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臣妻有罪 作者:清风艳冶 文案: 薄情皇帝x侍卫之妻(HE) 女主美貌引得两位朝臣大打出手,皇上听了随口道,此女乱臣心 将女主许给贴身侍卫赵思行。 后来在侍卫府,看到了马上的宋妆如,真香! 明玄帝李曜将醉酒的女子放在紫宸殿的龙案上,不断用嘴渡酒给她, “朕以为,马是朕的,人也是朕的。” 小剧场: 宋妆如将剪刀抵在自己的粉颈上, “皇上贵为天子,难道不知臣妻不可欺吗?” “朕倒想一试。” 男主百无禁忌,自负且狂妄,从小没挨过社会的毒打,女主会教他做人。 雷1:男非女c,但是和女主在一起后,真的洗白白香喷喷了。 雷2:看专栏也知道什么风格,所以不会齁甜,不会小清新,每个人萌点不一样,不喜欢不要生气,愿你看文开心哟~ 一句话简介:强扭的瓜不甜,解渴 立意:认真生活,改变命运。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 爱情战争 朝堂之上 搜索关键字:主角:宋妆如,李曜 ┃ 配角:赵思行 ┃ 其它:打滚儿求收藏,评论,么么哒 ======================== 第1章 小姐花朵似的模样怎能被这般糟…… 却说雪女山后头有座寺庙,风景秀丽,后因冷僻难行,渐渐的失了香火人气,终年清寂。这日不知吹的什么风,山上竟罕见地来了娇客,门口扫地的小沙弥见有人来了,忙放手里下扫帚,上前两手合十道,“两位女施主随喜…” 打前儿的妇人荆钗布裙,说话时唇角带着深深的纹路,“小师傅随喜,我们母女想在此处清修一段时日,不知贵寺住持何处,还请小师傅帮忙通传一声。” 林妈妈见那沙弥进去了,在女子手上轻轻的拍了拍,慈祥的声音里带着安抚,“小姐莫怕,这里虽冷清,却也是极好的藏身之处…” 那被妇人称作小姐的女子,头戴帏貌虽瞧不清模样,但见细腰纤背,身材欣长,隐约是妙龄姿态。 她走近看了看,这寺庙不大也不小,正中央的红色法殿前供着个大铜鼎,可惜此处长久落寞,里头的香灰也只有薄薄的一行,南北两侧较为狭长,墙壁旁树木微稀,春未归,却已有了萧瑟之意。 帏帽底下发出轻轻的叹息声,少女声音如玉珠跌落,“林妈妈,我不害怕,我只是担心…” 话语未落已有轻轻的抽泣声,宋妆如抬手擦掉泪珠,紧接着那水烟紫色的阔袖中,便露出一截皓白皓白的手腕来,阳光下凝腻如脂,带着淡淡的玉晕。 林妈妈轻抚着她的背,“小姐放心,太太她到底是永怀侯府的家主,老爷就是再生气,也不敢太过为难太太的,等过了这阵咱们回去了,太太一高兴,说不定病就能见好呢…” 嘴上说着安慰的话,心里却暗暗担忧,太太那身子骨,就连今春能不能熬过去也要另说。 老天无眼呀。 “阿弥陀佛,两位施主久等了…”年值花甲的住持和方才那小沙弥来到跟前,“请随我到院中来。” 路上住持随口问了几句,都被林妈妈提前编好的由头应付过去,几人又走一会儿才停下脚步,主持指道,“两位女施主就住在这间屋子吧,清净宽敞,若想看四周景色也便宜。” 宋妆如静静打量着,屋子倒还干净,只是有股子霉味,榻上被子也叠得整齐,中间有张小圆桌下头放着两个垫子,前后两扇窗子许是年头久了,有些透风。 好在这时节不冷。 便冲林妈妈微微点头,林妈妈会意从袖子里取出块碎银子给他,“有劳住持,这些全当是供奉佛祖的香火了。” 主持没有多推辞,“阿弥陀佛,两位施主佛缘深厚,定会得佛祖庇佑,贫僧告退。” 见人走了,主仆俩终于松下口气,她们赶了一晚上夜路,提心吊胆不说,小姐身子娇贵,哪儿吃过这样的苦。林妈妈放好包袱拿起一旁的撑杆支起窗子,“实在是委屈小姐了。” 堂堂永怀侯府的嫡女,竟被亲生父亲逼的要躲到这破庙来。 风吹进来,霉味散了大半,宋妆如将帏帽摘下,清丽绝俗的容貌叫屋子都跟着亮了起来,一双潋滟的丹凤眼看着林妈妈,笑着道,“我这哪儿算得上委屈,只是连累了娘亲,也叫林妈妈你跟着我一块儿在这儿受苦。” 林妈妈红着眼圈,看着这样懂事的宋妆如更是心疼的直掉泪疙瘩,那常鹤峰怎配生出这么好的女儿。 “姐儿这么说就是折煞老奴了,小姐是咱们永怀侯府未来的家主,能在跟前伺是老奴的福气,太太她有小姐这样的懂事孝顺的女儿,只会感到欣慰,母女之间何谈拖累呢…”想到太太与小姐的艰难处境,林妈妈突然背过身去。 宋妆如见她身子微微颤抖着,走到窗下伸手替她擦去眼泪,“妈妈别哭,我这儿才好些呢…” 窗外树枝被风吹得摇晃着,几欲折落,她继续开口道,“我还是想回去看看,我放心不下娘她一个人在府里,若是出了什么意外…” “不会有意外!”林妈妈斩钉截铁道,“小姐断不能在这节骨眼上糊涂呀,若这时回去了,太太的一片苦心就全白费了,太太身子羸弱,可受不得这般刺激,何况…” 宋妆如听她喃喃道,“老爷他是不会心软的。” 父女之情抵不过荣华富贵,还有什么比这更叫人寒心的。 那徐太傅跟魏丞相的岁数,都够做小姐的祖父了,可老爷却毫不念及父女之情,只求以此攀上权贵,小姐花朵儿似的模样,怎能被这般糟蹋了去…别说是给他们做妾,就是做正室也不稀罕! “林妈妈…我好累。” 林妈妈抱紧了她纤细的身子,眼神定定道,“眼下你人不在府里,别说老爷,就是皇帝老儿也没办法,等着那两人过了这股劲儿,慢慢的也就把你这茬给忘了,到时候小姐再择个良婿嫁了,何愁没有安生日子。” 宋妆如在她怀里重重的点着头,盼如林妈妈所说,京中美人儿那么多,过了这段时日,便没人会惦记自己。 主仆俩儿便暂时安下心,在这寺庙里住了下来。 回表京中永怀侯府,两日功夫,门槛都快被踏破了… 昨儿徐太傅和魏丞相在下朝的路上竟然打了起来,两人本就政见不合,如同针尖儿对麦芒,这下事情公然闹到台面上了,就不仅仅是谁能抱得美人儿归了,而是关乎两股势力的颜面。 常鹤峰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有头有脸的高官大臣,兴奋之余又不免终日悬心,一边是太傅,一边是丞相,无论哪头自己都得罪不起,这弄好了是老丈人,弄不好了就成了敌人,更棘手的是… 他哪儿来的神通再变出个宋妆如来? 一上午功夫愣是没着消停,才送走了王尚书,后又来了李丞相,这会儿累的穿着鞋躺在榻上,唉声叹气的连眉头都拧成了“川”字。 秦姨娘小心的凑过去为他捶腿,柔声哄道,“老爷呀,别怪艳宜多嘴,大小姐不管是给谁做妾,都是她的福气呀,这是为老爷分忧,是她做女儿的本分,可惜咱们慧儿的模样不够出挑,不然老爷也不会为此发愁了…” 这话说得服帖极了,常鹤峰哪儿愿意承认自己是个狠心的,听了很是受用,坐起身子在她身前大力的揉了一把,眼里多了情意道,“就你会说话,老爷我平日里没白疼你,是呀,惠儿比妆儿孝心,只可惜模样比起妆儿就差了许多,不然老爷我后半辈子就可高枕无忧咯。” 惠儿那细眼塌鼻还不是随了他,秦艳宜腹诽了句,脸上却带着娇羞,“老爷,好坏呀…妾身看,老爷不用发愁,就闭着眼睛挑,挑哪个都错不了,就算咱们得罪了一个,不也有另一个护着吗?” 常鹤峰点头,越听越觉得她说的对,“不过,妆儿她跑了…这,就算老爷我心里有了人选,可到时又怎么跟人交代,我上哪儿去把人给抓回来呀?” 秦艳宜捂着嘴娇笑,柳叶眉挑得老高,“老爷,你看你,这会儿怎么还糊涂了,母女连心,太太她必定知道大小姐的下落,老爷直接去问太太不就得了?” 常鹤峰脸上露出为难,“玉阮她就是知道也不会告诉我的,我还能严刑拷打不成?” “我这儿倒是有个良策,就是不知道老爷你舍不舍得下这个狠心?”说着趴在他肩上,小声的耳语着。 翌日,来到朝露院,常鹤峰在门前犹豫的踱着步,想到自己此番来的目的,还是推门走了进去。 浓郁的药味闻得他头疼。 里头的丫鬟见他来了,站在地上呆愣愣道,“老…老爷?” 常鹤峰脸上闪过不自在,“嗯,你们太太身子好些了吗?” 丫鬟迎他往里屋走,“太太晌午服了药,这会儿还没醒呢,老爷在这等等吧。” “好,你们都下去吧,等我吩咐再进来。” 