在,慧明帝忙于政务,除了初一十五会来玉坤宫陪卫昭月用一顿晚膳,其余时间并不往玉坤宫来。 宫里的其他妃子有自己的圈子,交好的人时常凑在一起,加之她们本就比卫昭月年纪大,更是聊不到一块儿去,卫昭月每月接近她们一次随意聊聊闲话便放她们回去。 夏日虽不好过,卫昭月独处于玉坤宫,倒是十分自在。 只是谢兰庭的日子便没有那么好过了,奸细被杀,寻找多年的证据消失,翻案渺无希望。青峦传来的消息却说当日围剿别院的除了英王的人手还有皇帝的金吾卫,另外一队人手隐藏过深,暂时毫无消息。 “你是说,那日还有金吾卫的手笔?为何青岭尚未来报?” 谢兰庭握着瓷杯的手指隐隐泛白,可见他内心的震惊与气愤。 “青岭传信此事是由左金吾卫秘密行进,他未曾收到任何消息。” 左右金吾卫乃天子近卫,直接听命于皇帝,负责皇帝和皇宫的安全。 谢兰庭手中的瓷杯骤然破裂,拳头握紧,碎片陷于皮肉之中,鲜血从指缝中溢出。 青山面露担忧,“主子,您的手。” “无事,去将金疮药取来。” “是。” 谢兰庭伸手交给青山处理伤口,脑中却思绪万千。 当年与突厥一战,十一皇子战死沙场,随后在帐中查出与突厥往来的密信,信中直指十一皇子与突厥密谋战败以在夺嫡之中取得突厥的支持。 慧明帝大怒,连十一皇子的尸身都不允许收殓,即便是郑贵妃跪在大雪里哭干了双眼也不为所动。 最后还是谢兰庭偷偷溜去边关将十一皇子的尸身带了回来,叫郑贵妃见了最后一面,随后入了郑家祖坟,却连一块碑也无。 此案疑点重重,十一皇子战死死无对证,后来郑家和谢兰庭暗中调查,发现蛛丝马迹都直指英王及先继后,郑家上书重新彻查却石沉大海。 朝中却对此事也怨声载道,十一皇子是慧明帝所有皇子中最优秀的,在朝中一向颇具盛名,如今却带着这样的恶名死去。 最后以先继后自戕谢罪终结此事,但是英王府并未付出任何代价,郑国公府欲再次上凑,却被慧明帝压了下来,最终也没有为十一皇子正名。 如今,谢兰庭好不容易找到的奸细,为十一皇子翻案就在眼前了,证人却被杀,甚至其中还有慧明帝的手笔。 谢兰庭几乎不用想就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大晋子民眼中爱民如子、英明神武的帝王,纵容甚至参与了陷害皇子通敌卖国的事件。 而理由或许只是他年老体衰,对年轻的儿子及其背后强大的母族,产生了忌惮,这种忌惮让他忘了他同样也是父亲。 谢兰庭胃中一阵翻腾,一股酸水向上涌起,他捂着腹部呕出一阵酸水。 仅仅是因为忌惮和猜忌,便用这般恶毒的手段害死了自己最优秀的儿子。 他的十一哥,温润如玉,出尘似仙,有一颗最仁慈的帝王之心,死时俊美的脸上刀伤横贯脸颊,鲜血都流干了,就这么躺在塞外的风雪中,带着一身污名。 “十一哥、十一哥,十七没用,不能为你洗清冤屈。” 谢兰庭跪在地上,喉间是忍不住的呕意,木质的地板上砸下一颗颗圆形水迹,随后蒸发不见。 “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 谢兰庭抹了把脸,站起身来神色焦急似乎在找些什么。 青山担忧不已,“主子,您怎么了?” “去取我的剑,我要杀了他。” “您要杀了谁?直接吩咐属下便是。” “我要杀了谢建安,还有谢崇。” 谢建安和谢崇正是英王和慧明帝的名讳。 青山大惊,“主子,您这是怎么了?您这是在说什么胡话。” “他们害死了十一哥,还要往他身上泼脏水,我要给十一哥报仇,我的剑呢?” “主子!主子!” 谢兰庭的碧眸此刻瞧着比平日浅了许多,眼底布满血丝,青山从身后抱着他试图控制住他,却完全控制不住。 “青峰!青峰!快来帮忙!” 青峰闻信从屋外现身,入目便是谢兰庭几欲疯狂的模样。 “青峰,主子不知为何说要去杀了陛下和英王,你快来帮我控制住主子。” 青峰走过来一掌劈在谢兰庭的后颈上,他两眼一黑便失去了意识。 青峰和青山将谢兰庭扶至榻上躺好,“主子这是怎么了?” “主子得知消息之后便怒急攻心,忽而疯狂地要杀了陛下和英王。” 青峰摸了摸谢兰庭的额头,额间的热度惊人,显然是发热了。 “主子发热了,我去找个大夫。” 老大夫被青峰一路拽至屋里,给谢兰庭把了脉。 “大夫,我家主子怎么样?” “不必担忧,公子只是急火攻心,加之思虑过重邪风入体才发了高热,老朽抓副药给公子服下即可。” “多谢大夫,我送您。” 青峰送走了大夫又将药煎好,端来之时谢兰庭已经转醒,正睁着眼睛发呆。 “主子您醒了,快来喝药。” 谢兰庭却好似没听见,径直翻了个身面朝里侧。 青峰一看就知道谢兰庭不爱喝药的老毛病犯了,“主子,您病了,可不能不喝药啊,上次受伤您偷偷将汤药倒了,这才好得慢了好些日子。” 谢兰庭默默地拉上了一旁的薄毯盖住脑袋,试图蒙混过去。 “主子,药得趁热喝,不然失了药性。” 被子中传来一道闷闷的声音,“我睡一觉就好了,你先出去别打扰我。” “主子,今日这药您是不喝也得喝。” 显然青山对他方才的疯狂心有余悸,是怎么也不能放任他不喝药混过去的。 “主子,您若自己不喝,那便属下拿勺子喂您。” 谢兰庭想象了一下两个大男人,用勺子喂药的场景,盛夏里便打了个寒颤。 于是他掀开薄毯,默不作声地接过了碗,将里面的褐色药汁一饮而尽,又连灌了几杯茶水压了压满嘴的苦味。 “主子,四年我们都忍了,您一定要沉住气。” 谢兰庭没说话,半晌才悠悠地叹了一口气,“你先出去吧,我一个人静静。” “是。” 谢兰庭回忆着母妃去世后,十一皇子和郑贵妃同自己相处的种种,又想到他战死的悲痛,一时间恨意涌上心头。 许是药效上来,他觉得脑袋有些昏昏沉沉,慢慢地便失去了意识陷入了昏睡。 这日是初一,到了后宫妃嫔来给皇后请安的日子,有了前几次的经验,卫昭月早早地便起了身,消消停停地将自己梳妆好用了早膳。 卫昭月几次观察下来发现嫔妃们对她并无敌意,她虽为中宫嫡后,对她们却并无威胁,皇子们均已成年,势力根深蒂固,即便她将来生下皇子也对帝位的归属没有影响。 更何况,宫中已经十九年没有皇嗣出生,太医多次会诊也只说慧明帝身体无碍却也无法解释不能生育的原因。 因而嫔妃们多愿意跟卫昭月交好,反倒是她们彼此之间为了自己的皇子时常争风吃醋。 “这桃儿鲜嫩多汁,最是清甜,各位姐姐不妨尝一尝。” 桃子被切成一口大小的方块,用银叉插着便可送入口中。 “娘娘,这是哪里来的桃儿,当真美味。” “这是南边玉宸宫里的桃林摘的。” 话音刚落,所有人面色都奇怪了起来,手中拿着的银叉拿也不是放也不是,只有郑贵妃缓缓放了一块桃肉到口中,神色中满是享受。 卫昭月自是注意到了她们的反常,“怎么了?” “皇后娘娘,这玉宸宫...在宫中还是少提为妙。” 卫昭月一愣,“为何?” “当年大晋与西域连年交战,陛下在位数年仍无法平息,边境百姓民不聊生,最后大晋割地,西域送来公主和亲,至此两方议和。几年后,大晋休养生息收复失地,宸妃娘娘在宫中抑郁而终。” 卫昭月不知其中还有这样的缘由,那时她还是个懵懂的稚童。 “那为何宸妃在宫中变成了不可说?” “自然是陛下不喜宸妃了。” “不喜?是因为陛下觉得割地以后有损大晋颜面,而宸妃的存在便日日提醒着陛下这段屈辱?” 众嫔妃一时被卫昭月的直白惊到了,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回话。 最后还是郑贵妃悠悠道:“皇后娘娘,不可妄议陛下。” 这番态度,虽是劝阻,却也是证实了卫昭月的猜测没错,陛下的厌恶仅仅来源于战场上的屈辱。 就在一众妃嫔其乐融融之时,贤妃的宫女匆匆跪下,急声道:“娘娘,十七皇子打了英王,被陛下罚了杖责,十六皇子出言维护,陛下罚他一同受刑,现在正在御书房外准备行刑呢。” “什么?” 贤妃大惊,立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皇后娘娘,臣妾要去看看,先行告退。” 卫昭月担心谢兰庭,干脆了站起身,“贤妃姐姐,本宫同你一块去瞧瞧,顺便劝劝陛下在,这杖责可非同小可。” “是,娘娘请。” 皇后和贤妃都去了,其他人自然也不好再坐着干脆也起身跟上,郑贵妃正愁没有借口去,当即也跟了上去。 第16章 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卫昭月和一众妃子们赶到了御书房,御书房前的院子里乌泱泱站着金吾卫。 谢兰庭和十六皇子正被压在长凳上执行杖责,谢兰庭咬着牙一声不吭,而十六皇子则疼得直叫唤。 “诶唷!”他看到贤妃跑了过来立刻便求救道:“母妃、母妃,快救救儿臣!” “杖下留人!”金吾卫一时不知该如何,只能暂时停下。 贤妃冲过去跪倒在地,冲着御书房内的慧明帝求饶:“陛下,请看在两个皇子年纪还小的份上,饶了他们吧。” “陛下,请饶恕两位皇子吧。” 妃嫔们跪了一地,慧明帝从御书房走出来,负手看着乌泱泱的人。 “年纪还小,一个明年就要成婚,一个明年便要及冠,你们告诉朕哪个年纪还小?” 众妃嫔低着头不敢说话,卫昭月也不敢,她悄悄拉了拉郑贵妃的袖子,想问问郑贵妃的意思。 郑贵妃握住她的手,用口型说道:“你是皇后。” 卫昭月点了点头壮了壮胆子,“陛下,您龙体要紧,切莫伤了身子。” 慧明帝叹了一口气,“你们先起来吧。” “谢陛下。” 卫昭月走过去扶着慧明帝,“陛下,不知二位皇子犯了什么错惹得您如此动怒?” “那就要问问老十七这个混账了,辱骂兄长,甚至出手伤人,哪里还有个皇子的样子。” 卫昭月看了一眼低头不语的谢兰庭,总觉得他不是会主动出手伤人的性子,却不知其中有何隐情。 “陛下,这兄弟之间闹了矛盾不是很正常,您还是让他们自己解决吧,打一架或骂一顿,怒气过去了不就和好了。” 这话虽听着不甚文雅,但是其中的道理倒是有些意思。 慧明帝此时气也消差不多了,笑着打趣道:“那依皇后所言,还是朕多管闲事了?” 卫昭月自然是听出来慧明帝不打算追究此事的意思了,当即也不害怕了。 “陛下,您明知臣妾不是这个意思。” 他拍了拍卫昭月的手,“就依皇后所言,朕不管他们这点小事了。” “陛下,您这是饶了他们这一回?” “将你们这混账主子扶回去吧,一个个的还要朕操心。” 十六皇子在侍卫的搀扶下从长凳上爬了起来,谢兰庭垂着头看不清神色,“谢父皇恩典。” “好了,回去好生养着吧。” 慧明帝挥挥手示意他们回去,说完便转身进了御书房,他还有一屋子的奏章需要批阅,实在是没有时间浪费在这些小事上。 “是,臣妾告退。” “是,儿臣告退。” “元怀,你怎么样,快告诉母妃,疼不疼啊?” 贤妃看着十六皇子,心疼得都落下泪来。 郑贵妃看着谢兰庭,见到他微微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无碍,这才放下心来。 “元怀,快来谢谢娘娘,若不是娘娘为你们求情,今日这顿打是逃不了了。” 十六皇子恭敬地给卫昭月行了个礼,“儿臣谢过、”他顿了一瞬,略有磕绊地从唇齿中挤出“母后”二字。 他比卫昭月还要大上几岁,叫她母妃实在是难以启齿。 不只是他,在场的嫔妃们脸上也神色莫名,卫昭月藏在翘头履中的脚趾也紧紧抓着地,她恨不得原地消失。 “噗嗤~” 不知是谁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哈哈~”接二连三的人群中发出阵阵轻笑。 贤妃一脸为难地看了看卫昭月稚嫩的脸蛋,许是也觉得不好意思,她狠狠拍了一下十六皇子的肩膀,“胡闹,以后叫娘娘便是。” “儿臣谢过娘娘。” 十六皇子瞧了一眼旁边沉默不语的谢兰庭,扯了扯他的胳膊,“十七弟。” 谢兰庭定定地看了卫昭月,随即行了个大礼,“儿臣谢过娘娘。” 终于不用再听令她头皮发麻的母后二字,卫昭月心情愉悦了许多,“两位皇子不必客气,身上有伤,还是快些回去歇息。” 谢兰庭和十六皇子被太监们扶回宫殿,经过这一场闹剧,妃嫔们也无心再闲聊,干脆就此别过,各回各宫。 谢兰庭一路上被太监扶着,脚步沉重地回到重华殿,刚进了殿门便站直了身子,方才的虚弱不复存在。 青山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主子,您没事吧?” “无事,做做样子罢了。” 青山跟着谢兰庭的脚步打算进屋,进门之际门咣的一声在他眼前关上,若不是他躲闪及时,怕是鼻子都要被拍扁了。 “主子?” “本宫要一个人静一静,门外守着不许任何人打扰。” “是。” 谢兰庭回到内殿便从枕下拿出一把精致华美的匕首,手柄上镶嵌着宝石。 他想到方才被按在长凳上看着卫昭月提着裙摆一路小跑过来的身影,发髻上的步摇在耳边晃动,急切地为他求情。 在玉宸宫遇到的那两次,还有看她进宫时的那一瞥,谢兰庭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他与小皇后的每一次见面他都记得一清二楚。 甚至一而再地纵容她出入玉坤宫的桃林,他对她似乎早已超出了好奇。 “卫昭月,我再给你最后三次机会,若是你仍旧撞上来,我便再也不会放手了。” 卫昭月对此事自然一无所知,此刻的她正躺在贵妃榻上打算睡个回笼觉。 晨时为了接见嫔妃们,卫昭月便早早起了,这一下子闲了下来困意当即涌上心头。 “阿枝,好热,再在屋里加个冰鉴。” 阿枝一脸担忧,“娘娘,这都过了立秋了,早晚都开始凉了,您可不能这般贪凉。” 卫昭月困意正上头,眼皮重得都睁不开,偏生这殿里闷热得她睡不着,想加个冰鉴阿枝还不让。 “好阿枝,往日在卫国公府里连块冰的影子都瞧不见,如今在这宫里想怎么用怎么用,你还要跑苛刻本宫。” 阿枝正在给她打扇,立刻解释道:“娘娘,奴婢明明是关心您的身子,冰用多了受寒可如何是好。” “阿枝,你快去加一个,本宫热得睡不着。” 阿枝终究是拗不过卫昭月,只能又去取了个冰鉴,特地放在了内殿的角落里。 卫昭月得了凉,舒服得睡了过去。 过了晌午,殿外传来一阵阵喧闹,卫昭月不知发生了何事,便吩咐阿枝:“阿枝,去看看出了何事,怎么这般吵闹。” “是。” 阿枝脚步匆匆地回来,“娘娘,是连公公来了,说是陛下有赏。” 卫昭月起身理了理衣裙,随即出门迎接。 连公公笑眯眯地看着卫昭月,“娘娘,陛下有赏。” 随侍的小太监开始唱喝礼单,“金玉如意一对,青花宝瓶一对,秘色瓷茶具一套...” 小太监光是唱礼便唱了足足一刻钟,长长的礼单在地上卷了又卷,这才停下。 卫昭月一时受宠若惊,她仔细回忆了一番自己似乎并没有做什么事情值得那么多的赏赐? 难不成是早上替两位皇子求了情,那也不用赏赐那么多吧? “连公公,不知是何事让陛下如此高兴?” 连公公却是不打算说,“娘娘,陛下说此事等他晚间过来时亲自和您说呢。” 卫昭月一愣,还要慧明帝亲自来说? “那本宫便不多问了,劳烦公公跑这一趟,喝杯热茶歇歇再走。” 连公公摆摆手推辞道:“娘娘,这东西送到了奴才还得赶着回去伺候陛下,奴才告退。” 卫昭月点点头,“公公慢走。” 连公公带着人浩浩荡荡走了,戚嬷嬷急忙跟了上去送连公公出了玉坤宫,顺便塞了一个荷包给他。 院子里金银财宝、珠宝首饰,还有各式玉器瓷瓶摆了满地,这数量比之她库房里摆着的聘礼也不遑多让。 “阿枝,带人将这些收入库房,登记入册,切莫有所遗漏。” “是。” “戚嬷嬷,叫小厨房备些陛下爱吃的菜色,晚间陛下要来用膳。” “是。” 阿枝领着宫女太监将所有东西都搬进了库房,亲自对着礼单一一清点登记在册。 “娘娘,这是库房的账本,请您过目。” 卫昭月接过账本翻了翻,看到账本里入库的金银数目当即瞪大了眼睛。 “黄金两千两,白银两万两?” “那么多?!” 方才礼单太长,卫昭月听着听着就发起了呆,没想到慧明帝居然赏赐了那么多金银给她。 “阿枝,好好将本宫的库房看管好,我们主仆二人的晚年生活可就指着这些了。” “是,娘娘。” 临近申时末,慧明帝带着太监们到了玉坤宫,卫昭月早已备好了饭菜就等着慧明帝驾临。 “臣妾恭迎陛下。” “皇后请起,不必多礼。” 慧明帝扶着卫昭月入座,席间还亲自给卫昭月夹菜。 “陛下,不知您遇到了什么喜事,今日怎么给了那么多赏赐?” 慧明帝哈哈大笑,放下手中的玉箸将卫昭月的手放入手心轻轻抚摸,“皇后,你真不愧是天命凤女,有你在是朕的福气啊。” 昭月听了此话,心中顿时咯噔一下,头皮一紧、如坐针毡,她清楚自己是个冒牌货,慧明帝对她凤女的身份越是满意,将来露馅之时自己的下场便会越惨。 插入书签 第17章 “陛下,有何喜事说来叫臣妾也沾沾喜气。” “皇后有所不知,自从你进了宫,边关是捷报频传,今日才收到的战报突厥请求议和,这边境的战乱持续了近一年,朕是头疼已久啊。” 卫昭月哪里敢将这种功劳往身上揽,“陛下这明明是陛下决策神勇和边关将领英勇奋战的功劳,哪里能算到臣妾头上。” 卫昭月如此谦虚,慧明帝瞧了便更是喜爱,“皇后不必自谦,往年南方每逢汛期必民不聊生,今年竟是一次大水都没发过。诸如此类,不胜枚举,事情多了便不是巧合了。” 往年的这个时候南方汛期,朝廷总是需要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去南方赈灾,总有那么一两个月慧明帝要为此忙得焦头烂额,谁知今年却连一次都没有。 再加上边关的捷报,慧明帝就算不信也得信了,这赏赐了许多金银财宝给卫昭月,让她在宫中的日子过得舒服些。 “承蒙陛下厚爱,将功劳都算在了臣妾头上,那臣妾便祝陛下福寿安康,大晋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卫昭月最是嘴甜,深谙哄人之道,慧明帝听了不仅心情更为舒畅,对卫昭月的喜爱更是添了三分。 慧明帝握着卫昭月的手,看到她手腕上只戴了一对金累丝点翠双龙戏珠镯,“皇后,朕记得那礼单里有一对帝王绿翡翠镯子,你肌肤胜雪最是配那镯子,怎么不拿出来戴?” 卫昭月在卫国公府时仅有的几件撑场面的首饰也不过是一对金镯子和两只金钗,何曾戴过什么翡翠,她生怕自己不小心磕了碰了,介时心疼的还是自己。 “陛下,臣妾平时行事莽撞,并不常戴玉石首饰,若是不小心磕碰坏了就可惜了。” 慧明帝这才发现卫昭月发髻之中簪的也是金钗和珠花,并不簪玉钗。 “朕的库房还有各式玉镯,都是上等的好玉,皇后尽管戴。” 卫昭月对阿枝使了个颜色,示意阿枝去将玉镯取来,片刻之后阿枝便捧着金丝楠木盒回来了,盒子里俨然放着那堆帝王绿的翡翠镯子。 卫昭月取出玉镯戴在手上,通透的帝王绿衬得她双腕纤细、肌肤莹润,“陛下,好看吗?” 慧明帝捧着卫昭月的手仔细瞧了瞧,“好看,极衬皇后的肤色。”随后他似是觉着有什么不合适,“只是皇后毕竟年纪尚小,这帝王绿还是过于老气了,现在戴着有些过于早了。” “若是不喜便收着带旁的,喜欢什么样式叫司珍局的匠人过来便是。” 哪个女人能逃得过喜欢什么就叫人来定做这种话呢。 卫昭月一双杏眼弯成了月牙,“谢陛下。” “皇后前几日生辰,朕忙于朝政无暇同皇后一同庆祝,皇后可不要怪朕才好。” “陛下您心系苍生,臣妾不过是一个小生辰罢了,随意备些菜色就当庆祝了。” “有皇后的体恤,朕就放心了。” 慧明帝的一言一行都代表了宫中的风向,今晚之后宫里的宫人们对待卫昭月的态度越发恭敬,卫昭月的日子简直滋润非常。 立秋之后,天气渐凉,清凉的夏衫开始挡不住初秋的凉气,宫里的主子奴才须得定做秋衫,还有入冬的衣裳也得提前准备,为了此事卫昭月已经听内务府的总管汇报了近两个时辰。 “娘娘,各宫均有定例,已经按照定例统计在册,这清单请您过目。” 卫昭月拿起账册翻了翻嘱咐道:“陛下还有各宫娘娘的衣裳鞋履须得上心些,不可糊弄。” “是,娘娘,奴才晓得。” 好不容易送走了内务府的人,卫昭月觉着自己的腰都快断了。 “阿枝,快帮本宫揉揉腰。” 阿枝蹲下身帮卫昭月揉腰,她一边享受着阿枝的伺候,一边吃着小厨房为她准备的冰碗,若是能只享受不处理宫中事务就更惬意了。 “娘娘,天愈发凉了,这冰碗您可不能再吃了。” 卫昭月蛮不在乎道:“谁能想到今日这么热,本宫再吃最后一回。” “虽说这秋老虎是热了些,但是您还是得注意一些。” 腰肢传来的阵阵酥麻,让卫昭月又酸又爽,“诶,对对对,就是这里,用些劲。” “娘娘,要不奴婢陪您去御花园走走?奴婢听说御花园的桂花开了,煞是好看。” 卫昭月想了想,“也好,是该出去走动走动了。” 卫昭月带着阿枝和两个宫女往御花园走去,一路上有说有笑,自在惬意。 御花园中聚集着这天下所有的奇花异草,平时有专门侍弄花草的匠人进行养护。 正值初秋,桂花开得正好,一靠近便能闻到一股桂花香气。 “娘娘,可真香啊。” 卫昭月提议道:“这桂花开得真好,不若摘些回去晒干了泡茶喝?” 她不爱喝茶叶,反倒是各种花茶她更为感兴趣。 “好啊娘娘,那奴婢去找个宫人。” “不,禄儿,你去叫花匠搬个梯子过来,本宫亲自采摘。” “是。” 叫禄儿的宫女得令便转身去叫了花匠拿来梯子。 “娘娘,这太危险了,还是奴婢来吧。” 阿枝还想相劝,卫昭月确实直接提起裙摆便爬上了梯子,“阿枝,快些帮本宫扶好梯子,可别叫本宫摔了。” “是,娘娘。” 阿枝无法只能仔细地扶着梯子,时刻关注着卫昭月的动静,生怕她摔了下来。 卫昭月伸手摘了桂花便放在篮子里,不一会儿便摘了半篮子。 她再次伸手时便觉得小腹有一丝拉扯似的疼痛,卫昭月以为是是自己伸手扯到了筋便没有放在心上,但是摘着摘着便觉着这痛感愈发明显。 她不由得微微弓起身子手按在小腹上,眉间微蹙着。 “娘娘,您这是怎么了?” “肚子有些痛。” 阿枝将卫昭月扶下梯子,“娘娘,都说不能贪凉吃冰碗了,您非不听劝,别不是吃坏肚子了。” “阿枝,本宫肚子愈发痛了,你就别责怪本宫了。” 阿枝心疼不已,“那娘娘您还是随奴婢回去歇息吧。” 卫昭月点点头,“走吧,这桂花也摘得差不多了。” 幸而现在只是有些微弱的痛感还不强烈,卫昭月趁着症状还轻带着她们就往玉坤宫走。 “娘娘,御花园有一处小道会玉坤宫会快些,不若我们从小道走?”另一个宫女喜儿见状建议道。 “好,那喜儿你前方带路。” “是。” 喜儿领着卫昭月从假山后的一个小道直接穿过,这便省去了从前面绕的一大圈。 只是刚出小道,远远地便瞧见前方小亭子里有几个人,瞧着那打扮显然是哪位王爷。 背对着卫昭月的人动了一动,站他对面的人顿时露出面容来。 卫昭月一眼就认出来,是谢兰庭。 只见那赭红色蟒袍的男子忽然一把扯起谢兰庭的衣领,不知说了些什么一把将他甩到地上。 “娘娘,这可如何是好?要不我们回去从大路绕一下?” 卫昭月小腹痛感逐渐强烈,她担心自己是吃坏了肚子想着早些回到宫中,又担心谢兰庭被欺负得太惨想着是否要为他解围,一时间纠结了起来。 谢兰庭被英王一把甩在地上,正想着是现下就给英王些颜色瞧瞧还是让他在临死之前再体会到恐惧和绝望。 他已经传令下去,今夜便动手除去所有当年陷害十一皇子的人,一把烧了这皇宫远走高飞,去到母妃的故乡西域去看看。 谁知今日居然在御花园碰到了英王,他为了上次的事情仍有怨气,打算好好教训一下谢兰庭。 谁知谢兰庭一副轻蔑的神色,彻底激怒了英王,他俯下身恶狠狠道:“十七,你若是再用你那堆招子这样看本王,本王立刻就将你这对招子挖了,你信是不信?” 谢兰庭眼底深色更浓,他嘴角牵出一抹笑,“皇兄不妨试试。” 英王气极,“本王便是将你这对招子挖了,父皇也不会怪罪于我。” “九皇叔,您消消气,何必同十七皇叔一般计较。” “十七皇叔您向九皇叔道个歉服个软,此事便揭过,免得闹到皇祖父那里去,惹得他老人家生气。” 站在英王身边的原是太子的儿子皇太孙,不似英王眉宇间的骄横,皇太孙像极了他的父亲,是仁爱忠厚的面相。 他并不想卷进英王和十七皇子只见的矛盾,奈何今日赶巧了他同英王一起遇见了十七皇子。 眼见着两位皇叔就要拳脚相向,他只能出言相劝。 英王抬手示意他不要插手,“毓文,你站到一边去,今日本王这个做哥哥的就要好好教训教训弟弟。” “十七,就你这个窝囊样子也想为十一翻案,你未免太高看自己了,想来你还不知道吧,前些日子找着的那个奸细被本王派人杀了,带本王找到这个找他的神秘人便送他一起下地府。” 听到英王这般轻浮地提起十一皇子,谢兰庭内心怒火中烧,他忍不了了,他现在就要将这个畜生杀了祭奠十一哥在天之灵。 谢兰庭垂着眼,撑在地上的手紧紧握成拳,好似下一瞬便要打碎他的牙齿,叫他再也说不出来一句话。 “皇后娘娘驾到~”一道清脆的声音打断了此时的剑拔弩张。 谢兰庭循声望去,卫昭月领着几个宫女,逆着光款款走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阵浓郁的桂花香。 第18章 “好巧,二位皇子和太孙也来逛御花园?” 卫昭月似是没看出来他们之间的剑拔弩张,笑着和他们打招呼。 英王没想到来人是卫昭月,自从上次慧明帝寿宴之后他再也没有机会见到卫昭月,谁知今日她自己撞上来了。 “儿臣拜见皇后娘娘。” “孙儿拜见皇祖母。” 皇太孙二十有五,比卫昭月大了十岁。皇祖母三个字一出卫昭月是彻底维持不住脸上的笑容,她嘴角抽搐了几下,一时不知道作何反应。 卫昭月在心中几乎是尖叫了一句:救命!!! 谢兰庭看着卫昭月几乎无法控制表情时脸上的错愕、尴尬、震惊,憋着笑侧过头去。 他轻咳一声,“儿臣拜见皇后娘娘。” “几位免礼。” “娘娘这是去摘桂花了?” “本宫听闻御花园中桂花开了便去摘些打算晒干了泡茶。几位好雅兴,这是在御花园中赏景?” 英王自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是啊,正好碰上了便一起聊聊,我们兄弟叔侄也许久未聚了。” 卫昭月腹中痛感逐渐强烈,她只能将双手交叠在腹部暂时缓解,却不知自己早已唇色惨白。 她不能再耽误了,还是让他们分开之后尽快回宫。 “今日内务府的人来找本宫汇报定做秋冬衣裳之事,宫人没遇上十七皇子,不知十七皇子此时可否随本宫走一趟,免得拖着耽误了。” 英王这才瞧出来卫昭月是特地来给谢兰庭解围的,上次慧明帝要杖责他们就是皇后带着妃嫔去求情。 倒是不知这老十七什么时候得了皇后的眼,几次三番救他。 “娘娘,量个身体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您派个身边的宫女去叫内务府的人现在过来也不碍事,我们兄弟难得聚一次,这...” 英王面露难色,话语间却是不让卫昭月带人走的意思。 卫昭月一时不知该找个什么借口,顿时愣住了。 此时有一队金吾卫在御花园巡逻看到了他们,便走了过来对着几人躬身行礼。 “末将参见皇后娘娘、英王殿下、十七皇子、太孙殿下。” 卫昭月看着眼前身穿金甲,手持长剑的英武男子,“免礼,你是?” “末将乃右金吾卫中郎将秦岭,今日在宫中当值,负责守护宫中安全。” “原来是秦将军。” 英王看到秦岭心生烦闷,这秦岭乃是慧明帝心腹,统领右金吾卫,若是他将今日之事报告给慧明帝,少不得要给他添些麻烦。 算了,今日还是便宜老十七这小子了。 “秦将军今日辛苦了。” “回英王殿下,末将不辛苦。” 英王给皇太孙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准备走,“娘娘,儿臣还有政事要处理便不做打扰了,儿臣告退。” “娘娘,孙儿告退。十七皇叔,侄儿告辞。” 卫昭月没想到英王现在居然就这么轻易地放过谢兰庭了?方才还不是一副决不能善罢甘休的样子。 “那英王和太孙走好。” “臣弟送皇兄” “恭送英王殿下、太孙殿下。” 秦岭看着英王和皇太孙的背影消失,便收到了谢兰庭的眼色,他当即福至心灵。 “娘娘,既然无事那末将告退,末将还要领人去巡逻。” “秦将军去吧,本宫这便回了。” 此时卫昭月已是强撑着,她腹中坠痛,连额角都沁出冷汗来。 金甲碰撞的声音逐渐消失,谢兰庭看着卫昭月的脸色察觉到她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娘娘,您又救了儿臣一次。” 卫昭月露出一丝虚弱的微笑,“十七皇子太客气了,这哪里谈得上救不救的?不过是说几句话。” “娘娘,您脸色瞧着不太好,是否身体抱恙?” 卫昭月身形微晃,阿枝急忙扶住,这才看到卫昭月惨白的唇色,“娘娘,您这是怎么了?方才不是说腹痛,怎么脸色都白了。” 卫昭月气若游丝,手紧紧捂着小腹,“本宫没事,回宫休息片刻即可。” 说完便觉得天昏地暗,摔进了一个宽厚的怀抱中,带着一阵冷冽的香气。 “娘娘、娘娘,您怎么了?” 她最后只听到阿枝急切的呼唤声,随后便失去了意识。 卫昭月晕倒的一瞬间,谢兰庭就下意识地抢上前去一把将她接住,看着怀中的女子惨白着一张小脸,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手捂着小腹轻声喊着疼,谢兰庭左胸膛似乎像被人拧了一下。 “娘娘、娘娘。” 他拍了拍卫昭月的脸蛋却不见她有任何反应。 “娘娘这是怎么了,你们是怎么伺候的?” “殿下恕罪,娘娘放在摘桂花便觉着有些腹痛,本想着先回宫休息,谁知、” 阿枝自知失言,立刻低下头去不敢再说。 谢兰庭这才知道原来她早就身子不适,还是为了救他在这里耽误了这么久。 “先将娘娘送回玉坤宫,叫个人去太医院请李太医过来。” 谢兰庭将卫昭月横抱起,怀中的少女轻得好似要飘起来,他一路小跑着往玉坤宫赶。 “是。”阿枝转身吩咐喜儿去叫李太医,自己则跟着谢兰庭回玉坤宫。 到了玉坤宫,一直守着的戚嬷嬷瞧见卫昭月被抱了回来急忙迎了过去,“诶唷,娘娘这是怎么了?你们几个怎么照顾娘娘的?” “嬷嬷,娘娘她腹痛晕倒了。” 戚嬷嬷在前面引路,“快,快进来,太医请了没有。” “喜儿去请了。” 谢兰庭跟着戚嬷嬷进了卫昭月的寝殿,一进屋就是满室馨香,这个味道和平日里卫昭月身上熏的香味不太一样,但是此刻他没空细想这些。 他把卫昭月放在床上,扯了一旁的被子给她盖上,见她蜷缩着,心里担心不已。 “殿下,多谢您将娘娘送回来,奴婢送您去歇息片刻。” 虽说是皇后与皇子的关系,毕竟年纪相仿,总归是要避嫌的。 “不用了戚嬷嬷,本宫这便回宫了,你们照顾好娘娘。” 谢兰庭克己守礼、进退有度,似乎只是进了一个皇子的本分将人送了过来,放下了人便走了。 戚嬷嬷想去送他,被他制止,“娘娘凤体要紧,戚嬷嬷还是留下照顾娘娘,本宫自己回去便可。” 谢兰庭出了玉坤宫一路疾走回了重华殿,进殿了才发现鼻尖似乎萦绕着淡淡的血腥味。 他低头扫视周身,发现大腿处的袍子上有一片血迹,抬起袖子袖口也沾上了些许。 谢兰庭想起方才卫昭月昏倒时,他是让他坐在了他的腿上,袖子上的那块怕是抱着的时候沾上的。 半晌,谢兰庭以手覆眼泄出一声轻笑,还以为是发了什么急症害他担心极了,原是女儿家的私事。 只是红透了的耳朵泄露了他此刻并非那么平静。 “青山,将这件袍子拿去叫人洗了。” 青山似一个影子般忽然出现,他自然也看到了袍子上的血迹,“主子,这衣裳沾了血迹,直接扔了便是,还洗它作甚。” 谢兰庭脱了外袍扔进青山怀里,“叫你拿去洗就洗,废话这么多做什么。” “是,属下遵命。” 青山抱着蟒袍嘟囔道:“这沾过小皇后的蟒袍居然都舍不得扔了。” “胡说八道些什么。” 谢兰庭将手中的杯盖甩了出去,青山灵敏地避开,一个闪身便跳出去好远。 “属下这就找人洗衣裳。” “还有,计划取消,一切从长计议。” 青山的声音中透着兴奋,“是!” 就在谢兰庭思绪不宁之时,卫昭月已在李太医的诊治下悠悠转醒。 “娘娘,您醒了?” “本宫这是怎么了?” “娘娘您这是用了寒凉之物刺激了身子,来了癸水,这才腹痛难忍导致昏迷。臣听宫女说娘娘您今日用了冰碗?” 吃了冰碗导致来癸水还腹痛昏迷,卫昭月听着李太医的询问顿觉脸都丢尽了,她支支吾吾地答了一句:“是。” “娘娘年纪尚浅不知保养身子,以后万不可乱用这寒凉之物了,臣给您开些温养的方子,吃上几日便好,只是娘娘体寒以后来癸水都少不得要受罪了。” “啊?” 卫昭月一听以后每个月都要受一次这个苦,顿时脸垮了下来。 “娘娘不必担忧,慢慢用药调理会有所改善。” “有劳李太医了,阿枝,送送李太医。” 果不其然,阿枝送完李太医回来对着卫昭月便是一阵埋怨,“娘娘,奴婢都劝您天气凉了不能吃,您非不听劝,下次您无论如何得听奴婢的。” 阿枝比卫昭月长了几岁,自小照顾着卫昭月长大,奈何卫昭月实在是太会哄人,阿枝招架不住只能放任她胡闹,这次阿枝下定决心以后怎么也不能心软了。 卫昭月拉着阿枝的手晃了晃,一双杏眼瞧着可怜兮兮的,“阿枝,本宫保证,以后一定听你的话。” 而谢兰庭收到李太医传来的消息也是无奈地按了按眉心,这个丫头竟是贪凉秋日里吃了冰碗来了初潮,难怪会痛成那样。 只是夜里谢兰庭脑子里不知怎的全是白日里卫昭月惨白的脸蛋和委屈的眼神,咬着唇直往他怀里钻。 “好冷,你抱抱我,好吗?”脸贴在他温热的胸膛这才恢复了一丝血色。 谢兰庭几乎是不受控制地低下头去。 几乎是察觉到那抹湿凉的一瞬间,谢兰庭便从梦中惊醒,他颇有些认命地捂住了眼睛。 半晌,从牙缝间挤出一句话:“三次,这是第一次。” 半夜,重华殿的偏殿传来了稀里哗啦的水声和似有似无的喘.息。 第19章 卫昭月来了癸水,还是吃了凉的刺激了身子,被阿枝按在玉坤宫好生休养了好几天,直到结束了才放出来。这期间各式各样的汤药补品那是每天都不带重样的,搞得卫昭月以为自己不是青春年少而是病入膏肓了。 身子刚好利索,郑贵妃就带着人来玉坤宫,说是邀请卫昭月一起去骑马。 卫昭月愣住,“骑马?贵妃姐姐,本宫不会啊。” 郑贵妃将准备好的坦领襦裙塞到她手上,让她去换身衣裳。 “不会学便是了。” 雪莲在一旁搭腔道:“娘娘您就放心吧,我们娘娘在闺中之时可是闻名京师的将门虎女,骑射此等小事不在话下。” 郑贵妃盛情难却,卫昭月只能去内殿换了这身坦领襦裙,浅色的窄袖圆领短衫、红色半臂配着团花褶裙,给这秋色凭添三分靓丽。 郑贵妃看着卫昭月灵动俏丽的模样,点点头道:“臣妾就留知道这衣裳适合娘娘。” 卫昭月对这新的样式十分好奇,“多谢贵妃姐姐,这衣服的样式还是第一次见,贵妃姐姐从哪里弄来的?” “前些日子臣妾的娘家侄女们一起在京中最大的锦绣楼做了衣裳,据说是西域传来的样式锦绣楼的绣娘做了改进。臣妾一瞧便觉着适合娘娘这种年轻姑娘,便叫人去给娘娘做了一身。” 这种碰到漂亮的衣裳首饰会被人惦记着准备一份的感觉对卫昭月来说十分新鲜,“多谢贵妃姐姐记着本宫。” “走吧,娘娘,今日先去熟悉马匹,臣妾给您准备了一匹小马,体型小、性格温顺。” 御花园最北边有一处小的马场,专门供后宫的嫔妃公主们骑马玩乐。大晋马背上立国,不管男女老少都会骑射,只是如今国家安逸,许多人家不再教子孙骑射。 整个卫国公府也就从军的世子擅长武艺,连卫国公也只是勉强能骑个马,更别提卫昭月这个不受宠的小姐了,在此之前她可是连马的毛都没有摸过。 马场有些远,卫昭月和郑贵妃乘着轿撵,一路说说笑笑。 “贵妃姐姐,你还没告诉本宫怎么突然想起来要教本宫骑马了?” 郑贵妃凑到她耳边悄声说了几句,听完卫昭月整个人都愣住了。 边关告捷,郑国公率领玄甲军在班师回朝的路上,而突厥为了议和似乎打算派公主来和亲,介时在秋狩上可能会有一场比试。 “这两国之间的比试为何本宫要学骑射?” “本朝秋狩有个规矩,要陛下去围场猎得象征祥瑞的神鹿,陛下如今年迈早已不能骑马,这件事自然就落到娘娘你的头上,若是不会骑射岂不丢脸?” “那前几年后位空缺都是怎么做的?” “前几年是臣妾代替陛下去的。” 卫昭月顿时好像抓找了救命稻草,她握着郑贵妃的手哀求地看着她,“那今年还由姐姐代劳可好?本宫一日马都没摸过,去哪里猎神鹿啊。” 郑贵妃用手指戳了一下卫昭月的脑袋,“胡闹,往年中宫空缺臣妾方才代劳,今年娘娘进宫了还由臣妾去,这叫满朝文武怎么看娘娘,娘娘以后还如何协理六宫?” 卫昭月顿时泄了气,“诶,可是若是猎不到神鹿,本宫的脸也丢尽了。” “傻,这不过是走个过场,娘娘身边跟着金吾卫,他们自会帮你猎得神鹿。” “那就好那就好。” 卫昭月总算是放下心来,起码是避免了丢脸丢到突厥人家里。 郑贵妃给卫昭月准备的是一匹小马,身高不过她腰那么高,看着比郑贵妃那匹高大的白马小了一大圈,连马鞍都是单独定制的。 卫昭月内心油然而生一种被小瞧了的怨气,“虽然本宫不会骑马,也不用这么小的马呀,酒楼还不用那么小的小二呢。” 瞧着卫昭月气鼓鼓的模样,郑贵妃喜欢得紧,她抬手捏了捏卫昭月软软的脸蛋,“娘娘先用这小马练习,待学会了自然就换大马了。” 她看了看旁边马倌牵着的高头大马,光是马背就到她的下巴处,她是怎么都爬不上去的。 “也好,还是慢慢来,若是摔着就不好了。” 卫昭月前些日子听说礼部侍郎家的公子就是在骑马的时候不慎落马跛了腿,不仅是仕途无望,就连定好的婚事都黄了。 “这才对,凡事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郑家是武将世家,郑贵妃从刚会走路就被放在马背上遛着玩儿,骑射对于她来说比吟诗作画还要熟练。 “来,踩着马镫,双腿用劲,试一试。” 马儿生得矮小,卫昭月丝毫不费劲地翻身上马,坐在马上便露出一个骄傲的表情。 “姐姐,瞧!” 一匹年幼的小马都能叫卫昭月高兴成这样,郑贵妃噗嗤一笑,好像看到了自己幼年时初初骑马时的兴奋。 “叫马倌牵着马,先慢慢走走。” 郑贵妃走到自己的那匹白马旁,连缰绳都不用,一个飞身便踏着马镫上了马,英姿飒爽的模样直接看呆了卫昭月。 卫昭月的眼里郑贵妃穿着一身蓝色劲装飞身上马,那马通体雪白,马毛在阳光下闪着银光,她就如同神女降临一般居高临下地看着卫昭月。 “走吧,娘娘。” 卫昭月的心不受控制地扑通扑通跳了起来,连脸颊和耳朵都在发烫,她看向郑贵妃的眼神发着光。 许是意识到自己的表情太过于痴迷,卫昭月急忙移过视线,“走、走吧。” 有郑贵妃亲自教导,还有马倌在一旁随侍,卫昭月学骑马学得很快,刚两三天就能一个人骑着小马绕着马场绕圈了。 卫昭月心中暗喜难不成她是什么武学奇才不成,学骑术学得这么快,对换马的日子表现得十分期待。 当换马的那天到来时,卫昭月却是受到了重大的打击,成年的马匹太高了,她根本无法爬上马。 卫昭月拉着缰绳,那马镫都到了腰,她实在是无法使上劲。 几次尝试之后她哭丧着脸看向郑贵妃,“贵妃姐姐,本宫上不去。” 郑贵妃一时也给难住了,她毕竟年少个子娇小些,想骑这种高头大马确实是有些难度。 “娘娘,不若还是用小马先练着,待臣妾叫兄长去寻一匹小一些的马再换如何?” 郑国公府执掌玄甲军,府中有一些军马繁育的良驹,比宫中的这些有过之而无不及,是万里挑一的好马。 “那只能先这般了。” 卫昭月语气中透着委屈,谁叫她生得这般娇小呢? 她也想想郑贵妃那般脚一踏便飞身上马,未免太英姿飒爽了。 她想了想又觉得不死心,许是多试几次便能上去了呢? “贵妃姐姐,本宫还想再尝试尝试,说不定就找着门路了。” “好啊娘娘,您尽管尝试。” 卫昭月双手拽着缰绳,脚踩着马镫四肢都在用劲,奈何马背太高她的腿几乎屈在胸前根本无法使上劲,偏生她双臂纤细不足以靠手将整个人拉上去。 如此尝试了几次之后,卫昭月仍旧是无法爬上马背。 她再次哭丧着脸,对着郑贵妃露出既委屈又气愤的神情,“这不合理,这么高的马究竟是给谁骑的?若是个子矮些就不配骑马了吗?” 看到卫昭月再次尝试失败对着郑贵妃一顿撒娇,马场边站着的男子无奈地抬手按了按眉心,这丫头,怎么连骑个马都这般费劲。 “青山,去将疾风的那匹马崽送去给她,就用贵妃的名义。” “是,主子。”青山躲在树上,从枝叶之间传来一句应答。 谢兰庭身边还站着另一高大男子,见状当即面露愤慨,“好你个谢十七,为兄此前多次向你讨要那只马崽给我夫人骑,你非是不肯,如今竟是随随便便便给了这新来的皇后?” 谢兰庭拿眼神觑他一眼,“陆二,你要不要脸?你口口声声说着夫人,陆大夫人她认同吗?” 原来此人便是此前卫昭月极其好奇的刑部侍郎陆大人,只见他穿着深绯色官袍,剑眉星目,明明是极俊朗的长相眉目之间却是杀伐之气。 “谢十七,这你就不懂了,不管她名义上是谁的妻子,她都是我陆苍亲自去崔家用八抬大轿接回来的,她就是我陆苍的妻子。” 谢兰庭还是第一次听到这般强词夺理的,“嘁,陆大哥泉下有知,怕是今晚就得去你梦中找你。” “我大哥泉下有知只会叫我照顾好她。” 陆苍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差点被他糊弄过去,“等一下,谢十七你不要转移话题,你还没解释清楚你为何要将那马崽送给卫皇后?” 谢兰庭不理他,看着卫昭月被郑贵妃从马上一把拉至身前坐着,两个人有说有笑地在马场遛弯,他心底生出一丝莫名的烦躁,总觉着她们不该这般亲近。 陆苍的视线在谢兰庭和卫昭月之间打了个转,当即心中生出一个震惊的想法,“谢十七,你别告诉我你看上卫皇后了?” “只是你为何连女人的醋都吃?这婆媳关系亲密是一大好事啊。” 要么谢兰庭说陆苍此人生得是端方君子实则最是离经叛道,普通人猜到他的想法早就开始嗤之以鼻,而陆苍的反应居然是他为何要吃女人的醋... 谢兰庭不理他,甩了甩袖子便径直离开,陆苍知晓他是被戳破了心事恼羞成怒,急忙追了上去。 “十七啊,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尽管来问哥哥,哥哥有经验。” “滚。” 陆苍搂着谢兰庭的肩膀,不让他挣脱,“啧啧啧,还生气了不成。” 第20章 对于两个人的吵闹卫昭月自然是一无所知,她此时正坐在郑贵妃的身前被她带着遛弯。 在大晋马匹是稀罕物,卫国公府这样的破落户也只有两辆马车,卫国公一辆,秦氏和卫若曦一辆,她们这些庶女别说骑马了连马车都没得坐。 骑马对卫昭月来说确确实实是一件新鲜事。 只见郑贵妃举起手中的金弓,抬手便是三箭齐发,稳稳射中百步之外的三个靶心。 卫昭月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当即什么身份什么仪态全然顾不上了,“哇!贵妃姐姐,你太厉害了!” 明明是习以为常的事情,在卫昭月的惊叹下郑贵妃竟然也生出了一丝傲然,“娘娘,这对臣妾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 卫昭月看向郑贵妃的眼神充满了崇拜和向往,“贵妃姐姐,你若是男子,岂不是上阵杀敌的大将军?” “臣妾在闺中之时倒是还真的假扮小兵上了战场,只可惜擒了对方一个小头头之后被父亲发现了。” 郑贵妃提起此事语气中满是遗憾。 “发现了之后呢,老国公怎么说?” “他将臣妾拎过去狠狠骂了一顿,然后假装不认识我让我回到了队伍。” 卫昭月好奇道:“那贵妃姐姐为何没能成为女将军?听闻建朝初期高祖的妹妹高阳公主便是带领军队冲锋陷阵,是名载史册的女将军。” 郑贵妃露出一丝苦笑,随即释然道:“后来臣妾便进宫了。” “啊、” 卫昭月一愣,她在这个瞬间好似明白了什么,对于她这样胸无大志只想日子过好一些的女子来说,进宫或许是一个最快能够得到荣华富贵的方法。 但是对郑贵妃这样的女子来说,她们才华横溢或武功高强,有自己的抱负却只能被困在这座名叫皇宫的牢笼里,从此不见天日。 她忽然意识到,她好像将自己的人生安排得太无聊了一些,明明正值豆蔻年华,却已然一眼望到了头。 同时她也意识到生杀夺予这四个字的分量,除了那个位置之外,多数人都经历着身不由己的遗憾。 “贵妃姐姐,你叫我骑射好不好?” “当然,臣妾给您准备了一柄轻弓,是臣妾幼时初学骑射时用的,今日便赠与娘娘了。” 郑贵妃本来还担心卫昭月娇气不愿意学,如今看她主动提出要学自然再好不过了。 第二日卫昭月便得到了她的那匹小马,它通体黑亮,只有四蹄和眉心是白的,比成年马匹要矮上许多,但是跑起来四蹄迈得飞快。 卫昭月一见便喜欢上了,马儿就着她的手吃草,一点都不见生疏的样子。 “贵妃姐姐,这匹马你从哪里找来的?好漂亮。” 郑贵妃自然不能说马是谢兰庭连夜给她送过去的,只能随口编了一个,“臣妾家中的马匹生的小马,瞧着体型合适便要了过来。” 卫昭月不知其中门路,只沉浸在得了一匹非常喜欢的小马驹的兴奋之中。 就在她每日在宫中苦练骑射之时,郑国公带领着玄甲军凯旋而归,大军已然进了京。 慧明帝携卫昭月及文武百官于城门口迎接,百姓拥簇于街道两侧,向着远处翘首以盼。 卫昭月身着皇后祎衣,头戴十二花树,带着尺子量过一般的微笑站在慧明帝身边。纵使她面色稚嫩,与这威仪的皇后祎衣极不协调,但是通身的气度和镇定自若的神色倒也撑起了皇后的气派。 远处出现一片黑压压的阴影,最先看到的是黑底金纹的玄甲军旌旗,随后便是身着玄色战甲的军队,颇有些黑云压城的阵仗。 “恭迎郑大将军凯旋!” “恭迎郑大将军凯旋!” “恭迎郑大将军凯旋!” 百姓们自发地呐喊,那声音震耳欲聋,如此壮观的景象看得卫昭月胸中激荡。 浩浩荡荡的队伍在城门停下,领头的人发须皆是花白,方正的脸上一双大眼炯炯有神,看人的时候极具威严,正是郑贵妃的父亲郑国公。 他翻身下马走至慧明帝身前,单膝跪地,“拜见陛下,蒙陛下洪福,臣幸不辱命,敌大溃败,今班师回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与慧明帝的老态龙钟不同,郑国公精神矍铄,身强体壮,声音如洪钟,丝毫看不出是古稀之年的老人。 “哈哈哈哈,爱卿免礼,快快请起。” 郑国公被慧明帝亲自扶起,他瞥了一眼身边站着的卫昭月,那目光让卫昭月当即打了个寒颤,纵使她裙下的双腿都快转不住了,脸上端方的笑容确实没有丝毫改变。 似乎是有些意外卫昭月小小年纪却能如此镇定自若,“臣参加皇后娘娘。” 这次他倒是没有下跪,只是躬身行礼。 卫昭月自然不会对他的举止有意见,若是她的女儿被一个小丫头抢了皇后之尊,她怕是也很难对她做到恭敬万分。 “国公大人快快免礼。” “谢娘娘。” 卫昭月微微颔首,她的视线落在郑国公身后的两人,他们和郑国公生得有些像,应该是郑国公的儿子和孙子。一个国字脸续着须,和郑国公好似一个模子刻出来,只是年轻上许多。另一个则是眉眼和郑国公有些相似,脸型却完全不同,是沉稳且俊朗的相貌。 她听郑贵妃说起过,他们一家子都是武将,常年驻守边关,此次抵御突厥更是祖孙三代都上了战场。 郑济无意中和卫昭月视线相撞,当即恭敬地低下头去。 “爱卿辛苦了,回去稍作休息,今晚朕要大宴群臣,与民同乐,哈哈哈。” “谢陛下!”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郑大将军威武。” 百姓并着百官和将士们一起跪下,对着慧明帝三呼万岁,他看着匍匐在自己脚下的臣民们,习惯了权力与敬仰的内心也澎湃不已,看向郑国公的眼神也开始微妙了起来。 晚间的花萼相辉楼灯火通明,慧明帝在此处设宴款待将士们,当场封赏了几个有功的将领。 郑国公世子郑坚封为辅国大将军官至正二品,郑济封为云麾将军官至从三品,金银财宝如流水一般赏赐下去,郑家一时风头无两。 推杯换盏、觥筹交错,西域来的舞姬身着舞裙扭动着曼妙的腰肢,殿内一时间其乐融融。 一舞作罢,郑国公走上前对着慧明帝跪了下去,“陛下,臣有事禀报。” 慧明帝看向跪着的郑国公,“爱卿,何事?” “回禀陛下,臣请辞官,卸下骠骑大将军一职,将爵位传于犬子郑坚。” 慧明帝缓缓放下手中的酒杯,浑浊的双眼盯着郑国公,不知在想什么。 底下坐着的大臣和将领一时面面相觑,眼前的场景似乎出乎了他们的意料,却没有人敢最先开口。 郑国公跪在下首却是整个大殿之内最沉稳之人,他只需等待。 “爱卿乃国之栋梁,为大晋立下汗马功劳,镇守国门可离不开你郑大将军啊,爱卿何不再考虑考虑。” “陛下,臣意已决。臣年老体衰,行军途中旧疾复发,此前已是强撑,如今与突厥战事平息,臣自请解甲归田,回去含饴弄孙,请陛下恩典。” “边关既无战事,玄甲军的虎符自当归还陛下。” 郑国公双手捧着一块玄铁打造的虎符深深低下头,显然是去意已决。 玄铁之上是雕刻着神秘的花纹和玄甲军三个字。 连公公迈着碎步亲自将虎符接了呈给慧明帝,慧明帝拿起虎符用指腹摩挲上面的纹路。 半晌,状似惋惜地叹息一声,“诶,爱卿戎马半生,也该享福了,朕准了。” “谢陛下恩典。” “来人,封郑国公世子郑坚为郑国公,封云麾将军郑济为郑国公世子,世袭罔替。” 郑坚和郑济父子俩走上前跪下,“谢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郑国公辞官交出虎符一事可谓是震惊朝野,就连后宫里的妃嫔们看郑贵妃的眼神都奇怪了起来。 毕竟,父亲身处高位和兄长身处高位,这其中可谓是天差地别,郑国公府待嫁的小姐无一不是皇孙们求取的对象。 郑贵妃本人倒是毫不在意,每日精心指导卫昭月学习骑射,她短短几日便有了进步。 突厥使臣三王子阿思蓝带着公主乌雅前来同大晋商讨议和之事,慧明帝亲自接见了突厥使臣,并当场决定将秋狩定于七日之后,届时一同启程前往皇家围场。 “娘娘,陛下命二位娘娘筹备秋狩事宜。” 卫昭月收到连公公传来的懿旨时,正在为自己射中的第一个靶心而兴奋不已,只是下一刻听到慧明帝七日之后便要出发去秋狩便再也开心不起来了。 “是,臣妾领旨。” 连公公走后卫昭月瞬间便皱起脸蛋,“贵妃姐姐,你一定要帮我,七日便要准备好秋狩事宜,本宫没有信心能做好。” 若是给她个一个月二十日的,卫昭月自然有信心能处理妥当,但是仅仅七日她还没有过处理这样紧急的盛会的经验。 “皇后娘娘,放手去做,有臣妾在一旁帮您。” 卫昭月一把抱住郑贵妃心里踏实了许多,“贵妃姐姐,若是没有你,本宫都不知如何是好了。” 插入书签 第21章 七日转瞬即逝,卫昭月在郑贵妃的协助下顺利将秋狩之事准备妥当,大队人马好好荡荡地出发前往皇家围场。 出了城门之后道路便变得狭窄,马车的速度逐渐慢了下来,晃晃悠悠的,没走多远卫昭月就迷迷瞪瞪睡着了。 迷糊中卫昭月被阿枝推醒,“娘娘、娘娘,醒醒,到了。” 卫昭月揉了揉眼睛坐起身来,脑子还是糊的,“到哪了?” “围场到了。” “哦,对,围场。” 卫昭月这才完全清醒过来,她已经在前往围场的路上了。 皇家围场位于京郊西北方向五十里外的一处山脚,一面靠山,两面用围栏围住,只留了一个出口。 围场外派人提前扎营,如今一个个帐子立着,秋狩的这几日,所有的王公贵族和大臣们便要住在这里。 人数众多,碍于营帐数量紧张,除了慧明帝之外,后宫女眷至少两人一个营帐,臣子们则需一家人住一个,卫昭月理所当然地将自己安排在了和郑贵妃住在一个营帐里。 卫昭月在门口便遇到了郑贵妃,她亲热地挽着郑贵妃的手臂,“贵妃姐姐,这几日便承蒙你照顾了。” 经过一些日子的相处,二人早已熟稔许多,郑贵妃瞧见她便露出笑意,“皇后娘娘您客气了。” 这一日并无任何安排,众人稍作休整准备第二日的秋狩。 卫昭月还没停下来喝上一口热茶,阿枝便覆在她耳边告诉她卫国公在帐子外求见。 她皱了皱眉,心里倒是一点都不想见卫国公,无事不登三宝殿,他总不能是想她了来见见她吧。 郑贵妃看出了她的为难,“皇后娘娘,怎么了?” 卫昭月展颜一笑,“贵妃姐姐,本宫无事,是家父在外求见。” 郑贵妃恍然大悟,原来是自己在不方便他们父女俩说话 ,于是她起身道:“娘娘,正巧臣妾的父亲也来了,臣妾与家父还有兄长许久未见,这便去瞧瞧他去。” “好,贵妃姐姐慢走。” 卫国公在帐外等得心急之时,门帘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高贵女子,卫国公急忙行礼,“臣拜见贵妃娘娘。” “卫国公这是来看皇后娘娘?” 卫国公讪笑道:“是,许久未见,来探望娘娘。” 郑贵妃颔首,“卫国公请,本宫便不打扰了。” “臣恭送贵妃娘娘。” 帘子再次掀开,是阿枝走了出来,“国公爷,娘娘诏您进去。” 卫国公随着阿枝进了帐子,从帐子后面露出一个身影,正是谢兰庭。 “主子,贵妃娘娘出去了,这东西属下找时间送过来,您先离开免得被旁人看见。” 谢兰庭抬手示意他噤声,随后便蹲了下来,耳朵贴近帐子。 帐子里传来卫国公气急败坏的声音,“月儿,你莫不是当了皇后翅膀硬了?!” 卫昭月红着眼泫然欲泣,像一只受了惊的兔子,“父亲您何出此言?” 瞧着卫昭月似乎被自己吓得不清,卫国公不由得放低了声音,“不是说叫你给为父谋个一官半职,怎么你入宫几个月了仍是一点动静都没有?你堂堂皇后,父亲却无官职在身,说不去你脸上也无光不是?” “父亲有所不知,并非女儿不将父亲的事情放在心上,而是女儿在等。” 卫国公一愣,不解道:“等?什么意思?” “朝中先前有几个空缺的职位适合父亲,只是要么需要外放出京要么官职过于小了些,其中最合适的便是鸿胪寺少卿,平日里只是接见使臣,既轻松又体面。” “鸿胪寺少卿?!当真?” 卫国公激动地搓搓手,看向卫昭月的目光有些激动,鸿胪寺少卿可是从四品上的官职。 卫昭月亲自奉上一杯茶水,“女儿自然是舍不得父亲去做那六七品的小官,还要看人脸色。只是这在任的鸿胪寺少卿还有一些日子才调任,待他任命下来便能安排父亲上任。” 卫国公也顾不上喝茶了,他将茶杯放下,语气中带着焦急,“这有几成把握?若是有其他权贵看中了这个职位可怎么好?” “父亲您放心吧,这是陛下亲口答应我的,父亲耐心等待即可。” “诶,好好,那父亲就等你的好消息。” 得了卫昭月的承诺,卫国公看向她的目光都带了些慈爱,端的是一副舐犊情深的模样。 卫国公得了卫昭月的保证之后便沉浸在即将成为鸿胪寺少卿的喜悦之中,也不在她这儿耽搁了,眯着个笑眼就回去了。 瞧着卫国公走远了,阿枝才敢出声,“娘娘,您何时为国公爷谋了鸿胪寺少卿的职位?您在陛下面前已经有这般大的面子了?” 卫昭月被阿枝逗笑了,伸手拧着她的耳朵凑过去,“你消遣你主子呢?我在这世上哪来的面子,还鸿胪寺少卿?我连个从九品下的门下典仪都不会给他谋的?” “那届时国公爷没有官可当怎么办?” 卫昭月满不在乎“该怎么办便怎么办呗。后妃母家非诏不得入宫,能见到父亲的机会可不多,就算见到了他问起来,我就说陛下改了主意或被旁人更有门路的抢了,然后再拖上个一年半载的。” 阿枝大喜,“娘娘您真聪明。” 帐子外的谢兰庭听了半晌卫昭月的胡编乱造,嘴角微微翘起无奈地摇了摇头,瞧着是个傻甜的倒是个鬼灵精。 “主子?” 谢兰庭示意他噤声,“嘘,走。” 到了一处空旷地带,青山才迫不及待地开口,“主子,这小皇后怎么满嘴胡话,鸿胪寺少卿刘大人可没有调任的迹象啊?再说了这四品官员的调动岂是后宫轻易插手的。” 谢兰庭心里对她多了几分怜惜,“看来她在家中的日子不好过,卫国公许久未见她第一件事不是关心她在宫中过得好不好,而是质问自己的官职为何还没落实。” “要属下说这卫国公也太无耻了,一个大男人将自己的仕途压在女儿身上,但凡将这心思用在仕途上,也不会四十多了还徒有爵位而无官职,小皇后有这么个爹惨呐。” 谢兰庭回过头瞪他,“小皇后也是你叫的?” “这、这之前不都是这么叫的?” 青山不懂谢兰庭怎么突然便变了态度,连小皇后都不给叫了。 “以下犯上,下次拖出去把嘴缝上。” 青山难以置信,“主子,您居然要为了小皇后、”他当即被谢兰庭又瞄了一眼,“您居然为了皇后娘娘要将属下的嘴缝上?” “再啰嗦,本宫现在就给你缝上。” 青山捂住嘴,唔哝出一句,“主子属下错了。” 正值秋日,秋高气爽,今日天气极好,是极其适合狩猎的好日子。 慧明帝坐在高台之上,台下是皇子和皇室子弟带领的队伍依次排开,突厥三王子带着一只队伍站在太子隔壁,队伍中一个麦色肤色的女子极为耀眼。 她的衣裳上是突厥王室的图腾,头发编成细辫子,帽子上串着彩色的珠子,灵动的大眼睛是褐色的眼眸,挺翘的鼻子,鼻梁上有几个小雀斑,凭添三分娇俏。 与大晋女子的纤细柔美不同,突厥的女子是修长健美的,她们很崇拜力量。 卫昭月也换了便于骑射的衣裳站在台下,她要代替慧明帝去猎得神鹿。 突厥三王子弯腰将手置于胸前行了个礼,“陛下,我草原勇士远道而来就是为了与大晋男儿一较高下,便以三日的猎物数量做标准如何?” 慧明帝摸了摸胡子,哈哈一笑,“好,既然阿思蓝王子这般邀约,我大晋男儿若是不应战倒显得畏缩了。” “陛下,我草原愿将这块稀世的千年玄铁作为彩头,玄铁打造的兵器无坚不摧,获胜的人便可以拥有它。” 人群立刻骚动起来,没有任何一个习武之人不向往这样的神兵利器。 “既然草原这般有诚意,那朕便将高祖当年征战四方的那把轩辕神弓拿出来作为彩头,拔得头筹者可同时得到轩辕神弓和千年玄铁。” 秦岭带着随从的金吾卫抬出一个长形的紫檀木箱子,打开便是那把传说中的轩辕神弓。 “此弓乃前朝神匠倾尽毕生功力打造的神弓,非寻常人等能拉开,不知此次秋狩是否能找到它的有缘人。” 三王子阿思蓝看向轩辕神弓眼中充满了志在必得,“既然陛下有此诚意,那小王自当全力以赴,与大晋男儿一争高下。” “那朕的儿子和臣子们就陪三王子好好比一比。” 斜里传来一声清脆的女声,“陛下,我也要参加比试!” 乌雅公主的话引起了慧明帝的兴趣,“哦?公主也擅骑射?” “当然,本公主自幼随着我父汗学习骑射,草原上的男儿都没有几个比得过我。” “那公主也带一队人马参加,共同参与比试。” 乌雅公主学着大晋女子行了一个不甚标准的礼,“多谢陛下恩准,我还有一事相求,不知陛下可否恩准?” “公主但说无妨。” “听闻皇后娘娘要进围场猎捕神鹿,我要同皇后娘娘比试比试。” 她用手指向卫昭月,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卫昭月身上。 第22章 卫昭月突然被叫到名字心里一惊,面上仍是带着端庄的微笑。 卫昭月看向慧明帝,只见慧明帝摸了摸胡子,“好,既然公主有此雅兴便同皇后比试比试。” “臣妾遵旨。” 卫昭月领了旨意,心里却是忐忑不安,乌雅公主自幼学习骑射,她这个半吊子如何能比得过,本以为将猎神鹿一事糊弄过去就行了,谁知半路杀出个乌雅公主,这丢脸还是丢到了草原。 慧明帝点点头,对着秦岭使了个眼色,秦岭点头悄然离开。 一声号角响起,随后鼓声震天,这信号宣布了秋狩正式开始。 卫昭月代替的是慧明帝,自然是第一个进入围场,她骑着郑贵妃送她的那匹小黑马,身后跟着十几人的队伍进了围场。 随后其他队伍也打马跟上,几十支队伍顷刻间便消失在围场中。 看着马匹扬起的尘烟,慧明帝拍了拍身边郑贵妃的手,“爱妃今年怎么不下场了?” “陛下,臣妾也不年轻了,这些年轻人的乐趣便叫他们年轻人去吧。” “爱妃芳华一如当年,倒是朕,老啦。” 慧明帝看向远方似乎在怀念些什么,郑贵妃端起瓷杯喝了一口,掩住了唇角那抹讥讽的笑。 “陛下老当益壮,自然是年轻人比不了的。” “哈哈哈,朕还是得服老啊。” 慧明帝的手拿开,郑贵妃将手缩进袖中,用指腹狠狠地搓着方才被慧明帝碰过的手臂,似乎要将这恶心的触感擦去。 卫昭月带着慧明帝给她拨的秦岭带领着的金吾卫进了围场,她上次与秦岭有过一面之缘,此次是他跟着卫昭月心里放松了许多。 围场依山而建,进了山便是密林,越往山上越是凶险,她还打算往里走便被身后的秦岭拦住,“娘娘,神鹿就在山脚附近,我们不便往深处走。” “秦将军怎么知道?” “回娘娘,这神鹿就是金吾卫负责放进林子的,位置大概就在这附近。” 卫昭月这才知道原来是这般操作的,果然是走个过场,连鹿都是特地放生在围场的,当即对猎神鹿这件事情放下心来。 “本宫不擅骑射,届时便劳烦各位了。” “娘娘客气,这是臣等分内之事。” 金吾卫等人本就对瘦弱年幼的皇后娘娘不抱什么希望,慧明帝派他们来就是协助皇后狩猎。 “诶,神鹿在那儿!” 卫昭月看到前方有一抹白色的影子,一闪身便消失在林子里,她眼疾手快地打马跟了上去。 她现在一心只想赶紧将神鹿猎了交差,再随便混些猎物,数量上过得去就行了。 金吾卫立刻跟上,“皇后娘娘,您慢些,安全要紧!” 前方的神鹿腿脚飞快,仗着四肢迅捷在林中疾驰,灵敏地绕过树木,一时间竟不得近身。 卫昭月一路追着神鹿竟进了林子深处,林子深处树木繁盛、树荫如盖,越往里去连日头都有些看不到。 许是体力耗尽,那头神鹿在远处停了下来,明显能看到它在喘气,显然是累极了。 “娘娘,好机会,趁它体力不支赶紧射杀它。” “好。” 卫昭月取下马背上挂着的弓,搭了箭瞄准了远处的神鹿,可是紧张得手心出了汗,好似弓都要握不住。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箭矢离弦而出。 斜斜插在了她前方十米远的草地上... 卫昭月顿时觉得周围的声音都静止了,她似乎听到了几声憋笑声。 “娘娘,定是方才有风,影响了您发挥,再试一回定能射中。” “许是本宫第一次射活物,有些紧张,再试一次再试一次。” 卫昭月几乎维持不住脸上的神色,只能提起宫,屏气凝神,瞄准了鹿的脖子一箭射出。 箭尖穿透鹿的脖子,鹿应声倒地,等卫昭月纵马来到鹿身前,它正躺在地上抽搐着四肢,眼睛瞪得大大的,脖子上的鲜血用了一地,连草上都沾满血迹。 卫昭月还是第一次看到这般血腥的场面,血腥气熏得她头发蒙,她扭过头去吩咐秦岭,“秦将军,劳烦你带人将这头鹿收拾一下带回去献给陛下。” “是。” 秦岭指了两个人上前去收拾,两人蹲下身刚拎起鹿的腿就发现了一些不对劲,他们的手上沾满了白色的颜料,显然是普通的鹿刷了白漆伪装的神鹿。 “皇后娘娘,中郎将,这鹿有问题!” 秦岭用指腹蹭了一把,果然是白漆,他抽出剑以防卫的姿势站在卫昭月身前,“娘娘小心,这鹿是假的,小心有诈。” 卫昭月还没回过神就被金吾卫团团围住,林子里传来沙沙的声响,她的心都揪了起来。 “秦将军,这是怎么了?” 秦岭警惕地环视四周,“娘娘小心,有人来了。” 果然从密林深处走出来一群黑衣人,他们各个黑巾蒙面,什么都看不清。 “哈哈哈哈,果然是金吾卫中郎将,兄弟们藏得那么严实都被你听到了。” “来者何人?” “我们主子对皇后娘娘情有独钟,特地派属下们接接娘娘离开。” “放肆!” 秦岭一声大喝,在他面前说这番话无疑是在侮辱慧明帝,他身为金吾卫中郎将决不能允许。 “中郎将,将皇后娘娘交出来,不然别怪兄弟们刀剑无眼了。” 为首的蒙面人明显不愿意与秦岭多做周旋,提着刀便慢慢逼近。 对方人数多出数倍,秦岭不敢轻举妄动,若是皇后有丝毫闪失,他怕是得提头来见。 “娘娘,躲在臣身后。” “秦将军,你小心。” 战争一触即发,卫昭月被金吾卫护着,耳边是刀剑相撞的声音,黑衣人一个个倒下,金吾卫也受伤不少。 为首的黑衣人身上沾着同伴的血迹,“中郎将,若是识相就将皇后娘娘交出来,不然届时丢了小命可就不划算了。” “少废话!金吾卫听令,誓死互娘娘周全!” “是!” 金吾卫中有人放出求救信号,黑衣人见金吾卫拼死抵抗,对着林子东面喊道:“还不出来吗?若是拖到援兵来了,你我都得死。” 金吾卫面面相觑,不知道黑衣人此话何意,只见东面的林子里也钻出来一伙人,同样的黑巾蒙面,显然也是冲着卫昭月来的。 东边为首的人发出一声讥笑,“本来想等你们打完了坐收渔翁之利,没想到你们那么废物十几个金吾卫都打不过,那就先捉了凤女,再一决高下。” 又来了几十个人,即便金吾卫人人都有以一敌十的能耐也不敢确保自己能全身而退,更何况他们还要保护卫昭月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卫昭月听到黑衣人称呼自己为凤女便知道了他们也是为了那个批命而来,加之慧明帝此前将南方无汛和北方战事平定的功劳算到了她头上,显然有的人坐不住了。 她知道这些黑衣人是想要她的人,她暂时是安全的,若是负隅顽抗反而危险。 “秦将军,他们的目标是我,我跟他们走,你回去禀告陛下派兵救援。” 此时金吾卫已有几人负伤,若是为了她失了姓名卫昭月心里也过意不去。 “娘娘您放心,臣一定会保护好娘娘,方才已经放了信号,援兵很快就来。” “少废话吗,将凤女交出来!” 可惜敌人不给他们说话的机会,当即就冲了上来。 兵刃相接,卫昭月被秦岭护在身后,她甚至帮不上一点忙。 眼见着金吾卫落了下风,秦岭将卫昭月扶上马,“娘娘,您抓紧缰绳,这马识得回去的路,臣等帮您断后。” 说完他一抽马臀,马儿吃痛迈开四蹄狂奔。 “秦将军!” 卫昭月只能死死抓着缰绳回头看去,秦岭已经和黑衣人缠斗在一起,有一个黑衣人想追上来,被秦岭一剑封喉。 她无心再想其他,只能伏地身子,指望这匹马将自己带出林子。 身后的刀剑声逐渐远去,就在卫昭月以为逃出生天之时,座下的马突然跪倒,她一时不慎被甩下马去。 “啊!” 卫昭月被甩下马,幸而她还记得当时学习骑射之时郑贵妃教过她若是摔下马什么样的姿势能够避免受伤,她抱着头在地上滚了几圈才停下。 她察觉到身上到处都是痛感,但是还好只是皮外伤,想来没什么事。 起身之时眼前已经站满了人,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一批人竟然守在出去的方向守株待兔。 她心跳跳得飞快,“你们和方才的哪一拨人是同伙?” 为首的人冷笑一声道:“皇后娘娘,你猜错了,我们和谁都不是一伙的,我们是来取你的命的。” “各位壮士,死好歹也叫本宫死个明白,总得叫本宫知道什么人想要本宫的命。” “本宫素来没什么仇家,总不能是宫中的哪位妃嫔看本宫不顺眼吧?” 他看出来卫昭月在拖时间,缓缓举起手中的弓箭,“皇后娘娘,你很聪明,若是陪你多聊几句怕是救兵就到了,我这就送娘娘上路了。” 卫昭月看着闪着寒光的箭尖瞄准了自己,面上露出一丝苦笑,想她还做什么熬出升天获得自由的美梦。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方才的两拨人,其主人志在天下所以想得到她,这拨人的主人却想杀了她。 凤女这个头衔,既是尊荣,也是杀机,她终究还是为了自己的妄念付出了代价。 箭矢破空而来,卫昭月缓缓闭上双眼。 第23章 “叮!” 石子撞击箭尖的声音,箭矢被打偏了方向,斜斜插进卫昭月身旁的草地里。 “什么人!敢坏老子的好事!” 预想之中的疼痛并未到来,卫昭月睁开眼便是谢兰庭焦急的神色,那双潋滟的绿眸里面藏着几分担心和...紧张? “娘娘,您没事吧。” “十七皇子?”他怎么会在这里? “娘娘,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小心!” 又是一支飞箭射来,谢兰庭拉着卫昭月的手臂躲过了过去。 对面的黑衣人威胁道:“十七皇子,我劝你莫要多管闲事,若是为了个不相干的人丢了性命,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十七皇子你快走,他们的目标是我。” 卫昭月虽然怕死,但是也不想连累无辜的人枉死,她劝谢兰庭离开,谢兰庭不为所动。 他将卫昭月拦在身后,手中握着长剑,“本宫劝你们还是快些离开,金吾卫得到信号肯定在赶来的路上,若是金吾卫赶到你们想要全身而退可就难了。” “呵,那我就在金吾卫赶来之前先杀了你们,十七皇子若是自己找死那便休怪我们不客气了。” 谢兰庭所带侍卫也不过十余人,他不知道对方的实力,不敢确保能抵挡住他们的攻击。 他将卫昭月护在身后,护得密不透风。 卫昭月很担心,“十七皇子,你不擅武艺,还是早些离去,我不能连累你。” 谢兰庭这才想起自己在她眼里还是个什么都不太行的平庸皇子。 他只能安慰道:“娘娘,您放心,有侍卫保护我们,我们会没事的。” 对面的人终于耐心耗尽和谢兰庭带来的侍卫交起手来,谢兰庭拉着卫昭月略有些狼狈地躲闪,看似脚下慌乱,倒是一直巧妙地避开了攻击。 以少敌多终究是困难了些,谢兰庭被逼得只能退后,眼看着身边的侍卫倒下大半,树上的青山想要跳下来被他用眼神制止。 卫昭月知道他们快挡不住了,“十七皇子,你快走!” 还不等谢兰庭回答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快,皇后在这里!抓住她!” 当赶来的两拨人和最后一拨人对卫昭月形成合围之势时,她清楚地看到谢兰庭脸上瞪大了眼睛露出震惊的神色。 卫昭月有些委屈,小声嘟囔道:“我都说了让你走了。” 谢兰庭握紧了她的手,无奈咬牙切齿道:“躲我身后,跟紧我。” “都给我上!谁杀了皇后重重有赏!” 卫昭月被谢兰庭牵着手,身前是男人高大的身影,他手起刀落便击退了一个敌人,握着她的手结实且温暖。 她好像连眼前的刀光剑影都看不到,只能看到男人坚毅的下巴。 “发什么呆,小心!” 一个蒙面人出现在卫昭月身后,谢兰庭眼疾手快将她扯至身后,手臂却被蒙面人划伤,手中的剑应声落地。 谢兰庭抽出腰间别着的匕首,一刀割破了他的脖子。 卫昭月急了,“你没事吧?” “没事。” “拿着防身。” 他将匕首塞给卫昭月遂捡起地上的剑,抬手又解决一个。 谢兰庭看出来了,一拨人想要卫昭月的命行动之间均是下的死手,另外两拨人是想要卫昭月的人一直多有顾忌不敢伤了她。 时间拖得越久,最后的那拨蒙面人越是耐心耗尽,谢兰庭既得躲开身边人挥过来的刀剑,又得防着四周射过来的冷箭,纵使有三头六臂也招架不住。 此时一个蒙面人出现在卫昭月身后,挥刀便要砍向她,谢兰庭眼疾手快将卫昭月扯进怀里,一脚踹飞了蒙面人。 卫昭月还处在惊魂未定中,就看到远处朝谢兰庭射来的冷箭,而谢兰庭和周围的侍卫正被缠住,无人注意到。 她甚至来不及思考太多,人就搂着谢兰庭转了半圈,飞箭直直插进卫昭月的左肩,瞬间尖锐的疼痛席卷全身。 谢兰庭看着卫昭月用自己瘦弱的身子替他挡了剑,胸膛猛地一疼,好似这箭不是插在卫昭月身上,而是射在他心口。 “娘娘!” 侍卫们迅速将二人围住,谢兰庭搂着卫昭月,看她胸口穿透的箭矢和溢出的鲜血,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你!你不要命了?怎么能用自己去挡箭?” “我不能连累你,看来这一箭是我命中注定要挨的。” 她想到方才谢兰庭帮她打掉的那一箭,想着就当是还他的救命之恩了。 只是她连呼吸都会牵动伤口,好疼,我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他一个大男人挨一箭总归没有我这个弱女子严重吧,卫昭月想。 “简直胡闹,我不是说了叫你躲在我身后。” 卫昭月太疼了,有些听不清他在说什么,落在谢兰庭眼里便是一副伤势极重的模样。 “昭儿!昭儿!你快醒醒。” 昭儿?是在叫我吗?谁在叫我? 我这也算是救了皇子的命,总能在皇帝那里讨些好吧? 卫昭月想睁开眼问一问,下一瞬便痛晕了过去。 “昭儿!” 谢兰庭掌中捧着卫昭月惨白的小脸,看她气若游丝的模样,胸膛似在绞痛。 他用匕首斩断箭尾,抱着卫昭月站起身,碧色的眸子现出一抹幽色,“青山、青峰听令,留几个活口,其他一个不留。” “是!属下遵命!” 潜伏在暗处的青山等人早已按奈不住,终于等到谢兰庭松口自然是迫不及待地从树上一跃而下,林子里慢慢出现一些身影,他们身似雷电,顷刻间便窜到眼前将蒙面人一一收割。 很快蒙面人一一倒下,只剩几个活口被控制着。 “哈哈哈,没想到所有人都看走了眼,传闻中的废物皇子竟然有这般手段。” “聒噪。” 青山眼疾手快卸了那人的下巴,他再也说不出话来。 谢兰庭懒得听他们废话,抱着卫昭月便上了马,他方才给她喂了药,现在须得回去包扎。 马蹄声渐进,谢兰庭挥手示意青山将人带走,场面立刻被清扫干净,只剩倒了一地的蒙面人。 “娘娘!十七皇子!臣救驾来迟!” “郑世子请起,娘娘受了伤,现在需要回去包扎。” 赶来的是郑济,他看到信号便赶了过来先是遇到了受伤的秦岭,得知皇后遇袭之事这才匆匆赶来。 “什么人敢在皇家围场偷袭皇后娘娘?” “暂时未知,娘娘的伤势要紧。” 郑济上前想要从谢兰庭手中接过卫昭月,却被他闪身避开,“娘娘伤势过重,不宜移动,郑世子随本宫速回。” “是。” 皇后遇袭昏迷之事早已派人传了回来,慧明帝当场大怒,要求彻查此事。 “陛下!他们回来了!” 郑贵妃扶着慧明帝走上前,见到的便是卫昭月奄奄一息的模样。 “父皇,儿臣没用,为能保护好皇后娘娘。” 慧明帝打断他,“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太医!太医!” 李太医早已在帐中候着,就等皇后送回来他便为拔箭。 “十七殿下,快将娘娘放下,轻些。” 谢兰庭将卫昭月轻轻放在床榻上,“李太医,交给你了。” “陛下,还请各位都出去,臣需要开阔的环境。” 所有人都退出了帐子,只留了太医和婢女,阿枝看到卫昭月重伤的样子早已被吓傻了,此时只能强打起精神给李太医打下手。 血水一盆一盆地往外端,谢兰庭心思全在里面躺着的卫昭月身上,差点连慧明帝和他说话都没听见。 “老十七今日有功,朕重重有赏。” “父皇,此乃儿臣的分内之事,儿臣不敢邀伤。” “若不是你及时赶到,皇后定是生死未卜,你就不要推辞了。” 谢兰庭无心谈此事,只能躬身行礼,“儿臣谢父皇。” “知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竟如此大胆行刺皇后?” “回父皇,一共有三拨人,前两拨是想掳走娘娘,秦将军放了信号儿臣匆匆赶去正好碰上娘娘被第三拨人拦住,这拨人显然是想要娘娘的命。” 虽说现场仅余的活口已经被青山带走,但是遍地的尸体还在,谢兰庭没必要和慧明帝隐瞒,只需实话实说便可。 慧明帝久居高位,如何能不知道这些人试图掳走卫昭月所为何事,看来他的儿子们翅膀都硬了,开始觊觎他的位置了。 一时间慧明帝心中闪过好几个儿子的身影,他再一次感受到了威胁。 “老十七你说,究竟是何人想要皇后的命?” 谢兰庭一时猜不透慧明帝问他的意思,只能低下头去答道:“回禀父皇,儿臣不敢妄言。” “朕准你说。” “皇后娘娘身批凤命,自她入宫以来大晋边关告捷、百姓安居乐业,此时想要皇后娘娘的命,定是想动摇我大晋国运。” 慧明帝听了没说话,半晌才开口,“那你说最可疑的是谁?” 谢兰庭低下头,“突厥吃了败仗主动与大晋议和,此番进京形迹可疑,人在围场更是方便作案,只是没有证据不能妄下定论。南方滇国对大晋虎视眈眈,也不得不防。” 慧明帝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老十七长进不少啊。” 谢兰庭知道慧明帝的疑心病又犯了,不过他早有对策,他面皮一红,“素日里跟在皇兄们身后学习,听他们商讨国事,儿臣不过是将皇兄们的见地又复述了一遍,算不上什么自己的见解,让父皇见笑了。” “嗯,你也老大不小了,明年就该成婚开府上朝,多和兄长们学学是好的。” “是,谢父皇教诲。”谢兰庭知道他今日总算是混过去了。 第24章 帐子掀开,李太医从里面走了出来。 “李太医,皇后怎么样了?” “回禀陛下,皇后娘娘虽是中了箭,但是幸好只是伤了肩膀,并未伤到要害之处,只是这箭尖带着倒钩,还是伤了骨头,需好好休养一阵子。” “有劳李太医,赏!” 慧明帝掀开帘子进去,卫昭月还在昏迷,他看了两眼便离开了。 他出来之时谢兰庭正由着李太医给他包扎伤口,他这才发现谢兰庭也受了伤。 “十七受伤了怎么不早说?” “父皇,儿臣这只是皮外伤,上个药就好了。” “既然受伤了,那就先回去歇着吧,秋狩之事先放一边。” “是,儿臣谢父皇。” 慧明帝带着侍从离开了,谢兰庭放心不下卫昭月碍于身份又不能进去看看,只能先离开。 卫昭月是在剧烈的疼痛中醒来的。 “好疼~” “娘娘,你醒了?你这是要担心死奴婢吗?