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书名:脑洞太多所以忘了正经事 作者:凌霄莫语 文案: 《笑忆》系列正篇之一。心理叙述多,纠结犹豫反复炸毛,进度条拖沓。无cp,cp见番外。 卷二开启沙雕日常(先存稿再发): 教室里临近座位总会承包每节课间的例行交流活动。 这边的三人组是: 凌柒,万年第二,水瓶座,A型血,属性叠加,是又二又古灵精怪又刻板自律的矛盾体。 谷芙言,处女座,O型血,完美主义,吐槽功底max,语不惊人死不休。 谷羽沉,双子座,B型血,和谷芙言因为同姓签订了长期战略友好合作伙伴的协议,由此无限引发吐槽的话题。 事件A&B:军训报到当天,凌柒暗自吐槽了个遍;正式上课没几天,双谷签订协议还闹出了绯闻。 事件C&D:凌柒和谷芙言达成撮合一对基友共同上台并肩奋斗的成就,木西柚联合一众人翻出了凌柒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人不八卦枉少年。连点名抽签的摇号器都能用作月老牵线的道具:“噔噔噔噔!接下来将揭晓1号同学的心动男生究竟是不是――他呢?” 西柚飞起一脚:“肯定抽不到。” ――因为她喜欢的人,不在这里。 ―――――――――― 凌柒是叙述者,外表沉默寡言,其实一点由头就能天马行空脑洞大开到十万八千里外,当面吵架永远吵不赢。特立独行也规规矩矩,竟被称作假清高。是非黑白对错的界限从清晰到模糊,最后怀疑人生:我应该是对的吧? 十二岁的凌柒坚信世界终究美好,人善恶有报。 往后的凌柒亦然。 可她也曾怀疑、困惑、迷茫,一度止步不前,循环往复,只想找到一条对的路。 所有人都不理解她的脑回路,连她自己都是绕了一大圈才想起,自己究竟想要做什么。 等你找到了目标之后,又打算做什么呢? ================== ☆、第 1 章 【心理活动复杂的普通文艺二逼少女】 军训报道当天烈日炎炎。 下午两点的宿舍楼前,凌柒抬头仰望,被玻璃窗和银色栏杆晃得眼疼。合眼低头时听觉放大,周围安静得诡异,可能连蝉都热得懒得抱怨。金属活动门划过滑道发出尖锐的声音,宿管阿姨和凌柒父母寒暄几句“来的这么早啊第一个诶”之类的话。凌柒睁开眼睛,被领着向前,打了招呼。 在门口的宿舍名单上找到601,阿姨便带着他们三人走上六楼。宿舍门是木门,外面上了深褐色的漆,601三个数字下面白纸黑字,行楷写着十个床号姓名,凌柒的名字在最后。 开门后先看到照面的玻璃门,那个门外是洗漱区,再往外是阳台,砌着白色的半人高的墙,上面是往外延伸的防盗网。然后看到宿舍内部两侧五架上下铺的床,右三左二,深蓝色床架,原色木质床板,看上去并非全新。 “这个门朝里开就挡住风扇(开关)了哦,开下风扇哈这天这么热。”阿姨说着话,在门旁扭开风扇开关。于是天花板上两个灯管中间,两个白色框架蓝色扇叶的小风扇咯吱咯吱地启动,扇叶旋转发出嗡鸣声。风扇的位置在宿舍中间,可以摇头,应该是为了方便每个床铺都吹得到风。顺着天花板看过去,玻璃门上方的墙面还装有空调。 阿姨解释道:“那个空调的遥控器要等今晚人齐之后再发哈。” 凌柒父母在帮忙铺好床铺之后要走,留下妈妈的手机给凌柒。 阿姨轻声提醒:“学校不能带手机的哦,我们宿管看到了要查的吼。” 凌柒妈妈柔声回答:“知道的,听说了。本来初中也是学习为主嘛,只是我们等会还有点事情要出去,留给她手机方便她联系我们,下午我们回来办了报道就把手机拿走。” 阿姨点点头,送凌柒父母下楼。凌柒本来要跟着,被妈妈拦下:“你就在宿舍午休就行了。四点办入学手续我们再回来找你。”于是凌柒只在楼梯口目送,握着手机回到宿舍。 凌柒看似一直沉默,但从一开始就在脑内吐槽:来的这么早真的好吗,第一个到宿舍很无聊啊。在家时老爸凶自己说“都多大了自己套被套铺床吧”的神情历历在目,自己动手铺好入冬换季床铺后累死了想睡一会的时候老爸又凶着说“刚铺好的床怎么能马上睡上去啊”……玄学到这种程度,现在怎么二话不说亲自动手帮自己铺床,刚铺好就走了还让自己“休息休息”?难道是传说中的离别在即突然不舍所以亲力亲为? 不过,坐了三个多小时的车之后又马上吃了快餐,凌柒隔着肚皮揉了揉胃部,没有半点睡意。 凌柒走到洗漱区细看,玻璃门的左侧是两间卫浴,橙色偏棕的门和隔间,金色的转动门锁,里面白色手柄蓝圈花洒比家里的小。洗漱间右侧,贴着白色瓷砖的水池高到腰部,占了右侧全部的地方。水池边缘宽厚,应该是立起来的一排砖砌成,水池底面有两个圆形排水口,中间白□□状粗线条将圆分割成个个菱形。水池下面空的是用来放盆桶的地方,目前只有凌柒的红色水桶叠着浅蓝色水盆,还有两根白色半透明排水管。洗手台上绿色水管连着三个水龙头。那侧墙再往上是两层一砖宽厚、与水池同长的台子,台子同样贴了白色瓷砖,下面一层放了凌柒的杯子牙刷肥皂盒洗衣粉之类的东西。 整个阳台被防盗网封闭,伸出阳台的部分有高低两根粗铁丝,应该是用来晾衣服的,“应该不会被挂断,嗯。”顶上还有不锈钢雨棚,“然而飘雨怎么办呢……把衣服晾两侧会被雨飘但是晾中间可能不容易干……”凌柒脑袋里总能联想各种事情。 凌柒的宿舍在第一间,三面通风,视角良好,景致却不怎么样。阳台对着外面先是一片黄土空地,左边棕红贴瓷围墙外树木之外有条水沟,再往外是大学的林荫道,从六楼俯瞰,只见成片树梢和隐约的年久沥青道。远处大学教学楼的墙爬满青藤,郁郁葱葱,墙旧得发黄,很有年代感。 以前只知道这所初中是大学附中,来考试的那天回家路上听妈妈说,她在等凌柒答卷的时间里去大学里逛了逛,大学很大。但没想到这么大,一眼望不到头。 望不到头的还有眼前,楼下是黄土荒地,三角形围墙之外的那条水泥小路被树木掩盖去向,路的另一侧,水塘四周杂草拔高。再远就是山,山后还是山,都是清秀翠绿的小山,能看见山尖的那种。 凌柒看够了转回身靠着防盗网换一个角度打量宿舍。她只轻轻靠上防盗网又站直,双手轻抵防盗网下砖砌墙,不将过多的力道压在防盗网上。“万一防盗网不牢固可就完蛋了。” 从阳台没有门的门框到玻璃门再到木门,视线通畅。现在想想,宿舍格局有点像多了一个口的“串”字,分别是住宿区、洗漱区和阳台,一个口比一个口短。凌柒在第三个口的角落发现了扫把拖把垃圾桶垃圾铲,边上栏杆挂着刚才老爸擦床板用的抹布。真是五脏俱全。 凌柒走回玻璃门边,背对阳台重新打量宿舍。五架床左三右二,靠墙对齐。右边少了一架床的地方靠着床架叠着八个灰白色带门小箱子,编号从一到八。想起来之前宿管阿姨说今年多加了两个床位,但是柜子还没到,凌柒的十号床和上铺九号都要先和别人共用一下柜子。 挨着柜子的小茶几上面放着饮水机,旁边有插座,可以通电烧水。 说起来,每个床位都有插座,既然不允许使用手机,那插座是用来做什么的?虽然说距离床板还是有一定高度,但是凌柒还是没忍住脑补了一下半夜睡相不好伸手蹬腿戳进插孔的情境。 凌柒走出宿舍外,走廊宽敞,地面浅黄色瓷砖和墙面颜色很搭。外侧刷白的半人高的墙上面是不锈钢扶手,明晃晃反射着阳光。凌柒本来是习惯地趴上去,手臂还没靠上扶手就感觉到太阳的炽热,便收了回来。宿舍是多个口的串,宿舍楼是少一笔的口,补上那笔又没补完的是食堂,留下的空隙是走进宿舍楼的路。天井中花圃有小圆石桌,四周高的是桂花,矮的是抱团的红花檵木和黄叶假连翘,都是南方的寻常花木。宿舍一共六层,一层仅有两个宿管室和一个小卖店,其余都是空柱子。二楼到六楼都在第九间或第十间的位置用铁板隔开,这边是女生,对面是男生。 凌柒还是趴在了栏杆上。有点烫,又不是很烫。 食堂和宿舍楼的间隙是水泥路,两侧规矩地种着桂花。路在铺过宿舍楼挡住的黄土荒地之后转弯,靠近宿舍这边的是行政楼,另一侧是教学楼,两栋楼中间空地上有个三角形花圃,从校门口进来时能看到。教学楼后面还有一栋楼,不知是什么。现在视线直直望去的地方先是篮球场,后面是矩形花圃,再后面是车库挨着围墙。那边的围墙特意用铁丝加高,外面是居民楼和各种小宾馆,还有快餐店。再外面朝着面前左手边走一段再右拐就是高速路口,刚刚他们就是从那里过来的。凌柒收回了视线。 食堂不高,所以看得见篮球场左边下两个阶梯的水泥运动场。排水口砖划分“草地”和跑道。几个篮球架陪运动场围墙边的花圃草木晒着太阳,虽然距离远,但是心情应该相似,“真是晒死了。” 桂花路是斜线延申出去的,食堂前的运动场和路拐弯前尽头边的篮球场呈矩形,中间就留下了一块三角形的地。在这三个图形交接的那个角有个深红色方形台子,周围有有金属亮光的栏杆,中间立着杆子……是升旗台。 看久了阳光曝晒的地方,凌柒的眼睛有点累。一直趴在栏杆上,手臂晒得有点烫。收回视线看宿舍天井里阴的地方,有点不习惯,眨眼间一片红绿。 所有的描述都是“有点”,是长久以来的答案。 有这么一点点,但是不强烈。 可以被在意,忽视也没关系。 凌柒看到那边男生宿舍突然有两个人,可能是父子,因为高壮的那个拍了拍矮小瘦弱的那个的肩,然后就走了。被拍的那个目送他离开,自己双手交握靠在栏杆上——那边栏杆没被晒还只靠双手?凌柒突然觉得自己趴着真烫手。 不知道是感受到她望过去的视线呢还是单纯地打量风景呢,那个男生慢慢望了过来。 凌柒近视,一年前配了眼镜,一年之后疑似度数加深,还没敢告诉父母,所以她用现在的眼镜根本看不清对面男生的脸,但看得到他从低头变抬头,而且她有种被人盯得背后发毛的感觉。 凌柒躲回宿舍,顺手关上了门。看了看手表,过了十分钟,应该能睡床了吧——还在纠结老爸曾经说的“刚铺好的床怎么能直接睡”的问题。 刚躺下,万一舍友来了门关着自己睡着了怎么办,要不还是虚掩着吧,于是起来开了门。回床上躺着时恰巧风吹开了门,要是睡着了门又开着怎么办啊,有点尴尬吧……于是把桶盆拿回来顶着门。等等,那舍友收拾东西的时候这个桶岂不是很碍地方?于是把桶放到自己床边。想了想又从洗漱台上面的台子上把牙刷杯子什么的放回盆里,然后又放到桶里继续把盆叠在桶口。 几番折腾,凌柒想了想再没什么不妥的地方,终于躺回床上。 此时门开着,凌柒仰躺在床上,睁着眼睛。 一直睡不着。她没有午睡的习惯。 眼睛从上铺的床板、床架对着的白墙面、旁边的玻璃门看到瓷砖上的门影。阳光从外面照进来,凌柒就不担心有人路过时自己毫无知觉。 反正有光,路过的人总有影子。 正这么想着,第一个影子就出现了。 作者有话要说:《拾》和《过去关于你》都是《笑忆》的番外,前者前半段算是前传但和正篇班级剧情关系不大所以只是番外,目前暂停更新,在正篇剧情到一定阶段后会继续更新;后者是后续,已写完,为了不剧透所以暂时锁定,故事完结后解锁。 这一章算是交待环境,写得很流水账。不过放心叭不会坑的!去年屯了十万字的稿,至少这一个月都能保证每天三千字,放心追更吧hhhhh。 ☆、第 2 章 【若早知】 影子路过的时候,凌柒翻身坐了起来。 不知道是因为门开着还是因为凌柒动作太大,影子的主人扭头看了过来。 是个齐刘海绑着低马尾的女生。时隔多年,记不起她的穿着,只记得她浑身上下透露着洒脱不羁的气息。 当时就觉得,隐隐的不对,下意识不想和她走太近。 可是想想父母反复交代的“多交朋友”,凌柒还是走了出去。 那个女生自顾自往前走,又走回来,越过601,对着楼梯口喊:“阿姨你快点啊,帮我开门我进不去!” 看来不是一个宿舍的。凌柒松了口气。 阿姨气喘吁吁走上来:“哎哟早知道我就不下去这么快了,刚给你开门又上来给你开门。”两个“你”指代不同,前一个对着走出去的凌柒,后一个对那个女生。 那个女生笑嘻嘻地跟阿姨打趣几句,等阿姨开门后走进隔壁宿舍,熟练而自然地和阿姨聊天,从阿姨提问她回答逐渐变成她主导聊天的话题。她一边闲聊,一边自己把被子被套铺开准备装进去,凌柒正佩服她的社交技能和生活独立,那个女生却突然停了动作,对着阿姨撒娇:“哎呦这个床怎么铺啦,我不要铺床,阿姨你帮我吧……”说着嘟着嘴委屈巴巴地看着阿姨。 凌柒面上差点没绷住。这什么?一秒变脸?人格切换? 凌柒先前在门口围观,那个女生说进来吧没事的,她就走近站到阿姨身侧一步半的位置,继续围观。 围观到这时,心想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独生子女吧。 娇气,有脾气,爱撒娇,自我中心,又很自信。 凌柒以为帮忙是表达友好的方式,而且铺床这件事力所能及,所以抛出了橄榄枝:“要不我帮你吧。” 然而,那个女生很快、很嫌弃地对着凌柒丢了一句“不要”,马上转回头对着阿姨撒娇:“阿姨你帮我铺床嘛……”结束音是一连串的无法用文字表达的撒娇专用单音节词。 哈? 所以这妹子就是单纯地想和阿姨撒娇? 噫。 我真的要和她做朋友吗? 阿姨瞟了一眼凌柒,才说:“哎呀文尔亭你怎么那么爱撒娇,自己铺床都不行,凌染说帮你你又不要。” 一句话把两个人都介绍了。但显然没记住后者的名字,凌柒也很无奈,刚见面的人,都会把“柒”看成“染”。 被叫错名字是件令人生气的事情。但对方是长辈,又是初识,凌柒胸口起伏不大地深呼吸,面上微笑着,眼神平静,声音平静,但还是暴露了一点点“这次说了下次就要改正哦”的不快情绪:“我叫凌柒。” “哦,是柒啊……啊不好意思啊,我看错了啊哈哈哈。”年长的人似乎都喜欢用大笑化解尴尬,实际并没有什么效果。凌柒默默吐槽,没有接话。 另一个女生半背对着凌柒:“哦,我叫文尔亭。” 事后想起来,对方一直都是那副“who cares”的表情。 无视一切,唯我独尊。 只是当时,以为刚认识的人就是那副样子,以为独生子女就是那个样子,以为G市人就是那个样子,以为久了便会熟悉适应,朋友之间,会互相影响着慢慢变好。 是的,当时凌柒以为,认识了就是朋友的开端了。 甚至当时还天真地以为,所谓正确的道路只有一条,而自己会一直在那条路上。 很久之后才意识到,当时隐隐的不对的感觉,指的是后来那些非常不愉快的事情。 若早知如此,她宁可待这个人如其他的点头之交,彼此互不相扰,安静而冷漠地,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第 3 章 【这进度也太慢了】 ……可是,才开学第一天。 不。不是开学,是开始。正式的开学是军训之后、九月初。 拜小学语文老师的严谨的教学态度和严格要求所赐,凌柒习惯纠正自己的用词,力求准确而真实。 其实这是个好习惯,只是她太过于在意这些小事情了。 于是消耗了很多时间和精力,也忽略了一些事情。 不过这些事情,是她很久以后、变得随随便便得过且过的时候才意识到的,在那之前她依然是死脑筋,显得刻板无趣又笨拙,同时被人羡慕她认真细致。 现在,认真细致的凌柒同学,在纠结“初中开始遇见的第一个人我到底要不要和她交朋友?看起来不好相处,可是如果一旦放弃开始就不会开始了吧?问题是她也不接受我的帮忙甚至忽略了我的存在那我要怎么开始啊!”这样的问题。 绕着绕着把自己绕了进去。如果是未来的凌柒,面对这样的人一定会微笑打招呼然后走开,如果再考虑上文尔亭之后对她做了什么事情的话,凌柒会翻个白眼扭头就走,甚至她再也没进过602宿舍。 但她是过去的凌柒。 所以她随着阿姨的话有问必答,在阿姨的连线下,两个人简略介绍了家乡和过往,凌柒在一旁等着阿姨帮文尔亭铺好被子,想伸手帮忙抖被子却被挤开,尴尬地继续安静围观。直到文尔亭开始自顾自收拾东西的时候,凌柒才松了口气,跟着阿姨的脚步出了602的门。 再次微笑送阿姨下楼,凌柒彻底放弃和文尔亭交流,回到自己宿舍平躺,望着上铺床板,脑海自动重播影子出现之后的内容。 整个过程就像是“毫无用处呆头呆脑的同学被阿姨领着串门”,尤其是加上文尔亭是“自己来学校的”而凌柒是“父母陪同来的”这个对比之后。 当时初初涉世的凌柒,把“自己来学校”与“独立”这样的褒义词画了等号。 在凌柒的世界里,“褒义词”是个美好的东西,与它有关,那么人也是好的。 由此,她把文尔亭的撒娇认为是能和阿姨处理好关系、变得更亲密的办法。 自己就学不会。 从小到大,凌柒就被父母认为是不会处理人际关系的类型,与人交流时不看对方的眼睛,和人打招呼的时候声音太小甚至不打招呼,在长辈面前木讷,不会交流。 凌柒自己对此的解释是,我看了,我叫了(是你刚好在说话所以没听到,按道理来说长辈在说话的时候晚辈怎么能大声说话,就算是打招呼也不行。而你一旦寒暄就很久,回过头来又责骂我不懂礼貌不打招呼是怎么回事?),我回答“嗯”了(长辈们的话要怎么接?不熟的都是寒暄的千篇一律的提点,相熟的也就是见得多却不交心,我多说两句是不懂事还顶嘴,我简单回答嗯就又成了木讷,相比之下,不如少说几句)。 括号里的那部分,是凌柒从来没有完整地说过的。 因为在大人的世界里,说了你就听着,听进去,照做,就是好孩子。 如果不听,不做,那就是坏孩子。 他们有自己的想法,而你有他们想让你成为的样子。 你不需要自己想什么。至少十八岁前不需要。你还小,你什么都不知道。 如果你想表达自己的想法,他们是不会听完的,可能在前两句就打断你,告诉你这不对,你应该怎么样,你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如果你以同样的方式,在他们说两句的时候就想打断,那可不行。首先他们不会被你打断,他们会继续说,你的声音会被淹没,最后当然是你放弃挣扎。其次,你的行为被定为顶嘴,如果只是一两次,那就还有救,你还能变好,如果次数太多屡教不改,那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坏孩子。 在凌柒的认知里,人被简单地分成两类,好的和坏的。 那时候的凌柒有最基本的世界观,是非黑白对错的界限明显而简单。 文尔亭,因为有“独立”这样的褒义词作修饰,就这样被轻易划入了“好”的那一部分。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凌柒决定要与她打交道,学习与人交流的能力。 ……然而一开始就因为“太阳太大不想下去被晒”拒绝了文尔亭一起出门的邀请。 一方面的确是下午两三点太晒了,另一方面是和文尔亭刚刚认识,不知本性,不敢随意和她到处游走。更何况父母“叮嘱在宿舍休息”,所以凌柒最后决定乖乖呆在宿舍无所事事。 文尔亭“嘁”了一声嫌弃凌柒娇气,自顾自走了。 我娇气? 凌柒有心反驳,最后不了了之。 ——父母说她不善交际是真没说错,她对于不熟的人,抱着父母所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言语偏向于简单,有些话憋着不说。 因为说了对方也不一定听,但是一定会引起回应……谁知结果是好是坏?凌柒不想争执。 这种时候,孔老夫子所言“人不知而不愠”,凌柒还是记得的。 凌柒继续百无聊赖,时间下午两点半,所到人数:三(加上对面那个不认识的男生)。 时间过的也太慢了些。传说中的军训不是紧张紧凑的吗? ……还是姑且享受一下这份平静悠闲吧。 ☆、第 4 章 【XXX】 与凌柒内心纠结话痨嘴上一声不吭形成明显对比的是,身边的新朋友声音清亮,语出不穷。已经对宿舍周边发起了评论,而且好像打听到了整个年级的班主任的信息。 “我们班班主任好像才刚毕业,是她第一次带班主任。旁边那个是副班,欸我们居然有两个班主任欸(凌柒插话:小学不也是两个班主任吗一正一副?),啊我们只有一个啦。那个副班,他们都叫他聪哥,看起来比较年轻嘛,又和学生混得很好。他们说那个其他班的班主任教的好(凌柒:……其实都一样吧。学得怎么样看个人努力吧?)……你说的也是。但是她刚毕业没经验嘛,欸,说不定咱们不是她教呢,她教英语,咱们英语是一个班分成两个小班上课的,没准咱们不是她教呢……” 凌柒二十分钟前和这位短发瘦高的隔壁宿舍的女生从宿舍走到行政楼前宣传栏,和她再看了一遍分班名单。身边的女孩子来回走动看有没有自己的同学,凌柒看得很随意,因为凌柒是从外市考来的,格丁中学在凌柒所在的县城不出名,理论上来说来报考的人不会太多,名单上的人,对她来说都是陌生人。 不过新朋友看得很认真,嘴里念念有词“啊TA也在这个学校啊”“欸,怎么这个人也在”“你知道这个人么”。凌柒猜测是桂林当地小学的圈子,有些人物声名远扬,可她什么都不知道。于是照实说不知道。看她还兴致勃勃的样子,估计还得看一会儿。凌柒也慢慢看了一遍名单。来的时候只看了自己是哪个班的,这会儿从头看到尾发现她居然认得其中两个名字,是小学时听说过的一方人物,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同名同姓。 格丁中学2011级有六个班,从建校初到现在顺序排到这一级,是99~104班。凌柒在102班,不前不后。那两个可能是“听说过的人”的名字分别在首尾,看起来平时不用打交道。 ——在打交道这件事情上,凌柒觉得有时候陌生人比“应该是熟人或老乡”的人打交道起来轻松方便。 说是老乡,可是根本不认识。若从陌生人开始,显得生分;若从熟人开始,不仅觉得自来熟不讨人喜欢,而且不好掌握熟的程度。总之是很麻烦。 就比如身边这位自来熟的女生,凌柒觉得她很热心,又觉得不擅长处理这种对话。 于是听着就好。 对方心满意足地和凌柒往回走的时候,宿舍区那边已经很热闹了。来往的人增多,在食堂与宿舍楼的交接处的阴凉地方摆了一排桌子,后面坐着的应该就是各个班的班主任。想起来四点是要注册还是报到来着,凌柒掏出手机给父母打了电话,得到的回复是“事情没办完,再等一下。饿了可以自己买点吃的”。后面那句有些多余。凌柒中午下车之后就不想吃东西,午饭没吃多少,下午的曝晒之后觉得有些暑气,没什么食欲。 不过凌柒看了一眼宿舍楼下的小超市,决定借这句话再“光明正大”地进去打探一下地形。 这时候和同学招呼完的新朋友又回来挽着凌柒,说:“真讨厌,他们又叫我X。” “为什么呀?”为什么叫你X,是外号吗?我小学时对头给我起的外号其实更难听,可我现在倒是期待他突然出现。你在讨厌什么呀? ——凌柒没说出来的话永远比说出来的多。 “就是英文字母X啊!我叫奚星星嘛!三个字的拼音首字母都是X,他们就叫我X啦,真烦。” “欸,为什么烦?” 奚星星一脸“你是不是傻”的表情:“X啊!念起来不就是本地话里‘爱克死’吗!有人说你爱克死你乐意吗!” “……那还真的挺讨厌的。” ——凌柒,来了,语言不通的第一课。 G市本地话里,“克”就是“去”的意思。 托这个小事件的福,凌柒记住了新朋友的名字、外号和来源,奚星星,换成拼音首字母就是XXX。 XXX本身的意思,泛指省略的、未知的内容,可以是人、事、文字、时间,多见于课本里举例的“给XX或XXX的一封信”“XXXXXXX”“XX年XX月XX日”等。 凌柒在脑海里将它标为①,在下方另起一行备注:“②:奚星星。初中认识的第二个女生,隔壁宿舍,同班。短发,瘦高,外向,健谈。她有一个她讨厌的‘X’的外号,G市话念‘爱克死’,是‘爱去死’的意思。” 凌柒学习生物之后才觉得记忆是神经的电信号和突触,在那之前,记忆是脑海里用意识做笔记的样子,记下一个人的有关信息,然后另存为“某某某”。 把抽象的东西具象化,是她的强项。 大脑在做这件事情的时候,凌柒和奚星星进了超市。 其实在之前,拒绝文尔亭的邀请之后,凌柒实在闲得无聊,就下楼走了走,第一次走进了小卖部。那时候几乎没有顾客,老板娘的态度也很平淡,只招呼了一句“随便看看”,眼里带着些初见的怯,打量凌柒,凌柒对她微笑回应“嗯,我随便看看”。 小超市在男生宿舍楼底下一层,从凌柒宿舍往下看的话,是在“口”字宿舍楼横折的横与第一笔竖之间空缺的右边。小超市的开口正对食堂,其它三面都是围墙。地理位置绝佳,对进出宿舍和出入食堂的人来放肆招揽。小超市用着两个门面,门面正中是两个木制收银台,上面摆放着小零食和小包纸巾,右边是一排饮料冰柜,而且顺着走进去,也都是汤水饮品之类。中间是几排金属货架,分类摆放着饼干点心、薯条薯片、泡面、辣条和其它食物。都很常见。最左侧的货架摆放着文具,再往左是两个冰淇淋的冰柜和第三个木制收银台分隔出的一个小空间,里面摆放着躺椅和小茶几、电视等,看得出来平时店员们就在这里活动。冰柜后面还有一个生活用品的货架。凌柒逛了一圈,总觉得不买点什么不好意思,但是在家收拾东西的时候准备得挺充分,不需要生活用品。零食嘛……又不想吃……不如看看有什么零食,万一晚上想吃东西呢? 其实凌柒家里不常备有零食,吃饭以外吃水果居多。然而这里没有水果。 薯片?增肥。饼干?这个包装不好,拆了之后不方便保存,自己可吃不了这么多,更何况舍友也不一定喜欢,取用的时候包装袋还会发出卡拉卡拉的声音,太扰民了(凌柒已经开始考虑如何和舍友相处的事情了)。而且这类也太上火了。八宝粥?不需要,行李箱里有两罐。饮料?不需要,不健康而且不喝。辣条?被(父母)发现就惨了吧,而且谁饿了吃辣条啊?!果脯糖果?太甜了,一般来说吃几个就会放着,粘性太强又容易潮湿,放着吃不掉就是浪费。 思来想去,凌柒最后选择了一个看起来没吃过的比较新奇的、父母看了也不会指责的杏仁饼干。 收银台的阿姨脸上有刚认识的腼腆,看得出类似“得热情点留下好印象”“但这样暴晒的下午真的好困啊”的心理活动,但仍然保持微笑,接过凌柒手中的饼干:“选好啦?要这个啊。六块五。”小超市里客人不多,凌柒一个人在几排货架间转来转去,被盯了很久了。 “嗯。”凌柒微侧过身掏钱,瞟了一眼并起来的前两个收银台中间摆放的电脑,显示屏被分割成十六个画面,是视频监控。这么说之前走来走去犹犹豫豫的模样都被看得清清楚楚……凌柒有点不好意思。 阿姨拉开抽屉找零,顺口一提:“要买把锁吗?宿舍柜子可以挂锁的。” “不用了,我住十号床,还没柜子。” 阿姨很热情地推出一盒锁:“这锁质量很好的啦,先买着吧,你可以和其他人一起用的呀。柜子过两天就回来了,到时候锁可能就卖完了要等进货了哦。” “……那来一把吧。” 凌柒带着锁钥和一包饼干回了宿舍,再次感叹天天爬楼虽然不能健身但也是一种消耗,不过年轻所以爬起来还好。 然后就碰上了开朗好说话的奚星星。为了避免再一次被人说娇气,也确实无事可做,又只是在校园内走一走,凌柒把东西放下就和她一起出门了。 凌柒一边下楼一边想,得快一点适应六楼的高度啊。 眼下凌柒和奚星星草草逛了一圈小超市,等着父母回来办理之后的手续,在天井花圃阴凉处站了一会儿,奚星星大概是觉得凌柒实在无趣,又碰上了小伙伴,和凌柒说了一声便走开了。剩下凌柒不愿意再爬楼回宿舍再下来,就站在楼前等父母。 面前人来人往的背景是日头西斜,橘色被晕染开,与蒙上一层薄云的蓝天渐渐重叠。虽然光线依然炽热,却也有一种到暮年的无奈和悲壮。 日暮、日暮。 以前只是想像。 从前这样的时间,大多是在上课,或者在玩耍于是忘记了时间。凌柒从来没刻意注意过。 她对日光的印象按时间分为早中晚,按天气分为阴与晴,按季节是春夏秋冬。都是几个节点,几乎没有这样看着日头慢慢西斜的经历。 仿佛在看着一个人,随时间向前,“一晃眼”过去许久,又不久。时间的度量很奇妙,用感觉永远不准确,用单位又太冰冷。时间哪是那么简单。 自己要呆在这里三年,格丁中学没有高中部,自己三年之后就会离开。 时间上是三年,感觉一定短暂又漫长。 虽说哪段时间都是如此,期间的不一样在于经历的事情。 我这三年,会经历什么呢? 凌柒带着这样的疑惑等到父母回来,办好手续,把手机交给妈妈,和父母挥手告别,自己带着新领到的单子走进了宿舍。 ——一切才刚刚开始。 ☆、第 5 章 【你好】 ……什么情况?! 我才下去多久?我怎么一路上都没觉得这么多人?我的舍友是什么时候都来了的?为什么都有父母亲朋扎堆?我一个人也太尴尬了吧!早知道刚刚就不应该那么轻易地回答父母“不用啦我自己上楼就好,嗯,我知道。我舍友都还没来,我回去等等看”了啊! 结果舍友都来了。 而且亲友扎堆,三五成群。 凌柒将妈妈给自己带的水果放到盆里,默默地走进走出,大概有人叫住自己问了几句名字,凌柒微笑答了。退到门口,打算按名单的名字和床号将宿舍里的人对应起来。 靠近门口的一个卷发女生五官精致,面容含笑,眼神清亮,偶尔看几眼凌柒,像在问“你好,你是谁,有事吗?” 凌柒盯着她一会儿想搭话又没搭话。那个女生很像凌柒一个小学同学,也姓黄,凌柒记得名单上有个姓黄的女生,在8号床,看了看那个女生果然是8号床!不会吧! 不,仔细看了看,真的不是她。 ……都说了格丁中学不出名啊!怎么会那么巧碰见小学同学!而且你刚刚已经看了两遍全年级的名单了不是吗? 与其说是在期待那个相似的小学同学出现,不如说是期待见到熟悉的人吧? 凌柒叹了口气,试图接着对号入“床”。 然后作罢。因为大家都在忙碌收拾柜子、与人交谈,分不清哪个名字对应哪个人,只有6号床的舍友坐在自己床上,家中亲朋也都在细细嘱咐什么。 凌柒记下了那个名字,谷芙言。 打定主意交友,但不知道要怎么开始。 6号床是自己正对的床,大概是之后最容易见到的人。凌柒一边想着怎么打招呼,一边坐回自己床上开始收拾,将必要的纸巾、笔和笔记本从行李箱中取出来,放到枕头靠近墙的位置,笔盖别在笔记本前两页上,纸巾压在笔记本上再用枕头压住。然后把自己的洗漱用品按阿姨上来开门时说的方式,将沐浴露洗衣粉放在墙上两行砖砌“架子”的上层,牙杯和肥皂盒放在下层。刚好一个舍友也来放东西,问了一句:“你好呀,是阿姨说了是这么放的吗?” 凌柒愣了一秒,看了看玻璃门外只有自己和她,是在问自己。答道:“嗯。大的沐浴露之类的放上面,小的像牙杯肥皂盒放下面。” 有些急切想说完,语速偏快,声音像卡在喉咙里。凌柒说完之后就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那个女生笑起来:“这样啊,那我的和你的摆一起。”说着把各种东西和凌柒的同类摆在一起。 凌柒突然有一种“集体”的感觉。 不光是小学班主任拍案强调的“集体荣誉感”里的集体,是真切地感觉到“一起”。 在自己离开宿舍的时间里,已经有人把自己的个人物品放在洗漱台上架子的一个位置。自己的东西放一起,是个人占据方寸之地,凌柒先前之所以把东西摆上去又收了回来,就是不想做那个“早早圈地占位”的人。之后默默放在没人用的位置,与其他小范围都隔开一定距离,突然有人主动说“那一起吧”,然后单人的物品变成双人份,同类不同样,比其他人的东西近,又礼貌地保留一定距离。 大概就是初见时刚刚好的距离。 有家长发现了这边的改变,告诉自己的孩子“你看别人摆好了自己的东西,你的怎么就只随便乱放”。然后被另一个家长听见了,也让自己的孩子去摆放洗漱用品。 ……“别人家的孩子”式教育。 既能理解家长想让孩子独立、“见贤思齐”、融入集体、不突出的心态,又觉得不应随大流,看别人做什么就做什么。当然褒贬视具体情况而定。 凌柒发现越来越多人按位置摆放之后突然又慌了神,细细想了想阿姨的说法,确认几遍是这样没错,才减轻“万一我说错了,检查寝室的时候被批评了大家都怪我怎么办”的焦急感。 宿舍没有凳子,凌柒坐回自己的床上,正好坐在6号床女生的对面。 自己孤身一人,她身旁亲朋数人。 被亲人关注牵挂的孩子很幸福,笑得温和爽朗又有些腼腆,应该是好相处的人。不是文尔亭之流。 凌柒再到门口名单确认了一遍,对方叫谷芙言。 然后鼓起勇气,笑得自然,走到对方面前,抬起眼帘直视对方的眼睛。 “你好,我叫凌柒。” ☆、第 6 章 【因为是夏天和军训】(上) 寒暄进行的很顺利,至少凌柒自认为大方得体,没给谷芙言和她的亲友留下什么坏印象。和谷芙言在宿舍门口名单处交换了姓名,时间临近班会,两个女生一起下楼去教室。 凌柒先前和奚星星在楼下探索新环境时也找到了教室的位置。教学楼外侧贴满长方形瓷砖,铅白配玫红,总给人一种半旧不新的年代感。凌柒不适应的是,教学楼的层数计算是上了半层楼之后才算一楼。 楼梯可容两人半并行,地面贴砖更有年代感,图案是深墨绿色混淡黄色不规则小碎片。楼梯间面向行政楼的一侧是半圆形,另一侧是方形,连着的是楼层走廊。每层楼四个教室,按格丁中学的班级命名按自然数大小顺序来看,一层和二层都是大一届或者两届的教室。 102班在三楼的第三间。木质门边有陈旧铜色锁扣,门上镶着一块透明矩形玻璃,简直是班主任或教导主任的凝视的标配。木门外面还有一道从右向左合上的暗黄绿褐色金属制移动门,凌柒每次看到它都会想起来小学数学课本上“三角形结构稳定而平行四边形结构不稳定”的示意图。教室北侧是三组大窗,从教室顶部一直开到桌子上方一小段距离。外面是白色的防盗网,里侧绿色的窗帘不知多久没洗,灰扑扑的模样配着空无一人的教室,像是闲置已久,在等着谁开门而入,扰动尘埃,上演一出独一无二的青春戏。 教室前后各有一台空调,除此之外,四个风扇六根灯管、五十六套桌椅、讲台、教具、后门角落的打扫工具都是标配。 凌柒比较在意的是,教室的南面是一堵墙。仅在顶层有一排透气窗。虽然在位置上和北侧顶部对称,但看着玻璃窗上的灰尘、生锈的防盗网、以及难以企及的高度,就觉得这排窗可能并没有实际的作用。 墙的外面、走廊的位置有两块突出的宣传栏。 凌柒内心暗戳戳吐槽:“为什么每个教室外面都有宣传栏?这样突起的宣传栏不会让本来就狭窄的走廊变得更窄吗?而且尖角的位置根本就没有做钝化处理啊!真的没有人磕到过吗!我矮是没错啊但是总会有高的人会撞到上层的角吧?而且!这两大面薄薄的玻璃看起来就没有抗打击能力啊!玻璃是易碎品吧!” 吐槽归吐槽,再怎么说都是即将要在这里度过三年的教学楼。凌柒只能选择接受。 趁着没什么人的时候,凌柒还偷偷看了看一层以下的半层。从东至西分别是器材室、医务室和图书室。门和窗户的设置同教学楼,只是在间隔处分别用一块绿地栽种灌木来装饰墙面。教学楼与行政楼之间也有一块绿地,是凌柒比较喜欢的地方,因为绿地铺满了野生三叶草。 总体来说,整个学校都有一种老旧风格,建筑半旧不新,操场水泥堆砌,绿地花木常见,没什么特别的。 下午四点二十,凌柒和谷芙言再到教室时,教室的前半部分多少都被人坐了其中一个位置。凌柒喜欢窗边,在靠窗的倒数第三排坐下,谷芙言犹豫了一会:“真的要这么后面的座位吗?” 凌柒指了指教室:“因为没有其他的再靠前一点的两个空位了啊。”那就不能作同桌了啊。 谷芙言看了一圈:“那好吧。反正只是军训,开学应该会重排座位吧。” 刚坐下,凌柒就发现了无法忽视的事情。 前面坐着一个穿着绿色背心的男生。 ……从哪方面来说槽点都太多了吧。 同学……你是同学吧?教学楼禁止背心短裤不是常规吗?为什么你穿着背心这么坦然啊?而且刚刚宿舍楼底下报到的时候领的单子很明确说着不准穿着奇装异服,就算今天的确很热、绿色也很像军训服的颜色,但是不管怎么说,在教室穿背心就是不得体啊! 咳,凌柒同学,请停止你的心理活动。 谷芙言发现了凌柒的异样,问怎么了。 “就是,之前领到的单子上说‘禁止奇装异服’,你看前面那个男生穿的背心,算不算奇装异服?”明明已经在心里判定对方奇装异服,说出来又成了商量的语气。凌柒担心前排男生听到背后的话,声音特别小,谷芙言听了几次才听清楚。但听得太费劲,内容就没那么重要,甚至有些无聊,她点了点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第 7 章 谷芙言问:“你有小学同学吗?我们班里。” 凌柒摇摇头:“只有一个小学同校不同班刚认识的同学,在楼上99班。” “那有点惨,又有点好,像我刚刚发现一个小学同学跟我同班。” “……挺好的呀。”凌柒虽然不希望和同乡同班,但熟人应另当别论。“小学同班”比“同校不同班”关系更近,而且单独提出来,应该是有交情吧。 谷芙言微怒,声音略抬高又压低:“好什么呀,那不就有人知道你之前的事情了吗?你看刚刚在路上就有人叫我外号,呸,我才不承认那是我的外号呢,都是他们乱起的。” G市人说话有种独特的强调,某个音加重加长,整句话听起来语气就很强烈,带着抱怨和强调的意味,倒是“呸”字是说错话了自打嘴巴不好意思,否定之前的话,语气很轻。 