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臆想情人ABO》作者:Dilemma 文案:岑漠在池怀霖养的Omega里不算最好看的,也不算最会来事的,就连池怀霖本人也不怎么关心他,只是隔一周半周去他那儿看一眼,吃顿饭,甚至大部分时候都不会留宿下来。 但池怀霖身边的人都知道,岑漠是最特殊的一个。 他是被池怀霖完完全全养在深宅大院里的Omega。 羽翼拔尽,翅膀折断,扑腾一下都难。 腺体受损的Alpha x 信息素会致幻的Omega 金主攻池怀霖 x 金丝雀受岑漠 狗血,受有臆想症。 第1章 乖宝 黑色的轿车驶入了幽静的别墅区,一路向里,停在了最隐蔽的那栋前面。 男人自驾驶室下了车,老管家已经在门口等了,毕恭毕敬地开了门。 “小少爷还在楼上书房,”管家替他拿出拖鞋,询问道,“要叫他下来吗?” “不必了。” 池怀霖今天心情不错,晚上也没什么乱七八糟的应酬,让司机先回了家,自己开车来了他豢养金丝雀的鸟笼。 这个地方鲜少有人知道,也不会有人来打扰,他想找点清净的时候,就会来看两眼。 池怀霖正准备上楼,老管家有些犹豫地开了口:“怀霖啊,小少爷这两天,还有点儿感冒。” “怎么回事?” “大概是着凉了,入秋了,地板上凉,不肯穿拖鞋。” 池怀霖看着能映出影子来的大理石地板,似笑非笑地哼了一声:“找人给他铺个地毯。” “好。” 老管家替他拿走了外套,就离开了,偌大的别墅里安静得很,池怀霖走上楼去,看见最里间的房门虚掩着,时不时传出来两声轻轻的咳嗽。 他放轻步子,走近了书房,看见少年趴在窗边的贵妃榻上,百无聊赖地翻着书看,嘴里还念念有词,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他笼罩在夕阳的金辉里,照得细软的发色泛棕,眸色浅得透,嘴巴微微撅起来,时不时皱皱小鼻子。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鼠尾草的味道,池怀霖浅尝了一口,才敲了敲门:“乖宝。” 岑漠像受惊的小动物一样,把书捂到胸口,警觉地抬起头来,看见他了,又笑了起来,光着脚垫着脚丫就跳到他怀里去。 那鼠尾草的味道一下子变得浓郁起来,池怀霖却觉得舒服,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池先生,你来啦。” 岑漠说话的调子也软软的,尾音上吊着不自知的撒娇,手脚全缩进他怀里去。 池怀霖只觉得耳朵都痒,一手托着人浑圆的小屁股,一手捏到他冰凉的双脚。 岑漠大概意识到了什么,勾着脚趾想逃,结果屁股上被赏了一巴掌。 “对不起,对不起,池先生。” 岑漠怯生生地看着他,池怀霖没说话,也没什么表情,就冷冷地盯着他。 而岑漠怕归怕,终究还是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啊,池先生,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岑漠手忙脚乱地来给他擦脸,池怀霖被他逗得没脾气,手从他的衣摆处伸进去:“舌头伸出来。” Omega的身体迅速地起了反应,岑漠整个人像是被涂成了粉色,他捏着池怀霖肩上的衬衫,从喉咙里漏出猫叫似的闷哼。 可这命令执行的时间有些久了,池怀霖的脸暗了下去,手上搓揉的力道也大了。 “不,池先生,唔,我感冒了。” 岑漠又不敢不执行,又怕自己传染给对方,半伸着软舌,说话也变得含含糊糊的。 “没事。” 池怀霖含住岑漠的舌头,吮吸了一口Omega口中甜腻的口涎,把人往墙上狠狠压去。 Alpha灭顶的威压感让岑漠瞬间软了腿,像块任人宰割的鱼肉一样由着面前人肆意地掠夺,嘴里的空气被一点点抽尽,而他除了发出细小的呜咽声外,无能为力。 仿佛过了漫长的一个世纪,池怀霖才放开了他,岑漠拿手肘支撑着地,试图爬起来,却被池怀霖拖进了房间里去。 门被关上,Alpha坐在了他刚才坐的地方,把他的书扔开,拍了拍大腿。 “过来。” 岑漠扶着地,爬了过去,眼睛悄悄瞟到时钟上。 也不过是过了两分钟而已。 可就是这么一瞬的走神,头发被大手粗暴地揪起,又被拖行了过去,岑漠噙着泪,往上看去,池怀霖的脸色又变得好起来。 “乖宝,有进步了。” 岑漠听话地拿舌头舔舐着,腥味填满了他整个口腔。 他想,他要是是只狗的话,现在说不定就在摇尾巴。 可是,池先生应该不会想要一只狗给他做这种事情。 池怀霖注意到岑漠又在开小差了,但他没有生气。 岑漠和他养的其它Omega不一样,其他人会在做的时候全心全意,伺候舒服了再来给他提要求,岑漠是做的时候随意开小差,但他什么都不会要。 他想起他父母腆着脸来他公司的时候,用的话是,“干干净净养起来的Omega”。 还真的是。 -和谐-(和谐部分移步微博or废文搜索同名~) 岑漠看着外头渐渐沉下去的日头,思绪又开始飘远了。 池怀霖因为刚分化时被家族里的兄弟陷害,腺体受了伤,不能完全标记他,所以他不需要任何预防措施,也不用担心他怀孕。 ——真方便啊。 “乖宝。” 池怀霖低沉的声线又把他的注意力拉了回来,男人停止了动作,他抖着腿坐到底,气都喘不顺:“池先生?” “月底是不是就生日了?” “嗯,是的,池先生。” “想要什么礼物?” 岑漠皱着小脸,看起来很认真地在思考。 但池怀霖知道,他那个小脑袋瓜里,住着所有奇奇怪怪的想法,但肯定不是在想他刚才问的问题。 “我不知道,池先生,要什么好呢?” “这样啊。” 池怀霖满意地笑着,换了个姿势,Omega的叫喊都是破碎的,像打翻了的玻璃珠子,散落了一地。 结束的时候岑漠只觉得眼前发白,除了夹杂着疼痛的快感,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池先生到底是满意他的回答,还是不满意他的回答呢? 他的心悬了起来,可意识却沉了下去。 再醒来的时候,他已经在卧室里了,床头柜上放着还散发着热气的饭菜,池怀霖正在套外套。 “醒了?”池怀霖注意到了他的动静,转过身来,在他嘴角落下一个浅浅的吻,“好好吃晚饭,我临时有事,今天不住你这了。” 岑漠还没回过神来,愣愣地点了点头。 “怎么,不开心?” “没有,”岑漠连忙否认着,想了想,又开了口,“池先生,那个生日礼物……” “嗯?” “能,能带我出去玩一次吗?” 岑漠的声音很小,近乎是耳语,畏畏缩缩的,整个人都蜷了起来。 但池怀霖还是听得一清二楚,他停下了系扣子的举动,看着岑漠。 “不可以,不可以也没关系,我就是……” 就是以前爸爸妈妈关着他的时候,隔一段时间会带他出去玩一次,他有点怀念以前的日子。 池怀霖凑了过来,捏了捏他的鼻子:“好,那就这么定了。” “真的吗?”岑漠像小猪一样哼哼着,眼睛发着光,“谢谢池先生!” “乖。” 池怀霖有些敷衍地摸了摸他的头发,就下了楼,吩咐了老管家几句,又叫人调整了一下岑漠的营养菜单,就坐进了车里。 这一整天没想到是暴风雨前的平静,又有不识相的宠物嚷嚷着要做主人,早点丢了,清净了事。 他抬头看去,果然见岑漠在窗边看他,看见他抬头了,就笑着摆手。 Omega挥手的方式很独特,不像别人是挥一挥,而是像想要抓住什么一样张了张。 池怀霖也学着他的样子,张了张手,便发动了车疾驰而去,盘算着或许可以带着人去哪个岛上度个假。 岑漠一直看着池怀霖的车消失在视野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 他在一桌子饭菜里面挑挑拣拣,就觉得没胃口了,端着全倒进了厕所里面,又把餐盘拿了出去。 楼下意外地没有人,他左右张望了一下,就小步快跑到了门厅那儿。 “小少爷,要做什么?” “哦,我穿拖鞋。” “拖鞋在这边。” 老管家拿来了他放在室内楼梯旁的拖鞋,放在了他面前。 岑漠看着那双拖鞋,胡乱踩上,就跑回了楼上,在拐角处时,还不忘给人做一个大鬼脸。 这里是关他的病院,楼下那个老头是看门的妖怪。 而他是个疯子。 他总是臆想着自己有一个情人,叫做池怀霖,他会叫他“乖宝”,会奖励他听话,也会粗暴地对待他。 他真实得不像假的,又假得不能再假。 因为池怀霖有时候会抱着他说,乖宝,我爱你。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人爱他。 第2章 鼠尾草味 池怀霖早上醒来的时候,觉得喉咙有些不太舒服,还没开口,一杯水就递了过来。 他抬头,看见季川站在床边,眯着双桃花眼,身上除了一条围裙,什么也没穿,空气里橙子的味道淡淡的,点到即止。 “我在做早饭啦,先喝点水,牙刷毛巾我都替你准备好了。” 池怀霖点点头,接过了水杯,一饮而尽,起身进了浴室,Alpha的身材完美得像是雕塑,***蛰伏的巨物一晃一晃的,季川悄悄红了脸,偏过脸去。 池怀霖自然是不会注意到他这些小动作的,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往自己脸上扑了两把水。 ——头疼得要命。 昨晚他回公司的时候,也不知是谁给季川递的信,人已经替他把闹事的Omega解决了,不过是个刚火起来的小明星,以为仰仗了他那早已痴傻的父亲就能坐上池家夫人的位置,荒唐至极。 季川凭着三寸不烂之舌遣散了围堵在门口的媒体,又让人带走了小明星,还妥善安排了老人家,他过去的时候,已经息事宁人了,人站在大门前背着手,冲他眨眼睛。 “你还真是不挑。” 要放在平时,他会觉得这样的季川有些小可爱,但现在却总觉得对方有些做作,不仅干涉他的私人生活,还试图在他公司里摆出架子来。 到底不如自己亲手养出来的单纯。 但他还是满意季川的,他们在大学里就认识了,作为师弟一路跟着他,看着他把池家所有的财产全部纳为己有,又成功地逼着老爷子退位,平时也不吵不闹,长得好看,床上功夫也没得挑。 旁人都议论,要不是池总的腺体有问题,季川早就名正言顺地嫁进池家了。 池怀霖嗤笑一声,吐了牙膏沫,漱了漱口,就见季川走了进来。 “要给您刮个胡子吗?” 池怀霖没什么表示,只是站在那儿,季川便会意地走了过来,他坐在洗手台上,手里拿着剃须刀,脸凑得离池怀霖很近。 “怀霖身上,有时候会有股很好闻的味道。” 池怀霖还在郁闷头疼的事,随意地嗯了一句。 “是什么香水吗?效果很好的样子……”季川替他洗掉脸上的泡沫,趁着机会又闻了闻,“是——鼠尾草的味道吗?” 他刚说完的瞬间,一只手就卡上了他的脖子,将他狠狠压到了镜子上。 镜面很冷,但池怀霖脸上的表情更冷,他捂着男人掐着他的手,却不敢乱来,只觉得窒息感一浪接着一浪涌上来,如一条濒死的鱼般翻着白眼。 “嗬——” 就在他以为自己快死的时候,池怀霖放下了他,冷冷地丢下了他今天早上说的第一句话:“管好你的鼻子。” “是,咳,咳,知道了,咳,怀霖,怀霖!” 季川手脚并用地爬起来,试图挽留Alpha,可池怀霖连个眼神都没施舍给他,穿好了衣服,头也不回地走了。 大门关得很响,玻璃都在颤抖,季川知道池怀霖发火了。 ——为了他闻到他身上的鼠尾草味道而发火了。 “哗啦——” 那一桌子早饭被他砸得稀烂,三明治浸在了咖啡里,变成恶心的一滩。 所有池怀霖身边的人都知道他藏着一只金丝雀,五年前飞进了笼子以后就没有人见过,池怀霖去他那儿的次数很少,也从不提起他的名字,但那种保护者的姿态让他嫉妒得要崩溃。 他原本能做池怀霖的合法伴侣的,他不介意池怀霖养着多少情儿,也不介意男人脾气有多差,他甚至愿意接受那个惨无人道的手术强行标记,给他生孩子。 可池怀霖已经五年没和他提过半句这件事了。 季川捏着地上碎掉的玻璃片,指缝里溢出血来,靠疼痛来抑制自己此刻濒临爆发的神经。 他深吸了一口气,把那块玻璃片缓缓放下,脸上又露出温润的笑来。 不管是哪里来的野雀,他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人挖出来,把他的尸体当成自己婚礼最隆重的一道聘礼。 - 池怀霖走下楼时,司机不出所料地已经在下面等了,他摆摆手让人自行离开,驶出了小区,拨通了电话。 “喂,非工作时间布置任务是要价钱的啊。” “成,那你上班的时候把我的行程都推了了就行。” “哎哎哎,等等等等,别挂电话!”对面人急得冒出一阵杂音,老半天才把手机拿稳了,好在池怀霖也真的没挂,“我靠,你有病吧,离上班时间还有一分钟你来请假?公司不要了?明天就退市啊?” “我感冒了。” “神经病,就你还能感冒了。” 池怀霖敷衍地咳了两声:“还有,找人看着点季川。” “我靠,池怀霖你有没有良心啊,你就这么放心把这些破烂桃花债全扔我头上啊?老子也要找老婆的好伐?” “嗯,”池怀霖给了个肯定的语气,又道,“梁特助,工作时间到了,你该开工了。” 梁尹被气得直跳脚:“我真的是倒了八辈子霉才认识你这么个朋友!” 那边先一步挂了电话,池怀霖深谙梁尹的脾气,不是他先挂的电话,后面肯定会有一堆夺命连环call过来,搅人清净。 不过这种时候他还会难得得感谢一下这个Beta发小,他能走到这一步少不了他的帮助,就是人实在是有点毛病,当初季川要嫁进池家的小道消息传得甚嚣尘上的时候,他就抱怨过再怎么说也得是他上位,怎么轮得到季川那个花瓶呢? 只不过人打着酒嗝,看了一眼一脸毫不掩饰厌恶的池怀霖,先给自己台阶下——我们这种太早坦诚相对的,往往都擦不出火花来,要擦得出来,早就烧得只剩灰了。 池怀霖打了个恶寒,鸟笼子已经在眼前了,他的心情才稍微好了点起来。 老管家没在门口,这个时间大概是出门采购去了,池怀霖有些生疏地刷了门禁,走进院里,却听见后面传来浅浅的哼唱。 于是他没往正道走,绕去了后面,正想把人抓个现行,却不想岑漠只是坐在了二楼的窗台上,两条腿白生生的,晃来晃去,不知道唱的是什么歌,要不是声音还算好听,算得上是扰民了。 倒算是乖乖地呆在了屋里。 池怀霖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此刻的表情有多么轻松,他走到了窗台下方,少年宽大的睡衣裤下春色一览无余,闭着眼睛还在瞎哼哼。 Alpha吹了一声口哨,伸开双手:“乖宝。” 岑漠还没反应过来,呆呆地看着他,又手忙脚乱地想回到屋里去,结果手没扶住,就掉了下来。 直直地掉进了池怀霖的双臂里。 “池先生,你,你怎么今天也来啦?” “不欢迎我来?” “欢迎,欢迎的!” Omega开心地踢着脚,直起身来抱他,又蹭了蹭他的下巴。 那股鼠尾草的气息不带任何掩饰地扑面而来,岑漠不会控制自己的信息素,觉得有些浓了,就拿手挥了挥。 他苦着小脸想要下去,脚尖刚落地又被拎了上去,只得无措地看着池怀霖。 “怎么办啊,池先生?” “没事,”池怀霖抱着他回屋里去,“就这样,挺好。” 岑漠乖乖地不动,又觉得池怀霖身上的温度有些高,探手去,拿手背试了试对方额头的温度,最后在池怀霖鼓励的眼神下,问道:“池先生,你是不是发烧了?” “嗯,”池怀霖自是知道自己没什么大问题的,但Omega的反应十分符合他的心意,于是大咧咧地往沙发上一坐,“你传染的,你负责。” “哦。” 岑漠可怜巴巴地拧着袖子,池怀霖很少前一天来了后一天也来,他的小屁股还疼着,现在可不想做了。 可他还是一步一挪地去了池怀霖身边,刚要跪下来的时候,屁股上又被抽了一下。 “去倒水拿药。” “哦哦,好的,池先生!” Omega撒欢地跑去了餐厅,池怀霖看着他的背影,把手机关了机,捏着眉心躺了下来。 鼠尾草的味道,还挺好闻的,改天去弄个这个味道的香氛放车里。 第3章 祁双哥哥 吃午饭前地毯就铺好了,是长长的白色羊毛,踩上去暖和和的,岑漠在上面四处乱滚,滚累了才钻进池怀霖怀里去,看男人的相册。 池怀霖不是个热衷于拍照的人,旅游也只不过是出差时顺带走一走,但Omega实在是被关得太久了,不给他一点外面的东西看,老想着跑出去。 “这个是什么?” “薰衣草。” “有这么多薰衣草吗?” “嗯。” “是真的花吗?” “对。” “哦。” 岑漠摸着上面的照片,迟迟没有翻去下一页,手指在花上小心地搓着。 “喜欢么,乖宝,”池怀霖埋首在他的颈间,细嗅了一口腺体的味道,“给你在花园里种一点。” 岑漠这才开心地晃晃脑袋,嘴里不住地应着,往后面翻去。 池怀霖觉得有些好笑,其他人都是看了说想去那儿,岑漠总是想要一点放在自己的小笼子里。 像是他的世界永远都限制在了这里。 “乖宝。” “哎。” 岑漠应着,没转过头来,依旧在翻着相册,过了一会儿才意识到Alpha没继续说话,才紧张地转过去:“池先生,对不起。” “一个早上就要听你说一百遍对不起。” 岑漠有些害怕地缩着脖子,不敢说话。 他今天早上,好像有点得意忘形了。 但池怀霖并没有对他怎样,只是玩着他的头发,漫不经心地问着:“以前在家里,一个人是怎么过的?” “看书,池先生给的书我都有认真看。” “不是,”池怀霖自然知道他在这栋别墅里做了什么,“我是说,在你自己家里。” “哦,哦,自己家里啊……” 岑漠眼神逐渐放空,想着他曾经的小房间。 房间很小,从一个角落出发,向左走三步,向右走四步,就到对角线的地方了,他没有床,只有一个床垫,平时翻在墙上,可以多空出一点空间来,顶上的大灯早就坏了,也没人修,蒙了一层厚厚的灰,窗子又不朝阳,常年阴冷着,靠一盏小台灯在晚上必要的时候照明。 他终日无所事事地坐在窗边,看楼下自己的兄弟姐妹或玩耍,或工作,脸上都灰扑扑的,没人理会他。 因为他是他们家唯一的Omega,是他们家祖坟冒青烟,几万个Beta家庭里出的特殊物种,分化的那天全村的人都来围观,父亲喝着酒涨红着脸大笑着,母亲附和着拍手,村里人对着他指指点点,而他,汗把全身的衣裤都湿透,狗一样地趴在地上喘息。 那时候他就知道,他仅有的命运就是将来卖给有钱的Alpha,被当做生育机器还是被捧上云端,全看他造化。 但他不是孤独的,比如说有的时候,那个人会爬着窗子进来看他。 尤其是发情期。 家里自然是不会给他专门登记Omega身份的,抑制剂什么的全是奢侈品,最开始他还会求父母帮助他,后来看到他们对他流露出毫不掩饰的厌恶眼神后,就没再乞求了。 的确是难看,他自己看着镜子里的样子都觉得恶心,身体恬不知耻地发热,憋不住的时候,他就随处乱蹭着,嘴里塞着衣服,全身湿得像水里捞上来一样。 可还是没用,他始终无法抑制生理上的反应,卷着被子在地上滚成一团,只让体内的燥热变得愈发猛烈。 “小漠。” 思绪在一片混沌里,却有个清澈的人声破开迷雾,直击他内心深处。 岑漠抬起头,眯着眼看坐在窗子上那个逆光的人。 他想,他大概是在笑的,哪怕他多么肮脏不堪,他都像个神圣的天使一般温柔地笑着,招手让他过去。 “乖宝。” 岑漠愣愣地扭过头,脖子发出咔哒一声,才算是拉回了思绪。 他定神看了看眼前的窗户。 窗帘是拉上的,厚重的黑布遮挡了所有的阳光。 哪里有什么人坐在那儿。 “对不起,先生,”岑漠软软地回着话,低下了脑袋,“想到了以前的事情,有一点难过。” 池怀霖原本有些不悦,他可以放任岑漠漫无边际的小心思,但无法容忍他这样频繁地走神。 可他听见Omega这样说着,又忍不住恻隐起来。 或许是他不该提起这样的话题。 “别想了,都过去了。” Alpha极其难得地放轻了语调,又揉了揉他的头发,岑漠睁大了那双圆溜溜的杏眼,又傻呵呵地笑了起来:“好,池先生。” 池怀霖莫名地被他这一笑笑得心情好起来,捏了捏怀里人的脸蛋,起身挎着岑漠的细腰,带着人去餐厅吃午饭了。 岑漠看着池怀霖搂着他的手,男人的手是修长的好看,骨节分明,指甲常年修得圆润,摸起来也舒服。 他想起了那个熟悉的怀抱。 发情期到快要崩溃的时候,他也是这样虚虚地搂着他,牵着他的手,在耳边默默地安抚着。 “小漠,再坚持一下,就过去了。” 他还记得那种触感,轻柔地,小心翼翼地,像是怕掐碎他似的。 而他靠在那个坚实的胸膛上,声音难听得像坏掉的收音机,仰头看着坏掉的台灯,根本止不住漏出眼眶的泪珠。 可他却笑着,一遍遍地回答着:“好,祁双哥哥。” 餐布被人抖了抖,发出声音来,铺在了他的膝盖上,岑漠捏着温热的刀叉,试图抓回自己的注意力。 “让我给铺餐巾的,你还是第一个。”池怀霖笑着弹他脑门,又在他身边坐下,“老沈说你总是吃得很少,今天我盯着你,把碗里的东西全吃了。” 岑漠看着眼前还滋滋作响的牛排,心里有些不太情愿,但还是乖乖地答了句。 “好,池先生。” 第4章 香包 就好像人一休息,积压下来的疲倦就一块儿涌了上来,池怀霖这次感冒来得猛,吃完饭后温度真的上去了,岑漠也乐得他吃一半就要上楼去照顾对方,老老实实拧了一小时的热毛巾,床上的Alpha才拧着眉头睡着。 他百无聊赖地趴在床边,其实他没有睡午觉的习惯,管家会在午饭后会给他喝安神的药物,但对他已经没有效果了,敷衍地在床上假寐到下午,再爬起来去看夕阳,唱不知道名字的歌。 没有人和他说话,他像个哑巴一样一天天活着,期待着他的臆想能给他带来一点波澜。 ——就像现在这样。 他看着Alpha的肩膀,上面有道疤痕,从肩膀一直延伸到前胸。 楼下的老人告诉过他,这是在他十一岁刚分化的时候留下的伤口,被同父异母的兄弟一刀子扎在腺体上,直到有大人听到动静来的时候,左手还死死掐着对方的脖子,任血混着汗滴了满地。 岑漠仔细地看着对方肩膀上的肌肤纹理,想,祁双也是这样,没有腺体,散发不出信息素,安抚不了Omega。 窗帘拉着,他却觉得想有阳光射|进来,那些回忆都暖了起来,不开心的时候,祁双会整天整夜地陪着他,从身后拥着他,从日出到日落,哄他睡觉,或是给他讲故事听。 池怀霖却总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好像总是有什么要事缠身。 什么事让他这么忙呢?难道还有别的人和他共享这个臆想出来的情人吗? 岑漠想到这里,突然直起身来,从池怀霖的臂弯里滑了出去,垫着脚跑出了门。 池怀霖这一觉睡得不久,醒来以后就觉得身子好得差不多了,头上那块毛巾已经凉透了,他顺势往身边一摸,竟是没人。 Alpha坐了起来,脑子顿了一下,先打开了手机,发现梁尹给他发了一串消息,大意是公司出了事,要他尽快来看看。 他咬牙抓了抓头发,才看见地毯上留下的一串半个的脚印,延伸到了门口,那股熟悉的味道还萦绕在鼻尖。 人倒是没走远。 他走到卧室门口,门半开着,岑漠坐在地上,低着头鼓捣着什么,老管家就站在他旁边。 “是这个样子吗?” “对,每一针之间间隔不要太长。” “哦。” 岑漠的小脑袋又低了下去,池怀霖凑近了点,看见对方似乎是在做什么布袋子。 手工做得很不熟练,针线像无法控制似地乱穿,老管家时不时帮他一下,还要被人气哼哼地瞪一眼,护食的小动物一样把身子偏过去一点。 池怀霖刚要出声,就见岑漠把自己的食指刺了一下,老管家没看见,他匆匆忙忙地把手捏成了拳头:“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自己坐这儿等先生醒来。” 老管家有些无奈地看了他一眼,站起身来,却看见了身后的池怀霖:“怀霖醒了,身体感觉怎么样?” “还成。” 池怀霖随意地答着,眼神示意老管家回避,又拉过岑漠的手,把他拉回了屋里,关上了门。 岑漠的手还捏着拳,声线有些抖:“对不起,池先生,我没听见您起来,我,我给您端药去……” 手指被掰了出来,Alpha黑着脸,含住了他冒血的手指。 岑漠一下子失了语,嘴巴微张着,指尖被吮吸的感觉很奇怪,像是被吸血鬼抓住。 小命不保。 “刺伤了怎么不说。” “只一点点,池先生,对不起。” “不要总说对不起。” “哦,对……” 岑漠这下子没辙了,只得咬着嘴唇看着池怀霖,好半天憋出一句:“我下次不会了。” 池怀霖舔了舔还带着铁锈味的指尖,把岑漠的手捧在在手心里,上面还带着刚才溢出来的血,衬得肌肤雪白。 Omega的血液里带了少量的信息素,池怀霖只觉得这下有些上头,身体开始变得燥热起来,他把玩着对方的指尖,冷声道:“衣服脱了。” 岑漠浑身一抖,偷偷抬眼看了看池怀霖。 果然该来的,逃不走。 -和谐- “唔!池先生,池先生,救命……” 池怀霖好笑地看着Omega趴在自己身上挣扎,捏着他的下巴,沉声问道:“救你?救你做什么?” 岑漠含着泪仰头,一错不错地看着他,池怀霖被那双眼看得一怔,烦躁地撇开了脸:“不识好歹。” - 这场情|事照旧以岑漠被搞得一塌糊涂收场,池怀霖能听见被窝里小声的啜泣,他穿好了衣服,刚想抬脚,又折了回去,搂着被窝里的小鼓包。 “乖宝,哭一会儿就去吃饭,知道了么。” 小鼓包点了点头,末了还传出来一句沙哑的“晚安,池先生”。 池怀霖满意地出了门,老管家在门口替他打包好了晚上的事物,还有一壶药水,池怀霖嫌麻烦,直接在玄关处一饮而尽。 苦得要命,但倒是把嘴里那股味道冲淡了些。 “怀霖,这个,你收着罢。” 老管家递给他了一个香包,里面鼓鼓囊囊地填了东西,自然是那股熟悉的味道。 池怀霖没有马上接过,而是端详着那个香包。 老管家是他从小在他家做事的,刚带人来这儿照顾岑漠的时候,岑漠还是个营养不良的瘦猴,老管家误以为他是自己的私生子,才当“小少爷”一直叫着,后来虽然化解了误会,但这个称呼直到今天都没变。 到底是朝夕相处,总是要处点感情出来的。 池怀霖接过了那个缝制生疏的香包,淡淡地说了句:“以后,别做这种事了。” 老管家脸上的笑一僵,又迅速答道:“知道了。” 池怀霖走出了别墅,发车前,又看了眼二楼的窗户。 Omega没站在那儿。 他轻笑一声——不过是只家雀儿,没必要一直宠着惯着,听话就够了。 他把香包随意地扔进了副驾驶上,便发动了车子,驶离了别墅区。 第5章 兄弟 池怀霖刚回公司,就见女人坐在休息室里,旁边站了个低眉顺眼的男性Beta抱着个奶娃娃,还在小声哄着。 梁尹站在门外,一脸苦笑地看着他:“夫人来了,我也不好赶她……” 池怀霖挥挥手示意他没放在心上,推门走了进去,女人抬眼瞥了他一下,刚要开口,被Alpha打断了:“小姨,来公司做什么,也不提前和我说一声。” 女人的笑容一滞,却又瞬间恢复了神色,厉声道:“公司是我们池家的,别做出一副只有你是主人的样子。” 池怀霖没答,微笑着看着她,一时间房间里安静得很,后头的小孩突然发出一声奶里奶气的叫唤,女人不悦地转过身,把孩子抱在了怀里,看也没看后面的人,指了指面前的椅子:“坐,我有事问你。” “不必了,”池怀霖只是站着,道,“小姨说了便是。” 女人面上没动,襁褓里的孩子却暴露了她此时极不稳定的信息素,不安地闹着,她深呼吸了两口气,才开口:“为什么停了怀煜在管的合同?我查过账了,没什么不对的,预期目标都到了。” “预期目标是都到了,但您也得翻翻其他账,弟弟管的那块,连别的单子零头都算不上,我手下员工也是要吃饭的,没道理让公司供着一个废物。” “池怀霖你别太过分,我现在可是池成荫明媒正娶的妻子!” “所以呢?”池怀霖嘲讽地笑了笑,“池成荫的遗嘱你看了有一百遍了吧,上面我的名字变成池怀煜的名字了么,小姨?” 最后两个字咬得很重,一下子把女人的气焰打压下去一半,池怀霖的视线越过了他,落在了身后同父异母的弟弟身上。 说起来他们身上流着的血近乎于是亲兄弟了,可容婉儿千算万算,甚至把自己亲姐姐的命都搭进去了,也没算到自己的亲儿子是个废物Beta,不仅脑子不行,腿还有些瘸,走起路来怪异得很,连家族联姻都被人嫌弃。 池怀煜唯唯诺诺跟在强势的母亲后面一辈子,最大的成就,大概就是在他身上留一道疤了。 还真是,天道好轮回。 “哇——” 容婉儿怀里的孩子没眼力见地哭了起来,女人胡乱地抖着他,小孩子却大有越哭越厉害的架势,脸涨得通红,哭声一阵尖利过一阵,就连站在外面等候的梁尹都推门进来查看,怕他们打起来了。 容婉儿烦躁地要骂人,池怀煜忙把孩子接过来,抱在怀里哄着,从口袋里掏出个奶嘴来,又逗着小孩儿开心,哭声才渐渐止了下去。 池怀煜笑着去捏孩子的小脸,猛然意识到休息室里的大家都在看这边,慌张地低下了头,又退回了阴影里。 “小姨还是早点儿回去吧,”池怀霖从梁尹手里拿过车钥匙,走了出去,“您这么一把年纪和个行动不便的痴呆老人要个孩子不容易,指不定就长成了Alpha,我的好弟弟这么会带他,不如您给出个奶妈的钱,好歹饿不死,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啊。” 这两句话处处透着讽刺,容婉儿彻底没了刚才的端庄样,不顾形象地朝池怀霖冲去,又被儿子抱住,只能指着Alpha的背影骂,池怀霖没理娘俩,自顾着进了电梯,才翻了个巨大的白眼。 “以后这种事,找保安扔出去就得了,白跑一趟。” “别啊,我给你安的人设可是温柔总裁啊,你给我撑住别崩啊。” “温柔个屁。” “对,就这个微笑,贼有欺骗力,你等等哈,我拍个照寄给媒体,明天您又是最想嫁的总裁第一名。” 梁尹这天累得快瘫痪了,那一对母子他真是见一次头大一次,虽说大家都知道容婉儿靠着不入流的手段坐上了正宫位,但到底还是怕她三分,不敢轻举妄动。 倒是她儿子是真的无欲无求,合同三个月前就被断了,他愣是白白坐了三个月的办公室,据说车都不开,天天挤公交。 梁尹吸吸鼻子,心想,多亏自己是个Beta,多亏没投胎在这种人家里,就他这脑子,钱再多,都无福消受。 “去我家喝一杯?” 梁尹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看了眼手机,在看见数字跳过了22后,耸了耸肩:“走吧。” “怎么,灰姑娘有门禁了?” “呸。” 梁尹只是嫌弃了一声,并没有说什么,径直往车库里走去。 池怀霖若有所思地看着他,故意不按开车门锁:“有对象了?” 梁尹扯了半天门把手,才后知后觉地抬起头,叹了口气:“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童年有阴影不愿意结婚的,我可是要找个人安安稳稳过日子的。” 池怀霖眸子暗了暗,没接话,开了车门坐了进去。 他不是没想过那样的生活,只是复杂的家庭关系让他潜意识里觉得所有接近他的人都不怀好意,走到临界点的时候,又开始疑心起来。 更何况当下的状态没有给他任何改变的理由,他乐于维持现状,那些Omega也不敢说些什么。 只是他坐下的那一瞬,脑子里出现了一张笑脸,倚在沙发椅上,懒懒地朝他开口。 “池先生,你来啦。” ——所有Omega为了和他套近乎,叫的都是他的名,唯独那个人,规规矩矩地保留着距离,硬是把尊称叫出了亲密的味道来。 池怀霖轻咳一声,把脑中的画面抹去,发动了汽车。 “嗯?这是个什么东西?” 梁尹一坐上副驾驶就觉得屁股硌得慌,手往后一摸,竟是个破兮兮的香包,大概是被他坐坏了,有些开线。 他扭头就见池怀霖黑着一张脸看着他手里的香包,心差点从嗓子眼蹦出来:“卧槽,别是什么开过光的宝贝啊,我给你再去整一个,你杀人犯法的啊。” “拿来。” 池怀霖把香包夺过,开线的地方裂得越发大了,里头的干花掉了出来,撒得到处都是,空气中那股熟悉的味道弥漫开来。 可他皱了皱鼻子,只觉得怎么都不是滋味。 梁尹紧张地收拾着残渣,小声嘀咕着这做工也没好到哪去,忽然福至心灵,捏起了一朵紫色的花瓣:“这不会是鼠尾草吧,你那只小金丝雀做给你的?” 池怀霖手里捏着香包,拿也不是,放也不是,一时有些尴尬,只得胡乱地塞进口袋里去,语气不善:“你个Beta怎么知道的他的信息素。” “干嘛啦,我闻不到不能问吗。”梁尹坏笑着捂着嘴,不断地发出诡异的“嘿嘿”声,“我好歹算他半个医生,他健康报告都我过目的好伐,说起来你也很有奶爸天赋哦,刚来的时候那么瘦小鸡一样,现在也被你养的羽翼丰满了。” “滚下去,自己打车回家。” “哎,别生气别生气,不说就是了。” Alpha一脚油门轰了出去,梁尹后脑勺都砸车后座上,车里还飘着那股有些腻人的香味。 他看着车窗上反射出的那张死人脸,想起五年前小金丝雀刚被送上门来时,对方也是这个表情。 “梁先生,我们给池先生带了礼物,您能来看一看吗?” 彼时梁尹还没有替池怀霖操心太多事,见的市面也少,完全没读透岑家夫妇俩脸上的笑是个什么意思,等人开了车门,才倒吸了一口凉气。 车上的人双手被缚在身后,扎眼的深红色绳子,惨白的皮肤,咬着唇靠在冰凉的车窗上,听见动静的时候只有力气抬一抬眼,便又垂下了头去,裤子上湿透的深色痕迹明显,饶是他一个Beta,都觉得身体里一股邪火乱窜。 “这是……” “梁尹!”池怀霖刚结束了慈善晚会,挂了一晚上的假笑,这会儿正烦着找不到司机,“你滚去哪儿啊?” 梁尹还没开口制止,看着池怀霖的表情就知道大事不好,刚想带人离开,岑父却把车里人一把拽了出来,献宝似的拉到池怀霖面前:“池先生,这是我们家干干净净养起来的Omega,刚成年,十岁分化以后就没让他出过门,叫岑漠,您看看,您还喜欢么?” 梁尹真是无力吐槽岑父这番卖货物似的口吻,猜也猜到池怀霖不会随随便便要一个来路不明的Omega,只是有些怜惜跪在地上的那孩子,看着像是没发育完全的样子,似乎是在发情期,这会儿手掐着自己的胳膊转移着注意力,却抑制不住体内的热潮,拥抱着自己瑟瑟发抖。 岑父见池怀霖没什么反应,猛掐了一下岑漠,Omega这才抬起头来,睫毛上沾着的泪珠滚下来,而他大睁着眼,眼眶红得滴血,一言不发。 梁尹被那眸子看得一怔,原以为姓岑的在说鬼话,这下子倒是信了。 那不该是刚成年的人该有的样子,懵懵懂懂的,看着池怀霖的样子也不带着恐惧,反倒是孩童般的好奇。 “一直养在家里?” “是是是,从来没出去过。” 池怀霖竟是笑了,脱下了西装,罩在了Omega身上,轻轻松松把人拎了起来。 “谢谢池先生,谢谢,谢谢池先生!” 岑家父母激动地要飚出泪来,梁尹压住心里的不可思议,带着夫妇俩离开这里。 “妈妈。” 细若蚊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梁尹转过头,看见池怀霖肩膀上探出半个小脑袋,Omega伸着手,又喊了句:“爸爸妈妈,不要走。” “做什么,闭嘴,听话!” 岑母压根没把他放在心上,只是怕儿子坏了贵人的兴致,好在池怀霖没说什么,岑漠的手也缩了回去,电梯门在他们之间合上,Omega嘴巴一瘪,终于小声地哭了出来。 后来发生了什么,梁尹自然是无权过问的,但他知道池怀霖给了岑家夫妇一大笔钱,要他们和岑漠断绝关系,再没有来往,又把人关进了郊区的别墅里。 那天岑漠被折腾得路都走不稳,踉踉跄跄地进了屋,池怀霖只丢给他一句,不准踏出别墅半步,就离开了。 这一关,就是五年。 面前的车窗降了下来,车里的味道散去,不再有那腻人的鼠尾草香。 梁尹看着外头的灯红酒绿,问道:“小金丝雀马上生日了,你不是还要安排带他出去一趟,去哪儿啊?” 池怀霖拔钥匙的手一顿:“随便哪个岛上吧。” “我说,你总不能关他一辈子吧。” “……我的人,”池怀霖开门下车,“我的事。” 梁尹识相地闭了嘴,今天池怀霖心情不对,他得学乖一点,别把人点着了烧他屁股。 只是他以三十年的朋友身份打赌,那个香包,经过他的助攻,大概是要有点不错的待遇了。 第6章 安然无恙 池怀霖看着熙熙攘攘的超市,只觉得自己脑子被门夹了。 生物钟让他早上按时醒了过来,客房里传来梁尹喝了酒后睡得像头猪的鼾声,在床上过了贤者时间,站起身来又入定了一会,居然开始试图翻找针线包,可这种几乎从未出现在他的生活里的玩意儿,想来也不是他随便能找到的,原本想叫阿姨去买个来,结果挨到厨房门口时,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干脆自力更生,Alpha假装自己晨跑不经意到了到超市门口,看见冷清的大门时还在庆幸自己醒得早,却不想安静祥和的外表下隐藏着暗潮涌动,超市里挤满了一早来抢购打折商品的大爷大妈们。 池怀霖转头就想走,可摸到了口袋里那个香包,又定住了脚步,最后把外套的拉链拉到了最上面,墨镜也没摘,无视了导购推来的购物车,径直朝里走去。 ——不就是个针线包。 进了超市后也没个方向,池怀霖到处乱转着,总算在一个角落里发现了一个尺寸惊人的针线包,比划了一下大小,好像横竖都要被人发现,正准备放下,就见旁边一老大爷,疑神疑鬼地盯着他看。 池怀霖长这么大岁数,头一次感受到了心虚是什么滋味,干脆拿起针线包,在大爷毫无掩饰的打量下,走去了收银台。 “你到底什么打算?我他妈又不会读心术!一大早来就和你逛个破超市,我很空么我?” 些许是太过于警觉,池怀霖敏锐地觉得身后人的声音熟悉得不行,借着手机相机一看,果不其然是季川,旁边站着个男性,看不清外貌,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很近,听季川的语气,两个人似乎在计划着什么。 池怀霖拍了张照片留作记录,就摁灭了手机,想到梁尹昨晚和他说的,没查到季川在搞什么小动作,大部分时间就正常上班下班,再就是去各种美容院。 ——等着扣工资吧。 “一共是16块8。” “唔。” 池怀霖应着,全身上下摸口袋,手一顿,心想,完了,手机没带,这下子那老大爷真要觉得他是贼了。 他刚要去摘墨镜,准备露出他那张传说中“最想嫁的总裁第一名”那张脸脸,收银员就不耐烦地打了个哈欠,指了指他手里的手机。 “扫码付款么,微信还是支付宝?” 低头走出超市时,天已经大亮了,池怀霖傻子一样拎了个袋子,心想着这都什么事,今天遭的罪他要从小金丝雀头上全讨回来。 季川和那个男人自然早就没影了,池怀霖也不介意,家里那些破事他都扛过来了,自己养的情儿再怎么作也作不死他,不过是扔个人的事。 池怀霖想着,手顺势往口袋里伸去,结果摸了个空。 香包没了。 池怀霖手里的袋子都扔了,掏着身上每一个口袋,运动裤能装东西的地方不多,香包体积也不小,可哪儿都没有,Alpha脑袋上瞬间爬满了汗,猜测大概是付钱的时候找手机时不小心掉出来的,于是又折了回去,直接跑了全程电梯,回到了刚才的收银台。 “哎,先生,您做什么?!” “我丢了个东西。” “先生,先生,您可以去前台问一下……” “你刚才没看见么,就一个袋子,肯定掉在这里了!” 池怀霖的语气不怒自威,信息素张狂地在空气里散开,收银员扶着柜台,慌张地叫着安保:“先生,我刚换班上来的,没看见什么袋子,请您冷静!” 池怀霖看着保安远远地跑了过来,才意识到自己失控了,胡乱搪塞着走开,好在没发生什么实质冲突,保安也没对他怎么样。 可是香包就这么丢了。 池怀霖往回走去,在刚才驻足的地方看见了那一大个针线包,里头什么颜色的线都有,红的黄的白的,密密匝匝缠绕着,理不出头绪。 他烦躁地把针线包往垃圾桶里一丢,发出咚的一声闷响,惊起了树上早起的鸟儿。 远处的男人坐在长椅上,眼睛盯着他,直到人消失在视野里。 他捧起那个香包,里头的填充物已经尽数漏光了,可味道还残存在上面,他埋进脸去,深深呼吸了一口。 “啊——鼠尾草啊。” - 老管家正在做早饭,最近耳朵开始背了,早上竟然没有听见闹钟的声音,一直睡到了日上三竿,起来的时候,岑漠已经在他门前探头探脑了。 他心里抽着难受了一下,不知道是后怕岑漠差一点就这么逃了他不好交代,还是可怜他没人看管的时候,也没有逃走的意识了。 “爷爷。” “小少爷不急,马上就能吃了。” “爷爷,爷爷。” 老管家被门外人叫得没法子,把火调小了点,擦了擦手,走出了厨房。 走出去还没开口,就见岑漠穿了一件粉色的背带裤,里面搭了一件鹅黄色的毛线衣,头上还戴了顶南瓜帽,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爷爷,好看吗?” “……好看的。” 老管家实在是不想打击岑漠这身怪异的糖果色搭配,好在小孩长得唇红齿白的,也不至于辣眼睛,也不知道他从哪个犄角旮旯里扒拉出来的衣服,有件衣服的标牌还挂着。 岑漠接了夸奖,美滋滋地跑走了,一路上了卧室,老管家话含在嘴里没说出口,折回厨房先把早饭给办妥了。 端着粥出来的时候,岑漠刚好也下来了,穿的是他给他准备的规规矩矩的毛衣长裤,黑白灰配色,整个人清爽得很,照例撅着嘴坐下来,小鸡啄米似的开始一天三次的酷刑。 “小少爷。” “嗯?” “那套衣服,穿起来要做什么啊?” “过生日呀。” 岑漠咬着勺子,咧嘴一笑,开心得头发都翘起来。 老管家一愣,要不是问了,他还不知道:“小少爷哪天过生日?” “还有六天,池先生说,要带我出去玩。”岑漠像是想到了什么,又捂住了嘴,低下头去,“唔,没什么,没什么。” 老管家会错了意,以为他是在意自己和池怀霖之间的关系,于是温声劝着:“那要出去,穿太淡的衣服,容易脏的。” “哦,是哦,”岑漠有些懊恼地捂着头,最后看向了老管家,“我不知道啊,我没怎么出去过,有点害怕。” 老管家听着这话,心里又一阵抽痛,想起那个香包的事情来,看着一脸委屈喝着粥的岑漠,拍了拍他的脑袋:“爷爷给你挑一套耐脏的,好不好?” “嗯,好,谢谢爷爷,”岑漠在衣服的事情上碰了壁,有些畏缩地应着,又捧着碗,“爷爷,我少吃一点,可以吗?” “吃掉,小少爷太瘦了,多吃点,身体要好。” 岑漠又低下头去,小口小口地咽着,像是吃什么毒药。 临上楼时,小孩又问了他一句:“爷爷,池先生喜欢那个香包吗?” 老管家想到池怀霖那天的态度,忍不住有些怜惜起岑漠来,斟酌了一下,微笑着道:“喜欢的,你亲手缝的,都是心意,怀霖多少能感觉到的。” “哦,那就好。” 岑漠晃着脚,吃的速度稍微快了点,老管家以为他终于开窍了,懂得讨喜了,就问了句:“小少爷也想池先生开心啊?” “嗯,”岑漠摸着手上已经结痂的伤口,声音绵软又悠扬,“池先生开心,我才开心。” 老管家听了这话,眼神一黯,叹了口气,转身走上楼去了。 岑漠自然不知道老管家在想什么,甚至对自己这样的处境感到莫名的安心。 但他知道这个看护的爷爷虽然凶了点,总归对自己是好的,会顺着他的心思聊一些“池先生”的事情,还会教他做很多事情。 他自然希望自己臆想出来的情人是开心的,毕竟那是他心情的反射,只要对方没疯,他也就没疯。 Omega轻轻地摸着自己的手腕,四下无人,静悄悄的,他趁机吻了一下那里。 一切安然无恙,他还很好。 第7章 出走 “小少爷?” 老管家找衣服的时候顺便把那个被翻得乱七八糟的衣柜收拾好了,几套造型奇特的衣服整理去了另一个柜子里去,池怀霖总是把当季的新款挑也不挑就送过来,有些穿起来实在是不适合小孩,饶是他这个老人家看了,都觉得害臊。 只是这么一折腾时间有些久了,也没注意到楼下的动静,再下来时,餐厅里空荡荡的,粥上都覆了一层薄膜,哪还有什么人影。 因为之前也有不想吃饭躲起来的事情,再加上家里有监控,老管家一开始并没有多想,只是一边叫着,一边在房间里搜寻着,直到绕了一圈还找不着,才开始慌张起来。 “小少爷?小少爷!” 他站在楼梯上喊着人,慌里慌张地,竟一下子不知该如何找起,看着二楼遮着厚重窗帘的窗子,想到岑漠平时都在那儿目送池怀霖走的,跑去一把拉开。 岑漠自然是不会和他躲猫猫,也没有在窗帘后面,只是他看见了窗户上的涂鸦,老管家的眼睛已经老化了,对着刚升起的日头,眯着眼看。 涂鸦的笔触很幼稚,一看就是不熟练的样子,画的内容却很丰富,一小块玻璃上,沙滩大海太阳躺椅一应俱全,上面还有三个小人,一个在笑,一个高个子的站在边上,还有一个长了胡子。 ——到底还是个孩子,哪怕真的老老实实呆在这大屋子里,心还是想飞出去的。 心里正堵着,外面传来一声急促的喇叭声,老管家连忙替小孩把这点秘密给遮上,这才下了楼准备去外面找,急急忙忙地穿着鞋,看见岑漠的拖鞋还在玄关处,他一时想不起来小孩早上有没有把拖鞋穿着,这儿没给他备过出门的鞋子,若是真跑出去了,只能是光着脚。 穿鞋的间隙还尝试着检查门口的监控,又是没人走动过的样子,他这把年纪了,这些东西也搞不会,只觉得好一会儿了,画面也没怎么动过,还不如自己先出去找人。 老人心里最先想到的,不是人跑了,而是外面路不平,要磕到了脚,小孩连手机都没的,真跑丢了,他可能找都找不回来。 ——岑漠从没打过抑制剂,血稍微流多一点,都是要出大事的。 好在他还没走出大门,就看见路边的灌木丛里一个熟悉的衣角,这才松了口气,走了过去,看着小孩在草丛里钻来钻去,便蹲在尽头等,待人快到了,才轻声问着:“小少爷,在做什么啊?” 岑漠这才从灌木丛里探出头来,头发上还沾着枯黄的叶子,脸上有些惊魂未定:“爷,爷爷,有车……” 老管家心下了然,这别墅区虽然入住率低,但车还是有的,些许是走在路上时有车来了,把人给吓着了。 他没去过问岑漠为什么跑出来了,而是拿衣服替他擦了擦脚底,又扶着人站了起来。 “爷爷带你在这边走走,好不好?” 岑漠还在搓着脚,一听这话,瞬间抬起头来:“真的吗,可以吗?” “嗯,就走一下,不告诉池先生就是了,”怕路上有碎石,老管家带着他踩着草坪,“草刺不刺?” “不刺,不刺,”岑漠明明被刺得难受,脚尖踮起来比老管家都要高一点,还在嘴硬,傻呵呵地笑,“我喜欢草。” 老管家也喜欢看岑漠这么笑,说起来小孩儿虽然被关得久,但性格总是开朗得很,给点阳光就灿烂,笑起来的时候像颗棉花糖似的,眼睛缝里都是甜的。 别墅就在前头了,岑漠的步子逐渐慢了下来,拖拖拉拉地不肯往前去,最后实在是没办法了,才瘪了瘪嘴:“爷爷,明天也能出来走走吗?” 老管家拿着手帕给他擦去额头上的汗珠,小声劝着:“爷爷去给你买双鞋,小少爷穿了鞋再出门,好不好?” “嗯,嗯!” “那去把粥喝光。” “好。” “在家里也要穿拖鞋。” “好的,好的。” 小孩满口答应着,激动得直蹦,回去以后不仅把早饭吃完了,还把酸奶也喝了,那这个空盒子向老管家邀功,再帮他收拾桌子。 老管家心里自然是欢喜的,他这辈子生在池家长在池家,从懂事起就开始服侍池怀霖了,没要孩子的机会,从带着岑漠的第一天起,就觉得这孩子讨喜,只不过小孩对他到底有戒备,直到现在,还要因为一点小事和他闹脾气。 “小少爷。” “哎,爷爷,在呢。” 岑漠从沙发上探出脑袋来,一双眼清澈得像刚落过雨的天空,没一丝阴霾。 “下次不能自己跑出去了,知道了没有?” “哦。” 岑漠的声音有些低落,刚才还神采飞扬的小脸一下子就拧巴了起来,老管家忙安慰着:“不是不让你出去,是怕你出事。” 岑漠咀嚼了一会这句话,慢悠悠地问着:“爷爷,外面很危险吗?” 