怎么好好的出去回来却受了那么重的伤。” 阿枝泪眼婆娑跪在床榻前,眼睛都哭肿了。 卫昭月露出一丝虚弱的微笑,“阿枝,你怎么哭成这样,我没事。” “娘娘,你吓死我了,呜呜呜~” 眼瞅着阿枝要哭个没完,卫昭月赶紧阻止,“阿枝,我想喝水。” 阿枝抹了抹眼泪,“喝水?好,奴婢去给您倒水。” 卫昭月伤在肩膀,不能轻易动身,阿枝只能用勺子一勺一勺喂给她。 “阿枝,我这伤太医怎么说?” “太医说没什么大碍,只是轻微伤了筋骨,静养上一阵子即可。” “那就好。” “我虽想拼一把在陛下那里讨个恩典,但是到底还是小命要紧,我可千万不能有事,没命享福可就亏了。” 听着卫昭月大逆不道的话,阿枝赶紧伸手捂住她的嘴。 “唔唔~” “娘娘,话可不能乱说。” “没事,只有我们两个人。” 鹿!卫昭月突然想起来自己此番狩猎身上还有重任,一时忘了左肩的伤就要起身,“嘶~疼。” “娘娘,您这是做什么,快躺下。” 卫昭月面露焦急,“那个鹿,我没猎到神鹿,这不是丢人丢到草原了。” 阿枝扶着卫昭月慢慢躺下,“娘娘您就放心吧,太医帮您包扎好之后贵妃娘娘就自动请缨帮您猎神鹿去了,一个时辰就猎回来了。” 卫昭月这才松下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起码脸还在。 “你都伤成这样了还有心思惦记神鹿呢?” 一声打趣声传来,是郑贵妃掀了帘子进来。 “拜见贵妃娘娘。” “起来吧,阿枝好好照顾你家娘娘,她还年幼,别落了病根。” “是,奴婢谨记。” 卫昭月不敢轻易动身,只能歪着头可怜巴巴地看着郑贵妃,“贵妃姐姐多亏你出马,若是今年猎不到神鹿,本宫可就丢人丢大发了。” “都伤成这样了还有心思想这些,依臣妾看娘娘这伤还不重。” “贵妃姐姐~” “好好养伤,陛下说了明日便派人将你送回宫去,围场毕竟简陋不太方便养伤。” “好。” 卫昭月巴不得早些回宫躺着,如今已是深秋,山里本就比宫里冷,晚上冷得她都有些睡不着。 若是能回宫,整日吃香的喝辣的,床榻又软又暖和,简直太享受了。 秋日里日头落得早,卫国公赶在天黑前来了一趟,说是关心卫昭月的伤势说要来探望探望,卫昭月不想见他,干脆叫阿枝说她还在昏迷不方便见,卫国公没说什么就走了。 第二日等队伍全都出发去打猎之后,卫昭月被人送上马车准备回宫。 “皇后回去好好养伤,朕秋狩之后回宫再去看你。” 卫昭月动了动似乎想起身被慧明帝按住,“皇后养伤要紧,切勿乱动。” “谢陛下体恤,臣妾一定好好养伤。” “秦岭,你此前保护皇后不力,朕给你个将功赎罪的机会,由你护送皇后回宫,若有个三长两短,朕唯你是问。” 秦岭左手手臂被吊起,正是昨日受了伤,他单膝跪地,“臣遵旨,臣誓死护卫娘娘。” “陛下,您不要怪罪秦将军,昨日若不是秦将军拼死抵抗,臣妾怕是早就被抓走了。” 慧明帝安慰道:“好好好,皇后别急,伤势要紧。” 卫昭月有伤在身,这一路走得急慢,来时只花了一两个时辰的路程硬是走了近一天。 她在马车上睡了醒醒了睡,只觉得腰都要散架时,终于回到宫里。 戚嬷嬷和几个宫女看到卫昭月人健健康康地出去却受了重伤回来,简直心疼极了。 “娘娘,怎么会受这样重的伤。” “戚嬷嬷你别责怪本宫了,快去备些热水,本宫要沐浴。” 卫昭月被阿枝扶着,走一步右肩都是钻心的疼痛,她受了伤只随意擦了擦身上的血污,一身黏腻的汗都没有擦,可把她难受死了。 “娘娘,您这伤口哪里能见水?” “嬷嬷你闻闻,本宫都臭了。” 戚嬷嬷凑上去闻了闻,除了卫昭月身上惯常的体香,倒是夹杂着一股血腥味,想来是不太好受。 “娘娘,洗沐浴也可以,得叫几个宫女服侍您且只能一小会儿。” 卫昭月平日里沐浴不喜人在一旁伺候,但是这次她受了伤戚嬷嬷是怎么都不同意了。 “好,嬷嬷。本宫都同意,你快去叫人备水。” 卫昭月忍着痛叫宫女洗了头发沐了身,这才觉着身上那股难闻的味道散了去。 这回她可以毫无负担地躺进她香香软软的床榻了。 “雪奴,好雪奴,几日未见本宫都想你了。” 卫昭月不在的这几日,雪奴老老实实睡在脚踏上的窝里,卫昭月一回来它便窜上了床。 宫里的主子位份高的都去了围场,慧明帝封锁了消息,旁人都不知道皇后遇袭的事情。 戚嬷嬷心疼她,每日除了汤药便是变着法儿的叫小厨房给她准备补品,生怕给她的小身板儿留下什么病根,卫昭月过了几日悠闲日子,连脸蛋都圆润了些。 雪奴蹭着卫昭月每日的鸡汤骨肉,眼瞅着也肥美了许多,有时夜间从卫昭月身上踩过都能直接将它踩醒,幸好雪奴通人性,知道她受了伤,从不靠近她的上半身,这便苦了她的肚子,简直成了雪奴的脚垫。 待秋狩结束,大臣们跟着慧明帝班师回朝之时,卫昭月才得到消息,此次秋狩大晋险胜,拔得头筹的正是十六皇子谢元怀。 “十六皇子得了头筹?” 正在喝鸡汤的卫昭月震惊地瞪大了眼,经过她这些日子的了解,十六皇子虽母族显赫,其本人却是少年心性,读书骑射都并不突出,此次秋狩竟破天荒得了头筹还胜了草原。 “是啊,陛下大喜,叫十六皇子过完年便去上朝呢,不用等婚后了。” “倒是挺出乎意料。” 卫昭月突然想起了谢兰庭,她总觉得十六皇子的头筹是他的手笔。 她那日中箭痛晕了过去,实则并未完全失去意识,自然是听到了谢兰庭的那句“一个不留”。 金吾卫打得那般困难的蒙面人,他的属下们解决得却那样快,甚至最后连一丝痕迹都未曾留下。 他果然并非面上那般平庸软弱,或许他的蛰伏也是为了那个位置? “阿枝,陛下几时回宫?” “说是未时出发,申时便到了。” “到时给本宫梳洗一番,前去宫门迎接。” 阿枝不解,“娘娘,陛下都叫你好好养伤了,你何必折腾这一趟。” 卫昭月凑到阿枝耳边小声说道:“正是因为受了伤才要多去陛下面前露露脸,不然陛下日理万机早将我这伤忘得一干二净。” “受了那么重的伤,总得要点补偿,不然这罪岂不是白受了。” 阿枝受教点点头,“娘娘说的有道理。” 卫昭月撕了一块鸡肉放在雪奴鼻子边,雪奴张嘴便叼了鸡肉埋头吃了起来。 说到底她这伤源头也是慧明帝,若不是他这般坚定一切都是她这个凤女带来的好运,她怎么会变成有心之人眼里的靶子。 看来老话说的没错,人老了便开始信这些佛啊命啊的。 到了酉时,卫昭月掐着点到了宫门口候着,她身后跟着乌泱泱的臣子和妃子。 远远地瞧见金吾卫骑着高头大马在前方开道,待到行至身前,卫昭月领着众人缓缓跪下。 已入深秋,卫昭月耐不得寒,早早地穿上了披风,右手被带子吊着,衣领下隐约可见白色的绷带,显然是受着伤。她面色苍白又穿得肃静,如同寒风中的一朵白梅,素雅又柔韧。 “恭迎陛下回宫,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慧明帝亲自下了马车将卫昭月扶起,“皇后有伤在身还亲自迎接,辛苦了。” “陛下,臣妾不辛苦。” “皇后,随朕一同乘御撵回吧。” 话音刚落,卫昭月就察觉到几道不善的目光,这赏赐后妃乘坐御撵已是天大的恩赐,更别提是同乘了,先前两任皇后也只有元后有过这样的殊宠,而她不过是一个势单力薄的小小继后,没有凤女的批命她什么也不是。 她心里怨念陛下这简直是将她架在火山烤,面上却不敢显露丝毫。 卫昭月受宠若惊道:“谢陛下恩典。” 慧明帝牵着卫昭月上了御撵,二十四抬的龙撵,两个人坐绰绰有余。 卫昭月提起裙摆步上御撵,不期然地与人群中那双绿眸视线相撞。 幽深的绿色,好似要将她吸进去。 她脑海中朦朦胧胧响起一道声音:“昭儿,这是第二次,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 第25章 什么第二次最后一次的,他到底在打什么哑谜。卫昭月对这奇怪的话搞得一头雾水,连慧明帝都看出来她心不在焉。 “皇后怎么了,瞧着脸色不大好?是不是体力不支?” 卫昭月抬手捂住右肩,眼眶挤出一滴泪,欲落未落,“陛下,臣妾无事,只是方才不小心牵动伤口。” 惠明帝怜爱地责怪她,“皇后身上有伤歇着便是,非要跑来迎接朕作甚。” “陛下,这是臣妾该做的,秋狩未能为陛下分忧,迎接陛下回宫这等小事哪能借病推辞。” “不过臣妾在宫中也关心秋狩的结果呢,听闻此次是十六皇子拔得头筹,还胜了突厥的三王子?” 慧明帝抚了抚胡子,“是啊,老十六这次可是给朕大大长脸了,若是秋狩输给了草原,我大晋脸面何在。” 卫昭月宽慰道:“陛下子孙众多,各个都是文治武功才华兼备,他们都能为陛下分忧,十六皇子少年英才,为陛下赢下秋狩真是可喜可贺。” 惠明帝感叹道:“是啊,朕老了,连重孙都入尚书房读书了。” 卫昭月晓得慧明帝年纪越大对自己的子孙越是忌惮,自然是不愿意提起自己老了这件事情的。 她看着慧明帝,眼中净是崇拜,“陛下不知道民间有一句俗语吗?姜还是老的辣,陛下的阅历可是旁人不能比的。” 慧明帝似是被宽慰到了,拍了拍卫昭月的手,“还是皇后贴心,有妻若此乃朕之幸事。” 卫昭月露出一抹甜笑,心里却是一阵恶寒,她于慧明帝也不过是一个工具罢了,若是没有凤女的批命,她不过是路边的野草。 卫昭月是被御撵送回玉坤宫的,慧明帝还要在御书房会见大臣没空陪她,就派了御撵送她回宫。 御书房内,连公公站在慧明帝身侧低着头,几乎是大气不敢出。 “陆爱卿,将你方才的话再说一遍。” 陆苍不紧不慢地跪了下去,“回禀陛下,臣已查清围场刺杀皇后娘娘的三批人,分别来自太子府、英王府以及突厥。” “继续说下去。” “令皇后重伤的箭矢明显仿制我大晋惯用的形制,但箭头所用的精铁与大晋不同,臣也是将箭头用烈火熔了之后才发现区别。” 陆苍话说完御书房内是久久的沉默,久到深秋里陆苍额头布满细汗,久到他担心自己下一秒是不是就会被迁怒。 良久,传来慧明帝幽沉的声音,“陆爱卿,起来吧。” “谢陛下恩典。” “你说朕是不是太老了,待在这个位置上惹人烦了,朕的儿子一个两个全都等不及了吧。” 陆苍刚站起身吓得又跪下,“陛下您英明神武,是百姓民心所向。” “除了太子和老九,还有谁惦记着朕的位置呢?” “臣不敢妄言。” 慧明帝叹了一口气摆摆手,“罢了罢了,朕也不给自己添堵了。都叫你起来了,还跪着做什么。” 陆苍麻溜地从地上爬起,擦了擦额头的汗,“是。” “好了,你先回去吧,此事容朕想想。” “是,臣告退。” 陆苍静悄悄地退了出去,书房内一时又陷入了平静。 “连瑞,朕累了,扶朕去歇息一会儿。” “是,陛下。” 连公公忙走过来搀扶着慧明帝起身,他嘴巴张了张似乎是想说些什么,最后又什么都没说。 天子与臣子,父亲与儿子之间的事情,没有他一个奴才插嘴的事。 皇后围场遇刺一事似乎就这样被揭了过去,既没有声势浩大的调查也没有问责。 只是宫里突然辟了一处宫殿设了个道观,清风观的道长被慧明帝接进了宫中为他炼制丹药。 近日宫中无事加之卫昭月受了伤需要好好休养,她干脆便停了妃嫔们每月的请安,自己躲在玉坤宫中乐得清闲。 最近正是吃梨子的季节,卫昭月躺在床榻上,谷雨坐在脚踏上,手中拿着银叉,戳起一块梨肉放进卫昭月嘴里,旁边的雕花四腿方桌上摆着她方才吃完的药和补品。 “好甜。” “娘娘若是喜欢吃这贡梨,奴婢再去内务府领。” “过几日叫小厨房用银耳、枸杞、冰糖炖梨汤喝。” “是,奴婢遵命。” “娘娘,贵妃娘娘来看您了。” 喜儿在殿外禀告,卫昭月听到声音一激动抬头便牵扯到了伤口。 “诶唷,好疼。” “娘娘您小心些。” 卫昭月被谷雨托着后颈缓缓躺下,“快,快请贵妃娘娘进来。” “你瞧瞧你,这么冒失,在殿外就听到喊疼了。” 郑贵妃逆着光掀起珠帘进来,卫昭月一时看呆了。 “贵妃姐姐,你怎么来了?” “臣妾来看看您伤势恢复得怎么样了,顺道送些补品。” 卫昭月一听补品头都大了,“贵妃姐姐求你了,本宫这些日子不是喝药就是喝补品,舌头都快尝不出味儿了。” “这可不行,太医说你箭伤虽未伤及肺腑,但是到底伤到了筋骨,要好生休养,切不可仗着年轻不拿身体当回事。” 郑贵妃走到床边坐下,仔细瞧了瞧她的脸,还有些苍白,到底那日失了太多血,一时半会儿也补不回来。 “知道了,贵妃姐姐,你已经叮嘱过好多次了。” “还不是你太不叫人省心了。” “本宫冤枉啊,这所有的汤药补品,可是一滴不剩都喝完了。” 卫昭月最是惜命,她一心想着以后享福的日子,哪能让自己年纪轻轻就落了病根。 郑贵妃瞧着卫昭月又要乱动,伸手便按住了她,“不得乱动,若是崩了伤口怎么办?” “不会的,都愈合了,就是最近痒得紧。” “可不能乱碰,小心留疤。” “对了,下个月的冬日宴在静园办,今日淮阳公主给臣妾递了帖子想请娘娘和臣妾去散散心。” “冬日宴?这是做什么的?” 郑贵妃一愣,“娘娘闺中之时没去过?” 卫昭月摇摇头,“没有。”她往日在府中没什么机会参加这些小姐们的聚会,一来卫国公府式微京中贵族瞧不上他们,二来她只是个庶女没人在意。 郑贵妃顿时对卫昭月又添了三分怜惜,“这冬日宴是每年立冬日举办的宴会,本是为了迎接冬日,这时间久了便成了京中贵族少爷和小姐们相看的宴会,大家年龄相仿,饮酒吟诗、抚琴作画,也十分有意思。” 卫昭月来了兴致,她还从未参加过这样的宴会,去瞧瞧也好。 “那便去瞧瞧吧,反正窝在宫里也是闲着,只是娘娘你这伤...” “还有近一个月的时间呢,到时应该就好得差不多了。” 郑贵妃欣然答应,“好,那到时候臣妾同娘娘一同去热闹热闹。” 日子有了些许盼头便过得快了许多,卫昭月在玉坤宫深居浅出,每日除了休养喝药便是学习看账本,处理宫中各项事务。 转眼便到了冬日宴的日子,阿枝备了好几身衣裳给她挑选,“娘娘,您瞧瞧穿那一身儿?” “本宫又不是冬日宴的主角,穿得那么隆重做什么?” “娘娘您难得有机会出宫去,加上好不容易养好了伤,穿身鲜亮的裙子心情也好啊。” “这条是先前金陵织造司进贡的云锦做的裙子,娘娘何不试试?” 卫昭月摸了摸裙角的织银水纹,“行,就穿这身儿吧。” 阿枝为卫昭月穿上厚实的披风,顺便往她手里塞了个铜鎏金的手炉,卫昭月畏寒一到冬日便手脚冰凉,早早地就用上了手炉。 卫昭月和郑贵妃坐了一辆马车到的静园,淮阳公主穿着一身红色宫装,裙摆上是金线绣的满幅牡丹,牡丹花型的红宝石头面衬得她雍容华贵,她早早地就在门口等着,“儿臣恭迎皇后娘娘、贵妃娘娘。” 淮阳公主今年三十有五,是慧明帝最宠爱的公主,卫昭月自然对她客气三分。 “公主不必多礼。” “娘娘随儿臣来。” 刚进园子卫昭月就意识到自己好像是全场穿得最暖和的,眼前满眼的青葱少女,一个个花团锦簇、纤腰楚楚,若不是呼吸间都带着的凉气,她还以为这是春日宴而不是冬日宴。 “皇后娘娘、贵妃娘娘、公主殿下驾到~” 本来热热闹闹的人群瞬间静了下来,似乎是没想到一场冬日宴竟会引得皇后和贵妃亲自前来。 “拜见皇后娘娘、贵妃娘娘、公主殿下。” 在座的虽是王公大臣家的子女,却也没有多少人见过卫昭月,只有一部分人在秋狩之时远远地瞧见一回,一时都有些拘谨。 “免礼,本宫今日是受公主之邀前来热闹热闹,可不要因为本宫打扰了你们的兴致。” “是~” 人群中有胆大的直直地盯着卫昭月,似乎是没想到传闻中被天机老人亲自批命奉为凤女的皇后娘娘竟然是这副...稚气未脱的模样。 众人起身,卫昭月这才瞧见人群后面的那张熟面孔。 卫昭月一愣,是卫若曦,她怎么会在这里。 比起卫昭月神色自若的模样,卫若曦的心情就不那么平静了。 她看向卫昭月的眼神充满了嫉妒和怨恨,这般众星捧月的本应是她啊,何时轮到卫昭月这个庶女在她面前耀武扬威。 卫昭月似乎是没看到卫若曦的眼神,转过头去和淮阳公主说话。 “公主,听说你这静园在冬日别有一番风景,我们去别处转转可好?我们在这里,他们怕是有些放不开。” “好啊,娘娘随儿臣来。” 卫若曦看着卫昭月目不斜视地离开,袖中的拳头紧紧攥住。 第26章 “卫小姐,皇后娘娘不是你妹妹吗?怎么好似不认识你的样子?”卫若曦身边的小姐凑过来小声问道。 卫若曦露出一丝苦笑,“妹妹与我在家中之时便关系一般,她不愿意瞧我也是应当的。” “哦。” 这位小姐也是识趣,脑中脑补了一大堆嫡庶不合,庶女却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大戏,嘴上的话却适时停了。 转眼卫若曦便发现方才还对她有说有笑的小姐们此刻却是对她有些爱答不理,她一下子便明白过来方才她们与她说笑只是因为卫昭月成了皇后,且在宫中十分受宠。 而方才卫昭月的态度也表明了她与卫若曦这个姐姐关系并不好,这些小姐们自然懂得趋利避害开始疏远了卫若曦。 卫若曦眼眶一红咬紧了唇,手中的帕子都要撕烂了。 卫昭月,你给我等着!等新帝继位,我成为这大晋的皇后,你看我如何收拾你!我今日受到的屈辱将来定要千倍百倍还你! “小姐,您一定要沉住气啊。” 卫若曦回过神来缓缓点头,是啊,她得沉住气,紧着卫昭月享受能享受几年,待新帝继位,一切就不一样了。 想通了此事卫若曦好似并未察觉到旁人的疏远一般,继续凑了过去与大家谈笑,小姐们伸手不打笑脸人,见卫若曦凑过来也不好意思赶走她,就这么有意无意地疏远着。 淮阳公主陪着卫昭月和郑贵妃来到一处亭子,亭子几面用帘子围了起来能隔着风,远远地能瞧见湖边的人。 姑娘少爷们三五成群凑在一起,聊天嬉戏,好不快活,是这冬日里的一抹亮色。 大晋国力强盛、民风开放,对女子并无过多苛责,不似前朝要求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连见个外人都要戴上幕篱将全身遮住。 于男女大防上更没有什么要求,王公贵族间以宴会名义举办的相亲宴和民间男女互通心意的乞巧节更是热闹非凡。 卫昭月看着心底有些羡慕,她都没有过机会参加这样的宴会呢。 “娘娘,这是上好的云雾茶,还有点心也是儿臣寻了京中最有名的点心铺子寻味斋定的,与宫中点心相比别有一番风味。” 卫昭月捻起一块点心,这点心做成了梅花的模样,中间还有嫩黄色的花蕊,极为精致,里面的馅料清甜可口。 “公主客气了,这个糕点很好吃。” “娘娘若是喜欢便带些回宫里尝个新鲜。” 这时淮阳公主身边的侍女走了过来,“殿下,英王殿下和乌雅公主来了。” 淮阳公主有些意外,“英王殿下来了?还是和乌雅公主一起?” “是。” 郑贵妃看出了淮阳公主的为难,当即便开口,“静园宾客众多,公主去忙吧,本宫同皇后娘娘在此处坐坐。” 淮阳公主松了一口气,“那儿臣去去便回。” “伺候好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淮阳公主叮嘱了一番伺候的仆人便离开了。 “乌雅公主不是来和亲的吗?为何会同英王在一起?” 郑贵妃凑到她耳边小声说道:“英王殿下惯会哄女人开心,府中妻妾成群,区区一个乌雅公主哪能逃得过英王的花言巧语。” 卫昭月十分震惊,“可是,英王年龄都可以做乌雅公主的爹了。” “有的人偏爱鲜衣怒马的少年郎,有的人喜欢成熟稳重的男人,各有所爱罢了。” “突厥大可汗会同意将乌雅公主嫁给英王做侧妃吗?” 卫昭月也是此前慧明帝寿宴上见过英王妃一面,是一个温柔贤淑的女子,其父乃陇右节度使,封疆大吏二品大员,只要英王妃自己不犯错,没有人能撼动她的位置。 “自然是不会让乌雅公主屈居侧妃之位,只是陛下的子嗣之中年龄相仿的只有十六皇子和十七皇子,十六皇子已有婚约,那便只剩十七皇子了。” 听到谢兰庭的名字,卫昭月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乌雅公主和英王搅合在一起,怎么能再与他成亲呢,这未免太欺负人了。 “那陛下会将乌雅公主许给十七皇子吗?” “自然不会了。” 卫昭月松了一口气问道:“为何?” “十七皇子的母妃是楼兰公主,他身上流淌着大晋与楼兰的血液,若是他与乌雅公主成婚生下孩子,这个孩子对皇室来说可是一个威胁。” 卫昭月一点就通,“是说这个孩子既是大晋皇室后裔,又是西域和突厥皇室后裔,若是得到他们的支持便有可能颠覆大晋正统?” 郑贵妃惊讶于她的聪慧又无奈于她的大胆,伸手便将她嘴巴捂上了,“娘娘未免太过大胆,这个话也敢在外面说。” 卫昭月眨眨眼示意自己懂了,郑贵妃这才松开手。 “兰庭哥哥、兰庭哥哥,你等等我嘛。” 一阵娇俏的女声传来,卫昭月循声看了过去,只见一个少女正追着谢兰庭。谢兰庭步子迈得大,少女一路小跑地追着。 “兰庭哥哥,你慢一点,等等灵儿。” 谢兰庭似乎是有意避开少女,低着头便往前走。 “灵儿,大庭广众奔跑嬉闹,成何体统。” 郑灵儿听到郑贵妃的声音顿时便停下脚步,“姑姑!” 她拉着谢兰庭的胳膊一路将他拉到亭子里,谢兰庭这才看见坐在对面的卫昭月,立刻就挣脱了张灵儿的手站直了身子。 “儿臣拜见皇后娘娘、贵妃娘娘。” “臣女拜见皇后娘娘、贵妃娘娘。” 郑灵儿娇俏可爱,穿了一身天水碧的襦裙,鲜嫩的颜色在这萧瑟的冬日里既活泼又俏丽。 郑贵妃嗔了她一眼,“灵儿,你方才拉着十七皇子做什么?规矩礼数都忘耳后了?” “姑姑,我许久未见兰庭哥哥了嘛,他见了我就跑,我只能抓着他不放了。” 郑贵妃伸手点了点她的笔尖,语气中满是疼爱。 “你是大姑娘了,不能再像小时候那般嬉戏玩闹了。” “姑姑,您去和陛下说说给我和兰庭哥哥指婚好不好?小时候您明明就说等我长大了嫁给兰庭哥哥的。”郑灵儿搂着郑贵妃的手臂撒娇,她今天非得让姑姑答应她不可。 卫昭月听了这话才知道郑灵儿和谢兰庭不仅是青梅竹马,竟然儿时还曾有过口头上的婚约。 真好啊,门当户对郎才女貌。 她的眼神在谢兰庭和郑灵儿之间来回游移,谢兰庭一听郑灵儿的胡话顿时头都大了,又看到卫昭月在看他,立刻就知道她想歪了。 这若是被她误会了该怎么是好。 “郑姑娘,这些不过是幼时的戏言算不得数。以后还是莫要说这些话,有损姑娘清誉。” 谢兰庭一本正经地撇清关系,郑灵儿听了顿时不乐意了。 她皱着一张小脸,“兰庭哥哥!” “姑姑,你看看他。”郑灵儿不依,搂着郑贵妃的手臂撒娇。 “噗嗤~” 发现大家都在看她,卫昭月脸颊飞起薄红,“郑姑娘果真如传闻中那般率真可爱。” 郑灵儿露出一丝羞涩的笑,“多谢娘娘夸奖,娘娘您好美。” 卫昭月还是第一次被旁人说她美,一时愣住了。白姨娘是我见犹怜的美人,她生得只有几分像白姨娘,并非郑贵妃那般的大美人,自幼听到的话也多是说她惹人怜爱罢了。 谢兰庭借着这个空隙仔细端详卫昭月的脸,发现她这才短短半年的时间便已长开了许多,不再是初见时那般柔弱,眉眼间已有了女子的风韵。 他这才想起她还有半年便及笄了,届时就是大人了。 “就属你嘴甜,惯会哄人。”郑贵妃语气中充满了疼爱和宠溺。 “那姑姑您就答应灵儿吧,就和陛下说说让我嫁给兰庭哥哥。” 郑灵儿见缝插针不依不饶地又缠起了郑贵妃,郑贵妃虽拿她没办法却也没有轻易地答应她。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的婚事自然是由你父亲做主,本宫可不能越过你父亲替你做主。” “姑姑、姑姑,您最疼灵儿了~” 卫昭月看着郑灵儿恣意撒娇的模样不由得有些羡慕,她一定是在父母兄长的疼爱中长大的吧,才会这般活泼。不像她,从小父母漠视、嫡母不喜,连府里的姐姐都能随意欺负她,费尽心思也不过是在那个家里活得轻松一些。 卫昭月羡慕的眼神全然落进谢兰庭眼底,他想起青山向他禀告的那些关于她幼年时受的苦,碧色的眸子里露出心疼与怜惜。 “十七皇子,灵儿平日里被本宫和她夫妻惯坏了,还请看在她年纪还小的份上不要同她计较。” 谢兰庭这才回过神,瞬间收敛起眼神,神色恭敬道:“郑姑娘少年心性,儿臣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灵儿不准缠着十七皇子,听到没有,你以为人人都像你这般无所事事。” 这话无疑在下逐客令了,卫昭月有些意外,按理来说郑灵儿与十七皇子青梅竹马,郑贵妃不应该对十七皇子这般冷淡,为何现在瞧着就是普通的关系? 谢兰庭也并非不识趣,“皇后娘娘、贵妃娘娘。儿臣还约了朋友,这便告退了。” “来人呐!有人落水啦!” “救命啊,快来人救救我家小姐!” 远处传来女子尖锐的叫喊,湖边已经乱做一团。 卫昭月和郑贵妃对视一眼,立刻便起身赶了过去。 等她们赶到湖边时,人已经被救了上来,一个少女浑身湿透缩在婢女怀中轻泣,身上还裹着男人的大氅。 而救他的显然就是旁边站着的男子,他全身滴着水,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插入书签 作者有话要说: 第27章 卫昭月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一旁的郑国公世子郑济,他负手而立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这是怎么回事?” 众人看到连皇后和贵妃都惊动了,顿时跪下行礼,“拜见皇后娘娘、贵妃娘娘、十七皇子。” “起来吧,说说发生了什么,好端端地怎么会落水。” “皇后娘娘,求娘娘做主,是有人推了臣女,臣女才会失足落入水中。” 少女裹着衣裳跪在地上哆哆嗦嗦地开口,双唇冻得青紫,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说完期期艾艾的眼神径直看向了站在一旁的郑济。 “那你可知道是谁推了你?” 她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咬着唇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你不说叫本宫如何替你做主?” “是、是臣女的姐姐。” 所有的人目光都看向了人群中的粉裙女子,那女子被点了名之后立即跪下,“娘娘,臣女冤枉。” 卫昭月哪里知道这一园子的莺莺燕燕都是谁家的小姐。 “你们是谁家的?” “家父乃吏部尚书。” 她看了眼阿枝,阿枝立刻凑到耳边将方才了解到的消息都告诉了卫昭月。 原来又是一出嫡庶不合的好戏,吏部尚书陈大人宠妾灭妻,偏生正妻也是个泼辣的,家里简直是水火不容,整日掐架。 如今竟是闹到了冬日宴上,大庭广众之下丢人。 淮阳公主得了讯匆匆赶来,她看着眼前的一片混乱,顿时脸色都不好了。 “来人,先将陈小姐送去厢房换身衣裳,别冻坏了身子。” 那位陈小姐一听顿时慌了,她伸手扯着郑济的袍角,眼眶和鼻尖具是红的,瞧着好不可怜,“郑世子,我、” 郑济往后退了一步扯出了袍角,“陈姑娘自重。” 她好似被判了死刑瘫倒在婢女怀中,随后被几个婢女架着走了。 卫昭月这才看出来原来这位陈姑娘心仪的救命恩人不是一旁救她的男子,而是郑国公世子郑济,如果是郑济救了她,自然就可以借着湿了身子被看光了这个借口嫁给郑世子。 她明明记得郑国公世子的世子妃在生产的时候难产去了,如今是个鳏夫,这样也值得堂堂尚书府的小姐冒着失去清誉的风险来赌? 很快陈小姐和那个男子便换好了衣裳,几个人被带到一边儿,尚书府的两位小姐跪在地上。 “起来说话,本宫又不会吃了你们。” “是,娘娘。” “好了,现在说说你们两个之间是怎么回事。” “娘娘,方才臣女一行人在湖边游戏,嫡姐趁着人多将臣女推了下去。” “娘娘,臣女没有。” 就在方才的功夫,早已有下人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调查清楚报了上来。 左不过就是一些因父亲偏心引发的争风吃醋罢了,只是嫡女冬日里将人推落水确实狠心了些,庶女顺水推舟想赖上郑国公府。 卫昭月一时拿不定主意,这其中毕竟牵扯了郑国公府,加之吏部尚书乃股肱之臣,她处理不妥也容易在慧明帝那里落了不好,影响了君臣关系。 卫昭月凑到郑贵妃耳边轻声道:“贵妃姐姐,此事牵扯到了郑世子,要么还是你来做主?” 郑贵妃对她露出鼓励的微笑,“娘娘,您乃一国之后,理应由您做主。” 她有些苦恼,“但是本宫担心处理得不好。” 郑贵妃在桌子下拍了拍她的手,“就按照往日臣妾教您的来,您可以的。” 卫昭月点点头,理了理衣袖看着二人没说话。 半晌,“陈三小姐、陈四小姐。” “臣女在。” “你们姐妹之间的矛盾本宫便不插手了,陈尚书已经在来的路上,他会接你们姐妹二人回去为你们主持公道。” “至于这位王公子救了陈四小姐之事,便交由二位的父母商议,本宫便不多加干涉了。” 陈四小姐一听此话顿时瘫倒在地,她看了看郑济,郑济却连瞧都不瞧她一眼。 她知道即便父亲再疼爱她也不会为了她对抗天下人的口舌,她必须得嫁给这个王公子了。 很快陈尚书就来了静园将两位小姐带了回去,他阴沉的脸色昭示着回府之后必有一场雷霆之怒。 待人都散了后,卫昭月这才松了口气,她也是第一次碰上这样的事情,也不知道自己处理得是否妥当。 “贵妃姐姐,本宫方才的处置可有不妥?” 郑贵妃摇摇头,“并无,娘娘处理得很好。” 郑贵妃对卫昭月很有信心,这几个月她处理宫中事务、熟悉朝中各家关系这些事情均是她亲自指导,卫昭月如今是什么样的水平没有人比她更清楚。 “那就好。”卫昭月莞尔一笑,“只是没想到郑世子这般丰神俊朗,引得女子趋之若鹜。” 郑济本是老老实实地站在一旁,没想到卫昭月突然打趣他,倒是愣了一下,随即脸都红了。 “娘娘,还是莫要打趣臣了。” “我大哥虽说成过亲还有个孩子,但是每日上门来说亲的媒婆可是要将门槛给踏平了。” 郑灵儿在一旁搭腔,当即被郑济瞪了一眼,“灵儿。” 她立刻捂住嘴表示自己不插话了。 “娘娘,您别听灵儿胡说。” 卫昭月莞尔一笑,水灵灵的大眼睛都弯成了月牙,郑济一时看呆了,待反应过来便立刻低下头去。 直视凤颜,这可是大不敬。 谢兰庭站在一旁,郑济的一举一动都落在他眼中,他的眼神他身为男人再熟悉不过了。 “郑世子,本宫有些事想找你商讨,不知此时是否方便?” “殿下,臣自然方便。” “那世子,我们借一步说话。” 二人向卫昭月和郑贵妃告退之后便径直离开。 陈家两位小姐的事情似乎没有给冬日宴的氛围带来任何影响,其他的人还似先前那般嬉笑娱乐。 “真羡慕她们啊。” “娘娘您说什么?” 卫昭月听到郑灵儿的话才意识到自己方才不小心说出了口。 她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没什么,只是觉着这样的宴会甚是有趣。” “娘娘,待春日还有宴会,还有游船宴,您若是喜欢到时候可一定要来啊。” “好啊。” 卫昭月答应得很爽快,反正她在宫中也闲的无事,一年也就那么一回两回,她出来散散心也好。 除了陈家两姐妹这个小插曲,整个冬日宴办得还算圆满,卫昭月和郑贵妃没等到结束便提早回去了。 第二日卫昭月便听说慧明帝在朝堂之上丝毫没有给陈尚书面子,当众斥责她堂堂吏部尚书,连后宅之事都处理不好,如何管理天下官员调动,还罚了陈尚书一年的俸禄命他将自己的家事处理好。陈尚书臊得老脸通红,跪在地上给慧明帝再三保证。 就在卫昭月在玉坤宫闲得实在无聊之时,乾德宫传来消息,陛下病了。 前几日陛下还硬撑着上了两回朝,到了后面已经病得连上朝都上不了了,消息这才传了出来。 卫昭月得了消息便打算去乾德宫探望慧明帝,特地穿了一身素色的衣裳,手中还捧了个手炉。 “给陛下炖的补品准备好了吗?” “回娘娘,已经备好放进食盒里了。” “那便走吧,谷雨,你同阿枝随我一起去。” “是,娘娘。” 卫昭月领着两个宫女到乾德殿时,慧明帝的寝殿门关着,只有两个小太监守在门口。 “拜见皇后娘娘。” “起来吧,本宫来探望陛下,你去通报一声。” “是。” 小太监进去一会儿便领着连公公出来了,连公公瞧见卫昭月立刻将她领了进去。 “娘娘,陛下现下正醒着呢,您随奴才来。” 卫昭月刚一进殿就闻到一股浓重的药味,慧明帝正靠在迎枕上,手中还拿着奏折,花白的头发披散着,眼睛都好似更浑浊了些。 “臣妾拜见陛下。” “皇后来了。” 慧明帝招招手示意卫昭月过去,她走过去坐在床边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 “陛下,臣妾命小厨房炖了补品,您喝些补补身子。” 卫昭月端着碗将勺子凑到慧明帝嘴边,“陛下,已经不烫了。” “皇后有心了。” 就这样一勺一勺喝了半碗,慧明帝便示意不喝了。 “方才才喝了汤药。” “陛下怎么会突然生了病?还这般严重?” 连公公过来将碗收走,闻言便答道:“娘娘,前些日子冷了陛下便有些感染风寒,陛下忙于政事没放在心上谁知这一拖便拖成这般严重。” 慧明帝摆摆手,“年纪大了,不中用了,不用小题大做。” 卫昭月的祖父也是当年得了风寒迟迟不好愣是拖成了重症无力回天,她是知道年纪大的人生了病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她宽慰道:“陛下您不过是得了风寒修养几日便好了,太医不是也说了没什么事。” “那便借皇后吉言。” 慧明帝年纪大了眼睛有些花了,平素里看折子便有些费劲,如今这人又是在病中又是灯光昏暗,折子上的字都有些看不清了。 卫昭月看慧明帝看折子眼睛都快眯了起来,未经深思熟虑便脱口而出,“陛下,不若臣妾帮您读折子可好?” 她话音刚落慧明帝便看向了她,卫昭月瞬间懊悔,她怎么说了这般大逆不道的话,后宫女子掺和政事传出去都要被御史台参上一本。 “陛下,臣妾只是、只是、”卫昭月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想到个好说辞。 慧明帝笑了笑,“皇后有心了,那便有劳皇后了。” 卫昭月顿时送了一口气,后背发麻的感觉也退了一干二净。 第28章 卫昭月翻开奏折,只见上面用工整的字迹写道:“臣李玉今有一本启奏,今风调雨顺,洛州适逢丰年,收成...,叩请圣裁。洛州刺史李玉。” 大抵意思就是向慧明帝报告今年洛州风调雨顺,收成较往年大涨,百姓家中余粮颇多。 “陛下?” “用朱笔批上,阅。” “陛下,这于理不合。”叫她读奏折本就是大逆不道了,若是叫大臣们知道奏折上的御批都是她写的,怕是明日御史台就要在大殿之上恳求诛杀妖后了。 她可是要好好活着,日后再享受的,可不能在这方面早早地犯了禁忌。 “朕叫你写便写。” “...” “是,臣妾遵命。” 卫昭月拿起一旁的朱笔在奏文尾部写了一个方正的阅字。 “继续。” “是。” 方几上摞着的奏折很多,卫昭月拿起下一本便继续读,读完了就等慧明帝回复,她再一个字一个字地写上去。 又是一本奏折读完,却半晌没听到慧明帝的声音。 “陛下?” 卫昭月看了过去,原来慧明帝已经歪着身子睡着了,微弱的呼吸和苍老的容貌,无一不昭示着他的衰老。 “陛下、陛下?” 卫昭月轻轻呼唤了几声都不见慧明帝有反应,想来应该是睡着了,她起身帮慧明帝身上的被子盖好便打算离开。 余光中又瞥到那一摞奏折,思绪斗争了一番又拿起一本。 她看完了奏折按照事情的紧急程度分成了三摞,在奏折下面垫了宣纸,分为别是急需处理、慢慢处理和无需处理,做完这些之后慧明帝仍不见清醒的迹象,卫昭月只能起身准备回玉坤宫。 “连公公。” 殿外传来一声轻微的应答,“诶,奴才在。” “陛下睡了,你且仔细着些,若是不见好转及时宣太医,汤药也得备着。” “是,娘娘。” “那本宫便先回去了,动作轻些不要饶了陛下休息。” “嗻,奴才恭送娘娘。” 连公公轻手轻脚地将卫昭月送了出去,殿外阿枝和谷雨提着食盒正等着。 “娘娘!” 卫昭月示意她们噤声,“回宫。” “是,娘娘。” 几人离了玉坤宫阿枝才敢说话,“娘娘怎么在里面待了那么久?” 卫昭月将手中早已凉透的手炉递给了阿枝,“莫要多问。” “是。” 第二日还不等卫昭月自己去乾德宫,连公公便已到她殿外候着了。 “公公一大早来是有何要事?” 连公公倒也客气,“嬷嬷,陛下宣娘娘去乾德宫侍疾呢。” “那公公稍等,娘娘已经起了。” 实际上卫昭月还在床榻上躺着,被子里塞了汤婆子,此时正睡得香。 “娘娘、娘娘,您快醒醒。” 卫昭月不肯听,转了个身将自己埋进了被子里。 阿枝和谷雨无奈,直接连着被子将卫昭月挖了起来,宫女们一拥而上就将卫昭月的衣裳都换好了。 “娘娘,陛下宣您去侍疾,连公公都在外候着了。” 这下饶是有再大的困意卫昭月也得醒了,“快,快给本宫梳头。”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卫昭月总算是从容地出了寝殿。 “连公公久等了,走吧。” “嗻。” 今日慧明帝瞧着精神好了许多,卫昭月到的时候他坐在床上看折子,手边已经摆了许多批阅过的折子。 “陛下,您怎么不多休息休息?一起来就看折子。” “皇后来了,昨日折子是你在朕睡了之后整理的?” 卫昭月跪了下来悄悄拿眼睛偷瞄慧明帝,“陛下赎罪,臣妾昨日瞧陛下睡了便想着帮陛下分忧,陛下龙体欠安,若是提前将折子分类一下,总归是能省下不少力气。” 她瞧着慧明帝平静的脸色,声音越说越小,到最后简直几不可闻。 “陛下?” “皇后跪着作甚,朕又没说你做错了。” 卫昭月利索地从地上爬起来,“谢陛下恩典。” “继续读吧。” 她看着慧明帝递过来的奏折,只能伸手接过。 卫昭月读了一个上午,不知道读了多少汇报今年收成好,百姓生活好的折子。 “陛下今年各地都是好收成,看来百姓们今年都能过个好年了。” “自从皇后进了宫,不仅边关稳定,就连整个大晋都日渐繁荣,皇后是朕的福气啊。” 卫昭月最怕听到慧明帝说这些话,她前些日子才学了一个捧杀的说法,后来回宫自己仔细琢磨琢磨,慧明帝对她这不就是捧杀吗? 用这些莫须有的话将她捧得高高的,届时摔下来也会很惨吧? “陛下,这是您和文武百官的功劳,您怎么都堆臣妾头上了?臣妾愧不敢当。” 慧明帝亲热地握着卫昭月的手,“皇后不必妄自菲薄,你是天机老人亲批的凤女,乃天生凤命,观主也说了皇后于大晋国运有助,你瞧这不就应验了。” 说到天命凤女,卫昭月就更慌了,若说这国运昌隆还可以说是凑巧被她碰上了,她这凤女可就实打实的冒牌货了。 “陛下您可不能再抬举臣妾了,臣妾马上就要飘到天上去了。” “哈哈哈哈,皇后性情天真浪漫,甚是可爱。” “陛下也劳累了半日了,臣妾去给你备些好克化的食物,您还在病中可不能饿着了。” 慧明帝也有些累了,他点点头,“皇后也随朕累了半日,就留下随朕一同用午膳吧。” “谢陛下恩典。” 其实卫昭月想回玉坤宫,起码可以放开规矩放松放松,她给皇帝念了一上午折子,口干舌燥不说就连腰都快断了。 她一直惦记着什么时候惠明帝累了能放她回去,结果一待就待了一整日。 到了玉坤宫第一件事便是叫宫女给她备水,她要好好泡一泡舒缓舒缓筋骨,若是明天再去惠明帝床前坐上一日,她再年轻的身子骨也坚持不住。 偏殿中此时热气腾腾,卫昭月趴在玉阶上,阿枝正在给她揉捏后背,背上一阵阵酸痛传来,又是酸又是爽。 “嘶~” “娘娘怎么了?奴婢手重了?” “没有,继续,给我揉揉腰,坐了一天腰都快断了。” 阿枝的手顺着脊背滑至腰间,指腹在后腰上有规律的按压,掌中白皙嫩滑的皮肉好似一块暖玉。 阿枝这才发现入宫仅仅半年,卫昭月在锦衣玉食的温养下已经有了蜕变。 从前瘦弱娇小的身子如今日渐丰润,只是前些日子受了伤脸上好不容易养的肉又消了下去。 “嘶~啊~” 娇媚的声音入耳,阿枝当即脸就红了,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娘娘~” 卫昭月不明所以地睁开眼,“嗯?怎么了?继续啊。” 阿枝拍了拍脸蛋让自己恢复清醒,这声音叫得人骨头都酥了,这叫她还怎么继续嘛。 “娘娘,您这些日子身子长了不少,上次制冬衣时做的的诃子都有些紧了。” “嗯?真的?” 卫昭月是个心大的,她向来不太关心这些事情,听到阿枝说了便直起身瞧了一眼,好像真的大了一些哦? 以前是枣泥酥,现在是包子? 阿枝在一旁看得鼻子一热,险些流出鼻血来。 她很小的时候便被卖到卫国公府做丫鬟,那时她生得瘦弱没人愿意要被打发到卫昭月的院子里。白姨娘向来不管卫昭月,两个小丫头摸索着长大,等长大了她才发现她家姑娘虽说看起来柔弱娇嫩,性子上却大大咧咧,寻常姑娘家注意的东西她都不太上心。 说白了就是有点缺心眼儿? 但是卫昭月又是个有心眼儿的,往日在府里几个小姐爱欺负她,最后也都一一化解。 阿枝眼疾手快地扯过一旁的棉布盖到卫昭月的背上,“诶呦娘娘,您可别给自己染上风寒了。” 卫昭月一把掀开棉布,“诶呀阿枝,我不冷,不要盖,快点继续按,我腰真的快断了。” 阿枝比卫昭月大了几岁,从小照顾她,对她的撒娇简直是下意识地满足,脑子还没答应手便搭了上去。 “若是累的话明日便不去侍疾了。” 卫昭月头埋在臂弯中,发出闷闷的声音,“这侍疾哪是想不去便能不去的,若是明日陛下召见,我就是腿断了也得去呢。” 这一晚卫昭月几乎是脑袋沾着枕头便睡着了,第二日还是阿枝带着宫女将她从床榻上挖了起来。 “娘娘,时辰到了,可不能再睡了。” “知道了。” 嘴上应着,眼睛却未睁开,直到一块冰凉的帕子盖到脸上,刺骨的冰凉直接将瞌睡赶跑。 “啊!” “醒了醒了,本宫醒了。” 卫昭月到乾德宫的时辰比昨日还早一些,刚到殿门口便看到了揣手站着的连公公。 “连公公怎么在外面候着?” “奴才拜见皇后娘娘。” 随后便拿眼偷瞄卫昭月,一副不敢开口的样子。 “连公公怎么了?” “娘娘,这太子妃和太孙妃在里面呢,今日一早便来了,一直等到陛下醒了。” 卫昭月心中一喜,这才第三日就有人迫不及待地抢她的差事,简直是瞌睡了有人送枕头。 她面色平静中带着一丝遗憾地说道:“哦,太医说了陛下需要静养,人多了不利于陛下养病,那本宫就回去了,太子妃和太孙妃侍奉陛下也是一样的。” “奴才还是替娘娘向陛下通报一声。” “诶,连公公不可。”卫昭月拦下他,“不要打扰陛下休息,本宫这便回去了。” “嗻,奴才恭送娘娘。” 卫昭月带着宫女离开玉坤宫连手上提着的食盒都原样提了回去,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恨不得脚步飞起来。 第29章 有了旁人抢着干侍疾的事儿,卫昭月总算是偷了一日闲。 卫昭月学了精,前一日晚上便吩咐了喜儿第二日早早去玉坤宫打探消息,若是有人前来侍疾那她便不往前头凑了。 “娘娘、娘娘。”她睡得迷迷糊糊中听到阿枝的声音。 “嗯?怎么了?” “喜儿回来了,陛下那边英王妃去了,今日不用去了。” “好。” 囫囵地应了一声,她翻了个身便睡了过去。 这冬日里能睡到自然醒便是最幸福的事情了。 卫昭月这一睡便是睡到日上三竿,起来的时候简直神清气爽。 “阿枝、阿枝!” “诶,娘娘,您起了。” “你去哪了?” 阿枝放下手中的东西走进殿内,“奴婢瞧您还在睡便去将私库清点清点,瞧着日头好就叫人将典籍字画搬出来晒晒。” “清点完了?” “清点完了,娘娘您现在也是小有资产了。” 阿枝笑着将册子交给卫昭月,她翻了翻颇有些遗憾地说道:“都是些金银财宝,用完了就没了,若是有些田庄铺子就好了,起码能有稳定收成。” “娘娘,我们倚仗不了卫国公府,只能等日后有信得过的人再去宫外置办田庄和铺子了。” 想到卫国公府卫昭月心里就一阵厌烦,“算了,咱们不提他们了。将宫里的名册拿来,本宫将侍疾的顺序安排一下。” “是。” 除了逝去的后妃和去了封地的皇子,卫昭月按照一家半日的顺序前来宫中侍疾,这样也不用一大早抢着来,一熬熬一日人也累得受不住。 皇后的敕令一出,除了太子府和英王府颇有微词之外,其他的皇子府和后妃都欣然接受。朝中太子和英王两位中宫嫡子打得火热,太子地位稳固,英王备受宠爱,其余皇子早早退出战局,他们再孝顺也不过如此,也就乐得悠闲。 其中最乐得清闲的当属卫昭月,她虽想在慧明帝面前讨点好,却也不想太过惹眼,只想在宫中过安稳的日子。 只是没过几日乾德殿却突然传出陛下病危的消息,整个乾德宫大门紧闭除了太医不允许任何人探视。 只是乾德宫不许人探视,人却不能真的不去。 卫昭月赶到乾德宫之时,殿门口已经乌泱泱地站满了人,后妃、皇子、皇孙、公主,卫昭月上一次瞧见人来得这般齐还是慧明帝生辰那回。 她看到谢兰庭低着头站在人群的最末端。 “拜见皇后娘娘~” “免礼。连公公,太医怎么说?陛下怎么会忽然病危?” 连公公面对着一屋子的主子吓得立刻就跪下了,“皇后娘娘,陛下、陛下他、” “快说!” “陛下前既日用了从东海寻回来的长生不老药,谁知今日早晨便开始咯血。” 长生不老药这几个字一出在场的人脸色都有些讳莫如深。 “长生不老药?陛下吃了几日?” “三日了。” “太医呢?太医怎么说?” “太医说这长生不老药中有丹砂,用多了于身体大有害处。陛下本就在病中,这才几日便发了病。” 英王在一旁冲过来便抓着连公公的衣领,“什么来历不明的药也敢给父皇吃,若是他有个三长两短,你们全都是诛九族之罪。” 英王心里焦急,皇帝还不能死,若是他死了便是太子顺理成章地继承大统,那还有他什么事,他虽然自认能力、身份各个方面都不输太子,但是太子毕竟比他多个名正言顺,若是慧明帝有个三长两短,太子顺理成章继承大统,他可无力回天。 “老九,放开连瑞。” 太子站在前方,温和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那语气却是不容置喙。 英王当着众人的面也不敢忤逆太子,只能将连公公甩在地上,一个人负手生气。 一时间场面静了下来,谁都没说话,所有人的命运都系在里面躺着的慧明帝身上。 尤其是卫昭月,她看着平静实则袖子中的手都在无法自抑地颤抖,若是慧明帝就这般撒手人寰,她这条小命简直是摆在砧板上任人鱼肉。 一只带着温度的手伸进她袖中轻轻掰开她紧紧攥着的手指,将她的手握在手心。 卫昭月抬眼看去,是郑贵妃。 她站在卫昭月身侧,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笑容,她身上的淡淡香气和气定神闲态度安抚了卫昭月,叫她心绪平静了许多。 贵妃姐姐。 卫昭月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 没事的。 嗯,她几不可见地点点头,焦躁的内心总算安定了些许。 乾德殿寝殿的门打开,太医满头大汗地走了出来。 “太医出来了!” “陛下怎么样?” 太医擦了擦脸上的汗喘着气说道:“臣给陛下施了针,陛下已经暂时醒了。” 太子领着皇太孙就打算往殿内走,当即被太医拦了下来。 “太医,这是何意?” “陛下只叫皇后娘娘一个人进去,还请太子殿下不要为难臣。” 一时间卫昭月觉得如芒在背,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嫉妒的、探究的、羡慕的、愤恨的。 “娘娘请随臣进去吧。” “太医请。” 卫昭月只能硬着头皮跟着太医进了慧明帝的寝宫。 他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头发和胡须比前几日又白了许多,床边的方几上还放着太医的药箱,药瓶、金针散乱着,可见其方才的慌乱。 “陛下,臣妾来了。” 慧明帝这才耷拉着睁开眼皮,浑浊的双眼转了转,“皇后来了。” 卫昭月接住慧明帝的手握在手中,这只是苍老且冰凉。 “陛下您终于醒了。” “皇后,看来朕终究是沾不了你这只凤凰的福运。” 话语中颇有一种临终遗言的遗憾,卫昭月一听当即落下泪来。 她哽咽道:“陛下您不要乱说话,您总说臣妾给大晋带来了福气,那臣妾一定也能给陛下带来福气,陛下您会好起来的。” 此刻她知道自己不仅在祈求慧明帝能迈过这道鬼门关,也在祈祷她自己能有命继续活下去。 惠明帝看着头顶的帐子幽幽道:“朕活得够久了,久得都惹人烦了。” “怎么会,大晋如今边关群狼环伺,还离不开陛下,就算是为了百姓,陛下也得撑下去。” 惠明帝闭着眼睛没了声音,卫昭月心里一咯噔顿时心跳如雷,她颤抖着手伸到惠明帝的鼻子下。 半晌,卫昭月瘫坐在地上,幸好幸好,只是睡着了,还有呼吸。 卫昭月面色沉重地走出寝殿,在场的人看到她的脸色具是一惊。 “娘娘,陛下他?” “陛下睡了,你们等陛下醒了再去探望吧。” “连公公,安排内务府将宫殿都收拾出来,大家这几日就先住在宫里,方便探望陛下。” “是,娘娘。” 一时间宫里人心惶惶,所有人都担心惠明帝迈不过这道坎儿。 幸而惠明帝在两个时辰之后又醒了一遍,这回他将太子和英王叫了过去,吩咐太子监国,英王从旁辅佐。 就在众人都以为惠明帝在逐渐好转之时,他却再次陷入了昏迷。就这样反复地清醒又昏迷持续了好几日。清醒的时候也能喂下汤药,吃些东西补补身子,意识不清的时候便是连人都认不清。 这些日子还是按照卫昭月此前的安排每半日一轮换,省得将好人熬出个好歹。 这日下午恰好轮到卫昭月轮值,惠明帝昏睡着,她闲来无事便拿了本书坐在一旁看,伺候陛下有宫人做,并不需要她亲自上手。 惠明帝昏睡中睁开眼便看到卫昭月微光下的侧脸,恬静美丽的少女以手撑颊,另一只手翻着书,看得很入神。 年轻,真好啊。 “咳咳、” 细微的动静惊动了卫昭月,她转过头便看到惠明帝睁着眼正在瞧她。 “陛下,您醒了!” “快来人,陛下醒了。” “陛下您渴吗?臣妾给您倒水。” 惠明帝四肢无力,只能摇摇头。 太医进来给惠明帝把了脉,面色仍旧不算好。 “太医,陛下怎么样了?” “回娘娘,陛下脏腑虚弱,阳虚气陷,脉气鼓动无力,身子仍十分虚弱,只能用汤药温养着。” 便是再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说陛下身体亏空还被药石伤了根基,恐怕时日无多。 “有劳太医了,你也候一日了,先下去歇息吧。” “谢娘娘。” 太医退下之后卫昭月想着先让惠明帝喝了药,“陛下,药一直用文火温着,您先喝药可好?” 惠明帝日若游丝,“皇后这些日子也累了,你先回去吧,这里叫连瑞伺候着就行了。” 卫昭月一愣,旋即露出一丝微笑,“多谢陛下记挂着臣妾,那臣妾先回去了,陛下记得喝药。” 连公公躬身将卫昭月送了出去,卫昭月此前以为今日怎么也得待到晚膳,便叫阿枝先回玉坤宫时辰差不多了再来接她,谁知惠明帝醒了提前叫她回去。 她不想等,干脆一个人先回去,总之她也不是什么娇惯的人。 只是刚出乾德殿便想起来手炉被忘在桌子上,她纠结片刻还是决定回去把它拿上,免得明日被旁人看到无端落人口舌。 她走到内殿发现门口竟然无人看守,卫昭月正奇怪着,便听到里面传来惠明帝苍老衰败的声音。 一字一句,清晰地落在她耳边。 卫昭月顿时腿软跌倒在地,喉咙好像被扼住了无法喘息。 几个呼吸之后她才彻底回过神来,从地上爬起来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凛冽的寒风吹在脸上如刀割一般,卫昭月却一刻也不敢停。 第30章 卫昭月一路疯跑,什么仪态规矩全都抛到脑后,寒风灌进喉咙,口腔之中具是血腥气。 她有些慌不择路,只想快些回到玉坤宫,从御花园的小径穿过便是玉宸宫。 几乎是卫昭月刚靠近玉宸宫,谢兰庭就得到了消息,在园子里一把拦住了狼狈的卫昭月。 “娘娘,您这是怎么了?” 卫昭月慌了神,满脑子都是方才慧明帝说的话,她引以为傲的冷静和自制力在生死面前仿佛是个笑话。 连瑞,传朕的旨意,朕若是走了,赐皇后三尺白绫,与朕同葬永陵。 这、是,陛下。 后面的内容她也不知道了,她没有勇气听下去,只能逃跑。 他凭什么,凭什么要剥夺她生存的权利,她是个活生生的人啊,就要因为他的一句话就要无缘无故地去死? 卫昭月眼神发直,身子一直在颤抖,叫谢兰庭心疼不已。 他握着她的肩膀晃了晃,“娘娘!您这是遇到什么事了?” 卫昭月这才回过神来,看向他的眼神充满了惊惧和绝望。 “怎么了昭儿?你别吓我,是不是有人让你受委屈了?”如今皇子和皇孙都住在宫中,他几个皇兄看向她的眼神,眼中的觊觎根本毫不掩饰,她根基尚浅便是受了委屈也没人为她做主。 谢兰庭一急嘴边的称呼都变了,卫昭月还处在恐慌之中,似乎是委屈二字戳中了她,她埋在谢兰庭怀中便哭了起来。 即便是哭她也不敢哭出声音,只敢小声的呜咽,没一会儿谢兰庭就感觉到他胸口传来的湿凉。 他心里焦急却有些手足无措,只敢用手轻轻拍拍她的背,试图让她放松一些。 感觉到卫昭月平静了些许,谢兰庭才轻轻捧起她的脸,巴掌大的脸蛋泪水糊了满脸,瞧着可怜极了。 他用指腹轻轻帮她拭去泪水,“娘娘,方才发生什么事了?” 卫昭月此时也冷静了下来,露出一个牵强的微笑,“十七皇子,本宫没事,先回玉坤宫了。” 说完也不给谢兰庭说话的机会扭头变走,谢兰庭只来得及看到她匆匆离去的背影。 他捡起地上方才卫昭月不慎遗落的珠钗,玉石雕刻成的花,很衬她。 卫昭月刚回宫阿枝就看出来她不对劲,眼睛和脸颊都红红的,她肌肤胜雪稍微有一点红都瞧得清清楚楚。 “娘娘您怎么那么早回来了?怎么不派人通知奴婢去接您?” “陛下醒了有事要吩咐便叫本宫先回来了。” “娘娘您怎么了,脸色不太好。” “无碍,本宫累了要先歇息,任何人不得打扰。” 阿枝有些不安,面露忧色地答道:“是。” 卫昭月将自己一个人锁在屋子里,即便是厚实的被子盖在身上她仍旧觉得通体冰凉。 她一直谋划着等慧明帝百年之后她能靠着太后的名头安稳度日,她不求什么太后的尊容也不需要压过新帝的母亲,只需要一处安静的宫殿便好。 可是她忘了一件事情,她有没有命活到成为太后的一天。 慧明帝生性多疑,对自己的儿子们都多有猜疑,尤其是年龄大了日渐体衰,就更是容不下年轻的儿子们,又怎么会容忍她这样一个年轻美貌且身批凤命的皇后在他死后还活着,让旁人白得了渔翁之利。 皇帝信她“天生凤命,得者可得天下”的批命,她就是尊贵的皇后,他死了也得跟着他进棺材,不能叫旁人得了便宜。 卫昭月一整夜都在想她如何才能逃过这一劫,慧明帝的命她做不了主只能听天由命,但是她自己的命她怎么也要为之拼一把。 就在她整夜辗转反侧时,谢兰庭也从青峰处得了消息。 “主子,皇后娘娘回了宫之后便将自己关进了寝殿再未露面,属下听了似乎是一直在哭,连她近身的婢女都没能进去。” “去叫连瑞过来,本宫要知道今日乾德殿发生了什么!” “是。” 约摸过了一刻钟,连瑞穿着身洒扫太监的衣裳悄摸着到了重华殿,趁着夜色从角门溜了进去,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殿下,您叫奴才来所为何事?” “今日在乾德殿皇后发生了什么事情,一字不落地说给本宫听。” 连公公似乎是有些意外谢兰庭提起皇后,态度一时有些迟疑,“殿下,这...” “怎么,有什么事情是你不能说的?还是不能说给本宫知道?” 谢兰庭将手中的琉璃杯放在了桌上,杯底磕着桌面的声音叫连公公一激灵。 他当即跪了下去,“奴才、奴才不敢。” 他还是个小太监的时候同旁人争权被陷害,险些拖下去溺死,是宸妃娘娘救了他,这份恩情他一直记在心里。 时隔多年,他与十七皇子再次有了联系,一个是身负仇恨韬光养晦的皇子,一个是位高权重的天子近侍。 谁都不会想到他连瑞,慧明帝眼前的大红人,实则是十七皇子的人。 “说吧,一字不落。” “陛下今日吩咐奴才,若是他去了便赐皇后娘娘三尺白领,同入永陵。” “嘭!” 价值连城的琉璃杯在连公瑞身前裂成碎片,他伏在地上噤若寒蝉,年轻的男子已然有了君威,他的怒气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自从四年前十一皇子阵亡,连瑞还从未见过十七皇子再有这般剧烈的情绪波动,他似乎早已习惯了将自己伪装成衣服懦弱窝囊的样子。 “你说的是真的?他当真要皇后陪葬?” “是,奴才不敢撒谎。” “那皇后听到了?” “这...”连瑞仔细回想了一番当时的场景,好像确实是听到了一些动静,但是当时慧明帝没注意他也就没提。“奴才不能确定,只是陛下同奴才说话时确实是有些许动静,不能确实是不是皇后娘娘。” “太医怎么说。”这是在问慧明帝的身体状况。 “太医说陛下身子亏空得厉害,这次能否熬过去只能听天命。” 谢兰庭闻言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本宫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是,奴才告退。” 连瑞回去的时候又换了一条小道,寂静的深宫中无人在意到有一个人出去了又回来。 连瑞走后青山轻手轻脚走了进来,“主子,属下叫人来将这地面清扫一下。” 谢兰庭仰面躺在椅子上,右腿支起,手中拎着杯子欲坠不坠。 “去吧。” “是。” 宫人静悄悄地进来将地上的碎片清理干净之后又退了出去。 “主子,皇后她、” “下去吧。” “主子?” “下去。” “是。” 谢兰庭看着杯子中的紫色液体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最后他似乎是做了什么决定将酒液一饮而尽。 “来人,尊陛下旨意赐皇后娘娘三尺白绫,送娘娘上路吧。” 连瑞对着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几个小太监走到卫昭月身旁将她摁住,丝滑的白绫勒住了她纤细的脖子,慢慢勒紧。 绝望的窒息感,卫昭月拼命拍打太监的手却无济于事。 救命!救命!我不想死!救我! “救命!” “娘娘!娘娘您怎么了?梦魇了?” 卫昭月猛地起身,眼前是熟悉的床帐,她还在自己的寝宫之中,还没死。 “阿枝,本宫要喝水。” “好,奴婢去倒水。” 卫昭月连喝了三杯水才冷静下来,那种强烈的、真实的窒息的感觉,让她心生恐惧。 “娘娘您身上都是汗,快别着凉了。” 阿枝看见她身上的汗浸湿了寝衣急忙扯了被子裹住她。 “阿枝本宫要沐浴。” 阿枝总觉得卫昭月有些不对劲,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听话,“好的娘娘,奴婢去叫人备水。” 卫昭月却好似受了惊,“不要别人,就你。” “哦,好,奴婢这就去。” 汤池上蒸腾着雾气,卫昭月坐在汤池里只露出个头,温热的水包裹着她的身体,她却仍旧觉得通体生寒。 她看着自己白皙莹润的肌肤,每一寸都彰示着她的年轻和生机,她甚至还未及笄,还有大好的年华,她不能死。 “阿枝,你说我们进宫是不是错了。” “娘娘怎么突然这么说。” 卫昭月自嘲一笑,“没什么,只是觉得我们在这宫里无权无势,徒有皇后的虚名,实则一无所有,还不如做个普通的女子自由。” “但是娘娘,您现在的日子可比以前自在多了,锦衣玉食还有陛下的宠爱,再也不用受委屈了。” “宠爱,呵、” “阿枝,你先出去吧,本宫要一个人静一静。” “是。” 阿枝满心忧虑却只能放下手中的东西退了出去。 卫昭月将自己埋入池水中,直到肺部传来刺痛,是熟悉的窒息感。 她钻出水面大口喘气,方才的瞬间她的脑海中闪过很多张脸,慧明帝想要她陪葬不过就是他那可怜的嫉妒心作祟,他不允许他的儿子就这样得到他认定的凤女和他的江山。 她需要找一个人合作,一个有可能成为这个天下的主人的人,一个能帮她逃过这场杀身之祸的人。 就在最后,她的脑海中闪过了一双绿眸。 “笃笃~” “娘娘,乾德殿派人来了。” “何事。” “陛下醒了,宣您去乾德殿侍疾。” “本宫知道了,叫他等上片刻。” 卫昭月缓缓起身,晶莹的水珠顺着肌肤滑下,撒至地面,她用棉布将身上的水吸干穿上宫装,又恢复成往日端庄贤淑的模样。 还不行,一切不能操之过急,她得从长计议,她不能出了狼窝又入虎口。 毕竟,这关乎到她的性命。 第31章 宫女进来为卫昭月绾了发髻,刚插上两支玉簪便被卫昭月制止了。 “就这两支簪子就够了。” “奴婢为娘娘上妆。” “不必了,这般甚好。” 她现在生死都握在旁人手里,指不定哪天就一命呜呼了,哪有心思梳妆打扮。 今日惠明帝难得清醒得早,瞧着精神好似好多了的样子,在卫昭月看来却生怕是回光返照。听说将死之人,在死之前会有一段时间突然恢复精神,好似好了一般,最后才会死亡。 太子妃和太孙妃早早地便在乾德殿守着了,瞧见卫昭月进来都起身行礼。 “拜见皇后娘娘。” “免礼,太子妃和太孙妃辛苦了。” 太子妃的父亲是河西节度使,与英王妃一样是封疆大吏。太子与英王一个出自元后,一个出自先继后,二人的正妃均是出自手握兵权镇守一方的节度使府,太子位置坐得稳,英王得宠。二人在朝中势均力敌,就连惠明帝病危都叫二人共同治理朝政。 也难怪谁都觉得自己有机会了。 “娘娘,随奴才进去吧,陛下要见您。” 卫昭月现在一见到连瑞就如芒在背,梦中就是他带着人亲自了结了她的性命。 “有劳连公公。” “娘娘这是说的哪里话。” 连瑞经过昨晚哪里不明白十七皇子这是不知何时看上皇后了。 不过在他看来这实属正常,哪个惦记着那个位置的皇子能不惦记皇后呢,得者可得天下的诱惑实在太大了。 更何况这皇后正值青春年少,杏眼桃腮冰肌玉骨瞧着便惹人怜爱,即便他是个去了根的,他也清楚男人对这样的女人动心是再正常不过了。 有了谢兰庭这一道,连瑞对卫昭月更是恭敬了,她的荣华富贵还在后头呐,他若是讨好了她,日后怎么也能得个恩赏体面地放出宫去回乡养老。 连瑞一心想在卫昭月面前讨个好,可他却不知道卫昭月现在烦他烦得紧,恨不得一眼都不要再看见他。 卫昭月径直从他身边经过,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 连瑞觉得有些诧异。往日皇后对她很是客气,今日怎么好似爱搭不理。他好好反思了一番自己这几日是否不小心得罪了皇后娘娘,思来想去也没找到缘由,只能当她是心情不佳。 “臣妾拜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皇后来了。” “陛下今日身体可有好些?” “今日朕好多了,这呼吸都顺畅了许多。” 惠明帝握着卫昭月的手,看向她的眼神带着笑意。 卫昭月却觉得他面色可怖,下意识就抽回了自己的手。 “陛下,臣妾方才过来得急没带手炉,手凉可别冰着陛下。” “皇后身子弱,该多注意些,别受了寒。” “是,谢陛下挂念。” 惠明帝叫卫昭月来,也不过是念念折子、话话家常,大多数时间都是卫昭月在说,惠明帝听。 倒是太子妃和太孙妃婆媳二人只能在殿外干坐着,熬到时辰到了再回去。 许是感觉自己时日无多,惠明帝只要醒着便将卫昭月诏进乾德殿。 这日过了晌午才有宫人跑来玉坤宫通报说是惠明帝要见皇后娘娘。 卫昭月瞧了一眼那个小太监,面生得很,她从未见过。 “你是新来的宫人?本宫怎么从未见过你?” 那小太监身子一僵,咧着嘴笑道:“先前来给娘娘送信的人他今日病了,奴才这才临时顶了他的职。” 卫昭月瞧他面相喜庆也就没再多问,“走吧。” “嗻。” 最近常去乾德殿,卫昭月只带了谷雨在身边,其他宫人都留在玉坤宫做自己的差事。 刚到乾德殿,发现连门口候着的人都变了,整个宫里静悄悄的。 “连公公呢?” “连公公亲自去小厨房盯着给陛下煎药了。” 卫昭月不疑有他,抬脚便进了内殿,谷雨作为皇后的贴身宫女进不了内殿,只能在殿外候着。 内殿静悄悄的就两个面生的小太监候着,今日侍疾当值的英王妃以及英王世子妃也没见到,卫昭月这才察觉到有些许不对劲。 怎么会同一时间有那么多的人被换了? 难不成今日就是她的死期?皇帝等不及了? “陛下,您身子可好?” 卫昭月一边试探一边伸头向内张望,翡翠屏风将惠明帝挡住了,她什么都看不见。 没人回应她,她壮起胆子往里走了走,惠明帝躺在床上昏睡着并未清醒,而英王就坐在屏风后的椅子上,就这样看着卫昭月。 卫昭月瞬间察觉到了危机,此前从未遇到过英王,而此时他居然一个人待在这里。 “英王殿下怎么在这里?” “自然是在等皇后娘娘了。” “等本宫?这是何意?” 英王起身步步逼近,卫昭月踉跄着向后退。 “娘娘在这深宫之中很寂寞吧?” 这话不仅不敬,可以说轻佻的近乎是冒犯了。 卫昭月皱眉,“英王殿下还请自重,这里是陛下的寝殿。” 英王丝毫不为所动,依旧是步步紧逼,卫昭月步步后退,很快被他逼至角落。 “娘娘还未侍寝吧?若是父皇就这么走了您岂不是要一辈子守寡了?倒不如良禽择木而栖。” 粗粝的手指试图揉捏卫昭月软嫩的耳垂,被她一掌挥开,“英王殿下就不怕本宫将这些话说给陛下听吗。” “父皇若是还能起身的话,本王还真不敢对娘娘表露心迹。” 英王一把将卫昭月搂在怀里,瞧着怀里的美人便起了欲念,想要一亲芳泽。 当日这小皇后被迎进宫,他瞧她的第一眼便起了兴趣,生得像兔子一般柔弱白嫩,最适合他这般英伟的男人搂在怀中,更何况她可是天机老人亲批的凤女,江山和美人他都要。 卫昭月力气小,根本无法挣脱,只能拼命挣扎,“放开,陛下还躺在里面,若是陛下醒了定会怪罪于你。” “本王既然敢动手自然不怕父皇醒了,今日便由本王给娘娘一个洞房花烛夜。” 卫昭月心里慌极了,她意识到英王今日定是有备而来,她不能慌不能慌。 她狠狠踩了一脚英王的脚,他脚下一痛松开了手。 卫昭月跑到门口,门却不知何时被从外面锁上了,她打不开。 她用力拍着门,“快来人!来人啊,放本宫出去!” “你往哪逃?!” 英王瞧见她呼救一把将她扯了回来,卫昭月披风上的宝石扣子崩了一地,披风也随之被扯开。 “劝娘娘还是配合一些,免受皮肉之苦。” 卫昭月跑不过他,很快就被他抓了回来,英王失了耐心将她压在地上伸手便扯开了她的上襦,露出大片雪白的皮肉和沟壑,这彻底刺激到了欲望上头的男人。 “放开我!” 卫昭月拼命推搡着他凑过来的脸,“滚开!别碰我!” “来人啊!” 宫门外甚至连一声应答都不曾有,卫昭月知道英王今日定是做了完全的准备,所有人都被支开了。 “娘娘还是留着嗓子待会儿叫吧。” 英王失了耐心,一只手将卫昭月两只手钳制住压在头顶,低头便要舔上那纤细的脖子,短须扎在卫昭月的脖子上又痒又疼,更多的是恐惧和恶心。 “放开!” 卫昭月还在拼命挣扎,若是被英王欺辱了,她宁愿去死。 她想起来曾经自保的那一招,曲起膝盖对着英王两腿之间狠狠撞了上去,男人一声惨叫捂着下身倒在一旁,顷刻间便是满头大汗。 “你竟敢踢本王!” 英王蜷缩在地上无法动弹,卫昭月急忙从地上爬起来。 门还锁着,卫昭月没办法只能找其他的出路,可是几个窗子都被封住了,她一时竟找不到能逃出去的办法。 此时英王已经短暂地缓过劲来,他踉跄着从地上爬起,“贱人,敬酒不吃吃罚酒,别怪本王不客气了。” 卫昭月往柱子后面躲,心里一阵绝望,难道今日真的要被这个畜生玷污吗? 这是她突然想起慧明帝内殿盆景后面有一个窄窗,平日里极少打开,那是她唯一的希望。 卫昭月来不及多想冲进内殿,将盆景推开,用力一推窄窗便被推开了,她身子瘦小极其灵活,踩着凳子便钻出了窗子。 英王追过来只来得及看到她消失的裙角,“该死。” “来人,把门打开!” 卫昭月从窗子跳出来,寒气立即将她裹住,她披风还在里面,上襦也被英王扯坏了,胸口大片的肌肤裸露着,只能用手攥着领口往玉坤宫跑。 很快身后便传来了脚步声,“人在前面快追!”应当是英王追了上来。 她一步都不敢停,整个乾德宫今日都被英王的人控制了,她停下便是死路一条。 卫昭月恨不得自己脚下生风飞回玉坤宫,后面的脚步声逼得紧,她回头便能看到他们在穷追不舍。 她逐渐感觉自己腿上好似灌了铅,好累,她不能停下。 御花园有一处假山,卫昭月刚跑到假山边上便被一只手给扯了进去。 她险些惊叫出声,被一只带着热度的手捂住,随后她对上那双绿眸。 “将人全部引开。” “是。”她隐约听到空气中传来一声应答。 “人去哪了?” 有人看到前方的角门处有一道身影,立刻指挥道:“在那儿!快追!” 假山里有一处一人大小的山洞,正好可以藏人,谢兰庭拉着卫昭月便钻进了山洞。 山洞窄小只能容下一人,谢兰庭将她搂在怀中,二人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他的手则垫在她的身后防止凸起的石头硌着她。 第32章 卫昭月缩在他怀中,耳边是他清晰的心跳声,身前是他温热的胸膛。 过了一会儿,外面好似没了动静,卫昭月这才放下了心,支吾道:“十七皇子怎么在这里?” 谢兰庭这才发现她外面的披风没穿,胸口的衣襟凌乱,一向精致的发髻都有些松散。 “你没事吧?我的属下发现了乾德宫的不对劲通知了我。” 卫昭月有些意外,他怎么突然说话不用尊称了?你啊我啊的。 还有他竟然不装了? 她轻轻往后退了退,“多谢十七皇子救了本宫。” 谁知谢兰庭下一瞬竟扯开大氅将她裹进怀里,裹在他温暖的怀抱中,卫昭月周身热了起来,感觉自己终于活了过来。 “你、” “你身子弱,别冻着。” 卫昭月抬头看他,当即被他幽深的绿眸吸引住了,她那日在水底最后看到的就是这双绿眸。 她知道的,他不是表面这般无能,那日在围场那么多的人都被他的属下给清理了。 如果,她选择合作的人是他呢? 他有能力救她吗? 应当是有的,她觉得他有。 他会愿意吗? 她好似是愿意的。 毕竟这张脸、这双眼都生在了她心坎里,她找合作对象找个合眼缘的不过分吧? 更何况她对他也算有个救命之恩,商量起来应该会更容易? 若是他不愿意怎么办呢?这不是出了虎穴又入狼窝吗?万一他向慧明帝告发自己的计划怎么办? 谢兰庭看她不知在想什么,一会儿皱眉一会儿抿嘴的,好似十分纠结。 “昭儿?” 卫昭月回过神,“你叫我什么?” 他怎么这样叫她,怪羞人的,谁准许他叫她闺名了。 这回轮到谢兰庭尴尬了,他握着拳头掩饰般地咳了一声,“娘娘您听错了,我不是在叫你。” 卫昭月鼓起腮帮子,又装,她可听到过不止一次了。 她仰起头谢兰庭这才看到她脖子上的红痕,有指印也有指甲挠的红痕,“你没受什么委屈吧?这脖子怎么了?” 他这一刻愤怒得只想杀人,他珍之爱之的明珠,英王竟然觊觎她。 她动了动身子将手从身前伸出来摸了摸脖子,这才感觉到一阵火辣辣的疼,想来是方才挣扎的时候被英王给挠的。 “本宫没事,多谢十七皇子救命之恩。” “没事就好,珠钗都歪了。” 谢兰庭伸手将她头上歪了的发簪扶正,呼吸就撒在卫昭月脸上,她一时有些冲动。 就他吧,他有能力护住她的,最关键的是他们之间有过几次交集,总归是有一些情分在的。 想到这里卫昭月在心里下定了决心,就他了,若是他不愿意,大不了她再选其他人从长计议。 卫昭月进宫这段时间虽长了些个子,但是和谢兰庭比起来仍旧娇小得很,头顶只堪堪到了他下巴。 卫昭月,你行的,只要你想做的事情没什么做不到的,你要活下去,她暗暗给自己打气。 她踮起脚向他的唇,谢兰庭下意识地将头偏了过去,卫昭月扑了个空,露出一丝受伤的表情。 谢兰庭偏过头,凌厉的下颌,脖子的线条修长,卫昭月的目光落在了脖子上的凸起处。 她舔了一下唇,将唇印在了那处凸起,似是不满足这样的效果,还伸出舌尖舔了一下。 面前的男人身子立刻就僵住了。 她、她在做什么! 第一下卫昭月凑过来之时,谢兰庭只是出于身体的本能反应偏过了头,但是第二回 她的唇落在他的喉结上,谢兰庭承认自己忍不住了。 作弄也好,勾引也罢,他总归不是什么圣人,这个时候还能做柳下惠。 他不想那么快就吓到她。 “这是你自找的。” “唔~” 卫昭月本就被他拢在怀里,如今脸和脖子都被他的大手控制着,只能仰着头被迫承受他激烈炙热的亲吻。 “嘤~” 卫昭月感觉自己快喘不过气了,嘴巴麻了,舌头也有些麻,唇角溢出的声音好似奶猫的叫声。 我快憋死了啊。 卫昭月推他,只是手上软绵绵的动作叫人分不清她是在推还是在抚摸。 一只手牵着她的手放在他宽厚的肩膀上,谢兰庭放开她只一瞬间复又吻了上去。 “停、” 耳垂也被温柔的手指揉捏着,嘴巴也被他堵住,卫昭月觉得自己好似飘了起来,周遭的景色都看不清了。 “呼吸。” 一吻作罢,卫昭月被谢兰庭搂在怀中顺气,她脑子里如同揣了浆糊,想说话什么却什么都想不起来。 他怎么这般熟练? 坏了,也不知道他是否有相好的女子,若是有的话她万万不能做那个插足的人。 若是有的话,她也是不要的。 “你...” 谢兰庭此刻的嗓音低沉且磁性,卫昭月脸不争气地红了。 “怎么了?” “你有没有相好的女子?” 谢兰庭低笑一声,“你何时见过我身边出现过女子。” “那通房呢?” 谢兰庭不开心她将她想成沉迷女色的纨绔,在她耳边落下一吻,“娘娘统领六宫,我身边是否有通房娘娘不清楚吗?” 好、好像是没听说过他宫里有什么通房,连宫女都少得可怜。 “那你怎的这般熟练?” “什么熟练?” “就是、就是方才。”这叫她如何说得出口嘛。 “昭儿是说这个?”他暧昧地摩挲着她柔嫩的双唇。 “自然是对着图册学过,娘娘可还满意?” 卫昭月脸又红了,说话便说话,在她耳边吹气做什么。 “你身上的那个匕首硌着我了。” 她扭了扭身子想将它挪到旁边去,她知道这把匕首的,秋狩当日她还拿来防身呢。 这下轮到谢兰庭脸红了,那哪是什么匕首,分明是他在剑拔弩张。 谢兰庭一时半会冷静不下来,只能托着她的身子将她抱了起来,不碰到她不就好了。 “啊!” 卫昭月陡然升高吓了一跳,“你这是做什么?” “你不是腿软了?” “本宫才没有!”她才不会承认自己劫后余生又被他吻得太过于激烈腿软了呢。 “那娘娘怎么一直往下滑?” “你胡说。”她将头埋进他的颈窝,不给他看脸上的红晕。 谢兰庭脱下大氅将她裹了起来,抱着她不知从哪里隐蔽的小道几个穿梭便到了玉宸宫。 卫昭月上次来还是因为雪奴跑了进来,她为了找它还一头撞进他怀里。 她被放在偏殿的床榻上,“你带我来玉宸宫做什么?” “你这般模样能回宫?” 卫昭月低头这才意识到自己被他看了个精光,羞恼地抬起袖子试图挡一挡春色。 谢兰庭扯过床榻上的被子将她裹得严严实实,她比初入宫时丰腴许多,他有些心猿意马。 “我已经派人去给你拿衣裳了,乾德宫的一切都会打扫干净,现在你要老老实实告诉我你要做什么。” “什么做什么?” 他指了指自己的喉结,喉结滑动,卫昭月脸腾地红了。 乱动什么! “我前两日听到陛下给连瑞下旨说,若是他走了就要赐我三尺白绫。” 卫昭月瞄了他一眼继续说道:“我不想死,就想要找一个人合作届时能庇护一二,自然是皇子最合适,所以...” “所以你就选择了我?”谢兰庭强忍着脸上的笑意。 可惜瞬间就被卫昭月捕捉到了他嘴角微微翘起又强行撇了下去。 “你笑什么?!” 他抬手捏了捏她软嫩的腮帮子,“自然是笑昭儿有眼光了。” “为何不选旁人?想要寻求庇护,我这个废物皇子可不是明智的选择。” 卫昭月从鼻子里轻哼一声,“哼,旁人我瞧不上。” 旁的皇子,不是太老就是太丑,还有英王这种蠢的。 “那昭儿就是只瞧得上我了?” 卫昭月嘴硬,“那还得看你表现。” “怎么表现?这般?” 一阵天翻地覆,卫昭月便被压在了身下,身上裹着被子动弹不得。 “诶?你怎么听到陛下要我陪葬一点都不惊讶?” 半晌她才反应过来,“你知道了?!你知道陛下要我陪葬是不是?” 谢兰庭看她眼神带着怀疑生怕她想歪了急忙解释道:“那日御花园看你惊慌失措地跑开,生怕你受了委屈这才调查了一番,才知道他还存在这样的心思。” 小姑娘委委屈屈地看着他,眼眶滚出晶莹的泪,“我不想死,他凭什么叫我陪葬。” 谢兰庭心疼极了,轻柔地吻去这些金豆豆,“别哭,有我在绝不会让你受委屈。” 人总是这样,在受了委屈时越是有人关心有人哄便会越觉得委屈。 卫昭月想起来方才被英王抓着时的惊慌和绝望顿时后怕起来,眼泪扑簌扑簌掉往下掉,若是那个窄窗也被封死了,若是谢兰庭没有来救她。 “怎么了?”谢兰庭又凑过去吻她脸上的泪珠。 “你好重。” 谢兰庭不敢压着她了,只能坐起来连着被子将她抱在怀里。 “再哭眼睛就肿成□□了。” 卫昭月这回也顾不上哭了,她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这个人居然说她眼睛像□□? 她挣扎道:“放开我,我要回宫!我这□□吃不起你这天鹅肉。” 