凌柒想起来,之前路过小超市时有人大喊了一句什么,谷芙言骂了回去,然后恨恨地跟凌柒往前走,凌柒问了句怎么,果然又是被小学同学喊不怀好意的外号的情节。 凌柒有点想念那个整天用外号叫她的那个人。虽然对方已经很久没有那么叫她了。 但即便如此,在新朋友面前被人叫以前的外号,总是不开心的。再加上和奚星星的比起来,谷芙言的外号就是字面意思的不怀好意,所以凌柒没有再继续问。 刚好班主任和副班主任先后进入教室,凌柒和谷芙言不约而同结束对话,端正坐姿,凌柒再次庆幸果然是同类。 班主任是位长发扎马尾的圆脸女生,结合奚星星的情报,的确是大学刚毕业不久的模样。往后的很长时间里,大家都称她为“丹丹”以拉近距离。 副班主任是位中年……不,介于青年和中年之间的男老师。他的气质很奇怪,说青年又描述得太年轻,说中年又不像是中年油腻大肚秃顶的模样,总之是一定年纪但又和学生直接按玩得来的样子,年龄里有沉稳感,外貌和心态又有年轻的影子。也不知道是哪一届流传下来的称呼,私底下甚至偶尔当面都有人称他“聪哥”。 班会没什么主要内容,两位老师自我介绍完之后,讲述了接下来面对宿舍生活,大家需要进行的调整,重点就是洗澡时间和整理内务,按时到教室按时回寝室,按时吃饭,和舍友友好相处互相谦让。 凌柒听完觉得,军训,除了硬性要求之外,或许还有适应集体生活和规范作息的指导作用吧。 五点班会结束,凌柒和谷芙言去食堂排队吃饭。食堂是一座三层建筑,外表黄色墙面和蓝色反光玻璃很惹眼,顶层挂着四个红色行楷大字:格丁中学。 食堂的东侧楼梯连接二层三层,西侧有一个很宽的阶梯直通二层南门。此时二层关闭,凌柒和谷芙言从靠近宿舍楼的一层西侧小门进入食堂。一进门左侧有个消防门掩着的楼梯间,靠近楼梯间的是餐具回收台,两列洗手池占据小空间两侧,靠墙是两个绿色的大号收残桶。食堂内都是快餐店常见的小桌,两条塑料板凳分别连在打了广告的桌子两侧。食堂打饭窗口在东面,凌柒走近时才发现食堂南面开着一个大门,打饭窗口的南北两边分别有一个台子放着一个银色大桶,外面红漆写着“绿豆汤”字样。 凌柒没有想象过食堂饭菜是什么样子,没有期待,也就没有失望,选了两个自己喜欢的菜,其中一道是青椒炒木耳。 后来混了多年食堂的凌柒再回想食堂的第一餐饭的时候,忽然意识到那个菜按理来说应该是某种肉菜的配菜,而已。 当时的凌柒把它很开心得吃完了,在她没有想过以后的每道菜里多少都会有青椒的时候,青椒只是普通的蔬菜,而已。 和谷芙言回到宿舍。宿舍里的家长都离去,几个舍友在或是在整理自己的东西,或是聊天,用着刚才班会的梗说说笑笑:“洗快点啊,每人只有五分钟。” 说的是班主任计算的、自由活动时间内如果十个人都要洗澡的话每人可以用的时间。 洗澡间有两间,只有一间的花洒有热水。然而更重要的问题是:热水需要用热水卡才能用。 舍长是凌柒上铺的九号床,黑瘦,发尾微卷,五官在肤色衬托下有书里提到的埃及艳后的感觉。见凌柒和谷芙言回来,她又问了一遍:“热水卡还没发下来,我问了楼妈,楼妈说可以找学姐借,你们有认识的学姐吗?” 凌柒摇摇头。军训的时候整个学校不是只有初一的学生吗?楼妈指的应该是宿管阿姨,阿姨的意见能不能靠谱一点。 凌柒和谷芙言是宿舍里最后回来的,舍长终于对借热水卡这件事情失去希望,耸肩摊手道:“那就只能洗冷水咯,军训真讨嫌。” 讨嫌? 听过几遍,结合语境判断出来大概是这两个字。拆开来是讨厌、嫌弃,大概是惹人讨厌、使人嫌弃的意思。 ——凌柒G市用语学习笔记第二条。 ……完全没在意需要洗冷水的冷酷现实。 因为是夏天。因为是军训。因为是宿舍集体生活。因为曾经老爸曾说洗冷水强身健体但是在家里绝对不会洗冷水。 此时住校,环境大打折扣,恰好没有热水卡,洗冷水顺理成章。 凌柒对于冷水澡其实蠢蠢欲动。 ……天真真好。 ☆、第 8 章 【无知而无畏】 洗衣服的时候又是一位舍友的惊呼让凌柒成了焦点:“诶你看她洗衣服动作好熟练啊。” 如果是之后的凌柒,百分百会觉得是在客套和谦虚,同时有种想立马躲起来的感觉。 但当时的凌柒十分开心和庆幸:“因为在家里这些衣服是自己洗的呀。”家里爸妈的严格要求并非全无用处。 “真厉害。大件的衣服也自己洗吗?” “那个在家丢洗衣机啦,在学校只好自己洗了啊。” “是欸,学校没有洗衣机就是不好。” “嗯……”其实如果每天洗衣服的话,要洗的衣服也不多啊。 总之,离开父母后十人宿舍的第一次集中交流显得十分和谐。凌柒带着“先按规定完成自己要做的事情再处理其他”“与人交流大方微笑礼貌回答”的想法和做法,把衣服洗完晾好,整理好自己的东西,六点四十和谷芙言一起前往教室集合。 下午半小时班会时间短暂,凌柒对于接下来即将经历的事情,除了报道单子上的五天训练加晚自习之外毫无头绪,而且在纳闷为什么军训会有晚自习。 又想:不晚自习作什么呢? 毫无头绪。 同样是懵懵懂懂地被安排,凌柒不报期待、没有想法地既来之则安之的作为,和教室里七点过后仍然闹腾的众人成明显又不太明显的对比。 不太明显的原因是,同桌的谷芙言也保持安静,只在教室里看了看,和凌柒没有什么话题。前桌和后桌也诡异地安静,再远一点的座位有声音,但凌柒小学时坐在前三排,吵闹的人被安排在后三排,整个六年下来,凌柒被培养出了“只要声音在一定远的距离外就能选择性忽视”的能力,像是自带边长半米的过滤结界,只固定接收来自讲台的声音。 于是周围很安静。窗外的天空逐渐暗淡,树影蝉鸣,是凌柒脑海里“万籁俱寂”的模样。 “远处”的喧嚣与她无关。 所以,在班主任生气地把一个吵闹的同学点起来,说“你看你们这么闹后排同学都听不见我讲话的声音!全是你们的嗡嗡嗡的声音”的时候,凌柒心里说了句,我听得见的哦。 因为班主任发作,教室里终于安静了下来,凌柒才对先前嗡嗡嗡的环境有了反应。不过也没多大区别,凌柒听的还是老师的声音。 那名同学手足无措,班主任达到了让教室安静的目的,递给他一叠信封让他帮忙发下去就算放过他了。 但是大家互相都不认识,那名同学也很为难地看着老师。 文尔亭在第二排大声出主意:“你就念名字一个一个上来领就好了啊。” 他看向班主任,待她点头后拿起了第一封信封。 “朝……” 不会念。 文尔亭暴躁又大气地伸手:“哎呀什么字啊这么难念!拿过来我帮你。” 那个男生看向班主任,文尔亭发现他的视线不在自己身上的时候,伸出去的手也不收回来,对着站在门边的班主任喊话:“老师我可以帮他吗?” 丹丹点头,文尔亭起身直接走到讲台上,扯过男同学手中的信封,也只念了一个字:“朝……日……杨树的杨去掉木字旁!是谁?自己名字这么难念不应该听到开头就起立了吗!” 一个矮个子男生不好意思地站起来:“我以为有同姓的啊。” 取信的时候文尔亭拦住他问:“所以你的名字到底怎么念?” “朝旸啦,朝旸。” 后来凌柒看全班学号表的时候,才知道是哪两个字。 朝是多音字,作姓的时候念成朝代的朝,同潮音。文尔亭和那个男生都念成朝阳的朝,同昭音。后一个字倒是和朝阳有关,是太阳升起或晴天的意思,旸音同阳。因为听说过北京市朝阳区的朝阳的发音,所以往后大家叫他的名字,都还是正确的音,“朝代的朝,阳光的阳”的音节。 在发信封的过程中,去领取军训服的同学回到教室,分发军训服之后又多说了一会儿,凌柒等到班主任的指示才拆开信封,里面是很长的两张信。 一张是常规的学校官方欢迎信,另一封是班主任的寄语。 官方信千篇一律,班主任的寄语主题是“让他人因为我的存在而感到幸福”。 已经从先拿到信的同学叽喳声中听到了这句话,被剧透之后再看就没了惊喜和期待,只剩按部就班。凌柒耳朵还注意听着丹丹的声音,阅读就没那么专心。心分三用的结果是归为一体,凌柒只听见了嘈杂中,自己内心的声音。 存在是什么呢?幸福的定义也那么宽泛,可以很小,可以很大,因人因事因地因时各有不同,对于他人而言,我又是什么呢? 凌柒没有“长远”的概念,尤其在小学毕业之后。虽然想象过各奔东西,但真正离开家乡小镇的是少数,如凌柒。剩下的人只是进入了初中不同的班级。是远了,又没多远。 凌柒是真的远了。 小升初时,大家对“距离”没有多少认知,凌柒说要前往G市上学,小学同学也就只有“哦”“好远”“羡慕”之类的不痛不痒的回应。 于他们而言,自己算什么呢? 凌柒忽然想起来六年级的某天,班主任茶哥没有征兆地停下讲课,扶着讲台,满怀惆怅,一副“我看透了”的模样,语气笃定得很:“十年之后,或许还不到十年,你们就不会有像现在这样的联系。到了大学、高中,你们就会彻底失去联系。甚至都不到那个时候,你们中的有些人,毕业了就不会再联系。” 那是凌柒第一次觉得在“时间”面前,什么事物都显得渺小,什么情感都是过眼云烟。又暗自赌气,觉得到时候一定能和他们中的某些人保持联系,而且比现在更要好。 ……可是没有。 毕业之后,记忆突然只剩下开始和结束,中间的过程快速飞逝,只剩下一些想记住或想忘记的事情,而那些事情也终将逝去。 凌柒的情绪有些低落。 像拥有了上帝视角,漂浮在半空,俯瞰喧闹人群。 我现在不认识你们是谁,往后三年里,大家同窗而学,再往后便是各奔东西。 对我而言,“与你们在一起学习的日子,过一天少一天。” 我的存在大概是,“从外地考来的同学,后来没了联系”。 三年时间,漫长又短暂。 原本无知而无畏,一旦预见了未来的分别,就变得伤感和孤寂,与周围的躁动更格格不入。 ——凌柒的开始是这样的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更了四千字……原本想断在三千字,但是这一节不好分开更,所以一起发出来了。 ☆、第 9 章 【多年以后谁还记得】 军训第一天,知道要早起不能睡过头,意识在起床哨吹响之前已逐渐恢复,六点一到,楼底的哨声冲破天际。大家一边感叹昨晚小声嘀咕的“吹哨叫起能听见吗”是多余,一边掀被子翻身坐起,梳头叠被,从阳台收下昨晚刚洗的军训服换上,“居然这么快就干了吗!”“要不是夏天也不敢昨天就把刚发的衣服洗了啊。” 丹丹在宿舍门口隔着防盗网推开玻璃窗,探头望进来:“大家都起了吗?” 2号床的女生没来报到,1号床的妹子赶紧下来开门:“老师好早啊。” “来看看你们,大家都会叠被子吗?啊,这谁呀,快起床了,六点半下楼集合。早训之后吃早饭,再集合前得把内务都收拾好,昨天分配的每个床的任务大家都记得吧?” “记得!” “行,我们班有个宿舍在楼下,刚看过也都起了,我先去602看看,一会儿楼下见。” “老师再见!” 六点二十七,匆匆忙忙下楼,周围都是不认识的同学,几位老师朝着楼道招手:“快快快跑步找到自己班的位置,跟着班主任走,就等你们了怎么这么慢呢!一会儿就锁门了!” ……谁让宿舍在六楼。 凌柒吐舌,站到丹丹身后的队列。 往后几天都是六点起床,六点半集合早训,早饭,收拾内务,训练,午饭,午休,训练,洗漱,晚自习,休息。按部就班,循序渐进。其中一天晚自习是英语测试,据说是为了开学后的分小班教学摸底。当年的小镇小考不考英语,小学只注重语文和数学,凌柒在招生考试时全靠语数拉分才被格丁中学录取。为了开学能跟上进度,原本应该放飞自我的六年级暑假被用来恶补英语,所幸努力没有白费,军训时的摸底考试都会做。后来一次计算机课程,老师拿那次测验的成绩单作例子讲解excel表格工具的筛选功能,凌柒瞥见自己考了103分(满分120),虽然还是倒数,但已经比睁眼瞎要好很多了。 军训时最希望下雨,也的确下了几场雨。南方夏季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只是偶尔中断了训练,给人休息和喘息的机会。好不容易撑完一周,拍集体照留念、家长撑着伞在高了几级阶梯的篮球场围观验收军训成果,就各自回家休息两周,准备正式开学。 开学后,凌柒的床旁边多了两个小柜子,分别用红色油漆标着9和10,凌柒在10号柜子里放入自己的东西时,谷芙言对“柜子居然离床这么近”表示羡慕嫉妒恨。 “怎么感觉你们这两个柜子比较大?” “没有吧,错觉啦。” 谷芙言眼里闪着狐狸的狡黠:“我们换个柜子怎么样?” “……不换。” 毕竟新的柜子就在床边,重点是“不用下床就能拿到东西”,就距离上来说,9号床虽然距离比6号近,但因为是上铺所以也仍然麻烦了点。 说到这,601宿舍与军训时的另一不同是,原本9号床的舍长兼班长范范开学后外宿,而且原来的2号床的“杨瑜瑾”同学没有来格丁就读,于是有两个女生从楼下的506搬了上来。 军训时,各个宿舍多少都有些闹腾,尤其是休息时间聚在一起,除了3号和7号舍友是小学同校之外,大家来自不同小学,有过不同经历,有时候提到一件事情,九个人能有不同的联想,常常七嘴八舌哈哈大笑。有交流便会相互熟悉,也就与其他宿舍的人分了亲疏。想来那两位女生也是这样,所以和601“原著民”们有些隔阂感。 凌柒在军训期间和舍友们互换了QQ号,因为离家距离远,所以回家路上花的时间也长,等到能用电脑登陆QQ的时候,又被在群里说“好啦最后一个进来啦”。 ……军训报道那天我是第一个到宿舍的好吧。 住宿其间无法使用手机,凌柒将手机上交给班主任,开始了第一天晚自习。主题是分发课本和选课代表。 第一个是语文课代表,凌柒身体不动,仅头微微偏向左边,四周无人举手。聪哥在台上准备教育“你们一个个的不该说话的时候老说话,现在让你们说话了你们怎么又一个个不作声了”的时候,凌柒举起了手。 凌柒自忖语文还不错。而且对语文足够喜欢。 ——她的选择凭据是能力与喜好。 因为没什么人竞争所以轻易拿下,这也太简单了吧? 之后是数学、英语、政治、历史、地理、生物、美术、体育。 选到美术课代表的时候,凌柒悔不当初。早知道就选美术了啊! ——喜欢之上有更喜欢。 正式上课的第一周,班主任日常巡堂,语文课前让凌柒和语文老师打了照面。 语文老师姓李,是位中年长卷黑发的女老师,温和中透着严厉,作风端正老练,教学经验丰富。别问凌柒怎么感觉出来的,问就是和小学五六年级的老师感觉相似。 课上文尔亭为首的几名同学说着网络流行起来的“火星文”“有木有”和模仿外国人口音的中文,正沾沾自喜,却被李老师认真纠正:“你们说话就要好好说,写字就要好好写,不要说‘有木有’,‘有没有’就是‘有没有’,你们要培养自己的语言习惯与素养,发正确的读音,写正确的字。” 李老师未说完时,文尔亭连连撒娇不耐烦:“好了好了老师我知道了我以后不讲了有没有就是有没有,谁再说有木有就是跟我过不去了啊!哎呀老师就一句话你至于说这么久嘛?我们上课吧好不好?” 凌柒觉得,这就是上课啊。 语文最基础的字与音,细节需要从日常语言交流中注重与积累,否则一时图趣,不知不觉间就会被影响,忘了原本正确的读音与字形,等到要纠正的程度已经多此一举,一开始就不错不就好了吗? 细节无小事。有些细节不能囫囵吞枣和稀泥。 而且打断长辈说话是不礼貌的行为。凌柒心里对文尔亭的印象分又低了一点。 周三的语文课连上两节,默认的作文或习题课。因为习题不多,又想摸清大家的写作水平,李老师让大家写作文,主题就是刚经历过的军训。 班上同学炸开锅。写作文无疑是语文课的最大考验,尤其是下课就交的限时作文,威力仅次于考场作文,略在周末作文之上。 所幸是刚经历过的真实事件,总有东西可写,不至于现场胡编。需要解决的是选哪两件事来写——凌柒写作文惯用总分总标准套路,开头结尾大概分别占两三行一段,中间预留空位比较大,可以写两件甚至三件事情,还可以点面结合。 结构确定,剩下的就是填空了。凌柒开始回想军训的事情。 大家相互不认识,彼此礼貌而客套,用着过往从家人或电视剧、小说中学到的拙劣社交技巧,和陌生同学尬聊。 宿舍内的事情,印象最深刻的是某天没水,需要每人用盆桶从食堂接水回到宿舍,凌柒和谷芙言拎着桶跑上跑下爬了两次六楼。 写出来虽然能反映条件艰苦,但内容为停水,只是发生在军训时间范围内的事情,多少有点与“军训”脱节。同理其他宿舍内的小事也不可取,凌柒转而读取军训场上的事情的记忆。 教官身着不一样规制的迷彩服,说年龄仅虚长几岁。训练第一天站队跑圈,早饭后站军姿,各班分开训练。从转体、蹲起、齐步到正步,一行一行纠正,有同学闹了左右不分的迷糊笑话。还有人不严肃不认真,被教官塞了一片桂树叶子禁止发言,在训练休息前都得叼着。 “这叶子能泡茶的啊,给你们叼着浪费了。”——来自教官的科普。 越是一本正经越让人难以相信,尤其是教官居然真的认真掰着手指计算:“你看你们几个每人叼了一片叶子浪费了到底多少钱,茶叶好贵的咧!” 教官在忽悠方面做过的最过分的事情是,下午起床后站军姿,抬起手来对着空空手腕作看手表状,骗大家说“坚持住了啊,还有五分钟就结束了啊”,甚至还有一天当着身边同学的面低声问隔壁队友:“你刚刚说的几分钟?五分钟?哎!那我刚刚也说的五分钟!(扭头)你们别笑啊!我说五分钟就五分钟。” “五分钟骗局”其实当天就被揭穿,到后来已经演变成相声,作转移注意力之用。 越到后期,累加的肌肉酸痛和精神上的疲惫越严重,班主任和教官都一改最初两天“站好了你们一个个的没精打采的!手贴紧!我要是看哪个手能被拉动的你就等着吧”的怒叱,变成“重心前倾放到前脚掌啊,不然脚跟撑不住的”的低声叮嘱。 军训第一天聪哥还带来了盐,让大家加在水杯里,“喝前摇一摇”。结果不少人加多了,整杯水苦涩难以入口,尝试之后果断倒掉。凌柒知道流汗过多需要补充盐分,而且不能浪费水,所以把水喝完了。凌柒把水杯举起来和身边同学求表扬时,聪哥的眼神里有种后来课文《生于忧患,死于安乐》里,“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的意味。 然而凌柒只是个体力上的战五渣。第一天晨跑的时候撑不住,只跑了一半就和4号床舍友在旁边见习;第四天中午有些头晕,下午起床的时候额头发烫,和班主任请了假,在校医室休息两个小时,四点半恢复之后归队。 那个下午正好是最晒的一个下午。回宿舍之后大家纷纷表示怨念:“早知道这天下午这么晒我也请假了。” 第五天拍集体照,在黑成碳的同学中间有一个特别白的男生。晚自习自我介绍的时候,说是军训过半才来,而且刚来第一天就胃疼,在校医室呆了一整个下午——没错就是第四天下午。凌柒后来想起来在校医室见过,当时就在想“军训怎么能有这么白的人”。而这个人因为皮肤白得太惹眼又招人嫉恨,开学后被取上了“小白脸”的外号,从此称号就变成小白。 军训下了几场雨。短的刚准备去避雨就停了,长的能让人躲到食堂并喝一碗绿豆汤,虽然凌柒和谷芙言因此被丹丹呵斥“全年级就等你们两个”,但绿豆汤是真的解暑。 彼时凌柒吐吐舌头就过去了。但算起来,是少数几次被老师当头呵斥的场面中,唯一一次没有放在心上的。因为请假的那个下午,丹丹在军姿队伍中拉出凌柒,到队伍前面的时候又折回去说了什么事情,凌柒那短短几秒站在全年级面前,登时体会数百道目光如剑,或好奇或嘲弄地看着自己是什么感觉。 本来是病号,弄得跟被犯错被揪出来一样,凌柒都在思考要不要直接就地晕倒算了。 相比之下后者的印象更深刻。毕竟带着强烈情感的记忆会占据更重的分量,回想时最容易被记起,最让人在意。 现在想想,自己军训其间也太给丹丹找麻烦了。 眼下的问题是,作文写什么呢?把这点经历写出来太做作。也不知道为什么,真情实感认错悔过的作文看起来都没有诚意,而且会让读者觉得作。凌柒想了想自己的小学作文水平,确定自己没有能耐将作文写得声泪俱下让人感同身受,不如写些好玩的事情。阅卷过程枯燥,千篇一律不讨喜,反增疲惫与厌恶,写点开心的事情让看的人开心一会儿,也是好的。 凌柒作文思路落定,写得迅速,字迹潦草。交卷的时候觉得太随意了。课代表当成这样可能要被拉出来□□吧。 ……结果没想到是写得较好的。 就是很普通的作文套路,写的是都经历过的事情,当时或许一笑而过,事后再写出来分享,竟然能引起班上大多数人的共鸣。 李老师念到吃叶子那一段,班上已经笑得不行,“哦,我记得”“啊写的是XXX吧”“怎么没写后续啊后面也很好笑啊”(凌柒:那你倒是告诉我后面发生了什么啊- -)“别说话了先听下去嘛老师快念啊”。 凌柒觉得不好意思又小小地骄傲。 ——原来作文可以写得随心所欲,写出来会有人想看,有人喜欢看。 李老师评讲完作文后总结:“我觉得你们可以把这三年,两年——初三你们就分班了,到时候不可能你们五十六个人还坐在一起,绝对不可能了。这两年间发生的事情都可以记录下来,无论是有趣的,还是难过的,包含着你们的感悟,都记下来。可能你们以后再看,会觉得当初的自己怎么那么幼稚,你甚至会难以相信这是你能做出来的事情。但有些事情,也只会在你们这个年纪才会做,你们以后的心态都会不一样。往后回头看时,可能也像今天这样哈哈大笑,也有可能你会觉得尴尬和懊悔。这些,都是你们一起经历过的事情,都是你们的曾经。谁都没有办法再次经历,可以说是大体相同,细节处独一无二。凌柒可以记下来,你们也可以,多年以后还可以看看谁记得多记得好。真的有些事情不记下来就会忘掉,虽然时间是过去了,谁都没有办法回头,但你可以回忆。如果你想不起来你经历的事情,那么这段时间,是彻底白费了。” 李老师或许曾经说过这么一段话,或许没有。凌柒也记不清楚了。 虽然她有记日记的习惯,但并没有把每天每段话都记下来的时间与精力,大多数时间用作记有趣的、难过的、想要记下来的事情和感悟。凌柒将李老师的话落实到行动,却记不住她曾经具体说了什么话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四千六百字。不好断开更,索性一起发了。 ☆、第 10 章 【你不这么秀会死吗】 数学课。数学老师有活力又很耐心,用投影仪讲课之后放了一页习题让大家练习,自己巡堂。 写习题时候是教室最安静的时候。偶尔会有一些相互问答案的声音,但也不敢太放肆,毕竟谁都知道问答案是件不好的事情。 凌柒是写完了之后才发现周围安静得不同往常。感觉时间充足,于是按捺住写完了的雀跃心情检查了一遍题目以及答案,相当于做了两遍。再放下笔寻找老师的身影的时候,发现周围还在继续苦思冥想。 ……我没少做题目吧? 凌柒快速地再检查了一边。题号是从一到七,没有漏,也没有错,没有翻页,投影仪显示的第一题是自己最初看的那道题。 ……为什么需要写这么久。我都看了三遍了欸。 凌柒对着本子和投影仪检查第四遍的时候,教室里的声音逐渐大了起来。没写完的时候问答案是抄袭,写完了对答案是正常操作,是互帮互助,这大概是所有人的共识。并且有人在哈哈嘲笑远处的同学:“我都写完了你怎么还没写完。” 凌柒心想,其实我已经检查五遍了。 数学老师返回讲台将答案一个一个显示出来,凌柒错了最后一题。 ……不可能。那道题是她内心吐槽过的题,是常见的文字游戏。 凌柒在检查答案和听讲解过程的时候确认,那道题是老师错了。 要么是题目将“除以”错打成“除”,要么是计算的时候老师想的是一个算的是另外一个。 同样的错误凌柒小学的时候见的太多了。自己犯的和别人犯的,还有老师故意给出来的错误让同学找的。 所以,老师现在是什么意思呢?而且,为什么没有其他人发现呢?大家都写错了吗? 凌柒小声地问了谷芙言:“那个,最后一题,题目是不是应该是除以而不是除,或者是不是老师算错了?” 谷芙言对了一遍:“你这么说是的欸,我也没发现。你发现有错了就举手告诉老师啊。” “老师还在讲课不好吧。下课了再告诉老师吧?” “你就趁着现在讲着课说了嘛,不然下了课谁还记得?”她顿了一会,“哦,现在翻页了。你算了吧。” 下一页还是习题。而且有一题类似的问题。 ……我到底应该怎么写这个答案啊?除还是除以啊? 凌柒按题目的“除以”算,后来的答案也证明是对的。 所以,前面那题是错了吧?凌柒在老师讲完“除以”那题的时候举起了手:“老师您前面那题错了。” 一时间所有人回头。 ……怎么回事,为什么老师讲课的时候你们没有那么一致看前面啊?只对突发事件感兴趣吗? 文尔亭首先反驳:“没错啊。你错了吧,老师怎么会错呢?” 凌柒站起啦:“不是这一题,是前面那一页的最后一题,一样的类型,题目是除而不是除以,老师的答案是按除以算出来的,要么是题目错了,要么是答案错了。” 文尔亭反驳:“大家的答案都一样就你不一样不是你错了吗?不然为什么没有人说就你说了,你谁啊你?” 凌柒心想这是什么道理?三人成虎?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不是用在理性的有规则有标准答案的数学里的吧。还有,军训报道那天你就知道我是“凌柒”了吧? 数学老师将PPT切回上一页,看了一眼最后一题:“啊,我确实写错了。” 文尔亭被噎着了。 “这一题,她说的对,题目是除,我打的时候应该想的是除以,少打了一个字,计算的时候还是按除以算的,所以写成了这个答案。你们啊,一个个也跟着我错了。”数学老师看向凌柒,“你叫什么名字?很细心。” 凌柒一字一顿:“凌柒。” 数学老师在讲台上对着座位表找到是哪两个字:“凌——柒。好的,坐下吧。”说着转向文尔亭,“你啊,不要急着指责别人,要不是凌柒你们都跟着我错到下课到以后都不知道自己错了。” 文尔亭嘟嘟囔囔说了什么,凌柒坐下来之后不甚在意。毕竟当众丢人的是文尔亭,她有小情绪很正常,倒是自己这么举手打断应该没有留下什么坏印象吧。 “你看你一个小小的问题不能留到下课再说吗?耽误大家上课的时间你不知道吗?一人一分钟你耽误了五十六,加上老师的五十七分钟你知道吗?”凌柒才刚这么担心就马上被嘲讽,文尔亭不是一个善罢甘休的人。自己丢的脸一定要让别人丢更大的脸。 凌柒不安但是依旧对这种行为默默翻了个白眼。 自己没错。而且这种理论,一直是无理取闹,你数落我的时间难道不也是在浪费别人时间吗?而且你的数落毫无道理,要不是我你连自己错了都不知道好吗? 数学老师笑眯眯地当文尔亭耍小脾气,置之不理,继续上课。 倒有不少的人,因为文尔亭的话转头对凌柒开玩笑地说了句:“你也太秀了吧?就你能啊。你在浪费我们的时间知道吗?” 凌柒无语。 这种话也有人跟着站队? 而且事实证明就我能啊。刚刚老师让那道题答案是除的同学举手有几个人举了? 我要为我的细心和优秀表示抱歉吗?是我伤害了你的自尊心吗?你怎么自己没有发现这个错误呢? 所谓浪费时间,是将时间用在无用之处,我使用的时间让你们知道了一个错误,然后改之,而你们,却用在口舌之争。 到底谁在浪费时间? 明明很明显,道理很简单,却因为初中生的叛逆,黑白对错是非完全颠倒,且后来愈演愈烈。 凌柒这样的黑白分明的人,就成了他们针对的矛头。 “枪打出头鸟”不无道理。 这件事凌柒原本叹了口气就过去,结果当天下午恰巧凌柒又和文尔亭分在一起画黑板报。身边都是隔壁602的人,凌柒无形地被放在了圈外。 画板报占用的是自由活动的时间,凌柒从没营养的嬉笑打闹中提炼有用的内容记住,然后跟着文尔亭手里的粉笔听整个布局,文尔亭在黑板上写了个“直”字,把三横写成了两横。 “你的直字写错了。是三横。” 凌柒想都没想直接说出来了。 对方愣了一秒,然后愤愤加上了一横,因为愤怒所以和另外一横并在了一起。文尔亭原本的字很好看,直字的两横均衡地将口分成三份,在哪里添一横都不正常。 “你这样还是两横啊。”凌柒为了让自己不那么像找茬的,刻意把语气放轻放松了。 文尔亭暴怒地擦掉:“我不写了可以吗!就你能!你数学课说我黑板报还说我!我这个字怎么写你管得着吗!” 凌柒看着她没有反驳。心想数学课说你的是我吗?如果你没有在不弄清楚事实时就反驳我,你会当众丢那么大脸吗?你这是自作自受恼羞成怒所以转头找人发泄吧? 凌柒问心无愧,眼睛定定地对上文尔亭暴怒的视线,对方发现自己的眼神是这般之后更加愤怒,瞪大了眼睛要比眼力,真是幼稚。 旁边的女生拉了文尔亭一下:“她是语文课代表啊。”凌柒余光看见那个女生,记起来她是英语课代表。 所谓课代表,除了收发作业等联系老师与同学之间之外,还有帮助和提醒同学的职责。 是职责,所以会提醒。 凌柒对那位英语课代表投去感激的目光,文尔亭却理解偏差:“课代表怎么了!课代表就能随便指责人吗?你优秀,你全家都优秀,那我们这些人都没用了,黑板报你自己弄吧!我们走了!” 还是那个女生拉了她:“聪哥还在外面。” 意思是,你不担心你这么闹会被聪哥教育吗? 文尔亭不依不饶:“那我们去和聪哥说,凌柒优秀!凌柒她自己就能做完,我们全退出黑板报,让她自己做!” 凌柒叹了口气。 心想明摆着在威胁我。 黑板报向来是几个人使用课外时间才能完成,丢给我一个人,明摆着是想把你们退出的责任都丢给我,最后完成不了黑板报的责任也在我,如此我就会成为众矢之的,你,到时候又会下什么石头给我呢? “你们留下吧。我走。”反正我也不想浪费我的课外时间听你们嬉笑。 说着从后门走了出去,假装没有听见身后教室内文尔亭的喋喋不休,和聪哥保持平静的语气说完“我觉得我跟文尔亭合不来,对班级黑板报的完成估计没有帮助反而阻碍,所以,我能不能退出黑板报制作”之后声音有些哽咽。 聪哥其实听到发生了什么,耐心劝阻:“我在外面都听到了,你没错,我去和文尔亭说,你不要退。” 凌柒最后抬起眼礼貌微笑,其实聪哥什么表情她根本看不清楚,因为眼睛里有水模糊视线:“还是算了吧,我和她相处不来,不是一类人。我退出了,谢谢老师。” 说完直奔厕所。在聪哥在后面喊不要退的时候回了一下头,摇摇头走了。 “道不同不相为谋”。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委屈。 让人哽咽的是自己没有办法解决,对方这么难缠,睚眦必报,而且处处唱反调,不给自己留当面讲道理的机会。凌柒只能仓惶逃避。再然后是因为获得了肯定和关心,这些温暖的东西反而更让人撑不住心里防线。 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 却也让人冷静。凌柒深呼吸之后理了理思路。 我是对的,却被排挤出来了。 我懒得争,也不想刚开学就撕破脸,从此之后我避开就好,你,爱怎么样怎么样。 如果你要认为我在针对你,那就错了。 不管是谁,无论什么时候,凌柒论起理来、较起真来、固执起来的时候六亲不认、亲疏不分。 我在秀? 我的优秀是我的错吗? 我告诉你哪里错了是我的错吗? 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有则改之无则加勉,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则改之,你呢? 你,不该为你的无知和幼稚感到悲哀吗?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比较压抑,下两章会轻松一点~ ☆、第 11 章 【新·朋友】 格丁中学的英语教学,是一个班按军训英语摸底考试的成绩分为两个小班,每个小班英语成绩优劣程度相当。 凌柒在英语2班。文尔亭也在。 两人隐隐形成水火不容之势。602的人自动依附在文尔亭旁边,和她学了一堆歪理,有一次奚星星突然用力戳了一下凌柒的肚子,凌柒吃痛捂着问你干嘛,她一脸无辜:“我在和你打招呼啊。” 凌柒愤怒又无语:“谁用这种方式打招呼啊!很痛的!” 奚星星笑嘻嘻的:“那说明我爱你很深啊。” 这是什么赖皮脸的招数?现在的电视剧都不这么演了吧?“……那我宁可不要。”凌柒本来甩下她先走了,想了想还是回过头,看着她的眼睛认真道:“这样很不友好,而且真的很痛。” 奚星星愣在原地:“不都是这样的吗?我们宿舍打招呼都这样啊。” 凌柒突然想到井底那只青蛙。 不是什么贬义,是想让她推开门和其他人交流一下。 同时叹气。丹丹说的对,文尔亭是个很有影响力的人。 偏偏这种感染力用在了歪门邪道上。 而自己还是她针对的重点。 要不是看到奚星星那种世界观崩塌了的神情,凌柒甚至怀疑她是文尔亭派来害她的。 再一想手段太小儿科了。不像她。她一向出乎意料又专打七寸。 幸好,自己没什么很在意的东西。 ……和人。 反正,三年后就会离开。不如撞钟得过且过算了。 但她也并没有因此独来独往,和舍友的相处都十分愉快,与教室座位附近的人也都相处和谐。 嗯,和谐…… 金秋九月,什么秋风送爽秋风扫落叶的词都和实际天气不沾边,秋老虎正盛,教室里的空调风扇每天必开。凌柒坐在靠窗的倒数第三排,原本通风就好,又在风扇附近,身后就是空调,如果能再选一次座位的话,凌柒的座位就是兵家必争之地之一。 “我现在觉得你当初选的座位挺好的。”谷芙言如是说。 “呵呵,是吗。”凌柒又抽出了一张纸巾。 凌柒“呵呵”的原因是,她感冒了。 不止是因为座位太凉爽,还因为她在宿舍的床位是最靠近空调的下铺之一。 另一个是谷芙言。然而对方就没多大事,自己已经将本月第二包抽纸投入使用。 “我说你大夏天的每天穿着长袖外套是有病吗?”前桌男生回过头吐槽。 ……你知道军训报到那天你穿的墨绿背心被吐槽了几行字吗? “我感冒了。”凌柒指了指桌子自己桌子右上角,那里放着个废草稿纸叠成的垃圾筐,已经堆满废纸团了。 那个男生嫌弃地把垃圾筐从桌角推远(凌柒:我下一个课间就拿去丢掉。):“你要是冷的话,把窗户打开让热风进来不久好了吗?” 男生的同桌回过头来:“听他瞎讲不要开窗。” 凌柒笑了笑:“你知道为什么天气越来越热吗?” 谷芙言秒懂:“全球变暖。开着空调开窗不环保。” 前桌男生一副遇见了神经病的样子:“你都病得要死了还有心情管全球变暖?” 凌柒把手里的纸巾丢进垃圾筐再抽了一张:“我哪有这么惨?(男生指了指垃圾筐)只是鼻塞而已啦。再说了,开了窗其他人会觉得热吧?毕竟是他们要开空调的啊。”凌柒没回头也知道身后空调区都是男生的聚会角。 “你开你的窗,他们在空调附近还是吹着风的啊。” 怎么就和开不开窗过不去了呢?凌柒把纸巾捏成一团,掀开桌盖准备下一节课的课本,将男生挡在外面,男生偏过头看着她,凌柒一边取课本一边说:“感冒是和空调有关,但是开窗没办法解决,还可能导致热伤风(谷芙言友情广告:冷热交替,小心热伤风!请用***牌感冒灵颗粒……),我穿多点别再着凉就行。之前都没有在长期开空调的环境里呆过,你就当……当我是水土不服就好了。”说着拿出课本放下桌盖,抬起眼正好对上男生的目光,“怎么了?” “没事。”男生起身拿上水杯,“我要去接水,顺便帮你把垃圾倒了吧。” 凌柒有点意外:“啊,谢谢你了。” 结果男生回来的时候只带回了他的水杯。 凌柒伸手用笔盖戳了一戳那个男生的后背:“那个……我的垃圾筐是不是……” “扔了呀。”男生回过头笑得一脸灿烂。 凌柒:“……” ☆、第 12 章 【人心不古,世道险恶】 因为课代表需要收发作业,所以必须快速地将人和座位对上号。凌柒记得比较快,但人和人名需要一一看脸对应,记得较慢。舍友朝夕相对,是先被记住的人,其次是文尔亭之类找茬的或者班级内活跃的人,再次是座位附近的每天会见到的人,最后是不常见、不活跃、座位又离得远的人。 前座男生因为扔了自己的垃圾筐被凌柒默默记在了小本本上。 谷羽沉。 一看名字就能想到“人固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这个名字的寓意大概是即使如鸿毛也应沉稳持重,虽为轻羽亦千斤,又想到礼轻情意重的那支羽毛。怎么都是美好的寓意,说好的人如其名,这人怎么一点都不像呢? 是外宿生,每天踩点到教室,不顾老师要用投影仪、不接过前排同学传过来的要拉上的窗帘而先整理自己东西、当周围的人喊他拉窗帘的时候置之不理、直到整理了上课用的东西之后才拉上窗帘让光线没那么强烈,投影仪终于比较清晰。 凌柒吐槽过很多次,就是顺手的事情,为什么不先拉上窗帘再整理自己的东西?而且你要先整理东西的话,早点来教室不可以吗? 谷羽沉眯起眼睛笑得不怀好意:“不可以。而且你这么着急拉窗帘干什么?” 凌柒:“为了投影仪能用啊。这么亮你看得见投影仪上的字……”吗。 谷羽沉打断:“哦~这么亮不合适啊。” “你!” 对方回过头去给凌柒一个背影自己体会。 为什么到处都是这样颠倒黑白自导自演的人……凌柒闪着泪光的蛋花眼将目光投向了周围的正常人——自己的同桌谷芙言和谷羽沉的同桌诸葛。 