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黑丞相总是威胁朕 作者: 白月光不是缸 简介: 【努力活着的阳光美人皇帝受x见钱眼开的腹黑撩骚丞相攻,1v1 he】 夜流筲一朝穿成黎国的病美人太子,一醒来逆臣谋反,让他捡了便宜第一日就登上了皇位。 当皇帝什么都好,只是朝中丞相权倾朝野一手遮天说一不二。 见面第一次,丞相说:“当皇帝可以,但是微臣想感受感受当皇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是什么感觉。” 见面第二次,他说:“帮忙也可以,但各国进献的珍宝尽数纳入我府中。” …… 见面第n次,他说:“选秀纳妃可以,但是得先让我和陛下诞下龙子。” 夜流筲忍无可忍:“朕是男的!朕不会生!” 众大臣:“陛下莫慌,丞相大人什么都会!来人,传下去,今晚皇上和丞相圆房!” 1.受:夜流筲(shao第一声,只想活着并且每天幻想自己是1),攻:越卿(很狗,很不要脸,实力宠妻) 2.甜!爽!宠!欢乐多多,不是生子文不会生孩子,私设较多,有修仙元素,1v1 he! 第1章 朕见爱卿貌美如花 东辰帝驾崩不到半日,大皇子举兵谋反,大逆不道的坐上了皇帝的宝座。 风雨如晦,暗沉的天空猛然炸起一道白色闪电,噼里啪啦地朝着黎国皇宫劈去。 与此同时,皇城外的一间破庙里。 一把钢刀架在身着蟒袍的少年脖子上,白色的闪电照亮了一瞬,少年看着不过十八九岁,紧闭着双眼,秀俊的眉眼微微蹙起,似乎是感受到冰冷的刀刃抵在脖子上,难耐的抿起了唇瓣。 哗啦! 一盆冷水无情地泼在身上,少年动了动睫毛,茫然的睁开眼。 夜流筲眨巴了一下眼,黝黑明亮的眼睛聚起焦,想活动僵硬的四肢,这才发现自己竟是却被一根粗大的麻绳束缚在椅子上,手腕和脚踝已经被磨破了皮,针扎般的蔓延全身,动弹不得。 四周陌生的环境脏、乱、差,神像上布满了蜘蛛网,连木柱都有被老鼠啃食过的痕迹,屋外雷声不断,黑沉的天像是已经进入了深夜。 钢刀微微逼近了一毫,脖子上传来皮肤撕裂的疼痛,那凶恶的侍卫恶狠狠地问道:“快说,玉玺在哪里!” 玉玺? 夜流筲疑问了一下,脑海中顿时涌进好几波陌生的记忆。 一时间有些头昏脑涨。 黎国,太子,夜流筲,大皇子,谋反…… 夜流筲抓住了几个关键词,甩了甩头,难受地拧着眉毛:“我不知道。” “太子殿下,我劝你好好想想,不然,这细皮嫩肉的,可要受罪了。”男人威胁道。 夜流筲依旧摇了摇头。 他拧着眉暗自观察起室内:柱子离的有些远,他恐怕一头撞不上去,何况上一回他撞墙自尽后,脑袋足足痛了半个月…… 咬舌自尽也不可取,没有咬对地方,要是一下子死不成,就要变成哑巴了。 男人正要进一步威胁,夜流筲声音微弱颤抖道:“念在我是太子,顾全皇室体面,给我一个痛快吧。” 少年不卑不亢,他将脖子往前递了递,看起来并不怕死,只是俊美的面容上流露出一些遗憾。 确实有些遗憾的。 穿越这么多次,以往不是颠沛流离的难民,就是被卖进青楼的可怜虫,要不就是缺胳膊断腿的小乞丐,每次都能以各种理由意外连一炷香都活不过。 这是唯一一次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身份,虽说依旧也是一睁眼就快要死了。 夜流筲“死”的次数多了,经历过了各种死法,倒也不怎么在意了,闭着眼睛,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 罢了罢了,下次再继续吧,可能真的是受到结界的影响,他注定逃脱不了冥仙城外。 男人却愣住了,他有些发蒙,这太子怎么不按常理出牌? 说好的痛苦求饶呢? 他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主子看重他才派他来审问玉玺下落,没成想这平日里娇贵的太子殿下竟然视死如归毫不在意。 若是问不出玉玺的下落,那他小命难保。 钢刀微微抬起,他正要吓唬似的举刀做砍头颅的模样,电光火石之间,“锵——”的一声,两枚铁珠陡然从夜流筲身后弹出来,一颗击落大刀,一颗弹在男人眼睛上。 趁着他痛呼之时,破庙的窗户被猛的踹开,一个体态健壮的中年男人跳了进来,三两下撂倒了三个侍卫,一把割断了夜流筲的束缚。 “殿下,微臣来迟了。” 夜流筲“啊”了一声,脑海中自动浮现这人的身份信息,恍然道:“吕将军,辛苦你了。” 揉了揉发麻的四肢,夜流筲浑身都没有力气,吕康抱拳屈膝,沉吟了一句“得罪”,上前扶着夜流筲的手臂,跳窗而逃。 “咳咳!” 松了绑才知道这副病躯有多孱弱,几乎是被吕康拖着走的。 重重喘了口气,夜流筲脸上不赞同道:“吕将军,其实也不必费心救我,被大皇兄抓到,还会连累你一家的。” 这病殃殃的身体估计也没多久可活,与其被大皇子抓住牵连吕康一家问斩,还不如死了算了,好继续去找下家“借尸还魂”,尸身交给夜流笙,也好给这位忠心护主的将军一个立功的机会。 吕康加快了脚程,粗着声道:“殿下莫慌,御史大人已经赶往丞相府谈判,咱们去丞相府避一避。” “哦……” 丞相府的主人是…… 夜流筲回忆着,突然浑身一僵。 他想要停下,不过担心影响到吕康,又瞬间熄火了。 有些担忧,那丞相可不是什么好人啊。 既没有别国那般舍生取义忠心护国,也没有历代丞相那般威严慈祥,精明能干。 反倒是像个佞臣,奸诈耍滑,恨不得把国库搬空。 “咱们没有什么东西值得丞相大人出手的吧,显然是大皇兄给的东西多,何况纵然他权势滔天,可也是一介文官,大皇兄手下可是有四万精兵守在皇城。” 要不他还是在这里自尽好了。 说话间已经到了丞相府。 吕康带着夜流筲躲进一条小巷,夜幕已然降临,街道上如今没有一个人,丞相府寂静地吓人。 皇城如今被大皇子夜流笙的精兵团团围着,近乎居住在这里的官员门口都有几个夜流笙的手下守着,唯独丞相府他不敢靠近。 想来丞相大人虽然是文官,应当也是有什么保命的东西握在手里的,比如满朝文武的把柄,贪污受贿的证据…… 夜流筲正想着。 突然。 “叮——” 一只做工复杂的金镯子从死巷里骨碌碌地滚到夜流筲脚边,转了两圈才停下,上面镶嵌的宝石被皇宫流露出的灯火通明照得熠熠闪光。 “本官的镯子掉了,劳烦两位,哪个帮忙捡一下?” 男人悦耳的声音入三月清风般从身后拂来,一个颀长的黑影背对皇宫站着,本该是帅气的出场,却硬生生被他身后背着的一个半人高的大包裹给弄得啼笑皆非。 他站在巷子尽头的墙上,半边脸被灯火照成红色,锋利地轮廓落下一片线条流畅的阴影,半边脸与黑夜融为一体,嘴唇像是染了胭脂似的红。 夜流筲此刻的唯一想法便是:黎国丞相评选,是不是比美貌的? 第2章 朕为爱卿弯腰捡物 夜流筲承认,这位丞相大人的声音和容貌,确实足够蛊惑人心的了。 甚至作为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这等姿色,竟是比他冥仙城里经过千万年时光洗涤个个修美绝色的城民还要好看。 他好脾气地蹲下将镯子捡起,拿在手上有些重,想来是用纯金丝编制的,上面的宝石也应当是真的。 正要将东西走过去送到男人手上,沉重的朱漆大门吱呀一声开了。 一个须发花白的老者被轰了出来,他面色红润,显然被气的不轻,站在大街上就开始指着大门叫骂:“狗贼!你这个奸臣枉费先帝对你那么好,养不熟的白眼狼!有胆子就出来见老夫别躲躲藏藏的!” 吕康赶紧拉着夜流筲上前:“御史大人?” 这位便是御史苏公乘,两朝元老,朝中所剩无几的没有被丞相越卿荼毒的忠臣。 “见过太子殿下。”他拱手行礼,随后咬牙切齿道,“那狗贼不知去向,本官被他的下人赶出来了!” 闻言,吕康陷入了沉默,他一个劲的开始给苏公乘递眼色,只是奈何后者老眼昏花,四周又暗沉,一直没有看见。 夜流筲捏着镯子,缓缓道:“不如还是两位大人将我的尸身献给大皇兄罢,他应当不会为难你们,只是玉玺,我是当真不知道在何处。” “殿下切莫胡说!老臣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要护你周全!” 苏公乘气的跺了跺脚:“那狗贼也真是的,平日里作威作福,一到用人之时,跑的比耗子还快!” 吕康咽了咽口水,如芒在背:“……大人,慎言。” 他只能提醒到这里了。 “苏大人,背后说人坏话,可不兴啊。” 越卿伸出手,发出一阵玉器金银碰撞的声响,拉出条长长的手臂影子和上面一圈圆圆的黑影,“来,将东西还给本官。” 夜流筲便要上前,那镯子被苏公乘一把抢了过来,他认出了站在墙头的人,愤然指着咒骂道:“狗贼!国难当头,你这是要做什么!赶紧给我滚下来!” 越卿眨了眨眼,紧了紧身后的大包裹道:“苏大人看不出来么?本官在卷钱逃跑。” 夜流筲第一次见把大难临头各自飞说的这么理直气壮的人,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越卿冲他眨眼笑了笑。 夜流筲浑身泛起了冷意,被这不怀好意的勾人笑容激起一身鸡皮疙瘩。 苏公乘给吕康使了使眼色,后者立刻灵敏地翻身上了墙头,拦在越卿面前:“丞相大人,得罪了。” 越卿状作叹气,“没办法啊苏大人,大皇子谋反,本官文不成武不就,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心有余力不足,没什么能帮得上忙的,还是走为上计,不给大人添乱的好。” “你放屁!”苏公乘大骂一声,“夜流笙手底下才四万精兵,你他娘手握虎符,四十四万士兵听你差遣,力不足个屁!” “虎符?”夜流筲错愕地睁大双眼,似乎是不太相信先帝会把军政大权都交到这个看起来很不忠诚的大臣手上,“他?” 苏公乘点了点头,气不打一处来。 在朝堂上只手遮天还不够,先帝为什么连虎符这种东西都能给这个奸臣?! 难不成…… 夜流筲神情古怪,吃惊地咽了咽口水,显然是把这漂亮的丞相同先帝后宫的妃子做成比较了。 难不成,其实越卿是他父皇的脔宠?男色当道,惑乱君心? “哎,虎符确实是在本官这里。”越卿无奈的承认,之后无话可说,抱胸站立着。 他身后的包裹动了动,又从缝隙里掉出两个精致的,只有巴掌大小的盒子来。 盒子上面用金线银丝镶嵌了一条金龙和一只展翅翱翔的金凤,夜流筲看着有些眼熟 这是…… 装黎国传国玉玺和凤印的盒子! 兀自掀开盖子,里面两枚血红色质地澄亮的玉玺和凤印完好无损地躺着。 “越相这是……”夜流筲杏眼圆瞪,一脸不可思议,“连玉玺都不放过?” 苏公乘眼皮一跳,几乎要气晕过去,哆嗦地道:“好你个狗东西,玉玺你也敢偷啊!” 吕康附和:“丞相大人,真的过分了。” 越卿摊手,宽大的衣袍被夜风吹的簌簌作响,无奈之下,只好背着包裹从墙上爬下来。 修长的双腿轻轻一跳,稳稳落在地上,理直气壮道:“本官这不是怕玉玺和凤印落入贼人之手么。” 三人都狐疑地盯着他,似乎在说“难道你不就是贼人么”。 第3章 爱卿觊觎朕的后位 越卿没有半点不好意思,将两只盒子顺手抢了过来,笑着叹了口气:“既然都被抓到了,那就进府里说吧。” 他将大包裹扔给了吕康,从身后摸出一把折扇来,扇了扇风,感受到一丝微凉,喟叹了一声道:“啊,吕大人小心些,本官的全身家当都在这里了,要是摔坏了,可是要赔钱的。” 丞相的全身家当,可是比整个黎国都要值钱! 吕康谨慎起来,一步步小心的挪到丞相府门口,交给管家才放下一颗悬着的心。 下人点起烛火,漆黑的丞相府瞬间亮堂,暖色的烛火照在夜明珠上反射出亮光,将整个府邸照的宛如白昼。 五步一灯,十步一珠,脚下的地砖都是用上好的石青玉铺的,一块就能在市面上卖五两银子,可见丞相究竟有多富裕。 有了灯光,夜流筲才看清越卿身上的装扮。 这人脖子上少说挂了六串珠宝,两只手臂捋起袖子,叮叮当当挂满了七八只镯子,金的、银的、玉的、水晶的……腰上挂了半腰的玉佩禁步,走起路来碰撞着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每一块拿出去都少说能买下一个小城池。 恐怕黎国的国库,都没有他如今身上加起来的这些值钱。 倒显得他们穿着寒酸了,也是,他身上的蟒袍勾丝的勾丝,袖子还断了一大截,足够狼狈的。 夜流筲嘴角抽了抽,越卿走起路来叮铃铛啷清脆至极,也不怕玉佩和玉佩,玉镯和金镯之间相互碰撞给磨损了。 身上挂着十几斤的宝贝翻墙逃跑,招摇过市,这是深怕旁人不知道他越相卷款从哪里跑的吗? 越卿带着三人进了大厅,命丫鬟斟茶来,自己毫不客气地坐上主座,一边将手上的镯子慢条斯理地摘下来。 他长得俊美薄情,天生就像是流连花丛的风流公子,一双上挑的桃花眼充满狡黠,不知道在打什么坏主意。 “苏大人深夜到访,有何贵干呢?”掀起眼皮,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笑意吟吟,但那双狡诈的眼眸中却波澜不惊,不见半点喜悦。 夜流筲有些发怵,端正坐姿,无聊了就扣弄手指,并没有要插嘴的意思。 这种人可比直接干坏事的要可怕多了,能一边笑脸的款待你,说不定背后便插刀子。他见得多了。 何况这个男人看起来就奸诈不是善茬,应当没那么容易帮他这个处于弱势地位的皇太子。 自己一没钱二没势,身无长物,这身体又病弱做不动活,有什么值得人家得罪已经占领整个皇宫的大皇子? 夜流筲清醒的很,只希望这位丞相大人高抬贵手,能让他多呼吸两口人间的空气,再死。 苏公乘道:“解决叛贼,请先帝入陵墓,扶持殿下登基。” “……” 越卿没有说话。 “你想要什么好处?” 苏公乘知道这狗贼见钱眼开,今日来丞相府之前就已经将房产地契全都整理好了,只要他同意倒戈,他名下的东西尽数相赠。 越卿思索了一下,盯着夜流筲,竹节似的手指在桌上敲了敲,道:“玉玺。” 两人对视了一眼,夜流筲立刻像触电般收回目光。 苏公乘咬牙切齿:“不行!换一个!” 越卿:“那——凤印?” 吕康大骂道:“谁家一国凤印叫一个丞相掌管的,你要不要脸!” 这简直是稳赚不赔的买卖啊! “我觉得……”夜流筲面上一喜,直接站了起来。 玉玺凤印虽是黎国的千年传承,但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到时候再刻块新的不就好了? “可以”二字还未说出口,越卿眼尾含羞,恬不知耻地说,“那本官想当皇后,这总可以了吧。” 他像是突然来了兴致,语气愉悦上挑:“当了五年丞相了,都腻了,先帝后宫尔虞我诈,本官倒是有些想试试女子之间的拉帮结派。” 夜流筲喉咙一梗,古怪的皱起眉。 这丞相的癖好还挺奇怪的。 给,就能活下来,当皇帝,不给,那便只能任由大皇子逼迫追杀。 他毫不犹豫选了前者,但不是答应给凤印。 抿着嘴笑了笑,语气略带讨好:“越相要玉玺,自然拿去便是,何必为了区区器物,毁了名声呢。” 越卿闭着眼,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额头:“殿下,本官如今的条件不是玉玺,是凤印和皇后之位了。” 这也就是没得商量了。 夜流筲讨好的笑意顿时没影,话头一转,握着苏公乘的手一脸慷慨赴死,道:“苏大人,我还是死了吧。这样一来你到时和吕将军带着我的尸身去找大皇兄,还能领赏加官进爵的。” “殿下既然不愿,如此,本官也不会强人所难,你们自求多福吧。” 越卿睁开眼,淡笑着站起来,招手叫了两个婢子送客,将要甩袖离去,“来人,送客!” “站住!”苏公乘拍了拍夜流筲的手,示意他稍安勿躁,吼道,“皇后就皇后了,你赶紧去解决那个起兵造反的逆贼!” 他转而安慰夜流筲:“殿下莫慌,区区一个后位罢了,给他便给他了,算不得什么,日后还会有娇软貌美的后妃为殿下开枝散叶的!” 夜流筲下意识看了一眼又眉开眼笑起来的越卿,竟没骨气地在生和死这个难题之间妥协了一瞬,苦哈哈的笑了笑。 真的会有娇软后妃能在他手里活下来吗? 第4章 朕的爱卿贤良淑德 越卿转而笑了起来,弧度扩大,多了几分心满意足,吩咐进来赶客的丫鬟下去备好客房,好生款待着。 一个人出门去了。 他走后那无形的噬人气势消散,夜流筲舒了口气,顿时能理解那帮人看见自己本尊时的想法了。 他拉过苏公乘,皱眉苦脸道:“苏大人,你怎么能答应呢,断袖的名声传出去,我皇室颜面往哪搁啊……” 其实皇室面子丢不丢倒是次要的,只是觉得自己面子上过不去。 断袖的名声传出去便传出去了,倒是无所谓,可问题就在这断袖的上下之分上。 虽然他坚信自己哪怕真的是断袖,也绝对是上面的那一个,但是外人看来,并不会如他的意了。 他和越相,比身高矮了半个头,比脸蛋也是纯洁无害了许多,比脑子肯定不如人家一个奸佞,比地位…… 这年头似乎流行下位压高位,皇帝当脔宠,佞臣掌大权。 他和越卿摆在一起,这副皇帝当摆设的小白花美人模样,就注定要被传成是下面的那个。 我堂堂冥仙城城主,怎么能被人压呢。 就算被囚禁在那个鬼地方,不大不小也是个领袖,从未有人敢不敬过,怎么能变成茶余饭后雌伏奸佞胯下的皇帝呢! 一旦定性,就算日后真的有了貌美身娇的后妃,也只会从那些人口中变成“双插头”。 夜流筲着急的来回踱步,一想到越卿离开时笑的渗人的模样,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慌乱道:“苏御史,你说越相他会不会真的是断袖?” 苏公乘全然没有想过这个可能性。 当务之急就是赶紧除掉那个竟敢谋反的逆贼,越卿只要肯出手,莫说是去后宫溜达一圈,哪怕是要天上的星星月亮,他都能搭上天梯给他摘下来。 苏公乘安慰道:“殿下,越相虽然长得风流了一些,但应当是不喜欢男子的,坊间从未传言越卿好男风。” “可是,坊间也并未传言他好女风吧。”夜流筲狐疑的拧起眉,俊秀的五官几乎要拧到一起去,满脸忧愁的叹了口气,“在我黎国,男子过了二十二岁还未娶妻的几乎没有吧,越相当了五六年丞相,年龄应该二十五都有了,没有娶妻,正常吗?” 苏公乘无话可说。 确实不正常。 但越卿那厮满心扑在如何敛财上,恐怕只有姑娘家自己带着一城的嫁妆,他才会因为看中钱财,把人娶回家。 他从来就只有对奇珍异宝,露出过别人看见美人才会有的表情。 吕康粗着嗓子道:“丞相大人应该只是看中了殿下的钱,他馋国库钥匙已经很久了,殿下还是先担忧担忧裤兜里的银钱安危比较实际。” 夜流筲垮着脸:“……” 但愿如此吧,总不能最后落得个人财两空。 * 两日后,皇宫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夜流笙当了两天皇帝,伏诛了。 彼时夜流筲正随性的逛着丞相府里,那堪比皇宫御花园的后花园。 他原先的衣服早就破了,如今穿着的是苏公乘从越卿那里翻出来的上好锦缎。 水蓝色的束腰劲装,将腰线紧密的勾勒出来,盈盈一握,像是随意就能折断,光洁白皙的脸颊上还有些未褪去的稚嫩,鼻梁秀挺,杏眼温润,对着眼前的牡丹花发呆。 他全然不知花园中突然多出的人影。 越卿敷衍的做着见礼的姿势,“陛下,微臣已经全部解决了。” 夜流筲捧花的手微微一顿,一截玉藕般的小臂露在外面,在明媚的日光下蒙上一层晶莹的光泽,衬得少年更加单纯秀气。 独有少年男子的蓬勃朝气和阳光面容像是养在温室里的花朵,举手投足之间都有一种与生俱来的贵气。 在越卿面前,就像是狐狸嘴里的小白兔,随时都有可能被直接叼走,吞吃入腹。 “陛下穿着微臣的衣服,倒像是微臣豢养的外宠。” 越卿的眼睛意味不明的眯了眯,站直腰身,吓得夜流筲浑身一激灵,赶紧将花枝放了回去,捋下袖子,粗着声道:“越相说笑了。” 身上不再是那晚那样穿金戴银熠熠闪光,而是换了一身素雅的托显身材的衣衫,倒是有几分文人的模样。 夜流筲暗自打量比较,还是觉得自己如今这身板是不足以压倒对方的,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 该怎么让别人以为我虽然长得矮了一点,但其实才是那个上乾者呢? “是啊,陛下如今是内人。” “你……!” 越卿似笑非笑,手中多了个物件把玩,赫然是黎国的虎符。 夜流筲:“……” 我忍。 好不容易得到的太子身体,不就是断袖吗,我忍还不行。 反正百年之后,又有谁能知道我冥仙城城主私自跑下界来,和一个男人纠缠不清。 越卿看够了小皇帝敢怒不敢言的模样,才从袖子里抽出一张黄布,和那枚血色的玉玺,“微臣已经拟好圣旨,只等陛下盖章了。” 夜流筲没好气的接过玉玺和那张字迹工整的黄布,印章的手微微一顿,神色古怪的看了他一眼,无声的张了张嘴,还是忍不住出声道:“贤良淑德秀外慧中?这不是用来形容大家闺秀的吗?” 黎国丞相评选,真的只是单纯看美貌的吧。 他究竟是怎么当上一国丞相的? 越卿抽出扇子扇了扇,眨了眨桃花眼:“历代皇后封号,都是这样写的。” “哦。”夜流筲又看下去,剑眉拧了起来,“为官清廉文德有加?” 八个大字,他只占了“为官”两个字吧。清廉?他可是黎国有史以来最大的贪官了! 一个人,至少应该要点脸。 第5章 朕的爱卿财迷心窍 夜流筲抿着嘴,有些抗拒的挪开了悬在半空中落印的手。 这圣旨到时候是要昭告全天下的,越卿是什么德行无人不知,夸成这副天花乱坠,也不怕闪了舌头。 “越相要不要回去改改再来?” “圣旨已经拟好,你只需盖章便是了。”越卿见他犹豫,笑意便又收敛起来语气也清冷了几分。 夜流筲为难的抿起嘴,正要纠结盖不盖,盖在哪? 不等他反应,男人已经倾身过去,贴着肩膀从背后包住那只犹豫不定的手,把玉玺的印章重重的敲在了“立卿为后”四个字上。 呼出的炙热浊气洒在耳廓上痒痒的,夜流筲如惊弓之鸟,猛的甩开了越卿的手,一个跨步从他怀里窜到了花丛里面。 “你……”他惊恐的皱起秀气的五官,眼睛如猫儿一般瞪着,佯装镇定的说道:“越相,虽然你如今当了皇后,但,但是我并不好男……” 微微颤抖的声线出卖了主人强装的冷静。 越卿收起圣旨和玉玺,打断道,“本官也不好男风。” “那你说话归说话,贴这么近做什么!我又没说不盖。” 还摸手!正常男人,是这样的吗! 这男人的行为举止,简直比前两天架在脖子上的钢刀还让人毛骨悚然。 越卿恍然大悟,微微睁大眼眸,暧昧的视线将夜流筲从头到脚看了个遍,“陛下是觉得微臣要对你做不轨之事?” 夜流筲哼哧了一声。 越卿道:“陛下放心,微臣对小孩可没有兴趣。” 夜流筲当即愤懑不平。 他这身体怎么说也已经有十九岁了,只是因为儿时魂魄残缺,生过一场大病,外表才会比寻常男子发育的慢了一些。 但这又不影响他功能健全,只是外貌还未全部长开罢了! 他的本尊,可是冥仙城一众俊男美女中的佼佼者,如今既然神魂入了这具身体,日后身材样貌定然会潜移默化像本尊靠近。 更别说这具身体本就长得像他原本的容貌,即便只有十九岁,也已经五官俊美,是众多皇子中长得最俊的一个,不消时日,还能同原来一样身姿修长。 谁见了不说一声城主大人颜如冠玉! 夜流筲听不得别人说他是个小孩,不由得反驳道:“只是生过病的缘故罢了,过些日子便养好了,父皇长得魁梧挺拔,我自然也不会差。” 越卿看了眼只到自己肩膀的小太子,“所以陛下说这些,是迫切的想向微臣证明陛下已经是成年人了,是可以和微臣做一些夫妻之事?” “怎么可能!”夜流筲一噎,瞪圆了眼睛,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他就没见过这样搬弄是非,颠倒黑白的男人!简直是白瞎了一副好看的皮囊,芯子里的黑水都要溢出来了。 一个人的脸皮,至少不应该厚成这样。 余光扫见一边的石墙棱角,只消用力撞上去,他便能摆脱这副才捂热的躯体,回到冥仙城将这个贪官污吏狠狠绳之以法。 但是他一旦死了,越卿绝对会开怀大笑,顺理成章的去当他的逍遥太后。 两天前没死,他好不容易能在人间活下来,怎么能因为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自尽? 断袖总比又被关进冥仙城强。 夜流筲说服安慰了自己,警惕的看着这个贪官污吏。 越卿坏笑着,英姿焕发,一身墨绿色的常服将他的皮肤衬得更加雪白,不带丝毫血色有些像久病之后才痊愈的苍凉白皙,常年没晒过太阳。 这反倒让他多添了几分诡丽神秘。 宽大的衣袍将身材遮住,长摆随着走路会轻轻扫过地面,但夜流筲能想象到,他故作孱弱的懒散动作下,身材绝对不会差。 他往前站了一步,好笑的看着少年过激的反应:“那陛下躲什么呢?” “那你进什么!” “陛下躲了我才进的。” “你进了我自然要躲!” 越卿站住了,夜流筲就也站住了,他背抵着砖墙,已经退无可退。 越卿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眉眼间有些玩味:“微臣只是想说,封后大典不办了。” 夜流筲狐疑道:“真的?” 难不成越卿想通了不要当皇后了? 越卿看出他都心思,摇着扇子笑道:“办大典不如把银子给微臣,也省的少府监花心思去起草各项支出了。” 夜流筲:“……” 吕将军说得对,比起断袖裤腰带,还是他的国库钥匙串比较危险。 第6章 朕被爱卿拿捏住了 越卿果真说到做到,将那封后所需的银钱收入囊中,便真的只在登基大典上陪同走了一遭,格外低调。 但低调归低调,他成为皇后,还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黎国历年来的习俗,皇帝立后,都要同塌而眠,为的是早日诞下龙嗣。 纵然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越卿是男人,新皇也是男人,男人和男人如何能生下孩子?但还是按照流程,簇拥着夜流筲进了长春殿。 长春殿布置的喜气洋洋,挂满了红绸,窗格子上贴了龙凤呈祥的“囍”字,老嬷嬷苦口婆心的把夜流筲推进寝宫,关上大门,在外面上了一把锁。 她隔着门说道:“陛下,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您就在里面将就一晚吧,越大人平日里和蔼可亲,您就权当学习朝政了,昂。” 和蔼可亲? 夜流筲错愕的扒住门框,他方才被推进来的时候,余光已经扫到床榻上的人正笑眯眯的看着他。 这叫和蔼可亲?怕不是凶神恶煞的人都能被叫做慈眉善目了吧! 让他和这样的人在一间房子里过夜,真的不是让他去委身伺候越卿吗?黎国还不至于没落到需要皇帝卖笑讨好奸佞的地步了吧? “嬷嬷,朕在外面也能将就。”夜流筲从门缝里看见老嬷嬷还站在门口,便放软声音哀求,“何况朕还有事要同苏御史商量。” 这老嬷嬷从小照顾原身起居,他放软姿态求一求,想来不会让他羊入虎口。 “陛下,您今日离开,会让越大人落人笑柄的,越大人虽是男子,但如今也是皇后娘娘,您日后册妃纳嫔,各宫娘娘都会不尊重他。” “嬷嬷你真的想太多了啊。” 谁敢不尊重越卿啊,连他这个皇帝都要唯唯诺诺的在他收下讨生活,看他脸色过日子,各宫嫔妃还不得被他玩死? 到底是怕谁不尊重谁啊。 那嬷嬷执意不开门,又不敢多反驳皇帝,揣着手退下。 寝宫内布置的更加喜庆,桌上还摆了几盘花生桂圆,点着摇曳暧昧的红烛,簌簌的燃烧着。 越卿坐在大床中间,身上穿着和他配套的绣金凤的衣袍,墨发披散下来,一时有些雌雄莫辨。 夜流筲扯了扯自己身上的龙袍,红色的烛光把少年的脸照的红扑扑的,捋了捋额前的碎发,扯出个笑容来,状若无事道,“爱卿,好巧啊。” 见越卿不接话,两个人都沉默的场景实在是太像新婚燕尔即将干柴烈火的夫妻,夜流筲咽了咽口水,没话找话道,“哎,少府监的人真不懂事,朕都说了将所有支出全部划给爱卿,竟然还擅作主张,花钱置办了这些红绸喜烛。” 少年好看的眉头皱起,似乎在想如何惩罚那群没有眼力见的少府监的人,只是闪烁的黑色杏眼不时瞥一瞥床榻上的人,有些心虚。 “是微臣命少府监准备的,咳咳,陛下不喜欢吗?”越卿缓缓开口,手支在床柱上,枕着头斜靠着。 “朕怎么可能……” 越卿微微敞开的领口,挂着一根红绳,穿着一枚半只手掌大小的铜色虎片——黎国虎符。 越卿竟然穿了个孔把它戴在了脖子上! 夜流筲一脸不理解,话锋一转,咬牙切齿道,“……怎么可能会不喜欢呢?” “陛下喜欢就好,咳咳。”越卿捂着嘴咳嗽了两声,咳得实在是有点惨,眼尾发红,像是要把自己的肺都干呕出来。 夜流筲心里幸灾乐祸,骂了一声活该,面上关怀着问了一句,“你这是生病了?” 越卿眯了眯桃花眼:“前几日偶感风寒,浑身乏力。” “那早些歇息,有些风寒也不是那么好治的,黎国可不能没有爱卿。” “陛下说的是,只是微臣手脚无力,还未洗漱换衣,殿内也没有宫娥太监,只能……”他眨了眨眼睛,意味不明的看了一眼夜流筲。 夜流筲拒绝:“朕又不是你的奴才!” “但陛下如今是微臣的夫君。” 夜流筲:“……” 可恶,他叫朕“夫君”怎么叫的这么好听! 第7章 爱卿他只想气死朕 夜流筲被这声“夫君”叫的浑身舒坦,也不觉得越卿是个大贪官了,反而是弱柳扶风,薄唇粉淡,今日格外好看。 夫君夫君夫君…… 他之前怎么会觉得这样病殃殃的美人是上乾者呢? 越卿分明长得阴柔,反倒是自己,虽然如今稍微有些稚嫩的少年感,但一经长开,五官绝对深邃硬朗,看模样就一拳能打十个柔弱的越卿。 文官到底是文官,身姿高大也只能拿得动狼毫,哪能比得上日后强身健体,御驾亲征的朕呢? 这样一想,夜流筲立刻就不哀愁了。 他脱了外面碍事的宽袖龙袍,摘了冕旒放在一边,压下头上竖起的呆毛,走过去。 越卿的外袍倒是好脱,只是里面的交领中衣,衣带在身侧,被斜靠着压在腰下,夜流筲不得不蹲下身,将手插进腰侧和床榻相贴的地方,将它缓缓扯开。 好不容易把中衣也脱了一半下来,夜流筲看着最贴身的,被身体捂热的最里面一层衣服,双颊微红,正要伸手,却被突然攥住了手指。 越卿躺在床上居高临下的眯着眼睛,指腹轻浮的蹭了蹭手中滑嫩的手背,“里面没衣服了。” “不是要更衣换睡袍吗?”夜流筲声音干净又清脆,字正腔圆,触电般把手抽回来,指了指边上挂着的两件丝绸的长衫。 “那是浴衣,共浴时穿的。”慵懒的声音就在头顶盘桓,“陛下是想同微臣一起洗鸳鸯浴吗?” “怎么可能!”夜流筲反驳道。 好吧,他还是有些发怵的。 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在脸皮厚如城墙的人面前镇定自如的。 越卿坐了起来,眨着眼道,“那便是陛下想看了,陛下想看,微臣自然义不容辞。” 他说着就要去解开最后一件衣服,夜流筲眼皮直跳,再次见识了这人颠倒黑白的能力,慌忙上前抓住他,“我也不想看!我只是不知道那是浴衣。” 越卿:“看看也没什么的,微臣的身子倒也不是拿不出手。” “不不不,朕怕朕的目光玷污了爱卿。” “臣不介意。” “我介意!”夜流筲慌张握住冰凉的手指,将那根快要散架的衣带重新寄了回去,谄媚的笑了笑,“夜凉,爱卿伤寒在身,还是多穿些好,朕还小,看不得这些。” “陛下不是说已经十九了,是个大人了?” 夜流筲一噎,心想越卿不仅贪财还记仇,前些日子自己反驳他的话竟然还记得,咬了咬后槽牙,道,“朕身子骨弱,还,还没发育……” 他越说越小声,脸颊被逗的红彤彤的,羞愤不已,咬着下唇一言不发。 越卿意味不明的用目光在他跨间看了两眼,夜流筲简直如坐针毡,恨不得直接以头抢地,回冥仙城算了。 这什么狗屁奸臣! 不去祸乱朝纲,来调戏一个傀儡皇帝做什么! 越卿轻笑了一声,拢了拢衣襟,话锋一转,“咳,如此,陛下替微臣倒杯水吧。” 夜流筲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同时不免有些心疼先帝,四十七岁就仙逝,铁定是被越卿气死的。 夜流筲被使唤了半宿,端水倒水捏肩捶腿的,最后累的趴着桌子睡着了。 第二日醒来,浑腰酸背痛的浑身难受,骨头像是散架重组过了一般。 一看床上,被褥掀着,越卿早就跑没影了。 他下意识的看了眼窗外,混沌的脑袋清醒了大半,从凳子上腾地站起来。 完了,忘记今日第一次上早朝!这个点他怕是已经迟到两刻钟了! 夜流筲小跑到梳妆台前,将他的发髻重新梳了梳,带上簪子和冕旒,冲门口喊道:“快来人!更衣!” “奴婢参见陛下。”宫娥推门进来,跪在地上,“回陛下,越大人说,今日的早朝取消了,陛下不必着急。” “取消?”夜流筲顿时警觉的退后了一步,杏眼圆睁,脑海中有个不详的预感,狐疑道:“为什么?” 宫娥支支吾吾:“回陛下的话,越大人离开时说,说……” “他说什么?”夜流筲压着声开口,不怒自威。 “越大人说陛下昨夜劳累过度,体力不支晕过去了,因而取消了早朝,命奴婢们不要吵醒陛下,约了几位大人在丞相府商议要事。” 宫娥一口气说完,跪伏在地方,不动声色的朝外面招了招手,一个小太监端着碗便进来了。 宫娥唯唯诺诺道:“越大人说要奴婢亲眼看见陛下喝下。” 夜流筲看了眼那碗里乌漆嘛黑的汤水,嫌弃的说:“这是什么?” 宫娥觉得自己大抵是活不过今日了,闭着眼道:“甲,甲鱼汤吧。” “吧?”夜流筲顿时黑脸。 宫娥磕头:“呜,还掺,掺了一些避子汤……” 第8章 爱卿讹了朕六千两 夜流筲一度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掏了掏耳朵,不可置信的问:“什么东西?!” 宫娥:“加,加了避,避子汤的甲鱼汤。” “避子汤?”夜流筲脸黑的能滴墨,若是心里想法能化成实质的刃杀人的话,越卿可能已经连渣子都不剩了。 宫娥见龙颜大怒,匍匐在地上,抖着身子道:“陛下息怒,这避子汤只对女子有用,不损害男子身体的,喝,喝起来还有些甜味……” 这是甜不甜的事情吗! 夜流筲气的胸膛剧烈起伏了好几下,久久不能平息。 越卿那狗东西,叫声好听的使唤他也就罢了,觊觎他的国库钥匙也就罢了,威胁他也就罢了,现在还散播不实谣言,什么叫做他劳累过度体力不支?!还他娘的拿碗避子甲鱼汤来羞辱他! 这个时辰了,恐怕宫中早就传起了流言蜚语,说不准还私下开始谈论,为何丞相大人要让新上任的病弱皇帝饮下避子汤。 至于这甲鱼……你才要壮阳,朕好的很! 可恶至极! 夜流筲深吸了几口气,恶狠狠的盯着那碗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的汤,恨不得直接泼他脸上。 宫娥不敢违抗丞相的命令,卑微的请求道:“陛下,您若是不喝,奴婢无法和越大人交代。” 夜流筲咬了咬牙,屏着气把太监手里的汤一饮而尽——加了避子汤的甲鱼汤确实有些甜味,把原本的鱼腥味冲淡了不少。 但他还是阴沉着脸说:“去宣太医。” 宫娥:“陛下,避子汤对男子……” “朕知道。”他打断道,紧接着冷笑了一声,“朕只是想问太医讨要一些东西。” * 太医前脚刚走,越卿后脚便回来了,拦住了将要离开的夜流筲,“陛下怎么不多睡会?” “朕正要找爱卿。” 夜流筲正要找他算账,便又跟着进了屋,隐忍的将方才从太医那里要来的木盒放在桌上,笑着说,“太医院新研制的鹿茸丸,爱卿尝尝。” “哦?”越卿新鲜的看着盒中摆放整齐的六颗白润的药丸,暧昧道,“吃多了鹿茸,陛下替臣败火?” 夜流筲拘谨的站着:“……朕不好男风。” “用银子微臣也是不介意的。” “……” 越卿用扇骨敲了敲桌面,像是在思考,过了一会,用手指夹起一颗,放到嘴边含了进去,喉结攒动,咽了下去。 夜流筲在心中得逞的笑了笑,还没多笑两声,越卿说:“一百两。” “什么一百两?” “吃一颗,一百两。” “一百两?你怎么不直接去抢!”夜流筲瞪起眼睛,一百两对于平民家庭来说,够上上下下一家五口吃十年的了! 何况六百两银子对越卿来说九牛一毛,这点钱都不放过,是掉钱眼里去了吧!他怎么就摊上这么一个见钱眼开的狗东西! 越卿笑着又吃了第二颗,第三颗…… “哎,等等!”眼看着就要吞下最后一颗了,夜流筲突然慌忙的把那颗药丸夺了过来,“五颗够了,够了。” “还有一百两,吃多少不是吃,微臣倒也不介意多补补。” 越卿身子高,轻而易举的便把盒子夺了过来,掀开盖子,将最后一颗鹿茸丸吃了下去。 夜流筲也顾不得他和越卿授受不亲了,一把将越卿推到椅子上,俯下身去掰开他的嘴:“快!快吐出来!” 越卿攥住他想要往自己喉咙里捅的手指,抬眸看他:“陛下这么慌张做什么?” 夜流筲欲哭无泪,声音都软了三分,“不是,你怎么全吃了啊!里面加了一些散精粉。” 散精粉,顾名思义,能让男人不举的药粉。 原本只是想要越卿这几日又是鹿茸又是散精的,内心燥热却如何都泄不出火来,可六颗的分量,足够让一个成年男子不举了。 避子汤对身体没有实质伤害,甚至还甜甜的有些好喝,他只不过想借着散精粉报复一下越卿对他造成的精神伤害,可也从没想过让他就此变成一个只有挂件的太监。 完了,他该不会趁机报复,把朕也搞成太监吧…… 越卿却淡然的笑了笑:“既然如此,一颗一千两,不过分吧。” “散精粉啊越卿,那是不举的药,你还是先去看看太医吧。” 越卿毫不在意,甚至看起来心情愉悦的从袖口里拿出一张宣纸摊在桌上。 夜流筲还没来得及看清那是什么,腰间一重,回过神来已经被越卿揽着重心不稳跌坐在他的大腿上,牢牢圈住。 “你做什么!”夜流筲惊呼了一声,下意识挣脱起来,腰间的手却扣的越发大力,捏的他有些肉痛。 耳边也全是男人呼出的热气,他听见背后紧贴的胸腔里传来一下一下毫不急躁的心跳。 男人不知从哪拿出一支狼毫,蘸了蘸墨,一手托着他的腰,一手把着他的手在宣纸上写字,在耳旁笑意盈盈地说:“做什么?当然是立字据了。” “什么字据?” “陛下欠臣六千两。” “……?” 第9章 朕又被爱卿调戏了 “不是,越卿,你……” 他皱着眉,垂眸看着那只节骨分明的大手把自己的手指包在掌心里,握着一只毛笔,在宣纸上一笔一划的写下了并不好看的几个大字。 男人爱钱没错,但是也不至于爱钱爱到为了讹他六千两,不惜变成太监吧! 更别说越卿根本不缺这六千两。 散精粉吞下去要过一会才会见效,趁着现在赶去太医院开个方子把吃进去的东西吐出来,说不准还有一星半点挽回的余地。 夜流筲担忧他真的不举,苦着一张脸,“我们还是去找太医看看吧,你先放我下来,六千两我一会儿命人给你送去。” 他虽然讨厌这个朝中毒瘤,但也不想用这种卑劣的方式伤害人,何况他本就不想伤人,只是想要吓唬吓唬越卿,谁叫这人总是调戏威胁他! 夜流筲急得扭了扭腰,坐在别人大腿上让他浑身别扭。 尤其是自己如今身量瘦小,像是小孩一样坐到大人腿上,双脚悬在地面上荡着,只有脚尖能勉强碰到地面。 “陛下,别乱动,臣写不好字了。” 越卿捏了捏他腰间的软肉,说话声近在咫尺,那六千两的“两”字被推出去一笔,划掉了边上一行的字,只能重写了。 “你这狗爬字……你松开我自己写。” “好呀。”越卿笑眯眯的移开了手,从边上抽出一张崭新的纸,摊在桌上,下巴懒散的靠着夜流筲的肩膀,“陛下请。” 夜流筲瞪了他一眼,咬了咬牙,飞快的将“欠条”写好了。 他的字和他的人长得一样,字迹清晰,端正阳刚,各个饱满对齐,像是篆刻印刷出来的一样。 “给你。”夜流筲没好气的把欠条拍在越卿脸上,一边伸手去掰他桎梏自己腰间的大手,“快去太医院,你快放我下来,再不去来不及了。” “去太医院做什么?”越卿故意圈着他不松手,甚至扣着腰腹将小皇帝的身体往里拉了拉,将他半个身子转了过来,横坐在自己腿上。 若是有下人从门口经过,乍然看见这副景象,定然要以为丞相大人如今春风得意,竟是在皇宫内院养起小宠来了。 “你!” 夜流筲深吸了两口气,安抚自己不要同脑子有病的人计较,好声好气道:“爱卿,你吃了六颗加了散精粉的鹿茸丸,再不去救治,真的要就此不举了。” 越卿慢条斯理的将那欠条塞进了衣襟里,“唰”的一声打开了折扇,给夜流筲扇了扇,附上耳边轻声说道:“陛下莫不是以为,微臣权倾朝野是白倾的吗?” 他高深莫测的收回了扇子,摇了摇头,暧昧的眨了眨含情的桃花眼。 夜流筲顿时愣住了,如遭雷劈。 是了,越卿权倾朝野,一手遮天,怎么会不知道他早晨宣了太医来,问太医要了几颗鹿茸丸呢?! 太医院也全是他的爪牙,那加了散精粉的鹿茸丸肯定早就被掉包了! 这个骗子! 他讹了我六千两我还替他担心真的不举! 夜流筲的脸青一阵白一阵,咬了咬后槽牙,一边伸手去拽他的衣襟,一边低声骂道:“还钱!朕的六千两!你这个狗贼!” 越卿轻而易举的便用一只手抓住了夜流筲的两只手的手腕,指腹还不忘在那一截如暖玉的皮肤上蹭了蹭。 他低下头贴着夜流筲的耳廓,语气湿热,嗓音压低充满了成年男人的磁性:“陛下,再动下去真的要擦枪走火了。” 第10章 爱卿想同朕坐一起 “你——!” 夜流筲瞪大了杏眼,又气又急,冕旒噼里啪啦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 “你”了半天,“你”不出个所以然来,随后咬紧牙关,俊秀稚嫩的少年脸蛋上满是凶神恶煞,又在对方笑眼中的冷漠下旗鼓作息。 他深吸了两口气。 忍。 他忍了! 百年之后,他回到冥仙城,就是把地府翻过来,也要把这个狗东西的魂魄勾出来加倍报复回去! 夜流筲飞快的调整了脸上的表情,吸气呼气,面上笑了笑,带着两个浅浅的梨涡,讨好道:“朕这么重,怕是累坏爱卿了,这样吧,朕再给你一百两,爱卿不要嫌弃。” “陛下这是说哪里话,微臣又不是那见钱眼开的人。” 越卿听到钱这个字,自然就眉开眼笑了,桎梏的手松了松,也不再调戏小皇帝,任由他从自己怀里钻了出去。 怀中还留有余温,和夜流筲身上自带的淡淡花香味。 他捻着手指放到鼻尖嗅了嗅,“陛下真香。” 夜流筲无语了,下意识吸了吸气,发现自己身上只有皂荚的味道,反倒是对方身上,有着扑鼻的桂花香。 他回道,“不及爱卿香。” 这句是实话。 越卿笑了笑。 * 越卿表面上虽是当了皇后,却和夜流筲井水不犯河水,除了第一晚有些不愉快,一个住在长春殿,一个居于长乐殿,之后除了送钱,并没有任何交集。 皇帝,越相,苏御史这三位都没说什么,文武百官也都心照不宣,忽视了越相兼职皇后一职,依旧把他当成那个权势滔天的越相供着,百官大臣帝后寝宫两头跑,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合礼数。 更何况满朝文武十分之九是越卿的人,他们当然不会脑子被门夹了去揣度主子的事,有事情当然是要首先去找丞相大人商量,谁管那个看着瘦弱的小皇帝? 不再是聚集在丞相府门口造成交通拥堵,而是一窝蜂的往皇宫里跑,于是皇城的气氛竟然诡异的平衡起来。 新皇初登基,按照以往惯例,会有邻国派遣使臣来访表示祝贺,少府监这几日也是在加强人手安排这方面的事。 就是有一点,可把少府监的监管大人难倒了。 皇帝登基,不管年岁几何都必会有和皇后作伴,一国之中,尚未废除丞相制度,宴席之上也必定会有丞相一席之地……现在倒好,丞相即是皇后,届时这位子该怎么办。 丞相的位置和皇后的位置开销不一,一切开销都需要少府监拨款才行。 不知道无所不能的越相会不会分身术…… 监管大人左右为难,仔细翻了黄历,特地找人算了一卦,挑了个据说越卿大人会去长乐殿找皇上的黄道吉日,捧着册子前去拜见。 夜流筲这龙椅也是坐的如坐针毡,登基以来除却苏公乘来找过一次,其余大臣全都睁眼瞎似的往越卿所在的长春殿跑。 他这个皇帝被架空了,虽然说越卿不架也空。 好不容易来了个官,他端起皇帝架子,盯着那呈上来的图纸,装作为难的样子,开口道:“还是添丞相的位子吧,常言道,国不可一日无相。” 让越卿坐在他身边一起喝酒被三国使臣打量揣测,实在是有伤大雅。 他可不想黎国新帝是个断袖,还是个下位者的谣言扩散到隔壁国家去。 监管大人回头望了望门口,心道不是说今日越大人会来找陛下吗?怎么都晌午了还不见人影。 他擦了擦汗:“回陛下,可要派人去问过越大人的意见?” “越相忙得很,这点小事便不要去打搅他了。”夜流筲故作威严。 “是是是。”监管大人应着声,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本便要写,门外突然跨进来一只绣着仙鹤的流云靴。 监管大人对越卿的打扮牢记于心,见到这只不菲的鞋子,松了一口气,又将本子塞了回去,“下官见过大人。” 越卿款款进入书房。 几日不见,他敛财的本事见长,身上穿的,头上戴的,手上拿的,哪样不是价值连城,敢把几座城穿戴在身上的人也是不多见。 夜流筲看着他这行头就肉疼,想起自己被讹去的六千一百两,还不得不打落牙齿往肚里咽。 拘谨的笑了笑,起身,道“你怎么来了?” 越卿绕过监管大人,朝夜流筲颔了颔首,施施然的就着椅子坐下,倚靠在扶手上:“闲来无事,四处走,走累了来这里歇一歇。” 他眯着眼睛歇了一会,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对着监管道:“本官如今是皇后,监管大人知道吧。” “知道知道。日后的宴席都为皇后娘娘设位子。” “如此甚好,没什么事便忙去吧。”越卿摆了摆手,下了逐客令,监管大人连连点头告退。 夜流筲话到嘴边,看见他将挂在脖子上的虎符又做成了禁步的模样,明晃晃的挂在腰间,旗鼓作息了。 断袖就断袖吧,能活着已经实属不易,反正死后,也没人知道他曾经当过傀儡皇帝。 把话给咽回肚子里,夜流筲能屈能伸,浅笑着说:“爱卿是我黎国排面,自然要同朕坐在一起。” 越卿不经意的将虎符禁步摘了下来,塞回袖子里,玉扇摇了摇,“陛下真有眼力见。” “爱卿过奖了。” 第11章 爱卿让朕当众社死 这片大陆尊崇仙道,依照各国百姓的天赋根基,把国家分为三六九等。 黎国普遍都是普通百姓,毫无根基,哪怕稍微有些仙缘的,也是最次的灵根,因而只是三等国家。 各个等级的国家各自就像身处一片世外桃源,强盛的不会因为自身强悍而去欺凌弱小,因而黎国虽小,却也有千年根基。 黎国一面临海,三面共有四个邻国,其中西面一国为二等国家,是不会拉下脸来拜访一个同自己阶级不同的国家,少府监要算的也不过是招待三国使臣所用到的开销。 此次设宴时间正巧赶上了农历十五,便顺景把宴席地点设在了御花园,赏着圆月好对酒当歌。 梁国使臣是位文质彬彬的新晋状元,名唤李东青。 辰国的使臣是同苏公乘有过命之交的沈怀忠将军。 白国的来的是金贵的公主,白阮歌,说是有和亲的想法。 御花热闹非凡,几位使臣落座,更加推杯换盏起来。 白阮歌用一把红骨扇子遮住了自己姣好的容貌,发现周围还是有不少人偷偷用那种倾慕的眼神看自己,不免有些骄傲,一双灵秀清冷的凤眸四下张望,却没找到想见的人。 怎么未设丞相的位子?难不成新登基的皇帝这般无情,上位便要斩杀重臣? 眼神扫过几位靠前坐的大臣,她有些不思其解和担忧。 正想着,太监的尖细嗓门便打断了她的思绪:“陛下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夜流筲原本走的步履沉稳,被这声喊吓了一跳,先人一步走在前头,尽量不和某人并肩同步。 只见一仪表堂堂的温润少年身着暗黄色龙袍坐上龙椅,众人才反应过来这就是新皇了。 越卿穿着暗金紫色的袍衫悠闲慢步的落在后面,手上拿着把描金的扇子,粗略一看与白阮歌手上那把的款式一般无二。 黎国丞相扇子不离手,这是众人皆知的事情,但白国公主可从来没有这个习惯。 “见过陛下,见过娘娘。”朝中大臣心知肚明陛下娘娘是谁,却没有想和别国使臣解释的意思。 一头雾水的别国使臣就是怎么想也想不到黎国真敢立一个男人当皇后,他们不见这一行人中有皇后的影子,全然跟着那太监的喊话跟着喊。 皇后呢?这不除了宫女就是宫女么。 贴身太监总不会喊错,跟着喊总没错。 “免礼。”两个男人异口同声。 越卿比夜流筲高了一个头,又是穿的最好,长得最俊,权利最大的,一下子就吸引了三国使臣的眼球,在一众人目送下淡然的坐在了夜流筲边上的皇后专属贵妃椅上。 两人坐的不是很近,却用的同一张桌子。 三位使臣吃了一惊,但还是不相信居多,沉默片刻后,白阮歌先沉不住气,自斟了一杯酒上前:“丞相大人怎么坐在此处?这似乎于理不合。” 她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不着痕迹的看了眼夜流筲,心想定是这新上任的皇帝嫉妒丞相才能过人,故意不给他位置,等着看丞相笑话。 心中却又有另一个声音在说:越卿就是皇后。 但她本能的相信前者,越卿可不是断袖。 想到待会越卿会对她露出感谢的笑容并且坐在她身边赏月,甚至就此注意到不一样的她,然后……白阮歌挺了挺腰,目光又炙热了几分。 越卿挑眉,慵懒的靠在贵妃椅上,翘起二郎腿,道:“丞相啊……本官如今是皇后了,张贴过榜文的,是吧陛下?” 他特地咬重了“陛下”二字,隐含威胁,叫的夜流筲全身绷直不敢动弹。 他能肯定,若是不顺着他的话说下去,他就看不见明天的太阳了。 被迫下,他只得无视白阮歌那五颜六色的表情和散发刀子的眼神,点点头:“是,是吧。” 他仿佛已经感受到来自四周的熊熊八卦之火,龙椅软垫更加如坐针毡。 “陛下。”越卿压低声音,摁住了他微微颤抖的手,甩开扇子遮住两人,低语道:“你怎么紧张做什么,大庭广众,微臣也不敢对你如何的。” 夜流筲瞪了他一眼。 沈怀忠哈哈笑了两声,站出来打圆场:“下官祝二位琴瑟和鸣,举案齐眉。” 这话听着,怎么就这么扎心呢。 李东青便也跟着拱了拱手送上了两句祝福。 朕真当受不起! 夜流筲想发作,但碍于越卿才隐忍着微笑点头。 不能自尽,这么多苦都受过来了,怎么能因为社会性死亡就舍弃这个活在人间的大好机会呢! 不就是被人当做断袖,被人当做雌伏奸佞胯下的傀儡吗!他忍。 越卿笑了笑,明知道他们不过是各自有着利益关系而已,还装模作样的把客套话和祝福收入囊中:“几位客气了,我就先替陛下谢过了。” 宴会照常,气氛略微有点暧昧不明,还有好几道目光在瞟来瞟去。 白阮歌低着头回了自己的位置,紧咬唇瓣,手中差不多款式的扇子不知如何安放。 夜流筲瞅见两把扇子款式差不多,一个人风轻云淡,一个人却红唇紧抿,心下顿时了然。 白阮歌估计是喜欢越卿,可惜落花有意,流水只爱银子。 他低声调侃道:“爱卿的桃花真是旺啊,都是有夫之夫了,人家还念念不忘。” 本想让越卿窘迫,却忘了对方脸皮比城墙还厚。 越卿侧身靠了些过来,墨扇张开有意无意的挡在两人中间,外人根本看不见两人在扇子后面做些什么。 他低语道:“陛下这是吃醋了吗?” 第12章 爱卿能不能救救朕 “怎么可能!” 夜流筲无语,想着大庭广众之下越卿总不能当众对他如何,便怼道:“……朕就是在想,人家怎么就看上你了。” 分明朕长得也不赖,相貌堂堂,更懂得怜香惜玉。 “陛下真是越来越大胆了。”越卿笑着说道。 他淡淡的瞥了一眼白阮歌,将手中价值连城的扇子扔在了地上,瞬间碎成了几段,声音抬高了几度道:“陛下莫气,别人有的,微臣便不稀罕了,这下陛下可是开心了?” 声音高的足够让在场的人都听到。 御花园一时鸦雀无声,大眼瞪小眼,了解越卿的文武百官,更是大气都不敢出——越大人对这些东西宝贝得很,莫说摔了,就是让旁人碰都碰不得。 如今却是为了哄小皇帝开心,竟是直接将这把金贵的扇子摔了。 了不得,了不得! 众人各怀心思,却出奇的想到一起去了——不管越大人是觉得好玩还是真的对这小陛下有意思,他们都不能装作看不见这个皇帝了,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足。 白阮歌咬了咬牙,愤然锤了锤身下的矮凳 。 夜流筲欲哭无泪,他这个皇帝没权没势,哪能比得过白阮歌在白国受宠,父疼母爱。 看来以后看见她都要绕道走了。 越卿这狗贼果然拉的一把好仇恨! 他控诉的剐了越卿一眼,想到这狗东西如今手握大权,终究还是把到嘴的脏话咽了下去:“开心,爱卿破费了。” 李东青见两人“暧昧”的眼神交流以及白阮歌羡慕嫉妒恨的目光,想起自己此番的目的,不自在的咳了一声。 他硬着头皮打破这尴尬而又微妙的氛围:“皇上不愧为万民之表率,开历史之先河,在下望尘莫及。黎国和我大梁千年交好,皇上登基亦是自然,下官此次出使,一来祝贺新皇登基,二来敝国太子殿下对贵国北烟郡主思念成疾,希望皇上恩准郡主远嫁。” 呵,先河。 说话要不要这么含蓄,谁还没读过两年书。 夜流筲仔细打量了这个书生装扮的男人,脸色有些难看。 他忽视其所说的先河,表率为哪般,正襟危坐:“两情相悦甚好,只是如今先帝仙逝还未过百日,让郡主远嫁甚是不妥。” 李东青正要辩解,一道甜美的声音抢先一步,只见那位北烟郡主“啪”的一拍桌子,眨着一双酷似夜流筲的眼睛说道:“皇兄皇兄,父皇不是说了把百日守丧改成十日吗,再说你都早就封后了……” 夜北烟便是原身的胞妹,和他三分相像,性格却要更加活泼,明艳动人,惹人喜爱。 一个接着一个说,一时间还真让他想不起来梁国的太子是哪位能人异士,怎么勾搭上的他的亲妹妹。 李东青再接再厉:“皇上大可不必担心郡主当了太子妃会受委屈,陌殿下和皇上从小就是好友,他的为人想必皇上再清楚不过。” 陌殿下? 夜流筲愣了一下,陌姓不常见,但他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等等……陌子闻? 脑海中浮现出几幕熟悉的回忆。…… 犹记那年,春暖花开,先帝将一位公主嫁到了梁国,迎亲队伍上,便有陌子闻。 十四岁,风华正茂,才貌出众,已经是梁国人人称颂的未来接班人。 而夜流筲才九岁,一直被养在行宫少有人知,由于魂魄不全的缘故,身子娇弱时常生病,脑子也不太好使,有些傻里傻气的。 陌子闻自打第一次见到起,就一天到晚拉他看星星看月亮,谈天说地聊人生,傻里傻气的他以为这就是兄弟情,自然也是每每陪着,聊完理想聊人生。后来,陌子闻在圆月下说道:“本王以后一定会娶小筲当太子妃。” 那时的他以为这是个玩笑,一笑而过。 之后过了两年,先皇后去世,先帝册封了一位皇贵妃为后,据说陌子闻在梁国皇帝面前求了一天一夜,才拿到了出使邻国的通关文牒。 到了黎国第一时间翻墙进了他居住的行宫,又是一通谈天说地聊人生,离开时恋恋不舍的说:“再等等,等下次见面,我一定会让你成喃凮为我的人。” …… 罪过啊罪过。 夜流筲抖落一身鸡皮疙瘩。 他现在魂魄齐全自然没有那时候那么傻乎乎脑子一根筋。 成为他的人……这句话的歧义有多大用脚趾头就知道了好吧! 所以,梁国太子喜欢的是男人啊,而且那个男人似乎就是朕…… 夜流筲看了一眼春心萌动的夜北烟,完了,脑子更疼了。 他皱着眉,手指抵着眉心揉了揉:“北烟,终身大事不可儿戏,三思而后行。” 李东青完全没有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补充道:“对了皇上,殿下为了向皇上表明真心,已经快马加鞭从梁国赶来了。” “……” 为什么是对朕表明真心…… 他皱眉皱的更紧了,好看温润的眉眼挤出一个皱巴巴的“川”字。 夜北烟闻言大喜:“真的吗李大人!” 李东青点点头,“是的。” 夜流筲待不下去,他只觉得如芒在背,找个借口便先离开了。 一个人的性取向怎么可能突然由弯变直,说不准那姓陌的就是刻意借着北烟的由头,实则是为了接近他。 这倒也不是夜流筲过于自信,实在是他从未听说过陌子闻同夜北烟有过什么瓜葛,反倒是夜北烟先前见过几次对方 同原身夸过他好几次。 离开了宴会,夜流筲快步走在前头,决定这几日先把自己藏起来再说。 保不齐那货以北烟为名真的对他做什么大逆不道之事,万一又知道了越卿威逼利诱他成婚,两个人掐起架来。 最重要的是,无论是越卿还是陌子闻,朕都打不过…… 他的烂桃花,怎么都是些男的! “陛下走这么快做什么。”越卿不知从哪摸来的撒金折扇,慢悠悠的跟着出来了。 他一副看好戏的姿态:“让臣猜猜,莫不是因为那个梁国太子。” 夜流筲突然停住了脚步,蓦然转身,若不是越卿退后的及时,他险些撞进男人怀里:“你靠这么近做什么?!” “是陛下忽然停下来的。” “我——!” 他被反驳的语塞,立马退开了十尺,上上下下打量了越卿一番,黝黑的眼眸机灵的转了转,有了注意。 笑嘻嘻的说道:“爱卿,万一有人对朕意图不轨,你如今身为后宫之主,是不是应当管管?” 越卿在朝中的势力不弱,把一个别国太子撵走,定是不在话下。 夜流筲搓了搓手,期待的笑着。 越卿甩开扇子,在胸前轻轻的扇风,想了想,抬起自己拿着扇子的“纤纤玉指”,一脸真诚地说道:“陛下也看到了,微臣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只能像历代皇后那般在陛下身后承欢,吃陛下的,用陛下的,挥霍陛下的。” 第13章 朕和爱卿互相甩锅 夜流筲还想再恳求一下,越卿接着道:“何况,身为皇后要大度,三千佳丽,微臣又岂是那争风吃醋的小人呢。” 他眯着眼睛笑着,显然是不打算插手,只想看好戏。 夜流筲咬了咬后槽牙,最后还是碍于这厮的权势,忍下了这口气,愤然离去。 * 陌子闻的马,真当是快。 夜流筲还未想出对策,第二日清晨,他还在梦中辗转反侧暴打越卿时,便模糊听见不属于梦境的尖细声音从远处传来:“陛下,梁国太子求见……” 夜流筲咂巴了两下嘴,“……” 忽然,他“唰”的一下从龙床上弹起,瞪大朦胧的双眼看着紧闭的檀木门。 太子?陌子闻?这就来了? “陛下,梁国太子陌子闻求见。”小太监又扒着门缝喊了一句。 夜流筲反应过来,急忙抓了一把衣服鞋子,东张西望了一会儿,急中生智说道:“就说朕昨晚在长春殿歇下了!” 他抱着一坨衣服鞋子,只穿了一件单薄的里衣跳窗逃之夭夭,偷偷摸摸的潜去了历代皇后居住的长春殿。 袖手旁观见死不救? 反正皇宫里已经传遍了朕是个雌伏承欢的傀儡金丝雀,也不差这一次了,死也要拉越卿垫背! 是以,夜流筲毅然的吹着冷风,抱着衣服,顶着两个浅浅的黑眼圈从长春殿的后门溜了进去,不走正门,爬窗翻进了主卧。 室内温暖,地上不同那时夜流筲被锁在这里,如今这里铺上了细软的毛绒地毯,一脚踩进去,就像是没入草坪了一样,还泛着暖意。 榻上的人背对着窗口,一头墨发铺了半床,从身后看倒是暂时分不出男女,他听见屋内猝然响起的声响,懒洋洋的翻了个身。 夜流筲吓得缩在角落,等翻身的动静一过,这才从帘子后面探出一个头来,见男人依旧双眸紧闭,便嗖的一下钻上了床,躺下。 他只占了个床沿,随意盖了点被褥的角落,两人各睡一边,中间足以容纳两人。 躺平在床上,算算时间,陌子闻也差不多该在宫人的带领下,找到长春殿来了。 “陛下?”越卿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靠了一些过来。 他从容的用手撑起脑袋,斜躺在床上,玩味的卷起一缕夜流筲的发梢,打了个圈放在鼻尖闻了闻,“还是沐过浴来的,是想同臣鸳鸯交颈,被翻红浪?” 翻个屁! 夜流筲规矩的双手交叉,又往床边挪了半分,轻咳一声说道:“爱卿既然吃朕的,用朕的,挥霍朕的,养卿千日用卿一时,还望今日爱卿陪朕演场戏。” “陛下相邀,自然不敢推脱。”衣襟随着他的动作有些敞开,露出结实的胸膛,“只怕臣入戏太深,深陷其中。” 夜流筲淡然看了一眼他露出来的身材,有些羡慕,心想果真人真有完人,竟然不是个文弱书生? 冥界给他投胎的时候,是不是把所有的技能点全满上了? 他收回眼:“五百两。” “陌子闻?”越卿挑眉,“早听说陛下与临国太子有染,陛下这是准备把不要烂桃花甩给微臣?” “你不也给把那个白阮歌甩给朕?”夜流小声嘀咕,眼神不自在的转溜,斟酌片刻,道:“六百两,前些日子被爱卿骗走颇多,实在是没钱了。” 越卿眯起眼睛,像是在思考,过了一会,他笑着点了点头,“陛下这是说哪里话,咱们是一家人,说什么钱不钱的。” 夜流筲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大,大人,梁国太子求见。”宫娥隔着屏风,自然是看不见里面突然多出来的人,她只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推攘后,越卿才开口,“请他进来。” 宫娥不敢多想,连连点头说是。 夜流筲的身子已经半个悬在床外了,一把被越卿捞了回去,惯性一滚,竟然直接压到了他的身上。 十九岁的少年身子骨弱,没多少分量,何况他在压上去的那一刻便张开手,将自己的身子撑了起来,警惕的看着这个油嘴滑舌浑身危险的男人。 越卿的手还放在腰间,他眨了眨眼睛,桃花眼里闪过一丝精光,快的不易捕捉。 紧接着,他把被子扯上了。 夜流筲觉得不对劲极了,小脸慌乱的皱起,“不是,不是这种演戏!” 哪怕是假的,可是传出去了,总要说他这个皇帝不知节制,拉着丞相白日宣淫也就算了,还当着别国太子的面前宣…… 这可比断袖严重多了! 说不准还要载入史册,他哪怕死了都要遗臭万年! “陛下不是一直想压着微臣吗?如今实现了,反倒是不满意了?” “朕何时说过……” 只是在心里想想罢了,而且,只是觉得自己哪怕真的同男人在一起,也应当是上面那个,哪有说想要压着他了! “既然陛下不曾说过,那我们换换吧。” 越卿说着,扣住夜流筲的腰,想要转变一下两人的位置,夜流筲下意识直起腰,一手按住他的手,一手推着他的胸膛,“说过,朕说过,朕就喜欢在上面,爱卿身娇体贵,还是躺着的好。” 夜流筲哈哈干笑了两声,越卿想来也不想这样像狗似的趴许久,听了这话,果真又躺回去了。 “陛下可以再下来一些。” 夜流筲撑着手,咽了咽口水,吃力的憋出几个字来,“再来下,朕要撑不住了……” 他的额头已经冒出细密的汗水,还真像是正在伴侣身上“辛勤劳作”的男人,但夜流筲自己知道,他只是这样绷着身体,平板一样撑在别人身上罢了,被子底下十分纯洁,却也十分消耗体力。 陌子闻被宫娥直接领到了寝宫里,一进门便看见两人“衣衫不整”的上下交叠在一起。 “小筲,你……”他错愕的瞪大了眼睛,英俊的面孔满是不可置信。 原本还挂着淡笑的嘴角已经黯然的耷拉下去,目光有些扭曲,连着说出口的声音都抖了几分。 夜流筲还在思考,如何把锅甩的干干净净。 不过这样的姿势来说,显然是自己“心甘情愿”和越卿勾搭在一起的,不知道这位脑子一根筋的太子,会不会再继续纠缠了。 看他脸色,似乎不是很想放弃? 第14章 朕天天给爱卿送钱 陌子闻花了许久才消化完他心爱的人正在自己面前和别的男人睡在一起,晃过神来,看清那个被压着的男人,顿时如遭雷劈,脸色惨白,“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的声音拔尖了几分,就连自己都没有注意到,随后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脸色变得铁青。 早在来之前便听闻黎国新帝打破祖制,立了一位男皇后,莫不是就是越卿?! 他不介意小筲娶女人,但是,为什么皇后会是男人,还,还是本朝的丞相! 越卿这人权力滔天,在朝中一手遮天,说一不二,难不成,是他也喜欢小筲,威逼利诱! 对,定然就是这样了! 陌子闻心中尚剩着三分幻想,听见越卿一字一句道:“因为本官如今是黎国名正言顺的后宫之主,是吧陛下?” 夜流筲双手发酸,喘着气:“是,爱卿说得是。” 话音刚落,夜流筲便察觉那只一直搭在自己腰背上的手挪了挪,趁他不注意,在他腰后猛然摁了一下。 “呜……” 发软的双臂哪里承受得住额外的重量,夜流筲直直的摔在了越卿身上。 对方便顺理成章的伸手将肩膀搂住,不怀好意的笑了笑,紧接着向上挺动了一下腰腹,同时掐了把夜流筲腰间的软肉。 “嘶……”越卿下的劲大,手指又冰,夜流筲整个人都痉挛的抖动了一下。 太特么痛了! 陌子闻的脸都黑了。 “殿下怎么还在?皇后寝宫可是后宫重地,殿下私自进来也就罢了,还堂而皇之的看本官与陛下的床笫之事,这要是传扬出去,就不知道梁国会不会另立太子了。”似笑非笑的眼眸不经意的扫过两人,唇角微扬。 夜流筲已经没脸见人了,他默默把头缩进被子里,被迫听着身下男人一下一下有规律的心跳。 越卿真是太无耻了,说好了让他在上面,竟然……竟然这样! “是小王考虑不周,打,打扰了。”陌子闻垂在身侧的双手捏紧,苦涩的笑了笑。 脚步不稳的离去,险些一个踉跄撞到屏风,背影孤寂,像是被世俗抛弃了一般。 夜流筲看了两眼,心里并无起伏。 他本来就不是人类,自然不是很懂人类的悲欢离合,若非冥仙城那乏味的生活,他也绝对不会绞尽脑汁不择手段的来人间了。 送走了一个迷途少年,他甩锅的目的也就完成了,伸手抓过一旁散落的衣服:“多谢爱卿,朕还有早朝,先走一步。” 虽然早朝已经迟到,但好歹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虽然这次朕应当又被当成了下面那个,但起码,陌子闻只会以为是权势滔天的越相逼他这样做的。 要针对,也该针对越卿,最好打起来,让朕坐收渔翁之利才好! 越卿一把打掉了夜流筲刚捡起来的衣服,翻身将他压在身下:“陛下这是用完臣就丢” 夜流筲理直气壮:“朕有给六百两演出费!” “六百两可不包括陛下在微臣身上骑了一炷香。” “那分明是你掐我在先!” “那陛下也是骑了的。” 越卿危险的眯起眼睛,一只手撑在夜流筲的耳边,一只手轻轻抚弄他的下巴,好像只要身下人再多说一个不字,就直接下手把他掐死。 夜流筲闭嘴了。 他吵吵不过越卿,打又打不过越卿。 君子报仇十年未晚,有本事等朕死了再一较高下! 夜流筲开始躺尸,反正早朝已经迟到,越卿都不着急,他着什么急,黎国的臣子又不是他的臣子,都是越卿的爪牙罢了。 朕一个吉祥物都算不上的皇帝,上赶着当什么早朝摆设啊。 过了一会儿,夜流筲被这一眨不眨的目光盯的忍无可忍,捏着拳头道:“你就算这样盯着我把我盯穿,我也拿不出更多的钱了!” “国库不是朕一个人的小金库,黎国百姓受难,还得拿出来赈灾救粮,黎国士兵官员,全靠着国库养活,两千七百两已经朕目前的信用能提出来最多的银子了。” “臣也没说要银子。” 越卿目光炙热,夜流筲愣了愣,咕咚咽下了一口口水,捂住衣襟,“朕不卖身的!” “陛下这脑袋里面,一天到晚都是在想些什么?” “……你!” 分明是你一直打擦边球!在外人面前对朕这样那样这样! 越卿轻笑了一声,心情不错,便不再逗弄他,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听闻邻国这次送来的东西着实有趣罕见,微臣没见过世面,甚是好奇。” 丞相府宝物不计其数,随便失窃一样就够那贼上下三代吃穿不愁的,这算什么没见过世面!分明就是想要占为己有! 夜流筲正要拒绝,越卿轻轻的说:“若是将国库收支交给微臣来管就更好了。” 夜流筲气的差些没喘过气来,冥王究竟是为什么能让这种狗东西还活着为祸人间的!朕要连冥王一起投诉! * 当天下午,库房里的奇珍异宝全都被抬着进了长春殿,连条凳子都没剩下。 美名其曰:长长见识。 不过这样不是全然没有好处的,想来是越卿那狗东西觉得受贿过多过意不去,竟然开始放权了。 其中一点便是,夜流筲当了十几日的摆设,今早总算是见到了堆了一沓高的奏折。 重要的已经被收走,剩下的这些算不上无关紧要,但也绝对不是什么要事,只能说拿来练练手正好。 他原以为,出了冥仙城,这种折子堆到小山高的日子就一去不复返了,谁成想当了皇帝之后,批折子的程序更多——各个审批盖章,就连善意的问候都要一一回复。 尤其是近日,御花园设宴之后,朝中大臣像是转变了态度似的。 他早上少吃了几粒米,多吃了一口肉,下午便有官员进宫劝他保重龙体,多吃肉会肥胖,会引发各种疾病;晚上去散步,明早准有人苛责那路不够敞亮,劝他保重龙体,没个继承人万一摔了朝廷咋办,得亏越卿如今镇在后宫,在朝中一手遮天,是以暂时有眼力见的大臣还不敢提选秀,开枝散叶的事。 “苏爱卿,朕现在退位还来得及吗”夜流筲看着这一堆问候他身体的奏章,就觉得头疼。 第15章 朕的爱卿深藏不露 苏公乘目前专门指导新帝如何处理政治难题,教他批阅奏折,听他这么问,恨铁不成钢的叹了口气。 把手中整理好的奏折一放,语重心长道:“陛下切勿小孩子心性,这一国皇帝不是儿戏,岂是说当就当,说不当就不当的?” 夜流筲指了指奏章上杂七杂八的问候:“可朕这里大多是问候龙体的,一些要务都送去了长春殿。” 苏公乘一噎,苦口婆心道:“龙体也是国家大事,再过几年,等越卿放权放到他自己收不回来了,咱们斩草除根,把他!” 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夜流筲:“……” 反正现在看来,还是朕被抹脖子的几率大一些。 太监总管在一旁拿着拂尘赶蚊子,弯腰细语道:“陛下,不如广招秀女为皇家开枝散叶,也好早日当个逍遥的太上皇啊。” 得,好不容易那些官员不敢说的你还给说出来。 “招秀女进宫需要皇后同意过,凤印盖章才可。”苏公乘好不容易松了口气,提到朝中毒瘤,忍不住冷哼一声,“至于这凤印,陛下还是别想了,凤印由神血玉雕刻而成,越卿惦记神血玉已久,恐怕早就已经将它重新雕成别的玩意了。” “……?”夜流筲又不能理解了。 越卿又不缺把玩的东西,上一回逃跑可是能戴东西的地方全都挂满了饰品,镯子七八个丁零当啷的,脖子上也全是珠子璎珞,怎么会把好端端的凤印,又雕成别的东西呢? 苏公乘看了一眼夜流筲不解的眼神,缓缓解释道:“不然陛下以为那奸臣要神血玉做什么?还不是坊间传言将神血玉串一直戴身边,可以美容养颜,延年益寿,还可以增强人的内功,那奸佞成天跟个花孔雀似的神神气气,对他而言,这可是个好东西,一举三得,还管它是不是凤印!” 要不是当初在墙上逮到了这个贼人,他后来又突然对这后宫生了心思,恐怕现在传国玉玺和凤印全都丢了。 夜流筲:“……” 虽然有些离谱,但想想是越卿,倒也正常。 ……等等。 内功? “越相会武功?”夜流筲拧着眉,蓦地站了起来。 他不是说自己纤纤细手肩不能抗手不能提吗?怎么看也是一副没骨头的懒散样子,怎么可能还会武功! 苏公乘捋着胡须,一脸所以然的地点点头,“所以他不仅祸乱朝纲,先前还因为率领五千精兵,将敌国五万人马团团剿灭,而从先皇手中把虎符骗走了。” 夜流筲不可置信:“可是他前几日还骗朕他伤风感冒了!” 他可是听了他的鬼话伺候了他整整半宿!半宿!! 最后还被宫人传的沸沸扬扬的,可算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这个狗东西! “所以按照老臣的经验,陛下日后把他的话当成在放……空气就行,示弱好说话就意味着他要开始讹钱了。” 苏公乘颇有经验的传授,夜流筲愤慨的点点头:“……朕知道了。” 苏公乘孺子可教的摸了摸胡子。 “对了,李公公,劳烦去请几个工匠来,把玉玺磨成串珠,朕从明日开始练武。” 夜流筲把装着玉玺的锦盒端起来,李公公正想接了去,却被苏御史吃人的眼神吓退,一脸为难:“陛下,您,您就别为难老奴了,咱不能问罪丞相大人,但是龙玺可丢不得啊!” 他见外面来了个人,连忙退开,端正的站到一旁提醒道:“陛下,四王爷来了。” 四王爷夜流辰乃是大皇子生前走的最近的一个皇子,是这些皇子中与先皇长得最像的一个皇子。 夜流筲示意李公公赐座,自己坐在了龙椅上颔了颔首,声音清朗,“四弟怎么来了?” 夜流辰行了礼,顺着檀木的椅子坐在了苏公乘边上,吊儿郎当的翻了翻已经批阅好的排放整齐的奏奏折,语气神秘:“皇兄听说了吗,怀德县那边好像是出了个妖怪,据探子来报,吃人呢。” 闻言,苏公乘放下奏折:“出了如此大事,怎么都没人上报?越卿那里也没有折子说明。” “唉,本王也是刚刚知道,据说那妖物是盘踞于无妄山,刚开始以牲口为食,后来就把目标转移到了县中百姓身上,而且还会剥了人皮披在身上诱骗过路人,如今怀德县人人自危,失踪人口都过半了!” 夜流筲想了想,沉吟道:“吃人的妖算的上是恶妖了,可要请几个抓妖的道士法师?” 法师是专门降妖抓鬼的,虽没有神仙这么厉害,却也可以对付一些妖怪鬼怪。 他在冥仙城中常常看见有人家请某某道士除妖并且大办宴席庆祝的,此等除妖喜事几乎天天都有记录。 “皇兄莫要小瞧了那妖物,据说怀德县的县令早就请了几个坊间供奉的道士和法师,可进入无妄山后无一人生还,当地县民又筹集了一批资金,请了个修为高深的仙人,结果也是杳无音信,后来城门口上出现了一架白骨,就用钉子钉在那儿,经查验就是那失踪的仙人,可吓死了好些人呢。” 人间的仙人又比法师高一阶,若说法师只是一只脚踏进修仙途,仙人则是全身进入了修仙途,虽不比得仙界的真仙,但会些术法,修为低的可以御剑飞行,修为高的可凌空而立,在人世间绝非等闲之辈。 那些高等大国皇权几乎已经成为摆设,实际的掌权者,全是那些有仙途的大家族。 “哎呀陛下!”李公公突然大叫一声,“您看这是不是怀德县那边快马加鞭送来的?” 他从砚台下抽出一章摊开的册子,上面还有几滴干墨,落款正是怀德,边上还有一个小小的“急”字印章。 夜流辰所言不假,只是这妖物从何而来 如此在只有普通老百姓的国家大肆吃人,不怕违背定律,被天道抹杀吗? 沉寂片刻,苏公乘严肃地说:“陛下初登大宝,此妖不尽早除去,恐被有心人利用煽动民心,届时必为国之大患!” 夜流筲皱着眉心,头疼的用手捏了捏额头:“可是如今国内并无能人异士,仙人都拿它束手无策,朕要如何铲除?” 他已经不是神通广大的冥仙城城主,法力尽无,身子弱的连普通人都打不过,如何救民于水火? “老臣知道有一人,若他肯出手,自然不是问题。” “谁?”夜流筲和夜流辰异口同声。 苏公乘捋着胡须:“越卿。” 第16章 爱卿问朕成没成年 夜流筲呆愣在原地,“御史说的越卿,真的是朕认识的那个?” 住在长春殿的,一天到晚只想着怎么从他身上骗钱,无所不用极其的越卿? “回陛下,是的。”苏公乘答道:“越相大人虽然确实有点不太做人,但他绝非等闲之辈,是有点神秘色彩在身上的。” 越卿这人出现的突然,一出现在大众眼前便已经让先帝对他言听计从,没有进行科举考试,轻而易举的当上了违背祖制当了丞相,简直从未有过。 更是仅用五千精兵,就能把敌国五万人马打得节节败退,就算是战神在世,也不可能如此顺遂英勇。 夜流筲知道,越卿不要脸,会武功,却实在是没想到那家伙竟然还能除妖! “那他应该算是仙?” “应当不是,他身上并无那些仙人口中的灵力,老臣也从没见过他使用凡人看不懂的法术。” 夜流筲陷入沉默,在风中凌乱。 俊秀的脸庞狠狠皱起,细长白玉似的手指扣着桌面,抿了抿粉色的嘴唇。 脑海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咵嚓一下碎了,又重新拼凑起来…… 他以为人类弱不禁风,会因为区区的疾病而轻易死亡,但现在看来,似乎低估了人类自力更生的能力…… 哦不对,应该说是越卿的生存能力。 不管他神不神秘,归根结底还是个人,想必天下人死光了那厮也能活的风生水起,相较于如今的自己,堂堂神明竟然虎落平阳被犬欺,十日未到就被讹走了六千七百两…… 夜流辰倒是不意外,毕竟除了他单纯的皇兄,朝廷上下,没有人不知道越卿的手段。 只是没想到苏公乘这老匹夫这样合他心意,一上来就直奔主题,直接把越卿给搬了出来。 人家是能除妖不错,但皇宫里的日子养尊处优,越卿又不是那爱管闲事,同情心泛滥的人,区区一个县而已,等那妖怪吃够了人,自然就往别的国家去了。 不过他正好试试近日宫中的传言是否属实,若是丞相大人真的好男色,他府里豢养的那些小馆可不就有了用武之地? 夜流辰玩着腰间的宫绦,痞笑着提议道:“既然是越大人这不就好办多了?皇兄去找他说说,捉妖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可是朕……”夜流筲有口难言。 他总不能说越卿只是耍着他玩,实际上每一次配合表演强买强卖动辄好几百两上千两银子,已经把他的钱全部骗光了吧。 他再去求人帮忙,别说国库钥匙都要赔进去,恐怕自己身上就只剩条裤子了。 夜流筲想着让苏公乘去,毕竟苏公乘是朝中唯一一位敢正面骂越卿的老臣,何况上一次本是说好他变卖家产地契换来越卿帮助,结果到最后,竟然是苏公乘把朕给卖了,被迫和这奸佞成婚! 这回怎么也轮不到朕头上! 他张了张嘴,对方却已经接话说了下去:“四王爷说的是,这事若要越卿出马,还得陛下亲自出面。” 夜流辰:“是啊,皇兄同越大人走得近,吹一吹枕边风,他不就答应了嘛?” 苏公乘:“陛下,一切都是为了百姓啊!” 两人连同身后站着当摆设的李公公齐齐把目光投向小皇帝。 夜流筲:“……” * 夜流筲又到了长春殿的门口。 此时的长春殿,琳琅满目,处处奇珍异宝,就连院里种的花草都是百年难得一遇的珍品,千金难换。 这都得益于越老贼从他手中把各国进献的东西全部坑走了。 越卿已经从穿戴几个城,转而变成了坐拥几个小国。 若是再把国库钥匙赔进去,相比他的身价是要脚踩几个大陆了。 “爱卿。” 夜流筲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敲了敲开着的宫门。 越卿闲适的躺在贵妃榻上晒太阳,翘着二郎腿,身后有人撑伞遮阳,两边有宫女执扇轻扇,边上有张紫檀小桌,放满了各色的美食。 这小日子过的,看的夜流筲羡慕不已,暗自吞了吞口水,心道自己日后一定要抓紧退位,赶紧过上逍遥的日子才行。 越卿眯开眼看他一眼,转而又慵懒的闭上,伸手捻起一颗已剥皮去籽的紫葡萄放入嘴中,极为享受的“嗯”了一声。 夜流筲有些尴尬,有些嫉妒,有些不知所措。 他第一次求人帮忙,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干站在长春殿门口,揣着手想了许久,讪讪说道:“爱卿不请朕进去坐坐?” 越卿又半眯着凤眸瞧他一眼,挑眉片刻后,这才摒退左右,慢悠悠的坐起来:“无事不登三宝殿,陛下这是又有求于臣?” 又??? 什么叫又!!! 夜流筲僵着讨好的笑容,心里不服气,微微皱了皱眉。 要是在以前,莫说是一个小妖物,就是神魔仙佛在他面前也是不堪一击! 若不是不想再回去那鸟不拉屎的冥仙城管那一城仙神,他犯得着如此低声下气的求人? “怀德县出了个妖怪。”他泄气的说道,生怕越卿不予以重视,又补充了一句,“听说吃人。” “哦,陛下放心,微臣不吃人。”越卿觉得撑伞的宫女走后,天上的日头还是有些晒人,便从紫檀小桌下面抽出一把玄青色的伞,给自己撑上。 夜流筲看着这矫情的人,不论怎么看都不像是会武功的人,不禁怀疑苏公乘是不是年老记性不好,记错人了。 他无语的抽了抽嘴角:“苏御史说只有爱卿可以将之收服。” 越卿转了转伞,插到椅子后面架住:“所以,要微臣这风一吹就倒的身子不远万里去抓妖?” “风一吹就倒?”夜流筲心中冷笑,若不是苏公乘已经告诉了他真相,他说不定又要被这表象迷惑了! “可是苏御史说爱卿力扛千斤,比仙人还管用。” 小皇帝穿着成熟的明黄色龙袍,拘谨的站在门口,头上的几缕碎发像是有小脾气的翘着,眨着灵动好看的杏眼,眸色清澈见底,一副好骗的模样。勾起的嘴角边上还有一处浅浅的梨涡,更加增添了少年感。 越卿看了一会,收回目光,低笑着说,“陛下真的有十九了?” 夜流筲:“?” 第17章 今天朕被亲妹坑了 夜流筲听着寒飕飕的,这人莫名其妙问他几岁做什么?难不成他还能看穿外表,发觉里面的魂魄已经活了上万年? 