生得好看便可以这般瞧不起人了?! 谢兰庭忙搂住她不叫她掉下去,嘴上道着歉,“我错了,明明就是兔子,惹人怜爱。你已经吃我了不能再反悔了。” 嘴上覆上一只软嫩的小手,“你别胡说,谁吃你了。” 谢兰庭握住他的手,神色严肃,“现在告诉我方才乾德殿发生了什么。” 卫昭月定定地看着他,最后垂下眼,“方才...” 第33章 谢兰庭听完当时的经过心里早已恨不得现在就飞过去将英王大卸八块。 他脸色阴沉得吓人,眼眸变成幽绿,卫昭月都有些被唬住了。 “你怎么了?” 他收敛起眼中的暴戾,“没什么,这些事情都交给我,你只需安安稳稳地吃喝玩乐。” 什么呀,说的她好像游手好闲一般,她每日要处理的事情也很多呢。 “若是陛下真的死了怎么办?” 谢兰庭眯了眯眼睛,“我瞧他这一回不一定就熬不过去。” “为何?” “这阵子虽说他一直昏迷,但是身体却还撑得住,不像是将死之人。” 虽然朝中人心惶惶,太子和英王斗得不可开交,谢兰庭却从未觉得慧明帝这次要不行了,他见过油尽灯枯的将死之人,并不是他这般。 “便是他死了,你也会活得好好的,不要怕,出了你自己,没人能替你决定你的生死,即便那人是皇帝也不行。” “嗯。”卫昭月咬唇点点头,她相信他的。 他乖巧的模样看得他心都软了,低头便打算一亲芳泽,卫昭月慢慢闭上眼睛等他的吻落下。 “扣扣扣。” 卫昭月陡然睁开眼,“谁?” 门外响起青峰的声音,“主子,娘娘的婢女来了,乾德殿一切都清理干净,保证不会有旁人知道此事。” “进来。” “是。” 阿枝捧着衣裳抵着头走了进来,看到卫昭月坐在谢兰庭腿上身上还裹着被子,担忧得当即就要哭出来。 “阿枝别担心,我没事的。” “服侍你家娘娘换衣裳。” 谢兰庭知道他在这这主仆二人都不自在,将卫昭月放下就起身出了内殿。 谢兰庭刚出去,阿枝便冲了过来,声音里带着哭腔,“娘娘,您这是怎么了?” “阿枝我好好的,我只是衣裳被扯坏了,快给我换上。” “是。” 阿枝方才被青峰找到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她不敢随意相信,但是青峰说万一卫昭月在等她呢,她难道就是不去吗?阿枝不敢赌,只能带了衣裳跟了过来,谁知一进来看到的便是这般场景。 “娘娘,您和十七皇子?”怎么衣衫不整还坐他腿上。 “我们现在是合作关系,此事说来话长,我们得快些回玉坤宫去。” 阿枝服侍卫昭月换了身衣裳,又将松散的发髻重新梳好,出来就看到谢兰庭正坐在桌旁喝茶。 “我先回去了。” 谢兰庭自然地牵过她的手,“别急,我叫人送你去御花园,今日的事情不能引起旁人的注意。” “哦。” 她自然知道今日的动静有些大,若是慧明帝清醒了传到他耳朵里去,她怕是也难逃一死。 阿枝瞧着两人亲昵的样子不敢抬头,她想不通怎么她只是半日没在小姐身边跟着,十七皇子便同她家小姐这般亲密了。 “对了,我带去乾德殿那个婢女呢?” “她被支开之后打晕了,我的人已经将她送了回去,这几日就不要让她露面,就说她病了。” “我知道了。” “去吧,剩下来的事情交给我。” “嗯。” 卫昭月点点头,一步三回头地跟着青峰离开了。 青峰将她带到御花园内,装作从乾德殿回来的样子,一路上有洒扫的宫人和巡逻的金吾卫看着她带着宫女从御花园穿过回了玉坤宫。 乾德殿那边也做出卫昭月是不慎弄脏了衣裳才叫了宫女送了新的衣裳来的样子,一切都瞧不出破绽,卫昭月惴惴不安了几日发现无人注意此事这才终于放下心来。 随后便是传出英王在床上与美妾厮混被坐断了命根子之事,太医医治之后说英王怕是有一阵子用不上子孙根了,只能用药好好调理安心静养,许是能恢复。 气得英王在府里摔了一屋子花瓶茶盏,连着几日都没能去上朝,连和太子的斗争都顾不上了,生怕自己真的没了男人的能力。 一时间英王沦为了朝中和后宫的笑柄,英王妃也闭府不出,就怕走到哪里旁人用异样的眼神瞧她。 “英王的事情是你做的?” 这日恰好轮到谢兰庭侍疾,他没母妃也没有妃子,轮到他府上侍疾只能他亲自去,这正好也给了卫昭月见到他的机会。 慧明帝还昏睡着,卫昭月趁着殿内没人就悄悄问他。 “你猜呢?” “肯定是你,除了你没人能想到这样丢脸的法子。” “昭儿这般了解我?” 谢兰庭几日没见她心里想得紧,抬手便捏了一把她柔嫩的耳垂,下一瞬便被她打开。 “瞎摸什么!” 他露出委屈的神色,“前几日才同我定情,今日便翻脸不认人了?” 卫昭月大惊,“谁同你定情了?!那是合作。” 这人未免也太自恋了,这才哪到哪,就定情了,既没有互诉衷肠,也没有定情信物,谁同他定情了。 这下轮到谢兰庭懵了,合着这几日是他自作多情了?他以为两个人是两情相悦、私定终身,在她眼里就只是合作? 谁合作还要亲亲抱抱的? 他只是想到她找旁人庇佑便嫉妒得发狂,更别提她对着旁人献吻了。 谢兰庭将她困在墙角,低头便堵住那片夜夜扰他清梦的唇。 卫昭月害怕地瞄了瞄四周,幸好没有其他宫人在,随后便被谢兰庭捧住脸夺去了呼吸。 良久,他咬牙切齿道:“合作?同旁人合作也要这般么?” 卫昭月腿软,全靠腰间的手臂撑着,嘟囔着“我也没想同旁人合作。” 不得不说谢兰庭被安抚到了,伸手将她搂紧,“这么说昭儿是只想过找我合作了?” “嗯。” 谢兰庭将她打横抱起坐在椅子上,丝毫不避讳这是慧明帝的寝殿,更何况他就在里面的床榻上躺着。 “若是惊动了陛下就完了。” “不会的,隔着屏风他看不见,自从病了之后他耳朵也有些不太好。” “那还是得注意些,被旁人瞧见也不行。” 卫昭月挣扎着从他怀中下来,虽说他怀里待得很舒服,但是她还是觉得小命要紧。 谢兰庭无奈,他本就是为了一解相思之苦今日才来侍疾的,若是不能同她亲密,他今日何苦来这一趟。 但是他定然是做不出强迫卫昭月之事的,只能随她去了。 后面的日子慧明帝清醒的日子一日比一日长,精神也一日比一日好,竟然就这么渐渐地都能起身了。 内务府甚至都做好了慧明帝驾崩和新帝登基的准备,谁知慧明帝竟然好了,又将养了几日甚至都能上朝了。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上朝第一日,文武百官对着大病初愈的慧明帝齐齐跪下。 “平身。” 慧明帝这次生病可以说是死里逃生,往日合身的龙袍此时空荡荡地罩在身上,头发和胡须全白了,看着比之前苍老了许多。 “朕病中这些日子,朝堂上下多亏各位,太子和英王兄弟俩监国,朝中大大小小的事务也都处理得不错。” “便是朕日后真的去了,也能放心地将江山交予各位。” 大臣们哪敢应这句话,纷纷跪下,“陛下洪福齐天,寿与天齐。” “都起来吧。” 慧明帝听大臣们将最近的事情汇报了一遍,其中就有御史台弹劾英王贪图享乐与美妾厮混搞出的事情,慧明帝大怒罚英王在府中思过,过年之前不得出府。 英王自知丢脸也无法辩解,只能认了此事。 随着慧明帝的苏醒,朝中此前的暗流涌动似乎一瞬间平静了下来,不论是太子党还是英王党的人都夹起尾巴,不复前些日子的争锋相对。 而卫昭月在慧明帝的有心推波助澜之下在民间的声誉日益增长,大晋的百姓都知道如今的皇后不仅仅是天命凤女,更是能给大晋带来安宁和祥和的祥瑞之人。 卫昭月听到宫人的禀告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她清楚自己是假的,也清楚慧明帝不过是想用他来维护他的天子声誉。 但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简直是将她架在火上烤。 年关将近,各地送往宫中述职的折子纷至沓来,慧明帝除了上朝整日就是在御书房看折子接见大臣,只是不知为何他仍是将卫昭月诏至御书房给他分折子。 慧明帝越是这般卫昭月便越是害怕,那句三尺白绫的遗言如一把刀日日悬在她的头顶。 这一日卫昭月又被诏来御书房,慧明帝似乎是才同大臣议完事,桌子上摆着厚厚的奏折。 “臣妾拜见陛下。” “皇后来了,今日天冷,怎么不多穿一些?” “回禀陛下,臣妾不冷。” 她来时身上穿着狐裘手上还抱着手炉,是到了殿内才脱掉的,因而看着穿得不多,实则一点也不冷。 “朕有一事需皇后帮忙。” “陛下这说得哪里话?你的吩咐臣妾自当尽力。” “朕近日政事繁忙,需皇后这几日替朕去清风观祈福,皇后可愿意?” 临近年关,大晋素来有皇帝为百姓祈福的惯例,只是今年实在不巧,慧明帝大病初愈积压了太多政事实在是抽不开空,他便有了由皇后代替他去的想法。 卫昭月最害怕听到清风观三个字,但是慧明帝开口了她又不能拒绝,只能硬着头皮应下。 “能为陛下分忧是臣妾的福分。” 卫昭月领了旨,三日后便带着宫女和随行保护的队伍浩浩荡荡地出发了,清风观就在京郊的山上,到那里不过是一个时辰的脚程。 卫昭月坐在马车里,车窗外飞进来一个纸团,她打开后便看到这纸上龙飞凤舞的大字。 清风观见。 第34章 “娘娘,这是什么?”阿枝看到卫昭月从底板上捡起一个纸团,看了上面的内容还开始傻笑,不由得有些担心。 卫昭月收起手中的纸条塞到荷包里,“没什么,就是个纸条。” “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道路两旁的百姓看到是皇后的车架,纷纷跑来围观。 这一年大晋平息了边关的战事,也没有遇到天灾,百姓安居乐业,加上惠明帝的有心渲染,卫昭月的民间的名声大盛,他们都觉得天机老人的批命应验了,他们的皇后就是那个天命凤女,能给大晋带来祥瑞。 “娘娘,您看外面的百姓都拥护您。” 卫昭月苦笑着摇摇头,随即掀开帘子的一角对着外面的人说道:“秦将军,加快些速度吧,切莫造成拥堵伤了百姓。” “是,娘娘。” “还有,叫人来对百姓进行疏通,人多别出什么岔子。” “臣遵旨。” 秦岭得了令便传话叫领头的人稍稍加快了速度,车队很快出了城,到了城外就清静许多,路上的人都变少了。 有了上次围场刺杀一事,此次出行惠明帝增加了一倍的人手,还特地从羽林军中调了一支队伍随行,可谓是守卫森严。 一路上秦岭都十分警醒,上次在围场他护卫不力惠明帝念他全力杀敌自己也受了伤没有怪罪于它,若是此次再叫皇后有任何闪失,他怕是只能以死谢罪了。 到了京郊便逐渐人烟稀少,清风观在山腰上,有一条宽敞的路可以上山,是当年为了清风观的香火特地修建。 上山的百姓们遇到皇后的车架都纷纷避让,他们很快便到了清风观。 卫昭月刚一出马车就被空气中的寒气冻了个一哆嗦,连鼻息之间都是凉意,方才在马车里烧了炭盆,暖烘烘的,这山中又比城中冷上许多,她几乎当场就后悔了,放着好端端的宫殿不住,非要跑来这山中道观来受苦。 但是皇命难为,这也不是她能决定的。 “贫道拜见皇后娘娘。” 仙风道骨的道长穿着一身单薄的道袍,瞧着就四十来岁,玉虚道长带着清风观的道士们在道观门口恭候皇后。 “道长不必多礼。” “外头寒冷,道长穿得如此单薄,还是快些进去别冻着了。” 卫昭月外头罩着夹袄,领口和袖口镶着一圈狐狸毛,粉雕玉琢的小脸藏在狐狸毛里,露出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 玉虚道长此前虽在宫中待了一些时日却也没有机会见到皇后,见到卫昭月还是吃了一惊,纵使是知道皇后是个妙龄少女,他也没想到是这般青春美貌。 “娘娘请。” “道长请。” 玉虚道长领着卫昭月去了特别为她准备的寝室,虽是简陋却收拾得干净整洁。 “娘娘,清风观居室清贫简陋,这些时日得委屈娘娘了。” “本宫是来替大晋百姓祈福的,这些身外之物不必过多要求。” “娘娘舟车劳顿,还请先稍作歇息。” “有劳道长。” 玉虚道长将卫昭月一行人安顿好之后便退了出去。 阿枝四处看了看抱怨道:“娘娘,这个屋子这般简陋怎么住啊?” “阿枝,富贵的日子才过了几日你就变得奢侈了?” 卫昭月的语气中带着些许警戒,阿枝听了顿时自知有错,“娘娘,是奴婢娇奢了,奴婢知错。” “我们在宫中如履薄冰,须得多注意一些,这屋子也就和我们在府中的差不多,有什么不能住的,虽说由奢入俭难,但是我们处境困难万事要小心。” 阿枝低下头去,“是,奴婢省得。” “好了,叫人来将床褥收拾一下,难得出宫权当好好散散心。” “是!” 山中清冷,幸而卫昭月带足了炭火,在屋中点了炭盆不一会儿便热了起来,随行的宫女进屋将床褥和杯盏一律换成了从玉坤宫中带过来的那些惯常用的。 今日日头高悬,外头景色也好,卫昭月用过午膳之后小憩了一会儿便带着阿枝去观中四处转转。 “听闻这清风观是陛下请的园艺大师结合风水建造的,不仅风水极好,景色也清幽。” “娘娘,这观中有许多百姓,我们还是不要走得太远。”阿枝自从上次卫昭月遇刺之后总是提心吊胆,生怕落单碰到什么坏人。 “你啊,不叫我娘娘,我们就不会被认出来。说好了,这几日你只准叫我小姐,我们还和以前没进宫时一样。” “是,小姐。” 为了不打扰百姓,卫昭月带着阿枝特地逆着人群走,走着走着就到了后院的一片竹林。 即便是冬日竹叶也繁茂,林子里一道人影穿着月白色的竹纹锦袍,素雅的袍子也压不住他眉眼间的艳色。 男子看到卫昭月便展颜一笑,卫昭月胸间砰得一跳,整个人好似被蛊惑了一般僵住了。 “昭儿,过来。” 阿枝站在卫昭月身后,拿眼神瞄着谢兰庭,上次她从玉宸宫接到衣衫不整的卫昭月整个人担心得要命,好在后来卫昭月解释了是谢兰庭救的她,不然她豁出去一条命也不会放过他。 卫昭月几日没见他,乍一见还有些无措,显然对面的男子比她更快地适应了这段关系。 “阿枝,你去路口守着,有人就来通知我。” “是,小姐。” 阿枝又看了看两个人,金童玉女确实登对,只是一想到两人的身份,阿枝只能一跺脚闷头离开了。 “昭儿,过来。”谢兰庭又叫了一遍。 卫昭月展颜一笑,提着裙摆便跑了过去,径直扑进他怀里。 “你偷溜出宫,不怕宫里有人找你?” “我在宫里都是无人在意的,谁会闲着无事找我。” “那本宫日后在宫里可得多多关照十七皇子,省得你被冷落了。” 卫昭月窝在他怀里,笑得眉眼弯弯,谢兰庭捏了捏她的脸蛋,“那以后就指望娘娘多多关照了。” “那你求我。” “唔~” “哇咦呦嗯。”卫昭月推了推他的肩膀,没推动。 “没有旁人。”说完又堵上这张粉嫩的唇。 最后是卫昭月觉得自己快要喘不过气了狠狠在他腰上拧了一下才被放开。 “你要憋死我!”卫昭月撇着嘴控诉道。 “我哪舍得。” 谢兰庭笑着将她搂进怀中,手中把玩着她发簪上垂下的坠子。 卫昭月搂着他精瘦的腰,掌中的肌肉硬邦邦的,手感极好,她上上下下摸了好久,颇有些流连忘返的意思。 “还没摸够?” 卫昭月竖起白嫩的手指在他坚硬的腹部戳了戳,“兰庭哥哥,腰很有劲哦。” 这回轮到谢兰庭羞涩了,他耳朵悄悄红了,“你怎么突然这般叫我?” “上次郑姑娘不是这般叫你吗?怎么,我不能?” 这种带着三分醋意和三分狡黠的语气取悦了谢兰庭,“自然愿意,求之不得。” “再叫两声听听?” “想得美。” 谢兰庭这时候发现卫昭月似乎在盯着他的脸,“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 卫昭月伸出手指用指尖轻轻点了点他的唇,谢兰庭的唇偏薄,此时却泛着红微微嘟起。 “肿了。” “什么?” “你的唇,肿了。”她摸了摸唇珠,这里肿得最明显。 谢兰庭脸一热,瞬间觉得自己是被调戏的小媳妇,而卫昭月则是风流多情的纨绔。 他即刻反客为主,“既然都肿了,我不介意更肿一些。” 卫昭月个子娇小,即便谢兰庭低着头她也需要踮着脚抬着下巴去迎合他,几个呼息过后她白皙修长的脖颈都透着淡淡的粉。 她整个人都缩在谢兰庭怀中,纤细的手指紧紧攥着他的衣襟,生怕一松手便滑了下去。 “停、停呀。” 卫昭月觉得自己舌根都麻了,双唇也热热的,这个人未免太不懂怜香惜玉了。 她抬手摸了摸,“我肯定也肿了,这叫我怎么见人呀。” “说到见人,我还真有几个人要给你见一见。” “出来吧。” 谢兰庭话音刚落便不知从哪里窜出来两个年轻男子,正是一直跟随着的青山和青峰。 卫昭月吓了一跳,下意识地躲在了谢兰庭身后,“他们是谁?” “他们是我的属下。” 卫昭月有点印象了,“围场那日你后来叫来的人就是他们?” 谢兰庭有些意外,“你那日不是昏迷了?” “我是痛昏过去了,但是还有些许意识,就听到你说什么两次三次的,那是什么?” “咳咳,这便是你们的主母。”他掩饰般地轻咳两声,将话题转移了过去。 “属下拜见主母。” 按理来说卫昭月早就习惯了被旁人跪拜,但是当青山和青峰二人向她跪下之时,她还有有些局促,再说了主母她可不敢当啊。 “快起来吧,你们叫什么名字?” “属下青山。” “属下青峰。” 卫昭月点点头记住了他们的脸,圆脸爱笑的是青山,冷脸的是青峰。 “平日怎么从来见不到他们?” “若是能见到他们我还怎么装成那副软弱的样子。” 这般理直气壮,饶是装柔弱装惯了的卫昭月也觉得他未免太过于无耻了。 “明日我带你去山中玩,这山中景色不错,颇有野趣。” 卫昭月连连摇头,“不行不行,明日还得跟着玉虚道长颂念经文为百姓祈福呢。” “经有什么好念的,天机老人近日可是回了清风观清修,你就不怕遇见他?” 他怎么知道自己不能见天机老人? 他、他知道了她的身份? 卫昭月惴惴不安地看向他,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插入书签 第35章 “怎么了?怎么这般眼神看着我?” “你方才这话...是什么意思?” 谢兰庭俯下身去凑到她耳边,“昭儿既然都选择了我做你的合作对象,是不是应该和我坦诚相见。” 虽然她此刻应该很慌张,但是不知怎么的,卫昭月总觉得坦诚相见这四个字不那么正经。 “你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知道你的生辰是戊戌年丙辰月壬戌日壬子时?” 卫昭月屏住呼吸瞪大了眼睛,他真的知道了!他知道她不是天机老人批命的凤女了! “你...会揭穿我吗?” “昭儿莫不是忘了我们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夺了我的贞洁,我怎么会去揭穿你。” 谢兰庭挑起她耳边散落的发丝掖到耳后,瞧着她紧张的样子知道自己是吓到她了便想着逗她一逗。 “贞、贞洁?!你可别胡说!”男人也有贞洁?她抬手捂住他的嘴不叫他乱说话。 “我可从未碰过其他女子,昭儿莫不是不想负责?”他的眼神变得危险起来。 卫昭月自知理亏,谁叫当时是她先按捺不住、色从心起。 “当然不是!我负责,我当然负责。”不就是男女之间凑在一起亲亲抱抱那点事,对象是这样一个绝世美男,怎么算也是她赚了。 谢兰庭听到她的话满意了,在她唇角轻啄两下。 “那明日我带你去玩。” “不行不行,祈福诵经就算是装样子也得装一装,第一日就不见人影这叫怎么回事。” “那后日?” 卫昭月伸出三根手指,“三日后,三日后你来接我好不好?” 谢兰庭心里不痛快,他本来都计划好了这半月要好好带她四处玩一玩,这一下子便少了三日。 “两日。” 卫昭月瞪他,“那五日。” 今日讨价还价,明日就能得寸进尺,她可不会纵容他。 谢兰庭能屈能伸,“三日就三日。” 卫昭月是最会哄人的,她知道这个时候需得给他些甜言蜜语安抚安抚。 她环住他的腰,下巴垫在他的胸膛上,“三日很快就过去了,你就耐心等一等哦。” 二人旁若无人的模样刺痛了青山和青峰的眼,他们还从未见过主子这般腻歪的模样,简直无法直视,两个人对视一眼闪身消失在竹林里。 阿枝在通往后院的路口焦急地等待着,她又害怕有闲杂人等经过看到不该看的,又担心卫昭月一个人在里面受了欺负,只能一个人在原地踱步。 “阿枝,我们回去吧。” “娘、小姐,您终于出来了,您没事吧?”阿枝上下打量了一番卫昭月,见她衣衫整洁这才放下心。 “没事,我们回去吧。” 卫昭月一路心情愉快回了院子,进屋之后阿枝帮她脱下外面的夹袄,脸上欲言又止的表情卫昭月想忽视都忽视不了。 “阿枝,你有话要说?” 阿枝蹙着眉张了张嘴又忍住了,“娘娘,奴婢没有。” 卫昭月与她多年主仆,情同姐妹,皱个眉撇个嘴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你是想说十七皇子的事情?” “娘娘,您同十七皇子生了情,这于情理不合,若是被陛下知道了这可是杀头的大罪。” 阿枝面露急色,她是最了解卫昭月的人,她知道卫昭月外表柔弱实则胆大心细,甚至有许多离经叛道的想法,一直以来不过是为身份和卫国公府的环境所困,但是阿枝怎么也没想到卫昭月做的第一件大事居然是和十七皇子! “什么生了情,胡说,我们只是合作。”再说了,她都差点活生生的要去陪葬了,她还能害怕杀头吗? 还不如为自己多做打算,拼一把,说不定就拼出个康庄大道来,大不了就是一死。 “小姐,您都同十七皇子亲吻了!这还不叫生了情?!唔唔唔~” 卫昭月伸手捂住阿枝的嘴,不让她再乱说话。 “我就是见色起意你懂不懂,我还没有对他动心呢。” 阿枝没想到她竟然有这般惊世骇俗的想法,合作就合作,居然还要见色起意。 她扒开卫昭月的手,“小姐!您怎么能这么想,这分明就是话本子里的负心汉会说的话!” 什么负心汉!她才不是负心汉,她可没有给过他任何承诺呢!卫昭月狠狠地想。 “您是皇后,他是皇子,就算合作也可以不亲吻的呀,一旦泄露陛下的雷霆之怒该如何承担。” 阿枝气自己日日跟着卫昭月,都不知道她产生了这样惊世骇俗的想法。 “阿枝,接下来我说的话你听完了就烂在肚子里,再也不准提起。” 卫昭月将自己围场被刺杀是谢兰庭救了她还有惠明帝要她陪葬的事情一字一句告诉了阿枝,阿枝听完气得直哭。 “小姐,阿枝没用,小姐你受了那么多的委屈,奴婢却什么都不知道。” 卫昭月被她逗笑了,拿出帕子帮她擦干了脸上的泪水,“这些都过去了,小姐我现在不是活得好好的。” “陛下他凭什么叫小姐陪葬。” “我当时也是这么想的,可是若是真到了那日我也无法逃生,只能寻一个能庇佑我的人。” “可是十七皇子自己都自身难保了,他真的能庇佑小姐你吗?”阿枝看着卫昭月的脸,声音越说越小。 找人庇佑,也得找个手眼通天的呀。 “你看,这不就骗到你了?他啊,不知背地里藏了多少势力呢,我相信他能救我。” “既然小姐相信他,那阿枝也相信,阿枝支持你和十七皇子在一起,啊不,合作。” “好了,日后在外面见到他还是和往常一样,做足礼数就好了。” “是,阿枝晓得。” 晚上卫昭月用了清风观的膳食,虽是清粥小菜但是味道很不错,卫昭月吃得倒也津津有味。 第二日卫昭月便在玉虚道长的安排下前往大殿诵经,她坐在最前面,身后坐着观里的其他道士。 为了不让人冲撞到皇后,清风观已经通知百姓闭观三日。 虽说是亲自来祈福诵经,一日不过也就早上和午后各一个时辰,诵经也是随便糊弄糊弄,其他时间都清闲得很。 三日转瞬即逝,卫昭月不必再去大殿,只需在静室内静坐即可。 “叩叩。” 静室的窗户被有规律地敲击了几下,卫昭月一下便知是谢兰庭来了。 她跑过去打开窗,窗外是谢兰庭挺拔的身姿和俊逸的脸。 “昭儿,我来接你了。” 此时已经临近晌午,“现在?我们不用完午膳吗?” “你跟我来就知道了。” 阿枝给卫昭月搬来了凳子,卫昭月踩着凳子扶着谢兰庭的手从窗户翻了出来。 “阿枝,你留在这里帮我守着,不要叫旁人进来。” “是,小姐。”阿枝低头应声,并不随意乱看。 谢兰庭揽着她的腰将她放在地上,拿过青山手上的狐裘将她拢住,这狐裘通体红色滚着白边,摸着既软滑又厚实。 修长的手指在她身前扭了几下便打出一个漂亮的结,“山中冷,别冻坏了身子。” “我们走吧~” 卫昭月已经迫不及待了,她自从入宫之后便再也没能出来玩过,往日在卫国公府的时候府里无人在意她,她时常溜出府去玩,也见识过不少新奇的东西。 谢兰庭牵着她的手从清风观的后院小门出去,后面就是后山,人烟稀少很是清幽。 “你要带我去哪?我们不是要去用午膳吗?” “你跟我来就知道了。” 谢兰庭神秘兮兮的样子勾起了她的好奇心,走着走着她便隐约闻到一丝香味。 “这是什么味道?” 她皱着鼻子循着香气闻了闻,“怎么好像是羊肉的味道?” 谢兰庭有些意外,“你闻到了?” “这么明显的膻味儿,我肯定闻到啦。” 羊肉是西域那边爱吃的肉类,大晋的人多是吃不惯的,但是他瞧卫昭月的样子好像很感兴趣。 “之前西市有一家酒楼冬日会卖羊肉锅子,我还去吃过呢,可惜后来好像吃的人不太多,酒楼就不卖了,想来还有些可惜。” 卫昭月回忆了一番当时吃到的味道,忍不住吞了口口水,她光是想想就有些馋了。 “啊!你该不会要带我来吃羊肉锅子吧!” “你再猜猜看。” 卫昭月缠着他,“你快告诉我,别卖关子啦!” 二人一路打闹,没一会儿便到了靠近山顶的一处地方,那里用雨布搭了个小帐篷,帐篷前点着篝火,火上架着羊肉在烤,青峰坐在火堆前看着。 “这是...烤羊肉?!” “我只听说过烤鸡烤鱼,还没见过烤羊肉呢!” 卫昭月挣开谢兰庭的手跑到火堆旁蹲下,看火苗舔舐着羊肉的表面冒出油花,散发出一阵阵香味。 “去帐篷里待着,外面冷。” 卫昭月这才看到旁边的小帐篷,不大,也就容得下两个人,里面铺着厚厚的毛毯,一个小几上摆着个食盒还有几样瓜果,看得出来是精心准备的。 “这个是什么?!” 她好似发现了什么新奇的玩意,指着帐篷里的一个双耳长颈琉璃瓶问道。 这琉璃瓶表面流光溢彩,却瓶身通透能隐隐透出里面的颜色。 “这是西域的特产葡萄酒,今日特地带来给你尝尝。” 一提到酒卫昭月便蔫了,她不胜酒力,平日里喝上一两杯都会醉,但是这个葡萄酒她还从未尝试过,若是错过了又觉着可惜。 似乎是猜到了她的顾虑,谢兰庭安慰道:“没事,这个酒不似大晋的酒那么烈,轻易不醉人的。” “真的?” “真的。” 轻易不醉人,只是喝多了后劲也大,尝尝味倒是没什么。 插入书签 第36章 卫昭月坐在帐篷里,帐篷挡住了四面的凉气,面前是烧得正旺的火堆,热气源源不断地传过来,一点儿也不冷。 她捻了一块果脯放进嘴里,“这就是你为我准备的午膳?好吃吗?” 谢兰庭颇有自信,“自然,你尝了便知道。” 只见青山从随身的荷包里拿出一个纸包,打开之后是一堆褐色的粉末,远远地就闻到一阵刺激的香味。 “这是什么?” 谢兰庭捻起一把粉末均匀地洒在羊肉上,香味顷刻间四散开来,“这是西域常用的一种香料,放在食物里有一种特别的辛香。不过大晋的百姓口味偏淡,不太能习惯这般刺激的味道。” “那我若是吃不惯怎么办?” 谢兰庭拿出随身的匕首用酒擦了擦,片下一片羊肉塞进卫昭月嘴里,“那只能带你去城里的酒楼吃了。” 起先是一股强烈的膻味和刺激的香料味,卫昭月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咀嚼了几下,渐渐品出些新奇的味道来。 “好香!” 谢兰庭见她皱眉本还有些忐忑,听她说好香之后便绽出一抹笑来,“我就猜到了你会喜欢。” 他很少会笑,卫昭月一时看呆了。 又一块羊肉递到嘴边,她机械地张嘴咬下,眼睛却怎么也挪不开,眼前俊俏的男子似乎比嘴边的美食看起来更美味些。 “葡萄酒要不要尝尝?” 她眼睛亮亮的,“要!” 谢兰庭从袖袋中摸出两只夜光杯,紫色的酒液注入杯中,光是看着都馋人得紧。 卫昭月就着他的手嘬了一口,葡萄的香气和酒的清香一起在唇齿间蔓延,却丝毫不见白酒的辛辣。 “好喝!难怪千金难求了。” 谢兰庭很开心自己喜欢的味道她也喜欢,又塞了一块羊肉在她嘴里。 卫昭月被喂得不好意思了,“我自己拿吧。” “羊肉上面又是油又是香料,别脏了手,我喂你。” 她也不想弄得满手油腻便不再推辞,“好吧。” 这葡萄酒喝着不像酒倒像是果饮,不知不觉便几杯酒下肚,卫昭月清楚地感受到自己脸颊逐渐热了起来,她抬手摸了摸果然热热的。 喝了酒的眼睛湿漉漉、雾蒙蒙的,叫人瞧着便心生怜爱。 谢兰庭挥手示意青山和青峰二人退下,他们放下手中的东西闪身消失在林子里。 “嗯?他们怎么走了?” “自然是不能叫他们打扰我们了。” 卫昭月觉得自己耳朵都红了,明明什么也没做,怎么被他说的好似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你不吃吗?”她推回他伸过来的手。 “等你先吃饱了。” “哦。” 卫昭月头已经有些晕乎乎了,低头咬住这块肉,许是咬得深了一些直接将谢兰庭的手指也咬住了,她没有察觉顺便嗦了一下。 软滑温热的舌头将他的指尖含住,他脑海里不知怎的浮现出那本图册上的画面,谢兰庭当即觉得自己的自制力似乎要崩塌。 他扯出帕子将手指一一擦净,捏着卫昭月的下巴吻上她柔软的唇。 “唔唔,你这是做什么呀。”她扭过头不让他亲。 下一瞬便被捏着下巴转了回来,被堵了个严严实实,“我也饿了,所以想尝一尝。” 卫昭月酡红着脸蛋,咿咿呀呀挤出几个字,“那你咬我做什么。” “你看起来更好吃些。” 她还想说话,一张嘴便被裹住舌头,再说不出一个字来。 谢兰庭将她放倒在毛毯上,她乖巧地缩在他怀中任由他带着沉迷其中。 他结实的身板压在她身上,“你好重啊,我要在上面。” 谢兰庭又想到了那个观音坐莲,他甩甩头试图将脑海中的杂物清除,还不到时候。 卫昭月推了推他的胸膛,“重呀。” 他无奈只能翻身将卫昭月扶着坐在他腰腹之上,少女软软地趴在他胸膛之上,一双眸子湿漉漉的。 “你那把匕首下次能不能换个地方放,每次都硌到我。” 她嘟着唇显然是烦了,坐起身手伸到身后就要将那“匕首”挪个位置。 谢兰庭被她的动作惊得身体一绷,抬手便捉住了那只欲作乱的小手,若是被她抓这一下,他怕是要失态,何况他也害怕吓到她。 他掐着她的腰将她往前挪了挪避开了那处。 酒劲上头,卫昭月整个脑子都懵懵的,她趴下想缓一缓,可是枕着的胸膛很硬,硬得她不舒服。 “你好硬啊。” 谢兰庭又想歪了,“什、什么好硬。” “胸口好硬,睡着不舒服。” 她抬手在这胸膛上摸了摸,摸着摸着顺着领口便钻了进去,胸口是喷张的肌肉,温凉的手掌贴在他结实的胸膛,肌肤相贴的手感相当好。 “为何你脸生得那么俊俏,身体却这般结实?” “你喜欢吗?” 卫昭月点点头,“喜欢,男子还是要健硕一些才好看,但是也不能五大三粗,那样就像个野兽,吓人。”说着还皱了皱眉。 她在胸前摸了几把就把手拿出来向他的腰带摸去。 “你这又是做什么?” 卫昭月痴痴一笑,“听说男子的腹部是一块一块的,我想见识一下,你有吗?我要看。” “诶呀,解不开。” 谢兰庭算是看出来了,她是酒劲上来彻底糊涂了开始发酒疯了,只能自己将腰带解开。 衣裳没了腰带的束缚变得松散,他解开外衫的系带,很快露出里面的里衣。 卫昭月掀起里衣的衣角,入目便是他壁垒分明的腹部,她竖起手指轻点上去,“一、二、嗝~” “三、四、五、六!” “六个!” 她一脸兴奋地看着谢兰庭,竖起一只手和一根手指。 “和我的不一样诶,我是软的。”说完低头就要解自己的腰带,大有叫他看看自己的意思。 “诶,胡闹!”他按住卫昭月的手,给她拢紧了披风。 谢兰庭确定了自己的猜想,这个丫头喝了酒就是人来疯,对他动手动脚便算了,还要解衣服给他看,就算他要趁人之危,也不是在这冬日的深山老林。 “以后不准再沾酒!”日后离开他的视线他是一滴酒都不能让她沾了。 卫昭月头晕,也没听清他说什么,将脸靠在他胸膛昏昏欲睡。 她搂着谢兰庭的腰,“你可得多多练武,若是没了就不好看了,我就、嗝~不喜欢了。” 谢兰庭简直气笑了,平日里装得一副柔弱可怜的模样,喝了酒竟是个色中饿鬼。 “知道了。” 他捏了捏她秀气的鼻子,这才发现她早已趴在他胸口睡着了。 “你啊,惹了火倒是睡得快。” 谢兰庭整理好衣裳便抱了卫昭月出帐篷,她窝在他怀中睡得正香。 青山和青峰的身影显现,两个人脸上分明是揶揄的笑意。 谢兰庭没理会他们的揶揄,“将吃的收拾好交给那个婢女,其余的处理干净。” “是。” “我去送吃的。”青峰抢着将烤羊拆分好放进食盒。 青山不明所以,“你去就你去,抢什么。”说完跑去将帐篷收好又灭了火堆。 谢兰庭悄无声息地将卫昭月送回清风观的院子里,吩咐阿枝好好照顾她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卫昭月是被饿醒的,外头天刚擦黑,阿枝点着盏灯坐在一旁做绣活。 “阿枝。” “诶,小姐,您醒了。” “我好饿。” “奴婢给您传膳,小姐先用些点心垫垫。” 阿枝拿着那个食盒,卫昭月一眼便认出来了,“这个食盒?” “是十七皇子身边的冷脸侍卫交给奴婢的,说是为娘娘准备的吃食,里面还有一大盘肉,闻着好似是羊肉。” “你将羊肉放在炭盆上热一热,我要吃这个。” “是,小姐。” 午膳时吃了羊肉又喝了酒,卫昭月此刻又饿又渴,端起桌上的杯子连喝了几杯水。 主仆二人躲在屋子里大快朵颐,卫昭月吃得腰带都有些紧,吃完晚膳叫了水美美沐浴一番又是一夜好眠。 第二日一大早卫昭月便翘首期盼等着谢兰庭带她出去玩,阿枝看她心都飞走了的模样,无奈地将她按在凳子上。 “小姐,十七皇子说了未时初来接您,您这么早心就飞走了?” “他何时说了未时初来接我?”她怎么不知道。 “昨日将您送回来的时候说的,总之您就耐心等等吧。” 卫昭月有些失望地枕着胳膊发呆,什么诵经祈福的早就抛到了一边。 “我昨日怎么回来的,我们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了。” “小姐您喝醉了是十七皇子抱你回来的呀。” 卫昭月当即尴尬地说不出话来,她印象中才喝了三五杯啊,杯子也不大,她怎么就能喝得不省人事了呢? “小姐您喝醉了酒没做什么奇怪的事情吧?”阿枝是见过卫昭月喝醉酒的样子的,她喝醉了一般是先发一会儿酒疯,行为颇为大胆,疯完了也就睡了。 卫昭月什么都不记得了,“应...该没有吧?”她哪里还有印象,就记得自己贪嘴喝了好几杯葡萄酒,然后再醒来就是在这屋子里了。 “小姐,您可千万不能再喝酒了,若是喝醉了惹了祸可就不好了。” “是的是的,不能再喝了。”平日里她并不爱喝酒的,只是葡萄酒太好喝了她一时没忍住。 晌午用完午膳,卫昭月瞧着时辰还早便想着小睡一会儿。 谢兰庭敲窗的时候是阿枝开的窗。 “你家小姐呢?” “小姐在午睡,殿下,奴婢去叫醒小姐。” 谢兰庭叫住阿枝,一个翻身便进了屋子,“你去外面候着。” 阿枝面露迟疑,片刻之后又躬身退了出去。 第37章 谢兰庭走到床边坐下,看着卫昭月恬静的睡颜一时看呆了。 粉嘟嘟的脸蛋一半埋在锦被中,浓密的睫毛覆在眼下,随着均匀的呼吸被子下有轻微的起伏。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掌心温热嫩滑的触感好似刚出锅的蒸蛋。 脸上传来的凉意让卫昭月在睡梦中迷迷瞪瞪睁开了眼,入眼便是谢兰庭妖艳俊逸的面庞。 “你怎么在这里?” “不是说好了带你出去玩?” 卫昭月这回清醒了过来,“对哦,出去玩,你等我多久了,怎么不叫醒我?” 说着就坐起身来准备下床,她午睡之时只脱了外衫,此刻衣裙都是完好的,只是头发披散在身后。 “不急,我也刚刚才到。” 卫昭月坐在床边准备穿鞋,只见谢兰庭从一旁拿出一双精致的靴子,长度大概刚及小腿,鞋面上绣着精美的花纹,内里是厚厚的羊毛,微微翘起的鞋头还镶着明珠,瞧着既漂亮又暖和。 “这是送给我的?” “这是京中女子最时兴的样式,我想着你应该会喜欢就找人定做了一双。” “可是你怎么会知道我穿多大的鞋子呢?” “这大概悄悄不就知道了。”他总不能说他昨日在她熟睡之后摸过她的脚,送她回来之后立刻找人定做吧。 谢兰庭握着她的脚踝帮她穿上了靴子,卫昭月这些日子被伺候惯了,一时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合适,靴子内里的羊毛很厚实,穿上去就暖烘烘的。 “真好看。”卫昭月提着裙摆原地走了几步,看得出来她很喜欢。 “试试这个。” 谢兰庭手中拿的是一件斗篷,与她脚上穿的靴子同色,花纹也相似,显然是一套。 “你昨日不是送我一件狐裘了吗?” “昭儿既然与我合作,这些就当是我讨好你的贿赂。” 谢兰庭手臂支在膝上,眼神勾人得紧,卫昭月羞红了脸掩饰着转过了身。 “阿枝,进来帮我梳头。” “诶,奴婢来了。” 阿枝进来帮卫昭月梳了头,还薄薄地上了妆,谢兰庭瞧着倒是觉得她比枝头上的白梅还要娇嫩三分。 “走吧,带你下山去西市玩。” “西市!”卫昭月来劲了,西市虽说鱼龙混杂,但是大多数都是外邦人在此经商,有许多稀奇的物件,她已经惦记许久了,可惜她只是一个弱女子自然不敢独自去西市玩。 “那我们快走吧。” 卫昭月和谢兰庭来到后院的小门外,青山和青峰二人牵着马等在此处。 卫昭月一眼便瞧见了那匹通体黑亮四蹄踏雪的马,“你这匹马同贵妇姐姐送我的那匹马好像!” 她摸了摸马儿的头,马儿乖巧地垂着头任由她摸。 “是吗?”他掐着卫昭月的腰将她送上马,随后翻身上马。 “真的,改日我带来给你看看,一模一样,就连鼻子上的一抹白都一模一样。” 当然一模一样了,它可是疾风的孩子。 谢兰庭双臂环过她的腰侧,一夹马肚便出发了。 “我向往西市许久了,今日一定要好好玩玩。”一路上卫昭月显然很兴奋。 “西市有许多外邦商客,能看到东市寻常看不着的新奇物,喜欢什么买便是。” 卫昭月听了心里一暖,还从未有人和她说过这样的话呢,带她去她想去的地方,满足她所有的愿望。 她伸手放在谢兰庭握着缰绳的手上,握住了他的手指。 “怎么了?风大,别冻着手。” 谢兰庭察觉到她的小手冰凉,反手与之十指相扣塞进斗篷里,手臂顺势揽着她的腰。 “哦。” 卫昭月一路上就这样攥着他的手,手被捂得热热的。 刚到西市卫昭月便被其中的繁华吸引了,四处都是在此行商的外邦人,有的浓眉大眼高鼻,有的头发卷曲身材高大,也有的如同谢兰庭一般是异色的眼瞳,一看便知同大晋人长得不同。 大晋国力强盛,虽边关有他国虎视眈眈,但也有一番万邦来朝的盛况,许多外邦人甚至在大晋安了家。 “好热闹啊!” “慢些,别乱跑。” 谢兰庭将她搂在怀中,生怕路上的行人冲撞了她。 “年关将至,他们都不回乡过年吗?” “行商之人一年之中也就年关之时赚得最多,他们自然是要挣完钱再回乡休息,到了春日这里就没有那么热闹了。” “原来是这样,若是给我的话我也选择挣完钱再休息。” “诶,这个是什么?!”卫昭月指着前方的一处摊子露出兴奋的神情。 谢兰庭将她带了过去,“这个是包子,是用炉子烤的。” “包子也可以烤着吃?”她站到摊位前,摊主是个大胡子的西域人,看到卫昭月就操着一口蹩脚的官话打招呼。 “夫人,要不要来一个尝尝?” 卫昭月听到夫人二字刚想反驳,就被谢兰庭的话堵住了,“来几个尝尝。” “好咧。” 摊主麻利地用油纸装了一个递给卫昭月,又打包了四个,青山接过包裹付了钱。 包子经过炉火的炙烤,表皮变得金黄酥脆,拿在手里热乎乎的。 她低头便咬了一口,谢兰庭口中的“小心烫”还未说出口,她已经咬了下去。 “烫~”她被烫得龇牙咧嘴,谢兰庭伸出手摊在她面前,“快吐出来。” 卫昭月没吐,吸了几口气觉得不烫了就嚼了嚼。 “好吃!”包子里是羊肉陷,里面是饱满的汤汁,浓香扑鼻。 “你要不要尝一尝?” 卫昭月的本意是让他拿一个新的尝一尝,谁知他弯下身子就着她的手便咬了一口。 吃完以后还点点头,“味道是不错。” 卫昭月转过身子,“我不是叫你咬我这个呀。” “我现在不饿,就想尝一口。” 面对着谢兰庭睁眼说瞎话,青山和青峰简直没眼看,这些西域来的吃食,他们主子哪个没尝过,这胡话简直张口就来了。 谢兰庭瞧出卫昭月现在有些羞涩,想了想还是转移一下她的注意力,“前面有一家卖外邦首饰的铺子,里面都是上等货,我带你去看看?” “哦,好啊。”她下意识咬了一口包子,不敢看他。 “金玉满堂?”卫昭月站在铺子前看着上面的牌匾面露疑色,“怎么会有首饰铺子叫这个名字?” “外邦人,想来是不懂这个词的意思,只知道有金和玉就用了。” “客官,是要买首饰吗?里面请。” 门口的小厮瞧见他们穿着富贵又生得俊俏,知道他们应当是富贵人家,态度很是殷勤。 “少爷夫人,不是小的自夸,这整个京城都没有哪家铺子比我们金玉满堂更时兴的了,近日才到了一批新货,二位来瞧瞧。” 小厮引着两人来到一处台面,里面整齐地摆放着各式各样的首饰,样式同大晋的很不相同,都是卫昭月从未见过的样式。 “这样式,很新奇呢。” 谢兰庭指了指卫昭月方才看过的几样对着小厮吩咐道:“将这几样取出来给夫人试一试。” “是。” 卫昭月听他称她为夫人,嘟着嘴嗔了他一眼,却也没反驳。 “这是做什么的?”瞧着像是项链,可是那链子却不够长,若是戴在手上又未免太长了? 还不等小厮回答谢兰庭便答道:“这是戴在额上和面上的。”说完便拿起那条镶着宝石的金链子轻轻搭在卫昭月光洁的额头上。 而那面帘上两端是个挂钩,直接挂在耳朵上即可,串着珍珠的金流苏自鼻梁和脸颊垂下。 “瞧。” 谢兰庭举着铜镜对着卫昭月,镜子中清晰地映出她的面容。 大晋女子多簪珠钗、戴花,卫昭月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戴在额上和脸上的首饰,一时觉得十分新奇。 “好看。” 卫昭月来了兴致,接连试了好些铺子里的首饰。她自小便喜欢漂亮的物件,可惜以前在国公府没什么首饰,戴来戴去左不过那几样,进了宫虽说奇珍异宝见了许多,这外邦的东西倒是没怎么见过。 “将方才试的那些全都包起来。” 小厮一听眼睛都亮了,“诶,少爷稍等。” 卫昭月来不及阻止,小厮便脚下生风似的去打包了,生怕他们反悔。 “诶呀,我用不上那么多。” “你喜欢便买,用不上就放匣子里收着。” “叫你破费了。” “给你买些衣裳首饰的钱还是有的。” 从金玉满堂出来青山二人手上已经提满了锦盒,路上做生意的人眼尖一眼便知道他们是大主顾,吆喝得更加起劲。 “我以后也要有自己的铺子。” “你手中没有铺子?”这一般人家嫁女儿不都会在嫁妆里放些铺子田庄之类的吗?她怎么会没有? “你知道的我家中落魄,母亲又漠视我,没有人为我准备铺子。”秦氏因着秦家后来发达了手中有不少铺子,但是那些是留给她的一双儿女的。至于白姨娘本就身无长物又对卫国公冷眼相待,日子过得也是清苦,即便她有也不会想着给她留一些傍身。 她啊,别说铺子了,在进宫之前可是连个像样的首饰都没有几件呢。 “你说我日后也开个首饰铺子怎么样?还有布庄,女子爱美,这些生意能长久些,日后也好有傍身之物,金银财宝毕竟是死物用了就没了。” 谢兰庭心中怜惜握紧了她的手,想着她平日里被困于深宫之中手里又没几个能用的人,他回头路从青岚手里要几个盈利的铺子送她便是。 卫昭月一心逛坊市,哪里知道谢兰庭连送她哪些铺子都想好了。 第38章 “开石咯~” 伴随着一阵激烈的锣鼓声,前面聚集的人群吸引了卫昭月的注意力,她拉着谢兰庭的手跑过去,奈何人群拥挤她既挤不进去又看不着。 一阵突然的失重感,卫昭月被谢兰庭拖着臀部坐到他的肩膀上,视野瞬间变得开阔起来。 她的心也砰砰砰跟着跳了起来,还从来没有人将她举在肩头看热闹呢。 这种感觉很奇妙,有人会时刻关注着她的想法和需求,也会第一时间满足她。 更多的是,她好像有了坚实的后盾,从此有人可以信任,可以依赖。 人群的前方是几个彪形大汉,他们手中拿着铁锯,锯开了一块巨大的灰扑扑的石头,露出里面莹润的玉石。 “中啦哈哈哈哈哈哈。” 旁边身形瘦小的男人看到里面的玉石欣喜若狂,原地直接蹦起了三尺高,一副癫狂的样子,发髻松散了都浑然不觉。 “恭喜这位客官,这可是上好的和田玉籽料,价值不菲啊。” 随后当场就有人向瘦小男子买下了那块玉石,他揣着一大包银子兴奋地离开了。 有了这个瘦小男子的例子,后面买石头的人络绎不绝,但是只有少数几个幸运的能开出玉石,倒霉的甚至开出的仍是灰扑扑的石头。 卫昭月不太看得懂,“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这是赌石,花钱买一块未开光的石头,开出玉石便是血赚,开出石头只能自认倒霉。” “这不就是赌钱吗?”只不过赌坊赌的是大小,这里赌的是运气。 “我也想赌一回试试,成吗?”她有些不好意思开口,她没带那么多银钱在身上,但是她又觉得新奇想尝试一回,以后可能也没有机会再来西市了。 “想试就试。”谢兰庭不喜欢她这种征求的语气。 “想做什么就做,不要问,你的愿望我都会满足。” 卫昭月听了他的话,高高地举起手,“给我也开一个。” 一声娇俏的女声,所有人都回头看向卫昭月。 只见少女坐在一个少年身上,脸上带着面帘和额饰,瞧着是西域女子的打扮面容有些看不真切但是明显并非外邦女子,而举着她的少年生得一张绝色面容还有一双绿眸,显然是西域与大晋人通婚生下的孩子。 西市外邦商人多,很多都在大晋安了家,与大晋女子成婚生子的不在少数,围观的人震惊于谢兰庭的美貌,对他的绿眸反倒并不觉得诧异,毕竟这西市走在街道上砸到几个人都有一半不是黑色的眼瞳。 谢兰庭将她放了下来,人群自觉地让出了一条道,卫昭月走到最里侧,看着地上的那堆石头,瞧着都是普通的石头一丁点猫腻也瞧不出。 她凑到谢兰庭耳边小声道:“买哪一个?我不懂呀。” “随便买,你瞧哪个顺眼就买哪个。” “啊?若是赔了那不是亏了。” “这点钱我还是亏得起的。” 二人旁若无人地嚼耳朵,那店家也就耐心等着,他看得出来这两个人定是哪个富贵人家的少爷和夫人,不过是凑个热闹,和那些赌徒可不一样。 卫昭月面露纠结,她可是不想花一大笔银子买个废石头回去的,但是她又没有把握能选中一块上好的玉石料子。 “你懂不懂赌石啊?要不你给我个建议?” “我可不懂这个,你随便选就是。”谢兰庭拍了拍她的头顶,这个熟悉的姿势让她想起她摸雪奴的头好似也是这般。 “若是选到个破石头我可没钱赔给你哦。”卫昭月念叨了一句。 “为了防止我赔得太冤枉,那我建议你买那个。” 谢兰庭指向了地上那堆石头里一个不大不小的黑色石头,看起来和山里随处可挖的一块碎石毫无差别。 “你觉得呢?”他看向卫昭月。 “店家,我就要这个了!”若是开出来就是个破烂石头也不能算她运气不好了。 “小夫人,买定离手,就这个?” 店家指挥手下将石头搬到前面的空地上,称了重量,对着卫昭月再三确认。 “确定,就这个了。青山,给钱。” 青山从怀中拿出一个钱袋子,从里面掏出了几个二十两的银锭交给了店家,店家笑眯眯地验看了银锭将其收入怀中。 “开石咯~” 所有人都聚精会神地盯着大汉开石,他们拿着铁锯对着石头上一个崎岖的角锯了下去,碎石掉落露出里面玉石,竟然是紫色的玻璃种翡翠原石! “紫色翡翠!” “这肯定赚翻了!” “这得卖不少钱吧?!” 围观的人群看着这稀有的玉石纷纷惊呼出声。 “哇!好漂亮的玉石。”卫昭月看着那一点露出的晶莹剔透的紫色,立刻原地蹦了起来。 “昭儿果然有福气。” 店家看着这极品的紫色翡翠原石露出心痛的神色,“少爷,小夫人,不知这玉石二位是折成银子还是?” 卫昭月还处在兴奋中,“我们不要银子,将它装起来我要带走。”这么大的玉石原石想想也比银子珍贵许多。 “好,您稍等。” 店家对着手下使了个眼色,那人心领神会将玉石装进盒子交给了青峰,青峰接过盒子捧在手里。 谢兰庭自然是看到了他们互相使了眼色,他详装不知牵过卫昭月便转身离开。 “这块玉石好大呀,我们今日赚翻了!” 卫昭月还沉浸在开出世间罕见的紫色翡翠玉石的兴奋中,丝毫没有察觉人群中有人悄悄跟上了他们。 “主子?” 谢兰庭摆手示意暂时先不用处理,青山和青峰对视一眼知道他又想整人了,二人相视一笑干脆也悠哉悠哉地逛起坊市来。 “你说这个玉石是不是可以做好多首饰?” “我给你找工匠打成首饰,头面和簪子,估计还有余料可以打对镯子。” 谢兰庭拍了拍她的脑袋,眼中满是宠溺。 “好啊。” 有了这个意外之喜,卫昭月觉得她今日什么都不想再买了,旁的都瞧不上眼。 “冷不冷?前面巷子里有一个羊肉汤的铺子,他家的羊肉汤最是一绝,要不要尝一尝?” “好啊。”正巧她逛了许久觉得有些累了想坐下来歇歇。 谢兰庭带着她走过了一个街道在一个巷子口停下了,后面鬼鬼祟祟跟踪的人果然停下隐蔽了起来。 “就是这里。” 卫昭月看着眼前简陋的摊子,几张桌凳加一口大锅就是一个铺子。 “公子许久未见,今日有空来了?”白发苍苍的外邦老人看到谢兰庭非常热情地打招呼。 “哈提大叔,给我来几碗羊肉汤,再来一些饼。” “好嘞。” 卫昭月看着谢兰庭和他熟稔的样子不由得有些好奇,“你和店家很熟吗?” “我自小就喜欢这家的羊肉汤,以前时常来,一来二去就熟了。” “哦,没想到你这样金尊玉贵的也会坐在市井里的简陋铺子里用膳。” “食物又不分高低贵贱,越是市井作坊,越容易发现美味。” 卫昭月点点头,普通人家能吃饱穿暖就已满足,作为皇子却能这般不挑剔,市井小食也甘之如饴实属不易。 “羊肉汤来咯~” 奶白色的汤汁上面飘着葱花,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好香啊!”她凑到碗边轻轻喝了一口,顿时觉得身子都暖呼呼的。 那饼圆圆的一张,上面撒着芝麻,瞧着倒是和市井里卖的烧饼差不多,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的。 谢兰庭掰了一小块饼放在卫昭月手里,“尝尝,这个也很好吃。” “我以前一到冬日,每回下了学便同十一哥一起打马来此处喝一碗羊肉汤,玩得全身是汗才回去。” 卫昭月还是第一次听他提起十一皇子,她对这个惊才绝艳如今却讳莫如深的皇子也很好奇。 “那这个地方是他带你来的吗?” “嗯,有一回哈提大叔被地痞刁难,是我和十一哥救了他,这缘分就结下了。” 谢兰庭似乎是回忆起了什么,垂下眼眸不再说话。 卫昭月也不想再提起他的伤心事,干脆低下头去咬了一口饼慢慢咀嚼,入口香甜,确实与其他烧饼味道不一样。 青山和青峰更是知道十一皇子在谢兰庭心目中的地位,此时也大气不敢出,埋头认真吃。 吃完之后谢兰庭和店家告别,带着卫昭月就往巷子深处走去。 卫昭月看着僻静的巷子,“我们这是去哪?怎么进巷子里了?” “还有方才我们离开的时候店家和你说什么了,我看到你偷笑了。” “他和我说我们夫妻郎才女貌十分登对,祝我们白头偕老呢。” 谢兰庭话音刚落便被卫昭月不痛不痒地锤了好几拳,软绵绵的力道在他看来倒更像是打情骂俏。 此时巷子拐角处冒出来几个大汉,手中拿着棍棒,看到他们便慢下脚步步步逼近。 “几位找我们有何事?” 谢兰庭又装出一副惶恐的模样,而卫昭月被他揽在身后只能探出头来小声说道:“这几个不是方才买石头那家的手下吗?追着我们做什么?” “我家主人对你方才开的石料感兴趣,想找你做个买卖。”只是这个语气听不出丝毫商量的意思。 谢兰庭迟疑了一下,就在对面的几人觉得有戏时,他开口道:“这..恕我不能割爱,我正打算给内子打几套首饰。” 几人显然不想浪费时间,听到谢兰庭拒绝交出石头,一声令下便冲了过来。 谢兰庭唇边勾起一抹笑,“青山、青峰,陪他们玩玩吧。”二人得令,闪身跃入人群。 第39章 青山和青峰是经过严苛训练培养出来的顶级暗卫,不仅武艺高强身手敏捷,还精通暗杀追踪之道,几乎是几人跟上来的一瞬间他们就发现了踪迹,不过是谢兰庭玩心大发非要作弄一下他们才允许他们跟到现在,二人虽然人数不占上风,收拾几个空有蛮力的人不过是信手拈来。 没过几招这些人便躺在地上哀嚎,而青山和青峰二人连衣袍都没有弄乱。 “青山和青峰好厉害!”卫昭月看他们轻松地就解决了他们,激动地拍手叫好。 谢兰庭瞧她一副不害怕甚至兴奋地看戏的模样顿觉无奈,伸手将她往怀中护了护。他早就发现她胆子大,没想到这个时候胆子也那么大。 青山嘿嘿一笑,“小姐,收拾几个宵小之辈,雕虫小技而已。” “公子、夫人,饶命啊!” “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二位,饶命。” 几人哪里还能不清楚他们这回踢到铁板了,忍着痛跪在地上求饶。 “怎么,平日里这档子生意做多了,真就猖狂得觉得无人能治你们了?” 谢兰庭早就听说西市做赌石生意的平日里嚣张跋扈,若是开出了好石料便强行将石料买走,许多人迫于威胁只能妥协。只是他们不走眼,今日竟跑到他头上来耍威风。 “公子饶命,我们再也不敢了。” 谢兰庭用鞋尖勾起领头之人的下巴,看着他鼻青脸肿的样子又嫌弃地踢开,“回去之后告诉你们掌柜的,自己去衙门自首,若是本公子明日之前在衙门没看到你们的案子,这后果可就是自己承担了。” 几人面面相觑不敢说话。 “怎么?还得爷亲自将你们送去衙门?” 青峰闻言扯着一人的领子举起拳头就要再给他一些教训瞧瞧。 他立刻讨饶。“小的不敢,小的不敢!小的回去就立刻自首。” 青峰松开他在他腿上踹了一脚,“还不快滚。” “是、是、谢公子饶命。”几人立刻屁滚尿流地跑开了。 “居然惦记我的石料,可恶!”卫昭月想想还有些气氛,开门做生意竟使下这般下三滥的手段。 “放心吧,我说了要用来给你做首饰,绝不会被旁人抢去。” 卫昭月乖巧地点点头,谢兰庭心里一软在她额上落下一吻。 “天色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卫昭月还没玩够,此时根本不想回去,她晃着谢兰庭的手臂撒娇,“不要嘛,天还亮着呢,我们再玩半个时辰好不好?” 谢兰庭不同意,“冬日日头短,再过半个时辰天就擦黑了,上山的路不安全。” 她干脆凑过去搂着他的腰,嘟着唇眨巴眼,“有你保护我有什么不安全的,更何况还有青山和青峰呢。” 谢兰庭最是吃她这一套,每次她眨着眼软着声音向他撒娇,即便是天上的月亮他也愿意去摘给她。 “好吧,说好了就半个时辰。” 卫昭月竖起三根手指放在耳旁,“我发誓,就半个时辰!” 他无奈地帮她蜷起这三根手指握在手里,“不用发誓。” 这个意外插曲丝毫没有影响卫昭月逛坊市的心情,她兴冲冲地跑出巷子继续逛,半个时辰过得很快,最后她是被谢兰庭抱着放到马上强行带走的。 卫昭月侧坐在马上,搂着他的腰,整个人被斗篷围得密不透风,外面的寒风一丝一毫都没有侵扰到她。 “时间为何过得这般快,我还没玩尽兴呢。” 她一手搂腰一手把玩着谢兰庭腰间纹样别致的玉佩。 “若是想去下次再带你去玩便是。” “以后哪里还能有这样的机会呢?”她的声音带着低落和遗憾。 自从进宫之后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自由过了,今日这般在坊市间尽情玩耍还是在卫国公府之时。 “有我在,你想要做什么都会有机会的。” “嗯。”卫昭月点点头,却是没往心里去,她知道他手中有有一定的势力,但是这宫规礼法却不可更改。 经过殉葬一事,她唯一的念想也就是惠明帝死后能苟活于世,也不求什么太后的尊荣了。 等他们到了道观之时,天色已黑,谢兰庭将她悄悄送了回去留下白日里买的一大堆东西,带着那块石料便离开了。 “小姐,您终于回来了!”阿枝气呼呼地鼓着嘴,“若是您再不回来奴婢就兜不住了。” 卫昭月自知理亏急忙卖乖,“知道了知道了,我下次一定早些回来。” “晚膳谷雨姐姐都问了好几回了,奴婢都快露馅了。” 眼瞅着卖乖不成卫昭月当即选择转移话题,“阿枝,我给你带了好些吃的,你快来尝尝。” 她打开谢兰庭给她买的零嘴,各式各样的摆满了一桌,阿枝和她都是爱吃的,看到这一堆新奇的东西当即就顾不上念叨卫昭月了。 “小姐,你们今日去西市了?” “对啊,西市可好玩了,全是外邦人在那里经商,我今日还买到一块很稀有的紫色翡翠石料,那么大!” 卫昭月拿手比划着大小,满脸兴奋。 “小姐,奴婢记得过两日便是十七皇子的生辰了,咱们是不是得准备个寿礼?” “生辰,我怎么记得他生辰在过年前几日呢?” “娘娘,你忘了吗?这还有不到一个月就是新年了呀。” 卫昭月算了算日子,在她回宫之前应该能赶上他的生辰。 她想了想,“是得给他准备个寿礼,一来我们是合作伙伴总得有些诚意,二来他送了我那么多东西,我得回礼。” “那小姐打算送什么呢?这人情往来也有讲究,若是轻了总归是礼数不周。” “你说的对,得有些诚意才是。他身为皇子什么奇珍异宝没见过,我送什么好呢?那些宝物都在宫里,就算在身边他怕是也瞧不上。” “小姐,这俗话说礼轻情意重,金银财宝虽是珍贵却不稀罕,您不如亲手做个女工?这男女之间送个亲手做的帕子剑穗什么的,倒也说得过去。” 大晋民风开放,没什么男女大防,一起游湖赏花、赠送定情信物实属常见。 这回轮到卫昭月懵了,“可是...阿枝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家小姐不擅女红,我哪里会绣帕子。” “做帕子还不简单,奴婢教您。”阿枝作为卫昭月的贴身婢女,原先在府里她屋里的女红就是阿枝一人做的,如今进了宫才将这些事放下。 卫昭月纠结了片刻还是答应了,“那好吧,就绣个帕子吧。” 阿枝本想教她绣个花鸟纹样,可是当她看到卫昭月手中那个看不出来形状的乱线,阿枝决定还是不要一口吃成个胖子,慢慢来比较好。 “阿枝,我这绣的...好像不太好看啊,呵呵。” “小姐没事的,咱们换一个简单些的纹样。” “换一个好换一个好,这花鸟太难了,我一时半会儿学不会。” “小姐今日天生不早了,点灯做女红伤眼睛,我们明日再做。” 卫昭月巴不得赶紧结束,她立刻将绣绷放了回去,“对对对,明日再做明日再做。” 后面的几日卫昭月依旧每日被谢兰庭带着山上山下地到处去玩,没出去的时候便窝在屋子里学做女红。 阿枝给她选了个云中月的图案,纹样既简单又带着卫昭月的名字,绣在帕子上是最合适不过了。 “阿枝,你瞧瞧这回怎么样?” 阿枝接过帕子瞧了瞧,虽算不上多么精美,但是起码能看出来个形状了,只是针脚还有些粗糙。 “小姐,这已经比前两日的进步许多了,再练习几遍应当就能送人了。” 卫昭月看着手指上包着的白布,想到为了绣这帕子受的苦,“阿枝,我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我们还是换一个礼送吧。” 她似乎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跑到妆奁前翻了翻,翻出一块碧色的鸽子蛋大小的玉,底下镶着金爪底座,那颜色竟与谢兰庭的碧眸如出一辙。 “小姐,您拿这个做什么?” “你说我将它缝在发带上送给谢兰庭如何?” 阿枝闻言面色立刻古怪起来,“小姐,这个您不是打算给雪奴做项圈的吗?” 卫昭月满不在乎,“诶呀,雪奴又不爱戴这些,我先拿来应应急。” 她找了一条自己的发带,将玉石缝在了发带的正中间,随后翻来覆去看了许久,心里满意极了。 她炫耀般地举起发带,“阿枝,瞧,这样既好看又省事。” “小姐,这不好...吧?”送别人的生辰礼怎么能这般敷衍呢。 “没什么不好,就这个了。”又贵重又是亲手所做,挺好的。 “小姐,奴婢听闻西域的人喜编发,会在发丝间编上彩绳,要不奴婢教您用彩绳编一个发带如何?总好过拿个旧的发带。” 卫昭月一听当即同意了,“这个好这个好。” 阿枝找来几条彩绳,卫昭月又拆了自己的一条手链上的宝石彩珠,主仆二人花了一天多的时间才将发带编好。 卫昭月看着手中精美又特别的发带,觉得非常配谢兰庭那张艳色非常的脸。 谢兰庭生辰这日,卫昭月早早地便醒了,睁开眼便觉得屋子里即便炭盆烧得旺比往日冷了许多。 “阿枝,今日怎么这么冷?” “是啊小姐,今日特别冷,可得多穿些。” 卫昭月好容易从床榻上爬起来,就听到外面一声惊呼:“下雪了!” “下雪了?”她跑过去打开窗,寒风裹着雪花迎面吹来,她感觉到雪粒在她脸上融化的感觉。 “真的下雪了!” 卫昭月披了狐裘便跑了出去,今年迟迟不下雪还以为会没雪,没想到临近年关还是下了。 她闲不住,趁着雪还没有下大干脆先在外面玩一会儿,若是下大了就不好出门了。 “昭儿。” 卫昭月听见这道声音时恍然觉得是自己听错了,一回头便看到谢兰庭穿着墨色的狐裘和玄色锦袍站在雪中,这天地苍茫她好像只能看到他一人。 第40章 “谢兰庭,你来了!” 她提起裙摆便跑了过去。远远的,谢兰庭就张开了手,卫昭月像只乳燕一般投入他的怀中,他抱着她在雪中转了几圈,逗得她咯咯直笑。 “你今日来得好早。” “今日一睁眼就想见到你,干脆就来了。” 他展开狐裘将卫昭月紧紧裹在怀中,只露出一张粉嫩娇俏的小脸来。 “下雪了,好美啊~” 谢兰庭拥着她,静静驻足,一时间他什么都不想去想,只想和怀中之人一同享受这静谧时刻。 “冷不冷?” “一点儿也不冷。” 谢兰庭发现她一动不动地盯着他,抬手敲了敲她的脑门,“怎么了?发什么呆。” “我在看,这天地与雪色,竟不及你之绝色。” 她踮起脚尖在他微凉的唇边轻啄一口,眼中是狡黠的笑。 “打趣我?” “当然不是啦。你知不知道有诗人说你天下美色独占三分?” 谢兰庭无奈地点点头失笑道:“这不过是有一年京中诗会开玩笑的罢了。” 卫昭月煞有介事地点头,“没错,我也觉得这个说法不太准确,你明明是天下美色独占七分。” 谢兰庭按耐住嘴角的笑意,“是吗?难道在昭儿心中我竟是这般好看?” “那是自然,我还从未见过比你好看的人呢。” 二人在雪中聊天,发丝上都沾了雪粒子,雪化开便濡湿了头发,谢兰庭帮她将帽子带上挡住了雪花。 “今日你就没有什么话要同我说的吗?” 卫昭月自然知道他在说什么,但是她就是故意装傻,“什么话呀?我不知道。” “真不知道?” “真不知道呀,你给我点提示。” 谢兰庭耷拉下眼睛赌气道:“不知道就算了,总归不是什么大事了。” “生气啦?”卫昭月凑过去与他对视,“诶呀,不就是和你开个玩笑嘛,我知道的。” “当真?!” “自然当真了。” “那你说吧。” “我…我东西忘拿了!你等我一下。” 她跑回房间拿起那个装了发带的荷包,径自纠结了片刻又将一旁的帕子塞进了袖子。 这帕子自己花了那么长时间绣的,若是不送出去岂不浪费。 诶呀,先拿着吧,送还是不送看情形再说吧。 卫昭月走出房门便瞧见谢兰庭负手站在门口,看着眼前的雪景不知在想什么。 “取好了?”谢兰庭帮她戴上帽子又系紧了脖子上的结。 “嗯。” “那你方才欠我的话该说了?” 人就在清风观的院子里,人多眼杂,卫昭月不敢与他过分亲昵,悄悄扯了扯他的袖子,“我们还是先离开清风观吧,若是被旁人瞧见了传了出去可就完了。” “今日带你去个好地方。” 卫昭月来了兴致,“什么好地方?” 谢兰庭也故意卖关子,“到了便知。” “诶呀,你怎么这样,吊着人胃口呢。” 卫昭月举起拳头作势要打他,被他三步两步便逃开了。 谢兰庭瞧她气鼓鼓的样子,凑过来将她打横抱起,“这怎么能是吊人胃口,明明是惊喜。” 卫昭月锤他后背,“诶呀,放我下来,会被人看到。” “不会,我早就叫人清干净了。” 二人一路打闹,很快就到了后门,青山和青峰架着马车在此等候,瞧着应该是等了有一会儿了。 看到他们俩,卫昭月也不好意思再打闹了,“你们怎么不找个地方避避雪,这头发衣裳都湿了。” 青山满不在乎地拍了拍肩头的雪,将车辕上放着的伞撑开,举在二人头顶,“属下奉命在此等候,不能擅离职守。” “有伞你们怎么不先打着。” “这雪又不大,属下不用。” 卫昭月瞪他,“胡闹,下次你就先打着伞,若是病了岂不是受罪。” “是,属下谨遵主母之命。”青山心知自己根本不会因为吹了风淋了雪便轻易生病,但是被主子关心还是很激动。 “诶诶,不是说了不准这么叫我。” 谢兰庭揽着她的腰将她抱上马车,“没事,私下无人时才会这般叫你,他们有分寸的。” 马车四面包裹着丝绸,四角悬着金玲,由两批健硕的棕马拉着,光车身就有寻常人家半间屋子大小。 门帘是藤条劈成丝纺织而成的布做的,中间夹着棉,既防风又保暖,拉开门帘马车内的热气便涌了出来。 “里面好暖和呀。” “知道你怕冷,特地早早点了炭盆。” 谢兰庭为卫昭月解下披风,顺势便将她揽至膝头坐着,握着她的手轻轻焐着。 卫昭月心头一热,扯下了腰间缀着的荷包,捧到他眼前。 “这个...” “这是什么?” “这是我给你准备的生辰礼,祝你长命百岁、心想事成。” 素白的手心捧着一条彩绳编织的发带,发带中间是一块碧色玉石晶莹剔透,彩绳间串着各色彩珠。 惦记了许久的话就这么如愿以偿地听到了,谢兰庭一时不知是该先回应她的祝贺还是感谢她的礼物。 他搂紧了怀中的人,“自从母妃和十一哥走后,已经许久没有人这般专门为我庆生了。” 郑贵妃虽年年都惦记他,但是为了装成不熟的样子毕竟不能在这种日子里有何表示,通常都是提前或推迟了再来见他。 卫昭月察觉到他的失落,拿起发带系在他的额头上,碧色的玉石和他碧色的眼眸相映生辉,给他艳丽的面庞凭添三分妖气。 她几乎是想也没想便许下承诺,“那我以后每一年都陪你过生辰可好?” 谢兰庭心中激动,“这可是你说的。” “诶,对了,其实我还有一个礼物要送给你。” 谢兰庭挑眉,“还有?” 卫昭月纠结了一番从袖中摸出一方帕子,还颇有心机地将那绣花放在下面递给谢兰庭。 谢兰庭一展开便看到帕子一角绣着的纹样,一枚月亮从云中探出头,可以看出针脚不是那么细密,显然是生手。 “昭昭云端月,这是你亲手绣的?” “嗯,你看我的手,为了绣这个帕子手不知被戳了多少回。” 她举起手,果然指尖都有些红,清晰可见的一些针孔。 谢兰庭握着她的手送到唇边挨个轻啄,“下次可不要再做这些伤手的活计了,你就算随便送一方帕子给我我也很开心。” “我不擅女红,做个帕子已是极限,旁的可没有了。” “今日我们去哪?” “到了你便知道了。” 马车沿着山路行驶,山路难走青山却将马车驾得平稳,待马车停下天地间已一片雪白,坊市间几乎看不到人影。 “主子,天香楼到了。” 青山突然的声音打破了马车里的暧昧,二人交缠的唇舌分开,卫昭月趴在谢兰庭肩头喘着气,胭红的唇透着水光,仔细看会发现还有些肿。 他轻轻拍她后背,“知道了。” 卫昭月被谢兰庭抱下马车时带着帽子,整张脸被遮得严严实实。 “十七?你这是?” 谢兰庭回过头就看到谢元怀站在不远处一脸震惊地看着他,身边还停着马车,显然也是刚来。 他一愣,“十六哥怎么在这里?” “我说怎么今日四处寻你都寻不着,原来你这是和姑娘庆贺生辰了。”谢元怀给他抛了一个打趣的眼神。 卫昭月躲在谢兰庭身后听着他们开始闲聊,心里忐忑万分,路上的百姓不认识她,但是十六皇子可是认识她的啊,若是被撞见岂不是要完了。 “十六哥尽打趣我。” “怎么?不给我介绍一下这位姑娘?” 卫昭月闻言身子一僵,她扯了扯谢兰庭的衣裳示意他想想办法。 “十六哥,等一切都定下来定带她专门拜访。” 谢元怀心里脑补了几十种这姑娘暂时不方便透露的理由,最终还是一句也没有问。 他当然是识趣的,做哥哥的哪能弟弟和姑娘一同庆贺生辰他往上凑的道理。 “今日本想给你庆贺生辰,既然你有佳人在侧,那哥哥就不打扰了。” “生辰快乐,十七。” 谢兰庭听完抿唇一笑,“谢十六哥,弟弟回去之后找你喝酒。” “那说好了,我等你。” 说完谢元怀也不再逗留,反身上了马车。 待马车的背影走远,卫昭月这才松了口气,“终于走了,吓得我大气不敢出。” “怕什么,十六哥是自己人。” 卫昭月嗔他一眼,“自己人你方才怎么不让我露面?” “这...” 谢兰庭搂过她,“我们还是先进去吧。” “青山,去取我前些日子定下的凤簪。” “是,主子。” “什么凤簪?” “如意楼年后要推出的新样式,我提前给你定了一个。” “如意楼?” 这可是大晋最有名的首饰铺子,不同于西市那些卖外邦货的铺子,如意楼里的每一件首饰都是他们的师傅手工制作,用料珍贵、手艺精湛,向来受达官贵族家的女眷青睐。 卫昭月在闺中之时见过卫若曦在如意楼买过一对缠丝金镯,是如意楼最普通的款式,却也叫她羡慕不已。 “我们亲自去取如何?”卫昭月期盼地看着他。 谢兰庭最是无法拒绝她这样的眼神,只能无奈答应,“那走吧。” “青峰,你先进去吩咐小二将东西都准备好,我去去便回。” 青山欲跟上保护,被青峰一把拉住,“你去准备,我随行。” “也行。”青山知晓他最不爱与人搭话,也就应了他。 谢兰庭一手撑伞一手搂着卫昭月,两人走在飘雪的街道上,竟让卫昭月产生了一种他们会这样一直到白头的错觉。 第41章 “到了。” 卫昭月看着眼前富丽堂皇的铺子心中暗叹,不愧是如意楼,就差用金子打造了,若是她有这样一个铺子,以后日子还愁吗。 “二位客官请进,小店有各式金玉首饰,欢迎进店挑选。” 外面下着雪,小二也许久未见客人,瞧见二人立刻殷勤地迎了上来。 他是个人精,瞧着二人衣着华贵就知道定是出身不凡的贵客,态度积极得很。 “小二,我来取前些日子定的凤簪。” “公子请随我来。” 小二将他们引至座位坐着,端上了茶,“二位请用茶。” 掌柜捧着个红木镶金的盒子走了过来,“公子这就是您定的凤簪。” “您瞧瞧可还满意?” 谢兰庭拿起凤簪仔细看了看,凤首衔珠、振翅欲飞,确实是精美异常。 他将凤簪轻轻簪在卫昭月的发髻上,“甚美。” 卫昭月看着镜中的自己也十分满意,虽然她带着面纱,但是丝毫不影响她欣赏这些漂亮的首饰。 方才遇见十六皇子给他们提了个醒,这里毕竟是东市,指不定就碰见一个见过卫昭月的人,因此她立即找了个面纱戴上。 谢兰庭将一个沉甸甸的银袋递了过去,掌柜数了数很快捡了几个小银锭交还给他。 一只小手伸到他面前,谢兰庭笑着将银锭放到她手上,是两个十两的小元宝和三个银锞子。 一共二十三两银子,卫昭月几乎一入手便知这重量不对。 她拿起小元宝瞧了瞧,确实是十两的形制,重量上却少了一些,她仔细看了掌柜的神色,不像是心虚的样子,看来他也不知道此事,更何况铸造银锭一事由户部负责,一个商铺掌柜不可能插手。 卫昭月不动声色地同谢兰庭离开如意楼,走出了许久才凑到她耳边说道:“方才掌柜找的碎银瞧着是二十三两,重量却不足。” 谢兰庭皱眉意识到此事非同小可,“当真?” 卫昭月点头。 “此事兹事体大,回去再说。” 他带着卫昭月来到天香楼定好的雅间,一切早已准备好,桌子上放着冒着热气的铜锅和各式菜色。 青山横在窗边发呆,看到他们进门早早迎了上来,“主子你们终于回来了,一切都准备好了。” “青山,去找一把秤过来。” 青山面露疑色仍是立刻就出了门。 “你如何得知这银锭重量不足?” “我幼时没什么月钱,只有等到过年时的红封才能攒下自己的钱,有一年我攒了许久终于攒到了十两银子将它换成了十两的银锭,连睡觉都攥在手中,钱箱里的碎银子每日都数上好多遍,日子久了也就练得手上一摸便知重量。” 她将两锭银锭放在手中,“这两锭银锭的重量也不一样,这一个有九两半,而这一个却只有九两。” 谢兰庭拿起那两个银锭掂了掂,却没有察觉出任何差别,银锭底部有裕隆通宝的字样,显然是户部统一铸造的。 “主子,秤来了。”青山拿来一个专门称金银的小秤。 卫昭月接过秤,分别称了两个元宝,果然刻度停在九两半和九两上,而那三个银锞子一起称也少了半两。 “你说,为何这银锭明明大小相同,重量却轻了?” 谢兰庭思索片刻,“定是在铸造银锭的时候便掺了铜铁等杂质,此事危险,你从现在起就当不知,这几个银锭我要带回去找人将它熔了。” 卫昭月点点头,“我知道。今日是你的生辰,我们先不想其他事了好不好?天大的事情也等到明日再处理。” “好。” 谢兰庭也不想让她操心这些事情,将银锭放进荷包。 “今日倒也巧了竟是下雪了,我们也算是雪中围炉煮茶了?” 卫昭月看着锅中咕嘟咕嘟煮着的肉,“噗嗤~明明是围炉煮肉。” “尝尝?这是蜀地的风味。” 卫昭月也不客气,就着他的玉箸便咬下了那块肉,香软嫩滑,煮得十分入味。 从这个角度他们可以清楚地看到街道上的景色,石板路上的车辙印慢慢被雪盖住。 “你为何要带我来这里?” “你仔细瞧瞧下面的街道?这里是我第一次见你的地方。” 卫昭月带着疑问仔细看了半晌,好似想起了什么,“你是说我进宫那日?” 这条街道是东市最繁华的街道,寸土寸金,卫昭月这样囊中羞涩的小姐是根本不会来这里的,唯有进宫那日凤舆绕城一周时经过了这里。 “你当时经过此处掀了帘子,我正巧看见了。” “好啊,你早就见过我了,那你那日在玉宸宫装不认识我!” 谢兰庭没想到她反应地那么快还当场翻旧账,一时应接不暇,急忙讨饶,“我错了还不成吗?当时我又不知道你是好是坏,自然是要防备一些。” 卫昭月狐疑地看他,明显是不相信他这般说辞,“那你现在知道我是好是坏了?” 谢兰庭后背一凉,心知若是说错了话定是要被她恼了,他夹起一块肉吹了吹喂进她嘴里,“不论你是好是坏总归我都是你的人了。” 卫昭月不得不承认,她被这句话哄好了,也没心思翻旧账了,一门心思吃暖锅。 这场雪终究没有维持得太久,谢兰庭将卫昭月送回去的时候在她窗沿留了一个一尺高的小雪人,卫昭月喜欢得紧。 夜里她看着那个小雪人入睡,第二日一早那里只剩下一滩水迹。 外面的雪和这个小雪人一样,一夜便了无踪迹,只留下空气中的丝丝凉气。 自由自在的日子终究会过去,如同来时一般,卫昭月回去的时候也很低调,只是马车上多了许多谢兰庭送她的礼物,各种各样的衣裳首饰和新鲜的玩意儿。 卫昭月躺在马车里两眼放空,“阿枝,我好后悔,不应该在这些日子这般放纵的。” 阿枝不解,“为何?” 她翻过身,“享受过自由的滋味,宫里那座牢笼就再也不想回去了。” 阿枝没说话,她们的自由早就身不由己了。 卫昭月回到宫里只觉得哪哪都不习惯,恨不得收拾包裹去清风观再住上些时日,但是她也没心思想多余的事情,因为还有十来日就要过年了,宫中有一堆事情需要她主持,幸而她不在的这些日子里有郑贵妃帮她处理得井井有条。 这几日还发生了一件大事,那便是慧明帝终于给乌雅公主赐了婚,此前因为帝后接连重病联姻之事只能再三延后,眼看着即将过年封印,总归是将此事给安排了。 果然不出意料,虽说谢兰庭是皇子中唯一的适龄皇子,但是这个婚事仍是没有落在他的头上。 慧明帝从宗室之中挑选了一个郡王给了他一个洛王的封号,将乌雅公主指给了他,等明年开春了再办婚事,也算是完成了与草原的联姻。 只是京中对于这桩婚事更多的是将它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卫昭月与众妃聚会时听到她们的谈论不由得瞪大了眼。 她听到了什么? 乌雅公主此前与英王在京中出双入对,丝毫不避讳,众人都以为乌雅公主要嫁进英王府,甚至关于英王妃和乌雅公主谁大谁小的问题都争论了数日。 结果最后竟是从宗室中找了个郡王匆匆指了婚事。 卫昭月不能理解,她见过洛王,虽说不及谢兰庭这般惊才绝艳,但是也是一表人才,比起英王来不仅更年轻也更清俊儒雅。 总之就算抛却上次英王对她图谋不轨的事情,卫昭月也是瞧不上英王,不仅目中无人嚣张跋扈还自视甚高,实在不是一个好的合作对象。 除夕夜是一年中难得的团圆时刻,英王终于在这一日被解了禁足,连远在封地的皇子都携家带口赶了回来,熙熙攘攘一屋子。 好在卫昭月有上次寿宴的经验,她端坐在上首,看着慧明帝的皇子和公主一个一个上前来说喜话,心里想得却是她什么时候才能回去躺着呢。 这顿年夜饭其实并不好吃,日子冷加之等的时间长,菜早已冷透瞧着便没有什么食欲,卫昭月好不容易才熬到了结束。 慧明帝起身离开的瞬间卫昭月几乎是要喜极而泣,她扫了一眼大殿发现几乎所有的眼神都写着“终于可以回去了”。 “阿枝,我们回去吧。” “是,娘娘。” 幸好这样的场面一年就那么两回,若是次数多了,卫昭月觉得自己可能会疯了。 卫昭月洗漱过后终于是缓解了满身的疲惫,刚进内殿便发现一道身影,赫然是方才在大殿才见过的谢兰庭,他站在她的梳妆台前琢磨她的胭脂水粉。 她示意阿枝去守着门,阿枝福至心灵走出去带上了门。 卫昭月压低声音,“谢兰庭!你怎么在这里!你不要命了!” 谢兰庭回过神露出一抹笑对她张开了手,“昭儿,新年快乐。” 伸手不打笑脸人,卫昭月钻进他怀里,手上却是丝毫不手软地狠狠掐了一把他的腰,“你来的时候没被人瞧见吧?” 