他许久没看过她了…常鹤峰轻轻卷起锦帐,才粗略看上一眼,就不住地后退,宋玉阮躺在榻上,面色苍白,身前根本不见多少起伏,心有余悸的擦着头上的汗,她真的只是睡着了吗? 动静不小,宋玉阮被他吵醒了,虚弱的声音轻飘飘的传出来,“谁在外头…” 常鹤峰听见她说话,这才冷静下来,上前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阿阮是我。” 宋玉阮料到他会来,却没想过是这番情景,侧头惊讶看着他道,“你…” “阿阮,我知道我在你身上做了太多孽,我对不起老侯爷,也对不起你,更是恨我自己没有珍惜你…” 常鹤峰声泪俱下,说着说着自己也分不清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是我当年太过糊涂,以为自己入赘到府上,没人会看得起我,老侯爷又对一向严厉,他走了后,我便没了约束成日里游手好闲,还弄了一院子的女人,我千错万错是不该伤了你,这世上只有阿阮你对我真心,不嫌弃我的出身贫寒…” “你别说了…”宋玉阮眼泪顺着眼角淌进枕头里。 如今再来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她的心早凉透了。 “不!你让我说。”常鹤峰对着自己脸上左右开弓,边哭边念叨着,“我知道我伤的你太深,我已不奢求你原谅我,就是想让自己心里好受些,我对不住你呀阿阮,我对不住你…” 宋玉阮回过头,闭着眼睛道,“好,我原谅你了…你起来吧。” 常鹤峰心中一喜,想着秦艳宜的话,这会儿还不是高兴的时候,哭着坐在榻前,“我知道你还不相信我,我已经将院子里的女人都赶出去了,只剩秦姨娘和赵姨娘。” 见她一脸惊讶的模样,轻轻在她手上拍了拍,眼中满是坚定,“接下来的日子,我只想陪你安安静静的走完,咱们一起看着妆儿嫁得如意郎君,我也就再没什么遗憾了,人生短短数十载,功名利禄到头来什么也带不走,阿阮,我们都放下过去吧…” 一连几日,常鹤峰都陪着宋玉阮,替她穿衣打扮,为她下厨做饭,她精神好些的时候就背着她到园子里走走。 这日常鹤峰拿来几张男子画像给她看,宋玉阮不解的看着他,“这是…” 常鹤峰环着她的腰,“都是老爷我花了好些心思挑选的呢,你看看,这个是今年殿试第一名,皇上钦点的状元郎,家世清白,模样也和咱们妆儿般配,再看看这个,提督大人家的嫡长子,小小年纪已经是昌建大营的副领兵了…” 宋玉阮眼圈渐渐的红了,她这次不该怀疑他的,常鹤峰余光瞥见却装作不知,继续展开画像道,“阿阮,我最钟意的就是这个,翰林院的顾编修,家世虽不及前两个,人却很是细心稳妥,我曾与他有过一面之交,若是妆儿能嫁与他,你和我都能放心了…” “峰郎…” “怎么了,阿阮?” 宋玉阮垂泪抱着他道,“妆儿她就在城外的雪女山上。” 第2章 今有此女乱臣。…… 紫宸殿龙椅之上,坐着大新朝历代以来最年轻的帝王。 ——明玄帝李曜。 大殿下群官小声议论着,听得他险些生出瞌睡,一旁机灵的丘公公见了忙的宣唱着,“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臣有本启奏!” “臣也有本启奏!” 李曜手揉了揉眉心,眯起一双好看的桃花眼道,“两位爱卿请奏。” 王尚书义愤道,“皇上,请替太傅大人主持公道呀!魏丞相动手重伤了太傅大人,可怜太傅大人他一把岁数还躺在家中至今起不来,臣亦为之心痛呀!” 李丞相心中白了他一眼,“皇上明鉴,满朝文武谁不知太傅大人仗着自己是天子之师,把谁都不放在眼里,魏丞相一向对他恭谨,又怎会先起动手,王尚书说太傅大人至今起不来,不如与在下到魏府去看看,魏丞相昨儿夜里还呓语不断呢!可知伤势之重。” 两人说完纷纷看向头上那抹明黄,心里却也都没底,此事动静闹的不小,论说皇上一早就该知道了,可连着几日过去,皇上愣是提都未提。 那张如同刀裁的俊脸上瞧不出阴晴,声音却拔高了些,“哦?朕不知竟有此事,两位大人一向稳重,怎会突然动起手来。” 王尚书红着眼眶道,“回皇上,二月二龙抬头那日,太傅大人和微臣到万安寺去上香,不料竟遇一女子呼救,待走上前看竟是魏丞相正在调戏民女,太傅大人如何能袖手旁观,便出言阻止救了那女子,因此便与魏丞相结了怨…” 李丞相打断他的话道,“尚书大人真是擅长颠倒黑白呀,回皇上,此事根本不像王尚书所言这般,恰恰是太傅大人抓着那女子不放,被魏丞相上前阻止,那女子感激不已,还要到魏府侍奉呢!” 李曜垂着眼眸轻轻的笑出了声,精致的唇峰也微微上扬,抬头看向文武百官,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都是朕失察,才让徐太傅和魏丞相闹到今天的地步,徐太傅没错,魏丞相也没错,这一切都是朕的过错,不如朕这皇位还是交郢皇弟和聪皇弟吧,朕就还回邶州封地去,做个闲散王爷。” “皇上万万不可呀!” “臣等罪该万死!” “请皇上收回成命!” 群臣乌泱泱的跪了一地,后背都湿透了,好不好容易才从两位太后手中夺回皇位,皇上若是走了,国本就再无归位的可能! 王尚书声音颤抖道,“请皇上赎罪!是微臣说了谎,魏丞相那日根本没对太傅大人动手,是太傅大人走路时不慎跌倒了,李丞相亦可以作证。” “微臣可以作证,魏丞相和太傅大人那日下朝后根本没有碰过面,都是微臣一时糊涂,看错了,还请皇上赎罪!” 李曜深邃的眼眸里浮着寒意,“这么说是你二人在朕面前搬弄是非了?来人呀…” 大殿之上一时只剩两人的抽气声,群臣吓得不敢求情,只把头压的低低的。 李曜看着下头两人一幅生无可恋的样子,实在有趣极了,清了清嗓子道,“来人,将李丞相、王尚书… 带到驯马园去喂马。朕的汗血宝马若是少了一两,你二人就从身上割一两肉贴给它。” 两人摸了摸脖子,哭着退下道,“臣领旨!谢皇上隆恩!” “古有褒姒祸国,今有此女乱臣。依朕看…” 此时恰好有一班侍卫从殿前经过。 李曜起身道,“赵侍卫还未成家,就将此女许给他吧。丘克复这事你命人着手去办,越快越好。” “奴才领命!” 天气返寒,雪女山地处高位,风吹的也就更猛些,宋妆如她们所住的屋子难以幸免,从早到晚的沙沙漏风。 宋妆如早上醒了,强逼着自己从被窝里起来,见藤榻上林妈妈还睡着,就自己到井边去打水,路上遇见那扫地的小沙弥,便抬脸冲他笑着道,“小师傅早啊。” 那小沙弥嘴唇动了动,突然像变得不认识她一般,转身急匆匆的就走了,宋妆如一愣,这是怎么了?昨晚上给她们送饭的时候还好好的呢。 两人洗漱过后,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宋妆如开门一看,顿时心惊了下,对面女子笑的花枝乱颤道, “这么快又见面了,大小姐。” 宋妆如被绑在马车上动弹不得,心里却在想着脱身之计,秦姨娘见她一双眼珠子骨碌碌的转着,略带同情的笑着,“别白费力气了,老爷已经将你许给了魏丞相,等到晚上生米煮成熟饭,看你还能往哪儿跑。” 魏丞相? 宋妆如心口一窒,“你们把我娘怎么样了?” 秦姨娘道,“她个将死之人,你以为还用得着我和老爷动手逼问?只不过是老爷说了几句好话,太太她耳根子软就把你的下落说出来了,你早些乖乖认命不就好了,叫你娘担心不说,还害得我折腾了这一趟。” 宋妆如握紧的手又松开,看来娘亲还好的,目光一转看着秦姨娘道,“其实我倒心疼秦姨娘你,容貌才情都不错,为何偏要做爹爹的妾室呢?” “谁跟你说我做不得正妻?等你娘她…”秦姨娘说完反应过来,在她身上打量着,就是车马劳顿,宋妆如的美貌也不减半分,手脚都被绑着反而瞧着更惹人怜爱了。 秦姨娘手在她脸上摸了把,“没想到大小姐看着柔柔弱弱的,心思也不比旁人少,你说再多也没用,你就乖乖等着被抬进魏府吧。” 常鹤峰正得意忘形的坐在桌上,眼睛笑成一条缝儿,手里拿着酒壶,一口一个“贤婿大人”叫的亲热。 魏丞相也喝了不少,白花花的胡子都湿成了一缕缕,想到宋妆如的俊俏模样,眼里都流着馋意,“岳父,我来给你满上,别忘了晚上可得把人给我送过来呀。” 