他摸着胳膊,多少有些心虚,挤出个笑容来装嫩:“有的,还有两月满二十了,爱卿问这个做什么?” “臣随意问问。”越卿漫不经心说着,轻笑了一声,语气算不得正经,“总不能和未及冠的小孩不清不楚的。” 这个世界不管男女,十六便已经是成年了,他若非身子骨弱,也应该早就立了太子妃,而不是等到十九还孤身一人,便宜了越卿。 夜流筲揣着手,僵直着背:“……倒也没有不清不楚。” “没有?宫内可是都传遍了臣和陛下关系斐然。” 夜流筲:“那还不是……!” 还不是你天天打擦边球,营造出来的假象! 他拘谨的站在门口,幸好长春殿门口平时连下人都不敢从这儿路过,正好免了这副狼狈尴尬求人的样子被旁人看去。 反正说是说不过越卿,夜流筲深知他的脸皮如今还不足以和越卿抗衡,深吸了两口气,想到此行的目的,干脆不再接话,而是转变话头,问道:“怀德县一事,爱卿究竟帮不帮忙?” “微臣若说不帮呢?” “那便只能朕亲自去了。” 他担心越卿真的冷眼旁观,转而略带威胁的说道:“朕若是一人前去,必然不是那妖怪的对手,届时,爱卿恐怕还没玩上几日宫斗,就要退位了。” “看来臣非去不可?”越卿从贵妃榻上坐了起来,如瀑的长发随着动作披散在身后。 夜流筲抿着嘴唇,认真的点点头。 越卿沉默了片刻,话锋一转:“其实微臣也不介意当太后。” 夜流筲笑意僵住,歪着头,脑门上缓缓浮现一个问号:“……?!” 论腹黑和不要脸,他确实不是越卿的对手。 都说人生跌宕起伏,但他的人生似乎只剩下了跌和伏。 夜流筲深呼吸了好几下,从牙缝里憋出一句话来:“但你又不会生,哪来的儿子登基扶你当太后?” 越卿露出苦恼的神色,夜流筲终于觉得面子扳回了一城,正要再接再厉,却听见对方不急不缓的说道:“陛下觉得,诸位王爷当中,他们是更愿意当王爷呢,还是愿意认我为父,当皇帝呢?” 自然是认贼作父,当皇帝。 哪个男人不想当皇帝? 朕错了,什么跌宕起伏,朕这才开始的崭新人生连个动荡都没有,都在泥地里度过了。 “陛下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越卿半开玩笑的喟叹一声,不再捉弄他:“微臣方才说着玩的,陛下相邀,臣哪敢不去呢。” 他倒是着实想见识一下,一个小妖究竟有多大本事,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吃人剥皮,竟是都能闹到这小皇帝面前了。 “真的?” “自然。”他勾唇一笑,“不过微臣有个小小的条件。” 夜流筲下意识捂住了腰间的荷包和象征皇帝身份可以自由进出国库的雕龙玉佩,警惕的看着对方,“什么条件?” 越卿,“臣一人前去了然无趣,想要陛下陪同。” 夜流筲想都不想拒绝了,“朕是一国之君,怎么可以轻易离开皇城,朕去不了。” 越卿眨了眨眼:“四王爷暗中招兵买马,微臣不在皇城,陛下哪天晚上被人刺杀了,臣可是会心疼的。” “夜流辰想谋反?”夜流筲错愕的抬头,对上那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一时不知道该不该信。 夜流辰同大皇兄生前走得近,倘若真的怀有异心,那越卿离京,岂不是正好中了他的下怀! 不管怎么说,这奸臣起码不会要他的命,反正他在皇城,也只是一个傀儡,去哪不是去?就当是去怀德县微服私访了。 “朕还是陪爱卿一起吧。”夜流筲讨好的笑了笑。 * 怀德县的事情还没有大面积传扬开来,微服私访一事,不知怎么的就传成了帝后二人要去怀德县游玩。 好在夜流筲还被蒙在鼓里,不知道在宫人眼中,已经从可怜的傀儡,变成了正得幸的小宠。 少府监又开始忙碌起来,监管大人还不忘自掏腰包准备了一箱财宝方便越卿见财起意,这样一来应当也不会太过为难陛下——他虽然是越大人这边的,但谁让最近谣言正起,万一哪天陛下就成了“自己人”呢。 对主子,自然是要趋炎附势一点,不然如何同流合污,吃香喝辣呢。 少府监拨完银子,置办完随行的东西,苏公乘还是放心不下夜流筲这根听话的独苗苗和越卿一同出去,便把朝中琐事托给吕康帮忙处理,一同跟着去了。 偌大的皇宫仅仅是少了两个人,却如同陷入了死寂一般。 马车一驶出皇城,便看见两辆显眼的马车停驻在城门边拦住了去路。 是陌子闻。 他带着斗笠坐在车夫的位置上,边上的马车外面坐了两个婢女,不用想,必然就是白阮歌了。 “你们不是回去了吗?”苏公乘看着两日前便告辞回国的两个人,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陌子闻下了马车,举手投足间一派贵气,他拱手道:“御史大人,小王本想回去的,但是见贵国景色怡人,想要四处走走看看,昨日听闻陛下要微服私访,便又折返回来,想要同行。” 白阮歌掀开帘子,看着夜流筲,凤眸紧眯,哼了一声道:“本宫亦然。” 她可不信,越卿会是断袖,定是这狗皇帝逼迫的! 苏御史直头疼,忽的又听见陌子闻马车后传来一阵熟悉的尖叫,顿时更加头疼了。 “啊!” 一个娇小的人影噔噔噔提着粉色的百褶裙跳上了陌子闻的马车,花容失色的缩在他身后:“陌大哥,后面有虫子呜呜。” 这下夜流筲也头疼了:“夜、北、烟!你快给朕回去!” “我不!”夜北烟也想不到她只是想要和倾慕的人私奔,怎么现在就变成了抓包现场了?! 她惊愕的抱住陌子闻的胳膊,一副死都不会撒手的决然模样:“皇兄~人家不会添乱的,陌大哥那么厉害,他会保护我的,再说皇兄不也要皇嫂保护吗?陌大哥保护我,皇嫂保护皇兄,刚刚好。” 皇……嫂??? 话落,几人皆陷入了沉默。 第18章 朕与爱卿同榻而眠 “你——!”夜流筲咬牙切齿,不明白小时候可爱的妹妹,如今怎么这般牙尖嘴利的。 说起话来怎么一套一套的! 皇嫂你个头! 陌子闻听见皇嫂身形一僵,笑容凝固,白阮歌也好不到哪里去,满脑子都是那一声皇嫂,柳眉紧紧蹙在一起。 “郡主一人回去,也不甚安全。”悦耳的声音缓缓想起,夜流筲回过头去瞪了一眼越卿,后者展开扇子,轻轻一笑。 夜北烟点头如捣蒜:“是啊是啊,皇兄以为臣妹现在回去就安全了吗?人家只是一个弱女子,又没带丫鬟,万一被歹人挟持了怎么办。” 也是,万一夜流辰真的也想谋反,他妹在这里倒是更加危险了,还不如随身带着,正好也能缠住陌子闻,免得他一直纠缠自己。 夜流筲叹了口气,勉强的点点头。 “谢谢皇兄皇嫂!”夜北烟开心的搂住陌子闻的胳膊,粘着他进了马车里。 * 一路上,夜流筲时不时的往越卿脸上瞥,不知道这人打的是什么主意,究竟是对自己的抓妖技术太过自信,还是真的被他妹妹一声皇嫂给转了性子…… 他瞅的直白,盯着对方的脸便陷入沉思。 越卿始终保持着疏离的假笑,举手投足之间是与生俱来的贵气,仿佛生来就是要掌控政权,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 他忽而转头,放大的俊脸凑到小皇帝面前,似笑非笑:“陛下看了臣一路了。” “啊?”夜流筲愣了愣,从神游中回过神来。 头上的一缕碎发被外面透进来的风吹的向上卷起,乌黑的杏眼笑了笑,弯成一个弧度,半张脸被夕阳照成暖红色,像是刚成熟的樱桃,可口的想让人咬上一口。 夜流筲规矩的坐着,收回视线,“朕在想,爱卿怎么让北烟一同出来了。” 竟然不趁机问他要保护费,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越卿盯了他一会儿,含情的眼眸把人逼得缩到角落里坐着,才笑着收回,“唰”的甩开扇子,嗓音磁性:“臣也不想啊,可是她叫臣皇嫂。” “你!”夜流筲想反驳,但看到越卿那副摆明了逗他玩的表情,又旗鼓作息了。 压抑住想要骂人的冲动,他咬牙切齿道,“爱卿这年纪,都够做北烟的父亲了吧!” 夜北烟才比他小一岁,成年不久,越卿却是在先皇在位时就早早掌权了,不说十几年,也该有七八年了。 还要除去他掌权过程中的几年,这样算下来,越卿少说也该有三四十岁了。 这年纪,确实够当爹了。 越卿果然神色有异,轻咳了一声,勾着唇角说道,“陛下说笑了,微臣才二十五。” “二十五?”他狐疑的咀嚼了两下这个年龄,反正他是不信。 * 怀德县离皇城相聚甚远,尽管从日出开始赶路,到了日落,万籁俱寂,也不过走完了三分之二的路程。 马车夜间难以赶路,他们这一行女眷又多,夜北烟坐到下午,已经头晕目眩,现在天黑了,说什么也不想再继续窝在马车上了。 此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据苏公乘说,这里离怀德县已不足两百里,若是早晨没有耽误那半个时辰,他们现在怎么说也应当可以进了丹心城,哪至于在这荒郊野地安营扎寨。 陌子闻从车后头翻出了几个帐篷,二话不说找了片草地开始搭建,苏公乘和白阮歌的两个丫鬟便一同上去帮忙,忙活了半宿,也才勉强搭好三个。 三个帐篷有大有小,他们总共八人,分配也着实成了一个问题。 陌子闻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想了想建议道:“小筲和苏大人一起,你们四位女眷分两间,我和越卿两个人轮流守夜,这样如何?” “不如何。”越卿从马车上走下来,更深露重,披着一件毛茸茸的白色大氅,“本官身子骨弱,吹不得夜风,守夜还是苏大人来吧。” 陌子闻下意识问道,“那你做什么?” 越卿眨了眨眼:“给陛下暖床。” 陌子闻不可置信的瞪着他,随后控诉的看向夜流筲。 越卿打开扇子遮住两人,低头在夜流筲耳边说了什么,夜流筲神色严肃的点点头,“是的,朕不抱着爱卿,朕睡不着。” 如此一来,最后守夜的便成了苏公乘和陌子闻。 夜流筲跟着越卿进了帐篷,咽了咽口水,乖巧的就像是只兔子,一动不敢动。 尤其是看见越卿将马车上一直放在桌上当摆设的血色珊瑚搬了进来,更是大气都不敢喘。 这人刚才威胁他,桌上的血玉珊瑚颜色鲜艳,倒也并非是生来就这样。 那究竟是为何变成血色,简直不能细想……死在奸臣手下的忠魂,少说没有一百,也有几十了。 “陛下在害怕什么?” 夜流筲看着那珊瑚,揣着手老实说道,“爱卿真的拿人血浇灌它?” “这东西晒了日光,晚上便是红色的。” “那你方才说……” “自然是骗你的。”越卿浅笑着放好玉珊瑚,款款的走了过来,高大的身躯将人逼至角落,暧昧的撩起小皇帝的头发,故意低头在他耳旁说道,“陛下怎么旁人说什么都信?还是说,只有臣说什么,陛下才什么都信?” “越卿!”夜流筲恼羞成怒,低吼了一声,脸像是煮熟的虾一样红,怒目圆瞪,一把将他推开了。 “你,你你,你这人!” “我如何?” 他指着越卿,羞愤的别过头去,搜肠刮肚骂出一句:“恬不知耻!!” “陛下谬赞了。” !!! 夜流筲哽住了,他怒瞪了他一眼,重重哼了一声。 夜深星稀,就连那一轮不甚明亮的残月也躲到了山后,羞于见人。山涧时不时响起乌鸦啼哭的声音,篝火忽明忽暗,陌子闻瞌睡的点着头,那点火光终于被一阵夜风吹灭。 三顶帐篷中已经没了声响,与夜色融为一体。 夜流筲听着不属于自己的呼吸声,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心烦意乱。 蓦地,一只手突然隔着一层被褥,伸到了他的腰上。 第19章 爱卿不可能是妖精 夜流筲浑身一震。 腰间最敏感的地带被冷冰冰的手碰到,即便隔着一层被褥,也十分冰人。 “越卿!”他压低声音,唯恐吵醒了别人,默默在被窝里握紧了拳头,恨不得直接捶死他算了。 越卿靠过来了一些,“陛下一直动来动去,臣睡不着。” 闻言,夜流筲翻身,面对着他,黑暗的四周蓦然对上一双泛着诡异光芒的眼睛,着实把他吓了一跳。 两人之间隔了足以容纳两只枕头的距离,铺的被子也不是同一床,他就算在被子里扭成蛆,都妨碍不了另一个人。 这人又在没事找事。 困死你算了! 夜流筲无语了片刻,翻了个白眼,“你爱睡不睡,我睡了。” “等等。”越卿突然掀开自己的被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钻进了夜流筲的被子。 “你干嘛!” 这人不知道怎么长的,浑身凉嗖嗖的,像是个没有生气的死人,一下子就吸光了他好不容易捂热的被窝,把冷风凉意一起灌了进来,瞬间就像是坠入冰窖了一样。 夜流筲只穿着身单薄的里衣里裤,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原身的身子自从被他的神魂占据之后,便已经开始逐渐转变,枯木逢春,健康了不少,哪怕是在深夜,也像个小暖炉似的,能把自己捂得热乎乎,不再手脚冰凉。 夜流筲现在简直想要杀了越卿的心都有了。 “暖床。”越卿说的冠冕堂皇。 “你是不是!” “啊!” 有病二字还未来得及说出口,寂静的黑夜突然响起一声惨叫。 夜流筲顾不得骂他,方才辗转难眠如今真的发生了事情,他立刻从床上弹了起来,急急忙忙穿上靴子,敛着外袍一边穿一边小跑赶了出去。 这尖叫声是从中间的帐篷传来的。 陌子闻也被这尖叫声吵醒,赶紧点了熄灭的篝火,在夜风呼啸中裹了裹单薄的外衣,举着火把走了过去。 帐篷的背面,白阮歌血色全无瘫坐在泥地上,秀丽冷艳的瓜子脸上赫然多了两道抓痕,皮肉外卷,像是被尖利的爪子硬生生撕开的。 血珠从脸上滑落,染红了半张脸和白色的睡袍。 而边上不远的草丛里,还有一坨粉色衣裙堆在那里。 “这是什么?”夜流筲一眼便认出了这是她随行婢女的衣服,上前看了看,从裙子里抖落了一层还冒着热气,鲜血淋漓的皮囊。 “!!!” 救命! 那脸好像还在对着他笑,唇角扭成一个诡异的弧度咧着! 夜流筲一把将人皮甩出去好远,这张脸白天还对他低眉顺眼的,怎么突然就……! 他惊魂未定,冥仙城一向和乐融融,哪里见过这样的恐怖场景! 瞳孔剧缩,耳边充斥着自己砰砰的心跳声,又走近了几步,好歹是把坐在地上吓傻的白阮歌搀了起来,颤着声招手:“御史……苏大人,快,快帮她处理一下脸上的伤口。” 白国公主要是在黎国遇上什么危险,两国之间本就关系紧张,只怕是要直接开战了。 苏公乘很快又拎着药箱折返回来,帮白阮歌简单涂了药粉,声音沉稳:“公主殿下放心,只是看着骇人,伤口并不是很深,好好休养几日便好了。” “本,本宫的婢女……”白阮歌呆呆的回神,瞳孔中满是恐惧,木讷的开口,“死,死了。” 夜流筲不敢再看那张被他扔远的人皮,皱了皱眉:“你看到她怎么死的吗?” 剥皮这一点,倒是同怀德县无妄山的妖怪吃人剥皮对得上号。 但此处距离怀德县有一百七十多里,离无妄山更是有不少于两百里的路程,那妖怪若是已经蔓延到这地方,不可能没人上报,总不能是专门跑到这个地方,只是为了把他们几个吞吃入腹。 何况据禀报,那妖怪会伪装路人,若是真的要吃他们,伪装成那个婢女,岂不是机会更大? 天道果然是对人间的管理越来越擅离职守了,竟一直放任恶妖作祟!再这样下去,别说是黎国,整片大陆都迟早陷入吃人的炼狱! 夜流筲紧皱起眉,心里已经打算好了等他死后一定好好跟天道说一说现在人间的情况。 起码也不能再这样助纣为虐了。 “哟,死人了?”男人的声音冷清,不慌不忙的披着大氅从后面绕过来。 干净的靴子泥泞不沾,他嫌弃的看了眼这块水洼和几人鞋上的泥土斑点,便远远的站在干燥的地方,一副看热闹的表情。 白阮歌方才还呆滞的目光,听见这声音像是吃了定心丸,逐渐清明起来,泪眼汪汪的看着越卿,“本宫方才起夜,命秦棋在边上守着,等回过头,便只发现一个黑影和那堆散落的衣物……” “那黑影呢?”夜流筲问。 白阮歌不想搭理他,便紧紧闭上了嘴。 越卿给自己手哈了哈气,不耐烦的道:“陛下问话呢,黑影呢?” 白阮歌心中嫉愤,不甘心的开口:“抓伤本宫便跑了。” 夜流筲点了点头,眸色认真,已经颇有皇帝的样子。 但他不会抓妖,最后还是求助的看向越卿:“爱卿,你怎么看?” 他养尊处优惯了,只会使法术,和妖怪斗法,如今只是凡人之躯,别说法术了,连武功都没有。 抓妖这种技术活,还是能者居之吧。 他实在是尽力了,要么怀德县等个几十年,等他死了,回冥仙城去督促天道来维护和平。 “微臣许诺的只是怀德县的那只。” 言外之意就是,这是另外的价钱。 夜流筲一时气结,“万一它就是从怀德县跑出来的呢?” 越卿漫不经心的笑了笑:“妖怪专一的很,老巢既在怀德无妄山,便不会轻易改变了。” 夜流筲还想说什么,苏公乘低声劝道,“陛下,这时候他的话能信的,不会坑咱们的。” 夜流筲狐疑着作罢,同越卿回帐篷的路上踢着石子,还是不免好奇的抬头问他:“你怎么知道妖怪专一老巢不会轻易变动?” 头顶的毛发呆愣的竖起,越卿盯着那随风漂荡的和主人一样分外活泼好玩的碎发,故意压着声音,意味深长道:“因为微臣……也是妖变的啊。” 第20章 爱卿别怕朕护着你 夜流筲翻了个白眼,这种捉弄人的语气他早就不会中计了。 妖变的?我看你像是狐狸精变的。 天将破晓,等白阮歌安葬了秦棋,简单吃过干粮,便又启程了。 怀德县原本也是处于黎国的边界地带,县虽然是比不上城池繁荣,却也是周围一带最热闹的地方,如今出了妖怪,闹得人心惶惶,东面县门紧闭,再也不见欢声笑语,只能听见啜泣声从门后面断断续续传来,宛如一个受到诅咒的地界。 守门的守卫全都缩在城墙上,时刻警惕着来往的路人。 “何人!” 苏公乘从怀中掏出一枚令牌:“朝廷命官,奉命前来捉拿妖物。” 为首的守卫一听,喜上眉梢,连连挥手命人开门,“开门!请大人进来!” 木制大门一开,啼哭声便响亮了一倍,街上的行人人人披麻戴孝,神色恍惚,纸钱遍地,棺材更是四处停放,毫无生机可言。 “狗官!” 一个满是皱纹的老妇人突然扑了上来,死死扒住马车的窗台,哭的痛彻心扉,“你们这些狗官,为了自己活命,竟然抓了我的儿子去喂那个吃人的妖怪!你们丧尽天良啊!” 夜流筲掀开车帘,看见的就是哭红眼睛,满脸沧桑的老人,不免有些惊愕:“你说什么?抓你的儿子去喂妖怪?!” 老妇人第一次见到这样干净的富家少爷,眼中没有任何功名利禄,纯洁干净的像是一汪清水一样,以为自己拦错了马车骂错了人。 她愣了愣,待看清马车里半个身子和阴影融为一体,看似在笑实则眸色冷淡的男人,心脏骤停,紧接着就哭喊起来:“你们当官的命是命,我们穷苦人家的命就不是命了吗!我家大牛只不过是跛脚,衙门里的人就要抓他去喂饱妖怪啊!” “儿子都没了,我一个老太婆还要这些银子有什么用啊!” 她颤着手从胸口磨出几锭银子,一股脑的往马车里扔掷。 “越卿!小心!”夜流筲下意识的往银子扔的方向——越卿面前,替他挡住,一边抬起袖子捂住自己的脸,但还是不慎被砸中了额头。 可不能往越卿身上砸,这家伙记仇得很。 到时候指不定怎么折磨这可怜的老婆婆,指不定怎么从他身上讹钱。 “嘶——”夜流筲等身上不再有滚落的银子,才把捂脸的袖子和手放下,摸了摸额头,没有血,只是擦破了点皮。 还好还好,这老人的力气不算很大。 夜流筲松了口气。 老妇人又蹲下身,从地上捡了几粒石子,一股脑的往里扔,边砸边哭叫着“狗官你还我儿子命来”。 夜流筲吓得又手挡住脸,抓着袖子,半蹲的身子一屁股坐了下去,落入了一个硬邦邦的怀里。 越卿从大氅中伸出手,把他搂得紧了些,侧过身时小臂上挨了几下打,低声呵斥道:“滚!” 老妇人被吼住了,瘫坐在地上开始哭诉,从城墙上下来的守卫赶紧把她连拖带拽的拉了下去。 “你没事吧!”夜流筲自己额头还淤青着起着个大包,第一时间把越卿的袖子捋了上去查看伤势。 白皙的小臂被几个显眼的青黑色淤青占据眼球,夜流筲看的眼角泛红,心疼的轻轻吹了吹。 完了完了完了,他这辈子下辈子的钱都要用来赔给越卿了。 刚才那几颗石头怎么没干脆把这个朝中毒瘤砸死算了! “爱卿……”夜流筲急得说话声都带着浓浓的鼻音,听着像是要哭了出来。 越卿觉得小皇帝就是要哭了。 没想到他这么关心自己。 他心中升起一丝异样的感觉,竟然有些满足,便打消了原本想要逗弄的心思。 默然将自己的袖子放下去,越卿安抚的捏了捏手中手感甚好的腰间软肉,“臣没事。”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夜流筲吸了吸鼻子,连连点头。 他一动不敢动,生怕自己稍微动一下,就让越卿突然想起还没有趁机讹他钱。 只是马车空间有限,他虽然身体柔弱,但也是个成年男子,如今还被迫坐在另一个成年男人腿上,发冠已经戳到马车顶了,手脚无处安放,不得不弯下腰来。 越卿丝毫没有要放手的意思,夜流筲为了稳定身形,只好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脚尖努力撑着地面,免得到时候自己这个重量,再把人家压坏了。 “陛……公子,您没事吧?”苏公乘同守卫吩咐完那个老妇人的事情,立刻跨步走到车窗边上,掀开看了一眼。 哦,看来越狗贼把陛下护得很好。 他默默放下帘子,没有注意到夜流筲另一侧的额头有些破损。 * 守卫在前面牵着缰绳带路。 越卿从座椅底下摸出了一罐药膏,将盖子拧开,送到夜流筲面前:“陛下不是很惜命吗?怎么还故意替微臣挡着。” 这不是怕赔医药费赔的倾家荡产吗?被石头砸几下又死不了。 夜流筲心中如是想到,但说肯定是不敢这样说的,想了想,开口道:“爱卿身娇体弱,受伤了朕会心疼的。” “陛下待臣真好。”他淡笑的说着,不知是随意奉承还是出自内心。 反正夜流筲是不在乎他是不是真心的,这人别来觊觎他的钱,别莫名其妙调戏他就谢天谢地了。 药膏发出淡淡的清香,夜流筲拘谨的扣了一丁点给自己的额头抹上,触感清凉,不一会便不疼了,连伤口都摸不着。 见越卿还盯着自己,夜流筲不好意思的提了一句,“你的手臂……” 越卿像是就在等他这一句话,话音还没落下,就很不客气的把手从他腰间抽了回来,一并送到他跟前,眼含笑意,语气轻快,“那就劳烦陛下了。” 夜流筲:“……” 药膏塞进对方手里,迟迟没有动作,越卿笑着看他,空出的手搭在自己的腰带上:“可是需要微臣宽衣解带,把上身露出来擦?” “不用不用!”夜流筲回神了,抓过手臂一把将袖子提了上去,深怕自己慢一点,对方就已经把衣服脱光了,“倒也不用那么麻烦!” 第21章 朕真的不喜欢男人 怀德县地处几国交界处,常年没有纷争战乱,进去之后才知道,这县城大的很。 县令府衙设在西面,那一圈的地带倒是依旧热闹纷纭,街道上的行人神色自若,与县城的东面——方才他们进来的地方,简直云泥之别。 甚至还有一堵尚在修建,已经快要施工完成的城墙,将这个县城一分为二。 夜流筲给越卿上完药,就开始从窗帘后面暗自打量这西边闹市,方才那个老妇人穿的是最普通的料子,身上还有缝补过的痕迹,可再看这里,哪怕是街边的小贩,穿的衣服也是崭新的。 用活人喂妖?用半个县城的穷苦人命去喂饱妖孽,以防它大肆吃人? 是这样吗? 夜流筲掀开一条车帘缝隙,低声同苏公乘道:“苏大人同那县令说话,切记保留三分,我们便不一同去了。” 他的身份太过招摇,免得那县令故作姿态溜须拍马。 “公子放心,老臣自有分寸。” 下一个转角,苏公乘支开守卫,把夜流筲等人安置在客栈,雇了一个马夫,坐上马车往县衙的地方去。 陌子闻把东西放好,出房门便看到夜流筲的屋子房门大开,便走了进去。 少年发呆的坐在凳子上,头上竖起的毛发被窗外的风吹的一弹一弹的,陌子闻看着心中喜欢的紧,正好现在越卿那个厚颜无耻的东西不知去向,他轻轻走了过去,俯身温润的说道:“小筲难得出宫,要不要出去逛逛!” ! 夜流筲吓得在原地抖了一下,下意识转头,一张放大的英俊面孔就趴在耳朵边上,他甚至能从那双温柔的眼睛里,看见自己的倒影。 吓死人了! “你怎么走路都没声的!”他拍了拍胸口,腾的从凳子上站起来,后退了好几步。 “是我不好,吓到小筲了。”陌子闻自责的拱了拱手,紧接着温柔的笑道,“我只是想着小筲一直被娇养在宫里,如今难得出来,想着带你出去看看。” “倒也不必。” 我又不是断袖,要逛也自己会去。 夜流筲婉拒道:“怀德县妖怪横行,陌兄还是不要单独出门的好,不然出了什么事情,朕担待不起。” “陌兄……”陌子闻温柔的笑容逐渐消失,脸色有些难看,“小筲以前从来不会这样叫我,也是,如今你和越卿……难不成连同我出去走走都不成了吗?” 夜流筲下意识退了一步,陌子闻便神色受伤的上前一步,把他逼到角落,一把攥住了对方的手腕,眼睛发红恳求道:“只逛半个时辰。” 语气虽是恳求,可用的力气确实毫不含糊。 夜流筲对上这一米八几的大男人实在没有优势,任由他拿捏,被迫拉着下楼,拖到了外面繁华的大街上。 “哎你,朕……我又不会抓妖,你要是实在想逛,我们叫上越……哎哎哎!” “越卿越卿越卿,小筲同我说话,就不能不提到他吗?”陌子闻压着声音,垂在袖子里的手紧紧攥住,青色的静脉扩/张着,手指几乎快要掐进肉里。 夜流筲手腕被拉着,为了不吸引人的注意,只好同他同步走着,小声反驳:“可是我也才说了一次啊。” 甚至连卿字都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打断了。 他们两个啥也不会,万一真像妖怪记载中那样,真龙天子的肉是修行大补的东西,陌子闻倒是还好,这还没能当上皇帝,可他现在可是个实实在在的皇帝,到时候被吃掉了,找谁说理去! 越卿虽然骗钱,但是他关键时候靠谱啊! 夜流筲回头看了眼越来越远的客栈,想想剥皮吃肉的妖怪有些后怕,哭丧着脸道:“陌兄,走远了真不好。” 陌子闻苦笑,“小筲你……你是不是很不喜欢和我待在一起?” 你不要转移话题啊!这岂止是不喜欢,那是非常不喜欢! 还不如和越卿那狗贼去打擦边球呢! 他见夜流筲尴尬的抿着嘴不说话,更加失落了,低着头:“可是明明小筲以前还对我……” 那不是小时候脑子不好使魂魄不齐全吗! 继续沉默,街上的热闹与两人毫不相干,夜流筲几乎可以想象到陌子闻可怜巴巴,苦大仇深的怨妇表情。 “小筲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陌子闻突然问道,“是越卿对吗?” “嗯……嗯?!”夜流筲不知道他怎么又扯上越卿了,愕然抬头,满脸写着拒绝,“怎么可能!我又不喜欢男人!” 陌子闻苦涩一笑:“可是你立他为后,又事事以他为主,我以为你们……” “立后只是事急从权,我又什么时候以他为主了?” 要不是苏御史把他卖了,何至于立越卿为后?何况他的爪牙遍布朝野,若是真的处置了这颗毒瘤,那整个朝廷上下便全都撂担子不干了,他就真的成了孤家寡人了! 陌子闻笑了笑,又端起温润无害的模样,不再多言,只是手中的力道不减,不知不觉已经走了两条街了,身后的客栈早已经不知去向。 * “狗奴才!天生的贱命,爷看得上你那是你的福气!” 边上的张记酒楼里突然扔出来一个人,摔在路中挡住了去路,衣衫褴褛,身形单薄,看着不过十六七岁,脸上和身上满是踢打过的伤口,嘴角还淌着血。 紧接着,一个腆着肚子的中年胖子大步走了出来,用手剔了剔两颗金牙缝里嵌着的菜叶。 胖男人一出来,周围原本凑热闹围过来的路人便连忙低头慌慌张张的逃窜了,有个半大的小孩跑的慢了,被他的家丁抓着拖到他面前拳打脚踢,直到人奄奄一息了才罢休。 “岂有此理!”陌子闻啐了一口唾沫。 “哟,哪个不长眼的……”胖男人居高临下的看了一眼,差点眼睛都直了。 是他不长眼,这是哪里来的小公子长得也太俊了! 胖男人嚣张的气焰一转,搓了搓手,舔着笑脸,脸上的褶子都挤到了一处,捏着声音道:“两位不如去我府上坐坐?” 他给家丁使了个眼色,四个壮汉立刻把两人团团围住。 第22章 越卿来了也得陪我 陌子闻松开了夜流筲,冷声呵斥道:“大胆!你可知道我们是谁!” “我管你们是谁。”胖子得意的笑了两声,叉腰说道,“爷可是徐国的国舅爷,别说了你们二位了,就算是黎国国君亲自来了,也要让我三分。” 夜流筲:“……” 徐国便是那个同黎国接壤的二等国家。 这片大陆崇尚仙道,国家的等级并不是按照人口车骑来划分的,像黎国这种次等小国,拿不出一个求仙问道的来,而二等国家便好很多,一等国家遍地都是修仙者,国家大全也全由修仙的大家族掌控。 徐国最近地位在一众二等国中水涨船高,起因便是有位美人被如今最强盛的一等国的国君看中,当上了皇贵妃,那一家也被封为皇亲国戚,想来眼前的胖男人就起其中之一了。 “怎么样,两位小公子要不要跟了我?我问我妹妹拿几颗仙丹,总比你们在这小国家荒废日子好。”他色眯眯喃凮的笑着,仿佛已经抱得美人归了。 “咳!咳咳!”方才被打出来的男孩强撑着站了起来,愤怒的抹了抹嘴角的血迹,挡在他们面前:“你们不要听他的鬼话,什么破徐国!狗都不去!” “你!” “呸!”男孩啐了他一口,双眼布满血丝:“禽兽!把我刚过门的娘子卖到青楼凌辱,草菅人命!你,你迟早会有报应的!” “奶奶的,不就是玩你一个女人么,不是给你钱了!”胖子一边骂着一边踹了一脚,顿时把男孩踹翻在地,往他脸上狠狠碾了两脚,“娘的,你们四个,把他们两个带走,还有这个狗奴才,找个地方打死了扔到无妄山去,烦死了!” 夜流筲看那个被拳打脚踢的男孩不忍直视,勾了勾陌子闻的袖子,使眼色:你不是会武功?你上啊! 陌子闻羞愧的低下头:…… 夜流筲:“……” 看来他是靠不住了。 刚刚拽着他出来不是挺有能耐的? 我就说关键时候还是越卿靠谱吧!刚才说什么来着,今日不宜出门!不宜出门! “等等!”夜流筲抬了抬手,还是忍不住出声了,拧着眉道,“你把他们放了,我留下来陪你。” 胖男人猥琐的视线在夜流筲身上转了两圈,强迫的容易死鱼,跟尸体似的一动不动,他还是喜欢自己主动的。 想了想,大手一挥:“好!爷今天心情好,就听小公子的。来人,请小公子上轿,咱们回府。” 夜流筲打断他:“等一下,让我和我朋友最后说两句话。” “小公子要求,肯定是要准的。”胖子摸了摸下巴笑着说,“不过如果是让你朋友告官倒是大可不必,你们县官老爷也不敢拿我怎么样的。” 夜流筲瞥了他一眼,随后用手挡着,在陌子闻耳边小声说道,“让越卿来救我,记住,一定要跟他说,只要他把我捞出来,想要什么我都给。” 陌子闻欲言又止。 夜流筲郑重的点点头,朝胖子走去。 他不动声色的避开了肥胖男人伸过来的手,挤出一个笑容:“走吧,还没问这位老爷叫什么名字呢?” 胖子第一次见到这么主动的小美人,想来是真的不担心县衙找他麻烦,大笑的报出自己的名讳道:“哥哥免贵姓刘,单名一个钱字,走走走,哥哥带你回家吃饭去。” 他带着人离开,夜流筲不忘回头看一眼陌子闻,给他使眼色。 刘钱!记住了没!快去找越卿来救命啊! 陌子闻呆愣的应了一声,眼睁睁看着他被带走,才猛然醒悟,着急忙慌的跑回了客栈。 钱府守卫森严,他没带够人手单枪匹马肯定救不来人。 陌子闻心中愧疚焦急,也不管越卿是他的情敌死对头,更是把面子里子这些身外之物一并摒弃,见越卿在屋里,便破门而入,慌张道:“小筲,小筲被一个地痞流氓带走了!” 越卿擦拭名贵扇子的手微微一顿,狭长的眼眸瞥了他一眼,轻笑了一声:“又不是同我出去的,关本官什么事情?” “越卿!他再怎么说也是你们黎国的国君!”陌子闻恼羞成怒。 越卿嘴角的笑意深了三分,双眼却是冷了下去,不紧不慢道:“所以呢?明知是我黎国国君,你倒是自己跑回来了?” “我!”陌子闻一噎。 他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怯弱了一瞬,但是这又能如何?那个姓钱的本就看中的不是他,若是他强行闹事,说不准三个人都要被带走。 陌子闻双拳握紧,眼睛气得红彤彤的:“是小筲他,他叫我来寻你。” “你若是能把他毫发无损带回来,你要什么好处,只要是本王有的,尽管提便是!” “好啊。”越卿浅笑了笑,扇子放到桌上发出清脆的咯噔一声,“怀德县的事情处理好之后,本官要你再也不来黎国,这辈子都不见他。” “你不要欺人太甚!” “巧了,本官就喜欢仗势欺人,仔细想吧,想到明年都无碍,只是再过几刻钟,他们怕是衣服都脱了。” 陌子闻咬了咬牙,隐忍的看着越卿,心中后悔为什么就听了小筲的话来找他了,去找苏御史都比找他强! “好,我答应你。”他艰难的开口。 “带走他的人叫刘钱,徐国人,你自己小心,但若是小筲有半点差池,我也一定不会饶了你!” 越卿不屑的嗤鼻,这才站了起来,“差池?我可不像某些人,只会自己跑回来。” 话中满是鄙夷,陌子闻本想跟上去帮忙,却硬生生的止步了,脚上像是千斤重,连步子都迈不开。 他没脸跟上去。 * 刘府。 夜流筲已经同刘钱周旋了半个时辰了,天都黑了,还不见越卿来救他,不免有些失落。 越卿说不定巴不得他死,好认个干儿子当太后去!他就应该叫陌子闻去县衙请苏公乘来救他! 他聪明一世,怎么会栽在这个蠢问题上! “小公子,我这都陪你喝了两壶了,棋也下了,舞也看了,天色也不早了,你看嘿嘿。” 刘钱由着他浪费了半个时辰,倒是也不着急,不过他耐心有限,天都黑了,当然要办正事了,这小美人可馋死他了。 “等等!” 夜流筲避开他,退到桌子对面,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沉稳的开口:“朕是黎国的皇上!” “皇上?”刘钱哈哈大笑,“今天就算是你们黎国丞相越卿来了,你也得陪我!” 第23章 本官需要一个解释 “你!” “你什么你!今天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了你!” 刘钱虽胖,但动作敏捷,许是这种事情做惯了,早已经有了经验,虚晃一下便眼疾手快的抓住了夜流筲的衣袖,大力将人扯了过去。 夜流筲用手死死抵住这个近在咫尺想要靠近的肥头大耳,心里翻江倒海,衡量着大不了同归于尽算了。 只是没让他细想,他便被刘钱猛的甩到了床榻上,挣动的手瞬间被扯下来的床幔裹住。 唇齿紧紧咬着,夜流筲这一刻出奇的冷静下来,就像是初次来到这片大陆,简直比被人用刀架在脖子上还要镇定。 他开始如那天一样,皱着眉,冷静的打量这屋子里有没有哪些东西,死起来可以一击毙命又不是很疼的新鲜死法。 是的,虽然还是很留恋人间,但他想同归于尽了。 这时候没人救他,只能和这个油腻的男人同归于尽。 夜流筲正想着,忽闻门外响起一阵仓促的脚步声,小厮战战兢兢的喊道:“老爷!有,有人求见,小的们拦不住他!” 拦不住?是越卿? 夜流筲眼睛一亮,竟是前所未有的期待。 刘钱正忙着解裤腰带呢,听见有不长眼的人来了,不耐烦的骂道:“滚滚滚,哪个不长眼的狗东西敢闯进来?不知道爷是徐国的国舅爷吗?叫人把他打出去!” 小厮苦着腔说:“老爷,小的们不敢啊,他手上有官印,比县太爷的瞧着高级,指名道姓要见老爷。” 官印?越卿有官印吗?好像没见过…… 难不成是苏公乘? 夜流筲抿了抿唇,也是,也就只有苏大人把他当皇帝尊敬。 说不上失落,但显然没有方才那般期待了。 夜流筲感觉有点郁闷,越卿平日里逗他他都那么配合,他们怎么说也不算陌生人,怎么关键时候连出手救人都不肯? 分明他也没有说让他白救…… 刘钱瞅了一眼夜流筲变得丝毫不慌张的脸色,只觉得有股不详的预感,更不耐烦地吼道:“他娘的哪个狗官这么不长眼!那个人叫什么名字?什么身份?知道老子是谁吗!” 小厮讪讪道:“小的不知那位大人姓名,但他说他那个官,官印,好像是黎国的丞,丞相。” !真是越卿! 夜流筲又惊又喜,但真听到是越卿来了,还是有些肉疼自己的银子。 罢了罢了,他能来就不错了,越卿当初可是两天就搞定了大皇子谋反的事情,可不想苏公乘,找人帮忙还把他的皇后位置给卖了。 夜流筲在心里默默拉踩了一下苏公乘,如今靠山来了,得意的瞪了刘钱一眼。 刚才不还说就是朕的爱卿来了都没用,你倒是别傻眼啊。 刘钱顾不上看夜流筲的表情,一脸不可置信的停了脱衣服的手:“什么东西?!” 小厮:“丞,丞相的官印,小的不识字,他是这么说的。” 刘钱脑袋悬空思考了一会儿,还是不敢相信那个金贵的不得了的丞相不在皇城享受,跑到这鸟不拉屎妖祟作乱的地方凑什么热闹? 一脸便秘的模样,再次确认:“他,他他他是不是手上,手上拿着把扇子,长得妖里妖气祸国殃民的一看就不是好人?” 小厮连连应声。 刘钱脸色更难看了。 叫你嘴欠叫你嘴欠!说什么越卿来了都没用,这下好了,真把人家给招来了! 他认命的把刚解开的腰带系回去,看都不看夜流筲一眼,反手锁上房门,忙不迭的同小厮一起去大厅找越卿。 他理了理衣服,褶子挤在一块堆起满脸笑容,上前套近乎:“哎呦,什么风把越大人给吹来了,您瞧也没个人给您泡个茶什么的,回头小的教训他们。” “今日不是来喝茶的。”越卿坐在椅子上,眼眸微微眯起,声音清朗悦耳,“本官的人说是被刘员外给带回来了,本官是来寻人的。” “这怎么敢,就是借我十个胆子,也不敢动您的人啊。” 刘钱心下一抖,心道难不成真是他今天绑回来的小公子? 不能啊,什么奴才值得这人亲自跑一趟? 何况他也没听说越卿最近好男风了,只听说这人荒谬的逼了当今黎国皇帝立他为后了来着。 “是不是搞错了?不,不知大人口中的人长得什么模样?我这就派人去找。”刘钱弯腰献媚,哪还有刚才在夜流筲面前的嚣张模样。 黎国国君他是不怕,但越卿是谁! 反正他是不敢惹,不然哪怕他两个妹妹一个是一等国的皇贵妃,一个是徐国皇帝的嫔妃,徐国皇帝也一定会把他弄死给越卿赔礼道歉。 他就没见过得罪越卿的哪个有好下场的! “长得嘛……”越卿迟疑的眯了眯好看的眼睛,似乎是在回想,扇子有一下没一下的瞧着椅子扶手,碰撞出清脆却像是审判夺命的声音。 刘钱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室内静的只能听见他自己吞咽口水和“砰砰砰”的心跳声。 越卿想了好一会儿,才淡淡说道:“长得还不错,杏眼,笑起来有梨涡,模样看着很好骗的富贵少爷,穿了件浅蓝色的衣裳。” 刘钱抖得更厉害了。 完了,和他今天掳回来的小美人对上了。 等等……他该不会真是黎国皇帝吧? 那他岂不是把如今越卿明面上的伴侣给…… “越大人,小,小的今天确实是从外面带回来一个,一个穿蓝衣服的小公子,但不知道他是,他是您的人,这这这……” 他现在唯一庆幸的就是还好越卿来得及时,要是真等他生米煮成熟饭,十个脑袋也赔不起啊! 手下的人到底是怎么干事的!这祸害来怀德县了都不知道禀报一声,害得他差点玩完了! “嗯。”越卿不冷不热的应了一声,“带路。” “是是是。” 囚禁夜流筲的地方离大厅不远,刘钱举步维艰,磨磨蹭蹭的把越卿带到门口,颤着手开了门锁,“越,越大人请。” 夜流筲还绑在床上挣扎,听见开门声心中咯噔了一下,勉强竖起头,看见越卿那张脸,瞬间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的瘫倒在床上。 越卿看着那截被勒红的手腕,开着的扇子突然凌厉的收起,似笑非笑道:“刘员外,本官需要一个解释。” 第24章 爱卿虽狗但朕心安 刘钱赶紧命人解开了床上人手上的束缚。 一获得自由,夜流筲便站到了越卿身后,一边揉着自己发酸的手腕,一边仗势挑衅的瞪着刘钱。 越卿发现了他的小动作,倒也不揭穿,反而是清冽的逼问:“刘员外,耳朵不需要本官不介意替你割下来送给有需要的人。” 夜流筲心中暗暗震惊,看来越卿对他都算温柔的了,起码从来没说过皇帝不想当可以让给相当的人这种话。 但还别说,爱卿这样看着竟然不是那么讨厌了。 刘钱则吓得膝盖一软,要是被身后的家丁搀住,就直接跪在地上了,连忙讨好的说道;“解释……解释!有!有有!” 他招了招手,很快便又四个家丁抬着两箱东西来到前院,一箱是珍品古玩,一箱是摆放整齐的银子和银票。 这些加起来,可比越卿从夜流筲那里费尽心机骗去的六千七百两数额大太多了! 夜流筲再次吃惊,对比中竟然有些受宠若惊。 毕竟越卿为了讹他六千多两银子,可是配合了不少演出!而现在只是上下嘴皮子一碰,就得到了两大箱的金银财宝。 刘钱的心简直在滴血,这可是他准备在别的地方置办四处宅院的钱!叫他嘴贱手贱,怎么偏偏招惹到这个散财神仙! 不但要补偿,还要赔笑道:“小的实在是老眼昏花不认识小公子是大人您身边的人,小的一会便命人快马加鞭给丞相大人送去府里。” 越卿神色缓和,嘴角露出一个淡淡的和蔼的笑容:“不知者无罪,刘员外客气了。” “不敢不敢,越大人慢走,在怀德县有什么不顺心不满意的,尽管来刘府找我……慢走啊大人!” 刘钱见两个人大摇大摆的离开,终于松了口气,等背影消失不见才敢啐了口唾沫,暗骂了一声倒霉! * “啊——!”不知何处传来一声尖叫,夜流筲心中一惊。 夜色渗人的怀德县西边纵然是一派繁荣的世外桃源模样,但到了夜间还是暴露本质,没人敢走夜路,连青楼楚馆都歇了业,每家每户只在门口挂了两只猩红的灯笼,照着大街红彤彤暗沉沉。 白天还摩肩接踵的街道,如今只有他们两个人走着,影子拉的老长,像是狰狞的会吃人的怪物。 夜流筲一直住在冥仙城这样的仙境,打个响指便能灯火通明,哪里见过妖怪和这样像是凶兽张嘴等待食物落网的幽深巷子,不禁朝越卿身边凑近了些。 他背后寒浸浸的,迫切的分散注意力,没话找话道:“爱卿方才怎么不多讹点。” 想起刘钱,也不是个缺钱的主,更不是个好人,他倒是乐的看见越卿多敲诈点,顺便也替他解解气。 “陛下以为自己很值钱吗。” 越卿扇着扇子,扇出的冷风刮的夜流筲后背陡生寒意,更冷了。 要不是自己真的听过越卿的心跳和碰过确实是会变热的胸腔,他都要怀疑越卿那天说自己是妖精变的真的不是玩笑话了。 大晚上的,扇什么扇子。 夜流筲讪讪道:“不值钱,也应该不至于只值两箱东西吧。” 何况他也不是物品,好歹一国皇帝,怎么能用钱财来衡量! 越卿笑而不语。 夜流筲不禁有些恼火,不过想到那个刘钱既然是徐国的国舅爷,还和那个一等果攀上关系,想来在他眼里,自己这个皇帝还真不值钱。 弱肉强食,优胜劣汰,这是生存法则。 夜流筲熄火了,瘪了瘪嘴,垂头丧气的跟着越卿。 “啊啊——呜!” 县东边又是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吓得夜流筲缩了缩,偷摸的揪住了越卿一甩一甩的竹色大袖。 他倒吸了一口气,四下看了看沉寂的街道,又开口暖场:“爱卿,你有几分把握把这个剥皮的妖怪收了啊?” 越卿发出一声低笑:“陛下怕了?” “怎么可能!”夜流筲嘴硬道,“朕只是好奇爱卿要如何除妖,是不是像民间传言那样画几张符箓,然后念几句咒就成了。” 越卿笑着把自己的袖子扯回来,“陛下看微臣这副模样像是会屈尊降贵跳大神吗?” 夜流筲厚着脸皮又抓住他的衣角,好像抓住就不害怕妖怪突然从身后出现把他抓走,腆着笑脸道,“这不是话本里都是怎么说的嘛。” 他冥仙城见过凡人请道士除妖的记载,就是用桃木剑和符啊,哦,还有鸡血狗血什么的。 “话本里还说夫妻之间要圆房,倒是没见陛下对臣做些什么。” 夜流筲:“……” 那话本里还说了为官要忠诚,当皇后要贤惠呢,朕也不见得你做到了。 越卿突然停下来,手轻轻搭在夜流筲的肩膀上,眼含笑意吓唬道:“话本里还说,这种月黑风高的晚上,最适合把人拉到小巷子里……” 这样那样。 夜流筲浑身寒毛竖起,看越卿就像是看妖怪似的,深怕下一刻他就张开血盆大口,把自己吞吃入腹了。 救命!他真的是狐狸精变得吧! “砰……砰砰!” 夜流筲耳边全是自己急促的心跳声和咽口水的声音。 果然好骗。 越卿挑着眉看着,欣赏够了小皇帝害怕的样子,嘴角一勾,把他揽了过来,宽大的袖子几乎能当一件小披风了,虽然不御寒,但是给人足够的安全感。 “就算陛下被人挟持到巷子里,微臣也会第一时间赶来的。 ”他语气温和的说,“这几日离梁国太子远一些。” “啊?”夜流筲疑惑的抬头,但是碍于每次和越卿说话自己从来没讨到过好处,就也不追问了,郁闷的“哦”了一声。 越卿揽着人,却还要把自己半身重量压在对方身上。 夜流筲越走越热,身上的重量越来越重,不禁开始怀疑他其实吓唬自己的目的就是为了找个人形拐杖。 心里骂骂咧咧,但为了安全一些,他也没推开对方,只是尽量侧着头,免得这狗嘴里呼出的热气洒在他脸上。 就这样搀着人,顶着黑夜和县东边不断哀嚎惨叫,一路走回了客栈。 客栈大门紧锁,夜流筲拍了拍门,无人回应,傻眼的看向越卿。 第25章 爱卿太狗朕安不了 “越——”夜流筲一句话卡在喉咙里。 亲眼看见上一刻还像个病人一样赖在他身上,下一刻就收起扇子轻轻一跃,脚尖借力在柱子上一蹬,转眼便到了二楼的窗户口,利落的翻身进去。 动作行云流水,简直比贼头还利索。 ?! 夜流筲目瞪口呆,一定是他转头的方式不对! 他擦了擦眼,呆愣的看着从窗户处惬意往下看的越卿:墨发轻扬,脸上丝毫没有急喘,就好像这样嗖的一下翻到二楼去是家常便饭一样。 夜流筲整个人都不好了。 虽说他以前当城主的时候,使用法术别说是翻墙爬窗了,就是凌空飞行也可以,但越卿他是个普普通通的凡人! 他能确定方才越卿完全没有使用任何法术,那这应该就是所谓的轻功? 会轻功的人,能弱到哪去! 真是信了他的鬼话,竟然真的觉得这个丞相真的只提的动笔杆子还真的会感染风寒! “陛下不上来吗?”越卿笑意盈盈的开口。 夜流筲看着这人欠扁的笑容,磨了磨牙,“你这样乱爬人家的屋子不好吧,何况这里这么高,我上不来……” “这是微臣的屋子。” “那也成,你拉我一把……”夜流筲期艾的伸出手,眼巴巴地抬头看他,十分真诚。 越卿装模作样的伸出一只手,但两人一个在楼下,一个在楼上,岂是伸手就能够到的。 夜流筲试着跳了两下,依旧碰不到那只高高在上的手,这才反应过来他根本就是又在耍着他玩。 可恶的是,这手还是他自己先伸出去的! 丢死人了!死死掉算了! 越卿笑着将手收回,搭在窗户上:“再不上来,那臣要去歇息了。” “哎哎哎!你别走!别走!”夜流筲连忙叫住他,目光不断的来回看四周要把人吞噬掉的黑暗,无处不在的惨叫声好像离他越来越近。 寒意陡然,夜流筲说话的声音都打着颤:“你要多少钱,我给就是了!” 越卿又将上身伸出来,趴在窗沿上,撑着头看他:“陛下叫声好听的,臣就拉你上来。” 夜流筲害怕的吸了吸鼻子,暗骂这人真的忒不要脸,皱了皱眉,“那你想听什么啊?” “自己想。” 夜流筲盯着他的脸,“好爱卿——?” 越卿不理。 夜流筲想了想:“皇后?梓潼?” “爱妃?” “娘子?” 越卿的眸色愈发冷淡,夜流筲绞尽脑汁,搜肠刮肚也想不出来他究竟想听什么。 好听的好听的好听的……他觉得狗官就挺好听的。 总不能真是盼着他叫夫君? 夜流筲光是想想就一阵恶寒,县东面又是几声鸡飞狗跳,越卿瞧着耐心也快没了。 “那什么的……”他小声张了张嘴。 越卿挑了挑眉。 “fu……”夜流筲在父亲和夫君之间抉择了一下,还是觉得这狗贼不逗到他肯定是不会善罢甘休,要真叫他爹,可能真的要被关在门外独自面对黑夜一宿了。 嚅嗫了一下嘴唇,夜流筲羞耻又轻轻的蹦出了一个“君”字。 越卿:“陛下大点声,微臣没听见。” 夜流筲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咬了咬唇,决绝的闭上眼睛自暴自弃道,“我说麻烦夫君不要把我一个人丢在外面,朕胆子小很害怕!” “夫君?”越卿诧异的重复了一声,也没想到能叫出这句来,分明他只是想听小皇帝可怜兮兮的喊一声大人救命。 不过也成。 越卿向来不挑,在占便宜这块极好说话,攀着窗沿就又跳了下来,稳稳落在地上。 夜流筲连忙抓住了他的衣角,免得人不守信用,又要恐吓他。 “原来陛下一直把臣当夫君啊。”越卿缓缓贴近,一把扣住了他的腰,将人扯了过来。 夜流筲羞恼的在心中暗骂,默默翻了个白眼,捏着拳头隐忍的说道,“是啊,能和爱卿成亲,是朕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倒了八辈子血霉了摊上这么个死不要脸的奸臣! “其实臣一开始只是想听陛下叫大人的……”越卿低低笑了两声,“娘子可得抱紧了,摔下去为夫可不负责。” 得寸进尺的说完,不给夜流筲反应的时间,就搂着他一起跃上了客栈二楼。 夜流筲听清之后已经被越卿放在了窗沿上,手还下意识紧紧环着对方的劲腰,整个脸跟猴子屁股似的,恨不得把越卿掐死。 娘子个屁!鬼才是你娘子!这无耻之徒蹬鼻子上脸! “娘子还不进去,是想要为夫抱你?” 夜流筲愣了愣,这才发现这窗户被他占了大半,越卿还踩在窗户外面双手撑着台面,等他进去了才能进来。 真想一脚把这狗东西踹下去算了! “朕自己会进去!”夜流筲又气又急,赶紧把悬在外面的腿收进来,正要自己从窗户爬进去,一个黑影已经靠了上来。 双眼蓦然睁大,惊吼道,“哎哎哎你别过来啊!” 乒铃乓啷—— 两人勾着一旁桌子上的茶杯瓷器齐齐摔在地上,夜流筲被这男人的重量压的眼冒金星,火气也没了,只觉得自己命怎么这么苦。 “微臣站不住了。”越卿在上头说了声,没有丝毫的愧疚。 夜流筲决计不会再上当,摇了摇头。 “越卿……” 他认命的叹了叹气,从越卿身下滚了出来,拍了拍弄脏的衣服,气过头了竟是意外的心平气和,“这话鬼听了都摇头。” 越卿被戳破了也不恼,慢条斯理的站起来点了灯,笑眯眯的瞅着小皇帝气鼓鼓的腮帮子,“陛下胆小,不如今夜留在这里?” “也成。”夜流筲答应的爽快。 反正同行的人几乎都知道了他和越卿的明面关系,也就没什么好再计较的,一个人去隔壁睡,黑灯瞎火的谁知道他会不会被妖怪半夜绑架。 何况他不同意,才是正中越狗贼的下怀,好继续逗他玩。 聪明的人才不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 兀自去柜子里翻出一床被褥铺在地上,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道:“那朕先睡了,爱卿自便。” 越卿:“……” 第26章 爱卿之言令朕社死 越卿盯着地板上鼓起的被褥,过了一会,掀开一角钻了进去:“微臣怕冷,还是同陛下挤挤吧。” 夜流筲听见声音,触电般的把自己往边上挪了挪,身边蓦地闯进一个冷冰冰的人,他又惊又怒:“越卿!你!” “睡了睡了,三更半夜的,可别让旁人以为咱们在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夜流筲深吸了两口气,极力克制想要暴打人的冲动,翻过身去抓着被褥一角,愤懑的闭上了眼睛,在心里默念了两遍清心咒。 看到气呼呼的小皇帝,越卿心满意足的阖上眼睫。 次日清晨,没等天亮,怀德县的县令便马不停蹄的赶来了。 夜流筲睁开眼,越卿穿的整齐的坐在凳子上品茶,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倒像是整宿都没睡觉,好像昨夜那个硬挤进来睡冷硬地铺的不是他一样。 连忙梳洗完,怀德县县令被苏公乘带着进了房内,见到两个大男人愣了愣,面不改色道:“下官怀德县县令李尹弘见过钦差大人。” 苏公乘只说是钦差微服私访,并没有说明是皇帝和丞相亲自来临,李尹弘小小的县令,自然也没机会见过越卿。 他深深的作了一个揖,年过半百的脸上因笑容而堆满了皱纹,“下官有失远迎,还请大人海涵。” “李大人免礼。”夜流筲被越卿看戏似的眼神盯着,颇有些不自在,端着架子坐到凳子上,语气沉稳威严的开口。 少年的嗓音虽然稚嫩清朗,倒是有模有样,像个春风得意金榜题名的新科状元。 李伊宏自然也是这么认为的,不然朝中哪有闲人来管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何况来的人还这么年轻。 他倒了杯茶,夜流筲稳稳接过,浅浅抿了一口便放到一旁,“李大人请坐,不知这关于无妄山妖物的,李大人作为一方县令,是不是知道的更为详细些。” 闻言,李伊宏掬了一把辛酸泪:“大人,你不知道,那妖怪着实凶残,也是有些来历的。” 他开始绘声绘色的讲起来。 原来怀德县在承元年间,也就是夜流筲的爷爷当皇帝的时候,那时候还是一个富饶的城池,当时有个底蕴丰厚的上官家族,先是出了一个贵妃,又是出了一个皇后,上官家主也是乐善好施,是此地出了名的大善人。 承元十九年,上官家主的第八个女儿出生,这让他又喜又忧。喜的是女儿长得机灵可爱,愁的是他已经年过五十,膝下却连个儿子都没有,硕大的家业后继无人。 好在上官家主日日去祈福做善事,过了三年,第四房小妾有了身孕,总算是为他上官家延续了香火,生下了一个儿子。 “这本该是好事,可谁知道这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李伊宏讲的抑扬顿挫,唾沫星子乱飞。 上官家主抱到小儿子,直接给吓懵了。他虽然算不上是风流倜傥,但好歹也是五官端正,是个正常人的模样,可这小儿子却满身奇怪的红斑胎记不说,面貌也是狰狞恐怖,像个夜叉一样。 但好歹是个儿子,上官家主也只能勉强接受,挂出重金寻找神医,只要能治好小少爷的红斑,赏一处宅子,另加纹银五十万两整。可天生的东西,尽管许多人都眼红这笔钱财,也没人敢去贸然治疗。 又过了三年,上官家的小少爷身上开始长满流脓的大疙瘩,臭味难闻。上官家主也试过再生一个儿子,可无一例外全是女儿,于是他断了念想,全心全意扑在小儿子身上,将赏银提高到了一百万两和两间宅子。 也就是在这年冬天,怀德城来了一名仙风道骨的江湖术士,他掐指一算,便断定的说:“小少爷这病是上官家几世积攒下的业障,若要医治,普天之下只有一个法子。” 上官家主大喜,忙问是什么法子,那人说:“换皮即可。” 那术士自称是个半仙,莫说换皮,哪怕是换脑换心也是手到擒来,上官家主信了他的话,很快便在城中寻找和小少爷同龄、容貌端正的男孩,并许诺千金购皮,终于在次年的二月换了皮囊。 那术士不知用的什么妖法,两个孩子的相貌皆未改变,只是把那些红斑脓包全挪到了另一人身上。 只是好景不长,承元二十七年夏,那名被换了皮的孩子全身溃烂而死,据说最后只剩下了一堆腐肉,上官家主心里难安,便把依着城的小山买下,经高人指点改名无妄,在山顶给孩子修了一个墓地。 再后来,上官家的小少爷也出了问题,脸上开始出现溃斑,那术士不以为意:“换皮本就是有违天道,如今被天道发现,自然要把不属于小少爷的东西收回去,再换一次就是了。” “有违天道?”夜流筲疑惑出声。 三千世界,天道那家伙才没闲的那么蛋疼去管这点芝麻绿豆大的小事。 显然这个所谓的术士是个骗子。 “是啊是啊,这件事情太过匪夷所思,卷宗里面记载的一清二楚,下官实属不敢乱言。” 夜流筲看了一眼苏公乘,又看了一眼抱手旁观的越卿,揉了揉眉心,耐下心来道,“你继续说。” 李伊宏说了声是,继续讲下去。 那上官家主想着自己已经做了半辈子好人,做一件恶事也不为过,便听信了术士的谗言,抓了二十几名同龄的孩子,各自给了他们的父母双亲一千两。 但那些做父母的怎么肯,纷纷上门,终于在被驱赶打死了两个人后,捧着一千两银子有多远滚多远去了。 两年内,术士害死了六七个孩童,全都被葬在无妄山,上官家主倒是想过停止,可成本都抛下去了,若是突然收手,那些孩子岂不是白死了,他干脆让术士放手去做。 而城外的无妄山阴气也越来越重,常有行人路过听见孩子的啼哭声,即便是青天白日,那处地方也是不见日头,阴森的很。 山脚下的村民全都搬走,城墙也是一挪再挪,闹得人心惶惶。 那术士非但没有医好小少爷,反倒是把人医死了,八岁大的孩子褪下一层夜叉般的狰狞皮肤,活活疼死,上官家主大怒,把那术士剥皮抽筋,扔去了无妄山。 这之后又过了半年,上官一家连同宫里的两个妃子一夜之间尽数惨死,血肉铺满了无妄山的山脚,剥下来的皮便挂在山腰,远远望去,入目一片血色。 城门又是一缩再缩,缩成了如今这般,也从怀德城变成了怀德县,百年前的悬案从上官一家死后便草草了结,没人再敢上无妄山。 只是没想到如今,反倒是那个妖怪自己找上门来了。 李伊宏说完猛灌了两口茶水,后背已经浸湿。 “听你这样说,作祟的会不会是怨魂而非妖怪?”夜流筲想了想,又自己推翻猜测,“也没道理,怨魂成形快,杀了上官一家赔命后应当散去怨气,没道理现在又出来作怪。” 越卿出声提醒道:“说不准那东西尝到了当鬼的好处,修鬼道呢。” 人心贪婪,活着有生老病死,悲欢离合,可若是成为鬼神,来去自由,便成了人们心中敬仰和害怕的存在。 若是能当个寿命无忧的自在鬼王,谁愿意当个点头哈腰的平民? 夜流筲恍然大悟:“这还真有可能!” 李伊宏听的有些雾水,怎么突然就聊鬼神去了?他怎么突然听不懂他们说什么了? 他看着越卿,觉得他不像是跳大神抓妖的,又似乎什么都懂的样子,便拱了拱手讪讪道:“不知这位是……” 苏公乘:“随从!” 夜流筲:“抓妖的!” 越卿:“他相公。” 三人异口同声,李伊宏有些晕,迟疑的点了点头:懂了,是充当随从实则来抓妖的钦差他相公。 第27章 朕被爱卿提溜回去 夜流筲极为无语的回头瞪了越卿一眼,牙齿咔咔作响,后者慢悠悠的从袖子里摸出什么东西。 又是虎符。 这个狗东西就知道威胁他! 夜流筲看清了之后愤然收回目光,咬着嘴唇,愣是不肯顺着他说话。 几人之间暗潮涌动,李伊宏更是一头雾水,小声开口:“下官以为,应当不会是厉鬼作祟,前些天县东有个壮丁妖口逃生,他说那个妖怪狰狞恐怖,指甲足有半只手臂长,并不惧怕阳光,脚下也有黑影。” “此人现在在何处?” “啊?他啊,昨天便离奇失踪了,怕是又被那个妖怪抓走了。” 既然不是厉鬼,可确实又像是鬼怪作祟,夜流筲严肃沉思着,随后突然想起一个人,开门出去敲了敲陌子闻的房门。 梁国北境有一条鬼道,听说是需要专人镇守,否则会有脏东西从里面跑出来。这也是当年陌子闻同夜流筲提过的事情。 夜流筲敲了两下并未有人回应,夜北烟刚刚睡醒,听见动静就出来了,“皇……哥,陌大哥可能还没有回来,昨天嫂子出去找你的时候,他把我推开就跑出去了。” 嫂子? 夜流筲皱着眉抽了抽嘴角,欲出去找陌子闻,白阮歌的房门不知什么时候也开了,脸上裹着纱布戴着面纱,眼底是一片乌青,显然昨夜没有休息好。 她阴阳怪气的开口:“怎么,出了什么事情只知道找旁人,这官当的倒是容易。” 她昨夜深夜一直睡不着,听了一晚上的动静,自然是听到了这臭不要脸的狗皇帝叫越卿夫君!恨不得咬碎了一口银牙。 这才刚刚天亮,又要去找别的男人,越卿真是倒霉,碰上这样的皇帝! 夜流筲对她没什么好感,本就早起满脑子糊成一团乱的很,被她这样一打搅,自然也没了好脾气,学着越卿不要脸的模样道:“找别人又如何?起码本官身边都是能用之人,能把案子办完不就好了?” 白阮歌本就不善言辞,从小在深宫中娇养大,哪有人敢这样顶撞她,当即脸色铁青,半晌蹦不出个反驳的字来。 “小筲是在找我吗?”陌子闻拎着两个酒壶从楼梯间跌跌撞撞的上来,双颊酡红,泛着酒意。 “陌大哥!”夜北烟连忙扑到他身边,扶住他,紧接着皱了皱秀气的眉毛,捏着鼻子道,“咦,什么东西啊,这么臭。” 陌子闻宠溺的笑笑,把被酒坛子挡住的东西露了出来,“早晨特意排队去给你买的臭豆乳。” 看着两人说的差不多了,夜流筲才开口问道:“陌兄,你对无妄山的妖怪有什么看法?” 陌子闻神色一变,“自然是除之而后快。” 李伊宏附和道:“是啊是啊,再不除怀德县真的要变成一座死县了。” 他留着八字的山羊胡,义愤填膺的模样倒是有些违和搞笑。 几人回到屋子里,关上门,继续商议。 只是气氛不同刚才,越卿碰上陌子闻,白阮歌见到越卿,一时之间也没人说话,大眼瞪小眼,一片寂静。 李伊宏虚抹了两把汗,揣着手试探道:“大人,这个这个,妖物的事情不知道大人准备何时请能人异士前来……县东那边快要扛不住了,快要死,死光了。” 提起县东,夜流筲下意识摸了摸眉角——那老妇人砸的也不严重,伤口早就好了,越卿的药膏十分管用。 只是那个老人振振有词的说着什么抓人喂妖,倒是让他想起来了。 夜流筲问道:“李大人,我昨日进县,遇上一个老人家,他说你们官官相护,抓了她的儿子去挡妖怪,你作何解释?” 李伊宏吓得跪在地上:“下官不敢,下官不敢。大人有所不知,下官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与其让那个妖怪自己下山抓四肢健全的壮丁吃,莫不如找几个残疾年老的送去填饱它的肚子,下官也是给了那些人家银子补贴家用的,只是还未来得及上报朝廷……” 以残疾年老的命换年轻力壮的命,虽然李伊宏说的有那么几分道理,可人命不分贵贱,怎么能因年老残疾为由就让他们去白白送死呢。 夜流筲深知人活着不易,脸上越发沉重:“那妖怪作乱几日?祸害几人了?” “连同牛羊鸡鸭失踪起算,有七日了,共六十八人。” 平均一日十个人左右。 夜流筲头痛的揉了揉眉心,越卿淡淡说道:“既然如此,劳烦李大人备辆马车,我们亲自去无妄山看一看。” “那里可不兴去啊!”李伊宏吓得站了起来,但比起夜流筲故作威严的少年脸庞,还是更忌惮笑起来瘆人的越卿。 他连连退下备马去了。 夜流筲后知后觉:“我们?爱卿不是一个人去就成了吗?” “陛下瞧着鲜嫩可口,想来引诱妖怪最为合适。”越卿故意低声吓唬。 夜流筲震惊的看着苏公乘,期望他能骂越卿一顿,让他自己不用同去。 不料苏公乘只是点了点头,一本正经的说:“辛苦陛下了。” 夜流筲:“……?” 不是啊!这怎么和他想象的不一样啊! * 无妄山位于怀德县东面三十里地处,走过二十里,便再难瞧见太阳,阴风呼啸,青天白日也让人从骨子里泛起一阵寒意。 草木藤蔓张牙舞爪的恣意生长,马车只能停在最外面,他们得靠着两条腿徒步走到山顶上去一看究竟——究竟是不是那个墓地里面的东西出了问题。 夜流筲浑身发软,从下了马车就一直厚着脸皮扯着越卿的袖子,大有一副打死都不放手的架势。 他从来没有这么希望越卿活久一点过。 万一越卿失手,那他就真的要葬身妖腹了! 夜流筲看了眼平静的陌子闻——这人是自愿跟来的,难得越卿没有拒绝。 他想了想,大步往前一跨,想要挤进两个高大的保护神中间去。 这样起码会让他感觉左右都有人,那个妖怪就算真的要吃人也不会先拿他开胃。 只是脚才刚刚抬起,就被越卿察觉了动机,揽住细腰一把提了回去。 第28章 越狗贼你要脸不要 “哎哎哎!”夜流筲尝试着扑腾了一下,奈何一点水花都没有,整个人被迫和越卿调了个位。 本想站在两个人中间去,没成想让越卿占了便宜插在中间。 夜流筲额前的碎发被风一吹便竖了起来,越卿松开手,嘴角不禁扬起一抹戏谑的笑,替他把吹乱的发丝拨正。 “陛下还是离远一些好。” “哦。”夜流筲没好气地应了一声。 如果可以他当然也不想靠近陌子闻,毕竟这人不是满口情爱就是面露哀伤,上回要不是他强拉着他上街,也不会惹上刘钱这个麻烦。 但是—— 夜流筲默默站到越卿的左手边,后背发凉地揪住他的袖子,小声埋怨道:“那你还带他来干什么?” 越卿明明有那个权利让陌子闻乖乖待在客栈里,却偏偏还要答应他跟来,也不知道打的什么鬼主意。 越卿微微低头,用开着的扇面遮挡,夜流筲以为他要说什么悄悄话,便一脸认真的侧耳去听。 睁着的眼眸黝黑明亮,像是只机灵的猫儿一样转着眼珠,将自己的耳朵递过去。 男人磁性慵懒的声音满是调笑,轻轻的洒在耳廓上:“陛下这是在埋怨失去了同微臣独处的机会吗?” “越卿!” 夜流筲被这暧昧又欠打的语气激的一激灵,顿时气愤难当,将地上的枯叶当做越卿狠狠碾了两脚。 骂人的话到了嘴边,咬了咬牙又咽了回去。 哼,现在寄人篱下,他忍! 越卿隔在两人中间,越往山上走就越发将夜流筲隔的往边上去,离得陌子闻远远的。 夜流筲一脸莫名其妙。 越卿走的慢吞吞的,终于在彻底进入无妄山后,拉着夜流筲落后一截,气息微喘:“这位太子殿下,本官和陛下都手无缚鸡之力,这接下去探路的重任,便交给你了。” 陌子闻愣了一下,立即说:“好。” 山里荒无人烟,落叶齐平,没有任何被人踩踏过的痕迹,一脚踩下去便能将整个脚踝淹没,古藤和枯树缠绕的缝隙中,透过几分光亮。 他们走得慢,天色也逐渐暗沉下去,树叶沙沙作响,也才摸索到半山腰上。 “小筲,口渴了吗?我刚刚在边上摘了几颗果子。”陌子闻趁着休息的间隙,从边上走过来,将三个鸡蛋大小的红色果子递过去,“我刚刚吃过了,没毒。” “哎?我刚刚怎么没看见……”夜流筲接过一个仔细看了看,正好有些口干舌燥,便拿袖子擦了擦。 回了陌子闻一个感谢的笑容,夜流筲拿起擦干净的一面便要放进嘴里。 越卿突然凑过来,放大的俊脸措不及防,几乎要贴上自己的鼻尖。 “你干嘛!”他猛的往后倾了倾,澄澈的眸子狠狠颤了一下。 “不干嘛。”越卿眨了眨无辜的桃花眼。 节骨分明的大手包住那只拿果子的手,就在夜流筲疑惑的目光下,快速张嘴把果子擦的干净的地方咬下一大块果肉来。 “咔嚓。” 白嫩的果肉满是闻起来便甘甜解渴的汁水,白色果汁顺着手指流下来,越卿大口咀嚼了两下,咂舌道:“味道不错。” 夜流筲张着嘴,还保持着啃果子的姿势,睫羽扇了扇,看着自己擦干净的果子上一个牙齿咬过留下的缺口,满眼不可置信。 “你!!!” 一个人怎么可以无耻到这种地步! 越狗贼你脸皮被狗吃了! 陌子闻又递过来一个:“没事小筲,我这里还有。” “哼!”夜流筲愤愤的把那个“狗”啃过的果子塞给越卿,从陌子闻手上把完整的接了过来,“谢谢。” 他狠狠瞪了他一眼,越卿依旧笑意盈盈的看着。 可即便夜流筲已经有所防备,但当拿果子的手完全被男人握住,力量悬殊,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落入了狗嘴里。 “我不吃了!”夜流筲气冲冲地吼道,心里滋长的无穷委屈和愤怒气的他眼眶发红,双拳紧紧攥着。 越卿就知道欺负人! 他待会还要当诱饵吸引妖怪呢,现在都不让他解渴! “好了,陛下,微臣带吃的了。”越卿慢条斯理的从袖子里拿出两个青色的香梨,送到夜流筲皱起的脸面前。 “哼。”夜流筲咽了咽口水,哼哧了一声。 越卿举了一会,缓缓收回来:“微臣倒是也不介意咬下来喂给陛下吃。” 闻言,夜流筲身形一僵,咬着唇把两枚香梨抢了过来,出气似的咬了一口。十分香甜好吃。 越卿笑容扩大,等夜流筲快吃完了,才扇着扇子开口:“东西也吃了,装了一天也真是难为你了。” 夜流筲莫名其妙,呆呆的啃着梨抬头,以为越卿是说给他听的,不仅有些不爽:“装?朕装什么了?” “微臣没说陛下。” “那你干什么看着朕说。”他翻了个白眼。 “因为陛下好看。”越卿坐近了一些。 夜流筲连连退后,警惕又防备的看着这个登徒子。 后背靠上什么结实的东西,夜流筲心中咯噔了一下,低下头看见一双黑色的靴子,同时鼻尖飘来一股肉类腐烂的臭味。 等等,这里除了他和越卿以外,好像只剩下陌子闻了! 装? 陌子闻? 夜流筲拘谨的吞了吞口水,想起早晨夜北烟说陌子闻昨晚便跑出去了,一夜未归。 臭豆乳的臭味,好像和早晨陌子闻身上的臭味不太一样…… “越……” 小皇帝几乎是开口软声求救的一刹那,越卿便伸手扣住他的肩膀将人捞进了怀里,猛的站了起来。 “陌子闻”脸上的温润和儒雅已经全然消失不见,只剩下冷漠和疏离。 “你不是陌子闻?!你把他怎么了!” 夜流筲看着那张和陌子闻一模一样的脸,只要想到昨天还拉他到街上去的人现在已经被剥皮吃肉,就脑袋一阵晕眩,双腿软的站都要站不住。 男人没有回答他,眸色冷淡的看着依偎在一起的两人,沉默着。 越卿眯了眯眼,倒是一点都没有害怕,甚至弯了弯嘴角把夜流筲搂的更紧了些。 第29章 朕再也不骂爱卿了 夜流筲也下意识的抓住了越卿腰带下面的流苏坠子,如玉的指尖紧紧攥着那块价值不菲的羊脂玉佩,像是融为一体的上好玉种,身体往后缩了缩,生怕他把自己推出去喂妖。 对于少年的“投怀送抱”,越卿当然不会拒绝。 安抚地捏了捏他腰间的软肉,觉得手感真是比他摸过的许多美玉软绸还要好,语气轻快说道,“本官若是没猜错,你是当年上官家的小儿子。” 分明是句问句,却被他说成了理所当然的样子。 夜流筲大吃一惊,眼睛像猫儿似的瞪得滚圆。 抬头看了眼男人锋利不羁的下颚线,又开始猜测越卿到底是什么身份什么东西变的,怎么好像他什么都知道? 要不是他认识天道,都要怀疑这人是不是天道发现他已经逃出冥仙城,特地派来盯着他的。 “陌子闻”依旧不说话。 夜流筲像个旁观者,暗自看着两人之间的诡秘气氛,等了一会儿,脚都要站麻了还不见他们有任何一个人动手。 气氛好像有点奇怪? 和妖怪打架难道需要先用眼神威慑了?为什么还不打起来? 夜流筲摸不着头脑,戳了戳越卿的腰带,小声问道:“越卿,他是不是听不懂你说话?” “听得懂。”男人沙哑的像是铁皮刮擦老树皮的声音从那张熟悉的脸上传来,“陌子闻”用真实的声音缓缓回答。 这显然又把夜流筲吓得心尖一颤。 也不是他胆小,而是那个从被揭穿身份开始就像个雕塑一样站着的人,现在突然用极为难听的声音突然回答他的话,偏偏只回答他的话,实在是让人不寒而栗。 他已经不是高高在上的城主,而是一个任人宰割的普通皇帝,纵然死了之后就能恢复真身,可死的过程还是很痛的啊! 何况冥仙城平静祥和,他从一出生就在冥仙城,哪里见过这种吃人的妖怪。 完了,他是不是真的想要吃了我! 夜流筲往后缩了缩,用越卿的身躯挡住自己大半,壮着声问道:“你把陌子闻怎么了?” 男人嘴巴动了动,吐出冷冰冰的毫无起伏的两个字:“吃了。” 夜流筲停顿了一下,又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不是东西。”他冷漠回答。 “……?”夜流筲一噎,又小声的和越卿说话:“他为什么只和朕说话,不和你说话?” “陛下会和忌惮的人说话吗?” “自然不……”夜流筲下意识回道,随即明白了越卿话中的意思,不可思议,“你是说他怕你?” “算是吧。”越卿慵懒的应了一声,把快要从自己袖子底下钻到身后的人拉了回来,像是验证自己说的话一样,往前走了一小步。 男人便立刻退后了一小步。 真的怕他! 夜流筲这下算是确定了,眼前这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变得东西,确实在忌惮着越卿。 苏御史说的没错,越卿身上真的是带点神秘色彩的。 夜流筲顿时壮了胆子,目不斜视的盯着那个妖怪。 三人又僵持了一会儿,夜流筲突然感觉肩上一重,是越卿不知道何时从腰间收回的手,又搭在了他的肩上,将浑身的重量一并压了下来。 往日里粉色的嘴唇寡淡了不少,脸上毫无血色,眯着眼睛将下巴搭在夜流筲的肩膀上,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夜流筲错愕的睁大眼睛,慌忙扶住越卿之余,瞥见了“陌子闻”原本警惕的身形松懈了,忌惮的目光也逐渐淡却。 遭了!果子! 这妖物本来要给他吃的果子全进了越卿肚子! “爱卿,你撑住啊!越卿!” 常年病弱的身板扶不住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的男人,夜流筲只能慢慢搀着越卿坐倒在地上,神色满含担忧,紧张的摇了摇他的肩膀。 越卿明明知道陌子闻是假冒的,却还把果子抢走吃掉…… 朕还在心里骂他狗贼不要脸…… 真是太不应该了,白眼狼说的就是他这样的人了。 “朕再也不偷偷骂你了……”内疚自责懊悔一下子充斥着内心,夜流筲急得眼眶发红。 “陌子闻”见越卿倒下,仔细看了两眼,又晦暗不明的盯着夜流筲逐步走进,靴子踩在地上,发出唰啦唰啦的声音。 “你……你你想做什么!”夜流筲撑着地往边上挪了挪。 明明还有力气逃跑,但是他做不出把同伴独自丢在这里喂妖的事情。 想来不过也是死掉之后回到冥仙城,要不是越卿一开始答应除掉夜流笙把皇位给他,他也活不到现在,早就被大皇子的人带走杀害了。 夜流筲虽然不想死,可真的要死的时候也绝不会违背大义苟且偷生。 他张开手将越卿护在身后,沉重的眸子死瞪着男人,指着天厉声呵斥:“朕警告你,朕可是真龙天子,杀害皇帝是要受到天道降罚的!” 就算天道不罚,他回了冥仙城,也一定会让天道罚死这个把他吃掉的东西! 男人一停不停,龇牙咧嘴的从嘴里发出一声如同兽类的恐吓吼叫,夜流筲屏住呼吸猛的闭上了眼睛。 被尖利爪牙撕碎的痛感并没有降临,反而是露出来一截的里衣袖子里猝然被塞进个凉嗖嗖的东西。 ? 睫羽微颤,他茫然的睁开眼,男人又做出个鬼脸吓他,随后收起恐吓,面无表情的走了。 走,走……了? 夜流筲如释重负,后背的汗液几乎要将衣裳浸湿,重重舒出了一口浊气,愣了几息后,赶紧将男人塞进去的东西掏了出来——是一片新鲜的绿树叶子。 淡色的叶脉错综杂乱,不像是普通叶片上的经络,反而像是……什么路线? 夜流筲将叶子翻来覆去看了两眼,骤然耳边一热,传来一个湿热悠然的声音:“原来是无妄山的地图啊。” “啊!”夜流筲被吓了一跳,手上一抖,险些将脆弱的嫩叶掐破,心脏还突突的跳着。 回过头,越卿狡黠的笑着眨了眨眼,哪还有半分虚弱的模样。 他又被这狗东西骗了! “越卿!”夜流筲气急败坏地吼了一声。 越卿笑着应道:“微臣在。” 第30章 爱卿怀里朕很安全 夜流筲磨了磨牙,没忍住,扬声骂他:“你有病啊!” 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越想越亏。 偏生这狗男人还要笑意盈盈的看他。 看个屁! 越卿笑眯眯的从袖子里拿出扇子,装模作样的扇了两下,咋舌道:“微臣方才还听见有人说再也不偷摸骂人了,哎,也不知道是哪个小没良心说的。” “我……朕那是……” 那不是还以为你真的担心朕的安危才吃的果子吗!谁知道你一点事都没有还反过来装作进气少出气多的丧命模样骗人! 夜流筲瞪着他,一时语塞,他当然不好意思说是被自己脑补的给感动到了。 一腔真心真是喂了狗了! 分明越卿才是那个养不熟的白眼狼!一天到晚不是骗他就是惦记着他的钱! “微臣知道了,陛下那是心疼微臣吃了野果,舍不得微臣死。” “胡说八道!”被戳中了心中所想,夜流筲没来由的俊脸一红,强装镇定狡辩道,“朕就算看到小猫小狗死在路边,也会心生不忍的!” 越卿笑笑,不说话了。 他知道再说下去,就要恼羞成怒了。 兔子急了还要咬人呢,何况夜流筲本就不是一只只会逆来顺受的温润兔子。 两人从地上站起来,掸了掸衣服。 夜流筲把方才男人塞给他的叶子扔给越卿,见他真是像个没事人一样,好奇的搓了搓手:“越卿,你刚才那样,怎么装出来的?” 呼吸可以屏住,表情可以变换,但脸色怎么一瞬间苍白?尤其是那时候越卿嘴唇真的是血色全无,比白纸还要苍白无力。 夜流筲有点想学。 他本就是受不了冥仙城鼓噪乏味的生活,才想方设法逃到下界来的,对人间未知的东西充满兴趣。 越卿敲了敲扇子,好看的眸子弯起:“陛下吃一个厌魂果,自然也就那样了。” 夜流筲一脸不信,摆摆手:“爱卿别闹,那果子根本就没毒。” “没毒?” 男人挑眉,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同方才“陌子闻”给的一模一样的果子,修长的指节将它掰开,从边上拉了一条垂下来的纤细翠绿的藤蔓,将汁水抹了上去。 不消半刻,那藤蔓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死腐烂,啪嗒从涂抹的地方断掉,摔在枯叶堆里。 这要是被人吃进嘴里,怕不是要肠穿肚烂而死! 夜流筲满脸惊悚,后怕的吞咽口水,手足无措:“那,那你没事吧……” “怎么能没事呢。”越卿叹了口气,逼近了一步,牵起小皇帝指着他的手,将绵软的掌心摁在了自己的心口上,压低声道,“微臣可是替陛下吃了两个,足以致死的量……” 掌心中不断传来男人铿锵有力的心跳,虽然触碰只是微凉的外衣,可夜流筲总是感觉手心烫得不得了,像是被雷电劈中了一般,苏苏的电流顺着指尖,好像麻痹了大脑。 男人紧紧的按着他的手背,冰凉的指腹缓缓在如玉的手背上滑动挑逗。 “爱卿这不是没事么……”夜流筲说的心虚,轻轻摁了摁手底下结实的胸膛,讨价还价:“少收点成不成,自从去找少府监要了六千两,监管看见朕都绕道走了。” 那监管虽然是越党,但也算是忠心为国,在夜流筲没有做出一些实绩来,哪怕他是皇帝,也不敢将大笔钱财随意从国库里取用。 本不想讹钱的越卿诧异了一瞬:“倒是也行。” 夜流筲:“……” 叫你多嘴!提什么果子!问什么问! * 顺着绿叶上的脉络推算,很快就把整座无妄山的地形都了如指掌,等天色彻底沉了下去,阴风呼啸,他们才走到山顶。 夜流筲依旧暗戳戳的捏着越卿的袖子,看着对方分外敏捷的身手,总觉得自己好像又被他坑了一千两。 这是一个吃过毒果子该有的体力吗? 脸不红气不喘的,在黑夜里依旧如履平地,不知道的还以为有什么夜视能力。 夜流筲别了别嘴,在心中骂了一声奸商,暗暗咽下吃过的亏。 黑夜让本就阴森可怖的无妄山更加阴暗恐怖,树枝都变成了张牙舞爪的黑影,想要把两人吞没。 夜流筲倒是想回去明天再来,可都走到山顶了,何况陌子闻还没有下落,梁国太子在黎国境内要是出了什么事情,他这个皇帝难辞其咎。 “到了。”越卿停下脚步。 夜流筲便也跟着停下,黑暗中杏眼东张西望,什么都看不见,只能闻到一股从不远处传来的愈发浓重的腐烂味道。 滴答……滴答…… 耳边传来水滴落下的声音,伴随着腥臭的气味,他嫌弃的捂住鼻子往越卿身边躲了躲,“哪儿?” 越卿不慌不忙的拿出一颗夜明珠,暖白色的光将周围几米照的宛如白昼。 夜流筲眯了眯眼,适应了突然的光亮后,瞳孔逐渐聚焦,看清了眼前有一座荒草墓碑,而方才自己站着的地上积起一滩殷红发臭的血洼! “嗬!”他惊吓的跳了跳,抓住了身边人的胳膊。 待抬头看了一眼后,清澈的圆眼猛的一颤,险些将魂给吓出来,哆哆嗦嗦的抱紧越卿的手臂,整个人害怕的抱住这唯一的“定心丸”。 夜流筲屏住呼吸,嘴唇抿的崩成一条直线,浑身颤抖,唰的闭上了眼睛。 可脑海中还是那好几具被铁钩穿过脊背,没了皮血肉模糊的挂在树上的尸体,有些甚至手指还在微微动弹,鲜红滚烫的血液便顺着他们无力下垂的四肢滴落在不平的泥地上,形成了血色水洼。 朕都说不来了,还非拉朕来…… 夜流筲欲哭无泪,俊秀的剑眉狠狠皱起,只要想到自己也有可能这样剥皮挂着,恨不得现在就一头撞死算了。 “陛下是在这里等微臣,还是同微臣一起进去找人?” 夜流筲张了张嘴,声线克制不住的发颤:“朕,朕还是一起,一起吧。” 在这里等死还不如跟着越卿安全。 说完,夜流筲紧紧挨到了越卿边上,将他的胳膊放到自己的肩上环住,随后扯住他腰间的坠玉腰带,像个缩在保护神怀里小鸡仔,这才稍稍舒了一口气。 夜流筲耳尖有些羞赧的发红,咳了一声,一脸公事公办的严肃模样:“麻烦爱卿了,朕会给保护费的。” 第31章 夜公钓鱼越卿上钩 “陛下还有银子?” 夜流筲抿了抿嘴:“早年父皇赏赐的珍品,还在东宫放着。” 越卿笑了笑,也不阻止可怜贫穷的小皇帝用先帝赏赐的古玩物件充当保护费,反而是想了想那些珍品中有没有自己中意的。 他顺理成章的将夜流筲搂紧,带着他绕过墓碑,在背后的砖块砌成的坟包边上仔细摸索着。 突然,“咔哒”一声。 像是触动了什么机关,墓碑发出沉重的轰隆声,紧接着在地面微微颤动中,坟包连着草地的地方,逐渐显露出一个方正的暗道来。 里面乌漆嘛黑,硬泥做的台阶一块有半人高,一直延伸,入口只能勉强挤进去一个人。 “这是……”夜流筲惊呼着看着暗道,“难不成怀德县作祟的东西竟然是有人在弄虚作假吗?” 这样精密的暗道,绝非只懂得杀戮的恶妖能做出来的,鬼怪可以直接穿墙埋入地底,显然这东西不是鬼,也不是妖怪。 夜流筲能想到的只有人。 越卿在正事上收起了平日里懒散不正经的模样,“不是人。” “那是——” 既然不是人,那也一定是个聪明人死后变得。 