谢兰庭被她紧张的模样都笑了,“当然不会。” “这么晚了你来做什么?” “当然是给你包红封了。”怀中的人儿刚沐浴完,又软又暖,谢兰庭不敢抱她太久。 他炫耀似的从怀中拿出一个又大又厚的红封,“给。” 卫昭月带着好奇打开红封,“这是什么?”,里面是厚厚的一沓纸,她抽出来一张张看了看,鼻子一酸便落下泪来,“你送我这些做什么?” 她明明眼睛在流泪,嘴上却在笑,又哭又笑地扑进谢兰庭怀中。 第42章 谢兰庭哭笑不得,“哭什么?你不是说想要有自己的铺子?这是我给你的压岁钱。” “我就是说说而已嘛,谁叫你送我那么多了。” 她方才粗略地看了一下,里面各种首饰铺子、布庄、成衣铺子、酒楼应有尽有,往下翻还有田庄地契。 她何德何能收下他那么贵重的东西,这比得过宫里几个公主的嫁妆了。 “你想要些铺子傍身,我便给你,反正平日里都有人打理也不用你费心,再说了你是我认定的女子,为我打理庶务本就天经地义,我的私产不交给你交给谁?” 卫昭月红着脸,“八字还没有一撇呢,你可不要乱说。” 谢兰庭故意装不懂她的意思,“我还有几个属下平日里放出去处理其他的事情,待下次有机会我带你见见他们,这八字就算有一撇了吧?” 卫昭月烦他,“你故意的是不是?你明知道我不是在说这个。” 他搂着卫昭月坐下,轻声哄道:“我错了还不成吗,这些你尽管收着,过些日子我叫人将名下所有的铺子、田庄和地契都送来给你掌管。我有一专门掌管此事的属下青岚,以后就叫他一切向你报备。” 卫昭月一张张看着手中的房契和地契,无一不是有名的铺子,其中竟还有他们上次去的天香楼和如意楼。 “天香楼和如意楼竟也是你名下的?” “是吧?青岚此人只对做生意感兴趣,今年还去了一趟南洋,前些日子才回来。” “南洋?是从海上坐船去吗?” “正是,他搞了一支船队,每年都出海一次,经常带些稀罕物回来,我叫他送过来给你先挑。” 卫昭月两眼放光地点点头,“嗯嗯,我还没见过南洋的宝贝呢。” 谢兰庭知道她最爱金银财宝和漂亮物件儿,许是幼时只能羡慕旁人家的小姐金尊玉贵,每每收到都会开心许久。 “昭儿,吉祥的话我也不会说,就祝你岁岁有今朝,往后都平安顺遂。” 卫昭月笑弯了眼,“你也是,余生平安顺遂。” 她从小到大除了身边的侍女,还从未有人这般在除夕夜的时候想起她,特地跑来给她送压岁钱说喜话,好像这般来自旁人的温暖全都来自于他。 屋子里暖洋洋的,温馨缠绵的气氛正浓,卫昭月盯着谢兰庭的薄唇慢慢凑了上去。 “娘娘,小厨房送来了饺子,现在给娘娘送进去吗?” 将要碰上的一瞬间,阿枝的声音响起,二人身子具是一僵,略有些尴尬地分开了。 她将谢兰庭推到了屏风后,理了理衣裳,“阿枝,端进来吧。” “是,娘娘。” 阿枝屏退他人,自己捧着食盒进了内殿,她看到卫昭月一个人这才放下心来。 “娘娘,除夕夜要吃饺子呢,明年顺顺利利。” “阿枝,你将食盒放下就吩咐大家早些下值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情都留到明日再做。” 阿枝高兴地声音都抬高了一些,“是,娘娘,奴婢这便去通知宫人们,他们知道一定会很开心的。” “给每个人的红封都再加五两银子,这钱从我私库里出。” “是,奴婢替大家谢过娘娘!” 阿枝兴高采烈地离开了,谢兰庭这才从屏风后出来。 他打趣道:“你这小丫头防我倒是紧。” “谁叫你夜闯香闺?你都不知道方才吓我一跳,若是跟我进来的还有旁人可就完了。” “我自然是知道只有你和你的这个婢女才敢现身。” 饺子还冒着热气,捏成两口的大小,摆在盘子里白白胖胖煞是可爱,旁边还放着一碟香醋。 “快来,我们一起吃,方才除夕宴的菜都凉了,都没吃饱,现在就饿了。” 卫昭月拉着他坐下,将玉箸塞进他手里,“你喂我。” 她脸上带着狡黠的笑,只是谢兰庭看她的眼神似乎变了,径直落在她脖子下方。 “怎么了?你在看什么?” 她低下头去当即抬手捂住转过了身,“不准看!” 她沐浴完全身热乎乎的,只穿了轻薄的诃子和绸裤,外面随意套了件寝衣。许是侧边的绳结松了,诃子不知不觉下滑了一些,露出半边软嫩和深深的沟壑。 卫昭月想到自己方才几乎是凑过去将自己送到谢兰庭眼皮子底下顿时绯色爬满了脖颈。 谢兰庭看着她白里透粉的后颈不由得有些心猿意马,前些日子他便是从这个角度咬着她的后颈。 他知道眼前的姑娘现下羞涩极了,从身后搂住她,“是我情不自禁。” 卫昭月脸更红了,“你胡说八道什么...” 谢兰庭骨节分明的手在她的腰间摩挲,顺着腰线向上游移,在触碰到那处的前一刻,一只手按住了它。 卫昭月咬着唇摇了摇头,眼底有清晰可见的恐慌,“我、我害怕。” 谢兰庭当即收回手,安抚地在她额上落下一吻,“抱歉,是我太心急了,我喂你吃东西好吗?” 他懊恼于自己下意识的轻浮吓到了心爱的女子。 “嗯。” 谢兰庭执起玉箸夹了一个饺子蘸了醋递到她嘴边,耽搁了一会儿饺子已经不烫了正好入口。 “好吃,你也尝尝。” 谢兰庭也不计较,将剩下的半个塞进嘴里。 “你这是做什么!” “不是你叫我一起吃?” 卫昭月瞪他,“一起吃又不是吃同一个!” “我不介意。” 卫昭月气结,赌气似的咬下一整颗饺子,狠狠嚼了嚼当着他的面咽了下去。 谢兰庭倒是很享受她在他面前的小性情,这会让他觉得他离真实的她很近,而不是平日里看起来带着怯懦娴静的面具的小皇后。 盘子里的饺子并不太多,两个人很快就吃完了,外面静悄悄的,只有偶尔透过床缝的风声。 “你...” 谢兰庭把玩着她的发丝,“嗯?怎么了?” “你今晚要不要留下来...”卫昭月脸一红便有些结巴,“我是说,外面太冷了若是被人看见。诶呀,总之床很大分你一些也无妨...” 一个小脑袋像鸵鸟似的栽进他怀里,脸红得热度隔着衣物都透了进去。 “我当真了?” “嗯。”小鸵鸟点点头。 “你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吗?” “什么意思?”懵懂的眼神,脸蛋红扑扑的。 谢兰庭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诶,她还是太小,说了一堆话无端拨弄他的心弦。 他并不是柳下惠啊。 “我去沐浴。” “嗯。” 谢兰庭满身水汽从偏殿出来就看到卫昭月坐在梳妆台前摆弄她喜欢的首饰。 “怎么还不睡下?冷不冷?” 卫昭月正对着镜子摆弄手上的金镯,“不冷啊,但是被子里是冷的,我等你去暖暖呢。” 谢兰庭掀开被子躺了进去,周身被浓郁的香气包裹,“你这被子熏的什么香?” 卫昭月将东西收拢收拢放回去,吹了灯就往床边走,“你猜猜看。” “有点熟悉,就是不知道在哪里闻过。” 床帏间挂着夜明珠,散发着莹润的微光,卫昭月掀开被子钻了进去,被子里被谢兰庭焐热,暖烘烘的。 温香软玉一入怀,那香气更盛,谢兰庭这才后知后觉这是卫昭月身上的香气,“这是?” 卫昭月缩在被子里露出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闻出来了?” “之前怎么从未闻到过?” “平日里为了掩盖这个味道都会在衣裙上熏香,出门也会佩戴香囊,闻到的都是混杂的香气。” 卫昭月自小便生得玉雪可爱,秦氏娘家的侄儿看她不受宠没少借着机会试图对她动手动脚,她早早地就学会了如何保护自己。 一个身怀异香却孤苦无依的美貌少女,爹不疼娘不爱自己磕磕碰碰地长大,谢兰庭只是想想都觉得心疼不已。 “有我在,以后你不想佩戴香囊就不戴。” “没关系,我都习惯了。” 卫昭月翻身滚进他怀里,他年轻力壮全身像个火炉,热气源源不断地笼罩着她。 她冰凉的脚丫子就贴在谢兰庭小腿上,这一块凉了就挪一个地方继续焐着。 两个人贴在一起,只是说一些生活中的琐事也觉得很温馨。 卫昭月察觉到臀下的异物感,不安分地扭了扭腰。 身后传来一声闷哼,“嗯哼~” “你怎么了?” “怎么睡觉也带着匕首,拿开一些。” 谢兰庭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眼中已恢复清明,他向后撤开些距离,“你入宫之时,教导嬷嬷没有教你册子吗?” 卫昭月一头雾水,“什么册子?就教了些宫规还有皇室谱系之类的,没见到你说的什么册子。” 谢兰庭从床上抽了个圆枕隔在自己和卫昭月之间,他是想做圣人的,奈何身体不允许,只能这般隔开来了。 “你这是做什么?”被子里塞个圆枕多不舒服。 “闭眼,睡觉。”他从背后拥紧了她,闭上眼睛让自己冷静再冷静。 “哦。” 卫昭月顺从地闭上眼,静谧的黑夜中,她只能听到耳边的呼吸...还有自己清晰的心跳声。 腰间搭着的臂膀健硕有力,隔着薄薄的寝衣,她甚至可以感受到肌肉的走向。 这双手臂既会在热闹的坊市举起她让她看热闹,也会在危难时为了保护她提剑与敌人厮杀。 她被子中的手轻轻下滑,搭在那只手上,瞧身后的人没反应便张开手指与之十指相扣,随后便没了动静。 等谢兰庭再次察觉到她的动作已是许久之后。 她拉着他的手一直向上。 她竟然! 谢兰庭睁开眼,掌心是温润绵软的触感,就像玉宸宫桃树上结的桃儿,一掌将将握住。 第43章 谢兰庭本是想挪开手的,却不知为何下意识地捏了捏。 “嗯~” 唇边溢出的一声嘤咛叫他险些失控。他不敢再乱动。 “你这是做什么?” 卫昭月将脸埋在被子里瓮声瓮气地答道:“你早些时候不是想...” “你那时不是不愿意?” “你对我这么好,给我红封陪我守夜,我也想满足你的需求。” 谢兰庭激动的表情冷了下去,“你还是不愿意,你只是想回报我。” 卫昭月察觉到他语气中的冷淡,急得转过身去缩进他怀里,两个人面对面眼神交织,“不是不是,我方才思考了许久,我不是不愿意,只是那会儿你太突然了有些害怕,如果是你我愿意的。” 谢兰庭将信将疑,“真的?不是在哄我?” “当然是真的,谁叫你不提前问我,你那样突然一下子,哪个女子都会害怕的。” 谢兰庭咬牙切齿,“这种事情到浓时便水到渠成,哪有先问的道理,这不是登徒子吗?” “说和做,到底哪个更像登徒子...” 突如其来的亲吻打断了卫昭月的话,她仰着头承受谢兰庭狂风暴雨般的亲吻,温热的触感沿着脖子四处点火,她指尖蜷缩咬着唇,生怕溢出什么羞人的声音。 “除了你的心,我什么都不需要你回报。” 黑暗中,她听到他在耳边轻声呢喃。 半晌,谢兰庭听到胸前的少女轻轻“嗯”了一声。 “明日宫里还有许多事许是要忙上一天,早些睡吧。” 卫昭月趴在他胸膛缓缓闭上眼睛,很快便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待她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是被憋醒的,唇上是熟悉的触感,卫昭月眼睛眯开一条缝就看到谢兰庭浓密的眼睫,黑鸦鸦的一片。 “做什么啊,好困。”怎么有这么讨厌的人,无端扰人清梦。 “我要走了。” “这么早?天还黑着呢。”现在是最冷的时候,出去岂不冷死。 “再迟宫里走动的人就多了。” 卫昭月就这样趴在枕头上,看着谢兰庭一件一件穿上衣袍,腰带扣紧,那窄腰瞧着便让人心痒。 “你过来。” “怎么了?” 她拉着他的脖子弯下身子,凑上去便是一个深吻。 “好了,你快回去吧,我要继续睡了。” “睡吧。” 等她再次醒来外头已经白日高悬,仔细听还能听到一丝喧闹声。 “阿枝,外头怎么了?” “娘娘,您醒了?昨夜悄悄下了大学,外头积了好厚的雪,宫人们在扫雪呢。” “下雪了?!本宫要看看。对了,你传令下去叫各宫将积雪清扫干净,千万不要结冰滑倒伤到宫里的主子。” “是,奴婢这就叫人去各宫通传。” 谷雨带人端了热水服侍卫昭月洗漱梳妆。 “娘娘,今日要接见朝廷命妇,奴婢将前些日子司工局送来那顶凤冠取来。” “谷雨,不用了,新年喜庆的日子打扮得那么隆重做什么,简单随性些,娶我那支凤凰衔珠的凤簪来。” “是,娘娘。” 今日一天都要端坐着接见命妇,若是还顶着个繁重的凤冠,卫昭月光是想想都觉得自己的脖子要断了。 她梳了飞仙髻,只簪了一支凤簪和几朵发钗,耳坠和璎珞上也都点缀着红宝石,倒是显得喜庆。 “将窗子打开透透气,屋子里有些闷了。” “是,娘娘。” 小宫女领命立刻就去将窗子支起一掌宽的缝,卫昭月一眼就看到窗沿上放着的小雪人。 卫昭月立刻就知道,是他做的! “诶,这儿怎么有个雪人?是谁放在窗沿上的。” “是吗?本宫瞧瞧。” 卫昭月起身走到窗边,这个雪人同那日在清风观的一模一样,两个眼睛还一大一小。 “娘娘,奴婢叫人来将他打扫了。” “诶,不必了,就放在这里吧,倒是有趣的紧。” “娘娘,那奴婢叫人在院子里堆个大的雪人?” 卫昭月来了兴致,“好啊!你去叫几个人,本宫要亲自堆。” 说是亲自堆,卫昭月不过是站在旁边拍了拍雪,给雪人安上了鼻子和眼睛。 “不错不错,还挺好看,吩咐下去别叫人不小心给它扫了。” “是,娘娘。” 卫昭月此时也没想到,这一日唯一的清闲时间竟就这么过去了。 宫里的后妃、皇室和宗室的宗妇以及命妇挨个地来拜见皇后。 刚送走朝中的几个王妃,阿枝就悄悄凑到她耳边禀报:“娘娘,夫人带着小姐来了,现在就在殿外候着呢。” “本宫知道了。” “戚嬷嬷,宣几位郡王妃和郑国公、卢国公府的夫人进来吧。” 戚嬷嬷没听到卫国公府的名字有些许迟疑,“这...是,奴婢遵命。” 她走到殿门口,门口站着许多妇人,都是来拜见皇后的、 “请安阳郡王妃、永郡王妃、成郡王妃、老郑国公夫人、郑国公夫人、卢国公夫人进殿~” 秦氏站在人群中,本以为这次会叫到她的名字,谁知念完了也没有听到卫国公府半个字。 周围的夫人向她投来疑惑的眼神,秦氏面皮臊得几乎站不住。 听着耳边传来的闲言闲语,秦氏咬着后槽牙深深呼吸了几口气才勉强维持住体面。 卫昭月在宫中本就与郑贵妃以及贤妃交好,如今见了她们的家人也倍感亲切。 “臣妇拜见皇后娘娘。” “各位郡王妃还有夫人们快快请起。” 卫昭月同她们话了几句家常便有意放她们离开。 “本宫今晨还见了贵妃姐姐同贤妃姐姐,几位夫人怕是同她们也许久未见,还是早早去她们宫里看看吧。” 后宫的妃子,家人想要见一面并不容易,平时若是想见一面都得先递折子,得到准许了才能进宫,今日能借着给皇后拜年见上一面,已然是皇后的恩赐了。 “谢皇后娘娘恩典。” “都回去吧,天寒地冻,路上积雪,都注意些。” “是,臣妇告退。” 待几人背影消失在门外,卫昭月端起茶杯轻嘬一口,缓缓说道:“好了,宣卫国公府夫人进来吧,阿枝,你亲自去。” “是,娘娘。” 阿枝走到殿门口,对着面色不霁的秦氏说道:“宣卫国公府夫人觐见。” 秦氏上千低头行礼,“臣妇在。” “夫人随奴婢进来吧。” 秦氏走进大殿,只见卫昭月穿着精美的宫装,头戴凤簪,像个高贵的凤凰一般端坐在大殿之上。即便她再不愿意承认,如今的卫昭月也不再是曾经那个软弱的卫国公庶女,如今的她衣着华贵,不仅有着惊人的美貌甚至隐约有了上位者的气度。 她算什么凤凰,凤凰是我的女儿才对! “卫国公夫人见了皇后为何不跪?” 戚嬷嬷威严的声音响起,秦氏这才从思绪中回过神来,她咬了咬唇缓缓跪了下去。 老东西,待若曦成为皇后,看我怎么收拾你! “臣妇拜见皇后娘娘。” 秦氏以额触地,卫昭月看着她伏在地上的身影心理竟然不是报复的快感,而是一种油然而生的无趣,她已经不想再让这家人来给她添堵了。 “免礼。” “谢皇后娘娘恩典。” “娘娘近日在宫中可好?国公大人和臣妇都十分挂念娘娘。” “有劳夫人挂念了,本宫在宫里一切都好。” 秦氏嘴角抽搐,半晌才挤出一句话,“那、那臣妇和国公爷就放心了。” 卫昭月晲着她,“本宫还要感谢国公大人和夫人的栽培,没有你们便没有本宫的今日。” 秦氏有些沉不住气,她直视着卫昭月,“娘娘,臣妇有些体己话与娘娘说。” 戚嬷嬷拿不定主意,看了看卫昭月,只见卫昭月面无表情地端起茶杯,显然态度明确。 戚嬷嬷自卫昭月进宫之后便一直精心侍奉她,对于她在卫国公受到的委屈也有所耳闻,这样的情形自然不敢叫秦氏单独与她说话。 不等卫昭月说话,戚嬷嬷便出声训斥,“大胆,卫国公夫人,这里是皇后娘娘的玉坤宫,不是你卫国公府,由着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卫昭月放下茶杯,漫不经心道:“好了,夫人也是对本宫关心则乱,嬷嬷你就不要生气了。” “是,请娘娘恕罪,是奴婢僭越了。” 卫昭月闭眼揉了揉眉心,戚嬷嬷立刻心领神会,“卫国公夫人,皇后娘娘凤体不适,今日便先到这里吧。” “是,臣妇告退。” 秦氏今日连番被下面子,此刻早已怒火烧心,她握在袖子中的手紧紧攥着才能提醒自己要忍住要忍住。 瞧见秦氏气呼呼地走了,阿枝凑过来小声道:“娘娘,夫人她走了。” 卫昭月向她挑了眉,神色间是俏皮和狡黠。 戚嬷嬷瞧着两人的小动作无奈地笑了笑,随后适时出声提醒,“娘娘,后面还有众多夫人等着呢。” 卫昭月脸色一苦,秀气的眉毛都耷拉下来,“宣。” 卫昭月坐在主位上一步没挪窝,等送走了所有的人她已经觉得腰快要断了。 她面露痛色,“阿枝,快、快来扶着本宫。” “娘娘您怎么了?”阿枝和宫女手忙脚乱地凑上来扶着卫昭月。 “本宫腰快断了,站都站不起来。” 宫女们扶着卫昭月回到内殿,将她在一旁的贵妃榻上,卫昭月躺在贵妃榻上一下都不想动。 “幸好这样的日子一年也不过几回,若是天天都要这般本宫真不如死了算了。” “呸呸呸,娘娘大新年的不能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喵呜~” 突然一只白色的身影从窗子缝里溜进来,还一脚踹翻了窗沿上立着的小雪人。 第44章 “雪奴!你瞧瞧你做的好事!” 雪奴跑出去玩了几天不见踪影,若不是每日都听见侍卫禀告说在宫中有见到它的身影,卫昭月还以为它真的走丢了,而不是单纯的不愿意回来。 谁知它一回来便一脚踹翻了谢兰庭留给它的雪人。 “快瞧瞧摔成什么样子了。” 阿枝撑起窗探头向外看了一眼,雪人摔在地上早就变成一滩碎雪。 “娘娘,这雪人都摔烂了。” “这个坏蛋。” 雪奴似乎是知道自己闯祸了,一步跳到卫昭月身上黏黏糊糊地撒娇,翻开肚皮要她摸。 卫昭月在它肚皮上一通揉,“你怎么还好意思撒娇,明明是你做错了事情。” “娘娘,外面那个雪人也被雪奴挠得不成样子了!” 听到阿枝的惊呼,卫昭月也有些好奇,她抱着雪奴走到窗边,只见那雪人手折了一个,脸上用来做鼻子和眼睛的东西也不知被刨到了哪里,脸上只留了一个雪洞。 “你真淘气啊你。”卫昭月气得在雪奴脑袋上拍了一下。 “喵~”雪奴知道卫昭月并未生气,脑袋被拍了一下尾巴还一扫一扫的,显然很悠闲。 “来人,拿个湿帕子过来给雪奴的脚擦一擦。” “是,娘娘。” 卫昭月去清风观没两天,雪奴就趁着宫人不注意溜了出去,已经在外野了有些日子,原本雪白的四蹄都沾了灰,卫昭月嫌它,赶紧叫人给它脚擦干净了,省得它一会儿到处留脚印。 卫昭月摸着雪奴明显瘦削了的肚子,心疼得不得了,“坏蛋,非要出去野,都饿瘦了,这外面这么冷还天天惦记着往外跑。” “阿枝,去叫小厨房煮点鱼肉鸡肉过来,记得弄碎一点。” “是娘娘,奴婢立刻就去。” 阿枝回来的时候端着个小瓷盘,瓷盘上放着煮好的鱼肉和鸡肉,肉都被撕成了小块,还带着肉汤。 雪奴闻着味儿便跑到瓷盘前开始大快朵颐起来,一边吃还一边发出“喵呜”的声音,显然是饿极了。 “奴婢瞧着这东西是在外面饿着了才回来的吧?” “前些日子每日给它留的吃食都吃个精光,这几天倒是都没见动过,看来有几天没吃过饱饭了。” 就在卫昭月专心看雪奴吃肉时,外头传来谷雨的声音。 “娘娘,陛下身边的小方子方才传话过来说陛下今晚要来玉坤宫陪娘娘用膳。” “本宫知道了,你去小厨房盯着,叫他们备些陛下爱吃的菜。” “是,娘娘。” 旁人不知道最近发生的事情,但是身为卫昭月贴身宫女的阿枝一清二楚,现在每每见到惠明帝都会想到他那道陪葬的旨意,这好似一把刀日日悬在卫昭月头顶,提醒她她的日子过得并不是这般舒坦。 “娘娘,陛下他...” “无碍,不过是一起用一顿晚膳,切记一切如常,不要叫陛下察觉到什么。”如果让惠明帝知道自己晓得他殉葬的旨意,她怕是处境更危险。 “奴婢晓得。” “晚一会儿将雪奴带去你房里,别叫它惊扰了陛下。”阿枝是皇后身边的一等大宫女,吃穿用度比一般人家的小姐还要好,在玉坤宫里有自己单独的屋子。 “是。” 雪奴似乎是听懂了卫昭月要它去其他地方,看到阿枝迈步朝它走过来脚撒开四蹄就跑开了,留下阿枝气急败坏的声音。 “雪奴,你去哪?回来!” 雪奴在屋子里乱窜,每每都要待在一个地方等阿枝靠近再迅速跑开,就是不叫阿枝碰到它。 “娘娘,您看雪奴!” 卫昭月失笑,雪奴除了她之外最喜欢的便是阿枝,偏偏总是爱逗她。 “好了雪奴,不准调皮了,去阿枝房里待一会儿,晚上便接你回来。” “喵~” 在卫昭月床榻上滚得起劲的雪奴听到卫昭月说晚上还接它回来,总算是安静了下来,竟然不用抱着自己就迈步往阿枝的房里去了。 “这个坏东西,喜欢的就能听懂,不喜欢的就装听不懂。” 阿枝气得跺了跺脚赶紧追了上去,若是一不小心又叫它不知道溜到哪里玩了怕是又几天找不到影子。 经历殉葬一事之后再次与慧明帝在这样的私下场合一同用膳,卫昭月还是心底有些微微发憷。 那一日从骨头缝里散发出的寒意如今还能感同身受。 “皇后有心事?”慧明帝看她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关切地问道。 卫昭月扬起一抹笑,“陛下,臣妾无事,只是近日贪嘴吃得杂了,肠胃有些不适。” “叫太医来看过了吗?” “谢陛下关心,太医开了药,说是这几日吃得清淡些就好。” “皇后可要保重身子,不要仗着年纪小不当回事啊。” 卫昭月点点头,“臣妾知道。” 这一顿饭吃得甚是无趣,卫昭月本就与慧明帝差着辈儿没什么话题可聊,加之她现在对慧明帝很是害怕,自然是不敢像往日一样对他百般讨好。 卫昭月坐在一旁安静地听慧明帝说话,老老实实做一个解语花,这对慧明帝来说已经够了。 “近日宫中事多,皇后可有的操劳了。” “陛下您这是说的哪里话,这是臣妾的本分。” “朕过些日子再来看你。” “是,臣妾恭送陛下。” 慧明帝与卫昭月告别便离开了玉坤宫,仿佛只是在完成一项任务。 送走了慧明帝,卫昭月呆坐在桌前愣了许久,心里乱糟糟的,千丝万缕如同一团乱麻,怎么都理不清。 “娘娘?” “嗯?怎么了?” “奴婢这就叫人进来将桌子收了?” 卫昭月看了看一桌子没怎么动过的菜色收回视线,“收了吧。” “娘娘您都没吃几口,奴婢叫小厨房下碗鸡汤面给您垫垫?” 看着阿枝担忧的眼神,卫昭月安抚地笑了笑,“不用了阿枝,我没胃口。” 她现在嘴巴里都泛着苦味,哪里吃得下东西。 阿枝瞧出她心绪不佳,也不敢出声打扰,只能回了房将雪奴抱了回来。 卫昭月看到雪奴果然心情好了些,“雪奴,快过来,给本宫抱抱。” 她抱着雪奴用脸蹭它柔软的毛发,像锦缎般丝滑的触感,简直叫人爱不释手。 “雪奴,以后就老老实实在宫里待着,可别乱跑了知道吗?” “喵呜~” “你啊,每回都答应得好好的,一不留神就跑出去玩得心都野了。” 卫昭月等了许久也不见谢兰庭的身影还以为他今日不会来了,谁知晚上刚熄灯就看到床帏上透出的人影。 下一瞬,一只手掀开了床帏,俨然是卫昭月惦记了一晚上的谢兰庭。 她拥着被子坐起身,“你来了!怎么这么晚,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谢兰庭有些意外,“你在等我?” 卫昭月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不对劲,立刻躺下只露个后脑勺,“谁等你了。” 谢兰庭坐在床边,头伸到里面去瞧着她,“那你方才怎么说你以为我不来了?” 卫昭月不敢看他幽深的绿眸,拉起被子就盖住了脸,“明明是你听错了,我可没说。” “是吗?” 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身边的人半晌没说话,卫昭月慢慢放下被子就看到谢兰庭穿着一身月白色里衣站在她床边,下一瞬便坐下要脱脚上的靴子。 “你这是做什么?” “我衣服都脱了,你说我要做什么?” “不准不准,我可没答应你今晚留下。” 她从被子里伸出个脚往外踢他,被谢兰庭一把抓住握在手里。 “那昭儿舍得我天寒地冻地赶回去吗?外面这样的冷。” 幽深的绿眸做出哀求的表情,看着也可怜的紧,卫昭月顿时便心软了。 “那实在不行你今日也留下吧,但是没洗脚不准上我的床榻。” “我沐浴之后才来的。” 谢兰庭本来没有打算在宫里这般频繁地到玉坤宫来找她,可是躺在床上满心满眼都是昨夜温香软玉的触感,这享受过美人在怀的感受哪里还能忍受得了孤枕难眠。 他纠结了片刻还是起身趁着夜色摸进了玉坤宫。 卫昭月自知上当了,伸手在他大腿上狠狠拧了一把,直拧得他龇牙咧嘴。 “昭儿未免也太狠了。” 谢兰庭掀起被子躺了进去,手刚搂上卫昭月的腰便从被子里拎出来一只白色毛茸茸的东西,四只碧色的眼睛相对,从彼此眼中都看到了怔然。 “大饼你怎么在这里?” “喵呜~”雪奴蹬了蹬后腿,想要下来。 卫昭月拍谢兰庭的手,“你别拎它的脖子,它不喜欢。” 她将雪奴搂进怀里好好安抚,这才想起方才谢兰庭的称呼,“大饼?你怎么叫它大饼?” 随后又举起雪奴与它对视,“还有你,居然让他拎你脖子?”要知道雪奴可是不喜欢的人碰都不给碰一下的,如今这玉坤宫里得它喜欢的人都没有多少呢。 “你们两个认识?” 谢兰庭想混过去,“昭儿,方才应该是你听错了,我没有说什么大饼。” 雪奴附和道:“喵~” 卫昭月可不是好糊弄的,“不可能,我清清楚楚地听到你叫它大饼,它还应了你!” “昭儿,我真没有...”说着就要亲卫昭月。 卫昭月一把推开他的脸,“坐好,我准你辩解了吗?” 这下谢兰庭也不敢再胡乱插嘴了,只能老老实实地坐着,耷拉着个脑袋不敢看她。 卫昭月将雪奴放在他腿上,雪奴果然异常温顺就在他腿上趴下了,一人一狸奴,两双如出一辙的碧眼,没一只敢看她的。 卫昭月气得双手抱胸,“好了,现在你们俩给我解释清楚你们之间的关系,解释不清楚就一起出去睡雪地里。” 第45章 床帏隔开了一个小小的天地,里面是长久的沉寂。 雪奴迈开步子想要爬到卫昭月怀里撒娇,被她一把拎回谢兰庭腿上,“我准你过来了?” “昭儿...” “说。” 谢兰庭斟酌了一番才开口,“大饼,也就是雪奴,是我养的狸奴,我平日时常不在宫里,都是将它放养在宫里,许是她觉得你这里住得更舒坦些就留下了。” “喵~” “那我怎么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给我装不认识它呢?” 谢兰庭尬笑,“这不是当时还与你不熟,不想节外生枝吗。” “熟了也没见你跟我提一句呢?” “我后面没见过大饼了,就忘了这一茬。” 卫昭月眯起眼睛,满脸怀疑地看着他,“真的没见过?” “应该...没有吧?” 她露出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看来需要我提醒你了,有一日...晚上...” 谢兰庭心一虚,急忙解释道:“我想起来了,想起来了。那日我是有急事需要处理就叫大饼在你那里住下不要回重华殿...” “没了?” “没了。” “真没了?” “真没了。”他举起手郑重发誓。 “还有...” 谢兰庭后背一紧,脑子里开始飞速闪过画面,回忆自己是否有什么事情遗忘了。 “你为什么叫它大饼?!这个名字也太难听了,它哪里像大饼了?!” “喵呜~”雪奴喵了好几声表示赞同。 谢兰庭用手圈起雪奴的头,“你瞧它这个大脸盘,不像块大饼吗?” “总之,以后不准再叫它大饼了。” “那是,还是昭儿你起的雪奴好听,以后就叫雪奴了。” 谢兰庭舔着笑脸将雪奴塞进卫昭月怀里,顺势拉上被子就躺了进去,怀中一人一狸奴,正好契合。 “好了,快睡吧,天色不早了。” 谢兰庭总算是明白为何陆苍总是会与他抱怨女人生气起来连二十年前的旧事都要翻出来说,作为男子唯一能做的就是认错,真诚地认错,最后找机会岔开话题。 卫昭月可没空搭理他,她正同雪奴玩得开心,她将雪奴抱在怀里胡乱揉着它的毛,揉得它毛发乱糟糟地竖着。 “雪奴,你好乖呀,最近太冷了,你可不能再乱跑了哦。” 雪奴被抱在怀里,前脚踩在卫昭月胸前,爪子一张一握有规律地踩着,俨然享受极了。 卫昭月对于这样的场景早已习惯,倒是谢兰庭看着此情此景眼睛都红了。 他搂着卫昭月将她翻了个身,二人面贴面严丝合缝。 雪奴睁开的眼睛里都大大的迷茫,伸展开的爪垫还愣在原地。 “诶呀,你做什么?!” “这是我的,怎么能给雪奴摸。” 卫昭月不明所以,“什么东西是你的?” 直到一只手塞进两人身体之间的缝隙中,也塞进她胸前的缝隙中。 “你!” 卫昭月刚想凶他一句就被谢兰庭堵住了唇,只能发出些细碎的声音。 谢兰庭将她纤细的手腕握在手中举至头顶,虚虚压在她身上,炽热的吻落下。 轻薄的诃子并着一只白色的狸奴被扔出床帏,床幔厚重雪奴找不到进去的缝隙,急得喵喵叫。 “雪奴。” 卫昭月听到雪奴的叫声想看看它,直接被谢兰庭塞回被子里。 “现在不是它碍事的时候。” 许久之后,卫昭月听到耳边谢兰庭隐忍的声音,“昭儿,快些长大。” 她晕晕乎乎的,有些不太明白,要长大做什么。 第二日卫昭月清醒的时候床边早已没了那人的温度,怀里只剩一个睡得肚皮都摊开了的雪奴。 昨夜睡得热,卫昭月醒了就觉得口干舌燥,“阿枝,给我倒杯水来。” “诶,来了,娘娘您起吗?” “现在什么时辰了。” “巳时中了。” 阿枝端着水走到内殿就看到床边的地上散落着卫昭月的衣裳,诃子上绣着的梨花盖在最上面。 她掀开床帏就看到卫昭月拥着被子,被子上躺着雪奴,卫昭月正在给他揉肚子。 “娘娘,现在是冬日,就算烧着炭盆暖和,您也不能睡着睡着将衣服全踢了,着凉了怎么办。” 卫昭月老脸一红,她哪能说得出口这衣服是怎么到地上的。 “许是昨夜太热了,我睡迷糊了就自己脱了。” 她接过阿枝手中的杯子,杯壁是温热的,正好是可以入口的温度。 卫昭月这一动作露出胸口的大片肌肤来,阿枝一眼就瞧见了她锁骨和胸口的一片红痕。 “娘娘,您身上这是怎么了?起疹子吗?” 卫昭月一听下意识地就伸手在胸口挠了挠,那红印子立刻就加深了。 什么疹子?她没有起疹子的感觉啊? 突然她想起昨夜某人做的事情,立刻意识到这“疹子”是从何而来。 阿枝一把抓住她的手不给她乱动,“这怎么能乱抓呢,万一抓破了留疤可怎么办。 “这群死丫头,早就吩咐她们这床上的被褥要勤拿出去晒,定是偷懒了被褥受潮才叫您起了疹子,还有不能叫雪奴在床上睡了,它整日出去乱跑,若是带了什么虫子回来都不知道。” “诶,别别别,本宫没有起疹子,这是自己抓的、自己抓的。” 卫昭月臊着脸皮撒谎,心里将谢兰庭骂了十遍不止,若不是他做的坏事,她怎么会这般尴尬。 “你去给本宫拿衣裳吧,这就起了。” “是。” 卫昭月刚收拾妥当就听到殿外的小宫女通报,说是郑贵妃和贤妃邀请她午后去贤妃宫里打马吊。 她不会打马吊,但是她听了很感兴趣,当即叫宫女去回话。 “你去告诉二位娘娘,就说本宫会准时去的。” “是,奴婢这就去回话。” 晌午一过卫昭月就带着阿枝和雪奴去了贤妃宫里,她到的时候郑贵妃已经到了,另外一个人是柳昭媛,她也带着她那只波斯进贡的狸奴。 十六皇子谢元怀也恰好来陪贤妃用午膳,碰见了几位娘娘就干脆留下陪她们说说话。 卫昭月看到十六皇子的时候心猛地一跳,她想起那日在天香楼门楼碰见他的事情。 “臣妾拜见皇后娘娘。” “儿臣拜见皇后娘娘。” “今日只是姐妹之间的小聚,各位姐姐不必多礼。” 卫昭月坐上主位,谢元怀看着她的背影只觉得有些莫名的熟悉,总感觉好似在哪里见过一般,他回忆了许久也没个头绪,只当自己眼花了。 “好了元怀,我们几个要打马吊了,你别在这里碍眼了,去找十七玩去吧。” 贤妃出言撵十六皇子离开,卫昭月听到谢兰庭的名字颇有些不自在,下意识便抬手摸了摸脖子,冬日的衣裳领子遮得严实,应该不会露出印子。 十六皇子起身行礼,“皇后娘娘、贵妃娘娘、母妃、昭媛娘娘,儿臣不打扰你们了,这便告退。” “去吧去吧。” 十六皇子一走贤妃立刻叫宫人来将桌子摆上,整副马吊都是拇指大小的白玉制成,一面光滑一面刻着图案,看起来价值不菲。 “快来快来,这新年啊就得打马吊才有意思。” 贤妃招呼几人坐下,“这副马吊可是臣妾近日新得的,这是第一次拿来用呢。” 郑贵妃笑道:“早就听说你得了一副马吊藏着掖着的,今日终于舍得拿出来给姐妹们瞧瞧了。” 卫昭月不会打马吊,她拿起一张看了看上面的几个圆形图案,“本宫还不会打马吊呢,姐姐们可要教我。” “娘娘不会打马吊就被贤妃姐姐这个赌鬼叫过来,怕是要大出血了呢。” “啊?贤妃姐姐可得让让本宫,本宫一点都不会呢。” 郑贵妃笑着摇摇头伸手将牌散开,白皙的手指上带着翡翠戒指,衬得手指纤长莹润,“你们啊可别吓到皇后娘娘,若是把她吓着了,你们去哪里找人陪你们打马吊去。” “就是就是,你们不能第一次就让本宫戒了马吊。” 几个人一边码牌一边给卫昭月解释基本规则,一副牌码好的功夫卫昭月也大概知道了其中的规则。 十三张牌摸完,卫昭月按照相同的图案从大到小将它们放在一起,面前很快摞起几堆牌。 贤妃取笑她,“瞧瞧娘娘这个牌,这是生怕我们不知道有什么呢。” 卫昭月当真了,“不会吧?你们真的能看出有什么牌?” “一筒。”柳昭媛甩出一张牌,“当然不能啦,娘娘放心出牌吧。” 轮到卫昭月了,她看着眼前的牌陷入了纠结,一时不知道出什么。 “快出牌啊娘娘。” 卫昭月纠结许久从牌堆里拿出来一张,“八条。” “碰。” 贤妃将卫昭月出掉的牌碰走又扔出一张两万,“两万。” 桌上出掉的牌越来越多,卫昭月犹豫着放出一张六饼就听到柳昭媛惊呼一声:“诶,胡了!” 牌面摊开,柳昭媛平胡三六饼,卫昭月正好点了炮。 “啊?!点炮了?” 柳昭媛笑眯眯的伸出手,“那臣妾多谢娘娘啦~” 卫昭月拿出面前的一个金的小元宝放进她手里,“昭媛姐姐怎么不让让我。” 柳昭媛收下金元宝,“皇后娘娘臣妾冤枉啊,方才您出三饼的时候臣妾就该胡了,这等了两圈您还是撞臣妾手上了。” 一圈牌下来卫昭月也算是摸着些门路了,出牌总算是顺畅了些。 “九条。” “胡了!本宫好像胡了!” 郑贵妃一张牌放下,卫昭月将牌一一摊开,几个人都凑过来看。 “娘娘,您这哪里胡九条了?” 卫昭月傻眼了,“明明胡的呀。” 她又将牌理了理,发现真的没胡九条! 三只手在她面前摊开,“娘娘,炸胡!给钱!” 第46章 卫昭月不相信,又将牌理了一遍,这才确定自己确实是炸胡了。 “娘娘快给钱吧,炸胡赔三家呢。” 卫昭月心疼不已,后悔自己怎么就不再仔细看看呢,这回没赢着还要赔三家。 有了这次教训在前,卫昭月明显谨慎了许多,胡什么牌都再三确定,也不知道怎么的,后面她越打越顺手,牌面看起来很整齐。 “哇,本宫胡啦!自摸!” “胡啦!” “自摸!” 卫昭月连着三把自摸激动得拍起手来。 “快快快,三位姐姐快给钱。” 卫昭月伸出手,很快手上就堆满了小元宝。 贤妃打趣她,“皇后娘娘是真的第一次打马吊吗?臣妾瞧着不像呢。” “自然是真的啦,贤妃姐姐怎么不相信本宫。” 卫昭月气鼓了脸,贤妃瞧她实在可爱得紧,伸手便捏了捏她软嫩的脸蛋,“第一次打这手气未免也太好了。” “肯定是姐姐们让着本宫呢。” “后面臣妾可得认真打了,不然这新年第一回 打马吊就输钱,可是会影响整年的气运。” 郑贵妃扔出一张牌,“你啊,竟胡说些乱七八糟的。” 许是之前的三把自摸用光了运气,后面卫昭月连着几把没能胡牌,还被自摸了两回。 谢兰庭和谢元怀进殿的时候瞧见的就是卫昭月气鼓鼓的脸,她正在和郑贵妃撒娇。 “贵妃姐姐,怎么连你也胡本宫的牌,方才赢的都输光啦~” “娘娘,愿赌服输,快拿来吧。” 卫昭月非常舍不得地将面前最后几个小元宝放到郑贵妃手上,“这下一个都没有了。” 委屈又财迷的模样逗笑了谢兰庭,他的笑声也惊动了几人。她们一起回过头。 “见过各位娘娘。” 卫昭月看到谢兰庭还一时没反应过来,又想到二人今日早上才从一个床榻上分开,顿时有些不自在。 她视线对上谢兰庭便移开,生怕旁人看出丝毫不对劲。 贤妃看到他们两笑着招呼他们,“十六和十七怎么一起过来了?” “母妃,儿臣本来打算与十七弟一起出宫去找几个朋友小聚,谁知他们几个都没空,我们只能来母妃宫里打扰了。” “那你们兄弟俩自己玩吧。” “来人,给二位皇子准备茶点。” “是,娘娘。”贤妃身边的宫女应声退了下去。 谢元怀也不娇气,自己拿了个凳子就坐到贤妃旁边,“母妃,要么儿臣看你打马吊,儿臣也想知道这东西有什么好玩的叫几位母妃这般感兴趣。” 贤妃瞪他一眼,“你这是拿话揶揄本宫呢?” “儿臣冤枉啊,儿臣可不敢。” “十七你也一起看,若是有意思,我们下次也找人一起打马吊。” 谢兰庭没说话,只是默默拿了个凳子坐在了卫昭月和郑贵妃的中间。 “若是叫你父皇知道了你不干正事倒是惦记着玩乐,肯定要训你。” 谢元怀支着下巴看贤妃出牌,“这新年休沐还不能好好玩几日,这也太惨了。” 郑贵妃打趣他,“十六还有几个月都要成婚了,还跟个孩子一般。” “可不是吗,都愁死臣妾了,一点要成家立业的样子都没有。”贤妃无奈地摇摇头,看到卫昭月出了一张三万赶紧将牌拿起来,“碰。” “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们日子过成什么样做爹娘的可干涉不了。” “要是都像信阳一般日子过得和和美美的,也就不愁了。” 柳昭媛膝下只有信阳公主一个孩子,信阳公主是慧明帝最小的公主,出嫁也有三年了,与驸马一直恩爱有加。 “前些日子信阳还将孩子带进宫给臣妾看了,白白胖胖的招人疼。”柳昭媛一提到信阳公主所出的女儿话匣子便停不下来。 “县主生得好,挑着信阳和驸马优点长,日后一定非常漂亮。” “那就借贤妃姐姐吉言了。” 卫昭月毕竟年纪小插不进她们的话题,但是她很喜欢她们说起儿孙时的幸福,因而听得很认真。 突然一只手隔着衣裳贴上了她的腰,卫昭月一惊径直坐直了身子,动作有些大,顿时四个人都看向了她。 “娘娘,您怎么了?” 卫昭月勉勉强强维持住表情,“没、没什么,各位姐姐觉不觉得有些热?本宫想喝水。” “啊,娘娘不说臣妾都忘了,臣妾叫小厨房炖了燕窝。” “来人,将燕窝端上来。” “是,娘娘。” 卫昭月甚至不敢回头去瞪谢兰庭,只能悄悄伸手狠狠在他大腿上掐了一把,直到腰上的手挪开她才解气般地松开手。 “娘娘,到你出牌了。” “哦,好。” 卫昭月摸了一张牌,仔细看了几遍推到了所有牌,“自摸!” “快给钱!快给钱!” 几人只能拿起一块金元宝放进卫昭月手里。 “娘娘怎么又自摸了!” “就是,这听说第一次打马吊的人手气好,娘娘这手气未免也太好了。” 卫昭月不服气,“方才本宫输光了的时候怎么没见姐姐们说本宫手气好。” “我们加起来还没有娘娘自摸的多呢,娘娘可别想赖账啊。” 很快桌面上就出了不少牌,只是大家都没有要胡牌的意思,卫昭月摸了一张牌回来感觉没什么用就打算将这张牌扔出去。 突然后腰被戳了一下,谢兰庭用手指在她后腰画了一个叉,她有些懵,突然反应过来他是不是在提醒自己别出这张牌。 卫昭月犹豫着缩回手,换了另一张牌拿在手里,这回谢兰庭没动作了,她放心地将牌扔了出去。 “七万。” 牌转了一圈,又到卫昭月出牌了,她摸回来一张五筒,正好和手中的一对五筒凑成三张,刚拿起旁边的六筒腰又被戳了一下。 卫昭月只能将六筒放下,换了一张牌出出去。 又出了两圈牌,只见柳昭媛扔出一张六筒,果然下一刻就听到贤妃的声音,“妹妹对不住了,姐姐胡了!” 柳昭媛颇有些懊恼,“诶呀,今日怎么尽是点炮。” 卫昭月看了看其他人的牌,果然方才谢兰庭不给她出的牌也是她们要胡的牌,若是出了就是她点炮了。 她不敢回头瞧他,只能悄悄伸手在桌子下面挠了挠他的手心。 谢兰庭感觉到掌心的痒意,反手就握住她作乱的小手,谁知下一瞬就被卫昭月躲开了。 “快点继续,今日谁都不准逃跑。” 谢兰庭瞧着她假装傲娇的样子偷偷露出一个笑容。 “母妃,你位置让给儿臣吧,让儿臣试一试。” 谢元怀搂着贤妃就将她放在自己的那张凳子上,随后自己坐了上去。 “你啊,就是贪玩。” 贤妃在他肩膀上狠狠拍了一巴掌,“待会儿钱都输光了可不要耍赖。” “母妃,儿臣是会耍赖的人嘛!” “那我们今日可就不客气了,十六钱可带够了?” 比起卫昭月这个时而点炮时而自摸的手气,谢元怀的手气显然要差上许多。 “诶,胡了!十六快给钱。” 谢元怀再一次点了炮,他只能愁眉苦脸的将面前寥寥无几的元宝交了出去。 “几位娘娘也不让着儿臣一些,母妃此前赢的都要输光了。” 贤妃气得拧他的耳朵,“你还知道你快要输光了。” 郑贵妃看着他们母子俩嬉闹的模样,露出一丝笑意很快又消失不见。 谢兰庭自然是捕捉到了这一瞬间,他回忆起年少时他和十一哥也总是会在郑贵妃身边玩闹,她对他们在学业和品行意外的地方总是很纵容,可是自从十一哥走后,他和郑贵妃再也没有过这般快乐的时光。 谢元怀不信邪,非要继续打,偏偏这把卫昭月手气极佳,刚起手就是几组对牌,只要旁人出到她想要的,胡牌机会很大。 加上谢兰庭在旁边时不时地提醒她,总归是没在胡牌之前先点了旁人的炮。 “三条。” “诶,杠!” 卫昭月带着兴奋将牌拿了过来。 “七条。” “杠。”又是卫昭月。 谢元怀急了,“皇后娘娘怎么总是杠儿臣的牌!” “谁叫你出到本宫手里了呢。” 很快卫昭月面前就放着清一色的四个杠牌,而她手中也只剩最后一张牌。 牌打到这里郑贵妃几人大概也知道卫昭月最后要胡一张条,她们即便是摸着了用不着也拿在手里不肯出出去,生怕点了卫昭月的炮。 卫昭月迟迟摸不着想要的牌也有些着急,万一都给旁人摸走了岂不是白瞎了这好牌。 谁知她转手就摸起了一张九条,现在她手中有一张二条和一张九条,牌面上有一张二条和两张九条,显然是二条胡的几率大一些,她准备将手中的九条扔出去。 后腰当即被点了两下。 卫昭月有些踟躇,纠结了一番还是决定听谢兰庭的,将手中的二条换了出去。 “碰!”柳昭媛伸手拿过这张二条。 卫昭月这才松了口气,幸亏换了一张,若是还是等着胡二条,怕是她这十八罗汉是永远都胡不到了。 “皇后娘娘这是胡的什么,瞧着怪吓人的。” “那当然不能告诉姐姐了。” 剩余的牌寥寥无几,卫昭月一直不能胡牌,但是为了防止自己点炮,其余三人的牌也拆得七零八落,连听牌都做不到。 桌面上只剩最后一张牌,正好轮到卫昭月摸牌,她本都不抱任何希望了,摸起牌就扔在了桌上。 “九条。” “九条?!” “本宫胡了,自摸!” 面前的几人看着卫昭月身前的那一对九条齐齐傻了眼,任谁也想不到最后一张九条愣是给卫昭月摸到了! 第47章 “皇后娘娘您手气未免也太好了些吧?!” 谢元怀瞧着自己那一堆条,发出了真情实感的疑问。 后面剩下的条基本上都被他摸了去,谁能想到就是那最后一张坏了事呢。 “为什么都是第一次打马吊,皇后娘娘就能胡十八罗汉,而儿臣只能一直输呢。” 谢元怀哭丧着脸逗笑了贤妃,贤妃又拧了他的耳朵。 “你瞧瞧你摸这一堆牌有什么用,最关键的一张没摸着,赶紧把位置让出来。” 谢元怀还没打几圈就被撵到一旁只准看着。 “娘娘这十八罗汉胡了若是给臣妾怕是得说到明年呢。” 卫昭月还处在最后海底捞月自摸的兴奋中,激动中和谢兰庭对上了视线,他的剑眉微微挑起,卫昭月心漏了一拍赶紧回过头去。 “本宫怕是这辈子都记得胡了这个大牌。” 她身前的小元宝近乎堆成了山,卫昭月看着便欣喜。 谢元怀刚被撵下来颇有些无聊,只能抱着柳昭媛的狸奴解闷,好在这只波斯进贡的狸奴是个温顺的,乖乖躺在谢元怀怀中任由他抚摸。 谢元怀耐不住,“只能看也太无趣了,十七我们兄弟俩还是对弈如何?” “好啊,就依十六哥。” 谢元怀端出棋子和谢兰庭就在一旁的小榻上下起了棋,正巧就在卫昭月对面,她一抬眼就能看到。 少了谢兰庭的帮助,卫昭月慢慢的也输了几回,但是有此前的底子在,倒是能一直维持着赢的局面。 她一抬头便能看到他沉思的侧颜。 “娘娘,到您摸牌了,怎么走神了?” 卫昭月这才回过神来,赶紧摸了一张牌,“三万,本宫方才在想听什么牌呢,一不留神便耽搁了,姐姐们勿怪。” “看来娘娘这把要胡个大的。” 几人玩得开心,时间倒是过得快,日头微微擦黑时卫昭月带着雪奴离开时,荷包里塞满了金锭子。 “娘娘,您今日赢了不少呢。” “那是,过几日得了闲再约几位娘娘一起打马吊,到时候你亲自去各宫请。” “是,奴婢晓得。” 到了晚间卫昭月以为谢兰庭还会像前两日那般夜里来找她,早早地就将宫人们遣走,熄了灯等着。 谁知等到卫昭月都睡着了也不见有人来,直到第二日她睁眼摸了摸旁边冰凉的被子才确定谢兰庭昨夜确实是没来。 “这个人,来无影去无踪的,不来也不差人通知一声,当真讨厌!” “娘娘,您一个人念叨什么呢?” 阿枝过来将帘子挂起,就见到卫昭月半张脸蛋窝在被褥里,嘴巴里不知道在念叨些什么。 “啊?没什么,本宫是说天冷还不想起。” “那可不行,今日宫中要设宴祈福,娘娘可不能迟到。” “知道了知道了。” 卫昭月经不住念叨,掀开被子便起了身,“更衣。” 等她穿着皇后朝服立于大殿之上时,她才看到了那个她念叨了一晚上的男子。 谢兰庭穿着皇子朝服,胸前绣着四爪金龙,衬得整个人贵气逼人,他站在众多皇子的末尾,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许是察觉到了卫昭月哀怨的眼神,谢兰庭抬起头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当即就被瞪了一眼。 谢兰庭一愣,张了张嘴以口型说道:“怎么了?” 卫昭月张口,“昨晚!” 谢兰庭这才想起来昨夜临时有急事连夜出了宫,直到方才才赶了回来,竟是忘了叫人去向她传话了。 “抱歉,昨夜忙,过几日再去找你。” 卫昭月倒也不是真的要同他计较,但是现在瞧着好像是她求着他去玉坤宫一般,当即不乐意了,龇着一口小白牙咧着嘴无声道:“以后都别来了!” 她气呼呼的模样倒是逗笑了谢兰庭,他很享受这种大庭广众之下与她悄悄传话的感觉,好似独属于他们二人的小秘密。 “吉时已到!” 一声唱喝打断了二人的交流,谢兰庭低下头去恢复了往日安静的模样,卫昭月也端着样子站好。 卫昭月站在慧明帝身边,带领一众皇亲国戚和文武百官祭祀先祖为大晋和百姓祈福。 慧明帝今日许是心情好,脸上一直挂着笑容,瞧着倒像一个温和的老人,只是卫昭月经过那事之后再也不能像往常一般以平常心看待他了,纵使他脸上带着笑卫昭月瞧着也从脚底升起寒气。 “皇后今日瞧着脸色不大好?” “谢陛下关心,臣妾昨日许是没睡好,有些头疼,待会儿回去歇息片刻就好了。” 慧明帝拍了拍她的手,“天寒风冷,皇后可要注意身体。” “是,臣妾一定多注意一些。” 卫昭月悄悄抽回手,脑子里却是将慧明帝骂了个狗血临头,临死的时候想着叫她陪葬,人好了倒是开始假惺惺地关心起她的身体了。 被慧明帝这么一关心,卫昭月一整日都没什么好心情,宴会结束之后她便窝在玉坤宫里躺着,手里拿着新出的话本子,瓜果蜜饯伺候着,还有雪奴在一旁陪着,倒也自在得很。 “张生高中状元,糟糠之妻与昌平公主二人娥皇女英共事一夫,成了一番佳话。” 卫昭月看着话本子最后的结局气得火冒三丈,她将手中的话本子扔到地上,气呼呼地灌了一杯茶。 “娘娘您怎么了?” “这个人写的话本子以后不要再往本宫面前递,写的这什么破烂玩意,二女共事一夫还叫这张生飞黄腾达,什么好事都叫这张生这人渣占了,狗屁不通,狗屁不通!” 卫昭月想不通凭什么给这个辜负了糟糠之妻的男人安排了这么好的结局,还公主主动让位让他坐享齐人之福。 “娘娘,您别气了,不过就是个话本子,这个不好看咱们就换一个。”阿枝将地上的话本子捡起来放在了一旁宽慰道。 “本宫话可说在前头,日后你嫁人了夫婿若是敢纳妾,不用你出手,本宫先将他剁了!” 阿枝红着脸跺了跺脚,“娘娘,您说的这叫什么话,奴婢不嫁人,一直伺候您。” 青峰刚来到卫昭月床边就听到主仆二人的这番话,下意识地通体生寒,为了防止再听到什么让他惊心动魄的内容他赶紧敲了敲窗。 卫昭月听到敲窗声立刻坐起身,声音里带着惊喜,“谁?” “娘娘,属下青峰。” 卫昭月肩膀一垮又躺了回去,“哦,何事?” “主子这几日有要事在身,恐怕有些日子不能来看您,特地吩咐属下给您送些东西解闷。” 卫昭月本就看了话本子还在气头上,偏又碰到前几日还浓情蜜意的男人转眼就忙得连亲自来告知一声都做不到,她简直气不打一处来,连带着对青峰都没了好脸色。 “你回去告诉你主子,就说本宫不稀罕,这玉坤宫也不是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以后还是别来了。” 窗外的青峰劈头盖脸被喷了一顿整个人都愣住了,清风观几日相处他自然是知道卫昭月为人亲和从不摆主子的架子,今日生这般大的气,定是恼了他家主子。 “娘娘,您错怪主子了,这是有了当年十一皇子案子的线索,主子赶去处理,这才差了属下前来报信,免得娘娘等他。” 卫昭月这才知道他是为了十一皇子的案子,反应过来自己是错怪了他,心里立刻有些后悔。 “那你回去带话给你主子,叫他正事要紧。” 青峰听出来卫昭月这是原谅谢兰庭了,立刻就答道:“是,多谢娘娘体谅。这礼物...” “阿枝,去接一下。” “是,娘娘。” 阿枝转身要走就被卫昭月叫住,“等一下,阿枝,将这本话本子带给青峰。” “青峰,本宫有一事要请你帮忙。” “娘娘尽管吩咐。” “你叫人去找写这话本子的人,叫他以后不准写这些什么娥皇女英共享齐人之福的内容,若是再写,就给他笔墨全扔了!” 青峰一头雾水地接过了那本话本子揣进怀里,“是,属下遵命,定帮娘娘办妥此事。” “好了,你回去复命吧,正事要紧。” “是,属下告退。” 阿枝捧着锦盒进屋,卫昭月看到她脸蛋两坨绯红,有些好奇,“阿枝,你脸怎么红了?” 阿枝似乎有些慌乱地摸了摸脸,“娘娘,奴婢没事,外面风大,吹的。” 卫昭月疑惑地看了眼窗户,她连点风声都没听着,外面居然有这么大风? “娘娘,还是瞧瞧十七皇子送的什么礼物吧?” “快拿来给本宫瞧瞧。” 卫昭月打开锦盒,竟然是一套金子打造的九连环... 什么呀,这未免也太奢侈了吧,谁会用金子做九连环玩啊! 她将盒子里的九连环一一拿出来摆好,这才从盒子底部发现了一副耳坠,金子做的底托镶着硕大的珍珠,一看就价格不菲。 “阿枝,去将镜子取来。” “诶,来了。” 卫昭月对着镜子欣赏了一番这副耳坠,确实是极趁她的肤色。 “娘娘,真好看。” “是挺好看的,将它收到匣子里去吧。” “是。” 阿枝走上前将卫昭月头上的钗环首饰全都拆了,她今日不打算离开玉坤宫,也用不着带着那么多首饰,不如卸了轻松一些。 谢兰庭这一忙便忙了一月有余,等他闲了下来已然到了初春。 开春京中迎来了一件大事,那便是乌雅公主同洛王的婚事,因是两国和亲的缘故,这婚事便落到了卫昭月的头上,为了筹备婚事愣是将她忙得够呛。 只是宫人向她传话说出门之前英王才从乌雅公主房里刚出来时,卫昭月还是两眼一抹黑,恨不得立刻叫人打死这两个叫人不省心的。 □□熏心,胆大妄为! 第48章 “娘娘,这可怎么办?” 卫昭月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洛王,他似乎早就知道这些事情,即便是在二人的婚礼上也能做到面不改色。 “还能怎么办,就当不知道了,这种丢人现眼的事情难不成要拿出去大肆宣扬吗?” 卫昭月叫来戚嬷嬷,“嬷嬷,劳烦您将此事打理干净,切不可传出去丢了皇家脸面。” “是,娘娘,老奴遵旨。” 戚嬷嬷得了令便离开了,她是宫中的老人了,平日里主持玉坤宫的事宜可谓是经验丰富、手段老辣,将此事交给戚嬷嬷处理是再合适不过了。 戚嬷嬷离开了一会儿果然将事情给平息了下来,一丝风声也没传到外头的宾客这里,女眷那里也都封了口保证日后没有闲言碎语传出去。 “娘娘,一切都处理妥当。” 卫昭月点点头对戚嬷嬷的手段十分满意,“有劳戚嬷嬷了。” 戚嬷嬷不敢居功,“娘娘,此乃奴婢的分内之事。” “嬷嬷不必客气,,待回了宫本宫必定有赏。” 将这丑事掩盖过去之后婚礼正常举行,洛王举手投足间礼仪丝毫不出纰漏,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意一点过错都叫人挑不出。 真能忍啊,卫昭月看着洛王不由得心生佩服。 这绿帽子都拍在脸上了居然也能面不改色地成婚,能忍这般常人不能忍,怎么也不会是看起来这般平庸且游手好闲的宗室闲散子弟。 “礼成,送入洞房。” “恭喜恭喜,恭喜洛王殿下~” “祝洛王殿下与公主白头偕老、永结同心啊!” 一众宾客涌上前来恭喜洛王,洛王春光满面地点头,瞧着好像真是十分满意这桩亲事。 卫昭月看着眼前的画面,扭过头和阿枝对视一眼,两人从对方的眼中都看到了震惊与佩服。 “娘娘,既然婚礼已经办完了,我们该回宫了。” 卫昭月也无意多留,“好,那便走吧。” 洛王见卫昭月要走,急忙跟上相送。 “臣恭送皇后娘娘。” “洛王留步,今日是你的大喜日子,本宫替陛下来主持婚礼,如今婚礼结束本宫也不打扰了,这就回去了。” “有劳娘娘特地前来,臣不胜感激。” 卫昭月微微颔首,扶着阿枝的手便登上了车辇。 洛王府的牌匾在视线中渐渐消失,卫昭月放下帘子将一切隔绝在外。 “娘娘,你说这英王和乌雅公主也太欺人太甚了,婚礼当日怎么还搅在一起厮混,叫洛王怎么见人。” 卫昭月脑海中浮现出洛王那张清秀的面庞和平静的眼神,“不会的,他可以忍的。” 阿枝不解,“为什么?” “这桩婚事是他自己向陛下求来的,无论什么结果他都可以忍受,这是他为了复兴家族必须承担的后果。” “他虽是宗室子弟,但是祖上也是风光过的,当年他祖父与父亲为了大晋战死沙场,留了他与母亲孤儿寡母,这才一步步落败,想来是要为了复兴忍辱负重了。” 卫昭月对同类总是有一种异于常人的敏锐,她看到洛王就知道他也是一个为了目的能隐忍的。 “啊?竟是不知这洛王有过这样凄惨的经历呢。” “本来是好好的一个王爷,袭爵之后只被封为了郡王,你说他这还不够凄惨吗?” 左不过是惠明帝小肚鸡肠惦记着年轻时那点子夺嫡的仇恨欺负洛王孤儿寡母罢了。 “这刚成婚就戴了绿帽子,也太丢人了。” 卫昭月这回没答话,她知道在洛王心里比起丢人这种不痛不痒的小事,还是他的大计更为重要。 卫昭月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回宫,却不知洛王站在门口驻足许久。 洛王身边的管家看到他在出神,适时地提醒他,“王爷,我们该回了,宾客们还在等着。” 洛王收回视线,“好。” “方才是娘娘身边的嬷嬷处理了王妃的事情,里外都打点好了,不会传出去的,” “娘娘的恩情就记着吧,日后有机会再还。” 大家不过都是身不由己,日后能帮就帮一把吧。 管家迟疑道:“王妃那边...” “一切就当不知道。这个女人留着还有用。” “是。” 洛王带着笑意回了宴客厅,今日来的许多都是朝廷命官,他想要往上爬就需要与他们打好关系。 卫昭月回了宫就得到了谢兰庭回宫的消息,多日未见到底是思念占了上风,她趁着夜色穿了宫女的衣裳披着披风将自己遮得严严实实的到了重华殿。 暗中巡视重华殿的青山发现了卫昭月的身影,本以为是什么可疑的人,仔细一看谁知竟是他家娘娘,想到自己的主子正在和另一个人秘密谈话,他立刻从阴影中现身。 “娘娘,您怎么深夜独自前来?” 青山的突然现身吓了卫昭月一跳,她深呼吸好一会儿才平复了激烈的心跳。 “青山你怎么突然冒出来,吓本宫一跳。” 青山被卫昭月漂亮的眸子一瞪,当即有些内疚,他挠了挠后脑,“娘娘,是属下冒失了。” “你主子呢,本宫要见他。” 青山尬笑一声,估摸着那人还未离开,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拖上一会儿卫昭月。 “额,娘娘,主子在会客,现在怕是不方便。” “会客?” 卫昭月狐疑地看向青山,只消一瞬她就知道青山心里有鬼,定是有事瞒着她。 “现在这是什么时辰了,还会客?” 青山被逼问的不知该如何作答,“就是,就是一些暗桩,平日里不适合见面。” “哦,暗桩啊,那本宫在旁边等着,等他结束。” 说完卫昭月提着裙角就往谢兰庭的寝殿方向走,青山见劝阻不成只能对着空气吹了个口哨随机追了上去。 这时卫昭月突然停下脚步笑着看向他,“消息传出去了?” “啊?”青山背后冒出冷汗不敢搭话,心里却在呐喊着:主子!!!快来救救属下,娘娘太吓人了! “走吧。” “是。”青山无奈,只能闷头跟上。 谢兰庭一得到消息就停了下来对着面前的人说道:“今日就这里如何,时辰不早了您先回去早些歇息。” 面前的人面容隐在斗篷里,她点了点头,“既然你有要事那就日后再说。” 她打开门出去竟是和前来的卫昭月撞了个正着,她低下头确保自己遮得严实,连停都未停下径直走了。 卫昭月看着眼前的女子微微蹙起眉头,深夜,同她一样独自前往谢兰庭的寝殿。 谢兰庭出来迎她,“昭儿怎么一个人来了?”他掀开卫昭月头上的帽子,露出皎白的脸蛋。 青山见状在身后将门关好,在门口守着。 卫昭月噘着嘴控诉道:“你那么久才回宫,也不知道来见我?就这么忙了吗?” 谢兰庭简直爱死了她这般娇俏撒娇的模样,将她搂进怀里低头便要在她唇上轻啄一下。 “我这些日子确实是忙得顾不上你,我同你道歉。” 卫昭月扭着脸不给他亲,谢兰庭一吻落空只能吻她的耳朵。 “我问你,为何贵妃姐姐会来你这里?该不会...唔唔唔” 卫昭月上下打量且怀疑的目光让谢兰庭头皮一紧,生怕她说出什么质问他和郑贵妃是否是他们二人这种关系这样的话,赶紧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巴。 卫昭月扒拉开他的手,“你做什么!” “郑母妃来找我是有事情要叮嘱,我们只是母子关系。” 卫昭月简直无语略带嫌弃地看他一眼,“你以为我以为你们是那种关系?你未免想太多了吧,我才没有那么龌龊。” “但是平日里你同郑贵妃不是关系很生疏吗?她怎么会深夜来你宫里?” 她印象中即便是见面了谢兰庭同郑贵妃也是平常妃子和皇子的关系,除了礼节没什么来往。 她好似突然想到什么,“啊,我知道了,是不是为了十一皇子的事情!” 谢兰庭瞧她猜出了大半,也就不打算再瞒着她,“自从我母妃去了后我就一直养在郑母妃宫里,直到十一哥出事之后,为了防止我也被算计,母妃便做戏情绪崩溃下将我赶走,从此我们二人明面上便假装生疏。” 卫昭月窝在他怀里听他说这些往事,只觉得所有的痛苦与愤怒都感同身受。 但是起码谢兰庭幼时有宸妃和贵妃的爱,有十一皇子的关怀,而她爹不疼娘不爱,府里的姐姐们又欺负她,比起来自己好似更凄惨一些。 “对了,你怎么知道是郑母妃,你应该没见到她的脸?” 说到这里卫昭月不由得露出得意的神色,“哼,我与贵妃姐姐待在一起的时间可比你多多了,她的手我一看就知道是她。” 郑贵妃精通武艺善骑射,平日里指甲都是修剪干净的也从不染丹蔻,卫昭月经常看她的手又怎么可能认不出来。 方才在门口只是乍一下没想起来罢了。 “对了,昭儿,方才郑母妃同我说...”谢兰庭纠结了许久还是决定开口。 “说什么了?” “她叫我日后在宫里注意一些,不要旁若无人地直勾勾地看着你...” 卫昭月噌地站了起来,“啊?她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了?!” “那倒不是,她就是觉着我平日瞧你的眼神太过于不收敛,特地来敲打我一番,顺便还叫我不要给你招惹麻烦。” 谢兰庭想起方才郑贵妃训他的话,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说出口。 谁知卫昭月听了竟一脸感动地说道:“贵妃姐姐对我可真好,我最喜欢贵妃姐姐了。” 谢兰庭当即不乐意了,捏起她的下巴便亲了上去,“我叫她母妃,你叫她姐姐?” 第49章 “哈哈~” 卫昭月笑得瘫倒在他怀里,“皇儿,叫声母后听听。” 饶是谢兰庭自诩厚脸皮的人也禁不住这样的打趣,之前没关系的时候她能面不改色地叫她母后,如今定了情他哪还能叫得出口。 “不准胡闹。” 卫昭月两只手背在身后被谢兰庭一手握住,腰背拱起上半身向后仰着,全靠腰间谢兰庭的手臂支撑着全身。 掌中的腰肢不盈一握,修长的脖颈就在眼前,谢兰庭不由得有些心猿意马,他凑近了在她脖子上轻轻啄了几下。 “诶呀,好痒。” 两个人闹了一通谢兰庭坐回椅子里,卫昭月就跨坐在他腿上。 四目相对间连空气都变得粘稠起来,卫昭月红着脸,“你盯着我做什么?” “因为心里眼里都是你。” “油嘴滑舌。” 卫昭月抬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下一瞬便被搂进怀里封住了唇。 “唔~”她只能扶着他的肩,低着头承受他的吻。 宫女的冬装是简单的上襦下裙,虽是初春却还是穿着夹袄,几乎是一挑便能钻进去摸到柔滑的腰肢。 呼吸渐平,卫昭月趴在他胸口手中把玩着他腰间坠着的穗子。 “时辰不早了,我该回宫了。” 谢兰庭爱怜地抚了抚她的脸颊,“我送你回去。” 卫昭月点点头,“嗯。” 谢兰庭拿过自己的狐裘给她穿上,长长的斗篷拖在地上,“初春夜里凉,不要冻着。” “走吧。” 卫昭月拉着他的手就要走,却被谢兰庭一把拉住背到了背上。 她知道谢兰庭身边有许多隐匿的暗卫,想到他们二人亲密的行为都被暗卫尽收眼底,卫昭月有些不自在。 “你做什么啊,都被你的属下看到了。” “放心,他们都信得过。” 卫昭月默默搂紧了他的脖子,“我不是说这个。”她怎么能指望一个不解风情的男人理解她的羞怯呢。 谢兰庭不解,“那你在说什么?” 卫昭月把脸蒙在他脖子里,“诶呀,你别问了,快走了。” 男人轻笑一声,“好吧,神神秘秘的,走了。” 夜色里的皇宫黑漆漆的,只有屋檐下挂着的宫灯和卫昭月手上提着的那盏在发出微弱的光。 “什么时候才能正大光明呢?” 谢兰庭脚下的步子一顿,“不会太久的。” 卫昭月又何尝不知道他只是在安慰她呢,她轻轻咬了一口谢兰庭的耳垂,“怎么不会太久啊?难不成你要效仿前朝隆庆皇帝那样杀了父亲将他的妃子纳入后宫?” 尖锐的犬齿咬在谢兰庭的耳垂上,一阵酥麻迅速传遍了全身,他正声道:“总有一天会的。” 卫昭月没有追问这个总有一天的期限,她只是贴着谢兰庭的脸轻轻蹭了蹭,她知道他身上背负的东西远比她多的多,他比她更期待这个一天。 她只要放心地、耐心地等待就好。 谢兰庭对宫中的路线很熟,一路上巧妙地避开了巡逻的侍卫将卫昭月送回了玉坤宫。 阿枝守在卫昭月的寝殿见她迟迟不归,早已心急如焚,如今终于看到她安然无恙地回来这才松了一口气。 “娘娘您终于回来了!担心死奴婢了。” 阿枝看到谢兰庭立刻想起来行礼,“奴婢拜见十七殿下。” “免礼,伺候好你家娘娘。” “是。” “好了,夜深天寒,你快些回去吧。” 谢兰庭摸了摸她的耳垂,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直到谢兰庭的身影消失,阿枝才狠狠跺了跺脚,“哼,奴婢自然是会好好照顾您的,哪里需要他来嘱咐。” 卫昭月笑着打趣她,“那你方才怎么不和他这么说,还老老实实地答应?” “奴婢只是一时没反应过来而已。”阿枝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方才是被谢兰庭震慑住了下意识的行为。 “好了去叫水吧,本宫要洗漱了。” “是。” 卫昭月洗漱一番就睡下了,倒是谢兰庭想着晚间郑贵妃同他说的话一直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他自诩有能力为卫昭月排除所有的风险,让她在宫里活得自在且快活,但是郑贵妃说得对,他不可能每一刻眼神都在她身上,还是得再谨慎一些为她规避未知的凶险。 卫昭月哪里知道谢兰庭一个人纠结半宿已经打算先暂时与她“划清界限”了,谢兰庭又是好一阵子没见踪影,但是她也没空惦记他,因为慧明帝的七十大寿就在眼面前。 她进宫已有一年,宫中的大小事务都已上手,今年也就再也没有借口叫郑贵妃代她主持了。 但是卫昭月并非会在这种事情上要面子的人,她还是亲自去请了郑贵妃同她一起。 郑贵妃自然是不愿意的,她有意让卫昭月多锻炼,奈何卫昭月太会撒娇又惯会哄人,郑贵妃拧不过她只能答应从旁协助,遇到难事才会出手。 皇帝的七十大寿可是大事,宫中有几年未举办过这般盛大的宴会,上上下下的宫人加上礼部的人全都忙得脚不沾地,卫昭月也被这一桩一桩的事情占据了所有的时间,恍惚间与谢兰庭再见已是惠明帝寿宴当日。 宫中张灯结彩,廊檐下挂着红色的灯笼,瞧着比过年还要隆重。 如今已入春,宫里的妃嫔们和宫人们都脱下厚重的冬装,换上了轻薄的春装,只是早晚还有些许寒凉须得注意一些。 “娘娘,一切都已准备就绪,该动身前往花萼相辉楼了。” “走吧。”卫昭月看着镜子中妆容精致、满头珠翠的自己,抬手将头上的一支簪子抽了出来,捡起台子上的另一支花簪,“戴这支。” “是,娘娘。” 卫昭月乘坐凤撵来到花萼相辉楼,此时除了惠明帝,其余人皆已就位。 她一进大殿就在人群中寻那双熟悉的碧眸。 卫昭月看着谢兰庭露出一丝笑意,谢兰庭对着她微微挑眉,随即二人默契地错开视线。 “拜见皇后娘娘~”众人跪下行礼。 “免礼。” “谢皇后娘娘。” “陛下许是还有事情要处理,诸位还得登上片刻。” “是。” 众人落座,卫昭月瞬间便察觉到有几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但是现在的她已经可以坦然且淡定地面对这些不怀好意的视线。 “娘娘,外头传信说陛下在来的路上了。” 卫昭月点头,“既然陛下来了就叫他们上菜吧。” “是。” 宫人陆续捧着盘子将碟子一一摆上桌,下面坐着的人三五成群地交谈。 谢兰庭不知道在和谢元怀说些什么,突然露出一个笑容,带笑的眉眼就这样和卫昭月的视线相撞,他刚想给她抛个眼神就察觉到一道尖锐且严厉的视线盯着他。 她皱着眉,似乎在说:你再笑试试看? 谢兰庭一瞥就看到郑贵妃严肃的脸色,他立刻收敛起神色正襟危坐,低下头认真地听谢元怀说话。 郑贵妃看到谢兰庭收回眼神这才放下心来,回过头就看到卫昭月也笑得像朵花儿似的。 她立即就意识到,这可能不是谢兰庭的一厢情愿。 她怎么忘了,这深宫之中,即便是隔着身份的阻碍,年龄相仿的金童玉女也会互相吸引。 “娘娘,下面都是臣子,切不可表情这般生动。” “哦,本宫知道了,后面会注意的。” 卫昭月不知道方才郑贵妃心中的惊涛骇浪,还以为她只是在提醒她,立刻收起笑脸坐好。 “陛下驾到~”慧明帝明黄色的身影出现在殿门口。 “吾皇万岁,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卿免礼~” 慧明帝瞧着心情不错,身后还跟着几个方才与他一起议事的皇子和大臣,除了太子和英王之外,最显眼的就是陆苍。 陆苍入座之后便执起身边女子的手,看表情是一通嘘寒问暖,那女子娇嗔地瞪他一眼拍开了他的手。 这应该就是陆苍心心念念的那位夫人吧?听说是一个蕙质兰心、学富五车的才女,卫昭月想着。 与郑贵妃这样的冰霜美人不同的是,她虽看起来淡漠疏离,但更像一朵遗世独立的幽兰,却是在陆苍面前露出了娇羞的姿态,想来也是爱极了陆苍吧。 今日见到了处在京中流言圈中心的女子,也算是满足了她一直以来的好奇心。 “宣西域、匈奴、滇国使臣觐见~” 大晋作为最繁盛最强大的国家,恰逢惠明帝七十大寿的大日子,周围的国家自然要派使臣前来为惠明帝贺寿。 西域与匈奴与大晋有盟约,自然是和平许多,只有这滇国是前朝藩镇,仗着天然的地势优势易守难攻,一直以来都是悬在大晋南方的一把刀。 卫昭月在使臣队伍里果不其然地看到了老熟人,上次秋狩见到的匈奴三王子阿思蓝,半年未见,他看向她的眼神意味不明,卫昭月几乎是立刻就反应过来上次在围场最后暗杀她的人就是匈奴派来的人。 只是卫昭月一时不明白,她只是一介后宫妇人,有什么值得他们动用那么多的人冒着被发现的风险暗杀呢? “祝陛下寿与天齐。”来自各国的使臣们向惠明帝行礼,表达自己的祝福。 “诸位使臣不必多礼,各位远道而来辛苦了。” 卫昭月看着不同于大晋人长相的各国使臣不由得觉得新鲜,尤其是中间站着的西域使臣。她甚至从他的脸上看到了一丝丝谢兰庭的影子,碧绿的眼眸和高挺的鼻梁,只是谢兰庭更加柔和一些。 “臣的妹妹二十年前来到大晋和亲,一直以来西域与大晋都是友好的关系,此次陛下大寿,自然是要亲自前来给陛下贺寿。” 男人开口了,卫昭月听完了这才反应过来,他的妹妹是西域和亲的公主,那他不就是谢兰庭的舅舅? 俗话说外甥像舅,难怪和谢兰庭有些许相似。 第50章 卫昭月看着下首站着的男人,心里有些奇怪。 如果他是谢兰庭的舅舅,那应该是西域的王才对,为何会是他作为使臣前来贺寿? 他不是西域的王,那王又是谁呢? “陛下,臣等带了礼物献给陛下。” 惠明帝来了兴致,“哦?是吗?朕要看看各位都准备了什么新鲜物件儿。” “来人,将礼物带上来。” 话音落下,只见一个西域打扮的侍卫竟然牵了一匹马进来,幸而花萼相辉楼的大殿极为宽敞,马儿被牵进来也没有丝毫影响。 这匹马头细颈高、四肢修长,步态轻盈且神态威严,全身的毛发是淡金色,一看便知是马中圣品。 所有人都被这匹马吸引了目光,“这马的品种似乎从未见过,是从何而来?” “回陛下,大宛人擅养马、驯马,此马乃是大宛培育的马匹,跑起来迅如疾风,还能适应炎热干旱的环境,是不可多得的神驹,特来献给陛下。” 慧明帝瞧着下面威风健硕的大马便起身对着卫昭月伸出了手,卫昭月一愣旋即将手掌放在惠明帝手心,他牵着卫昭月一起走到中间的空地上,想要近距离地看一看这批神秘的大宛神驹。 他抬手摸了摸马儿细密厚实的毛发,感受着掌心结实的肌肉,“哈哈哈,当真是一匹好马。” 若是大晋得此良驹,何愁征战天下、平定四海! “陛下,此次臣带了三匹,其余两匹皆是母马,此刻已交由宫中负责驷马的宫人。” 惠明帝听到只有三匹有些不悦,楼重光解释道:“此马尚在繁育阶段,整个大宛也不过十匹,母马一年只生一胎,一胎只生一匹,因而数量稀少。” “好、好,代朕给大宛国带个信,朕很喜欢他们的马。” “是,臣谢过陛下。” 有了神驹打头,后面的贺礼稍微差一些都不够看。 “陛下,我滇国送给陛下的乃是一颗宝珠。” 来自滇国的使臣的话音刚落,周围便响起一阵议论。 “这宝珠能有什么稀奇的。” “就是,就算是鸡蛋大小的东珠在宫里也有好几对。” 这使臣听到周围的议论依旧面色不改,只见他慢条斯理地说道:“陛下有所不知,此宝珠与现世的所有宝珠都不同,它能让人青春永驻、延年益寿!” 一石惊起千层浪,在座的所有人都惊了,惠明帝更是心中一跳。 没有什么能比起延年益寿让一个衰老的帝王更激动。 惠明帝语气低沉,“青春永驻、延年益寿,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使臣恭敬地行礼,“启禀陛下,还请听臣详细诉说此珠的来历。” “说。” “此事还要从去岁的一件事说起。” “滇国有一圣湖,湖水清澈宛如明镜,当真是舟如空里泛,人似镜中行。” 原来几个月之前滇国的一个百姓王四在打渔时,远处漂来了一个东西,他撑船靠近发现是一个金丝楠木打造的棺材,他抱着捡些陪葬的金银珠宝的心理将棺材拖上岸,撬开棺盖竟然看到了一个失身不腐的女尸。 “该女尸面色红润、肌肤细腻,若不是那王四撞着胆子探了鼻息和脉搏,确定她确实是死了,他还以为躺着的是个活人。女尸口含宝珠,王四见财起意将宝珠抠了出来,女尸便迅速腐化。” 使臣描述得惟妙惟肖,所有人都听得入神了。 “那这宝珠岂不是还有保持尸身不腐的功效?” “没错,这宝珠能保尸身不腐,被王四献给了我王,恰逢陛下七十大寿,便由臣携此宝珠献与陛下,愿陛下青春永驻、洪福齐天。” 使臣打开手中的玉盒,一颗晶莹剔透的宝珠展现在眼前,那珠子不过半个鸡蛋大小,珠子接近透明散发着莹润的光泽。 “呈上来给朕瞧瞧。”惠明帝语气中有隐约的兴奋与期待。 “是。”连公公亲自走下去,从使臣手中接过了玉盒,呈到惠明帝面前。 惠明帝将珠子拿起举在眼前仔细端详,卫昭月就坐在距离惠明帝最近的地方,宝珠的每一个细节都看得清清楚楚。 原来这宝珠并非完全透明,内里还有淡淡的光,宛若星辰。 宝珠在手中有淡淡的,温热的触感,通过掌心传到身体的每一处。 惠明帝感受着掌心源源不断的热度,只觉得通体舒畅,连呼吸都轻快许多。 若说之前他还对这宝珠的功能将信将疑,那么现在他已经信了个八成。 “滇王有心了,代朕向他问好。” 有了这颗能让人青春永驻的宝珠,后面再稀罕的奇珍异宝也不过尔尔。 “今日有诸位爱卿与朕一同开怀畅饮,畅快!哈哈哈~” 慧明帝心情好,饮酒也就没了节制,频频举杯,没一会儿酒壶便空了大半。 卫昭月没忘了自己的职责适时地提醒,“陛下,您身体要紧,还是少喝一些。” “皇后何不与朕共饮?连瑞,来给皇后也倒一杯。” “是。”连公公提起酒壶,却是一些重量都没有,晃了晃空空如也,“陛下,娘娘,酒壶空了,奴才叫人换一壶。” 小宫女领命接了酒壶下去迅速换了一壶,待人回来卫昭月看了一眼发现竟是换了一个小宫女。 想到宫里的人都指望着一个机会能被主子记得,卫昭月并未计较这些。 清澈的酒液注入酒杯,卫昭月其实并不喜宫中的御酒,味道醇香却辛辣,性烈,她喝不惯。 奈何慧明帝酒杯已经举起,卫昭月只能举起杯一口饮尽,除了记忆中的辛辣之外,酒水中还有一股微微的甜腻。 味道怪怪的。 但是瞧着慧明帝和其他人都似往常一般畅饮,她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宴会上有舞乐助兴,时间过得很快,渐渐地,卫昭月感觉自己脸蛋热乎乎的,她抬手摸了摸确实比平时热一些,脑子也似乎有一些晕乎乎的。 她心中有些后悔,早知道方才那杯酒就少喝一些了,御酒太烈容易醉人,偏生她平时就不胜酒力,哪知这一杯酒都受不住。 为了冲淡酒力,卫昭月只能多喝些茶水,可是喝到肚子都有些撑了,酒性还是没有冲淡,甚至从小腹处生出一丝丝酥麻。 这种异样的、陌生的感觉让她有些许不适。 脑袋的眩晕感逐渐加重,身体也越来越热,为了抵抗身体的异样,卫昭月只能一直掐着掌心让自己保持清醒。 阿枝也发现了卫昭月喝茶很频繁,她凑到卫昭月悄声道:“娘娘,您这是怎么了?一直喝茶?” “无事,本宫许是有些醉了,脑子晕,喝茶解解酒。” 到宴会结束时,卫昭月几乎有些无法起身,她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阿枝扶着她的手臂上。 “恭送陛下~” 送走慧明帝,这场盛大的寿宴终于到了尾声,阿枝扶着卫昭月离开花萼相辉楼乘坐凤辇往玉坤宫去。 “走得快些!”阿枝知道卫昭月身体不舒服,一路都在催促。 “娘娘,到了。” 半晌不见卫昭月的身影,阿枝有些急,“娘娘?” “阿枝,过来扶本宫。” “是,娘娘。” 阿枝几乎是半抱着将卫昭月扶起,她此刻腿软得已经有些站不直。 “快扶我回去。” 卫昭月感觉自己快要支撑不住了,咬着牙在阿枝耳边吩咐了一声。 阿枝不敢耽搁,撑着卫昭月就往殿里走。 留守在殿内的戚嬷嬷看到卫昭月是被阿枝扶回来的,立刻就发现了不对劲。 “娘娘,这是怎么了?” “嬷嬷,娘娘不胜酒力,醉得厉害。” “你们几个,快将娘娘扶回床榻上休息,再去熬一碗醒酒汤来。” “是,嬷嬷。” 几个宫女七手八脚地将卫昭月扶回床上,卸了钗环首饰脱了衣裳塞进被子里。 卫昭月躺在被子里脸蛋潮红,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这反应在戚嬷嬷看来并不像是醉酒。 “阿枝,娘娘到底怎么了?” “娘娘席间喝了一杯酒,酒力刚猛,娘娘承受不住便醉了。” “娘娘,您身子可有不适?” “嬷嬷,我头晕,身体好热。” 卫昭月已经有些迷糊了,听到戚嬷嬷叫她硬撑着睁开眼,那眸子好似一汪春水,酡红的脸蛋艳若桃李。 坏了! 戚嬷嬷到底是宫中老人,阅历也不是阿枝等年轻的宫女可比的,她一瞬间就确定了卫昭月不是醉酒,而是服用了某些□□物。 “阿枝,方才娘娘都用了什么,一五一十地告诉我,一样都不得遗漏。” “娘娘除了用了菜就只喝了酒和茶水。” “这些是所有人都用了吗?” 阿枝仔细回忆了一番,“所有菜色都是御膳房统一准备的,只有...酒!”阿枝握拳锤了一下掌心,“娘娘喝的酒是后来呈上的,恰好当时酒壶空了,是一个面生的宫女换了新的回来。” 戚嬷嬷知道问题怕是就出在这酒水上,宴会上的所有吃食都是统一准备,经过多次试吃方才确保万无一失,只有那壶酒有动手脚的可能。 “娘娘怕是中了招,吃了□□,阿枝叫人去太医署请太医就说娘娘醉酒,悄悄去,切莫惊动旁人。” 阿枝慌了神,急得立刻就要去找太医。 卫昭月听到□□脑子恢复了些许清明,她伸出手软绵绵地拉着戚嬷嬷的衣角,“嬷嬷,不要叫太医,去准备些冷水。” 她这是要打算自己熬过这一夜。 “娘娘不可!您身子要紧。” “嬷嬷,若是叫了太医,怕是明日整个宫里都知道本宫中了那种腌臜的药!本宫在宫中根基尚浅,没有冒险的资格!”敌在暗她在明,她不敢冒险。 戚嬷嬷踟躇片刻,终究还是狠下心来,“是,老奴遵命。” 第51章 卫昭月听到戚嬷嬷的话全身蹦紧的弦才松了下来,她松开牙关蜷缩在被子里,独自忍受身体里急卷而来的浪潮。 “阿枝,去叫水。” “是,嬷嬷。” “等一下,你照顾娘娘,我亲自去准备。” 阿枝经验不多,怕是不会处理这般棘手的事情,戚嬷嬷还是决定自己亲自处理,不叫任何人走漏了风声。 冷水备好,卫昭月被搀扶着下了浴池,戚嬷嬷到底不敢给她用冷水,只能兑得温一些。 “嘶~好冷!”火热的身体被温凉的水包裹,卫昭月还是被冷得一激灵。 她靠在池壁上,温凉的水短暂地舒缓了她身体的燥意。 “娘娘,您怎么样了?” 卫昭月睁眼,眼前是阿枝担忧的脸色,她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我好多了,你不要担心。” 又是一波情潮袭来,小腹处传来一阵阵酸意,就连脑子似乎都不太清醒了,她只能抱着膝盖坐在水中默默抵抗,手臂被紧紧咬着才能防止自己发出声音。 阿枝心急如焚,只能跪在一旁看卫昭月难受,“娘娘,奴婢还是去请太医吧。” “别去。” “娘娘!” “阿枝,不能去。” 卫昭月又熬过了一阵,阿枝不知想起了什么起身来到殿外。 她对着空气纠结了片刻才开了口,“你在吗?我知道你在,你听着,我们娘娘现在有难,你去和你家主子报信。” 一阵风刮过,树上的叶子被刮得哗哗响,阿枝听到了一道低沉的男声。 “我知道了,你照顾好娘娘。” 青峰不敢耽误,立刻就回了重华殿向谢兰庭禀告这件事情。 谢兰庭听完当即起身,“青山你去将李太医秘密带来,青峰随我去玉坤宫。” “是,主子。” 谢兰庭赶到玉坤宫时,殿外静悄悄的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 “你在外面守着,有人来通知我。” “是。” 谢兰庭从角落里的窗子翻进了内殿,殿里也没人,就在他疑惑间听到了偏殿传来的声音。 人在那儿! “昭儿!” 他心爱的女子虚弱的靠在池边,墨发披散在身后,整个人蜷缩成一团。 他几乎来不及思考,人就已经下了水,池水已经冷透,一阵凉意涌了上来。 谢兰庭弯腰将卫昭月从冰冷的池水中捞了上来,她全身冰凉,意识都有些模糊。 湿透的内衫紧紧贴在身上,玲珑的身姿曲线毕露,此刻的谢兰庭心中除了对她的忧虑哪里还顾得上旁的。 “昭儿你醒醒!” “阿枝,你家娘娘怎么了?!” 阿枝眼泪啪嗒啪嗒掉,“奴婢要请太医,娘娘不许,为了缓解药性只能在池子里泡着。” “胡闹!” 谢兰庭扯过一旁的棉巾将卫昭月裹了个严实带回殿内,塞进了被子。 “阿枝,给娘娘换身寝衣。” “来了。” 阿枝给卫昭月脱了身上的湿衣裳,套了一套宽松的寝衣。 “昭儿,你醒醒。” 一杯清凉的茶水下肚,卫昭月总算是又恢复了一些意识。 她靠在谢兰庭胸口上,鼻息之间是他身上淡淡的香气,她看着那双碧眸好像被蛊惑了。 卫昭月搂着谢兰庭的腰就凑过去在他脖子上轻啄,“谢兰庭,你怎么才来。” “我好难受,呜~” “哪里难受?太医很快就来了,再坚持一会儿。” 卫昭月形容不出来那种奇怪的感觉,只能一个劲往他怀里钻,“哪里都难受,你亲亲我嘛。” 谢兰庭无奈,只能耐心的给她喂水,“乖一点,别乱动,喝水好不好?” “你喝。” “我不喝。” “你喝!”卫昭月急了,推着杯子往他嘴边靠。 “我喝我喝。” 谢兰庭没办法,只能喝了一口,下一瞬一个柔软的唇便贴了上来,口中的清水被卷走。 “你先喝我再喝。” 谢兰庭不知道她从哪里学得这些招数,偏生他又被吃的死死的。 “不喝水了,先躺下睡一会儿,等太医好不好?” “不睡。要你。” 谢兰庭身子一僵,全身都绷紧了,“你知不知道要我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 嘴上说着懵懂的话,人却脸蛋绯红眼含春水,柔软的身体就窝在他怀中,这种至纯至欲的诱惑,让谢兰庭后来每每想起都忍不住称赞自己一声高风亮节、在世柳下惠。 “快些,我好热。” 卫昭月整个人已经被药性控制了身体,哪里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竟然拉着谢兰庭的手就往衣襟里钻。 “乖,别乱动。”谢兰庭捏着她的手腕将她搂在怀里不叫她乱动,她便只能用脸蛋在他脖子上摩挲,时不时地亲上一亲。 “主子,李太医到了。” 听到李太医到了的消息,谢兰庭终于松了口气。 “李太医快来。” 李太医风尘仆仆的,手上还提着个药箱,被青山一路拉着,一把老骨头都要散架了。 他走上前放下药箱,谢兰庭握着卫昭月的手腕递了出去,李太医搭上脉搏仔细琢磨了半晌,又看了看卫昭月的眼睛和舌头。 “殿下,娘娘这是中了一种前朝宫廷流传下来的助兴秘药桃夭,此药闻起来有一股异香,只对女子起作用,加上效果好对身体无害一直很受达官贵族的喜爱。” “那劳烦李太医开副药解了这药性。” 卫昭月心神迷糊,扭着身子不让谢兰庭控制着她,谢兰庭无奈只能将她锁在怀中。 李太医看到此等场景却是见怪不怪,他是谢兰庭的人,对他的事情多有了解,“殿下有所不知,桃夭似药非药因而并没有解药,只需女子动情将其排出体外即可。” 谢兰庭当即脑补了一大堆什么必须阴阳交合不然爆体而亡的传闻,脸腾地就红了,“李太医可有其他法子?她年纪尚小,怕是承受不住。” 李太医瞧着面前这两人,一个两个都是懵懂的,只能悄悄凑到谢兰庭耳边嘟囔了几句,可叫谢兰庭露出来的肌肤都红了个遍。 “好热呀。” 怀里的人又不安分了,李太医对着谢兰庭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待会按照他说的做,谢兰庭红着脸点点头。 “主子,陛下带着人往玉坤宫来了,瞧着脸色不大好。” 阿枝急了,若是叫陛下看到十七皇子半夜在皇后娘娘的寝宫,他们焉能活命。 “殿下,怎么办?!” 谢兰庭沉思片刻,“阿枝你去拿壶酒擦在娘娘身上,伪造出饮酒的模样。” “是。”阿枝得令就转身出去拿酒。 “太医,可有什么方法让娘娘暂时保持清醒?” “有,臣可为娘娘施针,但是只能保持一刻钟。” “够了,请李太医施针。” 李太医拿出金针,在卫昭月身上的几处穴位施了针,阿枝用沾了酒水的帕子在她脖子和手腕上擦了擦,又用酒给她漱了口,一番操作之后卫昭月眼中恢复了清明。 “我这是怎么了?” “昭儿你听我说,陛下在来的路上,怕是待会儿要刁难于你,你记得你是回到玉坤宫之后多饮了些酒,不胜酒力才请了太医。” 卫昭月脑子一团糟,但还是强迫自己清醒一些,她点点头。 门外传来青山焦急的声音,“殿下,陛下已经到宫门口了。” “李太医,一切随机应变。” “是。” 随后谢兰庭从后窗翻窗出去,一丝痕迹都没留下。 惠明帝本是散了筵席打算回去好生歇息,刚躺下便听到太监传报,说是宫里的一个赵美人求见,要说些有关皇后娘娘的事情。 惠明帝回忆了许久都没想起来这个赵美人是何许人也。 “陛下,这赵美人见还是不见?” 惠明帝沉思片刻,“宣。” 宫人领进来一个妃子,瞧着三十左右,相貌不太出众,但是胜在肌肤似雪,身形瘦削、弱柳扶风,惠明帝。 “臣妾拜见陛下。” 惠明帝看着下首跪着的妃子,遍寻记忆也没找到她的些许片段。 “深夜吵着要见朕是所为何事?” “陛下,臣妾要告发皇后娘娘与男子有私,秽乱后宫!” 惠明帝穿着寝衣,半边脸隐在烛光下,“哦?说来朕听听。” “臣妾确定,那个男子现下就在皇后娘娘宫中,陛下若是不信,大可随臣妾去看看。” “你可知构陷皇后娘娘是什么罪名?” 赵美人匍匐在地,战战兢兢地答道:“臣妾今夜有些积食便想着去园子里散散步,谁知正巧看到一个年轻男子趁着夜色进了玉坤宫,臣妾担心是什么歹人悄悄跟了上去,居然看到那男子进了皇后娘娘的寝殿,臣妾自知兹事体大,想着立刻就来禀告陛下。” “那就去皇后宫里看看,若是没有,朕可饶不了你。” “是,臣妾知道。” 赵美人跪在地上吓得浑身颤抖,但是她想起那人肯定的样子还有许给她的好处,她决定铤而走险,拼了! 惠明帝换了衣裳乘坐御撵一路往玉坤宫而来。 除了男人,最触动惠明帝的一点实际上是赵美人的那句年轻。 他年老体衰,最羡慕的就是年轻男子的精力和体力,他抬进宫的小皇后,若是背着他找了个年轻的姘头给他戴了绿帽子,即便是身披祥瑞的凤女,他也不会心慈手软。 “陛下驾到~” 惠明帝领着一大帮人破门而入,径直走到内殿,只见卫昭月躺在床榻上,而李太医正在给她把脉。 二人看到慧明帝立刻起身跪下行礼,“臣妾、臣,拜见陛下。” “平身吧。” “谢陛下。” “夜深了陛下怎么来了?若是想见臣妾派人通传一声便是。” 惠明帝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朕听闻皇后在宫中私会密友,朕自是不信,为了还皇后清白,只能亲自前来看看。” 第52章 卫昭月听着这满含警告与试探的话,心里一阵冷笑。 可笑,若是不信为何着急忙慌地跑来捉奸,可不就是觉得她会在宫里藏男人么。 “陛下您这是不相信臣妾了?若是不信您大可叫人来搜,将这玉坤宫搜得底朝天,看看能不能搜出个男人来。” 卫昭月酝酿了片刻便挤出几颗泪来,挂在白瓷一般的脸蛋上,欲坠不坠,瞧着好不怜人。 惠明帝进殿之前早已叫人将玉坤宫搜了一番,这内殿又一目了然并没有任何藏人之地,他自是知晓自己是轻信了赵美人的话冤枉了卫昭月。 他上前两步握着卫昭月的手,“皇后这是说的什么话,你年纪小,朕自是多有挂念。” 卫昭月腹诽道:嘁,多有挂念,我看是看得紧吧。 “李太医,方才把脉结果如何?” 一直恭敬地候在一旁的李太医这才上前答话,“回禀陛下,娘娘的身体不胜酒力,今日只是饮酒过多才多有不适,日后只需多注意些少沾酒,旁的并无大碍。” 惠明帝方才进来就闻到了满屋子酒味,现在连李太医都说她只是饮酒过多,这便放下心来。 “朕记得今日席间皇后并未多饮酒,怎的醉得如此厉害?” “臣妾自知不善饮酒便想着自己私底下多练练,谁知竟喝得头疼欲裂、胸闷气短,不得已只能深夜劳烦老太医跑这一趟。” “皇后有心了,只是你这身子既然不宜饮酒日后还是不要勉强。” “是,多谢陛下关心。” 卫昭月俯首行礼,灯光下是纤细修长的脖颈,惠明帝看着她单薄寝衣下掩饰不住起伏的曲线,视线落在卫昭月脸上久久不能挪开。 他这才发现,这小皇后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开始成熟,很快就能采摘了。 “皇后身体不适,朕放心不下,今日就留在玉坤宫赔你。” 卫昭月心猛地一跳,她自然知道惠明帝这句留下来是什么意思,她心中暗骂了一句:老色鬼、为老不尊,她还未及笄便□□熏心忍不住了。 她身上还存着桃夭的药性,一刻钟的时间过后她定是难以自抑,若是惠明帝留下来那可得了。 她捂着心口,干呕了几下,“陛下,臣妾今日身子不适,不仅不能伺候陛下,还时有呕吐恐污了龙体。” 说话间悄悄给李太医递了个眼神,李太医心领神会,当即配合她演起戏来。 “是啊陛下,娘娘身体无法将酒性排出便只能通过呕吐一法,夜里恐怕时常起夜,您留下难免影响您休息。” 惠明帝一想到泛着酸臭的呕吐物,忍不住皱了皱眉,再美丽的美人若是沾了这些恶心的东西也叫人难以忍受。 “那皇后好生休息,朕改日再来看你。” “李太医,照顾好皇后的身体。” “是,恭送陛下。” 一如来时的浩浩荡荡,惠明帝走得时候也声势浩大,宫里的各宫娘娘都得了消息惠明帝夜访玉坤宫,据说回去之后重罚了一个美人,其中缘由却无人知晓。 谢兰庭一直在外面等到惠明帝留下的眼线全都撤走才敢现身,此时早已过了一刻钟,而卫昭月也在忍受着桃夭一波又一波的侵蚀。 阿枝守在床边,看卫昭月那般难受只能一次一次地用帕子沾湿给她擦擦好让她舒服一些。 “殿下您终于回来了!” “娘娘怎么样了?” “娘娘一点也不好,一直喊着热。” 谢兰庭点头,“好,你下去吧,去殿外守着,所有人不得入内。” “是,殿下。”阿枝红着脸。 “怎么了?” 她从袖子里抽出有一个精美的册子,“这是李太医吩咐奴婢找来给殿下的,说是您用得着。” 待看清了那册子是什么,饶是谢兰庭习惯了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也当即红了脸,他烫手般地接过册子,“好了,你出去吧。” 阿枝行了礼转身便出了寝殿关上门尽心在门口守着。 “昭儿你怎么样了?” 卫昭月还未睁开眼便闻到熟悉的香气,扭着腰就往他怀里钻。 “你终于来了,我要热死过去了,呜呜~” 说完寻着他的唇便凑了过去,直到气竭才分开。 谢兰庭腰带早已松开,是方才被卫昭月迷迷糊糊中扯开的,他身上的肌肉紧绷,显然在忍耐。 卫昭月哼哼唧唧往他身上爬,寝衣也被她甩在一旁,身上只有一件诃子勉强遮住一些肌肤,其余的尽收眼底。 温香软玉在怀,谢兰庭想起方才李太医在他耳边说的话,终究还是将那本册子抽出来,颤抖着手翻开。 到底是宫廷画师的手笔,散发着幽香的纸张,一笔一划都栩栩如生。 谢兰庭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册子上的画面一一烙印在他脑海中。 几乎是一瞬间,谢兰庭就觉着气血上涌,他低头堵住卫昭月的唇,也堵住她即将溢出口的声音。 两指撑开一条缝,是从未有过的感觉,卫昭月搂紧了谢兰庭的脖子,整个脸都埋在他怀中。 卫昭月身上还披了薄被,谢兰庭其实什么都没看到,但是也正是因为看不到,手上的触感便尤为清晰。 “嗯~” 卫昭月脖颈高高仰起,颤抖得说不出话来,她脑子一片空白,眼里只有头顶床帐上的纹样。 殿外守着的三个人听着殿内传来的声音,不约而同地脸红了,眼神乱飘都不知该往哪里放,一时间空气都静止了。 “我想起来小厨房还炖了汤,我去看看好了没有,别烧干了。”阿枝找了个借口便转身溜走,脚步快得仿佛身后有人在追她。 青山和青峰对视一眼,旋即默契地扭过头。 “夜深了她一个姑娘不安全,我去看看。” 青峰率先出声,不等青山说话也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过了半晌青山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宫里,去个小厨房怎么就不安全了。 等阿枝和青峰一前一后回来的时候,青山发现阿枝的脸蛋比方才更红了,两个人还一副别扭的样子,谁也不看谁。 “你们怎么了?遇到什么事情了?” “没、没什么。”阿枝磕巴了一下,干脆在殿前的台阶上坐了下来,微凉的风拂过脸颊,也带走了脸上的热度。 殿内的温度不降反升,烛光下是二人紧紧相拥的身体。 “不要、停、停下,唔~”卫昭月眸中带泪,攥着谢兰庭的里衣衣襟轻泣,她咬着唇,“还要~” “还要?”谢兰庭看着自己并着的两指,又并了一指上去,回忆方才的触感觉着这三指对她来说可能会吃些苦头。 谢兰庭耐心哄道:“今日就这样好不好?时辰不早了,你该睡了。” “不要不要,还要。”卫昭月颇有些语无伦次,但是谢兰庭听懂了,显然是桃夭还未完全散发出来。 她的身体和脑子都被桃夭控制,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手脚并用地便爬到谢兰庭身上坐着,缠着他又要亲又要抱。 谢兰庭一点也不好受,明明自己身体都紧绷着,但是为了卫昭月他偏生只能忍着,她身上的香气几乎要将他熏醉了,越是此刻她的体香越是浓郁。 “快呀~” 怀里的人又开始闹腾,谢兰庭余光中看到方才被卫昭月打翻的册子,那页图案比之之前大胆了许多。 半晌,谢兰庭翻过身,顺着被子滑了下去,先是几下轻啄感觉到卫昭月的颤抖又是一个重吻。 卫昭月弓着腰,手紧紧攥着薄被,脚尖几乎绷成一条线,几乎快喘不过气来。 当殿内一切都归于平静,卫昭月眼中也恢复了清明。 她不知道的是,桃夭虽可控制人的心神,却不会影响人的记忆,期间发生的每一幕都会清楚地记得。 当方才的一幕一幕在她脑中回放,她只能逃避似的将自己埋在被子里,不敢看谢兰庭那双碧色的多情眼。 怎么会这样!卫昭月你是色中饿鬼吗?!她日后哪还有脸见人啊! 被子被拉开,“沐浴之后再睡,我叫阿枝将床榻收拾一下。” 卫昭月红着脸点点头,仍是不敢看他。 池中的冷水早就被换成了热水,卫昭月进了汤池才觉得神清气爽,身上的不适一扫而尽。 谢兰庭看着卫昭月缩在角落像只鹌鹑的样子,起身走到她身边打趣道:“怎么?以后都不打算看我了?” 健硕的身体一览无余,卫昭月捂着脸蛋将他拉低直至水面没过他,“你做什么?!” “若是真不想看,捂脸做什么?不应该捂眼睛?” 卫昭月虽仍处在方才的羞涩之中,但是她本就垂涎谢兰庭的美色,当然不会轻易浪费这种能大饱眼福的好机会。 她抬手摸了摸他健硕的手臂,“兰庭哥哥平日想来习武很是勤勉哦?”又伸出手戳了戳他的胸膛,谢兰庭身子一绷,握着她的手就塞进水里。 “那是自然,晓得昭儿喜欢,我一日不敢松懈。” 卫昭月张着五指不肯,被谢兰庭一根一根曲起握在手中。 新换的褥子熏了香有淡淡的香气,卫昭月缩在谢兰庭怀中直到身后传来他均匀的呼吸才敢将手放在鼻尖嗅了嗅,好像还是有味道。 明日定要再洗几遍,最好摘些花泡泡,卫昭月这样想。 突然,谢兰庭的手从她身前拿来,一把将她的手包住,随后又沉沉睡去。 她不确定谢兰庭是睡着还是醒着,干脆往前挪了挪,下一刻便被拖了回去搂紧。 可恶!装睡! 听着身后沉稳的呼吸,卫昭月也渐渐生出睡意。 算了,明日再找他算账吧。 第53章 卫昭月醒的时候身边哪里还有男人的身影,她满脑子都是昨晚的荒唐与激情。 做事的时候人是丧失理智的,做完了倒是记忆深刻,这什么鬼药,研发的人合该被发配边疆! 她羞恼地将被子拉至头顶,腿胡乱地踢着,“怎么办,我还怎么见人呀!” “娘娘您在说什么?别闷着自己了。” 阿枝听到她的动静走过来掀起帘子顺便将被子掀起一个角,卫昭月红扑扑的脸蛋露出来,眼睛水汪汪的,整个人都透着春情。 她一时看呆了,拉着帐子的手都停在半空中。 “娘娘,您好美。” “噗嗤~说什么傻话。” 阿枝被打趣一番也不好意思了,手脚麻利地将帐子挂好又服侍卫昭月起身。 卫昭月坐在铜镜前,负责梳头的宫女正给她通发,“阿枝,你今日带人去将昨日宴会给本宫倒酒的那个小宫女找来,本宫要问话。” 阿枝对着小宫女使了个眼神,小宫女识趣地放下梳子,躬身退了出去。 “怎么了?” “娘娘,今早您还未醒时十七殿下已经派人去查昨日的事,只是那宫女和赵美人都半夜被灭了口。” “都被灭了口?” 卫昭月不解,“赵美人她同此事有何关系?”赵美人她只有些许印象,只是她既不受宠也没有子嗣傍身,父亲也不过是一六品小官,在宫中毫不起眼,卫昭月也不过是刚进宫所有后妃觐见她之时瞧过她一回,都是一年多之前的事了。 “昨日就是赵美人向陛下告发说您宫里有人,陛下这才连夜赶过来。” 宫里宫外大大小小的人物在她脑海中闪过,是什么人能在宫中这般明目张胆地暗算他,甚至知道自己与谢兰庭的私情。 “本宫记得赵美人是住在淑妃宫里的偏殿?” 阿枝拿起梳子继续帮卫昭月梳头,“是,赵美人自入宫以来便是住在淑妃宫里,至今已有十五年。” “十五年...既不受宠也没有子嗣,你说她为何要掺和到这件事情中来呢?淑妃是宫中老人了,虽然八皇子不成器,但是她是太后侄女素日里不争不抢,陛下心中又敬她重她,瞧着怎么也不会是和此时扯上关系的。” 卫昭月心里直觉这件事同后妃们关系不大,她深知自己虽占着皇后的位置,与后妃们却并无争端,倒是慧明帝几个野心昭昭的儿子在其中暗下黑手的可能性更大一些,赵美人不过是个棋子,如今连这个棋子都死了,事情该从何查起,她一时没了头绪。 “阿枝,你叫人去查查赵美人和那小宫女最近都与什么人接触过,家中都有什么人,出什么事了没有。” “是,娘娘。” 可惜此事暗中查了些日子最终也没查出些什么,那个小宫女八岁时家中闹了饥荒被卖了换了一袋粮食,家中的人后来也死光了,至于赵美人倒是查出她心心念念想被放出宫去,那人怕是就是利用了赵美人的这一点才诱惑了她,谁知最后自由没等到,命也没了。 “娘娘,线索都没了,连个可疑的人都没有,就这么不查了算了吗?” 阿枝独自生着闷气,一想到有这样一个人躲在暗处随时要对卫昭月下手,她就觉得如芒在背,这次是侥幸躲过了,那下次、下下次呢? “好了,你就不要生气了嗯?本宫心里有数,左不过就是那几个人,本宫下次自己注意着些。” 嘴上这般劝慰着阿枝,卫昭月心中还是警惕了许多,这次是谢兰庭及时解决了麻烦,若是下次他不在,她又该如何自保呢。 “阿枝,日后小厨房每一样东西至少要有两个人互相监督,外头的吃食更要严格检查,既然不能揪出这个人,只能我们先谨慎一些。” “是,奴婢晓得了,一定盯紧他们。” 春日渐暖,宫人们都换上了轻薄的衣衫,卫昭月心心念念的春日宴还有游湖最终都没有去成。 因为她要及笄了,及笄是女子一生中最重要的仪式,意味着从稚嫩走向成熟,也意味着可以成亲生子。 皇后及笄,意味着可以侍寝,更意味着慧明帝的子嗣格局可能发生变化。虽说宫中已经近二十年没有诞生过新的皇子与公主,但是一切都是未知数。 若是出生了新的中宫嫡子,而慧明帝若是再活得久一些,最终继承大统的人可是未知数了。 后妃和她们的母族都暗流涌动,卫昭月干脆敞开来光明正大地筹备自己的及笄礼,她这般敞亮的样子倒叫他们一时不知该作何打算。 而此时卫昭月正瞧着谢兰庭送给她的第三件礼物陷入沉思。 “阿枝,你说他送我这个拨浪鼓是做什么?” 桌面上顺次摆着三个木盒,第一个盒子里是一个纯金打造的长命锁,第二个盒子里是一对金镯子,第三个才是这个拨浪鼓。 卫昭月拿起那对金镯子,就是最简单的古法金镯,沉甸甸的,就是圈儿只有手腕粗细根本戴不上。 怎么看都不像是送给她的礼物,倒像是送给刚出生的幼儿。 “娘娘,奴婢也不晓得,莫不是要送给哪家孩子的他们拿错了?” “难不成是要送给陆大人的儿子?可是他不是前些日子才办了周岁宴,那宴会办得还挺盛大。” 卫昭月对陆苍儿子的周岁宴印象十分深刻,那日谢兰庭喝了大醉半夜跑到她宫里将熟睡的她吓得不轻。 “出生的时候送金锁,周岁的时候送手镯,难道是...” 卫昭月突然生出一个想法,往后数了数日子,离她的生辰果然还剩十四日。 阿枝见她说话说一半,好奇地问道:“难道什么?” 她将手中小巧的镯子放回盒子,“没怎么,先找个大些的盒子将它们都收起来。” “是。” “收好了就上个锁,钥匙本宫亲自收着。” “是,奴婢这就去收拾。” 果不其然第二日卫昭月就收到了一对珠花,上面是用宝石串成的蝴蝶,一看就是幼年的女童戴的样式。 卫昭月爱不释手地把玩着这对珠花,无论是做工还是样式来说都不是凡品,若是她幼时真的收到过这样的珠花一定会很开心吧。 阿枝看着卫昭月乐呵的模样,好奇地当下手中的活计走了过来,“娘娘,怎么今日送的是女孩儿戴的珠花?” “你别管了,将盒子拿过来,本宫要收起来。” “是,奴婢知道啦~”阿枝瞧她开心的样子也不再追问,从橱柜底下将盒子拿了过来。 钥匙就放在卫昭月腰间的香囊里随身带着,她打开锁将珠花小心翼翼地放进去,又锁上了盒子。 带着对剩余礼物的期待,卫昭月不由得轻声哼起了不知名的曲调。 阿枝有些莫名其妙地叫了一声:“娘娘...” 卫昭月这才看到阿枝还在一旁,“阿枝你怎么还在这里?你快去忙自己的事情吧,不用在这里候着。” 说完就哼着调子离开了,留下个一头雾水的阿枝楞在原地。 她摇摇头叹了口气,“难怪戚嬷嬷说女人沉迷情爱就会变傻,看来是真的。” 及笄的日子一天天靠近,每一日卫昭月都能收到谢兰庭为她准备的礼物,有精致的衣裙、鸡蛋大小的夜明珠、镶着珍珠的绣鞋,每一样都是对一个成长中的少女的关爱和心意。 卫昭月眼睛热热的,“青峰,你主子在哪里?本宫要见他。” 青峰面露难色,“娘娘,主子他现在不在京中,他带青山去查十一皇子的案子了。” 卫昭月知道十一皇子的案子是大晋不可提及的禁忌,“有危险吗?要么你还是赶去帮他吧,本宫这里只是送个东西不需要你亲自来。” “娘娘您就放心吧,主子这次去是暗中调查没有危险,只是怕是要到您生辰前才能赶回来。” “这里有封信,你派人送给他,我这里一切都好,叫他不必挂念。” 青峰接过卫昭月手中的信件塞进怀中,“是,属下即刻便叫人将信送到主子手中,娘娘请放心。” 伸手的当口卫昭月眼尖地看到青峰的袖口裂了一道口子,“诶,青峰,你这袖口怎么坏了?” 青峰抬起手果然袖口不知何时被割了一个口子,“许是什么时候不小心弄坏了,属下回去叫人缝一下。” “等回去做什么?这么点事阿枝顺手就做了。” 青峰闻言悄悄瞄了一眼阿枝,旋即挪开了视线。 她对着阿枝说道:“青峰袖口坏了,你帮他补一下。” “是,娘娘。” 阿枝拿了针线过来,“你把外袍脱下来给我吧。” “好。” 卫昭月看着两人别别扭扭的样子,一时间有些奇怪,再看到青峰的眼神忍不住往阿枝身上瞟,她顿时悟了。 看来,这两个人在她眼皮子底下... “青峰,你多大了?” “回娘娘,属下二十有二了。” 卫昭月眼中带着狡黠,“哦?这年纪应该娶妻生子咯?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青峰顿时紧张了起来,“娘娘莫要取笑属下,属下暂时还未娶妻。” “暂时?那是有喜欢的姑娘了?” 青峰思索片刻红着脸点点头。 卫昭月故作遗憾,“这样啊?本宫本来还想着将阿枝说给你,现在瞧着倒是本宫自作多情了。” 青峰哪里知道卫昭月在这里等着他呢,立刻就慌了,“娘娘,别——” “噗嗤~” 卫昭月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阿枝脸蛋都红透了,将手中的衣裳扔给他,“傻子。”转身便跑了出去。 青峰无措地看向卫昭月,卫昭月给他使了个眼色,“还不快去追?” 青峰懂了她话里的意思露出惊喜的神色,“是!属下遵命!” 第54章 看着青峰欣喜中带着急切的身影,卫昭月恍惚间觉得自己松了一口气。 在这世间,遇到谢兰庭之前,卫昭月最在乎的人便是阿枝,即便是阿枝年纪上比她长上一些,卫昭月还是生出了一种为家中女儿找到可以托付终身的人的欣慰之感。 卫昭月及笄之日是个好日子,外头艳阳高照,微风拂着吹散了空气中的一丝热气。 皇后的及笄之礼,办得自然是隆重的,只是卫昭月不想铺张,只是邀请了几个关系好的后妃和朝中位高权重的官夫人。 卫国公和秦氏被请进宫中参加,只是白姨娘到底是妾室,加之她自己也并不愿意来,最终只是托人送了件礼物过来。卫昭月看了一眼盒子里样式简单的玉簪,不甚在意地合上盒子扔在一边,聊胜于无罢了。 卫昭月闺中之时没什么姐妹,仅有的一个手帕交也在她入宫之前就离京嫁人了,谢兰庭为了给她撑面子特地请了陆苍的妻子崔采薇 ,崔采薇出身荥阳崔氏乃名门千金,饱读诗书、蕙质兰心,在京中素有盛名,有她在倒也没人敢随意编排卫昭月的闺中生活。 正宾是由老郑国公夫人担任,惠明帝年迈皇室之中已无长辈,只能在王公之家找德高望重的夫人担任。老郑国公夫人乃是一品诰命,家中人丁兴旺、子孙出息,加之卫昭月向来与郑贵妃交好,由她来担任正宾是再合适不过了。 老国公夫人年仅七十,瞧着倒像五十多的妇人,头发半白却精神矍铄,眼神慈爱地看着卫昭月,她立刻就不紧张了。卫昭月回以微笑,她看得出来郑贵妃生得很像老国公夫人。 她在闺中之时也曾无数次幻想过自己的及笄之礼,那时只想着仪式上能过得去不要太寒碜 便已经很满足了,谁曾想真的到了及笄之时已经是皇后之尊。 老国公夫人将手中精致绚烂的凤簪缓缓插进卫昭月头顶的发髻之中,在金簪玉环的衬托下绝色的容貌隐隐显露出来。 “恭喜娘娘。” 卫昭月扶起老国公夫人,“有劳老夫人。” 在场的人看着眼前已然成长的小皇后,心中的秤微微倾斜。一年之前,所有人都以为落魄国公府的小姐便是进了宫做了皇后也掀不起什么浪来,如今瞧着她在宫中如鱼得水,皇帝宠爱、后妃拥护,前途如何还未可知。 人群散尽,卫昭月特地留下了崔采薇向她道谢,“陆夫人,今日之事本宫万分感谢。” 崔采薇有些不解,“娘娘何出此言?” “自然是感谢陆夫人今日作为赞者来参加本宫的及笄礼。” 崔采薇本是拗不过陆苍缠着她这才接下这么个差事,想的也是走个过场尽到本分便是了,谁知这小皇后竟然还特地要感谢她,她心里也升起三分真情来,“娘娘叫臣妇采薇便是,此事不过是举手之劳。” “还是要多谢采薇姐姐今日特地来一趟。” 一飞冲天仍能保持谦逊与赤诚,崔采薇对卫昭月倒是有了些许改观,加上她本就是让人心生喜爱的面相,崔采薇柔声道:“只要对娘娘有益,那臣妇的责任便尽到了。” 卫昭月送走崔采薇便回到内殿休息,她今日已经得了惠明帝要招她侍寝的旨意,本来谢兰庭说一切交由他处理,但是她到现在还没得到谢兰庭的消息,不由得心生紧张。 “阿枝,你寻个由头叫人去重华殿看看他有没有回宫,速速回报。” “是,娘娘。” 阿枝知道卫昭月的慌乱,出去便找了个小太监说重华殿春日里宫里发放春衣的账目有些对不上,叫他去同十七皇子禀报一声。 小太监领了命小跑着去了重华殿,回来就说十七皇子不在宫里,宫人说他出去有些日子没回来了。 卫昭月得知谢兰庭不在的消息心里更是焦急,青峰也不在,她暂时无法联系上谢兰庭。 “娘娘,您别怕,十七殿下说了今日一定会回来的。” “嗯,本宫不怕。”他答应了自己一切交给他的。 嘴上说着不害怕,但是卫昭月紧紧攥在一起的手还是暴露了她的紧张。 阿枝看出来她的慌张,转身叫人去小厨房端了一碗甜汤过来。 “娘娘,奴婢给您备了甜汤,您先喝些。” 卫昭月爱吃甜的,每次心情不好的时候吃些糕点或甜汤就会开心许多,阿枝不知道该怎么让她放松心情,只能找些吃食给她舒缓紧张的情绪。 此时的卫昭月哪里有什么胃口,但是为了不让阿枝担心,她还是勉强地拿起勺子舀了一颗圆子放进嘴里。 甜蜜软弹的圆子带着糯米的香气,卫昭月却觉得索然无味,“味道不错,记得给小厨房的人赏赐。” 阿枝与她形影不离地伺候了好几年,她眉头一皱阿枝都知道,“娘娘,若是没胃口就别吃了,奴婢叫人收了。” “都做出来了,别浪费了。” “娘娘、” “叩叩、叩、叩叩。”窗外规律的敲击声响起,卫昭月和阿枝对视一眼,眼中发出希冀的光。 “娘娘,是属下回来了。” “青峰,谢兰庭他回来了吗?” “主子路上遭到伏击耽搁了一会儿,现下正在赶回来的路上。” 听到谢兰庭遭遇伏击卫昭月担心不已,“伏击?他还好吗?有没有受伤?” “娘娘请放心,主子没事,不过是一些小喽啰,处理起来不费劲。” 有了青峰带话,卫昭月这才彻底放下心来,一放松才发现自己紧张得出了一身冷汗,整个后背冰凉。 “阿枝,叫水,本宫要沐浴。” “是,娘娘。” 阿枝趁着卫昭月沐浴的功夫出去悄悄将青峰扯到一个隐蔽的角落。 “你做什么去了,一整天的不见人,害我们娘娘担惊受怕。” 青峰胳膊被拧了两下却不敢反抗,“有些急事需要处理就离开了一会儿,我这不是回来了嘛。” “还有你主子怎么回事,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也不见人影,陛下侍寝的旨意都下了,他就干等着?” “我们主子肯定会赶回来的,就算赶不回来,我到时候直接给皇帝放倒,看他能做什么。” 青峰眼神冰冷手比了个手刀的姿势,在阿枝看来倒像是要杀人。 她一把拉下青峰的手,“你疯了!你这是要弑君?” 青峰蒙了,“什么弑君?我是说打晕老皇帝。”虽然他心里想了无数次要将老皇帝杀了算了,但是主子不同意,他不能轻举妄动。 阿枝这才知道自己想多了,羞恼地跺了跺脚,“我回去了,你自己找地方待着吧。” “知道了,我会保护好娘娘的,你放心吧。”青峰低头在阿枝额头啄了一下,立刻就被阿枝锤了好几拳胸口,他捂着胸膛,“你这是做什么,谋杀啊。” “谁允许你亲我的!” 青峰面露震惊,“上次在小厨房你不是、” 阿枝眼疾手快捂住了他的嘴巴,“我可以你不可以!我走了!” 留下一脸震惊的青峰待在原地,这、这娇蛮霸道的劲儿怎么和她主子一模一样! 阿枝回到内殿时卫昭月已经沐浴完正在宫女的伺候下绞头发,身上裹着棉巾,脸蛋红扑扑的。 “阿枝,这是待会儿娘娘要穿得衣裳,待头发干了就给娘娘穿上。” “是,嬷嬷。” 阿枝从戚嬷嬷手中接过衣裳,只觉得这衣裳瞧着非常的轻薄,红色的纱层层叠叠。里面的诃子也是薄纱质地,只在胸前绣了大面积的海棠花。 宫里的规矩是皇帝招妃嫔侍寝,妃嫔由轿撵送进乾德殿,侍寝完再送回自己的宫殿,并不允许在乾德殿留宿。至于这侍寝的衣裳也是司织局的绣娘制作,这款式无非是为了让皇帝更有兴致些。 卫昭月坐在乾德殿里慧明帝的龙床之上,盯着云头履上镶着的珍珠出神,金雕玉砌的宫殿此时却像一个吃人的牢笼将她困住。 “陛下驾到~” 卫昭月从失神中被惊醒,阿枝扶起她。主仆二人恭敬地跪着迎接慧明帝,“恭迎陛下。” 明黄色的靴子在卫昭月面前停下,一只苍老的手托着卫昭月的手臂将她扶起,“皇后平身。” “谢陛下。” “你们都下去吧。” “是,奴才、奴婢告退。” 阿枝一步三回头,被连公公扯着手臂拽了出去。 一室寂静,慧明帝看着眼前垂首而立的少女,一袭纱裙的衬托下凭添三分娇媚。 入宫时还是稚嫩的孩子,一年过去竟也似花苞一般绽开了。 卫昭月看着慧明帝眼中的惊艳与占有,交握的手悄然扭紧,她害怕了。 身子陡然腾空而起,是慧明帝抱起了她随后坐在了床边,卫昭月蓦地僵直了身子,连呼吸都屏住。 如果是一年以前刚进宫那会儿,慧明帝让她侍寝,她无所谓,侍寝便侍寝,入宫之前都是想好了的,但是经历过殉葬一事之后,她不愿意甚至觉得恶心。 一只手顺着袖口向上,掌中的肌肤犹如嫩滑的豆腐,慧明帝察觉到她的僵硬,“皇后怎么了?” 卫昭月牵出一抹笑,“陛下,臣妾只是有些紧张。” 毕竟是未知人事,慧明帝心中也带着怜惜,凑到卫昭月脖子处轻嗅,“皇后熏了什么香?”随后抬手扯开了她胸口的带子。 卫昭月心跳如雷,她在脑海中编了几十个借口试图逃过今晚,但是她什么都没能提前准备,只要慧明帝有心验证立刻就能穿帮,她越是急救越是脑子一片空白。 感觉到慧明帝的呼吸越来越近,带着老人独有的衰老的味道,卫昭月在心中焦急大喊:谢兰庭,救我! 第55章 卫昭月悄悄往一旁偏了偏,“臣妾也不知这是什么香,觉着味道好便熏了。” 呼吸扫在皮肤上,卫昭月觉得如坐针毡,差点就要忍不住冒着大不敬的风险躲开。 惠明帝看着怀中玲珑有致的身子,轻薄的纱裙遮不住风光旖旎,“皇后长大了。” 老不死的、老色鬼,半边身子都进棺材了还有闲心关心她一个小姑娘有没有长大。 掌中的腰纤细紧致,惠明帝感觉到自己有一种久违的兴致,低头便向卫昭月的唇凑近。 卫昭月绝望地闭上眼,谢兰庭,你混蛋! 下一瞬却是肩膀一沉,卫昭月睁开眼,发现惠明帝已然失去意识,脖子上的银针还在微微颤动。 英挺的身影从帘子后面走出来,呼吸间透着急促,“昭儿,我来了,别怕。” 卫昭月一把推开惠明帝,乳燕投怀似的扑进谢兰庭怀里,“谢兰庭,你混蛋。” 声音俨然带着哭腔。 谢兰庭将她抱进怀里,安抚地摸着后背,“都怪我不好来得迟了,叫你担惊受怕了。” “你下次再叫我这样害怕,我就不理你了,呜呜~” 这个怀抱结实又温暖,她好喜欢好迷恋,然而方才惠明帝搂着她的时候她只有厌恶与抗拒。 “我保证,以后都早一些,再早一些。” “嗯。”卫昭月埋首在他脖颈处,轻轻点了点头。 “现在怎么办呐?” “娘娘您放心,一切交给奴才。” 连公公的声音响起,卫昭月这才发现他方才是跟着谢兰庭一起进来的,一直候在一旁,他们的话他一字不落全听见了。 卫昭月紧张地攥紧了谢兰庭的衣袖。 “别怕,连瑞是自己人。” 她这下才放下心来,“你还有多少秘密是我不知道的。” “有机会全都告诉你。” 卫昭月身上的纱裙散乱着,里面着的诃子又穿着比没穿还诱人,谢兰庭扯过一旁放着的披风就将人裹了个严严实实,随后便打横抱起,“连瑞,处理好这里,明日本宫不希望看到任何的麻烦。” 连瑞恭敬地答道:“是殿下,奴才保证天衣无缝,明日不会有任何人起疑心。” 谢兰庭抱着卫昭月就离开了乾德殿,春末初夏的夜晚,晚风都带着一丝暖意,她搂着谢兰庭的脖子才觉得心彻底安定下来。 “你要带我去哪?” “自然是回玉坤宫。” “回玉坤宫可以吗?那皇帝那里怎么办?” “嫔妃侍寝之后都是要回到自己的宫殿的,明天他醒过来只会以为自己已经宠幸过你,不会记得其他东西。” “哦。”卫昭月知道有一些传闻中的药物能蛊惑人的心神,篡改人的记忆,或许他们就是要用这种?就是不知效果如何了。 “若是明日皇帝怪罪下来,我就说是你将我抓走胁迫我的,我可什么都不知道。” 谢兰庭听着这小没良心的话,将她高高抛起又稳稳接住,吓得卫昭月惊叫连连,搂着他的脖子怎么都不让他再吓人了。 “你做什么!吓死我了!”气得她狠狠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尖锐的犬齿咬上脖子细嫩的皮肤,引起一阵酥麻,谢兰庭感觉自己蛰伏的欲望立刻就要苏醒。 天知道他方才在殿内看她身着凌乱的纱裙,早已蠢蠢欲动。 “就算是死我也要带着你一起。” “我才不要和你一起死,我要和你一起好好活着。” 最后几个字被吞没在唇齿间,直到最后分开卫昭月才听到谢兰庭一声“嗯。” 是了,他们要一起好好活着。 两个人边走边闹,这一路也不觉得远,如果没有这个人的出现的话。 谢兰庭无奈地看着眼前的笑脸,“十六哥,这大晚上的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谢元怀看着他一向端方自持不近女色的绝色弟弟竟然在皇宫里抱着个女子如获珍宝,这女子身形娇小整个人都罩在披风里,一点儿也看不着。 卫昭月将脸埋在谢兰庭怀里,那是一条缝都不敢露出来,本该在乾德殿侍寝的皇后此时却躲在十七皇子的怀里,这若是被人知道了可不亚于将天捅个窟窿。 “十七,这话该哥哥问你吧?你这大半夜的抱着个姑娘,嗯?这是打算春宵一刻?” 被谢元怀打趣了,谢兰庭罕见地红了脸皮,无奈只能讨饶道:“十六哥你就饶了弟弟吧。” 谢元怀对他做了个口型问道:是上次那个吗? 谢兰庭只能点点头,得到谢兰庭的回应谢元怀对他竖起了大拇指,居然带进宫来了,厉害。 “哥哥可不爱做那没眼色的人,走了走了。” 谢元怀给他留个一个类似于“今晚好好享受”的表情,也没再多问,绕过谢兰庭便离开了。 “走了吗?走了吗?”卫昭月着急地问,连脸都不敢抬。 “走了,放心吧,十六哥信得过。” “终于走了,快点回去。”这外面是一刻都不能待了。 卫昭月回到玉坤宫时没有惊动任何人,阿枝先前已经回到宫里支开了守夜的人。 当屋子里静谧得只能听见两个人的呼吸,暧昧的气息悄然升起。 卫昭月坐在床沿,谢兰庭单膝跪在她身前,他抬手解开披风的系带,湖绸披风垂落在侧,这次他有足够的时间欣赏心爱的女子含苞欲放的景致。 “昭儿,我...” 卫昭月扶着他的肩膀,看到那双醉人的绿眸里是自己的影子,一时意乱情迷便贴住了他的唇。 这个吻就像是点燃火堆的那个火星,嘭得便燃起了谢兰庭心头的大火。 一阵天翻地覆,落下的帷幔已经遮住了烛光,窝在褥子上睡得正香的雪奴被一把拎了出去,气得冲着床喵了好几声,最后只能负气走开。 散落的衣衫足见其激烈,卫昭月晕晕乎乎间感受到一阵剧烈的疼痛。 “好疼~” “乖,我忍不住了。” 骤然喷发,卫昭月迷迷糊糊睁开眼,“好了?” 怎么上次她手都酸了他都不让,这次才...就。 谢兰庭看着卫昭月迷惑的眼神一时脸上有些挂不住,“方才是我不小心。” “结束了那就睡吧,我好困了。”卫昭月之前被他摆弄了许久,早已是身心俱疲,此时一门心思只想睡觉,哪里能看得出来他那点小心思。 她这副样子落在谢兰庭眼中大概就是对他的表现不满意又不忍打击他只能寻个借口说自己想睡了的意思,一瞬间谢兰庭在她面前为数不多的男性自尊便膨胀了,“不准睡!”说完便挤了进去。 卫昭月顷刻间困意全无,偏生她脑子一片空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就好像幼时有一回夏日去庄子上避暑,她贪凉躺在池塘边半浸着的石头上,水纹一阵一阵地打在她身上,时而急促时而缓慢,温柔却热烈。 卫昭月不耐烦地拨了拨头发,可惜背上全是汗珠汗水浸湿了头发粘在身上很不舒服,谢兰庭见状将头发拢起在手上饶了一圈抓在手中。 白皙的脊背附着一层水光,两片肩胛骨好似蝴蝶孱弱的翅膀随着他的撞击扇动。 迸发的那一刻,卫昭月深呼吸了好几下才喘过气来,涣散的眼神重新聚焦。 她对上一双绿眸,好似浸了一汪泉水,眼尾染了晴欲让本就艳丽的面庞更加诱人。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般丰姿冶丽又会蛊惑人心的男子? “你是狐仙吗?” 谢兰庭一时间没懂她的意思,“什么狐仙?” 卫昭月愣愣道:“话本子里会蛊惑人心又生得美的狐仙,就像你这样。” “哈哈~”谢兰庭没忍住笑了,他将卫昭月搂进怀中,“我若是蛊惑人心的狐仙,也只蛊惑你一人。” “你发誓。” “嗯,我发誓。”谢兰庭誓言还未说完就听到卫昭月均匀的呼吸,她累坏了。 谢兰庭抱着她去了偏殿的汤池又换了床褥,期间卫昭月都一次也没醒,等她再次睁开眼已是天光大亮 。 男子从背后搂着她,正专心地把玩她的手,大有将她手掌有多少根纹路都数清楚的意思。 “你这是在做什么?”嗓子还有初醒的暗哑。 谢兰庭扶着她的肩膀转了个身,“你醒了?” 卫昭月软软地贴进他怀里,头枕着他的胸膛,闭上眼睛瞧着是要再睡个回笼觉。 半晌,她实在是忽略不了那处嚣张,手脚并用地将他赶下了床。谢兰庭无措地站直身子,一览无余。 “你这是怎么了?” “一大早就发...”情字咽在嘴边。 “时辰不早了,你赶紧离开吧,我还要睡一会儿。” 谢兰庭瞧着卫昭月像个鸵鸟似的将自己埋在被子里,只能无奈地捡起地上的衣裳一一穿上,又将垫子上睡得正香的雪奴捞起来塞进帷幔,“若是还觉着累就再睡一会儿,所有事情都交给我处理,你不用担心,我先走了。”他怕自己再待下去又会难以自抑,昨夜他已经够粗鲁了。 卫昭月这才将头从被子里探出来,脸蛋被捂得红红的,“你小心一些。” “嗯。”说完在她额头落下一吻,转身便消失了身影。 可惜卫昭月回笼觉的愿望并未实现,连瑞带着人来了玉坤宫。说是奉了慧明帝的旨意。她只能强忍着酸痛起了身。 卫昭月脸色不大好,她还记着昨晚连瑞在外面都想不法子帮她解围害她担惊受怕的仇,若是谢兰庭最后没赶上他是不是就袖手旁观了?因而卫昭月连个老脸色都没有,压根儿不想搭理他。 连瑞一时又猜不透她什么意思也不敢胡乱开腔,一时间殿内陷入了沉寂。 第56章 卫昭月不说话,连瑞只能舔着个笑脸开口,“娘娘,奴才若是哪里惹娘娘生气奴才一定改。” “哟,本宫哪敢劳烦连公公的贵体啊,说吧,今日来是做什么了?” “这不陛下命奴才来给娘娘送些赏赐,奴才得了令就立刻赶过来了。”连瑞知道卫昭月是个好说话的,为了讨好她脸上笑得褶子都出来了。 “知道了,放下吧,替本宫谢谢陛下的赏赐。” “娘娘客气,这是奴才的分内之事。” 说到慧明帝,他今日一早醒了的时候只觉得身体十分沉重,腰部有明显的酸痛,连起身都是宫人上前扶起的。 “皇后呢?” 在一旁伺候着的连瑞心中一紧,脑子里迅速地过了一番昨夜的布置,确认万无一失这才开口道:“陛下您忘了,昨夜娘娘就被送回玉坤宫了。” 慧明帝这才回过神来,“哦,是了,昨夜就送回去了。”他脑海中回忆了一番昨夜,只记得小皇后年轻玲珑的身体和他久违的激情,他虽老了,但还没到不中用的地步。 想着卫昭月才二八年华,慧明帝心生怜惜,“连瑞,一会儿下了早朝你从朕的库房挑些物件儿给皇后送去,你亲自去。” “是,陛下。” 下了朝之后慧明帝在御书房同几个大臣商议朝事,连瑞挑了东西带着人就马不停蹄地赶到了玉坤宫,而谢兰庭就是知道他要去玉坤宫这才顺便叫他将人塞了进去。 看着连瑞杵在那没有离开的意思,卫昭月好奇了,“连公公还有何事?”言下之意就是你怎么还不走? 连瑞可是人精,他哪能听不懂呢,但是想起来谢兰庭交给他的任务又只能硬着头皮在这里讨嫌。 “娘娘,陛下担心您宫里使唤的人不够,吩咐奴才给您挑了几个机灵的送来。” 卫昭月一听这话还以为是慧明帝不放心她特地找了几个宫女来监视她,心里一阵厌烦,刚想不给连瑞好脸色,就发现他背着身后的小太监对着她挤眉弄眼,卫昭月福至心灵想起来他背后的主子是谢兰庭,这些人里面怕是有他送来的。 “那就叫她们来给本宫看看。” “嗻。”连瑞喜笑颜开,吩咐身后的小太监,“去,将她们叫来给娘娘过目。” “是。” 几个宫女排着队从殿外进来,“奴婢拜见皇后娘娘。” 卫昭月看着下面恭恭敬敬跪着的宫女,“叫她们留下吧。” 连瑞看了看卫昭月又舔着脸开口,“娘娘。奴才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可否求娘娘成全。” “说说看。” 连瑞指着一个跪得笔直的宫女说道:“这是奴才老家已逝兄长家的孙女青竹,奴才斗胆请娘娘收在身边教导几年,到时候到了年纪放出宫去也能寻个好去处,也不枉奴才的兄长托孤一场。” “奴婢青竹拜见皇后娘娘。”青竹生着一张俊秀英气的脸,身形瘦削且高挑,倒是真的好像她的名字那般,是一棵挺拔的青竹。 若真是连瑞的侄孙女,卫昭月还真不一定乐意搭理他,他作为整个皇宫的总管,想要为自己的侄孙女谋个好差事求个好姻缘何其简单,偏生这姑娘叫青竹。 谢兰庭身边的几个得力手下都是青字辈,这送过来一个叫青竹的婢女,她不得不多想,用这么个由头送到她身边,怕是就是为了个正大光明的身份。 “本宫进宫以来一直承蒙连公公帮助,这点小忙本宫哪有推辞的道理,就让她跟在本宫身边吧。” “多谢娘娘。”连瑞笑着行礼,心里却想着难怪十七殿下只叫他找个借口将人送到,旁的不用多解释,这股子机灵劲儿难怪他那眼高于顶的殿下那么快便陷入情爱。 待连瑞带着人离开玉坤宫,卫昭月唤来戚嬷嬷将其他几个宫女带去安排好职务和住处,阿枝去将上次入库,殿内只留了青竹一人。 “你叫青竹,你和青山他们是什么关系?” “回娘娘,属下、”话到嘴边才想起来不对,“奴婢与青山几人是师出同门的师兄妹,我们是专门培养来效力于主子的。” “哦,本宫看青峰他们都有自己的专长,那你擅长什么?” “奴婢略懂医术,擅使双刀。” “你主子叫你来保护本宫的?” “是,主子吩咐属下寸步不离地保护娘娘。” “好,以后你就是本宫身边的一等宫女了,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就问阿枝。” “是,娘娘。”青竹行了个标准的礼,起身时却是不小心踩到了裙角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怎么了这是?” “娘娘,奴婢第一回 穿裙子有些不习惯。奴婢恳请娘娘,可否找个太监的衣裳给奴婢。” “太监的衣裳...”卫昭月考虑了一番,这宫里规矩颇多叫个宫女穿太监的衣裳确实有些不合规矩。 “这样,青竹,你去找你的叔爷爷连公公,叫他给你安排个小太监的身份,以后你就扮做太监跟在本宫身边。” 一听能扮做太监再也不用穿裙子,青竹立刻就开心起来,“是,娘娘,奴婢待会儿就去找连公公。” “去吧,等你安置好了再到本宫身边伺候。” “是,娘娘,奴婢这就去了。” 连瑞是个手快的,青竹放下东西找到他说明来意。他立刻就叫人在新进宫的太监名单里加了个小竹子的名字,户籍身份都安排得妥当,至此玉坤宫皇后娘娘身边就多了一个名叫小竹子的太监。 青竹本就生得英气,加上个子比寻常女子高一些,穿上太监的青色圆领宫袍倒真的像个俊秀的太监,一路上碰到好些个宫女打听她是哪个宫的叫什么名字。 “哈哈哈哈~”卫昭月听青竹一脸苦闷地抱怨自己回来的路上简直要被宫女包围了,忍不住笑出声,笑得肚子都抽痛。 她捂着肚子抹去眼角的泪,“想不到竹公公这么受欢迎,第一日来就引得宫女们芳心暗动。” “娘娘,什么是对食,为何那些宫女听到奴才是娘娘身边伺候的都说要同奴才做对食?”比起自称奴婢,自称奴才对青竹来说自在得多。 “噗嗤~”卫昭月和阿枝对视一眼,捂着嘴偷笑。 青竹不懂,“娘娘,阿枝姐姐你们在笑什么?” “对食啊,就是宫中宫女和太监搭伙过日子。” 青竹是第一次听说,“宫女和太监也能搭伙过日子?” “那当然啦,竹公公生得这般年轻俊秀,又是在皇后娘娘身边伺候的日后必定前途无量,宫女们肯定都想和你做对食了。” 青竹恍然大悟,“原来是指望着奴才靠着娘娘飞黄腾达呢,那阿枝姐姐你有对食吗?你是娘娘身边的大宫女,肯定大家都抢着想要做你的对食吧?” “...”阿枝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哈哈哈哈~”卫昭月在一旁笑得前仰后合,完全顾不上皇后的仪态,“青竹,你下次若是碰到青峰你就将方才的话学给他听,哈哈哈哈~” “为何要说给青峰师兄听?” 卫昭月故作神秘,“这是本宫的命令。” “娘娘!”阿枝恼得逃出了大殿。 青竹过去一直醉心于医术和习武,在揣摩人心一事上实在是算不得机灵,“阿枝姐姐怎么了?” 卫昭月却很喜欢她这份单纯,她自己就是自小被迫学会了读人心,对于单纯赤城的人有一点属于自己的偏爱,“她没事,你跟过去叫阿枝给你安排住处,日后碰到什么不懂的就找她。” “是,奴才告退。” 有了青竹随身保护,青峰便被调回了谢兰庭身边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好些日子又不见踪影。 卫昭月早已习惯了谢兰庭的神出鬼没,他为了给十一皇子翻案,总是得到一些线索便不远千里跑去调查,卫昭月知道这是他此生的执念,因而并不会因为这件事情同他置气。 春日总是很短,眼一眨便入了夏,十六皇子谢元怀的婚事就在月底。 卫昭月身为中宫皇后,按理来说皇子的婚事也应该由她一手操办,但是她想着贤妃作为十六皇子的母妃,比起她来更周到,便将这件事情交给了贤妃。 贤妃第一反应便是推辞,“娘娘,这于理不合。” “贤妃姐姐,你就放心为十六皇子操办婚事吧,你是她的母妃,这件事情交给你再合适不过了。” “娘娘,臣妾怎可越过您...” “诶,怎么叫越过?事事都是姐姐经手,本宫只知晓就行了,再说了这婚事本就筹备得差不多了。” 贤妃心生感激,她知道这是卫昭月不想她留下遗憾这才将此事摆到明面上说的,先前筹备婚事她也是事事征求她的意见,贤妃无以为报只能暗暗记着皇后的好。 “多谢娘娘,娘娘的恩情臣妾铭记在心。” “贤妃姐姐同本宫客气什么?本宫进宫之后一直是几位姐姐多多关照这才在宫里站稳了,若是道谢也是本宫要谢谢姐姐。” 贤妃也是个爽利的人,卫昭月都说到这个份上她自然也就不推辞了,安安心心地以一个母亲的身份为十六皇子筹备婚礼。 日子转瞬即逝,婚礼当日,整个皇宫都张灯结彩喜庆极了。十六皇子正牵着自己的新娘子拜天地,慧明帝和贤妃坐在上首看着眼前的这对小夫妻拜天拜地拜双亲。 而此刻,玉坤宫的寝殿内,谢兰庭坐在床沿,卫昭月跨坐在他腿上纤细的脖颈仰成一个性感的弧度,随着他的动作起伏,竟比外面还要热烈几分。 第57章 云雨初歇,卫昭月疲累地趴在谢兰庭肩头,手指都几乎抬不起来,汤池中温热的水包裹着身体,舒缓了她身体的酸软。 卫昭月还处在方才的激烈中,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而谢兰庭一脸餍足,眉目间具是春情,显然是方才尽了兴。 她伸出手在谢兰庭胸膛狠狠掐了一把,“都叫你停停停,你就是不听。” 谢兰庭将她的手捏在掌心,“冤枉啊,后来不是你说的不要停。” 听到这个人故意曲解她的意思,卫昭月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素日里看起来矜贵自持的一个人,一到那个时候就像是饿了三天的野狼一般不知节制。 她气得咬他,“你胡说!” 卫昭月气鼓鼓的模样可爱极了,谢兰庭瞧着心都软了,将她搂在怀里好好亲热了一番。 “乖,别乱动,我可不想伤了你。” 卫昭月立刻就老实下来,她的身体可承受不起再一次的激情,“你混蛋。” “我情不自禁。”谢兰庭看向她的眼睛全是柔情和爱意。 卫昭月哪里能招架得住他用一双醉人的碧眸说着这样深情的情话。 她生硬地岔开话题,“你作为弟弟今日怎么不去参加十六皇子的大婚?” “前天晚上已经陪十六哥喝了一夜,今日是他的大喜之日,父皇和贤妃娘娘都在,我去了他也没空管我。” 卫昭月一下子就戳穿他的心思,“其实你就是想躲懒吧。” 若是去了婚礼现场,他免不了要帮十六皇子挡酒,倒不如躲开将这差事交给旁人去做。 “额、” “你说十六皇子的婚事办完了,陛下会不会给你指婚呢?他会给你指一门什么样的婚事?” “他暂时应该不会有这个想法。”谢兰庭知道惠明帝心中对他多有不喜,自然是不会将他的婚事放在心上,这样也好,省了他许多麻烦。 “若是陛下就要给你指婚呢。”卫昭月有些担忧,纵然谢兰庭手中势力颇盛,但是毕竟皇命不可违,他还没到将一切底牌都拿出来的地步。 “就算他给我指婚,我也会想办法毁掉这门婚事,我此生有你就够了。” 得了谢兰庭的保证卫昭月心里轻松许多,总之都走到这一步了,便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对了,记得不要乱吃避子汤,伤身体。” 卫昭月这才想起来自己一直都忘了这个重要的事情,“啊!完了完了,我忘了。” 谢兰庭安抚地拍了拍她的后背,“别担心,我找李太医做了男子服用的避子药,三个月服用一次,你不用害怕。” “那就好那就好。” 卫昭月自幼没从自己的爹娘身上得到一丝一毫的疼爱,有一个人将她放在心上,事无巨细地为她考虑好所有,她的心好似被泡在蜜里。 “你可不能丢下我。” “傻瓜,说什么胡话,我永远不会丢下你,除非我死。” 谢兰庭抱着她,心中满是怜惜,只想给她更多的温柔与疼爱。 十六皇子的婚礼结束之后,日头正式热了起来,卫昭月又开始躲在宫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生怕出个门就将自己热得中了暑气。 自从成了婚十六皇子便被允许出宫开府,还被封了宣王准许入朝理事。 开府那日除了谢兰庭亲自到了之外,其余人在京中的皇子都未亲自来,只是派人来送了礼物。 谢元怀脸上有掩饰不住的失落,“十七还好你来了。” “十六哥何必失落,本就不是一路人,难不成他们还会为了你开府而开心吗?” 谢元怀想了想有些坦然了,也是,他和十七是最小的皇子,从小可没少被上面的兄长们欺负,也是不必惦记这点可怜的兄弟情。 谢元怀身旁站着的女子正是她的新婚妻子许琬,许琬生得一双笑眼,天生见人带着三分笑,她握住了谢元怀的手,“既然十七弟来了,那我们可要好好招待他。” “对,十七,今日就我们兄弟俩好好叙叙旧。” “那今日弟弟可就打扰了,劳烦嫂嫂了。” 兄弟二人勾肩搭背地走到正厅,早已备好了一桌酒菜。 “十七,坐。” 谢元怀同谢兰庭兄弟二人喝得尽兴,天南海北得聊着,许琬在一旁安静地听他们说话,偶尔搭个话说话也轻声细语的。 “你那个红颜知己怎么不带过来,带过来也好同琬儿做个伴。” 谢兰庭闻言脸色有些奇怪,“她不太方便。” “到底是哪家的小姐你藏得这般严实?莫非人家姑娘家里不同意?” “也不是...诶,总之就是不好说,” 看谢兰庭一脸为难谢元怀也不追问了,举起酒杯便一饮而尽,“十七,喝!” 谢兰庭一把夺过酒杯,“十六哥还是少喝一些,不要喝醉了。” “嫂嫂,劳烦您为十六哥准备些醒酒汤,我与十六哥有要事相谈。” 许琬点点头,将屋子里的一众婢女都带走,门也关得严实。 “十七,什么事情这么神秘?”谢元怀眼神涣散,显然是真的有些醉了。 “十六哥,你这些日子在户部上值,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谢元怀脑子昏昏沉沉什么都想不起来,“户部能有什么不对劲的?” “我前些日子发现京中有人用假银,这些银子都是户部铸造,显然户部有人利用职权之便中饱私囊。” 听到这里便是再醉的酒也醒了大半,“此话当真?”若是假银这件事情在他任职期间被曝出来,他如何能全身而退,谢元怀想到这里登时出了一身冷汗。 “自然,这半年我一直派人四处查探,这假银有两个重量,已经在大晋流通许久,没有几年做不到这般地步。” “那这假银的幕后主使是谁?” “暂时还未可知,调查了半年还没有一丝头绪。” “明日休沐,你我一同去坊间查探一番。” “好。” 约定好了第二日去调查,谢兰庭想着时辰不早了便起身提出要走。 谢元怀一把拦住他,“诶,现在回去宫门都落了锁哪里还进得去,今晚就在我府上住,明日正好我们一同去。” 谢兰庭心想他回宫哪里需要走宫门,但是他又拗不过一个醉鬼,只能答应今晚宿在他府上。 第二日一大早,兄弟二人便乔装打扮出了府,将东市和西市逛了个遍,在大大小小不同规模的店家那里兑换了银子,随后回了天香楼。 谢兰庭拿着秤将桌子上的银锭一一称过,果然大多数的银锭都已经缺斤少两,甚至这半年时间已经出现八成半的银锭。 “每一个银锭都确定是户部铸造的...” 谢元怀如今在户部当值,保管模具库房的三把钥匙其中一把就在他的身上,库房平日有重兵把守,他可以确定模具没有外流的可能。 “会不会这模具早就被人复刻过了?”谢兰庭心中早有怀疑,但是一直没有找到证据也只能猜测。 “有可能,市面上一直出现新的假银,官府每年铸银有定量,若不是有人私铸哪里来的那么多假银。” 普通百姓用的多是铜钱和细碎的银稞子,只有官员和富商之家才会用到,因而假银迅速流入坊市间却没能引起人的注意,又或者有人发现了却都心照不宣地假装不知继续使用。 “走吧,我们去一个地方。” “去哪?” 谢元怀满头疑惑地被谢兰庭带到了一个铁匠铺子。 “来铁匠铺子做什么?你要打铁器?” “将这些银子融了。” 谢兰庭云淡风轻,谢元怀倒是大吃一惊立刻小声制止道:“你疯了,私熔官银可是重罪,若是被人捅出去即便是皇子也免不了重罚。” 在大晋户部铸造的银锭只能作为银子在坊市流通,不允许有人私自熔了重铸或者打成首饰,若是被发现必是重罪。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只要不说谁会知道呢?” 谢兰庭一把将他拖了进去,铁匠铺子烧着炉火,刚一进去就被热浪包围了,一个赤膊的铁匠正对着炉子梆梆梆地捶打。 铁匠看到他们走了进来,“两位公子有什么想买的?” “有一个活计想找店家帮个忙。” 谢兰庭从荷包里掏出几个银锭,还未继续开口就见铁匠摆了摆手,“不接不接,公子去别处看看吧。” 谢兰庭似笑非笑,“我还没说什么活你就急着拒绝?莫非你知道这银子有猫腻。” 铁匠嗫嚅了数次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谢兰庭从怀中掏出一个令牌,“按照我们说的做必有重赏,保证你不会受到任何牵连。” 铁匠看到那块令牌纠结片刻咬了咬牙,“你们随我来吧。” 他转身将店门关上,挂了个歇业的牌子,带着谢兰庭二人就走到铺子后面,后面连了个小院是他们一家子的住处。 厨房的灶台旁开了一道暗门,打开里面又是一间隐秘的屋子,显然是一间打铁间,里面工具一应俱全。 铁匠生了火,将谢兰庭给他的几个银锭分别放在个容器里,银锭慢慢熔化成一团液体。 “好了,都熔好了,你们看看吧。” 谢元怀指着其中一些红色问道:“这里面的杂质是什么?” “这是铁,银子里面掺了铁,铸造的时候大小瞧不出什么问题,却比纯银轻上许多。” 铁矿是国之重脉,向来严格把控在官府手中,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能在户部的眼皮子底下在银子里掺了铁流入坊市,这铁又从何而来。 谢兰庭和谢元怀对视一眼,都意识到这个人或许比他们预想中的更加炙手可热。 第58章 铁匠将重新凝固的银子用盒子装好交给了谢兰庭,谢兰庭从荷包里拿出一个拳头大小的银锭放在铁匠手上,这可是足斤的银锭,绝不掺假。 “这是你的报酬,今日的事就烂在肚子里,日后少不了你的好处,若是泄露出去...” 铁匠恭敬地接过银子,“公子且放心,今日小的一直在打铁,从未见过二位。” 谢兰庭和谢元怀二人从铁匠的铺子里一人拿了一把匕首,大摇大摆得从铺子走了出去,一路上悠悠哉哉,在几个铺子又停下买了些东西才回到宣王府。 “十七,你说此事该从哪里查起,户部的内鬼若是一日不除,假银一事就一日是个无底洞。” “铁。所有正在开采的铁矿官府皆备案在册,山上有重兵把守,一路的押运也是守卫森严,能弄到大量的铁来造假银,只能是私自开采铁矿了。” “好,那就先从铁矿查起。” “十六哥,从明日起你在户部上值便开始游手好闲,随你听曲还是遛鸟,只需装作一副混日子的模样即可。” 谢元怀知道这是要装样子迷惑户部的人了,现在对于内鬼毫无头绪,只能将所有人都列为怀疑对象。 “好,我明日上值就带着鸟去,正巧琬儿有几只从小养着的鸟,我从她借一只便是。” 商量好了调查计划谢兰庭便叫青山将任务发下去,随后一只队伍便趁夜出发,前往北部矿区和中部矿区。 谢元怀第二日便托着一只金丝楠木打造的鸟笼大摇大摆地走进了户部,笼子里的鹦鹉是紫胸绿色长尾,头高高仰起十分神气。 “下官拜见王爷。” 户部的官员见了谢元怀纷纷行礼,还不等谢元怀说话,那鹦鹉就扯着嗓子:“王爷吉祥!王爷吉祥!” 谢元怀笑骂道:“你这畜生,要你插话。”只是这语气听着确实不能算是生气。 “王爷的鹦鹉竟是这般通人性。” 谢元怀挥挥手,“几位大人忙去吧,本王不用你们招呼。” 说完一边逗着鹦鹉一边走到自己的屋子,直到午膳前都没再出过屋子。 谢元怀几日一浪,户部上上下下就传遍了宣王殿下整日游手好闲,来户部装样子不过几日就原形毕露。 又过了些日子谢元怀的事情就传进了惠明帝的耳中,这日下朝谢元怀刚出大殿就被连瑞给拦了下来。 “殿下,陛下有请。” 谢元怀讪笑一下,心里将谢兰庭狠狠骂了一顿,他倒好置身事外,所有的锅全给他背了。 御书房内,惠明帝看着下面站着的谢元怀,伸手拿过一旁的奏折翻了翻。 “瞧,又是弹劾你的折子,说吧,你最近在户部都做什么了。” 谢元怀老老实实跪下,“儿臣...” “怎么?说不出口?你自己看看。”慧明帝将手中的奏折扔到谢元怀面前。 谢元怀捡起奏折,打开就是御史台弹劾他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在户部整日遛鸟逗乐。 谢元怀心里暗啐:这帮老迂腐,拢共不过玩了几日就巴巴地告到皇帝在这里。 “儿臣知错。” “你知错了,你知错为何每日上值还捧着你那个鹦鹉,朕叫你去户部是叫你去学着处理政事,不是叫你去玩的,及冠了也成婚了还整日游手好闲,你自己看看你好不好意思,圣贤书都读到了狗肚子里。” 惠明帝狠狠拍了一下桌子,他明明记得谢元怀自小就勤勉好学同他母妃一样颇有文采,怎么大了之后反倒不知好歹取来。 巨大的声响吓得谢元怀不敢说话,他简直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请父皇恕罪,儿臣定好好反省。” “你当然得反省,你不是贪图享乐吗,从明日起你不用去户部上值了,给我待在府里好好反省,什么时候反省好了什么时候回去。” “是,儿臣遵旨。” 谢元怀灰头土脸地离开了皇宫,回到府里就看到许琬言笑晏晏地走过来迎他。 “王爷,您回来了。” 谢元怀拿出帕子帮许琬擦了擦汗,“琬儿,这日头那么晒,你出来迎本王做什么。” “就几步路而已,妾身没事。” 想到自己被禁足反省一事,谢元怀耷拉着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王爷,您这是怎么了?脸色瞧着不大好。” “琬儿,本王...本王被父皇罚在府中禁足反省。” 许琬一愣,“禁足?”片刻之后又莞尔一笑,“禁足便禁足吧,妾身在府里陪着您。” 谢元怀心中激荡,紧紧得握住了许琬的手。 就在他晚间打算早些休息同许琬好好温存一番时,谢兰庭穿着一身黑衣从王府的围墙外翻了进来,一路摸到了他屋子外,敲了敲窗子。 “谢十六,谢元怀,别吃了,快出来。” 谢元怀手中的玉箸僵住,他和许琬对视一眼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应当是十七弟有要事找您,夫君还是去看看吧。” 谢元怀打开窗,谢兰庭立刻就跳了进来,对着许琬做了个揖。 “嫂嫂,十七叨扰了,只是我有急事找十六哥,这才深夜拜访。” “十七弟客气了,晚膳用了吗?我去叫厨房准备几道你爱吃的菜。” 谢兰庭伸手拦住,“嫂嫂不必麻烦,我有要事要与十六哥即刻出府,府中一切事宜还请嫂嫂帮忙遮掩一二。” 谢元怀被安排好一切整个人还没回过神来,“这、这本王还在禁足,有什么事情那么紧急。” 谢兰庭在他耳边轻声嘀咕了一句话,说完谢元怀面色就凝重了。 “琬儿,本王不得不走这一趟,归期不定,这些日子府里就交给你了。” 许琬点点头,“夫君放心去吧,府中有妾身在。” 谢元怀只来得及给许琬一个拥抱就和谢兰庭一起悄悄消失在黑夜里。 两个人一路纵马疾驰,几乎是卡着关城门的瞬间出了城。 “你这是发现了什么重要的线索要连夜出发?” “陇右道定州的云山铁矿。” 谢元怀思索一番,“云山铁矿?这座矿是前朝遗留件的,不是早就因为铁矿枯竭停止开采了吗?” 夏夜的风即便是吹在身上都带着热气,谢兰庭对着马抽了一鞭子,马儿吃痛加快了速度。 “十年前就停止开采的铁矿山,却查到每个月都有悄悄往外运送货物的痕迹。” “怎么查到的?” “上个月有猎户在山中受了伤昏迷,半夜清醒意外碰见有人从山上往外运送东西,从掉落的碎石可以看出来是矿石,我们要趁着这次机会查清楚东西送到哪。” “废弃十年的铁矿都能开采出来?难道这云山铁矿并没有枯竭,是有人故意将他废弃随后私自开采。” 谢元怀的猜测与谢兰庭的调查一致,这座已经废弃的铁矿已经为幕后之人提供了太多,而这些铁矿又被用做了什么。 如果这些铁矿被用做兵器铸造,那这个人对大晋又是敌是友,这背后的阴谋让二人在炎热的夏夜不寒而栗。 二人带着护卫夜间赶路白天休息,一路避人耳目终于赶到了云山。 云山险峻,多年无人开采山体表面已经被树木覆盖,从外表上看没有丝毫铁矿开采的痕迹。 “主子,这山那么大若是想要搜查个干净怕是得要很多人手,会不会打草惊蛇?” 谢兰庭沉思片刻,“叫人打扮成山底下的樵夫和猎户先进山刺探一番,其余的人在山底下守着,若是遇到有人运送铁矿就将他们抓住。” “是。”青山领了命,立刻调派人手进行调查。 云山看似荒废实则戒备森严,山脚下的猎户和樵夫可以进入云山打猎砍柴,平日里也有很多妇人孩子进山捡柴,但是范围只能在山脚和山腰处,再往上有人看守,青山派去的人都被守卫驱逐。 “十七,我们到云山也有几日了,什么都没查出来,会不会是情报有误?” 谢兰庭很笃定,“不会,明日我们假扮木材商人进山。” 谢元怀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脸无奈,“看来一切你都已经部署好了。” “那是自然,从明日起我们就是京城来的木材商人,想要收购大量的木材,看中了云山的树。” 谢兰庭从怀中拿出二人的户籍路引,京城最大的木材商行陈记的两位公子,陈记的小公子母亲是从西域来的舞姬,他有一双碧眼,谢兰庭假扮他便能掩饰一二。 第二日兄弟俩乔装打扮一番,原本俊美的容貌经过掩饰变成了普通相貌,穿着锦袍,手上的玉扳指一看就价值连城。 两个人带着成群的仆从大摇大摆进了云山,坐在四人抬着的竹椅上,十足的纨绔做派。 山脚下的百姓见了他们这般阵仗也觉得很稀奇,停下来看着他们,定州虽有矿脉却处在边境相对贫苦,即便是当地的大户也做不到这般奢侈。 仆从们抬着竹椅沿着山路一路向上,直到半山腰也没见到什么可疑的人,多是山脚的百姓。 再往上走林子越密,灼人的阳光被树林遮住。 “所有人都小心些。” “是。” 侍卫伪装的仆从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环境,走着走着果然见到前方有围栏将路给拦住,围栏边有人手持兵器看守。 守卫看到他们这般阵仗立刻就拔出手中的刀剑警惕道:“什么人!这里是禁地,闲杂人等不得进入。” 乔装打扮的青山小跑着上前塞了两锭银子在他手里,“这位大哥,我家主子是售卖木材的,此次进山是想买下这座山头,还请大哥通融一番。” 第59章 为首的男子狐疑地打量了谢兰庭和谢元怀,一看就是被家里宠坏的纨绔子弟,随便出来就想做个大生意证明一下自己。 他收了银子面色稍霁,“这山里什么东西都不卖,赶紧走!” 只是男子生得凶神恶煞的模样,瞧着倒是有几分骇人。 谢兰庭“啪”得打开手中的折扇从轿椅上跳了下来,“这位大哥这么凶作甚?我们兄弟二人只是想做生意而已。” 男子上下打量了一番谢兰庭,看到他的碧眸心中又警惕几分,“你是谁?再不走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谢兰庭并不生气,“本公子叫陈安礼,这位是我兄长陈安信,家父陈进在京城经营一家木材商行,此次我兄弟二人是奉了家父之命外出购买木材,云山的树木坚韧结实,自然是要来查看查看。” 陈记商行是大晋数一数二的木材行,男子显然也有所耳闻,“绿眼睛,你母亲是西域人?” “大哥好眼力,家母的确是西域人。” 男子又仔细得看了看兄弟二人的相貌,似乎是要将他们记在心里。 “你们走吧,这云山是私产,山上的东西都不卖。”他说完便收回刀转身回到围栏处,不再搭理。 谢元怀见状给谢兰庭使了个眼色大声道:“四弟,既然这位大哥感到为难我们就先回去吧,这日头着实太晒了些。” 谢兰庭摊了摊手,“好吧,不卖就不卖,我们回去喝酒。” 见到一群人浩浩荡荡地离开,为首的男子对着手下吩咐道:“去将这两人的身份核实一下,要快。” “是。” 从云山上下来回到客栈,谢兰庭和谢元怀两个人就闭门不出,到了第二日继续大摇大摆地招摇过市四处闲逛。 几日之后整个云山县都知道有京城来的富商兄弟俩在当地四处玩乐还出手阔绰。 待他们的消息传遍整个云山县,连县丞都惊动了,亲自接待他们试图招揽这个大主顾。 下人带着谢兰庭兄弟二人进了酒楼雅间,县丞看到他们立刻起身相迎,“二位公子里面请。” “县丞大人您太客气了。” 王县丞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续着须,瞧着一副老实的面相。 “两位公子果然如传闻中一般青年才俊,快请坐。” 王县丞为他们准备了一桌子云州当地的特色菜,吃着别有一番风味。 “这是我们云州的当地酒云州谣,此酒醇香馥郁,入口清冽,每年光是进贡就要进贡许多。” 王县丞极力地劝二人喝酒,这种各地进贡给宫里的酒他们平时不知喝了多少,这云州谣对他们来说并不稀奇。 谢元怀举起酒杯一饮而尽,“香!烈!云州谣真的名不虚传。” “哈哈哈,四公子怎么不喝,可是这酒不合胃口?” “没有没有,只是这酒有些烈,小弟有些不胜酒力。” 王县丞神秘一笑,“本官有个礼物要送给二位公子。” 说完他拍了拍手,雅间的门打开进来两个衣着暴露的舞姬,胸脯和腰肢都暴露着,行走间雪白的大腿也脱隐若现。 待走近了才发现原来是两个西域舞姬,睫毛卷曲鼻梁高挺,一双碧色的眼眸,有大晋女子没有的风情。 “公子~” 两个舞姬进来就往谢兰庭和谢元怀身上贴,一个舞姬丰满的胸脯贴着谢元怀的手臂,另一个舞姬径直坐在谢兰庭的大腿上,两个人不约而同地从凳子上跳了起来。 两个舞姬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她们也是第一次碰见这样对她们避之不及的人。 王县丞脸上的笑容僵住,“二位?” “王大人还是叫二位姑娘下去吧,我们不需要。” 谢元怀理了理袖子,“王大人,我家中才娶妻,她善妒,若是叫她知道我出去的时候拈花惹草以后定是要寸步不离地跟着我了。” “那四公子?” 谢兰庭苦笑道:“我未婚妻泼辣,前些日子才惹了她生气,不敢胡来。” 王县丞哈哈大笑,“哈哈哈,二位公子想不到还是惧内之人。” 谢元怀和谢兰庭尴尬一笑,不愿意再提。 他对着舞姬挥了挥手,“你们两个下去吧。” 舞姬听令颇有些遗憾地转身出了门,本打算若是能讨得这两个京城来的富贵公子的青睐跟着他们回到京城,以后荣华富贵享之不尽,谁知这两人竟然都是惧内的。 “王大人有什么事还请明言。” “听说二位公子来云州是想做木材生意?” “王大人也有所耳闻?” “是是是,云州贫苦,云山县自从云山矿脉停止开采后百姓少了一个营生,若是能与陈记达成木材生意,那么百姓又能多个营生了。” 说来这个王大人也很惨,刚调到云山县两年就碰到云山矿脉停止开采的事情。因为云山矿脉,云山县的百姓可以进山采矿挣得工钱,云山县的财政也向来好看,他本以为调到云山县可以待几年让履历变得好看一些能升迁到一些富饶的上州,谁知光景只好了两年,此后十年他都在为云山县惨淡的财政头疼不已。 谢兰庭来之前自然调查过这个王大人,为人有些钻营,这十几年在云山县兢兢业业倒也不失为一个好的父母官。 看来他是不知道云山矿脉还在开采一事,只是不知这么多年他为什么会毫不知情。 “王大人,前几日我和三哥一起去了云山,山上竟然有人把守不让往上走,那守卫还说山上的树木不卖,你可知这云山的归属可有什么说法?” “云山隶属朝廷,但是矿脉停止开采之后上面便有公文下来要求对废弃矿脉进行看守,想来二位遇到的就是他们,下次只需避开便好。” 