常鹤峰拍着胸脯,“贤婿大人放心,今晚人必定给你送到,只是大人先前与我说好的…” “三品以下的官职你只管说来,只等上任便是!” 两人碰杯大笑着,这时下人神色匆匆的走进来,凑在魏丞相身边小声的耳语了几句。 魏丞相听了脸色立马变了,指着一旁还在喝酒的常鹤峰道,“来人呀,快把这混账给我拉出去,打断他的狗腿!” 常鹤峰还没弄清是怎么一回事,就被两个大汉给架了出去,大声喊道,“冤枉呀,魏丞相饶命呀,饶命!” “给我重重的打!竟还敢让本相称他为岳父,算个什么东西?” “大人就是要打要杀,也得让我死个明白不是?”常鹤峰趴在地上大喊着。 自己方才还是魏府的座上宾,这会儿怎么就要被打断腿呢。 魏丞相走到他跟前使劲儿踹了一脚, “就让你死个明白,皇上已经把你那女儿赐给宫里的侍卫了,你还敢赖在魏府做大爷,诓骗本相。只打断你的腿算是看在你们已故老侯爷的份上,留你条贱命偷着乐吧,都看着做什么,还不快动手!” 大门就在身后头,常鹤峰被两个大汉按在地上动弹不得,眼看那如同手腕儿般粗的杖子就要落下, “慢着!大人若想惹恼皇上就只管动手吧!” 魏丞相在他狼狈的脸上瞧了瞧,仰头笑出声,“怎么,你还是皇上的老丈人吗?” 常鹤峰高声道,“大人方才说皇上已将小女许给宫里的侍卫了,我若此时在魏府受了伤…那皇上必定以为是大人你对圣意不满,这才打罚我这个爹来泄愤。” 说完一眼不敢眨的看着魏丞相。 魏丞相捋着胡子思衬了会儿,“把他给我扔出去,你这混账可记好了,若下回再叫本相碰上…就真卸下你一条狗腿来!” 约莫过了有两柱香的功夫,常鹤峰才从巷子里走出来,常九儿笑着掀开车帘道,“还以为老爷得一两个时辰能出来呢,诶哟,老爷当心!” 常鹤峰被他扶上了马车,直到帘子撂下才鼻涕眼泪一块流下来。 自己如今得罪了魏丞相官路上已再无指望,说到底都是这个女儿害了他,若不是因为她… 一双细小眼睛里突然闪过精光,她若嫁了个侍卫倒也是好事。 晚上秦姨娘回来了,一张芙蓉面笑的像开了花儿,挺着胸脯对常九儿道,“去告诉老爷,就说我带着大小姐回来了,叫他这就出来我们一块儿去魏府。” 常九儿很快的跑了出来,一脸为难道,“秦姨娘,老爷说叫你赶紧回屋去,以后都不许提魏府二字。” 说完进了马车里给宋妆如松绑,“大小姐,老爷有请…” 第3章 像扛大米一样扛起她。…… 朝露院 宋玉阮看着瘦了一圈的宋妆如,眼泪扑簌簌的落下来,这才几日不见,一张小脸儿蛋,竟连点儿肉都掐不起来,“我的妆儿,都是娘没用,还差点儿害了你…” 若女儿真被送进魏府,她就是死了也不能安生。 宋妆如握着她的手,小脸儿在她手心里轻轻蹭着,“娘,我不是还好好的吗?” 宋玉阮突然扶着她的胳膊,剧烈的咳嗽起来,烛光下,映的红润的面容瞬间憋的发紫,“咳…娘,对不住你,对不住你。” “娘咱们不说这个了,不说这个了,”看向身后喊道,“来人,快去给太太拿保魂丹来!” 林妈妈吓得够呛,赶紧上前摩挲她的后背,“太太使不得呀,使不得呀!” 宋妆如倒好水后,熟练的托着她的脖颈,将药放进她嘴里,“娘快将药咽下去…”宋玉阮闭着眼强把药吃下,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就不咳不喘了。 宋玉阮待精神好些了,看着林妈妈道,“幼兰,叫她们都下去,我些有话想和妆儿说。” 林妈妈点头道,“那奴婢就在外头候着。” 屋里只剩下母女两人,宋玉阮看着出落的亭亭玉立的女儿,眼里满是欣慰,“娘的妆儿越来越好看了,比你娘我当年还要俊呢,妆奁里那套赤金红宝石的头面,就当是娘给你嫁妆,娘记着你小时候总嚷嚷着要,娘不给,你还哭着跟你爹告状呢…” 宋妆如眼前又渐渐模糊起来,小时候娘的东西她都要试试,什么珠钗绢花全一股儿闹的戴在头上。 “娘,快别笑话女儿啦。” 娘俩儿相视一笑,宋玉阮继续道,“娘这一生最大的遗憾就是嫁给了你爹,为了他不惜跟你外祖父闹翻脸,直到他临终前也放下不下我…” 宋妆如看着母亲抱憾的样子,眼泪忍不住啪嗒啪嗒的往下掉,“娘你身子才好些,往后咱们再说。” 宋玉阮笑着拍拍她的手,“往后…娘不知道还有没机会能和你说,你不日就要嫁到侍卫府卫,娘心里一边为你高兴,却也有些担心… 你爹他谋划了这么久,想用妆儿你换得官位,为此甚至不惜费尽心思的骗我,还叫秦姨娘亲自去抓你回来,如今皇上一道旨意下来,他这下如意算盘全落空了,我担心他会生出些旁的心思来…” 宋妆如看着摇晃的烛火道,“娘你的意思是?” 宋玉阮道,“娘走了以后,这永怀侯府恐怕就是你爹和秦姨娘的了,你虽是新的家主,可嫁人后哪里又能两头顾得过来,就算赵侍卫想帮你,却也碍于身份不能做主。” 宋妆如心里点头,以爹爹的性子是一定做得出来的。 “永怀侯府现在只是一个空壳子,我身子拖累不能管家,你爹这些年明里暗里做了不少假账,府里剩下的也就是明面上的那些钱了,好在你外祖父他早就替咱们料到这一天了,妆儿娘接下来说的话你要记着…” 宋妆如听完不敢相信的看着她,“娘原来你一直都瞒着爹爹…” 宋玉阮笑道,“你娘我是傻,也只是在你爹身上犯傻,这么重要的事儿娘还是有分寸的。” 宋妆如佩服的点点头,娘亲看来还是清醒的。 “好了,别在这儿看我了,都要嫁人了还不快去想想都要带着哪些东西物件到夫家去,叫秋送她们几个好给收拾出来,再想想带上哪个丫头伺候…” 宋妆如脸上一热,“娘,那我先回去了…” 宋玉阮想着,宫里来人说皇上的意思是婚事越快越好,繁礼一律全免,可自己就这么一个女儿,也不能太过委屈了她,便叫林妈妈到库房去给捡两箱珠宝首饰,又让去常管家那领了一千两银子。 常鹤峰听说了气的骂咧咧道,这赔钱的女儿,嫁了个穷酸侍卫还想从府里捞银子给外人,眼睛一转,半夜趁着人都歇下,叫上常九儿悄悄把宋妆如抱进马车里。 咣咣咣!一阵扰人的敲门声响起,榻上的人听到动静猛地睁开眼,长腿一转翻身下了地,外头却又没了声音。 等他拿着佩刀到了门外,眼前只剩一辆马车。 夜凉如水,冷风让赵思行的感官无比敏锐,他几乎可以判定车内有人!气息上看还是个…女子。 刀鞘轻轻掀开帘子,果然看到一女子身形,取下她身旁的字条,上有只有一行字,赵思行不禁眉头微微皱起,今儿他算长了见识。 像扛大米般将宋妆如扛在肩上,脚利落的踢起佩刀,迈着步子往院里走。 宋妆如被他又硬又结实的肩膀硌得难受极了,无意识的小声撒着娇道,“林妈妈,好疼…” 他还没嫌累呢,赵思行步子走的更快了,一脚踢开屋门将宋妆如撂在榻上,转身就去了小尕儿屋里。 小尕儿睡的迷瞪了,见赵思行站在自己面前,以为是第二天了,忙踩着鞋下地点灯,“大人可要进宫当值,我这就给大人收拾…” “不急,才到子时进宫还早呢,你快躺下吧。” 小尕揉着眼睛渐渐适应了光亮,仰着脖子看他道,“子时?那大人来我屋里做什么?” 赵思行长目往他的小床上看了一眼,上头根本就睡不下两个人,面无表情道,“没什么,就是走错屋子了,你睡吧。” 出来后自己则走到宽敞的马厩里,破风和行云也还没睡,眼睛亮亮都的看着他,赵思行伸手捋了捋破风的鬃毛,行云立马不满地甩着头,“好好好,也摸摸你,今儿我就同你们在这儿挤挤,先说好你俩可别翻蹄撂掌的。” 破风和行云很有眼力的给他让出一块地方,赵思行抱着肩膀躺在草堆上,看了看外头的大月亮,“睡吧,明儿早起来就喂你俩儿。” “林妈妈,我渴了…” 赵思行天不亮就醒了,回屋见榻上的人还在睡着,轻手轻脚拿出蟒服后,刚走到门口就听她小声喊着要水。 “好渴…水。” 赵思行眉头一皱,暗道这女子好生娇气,连喝水都要人伺候,却还是放下衣裳把水递到她身边,宋妆如倒自觉,抓着他的胳膊就慢慢坐起来了。 赵思行手上一沉,小人儿已经凑了过来,甚至都不用他开口,自己闭着眼睛就能找到杯子,在她脸上扫了一眼,却不免惊讶,自己虽不近女色,却还是能分清好看不好看的,不过她能引得两人大人闹的不可开交,想来也必定是姝色,惊讶了下便也恢复如常了。 宋妆如低头咕咚咕咚的喝着水,林妈妈的胳膊怎么摸着硬了许多,就跟木头棍子似的。 