那两个人对视一眼笑而不语,诸葛甚至还拍了拍谷羽沉的肩,那一桌人还相视一笑。 ……噫。 “言言你是最后的希望你得跟我统一战线啊啊啊啊!” 谷芙言还在斟酌用词,谷羽沉回过头截胡:“谷芙言。咱俩同姓。” 言言立马倒戈:“你说的对哦!咱俩一头!” 噗—— “在凌柒吐血的见证中,谷芙言谷羽沉首次建立战略友好合作伙伴关系。”——前方记者诸葛,为您报导。 双谷签订友好条约之后,对凌柒的吐槽程度日渐增强。 “你这个语文课代表当得好惨哦。” 凌柒用眼神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你看你要带早读,关键是早读没几个人理你,文尔亭带着一群人唱反调,她在英语早读还会帮帮那个姓文的课代表呢。” 凌柒沉默地继续一脸问号表情。想说什么不能直说吗? “你还要送作业哎。抱着五十六本作业从教学楼三楼到行政楼三楼还就你一个人……” 我都没觉得累,你是闲的吗?凌柒接过诸葛传下来的数学作业,打开之前转念一想:“不如这样。如果我的等级比你高,你中午帮我去拿作业吧。” “凭神马啊?”对方虽然觉得莫名其妙但还是按住了自己的练习册没有翻看,接着和凌柒谈条件,“如果你比我低呢?” 诸葛扶着眼镜回头:“不可能。” 凌柒一副“听听群众的呼声”的样子。谷羽沉脸上的筋抽了抽:“我数学也很厉害的好不好。” 于是双方开始拿前一天的数学作业批改等级比大小。临时主持人谷芙言改错完毕,拿着红笔当话筒:“观众朋友们,观众朋友们,你们现在看到的是102班第四组倒数第三排凌柒与倒数第四排谷羽沉的数学作业等级争夺战!那么在我身边的就是往届冠军得主凌柒,在凌柒对面的就是挑战者谷羽沉!看!她那挺拔的身姿!看!他那自信的神情!他们迎面走来(凌柒&谷羽沉:够了喂你这是校运会入场式的解说词吧!)对不起拿错稿子了!事不宜迟,让我们倒数三声,三!二!一!请亮等级!” “哦!凌柒!A!” “咦!谷羽沉也是A!” 诸葛拉过谷羽沉的练习册一看:“他这是前天的作业。”翻后两页:“哈哈哈哈是C!我中午不用去取作业了!” 另一名语文课代表是诸葛,原定计划是轮到他去对面三楼取今天的作业,此时正发出张狂的笑声将谷羽沉的作业一丢,起身去找舍友约饭以及饭后活动三国杀。 谷芙言收起红笔:“啧啧啧谷羽沉你不行啊。” 凌柒补刀:“中午记得去对面语文组取作业啊。记得看一眼班级是我们的还是楼上100班的,李老师会把两堆练习册都放在门口,你别拿错了啊。” 谷羽沉忽然抬头眯起眼笑得奸诈:“拿错了会怎么样?” 凌柒如临大敌:“会被批。” ☆、第 13 章 【反正……】 谷羽沉:“反正老师也不知道去取作业的是我吧?” 凌柒:“喂!你不能故意拿错吧!” “难说啊。毕竟我可是数学作业拿C的人,说不准就不认识102和100的区别啊。”谷羽沉靠着墙回身,“谷芙言你说呢?如果拿错了会怎么样?” 谷芙言眯眼的申请逐渐谷羽沉化:“那要看是什么时候意识到拿错了吧。如果是到了全班的作业都发下去了才发现发错了,那就要再收回来,但按照一般收作业的难度,万一收着收着有人没交,那么和楼上100班的人结的梁子就大了。再万一楼上试图报复,把我们班的作业都毁尸灭迹,那就要重新再买再写了。”扭头看凌柒:“你要是让我再写一遍同样的作业我就掐死你。” “喂!”是假设吧怎么就到了结仇的地步! 谷羽沉接话:“并且因为你让楼上把我们的作业毁尸灭迹,是你的责任,你需要给全班重新买练习册……课代表,问你个问题,语文练习册一本多少钱?” “这谁关注啊!”凌柒把手里的数学练习册翻过来看封底,“同类的练习册应该价格差不多吧?”(谜之画外音:为什么你真的开始研究练习册价格是多少啊!所以你选择B项吗!) 另外两人也翻过自己的练习册:“咦这本练习册这么贵的吗!”双双吐槽凌柒:“你完蛋了要赔五十六本练习册!快交钱!对了还有楼上的五十六本!是一百一十二本!” “等一下!现在那一百一十二本练习册都好好的在对面语文组吧!”凌柒补了一句,“如果都交齐了的话。” “不排除有人没交练习册却说交了就想让你掏钱的情况吧?”谷羽沉伸手,“拿钱!” 谷芙言难得意见相左:“谁想要一本空白的练习册啊,自己之前写的不久白费了吗?” 谷羽沉:“可以卖废纸啊!一本五毛的好不好?” 谷芙言:“你说的对哦!毕业了可以卖出去,平时有谁作业掉了也能转手卖掉!” 凌柒抓狂:“你前面说的那种不交作业的情况不就是你吗!”还有,明明你说的都是假设的情况怎么就到了逼问我要钱的地步! 谷羽沉一手抚胸一手指天:“天地良心,我昨天可是交了语文作业的啊。你看看你这个课代表怎么当的,居然诬陷交了作业的人说没交作业……” 凌柒愣住。 趁着凌柒发愣的时间,谷羽沉乘胜追击:“所以快掏钱吧!一百一十二本的语文练习册的费用!还有我的精神损失费!” 每次解救这种局面的都是上课铃。凌柒收起恍惚,不过身边聊上头了的两个人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 中午放学,凌柒跟着谷羽沉到对面三楼取作业。 谷羽沉一脸无奈:“喂,就是说说而已啊,我不会傻到把作业扔了的。再说你这样跟着走一遍,打的赌就没有意义了啊。” 凌柒面无表情:“我还是看着你走一遍比较放心。我拿两组吧。” “不用了。”谷羽沉把四组作业当作公文包挎在一侧,凌柒一边吐槽这个拿东西的姿势过于奇葩,一边担心这堆练习册会不会在爬楼的同时掉下来。 “哟!这不是谷羽沉吗?你怎么在拿语文作业,凌柒呢?” 凌柒和谷羽沉抬头,楼梯转角处是下楼晚了的本班同学。对方显然是觉得自己抓到了什么惊天大八卦,一脸“原来你们是这种关系”的表情。 “打赌输了。”谷羽沉丢下这句话就继续低头爬楼,即将从那个男生身边经过时,男生伸手拍了拍他的肩:“你真幸苦啊,喜欢凌柒这么强势的人很不好过吧。” 谷羽沉一脸嫌弃的表情:“谁喜欢她啊你喜欢她吧!” 两个人回头看低了半层的凌柒,她面无表情。 八卦的男生继续抹黑:“你都帮她搬作业了不是喜欢吗?” 凌柒双手交叉微微歪过头:“那是因为他数学作业等级没我高,打赌输了。不信你去问诸葛和谷芙言。” 八卦的人从来不在意真相,没听完凌柒的话就双手张开作打住的手势:“得了,你别说了,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事实,事实胜于雄辩!”说完飞快越过凌柒跑下楼,回头说一句谁都不信的话:“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 剩下的两个人沉默着带了作业回教室,谷羽沉根据凌柒的指示将练习册放在门口的小桌子上,回座位背了书包要走:“你不赶着去食堂吗?” 凌柒将四组作业分开:“已经十二点十分了,赶不赶着都一样。” “你可以下午再发作业的啊。” “下午过来得不早的话,作业放在这万一被拿走了怎么办?” 谷羽沉想起之前那个弄丢作业的假设:“拜托就是个假设好不好?” 凌柒拿起一组作业走到第一组:“就算没有那个假设,我也是拿到作业就会发下去的啊。” “你放第一排传下去不行吗?” 凌柒回过头看向谷羽沉:“你看现在教室里,是能传作业的样子吗?” 教室空荡荡,人都在食堂。 谷羽沉把书包提了提,准备伸手拿作业:“你要不要我帮你?” 凌柒低头将练习册的名字与座位一一对应:“不用了,免得被人看到,又说什么闲话。” 身后没有声音,应该是走了。 凌柒发完所有练习册,十二点十五分。 正午的阳光过于炽热,晒得人有些迷糊。凌柒睁不开眼,只能双眼眯成缝辨认路线。 回到宿舍后木西柚果然来问自己八卦:“你让谷羽沉帮你搬作业啦?” 凌柒被晒得翻不动白眼:“那是他自己输的好不好?谷子呢让谷子给你们说经过。” “哎哟喂~你们俩的事情为什么让谷子说啊?” “我拜托你们啊这才开学多久啊你们怎么就开始传八卦了?”凌柒补了一句,“而且还是没有的事情。” “他有没有帮你搬作业?” “……”这倒不能否认。 “那不还是有嘛!”木西柚扶了扶眼镜,“那按照你的标准,多长时间才可以传八卦啊?” “多长都不行。没有就是没有。” 木西柚单手拖着下巴思索:“凌柒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而且真的不是谷羽沉。” 凌柒心里一跳:“啊?” “因为只有这样的人才会在自己被传八卦的时候特别努力澄清啊。” 凌柒的白眼终于翻起来:“那就算有吧。反正不是谷羽沉。” “是谁啊?” ——你喜欢的人,心底的那个人,是谁啊? ——不要想起来那个名字。 ——你不想想起来。 ——你已经忘记了。 是的,忘记了。 凌柒按下那些翻涌的记忆,仰躺,看着上铺床板的双眼逐渐失焦,小声道:“反正……不在这里。” ☆、第 14 章 【卷子刷多了的确是能装X的】 幸运的是,2011年的中秋特别早。刚开学两周就碰上中秋假期,怎么都让人兴奋,班里的八卦就此暂时搁置。凌柒问心无愧,也就不在意它如何发展,周末收拾好行李,预想着回家之后的安排,开开心心地跟着99班同乡同学上车回家。 住校时没有手机,联系不到父母。自驾车在Y县停下时,凌柒一脸茫然。家里人瞒着自己定下在G市风景最美的Y县过中秋,以为是惊喜,其实是惊吓。凌柒无可奈何地在Y县呆了三天。中秋当天下午回到宿舍——为什么中秋假期永远不把中秋节放在假期中间?是想让全班一起赏月进而感受团聚氛围吗? 被舍友碰见了是意料之外。3号舍友梁丢丢和7号舍友木西柚都是Y县人,一回到宿舍就着急向凌柒求证:“凌柒你是不是去Y县了?就是刚放假的那天。” “咦,你看见我了吗?” “对啊!在我们小学对面的文具店,我和丢丢去买文具,然后就看见店里有个人像你!丢丢还说不是,我说看着旁边的人就像你妈妈和妹妹!” 凌柒刚洗了头发,一边擦头一边聊天:“啊,我应该是在买美术课要用的画材吧……有这么像吗?” “很像啊。一眼就看得出来的那种。”木西柚时隔三天确认自己的猜想十分兴奋,“欸,说起来你去Y县是去耍吗?” “……嗯,去玩。” 凌柒内心吐槽“玩耍”一词大概就是这么来的……吗? 往后闲聊,说中秋之夜必须冒着被记熄灯后吵闹的风险弄点节目,比如在阳台赏月时瓜分大家带来的各种口味的月饼;还聊起周五又来一次摸底考试,不过这次要把语数英都考了;貌似摸底考试那天还是1号老梦的生日,西柚给她带了巧克力口味的月饼作礼物……然而当天晚自习格外安静,大概都沉浸在“明明是中秋却要在学校”的悲伤中,写着下课要交的周记。这样的悲伤一直持续到晚上熄灯前,601的灯莫名其妙地熄灭了又亮起,很快大家发现了端倪:“对面男生宿舍在拉电闸!” 宿舍楼的电源开关都在男生宿舍拐角处,每层楼一个小小的电闸箱,平时关着,每天晚上由舍管阿姨定时拉闸熄灯。不知什么时候对面的男生发现了这点,在阿姨熄灯后悄咪咪打开电闸开灯。但这会拉闸是有病吗?熄灯前的时间这么宝贵用来洗漱不好吗? “有病吗!对面的男生快点把灯开开!” 对面无人回应。602的人倒出来看热闹笑成一团:“哎,隔壁的灯被提前熄了哈哈哈哈。”遥敬对面一杯漱口水,“干得漂亮!” 凌柒叉着腰气成河豚。 范范外宿后,新任舍长5号林泉致拉了拉凌柒:“行了别管了,反正离熄灯也就几分钟,回宿舍洗洗睡吧。” 601月饼未分,一夜无话。 次日谷羽沉放下书包后动作凝滞,面朝凌柒欲言又止。才七点零五,凌柒给了个“你想说什么就说吧”的眼神。 谷羽沉憋住笑:“你眼镜怎么了?” 凌柒闭上眼翻白眼:“昨天放床上,西柚没注意,给坐歪了。” 旁边谷芙言忍不住笑着接话:“她放假前刚坐歪了自己的眼镜,趁着假期还能修,你这怎么办?下次放假是国庆了吧?” 前桌同作吃瓜看戏状。凌柒慢慢地叹了口气:“是的。这三个星期凑合着用吧。” 谷羽沉补刀:“听说戴着变形的眼镜会增长度数哦,你不怕三个星期后自己变成五百度的近视眼吗?” 凌柒把课本从后面正在预习的部分翻到英语课代表文樱桠让齐读的那一页,没打算再接话,这话也确实不好接。 眼镜是一年前配的,这一年度数的确加深,坐在后排看板书有些吃力。原本打算中秋回家时和父母提这件事,但中秋去了Y县,只好按下不提。凌柒做好了度数加深时被教育“不好好爱护眼睛”的准备,现在因为意外,反而有了更好的说辞,倒也不是坏事。 周五的摸底考试在食堂三楼的多功能会议厅,会议厅有个小舞台,剩下的空间整齐排列着能容纳两个年级的米黄色连排长桌配折叠座椅。凌柒对着桌面右上角的姓名找到自己的座位,安然答卷。卷子都是小学常见的题,拜小升初提前几个月复习小考所赐,凌柒在六年级刷完了自己都记不清多少套的卷子,效果是格丁中学招生考试的语文数学卷,她几乎每一题都做过。假期恶补英语之后,摸底考试更是没在怕的。上午的语文题,课外阅读诗词填空都在她知识库内,作文洋洋洒洒总分总。下午的数学卷更放松,鸡兔同笼时间追及阴影面积,凌柒写完最后一题停笔,离交卷还有半个小时。 好无聊啊。 会议厅内没有开灯,光线较暗,六个班数百人在埋头苦思,如果每个班都是五十六人,那么会议厅里大概是三百三十六人外加三个监考老师,前提是没有人请假缺考。 写完了得检查啊。凌柒深呼吸,按下心里的不耐烦,从第一题开始检查。做第二遍明显比第一遍要快,凌柒第三次检查时,把注意力放在了大题的每个步骤上。 看着看着就从检查步骤变成了检查字迹,这个X写得太丑了,不如重写吧。 ……别,卷面分更要紧吧?涂涂改改像什么样子。 凌柒翻面时手滑,卷子落在身后三桌的过道中间。 凌柒俯身回头,伸出左手做拿卷子状,太远了,离开座位捡卷子有违规嫌疑,凌柒无奈回身坐好,举手示意。 捡起卷子的是数学老师。她在凌柒身旁过道看了答卷好一会儿,把卷子放下时,手指有意无意,重重点了点鸡兔同笼那题。 ……???有什么粗心的错误吗?不对,就算是班上的老师也不该这么明显地提醒吧?凌柒决定把笔盖合上放在一边,表示自己不会在改动卷子上的任何一点——反正已经检查了两遍,再有错就是命中注定了。 但是鸡兔同笼的答案到底有什么问题?凌柒细细看了一遍: “解:设鸡的数量为X,兔的数量为Y,根据题设,列二元一次方程组2X+4Y=28,X+Y=9,即2X+4(9-X)=28,解得X=4,Y=9-4=5。即鸡有4只,兔有5只。答:鸡有4只,兔有5只。” 方程没错。解没错。题目的数据没有代错。方程组的中括号和答题格式也十分清晰。那问题在哪? 直到数学课讲解另一道鸡兔同笼的月考题时,凌柒在黑板上写下二元一次方程组,欧老师在旁边轻咳提醒,才道出了问题的关键:“我们现在还没学二元一次方程组,凌柒你先用一元一次方程来解。” 当时在讲台上的凌柒,因为已经列完方程组,懒得擦黑板,原本可以直接解出X和Y的值,听话多写了代入Y的那一步,边写边说:“一元一次方程,其实就是这一步。列成二元一次是我习惯了。解出来的结果其实是一样的。” 话落收笔,在老师复杂的目光里走回座位。 谷羽沉目光更复杂:“你这是装了个大逼啊。” 凌柒忍住了告诉他“其实我小学六年级那个班全班都会三元一次方程组”的真相:“基操,勿6。” 作者有话要说:鸡兔同笼的答案那段当然是现编的。如果文里和计算有关的地方有错误,那就是犯了粗心的老毛病了hhhh —————— 更新时正好碰上教师节,祝老师们节日快乐! ☆、第 15 章 【起因】 摸底考试的周末平平无奇。第四周周一的语文课,李老师宣布周四晚上学校要办一个讲故事比赛,正征求代表班级出战的人选的意见,班上同学一致高呼“课代表上”……这是哪门子的默契?!凌柒连连摇手摆头让班上有点冷,老师在尴尬中想起课前三分钟是让同学锻炼口语表达能力的,开学一个月,随机点到的同学里口才好的也有……同学们与老师心有灵犀,于是,众所周知的课前口才表演得到好评最多的阳池歌受到了和凌柒之前一样的待遇,而且这呼声有一浪更比一浪强的气势。李老师一看,好了就这样了,免得他和凌柒一样拒绝。赶紧在报名表上102班处填上了“阳池歌”三个龙飞凤舞的字。 “其实比赛是可以两人一组的,我看了看其他班都是两人一组,凌柒你再找个人。”下课后凌柒去问作业,老师边收拾讲台上的东西边说,“最好是自愿报名吧,你们班啊,都是把别人推上去的,自己都不积极。”说着老师还皱了皱眉。把手提,充电器,鼠标什么的有序地放进包里,拉上拉链提上包准备回办公室。刚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叫住凌柒:“明天上课的时候把名单给我,如果人数多的话我们再让他们现在班里比赛一下,让其他同学投票选择,然后就定了名字,明天报名表我要交过去了的。没人报名的话你就找个人,和阳池歌玩的比较好的和他一起上,这样两人配合起来比较好一点。” 可是都定了阳池歌恐怕没人报名了吧……心里这么想着,凌柒还是点点头,抬起左手看了看手表,离预备铃还有五分钟,够闹一阵了。于是深吸一口气大呼“比赛可以两人一组除了阳池歌还有谁要报名的……” 教室里的同学一到下课便自动分成了几个小团体,一圈人围着一个座位,零星的几个人埋头写着问到的当天作业以减轻晚自习负担,趴桌睡觉的占少数。听到凌柒的呼声他们也不过是淡淡地瞟了一眼站在讲台上的凌柒,没有显出太大的积极。几个上课时的活跃分子笑着大呼“我~不去~”来满足他们的恶搞心理,几个之前上课时带头喊“课代表上”的现在坏笑着继续对着凌柒喊“你!课代表去!”来推卸。 过了不到一分半,他们全当没有这件事一样,该聊天聊天,该睡觉睡觉,作业党继续奋笔疾书。有那么一两个人来询问情况,凌柒热心解答并报以期待的眼神……结果对方以一个“哦”字就结束了对话。凌柒只好在黑板一角用粉笔写了一则通知,回到座位边趴着休息边期待有人报名。 “那个,凌柒。” 凌柒满怀希望地抬头,看清是阳池歌后失望了一会儿,才打起精神问:“有事?” “为什么除我以外啊?”对方一脸茫然。 “诶?”凌柒愣了愣,反应过来对方指的是刚才喊话的内容,笑了笑说:“因为你不是报了名了吗?” 阳池歌一脸囧然:“我什么时候报的名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大概,上课的时候吧。”凌柒有点无语,这货上课干嘛去了那么高的两阵呼声都没反应……不会是想装傻逃掉吧?“现在你想反悔也来不及了啊,老师都帮你填好报名表了。如果还不了解情况的话,下个课间老师应该还在办公室,有空的话去一趟吧。”然后会接受老师的劝说并且一定会去参加比赛。 “啊,这样啊,谢谢谢谢,我都忘了有这回事呢……”阳池歌一脸感激地道谢,转身回自己座位。 ……真的只是忘了吗? 凌柒摇摇头,准备听课。谁知下一个课间,阳池歌不是冲去语文组,而是先过来凌柒这边问了问:“凌柒,那个……你确定我真的是报了名么?” “是啊。”凌柒点点头,看着阳池歌似懂非懂的样子走出教室,悠悠地补了一句,“只不过,是‘被报名’。” 正午时炽热的太阳晒出的影子不过一点,长道上都是半大不小的桂花树,去食堂的路上连个阴凉处都没有。懒得撑伞的凌柒和谷芙言不得不加快了步伐——“我可不想烤糊”,两个女生都是这么说的。 “唉……”排完长队终于打到饭坐下的时候凌柒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一路上都见你唉声叹气的。” “不就今天语文课上说的那个比赛么,你看到黑板上的通知了吧?” “看到了啊,字好丑谁写的啊?” 凌柒郁闷的嚼饭:“我。” 谷芙言拿筷子的手顿了顿,像是被噎到了:“那个啥,我真不知道是你,那什么不是说真人不露相么,你故意写这么丑的吧?哈哈……”最后那个“哈哈”很是尴尬,凌柒咬着筷子“唔”了一声,算是赞同。谷芙言继续大快朵颐。 你都这样说了我还敢说我其实是很认真写的么……凌柒闷闷地吃饭,心想。自己的估计是对的,基本没人报名,看来是要自己找一个了,明天第一节就是语文课,也就是说今晚上要敲定谁去,那么下午就要开始找人,可是,找谁好呢?大家都只认识一个月,如果比较熟悉就只有小学同学了吧,谁和阳池歌以前是同学呢?还有就算以前是同学也不一定玩得来……哎呀绕进去了。 “你知道谁和阳池歌玩得来吗?”凌柒咬着筷子问,顺便把老师的话也说了。 谷芙言沉思片刻,缓缓吐出一个名字:“谷羽沉。” 凌柒傻在原地:“这两个人是怎么玩到一起去的啊?” “你说呢?” 一个精明腹黑,另一个天然小白,这怎么看都是攻受分明吧? “等等,你知道我找他是为什么吧?” “报名比赛?” “是啊。你这就把他卖了,你们俩不是长期战略友好合作伙伴吗?” “但我更想看一对好基友上台合作啊。” “……” 下午课间,凌柒戳了戳谷羽沉,对方回头后凌柒扬起一张一看就是有预谋的笑脸问:“要不这比赛你去?” 谷羽沉坐正,反问凌柒:“不是有那谁去了么?” 凌柒接着劝说:“通知你看了吧(谷羽沉瞥了一眼黑板:朕已阅,字真丑。),可以两人一组的,而且是阳池歌啊,你忍心让他一个人站在台上比赛?”拜中午吃饭时谷芙言所赐,听到谷羽沉中间的插话凌柒也能淡定地接着说完话。 “与我何干?”谷羽沉心不在焉地挑挑眉。语文课古文课程之后这货为了装逼一直使用文言文句式。 “你们两个,不是,……么?”省略的内容是“同性恋搅基”。 “什么?”语气中的潜台词是“你再说一遍我可以掐死你”。 “呃……我是说,为班级做贡献的时候到了……”毕竟有求于人,不能太刚。凌柒眼神飘忽望向远方的时候,被谷羽沉接过话茬一顿教育: “可是该为班级做贡献的不应该是你吗语文课代表小姐?早上是谁推辞的啊是谁啊不是说为班级做贡献的时候到了吗那你去呀祝你们两个好事成双花好月圆啊不对应该是功成名就赛成归来功成身退飞鸟尽良弓藏兔死狗烹……” 后面一段是谷羽沉完全不经大脑不带一个字卡壳的词语连篇。这是谷羽沉一贯的不带脏字的损人方式。 开学近一个月,凌柒给他记录的评价是:“口才很好,思维活跃,说话做事损人不利己”。 眼下凌柒又气又无奈;“大哥你口才这么好不去多可惜是不是,人的智力啊口才啊是种资源不可以浪费的……” 谷羽沉面不红心不跳理所当然地接下了:“多谢夸奖。” 凌柒脑内笔记本“谷羽沉”词条下备注第二条:脸皮厚比城墙,结实度与防弹衣不相上下。并且还会往自己脸上贴金还不嫌重的。 “……所以你这种脑力资源匮乏的人就只好来求我了是吧?” 凌柒扯了一下嘴角,保持微笑,不能发火,至少在他比赛前不能发。原本不确定的,但是现在,这货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凌柒“呵呵”道:“是,所以你这种资源丰富的人就去吧,我明天就和老师说了哦,不许反悔。” 说罢凌柒单方面结束对话。谷羽沉也出奇地没有接着反驳。 旁边的谷芙言失望地摇摇头:“我以为你们俩会说上一个课间。结果这么简单就结束了?” 凌柒机械得半扭过头看向她:“……简单吗?”鬼知道我心里经历了什么跌宕起伏。 第二天,老师手中的报名表上多了龙飞凤舞的三个字:谷羽沉。 “你的字真的是……让人不敢恭维。”凌柒等谷羽沉停笔后拿起报名表感叹。谷羽沉依然笑着接过:“多谢夸奖。” “我只是不知道那个是谁名字怎么写才让你去找他写的,早知道让你写。(凌柒内心:我就是故意让他亲自画押……)唉,这年头练草书的人真多……”老师感叹着收起报名表。凌柒只是淡淡地笑笑,又去看了看比赛时间。 周四第二节晚自习。今天周二,时间很紧啊。 凌柒突然有种罪恶感。 谷羽沉倒是不在意,一到课间就叫上阳池歌到教室走廊“排练”,一看见凌柒就开始瞎扯“啊今天天气真好啊电闪雷鸣风雨交加(凌柒:你妹!是大晴天好吗!)”。凌柒问内容,他说到时候就知道了,问情况,就说反正是凌柒安利他去的,出事凌柒买单。 ……凌柒突然觉得,好像坑和被坑的人不是自己想的那样。 周四,下了第一节晚自习,大家前往多媒体教室,因为是语文组主办的比赛,凌柒作为课代表协助安顿座位。初一初二全体学生及各班的晚自习带班老师坐定后已是20:24,比预定时间八点整晚了二十四分。不过这也是初一新生入校以来的第一次集体活动,吵了点也是情有可原。活动名称是“初一初二学生讲故事比赛”,凌柒每次想起,都默默吐槽教导主任到底是为什么起了这种类似于“幼儿讲故事大赛”的名字。 凌柒在班级区域的前排谷芙言占的座坐下,才看到她的座位的正前方就是两位代表班里的参赛选手:谷羽沉,阳池歌。 “要加油啊。”凌柒趁着领导发言完毕,大家鼓掌的时候小声对着前面的人说。 意外的是谷羽沉回过头,比她大声得多地说:“要不我们换换?下次你上去我帮你在台下加油。” 你神经病啊在全会议室安静的时候大声说话是嫌自己不够惹眼吗!然而对方一脸不回话就不一直盯着的样子,凌柒顶着满头黑线小声回应:“呵呵……呵呵……下次再说……”没有下次了做梦吧! 对方显然读出了“下次一定”的潜台词:“下次不管怎样你都要上去!” “那个,巡视纪律的老师过来了……” 谷羽沉鄙视了她一眼,乖乖转回身。 结果当然是混三等奖。不过毕竟是开学第一次集体活动,比赛中笑点也不少,班里同学普遍比较开心。活动结束后大家直接从食堂三楼的多媒体教室回宿舍,下楼时凌柒忽然觉得背后一阵寒意。 谷羽沉的声音在背后幽幽地传来:“你。” 凌柒差点一脚踩空,赶忙抓紧旁边扶手,金属扶手的凉意借由掌心传向大脑,凌柒向右转头看的时候那人已经从左边超过她了。她只来得及发出一个单音节:“啊?” 谷羽沉在二楼的转角仰起头看她:“你下次记得上台。我等着。”说完就搂着阳池歌的肩膀下楼去了。 ……凌柒有一种很强烈的不好的预感。 ☆、第 16 章 【不经意间】 凌柒在第三节晚自习的前半节写完作业顺带预习,九点半的时候,拿出日记本草草记了几笔,放回身后书包里,一抬眼发现谷羽沉靠在墙上,左手靠着桌子撑着头,右手敲了敲凌柒的桌子。 凌柒面无表情歪了一下头。 谷羽沉翻了个白眼,跟凌柒打交道几个星期,知道她上课时间不会聊天,歪头大概是“有事吗”的意思。 他指了指教室里:“你看一下这么乱,你说句话也没什么。” 首先,教室里这么乱,是因为他们知道快放学了没人管纪律,台上看自习的副科老师也因为快回家了也懒得管,只意思意思说两句,得一时安静;其次,这个时候能合理说话的只有班干部和老师,是管纪律的必要,但我不是,我就一个遵守晚自习规律的普通学生,我不说话是我的自觉;再次,你有事吗? 凌柒没说话接着歪头,是“所以呢”“然后呢”或者“你到底想说什么”的意思。 谷羽沉翻了个白眼把练习册丢到凌柒桌子上:“收作业吧,课代表。” 凌柒看了一眼黑板上的时钟,九点四十五,还有五分钟才到规定的“晚自习最后十分钟收作业”的时间。 凌柒不说话,从自己桌上几份要交的作业里找出语文练习册,和谷羽沉的放在一边,然后把其他作业交给同桌谷芙言。谷芙言接过的同时,把自己的语文作业交给凌柒。 身后朝旸双手递上两本作业,不好意思笑了笑:“稍微等我一下,你收完其他的我保证能抄……写完。王豆豆的在我手里。” 凌柒摆了个无奈的表情,这种事情就算知道也无可奈何。 谷羽沉又丢来几本作业,凌柒抬眼时,发现前面几桌也有人挤眉弄眼。 凌柒还没说话,谷羽沉扬手招呼:“叫你快点写。” ……哈? 收作业的好像是我吧? “五十了。” 凌柒瞥了一眼,果然是。站起来准备去催作业的时候,另外几组已经把作业送来了:“那个谁谁还有谁没写完,说下课交给你。”“我们组齐了。点给你看。”“六本。那个……你懂的。” 凌柒接过来分别点了一遍,开始写没交的人的名字的时候,突然感觉四周更乱了。 “哎!那谁你快点抄啊她开始记名字了。”“大姐,凌大姐再等一下!”“哥!你下课再记!啊啊啊啊啊我马上写完!”“第一组剩下的,都在这。名字全划了。”“交了交了,名字划了。”“我的和那谁的。喂,你下次要记记我别记TA,都是我借的。” 以上,是正常晚自习的日常。 …… “其实到最后结果都是全齐,他们没写完的第二天早上出操会把作业自己放到语文组门口,你也可以不用记。” 下了课,将作业送到语文组门口的路上,另一个课代表这么跟凌柒说。 凌柒默了默,声音平静道:“上次李老师找我了。”没有细说“哪次”的原因是,开学这么久,凌柒只被李老师当面单独找了一次。 佘十三吃惊地抬高了音量:“啊?她上次找你就因为作业啊?我还以为是说如果是你的话讲故事比赛就能拿奖咧,毕竟你作文写得那么好。” 凌柒苦笑:“不是。你记得作业特别多那天吗?那天我也写得挺晚的,收作业就迟了几分钟,最后丹丹过来关灯,突然黑了,我们还吓了一跳。” 佘十三点头:“我记得。但那天也不怪你啊,本来刚认识人也没记全。” 凌柒停下步子看着佘十三认真说:“但我是课代表。他们没写完是他们的错,我没记下来谁没交,就是我的错。” “讲故事大赛”的那天晚上只有一节晚自习,各科老师都表示理解所以没有留作业。但按照作业守恒原理,当天的作业全放到了第二天,全班措手不及。除了谷芙言这样固定每天中午写完一部分作业的,再有就是凌柒这样有先见之明在课间突然奋笔疾书的人,才能写完所有作业(靠抄完成作业的不算在“写完”内)。更多的人选择舍弃部分作业。如何舍弃又是个问题。英语是班主任的科目,数学课代表比较好说话,四门副科的重要性低于语数英三科。 凌柒本人铁面无私,幸好李老师还算温和。更何况本来讲故事大赛就是语文组的活动,老师应该更能理解吧。 所以,有一部分人,选择不写语文。 当天凌柒手速再快也写到最后五分钟才收作业,各组小组长自身难保,只好让凌柒自己去收。凌柒顿时头大,偏偏下课时大家赶着回宿舍,纷纷喊了一声“我作业在桌上”就走了。 她记不清楚谁是谁。只能对着讲台上贴着的座位表一本本查。 还在点数量的时候,范范着急地敲门:“我要锁门了。孩子你快点!” “马上。” “啪。” 凌柒一着急,冲着门口大喊:“谁啊!先别关灯啊!没点完快开灯!” “啪。” 丹丹面无表情地站在门边,手还在电灯开关上。 …… 第二天早读的最后几分钟,丹丹再一次强调一定要合理安排时间,不要给课代表太多负担,课代表也不要给范范拖时间,范范外宿,需要赶上十点的最后一趟公交车。 凌柒知道是在说自己。前一天晚上,语文课代表是最后走的。 下一节就是语文课。李老师提前来到教室,和丹丹点了个头,自己把电脑和投影仪连接上,在门外等着丹丹离开。 上课时,总觉得李老师在暗暗压抑愤怒。 下了课凌柒被叫去:“作业怎么回事?数量显然不对,你也没给我写纸条。” 凌柒低下头视线下垂:“……昨天来不及。” 头顶上李老师的声音带着嘲讽:“提前十分钟收作业来不及,你要提前半个小时吗?” 凌柒小声解释道:“组长没收我自己收的。” 李老师好笑:“你在怪组长,我等会就让你们班主任换。但你就没问题吗?那点作业一半都不到。有个组只交了四本!凌柒,你这课代表,怎么当的?” “……” 李老师望向走廊外侧,胸口起伏,在平稳呼吸,问道:“昨天怎么回事。” “昨天,突然作业太多了,而且……” 李老师高声打断:“那也不是写不完作业的理由!行了。你把作业发下去,我也不看,赶出来的作业没有质量。你让大家重新写完了再收上来。注意是写完。” “全部?” 李老师答得果断:“全部。就是我平时太惯着你们,只让你们做几题都不写。昨天其他作业写完了,今天就会少了,把语文写完。我明天看。” “……嗯。” ……所以,那天不好的预感,指的大概是被怀疑工作能力吧。 之后语数英三科日常要交作业的科目,都加选了课代表,英语是因为原本就是小班教学,所以有两个课代表,又只需要负责一半的作业,所以两人足够。 ……语文却有需要增加到三个课代表的趋势。 除了凌柒之外,还有两位课代表是佘十三和诸葛。 诸葛就是谷羽沉的同桌,话不多。佘十三是隔壁602的一位女生,姓氏容易被看成“余”。“十三”来源于她中文名字的英文谐音为“thirteen”,同为90后都看过《少年黄飞鸿》,最初的佘太君就这么被称为十三姨。十三的额发微卷,皮肤白皙,眉眼间也确实有些十三姨的风韵。人活泼爱笑,能和人打成一片。 三个课代表里,凌柒最难说话。人称黑脸包公……婆。因为是女生。不过没几个人会当面这么叫她。 凌柒爱打小报告,凌柒日常板着脸,凌柒假清高,凌柒…… 短短一月已经成刻板印象。也许有人推波助澜,凌柒也不太在意。 被说成包公还有些小高兴。他们不知道的是,包公铁面无私,一生清名,是凌柒的偶像和追求的目标。 “其实……你已经很优秀了,只是我对课代表向来严格一点,那天也是我自己有点事影响了心情……所以上次会说你。不过你也不要太放在心上,本来你作文写得那么好,是该得到表扬的,但是一周的喜报数量有限……你是课代表,也让着些吧。” 国庆放假前,送李老师到办公室的路上,她突然这么说。 凌柒点头:“嗯,我知道。老师您一开始就说了,会对课代表严格些。” “你已经很优秀了。”李老师语气和蔼,“没事多笑笑。行了,这些我拿回去就好。你回去准备上课吧。” 欸? 教学楼对面就是行政楼,教室办公室都在那边。 “……老师再见。” 国庆之后,凌柒再没见过李老师。 ☆、第 17 章 【世界终究美好】 国庆七天小长假被格丁中学克扣成五天。对于凌柒来说只有四天半——除去路上花费的时间之后。 凌柒在假期之前的作业探测雷达精确程度非常高,并且为了有个好的假期,她在作业在自己手里的时候用各种时间将练习册往后写,答案不在手上没关系,课本上都有。写下来之后,脑子里也有。然而就算她每个科目都往前写了一小节,仍然防不住新发下来的报纸和试卷。不过,相比之下,已经比要把一堆作业带回家的其他人好多了。 ……也有些人干脆没带作业回去。返校那天,凌柒提前回宿舍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没事干去教室准备把练习册再往后翻翻的时候,发现不少人在教室补作业。 还有人大大咧咧地用着教室的充电插口给手机充电。 在学校使用手机是违规。充电应该也是。更何况是在教室给手机充电。 “这是……谁的手机?” 凌柒找了个空隙,指着饮水机占用了饮水机插口的手机充电器问。 教室里比较安静,她的声音听得清楚。有人抬了头,看她拿着水杯是要接水的样子,说:“哦。文尔亭的。” “放屁老子手机才不在那边。”文尔亭背对讲台坐在桌子上,脚踩凳子,瞪了那个人一眼。凌柒站在讲台靠窗的饮水机旁,瞥见她手上正用着手机。 说话的那个人倒是一脸放心的样子低下头继续写作业:“哦不是她的啊。那你拔了烧水吧。” ……什么意思?是她的就不能拔?别人的就无所谓? 首先,不管是谁的,在教室充电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手机真的快没电了又着急联系,迫不得已。另一种是不想在宿舍充电,因为那要自己交电费。 如果是前者,那么情有可原,她可以理解。但如果是后者,不管是谁都不应该占用公共资源为己私用吧?该不该拔了跟是谁又有什么关系? 其次,文尔亭又怎么了?文尔亭就可以有特权吗?你到底在怕什么啊? 在凌柒盯着那个同学皱着眉想这些事情的时候,另一个同学走过来看了看她,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凌柒刻意没理,然后那个同学将手伸向充电器:“拔了哦?” 这回凌柒真愣住了,抬眼看着他:“啊?” 那个同学利索地把充电器拔了,轻轻搭在饮水机上,还停留一会儿确定那根充电线的摆动不会让它掉下来。 这个男生从凌柒说话开始就站在门边,在凌柒发愣想事情的时候走进来,此时功成身退,还留下一句话教育凌柒:“想拔了就拔啊。” “……”凌柒在原地继续腹诽。 ……我就是问问而已。虽然的确是想把这个违规电器拆了。 凌柒辨认了这个男生的脸,再联系他落座的位置和课堂抬头时记得的方位,想起来是个平时就挺活跃热心的男生。因为李老师上课时说到的“古时候将有学问的大家称为‘子’”,班里同学一段时间内都以“子”为后缀给人取外号,按照姓氏子的外号取法加谐音,这个同学叫粽子。 好像上次数学课,“除和除以”的文字游戏,他也是答对了的。 所以,应该是个看不惯强势和不讲理的人的好人吧。 凌柒拿着装了半杯水的杯子回座位,打开桌盖,在思品和地理之间选择拿出地理。 ……因为她觉得思品这门课真的好没意思。教人懂理明礼,却管不了人是不是真的那么做。文尔亭在课上答得十全十美讨老师喜欢,却是个完完全全的撒泼闹事不讲道理的人。凌柒一度觉得文尔亭说一套做一套还表现得十分明显的样子令人恶心,思品老师称赞她时还不明白台下其他笑闹的学生是在笑文尔亭装乖还挺像那么回事,也是在笑老师看不清文尔亭的真面目,被她三言两语耍得团团转。 每周两节思品课成了文尔亭的既定演出舞台。凌柒每次上思品课听着老师讲解知识,却被文尔亭如同青楼卖笑的女子一般做作的声音屡屡打断时,就觉得像是有一只手上不知道沾了什么细菌病毒的苍蝇在眼前跳舞,搓手的样子与抗战片里汉奸对着鬼子的模样如出一辙。凌柒每次上思品课时都像一个被不断充气却硬生生按捺住了不能动的皮球,一口气梗在喉咙里,要咽咽不下,要起起不来,只能不断深呼吸,深呼吸。一遍遍告诉自己要平静,不能骂人,这是课堂,要听课,只听老师的,不要听见苍蝇的声音…… 谷芙言表示理解:“她真的好烦哦。” 谷羽沉则每逢思品课都会靠在墙上,半回身欣赏凌柒被恶心透顶的滑稽模样。偶尔被凌柒瞪两眼,还特别理所当然地指了指前排的文尔亭:“你直接找她打一架不就完了?” “暴力是不能解决问题的。” 谷羽沉对凌柒这张力透纸背的小纸条嗤之以鼻。 凌柒不止是被影响到上课能写小纸条的无法集中注意力的程度,文尔亭的所作所为导致她现在一看见“思品”两个字就犯恶心。课本没错,道理没错,错的是说这话的人是文尔亭。 就像是电视剧里的反派口吐圣贤之言,上头点头称赞认为自己治理有方,下头小鬼明目张胆地嘻嘻哈哈笑这世道。凌柒是那类自认为举世皆醉唯我独醒的人,与他们反其道而行,终究只是少数,还不被理解,被认为是迂腐和假清高装出来的。 如果刚刚过去的那个节日是端午,凌柒为屈原扼腕叹息的行为会更应景些。 总之,目前班里是表面和平实际暗潮涌动的局面,根据三观和作为被分为两种人,一种是文尔亭,另一种是非文尔亭。 两方在相互排斥。凌柒显然是后者,但抱着懒得管的心态,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她不会主动惹事。更何况文尔亭再近也隔着一道宿舍墙门,该可怜的是她们宿舍里的非文尔亭们。 ……嗯,不,应该没有们。 就凌柒所知道的,大概只有一个人。 她叫白雪。是个瘦黑的高个女生,锅盖短发,荧光绿框眼镜,眼神躲闪,有些怕人。格丁中学周末单休,凌柒回家不方便所以住在宿舍,白雪也是。两人偶尔会一起去食堂吃饭,但也都是默默的。有一次白雪忽然说:“我好羡慕你哦。” 凌柒奇怪:“我有什么好羡慕的?” “就……文尔亭,她欺负你,不,不算欺负吧,她那么对你的时候,你可以反抗她。你不怕她。” 凌柒的正义感突然爆棚:“不是,为什么要怕呢?她不对了那就是她的问题那我就应该说啊。更何况,都是同学有什么怕不怕的问题,也都只是吵架……不,算是讲道理吧。” 白雪突然“呵”地一笑:“她可不会讲道理。” “我也觉得。”凌柒点头,忽然发现话题的开头不对,“你为什么说是羡慕呢?” 白雪停住筷子,低着头看着快餐碟里说:“因为我不敢啊。” “她在宿舍欺负你了吗?” “也不算吧……就是有天她说没钱,让我们给她,我给了她两块钱,她说是借的,后来也没还我。我问她要的时候,她说两块钱那么计较作什么。” 凌柒没听完就开始炸毛:“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还有凭什么没钱就找舍友要啊?她问她父母不行吗?她也知道是两块钱而已,为什么两块钱都不还啊!” “可能是也没钱吧。但我又看见她经常从小卖部买吃的回宿舍……嗯,可能是彭彭买的吧。”彭彭也是602的一个女生,棕色直发及腰,常常披着,等到检查时才用腕上备着的皮筋低低地束起来。眼睛是好看的琥珀色,五官精致,是年少时审美里偶像剧高冷美貌的女二(因为女主通常傻白甜而彭彭更叛逆)形象。军训时和黄阿丢并称班花。开学后和文尔亭出双入对,凌柒猜测她和文尔亭多少有些臭味相投,后来事实也是如此,饮水机上被拔的充电器就是她的。 “但……你这,你要怎么办呢?”凌柒咬着筷子想办法,“你和丹丹说了吗?” “没有。她,应该不会管这种事情吧。” “会的啊!她是班主任欸。” “我要是找了她,在宿舍被她……还是不行啊。” 凌柒知道前一个“她”指丹丹,后一个指文尔亭:“也是哦。那你要这么忍下去吗?” 白雪默了一会儿,继续吃饭。凌柒塞了几口吃不下了,越想越觉得白雪像旧时花钱买平安的无辜群众,如果不反抗只会纵容恶棍,但反抗了又朝夕相对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谁知道会被穿什么小鞋……但是为什么不能反抗?有一就有二,强势得让别人不敢欺负才是一劳永逸的办法啊。凌柒停下筷子看着白雪,白雪发现她不吃了之后快速地扒完,和凌柒去洗餐盘的时候,才很小声地说了句:“所以,我很羡慕你啊。” 凌柒想不出用什么话来回她。让白雪忍气吞声她说不出口,让白雪揭竿起义,白雪又做不到,借用丹丹的力量治标不治本,说到底,没人能将文尔亭法办。连凌柒自己也只是不让文尔亭欺负太狠而已,文尔亭本人依然蹦跶着逍遥法外,看谁不顺眼就将谁扭成自己顺眼的样子。 凌柒觉得这很没道理。 这世道怎么容得了人为非作歹欺上瞒下不守规矩?说好的天道有轮回苍天饶过谁呢?说好的恶人自有天收呢? 很多人评价她时,都说她眼里容不得沙子。可是,眼睛里有沙子,当然就是要揉掉的啊。 难道忍着吗? 我认为对的事情,并且我确定是对的事情,我为什么不能为之争取为之发声呢? 你们,又在怕什么呢? 隔天就有人身体力行地告诉她到底怕什么。 楼下506的司令冲进601双膝贴地滑行:“各位大哥大姐不各位大姐神仙们救救我吧!” “哈?”601集体懵逼。什么情况?这种画面不应该只出现在电视剧或者动漫的浮夸剧情里吗?是我穿越了还是这人真的有够夸张啊?还有到底什么情况啊! 不过不管什么情况,接下去的剧情应该是众人双手扶着她纷纷说“你先起来!有什么话起来慢慢说”吧? 然后剧情应该是司令执着地跪着说完然后大家坚持扶她起来她也确实起来了吧? 凌柒多想了一句:那那那个她刚刚双膝滑行跪下来的时候正好正对着我了我不会折寿吧?但是她双膝正好垫着我的鞋尖我也算是接住了防止她膝盖受伤吧? 再接下来的剧情就是司令整个人脱力双手靠在某个人的双手上,双眼睁大,瞳孔缩小,额发被汗浸湿,情绪激动,神态惶恐不安,大喊“救命啊我不小心得罪了某个高年级学姐她道上有人我怕我周末出校门就死或者在学校就没命啊啊啊啊啊”,吧。 除了没猜到“某个人”就是凌柒自己之外,全中。 中学的剧情嘛。大同小异(说得像你看过多少偶像剧或者校园系小说或者漫画一样)。 ……问题是,这种时候扶着司令的应该是那个能解决各种问题的主角吧!怎么就是我了?!我上面没人我甚至还是孤身一人来到这个学校的啊!难道是因为我周末不用(或者是是不能)出校门? ——恭喜你凌柒。我不知道该说你脑洞太大还是吐槽能力见长。 往后就是众人听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用电视剧或者小说漫画的传统台词安抚司令的情绪,最后506的长发老抠像操心的老妈子而不是贴心的闺蜜(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是这个画风)的模样带走了仍然心神不宁地哭喊着“我还想多活几年”的司令。 整个事件不超过五分钟。601众人唏嘘一番后归于午休的平静。 但每个人心里多少都对这件事情有些看法。凌柒想的是,忘了还有传说中的黑道这种东西。 往好的方面想,至少文尔亭只是精神攻击,让自己犯恶心她就能满意。不过这种人也更可怕,因为要摧毁一个人,最根本的是摧毁那个人的信仰。 凌柒十二岁。坚信世界终究美好,人善恶有报。 ☆、第 18 章 【这算什么】 如果凌柒看不惯一个人,一般不会憋着,她会当场就说(虽然忍住了大部分的话,因为很少有人听她说完);事后再看见那人依旧那般作为时,对那人的厌恶一定是到了肉眼可见的程度。 “你和文尔亭对掐是班上的好戏,但你怎么对新来的老师也这个表情?”谷羽沉某个课间回头问。 凌柒抬头时眼神怨念:“我从未见过口音如此之重的语文特级教师。” “语文”两个字重音且念得一字一顿。 国庆收假后的语文课,大家风范严师益友的李老师没再出现,来了一名中年男老师。这位老师身着西装,随着他走路的动作,钥匙相碰的声音叮当响。他面容疲倦,像是靠烟酒获得灵感的loser,佝偻着背,挺着啤酒肚,一手提电脑包一手扶腰走进教室。 班里同学面面相觑,还有人隔空问凌柒:“他是谁?李老师呢?” 凌柒眼睛看着黑板的方向摇摇头。她不知道。 仍旧是文尔亭大声喊话:“老师你是来给我们上语文课的吗?” 台上的男老师一边摆弄电脑连接投影仪一边说:“啊对。你们李老师生病了。我来给她代课。” “我姓路,给你们代一段时间的课。你们李老师之前给你们教了古文章节的第一章,我们现在从现代文的第一章讲起。” 凌柒腹诽:刚开学的时候我预习了第一章结果李老师从古文开始上,收假回来我预习了古文后面的课文结果你又从现代文开始上?语文组的老师能不能按套路上课啊!还是你们的套路我还没看透啊! 一向既来之则安之的凌柒,原本觉得哪位老师来教都没问题,都是老师,都该尊重,都要认真听课。然而第一节课,路老师就给同学们留下了丰富的笑料,并奠定了男生614宿舍9号床同学往后多年都被称为老狗的基础。 因为路老师口音太重。 重到能够自己默默脑内翻译方言为普通话的凌柒都能时不时出戏。 如果仅仅是位年长的教师,再加上“仅仅代课一段时间”的条件,凌柒忽略不计,反正对她听课没多大影响。 但他们在行政楼下的师资力量宣传栏看到,路老师是一名语文特级教师。 那就没法忍了啊! 虽然不清楚特级教师资格证的评价和颁发标准是什么,但是作为语文老师的最基本的要求就是字正腔圆吧! 谷羽沉:“你确定你不是在要求播音员?” “播音员应该是更高的标准吧!” “凑合得了。” “……” 如果这种情况出现在教师资源奇缺的地方,可以理解,但这是在G市非山区小县的位置。 同理,如果是在这种口音方言泛滥的地方,也可以理解。但这口音和本地方言差的好像不是一点点? 凌柒排斥这位老师还有其他原因。身为课代表,给老师送作业时得知路老师的办公室不在语文组,而是单独一间小办公室。凌柒某次跟着去取卷子时进去过,无从落脚。 纸张铺天盖地。 路老师开门之后将地上一摞纸放到左边,再将另一摞放到右边,清出一条迂回小道,走向最深处翻找一摞卷子:“有点乱。这一摞初三的。这一摞好像是初二的。你们初一的在里面,我昨天才找出来的……哎,你进来拿一下。” 从开门一瞬间就没想过要进去添乱的凌柒,此时在总是弥漫着熏香气味的行政楼三楼小办公室门口前内心爆炸。 ……我还以为你弄这么乱就是为了让人没法落脚然后就没人能进去的呢?还有,你是怎么能在六平方米左右的小办公室里营造出一种山边农田阡陌曲折的效果的啊!而且,为什么在办公室的角落还放着疑似酒瓶的绿色玻璃瓶啊!老师啊这是学校办公室啊!你的个人爱好可以放到你的私人空间吗! 凌柒和十三踮着脚进踮着脚出,十三走在后面还特别贴心地帮路老师关了门。 ……毕竟要再绕出来不容易吧。 “我听他们说李老师的病挺严重的,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教我们。” 回教室的路上,十三和凌柒分享八卦。 “你听谁说的啊?”八卦的来源决定八卦的准确程度。虽然她还不清楚班上哪些人更可信。 “文尔亭啊。”十三看见了凌柒转过头去翻的白眼,咳了一声,“她是从那个谁谁谁那里听说的,听说是XX癌。” “啊?”虽然这么描述很老套,但凌柒的下巴是真的快掉到捧着的试卷上了。 就像这种剧情更老套,但为什么它就是发生在了现实里? “你不知道啊?” “我不知道啊!” “我还以为你知道呢!好像挺危险的。希望她没事。” “……嗯。” 凌柒一度以为是什么小事情。可是一旦和癌症沾边,不,不是沾边,一旦知道是癌症,心情就突然变得沉重。 谷羽沉敲了敲她的桌子:“你听说了吗?李老师得的是癌症。” 凌柒发完试卷后就趴在桌子上侧着脑袋隔着防盗网望天:“听说了。” “好吧。我以为你听完之后会开心点。” 凌柒把头扭回来,下巴搭在手臂上正眼对视谷羽沉:“我没有那么没良心。” 对方听完后眼睛里的笑意收了收又更外溢:“你承认你没良心啦?” 凌柒抓了一本桌角备着的下堂课的课本往前拍,却因为原本手被脑袋压着,她刚瞟了一眼要拿书,前桌的人顺着她改变的视线就知道她要做什么,马上往后退了退。 没打着。还被反拍回来,课本折了一个角。 凌柒索性不趴着了,直起身来双手一下下用力抚平课本。 谷羽沉没有停止说话的意思:“看开点,俗话说好人不长命祸害留千年,你看她当我们语文老师祸害了我们这么久,她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凌柒垂下眼帘轻声说:“李老师是个好人。” 虽然只相处了短短一个月,但她真切地感受到李老师对工作的认真负责,兢兢业业。她有最基本的职业素养,尤其是作为一名语文老师,她会纠正每一点不经意间的小错误,会认真地告诉你不要将“有没有”念成“有木有”,告诉你不要学那些乍听起来不一样所以觉得有意思的奇怪的语音语调。虽然可能本身因为地域的问题,导致发音有些不标准,会有口音,但是可以选择一种发音正确的态度,你能说对的,就不要觉得好玩去模仿错误的。 人生无小事。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 她是一名好老师。她不该是这个“下场”。 谷羽沉轻声回道:“呐,现在是你在咒她。” 我知道你是想安慰我,但是你能不能不要拐弯抹角?这么说也不准确……应该是扭曲?算了,找不到能够准确描述眼前这个人的行为的词。 凌柒将课本双手放回桌角,正视谷羽沉眼睛:“她是个好人,但我谢谢你吉言。另外麻烦你咒一下前面那个真正的祸害。” 谷羽沉回身看了一眼,文尔亭在讲台上缠着思品老师撒娇。 “咳。这种祸害呢,我看你还是直接揍她一顿,这样报应来得更快点。” “你说她吗?” “说你。” 凌柒头上顶着黑色的十字路口,将思品课本卷成卷狠狠地敲了过去。 ☆、第 19 章 【秋游】 十月中旬的秋游一波三折。临出发前汽车未到,大家找了一圈终于发现了老师留下的车牌号的车,刚上车坐好,楼上100班班主任突然出现,说着“不好意思啊这车是我们的”,102班的人就被赶了下来。凌柒等人被分配到和100班拼车时就觉得不爽,此刻再忍气吞声说不过去,要不是副班在前面拦着,怕是早就要跳起来干架。 最后那辆车姗姗来迟,司机没有丝毫的不好意思,只催促着两个班的人上车,拉到目的地就完事。车座的安排同班上座位,凌柒瞪着过道另一侧的100班同学,愤愤对谷芙言说:“不是说不允许用电子产品的吗?他们这样一个个挂着耳机听歌的算什么啊!” 谷芙言半眯着眼睛昏昏欲睡,作看破红尘状:“都是些小把爷,不要理了。你睡不睡?我睡了。” “喂!你是闭上眼睛就能睡着的吗……” 凌柒再瞪了对面过道三秒,哼了一声,抱着书包扭头看窗外转移注意力。 格丁中学封闭制,一周六天在上课,周日留宿的同学非假条或老师带队不能外出,凌柒来到G市的一个半月几乎都在学校里度过。汽车驶出校门,外面的街道还稍微有些眼熟,在大十字路口转弯之后,就都是陌生的了。 G市是旅游城市,房屋都很矮,据说是不能超过某座山的高度。整座城市显得悠闲秀气,如果不是钢筋水泥筑成的楼房,而是传统砖瓦木屋,映着山水青蓝,应该是古代人理想的隐居之所。直到现在也有老师在上课时会感叹一句,在大城市工作,回G市养老吧。 养老……说起来,我以后又会在哪呢?先不说远的,我毕业之后又要到哪读高中…… 一颗糖打断了凌柒的思路。没看见是从哪飞来的,虽然不经意,但凌柒会尽量压制自己的受惊程度,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波澜不惊。 “你看我就说吓不到她。” “装的。” 听见了。前排的声音。 凌柒凭借扔垃圾进垃圾桶时的手感,那颗糖准确地砸到了谷羽沉的头顶心。 幸好是充气软糖,算你走运。 凌柒刚闭上眼睛准备眯一会儿,顺便结束交流,什么东西砸了一下她的眼镜再掉到书包上,不用想也知道是那颗糖。 凌柒睁眼时的杀气把谷芙言都惊醒:“……什么节目了现在?我没错过什么吧?” 诸葛发现玩脱了立马指着谷羽沉:“他干的。跟我没关系。” “咳。是我扔的。哎哎哎是给你吃的别扔啊。” 明、明、是、你、先、扔、的。凌柒扔回去的时候眼睛都没眨一下。 诸葛捂着头:“误伤了大姐!”反手扔给谷羽沉:“让你别惹事。” 谷羽沉扔给凌柒:“说了是给你吃的。还有那边看戏的要不要来一颗?” “来。”谷芙言拍了拍手做了个碗的手势但还是接空,“你扔得也太垃圾了吧。” 谷羽沉笑:“你接不着怪我咯?” 谷芙言附身,伸手在过道一捞,看了看包装袋:“啊,是这个糖,还挺好吃的,谢了啊。” 凌柒也看了一眼包装袋,两根手指捏着一角递给谷羽沉:“谢谢了,但我不想吃这个味道的糖。” 诸葛接回来看了一眼:“你不喜欢香芋味啊?你还有没有别的味道?”后半句对着谷羽沉。 谷羽沉拉开背包拉链:“我找找。” “香芋味也还好。”凌柒答完诸葛的问题,想了想以往见过的这种模样的糖果的味道,问得面不改色:“有薄荷味的吗?” “薄荷味啊……”谷羽沉翻遍了整包糖果的口味才发现哪里不对,“你给我等一下,这个东西哪里有薄荷味的啊?” 凌柒早就知道没有,只是找个理由不接糖而已。 到了游乐园之后大家按周四晚自习确定的小组分组活动,601众人扎堆,原本说要去看电影,发现前一批刚进去,可能要等很久,于是从队伍的前端退了出来。几个排在末尾的阿姨语气奇怪,带着愤怒和“你摊上事儿了我要找你们校长谈谈”的意思追着她们的背影问:“哎!你们什么意思啊!你们哪个学校的啊!” 说实话,凌柒至今也没能理解,那位阿姨到底为什么会生气。如果是说她们排了队却不进去,但她们是因为发现排队时间长,能在游乐园玩的时间有限,不能浪费在排队和等一场电影上面,所以才从排队的队伍离开了。更何况电影并非马上开场,她们不仅没挡住那位阿姨入场的路,反而让了出来,减短了那位阿姨排队的时间,所以她到底为什么生气啊? “哟,你哪能知道别人到底在想什么啊,她那种人不能理解就不理解了啊,管她呢。”林泉致顺了一下自己长长的马尾,“我们去鬼屋吧?” 剩下的几个女生七嘴八舌“好啊”“哎听说鬼屋还蛮有意思的”“我来过,就那样,但一起再进去玩一次也好”“但是鬼屋不能拿包进去,放外面可能不安全吧”。 凌柒弱弱举手:“那个……我帮你们看包,就不进去了。” “你真的不进去啊?来都来了,而且你之前没来过吧。” “是没来过,但是我不想玩鬼屋。” “那就拜托你了。” 女孩们找了个长凳放包,凌柒坐在中间,双手拢着六个包。 “你真的不进去吗?” “不进。哎呀赶快去,等会还要去玩别的呢。” 几个女生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凌柒将包的重量分担给长凳,时不时环顾四周,总担心哪冒出个人来把包抢了。 “欸?这不是凌柒吗?” 没冒出来抢包的,路过的是一个男生团。凌柒眼睛都掠过一遍算是打招呼。 说话的男生回头望了望凌柒面对的项目:“你怕鬼不敢进去吗?” 另一个男生推了他一下:“看她身边的包很明显就是帮看包的啊,凌柒怎么可能怕鬼啊。” 前面那个男生不依不饶:“那你进去啊,我们帮你看包。” 凌柒双手交叉歪过头摆出一副很拽的样子:“平时作业都不交,你以为我会信你帮我看包?” 两个男生包括身边友情stand by的男生团都愣住了,这种时候不应该是争辩“怕不怕鬼”的问题吗?怎么就又扯到作业了?谁敢和这位“包公‘婆’”谈作业啊? “你!”那个男生伸手指着凌柒,怒目而视,“秋游还提学习,你有病吧!” “你有本事回去记得交作业啊。”凌柒才不管是不是在秋游,总之这是能结束话题的最快的办法。招不在多,管用就好。 “行了我们赶快去过山车,等会其他班玩完前面几个项目进来了人又多了。走吧走吧走吧。”解围的男生推着那个男生往前走,还转过头和凌柒道别,“我们走了啊凌柒。” 被推的男生临走放狠话:“你给我等着!” 凌柒手没抬,只是右手几根手指靠在左臂上晃了晃,顺便小声吐槽:“等什么?你是不是忘了因为是秋游所以周末没有作业了?” 兵不厌诈。 凌柒双手作拍灰尘状扭头目送那几个男生,回头望见几个舍友挥着手走出来,走近了凌柒才听见她们是在讨论鬼屋的内容。幸好自己是面瘫脸。 凌柒其实的确是胆小鬼。 秋游临近结束时,601提前回到入口,三三两两聊天或逛摊位,等着其他人来集合。凌柒在米上刻字的摊位瞥见了四叶草形状的挂坠,拿又放下,几次犹豫,最后挑了两只,在纸上写下了两个名字。又挑了两条同色系的挂绳,一同递给摊位的阿姨。 谷芙言发现她在摊位停留的时间比预计久,于是跟过来问:“哎?你要在这买米上刻字吗?我以前买过,后来不知道放哪了……你买了两个?另外那个名字是谁啊?” “一个……以前的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这段有个坑,其实拆掉也不影响主线剧情,所以最后决定写在番外里,先做个备注防止忘记。 ☆、第 20 章 【气温骤降】 秋游在周五,周末没有作业,周日晚上写周记时不少人嘻嘻哈哈,大概在记录秋游的趣事。只是周日晚起了北风,周一早上跑操的时候不少人冷得瑟瑟发抖:“我靠为什么是周一降温啊!要等到周六才能回家拿衣服啊!” 挨到了中午稍微好受些,晚上又冷得不行。虽然看不到天气预报,不知道气温的具体数值,但周二明显更冷。 谷羽沉到了教室大手一挥,开窗放冷气。 “哇崽你有病吗!赶紧把窗关了!”诸葛冷得缩起脖子,站起身来越过谷羽沉关窗。 谷羽沉在他坐下的时候又把窗开了,诸葛怒目,谷羽沉指着凌柒:“她都没喊冷……喂你有病吗这才几度你就穿毛衣了?!” 凌柒看了一眼谷羽沉,再将视线移回课本,坦然道:“你自己也穿了件毛线背心,只是正面看不出来而已。” 诸葛一扒谷羽沉校服外套的领子:“你想浪子?自己穿了背心别人没穿好吗!” 谷羽沉撇开诸葛的手,整理了领子耸肩道:“谁让你不穿?” 谷芙言举着课本,但也关注着这边的对话:“妈蛋你以为谁都是外宿生都能随时回家吗?(谷羽沉指着凌柒:她怎么说?)她国庆收假就带了过冬的衣服好吗!” 谷羽沉难以置信:“你是之后两个月都不回家了吗?” 凌柒翻页:“大概,下次回家是元旦吧。” 诸葛:“但你好歹现在有冬天的衣服穿啊。我们宿舍昨晚上冷死了靠空调暖气度过的,对啊为什么现在不开暖气!” “丹丹昨天说,天气转凉,不要开空调,怕着凉。” “说暖气!” “丹丹还说,才几度,不要开暖气,浪费电。我们要爱护环境节约资源,五十六个人呼吸放出的二氧化碳就够热了。” “听见没!靠二氧化碳供暖!把窗关了!” “丹丹说,虽然这么做很暖和,但是也很闷,不利于呼吸,要时不时开窗通风,保持空气流通。” “……” 谷羽沉将窗又推开了一点:“听见没,我这是在保持空气流通。” 从此诸葛就像迁徙的候鸟,上课下课两个季节,离开座位四处寻找温暖的地方,还见人就控诉谷羽沉在十几度的天气开窗放冷风的行为多么有病。 事实上转冷带来的奇葩不止一朵。在诸葛迁徙的时候,有两个人也在巡回演出。 黄紫橙,又称三色或蛋蛋,带着谷2B见人就问:“你猜他穿了几件衣服几条裤子?” 谷2B,一位身高至少一米八五,体脂贼低,脸上痘痘众多,沉默寡言的男青少年。是614的1号床,此时身着一眼看去至少五六件短袖加长袖衬衫,外罩校服外套,在蛋蛋问出那句话的同时,露出了水獭般的微笑。 “你们还真是……将丹丹说的天冷了多穿几件衣服贯彻到底呢。” “猜猜嘛。凌柒你猜他到底穿了几件衣服几条裤子?据说班上只有百分之一的人能答对哦。” 是在玩什么空间转发日志的标题“世界上只有百分之几的人能够答对/看到/有这种题目/现象/特征”的梗吗?其实我更想吐槽你们俩的身高差。蛋蛋君本人比凌柒还矮,站着圈一个水滴状的圆弧,真挺像一颗鸡蛋的。 谷芙言在用目光数数的时候,凌柒单手托腮吐槽:“我猜,你们宿舍十个人,加上黄紫橙,至少十一个人知道,因为2B身上的衣服应该不是一个人的。就算有你们瞒过了一半人,只有剩下的一半人知道真实数量,那么分母四舍五入算整设定为五十一,按照你们巡回的路线,第四组应该是尾声……前面答对的有几个?” 蛋蛋掰着指头数了数:“XX,XXX,XXXX,还有老抠!” 谷2B:“老抠不算,哪有人直接扒开领口数的。” 你的好友抠君突然上线:“谁说不算的?你也没说不让扒啊!” “卧槽哪有你这样直接上手的女生啊!男生都没这么干!” 老抠一甩及臀长发:“劳资是汉子好吗?”转头跟凌柒和谷芙言剧透:“我跟你们说这个人穿了……” 蛋蛋及时止损:“打住!凌柒你们快猜!” 凌柒托腮看戏状:“我不猜啊。你也说了有四个人猜对了,四除以五十一,你的题干是假的。” “怎么假了?” 谷2B像个皱眉的水獭:“答对的人有百分之八左右。凌柒不屑于猜。” 蛋蛋:“……” 老抠举手:“我剧透!2B他穿了十三件衣服!八条裤子!” 谷芙言:“等等裤子你也扒开了???” 谷2B的脸更皱成一团了:“扒的裤腿。” “唔噗。”凌柒托腮的手移回来挡住自己笑喷的表情,“咳。但你,咳,按照你挖坑的方式,你不会在里面在套上几条七分或者到膝盖的裤子吗?还有,男生的夏季校服裤是短的吧?” 谷2B和蛋蛋头上分别点亮了一个灯泡:“对哦!你这都猜到了!” 蛋蛋:“以你腿细的程度应该可以套一条长裤再套一条短裤再套一条长裤然后再来一条短裤!” 谷2B:“我可以!” 去解释自己为什么开窗以挽救名誉或者洗黑形象的谷羽沉突然出现:“或者加几条内裤?” 蛋蛋和2B都露出了“= =”的表情:“原来小羽沉你是这么没节操的人吗?” “我确实没有。”谷羽沉在诸葛的桌面上随手抄起一本书卷成卷指着谷芙言,“还有你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现在是个人都叫我小羽沉?” 前几天谷芙言给谷羽沉定了外号,后者表示拒绝并放话“我看你是欠敲”。 谷芙言一手捏着下巴不存在的胡须,手肘撑着另一只手,气定神闲眯着眼睛十分满意道:“说明我外号起的好。” ……那你就不要说完就掀起桌盖躲起来保护头部好不好? “一个个的都没听到上课铃?回座位!林泉致,上来发作业。” 数学老师的怒火天降,离座三人组乖乖回去,诸葛迁徙回冬天。 “一个个的闹腾!上课了都不知道回座位,去了次秋游心都野了!快期中考试了还这么玩闹,就该取消你们的秋游!一个个的作业都做成了什么样子!凌荏轩!B!凌柒!更过分!C!” C? 凌柒错愕,周围的人也都疑惑又幸灾乐祸地望过来:“凌柒怎么会得C?” “对啊。平时不都挺……厉害的吗?” 谷羽沉把作业传下来之前翻开看了一遍:“还真是C,是你的练习册。” 凌柒接过来看了一眼,好嘛,满目疮痍。 一边听着数学老师继续教育“快期中考试了要收心了”,一边心算重做那几道题。不是看错了题目就是忘了进一,常见的老毛病。每次作业多少都会犯,只是这次更多一些。 “……这次有几个同学有进步,文尔亭写得还可以。” 某种被螨虫解成流心状的糖果散发着恶心的甜味,伴随着围绕飞舞的苍蝇的嗡嗡声,穿透耳膜入了脑:“谢谢老师~我肯定不会再掉到C——了~” 凌柒右手三根手指捏紧红笔。 深呼吸。 下课后免不了受挖苦。不是来自前座,谷羽沉还是有些眼力见,没招惹凌柒。 是秋游时路过的男生:“哟。凌柒。你也会得C——啊。” “我在老师讲题前就重写了一遍,都对了”“和你有什么关系”“你有得过A吗”“小人得势的嘴脸真是难看”……凌柒想了几句,觉得都不够杀伤力。 表面上看起来就是那个男生过来说了一句话,而凌柒面无表情,整理课本收好,准备下节课的课本。 或者就这么不说话晾着也好?现在说话倒像是想了半天台词才终于说出来一句,太傻了。就晾着算了。 “说你呢!哎,你聋了?” 凌柒坐得端正,头微微偏向左,抬起眼帘看着那个男生。 就这么看着。 她知道自己的眼睛是一潭死水,没有生机与活力,像是什么泥沼,死气沉沉,能看得人发毛。 “你……你看什么看!” 凌柒没有回答,没有眨眼,就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只是看,没有情绪,没有焦点,就是看着他整个人,也看得见他身边身后来往的人。 那个男生张开嘴想说什么,最后什么都没说地走了。 凌柒收回视线眨了眨眼,在想要不要做一套眼保健操。 “我还是第一次知道,眼神能杀人。”围观了全程的谷羽沉如是说。 凌柒看了他一眼,谷羽沉歪着头看回来。 真是太幼稚了。 上课铃响,凌柒趁势掀起座盖换课本,单方面结束对视。 ☆、第 21 章 【孽缘?】 周六傍晚,凌柒带着作业和政史课本回宿舍,周月来敲窗户说去吃饭,却一起拐到了409——唯一一间以9结尾的女生宿舍。宿舍楼每层铁板多数隔在8与9之间,3楼甚至隔在8与7之间,409楼上楼下都被男生宿舍包围。 周月敲窗的动作轻车熟路。开门出来的是个短发女生,周六可以不穿校服,她穿着苏格兰式小裙子和暖和的紧身绒裤,脚踩小皮鞋,踏着地板的声音很清脆。 凌柒原本觉得如此打扮的女生都做作矫情,但这个女生她讨厌不起来。她身形瘦小,在冷风天里穿得厚但不显臃肿,腰板挺直,脚步干脆利落,说话的声音不拖泥带水,重点是浑身上下透露着优雅。虽然稚嫩,但并非不谙世事,举手投足间有一种超乎年龄的沉稳,却又不显得老气横秋,让人觉得就是那个年纪的模样罢了。 周月介绍她是姗姗。凌柒意外的是她知道自己的名字。 对方一脸“没办法你太有名了”的模样:“你们班有个人,叫文尔亭的,来‘宣传’过。” 凌柒面色沉重。不用想都知道文尔亭给自己已经贴了什么标签。 “但我觉得她事挺多的,和我们班那个蒋菁淳一样。” 凌柒意外她看得透彻,好感多了几分,同时疑惑问道:“蒋菁淳是谁?” 周月好像什么都知道:“就是那个被撤职了的学生会主席。现在的主席是100班的阳同学。” 凌柒想起来,好像某天走在路上,有人曾经指给她看:“后面那个就是学生会主席。” 当时凌柒回头去,“传说中的学生会主席”是一张瓜子脸,桃腮杏眼,小嘴含笑,头发顺贴夹好,乌溜溜的眼睛对上凌柒的视线,好像在打招呼。 “印象中是个……挺乖巧的人?” 姗姗倒是挺失望:“啊?你也被她骗了啊。” “骗?” “她只是在老师面前装乖巧,在同学面前作威作福的,后来被周主任撞见了,马上撤了她的职。”周月科普道。 “所以……她和文尔亭是一类人?” “臭味相投,狼狈为奸。” 这八个字的评价好像有点耳熟。 确认了是同类,周末双人看电影变成三人复习段考,三个女生互相说着课堂里的趣事,过得十分愉快。 周日晚,丹丹发布了新的座位表。这个座位表将一个大组从第四排分开,前后三排加上第四排的其中一个人组成一个小组,同时,安排八个小组长八个副组长一同收作业以减轻组长负担,增加课代表收发作业的效率,方便每天锁门的同学(某天终于换成了一个信得过的内宿生锁门)回宿舍洗漱,而且利于同学间相互学习,促进交流以增进感情。 但是—— “我们三个是有什么孽缘吗?” 凌柒、谷芙言、谷羽沉三个人仍然在同一小组且相对位置不变。说好的按照近两个月的了解来重排座位呢?这边完全没动啊! 要搬走的诸葛如是评论:“众所周知,三角形结构比较稳定。” 谷芙言:“而且攻击点也很稳定。” 谷羽沉顺着谷芙言的目光望向凌柒笑而不语。 凌柒扶额的手逐渐握拳,指着谷羽沉的鼻子:“你最好记得我是组长。”掌握着生杀大权。 谷羽沉笑得理所当然:“所以什么锅都是你背啊。比如有人不交作业什么的,那就是你没监督好的责任了吧?”所以应该是你求着我交作业吧? “……你看在认识两个月的份上,让我省点心可以吗!”凌柒指着剩下的四个名字,“你看这四个人哪里像好相处的啊!尤其是……” 朱朱。 文尔亭的好朋友之一。 丹丹没将文尔亭和凌柒分到一起是避免水火不容每天闹心,但是把她和朱朱分到一组算怎么回事? 谷羽沉看了眼那个名字,让凌柒自求多福,转头和谷芙言续约。凌柒惆怅地收拾好课桌,等着自己的目的地空出来了再搬座位,顺便对着黑板上的座位表,分析了一下整个小组的情况。 芙言和自己是同类,重排座位依然同桌,是好事情,可惜的是不如谷芙言所愿换到前排,仍然是倒数第三排。朱朱和第三组的一个女生坐在第四排,但朱朱的座位在谷芙言前面,凌柒松了口气,只要不是正对着在她视线里,她都能选择性忽略。 谷羽沉和朝旸在凌柒后面,无所谓了,至少这人还没有针对过自己,不,就算针对了也只是开开玩笑,没到文尔亭那样无理取闹地攻击自己的地步,偶尔碰到槽点了说几句就算了,还过得去。 最后一排是王豆豆和英语2班的一个英文名为Cat的家伙,姑且按照直译称他为李小猫吧。凌柒和后面三个名字都没有直接的交流,只有印象。朱朱外表是甜美系,黑色头发扎成蓬松丸子头,住在506。和文尔亭还有彭彭玩得来的多半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人。王豆豆,听外号是个和谷2B一样受痘痘(谷2B:我那是痔疮。)迫害极深的人,身形高大,是秋老虎作威时占据教室后方空调的熟人。凌柒有时候挺感谢他们将空调盖得严严实实,避免她加重感冒,但实际并没有什么交流。李小猫,不知道是名字影响外貌的印象还是他的英文名就是按照长相起的,他的外表真的有些像课本上拟人化的简笔画的猫,带着黑框眼镜,有些傻气,英语能力甚至不如凌柒……所以大概是凭借仅有的词汇量起的名字吧…… 剩下的有交集的那个是朝旸。朝旸在报到当天晚自习上,就因为名字难念而被所有人记住名字。是个因为男生发育晚所以没张开的小豆丁,长相如孩童,比较可爱。开学初,凌柒闲着就拿一支笔转着玩,后来谷羽沉和谷芙言也渐渐开始转笔,再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全班大多都在转……应该不算自己引起的,毕竟不知道具体开始的时间,而且不排除有人小学就开始转笔的可能吧!凌柒暗暗担忧转笔这项休闲活动会不会因为影响上课效率而被提上禁止名单时,朝旸转着一支笔出现:“课代表你有兴趣加入我们转笔俱乐部吗?” “……啥?”我拒绝!本来就担心这种事被查到的话被法办的一定是开头的那几个人!还有这种类似传说中的社团但是其实根本没有正规申请成立的流程也没有任何安全保障的一群人凑成的小集体,总觉得会暗戳戳做出什么事情……虽然从名头上看,只是一群人凑一起转笔并互相交流学习转笔的技巧而已。但是不结盟不围成小集体,是同学友好相处的第我也不知道多少条,总之一旦形成小集体,多半就会对非集体内成员排斥,然后就会开始各种互相看不惯,接着就是各种帮派之争……所以我拒绝加入。 朝旸绝对没想到她短短几秒钟想了这么多事情:“就是,你看大家都在转笔,你转笔转得挺好的就加入嘛。” “……”你从哪看出来转笔转得好的啊!姑且当作是场面话客套吧! 谷芙言一手托腮一手转笔:“加入后会有什么活动吗?” “这个暂时没有,但你可以成为我们转笔俱乐部终身会员!” “有意思。我有点想加入。” 凌柒扭头震惊:“啊?你就加入啦?你都不问问有什么活动吗有什么要求吗?” 谷芙言看向朝旸等讲解。 朝旸望天:“这个,暂时没有。但我们大概可以……一群人一起转笔更有意思?” 你看你想的还没有我想的多。这个俱乐部多半就是个名头,几个人一时心血来潮,最后不了了之,过了一个星期就抛之脑后。反正凌柒是不知道这个俱乐部的后续。 谷芙言最后确认了一下:“有多少人加入了啊?” 朝旸一手转笔一手伸展挥向身后三个大组,一副“都是朕打下的江山”的姿态:“都加入了!” 谷芙言瞬间变成了怀疑的眼神。凌柒腹诽跑火车跑过头了吧。 谷芙言隔空气召唤小伙伴:“他说有个转笔俱乐部,你加入不?” 