老管家扶着腰,看了眼外头的天:“等小少爷自己去发现,好不好?” 沙发上的小孩没有回话,只是懒懒怏怏地看了老管家一眼,又掉回枕头堆里去。 他怎么去发现呢,他连走出这个“病院”的资格都没有,才只是跑出去了一下,就又被捉了回来。 最近大概是想出去的心情变强烈了,他居然在门口看见了池怀霖,还不小心跟着人跑了出去,只是对方似乎被绊了一跤,跑起来有些奇怪,在车子一过去后,就不见人影了。 岑漠敲着自己的脑袋,又用力眨了眨眼,眼前的景色由虚到实,他甚至有些分不清这是在臆想里,还是在现实里。 他低下头,摸着自己脚底上新划破的伤口,小声嘟囔着:“祁双哥哥,我什么时候会好起来啊?” 老管家见岑漠没吭声,也摸不准小孩什么心思,但一想到他答应的带人出去的事,又有些心虚起来,他走去监控那儿,试图删除刚才的记录,可不管怎么调试,上面的画面也一成不变。 他小声叹了口气,直叹自己老骨头跟不上时代,但转念一想,若是他不提起,池怀霖大概也不会专门来看监控,他也不过是让岑漠在这个入住率极低的小区里到处逛逛,应该不是什么大事。 想到这里,老管家便站起了身,去打点别的事了,屋子里回荡着岑漠有一搭没一搭的哼歌声,谁也没注意到屋外的草坪上,一双脚印被人抚去了痕迹,才轻笑着离开。 第8章 被荷尔蒙支配的产物 “卧槽!” 梁尹刚推开池怀霖的办公室门,就听见一声脏话,再看时,池怀霖已经端着坐在办公桌前。 只是那姿势太端正了,一看就不是在干正经事。 “你干啥呢,大白天的看黄片啊?” “有事么?” 池怀霖脸上没表情,眼睛里却还压着火,梁尹左看看右看看,夸张地捂着嘴:“卧槽!你不会是,不会是大白天让你的小情人蹲下面……” “梁尹!” 池怀霖的声音瞬间抬了个八度,把Beta吓得全身一震,陪笑着把手里的文件往前送去:“哎,老板老板,我乱说的,怎么可能呢你那桌膛肯定塞不进一个人的……啊,池总,池总别啊!你给我放年假啊,我还有男朋友要追的啊池怀霖你不能这样——我下半辈子幸福全砸你手里了啊——” 池怀霖朝梁尹翻了个大白眼,过目了文件和假条,梁尹的假期恰巧在他回来之后,干脆地签了字,推开纸,揉了揉眉心。 梁尹有些好笑地打量着他,半天没把一桌子东西拿走,池怀霖抬头,瞪了他一眼:“还站着干嘛,工作去!” “我这是心疼你啊,为了给自己放几天假,觉都没睡过多少。” 梁尹悠悠地念着,明显是话里有话,但池怀霖这几天实在是累得要命,也不想计较了:“滚滚滚,别在我眼前蹦来跳去。” Beta一边“啧啧啧”一边收拾着桌子,刚要转身时,又想到了什么:“哦,对了,季川那事,我真是找不出来是谁,那天的监控我也调了,只能看见季川一个人走了,没看见那个男的。” 梁尹皱着眉:“你说他不会找了什么黑社会吧?” “十个黑社会抵一个容婉儿,你算算看吧。” “大哥牛逼,大哥牛逼。” 梁尹抱着拳准备退下,又被池怀霖叫住:“但还是多留个心眼。” “小弟明白,”梁尹留个脑袋探进来,意味深长地笑着,“刚才看季先生的车在楼下了,现在差不多该上来了吧,您可得好好哄哄他。” 伴着电梯一声响,梁尹说着就要敞开门来,只是池怀霖桌子下的手比他动得还快,迅速地把手里的东西塞进了抽屉里,站了起来,就见季川穿着一身西装,看见他,有些害羞地抿了抿嘴:“怀霖,准备下班了吗?” 池怀霖理了理衣服,朝他走了过去,低低嗯了一声。 季川并没有因为他的淡漠而不开心,反而笑着挽过池怀霖的手,还笑着和梁尹打了个招呼:“我做了晚饭,梁特助也要来吗?” 梁尹回头看了眼季川那笑里藏刀的眼神,识趣地摆摆手,马不停蹄地跑路了,他家小男友的爱心晚餐他还没吃够,谁去吃姓季的鸿门宴啊,可惜没看见池怀霖到底在搞什么小动作,待会他一定比人先回来偷看。 季川如愿以偿地跟着池怀霖进了总裁专用的电梯,Alpha摁键的时候,他却敏锐捕捉到了点什么:“呀,怀霖,手指怎么伤了?” 池怀霖这才注意到自己食指上的小伤口,渗了点血出来,一抹就没了,亏身旁Omega那双自带显微镜的眼睛才看得见。 “没事,不疼。” 池怀霖想起岑漠那天被针扎伤的样子来,蚊子叮一样的一下,看起来遭了一趟罪似的,害他以为有多疼。 手指上传来温热的触感,季川伸着舌尖,替他一点点舔着:“怎么会,都流血了。” 池怀霖看着季川色气地小口吮着他的指尖,生怕他闻不到那浓郁的橙子味,就差整个人全扑上来了。 他侧身收回了手,走向了他的车,拉开副驾驶的门。 “我先睡一会,这两天太累了。” 季川一愣,有些无奈地笑了,上车以后替他拿来了眼罩,又把风调到舒适的程度。 池怀霖朝他微微一笑,便躺了下来,没理Omega是个什么反 应。 这种时候倒是季川来得贴心了,他养的那只奶猫,从来只会享受别人给他服务,肚子仰天,嗷嗷叫着要喝奶。 这么一想,脑子里就有了画面感,Alpha心情好了起来,连表情都放松下来,驾驶座上的季川看了,也舒了口气。 这几天池怀霖一反常态地禁欲,一门心思扎在工作上,几个新包的Omega都不闻不问,他今天来的时候还有些心虚,现在看人态度不错,也窃喜起来。 再说了,那个人让他今天把握好机会,他虽然不太明白对方话里的意思,但多少也下了功夫。 ——如果那人真的能让他成为池家的阔太太,那他这青春也没白浪费在Alpha身上,虽然他现在在池家企业里算个部门经理,可Omega到底是要被人看低三分的,他也只想像那些成功嫁进豪门的Omega一样,过躺在钱上睡觉的美日子。 车里放着舒缓的音乐,两人各怀心思地不做声,季川的公寓就在公司不远处,没一会就到了,停车的时候,Omega盖着池怀霖的眼罩,凑了上来要吻他,却被池怀霖一个哈欠打断了。 “到了?” “啊?嗯,到了,怀霖。”季川只好替池怀霖把眼罩取下来,“这么一会就睡着了啊。” “嗯。”池怀霖解了安全带,又拍了拍季川的头,“饿死了,先吃饭。” 上楼的过程中季川有些赌气,故意走在池怀霖前面,Alpha也没什么表示,他也只好作罢,回了屋,照例去点起安神的蜡烛,却发现那人的衬衣还留在家里,心下一慌,忙把衣服和别的毯子裹成一团,假装无意道:“待会给你按个摩,放松一下吧。” 池怀霖心不在焉地,没注意到他的小动作,径直去了卫生间:“可以。” 反正小孩的生日在明天,还要坐飞机,先放松一下再说。 香薰的味道一路漫了过来,池怀霖洗着脸,又抹了把头发。 不知是不是睡了一觉的缘故,以前觉得这破蜡烛熏得人只想睡,今天倒是真有定神的效果,清醒了不少。 晚餐是西餐,季川实际上手艺只能算勉强过关,做些西餐能减少犯错的几率,吃饭的时候随意地聊了些家长里短,池怀霖总觉得季川今晚有些过于没话找话了,眼神时不时飘走,莫名其妙地听了一堆吐槽,什么这位夫人又买了什么金矿,那位总裁又包了几个情人,絮絮叨叨地,只是饭吃到后面,对方的脸泛着不自然的红色,说话也开始逻辑不通起来。 “汤我煮了很久啊……”碗里的汤早已见了底,季川还在摇着勺子,“早上喝的小米粥,好香……” 池怀霖这下子再看不出什么奇怪来,他就是傻子了,季川这样子像极了发情期。 ——可人跟了他七八年了,从来不敢违背他的命令私自不打抑制剂。 Alpha本能地觉得是蜡烛出了问题,走过去灭了,想要开窗透气,却突然觉得腺体一阵灼热,而餐厅里的季川直接坐到了地上。 “怀霖,怀霖,我好难受,你碰碰我,怀霖!” 地上人的手刚碰着他裤脚,池怀霖却像烫着了似的踢开,那沉默了二十多年的腺体猛得生出反应来,打得他措手不及。 医生说了,他的腺体除非有特殊的药物刺激,否则不会有发情的可能的。 池怀霖拎起地上的Omega,狠狠掼到了沙发上:“季川,是我低估你了。” 季川眼里噙着泪,腺体正常的他在这样的刺激下,发情期来得越发猛烈,裤子已经半湿透了,迷蒙着眼喘着气,本能地向Alpha挣扎着爬去。 池怀霖一掌拍碎了旁边的玻璃杯,痛感让他的大脑稍微清醒了一点,咬碎了兜里常备的药物咽了下去,可天知道放了那么久的药物还有多少作用。 地上人在舔着他滴下的血,池怀霖一刻都不想呆在这里,跌跌撞撞冲出门,外面清新的空气终于让他稍微舒服了一点,从后门出去招了的士,坐进去时,大脑却泛了空。 “先生,您去哪里啊,我看你好像状态不对哦,我送你去医院不啦?” “不。” 池怀霖扶着门把手,额角上忍得都是汗,他不能去医院,这个样子被人看见了就是软肋,他要去一个他信得过的地方。 “那你去哪里你说啊,我要做生意的呀。” “去玉山别墅。” “这么远啊,我……”司机的手机一亮,跳出了转账五百的提示,立马改了口,“好嘞,您系个安全带啊。” 池怀霖没动,不断拧着自己的大腿肉,试图保持清醒。 他还有他的乖宝,他的乖宝再过四个小时,就要过生日了。 身后的公寓逐渐变成一个小光点,被丢下的Omega趴在地上,胡乱地翻着被他塞起来的衬衫,用力吸着,却闻不出什么味道来。 门口传来一声落锁声,男人走了进来,把他怀里的衬衫扯开,又把他带进怀里去。 “给你机会,你也不懂得把握。” Omega却已经没有神志听他说的话了,饮鸩止渴地捧着男人的手,胡乱地在自己身上扫着,乞求着抚慰。 男人看着季川扒光了自己的衣服,叫着他的名字,跨坐到他身上来。 “被荷尔蒙支配的产物被供成万人敬仰的生育机器,把Beta踩在脚下,是不是很可笑啊——” 男人刮着季川嘴边挂出来的口涎,笑得阴翳。 “池怀霖,我在用你用过的东西呢,这就是你喜欢的样子吗?哈哈。” 第9章 祝我生日快乐 “乖宝,”池怀霖站在门厅叫岑漠,“出发了。” 一连串的脚步声后,岑漠一溜烟地跑了出来,因为刘海太久没打理过了,头上扎了个小揪揪,这样看起来朝气蓬勃一点。 他背着书包,穿着老管家给他备好的衣服,又裹了块围巾,大概是鲜少出门过的缘故,总觉得外头的风吹得脸生疼。 他拉着大箱子,跟在池怀霖后头,Alpha没说要带他去哪,只是朝前走去,他看见了那块熟悉的大草坪,有些雀跃地踮起脚来。 “这么开心?” “嗯,嗯,”岑漠脑袋上的小揪揪随着他的动作一晃一晃地,“爷爷天天教我打太极拳。” “太极拳?” “嗯,就是很厉害的武功,练好了能四两拔千斤的!” 前面人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岑漠一头撞上对方,鼻子都疼:“怎,怎么了,池先生?” “谁让你擅自跑出门的?” 岑漠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害怕地朝后退着,身后的行李箱倒了下去,发出一声闷响。 然后箱子裂了开来,岑漠这才发现里面除了一副镣铐,什么都没有。 “回去,不准出来!” “啊!” 倚靠在床头的Omega打了个激灵,手里的iPad上显示着花花绿绿的“GAME OVER”,旁边扎着冲天辫的卡通小人挂着眼泪问他要不要再来一次。 他有些懊恼地揉了揉耳朵,摁掉了游戏,时间才过十点,离他的生日还有两个钟头。 可他已经演戏过无数次了,每一次都在快要到小区门口时停下。 ——毕竟没有素材,哪有这么容易想象得出来,外面是个什么样子。 他叹了口气,把被子盖住脑袋,安静了两秒,又起来继续玩游戏。 楼下老管家还在备第二天早上的食材,就听门厅传来了动静,看见是池怀霖的时候,还紧张了一下,以为是这几天带人出去的事穿了帮。 但转念一想,若是真被知道了,池怀霖大可不必亲自过来,电话里问就好了,再加上明天就是岑漠的生日了,他应该不会在今天追责。 “怀霖,这么晚……” “他人呢?” “小少爷已经睡下了,您给的作息表要他九点半上床……” 老管家话还没说完,池怀霖就上了楼,他直觉Alpha有些不对,可他做下人的,也不好多问,只能默默地回到了厨房。 楼上传来一声砸门的声音,他洗菜的手停了下来,刚想听听,旁边的烤炉发出了“叮”的一声。 蛋糕胚子做好了。 老管家望去了楼上,闭上了眼,强迫自己不要去想,把蛋糕胚收拾好,便熄灭了灯。 听见开门的声音时,岑漠捧着平板不知道该往哪藏,卷着被子想要假装睡觉,却被人一把掀了起来。 “对不起,爷爷,我马上睡了,我……”岑漠害怕地抱着脑袋,可床边人的身高就不该是老管家的样子,而且一股Beta不该有的压迫感朝他席卷而来,让他倒吸了一口凉气,“池,池先生?” -和谐- 池怀霖是无法标记他的,他连发情期都是强制出现的,要标记只能通过手术,于是那种被厌弃的感觉疯狂地涌上来,前一秒还滚烫的身体在这一刻坠入了冰冷的海水里,无助的绝望感席卷着吞没了他。 岑漠仰着脸,大喘着气,双眼失了焦,在黑暗里看不见一丝光,像是沉进了无底深渊。 - 岑漠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醒来的,浑身的酸痛告诉他这似乎并不是个梦,池怀霖就躺在他身边,发情期很累,在不断的索取过后他必须有充足的睡眠,然后再醒来,接受下一波热潮。 Omega的手还被绑在床头,他看不见自己身体的状况,只是觉得动一动都疼得难受,却还是扭过头,安安静静地看着池怀霖。 男人还穿着一身西装,严肃得像刚下班回家,只是头发凌乱,紧锁的眉头里是说不出的疲倦,一切细节都生动得可怕,就连他手上的手表都在一分一秒地走着,岑漠就着月色,拧着那个奇怪的姿势,等着秒针一下又一下的颤抖。 别墅区的晚上静谧到恐怖,当颤抖的尾音响起时,还带着黑夜独有的空洞。 “十,九,八,七……” 数到一半岑漠就疼得透不过去来,半张着嘴漏过了几个数字,只念了最后一个“一”。 一阵粗重的呼吸声后,有些跑掉的歌声轻轻地响起。 “祝我生日快乐,祝我生日快乐,祝我……祝我,生日,快乐。” 岑漠哈着气,把脸拧向窗子那边,干脆不再勉强自己开口了,对着月亮,在心里默默念着。 ——祝岑漠二十三岁生日快乐,天天开心,快快乐乐。 天天开心,快快乐乐。 天天开心,快快乐乐。 岑漠不断地想着这两个词,像是洗脑一样一遍遍强调着。 可他知道,他已经开始疯了。 他知道自己坚持不了那么久的,他时刻控制着体内的怪物不要把他的思想吞噬,可他已经拴不住枷锁了。 他能猜到“池怀霖”不会带他出去的,因为他没有出去过,幻想不出来,他只熟悉这方寸天地,再远的地方,饶是他看过再多的图片,也想象不出一张具体的画面来。 而他不仅出不去,他的臆想甚至开始伤害自己了。 “怎么办啊,祁双哥哥,”岑漠咬着嘴唇,试图动着手腕,却于事无补,软**子来,“我还没去过外面,就又要疯掉了。” 没有人回答他。 祁双离开他,已经五年了。 第10章 疑惑 老管家熬好药进房间的时候,岑漠已经醒了,一个人捧着水杯,坐在床上能晒到太阳的地方喝水,房间里暖气开得足,些许是热的,袖子挂了下来,露出上面青紫的痕迹。 老人偏过脸,都不敢想象那衣衫之下,单薄的身体是个什么样子。 “小少爷,怎么醒了也不出声,快点躺回去,”老人把托盘放到了一边,绕到了岑漠面前,“还疼不疼?要不要让医生再来看一下?” 岑漠看上去一副还没醒的样子,看着老管家,好半晌才开口:“不疼,爷爷。” 老人却一下子难过起来,把他的头发撩到后面去,摸到了男孩后颈上蒙的一层薄汗:“怎么会不疼,怎么会不疼哦。” 池怀霖这一趟发情期持续了三天之久,alha的发情期本就难以发泄,池怀霖这又是头一遭,三天里除了吃饭都沉浸在情事里,他也不敢阻止,只拜托梁特助请了医生来候着。 可池怀霖恢复以后压根没久留,说是工作上出了问题,梁特助都不得不取消休假回来,而岑漠烧了两天,迷迷糊糊地一直不清醒,直到现在才算是真的开始好转起来。 岑漠自然不清楚池怀霖为什么不在这里,这几天里又发生了什么,只是歪了歪头,老管家皲裂的皮肤触在他身上的感觉有些痒,酥酥麻麻的,对方的手比他的身体暖和上许多,让他觉得有些舒服。 但也只是一下,老人便伛偻着背转过身去,似乎很难过的样子,岑漠抬了抬手,又偷偷摸了摸后面的腺体。 其实他真的没有那么疼。 或者说,他其实已经疼习惯了。 小时候的他并不是家里最乖的那个,和乡村里所有的小孩一样,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充其量也就是比其他人稍微白一些,在大太阳下跑一个下午都不怎么会变黑。 所以父母最开始并没有寄希望于他,而是押宝在更有可能分化成oga的妹妹身上。 那时候他还觉得妹妹能呆在家里幸福,而自己要帮父亲搬货工作,累得半死还要和兄弟们抢水喝,现在想来,那大概是他最自由的时光了。 他踏着泥地,笑着朝前跑去,连阳光都是好闻的味道。 分化成oga是件很可怕的事情,小乡村里没出过几个,大家不懂也不关心,只是把他关在了里屋,他不堪忍受身体发生的变化,在屋子里发疯,腺体被他挖开又愈合回去,把所有能碰到的东西都砸烂,窗户都碎了一扇,却于事无补。 闹得过了,父亲还会把栓狗的项圈套在他脖子上,里面垫一层软布,防止留下伤口,再把另一端钉在墙里,边喝着酒,边笑着看他挣扎。 “岑漠,岑漠,快快变乖,”等到他折腾累了,趴在地上时,父亲才会走近他,像个慈爱的父亲一般摸着他的脑袋,满嘴酒气地念叨,“亲爹,亲爹,马上发财。” 而他眼里进了汗水,灼热得要命,却咬着牙仰着脸,一滴泪都流不出来。 破掉了的窗户被黄色的胶带胡乱地补上,仅仅是勉强不漏风的程度,身上新伤盖旧伤,他也终于开始屈服下来。 他开始不再大喊大叫,不再闭着眼四处乱撞,开始接纳妹妹对他的好意,安安静静地坐下来,让她给自己的伤口上药。 “漠漠哥,”妹妹小心翼翼地拿沾了药水的棉签擦拭着他膝盖上的擦痕,明明流着血,他却感觉不到疼,“不要再伤害自己了,你听我的,无聊的时候就看看窗外,把外面的东西当电视看,就会稍微好一点了。” 他不说话,只是无神地盯着墙,妹妹收拾好了东西,叹了口气,替他梳着久未修剪过的长发,轻声说道:“漠漠哥,你将来,要天天 开心,快快乐乐。” 等长发被绾成了发髻,他也没说过一个字。 后来妹妹就走了,他从黄色胶带的缝隙里看见,她和一个满脸横肉的胖妇人走的,没有挣扎,没有叫喊,被人拉扯了一下就加快了脚步,直到最后,才扭回了头,看了看他的方向。 他告诉自己,只是看电视而已,外面发生的事情,没什么是真实的。 可他还是大哭了一场。 后来他开始变得越来越听话,也越来越寡言,每天坐在窗前,像个傻子一样看着楼下的大家进进出出,只要挨过每个月一次的发情期,就什么事都没有。 但他身上还是有各种伤口,母亲看到的时候会狠狠地骂他,却不能把他怎么样,这种时候他就会莫名其妙地开心,虽然也只是一小会儿。 改变的契机,是在那一天村里来了外人。 他们开着黑色的车,穿着黑色的西装,看着就和这里格格不入,却还挂着标准的微笑和大家握手,把吃的用的递给他们。 父母自然是乐得开了花,但也是因为这个,疏忽了对他的看管,他从窗户里跳了下去,还没迈开步子,就被哥哥发现了,一声大喊,大家都看了过来。 而他也没犹豫,手里的玻璃片直直地往手腕上切去,反应过来的时候,两只手上已经全是血了。 “救命啊,救救我儿子啊!” “疯了,关疯了。” “要死了哦。” “快走快走,晦气。” 听觉似乎被放大了好几倍,他觉得自己漂浮了起来,突然很开心,以为自己终于要脱离这个令人厌烦的世界了。 可他的身体却被人拖了起来。 “滚开!找医生!快!” 黑西装被脱下,露出了里面的白色,是圣洁的意味,手腕上被缠了好几道,抱着他的人跑得飞快,一下子把所有人都甩在了后头,那是他这辈子第一次坐车,颠簸得有些晕,那个人一直在和他说话。 “别闭眼,醒着,马上到了,就在前面了!” 他听话地努力睁开眼,把那人的脸牢牢地记在了心里。 伤口割偏了,没伤到大动脉,他很快就出了院,又一次回到了那个小房间里。 可他有祁双了。 “疼不疼?”祁双抚摸着他还没完全愈合的伤口,问着他,“以后小漠不做这种事了,好不好?” “不疼了,”他趴在祁双的大腿上,玩着他的衬衫下摆,“祁双哥哥,你能再陪陪我吗?” “好啊,小漠想我陪你到什么时候?” “一直一直,好不好?”他看着半隐在夜色里的脸,有些慌张地抱住了他,“我会很听话的,祁双哥哥,我会很听很听你的话的,你不要走好不好?” “我知道,小漠最乖了,”祁双从窗台上下来,坐到了墙角,“那我,今天想听哪一本?” “这个。” “好,都听小漠的。” 房间里的书很有限,几乎每一本他都听祁双读了很多很多遍,可他就是喜欢对方温润的声线,不厌其烦地重复着已经滚瓜烂熟的字句。 他也不再做伤害自己的事情了,因为祁双说,他不想再送他去医院一次,所以他小心地保护着自己,不让祁双担心他。 记忆中的那人永远背着阳光而来,给他的小屋子带来一线光明。 就像现在这样。 一线阳光。 “小少爷?” “嗯?” “小少爷,是不是还有哪 里不舒服?”老管家关切地问着他,把药端到他面前,“先把药喝了,退烧。” 岑漠皱了皱鼻子,那药闻起来就苦,是他不喜欢的味道,想要推开,又看着老管家的脸色严肃了起来:“小少爷,要对自己的身体负责。” 他心里咯噔了一下,生怕自己又疯了,开始伤害自己,忙扒着碗咽了一口汤药,却又苦得吐了出来。 “爷爷,太苦了,太苦了,喝不掉。” 老管家寻思了一会儿,放下了碗,转身下楼去:“小少爷等一等,爷爷马上上来。” 岑漠点了点头,等老管家的身影一消失在门口,就捧着碗跳下床去,还没迈出步子,老管家又折了回来。 “不准倒掉,倒掉了下面还有。” “哦。” 岑漠瘪了瘪嘴,放下了药碗,乖乖爬了回去,继续晒太阳。 他忍不住偷偷想,祁双哥哥现在会在哪里呢?他会来病院里找他吗?要是他来找他的时候,他又发疯了怎么办呢? 他抱着膝盖,拿手指在床上乱画着,“池怀霖”搞得他身上很疼,尤其是屁股,他却像享受痛觉似的,非要动来动去。 ——这是惩罚他,伤害自己。 “小少爷。” 岑漠听见了声音抬起头,只见老管家推着蛋糕走了进来,上面还点了五根蜡烛:“放的有点久了,不知道还好不好吃,小少爷把药喝完了,就能吃蛋糕,好不好?” “嗯,嗯!” 岑漠用力点着头,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来,老管家却觉得这孩子懂事得让人心疼,扶住他不让他再乱动,把蛋糕又推近了一点。 “先许个愿望,再吹蜡烛吧。” “嗯——” 岑漠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在心里默默想着。 希望我有一天能离开病院,找到祁双哥哥。 然后睁开眼,一口气吹灭了五根蜡烛。 “小少爷许了什么愿望啊?” “不能说,说了要实现不了的。” “哦,那不说,”老管家端着药碗,吹了吹,“先喝药,凉了更苦。” 岑漠刚才还有些灿烂的脸又阴了下去,纠结了半天还是不愿意动:“先吃一口蛋糕嘛。” 老管家被他逗得笑出来:“好,先吃,先吃。” 岑漠挖了一小块奶油,送进嘴里去,奶油有些结块了,但甜得很,让人心情都好起来。 “再吃一小口。” “好,好。” “最后一小口。” “小少爷……” “真的最后一口了!” 老管家看着那个秃了一块的蛋糕,有些无奈地把碗放下,刚要劝,房门却被打开了。 “怀霖,蛋糕……” “没事。”池怀霖看着岑漠,神情有一丝松动,“药放在这里吧,你先出去。” “……好。” 老管家不敢说什么,只是匆匆放下了药碗,走了出去,池怀霖解开西装扣子,松了领带,坐到岑漠身边:“乖宝,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岑漠半张着嘴,有些害怕地摇了摇头。 池怀霖叹了口气,端起了药碗:“不怕,我喂你喝,好不?” 岑漠没什么反应,池怀霖也没有计较,而是坐近了点,拿过桌上的勺子,一口口喂着oga。 岑漠一如既往地听话,好像前几天的事对他没什么影响一样,可池怀霖却觉得oga看他的眼神有些怪异。 “在想什么?”池怀霖随口问着,“公司里出了点事,不能一直陪着你,抱歉。” 岑漠还是没什么反应,只是一错不错地盯着他看。 ——看护的爷爷怎么回事,他也能看见他臆想出来的情人吗? 第11章 他来了 池怀霖给岑漠喂完了药,oga还发着呆一动不动地坐着,心想坏了,人烧傻了。 他伸出手,擦去岑漠嘴边的药汁:“乖宝,在想什么?” 岑漠怔怔地看着池怀霖,先是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问道:“池先生,我能碰一下你吗?” 池怀霖皱了皱眉,没说好,却也没拒绝,只是凑近了对方一点。 这下子岑漠又觉得不知道往哪儿下手,犹豫了好一会,才停在池怀霖的脸颊上。 ——的确是实体的没错,可没人规定,臆想出来的人就和鬼一样没有实体。 oga纠结得信息素都浓起来,池怀霖刚想起身去叫医生,脸上却被人重重地拧了一下。 “岑漠!” “啊,救命救命!” 岑漠干了坏事就跑,手脚并用试图逃开,但被池怀霖一把卡住了脚腕,拖了回去。 可看着oga捂着眼睛留一条缝看他的样子,池怀霖又觉得没脾气,再加上对方身上还有伤,不适合做大动作,池怀霖叹了口气,躺到了床上,把人圈在怀里。 预料中的责罚没有来,岑漠眯着眼从指缝里偷看躺在身边的池怀霖,直到确认对方脸上的表情似乎不是生气,才扒拉到alha身上去:“池先生,身上疼。” “疼就好好休息。” “嗯……”oga回答的声音软绵绵地,拖着长音,头不停地在池怀霖胸口蹭着,最后小胳膊伸了出来,环在了他腰上,“池先生,你能不能多陪陪我?” 池怀霖想要把人拉下去的手一顿,悬在了半空中,过了会,便垂了下去,轻轻落在了岑漠腰窝处。 他原本不想这么快就离开的,医生还在给岑漠做各项检查,梁尹的电话就过来了,他消失的这两天里,公司的一条生产线被曝出严重质量问题,污水处理也不完善,上头下了指令已经查封了,因为找不到他人,容婉儿作为池家掌权人出现在公司,舆论倾向他管理不力,加上家族内部矛盾激化,池家的企业要变天了,周一股市一开盘就是一个跌停板。 这还不止,网上又有人爆料季川深夜造访急诊,似乎伤得很严重,大家都知道季川是池怀霖明面上养着的oga,地位和别的情人不一样,都纷纷猜测池怀霖家暴,这么多年不娶季川另有隐情。 这几天他忙得连轴转,生产线的问题根本就是诬告,可必要的程序还是要走,请客吃饭疏通关系,又澄清了季川受伤并非暴力所致,而是发情期紊乱,外面的风波这才平息下来。 但这些事于他而言都不足挂齿,比这还要更难的时候他都扛下来了,容婉儿撑死也就能做做表面功夫,伤不了他内里。 他之所以不来看岑漠,假装自己太忙,无非是跨不过心里的一道坎。 今天早上上班时,梁尹又来找他发牢骚,说什么他明知道不是事还要取消他的年假,哭天抢地地要再加一周休息,他无聊地应着,手摸到了那天藏在了夹层里的东西。 梁尹走了以后,他才把那已经蒙了一层灰的东西拉了出来。 ——那是一个,缝制的破破烂烂的香包。 他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心理,总觉得岑漠会不经意问起来,也不想为了这么点小事撒谎,最后在网上订来了布和针线包,找的时候眼睛都要瞎了,东西到的时候还要感慨一句网购大法好。 做之前他暗自嫌弃过岑漠手笨,这么简单的东西都做不好,真到自己上阵了,才知道这玩意儿真不是那么好鼓捣,那天他从吃完中饭开始看教学视频,到了快四五点的时候,还只是缝好了一边。 缝得比岑 漠的那个还丑。 如今这个香包被他捏在手里,池怀霖只觉得怎么都不是滋味,这两天他工作起来都没劲,有的没的就想起oga在床上捏着被角忍耐的样子。 ——明明不过是只金丝雀。 桌上的内线响了起来,池怀霖一个激灵差点又把香包塞了回去,拿出来拍了拍灰,好端端地放进了公文包里,才接起了电话。 “池总,”助理的声音有些迟疑,声线往下压去,“季先生说,想要见您,在门口闹……” 声音断了一下,外面传来嘈杂的电流声,大概是季川在抢电话,最后又被助理夺了回去:“池总,那……” “你处理吧,”池怀霖的语气没一丝怜悯,“按照正常员工办就行了。” “好的,池总。” “后面的应酬都推了,我先走了。” “可是,池总,您不是还要……” “都推了。” 池怀霖撂下了电话,没了一个季川还有无数个“季川”,想要他家产的oga就如过江之鲫,季川不过是里面稍微能抗一点的那个,再说人最近小动作也太频繁了,总觉得放在身边不够靠谱,早处理早省心。 alha下了楼,开了辆不常开的车出了公司,本想随便兜兜风,却不知怎么的,又来到了岑漠的别墅。 oga这会儿就趴在他身上,也不动,就是懒洋洋地晒着太阳,时间像静止的一样,他却觉得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松了下来,让人直犯困,意识都迷糊了起来。 - “小姨,我来带弟弟去花园玩!” “好,小心一点。” 容貌昳丽的女人朝他挥挥手,走进了大宅子里,他推着少年的轮椅,疯了一样地在花园里乱跑,两个人大笑着,狂风过境一般把干净整齐的花园搞得一团糟。 “怀煜,要走走试试么?” 少年犹豫地坐在轮椅上,好半天,才点了点头,把手递给他:“哥,你要扶着我。” “那当然。” 少年走得很谨慎,紧张得脸都充了血,红得不成样子,他看着对方的样子,却坏心眼地松开了手,又在人快要落地前,把他扶了起来。 “哥,你怎么,你怎么能这样!” 少年扑在他怀里,鼻尖都红了,声音却不大,就小声埋怨着。 他大笑起来,刚要把人扶回去,却听身后传来熟悉的咳嗽声。 “妈,妈!你怎么了,怎么又咳嗽了!”他试图转身过去,手却被人紧紧拽住,“怀煜,放开,哥有事。” “哥,我,我害怕。” 他叹了口气,只能应着:“那我扶你去坐轮椅。” “嗯。” 他看不见少年的表情,只能看见对方的后脑勺,黑漆漆的,乱糟糟的。 让他想起了腐烂发霉的臭水沟。 “啊——” 身后传来了尖叫的声音,他下意识地回头,看见家里的佣人们都在四处乱跑着。 “夫人自杀了,快来人啊,夫人自杀了!” 他的心开始狂跳起来,拼了命地想要去看母亲,却发现自己怎么也挣不开“弟弟”的手。 而弟弟抬起头,笑得灿烂,嘴咧到了耳朵根,他看见透明的线缠绕在他的脑袋上,手脚上,心脏上。 像个提线的怪物。 那怪物缓缓张开了口,发出一股腐臭的气味:“哥,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 池怀霖猛得 睁开了眼,视野由模糊变得清晰,岑漠看着他,笑了起来:“池先生,你睡醒啦。” 池怀霖抹着额头上的冷汗,母亲已经走了十多年了,他也已经很久没有做个这个噩梦了,场景颠倒错乱到陌生,那恐惧的感觉却一如既往。 他直起身来,捏了捏岑漠的脸,问道:“现在几点了?” “快七点了,”岑漠懒懒地应着,“爷爷说,要吃饭了。” 池怀霖自是知道这种时候老管家是不会来打扰的,而岑漠的眼睛就粘在旁边那块蛋糕上没动过,想到对方落了空的生日愿望,抿了抿嘴:“乖宝,今天带你出去吃,好不好?” “啊,”岑漠像只小兔子一样站了起来,“真的吗,真的吗?” “快去换衣服。” 岑漠“咻”得一下滑下了床,但些许是因为身上伤口的缘故,走得有些摇晃,池怀霖看着难受,把人揪回了床上,自己给他找衣服。 他随手拉开了一个抽屉,捡出来的衣服他一开始还没懂怎么穿,根本就是两条布,尺度大得让他都一愣,想来也是梁尹的恶趣味,把东西扔到一旁,又翻了翻,本想找见正常点的,却在最下面发现了好东西。 “乖宝,过来,穿上。” “咦?”岑漠戳着衣服上的白色绒毛,“可是爷爷说,白色的衣服容易脏。” “脏了就拿去洗,”池怀霖抱着手臂,命令道,“快穿。” “哦,哦。” 岑漠也不敢说什么,只得听话,衣服穿起来倒是舒服得很,就是设计得有些奇怪,帽子拿不下来。 “别摘了,”池怀霖挡下他的手,“就这么穿。” oga懵懵地看着他,摸着身上的毛,也没介意,又去穿袜子。 池怀霖满意地看着垂着两只耳朵,翘着个毛茸茸尾巴的“兔子”在给自己套白色的连裤袜,岑漠的体型本来就偏小,蜷成一团的时候就像只大兔子,尾巴还一抖一抖的。 “咦,”岑漠摸了摸屁股,弯下|身去,“池先生,这个袜子是破的。” 只见oga从两|腿|间看他,把衣服撩了上去,后面那个显然是刻意做出来的破洞被撑大了起来,露出下面白色的内衣,这样还不够,岑漠还不怕死地要去戳一戳。 “咳,咳!”池怀霖捂着鼻子,拉过岑漠的手,“还出不出去了?磨磨蹭蹭!” 岑漠摸了摸衣服下摆,想着反正能整个儿遮掉,也就无所谓了,亦步亦趋地跟着池怀霖。 池怀霖捏着岑漠身后的兔尾巴,时不时搓两把,心想着梁尹这波操作好,回来了给他涨工资。 到了门厅才发现岑漠没有鞋子,池怀霖又不想白袜子给弄脏了,就直接挎腋下带到车上去,真的就像养了只宠物,平时一直放在家里,夜深人静没人看得见了,再带出来遛遛。 “哇——” 岑漠的脸压在窗玻璃上,汽车发动的时候还吓了一跳,发现没什么事后,又怼上了玻璃。 池怀霖怕他鼻子压坏了,揪着两根兔耳朵让他坐好,给人扣上了安全带,才缓缓驶出了别墅区。 外面的世界像画卷一样在岑漠面前展开,别墅在郊区,隔着一条江就是外面的灯红酒绿,热闹繁华,车子缓缓合进车流中,oga左看看右瞅瞅,只觉得眼睛不够用,隔壁驾驶座上的人还会偶尔伸过手来,捏捏他的脸,叫他坐好了别乱动。 他看着alha的脸,想到那些日子,祁双对他说的话。 “总有一天,小漠会出去的,会看见这个精彩的世界。” 而现在,他来了。l t 第12章 精神病院 池怀霖怀里抱着毛绒绒的兔子,一手摸着软软的肚皮,一手在办公,兔子被他揉得嘤哼哼直叫,趴在桌子上一抖一抖的。 他伸了个懒腰,只觉得神清气爽。 早上的时候,他是被被窝里拱来拱去的小兔子吵醒的,刚想教训人这么兴奋,晚上不睡觉,早上一大早就起来吵,却见一旁的闹钟上时针赫然走过了十。 池怀霖一个激灵坐起来,顺带着被窝里的岑漠也抬起头来。 “池先生,我饿了……” 岑漠捂着肚子看着他,肚子也合时宜地发出声音来。 “嘶——” alha拍了拍床上人的屁股,让他去洗漱,然后给前台打了个电话叫餐,揉着头发拉开窗帘,外头阳光耀眼到刺目。 他居然真的睡过头了。 大概是岑漠的信息素天生带这种效果,他总觉得在oga身边睡觉就像磕了药,几乎回回都是不睡到有人来叫他不会醒的程度。 他往后一倒,又倒进软塌塌的被窝里去,舒舒服服地叹了口气。 昨晚带人在楼下的餐厅包厢里吃的晚饭,吃得太多,把岑漠肚子给吃坏了,吐个不停,眼窝子都红通通的,真成兔子了,索性就没回去,在酒店里睡了一晚上。 这一晚上闹腾得也不轻,分明是刚吐完,小脸还青着,又要在床上蹦来跳去,两只耳朵都一摇一晃地,小吧台上所有吃的喝的都拆了出来尝过,四盒套拆了三盒。 ——他一个都没用过。 池怀霖是觉得岑漠身上还有前几天留下的伤口,就算是补偿了,可oga却全然不当回事,穿着那样的衣服,还要撅个屁股到处乱晃,拿套子吹气球给他看,太油了从手里飞走就咯咯笑,像是什么好玩的玩具。 到了晚上十二点多,岑漠明显是玩累了,眼皮子都耷拉下来,还不死心地趴在窗户上看风景,他不得不威胁oga自己要拆最后一盒保险套了,才把人摁进床里。 所以现在到了下午,人懒懒怏怏地,想闹腾都闹腾不起来了。 “池先生,”岑漠捧着他的手蹭,“你工作完了吗?” “差不多了。” “哦,哦。” 岑漠的语气有点儿低落,挂在下面的两条腿晃得快了起来,上面还有昨晚不经意撕裂的痕迹,白色里漏着肉色,诱人得很。 “怎么,不想我下班啊?” “没有,没有,想的。” 岑漠抱过放在旁边的奶茶,猛吸了一口,腮帮子都鼓起来,试图蒙混过关。 池怀霖捏着岑漠的鼻子,笑道:“这几天你呆在公司里,不回别墅去。” 岑漠努力吞咽着满嘴的珍珠,头点得捣蒜一样,好不容易咽完了,办公室的门却开了。 那门一天没被人打开过,他下意识地要躲,抱着池怀霖的胳膊试图往下溜,却被男人卡住了,惊恐地看着对方,眼睛瞪得圆溜溜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梁尹进门的时候还一愣,助理说池总今天一整天没出过门,还叫了一大堆奶茶甜点冰淇淋,他倒是想看看又是哪里来的oga让这个昏君如此荒淫无度了,却不想是小金丝雀。 小金丝雀还穿着那身大白兔装,啧啧啧,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beta朝池怀霖翻了个大白眼,又去哄受惊的兔子:“岑漠,是我啊,梁医生。” 岑漠紧张得胃都开始痉挛了,却听见了熟悉的声音,一扭头,才发现是熟人:“梁医生好。” “梁医生?”池怀霖好笑地重复这个称呼,“我怎 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当了医生。” “呸,人家愿意怎么叫,就怎么叫。” 说起来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奇怪,当初他带着医生给岑漠做体检的时候,岑漠听了他的名字,就自动把他归为医生那类了,梁尹想着反正自己因为工作原因的确选修过oga护理,也就没当回事,应了下来。 梁尹蹲下了身,和池怀霖怀里的oga平视:“饲养员带你去哪里玩过了呀?” “去吃了大餐,”岑漠没有懂梁尹对池怀霖的称呼,但还是乖乖地应着,“还住了酒店,早上还吃了难吃的东西。” 梁尹老脸一红:“难吃的东西啊,饲养员真的是变态……” “吃的日料!” 池怀霖没好气地打断他,大概是没尝试过的原因,岑漠对生冷的事物很反感,乌冬面也不爱吃,后来还是他去买了开封菜才算是好好填饱了肚子。 “哦——”梁尹一脸“我才不信”的样子拖着长音,小白兔还向日葵一样看着他,不禁心里一软,“那饲养员还要带你去哪里啊?” 岑漠捏着池怀霖的手一重,立刻扭头去看alha,眼里满怀着期待,嘴里却说着反话:“回家了就……” “去,”池怀霖捏着他的下巴,指了指梁尹,“让梁医生请你,包场游乐园好不好?” “什……” “谢谢梁医生!” 梁尹的吐槽还没说出口,岑漠的感谢就送上来了,他看着两人一个捧脸笑着一个大剌剌靠着椅背看着他。 狼狈为奸!这两个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勉强维持着表面微笑:“那池总是不是要给点奖励啊,送辆车给套房什么的?” “我的房子给你住,”岑漠举起手来,“我们那里有好多空的房间。” “不了不了不了。”梁尹摆手都来不及,连连后退道。 开玩笑,他有事没事去人家鸟笼子里住干什么,找罪受啊? 但池怀霖似乎心情很好,顺着岑漠背上的毛,把人抱了起来:“走,吃晚饭去吧。” 梁尹张着嘴看着池怀霖施施然从他面前走过,丝毫没觉得他抱着没穿鞋的岑漠有什么不妥,嗫嚅了半天,终究一个字没说,快步跟进总裁专用电梯里去,没等池怀霖赶他,先一步威胁道:“你敢赶我,你好日子过到头了!” 池怀霖耸了耸肩,反正多带个人吃饭还多个人使唤,也就没说什么,岑漠一如既往地遇到玻璃就吸附在上面。 像是他从哪座山里挖出来的没见过世面的小妖精。 三人一同到了车库,司机在下面等着,刚要开门,就听见门口传来撕心裂肺的叫声。 池怀霖迅速地把外套往岑漠头上一包,把人囫囵个塞进车里,朝声源处一看。 ——果然是季川,平日里仪表举止端庄的oga此时被保安拦着,没形象地啃咬着对方的手臂,拼了命地叫着“怀霖”。 “呃,我还说他怎么今天突然消停了……要我去处理一下么?” “不用了。”池怀霖拦住梁尹,轻蔑地嗤笑道,“下次告诉他,什么李老板张老板我都能给他牵线搭桥,成为他们的太太,可比进池家的门要容易得多。” 说完,池怀霖的视线往下移去,看见了趴在窗户上的岑漠。 oga眼中依旧是探究的样子,眯着眼想要看得再清楚一点。 也不知道他的小脑瓜里,在想着什么。 池怀霖打开了门,岑漠缩着脚往里去,却还是在关门前探了探头,看着远处的季川。 ——果然这个世界,就是个偌大的精神病院,到处都有像他这样的疯子,或歇斯底里,或沉默着疯狂。 车开过了那人身旁,岑漠揪着自己的耳朵,捏着手腕。 千万,千万,不要疯了。 第13章 悬于夜空 梁尹办事的速度很快,当天晚上就把市里最大的游乐场包了下来,来的时候笑着说了句:“能用钱解决的都不是问题,能用池总的钱解决的更不是问题!” 于是池怀霖大方地赏了他一脚,悠哉悠哉地提着小兔子去寻找童心了。 岑漠自然是第一次来游乐园玩,开心得不得了,池怀霖说什么都答应,于是跳过了一堆不怎么刺激的项目,直奔过山车海盗船去,oga风中凌乱地尖叫,两只手就没松开过alha的衣角,最后上旋转木马的时候都有了条件反射,旁边铃声一下起,就一个激灵,差一点从高头大马上摔了下去。 “怎么了,乖宝?” 池怀霖站在旁边护着他,岑漠没管身下的马还在一上一下的,搂紧了池怀霖的脖子:“池先生,我,我不行了……” “那回去?” 听见回去两个字,岑漠又坐了起来,两手裹着杆子,目光如炬:“没关系,池先生你也继续玩吧。” 池怀霖忍不住勾了勾嘴角,翻身上了马,坐在岑漠后面,转过对方的肩膀吻了上去,舌尖滑过还带着冰淇淋味道的嘴唇,再撬开牙关进去,里面软软热热的,让人舒服得想眯上眼。 难怪说游乐园是约会圣地,这一下,是真的情不自禁。 “池先生……” 岑漠小心往前挪去,又被抱了回来,他能感受到后面什么东西抵着自己,脸还没开始红,腰先塌了,软软得使不上劲。 “到处发|情的小兔子。” 男人含着他的耳垂,低声笑着,把他抱了下来,岑漠有些慌张地想挣开,虽说整个园区只有几个必要的工作人员在,也不会靠近他们,但到底还是能看见他们在做什么的。 他脑子浮现出那栋大房子来。 好像,不管跑到哪去,还是在那里最安心了。 “池先生,等,那,那个!” 池怀霖径直上了摩天轮的轿厢,坐在了一边,关上了门。 岑漠刚想起来,轿厢却因为重心不稳倾斜了一点,吓得他连忙一头钻进池怀霖怀里去,等到好不容易稳了一些,他才抖着手扒开遮在眼镜上的长耳朵。 他们已经和地面隔开一定高度了,而这个摩天轮,是他在大房子里都能看见的城市地标。 “池先生,池先生,我害怕,太高了,我,啊!” -和谐部分在微博- 他这才听见从上方传来的“吱嘎”摩擦声,可此时此刻,他已经无心顾及了。 “乖宝。” 池怀霖搂着他,想搂着亲爱的人,语调轻缓。 大手攀上了他两侧的蝴蝶骨,细腻地抚摸着。 “知道这是什么吗?” 岑漠咽了咽口水,带着哭腔答道:“不知道。” “这是翅膀被折断以后,留下来的印记。” 鼻腔中涌进了血腥味,alha像狼一样撕咬开他的皮肉,而他大睁着眼,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他悬于夜空,就像被挂在天上的鸟笼子。 梁尹办事的速度很快,当天晚上就把市里最大的游乐场包了下来,来的时候笑着说了句:“能用钱解决的都不是问题,能用池总的钱解决的更不是问题!” 于是池怀霖大方地赏了他一脚,悠哉悠哉地提着小兔子去寻找童心了。 岑漠自然是第一次来游乐园玩,开心得不得了,池怀霖说什么都答应,于是跳过了一堆不怎么刺激的项目,直奔过山车海盗船去,oga风中凌乱地尖叫,两只手就没松开过alha的衣角,最后上旋转木马的时候都有了条件反射,旁边铃声一下起,就一个激灵,差一点从高头大马上摔了下去。 “怎么了,乖宝?” 池怀霖站在旁边护着他,岑漠没管身下的马还在一上一下的,搂紧了池怀霖的脖子:“池先生,我,我不行了……” “那回去?” 听见回去两个字,岑漠又坐了起来,两手裹着杆子,目光如炬:“没关系,池先生你也继续玩吧。” 池怀霖忍不住勾了勾嘴角,翻身上了马,坐在岑漠后面,转过对方的肩膀吻了上去,舌尖滑过还带着冰淇淋味道的嘴唇,再撬开牙关进去,里面软软热热的,让人舒服得想眯上眼。 难怪说游乐园是约会圣地,这一下,是真的情不自禁。 “池先生……” 岑漠小心往前挪去,又被抱了回来,他能感受到后面什么东西抵着自己,脸还没开始红,腰先塌了,软软得使不上劲。 “到处发|情的小兔子。” 男人含着他的耳垂,低声笑着,把他抱了下来,岑漠有些慌张地想挣开,虽说整个园区只有几个必要的工作人员在,也不会靠近他们,但到底还是能看见他们在做什么的。 他脑子浮现出那栋大房子来。 好像,不管跑到哪去,还是在那里最安心了。 “池先生,等,那,那个!” 池怀霖径直上了摩天轮的轿厢,坐在了一边,关上了门。 岑漠刚想起来,轿厢却因为重心不稳倾斜了一点,吓得他连忙一头钻进池怀霖怀里去,等到好不容易稳了一些,他才抖着手扒开遮在眼镜上的长耳朵。 他们已经和地面隔开一定高度了,而这个摩天轮,是他在大房子里都能看见的城市地标。 “池先生,池先生,我害怕,太高了,我,啊!” -和谐部分在微博- 他这才听见从上方传来的“吱嘎”摩擦声,可此时此刻,他已经无心顾及了。 “乖宝。” 池怀霖搂着他,想搂着亲爱的人,语调轻缓。 大手攀上了他两侧的蝴蝶骨,细腻地抚摸着。 “知道这是什么吗?” 岑漠咽了咽口水,带着哭腔答道:“不知道。” “这是翅膀被折断以后,留下来的印记。” 鼻腔中涌进了血腥味,alha像狼一样撕咬开他的皮肉,而他大睁着眼,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他悬于夜空,就像被挂在天上的鸟笼子。 梁尹办事的速度很快,当天晚上就把市里最大的游乐场包了下来,来的时候笑着说了句:“能用钱解决的都不是问题,能用池总的钱解决的更不是问题!” 于是池怀霖大方地赏了他一脚,悠哉悠哉地提着小兔子去寻找童心了。 岑漠自然是第一次来游乐园玩,开心得不得了,池怀霖说什么都答应,于是跳过了一堆不怎么刺激的项目,直奔过山车海盗船去,oga风中凌乱地尖叫,两只手就没松开过alha的衣角,最后上旋转木马的时候都有了条件反射,旁边铃声一下起,就一个激灵,差一点从高头大马上摔了下去。 “怎么了,乖宝?” 池怀霖站在旁边护着他,岑漠没管身下的马还在一上一下的,搂紧了池怀霖的脖子:“池先生,我,我不行了……” “那回去?” 听见回去两个字,岑漠又坐了起来,两手裹着杆子,目光如炬:“没关系,池先生你也继续玩吧。” 池怀霖忍不住勾了勾嘴角,翻身上了马,坐在岑漠后面,转过对方的肩膀吻了上去,舌尖滑过还带着冰淇淋味道的嘴唇,再撬开牙关进去,里面软软热热的,让人舒服得想眯上眼。 难怪说游乐园是约会圣地,这一下,是真的情不自禁。 “池先生……” 岑漠小心往前挪去,又被抱了回来,他能感受到后面什么东西抵着自己,脸还没开始红,腰先塌了,软软得使不上劲。 “到处发|情的小兔子。” 