能从京城下公文将废弃矿脉看守起来,看来他们的猜测没错,这个人权力非凡。 “那下次请王大人同我们一起进山看看,共同商讨。” 这就是同意要做这笔木材生意了,王大人立刻笑了起来,“哈哈哈,好,二位公子打算何时去派人通知本官便可。” “王大人,那可是说好了。” 还不等谢元怀约王大人上山,一直在云山潜伏的暗卫就传来消息山顶的人有异动,可能今晚他们就要行动运送铁矿下山。 “十六哥,我们现在就走。” “好。” 二人换了夜行衣带着面具,领着两队人趁着夜色摸到了云山,一行人在半山腰处下山必经之路埋伏着。 埋伏了一个时辰之后,丑时刚过就有一个队伍护送着一队货物沿着山路下山,每个人都是镖师的打扮,看来他们是打算伪装成镖局运镖,天亮之后运送出城。 队伍的尾巴消失,谢元怀带着人跟上去,他带人去查探方才队伍留下的痕迹,果然有部分碎渣掉落,趁着月色仔细查看可以看出是一种暗红色的石头,俨然是云山盛产的赤铁矿。 “走,跟上去。” “是。” 谢兰庭赶上了前方的谢元怀,“十六哥,确定了,里面装的就是铁矿。” 他从荷包中抓出方才在地上捡的铁矿石碎渣,谢元怀拿起来看了看,“收网?” 谢兰庭点点头,“收网。” 侍卫们闻声蜂拥而上,将运送货物的队伍拦得严严实实。 运送货物的人看到有人拦路立刻轻车熟路地从板车底下抽出刀,“什么人?!” “找死吗?敢拦我们的路。” “少废话,你们胆大包天私采铁矿,现在人赃并获,全部拿下!” “是!” 打斗一触即发,两方的人手持着兵器打斗在一起。 谢兰庭提着剑和领头的人缠斗,是那日在山上拦住他们的那个男子。 他们带来的人手都是精兵强将,但是对方的人瞧着不显山不露水,竟然也武艺相当高强,一时间竟打得难舍难分。 “快上,把他们都抓住!” 山脚下突然出现一堆火把,竟然是王县丞带着衙门的人赶了过来。 原来谢兰庭他们来时就已经给王县丞递了消息,让他带人在山脚下等他们的信号。 领头的男子见势不妙想要逃跑,被谢兰庭一脚飞踹踹到在地,捂着胸口动弹不得,口中吐出鲜血,他嘴巴一动谢兰庭眼疾手快地卸了他的下巴。 服毒不成,男子露出绝望的神色,随后赶来的捕快将他抓在一旁。 看到领头的人被抓,剩下的人发了疯似的反击,想要杀出一条生路,一个人瞅准了时机趁着谢元怀后背露出的瞬间将刀刺了过去。 谢兰庭看到的瞬间几乎来不及思考就抬脚冲了过去挡在谢元怀身后,刀刺进了他的腹部,谢兰庭忍着痛抬手便是一剑封喉。 谢元怀转过身才发现谢兰庭捂着腹部倒在他怀里,手上沾满了鲜血。 “十七!你没事吧!”谢元怀从怀中拿出一瓶金疮药,抖在谢兰庭的伤口上,又拿帕子紧紧按住。 金疮药药效快,血液很快就开始凝固,血流得不像方才那般汹涌。 他看向对面,眼神好似淬了冰,“留几个活口,其余杀无赦!” “是!”侍卫们见到谢兰庭受伤,手上的招数更加狠辣,加上有县衙的援兵,很快就将这些人全部制服,一个个全都卸了下巴按倒在地。 “这、这,四公子没事吧?”王县丞看到谢兰庭受了伤心里也很慌,这京城来的富商子弟若是在云山县丢了命,他很难不被迁怒。 “王大人,劳烦将这些人收押,现下当务之急是给我弟弟疗伤。” “好,城中有一个医馆有大夫值夜,工资随我来。” 而远在京城的皇宫中,卫昭月正从噩梦中惊醒,“不要!” “娘娘您怎么了?梦魇了吗?” “本宫没事,这便睡了。” 她...方才梦到谢兰庭被人暗算,危在旦夕。 第60章 “大夫!大夫!” 深夜的医馆一阵喧闹,正在瞌睡的大夫被惊醒,“来了来了。” “大夫,快救救他。” 值夜的大夫看到被扶进来的年轻男子脸色苍白,衣袍上沾了血迹,腰腹上简单包扎了一番。 “这是怎么了?” “刀伤。” “快将他放下,衣裳解开。” 结实的腹部上有一个翻卷的伤口,上面糊着药粉,还在往外冒着鲜血。 大夫手脚麻利地将谢兰庭的伤口包扎好,又煎了药给他灌了下去,等了一个多时辰直到外面的天蒙蒙亮了谢兰庭才清醒过来。 谢元怀趴在床边,感觉到手心握着的手有了动静立刻就醒了,“十七,你醒了!你怎么样?” 谢兰庭露出一抹虚弱的微笑,“我没事。” “你还笑!方才那么危险你为什么要冲上来替我挡刀!” “十一哥出事的时候我不在他身边,现在我在你身边更不可能让你在我眼前出事,现在什么时辰了?” 说到十一皇子谢元怀语气也弱了下来,“你不想我出事,我做哥哥的难道就能看着你出事吗?现在快卯时了,你饿不饿,我叫人给你弄些吃的。” “不吃了,十六哥我们现在就走。” “现在?你疯了,你的伤势那么重,怎么赶路?” “我们抓了今天送货的人,背后的人知道了一定会有所行动,我们待在云山县不安全,我的伤不碍事。” 谢元怀拗不过他只得答应,“好,我们即刻启程,但是若是路上身体受不住了要立刻告诉我。” “我会的,我可不想死。” “青山,去准备马车。” “是。” 青山去准备了几辆马车,谢兰庭被人抬上了其中一辆马车,几队人马分开走迷惑敌人。 “十七,怎么样?伤口还疼吗?” 谢兰庭躺在马车里,轻微的颠簸让他的伤口有些疼痛,疼得他根本睡不着。 “十六哥,这一个时辰你已经是第十次问我了,我真的没事。” 谢元怀给他喂了水,“你没事就好。” “抓到的人怎么处理的?” “弄了一些人关在县衙大牢里等着对面的人行动,其他人兵分几路押解回京,云上的矿场也已经派人捣毁,证据现在很充分,用不了多久就能顺藤摸瓜抓到后面的人。” “好,十六哥我困了想睡一会儿。” 谢元怀瞧着他虚弱的样子心疼不已,“好好好,你睡吧,我守着你。” 谢兰庭失血过多唇色惨白,很快就昏昏沉沉睡着了。 等他再次醒来是被腹部的疼痛疼醒的,他捂着伤口的一瞬间谢元怀就看到了。 “怎么了?伤口疼是不是。” 谢兰庭眼神委屈极了,“有点儿。” “我们已经出了云州的地界,前面路段有些颠簸,要不要停下来歇息一会儿?” “不用了还是赶路吧,若是遇到追杀就对我们太不利了。”他现在重伤动弹不得,若是遇到伏击不仅帮不上忙还得靠别人保护,实在是太被动了,只有快些回到京城才能暂时安全。 马车脚程慢,最后比去的时候多花了几日才从云州回了京城。 刚到京城就碰到城门口在盘查进京的人,谢元怀掀起帘子一角看了看前面漫长的队伍犯了难。 “这该如何是好?”想了想又狠下心,“干脆我自曝身份,大不了就是禁足期间私自外出再被父皇骂一顿。” 谢兰庭打开马车内的隔板,“你瞎担心什么,进去躲着剩下的交给我。” “可是你受了伤。” “没事。”眼看着队伍就要靠近守卫,谢兰庭一把将谢元怀按了进去。 守卫看着眼前朴素的马车便没将其放在眼里,“什么人?户籍路引拿出来。” 负责驾马车的青山一声怒喝,“放肆!马车里坐的是十七殿下,你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这么说话!” 这守卫哈着腰,“诶唷,小的有眼不识泰山,给十七殿下请安。只是这上头下了命令进城的人都要仔细检查,小的也是按命令办事。” 谢兰庭将衣裳整理好,指腹在唇上狠狠地揉搓了几下,苍白的唇色立刻有了血色。 他掀开帘子沉声道:“本宫的脸看清楚了,可以进城了?” 一双碧眸、仙姿玉貌的年轻男子,肯定是十七皇子没错了。 “殿下恕罪,小的这就放行。” 青山驾着马车穿过城门,鞭子一扬,马儿便撒开四蹄跑了起来。 “终于进城了。”马车跑了好一会儿谢元怀才从隔板下面出来,“快将我送回王府,也不知这些日子有没有被发现。” “瞧你那胆小的样子。” “谢十七你这话就没良心了,我是为了谁才被禁足反省的,又是为了谁才千里迢迢冒着风险跑出去办案的?!” 谢元怀委屈了,本来在户部干得好好的,为了配合他查案子整日游手好闲,被皇帝骂的时候他也很害怕的好吧。 “弟弟错了,十六哥的恩情弟弟没齿难忘。” 马车缓缓停下,“主子到宣王府的后院了,周围没人。” 谢兰庭提起谢元怀的衣领一脚将他踹了出去,“回去吧你。” 许是动作太大牵扯了腹部的伤口,他捂着伤口倒在马车里,低咒一声,“艹,好疼。” “回宫。” “是。” 谢兰庭刚回到重华殿,后脚李太医也拎着药箱到了重华殿。 他打开纱布,伤口处轻轻渗着血,一寸多长的伤口看着十分狰狞。 “哎呀殿下,你瞧瞧你这出去一趟给自己弄得这么重的伤。” “李太医你再不给我上药,你殿下我可能就疼死了。” “来了来了。”李太医利索地从药箱里拿出一个鱼钩一样的针和线,将它们放在沸水里煮上片刻又擦了酒。 谢兰庭看他捏着“鱼钩”就要往他肚子上扎,“你这是做什么?” “殿下,您这伤口太长了还是缝合一下比较好,愈合得快,这腹部的伤可不比四肢,不得马虎。” 尖锐的针尖刺进皮肤,疼得谢兰庭一瞬间冷汗就冒了出来,他紧紧抓着床头才忍住没出声。 “好了殿下,等伤口愈合就能拆线了。” 谢兰庭此刻浑身湿透好似从水里捞出来,整个人身上都是汗水,伤口周围疼得都麻木了。 宫人煎好了药端到谢兰庭床前,“殿下,药煎好了。” “放下就出去吧,本宫累了要休息。” “是。” 直到黑褐色的药汁不再冒热气,谢兰庭都没有动过那晚汤药,青山实在是忍不住了,“主子,药都凉了。” “知道了,待会儿喝。” 青山跟随他多年,干脆无情地拆穿他,“主子,你是不是又想拖着拖着就不喝了。” “...” “不用你管。”他侧过身,留个后脑勺给青山。 青山不依不饶,“主子,你把药喝了属下保证就不烦你了。” “青山,你再烦就去养马!”说完接过药碗一饮而尽,冷却之后更加苦涩的药汁苦得他皱起眉头。 青山接过空碗就乐呵呵跑了出去,“属下这就是喂马。” 谢兰庭最讨厌喝药,一让他喝药就各种借口,青山这几日实在是劝烦了干脆偷偷传了个消息给卫昭月告状说谢兰庭受了伤还不肯喝药。 卫昭月得到消息就急得坐立不安,那日她做了噩梦梦到谢兰庭受了重伤危在旦夕,叫青竹传信问了传来的消息是他很安全还在外面查案,不日就归。 结果消息收到没几日青山就来告状说谢兰庭不仅受伤了回宫养伤还不肯喝药! 当天晚上她就扮成一个小太监在青竹的护送下去了重华殿,在门口就听到青山在苦口婆心地劝谢兰庭喝药。 “主子,药都热了三遍了。” “主子,你就把这一碗喝了吧。” “主子...” 卫昭月气得猛地推开门,“谢兰庭你若是不想活了就干脆喝口毒药,想活就给我老老实实养伤喝药。” 谢兰庭听到熟悉的声音吓得就从床上弹起来,结果牵扯到伤口疼得立刻捂住,“嘶~” 卫昭月立刻就心疼了,冲到床边,“你怎么样了?疼不疼?” “我没事,就是一点小伤。”谢兰庭瞒着不告诉她本就是不想让她心疼,看着卫昭月泪眼朦胧地看着他,他心比伤口还疼。 “别哭别哭,我真的没事,养几天就好了。” 谢兰庭一边说还狠狠瞪了一眼青山,青山自知理亏两三步就跑了出去。 “你受伤了瞒着我,现在还不喝药,你想做什么,你要丢下我吗?” 眼泪顺着脸颊流下,很快就糊了一脸,谢兰庭急得说不出话来,只能托着她的脸颊轻轻吻去泪水。 “别哭了,我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乖,扶我躺下,伤口真的有点疼。” 谢兰庭唇色惨白,卫昭月无暇再追究别的,赶紧扶着谢兰庭躺下,“是不是刚才扯到伤口了?” 他露出可怜的神情点点头,“疼。” 卫昭月轻声哄道:“那怎么办?先喝药好不好?” “嗯。” “我扶你坐起来。” 卫昭月扶着他支起身子,在她身后垫了个枕头。 “你喂我,药太苦了我不喜欢喝。” 碧色的眸子可怜巴巴的,卫昭月心里一软就同意了,喂药就喂药吧,他都那么可怜了。 余光瞄到床头摆着的药碗竟然没有勺子,没有勺子怎么喂啊,但是又答应了要喂他。 卫昭月皱着眉头纠结了片刻,还是把心一横将碗端了起来喝了一大口,俯身贴上谢兰庭的唇。 冰凉苦涩的药汁通过唇边的缝隙渡到谢兰庭嘴里,一口一口最后药汁没了,只剩交织的唇舌和气息。 第61章 不知不觉中空了的药碗被谢兰庭接过放在了立柜上,卫昭月整个人都滚进他怀里。 圆领太监服的腰带被解开,随后是扣子。 谢兰庭掌上用劲,卫昭月就被扶着坐到了他的腿上。 “别,小心伤口。” “没事,我会注意的。” 圆领袍松松垮垮地挂在臂弯处,谢兰庭搂着她软软的身子,掌心是一团圆·润·嫩·滑。 “伤口...” 谢兰庭将脸埋了进去,“昭儿,你心疼心疼我,我忍不了...” 谢兰庭初初开荤,血气方刚又外出素了那么久,方才看到她穿着青色的圆领袍那般俊俏的模样,他立刻就苏醒了。如今温香软玉在怀,便是冒着昏死过去的风险他也不想忍了。 温热的鼻息喷洒在肌肤上,看他忍得脖子上青筋暴起,还有那处的剑拔弩张,卫昭月顿时就妥协了,“可是你这样怎么动啊?” 他伤在腰腹处,先不说会不会撕裂伤口,怕是动都动不了吧。 “你来。”说完谢兰庭就把着她的腰动了动。 卫昭月登时脸蛋通红,“你、登徒子。” 谢兰庭就这样看着卫昭月扭动着腰肢,波涛汹涌,修长的脖颈,其中的风情让他沉醉,也让他险些把持不住。 没过多久卫昭月就没劲了,她趴在谢兰庭的胸膛上怎么都不肯再动。 谢兰庭又露出那副可怜的神情,“你这是要憋死我?” “但是我真的不行了。” 卫昭月刚起身又被按着坐了下去,谢兰庭就这样撑着她的腰,带着她。 直到一切平息下来,卫昭月睁着眼放空许久才回过神来,鼻尖若有若无地萦绕着一股血腥之气。 “怎么有一股血腥味?” 谢兰庭腰上的纱布已经被泅湿,刺眼的红色让卫昭月顿时慌了神。 “好多血,你伤口崩开了?!”语气间已经带着哭腔。 谢兰庭立刻安抚她,“我没事我没事,你将衣裳穿好,叫太医。” “好。” 青山办事利索,李太医来得很快,一看到谢兰庭腰间的血迹就急了,“诶呀诶呀,我的好殿下,这马上伤口都要长好了,你怎么又给弄崩开了。” 谢兰庭对于自己一时冲动太过于激烈导致伤口撕裂的事情难以启齿,只能闭上嘴装死。 纱布剪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弥散开来,伤口处糊着鲜血,显然是裂开了。 李太医又开始唉声叹气,手上却快速地缝合伤口,“殿下,你不要仗着自己年轻力壮就不将身体当回事,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老臣怎么对得起娘娘。” “李太医别唠叨了,你再不缝好,你殿下我就疼死了。” 针尖穿过皮肉,疼得谢兰庭眉头狠狠一皱,“嘶~” 卫昭月躲在屏风后听着李太医给谢兰庭缝合伤口急得团团转,她只能紧紧咬着衣袖不敢出声。 缝合好伤口李太医给他腰上一圈圈缠上纱布,最终还是没忍住开了口,“殿下...” “怎么了?有话就说。” “老臣得娘娘嘱托照顾殿下,殿下虽年轻血气方刚,于床笫之事上还是得节制一些。尤其是...受了重伤的时候。” 谢兰庭面色镇定,耳朵却暴露了他此刻的羞臊,“胡说什么。” 李太医最不允许旁人质疑他的医术,“殿下你这眉目含情的样子,老臣可不瞎。”他又伸手在谢兰庭脉搏上按了按,“还有这脉象,年轻人不可贪欢,若是早早亏空了身子,小心日后于子嗣有碍。” 李太医苦口婆心,谢兰庭却是听不下去了,“天色不早了,李太医你年纪大了还是回去休息吧,小心身体吃不消。” 包扎完就开始赶人了,李太医气得吹胡子瞪眼,“半夜三更叫老臣过来的时候就不想着身体吃不消了。” “青山送李太医回去。” “是。” 青山扶着李太医往外走,刚走到门口李太医停下了脚步回身道:“殿下,这屋子里味道还是得散散。” 谢兰庭被堵了个哑口无言,偏生找不到借口反驳,只能看着床顶生闷气。 直到外面彻底没了动静卫昭月才从屏风后现身,只是那水灵灵的眸子里又气又羞。 “谢兰庭!你太讨厌了!” “青竹,我们走。” 卫昭月转身就出了门,谢兰庭刚要挽留就听到“嗙”的一声殿门被狠狠甩上。 谢兰庭懊恼地捂上脸,“完了,这回真的惹她生气了。” 卫昭月羞愤不已摔门而去,心中将谢兰庭骂了千百遍,她只要一想到方才李太医的话就觉得再也没有脸面活在这世上。 青竹默默地跟在她身后,她不大明白怎么方才还浓情蜜意的两人,现在好像闹了大别扭。 第二日谢兰庭果然派人来给她送信,信里那叫一个诚恳殷切,卫昭月看完就将信纸揉作一团。 青峰垂着脑袋不敢说话,只敢拿眼神偷偷瞄她。 “青峰你回去告诉他,什么时候伤养好了什么时候再说原谅他的事情,这几日本宫不想听到他一丝消息,你若是敢糊弄本宫,这玉坤宫你日后就不要再来了。” 这就是警告他若是叫她不满意了可就要棒打鸳鸯了。 青峰立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回道:“娘娘请放心,属下一定将话一字不落得带到。” 卫昭月的最后通牒都已经下了,谢兰庭哪里还敢跟她卖惨讨饶,只能在重华殿里老老实实地养伤,再也不嫌弃汤药苦涩难以下咽了,只恨不得一天能多喝两晚身体早日康复。 只是有时候还是会想念被喂药的感觉。 在床上躺了快十日之后,谢兰庭的伤口总算是彻底愈合了,拆了线之后腹部只余一道伤疤能证明他曾经受过伤,他平日里便盛强体壮的,若不是上次着急从云州赶回京城,这点小伤根本不算什么。 这些日子从云州带回来的人经过刑讯逼供终于松口,供出了他们背后的主使是一个叫何爷的人,这个何爷为人神秘,每次去云山巡视都带着面具,没人知道他长什么样子,只知道他身形瘦削左手大拇指是断指,开采出来的铁矿被何爷带人接手之后的事情他们并不清楚。 线索到这里似乎就断了,直到一日谢兰庭在天香楼遇到了太子和皇太孙。 谢兰庭刚进天香楼,掌柜就附在他耳边说太子和皇太孙在楼上雅间会客。若是旁人他真的干脆当做不知道直接就躲开了,但是偏生他这几个兄长最是小肚鸡肠,若是知道他特地避开他们,日后有得讥讽。 “知道了,我上去看一眼。” 谢兰庭走到楼上敲了敲门,屋内传来一道男声,“谁?” “皇兄,十七听说皇兄在此宴客,特来拜见皇兄。” “原来是十七啊。”这回是太子低沉的声音。 房门从里面打开,入目便是一截断指,谢兰庭目光一凛,看向断指的主人。 那人低着头从他身边走了过去,面容看不真切但是身形瘦削,谢兰庭有一个直觉,这个人很可能就是那个何爷,他轻咳两声示意外面守着的青山跟上这个人。 太子瞧着笑眯眯的,“十七怎么在这里?” 皇太孙站起身同谢兰庭行礼,“十七皇叔近日可好?” “挺好,十七打扰皇兄了?” “无碍,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今日得空十七想着叫上几个朋友一同喝酒,谁知竟碰上皇兄了。” “你啊也老大不小了,十六都成婚了只剩你了,你有没有心仪的女子告诉皇兄,叫你皇嫂帮你做媒。” 谢兰庭出生的时候皇太孙都快十岁了,一开始对于这几个年幼的弟弟太子本并没有什么忌惮之心,但是随着慧明帝在皇位上待得越久,太子心里越没底。他决不允许自己等待了大半辈子的至尊之位最后便宜了这几个小子。 十一皇子战死之后,也就只有一个背靠卢国公府的谢元怀还让太子忌惮,这最小的谢兰庭一来平日里就不成气候,二来母亲是个西域女子,皇位怎么都落不到他头上,因而他对谢兰庭还有着几分兄弟情。 谢兰庭羞涩得笑了笑,“皇兄说笑了,弟弟暂时也没什么心仪的女子,婚姻大事一切由父皇做主。” “哈哈哈,好了你去玩吧,皇兄也不耽误你了。” “是,十七告退。” 等到谢兰庭身影消失,皇太孙这才开口,“父王,这十七叔怎么这么巧来了?” “他啊...就算给他个胆子也翻不出什么浪来,估计是凑巧,不必在意。” 他似是想到了什么吩咐道:“这何忠怕是不能留了,派人去处理了吧。” “是,儿臣这就去。” 谢兰庭出了雅间,招呼了青峰便立刻出了天香楼,“方才的人呢?” “主子,青山已经待人跟上了,要不要把他抓了?” “派人时刻盯着他先别抓,盯紧了别叫他死了。” “是。” 这云山的事情暴露,何爷作为其中唯一的连线人,只要将他处理了就能保证云山的火烧不到自己头上,谢兰庭笃定很快就会有人前来灭口。 第二夜,何忠正在醉花楼搂着两个漂亮的花娘醉生梦死,正在兴头上被一把刀直接抹了脖子,鲜血飞溅吓得两个花娘发出凄厉的尖叫后晕倒在地。 随后就是一阵骚乱,有人趁乱报了官,衙门立刻来了人,一进屋子就被浓重的血腥气熏得险些呕吐。 “官府办案,都散了散了。” 整个醉花楼除了两个花娘谁都没看到凶手,二人又囫囵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衙门只能先将尸身带了回去通知了何忠的家里人前来认尸。 16 第62章 重华殿中,一黑衣劲装男子正站在谢兰庭面前,生得平凡却有一双锐利的眼睛。 “主子,太子果然已派人将人灭口。” “他人呢?” “走水路南下,妻儿老小仍在京城。” “盯紧了准备收网,青峦,辛苦了。” 男子跪下行礼,“属下不辛苦,这是属下的分内之事。” 谢兰庭上前将他扶起,“这些年你一直在外面奔走,本宫对你始终有亏欠。待那事调查清楚,定要好好给你休息休息。” “属下只盼早日为主子收集证据,了了主子的溯源。” 谢兰庭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下去吧。” “是,属下告退。” 青峦也是他的随身侍卫,这些年为了给十一皇子翻案一直在外面天南海北地调查,比起青山青岭二人在他身边和在外经商的青岚,他始终是清苦了些。 何忠在知道云山铁矿泄露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他有一个不成器的孪生兄长却无人知道,在何忠的精心安排下他们共用何忠这个身份。 那日见了太子,回来之后何忠就给了兄长一大笔钱让他出去花天酒地,而他自己却躲在一间秘密的宅子里,直到第二日传来何忠被刺杀的消息之后他才带着早就收拾好的细软出了城一路南下。 他离开得出奇顺利,只等着这阵子风头过了与妻儿老小团聚。 半月后,一艘船载着何忠的妻子和一双儿女南下到了临安,一行人坐上马车在临安城七绕八绕走了近一个时辰才悄悄拐到一个隐蔽的巷子里。 此处是何忠在临安的落脚点,这半个月他轻易不敢出门,终于等到京城那边案子以悬案草草结案,风声彻底过了这才安排妻子带着儿女走水路来了临安。 “老爷!” “爹!” 何忠的妻子和儿女看到许久未见的何忠,几个人抱头痛哭。 “走,进屋。” 紧锁的院门猛地推开,一个年轻男子领着一队人将他们团团围住。 何忠将妻儿护在身后,“你们是什么人?!” 青峦用指腹刮了刮刀刃,“何爷是吧?我们主子有请。” “你主子是谁?你不是太子的人。” “等你见了就知道了。” 何忠环顾四周,抬起手吹了个口哨,等了半天却不见人过来。 “劝你不要想着你那些护卫,他们早就被端了。” 何忠慌了,他甚至不知道这些人是什么来路。 “何爷,不要紧张,我们主子是来救你的,不然你以为你和你的妻儿是怎么逃过太子的爪牙一路顺利来到临安的。我们主子只是想请你做个证,待事情解决了自然保你一家老小安度余生,若是不配合...” 青峦的眼神本就锐利,此时带着警告更是叫人胆寒。 何忠咬着牙不肯妥协,他身后站着的小姑娘约莫六七岁,战战兢兢地抓着他的衣摆,青峦不过是瞥了她一眼,她便被吓得哇哇大哭。 “爹爹,莲儿害怕,呜呜呜呜~” 何忠平日里最是心疼这个女儿,立刻心疼地将她搂进怀里,“别怕别怕,爹爹在。” “何爷,你的日子或许活够了,你的这一双儿女...” 还不等青峦将话说完,何忠便心一横喊出声:“我答应!我答应!” “但是你要答应我,保我妻儿安全。”何忠心里清楚,他能活到今日不是因为自己的处心积虑,而是他还有用,不然怕是当夜就同兄长一起身首异处。 “自然,说到做到。来人,将他们带走。” 何忠一家人就这样被秘密安置好,青峦派了足够的人手保护他们随后带着何忠回了京。 十六皇子谢元怀经过一个月的禁足反省之后终于被准许回去上朝。 “有事禀告,无事退朝~” 谢元怀从队伍中站了出来,“启禀陛下,儿臣有事禀报。” 慧明帝看着他,“说吧,你这一个月在府中禁足都学了些什么。” 谢元怀直直跪下,以额触地,“陛下,儿臣有罪,禁足期间私自外出,还请陛下原谅。” “哦?朕倒要听听你偷偷溜出去都干了什么大事。” “回禀陛下,儿臣在户部当值时,意外发现坊市间流通的银子重量轻于标准重量,将银子熔铸之后发现其中掺了重量不等的铁,有人私自筑假银。” 连瑞捧着谢元怀呈上来的证据,几个完整的银锭和一个银块,银块表面附着着黑色的杂质。 慧明帝拿过银块仔细对比,连瑞拿着一把小秤将银锭一一称重,每一个重量都给慧明帝过目,确实这些银锭都低于标准重量,甚至每一个银锭的重量还不一样。 坐在上首的皇帝不说话,整个大殿鸦雀无声,所有人连大气都不敢喘。 站在队首的太子和皇太孙对视一眼,太子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随后低下头去。 “你既然敢在这里说,想必已经调查清楚了?” “儿臣和十七皇弟两个人查到云州的一处废弃铁矿仍在开采,于一月前一同前往云州调查,抓到了云山铁矿的负责人何忠,此人现在就在殿外。” 慧明帝听到谢兰庭还有些意外,他这个幼子读书时鲜衣怒马、聪慧机敏,长大了反而逐渐不成器,他着实是没想到此事还有他的手笔。 “带上来。” “传何忠上殿~” 何忠平日里给太子办事耀武扬威惯了,但是见到皇帝还是头一遭,一进殿就扑通跪下了,“草民拜见陛下。” “说吧,把你知道的事情一字不落地说出来。” “草民奉太子之命监管云山铁矿,那里开采的铁矿都会提炼出来送往户部掺进官银中,换出来的银子悉数流入太子府。” “太子,这件事你怎么说。”惠明帝面色平静,倒叫人一时猜不透他的心思。 太子毕竟老辣,他缓缓走至中间跪下,“回禀陛下,儿臣不知道此人在说些什么,云州并非儿臣的封地,儿臣的手也伸不到户部里。” “那这个人你认识吗?” “儿臣确实有一属下名为何忠,平日里为儿臣打点一些庄子和田产,但是此人大半月前已经被仇杀,他平日里行事猖狂结实了不少仇家,此次马失前蹄也实属意料之中。而旁边跪着的这个人不过是与何忠有几分相似,被有心之人找来构陷儿臣。” 太子这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不卑不亢,任何人听了都觉得是有人有心构陷。 何忠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平日里靠着双生兄长躲避了猜忌逃开了死劫,如今也会被反过来诬陷他不是他。 “何忠,你这么说?” “陛下,草民的的确确是何忠,那日死的是草民的双生兄长,他与草民有九分相似,若不是知情的人轻易分辨不出。” “那你如何证明你是你,不是你兄长呢?” “陛下,草民愿将一切和盘而出。” 太子听了立刻大呼冤枉,无论是私自开采铁矿还是铸造假银都是重罪,无论如何他都不能承认,“陛下,想来他们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要置儿臣于死地了,求陛下明察!” 惠明帝坐在龙椅之上,眼睛缓缓闭上,满朝文武低着头不敢看他的脸色,就连谢元怀心里也直打鼓,太子稳坐储君之位多年,在皇帝心中的地位远不是他们这些年幼皇子可比的,若是惠明帝有心原谅,他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半晌,惠明帝睁开眼睛,“即日起将太子禁足东宫,着三司大理寺卿与刑部尚书、侍郎会同御史中丞会审,宣王从旁协理,朕不希望有一个人蒙冤,也不希望有一个人逍遥法外。” “陛下!” 点到名的几个大臣出列,陆苍俨然在列,“是,臣遵旨。” “儿臣遵旨。” “陛下!儿臣冤枉!” 太子的求饶和控诉惠明帝置若罔闻,起身便甩袖离去。 “退朝~” 连瑞匆匆喊了一声迈着步子追了上去。 大殿里一时变得喧闹起来,太子党羽忧心忡忡,若是太子倒台储君异位,他们这些人的前途可就变得迷茫了。 “皇兄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管开口。” 英王拍了拍太子的肩膀,话语中满是关切,只是这嚣张的神情,实在是过于幸灾乐祸了些。 案子调查得很顺利,一个月的时间,太子假银一案便水落石出。 十年前,太子暗中操作将云山铁矿废弃,实则一直在秘密开采,那些私铁多被卖掉或者铸成了兵器。几年前的动荡之后朝廷对盐铁查得更严,走私铁矿的生意行不通,便有人提议在户部的官银铸造时掺入铁,恰好太子妃的兄长调任户部尚书。有了户部尚书从旁协助,假银一事进行得很顺利,仅仅两年的时间假银便迅速在坊市间流通,甚至没有一个人发现有什么不对劲。 慧明帝对这个嫡子简直是失望极了,他从没想过第一个坐不住的居然是忠厚仁慈的太子,他最钟意的储君。 太子被褫夺封号贬为庶人,流放边境,所有女眷一同流放。太子伏法认罪,将罪责全都揽到了自己的身上,坚持这些事情他的儿子们毫不知情。请求慧明帝放他们一条生路。 许是人到老年总是顾念过去的感情,慧明帝没有牵连皇太孙以及太子的其他子女,只是废了他皇太孙的封号。 至于户部尚书一家自然是没那么好运,抄家斩首。 煊赫一时的太子就这样轰然倒塌,朝中一时人人自危,生怕这把火烧到了自己的头上。 慧明帝又病倒了,这回不用任何吩咐,连远在封地的皇子们都即刻赶了回来,储君之位的诱惑真的太大了。 第63章 朝堂之上风起云涌,后宫之中也波云诡谲,太子被废,意味着所有的皇子都有了机会,谁若是得了这个机会便意味着只要不犯大错便能安稳地等到慧明帝寿终正寝,随后继承大统。 最沉得住气的当属卫昭月和郑贵妃,其他的妃子们要么有皇子傍身忙着谋划,要么忙着站队为自己找好靠山。 若是没有谢兰庭,卫昭月也担忧自己的退路,比起皇子们的生身母妃,她这个半路来的算哪门子太后。 但是她现在有谢兰庭了,旁人整日提心吊胆的,她整日优哉游哉,吃得脸蛋都圆了一些。 只是出乎意料的是慧明帝此次的病并不严重,不过是大怒之后的邪风入体,休养几日喝了药便好了,这倒叫有人欣喜有人忧。 慧明帝归朝第一日便下了旨意叫谢元怀回户部当值,还破格允许谢兰庭未及冠便入朝理事。 这日御书房内,慧明帝正在批阅奏折,卫昭月坐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老老实实地研墨,忽的一声巨响卫昭月被吓了一跳这才回过神来,“陛下,您怎么了?” 几本奏折被甩在地上,而慧明帝则神色不明地端坐着,卫昭月一时猜不透他的心情。 她放下墨锭走过去将散落的奏折捡起来,“陛下刚痊愈,可别气坏了身子,便是生气也别一人闷着心里。” “皇后不好奇奏折里面是什么吗?” 卫昭月将奏折整理好放在桌子上,“朝堂之事,臣妾不懂。” “看看吧。” “这...” “朕准你看。” 卫昭月这才拿起奏折打开看了看,原来好几个折子都是在让慧明帝新立太子,而且竟然默契地全都是推荐立英王为太子,也难怪慧明帝这般生气了,在将皇位看得这般重要整日猜忌自己儿子的慧明帝眼中,这个行为无疑是在担心他哪天突然殡天皇位悬而不决。 “陛下,各位大臣也是忧心国事,您何必生气。” 卫昭月嘴上劝慰,实则心里骂了慧明帝好久的自私、多疑、善妒。 “朕瞧着这些人巴不得朕早些死了,好将皇位让出来。” “陛下您这是说的什么话,您长命百岁寿与天齐。” “老了老了。” 第二日上朝一堆没眼力的大臣又吵吵着要慧明帝早日定下太子人选,英王本来正洋洋得意地觉得太子之位非他莫属。 谁知慧明帝一盆冷水泼下来,浇得他透心凉。 “太子的人选朕自有考量,诸位爱卿不必多言,倒不如想想办法怎么收拾假银这个烂摊子。” 假银流入坊市,如何回收是一个大难题,一个问题砸下来大臣们都不说话了。 “朕还没死呢,不用一个个急着催着立储君。” 这个话说得相当直白了,宣政殿内的所有人闻声跪下,“请陛下恕罪。” “都散了吧。” “退朝~” 经过这次惠明帝当朝发火,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人敢再提立储一事,就连一时风光无两的英王也只能暂时隐藏锋芒。 到了九月,暑气终于退了个干净,有了去年的经验,秋狩的事宜卫昭月准备起来颇有些得心应手。 没有草原人的搅局,秋狩进行得很顺利,卫昭月花了一个多时辰的时间便将那头象征祥瑞的神鹿给猎到。 “皇后看来在骑射一事上颇下了些功夫,女眷们不妨也下场比试一番,这坐着看有什么意思。” 大晋尚武,于马背上立国,凡是稍微有些家底的人家都会请师傅传授家中的子女骑射功夫,惠明帝话音刚落,许多贵女便跃跃欲试。 若是能在这样的比试中拔得头筹,对她们的名声以后婚配都有好处。 “皇后可否愿意与贵女们比试比试?” 卫昭月欣然领命,“臣妾自然愿意。”她虽然不精通,但是也还是有几分花架子很能唬人。 为了方便骑射卫昭月穿了一身月华锦的圆领窄袖骑射服,头发束起戴了个银冠,像个玉雕的翩翩少年。 贵女们纷纷效仿卫昭月的打扮,围场里多了不少打扮得利落的女子。 虽说去年在这围场卫昭月险些丧命,但是今年她的身边有秦岭随行还有青竹贴身保护,她并不害怕。 卫昭月打马追着一只狐狸,这狐狸身形敏捷,三两下就没了踪影,她满脸懊恼,“诶,若是再快一些就追上了。” “青竹,我们、” 她回过身哪里还有青竹的身影,她一下子便慌了神,“青竹!你在哪?!” 一道身影轻飘飘地落在她的马背上,旋即被拥入一个厚实的胸膛。 “别怕,是我。”谢兰庭搂住她,整个人贴在她的后背上。 卫昭月方才差点被吓哭了,谁知竟是这个的恶作剧,她抬起胳膊在他身上捣了一下,直到听到他吃痛的声音。 “嘶~” “是不是碰到你的伤口了?”卫昭月这才想起来身后这个前些日子腰腹才被捅了个大洞。 “别担心,那伤早就好了。”都两三个月了,什么伤养不好。 谢兰庭许久未见她,心里想念得紧,掌中握着她不盈一握的纤腰那腰被腰封一束,更显得纤细诱人,他方才在远处瞧她便有些心动。 “昭儿,我好想你。” 卫昭月受不了他这般黏黏糊糊,“不过是两个月没见,怎么好像隔了两年呢。” 惠明帝病好之后就破格允许谢兰庭未及冠便能上朝,他被安排去了刑部,刑部积压了不少悬案疑案,他每日只是看卷宗就看得头脑发胀。为了调查十一皇子的案子,他只能利用夜里的时间偷偷摸进卷宗室查阅,夜里经常连个好觉都睡不好。 “在我心里岂止两年。” 谢兰庭总觉得这两个月卫昭月不仅长高了身子也变得丰腴了些,不像之前更多的是少女的纤细。 抬手便沉甸甸地填了满手,隔着衣裳也觉得柔软得不可思议。 “你做什么。”说完谢兰庭便感觉自己的手背被狠狠拧了一下。 “若是被人瞧见怎么办?” “周围都是我的暗卫,不会有人过来。” “你的暗卫不是人?”被属下看到和被旁人看到有什么区别。 “给他们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看。” 领口的玉石纽扣被解开,露出深深的沟壑和圆润的弧度,这一抹白得刺眼。 “果然,不是我的错觉。” 卫昭月没听懂,“嗯?什么错觉?” 谢兰庭含着她的耳垂轻声说道:“这里,变大了。” “胡说八道,你从何能知道。”卫昭月羞红了脸,她入秋做的诃子确实是加了尺寸,但是他怎么知道的! 肩膀处传来轻微的刺痛,耳边是谢兰庭含糊不清的声音,“你哪里长了一点肉我都知道。” 后腰有一处明目张胆地站着,卫昭月想往前挪一挪,刚动了动便被谢兰庭掐住了腰,随后有一只手摸了进去。 “你!”卫昭月怎么也没想到他能青天白日做出这样的事情。 “昭儿,你不觉得这样颇有些野趣吗?” 随之而来的是久违的被填满的感觉,卫昭月说不出话来,只能紧紧抓着身前的马鞍。 半晌,她才觉得稍微缓过来一些,“野趣?这能算野趣?”简直是色中饿鬼,流氓行径。 马儿本是迈着蹄子一边吃草一边慢慢走,谢兰庭忽然抽了一下马臀,马儿吃痛迈开蹄子便小跑起来。 “啊~谢兰庭你混蛋!” 她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偏生谢兰庭是个恶劣的,他非要在她下落时顶上来,那力道比往常的每一次都要重。 “不要~呜呜呜~” “混蛋~我要同你断绝关系~啊!” 马儿越跑越快,越来越激烈 脑海中好似一道白光闪过,卫昭月趴伏在马背上喘着气,眼睛一闭便失去了意识。 谢兰庭拍了拍她的脸蛋还是没有清醒的意思,“诶,身子这么弱可怎么行。” 卫昭月是被一阵冰凉的触感弄醒的,冰凉的帕子贴在皮肤上激得他打了一个哆嗦,她睁开眼发现他们正在一个小溪边上,谢兰庭拿着帕子沾湿了给她擦拭。 她没说话只是软软地靠在他胸口,双眼放空不知在想什么,等着谢兰庭将她清理干净又整理好衣裳。 “累不累?”谢兰庭爱怜得啄了啄她的脸蛋。 卫昭月还是气不过,抓起他的手就狠狠咬了一口。 这气鼓鼓的模样在谢兰庭眼里只觉得可爱得紧,捏着她的下巴便亲了上去。 “走开你。” “我错了,下次再也不这样了。” 卫昭月素日里就是吃软不吃硬的性子,谢兰庭一同她撒娇便是有再大的气也生不出来了。 “下次真的不准这样了,我受不住呀。” 脸蛋红红的,娇娇软软的,谢兰庭觉得自己心都软了。 “我以后一定注意,你说不就停下。” 两个人还在浓情蜜意,只听到远方传来一声尖锐的哨声,是他的暗卫在给他报信有人靠近了这里。 谢兰庭环顾四周,马儿被他放去吃草不知跑到了哪里。 幸好附近有几棵树,树枝粗壮,枝叶茂盛,他抱起卫昭月在树干上蹬了一脚便飞身上树。 只见两匹马并行而至,马上的人翻身下马便搂在了一起,干柴烈火一触即发。 他们两人躲在斜方的树上,一切都尽收眼底。 女人被掀了裙子压在树上,男子扯开腰带裤子滑落,卫昭月吓得立刻闭上了眼睛,谢兰庭眼疾手快得也帮她捂住了眼睛,这才避免她被那人污了眼睛。树下的二人逐渐激烈,口中一些粗鄙的话叫卫昭月恨不得捂着耳朵钻进洞里。 直到那二人停止了动作,卫昭月才觉得自己终于结束了这上刑般的折磨。 第64章 看着那对男女各自收拾好衣裳又消失在林子里,卫昭月这才敢放下手。 “他们这么快便结束了?” “你以为人人都像我这般金枪不倒?” “啊!疼、疼、”谢兰庭的脸被卫昭月拧着像两边扯开。 “看你还敢不敢再说荤话。” “不敢了不敢了。”谢兰庭捂着脸不敢反驳,他香香软软的昭儿怎得变得这般泼辣了。 “这洛王头顶上的绿帽子比这林子里的树还绿,你说他知道吗?” 谢兰庭回忆起洛王的脸,是他见过最能忍辱负重的人,“他又不傻,怎么会不知道。” “那他为何还愿意忍呢?” “不过是比起丢了这点面子,他所图的东西更加重要罢了。” 马儿被唤了回来,谢兰庭将卫昭月送回了方才的地方,青竹骑着马在等她,马匹上挂了许多猎物。 “青竹,照顾好她。” “是,主子。” 卫昭月就这样带着青竹和秦岭给她猎的猎物回去了,她的数量在一众贵女中偏上,拔得头筹的是一位将军家的小姐。 出乎意料的是第二名居然是郑灵儿,许久未见她比之前长高了许多,看起来十分娇弱,打起猎来倒是丝毫不含糊。想来也是,她可是出自战功卓著的郑国公府,她的姑姑郑贵妃可是女将军,她有一身武艺也不稀奇。 她看着郑灵儿察觉到有一抹视线一直盯着她,循着看过去,是郑国公世子郑坚。 卫昭月抿着嘴角对郑坚微微颔首,而郑坚则神色如常恭敬地低下头去。 慧明帝先前说了前三名可以向他提一个愿望,那将军家的小姐开口便说自己要去参军,一众哗然,吓得她爹拉着她便跪了下来。 “陛下恕罪,小女顽劣,胆大包天竟敢在陛下面前妄言。” 慧明帝倒是没生气,“哈哈哈哈,爱卿不必惊慌,你家这若是个小子,朕倒还真要将他扔到军营里历练历练。只是这女儿家的,从军终究不是儿戏。你若是没想好就先放着,等哪日想好了再向朕讨这个恩典。” 那位小姐也不犟,得了慧明帝的允诺便退下了,只是免不了被她爹瞪了好几眼。 “灵儿,你来说说你要什么?” “陛下,灵儿斗胆请陛下为灵儿指婚。” 慧明帝笑了,“朕倒要看看是哪家的公子竟要灵儿求到朕面前来了。” “陛下,那个人你很熟的,他就是十七殿下。” 所有人的目光顺着郑灵儿的手看向了站在边上的谢兰庭,谢兰庭似是在走神,被点了名还愣了一下。 谢兰庭看到卫昭月带笑的目光,没由来的后背一凉,方才还同心爱的女子温存了一番,现在当着她的面被另一个女子求着指婚,这都叫什么事儿! 慧明帝脸色立刻冷了下来,“你是说朕的十七皇子?” 郑灵儿点点头,“没错,就是十七殿下。” 郑贵妃察觉到这气氛不太对劲,心里将郑灵儿这胆大包天的臭丫头骂了一通,“陛下...” 慧明帝抬手制止了她,“灵儿,这可不是朕食言,朕当年曾许诺过你祖父你的婚事由他做主,若是他同意了朕自然能为你赐婚。” 郑灵儿闻言小脸就蔫了,她想求慧明帝赐婚就是因为家里不同意嘛,这不是问题又抛回来了! “陛下...” “灵儿!不得无礼。” 郑灵儿被郑贵妃警告一番彻底蔫了,她差点就忘了他们郑家在陛下眼中也是眼中钉肉中刺。 “陛下,请饶恕臣女的鲁莽,臣女只是一时情急。” 慧明帝自然不会同她一个小姑娘计较,“你啊,回去同你祖父和父亲好好磨一磨,说不定他们就同意了。” 郑灵儿何尝听不出慧明帝的拒绝,只能就这么算了。 当晚谢兰庭趁着夜色想钻进卫昭月的帐篷,人还没靠近帐篷的边就被青竹拦住了, “主子,娘娘说她今晚不想见你。” 谢兰庭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你家娘娘怎么了?” 青竹神情有些为难,纠结了片刻心一横,“主子,娘娘说你到处拈花惹草、不守夫德,让你好好反省反省。” 说完也不敢看谢兰庭的反应,一溜烟人就跑回了帐篷。 谢兰庭一股闷气堵在心口无处发泄,只能一脚踹飞脚边的石子泄愤。 “什么人!”巡逻的守卫被石子击中立刻提起了警惕,四处张望哪里能看到人影。 “估计是什么人的恶作剧,算了算了还是好好巡逻吧。” 找不到始作俑者只能作罢,直到他们去了前面巡逻谢兰庭这才从帐篷后面站起身,直到现在还心有余悸,若是被抓着了可就有口难辩了。 今年的秋狩结束得风平浪静,去年谢元怀在谢兰庭的帮助下拔得头筹,今年有了太子一案他已经出尽了风头实在是不宜再张扬,二人都一边狩猎一边玩,最后的猎物也就将将中等水平。 倒是英王为了慧明帝的赏识拼尽了全力,如愿以偿地得了第一。 看着英王得意洋洋的模样,人群中的谢元怀撇了撇嘴,“不过是秋狩的头名,有必要这般得意吗?我去年得的时候可不像他这般。” 谢兰庭正盯着上首坐着的卫昭月出神,听到谢元怀他说话这才收回了目光,“他一心想要那个太子之位,自然是要事事出风头。” “他就不怕适得其反?” “不过是仗着他现下是唯一的嫡子,于情于理都是他来当这个太子,想逼着陛下快些承认罢了。” 谢元怀极不文雅地翻了个白眼,若说前太子对他们这些年幼的弟弟只是不放在眼里,那么英王就是更为嚣张时常会欺负他们。 太子的母后去的早,他们几个出生时已经是英王的母后也就是先继后执掌宫馈,英王的日子一向快活,若不是前几年先继后走了,英王还有得跋扈。 惠明帝最终也没有什么表示,只是赏赐了一些宝物,根本算不上稀奇,英王一拳打在棉花上只觉得憋屈得很,对着惠明帝又不能发作,只能阴着脸回去。 惠明帝如何能看不出他的愤懑,虽然现下封英王为太子是最好的选择,但是他还没死呢,只要他不想给他们就不能要。 卫昭月瞧着这父子俩你来我往的,只能默默地缩着头当个鹌鹑,神仙打架可别殃及到她便是了。 秋狩结束后这一年也就只剩过年这一件大事了,惠明帝同英王还在朝堂上你来我往,一个就想逼着将太子之位定下,一个就硬撑着不愿意给,你要说惠明帝有其他心仪的太子人选,他也没有。 卫昭月琢磨过,惠明帝就是经历了前太子一事之后对自己的儿子更为忌惮了,年龄大了日渐衰老若是立了太子便有一种他没用了的失落感。 惠明帝的坚持和猜忌卫昭月是不想理解,她安安心心地在玉坤宫关上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从她及笄之后这期间惠明帝也有过几次招她侍寝,要么是说自己身子不适要么是连瑞安排好糊弄过去,总之她可不愿意伺候。 除了她以外,宫中侍寝的嫔妃也多了起来,多是一些年轻的无子嗣傍身的妃嫔,许多人将这机会当成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戚嬷嬷多次向她提议说要将这些侍寝的妃嫔叫来敲打敲打,以免生了心气不将她这个皇后看在眼里。 卫昭月才没心思管这些妃嫔有没有心气,大家不过都是可怜人罢了,为自己的将来打算有什么错呢。她有了可以依靠的人,难不成还要将旁人的后路断了? 不想管不在意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谢兰庭年前就要及冠,她及笄之时谢兰庭花了心思为她准备礼物,她便想着也给谢兰庭准备一个惊喜。 青竹帮她从宫外找来了她心心念念的东西,卫昭月接过那个包裹就神神秘秘地关上了门。 “娘娘,这可是奴婢找外面最受欢迎的绣娘赶了好几日做出来,绝对是时下最流行最好看的。” “好好好,青竹你辛苦了。” 卫昭月拎着包裹刚想打开突然想起了什么对着二人吩咐道:“阿枝、青竹你们去外面候着,没有本宫的允许,任何人都不得进来。” “是。” 包裹打开俨然是一身红色的衣裙,还未完全打开就能看到上面绣着的金线和宝石,布料和款式同大晋的女子衣裙样式完全不同。 卫昭月将衣裙打开,是一件诃子样式的上衣和薄纱灯笼裤,那诃子用金线绣了纹样,缝了宝石和珍珠,既华贵又妖娆,看得她面红耳赤,这布料未免少得可怜了些。 她开始有些后悔是不是太冲动了些,即便是很重要的及冠礼也不需要做到这般吧。 脑中仿佛有两个小人在打架,一个说谢兰庭在她及笄的时候那般用心得为她准备生辰礼,她花点心思怎么了。另一个则说她若是过不了心里的坎儿就换一个礼物吧,总归礼物只是一个心意。 卫昭月纠结了许久还是下不定决心,干脆将包裹塞进了衣柜的角落。 算了,总归还有些日子,她再纠结纠结。 阿枝看她神神秘秘的不知在弄什么,青竹虽是知道却不懂她纠结的心思,两个人只能看着卫昭月一个人又是皱眉又是咬唇,一副拿不定主意的样子。 “算了,拼了!” 卫昭月一拍桌子,突然的动静将一旁的阿枝吓了一跳。 “娘娘,您这是怎么了?一惊一乍的。” “没什么,你们不用管本宫。” 她决定了,就这么办吧,拼了,她总得让谢兰庭感受到自己的诚意不是。 第65章 卫昭月平日里时常将自己偷偷关在房里自己摸索,到谢兰庭生辰前夕已然是练得像模像样。 为了保持神秘和惊喜,卫昭月将自己的礼物藏得严严实实,只是这可苦了谢兰庭。 直到生辰当日,谢兰庭别说是生辰礼了,就连卫昭月的人影都没见着。 天气冷了下来后卫昭月就不怎么肯出玉坤宫了,连打马吊和闲聊都是约了几个相好的妃嫔来玉坤宫,若是没什么要紧事她绝计是不肯轻易出去的。 谢兰庭自从入了刑部当值之后,主持着破了几桩多年的悬案,多次得了慧明帝的赞赏,一时间在朝中也有了几分脸面。 宫里的人最是趋炎附势,见到谢兰庭最近得势便想着攀附一二,他的及冠礼办得很是用心,只是这冠礼的主人公实在是有些心不在焉,谢兰庭心里想的只有这般重要的生辰卫昭月居然连个口信都没有? 冠礼结束人群散去,谢兰庭对着青山问道:“娘娘那边可有递口信过来?” 青山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娘娘今日睡到日上三竿才起,用了午膳便午休,到现在还睡着呢。” 谢兰庭眉头一皱,“今日怎的睡得这样久?” “娘娘近日都嗜睡,哪日若是睡得不够整日心情都不佳。” 谢兰庭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诶,自己及冠这样重要的日子里她没有任何准备便算了,还睡得这般昏天黑地,这小没良心的。 好在谢兰庭惦记了一日的消息在晚膳后终于送到了,他看着花笺上秀气的字体约他戌时初到玉坤宫见面。 这字比刚入宫的时候更好看了。 谢兰庭乐呵呵地将花笺收入怀中,对着镜子瞧了瞧自己今日的装扮,靛色蟒袍、玉带金冠,俊逸非凡。 青山没眼看自己的主子好似一只开屏的孔雀一般全身上下都散发着求偶的气息,转身一跃回了树上。 谢兰庭到玉坤宫时整个宫殿都静悄悄的,青竹守在门口为他留了门,等谢兰庭进去之后她便老老实实地守在门口。 进去之后屋子空无一人,屏风后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金玲声。 “昭儿?” 屏风后的卫昭月正为自己不小心发出了动静而懊恼,她捂着不小心磕着的脚趾疼得龇牙咧嘴。 “你先背过身去,我不叫你不准转身。” “好。”谢兰庭闻言听话地转过了身。 一阵金玲声随后便是一具柔软的身子贴上他的后背,眼睛也被捂住。 “你今日怎么这般英俊?”只是一个背影她都心动了。 谢兰庭忍不住嘴角的笑意却还是故作平静地回道:“是吗?不是和往日差不多?” “不一样,特~别英俊。” 卫昭月仍旧捂着他的眼睛,踮着脚转到他身前,“猜猜我给你准备了什么礼物?” “猜不到。” “真是无趣。” 卫昭月嘟囔一句将他引到椅子上坐着,解开手上的缎带将他的眼睛蒙了个严实。 “好了,一会儿我叫你解开再解开。” “嗯。” 她往前走了几步摆好了一个姿势,“好了,解开吧。” 缎带落下,入眼便是绝色少女身着一身红色的舞衣拧着腰肢站着,手臂和腰肢纤细,灯笼裤的薄纱下修长的腿若隐若现,脚上戴着的脚链串着几个小巧的金玲,若非那张典型晋人的脸,谢兰庭真的会以为站在他面前的是西域来的绝色舞姬。 “要开始咯~” 说完卫昭月开始扭动身子跳起了舞,身姿曼妙、腰肢柔软,好似魅惑人心的妖姬。 谢兰庭一时看呆了,他心爱的女子,在不知不觉中好好地长大了,有了成熟女子的风情。 “叮铃~叮铃~” 金玲声越来越近,卫昭月垫着脚尖转着圈倒进他怀中,剪剪水眸中情意绵绵。 谢兰庭整个心都跳了起来,他搂着卫昭月坐直了身子整个人都靠在他的怀中,“这就是我的生辰礼?” “喜欢吗?”卫昭月无意中见过谢兰庭收藏的宸妃的画像中有一副就是宸妃穿着西域的服饰翩翩起舞,她想他对自己母妃的家乡也是有所向往的吧。 “喜欢。” 谢兰庭搂着卫昭月的细腰,掌中是一片嫩滑的肌肤,他用双手掐了掐感觉和印象中的有些差别便低头仔细看了看。 “怎么了?” “怎么感觉你这腰比上回粗了些许?” 哪有女人能听得这话的,卫昭月当即就怒了,“哪里粗了?!再说了谁冬日里不长些肉好过冬呢。” 谢兰庭低下头靠近那粉嫩的双唇,卫昭月闭上眼,不知怎么的却从心底泛起一阵恶心,怎么压也压不住。 她推开谢兰庭的脸,俯身干呕,“呕~”什么也吐不出来,那阵呕意却依旧强烈。 “怎么了这是?”谢兰庭此刻哪还管得了其他,看着卫昭月难受的样子他早已心急如焚。 “呕~不知道,就是忽然好想吐。” “喝口茶压一压。” 温热的茶水下肚却丝毫没有缓解那股感觉,“晚膳吃的好似堆在心口,好难受。” “莫不是晚膳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吃坏了肚子?” 卫昭月回想了一番,都是她往日爱吃的,没有哪个味道不对,何况她只是干呕并没有腹痛。 “青竹,请太医。” “是。” 今日的太医署是李太医同他的孙子李若一起当值,李太医看到青山着急忙慌地跑过来还以为是谢兰庭又出了什么事。 “青山小子,殿下这是怎么了?” 青山看到李若在一旁收拾药箱,对着李太医挤了挤眼睛,附在他耳边轻声说道:“不是殿下,是皇后娘娘身子不适,一直呕吐,怕是吃坏了肚子。” 李太医以手握拳放在嘴边咳了咳,“李若,你就不要随我去了。” “怎么了祖父?”李若不解,这些日子李太医所有看诊都是带着他的,有心培养他接班。 “炉子上还煨着给陛下的腰,交给旁人我不放心,你亲自看着。” “是,孙儿晓得。” 一路上青山帮李太医拿着药箱,腿脚迈得飞快,李太医自诩身子硬朗也跟不上他这年轻人。 “我说青山呐,你要把我这把老骨头给颠散喽。” “李太医咱快些,这娘娘身子不适,这不是等着您去瞧瞧呢嘛。” 李太医进来的时候卫昭月正歪在床上干呕,谢兰庭坐在床边轻轻拍着她的背,床脚放着铜盆,这盆里倒是什么都没有。 “殿下、娘娘,李太医来了。” “李太医您快来瞧瞧。”谢兰庭立刻给李太医让了位置。 卫昭月伸出细白的手腕,李太医手指搭上眯着眼睛感受她的脉搏。 脉象往来流利,应指圆滑,如珠滚玉盘之状。 “这...”不应该啊,莫不是老眼昏花号错脉了? 李太医又仔细地感受了一番脉象,确实是喜脉不错,难不成他配的药殿下忘吃了? 谢兰庭看着李太医皱着眉头号脉号了一次又一次,担心是什么疑难杂症,“李太医,到底是怎么了?您倒是说啊!” “殿下,娘娘这是喜脉。” “喜脉是什么脉?”谢兰庭嘴巴比脑子快脱口而出,马上又反应过来,“喜脉?!她有身孕了?” 碧色的眸子骤然间亮了起来,脸上是欣喜之极的神色,他与们有了孩子! 卫昭月一听也呆了,怎么会有了身孕,明明谢兰庭一直吃了李太医配的避子药,她怎么会有身孕。 “是,孩子约莫三月。只是娘娘毕竟年龄小身子还未长成,怀孕生子对她来说十分凶险。” 这句话似是一盆冷水浇了下来,周围瞬间便安静了。 半晌谢兰庭听到自己低沉的声音,“那该如何是好?可是要落胎?” 听到谢兰庭说要落胎卫昭月心骤然一痛,虽说她从未考虑过生子一事,但是意外怀上了却要将他打掉,她好像更加舍不得。 偏生理智告诉她,如今这个局面她不能冒这个风险生下一个于世俗所不容的孩子。 “谢兰庭,我...” 李太医捻了捻胡须,“虽说这孩子还是不要的好,只是娘娘这身子怕是也经不住落胎的苦。” 谢兰庭急了,“这生也危险,落胎也危险,到底该怎么办?” 卫昭月被吓得紧紧握住他的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即便是很期待这个孩子,但是总归是要将自己的命放在首位的,为了生个孩子将自己的命弄丢了,她不会这样做。 “殿下、娘娘,稍安勿躁,老臣只是说有危险又不是说一定会出事。” 李太医自十一皇子故去之后还是第一回 见到他这般失去理智的模样,一时间也觉得有些稀奇。 “李太医,你说这个孩子该如何决定,我们听你的,只要你确定昭儿的安全。” 李太医沉思了许久,他不是看不出来面前的一对璧人内心很期待这个孩子,“殿下,若是想要这个孩子也不是没有办法。” “只要怀胎期间多加控制,不叫胎儿长得太大,对娘娘来说生起来便会轻松许多。只是殿下您已经是陛下的幼子,这宫里二十年没有再出生过新的孩子,陛下早已绝了子嗣,这个孩子是否能掩人耳目名正言顺地降生才是最大的难题。” “李太医,你能保证这个孩子不会威胁到她的安全?” “能。” “那我要!我要留下这个孩子!”卫昭月生怕谢兰庭后悔,立刻抢在他前面答道。 “昭儿!不得胡闹,你的身子要紧。” 卫昭月坚定地看着他,“谢兰庭我要这个孩子。若是日后发现生他十分凶险,我们再将他打掉好不好。”她那么粗心,三个月了都不知道他的存在,没想到第一次知道就要面临要还是不要的抉择。 谢兰庭无法拒绝她希冀的眼神,只得点点头,“好,我们要他。” 第66章 李太医开了安胎的方子,孕期呕吐这事服药也没用,只能吃些爽口的吃食缓一缓。 静谧的寝殿里,卫昭月正靠在谢兰庭怀中,手边还放着方才才喝完的汤碗。这汤是民间的一道小吃胡辣汤,吃着酸辣爽口十分开胃,卫昭月方才一直犯恶心,恰好小厨房里有一个御厨会做胡辣汤的,她喝了之后才觉得舒服了些。 谢兰庭把玩着她葱白的手指,“真的决定要生下他吗?” “决定啦!决定啦!你都问了十遍了。”卫昭月自小就是果断的性子,她做了决定从不轻易后悔,就像她当初答应了代替卫若曦进宫,即便是再难她也没有后悔过。 既然决定了生下这个孩子,那么她一定会好好的照顾好他。 “我这不是担心你吗?” “我知道,你怕我为了生他丢了性命,但是我很惜命的,我会拼命活下去。” 谢兰庭轻抚着她的背,“这个生辰礼,真的又惊喜...又惊险。” “对哦,这也算是你的生辰礼了,只是可惜了我精心准备的礼物。” “嗯?原来我的礼物不是那支舞?你还给我准备了什么?” 卫昭月想到那些册子上令人面红耳赤的画面,总之今日是无法实现了倒不如就当没有这回事了。 “没什么,就那支舞。” “我不信,你有事瞒着我。”谢兰庭伸手挠她的痒痒肉,卫昭月痒得蜷缩在他怀里笑得眼泪都溢了出来。 “快停下,快停下!” “说不说,还有什么神秘礼物?” “等、等孩子生下来再给你,现在不行,你快停下。” 两个人玩累了就这样相拥着躺在床榻上,“对了,你跟我说清楚我为何会怀上孩子,你不是说你一直吃避子药的吗?” 说到这里谢兰庭心虚地摸了摸鼻梁,“昭儿,我说了你可不要怪我。” “你说吧,我不怪你。”怪不怪你也得等说了再决定。 “你还记得上次我同十六哥出去查案受伤你来给我喂药一事吗?” “说正事呢,你说这个做什么。” “就是那日李太医嘱咐我养伤期间不能再做房事...等伤好得差不多了又去刑部当值,为了看卷宗整日整日宿在刑部...许久没同你同房就忘了...” “谢兰庭!”卫昭月气极抡着迎枕砸到他身上,“你怎么能忘了,你忘了秋狩那日还非要同我做那事!” 谢兰庭不敢同她玩闹,只能任她打闹,“昭儿,我真的错了,我本来没打算的,但是你往我怀中一靠我就情不自禁了。” 他瞅准时机一把将卫昭月搂紧怀中,“一切都交给我,你只需每日开开心心的,我会保护好你和孩子。” 木已成舟,卫昭月也不是会埋怨过去的人,她要做的就是信任他保护好自己。 “嗯,我知道。” “昭儿,你辛苦了。” 看着卫昭月恬淡的睡颜,谢兰庭却心事重重。这个孩子来的太不是时候,他还没有大权在握很多事情都不能尽在掌握,不论是让这个孩子名正言顺还是在这深宫中让他健康成长,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卫昭月睡得香,哪知道谢兰庭愁得整夜都睡不着觉。 第二日一到下值的时间谢兰庭就起了身,刑部的大臣们看到谢兰庭居然准备准时下值都十分意外。 “殿下,您这就走了?” “各位大人,本宫有要事先走了。” “恭送殿下~” 谢兰庭赶着回宫陪卫昭月用了晚膳,听青山来报说她今日醒了之后一直干呕,午膳都没好好吃,他心里记挂得很。 用了晚膳后谢兰庭只留了半个时辰就要起身离开,卫昭月愣了,她还以为今晚也会陪她呢。 “你这是要去做什么?” “我有些事要去处理一下,你先睡。” 卫昭月把玩着手上今日他才送的掐丝镶珠金镯子,“哦,那你去吧。” 谢兰庭躲过宫人来到了一处宫殿前,他站在门口挣扎了许久终于下定了决心,深呼吸一口气便打算进去。 突然门内传来一道女声,“还站在门口做什么?再不说本宫就要歇息了。” 谢兰庭无奈只能推门进去,“母妃,儿臣来看看您。” 郑贵妃教养了他那么多年,哪能看不出来他的心思,一看就不是来看看她那么简单。 “说吧,来都来了,还纠结什么。” 谢兰庭走上前扶着郑贵妃坐下,将茶杯端到她手上,“母妃您先坐。” 说完就跨了一步在郑贵妃面前端端正正地跪下,“母妃,儿臣有一事要同母妃讲,只是还请母妃答应儿臣听了不要生气。” “哦?先说来听听。” “母妃,儿子同昭儿定了情。” “哪个昭儿?”郑贵妃一时没反应过来,她不记得满朝文武哪家的小姐闺名有昭。 “是,卫昭月。”谢兰庭偷偷抬头看她。 “咳、咳。”郑贵妃一时不慎被茶水呛到,“卫昭月?!你是说皇后娘娘?” “你、你、我本以为只是你单方面觊觎她,没想到你竟什么时候哄得她同你动了情?” 谢兰庭膝行上前,“母妃您当心,别呛着自己。” “昭儿她还有了身孕,已经三个月了。” 郑贵妃这下彻底控制不住自己的冷静,她起身在殿内四处巡视,嘴上还念叨着:“在哪呢?东西放哪了?” 谢兰庭担心郑贵妃被他气得失去理智赶紧跑过去拦她,“母妃您这是怎么了?” “找到了!”郑贵妃在多宝阁拍旁边的墙上找到了挂着的鸡毛掸子,反身对着谢兰庭抽了过去。 “你个小兔崽子,胆子肥了是不是。” “你怎么不去把天给捅个窟窿,最好拿你老娘我来补。” “诱骗皇后就算了,还敢在她肚子里留种。” “三日不打,你是要上房揭瓦了你!” 谢兰庭被郑贵妃追着满屋子跑,偏生一下都没躲过,臀部被鸡毛掸子抽得火辣辣得疼。 他一边揉着臀一边在屋子里乱窜,“母妃,现在不是您教训儿子的时候,这孩子不等人,肚子大了可怎么办?” “您帮儿子打点打点。” 郑贵妃到底体力不比当年,追了一会儿也累得气喘吁吁,“本宫欠你的。” 看着郑贵妃手拿鸡毛掸子叉着腰站在原地喘气,谢兰庭突然想起了幼年时有一回也是他的生辰,御花园里的湖结了厚厚的冰,他同十一皇子两个人贪玩结果在一处薄冰处跌落水,十一皇子将他托上冰面自己却没了力气,谢兰庭只能趴在冰面上紧紧地攥着他的手,最后两个人终于等到了路过的宫人将他们救了起来。 那次两个人也是这般被郑贵妃拿着鸡毛掸子满屋子追着打,打完以后搂着他们俩痛哭。 想到自己当年一边疼一边还觉得委屈,谢兰庭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 “儿子只是想到有一年生辰贪玩落水也是这样被母妃追着打。” 郑贵妃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哪一回,“你啊,小时候就最是调皮。”偏生长得最漂亮,即便是犯了错也不忍心责罚。 他们很默契地没有提到那个人,一日不翻案,他就是扎在他们心头的一根刺。 “母妃,儿子知道这次是儿子太不负责任,既要昭儿承受生育之苦又要母妃出手善后,只是若要轻易地放弃他,我们都做不到。” 若不是出了那事,郑贵妃含饴弄孙享受天伦之乐了,她虽说是关心谢兰庭的婚事,但也没想到这小兔崽子给她直接弄出了孩子。 “你容我想想。”旁人不知道,她是清楚的,惠明帝早就绝了子嗣,不然不会二十年了宫里没有诞生过新的皇子和公主。 甚至这药还是谢兰庭的母妃宸妃下的,这是一种西域秘药,男子服用了一开始仍旧可以房事却不再有子嗣,慢慢的,于房事上也会有心无力,寻常医者根本发现不了,只会当做是年龄大了力有不逮。 “你这般确定孩子一定是你的。”她似是想通了什么,“侍寝的事情你做了手脚?是不是连瑞帮你的。” 谢兰庭讪讪道:“是。” “你真是...胆大包天,你知不知道如果此事被捅了出去,你和她都活不了。” “你真是翅膀硬了,什么事情都敢做了。” 谢兰庭笑笑不敢搭话,他这臀还火辣辣的呢。 郑贵妃沉思许久,“此事就交给我处理,你们只需照顾好自己。” 他们二人,一个幼年失母,一个中年丧子,在这深宫之中相依为命,现在他有事相求,她作为母亲怎么也狠不下心来袖手旁观。 “多谢母妃。”谢兰庭跪下来便磕头。 “往日你总是为了查案将自己弄得一身伤,现在有了挂念的女子和孩子,要将自己的安危放在第一位,他们需要你的保护。” 谢兰庭眼眶一热,哽咽道:“是,儿臣谨记母妃教诲。” 郑贵妃在后宫浸淫多年,即便是当年先继后在的时候她也能同先继后在后宫之中分庭抗礼,直到失去了唯一的儿子之后才失去了所有心气,从此之后对宫中事务得过且过,只求不出错。 谢兰庭请她出手善后此事是最合适不过,后宫之中没有人能有她的手段。 谢兰庭走后郑贵妃将自己关在屋子里许久,过去几年她将自己活得如同行尸走肉,人活着,心却死了大半,若不是还抱着为儿子翻案的这一丝渺茫的希望,她怕是早已青灯古佛了此一生。 今晚,她感觉自己活了。 她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这个儿子她一定会保护好,保护好他的妻儿,让他没有后顾之忧。 第67章 卫昭月怀有身孕的事情被瞒得很紧,就连玉坤宫上上下下都不知道,只有她身边的两个婢女知道。 三个月之后卫昭月的肚子逐渐显怀,她躲在玉坤宫中深居简出。只是正月里宫中宴会甚多,她除了一些大事之外几乎不出宫门,也还是避免不了在宫中走动。幸好冬日里衣裳穿得厚便是月份再大一些都能藏得住,只是到了春衫薄的时候怕是难遮掩了。 至于孕吐,只有刚查出来的那几日十分严重,卫昭月几乎到了吃什么吐什么的地步,就在她担心宴会上闻了荤腥忍不住之时,孕吐居然奇迹般得好了。 刚出了正月,宫里就传来了一个好消息,蒹葭殿的梅才人查出了一个多月的身孕。 这个消息可谓是满室哗然,众人皆知十七皇子谢兰庭出生之后宫中再无子嗣诞生,虽然太医诊断惠明帝身体没问题,大家也都渐渐认清一个事实,惠明帝不会再有子嗣了。 谁知在二十年后,居然又传出了喜讯。 其中最激动的莫过于惠明帝,后宫多年没有喜讯,如今居然又有妃子怀有身孕,这对他来说无疑是有了更多选择。 这梅才人是年前惠明帝在御花园中那片梅林中遇见的,那日刚下过雪,一片冰雪皑皑中梅才人穿着红色宫装在雪中翩翩起舞,惠明帝一时被蛊惑走近看了这才发现是个自己从未见过的妃子,这妃子身子生得丰乳肥臀,一张脸偏又纯净至极,正是惠明帝喜欢的模样,当晚就被诏了侍寝,从宝林升为了才人。 这梅才人身子也争气,不过是一个月的功夫便怀了孩子,惠明帝大喜之下将梅才人封为婕妤,赐住宝华殿,赏赐如流水一般搬进宫里。 梅婕妤在宫里一时风头无两,看着梅婕妤得宠,宫里还能生育的妃子都铆足了劲想尽办法能给惠明帝侍寝,只希望能得个一儿半女傍身,在惠明帝殡天之后的日子能好过一些。 在梅婕妤之后半个月又一个妃子传出喜讯,瞧那日子同梅婕妤也没差几日。 宫里有了两个妃子有了身孕,青竹告诉卫昭月她可以公开了。 当日李太医被玉坤宫的宫人请了过来,随着他一同来的还有他的孙子李若。 卫昭月半躺在贵妃榻上身上搭着薄背,屋子里点了几个炭盆熏得暖烘烘的,阿枝就坐在脚踏上给她喂脆瓜。 “老臣拜见娘娘。” “李太医免礼。” “谢娘娘。” 李若拎着药箱跟在李太医后面,看到卫昭月娇美的脸庞,他还是第一次见到皇后的容颜,谁曾想竟是这般的美貌高贵,他赶紧低下头去,唯恐惊了皇后。 卫昭月也是第一次见到李若,“李太医,这位小太医是?” “回娘娘,这是老臣的孙子,去岁才进了太医署,一直跟在老臣身后学习。” “哦?小李太医瞧着年龄不大。” “臣今年二十有四了。” 这下轮到卫昭月吃惊了,“小李大人瞧着还未及冠的样子,居然已经二十有三了?” 李若将手指搭在她的手腕上细细诊断,“臣自小就比旁人看着小一些,娘娘认错也很正常。” “老臣这孙儿自幼醉心医术,在医术上极有天赋,只是至今还未婚配,可真是愁死了。”李太医同卫昭月也熟悉了说话一时间随意了起来。 “小李太医竟是还未婚配?”大晋男子一般十八九岁时家中会给相看待及冠了之后择日成亲,二十三了还未成亲的的确不多见。 李若被他们这般打趣,脸红到了脖子根,“娘娘,您这个脉象是...” 他有些意外又仔细感受了一番,“是喜脉,快五个月了。” “有劳小李太医了。” 不知为何,李若觉得皇后对自己怀有身孕一事好似并不意外。 “娘娘与腹中胎儿均很康健,只是娘娘平日里需多注意一些不可大补,若是胎儿过大于娘娘来说生产会辛苦许多。” “本宫晓得,定会多加注意。” 皇后有了身孕的消息立刻传到了惠明帝耳中,也传遍了后宫和朝野上下。 卫昭月的月份远大于两个小嫔妃,惠明帝理所当然地认为这是卫昭月这个凤女带给他的福气,晚膳特地来了玉坤宫陪着卫昭月用膳。 “皇后啊皇后,你当真是朕的福星啊。”惠明帝握着卫昭月的手感慨道。 “陛下,您可别再捧着臣妾了,这哪里能是臣妾的功劳。” 这自然不是我的功劳...硬要说的话应该算是他的功劳? “皇后不必自谦,自从皇后进了宫朕的喜事这是一件接着一件。” “只是皇后为何四个多月了才查出身孕?” 卫昭月做出一副羞恼的模样,“陛下,您就不能不揭臣妾的短嘛!臣妾冬日里将自己吃圆润了本就够不好意思了,谁知是有了身子而不自知。” “哈哈哈,皇后到底是年纪小,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也实属正常,只是下次还是要多当心身子,这每个月的平安脉可不能再省了。” 之前几个月卫昭月确实是因为每次平安脉都说身子很康健之类的而干脆就不叫太医来诊脉了,若非如此她也不会三个月了才知道自己有了身孕。 “是陛下,臣妾谨记。” 惠明帝今日心情大好,还特地饮了些酒,很快就醉得意识意识模糊。 戚嬷嬷瞧了瞧殿内的情形建议,“娘娘,奴婢安排人伺候陛下留下歇息?” “不必,派人将陛下送回去吧。” “娘娘?”戚嬷嬷不解,这时候不应该再加把劲得到皇帝的宠爱彻底在宫中站稳脚跟吗,为何还要将陛下往外推? “本宫身子重夜里伺候陛下难免不尽心,若是因此怠慢了陛下反而不好。”她这床榻若是给惠明帝沾一下她都觉得膈应。 “是,奴婢这就去办。” 卫昭月捧着微凸的小腹看着宫人将惠明帝扶上御撵,“小心一些别惊着陛下。” “是,娘娘。” “回去之后给陛下喝一碗醒酒汤。” “是,奴才一定记得。” “回吧,别冻着陛下。” 有了连瑞这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人精在一旁说和,第二日惠明帝不仅不觉得卫昭月怠慢,反而还觉得她是真的一心为他和腹中胎儿考虑。 卫昭月也得了许多赏赐,比之前两个小妃子的更加多更加珍贵,只是她对这些已经不稀罕了,或者说她仍旧稀罕金银财宝,却不再稀罕惠明帝对她这些像施舍宠物般地赏赐。 “阿枝,着人将这些入库吧。” “是,娘娘。” 比起前两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妃子怀孕的消息,皇后怀有身孕且月份比她们还大一些这件事更让朝堂上下惊了。 尤其是后宫的几个妃子和英王等人,如今太子之位悬而未决,若是皇后诞下嫡子,这一切可就不好说了。 “一群废物!废物!” “宫里你们怎么盯的?先前那两个妃子有了身孕就算了,连皇后都有了身孕,还快五个月了,我看你们干脆等她孩子生出来长大了再告诉本王。” 英王得知卫昭月怀有身孕的消息在英王府的书房内大发雷霆,他面前跪着的便是他安排在宫里的探子。 “王爷,是小的无能。实在是玉坤宫防得太死,我们的手根本插不进去。” “本王再给你们最后一个机会,去将那个孩子弄死,这个孩子不死死的就是你们。” 那人跪在地上求饶,将头磕得乓乓响,“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小的一定完成任务。” 即便是一个小小的婴孩能不能活都是个问题,但是始终是个威胁,若是有人在惠明帝殡天之后以维护正统的名义拥小皇子上位倒是也名正言顺。 英王自认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是郑国公府他不得不防。郑贵妃与皇后交好是宫里上上下下都看见的,十一皇子没了,皇后母家落魄,他们若是合作,那么这个孩子便有了一个最强大的靠山,而郑国公府也会有一个最名正言顺的棋子。 外面的风云诡谲卫昭月浑然不知,她安心躲在玉坤宫内过自己的小日子。 一个月的时间郑贵妃早已将玉坤宫上上下下摸了个干净,可疑的人都被借口清了出去。 卫昭月用的东西吃的东西都由青竹亲自检查无误再呈上,任何一点可能影响到胎儿和卫昭月的安全的东西都被隔绝在外。 这日卫昭月正歪在贵妃榻上喝鸡汤,鸡汤炖得入味油星都撇干净,满口咸鲜。一碗下肚也就有个半饱,突然听到外面宫人的传话,说是郑贵妃来看她。 “快请贵妃进来。” “臣妾拜见皇后娘娘。” “贵妃姐姐免礼。” 卫昭月要起身被郑贵妃一把扶住,“娘娘身子重还是躺着。” 她坐在床沿轻轻抚摸着卫昭月的脸颊,心中满是心疼与怜惜。她是有过皇子的,自然知道生育对女子来说十分凶险,她当年生十一皇子的时候已经二十岁了早已成熟,眼前的小丫头不过刚刚及笄便大着肚子,想到这里郑贵妃在心里狠狠骂了某个兔崽子。 “贵妃姐姐今日怎么有空来看本宫?” “娘娘可还觉得辛苦?吃得合不合心意?” 卫昭月摸了摸肚子,“不辛苦,除了一开始那几日吐得天昏地暗之外,其余时间他都很乖呢。” 郑贵妃轻轻摸了摸她的肚子,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手微微颤抖。 卫昭月将手覆在郑贵妃的手上,带着她感受腹中胎儿的动静。 卫昭月想,她和谢兰庭不是母子却有母子的情义,这个孩子她也很期待的吧。 第68章 春日渐暖,夏日临近,卫昭月的肚子也越发大了,它如今肚子大得走路都需要扶着,连脚尖都看不见了。 孩子再过一个多月便要临盆,卫昭月却在宫里待得实在是无聊,就差连御花园的荷塘里有多少莲花都数清楚了。 恰逢要在京郊行宫举办春日宴,卫昭月便兴致冲冲地要去瞧瞧,去年的春日宴因为宫中事务繁多而没去成,今年她怀了身子事情都托付给了郑贵妃和贤妃二人,实在是清闲得很。 “娘娘,您要穿哪身衣裳?” “就上次青竹从宫外带回来的那套衣裙,本宫今日要穿。” 那是一件诃子裙,从胸下缘散开的裙摆,正适合卫昭月如今挺着个大肚子的情况,外面套着一件薄纱,轻薄地可以看见手臂和后背。 阿枝看着手中的薄纱面色纠结,“娘娘,这外面还是换一件大袖衫吧?” “这日头那么晒,再套上大袖衫,本宫岂不是热死。” “可是...这衣裳宫里穿穿可以,如何能穿出宫。” “有什么不能穿的,不能穿外面的成衣铺子卖她做什么,就穿这个。” 卫昭月话都说到这份上,阿枝知道拗不过她,只能服侍她穿衣。 她自从有了身孕后身子日渐丰腴,往日的衣裳都穿不下了,几乎每个月都要改衣裳的尺寸。 这身衣裙是谢兰庭为她在锦绣路定做的,他说京中的贵妇小姐们很多都穿这种新式的衣裙,既显得人窈窕多姿又轻凉,京城的夏日十分炎热,若是还要穿着层层叠叠的衣裳怕是不小心便中暑了。 她想出宫去玩阿枝劝不住便请了郑贵妃来说和,郑贵妃本来也是不赞成的,毕竟她月份大了出了事太过危险,各方的人对她又虎视眈眈,但是当郑贵妃赶到玉坤宫看到宫人正在服侍卫昭月梳妆,她开心的模样郑贵妃立刻就不忍心了。 “娘娘这是要出宫去逛逛?” “是啊,入宫快两年了都没有去过春日宴呢,本宫想去瞧瞧,听说很热闹。” “的确是热闹,娘娘去了还是要注意安全,人多手杂的地方不要去。” 卫昭月笑得很甜,“知道啦,本宫会小心的。” 卫昭月一身红色团花诃子裙,外罩浅色罗衫湖绿色披帛,梳着元宝髻,除了两支金簪外只戴了几多钿花,站在郑贵妃面前亭亭玉立、娇美可人。 “去吧,早些回来,不准贪玩。”郑贵妃爱怜地摸了摸卫昭月的发髻,她现在看卫昭月总觉得像在看自己的女儿,看着她怀胎生子,看着她日渐成熟稳重。 “好,本宫会早些回来的。” 马车载着卫昭月驶向京郊行宫,一路上马跑得不快,青竹驾车稳稳当当的,就在卫昭月昏昏沉沉几乎要睡着之时,京郊行宫到了。 “娘娘,我们到了。” 马车中传来卫昭月迷迷糊糊的声音,“好。” 卫昭月被青竹和阿枝扶下马车,行宫守着的人这才发现是皇后的车驾,急忙跑过来行礼,“奴才拜见娘娘。” “起来吧,不要声张,本宫今日只是来热闹热闹。” “是,小的遵命。” 卫昭月带着阿枝和青竹沿着小径一路往前走,走到园子里一群风华正茂的少男少女正凑在一起吟诗作画、抚琴下棋,热闹非凡。 “年轻真好啊~” 阿枝噗嗤一笑,“娘娘您这是说的什么话,这里面的少爷小姐们有许多年龄比您还大些呢。” “不是说年龄,是心...”卫昭月叹了一口气,“算了,不说了,今日难得出宫,玩得开心些。” 京郊行宫位置偏僻,里面种满了树木和花草,是夏日避暑的好地方,据说是前朝一位非常有名的园艺大师主持建造,卫昭月瞧着景致倒是比宫中还好一些。 宫里的一草一木她都看腻歪了,倒是这京郊行宫的亭台楼阁、假山木石都别出心裁。 “娘娘,我们不过去吗?” 阿枝看着卫昭月四处转悠就是不往园子里去,不由得有些好奇。 卫昭月摇摇头,“不去了,本宫若是去了他们怕是就没有这般自在了。” 来之前她真的很期待能够出来玩的,但是当看到了那群无忧无虑的世家千金和少爷,他们的脸上是未涉世的单纯与天真,即便她年龄上还很年轻,但是她不得不承认她早已失了在闺中的那份天真。 