夜流筲在冥仙城几乎什么鬼怪都在下界烧上来的册子上见过,文字陈述的自然没有实际见到那般恐怖,脑子迅速转着,突然两根弦对接上,一下子就明朗了起来。 紧皱的眉心舒展开来,夜流筲得出了一个答案:“是那个术士!” “按照李县令的说法,那个术士当年已经被剥皮抽筋死绝了,鬼怪无需设置暗道,那应当是术士的尸身怨念太重,成了魔。” 尸魔,他曾经在一卷册子上见过,不过那里的尸魔显然没有这一个厉害,那个在刚成魔是便被人间供奉的道长给一剑斩杀了。 他得意的抬头去看越卿,见到对方缓缓点了点头,性感的喉结在眼前上下滚了滚,身上散发的淡淡清香将鼻尖的尸身腐烂味冲淡了不少。 好像也没有那么讨厌了。 除了平常喜欢骗人骗钱以外,越卿在朝中也不算是不作为,只听说那些官员贿赂巴结越卿,倒是从来没听过哪个越党克扣纳税,中饱私囊的。 夜流筲正要在心里夸一句好官,越卿淡漠的眸子似笑非笑的垂眸看他,“尸魔可是最喜欢陛下这样细皮嫩肉的了。” 夜流筲表情一顿。 把那句好官咽了回去,在心中啐了一口唾沫,这家伙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讨厌! 夜流筲被他说的害怕的情绪又涌现了上来,紧紧抓着他的腰带,指尖摩挲着那块上好的羊脂玉佩,腆着脸笑道:“不及爱卿风华绝代,说不准他更喜欢爱卿这样的。” “微臣死了,陛下也得陪葬了。” 夜流筲:“……” 他说不过越卿,愤然闭上嘴巴。 不过既然是那术士死后成了尸魔作祟,算是找到了源头,只要把那个尸魔解决掉,问题自然就迎刃而解了。 夜流筲看了眼狭窄的通道,他和越卿两人无论如何都无法一起挤进去,顿时为难起来。 正要问下一步怎么办,越卿却突然松手退后了一步。 “诶?”身后捂着的胸膛突然离开,夜流筲的脖子里被灌进一股寒风,鲜血滴答滴答落下的声音再次清晰起来。 夜流筲也不喃凮得意了,苦着脸一动不敢动。 “越卿,朕给钱了。” 近乎是哀求的声音,少年爽朗明媚的声线带着些粘稠劲和浓浓的鼻音,像撒娇似的。 越卿面不改色的又退后了几步,收起夜明珠,竹节般的食指抵住嘴唇,轻轻嘘了一声。 随后他像是彻底隐匿了气息,夜流筲拼命盯着越卿方才站的地方,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可看到的只是无尽的黑暗。 浑身抖成筛子,鼻尖又被腐臭味侵占,耳边仅剩下自己一个人扑通扑通像是要跳出胸腔的心跳声,双脚也像被灌了铅,抬都抬不起来, 狗东西不讲信用! 夜流筲在心里都要骂死越卿了。 蓦地,一股阴风从暗道里卷了出来,吹起落叶唰啦啦翻滚。 夜流筲眯了眯眼,勉强能看清自己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高大的黑影,更害怕了。 “啪嗒。” 什么东西摔在了地上,传来两声熟悉的呜咽声和人气,黑影一动不动,用夜流筲不久前才刚刚听过的沙哑难听声音说道:“带我出去,一起。” 夜流筲战战兢兢的揣着手,不知道说什么,四下看了看,依旧见不到越卿在哪。 这是上官家的小儿子,应该不是那个术士,他在同我好好说话,但是他又不是人,出去干什么?他本来不是也能出去吗。 夜流筲想不明白他又在耍什么花样,便沉默着没说话。 男人继续用自己难听渗人的声音,毫无起伏的说出了两个字:“求你。” “……”夜流筲受宠若惊。 不过这东西求人也太理直气壮了些。 男人又催促道:“快点。” “啊?”夜流筲愣了愣,想不明白事情的走向怎么变成杀人如麻的妖怪求着他快点出去了,下意识应了一声:“哦,哦哦。” “越卿?”试探地叫了一声,无人回应。 夜流筲脸上讪然,倒是不觉得这种时候越卿会丢下自己跑回县里去。 苏公乘还在怀德县呢,他要是出了什么意外,苏御史绝对会骂死越卿! 夜流筲手呈喇叭状放在唇边,小声诱惑的喊道:“爱卿,要国库钥匙不要?” 草木窸窣,越卿不知躲在哪里,将轮廓显现在黑夜中,慢悠悠道:“要。” 夜太公钓鱼,越卿上钩。 夜流筲心中暗喜,被人捉弄了许多次自己可算是出了一口恶气骗回去了。 压下忍不住翘起的嘴角,故作严肃的给他画了一个大饼:“暂时不给,日后再议。” 他大步朝着越卿走过去,扯住他的宽大袖子,将那截羊脂玉佩的流苏缠在手腕上,一颗悬着的心才稍稍落下。 “小……小筲……”黑影脚边蠕动的人影动了动,吐出几个不连贯的模糊音来,“快跑……” 第32章 朕才没有担心爱卿 这是陌子闻的声音,他没死。 夜流筲放心了很多。 黑影冷酷说道:“带我出去,不然我现在吃了他。” “别!”夜流筲制止,见越卿一副随意的模样,咬了咬牙应下,“跟着我们也行,你在前面带路,要是敢骗人……” 语气满含威胁。 “不骗。”黑影迟钝的摇了摇头,拎着陌子闻跨步走在前头,好像和黑夜融为一体,转头示意他们快跟上。 夜流筲犹豫的看了看越卿,越卿挑了挑眉:“走吧。” 他这才不愿的跟在黑影后面。 刷啦啦——刷啦啦—— 鞋底踩过地上的枯叶发出清脆的声响,在这寂寥的夜晚尤为响亮,一下一下挑动着人的神经。 上山几乎摸索了大半天,下山却在男人的带路下,不一会就到了山脚,看见了远处怀德县上方的微弱亮光和稀疏的几颗星星。 男人却突然不动了。 “唔……”陌子闻被他毫不留情的扔在地上。 夜流筲防备起来,扯着越卿退后了两步,“你要做什么?” 借着惨淡的月色和微弱的亮光,能隐约瞧见黑影转过头时凌厉的侧脸轮廓和眼中一闪而过的诡异红光,身高体型和陌子闻相仿,瞧着应该只有二十几岁。 他依旧冷漠的重复一句话:“带我出去。” 这气氛太过诡异,夜流筲没忍住抱住了越卿的窄腰,不明所以道:“你自己走出去不就行了吗。” 黑影沉默了。 过了片刻,夜流筲靠着的胸膛微微震动,头顶传来男人对比黑影来说十分舒耳,算得上是仙月的声音:“主人不同意,你是离不开的。” “求你。”黑影低下头。 夜流筲竟从这什么都看不清的黑色轮廓中看出了几分沮丧。 他怕是被这妖怪勾了魂了,怎么会觉得这鬼东西可怜呢。 摇了摇头,他道:“你想出去,自求你的主人去呗,你上次不还去了怀德县里?” 黑影又不说话了。 几人僵持了一会,他才不情不愿的说道:“我有定颜珠。” 定颜珠可以保证尸身不腐不烂,祛除死气。这珠子的玉种十分难求,现在已经变成了有价无市的东西,没想到小小的上官家竟然有一枚,还陪葬给了小儿子。 越卿上下打量着眼前的男人,语气温柔了不少:“即是如此,倒是也行,宫中职务空缺,你便跟着吧。” 夜流筲:“……?!” 他错愕的回头看越卿,一脸不可置信。 要一个妖怪去皇宫住着?大哥他吃人啊! 死人的东西你都贪? “嗯。”黑影没想到这人竟然答应了,虽然有些舍不得陪了他百年的定颜珠,但也只好答应了。 不过定颜珠并不在他身上,而是在…… 想到那个人,黑影眸色暗了暗,正要说话,声音却被强硬的卡回了嘴里,浑身像是被束缚住了一样。 “呃……” 喉咙咆哮出一阵沙哑粗糙的声音。 “他怎么……”夜流筲问越卿,话音未落,眼前高大的黑影像是被一阵风给卷走了,突然消失了。 越卿看着他们下山的方向,眸子闪烁了一下,踢了踢毫发无损只是擦破点皮的陌子闻叫他自己起来走路,随后坐上马车到了怀德县门外。 天还未亮,城门的守卫认得他们,将门开了一条缝。 越卿却利索的跳下马车,眯眼笑道:“陛下先回,臣再去一趟。” 得,夜流筲这下算是确定了,越卿铁定是看上那个妖怪说的定颜珠了。 * “小筲,我……”陌子闻几次三番想同夜流筲说话,可都不知道从何说起,怎样开口。 他在小筲被人带走时自己一个人跑了回来,越卿却只身一人去那刘钱府里找人……如今更是自己拖累他们,一人乱走才会被那个东西抓走,还好小筲冒着危险前来救自己。 再想说话,已经到了客栈门口。 李伊宏穿着便服亲自侯着,见到马车毫发无损的回来,顿时又惊又喜,赶紧将夜流筲搀了下来。 一张上了年纪的脸极力讨好,“大人,,这个那个,情况可是解决了?” 夜流筲默默避开他殷勤的谄媚,揉了揉眉心,“尚未解决,不过找到源头了。” “噢噢噢。”李伊宏点了点头,这才发现少了一个人,不由得问道:“咦,大人的夫君呢?” “咳!咳咳!”夜流筲被自己呛住,险些被他语出惊人吓死,“什么夫君?本官哪里来的夫君?李大人怎么别人说什么你都信?” 李伊宏:“……” 下官那日分明瞧见你脸红了,何况客栈掌柜早就禀报过了那晚你们屋子闹了一宿,边上的客人投诉还是下官拦下来的呢。 李伊宏一脸我懂的笑了笑,连连说是。 夜流筲不自在的咳了一下:“他又回无妄山去解决妖物了,想来午后便能回来。” “好好,下官明白了。” 李伊宏将夜流筲送回房内才退下,脸上止不住的笑着。 * 挂在东边的太阳悄然无息的高高悬挂在头顶上,一眨眼便到了午后。 夜流筲在屋内频频往外头看,坐下又站起来,站起又坐下,自言自语:“还没回来?这么慢吗?” 他耐不住性子,抖了抖腿,干脆推门出去,在客栈门口徘徊,搓着手指有些担忧。 无妄山也没什么打斗的动静传来,按理来说越卿少了他这个小累赘,应该会动作会快很多,毕竟他从始至终表现出来的模样就是不把这个骇人听闻的妖物放在眼里。 他这可不是担心越卿遇难,只是在为怀德县的百姓着想而已。 就是这样没错,要不是百姓,朕巴不得那狗贼早点死。 夜流筲安慰自己,又踮着脚往县东的地方瞧了两眼。 这一瞧,就好巧不巧的碰到了“熟人”。 脑满肠肥的男人正带着家丁大摇大摆的走来,瞅见夜流筲这有棱有角的玉面郎君在人群中像块美玉修竹似的,立马叫停了。 之前越卿坑过他,想来也不会为难自己。 夜流筲有些嫌恶的收回目光,正要让这几个壮汉走过去,刘钱突然出声:“来人,给老子抓住他!” 拦谁?他?刘钱怕不是得了老年痴呆把越卿给忘了吧。 戳进来看一看呀~ 宝贝们,从今天开始丞相这本书就要上架收费啦~希望大家多多支持(鞠躬) 今天开始日更三千,每章只要15个耽币,会员是9耽币,如果发现需要付的耽币变多了,那就是字数变多了~ 本文不会很长,所以一本书哪怕全部订阅下来也不会很贵,看过旧书的宝都知道啦 没有钱钱或者无法充值的宝贝可以蹲蹲红包广场,动动小手,十五个耽币很快就能抢到惹! 作者也要恰饭呀,不想喝冷冰冰的西北风啦qaq 取收的宝贝就不要在评论区留言离开了,我看到好难过的,咱们就默默的走叭QAQ 希望留下的宝贝们不要屯文,可以先买了再屯着看,因为每天的订阅人数真的超级重要(超大声),成绩好才有码字更新的动力啊(拜托拜托) . 然后就是关于一些接下去剧情的碎碎念: 丞相大人追妻之路。我还挺期待他追妻的,因为真的很好笑哈哈哈哈哈哈,就是说真的很狗,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做不出来的。 陛下的凡尔赛文学,性感陛下在线掉马等等。不要忘了他是仙神一方的主宰者!超级厉害的! 当然还有简介名场面:丞相大人什么都会(嗯~你们懂得) 还有很多很多,反正就是甜甜甜的身心1v1双洁,各种搞笑互坑吃醋追妻,惊喜欢乐多多~ …… 每天的订阅真的很重要啦!!宝贝们动动小手,先订阅了再养肥我求求惹(撒娇卖萌滚来滚去……) 希望咱们下一章还能再见呀(′ 3`) 第33章 朕觉得爱卿吃醋了 夜流筲嗤了声,空档之下被四个打手围住,不爽的皱起眉呵斥道:“刘员外,你这是什么意思?” 刘钱非但不放人,还露出一个油腻的微笑,嘴角的两撇猥琐小胡子都快翘上天了,浑身肉都在一颤一颤的得意:“什么什么意思?爷看上你了呗,上回你有靠山老子怕你,这次看你怎么逃出我的手掌心哈哈!” “你敢!”夜流筲恶心的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一字一句道,“你信不信越卿弄死你!” “嘁,姓越的一个人死无妄山去了,你不懂了吧,老子和他打过交道,办事不会超过一个时辰,两个时辰还没回来,不死也残咯,你真以为他是神仙啊!” 刘钱喜上眉梢,摸了摸大拇指上的玉扳指,心情大好:“走,把小美人嘴捂上带回府里去!” * 正值午后阳气只剩之时。 刘府大门紧闭,四周比平时多了两个家丁看守,过路人都心知肚明扼腕叹息,这是又有哪家姑娘要遭殃了。 “上次让你走运跑了,这次你可就是我的了。”刘钱把门反锁,油腻的搓了搓手。 “朕可是黎国皇帝!”夜流筲暴怒,奈何他的双手被反剪着绑在身后,脚上也绑了东西,连站都站不起来。 “皇帝?呵哈哈哈!”刘钱给自己倒了杯茶润嗓,随后往茶壶里放了点白色粉末,摇着青花瓷的茶壶步步逼近。 “皇帝怎么了?不还是越卿的男宠?之前仗着那姓越的狗东西老子不能拿你怎么办,现在爷想怎么着怎么着。” 夜流筲蹙眉骂道:“嘴巴放干净点,谁是男宠!你敢动朕,是想挑起两国争端吗!你又怎么确定越卿必死无疑!” 朕还欠了他一千多两,不信越卿肯舍得这银子就这样死掉。 他分明在无妄山妖怪面前如履平地,毫无惧意!甚至是无妄山的妖怪反过来对他忌惮有加。 “啧啧啧。”刘钱边拍手边摇头,“爷的暗卫早就禀报过了,越卿卯时进无妄山,辰时山中传来哀嚎,到现在毫无动静,这妖怪可是连我徐国都束手无策,你真以为你们丞相神乎其技,神仙变得啊。” “你们黎国也就一个越卿值得老子忌惮,他都死了,你就是皇帝又怎样?爷就看上你了又怎样?” 既然国家之间用等级划分,便也意味着三等小国远远不是二等国的对手。 刘钱一脸无所谓的笑着,张开肥腻的爪子朝夜流筲伸去,猛的掐住了他的下颚,将茶壶嘴移过去,一股脑的往他嘴里灌。 夜流筲双颊被捏的发红发痛,眼睛发红的狠狠瞪着这个男人,那茶水有些甚至顺着鼻孔流进血管,呛得人咳嗽不止。 本想一头撞在茶壶上,脱离凡胎肉体好歹有把握能把刘钱一击毙命,可刘钱却立刻发现他的目的,一把掐住夜流筲的喉咙,将他嘭的甩在床上。 好些晶莹的茶水顺着嘴角往下淌,打湿了一小片蓝色的被褥。 夜流筲腹里一阵翻江倒海,这加了不知道什么东西的茶简直难喝透顶。 “呕——”他不断用叠起一角的被褥按压喉咙,想把喝进去的东西吐出来,却发现只是干呕出几滴泔水。 力气逐渐被抽干,心里大叫不妙。 刘钱兴冲冲的脱了鞋,一脚踩在床榻上,搓了搓手,看准了夜流筲后腰上的腰带开口,将手了伸过去。 夜流筲咬了咬牙,指甲狠狠进掌心,硬生生划开一个口子,感受到滚烫的鲜血从手心流出来,身子一弓,骤然将刘钱的手抓住。 “啊!”刘钱惨叫了一声,只感觉自己被这小美人握住的手像是放到了油锅里烹炸一样。 他赶紧把自己的手解救出来,连滚带爬的爬到了地上。 手上的血分不清是夜流筲的还是他自己的,刘钱只知道自己钻心的痛,甚至能闻到一股像是烧焦了的肉味。 “你你你你……”他吓得脸色惨白,眼中既恐惧又愤怒:“妖法!我说姓越的怎么可能为你出头,原来你会妖法!无妄山的妖怪……是你!” “朕……”夜流筲吃力的张了张嘴。 这身体毕竟是肉身凡胎,夜流筲方才强行冲破这身体,用血灼伤刘钱已经是极限。 如今没剩下多少力气,已经连张嘴说话都困难,侧躺在床上,眼前一片模糊,意识也逐渐混沌起来。 越卿…… 不是说朕就算被挟持到小巷子里,你也会第一时间赶来的吗。 果然又是在骗朕。 夜流筲无力的眯着眼睛,已经听不清刘钱在说什么了,只依稀看见窗口突然出现了一个竹色的影子在晃动。 “越……”夜流筲撅了噘嘴皮子,终是不敌药力,脑袋一重晕了过去。 “姓越的?背后骂人可不兴骂啊,刘员外。” 那个竹色的人影正是越卿,方才紧闭的窗户不知何时打开的,他正悠哉悠哉的托腮靠在窗台上。 白皙的俊脸泛着冷,半张隐没在黑夜中,不像是在朝为官正义凛然的丞相,倒像是半夜出没专门勾人命的无常鬼。 刘钱心里一颤,本就害怕的身体更加颤抖,像是一坨抖动的肥肉。 听见男人悦耳的声音,脑子还没转过弯来,就下意识收起了腰腹,屏息凝神挤出个笑容来,脱口而出道:“大人晚上好!” 他怎么没死!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本官暂时好不了呢,刘员外。”越卿淡淡说道。 刘钱腆着笑,大脑飞快旋转着,看到自己的手,连忙说道:“大……大人,您千万别被这妖孽的表象迷惑了,他方才还施展妖,妖术伤害小的,您瞧瞧我这手,哎呦,可疼死我了,这无妄山作怪的东西,就是他!” 他将手上血迹擦了擦,果然手掌一片和两根拇指上的皮肉已经变成了黑红色,黏糊糊的还长了好几颗血泡,简直和无妄山上没皮的腐肉一样可怖。 刘钱说的连自己都信了,不然为什么越卿能成功从无妄山走出来?可不就是因为他把妖孽带回府里了吗! “妖孽?”越卿嗤笑了一声。 刘钱把背躬的更低了:“不,不敢不敢。” “呵。”男人轻轻笑了一声,直起身往门口走去,刘钱连滚带爬的过去给他开门,大气都不敢喘。 越卿径直走向床榻,“人都绑来了,有何不敢的,本官的名字叫着舒服么?” “大,大人,小的昨日刚到手几粒上好的鲛人泪,您看小的给您送去府上?” “本官很贪财?” 何止啊!贪的令人发指! 这话刘钱不敢说,只敢在心里骂两句,嘴上依旧挂着笑,战战兢兢道:“不不不,大人为官清廉,这只是小的一点心意。” 越卿将手伸过去,手指修长,指节分明,只是有些苍白没有血色,手腕上挂着一串价值不菲的玉珠。 刘钱以为是要鲛人泪,心里一喜,还好自己有钱,“大人,鲛人泪在库房,我这就去给您拿!” 越卿薄唇轻启,有些不耐烦:“解药。” “啊,解药?”他又跪了回去,不知道这贪财的人打什么主意,老实说道,“回大人,是普通的蒙汗药,睡一觉便,便好了。” “嗯……”越卿这才神色微微缓和,坐下看了眼紧闭着眼睛的少年,和他手上触目惊心的鲜血,冲门口喊了一声:“进来。” 闻言,一个穿着破烂的男人带着满身阴暗的黑气走了进来。 他身上衣服像是布条子一样零碎的挂在身上,连最初的颜色都看不清了,不过长相端正,五官锋利,眉眼凝聚着一股肃杀冷漠,瞧着约莫二十五六的年纪。 刘钱不明所以:“这位大人是……” 若是夜流筲还醒着,自然是能从这男人的身形上判断是无妄山那个黑影。 越卿声音悦耳,哂笑道:“刘员外污蔑本官的人是妖孽,本官一向以德服人,自然要让你见见真的妖孽。” “啊?!”刘钱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指着那个浑身冒黑气的男人,惊恐不已:“他他他他他他……” 越卿把软绵绵的夜流筲抱起,走到门口,不忘停下说道:“刘员外今夜死于无妄山妖物之口,本官很是惋惜。” 说到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刘钱浑身发凉,死到临头也不再对他毕恭毕敬,骂道:“越,越卿!我可是徐国的国舅爷,徐国皇后和南曹贵妃的亲哥哥!你不能动我!” 越卿笑了一声,沉下目光抱着夜流筲轻飘飘的走了。 “啊——!啊!” 身后的惨叫声接连不断,刘钱不知遭受了怎样的酷刑,也算是对得起他整日仗着身份胡作非为,横行霸道。 终于在越卿快要走回客栈之时,那惨叫哀嚎才彻底停下,夜色又陷入了寂静。 越卿上楼的脚步声几乎听不见,进了屋,才将夜流筲放到床上,转头便看见悄无声息出现在房内的冷漠男人,大眼瞪小眼。 越卿:“……” 见他没有想走的意思,越卿皮笑肉不笑道:“还不出去,是在等本官把你抱上去,我们三个一起睡吗?” 第34章 爱卿对朕坑蒙拐骗 男人沉默的摇了摇头,一声不吭走了出去,动作笨拙地轻声把门给关上了。 越卿这才爽快的哼了一声。 夜流筲睡相极好,哪怕皱着眉毛似乎梦到了什么恶心人的东西,手脚还是规规矩矩的放在原处。 五官精致俊秀,没有身居高位的戾气和凶狠,鼻尖和眼尾因为呛着茶水,现在还是通红的,倒像是喝醉了一般。 越卿无声的站着看了会儿,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扇骨,突然咧嘴一笑,替小皇帝解开外面被茶水淹湿一大块的衣服扔到地上,拿下发冠,揭开被子一起躺了进去。 * 夜流筲是被呛醒的。 “咳,咳咳!”他艰难的咳嗽了两声,总算是把阻碍他呼吸的,还剩在鼻翼里的水给疏通了。 脑袋还有些昏昏沉沉,一时分辨不清自己在哪。 身上除了有些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气,倒是没有别的不适应。 夜流筲拧起眉仔细想了想,他昨天好像晕过去之前有看到一个很像是越卿的影子…… 视线逐渐清晰起来,夜流筲盯着床顶愣了愣,惊喜的发现这不是他们留宿的客栈嘛! 心里正侥幸得意,下一瞬,他就看见了自己身边笑眯眯撑着头,似乎是在仔细盯着他看的男人俊脸,陡然被吓了一大跳。 “你!你怎么在这里?!” 夜流筲咽了口口水,有种不祥的预感,卷着被子坐了起来缩到边上靠墙。 昨天那个人影真的越卿?可是他为什么在朕床上? “这是微臣的屋子。”越卿也坐了起来。 他们俩都只穿着一层里衣,外袍和腰带凌乱的扔在地上,已经分不清哪件是谁的了。 夜流筲飞快的扫过男人的脖子脸颊和露出来一小片的白皙胸膛,很好,没有任何可疑的印子。 紧接着又不着痕迹的在自己后腰和臀部摸了一把,也很好,没有任何可疑的感觉。 他和越卿依旧是有名无实的清白人,太好了。 夜流筲正要松口气,越卿意味不明地说道:“昨夜陛下中了药,微臣可是伺候了一宿。” !!! “什么药?!” 夜流筲没吃过蒙汗药,只以为刘钱加的定是什么猥琐的药。 额前的碎发因为抬头猛的立了起来,和主人一样傻眼的飘了飘。 越卿一脸“你说呢”的笑脸模样,更加印证了他的想法。 完了完了完了,那他现在解了药性,岂不是…… 可是他什么都不记得了啊! 而且屁股一点都不痛啊! 夜流筲一闪而过一个离谱的想法,一脸惊悚地望着越卿,视线逐渐往下,落在对方被里衣不聊包裹住的腰,“爱卿,腰酸否?” 他紧紧盯着,探究的目光几乎要把腰部贯穿。 越卿丝毫没有说谎的心虚,反而是好笑的看着皇帝头顶一样傻乎乎的头发,心情愉悦的装出一个无辜的表情:“陛下觉得呢?” 朕当然是觉得我们俩还是清清白白的好,虽然就算不清白我也肯定是上面那个才对。 但事情真的发生,夜流筲还是有些无措和茫然。 他就这样和男人睡了?越卿会这样老实的被他这样那样? 他是不是又想骗朕的钱? 被讹的次数太多,夜流筲仔细盯着越卿的眼睛,想要从他眼里看出一丝破绽。 但对方始终是眼含笑意,桃花眼微微眯着,一副吹风得意的样子。 无措的揉了揉头发,夜流筲觉得自己现在很像是提上裤子不认账的人渣,一心只想怎么安慰自己怎么和男人搞在一块的幼小心灵,但又觉得这是越卿设下的圈套,圈套尽头是一大笔的银子。 “可是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啊……” 他最后一眼就是看见了一个绿幽幽的人影出现在窗口,对于之后发生了什么,丝毫没有印象。 更别说把越卿这样那样,他都晕过去了,真的可以吗? “陛下说不记得,便全当什么都没发生过。”越卿垂下眸子。 夜流筲更加自责了,结结巴巴道:“那,那朕会对你负,负责的,朕记得东宫还有一株千年的血参,回去了拿给爱卿炖鸡汤喝。” “好啊。”越卿眉开眼笑。 夜流筲欲言又止:“……” 哪里不对劲,朕还是觉得他在坑蒙拐骗,讹朕的宝贝。 * 损失了一株血参,让本就入不敷出的夜流筲雪上加霜。 他顶着越卿含笑的目光穿好衣服,犹豫的看了一眼地上的竹色的衣衫,尝试着代入一个好丈夫的身份:“需要朕帮你穿吗?” 越卿本想说好,随即想到门外还站着个东西没和小皇帝打过招呼,便摇了摇头说道:“下回再帮臣穿,门口有人,陛下先去见见。” “哦好……”夜流筲也不强求,他现在只想离越卿远远的好好静一静。 拖着软绵绵提不上力气的身子去开了门,夜流筲一眼就看见了越卿所说的“人”。 男人面无表情的蹲在门边,挡住了一半的过道,身上笼罩了一层淡黑色的雾气,面容英俊硬朗,高大的身躯蜷缩在一块地方,像一只看家护院的大狗一样。 他穿着破烂,身上的脏污色布料东一块西一块的,简直比街头的乞丐还穿的破烂。 看见夜流筲,唰的站了起来,眼中闪过一丝拘谨,随后慌忙低下了头,从身后抓出了两个玉镯和一颗金豆。 玉镯的料子是飘紫的美玉,金豆也有拇指指甲盖大小。男人手上的这些东西加起来,少说也值个千八百两的。 夜流筲一脸莫名其妙:“做什么?” 男人用粗粝难听的嗓音说道:“给你。” “你,你是……!”这声音他耳熟极了,前一天凌晨还在无妄山听过呢! 只是没想到声音难听的黑影竟然长得挺不错的,他心惊的退后了一步,又重新去打量男人手里的东西。 虽然价值不菲,但镯子镶金的雕花部分似乎有些脏,嵌了不少污泥进去,看着也有些暗沉。 联想到男人的身份——上官家的小儿子,已经死了一百多年了。 这些该不会是……陪葬品吧! “不不不,我不要我不要!”夜流筲连连摆手,惊得退回了房里,背后抵上了穿戴整齐出来的越卿。 越卿顺手将他揽住,夜流筲像见到救星一样,“越卿,他他他他他!” “陛下别怕,他不要工钱。”甚至还有不少值钱的陪葬品。 这是工钱不工钱的事情吗! 夜流筲目瞪口呆,觉得越卿脸皮又厚了,怎么连死人东西都不放过,喃喃道:“可是他是……” “他便宜。” “……”夜流筲无法反驳,咽了咽口水,显然对这个不是人的物种接受无能。 不得不说,涉及钱的事情,越卿真是让人佩服的五体投地,不服都不行。 反正他是没那个胆子为了节约俸禄,去找鬼怪伺候的,甚至反过来把对方的陪葬品都坑了。 殷九被允许进了屋,才拘谨的走进去。 夜流筲依旧有些瘆得慌,尤其是知道这人不是人,是鬼,还是个死了一百年在怀德县兴风作浪的鬼之后,更瑟瑟发抖了。 他怎么觉得这屋子都变冷了? 殷九老实的站在一边,眸子冷漠并不爱四处乱看,他能感觉到少年身上的排斥和害怕,便挪得更远了一些。 越卿出声道:“他叫殷九,陛下日后有事,可以尽情使唤他。” 说完,他还不忘补充道:“不要俸禄的。” 夜流筲:“……”倒是也不需要一直强调这是免费鬼。 “可他不是上官家的小儿子吗?为什么姓殷?”九倒是能理解,毕竟这位男丁在上官家排行第九,上面有八个姐姐。 “那术士姓殷。” “哦……”夜流筲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按照县令说的,上官家小儿子死的时候才七八岁,加之一直在药罐子里泡着,比同龄人迟缓许多,也记不得自己叫什么。 而那个术士既是被上官家主杀死,死后定然报复到他的后人身上,用自己的姓给人家取了随意的名字,倒是挺侮辱人的。 夜流筲觉得殷九经历也是挺惨的,还和他同病相怜,死了都被越卿坑钱,不禁有些同情,便也不觉得这鬼吓人了。 长得也不吓人的,比越卿正经严肃多了。 “那他以后就跟我们回皇宫?” “陛下若是不愿,也可以超度他。”越卿说的轻巧,殷九却是闻言浑身一愣,收敛起眸中之色,一副任凭处置的模样。 一百年的鬼怪已经算得上是厉鬼鬼王,超度就不再是送他投胎那么简单,该是魂飞魄散。 夜流筲有些心软。 这鬼看着是个老实鬼,无妄山的罪魁祸首是那个术士死后变得尸魔,他前日还求自己带他出去,想来也是不愿意再被尸魔挟持害人,又看越卿有几分本事。 “还是先,先留下好了,逢年过节朕给他烧点纸钱就行了。” 他干笑了两声,随后摸了摸饿得扁平的肚子。从被刘钱抓走之后,只喝了一盅茶水就晕了过去,醒来又和越卿纠缠许久,早就饿得不行了。 夜流筲询问道:“爱卿要不要先去楼下用膳?” 越卿笑道:“好啊。” 夜流筲不忘昨天自己做过的禽兽之事,扶住“弱不禁风”的越卿,将他手里的扇子接过给他扇风,细声细语道:“爱卿小心,朕扶你。” 第35章 姓越的你好不要脸 走到门口,夜流筲意识到房间内还有第三“人”,下意识邀请:“你要一起吃点吗?” 说完才反应过来这是鬼,似乎不需要吃凡间的东西。 不料殷九竟听不懂这客套话,抿了抿嘴,不言不发的跟上了。 夜流筲沉默了一瞬,顺手将架子上挂着的多余外袍一并带了下去。 拉开长凳,他快速的把自己才穿过两次的外袍铺在上面,扬起一个绚烂阳光的笑容:“爱卿请坐。” 俊秀的脸上咧嘴讨好笑着,真像是个讨媳妇欢心兢兢业业在一旁伺候的新丈夫。 越卿微微诧异,瞧着那穿过两日的昂贵衣衫,脸不红心不跳的坐了上去,笑意更浓:“多谢陛下。” “不客气不客气朕应该的。” 两人说的小声,大堂之中人又不多,倒是没人在意他们之间的称呼,反而是更好奇那个穿着破烂的人。 说实话,怀德县地处富饶,就算是乞丐都能时不时吃上几口肉,哪见过穿的这么破烂的人。 殷九则是规矩的站在一边一动不动,对这些视线置若罔闻。 夜流筲没有皇帝架子,觉得这人,啊不是,这只鬼站在旁边看着他们吃有些变扭,便叫他一同坐了下来。 鬼怪隶属于冥界,倒是不归凡间皇帝管,按理来说他和殷九应该是可以平起平坐的。 他要了三碗馄饨——虽然鬼不吃,但摆着装装样子还是要的,以防传出去闲人说他苛待下属。 “一会儿你自己去寿材铺买几身衣裳吧。”夜流筲发觉有些人指指点点的神色,见殷九是在有些可怜,从袖子里掏出一小锭银子给他。 殷九没有接,反而是冷漠的从身后拿出两个巴掌大的金元宝。 上官家就这一个儿子,陪葬品几乎把半个家产全都埋了进去,他自然是不缺钱的,只是一直被殷司空囚在无妄山,没有地方用。 何况死的时候也才八九岁年纪,对银钱的观念还不深厚。 怎么好像所有人都比朕有钱?夜流筲抽了抽嘴角,讪讪把自己的小银钱收了回来。 边上看笑话的人也噤声了。 殷九把两个金元宝推到夜流筲面前,嘶哑的声音轻轻开口以免吓坏对方:“给你。” “朕自己有,你自己收着就成。”夜流筲摆了摆手。 他也不至于贫穷到要拿一个鬼魂的陪葬品,又不是每个人都像越卿那样脸皮厚的。 “陛下收着就是,他又用不着。”越卿轻飘飘说了一句。 “可是这是……” 殷九诚实的看着他,一双阴暗幽深的鬼瞳满满都是希望他能收下。 夜流筲妥协道:“那朕先替你保管着,日后你要用钱,再来找朕。” 殷九迟缓的点了点头,抿着嘴巴一声不吭。 * 三碗馄饨没一会便端上来了。 夜流筲白收了人家两个价值千两的金元宝,心里过意不去,不由得多关心了两句:“你们鬼一般吃什么东西啊?香烛?你喜欢哪家的香烛,朕一会儿命人给你买一些来烧给你……” “能吃。” “什么?” 殷九轻声说了一句,像是为了证明自己能吃人间的食物,双手捧着小碗,小小抿了一口汤水。 他又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越卿拿汤勺的模样,学着生疏的拿了起来,在碗里搅了搅,抿嘴冲夜流筲微微笑了一下,又迅速低下头,努力用汤勺去够碗里的馄饨。 这鬼还怪傻乎乎的,顶着一张严肃冷漠的脸,却像个小孩一样蹒跚学步。 “噗嗤。”夜流筲没忍住笑出了声,眉眼弯弯,“哎我教你,勺子不是这么用的。” 他正要凑过去手把手教他怎么用筷子和勺子,越卿手上的瓷勺却突然掉在了地上。 叮—— 清脆的破碎声将小二引了过来,连忙收拾完碎渣,换了一把新的汤勺。 越卿揉了揉手腕,似笑非笑的看着夜流筲:“陛下昨夜好生猛,微臣连拿勺的力气都没了。” 夜流筲俊脸一红,心虚的看了眼四周,还好没人注意到他们。 “嘘。”他默默的移到越卿边上去坐着,脸上冒着热气,干巴巴说道:“你小点声,那朕,朕喂你吃吧。” “好啊。” 越卿侧过身,静静的扇着风,看着比自己矮一头的小皇帝拿起碗勺轻轻吹着,又小心仔细的送到自己嘴边,笑意盈盈的张嘴将送上门的东西吃了下去。 夜流筲盯着那一张一合的薄唇咽了咽口水,羞的不敢正面直视越卿。 虽然是个男的,贪财了一点,腹黑了一点,不要脸了一点,但越卿长相是没的说,朕和他在一起好像也不亏……反正朕是上面的。 到时候回冥仙城想个法子把越卿一起带回去就成了,城主府值钱东西那么多,他肯定会喜欢。 越卿不知道夜流筲已经默默想好了百年之后也要对他负责,甚至想把他带回冥仙城直接成圣。 他正含笑的看了眼殷九,见对方只能眼巴巴的看着,生疏笨拙的用勺喝汤,不知不觉笑意更浓。 突然。 “姓越的你好不要脸!” 楼上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叫骂,夜流筲惊的手一抖,捉奸似的蓦地放下碗筷,腾地站了起来。 苏公乘本来正和陌子闻谈笑着下楼,说清夜北烟对和亲这边的误会,谁料想才走出楼道,就看见他捧在手上的小陛下在战战兢兢的给越卿喂饭! 天子给臣喂饭,真是天大的笑话! 这一看就是越老贼逼迫的! 碍于大堂中有零零散散的人在用膳,苏公乘不好发脾气,指着越卿吼道:“你个臭不要脸为老不尊的狗东西给我滚上来!” 越卿轻叹了一口气,慢悠悠的上楼了。夜流筲也默不作声的跟上了。 苏公乘嘭的一声把门关上,扭头就开始骂:“姓越的!你是缺胳膊断腿了还是浑身瘫痪不能动弹了,自己没长手你让他给你喂饭?!你有没有把皇室放在眼里!把陛下放在眼里!” 越卿笑眯眯道:“自然是把陛下放在心里,倒是苏大人和本官同为一品平起平坐,当面骂人可不兴啊。” “你!”苏公乘一噎,这话无异于火上浇油,气的他满脸通红,嗬嗤嗬嗤的喘气,开始四处找趁手的东西想打死这个臭不要脸的。 “哎哎哎苏大人苏大人!”夜流筲连忙拦住他。 骂归骂,他也想骂越卿,但打就打不得了,至少现在打不得。 先不说越卿昨晚被他这样那样身体还虚弱,就是当朝丞相兼皇后这个身份,也是轻易打不得的。 朝中都是他的党羽,越卿要是出了什么事,别说苏公乘了,他这个皇帝都坐不稳了。 “朕自愿的,朕自愿的!你消消气。” 他腆着乖巧的笑容,安抚着苏公乘的背给他顺气,“消消气,是朕主动想喂的。” “主动?”苏公乘显然不信,“为什么?陛下今天说不出缘由,老臣就是拼死也要打死他这个大逆不道的登徒子!” 若是换在以往,夜流筲肯定拍手称快,恨不得自己上去补上两脚,但现在…… 耳根蓦地转红,声音细若蚊咛:“他是朕的皇后嘛……” “什么?”苏公乘一愣,随后脸色古怪,掐着夜流筲的胳膊问道:“陛下同老臣说实话,他是不是对陛下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了?” 夜流筲看了看越卿,对方悠哉悠哉的移开了目光,他咬了咬唇,不自在的把昨天被刘钱抓走的事情全盘托出。 苏公乘精明的抓住了“爱卿说他昨晚帮朕疏解药性”这句话,狐疑的看向越卿,嫌弃的上下扫视,嗤笑了一声。 越卿打开扇子,旁若无事的兀自扇风,走到窗边。 “越丞相。”苏公乘咬牙切齿,一步步逼近,“你敢不敢把衣服脱了让陛下看看,怎么疏解的,嗯?” “苏大人,这不好吧。”越卿打开窗户,无辜的眨了眨狡黠的桃花眼,“本官从始至终都没多说什么呢。” 夜流筲愣住了,茫然的杏眼微微长大,不可置信的看着男人。 他果然又是被骗了! 心中的怒气节节攀升,张牙舞爪的蔓延开来,整个人都晕眩了一下。 夜流筲一想到自己还傻傻的以为真的把越卿给那个了,又是扶他下楼,又是给他整理作为生怕他坐着不舒服,还面红耳赤的给他喂饭…… 他根本就是在看他笑话! 夜流筲气的头上直冒烟,整颗心像是被揪住扔进垃圾堆让人狠狠踩了两脚,眼睛发红扬声骂道:“越卿!” “你滚!朕不想再看到你!” 随手抓起桌上的茶壶,朝这狗男人扔了过去。 越卿利索的跳出窗外,稳稳从二楼跳落站在了大街上。 那茶壶撞到窗台,在屋内就碎了一地。 * 夜流筲生了一下午的气,越卿也一下午没出现过。 到了傍晚,李伊宏又来催了。 说的便是那妖物大肆杀人,已经杀到这边来了,昨夜刘府家主惨遭毒手,家丁死了十几个,不知道下一个遭殃的会是谁。 “刘钱?”夜流筲微微诧异,这应该是越卿干的,心里的怒气其实早就已经消了一大半,别扭的捏了捏手指。 人是不正经了点,办事还是挺靠得住的…… 第36章 丞相大人在线哄人 不过想到被讹走的血参和白天闹的笑话,夜流筲又郁闷起来,被捉弄的心里五味杂陈,说不清现在是在委屈还是生闷气。 这人就喜欢耍人玩,字写的又烂,欠条都写不端正,也不知道是怎么当上丞相的。 靠厚脸皮吗? “是啊。”李伊宏一筹莫展,没发觉对方根本没认真听他说话。 是? 夜流筲抬头,走神回来,就听见李伊宏回答了他心里想的。 确实,越卿脸皮简直比皇宫宫墙还厚。 两人根本不是在说同一件事,思绪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李伊宏自顾自说下去,“那刘钱虽然不是好人,可他是徐国人,身份地位都摆在那里,要是抓不住妖怪给徐国一个交代,只怕徐国不会善罢甘休。” 朕白天是不是把话说太绝了?越卿以后真的躲着他该怎么办? 黎国好像真的不能没有越卿,要不朕还是委身去找找他好了,何况无妄山的尸魔还没解决,毕竟他也是从刘钱手里救了朕两次…… 夜流筲神游着,眉心郁结,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吐出一口浊气。 李伊宏已经把要说的都说完了,挥了挥手:“大人?钦差大人!” “啊,什么?”夜流筲怔了怔,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竟然在担心那个姓狗的奸臣,心里一阵怪异。 但抓妖这事,本就要靠越卿。 夜流筲想了想,问道:“除了刘府,这几日可有别处人家丧命?” 李伊宏:“回大人,自打大人和大人家那位公子上山过后,县里一切安好,不过有外乡来的过路人没赶在入夜前进入县里,失踪了一对夫妻,如今下落不明,应当是被无妄山的妖怪抓走了。” 大人家的公子? 夜流筲抽了抽嘴角,暂时也不想纠正这位老眼昏花脑子不灵光的李县令,总比大人家的夫君好听。 沉吟片刻,夜流筲正打算拉下脸皮出去找找越卿,不料紧闭的房门被人轻而易举从外面推开。 “那今晚便去无妄山解决好了。” 男人悦耳的声音带着三分醉意,倚靠在门框上。 越卿穿着件青莲色的宽袖大衫,节骨分明的大手随意抓着扇子的扇穗把玩,一向白皙如玉的脸上带着些许酡色,鬓边落下几缕须发,含情眼醉人的从发丝中眯着看人。 越卿好像醉了,又好像没醉。 “去什么去,喝醉了自我腌制入味好去喂妖怪吗?”夜流筲没好气的怼了一句,翻了个白眼。 越卿笑了笑,盯着夜流筲的脸对李伊宏说道:“李大人回去准备庆功宴,今晚解决了妖物,我们后天一早就离开了。” 李伊宏在两人剑拔弩张的奇怪氛围中左右看了看,最后还是选择听从这位看起来比较不好说话的大人夫君。 这两位上山之后妖物不再敢大肆害人是不争的事实,他自然相信他们说的话,连连点头告退:“是是是,下官这就去准备,那就麻烦公子了。” 夜流筲一噎:“……”到底谁才是你顶头上司啊李大人! 李伊宏甚至十分周到的替他们把门关上了。 小夫夫闹矛盾了需要和解,他懂。 * 室内。 真见到越卿自己回来了,他方才那些想要低下姿态去找人的想法便灰飞烟灭了。 夜流筲哼了一声,将头转了过去,阳光俊秀的脸上刻意装的凶神恶煞。 “啪嗒。” 越卿走到桌边,站在夜流筲身后将自己的腰间挂着的羊脂玉佩解了下来放到桌上。 夜流筲瞥了一眼,不知道他又在卖什么关子。 “这块玉佩值一千三百两银子。” “关朕什么事。”夜流筲切了一声。 他的千年血参可是能起死回生的!少说也要……两千两! 越卿笑笑,弯下腰凑到他耳边轻笑着说:“带陛下去丞相府,一炷香时间,陛下能拿多少微臣都送。” 男人湿热的带着酒香的语气挠的夜流筲耳朵又热又痒,绯色爬上耳根,染红了一整只耳朵。 心如擂鼓。 丞相府的宝贝不计其数,价值成千上万,甚至有价无市有市无价,一炷香的时间,万把两银子随便拿几件就能轻易到手。 “真的?!” 夜流筲惊讶的回头,对上了一张笑意盈盈异常俊美的脸,湿润明亮的眸子狠狠一颤,退后了好几步,摇头,“你肯定又在骗我。” 他这次可没那么容易上当了。 万一到时候越卿特地腾出来一间空屋子只放一些不值钱的东西让他拿,那不还是骗人吗。 讹他都来不及,他才不信这贪官污吏会主动把钱送出去。 越卿笑容一僵,仔细想了想确实是从小皇帝这里讹了不少钱,补充道:“苏大人可以当见证。” 夜流筲又支棱起来,黝黑的眸子上下看了看他,“那这可是你说的。” 苏公乘他是信得过的,越卿只手遮天,旁人连骂都不敢骂一句,唯独苏公乘指着他劈头盖脸的骂,如今还活的好好的,当着一品御史。 “嗯,微臣说的。” 夜流筲眉开眼笑,当即就顺着台阶下了,还不忘赶紧把桌子上的玉佩嗖的抓过来藏好。 乐呵呵的拍了拍越卿的肩膀,满意的点点头,“天色不早了,李大人既然已经回去准备庆功宴了,那无妄山是尸魔就麻烦爱卿了。” 被坑了那么多钱,总算是有一点进账了。 “陛下一起?” “朕什么都不会,还是不去给爱卿添乱了。” “上山练练身体,到时候才能多拿些。” “……”说的也对…… 夜流筲茫然的被越卿忽悠着摸黑上山,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等等,万一他被那个术士抓走了,他岂不是又要给越卿救命钱? 他万一伸手问朕要几万两,那不是刚好和丞相府被他拿出来的宝贝钱货两讫了吗? 再要的多点,朕岂不是还是要倒贴?毕竟他早就知道朕舍不得死…… 夜流筲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又愤愤咽了下去。 不行,不能给他提供这个思路,万一他真没骗人呢。 * 无妄山依旧是黑的吓人。 树枝皆化作张牙舞爪的厉鬼,围着两人想要把他们拖下深渊,地上的枯叶踩下去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一下一下的挑动人的敏感神经。 越卿在黑暗中也是如履平地,揽着夜流筲,抄着上回殷九带他们下来的荒路,不出半个时辰便走到了山顶。 夜流筲还没忘记上回看到的惨状,一双耳朵竖起仔细辨识着声响,进退维谷举步艰难,深怕一不小心就踩进了血坑里。 无人说话,四周也没有诡异响动,静的离奇。 “越卿,越卿?” “微臣在。” 独属于男人含笑的语气给夜流筲打了一支镇定剂,心里稍稍安心了些。 “你说说话,朕害怕。” “好啊。”越卿低声说道,“陛下可得小心些,无妄山的尸魔道行不浅,九五之尊的身份可没有丝毫威慑,反倒是容易被他惦记上,说不准从黑暗中伸出只利爪,将陛下咬下一块肉来。” 夜流筲无语:“……你还不如不说。”说完害怕了好不好! 他欲哭无泪,悔不当初,怎么就稀里糊涂的妥协跟着上山来了。 这人怎么能这么恶劣!明知道他惜命还要说这些话来吓唬人! 夜流筲只能凑的越卿更近了一些,讪讪的窝进对方怀里,扯着宽大的衣袖把自己包的严严实实。 黑暗中猫着一双眼睛四处警惕,深怕真的突然出现一只魔爪,把身上的肉给勾走了。 小皇帝主动入怀,越卿捏了捏单薄的肩膀,得逞的勾了勾唇角。 越卿拿出夜明珠,找准机关摁了下去,坟包逐渐移动,露出的暗道比上次见过的广阔了不少,边缘是不平整的像是被人挖坟过痕迹,边上还扔了两把铁锹。 夜流筲呆了呆,转头看了眼墓碑上的字——爱子上官修恒之墓。 殷九的墓碑? 夜流筲又眯着眼睛往旁边看了看,才发现这座豪华墓地边上还有处小坟包,小的让人注意不到,木制的墓碑也腐朽的看不清原本的字。 眼皮猛的跳了跳,越卿还真的把人家的坟给挖了! 缺大德了! “你——” “他让微臣挖的,陛下也分到了。” 罪过罪过。 夜流筲嫌恶的抖了抖,他就说不要金元宝吧,殷九那只鬼还非要塞给他!这下好了,他也变成掘人坟墓的共犯了! 他怎么就这么倒霉好不容易这辈子没死成,摊上这两个缺德的玩意。 不过也好在越卿前夜刨人家坟,窄小的通道宽敞了一些,两人紧紧贴着,倒是能勉强一起走进去。 胸膛紧贴,能听见对方传来的铿锵有力的心跳,夜流筲耳根子烧得慌,抬眼就能看见男人成熟性感的喉结毫无防备的暴露着。 他默默圈紧了环着腰的手,警惕的看向身后有没有什么怪物突然出现,免得越卿来不及察觉。 一路到底,后方的机关陡然转动,轰隆隆的把坟包挪回了原位。 夜流筲和越卿站在一座矮小的拱形石门前,石门感应到活人,自动将门打开。 两枚小指粗细的钢针朝两人面门袭来。 夜流筲蓦地被越卿搂住往里一转,只看见他一手开扇,“哒哒”两声,将两枚钢针深深的甩进了石墙里。 第37章 你搞偷袭你玩不起 虚惊一场,他提到嗓子眼的心又微微放了一些下去。 夜流筲舒了口气,俊秀的脸上还剩着些惊魂未定,抬头又看了一眼越卿,对方依旧是眉眼含笑,稳如老狗的模样。 随即发现方才闪退之中两人竟从肩并肩变成了胸膛贴胸膛,后腰被男人紧紧揽着,自己这样踮着脚的模样十分像依附在男人身上讨吻缠人的小脔宠。 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夜流筲恶寒了一下抖落一身鸡皮疙瘩,连忙转身又变成肩并肩的姿势。 同越卿同一视线,这才看清了这密道下面的天地是何等景象: 阴暗的烛光勉强能看清东西,这地下是一个巨大的墓穴,正中心放着一具小巧的孩童棺椁,里面的尸身早已经不见。反而是四周的石墙上钉挂着许多腐烂的尸体,各个青面獠牙,口中含着一口乌黑色的气体。 地面上除却奢华的小棺椁外还有几张摆放整齐的木板,上面躺着的干尸没有皮囊,肉像是被风干了似的殷红发黑,长长的獠牙和尖细的指甲能将铜板撕碎。 这些木板围成一个圈,圈内是一汪潭水。洞口狭小不足以这些木板进出,木板又缠着许多干枯的水草,想来这潭水是活的,用来输送这些东西。 夜流筲心里颤了颤,胃里翻江倒海恶心的想吐,硬生生的忍住了。 他倒是不怕这些,这些东西已经变成了狰狞鬼怪妖物,他只是第一眼觉得有些惊悚和恶心,不像外头树上挂着的新鲜活人,皮囊一张不剩,血淋淋的还像一块肉糜一样蠕动,那才是真真的可怕。 看了一圈,也没发现这里面除了干尸外还存在别人,夜流筲问道:“他会不会是发觉我们来了提前跑路了?” “先前倒是有可能,现在怕是不太行。” “为什么?” 夜流筲不解,尸魔比一般妖物厉害多了,譬如一般妖物还不敢动天子命官,可这尸魔就敢。 越卿眨了眨眼,微微低头在耳旁轻声道:“微臣昨晚和殷九挖坟的时候,不小心把这里面逃生密道的机关凿破了。” 夜流筲:“……” 缺德的事情你真的是一件不落啊! 这进来的通道又窄又长,又全是坚固的石头,尸魔没有鬼魂那样的穿墙术,自然要走通道。殷司空如果身体庞大一点,这么长的通道,少说也要两三天才能撞破从这里挤出去。 难怪他们刚才进来的时候,开头的暗道瞧着是人为凿的,后面的四壁就较为整齐并且更加宽阔了。 估摸着这尸魔再撞个半天就能跑出去了。 夜流筲一时噎住,不知道该夸他歪打正着好,还是骂他缺大德好。 “原来是你搞得破坏,桀桀,很好,长得这么好看,本王就封你们两个做本王的大军首领好了。”潭水咕嘟冒泡,男人尖细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八只巨大的蜘蛛腿随着说话声先从潭中伸了出来,攀住平地一撑,将百年前作恶多端的江湖术士殷司空给托了起来。 他如今已是尸魔,浑身散发着一股腥臭作呕尸体腐烂的难闻味道,整张脸都是青灰色的,眼窝深深凹陷,凸出两个血红的眼珠子。 殷司空当年被上官家家主扒皮剁碎扔在无妄山曝尸荒野,如今身上露出来的皮肉有多处缝合的黑线,上半身是人身,下半身取而代之的是八条紫黑色的巨大蜘蛛腿。 尸魔站在那里,光是狰狞可怖的外表,就足以吓死一群人。 夜流筲如临大敌,因为他能从殷司空周深的死气判断出来,这只尸魔大概已经存活了至少五十年! 越卿还在说风凉话:“本官和陛下自然是好看的,殷兄长得不怎么样,眼光还是极好的。” 殷司空一愣,桀桀笑了起来,尖细的嗓子说出刺耳的话:“是啊,本王这双手,可是剥过不少漂亮人的皮,你们两谁先试试啊?” 越卿揉了揉耳朵:“本官以为人已经够丑了,听到殷兄声音,才知道什么是天外有天。” 夜流筲:“……” 这样看来,越卿对他算好的了。 起码从来没阴阳怪气过他。 越卿摇着扇子:“本王?殷兄小小一个尸魔,在妖魔界应当给人家提鞋都不配,自称本王不太好吧。” 殷司空一顿狰狞,瞪着鲜红的眼珠子道:“骂吧,死到临头强弩之末,本王就先拿你下手!” 他抬起一只比人好粗壮的蜘蛛腿,那脚末端陡然生出一根长刺。 “越卿小心!”夜流筲惊呼着提醒,蓦地被越卿推到身后,怀里塞进了一个火折子。 “无妨。”他还有闲心和夜流筲说话,“殷九既是跟了陛下,就劳烦陛下去找找七八岁孩童的尸体,将他烧了。” “好,好。”夜流筲连连应下,咽着口水倒退贴到墙,见越卿临危不乱的模样,心里也镇定了几分。 目光一一扫过墙上和潭水边上摆放的尸体,总算是在地上那堆里面前辨认出了一个身量瘦小,已经看不清原本容貌的干尸。 夜流筲背贴着墙走了过去。 那边越卿也和殷司空缠斗起来。 虽然不是跳大神似的捉鬼,但和普通神仙打架倒也不太一样。 越卿的扇子弧面上已经染了黑色的血,脆弱的折扇仿佛变成了削铁如泥的快刀,他不主动出手,只等殷司空袭来才挥扇走位,轻而易举便把人家的蜘蛛腿削下来两根。 夜流筲只匆匆看了一眼,便连忙收回了视线,专注于脚下,不一会就挪到了他要去的地方。 殷九尸身受困于尸魔,便只能任由他差遣,纵然越卿护得了一时,也互不了一世,只要肉身存在,便一直会被殷司空使唤,这唯一的破解之法便是毁去尸身,孑然一身。 蹲在糜烂的干尸面前,他掩着鼻,在上官小儿子已经破烂不堪的名贵衣服上点起火,一下便把干燥的尸体烧成了灰烬。 “住手!”殷司空突然大叫一声,声音振聋发聩,险些刺穿人的耳膜。 “你好大的胆子!敢烧了本王最信任的奴仆!” 夜流筲见殷司空和越卿缠斗分身乏术,红润的薄唇轻启,不满怼道:“你活着不过是下九流的江湖骗子,死了也是妖魔界最低等的尸魔,伤天害理滥杀无辜,你算哪门子王?” “你敢骂我?!” “在朕面前你还不配自称我。” 殷司空更加暴怒,整张脸都扭曲了,声音有些变调,语无伦次地吼道:“朕?好,很好,既然你是皇帝,那本王先解决了你取而代之!” 他一边放狠话,一边狼狈避开越卿的逼近,气急攻心,口中念念有词。 那些躺在地上的尸体突然猛一睁开暴起的眼珠子,浑浑噩噩的爬了起来,瞳孔涣散的转了转,最后听到“主人”的话,齐刷刷歪着软趴趴的脖子盯着夜流筲。 殷司空桀桀笑了两声,“杀了这个皇帝!喝他的血你们就能不用再陷入沉睡,生出自己的灵智!” “这些都被你炼制成了尸魔傀儡?!”夜流筲错愕的瞪大眼珠。 他被这些毫无生气的东西团团围住,只因手上还有他们惧怕的火折子在,暂时不敢一拥而上将他分食。 殷司空眼中满是疯狂之色:“尸魔赶尸御尸,上天既赐我重生为尸魔,便是要让我率尸兵占领天下!死人太弱,不如变成无坚不摧的尸魔傀儡为我效力哈哈哈哈!” 越卿挑眉:“无坚不摧?” 他猛一甩出扇子,在半空中划出条优美的弧线,将一只刚站起来的傀儡头颅割下,刚好回旋了回去,稳稳落到手中。 男人啧啧称叹:“你这傀儡晒得有些干了,太脆。” 夜流筲也神色复杂,尸魔虽然在人界令人闻风丧胆,可尸魔赶尸御尸的能力只是因为尸魔如果生在妖魔界只能是一个赶尸匠罢了。只是好坏称得上是个五十年小魔了,在人间作恶,自然比妖物鬼怪更狠厉难对付。 “你就继续得意吧你,就是你心心挂念的人,可就要小命不保了!”殷司空斗嘴斗不过,只好恶狠狠地啐了越卿一口。 一声令下,那些傀儡便又靠得近了些。 夜流筲拿着火折子,他们依旧不敢近身,越卿看了一眼,见小皇帝聪明的用火折子护身,便收回了心思,将全部目光放到了殷司空身上。 殷司空脖子一凉,被越卿砍掉半条蜘蛛腿的时候,趁他没看见,阴鸷的在指尖凝聚空气,微微发力朝夜流筲的膝弯打去。 夜流筲一心只防备着围着他馋得流口水的傀儡,一时不备,膝弯被打中,失了重心跌进了寒冷刺骨的潭水里。 “越——唔咕噜咕噜!” 嘴里骤然被灌进几口冷水,鼻腔也全是这难闻的水味,夜流筲扒拉了两下,什么都抓不住,身体在水中缓缓下沉,眯着眼睛也只看到了一片幽绿的水。 火折子从他手里飘了出来,往上漂浮,他却像块沉重的石头,逐渐沉至潭底。 他好像已经看到冥仙城的大门在朝他招手了。 不是吧,没死在谋反逆贼刀下,没被越卿坑死,没被无妄山的鬼怪尸魔吃掉,最后竟然是淹死的! 殷司空你搞偷袭你玩不起! 第38章 朕觉得爱卿怪怪的 潭水被那尸魔泡过,冰冷中混着些霉味和腥臊气。 夜流筲憋得脸色铁青,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只是恍然之中眯开的眼睛看见一大串从嘴里吐出来的气泡,和上方似乎有什么黑影将潭面罩住了一角。 他凭借本能摇着头,意识逐渐涣散,手扯住潭底的水草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将它们扯断却依旧无济于事。 空气,他需要呼吸。 真的要憋死了! 嘴里又灌进了两大口水,夜流筲慌乱扒拉中也不知道抓到了什么,眼前被水糊住不太看得清,也不管那是越卿还是殷司空,或者是为了吃他一起跳下来的尸魔傀儡,死死抓住对方的手臂。 脸色发白发青,求生意识让他来不及思考,忙不迭的缠了上去,捏住对方的脸便把嘴递了上去。 唇齿相贴,夜流筲咕咚一声把方才喝进去的潭水咽了下去,赶紧从对方口中掠夺空气,八爪鱼的似的抱住男人。 呼—— 才刚刚吸了两口,那提供空气的地方便退开了。 越卿沉静着一张轻佻的脸,一向玩笑的墨色眼眸中一闪而过惊愕的神色,抿了抿唇,方才的触感还停留在唇尖,这样的接触算不上厌恶,倒是有些…… 越卿仔细想了想,想出一个比较贴切的词来:有趣。 软乎乎的,像醉春楼二十两银子一盘的嫩豆乳,嘬一口一弹一弹的。 “唔!唔咕嘟咕嘟咕嘟……” 夜流筲已经反应过来那是越卿,蹬了蹬腿,划拉着双手想说,救救朕,朕可以把皇位也给你,国库钥匙也给,给什么都行。 他不想回去,不想回到那个安静祥和毫无危险,却太过枯燥的冥仙城里。 像是被束缚在囚笼里,纵使给了无尽的岁月无尽的寿命和凡人梦寐以求的权利法术,却哪里都去不了,每日的消遣便是在城里溜达,他已经这样活了几万年了,每日都是一成不变,有批不完的册子等他一一阅过,看着凡间的大小事件,羡慕极了。 那种日子实在不是人过的。 只是水中如何开得了口,张嘴只能又撑着喝了几口水。 夜流筲越急就越是憋不住气,徒劳的挣扎着了两下,身上的力气已经使不出来了。 已经快要失去希望下辈子继续努力了,后脑蓦地被一只手托住,对方吻了上来,张开嘴,渡过来一口气。 越卿,朕下辈子也会记得谢谢你的,以后再也不骂你了。 夜流筲感动得不得了,抱住对方猛吸了几口,还不忘给越卿自己留点,免得到时候他上去了越卿死了,那就不好了。 等夜流筲缓过来恢复清明,在水中睁开眼,猛一看见越卿近在咫尺的脸,对方眉眼含笑,眼眸里倒映出自己的影子来,蛊惑着人心。 心脏猛的跳了两下,一时间有些慌乱无措。 当唇瓣相撞已经不再是为了渡气,那这已经算得上是一个亲吻了。 不不不,不能算不能算,朕现在把嘴收回来,到时候就难再凑上去了。 越卿肯定在想他东宫里还藏着什么宝贝,把它讹来才好。 夜流筲安抚完自己跳的有些快的心,心虚的睫羽颤了两下,伸手指了指上面。 他不会水,还是要靠越卿带他上去。 下一瞬,他便感受到了贴着自己的唇动了动,像是微微勾起了嘴角,心里暗道不好,这人又要开始作妖了。 果然,越卿突然抱着喃凮他往上游去,却在嘴上开始掠夺夜流筲的空气,交换了一个缠绵缱绻,几乎令人窒息的吻。 “哗啦——” 两人双双浮出水面,也在浮出水面那一刻彻底分开。 夜流筲十分坏风景的狗刨似的划拉了两下攀住岸边,撑起身子也不管这块木板是哪个傀儡躺过的,瘫在上面吐出几口潭水,开始大口呼吸起来。 平坦的胸腹紧贴着湿漉漉的衣服,勾勒出窄细的腰线来,倒是没有一般病体那般瘦精精的将肋骨都突出来。 皇室一脉向来对皇子要求严格,纵然夜流筲小时候生过许多病,平日里一些能有的锻炼还是在练的。 越卿毫不遮掩的上下看着,夜流筲喘了好久,才后知后觉这人暧昧不明的眼神,盯得他浑身寒毛都竖起来了,撑着手连连后退拉开距离。 “陛下躲什么,微臣又不是没有见过。”他舔了舔唇,像是在回味什么。 你见过什么?不就见过朕这张脸! 夜流筲连滚带爬地站了起来,将紧贴着的衣服拍开,转移话题道:“尸魔呢?” 越卿跟着站了起来,“陛下不该先问问微臣有没有受伤?” “那你受伤了吗?” “陛下真关心微臣,微臣好生感动。” 夜流筲暗暗翻了个白眼:“……尸魔呢?” 他四周环顾了一眼,没看到殷司空的影子,只看到了散落一地的一段一段的蜘蛛腿和横七竖八的尸魔傀儡。 这要是被殷司空跑了,只怕是再难抓到了,他们总不能这辈子都住在怀德县蹲守。 “在门后。” 夜流筲狐疑的看了眼越卿,这人怪怪的,该不会是真的越卿被殷司空杀了,这人是尸魔假扮的吧。 一边往石门的方向走,一边警惕着奇奇怪怪的越卿。 夜流筲绕到石门后头,目瞪口呆得瞧见殷司空被一段长绸五花大绑着拴在那两门钉入石墙的钢针上。 殷司空的八条蜘蛛腿只剩下两条还留着,嘴里塞了块绢布,支支吾吾口齿不清,但能从对方凶恶的眼神上看得出,他应该是在骂越卿。 作恶多端的棘手尸魔,就这样被越卿制服了?! 夜流筲一脸不可思议,惊喜不已,“越卿,你好厉害!” 御史大人说的没错,爱卿是有点神秘色彩在身上的。 越卿笑意更浓,握着夜流筲的手腕站的远了些,在小皇帝疑惑的目光下从湿淋淋的袖子里掏出一把将棋子和一个弹弓。 “这是做什么?”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偷袭人自然是要遭报应的。” 夜流筲明白了,刚才殷司空偷袭他,越卿要他用这些棋子弹回去还! 正合我意!没有人比爱卿更贴心了! 在心里夸了越卿一句,夜流筲跃跃欲试的搓了搓手,解气的瞄准了殷司空光秃秃的脑门,将棋子弹了出去。 “唔!呜呜唔唔唔!” 普通棋子本对坚硬无比的尸魔造成不了多大伤害,但殷司空却像是要死了一样猛烈挣扎起来。 越卿冷冷的看着他痛苦的模样,勾起唇角,笑意更浓,从身后圈住了夜流筲。 夜流筲脊背一僵,双手已经被人握住,男人将下巴搁到他的肩上,呼吸平静的带着他又“报复”了一次。 这姿势太过暧昧,他一下子就想到了潭底的呼吸交缠,脸腾地红了上来。 又一颗棋子打到殷司空身上,听力极好的尸魔简直想骂娘,奈何嘴里的绢布像是把舌头黏住了一样,嘴都张不开。 接连被打了好几下,这棋子也不知道有什么魔力,打起魔来要命的疼。 殷司空狠了狠心用利齿把舌头咬断了半截,连带着那块绢布一起咽了下去,开口就吼骂道:“你们两个不要脸的狗男男,敢拿本王调情,本王一定要把你们碎尸万段!” “殷兄还是顾好自己吧。”越卿把这夜流筲的手,将一颗黑子弹了出去。 殷司空狰狞的诅咒完,猛的爆体了。 从恶臭的尸块中飘出一缕昏暗的黑气,恰好被那黑子打中,顿时化作了几粒尘埃。 随着尸魔彻底灰飞烟灭,地上躺着的尸魔傀儡也全化作飞灰散得一干二净。 夜流筲一边惊讶的睁大眼睛,一边又因为殷司空最后的诅咒耿耿于怀。 狗男男调情? 越卿确实挺狗的……但是调情调情…… 夜流筲又不自觉的想起了那个近乎窒息的吻,猛的甩了甩头。 不对不对不对,越卿又不喜欢男人,只是爱耍人玩而已,从一开始就各种打擦边球,笑眯眯的只是想看他窘迫跳脚的模样罢了,调个鬼的情! 完了,朕肯定是被这该死的尸魔下了降头!对,殷司空生前是个江湖术士,是懂这些的! 夜流筲恶寒的抖了抖,咬了咬牙,心里已经把殷司空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上了。 该死的尸魔偷袭人,那潭水肯定不干净,搞得他都神经兮兮的了。 “越卿,我们走吧。”夜流筲故作镇定,粗着嗓子开口,大摇大摆的先走在了前面。 随即想到外面那一排血人还挂着,心里恶寒,刚刚的别扭不自在消散了不少,连忙殷勤的回头把越卿的手放在自己肩上,腆着笑脸:“咱们还是一起吧。” * 天蒙蒙亮,夜流筲趁着越卿烧火烤衣服的同时,忍着惊悚找了个地方把树上的血人埋了,衣服也差不多烤干了,才心情大好的下山。 无妄山上空已经没了黑气环绕,来了一对喜鹊停在树梢上叫唤了几声,增添了许多生机,远远还能瞧见怀德县那边的零星灯火。 越卿想着之前吩咐殷九做的事情,愉悦的表情都写在了脸上,走起路来都脚下生风,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风。 夜流筲兴高采烈的走到两人之前停放马车地方,笑容僵在脸上,愣住了。 他们的马车不知道被哪个缺德鬼偷走了!!! 第39章 满足越卿一个愿望 拴马的缰绳一截一截的散落在地上,只剩下一匹马还在边上悠闲的吃草踢马蹄子。 事情怪异,贼人只偷了马车,却把马留在这里,夜流筲正怀疑着,越卿装模作样道:“微臣区区一届文官,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身子骨弱,怕是走不到县里。” 这里距离怀德县算不上近,赶车都要小半个时辰,更别说徒步行走了。 夜流筲以前倒是会信他这见了鬼的说辞,现在听见柔弱二字都是一顿无语,抿了抿嘴唇,好像把尸魔五花大绑的不是你似的。 一个能斗得过尸魔的人,能弱到哪去。 不过这次除妖一事越卿出了主力,还在潭底救了他。 夜流筲想了想:“你骑马吧。” 越卿走到了马边上,熟练的摸了摸马头,意味深长的看了夜流筲一眼,“文官怎么会骑马呢,陛下未免太难为人了。” 这话鬼听了都摇头。 但没有一个人能成功的让一个装不会骑马的人骑马。 这样和越卿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这人一向不要脸,夜流筲为难的说:“要不你在这里等着,朕骑回去找马车来接你。” “陛下既然会骑,便劳烦陛下带着微臣一同回去了。” “不成。”夜流筲摇了摇头拒绝:“你太高了坐朕前面朕看不见路。” “微臣可以坐后面。” 夜流筲狐疑的看了他一眼,想着骑马他总弄不出什么幺蛾子,便答应了:“那也成吧。” 夜流筲没骑过马,但原身骑过,照着原身的记忆,倒是勉强能拉着缰绳朝要去的地方奔。 偏偏越卿这人不老实,从身后抱着他不说,还要动手动脚的,一个劲在他腰间的软肉上揉搓,跟揉面团子似的。 这地方以前越卿也爱摸,夜流筲避之不及,身子一歪扯动缰绳,马儿便急急的调转了头,又往无妄山的地方跑。 “越卿!” “陛下这马不听话呀。” 夜流筲咬牙切齿的把他的手扒拉下来,“你要是喜欢,朕回去把这块肉割下来送给你好了。” “微臣都喜欢,不如陛下整个人都归臣好了。” “你!”夜流筲气的说不出话来,耳尖沾上了些许绯红,又羞又恼。 越卿心满意足牵起缰绳,一夹马腹朝着怀德县扬长而去。 * 县门大开,县东和县西的隔墙已经拆卸掉,不再是一片哀鸣棺材之景,李伊宏作为怀德县的县令亲自等在县门口,见到夜流筲来了连连上前扶着他下来。 “李大人消息倒是灵通。”夜流筲不去管越卿这个骗子能不能自己下马,笑着和李伊宏寒暄。 “不敢不敢。”李伊宏笑的满脸褶皱,恭恭敬敬地将两人迎进去:“这还是两个时辰前大人身边的殷公子来说的,下官已经备好酒菜了,请请请。” 殷九? 夜流筲回头看了眼马匹,心里有了一个猜测。 那个缺德鬼该不会是越卿指使的殷九吧。 也是了,尸魔未除时无妄山根本无人敢靠近,也就殷九这只厉鬼逃脱了殷司空的束缚,来无影去无踪,敢悄无声息的把马车卸了只留下一匹马。 定是越卿授意的! 他果然就是想看朕骑马出丑,顺道调戏朕看朕左右为难不得不求他的样子! 夜流筲气的哼哼了两声,没管越卿,上了李伊宏准备的接风马车,先走了。 宴席上夜流筲没瞧见陌子闻和白阮歌两人,问了苏御史才知道,他们两个已经在殷九禀报无妄山妖怪已除时便离开了。 苏公乘事后拿出了一颗黑色的珠子,说那是陌子闻特地托他转交给他的,能温养人的身子。 离开时也把同夜北烟的事情说开了,陌子闻一直只把她当妹妹,只是问起夜流筲的状况之余多关心了她几句,才被李东青误会,而夜北烟也确实到了春心萌动的年纪,才会以为她和陌子闻是两情相悦的。 苏公乘叹了口气:“可惜了,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北烟郡主这会儿子还在房里哭呢。” “随她去吧,朕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了。” 恐怕是看到自己这个情郎喜欢的人,哭的更惨了,只能回宫之后好好补偿她,再择个如意夫婿。 “对了陛下。”苏公乘猛的想起来,指了指门口站着一动不动的殷九,问道,“那位殷公子是何来历?日后作何打算?。” “他是……”夜流筲随着苏公乘的目光看见了殷九,找了个说辞,“越卿找来的。” 苏公乘点点头,既然是越卿找来的人,他便不必多过问了,狗贼虽狗,手底下的人还是挺忠心的。 不过提起越卿,苏公乘还是忍不住说道:“李伊宏方才派人来说,吃完席越卿那狗贼便去喝花酒了,连同前日一起喝的,打了一百多两银子的欠条。” 李伊宏还当他们是一对,这其中一个跑去烟花柳巷吃喝玩乐,他自然派人盯着观察了观察。 “才一百两不必管他,他爱喝便喝了,跟朕又没关系。”夜流筲毫不在意。 是个男人都会喝花酒,更何况他和越卿又没什么关系,喝花酒就喝花酒呗,叫七八个姑娘陪着都没事,就怕越卿忙不过来。 苏公乘:“可他打的欠条,署名是陛下的名字。” “什么?!”夜流筲声音有些变调,整张俊脸都扭曲了充满怒意,“一百两?!他在哪里喝?朕现在就去!” * 夜流筲怒气冲冲的跑到了秦风馆,由老板带着到了二楼的厢房,隔着门便听见越卿那贱嗖嗖的声音:“喝一杯,本官赏十两银子。” 男男女女的声音一哄而起,酒杯碰撞的声音此起彼伏,热闹得不得了。 一杯十两银子,怕是这一路赶来已经喝了几百两了! 夜流筲的心都在滴血,猛的推开了门,便看见越卿慵懒的靠在座榻上,身边围了一群莺莺燕燕,各个涂脂抹粉,连男的都擦了胭脂,扭着腰肢,恨不得爬到越卿身上去。 见门突然被推开,里面的人立刻噤声了。 “越卿!” 夜流筲怒吼了一声,一把推开挡路的小倌,径直上前,大胆的揪住了越卿的衣领,厉声骂道:“你自己没钱吗用我的名字写欠条,你要不要脸!” “倒是也不要。”越卿见人终于来了,笑眯眯的喝了口酒。 夜流筲一噎,怒瞪着他。 越卿摆了摆手,将屋内的陪酒的美人全都遣了出去。 他看了眼自己被抓着的衣领,若是换在以前,定然要狠狠敲诈小皇帝一笔钱,不过现在嘛…… 少年一只脚蹬在榻上,居高临下的姿势,倒是很适合干些别的。 越卿笑着眨了眨眼,伸手搭在夜流筲后腰上,施了些重量,后者脊背一僵,本就悬空倾斜的上身一朝不稳,啪叽摔在了越卿身上。 男人顺理成章的搂住了夜流筲,在他腰上挑逗的掐了掐。 “不如陛下陪微臣喝。” 男人瞧着弱柳扶风,力气却是极大,夜流筲挣脱不开,只好把头尽力避开,在他腿上极为别扭的躺着,“朕又不是出来卖的,谁要陪你喝酒!你快还钱放开朕!” 越卿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自顾自说:“一杯一千两。” “……” 给的实在有点多。 夜流筲怒气全消,一时也没意识到这人分明有钱为什么还要打欠条,勉为其难道:“……也成。” 肥水不流外人田,十杯就是一万两,只要朕足够能喝,今天就能回本。 越卿得逞的笑了笑,扶着夜流筲起来了一些,但依旧让他坐在自己的腿上,拿了一张一千两的银票放在他面前的桌上,倒了杯酒亲手递到嘴边:“一千两,陛下请。” 夜流筲别扭的挪了挪屁股,本想说能不能让他下来自己喝,但想了想一千两银子一杯的酒,别说是坐在越卿腿上了被他亲手喂,就是坐在越卿头上嘴对嘴喂也成。 大家都是男人,反正吃亏的不是朕,亲也不是没亲过,朕前阵子还亲手喂他吃馄饨呢。 夜流筲心大的就着酒杯喝下,在越卿含笑的眼皮子底下把那一千两银票藏进了衣襟里。 “陛下真是好酒量。” 越卿又递了一杯上来,夜流筲低头喝下,又拿了一千两。 不一会那桌上的银票便少了半叠,夜流筲眼前有些晕乎乎的,已经数不清自己喝了几杯了。 越卿又倒了一杯。 夜流筲摇了摇头,“不行,够了够了,朕喝不下了,嗝。” 他眼前已经有了两个越卿在晃悠,天旋地转的,但还是财迷似的抱住自己胸前,紧紧护住那些银票。 越卿放在酒杯,竹节似的手指敲了敲小几,想起了皇城醉春楼里二十两银子一盘的嫩豆乳。 夜流筲长得并不阴柔女相,而是翩翩如玉,眉眼间温顺近人,圆圆的杏眼纯净透彻,骂起人来也只会来回骂那两句,有趣极了。 越卿对自己想要什么素来明白的快,便扶住夜流筲摇摇欲坠的身子。 细细盯着他泛着水光酒意的粉色薄唇,越卿勾了勾唇角,笑眯眯的,心思全都写在了脸上。 他刻意低声蛊惑道:“陛下拿了微臣那么多银子,是不是该满足微臣一个愿望?” “什,什么?”夜流筲有些大舌头,话都说不清了。 “微臣想吃醉春楼的嫩豆乳。” 第40章 朕觉得爱卿要作妖 夜流筲脑子晕乎,想了好一会儿才醉呼呼的开口,“吃……” 话音才刚出,接下去的声音便被越卿堵了回去。 夜流筲茫然的看着突然放大的脸,脑袋一阵空白发懵,想了好久,动了动嘴唇,开始学着越卿的样子吸“嫩豆乳”吃。 味道不错,软糯糯的有股清香,怪不得是醉春楼的头名招牌,要二十两银子一碗。 就是有些闷得慌,而且这二十两的分量也太足了,怎么都吃不完。 吃东西吃到半夜,夜流筲本就醉的不成样子,还从越卿那染走了几分酒意,没良心的脖子一歪,倒到床上昏睡去了。 * 第二日,夜流筲醒来发觉自己是在客栈的厢房,衣裳还是昨日那身,衣襟里胡乱塞着的几张一千两的银票也都还在,才放心的舒了口气。 身上除了胃里难受了一些,便只有嘴唇和舌头稍稍有些麻痛,想必那酒烈得很,喝进去不仅灼伤胃部,还灼伤了唇舌。 不过也好,一千两银子一杯的酒水,不遭点痛楚他拿着也不心安,昨天越卿真是吃错药了,变得那么大方,一下午加一晚上就把先前讹的七千多两银子全喝回来了。 心里正得意呢,门便被人敲响了。 越卿不等答应便自己推门进来,穿着身更加衬人肤色白皙桃红的藏青色衣衫,身量高挑,一副春风得意的模样。 夜流筲下意识捂住胸前藏着的银票,没话找话道,“今日该回宫了吧。” “是。” 越卿今日看起来也格外好说话,笑意是实实在在含在眼里的。 但夜流筲看了总觉得不安好心,“昨天朕没有耍酒疯吧?” “没有。”越卿笑意盈盈,不仅没耍酒疯,反倒是乖得很,任人占便宜。 夜流筲狐疑,“真的?” 越卿撒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的,“喝醉了微臣便把陛下带回了,睡了一宿。” 夜流筲盯着他仔细看了看,没从越卿脸上发现撒谎的痕迹,松了口气。 反正自己身上也没有任何不适,银钱都还在,谅越卿也没有说谎。 心满意足的笑了笑,“那多谢爱卿了,昨日拿了爱卿许多银两,回宫之后朕就不去丞相府了。” 他不贪心,能回本就行,倒也不是很在乎家财万贯。 这万把两银子给少府监,日后少府监的监管再也不会看着他绕道跑了! * 夜流筲收拾好便下楼了,全县百姓夹道欢送,与初来之时的妇人叫骂简直天壤之别。 马车慢悠悠的驶了一个时辰后,夜流筲顶着越卿十分不对劲,称得上是色眯眯的眼神,写了一道手谕,特地差苏公乘再转回去交给李伊宏。 倒不是要革他的职,而是为了处罚他自作主张拿老弱妇孺扔去无妄山给殷司空炼制傀儡,加之任意让刘钱在怀德县胡作非为而不多加管束。 不过夜流筲也知道李伊宏自己也有难处,国家强盛本就要靠年轻力壮的男人,拿老弱病残去应付妖怪拖延时间实在是无奈之举,而那刘钱身份显赫,不敢随意得罪,因而也只是罚了他一年的俸禄,若是这一年里表现良好,便升迁到别处做官。 凡是总是要一码归一码,人情世故不能僭越法律。 夜流筲从帘子口看着苏公乘骑马回去传旨,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车内气氛更是诡异的,越卿一直一眨不眨的盯着人看,简直能把夜流筲看戳出一个洞来。 这人一这样,夜流筲便浑身发毛,加上前日无妄山的出格举动,现在想来还历历在目,换做是女子,他肯定是要对越卿负责了的。 可他自己都也说了对男人不感兴趣,总不能活了那么久的年纪又在官场沉浮许久,还会因为一个只是救命的亲吻渡气而突然喜欢男人? 朕又不是故意亲的,再说了,后来推开朕了不是他自己凑上来的吗。 总觉得他在盘算什么坏主意。 夜流筲拘谨的摸了摸手,缓和室内尴尬的叹了口气道:“唉,李县令人还是不错的。” 法不容情,罚俸一年已经是最轻的处罚了。 他先前还对县令多加怀疑,以为他勾结无妄山尸魔,刻意把县中的话百姓送进妖口。 越卿懒洋洋的换了一遍靠着,继续笑眯眯的看着夜流筲,一边安抚道:“不若明年将他调到皇城来。” “这不行,万一被贪官污吏荼毒了怎么办?”夜流筲有意瞪了一眼越卿。 皇城的官员十中有九是越卿的党羽,惯会拉帮结派,他到目前为止,除了见过苏公乘和吕康是一心向着皇室,也就只有太监总管李公公一直对他尽心尽力。 让李伊宏进皇城,这不明摆着把他往越卿身边推吗? 这种涨他人势力的缺德事情,他是断然做不出来的。 “微臣不动他便是了。” 这是你说不动就不动的吗! 夜流筲嫌弃的撇了撇嘴,李伊宏到时候要是真的进京当官,恐怕还真以为越卿这个皇后是真皇后,不用本人亲自来讨要礼物,他就眼巴巴的送去了。 送礼是一回事,结党营私又是另一回事。 果然和越卿拌会儿嘴,那点让人觉得暧昧不清的氛围顿时就消散了。 他方才怎么会觉得越卿这见钱眼开的性子会因为一个无足轻重的渡气举动而转变性向呢。 * 苏公乘小半个时辰便折返了,回宫途中少了一个太子和一个娇贵的公主同行,脚程快了不少,紧赶慢赶,算是在天黑前进了皇城境内。 等到了皇宫,已经是深夜了。 皇帝和丞相同时不在宫中已经数日有余,是以一进了宫,越卿便被宫娥奉命请走了,夜流筲这边倒是清闲,吕康虽然是武将,但懂点墨水,做一些繁杂琐事倒是利索。 苏公乘将怀德县妖物的来龙去脉一一登记明了,夜流筲想到了初进时那老妇人孱弱可怜的模样,嘱咐道:“明日去和越卿商量一下,免怀德县三年税款,让当地官员好生安顿百姓吧。” “是。” 苏公乘点了点头。 “对了。”夜流筲叫住苏公乘,“劳烦苏大人叫吕将军这几日挑几个忠心机灵的人暗中盯着四王爷。” 离京之时越卿恐吓他夜流辰有谋逆之心暗中招兵买马,他不得不防。 “老臣遵旨。”苏公乘恭敬的拱手行礼,微微露出一摸欣慰的笑容,笑着退下了。 夜流筲浑身松懈了一下,宫中的烛火忽明忽暗,照得少年已经隐隐像个威严的青年帝王了,只是眉间青涩,还是单纯纯善了许多。 龙椅后面蓦地飘出一道黑影。 男人穿着身黑衣,凌厉的脸上染了半面暖黄色的烛光,棱角分明,低下头沉着声沙哑地开口:“夜深了,该睡觉了。” “嗬!” 阴森森渗人的嗓音骤然响起,夜流筲惊呼一声,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直接从龙椅上弹了起来,一下离了十步远,规律跳动的心脏都慢了半拍。 他狠狠咽了一口口水,险些呛住,俊脸刷白,杏眼圆瞪,看清那人是殷九,才重重松了口气。 殷九怕不是真的是只缺德鬼来的,大半夜的从人身后静悄悄的飘出来吓人。 夜流筲后怕的顺了顺胸脯,意识到自己失了态,不自在的咳了两声。 声音还微微发颤:“你躲在朕的椅子后面干什么?!” 男人闻言缩了缩身子,懊悔的背手站着,像个受罚认错的孩子。 夜流筲想着这鬼虽然已经一百多岁了,但心理年龄应该只有七八岁,也不知道殷司空用的什么办法把他拔高了那么多。 深吸了两口气,好脾气的和他说理:“你是越卿带出来的,你跟着他就成了。” “跟着你。”殷九动了动嘴皮子,极为小心翼翼地说道。 他怕那位大人,那位大人比殷司空还可怕,他不敢跟着。 夜流筲有些为难的抿了抿嘴。 他当然也不想被一只鬼缠着,但看见殷九一言不发老实又可怜的样子,死的时候也才八九岁,便有些心软了:“也成,你在宫里挑个地方住,别神出鬼没的就行了。” “谢谢。” 夜流筲说了句不客气,兀自回屋了,只是没想到殷九还跟着。 “你跟着进来做什么?” “保护你。”男人声音难听,听多了倒是也习惯了。 “朕不需要——”夜流筲话还没说完,殷九便大步上前捂住了他的口鼻。 厉鬼手心凉的很,冻得夜流筲浑身一个寒颤。口鼻虽被捂住,却还能呼吸,只是闻到的味道有些不大一样,凉嗖嗖的全是阴森之气。 殷九沉着脸推着夜流筲塞进了被子里,弯腰在他耳边说了一句,“有人,嘘。” 厉鬼吐出的气也是冰冷的风,寒冷砭骨。 夜流筲明白了他的意思,点了点头,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外面,屏息凝神的从门窗上一个个望去。 果然,花瓶后边的窗格子里有一个小指细的破洞,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股烟味。 殷九隐去身形,室内便只剩下了夜流筲一个人。 他默默抱紧被褥,只听见门外两声猫叫,紧接着两个黑衣人便翻窗滚进了室内。 第41章 朕中了爱卿的圈套 确实是滚进了屋内,其中一个不慎被桌角撞去,趔趄的带着前面的一同滚了进来。 夜流筲看的是一阵无语,这两个刺客的业务能力未免也太差了。 “哎呦……” “你搞什么东西,小点声。” “这不是桌子角撞人死疼得嘛,怕什么,这迷香药劲足得很,外面的人也放倒了,我就是在这叫唤两声都没人来。” 两个人偷偷摸摸的猫着腰进来,还不忘拌嘴,浑然不知身后突然出现了一团巨大的森然黑气,几乎要将人吞没。 夜流筲眼睛眯成一条缝看着面前的情况,脸上并无半点累赘的表情,呼吸平缓,一如睡着了一般。 但殷九却在要扼住两人喉咙时蓦然收手了。 黑雾来的快散得也快,不知躲去了哪里,夜流筲心下一凛,眼睁睁看着两个黑衣蒙面的人步步靠近。 被窝里缩着的手紧张的攥成拳头,无声的摸到了藏在底下的匕首边缘,俊秀的眉间也轻轻皱了皱。 殷九不会临阵脱逃,或许是有别的打算。 他也不能轻举妄动,这两个看起来蠢笨的刺客敢大声说话,自然是确保了门口的宫人已经全部中了迷药。 夜流筲静静的躺着,心脏砰砰直跳,手心都发汗了,被他掐着穴道强压了下去,呼吸竟真的又像是陷入了酣睡的一般。 黑衣人来到床前确认榻上之人呼吸平缓,一副中了迷香沉睡的模样,卸下了防备,竟然开始攀谈起来。 “哎还别说,以前没怎么见过那位病魔缠身的太子殿下,咱陛下这样瞧起来,还真是所有王爷中最俊的一个。” 咱陛下? 难不成不是刺客? 夜流筲心里狐疑,放松了身体,继续听他们讲下去。 另一个偏瘦的看起来比较聪明的男人东张西望,神神秘秘的附在胖一些的刺客耳边说道,“可不是,不然你以为当初大皇子谋反,咱大人明明可以和大皇子合作,干嘛大费周章的扶他做皇帝,本来都收拾好银钱细软打算跑路逍遥自在去了,偏生又赶回来蹚浑水。” 胖刺客:“是这样吗?我怎么听说是大人卷款逃跑未遂,被苏大人骂回来的?” “嗐,大人天天被苏大人骂,也不见得他放在心上,古往今来你见过哪个扶持皇帝登基的臣子不是加官进爵而是直接收入后宫当皇后的?大人肯定对陛下有意思。” 越卿? 夜流筲真的不明白了,这两个人一口一个大人叫的娴熟,也迟迟没有杀他的意思,看来确实是越卿那边的人。 要了大命了,越卿身边为什么会有这种傻子?! 越卿还对他有意思? 我看是对国库钥匙有意思。 夜流筲在心里一个劲的翻白眼。 这两人既然是越卿那边的人,必然是不会对他下毒手了。 夜流筲这下彻底放松了,也明白了殷九突然消失了,怕是嗅到了这两人身上沾染了越卿的味道。 他默默的参与了两人的八卦中偷听。 胖刺客看了皇帝一眼,犹豫道:“真的有意思?少府监监管那厮上回还抱怨大人怎么天天坑人家钱,国库都要收支不平衡了。” 监管,朕记住你了。 “小情趣罢了,你看你没有媳妇就没我懂得多了,大人对陛下是有些双标在身上的,明眼人都瞧得出来,唉不跟你这个笨蛋说了,你明天瞧着看吧。” 双标?明天? 夜流筲这下不仅确定这两人是越卿的人,更能确定这两人是越卿派来的人。 瘦刺客说完就不再说话了,而是静悄悄的挪到了衣架子边上,开始翻看他的龙袍。 胖刺客也跟着翻箱倒柜找起来,困惑的问了一句,“那你说大人要真喜欢陛下,直接叫咱把陛下捆了送到长春殿去不就成了?为什么要冒着被砍头的风险偷溜进来盗取环龙玉佩?” 环龙玉佩是历代皇帝传下来贴身带着的玉佩,象征皇帝身份,可以自由出入内宫。 他还是觉得越大人只是贪图陛下身上的值钱玉佩而已。 “你傻啊!”瘦男人敲了敲胖子的头,恨铁不成钢道:“强扭的瓜不甜,皇帝的贴身玉佩失踪,咱大人可不就能借机吓唬陛下小心刺客,进一步贴身保护着了嘛。” 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夜流筲咬了咬后槽牙,越卿真不要脸啊,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都干。 怕不是明天他到了长春殿,那可恶的家伙就要他把先前喝酒得来的银两全吐出来了。 “我这不是随便问问么……”胖刺客嘟囔了一句,不再多言,专心翻找起来。 他们不一会儿便在繁复的龙袍里翻到了那块质地透亮的暖玉,环龙图案雕琢的栩栩如生,被历代帝王佩在身边滋养,在夜里透着点烛火便像是蒙上了一层荧光,好看极了。 把玉佩收好,两个人一前一后鬼鬼祟祟的离开,在夜流筲看不见的盲区偷摸把玉佩塞进了他换下来的便装里,随后翻出宫墙,才缓缓松了口气。 胖子憨傻的模样消失的一干二净,笑面虎似的扯下蒙面的头巾,“你说丞相大人叫我们演这一出做什么?” “找个理由见面呗。” “白天不才刚见过,可惜了了,朝中还有不少大人想把女儿塞进后宫呢。” 两人轻盈的跃上墙头,消失在黑夜里。 * 第二日,夜流筲憋着气上完早朝,正要去找越卿拿回环龙玉佩,却抢先一步被苏公乘拦下了。 他一眼便瞧见皇帝腰封少了块顶顶重要的玉佩,焦急问道:“陛下,您的玉佩呢?” 夜流筲想起昨晚那两个傻乎乎的歹徒,愤然咬牙道:“昨夜越卿派人来偷走了!” “什么?!”苏公乘也大吃一惊,花白的胡子都不可置信的飘了飘,“若真是如此,老臣定然不会放过他!” 两人一起气冲冲的往长春殿赶。 越卿也不知是不是做贼心虚,今早告病没去早朝,这会子还没起来。 宫娥请了苏公乘到偏殿去用茶,夜流筲却被上回端避子汤的宫女叫住了。 “陛下,大人请陛下屈尊去一趟。” 夜流筲对着宫女的声音没来由的听得心里发怵,许是上回避子汤的阴影实在太大还为此赔了夫人又折兵损失了六千多两银子,他现在一见到这张脸,就觉得兜里的银子止不住的要往外跑。 进了正殿寝宫,宫女没敢再跟着进去。 夜流筲警惕的走进去,看见越卿毫无病样,神采奕奕的坐在屏风后面喝茶,腰间坠着一个沁人心脾的香囊和玉佩,胸前挂着一串青莲色的珠子和十分突兀的土黄色虎符,瞬间将人的气质拉低了一截。 但那是虎符,黎国的兵力全在他脖子上挂着了。 心里气的牙痒痒,他还是不理解先皇怎么把文武大权全都交给一个人,也不至于他现在只能当个傀儡,日日在越卿底下讨生活。 不过这回是他有理,夜流筲理直气壮伸手:“朕的环龙玉佩呢?拿来!” “什么玉佩?微臣可没有拿。”越卿无辜的眨了眨眼,惬意的喝了口茶。 “昨夜有两个黑衣人潜进朕的宫里,口口声声说是你派来偷玉佩的!” “陛下这就错怪臣了,昨夜才回宫,臣很早便歇下了,何况臣要偷也该偷国库的,玉佩微臣也不是没有。” 越卿慢条斯理的把茶盏放下,伸手将边上的包裹勾了过来,里面是各种各样的玉佩,瞧着色泽还真和环龙玉佩不相上下。 “你!”夜流筲顺了顺自己的气,不停告诉自己越卿有虎符,不能掐死他,恶狠狠道:“朕昨夜亲耳听见的!一胖一瘦两个黑衣人受你指使盗窃玉佩!” 越卿装的实在太像,夜流筲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记错了。 可是那黑衣人的话还历历在目……对了! 夜流筲表情一变,道:“既然不是爱卿,那就是朕搞错了,不过贼人敢私自进入皇宫,万一哪一天把朕杀了怎么办。” 越卿站起来,笑眯眯地接话下去,“那陛下就搬来长春殿住好了。”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夜流筲指着他,得逞的一笑,“你这话和昨天那两个黑衣人说的一模一样,盗窃玉佩制造恐慌,让朕来寻你帮忙,好让你进一步提出无理要求。” 难得戳破越卿的诡计,他得意的摇头晃脑,“可惜你忘了一点,朕有殷九在,中不了迷香。” 还听见了筹谋,那两个刺客着实大意了一些,没想到越卿身边也有这种蠢人。 不过也怪不得他们,他装的像,加上有殷九先前帮他挡了迷香,谁会想到孤身一人的傀儡皇帝身边会有厉鬼呢。 “微臣只是顺着陛下说而已,不搬过来同臣住,黑衣人杀人夺位可怎么办。”越卿不慌不忙 ,调戏般笑着,这让夜流筲有点慌了。 越卿这老狐狸,昨天晚上该不会就是一个骗局吧…… 男人步步靠近,夜流筲被迫退了几步撞上了屏风,脸上挂着丝慌乱,杏眼像猫儿似的瞪了起来。 “说话归说话,你靠这么近做什么!” 他惊慌起来,嗅到了越卿身上传来的比往日浓烈一些的沁人香味,喉结猛然上下一滚,狠狠咽了口口水。 怎么这么香?新鲜轮谈纯洁的像朵花 第42章 大臣背地里催婚紧 男人的唇瓣好看单薄,嘴角始终若有若无的挂着一些笑意,近在咫尺,夜流筲一抬头就能看见那嘴巴一张一闭,说出句话来。 “陛下不信的话,搜身便是了。” 夜流筲当然不想搜身,他身上挂了什么东西一眼就能瞧尽,犯不着搜身,搜着搜着倒时候讹朕怎么办。 何况朕也不想在别人身上摸来摸去的,多不像话。 他赶紧摇了摇头,男人却自己凑了上去,上身陡然贴近,夜流筲慌乱地收着下巴往后缩,身后抵着的屏风摇摇欲坠。 越卿便十分善解人意又不容拒绝的牵住了夜流筲的手,把他拉了过来:“陛下客气什么。” “朕没有客气,真不……” 用字还含在嘴里没来得及说出去,越卿带着他的手放到胸前,一路平坦的滑落到腰侧,牵着到了侧腰的宫绦结上。 吓得夜流筲像是碰到了什么烫手山芋,连连挣脱:“搜过了搜过了你身上没有!” “微臣今日穿得多,里面也要瞧瞧的。”越卿毫不客气。 两个人一来一回拉扯着,夜流筲无可奈何,手劲根本就反抗不过。 眼看着宫绦结快散了,越卿已经开始带着他解衣带了,他想都没想急匆匆道:“不用不用不用,想来爱卿也不会偷的,这件事情是朕鲁莽了!” 早知道贼人不要脸,他应该让人留心着越卿有没有拿出过那块玉佩,抓个正着,而不是现在这样强行上门来搞得好像在调戏人一样。 这人诡计多端,肯定是把东西藏到别的地方去了。 明知道他对这种男人之间的过分肢体怕的很,还偏偏腆着脸上来要他搜身。 肯定是故意的! 夜流筲的手还被越卿贴丝合缝的黏在精壮的腰上,仅隔了两层单薄的衣衫,能触摸到对方有些温热的体温。 穿个屁的多。 再脱下去可是要没了啊! 光天化日的一天到晚不知道干点正事! 手中徐徐传来男人有规律的血脉律动,他不自在的看向别处,抽了抽手,越卿不仅不放开,还暧昧挑逗的在手背上用指腹轻轻摩挲。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声太监尖细的嗓门,:“陛下,奴才参见陛下。” 夜流筲的贴身太监李公公。 夜流筲有种被捉了奸的心虚感,瞪了一眼越卿叫他赶紧松手,可对方依旧没皮没脸的摁着他的手,别说松开了,甚至拉着手往别的地方划去。 “陛下?您在吗?”李公公又喊了一声,大有一种陛下被人挟持他顾着越卿淫威也要冲进去救人的架势。 夜流筲只好装的冷静回他:“朕在,你什么事?” 李公公道:“回陛下,浣衣局方才送来陛下的环龙玉佩,不知道是哪个不懂事的下人将陛下的玉佩同先前换下来的便装放入一处了。” 这也太巧了。 昨天才进来贼人偷走玉佩,故意说是越卿指使的,今天就来说玉佩根本是在旧衣裳里。 怕是昨天那就是一个谎言! 对了,越卿怎么会不知道殷九在他身边跟着! 夜流筲怔愣片刻,即刻恍然大悟。 他骂了一声:“越卿!你吃饱了没事做是不是!” “早膳还没来得及吃,倒也没有吃饱。”越卿语气上挑,“那陛下这算是冤枉微臣了。” 说话声算不上小,李公公弓着腰进了屋想来劝架,只匆匆看到一眼丞相大人衣衫不整的样子,又吓得屁滚尿流的跑了。 “陛下,玉佩奴才给您送去长乐殿了!” 夜流筲:“……” 这下好了,流言又要起来了。 上回因为越卿狗贼一句话和一碗避子汤,全皇宫上下都以为他这个可怜皇帝被奸佞这样那样。 甚至更离奇的是,不知道哪个缺心眼传出来的,竟觉得他虽然身为男子,但或许有生育能力,否则好好的男人喝什么避子汤。 去你娘的生育能力,老子只能让别人怀,自己可怀不了! 夜流筲气坏了,怒目圆瞪,双手动不了一怒之下抬起脚朝越卿狠狠踹去:“你!分明是你使诈!” 圈套竟是在这里等着朕! 越卿侧身避开,若是换在以前,他肯定要收敛起笑容,开始坑钱了。 只是今非昔比,钱财固然重要,哪有眼前这活生生的宝贝惹眼动人,看着看着,笑意不禁又深了几分。 “使诈?陛下的玉佩分明是被下人误放了,怎么什么都赖在臣的头上。” “昨夜的两个黑衣人分明是你故意串通……” “什么黑衣人?臣身边都是些舞文弄文的,又不像吕将军会飞檐走壁,陛下可不要污蔑好人。” 好人?你也配! “你——!” 夜流筲说不过他,气的涨红了一张脸,不吭声了。 算他倒霉,被请君入瓮了。 越卿眼角眉梢满是得意,“陛下冤枉微臣,没有什么表示吗?” “哼。” 还想要表示,要不是打不过,朕送你去投胎! 越卿也不急,松开皇帝的手,拎起胸前挂着的土黄色虎符道:“听说四王爷暗中想收买朝廷命官,昨个还给微臣送来了一盏玲珑盏,成色十分漂亮。” 夜流筲一噎,气呼呼地瞪着他。 越卿便意味深长地笑着回看。 两人僵持着,最终又是惜命的夜流筲先败下阵来。 面子不能当饭吃,好不容易苟活到现在,怎么可以为了一块平平无奇的环龙玉佩和一个平平无奇的圈套大动肝火和越卿撕破脸呢。 咽下一肚子恶气,强颜欢笑咬牙切齿道,“朕冤枉爱卿了,爱卿瞧上什么东西了,朕给你送来。” “微臣眼里也不是只有银子。” 越卿语气听上去认真了许多,桃花眼中目光暧昧的在夜流筲身上来回打量,缓缓将腰侧开了的宫绦系上。 夜流筲一惊,倒退了两步:“朕不好男风的。” “陛下这么害怕做什么。” 越卿笑容顿了顿,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摇着扇子笑容不变,风轻云淡道:“三日后朝臣沐休,又恰逢花神节,有名富商主动承办,还从南曹国带回来一瓶九转还魂丹,取了一粒赠与花神节魁首,微臣十分想要。” 九转还魂丹这种仙丹,活死人肉白骨,夜流筲已经可以预料到三日后的花神节,将会空前绝后的热闹。 “你不会是要朕去厚着脸皮问他讨吧?”他谨慎的皱起眉。 皇帝亲自去讨那富商应当也不会不给开后门,可他怎么能用身份之便占便宜? 更何况黎国皇帝的面子显然还是丞相自己的面子更大吧。 “非也。” “你要朕夺魁首?” 不偷不抢不逼,可不就只能名正言顺的得到魁首了吗。 千万人中夺魁,还是很难的,只有三日做准备,更是难上加难。 要不还是好男风好了…… 越卿坏笑着扇着风,将鬓边的发丝吹得飘起来,“咱们一起去,九转还魂丹到手了,仙丹归臣,银子归陛下。” “还有银子?” 那位富商倒是出手阔绰。 越卿比了一个数:“白银五万两千两。” 夜流筲毫不犹豫:“成交!” 对不起了先皇,朕也不想抛头露脸丢你们皇家的脸,但你找的丞相实在是太费钱了朕快养不起了。 何况他们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夜流筲答应下来,别提多开心了,眉开眼笑。杏眼快笑弯成了月牙,嘴角止不住的勾起,身上还没来得及脱下来的明黄色龙袍更衬得肌肤白皙,少年神采飞扬。 他没忍住拍了拍越卿的胳膊,哥俩好儿的说道:“有这种好事情,爱卿下回直接说便是,何苦绕这一大圈呢。” 越卿深意地笑了笑。 他本还以为他至少应该知道花神节是做什么的,定然要哄骗好久才能答应,现在看来,似乎并不知道。 也好,反正已经答应了。 * “历来皇室子弟十六便可娶妻,当今陛下下月便满二十了,虽然幼时身体羸弱,但如今也养的差不多了,丞相大人,下官建议,不如恰逢花神节来临,花神节前后先由下官们物色几位大家闺秀,在下月陛下寿诞再有丞相过目,选入后宫开枝散叶如何?” “陈大人所言极是,虽说丞相大人手握大权,可皇上身子不好,皇嗣一事还是要抓紧,也好将下一任的帝王人选牢牢把控在手里。” “现如今风头正紧,连民间都以为陛下是断袖,上哪找大家闺秀去?” “你这话就不对了,陛下是九五之尊,更何况本来就不是断袖,长得也风华正茂,颜冠如玉,怎么就没有人爱了?” “本官又不是这个意思!” 长春殿,几个刚下朝的官员聚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说着说着便险些吵起来。 越卿穿着竹色衣服靠在皇后宝座上,面前熏着凝神静气的香,边上的小宫女轻轻扇着扇子,留意着不能把香直接扇到人脸上。 因都是越卿这边的人,他们除了爱结党八卦以外,倒也算不上什么罪大恶极的官宦。 他们吵的声音激烈,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百家争鸣辩驳学术,其实却是为了要不要选妃,上哪去选妃各执一词。 吵得越卿揉了揉了眉心,冷淡地开口:“本官还没死呢。” 第43章 勉为其难一起兼了 手中把玩的折扇尾部坠着一串墨绿色的珠子流苏,节骨分明的手指一颗颗拨弄过去,翡翠相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一声不落的传入大臣耳中。 所有大臣都噤了声,原本热火朝天的长春殿此刻陷入了压抑的冷寂,针落有声。 夜流筲只以为越卿只爱钱财,脾气还算不错的,但实际上,他的脾气算不得好,甚至有些阴晴不定在身上的。 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一瞬,转而换上了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漠然表情,在座大臣心里皆是一咯噔。 不是说丞相大人对陛下还不错嘛?难道传言有误?怎么连女人孩子都不让有。 他们一时想不明白,越卿指着其中一位,方才不主张选秀纳妃的官员道,“孙大人说说。” “是,是。”孙大人连连拱手站了起来,“下官还是觉得陛下年纪尚早,早前又体弱多病,这事倒是不急,何况丞相大人如今身份非同,自然要再多加考量。” “嗯。”越卿满意的点点头,脸上总算是和缓了一些,再指着方才第一个提出充实后宫的大臣,道,“陈大人觉得呢?” 陈大人当然是觉得送自己家的女儿来进宫,皇帝和丞相总归是能勾住一个。 要是越卿能当他的女婿,他这辈子走路都可以用鼻孔看路了。 但这话万万不能当面说,他只得说:“二十岁不小了,微臣二十岁的时候,儿子女儿都能打酱油了,陛下事关一国颜面,这要是传出去陛下后宫无人,这岂不是丢黎国的脸吗?” “陈大人是觉得本官丢脸吗?” “下官不敢下官不敢。” 一时无人说话,也没人揣度得出越卿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过了许久,陈大人后背都快浸湿了,越卿才放过他,给了一个台阶,“贵妃和四妃的位置确实一直空着不好。” 陈大人:“是是是。” 越卿:“那本官就勉为其难一起兼了,等日后陛下想纳妃了,再议如何?” 几位大臣:“……是。” 陈大人抹了一把汗:“……是是是,大人英明。” 与此同时,长乐殿。 夜流筲看完最后一本请安问好的折子,由苏公乘看过批注之后才放到一旁。 少年眉目清秀唇红齿白,脸颊边上的棱角已经逐渐显现出来,飞眉入鬓,愈发俊朗了。写起来的字也是端正入目,叫人看得十分舒服。 苏公乘一脸欣慰满意,脸上有股名师出高徒的得意,捋着胡须道:“陛下这字倒是让老臣都自愧不如了。” 这字可不是好极了,朕都写了几万年了。 夜流筲回吹彩虹屁:“苏大人的字也极好。” 夜流筲很喜欢这样每日只需要处理一点事情,剩下的时间全部可以自由支配的日子。 皇宫大得不得了,他逛了两个下午,才逛完了一个西北角,不像冥仙城纵然比一整个黎国还大,可上万年的时光,他早就闭着眼睛都能走遍了。 何况他作为皇帝,逛腻了皇宫,就能去外面走玩。 人间风俗节日多,不似冥仙城冷冷清清,百年如一日的过着,神明纵然有着无数人类羡慕的法术和无尽的寿命,可时间终将冲淡一切,洗清了沉浮,将一个人塑造成无欲无求无生无死的神,一辈子囚在冥仙,寡淡而无情。 想到这,夜流筲忍不住叹了口气。 什么时候冥仙城外的鸿蒙结界能消散就好了。 “陛下怎么叹气了。”苏公乘关心道。 夜流筲不能说出为何叹气,只好随意找了个借口,“朕想到丞相的字,苏大人你说,堂堂一国丞相的字为什么会丑成那个样子?” 越卿都字丑的很有特点,一笔一划能看出写的是什么字来,可就是上窄下宽,左高右低,没有笔锋,写出来也是歪歪扭扭的,还不如一个七八岁孩子写得好。 苏公乘一脸惊讶:“老臣从来没见过丞相写字。” 这回夜流筲也震惊了,一个文官,没写过字? 他到底是怎么当上丞相的?! 夜流筲从桌子下面的暗屉里翻出了上回还清的欠条,一张端正的笔迹是他写的,还有一张歪七竖八,写到六千两的两字时划出去一笔,算是报废了。 苏公乘接过来一看,沉默了。 大眼瞪小眼,苏公乘憋出一句:“但是丞相治国还是不错的。” 夜流筲:“……真是辛苦他了。” 岁月静好皇帝清闲,都是越卿在负重前行。 爱卿真是太不容易了。 “陛下,长春殿的管事宫女来了。”李公公提醒道。 “宣。” 他连忙把越卿“真迹”收了起来,抬头看见上回端药的宫娥端着什么东西走了进来,没来由的心里一慌。 怎么又是她?朕现在看见她就有种不祥的预感。 感受到皇帝不善的目光,宫女也心里苦,哆哆嗦嗦的进去跪下,将托盘上的丞相官印托到头顶,“参见陛下,奴婢奉大人之命,来请陛下封贵妃和四妃之位。” 苏公乘听见可以纳妃眼睛都亮了,喜悦催促道,“姑娘快说,封的都是谁?” 宫女看了一眼夜流筲,声音颤抖,“呜,是,是大人。” “什么?” “大人说,陛下后宫只有一位皇后传出去叫人笑话,所以目前几位妃位,也由他一肩挑着。” 夜流筲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抽了抽嘴角,一脸我就知道是这样的表情。 也正好,他也不想纳妃,他一个人,日后娶一个妻子就成了,何必祸祸那么多好姑娘关在后宫里尔虞我诈。 越卿反正都是皇后了,别说再多封几个妃位,就是直接改名叫三千佳丽,他都不反对。 反观苏公乘,已经被气得说不出话了。 朕的承受能力比苏大人好太多。 对比之下夜流筲竟然有点骄傲。 “准了,你去少府监通报一声,封妃的程序省了,那些银两就打包给越卿送去便是。” 苏公乘怒起:“陛下!” “苏大人,少了几个妃位,还有昭仪、婕妤,美人,才人各种嫔妾可以封。” 苏公乘:“……” 这话好像似曾相识,但越卿真的会找德才兼备的女子充实后宫吗? * 是夜,那位管事宫女又来了,同行的还有上回登基当晚把他锁在越卿房里的胆大包天的嬷嬷。 夜流筲本就看见其中一人就发怵,现在两个一齐看见,整个人都发麻了,拉了李公公来挡着视线。 大门开着,那两个也不进来,就是站在门口嚎完参见陛下四个字,又开始大声嚎什么越贵妃已经在沐浴更衣了请陛下今晚务必移驾长春殿,不然会让贵妃娘娘抬起头做人的。 夜流筲:“……”现在喊苏御史救命还来得及吗? 皇后也就算了,怎么贵妃还有这个要求! 难不成接下来的四天他都要去临幸一下越贤妃越淑妃? 有病吧! 夜流筲嫌弃地关上门,将嘈杂声驱逐在外,一转头,险些被突然出现的殷九吓了一跳。 “殷九?” 殷九沉着脸步步紧逼,将夜流筲挤到了角落里,声音嘶哑一板一眼道:“大人说,请主人过去。” 话音刚落,夜流筲还没来得及问什么,视线就被厉鬼幻化出来的黑雾蒙蔽了。周身被黑雾吞噬,等再次睁眼看清时,已经来到了他熟悉又陌生的在桌子边睡了一晚上的长春殿里。 夜流筲满脸懵逼,头顶的头发唰得被厉鬼的残风吹得竖起一缕,显得人更加呆愣傻眼。 瞬移?! 殷九你真是好极了!什么都不说就把他绑来了! 夜流筲咬牙切齿,被莫名其妙带来越卿的屋子里,防备的缩了缩,倒竖着眉毛:“请朕过来干嘛?!” 殷九:“不知道。” 夜流筲:“……?” 果然一个心智只有七八岁的鬼真的很不可靠,一言不发就叛变! 那嬷嬷和管事宫女的话还在耳边环绕,夜流筲总觉得越卿叫他没好事,想开门离开,却发现门口又被熟悉的锁给锁上了。 再转头,殷九已经悄无声息的不见了。 “殷九?越卿?” 夜流筲叫了两声,长春殿的主殿大的空旷,传来两声回音,无人应答。 他从门口挪到了屏风后面,也没瞧见越卿,又从屏风后头出来,径直走过堂中,听见了两声水声。 “越卿?”夜流筲瞧见里面热气氤氲,便止步了。 “你叫殷九把朕掳来做什么?还有那个管事宫女和嬷嬷,你有事情直接说就是了,朕又不是不会来,你干嘛让她们在外面喊……喊那些话?” 想到那些关于临幸的话,夜流筲不禁有些面红耳赤,他不要面子的吗! 无人回应。 夜流筲等了一会儿依旧没听见回声,开始怀疑这里面根本就没人,才猫着腰走进了两步。 “陛下鬼鬼祟祟的在做什么?” 男人清冽的声音陡然从身后传来,吓了夜流筲一跳。 转身看见了一张几乎快亲上了脸,他惊悚地连连退后,语无伦次:“你你你,你怎么在后面!” 他刚刚就是从那里走过来的,分明没有人! 越卿意有所指地看了眼窗户:“微臣翻窗进来的。” 第44章 朕被爱卿调戏到了 夜流筲一顿,看了眼一向被自己忽略的檀木小窗大开着,吹进两股微风,勉为其难相信了越卿的说辞。 大晚上的孤男寡男共处一室,本来应当是十分正经的画面,却硬生生的被两人弄得有些尴尬又暧昧。 一个觉得对方图谋不轨,一个对对方图谋不轨,各自心怀鬼胎。 身后还有引人想入非非的水池滴水的声音,他们站在这里不像是君臣,反倒像是刚刚成婚不知做什么好的愣头青夫夫。 过了好一会儿,夜流筲也没等来越卿说话,反而是被一道难以忽视的目光直勾勾的看着,对方也不知道害臊,仿佛能光凭目光就把人的衣服剥光似的。 他心里警铃大作,脑子飞速旋转着,才从这极为容易发愣走神的困境中脱身。 他皱起脸问道:“你叫朕过来做什么?还有那个宫女和嬷嬷,是不是你叫她们来的?” 越卿缓缓收回眼光,伪装的极好,道:“不找个借口,旁人该以为我们君臣私通私相授受了。” “所以你的借口就是侍寝?” 说得好像他们没有暗通曲款似的。 让两个下人在他宫殿门口大喊,天知道皇帝寝宫门口一天之内会有多少宫人经过,这样放肆大喊,不出一个时辰,全皇城都要知道他要去临幸越贵妃了! 不但坐实了他是个断袖的谣言,更加坐实了他和越卿不清不楚不明不白还是个下位者的流言! 夜流筲恨得牙痒痒,但又不能拿他怎么办。 越卿耸了耸肩:“微臣脑子笨,不擅撒谎,是桃夭说,历代以来册封妃子当夜,陛下都是在那里过夜的,若一下子册封多位,便依照妃位依次轮流,于是微臣便劳她去请了。” 不擅撒谎个鬼!一天到晚说些鬼话骗人。 夜流筲暗自翻了个白眼,也暗戳戳的记住了那个管事宫女的名字。 桃夭,很好,朕记住你了。 基于前几次的经验,夜流筲不和越卿讲道理,和他讲道理就等于对牛弹琴,还是不要浪费这功夫了,便直接说道:“那下回不要这样了,影响不好。” “好。”越卿笑了笑。 大门一时被锁着,按照以往的经验,不到明日天亮是不给开了,夜流筲看了一眼窗户,想着待会可以从这个小窗逃走。 正这样想着,那窗户外突然走出来一个人,趁夜流筲怔愣之际,嘭地把门关上了。 咔嚓。 又上了一把锁。 不仅是越卿进来的这一扇,四周可以通风的窗全都落了锁,连一丝光亮都透不出去了。 夜流筲:“……” 没事,还有殷九,问题不大。 “倒是不妨事。”越卿看了一眼紧闭的门窗,嘴角一勾,十分“大度”的原谅了宫人竟敢上锁的举动,微微颔首道,“陛下请,微臣正好有事要说。” 夜流筲觉得有些不对劲,还是犹豫着跟上了。 越卿给夜流筲倒了杯茶,从袖中拿出一个粉色锦囊来,上头绣着两朵并蒂桃花在枝头缠绵而上,两个角坠着桃色的同心结流苏,乍一看像是情人之间互送的东西。 夜流筲正要挪揄这是哪家倒霉小姐看上越卿了,不料他从锦囊里拿出了两块一对的玉佩。 玉色算不上是上成,两块玉佩拼起来却能组成一朵海棠花样式的图案。 越卿拿着其中一掰玉佩送到夜流筲面前,看着少年清澈疑问的眸子,说,“明日便是花神节了,这块玉佩便是参赛的标识。” “哦。”夜流筲点了点头,有点暗惊那个富商的家财应该也是富可敌国的水准。 毕竟皇城就有几十万人,加上外面凑热闹闹来的,参赛的少说也有几万人,一人一块这样的玉佩,成色虽然差了些,也够当个七八两银子的,光是在起点上花的银子,就五万两千两还多了。 “可我们俩为什么看起来是一对的?”夜流筲问,纤细修长的手捏着玉佩凑到越卿拿着的那块边上去,纹丝合缝的贴成了一个图案。 难不成是一个人一个完整玉佩开销太大,主办商把一个玉佩折成两个用了? 越卿眨了眨眼,“就是一对。” 夜流筲露出不解的神色,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越卿解释道:“陛下不会不知道,花神节是朝拜花神娘娘的节日吧,花神娘娘专送姻缘,咱们自然也要成双成对的去。” 可是朕之前因为病多,一直养在行宫,好不容易住进了太子东宫,没过两天先皇就去世了! 他怎么会知道花神节现在已经变成乞巧节了! 花神不是拜她来年春日百花齐放和和美美的吗!怎么开始垄断月老的工作了! 难怪越卿这狗东西那日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来设套! “不行,我不去了。”夜流筲如烫手山芋般将玉佩还给了越卿,别扭地站了起来。 坚决不能把脸丢到宫外去! 他之前还以为只是一个比文采或者武功的比赛,才想着要不去试一试,再不济他也比别人多活了几万年,若是比古今博览,肯定小菜一碟。 谁知道竟然是一档夫妻比赛。 他真是吃饱了撑的去宫外丢人现眼,让黎国皇帝屈居丞相身下的留言越传越广了。 越卿不要脸,他还要呢。 见越卿冷淡下来的脸,本就薄情的面孔显得有些渗人,脸上白皙毫无血色,正如他的体温一般,向来都是凉的。 夜流筲怔愣,心中莫名暂停了两秒,随后紧了紧喉咙,巴巴的盯着越卿。 竟然从中看到了一丝失望? 越卿失望了? 他还会失望? 也是,九转还魂丹可以活死人肉白骨,效果吊打千年血参十条街,这大陆一等大国不少,可能炼制出这样丹药的人却是极少,一颗都抵得上万金了。 夜流筲抉择不定,又想到越卿手握兵权,自己的皇位都是对方给的,按理来说,自己活命得益于对方手下留情,区区一个比赛也无可厚非。 他之前还放弃了在宫里养尊处优的好日子,和他去无妄山捉妖,哦对了,进怀德县的时候还替他挡了两下打。 而他除了调戏自己两句,骗自己占占口头便宜,什么坏事也没干——坑得钱也已经一杯酒一千两还给他了。 朕好像是有点不识抬举? 这事情也是自己答应在先,虽然不能排除对方先使诈套他进圈套。 一番内心争斗后,他腆着脸笑道:“朕方才说笑的,还是去吧,九转还魂丹必然是咱们的!” 正在思考怎么骗小皇帝去的越卿也着实没想到对方竟然主动又改变了说辞,挑了挑眉,颇为诧异。 这表情落在夜流筲眼里,就变成了受宠若惊,从落寞一下子就欢愉起来。 就像是,就像是妻子突然听见丈夫应允了先前应下的条件。 对,就是这样的。 反正现在也是朕名义上的皇后,宠着皇后是他们老夜家一向的传统美德。 夜流筲说服了自己,仗义地拍了拍越卿的胳膊:“朕就是可以为了好兄弟两肋插刀,别说假扮夫妻了,就是假扮父子,朕也在所不辞的!” “父子倒是也不必。”越卿扯了扯嘴角,他倒是也没有这种特殊的癖好。 “不过嘛……”他将余音扯得老长,调笑着将夜流筲逼到了角落里退无可退,一手搭在边上的架子上拦住了唯一的去路。 低下头,男人身上的薄荷清香好闻得有点上头,夜流筲背着手,拘谨之中透着点老成。 他习惯了,知道对方这个样子又要占他一点便宜才肯罢休,便干脆抬头看着对方,也不反抗。 只不过这样直白的对视还是有些臊得慌。 夜流筲作为全黎国公认的美人太子,样貌自然是不输越卿的,只是两人的长相完全不是同种类型,这种比谁更不要脸更会勾引人的时候,越卿的桃花眼便更胜一筹了。 眸中柔情似水,像是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稍不留神就会陷进去。 夜流筲无措地稍稍对视了一会儿,便不自在的挪开了眼神,“不过什么?” 越卿笑着摸上他腰间软肉,夜流筲反而是一阵松懈,心想:看吧,我就说是要占便宜。 这块地方好像已经被他据为己有了一样,以往还会有些痒痒的,现在都已经习惯了。 夜流筲之前自己也摸过两把,只觉得和别的地方的皮肤也没什么不同喃凮,就是这个地方恰好没有骨头支撑,戳进去都是软乎乎的。 他甚至想,自己要是英年早逝,越卿要不想法子把他做成弹性十足的标本算了,免得他手痒没地方捏去。 正神游着,越卿敛下眸子,歪着头硬是凑到夜流筲耳边,对着他的耳廓轻声说道:“好兄弟还是可以的,嗯?多谢我的好哥哥?” 轰—— 夜流筲脑袋轰得炸了,刹那一片空白,绯色如同染料,将他全身上下都染了个遍。 一张一合的嘴唇似有若无的像是能碰到耳垂,不用照镜子他都知道自己的耳朵简直比冬日里开的红梅还要红。 羞得他藏在鞋里的十根脚趾都下意识蜷了起来。 第45章 爱卿要喝洗澡水了 夜流筲吓得不轻,语无伦次:“你,你你……” 两盏滚圆受惊的杏眸止不住的乱转,闹红着一张脸,憋了许久才低声骂了一句:“你放肆!” 只是这句好不容易搜肠刮肚说出口的骂声十分没有气势,这样一来,越卿不但没有收敛,反而是更加放肆了。 手掌贴着腰线细细摸着,那块地方的肉实在是软的不像样,捏的重一些就能看见少年龇牙咧嘴的表情。 越卿挑眉道:“不是陛下自己说的,将微臣当做好兄弟?” “那,那你分明比朕大许多……” “那陛下唤臣一声好哥哥?” “你!” 夜流筲又是一噎。 明知道他不要脸,自己怎么还老是喜欢和他顶嘴了。 瞪了越卿一眼,夜流筲不自在的别了别嘴,一双泛红的杏眸闪烁着乱瞥,瞅见了越卿胸口挂着的大大的铜色虎符。 越卿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自然也想起来了来之前怕小皇帝死活不同意一起去花神节,才带了来威胁人用的。 不过现在倒是也不是不能用。 “陛下很喜欢?” “啊?”夜流筲没想到越卿会突然转移话题,老实的点了点头。 谁会不喜欢权力? 虎符可是能随意调兵遣将的东西,军营内只认虎符不认人,先帝但凡给夜流筲剩下半块,也不至于他现在在越卿面前毫无还手之力。 “那微臣送给陛下。” “什么?!送给我?”夜流筲被吓了一跳,脸上的绯色吓褪了不少,紧张地盯着越卿的眼睛,“越卿,你是不是上次去无妄山,把魂丢在那里了?” “是啊。” 可不就是把魂丢在那里了,越卿心想,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又想起了水潭下那个出乎意料的吻。 唇齿相依,他那一刹那想的是什么?是把夜流筲据为己有,最好是找个没人的地方锁起来,只能他一个人看见。 这样一来,一切都说得通了。 为什么他总是喜欢逗着他玩,为什么他后来看陌子闻哪里都不爽快。 越卿起初是不信的,自己游历人间千年,一向对人没有兴趣,怎么可能会因为一个见面才十几天的男子就变成话本中的那样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但不得不承认的是,他确实,似乎是陷进去了。 不过令人烦恼的是,对方似乎过于没心没肺,变成了以前的他,过于纠结钱了。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反正他的积蓄多的是,有不少小皇帝想要的东西,慢慢骗,总能连人带心一窝端走。 “是?”夜流筲看着越卿逐渐扩大的笑容,皱起眉,脸都要皱到一块去了。 完了完了完了,越卿真的中邪了。 “微臣的意思是,可以送给陛下,但是有三个条件。” “什么条件?”夜流筲防范着。 越卿比出一根玉葱似的手指:“第一,明日夺魁。” 夜流筲顿时耷拉下嘴角,“这朕保证不了,但是朕会努力的。” “第二。”他又伸出一根手指,桃花眼狡黠地一笑,“这几日封了四妃和一位贵妃,便劳烦陛下卖臣一个面子,这几日都宿到长春殿来。” “这……也行!” “第三,微臣想沐浴了,没有宫人在,劳烦陛下伺候了。” “没问题!” 夜流筲爽快的答应,他本来以为会是多么严苛的要求,但其实除了第一条有点难办,后面两条简直不要太简单! 不就是连续五天都睡凳子吗,不就是伺候越卿沐浴更衣吗,朕拿手得很。 夜流筲鉴于前几次的吃亏,这回留心了一下:“口说无凭,立字据!” “好啊。”越卿拿过一旁的纸笔,笑着给夜流筲自己写,写完大拇指摁进砚台,摁下了一个乌漆嘛黑的黑手印。 甚至为了彰显自己说到做到,还拿出了丞相官印,在小小的一页宣纸上戳了个章。 等夜流筲宝贝似的把纸条藏好,越卿慵懒的伸了个懒腰,张开双手,“那便劳烦陛下了。” “不麻烦不麻烦。” 夜流筲眉开眼笑地给他脱去外跑,绕到身后解开了腰带,脱下中衣,只剩下亵衣亵裤,抱着一团衣裳屁颠屁颠地跟着越卿走到了浴池那边去,又将崭新的衣服在衣架子上展开铺平。 等一切预备事情全都做好,夜流筲弯下腰用手就着试了试浴池的水温正好,便殷勤地笑道:“爱卿,水正合适,要撒花瓣吗?” “陛下不下水吗?” “朕下来做什么?朕得在上面为你递皂荚香薰和毛巾还有需要喝的水。”他十分不解。 夜流筲自己沐浴时只留了一个贴身伺候的小太监,那个小太监就会坐在挡着浴池和房间的屏风后面,端着这些东西等候他叫。 哪有自己洗澡,还叫别人一起下来的,那水不是脏了吗。 “自然是下来替臣洗。” 越卿一边从石阶上走下去,温水打湿了白色的寝衣,勾勒出男人线条流畅的肌肉纹理来。 “陛下该不会真的以为,在边上干杵半个时辰,就能拿到虎符了吧。” 夜流筲听见这话,猛地皱起眉,声调都利了几分,高声质问:“你的意思是朕帮你洗?!” “不然呢?”越卿调笑着。 他已经没入水中,只留下半个肩膀以上的位置在水面上,不过水质透亮,夜流筲站在岸边的青石板上,依旧能看见那白色的寝衣带子在水里四肆无忌惮的摇摆。 就好像是在向他耀武扬威一般。 一个破衣带子,你也敢! 夜流筲气呼呼的,腮帮子都鼓了起来,不知道想到什么东西,脸倏地一红:“这不行的。” 越卿悠闲地趴在岸边,抛出诱饵:“虎符能调遣四十四万精兵。” 夜流筲开始动摇:“……” 虽然但是……真的好心动,有虎符他就不怕越卿了! 越卿继续说,“手握大权,陛下就不再是那个任人宰割的小可怜了。” 任人宰割?夜流筲很想说朕到现在明明一直在任你宰割。 但越卿说的没错,有了虎符,哪怕夜流辰有谋逆之心,他自己也能应对自如,而不是到时候又要眼巴巴的被苏御史赶来长春殿,可怜兮兮的求越卿施以援手。 不就是帮别人搓个澡嘛! 反正光着的又不是朕,大家都是男人,朕总不会是吃亏的那个! 夜流筲脸色严肃起来,毅然决然地一掀衣摆,拖下长靴和外袍,只穿着里面的两层绣龙衣裳下了水。 越卿转了个面,改为靠在岸边,双手张开搭在青石板上,笑着说:“辛苦陛下了。” 夜流筲扯出个笑脸:“不、辛、苦。” 他慢慢地挪过去,这池子比长乐殿的要深上许多,夜流筲只有踮起脚尖,才能勉强将下巴露出水面。 好在水面清澈无比,只有蒸蒸热气稍稍糊眼了些,看得清池子底部,总归是能有些安全感。 划拉到越卿面前,后者便从闭目养神睁开了眼睛,笑意盈盈的等着人伺候。 夜流筲犹豫了一下,想了想越卿这人比较龟毛又矜贵的毛病,抓了一把备好的香料扔进了水里,才拿过岸上托盘放着的帕子和皂荚,将他搭在岸上的手臂上湿漉漉的袖子卷了起来,仔细擦拭。 为了虎符,四十四万精兵,他忍。 擦完两只手,夜流筲看着他已经湿透的衣服,脸颊微红,原本还打算随便糊弄过去,却听见越卿漫不经心的开口,“陛下贵为天子,臣便不劳烦陛下做别的了,再搓搓背便行了。” “真是多谢爱卿了。”夜流筲感动之余,也知道这件薄如蝉翼小衣服是不得不脱了。 还好还好,只是搓背,他本来还以为,要帮他上上下下全都代为洗一次,那也太让人尴尬窘迫了。 越卿又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上凝结着雾气,轻轻颤了颤。 得,这是连寝衣都要朕帮忙脱了。 夜流筲看了一眼他长得好好的四肢,心里啐了一口妖孽祸国殃民,手脚不需要可以捐给有需要的人。 心下一横,一把将手伸到水下,揪住了寝衣带子,“你起来点,衣服脱了转个面,朕给你搓背捏肩赶紧洗完睡觉去。” 语气轻松,夜流筲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粗声粗气的,显得他对帮人脱衣服这件事情没有半分羞耻的意思。 反正脱的又不是朕的。 越卿便依言真的只起来了一点点,夜流筲只好凑上去将衣服从他背后小心绕下来,湿哒哒的一团扔在池子边。 此刻两人贴的极近,近得能互相听见对方的呼吸声和都在逐渐加速的砰砰心跳。 夜流筲咽了咽口水,头皮发麻,正要离开,蓦然被人扣住了后腰,身体失去平衡哗啦一声抱住了越卿,喝了一大口的洗澡水。 草!!! 洗澡水! 还是加了香料的洗澡水! 越卿你大爷的! “呕咳咳,咳咳咳咳!” 夜流筲赶紧把嘴里的水吐了出来,也管不上此刻自己还死死抱着越卿,趴在他肩头扣了扣喉咙,才勉强将进入鼻腔的水一并吐了出来。 “陛下没事吧。”越卿憋着笑,装模作样地顺了顺夜流筲的背,语气中满满都是笑意。 他就是故意的! 夜流筲气得牙痒痒,伸手舀起水朝他脸上泼去:“你喝一口看看有没有事!” “好啊。” 第46章 喜欢越卿朕就是狗 夜流筲也没想到自己只是气头之上随口一说,对方竟然真的能答应。 瞬间忘记了动作,神色错愕:“什么?” 越卿盯着他,嘴角一勾,抓住了他的手腕,紧接着收起了那副总是欠扁的笑容。 “朕不是……”这个意思…… 夜流筲喃喃,想缩回手。 这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越卿真的出大问题了! 夜流筲呆呆看着越卿逐渐严肃的脸,眼睁睁看着他下沉身体喝了口水,头顶的青莲色莲花冠浸了几滴水,栩栩如生,色泽饱满,那根簪子被涟漪带着滑落,连带着整顶玉冠都噗通掉进了水里。 墨发披散,上身不着寸缕,男人迸发的肌肉白皙有力,丝毫没有穿上衣服那样看起来弱柳扶风没骨头似的。 夜流筲却还穿的衣冠楚楚,只是头发方才被打湿了些许,滴答滴答落着水滴。 扑通!扑通扑通! 心跳声越来越急促,夜流筲踮着脚尖往后挪了挪,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越卿含着水的嘴和喉咙,深怕他真的咽下去了。 这温泉水虽然没毒喝不死人,但是这些香薰是不能入口的,更何况这是洗澡水,泡着两个人,天知道这活的泉眼多久才彻底轮回一次水源。 说不准这一池子水里,还混着前两天没来得及换走的水。 越卿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 夜流筲如临大敌,正要张嘴说你还是吐出来吧朕方才说的是气话,眼前越卿的脸却突然凑近,眨了眨桃花眼,一口将夜流筲的话吞没了。 “朕唔……!” 素来澄澈的杏眸狠狠颤了一下,夜流筲整个人都愣住了。 脑海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啪嗒一声断掉了。 唇上陡然被咬了一下,夜流筲感觉到痛楚,才稍稍回神,眨着眼睛能看见越卿眼眸中倒映出自己的眼睛正在看对方。 若说无妄山那一次是为了救命,那现在…… 夜流筲察觉到嘴里被渡过来一口温泉水,还散发着香薰独有的气味,碰到舌苔有些苦涩,但下一瞬鼻尖却充斥着淡淡的清香,一如他以往在越卿身上闻到的味道。 他总不能是为了把这口洗澡水故意给朕喝。 傻子都知道现在是在做什么好嘛! 但是那个荒诞无稽的理由,夜流筲也不敢想,他到底是哪一步出问题了,怎么老是吸引一些男的! 越狗贼你不是说你不好男风吗! 朕当时就和苏御史说了坊间传言越卿不留恋花丛说不准是个恐同深柜,这下好了,真的变成好男风的了苏御史看你干的好事情! 夜流筲一瞬间想了很多,一时间也没来得及反抗,而是傻傻地愣着,一不留神喉头攒动,把那口嫌弃的要命的洗澡水咕咚咽了下去。 等等,醉春楼二十两一盘的嫩豆乳? !!! 那个时候! 几万两银票原来是这样赢回来的! 许许多多奇奇怪怪的画面争相从脑海深处涌现出来,夜流筲就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脑子发晕,却想起了很多的事情。 真是要了大命了,苏御史这就是你说的不好男风?! 苏御史你完蛋了! 等他彻底从这些懊悔的事情中回过神来,两人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的池子,站在他睡过一宿的桌子面前辗转了。 夜流筲原本戴的好好的龙冠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一头乌黑的秀发披落在肩头带着潮湿的水汽,被越卿用一只手摁住了后脑勺,轻轻的揉了揉头发。 他挣扎着推了一下越卿的胳膊,对方这时竟然没有强行勒住他了,反而是手一松,微微抬起了头,在两人面前空出了一些距离。 “怎么了?”他语气十分温柔,柔溺地能让人沉醉其中,像个勾人的妖精似的。 夜流筲也难得能从越卿那整日里白皙清光的脸上看到一点醉意似的酡红。 不自在的缩了缩下巴,夜流筲通红的耳朵里都是自己心如擂鼓的声音,语无伦次道,“这个,就是,你之前不是说,我们这是在……你……我……” 他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什么,像是真的被吓到了。 越卿还光着膀子,夜流筲视线无处安放,便低着头看自己的脚尖,总觉得看了好男风的男人,就和调戏良家妇女没有区别。 夜流筲也意识到自己说了一句废话,但语言功能好像骤然失去了调节能力,往日里素会怼人的语言库空空如也,他绞尽脑汁,搜肠刮肚,补了一句:“……这样不好。” “哪里不好?”越卿有些好笑,用磁性的嗓音循循善诱着。 夜流筲:“……” 他吞了一口口水,“朕是男的。” 越卿:“满十九了,是个大人了。” 这是满不满岁数的问题的吗! 之前你还说对朕这样瘦精精的男人不感兴趣,瞧着太嫩,现在老牛吃嫩草的还不是你! 夜流筲剐了他一眼,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这样眼尾泛红,带着雾气的眼睛,瞧着不像是瞪人,反而是娇嗔。 越卿呼吸一紧,感觉十分上头。 “你不是不好男风吗?”夜流筲顶着这个火辣辣能刺穿人的视线,无处逃遁,默默又往后挪了半步。 越卿上前了一步:“本就是帝后,说什么好不好男风的。” “你之前还说你对朕不感兴趣……” “陛下之前还急于向微臣证明自己身体很好,可以行夫妻之事。” “你!明明是你先骂朕又矮又瘦看着像个小孩!”夜流筲愤愤指着他。 一说起这个,夜流筲又要生气了。 他还没忘呢,当日在丞相府,越卿上下打量完他,说对小孩子不敢兴趣,那脸上的神色分明是瞧不起和鄙夷的意思! 他不过就是生了病多了些,后期营养一下子跟不上,加上之前被大皇子夜流笙绑走一天一夜没进食,自然是让本就瘦弱的身体雪上加霜了。 是男人,就不能被嘲笑小和不行! 越卿心虚地闪烁了一下眼睛,回想了一下,好像确实是有这么回事。 但当初是当初,现在是现在嘛。 当初若是能想到这小皇帝这么可人,他就多提点要求了。 越卿恬不知耻道:“是微臣有眼无珠,陛下现在长高了不少,正好可以把之前欠下的周公之礼补上了。” “什么礼?” “周公之礼。” “你!”夜流筲现在是脑子身体全都清醒了,顺带着还想起了某人之前无情的嘲笑,护住自己湿漉漉的衣襟,连连后退,“不行,朕不好男风的!” 除非我在上面,夜流筲默默补充了一句,不过看越卿这架势,也不像是会同意的样子。 越卿又逼近了一步,指腹抹了一下晶莹的嘴唇,摩挲着暧昧道:“陛下嘴上说着不好男风,身体倒是诚实得紧,方才可是缠得紧。” “朕那是……”夜流筲抿了抿嘴,佯装镇定道,“朕那是一时没反应过来……” “没反应过来?”越卿细细咀嚼着这句话,嘴角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微笑。 “嗯……”夜流筲讪讪点了点头,不敢和他对视。 夜流筲等了一会也没听见越卿说话,以为自己伤人心了,便也不讨人厌的开口了,自己找了个凳子坐下,打了个哈欠,准备靠着桌子睡一宿。 不料男人不知什么时候从桌子对面绕到身后,一把将夜流筲拦腰抱起,二话不说扔到了床上。 “你做什么!” 夜流筲一时又惊又怕,越卿身上潦草只批了一件长衫,衣襟开到腹部,什么都遮不住,穿了跟没穿似的,原本从池子里出来的沾在身上的水也已经被空气吸收干净了。 越卿笑着爬上床,眨了眨眼,吓唬道,“自然是趁陛下没反应过来,抓紧把能做的不能做的都做一遍了。” “越卿!”夜流筲杏眼圆瞪,猛的将自己缩成一团滚到了床角,剑眉紧蹙,如临大敌。 “微臣在。” 越卿笑意盈盈的拉起被子把他卷成团,虽然有些懊悔刚才怎么没趁热打铁先把人骗到手再说,不过又想起方才夜流筲略微挣扎的意思…… 还不急。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越卿把夜流筲塞进了被窝,春卷似的放好,“微臣也不好男风的,陛下这么激动做什么。” 鬼才信你不好男风! 夜流筲心中鄙夷了一下,不自在的侧过头去。 这春卷包的严实,他根本钻不出来,这样也好,睡冷板凳起来腰酸背痛的,实在不是人睡的。 越卿自顾自找了个借口:“微臣这是在为明日的花神节做准备,今日先多熟悉熟悉,明日才能超常发挥。” 我信你个鬼,上次一千两一杯酒,趁我喝醉偷亲的还不是你这个狗! 夜流筲哼哧了一声。 越卿突然把“春卷”转过来,舔了舔嘴唇:“要不还是再练练吧。” “不不不!”夜流筲赶紧闭眼,“朕睡了朕睡了。” 越卿笑了笑,伸手熄灭了屋内的烛火。 安静下来,夜流筲却是茫然地睁开了眼,看了好一会黑暗,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 等等,洗澡水! 他咕咚一口咽下去的东西是…… 夜流筲脸色一变,原本还纠结挣扎扭捏旖旎的内心一下子变得怒火中烧。 草!!! 越卿!狗才会喜欢你! 第47章 爱卿需要叫朕夫君 花神节正值百官沐休,街上人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这原本是朝拜花神娘娘祈求阖家欢乐,万事如意的日子,但这几年不知为何变成了少男少女偶遇成婚表明心意的日子,花神娘娘也从管理百花,变成了象征男女爱情的神明。 夜流筲是不知道这个花神是不是真的存在,反正冥仙城的神明全都被困死在那里,他是没见过什么花神。 他作为主神,当然也不可能去拜一个籍籍无名的小花神。 少年背着双手慢悠悠的走在这条街上,东张西望,将皇城的繁华尽数收回眼底。 身材已经逐渐显得高挑,皮肤白皙透红,身上穿着一件淡绿色的长袍,腰系玉带,脚踏一双白云靴,头发用珠冠束起,露出一张帅气十足意气风发的俊朗脸蛋,杏眸中流光闪烁,鼻梁挺直,嘴唇薄薄的像是两瓣桃花,勾着浅浅的笑容。 一阵风吹过,夜流筲衣袂飘飘,长袍猎猎作响,显示出他非凡的身份和卓尔不群的气质。 腰间的半枚海棠花玉佩随着走路的动作一甩一甩的,仔细看,街上除了他们两个,还有不少人佩戴着差不多的玉佩,便都是那富商的“参赛者”。 越卿穿着一身与淡绿色相衬的桃色衣裳与夜流筲并肩走着,见少年越走越快,便伸手牵住了他的手,低声唤了一句,“陛下……” “嘘!” 夜流筲脊背一僵,本来想甩掉,但想了想今天扮演的角色,便硬生生忍住了,转过头对着他比了个手势,“别叫陛下,今天是二公子。” 想到越卿这招摇的脸,他又补充道:“他们知道你是丞相吗?” “当然。” 夜流筲俊脸一垮,越卿笑弯了眼,“当然不知道。” 夜流筲白了他一眼。 越卿甩开扇子,装模作样的替两人扇着风,一步跨到了小皇帝身边,故意微微歪头笑眯眯地问道,“那叫什么好呢?” 这倒是没商量过。 外人即便不知道夜流筲和越卿这两人的长相,但黎国皇帝和丞相叫什么名字还是知道的。 他们要是不小心叫出名,可不就是露了马脚。 虽说也没事,但夜流筲面子上总觉得过不去,皇宫里天材地宝那么多,他还和越卿串通了来觊觎富商的东西,实在是有些不太厚道。 更主要的是,到时候只在宫中流传的流言蜚语,这下是真的要变成茶余饭后的笑谈了。 夜流筲想了一下,十分严肃:“你叫我夫君,我叫你夫人。” 越卿摇了摇头:“听着像老夫老妻,太假。” “我们本来就不是好吗!” “可现在是,还是尚未成婚才刚刚表明心意的一对佳人。” 夜流筲又白了他一眼。 正好这时身边驶过一辆马车,帘子被微风吹开了一角,露出里面一个男人怀里坐着个娇小的怜人。 两个人打情骂俏,说话声一丝不落的传进了夜流筲的耳朵。 那男的说:“宝贝儿身上真香,莫不是花神娘娘转世,专门来治我的。” 另一个清脆的男声道:“哥哥好坏,奴家怎么能和花神娘娘比。” 这声音不避着旁人,越卿自然也听到了,挪揄地瞧着夜流筲,用手指勾了勾对方的手心。 夜流筲耳尖一热,不自然的挪开了眼神,手心痒痒的,被男人整个握着,回想起了越卿昨天晚上叫他好哥哥的场景。 不行,不能细想! 朕不是断袖,他还坏心眼的喂朕喝洗澡水! 他赶紧甩了甩头,脸上却已经沾了绯红,热腾腾的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想好了吗?” “我觉得还是不需要这些的……”夜流筲抿了抿嘴,抬头看见越卿逐渐危险的目光,一怂:“好吧,还是需要的。” “那我叫你宝贝儿,你叫我二哥哥?” 越卿挑眉看着他的,夜流筲很没骨气的移开了眼。 看什么看,就算是夫妻,你也是朕光明正大娶回来的皇后,可不就是你扮演下面的那个。 夜流筲别的便宜占不到,这种口头便宜还是很乐得占的。 反正他是叫不出“哥哥”这两个字。 哪个正常男人,叫别人黏糊糊的哥哥的,又不是三岁小孩了。 片刻后,越卿才收回视线,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好,二哥哥。” “嗯。”夜流筲努力板着脸,心里被这一声叫的心猿意马,面上却佯装随意的点了点头,“走吧。” 那富商举办的比赛没有具体的行赛规则,而是只让佩戴玉佩的人从朱雀街游到白虎街,随后坐上画舫在花神庙周围的湖里赏花观景,等到傍晚日落时分,便会请魁首去用膳。 也就是说,能不能当魁首,全看有没有触发隐藏的加分项,以及有没有被那个富商看上。 夜流筲听越卿说完,整个人都呆住了,看向四周举止亲昵的男男女女,哪一对都比他和越卿看起来更像是一对的,顿时感觉魁首无望了。 这样要在千万人中胜出,他得走不知道多大的狗屎运才行。 要是那个富商是个不喜欢断袖的,就更加完蛋。 夜流筲蹙着眉,想放弃,又有点眼红那五万两千两银子和一颗九转还魂丹以及先前许诺好的三个条件换一块虎符。 总比直接弃权好。 不就是秀恩爱么,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夜流筲给自己鼓了鼓劲,见一旁又是一对相貌堂堂的男子停在卖面具的小贩摊前,便拉着越卿也走了过去。 小贩见一下子来了四位穿着富贵的公子,笑意更盛,点头哈腰的将下面柜子藏着的精品面具全拿了上来,“几位爷瞧瞧,这几个都是今日最火热的,只剩下这几个了。” “嘁,卖的最好岂不是本少爷就要和别人戴一样的了?” 锦衣少爷将摊上的面具翻乱了一通,没一个看上眼的,反而是瞧上了夜流筲手上那个花里胡哨的狐狸面具。 “这个我看上了。”他一把抢了过来,挑衅地摇了摇手里的狐狸面具,塞进了身后的男人手里,“是我的了。” “你这人怎么抢别人的东西?”夜流筲不爽。 这面具和越卿长得多像啊,狐狸精似的,他还想和越卿调情呢。 “我就抢了怎么着?”纨绔得意。 他身后的男人却抿了抿嘴,歉意地从衣襟里摸出一锭一两的银子:“劳烦这位公子挑别的了。” 一两银子足够买七八个面具了,那小贩连连收下,给夜流筲赔笑脸:“不好意思啊爷,这位爷已经付钱了,您看看还有别的喜欢的不?” 小贩和那个付钱的男人态度还算不错,夜流筲便摆了摆手,本想这样算了。 奈何他不计较了,对方还要阴阳怪气地说一句,“我还以为是哪家的官宦子弟,原来也是看中那个钱和丹药来的。” 对方的语气中鄙夷的意味太过明显,夜流筲从荷包里掏出十两银子,指着他手中的狐狸面具,“那个,我要了。” “呦,敢和本少爷抢东西?”元思源又走了回来,把夜流筲上上下下打量一遍,施舍般的抛了一锭二十两。 夜流筲放了一锭五十两。 小贩都傻眼了,他才十几文的本钱,怎么突然就变成几百两竞争了,那数额大得他连呼吸都忘了,生怕两个人打起来,连连劝道,“两位爷两位爷,这样好了,小的再做个一模一样的出来,你们快把银子收回去吧!” 元思源狠厉道:“本少爷就要这个!” 夜流筲拧着眉:“我也是。” 少爷身后的男人见状也想劝,奈何话到嘴边,被他一眼瞪了回去,反而是越卿,抱胸有趣地看着,摸了摸扇子吊坠,看够了戏,突然把它摘了下来。 “给我家宝贝儿出五千。” 他把吊坠扔到小贩面前,那色泽就是不懂行的看了,也能瞧出里面的水光,更别说玉坠子下面还连着两颗黄金珠子。 元思源哪怕再纨绔,也不能随时带着五千两银票招摇过市。 他咬了咬牙,脸黑的跟锅底一样,瞪了后的男人一眼,把狐狸面具扔给了小贩,“嘁,本少爷才不稀罕这种小孩子玩的东西。” 夜流筲则是被那一声宝贝儿叫红了脸,慌忙把面具拎了过来,拉着越卿赶紧走了。 趁着路上没人注意,他才板起一张红彤彤的脸,眼睛刀子似的瞥他,小声责怪道:“不是说好了我叫你宝贝儿吗?” 他刚才差点没被呛住! 越卿摇着扇子:“那下回换微臣去和旁人争辩,陛下来出钱?” 夜流筲一噎,也感觉到了自己方才有些幼稚,都是活了几万年的老人家了,怎么能和一个才十八九岁的小孩子斗嘴争东西。 但那也是气不过,谁叫对方一副欠扁的模样,也不知道是哪个大臣的儿孙,养成这副德行。 朱雀街逛完,已经日过中午,日头有些晒人,夜流筲拉着越卿找了一家酒楼了,进了雅间。 谁料紧接着那个纨绔少爷就阴魂不散的跟在他们身后进来了,哼了一声,转身走进了隔壁的厢房。 夜流筲才坐下,隔壁便传来一声瓷器落地的声音,那少爷气愤地吼道:“影十!你看看别人是怎么叫的,你除了叫我主子和少爷,你还会叫什么?!” 第48章 朕和越卿不清不楚 越卿关了窗,坐到桌前,听见动静便解释道:“这是元老侯爷家的独孙元思源,小时候和陛下一样体弱多病,这几年才转好。” 夜流筲点了点头。 既然是老侯爷家的独苗苗,也难怪这个性子纨绔得很,前几年元老侯爷逝世,如今他应该是继承了爵位。 影十? 听名字应该是暗卫,元老侯爷是和苏御史那一辈的,更别说年少时常常挂帅,哪怕交出了兵权,手底下也豢养了不少影卫死士。 隔壁紧接着又传来不服输的声音:“你叫大声点,刚才那个小白脸就在隔壁,你叫大点声行不行!” 小白脸?到时候知道朕是皇帝,你的顶头上司可别哭了。 夜流筲饶有兴趣,想着到时候这元思源见到自己坐在龙椅上的傻眼表情,没忍住笑出了声。 连带着方才被对方为难的事情都忘得一干二净。 隔壁又传来影十似乎是十分困难的被迫叫了一声结结巴巴的“宝贝”,这让夜流筲不禁想到越卿,忍不住把两人做了比较。 一个脸皮薄一个厚脸皮,果然还是后者叫起来比较动人。 脸上又有点发烫,夜流筲不动声色地喝了口茶,心里有些得意,隔壁紧接着传来一阵窸窸窣窣地声音,元思源娇嗔地“啊”了一声,这声音像是贴着墙传过来的。 夜流筲有种不祥地预感,下意识站了起来。 “影十哥哥……” “你抱着我……要抱嘛……” “……” 声音一阵高过一阵传过来,夹杂着男人的喘息声和碰撞声,像是故意挑衅,又像是…… 夜流筲怎么可能不知道他们正在做什么或者是将要做什么,一脸惊吓,整个人都愣住了。 这这这这这这…… 这也太放肆了! 偏生的那元思源毫不收敛,像是一定要把在夜流筲那里丢的面子找回来,声音愈发地大,贴着这一堵只能遮住视线而不能遮住声音的墙,做着一些书耽不让写的事情。 元思源自己不怕尴尬,越卿脸皮又厚,那叫做影十的又只会埋头苦干,这尴尬的就是夜流筲了。 他手足无措,眼睛猫儿似的地瞪着,满是惊愕,手里还拿着那盏只喝了一口的茶,像是见到鬼似的看着那堵墙。 元思源肯定以为他和越卿也是那种关系!虽然他现在也想要别人误会是这样的关系,但这也太…… 又不是真的是真的! 青天白日,究竟有没有什么办法直接从这个屋子里逃遁出去! 夜流筲简直不敢去看越卿,兀自咽了咽口水,面红耳赤,隔壁又继续传来“挑衅”的声音。 越卿不慌不忙的走到他身后,半个身子贴上去,扇子微微扇着,吹出来的风都是温热的,“咱们也比比?” “比什么?!” 夜流筲猛一退后,魂都要飞出来了。 元思源:“影十,你说他们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哼,我就知道,穿的人模狗样的,打肿脸充胖子,说不定就是互相合起伙来骗丹药的。” “哎哎哎你别唔……” 说话声戛然而止,夜流筲被元思无意中戳中了真相,有些心虚,但转念想到他和越卿本来就是盖过章的夫妻帝后,怎么能算假冒呢,当初立后的圣旨都还在越卿那里放着。 “自然是比比谁更厉害了。”越卿眨了眨眼,节骨分明的双手玩转着手上的白玉扇子,跨进了一步。 高大的身躯一下子就把夜流筲堵到了墙边。 一边是活春宫,一边是越卿如狼似虎的桃花眼。 他进退维谷,吓得头顶的碎发都蔫了下来,咽了咽口水,“越卿,咱们之前说,说好了只是夺魁的……” “人家都这样挑衅了,陛下咽的下这口气吗?” 有什么咽的下咽不下的。 咽不下难道叫朕和你也来一发?开什么玩笑! “咽的下咽的下,朕比较随和。”夜流筲点了点头,面子固然重要,但还是清白更重要。 越卿蹙了蹙眉,贴的极近,捞起小皇帝的一缕发丝捏了捏,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两个人的气息混乱交错,身后的声音不断传来,竟让夜流筲有一种是他和越卿在…… 不对不对不对! 夜流筲红着脸从越卿手底下委身钻了出来,一口气走到窗口,吹了吹冷风才冷静下来。 好险,差点朕就要弯了。 一顿午膳用的可以用心惊胆战来形容,夜流筲如坐针毡,好不容易吃完饭,他连忙就要拉着越卿离开厢房。 奈何天不遂人意,一出门,隔壁也已经办好事情了,元思源两眼含情,瞪了夜流筲一眼,像只斗胜的公鸡从他边上走了过去。 用极为小声地声音说了一句:“我就知道你们是假冒的。” 夜流筲抿了抿嘴,瞥了他一眼,默不作声。 到了午后,逛完白虎街,夜流筲和越卿上了画舫,这是最后一个步骤,只等日落西山,便能知道魁首是谁了,那位富商接着会邀请魁首一同用膳。 “陛下想夺魁吗?”越卿附耳道。 夜流筲点了点头。 “那接下去听微臣的。” 越卿的神情不像是在开玩笑,夜流筲起初有些犹豫,随后点了点头,“怎么做?” “咱两换换,陛下唤微臣哥哥。” “不要。” “陛下什么都不需要做,只需唤微臣哥哥便是。” 夜流筲迟疑了片刻,转头问他,“你确定?” 越卿胜券在握般点点头,“是,但是微臣做什么陛下不能阻拦,若是这样不能夺魁,陛下尽管把丞相府搬空。” 一整个丞相府,哪怕里面什么都没有,也比这五万两千两值钱多了。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越卿总不能把整个丞相府府邸都搬走。 不就是叫他哥哥嘛,朕又不是没喊过他别的。 夜流筲想了想,不亏,便答应了,“成,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自然。” 越卿眼中一闪而过的狡黠没人看见,夜流筲只看到他突然含情脉脉的眼神,抖落了一身鸡皮疙瘩。 接下去越卿叫船夫搬了把椅子和一张小茶几出来,自己不客气的占了,坐的满满当当。 夜流筲正要问他坐在哪里,男人伸手一带,这船像是为了配合他一般,突然倾斜,夜流筲没站稳,一下跌坐到了他身上。 腰间猛的被紧紧扣住,横坐在了越卿腿上。 这边的动静引来了岸边路人的目光,两个人又是相貌端正,颜冠如玉,一下子成为了焦点。 夜流筲遭不住,低骂了一句:“越卿,你做什么!” 越卿掐了掐他腰间的那出软肉:“嘘!微臣反正无所谓,要是让别人认出这宝贝儿是陛下就不好了。” “你!”夜流筲脸上一臊。 越卿抱小孩似的把夜流筲圈在怀里,另一只手摸了摸他的脊背,像是在安抚,“五两二,莫忘了叫我什么。” 夜流筲咬了咬牙,正要妥协,余光却蓦地看见岸边一个胡子花白的老人家领着一个老妇人指着湖中画舫说叨。 苏御史!!! 救命! 要是让苏公乘知道他和越卿狼狈为奸跑出宫来丢脸,肯定要打断他的腿了! 骂越卿都没骂的那么顺溜,更别说骂他这个刚当上皇帝的了,苏公乘可是先皇都干指着鼻子骂的猛将! 夜流筲赶紧把脸埋进了越卿怀里,声音闷闷:“快低头,朕瞧见苏御史了,别被他发现了。” “都是同僚,还是打个招呼吧。”男人戏谑地声音从头顶传来,装作要起身。 “越卿越卿!”夜流筲赶紧道:“等下,那什么,越,越哥哥,卿哥哥,快低头,求求你了!” 紧张地扯着越卿的衣服,羞耻的称呼叫出口后这才感觉要起身的动作停了下来,男人又若无其事地坐回去。 不缺德的事情你是半点不沾啊! 狗越卿! 夜流筲骂了他一句,掀开眼皮偷摸看了一眼,便看见越卿低着头看他,两人的视线撞到一处。 越卿似笑非笑,勾着唇角:“苏大人就在不远处。” “我当然知道!” “湖面上有什么动静,可都是备受瞩目的。”越卿提醒。 夜流筲瞪他:“还要你说?” “哦?”越卿笑着从边上拿了一块甜点,喂到夜流筲嘴边。 夜流筲看了看苏御史,没有注意到这边的船只,便就这他的手小小咬了一口,鼓起腮帮子:“你赶紧干你的,太阳快落山了,不能夺魁真朕就把你的丞相府卖了抵债。” “好。” 男人应了一声,笑弧扩大,夜流筲嚼东西的动作一顿,被他低头啄了一口,顿时愣在原地。 越卿笑了笑,这笑容险些闪瞎了人眼,夜流筲还未反应过来,嘴里的糕点便被人席卷一空。 “嚯!” 岸边发出一声惊叹。 夜流筲瞳孔放大,心脏险些跳出了心腔,随眼一看,目光所触及到的人,没有一个不盯着他们看的。 苏公乘像是发现了两人,原本和蔼的微笑已经开始气急败坏,招着岸边停靠的船只,拉着老妇人要一同上船。 那嘴里的口型似乎是在说“越卿你他娘的老牛吃嫩草快给老子松嘴!”。 夜流筲满脑子空白,那根紧绷的弦也啪嗒一声断了。 完了,全世界都知道朕和越卿不清不楚了。 第49章 朕和爱卿两情相悦 越卿自然也看到了苏公乘在不远处的叫骂,但他无动于衷。 到嘴的东西,就是千军万马将至,也万万没有松嘴的道理。 小皇帝才登基没多久,年纪轻没经历过情爱,明明心里也有那么一点意思,只不过还看不破那层窗户纸,他当然得抓紧点把人骗到手再说。 穷追猛打,无所不用其极,近距离接触更是首当其选,反正他也没有推开我不是吗。 到时候被别人先拐走可就不好了。 越卿笑眼吟吟的看了一眼苏公乘,丝毫没有“老牛吃嫩草”的羞愧感,反而是扣住夜流筲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亲吻。 而夜流筲则是彻底的懵了。 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做什么?! 脑袋轰然炸开,好像所有的事物都远去了,他的眼前只剩下越卿那张妖孽祸众的脸,仿佛地狱下爬上来的艳鬼,一眼就能将人生吞活剥了。 自从无妄山之后,越卿真的越发不对劲了! 之前还最多只是摸他两下,现在怎么动不动就动嘴了! 夜流筲不敢想越卿可能真的是看上自己了这个可能性,昨个他还说自己不好男风的,但又觉得这人嘴上没个把门的,从一开始就是谎话连篇…… 对!这一定是他新发现的耍人技巧,毕竟吻技如此娴熟,肯定不是头一回了。 他肯定是想要朕回去被苏御史骂的狗血淋头! 心里虽是这样强调,可夜流筲自己也有感觉,这狗东西似乎真的,好像无形之中对他有那么一点意思…… 越卿喜欢朕……这一想法一旦在脑海中成形,便挥之不去。 夜流筲呆愣地任由他予取予求,张着嘴,连呼吸都忘记了。 可是朕没有喜欢过人,朕应该是不喜欢他的,朕还是比较喜欢活下去,最好永远别回冥仙了。 “陛下。” 越卿退后了一些,唇上还挂着一条银丝,啪嗒一声断了,夜流筲也跟着心里猛的一颤。 “微臣……” 他轻轻开口,夜流筲整颗心都提起来了,要说什么?要说“微臣心悦你”还是“微臣喜欢你”还是要取笑自己怎么都不知道躲是不是真的喜欢上他了? 朕该怎么拒绝才不会伤人心? 越卿脸皮那么厚,应该不会寻短见吧…… 夜流筲已经听不见岸边的惊呼,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满眼只有眼前这张泛着微微笑意的脸。 “朕不……” 夜流筲想说朕不喜欢男人也没有成家立业的打算只想混吃等死。 后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他被越卿猛的钳住双臂站起来,天旋地转之间,双方陡然换了一个位置。 咻—— 一支利剑破空而来,径直插入了船板,箭身猛的颤了颤,发出两声沉闷的鸣叫,可想而知它的威力足以把人射穿。。 若不是越卿及时将他换了个位置,那挨箭的地方是…… 他的心脏! 夜流筲目瞪口呆,后怕地竖起了寒毛。 苏公乘划船过来:“小心!” 越卿高大的身躯罩着夜流筲,继续刚才未完的话:“微臣得罪了。” “你……” 方才肯定是不该说这句话的,夜流筲眨巴着眼睛,皱起眉,他总不能说你刚才那嘴型和眼神,分明是要说些少儿不宜的话。 可对方没有说出口,他要是问出来了,就显得他心里一直在想这些。 张了张嘴,夜流筲还是没问出口,而也是继续了自己未说完的话,“朕不介意。” 越卿笑了一下。 这更加让夜流筲确定了他刚才不是想说得罪了。 夜流筲没有那个厚脸皮和他对视,低下头,猛然又看见四面八方有箭雨而来,急匆匆吼道:“越卿小心!” 四周的船只已经全部乱了方向,甚至有两艘撞到了一起,几个船夫和几对佳人不慎被箭射中落入湖中,岸边的人也是慌慌张张如同鸟兽四散逃跑。 越卿拉着夜流筲躲进了船舱,苏公乘也正在船舱里,吼叫地脸都撑红了:“护驾!快护驾!陛下您躲在越卿后面别出来!” 夜流筲扶额,躲在越卿背后,探出一个头来一个劲对着苏公乘比嘘的手势。 快别嚎了苏大人! 这下全黎国都知道皇帝和丞相来游船了! 咱们三个面子丢大发了! 刺客显然是冲着皇帝来的,一波波箭雨全都对准了夜流筲的船只,他们射不进船舱,便把弓箭点了火,一齐朝船舱射去。 “怎么办啊越卿。”船板已经燃起了火,夜流筲满脸担忧,已经做好了跳湖的准备,突然灵光一闪,“对了,殷九!” 只是不知道殷九能不能从皇宫瞬移到这里来,说起来,已经两天没见到殷九了。 夜流筲凭空喊了两声,果然,一团黑雾由下到上凝结,殷九那张惨白又凌厉地俊脸便出现了。 “主人。”他嘶哑地唤了一声。 “你快带我们……”夜流筲惊喜之余,发现苏公乘的船只已经尽数焚烧,老妇人在岸上哭天抢地地吼叫,便话锋一转,“你去救救苏御史行不行?就是怀德县和朕一起的那位花甲老人。” 殷九点了点头,又消失了。 不过厉鬼离开之际,似乎留了什么东西在船上,那熊熊烈火,竟然瞬间扑灭,而继续而来的箭火,再也无法将船只点燃。 朕这辈子做的最不后悔的事情,就是把殷九带回来了! 接下去他们只需要等在这里,扛过下一批箭雨,等着殷九来救就成了。 夜流筲喜上眉梢,激动地扯下越卿的袍子:“你说厉鬼一般喜欢什么东西?朕要赏他一些。” 可不比御林军管用多了,还随叫随到的。 越卿随意扯出个笑容来,眼底波澜不惊,扇子急促地扇了两下:“不如封妃好了。” “封妃?不行。”夜流筲自言自语,“要封也要给他封个官,但是贴身保护朕的只有宦官,人间的官衔对他来说也没用。” “微臣为陛下尽心竭力,倒是不见得陛下赏赐微臣什么。”越卿开始阴阳怪气。 “你不是给你钱了嘛……”夜流筲有些心虚,谁叫越卿每次都坑他钱。 越卿翻旧账:“上回去无妄山,微臣可是分文未取。” 只是说路上了无生趣,想要他一同陪同。 说起这件事,夜流筲也有理可循:“那时虽是没要,但后来还不是讹了朕一株千年血参和一千多两银子!” “微臣可没问陛下要过。” “那是因为朕后来喝酒喝回来了!” 越卿沉默了一会,似是无言以对,只好叹了口气:“别人家的夫人吃味有夫君好言好语哄着,怎么到了微臣这里,不哄也就罢了,反倒是做夫君的幸灾乐祸起来了。” “朕可没幸灾乐祸。”夜流筲幸灾乐祸笑了笑,越卿也有怼不过他的时候! 等等……好像哪里不对劲。 夜流筲笑容一僵,不可置信地抬头,蓦地对上了男人流畅好看的下颚线,和那一样上扬的嘴角。 吃味?夫人?夫君? 越卿说自己是夫人? 他叫朕夫君? 越卿:“陛下,微臣说,微臣吃醋了。” !!! 夜流筲扣了扣手指头,头低得都快贴地了,方才一直酝酿的拒绝的话也已经被突然的刺杀抛到了后脑勺。 所幸越卿平日虽狗,这时候倒是格外的和善,也不催促,而是专注地看着夜流筲,等着他说话。 殷九迟迟不来,那箭雨有了少下去的趋势,但也是越来越猛,几根箭射进了船舱了,索性都被越卿用扇子打飞了。 越卿道:“平日里见不到微臣,陛下会想到臣吗?” 夜流筲仔细想了想,摇了摇头:“不会。” 除了每天都会想:太好了今天也没有被越卿讹钱。他就差烧高香了这家伙没出现在自己眼前。 越卿闪烁了一下眼神,欲盖弥彰地敲了敲扇子,换了个问题:“那臣摸陛下时,陛下恶心厌烦吗?” 夜流筲摇头:“这倒是没有。” 大家都是男人,摸一摸倒是没什么的,他都快习惯了。 就是能不能别老是捏他左边腰上的肉,能不能捏捏右边的,不然都要不对称了。 越卿一拍扇子:“陛下也喜欢臣,这是两情相悦。” 夜流筲:“……” 这也太草率了,你骗小孩呢。 越卿总是有种魔法,能把原本正正经经的事情变成现在这样,又让他有些怀疑方才说吃醋是不是又是在耍着他玩。 毕竟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这人一开始就喜欢调戏他,搞一些书耽不让搞的涩情,看他出糗的样子。 越卿却继续问:“那微臣若是死了呢?陛下会伤心吗?” 当然是会的。 小猫小狗受伤了他都会伤心,更别说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夜流筲不想接话,转移话题,“殷九怎么还不……” 话音未落,越卿背后一支利箭猝然穿破船舱,小心二字酝酿到嘴边,但是来不及说了,越卿察觉到带着他连连转了半圈,那支箭擦着越卿的背,径直穿破了夜流筲方才站着的船板。 哗啦! “越卿!” “陛下!” 夜流筲和苏公乘的声音同时响起,最后一支箭堪堪射在夜流筲脚边一毫。 殷九手里提着两个射箭的刺客,等在岸边,苏公乘又找了搜新船划过来,夜流筲红着眼眶:“苏大人!越卿!越卿中箭落水了!” 第50章 爱卿骗朕人工呼吸 苏公乘拉着夜流筲从那搜千疮百孔的,即将沉水的画舫里拉了过来,听见他说的话,愣住了。 “怎么办啊苏御史。” 夜流筲声音都急得变调了,眼睛紧紧盯着水面,要不是自己不会水,恨不得自己跳下去把越卿捞上来。 这人也真是的,当初无妄山那么凶险的尸魔都没事,怎么还会折在这里。 要不是方才和朕扯到别的地方,是不是就不会不小心被剪射伤了…… 内疚、心慌、着急、怀疑…… 整颗心都被这些蓦然滋生的情绪揪了起来,悬在喉咙口,欲上不上。 “越卿他……”苏公乘皱着眉,摸了摸胡子,脸上神情莫测,显然是不信那个一手遮天的狗东西会这样轻易就落湖死了。 他可是和那厮共事了六七年,多大的事情没经历过没见识过,就凭这小小的箭就想把他戳死? 这不可能。 苏公乘话到嘴边,一片血色逐渐顺着湖面的涟漪泛滥开来,正是方才越卿落水的地方。 夜流筲慌乱无助道:“血……完了,怎么办,他中箭了!” “这……”苏公乘神色紧了紧,这片湖离皇宫有些远,御林军还要一会才能到。 “殷九……对了殷九!”夜流筲四下看了看,殷九高大的身影就站在湖对岸,只是手里提着两个黑衣刺客,显然是脱不开身。 他正焦急万分,街上突然冒出七八个穿着藏青色束袖劲装的男人。 “那边,那边还有那边!你们快去救人!” 脆生生的少年声音从岸边传来,紧接着那些统一服饰的男人便接二连三的下水。 夜流筲两眼昏暗中猛然泻下一片天光,他抓紧了救命稻草:“这里!这里也有人落水!” 元思源愣了愣,表情倏然难看起来,抬头和边上的影十说了两句话,只见影十点了点头,轻功跃到了小船上,看了眼夜流筲指着的地方,毫不犹豫的跳了下去。 夜流筲猫着腰,仔细盯着湖面,焦急的手指头都快被自己抠破了。 越卿你可千万别死了,不然朕晚上都要睡不着觉了。 你还没拿到朕的国库。 朝中还有许多事情等着你去处理,你要是死了朕就要被赶鸭子上架整天批阅奏折了。 紧张地咽了咽口水,看着那些方才落水的人们纷纷被救起,影十却还迟迟没有上来。 那一大团被血染红的水面分外惹眼,像是烧红地烙铁一般刺痛着人的眼球。 终于。 一团黑影逐渐在水面下游过来,夜流筲赶紧伸手过去。 “这里这里,多谢多谢。” 少年脆白的手腕被一只染血的手抓住,节骨分明,指甲修剪的圆润,夜流筲一下就认出来了这是越卿的手,连忙招呼着苏公乘一起把人拉了上来。 哗啦—— 影十紧接着上岸,单膝跪地,“参见陛下。” “免礼。”夜流筲随意地挥了挥手,蹲下身用手探了探越卿的鼻息,还好,还有气。 “越卿?越卿。”他拍了拍越卿的脸,瞧着硬朗的脸部轮廓,摸起来竟然格外的软弹。 莫不是在水里泡久泡发了? 环着越卿肩膀的手摸到一片湿濡,不像是湿漉漉的衣服,夜流筲把手缩回来一看,竟然是满手的血! 越卿的背上,从腰侧到肩胛骨下方,横跨着一道深七八毫的箭伤。 那支箭擦背而过,锋利的箭尖卷起了一条深壑般的裂谷,皮肉翻卷,和染红的桃色衣服混在一起。 触目惊心。 一定很痛。 夜流筲先前有一辈子穿入的身体,是被一剑封喉的,那同感,深入骨髓,痛的不像话,连他后来回了冥仙城,喝水时喉咙都隐隐作痛。 “越卿?”又叫了一声。 可男人就像是睡着了一般,只有嘴角因为疼痛而微微抿着,眉心轻蹙,安静地像是画中走出来似的。 夜流筲现在却希望他赶紧像往常一样,在自己面前狠狠敲诈勒索来好。 或是站起来,哪怕占占他的便宜都行。 “苏御史,怎么办。” “怎么办……”苏公乘搓了搓手,看了看岸边,那群御林军还不到,“先把他腹里的水吐出来才行。” 他跪了下来,摁了摁越卿的胸口,不料让背后的伤口撞到了船板上,不仅没把水压出来,反而是把好不容易结了层透明痂的伤口弄破了。 夜流筲蹙了蹙眉。 苏公乘棘手的收回了手,随后捏住了越卿高挺的鼻子,附身下去。 夜流筲吓了一跳,打断:“哎哎哎!这是要做什么!” 苏公乘十分大义凛然,摸了摸花白的胡子:“给他渡口气过去。” “渡……渡气?”夜流筲满脸惊愕。 苏公乘? 给越卿渡气? 虽然没有看不起苏御史的意思,只是他实在是觉得大庭广众之下,让一个六七十岁的老人去嘴对嘴给一个看起来只有二十多岁的年轻男人渡气,十分的……辣眼睛。 简直匪夷所思。 夜流筲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越卿刚刚亲过朕,这样真的好吗? 苏大人你的夫人还在岸边焦急地等你啊! 夜流筲咽了咽口水,“还,还是我来好了。” “怎么能让陛下屈尊降贵?” “他是为了保护我受伤的。” “陛下你相信老臣。” “苏大人这是朕的皇后。” 苏公乘顿了顿,只好退后。 夜流筲看着那张紧闭的粉色嘴唇,照着苏公乘方才的样子,一只手捏住他的鼻子,一只手抽回来捏住下巴,深吸了一口气,附身贴了上去。 唇瓣相撞,对方沉寂了许久,猛的占领了夜流筲的领地,像个饿死鬼似的搜刮一通。 !!! 夜流筲倏地瞪大了眼睛。 朕被骗了! 越卿这狗东西没晕! 意识到这一点,他又气又恼,狠狠咬了对方一口,才气哼哼地离开。 “咳!咳咳!”越卿徐徐转醒似的歪头吐了两口湖水。 在苏公乘看来,这就是夜流筲渡气起了效果,越卿把呛进去的水全都吐出来了。 “苏大人也在啊。”越卿虚弱的颔了颔首,那紧抿的嘴角微微上扯,桃花眼眯了眯,有些不友善。 苏公乘嗯了一声,拱了拱手,兀自去和影十划船了。 夜流筲哼了一声。 早知道就让苏御史来了。 狗越卿,人家那么担心你还装晕,良心简直被狗吃了! “陛下。” “叫朕干嘛!” “微臣站不起来。”他十分虚弱地抬起手。 夜流筲本想狠心晾他一会儿,转念想到越卿受伤还不是因为要保护自己,心霎时软了下来,没好气地把手伸过去,“受伤了你站起来干嘛!” “还未领赏。” 越卿顺势拦着夜流筲的腰,半身重量全依靠在他身上,下巴也搁在夜流筲的肩膀上,眯着眼睛,吐出的呼吸全在少年耳廓里。 夜流筲想挠一挠耳朵,忍住了,“领什么赏。” 此时街上被这场刺杀吓得只剩下三五个人,连元思源都不想认救驾的功劳带着影卫跑了,两个白衣女子逆着人行朝湖边走来,便分外显眼。 越卿努了努下巴,“这不就来了。” 船停靠岸,夜流筲艰难地拖着这个笨重的家伙走出船板,越卿对殷九道:“这两个家伙扔进天牢,本官到时候亲自审,你在哪里看好他们,若是跑了一个……” 威胁意味十足。 殷九犹豫地看了眼夜流筲,低下头点了点头。 夜流筲张了张嘴,刚想说别对殷九那么凶,人家心智才七八岁。白衣女子站在他面前挡住了视线:“恭喜两位公子喜得魁首,我们老爷有请。” 越卿似笑非笑,柔弱的搂着他:“走吧,二哥哥。” 他的话只好又咽回肚子里去,冲殷九抱歉的笑了笑。 * 醉春楼。 夜流筲到了楼下还在恍惚,不敢置信他和越卿竟然真的走了狗屎运夺得了魁首。 那场箭雨也不知算不算因祸得福,把参赛的佳人吓得吓跑的跑,反倒是最后越卿为了保护他中箭落水,两个人还真不像是大难临头各自飞的。 就剩下他们这一对能看的。 这下不仅得到了五万两千两,更是完成了拿到虎符的第二个条件。 只需要再陪越卿睡四晚——和越淑妃越贤妃越德妃越良妃在一间屋子待一晚,就算是满足了越卿之前提的三个条件! 虎符,朕手到擒来! 他扶着越卿进了楼,越卿身上还湿漉漉的,夜流筲只能等到时候和那个有钱富商商量一下,能不能先给他上药换身衣服。 “两位公子请进。”女子异口同声,将门打开,弯腰示意他们请进。 