男人含着他的耳垂,低声笑着,把他抱了下来,岑漠有些慌张地想挣开,虽说整个园区只有几个必要的工作人员在,也不会靠近他们,但到底还是能看见他们在做什么的。 他脑子浮现出那栋大房子来。 好像,不管跑到哪去,还是在那里最安心了。 “池先生,等,那,那个!” 池怀霖径直上了摩天轮的轿厢,坐在了一边,关上了门。 岑漠刚想起来,轿厢却因为重心不稳倾斜了一点,吓得他连忙一头钻进池怀霖怀里去,等到好不容易稳了一些,他才抖着手扒开遮在眼镜上的长耳朵。 他们已经和地面隔开一定高度了,而这个摩天轮,是他在大房子里都能看见的城市地标。 “池先生,池先生,我害怕,太高了,我,啊!” -和谐部分在微博- 他这才听见从上方传来的“吱嘎”摩擦声,可此时此刻,他已经无心顾及了。 “乖宝。” 池怀霖搂着他,想搂着亲爱的人,语调轻缓。 大手攀上了他两侧的蝴蝶骨,细腻地抚摸着。 “知道这是什么吗?” 岑漠咽了咽口水,带着哭腔答道:“不知道。” “这是翅膀被折断以后,留下来的印记。” 鼻腔中涌进了血腥味,alha像狼一样撕咬开他的皮肉,而他大睁着眼,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他悬于夜空,就像被挂在天上的鸟笼子。 梁尹办事的速度很快,当天晚上就把市里最大的游乐场包了下来,来的时候笑着说了句:“能用钱解决的都不是问题,能用池总的钱解决的更不是问题!” 于是池怀霖大方地赏了他一脚,悠哉悠哉地提着小兔子去寻找童心了。 岑漠自然是第一次来游乐园玩,开心得不得了,池怀霖说什么都答应,于是跳过了一堆不怎么刺激的项目,直奔过山车海盗船去,oga风中凌乱地尖叫,两只手就没松开过alha的衣角,最后上旋转木马的时候都有了条件反射,旁边铃声一下起,就一个激灵,差一点从高头大马上摔了下去。 “怎么了,乖宝?” 池怀霖站在旁边护着他,岑漠没管身下的马还在一上一下的,搂紧了池怀霖的脖子:“池先生,我,我不行了……” “那回去?” 听见回去两个字,岑漠又坐了起来,两手裹着杆子,目光如炬:“没关系,池先生你也继续玩吧。” 池怀霖忍不住勾了勾嘴角,翻身上了马,坐在岑漠后面,转过对方的肩膀吻了上去,舌尖滑过还带着冰淇淋味道的嘴唇,再撬开牙关进去,里面软软热热的,让人舒服得想眯上眼。 难怪说游乐园是约会圣地,这一下,是真的情不自禁。 “池先生……” 岑漠小心往前挪去,又被抱了回来,他能感受到后面什么东西抵着自己,脸还没开始红,腰先塌了,软软得使不上劲。 “到处发|情的小兔子。” 男人含着他的耳垂,低声笑着,把他抱了下来,岑漠有些慌张地想挣开,虽说整个园区只有几个必要的工作人员在,也不会靠近他们,但到底还是能看见他们在做什么的。 他脑子浮现出那栋大房子来。 好像,不管跑到哪去,还是在那里最安心了。 “池先生,等,那,那个!” 池怀霖径直上了摩天轮的轿厢,坐在了一边,关上了门。 岑漠刚想起来,轿厢却因为重心不稳倾斜了一点,吓得他连忙一头钻进池怀霖怀里去,等到好不容易稳了一些,他才抖着手扒开遮在眼镜上的长耳朵。 他们已经和地面隔开一定高度了,而这个摩天轮,是他在大房子里都能看见的城市地标。 “池先生,池先生,我害怕,太高了,我,啊!” -和谐部分在微博- 他这才听见从上方传来的“吱嘎”摩擦声,可此时此刻,他已经无心顾及了。 “乖宝。” 池怀霖搂着他,想搂着亲爱的人,语调轻缓。 大手攀上了他两侧的蝴蝶骨,细腻地抚摸着。 “知道这是什么吗?” 岑漠咽了咽口水,带着哭腔答道:“不知道。” “这是翅膀被折断以后,留下来的印记。” 鼻腔中涌进了血腥味,alha像狼一样撕咬开他的皮肉,而他大睁着眼,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他悬于夜空,就像被挂在天上的鸟笼子。 梁尹办事的速度很快,当天晚上就把市里最大的游乐场包了下来,来的时候笑着说了句:“能用钱解决的都不是问题,能用池总的钱解决的更不是问题!” 于是池怀霖大方地赏了他一脚,悠哉悠哉地提着小兔子去寻找童心了。 岑漠自然是第一次来游乐园玩,开心得不得了,池怀霖说什么都答应,于是跳过了一堆不怎么刺激的项目,直奔过山车海盗船去,oga风中凌乱地尖叫,两只手就没松开过alha的衣角,最后上旋转木马的时候都有了条件反射,旁边铃声一下起,就一个激灵,差一点从高头大马上摔了下去。 “怎么了,乖宝?” 池怀霖站在旁边护着他,岑漠没管身下的马还在一上一下的,搂紧了池怀霖的脖子:“池先生,我,我不行了……” “那回去?” 听见回去两个字,岑漠又坐了起来,两手裹着杆子,目光如炬:“没关系,池先生你也继续玩吧。” 池怀霖忍不住勾了勾嘴角,翻身上了马,坐在岑漠后面,转过对方的肩膀吻了上去,舌尖滑过还带着冰淇淋味道的嘴唇,再撬开牙关进去,里面软软热热的,让人舒服得想眯上眼。 难怪说游乐园是约会圣地,这一下,是真的情不自禁。 “池先生……” 岑漠小心往前挪去,又被抱了回来,他能感受到后面什么东西抵着自己,脸还没开始红,腰先塌了,软软得使不上劲。 “到处发|情的小兔子。” 男人含着他的耳垂,低声笑着,把他抱了下来,岑漠有些慌张地想挣开,虽说整个园区只有几个必要的工作人员在,也不会靠近他们,但到底还是能看见他们在做什么的。 他脑子浮现出那栋大房子来。 好像,不管跑到哪去,还是在那里最安心了。 “池先生,等,那,那个!” 池怀霖径直上了摩天轮的轿厢,坐在了一边,关上了门。 岑漠刚想起来,轿厢却因为重心不稳倾斜了一点,吓得他连忙一头钻进池怀霖怀里去,等到好不容易稳了一些,他才抖着手扒开遮在眼镜上的长耳朵。 他们已经和地面隔开一定高度了,而这个摩天轮,是他在大房子里都能看见的城市地标。 “池先生,池先生,我害怕,太高了,我,啊!” -和谐部分在微博- 他这才听见从上方传来的“吱嘎”摩擦声,可此时此刻,他已经无心顾及了。 “乖宝。” 池怀霖搂着他,想搂着亲爱的人,语调轻缓。 大手攀上了他两侧的蝴蝶骨,细腻地抚摸着。 “知道这是什么吗?” 岑漠咽了咽口水,带着哭腔答道:“不知道。” “这是翅膀被折断以后,留下来的印记。” 鼻腔中涌进了血腥味,alha像狼一样撕咬开他的皮肉,而他大睁着眼,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他悬于夜空,就像被挂在天上的鸟笼子。 梁尹办事的速度很快,当天晚上就把市里最大的游乐场包了下来,来的时候笑着说了句:“能用钱解决的都不是问题,能用池总的钱解决的更不是问题!” 于是池怀霖大方地赏了他一脚,悠哉悠哉地提着小兔子去寻找童心了。 岑漠自然是第一次来游乐园玩,开心得不得了,池怀霖说什么都答应,于是跳过了一堆不怎么刺激的项目,直奔过山车海盗船去,oga风中凌乱地尖叫,两只手就没松开过alha的衣角,最后上旋转木马的时候都有了条件反射,旁边铃声一下起,就一个激灵,差一点从高头大马上摔了下去。 “怎么了,乖宝?” 池怀霖站在旁边护着他,岑漠没管身下的马还在一上一下的,搂紧了池怀霖的脖子:“池先生,我,我不行了……” “那回去?” 听见回去两个字,岑漠又坐了起来,两手裹着杆子,目光如炬:“没关系,池先生你也继续玩吧。” 池怀霖忍不住勾了勾嘴角,翻身上了马,坐在岑漠后面,转过对方的肩膀吻了上去,舌尖滑过还带着冰淇淋味道的嘴唇,再撬开牙关进去,里面软软热热的,让人舒服得想眯上眼。 难怪说游乐园是约会圣地,这一下,是真的情不自禁。 “池先生……” 岑漠小心往前挪去,又被抱了回来,他能感受到后面什么东西抵着自己,脸还没开始红,腰先塌了,软软得使不上劲。 “到处发|情的小兔子。” 男人含着他的耳垂,低声笑着,把他抱了下来,岑漠有些慌张地想挣开,虽说整个园区只有几个必要的工作人员在,也不会靠近他们,但到底还是能看见他们在做什么的。 他脑子浮现出那栋大房子来。 好像,不管跑到哪去,还是在那里最安心了。 “池先生,等,那,那个!” 池怀霖径直上了摩天轮的轿厢,坐在了一边,关上了门。 岑漠刚想起来,轿厢却因为重心不稳倾斜了一点,吓得他连忙一头钻进池怀霖怀里去,等到好不容易稳了一些,他才抖着手扒开遮在眼镜上的长耳朵。 他们已经和地面隔开一定高度了,而这个摩天轮,是他在大房子里都能看见的城市地标。 “池先生,池先生,我害怕,太高了,我,啊!” -和谐部分在微博- 他这才听见从上方传来的“吱嘎”摩擦声,可此时此刻,他已经无心顾及了。 “乖宝。” 池怀霖搂着他,想搂着亲爱的人,语调轻缓。 大手攀上了他两侧的蝴蝶骨,细腻地抚摸着。 “知道这是什么吗?” 岑漠咽了咽口水,带着哭腔答道:“不知道。” “这是翅膀被折断以后,留下来的印记。” 鼻腔中涌进了血腥味,alha像狼一样撕咬开他的皮肉,而他大睁着眼,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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鼻腔中涌进了血腥味,alha像狼一样撕咬开他的皮肉,而他大睁着眼,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他悬于夜空,就像被挂在天上的鸟笼子。 梁尹办事的速度很快,当天晚上就把市里最大的游乐场包了下来,来的时候笑着说了句:“能用钱解决的都不是问题,能用池总的钱解决的更不是问题!” 于是池怀霖大方地赏了他一脚,悠哉悠哉地提着小兔子去寻找童心了。 岑漠自然是第一次来游乐园玩,开心得不得了,池怀霖说什么都答应,于是跳过了一堆不怎么刺激的项目,直奔过山车海盗船去,oga风中凌乱地尖叫,两只手就没松开过alha的衣角,最后上旋转木马的时候都有了条件反射,旁边铃声一下起,就一个激灵,差一点从高头大马上摔了下去。 “怎么了,乖宝?” 池怀霖站在旁边护着他,岑漠没管身下的马还在一上一下的,搂紧了池怀霖的脖子:“池先生,我,我不行了……” “那回去?” 听见回去两个字,岑漠又坐了起来,两手裹着杆子,目光如炬:“没关系,池先生你也继续玩吧。” 池怀霖忍不住勾了勾嘴角,翻身上了马,坐在岑漠后面,转过对方的肩膀吻了上去,舌尖滑过还带着冰淇淋味道的嘴唇,再撬开牙关进去,里面软软热热的,让人舒服得想眯上眼。 难怪说游乐园是约会圣地,这一下,是真的情不自禁。 “池先生……” 岑漠小心往前挪去,又被抱了回来,他能感受到后面什么东西抵着自己,脸还没开始红,腰先塌了,软软得使不上劲。 “到处发|情的小兔子。” 男人含着他的耳垂,低声笑着,把他抱了下来,岑漠有些慌张地想挣开,虽说整个园区只有几个必要的工作人员在,也不会靠近他们,但到底还是能看见他们在做什么的。 他脑子浮现出那栋大房子来。 好像,不管跑到哪去,还是在那里最安心了。 “池先生,等,那,那个!” 池怀霖径直上了摩天轮的轿厢,坐在了一边,关上了门。 岑漠刚想起来,轿厢却因为重心不稳倾斜了一点,吓得他连忙一头钻进池怀霖怀里去,等到好不容易稳了一些,他才抖着手扒开遮在眼镜上的长耳朵。 他们已经和地面隔开一定高度了,而这个摩天轮,是他在大房子里都能看见的城市地标。 “池先生,池先生,我害怕,太高了,我,啊!” -和谐部分在微博- 他这才听见从上方传来的“吱嘎”摩擦声,可此时此刻,他已经无心顾及了。 “乖宝。” 池怀霖搂着他,想搂着亲爱的人,语调轻缓。 大手攀上了他两侧的蝴蝶骨,细腻地抚摸着。 “知道这是什么吗?” 岑漠咽了咽口水,带着哭腔答道:“不知道。” “这是翅膀被折断以后,留下来的印记。” 鼻腔中涌进了血腥味,alha像狼一样撕咬开他的皮肉,而他大睁着眼,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他悬于夜空,就像被挂在天上的鸟笼子。 梁尹办事的速度很快,当天晚上就把市里最大的游乐场包了下来,来的时候笑着说了句:“能用钱解决的都不是问题,能用池总的钱解决的更不是问题!” 于是池怀霖大方地赏了他一脚,悠哉悠哉地提着小兔子去寻找童心了。 岑漠自然是第一次来游乐园玩,开心得不得了,池怀霖说什么都答应,于是跳过了一堆不怎么刺激的项目,直奔过山车海盗船去,oga风中凌乱地尖叫,两只手就没松开过alha的衣角,最后上旋转木马的时候都有了条件反射,旁边铃声一下起,就一个激灵,差一点从高头大马上摔了下去。 “怎么了,乖宝?” 池怀霖站在旁边护着他,岑漠没管身下的马还在一上一下的,搂紧了池怀霖的脖子:“池先生,我,我不行了……” “那回去?” 听见回去两个字,岑漠又坐了起来,两手裹着杆子,目光如炬:“没关系,池先生你也继续玩吧。” 池怀霖忍不住勾了勾嘴角,翻身上了马,坐在岑漠后面,转过对方的肩膀吻了上去,舌尖滑过还带着冰淇淋味道的嘴唇,再撬开牙关进去,里面软软热热的,让人舒服得想眯上眼。 难怪说游乐园是约会圣地,这一下,是真的情不自禁。 “池先生……” 岑漠小心往前挪去,又被抱了回来,他能感受到后面什么东西抵着自己,脸还没开始红,腰先塌了,软软得使不上劲。 “到处发|情的小兔子。” 男人含着他的耳垂,低声笑着,把他抱了下来,岑漠有些慌张地想挣开,虽说整个园区只有几个必要的工作人员在,也不会靠近他们,但到底还是能看见他们在做什么的。 他脑子浮现出那栋大房子来。 好像,不管跑到哪去,还是在那里最安心了。 “池先生,等,那,那个!” 池怀霖径直上了摩天轮的轿厢,坐在了一边,关上了门。 岑漠刚想起来,轿厢却因为重心不稳倾斜了一点,吓得他连忙一头钻进池怀霖怀里去,等到好不容易稳了一些,他才抖着手扒开遮在眼镜上的长耳朵。 他们已经和地面隔开一定高度了,而这个摩天轮,是他在大房子里都能看见的城市地标。 “池先生,池先生,我害怕,太高了,我,啊!” -和谐部分在微博- 他这才听见从上方传来的“吱嘎”摩擦声,可此时此刻,他已经无心顾及了。 “乖宝。” 池怀霖搂着他,想搂着亲爱的人,语调轻缓。 大手攀上了他两侧的蝴蝶骨,细腻地抚摸着。 “知道这是什么吗?” 岑漠咽了咽口水,带着哭腔答道:“不知道。” “这是翅膀被折断以后,留下来的印记。” 鼻腔中涌进了血腥味,alha像狼一样撕咬开他的皮肉,而他大睁着眼,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他悬于夜空,就像被挂在天上的鸟笼子。 第14章 兔子 “你果然——”梁尹看着窗外的人,幽幽地说着,“是个变态吧。” “嗯?” 池怀霖心情甚好地品着茶,这儿的茶室配小庭院,岑漠这会儿正在庭院里“学走路”——早上的时候他闲着没事,真去给岑漠买了双新鞋。 alha选的当然不是什么普通的鞋子,而是带着小高跟的皮鞋,岑漠本就不习惯穿鞋,一下子又来了高难度的,走也走不稳,在庭院里扶着栏杆,蹒跚地走着,时不时委屈地看一眼坐在旁边的池怀霖。 “乖宝,过来。” 岑漠下意识要跑来,却差点被绊了一下,一头栽下去,扑进男人怀里去:“池先生,脚疼……” “慢慢就习惯了。” 男人的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岑漠也乖乖闭了嘴,撑起身子来,露出个甜甜的笑来:“那,要吃饭了吗?” 池怀霖肆无忌惮地在他身上抚摸着:“现在就饿了?肚子里还有张嘴巴?” 岑漠被腹部传来的热度吓了一跳,捂着对方摁压在那儿的手,又不敢挣开:“没,没有的,池先生,我还不饿。” 池怀霖很满意oga小动物一样的反应,却也没为难他,从旁边拣了两包零食:“自己先在院子里玩会儿,我谈完生意,就吃饭了。” “知道了,池先生。” 岑漠瘸着腿去了院子里,后头的帘子合上时,他手里都还捏着那两包零食,怯怯地偷看着池怀霖的侧脸。 昨晚alha在他耳边的低语现在还回响在耳边,可对方却没有立刻把他送回去,仍是在之前的酒店里住了一晚,又一早被揪出去逛街,现在更是来了个陌生的茶室,要他一个人在外面呆着。 他想破脑袋也不明白池怀霖什么用意,心悬在半空中,只是本着能玩一会是一会的心态,小心翼翼地不要触及男人的底线。 他抚摸着那双做工精致的小皮鞋,又看了眼茶室。 ——其实“池先生”对他还是很好的。 脚磨得有点儿疼,他依靠着旁边的石凳发呆,大概是中午的阳光在深秋里显得过于暖和了,让人忍不住回忆起很久以前听的故事来。 “今天讲这本。” “嗯?又是《小美人鱼》?”祁双的脸一半浸在日光里,“小漠很喜欢这本书啊。” “嗯。” 少年重重地点着头,亲自翻开了第一页,好像坐在窗边的人会拒绝他似的。 故事书显然不是他这个年纪该读的类型,上面画着幼稚的插画,每个字都很大,也标注了拼音,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小美人鱼,嘴巴微微张开,仿佛下一秒就要扑进画里去。 祁双的声音温润地像水滴滴在玉上,好听得挠人耳朵,不急不缓地等着他把故事书一页页翻过去,耐心地一个字一个字读完。 “太阳升起来了,小美人鱼纵身跳入海中……” 声音突然断了,祁双的嘴被他双手捂住了,神情有些焦急:“到,到这里,就可以了。” 祁双眉眼弯弯地看着他,合上了故事书,轻轻拍了拍他的手。 他这才放下手来,不安地搓着,脸也红了。 “小漠,”祁双蹲了下来,凑近了问他,“是不是不喜欢这个结局?” “嗯。” 小美人鱼只是想去看一看海外面的世界,却终究以死亡做了代价,化成了泡沫,消失得无影无踪。 太可怜了。 “这样啊,那下次,给你念一个……” 外面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父亲粗声粗气 地喊着他的名字:“岑漠!你最好把衣服穿好了!” “哎呀,我该走了。” 祁双放下书,站了起来,他急忙抓住了祁双的衣角,嗫嚅着,却不敢开口。 “小漠,听话,”祁双拂去了他的手,爬上了窗,“要是被发现了,我以后就不能来看你了。” 少年咬着嘴唇,沉默半晌,才点了点头。 父亲打开门锁走进来时,还打了个酒嗝,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他,往掌心里啐了口唾沫,要来替他整理头发,被他躲过去了,又仔仔细细地把翘起的碎发梳好。 “差不多,差不多,也就只能长成这样了。” 父亲拖拽着把他拉出门,临走时,他往下看了眼。 地上的积水潭静悄悄的,连点波纹都没起。 让他想起了,化成泡沫的小美人鱼。 “嘶——” 脚不小心踢到了石凳,岑漠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站起身来走了两步,脚还是难受。 但也不至于像小美人鱼一样,刀割一般的疼。 正恍惚着,一旁的草丛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oga被吓了一跳,差点跌倒。 可那草丛显然动得不太自然,他有些害怕,又觉得好奇,于是垫着脚靠得近了一点。 - “不会吧,你大费周章地,就是想搞只兔子啊。”梁尹无语地看着池怀霖,“我还以为你昨晚对他做了什么呢,今天又变成那副唯唯诺诺的样子了。” 池怀霖捏着怀里的那只真兔子,喂着它吃苜蓿草:“这个叫来个巴掌,给个甜枣。” 梁尹打了个寒颤:“我以后要离你远点。” 池怀霖没理他,走到窗边,拉开窗帘店的一条缝往外看,果然见岑漠抱着双腿,百无聊赖地望天空。 无聊也是正常的,毕竟真的没什么事做,他不能指望一个有着健全双脚的人不肯迈开步伐,所以干脆给人点甜头,在家里养养兔子养养花,安安心心地呆在家里。 梁尹看着站在窗边笑得惬意的池怀霖,又拿着那欠扁的语气念叨道:“喂,你不会是,对小金丝雀动了心吧?” 池怀霖没理他,不知是没听见,还是被说中了,beta自顾地接道:“你以前都不做这种多余的事情的哎,什么游乐园啊逛街啊买兔子啊,就连季川,撑死也是拿到了一个闲职经理吧。” 池怀霖嗤笑一声:“大白天的说什么梦话,我要真对金丝雀动心了,早就让他在池家占一席之地了,哪会把他养废在荒郊僻岭的别墅里。” alha走出了茶室,绕到后面去:“说白了,金丝雀就是金丝雀,扔到野外,不出一会就要被猎物吞吃殆尽了。” 梁尹看着池怀霖的背影,没说话。 这种没有心的怪物,大概对喜欢也有一套不一样的理解吧。 池怀霖压根没把发小的话放在心上,引着兔子向前跑去,故意把树丛摇晃起来。 果然那边伸出来一只小手,试探着朝前,又有些害怕地缩回去一点。 池怀霖捉住他的手腕,不让他退后去。 “猜猜我是谁?” 池怀霖正要把小兔子放到岑漠手上去,里面却传出了怯生生的声音。 “是,是祁双哥哥吗?” 那调子和平日里乖巧的语气不一样,字面下的激动如何掩饰都掩饰不住,池怀霖放兔子的手一顿,兔子抖着身子,一蹦一跳地跑走了。 “你说谁?” alha无形的威压感隔着树林都一清二楚, 岑漠傻了眼,连抽手都忘了,直到池怀霖蛮横地越过树丛,把他整个人拎了起来,五雷轰顶的感觉都还没过。 怎么会不是他呢? 明明只有祁双能真的带他出去,明明只有祁双会亲昵地叫他“小漠”,明明只有祁双知道他喜欢《小美人鱼》,会做这种恶作剧。 他以为这只是祁双和他开的一个玩笑,而现在,该是揭晓谜底的时刻了。 难道他猜错了吗? 难道“池怀霖”,不是他臆想出来的吗? 第15章 眼睛 桌上的菜都上齐了,池怀霖还没领着他的家雀儿回来,梁尹翻了个白眼,心想着两个人不会在外面就搞上了,思来想去,决定还是先出去看一眼。 可他刚出茶室,脚边就跳来一只小兔子。 “什么啊,兔子也不要了。” beta把躲在墙角瑟瑟发抖的小兔子抱起来,轻轻地顺着毛,刚要迈开步子,手机就震了起来。 来信人不是别人,正是池怀霖。 “把和岑漠相关的全部资料发给我,查一个名字发音‘qi shuāng’的人。” “什么东西……”梁尹小声嘀咕着,疑惑地皱着眉。 他不是没查过岑漠,当初池怀霖要他把岑漠祖宗十八代都挖出来看看,是不是容婉儿放他身边来的定时炸弹,但事实是池家从上十八代起就是酒鬼,除了寥寥几个oga外,从来没有过alha,不管怎么看都是池怀霖眼中“清白”的家世。 而岑漠本人的资料就更少了,上的幼儿园和小学是村里免费的,原本在分化成oga以后应该去相应的医院作登记,再去专门的学校学习,但这些一概不存在于岑漠身上,十岁分化以后他就像是和这个世界脱了节,鲜少有过记录,所以所有的资料加起来,也不过是两页纸罢了。 更别提什么叫“b 文字首发无弹窗bang”的人,那时候他小心谨慎到连岑漠的小学老师都看了一遍,那村里的人大部分都姓岑,外面来的老师撑死也就是来支教一年,岑漠一个没碰上过。 ——就那么两页纸,要他怎么扒出个莫名其妙的人来? 梁尹的手无意识地捏着兔子的下巴,看着旁边七零八落的小树丛,心里埋怨着池怀霖这又是发的什么疯,说好的就是一只无关紧要的金丝雀呢?手上却一阵刺痛,一甩手,兔子又掉了下去,抖着尾巴拿屁股对他。 “兔子也咬人啊……”梁尹蹲去,戳了戳兔子的毛茸茸的后背,“看样子池总是不要你了,把你扔这里也不好,不如去我家小时光那吧。” - 轿车驶在无人的外环上,池怀霖冷眼瞥了下坐在副驾驶上的岑漠,oga的手被领带绑着,另一头挂在脖子上,以一个费力的姿势不稳地缩在副驾驶上,红着眼小声啜泣着,大气不敢出一下。 “你最好在到之前想好如何坦白。” alha的声音像冰里封过,透着寒气,岑漠的手又往里缩了点,难受地拧着脖子上的领带。 ——被发现了。 ——祁双哥哥明明说过,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他的存在的。 ——祁双哥哥会遇到麻烦吗? 岑漠手心里全是黏腻的汗,路边的香樟树把日光遮得影影绰绰,也把他的思绪搅得一塌糊涂。 前面就是大房子了,他又要回到病院里去了。 这一次的病名该是什么呢? “怀霖,小少爷……” 老管家照常迎了上来,话到了嘴边又被硬生生地咽了下去,池怀霖来这儿的表情从没有这样恐怖过,饶是他,都觉得恐惧起来。 池怀霖看在情面上给了他一个眼神,老管家识趣地退到了一边去,低眉顺眼地准备进屋去,下一秒却整颗心都揪了起来。 男人打开了副驾驶车门,把坐在里面的人生生拖了出来,一只手提着绑在他身上的领带,最开始岑 漠还能跟着走两步,一个趔趄后几乎是被拖行的,在外面的地上留下了一道血痕,oga几乎是瞬间落下泪来,却没敢哭出声,只是瘪着小嘴忍着。 “怀霖,怀霖,这……” 老管家看不下去,终究还是出手挡了一下,池怀霖转过身来,没别的动作,只是问话几乎是咬牙切齿:“老沈,我念在你是带我的老人给你个面子。” alha手上一提,岑漠脖子上的领带瞬间收紧,oga涨得小脸通红,终于呜咽出了声:“您老是不是看他可怜,带他出去过了?” 老管家愣在了原地,一时不知如何开口,胸口起伏都大了点:“只是,只是在,在小区里,想让他做点运动,怀霖,你快把人放下来!” 老人护着岑漠跌到草地上,想扶人的手却被alha不着痕迹地撇开了,池怀霖怒极反笑:“做点运动?倒是做出了个外人来。” “什,什么?!” 老管家倒吸一口凉气,原以为是小孩说漏了嘴,池怀霖才生的气,却不想是出了疏漏——他在这儿的用处不仅是看着岑漠,更看着池怀霖重要的东西。 可他怎么也想不出来岑漠什么时候能接触到外人,不说这小区安保严密,入住率也很低,他带人出去的时候也是寸步不离。 到底是什么时候…… 池怀霖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没继续说下去,而是带着岑漠进了里屋,直上了二楼,一路上oga只哭着,一句话没说。 池怀霖把人扔进了卧室里,坐着看他。 “想好了么?” 岑漠抬起眼来,看坐在窗边的池怀霖,对方身后是落日,蒙着一层神圣的金光。 真的太像了,像到他都认错了人。 曾经的那些日子好像每一天都带着金色的阳光,即使是冬天也不觉得冷,祁双哥哥日复一日地从窗户上爬进来。 他永远温柔,永远耐心,永远包容他的小脾气。 “啪!” 一声脆响,眼前朦胧的画面一下子碎了,疼痛的灼烧感像条蛇一般自他后腰盘旋到手臂上,让他眼前一阵阵发黑,可他的双手被缚,动也动不得。 池怀霖捏着手里的皮带,在他眼前又重重地弹了一下,几乎要打到他的眼。 “到底是什么人?你认识他多久,要这么维护他?” 岑漠没说话,死死地咬着嘴唇,手指微微动着,从十二岁算起,到十八岁,整整七个年头。 比他认识池怀霖,都还多了两年。 “说话啊!” alha的情绪终于失了控,他扔掉了手里的皮带,疯狂地把岑漠压进床里,掐着oga脆弱的脖子,怒吼道:“你说啊!祁双是你什么人?你什么时候认识的他?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那声音震得窗玻璃都在抖,岑漠依旧没动,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池怀霖。 他是,真实存在的。 这句话有些可笑,毕竟他一个大活人被他当了这么多年的幻觉,生气也是应该的。 他第一次感觉到对方的情绪如此热烈地朝他涌来,多得溢出他所能理解的范围;他掐着他脖子的手是温热的,甚至能感受到脉搏的跳动;他喷在他脸上的呼吸是温热的,吹起他额前的发来。 太真实了。 池怀霖定定地看着岑漠,理智告诉他现在不是发火的时候,可他看着身下人的那双眼,就忍不住滔天的怒意。 他在哭,却不在怕,探知地想把眼前的一切收入眼底,似乎对他的反应十分有兴趣。 他从很久以前就想蒙上这双眼。 血从岑漠嘴角渗出来,滴在雪白的被单上,oga用力吸了吸鼻子,却没止住不断流出的眼泪,池怀霖松开了掐住他脖子的手,盖上了他的双眼。 “岑漠,我不管他是谁。”男人的声音很沉,像是在海底,“你都只能是我的。” 鲜血被舔走,岑漠在回来后第一次张嘴,是一个疼痛的吻。 第16章 剔骨 窗帘拉得严实,岑漠都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自己又躺了多久,房间里倒是空无一人,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 他缓缓挪了挪身子,脚腕上的重量却让他的左脚重重地掉了下去,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阵铁链的碰撞声。 oga没什么特别的感觉,还效仿着把另一只脚也垂了下去,整个人便顺势被带到了地上,坐上了软乎乎的地毯上,他机械地抚摸着冰凉的铁链子,不知道这会儿该想些什么。 给他戴上铁链的,应该是祁双哥哥,还是池先生呢? 他摇了摇头,扶着床站起身来,铁链的存在让他走路有些不适,步子都迈得小了,他后脚尖贴着前脚跟走着路,小声地数着数。 “八,九,十,十……十一。” 最后一下子有些勉强,铁链子扯得他整个人有些前倾。 oga看着门,想了想,又缓缓地往那边走去,等角度差不多了,再扶着地趴了下去,尽量把手往前伸。 ——也只是刚刚好碰到门的程度。 “咔哒。” 门锁发出一声响,他反应慢了半拍,指尖还是被夹到了一下,捂着手,以一个怪异的姿势看着来人。 “小少爷,快爬起来!”老管家小声催促着,却没有蹲下,而是绕开了他,径直走向床边的小餐桌那,“快来吃点东西。” “哦,好的,爷爷。” 岑漠慢吞吞地爬了起来,挪到了餐桌旁,老管家还在帮他把东西摆好,他咬着勺子,问道:“爷爷,我想吃蛋羹。” “嗯。” 这声嗯几乎是小到听不见,老管家依旧没有看他,而是专心致志地给他摆好餐具。 岑漠吸了吸鼻子,看着老管家。 要是往常,爷爷听他说想吃什么,都是开心得要笑成一朵花的。 “爷爷,你出了好多汗,很热吗?” 岑漠伸手过去,却被老管家轻轻躲开了,老人弯着腰,低眉顺眼地道:“小少爷,快吃饭吧。” 言罢,老人转身准备出去,岑漠却突然站了起来,想要追上去,却被绊倒了,跌在了地上。 老人的背影这才一顿。 “爷爷,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乖了?你生我的气了吗?” 岑漠直着手,试图够到老管家的裤脚,老管家的肩膀都在抖,可仍是走出了房间,临关门前,才忍不住多了句嘴:“小少爷乖,爷爷不气,你好好吃饭。” 他偷瞄了眼趴在地上的少年,视线又触电一般得跳开。 ——那房间里,虎视眈眈地,全是张牙舞爪毫不掩饰地的摄像头,从各个角度,监视着房里人的一举一动。 - 池怀霖看着监视器里的oga抱着膝盖窝了一会儿,终于晃晃悠悠地站起来坐到了桌前,开始一勺勺小鸡啄米似的吃饭,才把视线挪开,移到了手里的资料表上。 “没有这个人?” “你好歹给我个字吧,就给个音,光qi这个姓就有多少,齐,祁,亓,shuang就更多了,哪有那么好找,”梁尹小声抱怨着,又给池怀霖递了张纸,“我连最近进出过别墅区的人都查了一遍,连个名字像的都没有,而且大部分都是三个字的人名。” alha没有回话,只是看着那份长长的名单抿着唇,梁尹观察着他的脸色,还是大着胆子问了句:“这人到底是谁啊?” 池怀霖斜睨了他一眼,没答话,只是捏着岑漠的履历表沉思。 照理说,岑漠被关在家里这么多年,应该没和除了家人以外 的任何人接触过,哪怕有也不会长久,而他在别墅区遇到这个人的可能性也微乎其微,虽然老管家背着他把人带出去过,却也只是三四回的事情,他也相信老管家所谓的寸步不离。 再说,岑漠就是只养在家里的金丝雀,他想瞒住的人,能有多大的能耐,让他查了三天都毫无头绪? 梁尹看着池怀霖的样子,再看人对岑漠的态度,心里有些唏嘘,心想着人好不容易情窦初开一次,遇上一个有白月光的,该说是命不好呢?还是命不好呢? 不过这种时候他这个当发小,拉扯着alha长大的伟大beta,应该拉他一把。 “要不如,”梁尹提议道,“你去问问他父母?反正这么多年一直要着钱,没道理连个人都不肯告诉。” 池怀霖依旧没开口,盯着眼前的电脑屏幕,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当然啦,你也可以一直憋屈着,公司也别管了,明天我们就退市,员工都辞退,大家回家养老吧。” 梁尹絮絮叨叨地又开始苦口婆心地劝昏君要早朝,念到一半,池怀霖却站了起来:“走吧。” “哎?” “你开车。” “哦哦哦。” 梁尹接过车钥匙,在心里偷笑着,轻车熟路地来到了岑家。 岑家一大家子就像他以前来拜访的那样,父亲哥哥酗酒,妈妈姐姐无所事事地在骂街,看见他时的表情好歹换成了笑脸,等看见了他身后跟着的池怀霖,全家人这才真正换了脸色,诚惶诚恐起来。 “池先生,您,您怎么突然来我们家做客了啊,都没个准备,哈哈,我们家漠漠伺候得您不好么,他不听话您就打他,往死里打一回,他就懂事了,来,屋里坐,屋里坐啊。” 池怀霖闻着那熏人的酒气就难受,在门外站定,却没开口,只拿眼神示意了梁尹。 好在梁尹习惯了他的脾气,忙问道:“我们这次来没别的事情,就想问问,一个叫‘b 文字首发无弹窗bang’的人。” “哐当——” 话音刚落,岑母身后在倒水的姐姐就砸碎了一个杯子,岑母的表情也出现了一闪而过的慌乱,却很快地收拾了起来:“干嘛干嘛!做事情毛手毛脚的!还不快点扫掉!” 后面的女人手忙脚乱地收拾着,囫囵个全堆进桌子底下,岑母还想呵斥,眼看着池怀霖的脸色又差了起来,忙接到:“哎,祁双啊,知道的。” 女人的语气低了下来:“他,早就死了啊。” “死,死了?” “对啊,早死了,死了有五六年了吧。” 梁尹寻思着难怪他找不到人了,他光是在活人里找了,还没想到过这一层,心一放宽,随口问了句:“怎么死的啊?” 岑母一噎,眼睛一转,又笑开了花:“哎呦,还能怎么死的,就是老死的呗。” “啊?老死的?” “对啊,人年纪到了,就走了啊,”岑母摇着手里的扇子,“是喜丧,喜丧。” “坟立哪儿了?” 梁尹和岑母都是一愣,池怀霖却没什么表情,自然地像是在问“今天吃什么”。 “嗨,池先生,我们这儿人,哪里有钱立得了坟啊。” “是么,”池怀霖冷眼扫过后面气氛明显变了的一家子,才开口道,“还请问,‘bgt 文字首发无弹窗bang’两个字怎么写?” “祁,就是那个,那个耳朵旁的祁,双就是两个又。” “嗯。”池怀霖转过身,“走了,梁尹。” “哦,来了来了。” 梁尹和一家人打过招呼,才跟了上去,嘴里念叨着:“原来是个老头啊,这下子你放心了吧。” 池怀霖自顾走着,嗯了句算是回应。 岑家人的反应明显是有鬼,别说那个姐姐砸碎了个杯子,就连后面本要出来的岑父,偷听到了对话内容都酒醒了大半,大惊失色地躲了回去。 更别提梁尹并不知道的,岑漠叫起祁双来,后面跟的是“哥哥”两字,压根不是什么老头。 岑漠身上一定有什么秘密,岑家人敢冒着欺骗他的风险都要守住。 只是不告诉他也罢,他有的是耐心把岑漠一点点剖开,把那些不可告人的东西,一点点刮出来。 他剔骨啖血,要把他变成自己想要的样子。 第17章 手术 “小漠。” 岑漠揉着眼睛,有些困倦,分辨出了声音,又努力眨了眨眼,试图看清眼前的人。 “池,池先生?” 语气里带着疑惑,他吃力地撑起身子来,想挤出一个笑脸。 可身子太重了,他也太累了,睡意席卷上来,他根本无法招架。 “小傻瓜,叫谁呢。” 眼前人蹲,从迷雾中露出脸来。 那是他熟悉的脸,少年人意气风发的样子,嘴角还带了点不可一世,眼神却温柔到了极致。 从未有过变化。 “啊,是,是祁双哥哥!” 岑漠觉得自己的心突然雀跃了起来,伸手想要碰到祁双伸出的手指尖,却怎么也扑不到。 他又觉得焦急起来,浑身使不上劲,心里开始不安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祁双哥哥,我不小心告诉别人了,我不知道,我搞错了,对不起……” 他捧着脸,小声地碎碎念着,语调越来越急促,字音模糊到听不清楚。 好在这神经质的自言自语被一双温暖的手打断了。 他睁开眼,看着碰着自己的那只手,再顺着对方的手臂,看到那张脸上。 “没关系的,小漠。” “可是,别人知道你了,你就不来了。”岑漠撅着嘴,委屈地念着,“上次就是这样的,我不该再犯的。” “没关系的,小漠。”祁双微笑着,抵着他的额头,“只要你希望我在,我就会一直在的。” 岑漠安静地享受着这一刻的温存,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祁双鼻尖上的汗珠。 好奇怪,明明一点也不热,祁双哥哥却总是出汗。 “祁双哥哥,你热……” 锁链发出碰撞声,脚上冰冷的触感把岑漠瞬间拉回了现实,他试图抓住面前人,却扑了个空。 有热度从后背袭来,熟悉的吻遍布了他的脖颈和嘴唇,耳边的声音嘶哑,像是被沙粒磨过。 “他死了,你的好哥哥,已经死了。” 岑漠猛地睁开了眼,已经是夜晚了,旁边的食物一动没有动,也飘不出半点香气了,他把头一下下磕在冰凉的玻璃上。 是梦吗?还是现实? 他看见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车又停在了门口,他的手指在上面划过,严严实实地遮住了车身。 好像这样,就可以假装谁也没有来过。 oga习惯性地放空思维,长久的禁锢生活让他习惯了打发时间,不过是又加了一副镣铐,于他而言没有任何区别。 可视线又一次捕捉到车身时,他却一愣。 池先生没有上来吗? 他缓缓转过头,过长的静止让他的脊椎发出咯咯哒哒的噪音,他看见黑暗中一点火星,照亮了男人的脸。 就像是漆黑的面具化开,露出下面恶鬼的脸来。 “在想什么?” 那点火星抖落在地上,窜起了小火苗来,alha 踏着烈焰进来,让空气都灼烧起来。 “或者说,在想谁?” 池怀霖挑起岑漠的下巴,把上面的湿意擦去。 岑漠抿着嘴,嗫嚅着:“我没有,池先生。” “撒谎不是乖宝。” 身边的热度越来越高,岑漠觉得自己快要化了。 他抱住自己的脑袋,在男人脚边蜷缩成一团。 “救命,救命。” “没人会来救你的 。” 池怀霖的手像烙铁一般嵌进他的胳膊里,他疼得尖叫,皮肉相连的地方却甩也甩不掉。 “他死了,他不会来救你的,”池怀霖倾身压向他,带着滚汤的温度,“你永远是我的。” 火势渐渐大了起来,窗帘被烧掉了,他们曾经躺过无数次的床被烧掉了,连带着他们的人也在火海里。 他疯狂触摸着池怀霖的身体,可手的触感却依旧诚实,每一寸都是他熟悉的样子。 于是他松开手,任由自己向后倒去。 然后再一次睁开了眼。 窗帘还在,床还在,房间一如既往地存在,他也还活着。 岑漠侧了个身,看见alha站在窗边,月色洒了他一身,看不清相貌。 “嗯,这些我都了解……尽快安排……我会亲自和医生详谈的。” 男人挂了电话,转过身来。 岑漠没有闭眼,没有扭头,就定定地看着对方。 看着那张熟悉的脸。 他的“祁双哥哥”明明没有死,为什么会有人告诉他,祁双死了呢? 池怀霖的手又覆上了他的眼睛,另一只胳膊从他腰下伸过,那他亲亲托了起来。 “乖宝,你马上,就完完全全地是我的了。” 第18章 狗 头顶的白炽灯一盏盏地闪过,像是老旧的电影里面俗套的情节,岑漠试图抬起手来遮挡那过于炽烈的灯光,却发现手脚全被束缚住了。 他觉得有些奇怪,鼻腔里冲刺着一股他不太喜欢又倍觉熟悉的味道,身边的人影模糊到只剩下轮廓,他想要问一问这些人在做什么,却连开口的做不到。 “开始吧。” 开始什么? Omega还在疑惑,鼻子上就罩下来了什么东西,让他陷入到了梦里。 “祁双哥哥,”少年鬼鬼祟祟地垫着脚,把窗帘都拉上,趴在了窗边人的肩头,“我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呀,这么神神秘秘的。” “就是,就是,”少年也是从别人嘴里听来的,语气很是不确定,“‘标记’是什么东西呀?” “嗯?” 祁双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笑容里却掺杂了一丝疑惑。 少年躺在他膝盖上,捏着手里的上说,好像是Alpha和Omega之间的一种联系……”随即又转了个身,笑着看着祁双,“祁双哥哥是Beta嘛,可能就不知道了。” 祁双微笑着接受了他的解释,又轻轻抚摸着他的额头,哄着他睡觉。 Omega却怀着心事,怎么也睡不着。 “我想和祁双哥哥标记。” 小孩子撅着嘴,不满地一骨碌爬起来,钻到墙角去。 “嗯?为什么呢?” “因为,当然是因为,”少年的脸红了起来,说话都大喘气,“我喜欢祁双哥哥啊。” 祁双依旧坐在窗边,他们之间的距离若即若离,彼此伸手都触碰不到。 “为什么喜欢我呢?” 蹲在墙角的人猛得站了起来,一脸“还要我说”的表情:“因为祁双哥哥是我的救命恩人啊!” 祁双点了点头,没继续说话,只是拍了拍膝盖:“不闹了,该睡觉了。” “哦。”少年有些懊恼地挠着脑袋,拖拉着步子钻进对方怀里去,“祁双哥哥要是Alpha就好了,明明长得那么高大,好像Alpha一样。” 祁双佯怒着瞪着眼,捏了捏他的鼻子:“你再不睡觉,我就要打你屁屁了。” “睡觉,睡觉!” 岑漠一闭上眼,就像落进了海里去,水打着旋从他七窍渗进去,要夺走他的呼吸,取走他的性命。 “嗬——咳!” 他听见自己终于发出了声音,听觉也开始变得清明起来,什么东西在他耳边“滴滴”地响着,速度越来越快。 “Omega产生排斥反应。” “重启方案。” “可是,他……” “重启方案。” “……明白。” 岑漠没有听懂他们在说些什么,才睁开一条缝的眼睛,又合了回去。 “祁双哥哥,我好像,好像要走了。” “走了?” “嗯,去一个不认识的人那里。” “小漠不想去吗?” “不想去。”少年倚着窗边人的肩膀,说着不乐意的话,语气里却没什么情绪,“但是妈妈说,这样对大家都好。” “这样啊。” “祁双哥哥,”少年嗫嚅了半天,总算是问出了口,“等我去了那边,你会来看我吗?” “会啊,”祁双的眼又弯了起来,“有窗子,我就会来。” “唔。”少年往对方怀里缩了缩,“那就好。” “漠漠哥?” 少年警觉地抬起了头,站在门口的,竟是许久未见的妹妹,穿着碎花的裙子,手里还拎着一个蛋糕。 妹妹不像其他家人一样,上楼的声音很重,会猛敲他的房门,因为太久没有回来过了,大概是想给他一个惊喜。 其实他前几天听妈妈说了,说带妹妹走的阿姨送她上了很好的学校,在竞赛里也拿了很好的奖,马上要出国念书了,临行前要回来看看他们。 可祁双还在这里。 “小,小染,”他结结巴巴开了口,手不停挡着身后人,“你,你被和爸爸妈妈说,祁双哥哥是,他是偷偷来看我的,祁双哥哥,这个,这个是小染,岑染,是我妹妹。” “漠漠哥,你在和谁说话?” “嗯?”岑漠奇怪地偏了偏头,牵过身后人的手,“祁双哥哥啊。” 岑染抿着嘴看着他。 外头的夕阳像血一样鲜艳,却被窗子上的那几道黄色的胶布遮得严严实实,像是泛着明媚的阳光。 那只她走时留下来的大玩具熊东倒西歪地靠在床边,嘴巴被定格成了一成不变的微笑,始终温柔。 “小染,怎么哭了?”岑漠伸出手,笨拙地想去给妹妹擦眼泪,却把岑染的眼镜差点碰下了,“能出国是好事,要保护好自己。” 岑染没说话,只是抱着,突然开始放声大哭起来。 岑漠想起岑染走那天,一滴眼泪都没掉,才是十岁不到的年纪,坚强得像个小大人。 现在倒是像个小孩了。 “不哭啦,不哭啦,我给你讲故事听吗?” 岑染摇摇头,拍了拍哥哥矮下她一截的脑袋:“哥哥好好休息,我给你讲故事。” “哦,是哦,小染比较厉害了。”岑漠笑着趴下来,又伸手捧着玩具熊的脸,“那,祁双哥哥也一起听吧,总是让你讲故事,也不好。” “嗯,”岑染抹了抹眼泪,朝玩具熊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祁双哥哥也一起听。” “滴,滴,滴,滴……” 梦又一点点化了开来,耳边的叫声也逐渐平稳了下来。 “第一阶段成功,临时标记已经打好了。” “继续第二阶段手术。” “医生,他会受不了的!” “这是客人的要求。” “但……” “这不过是个Omega,不需要你的同情心。” 岑漠觉得自己的后颈像火烧一样,内里又很痒,他却挠不到,像是蚂蚁啃咬着他的血肉,吃人不吐骨头。 他难耐地挣扎着,却被一双手摁住了。 “抱歉,请稍微忍耐一下,”对话中那个略显年轻一点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放松一点,会好受一点。” “夏时光!动作迅速一点!” “唔,”被叫住夏时光的助手轻轻叹了口气,“真的,非常抱歉。” 针管里的药水被尽数推进腺体里,岑漠只觉得那处难受得快要疯掉,尖叫声惨烈得仿佛不是自己的声音,灵魂都被整个儿剥离了出来。 一片白光后,他又开始做梦。 那是他第一次,看见好多人。 “漠漠,开心伐?妈妈姐姐带你出来,开心伐?” 岑漠小口小口舔着冰淇淋,点了点头。 冰淇淋是他不喜欢吃的口味,好像叫什么巧克力,又腻又苦,像是悲惨的糖果罐。 但舌尖凉丝丝的,他又是第一次到城里来,虽然只是躲着人群走了走,却也觉得有些心满意足。 “你以后一直听话,就能一直出来玩,懂了没有?” “懂了。” “听话要怎么做?” “听那位先生的话,多笑,不说多余的话。” “哎,知道就好,尤其是那个祁双,提都不能提,知道了没?”岑母笑着把岑漠的头发撩到脑后,“不然啊,就再也见不到祁双了。” 岑漠用力地点了点头,岑母这才开心地把他领回了家里去。 却不想有人等在了家门口。 “岑染你给我滚开,灾星,扫把星!你要敢影响到你哥的前途,就是在什么国老娘都能搞死你!” “妈,妈我求您了,我真的求您了,您带哥去看看吧,他不能一直这么下去的。” “滚开,你哥后天就满十八了,都安排好了,我看你是不仅不想他好,还不想这整个家好!” 岑染跪在一地碎石子里,膝盖磨得全是血,收养她的女人气不打一处出,把她硬扯起来:“走了,小染,走了!没用的,你和那种人讲道理,没用的!” 岑母一副胜利者的姿态,拿着岑染给岑漠攒的零花钱,吐着唾沫星子一数,不屑地哼了一声,收进自己的腰包里去。 岑漠趴在窗口,看着妹妹不情不愿地走了,还有些奇怪:“祁双哥哥,小染怎么又不想走了?” 房间里安安静静地,没有人回答他。 “祁双哥哥?” 他回过头去,祁双就坐在那个角落里,一言不发。 “祁双……哥哥。” 他碰了碰他,他歪歪扭扭倒向一边去。 像一个没有灵魂的娃娃。 “不……” 灼痛感愈发明显起来,岑漠挣脱了束缚,终于爬了起来,在地上翻滚乱爬着,濒死的鱼一样。 房间里的人却全部退了出去,留他一人如同跳梁小丑般自顾着进行着滑稽的演出,却无一人喝彩。 “不,不要,不要,求求你们,救命,救救我……” Omega往门那边爬去,一路上不知碰到了多少瓶瓶罐罐,碎裂的声音炸得他耳膜都疼。 他也觉得自己的体内有什么东西,就这样一点点碎掉了。 “咔哒。” 门被轻轻打开,Omega瞬间止了动作,抬头看着高大的男人。 池怀霖居高临下地望着他,没有表情,也没有动作,看着脚边人一点点爬起来,腿被玻璃碎片剌破也不在乎,颤抖着手,抱住了他的大腿。 “池先生,池先生……” 岑漠双手双脚全部缠上了男人的大腿,眷恋地吮吸着对方身上的味道,体内那股躁动的感觉被平息了下来,心里无端地开始雀跃起来。 池怀霖这才一勾手,把他抱了起来:“乖宝,真听话。” “嗯,嗯,池先生,池先生……” 岑漠疯了一般地渴求着Alpha的安慰,身上似乎有根无形的线,把他和池怀霖牢牢地连接了起来。 他从男人臂弯里抬起脸来。 他又在笑,又在哭,欢欣和绝望夹杂在一起。 他想起很久以前,哥哥和别人在讨论“标记”这件事时说的话来。 “就像是手里牵着的一条狗。” 他终于变成那条狗了。 第19章 吃饭 卧室房门被轻轻扣响,趴在床边的人便警觉地抬起头来,屏息凝神盯着被缓缓打开的房间门。 “小少爷,该吃饭了。” 只是听见称呼,岑漠的脑袋就低了下去,他抠着床上那块已经被他抠破的窟窿,怏怏地扭过了头。 老管家看他这个样子,忍不住叹了口气:“小少爷,饭还是要吃的。” “不要,不要,”岑漠推着餐盘,“不要爷爷,要池先生。” 老管家愣了一下,从前小孩儿虽然提防他,但从未表现出过如此明显的拒绝,今天这一推力道有些猛了,他脚下一趔趄,差点没稳住手里的东西。 而Omega丝毫没注意到他的失态,自顾着重复着手上的动作,把那个洞挖得更大。 老管家看着他后颈处被纱布包起的腺体,他一个Beta不懂那是什么滋味,只晓得这几次池怀霖还没进门前,岑漠就会端正地坐在玄关处等他了,比他还准时,Alpha进来以后,他的样子甚至能以雀跃来形容,整个人打了鸡血似的不停撒着娇,求着男人的爱抚。 就像是躺下露出肚皮的小奶狗。 而这样的状态,在池怀霖一离开后,就会瞬间转变成一蹶不振,茶饭不思,以前爱看的书,爱玩的iPad全扔在了一边,坐在窗边抱着双腿整日整日地发呆,寻找着Alpha在这个屋子里的蛛丝马迹,甚至又一次,他在Omega的被窝里,找到了好几件池怀霖留下的衣服。 老管家说不清这样的岑漠到底是变得好起来了,还是变得越发糟糕了,他看见那孩子开心的时候似乎真的变多了,但那种开心像是泡沫一样,飘在空中一会儿,就炸了个一干二净。 “小少爷,吃一点吧……” “啊,”岑漠突然站了起来,“池先生来了。” Omege一阵风似的跑了下去,池怀霖才一开门,两只细白的胳膊就缠绕了上来,少年的笑甜得像掺了蜜:“池先生今天回来得好早。” “嗯。” 池怀霖拖着岑漠的屁股,把人往楼上抱去,细嗅着Omega颈间的香味。 标记到底是Alpha和Omega之间的联结,既然在Omega身上会有效果,自然在他身上也有,上午那会他就盯着岑漠吃饭,奇怪Omega怎么能把一碗饭吃成会自动添加的样子,他手里过了七八份文件了,回去一看,碗里的粥似乎还变多了一点,而人已经捂着肚子开始打嗝了。 他被这件事搞得心神不宁的,干脆中饭也没吃,就来了别墅。 ——他就不信他饭都喂不进。 - 半小时后,池怀霖看着手里的饭碗,彻底败下阵来。 岑漠吃饭压根就不是正常人吃饭的方法,慢条斯理地嚼到最细,才慢悠悠地咽下去,以致于汤里饭里夹了一丁点儿小碎骨头或是硬一点的肉,都会被他吐出来。 这个过程中还要伴随着深仇大恨的眼神,三不五时的开小差含着饭,和撒娇打滚说自己饱了。 “池先生,我真的饱了。” 岑漠一副动不了的样子,躲着池怀霖手里的勺子,半跪着趴在床边装死。 池怀霖冷冷地看着他,摸了一把细腰,把饭碗往旁边一撂,从背后抱着Omega:“知道为什么总是吃不多么?” “嗯……” 怀里人懒懒的呻吟很长,像是在山谷间的一声喊叫,拖着调子不肯止住。 池怀霖撕开他后颈处的纱布,伤口还在愈合,却能清晰看见那不停覆盖上去的齿痕。 他舔了一圈Omega的腺体,牙齿猛然发力,一道血痕就出现在了岑漠背上。 “唔……” —— 这段在wb “嗯,我都吃掉啦,池先生。”少年的眉眼弯弯,“还想要。” 池怀霖笑着,伸手把那一小块窗帘拉上,两个人又沉进了黑暗里去。 第20章 鼠尾草味的梦 门被象征性地扣了两声,池怀霖本以为是梁尹,刚抬头,却看见挎着名牌包的女人趾高气扬地看着他。 Alpha脸一沉,没开口,继续手里的工作。 容婉儿见人故意无视他,气得要命,踩着细长的高跟鞋,没好气地敲了敲桌子。 池怀霖眼都没抬一下:“怎么,不带着你的废物儿子耀武扬威了?” 咬牙的声音明显,下一秒容婉儿的声音却带着笑:“我听说你不顾董事会的反对,扔了季川,标记了一个来路不明的Omega?” 池怀霖手里的动作一顿,没什么情绪:“小姨可真关心我,这才半个多月过去,就来问责了。” 容婉儿气得手都在抖,自从那死老头子成了个傻子,池怀霖迅速清理了公司高层,她在公司里的地位一降再降,和透明人没什么两样,饶是这样的大事,也都是从别家的夫人嘴里听来的。 她一想到那些人看她的眼神,就恨不得眼前的Alpha当初随着她那冰清玉洁的姐姐一块儿死去。 但她还有底牌,老头子不死,池家的产业就还不是池怀霖一个人的,更何况她还有机会让人修改遗嘱。 “董事会可是对你很不满意,我听说你这两天工作都不完成,班也不上,还得罪了人?” “这就不劳您费心了,公司什么情况,你自己也清楚。”池怀霖合上了文件,“有这闲工夫,还不如好好管管自家亲儿子,大的不行,小的还有希望呢,指不定您就生了个神童Alpha出来。” “是叫岑漠吧。” 池怀霖的脸终于彻底挎了下来,也终于抬起了脸正视容婉儿。 “呵,看你这脸色,我是猜对了吧。”容婉儿的手挡在包后,止不住颤动,Alpha浑身散发的胁迫感过于强烈,她甚至有了想逃走的欲望,“我奉劝你一句,我能知道他的名字,我还能知道更多。” “谁告诉你的。” “重要么?” 池怀霖不答,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容婉儿,女人面上的畏惧已经完全无法掩饰了,眼神都不敢与她接触,甚至小步向后退了一点。 “……你好自为之。” 容婉儿随意地撂下一句没头没尾的话,便冲出门外,下楼的时候差点没形象地摔了个狗吃屎,避着人群,钻进了车里。 她把包里的信封拿了出来,小心翼翼地把里面的照片抽了出来。 画面上是一张模糊的脸,似乎是从什么地方截下来的,人脸都模糊到看不太清楚,只能辨认出他在笑,太阳光勾勒了他半张脸,带着点缱绻的慵懒。 而这张图的旁边,写了“岑漠”两个字。 她记得季川把这信封拿给她时,眼里自信的样子:“阿姨,我们是同心的,对不对?” 她抚摸着那两个字,突然笑出了声来,池怀霖的本性如此,高傲地不愿意低头看一眼无能的Beta和软弱的Omega,所以他也注定有一天会被这样的高傲给打败。 只是她和季川并不是同心的。 季川要的是钱,要的是地位,要的是向池怀霖报复,但她不需要这些,只是那人是颗好棋子,他跟在池怀霖身边这么多年,再怎么说也能知道一些秘密,她需要他。 ——需要他来成就自己的儿子。 “怀煜,妈妈会保护你的,妈妈永远爱你。”女人抹去了泪水,笑了起来,把手里的照片捏成了一团,“妈妈会实现小煜的梦想的。” - 办公椅往后滑去,发出滚轮的闷响声,桌子底下被漏进来的日光照亮,少年还维持着那个僵硬的姿势,一动也不敢动。 “吓坏了?” 岑漠躲开了池怀霖伸来的手,往更黑的地方缩去,却被男人一把脱了出来。 “不……不要!” “嘘,嘘——” 池怀霖摁住他扑腾的双手,把人抱在了怀里,手轻轻地抚摸着崎岖的脊梁骨,小声哄着:“乖宝,不怕,不怕。” ***不可描述*** Alpha轻笑出声:“她碰不到你一星半点儿的。” ***不可描述*** Omega在他怀里发出一声绵绵的小猫叫,食髓知味地动了起来。 池怀霖低头看着他的样子。 其实容婉儿在这点上说得没错,就连梁尹都觉得他做得有些过火了。 ——可他丝毫不介意。 空气里那股熟悉的味道又浓烈了起来,池怀霖只觉得身体晃晃悠悠地,像是躺在云端里,身边的一切都模糊褪色下去,他的世界变成一片纯白,而他手里捏着锁链,另一头的镣铐牢牢地关在怀里人的脖子上。 他想,他要醉死在这鼠尾草味的梦里了。 第21章 小美人鱼 滴答。 岑漠看着水龙头里的水滴进浴缸里,水面一瞬间又归为平静,他屏着呼吸,似乎当这是一场游戏。 滴答,滴答。 游戏的平衡被瞬间打破了,Omega胡乱地抹着自己潮湿的脸,沉入到浴缸底去。 难受。 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种感觉,像是被人抽筋扒皮,把内里的骨架都换了一副,不再由他自己控制,跳梁小丑一样取悦着台下唯一的观众。 咕噜。 他吐出一个泡泡,可心里郁结的情绪却没有一个发泄口,似乎有一双手紧紧攥着他的心脏,随时随刻都要把它捏爆。 他闭上了眼。 没关系,没关系,想一点开心的事情。 他睁开眼。 正是傍晚,他咬着纸杯子坐在床上,把杯沿那一圈咬得扁扁的,头发实在是过于长了,厚厚地盖在身上,好在室内的温度被调到一个适宜的程度,不至于太热。 他偷偷看了眼坐在旁边的人。 “还要么?”温润的声线放得很轻,对方始终保持着半蹲的姿势没动,“还是想喝点别的?汽水喜欢吗?” 他听着那个古怪的词,皱了皱眉。 什么是汽水? 半天没有得到回应,那人也不恼,只是拿过他手里的杯子:“不咬了,不会说话么?还是害怕?” 手里没了东西,他一下子连手都不知道往哪放,抠着衣服上的扣子,吸了吸鼻子,张了张嘴。 他现在有点儿小别扭,明明都走到了奈何桥头,该喝孟婆汤了,结果却被人一把拉了回来,那人用一种他从未体会到过的态度和他说话,让他觉得有些不现实。 他有点想碰碰他,看看他是不是假的,却又怕自己的手穿过他的身体。 房门被扣响了,他迅速钻回了被子里去,床边人的表情闪过一丝不悦,他没看见,只是害怕,害怕这是他梦该醒了的信号。 可门那边传来了一阵低不可闻的对话声后,那人又回来了。 “先休息一下吧,明天就能出院了。” 他捏着被子,露出一只眼睛看那个人,他长得很好看,眉眼锋利,身材挺拔,眼睛有种和外表不太相符的老成,像个Alpha。 但他却感觉不到他身上信息素的味道。 只是一种安心的感觉,轻轻软软地盖在他身上。 防线降了下去,困意就开始席卷上来,捏着被子的手渐渐松了,男人替他扒开盖在脸上的被子,让他呼吸轻松一点,然后起身准备离开,却不想刚才那只乖乖的小手,现在不安分地捏着他松下来的领带。 他又看了眼床上人,脸全部掉进了枕头里去,黑发间露出来的耳朵红红的。 “睡不着的话,我给你讲故事吧。” 小脑袋轻轻点了点,手松开了他的领带,倏得钻回了被窝里。 男人笑着摇了摇头,搓了搓那个小圆脑袋,走去了旁边的书柜。 这些书大多是捐来的,或是以前住院的小孩子留下的,年代的痕迹明显,要是平时,他肯定不愿意碰这些东西,可就是今天,大概是吃错药了,他居然真的弯下腰,一本本地挑着。 手指停在了角落里的那本《小美人鱼》上,男人想,还挺符合的,从海里出来的美人鱼,有长长的头发,不会说话。 他拿着书走了回去,看见病床都在晃,大概是床上的人刚才动得太厉害了。 他轻咳了声,斜倚在窗边,翻开了第一页。 翻开了以后才发现,这本故事书似乎不是很符合小孩的年纪了,故事被精简到最易懂,字大得恨不得占满整页纸,还标了拼音。 他硬着头皮,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地读着,语速尽量放慢,好哄人睡着。 “在海的世界里,有一位美丽的人鱼公主,她……” 插画幼稚到滑稽,故事的走向却一点都不充满童心,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他突然顿了下,才继续说道。 “……王子和小美人鱼就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男人合上了书,轻轻放在了床头柜上,床上的男孩似乎是睡了,他也没有再久留的理由了,他有些自嘲地耸了耸肩,替他关上了灯,走出了病房。 也就没看见黑暗中被窝里伸出一只小手,把那本书拉进了怀里。 “哗——” 岑漠从水里起来,剧烈地咳嗽着,求生的本能让他无法让自己淹死在梦里,眼眶不知什么原因红了个透。 他看着浴室里暖黄的灯被朦胧的水汽笼罩。 像是他的世界里,那朦胧的太阳一样。 “祁双哥哥。” 他把头抵在浴缸壁上,小声地说着。 “你再来看看我好不好,就一下,求求你了,就一会儿。” 没人听见他的祈祷,房间里出了水的滴答声外,什么都没有。 岑漠的右手从水里伸出来,捏到快抽筋的手终于张了开来。 那是他刚进来洗澡时不小心打碎的花瓶碎片。 “祁双哥哥,是不是我再割一次,你就会出现了。” Omega看着自己光滑的手臂,祁双就像他手上那道浅浅的疤痕印一样,随着时光流逝,渐渐消失了。 “祁双哥哥,我,有一点点,不太对劲。” 玻璃隔开皮肉,血珠子一点点冒出来。 “有什么东西在我脑子里,命令我,我控制不了自己。” 刮痕一道比一道更深,疼痛感逐渐麻木,Omega手上的动作像是上了瘾,沉醉其中。 “我和你保证过,以后不做这种事的,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一池的清水逐渐变成红色,少年倚在浴缸壁上,仰头看着头顶的光源。 “可是,可是,祁双哥哥,你不来的时候,我总觉得,太阳都是模糊的,越来越淡的样子。” 像是灵魂被从手腕处慢慢抽离,岑漠听见浴室门被拉开,他侧过脸,笑了出来。 “你来啦,你真的来啦。” 他落进一个怀抱里,有人把他大力抱了起来,冲出了浴室里。 “我再醒来的时候,能不能再给我讲一次,那个幸福的小美人鱼的故事?” 这次我会更认真地听的,把每一个字都记住。 - 刚一结束会议,池怀霖就上了办公室,刚一推开门,就觉得房间里的味道不太对劲。 太浓了,饶是发情期,岑漠也不该发出这么浓烈的信息素味。 “乖宝?” 他推门进去,卧室里却没有人,距离他去开会已经是接近两个小时了,人不会是睡在浴缸里了吧? 他拉开浴室门,眼前的景象却让他呼吸一滞,腿都软了。 “不,不不不,不要……” 他几乎是跪着膝行到了浴缸前面,那一池的血水里泡着苍白的Omega,呼吸轻到没有,如同一尊精美的雕塑。 他觉得世界天旋地转起来,熟悉的景象在脑中不断闪回着,让他差点没能抱起那瘦弱得如同张纸的人。 - 他想起他的母亲,那个总是温柔的女人,她坐在窗边的椅子上,目光对着他玩耍的花园,嘴角还是朝他微笑的模样,手垂在身体两侧,血淌了一整个房间。 “妈妈,妈妈!妈——” 母亲僵硬的尸体直直地倒在了他身上,偌大的别墅里唯有他空洞的哭喊声在回响。 “来人啊,来人啊!爸爸!小姨!救命啊!” 没有人理会他,他眼中亲爱的小姨和父亲在他举头的卧室里翻云覆雨,老管家送弟弟去医院检查身体,其他佣人不被允许踏入这个房间。 “妈,妈,求求你,不要死,不要……” 他的丧服穿了七天,就被扔了,他的小姨穿着大红色的婚纱,走进了这个家,扶着弟弟的肩膀,笑着告诉他:“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一家人要好好相处。” - 池怀霖看着Omega被推进了手术室,茫然地盯着那盏亮起的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他身上浸满了血,根本无法止住半点,活像是从屠宰场里走出来的屠夫。 “嗡——” 耳鸣声一下子变得很大,他捂着太阳穴,靠着墙蹲了下来。 “嗡——”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黑色长发的剪影,坐在病床上,不肯露出脸来,也不肯说话。 那是谁?为什么他会觉得那么熟悉? “嗡——” “喂,你没事吧。”梁尹赶得气喘吁吁,池怀霖一下子倒下来,差点没接住,“要不先去休息一下吧。” “我不要,我不需要……”池怀霖扶着墙,站在手术门口,死死盯着那扇门。 梁尹看着池怀霖的样子,想说他又有些于心不忍,只能叹了口气,捡点好话说:“你以前也救过一个自杀的小孩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岑漠他……会扛过去的。” “……以前?” “嗯?你忘了吗?一个长头发的女孩子。”梁尹拖着Alpha,让他坐去椅子上,“只是后来她父母很快带她走了,连她叫什么都不知道。” “长头发的,女孩子?” 池怀霖无意义地重复着梁尹的话,心中的不安被放到无限大,脑子涨得疼,让他无心去想什么女孩子。 他想起岑漠在他怀里时的笑,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像是什么心愿终于了了。 原来他曾经痛恨自己的父亲,却终究活成了他最恨的人的样子。 第22章 笼子里 “我说,”梁尹终究还是于心不忍,拍了拍池怀霖的肩膀,“你要不先,休息一下,就这么站着也不是个办法。” Alpha没动,这会儿东方已经白了,病房里的窗帘遮光效果没那么好,房间里开始亮堂了起来。 而雪白的病床上没有一个人,被子裹成一团塞在角落,机器发出尖锐的警告声,不停地叫着,池怀霖魔怔似的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外人看起来,像是疯了。 梁尹咽了口唾沫。 ——也就池怀霖这种铁打的心才能做到现在这幅模样,要换做是他,估计早疯了。 他叹了口气,看去房间里最黑暗的那个小角落。 他看不见那儿的情形,但他知道,那个Omega就蹲在那里,一言不发,拒绝着任何人的接近。 尤其是池怀霖。 人没有什么大碍,据医生说伤口虽然多,但都不是很深,Omega身体太弱了,力气都用不上,更别提割进动脉了,晕过去只是因为失血过多,再加上睡眠不足。 岑漠很快就醒了过来,池怀霖自然是等在床边的,正是晚上,桌上已经备好了饭菜,Alpha想等人醒了,一块儿吃。 可岑漠醒的第一件事,就是崩溃地大哭大叫,然后把所有伸手能够到的东西砸个粉碎。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那个少年这样疯狂地发泄自己的情绪,印象里他寥寥数次见到他时,不是胆怯,就是装出来的假笑,他似乎永远活在一张别人替他打造好的壳里,作为一只金丝雀,不需要自己的情绪,只要附和着池怀霖就可以了。 这也是他第一次意识到,Omega实际上只是个长在大人躯壳里的孩子,过早切断了的外界生活让他对大部分事物都感到陌生,恐惧,甚至是烦躁,像个不懂事的幼孩一样推开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护士,尖叫着把手上的针蛮力拔出来,哭喊着抓着自己的头发,把自己变成一头小狮子。 他从前暗示自己没必要对小金丝雀产生过多的怜悯,池怀霖对他比任何情人都要好,圈着地保护他,吃穿用度上从来不省着一分钱,甚至愿意拥有一个他们俩的孩子,而他的乖巧也是理所当然。 现在他已经无法说服自己了,毕竟,那种一辈子被关在鸟笼子里的生活,他光是想到,都忍不住打一个寒颤。 他看了眼身边的Alpha。 ——明明已经被标记了,Omega却抗拒着生理上的强大联结,依靠本能把他推了出去。 他想象不出来,那是一种什么感觉,更何况,池怀霖又一次走过了他那年的噩梦。 池怀霖抿着唇,一言不发地盯着窗帘凸出来的一点痕迹。 那蜂鸣声自从岑漠进了手术室之后就再也没消停过,从他大脑最深处响起,侵蚀着他每一寸理智。 可他没有想起他的母亲,他脑海里循环往复浮现的,是岑漠推开他时说的话。 “你不是他。” 分明是拒绝的话,语气里却带着埋怨,好像是他的错一样,变不成他心里想要的那个人,要他好好想想办法,变个身再去接近他。 他已经无法形容自己到底是个什么心情了,愤怒?不甘?还是悲伤? 疲倦感涌上来,池怀霖只觉得累,想和岑漠一样坐下,安安静静地,一动也不动。 “小,小染姐,你等……” 死气沉沉的氛围一瞬间被低语声打破,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生已经从楼梯间跑了进来,追着她的人见覆水难收,只得躲在楼梯间的门后面,给救星打电话。 而女生插着口袋,健步如飞地走到了池怀霖面前。 池怀霖没说话,低头打量着Beta,皱了皱眉。 “让开。” 女生皱着眉头,眼睛还红着,似乎是刚哭过,声音哑得发不太出声音。 “你是谁?” “你没必要,也没资格知道。” 女生一把推开了池怀霖,雷厉风行的动作到了开门时又变得轻柔下来,脚尖微微踮起,滑开了门。 “喂,你!” 窗帘猛得震了一下,女生毫不犹豫地朝后补了一脚,再弯下了腰。 “漠漠哥?” 窗帘后面不再动得那么厉害了,女生屏息凝神,保持着原有的姿势没动,池怀霖也不敢再刺激房里的人,良久,窗帘后的人才露出了一双眼。 “是,小染,吗?” Omega说话一字一顿着,像是牙牙学语的孩子,女生听了,却露出粲然一笑:“嗯,漠漠哥是小染哦,你看,我带谁来了?” 女生拿出藏在身后的玩具熊,玩具熊已经是很有年代感的样子了,却干净得很,破了的地方被人笨拙地打了补丁,一只眼睛还是用纽扣代替的。 岑漠离得太远,眯着眼睛看不清楚全貌,但又有些畏惧,岑染后脚就把病房门拉上,瞪了一眼在外面的池怀霖。 池怀霖没法,又不想走,只得蹲了下去。 Omega这才爬了出来,一步一挪地到了妹妹面前,岑染谨慎地朝他走过去,把玩具熊推到他面前,紧张地满手都是汗。 “啊,”岑漠的眼睛一瞬间亮了,开心地扑进了玩具熊怀里,连带着把后面的岑染也一块儿推到了,“是祁双哥哥!” 岑染这才松了口气,可心酸的感觉又一同涌了上来,她摸着哥哥细软的发,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原来小染一直和祁双哥哥在一起吗?是在国外遇到了吗?” “没……”刚一开口,声音就跑了调,岑染急忙咳了一声掩饰过去,挤出一个笑来,“我只呆了一年就回来了,找不到漠漠哥,哪里都找不到,就和他一直在找你。” “哦,哦,这样啊,”岑漠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努力思考着,“对不起,没有和你说,妈妈带我去别的医院里了。” 岑染忙摆了摆手:“没关系,没关系的,漠漠哥,你看,现在不就找到了嘛!我刚才听别人说你的名字的时候,还吓了一跳呢,哈哈,哈哈哈!” 岑染咬着牙也没忍住,一边笑着一边扑簌簌地掉眼泪,她祈祷了那么多个日日夜夜,却没有神明听见。 他的哥哥依旧过得不好。 “小染不哭,小染又哭鼻子了,小染总是哭鼻子。”岑漠捏着玩具熊的手,给岑染擦眼泪,“不难过啦,哥哥在啦。” Omega的原因,岑漠会长得体型偏小一些,岑染看着小了她一圈的哥哥,却半蹲着直起身来,把额头抵上她的脸,小声安慰着。 就像小时候一样,她闹脾气想出去玩,岑漠就背着她在田野里跑,晚上回去的时候被爸爸一顿毒打,末了还要跑来他房间,告诉他,别哭了,哥哥没事。 他总是“没事”,被打了没事,分化成了Omega没事,被关着没事,被送去给人当宠物也没事。 岑染看着对着玩具熊笑的岑漠,强忍着难过,开了口:“漠漠哥,先在床上躺一会,好吗?” 岑漠抱着玩具熊,放空了一小会,点了点头。 他紧张地看着旁边的仪器和悬挂着的吊瓶,绕到另一边去爬上了床,小心地窝在玩具熊的怀里。 饶是长得小,他现在的体型已经超出青春期不少了,大熊已经不能完全包住他了,可他还是努力蜷缩着身子,让自己睡进玩具熊的怀里去。 “我去找医生来看看你,好不好?”岑染悄声说道,“她是我的伴侣,什么都听我的,你别怕。” “唔,”岑漠犹豫着应了声,“不想打针……” “不打,不打,就吃药。” “……哦。” 虽然还是有些不情不愿,到底不愿意在妹妹面前表现得太过于软弱,岑漠点了点头,迷瞪着眼,已经招架不住睡意了。 “你先睡,睡醒了,就好了。” “好。”浅浅的声音从被窝里传出来,“小染晚安,祁双哥哥,晚安。” 岑染又蹲了一会儿,起身的时候,脚都麻了,转身就看见秦君已经站在门口,一脸兴师问罪地笑着看她了。 她撇撇嘴,走了出去,看见那个所谓的,哥哥的Alpha。 “我不在乎你是谁,不管你是什么什么大官还是什么什么总裁,”岑染不顾秦君的阻拦,直逼池怀霖面门,“我哥要在我们医院做治疗,他也不会和你走的。” 秦君刚要替她圆场,池怀霖却先她一步开口了:“可以。”随即让出了距离,“岑漠最近可以一直住在你们院的单人病房里,你不想我出现,我就不会出现。” 言罢,转身就走,留两个女生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梁尹和两人交换了联系方式,也疾步跟上了池怀霖,他不懂对方为何态度转变如此之大,他甚至看见了他嘴角的笑。 那种熟悉的,无畏的,张狂的笑,像是把一切都掌握在了手中。 池怀霖想起他刚才在门外听见的对话,这是第一次,他从岑漠嘴里听见了“祁双”两个字,却这么开心。 实际上他猜中了七七八八,岑漠的信息素本身就给人过度放松的感觉,容易出现梦一样的幻觉,他曾经怀疑过这样的效果是否会作用到他自己身上,而岑家人的反应更是让他往精神上的疾病上猜测。 而事实上答案是肯定的,祁双只是他的幻觉而已,而他从前不停地试图将手穿过他的身体,也只是在测试自己是不是他臆想出来的。 不过是臆想而已。 他的小金丝雀,仍旧只能在笼子里做梦。 第23章 乞求 “漠漠哥……”岑染有些抱歉地捏着岑漠的手,“稍微好一点了吗?” “嗯,嗯嗯。” 岑漠忙不迭地点头,怕妹妹担心自己,但实际上胃还是抽着疼,看着床头柜上重油的肯德基,怎么也想不通自己为什么吃快餐也会拉肚子。 岑染也以为是自己不好,心血来潮给哥哥买垃圾食品吃,她自然是不知道他这几年过得都是什么生活,那些她肖想了很久的昂贵餐厅,池怀霖几乎都是把厨师请到家里来做饭的,而岑漠的一日三餐也是由营养师专门配的菜单,老管家亲自去挑的食材,精细得很,早把胃养娇惯了。 “等你出院了,”岑染晃着岑漠的手,“我带你去吃好吃的,吃火锅撸串日本料理。” “嗯,嗯,好。” 岑漠满口答应着,心虚地捏着身边的熊,他其实只知道最后那个词是什么意思,就是池怀霖上次带他去吃的难吃的东西,都是生的,他不太喜欢,但岑染看着还挺期待的,前面两个压根没听说过,也不敢问。 ——他怕岑染不开心,好像他一说到池先生有关的事时,她就会特别不开心。 从他睡醒以后,池先生就一直没有来过,大部分时间都是岑染在陪他说一些他不太明白的事情,给他做检查,偶尔会讲讲笑话。 但岑染也有自己的事,她要上班,还和秦医生有一个家,秦医生看他的眼神怪怪的,像是在打量动物园里的一只平平无奇的动物一样,有探寻,但更多的是冷漠。 他不习惯这样的注视,恨不得自己缩成一团,和被子一样被人无视。 大部分时间里他都一个人在病房里,空调发出呜呜的声音,他坐在窗边看书,翻页很慢,一字不漏地读过去。 对,一个人。 他已经看不见祁双哥哥了。 那天,岑染削着苹果,试探地问他:“漠漠哥,能和我说一说,祁双的事吗?” 那时候祁双哥哥还坐在他身边,笑着看他,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他像往常那样,有人在的时候,就假装自己不会说话。 “祁双哥哥是,救命恩人。” “嗯?” 岑漠突然意识到岑染实际上并不知道那件事情,眨了眨眼,糊弄了过去:“有一次我跌下去了,他接住了我。” 岑染皱着眉,但很快又松开了,好像承认了他的谎言。 他觉得自己的脸现在一定很红,他其实不怎么擅长撒谎,心跳得很厉害。 “那他长得什么样呢?” “嗯……”他咬着嘴,细细思索着,“嘴唇很薄,下巴很好看,有点没剃干净的胡渣,皮肤有一点黑,眼睛,眼睛是,丹凤眼……” 岑漠的声音突然变得犹豫,脑海里像是墨晕了开来,变得模糊,随后洇开。 而一片混沌的黑里,浮现出来的,是池怀霖的样子。 “漠漠哥,漠漠哥?岑漠!” “啊!” 他这才回过神来,岑染焦急地看着他:“怎么话说一半,就开始发呆了啊?” “对不起,对不起,”岑漠摇着头,攥紧了祁双哥哥的手,低着头,却猛得怔了一下,“……小染,小染不知道祁双哥哥长什么样吗?” “什么?”岑染一瞬间也没反应过来,刚要答,话又一转,“啊——哦,我是问你,祁双在你心里是个什么样子,我怎么会不知道呢,哎,漠漠哥你先和他说说话,我有点事,去去就回来哈。” 岑染走得很急,像是落荒而逃,门被合上的声音很响,是一锤敲到了他脑门上。 他僵硬着脖子转过脸去,眼睛都不敢睁开。 可那只玩具熊就好端端地坐在那儿,端端正正地,脸上挂着微笑。 他想,他其实是,很讨厌,很讨厌妹妹的。 他嫉妒妹妹可以逃过成为Omega的命运,羡慕她拥有自由的人生,厌恶她总是能发现那些埋葬在他内心深处的秘密。 家里的隔音效果不好,那天她和父母在楼下吵架的时候,他听得一清二楚。 “漠漠哥他都疯了,他给一只熊起名字,叫它哥,以为它是个人!” “妈,妈我求您了,您带他去看看吧,他是真的不对劲了。” “他疯了,你听不懂吗,他疯了!” 女孩子尖利的叫声几乎要刺破他的耳膜,他站在窗边,靠着那只毛茸茸的玩具熊,一滴泪都流不出来。 对,他疯了,他不正常了,他代替她的位置成为了一个疯子,而她堂而皇之地进入他的房间,把他的伪装撕个粉碎,燃尽他最后一根稻草。 他甚至知道岑染一直在找他,梁尹有一天来给他做检查的时候,问了他,是不是有个亲戚,叫做岑染。 那时候他坐在窗边看房散发着幽幽的淡香,阳光碎了一地。 他朝梁尹轻轻笑着,摇了摇头。 他生而为人,有着人所有的阴暗面,肮脏而扭曲,丑陋不堪,从分化以后,他们俩就分道扬镳,一个走向天堂,一个走向地狱,像他这样没救的人不配获得拯救,而不去理会,便是他乞求的最后一丝怜悯。 他不需要人拉他一把,他早已沉进了漆黑一片的海底,血脉都与黑暗交融了。 岑漠踢开了身边那只熊,走到了窗户边,趴在了窗台上。 他看见男人的头顶,乌黑的发被风吹起来,火星在夜晚时亮时暗,隔着那么远,他都能闻见那股熟悉的味道。 随即火星灭了,男人抬起头来。 他抬起手,朝空气里抓了抓。 那不是再见,是想把空气中虚无缥缈的你抓回来。 名字都不重要,那只是一个代号,卑微的我只是想—— ——求你爱我吧,我臆想出来的情人。 第24章 再见 池怀霖看见身后那个抱着玩具熊的少年时,还一愣,随即又恢复了神色,看着对方一步一挪地走到跟前来。 “怎么出来了。”他摁灭了烟头,俯视着低着头的岑漠,“不和你妹妹聊天了?” 岑漠刚一吸气,就被烟味一呛,眼泪都咳了出来,池怀霖趁他没注意,扇了扇风,却也没再有动作。 “秦医生说,”岑漠的声音依旧软着,听不出情绪来,“小染已经好几天没有睡好觉了。” “嗯。” “她还说,原本她们,已经准备好要孩子了。” “嗯。” “小染她,”岑漠捏着手,似乎在掂量着用词,“她和我,不是一个家的人了。” “嗯。” Alpha只是应着,没别的表情,脸隐在树丛的阴影之下,态度暧昧。 最近夜晚的风凉,Omega还穿着病号服,过大的衬衫显得他越发单薄,最近大概也没怎么吃好。 树叶飒飒地响着,把岑漠额前的发吹起来,露出那双晶亮的眼。 池怀霖的衣角被人抓住,少年望着他,不带畏惧:“池先生,我能不住在这儿了吗?” 冰凉的唇被温暖包裹住,岑漠被带着向后倒去,背靠上粗糙的树干,头在后仰之前被大手托住,身体的温度一瞬间被点燃,就连哈气都飘出了白烟来。 “乖宝,”池怀霖笑着含住他的耳垂,低沉的嗓音含糊,“真听话。” ****不可描述**** “乖宝,我爱你。” ——你骗人,编一个幸福的故事给我听,又不负责任地消失在我的生命里。 ——从一开始起,你就不该给我一个虚幻的梦境。 岑漠能感受到什么东西在自己体内膨胀开来,肚子疼得要命,却又觉得无比满足。 池怀霖抱着他起身,西装包上了他的脑袋,而男人穿戴整齐,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一如他十八岁生日那天,池怀霖抱着他,穿过人群,走过繁华的世界,踏进了暮色深处的别墅里。 他从西装下露出一只眼,朝那只肮脏的大熊挥了挥手。 再见了,祁双哥哥,如果听话就会有人爱我的话。 那我愿意做一只笼中雀了。 第25章 翅膀 车在别墅前停下的时候,岑漠忽然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好像这儿已经很久没出现在他的世界里了,又好像他的世界从来就只有这么一栋孤独的房子。 但他走下车的时候,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原本不属于这儿的味道。 不再是那种陈腐的,老旧的,行将就木的味道,而是带了点生机的雀跃感觉。 他牵着池怀霖的手,步子很慢,一点点晃到后院去。 那紫色的草在风中摇曳着,轻轻缓缓地,陌生的清香扑了满怀,老管家站在园里,拖着根水管浇着水,看见他来了,后知后觉地摘下了草帽来。 “啊,啊,是薰衣草!” 像是卖弄自己知识的小孩一样,岑漠蹦蹦跳跳地牵着池怀霖的手晃,男人笑着捏他的脸,拍拍他的屁股让他自己去玩。 少年一阵风似的刮进紫色的花田里去,转着圈地跑到老管家跟前,老人怕他跌了,伸出手要去接,岑漠却灵活地站住了脚,咯咯地笑他太过于慌张。 “爷爷你看,”少年怕老人腰不好,还把脚高高抬起来,“池先生给我买的新鞋子。” 鞋子就是普通的帆布鞋,红色衬得白皙的脚踝越发惹眼,鞋带又是散着的,车上教了四五遍还是打不起一个完整的结来,岑漠干脆把鞋带一团塞起来。 “看见了,看见了,小心点,小少爷。” 老管家提心吊胆了两个多星期,现在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虽然池怀霖的样子看不出来是什么态度,但起码小孩像是得到了不错的照顾。 前几天池怀霖是给他放了假的,只是他大部分时间还是回到了别墅里,多年的独身生活让他没有什么好牵挂的,只想看着这孩子好好生活,于是去以前池家老先生住的乡下抓了几只鸡来,好给小孩儿补补身体。 院子里种上薰衣草的时候他还一愣,别墅虽说装修得精致,但到底是在人烟稀少的地方,常住的又只有两个人,难免显得寂寥,可这花一种,竟是一下子活了起来,他猜也能猜到小少爷开心又不敢张扬的样子。 ——现在出乎了他的意料,老人却甚觉欣慰,甚至于看着alha的眼神都变得感激起来。 “乖宝,”池怀霖低沉的声线唤着,岑漠又袋鼠一样地蹦过去,却被男人半路抱了起来,“先好好休息。” “知道啦,知道啦,池先生,”岑漠敲着两只脚,“我,我自己能走。” 池怀霖猜也猜到oga的小心思,也就随了他,明明可以走近路,岑漠非得绕到最远的小径上踩着石头走到门前,拖鞋的时候还有些不太乐意,穿拖鞋的时候就越发不开心了,嘴巴都要翘天上去。 池怀霖蹲挠着他的脚心,oga耐不住痒,笑着要往后倒去,却被接进一个软软的怀里去。 他仰头看着男人的下巴,眼前又是一阵恍惚,连对方的声音都变得朦胧起来。 “多动症。” 男人低声数落着,他最近不知怎么的,oga有大动作的时候心里总是悬着,像是有根钢丝牵着心脏下方,他一不留意,就要被割成两半。 却不想怀里人真的不再动了,池怀霖一低头,看见人瞪着一双圆溜溜的杏眼,傻兮兮的,嘴巴微张,最近瘦了不少,下巴都削尖了点,抱着都硌人。 池怀霖把他举高起来,借着重力又摁着脑袋吻他,少年慌里慌张地捏着他肩上的衬衫,发出奶猫似的惊叫声来。 他舔过一圈粉嘟嘟的小嘴,留下亮晶晶的口涎,问他:“在想什么,乖宝?” 他的乖宝愣了愣,露出一个笑来,软呼呼地回答:“池先生好看。” “小嘴抹蜜了?” 岑漠没听懂,以为对方拿了反问的语气说话,是看出了他撒谎:“没有,不是……” 话音未落,又被人丢进床里去,恶狠狠地压进被窝里:“没有?不好看?” 岑漠眨了眨眼,双手绕在男人脖子上:“好看的,帅的。” 男人这才松开手,犹豫了一下,在他额前轻轻落下一个浅啄:“乖乖午睡,养胖回去。” “哦……”岑漠一想到将来要吃的东西,忍不住捂了捂自己可怜的胃,又看了眼身边的男人,“池先生,不要去工作吗?梁医生还在车子里……” “别管他,闭眼。” 池怀霖的手盖在他眼睛上,岑漠扭了扭身子,找了个合适的姿势。 他没有听话地闭眼,而是从对方手指的缝隙里看出去,房间又变回了原样,有很多书,窗帘拉得严实,床是纯白的,不管什么时候都很安静。 没有了红着眼的监控,没有了叮当作响的锁链,一切又归于往常。 “做个好梦。” alha咬着他的耳朵轻轻说着,他能闻到空气中自己信息素的味道,缓缓闭上了双眼。 他不会做梦,而他的生活,全是梦境。 - “您好,您的特助已经狗带,请您再新找一个。” 梁尹拿着没电的手机,尸体一样地趴在方向盘上,池怀霖冷眼看了看他,从储物箱里丢出一根充电线来。 “啊,原地满血复活!” 梁尹开开心心地扯着充电线,开机和小男友吧啦吧啦地打着字,才发动着车,从后视镜里看着后座上的池怀霖。 “哎,你转性了啊,突然这么——” 他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才好,池怀霖吩咐他做这些事的时候他还是震惊的,虽说这些对于小金丝雀来说是好事,但他怎么也想不通池怀霖脑子哪根筋搭错了会愿意这样宠小雀儿。 后座上的男人哼笑出声,没说话,只是看着别墅逐渐后退,最后小成了一个点。 ——折断翅膀算什么,他要他拥有最美的翅膀 却没有飞的欲望。 第26章 美人鱼 那是一个稀松平常的上午,岑漠有点儿起迟了,老管家没有像从前那样按时叫他,但他没有很介意,还主动接下了待会去花园里浇水的任务。 爷爷的脸色有点儿差,说是昨晚没有休息好,一直醒过来,他原本想去厨房里帮忙的,却被婉拒了,要他穿好衣服,自己先玩一会儿。 最开始他想像平时那样窝在沙发里玩iPad,可看见门口那双红色的鞋子时,又改了主意,费了老大劲在不解开鞋带的前提下穿好了鞋,一溜烟地跑到外面去,想从厨房的窗子里吓一下爷爷,看到门口的日历时,又数了数标着红星的日子。 池先生已经三天没有来了,大概今天或者明天,他会来一下吧。 Omega自己都不知道该把这种心情归纳为自发的欢喜好,还是生理性的依赖好,于是晃了晃脑袋,垫着脚小跑出去。 可在他连着跳下两节台阶时,屋子里传来一连串碎掉的声音,而他僵在原地,一时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现在想来,那其实是个很特殊的早晨,他没做任何平时该做的事情。 只是所有事情,看起来都应该往好的方向发展才对。 “爷,爷爷,爷爷你怎么了?” 岑漠鞋都来不及脱,淌着一地的碎瓷片就走了进去,老人倚靠着厨房的料理台,手上全是血,捏着胸口大喘着气,抽风箱似的,一句话也说不清楚。 “小,小少爷,跑,跑……” “什么?”岑漠听不清楚,又着急地想把坐在地上的老管家扶起来,看着对方的样子,又猛得清醒过来,“药,我去拿药。” 老管家伸着手,却抓不住跑出厨房的男孩,他痛恨自己这副已经老化的身体,没办法在这一刻就阻止悲剧。 苍老的手缓缓垂了下来,老人长出的一口气,发出一声悠长而无声的悲鸣。 岑漠开着那个熟悉的柜子,爷爷从前告诉过他,自己心脏不是特别好,要定时吃药,每一种都标了用法用量,就放在离厨房最近的抽屉里,可他翻了那个柜子所有的抽屉,里面都干净得像是新的一样。 他扭过头,刚想查看一下老管家的情况,却看见老人的脸色苍白,已经没了动静。 “不,不要,不要,爷爷,爷爷,救,救命,爷爷!” 岑漠手脚并用地朝老人爬过去,指尖只能触到稀薄的呼吸,他浑身冰冷,找了半天才找到老人的手机。 拨号的瞬间他有一瞬间的犹豫,却还是打出了120。 ——他可以打完这个电话,再告诉池先生。 “您好……” “救命,救救爷爷,爷爷的药不见了!” “小朋友不要急,先告诉我你爷爷的名字,和你们家的地址好吗?” 岑漠的脑子嗡得一声响,只剩下一片空白。 爷爷的名字?家的地址? 他什么都不知道,他只是被养在这儿的金丝雀而已。 “小朋友?小朋友你还在吗?家里有大人在吗?先告诉我你的名字好吗?” “我,我……” 岑漠还没开口,手里的手机就被人拿了过去,他心中一跳,刚以为是池先生来了,却听见一个完全陌生的声音。 “嗯,没事了,家里小孩不懂事,老人已经没事了。” 那声音和煦得像三月里的春风,和深秋的感觉有些格格不入,岑漠扭过头时,听见自己的脖子,发生咔哒一声脆响。 他仰头看着站在自己身后的男人,半晌发不出声音来。 他认得他,他是那天在车子 里看见的,疯了的“病人”。 “救,救救爷爷,爷爷心脏不好,求求你,唔!” 脸上被狠狠地递了一巴掌,他被整个人扇到了地上去,刚想动,一只脚又狠狠地踏到了他脸上。 “救这个死老头子?”季川笑着看他,眼里却喷着烈焰,“要不是他多嘴多舌,说我打着账本的主意,池怀霖可以对我少堤防三分。” 每一个字岑漠都听得懂,连起来却不懂意思,脸贴着冰凉的地,被压得很疼,反胃的感觉一阵阵翻滚上来,他捏着拳头,全身都在抖:“对不起,对不起,可是爷爷心脏不好,他会死的,你救救他,求求你……” 季川发出一声嗤笑来,蹲**来,捡什么脏东西一样拎起了岑漠:“你还真如阿姨说的那样,和他那个恶心妈一样,是朵白莲花。” 岑漠剧烈地咳嗽着,季川嫌弃地把他扔到了一边,往后看了眼:“喂,过来抬这死老头子,我可搬不动。” 站在后面的人这才走了进来,随意地拽着老管家的后衣领,把他拖了出去。 临走前,又卡住了季川的手,轻笑着:“别啊,那么好看一张小脸,打残了多不好啊。” “你什么意思?” “我是说,你可以,”男人又发出一声轻笑,“和他谈谈你的理想,对不对?” 季川古怪地看了一眼男人,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你打的什么主意。” 男人不理他,兀自走了出去,季川犹豫了一会,还是蹲了下来。 “啧啧啧,小脸蛋都哭花了,”他摆正了岑漠的脸,给他看一张照片,“是不是很委屈?可惜,是你打破人家家庭和谐的呢,落到这份地步,也是活该啊。” 岑漠眯着眼,好一会儿才看清了眼前的画面,照片上池怀霖全身赤裸,搂着季川的腰,从背后吻着他,而眼前人以胜利者的姿态,轻蔑地俯视着他,把照片扔在他脸上,头也不回地走了。 那股恶心的感觉越发明显了,他干呕着却吐不出东西来,胃绞痛得难受,头像被电钻钻开。 ——原来池怀霖不是属于他一个人的臆想。 他不知道悲伤从何而来,也不知道驱使着他爬起来的力量是什么,屋子的外围已经燃起来大火,是从那片薰衣草花田开始的,他拿湿布捂着口鼻,四肢并用地爬了出去,脚却在跨出大门时感到了一阵电流,让他条件反射地缩了回去,铁栅栏从两边迅速地合上。 岑漠看着眼前缓缓合上的黑色栏杆,突然笑出声来。 他从来,从来就不想,让他出去过,要把他关在虚无缥缈的梦里。 哪怕他那么乖,那么听话,那么顺从了,他还是不爱他。 或许是苍天有眼,门在差一条缝的时候,因为大火烧到了这边而卡住了,岑漠扶着门站了起来,滚烫的铁门烧得他手都冒青烟,他把那双他开心了一整个月的鞋子踢掉,赤着脚走出了门外,再忍着剧痛把大门紧紧合上。 少年看着陌生的路,从缓慢行走,到逐渐加快脚步,最后终于跑了起来。 粗粝的石子划破了细嫩的脚,跑到外头的时候,每一步都是一个血色的脚印,少年却不知疼痛地朝前跑去。 他想起那海底的小美人鱼,拿声音作交换,走在陆地上的每一步,都像刀割一般疼痛。 就像他此时此刻,大张着嘴也无法言语,十一月的冷风灌得他喉咙生疼,他从荒野跑进繁华里,浑身都是血的腥味。 他以前曾经幻想过,终究会有一天,他会走出那个幽深的病院,和爱他的人一同去看海,去捡小贝壳,去晒味道好闻的阳光,去跳进无边无际的海里,拥 抱自由。 可这一天真的来到的时候,他才知道,原来这一切,都是带着疼痛,由他自己一个人,一步一步跑出来的,路边生着杂草,阳光是凉的,入目的一切都是破败不堪,没有半分美好可言。 从来没有人爱过他,像他这样的人,怎么会可笑地去奢求被爱。 前面就是红十字架了,少年的步子逐渐慢了下来,他跪倒在了地上,手碰着陌生的大地。 “爷爷,爷爷,等等我,我跑到了,我……” 腹部传来一阵难忍的抽痛,少年眼前一黑,朝前扑去,倒在焦黑的大地上,红十字架悬于头顶。 他的世界,不再有神明存在,唯独他自己为自己点灯。 第27章 白茫茫 那是一个不太寻常的上午。 池怀霖觉得自己从踏进公司的那一刻起就在连轴转,各个部门似乎都不约而同地出了问题,要他亲自去走一趟,可当他真的去看的时候,又没有什么大事。 只是他没像往常那样发脾气,把各部分的负责人叫了出来开了个小会后,就吩咐好各自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去了,上楼梯时,还轻轻哼着歌。 一直到临近中午的时候,公司内线才安静了下来,Alpha坐在椅子上,手摸着文件,鼠标却点到了监控上。 屏幕里的男孩还坐在窗边翻着书,时不时撩一下发尾,有些无聊地晃一晃腿。 “叩叩。” “进来。” 原本以为是助理送餐进来,却不想是容婉儿,女人略显憔悴地站在门口,怀里抱着那个熟睡的婴儿。 池怀霖只是看了一眼她,懒得和她开口,随女人走近办公室,坐了下来。 “怀霖……” “别这么叫我。” Alpha脸上厌恶的神色不带掩饰,抹了抹鼻子,像是与女人分享一片空气都是种令人不适的事情。 容婉儿的手握了握,低下了头:“我,我找你有事,是,关于你弟弟的。” 