身前尽是她身上的幽香,赵思行不习惯的屏息后仰着,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乌发里虚掩着的粉颈上,还没有他的臂膀粗,纤细的自己一只手就能拧断。 宋妆如总算喝完了,娇嫩的唇瓣重新丰软起来,轻轻的擦了擦下巴上的水,“林妈妈什么时辰了?” 赵思行:“不到卯时。” 林妈妈怎么说话像个男人似的,宋妆如羽睫抖了抖,一双潋滟凤眸缓缓睁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淡漠却极为俊朗的脸,乌发如墨,浓眉长目,鼻若悬胆,唇丰齿白… 正目不斜视的看着自己。 宋妆如忙把眼睛闭上,这一定是梦,等她睁开眼男子还是一动不动的站在面前。 “别怕。” 赵思行见她往后退,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条给她,转身坐到凳子上,目光看向窗子,“宋小姐,在下赵思行,昨夜里你在马车上,身边只有这张纸条,赵某便自作主张将你带回府了…昨晚只有宋小姐一个人睡在这间房里。” 宋妆如看完眼圈悄悄红了,将纸条揉成一团,爹爹竟这么迫不及待的把自己丢出来,她就这样进了侍卫府… 赵思行听见她在小声抽泣,知她心里不好受,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还是平日里那副生硬的语气,“我知道你是被迫嫁给我…昨晚又被家人这样送过来,心里定会诸多委屈…” 宋妆如擦了擦眼泪,不好意思的小声道,“多谢,赵侍卫。” 这会儿才顾得上脸红,她是该再说些什么吗… 赵思行猜她这幅容貌,想来嫁给自己必定是不愿的,他虽不是君子,却也不想强人所难,便直接开口道,“不用谢,宋小姐若是想走,在下不会强留,若是宋小姐愿意留下,我今日便告了假,与宋小姐拜堂成亲。” 说完最后几个字,也罕见的不自在的起来,他不喜欢拖泥带水,便又上前问了她一遍,“宋小姐可愿意和在下成亲?” 宋妆如被他的话惊着了,泪眼朦胧的看着赵思行,她从未见过这么直接的人,这叫自己怎么回答… “我…”如今虽未拜堂,可自己都注定会是赵家的人,动了动了唇却还是羞于开口。 赵思行起身,脸上还是刚才的样子。“宋小姐即是不愿就算了,你想在这里呆上多久都可以,三年之后我会给姑娘一纸休书,这样姑娘便又是自由身了。” 伸手拿起桌上的蟒服,“在下先去宫里点卯了,告辞。” 宋妆如越想越委屈,埋头哭了起来,这才见面赵思行就要给她一纸休书… 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第4章 小姐可不能由着姑爷…… 赵思行走后不久,林妈妈带着嫁妆和几个丫头来了,脚刚迈进了侍卫府心就不禁心疼起来,这院子还不如丫头们住的好呢,里头光秃秃的除了几间房子连处景儿都没有,说是侍卫府可进门就见着个半大孩子,连个丫鬟都没有。 小尕儿好奇的看着几人,不等他开口问,林妈妈便道,“我们是永怀侯府的人,特来给侍卫府送上嫁妆,你们夫人在哪儿呀?” 永怀侯府?他们夫人?小尕儿平时迷迷糊糊的,这会儿倒来了聪明劲儿,那屋里的姑娘不就是皇上许给大人的那位了…大人竟还瞒着自己,走到时候说叫自己给她送饭不许打扰。 伸手指给几人看,“库房在北边,姑娘…夫人她在东厢房呢。” 林妈妈吩咐下人把箱子抬了进去, 一行人跟着小尕儿往里走,看到南边的宽敞规矩的马厩不禁皱起了眉,这“马府”倒不错。 到了门前,小尕儿对着几人打拱道,“夫人就在里面,太太小姐们请吧。” 秋宋她们几个听了直捂嘴笑,林妈妈看了小尕儿一眼,这孩子看着不傻,就是一点规矩也不懂,哪能儿张嘴随便乱叫人,传出去还不闹笑话。 小尕儿没在大户人家呆过,侍卫府又没有女眷,也就没留心过这方面,见林妈妈她们穿的比自己好多了,还都很有气势,这才叫错了。 林妈妈道,“小哥儿可错了…老婆子我和这几个丫头都是伺候你们夫人的下人,小哥儿如何能称我们为主子。” 下人?小尕儿闹了个大红脸忙改口道,“妈妈,姑娘们,里边请吧。”这什么侯府可真厉害,连下人们都穿的这么好。 宋妆如这边眼泪还没收,小声的抽嗒着,听到外面有女子在咯咯笑着,一下从榻上坐了起来,是谁在外头?竖着耳朵再一听,是林妈妈! 忙下地打开门,林妈妈和秋送几个丫头站在门外,见到她出来眼圈一下都红了,宋妆如不想叫她们担心,笑着道,“林妈妈你们快进来。” 入眼除了一张榻,一套桌凳什么也没有,整齐却显得冷清,还未见过赵思行,林妈妈已经约觉他是个话不多的。 “太太她知道老爷就这么把小姐送出来,气的够呛,心里惦记小姐却来不了,就让老奴过来了,瞧着小姐没事太太也就放心些了。” 宋妆如鼻子一酸,还是强压下去笑盈盈道,“妈妈我好着呢,叫娘她不要担心,妆儿不能尽孝,就指着妈妈多费心吧…” “小姐说的这是哪的话?…”林妈妈擦擦眼泪,从袖子里拿出张银票放在桌上,“这是太太给小姐准备的嫁妆,五百两银票和一箱子珠宝首饰,箱子已经叫人抬进库房了,小姐有这些银子傍身,一则太太放心,小姐也不至于苦了自己…” 轰隆…外面打起了雷,宋妆如见林妈妈站起身,急忙道,“妈妈不再多坐一会儿了吗?” 林妈妈摇了摇头,“道远雨天难行,就不多留了,”看向身后几个丫头,“小姐看看想留下谁在身边伺候。” 宋妆如看了一眼她们几个,都是伶俐的,刚想开口忽然想到,若是把人留下,不就发现了自己和赵思行分房睡的事儿,到时候娘知道了更担心… 干脆一个也不留,到时候自己再从外头寻个机灵的丫头,“妈妈,赵…夫君他已经从外头物色了丫头,说回来带给我看呢,我若再留下她们,显得信不过他似的。” 秋送急的快哭了,“小姐,奴婢从小伺候小姐,小姐就留下奴婢吧。” 宋妆如坚定的摇了摇头,自己可不能心软,再有侍卫府的日子不比在侯府,不能留着她陪自己吃苦。“不行,谁也不能留下,妈妈你快带着她们几个走吧。” 林妈妈见她这样坚决,便不再执意了,临走前突然凑在宋妆如耳边小声道,“小姐身子可还疼?” 宋妆如一头雾水的看着她,哪儿疼?想了想道,“肚子疼。”肚子上青了一块,也不知道在哪儿硌的。 “肚子疼?” 林妈妈表情有些一言难尽,怎么会是肚子疼呢…再一想可能小姐脸皮薄不好意思和自己说,便又嘱咐了几句,“姑爷是习武的力气人,未必懂得怜惜小姐,若在那事上贪着小姐不放,小姐可不能全都依着…” 小姐才刚及笈,若是由着姑爷乱来伤了身子,以后就不好生养了,小姐身边又没个过来人提点,她不得不多说几句。 宋妆如这下算是明白林妈妈的意思了,脸上红霞一路烧到了脖子根儿。 “妈妈,外面好像要下雨了…” 送走了林妈妈她们,宋妆如往回走,这才注意到南边马厩里有个小厮在给马刷鬃毛,小尕儿看到宋妆如,忙放下刷子屁颠屁颠的跑过去,“夫人好!我是伺候大人的小尕儿。” 夫人…宋妆如有些不自在的点点头,冲他浅浅笑道,“嗯,小尕儿你在做什么?” 小尕儿看着仙女儿似的宋妆如,忽然脑子里闪过一个大胆的想法,眼前的夫人会不会是狐仙变得,就跟戏文里那样,大人以前救过夫人,然后夫人来给大人做妻子报恩? 要不怎么一下许给他家大人了呢… “小尕儿?…”宋妆如又唤了他一遍。 小尕儿回过神来,不敢再看她的眼睛,低着头语气里满是敬畏崇拜,“小的在给破风和行云刷毛…” 宋妆如看了看那一黑一白的两匹马,皆是马头雄俊,身架高昂,阳光下身上似有辉光缓缓流动般,她虽不懂马,却也知道破风和行云必定不是凡物,没想到赵思行竟能同时得了两匹。 “这两匹马是大人救驾有功,皇上赏赐给大人的,去年秋天皇上狩猎时遇到了黑熊,是大人不要命的挡在皇上身前,生生受了两下…自己鬼门关走了一遭,差点儿没熬过来,到现在背上还有两道深深的爪印儿呢。” 宋妆如莫名的心疼起来,忠君护主的英雄故事总叫心生敬佩,何况赵思行又是身边实实在在的人,听完只有崇拜佩服的份儿。 赵思行晚上踩着月色回来,身边还多了匹枣红色的小马驹,皇上给他休了半月的假,叫他好好照顾小马驹,顺带在家陪陪刚过门的妻子。 