谷羽沉回头眯着眼打量朝阳的时候,凌柒就托着腮准备看戏,果然谷羽沉不负所望:“转笔俱乐部,说白了就是一群人在转笔吗想想就很有画面感啊你们要不要再一起对着篝火指着天对着地每人点上三炷香不对应该是三根笔用来祭祀以庆祝你们转笔俱乐部正式成立?往后逢年过节都请记得你们三根笔的誓言,回到同一个篝火点继续点上三根笔并且每人原地花式转笔一百零八圈不能断否则不灵验……” 过了过了哪有你这么不友好的。还有你一口气说那么长一句话你肺活量是有多少啊? 朝旸感觉爱好受到了侮辱:“你不加就不加废话那么多干什么?你俩加不加?” 谷芙言和凌柒对视一眼:“刚开学,学习为重。转笔我们会继续的。” 明明是短袖,但朝旸走出了古代官员怒急攻心拂袖而去的画面感。 诸葛事后补刀:“那个俱乐部啊,就是他们宿舍自己闹着玩的。真正加入的都没几个,回去就是打三国杀。” 按照这个往事来看,朝旸是个对于自己喜欢的感兴趣的事情有热忱,并且会为之动员其他人的人,别的不说,有几个人会为了无法成立的小团体问遍了整个班的人?遭到了那么多拒绝,还有谷羽沉这样的嘲讽,仍能抱着期待以开心的模样转头问别人“你要不要加个转笔俱乐部啊”,心里缺少阳光的人很难做到这样。 所以就当组里多了个小太阳。只要引到正道上,应该不算什么问题。 凌柒绝对没有提前想到,朝旸对三国杀的热忱让他翘了小组值日溜回宿舍打三国杀。 谷羽沉擦着黑板和身后两个女生吐槽:“你们是不是该庆幸,我是个讲道理的外宿生?”如果是内宿生我这会儿可能在他们宿舍一起打三国杀哎! 凌柒一边扫地一边接梗:“我谢谢你还愿意做义务范围内的值日啊。”三国杀是被明令禁止的棋牌类休闲活动,值日是学生义务范围内的自我修养。 谷芙言扫教室的另一半,拄着扫把诗兴大发:“人生自古谁无死,不做值日就去死;人生自古谁无死,不擦黑板就去死;人生自古谁无死,不倒垃圾就去死;人生自古谁无死,不摆桌子就去死;人生自古谁无死,再讲脏话就去死;人生自古谁无死,连续扣分就去死;人生自古谁无死,只扣不加就去死……劳资要坐前排!” 说的是分到一个小组之后,小组之内交流最多的便是做值日的分配工作。第一次的分配工作是凌柒与谷芙言扫地,朝旸和朱朱拖地,王豆豆摆桌子,李小猫倒垃圾,谷羽沉擦黑板。由于短期内没有太大的矛盾,于是就这么干下去了。 丹丹颁布的方案是一组两天的值日,有些小组就开始“今天你扫,明天我拖”的值日模式,然而大家并没有那么好的记忆力,隔三差五就有人忘了做值日导致班级被扣分,丹丹决定,一次值日不做就扣五分。这样的扣分,无疑会影响到平均分,进而影响两周一次的按照小组平均分数排名选座位。每次值日前凌柒都捏着小组已经被扣了许多分的表格,再一次强调“我们真的不能再扣分了啊你们真的要值日啊”。 “放心啦!组长交给我们的任务我们一定会完成的!回宿舍打三国杀的诱惑我们一定会抗住的!”第二次轮到第四小组做值日的时候,朝旸和王豆豆信誓旦旦地说。 结果当天下午放学例行小结完之后,王豆豆、朝旸、朱朱这三个人奇迹般地失联了。 凌柒暴走。 为了不让小组被扣分,凌柒毅然决定把他们仨给抓回来。 “他们在男生宿舍打三国杀,你怎么追啊?虽然实际上你是个汉子,但是生理上还是个女生吧?”谷羽沉把黑板擦上的粉笔灰吹了凌柒一脸,“你别看我啊。我是外宿生怎么进得去宿舍啊?” “我隐约记得你还想混进去打三国杀?还有你看我就说朱朱更不是什么好人,溜了值日也不说原因!” “女生宿舍的事情你自己去抓。男生宿舍我混进去倒是可以啊,不过你放心我进去之后不会跟着他们一起打三国杀吗?” 凌柒默默往分数表上扣了三个五分。 ☆、第 22 章 【原来你就这点能耐】 凌柒总觉得路老师是来初一度假的。 上现代文,朱自清的《春》,能讲到“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让同学们将这首诗抄在课文空白处,隔日背诵。虽然李老师在上古文部分时,也补充了岳飞的《满江红》和李清照的《声声慢》,但凌柒怎么就觉得路老师是在没事找事呢? 眼下路老师在黑板上写下四组题目,原意是用一节课的时间办一个班级内的知识比赛,让每个组做不同的题目,题目包括字音字形成语释义,凌柒扫了一眼她全都会,抽到哪组都随意。 但问题是,说好的拿一张纸出来写题,怎么就变成了当堂抢答?所谓抢答,不是谁先举手谁得到答题机会吗?我一直举着手你是看不到吗?还在台上说着“大家都积极一点啊,你看这一组就没有人举手,这样活动不好玩啊”。 凌柒火冒三丈。最后的理智也被怒气冲散:老师您到底是来玩的还是来上课的? 粽子等人纷纷提醒:“老师,凌柒一直举着手,你都没喊她。” 文尔亭捏着嗓子阴阳怪气:“课代表当然全都会啊,不然怎么是课代表呢?老师不点她就是为了把机会让给别人嘛,她再举手也不会点她。” 班里座位重排后,凌柒的座位在第二组倒数第三排,在教室中间直视讲台。 感激粽子的提醒,无视文尔亭的阴阳怪气。凌柒目光炯炯,死死盯着讲台。 路老师在台上正高兴:“对哦,课代表还没答题呢,凌柒你来,你随便选一题答。” 凌柒一脸正气地站起,站姿挺拔,声音平稳而尖锐:“老师,那上面的题我全写完了。”说着扬了扬手里的横线纸,上面满满当当,写着四组答案。班里哄闹起来,有人说着“那才留了几分钟吧?不愧是凌柒”,有人喊话“那你起来干嘛”,还有人嘲讽着“那你这节课就看戏嘛,站起来就为了装逼吗”。 凌柒强行按下了怒火,但无法控制眼神外露的嘲讽,本该严肃,但她的嘴角莫名勾起,大概是所谓怒极反笑:“我站起来是为了反对,反对赛制,老师您不觉得您的方法有问题吗?” 路老师终于正色:“有什么问题?大家觉得有问题吗?” 文尔亭等人拉长声音配合:“没——问——题——”,“有问题的是凌柒,浪费大家时间,老师你快让她坐下。” 又是“浪费时间”的说辞。可是在本该上课的时间做一个没有意义的知识竞赛就不是浪费时间了吗? 这次凌柒没有退却的意思:“老师,您的方法,不公平。” 没理会文尔亭的打断和嘴碎,凌柒直视老师的眼睛,把半节课的怒火全发了:“您一开始说的竞赛,是全班参与,课上刚给了几分钟答题,又突然改成每个组派代表答题,又因为某人说‘有课代表不公平’所以改成了抢答,既然是抢答,那就每个人都有机会,凭什么因为我是课代表,直接忽略了我,甚至我们整个组?老师您自己看看,黑板上正字计数,您点了几次我们组,又点了几次他们组?老师您自己说这个比赛的第一名可以整组加三分,让大家靠自己努力活跃加分,但您给每个组的机会是一样的吗?” 说完扭头直怼文尔亭:“没错,我就是很厉害,所以我是课代表;又因为是课代表,所以必须很厉害,这两点我都占了。我们组就是有课代表,我就是拉高了我们组的语文水平,我就是能代表我们组答题,这是我的能力,也是他们对我的信任,不服?不服你提高自己的素质,正大光明比一场,在那边唧唧歪歪算个什么?靠卖娇卖惨得来的机会,答题一题不对,还偷摸翻字典,这么简单的小学题,你羞不羞啊?” 开学这么久,凌柒第一次和文尔亭当着老师的面,在课堂上正面对刚。 本来这么怼人是很帅的。 但是凌柒是情绪激动就容易流泪的体质。 一流泪就鼻塞,进而声音哽咽。 扭头怼到一半,文尔亭的表情从错愕变成“啊,原来你就这点能耐”,用哄小孩子的语气一脸温和地当阿姨:“好了好了别哭了是我不对,我不该让你们组不能答题,别哭了啊!” ……更气了! 凌柒双眼流泪地保持面色镇定,深呼吸后直视讲台上一头雾水的路老师,总结道:“老师您想上课就好好上,想办比赛就好好办,出尔反尔,朝令夕改,为人师长这样以身作则……是不是不太好?” 把场子找回来,凌柒脊背挺直,坐下了。 班里同学面面相觑。路老师沉默了半分钟,手里黑板擦一下一下地轻敲桌面:“你们班……是不是对我来代课有什么意见?” 文尔亭等人连连说“没有没有”,凌柒目光垂在桌面上,想了想,诚实地轻轻点了点头。 不少人沉默,可能是觉得无所谓,也可能是有意见但没表示。 路老师大概是看到了凌柒的点头:“没事啊,有意见可以提,像凌柒说的,这次比赛我确实做得不对,没考虑公平性。那这样,接下来我们轮流答题,从第一组开始吧,把黑板上剩下的题答完。下节课我们上课。” 有人发出了哀叹。 这节课这么热闹,因为这是课程之外的活动。 课外活动当然令人开心和兴奋,但那应该用的是“课外”的时间啊。 老师、同学,我们,是来学习的啊。 我们还要考试啊。 凌柒漠然开启声音结界,过滤所有声音,只翻开课本,闭上双眼,专心默背《春》。 语文课的风波自然传到了班主任耳朵里。课间操结束,聪哥把全班留在操场训话:“该上课时就该好好上课,今天的语文课是在做什么闹成了那个样子?我在隔壁班上生物,都被吵到等你们安静了才能继续讲课!” 平常温和的老师突然发火,原因竟然是他们过得最开心的一节语文课。垂头挨骂的同学们自然知道,一阵一阵的声浪是抢答前的哄闹和答题结束的鼓掌或噫嘘,当时喊得起劲,完全忘了教学楼是安静上课的地方,挨骂理所当然。 可那也不能全算是他们的锅吧?谁又知道路老师上课突然改规则? 凌柒一直有话想说。她安安静静地等到训话结束,和聪哥说明了所有情况。 先前文尔亭的打断被当作顶嘴,现下听到凌柒的再次说明,聪哥已然冷静,面色平静地承诺:“我再问问其他人,如果你说的情况属实,我会和领导反映。” 凌柒鞠躬道谢,回班的路上终于松了一口气。 次日语文课,路老师发了一沓A3作文。 全是他自己写的散文。印在A3纸上,正反两面,大概有七八篇。 路老师撑着讲台面色凝重:“有人说我不好好上课,确实,我带着初三,没那么多心思备你们初一的课,但学校的语文老师就这么多,我不得不来代你们班的课。学校在招新的语文老师了,这段时间就先忍着吧。今天讲作文,明天写。这周末我把你们作文改出来,段考前给你们好好提升提升作文。” 班里又一阵哀嚎。还有人怼凌柒:“谁让你去找聪哥的啊?现在又要写作文!” 凌柒没回答,文尔亭隔空接上:“凌柒作文那么好,她才不怕写作文咧!你以为老师为什么要写作文?” “哦哟,她就为了表现她自己,让我们所有人陪她写?” …… 凌柒心里逐渐烦躁,手上的笔越转越快。 谷羽沉戳了戳凌柒:“作文写什么?” 凌柒微微偏过头,看着讲台上罗老师背过去板书,也懒得管上课不说话的规矩,翻个白眼,压低声音,语气恶劣:“我怎么知道?” 谷羽沉惊奇:“居——然——不是你说要写作文的?” 凌柒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 谷芙言忍不住捶桌:“谁想写作文啊!就算是她也不想吧?” 凌柒疯狂点头:“姐妹懂我!” 谷羽沉:“那你为什么不反驳啊?” 凌柒歪头。心里知道他说的是文尔亭,但还是想直接歪头,好像这个问题的答案十分显而易见,无需回答。 对方脑回路清奇:“你是不是特别享受这种被人误解的感觉啊?” 凌柒错愕:“Are you sick(你有病吗)?” “那你为什么不反驳?”问了第二遍。 “听到狗吠你会和它对喊吗?” 谷羽沉战术后仰:“你居然把自己比作狗?!” 凌柒双手举着语文练习册拍了过去。 放眼四周,都在借着自由阅读和讨论的机会尽情聊天,所以这边的小打小闹无人在意。路老师板书完,径直走到凌柒桌旁,解释道:“你们班段考前该上完的现代文我都上完了,我是提前完成了教学任务,才办的知识竞赛。上课嘛,提前上了你们期末考也不记得,给你们讲习题,听课状态又太差。我只能给你们上作文课了。” 这段话上周六就听过,这周再单独给凌柒解释,显然是因为凌柒前一天的话太过诛心。原本老师给了台阶,可凌柒到底介意“公不公平”,又先入为主,对路老师心存偏见,所以只是点头说“昨天是我态度不对,老师辛苦了”。 班上自由讨论了十分钟,路老师开始按顺序讲解他写每一篇散文背后的故事,希望以此为例,指导同学们如何写作。 凌柒小学时经常去书店看书,名著、漫画、小说都看。她的想象力强大而丰富,通过文字,她能“看见”文字描述的场景和人物,“听见”对话和声音,“感受到”作者想要表达的情绪和主旨。 所以,路老师在讲台上口若悬河,对她来说,就是把她“看到”的内容再说了一遍而已。 心存偏见,所以觉得这是在浪费时间。 文字是人心的缩影,任何情绪都能借由文字得以表达,无论是想表达的,还是想隐藏的。只要在写作,就会不由自主地,带上自己的影子。 看得出来路老师自认胸怀天地,才高八斗,字里行间透露着文人士子的傲气和才情,一副睥睨天下,一览众山小的模样。 是凌柒最不喜欢的那一类文字。 或许也是因为心怀偏见。 总之这堂课她过得极其别扭。脑袋里两种情绪在打架,一边是尊重师长,虚心听讲;另一边是不想听,不愿学。 凌柒就这么矛盾地过了一节课。 周三,语文连堂。早就被剧透了是作文课,上课铃打响时,班里一阵恐慌:“作文写什么啊?!” “不知道写什么就写L江!反正老师说了我们是滨江城市,故乡水最亲人!” “有道理!就写L江!” 谷芙言听见教室前面的对话,笑着打趣:“你不是G市的,打算写哪条江?” 凌柒笑得更灿烂:“写什么江?再写也不过是波光粼粼、‘淡妆浓抹总相宜’,顶多再加上与江水有关的故事,我又没什么想写的。既然大家都写江水,那我就写四叶草吧。” 谷芙言愣住:“你确定老师知道什么是四叶草?” 凌柒活动肩颈、手腕和手指,一副想搞事的模样:“不知道就在作文里解释给他知道。反正笔在我手里,我爱怎么写怎么写。” 作者有话要说:注:这一章是反面教材,好孩子不要学。 ☆、第 23 章 【幸或不幸】 作文题目是“世上最美是_______”。 半命题作文,首先填空确定主题,再总分总叙事说明为什么觉得填空的部分是最美的。 ——凌柒惯用的写作文套路。 谷芙言偏过头看着凌柒填下“四叶草”三个字,啧啧感叹:“你这也太任性了吧,毕竟是作文考试啊。”说着扭过头去思考自己的作文。 凌柒笑而不语,脑子里飞快搜寻四叶草的有关事迹。 最初是和发小百灵一起听S.H.E的歌,知道她们粉丝的昵称是三叶草,好奇于是查了查,又在相关搜索里看见了“四叶三叶草”,茫然地点开词条,结果一发不可收拾,对四叶草的喜爱近乎偏执。 四叶草。三叶草的变异,概率是十万分之一。拥有各种幸运的传说和开启幸运的咒语,后来还被某个组合当作粉丝昵称。 一般指的是酢浆草,也指白车轴草,都是三片小叶,前者叶心形,叶色通常均一;后者叶卵圆形,叶面常有白色纹路。 南方常见的是酢浆草。田间小路水边偶尔会有四叶苹,学名蘋。那是四叶草饰品常用的材料,这种植物天生四片叶子,小叶水滴型,排列成田字或十字,所以也叫十字苹或田字苹。 对凌柒而言,真正的四叶草是四片叶子的白车轴草或酢浆草。她亲眼见过田字苹,也亲眼见过四叶草,后者给人的震撼是前者无法比拟的。 国庆时她和99班同乡同学两家联谊野炊,在场地玩耍时,凌柒看见了真正意义上的四叶草。 那是一片最完美的四叶草。四片叶子大小均一,排列整齐,生长在一株酢浆草的最顶端——一般酢浆草都匍匐生长,而那一株向上直立,迎风轻扬,暖橘色的夕阳为它勾勒完美的边线,整株植物仿佛镀上一层佛光,那片四叶草就这么映入凌柒眼中,像是在等她一样。 真实得像是梦境。 凌柒拉了拉身边同伴:“你看这是四叶草对吧?” 直到对方细细数过叶片才确定:“这真的是四叶草啊啊啊啊啊!凌柒你也太幸运了吧!” 凌柒将那片四叶草小心连柄摘下,一路护着回到家人身边,传阅观赏后在纸巾里铺平即将失水合上的叶片,再将纸巾避开四叶草对折,边角再小心折上,防止中途掉落。回家后,凌柒把四叶草夹在了日记里。 十月二日。是幸运日。 写成数字连起来,正好是102。 上一片四叶草是报到时,和老爸在教室楼下草坪里等人,百般无聊时找到了一片三片小叶大一片小叶小的四叶草。凌柒当时就觉得,或许格丁中学是个幸运地。 所以,分到102班,遇见这里的所有人,或许都是幸运的一部分。 即使有人恶意刁难,即使并不是一帆风顺。 但,本来就不会有一生都没有磕磕绊绊的人。 所以,就直面那些困难与阻碍,一路往前走吧。 凌柒思路落定时,一直困扰她的事情也似乎有了突破口。她微笑着写完了整篇作文,胸有成竹,几乎没有涂改。下课铃响起收卷,凌柒第一个起身,收完了整组的作文,第一个交给老师。 粽子看着凌柒的神色,偏过头对同桌说:“我打赌凌柒这次的作文一定很好。” 周围人七嘴八舌:“用你打赌?肯定很好啊。” 偏偏有人嘴硬:“那我就赌她写得很烂吧。” “赌什么?” “一次值日?” “宿舍还是班里?” “当然是班里。” “跟!” 路老师极其高效,周四就改出了一部分作文。 “……木西柚,梁韵衿,文尔亭。以上我念到名字的同学上来领一下自己的作文纸,周末回家把作文打成电子版,下周一用U盘拷过来交给我,我一起印出来全班传阅。” 粽子难以置信:“老师,这是优秀作文吗?” 路老师抬头找到声音来处,回道:“对啊。这都是写得好的同学的作文,印出来大家一起探讨学习。” 四、五个人发问:“没有凌柒吗?” 路老师低下头去分发手头的作文,语气轻蔑,带着“不过如此”的嘲讽,肯定而大声地说道:“没有!我看到好的作文都挑出来看名字,没有她!来,文尔亭上来领作文!” 文尔亭带着甜到发腻的笑容扭着腰上台,还理了理刘海,双手接过,捧着作文纸爱不释手:“哎呀!不愧是我!怎么得了优秀作文的人就是我呢?” 有意无意话指凌柒。谷芙言叹气道:“玩脱了吧?” 凌柒点头:“是啊。” 最难过的人居然是粽子:“我要一个人做完我们组的值日了啊啊啊啊啊!凌柒你作文到底写了什么啊!随便写写也不至于没得优秀作文吧!” 凌柒想了想,回道:“的确是随便写写,但都是真情实感。可能借鉴得太多,被否定了吧。” 谷羽沉惊奇:“你写的四叶草还能借鉴?你借鉴了什么啊?” “课文啊。朱自清的《春》和老舍的《济南的冬天》。” “《春》就算了,《济南的冬天》里你能借鉴什么啊?不对,你到底借鉴到什么程度才能被扔到不是优秀作文的那堆里啊?” “就,作文里的第一第二段的第一句还有最后一段的最后一句吧。”其实只是借鉴了一点语句和意味,总体来说还是小学生作文选的水平和风格。 粽子抱着扫把,眼神怨念,语气里有“死也要死个明白”的意味:“作文发下来请一定要让我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作文让我做了一个组的值日!” ☆、第 24 章 【反转再反转】 周一的语文课,文尔亭花枝招展地在课前上台拷作文,路老师态度淡淡:“啊,下课再说吧。” 文尔亭瞟了一眼老师放在讲台上的作文卷子,第一张赫然写着95分,空白处填满批注,全是赞美,她意识到有什么不对。 再一看装订线内的署名,102班,12号,凌柒。 《世上最美是四叶草》。 四叶草?什么鬼的四叶草? 明明心里不忿,她的声音依然带着撒娇和谄媚的意味:“老师,这是凌柒的作文呀?这么高分,我能看看吗?” 路老师正打开笔记本连上投影仪,听到这话整个人都高兴起来,像是得到赞美的是他本人一样:“啊,你看嘛,这是你们班这次写得最好的作文,初三的学生都没她写得好!” 文尔亭的理智告诉她不能当着老师的面黑脸,僵着笑意:“这么厉害啊,那怎么上周没让她把作文打成电子版?” 路老师准备好课件,回头看着文尔亭手里的卷子,面上和眼里都带着懊悔和惋惜:“哎呀,她的作文放在最后一张,我上周改了一大半就觉得没有什么好作文了,没想到她的作文在最后一张,唉!你们在学校又没有电脑,只能我亲自帮她打成电子版了。” 文尔亭脸上的笑完全绷不住,斜着眼睛找到凌柒的方向,那个爱哭鬼正在一手转笔一手托腮,面前摆着语文课本,她却闭着眼睛嘴里念念有词!文尔亭咬牙:“老师,我帮你把作文发下去吧?凌柒肯定很高兴。” “啊别别别,我得拿着作文给你们好好讲讲。下了课再发。” 文尔亭忍住了把手里卷子揉烂的冲动,皮笑肉不笑地还给老师,路过凌柒身边时,冷笑道:“凌柒啊凌柒,可真有你的。” 凌柒正巧背完《春》,睁开眼睛见文尔亭像一座被冰封压抑着即将爆发的火山蹬过,身边谷芙言去厕所了没回来,只好回头问谷羽沉:“她怎么了?” 谷羽沉耸肩:“多半是你干了什么让她吃瘪的事呗。除了你还有谁敢和她对着干。” 凌柒一脸“还有这种解气的事”的表情:“我干了什么能惹到她?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谷羽沉笑:“我也想知道。” 上课铃响,路老师花了足足五分钟来表达他的懊悔和发现了宝藏的激动心情:“同学们啊!我教了这么多年的初中,我就没见过写得这么好的作文,还是初一学生写的啊!语言生动灵活,清新有趣,源于生活小事,但是又有一点点哲学的味道!天知道我看了你们那一篇篇L江水看得有多头大!我让你们不知道写什么可以写水,但是不要每个人都是波光粼粼都是‘浓妆淡抹总相宜’吧?到时候把凌柒这篇作文打印出来,让你们看看到底什么是源于生活高于生活的好作文!好好学啊!” 凌柒端坐着面无表情,甚至还觉得老师有点夸张。 自己的作文是什么水平自己知道,不就是借鉴课文外加小学生惯用作文套路,虽然真情实感,但到底没逃出“矫情”两个字,当初李老师觉得她写得好,但还是提了不少建议,路老师这么不吝赞美,反而让凌柒觉得惶恐。 像是即将被捧杀。 凌柒愈发冷静而镇定。 作文里写的的确是她所经历过的真事,周月可以作证。至于背后增加的情感,文尔亭再清楚不过。 那么,为什么还是觉得不安呢。 凌柒下意识望向文尔亭的方向,她正双手抱胸,垂眼盯着她桌上的作文纸,脸上是不耐和烦躁,忍不住伸手将作文纸“啪”地一声翻面,背面朝上,冲着老师喊话:“老师我觉得我写的就是垃圾,可以不要印我的作文吗!” 路老师像是没听到,仍在滔滔不绝:“那天啊我正在看你们写的L江看到头疼,终于改到最后一份,终于不是L江,一看还很有意思!越看越觉得有意思,本来我只批了一句,后来又批了一句,哎呀写得真是好啊……” 文尔亭气得直喘粗气,抓起自己的作文纸揉成一团,用力扔在地上:“不要了不要了!写得这么烂的作文要它干嘛!” 凌柒自然知道她的言外之意,知道她在指桑骂槐,知道,她的动作肯定不止如此。 总算知道自己的不安源于哪里。 差点忘记了,这个人,专打七寸啊。 ☆、第 25 章 凌柒在英语2班,班主任丹丹教1班,副班聪哥的生物课在语文课之前,凌柒直到中午都没找到机会签中午的假条。 放学抢饭的路上凌柒都苦着脸:“中午不在宿舍是和阿姨说一声就行了吗?万一不信又找不到我,一定要记得帮我和阿姨说明我在行政楼三楼的小办公室敲字啊……” 身边木西柚、林泉致、谷芙言齐齐翻白眼:“知道了,你都说了N遍了!” 都以为凌柒在炫耀自己作文终于得到青睐,还是直接去办公室用电脑打成电子版,其实她是担心中午不在宿舍被记违规。 十二点四十,凌柒在宿舍楼锁门之前出了宿舍,和查房的阿姨说清楚了自己去哪,阿姨认得她,知道她平日周末留宿都挺听话的,直接挥挥手说“去吧去吧”。 凌柒一步三回头地看着铁门刷拉一声关上,顶着烈日穿过桂花长道,行政楼东门关闭,只得绕到正门爬上三楼,按时敲开办公室的门。 依旧是阡陌曲折。路老师让出电脑椅,把作文卷子摆在凌柒面前:“就这里,我刚把其他人的作文都整合到一个word里,你就跟着写在最后面就行。你会打字吧?” “会。”凌柒小学就经常上网冲浪,格丁中学也有正经的计算机课程,102班的计算机课还是教导处周主任亲自上的呢。 路老师看着凌柒熟练地改题目作者居中对齐,下一行首行缩进2字符,放心地说:“那就行。我刚把你的作文给我们初三教研组分享了,都在好奇你是怎么写出来这样的作文的。” 凌柒专心打字,无心攀谈,随口说着:“随便写写。都是小学作文总分总的套路,第一段第一句明显借用了课文,学以致用,源于生活高于生活而已。” 路老师沉默。 “行吧,你就在这里打字,打完记得保存,然后别关闭,就这么放在桌面上就可以了。” “好的,老师再见。” 作文打到一半的时候,周主任推开半掩的门,怕吵着凌柒,悄声走近,凌柒却在她进门时就望去,微笑道:“周老师好。” 格丁中学的学生不多,周主任又上着电脑课,认得学校里的每一个人,包括凌柒。她寒暄地笑了笑作回应:“哎。你在这干嘛呢?” “路老师着急打印,所以让我午休的时候把作文打成电子版。”说着把电脑屏幕让给周主任。 周主任望了一眼:“哦,你们写了作文要印出来啊。不错啊,是优秀作文吧?” “是。” “行,你在这继续,一会记得保存啊。” “好,老师再见。”这次明显更热情。 凌柒终于松了一口气。既然周主任来过,说明有人知道自己午休不在宿舍是在做正事,并不是随意翘了午休。于是加快速度,打完之后对了两遍。有些地方在当堂写作时因为字写到了又不想改,就成了很长很长的一句话,此时想修改断句,又担心有人说自己趁机修改。但其实上周他们回去打作文的时候老师也说了记得再修改一下吧? 凌柒最后只改动了一个字。 某个“在”改成了“再”。 次日作文印好发下来,凌柒几乎要吐血。 她昨天打字的时候没有翻前文,不知道老师是如何排版,等到看到实物才知道,自己的作文和文尔亭的作文离得太近了。 这一点当然也被谷羽沉发现:“这老师是故意的吧?” 凌柒回怼谷羽沉的同时开慰自己:“不管近不近都在一张纸上吧?” “她不是说不要印她的作文吗?” “你听不出来她在指桑骂槐?” “你好,槐树同学。我要不要考虑叫你凌树人呢?还是凌树槐吧?” “滚!” 前半节课凌柒听得还算认真,丢丢和西柚不愧是Y县人,写的L江果然是她没见过的模样。她们借由江水连接过去和现在,水流将时间具象,隐隐露出一丝哀愁,原本就是奔流到海不复回,更有“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的意境。凌柒反复感慨“学到了”,原本觉得终于有所收获,直到老师开始点评她的作文。 文尔亭从上课前就喊着“老师先讲凌柒的作文”,被否回后冲着凌柒抛了一个快把她恶心吐了的媚眼:“果然好东西就是要压轴的啊。” 凌柒听了半堂课都快忘了这件事:文尔亭肯定要趁机搞事,但她对文尔亭有什么计划一无所知。 路老师说到最后补了一句:“凌柒打字的时候不小心打错了一个zai字,后来我给她改回去了。” ……那好像是我专门改的吧! ……虽然已经忘记了自己临时改动的位置在哪了。反正改不改都语义通顺,凌柒也就不在意了。 神经紧绷之后暂时放松,就被恶心得猝不及防:文尔亭主动举手点评凌柒的作文,说她的作文是写得最好的。 那感觉就,怎么说呢。 虽然你明知是真相,明知是赞美,可是由这种(睚眦必报的)人用这种(无比艳羡而虚心却又带着谄媚和讨好的)语气在这种(所有人都知道凌柒和文尔亭有矛盾的)情况下说出来,怎么听怎么带着嘲讽的意味。 凌柒真的快吐了。 根本控制不了声音结界,只能不断重启大脑清除垃圾,于是甜腻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入耳又排出: “首先第一段,借用了《济南的冬天》,学以致用,增加意境,行文老练……” 这分明是人尽皆知的我的台词和刚才老师已经讲过的我说的思路。 “其次第二段,详细而生动地描写了三叶草的形态特征,是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 你把老师的话颠来倒去再说一遍有什么意思? “第三段……” 终于被老师打断:“这我都分析过了,你有什么特别的看法吗?” 文尔亭特意扭过头冲着凌柒甜笑:“没什么,我就是觉得,特别好。” 凌柒却在庆幸自己早餐没有吃得太饱。 谷芙言憋着笑小声问:“需要给你个袋子吗?” 凌柒恹恹的:“那我是会被送去楼下校医院呢还是被送上救护车呢?” 谷羽沉在身后接话:“次日G市头条:格X中学一初一女生因死对头称赞自己作文写得太好而被恶心到住院。” 凌柒认真想了想:“住院的话也太麻烦了吧,还得补假条。” 谷芙言:“听说今晚有雨,要我帮你收阳台上的衣服吗?” 谷羽沉:“我帮你收今晚的作业吧。” 凌柒眼神幽怨:“我谢谢你们啊。” 这边三人组的小声吐槽被大部分人的交流盖过。不知道是102的特色还是所有初一班级都是如此,课堂纪律巨差。除了班主任或教导主任巡堂之外,只要不影响到讲课,台上的老师都不会刻意去管,管了也就是只得一时安宁,路老师这样的临时代课的老师,更懒得管了。 凌柒在反复重启了无数遍之后,被点起来:“还有五分钟,凌柒你来给我们讲讲你是怎么写的吧?” 凌柒下意识就想答:“用笔写的啊。” 觉得就是一篇作文没什么好说的,凌柒慢吞吞地站起来,捧着作文纸看老师的点评:“其实老师刚才,嗯,还有文尔亭,都讲得很详细了,大家也都听得很清楚,不用我再多说什么了。” 台上路老师显然正聊得开心,追问道:“可我们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写这样一篇作文啊。” “我作文里写得不清楚吗?就是两件事,引发了两件感想,然后……” 凌柒突然卡壳。 方才的十分钟里,她的作文每个字都被分析得透彻。 原本她的意图就是清楚明白地写在纸上,除了最后最后那一点点原因。 那点原因是她最后的秘密。 是她的私心。 除此之外,她遇到的挫折都不足道,写完作文后心境开阔,甚至忘了最初文尔亭因为什么开始找她麻烦,具体又找了什么麻烦。 她只记得某个下午,很晒,她没有午休,很疲惫,却被惹得恼怒,气血上头,险些中暑。 文尔亭就站在她面前,指着她的鼻子,趾高气昂:“哦哟!要晕!你这么弱的吗!你晕啊,你晕啊,你晕给我看啊!” 凌柒收紧手指,指甲掐着掌心,保持着最后的理智和清醒。 对方不依不饶:“这就不晕了?果然是装的,你演技这么好怎么不去当苦情剧女演员啊?” 凌柒最终只扯出一个冷漠的笑意,似乎对方无药可救,在她眼里已经不属于能够沟通的人类的范畴:“和你这样,不说人话,不是人的东西,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对方在身后的跳脚也再不理会,凌柒回到自己的座位,拿出当天下午的课本,右手执笔,写着课前预习的习题,左手抵在桌沿保持一拳距离。 下课时,左掌心已经麻木了。 谷羽沉看到她有掐掌心的习惯后好意提醒:“听说人的神经系统,经常接收某种知觉的刺激,之后会越来越麻木,渐渐地,你越来越难获得真正的感觉,这样真正有危险来的时候,你是感觉不到的哦。” 她当时回了什么?不记得了。 那个下午争执的原因又是什么,也不记得了。 作文里我还能说出点什么创作背景?S.H.E还是那个四叶草的漫画?在严肃的课堂上? 她的每句话都说得明明白白,又被分析得明明白白。 还需要她说什么呢? 凌柒沉默的半分钟里,她想了这些。 所有人看着沉默的凌柒,不知道她在犹豫什么。 直到文尔亭的声音尖锐地诛心:“这是你自己写的作文吗?” 凌柒猛然惊醒。 原来你的目的,在这里。 “当然是我自己写的啊。” 她微微蹙着眉,语气急切,又有“你怎么会问出这种问题”的疑惑在内,两种矛盾的语气同时出现,听起来就觉得十分奇怪。 文尔亭的下一句语调特别,像是禁言的咒语:“那你怎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呢?” 无论凌柒说与不说都正中文尔亭下怀。 说了是解释而掩饰,不说是埋下了怀疑的种子。 凌柒懒得废话,她反而笑了。 要诛心便诛心。 说不出来,不意味着不是我写的。 凌柒曾反复搜索过四叶草,当时并未找到除她之外吟咏的文章。 因为,这是西方的文化。 当时,仅仅是作为饰品和图腾,刚刚开始流传而已。最多,在某些小说里,能找到类似的传说。 虽然是我写的,但在你的铺垫下,我没有办法确切证明这是我写的。 但你一定是在诛心。 因为,你没有任何证据。 你找不到任何一篇同样的文章。 下课铃响起,凌柒站得挺直,因为无愧于心。 路老师心里怀疑,凌柒的眼神又打消了他的怀疑。 他只是私下里问了句,这真的是你写的吗? 凌柒指了一句:除了第一段第一句借鉴《济南的冬天》,还有这一句不是,直接背的百度百科。 路老师欲言又止:“下次这种资料最好也是自己写的,不要直接拿百度百科。” ……“三叶草至多可达十八片叶”“四叶草存在的几率是十万分之一”这种“理论”的资料我还能怎么自己写啊?直接给你加个备注引文好不好? ——十年后的凌柒如此愤愤反驳。 作者有话要说:是今天的第二更。今天更了五千字。 ☆、第 26 章 【世上最美是四叶草】 对于喜欢植物的人来说,像我,植物自然是我认为美丽的东西。这些小生灵同人一样,脆弱却顽强地生长于这各世界上。而四叶草,则是植物中最美的。 在一片草地上,只要你愿意,总能在弯下腰仔细寻找后找到成片成片的三叶草群。它们无论春夏秋冬,无论烈日冰霜,都保持着美丽的姿态。它们不断地开花,嫩黄色的花长成纯绿色的像灯塔一样的小小的果实时,只要有什么轻轻触碰它,比如小昆虫或被风儿吹动的叶片,它里面深红色的细小的种子便如同受惊了一般慌忙弹出,散落在地上,等着风儿吹起土粒把它掩埋,再生根发芽。日复一日,终会形成大片大片的三叶草丛。 四叶草是三叶草的一种,顺便说一句,三叶草是因为多数的叶片为三叶而得名,三叶草至少为一叶,至多可达十八叶,而四叶最为稀有,存在的机率为十万分之一,因此国际上称找到四叶草便是幸运儿。但有另一种说法,每一片三叶草都是四叶,但它的第四片叶只会和有缘的人相见,我想的确如此,一次我和朋友在找四叶,她没看到的,我看到了。 我想四叶草或三叶草给人带来的不仅仅是幸运,还有为人处世的道理。 一次在草丛里,我看到了一丛被人踩过并踩得很严重还被虫蛀了的三叶草中,傲然现出一片四叶。我的心被震撼了,就在那一瞬间,我知道了,不管你受到了多大的伤害,多重的打击,只要对着所有的人和事物保持着幸福、幸运的姿态,在别人眼中伤痕累累又有什么关系呢?对自己说“不在乎”,并真正做到“不在乎”。 还有一次,同样是在那片草丛,我看到一片本是三叶草的三叶草,却有一片叶子由于被虫蛀了一点而自己从中间分裂开来,成为四叶。我抚摸着它的被虫蛀而微微泛黄的叶片,心中无限感慨,在别人的打击重,我们不仅可以看到自身的不足,甚至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改变自己,得到幸福。 四叶草的美丽在于它脆弱却顽强地活着,在于它无视伤害与打击所让人感受到的自信与坚强,在于它敢于通过打击改变自己的勇气……这样的四叶草,不是最美的吗? ☆、第 27 章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2011年11月2日,周三,安排:期中考。考试期间不用跑操,凌柒和谷芙言、林泉致、木西柚四人在食堂二楼悠哉游哉吃河粉。忘了谁开了八卦的头,话题是“小学时有没有被传过八卦”。等凌柒反应过来的时候,西柚已经兴冲冲地跑到隔壁桌去问正在嗦粉一脸懵逼的姗姗要八卦了。 “你骗人!姗姗她根本就不知道!” “拜托大姐,我说的是我小学同学多少都传了我和那个人的八卦,但姗姗不是我小学同学啊,我都没有和我一个初中的小学同学。” “欸,你上次不是说姗姗是你小学同学吗?” “不是啊。我说是留宿的时候认识的隔壁101的同学。”凌柒看着姗姗端着碗到隔壁的桌子坐下,“是楼上99班周月那时候带我去找她,然后认识了的。周月和我小学同校不同班。” 木西柚:“哦那我记混了。你怎么搬过来吃了啊?”后一句对着姗姗问。 “因为好像听见有八卦啊。”姗姗嗦了一口粉接着说,“你们刚刚在聊什么啊?” “聊到凌柒被传八卦的对象是谁。她说她小学同学都知道。” 凌柒无语:“说起来你们为什么这么执着于问那人的名字啊?” 谷芙言:“人不八卦枉少年。” 林泉致:“问一下名字又不会死,而且我们也不知道他是谁。” 姗姗:“我记得你说你小学不在G市啊,那几乎不会碰到嘛。” 木西柚:“看见没!都是我的助攻!” “……” 僵持之下,林泉致放低要求:“要不你告诉我他的名字缩写,我们翻字典翻出来。” 凌柒:“那么多个字谁翻的出来啊。” 谷芙言:“难说啊,有些人的名字如果是词典上的词就很好翻啊。” 木西柚:“你也说了那么多个字,没准我们翻着翻着就不翻了嘛。