池怀霖对这个所谓的“弟弟”倒是没有什么感觉,到底是上一辈的隔阂多,在他俩之间也会形成一道无形的墙,若不是血缘纽带,他或许真的会对池怀煜稍微好一些。 印象里除了那次差点把Beta自己吓个半死的捅刀子外,池怀煜总是在他母亲身后仰望着他,一如儿时那样。 而他也知道,容婉儿真正在意的,也不过就是自己的儿子而已,她表现得再嫌弃,也伪装不了骨子里的在意。 容婉儿见池怀霖没什么反应,继续说道:“他最近……心情很不好,总是自己一个人呆在房间里不出来,我问他在做什么,他也不愿意和我说……” 女人的身子前倾,眼里都带了渴望:“你去劝劝他好不好,你知道的,他从小就听你的话。” 池怀霖手里转着笔,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他不甚在意池怀煜的存在,只是觉得女人叽叽歪歪地很烦,心里压了一团无名火。 他摁了传呼,让秘书把女人带了出去,再也没了工作的心思。 “咔哒,咔哒,咔哒。” 手里还拿着刚才部门经理递给他的圆珠笔笔,忘了还回去,不停地摁着,试图让自己稍微冷静一点下来。 那股不舒服的感觉郁结在心头,他的手不停抚摸着屏幕上岑漠的脸,一遍又一遍。 “乖宝,乖宝,小漠……” 嘴里无意识地叫着熟悉的称呼,池怀霖的眉头却慢慢皱了起来。 ——他觉得这画面,似乎有些奇怪,不仅是这么久没什么变化,画面上都有违和感。 日光不该是在这个角度打下影子,Omega半张脸甚至泛着红。 像是血一样。 池怀霖站起来的时候带倒了椅子,发出一声震响,后头的落地窗都在颤抖,他迅速地拨通了老管家的电话。 “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机械的女声冰冷地重复着单调的句子,Alpha刚要往前走,就有人冲了进来。 梁尹的脸色很差,抖着唇,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你,先冷静,那边保安说别墅起火了,不知道为什么没人报警……” 池怀霖几乎是一阵风一样冲了出去,车子开出车库的时候撞碎了出闸时的栏杆,一路鸣笛到了别墅区 ,红色的警灯亮成了一片,大火已经差不多扑灭了,别墅被烧得只剩一副框架,甚至于旁边临得近的都遭了殃。 很多人都在说话,有人拦着他不让他过去,被他一把推开,别墅门口的铁门已经烧成了废铁,他看见那双红色的帆布鞋就在门口。 那鞋子被烧了一半,里面的电线裸露着,嘲笑着他的迟钝,愚蠢,和蛮不讲理。 “门被烧得开不出来了,围墙又是加高过的……” “里面住了谁啊?” “好像有一个老人住在这里……” “老人啊,啧啧……” “老人好像还有孙子……” “不会吧,那那个人……” “嗨,你们没看见么,那人可是池氏的总裁,”别墅区里虽说人烟稀少,但到底还是有些人住在这儿的,凑热闹的人群里有人开了腔,“那个啊,八成是他养的情儿,最近被宠的那个吧,可怜哦,年纪轻轻,就被烧死了。” 最后三个字跳进耳朵的时候,池怀霖有一瞬间都站不稳,他觉得大脑像是在一瞬间内全生了锈,怎么也转不动。 铁门被他砸得发出巨响来,围着的人群一下子作鸟兽散,他不顾人阻挠,孤身走进了废墟里。 入目的一切都是焦黑,薰衣草花田被烧得面目全非,没了半点影子,室内纯白的地毯此时此刻只剩一点儿残渣,楼梯被烧得只剩下骨架,走都走不上去。 他循着角度,试图看到二楼的书房里去,可眼前的景象太过于陌生了,像是他从未来过这里。 他想起老管家曾经和他说了一句,门口的监控不太管用了,录下来的视频和真实的有些出入。 他那时候没放在心上,只觉得是老人年纪大了不会用这种高科技,再说门口的监控于他而言是最不需要的,因为岑漠足够听话,压根不会去那种地方。 现在想来,那只是这里被入侵的开始,监控录像被人更换成了重复播放的一小段视频,不仔细看,根本察觉不了。 池怀霖只觉得全身冰冷,他扶着墙,一点点坐了下去。 后面的腺体开始疯了似的痒了起来,池怀霖把手背到后面去,死命抠着,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鼻腔里涌进血的味道,他又捏起地上黑色的残渣,试图闻出那一点鼠尾草的味道来。 可烟味呛鼻,哪怕他再怎么努力,也只不过是一抔灰烬。 掉落在身边的手机跳出了新的消息,Alpha条件反射地看了过去,是一条信息的预览,在无数的未接来电之后。 “池先生您好,恭喜您的Omega受孕成功,请于今天下午五点前来我院登记……” - 梁尹好不容易赶到别墅的时候,外围的消防员都不敢进去,无味的信息素仿佛给这处废墟罩了个结界,阻挡着任何人的进入。 而他刚想找个人询问清楚情况,就听见了里面传来一声悲鸣,听得他五脏六腑都要被撕裂。 他扭过头,直视着那焦黑的建筑物。 很久很久以前,在他刚和岑漠熟起来的时候,少年曾和他说过一句他听不懂的话。 他说,这里是一座精神病院,而他会在这里好好养病。 那时候他以为这是什么无厘头的比喻,他也没放在心上,岑家人给他的感觉很差,连带着他也不觉得那个苍白的少年是个什么好对付的角色。 可时过境迁,他也终于明白了,原来这栋别墅不仅是个巨大的鸟笼子,也是所荒凉的神经病院,每一个出入他的人,都疯魔得不成样子。 岑漠也好,池怀霖也好,一个小心 翼翼,一个执拗顽固,一个听话地收起羽翼,一个予求予取,在笼子上加上一道又一道锁,生怕失去,却又当局者迷。 他从前有想过,岑漠会怎样离开池怀霖,他想过池怀霖自发地不要他了,想过老管家心软带他走了,甚至想过自己脑门一热就去把人放了。 可他从没料到过,Omega离开的时候,会是如此地彻底。 他被囚禁于这座幽深的别墅里,当他消失时,就像是连带着他存在过的痕迹一般被系数抹去。 好一似食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第28章 天使 夏时光捧着煮好的泡面进了里屋,说实话这个味道让他有些难受,到底是吃了好几天了。 他在进门前脚步停了一下,仔细算了算,又“嘶——”地倒抽一口凉气,换了只手拿泡面。 不过是冷战了四天而已,他的口味就已经被惯坏了。 恋爱什么的真烦人。 嘴里嘀嘀咕咕地暗骂着,他这才推门进去,看他前天中午捡回来的“宠物”,心不在焉地走到了床边去,却冷不丁地看到一双圆溜溜的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 “哎呦我去我了个老天爷……” 得亏进来之前他换了只手拿,右手正好空着,接得及时,不然他唯一的存粮就要被新铺的木地板给吃了。 而那个人知道了,又要数落他了。 “你怎么醒了也不出声啊。” 夏时光把泡面放在了一边,随手给床上人量了体温,没有发烧,仪器上的数值也一直在正常范围内,除了做了大半晚上的噩梦,好像没什么大碍。 那人也不怕他,反倒是好奇地歪了歪脑袋,又吸了吸鼻子。 ——最后目光落在了他的存粮泡面上。 “不行,你不能吃这个。” “唔……” 床上人睁着双大眼睛,喉咙里发出小奶狗似的呜咽声,夏时光反倒觉得自己像干了什么坏事,顶着压力道:“等你恢复好了,我给你泡。”又看了眼那人细皮嫩肉的小脸蛋,“泡个不辣的。” 刚冒出来的脑袋又掉了回去,留一双可怜巴巴的眼睛看着他,夏时光只觉得自己像是真的捡了只小狗回来,只好挑着别的话题:“我叫夏时光,你还记得我不,那时候,我是给你做标记手术的医生……” Omega眼里闪过了一丝惊恐,夏时光忙喘了一口气:“——的助手!虽然我长得很凶,但我是个Omega!” 对方的脸色这才变得稍微好了一点,夏时光头上都爬了汗,问道:“你怎么不说话啊,我记得你叫那个什么,什么漠,岑漠是吧,你怎么一个人在救助站外头啊,我都不敢随便带你去外面的医院。” 夏时光皱着眉扒着遮着岑漠下半脸的被子,才意识到他的嘴唇干裂得厉害,虽然一直挂着盐水,但喉咙里受过风,又太久没沾水了,估计有些不太好受。 他忙跑去接了杯热水,扶着岑漠起来,一点点喂给他喝。 那句“好点了么”还没问出口,苍白的少年就转过脸来,朝他绽放出一个甜甜的笑来。 “谢谢你,你是天使吗?” 深秋这会儿的天气还挺凉的,不在开了空调的室内就冷,刚才出去了一趟,夏时光的鼻子还冻得通红,愣住的时候下意识吸了吸,空气中那股霸道的泡面味儿竟然是被盖了过去,入了鼻腔的,是股让人麻痹的鼠尾草味。 他开始觉得脚下很软,像是踩在云里,这会儿正值傍晚,夕阳温温柔柔地涂着粉色,华灯初上,照得眼前人的轮廓都柔和起来。 他形容不好这种感觉,他们俩见面的时间零零总总加起来不超过三天,他却觉得这场景熟悉得让他想要哭出来。 “嗯?你说什么?” “啊?没,没有,什么都没有!”夏时光抹了一把脸,眼前的一切又归于清晰,那种怪异的感觉如潮水般退了下去,只留下一滩打湿的沙地,“什么天使不天使的,你又没死!” “哦……” “哦什么哦!”夏时光不悦地拍了一下岑漠的肩膀,“我好不容易把你救回来的,你知道你那时候有多危险么?腺体的标记出了问题,肚子里的孩子差点没保住,浑身是血! 要不是我正好出门溜达外加上医术高超,你早就在阎王爷那领号了!” 岑漠乖乖地点着头,夏时光这段话的信息量有些大,他消化了好一会儿,还没开口,肚子先发出了一声叫来。 “对不起哦,”他捂着脸,有些不好意思,“肚子饿了。” 夏时光咽了咽口水,此时此刻他多么希望和自己冷战的男朋友能在这儿,不仅能一瞬间变出一桌子好菜来。 还能让他把持住自己。 “嗨,你等等,我给你叫个粥。” 岑漠看着夏时光在手机上戳了几下,就端起旁边的泡面开始吃了,三两下解决完,擦了擦嘴巴,他就靠着后面的抱枕盯着他看,两个人大眼瞪小眼,气氛安静得令人窒息,外头的天也黑了。 “那个,这个,”夏时光在裤子上搓着手,“你,愿意和我说说你怎么了不?” 岑漠眨眨眼,不是他不想说,而是一时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他的人生像是被割裂成了好几半,一会儿是破败的小房间,一会儿是阴森的大别墅。 最后他到了这里,这儿的房间不大,床比起他以前睡的一半都不到,东西堆得有些乱七八糟的,唯独摆药箱的那个角落被收拾得整齐,脏衣服全堆在角落的椅子上,锻炼用的哑铃也放得横七竖八的,再旁边就是些简单的生活用品。 他想,虽然这里看起来像个病房,但他总觉得,这才是人应该住的地方。 “嗯,粥到了。”见他半天不说话,夏时光就看了眼手机,跳出消息就迅速站了起来,“我下去拿一下,你再躺一会……” 衣角被人轻轻拉住了,刚才还半躺着的岑漠现在已经坐了起来,眼巴巴地看着他:“我,我也能去吗?” “嗯?你一个人怕么?” 夏时光对他不太了解,仅限于他是自己导师大客户的Omega,不知道什么原因流落自此,也就不太明白为什么有人会想下楼去拿外卖。 但他不是会刨根问底的人,反正他联系了救助站的人,后续的工作就不是他力所能及的了,现在人还在他身边,他姑且可以对他好一点。 岑漠点了点头,作势要站起来,脚下却一软,差点跌下去,夏时光忙扶住他:“哎,算了算了,我跑着去,三分钟内就能回来。” 可人却咬咬牙又站了起来:“我也想出去。” 夏时光看着他,没法地叹了口气,看着对方伤痕累累的脚,去玄关那推来了轮椅,自己对自己说,过几天就能把这个祖宗送走了,他自己捡回来的小流浪狗要自己负责。 进电梯的时候他又闻到了那股过浓的信息素味,不由分说地拽过岑漠的胳膊,拿着备用的抑制剂就是一针。 再抬头,那人眼眶红通通的,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 “干什么,不准哭,这是为你好!”他插着腰恐吓着对方,露出自己的胳膊来,“你看,我也扎啊,你到了这年纪没有永久标记,扎几针正常的。” “嗯,嗯。” 面前的小脑袋伴着吸鼻子的声音抖着,夏时光觉得自己好像对他有些太凶了,可惜这种长年累月刻在骨子里的性子一下子又改不掉,急得直跺脚。 “哎呀,你别哭!不就是做个Omega,又不是天塌下来了。” 电梯门在前方缓缓打开,冷风灌了进来,他哆嗦着嘴唇打了个寒颤,坐着的人却转过脸来。 那双眼还挂着眼泪,那张脸却写满了他看不懂的欢欣,那张艳红的小嘴在雪白的皮肤下衬得越发热烈,少年微笑着对他说:“我没哭啊,我没有哭。” 夏时光怔怔地看着他,明明睡觉的 时候只是个普普通通的Omega,现在醒了过来以后,好像连带着好看的部分一并苏醒过来,让他第一次感觉心头被人撩拨得痒,不是心动,就是让人莫名地放下防备。 “奇奇怪怪。” 他嘴里嘀咕着,远远地就看见外卖员等在了小区门口,这儿因为是Omega专门的小区,没有门禁外人是进不来的,为了安全起见,外卖也不会直接放进来。 他把岑漠放在挡风的地方,自己跑了过去,拿了东西回来时,看见对方眼里都要蹦出星星来。 “这样看我做什么?” “在手机上弄一下,就可以有吃的东西吗?” “我去,你不会连外卖都不知道吧?”夏时光把外卖挂到轮椅上,插着兜直跳,驱散一路的凉意,“你活在哪座大山里啊。” 岑漠眼里的光芒黯淡了下去,搓着手没有开口,夏时光意识到自己嘴一快,好像又说错了什么。 他看了眼少年,把手抽出来,揉着他的脸。 “哎呀,好啦好啦,我也才知道外卖这种东西,和你半斤八两啦。”他把人往回推去,嘴动个不停,“你喜欢吃什么?我明天都去给你买来。” 岑漠微曲着身子,试探着问道:“那,那我们明天,还能出来吗?” 夏时光摁着楼层,心不在焉地回答:“那当然啦,这还用问么。” “这样啊,”身后人发出细细小小的感叹声,随即声音又高了一点起来,绵绵软软的,像是那时候,他第一次吃到的棉花糖,“谢谢你,天使。” 夏时光一愣。 那些过去的时光又回现在眼前,生活好像是一个圈,三年前的那个男人把他从阴暗的巷子里捡了回来,他张牙舞爪地把对方抓得遍体鳞伤,那人一边抱怨,却还是任劳任怨地照顾着他,直到敲开他的心门,还帮他找了工作。 而现在他也有能力救起一个人了,于是也学着那人的样子,耐心一点,手放轻一点,温柔一点。 他其实也很想和那人说一声谢谢你,就像身后那个傻子一样,可惜他那副暴脾气,生生把人碾出了家门,要他滚得远远的。 他还真是,狼心狗肺。 夏时光转过身,踢了一脚轮椅的刹车,把人推了出去。 “还‘天使’,你就是记不住我叫什么对不对?” “嗯,夏,夏……” “那时候做手术的时候我也和你说了,你也没记住。” “我会记住的,会的。” “大傻子,记住了,”夏时光推着岑漠进了房间,这一趟手法轻多了,努力让人坐得稳一点,“夏时光,美好时光的时光。” “嗯,夏时光。”岑漠摸着夏时光布满老茧的手,歪头笑着,“我也不叫‘大傻子’,我叫岑漠,沙漠的漠。” 夏时光捏着他软乎乎的小手,耸了耸肩,弹了一下岑漠的脑门。 “笨蛋,不要对着谁都这么好脾气地笑啊,这个世界上,坏人很多的。” 岑漠揉了揉额头,想了想,露出几颗白白的牙齿:“但你是好人呀。” 夏时光那时候还不知道,自己捡了个多大的麻烦回来,只是觉得这个人笑起来,一半是真的,另一半带了刻意,掩过了悲伤。 第29章 拜托 梁尹走进大楼的时候,只觉得浑身一寒,全身起满了鸡皮疙瘩,正准备要上楼,就被叫住了。 “梁哥,梁哥!这边!” 梁尹看着围在前台的一堆同事,走了过去:“干嘛,一大早的蹲我啊?” 部门经理拿着手里的材料,拖着梁尹的手:“梁哥,你还有心情开玩笑,你行行好,帮我把东西递给池总吧。” “怎么了,你材料交晚了?还是没做好?” “呃,这个啊……”众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站在后面的女性开了口,“梁哥你没听说啊,池总早上,直接让陈经理卷铺盖走人了啊。” 陈经理是从池怀霖他爸开始就在公司里的老人,于情于理池怀霖这么随便开除他,都不是什么好决定。 “对啊对啊,楼下都能听见池总砸东西的声音,”站在前面的女Omega眨了眨眼,压低声音道,“那个说池总的Omega死掉的传闻,是不是真的啊?” 梁尹心下一顿,面上没露出马脚来:“你听谁说的啊?” 大家一看梁尹的表情出乎他们意料,又犹豫起来:“可,可是,不是说,那个别墅着火了……” “着火是一回事,死人了又是另一回事啊,”梁尹温声笑着,脸色又故作严肃起来,接过了文件夹,“好了,一大早地都聚在楼下干什么,快去工作!” 大家这才散了去,却仍旧小声地在探讨着总裁的私事,虽说梁尹的话没错,但池怀霖最近的花边新闻的确是少了不少,更何况,他还明确表示了已经和季川没了任何关系。 他们好奇着什么样的Omega会让池怀霖放弃季川,议论着他可能的身份,长相,地位,甚至是信息素的味道。 无人关心他的死活。 梁尹走进电梯里,有些烦躁地捏了捏鼻梁,这件事烦得他头都要炸了,一方面要把消息压下去,这样的事情对公司觉得是百害无一利的,越少人知道越好,另一方面,池怀霖本人崩溃得比他料想中的还要更彻底一些,虽然公司勉强还能正常运行,但看得出Alpha在一天天往悬崖边上走去。 而今天早上送来的调查结果更是让他笑掉大牙,说什么线路老化,天知道池怀霖为了那片薰衣草田,刚把外墙的重新翻修了一遍。 ——有人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做小动作,他们猜也猜到是和容婉儿有关,甚至牵扯上了季川,可找不到他们犯事的蛛丝马迹,三天过去了,连点动静都没有。 梁尹对着电梯里的镜子理自己的头发,叹了口气,把头抵在冰凉的镜面上。 啊,好想去看看小时光啊。 Beta站在办公室前,深呼吸了一口气,敲门进去:“池怀霖……” 办公室里竟是没有人,但那股压迫感却异常明显,梁尹顶着强压去开了窗户,看着三十多层的高楼,又默默地把窗户关了回去。 辞职,他要辞职,他不干了! 一脚踹开里间休息室的门,池怀霖果然在里面,死人一样地躺在地上,脸上蒙着的,是岑漠之前放在这里临时穿的衣服。 “真狼狈啊——”梁尹猛踹了一脚地上的男人,冷声道,“起来,工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没感觉了。” “什么?” 池怀霖缓缓坐了起来,梁尹这才察觉到,Alpha整个腺体狰狞地翻着血肉,浸湿了大半的西装,那股无形的压制感才会这么重:“腺体,没有感觉了。” 梁尹呼吸一滞。 他大概是明白了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池怀霖和岑漠刚联结了标记,本应该是最敏感的时期,哪怕两人相隔再远都应该有感应。 如今腺体没了感觉,也就差不多宣布了死刑。 - “哇——!” “厉不厉害?” “厉害——” “酷不酷?” “超酷——” 夏时光莫名其妙地有了种被吹捧的感觉,哪怕事实上他只是做了个巨大的泡泡出来。 眼前的Omega似乎对一切事物都充满了好奇,不管他做些什么屁事都一脸崇拜,这三天里他受尽了褒奖,现在已经快要飞到天上去了。 “好啦好啦,”夏时光把玩具收起来,推着岑漠的轮椅往回走去,“吃饭时间到了,你肚子里那张嘴要喂饱。” “哦。” 岑漠低下头,轻轻碰了一下自己尚未有任何迹象的肚子,又紧张地把手缩了回去。 夏时光说,这里有一个宝宝了,一个虽然历尽磨难,但仍旧健康成长的宝宝。 他说不清自己是种怎样的感觉,但每每想到,心跳快得都要止不住。 “你不喜欢他么?” “什么?”岑漠抬起头,茫然地摇摇头,“没有啊。” “那你喜欢他?” 这回岑漠不再摇头或是点头了,咬着嘴唇皱着眉,想了好半天。 “哎,你肯定不喜欢他,喜欢他你还至于跑出来。” 岑漠这才松开了嘴:“哦,你说池先生啊。” 他捏着自己的衣服,垂下了头:“不是的,是池先生不要我了。” “渣A!”夏时光狠狠地一跺脚,电梯晃了起来,把他自己吓一跳,岑漠却在咯咯地笑着,像是遇到了什么好玩的事一样,“哎,我给你做手术的时候就看出来了,你明明身体吃不消,他还要硬逼你。” 岑漠这才后知后觉地摸了摸自己的腺体,那块地方已经很久没有瘙痒过了,平静得有些奇怪:“它变好了。” “对啊,本来就是靠手术强行打的标记,你身体太虚的时候撑不住,它自然就没了,”夏时光拍开岑漠的手,让他不要揉到伤口,“这个技术本来用在Beta身上的,用给Omega反而不合适,再说了,标记这种东西,要两情相悦才能成的。” 岑漠看了眼气鼓鼓的夏时光,又嗫嚅了两遍“两情相悦”,没说话。 “哎呀,”夏时光敲了敲岑漠的脑袋,“你这么笨,搞不懂的。” 岑漠捂着脑袋,冲他一笑:“嗯,时光哥聪明。” 夏时光又觉得备受尊重,尾巴都翘天上去了,也不知道岑漠偷偷笑他,少年下了轮椅就跑去喂那只来路不明的兔子了,夏时光把轮椅推到窗边,想到了早上,他看见的那个熟悉身影。 干嘛不上楼来呢,上楼来,他一定立刻认错。 不上楼来他都不知道自己金屋藏娇了呢! 夏时光气得跺脚,又看了眼便利贴上的提醒。 那个救助站的预约被他推迟了,岑漠好像有点心理问题,救助站又在山上,他有些不太放心。 况且他答应了对方要替他找爷爷,虽然不知道名字也不知道年龄,但是个有心脏病的老人,似乎和他同一天被送去了医院。 夏时光戳着便利贴,翻看着电话簿。 还有谁没问呢…… 他又想起那个作事干净利落的男人来。 要是他的话,应该很快就能解决这样的问题吧。 岑漠远远地看着抓耳挠腮的夏时光,悄悄背过身去,摊开了手。 那是一颗纽扣,那天那个疯子抓住他时,他用力扯下来的纽扣。 “拜托拜托,”他合上掌心,虔诚地跪在沙发上,“爷爷不要出事。” 顿了一会儿,又补上了一句:“池先生也不要出事。” 第30章 臆想情人 那是条他十岁以前最熟悉的路,彼时路还没有铺得那么平整,放学回来的时候,女人总是说,慢点儿跑,别弄得一身灰。 而他总是不听话,背着书包也浑身是劲,一路跑到前头又跑回去,女人也从来不说他,只是拿出味道好闻的手帕,给他把鼻子上的灰擦掉。 她总是那样温婉,甚至带着点天真的善良,就像他那时候觉得,妈妈一直笑着,就一定会好起来的一样。 “池先生,”司机犹豫再三,胆怯地出了声,“到老宅了。” 池怀霖这才回过神来,些许是太久没回来了,看到那条四通八达的路,心里各种情绪弥漫上来,面上都差点掩饰不住。 Alpha无声地深呼吸一口气,无言下了车,老宅子的大门像是地狱开的前门,里头塞满了该下十八层地狱的恶鬼们,无声地嘶吼。 “总裁还真是不好请。” 容婉儿红唇轻挑,端坐在落地窗边喝着茶,看也没看他,外头是修剪整齐的繁花。 ——种的还是他母亲生前最喜欢的那些。 他厌恶地撇开脸,事到如今他连和容婉儿斗嘴的心思都没有,随意地坐在了离女人最远的沙发里,这才注意到了站在旁边的池怀煜。 Beta的视线像触了电一般地挪开,欲盖弥彰地捏着怀里婴儿的小手抖着他玩,小家伙却不甚领情,咬着奶嘴还不停地蹬着他,而低眉顺眼的青年皱着眉头,只是躲着,也不敢碰他半分。 池怀霖看着小家伙翘起的小脚,竟是一时挪不开眼。 实际上他很早就注意到岑漠的反应了,那几天里出乎意料地能吃很多东西,原本不太喜欢吃的小饼干可以一天吃三袋,小仓鼠一样地嚼个不停;上次他带他去办公室里的时候,Omega还总喜欢在椅子后背和他之间做个小窝,蜷在里面看落地窗外的风景,哪怕只是普通的车流和LED屏幕上千篇一律的广告,那回他过了会去看他,人竟是以一个怪异的姿势睡着了。 他知道他整个人像云朵一样柔软下来,连发尖都会漂浮了,可他却在不由自主地逃避着,假装着维持着平衡。 他想,不管是他,还是他所谓的“家庭”,都不会欢迎一个新生命的到来。 可手里的动作却是诚实的,在空闲的时候,总是忍不住给浏览器开启隐身模式,看小鞋子小衣服,看奶瓶奶嘴,看孕期护理,听楼下准爸爸说一些Omega在怀孕初期会有一段短暂的排斥现象,还认真地保留着岑漠自己的空间,不让他压力过大而产生焦虑。 但他远远看着安安静静看书的少年,又在想,他在骗自己什么。 ——又不是真的怀孕了。 “哥?” 池怀霖的思绪被猛得拉回来,这才发现池怀煜已经走到了他跟前来。 他轻嗯了一句,没有理会对方的意思。 “哥,你想抱抱他吗?” 池怀霖皱起了眉头,看着池怀煜献宝一样地把那小孩举到他面前来,小婴儿的皮肤很白,像那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却又毫无防备地睁着双大眼睛,小手在空气里抓来抓去,散发着一股臭臭的奶味。 Alpha厌恶地眯着眼:“拿开。” 池怀煜脸上的笑一瞬间垮了,他迅速地弯下腰蹲了回去,把弟弟放进了摇篮里,捏着摇篮的边沿,似乎整个人都在颤抖。 “这次找你回来,也没什么别的事,”容婉儿这才放下了茶杯,转向他来,“就是想问问池总最近是出了什么毛病,董事会都抱怨到我头上来了。” 池怀霖不答,审视地看着容婉儿,女人的手段比他想象得要多得多,不说他根本找不到季川的人,容婉儿在火灾的时候又确确实实在他面前,不在场证明都是他自己做的,甚至都没有质问的余地。 当年她能让他母亲悄无声息地自杀,如今她依旧骑在他头上,把Omega从他身边抹去痕迹。 “你父亲时日也不多了,就吊着一条命,我也是看在他怀念这老屋子才陪着他在这里,这么多年,也算是仁义至尽了,”女人抚了抚头发,看了看繁盛的花园,“这池家的产业,可别还没完全到你手里,就砸得一干二净啊。” 池怀霖不语,缓缓走了过去,站到了阳台的窗边。 “小姨觉得,这花好看么?” “嗯?”容婉儿的手一顿,杯子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我妈走的那天,”池怀霖拉开窗,让外头的冷风灌进来,“外头花也开得正热闹。” “你什么意思。” “夫人,夫人!”女佣匆忙跑下来,“老爷他醒了!” 容婉儿瞬间站了起来,不顾形象地碰翻了茶壶,踢开一地的碎瓷片,冲到了楼上去。 池怀霖没有理会,他站起身来,缓缓走出老宅,朝后山上走去,风猎猎地刮在脸上,像被鞭子抽得疼。 这是他母亲最喜欢的季节,没春天的昏昏欲睡,没夏天的汗流浃背,也没冬天的寒风彻骨,只是凉爽的季节,这个季节的花总是开得特别热烈,红的黄的混成一片。 有时候他会想,要是女人那时候没死,他现在会是个什么样子。 他站定在半山腰上,身后是一个简陋的墓,十岁的他抱着骨灰盒睡了整整一个月,最后自己把母亲葬在了他们的秘密基地里。 “妈。” Alpha的声音低沉,消散在风里。 “我把一个人,搞丢了。” 四周入目仅是荒芜,枯黄的树叶堆了满地,焦黑的树枝盘虬生长,那些他们曾经一起挂的许愿结早就烂成了灰烬。 阳光照不到这里。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他靠在了树上,听萧索的风呜咽,“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从出事到接受,这个过程他都开始熟练起来了,短暂的消沉后他又是从前那个冷静而强大的Alpha,能够独自成长,占回自己的领地,肆意妄为着所有想做的事情。 可身体的某个部分开始变得奇怪,像机器从不为人知的某个小部件开始生锈,在他不知不觉中,会蚕食他的全部,将他消耗殆尽。 “你知道么,他有臆想症,总以为一只大熊有一天会来救他,”男人笑得咳嗽,每一下呼吸,胸口都犹如刀片划过,“我现在,好羡慕他。” 池怀霖看着山脚下的别墅,那个房间里开始冒出浓烟,他站在这里,似乎都能听见尖叫声。 而Alpha眼里全是平静,没有释然,没有快意,像是事不关己,只是远远望着而已。 “羡慕他还有臆想可想,羡慕他会热烈地爱一个甚至不存在的人。” 火势渐渐大了,那花园也逐渐毁去,母亲死前眺望的地方是他一生走不出来的地方,如今他亲手将那里埋葬。 “妈,我学不会怎么爱一个人。” 池怀霖缓缓坐了下去,长出了一口气。 “好像我爱的人,都会离我而去。” 一去便是阴阳两隔,生死分离。 而他一睁眼一闭眼,身边全是那个人的样子,他在看书,他在笑,他在玩闹,他趴在床上默默地掉眼泪,他吸吸鼻子,一声不吭地把眼泪擦去。 他软软地唤他。 “池先生,你来啦。” 池怀霖盯着眼前的虚空。 他成了他真正的,臆想情人。 第31章 弟弟 池怀霖站在远处,看站在老宅门口的池怀煜。 Beta还是从前的样子,背习惯性地驼着,头发长到颈间,穿着灰色的衣服,一不小心就能隐身到人群中去。 旁边的一个佣人扶着他,手里抱着那个咿咿呀呀大哭的孩子,大概是感受到了母亲的离去,难过得小脸都涨得通红。 可池怀煜没有。 从背面看,他没什么别的反应,只是站在那里,看火渐渐小了,外墙上都爬满了焦黑,两具尸体被抬了出来,他只是看了一眼,便没了动静。 就像这一切与他无关一样。 Alpha这才走了过去,脚步声惊动了前面的人,池怀煜转过身来,他这才看见对方苍白的脸。 “哥,哥,你没事吧,妈妈她,起火了……”Beta抖着嘴唇,原本就不太好的腿脚,此刻站都站不稳,“还好,还好你没事,还好哥没事……” 池怀霖皱着眉,看着对方蹒跚着步子走过来,捏着他的衣服,眼泪一滴滴打在他的皮鞋上。 “我该怎么办,妈妈走了,我该,我该怎么办,怎么会这样……” 尾音因为哭腔而变了调,池怀煜抬起眼来,猩红的双眼里盛满了无助,一旁的佣人过来拉他。 家里的佣人其实都有些偏爱这个后来才领回来的小儿子,据说小时候过得很不好,养成了现在这副没了娘就活不下去的性格,平日里没池怀霖那般目中无人,总是腼腆地讨好着身边所有的人。 而现在池老先生和太太都走了,池家自然落到了大儿子手里,可他们都知道这对兄弟不亲,更何况现在的池怀霖眼里,尽是冷漠。 “哥,哥,我只有你了。” “哦?”池怀霖眯着眼,扇开池怀煜试图碰他的手,“你不是还有个弟弟么?” “哇——” 一旁的孩子像是听懂了话一般号啕大哭起来,佣人急忙往他嘴里塞奶嘴也于事无补,只见池怀煜一个趔趄,跌倒在了池怀霖脚边,Alpha却连个眼神都没施舍给他,自顾着走了。 “哥,哥!哥,你别走,哥,哥!” 池怀煜几乎是撕心裂肺地叫着,腿使不上劲,全靠双手扒着前进,眼看着池怀霖要走远了,才吼了出来:“我知道老陈在哪里!” 池怀霖脚下一顿,他的确没完全查清那天的真相,也不相信人真的能在火里燃烧殆尽,他猜到是容婉儿参与其中,可女人没露出任何马脚,眼下季川人也失踪了。 ——或许这个倒霉弟弟为了保命,还真有点有用的东西。 “池怀煜。”池怀霖蹲**来,拎着对方的衣领子,把他提起来,“你知道撒谎是什么下场。” “哥,”Beta竟然是挤出一个笑来,直勾勾地盯着他看,“我不会骗你的,我不会骗你的,我们是一家人,一家人怎么会相互欺骗呢?” 池怀霖嫌恶地甩手,丢下了他,但步子明显放慢了,前面梁尹已经过来接他了,刚想开口,却见池怀煜也跟上了车。 梁尹递给池怀霖一个疑惑的眼神,池怀霖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池怀煜捏着手,唯唯诺诺地半天没开口,直到池怀霖递过去一个眼刀,才哆嗦着手往地图里输地址,递给了梁尹。 “梁,梁哥好,这里,是老陈住院的地方。” 那是一个比较偏的私人诊所,梁尹略有耳闻,因为建在Omega社区旁边,所以隐蔽性比一般医院要高,再加上私人性质,设有不少特殊病房。 老宅离那儿距离不远,没一会儿就到了,池怀煜和保安打过招呼,又拿了门卡,领着两人走过阴冷的走廊,到了最里间。 “医生说,老陈他,伤得太重,不,不知道什么时候醒。” 门被缓缓拉开,老管家果真躺在病床上,仪器上的数字平稳地跳动着,梁尹只看了一眼,便倒抽了一口凉气。 ——老人右眼的眼皮整个儿耷拉了下去,已经不再有眼球的支撑了。 他心里一跳,迅速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老管家作为池家的老人,自然有一定的地位,他的视网膜可以作为打开公司机密的财务间钥匙。 只是这事几乎没有人知道,哪怕知道了,也没必要用这么残忍的手段把人的眼睛都挖下来。 “梁尹。” “啊!怎么了?” “给老陈办出院手续,找最好的医生来。” “我知道,”梁尹手上已经在联系人,提防地看了眼站在旁边的Beta,又问道,“关于那个,需不需要……” “不用,我自己处理。” 梁尹点点头,准备离开,又被池怀霖叫住:“等等,把他带上。” 池怀煜像是突然活了过来,憧憬地看着梁尹,梁尹心里一咯噔,对方母亲给他带来的阴影还在,可这人虽说废物,其实也没做什么坏事,叹了口气,朝烂摊子招了招手。 池怀煜乖乖地跟在他身后,走出病房时还不停地回头,两人一路上无言,池怀煜憋了好一会儿,才开了口。 “梁哥,那个,我哥上次送我做生日礼物的那件衣服,你还记得,是哪家店的吗?” 梁尹一愣,想了好半天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才堪堪有了点思绪:“大概吧,怎么了?” “就是,前两天掉了颗纽扣,找不到了,想找一个一模一样的。” “哦,我到时候去问问。” 梁尹在备忘里把这事记上,又看了眼低着头的池怀煜。 他不知怎么的,总觉得对方身上散发着一种怪异的违和感。 再说,不管那件西装再怎么值钱,也是四五年前的事了,池怀煜难不成还在穿那件衣服么? - 池怀霖沉默地看着躺在床上的老管家,老人自他还是个牙牙学语的娃娃起就跟在他和母亲身边,算得上半个父亲,却不想自己却给人带来了这样的灾祸。 而他现在却奢望着老人能睁开眼,告诉他,那个人怎么样了。 “真是疯了……” 池怀霖捂着脑袋,走出去想吹吹风,却在摸出烟的那一刻,感受到了腺体的一阵猛烈的刺痛。 那感觉震得他四肢百骸都酥麻起来,他扶着墙,眼前发着黑,脑袋却无比清醒。 “岑漠……岑漠!岑漠!” 他疯了一样地冲出门去,眼前是层层叠叠的绿叶植被,十一月的风开始凛冽起来,他却无端觉得开心。 “你在哪,岑漠!你在哪!” Alpha在树林里像只无头苍蝇一般地乱撞,却一脚踩空,坐到了地上,那阵痛觉也随之而去,徒留下他一人,在瑟瑟秋风里瘫坐着。 池怀霖看着自己的双手,缓缓捏紧。 “你还活着,你还活着,我知道,你还活着,真好,乖宝,乖宝,岑漠……” “我来找你了。” 第32章 玻璃 “岑小漠,去把蛋拿出来!” 岑漠迅速起身,拖着那双长得有些搞笑的拖鞋走进厨房里去,他的脚虽然还没完全恢复好,但他实在是不想一直坐轮椅,于是拜托了夏时光买了双软一点的拖鞋,天天“哒哒哒”地走来走去,自己觉得特别有成就感。 夏时光家不大,一个人住刚好够用的程度,厨房就有些小了,东西都挤在一起,微波炉也放在上面的壁橱里。 早饭吃得简单,两片吐司烤一下,夹两片生菜,连荷包蛋都是拿微波炉直接烤的。 岑漠有些不太熟悉这些工具,懊恼自己没让爷爷多教他一点,好不容易打开了微波炉门,就去拿了放在里面的碗,自然是烫得难忍,手下意识地一松,整个碗掉进了下面的水池里,发出“哐当”一声响,里面的蛋也掉了出来。 夏时光头发还沾着泡沫,嘴里咬着毛巾就冲了进来,闭着一只眼皱着眉头,敲岑漠的脑门,含含糊糊地数落着:“搞什么,这么点事情都做不好,出去出去,瞎捣乱。” 岑漠还愣着,夏时光就拿屁股怼着赶他出去了,结果手也被烫了一下,看了眼水池里的一片狼藉,叹了口气,干脆先把头给洗完了。 他有条不紊地处理完了那碎开的一地鸡蛋渣,又趁着收拾的空隙做了个新的荷包蛋,搞完了简单的三明治以后又开始放空,心里默念了三遍不要生气,生气是魔鬼,才端着盘子走了出去。 果不其然,他只见岑漠又坐在餐桌旁边,手里捏着衣角,一只脚晃着,眼神空洞地望着阳台发呆。 夏时光觉得自己差不多该习惯这样的场景了,但再一次看到的时候,他心里总是会咯噔一下。 第一次见到对方这个样子的时候,他以为Omega是委屈了,毕竟他自己的脾气他自己知道,一不爽什么话都说得出来,说完了又后悔,那天他的确是说了重话,嫌弃他那么大了简单的生活自理能力都没有,所以看见对方一个人坐在那儿的时候,吓得在心里打了十遍腹稿,准备过去道歉。 结果一开口又是屁话:“喂,你在干嘛呢?” 岑漠呆呆地转过脸来:“嗯?” “刚才的事,”夏时光低着头,小声又迅速地说完,“是我不对,我不该骂你,对不起。” 面前人歪了歪头,似乎在思考什么,夏时光忙补道:“你别得寸进尺啊,我告诉你,委屈啊哭啊什么的留着给你的Alpha去,在我这儿不管用。” “……我没有委屈。” “没,没委屈你干嘛这么一声不吭地坐这儿啊,吓我一大跳!” 岑漠又歪了歪脑袋:“那我要做什么呢?” “这我哪知道,”夏时光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你平时都做什么的啊?” “看书,玩iPad,”岑漠顿了顿,“有时候还要和池先生做|爱。” “噗——”夏时光一口水喷出来,“不,不需要这么具体!你你你,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知道啊,”岑漠眨巴着眼,“不可以说出来的吗?” 夏时光看着岑漠的样子,也不像是在和他开玩笑,于是严肃地坐到了他对面:“你以前和别人这么说的时候,别人不觉得奇怪么?” 岑漠耸着肩膀,往后缩了一点:“我没和别人讲过话,只有池先生,爷爷,梁医生偶尔会来,其他就没有了。” “你只和三个人说话?其他人呢?” “没,没有其他人了……爸爸妈妈也,不要我了。” 夏时光这才觉得有哪里不太对:“所以你说你看书玩iPad还有那个什么——这不会就是你能做的三 件事了吧?” 夏时光凑得有些近了,脸色也不怎么好看,岑漠以为他生气了,忙软软地圆着话:“也,也有别的事的,我还会浇花,有时候会帮忙打扫房间的,池先生带我出去吃饭过,啊,对,还去过游乐园!” 只是夏时光还瞪着他,他也编不下去了,只好呆愣愣地道歉:“对不起,我是不是又说错话了。” “你说什么对不起啊,又不是你的错!要道歉也是你的Alpha要道歉!” 夏时光气得七窍生烟,在房间绕着圈走来走去,他处理过很多Omega的事件,这样的还是头一回,岑漠不像大部分来救助站求助的Omega那样,捡到他时身上大多是新的擦伤,比较起来甚至可以说是养得不错了,可他哪知道,他是真的被“养”起来的。 家畜一般圈在围栏里,能接触到的人和事物都是恒定的,甚至于丧失了基本的社会常识。 “不行,你待会和我去趟医院!” 之前一直因为身份的原因,再加上岑漠看起来没什么大问题,夏时光一直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现在看来,对方的问题好像比他想象中的要严重得多。 岑漠自然是答应的,他很少拒绝去做什么事情,夏时光甚至没等他吃完早饭,塞了个面包让人捏在手里路上吃,风驰电掣地去了工作的地方,找了熟悉的小姐妹开后门。 “你在这里坐一会,我马上回来,别乱跑,知道了不?” 夏时光嫌岑漠走路太慢,外加上伤还没好全,就自己去跑上跑下,把岑漠一个人扔在了休息室里。 休息室里除了他,还有好几个等候的Omega,有两个还带了孩子。 大家都差不多熟悉了,三三两两搭着话,聊着聊着,就聊到了岑漠身上。 “你是新来的吧,叫什么?” 岑漠吓了一跳,声音很小:“岑漠。” “什么,陈默?你看起来年纪很小啊,不要害羞,我们都是差不多处境的人。” “你多大啊,没怀孕吧?我和你说,没怀好,怀了就离不开渣A了。” “唉,你不知道,我怀孕的时候他忘记给我买抑制剂,我天哪,难受得要死。” “别说了,你不知道抑制剂过敏是什么体验。” “小陈,你家Alpha是什么人啊?” “你说话啊,大家又没有恶意的。” 窒息感慢慢爬了上来,岑漠捏着身下的半个面包,力道大得几乎要把它捏碎。 刚才他就觉得不舒服了,这种和太多人接触的情形与他而言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铺天盖地的询问只让他背上冷汗一层叠一层得冒,终于在其中一个Omega的手即将要碰到他时,手一挥,跑了出去。 他像无头苍蝇一样地乱钻,哪儿没人往哪儿逃,栽进小树林里去,脚踩着残枝败叶,呼吸急促,脸涨得通红。 而腺体一阵刺痛,逼得他瞬间跪了下来。 “哈,哈……” 白气萦绕在他眼前,眼前像是溶进梦里,然后他听见了那声呼喊。 “岑漠,岑漠!” 手捏着肮脏的土,岑漠脑子混沌地想,这会是池先生,还是祁双哥哥。 不对,不对,祁双哥哥已经走了,池先生已经不要他了。 ——这是他的臆想。 “不要,不要,别叫了,别叫了……” “你干嘛啊!”夏时光一声叫喊,把他叫醒了过来,他被对方扶了起来,走出阴森的树林,走进秋天的阳光里去,“叫你别乱跑别乱跑,迷路了吧!知不 知道自己还怀孕啊……” 岑漠被一路数落着又走到了医院门口,他突然止住了脚步。 “时光哥,我们能,能不能先回去。” “回去?” “求你了,求求你了,”岑漠捂住肚子,“我……我没有病,我没事的。” “怎么会没……” “我习惯了!”岑漠低着头,几乎是在乞求,“没有你,没有你想象得那么糟糕,我只是,我已经习惯了,我没事了。” 夏时光眯着眼看着他,半晌,才点了点头:“那好吧,反正,慢慢来呗。” 这一慢又是一个星期,这一个星期里夏时光都在观察岑漠的反应,对方的确是习惯了,习惯性发呆,习惯性无所事事,习惯性躲在家里的一个角落,自言自语。 他把三明治放在岑漠面前,漫不经心地问道:“在想什么?” 岑漠缓缓地抬起头,露出一个浅笑:“没有,没什么。” 夏时光微微颔首,两个人无言地吃着早饭。 岑漠看着面前的窗玻璃,那个人站在他的身后,还是那张熟悉的脸,一如那天他从医院回来时,在窗玻璃上看见的一样,站在他身后,微笑着望着他。 这一次,他该叫他什么好。 第33章 圈 梁尹和讪笑着的便利店老板打过招呼,走到了后面查看监控的地方,屋子里有股浓重的咖啡味,池怀霖坐在那儿,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屏幕,布满了红血丝。 Beta无语地看着他,走过去看了一眼塑料杯底下没泡开的咖啡粉。 “老板,请问他在这儿坐多久了?” “没很久,没很久,也就四十来分钟。” “打扰您做生意了。” “那没有,池先生给钱了的,没关系,随便看,反正也没啥人来。” 老板笑得像朵菊花,这客人就是来看一眼某一天的监控而已,给了他一大沓现金,他就是这一周不开门都能回本。 梁尹看着老板的样子也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叹了口气,走了过去:“你准备再看多久?” 池怀霖眼睛动了一下,没抬头,只是抓来杯子,喝了口凉掉的咖啡:“他没死,我看看他跑哪去了。” “然后呢,看出什么名堂来了么?” “快了。” “公司呢?不管了?你打拼这么多年就为了给你那个弟弟做嫁衣?” 池怀霖沉默了一会,咳了一声才发出声音来:“无所谓,能帮我再泡杯咖啡么?” 梁尹看着举着塑料杯的发小,闭上眼,艰难地顺着气。 自从池成荫意外死亡的消息传出来以后,池怀霖就再也没去过公司,天天一家家找别墅周围有监控的店,一个个排查过去,不仅公司股票崩盘,池成荫的遗嘱公布以后也引起了轩然大波,池怀煜母子俩分到的股份由最开始传出来的10%变成了40%之多,成为了公司第二大股东,原本董事会准备召开股东大会,选举出新的董事长,然而池怀霖一直玩失踪,公司的事不闻不问,他今天早上还是查了他车上的GPS才知道人去了哪里。 池怀煜倒是没他母亲恶心,一直的表态也是看池怀霖的意思,可这事不能就这么拖着,现在公司所有事务都压在他身上,他做梦都在和人讲电话。 “公司也不管,不如你签个字,把你名下的股份转我手里来,我来当董事长算了。” “哦。”池怀霖抬起头,“成,你来吧,合同拟好了么。” 梁尹一愣,心头火腾得一下窜了上来,手里刚接过的杯子直接倒扣在了池怀霖脑袋上。 “池怀霖你疯了吧!你他|妈在那个变态女人压迫下努力了多少年才把属于你的东西抢回来?说不要就不要?你同意我他|妈还不同意呢!二十年努力你就看着它打水漂?你亲妈死的时候都没见你这么颓废过,现在知道要死要活了?我告诉你,岑漠他妈就是被你害死的!是,火不是你放的,但门是你关的,你亲手把他锁里头,烧得灰都不给你留!”梁尹拧着池怀霖的衣领子,把他怼到墙上去,“你他|妈就是活该!” 池怀霖垂着头,一言不发,全身的劲都卸下来,梁尹这下子才觉得手软,Alpha体型本就超Beta太多,更何况是池怀霖这样子的,他也不知道哪来的脾气能把人举起来。 大概是真的恨铁不成钢,当初他家算是殃及池鱼,容婉儿看他母亲不爽,把他一脚从山顶踢到谷底,那时候的池怀霖还是个高中的愣头青,站在比他高了半个头的自己面前,趾高气扬地问他要不要他来罩他。 事实是他当初没做错选择,虽说中途打了少说有百来次的退堂鼓,但最终池怀霖不仅恢复了他母亲的声誉,也夺回了属于他自己的东西,这一路他不只是看着Alpha一次次像打不死的小强那样站起来,也同样感激着那时候朝他伸出援手的少年。 明明最难的时候都挺过来了,现在却这么一蹶不振,要把自己 努力的成果统统拱手相让。 “是,你没说错,我亲手关的门,事到如今是我活该。”池怀霖拂开梁尹,把倒在地上的凳子摆好,“但他没死,我要把他找回来。” 梁尹看着池怀霖在老板狐疑的目光中缓慢地给自己泡了杯新的咖啡,又坐了下来:“抱歉,梁哥。” 不是直呼大名,不是戏谑地叫他一声“梁特助”,而是像小时候那样带着尊敬的“梁哥”,梁尹心里头不是滋味,站了一会,扭头走了。 大概有些人一辈子只能爱上一个人,错过了,就真的是一生了。 车在临进城前,又调了个方向,他家小男友已经和他吵架两个多星期了,前几天熟悉的医生还给他打小报告,说他最近身边有个陌生的男孩子,害他昨晚又没睡好。 说起来吵架也不是什么大事,再说他这种在池怀霖身边呆了这么多年的,脾气好到能包容原子弹,无非是小孩他自己太别扭,总觉得自己管太多,揣测他嫌弃自己没文化没教养,天知道他有多喜欢看他边跺脚边憋着劲想办法的样子,笑一笑也是发自内心地觉得可爱。 梁尹想着那人的样子,又忍不住心情好起来。 想当初他在夜场捡到他的时候,小家伙还是只爪子锋利的小猫,被人摸了下屁股就炸毛,张牙舞爪地要挠人满脸,他也只是出于息事宁人的想法出手阻止,却不想小猫咪第二天自己送上门来了,要和他赔礼道谢,他心一软,就抱回家里养了起来。 