他今天撒谎了,为了蒙混过关说自己已经和宋妆如拜过堂了,脑海里突然闪过她低着头犹犹豫豫拒绝自己的模样,赵思行心下释然,若自己是她也未必心甘情愿,看了看身旁枣红色的小马驹,“麒麟大人,请吧。” 小尕儿正在马厩喂草,见到自家大人牵着个神气极了的小马驹回来,惊喜道,“大人你回来了,这马好生精神大人在哪里得的?” “这是皇上的马,叫麒麟。”赵思行拴好了缰绳,对着一旁的破风和行云道,“你们可不许欺负它。” 只见刚才还桀骜不驯的小马驹,这会儿见了破风行和云后,已经乖乖的趴在地上了,眼里湿亮亮的看着赵思行。 小尕儿乐着道,“大人您瞧,这小马驹还怪有眼力界的!” 赵思行笑着抓了把稻草喂它,小马驹一根儿不剩的全吃了。 “她吃过饭了吗?” 谁?小尕儿微微一愣,马上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谁,眉眼突然就垂的低低的,一脸受伤道,“夫人吃是吃了…只不过她不爱吃我做的饭菜,就只把馒头吃了。” 他知道自己做饭难吃,只是这回被狐仙娘娘嫌弃了,心里的挫败可大了去,“大人说我做的饭菜真有那么难吃吗?” 夫人?… 赵思行一愣,“以后不许…”话只说了一半。 宋妆如以后要在府里住上三年,与自己做假夫妻,他不叫夫人,还能叫什么。 “明儿我去街上寻个做饭的丫头吧。” 他做的饭菜,只能说吃不坏人,如今宋妆如来了,找个做饭的丫头也好。 小尕儿对自己的厨艺绝望了,拍着手道,“好好好,反正有夫人在,咱们就是雇上一院子人也行了。” 赵思行觉着好笑,“这和她有什么关系?” “我方才光顾着看马,就忘了跟大人说,今儿大人走后夫人家里来人了,侯府的可厉害了,抬进来一大箱子宝贝东西,说是给大人的嫁妆,大人你说咱们雇多少人不行?” 赵思行从库房回来,直接到屋里去找宋妆如,房门打开宋妆如已经换了一身黛青色的妆花缎常袍,外头罩着件橘红色的比甲,比起早上只着中衣,此时更多了几分不可直视的美丽。 宋妆如看着面前一身玄色蟒服的赵思行,脑海里想的都是他奋不顾身救下皇帝的场景,潋滟的凤眸里比早上多出些热切来,笑盈盈的看着他道, “大人回来了。” 赵思行被她看的心中一愣,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感觉宋妆如好像见到他很高兴,眼下却也被她脸上的笑容感染了,也生硬的笑着回道, “我回来了。” 第5章 宋妆如哭着道,呜呜,放开……… 屋里不小只是能坐的地方除了榻上就是桌子旁,宋妆如很自觉的站在一边,让他坐在凳子上,握着小手问道,“不知大人找我有何事?” 说完见赵思行大手利落的一甩袍尾,长腿坐在凳子上,他生的极高,隔着桌子宋妆如甚至能瞧见他玉腰带的边沿儿,方才他从她面前过去,自己好像才将将到他胸口,怪不得能做皇上的近身侍卫。 赵思行见她正看着自己,轻声咳嗽了下,开门见山道, “在下来是想告诉宋小姐,嫁妆的事情不必担心,箱子里的东西在下是绝不会动的,为求稳妥明天便会一一清点出来,写在纸上给宋小姐过目,三年后定会原封不动的归还给府上。” 宋妆如听了连忙笑着摆手道,“不必清点了,我信得过大人…” 自己已经决定要留在侍卫府了,他虽说呆上多久都行,可这三年的吃穿用度全下来可要不少银子,自己又不是他真正的妻子,怎好白吃白用人家的,就是赵思行愿意,她自己也心里也说不过去。 赵思行不禁有些惊讶,英气的眉微微上挑着,自己与她不过才见了两回,她竟这么相信自己,看着宋妆如语气里更坚持了,“在下明儿一早就能全清点出来,宋小姐可以在一旁督看。” 宋妆如见拗不过只好点头,“大人请点好了交给我就行,小女就不在一旁看着了。” 赵思行:“也可。” “大人若说完了,小女也想说几句。”宋妆如稍稍走进了些,深吸口气道,“多亏大人昨晚收留,小女才免的夜宿街头,三年不短,小女却不能一直抢占大人的屋子,不知大人可有想如何安置小女呢?”说完小心翼翼的看着他。 如何安置她…这自己还没细想过,只是也明白收留她和小尕儿是不一样的,宋妆如是个姑娘家的确不能一直住在他的屋子里,而自己也不能总去睡马厩,日子长久下去不是个办法,低头仔细想了会儿道, “西边的地还空着,可以在上头盖上间厢房,用不上一个月的功夫就能盖好,到时宋小姐就到西厢房去住吧。” 一个大问题就这样解决了,宋妆如高兴的看着他道,“那就有劳大人了。” 宋妆如一双丹凤眼生的极为漂亮,瞳仁都比寻常人大些也更黑亮些,自然就带了几分青稚,赵思行看着她这样子,不知怎么就联想到那匹小马驹了,眼睛也是这样湿亮亮的。 从她眼睛上移开目光,事情解决了,赵思行也高兴,开口道,“宋小姐不必客气,时候不早了,在下告辞。” 话音刚落外面就下起了瓢泼大雨,哗哗的雨声卷着闪电闷雷一起发作开来。 两人对视一眼,赶紧各自到窗下去关窗,风也来势汹汹的往屋子里吹,宋妆如身前和袖子上都被打湿了,赵思行也没好到哪儿去,玄色的蟒服虽看不出来,可头发却湿了不少,顺着俊毅的下巴往下滴水。 “响了一天的雷,没想到这会儿才下上大雨。” 宋妆如身上沓湿的难受,只好用指尖儿微微捏起领口,低头这才发现身前形状已清晰可见,赶紧捂住胸口抬头去看赵思行,见他正认真的拧着袖子上的水,心下松了口气,还好他没往自己这儿看。 赵思行的袖子已经拧得透透的,再挤不出一滴水,视线看向门口道,“风雨大,宋小姐早些休息吧,床榻下头抽屉里有还未用过的巾子,先告辞。” 外头这么大的雨,他要去哪儿? 宋妆如追到门口,还来不及喊他,就见他宽阔的背影走进大雨中,隔着层层雨帘他往南边去了… 又去住马厩吗? 雨下了半夜,宋妆如也半夜没睡着,担心着赵思行,心里愧疚不安,见外头雨停了忽地坐起身子,将被子卷好紧紧抱在身前,开门就往南边去了。 院子里积了不少水,没有大月亮照着,宋妆如一踩一个水坑,绣鞋很快就都湿了,湿都湿了却也是顾不得了…脚上又是一阵深深浅浅,总算到了。 马厩里一片黑漆漆,宋妆如眼睛都快瞪花了,也没分出马在哪儿,人在哪儿… 干脆贴边靠里走,每走两步脚就往前探一下,很快脚下就踢到了草堆,宋妆如把被子搁在草堆上,伸手再去摸人在哪儿。 赵思行抱着胳膊难受的蜷在草堆上,他身子骨再硬,毕竟也不是铁打的,连着在马厩里睡了两晚,身子还是低烧了起来,浑身发冷勉强才睡着,迷糊间隐约有什么热乎的东西靠了过来… 宋妆如摸到了他人,脸上一喜,刚要起身去拿被子,就被一股大力猛地拽了过去。 “冷…” 宋妆如被他紧紧抱在怀里,愣的连挣扎都忘了,他这是醒着还是睡着…身后温热的胸膛就像是一堵墙牢牢的贴着她,脖颈处都是赵思行滚烫的呼吸… 咚咚…心脏扑通扑通的跳了起来,就快从嗓子眼儿飞出去了。 赵思行烧的头脑发沉,感觉也不清晰了,他好像做了一个梦,梦里他抱着个软乎乎的大笼屉,上头还有两个大馒头,他伸手捏,那馒头不知什么做的,捏一把还能弹回来,便爱不释手的揉捏起来。 “呜呜…放开我…”宋妆如害怕的哭了起来,两手使劲儿去拉开那,欺负在自己身前的大手,奈何那人就是睡在梦里,力气也容不得她撼动半分,赵思行想这笼屉怎么还会说话还会动,好奇的把手探进里面… 宋妆如身子都僵了起来,不行…!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拉起他的胳膊狠狠的咬了一口… 梦里的人吃痛抬起胳膊,宋妆如趁着空档拔腿就跑了出去。 回到屋里宋妆如心还跳的飞快,抱着胸前靠在门上,小声的抽嗒着,怎么会突然这样,可看他的样子又好像是睡着了的…可是怎么偏抓着自己那里不放… 明天再见到他可怎么办? 天快亮了,宋妆如才找到个借口安慰自己,赵思行睡着了,睡着的人怎么会知道自己都做过什么,又怎么知道她去过… 糟了…被子还在那呢! 第6章 赵思行,你就是个登徒子……… 清晨阳光羞出,鸡鸣三声过后,侍卫府的烟囱升出的白白的烟雾,随着微风缓缓飘向空中。 院子里破风行云他们正在低头吃草,麒麟则好奇的看着树下练拳的男人。 赵思行每当修沐时,早上醒了后都会练上一阵,除了保持身手的敏捷和爆发力,发了汗更是神清气爽。 