夜流筲道了声谢,走进了醉春楼最难订到的头等厢房。 他原以为,这位富商应当是年过半百,富态微胖的和蔼模样,却不曾想到见了面,坐在桌子对面的,竟然是一个长得风流俊俏的美男子。 他看着窗外,正好能看见他们方才的湖,像是造物主一般目睹了一切的发生。 男人站了起来,热情的拱了拱手:“草民宫徵羽,参见陛下。” 他看了一眼虚弱的抱着夜流筲的越卿,脸上洋溢起一个挪揄的笑容:“参见丞相大人。” 第51章 朕发现爱卿狗且茶 这挪揄的表情,就像是见到了老熟人。 见他不拿自己真当草民,夜流筲自然也不摆皇帝架子。 能拿的出九转还魂丹的富商,放在别的国家还要皇帝让他三分 他好奇地问:“你们认识?” 越卿气若游丝:“微臣不认识他。” 宫徵羽也连连摇头:“不认识不认识,只是我单方面听过这位丞相大人的威名而已。” “哦……”夜流筲狐疑地点了点头,有些不信。 宫徵羽转移话题:“哎,穿湿衣服小心着凉了,我这里有两件前天刚从店里定做的衣裳,只是这伤……我身边没带个下人,刚才那俩小妮子叫她们办完事就回去了呀……” 夜流筲顺着他说,“没事没事,药铺就在隔壁街,我去买些止血的药,回去再让太医院来看看。” 宫徵羽也不客气:“那陛下路上小心咯。” 夜流筲迟疑,随后点了点头,随口叮嘱了越卿一句别乱动撕裂了伤口,才开门出去。 小皇帝才出门,这厢越卿就“活”了过来。 他本来柔弱无力地靠着桌子勉强坐着,这下却是彻底坐直了身体,兀自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宫徵羽从窗口看见夜流筲往西街药铺去,往嘴里扔了两个花生米,戏谑道:“真看上了?大老远把我叫过来。” 越卿眯了眯眼,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似的松了松肩膀,“不然呢?” “啧啧啧,你也有老树开花的一天。” 宫徵羽拍了拍手,吊儿郎当地抓了凳子过来坐下,伸头看了眼越卿的伤口,一顿唏嘘。 不过想了想,越卿看上的人长得还真不赖,又是一国皇帝,不耍点手段,还真有点难搞。 “晚上我给你绑了送你屋里去呗,这多方便。” 越卿笑了笑:“不如我把你绑了再喂点药扔到勾栏院里去?” 宫徵羽:“……” 他就是开个玩笑而已! 越卿到底谁才是你兄弟!你以前可不是这么讲道理的人! 见色忘友! “我随便说说。”宫徵羽摸了摸鼻子。 越卿慢条斯理喝了口茶,拿起桌上的糕点小小咬了一口,闭着眼睛,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突然道:“有件事情需要你去查一查。” “什么?” “一个半月前,有没有什么东西夺舍过黎国皇帝。” “你的意思是……” 宫徵羽一脸惊讶,一个半月前那小皇帝才刚刚从太子当上皇帝吧! 难不成越卿看上的还是个夺舍的老妖怪? 这下有好戏看了。 越卿摇头晃脑:“还不确定。” “你瞧不出来?” “可以说是毫无破绽。” 除了有时候过于聪明,以及除了一开始大义凛然会赴死外,之后都是格外的惜命。 尸魔这种东西,本不该是一个小小的三等国皇帝能一眼看出来的东西。 对了,那个姓刘的被不知什么东西灼伤,也是一个疑点,当时那屋里只有他们两人。 原本的黎国太子,本不是这个性格的,如今不仅人机灵了许多,连身体都好了很多,摆脱了病秧子的身子,又格外惜命,很难不让人怀疑是被人夺舍了。 只有死过一次的人,才会格外惜命。 “这倒是神了。”宫徵羽来了兴趣,“还有你看不出来的。” 两人又坐着闲聊了一会儿,越卿嫌弃地扯了扯自己的湿衣服,宫徵羽说先帮他换掉,却被拒绝了。 宫徵羽嘲笑他:“呦,现在还要以色侍人了,以为谁都稀罕看你似的。” “你不懂。”越卿摇着扇子,笑着剥了一颗瓜子放进嘴里。 * 夜流筲小跑着买了止血的金疮药回来,打开门,越卿一动不动的虚弱靠着桌子,奄奄一息,宫徵羽则是自顾自的站在窗边,看外面的景色行人。 宫徵羽一看见夜流筲,连忙把一套月牙白的衣袍塞进他手里,“哎呦,可算是回来了,快给他换身衣服吧,大家虽然都是男人,我来总归不方便。” “这……” “换衣服正好把药给上了,魁首奖励就放在桌上了,老友约我打牌,走了走了。” 宫徵羽走到夜流筲身后,推了他一把,嘭地喃凮把门关上。 不过他没有立刻走,而是蹲下身,听起了墙角。 越卿轻声道:“陛下若是不愿,微臣可以自己来的。” 他颤颤巍巍地抬起手,修长竹节般的手快要抖成筛子,别说是自己换衣服上药了,就连外敷的药瓶都拿不稳。 有点浮夸。 夜流筲无语。 虽说这里面有演戏的成分,但背后那道箭伤触目惊心刺人眼目,将桃色的衣裳染的鲜红,屋内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夜流筲抿了抿嘴,把瓷瓶连同新的衣服一起放到桌上,故作正经:“谁不愿了,把手张开。” 越卿便抖着手把手臂伸开了。 夜流筲三两下脱了他的外袍和上衣,面对那迸发的肌肉和好看流畅的线条,有些脸红。 后背尽量避开伤口,小心的揭下来。 没了血色衣服分散视线,白皙光滑的背上那道伤口更加引人注目,皮肉外卷,血还在不停地往外冒。 夜流筲不懂医术,只照着那个药铺老板的话把药粉轻轻撒在上面,洗了干净的帕子将边上的血迹擦拭干净,再用纱布在表皮上半悬的把伤口包住。 随后,从那套干净衣裳里只把外袍翻了出来。 “只是先止了血,苏御史备着马车等在楼下了,你先将就着披件外衫,咱们赶紧回宫召太医来看看。” 越卿嘴唇发白,有气无力:“可是微臣好冷。” 夜流筲看了看桌上的那只锦盒,担忧道“要不你把这颗九转还魂丹吃了吧。” “不……”越卿摇了摇头,“微臣只是身上有些湿冷。” 他意有所指,夜流筲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到了白色的亵裤湿漉漉的紧贴着大腿,勾勒出越卿又细又长的两条腿来。 这这这……! 夜流筲受到了惊吓,这可是最里面的裤子了,难不成还要他亲手给越卿换裤子?! 这不好吧! 我们又不是真的夫妻! 夜流筲想起了越卿先前在船上的话,如今耳边都是那一句轻飘飘的“微臣吃醋了”,心跳顿时乱了。 这这这这真的不合适! “你要不还是……” “算了,怎么能劳烦陛下动手,最差不过就是着凉伤风,咳嗽的时候伤口会痛罢了,微臣没事的。”越卿说着,可怜巴巴地咳嗽了两声。 背上的纱布隐约有了点红色,疑似是好不容易又结痂的伤口,又被咳的裂开了。 夜流筲也快裂开了。 躲在门外听墙角的宫徵羽差点笑裂开了。 他捂着嘴,忍住强烈地笑意,毫无形象地蹲在地上,趴着门缝,里面的话一句不落的全听见了。 越卿啊越卿,你也有今天。 一丝不挂地去勾引人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真有你的! 宫徵羽屏息凝神,继续侧着耳朵听着,听见一阵鸦雀无声后,那生的好看的紧的皇帝支支吾吾说:“好了好了,帮你还不行,真是麻烦死了。” 宫徵羽险些没忍住,差点就笑喷了。 要不怕越卿发现他偷窥报复他,他绝对要偷摸往里面看一眼才行! 窸窸窣窣—— 屋里传来一阵脱衣服的声音。 夜流筲的脸红的能滴血,几乎是闭着眼睛的,但还是在把亵裤扯下来的时候,不小心瞥到了不该瞥的地方。 !!! 等等,这颜色…… 越卿竟然也是雏吗?! 可是他表现的真的很像万花丛中过的情场老手! 意识到自己脑海中都是那个画面,甚至觉得那浅色放到这样一个看起来风流慵懒的男人身上有些反差的可爱了,他惊吓连连。 低头闭眼吸气,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赶紧埋头把那条干燥的里裤翻了出来,撑开裤洞,在地上举着。 等越卿穿进两条裤腿,他一气呵成,胡乱拎着提了上来。 “嘶——”男人闷哼了一声。 夜流筲下意识睁眼,去看他背上的伤口:“怎么了?伤口又裂了?” “没有。”越卿表情变了变,顺势圈住夜流筲,把他当成拐杖,顺手把桌上的锦盒和银两收入袖中。 手绕过夜流筲的腰,给自己的外衫拢了拢,虚虚的系着,越卿贴着他的耳朵低语了一声。 夜流筲听清了是什么话,耳朵霎时炸成了红色,浑身一僵,双手愣在空中,不知如何是好。 讪讪地瞄了他下身一眼,脑子还在飞速旋转,嘴上已经脱口而出:“没坏吧。” 话已说完,为时已晚。 白皙的肌肤透着桃色,脸上滚烫,一双受惊的杏眼心虚闪烁着四处乱看,耳边还有不属于自己的气息喷洒的热气。 他恨不得能脚底抹油,溜之大吉,再也不要来黎国当皇帝了。 丢脸死了! 想当年朕在冥仙城当城主,可没有这样应对不自如过! 越卿肯定有毒! 有毒的越卿轻笑一声:“臣说不准,要不陛下自己试试?” 不要脸! 夜流筲暗骂了一声,被他撩的手足无措。 若是换了别人这样,夜流筲肯定是要暴起和那人同归于尽去了,可耍流氓的是越卿。 越卿…… 虽然真的很不要脸,但想想是越卿倒也正常。 第52章 爱卿让朕多讨好他 夜流筲苦恼地皱了一下眉,心里有些别的念头在萌芽,他拒绝去想,而是给自己找了个借口 他习惯了。 对,习惯了。 哪怕越卿脱光了躺在他被窝里,似乎都是稀松平常的事情,因为越卿这人就是这样不要脸,从一开始的在陌子闻面前上演“活春宫”故意掐人发出一些引人误会的声音,到现在骗亲偷亲灌酒亲,没什么是这个狗做不出来的。 夜流筲不说话,耳根有些发热,闷头走着给他当人形拐杖。 宫徵羽听见两人走到门口,憋着笑,看了一下四下无人,悄然化成了一缕青烟,凭空消失了。 夜流筲扶着越卿,一路上仔细照顾着。 马车直直进了皇宫,听苏公乘说,御林军已经去收拾剩下的残局了,有七八人受伤,倒是无人死亡,躲在屋顶的刺客共有三十五人,等官兵到场已经尽数离奇死亡,倒是陛下带回来的那位殷公子,抓了两个活的,已经关进大牢由那位殷公子严加看管,只等着越卿去审讯了。 “这先不急。”夜流筲沉下脸,沉吟片刻,严肃道,“先叫殷九在那里看着,等越相伤势好点了再去。” 越卿往他怀里靠了靠,“多谢陛下关心。” 夜流筲想躲开,可惜晚了一步,只好被迫当人形肉垫。 马车直接行驶到了长春殿门口,苏公乘不多停留,拜别离开。 宣了太医而来,专业的帮越卿处理完伤势,太医细微嘱咐道:“大人的背部这几日切莫沾水,也不能受寒,不能行房事,尽量也不要穿太多衣裳,免得捂得溃疡了。” 黎国冬日短,大部分时间几乎都是春秋两季,这几天虽然已经入秋了,但还是天气闷热,极容易出汗。 夜流筲连连点头,亲自送走了太医,看着越卿光裸的背部,和那条无论如何都忽视不了的箭伤,攒了攒眉,提议道,“这几天里你先告假怎么样,朝堂上的事情交给你信任的大臣,有什么事情可以再叫下人去传话。” 他并没有要趁机削弱越卿势力的意思。 事实上,有越卿这边处理朝中大事,他反倒是乐得清闲,衣食无忧,虽然那些请安的琐碎折子真的很烦人,但也好过奏折堆积如山,像话本上那样连抽空去透透气的功夫都没有好。 他是来人间享受生活的,不是换个地方继续无休的工作的。 越卿双臂还挽着衣袖,一件长衫松垮垮的挂在他的臂弯上,上身不着寸缕,只有白色的绷带绕过紧致的腹肌,乍一看就像衣衫半褪来勾引人的宠妃。 他慢悠悠的把袖子里的东西掏出来放在桌上,是五张一万两的银票和一张两千两的银票,以及一只装有九转还魂丹的锦盒。 越卿脸色较之前红润了许多:“长春殿的下人都是宫女,叫她们伺候,总归是不太合适。” 也是,宫中的宫女多半只有十七八岁,正是少女怀春的时期,怎么好让越卿这个没断根的男人整日穿的极少的在她们面前晃悠。 但后宫之中多是宫女侍奉,太监虽然是阉人,但也极少出入后宫,因为没阉之前,还是男人不是。 谁能想到突然就冒出个男皇后来。 夜流筲说:“那先把长乐殿的小太监调过来给你用。” 越卿挑眉道:“微臣现在男风好的紧,这样也不好吧。” 夜流筲脸色微变,耳尖轻而易举染了一些粉红:“……那把李公公调过来。” 小太监长得清秀,李公公已经五十多了,倒是不怕他贼心大起。 越卿:“太老了,微臣看见伤口会裂。” 夜流筲抿了抿嘴:“明天叫殷九过来总行了吧。” “微臣怕鬼。” 鬼怕你才对。 夜流筲翻了个大白眼:“那你要怎样?” “想要陛下亲自伺候。” 夜流筲移开了目光,拒绝:“朕每天都要上早朝,上午还要回大臣折子,朕也不会伺候人,实在不行叫太医十二个时辰一直给你把着脉好了。” “太医院听见这话,怕是要连夜跑路回老家了。”越卿轻笑了一声,捏了捏夜流筲的手,在他掌心搔了搔痒,“早朝这种事情,少一个陛下无关紧要的。” “什么叫做少一个朕无关紧要?”夜流筲赶紧把手抽了回来,脸上泛着淡淡的红色,眼神越来越闪烁。 虽然说少一个他确实无关紧要,毕竟他也不是专业当皇帝的,有时候其实连大臣敷衍的一些朝堂术语都听不懂,但能不能尊重一下傀儡皇帝! 可恶! 夜流筲恼羞成怒。 越卿歪了下头,浅浅笑着:“要不叫几个负责重要事务的,直接整理好了来长春殿上朝好了。” “这怎么行!” “怎么不行?” 越卿若有所思,像是对自己突然的提议十分满意,朝外面喊了一声,“桃夭,通知苏大人陈大人孙大人柳大人沈大人,明日一早直接来长春殿,陛下这几日早朝先停了。” 当重臣一手握着大权就是有这个好处,哪怕皇帝在身边了也可以兀自做出决定。 夜流筲惊呆了,指着越卿说不出一个字来。 见桃夭真的跑了出去,赶紧夺门而出,追了上去:“不是,苏大人就不要请了啊!” 越卿老贼!我看你不是喜欢我,你是想要我死! * 最后,夜流筲还是不知道桃夭那个和越卿一样坏心眼的有没有给苏公乘也报了信。 扶着越卿上了床,夜流筲本想去就着桌子凑合完剩下的四宿,一来现在知道了越卿好像真的喜欢他,要和越卿保持距离,二来也是为了明天苏御史真的来了,他好快速和越卿撇清关系,免得被苏御史满皇宫追着骂。 只是人不遂人愿,夜流筲才拉开凳子,床榻那边就响起了一阵病痛呻吟。 越卿一会说伤口痒,一会说胸闷,一会又说浑身发冷辗转难眠。 那动静装的煞有其事,夜流筲被他叫的没办法,只好又走过去看看他的伤口有没有裂。 才掀开床幔,手腕便被钳住,他来不及反应,骤地被拉了进去。 床帐微动,在半空掀起一层旖旎的波浪。 随后缓缓落下,将床榻罩得严严实实,只微微从中透过暧昧的烛光,令人心旌摇曳。 越卿眼疾手快的把小皇帝圈在怀里,趁他没有回过神来,赶紧就着他的耳朵说道:“今日的刺客,是四王爷的人,梁国皇帝病逝,太子昨日登基了,娶了白国公主白阮歌当皇后,两国暗中同时同四王爷联手了。” “什么?!” 夜流筲的注意力果然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天大爆料吸引走了。 怔愣地看着越卿:“陌子闻和夜流辰……联手?为什么?” 夜流辰一直表现的就只像是玩世不恭的纨绔子弟,纵然是先皇在世时,也从来没有任何心计显露,想要夺太子之位。 之前他确实因为越卿的话疑心他,可本身还是就算真的要谋反,也不该这么快动手的。 还有陌子闻,他不是喜欢原身吗? 难不成知道了朕不是原来的那个了?! 夜流筲久久不能回神,瞳孔中满是震惊和后怕。 “当然是为了陛下。”越卿在他腰上捏了一把,心满意足,“一个为了陛下的位置,一个为了陛下的身子,还有一个么……” 还有一个白阮歌,自然是馋越卿的身子。 三个人联手,各自都能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简直不要太妙。 这可比当初大皇子谋逆难办多了,一下子牵扯三国利益,恐怕不好控制。 夜流筲喃喃道:“夜流辰不怕你吗?他怎么敢公然……刺杀……” 越卿贴得紧了些,压低声道:“因为微臣在旁人眼中,是一手遮天的越相,说一不二的奸臣,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 这要是夜流筲一开始对越卿的印象,相信他真的弱柳扶风,身体娇弱,后来,便彻底刷新认知了。 “而且……”越卿顿了顿,天神般的俊脸在摇曳的烛光下更加诱人,他玩味地笑道,“刘钱的妹妹,南曹国的贵妃娘娘和徐国的皇后娘娘,也给四王爷添了把火。” 刘钱在黎国身死,他妹妹自然把过错全怪在了皇帝身上。 原本一等国,二等国和三等国之间根本没有任何往来,她们竟然敢暗中支持夜流辰,打破了千百年来的墨守成规。 除了白阮歌,几乎都是冲着夜流筲来的。 越卿轻叹了一口气,圈着怀里人的细腰,上下摸着,轻佻地往下滑,捏了一下他浑圆的臀尖,咬着耳朵,“怎么办,陛下现在只有微臣可以依靠了,微臣肩上的压力很大呀。” 夜流筲彻底傻眼了,别说发现越卿的动作了,一时连呼吸都忘了。 陌子闻白阮歌两国联手已经够棘手了,这下好了,还插足一个徐国和南曹,怪不得夜流辰敢直接动手了,一个小小的黎国,倾尽全国之力,也不是四个国家的对手啊! 要命! 原来他当初没死在刀下,是等在这里吸引火力了! 这要是真的被夜流辰谋反成功了落入他的手里,可见他的下场要比当初惨上千万倍! 还不如当初就被杀了算了。 冥仙城就像是一个恶毒的诅咒,让他永远无法逃离,起初的一时侥幸活命,仿佛只是为了下一次的教训更加深刻,让他再也不敢动逃跑的念头。 时隔许久,越卿再次吓唬到了人,心里的恶趣味满足了。 他看着面前人姣好俊俏的面容惊慌失措,比起当初已经长开了许多,越发深邃俊秀了,便伸手捏住了那挺翘的鼻尖,呼出口热气,低语道:“陛下多讨好讨好臣,天塌下来自然有臣给你顶着。” 第53章 朕来讨好爱卿来了 呼吸全都喷洒在颈间,夜流筲被捏着鼻子憋足了气,才从担忧彷徨中回神。 蠕动了一下嘴,毫无气势地说出一句,“怎么讨好啊……要不还是你来当皇帝,我来当丞相好了。” 他现在连夜收拾东西逃出去,还来得及吗? 越卿在黎国呼风唤雨,总不至于在南曹,徐国,梁国和白国四国之间都游刃有余吧,更别说南曹是一等大国,皇权形同虚设,权力皆由几大家族把握着,黎国精兵还不够人家修仙的弹指一挥的。 夜流筲愁的不得了,他这两月已经很适应了人间的生活,是打死都不想被关回冥仙城了。 “你不是一直要国库吗?不如我明日同少府监说,以后国库归你管了好不好?”少年讨好地笑了笑,笑容明媚,抿了下嘴唇,认真的看着越卿。 越卿转了一下眼眸,嘴角扬起一抹笑容,慢悠悠道,“陛下,花钱的事情,那叫收买。” 夜流筲噎了一下,那要怎么讨好? 越卿静静的看着他,也不出声,手有一下没一下的在他腰间捏着,把那块软乎乎的嫩肉揉扁搓圆。 夜流筲正想的入神,眼神不经意地瞥到越卿胸前,吓得整个人猛的僵了一下,“你怎么睡觉不穿衣服的!” 接二连三的骇人消息,他都忘了他现在是跟越卿躺在一张床上! 急急地把男人的手从身上摘了下来,夜流筲退到了床边,听见越卿一本正经说:“太医说微臣现在不宜穿太多衣服。” 那也不能一件都不穿! 连亵裤都脱了! 伤的是背你脱裤子干什么! 夜流筲羞恼地乜了他一眼,想要张嘴骂他,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不气不气,现在还得抱他大腿。 只是他实在不会讨好人,思来想去,憋出一句,“我诈死,你当太后怎么样?” “不怎么样。” “哦。” 夜流筲讪讪地咂吧了两下嘴,这也不好那也不好,不知道殷九这只厉鬼能不能行,要不还是去投靠殷九吧。 可是殷九怕越卿,目前看来,越卿才是那个顶端的人选。 真不知道他到底什么来历…… 正想着,男人一扭一扭的扭过来,又伸手把夜流筲搂了回去。 越卿阖上眼睛,将他圈得更牢了一些,红润的薄唇亲启:“微臣很好讨好的。” * 第二日,夜流筲是被吵醒的。 凡人身躯一日三餐睡觉休息已经成了必须,他眉头皱了皱,鼻腔发出一声不满,翻了个身。 “江淮水灾已经控制住了,死伤共八百九十人,下官已经全部发了救济灾银,目前安抚住了民众。” “启禀大人,据探子来报,梁国皇帝于十日前暴毙,新帝登基,将会迎娶白国嫡长公主,似还有意与北烟郡主和亲。” “……” 外边还在继续讲话。 越卿不慌不忙的一一答复过去,仅隔着一张屏风,大臣在堂前坐着,他和夜流筲在床上躺着,互相都看不到对方。 夜流筲被吵的逐渐散了瞌睡,打了个哈欠,惺忪地睁眼,瞅见越卿斜靠着支着头,手上多了一串殷红的珠串拨弄。 男人依旧没穿衣服,上半身是显眼的绷带,毫无笑意的桃花眼移到夜流筲身上,多了一些戏谑和挑逗,他问道,“四王爷近日如何?” 屏风外立刻有中年男人答道,“四王爷这几日行动有些诡异,看似日日去醉春楼喝酒,但一月加起来,也才喝了十几两银子。” 这点银子才够买一壶酒的,醉春楼专为达官显贵设立,连豆乳都要二十一盘,更别说小小的一壶酒了。 夜流辰的酒量可不止这么点。 那人继续道:“倒是极乐坊三日前从和徐国的边境那边来了个异域美人,四王爷几乎夜夜都宿在那里。” 徐国边境…… 看来昨晚越卿说的是真的。 夜流筲严肃地沉下了脸,瞌睡全无。 “嗯,继续盯着。”越卿勾起唇角,伸手把夜流筲额前的碎发别到耳朵后面,却被他猛的避开了。 外边的大臣正想继续讲些别的,耳朵尖的听见了屏风后有些动静传来,还以为是越卿要下床出来了,连忙噤声。 不料,是越卿的诧异的声音飘了出来,“呀,陛下今日怎么醒这么早。” 夜流筲:“……” 众大臣:“…………” “陛下?!”苏公乘腾地站了起来,他并不知道俩人之间暗戳戳的约定,不过也对宫中传闻有所耳闻,顿时就怒了。 “陛下在这里?” 他眉毛倒竖,大步上前,就要穿过屏风去一看究竟,坐着的大臣连忙抓住了他,三四个人把他拉了回来。 “哎呦苏大人,消消气,这可不兴看啊,咱们都这么大岁数了不是。” “陛下这不是不上朝了嘛,说不准是为了听政事,不碍事的苏大人。” “丞相大人近日受伤,宫女伺候是不太好的,又不能把丞相府的小厮家丁叫进来,陛下只是为了大人的安全着想。” 孙大人心直口快:“我说苏大人,帝后睡一张床上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您瞎扌喿什么心呐。” 夜流筲四肢紧绷,心中忐忑,头皮发麻,浑身都是干坏事要被发现的迫切紧张感,狠狠瞪了眼越卿。 越卿似乎是嫌这事不够大,装模作样道,“苏大人还是别过来了,太医嘱咐了本官这几日不能着衣,实在是无法见人呐。” 苏公乘听了孙大人和这话怒气更甚,扬声骂道:“越卿!老夫和你共事少说也有七八年了,你他娘三十好几快四十多岁的人了,你怎么有脸去勾搭陛下的!你要不要脸!” 四十好几? 夜流筲诧异,仔细盯着越卿的脸看了看,脸上光滑白皙,皮肤可谓是吹弹可破,比一些姑娘家都好,怎么可能有三四十岁了! 可按照苏公乘的算法,和夜流筲所知道的越卿是先皇在世时就当了至少七八年的丞相了,除非他是儿时就当了官,不然,确实应该是将近四十的年纪。 越卿被人揭了短,神情变了变,轻咳了一声,道:“苏大人这就不对了,本官分明才二十二岁。” 外头又是一片寂静。 夜流筲翻了个白眼,这年纪果然是胡诌的。 上回还说自己二十五,这下反倒是年轻了三岁。 爱卿果然应该是什么妖精变的。 苏公乘脸色赤红,大骂,“你放屁!十几年前你就二十二了!” 越卿苦恼:“哎,长得像二十二不就成了,苏大人何必字字诛心呢,本官会努力和陛下同一天死的。” “你!”苏公乘嗬嗤嗬嗤地喘气,显然是一副要被气晕的模样。 夜流筲摇了摇头,默默叹了一口气,苏御史你说你和越卿吵什么架,咱们又不是不知道他不要脸,怎么吵的过人家。 同时戳了戳越卿,示意他给苏公乘一点面子,别到时候苏公乘吵不过越卿,满皇宫的找他教训来了。 几位大臣也连忙给苏公乘顺气。 孙大人:“苏大人消消气,两情相悦的东西,四十还是八十已经不重要了,反正咱丞相大人瞧着也不像是四十几的人,没事的。” 苏公乘更气了。 边上的陈大人踩了他一脚,“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孙大人于是闭嘴了。 其余几位大人赶紧拉着快要气晕的苏公乘连连告退,强拉硬拽地往太医院去了。 夜流筲见外面没了声响,过了好一会才掀开一条缝,从床幔缝隙往外瞧,真的没瞧见有人,如释重负。 “越卿!”他咬牙切齿坐了起来,想要秋后算账。 越卿无辜地眨巴眼道:“微臣伤口有点痛。” 夜流筲无奈泄了气:“起来,给你换药。” * 一连好几日形影不离的伺候着,越卿的伤总算是好了那么一点,照着太医的医嘱,几乎已经可以不用再上药了。 夜流筲也又搬回了长乐殿。 刺客的招供,完全证实了越卿那天晚上说的是真话,四国联手,他真的快要完蛋了。 夜流筲忧心忡忡,坐在雕龙的椅子上,陷入沉思,剑眉紧紧皱起,呆呆坐了一会,像是下定决心一样,握了握拳,起身往长春殿去了。 “爱卿?” 他揣着手站在门口叫了一声,长春殿一个人都没有,连桃夭都不在,像是一刹那陷入了死寂。 夜流筲便自作主张地走了进去,见主卧真的一个人都没有,咬了咬下唇,去那个常年温热的池子里沐了一个浴,然后猫着腰,躺进了被窝。 越卿喜欢摸朕,朕就投其所好。 比起冥仙城日以继夜的枯燥和永远看不完的册子和需要盖的章,不就是被摸两下吗!他可以的! 夜流筲给自己鼓了鼓劲,一双眼睛瞪得滚圆,东张西望的,显示出了主人的紧张和拘束。 越卿悄无声息的从屋外进来,带进一阵寒风,感知到室内多了一个人的气息,眼睛危险的眯了一下,察觉到那是夜流筲,才又舒展开。 他绕到屏风后面,看见夜流筲躺在床上,不由得有些诧异:“陛下怎么来了?” 夜流筲羞红了一张脸,干巴巴道:“朕,朕来讨好你来了。” 第54章 朕猜爱卿是美人蛇 越卿有趣的笑了笑,好整以暇地抱胸,“哦?” 夜流筲眼神飘忽地拍了拍身边空着的地方。 越卿也不客气,脱了衣裳掀开被褥躺了进去。 男人与生俱来的寒气冰得他寒毛都竖了起来,好不容易捂热的被窝又冷了下去,无声地打了个寒战。 夜流筲忍不住又想怀疑他是不是蛇精了,怎么天气还热着,人还是冷冰冰的,简直和殷九有的一拼。 不过好歹说出的话是热乎,胸口那一块也是热乎的,使劲捂捂还是能捂热的。 等人体温稍稍热了一点点,夜流筲便拱着被子挪了过去,一双漂亮的杏眼一眨一眨的,看着越卿,认真的说,“爱卿如今不缺银钱古玩,手里还缺个把玩的物件,我当正合适。” 越卿惊讶地挑了挑眉,上下打量夜流筲,戏谑玩味:“把玩?微臣还以为陛下是来侍寝的。” “当然不是侍寝,怎么可能……”他低声否认,脸有些发窘微烫。 仔细想想,自己洗干净的躺人家被窝,可不就像是个侍寝的嘛。 还为了让越卿“把玩”的趁手一点,浑身上下就套了一件绸缎开衫,松垮垮的带子一扯就掉。 夜流筲不说话了,一边为自己的卖身求生而感到羞耻,一边又觉得作为一个大男人,被摸两下腰又不是什么大事,反正本来越卿就喜欢占他便宜,也不算吃亏。 但自己送上门,还是头一遭。 夜流筲故作正经的咳了一声,佯装镇定,摸索到越卿的手,拉着往自己穿着滑腻的丝绸衣裳的腰上一放,道,“爱卿救救朕,以后随便你摸。” 越卿便顺着捏了一把,手中满是细腻的丝绸布料,心里已经对这身料子做的衣裳有了一个大致的价格。 “陛下说这话,微臣可就不困了。” 男人眼含笑意,桃花眼中满是玩味和狡黠,似乎在盘算一个巨大的阴谋诡计。 夜流筲心虚的眼神乱瞟,腰上覆着的大手难以忽略,他便干脆开始转移话题。 反正已经讨好了,越卿要是临阵脱逃,他就……他就摸回来还! 夜流筲抿了抿嘴,突兀的开口:“你不困的话,咱们来商量一下接下去怎么办好了。” “朕听说南曹那边已经沦为半个修真界了,皇权架空到了极致,如果那边的人来了,得需要别的一等国派人才能抗衡,越卿,你是不是认识别的什么一等大国的大人物?” “不认识。”越卿淡淡地敷衍,手顺着腰线往上,摸到了漂亮的蝴蝶骨。 夜流筲偏瘦,一对蝴蝶骨一摸便知道在何处,形状十分漂亮,像是一只即将展翅的蝴蝶。 手像蛇一下悄然无息的从衣领伸了进去,贴着肌肤,将那对蝴蝶骨细细描摹。 夜流筲感觉背上痒痒的,忍住想要去挠痒的冲动,嗔视道:“那你之前怎么说天塌下来有你顶着?” “微臣逃跑的时候会捎上陛下的。” 夜流筲:“……” 这天算是聊不下去了。 不过越卿这人神秘,苏御史都说了这人就是有一些神秘色彩在身上的,单看刘钱那哈巴狗似的态度,想来他在南曹应该也能刷得开脸。 夜流筲只能这样祈求着。 过了片刻,越卿欣赏完那对蝴蝶骨,占够了便宜,神色突然正经起来,“其实……” 夜流筲还以为他要说什么大事,倾耳聆听,臀尖蓦地被人揩了把油,那只手捏了捏,像是在掂分量。 他浑身僵直,紧接着手的主人就开口了,“其实微臣还是比较喜欢捏陛下这里。” “肉多。”他认真地评价道。 夜流筲的脸轰地一下就炸轰了,羞耻的几乎要晕死过去,张了张嘴,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 他并了并腿,正要开口,越卿叹了口气,先说道,“很早就想上手了,多谢陛下今日成全。” “你!”夜流筲气急。 “微臣这不就舍不得逃跑了。”越卿笑眯眯,意有所指,眨了眨眼。 男人狎昵的动作夜流筲感受的一清二楚,不过好在这人也只是耍耍流氓,占占小便宜,除了捏了两下,也就轻轻拍了一下。 倒也算是流氓中君子。 个屁! 下流胚子越卿! 夜流筲默默啐了一口唾沫,恨得牙痒痒,手握拳又松开,松开又握拳,安慰自己今天是自己送上门的,有舍才有得。 “现在总该说了吧,你要怎么应对他们。” 越卿手指摩挲着,感受到怀里人的僵硬,便不再逗弄他,起身坐了起来。 脸色在烛光中忽明忽暗,说不上来他的表情是喜还是怒,夜流筲看着这样莫名其妙就转变面孔的越卿,感觉像是看到了地狱爬出来的恶鬼,莫名有些犯怵,也跟着坐了起来。 越卿从枕头底下摸出一把折扇,扇开扇了扇:“其实微臣曾经,也在南曹任过职。” 夜流筲一整个就是惊呆的大动作。 目瞪口呆,下巴都险些掉到地上了,瞪圆了眼睛,不可置信地问道:“南曹?你当的什么官?” 越卿移开眼:“闲散客卿。” 夜流筲狐疑。 相处这么多日子,他也算是够了解越卿了,这人一心虚,就会用扇子挡住嘴巴,眼神闪烁的不敢看人。 这样看来肯定不是什么闲散客卿了。 想想这人在黎国的做派,说不定南曹国现在还流传着越卿的传说。 这样一来,他就放心了。 不过话说回来…… 夜流筲退后了一点,上下瞅了瞅越卿,不禁问道:“所以你到底几岁了?” 在苏公乘说的四十岁的基础上,加上南曹任职的岁数,五十该有的吧。 若是越卿真的在南曹待过,倒是不意外为什么他五六十岁了还看着那么年轻了——南曹修仙为主,仙丹妙药吃两颗就能让人芳华永驻,不足为奇。 不对,刘钱是徐国人! 夜流筲脑袋中两根线突然接上,一下子通畅了许多,问:“你是不是在徐国也当过官?” 越卿脸不红,心不跳:“微臣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脚都抬不动,自然是没出过远门去徐国的。” 哦,那就是有了。 夜流筲才不信他的鬼话,兀自给他算上了徐国的年头,“越卿,你是不是和苏大人一样岁数了?” 越卿:“……” 他一向狐狸似的精明笑容出现了一丝皲裂,摇扇子的手一顿,才继续慢悠悠的扇风,“微臣今年才二十二,怎么能和苏大人比。” 话语间颇有些咬牙切齿。 夜流筲挪揄:“朕知道了又不丢人,咱们现在都是同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了。” 越卿啪的收起扇子,桃花眼晦暗不明地看着皇帝,骤地摁住对方的后脑勺将人逼近,一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眯着,嘴唇贴着夜流筲的耳朵,嗓音低沉沙哑:“六十的男人可是不行了的,倒是二十二,精力旺盛的很,要不陛下自己试试微臣今年几岁了?” “倒也不必。”夜流筲讪讪噤声了。 听起来,像是年轻气盛精力旺盛的那种。 只是苏御史那时说过越卿不会仙术是个凡人,夜流筲想不通他到底是怎么这么多年都不变老的。 哪怕吃了驻颜丹,身体内的器官也不应该止步于年轻时,而会随着年龄逐渐衰竭才对。 苏大人你的消息果然也不靠谱! 越卿肯定是什么妖精变得! 厉害点的大妖精,对上半修仙的凡人,胜算也很大。 “陛下试试也是没关系的。”越卿搂住了夜流筲,“咱们是同一根绳上的蚂蚱,当然得知根知底了。” 他刻意咬重了知根知底四个字,总让人觉得他在开黄/腔。 夜流筲连连摇头,滑溜的退了出去:“不不不,爱卿正值青春,不用试,朕相信。” 男人状似可惜的叹了口气。 夜流筲兀自躺下,睫羽微颤,有一眼没一眼的盯着越卿的侧脸。 现在暂时不用管那四国联不联手,他索性也睡不着,反倒是被牵的有些好奇越卿是什么了。 虽然觉得不大礼貌,但还是感觉越看越像,他没忍住,问道:“越卿,你是不是千年蛇精?” 体温偏低,不笑的时候桃花眼幽深渗人,越想越像是吐着殷红蛇信子的美人蛇,咧开嘴能张开血盆大口把猎物一口吞下。 夜流筲想了想蛇的模样,还好,他并不怕蛇,越卿要是蛇妖,他倒是很能接受。 可别是狐狸精就行了,狐狸精朕真的有点招架不住。 越卿居高临下的看着躺好的人,咧嘴笑了笑:“这都被陛下猜到了。” “你真的是……” 夜流筲吃惊,没想到越卿真的会承认,还没说完,越卿便凑了过去,冰冰凉的体温将话打断,他轻声说:“微臣不仅是蛇妖,微臣还有两根,陛下要不要瞧一瞧。” 两根? 什么东西? 蛇信子? 夜流筲眨巴了一下眼睛,大脑迟钝了一下,在对方戏谑调笑的面孔中猛然有了数,脱口而出:“怎么可能!朕上次看见了的你只有一根!” 越卿低低地笑着,“亲眼看见了,怎么好污蔑臣是蛇妖呢。” “你!” 夜流筲一噎,这才明白了自己这是又被骗了!郁闷的蒙住红彤彤的脸,转了个身装睡了。 第55章 越卿背着朕喝花酒 入秋最热的几天已经过了,接下去是秋高气爽,越卿养好了伤,夜流筲又开始上朝了。 如今算是兵权在握,只是他以为拿到了虎符就能把话语权收回来一点,可实际上,朝中武将全都是越党。调兵遣将这种事情,还是得问过越卿的意见。 “陛下,元小侯爷来了。”李公公尖细的嗓门说了一声。 “哦?”夜流筲不免有些诧异,“让他进来。” 元思源是记事以来第一次入宫,不免对皇宫有点好奇,只是不过一想到自己干的那些荒唐事,臊地夹紧了尾巴,唯唯诺诺地进了长乐殿中的书房。 “臣见过陛下。” “侯爷免礼,赐座。” 宫娥搬了一把椅子来,元思源臊眉耷眼,磨磨蹭蹭地坐下。 夜流筲心里觉得有些好笑,但端着皇帝架子,好歹没有笑出声。 想来自己在越卿面前,应该也是这副模样。 元思源支支吾吾地开口:“先前多有冒犯陛下,臣下今日特地前来请罪。” “不知者无罪,朕还没有好好谢过侯爷,那日救了朕的丞相呢,按理来说,该赏才对。”夜流筲面对除却越卿和苏公乘以外的人,应对自如,倒是不拘谨。 元思源连连摆手:“不不不,不敢当不敢当!” 他咬了咬唇,手指放在膝上搓了搓衣服,脚也不安地抖了两下,眼神闪烁,似乎是有什么话想说。 夜流筲抬了抬手,李公公立刻会意,拂尘一扫,对站着侍奉的婢女道:“你们都出去。” 说完,自己也退了出去。 元思源掀开衣摆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眼眶晶莹,倔强地吸了吸鼻子把眼泪憋了回去,道,“陛下,先前是我有眼无珠口出狂言,你要打要罚要砍我的头都成,但是能不能求您,看在影十算是救过丞相大人小半条命的份上,让丞相大人救救他!” 眼中的泪水终是没有憋住,吧嗒一下掉了出来,元思源用袖子胡乱抹了两下,眼眶更加红了。 夜流筲没想到他会突然下跪,一下愣在了龙椅上。 “影十怎么了?” 元思源抬起头,被这句关怀打乱了心思,崩溃大哭,“我不知道啊,他从前日早晨开始发热,大夫说诊治不出病因,怕是凶多吉少了!我进宫前他就只剩下一口气了!” “可是……”夜流筲皱了皱眉,“可是丞相也不懂医术,他如何救得了?” 元思源急急道:“丞相大人有仙丹!我昨日托人去求了,只是连丞相大人的人都没见着,我找的人就被他宫里的姑姑赶了出来,只要陛下去,大人不会不见陛下的!” “那也不一定。”夜流筲有些为难。 越卿为了那颗九转还魂丹甚至不惜把五万两千两让给自己,可见得那颗仙丹的珍贵程度。 他自己受伤都没舍得吃,要从他手里挖出来给元思源救人,简直比登天还难。 说不定自己去,也是碰的一鼻子灰。 元思源见夜流筲叹气,磕头补充说,“不是白要的意思!侯爷府有不少银子,全当是和丞相大人买的!多贵都行!” “你先起来,你先起来。”夜流筲头疼地捏了捏眉心,“丞相的事情朕做不了主,这样,朕陪你去趟长春殿,你自己和他说,至于他乐不乐意卖给你,朕就不好说了。” “行的,行的!谢谢!谢谢谢谢陛下!” 夜流筲走下来把元思源扶了起来,少年额头都磕破了,带着浅浅的血痕印子,脸哭成花猫,可见影十在他心中的地位真是举足轻重。 倒也是位真性情的。 先前趾高气扬的模样还历历在目,没想到这样昂首阔步的小公鸡会为了一个下人暗卫,求人求到这份上。 夜流筲给他递了块帕子,为了走的快些,轿辇都没坐,两人行色匆匆地来到长春殿门口。 大门紧闭。 “怎么办啊……”元思源声音带着哭腔,哽咽了。 夜流筲攒着眉,拍了拍门:“越卿?” 里面无人应答,他又喊道,“桃夭?有人吗?” 依旧是无人回应。 元思源抽抽搭搭地擦着眼泪,“呜呜呜呜呜陛下怎么办,丞相大人今日也不在,我真的不能没有影十,我从来没把他当做下人看待过……” “朕知道。” 是当相公看待的,朕在隔壁都听到了。 只是越卿不知道去了哪里,宫殿里连个值班的小宫女都不在。 影十还算救过越卿,他也不能袖手旁观见死不救。 “先叫两个宫里的太医去看看吧。” 元思源哭泣:“外面的大夫能请的都请了,他们,他们都说影十脉搏正常,但是高烧不褪,只差一口气了。” 夜流筲若有所思,猜测道:“会不会是中邪了?” 元思源打了个哭嗝,眨巴着水汪汪的眼睛,“上哪去中邪啊,影十一直寸步不离的保护我。” 夜流筲上下瞅了瞅他,“那你在前日之前可有去过什么地方?” “我……”他蠕动嘴唇,低下头,怼了怼手指,“醉春楼,极乐坊,骰伊阁,其余时间都在府里。” 夜流筲点了点头,酒楼,青楼,赌场,这是一个都没落下,还真是个合格的纨绔子弟。 “对了,我在极乐坊听曲的时候,让影十去南街买过桂花酥,会不会是那时候……”元思源期艾地看着夜流筲。 但又自己否定,咬着下唇摇了摇头,“可我请的大夫是懂一点阴阳的,要是影十真的是中邪,他肯定会和我说的。” 南街阳气盛,人又多,没道理别人不中邪,偏偏身体强健的影十中邪了。 夜流筲神情莫测:“那可不一定。” 无妄山那只尸魔,还不是那么多的法师高人都奈何不了他,最后还得越卿亲自出马才解决。 好在现在一般邪祟,在殷九面前总是小巫见大巫了。 闲来无事,夜流筲道:“时辰还早,朕正好去侯爷府坐坐。” * 元小侯爷的马车又从皇宫里原封不动地哒哒行驶出来。 两人一鬼坐在只够两个人坐的中等马车里,殷九几乎是贴着壁缩着的。 只是他脸上面无表情,板着张常年冷漠的脸,蜷着腿坐着的模样也像是坐到什么宝座上一样。 身上的衣服是一身黑色的束袖劲装,衬托的男人脸上轮廓更加锋利。前夜流筲让他自己去买衣服,他便把寿材店里一模一样的黑衣服全买回来了,款式都是一样的。 元思源在花神节同他有过一面之缘,便默认了这是皇帝身边暗中保护的大内高手。 夜流筲掀开帘子看了眼街外,问他:“越卿去哪里了?” 殷九摇了摇头。 “不知道还是不能说?” 殷九顿了顿,嘴巴抿成一条线,声音嘶哑:“大人说,不能说。” 他这声音实在是和英俊的相貌十分不符,元思源吓得不敢出声。 “桃夭去哪里了?”夜流筲换了个问法。 殷九想了想,大人只说了不能同主人说他去了哪里,但是没有说不能说桃夭去了哪里。 他老实道:“极乐坊。” “哦。”夜流筲扯了扯嘴角,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冷冷地笑了一声。 殷九总觉得自己好像说错话了,茫然地看了一眼夜流筲,又飞快的低下头,抿了抿嘴,无措的抓了一下衣角。 马车很快便到了。 元思源率先跳下马车,留了个心眼,叫下人去极乐坊不经意的扩散一下说皇上同一个英俊男人一同去了侯爷府。 把皇帝迎了进去,侯府如今是元思源一人当家,影十自然也跟着住在最大的院子里。 夜流筲一进去,就闻见了一股浓郁的药味,措不及防被呛的直咳嗽。 “影十?影十!”元思源猛一扑过去,趴在床榻边上,泪眼汪汪地注视着床上像是病入膏肓的男人。 之前相见,影十还是一个俊俏冷静的公子模样,如今嘴唇发紫,眼窝深深地凹陷了下去。 “嗬……嗬!”他喉结滚动,似乎是想说些什么。 夜流筲道:“免礼免礼。” 影十这才放松了下去,只是喘息严重,不像是二十几岁年轻力壮的青年,反而听起来是七八十岁行将就木的老叟。 元思源一边拍着他的胸脯给他顺气,一边急出了哭腔,两颗豆大的眼泪已经溢出眼眶,还不忘把一边放着的吊命的汤药拿过来,颤着手生疏地喂给他:“别急别急,你先喝药,你的命是我的,本少爷不许你死,听到了没有!” 夜流筲拉过殷九,踮起脚用手挡着在他耳边低声问:“你能不能瞧出来他是什么情况?” 殷九被那股呼出的热气打地措不及防,第一次这样近距离接触生人,半面脖子都染红了,低下头,抿着嘴点了点头。 “是什么?”夜流筲浑然不知,顺势搭上了他的肩膀,把他当成了拐杖,这样说话就不怎么累了。 男人冷漠的脸上闪过几抹羞赧的绯色,道:“鬼蛊。” 元思源也听见了这声,错愕地转过头,鼻尖还挂着颗泪珠,“鬼蛊?那是什么东西啊?还有救吗!” 殷九又恢复了之前冷漠的模样。 夜流筲问:“鬼蛊是什么?” 殷九:“以怨魂厉鬼喂养的毒虫。” 夜流筲看着他:“有救吗?” 殷九抬起冷淡的眸子对视了一眼,又迅速撇开,顿了顿,吐出一个字:“有。” 第56章 调戏人来信手拈来 殷九走到影十床前,眸子扫了扫。 元思源生怕干扰到他,乖乖地退到门口,伸长了脖子往里瞅,不料殷九挥了挥手,两扇门毫无预兆地哐当一声关上了,把元思源直接拍出了门外。 夜流筲见自己还没拍出去,便指了指外面:“朕需不需要回避?” 殷九低着头,神色不明:“主人会怕。” 夜流筲不解。 殷九惜字如金,说得话有时候还需要转个弯,他想了一下,觉得应该是待会的画面会有些恐怖。 那就不自讨苦吃了。 夜流筲默默揭门出去,同元思源站到了一处。 元思源噙着眼泪:“陛下……” 少年的脆弱感很好的激起了夜流筲的保护欲,顿时感觉自己拔高了十岁,拿出年长者的气势来,拍了拍他:“别怕。” 元思源看了一眼门口,叹了口气,也只好等着试试看了。 不知过了多久,屋内传来两声闷哼,紧接着咳嗽声不断响起,叫人听了都要担忧他们会不会把五脏六腑咳出来。 过了半个时辰,那扇被阴风封住的门自己开了,元思源顾不上震惊这门怎么自己会动,拎起衣摆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进去,“影十!” “主,咳咳咳,主子……”影十脸色好了许多,只是说话还有一些气急,躺在床上,像是一副脱力的模样。 “你躺着!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起来!” “是咳咳咳咳。” 夜流筲心细地看见影十露出的手腕有几处淡红色的划伤,方才还没有的,不由得走到殷九旁边,关心道:“你没事吧?” 殷九摇了摇头。 “没事就好。”夜流筲颔了颔首,走到床边,问道:“影十,你先前有没有接触过什么可疑的人?或者,外面是不是有仇家?” 鬼蛊这种东西听起来就比一般蛊毒更加渗人可怕,按照殷九说的,要蚕食怨魂厉鬼培养,那必然要找一个怨魂厉鬼多的地方。 而在众多三等国家中,怨魂厉鬼最多的地方,莫过于——梁国鬼道。 夜流筲也不愿多想,可事实就是,陌子闻已经和夜流辰联手了。 很难让他不怀疑那条鬼门关是不是用来当做养蛊基地了,毕竟光靠三等国家的怨魂厉鬼,还不够蛊虫吞食的。 影十闭着眼睛回忆了片刻,笃定道,“回陛下,除却侯爷……咳咳……属下只和南街卖桂花酥的掌柜,以及……咳……以及极乐坊的几位歌姬有过接触。” 极乐坊…… 又是极乐坊…… 差点忘了越卿老贼还背着朕跑去极乐坊找姑娘小倌喝花酒去了。 可真是了不得了,先前那么扣扣搜搜在朕这里招摇撞骗,现在倒是大方的很,逛青楼连婢女都带上了! 从怀德县逛到皇城,真是逮到个烟花地方就钻进去! 去就算了,凭什么自己偷摸去!连桃夭都能带,多带一个朕怎么了! 又不是真夫妻,防着朕做什么! 夜流筲脸色变了变,手指下意识攥在了一起,从鼻孔里出气,“知道了,朕会派人去查,你们最近便少去那里,思源也是,应当多花点时间在读书上,不要整日青楼赌坊两头跑了。” 元思源唯唯诺诺的应下,“是,知道了。” “嗯。”夜流筲勉强满意地点点头,绷着一张脸,心里有股莫名的邪气想发泄。 元思源没了嚣张的气焰,鹌鹑似的跪倒在榻边,弱弱提了一句:“影十只是一个小小的暗卫都中招了,丞相大人……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夜流筲果断说道:“不会的。” 元思源只能点点头,说的是,毕竟丞相大人经常去极乐坊,要中招早就中招了。 夜流筲看着元思源和影十在病榻缠绵眉来眼去,抖落了一身鸡皮疙瘩,赶紧找了由头带着殷九离开了。 * 马车上。 夜流筲问:“从我们无妄山回来,越卿是第几遭去逛青楼了?” 皇城不止极乐坊一个烟花柳巷之地,只是极乐坊较为出名,和醉春楼并驾齐驱,是达官显贵最爱流连忘返的地方。 而且,极乐坊不仅接待男客,还接待女客。 殷九默不作声,抿紧了嘴一个鬼老老实实的倚着角落坐着。 见他打死都不肯松口的态度,夜流筲问:“极乐坊,之前是不是说四王爷和极乐坊的花魁走得近?” 殷九想了想,点了点头。 看来不是不知道,是不能说了。 夜流筲暗自冷笑一声。 他又问:“那你知道越卿究竟是什么来历吗?为什么你这么怕他?” 殷九瞳孔聚缩,浑身紧绷起来,一切都被夜流筲看在眼里。 紧接着殷九茫然地摇了摇头,冷硬地吐出三个字:“不知道。” 看他的表情不像是说谎,也不会说谎,比起说谎话,殷九肯定是闭嘴不言的。夜流筲只好作罢。 马车哒哒从侯爷府又驶到宫里,前后来回才一个多时辰,天也黑得差不多了。 兀自回了寝宫,殷九跟着护送到床前,趁着小太监端水倒水不在的功夫,紧张地捻了捻指腹,吞咽了一口口水,细声问,“主人喜欢什么?” 男人沙哑粗粝的声线哪怕说得再小心翼翼也无法让人忽视,夜流筲抬眸,映入眼帘的就是那张冷峻凌厉的脸颊。 见他问得认真,夜流筲也不好敷衍,便说:“朕喜欢……自由自在的活着。” 殷九低低应了一声,颔了颔首,嘭地化成黑雾,原地消散了。 “怎么一个两个都莫名其妙的……”夜流筲喃喃自语,摇了摇头。脱了外衣要去床上。 “谁莫名其妙?” 身后陡然响起一个声音,鬼魅似的吓得夜流筲急促地“啊”了一声,惊慌失措,指尖都瞬间发凉。 僵硬地转过头,看清了来人,他顺着气,气愤难当,直接扬声骂他:“越卿!你有病啊从背后窜出来吓人!” “不对,你怎么进来的?”他乜了他一眼,质问道。 “翻窗。”越卿扇着扇子指了下边上那扇大开的窗户,道:“陛下说谁莫名其妙?” “你管我说谁莫名其妙。”夜流筲哼了一声,亲自抖了抖被子,又拿起才脱掉的外袍要穿上。 越卿又把它扒下来:“陛下今日莫名其妙的。” 夜流筲扯了扯已经在对方手里的外袍,干脆放弃了抢回来,大步走到对面的桌案前坐下,“朕哪里莫名其妙了。” 越卿恬不知耻地跟上去,蹭着椅子扶手坐着,把他手里的狼毫夺了过来,话锋一转,“微臣听说,陛下今日同一个异常俊美的高大男子出入元侯爷府,举止亲密,共乘一辆马车。” “胡说八道!” 夜流筲拍了拍桌子,站起来。 他今日分明只和元思源还有殷九一起出去的,哪里来的异常俊美的高大男人! 等等…… 难道说的是殷九? “你怎么知道朕今天出宫了?”夜流筲狐疑地看向他,难不成越卿竟然还在他身边安插了眼线不成? 今日出宫之事,只有侯爷府的几个家丁和宫门口的侍卫知道,这些人连越卿的面都见不着,肯定不会是他们走漏的风声。 殷九就更不会说了,哪有人这样不要脸的夸赞自己的——越卿除外。 “微臣自然是有法子知道的。” 元思源蠢得很,托得人一直在极乐坊前溜达,傻子都知道了。 越卿凑近笑了笑,夜流筲从他身上闻到了一股香甜的酒味混合着胭脂水粉的味道。 看不惯这幅笑面狐狸的模样,夹枪带棍地嘲讽:“朕出宫有殷九陪着,安全得很,倒是爱卿,影十中的鬼蛊极有可能是极乐坊沾来的,你到时候要是死了连带着带出去的宫女都染了鬼蛊,朕可不会让殷九费心救你们。” 越卿低声笑道:“陛下这话好浓的醋味。” 夜流筲闪烁着视线,走到窗口,背对着他,“朕只是担心桃夭她们,大好年华被你拉了当垫背。” 越卿紧跟了上去。 面对这帖狗皮膏药,夜流筲不胜其烦,但也甩不掉。 越卿低了低头,在这仅剩下两人的室内,用扇子挡住,说起了悄悄话,“微臣才二十二岁,血气方刚的,陛下又不让人碰,微臣能有什么法子?只能低声下气地去求求人家教教臣,如何讨男子欢心了。” 男人的声线磁性翩然,在耳边炸开,面孔在烛光中勾勒出姣好的轮廓,亦正亦邪,一双桃花眼含着笑意和醉意,几乎能把人吞噬了。 镇定自若稳扌喿胜券的对面,是皇帝满脸地惊愕和僵硬。 夜流筲如临大敌,杏眼瞪得滚圆,满是惊慌失措,睫羽轻颤,好一会才从一片浆糊的脑子里找回了一点理智,逐渐冷静下来。 不对。 越卿还需要人教? 你调戏人来不是信手拈来吗,极乐坊的那些歌姬才需要拜你为师吧! 夜流筲压着脸红的臊意,轻咳了一声,正经地说道:“你又不是第一次去极乐坊。” 脸色熏红,像是片羽毛似的轻轻挠着男人的心尖。 越卿:“多学点才能好好伺候陛下。” 夜流筲:“在朕登基以前你就常去。” 越卿走近了一步,桃花眼一眨不眨,睁眼说瞎话:“微臣掐指一算,会遇到陛下,因而提前学了来。” 第57章 爱卿惯会吊朕胃口 夜流筲翻了个白眼,这话骗鬼鬼都不信。 他从窗口又走回了榻前。 越卿亦步亦趋地跟着,见调戏不到人,便说道:“不如这样,陛下亲微臣一口,微臣便如实回答一个问题。” “夜深了,朕要睡了。”夜流筲红着耳朵开始赶客。 越卿高深莫测道:“微臣今日在极乐坊可是听到了惊人的消息,陛下不想知道吗?” 夜流筲犹豫了一下,捏了捏拳:“不想。” 越卿:“微臣着实没有想到,会在极乐坊碰到四王爷,那花魁娘子竟然是……” 尾音拉得老长,显然是在吊人胃口,等人自动上钩。 夜流筲抿了抿嘴。 男人继续道:“鬼蛊?影十中的是鬼蛊吧啧啧啧,陛下怕是不知道,鬼蛊……” 夜流筲按捺不住,“什么?” 越卿一双桃花眼中满是得逞的笑容,眯晃着脑袋,用扇子点了点自己勾起的唇角,“亲一下。” 像是为了防止小皇帝吃醋,他刻意补充道:“陛下放心,微臣干净得很,身上没有旁人碰过。” 夜流筲脸上还有未褪去的绯色,被这句话引得又复燃了。 你干不干净关我什么事儿。 他瞪了他一眼,犹犹豫豫,“越卿……” 越卿眯了眯眼,“无妄山潭底,花神湖船上,陛下不是亲过么,不差这一下。” 这能一样吗! 夜流筲纠结地搓了搓手指,但内心实在是好奇那些事情,天人交战,他被越卿说服,想着反正也不是没亲过,亲一下和亲两下都是亲,又不会少块肉。 “亲一口便如实回答朕一个问题?”他再次确认。 越卿点了点头,慢条斯理地坐在床榻上。 “你要是撒谎怎么办?” “任凭陛下处置”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夜流筲点点头,捋起袖子,大有一种要大干一场的架势。 羊脂玉似的双手捧住了越卿的脸,他站着,居高临下的附身,将脸贴近,闪躲着目光飞快的在男人唇上啄了一下,便离开了。 四目相对,鼻尖贴着鼻尖,夜流筲问:“你今年几岁了?” 桃花眸波澜不惊,薄唇微启:“记不清了。” 这回答听起来像是骗人的,但还真比二十二靠谱多了,见他不像是撒谎,夜流筲又赶紧啄了一口,分开些许,问道:“四王爷和花魁娘子有什么动静?” 越卿:“花魁是传送情报的,四王爷当然是通过她和其他三国互通消息。” 这点早在他的意料之中,当初听那几位大臣说的,就知道这个花魁不对劲了。 夜流筲又亲了一下:“鬼蛊呢?” 越卿顺势搂住了他的腰,脸的角度转了转:“陛下应当猜到了,是梁国那边的,鬼蛊需用怨魂厉鬼饲养,一经种入无药可救,影十算是倒霉的试验品,你的那位陌兄,可真是好生厉害呢。” “无药可救?可是殷九能够拔除鬼蛊。”夜流筲怔怔地看着他。 脑海中浮现出影十的手臂上那几道浅色的痕迹,像是尖利的指甲划开的似的,隐隐有种不好的猜测。 拔除鬼蛊时他并没有看见房内有鬼蛊的残骸,鬼蛊以怨魂厉鬼为食,那殷九…… 不好! 夜流筲松开了越卿,猛一站直了身体,转过身,对着空气喊一声:“殷九!” 一道黑雾陡然升起,男人面容冷漠,站在离夜流筲三米之外的地方,低着头,一副等候差遣的模样。 越卿拢了拢衣襟,坐直了。 这还是他第一次打量起这只小鬼的样子,长得倒是不差,也不知道那只尸魔使了什么禁术,把死时才七八岁的魂魄拔高了那么些许。 才一百多岁……呵,多年轻呢。 夜流筲不知道身后的人神情诡变,他走到殷九面前,上下看了看,严肃问道:“朕问你,你是怎么把鬼蛊从影十身上弄走的?” 男人动作一僵,侧在身侧的手无措地捏了捏衣角,被夜流筲精明地捕捉到。 他逼问:“你是不是引到自己身上了?” 殷九神色闪躲,一言不发。 那就是真的引到自己身上去咯? 夜流筲沉下脸,颇有帝王的威严,上前抓住殷九的手臂,把那只黑色的束袖解了下来,将散开的袖子捋了上去。 厉鬼化形皮肤白皙透青,诡丽的病态白色下,能看到几处凹凸不平的坑洼,似乎还会蠕动,就像是有虫子在里面爬一样。 夜流筲轻轻碰了碰,便察觉到男人浑身一僵,仿佛在隐忍痛苦。 果然是把鬼蛊引到自己身上去了,这个缺心眼的鬼!拆东墙补西墙不都要死一个吗! “你是想养蛊吗!”他骂了一句,看着那些在皮肤下蠕动的鬼蛊却无计可施,“怎么把这鬼东西弄出来?” 殷九沉默着,过了半晌,摇了摇头。 他不知道。 是主人把他带出来,主人希望能救那个男人,他拼尽全力也要救。 只是被几颗虫子咬了几口而已,不碍事。 反正他本来就应该在一百年前就死了。 “没事。”男人沙哑地开口,笨拙地安慰道。 “越卿。”夜流筲这才想起室内还有个人,急忙转头,急得眼尾发红,“你有法子吗?” 越卿靠着床柱坐着,把玩着手里的折扇,听皇帝叫他,才缓缓抬头,无辜地眨了眨桃花眼:“微臣一届文官,手无缚鸡之力,怎么会有办法呢?陛下未免太高看臣了。” 夜流筲紧盯着他看,越卿便换了姿势撑着头,挑眉看回去。 四目相对,暗潮涌动。 夜流筲攒了一下眉头,松开殷九走了过去,低头趁他不注意在他笑意吟吟地嘴角上贴了贴。 越卿愣了愣。 夜流筲道:“有吗?多少钱?你报个数。” 毕竟是他让殷九去救影十的,要是知道是这样的救人,他断然不会同意。 越卿坐直了。 食指一下一下有规律地敲着扇骨,发出哒哒的清脆声音,他含笑的眸子扫到殷九,对方默然低下头,露出一截的手腕能清晰地看到有东西在皮肤下耸动。 越卿扯了扯嘴角,伸手捏了捏夜流筲的脸,指腹在细腻滑嫩的皮肤上摩挲,占尽便宜,“有,至于报酬么……” “什么?” 越卿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夜流筲便赶紧又亲了一下,“快说。” 不料男人竟然拉着他往里一带,两人双双滚进了绵软的床铺里。 不等夜流筲反应,越卿已经封住了他的唇瓣,所有话都被吞进了肚子,只震惊错愕地瞪大双眼,虚虚地伸手抓了一把。 殷九像是个木柱子似的站着,视线盯着自己的脚尖,却还能听见一声喘息声,又是无措又是不由自主地红了脸。 两人交换了一个缠绵至极的吻,夜流筲险些憋死过去,脸色涨红,大口呼吸久违的空气,若是眼神能够杀人于无形,越卿现在只怕是尸身都被碎尸万段了。 意识到殷九还站在那边 将床榻看的一清二楚,他更是恨不得直接找条地缝钻进去,永生永世都不出来了。 可恶! 要不朕这张嘴也切切下来送给你好了! 夜流筲愤愤地想。 越卿擦了擦嘴角,神色餍足地坐起来,“都是一家人,说什么报酬不报酬的,陛下撒撒娇,微臣还能怎么办呢。” 夜流筲羞耻地用被子闷住了头。 越卿盯着殷九,似笑非笑,像是雄性动物争取到了配偶在向失败者炫耀挑衅,他拍了拍那鼓起的被褥,“劳烦陛下拿把匕首来。” “在枕头下自己拿。”他躲在被子里,声音闷闷地传出来。 过了一会,没听见动静,才探头出来,头发凌乱地看着已经从床榻上走到殷九面前的越卿,不知道他们偷摸的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 他好奇地走了过去。 越卿正掐着殷九白里透青的手腕,在胳膊上飞快地点了两下,随后拔出匕首,割破自己的指腹,滴了一滴鲜血在殷九的手掌上,又在他脉搏的地方割开了一道小口子,将整只小臂平放着。 几乎是腕里的开口一开,殷九手臂上的凹凸地方便开始疯狂攒动,争先恐后地朝着割开的口子而去。 越卿的那滴血,好像是什么珍馐美味。 鬼蛊迫不及待地从殷九的皮肤里爬出来,长得约摸有拇指指甲盖那么大,浑身殷红有着黑色斑点,软趴趴地宛如一颗肉粒似的。 接连爬出来四只,只是它们还没尝到手掌的美味,便被越卿用扇子阻断了去路,最后只能爬上扇面,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嘶——”夜流筲嫌弃地退后了两步,“好恶心。喃凮” 跟红彤彤的蛆似的,只是比较肥圆,身上长满令人头皮发麻的黑色小斑点,似乎还有股怪味。 越卿举着扇子,空出的手在殷九身上又点了两下,原本割开的口子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而那滴血,也顺着他的手掌渗入,消失不见。 夜流筲睁大眼睛看着,觉得新鲜极了,“这就好了?” “好了。”越卿颔首。 殷九低下头,说话有些颤:“谢谢大人。” 越卿斜眼瞥了他一眼:“本官是看在陛下的面子上,殷九,你已经不是活着时候的上官修恒了。” 人鬼殊途,该离陛下远一点。 殷九也不知道是真听懂了还是假听懂了,点了点头,消失了。 第58章 朕弯了苏大人全责 夜流筲没把那句警告听进去,他眼巴巴又十分好奇地盯着越卿的手指,咽了咽口水。 扇面上的鬼蛊吱哇乱叫着,像是在哀嚎到嘴的美味竟然是陷阱,纷纷蠕动着身子,瞅准夜流筲的方向爬去,急于寻找一个新的宿主。 夜流筲退后了一步:“这些要怎么办?” 听说蛊虫是无法用一般方法杀死的,但越卿既然有法子把鬼蛊逼出来,自然也肯定有消灭它们的办法。 话音刚落,越卿便从宽大的袖子里拿出一个白瓷瓶,将四只鬼蛊轻而易举地铲了进去,塞上瓶塞,“自然是养着。” 他脸上闪烁着不怀好意的笑容,夜流筲莫名感觉身后发凉,觉得那个下蛊的人要倒大霉了。 不过他现在关心的还是…… 夜流筲复又盯着越卿的指腹,眨巴着清澈的杏眼:“爱卿你的血似乎和我们的不大一样。” 若非所有成神的无一例外都要被关进冥仙城与世隔绝,他都要怀疑越卿其实根本不是什么妖魔鬼怪,而是游历人间的神明。 只是神的血液都是微微泛着点金色的,他方才那滴,是普通红色没错。 可凡人的血,有这样神奇的功效吗?还能吸引蛊虫趋之若鹜…… 棘手的鬼蛊在越卿面前不堪一击,骇人的尸魔在越卿面前还手之力,四国联手也不过他嘴皮子上下一碰就轻易化解…… 到底是何方神圣,难不成真的是天道漏了一个神明,放跑了他? 越卿见小皇帝怔怔地仔细盯着自己的手,便勾起唇角,低声说道:“是啊,微臣的血,可以长生不老,这事今后只有陛下和臣两个人知道了。” “啊!”夜流筲震惊,嘴巴能塞得下一个鸡蛋。 长生不老?! 那就是把自己停驻在这个时间段,永远不会发生变化! 这可是人族追求的终极目标! 他不禁问道:“真的假的?” 若是用现在这个凡人的躯壳喝了越卿的血,是不是也就意味着这副身体将会永远保持现状,他就可以不用死亡,也不用再担心神魂改变凡人躯体,又变回他自己的模样,被天道发现,再也不回到冥仙城?! “陛下想试试吗?”越卿低声诱惑,动作优雅地把白瓷瓶放入袖子里。 夜流筲期翼道:“可以吗?” “当然。”越卿眨了眨眼,“不过陛下是九五之尊,只怕一滴血不够。” “啊?”夜流筲干巴巴应了一声,有些羞赧,不好意思直接开口说要不多给点好了。 越卿装的一本正经:“流一碗微臣怕疼,割开的口子得半个月才能好。” “……那还是算了。” “不过还有个法子。” “什么?” “一滴精十滴血,要不微臣换个方式给陛下。” 男人说话暧昧,意有所指,搂了搂夜流筲的肩膀,调笑着。 夜流筲脸红了,耳根也是像在胭脂堆里浸泡过一样红,连连摆手:“算了算了,朕也不是很喜欢长生不老。” 还是等下次受伤了,他来取两滴血回去实验实验好了。 越卿又不是大罗神仙,万一到时候朕和他……那个了……结果还是没有起效果怎么办…… 可别到时候长生不老没成,自己元阳一泄,把好不容易丢掉的神格给泄回来了被迫回冥仙城,就不好了。 夜流筲垂头丧气。 神魂太强,他有苦说不出。 * 临近皇帝二十岁生辰,宫里又热闹起来。 夜流筲掰着手指算了算,他已经差不多在人间活了将近三个月了。 在外人看来,是他夜流筲受上天眷顾,自从当了皇帝就开始枯木逢春,生龙活虎起来,天命所归,注定要福泽黎国。 但实际上,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副身躯已经逐步往他原本的模样发展了。 面由心生,他的神魂主导着,注定会导致这副身体和他的神魂融合,成为那个高高在上几乎无人知晓的冥仙城城主。 除非…… 夜流筲抿了抿嘴,一个人坐在案桌前发呆,金色的阳光透过窗格,照在他的脸上,勾勒出一张俊俏的脸。 十指交叉,托着下巴沉思。 除非他可以不断的找到契合的身体,不断地进行夺舍,借尸还魂,一直重复下去,直到人间沦陷,六界消亡,才算完。 但是短时间内要找到一具契合的身体已经是难事了,更别说还是刚死新鲜的尸体,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若去活人那里夺舍,又与那些杀人嗜血的鬼怪有何异? 又该如何解释为了人都死了又死而复生? “唉……”他叹了一口气,仰天无言,想抓狂。 能不能来个能人异士去把冥仙城外那个见鬼的鸿蒙结界给砸了啊! “陛下,御史大人求见。”李公公跨过门槛,抱着拂尘禀报。 “请他进来。”夜流筲头疼地捏了捏额角。 苏公乘穿过两扇大门,才走进长乐殿,见到皇帝,拱手行礼。 夜流筲:“苏御史免礼,请坐。” “是。”苏公乘谢了谢才坐下,开门见山,“先前陛下命老臣去盯着四王爷,老臣打探到一些消息。” “是什么?” 苏公乘道:“四王爷与南曹国的慕容家族有书信来往,据边境传来的消息,有一行仙人入境直往黎国皇城而来,老臣猜想,应当是南曹国的人。” “他们来做什么?”夜流筲心惊了一下,随即想到有越卿在,他怕什么?便瞬间不慌了。 说不定到时候南曹国的人见了越卿还要大眼瞪小眼呢。 苏公乘:“国与国之间存在壁垒,老臣先前也从来不知除却黎,梁,徐,白四国之外,竟然还有一等大国,崇尚仙术,老臣尚且如此,更遑论平民百姓了,见到那些人,怕是要将他们当成神明供奉了。” 夜流筲懂了。 若是南曹来的人进了黎国,施几个小法术,让黎国百姓以为他们是仙人下凡,再编造几句夜流辰才是天命所归,由万千百姓提出异议,他这个皇帝,就当不长久了。 民如水,君如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万民所向,纵然是越卿,也难以堵住悠悠之口。 夜流筲严肃起来,得在他们坑蒙拐骗之前,先让他们见到越卿才行。 也不知道那张脸到时候管不管用。 平平无奇的客卿……希望是一手遮天的客卿了。 苏公乘接着道:“而且老臣猜测,南曹国竟然肯为了四王爷派人出来,想必是另有所图,若是真的顺了他们的意,恐怕之后黎国,将会成为他们汲取资源灵脉的附属国了。” 若是能再顺便挖到两三个天赋卓绝的,那才真是此行不亏! 大家族厮杀,靠的可不就是资源和人力吗! 可惜朕一恢复神身,就得回冥仙城了,不然区区初出茅庐的修仙者,还不够他弹指一挥间的。 夜流筲有些可惜:“苏大人可有应对之计?” “这个……暂时还无。”苏公乘叹了口气,他们平头老百姓,哪是仙人的对手。 沉默了一会儿,苏公乘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拍了拍大腿道:“对了,老臣差点忘了,还请陛下这两日做好准备,陛下生辰当日,皇城内所有官家子弟中未出阁的姑娘,都会到场,陛下年纪不小了,是该广招秀女,填充三宫六院为皇家开枝散叶了。” 苏公乘的思维跳跃的太快,夜流筲惊呆了:“这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苏公乘哼了一声,“再不纳妃,陛下就要被那狗贼拐的误入歧途了!” 他可是听说了,贵妃四妃都被那狗贼一人包揽了。 长得狐媚子一样的脸,用脚指头想想就知道是个祸水,自己好男风也就罢了,竟然还想着把陛下也拐到床上去! 也不想想自己多老了,还真下得去手,真是气煞老夫这个不要脸的东西! 夜流筲莫名心虚,辩驳:“那天是因为太医说了他伤口不能沾水,长春殿侍奉人的都是宫女,怎么好让人家小女生去伺候……” 苏公乘吹胡子瞪眼:“用得着伺候到床上去?” 夜流筲:“……” 这不是事出有因因果循环环环相扣扣上了就甩不掉了么…… 苏大人朕劝你赶紧闭嘴给朕留点面子! 苏公乘道:“陛下年纪轻,不懂事,老臣和他已经共事少说七八年了,他是个什么鬼德行老臣一清二楚,你说说到现在还未娶妻却一天到晚去青楼楚馆的是个什么好货色。” 是不是好货色他不知道,反正越卿的颜色应该还是雏。 夜流筲:“那你当时还同意他当皇后。” 苏公乘悔得肠子都青了:“老臣当时也没想到他觊觎陛下的钱,连带着人也觊觎上了!” 夜流筲抿了抿嘴:“……” 那不还是你的锅,朕那个时候就说了,还是把他绑了送给大皇子好,非不听呢…… 朕要是弯了苏大人你至少要付一大半的责任! 苏公乘悔恨地摇了摇头,总结道:“陛下生辰穿的亮堂些,至于凤印的事情,老臣已经命人用白玉雕刻了一块一模一样的,盖完章把白玉的凤印再送给越卿这个挂名的皇后就成了。” “这不好吧,苏大人。”声音慵懒悦耳,越卿逆着光从门外进来。 第59章 喝了兑水的孟婆汤 夜流筲板着严肃神色的脸色舒了舒,缓了缓眉,松了口气。 救星可算是来及时了。 他扬起一个明媚讨好的笑容,站了起来,走下去殷勤的引着越卿坐在椅子上,亲自给他倒了一杯水,眨了两下眼睛示意道:“苏大人说,要为朕纳妃,梓潼觉得意下如何?” 越卿抿了一口茶,唇角动了动。 苏公乘皱着眉像看见了街边地痞似的,那表情别提多嫌弃了,话语酝酿到嘴边,还是忍住了。 越卿安抚似的拍了拍夜流筲的手,趁机摸了摸了两下手背。 苏公乘瞪起眼睛,一副要喷火的样子。 夜流筲赶紧夹着尾巴又坐回了高位,正襟危坐。 越卿润过嗓子,这才开口:“微臣的意思是,陛下身为一国之君,不同于平民百姓,膝下自然要多子才好。” 夜流筲原本以为他来了万无一失,谁料听清他的话,双眸中满是不可置信。 苏公乘神色缓了缓,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勉强满意他这副说辞,傲娇地哼了一声。 夜流筲耷拉着嘴角,幽怨地瞅着越卿。 后者冲他眨了眨桃花眼,风轻云淡道:“纳妃自然是要纳的,只是历来皇后皆有所出,如今本官和陛下尚未有子嗣,就急急纳妃,未免太驳了我的面子。” 夜流筲附和道:“是是是!” 苏公乘忍了忍,知道对面是个难缠的东西,压下怒火:“亲王之中给你过继一个来,只是过继的孩子不能作为嫡长子继承大统。” 越卿:“过继的哪有亲生的好。” 夜流筲又附和:“啊对对对。” 这一场景仿佛又回到了初见时,苏公乘和越卿剑拔弩张,暗潮涌动,而他毫无插嘴的机会,只能默默看着神仙打架,时而应和两声。 只是连如今,他已经抛弃了苏御史,上了越卿的贼船了。 这也不能怪他,谁让苏大人非要纳妃呢。 也不想想,那些大家闺秀进了宫,有几个能在越卿手底下过招的,没几天说不定就要出人命了。 何况他也不想三妻四妾的,一个越卿已经就够让人头疼的了。 夜流筲心虚的想着。 苏公乘拍了拍桌子:“那你要如何!” 越卿不慌不忙:“等我和陛下诞下龙子,自然会张罗着挑选新秀了。” “啊对对……对……” 虽然听起来有些怪,但两个男人总不能生出个孩子来,这样一来,他就不必再被苏御史逼着纳妃了。 杏眸一转,他转向苏公乘,无言地看着,只不过苏大人可不好糊弄啊。 “越卿!你不要得寸进尺!” 苏公乘果真大怒,额头上的青筋都凸了出来,苍老的声音有些力不从心,嗬嗤嗬嗤喘了两声,才继续哆嗦地指着这个欺君罔上的奸佞道:“你又不是女子,等你生出来太阳都要从西边升起了!” “苏大人此言差矣,谁说本官生不了?” “你生一个我看看!” “这不好吧苏大人,你围观我们会有压力的。” 越卿始终不慌不忙,稳如老狗,没正行地坐着,偶尔开扇扇风。 夜流筲虽然有些臊得慌,但也不好直接离去。 苏公乘咬牙切齿,随后脸色一变,黑如锅底,颤颤巍巍道,“你,你你你,你是不是给陛下吃了什么药了?” 这世上,自然是会有能让男子孕育生命的灵丹妙药。 夜流筲立刻便知道了他在想什么,眼前一黑,站了起来,连声否认:“没有没有,朕还是正常男人,生不了的。” 苏公乘狐疑,有些不信。 夜流筲给越卿使了使眼色,越卿才说:“有那等灵丹妙药,怎么舍得用来吃呢。” “最好是这样,不然老夫变成鬼也不会放过你!”苏公乘哼了一声:“总之请柬已经全都送了出去,陛下生辰,这个妃是不纳也得纳!” 他自知说不过越卿那张嘴,说完便气愤地甩袖离去,不给两人一丝一毫拒绝的机会。 留下他们大眼瞪小眼。 夜流筲更苦恼了,皱着眉揉了揉太阳穴:“怎么办?” 越卿微不可查的试探:“陛下不想坐拥后宫,三千佳丽,美人在怀吗?” 夜流筲抿了抿嘴,摇头:“可你不觉得这么多人分享一个丈夫很不公平吗?她们若是真的进了宫,下半辈子便只能在这红墙内生活了,每天翘首以盼一个并不喜欢自己的男人,甚至几年都未必见得到朕,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夫君纳妾再纳妾,还不得不装出笑脸来恭喜新人,其实说句不好听的,这不是把她们当做生育机器和可以买卖的宠物了吗?” 越卿沉默了,过了半晌,幽然道:“世上本就没有公平可言,历来纳妃,也是皇权和家族之间的制衡。” 夜流筲叹了口气,这倒不假,可他的皇权根本不需要制衡,也不需要官员支持,有一个越卿就足够了。 本来也就是赶鸭子上架当的皇帝。 “可是朕还是想力所能及的试试,总好过几十个大好年华的女孩子老死宫中,她们本该有属于自己的幸福才对。” 他要是能活几十年也就罢了,至少皇帝在世,后妃每月还有月银可以拿,算得上衣食无忧。 可他现在也说不准自己什么时候就身份暴露被天道察觉,一旦皇帝驾崩,那些没有孩子的妃子便会陪葬的陪葬,出家的出家,结局一个比一个惨淡。 何况他也实在没有谈情说爱的念头,否则冥仙城俊男美女多的是,他何苦和一个凡人成婚。 “若是她们自愿呢?陛下当如何?” 夜流筲一噎,无言以对,过了半晌才嘟囔道:“她们愿嫁,朕还不想娶那么多呢。” 越卿笑了笑:“陛下还真是让臣刮目相看。” 这些话,倒不像是这个时代该有的,倒像是仙界那边装的仙风道骨的“圣人”常常挂在嘴边的话。 到底是何方神圣夺舍的呢…… 越卿眯了眯眼,竹节似的手叩了叩扶手。 * “阿嚏!” 宫徵羽狠狠打了个喷嚏,“草,狗越卿又在背地里骂我!” 他骂骂咧咧的从乌黑的架子上抽出一筒玉简,缓缓展开,黑底金字写着黎国历代君王的姓名,只需用指尖轻轻一点名字,玉简上便会浮现出那位君王的平生事迹,甚至,上辈子,上上辈子是谁。 也不知道那个倒霉的被越卿看上的小陛下是个什么大人物…… “啧啧啧。” 一边替夜流筲感到悲哀,一边迅速找到了黎国如今国君的姓名。 轻轻一碰,玉简上密密麻麻全是这位倒霉皇帝的详细介绍。 宫徵羽从边上摸了块晶莹剔透的眼镜看了起来。 夜流筲。 为黎国先皇太后所生。 两岁时高烧不退,险些成为痴傻人;五岁落湖,险些丧命,落下病根;七岁险些被马匹踩死;八岁感染风寒,又起高烧;十岁得了哮喘,迁往行宫救治;十三岁…… 好家伙,能活下来见到越卿真的是个奇迹了。 宫徵羽乐了,直接跳到了黎国先帝驾崩的那里。 “被绑受刑,后由吕康救出……” “这也没有夺舍的痕迹啊……”宫徵羽皱了皱眉,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也没瞧见夺舍两个字。 难道是转世的时候喝了兑水的孟婆汤? 宫徵羽又去看他前几世的身份,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连眼镜片都没握住,叮当摔在地上。 竟然没有前世! 如今三方天地六界之中已经处于是大饱和的状态,人世间万物只会不断得进行轮回转世,维持平衡,多少年来一直如此,可今天,却让他看到了一个没有前世,突然冒出来的一个存在! 若是这个存在是在几千年前那还好说,毕竟那时候还没达到饱和,世界为了持续运转本身会自动繁衍出新生命,但现在,才二十年前,怎么可能还能冒出个毫无“前科”的人来! 难不成是这方天地又抽风了? 宫徵羽怔愣着,内心的波涛久久不能平复,过了许久,才缓缓吐出一口气。 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他给越卿传了个信。 * 皇帝二十岁生辰,场面空前绝后的盛大。 身形较之前拔高了许多,内侍送来一套崭新的水蓝色的圆领白龙袍,白龙栩栩如生,宛如在水中遨游一般,一针一线尽显功底,恰到好处。这衣裳色彩鲜明,更加衬得人肤白貌美,身姿卓越。 夜流筲张着手,由宫娥为他系好宫绦,在腰间又缀了两块玉佩和一只荷包,头上没有戴上朝用的冕旒帽,而是如富家公子般用同色的玉冠束发,出落得人清爽俊秀。 脸上也是端的一派好相貌,面如桃红,唇红齿白,朝气蓬勃,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像是隔壁邻居家的大哥哥,看起来随和极了。 这身衣服是苏公乘特地找人赶制的,和他相衬得很,说是一定可以让那些大家闺秀为陛下神魂颠倒。 夜流筲照了照镜子,扶正冠羽,掸了掸衣服,觉得自己有些像要开屏的蓝孔雀。 不知道的还以为今天他是那个打扮的光鲜亮丽等着被人选的未来妃子呢。 问侍女:“皇后娘娘准备好了吗?” 那宫女起初还没反应过来皇后娘娘是谁,随后赶紧回话:“回陛下,大……娘娘准备好了。” “嗯。”他点点头,“摆驾青羽殿。” 第60章 陛下在关心微臣吗 青羽殿是历来宴请宾客的地方,一个大殿足以容纳百来人,是除宣政殿以外最宽敞的大殿。 夜流筲到的时候,阵阵仙乐从里传出,弦乐和鸣,余音绕梁,殿前的荷花池分明已经过了气候,却依旧盛开着朵朵红荷,宛如进入了仙境。 仅仅是站在大门口,他便已经能清楚的看见那雕刻着牡丹国色的殿门口进进出出的衣着靓丽的女子。 瞧着不算太多,想必是自己不想来,父母也不愿把孩子送进宫,加上越卿那边虽然没有明说,但一些官员还是让自家女儿默默缺席了的结果。 龙辇在门口等了半炷香,越卿姗姗来迟。 两人一见面,先是互相看了看对方的衣着,夜流筲一时愣住,脱口而出一句,“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头一次看见越卿穿深紫色衣裳,只是这件衣裳有些大了,把男人衬得更加诡丽病态,皮肤白皙的几乎看不见血色。 繁复的衣衫似乎有着莫明压人的气势,他嘴角斜斜的勾着,像是个随时随地都有可能会变成活吃人的冷血野兽。 夜流筲皱着眉上前,用食指蹭了蹭他有些青的眼圈,蹭到了一指青灰,显然是糊上去的粉,一脸不解:“这是要干嘛?” 越卿一脸神秘莫测,“山人自有妙计。” 随后,在夜流筲欲言又止的目光下,从袖子里掏出来一条乌漆嘛黑的蛇。 “嗬!” 这蛇头是三角的,瞧着就有剧毒,夜流筲瞳孔震了震,用手挡着小声道,“咱们只是商量着不纳妃,犯不着下毒吧!” 越卿向上抬了抬眼眸,将蛇引到手腕上盘着,斜眼一笑,毫无血色又有些发青的眼圈像是个病入膏肓的人,怪渗人的。 他弯了弯眼道:“杂技团租的,吓唬人的。” 黑蛇友好地朝夜流筲吐了吐蛇信子。 夜流筲头皮发麻,被越卿抓着手指摸了摸那条蛇扁平的头顶,摸到湿润的滑腻,黑蛇便像顺毛的小狗似的享受的摇了摇尾巴。 还挺可爱。 夜流筲乐了。 但还别说,越卿这副模样倒还真挺唬人的,有传言中阴晴不定喜怒无常的样子。 只是是不是戏太过了呢爱卿? 吞下疑虑,俩人一齐在太监高喊声中走了进去。 那些大臣早已经见过夜流筲的真容,对宫中多传的事情颇有耳闻,面上不显色,倒是那些个女眷,如今第一次见到新登基的陛下,在下面抬眼偷看,又瞧见了让自家夫君自家爹爹闻风丧胆的丞相大人和皇帝并行而来,脸色微微变了变。 越党虽然惧怕越卿,甚至先前为首的陈大人还被当面驳回过纳妃的提议,可有些做父母的还是希望自家女儿飞上枝头,成为一国国母,再不济,能当个贵妃也是顶好的。 这次苏公乘邀人,正是中了他们的下怀,到时候丞相怪罪,便能一揽子全推到苏大人头上,要是能借着这个由头把女儿妹妹送进宫,那就再好不过了,说不准下一个皇帝就是他们的外甥侄儿呢。 各自心怀鬼胎,暗自打量着那容貌登对的两人,钦羡天人之姿,又瞧见那丞相果真笑起来也是让人头顶生寒的样子,心里又开始摇摆不定。 “免礼,今日无君臣之分,都是一家人,诸位不必拘于礼数,一切随心便可。”夜流筲声音清朗,珠圆玉润。 皇帝落座,起身行礼的诸臣才敢起身,坐回原本的地方。 歌姬舞女乐师从外面整齐地进来,开始轻歌曼舞。 夜流筲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左边第一排的苏公乘,见他正咬牙切齿地瞪着越卿,才恍开了眼看向别处。 夜流辰和身边的宫女嬉戏,瞧着还是那副花花公子的模样,只是眼神同往日不大一样,他今日往门外的天边看的次数过于多了。 像是在……期待什么东西? “咳咳!” 越卿装模作样地掩着袖子咳了两声,掀开眼皮漫不经心地扫过殿下的每一张桌子。 一时之间,殿内只剩下了乐师奏出的仙乐,和眼前眼花缭乱的舞蹈,众人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夜流筲回过神,拿起了少府监起草的花名册,修剪的圆润的手指从一行行姓名中滑过,随意找了个姓名停下,道:“陆稔荚。” 苏公乘欣慰的点点头。 很快便有一位穿着青色衣裙的少女站了起来,走到正中,施礼:“小女陆稔荚,恭祝陛下龙体安康,福寿绵长。” 说祝词,这就是没有想进宫的念头了。 黎国规矩还算亲和,除却荒淫无度的皇帝,是不会把不乐意进宫的女子强行掳进宫的,当然,若是父母希望子女飞上枝头攀龙附凤就另算了。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哪里都好使。 越卿略微满意,抬手:“咳咳,赏。” 夜流筲:“庖慧怡。” 等人说完吉语,越卿又是抬手,说了一个赏字。 …… 一连好几个,全是不愿进宫的。 既是她们自己不愿,苏公乘也没什么法子,只能在一边干着急。 