所以你快点说嘛。” 好像也有道理。“让我想想。”凌柒左手拿过右手的筷子,右手食指在桌面上下意识写了一横,“M,Z,L。” 横是“莫”字的起笔。 木西柚将腿从餐桌横杆上放下来,抓起碗筷和林泉致飞速到收残区倒汤洗碗,顺便分配任务:“M不用管,八成是莫,或者墨,刚刚凌柒写的是横,应该是莫。诶?他不会和我同姓吧?” 林泉致:“还是管管吧,你查M,我和谷子分别查Z和L。” 谷芙言:“我觉得应该让她再告诉我们笔画缩小范围吧?” “有道理!凌柒数笔画!或者顺便写下来给我们看也行!” 凌柒才发现上了贼船:“做梦!” 姗姗比较理智:“你们查出来了告诉我一声,我今天值日我先走了。” “挥挥!我们一定今天磨出来!” 凌柒:“你们考试其间还这么闲吗……” “就是因为是考试所以很闲啊!” 凌柒:“这么闲,那你们有的是时间翻字典啊。” 另外三人不知道是被激起斗志了还是真的太闲了:“翻就翻!” 凌柒低估了这三人对八卦的热情。不仅在考完试后的时间都在翻字典,回到宿舍之后甚至发动了老梦和丢丢,第二天再一起吃早餐时还接着轰炸凌柒。 从食堂大阶梯走下楼一直到从教学楼楼梯走上楼,凌柒被盘问了无数次,最后直接脸朝下倒在桌子上:“我去!你们饶了我吧……谷子也知道名字啊。上次秋游她看见了的。” 西柚和泉泉痛心疾首:“谷子你居然瞒着我们!我们都翻了一天字典了!你快说!” 谷芙言当场石化:“我也翻了一天好不好!(凌柒:你昨晚复习了我看见了。)废话晚自习当然用来复习啊!课间的时候用来翻字典。还有你上次秋游哪有写什么名字……啊!不会是你在米上刻字摊位那里写的另一个名字吧!” 凌柒的声音闷在脸和桌子间的缝隙里:“对。就是他。” “言言快说!” 谷芙言的声音真诚且无辜:“我就看了一眼,我不记得了。” 凌柒抱头作头撞墙状,转移火力失败。 “你们一大早在我座位附近干神马啊?”谷羽沉挎着公文包状的书包出现。 凌柒石化。完蛋!火上浇油的来了! “小羽沉你知道凌柒喜欢的人是谁吗?” “不知道,你们知道?”谷羽沉进了座位放下书包,从书桌里拿出一卷书,“还有,尊敬的谷芙言小朋友,我好像说过这个外号谁叫谁死的吧吧吧吧吧?” 每个“吧”都敲了一下脑壳。谷芙言早有准备,掀起桌盖作为盾牌,木西柚和林泉致躲得手忙脚乱:“哎呀我有个惊天大八卦你不想听了吗!凌柒喜欢的人不是你欸!” 谷羽沉将卷成卷的书扛在肩上,另一只手叉腰:“跟我有什么关系?” 谷芙言点明中心思想:“长期战略友好合作伙伴。” 言下之意是,一旦问出了这个名字就有能疯狂吐槽凌柒的理由了。谷羽沉的书卷马上冲着凌柒:“说,是谁?” 这就倒戈了?!凌柒:“喂,你敢不敢有点骨气啊!” 木西柚:“我们已经问出了拼音首字母缩写是MZL,范围太大了都翻了一天了。现在在问她笔画。” 谷羽沉:“姓是M不就是莫了吗?哦,我忘了你叫‘木’西柚,一直以为你叫基友来着。”“木西柚”念快了的确像“木基友”。 木西柚翻了个白眼:“这种时候就不要无差别攻击了,凌柒你就说嘛。” 凌柒单手托腮:“是泉泉说的说首字母就可以了啊。你们翻字典嘛,反正那么多个字。” “柒柒你说不说?” “不说。” “不说你就是喜欢谷羽沉。” 被提及的两个人纷纷跳脚: “不是!” “喂!” 木西柚发现自己捏住把柄后肆无忌惮:“小羽沉别着急啊,借你名字用一用。这两天考试考得太无聊了,得找点有意思的事情。说笔画吧柒柒?” 谷羽沉:“直接写下来更快吧?” “别逼太紧了,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柒柒你说笔画就行了。” 凌柒下巴垫在桌子上,闭着眼叹气。 她原本不想记起。 她离开就是为了忘记。 可她到底存了私心。 希望能与什么人打破“十年魔咒”。希望自己能和谁一直一直是好朋友。 ——“你知道四叶草吗?” ——“什么?” ——“四叶草。传说一叶代表名誉,一叶代表财富,一叶代表爱情,一叶代表健康。当这些你都有了,你就获得了幸福。所以四叶草被当作幸福的象征。” ——“这么厉害,真的有吗?” ——“有啊,不过概率很低,只有十万分之一。” ——“那你如果找到了,记得给我一个。” ——“好啊。” ——这是一个被忘记了的承诺。 后来凌柒找到了四叶草,却和那个人没了联系。 她记得他的名字,背得出他所有的联系方式。 可是,他们约定,“以后就当作不认识,重新来过吧。” 怎么可能呢。如果真忘记了,怎么会在讨论八卦时暴露了过去。 该记得的,她一点都忘不了。 那个人的名字,早就刻在心里了。 凌柒沉默许久睁开眼,围在桌边的几个人还在。 “……笔画是,10,3,12。” 那几个人双眼放光,尤其是林泉致,在她念的时候就跟着在左手掌心用右手食指写笔画:“莫字是十画!我去拿字典看看还有没有M10画的姓~” 木西柚表示赞同,开始解第二个字:“三画?M——Z——L,Z,Z有三画的字吗?” 林泉致已经折回座位拿了字典回来:“有啊。子。” 谷芙言和谷羽沉掏出字典:“L的字就很多了吧?” “莫子……怎么这么像取外号啊?他外号不会就是墨子吧?” ……不用这么积极吧?不会考试之前他们就翻出正确答案了吧?早餐之后不应该是早读吗?万年踩点谷羽沉都到教室了也该开始早读了吧?凌柒举着课本这么想着,英语课代表就带着课本出现了:“咳咳,你们在干嘛,好像是英语早读吧?你们都拿着字典请教她问题吗?墨子?”话里的她指语文课代表凌柒。 这个英语课代表就是黑板报事件里拦着文尔亭的女生,叫文樱桠。文樱桠住隔壁602,留着樱桃小丸子的发型,眉目也有几分像樱桃小丸子。凌柒对她倒没什么厌恶,反而因为她带早读时比自己吃力多了而有些同情,几次想帮她管管纪律,又担心越俎代庖,最后什么话都没说。 “呵呵是啊。”几个人默契地对外沉默,只笑了笑把话题混过去。谷羽沉和谷芙言坐下,木西柚和林泉致带着字典回座位。文樱桠却阴阳怪气地对凌柒说:“也请你管管她们,不要在英语早读上做语文的事情。你不是最讲纪律的吗?也不见得吧。” “……???”凌柒一脸无语地看着文樱桠扬长而去。 凌柒攥着课本,嘴里念着课文,心里越想越气: 请问你知道我是被逼迫的那个吗?好吧反正与你无关,但我在我的座位上拿着课本响应你的召唤,你又冲我说什么教呢? 我知道,你对早读没人服你、没人理你、依然肆无忌惮地窜座位、讲话、就是不早读而有怨气,但这就能发泄到我头上吗?是,同样没有老师的情况下,语文早读为什么比英语早读纪律好,你知道是因为我,因为他们语文早读只敢在我背后挤眉弄眼乱搞事,当我面作弄绝对会被劈,你既然知道,怎么不让你自己变狠一点呢? 一边想保持柔弱无力小白花的形象,又一边嫉妒强悍的对手,却只能说几句酸话,因为你不敢也不会让自己变强。你多么可悲。 而你最可悲的一点是,我看见你,在讲台上无人理会时,即使我口语再差,也会努力大声跟着朗读,虽然磕磕巴巴,但我回应了你,我在帮你。我也看得见你最初那几次投来感激的目光,而你又为什么变了呢? 你也曾在我的早读上替我大声跟读,却被文尔亭叱喝一句“你傻吗都没人理她你跟着读干什么啊?来来来继续聊天”,你不好意思地看着我笑了笑,我回应一个无奈却理解的目光。 我知道文尔亭欺人太甚,也不想擒贼先擒王。可自觉邪不压正,世界上还是讲道理的人更多一点,最后在语文早读上,只有她还在强撑公开与我为敌,倒着拿书闭着眼睛瞎念,其他人嘴里念着圣贤书,眼睛和心里都想看我和她对掐,我偏偏不理,字正腔圆,没被带跑偏一分一寸。 所以我赢了。后来再有人故意念错音调想把我带跑,也只是零星几个,再后来没人故意这么做了。 你羡慕我,嫉妒我,却又不敢与我一般,坚持自己,与那些明知他们错了的人为敌。 甚至沦落到与他们为伍。 从此眼神阴暗,像一条瞪大眼睛盯着阳光下的猎物的蛇,却又出不来,只能在阴冷的洞穴里眼睁睁看着。 你多么可悲。 ——在心里连带文尔亭的份都骂痛快了。凌柒接下来的考试考得十分顺畅。 因为这点小插曲,凌柒短暂忘记了自己还在被盘问八卦对象的名字。但谷羽沉一结束考试就和谷芙言对着字典一个个问凌柒是这个吗,凌柒烦了,带着下场考试的课本出逃。反正考试刚结束,纪律混乱,谎称上厕所的人不少,带着课本在嘈杂走廊打着复习的幌子聊天的人也不少。凌柒拿了课本从后门走出去,正巧碰上隔壁101的姗姗。 “你也出来复习吗?对了刚刚第X题那个你选什么啊……” 虽然我的确记得答案也确认是正确的,但是我就是不太想对答案啊!可是这时候直接拒绝不太好吧?毕竟是刚认识不久的新朋友,人还挺好的,直接结束交流也太不友好了吧……凌柒脑内纠结的同时,嘴巴已经给了答案:“选C。” 姗姗很开心的样子:“啊我也选C哎!你和我选的一样我就放心了!那下一题呢?我感觉应该是blablabla……” “……” 结束和姗姗对答案的是返场回来管纪律的监考老师们。凌柒得以复习,可是躲得了上午躲不过下午,躲过了下午躲不了晚上。每个课间,三个八卦舍友外加一个不知道为什么混进来的前座男生,都会对着字典一个个念名字,尽管凌柒答了N次“不是”,他们仍然乐此不疲。 本以为答了很多次“不是”,在再听见那个名字时也会顺口回答“不是”,但当凌柒听见“莫子阑”三个字时,身体还是僵住了。 围着的四个人屏息三秒,凌柒没有否认。 “你犹豫了!就是这个名字!啊哈哈哈哈我们翻出来了!”林泉致仰天大笑。谷芙言和谷羽沉都活动活动手腕,像是完成了一件艰巨的任务。 木西柚一手抱着字典,另一只手扶了一下眼镜:“客观地说,这个名字还挺有诗意的,我感觉每个姓莫的人都不好起名,莫什么莫什么,就算起个好名字,加了否定词也变得怪怪的。” 有人没反应过来:“莫子阑……莫子阑这个名字有什么诗意啊?” 凌柒没说话,转过头去,右手托着腮望天。 她知道那句词。 心底的声音和木西柚的声音重叠:“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第 28 章 【十二】 2011年11月8日,星期二,阴雨。老师们批改卷子的速度实在太快,上周五刚考完段考,这会儿就已经出了所有成绩。 凌柒周一路过十三座位附近,发现一群人疑似聚众密谋,凑过去看了一眼,草稿纸上横列几个已经出了成绩的科目,竖列为姓名拼音首字母缩写,对应的地方写着分数,不过没写全。 十三解释道:“我们在猜谁是小组第一,输了的人要做值日。可以隐瞒某一科或者几科的成绩,可以写最高的隐藏弱势,也可以写最低的隐藏实力,你要不要来试试?” 隐藏实力和打肿脸充胖子都没有必要,凌柒就喜欢直白,摊开来说个清清楚楚。她略一思索,觉得也有意思,反正这些人跟自己不在一个组,输了赢了都没差。于是接过笔把自己已经知道的成绩都写了上去。每写一个数字,旁边围着的几个人就说一句: “啊语文不用看。课代表106嘛,年级第二班上第一,大家都知道,你瞒了也没意思。” “卧槽你生物95?!” “卧槽地理93!” “还好政治只是85,还没我高。” “算一下算一下她现在多少分了。” 凌柒写完最后一个数字,松开笔,合上笔盖放在桌上,微笑离开。 身后飘来计算器“等于”后的声音:“不用算了。加上数学110……这基本就是班上第一了吧?” 第几无所谓,我知道自己是对是错、有没有比之前好、过去的时间里到底有没有学到东西就好啦。 凌柒回到座位后从新发下来的卷子上得知最后两科成绩:英语103,历史90。 凌柒将英语卷子卷成卷敲向自己脑门:就知道英语又是103!扣了17分欸17分!怎么能错那么多啊啊啊啊啊…… 凌柒借来谷芙言的卷子改错。又过了一个课间,消息灵通的同学回教室宣布:“班上第一是谷芙言!年级第一!年级第二是104班的杨涵!” 传话的同学将手虚握举到谷芙言面前作采访状:“谷芙言你有没有危机感?他刚刚放话说‘不胜芙言终不还’欸!” 谷芙言刚接了水,正好站在讲台上,在全班瞩目下回了句:“他是谁啊?” “大新闻!谷芙言对杨涵的挑战书不屑一顾!那么杨涵又会如何回应呢?谷杨之争又会有什么结果呢?欲知后事如何,请收看下期节目!” 凌柒吐槽:“下期个啥,这节目半学期才出一回吧?” 谷羽沉回头:“总比千年等一回要好吧?还有我平时怎么没看出来,谷芙言小朋友是会这样说话的人吗,平时都是一声不吭看完戏然后补刀的吧?” “因为她是真的不知道那个杨瀚斯是谁啊。就像一个陌生人走到你面前放狠话,你的第一反应不应该是问一句对方是谁吗?” 谷羽沉眯着眼睛想象了一下场景:“不是应该马上暴打一顿然后说‘让你放狠话’吗?” 凌柒:“……”拒绝暴力,从我做起。 谷芙言归位时听到了后面两句对话:“我刚刚没反应过来我得了年级第一,而且我的确不认识他。不过按照小羽沉的说法,在没有硝烟的战场上,暴打的方式就是得到比他更高的分数吧?” “……” “……” 确认过了,的确是那个事后补刀的谷芙言。 谷羽沉在小伙伴回归后转移矛头:“再说你吧。你看你语文单科年级第二,综合排名班级第二,你在102班的英语2班,学号是12……喂你到底有多二啊!” 然后谷羽沉联合谷芙言、发动木西柚与林泉致,结合诸多有关凌柒的数字,数出了十二个二。 “刚好学号也是12。凌柒你以后就叫十二吧!正好十三是另一个课代表呢。” 拜凌柒平日攒下的威严(谷羽沉:你给我等下,我说“谁叫谁死”都没用怎么你就有威严?)所赐,最终“十二”这个外号仅仅存在于几个人知道的某个小插曲里。等到分班时每个人在宣传栏上写下自己的外号,凌柒用水性笔写的“小12”淹没在众多马克笔大字里,有人发现了也一头雾水,只认识十三,十二是谁? 在往后很长的时间里,大家对凌柒的称呼都是连名带姓(并且必须字正腔圆,nl不分或前后鼻音不分的人都会被她屡次纠正),她可能说外号是课代表的认同率还更高些。 或者,更多人会认同她叫纪律委员,简称纪委? 作者有话要说:接下来情绪持续低迷。 ☆、第 29 章 【孤鸣】 102班以闹腾著称。据(丹丹)说每个老师给102整体的评价都是“差点劲头,是那种明明很聪明但是不肯努力、安于现状、得过且过的学生”,或许丹丹的本意是想激励大家,潜台词(或者可能明说过)是“你看你们很聪明的就再努力一点就好了”,但这种标签一旦贴上了,服从标签自暴自弃的是大多数人,不认命的是少数人,不认命且付出努力去改变标签印象的是更少数的人。于是102愈发放肆浪荡,晚自习的纪律越来越差,讲台上管纪律老师十分闹心却无可奈何:“你们班长副班长纪律委员管一下吧。” 被点名的几位班干更加心累:管吧,喊得嗓子都哑了也没人理,真的要记下来名字了又会被记恨,左右都是同学,就算真的不讲情面一个个都记上一笔,可能还不如记下来不讲话的人的名字然后反选来得快些。不管吧又说不过去,什么领导主任来了都是先说一句“整个楼就你们班最吵”,然后点名批评班干部不带好头不管好纪律,“要你何用”。 左右都是被骂,最后选择了“先象征性喊几句‘安静’然后愉快地加入聊天队伍”这样两边都不得罪的方式。反正法不责众。 在他们眼里凌柒就是奇葩。 怎么会有人在第二节晚自习就写完了所有作业,还主动响应老师“写完作业且公平公正”的要求,来做这个丝毫不留情面的恶人? 正常人谁想堂这个浑水? 在凌柒眼里他们才不正常。 正常学生,学业为重,遵守纪律为先,个人需求在后。晚自习是用来聊天的吗!不!是用来学习和写作业的!而且你们不知道你们讲话会影响其他人写作业吗! ……虽然不会影响她。凌柒是一个在进入高中之后才知道晚自习鸦雀无声和周围有人嗡嗡聊天的区别在哪的人。 凌柒早就觉得纪律委员废柴弱鸡。光靠喊的有用吗?喊安静的时候不是也在干扰上课吗?而且也就安静一时啊,效果相当于狼来了,你看你现在喊安静有几个人理?用点脑子!对症下药!下手讲究快准狠! 现在这些人担心的是什么?量化之后担心的是被扣分吧,所以就需要一个“上课扰乱课堂被扣对应分数”的措施啊!问题是措施有了,有人实行了吗? 少数。凌柒就是被吐槽了无数次“谁像你那么有病真的给自己组扣分啊”的少数人。 这不是有病。这是遵守规定。明知有错明知是错却不改不规避,那才是有病。扭曲黑白是非的人则病入膏肓无药可救。 天知道凌柒等这个“找个人,你们纪委不管用了。找个写完作业的人记下来你们到底谁谁都讲话了,记下来之后每个人一次扣五分”的机会等了多久,虽然明眼人一看就是老师不想得罪人所以找个人当枪使。 谷羽沉在凌柒接过老师递来的本子时回头:“你傻吗?她是把你当枪使好吗?”他知道凌柒的眼神在反问他“你傻吗?你现在讲话是要我怎么办啊你明知我会扣分啊”,“你得罪了全班人到时候别找我哭。”说完回过头坐好,直到放学也没再和凌柒说话。 “两句!十分。”指着谷羽沉的人在凌柒看向他时得意地笑着举起双手作投降状,“我这五分我认。你连自己组都下得了手,凌柒我服你。” 凌柒余光看到谷羽沉肩膀微微耸了一下,大概是在冷笑。身旁谷芙言面若冰霜,认识这么久,不用猜都知道周围的气场是“她下的手还少吗”的意思。 我知道这么做大概会众叛亲离,毕竟我身边这个最好的朋友都曾说过,“不要和被孤立的人在一起,否则你自己也会被孤立”,所以万一真被孤立,她也会离我而去,那个时候,我才是真正地被孤立。 可是,如果我认为我在做对的事情,维护我认为正确的东西。 那么,即便与全世界为敌,也在所不惜。 更何况你明知我是对的,不只是你,所有人都知道对错。 这么简单的道理,幼儿园的小孩子都应该知道“上课说话是不对的,是应该受到批评和惩罚的”,十二三岁的初中生,怎么对错就颠倒了过来? 还是说,明知故犯,罪加一等? 不知道刚刚的话加了标点该算几句,但至少应该是两句吧?凌柒在那个说话的人名字旁边画了一横一竖,眼尖的人看见:“喂,她记了你两笔。” 凌柒听得出来那个声音,写了那个名字,边上一横。 被记了两笔的那个人急了,穿过座位到凌柒旁边扯过本子:“我日你妈你真的记了我两笔!” 三笔。备注说脏话。 那人把凌柒的笔抢过一摔:“你有病啊!记记记记你个鬼!你就想抓着一个人扣分好让你们组分不要那么低呗!谁不知道你们组在后排坐了好几个月了!” 凌柒把自己的笔袋压在左手肘下,抽出另一支笔,写下了第四、五、六、七笔。第七笔的时候犹豫了一下,回想他到底说了几句。应该是七句话没错。 有人将那个人拉回去:“别说了再说分就要被扣光了。”连忙对着凌柒示意将嘴闭上,之后拉架都用手语。 虽然行为是好的但是也是说话了啊。凌柒有点为难但仍然公正地写下名字记了一笔。要不要备注是劝解啊? 这一出闹腾之后,说话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她来真的啊?” “真的要扣分啊?刚刚他被扣了几句?” “我数着,没错的话是七句三十五分。” “我靠那都被扣了一半的基础分了!” “所以赶紧闭嘴她抬头望过来了!” 凌柒望了一圈班内人低头安静的场面,对上台上老师的目光,老师看起来很满意。 凌柒很想单手托腮,但她知道这时候单手托腮是表达不认真和无所谓甚至有些轻蔑不在意的意思,所以得收着。 她单手托腮是潜意识里在思考的一个举动。 如果是依靠外力管理纪律,人们被迫安静而非自主安静,算是成功吗? 不是的。一旦换了人,不是我,不是我这样真的下狠手的人,他们马上就会恢复原状,因为根本的意识的还没有改变。这么说也不对,应该是明知是错的,仍然管不住自己,或者就是故意唱反调,得让他们知道对错且主动保持安静遵守纪律才行。 那几个班干部肯定靠不上。不然怎么会弄成这样的局面? 所以,大概还是需要我来继续做恶人? 凌柒抬头望天花板:无所谓吧。如果只有我的办法才可以,那我下个地狱也无所谓?不然还有谁会下地狱吗? 谁都不会。 包括,原本应该负责管纪律的老师。 临下课前十分钟,欧老师拿走了计分表,在讲台上亲手划掉:“你看你们就需要凌柒这样的下狠手才乖。这次就先不记了,下次再这样我真的扣分了啊。” 凌柒错愕。班上人鼓掌欢呼,险些被扣了三十五分的人返回来做鬼脸:“哈哈哈哈哈你计划失败了吧?扣!扣啊!记你妈啊记记记……” 谷羽沉将作业往后排一放,谷芙言依旧沉默着在自己和凌柒的桌子上整理好七个人的各科作业,只是不动声色地,将凌柒过界的东西都退了回去。 平常你是这样的人吗? 各组长交来的作业均七本全齐。 规矩得讽刺。 “不是要记名字吗?没写完我也交,被老师骂也好过被她记名字!” “老师哪会骂人啊,他看都不看作业的啊。她记名字他也不会看的。” “那她还记,她有病啊。” “你才知道她有病啊。人家老师下了课就走她还追出去问作业,不是有病是什么?” “那语文作业都是她布置的啊?” “对啊,你看老师管过作业吗?” 对话的声音随着人的走远,逐渐听不清。凌柒坐在教室里,低头整理好自己的东西,整齐地放进桌子里,准备去送作业时,十三和诸葛一人抱走了四组练习册:“那个,我们去送就好了。你先回宿舍吧……你还好吧?” 凌柒点点头:“那下次我去送。” “……你别理他们。” 凌柒沉默地捡起地上那支笔。笔盖不知道摔哪了。她站起来原地转圈,应该在附近,只是眼睛有点模糊,所以笔盖到底在哪? “笔盖不见了?”十三和诸葛抱着练习册左右看,“啊在这里!”放下练习册,捡起笔盖递给凌柒前还拍了拍灰。 “……谢谢。” “说了别理他们。我们去送作业了啊。” “……嗯。” 关门的同学面无表情敲了敲门:“你走不走啊?” 凌柒抬头:“马上。”将笔盖好放进笔袋再放进桌子,最后一个出了教室。 回宿舍的路上越想越气。 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能气的地方太多了。 为什么明知道晚自习不能说话还要说话?保持安静懂吗!安静!还有班干部是干什么吃的!不认识人吗不知道谁说话了吗不会动手记人吗!老师也是!自己不愿做恶人,我来,又做什么好人取消扣分让我成了笑话?你这样的行为就是在认同他们违反纪律是不用付出代价的好吗!如果你一开始的目的就是警示而非实际地惩罚,那要我何用?果然是当枪使。问题是这个枪也就是装腔作势,甚至还没有那样的效果,只是助长了他们的嚣张气焰!要我何用? 还有那个,不对,那些!那些以自己的恶意揣测他人的人,别以为我不知道背地里都在笑我是傻的,傻到真的给自己组员扣分而不加分,你们用着不扣课上讲话的分数赢来的高平均分而选前排座位的时候,我都听到了。 “如果凌柒保持这样认真扣分的话,我们想坐后排都难。” “可是你们可以选后排啊。” “谁傻啊有前排不选选后排?” 所以呢?是谁在嘲笑我因为正真认真而让你们获利?又是谁,说我扣分是为了拉低你们平均分呢? 原来你也知道扣分是会拉低平均分的。你也知道平时是因为组长和班干部徇私枉法的。 我做错了吗? 没有。 我只是把你应得的教训都让你受了。 是啊。我只是想,把你们应得的教训,都让你们受了。我就是看不惯你们明知故犯还无人能奈何得了你们时你们得意忘形的嘴脸! 我原以为这次可以的。 好不容易等到一个可能可以的机会,最后才知道,原来又是敲敲警钟罢了。 这世道不该是这样。 谁犯错谁该受罚。多大错多大罚。 善恶各有报,才对啊。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更到这里了。 读起来很烦躁,既觉得凌柒没事找事,又觉得环境不友好,无论老师还是同学。 可她不该被这些打垮。她仍然相信善恶各有报。 世界终究美好,而且,会越来越好。 或许现实很骨感,但至少,在故事里,之后还有很多有趣的事,她还会遇见其他的人。 如果喜欢或感兴趣,就请继续往后看看吧。 ☆、第 30 章 【无所谓和不在意】 段考过后气温更低,昼短夜长愈发明显,暗沉而厚重的云遮蔽天空,不知从何时起,进入了漫漫长冬。 学校终于招到了新老师,路老师也终于能专心带初三,102班在一学期内迎来了第三位语文老师:黄老师。 黄老师讲课中气十足,跌宕起伏,即便是一篇科普科技文都能上出夏季暴雨狂拍玻璃窗的效果,而他最有特色的是,下课铃响起的同时绝对能准点说完最后一句,分秒不差,踩着下课铃挎着课本大步流星走出教室。 对了,他还不用投影仪,只用课本和粉笔板书传统教学。 和温吞的罗老师形成鲜明对比。 但凌柒很头疼。 作业怎么办。 “你看着布置就行。不就这么点作业嘛预习复习随便写写,预习的时候能写多少写多少,但我上完课作业就得写完。也别送办公室了,就当堂讲解吧。” ……也太草率了吧? 老师您是对我们班的自觉性抱着多大的信心啊??? 关键是您上课怎么算上完啊!我以为您一节课迅速过了一篇课文结果下节课又接着细讲了、以为您下节课接着讲结果这就算讲完了?所以果然格丁中学语文组上课是很随性的吗! 晚自习前,凌柒在黑板上写下今日语文作业,粉笔点着黑板的声音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如芒在背。 “语文——新测《XXX》,能写多少写多少——”果然是拉长音加大笑:“这什么作业啊!能写多少写多少,喂,课代表!我只能写拼音注解也可以吗?” 凌柒第N次满头黑线,沉默着用目光回应。 按凌柒来说,预习的时候都能写。 按正常稳妥的做法,预习的时候先写基础,后文文章分析之类的题目,应该课后写。 按极端类型,预习的时候只写拼音或者甚至不写,在102也不是不可能。 “迟早都要写,为什么不早些写完?”凌柒没说可否,只如此引导大家按时完成作业。 “迟写我就可以抄了啊。”提出问题的人显然有另一套思考方式。 道不同不相为谋。 于是语文作业从此变成两到三日布置同一篇课文的练习,只不过备注从“能写多少写多少”变为“全写完”。 班里同学各自按照自己的方式进行语文作业,后者越拖越晚,已经欠了一个单元的习题时,对语文作业视而不见。 “我赌他这辈子都不会查作业。” “别说了我上上周的作业都没写!谁语文作业一篇布置三天啊哈哈哈傻吧。” “对啊,上次说查又不查,害得我当时写了一晚上语文,这次谁写谁傻。” 凌柒在讲台上写下“全部写完,明早检查”八个字时,听见背后文尔亭和彭彭的对话如上。 但她出奇没有生气,反而拍了拍手上的粉笔灰,目不斜视、脚步轻盈地走回自己座位。 叽喳的两个人隔着半个组互相错愕,觉得凌柒的反常有问题。 换平常她早就怼回来一堆道理,她俩还等着看她哭呢。 但刚说完“谁写谁傻”,谁都没法马上拿出语文练习册开始补救。 然后语文课上只得站起。 为了掩饰尴尬还只能捂着嘴开玩笑“就不该说话,谁不写谁傻才对”,实际吃了多少黄连,自己才知道。 “你怎么说服他查作业的?” 目睹了一整节课都用于查作业的“活久见”行为,课间时双谷不约而同扭头直视直角。 “是十三。上次是我说的,没管用。” “这次一查查了半个班,开心不?” 凌柒反问:“我们组除了我们仨,都扣分了,开心不?” 谷羽沉笑起来:“说得好像你平时不会扣没写作业的分数一样。” 凌柒将小组登分表放回书桌侧面不粘钩挂着的布袋里,翻开书桌更换课本:“我比较好奇的是,黄老师管晚自习已经过了‘震慑’阶段,今天查完作业,下次语文晚自习应该会比较热闹吧。” 桌板隔音效果还挺好:“你说什么?” “没什么。” 格丁中学晚自习坐班老师除了周日是班主任之外,周一至周五为轮班制,语数英政史地生(英语老师因为每班2位老师,第二位老师也会加入轮班)共八门课,路老师代课时,他的晚自习常由其他老师代为管理,语文晚自习已经很久没出现了。再加上路老师重心都在初三的班级,无心管理102,虽然曾经兴致大发专门开了一周作文课还煞有声势地办了班内作文比赛,但无法避免语文这门主科在102众人心中地位直线下降。 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副科生物,因为老师是副班聪哥,存在感更强。 然而大家对聪哥的喜爱不仅因为说正事时讲理认真三观正,还因为上课幽默风趣,私下还不端着,和学生打成一片的技能在所有老师中名列前茅。 再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黄老师,根本不和学生有任何的课余交流,自带震慑全场的谜之气场,生人勿近熟人勿扰,想扰的也快不过他与下课铃同步程度精准到秒的带上东西走出教室门的动作。 然而大家对捋虎须这种事情,蠢蠢欲动。 凌柒就是个炮灰。 大概是冬季阴冷,某节语文连堂,黄老师难得地呆在教室内。一众积极分子抓紧机会使劲捋,不知怎么就cue到凌柒:“老师你连凌柒是谁都不认识啊?” 等腰直角三角形同时竖起耳朵瞥了一眼讲台上。 黄老师坐在讲台教师专用王座上,一只脚踩在座椅横杆抬起,右手肘抱着膝盖,手里拿着书卷,左手扶着立在讲台上的保温杯,另一只脚撑着地面,凳子一角不断点地离地。他难得平易近人,一副唠嗑的样子:“凌柒是谁啊?” 台上女生捂嘴笑起来:“你课代表啊老师。” 黄老师顺手拿书卷点了点十三:“你不是课代表吗,你姓佘太君的佘呀。” “我们班两个,不对,三个课代表啊。” “还有个男的啊,姓诸葛。” “还有一个,老师,人家期中考试语文拿了年级第二嘞!” “谁啊?” “凌柒呗!” 那女子的声音凌柒一辈子都不想记起。 更不想,被她用青楼老鸨叫姑娘见客的语气念自己的名字。 “凌——柒——” 凌柒右手微微捏紧笔,轻幅度深呼吸。 生气。 但又不能让对方看出来自己生气。 因为对方就是想看自己生气。 “叫你呢!你当人家黄老师课代表那么久,黄老师都不知道你是谁!还得我帮你介绍!” 我请你帮了吗? 凌柒将视线直直投到黄老师眼睛里。 还有,我如果没记错,您来班上第一天,班主任就介绍过,“这位是黄老师,这位是我们班语文科代表,凌柒”,没错吧? 凌柒嘴角微微挑起。 贵人多忘事? “哇!你看!就是她!是不是超凶!老师你管管你课代表嘛!” 凌柒都懒得翻白眼。 军训报到当天就见过这人撒娇的功底,近半年,果然永远找不到这人的下限。 怎么?这次,是又想先和新老师打好关系,然后,针对我? 凌柒对文尔亭的操作习以为常,懒得理会。至于黄老师会不会因此听信“谗言”,她毫不担忧。 听了顶多是心存偏见,但她和其他人听的都是同一堂课,按老师的性格,他也不会刻意给人开小灶。既然如此,那么她该得到的教育并不会因此被拉下,那就随它去。 更何况,语文是和文字联系得最紧密的科目,如果对方真伪不分,是非不明,黑白不辨,基本的“阅读理解能力”都没有,怎么能当语文老师? 凌柒任由文尔亭在讲台上抹黑,开了声音结界,坐得端直,闭上眼背着课本里的诗词。 黄老师顶着刺头带着正常普通话出现的时候,凌柒本该庆幸,但因为这位老师nl不分,点名的时候总叫成“柠七”,班里人纷纷模仿。凌柒通常扫一记眼刀就结束,但某天西柚和糖浆看着自己柠七柠七地叫,凌柒一度想和西柚绝交。 别人就算了,我又不在意,但你是我的舍友,是好朋友,你怎么也这么拿我寻开心! 西柚被凌柒眼神攻击的时候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干嘛啦不都这么叫你吗。” 凌柒当场炸毛但又气得说不出来为什么炸毛,只是带着怒火看着西柚,随着上课铃声回座位整理当堂课本和资料。 原本过了一节课就忘了,但再看见西柚仿佛什么都没发生的笑嘻嘻的模样,凌柒的怒火又噌地烧了起来。 至少生气了两天。 但其实,西柚确实早就忘记这件事情。 多年以后的凌柒却仍然隐隐怨念。 即便能面不改色哈哈大笑着和舍友互相开玩笑,仿佛过了斤斤计较字句斟酌的年纪,好像变成无所畏惧什么都输得起的洒脱模样,但只有凌柒才知道,她更不快乐了。 说不出来难过的点在哪里。 整个人丧失了表达的欲望,反正没有人听,没有人看,没有人在意。 在意你的人却不了解你。 你有一点在意的人,渐渐都离去。 于是,你不在意别人怎么称呼你,不在意别人怎么看待你,反正那一切,都与你无关。 “人不知而不愠”,可能是指,别人即使与你朝夕相处也仍然不了解你,不理解你。 那也,无须生气。 因为那时,你什么都不在意。 ☆、第 31 章 【反击】 期末考试是全市统考,安排表出来时又是一阵动荡:计划在2011年末之前考完政史地生四门副科,元旦之后全力复习语数英三门。由此,课表和上课进度均有调整,102难得有了些紧张复习的气氛,空调开着暖风,闷得人透不过气,换座位时,谷芙言强烈提议选窗边的座位,并把谷羽沉安排了到能顺手开窗的位置。于是三人组又回到了最初的座位,只是这次诸葛的位置换成了其他人。 湿冷的空气缓慢而刺骨地渗入教室,正对着窗户的同学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但没反对开窗,毕竟教室里真的太闷了。 预备铃打响时,思品课的作业发了下来,从前往后传,凌柒没找到自己的作业,以为是前面忘了传了,想着下课时再去问就好了。 课上了一半,老师开始讲题。 “欸?练习册发了吗?” 谷芙言一脸你是不是傻的表情:“刚发的啊。” 凌柒才又想起来自己练习册没传下来。问了前后左右,都没有。谷羽沉还帮问了前面两桌,四排八个人看了座位和地上,都没有。 和其他组混了?不会,凌柒的作业是和小组一起交上去的,没道理只有自己没有。被老师扣下了?也不会,老师手里拿着一本练习册,讲台上没有多的,而且一般这种情况老师都会说一句“谁谁的练习册在我这里”,所以应该不是。 所以,应该是有谁拿走了自己的练习册。 谁呢?误拿还是故意的? 凌柒无暇细想,她想的是如果真的找不到了,需要去教务处重新买一本,学期过半,有没有练习册倒在其次,重点是自己已经快写完了,重新写的话工作量太大了,而且自己这种思品中等水平的学生不会给老师留下印象,如果是弄丢了练习册重新写的话,再交上去,前面都没有批改的痕迹,知道的是弄丢了重新补,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从没交过作业!就算是比较好的前面那种情况,也会拉低老师的印象分,谁能这么丢三落四地把作业给丢了! 不对!不应该自己背锅!自己好好地把练习册交上去,怎么发下来就不见了! 如果不是有人有意藏起来,那至少课代表也要负一定责任吧。 凌柒再戳了一下谷羽沉:“前面真的没有我的练习册吗?” 前面三桌的人都回过头:“真的没有。” 这边的动静终于被老师点名:“你们第四组后面怎么回事?都回头干什么?” 随着老师的话回过头来的人不少,但只有一个人是幸灾乐祸的神情。 是坐在第三组第二排的文尔亭。 凌柒这时候确定,是文尔亭的问题。思品课代表做这件事最容易。 凌柒站起来:“老师对不起,我的练习册不见了。没有发下来。” 老师张了嘴却被文尔亭抢先:“你交了吗?你不会自己没交吧?” 后面那句话被第四组半数人打断:“交了!” 文尔亭哑了一秒,大概是没想到有这么多人会为凌柒作证:“那可能是掉了吧。” 凌柒好笑。掉了?说得轻巧,我的练习册夹在一组的练习册里上交,偏偏我的掉了?这么巧? 思品老师才有说话的机会:“你们前排的都看一看,是不是没传下去?” “我们都看了!刚刚就是在找。” 文尔亭已经反应过来该怎么继续诬陷凌柒:“凌柒啊,你看看因为你耽误了多少时间啊,你能不能让老师讲题让我们听课啊?” 凌柒勾起嘴角,眼神冷漠:“你是不是还想说,反正我思品这么差,也不在乎少听一节习题课了?”说完也不看文尔亭,直视思品老师的眼睛,好像在说,“您呢?您也这么以为吗?” 思品老师被噎住了,催促第四组前排和班上其他人找练习册。 第四组第二排的文樱桠缩着脖子回头看戏,到了僵持的时候望向文尔亭。 文尔亭:“算了给她吧。” 文樱桠才从她的课桌里拿出一本练习册,递给后桌。练习册一路传下来,凌柒看了封面、翻了内页,是自己的练习册。老师批改过,应该是那两位临上课了才突然想扣下凌柒的作业。 “找到了。谢谢。” 所有人看得清楚。竟然没有一个人谴责她们两个。 连思品老师都是轻轻揭过,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接着讲题。 凌柒面不改色,反正她只有冷漠脸。 其实心里极其不乐意。 老师不指责文尔亭和文樱桠的原因显而易见。 期中考试,凌柒的思品只有85分,另两位文姓同学考了90以上。 你钟爱的学生给一个你忽视的普通学生捅刀子,你当作没看见,到底出于什么心态,我不想猜。 