宋妆如打开门时,赵思行刚好收了身手,侧身看着她道,“宋小姐,早。” “大人早。”没想到她一开门就能碰上他在打拳,只好从门里走出来,“大人每天都这样吗?” 赵思行道,“休沐时是在家里练,宫里则有专门的师傅陪着练,没想宋小姐也醒的这样早。” 那就是每天都会练了,怪不得体格这么好,昨晚自己就不该担心他,又在他脸上仔细看了看,淡漠的脸上还是和之前一样,和自己说话也并无异样,宋妆如暗暗松了口气,看来他真的不知道昨晚的事。 错不了,被子自己都拿回去了,他哪里能知道,心里压了了一夜的石头终于放下了,宋妆如笑着道,“是,昨晚歇的早。” 赵思行有件事还没想通,看着她的眼睛问道,“昨晚在下走后,宋小姐再未出过门吗?” 只见她笑盈盈的摇头道,“大人说笑了,昨晚雨下的那么大,小女怎会出去呢,大人走后不久便歇下了,这才起的这样早。” 宋妆如脸上维持着笑容,心里慌成一团,像不经意般问道,“大人怎么会问起这个?” 赵思行也没想瞒她,撩开袖子叫她看,只见那结实贲张的胳膊上有两排深深的小牙印,“若不是你,便是小尕儿了。” 这是昨晚她咬的… “会不会大人自己咬的…小女听人说夜里若做了恶梦,也会伤到自己,小女有次就差点儿掐坏了自己。” 赵思行摇了摇头,他自己也咬了一个,比这个大上许多。 就在宋妆如不知道怎么接下去的时候,小尕儿远远喊着,“大人,夫人,饭菜已经做好了,是在厨房吃,还是在屋里吃?” 原先夫人没来的时候,大人和自己都是直接在厨房吃了的,吃的快收拾也快,如今夫人来了不得不再问一遍。 宋妆如看向赵思行,不想让他觉得自己太娇气,便想还按原先他们那样在厨房吃,正欲开口,就听赵思行说, “回屋里吃。” 这饭吃的宋妆如很是煎熬,一方面不敢吃小尕儿做的黑糊糊的菜,一方面又怕赵思行猜出那齿印儿是自己的… 只好鸵鸟心态,一言不发的低头看着面前的稀粥,反观赵思行倒镇定,洗漱过后坐在她对面,“吃吧。” 夹起一口菜就往嘴里放,今儿是稀粥配馒头,赵思行大手拿起个软乎乎的馒头,刚要送进嘴里,忽然又拿回手上细看… 宋妆如见了差点儿就没晕过去,他…他在干什么? 只见赵思行将馒头放在掌心里,五指正慢慢往回收拢着,眼瞧着那馒头挤满了指缝儿,最后只剩一个小小的面团,不对…梦里的馒头不管他怎么抓握都会恢复原状,就像是怎么也捏不坏一样。 宋妆如咬着唇看着,那骨节分明的大手欺负着那个大白馒头,昨夜她被他搂在怀里什么都看不见,倒也想不起什么画面,可这会儿他就当着自己的面揉捏着…昨夜的种种感觉又都清晰起来… 原来他就是像眼前这般欺负她的… 就在他伸手去拿第二个馒头的时候,宋妆如终于忍不住了,红着脸大声制止他道,“你,你快住手…” 赵思行见她急得脸通红,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大手把馒头递到她面前,张嘴问道,“你不…” 啪! 话还没说完,馒头一下被她打得掉在地上,滚了好远。 赵思行摸不清她是哪儿来的脾气,现下也有些生气了,英气的眉皱着,“好好的粮食,你不吃就算了,何必打在地上?” 宋妆如眼圈红红的,气纷纷的看着他,也不管他把馒头递给自己是什么意思,只一味的替自己委屈,昨晚他欺负自己,现在还要冷着脸凶来自己,他凭什么? 一双大眼睛委屈又难过的看着他,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也不顾着擦,想出自己听过最难听的话,“赵思行,你个登徒子…” 到底是从小养出的深闺小姐,就是再失态也骂不出旁的,就连这句登徒子听上去也没什么气势,反倒还有些打情骂俏的味道在里面。 宋妆如说完哭着跑了出去。 赵思行看着那纤细的身影跑出门外,这才有些明白过来,看着自己胳膊上的牙印儿,若他真对她做了什么过分的事,他一定会负责。 顺着她的方向追了出去。 宋妆如根本对这儿不熟,先是跑了一段儿路,感觉自己离着侍卫府够远了,这才找了个背人的巷子里,抱着膝盖小声抽嗒着,她再也不要回那了,反正自己三年后也要走,现在走了更好。 伸手往身上一摸,坏了,那五百两银票还在那身黛青色的衣裳里,这下别说是回侯府,没有银子去哪儿也不成… 擦干眼泪在街上漫无目的走着,很快便有男子上来搭讪,“姑娘,你…” 男子话刚说了一半,瞧了一眼她身后就走了。 宋妆如回头,赵思行正冷着脸看着男子离开的方向,他怎么追来了?宋妆如像是没看到他,继续往前走,腿还没迈出去,身前就多了一座小山,赵思行挡在面前,“回去。” 他凭什么?宋妆如换了个方向,果不其然又被他挡住,蹙起黛眉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跟我回去。” 俊男美女总是引人侧目,街上行人不少停下脚步看着,有爱多管闲事的干脆在旁边喊着,“小两口有什么事儿关上门在家里吵,你相公都出来找你了,就跟他回去吧!” “小兄弟,你可对人家好点,我要有这仙女儿似的媳妇儿,还能惹她生气,非天天在家里贡着不成…” “小兄弟快别冷着脸了,哄哄你媳妇儿,女人家都心软,就跟你回家了…” “直接抱回去!” 众人七嘴八舌,又是媳妇儿又是相公的,两人这会儿都红了脸,宋妆如害怕他真听了这些人的话,小声道,“我回去,你别听他们的。” 说完转身低头往回走,赵思行冲着人群点下头,转身跟上了她。 一路两人也没再说话,走到门口见一辆破旧的马车停在院外。 小尕儿高兴的跑出来道,“大人,夫人回来了,祖母带着表姑娘从乡下来了!” 第7章 捞着了没有? 赵老太太坐在屋里,看着窗下晾着的女子衣物,心一盆凉水似的扣下来。 这下她可全白忙活了,自己赶了半个月的路才到这儿,除了想见孙儿,为的更是把赵思行娘舅家的女儿树杏儿给带来,哪成想一进门就听小尕儿说孙儿都已经娶亲了,娶得还是个容貌跟天仙儿似的侯府小姐。 倒不是不高兴孙儿娶亲,只是她带着树杏儿出来的时候都跟人家家里人保证好了,到京城就是跟着孙儿享福的,树杏儿若不能留下,可打了老脸了。 赵老太太看着一旁怯生生的小丫头,老脸有些红道,“杏儿啊,可不是祖母成心要骗你来,这京城离得咱们太远,老太太我也没成想行儿他已经成了家,不过你放心,祖母肯定不让你白来这一趟。” 那叫树杏儿的丫头,虽穿着一身灰蓝衫子,却难掩丰满匀称的身段儿,面如银盆,两边脸颊上微带着些红血丝,一双水灵的眼睛里带着羞怯,看着就让人心疼,她开口声音小小的, “祖母对杏儿好,杏儿都知道,表哥他成家了是好事,杏儿就当是和祖母来京里见见世面了。” 说着眼泪便掉了下了。 赵老太太听完更心疼了,拉着她的手道,“你这孩子…”无论怎样都得把树杏儿留下来。 又等了有两三刻的功夫,赵思行和宋妆如才回来,两人手上还拎着些着糕点果子,赵老太太道,“买这些闲的做什么,就看着规矩,一点也不实在…” 赵老太太嘴上这么说的,心里却高兴,这孙儿就是孝心。 赵思行目光看着一旁的宋妆如,“孙儿哪能这么细心,这都是妆如的意思。” 赵老太太细细的打量着孙儿身旁站着的女子,一身绫罗衣裳,杨柳细腰两手便能掐的过来,往下隔着料子也能瞧出里头裹着怎样一双长腿…往脸上一看愣了,仙女儿不在天上,那不就是祸水吗? “妆儿见过祖母。”宋妆如笑着对她福了福身子,行动间如天宫仙娥,身上织银云锦的外罩纱衣,随着熹微的晨光缓缓浮动,整个屋子都显得明亮起来。 树杏儿在宋妆如脸上看得都快移不开眼睛了,原先总听老人说男子最喜欢她这样的女子,体格丰满好生养,今天见了眼前的宋妆如才知道,真正的美人儿,不用讨好,不用迎合,光往那一站,光靠气韵姿容就足以令人心折。 赵老太太笑道,“嗯,妆如呀…下次不用买这些个东西,老婆子我岁数大了不看重这些,你能精打细算过日子就最好了。” 还不是拿自己孙儿的钱显她的孝心。 宋妆如听话的点头,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总觉得赵老太太一见面就不大喜欢自己。 抬头这才注意到一旁的小姑娘正两眼直直的看着自己,发现自己看过去,还害羞的低下了头,宋妆如便冲她点头笑了笑。 