夜流筲松了口气,有些困了,看着只剩下五六个的姓名,随手指了一个:“陈莹莹。” “小女陈莹莹,擅琴棋书画,略懂歌舞。”与前面的大家闺秀不同,她打扮素净,头上只挽了一只木簪步摇,走到殿前,浅浅施了一礼。 越卿眯了眯眼,看向了在座的陈大人。 陈大人正紧张地搓着手,期待着自家女儿的表现,丝毫没意识到自己被人盯上了。 夜流筲一时不知如何应对,只好也咳嗽了两声,在桌子下扯了扯越卿的袖子。 男人会意,咳了咳,缓缓地开口,语气听不出来是喜还是怒:“可有害怕的东西?咳咳,本官嗜好非常,宫中养了不少宠物,应当不碍事吧。” 陈莹莹愣了愣,连忙回道:“寻常宠物自然是不怕的,敢问大人养的是什么?” “都是一些可人的玩意儿,蛇,蝎,蜘蛛,百足虫……诸如此类的,一直散养在后宫,平日里倒是不碍事,可要是不小心踩到碰到,那就不好说了……”越卿语气和善。 摸了摸蛇头,黑蛇便吐出蛇信子朝女子伸了两下,配上这样病恹恹的苍白的脸,还真是有些阴晴不定的幽郁感。 夜流筲:“……” 苏公乘:“……” 了解越卿习性的众大臣:“……” 脸皮这种东西可能就从未在越卿的脸上出现过,朕甘拜下风。 陈莹莹脸色唰得变白,语无伦次:“父父母年岁已高,小小小女还是在家侍奉父母……” 越卿勾了勾唇,可惜的摇了摇头:“也罢,赏。” 夜流筲忍俊不禁。 苏公乘更是怒火迭起,要不是顾及旁人在场,恨不得直接掀翻桌子杀上来了。 接下去几个无论是想进宫还是不想进宫,都只结结巴巴说了吉语,领了赏连看都不敢看便纷纷告退了。 苏公乘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只能气愤地拍了拍大腿,暗恼皇帝恨铁不成钢,一双褐色深陷的眼睛恶狠狠地瞪着逍遥的罪魁祸首,指节握得咔咔作响。 * 一场盛会落幕,没能成功纳妃,夜流筲喜不自胜。 早在苏公乘来逮人之前,他便赶紧带着越卿躲进了青羽殿偏殿,舀了干净的水去卸了脸上的粉尘,殷勤的给他拧干帕子,把眼尾的青灰色擦拭干净。 “如何?”越卿坐着,抬头眯着眼睛,任由皇帝服侍,嘴巴张开一条缝,吐出几个浑浊的音节。 夜流筲嘿嘿笑了声:“简直完美!” 他本来还以为越卿出得馊主意是让自己和他假装亲密呢,没想到是这出,这样一来,朕就不需要挨苏御史骂了。 后腰被一只手揽住,他毫无察觉,“不过陈大人不是你的得力助手吗?我瞧着他挺想他的女儿进宫的,你这样吓唬人家,会不会被背刺?” 越卿睁开了眼,“陛下这是在关心微臣吗?” 夜流筲闪躲着眼神,“随口问问罢了。” 男人轻笑了一声,夜流筲感觉自己心跳骤然停了一下,随后开始猛烈跳动起来,好像有什么东西埋下了种子,悄无声息的生根发芽。 突然,一声太监的高喊将宾客晚归后的刹那寂静打破: “南曹国贵客到——” 紧接着 夜流筲听见李公公尖着声焦急寻找的声音:“陛下!陛下!您在哪啊!有几个自称是一个叫什么南曹国的仙人来啦!陛下!” 他瞪大眼睛同越卿对视。 这么快! 前日苏御史才说到边境,这就到了?! 连李公公都说是仙人,难不成是御剑飞行来的! 对了!夜流辰今日频频往外瞧,莫不是真的是飞着来的! “陛下——!您在哪里呀!”李公公继续寻找。 夜流筲扔下擦脸的帕子,连忙跑了出去,拉住跑过头的李公公,神色严肃:“怎么回事?” “哎哟陛下您怎么躲在这里呀,奴才刚刚看见宫墙上站了几位白衣仙人,御林军已经过去了,可完全不是他们的对手呀,就这样刷刷——”李公公一边说着,一边拿着拂尘甩了两下,“比了两个手势,竟然把那一队御林军全给撂倒了!御史大人叫奴才赶紧来找您过去!” 第61章 都让让朕要装比了 “知道了。”夜流筲沉吟应声。 李公公提醒:“陛下您可千万小心了,那些人不是人,他们会飞的!还说自己是仙人,说,说……” 他支支吾吾,不敢说出大逆不道的话来。 夜流筲了然,这果然和此前苏御史同他说的一模一样。 “现在在何处?” “回陛下,已经被御史大人暂时制止,在长乐殿等您了。” 夜流筲点了点头,让李公公先回长乐殿,自己则又进了偏殿,越卿还用先前的姿势坐在椅子上,脸颊上的水珠顺着高挺的鼻梁滑落,勾勒出喉结的轮廓,没入了衣领。 “有把握吗?”他踌躇道:“他们未必是你当初当客卿的家族。” 越卿笑笑:“既然如此,那微臣还是不去自讨苦吃了。” 夜流筲一噎,相处三月,他已经摸透了越卿的各种笑容含义。 这种笑叫做——矫揉造作的笑。 担忧的情绪烟消云散,声音高了几度,“那不成,朕都讨好过你了!” 话是这么说,可到底是一等大国,不能轻视了。夜流筲自己法术尽失,肯定是敌不过的,他建议道:“按理来说,未成仙的修者,应当不是百年修行的厉鬼的对手,要不要叫上殷九?” 有个帮手总好过没有,万一越卿刷脸刷不够,打起来了总不至于损伤太大。 只要南曹来的人不是大能级别的人物就行了,否则殷九也要吃亏。 越卿笑看着他。 又是这样,还知道厉鬼能和那些等级的修仙者抗衡。 他挑了挑眉,反问:“陛下以为一只只有孩子心智的小鬼能派上什么用场?” 小鬼? 人家殷九好歹跟着殷司空兴风作浪那么久,浑身黑气还能凝聚实体,再不济鬼王实力还是有的好吗! 越卿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轻描淡写道:“连鬼蛊都束手无策,能有什么用?” 夜流筲又是无言以对。 “他先前被鬼蛊蚕食的戾气尚未补回来,现在正在闭关,还是不要打扰他了。” “……好。” “陛下先去,微臣换身衣裳,随后便到。” “行。”夜流筲大步离开,不忘回头提醒,“爱卿快些,朕等你。” 越卿轻轻颔了颔首。 * 长乐殿。 苏公乘赔着笑亲自斟茶:“几位仙师不知远道而来有何贵干?怎么一言不合就大动干戈,伤了两国和气呀。” 南曹国一共来了八个人,为首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蓄须中年,身形偏瘦,容光焕发,长了一双犀利的鹰眼,高高的坐在本是夜流筲才能坐的高座上。 他在慕容家排行老三,单名一个姚字,此番来,当然不单单是为了那个漂亮贵妃的废物哥哥讨回公道的,而是…… 想到真正的目的,他捋了捋只有半节手指长的胡须,神色稍微缓和了一些,声音干涩道,“是这样的,我们陛下的国舅爷,在你们黎国丧命,经过专人明察暗访,是你们黎国皇帝干的,是也不是。” 苏公乘呵呵笑着,“这怎么能够呢,我们陛下才二十岁,从小没练过武术,如何能杀人呢,何况一直体弱多病娇养在宫中,如何认识贵国的国舅?” 慕容姚摇了摇头:“不不不,他一个半月前去过怀德县,你骗不了我。” “这……”苏公乘迟疑了一下,“去确实是去过,可是去除妖的,并不认识什么国舅啊……” “这就对了。”鹰眼男人冷静但不讲理,“他在怀德县和我们国舅爷发生过冲突,虽然外传是无妄山妖物所伤,但你们骗不了我。” “这说不通啊……”苏公乘皱着眉,怒火丛生,想骂人,但想到对面坐着的是什么一等南曹来的会法术的仙人,硬生生的忍住了。 甩了甩袖子,他看了眼大门,瞧见水蓝色的人影快步走来,便赶紧起身迎了上去。 “陛下。” “朕来了。”夜流筲气喘吁吁,是从青羽殿一路跑来的。 他沉下脸,摆出威严的姿态,调整呼吸走了进去,第一眼看见了坐在他的位置上的男人,不知为何,一眼就看破了对方的修为。 金丹? 他感到有些诧异,只有高修为的人才能一眼看破低修为的人,自己如今肉体凡胎,怎么还能看破对方修为了? 难不成受了神魂影响? 但不碍事,能看破正好,趁着越卿来之前,还能恐吓恐吓对方。 再看一旁坐着的七个人,才筑基入门的修为,可见得这个世界本就不适合修行,真正成仙的定然少之又少。 “区区金丹修士,坐朕的位置不好吧。”他昂首阔步地走进来,轻笑了一声。 觉得手头有点空,拿起边上的茶盏盖子,羊脂玉似的细长手指绕着盖边打了个圈,心里想着下回要问越卿接把扇子来装横才行,难怪他老是不管天气冷热都喜欢玩扇子。 慕容姚没想到来人年纪轻轻就能一眼看破自己的修为,不由得大为震撼,“你就是黎国皇帝?” “如假包换。” 鹰眼男人下意识站了起来,“你怎么能看破我的修为?” 夜流筲抬了抬下巴,丝毫不惧,“真龙天子,自然一眼便知。” “真龙?嗤。”慕容姚像是听见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哂笑道:“皇权的存在就是一个错误,天子天子,你们只当天的子民,而我们修道,自然是要与天齐平,羽化登仙,将天踩在脚底。” 夜流筲抬了抬眸子,诧异反问:“既然如此,你为何替你们陛下的国舅爷来向朕讨回公道?” “你!”他噎了噎,没想到对手这样伶牙俐齿,“杀人偿命,自古以来的道理!” 夜流筲耸了耸肩:“是吗?朕还以为你们修仙的只讲究弱肉强食呢。” 六界之中还存在一个与人间仙界相交的位面,里面的已经没有皇权,只剩下修仙者,称之为修真界。 夜流筲虽被关在冥仙,但坐地日行八万里,数万年从下界传输的册子上所了解到的知识,就不是这些人活上几辈子能知道的。 慕容姚被怼的哑口无言,他总不能说在他们南曹,确实是弱肉强食,不消几年,皇权会彻底消失不见。 那他还如何用刘钱作为借口,顺理成章理所当然的在这里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夜流筲不慌不忙:“朕还以为你们只是找个借口帮贼人谋反谋取自己的利益,现在看来应当不是了,贵国崇尚仙道,怎么肯干些伤天害理的事情呢,不然渡劫的时候,小心万劫不复。” 慕容姚没来由的打了个寒战,惊愕地看着夜流筲。 他怎么连渡劫这种机密事件都知道! “你!” 夜流筲伸手挡住了他指过来的手指,道:“既然是单纯的为刘钱的事情来的,那朕就解释给你听,刘钱在怀德县恃强凌弱为非作歹强抢民女,两次调戏于朕,强掳回府,灌药绑架,意图不轨,身兼数桩无辜命案,按我大黎刑罚,该砍去四肢阉割作案工具,关在囚车绕街三日最后斩首示众。” “你!”慕容姚气的眼睛发红,是彻底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愤然一拍桌子,将那上好的金楠木桌子拍成了粉末。 苏公乘听的也是一愣一愣地,不知道该是为手无缚鸡之力被迫受奸人调戏的陛下感到愤怒,还是为现在这巧舌如簧炮语连珠的大聪明陛下感到欣慰。 他连带着看那群南曹国来的人都顺眼了不好。 很好,要不是你们来,陛下可能还要一直傻乎乎的被越卿老贼欺负下去! 夜流筲却有些心疼金楠木的桌子,这木头可值钱了。 “你骗不了我……”慕容姚摇了摇头,被说的有些绕了进去,暗骂刘钱那个废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死了都死得毫无价值。 “三叔,和这种人废什么话!他冒犯南曹国舅,就是大罪!” 坐在一旁的七个年轻小辈其中一个说道。 “皇位天定,区区一个三等小国的皇帝说来做,三叔自然有话语权。” “就是,一脚踏进仙道,便是半边天,你们不是相信天命使然吗,那现在仙叫你退位!” 苏公乘骂道:“你们放肆!” “放肆又如何?不是我骄傲,你们全皇宫的御林军加起来,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对手。” 凡间俗器,怎可和灵力相比,正如星火之势,怎能与日月争辉。 有了小辈造势,慕容姚觉得自己又可以了,他摸着胡须:“你们骗不了我,刘钱罪大恶极,却是我南曹国的人,这位皇帝根骨极差,想必也不是正统继承的吧,听说上位前,曾与你的亲皇兄斗争?” 苏公乘怒骂:“胡说八道!陛下乃是先皇亲立的太子殿下,你说的大皇子才是谋逆逼宫之人!” “根骨极差?”夜流筲乐了。 他作为一方主神,还是第一被人说根骨差,还是被一个甚至都没成仙成神,平日里连见他面都见不到的半路修仙的人说的。 还真是布鼓雷门,班门弄斧。 慕容姚十分自负,“百年难得一遇的差,只是运气好了些,侥幸一言猜中我的修为罢了,你骗不了我。” 第62章 爱卿你的马甲掉了 夜流筲淡定地说:“确实侥幸,按理来说,朕毫无修为,一介废人,怎么能看穿阁下是金丹和几位小友仅仅才是筑基的修为呢。” “你!” 慕容姚又是一个瞠目结舌的大震惊。 要说之前能猜中他是金丹修为已经纯属侥幸,那如今怎么还能猜中他带来的七个晚辈的修为都是筑基?! 三等小国的皇帝,为什么会知道他们一等大国之内的修为是如何划分的! 先前那劳什子的四王爷来信,他们国家分明连半个修仙的修士都没有! 何况他们进来之后,这里的子民跪地相迎,满是没见过世面把他们当做神仙的无知模样,为什么这个皇帝会知道这样多! 慕容姚紧盯着眼前看起来年轻的帝王,眯缝着,可无论再怎么看,对方也只是一个没有修炼过的凡人而已。 越卿缓缓到了门口,看到的便是平日里极好说话极容易上当受骗的小皇帝咄咄逼人,把对方怼的哑口无言的景象。 还真是,让人分外惊喜。 唇角微勾,他侧了侧身,没走进去,站在门口静静听着。 慕容姚目光凌厉,“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夜流筲:“没听说过吗?皇帝都是紫薇星下凡,朕前世可能是你朝拜的对象。” 有没有朝拜过冥仙城城主他不知道,但是那些人以仙为尊,仙以神为尊,神以他为尊,反正最后都是他的。 慕容姚:“……” 那些小辈又要蠢蠢欲动。 慕容姚找不着理,想到此行的目的,干脆不要脸了:“大势所趋,皇权已经落后,你若是还想活命,就写下退位诏书,我还可以饶你一命!” 夜流筲问:“你想传位给谁呢?” 慕容姚自然也不是出卖队友的人,他捻了捻胡须:“自然是传给你们国家有天赋灵根的人。” “你说的该不会是夜流辰吧。” 慕容姚仅是一愣,没在意,“是又如何?” 夜流筲摸了摸桌沿,不动声色地朝门外看了一眼,松了口气。 门框边上露出一小块青绿色的袖子,他道越卿怎么还不来,原来是躲在外面听墙角了。 虽然不知道打的什么注意,但先前青羽殿偏殿,越卿那副说笑的模样,显然是不把这个家族放在眼里。 夜流筲底气更足,道:“修仙之人本该惩恶扬善,你们纵容刘钱胡作非为也就罢了,如今堂而皇之来我大黎,打伤我宫中侍卫,出言不逊,倒是和强盗无异,苏大人为正一品御史大夫,你们只是家族中人,毫无官衔,一介草民,让他为你们端茶倒水,便是以下犯上,再者,勾通我国叛贼,企图谋取皇位,便是诛九族的大罪,你这样趾高气扬的同朕说话,不太好吧。” 苏公乘十分欣慰,不过还是担心这些大国的人不讲道理,于是上前把夜流筲挡在了身后。 夜流筲拉着他退后了些,逐步推到门槛前。 越卿眨了眨左眼,夜流筲冲他笑了一下 ,露出两颗浅甜的梨涡。 慕容姚往日里哪里被这样一个毛头小子指着鼻子骂过,听的牙呲欲裂,双拳握紧,鹰眼狠辣地瞪着,咬牙切齿道:“无知帝王,既是如此,那就休怪我心狠手辣了!” 掌心微翻,手中心凝聚起一股白红交杂的气流,他呵斥一声,虚空一掌拍来。 夜流筲暗道不好,还没来得及躲避,眼前视线猛一被边上伸出来的扇面上的四个大字“月上柳梢”挡住。 那灵力拍在扇面上,竟是一点事都没有。 越卿转了转扇子,放到胸前扇了扇,转了个面,字便变成了“人约黄昏”。 “微臣救驾来迟,陛下没事吧。” “朕没事,还好有爱卿。” 夜流筲舒了口气,站在越卿身后:“仗着有修为欺负弱小,企图谋害皇帝,罪加一等!” “你!”慕容姚又想动手。 越卿反手牵过夜流筲的手腕,拉着他走进去,看见碎了一地的金楠木桌子,挑了挑眉,语气压了压:“阁下真是好大的派头。” “你……”慕容姚噎了噎,看清越卿的脸愣住了,“你……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本官可没见过你。”越卿移开眼,用扇子挡住半张脸。 心虚,有鬼。 夜流筲皱着眉,有些狐疑。 不会这么巧,就是慕容家族的客卿吧…… 越卿已经在黎国十多年了,普通客卿,会让慕容家的人惦记这么久? 还遮脸,啧啧啧。 “不对,你好像是……” 慕容姚皱着眉,怒火说来就来说走就走,退后了一些,将越卿上上下下看了看,突然毫无预兆的蹲在地上,把乾坤袋翻了出来。 乾坤袋里装乾坤,里面空间自成一体,才巴掌大的袋子,像个聚宝盆似的吐出了四五副的字画来。 那些小辈见自己的三叔这样,也跟着蹲下来,围在他身边帮忙翻找。 “三叔,你在找什么?” “我们不是要先解决皇帝吗?为什么要蹲下这里翻乾坤袋?” “你们不觉得我们这样很没面子很好笑吗?” “……” “你们闭嘴!”慕容姚骂了一声,叽叽喳喳的声音总算是停了。 他打开用金龙棍做画轴的那卷,夜流筲看不清,但却看到慕容姚身体一僵,错愕地抬头,把画卷里的人同越卿做比较。 小辈:“咦,这个画像的人和这个拿扇子的好像。” “三叔,你偷人家的自画像做什么?” “不对啊,这个落款,好像是老家主的印章……” 慕容姚站了起来,又弯下腰,咽了咽口水,“老,老,老祖?您怎么会在这里?” 七位小辈:“老祖?!!” 夜流筲和苏公乘:“老祖?” 九人齐刷刷地看向越卿。 越卿难得知道了什么叫做万众瞩目,寸步难行。 还好他脸皮不是很薄。 他矢口否认:“世间相像之人许多,本官才二十二岁,你认错了。” “不会的!”慕容姚缺根筋,没看懂越卿眼中的示意,直言道,“我自己家的老祖,化成灰我也认得!您骗不了我!” 夜流筲看了看不像说谎的慕容姚,又看了看理直气壮的越卿,一脸疑云的走到慕容姚身边,看到那副画像,画中男子手执折扇,穿着一身青莲色衣袍翩然站在桃花树下,眼眸微眯,像是在瞧什么有趣的东西。 是越卿没错。 客卿?倒是变成老祖了…… 慕容姚对夜流筲放下敌意,问他,“你看是不是一模一样?” 夜流筲点点头,“确实。” 一时之间放下了兵戎,重要的事情变成了确认身份,苏公乘跟着过去瞧了一眼,感慨道:“确实和越相一模一样,怪不得十多年过去了,老夫老了许多,越相却是一点都不显老。” 这样一来,越卿身上的神秘色彩也解除了。 原来是一等国家的供养的老祖,难怪什么都会。 越卿扯了扯嘴角,笑了一下,把夜流筲拉了过来,“本官倒是不知道,你何来的画像?” 十多年前,这人甚至还没入慕容家,他走时将所有痕迹都抹去了,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偷画了画像。 慕容姚弯了弯腰,“不是您与小姐两情相悦,让小姐画的吗?之后老祖不告而别,家主在小姐房中发现了画像,便印拓了千份,生怕日后小辈们在外头碰到您而认不出。” 哦,两情相悦。 夜流筲咀嚼了一下这四个字,味同嚼蜡,有些不是滋味。 越卿察觉到小皇帝的僵硬,了然地挑了挑眉,本想要英雄救美的戏码被人打乱,没想到有意外收获。 他故意道:“小姐可还好?” 慕容姚恭敬地腆着笑:“还好还好,只是一直未能等到老祖,三年前便下嫁陈家了,如今倒还算幸福。” 越卿惋惜:“那真是太可惜了。” 慕容姚还想说什么话,越卿道:“天色已晚,有什么话明日再说。” “是是是。” 他拱了拱手,与之前嚣张傲慢的模样天差地别。 叫上小辈一起离去,还不忘同苏公乘赔罪:“先前多有得罪竟不知是一家人,来来来,大人请,由在下为大人测测灵根,学几个延年益寿的法子,走走走。” 苏公乘犹豫,被慕容姚生拉硬拽走了。 越卿笑着道别,关上了门。 夜流筲有些别扭的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润嗓子,暗自瞥了越卿一眼。 大晚上怎么还不走? 朕今天可不会留宿你了,一天到晚骗人。 一想到越卿以前喜欢女人,现在却对他动手动脚暧昧不清,夜流筲就恨不得把他摸过的地方割下来。 搞得他好像是第三者插足似的。 呸! “十多年未见,也不知道慕容小姐安好。”越卿又一次故意提起,拿着折扇打开收起打开收起,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少年的表情。 夜流筲侧过脸,挺直腰杆若无其事:“爱卿骗人真是好手段,朕还以为真是小小客卿,没想到倒是成了老祖。” 既然是慕容家的老祖,说不定连名字都是假的。 呵,三番两次上当受骗,竟还会信了他的鬼。 他骂了自己一声单纯无知,暗暗握了握拳。 第63章 本来就是朕的皇后 殿内的蜡烛结起了硕大的灯花,暖色的烛光簌簌闪烁着,夜已经入深,外头静悄悄的,好似天地间只剩下了他们二人。 越卿绕到他面前坐下,笑着说,“陛下说话酸溜溜的。” “朕可没有。”夜流筲捧着茶,又喝了一口,斜眼看他,不说话了。 酸溜溜?朕只是在生气你又骗人罢了。 管你和慕容小姐还是慕容小哥有染,朕将来是要回冥仙城的,当回神仙一身轻松,谅你就算是有天大的本事,也休想跨过鸿蒙结界入内半步。 他闭着嘴,丝毫不自觉的自己是吃醋的模样。 越卿盯着看了一会,目光幽幽,才收回眼神,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微臣确实是客卿,只是稍微厉害了一点,便被当成是老祖供奉了。” 稍微? 鬼才信。 夜流筲皱了皱眉,还是不说话。 越卿便挪着凳子坐近了一些,伸手要去搂腰,却被猛然避开了。 夜流筲站了起来,用余光看他,揣了揣手。 越卿哑然失笑。 他跟着站起来贴到他的身后,轻声道,“慕容小姐是谁微臣都没见过,许是她一厢情愿偷画了微臣的画像,毁我清白,陛下可要替臣做主啊。” 男人语气有些委屈,却带着调笑的意思,撒娇似的,有股莫名的让人保护怜惜的欲望。 夜流筲第一次听他用这样的语气说话,没来由的耳根一红,一时不备,腰间被一只大手缠上了。 室内一下子氤氲了起来,身后男人有力的心跳贴着传过来,打乱了他原有的心跳。 那不安分的手捏了捏,夜流筲僵着的身体一软,猛的咽了咽口水,连藏在靴袜里的十根脚趾都不自在的蜷了蜷。 男人低下头,嗓音慵懒磁性,贴着耳朵低声道:“微臣只在慕容家做了半年客卿,莫说慕容小姐了,连府里丫鬟都不熟悉,哪像同陛下,日日同床共枕的。” 同床共枕四个字被他说的百转千回,好像他们真的是已经同床共枕多日的夫妻了。 夜流筲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松懈了一般,心虚的眨了眨眼,挣了挣他环在腰间的手。 俊脸已经如熟透了柿子般红了个彻底,好在还保持着一丝理智,佯装愤怒道,“谁和你日日同床共枕!” 分明是这人不要脸的赖在他的床上,找各种理由。 如今殷九还不知道去了哪里,他又能借着保护陛下的名义,堂而皇之的登堂入室,真是忒不要脸! “当然是陛下了。” 越卿说的理直气壮,揽着他往床头走,扇子在两人中间扇了扇,语气上调,“不仅同床共枕,还坦诚相见,微臣可是里里外外都被陛下知道得一清二楚了。” 男人力气大的很,弱不禁风都是装出来的,夜流筲从那点不自在中回过神,已经到了床边。 越卿在他耳边,贴着耳廓低声说了一句:“陛下分明吃醋,口是心非的模样微臣真是喜欢的紧。” 砰砰! 心跳声铿锵有力,少年呼吸有些重,抿了抿嘴,喉结上下滚了一圈。 紧接着,屁股被人托了一把,越卿以抱小孩似的姿势骤然将她抱了起来,不等呼喊,两人一齐摔进了绵软的被褥里。 一阵天旋地转,双唇猛然被封住,他只来得及呜咽了一声,便被汲取了口中新鲜的空气。 烛光微颤,明黄色绣龙的床幔缓缓落下,只剩下两双黑色的靴子露在外面。 床榻猝然抖动了两下,是夜流筲使劲推了一把越卿,翻身坐了起来,却没有离开,呆呆的坐着平复心惊,一下一下的呼吸。 越卿被人推了一把也不恼,反而是暧昧的摸了摸被咬的有些渗血的嘴唇,从背后搂住他的腰,将下巴靠在他的肩头,呼出的热气喷洒在耳边,痒痒的。 “朕……” 夜流筲心跳着,闪躲眼神,“朕不……” 越卿挑眉,伸手摸到了他的心脏,打断说话,“跳的很快,陛下是想说谎了吗?” 夜流筲:“……” 不跳就死了好吗! 虽然刚刚确实是有那么一点动心没错,可是他现在自己能活几年还不稳定,到时候要是要越卿守活寡可怎么办? 他一进入冥仙城就会与外界断了联系,除非他能现在立刻修炼成神,同他一起回冥仙。 更何况,他又不是下面那个! 所以到底为什么要来招惹他这个注定没有结果的人啊! “朕……”夜流筲又想拒绝,说自己不喜欢男人糊弄过去可看见越卿的眼神却又把话咽回去。 越卿眼含笑意,摸了摸自己的脸,“陛下是想说不喜欢男人?若是不喜欢,微臣这张脸穿上女子的衣裳倒是也不会丑。” 岂止是不会丑,简直是美得不得了。 美人在骨不在皮,可惜越卿两样都有,脸上又颇为昳丽有些柔色,穿起女子衣裳也是个十足十的美人。 可…… 夜流筲握了握拳,左右为难,他只能绞着手指,毫无底气的说了一句,“这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夜流筲搜肠刮肚,道,“你是修仙人,漫长岁月不死,可朕是凡人,一场生老病死就要离开人世了,咱们不合适。” 越卿笑了笑,细细的揉搓着腰间那块手感上佳的软肉,“陛下就是为此事担心?有微臣在,陛下不会死的。” “可是……” 可是朕的背景实在是有点大,一旦死了就算你是冥界之主也救不回来啊! 他委婉道:“朕这里有点复杂,一时说不清楚,恐怕爱卿不好救。” “这世上还没有微臣想救却救不了的人。” “可是朕是……” 他不敢说,冥仙两个字甚至成为了禁忌,说出口,或许就被察觉了。 越卿笑了笑,“无论陛下是夺舍重生,还是神明转世,魂归大地亦或是魂飞魄散,微臣都是能救的。” 只要是生死簿上有过记载的,他都能够执掌。 宫徵羽已经来信,小皇帝没有任何夺舍迹象,反而是三方天地不稳定,又一衍生出来的初次拥有意识的新生命。 新生命,没有经过轮回,难怪这样聪明。 夜流筲听见越卿这样笃定,抿了抿唇,有些迟疑,但又在他肯定的保证下有些松动。 既然他可以找到漏洞从冥仙城脱身,那越卿有法子留住他,或是陪他一起去冥仙倒是还真有几分可能。 慕容老祖远应该不是他的真面目,许是同朕一样从冥仙逃出来的神明,或是即将成神的大仙,哪怕是大妖大魔,稍加引导,成神也不是不无可能。 那这样的话…… 倒是也不是不可以的。 夜流筲承认自己是有些喜欢越卿了,有些可以喜欢越卿了。 说到底,他也不是那种容不得男男关系的封建余孽,冥仙城虽然不得出,民风倒是很开放。 越卿长得这么漂亮,比冥仙城经过洗涤的神明还要俊俏,没道理不动心。 越卿还在继续循循善诱,“陛下不想死,不想失去荣华富贵流落街头,就更该学会利用微臣的感情,给点好处,微臣自当肝脑涂地,丞相府的金银珠宝便都是陛下的了。” 以往哪次开口不是为了钱,现在竟然会说这样的话,还主动提到要送钱。 好像自己爱的多卑微似的。 夜流筲心悸,轻声说,“朕也不是那种利用别人的小人。” 他稍鼓了鼓劲,抓住了越卿在腰间作乱的手,脸红的不得了,把他的手摘了下来,用双手握住,声如蚊呐,“本来就是朕的皇后嘛,朕又不是三妻四妾的人渣。” “陛下的意思是……” “没什么意思!……但是朕是上面那个,我们还是不……”他低下头,用余光看越卿的反应。 本以为他们型号撞了,不了了之,不料夜流筲却看见越卿眨了眨桃花眼,撩了撩头发,语气颇为认真:“那真是巧了,微臣喜欢在下面。” 下面? 他蓦然抬头,吃了一惊,“你是说?” 越卿点了点头,叹了口气,“说出去有些丢人了,还请陛下给臣留个面子,微臣确实是下面的那个。” “真的?”他有些狐疑。 男人一本正经,不像是说谎,“是啊,否则也不会一直不曾娶妻了,何况微臣懒散不是一日两日了,这等体力活还是交给陛下吧。” 这倒是真的,他走到哪里都喜欢坐轿子,一副懒散的模样。 夜流筲担心了许久的上下之争,就这样轻而易举的解决了。 那确实没有理由拒绝了。 越卿是下面的,越卿能在他死后找到他不至于自己一个人守活寡…… 夜流筲坐在床中央,耳根发红,他搓了搓手指,有些羞赧又有些期待,“那朕以后会对你好的。” 手脚并用爬了过去,轻轻啄了啄越卿的嘴角,露出一个羞涩的笑容。 随后,他搓了搓手,一边暗暗羞耻自己口是心非好像一个色中饿鬼,一边却老实的照着心里的想法,把手伸向越卿的腰带,轻轻一扯,开了。 他咽了咽口水。 等到了最后一件里衣,手腕蓦然被人抓住了。 夜流筲抬头不解,头顶的碎发颤了颤,声音也有些发颤:“不,不洞房吗?” 第64章 本官岂是贪财之人 他表现得颇为猴急。 越卿却拢了拢衣领,有些正经,“今日还不行,微臣这几日有事情要办。” “啊?那爱卿办事要紧。” 夜流筲倒是没有很失望,他本身并不是重欲之人,只是觉得两夫妻既然已经成婚,如今把话摊开说明了,是该补给他一个洞房花烛的。 更何况,他只知道两个男人是用什么地方做那档子事的,那地方却不是天生用来干那档子事的地方,他又实在是不太懂过程该如何,需要恶补一下两个男人怎么做才能稍微让双方都舒服些才行。 可别到时候把越卿弄得血流成河就不好了。 他连连点头,有些不好意思,掀开被子想要躺下睡了。 越卿道:“先不洞房,微臣倒是可以用别的地方帮帮陛下。” 他眨了眨眼,眸中有暗光涌动,意有所指的用手捏了捏夜流筲的小拇指。 夜流筲猛的摇头,“不,不用,朕倒是也不是很有兴致。” 事实上,亲了那么多下,衣服都扒得只剩下一件了,他的小那什么兄弟却还…… 倒不是对越卿阳奉阴违,假意答应他,只是这地方太久不用,有点……有点……缺乏刺激。 一定是这身子太弱的原因,表面上好似在长高,实则内里空虚,还没被他滋养好。 是了,从他借用这副身子到现在,早晨起来那什么的情况才两次,三个月了才两次,清心寡欲的简直比太监还太监。 方才这么就精虫上脑要洞房了呢!还好越卿及时制止了,要不然船到桥头他可要丢脸了。 夜流筲想想就有些臊得慌,心虚的不敢看他,像个力不从心被妻子埋怨的丈夫。 越卿一起躺进了被窝,盖的是同一床被褥。 男人身子冰冰凉的,却铁了心的要往热的地方钻,夜流筲本想避开,却想到越卿如今是他皇后,是他同意过点过头的媳妇了,便不再往后缩,反而是把他冷冰冰的手拿了过来放在自己腰上主动替他暖手。 暗暗打了个寒战,他避开方才令人面红耳赤的话题,道:“你们修行之人,为什么身子这样冷?” 跟冰窖里钻出来的一样。 真的同蛇一模一样。 越卿便顺势环了上去,好在手脚是冷的,心口倒是热的:“微臣阴气盛,正需要陛下暖暖。” “回头让人给你做个汤婆子。” “汤婆子哪有陛下暖和。” 夜流筲被撩的有些遭不住,“那,那朕以后都给你暖。” “陛下真好。”越卿笑着说。 他的手微微上移,抓住了夜流筲交叉放在小腹的双手,侧过头看着夜流筲,声音有些喑哑,很好听,“陛下用不着,微臣倒是需要陛下帮帮。” “什,什么?” 越卿牵着他的手放在一处同身上冰冷不同的炙热滚烫的地方,叹息着说:“微臣活了许久清心寡欲惯了,第一次喜欢人,不比陛下才双十年华忍得住。” 第一次这样喜欢一个人,有些情难自抑了。 夜流筲被吓了一跳,脑子都一阵空白,下意识想要把手缩回来。 男人却强制的摁着,吐出来的热气氤氲,嗓音低沉迷人,像是能直接穿过耳膜,将大脑灌醉,“微臣都在下面任陛下索取了,陛下便行行好,先给微臣一点甜头,嗯?” 说的也不无道理……毕竟朕是上面那个…… 但…… 夜流筲羞耻的几乎要晕过去,强忍着羞臊,长长的睫羽在狎昵的烛光下颤了颤,落下一片羽毛似的阴影。 他点了点头,赶紧把头撇开了。 那麦苗被拔苗助长,却也安然无损,落下了丰收的麦谷。 * 第二日一早,慕容姚带着八个小辈又进宫了,不过这回不是御剑飞进来的,而是得到宫内准许,通过皇宫南门,守着规矩,步行走进来的。 夜流筲本不想那么早见这行人,奈何苏公乘早早就进宫了,他有些心虚,便和越卿起了个大早。 行凶的证据尚未来得及消灭,夜流筲甚至连李公公和守在门口的小太监都不敢让他们知道,一个人偷摸把弄脏的衣袍卷了卷胡乱找了个地方塞了进去,等哪天月黑风高再拿出来偷偷洗了神不知鬼不觉才好。 都怪越卿喃凮,非得在被窝里…… 还非往他的黄色寝衣上糊,自己倒是干净了,可到时候万一浣衣局那边发现每日定好该洗的寝衣少了一件怎么办! 真是行凶一时爽,事后火葬场。 他作为两个男人中的丈夫一方,这责任还不能向往常那样推给越卿背锅了!真是可恶! 他做贼心虚的理了理衣冠,确认看着同往常一样,才从寝殿出来进了待客的偏殿。 那张被拍碎的金楠木桌子已经被下人处理掉,换了一张深紫色的檀木桌,和椅子的颜色相近,还散着股檀香味。 苏公乘坐在左排第一个尊位,慕容姚这回没有放肆坐了主位,而是老老实实的捧着茶坐在右手边。 见夜流筲来了,他们齐齐站起来拱手行礼。 慕容姚等他坐下,摸了摸胡子,从袖口中拿出一只木盒,打开,里面是七八颗白色的小药丸。 他笑着赔罪道:“昨日多有误会,还请陛下海涵,这些疗伤的丹药,还请陛下待在下向贵国被打伤的御林军赔个不是。” “客气了。”夜流筲点了点头。 慕容姚搓了搓手,脸上是难以掩饰的激动和不可耐,“请问陛下,我慕容家的老祖在哪里?” 当然是朕怕苏公乘发现在皇宫骂街,今早天还没亮就把他赶回了长春殿。 “咳。”夜流筲清了清嗓子,有些不自在,下意识看了一眼苏公乘,道,“许是还在歇息,越相素来神秘,他的事情朕不好干涉。” “确实确实,听家主说,老祖脾气有些难以琢磨,若是老祖不想见晚辈,也是应该的。” 他讪讪笑了笑,把一直向外瞧的眼神收了回来。 夜流筲正要问关于夜流辰的事情,不料慕容姚先开口提了,“昨日见老祖同陛下关系甚好,那在下也就不多加隐瞒了,你们黎国的四王爷,曾暗中联系我南曹贵妃,说了国舅丧命一事,想要联合我南曹夺得黎国天下,这样一来,黎国所有灵脉皆由我慕容家族所用,所出的有天赋修炼的人才也全部为我们所调遣,因而才借机了国舅丧命的源头找上门,事实上,莫说陛下杀了那个姓刘的,我慕容家也是从不把这个人放在眼里的。” “原是如此。”他点了点头,心想果然在意料之中,只可惜夜流辰千算万算,没有算到越卿和慕容家认识。 苏公乘拱手道:“可惜昨日之事已经传扬了出去,四王爷不知所踪,皇城之中也已经开始有了陛下名不正言不顺的风言风语。” 他眼夹着怒意冲慕容家的人瞪了一眼,若不是他们昨天不分青红皂白,怎么会被有心之人传扬出去。 皇城之中都已经知晓昨夜有一行白衣仙人降落皇宫,同当今圣上的御林军打了起来。 当皇帝的最怕民心不稳,当百姓的最怕违背神愿,一旦起了流言,再想回到先前那般,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多大的伤疤愈合,都会留下痕迹。 慕容姚惭愧地摸着胡子,“是在下不好,是在下不好……” 夜流筲摆了摆手,“只是夜流辰不仅同你们有联系,徐国,梁国,都同他有联系。” “听说了。”慕容姚说,“徐国倒是不足为惧,我慕容家族出面,谅他们不敢造次,只是这梁国,实不相瞒,梁国虽然归属于三等,可它境内有一条鬼门关,听说直通幽冥之境,里面关押的全是凶神恶鬼,国主执掌鬼道的令牌,若是同归于尽,他只怕会把里面的恶鬼全都放出来。” 夜流筲沉吟,严肃的眉毛逐渐蹙了起来,那地方确实不好对付。 先前还能同陌子闻说说,现在却是…… 要是夜流辰跑到了梁国,他便不能拿他怎么办了。 “陛下,丞……皇后娘娘来了。”李公公从门口进来,唯唯诺诺的禀报了一声,又退了出去。 越卿紧接着便到了,他穿着同昨天夜里一模一样颜色的竹色衣衫,头上绾着青簪,一副儒雅书生的打扮,只是面色红润,满脸的春风得意。 “爱卿!”夜流筲耳根有些微红,立刻迎了上去。 苏公乘嗤之以鼻,眼不见为净的撇开了头。 慕容姚本该大刀阔斧坐着,想见识见识这皇后同他们南曹的贵妃究竟谁更好看,没成想进来的他们老祖,下意识从椅子上蹦了起来:“皇后?” 越卿略过他,同苏御史颔了颔首,动作从容的坐在了夜流筲的对面,“听你们说起幽冥之境,怎么,想要把四王爷关到那里去?” 慕容姚还在皇后和老祖之中愣神。 苏公乘哼了一声,“夜流辰人都还没抓到,要不是你收了他的好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怎么会暗地里找到那么多兵马,如今人都找不到!” “苏大人这话便不对了,本官岂是那种贪财之人。” 第65章 不行,朕不能成仙 若是以前,夜流筲大概率是会和苏公乘站在一起指责越卿这颇不要脸的自述。 但现在嘛…… 他附和的点点头,已然变成了“妻管严。” 对不起了苏大人,谁叫越卿现在是朕媳妇呢,贪财就贪财了吧,男人就是要宠媳妇的嘛,老夜家的传统了。 苏公乘恨铁不成钢的连同皇帝一起怒瞪了,站起来声调高了不少:“你不是贪财之人?笑话!吕将军八日前亲眼看见你收了夜流辰一尊玉佛和一把千年前的梧桐古琴,你做何解释!” 越卿毫不心虚:“本官这是在打入敌人内部,不然昨日深夜如何得知他捐款跑路,派人将他抓了回来。” 夜流筲笑容一滞,狐疑看他。 昨天晚上?不是一直和朕在一起吗?怎么派人抓的?我怎么不知道? 苏公乘:“你抓到了?” 越卿:“是呀。” 苏公乘:“人呢?” “丞相府押着。”越卿甩来折扇,那四个笔走龙蛇的“月上柳梢”分外显眼——他以往拿的都是价值千金的玉扇,这次却是个绢布料子的可以涂鸦的折扇,月上柳梢左下角还有一个小小的却分外显然的丞相官印盖着。 夜流筲没注意。 苏公乘却陡然大怒,不顾慕容姚九人对越卿的尊重,要去夺他的扇子:“你扇子上写的什么东西!” 当今皇帝名讳,哪怕是同音不同字的词都得刻意避讳,虽是没有放到明面上规定,却是心照不宣的潜规则。 自从夜流筲继位之后,这句诗句已经不摆在明面上了,民间需要诵读,也从月上柳梢变成了月上柳枝。 这贼人竟敢堂而皇之的写这样大逆不道的四个字,简直是以下犯上,不把皇上放在眼里。 苏公乘暴怒,喉咙里嗬嗤嗬嗤粗重的喘气,翻了个白眼,险些被气晕过去。 陛下可是他看着长大啊!贼人尔敢染指! 越卿轻巧避开,躲到了夜流筲身后,“苏大人莫不是要玩文字狱?本官不过是提了句诗。” 苏公乘深呼吸:“那头字呢?” 越卿状作苦恼,“写不下了。” 为了证明自己真的只是题诗,他把扇子转了个面,是“人约黄昏”。 但这八字居中,头尾都能再容纳下一个半的字,显然不可能写不下。 夜流筲也反应过来了,不禁有些羞赧,闪烁着眼神东张西望,悄无声息的用手肘撞了撞他。 慕容姚后知后觉,咦,怎么感觉老祖和这位小陛下的关系不一般? 苏公乘恶狠狠地吐出一口浊气,一把把夜流筲拉了过来护在身后,在心中默念了几句越卿现在动不得,强忍下想要把他砍死的怒意,平息着内心,同慕容姚等人道:“几位来者便是客,如今逆贼已经抓到,便不劳烦几位了。” 慕容姚对这位敢对老祖大呼小叫的老人充满敬佩,“可还需要他同我们慕容家来往的书信凭证?哦对了,坊间既然相信我们是仙人,那坊间关于皇上不好的言论,便交给我们解决了。” “多谢。” “苏大人严重了,大家都是朋友,只是梁国,恕我们无能为力。” 苏公乘:“梁国不碍事,梁国如今的皇帝同老夫有些交情,许是被逆贼蒙蔽了。” “好。”慕容姚拱了拱手。 他们交谈完了事情,苏公乘拿了越卿的腰牌往丞相府去,殿内除了夜流筲和越卿,便只剩下了慕容家族的九人。 少了苏御史,他们大气不敢喘了。 夜流筲不计较,不代表越卿不计较。越卿昨晚不计较,不代表他今日不会来算账。 他施施然的走到了高座前,睥睨了为首的慕容姚一眼,似笑非笑的摇了摇扇子,却把对方吓出一身冷汗。 随后,旁若无人的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精美漂亮的玉盒,打开,里面躺着一一颗五彩的琉璃珠子,仔细看,还能看见珠子内部是空心的,放着什么东西,流光溢彩的。 珠子用一根红线穿着,越卿取了出来,白皙的指节松了松绳结,“昨日被人有意破坏,微臣这份生辰礼物,倒是迟到了。” 慕容姚默默低头,额角汗涔涔的。 他有修为,一看便知道老祖手上拿着的珠子就是在南曹国也找不出来一颗。 夜流筲受宠若惊,实在是没想到一毛不拔的越卿出手如此阔绰:“这是……” “陛下昨夜不是担心微臣守寡么,这珠子能温养身体,哪怕陛下真的不慎出了什么意外,戴着这个,天涯海角微臣也能找到陛下。”越卿玩味着笑着,动作温柔的把这东西套到了夜流筲的脖子上,还不忘偷偷揩油,顺手捏了捏红彤彤的耳垂。 “真的?!” “自然。” 夜流筲欣喜的咧嘴笑了笑,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赶紧把珠子藏进了衣襟里,贴着胸口捂着。 戴好了生辰礼物,越卿眸角含笑扶着夜流筲坐下,转过头,面上的表情换了一副,拍着扇子薄唇轻启,吐出几句不冷冰冰的话来:“御林军伤了八人,宣政殿的琉璃瓦碎了七块,长乐殿的金楠木坏了一张,不知道慕容先生当如何?” 慕容姚擦了擦冷汗,心道早知道就跟着那位苏大人一起开溜了,“老,老祖,晚辈自当双倍,不!十倍赔偿。” “嗯。”越卿从鼻腔里挤出个音节来,瞧不来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昨日怎么说的来着?哦,纵然刘钱为非作歹,打伤宫廷侍卫,出言不逊,以下犯上,勾结逆贼谋取皇位,还坐陛下的位置,趾高气扬的同陛下说话……这哪一条,关大牢都是三年起步啊慕容先生。” “晚,晚辈错了,晚辈有眼不识泰山,晚辈都十倍补偿给黎国皇帝。” 越卿摇了摇头,嗤笑:“口服心不服。” 慕容姚:“心服,心服的。” “陛下……”他求救的看了一眼夜流筲。 夜流筲叹了口气:“越卿,他也没有对朕动手。” 反倒是两人斗嘴吵架,慕容姚还吃瘪了,属实有点可怜。 越卿勾了勾唇,“陛下说了算。” 慕容姚连带着身后不敢吭声的八位小辈松了口气。 他们正要告退,越卿又道:“本官昨日还听见了诸位说我们陛下根骨极差?” 慕容姚一口气又吊了起来。 他身后一个耿直认死理的小辈突然出声,“这不是胡诌,三叔是实话实说。” 慕容姚一个劲给他使眼色,他却壮着胆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梗着脖子,“老祖说别的我们都认下了,确实是我们无礼在先,可黎国的皇帝就是没有根骨,身体里一片死气沉沉,这一点三叔没有说错。” 这人不过十六七岁,脸上稚嫩像个奶娃娃似的,没有经历过人情世故,自然是有话直说了。 慕容姚想杀了他的心都有了。 慕容家族那么多供奉的老祖,他为什么偏偏对这位只来了半年的老祖这样恭敬!年轻人真的是一点脑子都没有! 这要是惹了他,别说修炼了,就是慕容家想要活下去都难! 这可是只要一句话家主恨不得把家主之位都送给他的! “你给我闭嘴!”他小声骂了一句,小孩撇了撇嘴,倔强又不服输。 夜流筲道:“你们还能看出来旁人有没有天赋修仙?” 他还以为昨天晚上是他为了面子胡诌的呢。 难不成他真的毫无根骨,不能修炼? 小孩努了努嘴巴,身体站得笔直,“那是自然,我三叔已经是金丹修为了,当然能看出一般人有没有资格修炼了,你们那个什么四王爷,就是三叔一眼看的是个杂灵根,但勉强能修炼。” 慕容姚扯了扯他的袖子,也没把人劝回来,只好尴尬的点点头,“按理来说,是这样的没错,陛下虽然是一国之君,但是三等国的人普遍没有灵根,也不是怪事。” 越卿轻笑了一声,摊手,“天赋石。” “是是是。”慕容姚连忙从乾坤袋翻出来两颗圆润剔透的石头,表面微微泛着白光,是用来测灵根的石头。 他交给了夜流筲和越卿各一颗。 夜流筲却不知道这东西怎么用,他也有些好奇测出来会是怎么样的。 若是没有天赋就最好了,说明他融入身体融入的十分完美,短时间内是不必担心被发现。 慕容姚简单说了测试方法,夜流筲便照着他说的那样,用手心包裹住那块鸡蛋大小的椭圆形石头,全神贯注的去想它。 咔嚓—— 天赋石猝然裂开。 慕容姚第一次碰见这种情况,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 越卿莞尔一笑,握了握那块石头,随着一声裂开,他笑着说:“明白了?” 这也就意味着,夜流筲的天赋水平同越卿的不相上下,远远超过了天赋石可以测得的范围,不可估量! 慕容姚疯狂点头咽口水,彻底心服口服了:“明白了明白了明白了,晚辈有眼不识泰山,坐井观天了,日后黎国同慕容家便是同盟了,还请陛下不要嫌弃。” 越卿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夜流筲却僵住了。 这样的天赋,应当是这天赋石检测到了他的神魂。 他的身体果然在被神魂同化,而且,越来越明显了,已经连这样一块小小的石头都可以察觉出来。否则这个世界的人,哪怕天赋至好,也应当不会让天赋石这样裂开。 慕容姚战战兢兢走后,越卿看了看呆滞的小皇帝,悄悄靠近,摸了摸他的手:“陛下可想修炼?有微臣在,成仙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那他就要回冥仙了! 神魂一旦开了修炼的口子,不用越卿帮忙也能突飞猛进,会大/大缩减他在凡间的时间! 夜流筲猛地站了起来,反应过大:“不行,朕不能成仙!” 第66章 殷九说爱卿很可怕 越卿诧异了一瞬,又很好的用笑容掩饰,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了一些,审视般看了眼反应过激的人。 这倒是出乎意料了。 试问凡人谁不想成仙? 尤其是像他这样,惜命的皇帝,更应该对求仙问道趋之如鹜才是。 夜流筲也意识到自己反应有些大,心虚的捏了捏手指,反手握住越卿的手,“成仙没什么好的,有这修炼的时间,不如多和爱卿说说话,你不是说就算我死了,你也能救回来吗?” 越卿缓缓点头。 夜流筲促狭的笑了笑,“你看,这不就好了?修炼不易,朕不想吃苦。” * 夜流辰承认谋逆,被废庶人,永世不得回京。 不过两天,便传来了他身死郊外的消息。 夜流筲正在寝殿处理奏折——从他和越卿互相表明心意之后,这厮又放了一些权,已经逐步让他在接触军政之事了。 闲散的日子骤然紧缩,被迫在寝殿里学习一些要事。 因着来自冥仙城,受到各方世界的思想影响,他的思维不似黎国人这般固执死板,反而灵活变通,试手完美解决了两三个边塞军事和洪水旱灾,明君二字已经初步定型。 见此,苏御史也只好暂时放下了给皇帝纳妃充实后宫的想法。 慕容姚带着八个小辈又回去了,同时说了,徐国那边的施压,会由他们全权解决。 长乐殿寂静的像是无人一般,夜流筲思来想去,从书架最底下把一块用黄布包着的小布包拿了出来。 是那一天用过的天赋石,碎成了三块。这石头原本便是乳白色的,碎了便不能用了,本是该被宫人打扫走,但那日人都走后,他发现石头断面便有着一星半点淡金色的暗光浮动,便偷偷留了下来。 或许连慕容姚都不知道,这淡金色的光点,是何物。 可夜流筲知道,金色代表神明,使出来的灵力法术,总是会带着一些神圣不可侵犯的金色。 用指腹轻轻触碰了一下断面,这些的光点便争先恐后的涌进了他的指尖,随后便像是石沉大海,不见踪迹,夜流筲却感觉到小腹微暖,笼罩在身体上的无形压力松懈了许多。 他漠然叹了口气,红润的唇瓣轻轻抿着,苦恼的皱起眉,摩挲着碎石,过了片刻,从椅子边上的暗格摸出一把锋利的匕首。 夜流筲是怕疼的,但为了证实心中猜想,他只能忍着痛,用刀刃尖在手臂上划了一小道口子。 “嘶——” 鲜红的血液立刻喷涌出来,殷红带着一丝若隐若现的金色——这边是神的血液,等金色再浓一些,只怕是要彻底压制不住神魂了。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当初侥幸没死,却也可能根本无法在这有趣的人间活过一年,冥仙城是他逃不掉的噩梦,是他的不想拥有永恒生命的宿命。 夜流筲愁眉苦脸,模样如今瞧着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脸上少了许多少年该有的稚嫩,成熟了不少,轮廓和五官也是愈发挺拔英俊,那双杏眼微微闭了闭,他揉了揉眉心,又是叹了口气。 先前无比希望越卿是个普通凡人能被除掉,现在却巴不得他真实身份越大越好,大到干脆是整个六界的造物主转世,能把那该死的鸿蒙结界摘走就好了。 但这几乎是不可能的,没人比我的身份更高了,哪怕是天道,也是要和我平起平坐的……越卿……应当只能是个大妖。 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将夜流筲的思绪拉了回来,他手忙脚乱的收拾了桌面上的碎石,捋下袖子,将匕首藏了起来。 进来的是李公公,随即又想到了越卿这几日都不在宫里,松了口气。 “陛下。”李公公把头埋得很低,没有察觉到那微弱的血腥味,“殷大人在门口,说是有事禀报。” “殷九?” 有半月没见了吧,怎么今天还学会让人通传了? “传他进来。” “是。”李公公应了一声,又恭恭敬敬地退出去,随后殷九便板着一张冷漠的俊脸走进来了。 他依旧穿着那身黑衣,身上隐约冒着黑气,冷冰冰的不好接近。 夜流筲声音温吞,语气缓和的问他,“这几日/你去哪了?朕还以为你回怀德县了。” “嗯。”殷九嗓音嘶哑,难听尖锐的好像两块生锈的铁皮相互刮擦。 在夜流筲不解的注视下,他从怀里掏出来两串鸽蛋大小的米色珍珠和一颗鹅蛋大的翠绿夜明珠。夜明珠下面还有个银白色的底座,仔细看上面有些污垢,卡在缝隙里很难清洗掉。 他放到桌上,夜流筲眨了眨眼:“这是……” “生辰。” 哦,是补上的生辰礼物。 殷九早已经是厉鬼,这些东西是哪里来的不言而喻。 早前值钱珍贵的陪葬品全被越卿独吞了,这三样东西虽然算不算稀有的宝物,但也值不少银子。 夜流筲连连摆手:“心意朕收到了,东西你自己收着吧。” 陪葬品这种东西,不是每个人都能像越卿那样拿的心安理得的。 殷九无言的把东西又往他那里推了推,沉黑的眸子里有一丝亮光,期待着对方收下。 夜流筲被盯得头皮发麻,这才哭笑不得的勉强应下。 想起方才沾了几滴血的天赋石碎块,他拿了出来,瞧着上面确实蒙上了一层淡金色的微光,便道:“这东西应当对你修行有益,你拿着用,但是千万不能告诉别人,尤其是越卿知道吗?” 殷九迟疑。 夜流筲说:“厉鬼无法入轮回了,你也不想魂飞魄散吧。” 杀人如麻才会变成厉鬼,殷九帮着殷司空杀了太多人,早已经无法回头了,但若是用他血液中的神力修炼,说不准还有回旋的余地,修个鬼道也是不错的。 若是天赋卓绝,日后从鬼修成神,就有人陪他一起关着了。 他不禁恶劣的想,最好让越卿也修修,大妖大魔转修仙道,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越卿虽然脸皮厚,但在枯燥的冥仙城也算是颇有乐趣。 见男人还是犹豫,夜流筲哄孩子似的哄道,“就当是帮帮朕了,成吗?日后还有很多需要你帮忙的地方。” “谢谢。”殷九闷声说了一句。 “不客气!”夜流筲露出个灿烂的笑。 “嗯。”殷九局促的应了一声,默默红了红耳根,低下头。 “还有事吗?” 殷九绷了绷嘴角,无头无尾的蹦出一句:“大人很可怕。” “什么?” 殷九说完赶紧消失了,独留夜流筲在原地揣摩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大人,说的应当是越卿。 很可怕是什么意思? 越卿很可怕?是他的真实身份超乎想象,还是说实际上他并没有自己看到的那样风流倜傥,而是面容恐怖狰狞?亦或是越卿行为处事狠辣,让人感到可怕? 他突然说这句话有何用意?难不成是在告诫自己离越卿远点?还是说,越卿接近自己是有目的的…… 这鬼也真是的,闷得跟快木头似的,莫名其妙说这样一句话,把他的好奇心牵了出来又不负责了。 “殷九?殷九。”夜流筲对着空气叫了两声,毫无回应。 反倒是从大殿门口传来一个悦耳的声音应了他:“殷九又怎么了?” 越卿径直走了进来。 一向敏捷的他一下便闻到了空气中的血腥味,眼眸微微眯了一下,眸中闪过快到不可捕捉的暗光,把疑惑暂时压在心里。 “没什么。”夜流筲摇了摇头,“爱卿怎么今日就回来了?不是说至少要五六天才回吗?” “想陛下了,便连夜回来了。”男人毫不避讳的打量他看,目光炙热,眼睛弯起,露出个笑来。 夜流筲小声呢喃:“没个正经……” “陛下可有想臣?” 夜流筲逐渐红了脸,还是不太适应自己如今和越卿的关系,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就把头移开了。 男人笑弧扩大,舔了舔嘴唇,摇晃着身子走到台面上,坐到了龙椅扶手上,一只脚悬空晃着,说着令人害臊的情话,“微臣可是想的紧,日日想,夜夜想,想着会不会有贼人趁微臣不在,偷偷爬上陛下的龙床,做一些连微臣都还没有和陛下做过的事情。” “越卿……”夜流筲忍不住打断了他,被这些直白的话弄得手足无措。 现在还是大白天呢,李公公和内侍小太监就守在门口,被人听去可怎么好。 他迫切的转移话题,故作正经,像是一对君臣在像模像样的讨论正事,“前两日梁国使臣觐见,说是想要和亲,明里暗里想要我把北烟嫁过去……” 越卿也装模作样的故意沉着声回他:“咱们的妹妹,岂有下嫁人为妃的道理,更何况,不举的男人,如何给咱妹妹幸福?” 说的倒是正经,手上却没闲着,在夜流筲身上东摸一下西戳一下,嘴唇绕着耳廓说话,吐出氤氲热气,时不时的啃上一下。 就差甩着狐狸尾巴直说他就是说祸国殃民的狐狸精了。 夜流筲避无可避,脑子有些发晕,挤出一丝理智来听清他说的话,没有反驳“咱们妹妹”四个字,反而是动作一滞,吃惊道,“不举?你怎么知道的?” 第67章 苏大人你听朕解释 越卿将身子直起来了些,微笑的看着少年越发沉稳漂亮的杏眸,勾了勾唇:“陛下该不会以为微臣这几日是去极乐坊吃喝嫖赌了吧。” 再次提起极乐坊,夜流筲难免有些在意,小说嘟囔了句,“你又没同朕说去哪。” 随后才反应过来他这话中音分明是在说陌子闻不举的事情是他干的! 梁黎皇宫相差甚远,短短三天往返远远不够,虽说越卿不是普通人,但他平白无故,去梁国皇宫对陌子闻做这种事情干什么! 缺不缺德啊你! 夜流筲不可置信,歪着头问他:“所以这几日/你出宫,就是专程去了趟梁国,把陌子闻弄得……不举了?!” 脑海中想起适才殷九沉闷冷漠的那句话,再想到陌子闻的遭遇,背后也是不禁有点发凉。 倒不是同情陌子闻,只是越卿明明有能力手刃他全身而退,却偏偏不这么做,反而是一声不吭的把他作为男人的尊严剥夺了,还不如一刀了解了痛快。 他到时候万一又喜欢别人了,给朕下毒手怎么办?也不知道这具身体不举了,回冥仙城会不会受到影响…… 他抖了抖身子,神色复杂起来,避开了男人摸来摸去占便宜的手。 “倒也不是微臣弄得。”越卿无辜的眨了眨眼,趁着殷九不在没有对证,开始脸不红心不跳的添油加醋,“微臣平日里连一只蚂蚁都不敢踩死,怎么忍心做这种事情,分明是殷九做的。” 夜流筲抽了抽嘴角,保持怀疑。 连只蚂蚁都不敢踩死?骗鬼呢,不说前面这句话倒还能让人相信些。 越卿强行滑进了龙椅里,和夜流筲紧紧挨着坐,一只手环着他的腰,“小鸟依人”般把下巴搁在少年肩上,撩起他的一缕头发在鼻尖嗅了嗅。 夜流筲有些痒,便推了推他的脑袋,“殷九才不会做这么缺德的事情。” 顿了顿,又补充道,“他明明是回怀德县拿东西去了。” 拿了不少陪葬品,朕这里还有“证据”呢,听你瞎说。 一个是老是骗人的老狐狸,一个是心智只有七八岁的老实鬼,夜流筲本能的相信后者,只是他忘记了殷九虽然不会撒谎,但却也不会说自己不想说的事情。 越卿微笑,挤得进了些,“陛下不信,可以打听打听,梁国皇帝是在同皇后行房时,被鬼吓的不行了。” 这语气听着倒是不像说假话,夜流筲更疑惑了,“他好端端的吓人家做什么?” 殷九虽然缺根筋,但也不是缺德鬼。 总觉得像当初被越卿怂恿的刨了自己坟似的,该不会又是被忽悠过去的吧…… “这微臣就不知道了。” 越卿闪烁着眼,这一细微动作被细心的夜流筲捕捉到了,心里已经了然,果然被你骗过去的了。 只是不知道你们两个偷摸去梁国是做什么的了,总不能千里迢迢真的只是带只鬼让人家不举的吧。 两人各自怀着心思,虽然已经互相表明了心意,却还心照不宣的保留自己的秘密,互相都默契的没有提及。 一时间没人说话,空气沉默下来,有些别的氛围在逐渐升温。 外头日头还挂在正空,正是秋高气爽,朱红色的宫门正迎来一位身穿紫色官服的老者,一路通行皇宫。 李公公守在长乐殿门口,见宫门长街不远处大步流星走来的苏公乘,连忙小跑了上去,掬起一个笑,“御史大人今日怎么来了?” 苏公乘摆摆手,布满阅历沧桑的脸上松懈了一些,语气和善,“哎,有事启禀陛下,陛下在里头吧。” “在在在。”李公公连连应声,想着既然是有事情禀报,那禀奏完陛下,肯定还要派人起同丞相说一声,没有多想,紧接着说,“这可不赶巧了,丞相大人也在。” 这长街有些长,苏公乘却停下了脚步,“丞相?他来做什么?” 李公公:“这倒是不知道了,陛下素来不喜人贴身伺候,老奴也只是站在殿外等候传唤,不过丞相大人来之前,殷大人就来了,现在还没出来呢,许是也是有什么大事要商量。” 苏公乘松了口气,只要不是那臭不要脸的老贼和陛下寡男寡男的待着就行了,殷九是陛下从怀德县带回来的,为人老实,话也不多,是个可靠的人。 “那正好了,多谢李公公了。” 走到殿前,李公公正要走进去通报,苏公乘拉住了他,“通报就不必了,这里离陛下偏殿书房还有些路,我自己进去吧。” “哎好。” 苏公乘一个人走了进去。 皇帝办公原本应该在宣政殿边上的御书房,只是原先苏公乘碍于夜流筲身体弱,省得他多走两步累着,便把一些要书搬到了偏殿,整理出来当了书房,再加上所有事情几乎都是越卿在办,那御书房便一直没用上。 他徒步走到偏殿门口,却瞧见大门虚掩着,里面也没有想象中的三个人讨论事情的声音。 咦?好怪。 他一头雾水的走到门口,正要推门进去,耳朵却比手头动作快了一步,听到一些琐碎的声音,紧接着越卿那大怨种百转千回好像勾栏院里的投胎来的喊了一声“陛下”。 门缝对着堂前,只能看到上回被慕容姚拍碎后换了的新檀木桌,和两把简约的交椅,办公的地方在边上,这里看不见。 苏公乘怒极反笑,冷冷的在心里笑了一声。 夜流筲还不知道门口有人。 偏殿的龙椅不比宣政殿上朝时的大,这把龙椅一个人坐着宽敞,两个人坐着便有点挤了,偏偏越卿这人还非得往他这边挤。 那边都空出一条缝来了,他却越挤越过来,把夜流筲挤的得不得不并拢双臂,紧闭双腿,恨不得把身子左右叠起来才好。 纵然挤得不得了,夜流筲却也没有站起来,也没有呵斥越卿坐他龙椅。 这或许都是两人默认的调情手段,即便十分幼稚,连七岁孩童都会嗤之以鼻的抢座位行为,他们却乐此不彼。 不过夜流筲要脸,公然怼着臀去抢位置这种事情还是有些羞耻于做出来的,于是只能连连败退。 “过不去了越卿……”他轻轻说出一声,又挪了挪屁股,扶手拦着,是真的坐不过去了。 夜流筲抬眼看了眼比自己高了许多的男人,默默打消了把人搂到自己腿上的设想。 得再等等,等回到原来的身高体型,抱着越卿应当就不会很违和了。 越卿却二话不说的做了,长臂一伸,轻而易举的把小皇帝拉进怀里,稳稳的坐在结实的大腿上。 不等他反应,越卿已经狎昵的捏着腰间的软肉,声调低沉好听,仿佛带着波浪般叫了一声,“陛下……” 夜流筲虽还想着自己是上面那个,怎么能被他这样抱着坐,也太丢面子了,可听到他这一声喊,就败下阵来了。 如同历史上为色所迷的昏君一般,只不过夜流筲脑子里没有下流的想法,反而是觉得有些羞耻,尤其是殿外还有人,他们却掩着门正事不做,偷偷摸摸的…… 还好苏御史这几日也不是日日都进宫,不然要是撞见了,指定要被他和越卿气死了。 夜流筲结结巴巴道,“做,做什么……” 越卿抱着他,下巴搁在肩头,一只手环过腰扣住了白皙纤细的手腕,另一只手从袖子里伸了进去,一点点把袖子捋了起来,眼睛晦暗不明的看着夜流筲,同他对视。 夜流筲慌了,心里一咯噔,连忙捂住袖子,讨好的笑了笑,“爱卿这是做什么。” 第一次用匕首,下手没个轻重,那刀刃又锋利无比,他方才划的那一下伤口不大,却有点深。 夜流筲有点心虚,不知道是在怕血还有血渗出来被对方看到混着点金色的血,还是在怕被越卿责怪,问起来他为什么要自残。 越卿笑了笑,不说话,动作带着让人不敢制止的霸道,一点点把袖子从夜流筲手里扯了过来,捋了上去。 夜流筲明显感觉对方身体顿了一下。 本已经做好了被刨根问底或是责怪一通的准备,可等他看过去,却只看到自己的小臂皮肤如玉,哪里还有伤口! 于是越卿也察觉到了怀中人身体一僵。 两人面面相觑。 越卿准确的用指腹覆上了本该有个划痕的地方,难得眼中有些疑惑和诧异。 夜流筲松了口气的同时,心又揪了起来。 人类身体当然是没有愈合这样快的能力,可神却有,这比刚才所预计的更加严重,他似乎,真的快要变成那个高高在上的冥仙城城主了。 “越卿。”夜流筲转过头,认真的攀住他的肩膀,“你要不要……” 转修仙道一起去冥仙…… 话未说完,虚掩的木门吱呀一声从外被粗暴推开,两人皆是一愣,一向遵纪守礼的苏公乘大步走了进来,连礼都没有行,怒目瞪着,尖声骂道:“你给我滚下来!” 也不知道是让皇帝从丞相腿上滚下来,还是让丞相从龙椅上滚下来。 第68章 任是无情也动人了 夜流筲心慌得很,脑袋轰地一声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一片空白的愣着,随后,像是弹簧触碰到了机关,猛一从越卿腿上弹了起来。 “朕能解释,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他脱口而出,声音因为慌张而紧锁着,有些尖利,声调也高了不少。 介于少年和青年的俊秀脸庞一时红一时白,心虚的用眼神去偷瞄自己的“同伙”,纯纯一副被捉奸在椅的样子。 苏公乘还算是他的半个老师,先前一直教导一些为君之道,即便是臣子,也是又分量的臣子,更何况夜流筲一直没把他当做臣下,而是当长辈看待的。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吾命休矣! 他低下头,默默扶额,挡住了半张脸,好似还没到婚假年纪的少男少女被自己的父母当场抓包了。 苏公乘的额头青筋都凸了出来,呼哧呼哧的呼吸着,克制着极大的怒气,见越卿还悠哉悠哉的坐在龙椅上,怒吼:“你滚下来,龙椅是你能坐的吗!” 哦,不是叫朕滚下来啊。 夜流筲咽了咽口水,老老实实的站在一边。 越卿拉了拉外袍领子,站起来,神情自若,语气颇有些可惜:“这不是让陛下坐在我上头了么。” “苏御……”夜流筲要出言安慰苏公乘,被他一眼瞪了回去,一句话卡在喉,不做声了。 他给越卿使了使眼色:别气老人家了,咱就老老实实站着被骂一通算了。 越卿回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夜流筲有种不好的预感。 “越卿!”苏公乘走了上来,拍着桌子,指着越卿的鼻子开始骂,“你你你你你!你干的这是人事吗!陛下才二十岁!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你死不要脸不给陛下纳妃也就算了,还穿成这幅德行让陛下坐你腿上,亏得之前老夫还以为你改了,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夜流筲:“……” 摸了摸鼻子,越卿虽然是狗,但朕也不是……那个东西…… 不过苏大人在气头上,他还是不要讲话了。 越卿并不觉得自己穿淡粉色的衣裳有什么不对,反而觉得这颜色显年轻的很,春风满面,面如桃花。 “苏大人,大家都是深明大义的文化人,怎么乱攻击人家的穿着呢。” “你算哪门子文化人!”苏公乘愤愤骂了一句,想到先前夜流筲说越卿的字丑的有特色,便连坐骂道,“字都写不端正,胸无点墨,见钱眼开,一天到晚正事不做就知道勾引陛下,我黎国怎么出了你这个奸佞!” 苏公乘同大部分俗人一样,一旦要骂一个人,便自动忽略了这人做过什么贡献好事,反而开始揪着他的坏事开始数落。 越卿眯了眯眼,薄唇轻启:“哎,苏大人,这可不是本官勾引的陛下,咱们这叫两情相悦,水到渠成,干柴烈火,颠倒鸾……” 夜流筲赶紧捂住了越卿瞎巴巴的嘴,在他后腰掐了一把。 苏公乘若是能够喷火,此刻长乐殿已经惨遭祝融之火连渣都不剩了。 夜流筲弱声道:“苏御史消消气,消消气,越相只是来同朕说先前梁国来信欲北烟和亲之事的。” 这话他自己都不信,苏公乘自然也嗤之以鼻,连皇帝面子都不给了,“谈话倒是谈到腿上去了,老臣今天要是不来,恐怕陛下被奸人骗光了身心,还要帮他数钱!” “苏御史……” “陛下!” 苏公乘恨铁不成钢,把夜流筲拉了过来,恶狠狠地瞪了越卿一眼,转头勉强压下怒气,语重心长道:“陛下,您不要被一时的甜言蜜语所蒙蔽了!老臣同这奸人认识七八年了,万花丛中过,又是个见钱眼开唯利是图的货色,早前您登基前,在丞相府,您忘记这人是怎样的态度吗!” “苏……” 苏公乘打断他,“娶妻在德不在色,这人无德,样貌好看,您看看就是了,可最鲜艳的花朵往往带着利刺,当初先皇持政,这人莫名其妙狩猎时出现,不到半月就从一无所有的游士变成了权倾朝野的丞相!一人独揽大权,你当真确定他会用真心待你?!” “老臣也不是接受不了断袖,可陛下身为一国之君,将来注定要娶妻纳妾绵延子嗣,何况如今年幼,被人哄骗才误入歧途,如今为时尚早,还来得及!” “陛下!!您听老臣一句劝啊!” 夜流筲被说的一怔一怔的。 越卿静静的站在一旁,扇子扇着风,似乎是在等皇帝的决断。 苏公乘期翼的看着他,苍老的双眼却澄澈透亮,人老了,心却还不曾老。 夜流筲抿了抿嘴,低下头,手指指腹搓了搓,好像是在犹豫。 偏殿内一时只剩下了扇子唰啦唰啦的声响,那四个“人约黄昏”的大字笔劲遒劲,同外面的天色逐渐相称。 一缕金色融合了些许橙红的暖阳透过窗户格子照了进来,夜流筲抬起头,看着苏公乘,语气认真,声音清朗,“怀德县越卿保护了朕很多,花神湖画舫也替我挡了一箭,从认识越卿开始,虽然他经常诓骗逗弄朕,可朕确实从未受到过任何危险,置于任何险境。” 苏公乘胡子动了动,似乎是想说话。 夜流筲道:“苏大人说越卿无情,可曾想过他一手遮天,多次被您指着鼻子骂,随便动动手指便能把我们除了,他却没有。无情,任是无情也动人了苏大人。” “这……”苏公乘沉吟道,答不上来了。 他忘了自己也不是无缘无故就骂人的人,铁定是越卿做了什么大逆不道以下犯上的狗事,他才会气急攻心开口大骂,而做了心虚事情的人,自然是不会反驳,只能厚着脸皮听骂。 越卿眨巴着桃花眼:“本官一向尊老爱幼的,苏大人,我真的是个好人。” 苏公乘听见这话,又想骂人了。 陛下瞧上谁不好,怎么瞧上这么个没脸没皮的东西! 但他现在也算是听明白了,这事情虽然不能否认是越狗贼先动手勾引,可陛下却已经动了情,现在正在兴头上。 别的男人倒也罢了,偏偏又是这个让人头疼的家伙。 见苏公乘脸上有些许动容,夜流筲道:“知道苏大人都是为了朕好,为了皇家子嗣着想,可是朕……” 可是朕快要回冥仙了,别说绵延子嗣了,就连和越卿多待两天恐怕都是奢求了。 “可是朕实在是对三妻四妾不甚感兴趣,如今只想治理好国家,再同喜欢的人日日能见上一面就心满意足了。” 苏公乘有些被说服了,不被说服也没有办法,好像他是那个棒打鸳鸯的恶毒人臣似的。 不过…… 剐了一眼笑意盈盈的越卿,他对这人还是没有好脸色,语气有些重,警告道,“陛下既然保你,老夫就暂时不同你计较,你给我老实点,再让我看到你进出妓院,或是借着名头调戏陛下让陛下为难,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是是是。”越卿给面子的附和,装模作样的收起扇子抱拳虚虚行了一礼,话锋一转,勾唇道,“洁身自好倒是简单,只是,苏大人呐,这情浓蜜意,干柴烈火,本官又不是圣人君子,想说些助助兴,也忍不住呀。” 苏公乘眼皮跳了跳,咬了咬后槽牙,夜流筲赶紧顺了顺他的背,跟着瞪了越卿一眼。 男人恶趣味的耸了耸肩,“好心”的走过来给苏公乘扇风降火。 夜流筲越发觉得苏公乘能活到这把年纪,真是不容易,若是换了个气势稍稍弱了一些的,恐怕早就要被越卿气死了。 但照今天这架势,估计再来两回也差不多要找先皇去了。 “哼!”苏公乘顺过气,脸上憋的有些红,没好气的甩开了那把写着“月上柳梢”这四个大逆不道的字的折扇。 藏宝贝似的拉着夜流筲的袖子侧了侧身,将两人之间眉来眼去的碍人视线挡住,他这才想起最初进宫的目的。 咳了咳嗓子里的余痰,声音有些干涩沙哑,“陛下,老臣进宫是想启禀陛下,午时探子来报,说梁国皇帝昨夜受到惊吓,宣了一整个太医院去,如今传出来的消息便是,他似乎是不能再行房了,老臣思来想去,这样一来,北烟郡主就不必远嫁他国,不出时日,变会有信件来访了。” 堂堂一国皇帝不举可是天大的事情,若是宫里再多一个别国来的妃子,只怕是走漏的消息更甚,颜面不保。 更何况,后宫多了个和亲郡主,皇帝老是晾着她也不是办法。 为了保全颜面,让越少的人知道这件事情,他们只能放弃之前想要和亲的想法。 夜流筲暗暗震惊,“可有听说是受了什么惊吓?” 难不成真如越卿所说,是殷九扮鬼吓人的?! 可那是只老实鬼啊!!千里迢迢去把人吓不举? 苏公乘想了一会,才迟疑道:“似乎是,从梁国极北之境的鬼道跑出只厉鬼,找梁国皇帝索命去了。” 厉鬼,果然是殷九。 夜流筲一时不知该作何表示才好,跟越卿待久了果然会变缺德! 第69章 两个都留下伺候朕 梁国。 “哐当——!” 一众金银玉器被无情的摔在了地上,接二连三的弹起锋利的碎片,跪在地上的蓝服太医们一声都不敢响,带头的两人手上还有青青紫紫的淤青,被砸了只能低下头唯唯诺诺的承受天子怒火。 “出去!” 年轻的皇帝穿着暗黄色的绣龙黄袍,原本温润尔雅如沐春风的脸上带着疯狂的阴鸷,眼神像是夺命的钩子一般,阴沉的看着这些无为的庸医。 “陛下……” “好了,你们都先出去。”白阮歌站在一旁,声音听着有些冷淡,却没有皇帝那样生气。 “是是是,下官告退,下官告退。”太医们抹了把冷汗,感激的给这位面冷心好的皇后磕了个头,赶紧撩着衣摆跑出去了。 出门之后,离得皇帝寝宫远了,才面面相觑,摇头叹气的出宫各回各家——好歹小命是保住了,这陛下原先多和善呐,怎么人一旦当了皇帝,就变得喜怒无常六亲不认了呢。 他们不敢妄加揣测,甚至连医者之间互相交流都不敢,生怕大祸临头。 而此刻寝宫内,陌子闻又将转角处放置的一尊白玉珊瑚给摔碎了。 白阮歌抱着胸,冷眼旁观,并没有传统女子发现丈夫不能行房之后那样哭的死去活来。相反的是,她从一开始,就是只是和这个人达成交易联手而已,这人举不举,都和她无关,只要越卿没事就行。 一想到昨晚眼睁睁的看着他不行,白阮歌还有点嫌弃,便直言说道:“你对太医生什么气,不行了找人治不就成了。” 当初怀德县被妖物抓伤的脸蛋早已经恢复了最初的水嫩,连一点疤都没有留下,艳丽高冷的瓜子脸带着被娇宠长大的嚣张和傲慢,亮眼极了。 陌子闻黑着一张脸,仿佛受到了奇耻大辱,咬牙切齿:“站着说话不腰疼!那群庸医拿着朕的钱养老,明日,就全把他们赶出皇宫!” 白阮歌耸了耸肩,表示无所谓,打扮的珠光宝气,比先前的任何一天都漂亮,同阴鸷暗色的帝王不相称:“接下去你打算如何?” “如何?还能如何!” 被小筲知道了他如今变成这样,恐怕是再也没有机会了。 陌子闻愤愤捶了捶桌子,颓然的坐到了地上。 “你该不会是要放弃了吧。” 陌子闻捂住脸,沙哑道:“我怎么舍得……” 可是他这样,如何去和越卿争…… 当了皇帝之后三皇叔才告知他的秘密,说要对黎国丞相保持敬畏之心,他哪怕当了皇帝也在权势上输了一成,现在,是彻底的败了。 白阮歌眯了眯眼睛,施施然走过去踢了踢他的鞋子:“放弃?你还是不是个男人?当初说好了拿下黎国,皇帝归你丞相归我,国土平分,你现在告诉我要退缩?难道你要我这辈子都待着这破皇宫给你当皇后?陌子闻,你脑子没问题吧!” “你要我如何做!我还能拿怎么争!”那句是不是男人戳到了皇帝当下的痛楚,他怒吼着,眼睛充/血发红,活生生的像个厉鬼。 “拿什么争?怎么争不了!” 冷艳的女子蹲下身,认真狠厉的看着他,道:“怎么?你不是喜欢那个姓夜的?人到手了还不是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更何况,又不是不能治好了,被吓了一下,说不准过几日就恢复了!” 陌子闻深呼吸,阖上眼睛,似乎是在认真思考白阮歌的话。 “朕现在很乱,朕想见见他……” * 夜流筲很快就接到了梁国使臣的信,信上说先前考虑不周,王上的意思并非是要娶北烟郡主的意思,只是被下面的人误解了,才闹出这场乌龙。 说辞漏洞百出,不过不用把北烟嫁过去为妃,总算是了结了他的一笔心事,夜流筲便心照不宣的同意了这篇谎话。 同时心里也把赶紧给妹妹找个好驸马的事情提上了日程,免得旁人再打她的心思。 闲下心来,夜流筲便又想起了五六日前,他和越卿被捉奸在椅的场面。 一边出神的看着自己一如既往光滑白皙的小臂,一边回想起那日越卿掀他袖子时的笃定和掀开后并未看到伤口的惊愕。 紧接着脑海中又闪出了苏御史的脸,气的眉头紧锁,脸色铁青,最后虽然是勉强接受了越卿,可离去时还是警告越卿平日没事别滚到长乐殿来打扰他。 不知道是不是他那句警告起了效果,那日到如今,越卿果真没来了。 夜流筲捋下袖子,在龙椅上呆愣了一会,批注好最后一道折子,心里有些想念自己的皇后,便板直了身体,尽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变扭,走了出去。 “李公公,朕要去长春殿坐……”温润清朗的声音才出口,夜流筲看见门口李公公身边站了一个四五十岁的嬷嬷和两个长相俊秀的男子,便停住了。 李公公笑着一脸褶子,紧接着皇帝的疑惑解释道:“陛下,这,今日似乎是不便去丞相大人那里,这三位是苏大人专门安排来教陛下的。” “教朕?”听到不便去越卿那里,夜流筲有些兴致缺缺,不过这三个既然是苏御史找来的,他也不能直接说不见。 李公公:“苏大人是这么说的,具体的奴才也不知晓了。” “行吧。”夜流筲微微皱了皱眉,又走进了偏殿里,拿三人也跟着规规矩矩的进来,李公公顺手把门关上了。 夜流筲坐在待客的主座上,心思早已经跑到长春殿去了,手敲着桌案,发出清脆的让人紧张的声音。 免了这三人磨磨蹭蹭的行礼,他心不在焉的端起茶抿了一口,道:“教什么?” 嬷嬷端着手,弯下腰道:“回陛下,苏大人,苏大人吩咐奴婢去外头找了两个干净的,咳,干净的公子,教陛下行……行房……” 她说话声越说越小,头也越来越低。 指导过许多富家子弟和王爷侯爷富家千金或是妃嫔娘娘,可指导皇帝还是头一遭,更别说是让她一介女流指导两个男人之间的事情。 接了御史大人的吩咐,她甚至来不及震惊宫中传言竟然是真的,陛下真的是断袖,就赶紧在家中恶补这方面的知识了。 富贵人家里小时候便有了通房丫鬟,嬷嬷也不知道皇帝的喜好,便去找了两个干净的清秀的公子哥,给御史大人看过之后,这不赶忙进宫来了。 “噗!”夜流筲瞪大眼睛,口中的茶水还没来得及咽下就喷了出来,青石板上立刻积了一块水渍。 嬷嬷在心里给自己壮胆,赶紧道:“陛下莫激动,莫激动,奴婢懂得很多,一会儿等奴婢说完,您就留一位公子试试,若是中途有哪里不会也不必担忧,这两位公子都是事先调教好了的,会引导着陛下一步步来的。” “咳咳咳咳咳咳!”夜流筲被呛住了。 咳嗽之余看了一眼这妇人带进来的两个男子,一个身体瘦弱,长相温软,像只小绵羊似的,另一个身量修长,长相硬朗一些,有些像一只忠心的大狗。 嬷嬷默默等皇帝咳完,就开始一板一眼的说了起来,声色并茂的同时,不忘拿出事先备好的毫无副作用的脂膏,无实物示范着。 “……初次有些痛,是正常的,陛下若是心疼承欢之人,可以这样这样,再那样那样,抚慰一二,便可了……” 夜流筲赶紧打断,脸色有些不自然的红:“等等等等!朕知道了知道了,你不必再说了,回去复命吧。” 这嬷嬷说的都是上位者该干的事情,夜流筲觉得她很有眼光,只是这种私人的事情被这样说了出来,还有两个旁观者在场,多少有些害臊吃不消了。 他又不是真的不知道这档子事情!嬷嬷你懂的未免也太多,知道的太细了一点! 而且自从上回他说要洞房之后,越卿后来便不大愿意和他躺一张床上了!朕现在连单纯抱着睡觉的都没有,更别说圆房了! 想到这,夜流筲垮起脸,耷拉下嘴角,有些郁闷。 嬷嬷一愣,连连说是:“陛下聪慧,自然是一点就通。” 她指着小绵羊道:“这位公子叫清欢。” 又指着忠心大狗道:“这位公子叫清辰。” “陛下便留一个在宫里过夜吧,明日一早奴婢便带着他们离开,若是陛下觉得不错,也可以留下宫里伺候。” “……朕不需要。” “需要的需要的。”嬷嬷卑微道。 夜流筲正想板着脸用皇帝威严把三人呵斥出去,正酝酿着开口,那两个青年男子却噗通一声跪下了。 “你们这是做什么,跪到膝盖生根,朕也不会留你们过夜的。”他皱起眉,一个头两个大。 嬷嬷赶紧解释道:“陛下有所不知,寻常富贵人家都是在下人里找通房丫鬟,哪怕主子厌弃了也好歹能有口饭吃,陛下这还是头一遭,因而这人是奴婢从极乐坊高价找来的才刚大卖进去的干净公子,若是陛下不召幸,便还给极乐坊了,若是陛下召幸而不想留下宫中伺候,离了宫他们便不能再去极乐坊了,会有大人专门安置的。” 夜流筲懂了,沉默了一会,揉了揉眉心:“两个都留下,你明早来接。” 第70章 越卿这也太放肆了 他是皇帝,不能在宫里太监中找人,至于官宦子弟更加也不行,所以这两个是嬷嬷从极乐坊找来的,若是他不要,就退回去了。 退回去的结果显而易见,就是沦落成富人的玩物,一辈子都翻不了身。 夜流筲留下了两人,饶是嬷嬷也不知道该说陛下心软仁慈,还是该担心今天晚上陛下一个人应付两个行不行。 她顺从的退下了,给两个清秀漂亮的男子使了使眼色。 夜流筲有些尴尬的搓了搓手指,跟那两个连头都不敢抬的人道,“走吧。” “是。” 偏殿到寝殿的距离不过一条回廊,转个弯便到了,李公公早已经备好了沐浴用的东西,在门口侯着了。 夜流筲一进去就把屋内伺候人的宫女内侍驱了出去,关上了门。 这两人以为皇帝这是可怜了他们才两个一起留下宠幸,可到底是出身清白人家,要他们委身伺候男人,还是两个人伺候一个男人,难免还是有些脸白。 夜流筲走到浴池边上,那两个人跟屁虫似的默不作声跟着,他开了浴池后面的小窗,没看见有任何侍卫内侍宫女,心里一喜。 转头要交代一些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这两人又不由分说的跪下了。 长得软糯的男子心道伺候一个总比伺候一群好,这皇上看着平易近人,想来不会是个恶趣味的主。 他嚅嗫着嘴唇,双颊粉红,一边解着自己身上白色的腰带,一边膝行前进:“奴才伺候陛下沐浴……” 夜流筲惊吓之余连忙避开了他伸过来的魔爪,心道这个人怎么比越卿还主动,一上来就脱衣服的,他又不是真的留下来练手用的。 侧了侧身,拢好衣襟,他故作威严:“都站起来,朕不需要你们伺候。” “这……” “站起来,不要让朕说第三遍。” “是。”清欢和清辰弓着背站起来了。 夜流筲揉了揉眉心,想好措辞,用手指了指对面屏风后边的龙床和衣橱:“朕留你们只是不想你们大好年华在极乐坊里消极度日,懂?床就在那里,想睡就睡吧,橱柜里边有两床备用的褥子,要用便自己拿,明日一早嬷嬷来接人,你们知道该怎么说吧?” “知,知道。”