这一养就是五年,五年里他把人毛发梳软,爪子磨平,一点点教他待人处事,还鼓励他去学医,在Omega救助站谋了个职位,录取的那天小猫咪头一次露出奶里奶气的样子来,喝了酒以后只会在他怀里喵喵撒娇,他动心忍性才没把人掀上床。 车开到了对方小公寓楼底下,梁尹熄了火,看着钥匙扣上两个人的合影。 生活真的是个圈,池怀霖救了当年落魄的他,而如今他也能去帮助路边无家可归的小猫咪了。 站在小猫咪家门前,梁尹其实没怎么想好要怎么和对方开口,于是犹豫了一下,却不想门自己开了。 “小时光,我委屈……” “嗯?”岑漠诧异地看着他,又习惯性地露出笑脸来,“梁医生,好巧哦!” 梁尹只觉得脑子里炸了颗雷。 ——他二十分钟前还信誓旦旦吼着已经死了的人,现在完完整整地站在他面前,假笑一如既往。 他看着后头操着擀面杖走过来的夏时光,想,或许生活,真的是一个比他想象中还要大的圈。 第34章 泪 “嗯,所以你出门的时候把门带上了?” “嗯……”岑漠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瓜子,又看了看梁尹和夏时光面前那堆瓜子壳,“我为什么剥不出来?” “没事,我给你剥,你就认真回答我梁哥的问题。” 夏时光咔咔把瓜子打开,投喂了岑漠两颗,下面踹了一脚梁尹,示意他继续问。 “那个门没有关上么?” “卡住了,合不上去。” “那你怎么给他关上的?” “就,用力推它。” “啊?那不是……” “对的梁哥,他来的时候手上都是血泡,我就怕是Alpha虐待他。” 梁尹欣慰地摸了摸夏时光的脑袋,又好奇地转向岑漠:“你要是不介意的话——能说说为什么关门么?” “就是,”岑漠无辜地睁着那双圆圆的杏眼,“不想再回到医院里去了。” “啊,对,你会叫我梁医生也是因为你觉得那里是医院……”梁尹拍拍岑漠的肩膀——这在以前被池怀霖看到了可能会卸掉他整根手臂,所以现在有种异样的爽感——又试探地八卦道,“那你现在对池怀霖,有没有什么想法?” 岑漠挠着脑袋,先啃了两颗夏时光投喂来的瓜子,才慢悠悠地开口:“我以前,还以为他是假的。” “假的?” “就是,我自己想象出来的啊,”岑漠皱着眉头严肃着小脸,“后来发现好像是真的,还吓了一大跳。” “你怎么会这么想?” “哦,因为妹妹说,我脑子有问题,”岑漠的声音小了下去,“我会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 梁尹和夏时光面面相觑,他俩都不是这方面的专家,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半晌,夏时光才憋出来一句:“那你现在还能看见么?” “不,不能的。” 夏时光松了一口气:“哎呀,那你好了,没事儿,是那个Alpha脑子有问题,总是把你关着。” 随即又把眼前的瓜子全往自己怀里一堆:“你先去沙发上坐会儿,我给你开动画片看,我和梁哥谈点事。” 岑漠点了点头,晃晃悠悠地去了客厅,留下梁尹和夏时光两人在厨房。 “小时光,想不想梁哥哥啊?” “呸。”夏时光斜睨了一眼梁尹,走去拿过来一个笔记本,摊在梁尹面前,“你朋友搞得事,你朋友自己收拾烂摊子,他已经靠吃喝打砸花了我俩月的工资了,我已经供不起他了。” 梁尹接过了夏时光的小本子,扫了两眼上面不堪入目的狗爬字,下面居然还有打好的欠条。 意外的是岑漠两个字写得极其端正,虽说带了点小孩子气,但一笔一划都看得出秀气来。 “干嘛,你又要吐槽我字丑了是不是?” “没有没有,我哪能啊,小时光在我心里永远是最好的——” 夏时光无情地把梁尹的脸推开,抱着双臂:“那你要去给你朋友通风报信么?” “嗯?”梁尹还在看账本,漫不经心地答着,“肯定的吧,池怀霖这会儿找人快找疯了,他知道岑漠好好的,也能安心工作,我也能多匀点时间陪你了。” “我不要你陪。” “嗯嗯,我知道。” “我说!”夏时光的声音一下子高了起来,梁尹这才抬头,看见Omega皱着张脸,“那个Alpha,靠谱么,照他自己说的,他都不让他出门,连鞋子都不给他买,我还奇怪呢他买鞋的时候兴奋个什么劲。” “呃 ……”梁尹一时语塞,犹豫道,“经过这次他应该会有所改善吧……” “你怎么确保他有所改善?他要是不有所改善的话,你把他救出来?” “也不能叫救吧,池怀霖他有点这方面的心理阴影,所以什么事都跟圈地似的不准别人踏足,也不想自己的东西随便跑走。” “东西?你管他叫东西?”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知道我最讨厌你们Beta,Alpha哪一点么?凭什么Omega只能依附着别人而活啊,除了身体素质稍微弱一些Omega没差其他性别多少啊!”夏时光站了起来,声音没了控制,“你怎么没想过他是什么想法,他想不想回到那个Alpha身边去啊?” “嘘,他要听见的,”梁尹刚想起来阻止夏时光,看见对方红通通的兔子眼,态度立马软了下来,“哎,哎,小时光不哭啊,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今天来就是为了这事向你道歉的,我只是站在朋友的角度上担心池怀霖,这事是我欠考虑了,坐下坐下,不哭啊……” 梁尹一拖就把他家小猫咪抱进怀里,小猫咪还不安分,挥着拳头软绵绵地落到他背上:“我没你的时候不也照样一个人能过,全乎地长到现在啊,你滚开,你别烦我,你一来我才掉的眼泪……” “好,我知道,小时光做得很棒,我代他谢谢你这么努力地照顾岑漠。” 梁尹替夏时光擦去眼角的泪,吻轻轻落在对方嘴角,空气里的柠檬香一下子炸了开来,夏时光推着他,带着哭腔道:“不给亲。” “是,不亲不亲,小时光不哭了啊。” 夏时光点点头,趴在梁尹肩头,等哭的劲儿过了才开口:“那天我和他聊天,说到我以前的生活,他还很憧憬地和我说,‘好羡慕我’。” 梁尹拍着他的背,低声应着。 “我那时候还呛他,‘羡慕’不是这么用的,他一看就是过好日子的小少爷,还要来‘羡慕’我那种在街边讨生活的日子,”夏时光在梁尹西装上蹭沾满泪的手背,“结果没想到,他过得居然是那样的生活。” 他吸了吸鼻子,直起身来:“我都想象不出来,如果我的全世界只有一栋屋子,该会是怎样的生活,难怪他总是一个人坐着发呆,有时候我看他都觉得他是虚的,整个人像是要消失了一样。” 梁尹弯了弯眼角,无奈地把头埋进夏时光怀里去:“我们小时光啊,我要拿你怎么办才好哦。” 夏时光扭着身子要出来,梁尹却把他搂得死紧,Omega也就放弃了挣扎。 只是Beta闻不到空气里的柠檬香,在客厅里的另一个Omega却闻得真切。 标记意外脱落后,他的信息素实际上变得很不稳定,偶尔夏时光能意识到,就给他一针抑制剂,但有时候夏时光也感觉不到,唯有他一个人浸在鼠尾草味的世界里。 刚才听见餐厅里的吵闹声时,他本想去看一眼状况的,可走了一半,腿却软了下来,瘫坐到了地上。 他脑袋昏昏沉沉地,看着梁尹忘情地吻着夏时光,头渐渐垂了下去。 男人坐在他身边,扶着他的身子,捏着他的头发把玩。 他抬起手往那边一扑,却是空气,那人像蝴蝶扇着翅膀般消失了。 而他落下泪来,也无人替他擦去。 第35章 泡沫 “池,池总啊?” 要不是事先打过招呼,岑母一开始还没认出来门口的男人是谁,池怀霖这趟来得蹊跷,从前都是那个姓梁的助理联系的他们,这回池怀霖竟是亲自登门拜访,想到那天的事,她心里忍不住咯噔一下,当即叫家里几个碍事的酒鬼滚了出去。 只是眼前的Alpha看起来和前段时间意气风发的样子差距太大,她甚至连茶都忘记去倒了。 “我们家小漠,还好伐?” 池怀霖冷淡地看了眼假惺惺问候着儿子的女人,他这么兴师动众地找人到底还是会走漏点风声,她只要稍微关心一点自己儿子就会知道他下落不明,就连岑漠那个所谓的妹妹都来过他公司了,女人还在这里问“还好”。 可他已经没有和对方扯淡的心思了,伸出手道。 “钥匙。” “在这,在这,都锈了,不知道还能不能用,地址是这个,池总您这是要……” “和你无关。” 池怀霖言罢便走了,岑家在拿了卖岑漠的钱以后便迅速搬离了从前的农村,住到了稍微富足一点的城中村里来,用岑母的话说,岑漠的东西一点儿没动,照着原样放在老房子里。 ——与其说是保存,不如说是丝毫不想去在意,懒得动罢了。 车开了好一会儿才到了村里,没一条像样的路能开,他把车停在外头,独自徒步走进去。 他对这儿其实还有些零星的记忆,那时候他还生活在容婉儿的阴影之下,虽说是池家的长子,其实吃饭都得数着钱用,更别提在公司里的地位了,那时候公司在这附近有个厂房,顺带做慈善的面子工程,资助了这片村民,岑家人才有渠道进入那个慈善晚会的会场。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烂的气息,坐在门口乘凉唠嗑的,大多是些拄着拐杖的老人,探寻的视线在他身上扫来扫去,池怀霖没理,照着地址,径直走到了那栋小楼前面。 相比较而言,岑家的房子似乎要比别人不错一些,有两层楼,前面还带个庭院,他眯着眼往上看去,看见侧面的那个玻璃窗打着黄色胶带的补丁,已经快脱落得干净了。 他不知怎么的,明明还没上去,就坚定地觉得,那该是岑漠的房间。 老旧的房子里仅是灰尘,压根不需要钥匙,一推门就倒了,池怀霖难耐地咳嗽着,捂着口鼻走进去,踩着吱嘎作响的楼梯来到了二楼,直接推门进了最里面的房间。 房间里只剩一地的书,被灰尘盖了个严实,看不清下面的情况,池怀霖看着这个狭小的房间,却能一瞬间想象出来Omega是如何在里面生活的。 他缓步走到窗边,吹了吹却扬起一阵灰尘,黑着脸猛打了两个喷嚏,最后放弃了挣扎,一点点坐了下去,看着房间,长舒了一口气。 这就是,岑漠存在过的感觉。 别墅已经被燃烧殆尽了,公司又带了太多的生人气,唯有这里,是岑漠孤独一人呆了八年的地方,八年里他很少出去,只是在这个房间里打转,无聊的时候就看书,哼不成调的歌,看外面的风景。 或许这旁边还有一只熊,他会倚着它,一遍遍给自己讲重复的故事听。 池怀霖合上刺痛的双眼。 他已经两天没合过眼了,却在今早去的那家小店里,看见了岑漠一闪而过的身影。 他其实离摄像头很远,影像里只是拍到了一个模糊的影子,可他一眼就辨认出来,那是他出逃的小金丝雀,脚因为伤口染成了红色,衣服翩翩,像是能飞起来一样。 真好,他的乖宝还活着。 手顺势搭到了一边,碰到了几本 书,显然是岑漠最喜欢看的那些,放在了离他最近的地方。 池怀霖随意地捡起了最上面的那本来看,翻开第一页上写的那个字,却让他心猛得漏跳了一下。 那是一个大大的“祁”,旁边画了朵小花,看起来和“双”字的确有些像。 Alpha猛得直起身来,翻着这本书,熟悉的字和画面映入眼中,最后一页还打了标签,是离这儿最近的公立医院。 这本书大概是个姓祁的小姑娘捐赠给医院的,还留着她的签名,被岑漠带回了家。 “小美人鱼,小美人鱼,小……美人鱼……” 池怀霖喃喃地念着,他想起了那个长发“女孩”从楼上一跃而下,在众人的窃窃私语里,一刀划开了自己的手腕,而他如同抓着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抱着他狂奔了到车里,疯也似的求医生就他。 就像神明听见了他的乞求一般,他终于没有像失去母亲那般失去那个“女孩”,对方好端端地躺在床里,看见他走进病房,还不安分地躲起来。 彼时夜色已深,他等着“女孩”睡觉,对方却总是翻来覆去。 ——“睡不着的话,我给你讲故事吧。” 是他去挑的小美人鱼,读到一半的时候才意识到这个故事太过于悲伤,而那时,他的视线从故事书上挪开,冷不丁地对上了床上人的眼睛。 那双眼里带着探寻,大着胆子看他,被发现了以后,圆溜溜的杏眼弯了弯,又躲回到长发之后。 彼时他二十郎当岁,自以为尝遍了世间百态,再不会对人轻易卸下心理防线,自以为心会永远薄凉下去,却不想那一眼便点燃了他沉寂已久的灵魂,让他浑身结了冰的血液重新流动起来。 于是他颔首,为他编了一个美好又幼稚的童话结局,告诉他王子发现了真相,和小美人鱼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一眼换一生心动。 可那天以后他再去医院找“她”,人却没了影,医生说是家长连夜把人带走了,这时候公司立场上有了第一场重大转机,他不得不把握住机会。 也把软肋深深埋葬进了心底,直到后来再次相遇,都没有察觉。 原来那时候他救的“女孩”就是岑漠,Omega把故事书偷偷带了回去,照着上面的名字以为他叫“祁双”,在他的梦里,他的祁双哥哥陪了他八年。 八年过去,他没等到给他编故事的“祁双哥哥”,遇到了一个偏执成性的自己。 而他亲手把那只大熊扔在地上,逼他放弃所谓的“祁双哥哥”。 地上的灰尘被打出了两个水坑,随即变得越来越多,池怀霖如同困兽般发出低嚎,那本故事书被他宝贝似的搂进怀里,牙把嘴唇咬破,血溢了满嘴。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可童话终究成了现实,王子没发现,小美人鱼最后跳进海里,变成了阳光下,晶莹剔透的泡沫。 第36章 成人礼 岑漠盯着阳台,窗户被拉了开来,玻璃上看不到完整的倒影,日头恰巧就在视线之内,阳光热烈得有些晃眼。 明明该是初冬了,怎么还总是这么阳光灿烂呢? 他的思绪一下子变得很乱,一会儿是祁双跨过窗子走进来,一会儿是池怀霖打开门投入一方光亮,一会儿是阴暗的小房间,那只大熊歪在他脚边,毫无声息。 他听见一阵阵像沉在水底的噪音,让他忍不住想要蜷缩起来。 “岑漠,岑漠!” “啊。” “你怎么了么?哪里不舒服?让小时光给你看看?” “我没有。” 岑漠稍稍侧身,避过了梁尹的手,又回以一个微笑。 梁尹一愣,也没觉得冒犯,只是换了个姿势:“你要是不想笑,可以不笑的。” “我没有,不想笑。” “嗯——” 梁尹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岑漠的假笑实际上可以说得上是明显了,就连嘴角勾起的弧度都是恒定的,眼睛却没有任何反应,像是没有焦点一般,总是涣散着不知道在看哪里。 那双眼让他想到小时候玩的玻璃弹珠,有小孩子的天真在里面,却也想到某天夜里抬起头来仰望的夜空。 没有一颗星星,深邃得让人只觉得天地浩大,无边孤寂。 一双死去了的,孩子的眼睛。 梁尹摇了摇头,决定不继续想这个问题,开了口:“你对这个孩子,有什么打算么?” 岑漠下意识地捂了捂肚子。 说来有些奇怪,不被人提醒的时候,他甚至感觉不到这个孩子的存在,他安安静静地出现在他的肚子里,悄无声息地生长,就连腹部都没有隆起弧度来。 可每当他把手放在那里时,他却能鲜活地感觉到生命的存在,那种他梦寐以求的,和这个世界有关的联系存在。 “你知道在这个阶段,你想不要这个孩子,也是可……” “不要!”Omega冷不丁打断了梁尹的话,又怕自己词不达意,补道,“不要打掉宝宝,不要,拜托了,梁医生。” “啊,不慌不慌,我当然是尊重你的意思,但……”梁尹看着后面站着比砍头姿势的夏时光,慢悠悠地开了口,“你也知道,这个孩子并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池怀霖也能为你分担一点……” “你要是想一个人带孩子也没关系!”夏时光一脚把梁尹踹开,激动地扶着岑漠的肩膀,“我们这儿一个人养大孩子的Omega可多了,也会为你们安排全新的身份和工作,政府在这方面的资助很多的,我们都会为你去争取的!” 岑漠被夏时光吼得有点儿懵,呆愣愣地半天没反应,梁尹叹了口气,适时地拖开炸毛的夏时光,圆了场:“怎么说呢,我们俩的偏向都有些极端,我作为池怀霖他发小,自然是希望你能回到他身边的,我也对他的改变持乐观态度,但小时光的话有工作原因,不过他的确能确保你和孩子的生活,这方面我也会给你提供援助,不过——最终你要做什么选择,这两者之间,或是你自己想要折中一下,都是你的选择,好吗?” “嗯……” “虽然你现阶段可以一直住在小时光家里,但我必须把丑话说在前头,你想要抚养一个孩子长大,必须要有基本的生活技能。”梁尹强制性掰开夏时光的手,和岑漠摊牌,“鉴于你的情况,这对于你来说可能是一个异常艰难的过程,你要做好准备。” 夏时光急得跳脚,梁尹无奈地接收着他的猫猫拳,偷看着岑漠的反应。 池怀霖把他保护得太好,连他都只是 知道这么个人的存在,却完全不熟悉对方是个什么性格的人,他自然是不放心把他一下子丢进社会里去历练。 但再怎么说,也得提前做好准备。 说不定现在就打退堂鼓呢? “我……我不知道。” 岑漠的回答让梁尹悄悄松了口气,想着还有回转的余地,却不想Omega突然抬起了头:“但,我想去看看,外面是什么样的。” “很多东西,只在书和照片里面,看过,我想,去看看真的。” 因为长时间缺乏交流,少年在组织长句子上有点吃力,皱着眉头似乎在辩解什么,梁尹却从没看到过他眼中迸出的火花,跳跃着希冀的光芒。 ——完了,池怀霖完了。 夏时光哼哼着去了厨房,梁尹丧气地倚靠着沙发,看着岑漠坐在另一头发呆,突发奇想道:“对了,你说你觉得池怀霖是臆想——为什么只觉得他是啊?” 岑漠偏过头,捏着头发思索了好一会了,答道:“因为,十八岁的生日。” “嗯?” “他是,我的,成人礼。” 梁尹有些摸不着头脑,却也没追究,边起身边嘀咕:“话是说得没错……但这个礼也太粗暴了吧?” 岑漠没有回答,又继续放空看着窗外。 十八岁生日那天,他被送进池怀霖怀里,躲在男人的西装之下,听着外面的声音又喧闹归为寂静,再睁开眼时,他已经来到了大别墅之前。 别墅很黑,风的声音很烈,他不敢靠近Alpha取暖,只是抖着身子蜷缩着,不敢出声。 男人咬着他的耳垂,声音低沉而沙哑:“你身上有股令人怀念的熟悉味道。” 他不太清楚男人指的是什么,但他觉得大概是他身上那股浓郁的鼠尾草味——发情的感觉不好,强制发情的感觉更不好,腺体像是疯了一般狂吐着信息素,他觉得自己已经快要神志不清了。 他想爸爸妈妈,奇怪为什么来一次城里就要和他分开,他想回家,他必须要在固定的地方等祁双哥哥,不然万一哪天他回来了,找不到他怎么办? 发情期中的Omega大多是没有理智的,但他已经习惯这种感觉了,趁着意识还未全部落进**里,他抬起头,尝试着想和男人沟通。 于是蒙在头上的西装掉了下来,黄色的灯光柔和地笼罩在对方身上,他看着他的脸,差一点哭出来。 ——他长得有一点不太一样了,五官比以前深邃了一点,皮肤黑了些,眼神里带了他说不清楚的狠厉,从前一直微笑的嘴角也耷拉了下去。 ——但他好像又没有变,和他所有碰面一般,带着一股骨子里的高傲,又藏不住温柔。 “祁……” “池怀霖,”男人把他摁进床里去,褪着他的衣服,“你叫什么名字。” 不熟悉的名字让他下意识地一愣,屁股上的疼痛感又让他瞬间清醒过来:“岑,岑漠……” “太闷了。”男人似乎是不满意他的名字,“以后你乖乖地呆在这里,不准出去,好不好,乖宝?” 身体像是被对半撕开,从未体验过的满足感占据了Omega的全部理智,他崩溃地哭喊,不住地点头答应,渴求着把Alpha拉近自己。 那是他的信息素第一次得到了完全释放,最后男人舔舐着他的腺体,细嗅着他颈间的味道。 他捧着他的脸,说话轻得像是在梦呓。 “我终于找到你了,”池怀霖迷离着眼,做了一场他深埋心底的梦,替岑漠一颗颗擦掉眼泪,“乖宝,我爱你。” Omega猛得清醒过来,Alpha却因为过量的信息素睡了过去,第一个晚上实际上没有梁尹想象得那么粗暴,池怀霖制止了岑漠的强制发情,搂着他说了一晚上的梦话,而岑漠身上的伤,大多是他自己掐的,困意一上来就让痛觉刺激自己清醒。 他拿手不停地在池怀霖脸上划来划去,把上面每一根线条,每一寸肌理,都牢牢印刻在他脑海里。 只是那个说“找到你了”的人再没来过,有的只是他的臆想不断重演,他占有他,搂着他说着情话,却再也没发自过真心。 所以他是臆想,是不真实的。 “岑漠,你晚饭想……” 客厅里的人太久没说话,梁尹有些担心地过来看一眼,却见岑漠倚着窗户,眺望着夕阳。 他整个人都像是透明的,时间在他身边似乎流淌得特别慢,就连睫毛的扇动都是过于轻柔的。 他却看见他在笑。 不是他平时见到的假笑,甚至表情都不用动,只是眼睛含着笑意,就变得生动起来。 岑漠没注意到梁尹的存在,他在虚空中一笔一划勾勒着他再熟悉不过的线条,悄声道。 我等你来。 等你再一次,循我而来。 第37章 母亲 “岑小漠!起床!” 岑漠揉着眼睛,看窗外面分明才是微微亮,困意退不下去,接连着打哈欠:“好困啊,时光哥。” “今天是岑小漠进入社会历练第一天!”眼看着岑漠又倒回被窝里去,夏时光毫不留情地揪他耳朵,“是谁昨天和我保证什么都听我的?” 岑漠抱着被子蹭了蹭,嘟嘟囔囔地应着:“是我。” “那快点起……” “我后悔了,”岑漠眯着眼看了眼夏时光,又软趴趴地埋进被窝里去,“我可不可以不听你的话?” 夏时光没出声,岑漠以为他良心发现了,结果一阵酸得要命的味道自四面八方钻进来,全身的毛孔都在发涩,他一慌张,猛得吸了一口,瞬间提神醒脑,嘴里都流出口水来。 见他抬起头来,夏时光贱兮兮地抖抖身子,抽了张纸过去:“你是猪吗,睡觉还要流口水?” “坏——蛋——夏——时——光——!” 梁尹系着扣子刚准备叫人来吃早饭,就看两只Omega又在房间里打了起来,枕头被子齐飞,尖叫声一声高过一声。 Beta叹了口气,好笑地看着两个人,心想着亏好这楼里住的都是年纪大点的人,不是耳背就是醒得早,不然两个人成天这把样子,不得天天接到投诉。 最近岑漠和夏时光熟络得很快,大概有他的原因在里面,算是攀亲带故了一点,外加上柠檬味的小猫咪是只天生的乐天派,岑漠开始愿意和夏时光慢吞吞地聊天了,虽然每次说话一字一顿到夏时光这个急性子想要暴走,但好歹两个人在晚上的时候会点个小台灯,抱着枕头窝在床头,一边看电视一边窸窸窣窣地聊夜话了。 聊的话题他从不偷听,但总能猜到半分,最近夏时光总是看着他的身体发呆,被他一提醒,就红着脸跑开。 这时候他就忍不住感叹一句,池怀霖是真兄弟! “要去做什么?”梁尹一手一个把人拎开,幼儿园园长一样插着腰问道,“要我送你们么?” “不用!这是让岑漠体会人间疾苦的!” “梁医生,救命……” “好啦,你也不要这么逼他,”梁尹顺着他家小猫的毛,耐心开导着,“小时光是想去早上的市场嘛,你好好告诉人家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不就好了么,就是阿姨们有点热情,到时候别把人吓着了。” “哎,你去上你的班,我会罩着我小弟的。” 夏时光不耐烦地推着梁尹让他出门,但人走了以后,还是认命地坐上床给岑漠科普了早间集市的好处一二三,最终在岑漠差一点坐着睡着后,强行把人拖去洗漱,十五分钟后穿戴整洁骑上了心爱的小摩托。 “怕的话就抱紧我,等进了集市你就带着头盔就好,怎么样,我很贴心吧?” 岑漠倚着他的肩头打着瞌睡,表示并不想理他。 早间集市离他们住的地方不远,夏时光骑着他的小电驴一路超速,没一会就到了,岑漠在路上倒是被吓醒了,爬下来的时候只觉得腿软,夏时光吓得连忙道歉,让人在旁边坐了好一会儿,才起身进到集市里去。 挨到这会儿天已经全亮了,早间集市也开始慢慢撤摊了,人没清晨那会多,路上打招呼的大叔大妈也少了,这倒是方便了岑漠左看看右逛逛,脸被头盔遮得只剩一只眼,瞪得圆溜溜地,眨都不眨。 “看傻了吧。” 夏时光熟练地穿过摊位之间曲折的小路,去他熟悉的摊位上买这几天的食材,和梁尹和好了以后底气都足了些,他们俩现在是有钱人了! 买完了购物清单,夏时光就带着岑漠 到处看看,岑漠还是有些紧张地躲在他身后,看到喜欢的东西要鼓起勇气才能上前去摸一摸,被店家问到的时候又一溜烟跑走。 “你真的不买么?我给你留了钱啊!” 岑漠一个劲地摇头,额头上都是汗,又小跳着甩夏时光的手:“谢谢时光哥。” 夏时光臊得脸红:“又,又不是我的钱,你别开心得那么明显!要深藏不露!” 岑漠又学着他的样子皱眉:“嗯,深藏不露。” 夏时光对他这种直球毫无招架之力,想着时间也差不多了,转身准备回去,岑漠忙跟上,脚下没踩稳,撞到了旁边的人。 “干嘛干嘛!没长眼睛啊?” 女人嗓门很大,旁边的视线一下子汇聚过来,又在看清她的脸之后撇过去,不想掺和其中。 夏时光心下一咯噔,忙赔礼道歉:“抱歉,对不起对不起,我弟弟他不是故意的……” “谁要你道歉了啦,哎呦喂我被撞的这一块还真疼哎,不成,你跟我上医院看看去!” “我就是医生,我来帮您看!” 女人脸色变得很难看,刚要吼夏时光,一旁的岑漠却出了声:“……妈妈?” 女人脸上一凛,脸上露出半分惊疑,岑漠以为自己带着头盔,妈妈没认出自己,又补了一句:“妈妈,我是,岑漠啊。” 女人再定睛一看,虽然头盔遮住了大半张脸,但那双眼睛绝对是她熟悉的样子,眼看着对方要摘下头盔来,女人眼疾手快扣住了他的手腕,把人往市场外围拖去。 “哎,哎,你做什么!喂!” 夏时光本想阻止,可那声“妈妈”他却是真真切切地听见了,只是面前这张人老珠黄的脸,他怎么也没办法和岑漠那张白白软软的小脸蛋联系起来。 但他转念一下,照梁尹的说法,岑漠的一些重要证件都在家里放着,他最近忙,没空往那边跑,正巧今天碰上了,说不定还能顺便把东西要来。 他看着对方头上顶着个头盔,又不禁觉得有些好笑,加快脚步跟上了他俩。 “阿姨,您走慢点儿,他现在不适合跑。” “干什么不能跑?” 夏时光以为岑漠的母亲因为之前的事,没了解到岑漠的近况:“岑漠他怀孕了啊。” “怀孕?”女人的脸却骤然凶了起来,“什么时候,谁的孩子?” 好在夏时光早就习惯了这种程度的呼喝,漫不经心地答着:“还能是谁,姓池的老混蛋的呗。” 他习惯于把母亲一类人归于善意,也就没注意到女人的手一直狠狠地捏着岑漠的手腕,岑漠的手因为紧握而充血,而他的脑袋低着,像是做错事的孩子一样。 “哎呀,”女人的调子一下子高了起来,笑成了一朵花,“真厉害啊,我们岑漠!” 夏时光没懂这两句话里的含义,但他下意识觉得有些不舒服,正巧前面就是岑漠的家了,女人松开了岑漠,过去开门,他看了眼四周,道:“你家看起来还挺不错的啊,这么看我们俩还算邻居嘞,但我以前住的那地方,比这里破多了。” “不是,”岑漠小声地答着,“这里不是我家。” “哈?那,那个女的不是你妈么……” “不是,不是,她是我妈妈。” 气温逐渐高起来,头盔盖在脑袋上不舒服,痒又挠不到,岑漠难受地想去扒,却被女人喝止了,“做什么,不准摘下来!” 岑漠吓了一跳,退了一小步,又点了点头。 夏时光本能地觉得不太对劲,抓着岑漠的手就想走,却不想 女人又换了张脸:“快进来啊,进来摘,我家小儿子笨手笨脚的,小时候就总是砸东西,快点快点进来,喝饮料。” 夏时光进门就打了个喷嚏,和外面的样子不同,房间里阴森而潮湿,东西乱七八糟地推在各处,还散发着一股难闻的臭味,有个女生坐在沙发上,头发乱蓬蓬的,脸倒是和岑漠有几分相像,看起来像是姐姐,见到他们进来,皱着眉上下打量了一会,又冷漠地转过脸去看电视。 女人拿方言吼着女生,夏时光能听个半懂,大意是弟弟回来了,快去招呼一下什么的,岑漠也终于能把头盔摘了下来,女生跑走的脚步很明显地轻盈起来,脸上也挂了笑。 还没等他问出声,女人便叫他俩坐下:“来来啊,我们岑漠好多年没回家了,都不认识了吧,来来来吃东西啊。” 等女人进了厨房,夏时光才拉着岑漠小声地问道:“喂,岑小漠,不是我说你傻哦,你真的没认错人么?” “嗯,”岑漠点点头,“是妈妈。” 说完又顿了顿:“我已经五年没回家过了,我们家以前不长这个样子的。” “岑漠,怎么不给妈妈介绍一下朋友啦!” 女人从厨房那边探出头来,笑成了一朵花。 “哦,忘了自我介绍了,我叫夏时光,是Omega救助站的人,岑漠他最近生活上有点困难,借助在我家里。” 女人似乎是翻了个白眼,没和他打招呼,也没别的反应,又回到了厨房里,夏时光越想越不对劲,岑漠却坐在沙发上发呆。 “喂,我说,我们要不还是先走吧!” “嗯?” “嗯什么嗯!你妈妈看起来,有点,有点……”夏时光实在是不好意思说人家母亲坏话,“哎呀,就是,我们这么多新鲜的菜,先回去放冰箱啊!” “哦,可是,可是我想找,一本书。” “找书?那快找快找,别愣着!” 夏时光拉起岑漠起身,却不想岑漠的姐姐挡住了他俩的去路,插着双手笑得阴邪:“弟弟别走啊,池先生还在过来的路上呢。” 第38章 循环 夏时光反应得很快,一把拉起岑漠就跑,岑漠的姐姐压根拖不住他,四下看了眼准备爬窗,却听见身后人用方言叫着自己的哥哥和父亲,一老一少两个男人从后门包抄过来,全家人把他们围在了角落里。 夏时光母鸡护崽似的挡着岑漠,看着三人笑得贪婪,这样的场景让他忍不住冷汗直下,从前已经淡去的回忆又如梦魇一般笼罩过来。 他捏着拳头,闭上眼,深呼吸一口气:“岑小漠,你别看。” “什……” 岑漠话还没出口,夏时光就一拳头快很准地打上了站在中间的岑漠哥哥的眼睛上,他怪叫着“爸爸”捂住眼,那儿迅速地肿了起来,老男人被他顺势一拽,又被夏时光一腿扫在地上。 三人一下子倒了两个,局势瞬间就往oga这边倾倒,而站在旁边的姐姐还半张着嘴没反应过来,她以为oga都应该像她那个疯子弟弟一样,柔弱得无法独自生长。 “妈,妈!他们要跑啦!” 夏时光拖着岑漠爬后面的窗子出去,姐姐却不敢再靠近他俩,只是叫着厨房里还在通电话的母亲,老女人阴着脸,走过摔在地上的男人时还不爽地踹了一脚,推开女儿径直朝他们过来,夏时光蓄势准备好招呼,腿却猛得一软。 “味道好闻么,差不多也该到时间了吧,”女人笑着踢了踢脚边的香薰,“这可是为了你们特意点上的,等池先生领走了小漠,你就给外面那些寂寞的老男人尝尝味道吧。” 夏时光头一次尝到什么叫做强制发情,燥热的感觉铺天盖地而来,身体不得不倚着墙,却还止不住下溜的趋势,岑漠跨坐在窗子上,费劲地拖着他的腋窝。 “哈……快,跑,啊……” 话一出口就成了绵软的呻吟,夏时光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他能感觉到岑漠拉着他的手都在不停地抖,可他却没力气推他一把,让他快点逃走。 oga脑子里似乎就没有“自保”这条回路,可能他根本就不懂家里人拿他当摇钱树,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拉着他跑。 或许都是他一厢情愿罢了,说不定池怀霖来了他还会开心,梁哥说得没错,那alha在生活上其实并没有亏待他。 ——只是,梁哥,我要完了。 “时光哥,时光哥,救命,妈妈,救命……” “啪。” 响亮的耳光扇在岑漠脸上,少年被打得差点跌下去,又被自己母亲扯拽了回来,揪着头发呵斥着:“死小孩胆子肥了啊,敢跑?你知不知道因为你家里最近过得有多不好?我怎么吩咐你的!” 岑漠憋着嘴不吭声,手却死死拽着夏时光的衣服,女人看着那个碍事的oga就来气,狠狠地往对方肚子上踹了一脚。 “啊,啊,时光哥!” 疼加上难受,夏时光眼睛都快合上了,却听见“咚”的一声闷响,紧接着就感觉到自己被猛得往上拉去,还伴随着岑漠特有的声线,软乎乎的,像嚼了很久的泡泡糖:“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救命,救命,救命……” 他费劲地睁开眼,看见老女人被砸得满脸是血,四仰八叉地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地,也不知道是死是活,岑漠姐姐尖叫着“杀人啦”,岑漠却像没听见一般,跳下窗以后背着他就往外跑。 外头新鲜的空气一冲,夏时光脑子也逐渐清明起来,没两步就挣扎着从岑漠身上下来,熟门熟路地把他领进旁边的暗巷里去。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岑小漠,没事了!” “对不起,救命,救命,对不起……” “岑漠!” 夏时光猛扣住岑漠的肩膀,把他抵在墙上,等到对方不再机械性地重复两个短语后,捂着他的脑袋,把人轻轻纳入怀里去。 “不怕了,不怕,你做得很好,不用说对不起,她罪有应得。” “可是,可是,有很多血,很多很多血……” “我是医生啊,我看得出来的,那么点血,你力气又小,最多晕过去了。”夏时光临回头前就看见老女人在地上动了,那姐姐无非就是夸大了事实,想恐吓岑漠罢了,“岑小漠,你太厉害了。” 岑漠呆愣愣地直起身来,又摸了摸夏时光的脸,确保对方的身体还是暖的,又凑过去听了听心脏的声音,才坐直起来,木得仿佛静止一般,眼泪又一瞬间决了堤,掉个不停。 “我怕,我怕你,像爷爷那样,不,不见了,都是我,都是我不好,我太笨了,救护车,也不会叫,我,我,爷爷他,不要死掉……” 夏时光从岑漠支离破碎的语言里总算是连接出了个所以然来,他想,他大概依旧不太明白为什么要跑走,就连他母亲那样甩他巴掌都忍着痛不吭声,要不是他母亲作恶补的那一脚,他怕自己像那个老管家一样出事,可能都不会鼓起勇气向自己母亲出手。 “你,痛不痛,痛不痛,肚子?” “不痛不痛,这点伤,还比不上我以前受的一半嘞。” 岑漠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还把手放在他肚子上捂着,他刚想问岑漠身体有没有什么异样,却听见一阵急刹车的声音。 他忙推着人钻进旁边的纸箱子里去,眼疾手快地下去两针抑制剂。 “他人呢?” “刚跑,他刚才真的在这里,真的!” “那他现在人呢!蒸发了么!” “真的就往这边跑的,不可能跑远的,他,他应该发情了……” “你他|妈让他发情了!” “对不起,池总!我以为……” 女人的声音小下去,岑漠和夏时光听见池怀霖在外头嘶吼着“岑漠”,又透过箱子的开口看见alha疯了一般地跑来跑去。 夏时光看着旁边看得认真的人,试探着问道:“你想跟他走不?” 岑漠想了想,摇了摇头:“是,池先生先不要我的。” 夏时光松了一口气,又见岑漠转过脸来:“而且,池先生现在看起来好可怕啊。” “嘛,也有别的原因……” 夏时光刚想和他解释标记脱落对于alha而言是件非常煎熬的事情,岑漠的下一句话却让他笑得差点暴露己方位置。 “池先生看起来,好像一条狗哦。” 第39章 糖分过高 “快快,岑小漠,你再说一遍那个,那句话!我给你蛋糕吃!” 岑漠看了眼蛋糕,咽了咽口水,又抱着枕头钻回被窝里去:“不好。” “你不想吃蛋糕吗?” “想的,”岑漠从被窝里露出眼睛来,直勾勾地看着蛋糕,“好想吃。” “那你说一遍嘛,我录下来给梁哥听,将来有机会还能气死渣a!” 岑漠又摇了摇头:“那个,肯定是,不好的话。” 他斟酌了一会儿,才道:“梁医生说,有些话,可以说,有些话,不尊重人,不可以讲,那个肯定是,不尊重人的话。” 夏时光一愣,这才意识到自己做得有些过分了,摁掉了手机,一边别扭地低声数落着梁尹,一边把蛋糕一点点推到岑漠面前去:“……对不起,我不该这样,你快起来吃蛋糕吧,不然不新鲜了。” 岑漠一骨碌钻出来,叉了第一块,想了想,又递到夏时光面前去:“时光哥好,吃蛋糕。” 夏时光有些不好意思地推开,卡着他的手腕把蛋糕送回他自己嘴巴里去:“你自己吃,本来就是买了给你吃的,小口点,脸上还疼不疼?” 岑漠小仓鼠一样地嚼着,碰了碰肿起来的脸,刚想笑着说句没事,结果那儿扯着疼,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夏时光忙稳住他手里的蛋糕,又捏了捏他另外半边脸:“好啦,别笑了,我知道,吃你的蛋糕去。” “谢谢时光哥。” 岑漠小幅度地点着头,他吃得很慢,每一口都要嚼好久才吞下去,夏时光就顺便算着这个月的账,写到抑制剂的开销时,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对了,那时候在——在那个女人那里,那个药怎么对你没有效果啊?” 他不愿意以“母亲”或是“妈妈”那样神圣的方式称呼那个女人,现在想起对方的笑脸时,还觉得反胃。 “有的,有效果的,”岑漠吸了吸鼻子,“腺体会很难受,热热的,屁股也会湿的。” 处男夏时光听到最后那句话时不停地咳嗽,脸都涨得通红,岑漠不明所以地给他拍背,他还好一会儿才缓过来:“最,最后那句话,以后也不能随便和别人说,知道了没有?” 岑漠严肃着小脸,一本正经地回答:“知道了。” “可是啊,你不会觉得腿软使不上劲么?哎,我真的头一回遭那罪,太难受了!”夏时光忿忿地捏着拳,“oga的身体构造也太吃亏了,今天差一点就,就完蛋了!” 从前他来发情期的时候,也从来是靠药物度过的,虽然不是现在这种见效这么快的种类,但好歹也就是睡一觉的程度,第一次知道发情是这种感觉。 岑漠挠挠头,不置可否地点着头,想了想:“可能是,习惯了。” “习惯了?你发情期不稳定吗?” “没有,每个月都会有的,以前,在家里,没有人,池先生有时候,也不来,就一个人,熬过去,就好了。” oga说话间还顺带舔了舔沾满奶油的叉子,说到“就好了”的时候还带了点小得意,好像在炫耀自己厉害一样。 夏时光不禁哑然,这话他接不下去,他知道这是件可怕的事情,可看岑漠的样子,他大概是觉得绝大部分人都和他一样。 他的世界里人少得可怜,大多都是对他不甚善良的人,所以难受着难受着,就难受惯了,也就不觉得难受了。 “时光哥。” 夏时光这才意识到自己走了神,岑漠那叉子指指门外:“你不给梁医生开门吗?” 夏时光这才清醒过来,跑去给梁尹开门 ,beta摔了他满怀:“小时光——我好苦啊——” “干嘛干嘛!门还敞着,不要搂搂抱抱的!” 梁尹委委屈屈地看着他,夏时光对那副表情没辙,伸腿把门勾回来,少见地被对方乖乖摁在墙上一顿猛亲。 男人领结都歪了,头发也因为刚才他的挣扎而变得有些乱,低头看着他,轻轻喘着气。 “小时光,真可爱。” “死开!” 夏时光脸红得像楼下刚开的腊梅花,捂着嘴走回岑漠呆的客房去,却被梁尹半路拉住了,小声问他:“你们俩,今天是不是跑去干坏事了?” 夏时光眼睛一横,差点一拳头怼梁尹面门上:“干个毛线坏事,你自己问问姓池的都干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我告诉你,你要再站他那边,我和你,我就和你……” oga憋了半天词,大概上刚才那一吻太过于意乱情迷,最好只蹦出了个小学生词汇:“我就和你绝交!” “嗯,绝交绝交。”梁尹见过太多这样的场面了,现在只觉得夏时光这样子像只炸毛的小猫咪一样,要他顺完全身的毛,“不是啊,之前我还能给池怀霖洗脑,是他自个脑子出问题了,现在他就是实打实知道岑漠还活着了,我这不是怕纸包不住火嘛。” “这还差不多,”夏时光哼哼着,享受着beta挂他下巴下的,又忽然想到什么,“哦对了,那个女人,还有他一家,怎么样了?” “啧啧啧,还能怎么样,池怀霖知道他的金丝雀意外发情了都快气死了,他们吸了岑漠这么多年血也该吸够了,池怀霖亲自把他们打包扔去了黑市当苦力,保守估计下下下辈子都烦不到他了吧。” “哼,也是会干人该做的事嘛。” “你哦,”梁尹宠溺地捏了捏夏时光的鼻子,“该拿你怎么办才好,这段时间公司内部问题不少,你少带岑漠出去到处溜达。” “干嘛,你们公司的事你们自己处理,我带岑小漠出去玩,姓池的股票还会崩盘了啊?” “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说,有人把主意打到池怀霖头上,现在又知道了岑漠还活着,他找人动作肯定不会小,”梁尹看了眼客卧房门,“就怕万一嘛。” “还不知道纵火的人是谁么?” “纵火的是季川没跑了,只不过我们以前一直觉得是池怀霖他后妈罩着他,我们才找不到他,结果现在人还是没个下落……”梁尹欲言又止,叹了口气,“也不是没有怀疑的人,但他除了身份,其他作为都太不可疑了,让人不得不打消念头……” “什么意……” “而且啊,”梁尹又露出那副可怜巴巴的模样来,“公司效益不好也直接和我的工资挂钩啊,你今天是不是去买了那个姓方的大导演家的甜品!白花花的都是钱啊小时光!” “干,干什么,他们都说好吃啊,还限量,今天好不容易抢到的!” “他一个导演做个什么蛋糕啊!还卖那么贵!” “哎,好啦好啦,不就一个蛋糕,小气……” 夏时光假装镇定地摆摆手,走了进去,就见岑漠傻愣愣地盯着他看,蛋糕已经吃完了,就剩一个空盒子放在旁边。 ——早知道应该吃那一口的。 夏时光推着梁尹不准他进来,让他去做饭,又坐回了岑漠床边,刚准备开口,岑漠就指了指他的账本:“时光哥,这个搞错了。” “嗯?什么?” “这里,算错了,”岑漠戳了戳某一行的数字,“少了6000。” 夏时光半信半疑地摁着计算器,大概是他算的时候摁错 了,果真少了6000。 这么一算,他俩这个月的开销有些真实的可怕了。 “不行,岑小漠,我们以后要省着点花了。” 岑漠听不太懂什么叫“省着点花”,但夏时光这样的表情往往是需要他肯定,于是用力点了点头。 他的屁股底下还坐着一本小册子,刚才贴在蛋糕盒上那个画着彼得潘的商标被他完完整整撕了下来,认认真真地贴在了笔记本的第五页上。 旁边标注了两个字,“好吃”,后面又补了四个字,“非常好吃”。 笔记本开始慢慢厚起来了,他想,将来,他会去慢慢实现自己那天吃生日蛋糕的时候,许下的愿望的。 他总觉得心里甜滋滋的,大概是刚才的奶油落进了胸腔里,让他整个人糖分都过高起来。 第40章 闹闹 岑漠迷迷糊糊地走到了餐厅才意识到外面的灯开着,梁尹面前放着两台电脑,发出的光照得beta的脸有些憔悴。 他下意识地顿住脚步,对方却已经发现了他,先一步开了口。 “怎么了,睡不好么?” 岑漠还有点懵懵的,摇了摇头,哑着嗓子应道:“口渴……” oga的语气里带着习惯性的撒娇,站定在餐厅门口不动,梁尹无奈起身,这个点了,他也困得有些焦躁,总觉得自己活得像个保姆,上辈子欠池怀霖的,捏着鼻梁进厨房去给岑漠接了杯水来:“有点凉了,嘴里含一下再喝。” 岑漠点点头,两手捧着,一点点喝完,又看着梁尹工作的样子,问道:“梁医生,不睡觉吗?” “唔,”梁尹又喝了一口冷透了的咖啡,“年底了,事情多。” “哦。” 餐厅里又归于平静,梁尹盯着电脑,以为岑漠回房间去睡了,却不想再抬头的时候,对方仍旧站在那儿,颔首垂眸,整个人看起来半透明似的,大半夜的以为自己见了鬼,吓出了一身冷汗。 “怎么了?不舒服吗?” “嗯?”岑漠又摇了摇头,想了想,“等梁医生,工作完。” 梁尹只好盖了电脑,拍拍旁边的椅子:“有什么事吗?” 岑漠搓着双手,很是局促不安地坐下,活像犯错的学生被老师找来喝茶:“我,我也可以工作吗?” 梁尹一愣,又觉得理所当然,最近他和夏时光都忙了起来,岑漠看在眼里,有这种想法也不奇怪:“怎么说,工作当然是谁都可以做的,但你现在要先养好身子,一般公司不收孕期的oga的。” 岑漠捧着自己的肚子,似乎是斟字酌句了好一会,最后憋出来一个字:“哦……” 语气里带着无限怅然,像是小孩子伸手以为自己抓到了星星,结果一张开手掌,却什么都没有。 梁尹看着眼前丧气的小脑袋,又忍不住心软下来。 “你工作了以后,想做什么呢?” “赚钱。” “赚钱以后呢?” “给爷爷,治病,”岑漠吸了吸鼻子,又指了指肚子,“养闹闹。” “闹闹?” “嗯,热热闹闹,宝宝的名字。” 说话间,oga眉眼弯弯的,像是一贯的假笑,却又带了点别的意味。 “这样啊……”梁尹心里忍不住有点泛酸,oga大概是太孤单了,才会想出这样的名字来,“我过几天先带你去看看爷爷,好不好?” “真的吗!”岑漠的脸“唰”地转了过来,小太阳花一样,“谢谢梁医生!” “嗯,嗯。” 梁尹像逗小狗一样拍他的脑袋,电脑发出了电量不足的警告,他叹了口气,灌了口咖啡,去插上电源,完了还打了个巨大的哈欠。 “你该去睡觉了。” “唔……” 岑漠只是嘴上应着,身体却没动。 梁尹实在是乏得厉害,语气重了些:“岑漠,现在是睡觉的时间了。” 岑漠吓了一跳,立马站了起来,差点儿跌倒,得亏梁尹眼疾手快,才把人捞住。 oga怯怯地看着他,小声地说着“对不起”,不住地弯腰道歉。 “好了,不闹了,”梁尹挥挥手,“我也准备睡了。” 岑漠看着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数字,想了想:“梁医生,这个数字,是会变的吗?” “嗯?”梁尹只觉 得脑子钝钝的,咖啡压根没起效果,恨不得把岑漠的清醒抓一半来给自己用,“什么数字?这个就是账本……” “可是,我以前看的时候,这些数字,不是这样的。” “什么?你看过?” “嗯,池先生,放在书房里。” 梁尹一激灵,算是醒了一半。 照池怀霖和他说的,之前保留的原始账本被季川他们拿老管家的眼睛认证打开,最重要的基本已经被拿走了,而他们也做好了随时遭到举报的对策,这也是为什么他最近忙得团团转的原因。 账本难道不该在仓库里,怎么去了岑漠那的书房? “你没记错吧?”梁尹扣着岑漠的手腕,又把电脑推到他面前去,“你确定?这些你都看过?” 岑漠僵硬地点点头,那阵子池怀霖喜欢在书房里办公,这些账本就堆在脚边,他坐着无聊,就一页页翻着,看完一遍再看一遍,久而久之,上面的数字也就背了下来。 但数字看多了也困,困了他就趴在男人腿上打盹,池怀霖把腿翘起来,一晃一晃地,很是惬意。 只是那样的时候很少,大多数时间,那张办公桌只是承载的平台,水淌了满桌,有时候甚至会凝成小水珠,滴到地上去。 啪嗒。 岑漠脑海里又想起那暧昧的声音,他深呼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回归于现实。 不能再做梦了。 梁尹依旧魔怔着盯着电脑,嘴里念念有词,这几天他还处于神经高度紧张的状态,公司的账目有上亿的漏洞,他满心以为这是容婉儿死了都要给他们下的套,却不想竟然是池怀霖给他的陷阱。 他想起池怀霖几天前拜托他时的那张脸,一如年少时的茫然无措,他这把年纪了居然还会吃这种套路。 姓池的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岑漠没有理会梁尹的絮絮叨叨,大部分字眼他都听不太懂,也不明白为什么对方会突然一下如此气急败坏。 