赵老太太语重心长道,“行儿,我这次来就是想把树杏儿送过来,你们俩打小就在一块玩儿,你舅舅没了后,乡正就想把杏儿抢过去做小妾,老婆子我哪能眼睁睁看着,正好我也想来看看你,这儿就带着她一块出来了,你们若不容她,老婆子我这就带着这丫头走…” 说完期待的看向宋妆如和赵思行。 这树杏儿的遭遇不跟自己一样吗?宋妆如眼圈微红的看向一旁的赵思行,也希望他能留下树杏儿。 赵思行为难的摇了摇头,不是他不愿意帮树杏儿,自己与宋妆如关系尚不明晰,这时候又怎能再留她在府中,思衬了会儿道,“留在京中可以,只是这儿的屋子不够住,我给表妹另租一套院子,离得近也有照应,祖母意下如何?” 赵老太太听完不乐意了,若是这会儿不借着由头让树杏儿留下,往后等自己走了更没戏。拧着眉毛道,“院子这么大,哪就住不下了?租什么院子,嫌银子多了不是,我们娘俩哪儿也不去,你再多说一句就是赶老婆子我走!” 宋妆如没想到赵思行会拒绝的这么干脆,脸上也有些尴尬,不过眼下屋子不够住倒是真的,小尕儿一间,自己一间,总不能叫去住库房或者马厩里吧… 赵老太太给出了她的办法。 “小尕儿去厨房里睡,我跟树杏儿在小尕儿房里睡,你们小两口不用动,就还在自己屋里睡,就这么定了。” 说完也不给人再开口的机会,拿起地上的一篮鹅蛋和一篮蘑菇递到宋妆如手里,“这鹅蛋买都买不着,你拿去煮了,就煮两三个就行,煮的嫩一点,这蘑菇呢,用水打遍抄,小火干炒少放点盐就行,要不蘑菇味儿就出不来了…” 宋妆如满脑子想的都是晚上要和赵思行同住的事儿,两手一沉,接着就听赵老太太像念经一样在耳边说个不停… “记下了吗?记下了就去吧,对了老太太我不爱吃米饭,你给蒸点软乎馒头。” 听到馒头两字,宋妆如一下六神归位,小声道,“祖母,您,您再给说一遍?…” 赵老太太不满的瞪了她一眼,这孙媳妇儿怎么看着白机灵,连话都记不住。 赵思行抢在赵老太太前开口,“祖母和表妹难得来京里一趟,咱们出去吃才对。” 出去吃一顿可要不少银子呢,赵老太太一想,树杏儿还没吃过京城的吃食,便肉疼的点头道,“可就这一回啊。”笑着拉上树杏儿往外走,“京城的吃的可比咱们家那边好吃多了,我以前吃过现在还想着呢,要不说杏儿你是有的福气的呢,一来就能吃到。” 赵思行接过宋妆如手里的篮子放回地上,长目看着她道,“宋小姐,在下先在此谢过,接下来一段儿时日可能都要委屈着你了,我祖母她性子爱说爱张罗,心却不是坏的,你别往心里去,晚上的事我会想办法。” 他们既是假夫妻,做戏就要做到底,帮他也是帮自己了,宋妆如小声道,“我没往心里去…” 赵思行这才好受些,想到今早的事,刚想开口再说些什么,只听赵老太太在外头喊着,“你们俩儿还不快出来。” 没忘了叫上小尕儿,五人溜溜达达往街上去了,比较了几家找了一间门脸儿不大,味道却正宗的馆子,早上食客并不多,见几人进来,目光纷纷都落在了宋妆如身上,赵老太太回头瞪了宋妆如一眼,长成这样吃个饭也不消停… 挑了个人少的位置坐下,看了一眼前头木板上写的菜名,没一个认识的,不过后面的标的银两自己倒认得,对着宋妆如小声道,“那个三文钱的是什么菜?上头哪个菜便宜又好吃?” 赵思行:“祖母想吃什么尽管点,孙儿身上带够了银子的。” 赵老太太给了他一个你懂什么的眼神,继续伸着脖子看着宋妆如。 宋妆如抬头看了一下,价格从几文钱到几两银子不等,菜品倒全,连炙羊肉和莲花鸭签这样的名菜都有,看了看价格思考了下,轻声回她道,“三文钱的是八宝饭,我看羊酒羹和烧鹌鹑不错,加上一块也不足二两银子。” 赵老太太一听快二两银子,虽然有点心疼,不过吃一顿京城的馆子也不亏,嘴上又念了两遍菜名,底气十足道,“小二过来,给我们上一道羊酒羹和一道烧鹌鹑!” 小二:“得嘞,那老夫人咱们要几碗八宝饭?” 赵老太太一看五个人,两个女子吃一碗,她自己不吃,小尕儿一碗,孙儿两碗。开口道,“我们要三碗。” 宋妆如有些不可思议,五个人三碗饭可怎么分? 赵思行也猜到祖母的心思,对着小二道,“先来五碗。” 小二走后,赵老太太撅着嘴道,“什么饭也不能三文钱呀,点那么多吃不了的,就说你们不会过日子。” 饭菜上来了,除了赵思行外几人眼睛都亮了,份量足不说,香味四溢实在诱人食指大动,小尕儿伸手一数,惊喜道,“大人怎么还多了一道菜?” 赵老太太最爱贪小便宜,脸上乐得开了花,“多了就多了,嚷嚷什么。” 小二端着茶水走过来,“几位客官请慢用,这道菜是我们掌柜的赠给这位小姐的。” 宋妆如笑着摇头道,“可是我与你们掌柜的并不相熟呀。” 小二见宋妆如对着自己笑,红着脸道,“姑娘仙女儿似的人物,能来这儿吃饭,是我们的福气,请慢用。” 小尕儿崇拜的看着宋妆如,“夫人真厉害,今儿沾了夫人的光,还能多得一道菜!” 树杏儿也满眼羡慕,京里什么都好,若自己能留下来,就是做她的丫鬟也是行的,总好过给老掉牙的乡正当小妾。 宋妆如被几人盯得不好意思,笑着道,“是掌柜的人好,也是多亏了祖母选了这家馆子,若换成别家,兴许就没有了。” 赵思行抬头在那板子上看了一眼,“好了,都动筷吧,吃完早些回去安置。” 半个时辰后几人慢悠悠从店里走出来,小二收拾桌子时,见桌上放着二两银子,一算余出来的,正好是他们多送出的那道菜。 回去路上赵老太太将赵思行拉到一旁,小声问道,“你们成亲多久了?” 赵思行睫毛动了动,“刚成亲不久。” 赵老太太声音压的更低了,凑在他的耳旁道。 “那孙儿你捞着了没有?” 捞着什么?… 第8章 (修) 你们小两口一起泡泡吧…… 见孙儿一副不开窍的模样,皱着眉叹气道,“就是你们圆房了没有。” 赵思行轻轻点头,“…这是自然,祖母一路上车马劳顿,还是早些回去安置吧。” 不对劲儿,老婆子她活了一辈子什么没见过,赵老太太狐疑地在他脸上瞧着,又抬头看了眼前头的宋妆如,跟树杏儿走在一处,瞧着分明就是两个还未出阁的姑娘,从头到脚没有半点儿初为人妇的模样。 孙儿不是骗自己吧… 细品了品她跟孙儿相处的模样,恍然明白过味,这成了亲刚圆房的小夫妻,郎热妾羞,哪怕不说话,可神情举止间的热切是骗不了人的,这小两口倒好一路上,眼里连点热乎劲儿都没有… 他这傻木头似的孙儿竟是啥也没捞着! “祖母?…” 赵老太太挽着赵思行的胳膊往回走道,“我累了,咱们快回去吧。” 一直快到家门口,宋妆如都觉着背后发烫,不用看也知道是赵老太太在看着自己,本以为她要叫自己陪着进屋说话,正发愁怎么应对呢,没想赵老太太在只在她和赵思行身上来回看了看,就嚷嚷说累拉着树杏儿回屋了。 日头升得高了,连地上最后几块潮湿斑驳的地方也晒干了。 宋妆如觉得有些晒,可他还没发话自己也不好直接往屋子里走,便拿起帕子半遮在脸上,阳光下只露出秀挺的琼鼻和丰润的粉唇,微风阵阵吹来,轻盈的帕子来回在那唇上招惹,嘴唇发痒,忍不住就轻舔了下… 赵思行这次目光停留的就稍长了那么一会儿,从她小巧的下巴再到欣长的粉颈,直到风把她的衣襟吹得紧紧裹在身上,勾勒出饱满的形状,脑袋里轰的一下,终于明白过来,自己梦里爱不释手的馒头到底是什么… 胳膊上的牙印儿处隐隐跳了几下,赵思行低沉着嗓子道,“回屋吧。” 两人坐在凳子上,宋妆如觉得赵思行脸上不太高兴,却也想不通是为什么?便等着他先开口。 赵思行起身拱手道,“在下昨夜冒犯了宋小姐,实非君子所为。” 宋妆如没想到他突然来上这么一句,脸腾地红了起来,他是怎么知道的? 动了动唇什么也没说出来… 羞得低头看着绣鞋,静静等着他接下来要说的话,等了一会儿不见他开口,眼前却突然多了一把刀,宋妆如错愕的抬头,不解的看着他,只见赵思行一脸认真道,“若能解了宋小姐的恨,在下绝不吭声。” 宋妆如有些失落的看着他,锃亮的刀锋,还有些晃眼,小脸受伤的皱成一团,自己还真是有些能耐,竟有本事把一个九尺男儿逼到这份上,他宁肯叫自己动手伤他,也不愿对她负责… 自己又怎能骂他是登徒子呢? 眼前渐渐有些模糊,宋妆如强扯出笑容道,“大人说笑了,昨夜小女根本没出去过,大人又怎会…冒犯小女。