她笃定我不会因为自己的事情扰乱课堂,那本练习册也许过一阵就还给我,也许就此石沉大海。 也笃定你,不会因为这种“小事”就指责她。她更不会受到其他惩罚。 你,在意学生成绩。 她,成绩上只有思品一科上得意。 学生时代,能用分数解决的问题真是太容易了。 凌柒在副科考试前一周,仔细钻研了思品的答题方式和课堂知识点。 品德问题,如果认真答题,凌柒绝对在文尔亭之上。 毕竟后者说一套做一套,未必真的有什么好德行。 于是,初一第一学期的期末考试,凌柒的思品科目分数飙升至98分,年级第一。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文尔亭知道凌柒98分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去和老师撒娇“老师你是不是改卷子改错了”也没用,思品老师望向凌柒的方向,那个女生正一手扶额,脸上带着淡淡笑意和懊悔,和前座聊着,口型像是“这道选择题我怎么会错啊”。 接近满分的考卷一出,自然会被老师注意到。凌柒的丢分点她记得很清楚,真的是太粗心了。 老师叹了口气:“人家就是有拿满分的实力,凌柒只是错了一道,很显而易见的选择题。” “大题呢?一分没扣吗?老师你怎么给我的分就这么低啊?”文尔亭只顾着质疑,没注意这话已经直指老师偏心凌柒,惹得老师略微不快。 老师皱着眉,语气变得严厉:“密封改卷,谁看得了谁是谁?凌柒答得滴水不漏,谁舍得扣分?你在这撒娇,不如去请教凌柒该怎么答题。” 文尔亭瘪着嘴拿着考卷回座位坐下,彭彭安慰她:“别着急啦,不是还有历史吗?” 文尔亭精神一振:“对啊,她段考历史也不高。政治考成这样,肯定没时间复习历史!” 历史老师抱着卷子进教室时满脸春光,不少人急切地凑到讲台上想看自己的成绩,文尔亭径直问:“老师,凌柒多少分?” 放在往常,必然会问“凌柒是谁”,但这次老师笑得眼睛弯起:“这么快就听说啦,她考了年级最高分,98哦。” 文尔亭作吐血状往后倒,彭彭赶紧扶住她。 “历史九十八,政治九十八,双双年级第一,还有什么成绩赶紧出了吧!” 最后一句语气类同“这世界赶紧毁灭了吧”。 在地理90分的衬托下,生物100分已经不算什么惊天新闻了。 “谷芙言多少分?” “104的杨涵多少分?” “还有谁能超过凌柒?” “语文还没考。” “英语也还没考。” “她数学也很厉害。” “这人怎么这么逆天……” 文尔亭终于发觉,她和凌柒之间的差距,是她擅长了她懒得擅长的领域。 ☆、第 32 章 【有些事情无能为力,另一些事情,是不是可以努力试一试?】 初一第一学期,期中考试,班级第四。期末考试,总分班级第一,年级第二,中考科目总分排名年级第一。 除去谷羽沉“你还真是二啊”的吐槽之外,凌柒对自己的进步很满意。 “我们班上期中考试第一和期末考试第一是同桌,也是说的近朱者赤吧,不过凌柒本身也挺好的,期中考试也是班级第四呢。但是呢,凌柒和谷芙言都要加强体育锻炼,毕竟到你们这一届中考的时候,体育一定是决定你们能不能成功上一等线的重要的一步……” 丹丹在台上总结学期,凌柒和谷芙言听到了后面这句开始双手指甲恨恨磨桌子。 当了一学期同桌的默契。 丹丹的视线集中在这一桌,也就看得见她们的反应,打趣道:“看起来现在她们俩个都决定要好好努力体育了呢。大家要向她们学习啊。” 四周视线射来的时候,凌柒和谷芙言指甲磨桌子的动作一顿,过了几秒收手坐好。 默契。 “……总之呢,希望大家都有一个好的假期。就这样,提前祝大家新年快乐,我们下学期见。” 丹丹的总结陈词被淹没在越来越大声的欢呼里,却也难得地笑着扶了扶眼镜,反正都放假了,就让他们开心一下吧。 凌柒拿到手机,和终于来接自己的爸爸电话联系,路上爸爸和凌柒说了些学习的事情,凌柒没注意他欲言又止,但也不在意。反正家里只要自己学习好,就没有其他问题。自己不能让他们为自己操心太多。 年后家里的情况平静得反常。某天凌柒和妈妈出门逛街时,回来的路上妈妈牵着自己的手,不知怎么聊到了“就算我们这样了,也还是会看顾着你的。你不用担心什么,专心学习就好了。我们虽然不愉快,但都是爱你的,你爸爸我不清楚,但我确实是。不管有什么,我都是爱你的,都会看顾你的”这样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重复的话,但只是想表达一个意思。 凌柒突然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什么事情。 什么时候?父母已经许久不曾同框,连周末的电话都是分别打来,自己以为只是老爸出差。 好像在更早的时候,他们之间以婚姻为媒介的联系就断了。 后来又是因为什么,为了…… 我? 所以,应该是,无论如何,都会等到我考完小考之后。 可是之后还有一起去烧烤啊,还有一起在Y县过中秋节啊。 那……现在呢? 又是为什么,决定现在告诉我? 凌柒什么都没说,只低头走路。视线模糊,她屡次眨眼,意外地,眼泪没有流下来。 好像掌握了什么不让眼泪流下来的技巧?凌柒没被牵着的那只手虚握,指甲轻轻抵在掌心。 她在多年以前,一场小考之后,就经历了许多人高考前后经历的事情。 往后再看到什么微博热搜,她一笑而过。 是讽刺的笑。 那么多人在讨论着“父母与孩子的关系到底该如何”“不要让孩子的高考再增加其他压力”“为了孩子不能忍忍吗”“不幸的婚姻就该尽早结束不要拖到高考”,都于事无益。 没有人会听你。你只是说了你的看法,或许出于好心和焦急,或许是因为曾经的痛苦不想让他人承受,又或许,只是闲得慌。 但你说什么都没有用。你什么都做不了。你管不了别人的家庭,管不来别人要怎么做,那就闭嘴吧。 谁又想听你说这个?原本就糟心,还来个不认识的人指手画脚,你又懂得什么? 在这个家里这么多年,我也什么都做不了。 我又有什么能做的事情? 初一的第二学期开学后,凌柒变得更加沉默,自己被自己困住,一起行动的另外三个人起初还戳她“你怎么了总是不听我们说话”,后来习惯了她的走神,也就不在意她是不是参与话题了。 只是她的戾气愈来愈重。 “纪律委员当成这个样子不如让我来当。”某天凌柒终于说出来这句话。 这任纪律委员叫光光。是初一第二学期开学后重新选纪律委员时才上任的。第二周时他的嗓子就哑了――上课喊“安静”喊哑的。往后光光度日艰难,只得将双掌放在嘴边当扩音器,谁都知道他喊的是安静,但越来越少人听得见他的声音。 凌柒知道自己一周前说的“这个纪律委员当成这样不如我来当”的话传到了他耳朵里:“是啊。我说过。” 对方如释重负:“那我这就去跟老师说,今天开始纪委就是你了。” “好。” 如果,被指望的人,像班主任,老师,班干部,都指望不上。 那么,让我来扭正这个歪曲了的局面。 凌柒没想到的是,对抗了几任纪委的人们,因为知道凌柒上任之后一定会严厉惩治,所以他们谋划了一个大局来拉凌柒下马。 而她错在,从一开始,就没人指望她。 “多管闲事。” ☆、第 33 章 【本子】 凌柒第一次作为纪律委员在小结时站上讲台的时候,总觉得台下的目光多少都归为期待。期待她出错。 一句话被打断三次。 凌柒再一次偏过头望向窗外平复心情时,对方第四次打断:“还有请你不要站在讲台上对着所有人翻白眼好吗?这样很不礼貌,很不尊重我们。哦对不起,我不需要尊重,但是班主任和副班主任需要。” 凌柒站在讲台右侧,左手自然下垂,挡在讲台后面,四指回握掐着掌心,幸好还没剪指甲。 文尔亭的目的就是想让我发脾气,最好是当场忍不住哭出来,丢个大人,控制不住场面,这样自己还有什么理由继续当这个纪律委员?还没开始就结束,不行! 凌柒回过头面带微笑:“好的。谢谢你的建议啊。” 对方依然如青楼卖笑的女子:“不客气。” 丹丹及时救场:“好了。凌柒也是第一天作为纪律委员上台给我们小结,大家今天都很给面子啊,老师都反映说今天的纪律变好了。也得益于凌柒的严格吧。大家都希望有一个安静的课堂,也是要谢谢凌柒的认真的。希望大家都继续保持这种好的纪律,也希望凌柒也越来越熟悉纪律委员的基本工作。” 凌柒在鼓掌声中深呼吸保持冷静。 明面上的都是场面话。谁知道之后还有什么等着自己?文尔亭既然当场就不给面子,那就更得提防她暗地里使什么幺蛾子了。 当天的晚自习安静得诡异。 放学时有人拦住自己:“你得了吧。今天晚自习没记到名字很没有成就感吧?赶紧自己去和老师说不当纪律委员了,之前的事我们都不计较。” 凌柒面无表情抬眼看着他。 可是我计较。 我计较你们不遵守纪律且目无尊长,明知故犯,逍遥法外,并以此为乐、为荣、为豪。 我计较那些说着长大了就懂事了的人放任小孩子不管,又一边露出一副“小孩子就是这样我也无能为力”的苦命模样。 家长、学校、老师都没教过你什么是道理?教过。只是不听罢了。 如果自觉已经不能作为管束自身的有效方法,那就靠外力吧。 还有,你的立场反了。你有什么立场说之前的事情你不计较?犯错的、做得不对的明明是你。被得罪的、被埋怨的是我。我本来不计较,但你这么一说,我倒计较了。 “我既然当了纪律委员,我就要管到底。” 对方指着凌柒的鼻子:“是你宣战的。到时候别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我这叫宣战?那你这算什么,示威吗?还是预警? 凌柒双手交叉:“正好,我是想让你们知道,你们到底怎么错的。” “嘁。” 事后想来,对面势力倒也算先礼后兵,给了她面子。 可她想要的是公正。 她总以为公道自在人心,却忘了孤掌难鸣。 丹丹此前买了一个本子放到班上,就当作是漂流瓶,是大家分享交流的本子。后来这个本子被当作了贴吧发帖的模式,凌柒没看过几次。 不得不说,伤人的方式有很多种,武的暂且不提,文的有语言、文字、图画,写下来流传的是保质期最长的那种。 凌柒最初只当捧着本子躲着自己的那些人是在上面写了什么她不屑于看的恶心黄暴等等内容,直到有天谷羽沉看完之后反手放到自己桌前,什么都没说。 不正常。已经很久没有人跟自己有正常的交流了。 所以你是想告诉我什么? 凌柒余光看见蛋蛋伸手想拿回本子又犹豫,脸上是惋惜和怜悯:“随便吧。反正你早晚都会看到。” 然后不少人关注这边的举动。 “她一直都不知道吗?” “不知道。本子一直都在我手里,我看着每个人写完我就马上拿走,她一直不知道。” “哎呀那你干嘛让她看见嘛。” “我刚刚给谷羽沉啊!谷羽沉翻了一下就丢给她了!” “拿回来拿回来。” 蛋蛋再次伸手:“你看不看?不看我拿走了。” 凌柒按住本子,没抬头,低垂眼帘看着封面:“里面写了什么?” 回话的是文尔亭:“没什么。就是关于你的小——意——见——” “啧你干嘛告诉她!” “那又怎么样?”文尔亭回嗔,“你不想看她看到了是什么反应吗?” “是哦。凌柒你快看嘛,很长,你慢慢看,你整个早读都可以看。” 什么“小”意见需要花费我整个早读?凌柒抬头看了一眼时钟,七点零一。谷羽沉怎么来这么早? 还有九分钟。 凌柒翻开了本子的第一页,蛋蛋在一旁着急:“不是这!来我给你翻。” 本子被扯走又双手递回来。 凌柒知道发帖的是谷2B,是拿古文写了一篇讨伐她的文章,并给黄老师过目,得到称赞“虽然写的内容不符合规矩但是写得很好。大家可以学习古文的用法但是不要学习其他的”。 跟帖的内容多半是,取其糟粕,去其精华?用尽所有文辞,只为了讨伐她一个凌柒? 还有楼中楼。 还有每日签到讨伐。 还有镇楼催更。 真是五脏俱全啊。 “好像……她也没什么反应啊?”蛋蛋看着凌柒单手托腮貌似看得津津有味的模样,一只手放在嘴巴边和文尔亭咬耳朵。 文尔亭低头弄着指甲,似乎稳操胜券,都没掩饰自己的声音:“那是因为她还没看到老娘写的。” “她怎么知道哪个是你写的?” “她一看就知道。”文尔亭朝凌柒拉大微笑,“对吧?凌——柒——?” 的确是一看就知道。 “一有问题就只知道找老师,解决不了就是哭,你眼睛里的洞洞是不是特别大啊?你泪腺太发达了吧?” A4大小的本子整整三页六面,凌柒只记住了这一句。只有这句是在攻击她本人,从帖子来说是跑题歪楼。 其他多少都是在抱怨她不近人情,不讲情面,意料之中。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在铁面无私之后,大部分人都会意识到纪律需要维持,进而养成习惯变成自觉。 像是蚯蚓被电击之后才知道拐弯,找到出迷宫的正确的道路。 但有条蚯蚓抨击电机设备的受压能力不行。 于是所有蚯蚓转而攻击电机,希望电机负载过大而崩溃,从此不用承受电击。 你看我就说,文尔亭向来专打七寸。 凌柒抬头望天,叹了口气。低头拿出笔。 “她要回帖?哟!” 凌柒其实不知道回什么。但这时候如果不作为,她咽不下这口气。 脑子被气到拒绝工作,又被英语课代表催着早读,她写了什么,自己都不记得。 希望解释自己控制不住情绪是怎么回事,毕竟对方攻击点就在这里。可是眼泪已经不争气地落下来了,她又有什么办法? 文尔亭得意洋洋:“吼?这就哭啦?” 蛋蛋举着课本挡头,对着文尔亭竖起大拇指:“还是你有办法。” “小意思啦!这才是我的一半,不对,四分之一五分之一功力都不到吧?” 怎么?在用我显示你的伟大吗? 我从来就没想过,要用眼泪博取同情。我知道它无法改变事实。是的,事实。 我掉眼泪是因为我难过,更因为我的确没办法控制眼泪到底要不要掉下来。情绪的问题也怪我?事实难道不是你在朝我发难吗? 我仍然觉得我是对的。就当我撞了南墙吧。 那我也不会回头的。 凌柒嘴角勾起,眼神冷漠。写完最后一笔,合上本子,坐姿端正,开始早读。 倔。 ☆、第 34 章 【当你最得意的都失去】 所有人都不理解凌柒为什么这么自找麻烦,但对她的成绩下降喜闻乐见:3月的月考,凌柒的年级排名从第2名直降至年级第41名。 于是她受到更多人的嘲笑,不止是本班的。 凌柒在食堂排队时,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美女。” 什么年代了还用这种搭讪的方式?凌柒回头,这些人散着头发,内搭风格夸张的T恤,套着应付检查的校服外套也张狂地画上了各种图案,这么非主流的人她一个都不认识。认错人了吧? 凌柒转回头排队。身后的人再一次拍自己的肩:“美女?” 凌柒叹了口气回头:“有事吗?” 身后的几个女生笑得花枝乱颤:“太好笑了叫你美女你就应了啊?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什么样子,就你还上学期年级第二?笑死人了。” 凌柒再一次看了这几个人的脸,不是本班的。在一个人的校服外套上有校牌,是101班的。 “我跟你们有仇吗?” “没有。”在中间的一个小个子女生甜甜一笑,“但是,我们和册册有仇。她之前认识你是因为你是年级第二吧?她就是那个样子,现在你不是年级第二了,跟我们作朋友吧。” 围着的女生露出嫌弃脸:“咦惹我才不要跟她这种‘美女’作朋友。” 凌柒心想你们内部不统一意见就来拉人入伙?还有像你们这样拉帮结派的,我怎么着都是要避开的。 “册册是谁?” “哟!你看我就说倒霉的是册册吧,人家都不记得她是谁了。” 凌柒隐隐猜出来是姗姗,因为自己认识的外班同学很少,在101的就只有她一个。 “我看她更倒霉。排名掉了那么多,身边的朋友也不会拿她当朋友了。毕竟你们那都是什么班级前十的宿舍吧?”中间的女生的笑容很像一个人,“你不和册册做朋友,就没你什么事。” 那个唯一带着校牌的同学的名字也被外套遮住,凌柒只得再扫了一眼这些人的脸,想着万一有什么,就找班主任然后在101找出这些人。 “看着算什么?怎么不说话啊,‘美女’?” 凌柒直视中间为首的女生:“你们来找我,到底什么事?” “来找你当朋友。”中间的女生丢下这句话,就带着另外几个人走开了。 当朋友未必。让我抛弃自己的朋友才是目的。 凌柒想起来那个女生是谁了。 是蒋菁淳。 所以是谁让她来自己面前走这一遭呢?她自己,还是文尔亭? 答案出现在晚自习前,从食堂出来,正好碰上文尔亭难得地跟自己走了一路,并给出了答案:“凌柒你自己想想,没有了成绩的你,还会有什么朋友呢?” 果然是你,不然她怎么会知道我们宿舍的事情?不,应该也有她吧。你们一个对付我,一个对付姗姗,到底为什么?是你们看不惯我们正直成绩好,抱歉,我现在暂时没有后面那个,但姗姗还是。所以是你们嫉妒,还是你们就是闲的? 没有朋友吗? 我的朋友在几百公里之外,你管得着吗。 虽然有个人,我至今没能和他真正和好。 我的确是和最近的朋友疏远了,也的确是因为我,但不见得是因为成绩。 我知道,这是我们宿舍惯有的解决问题的方式。没记错的话还是我先提出来的。 让自己一个人呆着,可能比所有人围上去要好。 因为其他人,无法理解,无法知道,那个人到底经历了什么事情。 往往是不愿意说出来的事情。 真正的原因我不愿提及。我能和她们说的,只是每天都回宿舍对着602大骂你。 凌柒对着文尔亭一笑,不知道我骂你的时候,就在隔壁的你有没有听到呢?这样的、表面上的、所有人都知道的、我不开心的事情,不都是因为你吗? 文尔亭看着凌柒不以为意,眼白一翻丢下一句话快步离去: “就算她们在你身边,也只是看你太可怜。我好歹周末还回家,你呢?” 我可怜? 从某方面来说的确是。但某时候,不是拜你所赐吗? 为什么他们对我敬而远之,除了我太严厉,难道没有你推波助澜吗?没有你揭竿而起拉着一堆人对付我出的那份力的功劳吗? 差点忘了你转移重点是把好手。专打七寸。 我最得意的,一是对我严格又开明的父母,二是我身边的朋友,三是我自己,目前为止做出来的成绩。 不单单是学习,还有各方面的成绩。虽然好像确实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可以证明。 而你全盘否定,想让我将我最得意的都失去。 这就太过分了。 ☆、第 35 章 【可惜我是水瓶座】 凌柒是水瓶座。 性格古怪,鬼马精灵,思维跳跃。 虽然能看出一些人的伎俩,但也容易陷入自我怀疑:“我想的应该是没错的吧?” 很久之前有个故事,大概说的是A要偷B的宝贝,B坦然说宝贝就在我手中,眼睛却瞟了一眼房梁。A发现了这点,坚信房梁上的才是真宝贝,于是拿走,看到B慌张的神情,A更确定了。于是A拿走房梁上的宝贝,B坚称手中的才是真宝贝,A不信,B与A争抢起来,换走了A拿走的假宝贝,将自己手中的真宝贝交给了A。A原本带着自己以为的假宝贝愤愤离去,在路上发现这竟然真的是真宝贝,于是回去问B,才知道B 是从一开始就打算将宝贝交给A,只是A不信罢了。 有人用这样的故事来形容水瓶座的思路。这个星座的人简简单单,坦坦荡荡,把什么都说在明面上。能和他们交好的是两类人,一类是信了他们的人,另一类是更聪明的能够绕了一圈又回到原点的人。 而他们自己也时时将自己的思路绕来绕去,就被绕了进去。 所以虽然凌柒当时理智地判断出文尔亭和蒋菁淳的目的,但当她静下来又想了想时,她就真的开始怀疑自己。 “装清高”到底什么意思? 为什么这么多人都这么说我?这么说的人又有什么用意? 好吧,水瓶座的评价里确实有“自视清高”,但如果所谓“清高”指的是“不同流合污”“对自己严格要求”“不屑于与你们为伍”,那就是真的我啊。 凭什么说我是装的? 你知道真的我是什么样子吗? 你又知道为什么我会这么严格要求自己吗? 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没资格评论我! 凌柒右手攥紧笔,日记里字迹扭曲,是气得狠了。 周边的欢笑像是对自己的嘲讽,找老师汇报工作也都会忍不住掉眼泪,她本来不想的。情绪上来了眼泪就掉下来了,显得她很委屈,但她就只是生气而已。 没办法怒发冲冠,是生理问题。 要掉眼泪就一次掉干净好吗。怎么回回都能在不合时宜的时候掉下来呢? 凌柒右手一松,啪嗒一声,笔落在日记本上。 说起来,就算自己想好好哭一场,又有哪里哪个时候能哭呢? 她不能哭啊。 所有人等着看她笑话,她怎么能让那些人如意呢。 平时被扣上帽子,不能哭吧,听见了背后的闲话,不能哭吧,周末了一个人在宿舍,也不能哭吧。 人要坚强,就连在人后也只能坚强。 更不论人前。 凌柒刚当上纪律委员时,有人不服气:“我不信她就能一个晚自习一句话都不说!” “那怎么验证呢?你要盯着她一节晚自习吗?” “一起啊,我盯第一节,你盯第二节,那谁盯第三节,她不是爱记人吗,我们也记她啊。” 凌柒在晚自习前听见了那些声音,不当回事,连前面的谷羽沉都冷笑了一下,想记凌柒的违规?做什么梦呢。 下课铃响时,凌柒正好写完了一本练习册,刚松开笔左手合上练习册,就听见旁边有人说了一句:“我服你了。” 凌柒没扭头,一个多学期了,怎么都能听声辨人,好像是晚自习前不服气的那个人,怎么,蛋蛋真的记了一节课吗? 第二个声音是彭彭,她拿走蛋蛋的小本子:“你真的看了她一节晚自习啊?我靠,你要记这么详细的吗?连她撩了一下刘海你都记下来?” “因为她动作太少了啊!你知道盯她一节晚自习有多无聊吗!我都想写作业了!” “等一下,她一节晚自习写完了三科作业?”彭彭抬头惊恐地看着凌柒,“你是人吗?” “对啊,你是不知道她写作业能有多快。呵,我就算考试对着书抄答案都没她这么快。”蛋蛋起身回自己座位,“我不干了,自己作业还没写呢。你要看的话你继续。” “我真的不信。”彭彭拿着本子就在凌柒之隔一条过道的座位坐下了,“跟这里的人说我再换一节课位置。凌柒。” 凌柒扭头看向她,那种笑容她很熟悉。 彭彭也知道她不会回话,看着她就是在问有事吗:“下节课我看着你,放心我不会记的,你放心讲话,啊。” 凌柒的冷笑和谷羽沉逐渐同步。 谁信啊。再说你在不在我旁边盯着我,于我又有什么区别? 上课铃响前,凌柒揉了揉自己右手腕。 蛋蛋隔空喊话:“你最好现在记下来,她揉手腕的动作都不多。” 彭彭扭头犹豫了一秒,再回头时发现凌柒正好将手上的练习册翻了页:“哎哎哎你等一下我还没记你揉手腕!怎么到我了你的动作就这么快了你故意的吧……你写的什么作业啊凌柒?就说句话嘛又不会死。” 凌柒没再理她。 作业科目虽然多,但习题量不大,大多是当天的知识点,写起来还算容易。凌柒将手上的练习册合上换另一本时,抬头看了看黑板上布置的作业,正巧碰上谷羽沉回头拿书包,视线相对。 凌柒忽然想起来,很多人都说过“你说句话不会怎么样”之类的话。 这些人多半带着“诱导一个坚定遵守规定的人违背规定我就赢了”的心态,一旦自己真的破戒,这些人就会对着其他人炫耀,曾见过或成功地让自己破戒。 所以凌柒不屑于和那些人多嘴,更不会为了那些人违背自己的底线。 可她能感觉出来有些人不一样。 谷羽沉上次让自己晚自习说话,是初一的国庆后。自己没怎么搭理,让他好好听数学老师的习题讲解,对方也没理,结果就被数学老师点起来□□不听课还影响凌柒听课,并且被怀疑“你最近的数学作业都很好,这不正常,是你自己写的吗?抄的吧”。 数学老师这样在全班面前毫不掩饰地怀疑,站着的谷羽沉成了所有人目光的焦点。 谷羽沉说着“我没有”却被频频打断,成了数学老师发泄没人听课的一个靶子。终于被放过坐下的时候,谷羽沉微微回过头看了一眼凌柒。 没说话,但凌柒大概猜得出来他想说什么。 “你知道我不是。” 她知道。她知道谷羽沉的确国庆收假后数学突飞猛进,但没怀疑过那不是他本人的能力。她就在谷羽沉后面,虽然并没有时刻关注他的举动,但知道没有人在他写完作业前和他交接过作业。如果他是靠抄的完成作业,按当时第四组的情况,最有可能的是抄凌柒或谷芙言。但确实没有,而且,在凌柒得C的时候,谷羽沉仍然是A。凌柒一桌都错过的题,谷羽沉没有错。 所以不是。 可她没有站起来为谷羽沉分辨,甚至在他被点起来的那一刻还松了口气,这下你不会再找我说话了吧?让你闭嘴不听结果被点名了吧? 只是,她没想到数学老师会说出那样的话。虽然谷羽沉的确是在晚自习的时候太扰民了,但他没做的事情却被说他做了,这就是老师的不对了啊。 被怀疑的谷羽沉下了晚自习直接背书包走人,过了一段时间才如常加入吐槽队列。 虽然事情的起因同样是想让凌柒在晚自习说话,但目的不一样。 谷羽沉当时和自己说的事情,是他确实在聊天。聊的内容还是讲解的习题。 前后桌一个半月,明知我不会在课上聊天,还被话少的诸葛都堵了一句“你能不能安静点”,你那么费劲地找我说话是闲的吗? 又或者,正因为是这样而不是明目张胆地怂恿,我才觉得你并非出于那个目的? 凌柒怀疑起来谁都不信。 确认了下一个要写的作业,凌柒换出另一本练习册,从对视引发回忆到重新进入学习状态,用时不超过十秒。 彭彭戳了戳旁边的人:“凌柒她刚刚……算是发呆吧?” “她做了什么?” “盯着黑板,什么都没做。” “可能只是看一下还有什么作业吧。她换练习册了,你记了吗?” “你怎么看得出来她换练习册啊?” “刚刚蛋蛋发现的,她换一个练习册会把桌面上放着备用的课本也换掉。”后面那个声音补了一句,“就和我们换本作业抄一样,但是她翻书的次数明显要少。” “乱写一通我也可以啊!” “你见过乱写一通但作业等级都是A的人吗?” “……” ☆、第 36 章 【怎么笑得出来】 凌柒被人盯久了之后,就有人发现了新的攻击点:“你整天板着脸是有人欠你钱了吗?” 往好处想,这些人新的努力目标是让凌柒笑出来而不是哭出来。至少不是让她难受和难堪了。 但是这种围着她一个个挑逗“笑一个”“笑一个”“给爷笑一个”的方式也很讨厌!请自行脑补一群流氓调戏小姑娘的场景! 并且他们就是故意模仿图有趣的。 拿我当什么人了?这种把戏和角色扮演请去找文尔亭好吗?她本色出演都不存在角色分离的! 凌柒低头黑着脸在一群人的包围里摊开课本启动隔音模式。 真是烦死了。 我笑不笑关你什么事!没有要笑对的事情凭什么要笑!我愁死了! 你经历过不讲道理的偏心、不顾后果的争执吵架、不辨黑白的颠倒是非吗? 你经历的是什么样的家庭、什么样的同学关系? 你告诉我,我身上担着这么多年以及未来那么多年的长女的责任,父母双方以及各方亲戚长辈的精神压迫,师长的期许,同学的各种眼光,我必须优秀必须拔尖必须达到期望,即便我达到了,也得不到赞扬,为了“防止骄傲”,收到的仍然是“你以为你这样就够了吗”。 在同龄人里没有办法理解的年纪,只会觉得我做作矫情,“你就秀你的成绩吧”“这样都不满意那你当不如你的我们是什么”“说白了就是假清高呗,指不定心里怎么嘲讽我们呢”,你们又知道什么呢? 我没有选择去死而是决定走下去就已经用了最大的勇气和全部的力量,你告诉我…… 你告诉我,我要怎么笑得出来? 尤其是这样的当我戏子一样的挑逗,指望我会配合你笑出来吗? 做梦。麻烦前面右转有多远滚多远。 解救凌柒的还是上课铃。几次之后,蛋蛋和谷2B等人也放弃了逗她笑这个项目。 凌柒在中午放学时磨磨蹭蹭,平时一起吃饭的谷芙言木西柚还是有林泉致都习惯了她的缺席,三个人看凌柒决定不吃午饭就先走了。教室里还有人,凌柒坐着也不知道要干什么,只是放慢了收拾东西的动作,让自己休息休息。 是挺累的。 原本无需担心的成绩也出现下滑,跌落的程度都让隔壁101的“烂仔”“烂女”们觉得自己是同类了来拉拢自己。不是,我有这么差吗? 凌柒离开教室时正好碰见了姗姗,脑子里“欸怎么这么巧”“等等为什么她也这么晚还没走”“怎么办怎么办要一起走吗可是……”还没转完,对方已经先开心地打了招呼:“哎你也还没走啊,真巧。” 凌柒微笑回:“嗯……因为收拾东西晚了点。” 姗姗抱着两卷报纸,很自然地跟着凌柒并排下楼:“你上次月考没考好,心情还好吧?” 凌柒回过头意外地看着她,为什么这么问?自己看起来心情很不好吗?不过你是第一个关心我心情怎么样的人诶! 脑子里想了那么多,发出声的只有一个疑问语气词:“……欸?” 姗姗转过头看了看凌柒又往前看路:“就是,我们班那几个人说你一脸要死了的样子……但我看你还好吧,虽然是有些难过啦。” “你们班的人怎么会知道我……啊,我上次在食堂碰见蒋菁淳和其他几个女生……” “她们肯定说了什么难听的话吧?” “……嗯。” “那种人的话就不要理会啦,你看我天天在她们的笼罩之下,依然心情良好。不过我的确不能心情不好,不然就会很难搞……” 凌柒想起来,姗姗曾说自己心脏不好,于是小心问了句:“你身体还好吗?” “现在没什么大事啦。要是她们每次整我我都犯病的话,先不说去医院要请假要补作业很麻烦,自己身体就过不去了。”姗姗回头笑了笑,“你也不要太难过了嘛,饭还是要吃的,我都好几次看见你没和谷芙言她们吃饭了。我先去英语办公室送作业,你先去食堂吧。” “欸,好。”凌柒在教学楼楼下和她分开,“那我先走了。” 姗姗走开两步还回头叮嘱:“一定要去吃饭啊。” “……知道啦。” 明明比我还矮怎么感觉像个老妈子。 阴雨天,即便是正午也阴阴沉沉,十二点二十,操场已经没有什么人。行政楼和宿舍楼之间的空地盖着新的宿舍楼,整条桂花长道被封了起来,凌柒每次走在挨着桂花长道的三角形场地上时,脑子里想着高空坠物的新闻,都会下意识离远点。 小卖部前的铺砖道路不平坦,雨后总会坑坑洼洼地积着水。凌柒仗着自己穿的运动鞋不易沾水,走的直线,准备进宿舍楼时,鬼使神差地停下了脚步,从食堂的小西门走了进去。 ……怎么回事我明明没打算吃午饭。 刚走进食堂就听见了同班几个男生的声音:“凌柒怎么这么晚才来。” “送作业吧?”(凌柒内心:并没有,就是想磨蹭。) “快点走啊凌柒今天有……” “对啊赶快去没准还有呢。” 后面那几个字没听清,凌柒往右边寻找声音的来源,发现蛋蛋、谷2B还有蛋糕等人对她举起了手里的竹签插着的牛排。 是学校新出的菜,肉排裹了面粉炸至金黄,虽然牛排随着时间逐渐变小,但仍然是每天抢饭的动力。 凌柒面色缓了缓:“谢谢。不过这个点应该没有了吧?”原本打算转身就回宿舍,结果继续往排队窗口走去了。 身后的几个人还在喊话:“北边的窗口还有,我刚刚看见阿姨拿了新的出来。” “凌柒快走快跑去排队!” “你喊那么大声干嘛你看那些人都跑去那个窗口了!凌柒排不到了吧。” “哎哎哎凌柒错了错了是另一个窗口!哎呀!” “算了,可能她不爱吃吧。” “怎么会有人不爱吃牛排!牛排这么好吃!今天的牛排尤其好吃!” 凌柒挑了个人最少的窗口随便点了两个菜,象征性地吃掉了除了固定配菜的青椒之外的部分,并着几口饭就算吃过了。 没想到宿舍里聚着的几个人在她回来时第一时间关心了她有没有吃到今天的牛排。 凌柒笑了笑:“没。去排队的那个窗口没有。” “啊真的好可惜哦,今天的牛排数量挺多的,我们还说你没准还能抢到呢。” “没关系啦还有下次嘛。” “不过今天的牛排真的很好吃……” “对了刚刚说到哪了……” …… 凌柒微笑着听她们继续聊天,穿过人群回到自己床上,拿出了日记。 也不知道要记录什么,最后什么也没记,只疲惫地笑了笑,放了回去。 虽然没吃到牛排,但有人惦记她是不是吃到了。 人为什么要笑呢?怎么才能笑得出来呢? 真诚的笑,是感受到了世界对自己的善意,并回馈与它。 ☆、第 37 章 【众叛亲离】 丹丹在月考结束的第三周周末找了凌柒:“一起走走吧。” “这是我们班同学,周末留宿的,我带她出去走走,待会儿送她回来。”丹丹看门卫大叔点了点头,回头示意凌柒跟上,“走吧,我们在大学里走走。” “你……有没有什么想聊的?比如最近在班里,虽然你没找我说,但我大概知道文尔亭做的越来越过分了。尤其是这周三……”丹丹停了停,“其实你应该告诉我的。” 凌柒也知道丹丹能名正言顺地约束文尔亭,但文尔亭等人就主要攻击她假清高和爱打小报告,再加上告诉丹丹也不会有实质的改变,她就决定自己解决。 丹丹看凌柒沉默,就接着说:“我知道你特别要强,对自己要求也很严格,但你不能拿自己的要求去要求别人。当然你这么做也是好的,如果一开始就让你当纪律委员,我们班或许不是现在这个状况。但,因为一开始范范他们就管得不严,你突然给他们下一剂猛药,他们当然会受不了、会反抗了。 “结果就是,他们比较愤怒,你管得太严;你自己也难受,你没错,却被他们这样对待了。” 凌柒右手攥紧手机,心肺像被压成一团,喘不过气。 你也知道我没错。他们呢? 如果知道自己没错,那就是故意为难。 如果不知道,那就是被带到了错误的地方。 怎么看都不对啊要纠正啊。 丹丹接着说:“我也多少知道,你家里的情况,你一个人来这里上学,也挺不容易的,就像我大学的时候离开家里,我也很不好受,而你现在才初一,你才十几岁,你应该是十……十三岁?” “嗯,十三岁。” “对啊,你才十三岁,就已经离开家将近一年了,我们学校也不放周末,只放一天你也不好回去,你……” 凌柒抬眼看着丹丹,想看她为什么停顿,大概是在斟酌用词。 “你要不要来我家?” 凌柒疯狂摇头。 “没事的,我家也就我,我妈,真没事的,你想来可以来。” “不用了,在宿舍挺好的。” 救场的永远是铃声,这次是电话铃。打过来的是妈妈。 “放学了吗?……你在干嘛?声音怎么不对?” 凌柒此前已经掉了眼泪,鼻塞和哭腔都暴露了。 丹丹接过电话:“我来说吧。” ……那就要把开学以来的事情都暴露了啊。 凌柒这么想着,还是只能递出了手机。 “凌柒妈妈?啊我是覃老师,我带着凌柒在大学校园里走走,待会儿就送她回去。没有,刚和她谈心来着,就是她开学以来特别优秀,当了纪律委员,但和同学有些小矛盾,可能心情不太好所以成绩也受点影响……你看是不是考虑一下,让她不当这个纪律委员了呢?这样对她也好,因为她本身也是不用管的,对对对,我知道,她特别自觉,老师都夸她。意思就是,她之后不当纪律委员就不用分神管别人了,就能专心学习了不是?……哎好好好,那你和她说。” 完蛋。肯定没戏。让自己反驳妈妈的决定基本是不可能的。 大约是刚刚和老师对过话,妈妈的声音格外柔和:“喂?凌柒呀,你之前当了那个纪律委员有不愉快怎么不和我说呢?你还想当吗?” “想。” 还没达到目的,怎么能就此罢休?凌柒怒火直冲头顶,咬着牙回答,却被哭腔弄得像是柔弱委屈非得坚持。 但结果如她预料。电话那头不管她回答什么,回话都是:“不就是个纪律委员嘛,不当就不当呗,等你分班了当班长都可以,纪律委员算什么啊。”这样的劝她放弃的话。 而且都没劝到点上。 凌柒想当纪律委员,并不是因为突发奇想,想弄个官职当当,而是知道班里的情况的确不好,觉得自己有能力了想名正言顺地去帮助老师管理。 还有就是,想证明自己能做什么事情。 有什么秩序,是可以自己去维护的,是非黑白对错,界限是清清楚楚的。 想把走错的人赶回去,却发现那条界限模糊了。 自己坚持的,又是对的吗? 如果放弃了,那被否定的不只是自己的工作能力,还有底线。 是她的整个信仰都被否定了。 这个世界并没有那么善良美好,多的是人明知故犯,蓄意为难,且逍遥法外。正义的一方被许多规则限制住,拿他们毫无办法,他们却能放肆打压,恶意中伤。 他们伤害你,比你管束他们要容易得多。 重点是,这个世界,并非善恶有报。 文尔亭做错了那么多,谁都拿她没办法,只得一句“你收敛一点”。凌柒却因为成绩下滑,就被指责“你先管好你自己,就你还语文课代表、还上学期年级第二?徒有虚名”。 呵。 这才一次。 如果自己真的一蹶不振,又还有什么等着自己? 凌柒第一次打断了妈妈絮絮叨叨的劝说:“我知道了,我放弃。” 电话那头和身边的长辈都松了口气:“那好,专心学习。” 呵。 我就不信,成绩好的人就可以为所欲为? 如果我变成那个传闻中年级第一但是疯狂试探校规下限的那个女生,你们也会纵容吗? 哼。 我还不屑呢。 回学校的路上,丹丹和凌柒说了自己接下来的计划:“我也找文尔亭谈了,她也没有恶意,就是表达的方式不对,她也乐意当纪律委员,我们就让她去管吧。” 没有恶意?凌柒冷笑。 让她去管,是因为那些人本来就听她管束,对吗? 周日晚自习前,文尔亭在教室里指点江山:“我跟你们说啊,要讲话趁早啊,给凌柒再多送几个人头,等会老娘上台的时候一个都不许讲话了听到没?我管纪律就要有我管纪律的样子,不然再让人觉得我工作能力不行,把我撤了,我看你们还上哪去找我这样好的纪律委员!” 凌柒和谷羽沉同时嗤笑。 很大的一个漏洞。 