可他能察觉到,那台没被关上的电脑上,有一盏小小的红灯亮着。 他眨了眨眼,一错不错地看着那儿。 - 池怀霖坐在镜头的另一边,手摩挲着岑漠因为放大而变得模糊的脸,脸上的笑温柔又疯狂,oga一如既往地带着些许懵懂,睫毛扇起来时,像蝴蝶抖着翅膀。 那天他虽然没有看见oga,但听见了那个名字,哪怕老女人说话带着口音,他也能分辨清晰。 ——夏时光。 梁尹错估了他对他的了解,一方面出自从不出口的关心,但更多的是习惯的怀疑,哪怕是多年的发小,也要知根知底,了解得一清二楚。 所以他知道梁尹的男朋友叫夏时光,也知道他住在一个alha不允许入内的区域里,那儿多半是养伤的oga,一点信息素的波动都会被察觉到。 所以他放了饵料,让梁尹自己上钩,把他“带”进去。 “闹闹,我们的宝宝,叫闹闹。” alha的低语在室内回响,他敲打着屏幕,每一下都带着幽深的回音,像是从地底下爬出来的恶鬼。 “乖宝真厉害。” 第41章 门后 入冬了,外头的冷风吹得梁尹脸都发麻,勉强找了个能挡风的角落边抖边取暖,后悔自己刚才没跟着上去,好教训教训磨磨蹭蹭的oga们。 “梁医生!” 正当他准备上楼催的时候,岑漠总算是出现在了楼道口,今天夏时光带着他去买了新的羽绒服,赶着开门进的店,路上都没几个人,挑来挑去还是买了最开始选的红色,喜庆又显白,oga的脸都被映衬得泛粉,走到他面前的样子像只翘尾巴的小公鸡。 “好,好看吗?爷爷,会喜欢吗?” oga眼睛眯起来,说话间一团团白气扑上来,他慌张地扇走,又觉得好玩,接连着吹了好几口。 梁尹不住地点头,颇有些敷衍的意味,把他的围巾往上一拉:“好啦,别冻着了。” 接着朝穿着一身睡衣抱着暖手袋的夏时光挥挥手,带着岑漠上了车。 ——好像一家三口,爸爸带着娃出去办事,妈妈呆屋里看家。 梁尹坐在驾驶座上搓着手,美滋滋地想着,却听见身边快门声一响,警觉地转过脸去。 只见岑漠用着夏时光之前不用的手机,无辜地眨了眨眼:“梁医生,傻笑。” 又戳了戳屏幕:“发给时光哥看。” “喂,你!” 梁尹还没来得及阻止,岑漠的手比他快一步,先发送了出去,对面夏时光迅速回过来一大段哈哈哈。 玩手机这件事,真的是谁都上手得如此效率,自从能联网了,岑漠整个人都不听话了好几个度。 梁尹怨念地看了眼岑漠,心想着他要有个娃,高中之前肯定不教他用任何电子产品,不能这么不省心,接着又想了一圈好听的奶名,这才发动了车子开出去,岑漠揪着安全带,把手机放回兜里去,换了个姿势,看窗外的风景。 冬天的上午人也不多,路上的行人都裹得严严实实的,走路也很缓慢,像是放慢速度的电影,时间的流淌都变得舒缓起来,岑漠在车窗玻璃上哈气,拿手指涂涂画画,画面又很快消失掉。 不亦乐乎。 医院比他想象得要近,梁尹熟门熟路地停进了最深处的住院部,岑漠跟着他下了车,临进电梯时,beta又停了下来。 “我再和你说一遍哦,老陈他现在情况还是不是很好,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岑漠鼻子还被冻得红通通地,捂着脸,轻轻点了点头。 梁尹叹了口气:“哎,到时候吓着了,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岑漠亦步亦趋地跟在梁尹后面,看着电梯门上倒映着梁尹略带烦躁的脸。 其实beta对他是好的,但多少有些嫌弃他的意思,毕竟他不像夏时光那样成熟,也比不上他半点鲜活。 岑漠长长地出了口气,又往后缩了一点。 梁尹没注意到他的动作,只是径直领着他进了病房,又敲了敲门,才推开门进去。 老人已经醒了,坐在轮椅上看报纸,一只眼睛被遮住,另一边眯起来,显然有些吃力。 “爷……”岑漠差点说不出话来,张着嘴好一会儿,才喊出了声,“爷爷!” 老管家这才注意到了门那边的动静,脸上的表情先笑了起来,把冲过来的少年搂进怀里,才捧着他的脸仔细打量着:“哎呀,小少爷,这身衣服真好看。” “爷爷。” 岑漠抱着老管家,抿着嘴不知道该说什么,老管家能理解他的不擅长表达,耐心等着,替他把围巾解下来,一下下顺着他弄乱的头发。 过了好一会儿,岑漠才瘪着小脸 抬起头来:“爷爷,你叫什么?” “嗯?”老管家依稀记起来,昏迷前小孩子打电话时的茫然无助,心里都泛起苦涩来,“爷爷叫陈忠臣。” “陈忠臣。” “对,陈忠臣。” 老管家摊开他的手掌心,一笔一划地写着,岑漠觉得有点痒,却拼命忍着,直到老人枯干的大手覆在他手心上,突然跪了下来,把脸盖到对方手上。 “小少爷……” “我记住了,以后,不会忘记的。” 最近岑漠的脸蛋有点儿圆润了回来,肉肉地一团堆在老管家手上,还带着外头的凉意,老人却只觉得心头一暖,差点掉下泪来。 “小少爷,快点起来,跪着不舒服,”老管家习惯性地替岑漠打理着衣服,又问道,“梁先生说,小少爷怀孕了?” 岑漠又有些害羞地捂住脸:“是闹闹,肚子里有闹闹了。” “闹闹啊,真好听,小少爷真厉害。” 岑漠眨巴眨巴眼,跳过了这个话题:“爷爷的眼睛,怎么了?” 老人偏过头,笑着道:“没事,只是受了点伤。” “我能看看吗?” “伤口没什么好看的。” “哦,”岑漠低下头,看着老管家皲裂的手,“那肯定是,很大的伤口。” “……小少爷呦,”老管家替他把挂在眼前的头发撩开,又让他抬起脸来,“不要难过,你来看爷爷,爷爷就很开心了。” 岑漠的长睫毛上还挂着眼泪,把下巴抵在老管家手心里:“我每天,每天,每天,都来看爷爷。” “好,好。” “不对,不行,”岑漠又摇了摇头,“爷爷要快点,出院,然后我们,像以前一样,住一块。” 老管家心疼得一缩,点头道:“住一块,天天带小少爷出去玩,好不好?” 岑漠重重地点点头,换药的护士已经在门口等了,梁尹示意岑漠他们差不多该回去了,oga又把脸捂住,手兜在下巴上,不让眼泪掉下来:“那,爷爷要好好养病。” “好的,好的,小少爷也要好好照顾自己,听梁先生的话。” “我很听话的。” 走之前还不忘嘟嘟囔囔一句,老管家确保那个红红的小身影已经走出病房一段时间了,才敢把眼罩拿下来。 那孩子不该看这种恐怖的样子。 殊不知岑漠还躲在门后,咬着牙抑制自己哭出声来,换药的时候很疼,老人发出低不可闻的痛呼,他也听得一清二楚。 梁尹在他身后腹诽,这哪是听话,现在都已经是上房揭瓦的程度了,但最后还是叹了口气,把手放在岑漠肩上,安抚地拍了拍oga。 “差不多了,我们该走了。” “那个,是,是坏人做的吗?” “嗯……”梁尹刚说一半,就被值班的护士叫走了,说是昨天系统做了升级,需要核对一下信息。 临走前他还嘱咐岑漠:“别乱跑啊,我马上就好的。” 转眼岑漠就自个儿跑去老管家的病房了。 梁尹似乎不想他在医院里多待,他不明白原因,只当是梁尹太忙,可他好不容易能见着爷爷一回,不想这么快就回去。 结果不知道路上哪里拐错了弯,两侧的病房全是空的,外面明明是阳光明媚的样子,这条走廊却阴冷得很,岑漠搓了搓手,在里面转来转去,找不到出口。 他站在了路的最中间,捧着肚子,茫然地想。 ——该怎么办嘞。 叩叩。 走廊的尽头发出了两声扣响,那里是一扇门,被开了一条小缝,透出一点光来,岑漠一步一挪地走过去,从门缝里探出个脑袋来,看见一个人站在门后面,帽子压得很低,看不见表情。 只能看见满是胡渣的下巴,和勾起的唇角。 空气仿佛是凝固的,岑漠能听见男人低低的喘气声,带着热源席卷在他半边身子上,但他保持着姿势没动,只是伸过了一只手,拿食指指尖碰了碰对方。 是实心的。 他的手刚要缩回去,就见男人也学着他的样子,伸出手来,两人指尖对碰,男人手一勾,大手一包,他以为自己要被拽过去了,却没有,他只是握着他的手而已。 对方的手很暖和,一如那些年,窗子外洒进来的金色阳光。 岑漠觉得舒服,暖意丝丝缕缕地缠绕上来,他轻轻带着男人的手,放到自己腹部。 对方轻柔地抚摸了一下,羽绒服包着看不出身材,摸到的时候,才察觉到那儿有一点点隆起的迹象。 “我有,一点点,害怕,”岑漠这才开口,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平静,他的声音在楼道里回响着,带着幽深的空洞,“他——鼓起来了,我不敢睡觉。” 男人轻笑出声,随即跪了下来,虔诚地在他的腹部落下一吻。 “乖宝不怕。” 岑漠歪头看着他,男人的声音有些变了,像是吞咽过小石子,变得沙哑而沧桑,听得他耳朵酥酥麻麻的,有些舒服,也有些难过。 “跟我走……” “岑漠!” 梁尹的声音自后面传来,带着焦急,也有半分惊慌,岑漠被吓得抖了一下,松开了手,男人正站起身来,却不想面前的门“砰——”得一声合上,还连带着咔哒一声,上了锁。 门后的岑漠快步跑向梁尹叫声传来的方向。 ——大意了,原来他的臆想会出现在生活的各个角落,跑迷路了都会来招他。 他捂着肚子,只觉得刚才的热度似乎还停留在那里,小小地松了口气,想,这样也挺好的,至少他今晚,肯定能安心睡个好觉了。 第42章 无人应答 池怀霖站在店门口,皱着眉审视着眼前的商品,心里却在想别的事情。 他最近才发现,其实他家乖宝的“乖”,全部来自于无事可做,一旦有了空间,释放起天性来十头牛都拉不住。 “哎,是,是,池总啊!”尖利的声音打断了思绪,旁边的两个女性beta看起来像是刚吃完午餐回来,有些不太好意思地和他套着近乎,“您,您也买小电驴啊?真环保!” 池怀霖眼前一黑,恨不得就地消失。 他真的是恨透了小电驴了。 他不想像以前那样半强迫地逼着岑漠呆在自己身边,又急于向他表明自己的心意,于是一直想找个好机会和岑漠谈谈。 可夏时光住的地方他想法设法都进不去,这o权斗士防他防得太紧,又不想靠梁尹这个背叛者,索性天天在隔离区外围候着,反正岑漠总是有机会出来的,尤其是上医院去探望老管家的时候,最近梁尹被他丢了一大堆工作,beta又还没想公开夏时光的存在,所以这段时间岑漠都是一个人去的医院。 结果那天他站在门禁外,冻得脸都快麻了,才远远地看见那个红衣的小人儿朝这边过来,他站起身来,刚摆好姿势,面前一阵红艳艳的风就吹了过去。 ——岑漠不仅借了夏时光的小电驴,就连骑的速度都是一脉相承,迅速地拐进主路去,吓得他心都吊在嗓子眼,半晌发不出声来。 更令人烦躁的是后背上抵上来一根警棍:“喂,你是不是alha?现在立刻离开这片区域,否则我报警了啊。” 池怀霖屏息凝神克制住自己的火气,头也不回地离开,只有紧握的拳头暴露了他此刻的心情。 于是alha改变策略,在停车棚里找了半天小电驴,在那儿蹲点。 果然没一会儿岑漠就下来了,不知道聊了什么开心事,又或许是室内空调开得太猛,最近圆润了一点的小脸上虽然没什么表情,却是红扑扑的,像个小桃子。 池怀霖刚要站起来,腿上却传来一阵阵麻醉感,于是保持着个怪异的姿势没有动,刚要开口,就见岑漠的眼睛亮晶晶的,冲过来扑进他怀里来,牵过他的手要他摸隆起了的腹部。 啊,香香软软的,是乖宝的鼠尾草味道。 池怀霖另一只手还没收紧,岑漠却坚定着小脸,一骨碌爬了起来,抓着脑袋跺了跺脚,熟练地跨上小电驴,风驰电掣地开走了,走之前还有一句一样的回音。 “不可以——” alha还没反应过来岑漠把自己当安慰的臆想,坐在地上心痛到无以复加。 都是他的错,他要是早一点发现,或是对他稍微再好一点,他们俩之间的关系就不会落到这份田地。 吸取了前两次的教训,池怀霖不再依靠步行,专门开车去了医院,这趟岑漠上楼了有点久,他在下面等着,阳光暖得他竟然是睡了过去。 一醒来就见岑漠已经下楼了,他正准备发动汽车,哪知这会儿医院人慢慢变多了起来,出停车场都要排队。 而骑着小电驴的岑漠压根没看见他,边从他眼前闪过,边唱着歌。 “骑上我心爱的小摩托,它永远不会堵车——” 池怀霖的手伸在半空,只能抓到一阵风。 等他好不容易从医院挪了出来,恨不得把这辆车沉江,到了公司的第一件事就是来旁边的小电驴店。 “池总是给别人买的么?” 两人见池怀霖今天看起来似乎心情不错,又见他一直盯着一款不怎么附和总裁气质的小红车看,胆子稍微大一点的那个问出了口。 池怀霖一愣,这才意识到他竟是下意识地没给自己挑,挑了辆和岑漠最近穿得羽绒衣一样的红色的。 不知道是出于习惯,还是他奇怪的独占度,头一回看见的时候他就在想,从前他从来都是乖宝要什么,他就给什么的,哪要他扣扣索索地和别人分享一辆小电驴。 他想到很久以前,岑漠刚住到别墅里的时候,有天他晚上过去,看见老管家在收拾一大堆零食盒子,大多数连包装都没有拆,却是都过期了,满满当当地,老管家扔都要分好几趟。 那会儿岑漠还没和老管家这样亲近起来,他上楼的时候,看见对方站在楼梯的窗户旁,看着老人扔着零食。 oga平时其实很少哭,那天却扒着窗帘,小肩膀止不住颤抖。 他问他,怎么不吃。 他说,他不知道那是送给他的礼物,以为就是放在他这里呆一会儿。 老管家后来和他说,小孩儿一不小心压碎了一盒巧克力,吓得躲起来不敢来吃饭,他才知道有那么多吃的都过期了。 那时候他的确是心疼的,但也仅限于心疼而已,给他又买了很多零食,oga,抱着他不停说谢谢,他却无视了他的欣喜,只把他作为发泄的容器。 反正只是零食而已。 那时候的池怀霖以为,岑漠乖乖的是因为他只有自己,所以要做一条唯命是从的狗,他招招手,对方就要摇着尾巴来舔他的手心;后来的他以为他心里住了一个人,满满当当地填满他每个角落,他所有的忍耐和温顺,都来源于那个虚无缥缈的幻影;现在的他才慢慢清醒了,原来岑漠心里自始至终真的只有一个人,是一个被他自己舍弃的,年少的,动心的他自己。 而岑漠靠着他的那张脸,不断地催眠自己,这就是他的情人。 一如当年少年总是要留一份最好吃的零食在口袋里,悄悄地塞进他嘴里来。 他的乖宝永远把柔软的肚皮露给他,他没珍惜,于是现在换他成了求而不得,走火入魔。 “嗯,”池怀霖应了声,招呼店家来结账,“给喜欢的人买的。” “啊——”两人一脸八卦地看着池怀霖,“池总有喜欢的人了?天哪好羡慕——” “嗯,还在追。” 在把所有能让他开心的东西都收集起来,他喜欢海,喜欢零食,喜欢玩iad,喜欢看书,最近好像挺喜欢骑小电驴的。 还有,喜欢出去玩。 池怀霖把手伸进兜里,摸放在里面的丝绒盒子,其实不止这么一个,他最近尝试着学习了太多狗血剧里的桥段,觉得有些东西要打上三四五六份保险,不然丢了就麻烦了。 他想,不知道乖宝会不会也喜欢,亮晶晶的小东西。 - 今天晚上夏时光回来得迟,岑漠头一回接到去拿外卖的指令,兴冲冲地跑了出去。 天黑得越来越早了,这会儿刚巧是天刚暗路灯却还没完全亮起来的时候,岑漠在黑暗中对方向有些不太敏感,兜了个圈子,好不容易找到了保安室,捧着还热乎的外卖往回跑,半路却被绊了一跤。 “唔!” 汤撒了一地,丝丝缕缕的热气消散在空中,旧手机落在一旁,屏幕已经碎了,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无人应答。 第43章 落幕 池怀霖看着电脑,有些困倦地打了个哈欠,最近手头的事搞得差不多了,心里一块大石头也落了地。 椅子朝后转去,落地窗外已是红火一片,他敲着窗玻璃,想,要是oga看到了,又要蹦来跳去欣喜了。 他眼前甚至能浮现出对方那副讨喜的样子来,只是最近他的身体不太适合跑跳,还得和他多嘱咐两句才好,又琢磨着明天该如何给两人创造一次浪漫的偶遇,并且不让对方逃走。 alha脑补得自己都要笑出声来,摇了摇头准备去随便弄点吃的,再回来做收尾工作,总是呆在办公室里也觉得闷,出门一看,前台的接待竟是还在。 “池总,您总算来了!”接待瞬间站了起来,刚才大概是在打瞌睡,脸上都还有红印,有些狼狈不堪,“陈秘书有事走了,梁特助又不在,我不敢随便去打扰您,刚才有个人来放了这个盒子,说是要给您的新年礼物。” “我知道了,你早点回去吧。” “好的好的,谢谢池总,池总新年快乐!” 接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跑了,池怀霖心想他最近应该是脾气太好,员工都敢在他面前放肆了。 ——希望oga也不要像以前那样怕他了。 边想着边准备出门去,他原本不甚在意这个奇怪的盒子,也不觉得事到如今谁会给他送这样寒酸的礼物,可正准备把它扔在一旁的手却停下了。 刚才注意力没在盒子身上,现在周围安静下来了,嗅觉也变得灵敏了一些。 那是鼠尾草的味道,不似岑漠身上那种浓郁到要沉进幻觉的感觉,只是丝丝缕缕地飘进鼻腔里来。 alha眉头一皱,大力扯破了盒子,里面掉出来了一个眼熟的东西。 是他当初弄丢的香包,被真空压在塑料袋里,岑漠不熟练的针脚被保留完整,可他刚撕开一角,空气钻进去,香包便瞬间碎成了一片片的布条。 alha从未这样失措过,他扶着旁边的桌子,手里紧紧捏着那个香包,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手机第一次拨了那个号码,对面却是长久的忙音。 “快接啊,快接,快接……” 池怀霖疯也似的进了车库,满心期待着那是oga不懂如何接电话,车子刚启动的瞬间,导航就自动跳了提示,显示的路线是通往已经烧毁的老宅。 男人抓着方向盘的手止不住颤抖,却又无比冷静地踏了油门加速冲出车库,上一次他冲破的闸杆还没装回去,倒是省了他再撞断一根。 他从未这么迫切地想回到老宅过,远远地就看见一盏灯亮着,仿佛是容婉儿的幽魂,死了都远远地盯着他。 池怀霖冲进屋里时,只见岑漠跪在花园的正中央,双手被高高吊起,肩膀像是折断了一样向后拗去,头垂着,小脸苍白得没有生机,就连那件大红色的羽绒衣都不能给他带来半点血色。 而池怀煜坐在阳台里,隔着一扇玻璃,安安静静地看着书,好像外面的一切都与他无关,学着母亲的样子优雅地喝茶,听见池怀霖进来的脚步,抬头轻笑。 “哥,你回来啦,好慢哦,他都晕过去了。” 那套精致的瓷杯被瞬间砸得粉碎,池怀煜被整个人撞到了玻璃上,发出咚的一声巨响,声音像是在烈火里焠过:“你对他做了什么?” 这一下砸得有些恨,池怀煜眼前黑了一阵子才清明过来,再不像从前那副低眉顺眼的样子,直勾勾地盯着池怀霖看,笑出了声:“哥,哥,你看,你终于又看我了,你知道我等了有多久吗?等你这样看我,看着我……” 池怀霖觉得恶心,垃圾一样地把他丢在 旁边,却见门后面的岑漠已经醒了,他正要去拉开玻璃窗,却听见了oga模糊地在喊,不要。 “我劝哥哥听一下他的话哦,”池怀煜从地上艰难地爬起来,抬着下巴指了指旁边的笼子,“他现在是发情期,人和动物的发情期是互通的,所以你看啊——” 池怀霖这才注意到旁边有个铁笼子,一直黑色的大型犬烦躁地露着獠牙,时不时冲撞着笼子。 而池怀煜从身后圈住了他:“你说,旺财是会把他吃掉呢,还是上了呢?他肚子里的那个孩子,叫什么来着,我的小外甥?闹闹?几个月了?” beta的语气里带着轻蔑,池怀霖强忍着想把他脖子拧断的冲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眼下的情况对他们不利,岑漠的身体不能在外面久呆,他来得又太过于匆忙,也还没来得及给梁尹透露风声…… 总之得先想个办法,把外头这只狗解决了。 “我说,哥哥。” 膝盖处传来猛烈的一下击打,池怀霖一下子跪倒地上去,在木质地板上发出“咚”的一声巨响,左腿上传来钻心的疼痛,一枚粗大的钢钉穿过皮肉,把他的左腿死死地钉在了地上。 “好好听我说话啊。”池怀煜委屈得看起来像个没分到糖的小孩一样,蹲下来捧着池怀霖的脸,又露出大白牙来,“哈哈,这样你就和我一样了,都是瘸子。” 池怀霖疼得额头上全是汗,玻璃上映着自己惨白的嘴唇,和岑漠哭花了的小脸。 alha扯扯嘴角,眼神柔和下来,张着口型告诉他。 没事,乖宝,不怕。 beta气急败坏地开始砸东西,先是椅子,再是手机,还有那个碎到不能再碎了的香包,抓着自己的头发蹲下来。 “哥,我们就不能像小时候那样吗,哥,你为什么不喜欢我了?”池怀煜跪在池怀霖面前,眼里挂泪,“不是说好了,我们是一家人的吗?” 池怀霖这才注意到他的有眼上有个大口子,没伤及眼珠,但伤口裂开了,血滴下来,让他有些睁不开眼。 beta这才注意到自己包着眼睛的纱布掉了,懊恼地捂住眼睛,狠狠地锤了一下玻璃:“都怪这个婊|子,我好不容易靠季川才能进去,结果小婊|子居然敢拿小刀扎我的眼睛,还让季川给人抓走了……”言罢又看着池怀霖,一副邀功的样子,“不过没事哦,哥,我把季川打残废了,以后他不会来觊觎你的钱了,我是不是很棒?是不是,是不是啊?” 池怀霖只觉得脑子发昏,声音都听不清楚,疲软地靠在玻璃上,让冰凉的触感刺激自己清醒。 他想,岑漠应该是看见了,知道池怀煜才是伤害老管家的人,oga不懂人情世故,只知道一报还一报,才会去扎池怀煜的眼睛。 他眯着眼看着对方,突然好想把人搂进怀里去,抱抱他,告诉他,你做得很棒了。 “哥,”池怀煜摸到了他兜里的戒指,爱不释手地把玩着,“你知道的,你妈妈不是我害死的,是我妈妈,现在她死了,我不怪你,我们再做回一家人好不好?” “我想和你结婚,从小就想,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你知道吗?这就是为什么我妈妈想让阿姨去死的原因,我是她和别的beta的孩子,老头子不知道,他太喜欢我妈了,喜欢是一个人的致命伤,像他那样的alha和优秀oga结合,怎么可能生出有缺陷的beta来呢?” “哥,你看,你没有正常的腺体,多好,这样你就不会和人纠缠不清了,你应该谢谢我,虽然是妈妈叫我这么做的,但妈妈不说,我也会去的,我是唯一知道哥哥是什么味道的人,那个时候,我闻到了,太强烈 了,好喜欢,好喜欢哥哥,哥哥最好了,哥哥是全世界最好的人,我想和哥哥做一家人……” 池怀霖看着池怀煜一会儿笑一会儿生气地自言自语,只觉得好笑,又反胃,容婉儿真是个人才,生个儿子都是变态中的顶级。 他低下头,对着beta低语:“可惜,你没了你|妈,你什么都不是。” 池怀煜跳了起来,瘸着腿走来走去,嘴里念念有词:“没有我妈我什么都不是?那你怎么会从来没注意到过我做的事?你知道姓梁的为什么查不到季川在干嘛么?因为他只知道查他出公司去了哪里,不知道我们在公司内进行交流,他就是个蠢货!你也不知道谁拿走了香包,也不知道谁黑进了别墅的监控,也不知道谁篡改了账本,我没了我妈什么都不是?!” 池怀煜滑稽地走到窗边上,一点点拉开了玻璃门。 “哥,你知道么,是我教唆阿姨自杀的,我告诉他,那把刀子能捅进你的腺体,也能捅进你的心脏,我到今天都记得她哭得有多惨,说她只有你了,跪在地上求我放过你,”池怀煜眼里终于露出悲伤来,“真好啊,你有个这么好的妈妈,可惜她死了。” 玻璃门连着狼狗的笼子,一拉开狼狗就冲了出来,池怀煜大口地呼吸着花园里的血腥味,他看见oga翻着内脏死在地上,仰天大笑。 “……我说了,妈宝只能靠妈,没了容婉儿,你连垃圾都不如。” “砰——” 仿佛是落幕的钟声。 第44章 海 “岑漠!岑漠!” 惨白的灯光高悬于眼前,岑漠难耐地合上眼皮,试图开口告诉对方,我在。 可身边的温度,声音,灯光,一齐暗了下去,世界被涂成深蓝,他的身子一下子没了支撑,沉了下去。 沉没。 “咕噜——咕噜噜——” 深海中是一片漆黑,没有光亮,未知的威胁藏在暗处,随时会被吞吃入腹,死无葬身之地。 耳边想起了放映机的声音,他看过的唯一一场电影是在七岁,小学里组织大家一起在夜晚操场的草坪上坐着,蚊虫乱飞,音质极差,具体剧情都模糊在了青草味和瘙痒之中,却仍旧记得那个黑色的放映机立在那儿,无人敢动。 他还隐约记得,电影里说,人死之前,是要放跑马灯的。 ——就像现在这样。 他看见自己出生,农村里的男孩不值钱,因为基本没有分化成alha的可能,难以出人头地,又不像女孩子一样可以交易,若是成为了oga,那是让全家人享福的喜事。 在他之前家里已经丢了两个男孩了,却不知怎么的把他留了下来,取了一个不甚吉利的名字,从小因为饭吃不饱而瘦瘦小小的,怕被挨打,别的孩子踢球玩闹的时候,他就一个人坐树上,听鸟叫叽叽喳喳,看日光影影绰绰。 再远眺那远远的,繁华的,可望不可即的城市。 他想,有一天,他会出去看看的,哪怕大人都说城市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他也愿意被吃掉。 但生活总喜欢和人开玩笑,那天开货车的老师傅还和他打趣说车箱子能送他一程,当天晚上,他就分化了。 那个扭曲的腺体自他后颈上长出来,身体出现所有陌生又恶心的反应,他的世界在那一瞬间被框死。 好在有一个人,给了他第二次生命。 跑马灯开始走得很快,他安安静静地悬浮在水中,看着自己身后的背景由冬变夏,从春到秋,他始终如一地拿着一本书坐在窗边,头发长了又被剃短,皮肤变得越来越白,眸子里的亮光一点点褪去,直到整个人都变成了一个缥缈的幻觉。 他和外界早已脱轨,他活着,却也从未存活于这个世界上过。 岑漠的鼻子一酸,他想,如果身边没有那么多海水,他应该是哭了。 他还没好好活过,就要死了。 “啪!” 胶带似乎是被卡住了,画面成了慢速播放,画中有三个人,他,池怀霖,还有那个坏人。 而他和两人之间,隔了一条发疯的狗。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啊啊啊啊!” 他眼睁睁看着alha把插在自己腿上的钢钉硬生生拔了出来,插进疯狗身上,黑色的狼狗还张着血盆大口,却已经没了声息,牢牢地被钉在离他半米远的湿软泥地里。 他看着池怀霖一点点爬起来,坏人站在窗边莫名其妙地大笑,男人给了他后脑勺一拳,坏人便趴在了地上,没了动静。 最后,男人才转向了他,扯了扯嘴角,才一瘸一拐地走了两步,便跪倒在了地上,可也就是片刻的歇息,继续一点一点靠一条腿挪到他身边来。 “不要,池先生,不要走了,你流了好多血,不要,你要死掉的……” “嘘——不要说不吉利的话,”男人点点他的额头,又指了指他的肚子,“让闹闹小朋友听见了,会吓坏的。” 被绑得发紫的手终于落了下来,他一头栽进对方怀里去,男人敞开外套,把他包进怀里去。 他听见对方长舒了一口气,最 后把头抵在他肩膀上。 “真好啊,总算是,抱到你了。” 他挪着身子找压不到对方腿的角度,手还麻得厉害,怎么也使不上劲,腿上的窟窿眼却如何都堵不住,汩汩地冒着血,浇进漆黑的大地里。 “怎么办,池先生,我该怎么办?” “别管它,乖宝,痛不痛?有没有哪里不太舒服?” 他抬头看他,他似乎是看不太清楚了,半耷拉着眼皮子,胡乱地摸索着他的位置,他把脸凑过去,男人轻轻抚摸着,像是捧着什么宝物。 他想,如果眼前人是他的臆想就好了。 他慌里慌张地抬头,问道:“池先生,你,还带我走吗?回到,医院里去吗?” 池怀霖看着他,笑得有些刻意,显得有些傻了。 他牵着他的手,放回到自己心窝子上。 “不了。”男人说话的声音从没那么轻过,轻到他要凑近了,才听得清,“我曾经,把你搞丢了,搞丢了两次,好不容易找回来,不想再丢第三次了。” 岑漠只觉得自己心跳如擂鼓,他突然有一种矛盾的想法,既想池怀霖继续说下去,又不想他再开口。 “我带你去看海,去捡小贝壳,去晒好闻的阳光,”池怀霖把头搭在岑漠肩上,“我的小美人鱼好不容易上了岸,我不能把他锁起来,我们的故事里没有泡沫,你想去哪,我就带你去哪。” 岑漠的眼睛骤然放大。 ——他等这个故事等了十三年,每一天都在期待那个人再一次读给他听,可事到如今,他却不想听了。 “不要,我不要听,你是我的臆想,对不对,你还是好好的,对不对?你还是好好的,求求你了……” 池怀霖只觉得自己冷得不行,却连发抖的力气都没有,怀里的oga怕得厉害,老宅的地理位置太偏,平时都有家庭医生,救护车来得肯定不够及时。 而岑漠已经快熬不住了,他自己甚至都没注意到,裤子已经浸透了,手脚也冷得像块冰。 度秒如年。 他吻住了怀中人苍白的唇,堵住他梦呓般的自言自语,一点点把嘴里的热气渡给对方,可收效甚微,池怀煜说过,他强迫他发情了,岑漠没有反应是因为他早就习惯了,不懂不被照顾的发情期于oga而已是何种危险。 他的吻划过对方冰冷而修长的脖颈,最后落在了后颈的腺体上。 这是他生平仅有一次的祷告,向漫天他从未曾相信过的神明祈祷。 救救他吧,他的生命还未曾绽放,罪人是他,他愿意尝尽所有苦难换他第三次生命。 换他去和这个世界,打个招呼。 牙齿深深地嵌进腺体,oga发出疑惑的呜咽,鼠尾草的味道让人短暂地忘记疼痛。 可天地间一片寂静,连星星都不曾闪耀。 “乖宝……” “是,海的,咸味。” 少年清澈的声线自他耳边响起,带着一点好气,两点不可思议。 “我闻到了,池先生的,味道。” ——是海啊。 从前,海是禁锢他的囚笼,让他无法走出他的地盘。 从今以后,海是承载他扬帆远航的动力,他将以自己为载体,带他去看遍这世间的奇迹。 就像现在。 “岑漠!”“池怀霖!” 夏时光冲了进来,刚想打抑制剂,却意外发现岑漠身上已经有了标记,人早已沉沉睡去。 而池怀霖也终于支撑不下去,倒 在了地上。 ——梁尹去找岑漠的时候,在一地的外卖里发现了那枚扣子,也就猜到了是池怀煜动的手,可惜他们先去找了池怀煜的公寓,还是来迟了一步。 岑漠看着跑马灯里被及时送上了救护车的自己,奇怪地一歪头。 我没死啊。 于是他憋了憋劲,努力睁开眼,就见池怀霖睁着双猩红的眼盯着他看,直到确认他眨了眨眼,才缓缓垂下头去,顺了一口气。 “池先生,”岑漠动了动手,却觉得有些吃力,“闹闹呢?” “还在肚子里,预产期在夏天。” “哦,这样啊。” 他和肚子里的小家伙瞬间搭上了联系,明明跌倒的时候疼得他以为要失去他了,却不想闹闹比他想象得要坚强很多。 “咳咳,”池怀霖清了清嗓子,要他注意到自己,“不关心一下我么?” “哦,池先生,腿怎么办?” 池怀霖被呛了一下,又不好生气:“反正会好的,就是需要一段时间。” “这样啊。” 气氛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岑漠呆呆地看着池怀霖,池怀霖也看着他。 男人的脸似乎红了一下,牵过他的手,打开了一个小盒子。 里面是一个钻戒,钻石是蓝色的,散发着幽深的光。 “孩子都有了,”池怀霖嘟嘟囔囔地念叨着,单膝下跪,“和我结婚吧,岑漠。” oga看看戒指,又看看池怀霖,动了动食指。 把戒指推远了一点。 “嗯?” “我不要。” “什……” “我要睡觉了,池先生,”岑漠打了个哈欠,把被子往上拉了一点,“晚安,池先生。” “等等——” 还没等池怀霖有所反应,岑漠像是真的睡着了一样,眼睛闭着,睫毛打着卷儿,外头已是晨光熹微,太阳一点点爬了上来。 alha拄着拐杖,认命地把戒指收进口袋里,一瘸一拐地走出病房。 病房外一个beta一个oga笑得已经快疯了,就连坐在轮椅上的老管家,嘴角都抑制不住上扬。 “给我等着。” 池怀霖气急败坏地回到自己的病房去,他想来想去都想不明白,岑漠为什么会拒绝他。 难道不是已经互通心意了么?他这腿难不成是白废了? 病房里的oga微笑着进入了梦乡。 童话故事里不是这么说的。 十三年前的池怀霖给他讲故事的时候,有大船,有蜡烛,有璀璨的烟花,还有耀眼的漫天繁星。 怎么能是在病房里,惨白惨白的,一点都不浪漫。 第45章 解闷 “他睡得还好么?” “好的。” “感觉怎么样了?” “三个医生轮流看着,没你的事。” “那吃的呢?他有点挑食,”池怀霖眼一横,“你居然敢给他吃外卖?” 梁尹一噎,往后坐了一点:“我哪有这么空,天天在公司里鞍前马后回家后还要伺候皇后娘娘?再说,我已经尽可能努力均衡营养了好伐。” 池怀霖冷脸坐在床上:“这笔账先记着。” 言罢,便直勾勾看着面前那堵墙。 ——alha腿上伤得不轻,这几天已经是违背医嘱去了隔壁岑漠的病房,今天被三令五申要伤筋动骨一百天,废人一个躺在床上,公司里的事务都靠梁尹带了来这边做的。 梁尹看着他的样子,有些幸灾乐祸地笑出声来:“嗨,毕竟双人的病房,oga和alha想分到一块,还得要有标记和合法伴侣才行。” beta故意把“标记”和“合法伴侣”两个词咬得很重,生怕alha听不出来似的,反正池怀霖这会儿都跑不赢他,还要在岑漠面前做出一副好男人的样子来。 岑漠会拒绝池怀霖,既是情理之中,又是预料之外,他原本以为oga这么强烈地希望能把孩子留下了,有一部分池怀霖的原因在里头,可今天早上的拒绝实在是太干脆了。 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好笑。 “你说,你到底哪儿出问题了呢,他到底嫌弃你哪里呢?” 池怀霖幽幽地看着病房之间隔着的那堵墙,甚至有种现在就找人来把这堵墙推掉的冲动。 “谁知道。” 听说岑漠中午的时候醒了,除了手活动有点不方便外,已经活蹦乱跳的了,下午还推着老管家下去散了圈步。 也没来看他一眼。 “啪嗒。” 梁尹正收拾着东西准备去隔壁领走他家小时光,只听安静的病房里发出突兀的一声脆响,半截笔滚落到了他脚边。 “嘶——”梁尹捡起笔壳,摇了摇头,扔进垃圾桶里去,“您这是,憋坏了啊。” 半分钟后梁尹捧着包和一大堆文件狼狈地跑了出来,夏时光正从岑漠病房里出来,诧异地盯着他看:“怎么了?” 梁尹嘿嘿一笑,手一勾oga的腰,低头轻声问道:“小医生,能去你办公室坐坐么?” “臭流氓!” 夏时光红着脸,象征性地推了推,再没别的动作。 梁尹怜爱地朝后看了眼池怀霖的病房。 凄凄惨惨戚戚。 “他睡得还好么?” “好的。” “感觉怎么样了?” “三个医生轮流看着,没你的事。” “那吃的呢?他有点挑食,”池怀霖眼一横,“你居然敢给他吃外卖?” 梁尹一噎,往后坐了一点:“我哪有这么空,天天在公司里鞍前马后回家后还要伺候皇后娘娘?再说,我已经尽可能努力均衡营养了好伐。” 池怀霖冷脸坐在床上:“这笔账先记着。” 言罢,便直勾勾看着面前那堵墙。 ——alha腿上伤得不轻,这几天已经是违背医嘱去了隔壁岑漠的病房,今天被三令五申要伤筋动骨一百天,废人一个躺在床上,公司里的事务都靠梁尹带了来这边做的。 梁尹看着他的样子,有些幸灾乐祸地笑出声来:“嗨,毕竟双人的病房,oga和alha想分到一块,还得要有标记和合法伴侣才行。” beta故意把“标记”和“合法伴侣”两个词咬得很重,生怕alha听不出来似的,反正池怀霖这会儿都跑不赢他,还要在岑漠面前做出一副好男人的样子来。 岑漠会拒绝池怀霖,既是情理之中,又是预料之外,他原本以为oga这么强烈地希望能把孩子留下了,有一部分池怀霖的原因在里头,可今天早上的拒绝实在是太干脆了。 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好笑。 “你说,你到底哪儿出问题了呢,他到底嫌弃你哪里呢?” 池怀霖幽幽地看着病房之间隔着的那堵墙,甚至有种现在就找人来把这堵墙推掉的冲动。 “谁知道。” 听说岑漠中午的时候醒了,除了手活动有点不方便外,已经活蹦乱跳的了,下午还推着老管家下去散了圈步。 也没来看他一眼。 “啪嗒。” 梁尹正收拾着东西准备去隔壁领走他家小时光,只听安静的病房里发出突兀的一声脆响,半截笔滚落到了他脚边。 “嘶——”梁尹捡起笔壳,摇了摇头,扔进垃圾桶里去,“您这是,憋坏了啊。” 半分钟后梁尹捧着包和一大堆文件狼狈地跑了出来,夏时光正从岑漠病房里出来,诧异地盯着他看:“怎么了?” 梁尹嘿嘿一笑,手一勾oga的腰,低头轻声问道:“小医生,能去你办公室坐坐么?” “臭流氓!” 夏时光红着脸,象征性地推了推,再没别的动作。 梁尹怜爱地朝后看了眼池怀霖的病房。 凄凄惨惨戚戚。 “他睡得还好么?” “好的。” “感觉怎么样了?” “三个医生轮流看着,没你的事。” “那吃的呢?他有点挑食,”池怀霖眼一横,“你居然敢给他吃外卖?” 梁尹一噎,往后坐了一点:“我哪有这么空,天天在公司里鞍前马后回家后还要伺候皇后娘娘?再说,我已经尽可能努力均衡营养了好伐。” 池怀霖冷脸坐在床上:“这笔账先记着。” 言罢,便直勾勾看着面前那堵墙。 ——alha腿上伤得不轻,这几天已经是违背医嘱去了隔壁岑漠的病房,今天被三令五申要伤筋动骨一百天,废人一个躺在床上,公司里的事务都靠梁尹带了来这边做的。 梁尹看着他的样子,有些幸灾乐祸地笑出声来:“嗨,毕竟双人的病房,oga和alha想分到一块,还得要有标记和合法伴侣才行。” beta故意把“标记”和“合法伴侣”两个词咬得很重,生怕alha听不出来似的,反正池怀霖这会儿都跑不赢他,还要在岑漠面前做出一副好男人的样子来。 岑漠会拒绝池怀霖,既是情理之中,又是预料之外,他原本以为oga这么强烈地希望能把孩子留下了,有一部分池怀霖的原因在里头,可今天早上的拒绝实在是太干脆了。 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好笑。 “你说,你到底哪儿出问题了呢,他到底嫌弃你哪里呢?” 池怀霖幽幽地看着病房之间隔着的那堵墙,甚至有种现在就找人来把这堵墙推掉的冲动。 “谁知道。” 听说岑漠中午的时候醒了,除了手活动有点不方便外,已经活蹦乱跳的了,下午还推着老管家下去散了圈步。 也没来看他一眼。 “啪嗒。” 梁尹正收拾着东西准备去隔壁领走他家小时光,只听安静的病房里发出突兀的一声脆响,半截笔滚落到了他脚边。 “嘶——”梁尹捡起笔壳,摇了摇头,扔进垃圾桶里去,“您这是,憋坏了啊。” 半分钟后梁尹捧着包和一大堆文件狼狈地跑了出来,夏时光正从岑漠病房里出来,诧异地盯着他看:“怎么了?” 梁尹嘿嘿一笑,手一勾oga的腰,低头轻声问道:“小医生,能去你办公室坐坐么?” “臭流氓!” 夏时光红着脸,象征性地推了推,再没别的动作。 梁尹怜爱地朝后看了眼池怀霖的病房。 凄凄惨惨戚戚。 “他睡得还好么?” “好的。” “感觉怎么样了?” “三个医生轮流看着,没你的事。” “那吃的呢?他有点挑食,”池怀霖眼一横,“你居然敢给他吃外卖?” 梁尹一噎,往后坐了一点:“我哪有这么空,天天在公司里鞍前马后回家后还要伺候皇后娘娘?再说,我已经尽可能努力均衡营养了好伐。” 池怀霖冷脸坐在床上:“这笔账先记着。” 言罢,便直勾勾看着面前那堵墙。 ——alha腿上伤得不轻,这几天已经是违背医嘱去了隔壁岑漠的病房,今天被三令五申要伤筋动骨一百天,废人一个躺在床上,公司里的事务都靠梁尹带了来这边做的。 梁尹看着他的样子,有些幸灾乐祸地笑出声来:“嗨,毕竟双人的病房,oga和alha想分到一块,还得要有标记和合法伴侣才行。” beta故意把“标记”和“合法伴侣”两个词咬得很重,生怕alha听不出来似的,反正池怀霖这会儿都跑不赢他,还要在岑漠面前做出一副好男人的样子来。 岑漠会拒绝池怀霖,既是情理之中,又是预料之外,他原本以为oga这么强烈地希望能把孩子留下了,有一部分池怀霖的原因在里头,可今天早上的拒绝实在是太干脆了。 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好笑。 “你说,你到底哪儿出问题了呢,他到底嫌弃你哪里呢?” 池怀霖幽幽地看着病房之间隔着的那堵墙,甚至有种现在就找人来把这堵墙推掉的冲动。 “谁知道。” 听说岑漠中午的时候醒了,除了手活动有点不方便外,已经活蹦乱跳的了,下午还推着老管家下去散了圈步。 也没来看他一眼。 “啪嗒。” 梁尹正收拾着东西准备去隔壁领走他家小时光,只听安静的病房里发出突兀的一声脆响,半截笔滚落到了他脚边。 “嘶——”梁尹捡起笔壳,摇了摇头,扔进垃圾桶里去,“您这是,憋坏了啊。” 半分钟后梁尹捧着包和一大堆文件狼狈地跑了出来,夏时光正从岑漠病房里出来,诧异地盯着他看:“怎么了?” 梁尹嘿嘿一笑,手一勾oga的腰,低头轻声问道:“小医生,能去你办公室坐坐么?” “臭流氓!” 夏时光红着脸,象征性地推了推,再没别的动作。 梁尹怜爱地朝后看了眼池怀霖的病房。 凄凄惨惨戚戚。 “他睡得还好么?” “好的。” “感觉怎么样了?” “三个医生轮流看着,没你的事。” “那吃的呢?他有点挑食,”池怀霖眼一横,“你居然敢给他吃外卖?” 梁尹一噎,往后坐了一点:“我哪有这么空,天天在公司里鞍前马后回家后还要伺候皇后娘娘?再说,我已经尽可能努力均衡营养了好伐。” 池怀霖冷脸坐在床上:“这笔账先记着。” 言罢,便直勾勾看着面前那堵墙。 ——alha腿上伤得不轻,这几天已经是违背医嘱去了隔壁岑漠的病房,今天被三令五申要伤筋动骨一百天,废人一个躺在床上,公司里的事务都靠梁尹带了来这边做的。 梁尹看着他的样子,有些幸灾乐祸地笑出声来:“嗨,毕竟双人的病房,oga和alha想分到一块,还得要有标记和合法伴侣才行。” beta故意把“标记”和“合法伴侣”两个词咬得很重,生怕alha听不出来似的,反正池怀霖这会儿都跑不赢他,还要在岑漠面前做出一副好男人的样子来。 岑漠会拒绝池怀霖,既是情理之中,又是预料之外,他原本以为oga这么强烈地希望能把孩子留下了,有一部分池怀霖的原因在里头,可今天早上的拒绝实在是太干脆了。 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好笑。 “你说,你到底哪儿出问题了呢,他到底嫌弃你哪里呢?” 池怀霖幽幽地看着病房之间隔着的那堵墙,甚至有种现在就找人来把这堵墙推掉的冲动。 “谁知道。” 听说岑漠中午的时候醒了,除了手活动有点不方便外,已经活蹦乱跳的了,下午还推着老管家下去散了圈步。 也没来看他一眼。 “啪嗒。” 梁尹正收拾着东西准备去隔壁领走他家小时光,只听安静的病房里发出突兀的一声脆响,半截笔滚落到了他脚边。 “嘶——”梁尹捡起笔壳,摇了摇头,扔进垃圾桶里去,“您这是,憋坏了啊。” 半分钟后梁尹捧着包和一大堆文件狼狈地跑了出来,夏时光正从岑漠病房里出来,诧异地盯着他看:“怎么了?” 梁尹嘿嘿一笑,手一勾oga的腰,低头轻声问道:“小医生,能去你办公室坐坐么?” “臭流氓!” 夏时光红着脸,象征性地推了推,再没别的动作。 梁尹怜爱地朝后看了眼池怀霖的病房。 凄凄惨惨戚戚。 “他睡得还好么?” “好的。” “感觉怎么样了?” “三个医生轮流看着,没你的事。” “那吃的呢?他有点挑食,”池怀霖眼一横,“你居然敢给他吃外卖?” 梁尹一噎,往后坐了一点:“我哪有这么空,天天在公司里鞍前马后回家后还要伺候皇后娘娘?再说,我已经尽可能努力均衡营养了好伐。” 池怀霖冷脸坐在床上:“这笔账先记着。” 言罢,便直勾勾看着面前那堵墙。 ——alha腿上伤得不轻,这几天已经是违背医嘱去了隔壁岑漠的病房,今天被三令五申要伤筋动骨一百天,废人一个躺在床上,公司里的事务都靠梁尹带了来这边做的。 梁尹看着他的样子,有些幸灾乐祸地笑出声来:“嗨,毕竟双人的病房,oga和alha想分到一块,还得要有标记和合法伴侣才行。” beta故意把“标记”和“合法伴侣”两个词咬得很重,生怕alha听不出来似的,反正池怀霖这会儿都跑不赢他,还要在岑漠面前做出一副好男人的样子来。 岑漠会拒绝池怀霖,既是情理之中,又是预料之外,他原本以为oga这么强烈地希望能把孩子留下了,有一部分池怀霖的原因在里头,可今天早上的拒绝实在是太干脆了。 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好笑。 “你说,你到底哪儿出问题了呢,他到底嫌弃你哪里呢?” 池怀霖幽幽地看着病房之间隔着的那堵墙,甚至有种现在就找人来把这堵墙推掉的冲动。 “谁知道。” 听说岑漠中午的时候醒了,除了手活动有点不方便外,已经活蹦乱跳的了,下午还推着老管家下去散了圈步。 也没来看他一眼。 “啪嗒。” 梁尹正收拾着东西准备去隔壁领走他家小时光,只听安静的病房里发出突兀的一声脆响,半截笔滚落到了他脚边。 “嘶——”梁尹捡起笔壳,摇了摇头,扔进垃圾桶里去,“您这是,憋坏了啊。” 半分钟后梁尹捧着包和一大堆文件狼狈地跑了出来,夏时光正从岑漠病房里出来,诧异地盯着他看:“怎么了?” 梁尹嘿嘿一笑,手一勾oga的腰,低头轻声问道:“小医生,能去你办公室坐坐么?” “臭流氓!” 夏时光红着脸,象征性地推了推,再没别的动作。 梁尹怜爱地朝后看了眼池怀霖的病房。 凄凄惨惨戚戚。 “他睡得还好么?” “好的。” “感觉怎么样了?” “三个医生轮流看着,没你的事。” “那吃的呢?他有点挑食,”池怀霖眼一横,“你居然敢给他吃外卖?” 梁尹一噎,往后坐了一点:“我哪有这么空,天天在公司里鞍前马后回家后还要伺候皇后娘娘?再说,我已经尽可能努力均衡营养了好伐。” 池怀霖冷脸坐在床上:“这笔账先记着。” 言罢,便直勾勾看着面前那堵墙。 ——alha腿上伤得不轻,这几天已经是违背医嘱去了隔壁岑漠的病房,今天被三令五申要伤筋动骨一百天,废人一个躺在床上,公司里的事务都靠梁尹带了来这边做的。 梁尹看着他的样子,有些幸灾乐祸地笑出声来:“嗨,毕竟双人的病房,oga和alha想分到一块,还得要有标记和合法伴侣才行。” beta故意把“标记”和“合法伴侣”两个词咬得很重,生怕alha听不出来似的,反正池怀霖这会儿都跑不赢他,还要在岑漠面前做出一副好男人的样子来。 岑漠会拒绝池怀霖,既是情理之中,又是预料之外,他原本以为oga这么强烈地希望能把孩子留下了,有一部分池怀霖的原因在里头,可今天早上的拒绝实在是太干脆了。 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好笑。 “你说,你到底哪儿出问题了呢,他到底嫌弃你哪里呢?” 池怀霖幽幽地看着病房之间隔着的那堵墙,甚至有种现在就找人来把这堵墙推掉的冲动。 “谁知道。” 听说岑漠中午的时候醒了,除了手活动有点不方便外,已经活蹦乱跳的了,下午还推着老管家下去散了圈步。 也没来看他一眼。 “啪嗒。” 梁尹正收拾着东西准备去隔壁领走他家小时光,只听安静的病房里发出突兀的一声脆响,半截笔滚落到了他脚边。 “嘶——”梁尹捡起笔壳,摇了摇头,扔进垃圾桶里去,“您这是,憋坏了啊。” 半分钟后梁尹捧着包和一大堆文件狼狈地跑了出来,夏时光正从岑漠病房里出来,诧异地盯着他看:“怎么了?” 