她摸了摸挺起的肚子皱了皱眉头,“本宫要如厕,阿枝你去找地方,我们在这等你。” “是,娘娘。” 阿枝迈着步子跑开,很快就回来带着卫昭月往一处角落走。 自从肚子听起来后,她总是时常要如厕,这出来也有一会儿了,方才忽然来了感觉。 卫昭月感慨道:“诶,这怀胎可真不容易啊。”这没生育过的人啊是不能理解这其中的艰辛的。 “那是自然,都说女人生孩子是鬼门关走一趟,一不小心就丧命了。” “奴婢幼时隔壁的邻居就是生孩子难产,一尸两命了,可惨了。” 卫昭月还是第一次听到青竹讲她的私事,“青竹,你幼时是怎么过的?为何做了暗卫。” “回娘娘,奴婢是双亲都亡故之后亲戚也不愿收养只能流落街头,被庄主捡了回去,之后便开始习武辩药。” “庄主?” “就是我们山庄的庄主,所有的暗卫都是经过他的挑选,在山庄学成之后便被派出去执行任务。” “青山他们也同你一样都是从小就被带回去训练吗?” “是,奴婢进山庄时几位师兄就在了,他们是整个山庄最优秀的。”青竹自小没少受青山等人的照顾,对他们的感情自然很深。 “那这个庄主同你们主子是什么关系?” “这个奴婢不知,只知道主子叫庄主叔父。” “哦。” 卫昭月撇撇嘴,什么人搞得神神秘秘的,若是这些暗卫都是从小培养,那这个山庄存在的时间怕是比谢兰庭的年龄还要大。 卫昭月逛了逛有些累了,这宴会又没什么相熟的人便有些腻了。 “我们走吧,待会儿若是时辰还早就去坊市逛逛。” “好啊,娘娘咱们走吧。” 谁知卫昭月刚走到宫门口竟看到了让她十分震惊的一幕。 谢兰庭骑马随着一辆奢华的马车缓缓停下,他下马走到马车边将马车中的女子牵了下来。 那女子生得十分貌美,举止端庄,好似倾国倾城的牡丹,身上的衣裙虽然素淡却难掩天人之姿。 她将手轻轻搭在谢兰庭的手腕上,提着裙摆下了马车。 谢兰庭不知和她说了什么,女子嘴角扬起一抹笑意,随后抬手掩着唇发出一阵轻快的笑声。 谢兰庭,你可真是好样的。 卫昭月气得甩袖走出行宫大门径直上了马车,连一个眼神都没给谢兰庭留下。 谢兰庭看到她的身影正要同她打招呼,想起门口还有行宫的守卫便收回手假装无事发生,眼神却一直落在马车上。 “十七,你在看什么?” 谢兰庭收回目光,“嫂嫂没事,是我看错了,我同你进去吧。” 一路上崔扶摇看出了谢兰庭的魂不守舍,她干脆便停了下来。 “十七,你有心事?” 谢兰庭自知瞒不过她只能承认,“嫂嫂,十七有要事处理,不能在这陪你了,待宴会结束了再来接你。” “你若是忙便去吧,我又不是小孩子,哪里需要你寸步不离地守着。” “多谢嫂嫂成全。” 谢兰庭转身便跑出了行宫骑马追了上去。 卫昭月坐在马车里不断地催促青竹快些再快些,她现在满腹委屈和气氛,只想快些回去,这外面是一刻也不想待了。 “青竹,再快些。” “娘娘,不能再快了,小心肚子里的孩子。” 孩子的爹都不在乎,她还在乎做什么! 卫昭月心里赌气却也不敢真的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伤着孩子,“马车驾稳些。” “是,娘娘。” 谢兰庭一路纵马疾驰,很快便追上了卫昭月,只是卫昭月仍在起头上并不肯停下。 “青竹,继续走。” “昭儿,别怄气,危险。” “昭儿,注意身子,孩子要紧。” 孩子两个字刺激到了卫昭月,“青竹,停车。” “吁~” 马车终于停下,谢兰庭飞身下马钻进马车。 “出去。” “是,殿下。”谢兰庭的脸色太难看,阿枝不敢多说话,低着头便下了马车,同青竹一起在一旁等着。 “你这是怎么了?见面不同我说话,马车还赶得这么快,双身子不要命了?” 卫昭月现在满心满眼都是方才他对另一个女子的柔情蜜意,这见面第一句话还是指责,当即眼眶浮起热泪,“你管我和孩子做什么?!日后我自会好好活着独自抚养他长大,不用你操心。” 谢兰庭一愣,表情有些受伤,“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我的妻子,肚子里怀着我的孩子,说什么独自抚养。” “谁是你的妻子,有三书六礼吗?有婚书吗?你若是有了别的心仪的女子,那我们就趁早说开一刀两断,我便是死也不会同旁人分享男人,恶心!” 卫昭月泪水糊了满脸,谢兰庭慌了立刻搂住她,“什么别的女子又一刀两断的,说什么胡话。” 卫昭月用手推他不给他抱着,谢兰庭抓着她的手按在车壁上,“你总得跟我说清楚你在气什么不是?别哭了,嗯?” 他仔细回忆着卫昭月的话,什么别的心仪的女子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忽然间谢兰庭灵光一现,卫昭月走之前他正好在门口扶薛扶摇下马车呢,怕是被卫昭月看到就误会了。 “那是十一哥未过门的妻子,我的嫂嫂。” “啊?”卫昭月彻底呆了,红着眼睛看向谢兰庭。 第69章 “是、是你嫂嫂啊?”语气中带着纠结与疑问。 谢兰庭咬牙切齿道:“是,她是十一哥未过门的妻子,十一哥故去之后她不肯再婚配,一直在道观清修,这次是实在她爹娘催得紧推脱不了了这才来看看,我只是护送她过来。” “我在你心里就这般不值得信任?随意一个女子你都觉得我会移情别恋?” “我...”卫昭月自知理亏一时又想不到好的借口,急得嘴巴张着说不出话来。 随后嘴巴一撇露出哭腔,“你是不是瞧我大着肚子没有往日漂亮了就厌烦了?你从来不会凶我的,呜呜呜~” 谢兰庭手足无措地帮她擦了擦脸颊挂着的泪,“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就是,你分明就是在质问我!” 谢兰庭只觉得百口莫辩,只能将她搂进怀里好生安慰,“我没有要质问你,别哭了,别伤了身子。” 他此刻真是后悔万分,明知道她怀着孩子情绪不稳定还非要和她说这样的重话,惹得她哭得都喘不上气。 “那你同我道歉。” “我错了,我不应该这般和你说话,下次再也不这样了。” “那我勉为其难原谅你了。” 卫昭月脸埋在谢兰庭怀中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幸亏她方才机智想到了假哭这个法子,不然还真的被他给问住了。 “嘻嘻~” 直到听到卫昭月不小心漏出的笑声,谢兰庭在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被骗了。 “你个小骗子!” “唔~嗯~” 柔软的唇相贴,卫昭月被他抱坐在怀里动弹不得。 气息渐浓,突然肚子被一只小脚踹了一下,“诶唷。” 跟着又是几脚,卫昭月捂着肚子眉头皱起,“好疼,这个小混蛋踢我。” 谢兰庭所有旖思瞬间退散,他将手放在卫昭月高高拢起的肚皮上来回抚摸,“坏蛋,别折腾你娘亲了,安稳一些。” 肚子里的孩子似乎被安抚住了,动静慢慢消失。 “青竹,回宫。” “是,主子。” 青竹和阿枝坐在前面驾着马车,马车里两个人黏在一起说话。 “你今日这身衣裙很好看,极衬你的肤色。” “我也觉得这身衣裙好看,等生完孩子恢复往日的身材,我一定要再做几身。” 这诃子裙比起先前的齐胸襦裙更显身形,显得胸前挺拔腰肢纤细,如今很多女子都开始穿这种新样式。 “到时候叫锦绣楼什么单子都不接了,专门给你一个人做衣裳。” “讨厌,我一天换一件也穿不了那么多呢。” 马车进了城,路上的人明显比京郊多了许多,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娘娘,这坊市您还要逛逛吗?” “不逛了,直接回宫吧。” 方才他们耽误了许久若是再去坊市逛逛怕是回宫就赶不上了。 “还有一个月就要生了,平日里多注意一些,青竹一定要寸步不离地跟着你。” 看着卫昭月的肚子,谢兰庭还是满心担忧,她怀孕的这些日子不知道多少人暗地里动过手,幸好都被拦住了。 “我知道啦,你不要总是把我当成小孩子嘛。” “我只是担心你。” “知道啦知道啦。” 一直将卫昭月送回玉坤宫谢兰庭才找了个机会从马车里偷偷溜回重华殿。 最后的这一个月卫昭月安安心心躲在玉坤宫哪里都没去,连后妃之间的走动都停了。 除了相熟的郑贵妃、贤妃、柳昭媛等人来看望她之外,晨昏定省都全省了。 卫昭月的生产的日子就在这几日,她心里总是有些忐忑,偏生谢兰庭跟着慧明帝去神卫营视察不在宫里。 她发动得很突然,这日早上她刚起身,不知怎么的胃口大开,用的早膳比往日多了一倍。 太医叮嘱她平日里要多走动,她刚走出玉坤宫的大门肚子便隐隐作痛。 “娘娘您怎么了?” “青竹本宫肚子好痛。” 青竹摸了摸卫昭月的脉搏,“娘娘,您和孩子都很好,他今日怕是要出来了。” 卫昭月是被青竹和阿枝扶回玉坤宫的,没走几步她就感觉到有一股温热的液体浸湿了裤子。 “青竹,本宫羊水破了。” “娘娘,您不要慌,距离生产还要等上许久。” 青竹虽精通医术,怀孕的人也是第一次接触,她没有信心能做得周到。 “嬷嬷!嬷嬷!” “诶,怎么了怎么了?着急忙慌的。” “娘娘羊水破了!” “诶呦,这方才还好好的,快将娘娘送进去。” 戚嬷嬷到底是宫中老人,经验丰富,遇到这种事情丝毫不慌乱。她有条不紊地指挥着宫人去叫太医、通知郑贵妃,又将生产需要的东西都拿出来一一准备好。 “阿枝,带几个人伺候娘娘沐浴?” 阿枝愣住了,“嬷嬷,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思沐浴吗?” “你不懂,你听我的便是,回头坐月子一个月不能沐浴。” 卫昭月一听这话急得都站起了身,“快,本宫要沐浴。” 起码在生产之前能将头发洗一下,不然岂不是人都要馊了。 “哦,好,奴婢这就去。” 幸好这生产前的阵痛是一阵一阵的,也不是非常疼,卫昭月还能优哉游哉地沐浴。 郑贵妃是最先赶到的,她为了卫昭月的生产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连稳婆都是出自郑国公府,绝对的可靠。 “娘娘,现在感觉如何?” “贵妃姐姐,本宫没事。”卫昭月正在喝甜汤,身后是宫女在为她绞头发。 “你啊,也是个心大的。”都什么时候了还喝甜汤呢。 “戚嬷嬷说生孩子很累,要保存体力。” “这汤青竹检查过没有?” “都检查过了。” 郑贵妃看她状态很好这才放下心来,觉着自己好似比她更紧张。 谢兰庭收到卫昭月即将分娩的消息时正是午休的时间,他待在自己的营帐里。 “主子,宫里传来消息,皇后娘娘要生了。” “什么?怎么这么突然。”他本以为能撑过这几日等他回了京,谁知这就要生了。 他迫不及待就想赶回宫,但是若是私自离开神卫营,怕是会惹得慧明帝大怒,只能找个借口先回京。 过了晌午,谢兰庭陪着慧明帝一起巡视神卫营,随行的还有其他几个皇子。 突然一阵马的嘶鸣声响起,谢兰庭一个不慎被马掀翻在地,抱着脚露出痛苦的神色。 “十七殿下!” “快叫军医!” 军医来给谢兰庭检查一番,确定他只是扭伤了脚,并未伤到骨头,只是需要好好休养几天。 慧明帝看了看谢兰庭肿起来的脚,瞧这样子也走不了路了,“朕叫人将你送回宫,你这几日先歇着吧。” 谢兰庭迟疑片刻最后只得低头,“是,儿臣遵命。” 在被护送回京的路上谢兰庭钻个空子就遛了出来,骑上青山为他准备好的马就快马加鞭赶回宫。 他赶到玉坤宫之时,卫昭月刚开始生,疼得整个人像被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她口中含着参片,跟着稳婆的指令用劲,可惜孩子丝毫没有出来的意思。 “好疼~” 宫殿中来来回回的宫女太多,谢兰庭不敢轻易现身,只能站在拐角处听里面的动静,听到卫昭月喊疼他便有些站不住了。 郑贵妃身边的大宫女走过来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她立刻就紧张地站起身。 “你在这将这里看紧了,本宫去去就回。” “是,娘娘。” 郑贵妃走到墙角一把将谢兰庭拉走,“你疯了是不是,你若是出现在她的产房,马上整个皇宫都会传遍你们的事情,不要命了?” “母妃,我实在是放心不下,我担心她。” 郑贵妃自然知道谢兰庭自小就是个会体贴人的,他心爱的女人在里面拼着命生孩子,他不可能无动于衷。 “有我在,她不会有事,你耐心等着,生完了人散了再进去。” 谢兰庭没办法只能点头同意。 可是这一等就等了一个多时辰,天彻底黑了下来,卫昭月还是没能生出来,她疼得下半身都好似没了知觉,只知道跟着稳婆的话用劲,究竟有没有用劲也不知道。 “贵妃娘娘,皇后娘娘骨盆窄,这孩子不好生啊。” 稳婆也急得满头大汗,拖得越久越凶险她们比谁都清楚。 “你们给郑氏一族接生过多少孩子从无一例意外本宫才敢将这样重大的差事交给你们,你们现在和本宫说不好生?!无论如何都要给本宫保证母子平安。” 两个稳婆吓得跪下磕头,“是,娘娘,奴婢一定一定。” 郑贵妃看着卫昭月苍白的小脸,心疼得要攥起来,“皇后,你要撑住,再加把劲,孩子很快就出来了。” 卫昭月虚弱地睁开眼,“他人呢?” 郑贵妃知道她说的是谁,“他在外面等着呢,人多不敢叫他进来。” “我想见他。”眼泪顺着眼角滚落到头发里。 “可是...” “我害怕见不到他了。” “胡说!有我们在,你不会有事。” “可是,我没有力气了。” 郑贵妃偏过头擦掉眼角的泪,“你等着,我叫他进来。” “嗯。” 宫人被清了出去,一扇屏风遮住了殿内的所有。 谢兰庭走到屏风后几乎是踉跄着爬到床边,看着眼前气若游丝的女子,他慌得连握她的手都有些颤抖。 “谢兰庭你来了。”豆大的泪珠滚落,“我真的生不下来,怎么办?” “生不下来就不生。我们不生了。” “我还不想死,如果不要他你会怪我吗?” “不会!不会!我只要你。”他上一次这样在病床边如此绝望还是他母妃去世的时候,时隔多年他仍然无能为力。 谢兰庭真的怕了,他握着卫昭月的手低着头,卫昭月清楚地听到他哭泣的声音,也看到他耸动的背脊。 第70章 “药来了药来了!” 是青竹的声音,她端着刚熬好的药冲了进来。 “主子,快给娘娘喝下。这是李太医开的药,能给娘娘恢复体力,有助于催产。” 卫昭月此时已经虚脱,谢兰庭将她扶起,端起药碗就灌进她嘴里。 “药快喝下,只要有劲就能再坚持,若是你实在生不下来,我们就放弃他。” 一碗药下肚,卫昭月觉着身子渐渐热了起来,慢慢攒上了劲。 “娘娘,您使劲啊,深呼吸,跟着奴婢一起使劲。” 卫昭月听着稳婆的指令,腹部用劲,试图将孩子挤出来。 “快,娘娘,头,看到头了!用劲!” “啊!”卫昭月一身尖叫,抓起谢兰庭的手臂就狠狠咬了下去。 谢兰庭绷着劲,尖锐的犬齿陷进皮肉,是一阵强烈的疼痛。 “生出来了!生出来了!” 随后是一阵响亮的啼哭声,“哇~哇~”,这是他在这个世界发出的第一声。 “恭喜娘娘,恭喜殿下,是个小皇子呢!生得真像殿下,漂亮极了。” 谢兰庭满心满眼都在卫昭月身上,哪有空管孩子,郑贵妃赶紧接过孩子,抱在怀中哄着。 “昭儿,你怎么样?” 卫昭月这才缓过神来,她露出一抹虚弱的笑意,“终于生出来了,差一点我就想放弃了。 “你好勇敢,谢谢你。” 谢兰庭搂着她,又忍不住落下了泪,泪水一滴一滴落在卫昭月的脖子上。 “你怎么又哭啦,我和孩子这不是都好好的。” “幸好你们都好好的。” 看着两个人旁若无人的样子,郑贵妃有些无奈,“你们倒是看一眼孩子。” “生得真漂亮啊,和十七小时候一模一样,倒是嘴巴和下巴像皇后。” 卫昭月和谢兰庭看了一眼襁褓中的孩子,红彤彤皱巴巴的,闭着眼睡得正香,像个红猴子。 二人异口同声道:“怎么会这么丑。” “去,胡说八道!” 郑贵妃白了一眼这对不靠谱的小夫妻,抱着孩子轻哄着,“等你们多看几个刚出生的孩子就知道我们宝儿生得多漂亮了。” “你快回避一下,叫宫女进来将这屋子收拾一下,满屋子狼藉哪里能待。” “好。” 谢兰庭躲了起来,宫女捧着托盘鱼贯而入,将床褥整个换新,四处都擦拭了一遍,很快屋子里熏人的血腥气便散了大半。 郑贵妃抱着孩子去洗澡,回来之后整个襁褓都是淡淡的香气。 “哇~哇~哇~”突然孩子咧着个嘴哇哇大哭起来。 “这是怎么了?” “应该是饿了。” “那给他喂奶吧。” 郑贵妃嗔她一眼,“这哪有自己喂奶的?你放心,乳娘已经找好了,身体健康奶水足,是自己人信得过。” 卫昭月不懂,“为什么不自己喂?” “哪个达官贵族家的妇人要自己喂奶的,更别提在这皇宫里了,喂完奶可就瘪了就不好看了。” “啊?”卫昭月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些,一时间也为难起来。 谢兰庭听她们这般不避讳地谈起母乳的事情,尴尬地视线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只能低着头装鹌鹑。 孩子被送去喝奶了,郑贵妃不放心跟着去看着了,屋子里只剩二人。 “累不累?” 卫昭月摇摇头,“只有一点。” 她刚刚身上被擦拭过,又喝了一碗鸡汤,暂时没什么特别累的感觉。 但是她觉得功劳是李太医那碗“十全大补汤”,喝了之后精神抖擞,感觉自己可以去马场跑马。 很快,整个皇宫都知道了皇后娘娘生下了一个健康的小皇子,那两个怀有身孕的小妃子在屋子里将瓷器都咋了个粉碎,皇后生下了嫡子,她们便是再生又能珍贵到哪里去。 至于那些有皇子的妃子,一边觉得这就是个奶娃娃不必放在心里,一边又觉得万一慧明帝能活得长久撑到这个孩子羽翼丰满,那他们的日子又不好过了。 几个王爷书房的灯亮了一宿,一个意外出生的嫡皇子,简直将这局势搅得一团糟。 慧明帝是在卫昭月生产三日后回宫的,第二日他便收到了皇后诞下皇子的消息,却还是在巡视完神卫营之后才回来。 众人都猜测这个小皇子在慧明帝心中是否会有什么特殊的位置,然而慧明帝也就是刚知道消息时激动了两天,后面也就慢慢淡了。 他子嗣颇丰,重孙都能骑马射箭了,一个儿子,能有多稀罕。 慧明帝回了宫就赶到玉坤宫来看卫昭月和孩子,恰好孩子正睡得熟,慧明帝看了一眼孩子对卫昭月关怀了几句便离开了,随后抬进玉坤宫的赏赐却让所有人都以为慧明帝很看重这个幼子。 这一日郑贵妃又来看孩子,她一抱着孩子就亲热得撒不开手。 “诶唷,我们宝儿越来越漂亮了。” 距离孩子出生已有半个月,刚出生的孩子一天一个样,他现在褪了红变得白白嫩嫩的,和谢兰庭极为相似的脸蛋确实漂亮极了。 每天孩子除了乳娘喂养,其他时间不是郑贵妃抱着就是卫昭月抱着,他对郑贵妃的味道十分熟悉,一到郑贵妃怀里就开始咧着嘴咯咯笑。 郑贵妃挠了挠他软嫩的脸蛋,“宝儿对着我笑呢~” 孩子吐了吐小舌头眨了眨眼,一缕阳光从窗户透进来正巧映在他脸上,一闪而过的幽绿让郑贵妃笑容僵在了脸上。 她不信邪地对着阳光又仔细看了看,这抹绿不是她的错觉。 “贵妃姐姐,你怎么了?”看郑贵妃突然愣住,卫昭月问道。 郑贵妃一脸凝重地看向她,“皇后,孩子像十七...” “像他怎么了?” “有一双碧眸。” “什么?!” 卫昭月不敢相信,她这些日子天天看着他,没发现他眼睛是绿的。 她急忙从床榻上下来,对着眼光看了看,果然他清澈的眼底是熟悉的绿色。 比起谢兰庭那双无论如何都清透的碧眸,他的眼睛是幽绿色,倒像是他们二人的眼眸中和了一般。 “怎么办?!”这一双绿眸,身份还怎么藏,几乎是昭告天下这孩子是她同谢兰庭生的,和慧明帝没有半点关系。 不对,也不是毫无关系,毕竟慧明帝是孩子的亲生祖父。 “你别慌,我们好好想想办法。”即便是嘴上安慰着卫昭月,郑贵妃心里也直打鼓,短短的几瞬,她甚至考虑到了若是身份败露他们郑家拥谢兰庭上位的可能性。 “从今日开始闲杂人等不允许接触他,绝不允许旁人知道这个秘密。” 卫昭月点点头,“好。” 自从知道孩子有一双绿眸,卫昭月一整日都忧心忡忡,晚上谢兰庭又摸进了玉坤宫。 他轻车熟路地抱起孩子轻哄着,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笑意,“诶呦宝贝儿子,真会生,居然同爹生了一样的眼睛。” 卫昭月气得打他,“都这个时候了你能不能别再胡闹了!” “若是给旁人知道了,我们这不是死到临头了。”他居然还有闲心思得意。 孩子被逗得咯咯笑,圆圆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这不是暂时还不容易看出来吗?一切交给我处理,你安安心心地养身体,你的身子比较重要。” 大不了便反了这天,反正若不是为了让他亲自给十一皇子一个清白,他早就不耐烦了,忍到今天也不过是为了这一件事。 卫昭月生产虽最终有惊无险却也极大地伤了元气,坐月子的这段时间李太医和宫里擅长妇人保养的嬷嬷双管齐下对她进行了全方面的调理,身子恢复得很好,除了腰身还有些,臃肿之外,整个人瞧着状态极佳。 “真的是,这个不急那个也不急,若是出事了我就和皇帝说是你强迫我的,孩子和我都是无辜的。” 话音刚落就被谢兰庭捏着脖子堵住了唇,孩子窝在他们两个人的怀里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两个人双唇相贴,没一会儿竟咧着个小嘴笑开了。 两个人好奇地看着兀自傻笑的孩子,“你笑什么?” 谢兰庭挠了挠孩子肉嘟嘟的下巴,他笑得更欢了。 “傻样~”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便是满月的日子,大晋的风俗是百日大办,满月则是看孩子家里的安排,一般不会大办。 卫昭月在玉坤宫给孩子办了个满月礼,不隆重只是请了宫里几个相熟的妃子吃了一顿饭,他还收到了不少礼物。 “圣旨到~”几个人面面相觑,赶紧起身去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太子天资聪颖...立皇后之子谢建章为太子,钦此。” 卫昭月懵了许久才确信自己真的没有在做梦,她的儿子被立为太子了??? “臣妾领旨,谢陛下恩典。” 连瑞走后,卫昭月捧着那卷圣旨还处在茫然中,几个妃子对着卫昭月贺喜。 “恭喜娘娘,恭喜太子殿下。” 卫昭月回过神,“本宫有急事要同贵妃商议,几位姐姐先回吧,下次本宫再宴请各位姐姐赔罪。” 几人彼此看了一眼,“是,臣妾告退。” 屋子里只剩卫昭月和郑贵妃两个人,卫昭月抓着郑贵妃的手都在颤抖,“怎么会这样?皇帝为什么会立我的儿子为太子?” “自从太子出生后,英王愈发沉不住气,屡屡私下会见朝臣,陛下怕是想要敲打敲打他。” “他想敲打英王便自己去敲打,为什么要拿我的儿子做筏子!” 英王势在必得的太子之位被一个刚满月的婴孩得了去,他难免会失去理智,若是英王铁了心要置孩子于死地,他们防不胜防。 第71章 郑贵妃沉思片刻,“他近日同慎郡王斗得厉害,陛下这一招祸水东引实在是厉害。” “慎郡王?” 慎郡王是前皇太孙的封号,前太子被流放之后他虽未被牵连,却也废去了皇太孙的封号,只封了个郡王,封号为“慎”,想来慧明帝就是让他谨言慎行的意思。 “这里面又有他什么事?” “前些日子慎郡王同英王在朝堂上针锋相对,陛下将官盐一事交给了慎郡王,英王颇有不服,谁知如今又出了立太子一事。” 卫昭月彻底迷糊了,“陛下到底属意谁来坐这个皇位,以前让太子和英王斗,现如今太子倒台,又让英王和慎郡王斗,其他皇子也用一阵晾一阵的。” 郑贵妃也同慧明帝做了二十多年的夫妻了,对于慧明帝的为人也是十分了解。 “他啊,不过是越老疑心越重罢了,哪一个皇子冒了头他都会觉得自己的地位受到了威胁,生怕哪天就有儿子谋权篡位。” “若不是他一直以来让英王制衡前太子,他又怎么会铤而走险动了官银的歪心思。” 郑贵妃提到前太子也是一声唏嘘,她进宫时前太子已经及冠,那时的他朝中上下谁不夸一句仁厚,只是多年的等待和父亲的忌惮也让他有了心魔。 “所以他立宝儿为太子也是因为他暂时还威胁不到他?” “这倒是也是其中一个缘由。” 卫昭月膈应极了,他是放下心了,却将他们母子架在火上烤。 “现下宝儿总归是安全的,他刚被立为太子,英王等人也不敢轻举妄动,若是他出了事矛头第一个指向的就是英王,他不会在这个时候让自己失了宠。” 卫昭月听了此话心总算是宽慰了些,“这皇宫真的是凶险万分。” “你不要害怕,十七会保护好你们的,他是孩子的父亲,这是他的责任。” “嗯。”卫昭月抱着孩子轻轻点了点头。 卫昭月还没忧心几天便听到了英王被撵回封地的消息。 立太子那日,英王得了消息便赶进宫堵在御书房门口吵着要见慧明帝。 “英王殿下,您可就别再为难奴才了,陛下说了什么人都不见。” 英王才不管,一把推开连瑞大喊道:“父皇!父皇!儿臣求见!” “殿下,您快回吧,别惹恼了陛下。” 紧闭的房门内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让他进来吧。” “是。殿下,陛下请您进去。” 英王理了理衣裳便推门进去,径直跪在了慧明帝面前,“儿臣拜见父皇。” 慧明帝头也不抬地拿起一本奏折,“火急火燎地进宫见朕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父皇,儿臣斗胆,您为何要立一个襁褓中的婴孩为太子,这叫我们一众兄弟颜面何存?” 慧明帝抬眼乜他一眼,“一众兄弟颜面何存?朕看是你颜面何存吧?” “儿臣自然也是不服的,论嫡儿臣同十八弟都是继后之子,但是儿臣的母后出自陇右节度使府,比卫国公府不知高了多少;论长,儿臣乃成年男子,十八弟不过是个奶娃娃。您立十八弟为太子,叫儿臣如何能西服口服。” 英王以额触地,一番发言发自肺腑。 “太子是朕的太子也是大晋的太子,朕给谁当就是谁的荣幸,旁人不能来要。” “父皇!难道您要置江山社稷于不顾吗?您要将这大晋江山交到一个吃奶的孩子手里吗?!” 这话在慧明帝听来无异于咒他早死。 “英王,慎言。” 英王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话有着什么深意急忙请罪,“父皇恕罪,是儿臣失言。” “英王,你年纪也老大不小了,心里的想法多了,我管不了你了,你去封地散散心吧,等心境平和了再回来。” 这边是要赶他去封地的意思了。 英王不敢置信地抬头,“父皇!” “父皇恕罪,请您原谅儿臣失言!父皇!” “请英王出去,朕乏了。” 几个小太监得了令,麻利地搀着英王往御书房外走去,英王不肯,偏生他是在御书房里,在慧明帝眼面前,他不能发火、不能挣扎。 “父皇!请饶了儿臣。” “带出去!” 连瑞弓着腰语气却坚决,“殿下您请吧。” 英王被慧明帝赶回封地的事情很快便传开了,有人看戏有人胆战心惊,也有人彻底疯狂。 卫国公府内,卫若曦知道卫昭月的孩子被立为太子,而最有力的竞争者英王还被赶回封地后彻底崩溃了。 她连续几日窝在房里将屋子里能砸的东西都砸了,屋子里甚至不能放任何东西,否则都会成为卫若曦泄愤的东西。 “小姐!小姐!您被砸了!这是最后的茶具了!” “最后的茶具?你们是不是也看卫昭月得势开始瞧不起我了?本小姐连个茶具都砸不得了是吧?你们若是想攀高枝趁早给我滚,别在这里碍眼!” 两个小丫鬟跪在满地碎片中低着头不敢说话,膝盖被碎片割伤也不敢动一下。 一个身影出现,“你们两个下去吧,” “是,老爷。” 两个小丫鬟松了一口气,忍着疼痛站了起来,小跑着就出了门。 卫国公看着疯癫的卫若曦,“若曦,你太让为父失望了。” 卫若曦跑到卫国公脚边跪下,拉着他的袍子声泪俱下,“父亲!父亲!您救救女儿,凤女是女儿才对啊!太子的母亲应该是女儿,不是卫昭月那个小贱人,是女儿啊!” 卫国公也十分心疼,他何尝不后悔当时怎么就贪心不足让卫昭月替了卫若曦进了宫。 卫昭月这个没良心的说好的给他谋的官职也不算数,早就不肯见他,他求见无门只能一个人苦闷着。试问整个天下哪个国丈做得像他这般窝囊,没有官职就算了,所有人都知道卫昭月不待见他,他在朝中也根本说不上话。 卫国公无数次酒后骂卫昭月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去白姨娘那里又是日复一日的死人脸,看了就晦气。 “若曦,你清醒一点,现在坐在皇后之位上的是你妹妹!” “父亲,女儿才是皇后啊!呜呜呜~” 看着卫若曦痛哭的模样卫国公也心疼了,他将卫若曦搂紧怀里,“若曦,即便是现在你去宫里揭发她顶替你进宫又能如何呢?没有人会相信的。” “天机老人,只要找到天机老人,他会证明他的批命是女儿。”卫若曦仿佛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天机老人行迹不定,已经几年没有他的消息,这天下之大去哪找他呢,别想了这就是你的命。” “女儿不信命,皇后才是我的命,我才是皇后,哈哈哈哈。”卫若曦疯狂地撕扯着自己的头发,原本就不算光滑的发髻此时散乱着,整个人透着癫狂的气息。 “若曦,你清醒一点!” “我才是皇后,我是皇后,哈哈~” 卫若曦好似丢了神一个劲的念叨着,眼神呆滞,瞧着不大正常。 “曦儿!” 赶来的秦氏看着卫若曦疯癫的模样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她抱着卫若曦痛哭,“都是你娘害了你啊!” “哭哭哭,就知道哭,赶紧想想办法怎么让女儿清醒过来,哭有什么用。” “老爷,给曦儿找个太医看看吧?” “你还嫌知道的人不够多吗?若是她在太医面前胡说八道,我们一家都得死。” “那怎么办?”秦氏抱着卫若曦哭,“太医不能找,去找个大夫吧。” “曦儿这是心病,大夫治了也没用。” 秦氏此刻什么都顾不上了,冲着卫国公就大喊:“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让我看着曦儿就这么疯下去吗?!” “将她送回余杭老家散散心吧,那边山清水秀,她住上些日子心情好了说不定就恢复了。” 半晌,秦氏听到卫国公低沉而缓慢的声音。 她瞪着眼睛不敢相信这是卫国公说出的话,“老爷?” “我说,将她送回老家散心!” 秦氏眨眨眼,眼泪扑簌扑簌地落下,“老爷,若曦...” “我知道你舍不得曦儿,我又何尝舍得,但是你要想想修然,他的前途,卫国公府上上下下所有人的命,你难道都不要了吗?” 卫修然在军中表现不错,如今已经是神卫营的一个校尉,颇得上峰赏识,假以时日必能建功立业。 他们不能让卫若曦毁了卫国公府、毁了卫修然。 秦氏搂着卫若曦痛哭流涕,听到卫修然的名字这才恢复了些许理智,“修然,修然...” “他好不容易才爬到校尉,若是假冒凤女一事泄露,我们卫氏一族都得死。” “好...就让曦儿回老家散散心,等她好了我们再接她回来。” 她终究是妥协了,她不能用卫若曦的病来堵。 卫若曦嘴里还在反复念叨着皇后、太子、凤女等字眼,听到秦氏的话她眼中的光终于熄灭。 卫若曦在一个雨中的清晨踏上了前往余杭的路,秦氏心疼她给她准备的是最好的船只,衣裳吃食带了几个箱子,她一直神情呆滞也不开口说话,秦氏看着她的身影扭头痛哭。 卫昭月从青峰口中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还有些吃惊,她没想到卫国公夫妻二人捧在手心有求必应的宝贝女儿,他们居然最后也会选择舍弃她。 “如果时间能倒退,你会后悔当日的决定吗?卫若曦。” “我从没后悔代替你进宫,这一切都是我用命挣来的,我对你没有丝毫的愧疚。” 卫昭月看着镜中褪去稚嫩日渐成熟的自己,缓缓地吐出几句话。 第72章 一连几日卫昭月都觉得谢兰庭的心情瞧着不太好的样子。 “你这是怎么了?每日脸色都不好,是不是遇到什么难事了?” 谢兰庭故作轻松,“没有。” “没事那你整日愁眉苦脸的做什么。” 他叹了一口气,“只是朝堂上遇到了一些困难。” 原来经过上次的假银案之后谢兰庭和谢元怀二人一直在思考有什么办法能避免假银的出现,他们想到了一个办法就是颁布新币,用统一的银票,银票面额不等,与同重量的银锭价值相同,这样一些大额交易便不用带成箱的银子。 惠明帝听了他们提出的新币有些心动又有些迟疑,谢元怀欲开口说和却被一个大臣抢了先,他列举了几种新币的隐患,其中一点就是如何防止造假。这一点引起了英王党羽的认同,谢元怀当前没有万无一失的方法,只能看着他们用这一点对新币之法进行攻击。 最终惠明帝似乎也是考虑到这个问题驳回了他们推行新币的想法。 谢兰庭近日一直在思考这件事情,只是在防造假一事上若是没个万全之策这新币无论如何都推行不起来的。 “就为了这事?他们说的也没错,若是不能完全杜绝□□一事,那这新币还不如旧币。只要你们解决了造假一事,推行新币岂不是势在必行了。” 谢兰庭突然就想开了,“也是,是我着急了。” 对方的刁难反而是他的漏洞,当一切无懈可击,便是再阻挠也挡不住新币的推行。 “好啦,别想这些事情了,既然休息了那就开心一些。” 谢兰庭将她拉到腿上坐着,下巴搁在她的颈窝,“你再给我些时日,我一定会让你们娘俩过上自由的日子。” “嗯,我等你。” 卫昭月看着谢兰庭含情脉脉的双眸,两个人逐渐靠近,双唇相贴。 “哇哇哇~” 一阵嘹亮婴儿的啼哭响起,二人一同转头无奈地看向旁边摇篮中躺着的孩子。 “小混蛋你是不是故意的?” 谢兰庭一把将他抱起仔细检查了一便,没拉也没尿,脸上连个泪珠都没有,就是单纯地假哭。 卫昭月用手指戳了戳他软嫩的小脸蛋,“是不是想睡觉啦?” 他咧着个无牙的小嘴笑得开心。 “你就是故意的。”谢兰庭将他举高,他一点也不害怕,还咯咯笑。 晚间,他们将孩子放在床边的摇篮中,谢兰庭见孩子的机会不多,因而每次他来玉坤宫都会带着孩子一起睡觉,也正是因为这个这样孩子对他还算熟悉。 一室静谧,屋子里只留了一盏微弱的烛火。 黑暗中响起一道轻微的声音,“儿子睡了没?” 一个人探出头看了一眼,“应该睡了吧?” “那...” “唔唔~”两个人唇舌交缠的声音响起,帷幔上能看到相叠的身影。 当白日渐短,日子开始凉了,谢建章百日的日子。他几乎是一日一个样子飞快地长大,如今生得像个粉嫩软糯的汤团子。 他的百日办得很隆重,惠明帝手一挥便准了太子在花萼相辉楼办了人生中的第一个大日子。 朝中四品以上的大臣和王公侯爵都携家眷悉数到场,大殿上满满当当都是人。 “太子殿下驾到~” “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谢建章被卫昭月抱在怀里,只是他这时候睡得正香,根本不知道自己被多少双眼睛注视着。 “陛下,皇儿方才喂了奶便睡下了。” “十八睡了那便让他睡吧。” 卫昭月刚打算将孩子交给阿枝,一个宫人走进来跪下,“陛下,天机老人求见。” 一石激起千层浪,大殿上的人都议论纷纷,天机老人前年出去云游后一直杳无音讯,谁知他竟然忽然出现在皇宫。 惠明帝喜出望外,连忙道:“请,快请。” 天机老人身着一身道袍缓缓走进殿,他还同卫昭月第一次见到他那般精神矍铄,整个人慈眉善目、仙风道骨。 他走到中间拱了拱手,“老道拜见陛下、娘娘、殿下。” “道长不必多礼,便是朕想见你一面也不容易啊。” 天机老人捋了捋胡子,“老道云游四海,若是有缘必会相见,这不就和陛下相见了。” “今日是朕的太子百日之喜,道长何不就座饮一杯薄酒。” “老道今日便是为了太子而来,不知老道可否看一眼太子。” 卫昭月有些紧张地抱紧了襁褓,她看了一眼谢兰庭,谢兰庭几不可见的点点头,她这才放下心来,将孩子交给了青竹。 青竹抱着谢建章走到天机老人面前,他掀起襁褓看了一眼,沉思了片刻朗声道:“哈哈哈哈,恭喜陛下,老道观太子八字和面相是对大晋极旺的命格。” 惠明帝露出笑容刚要封赏便听到天机老人的话,“只是...” “只是什么?” “老道算出太子命中有一大劫,若是平安渡过此劫便一生顺遂,若是不能渡过便凶多吉少。” “道长可有什么解决之法?” “只需太子殿下随老道去清风观养上几年,避开这宫中的邪气冲撞,日后定能一生无虞。” 殿内的议论声逐渐变大,若是旁人开口自然是不能轻易将太子送出宫去,但是这个人是天机老人,他有通天之能能预知灾祸,他开口了必然是真的。 看着慧明帝犹豫不决的样子,卫昭月起身走到中间,结结实实地跪下。 “陛下,臣妾恳请陛下准许,臣妾愿虽太子一起去清风观清修,为大晋百姓祈福。” “皇后,你这...” 卫昭月的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慧明帝也无法回绝,只得同意,“好,朕准了,着皇后随太子一同去清风观清修。” “谢陛下恩典。” “皇后不在宫里,这后宫之事还是交由贵妃,贤妃从旁协理。” “是,臣妾遵旨。” 几日后的一个清晨,一辆马车载着卫昭月和谢建章悄悄离开了皇宫,郑贵妃不放心他们执意要送。 马车上郑贵妃抱着熟睡的谢建章满眼都是慈爱,“你们去了清风观放心住下,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其他的物件儿会陆续送到清风观。” “几个奶娘都是郑氏族中挑选的可靠的人,你尽可以信任她们。守卫也都安排好,安全你不用担心。” 听着郑贵妃事无巨细地叮嘱她,卫昭月心头痒痒的,她自小便没有被人这么爱护过,能平安长大已是万幸。 眼前的这个人,因为她和谢兰庭的关系便给她全部的爱和体贴,这个孩子除了生的时候凶险了些她可以说是一点心都没操过,全是郑贵妃安排妥当。 “母妃,谢谢你。” 郑贵妃一听到这几个字眼泪就落了下来,她一把将卫昭月搂进怀里,“只要你们三个好好的,母妃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她在那个儿子身上遭遇的遗憾终究在这个儿子身上得到了圆满。 卫昭月在清风观住得很惬意,既没有那么多的规矩要守也没有那么多的事情要她处理,每日睡饱了再起,除了陪孩子玩就是自己玩。 她在清风观住了半个月就得到消息说先前宫里的两个妃子先后诞下了孩子,梅婕妤生了个公主,另一个小妃子幸运生了个皇子,刚出生便被慧明帝封为了充媛,封号丽。 丽充媛因为生了皇子便隐隐压了梅婕妤一头,她虽不服却也没办法,谁叫她只生了个公主呢。 谢兰庭及冠之后便在宫外开了府,如今卫昭月带着孩子居住在清风观,倒是更方便谢兰庭见他们了。除了路上花费的时辰多了一些之外,倒是自由了许多。 这日下了一整日的雨,气候突然凉了许多,卫昭月叫人给谢兰庭递信让他今日别往山上跑了,天气寒凉路上湿滑,若是路上出了意外可不好。 卫昭月刚熄灯打算睡下谢兰庭就推门而入,身上的蓑衣还淅淅沥沥地滴着水,整个人头发和衣袍都湿透了,唇色都有些苍白。 “你疯了,不是叫人告诉你今晚别跑这一趟了,那么冷冻坏身子怎么办!” 卫昭月又气又心疼,气他不将自己的身子当回事,仗着年轻力壮就胡来。 “明日休沐不用上值,我若早来便能多陪你一会儿。” 谢兰庭脱下蓑衣就开始脱衣裳,衣裳沾了水黏在身上是透骨的寒凉。 木桶中盛满了热水,谢兰庭坐在里面,卫昭月在他身后拿着棉巾帮他擦背。 “你是说卫若曦疯了被送回余杭老家了?” 她听到这个消息有些不敢置信,卫若曦那么骄傲跋扈的人怎么会轻易疯了? “她知道建章被封为太子之后就疯了,没过几日就被送走了,不过她现在已经好了。” “又好了?”这疯病这么容易就好的吗? “她在余杭勾搭上了慎郡王,如今已经做了他的外室。” 卫昭月放在她胸前的手一僵,“她怎么会同慎郡王搅和在一起。” 忽然间灵光一现,卫昭月惊讶地捂住嘴巴,“她该不会是想攀上慎郡王最后揭穿我这个假凤女的身份吧,我猜她能入慎郡王的眼也是因为慎郡王信了她的凤女之命。” 卫昭月心中感慨,卫若曦啊卫若曦,没想到你现在居然开始变得聪明了。 察觉到卫昭月在走神,谢兰庭颇有些不满,拉着她的手腕便将她一把扯进浴桶之中,与他四目相对。 “你做什么!”卫昭月还在想事情被他这么一弄什么都忘了,气得她泼了一捧水到谢兰庭脸上。 水珠顺着他英俊的脸庞低落在水面,一双碧眸里只有她的身影,卫昭月想,她又被蛊惑了。 第73章 水花四溢,水声伴着人声许久才渐渐停下,满地都是溢出的水渍。 谢兰庭将卫昭月抱出来时她已经有些昏昏欲睡,若不是那桶里的水有些凉了,她确定谢兰庭大有继续下去的兴致。 “道家清净之地,你却在这里...”□□几字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简直是登徒子。” “道家之地也不妨碍我与心爱的女子行敦伦之事吧?” 听着谢兰庭理不直气还壮的话,卫昭月气得闭上了眼睛,眼不见心不烦。 半晌,黑夜中睁开一双清亮的眸子,“你避子药吃了吗?”她可不想再有什么意外了。 谢兰庭翻身保住她,“吃了吃了,一顿都不敢少。” 卫昭月害怕他也害怕,因为自己的一时疏忽让她受了那么多的苦生下孩子,他是有几年都不敢再叫她坏孩子了,最好是这辈子都别怀。 梦里,卫昭月梦见当时卫若曦没有让她顶替她入宫,她看着卫若曦风风光光进宫眼中都是羡慕。而她只能被秦氏随意定了一门亲事嫁了出去,在嫁人的那日从简陋的小轿上看到骑马而过的谢兰庭。 鲜衣怒马的尊贵少年,与她有着云泥之别。 几乎是卫昭月刚开始哭的时候谢兰庭就被惊醒了,他搂着卫昭月,手轻轻在她后背拍着,很快卫昭月就被安抚好又睡着了。 第二日早上,卫昭月睡到自然醒才睁开眼,她半躺在谢兰庭怀里,而谢兰庭半靠在床头手中正拿着书看得入神。 “醒了?” “嗯。” 卫昭月刚把手臂伸出被子就被冻得缩了回来,“好冷。” “深秋了,一日比一日凉,别冻着自己。” 谢兰庭身上暖烘烘的就像个大火炉,她忍不住又往他怀里缩了缩,“知道啦,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那是谁半夜梦魇,又是哭又是怕的。” “我昨夜梦魇了?”卫昭月仔细回想了半天也只想起来一些零碎的片段,好像是她看着卫若曦进宫? “不记得便算了,若是噩梦也没什么好记的。” 一阵婴孩的咿呀声,卫昭月这才发现儿子就在床边的摇篮里躺着,一个人乖巧地看着摇篮上系着的小玩具。 “诶呀,宝儿怎么被带过来啦。” “他今日一大早就醒了,一直吵着要你吃饱之后便被送了过来。” “那你怎么不叫醒我?” 谢兰庭打趣道:“他叫你半天你都不醒,我哪里能叫得醒你。” “你讨厌!” 卫昭月在被子里掐了一下他的大腿,那处皮肤薄,谢兰庭被掐得脸都皱起起来。 经过昨夜的一场雨,温度骤降,连呼吸中都带着凉气,临近晌午卫昭月便收到了郑贵妃给她送来的几车银丝炭和棉被棉衣。 先前没人想到会突然这么冷,炭火这些冬日里用的物件儿都还没准备,谁知道郑贵妃一大早便派人给她送了。 阿枝在院子里指挥人将炭火卸下,“将这银丝炭搬进库房,小心些别受潮了。” “是。” 屋子里点了炭盆立刻就暖和许多,卫昭月穿着寝衣和一件薄袄看谢兰庭抱着谢建章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谢建章被逗得咯咯笑,谢兰庭也就不厌其烦地一圈一圈抱着他走。 “你将他放在摇篮里他也能睡得很好,你越是纵着他他越是娇气。” 卫昭月早就发现了谢建章非常有眼色,对他有求必应的人他越是爱撒娇,而卫昭月带他的时候并不会惯着他,他知道哭没用就干嚎几声然后一个人开始玩起来。 谢兰庭和郑贵妃是最宠爱谢建章的人,一碰到他们二人谢建章就会变成个娇气娃娃。 “没事,只是抱着他走走而已,难得能有时间陪他玩。” 卫昭月劝不住他,“你呀,别人家都是慈母多败儿,你是慈父多败儿。” “我可事先同你说好了幼时可以多疼爱一些,长大了该有的规矩可不能少,若是你将他宠成一个纨绔子弟,我可饶不了你。” 卫昭月自小就最讨厌走街串巷、撩猫逗狗的纨绔子弟,秦氏娘家就有一个侄子是有名的纨绔,卫昭月最讨厌他,若是自己的儿子变成了纨绔她可能会崩溃。 “当然,我们宝儿将来可是要继承这大晋江山的,自然不能做一个纨绔。” 谢兰庭用鼻尖蹭了蹭谢建章的鼻尖,“宝儿,你说是不是啊?你给爹回个是。” “宝儿,叫爹,跟我念,爹~” 卫昭月被他的幼稚搞得十分无奈,“他才几个月啊就让他叫爹,会叫爹才吓人呢。” “多教教说不定哪天就会了。” 两个人就窝在温暖的屋子里逗孩子,外面淅淅沥沥下着雨,窗缝里能听见外面呼啸的寒风,光是听这声音卫昭月都绝计是不肯出门的。 “叩叩~” “谁?” “主子,属下有要事禀报。” “不是说了今日不谈正事?”谢兰庭近日清闲便想着休沐这日好好陪着母子二人。 青山在门外有些为难,“主子...” “说吧。” “方才府里来报说有一妇人找到府里要见您,自称是早些年在宸妃娘娘身边伺候的人,叫梅香。” 听到梅香二字谢兰庭坐不住了,猛地站起身来,他打开门盯着青山,“此话当真?那妇人长什么样子?” “说是四十岁上下,细长眼唇上有一痣。” 谢兰庭记得当年母妃身边确实有一个叫梅香的丫鬟,在她逝去前就没了踪影,她的唇上便是有一颗痣。 “等着,我们马上回府。” 谢兰庭转过身扶着卫昭月的肩膀,脸上是少有的严肃,“昭儿,我今日不能陪你了,这件事很紧急我要回府一趟。” 卫昭月上前一步搂着他,“你去吧,路上小心,穿厚些别着凉。” “我改日再来看你们。” 谢兰庭穿上蓑衣便冲进雨中,骑上马一路疾驰下了山。 可是后面的几天卫昭月都没有再收到谢兰庭的消息,自从她到了清风观他还从未像这样几天都没有音讯。 她思虑再三做了决定,“青竹,我不放心,你随我下山一趟。” “是,娘娘。” 卫昭月乔装打扮成一个年轻公子和青竹一起悄悄摸下了山,青山在皇子府的后门接应她们。 “青山,你家主子怎么了?” “娘娘您快去看看主子吧,他将自己关在屋子里好几日了,谁都不见。” “快带我过去!” 推开门是扑面而来的酒气,厚实的窗帘隔绝了阳光,谢兰庭坐在屋内的地毯上,手边还有散落的酒壶,他头发散乱、形容憔悴,看起来状态极差。 卫昭月冲过去扶着谢兰庭,“你这是怎么了?” 她从未见过他这般脆弱的模样,好似被抛弃的幼兽一般,可怜又无助。 谢兰庭眼神涣散,看了许久才确定自己眼前的人是卫昭月,“昭儿,你怎么会在这里?我醉了?” “我怎么醉了?我的酒呢?”他伸手开始巴拉地上的酒壶,一个个都空空如也。 “你怎么了?你告诉我啊。” 谢兰庭愣了愣似乎是想起了什么,随后将头埋在她肩膀处,很快卫昭月就感觉到她肩膀那处的布料变得潮湿起来。 “梅香告诉我,当年母妃的死是皇帝一手造成,他给母妃下了慢性毒药。母妃她察觉了将梅香偷偷送出宫让她回西域报信。” “可惜梅香路上被人追杀掉落山崖,重伤之际被山下打猎的猎户捡到捡回了一条命,可是她却磕伤了头失去记忆。前些日子她又不小心磕到了头,断断续续回想起以前的事情这才赶回京城告诉我真相。”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这么多年一直以为她只是病了,甚至她病重的时候我还在惹她生气,我枉为人子。”他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哭声。 “这不是你的错,你那时候还是个孩子,母妃她肯定更希望你活得平安顺遂。” 卫昭月自认若是白姨娘被人害死她一定不会有这么大的悲痛,因为她早已在日复一日的失望中消磨了所有对她的情意。但是谢兰庭不一样,宸妃娘娘对他是全心全意的爱,时隔多年他才知道自己的母妃被人害死他却蒙在鼓里,这叫他如何冷静。 “如果你知道这件事情的处理方式就是躲在房里喝酒,将自己喝得酩酊大醉陷入无用的懊恼和悔恨中,那我想梅香她定然会后悔将这件事情告诉你。” “振作起来吧,谢兰庭,为你的母妃和十一哥报仇。” “现在好好睡一觉,明日起来一切从头开始。” 谢兰庭先前喝了太多酒又没有怎么睡觉,此时早已是强撑着,卫昭月安抚了几句他才镇静下来。 他躺在卫昭月的腿上,渐渐陷入了昏睡。 卫昭月出房门时已经是半个时辰后,青山看她出来立刻围了上来,“娘娘,主子怎么样了?” “他已经睡了。” “幸好幸好。” “你叫人给他准备好食物和热水,等他醒了肯定要用膳和沐浴。” “诶,属下这就叫人去准备。” 卫昭月转身又回到屋里,就在谢兰庭身边躺下了,闻到熟悉的香气谢兰庭转个身便将她搂进怀里,蹭了蹭她的额头又睡了。 卫昭月没什么睡意,她在想自己和谢兰庭到底谁更惨一些。 她自幼没得到过爹娘的爱,身边只有阿枝一个懵懂的婢女,连家中的姐妹都学会看眼色随意欺负她,迫使她从小便生了那么多心眼。 谢兰庭呢,母妃和哥哥都疼爱他,他却早早地失去了他们,自己被迫长大,只留下他和郑贵妃两个人互相依靠、彼此疗伤。 究竟是从未得到更痛还是得到了又失去了更痛呢?她不知道。 第74章 谢兰庭睡得熟,卫昭月却睁着眼毫无睡意,只能捏着他的手一遍一遍数他的手指。 房门被悄悄打开,一道人影蹑手蹑脚地进了屋子,房门又悄悄关上。 屋子里黑漆漆的,几乎什么都看不见,卫昭月有点好奇来的人是谁这般鬼鬼祟祟的便没出声。 一个婢女打扮的女子小心翼翼地走到床边,映入眼帘的便是胸前那抹呼之欲出。 这么冷的天还穿得这么单薄,不冷吗? 那婢女伸手摩挲,一把抓住了卫昭月的手,卫昭月被吓了一跳,那婢女摸到床上柔软的小手也被吓了一跳,扑通一声摔坐在地上。 “谁?” 卫昭月不紧不慢地起身放下帷幔,走过去点亮一盏灯,随后蹲在婢女的旁边看着她,“你是谁?” 婢女从没见过卫昭月,确定她不是府中的人顿时来了底气,“你又是谁?怎么会在皇子府?” 卫昭月颇有些轻佻的捻了捻婢女衣衫的布料,“马上就要入冬了,还穿罗裙?” 这小丫鬟裙头低得几乎要露出那两抹粉来,倒是也豁得出去。 婢女羞恼地捂住胸口,“你是哪来的登徒子?敢擅闯殿下寝室?” 卫昭月怎么也没想到她这难得来一次谢兰庭的府邸就能看到府上的丫鬟偷偷摸摸自荐枕席,一时间玩心大起。 “你方才没看到我从殿下的床榻上下来吗?” 她理了理头发,“不小心”扯开了些许衣领,那里还有前几日谢兰庭留下的未褪的痕迹。 这暧昧的话加上印记,再看看眼前的少年生得雨雪漂亮、唇红齿白、身形纤细,实在是比女子还要漂亮许多,婢女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他”同谢兰庭是什么关系。 “难怪殿下从不近女色,原来、原来、”婢女捂着眼睛哭着跑了出去。 恶作剧得逞的卫昭月笑得捂住了肚子,“哈哈哈~” 一只健壮的手臂伸出帷幔将她拖进床里,男子悬在她上方,“我睡着的时候你就是这般败坏我的名声的吗?” “我可什么都没说,明明是那个小丫鬟自己想了些有的没的。” “强词夺理。”说完便封住这张不听话的嘴。 一吻作罢,卫昭月拧着谢兰庭的耳朵,“你还没跟我解释怎么会有胆大包天的丫鬟敢趁你醉酒的时候偷偷流进你房里呢?若是方才我不在,你岂不是要被她夺了清白,嗯?” “冤枉,她进来的时候我就醒了,便是你不出手我也会让她后悔做出这个决定。” “哼,嘴上说得好听,我瞧着那丫鬟身子可妖娆得很。”那胸便是她怀了孩子丰满许多之后都比不上。 “说的你不信,那我只能用行动证明了。” 谢兰庭挺着腰,汗水顺着脸颊低下,卫昭月面颊酡红醉得比他这个喝了不少酒的人还厉害。 偏殿特地修建了汤池,谢兰庭抱着她往汤池走,这短短几步让卫昭月整个人湿透好似从池水中刚捞出来。 两个人泡在池水中,水面氤氲的湿气熏得人暖烘烘的。 卫昭月觉得自己好似一叶小舟,被水波推着轻轻摇晃,时缓时急。 最后,卫昭月觉得眼前一片空白,大脑中好似白光迸发,她只能咬着谢兰庭的肩头才抑制住即将脱口而出的情潮。 府里没有女子的衣裳,卫昭月只能穿着谢兰庭的寝衣,衣摆拖到膝盖,衣袖卷了两三圈。 她穿着寝衣坐在桌前认真喝汤,一不小心还打了个嗝。 谢兰庭看了看她面前的碗,碗里还剩了半碗饭,“这就吃饱了?” “饱了,喝了这碗汤就一点也吃不下了。” “吃这么一点,喂猫似的。”说完将她面前的半碗饭拿走吃了起来。 “诶、不够就叫厨房再给你下碗面。” 谢兰庭几日没好好吃过东西,方才已经吃了一大碗的饭,“不用,这些吃完我也差不多饱了。” 卫昭月嘟囔一句,“你倒是好养活。” 她说的这也是实话,谢兰庭贵为皇子身上却一点没有皇子的架子,坊市间平民百姓的吃食他坐下便能吃,从不要求山珍海味,便是她吃剩下的饭也能吃下去。 “都是人,有什么吃不得的。” 卫昭月不知道的是,谢兰庭年少时有一回偷偷跟着去赈灾的十一皇子去过灾区,那里饿殍遍野,到处都是食不果腹的难民,他们挖草根吃树皮,饿极了连死人的尸体都吃。 谢兰庭那时年纪小被吓得不轻,从那以后倒是知道了粮食的珍贵。 一夜过后谢兰庭终于恢复了往日的状态,府中却传出了他金屋藏娇的消息。 卫昭月不知道昨日的小丫鬟被如何处置,但是她乐得看府中传出这些传言,毕竟她不可能日日在他府中守着,若是有这么个传说中的宠妾镇着,倒是能少了许多麻烦。 她在府里又待了一日便回了清风观,谢建章整整两日没见到娘亲,闻到那股熟悉的香气,皱了皱小鼻子便开始哭。 “诶唷这是怎么了,娘亲这不是回来了吗?” “别哭了,娘亲来亲亲。” 卫昭月对着谢建章又是亲又是抱,哄了好一会儿他才老实睡着了,睡着的时候脸上还挂着泪珠。 奶娘想从她怀里接过,刚抱起襁褓谢建章就开始哭,眼睛都没睁开。 “好好好,娘亲抱着。”卫昭月无奈,只能自己抱着继续哄。 “娘娘,太子殿下这两日想你想得紧呢。” “这个小坏蛋,最近开始认人了,他记得我的味道。” “娘娘,太子殿下已经是很好带的孩子了,平日里不是吃就是睡,睡醒了也能自己玩,奴婢以前也曾带过整日哭闹不停的,那可是一刻都离不得人呢。” “孩子乖巧些好啊,会心疼人。”卫昭月看着怀中这个自己拼命生下来的孩子,满眼都是爱意。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便是新年,新年这种大日子谢建章也不能离开清风观,但是卫昭月得回宫住上几日,一些祭天祈福的仪式她必须出席。 临行前卫昭月仍有些依依不舍,“两位姑姑,太子就交给你们了,青竹,保护好太子。” “是,娘娘。” “阿枝,我们走。” 时隔半年再次回到玉坤宫,卫昭月住久了清风观里的清幽小院竟然有些不太习惯。 “皇后娘娘回来了!” “娘娘回来了!” 留守在玉坤宫的戚嬷嬷和谷雨等人都跑出来迎接卫昭月。 “你们在宫里可还好?” “回娘娘,奴婢们很好,您不在宫里也没人敢找奴婢们的麻烦。” “那就好。”卫昭月最担心的就是自己出宫了,会有些拜高踩低的宫人故意刁难玉坤宫的人。 “娘娘回来还走吗?” “过完年就走,太子那里离不得人。” 戚嬷嬷看一群小宫女凑在这里问东问西便开始赶人,“去去去,别吵着娘娘。娘娘寝殿收拾了吗?床榻被褥换了吗?” 几个小宫女吐吐舌头福了福身,“是,奴婢这就去。” 宫中大小事务郑贵妃都处理妥当,卫昭月回来几日也懒得管那些事情,账册递到卫昭月桌上她随意翻了翻就扔到了一边,她可是想好了要给自己放假的,哪有休息的人还要处理公务的。 郑贵妃看着原封不动送回来的账册无奈地摇了摇头,起身就赶到了玉坤宫。 她到的时候卫昭月正躲在寝殿里看话本,手边还放着果脯和点心,好不惬意。 “你这个小丫头,我叫人将账册送来给你看,你翻几下就给我送了回来,结果你居然在看话本。” “母妃你来了?我们叫其他姐姐来打马吊怎么样?” 卫昭月已经习惯在私下里叫郑贵妃母妃,她不能时常出宫看她便每个月都给她送东西,她在清风观日子比在宫里还滋润。 “你啊,就是贪玩。这一离宫心都玩野了。” “嘿嘿,好不好嘛?” “好好好。” 郑贵妃拗不过她只得答应对着殿外的宫女吩咐道:“去请贤妃和柳昭媛,就说皇后娘娘请二位娘娘到玉坤宫打马吊。” “是,贵妃娘娘。” 贤妃和柳昭媛没过一会儿就赶来了,恰好在门口碰上了便一同进来,二人进来后便解下狐裘交给宫女。 “娘娘,您这一句想打马吊,臣妾可是顶着寒风就过来了。” “昭媛姐姐人最好啦~” 卫昭月早已准备好马吊就等她们二人来了,四人入座很快就开始了。 “诶,碰。” “胡了!” 柳昭媛看到那张牌立刻将牌推到,整齐的条牌,竟是胡了清一色。 卫昭月数了一把金瓜子递过去懊恼道:“怎么第一把就胡本宫那么大的牌,金瓜子一次性都快输没了!” “可是娘娘要打马吊的,说不动今儿臣妾运气好呢。” “胡了!” “自摸!” “又自摸!” 柳昭媛这话说得没错,她今日运气确实好,不是被点炮就是自摸,但是她有一点没说对,那就是郑贵妃和贤妃的手气也好,只有卫昭月一个人输得精光。 卫昭月看着自己面前空空如也的金瓜子欲哭无泪,“怎么会这样,过年手气不好岂不是要倒霉一年。” 柳昭媛急忙制止,“呸呸呸,娘娘,这可还没到新年呢。应该说提前用光了霉运,明年要走大运~” “那就借昭媛姐姐的福气了,明年一定要走大运。” 虽说心里上是得到了一些安慰,但是等几位妃子走后卫昭月还是气得狠狠锤了锤怀中抱着的迎枕。 谁能想到难得回宫一趟还赔了不少金子呢,更气人的不是输了钱而是一直输钱这种憋屈的感觉啊! 第75章 过了两日便是除夕宴,郑贵妃将一切都准备妥当,卫昭月只需要按时出席在慧明帝身边端坐着便好。 殿内正在表演歌舞,一群腰肢纤细的美人踩着乐声翩翩起舞。 慧明帝心思却不在歌舞上,他夹起一块鱼肉放进卫昭月面前的盘子里,“皇后这段时间辛苦了,在清风观可还住得习惯?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就叫人回宫来取。” 卫昭月哪里敢让慧明帝知道她在清风观过得是什么逍遥自在的日子,只能硬生生挤出两滴泪,“多谢陛下挂念,臣妾在清风观为了大晋和太子祈福,一切都很好。” 慧明帝果然心生怜惜,“那朕便放心了,皇后一切吃穿用度大可按照宫中制度,别委屈自己。” “谢陛下恩典。” 今年的除夕宴少了太子和英王献计争宠,可以说得上是清静了许多。 英王本来得了慧明帝的准寻回京过年,过完年再回封地,谁知洛王告发他与洛王妃私通,慧明帝嫌丢脸又不让他回来了。 那些歌舞表演年年看也早就有些腻了,就方才那只舞,卫昭月记得自己刚进宫那年便看过了。 这时丽充媛袅袅婷婷地走到中间跪下,“陛下,臣妾近日新学了一支舞想要献给陛下。” “哦?爱妃的舞可是甚得朕心啊,朕一定要看看。” “请陛下容许臣妾去换件舞衣。” “去吧。” 丽充媛换了一身墨绿色的舞衣,发髻上和裙摆上都用孔雀尾羽做了装饰,这舞衣极好地衬托出了丽充媛的胸和臀,行走间好似开屏的孔雀。 乐声响起,丽充媛跟着乐声缓缓舞动,舞姿模仿孔雀的动作,婀娜多姿、美丽性感。 一舞作罢便响起了热烈的掌声,慧明帝也拍了拍手,“赏,就将滇国进宫的那对孔雀送到婕妤宫里。” “谢陛下赏赐。” 只是丽充媛还未得意多久,她身边的宫女就神色慌张地进来在她脚边跪下。 丽充媛训斥她,“这是什么场合你也敢这般失礼?” “陛下、娘娘,奴婢有要事禀告。” “什么事回去再说。” “让她说吧,朕倒要听听有什么急事能让你规矩都不顾了。” 慧明帝发话了,丽充媛便是再不愿意也只能让她说话。 “陛下、十九皇子他、他去了!” 丽充媛好不容易才反应过来这话是什么意思,疯了似的抓着宫女的衣裳,“什么?!你胡说什么!皇儿他方才还好好的!” “来人,将丽充媛拉开,让这个宫女说!” 丽充媛被几个小太监拉到一旁,小宫女才磕磕绊绊开口,“回陛下,方才奶娘来告诉奴婢说有人假传娘娘旨意要见她,等她回来殿下他便去了。” “皇儿,我的皇儿!陛下,您一定要为皇儿做主,他还那么小!陛下!” 丽充媛以额抢地,哭得声嘶力竭,在场的人听着无不动容。 卫昭月只比她早了几个月自然能理解她此刻的心情,孩子便是有个头疼脑热的她都担心极了,更别提夭折了。 “将那奶娘带上来。” 很快奶娘被提到大殿上,她战战兢兢地跪下,“奴婢拜见陛下。” 慧明帝头脑发胀,他揉了揉眉心点了陆苍的名字,“陆苍,你来审问她。” 陆苍正皱着眉头思考,听到自己的名字立刻便起身,“是,臣遵旨。” 他走到那奶娘身前站定,“你说你是十九皇子的奶娘?” “是。” “当时只有你一个人在照顾十九皇子?” “是。” “宫中规定,幼年的皇子与公主需至少两名以上的奶娘或宫女一同照顾,为何当时就只你一人?” “回大人,与奴婢一同的姐妹今日不知怎的吃坏了肚子便告病了,只有一名宫女同奴婢一起。” “这个宫女人呢?” “她当时回屋去拿东西了。” “好,现在你将事情完完整整地说清楚,十九皇子到底是怎么没的。” “回大人,方才有一位姑姑给奴婢带话说是充媛娘娘要见奴婢,奴婢本想等另一人回来,可是那位姑姑催得紧还拿出了娘娘的令牌,奴婢不疑有他就跟上了,谁知这位姑姑越走越快奴婢一不小心就跟丢了,这时奴婢心中觉得不踏实便赶紧回了宫,可是这时十九殿下已经没了气,别的奴婢什么都不知道了。” 陆苍一直在观察这个奶娘的表情和动作,她表情镇定动作自然,回答问题也很顺畅,并不像在撒谎的样子。 “那么你还能认出来叫你的这个宫女吗?” 奶娘点点头,“能。” “她现在在这大殿内吗?” “在。”奶娘巡视大殿,随后看向了上首,她指着卫昭月旁边站着的阿枝,“就是她!”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阿枝,阿枝被那么多人看着一时间有些蒙了。 阿枝:“?” 待她反应过来阿枝立刻跪了下来,“陛下、娘娘,奴婢从未见过这位奶娘。” “就是你,你说我家娘娘着急见奴婢,奴婢这才离开了小皇子。” 郑贵妃看着这个奶娘似乎是一心攀咬卫昭月身边的人,她叫来自己的大宫女低声吩咐了几句,宫女领命悄悄退了下去。 “既然你说是皇后娘娘身边的阿枝故意将你引开导致了小皇子的死亡,那本官便审一审阿枝。” 陆苍对着惠明帝行礼,“陛下,请准许臣审问一番娘娘身边的这位宫女。” 惠明帝准了,“此事交给你便由你审。” “阿枝,本官问你,席间你出去过吗?” “奴婢中途出去过,只不过是去如厕。” “那可有人能为你证明?” 阿枝回想一番一路上也没碰着什么人便摇摇头,“没有。” “也就是说阿枝你在席间出去过且没有证人,你是有这个作案嫌疑的。” 丽充媛一听立刻就要扑过来撕咬阿枝,被旁边的太监眼疾手快地拦住了。 阿枝百口莫辩,“奴婢没有,奴婢前两日才随娘娘回宫,连小皇子还有奶娘的面都没见过,有什么理由要害他们呢?” “你没有理由,但是你的主子有,谁不知道你是皇后娘娘身边最贴心的大宫女。” 这话一出无疑就是在怀疑幕后指使是卫昭月了。 卫昭月心中了然,她还想呢平白无故地污蔑阿枝做什么,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她呢。 她面色沉稳地走到中间跪下,“陛下,既然丽充媛已经将矛头指向了臣妾,那臣妾不为自己辩驳一番似乎也说不过去了。” “十九皇子的奶娘指认臣妾身边的宫女支开她导致了十九皇子的死亡,那臣妾想问,臣妾图什么?这么恶劣的一件事总不能毫无缘由便做吧。” 大臣们交头接耳,纷纷同意卫昭月的话,她确实没什么理由要谋害十九皇子。 看着大家都相信皇后,丽充媛有些急了开始口不择言起来,“都是小皇子,娘娘自然担心威胁太子的地位...” 卫昭月轻蔑地看着她,“本宫的十八皇子是太子,是天机老人亲自批命,你凭什么觉得你的儿子会威胁太子的地位?” 丽充媛被卫昭月看蝼蚁一般的眼神吓唬住了,结结巴巴没说出一句话来。 “陛下,臣妾向来是不争不抢的性子,若是臣妾真的担心有人会威胁到自己和太子的地位,那么臣妾当时绝计不会主动提出陪着太子去清风观祈福,更不会允许丽充媛和梅婕妤二位妃子平安诞下龙嗣。” “臣妾是不是会残害龙嗣的人,陛下心中自有定夺、群臣心中自有判断,请陛下明察。” 说完她跪伏在地上,一副任由惠明帝处置的样子, 惠明帝没说话而是亲自走上前来将卫昭月从地上扶了起来,“皇后的为人朕自然是最清楚的。” 卫昭月对着慧明帝露出微笑,“臣妾谢陛下信任。” “陆苍,此事交由你继续调查,必须要将杀害皇子和诬蔑皇后的凶手抓出来!” “是,臣领旨。” 一场除夕宴就在这样的闹剧中散场,因为这个意外慧明帝也无心再用膳,干脆就这样散了,所有人只能饿着肚子盯着寒风离开。 卫昭月表面震惊实则被吓出了一声冷汗,天知道她其实压根就没想好若是慧明帝不信任她的话她该如何应对。 “娘娘,你说究竟是什么人要害你?” 卫昭月回到云坤宫靠近炭盆烤了好一会儿才觉得自己的手脚恢复了知觉。 “本宫若是知道谁在后面使绊子,当场就拆穿他了,哪用得着在那里和慧明帝表忠心。” “不行,我们还是得尽快回清风观,宫中太不安全了。” 她清楚地意识到她作为皇后生了一个嫡皇子还被封为太子这件事情的影响力有多么大。 从前她只是个势单力薄的普通继后,光宫里比她身世显赫的妃子就不知凡几,根本没人想要冒着奉献害她一个皇帝眼中的祥瑞。 但是有了太子之后,一切都不一样了,太多的人担心她母凭子贵了。 “阿枝,将行李收拾好,日子一到我们就离宫。” “是,娘娘。” 不止是卫昭月,阿枝也吓到了,她也没想到自己只是出去一趟便能被人攀咬陷害说是陷害了小皇子,若不是有卫昭月在,她简直跳进河里也洗不清。 因为得之不易的皇子夭折了,今年的这个年过得实在惨淡,宫中处处笼罩着阴云。 小皇子还未长大便夭折,按照礼法不能进入皇陵,只能另寻了一处风水宝地葬了。 卫昭月再次看到丽充媛时发现她憔悴的厉害,再也不复之前的光彩,她心中难免愧疚。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这件事终究是冲着她来的。 第76章 小皇子的葬礼之后卫昭月便匆匆回了清风观,她已经耽误了几日,每日清风观的信都说谢建章想她哭得多么凄惨,有一日气得奶水都不吃了。 她回到清风观还未进院子便听到屋子里传来谢建章嘹亮的哭声,推门而入就是奶娘手忙脚乱抱着他哄的场景。 奶娘好似见到了救世主一般松了一口气,“娘娘您可终于回来了,太子殿下哭了有几日了。” “来,给我抱抱。” “小坏蛋,想娘了是不是?哭得那么大声。” 卫昭月接过孩子轻轻摇晃,谢建章闻到熟悉的味道立刻就停止了哭泣,只是小声地抽噎,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看她。 她这才发现谢建章的眼睛眼色比之前浅了一些,现在就着屋子里的光也能看到隐约的绿。 她无比庆幸自己早早待谢建章离了宫,不然这双眼睛总有一天要露馅。 “太子今日吃了吗?” “回娘娘,吃了,方才就是醒了还是不见娘娘在闹呢。” “本宫这些日子不在辛苦你们了,去阿枝那里领赏吧。” 两位奶娘喜出望外,“是,奴婢谢娘娘。”她们在太子身边伺候也有些日子了,知道卫昭月是个大方的,只要她们将太子照顾好,金银财宝的赏赐不得少,因此两人伺候起来更是用心。 刚过完元宵节宫里便传了信说十九皇子遇害一事已经破案了,是长春宫的淑妃娘娘指使的,她找了个同阿枝长得极为相似的宫女去传话,支开奶娘后便用枕头捂死了小皇子,那宫女的尸体后来在御花园的湖里找到了,身上还绑着石头,人早已泡的不成样子,顺着这个宫女一路调查才将淑妃这个幕后主使抓出来。 卫昭月这才想起来当年她在宫里中了药,去找慧明帝揭发的赵美人就是住在长春宫的偏殿,当时她没有证据猜测赵美人是被她指使,如今两件事串联起来她确定那件事也是淑妃的手笔。 只是她始终想不明白淑妃为什么要害她呢? “那淑妃后来怎么处置的?” “陛下气极本想处死淑妃,是淑妃的叔叔也是陛下唯一在世的舅舅给淑妃求情,陛下顾念母族的情分这才保了她一条命,只是废了封号贬入冷宫里。” “你们说这八皇子是出了名的游手好闲,文不成武不就的,淑妃好端端地害我做什么。” 青竹看了刑部的卷宗,对案件比较了解,“娘娘,根据奴婢的猜测应该是为了这皇后之位。” “皇后之位?我前面可还有两位皇后呢。”这皇后总不能还区别对待吧? “听闻陛下潜邸之时淑妃娘娘就对陛下一往情深,陛下一直许诺淑妃娘娘正妻之位,后来陛下取了母族更盛的元后,就连继后也是旁人,所以她一直对皇后之位耿耿于怀。” “所以她就要害我?因为她觉得我落魄国公府的小姐不配压在她上头做这个皇后?” 青竹点点头,“奴婢认为,是这样的。” 卫昭月简直被气笑了,这慧明帝给她的诺言没兑现,她倒是将气撒到了无辜的人身上,偏偏三个人她还要挑软柿子捏。她回忆了一番记忆中的淑妃,当真是个不争不抢的贤惠妃子,宫里那么多妃子,淑妃在她心里始终是有地位的,谁知这一切竟都是演的,所有人都被她的慈眉善目给骗了。 “待下次回宫,我非得去她面前好好转悠转悠。”最好是能气她一气。 虽是这么想的,卫昭月却早已将这件事情抛之脑后,谢建章的每一次长大都让她铭记,她才没心思记得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谢建章说话得早,还未满周岁便张着个小嘴每日“爹爹、娘娘”的叫个没完。 他第一次叫娘的时候正巧是晚上,谢兰庭和卫昭月一起陪她趴在地毯上玩,他想要旁边的拨浪鼓就用手指着,但是卫昭月和谢兰庭在说话一时没人注意到他。 “娘、娘。” 卫昭月听到这个声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方才是不是有人在叫,娘?” “娘。” 一声清晰干脆的娘,卫昭月眼泪瞬间便落了下来。 “诶,娘在这儿呢。” 她抱起谢建章,在他的脸蛋上啵了好几口,“再叫一声给娘听听。” “娘。” 谢建章简直有求必应、乐此不疲,谢兰庭表情都酸涩起来。 他扭过谢建章的头,“爹呢?叫爹。” “得、得。” “不是得,是爹。” “得。” “爹。” “...”谢建章扭过头去再也不肯看他。 卫昭月拍开他的手,“诶呀,你别急啊,一口吃不成个胖子,慢慢来。” 谢兰庭早就开始吃飞醋了,偏生儿子还不配合,装模作样地往地上一躺,“儿子不爱我,娘子也不爱我。” “谁说儿子不爱你?宝儿给爹一个亲亲。” 卫昭月闻到满屋子弥漫的醋味,将谢建章放到谢兰庭脸旁边,谢建章轻车熟路地就开始在他脸上亲了起来,刚刚长牙的他涂的谢兰庭满脸口水。 最后母子两个都被谢兰庭锁在怀里挠痒痒,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日子过得飞快,谢建章一天一天长大,转眼就长成了一个能满院子跑的小小少年。 春日渐浓,山里的花都开了,谢建章总有些坐不住,吵着要青竹带他出去玩。 他站在院子里拉着青竹的手往外走,“青竹姨,我要出去玩,你快一些,去迟了小蝴蝶就飞走了。” “殿下,去捉蝴蝶可以但是你要答应我戴上帷帽。” 谢建章不喜欢戴帷帽,他小小的脑袋还不能理解为什么他出门就要戴帷帽,他试图撒娇混过去,“青竹姨,走嘛走嘛。” “不戴就不去哦,殿下。” “好嘛,我戴还不成嘛!” 谢建章拗不过她最终还是同意戴上帷帽,帽檐的一圈轻纱不影响视线却能巧妙地遮盖住他的一双碧眸。 两年的时间,谢建章的眼睛越发地绿了,已经到了不需要对着光就能看出来的程度,只是不似谢兰庭那般碧绿,谢建章是幽绿。 “娘,我字练完了,和青竹姨一起出去捉蝴蝶啦!” “知道了,早些回来,不准玩到天黑。” 谢建章麻利地戴上帽子和屋子里的卫昭月告别就蹦蹦跳跳出了院子。 看着谢建章欢快的背影,阿枝觉得可爱极了,“娘娘,过些日子就是太子殿下的三岁生辰了。” “是啊,一眨眼都三岁了,好像不久之前还抱在怀里呢。” “十七殿下如今在朝中炙手可热,我们是不是很快就要回宫了?” 卫昭月看着高悬在空中的太阳,“许是快了吧,很快就要变天了。” 朝中风云诡谲,卫昭月明显地感觉到清风观周围的守卫日益森严,好几次夜里她都听到了刀剑相击的声音,第二日起来仍是风平浪静。 谢兰庭这两年总是很忙,他在朝中逐渐崭露头角、锋芒毕露,惠明帝偏生又将英王从封地调了回来,两个人在朝中分庭抗礼,各有拥趸。 去年年底之前他找到了一个在十一皇子通敌叛国案里最关键的证人,有了这个证人便能证明当年不仅十一皇子通敌叛国是被陷害,就连他的死都是有人故意为之。 谢兰庭虽然已经查清了事情的真相却一直没有动手翻案,这件事情卫昭月一直很疑惑,她总觉得他在等待什么,或许是一个一招制敌的绝妙时机。 一直到太阳快要下山了,青竹和谢建章一大一小的身影才出现在视线里。 卫昭月板着个脸,“你们两个怎么玩到现在才回来,我怎么说的?” 谢建章期期艾艾地用手扯了扯卫昭月的衣袖,“娘,我错了。” “你错哪里了?” “我不应该答应你早些回来还玩到那么久。” “下次还敢吗?” “不敢了,但是我是有原因的。” 看着谢建章脏兮兮的小脸,卫昭月心软了,“那你说说你的原因,我听完了再决定。” “小鸟从窝里掉下来了差点被吃了,我和青竹姨给它送回窝里的。” 卫昭月做出一副惊喜的表情将他拉到怀里,“真的吗?你给娘说说你是怎么把他送回窝里的?” 谢建章绘声绘色地将他和青竹怎么在回来的路上碰到了一只摔落的幼鸟,怎么赶走试图要吃了它的野狐狸,又怎么爬到树上把鸟给放了回去,还看到了大的鸟回来给幼鸟喂食。 “你怎么知道要把它送回去啊?” “我想着如果我走丢了爹爹和娘亲一定很着急很伤心,我就和青竹姨说要把它送回去。” “你是这么想的吗?你好厉害哦。” 卫昭月很开心他小小年纪就有一颗仁爱的心肠,虽然他有的时候很淘气,但是他会体贴爹娘,会关心平日里照顾他的青竹和阿枝,会怜爱穷苦的百姓,这些对卫昭月来说比他会不会背诗写文章更重要。 卫昭月在他脸蛋上亲了好几下,谢建章羞涩地捂着脸,“娘亲,爹爹说我长大了,我是男子汉,男女有别不能再亲你了。” 她想着确实也该教他男女有别这件事了便点点头,“你爹说得没错,男女有别,娘以后不亲你了,你也不能亲别的小姑娘,知道吗?” 谢建章郑重其事道:“知道。” “好了,快去洗漱吧,你瞧你弄得这么脏。” “好诶,我去咯~”谢建章最喜欢洗澡,这样他就可以玩水了。 阿枝带着谢建章去旁边的浴房洗漱,青竹带着刚刚收到的口信来了,“娘娘,贵妃娘娘给您传信说陛下大寿,您该回宫了。” “本宫知道了。” 第77章 不知怎么的卫昭月这次回宫心中总觉得有些惴惴不安,往日回宫的时候并没有这种感觉。 “娘亲,你要早些回来,我在家等你。” 卫昭月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知道啦,你这几日要乖乖的在院子里读书练字,不能随便跑出去玩知道吗?” “我会乖乖的。”谢建章虽然不知道她娘亲为什么时常要离家几日,但是他已经学会了自己在家等她。 “好了,那娘走了,回来的时候给你带山下的零嘴儿。” “好诶。” 卫昭月又看了他两眼这才转身上了马车。 再次回到皇宫,宫里已经四处张灯结彩,今年是惠明帝的七十五大寿,这在历代帝王中也是罕有的长寿。 惠明帝比前两年要苍老了许多,脸上的皱纹耷拉着,走路都需要拄着拐杖。 “臣妾拜见陛下。” “皇后回来了?太子在清风观一切可好?” “谢陛下关心,太子一切都好,只是不能亲自来给陛下贺寿。” 惠明帝摆摆手,“无碍,既然是天机老人的批命,那自然是要遵守。” “皇后从清风观回来舟车劳顿,先回去歇息吧,朕也累了。” “是,臣妾告退。” 回玉坤宫的路上,看着这寂静的深宫,卫昭月心中一时感慨万千。 “不过是短短几年,这世道便天翻地覆了。” “娘娘,这次回来瞧着陛下的身体更差了,若是...” “慎言。” 阿枝立刻低下头,“是,奴婢失言。” 卫昭月这两年虽蜗居清风观,但是不论是朝堂之上还是后宫之中的风云变幻她都了然于心。 这两年谢兰庭和英王在朝堂上打得火热,慧明帝手中的权力逐渐被架空,放鹰的人终究是被鹰啄了眼,他这一辈子都在忌惮自己的儿子,让儿子们互相制约,老年后却被儿子架空了手中的权力。 