清欢稍稍活络一些,连连乖巧应声。 夜流筲满意的点了点头,心道这人还挺上道的。 男子又壮着胆子问道:“陛下仁心,奴才们斗胆在这里宿下,陛下呢?” 皇宫虽然到处是房间可以睡觉,可皇帝把自己的寝殿让给他们留宿,而自己去别处,难免有些太怪异了。 “朕?”夜流筲想到越卿,连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嘴角勾起一个淡淡的笑容,板起的脸颊瞬间柔和了不少,“朕当然是去找别人啦。” 清欢恍了神,心脏骤然停了一瞬,看着那九五之尊万人之上的皇上轻巧的爬出了窗户,临走前不忘转头嘱咐:“明早寅时朕还没回来,就说朕提早上朝去了,知道吗?” “是。” 夜流筲掸了掸衣服,扬长而去。 * 长春殿他已经翻过一次,今夜是第二次,熟能生巧。 高伟的红墙为了防止刺客攀爬,特地做了防滑,不过这里有一个地方的宫墙特别低,夜流筲趁着侍卫换班,动作迅速的翻了进去。 长春殿通火通明,他踩在后院的桂花树下,听见前面越卿不冷不热的似乎和一个老嬷嬷在说话。 他没听清,那边就已经结束了对话,夜流筲不甚在意,听见了关门声,便轻车熟路的打开了寝殿的一扇小窗,爬了进去。 “越卿?” 他轻轻叫了一声,无人回应。 夜流筲绕过这边的浴池,“越卿?” 室内仿佛没人一般,落针可闻,蜡烛簌簌的发出一些破空声,在墙上照出各种各样婀娜多姿的影子。 夜流筲心里疑惑,刚刚明明听见他说话声了,这门也是从里面关上的,怎么现在人不见了? “越……” “这里。” 男人的声音从床帐里传出来,听不出喜怒。 夜流筲动作一滞,搓了搓手,上前掀开了那层还保留着前皇后喜爱的红色蕾丝帐子。 烛光微晃,越卿斜斜的靠在床上,衣松垮垮的开着,露出半个白皙紧实的胸膛,还带着几粒没擦干的水珠,顺着线条,全部隐没在衣领子上。 夜流筲呼吸一紧,觉得越卿酥胸半露,宛如一尊玉像,却不知自己在对方和旁人眼中,也是是一副谪仙的模样,颜冠如玉,举世无双。 他一下就有些慌乱了,没有在那个嬷嬷带进来的公子宽衣面前这样窘迫,反倒是瞧见了这张熟悉的脸,就生出了些不好意思来。 或许是见到心悦的人,都会有些拘谨放不开,因为喜欢,所以才会在意。 “你睡了啊……”他没话找话。 “陛下不去陪新欢,怎么找微臣来了。”男人声音有着吸引人的磁性,桃花眼淡淡的眯着。 夜流筲愣了愣,明白了,暗道还好今夜自己赶来了,不然真要和那两个人盖着棉被聊一夜然后被越卿这个正牌的捉奸在床了。 他像个诚心忏悔的丈夫,蹲在床边,局促的抓着衣摆解释道:“没有,朕这不是来找你来了,他们明天一早就走。” 越卿语气淡淡,听着有些委屈了:“苏大人这几日勒令微臣不能出门,也不见陛下来。” “这……”夜流筲就吃这一套,没有一个男人能抵抗得了自己的爱人诉苦撒娇,他有些飘飘然,甚至忘记了无论是丞相还是皇后,地位都比御史大,何况越卿本就不是个安分守己的人,怎么会真的听苏公乘说什么就做什么。 他讨好的笑笑:“皇宫之内你爱去哪就去哪,朕回头就找苏御史说说去!” 若是苏公乘在场,定然又要大骂越卿狗贼误国,他又哪里说过不准他出门这种事情,分明就是每天派个教习嬷嬷去警告他一个皇后该伺候陛下而不是反过来让陛下伺候! “那两位长得好看吗?”越卿坐了起来。 夜流筲摇头,老实的说:“自然是没有你好看,只是不留下他们,他们就要去极乐坊了。” “可微臣还是吃醋了。” 对方如此直白,夜流筲依旧觉得害羞,和越卿独处一室也不是没有过,可今日似乎有些不大一样。 一直以来,牵起话头的就是越卿,他已经习惯了顺着男人的话说话,被对方占占便宜,恼羞成怒的骂他几句不知羞耻。 越卿摩挲着他的小拇指,暧昧的打转。 夜流筲有些受不住:“那朕现在回去把他们赶走吧。” 去极乐坊就去极乐坊,本来没有这件事,他们也该去极乐坊的。 越卿却是叹息了一声:“留都留了,现在赶走,他们还是被陛下留过,好几日不见陛下,听到的第一个消息便是陛下有了新欢,微臣心里发酸得很,陛下可要好好补偿微臣。” 若是他此刻抬头,便能察觉到男人眼中含笑狡黠,酝酿着阴谋诡计,一如往常骗他入套一般。 哪有什么吃味,小皇帝抛弃那两个货色跑来找他,他高兴都来不及。 但夜流筲低着头,没瞧见,只是愣愣的看着被对方摸着揩油的小指,弱声道:“那爱卿要怎么补偿……” 越卿倾身在小皇帝耳边说了什么,烛光摇曳,少年的脸颊迅速被绯色占领,猛然抬头,撞进了一片幽深含情的眸子。 “这不好吧。”他蠕动嘴唇,耳尖都是粉色的。 “怎么不好?不是陛下先前说是,微臣手上缺个把玩的,陛下任由臣摸吗?” 来不及拒绝,越卿勾起唇,把人拉上了床。 * 第二日,夜流筲还是起晚了,所幸的是,越卿和他一起迟到了。 文武大臣在殿外多等了一炷香,才被宣召进入,行过礼,一个个规规矩矩的站在两侧,时不时的抬头看一眼连脸色红润都皇帝,趁着别的大臣禀报事务时小声讨论着。 “陛下昨夜是不是召幸了两个人?” “似乎是这样,不过听说没留下,天一亮就送出宫了。” “哎,越大人今日怎么瞧着心情也不错?” “有吗?他不是每天都这样假笑吗?” “陛下是不是在看越大人身后的楼大学士?可是楼大学士已经同陈家千金定亲了啊。” “别胡说!小心被丞相大人听见!” 宣政殿宽阔宏伟,小声的议论根本传不到皇帝耳朵里,更别说还有人一板一正的启奏,他们偷摸的开小差从来没有被发现过。 等这位说完,方才跟着八卦谈论的一位官员站了出来,象征性的发表了两句自己的见解,说完又退下了,继续同同僚八卦着。 他们早已经养成了一心二用的能力。 夜流筲喃凮便没有那么大能耐了,他今日的注意力,全都被越卿吸引走了。 倒不是第一次见到越卿头戴官帽,身穿紫袍丞相官服,而是这人从一进殿,就站在第一排,从袖子里摸出了一串核桃手串。 修长的手指手法暧昧的盘着核桃,好似昨天死皮赖脸的压着他摸似的,眼神又毫不避讳的抬眸看着皇帝,盯得夜流筲龙椅坐的简直如坐针毡。 这也……太放肆了! 第71章 朕又不图你是个人 夜流筲总有种当着满朝文武和越卿眉来眼去的偷情感。 偏生的越卿不老实,硬核桃手串相互碰撞的清脆声音在安静的大殿有些响了,不少大臣都注意到了,默不作声的看着异常的丞相,摸不着头脑。 那位官员退下后,苏公乘又紧跟着站了出来:“启禀陛下,据下级官员来报,中东地区闹灾荒,灾情严重,百姓苦不堪言,当地县令贪污救灾银,已经斩首示众了。” 夜流筲回过神来,连忙道:“拨四万两去赈灾,命吕康将军同去,若有阻挠之人,可先斩后奏。” 吕康出来抱拳:“是!” 苏公乘继续说道:“边关来报,梁国极北之境近日十分不太平,波及我大黎同梁国交接的城镇,厉鬼行凶作恶,也是苦煞百姓了。” “这……” 这片大陆战争并不常有,让他们这种三等国最为头痛的就是这天灾人祸和鬼神怪力之谈。 三等小国,解决一些小妖到还能托人去请有些三脚猫功夫的人,但一旦遇上厉害一点的,便束手无策了,只能等那只妖怪自己吃够了人,自己离开才行。 梁国鬼道厉鬼横行,千年来一直稳如磐石从未出过疏漏,现在竟然不小心把里面的凶杀恶鬼给放了出来!只怕是比无妄山那只还要难以搞定! 苏公乘瞧见夜流筲脸上的为难之色,继续道:“这倒不是意外,听说是前几日,梁国皇陵失窃,才让镇压在鬼道的厉鬼有了可乘之机。” “皇陵失窃?!”夜流筲脸上满是可置信,下意识看向越卿。 陌子闻曾经同他说过,梁国皇陵的地址便是在极北之境,用皇室血脉的尸骨镇压住鬼道厉鬼,是他们一族的宿命,也是保梁国根基不断的方法。 他实在是没想到,还有人能潜入皇陵,去偷东西?! 怕是不要命了! 脑海中隐约有了一个离谱的猜测,夜流筲看着越卿淡笑的脸,总觉得这时间和他出宫的时间对上了。 刨坟越卿也干过,但总不至于千里迢迢去把人家先皇的陵墓给盗了,这已经不是缺德了,这是丧心病狂了! “没错。”苏公乘点点头,“皇陵失窃是今早才传进来的消息,而且,臣在梁国走商的友人来信说,守陵人似乎是在极北之境见过越相的身影。” “越相”两个字被他说的咬牙切齿,方才说小话的官员全都缄默了。 越卿听到有人叫自己名字,盘核桃的手一顿,撩起官袍走了出来,那帽檐两边的帽翅随着步伐轻轻颤动,好看极了。 他装模作样的拱了拱手:“苏大人,冤枉人可不兴啊,众所周知从此处到梁国极北之境来回少说也要七八日,本官四日前还在宫内与陛下对饮呢。” 夜流筲下意识附和:“是啊,爱卿四日前还在宫里。” 苏公乘骂一句:“谁知道你干的好事!” 朝廷命官,偷钱偷到别国先帝头上去了,这要是传出去,怕不是要丢尽他们黎国的脸! 殿内一时气氛压抑,虽说堂堂丞相去盗窃听起来就十分离谱,但想想是越卿倒也正常。 越卿眯起眼睛,意味深长的看了高坐上的皇帝一眼,叹息了一声:“倒是想做好事,这不是总是事与愿违么。” * 早朝草草结束。 一下朝,苏公乘便跟着夜流筲,拉住越卿,往长乐殿走。 李公公有眼力见的只跟送到了殿外,便侯着不进去了。 苏公乘进了殿,便不在朝堂上那般掩饰了些许话,直言道:“嗤,极北之境根本不是普通人能进去的,更遑论那皇陵有着重重机关,你自己这张脸,不知道多显眼么!” 越卿挨着夜流筲坐下,笑笑,“苏大人谬赞了。” “本官不是在夸你!”苏公乘暴躁的拍了拍桌。 越卿依旧笑眯眯。 夜流筲见他一副我光明正大拿的模样,便有些无语,不问自取便是偷,盗窃不可取,越卿这人是不是有刨人家祖坟的爱好? 大人很可怕…… 脑海中不适的又响起了殷九沙哑的声音,夜流筲撑着脑袋看他,心情复杂。 确实挺可怕的,竟然喜欢刨坟。 “那你……好端端的你去人家皇陵里做什么?” 还被人给看见了,越卿的功夫若不是自己想,还能被人瞧见? 还有殷九,怎么就突然也跟着胡闹,还把陌子闻吓得不举了呢。 夜流筲实在是有些想不通,或许是他不懂爱敛财的人的想法,在他看来丞相府已经富可敌国,越卿实在是没有必要去盗墓的。 等等,父皇的陵墓该不会过几天也失窃吧! 还是说,他是看陌子闻不爽,故意的? 这也太缺德了点! 越卿笑眯眯的摇着扇子,核桃手串被他戴在手上,显得这人看起来竟然有些和善。 末了,他不急不慌的袖子里摸出了一样东西——是一颗通体白润的珠子。 夜流筲曾经见过,是定颜珠,那日在无妄山,是殷九同意把定颜珠给越卿,这人才出手帮忙的,只是没想到,这东西如今有价无市,梁国竟然也有! 那便难怪越卿不远千里迢迢的去梁国先皇陵墓,也要把这东西拿出来了! 不过,这不是死人用的东西吗? 放在尸身枕下,可以保证尸体不腐不烂,对于活人来说,至多只能算是一颗价值不菲的珠子,甚至,有些晦气。 夜流筲把目光从这颗色泽饱满的定颜珠移到了越卿的脸上。 定颜珠…… 死人用的…… 越卿浑身都是冷冰冰的…… 他他他他他他他他他,他难道不是蛇精,而是……尸魔?! 夜流筲后背发凉,看着越卿白皙的看不见血管的脸颊和昨夜被他咬了一口分外红的嘴唇,还真的有点像是…… 死人…… 苏公乘不认识这东西,“这是何物?” “定颜珠。”夜流筲嘴皮子有些打颤。 想到尸魔,他就会想到殷司空那副膈应人的模样。 苏公乘没发现皇帝有些不对劲,自顾自瞧着这颗价值不菲的珠子,确实像是越卿会拿的东西。 拿都拿了回来,苏公乘深知万万没有让越卿把东西吐出来的可能,也知道他故意让人看到他的人,估计是在耍什么计谋。 只是拿了一颗珠子,问题应当是不大的。 他呵斥了一声:“梁国皇陵失窃,你到时候自己去解释清楚,别拉了整个黎国陪你挨骂!” “苏大人说的是。”越卿收起珠子,放进衣襟贴身藏着,笑眯眯的点了点头。 苏公乘似乎还有事情要办,也不多说,急匆匆的来,急匆匆的走。 越卿这才目光悠然的抿了一口茶,手指敲了敲桌子,发出让人莫名紧张的声音。 于是夜流筲还是犹豫着开口了:“定颜珠……不是只对死人有效吗?” “陛下。”越卿转过头,微笑的看着眼前表现得让人一眼就能看清心里在想什么,唇角勾了勾,折扇指了指自己的唇,“左右没人 ,微臣想讨些甜头。” 夜流筲立刻就懂了。 他从座椅上站起来,撑着手往越卿嘴角亲了一下,眼神有些闪躲,说不上是害怕越卿真的是尸魔那样可怖的东西披着光鲜亮丽的外表坑骗他,还是害怕别的什么…… 他自己也不知道。 以前并没有觉得越卿身份不明会有什么事情,可现在,他却莫名有些慌了。 若是他赶在我死之前跑了,天大地大,三千大陆,我该去哪里找他? 越卿得到了一个亲吻,缓缓道:“是的。” 这算是回答过了。 夜流筲一噎,继续低头连着亲了两下,问道:“你是什么?为什么要定颜珠?” 越卿笑意盈盈的看着他,直勾勾的眼神充满了毫不掩饰的炙热和喜爱,躺的能直接把人融化。 夜流筲败下阵来,匆忙的想要收回视线,却被男人禁锢住了腰身,直直的摔进了对方怀里。 还不等他挣扎,夜流筲听见,越卿用极为低的声音,贴着他的耳朵,以一种誓要把这声音以最快速度传进,牢牢的订在他脑海的架势,开口:“微臣不是人,因而要定颜珠压制气息。” 果然不是人! 虽然早就这样猜测,但亲口听他说,夜流筲还是有些忍不住的吃惊。 还有些五味杂陈难以言喻的感受。 或许这叫……他乡遇故知?朕其实也不是人来着…… 越卿抱紧了他,头蹭了蹭夜流筲的脖子,接着说:“微臣不仅不是人,甚至生性凉薄,心狠手辣,阴晴不定,喜怒无常,视人命如草芥,微臣给陛下最后一次反悔的机会,陛下若是害怕,微臣便回丞相府了。” 言外之意便是,若是夜流筲想,今日可以彻底斩断关系,可错过了这次,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说到底还是没有说出自己的身份,许是和朕一样有难处吧。 生性凉薄?但是你对苏大人的谩骂从来不放在心上啊。 夜流筲察觉到腰间的手逐渐收紧,在他背着越卿的同时,并没看见身后人勾了勾嘴角,眸中闪过的一丝暗光。 越卿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放人离去呢。 夜流筲不知道越卿心里甚至已经想好了等自己说出拒绝的话,要绑到哪间小黑屋去。 他拍了拍他的手,少年声音温顺清朗:“朕又不是图你是个人和你在一起的。” 第72章 朕的爱卿被人骂了 越卿轻笑出声。 男人把整张脸都埋在夜流筲的脖颈里,近乎贪婪的吸取他身上的皂荚香味和皇帝寝宫专有的熏香味。 他又抱的紧了一些。 性感的笑声低低的传出来,进了耳蜗,像股电流般直直流进大脑,夜流筲动了动屁股,调整了一个比较舒服的坐姿,颈间全是对方呼出的湿热呼吸,痒痒的。 夜流筲神色复杂,以前的越卿不要脸,但现在的越卿怎么感觉脑子也有点病?该不会是是个疯子吧…… 心里暗暗腹诽,他又拍了拍越卿的手,“只要不是一些长得有些恶心人的东西变的,朕都是可以接受的,。” 比如尸魔。 一想到尸魔那腐烂恶心的模样和浑身的怪味,他就忍不住想连隔夜饭都吐出来。 “若微臣真实面目丑陋,青面獠牙呢?”越卿轻轻问道。 “啊?”夜流筲迟疑,为难了片刻,下意识摸着小腹前面环着的手。 皮肤光滑白皙,怎么瞧都不像是他说的那样,夜流筲摸了摸他的手背,“那,那你还是不要让我看到你原本的样子了,这样就挺好的。” 越卿喉结滚了滚,反手握住了夜流筲的手:“好。” 温存了一会儿,夜流筲挣脱不开他的怀抱,就任由被抱着上下其手了一会儿。 坦言虽然不是真正的坦言,可起码有了搜寻范围,他回了冥仙城,也不怕三千世界难以找人,到时候托天道去妖魔两界问问就成了。 毕竟这样不要脸的妖怪,也是百年难得一遇的,更别说伪装的人皮还这么好看,随便拿幅画像去就能问出来。 “越卿,你要不要修仙试试啊?” “嗯?” 夜流筲先前就想说,只是那次被苏公乘打断了。 “就是,万一我死了……你要是救不回来,修仙不是离接近天道更近了吗,说不定能……” 说不定就能从天道那里知道,他不是魂飞魄散了,而是被关了,可以去哪里找。 仙者成神,无一例外,皆入冥仙。 越卿又恢复了原先的笑容,语气轻快,“死者皆入幽冥,怎么会找不到陛下,尽管陛下是神佛转世,微臣也定然能找到的。” 怎么听起来你好像是幽冥之主一样的? 可是就算是,冥仙城城主的地位比幽冥之主高啊…… 冥仙执掌一方天地三界事务,而幽冥之主只算是幽冥一界的君主,若真要算,只能算是上下级的关系。 哪怕是天道,如今为止也只是能趁着每月一次的结界薄弱之期,溜进来看他一眼。 越卿……再厉害能厉害过天道吗? “好吧。”夜流筲心里是不信他真的能找到,只是听到男人这样笃定的话语,跟着信了三分。 就当他是救世主了。 反正到时候越卿找不到他,他也能托天道帮忙找人。 “那边境的厉鬼……” “午后便派人去解决。” 既然越卿派人,夜流筲也就没那么好担心了。 * 由秋入冬,转眼快要到春节了,整个皇城都洋溢着团圆的喜悦,街上到了深夜也挂着大红灯笼,热闹极了。 早朝连休十日,夜流筲不用早起上朝,可却一点也没有空闲下来。 他和越卿的事情早已经被那群八卦的大臣窥探的一清二楚,如今折子越来越多,他竟然有种梦回城主的错觉,甚至每天都要和各个参见的大臣拐弯抹角的说话,终于体会到当初越卿一肩挑的重任了。 要不还是把政务推给他吧。 好不容易来人间玩,他除了出去一趟怀德县,连皇宫都没怎么出去过!这跟换了个地方办公有何区别? 心里有了计划,夜流筲苦哈哈的看了眼小山高的奏折——批完这些,春节期间没有大事就不会再也新折子上奏。 今日把它批完吧,明天叫上越卿和殷九,一起出宫逛逛去。 夜流筲兀自点了点头,少年的脸颊愈发丰神俊朗,下颚线清晰锋利,皱着眉叹了口气,拿起最上面一本的奏折,翻了开来。 哦,是打小报告的啊。 夜流筲撇了撇嘴,草草看了两眼,为官从商的罪名? 黎国律法倒是规定过官者不能经商,或者投资商铺,一来是怕贪赃枉法,二来也是怕欺压百姓,以官威压着百姓去购买官员开的铺子。 但若是正常经营,偷摸进行,上面知道了查过之后,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为官这点俸禄,实在是有些少。 夜流筲正好奇这哪个知法犯法的大臣,直接跳到了结尾,越卿二字措不及防的跌进了他的眼中,杏眸微微睁大。 “……” 夜流筲又退回去仔细看了一遍这篇谴责丞相为官不正的文章,心道他为官不正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通篇看下来,无非是说醉仙楼,极乐坊,骰伊阁,这皇城三大热门场地都是丞相的,明面上是三个老板,可幕后的主子,就是越卿本人。 奏折之中还夹着一张极乐坊的转让协议,一头签着一个龙飞凤舞的名字,另一边盖着丞相官印。 证据确凿啊…… 所以先前那些人说的他经常出入烟花场地,只是去照看自己的产业咯? 夜流筲竟然有些开心,抖了抖腿,把奏折合上放到了一边,顺势看了眼举报者是谁,暗暗把他记了下来。 范景山?今年的头名状元?是个人才,连这种罪证都能从越卿眼皮子底下偷出来,朕要升你的官! 夜流筲翘着嘴角,神色愉悦的又拿起一本奏折,拿起狼毫蘸了蘸朱砂,仔细看了下去。 蓦地,安静的大殿响起了一声太监尖利的喊叫,只见李公公急匆匆跑进来,连帽子都歪了,边跑边喊: “不好了不好了!陛下不好了!” “朕很好,你慢慢说。” 夜流筲一边写字,一边抬眼看他。 李公公喘了两口气,“奴才掌嘴奴才掌嘴,大事不好了陛下,方才宫门口侍卫来报,新上任的篆墨司郎中和元侯爷打起来了!” 篆墨司郎中便是这一届的新科状元,范景山,金榜题名却因为身体不适错过了皇帝召见,不过夜流筲听说这人做人做事都是一根筋的,都敢把越卿的罪名状写到他面前,日后说不定会成为第二个苏大人。 但是一介文官,和人家打架? 元思源虽然被元老侯爷娇养坏了,可出身名门望族世代称帅,再不济还是有一些三脚猫功夫的。 夜流筲沉吟片刻,吩咐道:“叫人去把他们劝住,然后立刻带进来见朕。” “哎呀,不是啊陛下!这不是重点!”李公公一口气喘了两下,才接住上一句句末,“重点是来人禀报说丞相大人也在,还在一旁起哄看戏,篆墨司郎中被元侯爷打得鼻青脸肿,没忍住把丞相大人也骂了!” “什么!”夜流筲站了起来,声音都高了几度。 越卿应该不会有事,相反的是,那个新状元会不会小命难保? 大官想要做掉一个人,简直不要太容易。 李公公绘声绘色的传达通报:“可不是,骂的可凶了,文化人骂人都不带脏字的,整条街上的百姓都去围观了,极乐坊都快被挤破了!说是如今篆墨司郎中还好被几位大人拉着,不然就要和丞相大人也打起来了!” “那还不赶紧派侍卫去疏散群众,封了极乐坊,备车,朕要出宫!!”夜流筲扔下了笔和奏折,拎着衣摆,头上的冕旒甩的噼里啪啦响。 李公公在后面追都追不上:“陛下,陛下您等等奴才!” * 御林军办事效率十分快,短短半柱香就把极乐坊围住了,群众见到官兵,全都吓得如鸟兽散去,哪还敢站在里面挡了官爷的路。 夜流筲匆匆赶到,从马车上跳下来,迎面听到的便是一个沉稳怒极的声音大骂着。 “……你开设商铺结党营私牟取暴利,你一手遮天无情无义欺君罔上,你简直妄生为人,罪恶滔天罄竹难书……” 果然是一个脏字都没有,成语百出,不愧是头名状元。 不过越卿确实不是人。 夜流筲还有心情在心里想别的,脚步轻快的走了进去。 极乐坊中间是一个宽阔的大厅,楼下可以望见楼上的过道,争执便是在二楼的过道上,依稀可以看见一个年轻人被四五个五六十岁的老臣拼命拉着,脸上带伤,不重,却很难看。 而元思源身上也挂了一些彩,身上只穿了一件寝衣,发冠被打歪了,脸色阴沉,影十正站在他身后任劳任怨的给他重新梳头戴簪。 越卿便真像是个看热闹的,倚着门框站着 ,对那些谩骂无动于衷,似笑非笑的摇着自己的扇子,身后殷九和四个妓子排排站着,不过四个妓子的脸色十分不好看。 “好了好了我说范状元,真的快点走吧,你说你何必呢。” “嘘嘘嘘嘘嘘嘘适可而止适可而止。” “范状元你就别一根筋了,眼见未必为真啊,待会可别把陛下给惊动过来了人家还是皇后你你说你图什么啊!” 不巧,已经惊动过来了。 夜流筲叹息了一声,走上楼。 第73章 这东西是谁给你的 “几位大人都放开我!我考取功名为官就是为了惩奸除恶!他们一个当着侯爷却不思进取整日买花弄醉!一个当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却知法犯法贪赃枉法私开店面!我今天就是赔上这条命,我也要和他们同归于尽除了这两个祸害!” 买花弄醉?看来是元思源这纨绔子弟去吃喝嫖赌和自己的暗卫白日宣淫又被他看到了啊。 夜流筲都不知该说这人是真性情还是缺心眼,蜉蝣撼大树,结果不是显而易见么,骂元思源也就算了,越卿连朕都不敢轻易得罪,你还骂他。 啧啧啧。 轻轻走到这些人背后,清了清嗓子:“咳咳!” 故意的咳嗽声在这哄闹的地方十分刺耳,拉着范景山的官员下意识转头,迎面对上了一个穿着龙袍,带着冕旒的皇帝。 “陛,陛下!” 他们手上一松,被范景山得了机会,拼尽全力张牙舞爪的朝越卿扑了过去。 “越卿!” “丞相!” “范状元!” 这下连夜流筲都淡定不住了,虽是知道越卿不至于被一个真正的的文弱书生推出好歹来,但范景山一副要拼命的样子,他的心里便没来由的惊恐。 七八人个人一拥而上,也顾不得皇帝在场,把这间厢房的门堵的严严实实。 夜流筲站在后面,进也进不去,瞧也瞧不见,过了好一会,范景山才被人拉开,他便赶紧趁着缝隙,扒拉开挡在前面的两个大臣,一个箭步跨了上去。 真的被推到了! “越卿!” “陛下……”越卿气若游丝的喊了一声,地痞无赖似的跌坐在门槛上,青绿色的圆领袍衣摆花瓣般铺在地上。 抬了抬手,没抬起来。 演技依旧有些浮夸,夜流筲觉得他在做戏,口头还是关怀道“你没事吧?有没有摔伤?” 越卿微微笑了一下,装的儒雅和蔼,“没事,只是手骨和腿骨断了,微臣不碍事的。” 说着,他又轻轻抬了抬手,好看的眉心骤然紧紧拧起,痛苦的倒吸了一口冷气,唇上的血色也褪了一二,瞧着还真像是骨折的病人。 夜流筲张了张嘴,眉头跟着蹙起,还没说话,身后被一众大臣挟持住的范景山大声吼道:“你胡说!我根本就没有碰到你!你栽赃陷害我!” 越卿靠着夜流筲,虚弱道:“陛下,不关范郎中的事,是微臣自己没有站稳,咳咳咳咳咳咳!” “你!”范景山气的脖子上全是蛰伏的青筋血管,眼睛都能喷火。 “就是推了,我亲眼看见的!”元思源狠狠补刀,从影十手里把头簪拿过来自己戴上。 “你!你们官官相护!” “够了!”夜流筲皱着眉吼道,被吵的一个头两个大,声音都严肃板正,“都回宫再说,加起来都是七八百岁的朝廷命官,在风月场所大打出手,成何体统!” 噤声,无人说话。 许是这一向温顺好说话的年轻皇帝第一次发怒,龙颜大怒,他们不敢作声了。 夜流筲捏了捏眉心,面对越卿,脸上的严肃不耐才稍稍减退,手犹豫的悬在半空半晌,配合他演戏,只是没问他哪边手脚受伤,将一只手抓了就架在自己肩上,环着腰把他搀了起来。 “回宫!” 夜流筲不动声色地瞪了越卿一眼,也不知道是打的哪门子鬼主意,范景山出身寒门,家里最值钱的说不定只是家门口的半亩地,实在是没有必要去他身上骗钱。 难不成他家里还有定颜珠当传家宝? “咳咳!”越卿捂着嘴咳嗽了两声,被皇帝亲自扶着走过范景山身边,不忘冲他挑了挑眉。 果然是装的。 夜流筲看见了,嫌弃的撇了撇嘴,在心里腹诽。 * 长乐殿,暖阳和煦,却也随着下起了晶莹的小雪花,整个世界像是坠入了一片神仙之境,美不胜收。 越卿被扶着坐在靠窗的小榻上,没有受伤的手还悠然自得的开扇扇风,像个没事人一样。 室内燃起一阵沁人心脾的熏香,范景山头一次面圣,还被赐了座,小小篆墨司郎中同朝中重臣坐在一处,显得有些拘谨。 夜流筲坐在主座上,手指关节敲着桌面,俊秀的脸庞写满了糟心二字,叹息一声:“究竟是怎么回事?” 元思源腾地站了起来,指着范景山骂道:“陛下,这人脑子有病,他看不起断袖,臣下好端端的和影十在屋内玩耍,他不分青红皂白的就骂起来了!打不过我,看见丞相大人开门,就又指着丞相大骂!” 范景山脸上一阵红一阵青,混着被打的紫色淤青,简直有些滑稽。 “你!在下何时看不起断袖了!是你不分场合白日宣淫!在座的几位大人都是见证!在下在隔壁,羞得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你们两个却愈发大胆,丝毫不顾及旁人!” “在烟花场地你管我怎么样,我是强迫你听了还是怎么,没问你钱就罢了,骂人你还有理了!” 见两人越说越激烈,尤其是元思源这个脸皮厚的,都快把行房细节说出来了,夜流筲赶紧摆摆手示意两人坐下,“好了,朕大概知道了!” “元思源回去面壁两月,没有朕的允许,不许任何人探视,范景山……”想了想,范景山也没犯事,还被元思源揍得有些惨,“也回去面壁十日,再有下次就罚俸禄两月。” 元思源不甘心:“可是陛下,他还打伤了丞相大人的手和腿!” “陛下,微臣没有!微臣分明连他的人都没有碰到!不信的话可以叫太医来证明微臣清白!” 证明什么清白啊,就算真的被推了也不至于骨折啊! 夜流筲看了一眼越卿,对方含笑的喝着热茶,怎么看都不像是断腿断手的人。 夜流筲自己也有些好奇他葫芦里买的什么药,于是顿了顿,道:“旁人都出去,范景山留下。” 元思源本还想说话,好在被有眼力见的几位大臣拉着走了。 室内顿时沉寂下来,只是过了一会,范景山便又站了起来,语气颇为激动,指着越卿高声道:“陛下,微臣真的没有推他,而且!越相中饱私囊私相授受,知法犯法开设投资民间铺子,罪不容诛啊陛下!” “嘶……”越卿揉了揉那只“骨折”的肩膀,眨巴着好看的桃花眼。 夜流筲呼吸一滞,承认自己差点被他这副弱柳扶风的模样勾住了。 沉吟片刻,还是站在中立的立场道:“范爱卿为国为民,朕知道了,只是越卿他并未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情,虽然投资了商铺,却并未仗着强权欺压百姓啊。” “可是陛下,他一手遮天结党营私……” “范郎中这话就不对了,本官清廉为政,怎么会结党营私呢。” “你!”范景山抖擞着嘴角,颤着手从衣领里掏出一张信纸,“这是你勾结孙大人,命他去贪污赈灾银的凭证!” “赈灾银?” 夜流筲表情凝重,不相信的从他手里接过信纸,事关赈灾救济黎民百姓,越卿要是贪污赈灾银,那性质就不一样了。 信纸缓缓展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块朱色的丞相官印,他瞳孔聚缩,神色复杂纠结,等看到信纸上的字时,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越卿的字没那么好看。 不过…… 夜流筲拧起眉,一边看着信上所写的内容,一边看着这有些熟悉的字迹。 能看得出来落笔之人极力的在掩饰自己的字迹,只是还是露出了马脚,不知不觉带了个人的书写习惯,尤其是那个“卿”字,最后的一束写的尤其长,潇洒极了。 十分眼熟,甚至有点像是…… 陌子闻。 原身没有当上皇帝前,收到过不少陌子闻嘘寒问暖的信,那信纸上便会写“卿 流筲 亲启”。 可是他伪造这东西做什么? 夜流辰不是已经死了么?这丞相官印他又是如何伪造的? 范景山见皇帝看的差不多了,义愤填膺:“陛下,早前淮河水灾,百姓苦不堪言,赈灾银却被这贼人收去七八成,还请陛下秉公办理,天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啊陛下!” 夜流筲啧了一声,别开头,心里一团乱麻,满脑子都是彬彬有礼的陌子闻怎么好像变了一个人,若这封信真的是他伪造,那范景山这人…… 没了一个夜流辰,难不成现在换成范景山了? 可范景山看起来似乎并不像间谍,相反的,热血正值,比苏御史有过之而无不及。 将信纸还给他,夜流筲企图从他脸上看出一丝心虚:“范爱卿搞错了,这上头的字迹并不是越相的,你还是仔细想想,这东西是谁给你的吧!” 范景山愣住了:“什么!” 夜流筲眯起眼睛:“这东西你哪来的?孙大人府里偷的?还是丞相府里拿的?以及你交给朕的极乐坊转让协议?谁给你的?” 范景山噗通跪下:“是,是有一位正义之士,交给臣之后臣本心存怀疑,便托人去调查了一番,才发现确有其事!” 夜流筲冷下脸:“他长什么模样?” 第74章 堂堂丞相竟不识字 范景山想了一会,许是自己也发现了不对劲,结结巴巴道:“那,那人臣并未见过,只是半月前醒来,床头便多了这两样东西。” 想到什么,他又紧急补充道:“即便这是伪造的,臣派人打听调查,也已经证实了这上头写的都是真的!逆贼窃国,丞相为官不作为,甚至当街捐款逃跑,这样的人,如何能为国家尽心尽力!” 突然被人说出初次见面时的场景,那个比人还要大的包裹浮现眼前,越卿倒是不觉得丢脸,反而是夜流筲傻了一下,扶了扶额。 “越卿,你自己说。” 正好他也想听听赈灾银到底是不是真的。 这封信已经可以确定是陌子闻的字迹,夜流筲还是偏向于认为这两件东西都是陌子闻派人放到范景山床头的,一真一假混在一处,才叫人更加容易一同相信。 越卿接过信纸,瞧了瞧,淡淡的勾起唇角,漫不经心道:“微臣倒也没有穷酸到贪污赈灾银的地步,污蔑朝廷命官,范郎中,罪名不小啊。” “我问了负责淮河水灾的沈忱沈大人,他醉酒同我说你假扮强盗掳劫官银!随后又命人赶去淮河探访民情,百姓民不聊生,到的赈灾银只剩下两千两,根本不够用的!陛下若是不信,大可传唤几名淮河百姓,各个皆骂官官相护啊陛下!” “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夜流筲看向越卿。 范景山膝行前行:“酒后吐真言!何况沈大人也是越党之一,如何要冤枉丞相呢!” 夜流筲拧着眉,心急道:“这上头的字却不是越相的,若你所言属实,那神秘人何苦拿一张伪造的书信?” 范景山:“会不会,会不会是丞相府下人写的?” “不会!”夜流筲斩钉截铁,来回踱步, “这字的主人朕认识,赈灾银一事朕会派可信之人再调查,若是你所言属实,朕会……” 丞相当权,他才拿回一小部分权力,若是越卿不愿,他根本动不了分毫。 夜流筲闭了闭眼,想到范景山口中描述的淮河流域的百姓水深火热,杏眼中难得有些刚直和坚定,“朕会竭尽全力给百姓一个交代,若你所言不实,敢污蔑朕的丞相,幕后黑手,哪怕有通天的本事朕也不会让他好过!” “至于其他的……范爱卿,你该不会不知道朕能顺利继位,是谁帮的忙吧。” 范景山当然知道,他更是从苏大人那边听说了当初逆贼窃国,为了让这个一手遮天的丞相出手,陛下不惜卖了皇后之位给他。 在他眼里,夜流筲大概是一个忍辱负重,极度怨恨越卿的皇帝。 哪个皇帝愿意被人压着?人前人后受尽臣下的折辱,朝堂后宫皆不如意,他作为黎国的一份子,自然是要帮陛下铲除奸佞,振兴大黎! 若是夜流筲能听见范景山的心声,定然要暴躁的骂他脑补太多,分明他现在和越卿举案齐眉的很。 人家不偷不抢,自己开个商铺怎么!又没仗着官阶硬逼着别人去消费,首先是黎国人,然后才是丞相你懂不懂! “这种事情日后莫提了,他爱敛财,朕自然宠着,范爱卿若是心里不平衡,要么也想方设法进朕的后宫讨朕欢心,朕便也准你去开设铺子。”夜流筲淡淡说着,耳垂染着一层淡淡的粉红。 他听见男人的轻笑声,咳了咳,故作威严,背对着他,让范景山起来,别老是跪在地上。 “臣不敢,不敢不敢。”擦了擦汗,被皇帝这话吓得魂飞九天。 范景山其实撇去这一身伤,文弱清秀,满身书卷气,长相不差。 可他哪敢去污了陛下的眼,更何况,只要是一想到今早在极乐坊听见的下流声音,他就更加无法接受英俊潇洒贤德圣明的陛下为什么会喜欢硬邦邦的男人!要这样护着这个奸臣! 两个男人倒是怎么……怎么传宗接代,怎么行,行房! “咳咳,陛下,微臣有些口渴了。”越卿虚弱的出声,视线转到范景山身上冷冷瞥了眼,“手脚不便,劳烦陛下了。” 夜流筲亲自倒了杯水递给他,同范景山道:“这几日/你也待在府里不必出门了,朕调查清楚了自然会传唤你,若是又碰见这种信,直接命人呈进宫来。” “是,微臣遵旨。” “好了,你退下吧。” 范景山不甘的瞪了越卿一眼,碍于圣命,只好讪讪退下了。 越卿抓住夜流筲递水的手腕,低头就这喝了一口,抿了抿有些干燥的嘴唇,眸中幽深,扇子轻轻点着胸口,“陛下是不是瞧上他了?” “怎么可能!”夜流筲一口气提了上来,险些被自己呛住。 他看起来像是那种花心的人吗! 杏眸微微睁大,甩开越卿的手,语气不善:“反倒是你,赈灾银你到底贪没贪啊!” “陛下觉得呢?” “我怎么知道?上回不是你自己说你生性凉薄心狠手辣!先前坑我的时候连一百两都不嫌少,淮河那次赈灾我记得是批了五万两吧!” 越卿颇为可惜地摇摇头:“哎,微臣还以为陛下方才那番话是相信微臣的呢,听了叫人好生高兴。” “你!”夜流筲恼羞成怒,红红的脸蛋哪里还有方才面对范景山的帝王威严。 越卿欣赏够了,才放过他:“微臣发誓,真的没有打赈灾银的注意。” “真的?” “真的。” 夜流筲这才相信。 他坐到越卿的床榻边上,手上还拿着那张故意做旧的信纸,目光复杂,张了张嘴,叹息一声:“这其实是陌子闻的字迹。” 不等越卿说话,他接着说下去,“我总觉得这事情和他脱不了干系,但是刚才范景山的行为举止,并不像是叛国的人。” 虽然不喜欢陌子闻,可到底还是有一些朋友之间的情意在的。 夜流筲实在是不明白,为什么他会对这具身体痴迷到这种境地,明明那时候在怀德县,叫他先走,他不是也是先走了吗? “微臣帮陛下查查。” 夜流筲摇了摇头:“先不急,再等几日看看。” “嗯。”越卿点了点头。 烟气袅袅,夜流筲往日里被这人一黏上来就摸他腰给摸习惯了,今天两人还是贴着坐到,越卿却只是靠着他的肩膀,多少有些不大习惯。 不对,是不大对劲。 可也不好意思直接问比今天怎么不摸我了,说出来的意思似乎容易让人误会。 于是夜流筲用手肘捅了捅身后的人,佯装镇定道:“人都走光了,你可以别装了。” “装什么?”越卿明知故问,磁性的声音就在耳边,热乎乎的让人呼吸一窒。 夜流筲娇嗔地瞪了他一眼,“虽然范景山骂你,但你也不能装骨折嫁祸人家吧!多大人了都!” “微臣没有啊。” “这里没有别人。” “微臣真的骨折了。” 男人眨着桃花眼,看起来不像是在说笑。 夜流筲挪了挪屁股,盯着他的手和脚,满脸不相信:“你又不是人,怎么可能被人重伤。” 越卿耸了耸肩,用那只完好的手牵引过夜流筲的手腕,带着他摸到了自己右手小臂,直勾勾的盯着。 夜流筲摸到了一处不寻常的凸起,哪怕是外行人,也能知道这是手骨折断,往外戳了出来造成的。 少年顿时吓得站了起来。 “你!” 越卿点头。 眼神不可置信的挪到了他的腿上,越卿依旧笑笑,点了点头。 “可你不是……!” 不是大妖吗?不是不是人吗! 被一个文弱书生轻轻一碰,真的会变成这样吗! 脑海中想过一丝不切实际的想法,越卿总不能是自残嫁祸范景山吧! 堂堂丞相手揽大权还需要嫁祸吗! 范景山会不会被殷九暗杀? 越卿苦恼道:“陛下有所不知,我们妖精每半年都会有一日特别脆弱,今日碰巧被范郎中碰上了,加上范郎中是状元,有神明庇佑,微臣自然不敌啊” 男人说起谎话来脸不红心不跳,一本正经。 夜流筲瞪大眼睛:“这……我怎么不知道?” 越卿扇了扇扇子:“软肋怎可轻告他人。” “那你……” “接下去几日都动不了了,只能劳烦陛下了。”说着,越卿嘶了一声,吃痛的倒吸了一口冷气。 夜流筲顿了一下,愤愤道:“朕一定要罚范景山的俸禄!” 越卿眨巴着眼:“陛下待臣真好。” 已经走到宫门口的范景山:“阿嚏——!” 今年的冬天可真冷啊,他裹紧了身上的棉袍。 * “陛下,微臣渴了。” “来了来了。” 夜流筲倒出一杯热茶,亲手端着杯子喂越卿喝下,那人又说:“微臣有些冷。” 他便赶紧翻箱倒柜,去把橱柜里的被子拿了出来——上次的两个男人懂规矩的很,听李公公说,他们怕染指天子的龙床,最后竟然是蜷缩着靠着屏风睡了一宿。 越卿加了一床被子,又道:“想看书了。” 夜流筲动作一顿,茫然的眼神变成大腹便便,有些嫌弃和气人。 他还是不能忘记两日前他找了本史书给他解闷,结果堂堂一国丞相,手握大权的重臣,满脸善意的笑容和他说,他、不、识、字! 不识字! 第75章 有时总会事与愿违 “听曲吧爱卿,朕去传乐师过来。”夜流筲站在床边,尽量表现得十分镇定自然。 “也好。”越卿点了点头,受伤的胳膊和小腿缠上了绷带,胳膊像模像样的找了带子挂在脖子上。 少年松了口气,正要离开,越卿却勾了勾唇,语气淡然道,“便再劳烦陛下请个戏班子,把书上的情节演给微臣看吧。” 夜流筲的笑容消失了。 他握了握拳,愤愤看了床上的病患一眼,咬牙切齿的走回去,从枕头下把那本奇奇怪怪的书给抽了出来,还不忘骂道:“等你伤好了朕一定要让范景山教你认字写字!” 黎国丞相的选拔,肯定有比谁好看这一条隐形规定! 但凡封他当个武侯也比丞相信服啊! 先皇你是不是有病让他当文官之首?! “范郎中会公报私仇的。” “你自己活该!” 越卿撅了撅嘴,可怜兮兮的眨了眨好看的桃花眼,夜流筲暗骂了一声妖孽,抿了抿嘴,不为所动。 男人没有受伤的手光明正大的勾住了夜流筲的小指,蹭了蹭:“不如还是陛下手把手教微臣好了。” 夜流筲受不住他这样挑逗般的磨蹭,手痒痒的,心更痒痒的,咬紧后槽牙,把自己的手缩了回来:“前日讲到第三章了,你坐好。” “好啊。”越卿应了一声。 皇帝这才勉强把注意力集中到手上这本带有一些颜色的书籍上——《玉殿暖》,不知从哪里流出来的产物,竟然在皇城中风靡一时。 先是扫了一眼这一页没有污秽的东西,夜流筲这才松了口气,板正的坐在凳子上,捧着书,毫无感情的读了起来。 “……这日,顾云书身边又一出现了一神秘男子,唇红齿白,生的极为阴柔妩媚,相传竟是沐休门派的掌门人,这可苦了他身边日夜陪伴却毫无作为的公子。 赴宴之时,掌门和那公子明争暗斗,不料云书蓦然攀住桌角,呕了个天昏地暗,两人唤出神器灵智询问一通,才知云书是误食了天果子,怀,怀孕了?” 怀孕……? 这剧情怎么这么奇怪? 夜流筲皱起眉,一脸的不理解,抬眼瞧见越卿含笑的望着他,示意继续读下去。 “‘云书哥哥是不是吃坏肚子了?’掌门问道,随后那随行的公子不屑又鄙夷的嘲他道:‘修士又不是凡人。’可顾云书依旧吐的昏天黑地,肚里翻江倒海,最后只能吐出几滴泛酸的泔水……” “……随行公子问神器讨好解药,神器扭扭捏捏:‘人家还是个孩子,怎么会有解药呢’,调皮完这句,它被男人狠厉的瞪了一眼,只好搜肠刮肚,急中生智道:‘解,解药是是……’……” 是…… 夜流筲停住了,杏眸不可置信地看着接下去的字眼,慌乱翻了一页,看到这整页密密麻麻的污秽词汇,被劈的里焦外嫩,血液像是打开了开关,猛一涌上脸颊,整张脸都爆红了。 不相信的又往后翻了翻,什么强迫,什么囚禁,随处可见的书耽不让描写的词汇,这这这……! 天,这到底是哪个色鬼写的书?! 还风靡一时?这种东西能拿到台面上来看吗! 朕要下旨禁了它! 夜流筲像烫手山芋般把这本书扔在了地上,神色慌张见了鬼似的,胸膛还因那些直白的句子剧烈起伏着。 前几日他给越卿读的也是这本书,可前几日里面的主角还是互相在调戏调情,只是读着羞耻了一些,到也没什么的。 怎么,怎么…… 这才第三章啊! 著者简直丧心病狂!无药可救!无孔不入,无,无所不用其极! “解药是什么?”越卿一副好学的模样,似乎并不知道书里的内容,好奇的挑眉。 “解,解……”咽了咽口水,想到书里写的那两个字,他挪开了眼,“没什么,这书不好,我给你换一本读。” 越卿埋怨道:“陛下怎么能自己知道了剧情,就吊着微臣?” “我,我……” 男人探究的看着面前有些暴躁有些羞耻的少年,一张俊脸满是红彤彤的,苹果似的,可爱极了。 眼眸含笑,鼻腔里轻笑了一声,他坐起来,避开受伤的手,弯腰去够地上那本书。 “诶你!” 夜流筲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越卿手指灵活的勾住书籍的中线,往上一勾,整本书轻巧稳稳落在节骨分明的大手中。 他只好窘迫的转过头去,祈祷这不要脸的最好不认识那几个字。 有时候,总会事与愿违。 “解药是……元阳?” 身后慵懒的声线缓缓传来,犹如滚烫的烙铁,烫的夜流筲恼羞成怒气急败坏,一把把他手里的书抢了回来,语无伦次道:“这种书以后不许看了!朕要全国下令,全方位禁……” 一时气急,都忘了越卿不识字,怎么就偏偏认识这几个字了。 话还未说完,男人歪了歪头,问道:“元阳是什么?” 夜流筲噎住了,被着人无耻的惊呆了。 平日里表现得比谁都色,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妖怪了,鬼才信你不知道! 说不定在此之前早就和别的男的女的滚作一团过了!以前少说也得是个色中饿鬼! “越卿!”厉声骂了一句,只是这副面红耳热的模样,呵斥出的字眼总是没有什么威慑力。 “陛下脸红做什么,难不成,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男人调笑着,书被夺走,便捻着一缕发丝绕指玩着。 夜流筲眼睛都羞红了,杏眼慌张的闪烁着,眼尾薄红,急急地说:“朕明天就叫范景山进宫教你读书写字!还要给他配上教鞭戒尺,亲自在边上旁听!” “……微臣错了。”越卿叹了口气,越发觉得小皇帝不好调戏了。 范景山…… 眼前浮现那张病弱书生的脸,小白脸似的,怎么瞧着同他一开始骗他自己手无缚鸡之力这么贴切? 陛下难不成喜欢这样的?要不要找个时间送他去轮回呢? 越卿很认真的斟酌了一下。 夜流筲不知道越卿在想什么,只觉得男人身上的气势突然变得冷漠起来,眸中幽深不见底,皮笑肉不笑,打着什么鬼主意。 蹙着眉防备的问:“你在想什么?” 自然是想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把范景山送走,这话不能当着仁慈心善的小皇帝面说,越卿眯晃着脑袋:“微臣在想,怎么讨好取悦陛下,才能免了臣的错,不在范郎中面前丢人。” “油嘴滑舌!”夜流筲低声怼了一句,白皙透红的脸上飞快的闪过两抹更加羞恼的绯色。 “陛下谬赞了。”男人恬不知耻的应着。 下午挤了两个时辰出来批奏折,夜流筲总算是把原本定好一天之内看完的奏折全部批完了。 宫中宫外人人都在准备过春节,一年之中,皇帝也就只有这几天能稍稍喘口气,难以想象,在越卿之前,所有的政事全都压在皇帝一个人身上,是一件多少可怕的事情。 更难想象,再前几月前,越卿一人独揽大权数年,万人羡慕向往的权力之下,该有多辛苦。 难怪勤劳的皇帝普遍死的早。 夜流筲唏嘘着,侧脸在金色的暖阳下棱角分明,神圣的宛如神明降临,连伸懒腰都举止优雅,像一只纯净的小黄猫,长着一双澄澈透亮的杏眼。 有光。 越卿眯着眼睛,嘴角不禁扬起一抹如沐春风的笑容。 岁月静好,耳边传来细细的纸张摩擦的声音,他将穿着龙袍的皇帝的模样细细的在脑海中勾勒,不觉的把这身太过俗气富贵的衣裳换成了印象中那些衣袂飘飘飘飘的白衣谪仙。 很配。 伸了伸手想要虚空将坐在桌前的人抓进手心,少年清朗明亮的声音先一步传入耳朵:“越卿,你在干嘛?” 幻想与现实碰撞,刹那之间燃起一阵绚丽的烟花。 越卿弯着眼,随意说道:“微臣在想,陛下前世也该是一位风光霁月的上仙,微臣真是捡了大便宜了。” 不是上仙,是主神。 心里默默说了一句,夜流筲有些意动,没人能拒绝自己喜欢的人说情话,尤其还是赞美自己的情话。 心旌摇曳,窃喜又不安,他笑了笑,脸颊出现两处浅浅的梨涡,绮丽的杏眸中闪着光,亮晶晶的。 让人忍不住想把他拉下神坛,一起坠入泥沼地狱。 越卿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眼底隐隐藏了一层暗色,勾着唇狎昵的拉过夜流筲的小手指,暧昧的用指腹去剐蹭它,声调慵懒,状似随意道:“有件事情想让陛下帮忙,只是实在是有些羞于说出口。” 这世上还有越卿不好意思说出口的事情! 夜流筲顿时来了兴趣,跃跃欲试:“什么?” 越卿移开眼,松开了手,拿起床头放着的折扇,唰得一声打开,挡住了自己的嘴巴,只露出一双多情的桃花眼,眨了眨:“人有三急。” “好说,朕扶你去。”夜流筲不甚在意,并没注意到男人眼中一闪而过的危险和戏谑。 第76章 诡计多端的越丞相 “陛下待臣真好。”男人笑着说了一句。 夜流筲就喜欢听越卿说这话,身为男人的保护欲得到满足,他俯下身去,让越卿能够把完好的左手撑着肩膀,随后小心翼翼的把人从床上扶了起来。 先皇在位时,衣食住行吃喝拉撒都是有专门的宫人负责的,夜流筲没有这样的习惯,更不喜欢沐浴如厕的时候被人跟着看,从上位起便遣散了这些服侍的人,只留下了李公公,打扫地面的洒水下人和一个专门负责叫他定时起床上朝的小太监。 扶着他去边上的小屋里,夜流筲才想起来问,“你们妖精不是都辟谷了吗?” 尤其是越卿这样一看就格外厉害的。 在床上躺了两三天了,也没见他除了装模作样喝了两口茶外有吃过什么东西,怎么今日才说人有三急? 感觉对方又是在逗弄他,可是这事情似乎是越卿自己比较丢人吧。 越卿道:“或许是这几日微臣有些弱了。” “嗯。”他点点头,觉得好像也有道理。 进了屋,夜流筲就想退出来了,男人只是右手和右腿骨折,还剩下一条腿能自己站着的。 越卿却牢牢的把手架在他脖子上,不让人走,美名其曰站不住。 于是两人便僵持在这里,大眼瞪小眼。 越卿的一条腿还因缠了纱布和竹板,悬空点着地,将半身重量全部压在少年如今愈发坚挺起来身板上。 “你不是急么?” “是啊。” “那你上啊。”夜流筲努了努下巴,把头侧了过去,“朕不看你。” 微颤的声线出卖了主人的强装的镇定,他耳尖微微透着红色,藏在龙靴里的十根脚趾羞耻的蜷缩起来。 “微臣也想啊。”越卿状似苦恼的叹息了一声,成功的把皇帝的目光吸引过来。 他动了动缠满白色绷带,可怜兮兮挂在脖子上的伤臂,嘶了一声,发出一声痛楚。 “实在是有心无力,陛下也不要怪范郎中了,他也不是故意的,我们妖精自愈能力强得很,过几日月圆之夜就能好了。” 他一本正经的胡诌,什么妖精什么月圆之夜,又不是狼人还能在月圆之夜变身,从一开始,也就只是夜流筲误以为他不是人类,而是一个大妖而已。 这鬼话鬼听了都要摇头。 夜流筲将信将疑,听见他说月圆之夜就能好全,便更信了三分——这才对嘛,要是真的要养个三个月,那这妖当的也太憋屈了。 只是…… 视线从那只伤臂挪到了腰带下方,后知后觉的消化了一下对方的言外之意。 他蓦然瞪大双眼,明亮的杏眸中充满了惊吓和错愕,白皙冷静的脸上也出现了一丝龟裂。 夜流筲仿佛听到了自己像石头般碎掉的声音,风中凌乱着。 “你,你你该不会要我……帮帮帮你?” 一张脸刹那之间五颜六色,眉毛都要飞了起来。 “陛下若是愿意帮臣换衣洗衣,臣也不介意直接解决的。” “你!” 好不要脸的说法! 到底是什么样的父母,才会生出这样臭不要脸的妖怪啊! 你不是狐狸精,你是没皮的树精吧你!天生的不要脸! 夜流筲的脸一会红一会黑的,神色变换不自然,努力平复自己的呼吸,过了好一会,才做好了心里建设,狠狠瞪了他一眼,颤巍巍的伸出手。 自己人自己人,以后更亲密的事情也要做的,这没什么的! 离月圆之夜还有三日,他忍了! 冬日里人都穿得多,夜流筲把身体靠过去,掀开重重衣摆才勉强勾住了裤头,脸上已经烫的如同煮沸的开水,那裤头也如同自己的节扌喿一般,一节节降落。 “陛下……” “你快点!”夜流筲打断他,飞快的骂了一句,忍着臊替他扶住。 越卿把下巴靠在夜流筲的肩上,夜流筲看不见他眼底得逞的笑容,只能感觉耳边吐出热气,男人令人头皮发麻的喟叹了一声:“陛下摸一摸。” 紧接着,那只揽着他肩膀的手收了回去,反手覆盖住了夜流筲的葱葱玉指。 !!! 脑子轰的一下就炸了,眼前突然炸开了几朵烟花,不知天地为何物,羞耻的几乎要晕过去。 平日里机灵绮丽的杏眼呆滞的愣着,睫羽颤了颤,随后眼睛聚焦,却无意识的胡乱瞥着,慌张又无措。 都说一回生,二回熟,可是…… 二回熟个头!这种事情能二回熟么! 他下意识的看了眼格外挡光的小屋窗子,还是白天,眼皮子猛的跳了跳,浑身上下都被羞耻裹挟。 “陛下待臣真好。” 男人靠在他的肩头,低低地轻笑着,时而发出一声舒愉的轻哼,将头上端正束着的头发蹭的有些凌乱。 …… 夜流筲急急的在越卿青绿色的衣衫上擦了一把手,见了鬼似的慌慌张张跑回去寝殿了,连身后那个“手腿重伤的病患”都不管了。 “哎呦喂陛下,您这么着急可是发生了什么……” 李公公迎面被一个残影撞上了,摔了个屁股蹲,疼的直哎哟,拂尘都掉在地上,等回头想要拦住皇帝,早就连人都找不到了。 奇怪,今天的陛下怎么这么奇怪,他还有密事要禀报呢。 李公公摸不着头脑,揉了揉被摔成八瓣的屁股,瞥见小屋的门莫名其妙的开着,想了想,走上前去作势要把门关上。 毕竟这长乐殿的地方处处都重要,尤其是这种没有牌匾的小屋,可不能让下人窥探什么私下去议论了。 他走上前,双手正要合门,不料听见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探着头看了看,越卿笑意吟吟正整理自己的衣裳。 哦,是丞相大人啊,那没事了。 李公公了然,正要走,没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咦?丞相大人的手不是被范郎中打骨折了吗?好的这么快的吗? 他摇了摇头,还是觉得这越相的东西知道的越少越安全,赶紧掸了掸衣服上的灰,赶去皇帝寝宫了。 “陛下!陛下!有密探来报!陛下!” 李公公急匆匆的跑到寝宫,实际上没几步路,但方才一路从宫门口跑来,难免有些气喘。 人未到,声先至,夜流筲赶紧擦干了手,掩耳盗铃的把洗手的小盆藏在自己身后,放下袖子,“怎,怎么了?” 脸上还有未褪干净的余红,好在李公公是低着头进来的,并未发现异样:“回陛下,先前的事情调查出来了,淮河赈灾银一事,确实不干丞相大人的事,是押送赈灾银的宁坛宁大人吞了,另外,范郎中半个时辰前命家仆将这信纸交给了守宫门的侍卫,说是一早醒来有人放于他床头的。” 李公公将信纸小心翼翼的从衣襟里拿出来双手呈上,“对了,还有密探来报,梁国君主于两月前失踪,不知去向。” “失踪?”夜流筲震惊,又擦了擦手,才把那封信拿过来看。 这回的信不再有丞相的官印了,而是像一封真正的信,只是没写是写给谁的,也没有落款,字迹也毫不藏拙: 今夜子时见。 他现在可以确定是陌子闻的字迹。 皇帝也不当,看样子是潜伏在了黎国,偷窥他的一举一动? 至于吗? 印象中那个温润如玉的男人武功似乎并不好,如今竟敢闯他的皇宫?到底是小瞧了黎国的守卫还是对自己太过自信了? 好看的眉毛皱了起来,仅剩的那一丁点好感也尽数消散,夜流筲嫌恶的嗤了一声,把东西给李公公看。 李公公:“这……可要奴才吩咐御林军今晚驻守长乐殿?” “不用,朕倒要看看他今晚想做什么。” 御林军容易打草惊蛇,还不如找殷九帮个忙。 越卿一瘸一拐的出现在门口,额头上盖着层细密的汗珠,呼吸不匀:“陛下怎么先跑了,也不等等微臣。” 语气埋怨,可在夜流筲听来却总觉得他又在暗示什么,含情的桃花眼中分明有狎弄的意味。 李公公回头瞅了一眼,又惊又奇,诶,怎么丞相大人的手腿又动不了了? 难不成刚才看到的双手整理衣服边从小屋慢悠悠走出来的丞相是自己老眼昏花了?不能够啊! 夜流筲羞愤的甩了甩袖,转过身背对着他,脸上犹如星星之火,燎开了一片红色。 骗子! 三急个屁! 朕看你是精虫上脑,饿急了! 下意识在衣袍上反复拭手,夜流筲不想在外人面前丢脸,赶紧摆了摆手势,让李公公退下了。 害臊之余,想到上一秒想起的陌子闻,他的思想便不受控制的把两人作比较,不受控制的得出一个结论:瞧,虽然越卿很狗,经常骗人不做人,说话行为都很大胆,但朕还是很喜欢他这样的小把戏的。 他起码从来不会掩饰自己想要什么。 可是陌子闻,我现在猜不透你是不是真的因为喜欢原身才这样疯狂……疯狂到可以联合别国,不管无辜之人的性命,想要把自己喜欢的人变成亡国之君,折断羽翼囚禁起来,无所不用其极。 夜流筲并不觉得这是喜欢,充其量,只能算是一种病态的占有欲罢了。 第77章 他是什么朕都喜欢 越卿瘸着腿走进来,动静不小,一会吃痛哀呼一会闷哼嘶气,存心吸引他的注意。 夜流筲置之不问。 手上的触感还在,那股算不上好闻的石楠花味道似乎依旧萦绕在鼻尖,夹杂着男人身上独特好闻的淡淡熏香,怎么都挥散不去。 可恶! 夜流筲一想到便懊恼的握了握拳,手垂在身侧,揪了一片衣摆使劲搓了搓,一边暗恼自己怎么也变成了一个色鬼,满脑子都是那张布满情欲的脸。 欲望本身并不可耻,这档子事也没有什么不好说的,但……行房是一回事,这大白天的用手调情又是另一回事了…… 何况他又不是什么不正经的人……还偏偏,找了那么个地方,找了那么个用脚指头都感觉窘迫的借口。 人有三急,亏你想的出来! 他一定是对朕下了什么降头! 夜流筲开始默念清心咒,企图让自己从这个羞耻的圈里跳出来。 “今夜,子时见?” 方才转身之际不慎掉落到脚边的信纸被男人捡了起来,对方语气古怪的读了出来。 夜流筲继续默念:无痴无嗔,无欲无求,无舍无弃,无为无我…… 越卿也不知何时走到的这头,语气幽幽:“陛下这是要背着微臣偷偷和别的野男人幽会?” 无…… 夜流筲一噎,忘记了接下去一句是什么。 注意力成功的被“野男人”三个字吸引了,张嘴就要反驳:“什么野男人,朕本来也不喜欢男人。” 要不是你死缠烂打,朕现在肯定是一个无欲无求的廉洁明君,哪至于和你这风评极差的大奸臣天天厮混到一起!整天干点见不得人的事情! “不喜欢男人,却独独喜欢微臣?”越卿挑眉问着,听着心情不错。 夜流筲哼哧了一声,没回答。 越卿:“微臣也不喜欢男人,却独独对陛下欲罢不能。” 哈出的热气似有若无的从颈间吹过,撩动了少年耳后的一缕青丝,颤了颤。 随后,手掌里硬塞进来一只手,掌心被人挠了一下,撒娇示软似的,夜流筲成功败下阵来,顺着台阶就下,结结巴巴道:“以后,以后不能再骗朕了。” “嗯。” “也不能白天做这种事情……” “好。” “那月圆之夜你的伤……” 越卿却点点头:“能好。” 被自己故意折断的骨头早在太医第一日来问诊后就自动愈合了,月圆之夜当然能好。 这可算不上是骗人。 “哦。”夜流筲还是信了,上前扶住他的左手,一边掺着人往床上去,一边撇了撇嘴嫌弃的说道,“这信纸是范景山命人呈上来的,你可能还不知道,陌子闻早前偷偷来黎国了,之前嫁祸你贪污赈灾银的信,朕瞧得出来,字迹就是他的,这张也是他写的,还约了我今晚子时见面。” 所以才不是什么野男人,充其量只能是一个并不想看见的外人。 怕越卿误会,夜流筲觉得还是有必要让他知道的。 “见面?”越卿嗤笑了一声,“果真是个不讲信用的人。” “嗯?”夜流筲顿了顿,看向他。 越卿的笑意深了三分,双眸冷漠,像是想到了一个笑话,不紧不慢说道:“早前在怀德县,陛下被人掳走,这人自己说愿意今生再也不见陛下做条件,求我来救陛下,。” “就是你拿着官印来救我那次?” “是。”越卿往皇帝身上靠了靠,“还是陛下有眼力,还知道叫他来寻微臣。” “可是……”夜流筲神色复杂,沉吟道,“我只是让他传话给你,让你来救我,你想要什么我都给啊。” 还以为越卿只是为了提的条件才来的,难怪之后他提心吊胆战战兢兢了好几日,都没见他索要过什么东西。 原来是陌子闻没说,也怪不得后来从怀德县离开不告而别,竟是有这层缘由在里面。 越卿诧异:“这倒是只字未提了。” 四目相对,拆穿了陌子闻当初的自私心。 夜流筲皱着眉轻声补充道:“李公公还说,他已经在梁国失踪两月了。” 时间正好是在越卿先前偷盗皇陵中的定颜珠之后没过几日。 这两月之内,没有人知道陌子闻干什么去了,哪怕是最开始出现在黎国的踪影,也只是几日前。 “那微臣今晚陪着陛下。” “不成。”夜流筲拒绝了,斜了他一眼,“你还受着伤呢,今晚回长春殿吧,叫殷九在暗中保护我就成了。” “好。”越卿眯了眯眼,竟然没有强留。 * 是夜,窗外的乌云遮掩住了月光,整个皇宫都静悄悄的。 侍卫一如往常轮着班,风簌簌地刮着,拍打门窗树枝,发出一喃凮些厉鬼般的凄惨咆哮,偌大的长乐殿,只有门口站着两个守夜内侍,还不停的打着瞌睡。 其实夜流筲也不确定那张字条是不是留给他的,还是说,只是单纯的给范景山看的。 而且来人并未说明地点,陌子闻武功不能算高,不可能能在戒备森严的皇宫来去自如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不过他还是坐在了寝殿大门进来最显眼的位置上。 嘭! 什么东西摔在了地上,夜流筲僵直了脊背,只见屏风后面突然走出来一个穿着夜行衣的男人:“小筲!” 陌子闻扯下了蒙面巾,声音一如往常叫他那般缱绻,只是人却不复当初那样温和近人,白皙到几乎病态的脸上毫无血色,眼底藏着诡异又阴鸷的神情,瘦的两颊都凹陷了进去。 “陌子闻?” 夜流筲皱起眉,从椅子上站起来,退了一步,防备的看着他,“果真是你!你修鬼道了?!” 男人身上蒙着一层和殷九差不多的黑雾,整个人几乎和黑夜融为一体。 “我……我有苦衷的。”他喃喃张嘴,抬起手想要去抓。 夜流筲接连退了两步:“你有苦衷关我什么事情,好好的皇帝不做,跑到我的地盘里来污蔑越卿,这就是你的苦衷?” “我……我是为了你好。” “哦,为了我好所以联合三国不惜想要毁了这个国家,把朕当成金丝雀笼中鸟囚禁起来?陌子闻,先前是我眼瞎错把你当朋友,你真的,很让人恶心!” 陌子闻眼睛转红,克制道:“小筲,你不要激怒我好吗。” 夜流筲冷眼:“我时日不多了,你也不要逼我和你同归于尽,再被我知道你暗中针对越卿或者伤害我黎国的百姓,就别怪我不留情面!” “你根本不知道越卿是怎样一个恶魔!” 夜流筲冷笑:“巧了,他就是十八层地狱爬上来的恶鬼我也喜欢。” 谁说神明大公无私,夜流筲就一向护短。 “你!”陌子闻被气得不轻,深呼吸平复着躁动的内心,把心魔压了下去,喑哑道:“你跟我走,我今天是来带你离开的。” “我仔细想过了,你不能和越卿待在一块,你会被他害死的,我可以什么都不要,但是我不能没有你,皇帝我不当了,梁国我也不要了,我们找一个山水小筑,隐居好不好,我们还是像以前那样,你叫我子闻哥哥,我们当一对普通眷侣好不好,或者,或者你如果真的不喜欢我,我们就当知己,当知己好不好,你还小,你真的不知道,不知道越卿有多可怕……” 夜流筲嗤之以鼻,被烦的皱起眉,“朕已经警告完了,再不走朕就喊人了。” “呵呵。”男人诡然低笑,看了一眼窗外,让人头皮发麻,“小筲,我已经不是当初的我了,你喊不应人的,我动了手脚,我今天一定要带你离开!” 夜流筲翻了个白眼。 不过还是警惕的看了眼墙角,能隐约看见殷九刻意显现的一块衣角,这就说明他还在,只等自己说话叫他了。 心里顿时松懈了下来。 也不知道是谁给你的脸,半路出家修鬼道的敢在殷九这种上百年的厉鬼面前叫嚣。 “陛下!陛下不好了陛下救命啊!!” 剑拔弩张之间,一道清丽的女声从屋外越喊越大声,这无疑是把陌子闻的话给踩在了地上摩擦。 夜流筲回想了一下这熟悉的嗓音,脑海中浮现出来的便是着小丫头颤颤巍巍唯唯诺诺的端着避子汤的场景。 冷静严肃的脸顿时大腹便便。 怎么又是她啊。 “陛下!事急从权奴婢就先推门进来了这一切都是越大人吩咐的不是奴婢故意僭越的啊!”桃夭一口气的说完,两手推门进来。 她也没想到陛下寝宫怎么还有个刺客装扮的人,下意识想要喊叫,不过脑子飞快的想起了正事,也顾不得那个男人,急急吼道:“大人中毒了陛下快去救命啊!” “中毒?!” 夜流筲下意识瞪圆了眼睛,第一反应是越卿不是百毒不侵吗?连鬼蛊都不怕,怎么会中毒? 桃夭可以说不愧是越卿看中的丫头,被调教的口齿伶俐不说,条理也是十分通顺。 她一口气跪着说完:“半夜奴婢听到大人屋内有人潜入后来大人喝完桌上的水后就浑身不对劲了像是发起了高烧迷迷糊糊只一直喊着陛下的名字浑身都在变色好像是快要不行了!” 第78章 朕就是爱卿的解药 夜流筲听到发烧变色什么的,脑海中浮现出越卿痛苦呻吟的模样,眼睛都红了,瞬间什么都顾不上了,连忙抓起桃夭要往长春殿跑。 另一只手腕却蓦然被身后的男人抓住,被大力扯了回来,还因为没站稳,撞到了装花盆的架子,钻心的痛感从小臂蔓延开来。 “嘶……” 陌子闻笑了笑,笑容不复当初的温和谦让,反而是阴森诡秘,克制着说道:“他不会死的,谁都杀不了他的,但是小筲现在要跟我走,我不会让他伤害你的。” 夜流筲怒皱着眉,疼痛让他回神,冷声道:“是你干的!” 男人微笑着,病态的脸看起来有些扭曲,简直比殷九还像是从地底下爬出来的厉鬼。 他自认为苦口婆心:“小筲,我是在救你,越卿根本就不是人,你不和我离开,他会把你吃掉的。” 不是人…… 夜流筲杏眼眯了眯,神色复杂,像是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瞥了男人一眼,他高估他了。 还以为知道了越卿的真实身份,说的这样笃定,到头来只是知道他不是人? 就这? 越卿确实不是人,不过朕也不是人,多巧呢,两人正好凑一对也不要祸祸别人了。 “小筲,我带你离开,我们去安全的地方。” “放开!” “小筲……” “滚开!”夜流筲厉声呵斥了一声。 仅剩的理智也被他磨没了,后槽牙紧了紧,深吸了一口气,猛的出掌朝他心口拍了一掌。 本是下意识的动作,这凡人的身躯应当不会对修道之人构成威胁,只是谁都没有想到,这一下竟然带着力,挥出去的那一刹那掌心边缘被一层淡色包裹住,附带了强劲的力量。 陌子闻意料之外的摔了出去,大力的撞倒了身后的屏风,嘴角溢出了一丝鲜血。 “噗,咳咳!小……” 夜流筲仅仅心颤了一下,看了看自己的手心,来不及思考,一个人向殿外跑去。 陌子闻抬了抬手,闷哼了一声,方才那一下五脏六腑都移了位,暂时连站都站不起来。 桃夭左右看了看,面对这个阴鸷的男人完全失去了语言能力。 手里使劲拽着丞相大人给的护身符,害怕的几乎要把它融入掌心,想着来之前主子交代的话,还是壮着胆子哆哆嗦嗦鞠了一躬道:“大,大,大,大人说,多谢谢谢谢谢谢这位公子下毒了。” 不等陌子闻说话,她飞也似的逃了出去。 陌子闻愤然捶地。 若是夜流筲此时折返回来,便能看见一股黑烟从男人心口飘了出来,语气温和,循循诱惑:“他好厉害呀,怎么样,要不要和我做这个交易?越卿可远不止你想的那样可怕哦。” 陌子闻绷紧了嘴,无言的说着拒绝。 “哎呀,别这么着急拒绝嘛,你就算修炼成大罗神仙,也弄不死他的,没有人比我更了解越卿啦,你考虑一下?” 陌子闻沉默了半晌,抬眼瞥了眼大开的宫门,那被伤到的一掌至今还痛着。 小筲那副病恹恹的身子,怎么能有这样的力气…… 黑雾道:“不用奇怪,夜流筲也不是人,不过他也差不多快死了。” “什么意思?”陌子闻成功的被引起了注意,“什么叫做快死了?” 黑雾诧异,没想到他关心的竟然是这一点而不是问他为什么夜流筲也不是人。 顿了顿,他语气诡秘诱惑:“字面上的意思呀,就是快要死了,他死了之后,你就再也找不到他啦。” “你骗我。” “我骗你做什么?不信走着看咯,你跟我合作,我可以帮你解决越卿,还可以叫你怎么把夜流筲留在身边,死也死不掉,怎么样?” “……你。”内心挣扎,还是欲望战胜了理智,他道,“你想要什么。” “也不要什么啦,我看不惯越卿,你也看不惯,咱们只是合作,杀了越卿,我取代他的身份,你得到他的男人,一石二鸟。” 陌子闻想也不想就同意了。 黑雾坐在地上,伸出一块来,像是人握手一样:“既然这样,我们结个契,你滴一滴心头血上来,这样我就不怕你言而无信,把我出卖了。” “好。” 黑雾静静的坐着,看起来人畜无害, “双手”捧着,等陌子闻用匕首插进心口溅出来的血染上他黑色的雾,渗入进去,他逐渐变成了一个有皮肤有气息的男人。 他站起来,笑了笑,把手伸过去,“你好呀,我叫越澜,合作愉快。” 陌子闻忍着内伤,抓住了他的手被拉起来,一股暖流传了进来,几乎是顺便,便治愈了他的内伤。 抬头正要说感谢,那张死都不会忘记的恶劣的脸措不及防进了眼,陌子闻整个人愣在原地。 “你!” 越卿?! 怎么会,怎么会和越卿长得一模一样! 姓越……孪生子? 越澜耸了耸肩:“抱歉哦,确实不是孪生子。” “那你……” 越澜苦恼道:“我说是被他抢去了原本应该属于我的地位,你信吗?” “好了好了,我也不想长这样啊,初次见面送你一个礼物,祝我们合作愉快如愿以偿咯。” 同越卿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白玉手指打了响指,长乐殿顿时撒下了几只隐形的天罗地网,将隐藏气息的殷九罩了个稳稳当当。 “喏。”越澜勾了勾手指,掌心之中黑雾弥漫飘动,像是牵引着提线木偶,把殷九从头拎了回来,“不和我合作,只怕是这只厉鬼你都打不过呢。” “厉鬼?” “啊?你不知道吗?你在无妄山就是被他抓走的呀,险些被扒皮了呢。” 男人错愕不已,看殷九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愤恨,这厉鬼虽然没有伤害他,可是却把他抓走,让他亲眼看见那些人是如何被活生生扒皮的。 “走吧,朋友。”越澜牵着束缚殷九的,若隐若现的黑线,拉着陌子闻的手腕,化成一股黑烟,消失了。 * “越卿!越卿!” 夜流筲气喘吁吁的跑到长春殿,上气不接下气,推开门险些腿软跌倒扑在地上。 他只能看到床上蠕动的一团被褥。 走进才发现越卿的脸红的吓人,他伸手摸了摸,被脸上异常高温的温度吓到了。 “越卿?”夜流筲拍了拍他的脸,焦急万分的左右看了看,用手浸了浸一边盆里的冷水,覆到他的头上。 “来人!快来人!殷九呢,太医呢,快来人!” 宫门口的侍卫叫不应,夜流筲才想起他跑来的时候偌大的皇宫街上一个人都没有,长春殿也是空空如也,守夜的宫女都不在。 “陛下,微臣不碍事的……” “没事没事,容朕想想办法……想想办法……”夜流筲喃喃自语,突然想到什么,把手从他额头缩了回来。 捋起袖子,露出一届白皙的手腕,夜流筲又急急忙忙的把桌上的杯子扔在地上,捡起一片碎片。 “你等等啊,喝朕的血,喝了就没事了。” 神血治疗百病,虽说现在的效果可能被稀释了,但是多喝一点肯定就补回来了。 夜流筲走到床边,把手腕递到越卿的嘴边,茶杯碎片对准了其中一条若隐若现的青色血管就要割下去。 “陛下……” 男人叹了口气,虚弱的把手搭着,取走了其中的碎片,亲了亲他的小臂,“微臣真的没事。” 夜流筲皱眉:“桃夭说你中毒了。” “小丫头片子瞎说的。” “啊?”愣了愣,夜流筲不相信的探了探额头,“可你发烧……” 视线上下打量着平躺在床上的人,突然顿了一下,被一个显然不是很平整的可以说的是像个小山丘的地方吸引了过去。 这地方…… 他茫然的眨了眨眼,目光又回到男人异常绯色的脸上,这才注意到一双含情脉脉的双眸。 好像是…… 清澈黝黑的眸子狠狠一颤,瞳孔聚缩,脑子里轰得一声,结结巴巴道:“他他他他他他给你下,下下下的是……” 越卿嗓子哑了:“是毒药。” “这样啊……” 越卿细细的吻着手里抓着的食指:“毒能解,但里面似乎又混了一些不是毒的东西。” 这话中意思不言而喻。 夜流筲尴尬的抿了抿嘴,想把手指从他嘴里夺回来,可不知怎么的,就是不听自己使唤了。 手指痒痒的,酥酥麻麻的电流不要钱似的往大脑传送。 太糟糕了。 夜流筲闭上眼睛,不去看那张勾人的脸,弯腰把瓷片捡了起来,抵着手臂上的青色血管。 越卿先一步把锋利的瓷片抢走了,这回扔到了一个更远的地方,扯着他的手,闭了闭眼,仰头难耐的咽了一口口水。 性感的喉结上下滚动,把自己的弱点毫无防备的暴露出来,脖颈的线条流畅到近乎完美,沾了一层薄薄的汗珠,性感极了。 他似乎是想曲起腿翻个身,但竹板固定的小腿让他无法伸缩自如,牵扯到断骨的小腿,倒吸了一口冷气,脸色都白了三分。 夜流筲当时就不过脑子的说了一句,“那,那……朕给你解行不行?” 话音刚落,他就后悔了。 第79章 越卿下次加倍还朕 他确确实实是慌了,险些一口咬住自己的舌头。 虽然说他们早就成过婚走过流程盖过章,也早该到了那一步,但夜流筲早前提起洞房,越卿似乎是不大乐意的,刚好他自己也清心寡欲,两人便一直这样相敬如宾着。 况且……清心寡欲惯了,万一关键时候举不起来怎么办? 这种事情,怎么也应该是船到桥头,两人都清醒的情况下吧。 只是话都说出口,再想要当做没说过就晚了,越卿几乎是等他说完的下一刻,毫不犹豫的说道:“那便麻烦陛下了。” 夜流筲沉默了。 慌张的眸子逐渐转狐疑,迟疑的转着已经快要运转不动的脑瓜子。 怎么感觉……他在装? 总感觉好像又要被骗了…… “你……”踌躇着正要开口,越卿又痛苦的哼了一声,动了动被包在竹板里的手指,嘴唇颜色淡了淡。 夜流筲只好把怀疑的问话咽了下去,左右这种事情都是提早要干的,反正越卿自己承认是在下面的,朕总不吃亏。 这样想着,夜流筲红着脸,磕磕绊绊道:“那你,那你等等,我去拿点东西。” “嗯……” 过了半刻钟,夜流筲猫着腰偷偷摸摸回来了。 头发滴着水珠,身上的衣裳也换了一套,宽大的袖口里瓶瓶罐罐丁零当啷的被他放在锦被上,飘出一些好闻的香味。 夜流筲搓了搓手,有些紧张,脑海中不断回想那日那个教习嬷嬷说的细节,仔细找了瓶桂花香味的,倒了一些在手上。 不过看到越卿的模样就又停住了。 我该怎么,在不碰到他伤口上的情况下进行下一步? 那伤腿和小臂分外碍眼,竹板绑着起码比平时粗了两倍,因为骨折,这几日睡觉都只能平躺着,侧身都是钻心的痛。 越卿见他没了下文,睁开眼,轻轻的皱着眉,“怎么了?” “你的伤……” “微臣不碍事的。” 虽是这么说,但是等夜流筲伸手过去,才轻轻碰到腿上,越卿便越有些浮夸的痛呼了两声,带着泪花的桃花眼可怜巴巴的看着他。 “……” 夜流筲握了握拳,内心天人交战,最后还是败给他这副可怜的样子,恶狠狠的丢下一句“你下次得加倍还我不然你就完蛋了”,随手抓了一个白色瓷片,落荒钻进了对面的浴池。 陌子闻,你也完蛋了! 夜流筲愤愤想着,自己给自己清洗了一下,脚趾蜷起,羞耻的打了一拳水花。 …… …… 第二日,日上三竿。 金色的暖阳照在少年安静的睡颜上,许是梦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眉头轻轻皱着,嘴巴微微张开闭上张开闭上,似乎是想要说话。 对比起夜流筲的疲惫沉睡,越卿显然如沐春风,眉梢眼尾都带了一点得意,那绑着竹板的手臂和伤腿哪能阻碍他分毫?轻而易举的就坐了起来。 虽然借口卑劣了一些,但过程总是很美好的。 越卿闭上眼睛,嘴角带笑,昨夜的画面还没消散,皇帝坐在他身上驰骋的感觉…… 简直妙不可言。 尽管是今天等小皇帝醒来估计自己要被追着砍,也值了。 越卿解掉了绷带,拆掉竹板,活动了一下许久没动过的手,一个人轻手轻脚穿上那件粉桃色的广袖大衫,双手掰开扇子以防床上的人被开扇声吵醒,一个人悠哉悠哉的出门了。 “大,大……” “嘘。” 越卿和善的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桃夭连连点头,作为昨天晚上的“帮凶”,她自然也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瞪着眼睛紧紧抿着唇。 越卿召着手把桃夭带到远一些的地方,从袖子里拿出一只手掌大小的木盒,里面静静的躺着一只玉簪,玉质透亮,在阳光下闪着淡淡的粉色。 若是有识货之人在场,定然要大吃一惊,这玉簪可不就是前两年在拍卖阁被高价拍走的那支么! 传说是南海鲛人化成望夫石,那石头经过日晒雨淋才形成这样一块漂亮的玉石,世间仅此一枚簪子! 桃夭受宠若惊,虽然不知道这东西的来历,但也知道越卿出手哪能有什么不值钱的东西。 不过自家主子平日里的可没有这样大方,还以为是在考验自己,连连跪地道:“大人将奴婢从浣衣局带出来已经是莫大的恩情,若是没有大人,奴婢如今只是一个被嬷嬷打骂的洗衣宫女,哪里能当上长春殿的掌事姑姑!” 越卿跟她一起蹲下,把簪子连同盒子一起塞进她手里,毫无架子道:“你如今十八了吧。” “是,是的。” 越卿:“可有中意的男子?” “没,没有的。” “好吧。”越卿颇为可惜,“若是看上谁了,同我来说,知道么。” 分外温柔的语气让桃夭更害怕了,她和所以人一样,都听闻过这位丞相阴晴不定手段狠辣,“呜,奴婢,奴婢知道了。” “嗯。”越卿点了点头,满意的拍了拍她瘦弱的肩膀,一把将人拉了起来,又往她手里塞了两张五百两的银票,“备车,本官要去找苏大人和范郎中谈谈天。” * 苏府。 越卿第一次来。 门口的守卫认得出他是丞相,拦都不敢拦,一路放行。 苏公乘正在书房看书,前脚小厮来报丞相大人送了两株千年人参来,他正疑惑铁公鸡今天怎么拔毛了,后脚越卿就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 “越相?”他上下扫了一眼,和蔼的笑着命下人赶紧倒茶,“不是说被范景山打残了吗,谣言有误啊,这么快就能下地走路了?” “陛下日夜照料,自然好得快。”越卿挑了个位置坐下。 分明是冬日,人们恨不得连脸都包上才好,他却扇着扇子,嫌热的扯了扯衣领,“苏大人的书房有些热了,本官明日派人来替你再建一间。” “倒也不必麻烦越相兴师动众。”苏公乘打着圆场和他虚与委蛇。 抬眼看了看,正巧不巧的看到某人白皙光滑的脖子上露出了一点红青色,眯起眼睛,苏公乘走进看了两眼。 冬日自然是没有蚊虫的。 作为过来人,他这么可能不知道这是什么! 苏公乘打不上前,瞪圆了眼睛,生怕自己看错,就这越卿衣领扯开了一眼。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那一片的皮肤几乎全被欢爱的痕迹覆盖了! 联想到今天向来见钱眼开的人破天荒的开始散财,还特地从皇宫坐马车跑到他的府上,他一下就想通了! 这狗贼果然觊觎陛下许久,昨天晚上得手了! 苏公乘一整个怒起,大力打了一下桌面,发出的巨响将下人都吸引了过来:“越卿!你,你,你!嗬!” 越卿拢了拢衣领:“苏大人,好端端的你扒拉本官的衣服做什么。” “你!”苏公乘气的说不出话来,嘴巴长了半晌,才骂出一句:“陛下这么小你都下得去口,你简直,丧心病狂!” “苏大人谬赞了。” 越卿在苏公乘家里炫耀完,讨了一身的骂,又转头去了范景山家里,如法炮制的让今年中头彩的状元郎也指着鼻子骂了一通。 他却心情大好。 * 夜流筲兜兜转醒,身边已经没人了。 稍稍动了动,浑身上下就酸的不得了,他低头看了一眼,连手臂上都没有一块好肉了。 昨晚发生了什么来着…… 迷糊了一会,他猛然惊醒坐了起来,牵扯到身后,疼的龇牙咧嘴,好一阵才恢复。 骗子! 心里骂了一句,想到一开始一碰就喊伤口痛的狗越卿,到后来竟然手也不骨折了,腿也不痛了,竟然还能翻身了。 妈的! 被他骗了! 朕就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夜流筲沉着一张脸,一瘸一拐的把地上的衣服捡了起来,系衣带的时候手都在发抖,平日里只需小半炷香就能穿好的衣服,这回硬生生的只磨了半个时辰才勉强穿戴整齐。 他走到镜子前看了一眼,眼皮子一跳,果断的把越卿藏在箱子里的狐毛围脖拿了出来环在脖子上。 没眼看,幸好快到春节了不用上朝,不然满朝文武都该知道了。 夜流筲不知道的是,满朝文武已经快知道的差不多了。 “来……”他嗓子沙哑,有些干涩疼痛,“来人……!” 两个宫娥立刻进来:“陛下。” 夜流筲:“越卿人呢?” “回陛下,奴婢不知。” 揉了揉眉心,他竟然还有心思顾及到别的事情,“今早长乐殿有没有传来什么动静?” 宫娥恭恭敬敬道:“回陛下,李公公早上在长乐殿墙后的小屋发现昨夜轮班的御林军偷懒,已经撤了他们的职。” “知道了。”摆了摆手,叫他们退下,夜流筲深吸了一口气,挪着双腿,颤颤巍巍的回长乐殿了。 寝宫里的东西一切照旧,被打翻的东西和推倒的屏风一如往常的摆放在原来的位置,夜流筲回想起昨夜他拍了陌子闻的一掌,低下头,沉默的看了眼自己手心。 那一掌威力不小,陌子闻不死也要半残。 快要藏不住了。 闭了闭眼,夜流筲颓然的松懈了肩膀,他快要离开了。 第80章 臣错了陛下理理臣 “你说什么?!” 男人蹭的从椅子上站起来,满脸不可置信。 越澜一点都不意外他的表情,淡定的喝了口茶,盘腿坐在足以容纳好几人的骷髅椅子上。 他们两人所在的地方,其实正是梁国极北之境鬼道里,陌子闻不是第一次进入这里,早在当初皇陵被盗他决定去黎国找夜流筲时,就来过一次。 不过那次并不是自愿来的,而是进皇陵后,陌家的血脉牵连被恶鬼生拉硬拽进去的。 也正是那一次,他见识到了真正的恶鬼是如何可怖,在快要丧命之际,是越澜出手相救,并教了他一些足够在外掀起风浪的法术。 这座宫殿算得上是富丽堂皇,和皇宫不相上下,是越澜的居所,而作为鬼道里面的一员,他无疑也是陌子闻应该阻止出入人间的对象。 但现在他们是盟友了。 陌子闻久久不能平复,眼睛瞪得像铜铃一般大,胸口剧烈起伏,还是不敢相信越卿的身份竟然这样可怕。 恐惧的同时,一股不甘心和嫉妒悄然生根发芽,让他的脸有些扭曲狰狞。 凭什么,凭什么越卿就像一个人生赢家一样,生来就拥有一切,还能拥有小筲! 过了一会,越澜才说:“不然你以为他为什么能对你的鬼蛊为所欲为?甚至还能策反那些小东西去反噬它们的主人?” 陌子闻回了神,下意识打了个寒颤,心里不禁庆幸当初好在找了个术士来炼化鬼蛊而没有亲自动手,否则被鬼蛊噬咬的就是他了。 