梁尹嘿嘿一笑,手一勾oga的腰,低头轻声问道:“小医生,能去你办公室坐坐么?” “臭流氓!” 夏时光红着脸,象征性地推了推,再没别的动作。 梁尹怜爱地朝后看了眼池怀霖的病房。 凄凄惨惨戚戚。 “他睡得还好么?” “好的。” “感觉怎么样了?” “三个医生轮流看着,没你的事。” “那吃的呢?他有点挑食,”池怀霖眼一横,“你居然敢给他吃外卖?” 梁尹一噎,往后坐了一点:“我哪有这么空,天天在公司里鞍前马后回家后还要伺候皇后娘娘?再说,我已经尽可能努力均衡营养了好伐。” 池怀霖冷脸坐在床上:“这笔账先记着。” 言罢,便直勾勾看着面前那堵墙。 ——alha腿上伤得不轻,这几天已经是违背医嘱去了隔壁岑漠的病房,今天被三令五申要伤筋动骨一百天,废人一个躺在床上,公司里的事务都靠梁尹带了来这边做的。 梁尹看着他的样子,有些幸灾乐祸地笑出声来:“嗨,毕竟双人的病房,oga和alha想分到一块,还得要有标记和合法伴侣才行。” beta故意把“标记”和“合法伴侣”两个词咬得很重,生怕alha听不出来似的,反正池怀霖这会儿都跑不赢他,还要在岑漠面前做出一副好男人的样子来。 岑漠会拒绝池怀霖,既是情理之中,又是预料之外,他原本以为oga这么强烈地希望能把孩子留下了,有一部分池怀霖的原因在里头,可今天早上的拒绝实在是太干脆了。 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好笑。 “你说,你到底哪儿出问题了呢,他到底嫌弃你哪里呢?” 池怀霖幽幽地看着病房之间隔着的那堵墙,甚至有种现在就找人来把这堵墙推掉的冲动。 “谁知道。” 听说岑漠中午的时候醒了,除了手活动有点不方便外,已经活蹦乱跳的了,下午还推着老管家下去散了圈步。 也没来看他一眼。 “啪嗒。” 梁尹正收拾着东西准备去隔壁领走他家小时光,只听安静的病房里发出突兀的一声脆响,半截笔滚落到了他脚边。 “嘶——”梁尹捡起笔壳,摇了摇头,扔进垃圾桶里去,“您这是,憋坏了啊。” 半分钟后梁尹捧着包和一大堆文件狼狈地跑了出来,夏时光正从岑漠病房里出来,诧异地盯着他看:“怎么了?” 梁尹嘿嘿一笑,手一勾oga的腰,低头轻声问道:“小医生,能去你办公室坐坐么?” “臭流氓!” 夏时光红着脸,象征性地推了推,再没别的动作。 梁尹怜爱地朝后看了眼池怀霖的病房。 凄凄惨惨戚戚。 “他睡得还好么?” “好的。” “感觉怎么样了?” “三个医生轮流看着,没你的事。” “那吃的呢?他有点挑食,”池怀霖眼一横,“你居然敢给他吃外卖?” 梁尹一噎,往后坐了一点:“我哪有这么空,天天在公司里鞍前马后回家后还要伺候皇后娘娘?再说,我已经尽可能努力均衡营养了好伐。” 池怀霖冷脸坐在床上:“这笔账先记着。” 言罢,便直勾勾看着面前那堵墙。 ——alha腿上伤得不轻,这几天已经是违背医嘱去了隔壁岑漠的病房,今天被三令五申要伤筋动骨一百天,废人一个躺在床上,公司里的事务都靠梁尹带了来这边做的。 梁尹看着他的样子,有些幸灾乐祸地笑出声来:“嗨,毕竟双人的病房,oga和alha想分到一块,还得要有标记和合法伴侣才行。” beta故意把“标记”和“合法伴侣”两个词咬得很重,生怕alha听不出来似的,反正池怀霖这会儿都跑不赢他,还要在岑漠面前做出一副好男人的样子来。 岑漠会拒绝池怀霖,既是情理之中,又是预料之外,他原本以为oga这么强烈地希望能把孩子留下了,有一部分池怀霖的原因在里头,可今天早上的拒绝实在是太干脆了。 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好笑。 “你说,你到底哪儿出问题了呢,他到底嫌弃你哪里呢?” 池怀霖幽幽地看着病房之间隔着的那堵墙,甚至有种现在就找人来把这堵墙推掉的冲动。 “谁知道。” 听说岑漠中午的时候醒了,除了手活动有点不方便外,已经活蹦乱跳的了,下午还推着老管家下去散了圈步。 也没来看他一眼。 “啪嗒。” 梁尹正收拾着东西准备去隔壁领走他家小时光,只听安静的病房里发出突兀的一声脆响,半截笔滚落到了他脚边。 “嘶——”梁尹捡起笔壳,摇了摇头,扔进垃圾桶里去,“您这是,憋坏了啊。” 半分钟后梁尹捧着包和一大堆文件狼狈地跑了出来,夏时光正从岑漠病房里出来,诧异地盯着他看:“怎么了?” 梁尹嘿嘿一笑,手一勾oga的腰,低头轻声问道:“小医生,能去你办公室坐坐么?” “臭流氓!” 夏时光红着脸,象征性地推了推,再没别的动作。 梁尹怜爱地朝后看了眼池怀霖的病房。 凄凄惨惨戚戚。 第46章 呱 病房门被敲响,池怀霖下意识地觉得是梁尹,殊不知一转过脸去,老管家有些蹒跚地捧着饭盒,边关门,边朝他笑了笑。 “老陈,姓梁的混……梁哥怎么让你来送饭?你不是还没恢复好么?” “好啦,好啦,怀霖你自个儿好好躺着,梁先生他们小情侣还在热恋期,这会儿好不容易放假了,多腻在一起,也是应该的,”老人把饭盒放下,吃力地舒了口气,又把池怀霖摁住,“到我这个年纪了,走路也该这样咯。” 他替池怀霖把桌子布置好,才在旁边擦汗,听着都过而立之年的alha不满地嘟哝着梁尹的坏话,催着他认真吃饭。 时光好像一下子流淌回了年少时,小时候的池怀霖因为母亲的原因不听管教,池成荫又不是什么好父亲,三天两头叫医生来,倒是方便了他靠一手厨艺博得了对方信任,这一呆就是近三十年,他从毛头小子到年逾半百,池怀霖在他眼里,照旧是那个心高气傲的少年人。 池怀霖看着老人废掉的那只眼,嘴里的饭嚼了半天,咽下去后还沉默了半晌:“对不起。” 老管家下意识地伸手上去,那儿已经差不多愈合了,虽然还没完全习惯空荡荡的感觉,但也并不影响正常生活:“没事儿,这不是你的问题,怀煜也是他母亲教得不好。” “他有句话倒是说得对,我作为alha,对别人太过于傲慢了,”池怀霖放下了筷子,抬头看着面前那堵墙,“我多留意他一点,多……多留意岑漠一点,大家都不至于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老管家喉咙里一噎,咳了一声,宽慰道:“小少爷这两天开心多了,梁先生替他把那个小平板里的东西弄回去了,变戏法一样,天天大晚上了还在玩。” “这样……” 池怀霖本想说两句让岑漠乖一点好好睡觉之类的话,但oga有的是人关心,也轮不到他来多嘴多舌,捏捏眉心,饭也没心思吃了,就只是木着脸。 他不明白岑漠为什么会对他这么冷淡,对方分明是期待着和他互通心意的,可当他真的把整颗心掏出来给他看的时候,却又显得他一厢情愿,被无情地闲置了。 好像他伤得不是腿,是心里有了个大洞,空荡荡的,风一吹,发出呜呜的空响。 “他开心,就好了。” 池怀霖长叹一口气,怅然地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却听见身旁一声轻笑,老管家捂着嘴,颇有长辈看穿一切的意思。 “怀霖啊,小少爷的年纪和他的心理状态不匹配,你更不能要求他像你一样思考了。” “这——这我也知道。” 池怀霖听出来老管家的话里有谴责的意味在,事到如今也只能认着。 “这要说起来,还是你的问题,”老管家看自己精心煲了一下午的汤被池怀霖舀了一勺就放在一边了,干脆地盖了个盖上去,拿去让岑漠多补点,“他能获得信息的渠道很少,成年了以后你就是他学习的唯一途径,自然就以为,你对他的样子,是喜欢的其中一种表达。” 池怀霖只觉得脑门上被敲了一记闷棍——岑漠回回溜走的时候,说话的语气内容和他从前离开别墅的样子如出一辙,就连跑过来看他的频率都是三到四天一次,还基本上以情事为主要内容。 他僵着脸看着老管家,老人了然地朝他点点头,又道:“他自己做了小日历,有星星标记的地方就是要来看你的时间。”面前的晚餐已经被收拾干净了,老管家起身,“怀霖你啊,多和他说说话,沟通沟通,就什么都了解了。” 池怀霖记得要命,恨不得现在就和岑漠去述衷肠,可他腿还断着,没人帮助压根下不了床,在心里咒骂 了池怀煜千百遍,只听老人的声音从逐渐合上的门外传来:“今天也是打星星的日子。” alha一个激灵坐了起来,开始打腹稿,从诗词歌赋到人生哲理,从现实到理想,从宇宙洪荒到二十一新世纪,统统来了一遍,结果才到一半,门就被打开了,岑漠一手捧着iad,一手捧着肚子,小鸭子一样走到他窗边来,把平板往他手里一放,开始吭哧吭哧地脱alha前几天刚在网上订购的鞋子。 “嗯,咳,新鞋子,还喜欢吗?” “喜欢!” oga把脚高高举起来,池怀霖忙去托着他的后背,皱着眉刚要说教,看见对方无辜的大眼睛,又全憋了回去:“喜欢就好。” 岑漠眼睛转了转,又在他脸上碰了一下:“谢谢,池先生。” 这一下亲把池怀霖脑子亲宕机了,刚才想的东西一点儿都没记得,只能看着岑漠扒拉着他爬到他旁边来,刚要把iad放掉,却听到一声提示声。 “啊!”岑漠紧张得一跳,连带着池怀霖也紧张地一跳,结果oga转过来,头发软软的,笑也软软,“要收草了。” 他还没问出口草是什么,就见岑漠熟练地开了平板,点开图标,画面是一个小屋子和一片三叶草田,手指一划,还出了幸运四叶草。 “哇——有四叶草了!”少年低着小脑袋在屏幕上戳戳点点,自言自语道,“给池先生带上。” 池怀霖心中涌入一阵热流,心想着不愧是他的乖宝,什么好东西都要给他,却看着岑漠戳进了小屋,里面住着一只青蛙,正在看书。 等一下,莫非—— oga点开了交互界面,名字那一栏赫然写着三个大字。 “池先生”。 ——原来他是一只青蛙。 岑漠丝毫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兴致勃勃地在商店里买东西,把青蛙包里的每一个空格都填上了以后,朝后一倒,倒在了池怀霖怀里。 “池先生,你看,我有好多,时光哥没有的照片。” “嗯?嗯……”池怀霖还沉浸在他是一只青蛙的震撼中没有走出来。 “你看,这个是,它去找小螃蟹,他有个好朋友,是小螃蟹,还有小老鼠,”oga翻着相册,声音有些小了下去,“它有,好多好多,好朋友。” “嗯。” 池怀霖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只是应着,他总觉得岑漠话里有话。 果不其然对方转了过来,把iad放到旁边,圈住了他的脖子。 “它会,出去旅行,然后拍照片回来,给我看,就像,就像,你一样。” 池怀霖一怔,想起从前,他为了让岑漠能一直呆在别墅里,去外面出差的时候,总会去那儿的景点走走,却也只是走走,他没那么多闲暇时间,也没有那个心情游山玩水,最多只是叫人拍张照,有时候是他一个人,有时候还会有梁尹,然后洗出来带回去给岑漠看。 他还记得oga特别喜欢薰衣草田,他给他种了一丛,却被大火烧了个精光。 不像存在云端的数据,洗出来的照片应该是全被烧掉了,也没留下备份,所以岑漠再想看,也看不着了。 oga已经拱着身子往下钻了,池怀霖眼疾手快地一揪,避免事态超越他的掌控,可看着对方那张疑惑的小脸,一时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最后他思索再三,憋出了一个音。 “呱。” 岑漠愣了愣,突然就笑了,他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会眯成一条缝,小虎牙露出来,有些带翘的发尖都跟着 跳舞。 “池先生,变成青蛙了。” 池怀霖捂住他的嘴,把人囫囵个塞进被窝里,熄了灯。 “今天,不做吗?” “不做,聊天,睡觉。” “哦,”岑漠往他身边又蹭了蹭,“聊什么呀。” “什么都可以。” “哦。” 房间里似乎只有那句绵绵的哦的回响,气氛一下子安静下来,只有被子的窸窣声,oga不停地往他身上蹭,池怀霖尽力扭着身子避开,却只觉得心火烧得越来越旺。 “对了,池先生,我要是睡过头了,你能,帮我收草吗?” “我给你氪金。” “氪金,是什么?” “就是你一下子可以拥有很多草。” “真的吗!”岑漠抬起头来,果冻一样的小嘴又碰了碰他的脸,落下“啵”的一声轻响,“池先生好厉害。” 池怀霖没应这声,在黑暗里皱着眉头。 “你进门的时候,锁门了吗?” “锁了。” “那就好。” “池先生,不是说,不做了吗?” 池怀霖捧着岑漠的小脸:“乖宝太好了,忍不住。” “哎,那我也没办法。” 岑漠听话地脱了衣服,最近身上长了不少肉,捏起来都软乎乎的。 池怀霖抚摸着他的背,声音低缓。 “下次出门,把你放包里,好不好?” “装不下的。” “就是一块儿出门。” “好的好的!” “乖宝。” “嗯。” “……没什么。” 池怀霖借着月色看跨坐在自己身上人的脸,无声地张了张嘴。 ——我爱你。 虽然他还没找到得到回应的诀窍,但他愿意说一千遍一万遍,等他一个圆满的回应。 第47章 果冻 “池先生,池先生,你看!”oga风一样地冲过来,又及时刹住脚步,原地点着脚,“你看,我找到了,好多好多好多戒指。” 池怀霖严肃着脸警告他这个时候了还瞎跑,但实际上他自己也知道这不过是掩饰。 ——他总算是可以下床了,出院后买了套离市区近些的别墅疗养身体,借着了解下新家的理由让岑漠自己去“寻宝”。 “宝”是寻到了,但对方显然没半点理解他的意思,全回到了他自己手里。 oga哼哼唧唧地拉着他的手撒娇,又把他推去外面晒太阳。 这会儿的阳光都是薄凉的,少年是这褪色的冬季里唯一的鲜活,哼着不成调的歌绕着墙走,偶尔有人路过的时候,又迅速地躲起来。 “乖宝,过来。” 岑漠钻在一堆常青的灌木丛里,肚子已经不方便他做这种动作了,起来的时候有点吃力,池怀霖都怕他不小心跌倒。 好在oga还是有惊无险地到了他跟前,眼神躲躲闪闪,咬着下嘴唇。 “坐这里。” “不好。”岑漠摇摇头,声音低下去,“池先生,腿没有好。” “这条腿没有受伤。” 岑漠吸了吸鼻子,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只坐了一小半屁股:“池先生,我还,不太习惯。” “嗯,我知道。”池怀霖绕着他的头发,轻轻拍着他的背哄着,“慢慢来。” “嗯,嗯。” 岑漠点头点得用力,连带着轮椅都晃起来,又觉得不好意思,转过来傻兮兮地赔笑着。 “叮咚——” 大门那侧传来门铃声,池怀霖只是一转头的功夫,岑漠人都不见了,他有些好笑地看着草丛里露出来的小脑袋,耐心引导着:“乖宝,先一点点来,从给陌生人开门开始。” 岑漠露出一双眼看他,眼里满是抗拒,他希望爷爷这会儿能出现,像往常那样去开门。 可他亲眼看着厨房里的老管家摊了摊手,示意自己手上很忙,又做了个加油的姿势。 他再看回池怀霖的时候,对方已经自己推着轮椅到他面前了,弯下腰,平日里总是不苟言笑的脸上露出一抹温柔:“我陪着你,乖宝,不要让客人久等了,你会喜欢的。” 岑漠这才缓缓站了起来,推着池怀霖的轮椅到了大门,他能够分辨得出门外站着一个alha和一个oga,alha笑着替oga把围巾整理好,低下头去似乎说了些什么,oga看起来不太高兴的样子,脸上都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淡漠地听着。 他手里拿着一个大盒子,岑漠在捕捉到那个彼得潘图标的时候,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是,是好吃的,蛋糕!” “快去,快去开门了。” 岑漠总算是打起了精神来,把门拉开,身材高大的alha笑容得体地和他打招呼,他却一个字没听进去,全程都盯着oga看,直到alha那张脸挤进了他的视线。 “不好意思,”男人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岑漠却感到了一阵可怕的压迫感,“请不要这样盯着我家冬冬看。” “对……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岑漠吓得脚软,当即就想跑,可一想到池怀霖还没用习惯轮椅,又站定了脚步,假装冷静地扶上了把手,手刚一碰到冰凉的金属,就被另外一只大手覆上。 “不好意思,请你也把你那变态的控制欲收一收。” “哦,”方秋笙眯着眼打量了一眼岑漠,又看了看池怀霖的伤腿,意味 深长道,“你倒是有立场来说我?” 两人间只听见无形的火花噼里啪啦,嚣张的气焰谁也没低一头,一旁的苍尔冬像是刚神游回来,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拉下了围巾,吐了一口暖呼呼的白气,懒洋洋地把蛋糕递给方秋笙:“拿不动了,笙笙。” 方秋笙接过蛋糕,看了眼就在隔壁的自家屋子,刮了刮他的鼻子:“小懒虫。” 随即把蛋糕递了过去:“喏,送给你的。” “啊,啊,谢谢,谢谢你!” 岑漠从他手里接过了蛋糕,分量有些重,显然和他在夏时光家吃的那一小块没法比,心里雀跃得快要飞起来了,捧着进了屋,还不忘招待一句:“请进!” 三人一同进了屋,池怀霖一个人被留在了冷风中,他努力地推了一会轮椅,岑漠才一溜烟地冲了出来,嘴边还有残留的白奶油:“池先生,我忘记了!” “没事,”池怀霖替他擦掉嘴边的奶油,舔了舔指尖,甜到发腻,“你能记得就好。” 进门后就看见他大学时的老同学现在的合作伙伴传说中的大导演大爷一样得坐在沙发上,本性毕露,一起跟来的oga倒是好心地在帮岑漠开蛋糕盒子。 池怀霖揪着方秋笙去旁边谈合作投资的下一部电影,顺便找了一个好角度能看着自家乖宝,又看了眼坐他面前的alha。 “怎么,你现在不用每时每刻看着他了?” “不用,”方秋笙转转自己手上的婚戒,“毕竟我们合理合法,女儿都能满地跑了,不像您,我刚才数了数,有八枚戒指吧,一个没送出去?” 池怀霖翻了个白眼,没接话,岔开了话题:“他在……人际交往上,有一点障碍,就当你还我上次的人情了。” “你倒是把人际交往算得门儿清,”方秋笙轻敲着桌面,换了个姿势,“只不过我家冬冬是天生的,你的话,不好说了。” 池怀霖的眼神暗了下去,他知道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现在做任何补救都是过犹不及。 他只能像现在这样,给他时间,给他空间,慢慢去搞清楚他喜欢什么,想要什么,害怕什么,再把全世界一点点地展现给他看。 房间另一头的oga们却全然没有那边的紧张氛围,苍尔冬趁着方秋笙没在看他,偷偷塞了一颗糖,还顺带蹭着蛋糕。 他注意到岑漠脱了外套,露出隆起的肚子来。 “你怀孕了。” “唔,嗯。” 岑漠塞得满嘴是蛋糕,只能含含糊糊地应着。 “笙笙说,怀孕的时候不能吃很多糖,还有甜的东西,”苍尔冬戳了戳他的肚子,“宝宝会变笨的。” 岑漠的嘴瞬间不动了,甜味在他嘴里一点点化开,馋得他口水都要滴下来,最后还是悲壮地咽了下去:“那,这个蛋糕,能,能等多久?” “最好今天就要吃掉,不然会化掉的。” 苍尔冬又塞了满口奶油,把蛋糕往自己面前拖了一点。 岑漠吞了口口水,乖乖地把叉子放了回去。 身边人看了看他,安慰道:“没关系,你喜欢的话,我可以再做给你吃,笙笙和我就住在旁边。” “这个,”岑漠惊讶地指着蛋糕,“这个蛋糕,是你做的吗?” “对啊,”苍尔冬舔干净了叉子,让他看起来像是没有人吃过一样,“笙笙不想让别人知道,所以店是在他的名下的,但蛋糕是我做的,妈妈也会来帮忙。” “哇——”岑漠恨不得自己眼睛里能蹦出星星来,身旁的oga带给他的感觉没有那么强烈,只 是一种平淡的懒散感,但此时此刻,他在他心里就是绝对高大的存在,“你就是我的,我的……” 他的脑子一下子卡了壳,想了好一会儿,才蹦出来一个词:“偶像!” 面前人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脸上的表情终于有了一点小小的变化,他的头微微仰起来,从厚厚的围巾里露出下巴来,再在他手心里放了一颗糖。 “我知道啦。”苍尔冬缓缓地说道,接着又补了一句,“这个糖可以放很久。” 岑漠虔诚地捏着那颗糖,把它放进兜里去,苍尔冬看起来似乎是吃饱了,倚在旁边晒太阳,他就也学着他的样子,靠在了一旁。 “你说话有一点奇怪。” 偶像开了口,岑漠连回答都变得谨慎起来:“因为我,有一段时间,一直没有出来,就是,呆在医院里了,只有我,池先生,和爷爷。” “哦,我知道。”苍尔冬点点头,“就像笙笙一样,他也想把我关起来,只有他一个人可以进来。”他看着岑漠有些沮丧的脸,努力安慰着他,“你不要难过,笙笙说,那个是很喜欢很喜欢一个人的表现。” “那——”岑漠紧张地抠手指,“池先生也,很喜欢,很喜欢我吗?” 苍尔冬被这个问题难住了,下意识地想找方秋笙,结果对方却没朝着他,这样赖着又太舒服,干脆就不动了:“我也不知道,喜欢是一件很复杂的事情,比如说笙笙喜欢我的时候,他就会发疯,会不讲道理。” “那,你呢?” “嗯——”苍尔冬思考了一会儿,才道,“我喜欢笙笙的时候,心脏就会变成果冻,碰一碰就滚来滚去的,很难受,但是,果冻是甜的。” 岑漠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他看着苍尔冬窝成一小团,露出一点点笑意来,那边alha就走了过来,把他整个人搂进怀里去,悄悄耳语着什么。 ——很让人羡慕。 送走了两个人以后,岑漠推着池怀霖往回走,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池先生,你的心脏,变成果冻了吗?” “啊?”池怀霖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最后皱着眉,不确定地回答道,“……没吧。” “哦,这样啊。” 心情像是飞鸟掠过天空,落下空荡荡的蓝天那样失落,岑漠想,他的果冻一下子变得七零八落了。 什么时候,池先生的心脏,也可以变成果冻呢? 第48章 最开始的地方 “乖宝。” “嗯?” “鞋子穿好。” “哦。” 后头窸窸窣窣了一整,轮椅又被往前推去。 “我知道你没穿的。” “为什么呀?”岑漠好奇地在他身后探头探脑,“池先生,后面长眼睛了吗?” 池怀霖捏着oga的脸蛋让他走到前面来,坐在自己右腿上,替他把脚擦干净。 白生生的脚这会儿已经凉得厉害了,他习惯性地皱眉看过去,岑漠吓得打嗝,又迅速换了张脸。 “干什么不好好穿鞋。”池怀霖耐心地替他把鞋子袜子穿好,箍在怀里不让人跑走,“又不喜欢了么?” “喜欢的,喜欢的,”岑漠着急地辩解着,“但是,这里,太脏了。” oga翘着双脚,都不肯落地,池怀霖好笑地拍了拍他的脑袋:“脏了就再买,乖,没事的。” 岑漠这才轻轻地把脚放下去,像是踩在云朵上,踢了踢脚脚,溅起一点泥星子来,溅到池怀霖裤腿上,无辜地又看上来,还带了点威胁的意味。 池怀霖捏了捏他的鼻子:“开心么?” “开心。” “你开心就好。” 池怀霖松了口气。 最近他眼见着oga的肚子隆得越来越高,不仅两人之间的感情却没半点进展,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岑漠晚上总是做噩梦醒过来,整夜整夜地揉着眼扯着他的手,问他梦到了什么,对方又不肯说。 他觉得自己大概知道岑漠在害怕些什么,却又不那么确定,只是在他睡不着的时候,陪着他在阳台上看月亮,从一弯新月看到月圆,等对方慢慢学会靠在自己肩头,再慢慢进入梦乡。 但一直这样也不是事,于是今天他犹豫再三,决定带岑漠回一趟他的老家。 回到最开始的地方。 “以前,小的时候,妈妈不许穿鞋,走这条路。” 岑漠推着轮椅,看着车轮缓缓划过雨后泥泞的小路,路的尽头就是那栋矮矮的房子,承载了他的过去,他所有如荒漠一般情绪,如杂草一般无人在意的想法。 池怀霖安安静静地听着,听那些他从未参与过的往事。 “但是,哥哥会把我,扛过去,姐姐偶尔,也会,他们说,我长得太小了,比小染还小,一只手都能拎起来。”放眼望去,村里没有一个人,唯独男孩清脆的声音回荡在空中,“那时候,我还不太懂,总觉得能躲在,躲在哥哥姐姐背上,是件,好事情。” 轮椅停在了房子门前,它依旧散发着陈腐的气息,岑漠却觉得他显得有些新了,新得他有些陌生。 “我好像,很久没有走过这扇门了。” 分化以后他出门的次数屈指可数,甚至还有一次远门是从楼上直接跳下来的,岑漠有些生疏地打开了门锁,门发出“吱呀——”一声难听的噪音,露出后面老旧的楼梯来。 “好像,只能到这里了。” 岑漠看着池怀霖的轮椅歪了歪脑袋,池怀霖懊恼地拍了下大腿。 ——光是记得要遣散村里的人,忘了他那条残腿没法上楼了,早知道应该再修个电梯进去的。 眼前人看着他的样子,咯咯得笑出声来:“池先生是,笨蛋。” 池怀霖作势要去敲他脑袋,岑漠灵活地跑到他够不着的地方,站在屋檐下,笑容渐渐淡下去,抬头向上看去。 “就是从,这里,”他指了指上头,“从这里,上去,窗户破了一个窟窿,你就进来了。” 刚 说完,又后知后觉地捂住了嘴:“哦,不是,没有,没有。” “然后呢,乖宝,”池怀霖淡淡地问着,装作什么都没发现的样子,“我进去了以后,做些什么呢?” “嗯——你总是,坐在窗户旁边,因为,那一块,可以,晒到太阳,有时候,屋子里,很冷,那里,暖和,”岑漠说得有些迫切,可一急,话就零落得越发厉害,脸慢慢红了起来,“你会,讲故事给我听,会,哄我睡觉,但是,但是,有人来的时候,你就跑走了。” 岑漠跑过来,捏住他的手:“小染不小心,看到你了,然后,然后,你就不来了,我很生气,就,不喜欢小染了。” oga的眼神黯淡下去,他没有对抗这个世界的武器,最无情的一种就是“不喜欢”,像小孩子叫嚣着“绝交”一样,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其实最难过的,还是自己。 “可是,后来你,又回来了,你说,你找到我了,但又不太一样了……” “我找到你了?” “嗯,嗯,十八岁,过生日的时候,”岑漠露着大白牙,眼睛弯弯的,“你说,你找到我了,我也很开心,我也找到你了。” 池怀霖一怔,这才意识到,原来他再一次和岑漠重逢时,或许是对方信息素致幻的效果使然,又或许是他脑中刻下了太过深的记忆,以致于他半梦半醒间,竟是认出了对方来。 心脏瞬间刀绞似地疼。 ——长久的虐待使他有了异于常人的保护机制,在他的世界里,所有虚幻都是真实,所有真实,全是他的臆想。 “我对你好的时候,”池怀霖抖着手,抚摸着岑漠的头发,“你就害怕,我是臆想的,对不对?” 岑漠半张着口,眼泪掉在他腿上:“我害怕,好害怕,好害怕,我怕,有人来的时候,你就,不见了,‘噗’的一下就,没有掉了,我还是,一个人。” “不会了,再也不会了,”池怀霖把岑漠纳入自己怀里,轻声哄着,“我不会突然消失了,哪怕有人看到的时候,我也会在的。” 岑漠咬着他的衣领子,让自己不要哭出声来,长舒了一口气,才道:“池先生,你,能像以前那样,给我讲故事听吗?” “好。” oga迅速地在他腿边坐好,下巴搭在他大腿上:“那,没有书,你也会讲吗?” “会,会。” 那本《小美人鱼》都快被他翻烂了,那段记忆太过于久远,具体的细节他都快想不起来了。 好在趴在他脚边的少年一如既往,他仰头看着他,眼里掉进了星星和月亮。 “……她走得每一步,都像刀割一般疼……” 池怀霖讲得很慢,试图把对方每一处细微的表情都印在脑海里,伤心也好,快乐也好,从今以后,他想分担他所有的喜怒哀乐。 “……王子认出了她,找回了他的声音,解除了她身上的魔法,在皇宫里举行婚礼……” “不对。”岑漠冷不丁出了声,眉头微微皱着,“是在海边。” “啊,他们在海边举行了婚礼……” “不对,还有烟花。” “他们在海边放着烟花举行了……” “不对,还有,还有大船,还有蜡烛,还有好多好多星星。”岑漠疑惑地看着他,“你是不是假的?” 池怀霖真是恨透了二十岁的自己哪里来的浪漫情怀,忙解释道:“书,书没带!我没有背得很完整!” 岑漠半信半疑地看着他,相信得有些勉强:“下次,我不会给你提示了。” 池怀霖忙不 迭地点头,后背上冒了一层冷汗,好险算是蒙混过关了。 他脑中灵光一闪,突然福至心灵,一想到那天的求婚,心中瞬间奏响了婚礼进行曲。 不就是烟花大船蜡烛满天星么?搞,他家乖宝想要啥,他就给整出啥来! 第49章 吃醋 岑漠坐在病床边晃着双腿,第十次抬起头来,门外进来的,依旧是梁尹。 “梁医生,”oga瘪了瘪嘴,“还不能回去吗?” “嗯,我就是来看看你有没有什么需要的,再等一会儿,池怀霖就好了。” “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岑漠的声音抖了抖,贴着肚子感受着里面的动静,“闹闹,闹闹他,没事吧?” “没事,不担心,我把小时光的iad拿来,你玩一下切水果好不好?” 岑漠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却在梁尹离开房间以后,迅速放下了iad。 他总觉得不安心,从前也都是池怀霖独自去处理这些事的,但今天花费的时间格外长起来,他紧张得手心里全是汗,循着之前看到对方离开的方向,避开隔壁办公室里的夏时光,偷偷摸摸地找了过去。 “在哪里呢……” oga自言自语着,全凭感觉在找方向,但实际上他的确和池怀霖建立了一定的联系,医生说alha的腺体已经完全恢复了,虽然现在做永久标记可能会对肚子里的孩子有些危险,但闹闹出生以后,就完全没有问题了。 他还记得那天他和池怀霖坐在一块儿,医生嘴里的术语让他有些昏昏欲睡,却强打起精神来观察对方的神情。 男人总是那副表情,严肃的,又有些疏离,他在听着,但似乎又没那个在意。 除了他们十指相扣的手,岑漠实在找不到一个安心的落脚处。 他莫名其妙地想到了那时候他在oga专用的医院时,听见的那些oga们的抱怨。 ——孕期出轨。 这么想起来,最近alha似乎确实不怎么和他做那方面的事情了,大部分时候就是替他解决一下,一到晚上池先生就会催他睡觉,好像一天十二个小时还不够他睡似的,又找着腿的借口不睡在一张床上,床与床之间隔着一条小小的沟。 “咚——” oga越想越不开心,狠狠地踩了下地,发出一声悠长的回响。 然后就听见一声熟悉的鼻音,来自于楼梯下方,他扶着楼梯一节节走下去,先是闻到了那股熟悉的味道,再从门缝里看见了池怀霖的脸。 可他旁边显然有个他不认识的人,看起来个子小小的,头发利落地扎起来,脸上挂着好看的微笑。 岑漠扭头看旁边金属栏杆的反射,看到一张气鼓鼓的臭脸,忙捏了捏两颊,努力调整回从前那个练习了无数次的笑脸,却怎么都做不回那个乖巧的样子来。 oga急得抓自己头发,却见池怀霖似乎是往旁边人怀里倒去了,脑子里炸开一朵烟花,不由分说地推开了门。 房里人显然是吓了一跳,没抓住池怀霖的胳膊,alha顺势倒下去,岑漠忙踩着软垫要去扶他,却被池怀霖咬着牙撑住了身子。 “梁尹没让你好好呆在房间里么?知不知道自己怀孕了?” 池怀霖急得脑门上全是汗,不仅是自己的窘态被岑漠看了个遍,oga竟是丝毫没有自保的本能,挺着肚子就要趴下来当肉垫,吓得他三魂七魄都丢了个尽。 却不想岑漠低着头,两手捏着拳头,往他旁边的垫子上锤了两下,便冲出了门外。 池怀霖复健了这么久,从没觉得腿上这么有劲过,几乎是一骨碌就站了起来,随手拿了放在房间里的拐杖就追了上去,一套动作下来可算是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留着复健师傻了眼地站在房间中央,一脸的不知所措。 他想起池氏前段时间出的种种新闻,痛恨自己接下这份工作的手,得 罪了现在池氏唯一的掌权人,正在切实考虑要不要现在就卷铺盖跑路。 “岑漠,停下,不要跑!” 岑漠压根不听身后人的,跑得还要快,围着小花坛一圈绕下来,直接一头撞上了男人胸膛,被死死扣在了怀里。 “怎么了,乖宝?我不该和你说重话的,是我不好,但你和我说,为什么生气了?” “我没有生气。” 岑漠嘴上说着,脸上的表情却完全不是说的那样。 池怀霖看着他,决定换个策略,皱着眉头抿着嘴,一副隐忍着痛的样子,岑漠因为他长时间的沉默抬起头来,看见他这个样子,忙扶着他:“池先生,你没事吧,我,我,去叫医生吗?” “不用不用,”池怀霖继续装着,“嘶——我们去旁边,哎呦——坐一下,宝,去坐一下。” 岑漠听话地扶着他过去,转眼又被男人拿外套裹了个全。 “越来越难哄了。” 岑漠咬着他外套上的拉链,被池怀霖看见了,又抽出来,让他咬自己的手。 oga也没给他面子,一口下去,一个个小牙印清晰可见。 这下子是真的疼。 “抱歉,我对抑制剂稍微有些过敏,在床上躺了一会才去做的复健。” “复健,很久了吗?” “嗯。” “为什么,不告诉我。” 池怀霖轻轻晃着他,蹭着他的发旋:“太狼狈了,小孩子学走路一样,累得全是汗,还走不好。” 最后叹了长长的一口气,岑漠眼前的景物都朦胧起来:“不想让你看见我那种样子。” “我又,不会,嘲笑池先生。” 池怀霖抱得舒服,在他颈间到处拱着:“嗯,是我自尊心作祟。” “那,那为什么,要打抑制剂?” 池怀霖还在舔舐他的腺体,岑漠觉得舒服,觉得心里没那么堵得慌了。 “因为控制不住。” “嗯?” “控制不住,就连早上醒来,看见你睡在我旁边,都想彻彻底底地占有你,我好像没有父亲的本能一样,我只有占有你的本能,只要你在我身边,我控制不住自己,所以只能借助药物辅助,但我的腺体沉寂太久了,突然一下用药,又有各种症状出现。” 岑漠扬起头来,他又找回了那种感觉,咬咬下嘴唇,笑了出来,两手抽出来,捧着池怀霖的脸:“池先生,疯了。” “啊,是啊,你在,我就快疯了。”池怀霖捏住他的双手,“你害怕吗?” 岑漠摇摇头:“我的心脏,是果冻做的,我不怕。” 池怀霖依旧困惑于岑漠这样古怪的说法,但他似乎抓到了一点思绪,从口袋里掏出了那个准备已久的小东西。 “你看,乖宝,果冻做的心脏。” 红色的果冻透着冬日的日光,像是红宝石一样。 池怀霖以为怀里人会开心,却不想对方却皱了皱眉头。 “好像,有一点,恶心。” 果冻完全照着真正的心脏等比例缩小做出来的,看起来没什么美感可言,又是红色,好像真的把血淋淋的心脏挖出来展示一样。 “呃,这个是,我的意思是……” 池怀霖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样造型的果冻还是他找梁尹跑了不少店做的,明明是想想浪漫一把,岑漠却扶着他的肩站了起来。 “呕……” “医生!医生!快来人啊!” “ 池先生,我,很开心……” 岑漠虚弱地倒在池怀霖身上。 “医生!我家oga晕了啊!医生!” alha的吼叫回荡在医院外头,梁尹和夏时光站在窗边看着楼下摇头,手上的婚戒熠熠发光。 “我赌五十,求婚成不了的。” “我加码一百,绝对成不了的。” 第50章 海(完结章) 岑漠午睡醒来的时候,右手边的床铺已经空了,被褥上还留着余温,他四下张望了一下,有些茫然地捧了捧肚子,咽了口口水。 好在他习惯性扭头去床头柜上拿水的时候,看到了那张小纸条。 ——公司里有事,在隔壁那给你订了蛋糕。 没有落款,但纸上有着对方那股咸咸的味道,语气一如往常地简单明了。 岑漠捏着小纸条,愣了两秒,咚咚咚得冲了出去,跑到楼梯那儿又不忘折回去裹一条围巾。 感冒对闹闹不好,池先生说过的。 oga脸上压根抑制不了此刻的激动心情,在池怀霖给他解释过苍尔冬嗜糖的情况后开始敞开了肚皮吃,搞得alha最近都有些担心起来。 只是他没明说,少年脸上的欣喜表情最近变得频繁起来,他不想少掉这一个,况且隔壁家那个oga也不是省油的灯,有机会偷吃甜食,一定不会少吃的。 走到门口的时候,岑漠稍微犹豫了一下,张望着外头有没有行人走过,又绕到屋后去看了一眼,诧异着老管家也不在家里,全家居然只有他一个人。 心不知道怎么的,晃晃悠悠地就浮到了半空中,他轻松地拉开门闩,踏出了第一步。 没有合起来的门,没有突然路过的车,也没有其他人。 只是他自己而已。 “漠漠——” 慵懒的声线远远地传过来,他抬头看去,苍尔冬捧着两手在窗户上看他:“你在做什么呀?” “我,嗯,我来拿蛋糕!” “哦——”苍尔冬远远地应着,低头似乎看了下什么东西,又道,“今天笙笙不在家,你要在我家吃吗?” “好的,好的!” 岑漠几乎是冲进苍尔冬家里的,虽说客厅里那个瞪着红眼的监控让他感到害怕,可对方却信誓旦旦地和他保证这是假的:“别担心,这个是笙笙防止我偷吃糖用的。” “哦,哦,我知道了。” 岑漠换了个角度,背朝着监控,又觉得背后发凉,最后索性学着苍尔冬的样子,瘫在软软的地毯上,靠着沙发吃。 “你不要吃太快。”苍尔冬轻轻拍着他的手,嘴巴撅起来,“小心变傻。” “不会变傻的,”岑漠认真地回他道,“方导演,他骗你的。” “你乱说,笙笙不会骗我的。” “真的,池先生说的。” “你的池先生,从来不骗你吗?” “唔……”岑漠犹豫了一下,含含糊糊地应着,“我觉得,不会的。” 监控后面的池怀霖刚气得要打人,这会儿心又化成了一滩水。 还是他家乖宝好。 “但是,你还是要吃慢一点,”苍尔冬意外地没怎么动眼前这块蛋糕,“你不要不小心,不小心吞掉……” “吞掉?什么?啊!” 牙齿咬到了一块有些硬的东西,岑漠小心地从嘴里拿了出来。 “冬冬,你在里面,放了什么东西?” “不,不是我!”苍尔冬敲着桌子,又看了眼旁边,最后揉着自己的脸敷衍道,“你打开来看看,看看嘛。” 岑漠有些奇怪于他的反应,手上倒是把小金属条拆了开来,里面是另外一张纸条。 ——爷爷在筹备新的花田,去看看。 依旧是熟悉的字体,熟悉的语气,岑漠甚至能脑补出对方说话的语气来。 “这个,是什么?” “我不知道,”苍尔冬 手里捏着准备已久的叉子,早就塞了满嘴,“客人要求的。” 岑漠雀跃地发出小声尖叫,又抱着苍尔冬乱蹭:“谢谢,谢谢冬冬。” “哼,哼哼。”苍尔冬只鼻腔里发出满意的声音来,又推着岑漠,“好啦,你快走啦。” “哦,好的,那我去找爷爷了!” 岑漠兴致勃勃地走出了室内,走进寒风中,冬风刮得头发乱飘,也刮得他的思绪没个方向。 爷爷不在家,他该去哪找啊? “岑漠!”身后传来隔壁alha的声音,还穿着居家服,给他指了指方向,“在那边。” oga小跑着上了路,这是他第一次独自一人朝别墅区的出口走去,步伐都有些踉跄,走到一半他突然停了下来,奇怪地朝后看去。 刚才冬冬明明说,方导演不在家的,怎么一瞬间又回来了啊? 后面池怀霖躲在垃圾桶后面大喘气,心说他家乖宝和他居然能有如此强大的心电感应,他这么远跟着都能感觉到。 “小少爷。” “爷爷!” 岑漠扬着手作势要跑,老管家忙挥手示意让他慢点儿,oga这才乖乖地颠着步子走过去。 “哎呦,这个衣服乱的哦。” 老管家照例唠叨着,替他把衣服穿好,又看着他把水喝了,才递给他一捧花。 是这个季节里不该有的薰衣草。 “爷爷,你的花田呢?” “还没长出来,”老管家拍了拍他的脑袋,指着眼前那一片荒芜的大地,“小少爷要耐心一些,等它们慢慢发芽。” 岑漠吸了吸鼻子:“我都,闻到,味道了。” “是么,”老管家低头看闭着眼的少年,“那就是快了。” “嗯,嗯。” 岑漠用力点着头,刚准备往回走,又被老管家提醒了:“是不是,还没去夏医生那里做检查啊?” 上一次的意外晕倒被证实只是虚惊一场,但池怀霖不再允许他做剧烈运动,看刺激的东西,或是不按时去检查身体了。 “哦,是的,我现在就去!” 夏时光之前只是因为他的缘故呆在oga专用的医院里,这段时间又调了回来,之前的小公寓也不再住了,和梁尹住到了一块儿,上班方便。 走路也不需要很久,岑漠却专门起了他的小电驴去,夏时光已经在楼下等他了,还要在他面前绕几圈。 “时光哥你看,小电驴,小电驴,我的小电驴。” 夏时光忍不住翻了个大白眼,小没良心的,有了alha忘了oga,好意思来他面前炫耀了。 “好了,再吹,要感冒了。” 岑漠这才下来,昂首阔步地走进了医院,嚣张的气焰又在看到陌生人走过来的时候瞬间熄灭。 “时光哥……”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 夏时光嫌弃地走在前面带路,岑漠在后面做他的小尾巴,例行检查很快,岑漠还躺在床上穿衣服,对方状似不经意地问道:“之前你和我说的那件事,我帮你找到人了。” 岑漠心里咯噔一下,不安地转过脸去。 “你现在,想见她么?” “可,可是,我没有带,道歉的草稿纸……” “哦,那已经迟了,她人已经来了。” 岑漠惨白着小脸转过身来,只见门口站了个巨大的玩具熊,都看不见后面人的脸。 “漠漠哥还知道要道歉呀。” 岑染从玩具熊的肩头露出脸来,那张和岑漠有着五分相似的脸上透着三分责怪,七分无奈。 “小染!我,我,”岑漠忙不迭地拖着步子走到她面前,最后扑在了玩具熊身上,“对不起,我不应该,偷偷跑掉。” “没事啦,反正我也没紧张多久,你活该。” 岑染不客气地数落着,看着自家亲哥那张委屈脸,语气又软下来:“好啦,我原谅你了,你看,我还给你带了这么大个礼物。” 岑漠大张着嘴,半晌说不出话来,伸过去牵岑染的手。 “怎么啦,傻掉了?”岑染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哎,我这么聪明,你合该傻一点的。” “对的,对的。”岑漠期期艾艾地应着,就像小时候被妹妹蛮横地抢了糖果,对方又塞回他手心里来。 “对什么对啦,笨蛋!” 岑染拿大玩具熊轻敲他的脑袋,又转过身去。 “漠漠哥,你陪我出去散散心吧,我们还没有好好聊过天呢。” “哦,好的,都听小染的。” 岑染躲在大熊后朝夏时光比了个大拇指,夏时光摆摆手示意他明白了,随后岑染和岑漠一块儿上了她的车——岑漠似乎很想邀请她骑小电驴,她以放不下玩具熊为借口拒绝了,再说了,小电驴哪里比得上玩具熊啊? 岑漠坐在副驾驶上,看着岑染熟练地开着车。 “我们,去哪里呀?” “就——去兜兜风呗,漠漠哥还没有机会去这周边看看是吧。” “嗯,”岑漠看着两边后退的高楼大厦,“我还有一点,害怕。” “嗯,我知道,慢慢来,总会好的。”岑染宽慰着,声音变轻缓起来,直视着前方,“漠漠哥,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好好想明白了,再回答我,好不好?” “嗯,我会的。” “为什么选择了池怀霖?” 岑漠没有立刻应声,他没像往常那样,坐车就一直看着窗外,这会儿只是盯着双手,看自己圆圆的指甲盖,看衣服已经掩盖不住的孕肚。 “不要告诉我是因为你怀了宝宝,那样的话我现在就带你走。” “不是的。”岑漠说得很慢,试图组织好一段话,“但是,我也想不出一个很好很好的理由,来说服小染。” “那就是不喜欢吗?” “也不是,”岑漠歪了歪脑袋,闭上了眼,“我想,喜欢一个人,应该是没有理由的。” 岑染从未听他哥哥这样子说话过,儿时的记忆几乎褪去,而和人接触甚少的他总是磕磕绊绊地说话,这是头一回,他放慢了调子,一字一句地把话说完整。 “就好像,小美人鱼救了王子一次,王子就爱上了他,喜欢,大概就是那一下的,一个小决定,然后,你要做很多事情,去实现它。” “但是你知道的,小美人鱼其实没有和王子在一起,你看过那本书的。” “嗯。” 他当然知道。 在无数个无人陪伴的夜晚里,他独自一人把童话读给他自己听,让无数次的希望落空,在他的故事里,小美人鱼无数次地成为了泡沫,王子无数次地娶了另一位公主,这个故事里没有加害者,却由小美人鱼一个人承担了所有痛哭,不甘,自我牺牲。 但他的世界里,总是会有一个人,在窗边等着他,给他读一个圆满的故事,故事里王子披荆斩棘,所向披靡,替小美人鱼躲回了声音,恢复了双足,他们幸福美满地在一起。 “漠漠哥,你还有最后一分钟,可以后悔。”岑染抓着 方向盘,车子还没熄火,只是停在了海边的公路上,“你有一丝半点儿反悔,我都会带你走的,他以前对你什么样,你自己记得的。” “我——”岑漠看着岑染,笑了笑,“我等了十三年,我不后悔。” 身后一团璀璨的烟火在夜空中绚烂地炸开,沙滩上两排蜡烛整齐地亮了起来,轮船在远处点起了灯,池怀霖捧着花,站在外头,等着他拉开车门。 “乖宝,你知道在这个时候等一个有星星的夜晚,有多难么?” “啊,池先生!” 岑漠大叫着,张着双手扑进池怀霖怀里去,池怀霖拖着他的背和膝盖,一个公主抱把人抬了起来,朝蜡烛包围的最中心走去。 后面岑染抹着眼泪走下了车,后来的夏时光拍拍她的肩膀,看着两个人朝海边走去。 有那么一瞬间,他居然也有种想哭的感觉。 爱情太扯淡了。 池怀霖的腿刚好不久,跪下来的动作还有点儿吃力,岑漠本想拦住他,却被alha抓住了手。 “现在反悔已经来不及了,乖宝。” 岑漠眯着眼,吸了吸鼻子,笑着问道:“那怎么办啊,池先生?” “和我结婚吧,岑漠。” 海蓝色的钻戒在大海的映衬下显得越发幽深,剔透得散发着夺目的光辉。 池怀霖从未觉得自己如此紧张过,他甚至禁不住想,要是这次失败了,可就真的没有下次了。 他悄悄抬眼看岑漠,对方终于开了口。 “好。” 仅是一个字,池怀霖却觉得自己已经死过一遭了,眼疾手快地替岑漠把戒指带上,还没把后续准备的惊喜拿出来,岑漠就蹦蹦跳跳地跑开了。 “时光哥,小染!你们快看!这么大一个戒指!” 池怀霖的手还僵在原地,梁尹大笑着走过来,替他把手拍下去。 “怎么,不去追回来啊?准备这么多东西派不上用场,不像你的作风啊。” 池怀霖冷着脸,硬是扶着旁边的花环站了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沙子。 “没必要。” 他看着oga跑远去,却从未觉得他们离彼此那么近过。 “随他开心吧。” 他想起昨天从医生那拿来的报告,岑漠的信息素已经不再有副作用了,也不会再出现闻到自己的信息素会出现幻觉的现象了。 从今以后,所谓爱情,再不是臆想。 “乖宝——”池怀霖远远地喊着,看岑漠转过脸来,眼睛不出所料地红了一整圈,“我爱你。” 岑漠拿袖子胡乱地抹了把眼泪,对着被蜡烛照亮的海,对着水天一色的夜空。 对着他的爱人。 “我也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