第二日便是慧明帝的寿宴,七十五岁的寿宴办得也很隆重。 谢兰庭和英王二人站在队伍的最前列,身着绯色蟒袍,比前些年多了成年男子的沉稳和威严,眼神相交的瞬间卫昭月同他心照不宣地交换了眼神。 卫昭月不由得想起第一次在寿宴上见他的时候,他躲在无人在意的角落里,如今已是风头无两地站在最前。 “祝陛下福如东海、寿与天齐。” “众爱卿平身~”慧明帝举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谢陛下~” 几乎是一瞬间发生的事情,慧明帝手中的玉盏摔落在地裂成碎片,他全身抽搐,口吐白沫,口眼向一边歪斜。 “陛下!” 卫昭月离慧明帝最近,她眼疾手快地拿起一根玉箸塞进慧明帝嘴里,防止他咬伤舌头。 “来人,叫太医!” 群臣乱作一团,谢兰庭和英王也立刻赶到慧明帝身前查看他的状况,随后将慧明帝搬到桌前的空地上。 李若在第一时间赶来,他先是给慧明帝把脉,又看了看他的眼睛和口鼻,“娘娘,陛下这是中风之症,臣要为陛下施针。” “劳烦小李太医。” “还请将殿中其他人请出去,陛下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 “好,连瑞,带人将各位大人请出去,在殿外候着。” “是,奴才遵命。” 连瑞带着一群小太监将大臣们赶到殿门口守着,只留了几位皇子和妃嫔。 一扇屏风挡住了慧明帝,所有人都看不到他的状况。李若拿出金针为慧明帝施针,好不容易慧明帝才停止了抽搐,却仍旧没有恢复意识。 看到李若出来所有人都围了上去,“李太医,父皇怎么样了?” “回禀各位娘娘、殿下,臣为陛下施针已经暂时得到缓解,只是陛下仍未清醒过来,现在只能等陛下自己醒过来。” “若是醒了会怎么样?父皇能痊愈吗?” “这...”李若斟酌半天还是没说出口。 “你倒是说啊!” “臣如今也不能断言,还是得等陛下醒过来再看。” 所有人心里都一沉,知道慧明帝情况怕是不妙,只是他们也没想到慧明帝醒了之后情况会变得这般严重。 慧明帝瘫痪了,整个左半边身子都动弹不得,如今只能躺在床上,吃喝拉撒都只能靠右手边的绳子,拉动绳子便有小太监进来伺候。 慧明帝偏瘫的事情被瞒住了,但是朝中那些位高权重的大臣们都悄悄得到了消息。 他们一个个躲在家中不敢轻易会客,生怕站错队落得个结党营私的罪名,朝中一个英王得势已久,一个十七皇子异军突起有卢氏支持,还有一个出身正统的太子有郑氏扶持,选谁他们都拿不定主意。 比起英王四处走动拉拢大臣,谢兰庭显得沉稳许多,他每日除了侍疾和处理公务并不频繁接触大臣,休沐那日也将自己关在府里清闲。 清风观内传来一阵马蹄声,谢建章正在院子里玩,他听到马蹄声立刻就放下手中的玩具。 “娘亲!娘亲回来了!” 一道高大的身影从马上跳了下来,一把将谢建章举过头顶转了几圈。 “爹爹!” “诶,建章想不想爹?” “想!”谢建章搂着他的脖子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娘亲怎么还没回来?” “爹这次回来就是带你去见你娘亲的。” 谢建章不敢相信,“真的?我能下山了?” “真的,以后你都不用住在山上了。” “好诶!”谢建章一直对山下的生活抱有极大的兴趣,但是身边的人都不让他下山,他只能老老实实在清风观内待着,能去山里玩玩都很难得。 “走,跟爹回家了。” 谢兰庭捞起谢建章便翻身上马,“走,回府。” “是!”周围隐藏的守卫一声令下便跟着谢兰庭离开。 乾德殿内,卫昭月正在喂慧明帝喝药,一勺药递到嘴边漏出来一半。卫昭月拿起帕子擦掉慧明帝嘴边的药汁,慧明帝张了张嘴从喉咙里唔哝出几个字。 “陛下您想说什么?慢慢说,不要急。” “往...偶,真、” “陛下,您不用说了,臣妾都懂,您还是先喝药,养病要紧。” “喝...好、”慧明帝艰难地从嗓子里挤出一个字。 慧明帝喝了药便有些困顿,卫昭月帮他掖好被子,“陛下您累了,那臣妾便先去外面候着,厨房里还给您炖着补品,臣妾去瞧瞧。” “嗯。” 看着慧明帝闭上眼,卫昭月转身便出了寝殿,小厨房是炖着补品不假,但是她可没心思帮他去看。 慧明帝是被一阵尿意憋醒的,他拉了拉手边的绳子,绳子上挂着的铃铛响起,半晌却不见人进来。 他又拽了几遍绳子,铃铛剧烈的响动,还是没有人。 “来、来人!” 这群狗奴才!来人啊!待朕好了非将这群奴才通通砍头! 慧明帝憋得面色通红,嘶哑着嗓子挤出一个字,“来、” “父皇这是怎么了?”您身子不好,还是不要轻易动怒。 屏风后走进来一道英挺的身影,怀中还抱着个粉雕玉砌的幼童。 俨然是谢兰庭抱着谢建章。 慧明帝看到谢兰庭先是一激动,看到他怀中的孩子便有些疑惑,“你?” “路、厕。朕、要、如厕。” “父皇这是要如厕?可惜儿臣抱着孩子不大方便。” 慧明帝涨红着脸,“你、” “爹爹,他是谁啊?” 谢兰庭摸了摸谢建章的脑袋,“他是爹爹的父亲。” “建章第一次见他呢。” “建章,去,叫皇祖父。” “哦。”谢建章乖巧地走到床边看着慧明帝交了一声:“皇祖父。” 慧明帝早在谢建章叫第一声爹的时候就气得发出哼哧哼哧的声音,当谢建章走到床头,那双明晃晃的绿眸,还有什么比这更直接的证据!难不成两个黑眼睛的人能生出个绿眼睛吗! 他颤抖着举起右手,“贱、贱、” “咳、”慧明帝猛地咳出一口鲜血,伴随着咯血的还有一股浓郁的尿骚味,他到底还是憋不住尿了,一阵屈辱涌上心头。 卫昭月一进寝殿见到的就是这般场景,慧明帝在床上挣扎着要起身,谢建章睁着个大眼睛躲在谢兰庭身后。 谢建章看到她立刻跑过来扑进她怀里,“娘亲!” 这一幕无疑又刺激到了慧明帝,他疯狂地扯着绳子试图叫人进来,“来、来人!” “奸夫、□□!” 想他一世英名,居然让自己的儿子和皇后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暗度陈仓,还搞出了这么大的野种,慧明帝气得恨不能啃其骨啖其肉。 卫昭月看着他无能狂怒的样子忽然就笑了,她走到床边坐下,拿出帕子擦了擦慧明帝嘴边的血迹,“陛下,这一切都是你逼我的不是吗?那年你病重是怎么和连瑞说的?若朕去了便让皇后陪葬?” “我何其无辜?若是我不为自己打算,是不是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卫昭月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过这件事情了,她现在的生活很美好。 “你、知道、”慧明帝震惊于她怎么会知道这件事情,想了想便明白了原来他信任的总管连瑞早已择良木而栖。 “我也想我不知道。”卫昭月狠狠扯开慧明帝抓着她袖子的手,“比起给你陪葬,我更愿意选择一个年轻的能给我未来的。” 谢兰庭不想她回忆当时的绝望和无措,将谢建章放进她怀中,“建章饿了,带他去吃些东西吧。” “好。”卫昭月无视慧明帝的疯狂,起身便带着谢建章出去了。 谢兰庭在床边坐下,慧明帝就这样仇恨地瞪着他。 “陛下,我想这个时候你应该愿意跟我坦白我母妃是怎么死的了?” 第78章 慧明帝听到谢兰庭询问宸妃的死因立刻便停止了挣扎,他知道谢兰庭既然能问这件事情自然是已经知道了其中的真相。 “对于我母妃的死陛下没有什么要辩解的吗?” 慧明帝的沉默对谢兰庭来说无疑就是默认。 他从小便觉得母妃在这深宫之中不快乐,长大了也以为她只是忧思过虑才导致的香消玉殒,他从未想过原来竟是他的父亲亲手下的毒让他母妃年纪轻轻便丧了命。 “你为什么要害死她!”谢兰庭扯着他的衣领,眼中的猩红瘆人。 慧明帝从嗓子里挤出几声嘶哑的声音,却没能说出一个完整的字。 谢兰庭抑制住自己心中的怒气,“陛下,关于十一哥的案子儿臣已经查清,是谁压下了援军,又是谁在十一哥的帐篷里放了那些通敌卖国的信件,这每一笔都记得清清楚楚,陛下有空可以看看。” “还有这份罪己诏,也麻烦陛下盖上玉玺,明日我会在早朝上亲自向大臣宣读。” 谢兰庭从怀中掏出一份诏书和玉玺,将玉玺塞进慧明帝的手中,慧明帝自然是不肯,他拼命挣扎着,但是他一个半摊着的人哪里挣扎得过一个青壮男子。 “你、朕、朕、” 枯瘦粗糙的手拿着玉玺颤抖着被谢兰庭握着在诏书上按下了印记。 “陛下,忘了告诉你,不仅是我的十八,还有夭折的十九皇子和小公主,都不是你的骨血,早在你给我母妃下药之后,她也给你下了绝子药。” “混、混、咳咳、” “陛下,保重吧。” 说完谢兰庭带着罪己诏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留下慧明帝一个人在脏污的床榻上嘶吼。 “娘亲,爹爹出来了!” 卫昭月抱着谢建章回头看向谢兰庭,阳光撒在她们娘俩身上镀了一层金边,谢兰庭忽然觉得他这辈子所有的枷锁都清除了。 “谢兰庭,我们走吧。” “嗯。” 谢兰庭接过谢建章抱在怀里,牵着卫昭月的手毫不避讳地走出乾德殿。 “爹爹、娘亲,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我们以后的家。” 谢建章一路四处打量,这皇宫的一砖一瓦对他来说都是新奇的,“我们家原来这么大啊。” “对啊,你喜欢吗?” “喜欢~” 第二天的早朝,英王从一上朝就开始针对谢兰庭,言语间多有挑衅,谢兰庭却对他的所有行径丝毫不接招。 这一早上他都觉得拳头打到棉花上,怎么都不是滋味。 准备散朝时,谢兰庭从袖中抽出一卷圣旨,“各位大臣请留步。” “十一皇子...被诬陷...战死沙场,蒙受冤屈,朕自知识人不清,错信小人...” 原来十一皇子案的最后一个证人被找到了,他当年作为一个小小副将,亲眼看到十一皇子陷入埋伏求援时报信的人被杀死,所有将士被按住不准妄动,最终十一皇子和他的队伍无一人生还,随后他们在十一皇子的营帐中翻出了与匈奴往来的信件,而他亲眼见到有人鬼鬼祟祟进了十一皇子的帐篷,之后就翻出了信件。 十一皇子通敌叛国的事情证据确凿,连辩解的机会都不给便定了案。但是压着不发援兵的事情被翻了出来,是先继后的娘家侄子咬死了没有见到求救的人压着不让出兵。郑国公府联合朝中大臣施压要求彻查此事,最后以继后自戕将此事压了下去。 谢兰庭念完罪己诏,朝堂之上一片寂静,没有人说话,这里站着的所有人几乎都是当年的亲历者,他们知道这些都是真的。 “谢陛下换十一皇子清白,让十一皇子沉冤得雪。” 郑国公带头跪下,很快大殿里乌泱泱跪倒一片,“谢陛下换十一皇子清白,让十一皇子沉冤得雪。” “这罪己诏着人誊抄昭告天下。” “是,殿下。” 罪己诏中牵扯到英王母家,他自然是不虞,“十七弟你这个罪己诏怎么来的?陛下人还好好的,莫不是假造的?” “九哥是觉得弟弟诬陷你?当年杀了掏出来求援的士兵又压着援军不发,导致十一哥和他的队伍全军覆没的人,难道不是九哥的母家表兄?若是觉得这罪己诏有问题,大可以去问问看陛下。” “你、哼!” 英王心中有鬼自然是反驳不了,只能愤怒地甩袖而去。 这份罪己诏被昭告天下,所有人都知道十一皇子是被冤枉的,郑贵妃拿到这份罪己诏时将自己锁在屋子里整整一日,她在屋子里不吃不喝,只是抱着十一皇子的牌位一个人默默流泪。 “母妃,您已经一整日没用膳了,小心身体。” 谢兰庭很担心,他守在门外,但是那扇门一直都没有打开过。 “怎么办?娘娘不说话也不吃东西,这身子怎么受得了。” 谢兰庭也没办法,他想了想吩咐道:“去玉坤宫请皇后娘娘将十八皇子带过来。” “是,奴婢这就去。” 很快,谢建章就被卫昭月给带了过来。 谢兰庭蹲下来认真地看着谢建章,“建章,你还记不记得祖母?” “记得。”他喜欢祖母,祖母总是给他送各种好玩的东西。 “你待会儿进屋子里叫祖母用膳,你就说你饿了要祖母陪你,记住了吗?” 谢建章点点头,“记住了。” “去吧。” 谢建章推开门,屋子里很昏暗只点了一盏灯,郑贵妃一身素缟瘫坐在地上,怀中就抱着十一皇子的牌位,眼睛红肿,显然是哭了许久。 “祖母,是我。” 郑贵妃听到声音才回过神来,转头就看到谢建章小小一个人站在门口看着她。 “你叫我什么?”这是谢建章第一次叫她祖母。 “祖母,爹爹说你是我的祖母。” 郑贵妃眼眶一酸眼泪就刷得落下来,“建章,过来。” 谢建章乖巧地走了过去,被郑贵妃抱在怀里,“祖母,我饿了,你陪我用膳,好吗?” “好、好。” 郑贵妃泣不成声,谢建章拿出一方帕子在她脸上轻轻擦拭,“祖母你别哭啦,吃饱了就不伤心啦。” 她牵着谢建章打开门的时候,所有人的都松了一口气。 “传膳吧,本宫饿了。” “是,娘娘。”宫女哽咽着转身离开。 谢兰庭和卫昭月陪着郑贵妃用膳,谢建章乖巧地坐在一旁自己拿着勺子吃饭。 “如今十一沉冤得雪,我该去看看你嫂嫂了。” “母妃,待过些时日我陪您一同去,近日宫里宫外的都不安生。” “好。” “十七,你告诉母妃,你想要坐那个位置吗?” 郑贵妃的话一说出口,谢兰庭和卫昭月一起看向她,他们都没想到郑贵妃会这般直白地提起这件事,毕竟慧明帝人还健在。 “这太子在这儿呢,我去凑什么热闹。” 谢兰庭捏了捏谢建章的脸蛋,被郑贵妃一巴掌打开,“胡闹,他才几岁哪里懂什么治理国家。你若是想做,郑家一定是拥护你的。” “不用了母妃,你知道的我志不在此,若不是为了十一哥,我早就出去游山玩水去了。” 郑贵妃听了没有再劝,她知道谢兰庭虽无心权势却心系百姓,这个担子他不会随意丢下的。 在夏日来临之际,慧明帝终究是没能挺过去,死在了一个夜里。 “陛下崩了!” 半夜皇宫里的丧钟响起,整个京城的人都被惊醒了,大臣们披上寿衣赶往宫里,谢建章睡得迷迷糊糊的被奶娘从床上抱起来换上了衣裳。 谢建章此时困得厉害哭闹个不停,“呜呜呜~我要睡觉。” 奶娘无奈只能抱着他哄,“殿下,现在不能睡。” 暗卫护着谢建章和奶娘躲在玉宸宫的暗室之中,隔绝了外面的刀光剑影。 所有的嫔妃都跪在乾德殿内,殿外乌泱泱地跪着大臣。 “皇后娘娘,陛下已去,为了大晋的江山社稷还请太子殿下即刻登基。” 郑国公声如洪钟,他带头提出要拥护小太子继位。 随后几个大臣也朗声附和,“恭迎太子殿下登基。” 立刻就有英王的党羽反对,“郑国公这简直胡闹,太子不过是一个三岁稚童,如何能担得起这治理江山的重任。” “就是就是。” “这祖宗的规矩不可破,太子便是在襁褓之中也该由太子继位,更何况有这满朝文武辅佐,还怕治理不了这江山?” 两边的大臣吵得不可开交,倒是平日里同谢兰庭交好的大臣们仍如坐上观,看着两边吵架一副冷静的样子。 “卢国公,您来说说该不该太子继位。” 卢国公虽是十六皇子的外祖父,但是他同十六皇子一直是谢兰庭一派,此人问卢国公未尝不是将祸水东引的意思。 卢国公不紧不慢地摸了摸胡子,笑眯眯地说道:“这陛下殡天,新帝继位可是大事,太子殿下是皇后嫡出,更是先帝亲自立的太子,那由太子继位是再合适不过了。” “你这!” 对方似乎感觉被戏耍了,顿时脸气得通红。 “江山社稷,岂可交于黄口小儿之手!” “祖宗礼法不可废,理应由太子继位!” 两方大臣你一言我一语吵得不可开交,谁也说服不了谁。 “这太子殿下尚且年幼,本王既是嫡又占长,由本王来做这个位置,诸位大臣意下如何?” 一直不见人影的英王姗姗来迟,他来了身后还带着军队,将整个乾德殿都围得水泄不通。 “英王殿下带兵闯入这是何意?” “自然是清君侧,匡扶社稷,各位大臣,得罪了。” 士兵们抽出刀剑架在大臣的肩膀上,大有谁不支持英王继位就通通身首异处的意思。 第79章 很快便有胆小的大臣跪下倒戈,“请英王殿下继位。” 比起他们的惊慌,郑国公和卢国公等人毕竟是久经沙场见过大场面的人,若是被这区区刀剑吓软了腿,未免贻笑大方。 “几位大人还可以好好想想,识时务者为俊杰。” “若是不从,那本王也不介意效仿前朝,半个时辰便杀一个,杀到所有人都同意为止。” 说完英王径直进了乾德殿,跪了满地的妃子,他一眼便看到了跪在首位的卫昭月。 一身素缟,低垂的脖颈,纤细的腰肢,整个人如同初晨沾着雨露的栀子花,纯洁娇美。 英王忽然回想起第一次在慧明帝的寿宴上见到她的时候,她强装镇定的样子,像个受惊的兔子。 这一次,这皇位和皇后,他都要。 他走到卫昭月身前蹲下,卫昭月看到他的筋靴缓缓抬起头,“英王殿下何事?” “皇后娘娘可要保重身体。” 他伸手便要托卫昭月的下巴,被她一巴掌拍开,英王手偏到一边,手面上还有被拍打的痛感,但是他没有生气,反而笑了笑,“希望今晚娘娘的脾气还能这般辣。” 卫昭月瞪他,“陛下尸骨未寒,还请英王放尊重些。” “呵呵,待本王登上皇位,试问这天下谁敢要本王的尊重。” 郑贵妃很是厌烦英王这副狂妄自大的样子,“英王还是不要得意得太早,谁坐在那个皇位可还说不准。” “贵妃,本王知道你们郑家看上了太子,想要拥护太子继位,若是再等个十年半载的都棘手得很,可惜啊,他只是个奶娃娃。” “至于十七,他不过是个和西域人生的小杂种,便是再得势,这个皇位同他也没有关系。” 英王话音刚落便被身旁伸出的一脚飞踹踹得飞了出去滚落在地,捂着胸口摊在地上。 他旁边的几个小妃子被吓得惊叫出声,几个人抱在一起缩在角落。 “咳咳、谢兰庭你好大的胆子敢对本王动手。” 谢兰庭走过去,一脚踏在他的胸口,脚尖微微用力,“我便是对你动手怎么了?” “来人!来人!” “我劝九哥还是不要再叫人了,若是你说的是外面的那些人,他们怕是指望不上了。” 英王不敢相信,“你什么意思?” 谢兰庭伸手拍了拍他的脸,“弟弟的意思就是,你的人已经全部被制服了。” “不可能!来人!来人啊!” “青山,将他带下去好生看管。” “是,主子。”青山领着人将英王捆了个结实。 在出殿门的时候,英王和被抱过来的谢建章擦身而过,清晰地看到了他那双绿眸。 英王瞬间便反应过来,难怪卫昭月一个弱女子这般强硬,原来是给自己找了个大靠山,还搞出了一个野种。 “谢兰庭,你和皇后、唔唔、”话刚说出口便被青山用一团布塞了个结结实实。 他拼命挣扎,还是被硬押着带了下去。 “母后~” 谢建章被放在地上,他小跑着就跑到卫昭月身边靠在她怀里。 他从小被教导在外面的时候不准叫谢兰庭爹,也不准认他,就当不认识,他一开始不理解,日子久了便也学会了。 “建章你没事吧?” “母后,儿臣没事。” “太子殿下,走吧。” 谢兰庭牵着谢建章走到乾德殿门口,他走到下面和大臣一起跪下,“臣恭迎新皇登基。” 身后的一群大臣看着谢建章那双绿眸,同谢兰庭如出一辙的绿眸,全都呆住了,心中泛起了惊涛骇浪。 原来郑国公府支持的不是太子,始终是十七皇子谢兰庭,他们支持太子不过是因为太子实则是十七皇子的骨肉。 这个老狐狸!众人不约而同地在心中咒骂郑国公老奸巨猾。 “臣等恭迎新皇登基。” 他们还能怎么选择,郑氏、卢氏和崔氏几大氏族都以谢兰庭马首是瞻,他们唯有服从。 谢建章懵懵懂懂的,不懂面前这些人为何要对着他跪下来,他回忆了一番谢兰庭在来的路上是怎么教他的,用稚嫩的声音大声道:“众卿平身。” “谢陛下。” 一场政变被悄无声息地平息了,宫外的人甚至都不知道这皇宫内曾经发生过什么。 远在封地的皇子皇孙赶回京城后,谢建章登基、谢兰庭摄政已成事实,他们即便是再不同意,也只能恭恭敬敬地跪下来称一声陛下、摄政王。 他们当年瞧不起的、任意欺辱的西域人生的小皇子就这样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下的摄政王。 恢复早朝的第一日,宣王谢元怀就上奏建议实行新币,谢兰庭当堂便同意了,命谢元怀主持此事,户部负责推行。 谢建章坐在龙椅上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一些听不懂的话,很快就坐不住了,就想从龙椅上爬下来。 连瑞在一旁伺候着看到他动立刻就将他扶住,“诶呦,陛下,不能乱动。” “朕不要坐在这里。” “嘘~陛下再坚持一会儿,下了朝老奴陪陛下去骑马。” 骑马是谢建章最近最喜欢的事情,一听一会儿能骑马,他立刻就老实了。 在谢建章龙椅后拉了一道珠帘,卫昭月就坐在这珠帘后面。 新皇登基,她这个皇后顺利成章地便成为了太后,新帝太过年幼,太后需垂帘听政。 “哈~”一道轻微的哈欠声响起,卫昭月尴尬地环顾四周,堂下的大臣们正在唇枪舌剑地激烈讨论,还好没人注意到她这点小小的动静。 这第一天的早朝卫昭月就在珠帘后打起了瞌睡,但是这也不能怪她呀。 卫昭月悄悄在心里将谢兰庭翻来覆去地骂了几十遍,昨夜都说了不要不要,他非不听,说什么可以肆无忌惮地出入她的寝宫,他不想再忍了。 他是尽兴了,她早上险些没起得来。 反正也没有人看她,她稍微放松一下也没什么吧。卫昭月确定自己确实是无人在意,便悄悄地靠在椅背上,酸软的腰有了支撑终于好受了一些。 “娘娘、娘娘?” 卫昭月昏昏欲睡之时突然听到连瑞叫她,吓得她立刻睁开眼,“啊?怎么了?” “大人们拿不定主意,请娘娘定夺。” 她方才一个字也没听,她怎么定夺啊! “哀家于朝事不甚了解,一切由摄政王做主。” 好不容易熬到了退朝,一声“退朝”简直是让卫昭月看到了希望,她想早些回去躺着。 “诸位大臣先回吧,本王有事同陛下商议。” “是,臣等告退。” 等大臣全都退了出去,谢兰庭几步走过来一把掀起珠帘,对上卫昭月困顿的小脸。 “怎么了?方才都险些睡着了。” 卫昭月嗔他一眼,“还不是都怪你!” 谢兰庭弯腰将她抱起,“都怪我,我认错。” 两个人浓情蜜意的,默契地忘了一旁龙椅上坐着的小皇帝。 “父王,我也要抱!” 一道童稚声响起,两个人一起低头看过去才发现自己忘了儿子。 连瑞一看咱这陛下妥妥的煞风景了啊,立刻蹲下身子,“陛下,老奴抱着您。” 谢建章躲开连瑞的手,“朕不要你抱。” “来,父王抱着你。” 谢兰庭将卫昭月调整了个位置让她坐在自己的手臂上,又一把将谢建章捞起,娘儿俩个一左一右。 卫昭月不好意思了,“诶呀,你放我下来,叫宫人们看到成何体统。” 谢兰庭才不管这些,“怕什么,他们不敢看。”都到这个位置了还怕旁人说闲话不成。 他就这样大摇大摆地抱着娘儿俩走出了大殿。 孝期一过,整个皇宫又热闹了起来,只是先帝的妃子们有些实在是开心不起来。 卫昭月将她们叫来,她们全都战战兢兢地跪着,因为她们知道自己的好日子到头了。 按照祖制,有皇子的妃子会被皇子接回府中赡养,只有公主的妃子送到行宫居住,没有生育过子嗣的妃子则前往皇陵守灵,慧明帝年纪大了,与他生育过子嗣的妃子大多年龄不小,而那些后来入宫的妃子既年轻又没有子嗣,去皇陵了此余生实在是残忍。 卫昭月不忍心让她们去皇陵,毕竟慧明帝无法生育这件事不是这些无辜的妃子的错。 “你们都起来吧,哀家今日找你们是想说一件事。” “你们进宫之后都未曾生育,按照祖制是要送去皇陵守灵...” 她话还没说完就又跪倒一大片,“太后娘娘饶命啊!” “你们先别哭,听哀家把话说完。” “哀家知道你们都是可怜人,自然不忍送你们去皇陵受苦。今日哀家便会派人通知你们的家人,若是家里人愿意接你们回去的就回家去各自婚配,若是不愿意就跟着其他太妃一起去行宫安度晚年。” 妃子们听了纷纷跪下磕头,“谢太后娘娘救命之恩。” “好了好了,起来吧。不管前面这些年日子过得怎么样,总之往后的日子,哀家希望你们过得平安顺遂。” 这些妃子有的进宫多年甚至慧明帝的面都没见着,若是就这样葬送了余生,卫昭月可能都无法原谅自己。 她在当年陷入绝境之时有幸为自己找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在他的庇护之下这么多年在后宫过得很舒心。她若是没有谢兰庭和郑贵妃的帮助,也许今日被送到皇陵的人里面就有她,又或者她被生生钉进棺材里陪着慧明帝葬入皇陵。 既然她也受过同样的苦,她自然不希望有人和她一样无辜受累。 去皇陵守灵这样死板又残忍的事情,就到她这里就停止吧。 第80章 卫昭月的旨意下去,朝中自有老古董梗着脖子不同意,说什么祖宗礼法不可废,入了皇宫的女子哪有叫家人领回家的道理,甚至早朝的时候还要撞柱子威胁。 卫昭月最烦大臣在朝堂上动不动就以死明志,女人都不稀罕的一哭二闹三上吊,他们用起来倒是得心应手。 “杜大人若是有心以死明志,各位就不要拉着他,这柱子这么结实,一下撞不死还能撞第二下。” 那位杜大人被卫昭月一番话说的气得吹胡子瞪眼,“一介妇人竟妄自更改祖制,后宫干政成何体统!” “后宫干政?哀家处理后宫之事算的哪门子政事?还有,既然陛下是从哀家的肚子里出来的,哀家是一国之母,那哀家便做得了这些嫔妃的主。” “杜大人将心思都放在后宫之事上才是成何体统!” “你!”杜大人被堵得没话说,只能瞪着卫昭月喘着粗气。 “杜大人还想不想以死明志了?若是还想就快些,别耽误了其他人的时间,若是不想便站回去。这些妃子哀家说让回家就回家,谁若是不同意哀家便送到他府上让他伺候着。” 谢兰庭饶有兴致地看着卫昭月发怒,朝中众臣看谢兰庭的表情便知道他并不反对,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像杜大人一般触太后和摄政王的霉头,全都低着头不说话。 “既然各位大臣都没意见,那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任凭太后娘娘定夺。” 旨意颁布下去之后,有许多的人家都递了帖子禀报说愿意领自家的女儿回家,当然也有少数不愿意的。 要么是家中双亲故去,兄弟不愿意沾这个麻烦,要么是本身就爹不疼娘不爱的,对于这样的妃子卫昭月便安排了同公主们的母妃一起去了行宫,总之日后也是衣食无忧。 至于那些接回家去的,是就养在家中还是自行婚配都与皇室无关了。 临行前她们都要来跪谢卫昭月,卫昭月却一个都没见,只是留了话给她们希望她们放下过去、从头再来,好好过日子。 阿枝不懂为何卫昭月不愿意见她们,“娘娘,各位娘娘向您拜别您为何不见?” “见她们作甚,看着她们跪下来向哀家道谢吗?哀家又不是为了她们的感谢。”她只是见不得这群可怜的女子往后面对的是那般绝望的人生,她们何其无辜。 “娘娘,奴婢觉得您好像变了。” “变了?哪里变了?说来听听。” “奴婢也说不清,好像是变得强势了些。”她印象中的卫昭月,自小就会用自己的示弱来为自己争取,现在的她好像不屑于这般做了。 “强势不好吗?哀家觉得强势挺好。”她过去示弱是因为她只能示弱,她如今强势是因为她有底气强势。 “奴婢也觉得强势挺好。” 送走了这些妃子,宫里立刻就冷清了下来,加上郑贵妃也左不过就四个主子,大多数的宫殿都闲置了。 其实郑国公也提出过要将郑贵妃接回国公府,但是郑贵妃自己拒绝了。她放心不下谢建章,更愿意和谢兰庭他们一起住在宫里。曾经最抗拒的皇宫,倒是成了她最后的归宿,她现在是贵太妃了。 “母妃,东西都备好了,我们走吧。” 贵太妃抱着谢建章起身,“走吧,别叫你嫂嫂等太久。” 他们今日是要去看崔扶摇,十一皇子故去后崔扶摇一直在清修,十一皇子沉冤得雪之后宫中一直很混乱,贵太妃直到今日才抽出空来去看看她。 一驾马车低调地驶出皇宫,车里谢建章正亲昵地依偎在贵太妃怀中同她说话,两个人亲昵的模样比亲祖孙还要亲。 “是太后娘娘的车架!” “是太后娘娘!” “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不知怎么的有百姓认出了马车里的卫昭月,随后周围的百姓全都涌了上来,马车都走不动。 “青山,叫人将百姓疏散,不要全都挤在一起。” “是,主子。” 很快人群被疏散开来,百姓么站在路边让出一条道来,马车恢复了前进。 “娘娘!民女有要事求见娘娘!” 一个瘦弱的女子突然从人群中钻了出来,在马车前就跪下了,侍卫立刻便反应过来将她抓住,“什么人?!竟敢惊了娘娘的车架!” “娘娘,民女是珍珠,求娘娘救救我家小姐!” “娘娘,求娘娘救救小姐。” 这名叫珍珠的女子喊得声嘶力竭,却很快被侍卫捂住了嘴巴。 “外面什么声音这般喧闹?” 卫昭月觉得这声音有些许耳熟,“怎么感觉是在叫我?” 阿枝掀开帘子看了一眼便看到了被侍卫抓住的珍珠,顿时大吃一惊,“娘娘,是珍珠,真的是珍珠!” “方才听到她说自己是珍珠,奴婢还以为是自己听岔了。” “珍珠?她不是随着蕊娘嫁去湖州了吗?怎么会出现在京城?快去将她带过来。” “是。” 阿枝掀开帘子对着那侍卫喊了一声,“住手!将那女子带过来,娘娘要见她。” “是。” 阿枝走过去将她带向马车,“珍珠,你没事吧?” “阿枝,能再见到你真好。” 阿枝看着珍珠的模样简直有些不敢认,她们两的小姐是闺中密友,她们两个人也是好友,二人同龄,可是现在的珍珠瞧着比她老了许多。 珍珠被带到马车里,看到卫昭月的脸就跪着爬到她脚边抓着她的裙角嚎啕大哭,“娘娘,您救救我家小姐吧,求求您了。” 卫昭月瞧她的样子也急了,“珍珠,蕊娘她怎么了?” “珍珠你先别哭,你家小姐怎么了和娘娘说。” “娘娘,我家小姐快被折磨死了!她被嫁到湖州去给那人做填房,谁知他喝了酒就爱打人,小姐她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的皮肉。知道您进宫做了皇后小姐也不敢给您递信,她担心您在宫里也不好过。直到前些日子知道您成了太后这才吩咐奴婢进京求助,谁知被他们发现了便将奴婢卖了,奴婢逃了许久被好心人救了这才活着回到京城向您求救。” “那蕊娘现在怎么样?” 珍珠哭着摇摇头,“奴婢不知道,奴婢被卖了之后便失去了小姐的消息,如今她是生是死都不知道。” “可恶!青竹!” 马车外传来青竹的声音,“属下在。” 卫昭月拳头紧紧攥着,指尖隐隐发白,“你带着珍珠即刻启程去湖州将蕊娘带回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谁若是敢阻拦,格杀勿论!” “是,属下遵命。” “慢着。”一旁的谢兰庭突然出声,他解下腰间的令牌递给青竹,“见此令牌如本王亲临,带上。” “是。”青竹得了令领着珍珠便离开了。 一阵喧闹过后,马车缓缓前进,卫昭月将额头抵在谢兰庭的后背悠悠道:“蕊娘是我在闺中之时仅有的姐妹,那年她刚刚及笄便被一顶轿子送去了湖州给一个小官做填房,仓促得我都没能见上她一面,只留给我一封书信。她那么胆小,我都不敢想象她这么些年是怎么过的,如果我能早些关心她...” 谢兰庭心疼地将她搂进怀里,“这不是你的错。” 谢建章见状从贵太妃的腿上爬了下来,软乎乎的小手轻轻擦掉卫昭月的眼泪,“母后,您别哭啦。” “再哭儿子就要笑你了。” 谢兰庭抬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尖,谁知谢建章居然一本正经地反驳道:“我才不会笑话母后呢,我是心疼母后,哭了眼睛会痛。” 谢兰庭被他一噎一时说不出话来,只能捏捏他的脸蛋泄愤。 卫昭月破涕为笑,“知道了,母后不哭了。” 谢建章这才放下心来,“祖母,我们今天要去见皇婶吗?” “对啊,建章喜欢皇婶吗?” “喜欢。”他没见过几次崔扶摇,但是就是对她印象很深,平日里没事还会念叨她。 知道他们要过来看她,崔扶摇早早地便叫人将院子打扫了一番,她这处是一个小的道观,香火不比清风观,十分清幽。 “皇婶!皇婶!我来啦~” 崔扶摇看到谢建章一路小跑着过来吓得心惊胆战,“诶,慢些,别跑,小心摔着。” 贵太妃和谢兰庭、卫昭月走在后面,一边走一边在说着什么。 “母妃、十七、弟妹,你们来了。” “嫂嫂许久未见,瞧着气色不错。” “还不错,这些日子心情好了许多,你们在宫中日子过得怎么样?” “宫里,左不过就那些事情,也没什么新意。” “皇婶你快来陪我玩。”谢建章拉着崔扶摇的手将她往一旁拽。 “来了来了。” 卫昭月看着崔扶摇的背影,总觉得今日的她和往日有些不对劲,“你有没有觉得嫂嫂近日消瘦了许多?” 谢兰庭皱了皱眉头,“有吗?她好似一直都是这般一阵风就能吹跑了。” “诶呀,不一样,如今瘦得轻薄得好似一张纸。”卫昭月不知道该怎么和一个男人解释崔扶摇身上那种破碎与苍白的感觉,那衣裳穿在身上都空荡荡的。 他们同崔扶摇一起在道观内用了膳,虽然是粗茶淡饭,但是一家人聚在一起总归是温馨的。 回去的路上卫昭月不知怎么的心里一直发慌,她脑海中反复回想今日与崔扶摇相处的点点滴滴,那阵心慌反而更严重了。 回想起最后分别时崔扶摇好似诀别的眼神还有她突然消瘦的背影,卫昭月突然回过神来,“停车!掉头回去!快!” “这是怎么了?” “嫂嫂她不对劲!她可能要轻生。” 第81章 青山手中的马鞭一鞭一鞭抽向马背,马儿吃痛蹄子迈得飞快。 “青山,快!” “是,主子。” 他们回到小院时,院门和房门都紧闭着,静悄悄的,好似从没有人来过。 谢兰庭猛地撞开门,崔扶摇穿着一身红嫁衣就这样吊在房梁上,他赶紧冲过去将崔扶摇给抱了下来,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卫昭月说的薄得像一片纸是什么意思。 “嫂嫂!你醒醒!” 崔扶摇面如金纸没了气息,谢兰庭双手交握在她胸口按压。 贵太妃和卫昭月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扶摇!”贵太妃跑到崔扶摇身边慌乱地摸着她的脸,她却没有一丝反应。 “母妃,快给她渡气。” “好。”贵太妃捏开崔扶摇的嘴巴给她渡了几口气。 谢兰庭又接着在她胸前按压,“嫂嫂,快醒过来!” “呜呜呜~皇婶这是怎么了?呜呜呜~” 随后跟过来的谢建章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吓得立刻就哭了出来。 “建章,别哭,父王在救皇婶。” “皇婶她为什么躺在地上不说话?呜呜呜~” “扶摇,快醒过来,不要吓着孩子。” 许是这句话起了作用,崔扶摇嗓子里咳出一口气瞬间恢复了呼吸,她捂着脖子剧烈地咳嗽。 贵太妃抱着缓过呼吸的崔扶摇失声痛哭,“你这个傻孩子,你这是做什么?你要母妃这辈子都活在愧疚之中吗?” 崔扶摇伤了嗓子,声音嘶哑,她也在哭,“母妃,对不起,我真的撑不下去了。过去几年,我为了十一能沉冤得雪苟活着,如今他清白了,这没有他的日子我一日都活不下去了,你让我走吧~” 贵太妃不相信,“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你告诉我我给你做主。” “我爹娘已经给我定好了亲事,与其被逼着嫁人,不如清清白白地走。我真的太想他了,我撑不下去了。” 卫昭月这才明白难怪崔扶摇会穿着嫁衣,她当年没能等到十一皇子如约凯旋归来同她成婚,只能用这样的方式去阴间与他再续前缘。 但是她还是不懂,什么样浓烈的情感,会让活人为了一个已经故去的人甘愿去死。 她扪心自问她做不到。 一旁同样缓过神来的谢建章抽噎着缩进崔扶摇怀里,“皇婶,你方才怎么了?” “建章,皇婶方才吓着你了是不是?” “嗯,皇婶以后不能再吓我了。” “对不起,皇婶不是故意的。”崔扶摇内疚极了,她没想到他们还会回头,一想到自己方才的样子吓到了年纪尚幼的谢建章,她就觉得愧疚不安。 最后几个人都放心不下崔扶摇,强硬地将她一起带回了宫,就在贵太妃的眼皮子底下待着。 贵太妃瞧着她了无生趣的模样又心疼又无奈,只能想尽了办法给她找些东西逗乐,好在她饱读诗书,能陪着谢建章一起读书,总算是能有些事情转移哀思。 时隔半个月,远在湖州的孙蕊娘终于回到了京城,她的身体实在是太弱了,青竹一路上都不敢赶路,只能慢悠悠地往京城走,沿途光是大夫都不知看了多少。 卫昭月见到孙蕊娘时她正战战兢兢地躲在珍珠身后,旁人若是碰她一下她都像受惊的兔子一般将自己缩起来。 “蕊娘,你这是怎么了,你不认识我了吗?” 卫昭月刚靠近孙蕊娘,她就瑟缩着躲到珍珠身后用手护住头,“别打我别打我。” “蕊娘,你看看我,是我,卫昭月。”卫昭月举着手不敢碰她,急得眼泪直掉。 孙蕊娘埋着头嘴里念叨着,“卫昭月、卫昭月,昭月、昭月来救我了?”她倏地抬起头,眼中迸发出希冀的光。 这一幕无疑是刺痛了卫昭月的心,原来她在宫里锦衣玉食的时候孙蕊娘正再湖州收到这样的折磨。 “蕊娘,是我,我来救你了,别怕。” “昭月,你怎么才来,我好害怕。”孙蕊娘这时候才恢复了神志,她看着面前熟悉的脸紧紧抱着卫昭月就开始哭。 “不要怕,以后都安全了。” 孙蕊娘的身子实在是太差了,她靠在卫昭月怀中便哭得昏了过去,奄奄一息的模样看得卫昭月心中慌乱,只有指尖微微的鼻息还能证明她确实活着。 “阿枝,去叫小李太医过来。” “是,娘娘。” 李若赶到的时候孙蕊娘还昏睡着,露出的一截手腕脆弱得好似一根手指便能折断。 李若仔细地给她把了脉,掀起衣袖手臂上是深浅交错的鞭痕,他渐渐的便神色凝重起来。 “小李太医,蕊娘怎么样?” “娘娘,这位姑娘的身子实在是亏空得厉害,内伤和外伤具是还没好便又受伤,能活着全屏一口气撑着。” 卫昭月目露悲怆,“怎么会这样,还有没有救,她还这般年轻。” “这位姑娘求生的欲望很强烈,接下来若是好生调养,能活多久全看造化了。”李若自己也很震惊,他不知道这般柔弱的女子是怎么撑过来的。 “好,你尽管治,什么山珍海味、天灵地宝,只要你需要就尽管用,哀家要她好好活着。” “是,臣自当竭尽全力。” 孙蕊娘身子太弱,每日昏睡的时间比清醒的时间还长,卫昭月只要她醒着便去看她。 经过一个月的调养,她如今每天已经能去御花园散散心,吃得也比刚回来的时候多了许多。 卫昭月这日得了空去看她,听说她去了湖心亭散心便赶了过去,远远的便看到孙蕊娘坐在湖心亭里发呆。 “蕊娘,湖心亭风大,怎么不多穿些衣裳。” 孙蕊娘见到卫昭月便跪下行礼,“民女拜见太后娘娘。” 卫昭月愣住了,“蕊娘,你这是做什么?” “您是太后,我只是一介民女,太后您顾念闺中情谊,我却不能心安理得,民女谢太后救命之恩。” 卫昭月赶紧将她扶起来,“蕊娘,不论我是什么身份,我在你面前都是当年一起念书赏花的卫昭月。” “可是,礼不可废,民女不想让别人说您的闲话。” “担心我在宫里日子不好过,所以自己快死了也不敢叫人给我递个信。担心我被人说闲话,所以给我跪下行礼。但是,从今往后我都不需要你委屈自己,这个宫里没人能说得了我的闲话,你就安心在宫里住着。” “昭月...”孙蕊娘声音哽咽,泪水立刻盈满了眼眶。 “不要怕,好好调养身子,往后日子还长呢。” “嗯。” 李若向卫昭月汇报孙蕊娘的身体状况,说她身子比之前已经好上许多,只是精神上还十分敏感,时常半夜被惊醒或者有个突然的动静就能将她吓一跳,每日都要喝安神汤才能睡得着。 卫昭月恨不得将那个畜生扒皮抽筋,而他确实正在谢兰庭的山庄之中被“伺候”着,每日山庄里的暗卫们便会在他身上用刑,然后给他包扎伤口喂各种好药,让他伤势快速恢复,恢复好了之后又是一轮“伺候”,据青竹回报说他想尽各种办法寻死却求死不能。 卫昭月下了命令,无论如何不能让他死了,要他好好活着将这些全都受一遍。 经过孙蕊娘一事,卫昭月同谢兰庭商议了许久颁布了一条律法,若是丈夫殴打家中妻妾造成了妻妾身体上的伤,便要将丈夫抓起来剃去胡须和鬓发,杖责三十并游街示众,若是伤势严重或屡犯不止,则要被关进大牢,由官府主持二人和离。 这条律法一颁布,不仅是在朝中引起了轩然大波,就连在百姓之中也沸反盈天。 大晋民风开放,对女子并不苛责,女子亦可读书骑射,衣着打扮上可以尽情展示自己,但是因为女子被丈夫殴打就要将丈夫杖责甚至关进大牢也确实是匪夷所思。 一时间反对这条律法的折子简直要堆满了御书房的桌子,谢兰庭叫连瑞将这些折子挑出来扔在一旁连看都没看一眼,这条律法可是他同卫昭月二人商议出来的,他可是赞同的。 早朝的时候果然又有大臣对着这条律法指指点点,细数其中的不合理,大有卫昭月不同意撤回他便不停的意思。 卫昭月昨日来了癸水身子不爽利本就心情不大好,偏生这个人还像个苍蝇一般嗡嗡嗡个没完,气得卫昭月猛地拍了一下扶手。 “嗙!”一声巨响之后整个大殿鸦雀无声。 卫昭月在袖子中甩了甩自己拍疼的手掌,好不容易才忍住了要疼得龇牙咧嘴。 “王大人这般反对,莫不是王大人在家中就会对妻妾动手?” 周围的大臣们一听这话有道理啊,顿时看王大人的眼神都不对了,王大人看着同僚们好似都认定了他会动手打女人一般,气得脸红到了脖子根,“太后娘娘,臣可没有动手打过妻妾。” “既然你从不打妻妾,那你为何要反对?” “自古以来,女子出嫁从夫,哪有被打了丈夫既要被杖责坐牢的道理,这未免太过于胡闹。” “哦?陆大人,你作为刑部尚书,给诸位大臣说说大晋律法将人打伤该治什么罪?” 陆苍站了出来,“禀娘娘,依照大晋律法,与人斗殴需杖责三十,致人伤残判牢狱三年以上不等,致人死亡者斩首示众。” “哀家有一事不明,为何与人斗殴需杖责牢狱,殴打自己的妻妾就不需要?难不成妻妾不是人?还是说在王大人眼中女子不算人?” 王大人被卫昭月问得答不上话来,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第82章 半晌,这王大人才挤出来几个字,“这、这是家事。” “家事?怎么?大晋律法管不了你王大人的家事?还是说女子入了你王家的门便不算大晋子民了?” 这话说得可是帽子有些重了,王大人赶紧跪了下来,“臣并无此意,臣只是觉得此举未免太重。” “各位大人,在哀家看来,从不触犯律法的人从不会觉得律法过于苛重,你们说是不是?” 下面的大臣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不该答话,抬眼一瞟就看到谢兰庭眯着眼睛扫视了一圈。 “是,太后所言甚是。” “男子天生比女子强壮,不应该打女子,若是打了就要受到惩罚。” 稚嫩的童声响起,坐在龙椅上看着卫昭月同王大人唇枪舌剑的小皇帝懵懵懂懂地好似听懂了他们在吵些什么,张嘴便将自己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 “朕说的对不对?” 谢兰庭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眼神,“陛下说得很对。” 大臣们立刻齐声附和,“陛下英明。” “好了,既然陛下都这么说了,这条律令便这样定了,这人呐,若是全然依靠律令约束自己,恐怕也是不成器的。” 说完谢兰庭便挥了挥手,“下朝,有事自己找本王说。” 这条律法颁布之后,很快就有了一个以身试法的,是京中有一个富商家的公子。 这个男子他平日里看起来斯文俊秀,将家中的生意打理得井井有条,只是有个爱好便是饮酒,每每与其他人喝酒喝得酩酊大醉,回了家便要殴打妻妾,轻则扇巴掌,重则拳脚相加。 律法颁布之后他仍死性不改,他的妻子和妾终于忍无可忍,一起带着一身伤将他告上了衙门,很快这男子便被抓捕。 他穿着囚衣,被剃了胡须和鬓角在街上游行时,卫昭月就带着孙蕊娘坐在天香楼的雅间里。 “蕊娘你看,他殴打妻子便要被游行示众,还要被关进大牢。” 孙蕊娘听到殴打之类的字眼仍是有些惊恐,过了许久她才探出头去看了一眼被关在囚车之中的男子,声音细微却眼神坚定,“没错,就应该将他们关进大牢。” “蕊娘,一切都过去了。” 孙蕊娘抱着卫昭月,轻轻点了点头。 “儿啊!儿啊!你们几个毒妇,居然将自己的夫君告上衙门。” 一个穿金戴银的老汉拦住囚车,对着一旁观看游行的几个女子破口大骂。 “家丑不可外扬,你们却要告上衙门害得夫君坐牢,真是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那带头的女子却丝毫不退让,“你也知道是家丑,怎么不去问问你的好儿子做了什么好事,喝酒了便打妻子打小妾,酒醒了便跪下来认错打自己的脸,简直就是衣冠禽兽。若不是太后娘娘颁发的律法,我们姐妹几个还不知道要在这个畜生手中受多少的苦,如今官府已经判了我们和离,你凭什么对我们指手画脚。” “就是,你凭什么说我们!” “你们!你们!” 老汉手哆嗦着指了许久,几个女子叉着腰瞪着他丝毫不退让。 半晌他只能收回手追上囚车,“儿啊!儿啊!” “你看,她们这不就重新开始了?” 孙蕊娘看着站在街边互相鼓励的几个女子她似乎也受到了鼓舞,“没错,我也要振作起来。” 有了这第一个因为殴打妻妾被关进的例子,许多平日里受到欺负的女子都勇敢地站了出来,一时间京城坊市间只要见到走路捂着臀瘸着腿的男子,十有八九就是近日被杖责三十。坊市间的百姓看这些人的眼神也逐渐变得批判起来,这些人觉得颜面无光,伤好之前只能老老实实窝在家中。 后宫中人少,卫昭月和孙蕊娘、崔扶摇年龄相仿,平日里的走动更频繁了一些,这日崔扶摇提出要去先前她清修的那座山下的善堂里看看,卫昭月怀疑地看着她,生怕她又产生什么轻生的想法。 崔扶摇被她的警惕逗笑了,“我真的只是去善堂看看,我平日里教这些孩子读书写字,已经有一些日子没去看过他们了。” “娘娘若是不放心不如随我一起去?” “也好,正巧我也想出去散散心,这宫里待得实在无趣。” 她们一同去的时候又多了崔采薇,因着谢兰庭同陆苍的关系,卫昭月同崔采薇渐渐熟络,前两年在清风观时崔扶摇和崔采薇意外地一同来看她,她才知道原来她们二人是相识的。 卫昭月以为她们是堂姐妹,谁知道她们二人虽然都姓崔,却一个出自清河崔氏一个出自博陵崔氏,百年前确实是一家。 到了善堂,一群穿着粗布麻衣的孩童在院子里玩,见到崔扶摇便一股脑地冲了过来。 “崔娘子你去哪里了?好久都没有来了。” 崔扶摇显然同这些孩子都很熟,“我上次给你们布置的课业你们都完成了吗?” 孩子们跑回屋子拿着厚厚一摞临摹好的字举得高高的要给崔扶摇看,“完成啦!” “真乖。”崔扶摇挨个摸了摸他们的脑袋,“去玩吧。” “嫂嫂孩子们很喜欢你。” “我在山上清修,有一日无意中救了善堂的管家,他知道我读过书便请我来教这些孩子们读书写字,善堂的钱勉强只够孩子们温饱,请教书先生实在是拿不出这个钱,我想着每日闲着也是闲着,做些事反而有意思便答应了,这一教便是几年。” “这笔墨纸砚都是嫂嫂给他们置办的?” “他们衣裳都打着补丁,大的穿完小的穿,哪里买得起纸笔,好在他们都很懂事,读书很用心。” 方才他们写的字卫昭月也看了,虽笔力稚嫩但一笔一划都很工整,崔扶摇不在的日子里他们一日也没落下。 卫昭月一直以来的一个大胆的想法在此刻好似找到了一个出口,她认真地看着面前的几个女子,“嫂嫂、采薇姐姐、蕊娘,我有一个想法,想要你们帮我。” “我想在大晋推行学堂,由户部拨款修建学堂,所有上不起私塾的孩子,不论男女,都能去学堂读书,总有一日女子也能入朝为官。” “读书的人多了,朝廷的可用之才自然就多了。” 几人听到卫昭月惊世骇俗的想法都十分震惊,不分男女都能入学堂读书,这是多么惊世骇俗的想法。 崔采薇和崔扶摇出自大家世族,二人自幼饱读诗书、才华横溢,就连孙蕊娘也是京官之女,在湖州的几年更是靠着书熬过难熬的日子,她们因为出身大家才有读书识字的机会,但是穷苦人家别说女儿了,就是儿子都不一定能认识几个字。 由朝廷修建学堂这件事情,无疑是给了他们一个机会。 “嫂嫂,我知道你如今觉得这世间了无生趣没什么值得留恋,每一日都在硬撑,但是你读了那么多的书习得那么多的道理,你不应该只囿于情爱,你该有自己的抱负,你不想帮一帮那些连读书都没有机会的孩子吗?” 崔扶摇被她一番话说得胸中激荡,她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这些年的清修竟什么道理也没想通,想来想去竟然还沉迷于她和谢十一的情爱中。 “好,我答应你。” “昭月,我也要帮你,虽然我文采并不出众。” 三人一起看向不说话的崔采薇,她挑起纤细的眉,“瞧我做什么?我可是崔氏双姝之一,若是这大晋有女官,我崔采薇必定是这头一个,这样的大事我怎么可能会错过。” “噗嗤~” “哈哈哈~” 几人相视一笑,在这秋日的暖阳下一起做了一个重要的决定,纵使前路未卜,总归是要拼一把。 “夫人,你未免也太不谦逊了。”语气中是无尽的宠溺。 崔采薇一听便知是陆苍的声音,一同来的居然还有谢兰庭,二人身长玉立、英气非凡。 他们忙完便听属下禀报说她们几人约着来了此处,二人骑马赶来刚下马就听到几个姑娘竟是悄悄商议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崔采薇叉着腰瞪他,“我为何要谦逊?我说的有哪一个字是吹嘘吗?当年在书院读书,你们一个个的可都不如我。” 陆苍自然地揽过她的腰,“自然是字字属实,崔氏双姝名不虚传,只是你得小心肚子里的孩子。” 这下轮到其他人惊讶了,“你们又有孩子了?!” 陆苍满面春风,“不瞒大家这定是个女儿,前些日子我梦见一个粉团子般的女童冲着我叫爹,没几日采薇便诊出有了身孕。” 崔采薇满不在乎道:“月份浅,才查出来没几日,别看我怀着身子,该出的力我可一份都不会少。” 卫昭月期盼地看着谢兰庭,一双杏眼水灵灵的,“王爷,您赞成方才的提议吗?” 谢兰庭连迟疑都没有便点头,“自然同意,这提议甚好。越多的人读书,大晋便有更多的可用之才。不论是出身农户,还是出自高门,都有读书的权利。” “只是这实施起来有难度,其中细节还需要仔细商讨。” 此事并非是颁布一条律法那样简单,开办学堂这意味着大笔的银钱。几年休战休养生息,大晋缓过来不少,只是前些日子谢兰庭才减免了赋税,这国库能不能出得起钱还是未知数。 众人自然知道这不是一朝一夕便能决定的事情,但是既然连谢兰庭也支持,那么机会就大多了,毕竟朝中的几个老狐狸那可是唯谢兰庭马首是瞻,其他的大臣们又都是看老狐狸们的眼色。 凡事总得试一试不是。 第83章 谢兰庭回宫之后针对此事仔细地列了个章程,光是细节和重点就列了整整几张纸。 隔日下了朝他叫了几个大臣在御书房讨论了一日也没能商议出个完整的议案,就连户部的人都被抓过来坐在谢兰庭的眼皮子底下核算国库可支配的银钱还有多少,若是想在大晋境内开办学堂又需要多少银钱。 户部的人算盘珠子拨出花来了,国库的钱也不够。 谢兰庭无奈地按了按眉心,这偌大个国家,瞧着万邦来朝繁荣昌盛,真有点事国库那点钱还真指望不上。 但是他也知道先前大晋连年征战,内忧外患,国库空虚也实属正常,若不是这些年休养生息,怕是连这点钱也拿不出来。 “王爷,大晋有一千五百五十七个县,上县需三到四个学堂,中县需一到两个学堂,中下县只需一个学堂,若按照每个县两个学堂算,便要三千余个学堂,这无论如何国库都承担不起,推行起来实在是繁琐。” “若本王一定要推行学堂呢,你们说说这钱从何而来?” “这...往年若是国库空缺会让朝中大臣捐出自己的俸禄...” 话还没说完谢兰庭就嗤笑一声,“指望朝中大臣的俸禄,怕是这辈子都给朝廷白干也凑不齐这钱。” “王爷,臣有一个法子,不知可行不可行。”是十六皇子,他如今仍是在户部主事。 “皇兄但说无妨。” “这学堂既然是要推行到县,那这钱叫县里的土豪乡绅资助一些,各地自己负责一部分欠款,朝廷再拨一些,岂不是就能减少国库的压力了。” 谢兰庭同谢元怀对视一眼,二人想到一块儿去了。 “想从乡绅嘴里吐钱出来可不容易。” 谢元怀想了想提议道:“不如谁出钱修建学堂时便以他的名字命名学堂,再为他们减免部分赋税。” 谢兰庭听了心里不由得称赞谢元怀一句:老奸巨猾。 他悄悄对着谢元怀竖起拇指,谢元怀看到后挑了挑眉以示收到。 “各位大人觉得皇兄这个法子怎么样?” “宣王爷此法甚好,这些乡绅最是好名声,若是能让他们用自己的名字命名学堂,他们定是愿意。” “只是王爷,此事想要推行在朝中怕是阻力颇多。”他们几个人是谢兰庭的心腹也觉得此事费时费力又费钱。 “这件事情便交给本王,明日早朝本王定叫他们老老实实答应。” 他啊已经想好了怎么让朝中这群老油子同意建学堂了。 不出谢兰庭所料,第二日的早朝在大晋境内推行学堂一事一说出口便遭到了群臣的反对,他们反对的理由无非就是劳民伤财、推行困难之类。 下面吵得激烈,谢兰庭坐在上面就这么安静地看着他们争得面红耳赤,慢慢的争吵的声音弱了下去。 “诸位都吵完了?吵完了就听本王说几句。” “诸位的子孙自幼便在中央官学学习,有的能在家中办族学,你们自然是不担心子孙的才学和前程。只是这普天之下,除了头戴乌纱帽的各位,更多的是平民百姓,有多少人能上得起私塾,又有多少人大字不识一个。” “本王此举便是要设立地方官学,让每一县乃至每一乡的学子们都有读书的机会,参加科举成为大晋的栋梁之材。有人成才,大晋便有可用之才。” 一番话说得至情至理,这帮大臣自然也不好意思再反对,毕竟一切都是为了大晋的江山社稷。 郑国公等人带头跪了下去,其他大臣也跟着附和,“王爷英明。” “关于地方官学一事,本王也立了一些章程,今日拿出来与各位大人商议商议。” “按照一乡一所乡学的规格,每五百户便有一所乡学,由朝廷拨款修建学堂,凡是大晋子民不分男女均能入学堂读书,期间费用全都由朝廷承担,通过地方官学的考试便能参加科举入朝为官。” 话音一落,这些大臣又纷纷反对,“王爷,如今国库空虚,光是修建学堂便已难以承担,若是连学子读书的费用都有朝廷承担,这掏空国库也做不到啊!” “王爷,自古以来便没有女子入朝为官的道理,怎可允许女子做官,这有反纲常啊!” “没错,女子哪能入学堂与男子一同读书!” 下面吵成一片,谢兰庭耳朵都开始疼了,他抬抬手,连瑞心领神会扯着嗓子喊了一声:“肃静!” “别吵了。据本王所知,你们一个个的家中女儿都是读了书的,怎么平民百姓的女儿去学堂读书就要了你们的命?” 确实在大晋若是哪个高门之家不给女儿读书那都是要被人笑话的,每年京城里的那些个宴会哪个不是比诗斗画,文采最出众的女子在贵女圈子中是最让人钦佩的,崔扶摇和崔采薇便是因为文采斐然才会被盛赞为崔氏双姝,就连贵妇人选儿媳也会挑文采好的。 “这平民女子怎可与贵女们相提并论。” “就是。” “没错。” 谢兰庭冷笑一声,“平民子女不能同贵女相提并论,这平民子弟也与你们府上的高门子弟无法相提并论。那还搞什么科举选拔什么人才,谁的门第高就给谁来做官可好?官位也世袭罔替,省得你们来回打点。” “王爷赎罪,臣等失言。” “时辰也不早了,都回去用膳吧,过了晌午再议。” 说完谢兰庭便甩袖离开,留下一众大臣面面相觑。 几个人围住了郑国公,“国公大人,您给我们透透王爷是个什么意思?” “我又不是王爷肚子里的蛔虫,哪里知道王爷的想法。” “难不成王爷真的要让女子入朝为官?这成何体统!” “诶呦,我这年纪大了经不住饿,我先回去用午膳,各位大人回见、回见。” 郑国公捂着肚子假模假样地跑了,留下几个人吹胡子瞪眼地骂他老狐狸。 过了晌午众人又回到这大殿里继续商议,仍旧是争不出个所以然来。 允许女子入朝为官这件事情确实是惊世骇俗、自古未有,任哪一个大臣心中都是绝计不会同意的。 “这也商讨了一天了,不知各位对地方官学一事是何意见。” “王爷,国库空虚,各地军费不可缩减,兴办地方官学实在是不堪重负。” “女子入朝为官乃是违背祖宗,于理不合啊王爷。” 说来说去还是囫囵着这些话。 谢兰庭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既然诸位都不同意,本王也并非独断□□之人。不如各退一步了,按照每两千户设置一所乡学,所需银钱部分由朝廷拨款,部分由当地乡绅承担。不分男女皆可入学,男子通过考试便可参加科举入朝为官,女子则可以参加宫中的女官选拔。” “女官一事太后向本王提议许久,宫中六局事务繁多,寻常宫女无法担此大任,若是能选拔一些有才学的女子进宫便能各司其职,诸位意下如何?” 只要不是让女子入朝为官,只是进宫做女官他们自然觉得可以接受。 “王爷英明、太后英明。” 本以为要僵持许久的事情就在谢兰庭这一进一退下与大臣们达成了共识。 谢元怀将大晋有名的富商全都搜刮了一遍又凑出了许多银子,吓得他们一听到宣王的名号便开始称病不见人。 至于那些乡绅,一开始听说朝廷要他们支持乡里办学堂,那是一个推辞,这个推到那个,那个推到这个,谁都不愿意出这个钱。 直到他们听说出钱修建学堂的人将获得学堂的命名权,从此以后从这个学堂中走出去的学子都将带着他的名号,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诱惑。 很快,为了抢到这个出钱修建学堂的机会,乡绅们纷纷加钱,价高者得。 谢兰庭听谢元怀说了他找托去乡里骗乡绅往外掏钱的事情,当场就表达了对他的钦佩,他真的,骗钱好手。 修建地方官学的事情虽然耗费了人力物力,但是是真心实意为百姓做了一件大好事,无论再穷苦的人家孩子都有了读书识字的机会,不用交束壅,只需交纸笔的钱。 百姓听了无不感激谢兰庭,一时间卫昭月和谢兰庭在民间名声甚好。 春暖花开之际也是地方官学正式开始教书的日子,孩子们背着书袋来到乡学,跟着先生摇头晃脑的读书认字。 他们的功绩在有些人眼中实在是眼中钉肉中刺。 英王试图篡位失败被谢兰庭关押在刑部大牢中,他心如死灰不堪受辱在牢中自尽。慎郡王见到英王的下场自然不敢在那个时间选择与谢兰庭硬碰硬,只能在暗中积极联络自己的父亲也就是废太子的旧部,加上他有卫若曦告诉他的卫昭月假扮凤女这个把柄,一直在伺机而动,试图一把扳倒谢兰庭。 慧明帝有一胞弟,是皇室中如今辈分最高的老王爷,老王爷身子不好闲赋多年,一直在江南养病。慎郡王亲自上门摆放将卫昭月如何假冒凤女进宫,谢兰庭如何与卫昭月秽乱后宫生出野种一桩桩全都告诉了老王爷,老王爷本就对谢兰庭一介西域女子生的皇子摄政心生不满,一听这还了得,大晋江山都要拱手让人。 老王爷气得立刻走水路坐船回了京城,直接不客气地出现在了早朝上。 他看到谢建章的绿眸,证实慎郡王所言非虚,这是混淆皇家血脉的大事啊! 老王爷指着卫昭月便怒骂:“此等妖女,假冒凤女、秽乱后宫还生下野种,本王决不允许她和她的儿子坐在这龙椅上!” 第84章 卫昭月本来精神不济正坐在珠帘后闭目养神,谁知神没养好先被人指着鼻子劈头盖脸骂了一通。 妖女?这说的是她? 只是这秽乱后宫她可不爱听,她与谢兰庭两情相悦、从一而终,哪里叫秽乱后宫了。 谢兰庭幼时便最烦这位皇叔,既古板又脾气古怪,谁曾想他竟然突然出现在这朝堂上。 “老王爷,侄儿敬您是长辈,只是还请对陛下和太后娘娘客气有一些。” “这妖女假冒凤女入宫,居心叵测,她不配做这个太后。” 虽说卫昭月在这太后的位子上也坐了有一阵子了,如今被人提起假冒凤女一事还是会下意识地紧张,就好似自己不光彩的过去被人挂出来。 谢兰庭装傻,“假冒凤女一说是从何而来?” “是不是假冒凤女,诸位见个人便知。” 话音刚落,卫若曦便袅袅婷婷地走进大殿,她缓缓跪下,“臣女拜见摄政王,当年天机老人在卫国公府门前为臣女批命天生凤命,得者可得天下,谁知这话被臣女的妹妹,也就是当今太后知晓,她设计顶替臣女入了宫。” 说着说着便哽咽了,瞧着好不可怜。 卫昭月听着卫若曦颠倒黑白倒打一耙,不但没有愤怒,反而是气乐了,她这嫡姐,这么多年仍是死性不改。 “你说太后是假冒的凤女,你才是真的?” 卫若曦见谢兰庭神色凝重,还以为谢兰庭对此事不知情,立刻便答道:“是,当时围观的百姓均可以作证,天机老人是为臣女批命的。” 大臣们闻言开始交头接耳地议论,看向卫昭月的眼神也充满了怀疑,卫昭月略微紧张地攥紧了袖子。 “这的确是大事,决不能姑息。” 卫若曦激动地看着谢兰庭,下一瞬,一道寒光闪过,她只觉得脖子一痛便再也喘不过气来。 卫若曦捂着脖子倒在地上,“王、王爷、”汩汩鲜血流了满地,很快她便没了声息。 谢兰庭用帕子擦干剑锋上的血迹,随后将软剑插回腰封中。一众大臣被吓得噤若寒蝉,也不关心这凤女还是妖女了。 “此女罪大恶极竟敢当面污蔑太后,死不足惜。来人,将她拖下去。”几个宫人进来麻利地带走了卫若曦的尸体,又将地上的血迹擦干净才退了出去。 老王爷被这血腥的一幕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你、你眼中可还有王法?居然在朝堂上杀人。” “皇叔,太后清誉,可容他人随意诬蔑。太后随陛下在清风观清修两年有余,若她是假冒的,天机老人又如何能放任她。” 此话一出,大臣们纷纷点头赞成,若是天机老人本人都不说什么,想必太后并非假冒。 “即便太后是天机老人亲自批命的凤女,她一介妇孺干涉朝政,牝鸡司晨实乃大凶之兆,还请太后退居后宫,臣愿以死相谏,换大晋江山一片清明。” 卫昭月坐在珠帘后一口大锅砸下来砸得她目瞪口呆,她做什么了称得上这一句牝鸡司晨? 站出来死谏的大臣卫昭月有印象,是御史台的人,先前将后妃遣散回家和颁发律法时他也激烈反对,光反对的折子就不知递了多少。 “来人,将御史大人带到大殿外自戕,殿外的石狮子任他挑选,切莫再脏了大殿,才收拾干净。” 侍卫得令不顾御史大人的挣扎,拖着他就往殿外走。 “王爷!王爷,您不能这么对臣!”声音戛然而止,估摸着是被堵住了嘴巴。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十七皇叔这般袒护太后娘娘,是否是因为您与太后娘娘暗通曲款,还生下了陛下这个野种,混淆皇室血脉。” 慎郡王坐不住了,他干脆利落地指出谢兰庭与卫昭月二人私通还生下了孩子。 本以为大臣们会同他一起讨伐谢兰庭,谁知方才还窃窃私语的大臣们此时像是被堵住了嘴巴一般,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一句话也不说。 “各位大人怎么不说话?” “此等大罪难道就袖手旁观。” 有大臣抬头看了看慎郡王又低下头去,暗自腹诽:这陛下是摄政王同太后生的这件事情哪里还需要你慎郡王来揭穿,这不是只要不瞎就能看出来吗?你便是说出来又怎么样,摄政王大权在握,谁又能撼动得了他的位置。 谢兰庭抱起方才被带到珠帘后面的谢建章,径直走到慎郡王面前,“慎郡王,陛下即便是本王的儿子又如何,皇子皇孙都是皇室血脉,若他是混淆皇室血脉,你又算什么?” 慎郡王这才第一次看清了小皇帝的脸,与谢兰庭相似的脸和如出一辙的眼眸,若说不是他的儿子才不可信。 不仅是他,老王爷也看清楚了,气得一口气没喘上来撅了过去。 “老王爷!” “老王爷您没事吧。” 谢兰庭无奈地按了按眉心,“叫太医,给老王爷好生医治。至于慎郡王,三日内回到封地,无诏不得入京。” 这是打算放慎郡王一码的意思,他到底还是顾念着那点血脉之情。 一场闹剧就这么结束了,谢兰庭处理得太过于干脆,卫昭月人处在风暴的中心却全程围观,连一句话都没说过。 一直到下朝之后卫昭月都浑浑噩噩的,她不敢相信就这么结束了? “阿枝,方才哀家不是在做梦吧?卫若曦真的来揭发哀家了?” “娘娘,您这是怎么了?她被王爷一剑封喉了。”阿枝比划了一个谢兰庭抽出软剑的姿势,“当真是太帅了!” “这么大的事情就这么解决了?” “是解决了吧,反正他们也斗不过王爷,便是再有意见也只能憋着。” 半晌卫昭月不顾仪态地伸了个懒腰,“你说的没错,这种感觉未免太...爽了!” 这世间再也没有人能奈我何的感觉,太爽啦! 什么礼法、什么规矩,在绝对的权力面前都得靠边站。 当一切都恢复了平静,卫昭月也懒得再装了,什么垂帘听政都扔到了一边,早朝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当然她将责任都归结于谢兰庭的不知节制,若不是他晚上总是这般那般搞到深夜,卫昭月觉得自己是能早起装样子的。 尤其是春末之际崔采薇诞下一对双生女儿后,谢兰庭简直嫉妒得眼睛都红了。 每日都要提一嘴陆苍的这对女儿多么乖巧多么可爱,然后夜里就更加用力地耕耘。 卫昭月有一日突然想明白了,“你这是想要生个女儿?” 谢兰庭愣了,“我有这么不明显吗?你今日才反应过来。” 卫昭月张嘴在他结实的胳膊上留下一个牙印,“你不会直接说吗?” “我以为我已经够明显了...”他就差把陆苍的那对掌上明珠偷到宫里来了。 虽然第一次生谢建章的时候惊心动魄的,但是那时候主要是年纪小身子没长开,如今她已经双十了,身子也已完全调养好,若是能再生个女儿也不错。 因为她也很羡慕崔采薇和陆苍啊,一下子有了一对女儿。 “可惜,听闻家中有双胎的才容易生双胎,若是能有一对双生女儿便此生无憾了。” 说到这里,谢兰庭又狠狠羡慕起陆苍来。 两个人达成了共识要再生一个孩子,谁知却怎么都没有消息,倒是当年一次疏忽就中了招。 这一等便是近两年,陆苍的女儿都能拎着裙子跑了,卫昭月才再次传来喜讯。 卫昭月诊出怀有身孕那日谢兰庭也做了一个决定,那便是登基为帝。 从前他心系黎民百姓却不想被这个位置束缚住,摄政的几年他深知这至高的位置于他来说不仅仅是权力更是责任。 卫昭月自然是支持他的,谢建章小小的一个人儿每日被夹在龙椅上实在是失去了太多的快乐,谁做事谁去做那个位置。 至于谢兰庭登基倒是有一个私心,只是他没告诉卫昭月。 登基那日,谢兰庭亲自祀天、地、宗社,随后穿着衮冕礼服端坐在御殿之上,接受文武百官的朝拜。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卿平身。” 他曾经幻想过他的兄长们坐在这个位置上接受朝拜,没想到最后坐上这个位置的是他。 谢兰庭登基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下旨尊贵太妃为太后。 卫昭月却被送到了郑国公府上暂住,谢兰庭告诉她说是皇宫中要修缮宫殿,担心打扰她养胎便将她送到郑国公府小住些时日。 她想着宫中那么多闲置的宫殿,随意找个清静的住着不就好了,哪里用得着去郑国公府上暂住,但是来都来了,便也安心住下了。 郑国公夫妇对她很是周到,尤其是国公夫人对她更是关怀备至,衣食住行全都一手操办,竟然让卫昭月感觉到了久违的来自母亲的关怀。 “国公夫人,我这些日子实在是打扰了。” “不打扰,昭儿你就在我们府上安心住着,有什么需要就和我说。” 卫昭月正在疑惑为何这国公夫人要这般同她说话,外面一阵喧闹声,她竟是听到了连瑞的声音。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受命昊穹,居尊夷夏...咨尔郑氏昭儿、乃郑国公郑坚之女,生于鼎族,庆流令淑性禀柔闲,今特遣使奉金册金宝立尔为皇后,母仪天下,表正六宫。钦此。” 谢兰庭要立后?卫昭月脑子迷迷糊糊的,等等这个郑昭儿是谁,郑国公府上何时有这么一个未出阁的小姐? “昭儿,愣着做什么,快接旨。”卫昭月被国公夫人推上前。 连瑞笑着看她,“皇后娘娘,您还愣着做什么,请接旨。” 卫昭月看了看国公夫人,她对她点点头,卫昭月这才抬手接过圣旨。 原来这个郑昭儿是我啊,她想。 我是谢兰庭的皇后了。 第85章 谢兰庭的身影出现之事卫昭月还傻愣愣地站着,郑国公府的人纷纷跪下。 “拜见陛下。” 直到脸颊上传来谢兰庭手掌温热的触感,“怎么还傻站着?” “你怎么来了?”他不是应该在宫里日理万机? “朕想同朕的皇后一起分享喜悦不成吗?” 皇后两个字过去卫昭月听了好几年,却没有一次像现在这般让她有心跳加速的感觉。 “你什么都不告诉我...”一颗晶莹的泪就这样顺着脸颊滑落。 谢兰庭哭笑不得地将她揽进怀中,“哭什么?这不是值得开心的事情吗?” “若不是我知道郑家没有待字闺中的女儿,我还真的要以为你给自己找了一个母族鼎盛的皇后呢。” “我可不就是给自己找了一个母族鼎盛的皇后。” 在谢兰庭还未登基前他就在谋划着该如何给卫昭月一个正大光明的身份,虽说如同先前那般在宫里也没什么人敢说闲话,只是谢兰庭还是想要她名正言顺地站在自己身边,死后同他同穴而眠。 “一个月之后我们就大婚。” “啊?”卫昭月抬起头震惊地看着他,“这来得及吗?” “来得及,母后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你只要在府里耐心地等着我来接你。” “你们怎么都瞒着我。” “这是惊喜,你上一次进宫是带着恐惧和无奈,这一次你只要带着喜悦和憧憬就好。” 卫昭月破涕为笑,“嗯,我等你。” 两个人就在国公府里的院子里旁若无人的浓情蜜意,等卫昭月反应过来周围还有人时他们早就识趣地走光了。 谢兰庭同卫昭月说了会儿话便去拜访了老国公和国公,卫昭月则被国公夫人接回去说说体己话。 “昭儿、不,皇后娘娘,您就在府中安心住着,大婚的一切事宜都交给国公府来筹备。” 卫昭月自然是看出来它有些许拘谨,“夫人,您就叫我昭儿吧,我现在是府上的姑娘。” “诶,好,昭儿,这件事情是否需要同卫府那边通个气?” 卫府...卫昭月想想自己好像从卫若曦死了之后就再也没有同卫国公府有过来往了,卫若曦死了卫国公同秦氏找她来闹过一次,被谢兰庭直接叫人打跑了,之后也就老实了。 “不用,我同卫府也没什么关系了。” 瞧不上看不起的女儿一飞冲天了就想跟着沾沾光,哪有这样的好事,互不打扰就是最合适的关系。 “陛下既然将这份殊荣给了郑国公府,那我们府上对你自然是同其他的小姐们一样的,嫁妆都准备好了,只叫你风风光光进宫。” 卫昭月没想到他们竟然为自己做到这份上,“谢谢夫人,有劳诸位。”她本以为自己就是在郑国公府的族谱上挂个名走个过场。 国公夫人笑得眉眼弯弯,“我们府上也许久没办过喜事了,正好一起热闹热闹。” 卫昭月就这样住在郑国公府中一边养胎一边等待大婚的日子。 大婚之日是个难得的好日子,一大早卫昭月就被叫醒梳妆打扮,一堆侍女围着卫昭月为她梳头上妆。 外头天蒙蒙亮,她昨夜睡不着,睁着眼胡思乱想直到半夜才睡着,此刻正是困得最厉害的时候。 “娘娘,醒醒,今日可是您大婚的日子。” 卫昭月闻言硬撑着睁开眼睛,“继续吧。” 一阵忙碌之后,卫昭月身着喜服,头戴凤冠,施了粉黛的脸庞艳若桃李,只是看一眼便能叫人醉了。 “吉时已到!” 阿枝扶着卫昭月出门,隔着凤冠上的珠帘卫昭月看到郑济穿着一身圆领锦袍,长身玉立候在门口。 “妹妹,兄长送你出门。” 卫昭月听出来了是郑济的声音,“有劳兄长。” 郑济背着卫昭月跨过门槛,接亲的队伍就停在郑府门口,十里红妆一眼看不到头。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到卫昭月面前,“皇后,朕来接你了。” 他...怎么会?! 纤细柔软的手搭上他的大手,是熟悉的安心。 卫昭月对着一旁的郑国公夫妇微微福身,“女儿拜别爹娘。” 郑国公拍了拍她的手,“好好,同陛下和和美美、福顺安康。” 随后卫昭月被谢兰庭牵着乘上御撵,御撵缓缓启动,绕着东市一周随后从宫门进宫。 卫昭月进宫之时,还有一部分嫁妆仍在郑国公府门口还未出发。 一路上有士兵守在道路两旁,百姓们都站在两旁围观这难得一见的盛事。 当卫昭月再次踏上那玉阶,她只有一种感觉,那便是她深爱的男子就站在她的身侧,陪她走上顶峰。 “你又是亲自接亲,又是陪我走这玉阶,礼部的人肯定气得不清。” “朕管他们做什么,朕只知道朕一步都不愿意叫你多走,你只需等我便好。” 宫殿一点一点靠近,卫昭月用力地握住了他的手。 当年,她只跨出了那一步,谢兰庭就将后面最艰难的九十九步都走完了。 有过一次封后的经验,这回卫昭月可以说是驾轻就熟,一切结束之后立刻就叫人拆了头上的凤冠,该吃吃该睡睡,自在得好似这不是大婚而是一个普通的日子。 这座凤冠比她当年戴的那座更繁复更精美,是谢兰庭让宫里的匠人打造了半年之久才做好的,戴在头上也更累。 换回了宽松的寝衣卫昭月才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阿枝,快来给本宫的肩膀捏一捏。” “是,娘娘。” 阿枝给她揉了许久卫昭月才觉得自己僵硬了的脖颈轻松了些。 “陛下驾到~” 阿枝看到谢兰庭的身影便识相地退了下去。 “你这便过来了?” “我假装醉了让皇兄和陆苍帮我顶着,谁都不能打扰我的洞房花烛夜。” 卫昭月嗔他一眼,“还洞房花烛夜呢,你啊,洗洗睡吧。” 谢兰庭本就只喝了微醺,此刻最后一点醉意也没了,“怎么了?” 卫昭月将寝衣的腰身拢紧,清晰可见腹部的隆起,如今怀了六个月的身孕,肚子已经明显隆起。 只是这回不知怎的肚子不像第一回 那么大,六个月的肚子和普通妇人四五个月差不多。 “我还当是什么,太医说了三个月之后可以房事,只要轻些即可。” 见谢兰庭不当回事,卫昭月也不再解释,“到时候你便知道了。”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时,谢兰庭终于知道卫昭月说的是什么意思了,他看着她柔软的肚皮上一会儿一个凸起,脸臭得能吓死人。 卫昭月故意看他笑话,“怎么了,不要继续了?” 谢兰庭咬牙切齿道:“这还怎么继续!”这小混蛋都要在肚子里打拳了。 “比她兄长皮上百倍!” 谢兰庭恨恨地下了床,走到偏殿兜头就是一盆冷水,随后便是低沉暗哑的声音。 卫昭月听着他性感的声音也有些心猿意马,干脆便起身跟了过去,屏风后露出一双眼睛看着谢兰庭闭着眼,喉结轻轻滑动,像...像个男妖精。 “你是不是故意招惹我?”她落入一个带着湿气的怀抱。 “我才没有。” “你就有。” “唔唔~嗯~” 因着这个谢兰庭日思夜想却万分调皮的小公主,他从卫昭月怀胎一直素到了孩子满月。 期间有不长眼的大臣建议举办选秀,多纳些妃子为皇室开枝散叶,谢兰庭正巧满肚子火气没处发,这个倒霉的就被谢兰庭发配到边关监督挖矿了。 幸好小公主的出生平复了他所有的火气,这个调皮的小公主生者一绿一黑的异瞳,脸蛋生得与卫昭月一模一样,偏生一双凤眸与谢兰庭如出一辙,谢兰庭不论是上朝还是批奏折都要将她抱着,简直将她疼到了骨子里。 谢瑄凰周岁时举办抓周礼,与谢建章一岁时便会说话却只会爬不同,谢瑄凰到现在还不会说话,但是走得稳当,还不让人抱她。 谢兰庭将她放在地上,地上铺了厚厚的地毯,上面摆满了各式各样地物件儿,“凰儿,去,喜欢哪个就拿哪个。” 谢瑄凰听懂了,她迈开步子就往前走,地上的东西她看也不看,径直走到了最中间拿起了那个四四方方的盘龙印章,印章有些大,她两只手捧着才能拿住。 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谢瑄凰就这样拿着玉玺走了回来,炫耀似的举起来给谢兰庭看。 谢兰庭一把将谢瑄凰抱了起来,“诶呦,不愧是朕的女儿,哈哈哈哈哈哈~朕的女儿拿的是玉玺!” 不知是玉玺太重了还是谢兰庭抱的突然,谢瑄凰手一滑玉玺便掉在地上磕掉了一个小小的角。 谢兰庭满不在乎地捡起玉玺又塞进谢瑄凰手中,“拿着。”随意地就好像是一个玩具。 卫昭月悄悄掐了一把他的后腰,示意他稍微收敛一些。 谢兰庭这才收敛起脸上的笑意,只是从飞起的眉眼还是看得出来她此刻心情大好。 幸好能在这抓周礼上出现的人都是谢兰庭的心腹,大家自然不会扫他的兴,纷纷祝贺道:“恭喜陛下、恭喜娘娘,恭喜公主殿下。” “赏,通通有赏!” “我要给公主当驸马!” 清脆的童声让整个大殿立刻安静下来,连呼吸声都几不可闻。 罪魁祸首的父亲,也就是陆苍,眼疾手快地捂住陆昀的嘴巴,只留陆昀一双清澈的眼睛眨巴眨巴。 “陛下!陛下!童言无忌!切莫动怒!” 谢兰庭当时脸就黑了,气得就要找个鸡毛掸子抽死这个胆大包天的小子,众人见状立刻就拦住了他。 只有懵懂的小公主在一片混乱中看向了方才说话的陆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