如今想起那个术士最后半张脸都被吃完了,露出阴森的白骨却还奄奄一息着没咽下最后一口气,就一阵寒毛倒竖。 越澜又说:“还好你有眼光,和我合作了,不然死了之后还要被他打击报复,多可怜呢。” “可他不是……”陌子闻呢喃。 “没关系,我会把你捞上来的。”越澜笑了笑,那张同越卿一模一样的脸分外扎眼,“毕竟我也不差呀。” 陌子闻抬头看了他一眼,心里犹豫,想要问越澜既然和越卿不是孪生兄弟,那为什么会和他长得一模一样,但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个也不是好惹的存在。 他移开眼:“那小筲……” 越澜笑容不变,只是眸中有一丝暗光一闪而过:“答应你的会给你的。” 陌子闻点了点头,想到夜流筲,心里一暖,但又想到昨日他为了越卿竟然打了自己一掌,又有些黯然神伤。 * 才过了半日,全皇城都知道昨天晚上丞相大人和皇上一起度过洞房花烛夜了。 丞相大人大摇大摆的拜访每位大臣,并一个人骑马从城门走到宫门口来来回回骑了四五趟,这两件事情传到夜流筲的耳朵里时,时间已经快要接近晚膳了。 他黑着一张脸,吃饭的心情都没了,坐的椅子还得垫上两块软垫才能舒服些,与某个意气风发恨不得把衣服脱光去游街好让别人看他身上痕迹的人简直是两个极端。 他好恨! 该死的越卿! “陛下,御膳房那边说准备好了,可要传膳?”李公公在一旁问道。 “嗯。”夜流筲冷酷的点了点头。 一群端着美味佳肴的宫娥鱼贯而入,分别放下手中的盘子,不一会,桌上便出现了整整齐齐的二十四道菜。 他刚拿起筷子,李公公就在边上尴尬地咳嗽了一声:“陛下,那个什么,丞……皇后娘娘来了。” 夜流筲抬眼看去,正对面的大门一个穿着粉色衣衫的男人笑眯眯的走来,四肢健全,果然骨折的伤早就好了。 还非说什么月圆之夜! 放屁! 他咬了咬牙:“关门!” “这……” “这是圣旨!” “是。” 李公公只好苦哈哈的去关门了,祈祷丞相可千万别记仇,可不是他要关的。 越卿无奈的笑了笑。 夜流筲突然想到,“把窗户也封死。” 正准备翻窗进去的越卿:“……” 他只好扯着嗓子隔着门喊道:“陛下好生无情,怎么提上裤子就不认人,微臣可是一日没吃饭了。” 是啊,一整天光顾着去炫耀你自己是攻了,朕的脸都丢尽了! 里面没有动静,他又用扇子敲着门:“微臣错了,陛下理理臣。” 依旧没有动静,越卿叹了口气:“微臣活了许久,昨夜第一次,难免有些克制不住,陛下又是心上人,臣实在是忍不……” “闭嘴!”夜流筲骂了一句,说的太过气急,扯动了身后隐秘的地方,一阵龇牙咧嘴。 吱呀—— 门开了。 李公公尴尬的走出来和越卿对视了一眼,做了个请进的手势,等人走进屋,连忙把门关上,如释重负,溜之大吉。 他一个太监,可不想听两个男人之间的床事! 越卿进了屋,比预想中皇帝追着他骂的场景好太多,他挨着夜流筲坐下,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鱼肉,放到碗里仔细挑拣起来。 挑完刺,他才把碗同夜流筲面前的交换了一下,拿着空碗往里面添了一只猪蹄,然后开始认真的把炖烂的猪蹄里面的骨头挑了出来。 两人一时谁都没有说话,夜流筲虽然很不爽,但也不跟食物过不去,等越卿挑好,他就拿过可以直接吃的肉大口吃了起来——全当这是越卿了! “陛下解气了吗?”越卿轻轻问道,伸手拿袖子替他擦了擦嘴角的油渍。 夜流筲一愣,不自在的把他的手拍掉,张了张嘴,哼了一声。 越卿叹息了一声,接着在袖口里掏了一会,将一叠半指高的宣纸放在他面前,用小指勾了勾他的小拇指:“检讨书,微臣今早可是被苏大人追杀了两条街。” 谁叫你自己要去刺激苏大人!怎么没把你给砍死算了! 夜流筲愤愤想着,瞥了一眼那所谓的检讨书,字迹歪歪扭扭,像是依样画葫芦画出来的字,确实是越卿亲笔写的。 只是一张信纸大小的宣纸,被他写的只能容纳下六个字,可想而知,这一沓纸所有字加起来也不超过两百个。 糊弄鬼呢! 他又哼了一声。 但心里的气却不受控制的消散了大半。 夜流筲想,越卿要是下一次肯乖乖躺着被他压,那朕就勉为其难的原谅他了,而且也不是不能一人一次轮着来。 只不过昨天有点太狠了,他有点虚,这几日应该是不能压他了。 想到这,夜流筲又忍不住的红着耳朵瞪了他一眼。 “陛下若还不解气,便罚微臣去床前跪着吧,跪上几天几夜,等陛下气消了再起来。” 桌下的手不老实的捏着他的手指,在上面暧昧的画圈勾了勾,好似撒娇一般。 见夜流筲没有抽走,越卿便得寸进尺,顺着手指摸上去,转到了腰间,动作轻缓的按压起来。 “陛下什么时候有空?微臣有东西送给陛下。” “什么东西?”夜流筲被按摩的舒服了,又听他平日里一副睥睨的模样竟然又是写检讨书又是愿意跪床板的,剩下的怒气也消散的差不多了。 虽然他骗了朕,但昨晚确实是朕先决定自己给他解毒的。 下回再压回来,这次就勉为其难的原谅他一次。 越卿贴着他的耳朵说道:“小金库,给陛下赔礼道歉。” 夜流筲诧异的瞪大了眼睛,不禁有些好奇,“多少?全给我?” 今天散财的消息他也听说了几句,还以为越卿是爽到脑子抽风了急需撒钱找回理智呢。 丞相的财产,那可不是单零零一个数字能说清楚的。 越卿打开扇子,神秘私语:“有些多,皇宫应当是装不下的。” “啊!” 夜流筲这下是彻彻底底的震惊了。 他单知道越卿有钱,富可敌国,却没想到他怎么有钱! 怎么感觉有一种财产交给妻子的错觉? 朕的国库钥匙似乎有点拿不出手了…… 所以他为什么一开始要觊觎国库钥匙?黎国这点财富加起来,似乎还不够他塞牙缝的吧! 等等,这么多钱…… 什么东西专爱敛财来着? 夜流筲错愕的眨了眨眼睛,突然道:“越卿,你该不会是貔貅吧?!” 貔貅好像没有那个…… 那我好像只能被他…… 夜流筲猛的站了起来,牵扯到身后的地方,闷哼了两声,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 换做以往,越卿肯定是应下了的,但今日他不打算说谎,失笑着替他揉腰,掌心缓缓注入暖流,将使用过度的地方不再肿痛,“倒也没有它那么难看。” 夜流筲自然也感觉到身后突然不疼了,羞耻的脚趾都蜷缩起来,脸色发红,挠了挠手心故作镇定:“不是就好,不是就好……” 为了缓解尴尬和窘迫,他大脑晕乎乎的想着别的事情,有什么能够说出来转移注意力的。 脑海中的画面不断夹杂着昨晚的场景,越是不想想起什么,脑海中偏偏越是出现什么。 陌子闻……陌子闻! 遭了!昨天还拍了他一掌,差点忘记我也快被天道发现了! 夜流筲抓着越卿的手,认认真真道:“越卿,要是有哪一天我不见了,你怎么都找不到,就去修仙!你一定一定记住了啊!” 第81章 听话的孩子有糖吃 一连过了数日,明日就是新年的第一天了,今夜青羽殿中设了宴席,君臣共聚,共祝黎国国泰民安百姓和乐。 夜流筲顶着一众大臣炙热八卦的目光,举着杯,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 两颊因为饮了酒而微微呈现出酡红,他怀着心事坐下,又闷头喝了一杯。 越卿在一旁亲自斟酒,还不忘塞过来一粒解酒丸,用扇子遮掩住,悄悄说道:“这酒甚烈,陛下莫醉了。” “嗯。” 夜流筲点了点头,把那粒乳白色的小药丸就着酒吞下,眼尾泛起淡淡的红色和水光,显然是被这酒呛的。 微醺的大脑吃了解酒的药丸便逐渐冷却下来,他抿了抿嘴,视线同苏公乘碰撞上,心虚的低下了头,往越卿边上坐了坐。 “陛下。”苏公乘站得挺直,上前道:“如今您已经立后,是否该考虑纳妃之事了?陛下纵然喜欢男人,可是作为一国之君,若无子嗣,日后可怎么办?” 能怎么办?朕现在已经是活一天算一天了。 说不定明早起来你就见不到我了。 夜流筲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一股暖流不受他控制的聚集在掌心,大半年没有用过法术了,这种感觉又熟悉又陌生。 他几乎可以确定,这要是一掌拍出去,皇宫得塌至少一半。 握起拳,过了好一会,不听话的神力才逐渐消退,夜流筲还没开口,就听见越卿说道:“苏大人这么着急做什么,陛下才二十。” 越党之一的陈大人赶紧起身附和:“是是是,陛下还小呢,这几年还是学着如何治理朝政才是重中之重。” 孙大人也拿人家手软,上回收了不少丞相送来的好东西,他附议道:“陛下年纪轻轻可不能沉迷美色,这个年纪最容易学坏了。” 苏公乘:“这个年纪不抓紧,等三四十,皇子长大陛下就老了!” 范景山连连帮衬道:“苏大人说的是,人活一世,还是得要有一两个儿孙养老送终的。” 陈大人:“丞相大人在陛下怎么可能会老,苏大人,大家都是十几年的同僚了,我们都肉眼可见的老了,只有丞相大人依旧风华绝代,陛下日后定然也是万岁福寿,真的不急!” 苏公乘简直要被他们气死,平日里结党营私也就罢了,如今关系到黎国未来继承人的事情,怎么还睁眼说瞎话! 倒是这个范景山,不错。 他瞪完陈大人一行人,赞赏的看了看范景山。 “这事情朕已经想过了。”夜流筲无奈的捏了捏眉心,又想到了当初极乐坊这群人年过半百加起来几千岁的老人吵架的场景。 果然成年人幼稚起来,就没有小孩子什么事了。 还好他早就料到苏御史又要催生,已经打算好了。 夜流筲扫了下面一眼,看到一个缩在角落里的五六岁的小孩,无奈的眉眼又舒展来,冲他露出一个无害的笑容,招了招手,说:“宇寰,过来这边。” 这小孩是三王爷同家奴生的孩子,三王爷早已经病逝,家奴也染病身亡,先皇在世时就十分不喜欢这个小孩,平日里宴席之时都不准他出现。 而小孩也饱受冷眼,虽然继承了王爷的爵位,却总是被府里的管家下人欺负,毕竟一个不受待见的毛头小子,能告状到谁那里去? “来。”夜流筲耐着性子,拿起桌上的一块糕点诱惑他,“皇叔这里有好吃的,一会吃完饭,我带你去御花园荡秋千好不好?” 夜宇寰小脸犹豫,显然是在纠结,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皇帝哥哥怎么突然派人接他进宫里玩,还和他说话了,给他好吃的。 苏公乘立刻便明白了夜流筲的意思,满脸不可置信,愣在原地。 陛下竟然肯为了越卿做到这个份上?! 越卿挑了挑眉,有些诧异,这事情陛下可没有同他商量过。 夜宇寰还是被好吃的和荡秋千诱惑了,哒哒哒的跑过去,距离夜流筲还剩下两米就停了下来,声音脆脆的:“真的可以去御花园荡秋千吗?” 夜流筲这才发现他穿的衣服都是有些旧的,水洗过很多次,将原本鲜艳的色彩洗涤的褪色,不过小脸整洁干净,人看着也很机灵。 从小被苏御史培养,以后应该能成为一代明君吧。 “是啊,日后宇寰只要表现好了,就可以天天去荡秋千玩。” “陛下,您……”苏公乘欲言又止。 夜流筲把手里的糕点递给他,还收到了小小的一声谢谢,顿时眉开眼笑,“宇寰自幼丧父丧母,朕和他投缘得很,想要将他过继到膝下立为储君,请苏公乘和范景山二人担任太傅一职,诸位意下如何?” “这……” 一上来就把过继的孩子立为太子,未免太不妥当了! 殿中小声的议论起来,没人直言,却在用小小的讨论声以示反对。 小孩子似乎并不知道过继和储君是什么意思,眨着圆滚滚的眼睛,认真的吃着手里好吃的糕点。 “陛下,臣认为……”陈大人皱着眉要说话,听见越卿突然咳嗽了一声,他话锋一转,“……臣认为甚好。” 孙大人:“倒是也不错。” 越党们:“臣等附议。” 夜流筲第一次感受到了结党营私的美妙,心情更好了:“既然如此,便这样定下了!你们继续,朕就先带宇寰去御花园了。” 转头对夜宇寰说:“走吧,我们去御花园荡秋千。” * “我以后都可以住在这里吗?” “对呀,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这里都是哥哥的家吗?” 夜流筲失笑,一时也没有纠正他的错误:“对啊,这里日后也是宇寰的家。” 少年自己还只有二十岁,却牵着一个小小的孩子走在雪地上,带着他到御花园秋桂树后面的秋千上,温和的笑着给他推秋千。 越卿靠在一旁支撑的秋千柱子上,新奇的看着皇帝带孩子,突然出声:“陛下似乎很喜欢小孩?” 夜流筲瞥了他一眼:“倒是也没有很感兴趣。” 夜宇寰玩的不亦乐乎,等秋千停下来,转头问道,“叔叔也想来坐吗?” 夜流筲:“噗!哈哈!” 越卿:“……” “哎哎哎,你可别和一个小孩子计较啊。” “微臣自然不会。”越卿微笑着,一字一句道。 夜流筲笑弯了眼,不得了,有生之年还能看见越卿咬牙切齿的模样。 其实算来,朕的真实年纪肯定比他大上许多,几乎是世界初开,才刚刚定型的时候,我就已经是冥仙城城主了。 夜流筲笑的幸灾乐祸,奖励般的揉了揉夜宇寰的头,把他抱了起来,“那不是叔叔,那是哥哥的喜欢的人,宇寰得叫他嫂嫂。” “嫂嫂。”小孩似乎有些怕越卿,只敢小声说话。 越卿笑着走上前,变戏法般从袖子里拿出一根糖葫芦,晃了晃循循善诱:“叫他一声婶婶,这串糖葫芦就是你的了。” “越卿!”夜流筲瞪了一眼。 越卿眨眨眼,无辜的耸了耸肩。 小宇寰被糖葫芦勾了魂,想也不想的转头叫了夜流筲一声婶婶,把人刺激的羞愤欲绝,越卿勾着嘴角,把糖葫芦给他了。 “真乖。” 夜宇寰嘿嘿笑了一声。 夜流筲咬了咬牙,头一次觉得自己短命早点死也挺好的,不然夜宇寰在他和越卿的眼皮子底下长到,绝对要长歪! “咱们不理他,走,宇寰,朕带你看住的地方去。” “好耶!” 越卿跟上了,眼角眉梢满是得意,还用口型无声的念了两个字。 夜流筲张了张嘴,用口型骂了一句。 * 阴暗的地牢,四处都是恶鬼嘶吼的尖锐声音,一进来,耳膜便一阵疼痛,几乎要破裂了。 陌子闻皱着眉,嫌恶的看着那些被关在笼子里的恶鬼,侧了侧身,让越澜走在前面。 方才还咆哮得正欢的恶鬼立刻噤声,发出可怜又害怕的呜咽声,一个劲拼命的往里缩。 “他们很怕你。” “对呀。”越澜冲他笑了笑,意味不明的说,“其实也不算是怕我,嗯……也可以是怕我。” 陌子闻疑惑的皱起眉,越澜耸了耸肩,“你可以理解为是怕越卿。” “嗯。” 两人一直往里走,阴气愈发重了起来,知道走到最后一个牢笼,越澜站在黑色的只有膝盖高的笼子面前,蹲下,撑着头和蔼的问,“想好了吗?” 殷九抱着自己,高大的身躯缩在小笼子里,这笼子落了禁制,让他只能保持着人的形态,缩在这里。 甚至连各种感觉都恢复了,他现在只觉得很渴,很饿,想要喝一点东西,填饱一下肚子。 馄饨…… 好想吃,馄饨…… 陌子闻拧起眉:“不会死了吧?” 越澜:“不会的,都已经是厉鬼了,怎么可能再死一次呢。” 他语气温和,用骗小孩的语气哄骗道:“我们不是坏人哦,听话的孩子才有糖吃,已经七天了,你等的人甚至都没有发现你不见了哎,再在这里带下去你可能会长在这个笼子上,到时候就算是想出去,也出不去了呢。” 第82章 请城主大人写封信 殷九没有说话,无声的表示抗议。 越澜继续说道:“还是说,你更喜欢回到无妄山呢?” 对方依旧没有回答。 越澜笑着说:“我想你应该知道我可以把你神智抽走吧,哎呀,要是你大肆屠杀无辜的老百姓,被皇帝看到了,不知道他会有多痛心呢。” 男人抖了一下,继续往笼子角落缩,可是这笼子实在是太小了,任凭他如何努力,抖只能被迫暴露在越澜的视线之下。 蓦地,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从越澜手掌变了出来,是同怀德县那家客栈一模一样的青花瓷碗,以及一直白色的瓷汤匙。 “饿了吧,来,先将就着吃点。” 越澜一手端着碗,一手拿着汤匙搅拌,把葱花混合入味,舀了一只皮薄肉多的鲜肉馄饨,亲手送到笼子的铁杆边上,“来。” “哧!”殷九动了动鼻子,龇牙露出两颗尖利的獠牙,把那冒着热气的勺子打翻了。 越澜依旧笑着,收回了手,馄饨和碗顷刻间化成黑雾消失,他站了起来,半张笑脸与黑暗融为一体。 陌子闻咽了咽口水,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这一瞬间,他真的分不清这人到底是越澜还是越卿。 他突然有点后悔,和这个恶魔做了交易。 越澜测测回头,深不见底的眸子瞅了他一眼:“是在后悔吗?我的朋友。” “唔!”殷九突然被整个从笼子里拎了出来,一只大手狠厉地扣住他的脑袋,五指成爪虽并未要他灰飞烟灭,却能看见他满脸扭曲,痛苦的痉挛着。 陌子闻此刻什么都不敢想了。 * 黎国皇宫。 夜流筲满意的看完夜宇寰写的字,满意的点点头,准许李公公带着他去御花园的锦鲤池里喂锦鲤。 今天越卿不在,他又把人都支走了,夜流筲四下看了看,鬼鬼祟祟的摸出了书架最底下用锦帕包着的东西——上次的天赋石剩下的一半碎片。 这几天他仔细琢磨,勉强得出了一个能让自己留在人间久一点的法子,那就是把富含神力的金红色血液分散出去。 这样一来,血液少了得到稀释,他离变回原本那样的时间就会增加,不过也不能一次放太多血,不然不是失血过多死亡,就是被天道发现他偷梁换柱,还结果还是要回冥仙。 悄悄的把匕首拿出来,又找来了几块玉质透亮的玉石,他捋起袖子,对着光滑的手臂狠狠划了一刀。 滴滴滴……滴答,滴答滴答…… 新鲜的血液被控制着均匀的滴到玉石表面,很快就渗透进去,平凡的石头瞬间被一层暖光包裹。 而等血滴的差不多了,那块被划开的皮肤也逐渐愈合,变成一个粉色的痂,随后颜色淡了下去和肤色融为一体。 夜流筲美滋滋的搓了搓手,朝空旷的大殿喊了一声:“殷九!” “……” “殷九?” “……” 难道是跟着越卿一起出宫办事去了? 夜流筲想了想,也不无可能,毕竟上次就是越卿带着殷九去梁国盗墓,还把陌子闻给吓得不举了。 得,只能到时候再给他了。 夜流筲叹了口气,摇着头把东西收好,又把这些滴了自己血的玉石仔细的用锦帕包好,这回没有直接放到书架子上,而是找了个木盒子,把它严丝合缝的封在里面。 干坐了一会,夜流筲想起本来计划着过两天想和越卿去宫外两人行,便拿起笔找了一张纸写起要带的东西来。 “陛下?微臣进来了。” 越卿的声音突然从屋外传来,夜流筲手忙脚乱的把纸收了起来,这可是他打算给越卿的惊喜,可不能让他看到了。 但还是慢了一步,着急藏东西的动作被男人瞧见了,“陛下这是自己一个人干什么坏事?” “没什么。”他一脸镇定,转移话题,“你今天不是说出宫办事吗?这么快就好了?” “是呀。” 男人走了上来,坐到龙椅扶手上,从身后拿出一个鎏金的木盒子。 好闻的香味瞬间把夜流筲包围住,今日的香料分外浓郁一些,夜流筲吸了吸鼻子有些不舒服,抬眼看他:“这是什么?” 越卿笑着把盒子打开,里面是一颗白色的珠子,穿了绳,看着是戴在脖子上的,“春节礼物。” “你已经送过了啊。” 春节第一日那在丞相府闪闪发光的各种宝贝,和一摞几乎有一张桌子那么高的东西名称以及储放位置,简直能让人刷新下限——为什么一个人可以有这么多的钱! 总感觉这一片大陆所有人都钱财加起来,或许都没有这么多。 已经不是富可敌国了,已经是可以买的下一整个大陆称霸了。 不禁让他更加怀疑一开始越卿骗他钱,只是为了耍他玩,毕竟已经拥有了一个牧场,谁还会在意一根羊毛呢? “不一样,这是微臣精心挑选的,陛下脖子上那颗带旧了,新年新气象,该换个新的。” “可是这个……”夜流筲下意识摸了摸一直没有取下来过的珠子,脑海中回想起越卿送他这条项链时的话。 戴着它,天涯海角都能找得到。 虽然还是不相信什么天涯海角,毕竟冥仙可不是我们好进好出的地方,但这也算是越卿第一次送他礼物,意义总归是不一样的。 夜流筲抿了抿嘴,莫名的不是很想承认自己很喜欢这个第一次收到的礼物,只说:“这颗先放起来吧,以后换着戴。” 越卿:“那陛下先试试?” “晚一点行不行?” “还是现在吧,陛下把原来那个摘下来,微臣给你戴上看看。”男人说话不容置喙,兀自把白玉珠子挖了出来,两手拉住绳子。 夜流筲觉得奇怪,心里更加不舒服了,越卿除了一开始威胁他骗钱,什么时候对他态度这么强硬过? 心里疑云,手还是绕到了脖子后面,把绳子上的暗扣打开,将整条东西摘了下来,犹豫的问了一句,“你今天出去干什么了?怎么回来之后人就怪怪的?” “没什么,只是想看陛下戴上微臣精挑细选的东西。” “哦。”夜流筲点了点头,坐着了身体,让男人亲手把东西拴在他的脖子上。 眼前蓦然一黑,两人凭空消失在龙椅上,拿了透明的珠子骨碌碌地滚到了地上,里面的液体随着转了两圈,不动了。 * 像是穿梭过了漫长的地界,但时间很短,夜流筲腾得站了起来,几乎是一瞬间,意识回拢,眼睛又能看见东西了。 只是眼前的景象却不再是奢靡高调的皇宫内院,而是一个色调昏暗的屋子里面。 脖子上的项链变成了一捆粗粝的绳索,把他的手脚捆的结结实实。 夜流筲立刻就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暗恼这么久了怎么会连假扮越卿的人都分不清,一边又僵硬的话,努力冷静下来,去看那个人。 “这种时候,就没必要再伪装了吧。”他佯装镇定,拿出皇帝的架势来谈判,只是气息不稳,绳索勒着脖子,令他有点呼吸困难。 “你想要什么?钱?权?放了朕,条件随你提。” “城主不愧是城主,一开口就知道我想要什么。” 夜流筲惊愕的瞳孔震了震,“你知道我?” 越澜撇了撇嘴:“冥仙城城主的大名,在下如雷贯耳,早年曾经见过一次,不想城主放着好好的主神不当,怎么跑来尝人间百苦了?” “你去过冥仙?你怎么跑出来的?”夜流筲听见对方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已经松了一口气。 甚至有点他乡遇故知的激动。 这人知道他是城主主神,就不会对他做什么了。 毕竟,主神是杀不死的。 “是呀,走投无路,曾经远远在外头瞧见过一次。” 原来是在外面啊。 夜流筲有些失落,本来还以为这人有什么办法能离开那里呢。 “既然认识我,那你绑我来有什么事?” “想请城主大人帮个忙。” “说。” “写一封信。”越澜变出了纸和笔,送来了夜流筲的一只手。 “好说。” 无非所求也不过是权势地位,估计是想去天道那里讨个眼熟,多加几年寿命吧。 夜流筲就着凳子坐下,提笔之前问道:“不过我都答应帮你写信了,作为诚意,你是不是也该以真面目示人?” 越澜笑了笑:“怎么就只能是越卿长这样,我就不行了呢?大千世界,一模一样的人多了去了不是吗?” 夜流筲皱眉,无话反驳。 只是有别人和自己喜欢的人长得一模一样,多少有点膈应人,他语气冷了冷:“说吧,写什么,写完赶紧送我回去。” “想请城主写给越卿,你快坚持不住了,若想把你救回去,请越卿自废修为法力,在明日午时三刻于黎国皇宫外的梨花树林见。” “放肆!”夜流筲一拍桌子,怒目圆瞪,呵斥道:“你到底是谁!” “城主只要这么写就是了。” “不可能!” 越澜挑了挑眉,手指勾了勾,夜流筲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黑暗的通道中,一个男人木讷的如提线木偶般走了出来。 第83章 越澜恭送城主大人 “你卑鄙!”看清那人的脸后,夜流筲骂了一句。 越澜揣着手,似乎很享受这样的谩骂,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听到了有人在夸他。 越澜动了动手,殷九便默不作声的打了自己一掌,夜流筲气的眼睛都红了,厉声道:“你就不怕我回冥仙找你算账吗!” “城主大人很是惜命呢,暂时应该不会想要回冥仙吧。” “你!” 越澜:“而且我听说,冥仙城似乎只进不出呢。” 夜流筲骇然,这人竟然连冥仙只进不出都知道!越卿到底去哪里惹来的怎么一个丧心病狂的仇人! 而且听他这话,似乎是一直监视着他们! 夜流筲目光狠厉,奈何被绳索绑的严严实实,手上虽然有神力能凝聚起来,却不足以伤到对方。 竟然还能和越卿长得一模一样…… “这样可以吗?城主帮我写了这信,我就告诉你如何在这里待的久一点的办法,相反的,我也不伤害越卿如何?你们平平淡淡的当一对普通的夫夫岂不是更好?” “你以为我会信你?”夜流筲挣了挣绳子,咬了咬牙。 越澜可惜的摇了摇头,随后手指勾了勾,一直如提线木偶般站在后面的殷九动了动,面无表情的扯下了自己的一只胳膊。 厉鬼有形又无形,被扯了四肢也能极快恢复,可殷九却不知道怎么了,那只断臂化成黑烟消散,而胳膊处却一直没有动静。 越澜好心解释道:“是的,我动了一点手脚,不仅长不出来了,痛苦也是加倍的。” “你!” “城主大人不愿意帮我这个忙,我也不敢动城主大人您,只好用这种卑劣的手段啦。” 他看好戏的坐下,变出一盏茶来,动作优雅的开始喝茶,而殷九也被控制的开始疯狂自虐。 他几乎是料定了夜流筲不敢拼尽全力与自己搏斗,何况被凡人之躯压制的冥仙城主,哪怕爆发了神力,也不会是他的对手。 毕竟……越卿也不弱呢。 夜流筲起初还能见死不救,可到后来,听见男人痛苦的闷哼,终是红了眼,闭了闭眼睛,脸颊滑落了两颗泪珠,声音哽咽道:“你住手,算我求你的。” “那就写信吧。” 夜流筲握了握拳。 越澜催促道:“快点吧城主大人,在磨蹭越卿就该回宫了,我就要下死手了哦。” “好……”夜流筲妥协着走到那张纸边上,拿起笔,蘸了蘸墨。 越澜几乎是兴奋的站了起来,“快写快写。” 等越卿没了修为,六界就是他的了。 夜流筲写下了第一个字“越”,落笔停下,一滴墨啪嗒一声把那个字又染糊了,他抬起头,“你先把他的神智还给他,不然我怎么能知道他是不是早就已经魂飞魄散,只是你用法术拘着诈我?” “好的呢。”越澜大手一挥,殷九混沌的黑色眼眸逐渐回拢,出现一点亮晶晶的光。 疼痛让他本就嘶哑难听的声音更加可怖,像只破布娃娃似的有气无力的躺着,张了张嘴:“主……” 夜流筲的心就跟被揪起来了一样。 他早就拿殷九当好友,更别说他还多次帮助他。 越澜笑嘻嘻的问了一句:“行了吗我的大人。” “行了。”夜流筲点头。 他提笔开始写,之前的越字已经糊了,得重新写,草草的写下越卿二字,他陡然转笔一挥,把墨汁甩在了男人脸上。 越澜默默抹了一把脸,那些墨汁全部凭空消失不见,方才的好脾气和笑脸也没了,阴沉着一张脸,桀然笑了一声。 夜流筲道:“去找越卿,黎国交给你了!” 话音刚落,身上的绳索嘭得一声炸裂,夜流筲迎面接住了男人的手,另一只手掐了一个手诀,有一道淡金色的光把殷九包裹住,直至他消失不见。 “城主这样这样就过分了呢。” “更过分的还在后头!” 夜流筲是铁了心的想要和这个东西同归于尽,彻底放弃隐藏身份,自然也就不怕死了。 大不了就回冥仙,反正本来也就没多少日子留给他了。 蓬勃的灵力便从四面八方而来,迅速在他掌心聚成一把透亮的剑。 两人立刻打了起来。 受限于人间未爆发全力的城主和尽全力的越澜打了个平手,一直无法分出胜负。 陌子闻一进来便看到自己的心上人和越澜那个魔鬼打得天昏地暗,一时来不及反应怎么夜流筲能有这样的能力,而是急急吼了一声:“越澜!你不要伤害他!” 越澜嗤笑了一声,丝毫不顾男人的叫唤。 不能让越卿自废修为,那就杀这个主神,能让越卿疯魔也是不错的。 “越澜!”陌子闻横冲直撞的跑了进去。 越澜见状便顺势把他抓了过来,手指扣住他的喉咙,威胁道:“神明大爱,你再前进一步,我就把他杀了!” “小,小筲……” 夜流筲皱了皱眉,陡然抬起剑,把剑刃打了过去,直直的穿过了男人的胸膛。 “啊!”惨叫了一声,陌子闻瞪大了眼睛,死了。 越澜把没用的尸体扔了,拍了拍手,阴狠道:“很好啊,谁说神明无私,城主倒是无情无义的很,他可是为了你,甚至把自己的灵魂都出卖了。” “所以他该死。” “哈,哈哈哈哈哈,很好,好极了,真该让越卿过来看看,他以为的单纯小皇帝,可没有那么单纯呢,要是知道你是冥仙城主,你觉得会有人不恐惧你的身份吗?” 夜流筲张了张嘴,还没说话,就被男人先答道:“越澜就在这里恭送城主大人了,下次见面,我会把越卿的死讯带给您的。” * “我都说了我没看错,你怎么偏不信呢 。”宫徵羽拿着酒壶,靠在乌黑的架子上,瞥了一眼。 越卿拿着那本玉简,上面浮现着历代黎国皇帝,自然也包括了夜流筲,可是关于夜流筲的所有一切东西都是新的,没有前世,也没有夺舍迹象,什么都没有,正如宫徵羽先前传信,是一个六界自己“抽风”孕育出来的新人。 他原先是信了,可后来发现小皇帝的种种,都不像是个凡人该有的。 肯定是有人魂穿的。 究竟是谁,能有这样大的能力,连包揽六界所有人的玉简都能骗过。 宫徵羽喝了一口酒,“我说你什么时候告诉他你的身份啊,本来我这里就够忙的了,现在你整天待在人界腻歪享清福,半个月才回来一次,拜托,你的事情都是我在给你处理诶!” “他现在以为我是大妖。”越卿无奈的皱了皱眉,把玉简放了回去,打开那把写着月上柳梢的扇子,叹了口气。 “噗!”宫徵羽没良心的笑了,“哈哈哈哈哈哈那到时候人家要是知道你不仅不是大妖,还是域外域鬼仙之主,恐怕要连夜收拾行囊跑路了,笑死我了!” 域外域鬼仙之主的名号,那可是凶名在外啊,毕竟里面镇压的东西,随便放出去一头,就足以颠覆六界了。 那小皇帝可真惨,啧啧啧。 “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越卿皮笑肉不笑的瞥了他一眼,宫徵羽立刻做了个闭嘴的手势,憋着笑喝了口酒。 越卿又把放在最底下的一只黑色玉简拿了出来,“之前去梁国鬼道,你猜我看到谁了?” “越澜?他躲得倒是隐蔽。当年本来就要把他杀了,结果不知道躲到哪个角落去了。” 越卿不可知否。 “你也是真心大,留着自己的心魔也不提防着,反正他要是哪一天冒充是你,我肯定是认不出来的。” 咦? 宫徵羽突然道:“你说你家那位会不会分得清?” 毕竟越澜是越卿自己修炼出来的心魔,当年为了彻底克制域外域的东西跑出来,越卿不知怎么的闭关了两千年,等再次出来,作恶的东西是彻底跑不出来,可心魔也出现了,甚至还能化形,像是一面镜子一样把男人的阴暗面全部照出来。 那东西本来杀了就没事了,谁知道被他跑掉了,他们几乎翻遍了整个六界,也没能把人找到,后来一直相安无事,就把他给忘了。 谁知道竟然是在鬼道里韬光养晦,被恶鬼的戾气滋养着。 越卿突然神色有异,破门而出往黎国皇宫跑去。 “不是吧,你老婆真跟越澜跑了啊!”宫徵羽跟着追了上去。 * 偌大的长乐殿偏殿,陡然飘过两股青烟,两个高大的成年男人显现在室内,越卿径直走到书架边上,蹲下身,把那日生辰送与夜流筲的珠子捡了起来。 神色凝重,他掐指算了算,脸色更难看了。 宫徵羽看到这枚存放了越卿心头血的珠子单零零的扔在这里,也知道大事不妙了。 完了,他的乌鸦嘴还真显灵了。 越卿深吸了一口气,余光瞥见座位底下有东西在蠕动。 把人拎了出来,殷九痛苦的颤抖着,微微吐出几个虚弱的字:“主人……大,大人快救……” “陛下在哪?” “梁……梁,梁国鬼,鬼道……有一个……和大人一,一样的人……” 第84章 想给越卿开个后门 “还真是越澜啊!”宫徵羽唏嘘了一声。 越卿扔下殷九,骂了一句,赶紧往梁国极北之境的鬼道而去了。 偌大的皇陵地宫就是这条鬼道的入口,越卿和宫徵羽瞬移到了地宫里,袖口一挥,石壁上便出现了一个黑色的漩涡,里面传来恶鬼咆哮和嘶吼,仅仅是听到声音,就能让人不寒而栗。 越卿大步跨了进去,衣袍被这里面的暗风刮的簌簌作响,一路穿过漆黑阴暗的黑色通道,来到了最里面的漆黑宫殿处。 可惜还是来迟了。 他没有察觉到任何有关于夜流筲的气息。 走进宫殿内部,一个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正襟危坐,笔直的坐在最上方的骷髅椅子上,厉鬼的一手一腿可怖的散落在地上,连接之处飘出丝丝黑气。 而还有一具越卿熟悉的尸体,也静静的躺在地上,胸口不知被什么东西贯穿喃凮了,他随意一看,便能知道陌子闻几乎已经是魂飞魄散。 越卿能救,但不想救。 无视地上的狼藉,他站在中央,天生含情桃花眼中竟然也能让人看出毛骨悚然来,语气冷静的不像话,“人呢?” 越澜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他只是这个男人的心魔,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何况来自同根,心里更是能感受到对方滔天的怒意。 之前为了逃避他们的追杀躲到了冥仙城外在逃过一劫,说错一个字,他今天算是逃不了了。 越澜故作镇定,眨了眨眼,“藏起来了。” 越卿盯着他看。 越澜状若无事的看向别处,“别这样,当年我有本事躲到一个连你们都找不到的地方,今天当然也有本事把他藏到那个地方。” 越卿眯了眯眼,下颌线绷紧了,握紧了拳要上去揍人,被宫徵羽一把拉住,“哎哎哎,消气消气,你先问问他要什么再说呗。” 越澜人畜无害的笑了笑:“我是你亲自修炼出来的心魔,我就是你,你就是我,可偏偏你却能高高在上拥有和天道一样的权力,而我呢,只能躲在阴暗的角落苟延残喘,我有时候真的很不明白,为什么我是心魔,而你却是鬼仙之主。” 宫徵羽松手了,一脸复杂的看着他:“怪你自己呗,谁让你修炼出灵智的。” 这就好比一根小草修炼成精,却问月亮为什么你能修炼成月亮精,哪来那么多为什么,谁叫你本体就是这个东西。 “我本来是想让夜流筲给你写信,让你自废修为的,但是现在我发现,我不是你们的对手,就算取代越卿成为鬼仙之主,魔尊大人也肯定不会放过我。” 宫徵羽欣慰的点头:“你知道就好,乖乖的说出夜流筲的下落,我可以做主放你一条生路。” “躲了几千年了,我也累了。” “我把他剖心挖骨,魂魄打散装进了锁灵袋,带到四方天边,洒了,越卿,你再也见不到他了,呵呵哈哈哈这是你欠我的,你欠我的!” 越澜无情又偏执,露出心魔丑陋的阴暗面,面容扭曲,残虐的笑道,“他死的可惨了,越卿,他哭的好可怜啊。” 话音一落,他猛然一掌拍向自己的脸,所处的宫殿震了震,陡然化成一股黑雾,自爆了。 * 冥仙城,仙气袅袅。 夜流筲一醒来就发现自己躺在那间他住了上万年的卧室里。 这些日子住惯了明黄色的奢华皇宫,一时之间眼前的场景变成白玉质地纤尘不染,他倒是有些不习惯。 城主府里的侍从也不像凡间那样里三层外三层的穿着反复闷热的衣裳,而是穿着仙气,有些甚至露出一双玉臂,臂弯里挂着长长的绸带,风一吹,就像是在跳舞一样。 夜流筲下意识移开了眼,只觉得有些非礼勿视,那侍女道:“城主,您不在的这些日子玉大人来过一次,生了好大的气。” 哦,只生了一次气,那说明也还好。 玉生烟是天道化形之后取的名字,也是这六界唯一一个能每隔半个月趁着结界最薄弱的时候,进来看他的人。 虽然脾气差了点。 夜流筲抿着嘴,“那朕……那我不在的这些日子,公务她帮我干了吗?” 侍女一言难尽:“干了一天的,然后玉大人说无聊又烦人,就走了。” 夜流筲:“……” 这些从下界呈上来的册子多数都是无聊的口水话,记录了许多喜悦之事,和大事,他需要一一过目,并把一些不寻常的事情和天道说,交于她出面解决。 人家只是干了一天都觉得无趣烦人,他却已经在冥仙城被关了不知道多少年了! 也不知道越卿能不能懂他的意思去修仙,照他的天赋,应该只要修炼不到一百年就能飞升到冥仙了吧。 不行,我得给他开个后门。 夜流筲从床上坐了起来,问道:“玉生烟还有几日才能来?” 侍女:“上一次来是半年前您刚刚消失的那一段时间,之后知道您不在,就没再来过了。” “这样啊。” 夜流筲摸着下巴思索着,他在人间闹出的动静应该不小,天道能感受到主神的力量,便知道他又会来了,这样下次结界薄弱之际,她估计还是会进来骂人的。 这样想着,夜流筲就完全不担心了。 越卿,妖魔界,长得好看,不要脸,这四点去找人,估计半天就能找到了。 “走吧,先去把这些日子耽搁的事情处理完再说。”夜流筲刚想撑开双臂让下人服侍他穿衣服,后知后觉发现那个侍女露着玉臂,头上打扮的珠光宝气,已经不是黎国皇宫的宫娥了。 侍女也不解的看着他,每次城主回来都有些和平时不大一样。 夜流筲尴尬的咳嗽了一声,穿着中衣背手走出去,等过了门口,那一身中衣已经变成了一身水蓝色的衣袍,头上也戴上了价值连城的玉冠。 神能凭空变物,全由意念控制,正如他一踏出居室,下一瞬眼前的景象突然一转,就到了想要去的日常办公的地方。 侍女微微弯腰,“城主请退后。” 夜流筲闻言退后了一步,身姿修长,同人间的模样一模一样,只是长开了许多,是个成熟的青年了。 他一边想着到时候越卿看到自己的模样会不会被吓一跳,又想到到时候对方发现日常欺负的可怜皇帝竟然是执掌一方世界的冥仙城城主的吃惊表情。 到时候朕……不对,到时候我一定要狠狠的欺负回来! 嘿嘿。 心里笑了一下,没忍住展露到了脸上,嘴角边上的两个梨涡浅浅的显现出来,他弯着眼睛,措不及防被眼前如开闸泄洪般涌出来的册子淹没了。 夜流筲懵了。 侍女施了个法术把这些流出来的册子又塞回屋子,忍不住幸灾乐祸笑了一声,正经道:“这些都是您这些日子拖欠下的。” “这么多?玉生烟不是处理了一天吗?” 侍女:“玉大人一天只看了两本。” 夜流筲:“……” 之后的一大段时间里,夜流筲连休息去街上溜达的快乐都被剥夺了,因为是神,还是主神,他不需要吃饭更不需要如厕也不需要睡觉休息,可以超负荷的没日没夜的办公,把自己拖欠下的所以册子全部过目完毕。 距离他回到冥仙城已经过了十日了,冥仙城外的鸿蒙结界进入了最薄弱的时刻,一道白光从天边而至,化身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大美人。 天道,玉生烟。 其实并不是女子,也算不上是男子,天道没有性别,只是这一段时间内,玉生烟比较喜欢当女人罢了。 她柳眉倒竖,冷艳的面孔气的扭曲了,一巴掌拍在桌面上,震飞了夜流筲今日最后的一本需要过目的册子:“夜流筲你好大的胆子!一句话都不吭声就跑到凡间去了!你是要气死我才甘心是不是!” 女子咄咄逼人的骂着,等累了,夜流筲才开口,“你去帮我找个人成吗?” “谁啊。”玉生烟骂完就解气了,没好气的说道,“想要我帮你杀人那是不可能的,我是一个公平公正的天道,你休想贿赂我。” 夜流筲在纸上写下了越卿两个字,眼眸中是自己都不曾注意到的喜欢,说道:“他叫越卿,应当是妖魔界那边的人,长得很漂亮,桃花眼,大约只比我高一寸左右,平日里最喜欢拿着扇子,哦,对了,扇子上写着月上柳梢和人约黄昏八个字,之前和我一起在其中一片人间的大陆人中的黎国,他担任丞相一职。” 玉生烟是知道夜流筲画技不太好的,就没有让他再作个画像给她。 不过…… 玉生烟摸着下巴,满眼探究,“这人是谁?找他干嘛?” 夜流筲眼睛亮晶晶的,笑着说,“是我在人间找到的知心伴侣,之前走得急没来得及和他说,他估计这几天也在找我了,你顺便给我带个话,问问他愿不愿意修仙成神来冥仙。” 如果愿意的话,他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让天道给越卿开个后门,缩短修炼的时间,尽快飞升神界冥仙来见面了! 第85章 你疯了你不能修仙 “伴侣?” 玉生烟瞪大了眼,冷艳的面容长在她脸上十分违和,一惊一乍的,“夜流筲你越发能耐了啊!一声不吭跑去下界正事不干,还给自己找了个伴侣?还是妖魔界那边的,你自己是什么身份你知不知道!” “知道啊。” 还再三确定了呢。 谁说神和妖魔不能在一起的?反正冥仙城是没有这个规定。 夜流筲眯眯眼笑着,好脾气的把那本震飞的册子使了个法术捞回来,看了两眼没什么大问题,便扌喿纵着笔写下几个字。 随后把册子放到边上,被处理过的册子化成一股白烟,消散于天地间。 夜流筲捋了捋鬓边的须发,揣着手,补充道,“你得快点去,我已经离开十一天了,他该等急了。” “你!”玉生烟气的又拍了拍桌子,拿着那张寻人启事一样的纸,气呼呼的走了。 * 过了两个时辰,玉生烟回来了。 她把拿张纸拍在桌上,细长的画着漂亮花纹的指甲几乎要把桌子怼出个窟窿来,她挑了挑眉,语气有些幸灾乐祸:“夜流筲,你该不会是被人骗身骗心了吧。” 不等夜流筲问话,她轻蔑的笑了一声,“我查过了,妖魔界叫这个名字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才刚出生未足满月的狐妖,另一个是已经老的快要死的藤魔,至于你说的黎国丞相,我特地跑到你所说的国家,如今的丞相叫做范景山,幽冥地府也并未拘过你男人的魂魄。” 夜流筲呆愣在原地。 玉生烟:“要么他已经魂飞魄散了,要么,要么就是他比我还厉害,连我都找不到。” 这世上那能有人超过天道?哪怕是夜流筲也只是和天道平起平坐互相分工的合作伙伴而已。 那越卿…… 是被那个和越卿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给…… 夜流筲不敢想,心中传来一阵揪心苦涩,心情一下从云端跌到了谷底,还被人狠狠踩了两脚。 “你是不是,搞错了?”他的声音有点哑了。 玉生烟:“不可能。” 夜流筲拧起了眉毛,俊秀的脸烦闷的皱了起来,一言不发,杏眼垂着,怔怔的看着地面 。 他不信。 过了一会,玉生烟宽慰说:“我再帮你去找找吧,十天之内散的魂魄,应当还能找得到,残魂温养温养,说不定还能养回来。” * 一轮血月挂在半空。 域外域处于六界与六界之外的交界处,前面是魔界,后面便是六界尽头,一眼望去,只能看见一片灰蒙蒙的混沌之气。 这里面,关押着十恶不赦的怪物,是天地刚形成之初,聚集了全天下的阴暗之面而产生恶兽,它们没有灵智,存活着的唯一信念就是把所有活着的东西毁掉。 这几日鬼仙之主气息不稳,关押在域外域地底下混沌牢笼里的恶兽便愈发的蠢蠢欲动,经常嘶吼上大半天,将这一片地方都吼得抖动不稳,几乎没人敢再往前走,也无法往前走。 一个穿着红衣的俊美青年走到奢靡的殿门口,敲门的手顿了顿。 门却自己开了。 “找到了吗?”好听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宫徵羽只好走进去,支支吾吾,“总归还有办法的……越澜你也不是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东西,肯定是故意气你的。” 越卿又重复了一句,“找到了吗?” 他笑容温和,却令人毛骨悚然,诡谲的勾着唇角,墨绿色的长袍衣摆铺在地上,头发并未束冠,一双多情的桃花眼此刻却好像幽深的泛着绿光,如同那些饿了几年看到什么东西都想吞下去的猎物。 饶是宫徵羽也是心里一颤。 能找到个鬼,他能找的地方都找了,幽冥之主那里去翻了两天两夜的生死簿,同名同姓的一大堆,可就是没有黎国的那个夜流筲。 而那只记载了夜流筲所有信息的玉简上,只是单单的写了一个于几年几月逝世,便没有更多的联系了。 连一个指甲片都没有找到。 不怕越卿恼,就怕越卿笑。 他和越卿从一开始就认识,对他的性格简直是了如指掌,说是有病,都是恭维他了。 生怕他做什么傻事,宫徵羽连连劝道,“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了嘛,那个什么夜流筲瞧着挺机灵的,怎么可能就这样……” 越卿一眼瞥过来,宫徵羽识趣的闭嘴了。 得得得,连任何有关死这个字的都不让提了,人间的文字狱都没你残酷。 “我就是先来跟你说一声,待会我腆着这张老脸豁出去了,让天道帮你找找人总行了吧。” 哪有魔去求正派崇尚的天道办事的,他这可真是为了越卿豁出去了! 越卿却摇了摇头:“不用了。” “不用了?虽然咱们确实和天道没啥交情,但好歹也是同一辈分的,找她不丢人,何况又不是丢你的人……” “我已经想到办法了。”越卿站了起来,和煦的笑了一下。 宫徵羽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什么?” 越卿:“我要修仙。” “什么?!”宫徵羽这下彻底冷静不了了,暴跳起来拦住要往外走的越卿,“你疯了你不能修!我们的力量与仙道背驰,你要修仙就必须舍弃如今的一身修为,把体内的反骨打出,还没等修成仙,你就先完了!” “我不介意。”越卿淡淡的说了一句。 “我介意!”宫徵羽扣住他的肩膀把男人拉了回来,挡在门口拦住去路,脸色已经可以说得上是狰狞扭曲了。 “你不在镇压的那些恶兽怎么办?!它们倾巢而出,六界就彻底完蛋,你还修个屁的仙,等死吧就!还有我那么大个魔界,你自己要作死,别拉着我的魔界给你当陪葬!” 越卿冷漠的看着他。 宫徵羽继续道:“修仙?整个仙界我都问遍了,没有你要找的人!” “总归是要试试的。”越卿喃喃道,“他不会骗我。” “越卿!你他妈给我醒醒!”宫徵羽一拳砸了过去。 鬼仙之主和魔界至尊打了起来,力量太过大,波及了三界,因而这件事情不消一炷香便传遍了整个六界。 镇压着的恶兽感受到镇压自己的人内心浮躁,气息愈发不稳,吼叫得更加欢了。 连在天道观的玉生烟,也感受到了魔界那边起了巨大的动荡。虽然一向于那两位青面獠牙的东西没什么交集,对妖魔幽冥三界的事情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但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而域外域又镇压着足以毁灭六界的东西,她作为天道,怎么说也得去看一眼。 收敛起脸上的冷艳和疏离,她立刻赶往了魔界。 那两位可没有夜流筲好性子,更不熟,她可不敢甩脸子给他们看。 玉生烟到的时候,看到连绵的山脉都被波及成了断崖残壁,若不是躲得急,有一道利刃险些把她也给削了。 虽然削不死,可这边的魔气打在身上还是会很痛! 一身白衣在魔界分外惹眼,她周身包裹着一层月牙白的光,宛如救世的神明。 她用一束白色的灵气,陡然插入打的热火朝天的两个人的中间,瞬间化成一道光墙,把两个人隔开了。 “草!”宫徵羽骂了一句,一掌打碎这道禁制,扑了上去抓住越卿险些要挖反骨的手,朝玉生烟吼道,“看什么看,还不快过来帮忙!” “啊?来了来了。” 玉生烟不明所以一脸懵逼的用宫徵羽一模一样的姿势压制住了越卿的左半边身子,第一次距离鬼仙之主这么近,她其实还是有点忌惮的。 越卿沉着脸,挣了挣手臂,被压制的死死的。 宫徵羽:“别放!他要自废修为挖反骨去修仙!” “啊……啊?!”玉生烟总算是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鬼仙之主一旦不在,那些恶兽就在没人压制的住了,她顿时把浑身重心和法力全用来压着越卿了。 宫徵羽皱了皱眉:“你谁啊?” 玉生烟:“……天道啊。” 宫徵羽:“……” 玉生烟道:“你们斗法波及范围太广,人界受到了影响,好几处大陆山洪暴发,仙界也时不时的震动,人心惶惶,我过来看一眼。” 宫徵羽:“…………” 玉生烟:“鬼仙之主为何突然要修仙道了?你们天生便是这里的主人,不可能修仙道的。” 宫徵羽咬牙切齿:“他老婆丢了呗。” 玉生烟:“……” “你来的正好,他相好的是被心魔给那个什么的,你想想办法,能不能找到残魂或者是转世,不然我一个人是拦不住地底下关着的东西的,你就等着六界共沉沦吧。” 玉生烟:“…………” 怎么一个两个都当她是寻人启事了?她是天道!不是找人的! 但是为了六界安危,她只能接住这个棘手的任务,“叫什么名字?只要是半个月之内的,就还能找得到。” 越卿一顿。 宫徵羽松了口气:“叫夜流筲?之前是人间三千大陆中一个小国家的皇帝,应该挺好找的吧。” 越卿声音有些颤:“夜晚的夜,流水的流,竹筲的筲,是黎国的国君。” 第86章 开始翻越卿的旧账 这下轮到玉生烟僵住了,一脸神秘莫测。 夜流筲?越卿?越卿?夜流筲? 黎国皇帝?黎国丞相? 她打量着看了越卿一眼,发现对方确实不像是别人传言中的那样凶神恶煞青面獠牙,甚至若是放在别的地方见面,她肯定认不出来这人能是鬼仙之主的。 桃花眼,对上了。 长得漂亮,也对上了。 身高么……也差不多对上了。 扇子…… 玉生烟欲言又止:“你不会还有一把写了月上柳梢人约黄昏的扇子吧?” 越卿猛然抬头,玉生烟断定的拍了拍大腿,这还真是巧的离谱极了。 难怪她找来找去,都找不到那个叫做越卿的,原来竟然是鬼仙之主,怪不得了。 早前只听说过魔尊姓宫,倒是从来没留意过鬼仙之主的名讳。 宫徵羽:“你们在说什么?” 玉生烟无视他,松开了越卿,脸色复杂:“越卿?你相好的叫夜流筲?是黎国的皇帝?你就是那个丞相?夜流筲今天早上还在托我一个叫做越卿的人。” “是。”越卿有些激动,声音难以掩饰的颤抖着,眼尾紧张的发红,“他找我?在哪里?” 玉生烟又不解又茫然:“他在……你不知道他是冥仙城的城主吗?不是,你们不是一对的吗?都对对方隐瞒了自己的真实身份?这真的合理吗?” “冥仙城……城主?” 越卿蹙了蹙眉,这地方他没有听说过,不过知道陛下安然无事,他便放心了。 十日来的心痛,懊悔和心如死灰,终于在这一刻落地了。 没有死…… 那便好,那便好极了! 他笑了一下,竟是比哭还难看,浑身如释重负,险些跌倒,被宫徵羽扶了一把才站住。 玉生烟解释说:“冥仙城,是神界类似于域外域鬼仙一样的存在,因为有结界不得外出,所以称作是城。” 宫徵羽:“就是那个传说中存在却无人能找到的神界?” 玉生烟:“是。” 宫徵羽:“……” 一直觉得柔弱无比的小皇帝突然摇身一变变成了神界之主怎么办? 他现在的表情,几乎和想象中的小皇帝死亡之后在幽冥之界看见越卿之后的表情一模一样。 越卿自然也镇定不到哪里去,曾经想过陛下应该是哪位大能仙者夺舍,却不曾想到竟然是掌管神界的。 他捂着脸,沉沉的笑了两声,似乎对于夜流筲是掌管神界的冥仙城主这个说法十分满意,深吸了一口气,“带我去冥仙。” 玉生烟欲言又止,还是带着这两位往神界去了,无论如何,先把鬼仙之主安抚下来才是最重要。 域外域关押的恶兽,终于停止了吼叫。 * 冥仙城广阔无际,悬浮在云端,从外面能看见里面被关了上千年上万年的神明神情冷漠麻木的走在街上。 很难想象,若是真如玉生烟所说,夜流筲在这种地方生存至今,有多难捱。 他们仅仅是站在外面,就能感受到这些神明只像是提线木偶一般,不争不吵不闹,安静空洞的当着这里面的一份子。 越卿迫不及待的走了上去,措不及防被鸿蒙结界拦住了。 结界响应之时浮现出流光溢彩,笼罩在冥仙城外,里面的麻木神明只是淡淡转头看了一眼,便又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十万年来,没人能破开这结界。 他们早已经不怀期望了。 越卿刚要问这是什么东西,玉生烟猛的一拍脑袋,扔下一句话:“只剩下半炷香了!我先去和夜流筲说一声人已经找到了,不然他得在里面哭一个月!鬼仙之主我先告辞了!” 天道化成一束流光,飞往天边而去。 越卿眯着眼睛瞪着眼前这阻挠碍事的结界,放了一只手上去,尝试把结界打破。 宫徵羽戳泡泡似的戳了戳,“鸿蒙之气?跟我们好像是本源的。” “嗯。”越卿淡淡收回手。 所以毁不掉。 * 玉生烟不消片刻便到了白玉堆砌的城主府,掐了掐指一时没发现夜流筲的气息,拉着一个仙气飘飘的侍女问道:“你们城主呢?” “回大人,城主从您午后离开,便一直闭门不出。” “知道了知道了。”玉生烟径直进了夜流筲睡觉的寝屋,耳朵灵敏的听见床上鼓起的一大团传来吸鼻子的声音。 她唏嘘不已。 夜流筲虽然看着白净俊秀好欺负的模样,但可不是个爱哭鬼。 她和他认识到现在,别说对方哭了,就是连见对方生气伤心都没有过! 玉生烟本还想逗他焦急看他慌张的可怜样子,现在不禁放软了语气:“人找到了。” 床上的鼓包陡然坐了起来,转过头,眼尾泛着红色,果然是伤心落泪过了。 杏眼睁大,是失而复得的极大喜悦。 夜流筲赤着脚慌忙下了床,走到玉生烟面前,抓着她裸在外的胳膊,“真的?!越卿还好吗?他愿意来冥仙吗?你能不能考核的时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他赶紧飞升?” 玉生烟用细长的指甲怼在两人中间拉开距离,这下是彻底明白这两人互相骗着,对方都以为对方只是个小废物。 还想让他飞升?你知不知道大家险些都玩完了! 真是被人骗了还帮人数钱! “能不愿意嘛,可愿意了,愿意的我和魔界之主都险些拉不动。” “魔界之主?” 玉生烟看了眼外面,鸿蒙结界最薄弱的时期就快过去了,再不出去,她就也得在这里面关到下一个结界薄弱期才能出去。 六界可不能没有天道。 玉生烟说:“你自己去东南之角吧,你男人在那里等你,下次搞对象前能不能麻烦你们先把对方的底细查清楚?” 夜流筲怔怔的站了一会,天道已经走了,他眨着眼,下意识回想她的话。 等他?等……!!! 夜流筲赶紧往东南方向的街道跑去,连鞋都顾不上穿,跑到一半才想起来自己如今是冥仙城城主,便赶紧挥袖瞬移到了东南之角,顺道给自己变了一双鞋子。 一眼便瞧见了墨绿色的衣袍在风中作响,两个俊美异常的男人站在茫茫天边,宛如遗世独立。 夜流筲来不及激动,急急叫了一声:“越卿!” 男人转过头,鸦羽似的头发被吹起两缕,眼眸撞进了一个漂亮的青年,微微惊讶:“陛下?” “越卿!” 本该是十日不见激动的相拥,却硬生生的被一道透明的鸿蒙结界分隔两端,夜流筲只能隔着结界,悬空贴着越卿的手,眼眶又忍不住红了。 “朕还以为你……” 声音哽咽,那个字太过晦气,晦气到他甚至这辈子都不想说出口。 越卿看着依旧是那样模样的小皇帝,不,如今不小了,本该到他下巴处的开朗少年,如今变成了一个跟自己差不多的青年男人,只是眸色依旧干净,像一张白纸一样。 “微臣不会死的,倒是陛下,微臣一直都找不到。” “我也不会死的,那日越澜根本伤不了我,而且我还在离开之前,打了他一掌!”夜流筲急急回应。 他们都在为对方的性命考虑,以为要天各一方再也见不到了,却独独不曾想到对方都是不死之身。 见过了面,夜流筲才稍稍冷静下来,那被重逢冲破的理智也渐渐回神,他将手放了下来,有些不明所以的眨着眼睛,端详越卿。 如今已经恢复神力的他,能够看出越卿身上的气息并不是妖魔之类的物种,而且这感觉,十分容易震慑人,难怪他能轻而易举的让朝臣听话,这传出来的威压,甚至连天子都想给他下跪。 魔界之主和天道联手都险些看不住…… 夜流筲拧了下眉,声音还带着哭腔,听起来既不严肃也不正经,倒像是撒娇似的,“你之前不是说你是妖吗?” 越卿:“……” “玉生烟说她和魔界之主都差点没拦住你,你要做什么?你到底是什么身份?” 宫徵羽见缝插针,阴阳怪气:“要找死呗做什么,鬼仙之主竟然想要自废修为去修仙,真是活久见了。” “鬼仙之主?域外域的那个???” 他满脸震惊,杏眸瞪得滚圆。 虽然闭门不出,但也曾经从玉生烟口中听到过一些关于妖魔界的传闻,大致也能知道是怎样的大角色! 那个鬼仙之主不是……不是身高八丈青面獠牙残暴嗜血吗?! 越卿似乎猜到了夜流筲在想什么,语气无奈:“域外域经常有恶兽咆哮,那些只是外界传闻的,倒是没想到,陛下会是冥仙城的城主。” “我这是好不容易逃出去,不能说出口,并不是故意瞒着你……”夜流筲眼神闪烁了一下,目光心虚的往别处看了眼,突然注意到边上那个红衣男人有些眼熟,愣住了。 越卿下意识挡了一下。 夜流筲指着宫徵羽,语调高了半分:“你!你不是那个在黎国花神节举办爱侣比赛的那个富商吗!” 脑海中的东西突然串在了一起,既然越卿是鬼仙之主,那之前的受伤…… 都是骗他的! 第87章 鸿蒙结界真的破了 夜流筲胸口剧烈起伏,又惊又气,尤其是想到那一次对方骗他被范景山弄骨折,又被陌子闻阴到吃下了药,自己还真的被他耍的团团转,竟还……! !! 想到那荒唐又被迫主动的一夜,他红了脸,袖子愤然一甩,握紧了拳头。 越卿想要上前,却被鸿蒙结界拦了路,只好在一米之外,可怜的看着他,“陛下……” 夜流筲连忙道:“你别叫我!” 好在这里的神明已经冷漠到连八卦都不感兴趣,不然若是被人围观,夜流筲定然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越卿软着:“微臣只是太喜欢陛下了,先前百般示好陛下都不为所动,只好用些非常手段了。” 夜流筲动了动嘴,没说话,表明自己还在生气。 越卿说道:“无妄山的尸魔真不是微臣放的。” “花神街的刺客也确实不是微臣安排的。” “夜流辰谋反也不是微臣受益的。” “陌子闻确实给微臣下毒了,但那晚微臣不是装的,确实是……” 夜流筲急急打断,“不许说!” 他心虚的看了周围一眼,除了宫徵羽没人看过来,而宫徵羽也在他视线撇过去的时候蓦然挪开了头。 这种事情,怎么能拿到台面上来说! “陛下……” “陛下若是生气,便罚吧,微臣甘愿领罚的。” 越卿可怜巴巴的看着他,尤其是隔着一层结界,连人都碰不到,只能触摸这鸿蒙结界,深情款款的往里瞧。 夜流筲顿时就心软了。 中了一种名为越卿的毒,深受其害,甚至忍不住为对方辩解。 只是为了受伤博取我的同情,哪怕是鬼仙之主,受伤也应该很痛吧…… 越卿见青年神色松动,上前了一步,“陛下理理微臣,那日越澜说,他把陛下给……微臣就在想,不如就这样一起死了……” “好,好了。”夜流筲闪躲着眼神,“也,也没有那么生气就是了,但是你以后什么都不准骗我了!” “一定不骗了。”越卿轻轻说着。 夜流筲便变扭的往前走了一步,睫羽害羞的扇着,杏眼看着越卿,抿了抿嘴,“但是你得多等几日,我现在在冥仙城出不去,得找到适合的身体,然后去借尸还魂才能从这里出来。” 越卿拧了下眉,“陛下也打不开鸿蒙结界吗?” “打不开,它从我有意识开始便在了,是神界之主陨落时为了保住还未成形的神界留下的,除非神界之主复活,否则别人应当开不了。” 神界之主用全部力量所铸就的牢笼,除非他也能耗尽全部力量一博,但那样即使开了结界,自己也终将魂归大地。 没有人愿意冒险一试,更何况他们三个,都有自己的职责,千万年来世界早已经趋向稳定平衡,他们和天道,就像是四方天柱,少了一个,都将面临的是巨大的动荡与耗尽。 接下去几日,夜流筲便把城主府搬到了这个东南之角。 一进城主府的花园,就能看见越卿坐在那里,在结界外面,无时无刻不盯着他看。 这日,夜流筲突然发现在点在寝居里的琉璃盏灭了,这也就是意味着,人间应该有一了一个适合他金蝉脱壳的身体。 转头他便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越卿。 “找到了?是什么身份?” “不知道。”夜流筲摇了摇头,想到自己前几次的经历,都活不过一炷香,便提醒道,“待会我就回去想个办法逃出去,你记得快点找到我,不然恐怕等你找到,我就又回冥仙了。” 越卿疑惑不解。 夜流筲笑了笑,杏眼弯成月牙,梨涡浅浅的分外好看,解释说:“记得第一次,我成了一个小乞丐,但是才睁眼,就被人给打死了,后来还当过大户人家的下人,不过还是在刚穿过去的时候被暗杀了,几乎每次都是这样,黎国太子算是我最值钱的一个身份了,还以为会在一开始命丧当场,结果没想到愣是让我活了大半年。” 越卿皱起眉,眸中带着心疼,果断的开口:“不去了,容微臣再想想办法。” “噗!”夜流筲突然笑出了声,指着他:“越卿,你怎么还没改口,我们都已经不是皇帝和丞相了,而且这也没什么的,冥仙城那么枯燥,要不是经常靠着这个方法偷跑下界,我说不定还真的变成别的神那样冷酷无情了呢。” “我有办法。”越卿执拗的说。 夜流筲愣了愣:“什么?” 越卿勾唇,薄唇轻启,语气无比认真:“不过是一个区区的鸿蒙结界,我有办法破它。” * 越卿第二日便离开了冥仙城,回到了域外域。 鸿蒙结界他们虽然没有办法破解,但不代表就没有东西可以松动它分毫。 比如关押在域外域地底下被锁着的恶兽,随便放出一只便足以毁天灭地,更别说只是一个鸿蒙结界。 越卿打开地道,进入了底下的混沌之中。 几乎是打开地道的那一刹那,一股弑杀之气便席卷而上,让整个域外域方圆几千里都为之抖动了两下。 哪怕是喝的烂醉的宫徵羽,也被惊醒,一下子警铃大作,用尽毕生速度连忙回了魔界。 恶兽出世,那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越卿走到底,无视另外几只面部可憎的恶兽咆哮,牵住了一根细小的铁链拉了拉,紧接着,耳边拂过一阵疾风,一只狗头猴身猪脚的四不像咧着比身子还要大的嘴巴和剑齿,猛的扑了上来。 越卿眼疾手快的一把便掐住了它的脖子。 那小恶兽察觉到对方身上的气息同镇压自己的气息一模一样,便叽叽喳喳发出一些尖利刺耳的声音,似乎是在骂人,伸着爪子还想挠人。 越卿便用链子在它身上缠了几圈,这玄铁链是混沌初期形成的,加持了他和宫徵羽的法力,这些恶兽一时半会是无法挣脱的。 他似笑非笑道:“饿了几万年,想吃东西吗?” 恶兽没有思想和意思,听不懂话,只知道一味的想要吃了这个囚禁自己万年的敌人,只是身体被束缚住,它便只能靠着嘶吼引起同类的共鸣。 越卿笑了笑,拎着它出了域外域往冥仙城而去。 等宫徵羽到的时候,只看到地底下镇压的东西,少了一只! 越卿顷刻便到了冥仙,拎着那只小恶的脖子,把它摁到了鸿蒙结界上,在夜流筲看起来的风轻云淡下,实则越卿是把所有的力量全部用来压制这只东西,免得它跑了造成六界大乱。 这种东西什么都吃,吃的越多便越厉害,若是吃到了阴暗的东西,那便更加无人阻止了。 域外域地底下,有许多身躯庞大的足够一口吞下一个魔界的东西。 夜流筲还以为这是男人从哪里抓来的混沌兽,打量着这东西丑兮兮的外表,说道:“之前玉生烟找过吞食万物的混沌,但是似乎没有……” “用”字还未说出口,那坚固无比的鸿蒙结界在这丑东西的撕咬下,竟然出现了一丝裂缝! !!! 他没有眼花吧! 裂缝! 紧接着,结界被咬掉了一口,出现了一个小拇指指甲盖那么大的洞。 夜流筲错愕的嘴巴足以塞下一个鸡蛋,还来不及更加震惊,听见越卿沉着声说:“陛下快出来帮忙压制住它!” “啊?来了来了!” 夜流筲化成一道白烟,从那个细微的小口子钻了出去,来不及欣赏冥仙城外的风景,赶紧伸手打出一道禁制,落在了这个不可小觑的东西身上。 “这是什么啊!这可是神界之主全部修为凝成的结界!” 越卿:“恶兽。” “什么?!”夜流筲陡然睁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个东西,手在在抖了,“恶,恶,恶兽?域外域关押的那个?!” “是。” 越卿应了一声,抓着铁链又往小恶兽脖子上缠了两圈,咬了咬牙,给宫徵羽发了道传音过去。 不消片刻,那个穿着红色衣裳的妖孽男人便风风火火的赶来了,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连人都没骂,顺着越卿的手传过去一道澎湃的魔气,两人合力,加之冥仙城主的力量,才勉强把吞食了鸿蒙之气的恶兽制服。 这样小的恶兽就有这样恐怖的力量,不难想象,另外一些庞然大物该是怎样的凶恶。 宫徵羽拎着栓恶兽的铁链,神色严肃,“我先回去了,你赶紧过来,域外域地下还要再加固过,这些东西哪怕被关在下面也不老实,最好能有什么办法把它们彻底杀了。” 越卿点了点头,“之前我研制出来一个阵法,这次加上试试,可以随着日积月累消耗它们的力量。” “嗯。”宫徵羽点点头,临走前不往刮了两人一眼。 夜流筲还处于震惊之中,实在是没想到越卿说的办法会是直接拎一头恶兽过来! 更是没想到这恶兽比传言中有过之而无不及,他们三人联手,才堪堪把它封印住! 若是方才一时不慎被它跑了…… 夜流筲一阵背后生寒,简直不敢想被它跑掉的后果。 第88章 追上了我就答应你 虽是越卿后来被天道和宫徵羽狠狠指责了一番,但好在那只恶兽又被镇压了回去,且新研发的阵法真的起到了消耗它们力量的作用,一切似乎又回归了正轨。 只是冥仙城外的鸿蒙结界自被咬破一个窟窿之后,便开始逐渐消散,短短三日,便薄得如同鸡蛋膜一样了。 里面的神明终于从麻木中醒悟过来,脸上或多或少带了些喜悦和震惊,只是僵了万年不变的脸,做出这些表情多少有些违和。 他们争先恐后的从冥仙出来,夜流筲整整三日没睡,才安抚住这些激动的神,把冥仙城的地域扩大了一倍,准许这些神明可以在分批出去游历,只是游历期间不得使用任何法术,不得为非作歹。 又过了十日,神界现世的消息传遍了各界,而冥仙的神明也都遵守规定,游历期间并未违反规定。 夜流筲才算是勉强歇了下来。 天道已经在物色新的神界之主了,等找到了新的,他身上的重担便能卸下来一半,起码能够像越卿和宫徵羽那样,两人轮流处理重要的事情,闲暇之时,能够隐藏身份去人间装装比。 想起人界,夜流筲倒是有点想念在黎国的日子了。 听天道说,夜宇寰已经当上了小皇帝,苏公乘作为太傅一直辅导着他,而范景山也成为了丞相,黎国一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着。 “小筲儿在想什么?”越卿从门外走了进来,身上的衣服又从暗沉的墨绿色变成了粉嫩嫩的桃色,束着发,嘴角噙着笑。 这人自从上回他嘲笑过称呼之后,便当真改了口,从并不尊敬的“陛下”变成了更不正经的“小筲儿”。 夜流筲反抗过,只是越卿忒不要脸,理直气壮的说着不介意他叫他小卿儿。 反正他是喊不出口的,夜流筲变扭的没去应声,看着册子上记载的去游历的神明名字。 恢复神身之后,他似乎更加清心寡欲了,对于越卿的许多撩拨,都无动于衷。 譬如现在越卿又贴了过来,手环在他的腰上东捏捏西捏捏,夜流筲只是轻轻皱了皱眉,娇嗔的瞪了他一眼,说了句:“别闹,核对名单呢。” “腰似乎比之前结实了。” 越卿轻轻说着,呼出的热气全洒在耳廓。 夜流筲不以为意,这具身体本来就比先前那白斩鸡似的小孩身体健硕一些,小腹上还有几块棱角分明的腹肌呢。 要不是去当了会儿黎国国君,他大概这辈子是都不会想要找个人共度余生的。 “细还是一样细。”越卿暧昧的说着,手指细细摸索着。 手顺着腰线往下,指尖挪到了臀部轻轻碰了碰,随后赶紧离开那个地方,免得人家恼羞成怒。 他挪到了前面,还没碰到那个沉睡的东西,就被夜流筲猛的抓住了手,勾了勾唇,眉眼之间尽是得意。 夜流筲耳根泛红,被他这轻浮的动作闹了个大红脸,努力板起脸皱了皱眉,“你,你怎么成天想着这些事情!” 微微颤抖的语气出卖了主人的惊慌,越卿反手扣住了抓着自己的手,整个人圈了上去,声音磁性慵懒:“魔族重欲,天生的,可不比小筲儿这般不动如山。” “你……你又不是魔族!”夜流筲脸红的能滴血,看了眼外头,还有侍女的衣摆飘过,这还是大白天呢! 更何况那个魔族头头宫徵羽,也没见的人家那么重欲,反而是整天没日没夜的泡在酒楼里。 越卿叹了一口气,脸颊埋在青年的脖颈里蹭着:“自从上次之后,已经清心寡欲一个月了,不是魔族也架不住了。” “你……” “城主大人行行好,可怜可怜小可吧,赏口肉填填肚子。” “哎哎哎唔!” 越卿整个人压了上来,脸颊黏腻的蹭着他的,一口叼住了那粉嫩诱人的唇瓣,一双手轻巧的摸到了腰带,将它勾开了。 夜流筲还想着自己要当上面的那个,可惜到后来,被亲的脑袋晕晕乎乎,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等再回过神来,已经为时已晚。 房门轻轻关上,室内落下一地旖旎。 * “退朝——!” 随着太监的一声高喊,文武百官有序退场,身着龙袍的只有七八岁的皇帝在太监的搀扶下,一扭一扭的出了宣政殿。 一个胡子花白的老者跟在他身后,弯着腰贴心的说着:“陛下,过两日便是先皇五七之日,您这几日都不能食荤,且日日要焚香沐浴。” “我知道了,太傅!” “哎,陛下您如今要自称朕。” “好,朕知道啦!太傅!”小孩甜甜的笑了一下,牵起苏公乘的手,“太傅,以后朕都见不到父皇了吗?” “……还会再见的,先皇在天上看着您呢,陛下日后可一定要勤政爱民,这样先皇看到了才会欣慰。” “哦。”小萝卜头失望的低下头,虽然年纪还小,可也隐隐约约知道了去世是什么概念,他大概以后,都见不到会带他去荡秋千的父皇了。 “陛下日后就能明白了。”苏公乘安慰道,其实自己也是声音哽咽,眼中带着哀恸和悲伤。 “嗯。”夜宇寰点点头,吸了吸鼻子,正要转头回寝殿,突然愣住了。 苏公乘:“陛下怎么了?” 夜宇寰呆呆道:“太傅,我好像看到父皇了。” 苏公乘摇了摇头,不知道是该先纠正小皇上的自称还是该纠正人死不能复生,让他节哀顺变。 夜宇寰松开了苏公乘的手,揉了揉眼睛,朝苏公乘身后的宫街跑了过去,“父皇!” “哎!”夜流筲一把接过扑过来的小孩,把他抱了起来,“苏大人,好久不见。” 越卿:“苏大人,背后替人办丧事可不兴啊,怎么就给陛下办,不给本官也办一个?” 苏公乘浑身一僵,呆滞的转头,果真见到陛下和丞相两个双双站在不远处,两人穿着不像是黎国人,反而像是那些修仙的。 他张了张嘴,没说出一句话,反而是眼尾落了滴泪,顺着苍老的脸颊滑落,没入衣襟,“陛下!” “苏大人,叫您担心了。”夜流筲放下夜宇寰,看了眼吓得快要魂飞魄散的宫人,无奈道,“咱们换个地方说话吧。” “好!好好!” 醉春楼,苏公乘带着化妆打扮成普通人家的小皇帝上了二楼包厢,夜流筲和越卿已经等在里面了。 夜宇寰一见到夜流筲就想要抱抱,只是还没等张开手,就被越卿拎到大腿上圈着,往嘴里塞了个糕点。 苏公乘抹了抹发红的眼睛,声音沙哑:“陛下这一月多去哪了?老臣也派官兵四处搜寻,可一直未见身影,就连殷大人也说,您已经……” “我没事,只是有件事情瞒了你们挺久了……” 夜流筲娓娓道来,苏公乘便低头仔细听着,听到他说本来的夜流筲已经去世了,他不过是借尸还魂,而真实身份其实是九天之上万人敬拜的主神,原本悲怆的脸逐渐转为震惊。 “您,您的意思是说!” 夜流筲点点头,“是的。” 苏公乘作势要跪下,夜流筲连忙扶住他,“苏御史,我们那里都是不流行跪拜的,日后还是当我是那个年轻小辈就行。” “这,这怎么行……”苏公乘喃喃道,突然转头看向越卿,“那,那他是!” 越卿勾了勾唇:“掌管生死的,苏大人之前骂本官可是骂得欢呢。” “这,这……” 苏公乘结结巴巴,脸上一会红一会白的,后悔没把范景山拉来了。 这样的货色,怎么能给他这样重要的职位。 他看向夜流筲,夜流筲抿了抿嘴,难得没有揭穿越卿的谎言。 “吃饭吧,我和越卿在黎国玩几日就回去了,日后黎国就要交给您和宇寰了。” “是,是是。”苏公乘连连应声,战战兢兢的坐下,吃了两口,湿着眼眶感慨了一句,“我黎国福泽,有陛下这样的人护佑,真乃是先祖积德啊!” 吃完饭,夜流筲便把苏公乘和夜宇寰送回去了,临走时,不忘放了一个神界带来的小玩意放在他们屋子里。 晚风撩起衣摆,夜流筲站在醉春楼的窗口,如今已经全然不是当初的心境了。 “苏御史会寿终正寝的吧。” 越卿点了点头,“下辈子会是富家子弟,一生无忧。” “嗯,挺好的。”夜流筲笑了笑,梨涡浅浅的,侧脸映出街上各色灯笼的色彩,熠熠闪光。 越卿突然转身,把人搂进了怀里,手掌摊开,掌心赫然是那枚中心嵌了心头血的透明珠子:“宫徵羽在筹备大婚事宜了,陛下,同微臣再成一次婚吧。” “不是已经成过了吗?”夜流筲对上他的眼睛。 “之前是别有所图,这次是真心的,不一样。”越卿勾了勾唇,“何况,微臣还没有体验过洞房花烛夜是怎样值千金的。” 夜流筲的脸看起来很红,不知是夜晚街上的灯笼烛光红,还是被这话给窘迫的发红的。 他看了那枚珠子一眼,突然狡黠的笑了一下,抓过来化成流光往天边飞去:“追上了我就答应你!” 番外1 “二筒。” “吃!” “……” “七条。” “碰……” “胡啦!” 夜流筲把牌一摊,笑眯眯的搓着手:“清一色,双倍!” “小筲儿真厉害。”越卿把面前的银票送到他跟前,笑着夸赞。 宫徵羽胡乱的把牌搓乱,站了起来,拎了拎越卿的袖子,“你一下午给他喂了多少牌了,能不能有一点牌品!走开!我们俩换个位置!” 越卿摸出扇子打开,扇了扇:“喂牌?要打的牌怎么能叫喂牌呢。” 宫徵羽一把把他的牌翻了过来,“七条你有三个!” “打掉一个正好可以做麻将。” “骗鬼呢!你有一对红中和幺鸡!刚刚夜流筲打幺鸡的时候你都可以胡了!” 越卿和宫徵羽吵了起来,夜流筲打了个哈欠,看了一眼玉生烟——玉生烟这几日迷上了可爱少女,就把外形变成了一个只到他们胸口的小姑娘,扎着双马尾,衣服也换成了粉色的。 她盘腿坐在云朵上,撑着脸,“啧啧啧,之前一直听说魔界之主和鬼仙之主凶残暴力,没想到吵起架来跟小学鸡一样。” 夜流筲赞同的点点头,还是问了一句,“小学生?” 天道看管六界,各个世界大陆都监视我,能有他听不懂的新词汇是很正常的。 更别说夜流筲本来就被困在冥仙城多年,对外界的了解难免有些滞后,比如这麻将牌就是前几天宫徵羽教了他半天才学会的。 玉生烟:“小学鸡就是一个人界大陆研究出来的词,就是说他幼稚的像小孩子一样的意思。” “哦哦。”夜流筲表示懂了。 玉生烟:“那个大陆还挺有意思的,你和越卿不打算度蜜月吗?” 夜流筲:“度蜜月?” 玉生烟:“啊,就是婚后一起去个地方甜蜜的度过二人世界。” “这就不用了吧。”夜流筲婉拒了,摸了摸鼻子,耳垂不争气的红了。 现在光是每天都有玉生烟和宫徵羽到访,越卿都老是喜欢磨着他干点书耽不让干的事情,这要是两个人出门了,那自己岂不是…… 关键是这神明之躯强健得很,做的狠了也不会有什么危害和弊端,晕都晕不过去。 他已经彻底见识过魔族……啊不是,是鬼仙之主的体能了,现在别说是想要做上面那个了,他现在巴不得域外域有什么事情能把越卿绊住几天,好让他歇一歇。 鸿蒙结界没了竟然都开始想念鸿蒙结界了,早知道那时候就应该像个办法把鸿蒙结界留住一点的。 夜流筲说,“之前去过黎国了,觉得人间还是神界住着舒服。” 玉生烟,“这样啊,我本来还觉得那个人界大陆挺好玩的,你可不知道,他们那里的人早就不信鬼神了,没有法术,却可以在天上飞,在水里游。” “啊!”夜流筲吃惊的张大嘴巴。 玉生烟比划着说道:“好像叫什么飞机,还有潜水艇?我上次看到他们人人都拿着一个小匣子,那个小匣子能出声,连分隔两地都人都能见面,简直比法术还神奇!” 夜流筲彻底震惊的说不出话了,手指下意识摩擦着手里捏着的七条,被玉生烟说的又好奇又心痒。 “你们说的地方我去过啊!”宫徵羽甩着腰间的铃铛走了过来,一把跳到两人中间蹲下,与他们凑堆,说道:“现代是吧,几年前和幽冥之主喝酒,他和我提起过,我好奇就去了,不仅有手机,还有电视。” 越卿也走了过来,“小筲儿想去吗?” 夜流筲有点犹豫。 宫徵羽道:“去了还挺方便的,幽冥之主的小儿子也在那里,你们到时候直接住他那里就行了。” 越卿仅仅是轻轻皱了皱眉,宫徵羽就猜到了他脑子里在想什么,哈哈笑了两声,道,“法术这套在那里可不管用,买房子还要摇号,遍地都是监控,你要是使法术,小心被人家抓进去解刨了。” 夜流筲更纠结了,好想去怎么办。 越卿看出了夜流筲脸上的向往,便说道:“既然如此,我们明日便去,小筲儿住腻了再回来。” 正好,他也想甩开这两个碍事的家伙。 宫徵羽伸了个懒腰:“那我去和幽冥主说一声。” 夜流筲笑了一下,露出两个平易近人友好的梨涡,“那麻烦你啦。” * 一个漂亮的男生扒着墙,眼底有些发青,突然从墙里探出头来,随后一脚跨进了书房,揪着衣摆犹豫犹豫着。 男人眼都没抬,声音听着冷冷的让人不好接近,语气却是关心的,“什么了?” 言幽扭捏了好一会儿,才说,“我爸说,晚点会有两个长辈来做客,需要在这里住一段时间。” 谢晨风闻言一愣,把手上的剧本放到一边,眉头皱了皱,“长辈?也是……地府来的?” “不是诶。”言幽想了一下,老实说,“准确来说,应该是我爸的上司。” “上司?”谢晨风眉头皱的更紧了,能从声线里听出一丝震惊。 他很不淡定。 作为一个人类,虽然主职业是天师是和鬼神打交道的,但是,他实在是想不到比地府的主人还要厉害的上司了。 “是啊是啊。”言幽如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我爸说,他们其中有一个可能有点笑里藏刀的,不过另一个很好说话,我们有什么事情都和好说话的说就行,他最大。” “好。”谢晨风揉了揉他蓬松鬼脑袋。 “对了,还得给他们弄个身份证吧,他们好像第一次来,很多东西都不懂,先住在这里吧?” “行。”谢晨风点头,“待会我去收拾客房,郊区还有栋小别墅,两位……长辈,如果喜欢单独住,就请他们住到那里去。” “嗯嗯嗯!” 一下午,言幽和谢晨风两个人就把客房收拾出来了,想到“长辈”和“笑里藏刀”两个别扭的词,谢晨风脑海中浮现的就是两个龟毛又难伺候的刻薄形象。 为了避免自己的岳父大人被上司纠错,他特地带着言幽站在门口等——岳父大人来人间的时候就会假装是从外面进来的。 只是他们等了一会,超过了原本说的时间,还没有人来。 谢晨风正想带着言幽先去吃饭,厨房突然传来两道好听的声音。 “是这里吗越卿,你别搞错了误闯民宅。” “是这里,或许人出门了。” 紧接着,就是东西轻拿轻放的声音,那个声音好听和煦的男人道,“这是什么啊,这里的窗也和我们那里不一样哎!哎哎哎越卿你看,下面跑的是不是宫徵羽说的汽车?” 谢晨风:“……” 言幽先跑了过去,毛绒的粉色兔子拖鞋踢踏作响,看到越卿和夜流筲之后,愣了一下,赶紧叫了一声,“两位叔叔好,我是言幽。” “言冥的儿子都这么大了?”越卿挑了挑眉,随后从粉色的大袖里摸出了一盒锦盒,眯起眼睛冲他招了招手,“听说你怕鬼?来,小朋友,这是送你的见面礼,鬼怪就不敢靠近了。” 夜流筲笑了笑:“这段时间就麻烦你了,我们突然来这里,没有打扰你们吧。” “没有没有!”言幽开心的收下礼物,摇了摇头,赶紧把谢晨风招了过来。 谢晨风默默的站着,这两人看起来和他年纪不相上下,甚至其中一个看着才二十出头,叫弟弟还差不多,更别说叫叔叔了。 越卿抱胸看他,玩味的勾了勾唇角。 言幽左看看右看看,偷偷拉了拉谢晨风的衣角。 谢晨风从牙齿里挤出几个僵硬的字:“两位……叔、叔好。” “啊,你好你好。”夜流筲点点头,被这么大个人叫叔叔也挺变扭,“我叫夜流筲,别客气,叫名字就可以了。” 越卿轻笑了一声,没说话。 夜流筲瞪了他一眼,挥了挥手,厨房角落便出现了许多古玩,“听幽冥主说你挺喜欢古玩的吧,这些是见面礼这段时间就麻烦你们了。” 谢晨风这才稍微自在了一些,瞥了眼那些东西,整个人都愣住了。 “我是谢晨风。”谢晨风强迫自己冷静,深深吸了口气,“我和幽幽正要去吃饭,你们一起吗?” 越卿:“好啊。” 夜流筲:“……” 谢晨风皱了皱眉:“但你们的装束,需要换一换。” 虽然现在街上也有许多穿古装汉服出没的人,但到底还是太过显眼了,更何况他的身份,也不适合被人识破了。 “是啊两位叔叔,你们换一身衣服吧。”言幽附和着,跑到卧室拿了一个平板出来,找了几组图,“就像这样的就行,古装太显眼了,谢晨风是明星,被认出来我们就要被堵死了。” 夜流筲好奇的看着那个显示图案的小板砖,没有发现这上面有丝毫的灵气,不由得暗暗吃惊。 和越卿对视了一眼,两人默契的同时变了样,都变成了短发的模样,身上的衣服也变成了一黑一白的休闲衬衫和黑色休闲裤,看着像情侣款式的。 言幽又拿来一个口罩和一副墨镜,给谢晨风带上,四人这才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