如果“这么好的纪律委员”指的是与凌柒截然相反的“晚自习说话我也不会记你们的”,那又说什么“不要说话”呢?“不要说话”是为了让老师觉得你纪律管得好,那不就是“让所有人不说话”吗?那和凌柒、和之前所有人当纪律委员的目的有什么区别? 蛋蛋首先套近乎:“你别记我啊,我可是帮过你的。” “哎呀放心啦不记不记我保护不记。你们都不讲话我怎么会记你们呢?” “说是这么说,凌柒也没有记过一个不讲话的人。” “哎呀那你不讲话不就得了?” “我们把凌柒赶下台不就是为了晚自习能讲话还不被扣分吗?” “是吗?我以为是送我上台呢?” …… 丹丹在宣布了这一改动之后象征性地走了两圈巡堂,就回办公室,让这边自生自灭。 结果是晚自习时文尔亭的甜笑声随着嗡嗡嗡的声音不断响起:“那个谁,说你呢,再讲话我就记你了!”“彭彭你不要笑了不要以为你是我姐妹我就不记你!” “凌柒就没记过她宿舍的人啊。” “妈的你见过她们宿舍的人犯纪律?”文尔亭刚说完就捂住自己的嘴。 “哦!” 文尔亭在一群人的指责之下,给自己扣了一个“说脏话”的分数:“好啦!我扣我自己了!我自己都下得去手!你们一个个都给我安静!” 底下小弟纷纷抱拳安静,文尔亭回头喊话凌柒:“我们换回来吧。” 凌柒瞥了一眼手表,上课时间。 头都没抬。 算完下一题之后听见文尔亭挽尊的声音:“算你通过了我的考验,行,算你厉害!” 呵。 是谁要抢走这个烫手山芋的? 你活该。 几天之后凌柒回到宿舍时,西柚和泉泉马上围上来:“柒柒你当回纪律委员吧!” “……怎么了?” “糖浆小朋友和文尔亭那组的谁谁聊天,她只记了糖浆,没记他们组的人。” 凌柒在自己的床位坐下,拿出一个苹果削皮:“那找她去啊。” “找了!她说那个讲话被老师点名了,必须得记下来,就不能消掉。” 凌柒扶额,怎么现在还有消掉这种说法? “……我是说让她把他们组的人也记上。” 泉泉炸毛:“哟,她怎么可能扣自己组的分数啊,现在扣分权在她手里,他们组不得第一才怪!”说着掰手指数,“小组第一,周末家校卡表扬,又加三分,下一周就又比我们高三分了,又扣别的组的分,给自己组加纪律好的分,那还比什么啊这谁比得过啊!” 谷芙言瞥着削水果的凌柒:“我们组就从来没得过第一啊。也没有什么纪律好的加分,坐在她后面一说话就被她记上了。” “凌柒和文尔亭不一样啊!凌柒会把两个人都记了,现在文尔亭搞什么,‘上课只说一句话,第二句才开始记’,还有什么‘讲话的两个人,记开始说话的那个’……哇塞她是长了多少只眼睛多少只耳朵啊,这哪看的过来,还不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明明是他们组的人先来找糖浆讲话的咧!” 凌柒咬着苹果:“关键是,糖浆不讲话就不会被扣分了啊。” “那人来问作业糖浆就回了啊。不回复就是不帮助同学了吧!” 谷芙言:“这就是我从来不回别人的原因。我一般直接指黑板。” 木西柚:“你们那组都已经练成用眼神交流的技能了但我们没有好吗!” 凌柒:“练一个嘛,又不难。上课专用。” 另外的两个人作势要打,孟梦和梁丢丢凑过来:“我们组也有人因为回了帮助的话就被记扣分了,不过他们倒是觉得没什么的,毕竟是帮助他人。” “等等……哪来这么多问作业的?” “还有问课表的,比如明天语文课是第几节。” 凌柒:“这些不是自己去看就能知道了的吗?而且有谁开学两个月了还记不住新课表?” “XX就记不住。” 木西柚发现了关键:“XX也是他们组的!” “组团碰瓷!” “以后都不要和他们组的人说话了!” “忙也不帮了!” “太可恶了!” 凌柒吃完了苹果,将苹果芯丢进垃圾桶里,洗手擦干。 坐等文尔亭自作自受,众叛亲离。 作者有话要说:存稿到这里就结束啦。和之前估计的一样,十万字左右。但只有我自己知道删改了什么内容,有些故事放到番外里,比如莫子阑。有些故事或许之后会单独写成一本,还有些故事在后文作为背景提及,整体还是按照时间顺序。 对凌柒来说,在102的两年里,最难过的时间已经过去。 剩下的时间线已经列好,只等我慢慢扩写成故事。还有人物即将登场,矛盾当然也会有,不过这个故事既然叫《笑忆》,说明故事大体还是轻松有趣的(顶锅盖跑)。 (全书最虐就是这里了。虽然不是感情线的虐hhh) (?这个成长故事竟然还有感情线??) (不剧透从我做起=v=) ☆、第 38 章 文尔亭本以为凌柒必然也憋着大招要给她使坏,她便趁机卸任再甩锅给凌柒,就算凌柒忍得了,她的舍友们又怎么会放任她这么胡作非为? 可是文尔亭不理解,自己都干了这么多违反常理的事情,从允许每个人晚自习说一句话到三句话,从只记最先说话的人,到记多人交流时被发现正在说话的人,她都组团碰瓷了,为什么凌柒还是一言不发,甚至连向老师告状都没有?她就这么默默地回到了之前枯燥乏味的苦行僧状态,上课,写作业,交作业,发作业,像是时间表成精的未来AI,按时按点做着该做的事情,就这样而已? 文尔亭旁敲侧击打探过,凌柒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举动? “她开始睡午觉了。” 这算哪门子异常!这顶多是修复了她不按时作息的bug吧? 文尔亭找不到凌柒的破绽,只得盯上他们组的人,可是朝阳、王豆豆、李小猫都像约好了一样安静地跟着拣笑料,朱朱晚自习请假,谷芙言和谷羽沉不知道被凌柒管成什么样才能配合她眼神交流。就算偶尔引得朱朱或是谁违纪,专门找上凌柒,凌柒头也不抬,随手从书桌旁抽出细分表递到她面前,一副“要扣多少自己扣”的模样,另一只手还列着数学练习册的算式,到底是有多目中无人! 众目睽睽,尤其是朱朱站在自己身边,盯着自己写下扣的分数——如果多扣了,朱朱肯定也不乐意。 眼下文尔亭的各种招数都被戳穿,又背弃了那些以为帮了她就能放肆讲话的人,正深陷泥淖。 凌柒打定主意旁观者清,毕竟作妖的人总有天收,早晚而已。 她没意料到的变动却是来自英语课。 presentation是英语课的固定模式,小班内分成多个四人小组,各小组自行写剧本、分台词、排练,经过一学期的磨合,孟梦、谷芙言、凌柒、林泉致的Clover组合基本无敌。上学期末因为期末统考,各科都临时改变教学计划,英语取消presentation,减少排练和课上“耽误”的时间。Clover排了一周的表演就此搁浅。开学后,龙泷生病请假,2班的英语教学由姚瑶代课。姚瑶刚熟悉了2班众人,就强制重新分组。 凌柒不解:“为什么要重新分组啊?我们组好不容易才磨合好,而且上学期末排的表演还没……”再有一天就轮到她们组表演了诶。 姚瑶强硬打断:“我说重新分就重新分!” 开学一个月,2班每个人都不服她,憋着给她使坏,说Miss龙以前不是这样的,可是她的确就不是Miss龙,她有自己的教学模式。如果没有比较大的变动,他们怎么会适应她的风格? 没想到,提出重新分组后,居然是她觉得最不可能反对她的学生跳出来反对。 难道她是故意在这时候让她下不来台吗? 众人都没有异议时,凌柒仍在挣扎:“老师,能不能换别的组,我们组不动啊?” 姚瑶皱眉一喝:“Hey!别的组都换了,就你们组一个留着有意义吗?” 凌柒的小声嘟囔被忽略:有意义啊。 “Four-leaves clover”,是“四叶草”的意思。 当然也源自百度百科。 取组名时谷芙言翻了词典:“太长了,只取最后一个词的话,这好像是酸味草或者苜蓿草的意思吧?” 凌柒大手一挥:“不重要!我们知道它是什么意思就好了!” 孟梦和林泉致倒无所谓:“四个人正好一人一片叶子的意思吗?组合起来,我们就是最强的四叶草!” Clover的每次表演都得到龙泷的肯定,孟梦和谷芙言也对英语稍稍落后的凌柒和林泉致包容且耐心。一学期过去,Clover的配置强到无法直视:期中考年级第一谷芙言,期末考年级第二兼语文课代表凌柒,万年英语第一兼二班英语课代表孟梦,数学课代表林泉致。 Clover非拆不可。 幸好姚瑶注意到凌柒后半节课的情绪不对,课后和孟梦商量,决定Clover只拆一半,凌柒和谷芙言、孟梦和林泉致仍然各在同一组,再另外加上两个男生,四人小组就此重组完毕。 同组的两个男生,一个是老熟人诸葛,另一个是文尔亭的好朋友吴桐。 凌柒一阵头大。 吴桐却特别兴奋的样子:“课代表啊,你看你们原来的组名叫Clover,我们就改成Clever!毕竟我们组有两个最强大脑,哇我想想我居然和年级第一还有年级第二同一个组就兴奋哈哈哈哈哈!” 诸葛和谷芙言不置可否,看向凌柒。凌柒垂着眼睑,无精打采地收拾课本和笔袋,随口应道:“随便吧,你们商量。” 诸葛摇头感慨:“怎么还是跟你们分到一个组了。” 谷芙言呵呵道:“因为有缘啊。可惜小羽沉在1班,不然又是四人组了。” 吴桐挽着袖子假装生气:“哎你们什么意思?当着我的面提谷羽沉,是不欢迎我呗?” 剩下三人呵呵干笑,说着没有没有,诸葛顺便科普双谷“长期战略友好合作伙伴”的渊源,吴桐瞬间get:“哦哦哦哦哦哦哦!我想起来了,上学期不是还传过……” 剩下的话被凌柒一记眼刀堵了回去。 吴桐搭着诸葛的肩膀小声问:“她是一直都这么凶吗?” 诸葛拍开他的爪子:“其实不是。谁让你乱说话。” 晚饭后绕圈散步时,凌柒望天无话,谷芙言正想这人不会因为英语课的事情郁闷了这么久吧,凌柒忽然右拳击左掌:“对哦!言言!” 谷芙言吓了一跳:“干嘛?”这孩子又要整什么幺蛾子? 凌柒扭头望来,目光炯炯:“诸葛和吴桐的英语成绩都在我们俩后面,上学期presentation表现貌似也没有特别突出,就算有,也可以说是物尽其……不是,表现他们的特长。” “你想说啥?” 凌柒双眼发光:“可以借口,不对,打着‘帮助他们提高口语’或者‘把表现的机会让给他们’的旗号,把台词都交给他们俩!” “可是我们俩台词太少,会被again吧?”之前就有小组因为台词分配不合理或者表演太水被打回again(再来一次)。 “不不不,我们可以分两段,看电视是主线,一个人报台,剩下的表演各种桥段,当然表演的这部分交给吴桐和诸葛!毕竟上学期他有次presentation让人印象太深刻了,是疯得起来那种。” “有道理!把跨年晚会的双簧也加上!这样就可以看台词念,另一个人甚至只需要配合表演!” 二人对视一秒异口同声:“我来念!” “石头剪刀布!”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存稿都放完啦,所以只能保证每天至少一更,至少2000字。偶尔加更。 另外,凌柒和莫子阑的故事线放在番外《拾》里,目前更新了六章(总3章,一万九千字),计划每周一更新。 《山溪旧录》可能就得再等等了(望天ing)。 (谜之画外音:《客路青山外》就真的随缘更新了吗! (虽然写完了大纲,但是《客路》的时间线故事线太复杂,写一章花的精力比我写五千字《笑忆》还要多= =慢慢填吧(摊手 ☆、第 39 章 作者有话要说:章节名字叫任性说的是凌柒,不是更新时间变晚……这两天比较忙,存稿又放完了,所以只能努力保证每天两千字(毕竟鸽只有零次和无数次,《客路》已经随缘更新了orz)但保证不了更新的具体时间昂 (虽然零点没有更新这边但我放出了《拾》下周更新的前半章!(然后今早才过审!(望天ing (另外把《山溪旧录》的设定集放了一部分到文案里,如果感兴趣也请多支持《山溪旧录》=v=)(可以先收藏,写完《笑忆》就写《山溪旧录》=v=) 【任性】 凌柒赢了。吴桐和诸葛也接收凌柒的说法,甚至听到一半就get凌柒想要在英语课上表现出来的效果,积极表示“这题我会”,让凌柒放心地准备双簧,他们的台词他们自己搞定。 没想到课堂表演失误的是凌柒自己。她蹲在讲台后面,背对着观众,念得太快,身边站着的谷芙言跟不上她的速度,手忙脚乱,一度让人想起综艺节目里跳加速舞蹈的嘉宾。姚瑶笑了好久才喊停:“Ling,okok,stop it,again。” 台下众人却以为是刻意营造的“笑”果:“啊?这都again,没天理啊。” “They can be better.” 他们可以做得更好,所以就应该表现出自己最好的样子。 英语老师如是要求,凌柒耸耸肩照做,谷芙言下台后笑骂:“让你别念太快,again了吧?” 并不是埋怨的语气,毕竟打回重做的原因是期待值过高,间接肯定了他们的实力和潜力。 凌柒扶额道:“我真的有念得那么快吗?是正常语速啊。” 同一节英语课,1班到对面楼的小教室上课,2班在原教室,座位在后排的会找前排认识的1班同学借座位,clever四人因为小组表演所以这节课坐在一起,前排的诸葛回头说明观感:“刚开始是正常语速,从第三句开始越念越快,快到我都听不出你在念什么,balabala就念完了。” 吴桐疯狂点头表示“俺也一样”:“你是不是太紧张了,不对,你是不是习惯念这么快了?” 凌柒望天想了想:“可能是吧。” 谷芙言趁机说:“是你让我们组again了,所以下次的剧本你来写!” 历史证明,如果again的小组两次表演同一个剧本,台下观众和老师会纷纷露出“就这”的表情,再次again。但如果写新剧本,工作量太大,老师也会觉得你明明上次就可以有这种效果,为什么非得again才表现出来,于是再下一次表演也会again。在那之后,again不仅是“再来一次”,通常为了新鲜感和表演效果,被again的小组需要在两三天之内重写剧本,新剧本与旧剧本通常需要某种联系,让人觉得是发展、补完和延续,表演的进步和剧本的进步同等重要,甚至后者决定了前者能发挥到什么程度。 换言之,写剧本难,改剧本更难。 凌柒却毫无异议,点头接锅:“行,晚自习前我就把剧本写出来。” 吴桐和诸葛石化般机械扭头:“你们改剧本都能这么快的吗?”印象中上学期Clover几乎没有again吧! 凌柒笑而不语,谷芙言右手转笔:“只要有梗,就能扯成五分钟的剧本。” “你们哪来这么多梗?” 凌柒挑唇笑得狡黠,左手食指点了点太阳穴:“脑洞。” 下午六点半,凌柒把剧本给谷芙言看过后传给诸葛和吴桐,两个男生笑到捶桌,吴桐还频频回头点赞:“这剧本我们稳了!哈哈哈哈哈哈额咳咳咳。” 路过的蛋蛋好奇凑近,吴桐立马把剧本收到腋下:“干嘛?偷看商业机密!” 蛋蛋后仰举起双手以示清白:“屁咧什么商业机密,哎呀就看一下嘛。我就看一句就一句!” 吴桐后背靠着诸葛,双腿连蹬:“滚滚滚你们组后天表演今天肯定还在到处找梗,我傻了我才给你看凌柒写的剧本!” 诸葛扶住吴桐,随手抄起语文练习册在蛋蛋面前几厘米远处作扇风状:“走开走开走开走开。” 蛋蛋气得指指点点:“行啊,重新分组了就不认人了,我记住你俩了!” “爱记不记,快走走走走走,等下黄老师来了你才是要被他记住咧!” 蛋蛋闻言色变:“对哦!今天是语文晚自习啊!”大步赶回座位,翻找晚读课本和练习册。 晚自习前通常有三件事,晚读、看新闻、练字。晚读读的是晚自习老师的科目,看新闻是晚七点到七点十分的国家大事,练字紧随其后,七点二十收练字本,而后才是晚自习。纪律委员需要在晚读前登记迟到人名,在看新闻和练字期间巡堂,那些不记录新闻大事、不练字、讲小话的人也会被记下名字。 规则被细化至此,每个人都知道自己该在什么时间做什么事,不遵守就扣分,扣分影响小组每两周的排名,进而影响选座位和家校卡上的在校表现情况,有些人或许已经被家校双重教育,再加上老师逐步温水煮青蛙,小组成员对于拖后腿的人明里暗里的意见,都让人逐渐走向遵守纪律的路。 人到底有道德和羞耻,虽然口头不承认,但都意识到,凌柒在某种意义上,是对的。 尤其是文尔亭挺身而出作对比,大家愈发觉得凌柒的一视同仁、严于律己值得敬佩,她在102里或许是个异类,但没人否认她的优秀。 尤其是美术和作文。 晚自习时黄老师还专门把她叫出去:“那个《给父母的一封信》的征文比赛,你知道吧?” 凌柒点点头,神情淡淡:“嗯,老师上课时统一说的。”她肯定听课了,所以为什么问呢? 黄老师语气中有些急躁:“这周末就截止了,你怎么现在还没来找我拿作文纸啊?” 征文的稿纸是专门设计的,淡黄色的硬卡纸,折叠起来是个信封的形状,符合“信”的主题。因为自愿报名,所以信纸都放在老师办公室,写完作文请老师看过给修改意见后再领取信纸誊抄。 所有人都以为凌柒一定会参加,但她听完题目后只是微微笑了笑,放下了记征文要求的笔。 粽子下课后给她加油:“课代表上啊!可以加分的!” 凌柒默默整理课表和笔袋:“我不打算参加。” “你不参加?!”粽子抬高音量,“为什么啊?” 双谷听闻也惊奇扭头:“你不参加?” 凌柒将他们吃惊神色收于眼底,淡淡地笑着说:“很奇怪吗?” 谷羽沉最先恢复“正常”:“2012果然是世界末日吧。” 谷芙言下意识接话:“可是在危险前有异常征兆的都是动物吧,比如老鼠什么的。” “还有闪光和巨响。” “那这人到底算哪种?” “算……特别容易炸毛的小动物吧。” “喂,我只是不打算写作文而已,跟世界末日的谣言还有动物在危机来临前的未解之谜有什么关系?” 粽子似乎没跟上这三个人的脑洞,执着于之前的问题:“你为什么不写啊?” 凌柒坐在座位上,一脸理所当然地抬头:“因为不想写啊。” 眼下当然不能拿这种表情回复老师,凌柒斟酌了几秒算是沉默和犹豫,最后答得很诚恳:“我不想写。” ☆、第 40 章 【我想,等一等再想】 对凌柒来说,写故事是件容易又困难的事情。 之所以是“故事”而不是作文,是因为她目前写的作文都是记叙文。 或许有那么几篇练习的议论文,那也不过是按照固定的格式和套路,像是数学的定理和公式,在等号左边填上你的思路,写完就知道,老师会在右边填上什么样的分数。 她心里自有一套公式,首先,字迹减两分,其次,文笔减两分,最后,如果自圆其说地太勉强,再扣两到三分。 三十分的作文她能拿24到27分。五十分的作文她拿43到48分。 她的文笔不算最好,她所有的高分作文只有同一个原因:亲身经历,真情实感,明白如话,简单带动人的情绪,让人进入故事里,再加一点点技巧和文笔,显得她有学过应试作文“该”怎么写。 另外还需要一个关键条件:遇到了合适的题目——她正好有想法的题目。 比如军训后写军训;比如秋游时看到了四叶草吊坠,回来就写了四叶草。 按理来说,《给父母的一封信》是最好写的题目。 无论是从小到大与父母有关的经历,还是积攒下来的有关孝心的典故和道理,无论是表达感激之情还是写成长后体谅的感悟,抑或是未来的展望,都很好写。 所以,所有人都不理解,“你为什么不想写?” 凌柒嘴角的笑意拉大,像是浑然不在意的洒脱模样,可她眼神空洞,明明在和人面对面交流,却像在望着很远很远的找不到确切位置的某个地方,她的语气既轻又淡,似是一缕雾,遮住了真实的想法:“就是不想写。” “为什么呀,这,这是一个比赛,有中考加分的呀!” 凌柒更无所谓了:“2分加分,但我本身是少数民族也有加分啊。同等情况只能选一个,我又不需要。更何况……”更何况,就算不是,自己也不需要那两分的加分吧。 黄老师换了一个角度劝说:“那不为加分,多一份荣誉不好吗?” 凌柒低头轻轻地笑了一声,再抬起眼时,目光笃定,正正对上黄老师的视线:“荣誉么,好像没那个必要。” 黄老师无语了。 晚自习课间,双谷同时发问,凌柒只得再重复了一遍。 谷羽沉眯眼:“我是该说你高风亮节呢还是淡泊名利呢?” 凌柒换了一本练习册:“你不如说我比较懒吧。” “用‘懒’来评价一个一节晚自习写了三科作业的人是不是不太好?” “都是副科啊,只有两页作业,写起来很快的。” “那你的语数英呢?” “晚自习前写完了语文,第一节课写了数学,现在正准备写英语。” “……你每天都是这个顺序吧?” “差不多。习惯了在固定时间写某科作业之后会形成类似生物钟的东西,大脑会下意识提醒你,该做什么了。” “难怪被说成是AI成精。” “AI和人的最大不同是没有感情。” “难道你有感情吗?” 凌柒一直低头写作业,随口接话聊天,听到这句不禁停笔抬头,当然是刻意的面无表情。 谷羽沉一贯是笑眯眯的开玩笑瞎扯淡,眼睛通常眯成月牙,笑意多得外溢。此时却收敛着,目光炯炯地,带着询问和探究的神情,略低下头想看清凌柒的表情,她抬眼时,谷羽沉定定对上她的视线,一眨不眨。 凌柒眨眼的同时自然地笑成带了一层薄雾的模样,让人觉得近在眼前却远在天边。她只是笑了笑,再低下头去,什么都没有说。 沉默是因为,她不想回答。 笑了是因为,这个问题很好笑。 “难道你有感情吗”。 用的是反问句。 意思是,“你没有感情”。 凌柒的大脑在听到那个问题时下意识放空重启,只剩下条件反射的答题写题,看起来就像是单方面结束了话题,继续写作业而已。谷羽沉在上课铃响后继续看了半分钟左右才转回去,大概也要认为,凌柒真的是AI了。 可是自己的确是“人类”啊。 凌柒右手握紧笔,闭上双眼深呼吸,再睁开眼睛时,压下了那些情绪,和隐隐躁动的记忆。 再等一等。 现在还在晚自习。 如果非要想起来,就在十点之后吧。 那时,至少我可以避开这些人群。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管晚自习的老师会要求第一节课先写当科的作业,课间收了就批改,减少课代表的工作量,也能顺便辅导习题。刚好是语文晚自习,又正好不用管作业,凌柒在下课前收拾好东西,只留一本课本和笔袋,集中精力预习。脑子里的那根弦撑到下课铃响前,突然又习惯了。 好像暂时不会想起来了。 凌柒带着放空的大脑回宿舍,照常洗漱休息,原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可是第二天下午,例行小结时,丹丹沉着脸,身后跟着面上惴惴不安的黄老师,手里拿着一摞信纸,重重敲在讲台上,声音不大却怨气重重:“都给我安静。” 瞬间鸦雀无声。几个坐歪了的像被施了定身术,纠结着要不要端正坐姿,又担心自己的动作被老师盯上,只得小心翼翼地一点点挪动。 “我今天才知道,我们班居然没有一个人写征文!要不是我想起来今天是截稿日,问了一句黄老师,你们是不是都打算瞒着我装作不知道有这次征文?连课代表都不起带头作用,我们102已经不积极到这种程度了吗?体育比不过楼上,学习也不想努力了是吗?人家100班整整齐齐地交全了,我们班一份没有!我和龚老师座位离得那么近,她来问我‘你们班几个人参赛呀’,我都不好意思告诉她!今天都给我写,写完了才能去课外活动!凌柒上来发稿纸!” 凌柒正准备起身,讲台边站着的黄老师伸手接过:“我来发。”丹丹点头道:“辛苦黄老师了。” 于是每个人都拿到了信纸,征文突然变成了限时作文。 凌柒默默计算着时间:现在是五点十分,截稿时间是六点,还有五十分钟。一般写作文需要半个小时,她还能犹豫十五到二十分钟。 ☆、第 41 章 【信】 和路老师上课大谈他过去的经历以彰显自己的本领和学识不同,黄老师在课上几乎只讲知识,全是干货,在讲作文时也是结合过去教学遇到的经历,比如他的一个学生考完试后觉得自己作文没写好,一问他在考试中都把自己写哭了,觉得肯定写差了。黄老师安慰他,没事啊,能把自己感动哭了说明你调动了情感,有情感写出来的作文怎么会差呢? 果然那位同学作文拿了最高分。 102的众人听这段故事时发出了似懂非懂的“哦哦哦”的长音,从此写作方向从堆砌积累的诗词好句向“能不能把别人感动哭了”转移。 凌柒写完征文时,面上泪痕已经半干,下巴还挂着水珠,左手合上笔盖顺手一擦,食指关节沾了泪水,有些黏。 小时看电视剧,说人高兴时眼泪是甜的,难过时眼泪是苦的,但其实眼泪的本质或许和生理盐水差不多,大概是淡淡的盐水味?凌柒忽然又想起来军训时那杯咸得发苦的盐水,不由干咽了一下。 征文没有统一收,而是写完交到讲台,原本就不抱着拿奖的希望,不少人凑够了字数就交。凌柒到五点二十七才开始动笔写正文,写完刚好五点五十七。这时不少人都已经交卷离场,丹丹站在讲台上,皱着眉头将一份份稿纸叠好。显然她心情很差,除了有准备的几个人和字迹一向较好的同学,其他人的作文从里到外都透露着敷衍和潦草。丹丹叹了口气:“剩下的也都快点结尾交了吧。” 粽子交作文时路过凌柒身边,看了她一眼:“你写哭啦?啊不对,你应该没有,不是,不会哭的吧?我看错了。” 一句话换了好几个措辞,大概是担心自己被误解成文尔亭同类。最后一句望向其他地方,因为有人听见“写哭了”这三个字望过来,主语是凌柒,谁知道不解释清楚会传出什么对她不利的话。 凌柒心里感激,不只是因为粽子心细。 她没有遮掩,反而笑得坦然,泪眼朦胧地抬头笑道:“是哭了。” “啊?!”粽子震惊。 “因为写得太烂了。” “啊??!” “因为本来我就不想写啊。” “那你直接说不写就好了啊。” “早就说了,没用啊。更何况……没什么。” 更何况,作文纸刚发下来时,因为“凌柒不打算参赛”的话早就传得全班皆知,班里人都看向凌柒:“凌柒不写我也不写。” 凌柒在重启大脑的间隙听见了这句话,抬头望了一眼墙上时钟,五点二十五。 原来时间能过得这么快。 丹丹显然也听见了这句话,她见凌柒抬头望来,以为她要借机发难,于是先发制人:“看什么看!快点写!” 凌柒叹了口气,我只是在看时间啊。您正好站在了时钟前面。 身边的窃窃私语当然都听见了。 “写不写啊?” “写吧,再不写写不完了。” “可是凌柒都没写诶。” “她再晚五分钟一样能写完。” “我靠,故意拖这么晚才写的吗?早知道我就不等了。” “她肯定会写啊,她作文这么好。” “对哦,说不定在打腹稿。” “那个词叫什么,胸有成竹!” “我不管,我赌她不写。她不写我也不写。到时候交不出作文都怪凌柒。” ——凭什么? 凌柒很想这么反问。 凭什么。 凭什么——什么呢? 明知他们的话里有问题,但已经无暇去想问题在哪了。 当下的问题是,这篇作文到底怎么写。 我最想对父母说的是什么。 关于父母的记忆里,最先跳出来的是什么。 刨去那些争执和沉默中参杂的□□味,那些期待和失落的话语给人带来的重负和无力,剩下的,是什么呢? 那是她心底好不容易想起来的温暖与意义。 名为“家人”和“亲情”的释义。 她可以随心所欲地分享军训时经历的趣事,可以隐讳地表达少年时对某个人的牵挂,但她不想,把家人间的故事公开说明。 她最想问的,是“你们为什么离婚呢”。 她最想说的,是“我其实已经很努力了”。 她最记得的,是搬家之前过年团聚,三人猜拳,嬴的那个人要削两个马蹄。父母休假时,比赛拼图,她眼看要输,偷偷藏了爸爸一块拼图。 可是这些,她都不能写在征文里。 她不想写。 她犹豫了很久写什么,唯一笃定的,是她不想写这些。 写什么呢? 就算是雨天送伞、生病就医的典型事例,也牵连着那些沉重的记忆。她要怎么把那些记忆和情感分隔开,只写成一篇普普通通的表达感激之情的作文。 只有六百字。不能想太多。 总分总。 先写标题,再不动笔,看着我的那些人,还会说出更多话。 凌柒眨了眨眼让视线清晰,坐得端正,头比平时更高了一点。 眼泪不能在这时候掉下来。 凌柒控制好微微发抖的右手,一字一顿写下标题: 《给妈妈的一封信》。 作文题目是选题,《给爸爸/妈妈的一封信》。 至于为什么写给妈妈,因为雨天送鞋、风雨接送、生病就医、日常照料,这些事情,都是妈妈做的。 原来更早的时候就有端倪。 不,先不要想那些,你只有半小时。 凌柒划掉了一整段。 卷面分清零。 绝对不会进入复赛。 绝对不会被评为优秀作文展示在公告栏里。 凌柒突然放松了,她笑着写完了后半段。 写完时泪痕半干,粽子问小心翼翼问她是不是哭了。 正想着有人问我呢。 凌柒笑着抬头,泪眼朦胧地用轻松洒脱的语气说:“是哭了。因为不想写,所以写得奇烂无比,字迹也潦草至极。” 声音不大,但附近的人都听见了。 丹丹在讲台上黑了脸又收敛着表情,直到看见凌柒双手递交的作文纸,打开一看,忍不住冲着凌柒的背影低吼:“你就写成这样?” 反正已经到了截稿的最后期限,没有多余的时间重写;征文纸是特制的,一人一张,没有多余的纸张誊抄;是“自愿”参赛又不和成绩挂钩,顶多给她定一个“恃才傲物”的罪名。 凌柒在那十五分钟里想清楚了这些关联,早就做好了面对老师怒火的准备。 于是她只是转身对上丹丹的视线,轻轻笑了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哎呀,因为不小心写错了一段,我的字本来就不好看,就……更潦草了。” ……谁都知道直接划掉整段是作文的大忌吧! 丹丹经历了前面更潦草的作文,认清了102参赛也只是做分母的事实,她只是听说凌柒作文写得不错,凌柒英语课在2班,丹丹教1班,只有少数几次合班上课,她对凌柒到底不熟悉。所以只叹了口气,说:“下次不要这样了。” 凌柒笑得放松:“知道了,谢谢老师。”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断更补上的。 ☆、第 42 章 【名字是最短的故事】 月考接踵而至,凌柒拿到语文卷子时习惯先看作文题目,果然又是半命题。 或许是征文给了出题老师灵感,又或者是想给学生减负,再或者,这就是躲不开的题。 月考的作文题目是:《爸爸妈妈,我想对你们说_______》。 因为是月考,所以只是班内将同桌的桌子拉开距离,凌柒庆幸自己这次坐在第一组的第二桌,前门靠墙,是大多数人望向墙上挂钟时注意不到的位置。近期容易感冒,她在卷子发下来之前就把纸巾摆在了桌面上,不至于泪流满面或鼻塞难堪。 考试作文可不能再拿经典例子敷衍了。如果避不开,那就选杀伤力最小,即便被大家知道,也能够理解的内容。 凌柒最后写了自己无法回应父母的期待,时刻都被追赶着前行,但无论做到多好都不够好,或许也因此,父母才觉得,自己的婚姻是失败的。 自己没有如他们所愿考上他们希望自己去的学校,折中来了格丁中学;自己没有如他们所愿,好好练字,好好学国画,好好学怎么与人相处为人世故;亦没有如他们所愿,只安分学习,不要管别人做了什么说了什么。 凌柒写到最后,忽然迷失了方向。 我到底是谁。 我要往哪里走。 我,要做什么? 抽取纸巾的声音在寂静教室里特别明显,有人轻声吸气:“这都写哭了?不至于吧不至于吧。” 黄老师在台上轻咳提醒考场纪律,在第一组面前绕了一圈,最终没看她到底写了什么。 凌柒吸了吸鼻子假装自己只是感冒,左手挡住左眼的泪水,引流到手里的纸巾,右边靠墙,爱怎么哭怎么哭。 交卷时,谷羽沉轻叹一句:“你这是要语文第一的节奏啊。” 彼时凌柒早就恢复正常,只是眼眶有些红,语气轻快洒脱:“我本来就是第一。” 谷羽沉真的很不喜欢她那种笼着薄雾的比蒙娜丽莎还难懂的微笑。 小学时,凌柒借着作文要写自己名字的缘由问过爸爸,为什么给自己取名为“柒”。 “因为你命里缺木啊,还有各种族谱啊家系啊总之各种算法,具体怎么算的我忘记了,反正最后定下来,是‘柒’。” 凌柒气鼓鼓地自己翻字典:就这点信息怎么够我扯成五六百字的作文。 明明已经查过字典,有了猜测,但还是想问一问,为什么给我定了这个名字。 名字包含着长辈的期待和祝福,你在我来到这世上时,或者在那之前,是希望我成为什么样子,才给我取了这个名字? 凌柒半懂不懂地避开“命里缺木”的其他信息,勉勉强强凑够字数写完了作文。 后来她反复查询,从“柒,是数字‘七’的大写”,扩充到“《开山图》:‘长安西有渠,谓之柒渠’。《山海经》:‘刚山多柒木’,是为木名”,古时又同“漆”或“桼”,是“漆树或漆树的黏汁做成的涂料”的意思。 既然是七的大写,那或许是和数字七有关? 可是一旦是数字七,莫名其妙就会联想到民俗里的七了吧? 凌柒毛骨悚然。貌似和“七体”也联系不上,毕竟老爸是理科生。 漆树,漆树科漆属,《植物志》查到属,赫赫写着“有毒”(具体请自行查询《中国植物志》)。 啊啊啊啊啊啊啊。 凌柒茫然且崩溃。 直到很久之后,凌柒终于偶然读到《三五历纪》:“数起于一,立于三,成于五,盛于七,处于九,故天去地九万里。” “出入无疾,朋来无咎;反复其道,七日来复,七即一循环。” 不是数之极的九,而是次之的七。一个循环的周期。 原来从一开始,自己就被赋予了这样的意义。 凌柒想起金叶假连翘上的扭曲光线,自己的确是陷入了某个怪圈里。 现在,像是开启了另一个怪圈。 我到底是谁。 我,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考试结束后排名不尽如人意,西柚在放学路上开了话题:“我想问你们是为了什么而学习啊。” 凌柒脱口而出:“奖学金。” “你也太物质了,一旦没有奖学金,你就会失去了学习的动力了。” 是吗? 凌柒陷入沉思。 小学一年级,其貌不扬甚至因为短发而被同龄漂亮女生排斥出圈子的凌柒考了双百分,突然就成了全班的焦点。凌柒被点起来问怎么答题的,她想了想说,就是把自己会答的都答了啊。 老师像是被噎住了又立刻接下话茬,对着其他同学教育,你看,同样在教室里学习,人家怎么就什么都会呢。 后来凌柒考试时都会“粗心”犯错,考不了双百分,有一点小失误,都被老师笑眯眯地安抚:“这孩子挺聪明的,就是粗心了点。” 后来变成叹气:“这孩子,怎么就是改不了粗心的毛病呢。” 所有人都觉得,凌柒“应该”能拿满分的。而且她“应该”“每次”考试“都”拿满分“才对”。 粗心像是凌柒拿不了满分的借口,这个借口是老师给她贴上的标签,她自己也接受了这个人设。有段时间她学得很吃力,尤其不会写阅读题和议论文。妈妈给她额外买了练习册,同时用奖学金“利诱”她考前十名。 这哪是想考几名就考几名的问题?能拿第几名的奖励都看自己会不会粗心吧? 直到六年级的一次严重失误,数学只考了79分,班主任茶哥拍着桌子击碎这层挡箭牌:“粗心什么的都是借口!你要是真的会,那就不会粗心!什么是粗心,是你看错了题目还是你算错了加减,是你忘了进一还是忘了格式,那都不是‘粗心’,是你能力不行!” 就差直接说“眼睛不行的给我去看眼睛,脑子不行的给我训练好你们的脑子”。 在一锤定音的考场里,没有人会在意,你是不是“可以”拿满分。 凌柒再不能悠哉游哉地拿“粗心”当作借口。 可她到底有着懒散的本质,被关在房间里写妈妈给自己额外买的语文练习题也会想哭,想出去玩,想偷偷摸鱼。她把答题套路学到看阅读文章就能猜到会出什么题的程度,只是为了不在订正时抄太多的语文答案;她在上课时将知识点全都记在脑子里,是想省出写作业时翻课本的时间。 省下来的时间,是用来做什么的? 她想写小说。 她努力学习,提高效率的原因,是为了不让父母唠叨自己学习,为了让妈妈不给自己订额外的练习册,为了,省出时间,写小说。 或许那不算得是小说,那只是她脑洞里的故事,是在某个时空里,某些人的某些交集。 这些人或许是她遇见的人,或许寄托着她某些情感与希望,或许,只是她希望她设定的角色有一个好的结局。 可是她有多久没有写那些故事了? 那些角色的面容早已模糊,经历只剩下已经写出来的节点,几个笔记本上蓝黑墨水一字一句写出的前文里,挖的坑和埋的伏笔,都不记得指向哪里。 ——原来,我想做的事情,是这个啊。 【《笑忆·102》卷一《脑洞太多所以忘了正经事》完】 作者有话要说:——最后一句并不是指挖坑不填! 10.2更新: 从凌柒意识到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开始,才算是进入了《笑忆·102》的沙雕又八卦的画风的主线剧情。想了几天,总觉得这么叙述下去也可以,但达不到想要的欢快的效果(毕竟前文压抑的部分比较多),所以决定将这里十万字作为卷一完结,卷二开启沙雕日常。 其实写到现在都没有评论,有点茫然。可能是因为《客路》留了个大坑结果又挖了新坑?emmm那我先把《客路》填起来吧。《拾》的剧情线会延申到正篇卷一之后,所以我还在纠结要不要先写完番外再回来写沙雕日常。随便吧,反正这边凌柒的感情线全都be(摊手)。今天顺便翻出了短篇集,另外也请多支持《山溪旧录》~ By the way,总觉得十万字是分水岭,写到十万字必卡壳。 就趁机完结,沙雕日常另开一篇叭。 迟到的双节快乐! 102快乐0v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