这刀小女看着害怕,大人还是收起来吧。” “在下是想…” 宋妆如笑着打断他,“大人不是说还要到库房去清点物件?” 赵思行心里愧疚不已,自己说过若真是欺负了她一定会负起责任。只是她既不愿原谅自己,又何谈答应嫁给自己呢… 眼神暗了暗道,“我去库房一趟,先告辞。” 宋妆如点点,见他转身要走了突然叫住他道,“大人记得早些回来…” “久了,老人家她该怀疑了。” 赵思行垂眸道,“好,那我很快就回来。” 宋妆如正收拾屋子的时候,侯府派人来了。 拉来了她爱用爱穿的物件衣裳,整整两马车,赵老太太在门口瞧见,让小尕去叫宋妆如出来,自己则在一旁看着大大小小的箱子摞在地上,一个,两个,数到最后竟有十几个,她这回总算觉出些宋妆如的好处来,有这样的母家,往后说不定以后也能帮上孙儿一把。 宋妆如打开上头的妆奁看了看,除了自己原先的那些东西外,母亲送给她的那套赤金红宝石头面也在,正欲合上,只见身后赵老太太拉着红了脸的树杏儿上前来,看着妆奁里的东西笑道,“ 这些个首饰,妆如你自己戴得过来吗? ” 宋妆如一听,心下了然,大方的把妆奁递到两人面前,笑着道,“这些东西不值多少银两,祖母和树杏儿妹妹看看,若有相中的只管拿去戴吧。” 赵老太太摸了摸那头面上头用红宝石嵌成的海棠花蕊,不禁咋舌这得多少银子,好看是好看,可自己也不是那没眼里界的,孙媳妇儿大方,自己是个老的就不能太过分,扫过一对儿红玉镯子,伸手摸了根点翠镶银的簪子,插在树杏儿头上, “你这话说的,老婆子我都这么大岁数了,哪里还能戴这些个东西,还是树杏儿戴着好看。” 树杏儿连忙摇头道,“祖母,这是妆如姐姐的东西,我哪能要。” 宋妆如看着推脱着欲摘下簪子的树杏儿,眼里不禁闪过惊艳,赵老太太眼光不错,挑的这根簪子正衬她,素净大气,刚好压了她的羞怯,若是再配上一身相宜的缎子,更会叫人移不开眼睛。 “到底是祖母眼光好,树杏儿妹妹就戴着吧。”说着伸手重新帮她把簪子戴好。 树杏儿没想到宋妆如是真的想给她,身前幽香渐渐散去,宋妆如已经帮她戴好了, “谢,多谢妆如姐姐…” 宋妆如看着树杏儿,也觉得她招人喜欢,模样好,性格也乖巧,难怪赵老太太这样喜欢她,看了一眼才从库房出来的玄色身影,他不喜欢自己,想必是喜欢树杏儿这样的姑娘吧。 “这些都要搬进去吗?”赵思行看了一眼地上的箱子道。 宋妆如礼貌的笑着,“有劳夫君了。” 赵思行搬着箱子的手险些松开,眼带惊讶的看着正对自己倩笑的宋妆如,小声道,“夫人客气了。” 这些箱子对赵思行来说就是几趟的事儿,东西都安置好后,慢慢走到宋妆如面前,从怀里拿出那张方才清点好的单子递给她,“宋小姐,请过目。” 宋妆如接过在上头看了一眼,温柔的笑着道,“有劳大人了。” 将单子叠好放在袖子里,对着他道,“这段时日,不管是对着外人还是私下里,大人都别再称小女为宋小姐了,我也不再称你为大人,若是不小心叫人听了去,老人家那儿就瞒不住了…” 赵思行也觉的有理,长目看着她道,“那我叫你…妆儿?” 一开口两人都愣了,这两个字从他嘴里叫出来并没有半分违拗,像是两人很早便已相熟一样,宋妆如抬头对上他漆黑的眼眸,心突然像是被什么东西给轻轻蜇了一下。 “大人随意就好。” 赵思行心里突然偷停了下,接着他听见自己的心一下一下跳的越来越快,有些慌乱的将目光从她眼睛上移开,看着窗外道, “你唤我思行和夫君都可… ” 今儿天黑得像比以往都早,宋妆如坐在榻上心里还是有些不安的,虽然已经对赵思行不抱有希望了,可是赵思行到底是男子,她实在不能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赵思行看出她的不安,站在桌子前道,“你放心,等祖母她们都歇下了,我就到马厩去住。” 宋妆如心里还是有些过意不去,这总归是赵思行的屋子,不能再叫他去睡马厩了,再说早上也容易被人发现。 咬着唇道,“要不你睡在榻上,我在地上打个地铺?” 赵思行一听直摇头,她是个姑娘家怎么能睡地上,“你睡榻上,我睡地上。” 话刚说完,赵老太太就和小尕儿提着热水进来,笑着对着两人道, “老婆子我这回来还带了些药材,泡在水里功效最好,只洗一回可糟践好东西了,我和树杏儿都没舍得用,正好你们小两口一起泡泡吧!” 第9章 妆儿,你可愿嫁我? 赵老太太带着小尕儿出去后,屋里一时又只剩下他们俩儿,赵思行看着一旁小手正在绞着帕子的宋妆如道, “你去洗吧,我到外头喂马。” 宋妆如自己也有两天没沐浴了,便也没多推脱,等他合上门后,自己则走到帘子后头,稍微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直到全听不见脚步声,才开始慢慢的解起衣裳。 浴桶上冒着热腾腾的雾气,屋里也潮乎乎的,脱干净了也不觉着冷,坐在水里心终于渐渐的放松下来,拘起一捧水花儿却见水中飘着的药材很是奇怪,宋妆如拿在手里细闻,倒隐隐有股子清香。 许是太药浴太过于舒坦,宋妆如靠着桶沿儿睡了过去。 月郎星明,凉风习习,赵思行手上喂完一把又一把的稻草,破风和行云吃饱了就站在一旁眯着,麒麟这才敢向他手上靠过来,湿亮亮的眼睛看着赵思行,实在可爱。 “快吃吧。” 小马驹香香的吃了起来,两日功夫瞧着还长出些肉来,等到麒麟也吃饱睡着了,赵思行才慢慢往回走,都这个时辰了,她怎么也该洗完了。 “宋…妆儿,你好了吗?” 在门外等了一会儿也不屋里有动静,赵思行又敲了敲门,宋妆如还是没应他。 难道是已经躺下了? 也好,赵思行收回手准备再回马厩去,刚迈开腿就见有人往这边来,看清来人后不由提了口气,“祖母,这么晚了…” 赵老太太凑到他跟前儿细闻闻,轻声哼道,“就知道你们没一块儿泡了。” 赵思行道,“孙儿不日还要回宫里当值,若是身上沾上味道,是大不敬的罪,祖母放心,药材没有浪费,妆儿她正在里面沐浴呢。” 赵老太太瘪嘴看他,“她沐浴她的,那你出来做什么?” “孙儿才出来透气,正要回屋呢,夜里凉祖母回去歇着吧。” 还想骗她呢,只怕自己不来,这个实心眼儿的要到马厩里透一晚上的气吧,赵老太太看着他道,“你先进去,你进去了我再回去。” “好,那祖母回去慢些。”赵思行只好硬着头皮走进屋。 赵老太太见那屋门合上,脸上露出了称心的笑容,自己的孙儿自己若是不疼,还能指望谁? “妆儿,我进来了…” 赵思行先是往榻上看了一眼,上头连被子都未铺开,她还没洗完?察觉出不对劲儿,又往帘子那儿走了几步,“妆儿?” “好渴…” 宋妆如只觉得身上都烧了起来,口渴的厉害,迷糊间听到有人在唤自己,便想起身要水喝,不料浑身全无力气,才站起来就沉沉的向后仰去… 扑通!水花溅起老高,水面已经见不着人了。 不好…赵思行顾不得礼数,直接掀开帘子大步走了进去,见宋妆如落在水里,赶紧将她人给捞出来,“妆儿,醒醒。” 宋妆如正热的难受,突然被抱进一个凉凉的怀抱里,小手飞快的搂在赵思行的脖颈上,粉红的脸蛋使劲儿往他颈窝儿处蹭着,“我好热…”话里尽是娇糯。 赵思行身子一僵,这才知道她的异样,忙把她抱回榻上,用被子盖住她的身子,“等着,我去给你拿水…” 倒水回来功夫,宋妆如已经把被子蹬在一旁了,躁动不安的扭动着身子,修长的腿拧成麻花儿般,嘴里哼出的声音,如同哭闹的幼猫一般。 赵思行移开眼睛,站在原地长长的纾了两口气,稍作平息后,拿着水到她面前,“妆儿喝水。” 就着他的手,宋妆如大口的咽下,缓缓睁开懵懂又潋滟的凤眸,就像他们第一次见面那样,只是如今眼里却多了陌生的情潮,她还是好热呀… … 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只能无助的求着面前的人。 赵老太太在水中泡的根本不是什么正经药材,怕不成事,又特意在水里加了不少的量。 宋妆如在水里泡了这么久,早就将药力吃的足足的,竟突然生出一股力量,将赵思行压在身下,胡乱的蹭着他光滑的脖颈道,“好热…” 赵思行眸子暗了暗,有那么一瞬间,就想不顾一切的将她压在身下。 他虽从不近女色,却也是才二十出头血气方刚的汉子,此刻温香软玉在怀,若丝毫不为情动,除非是个害了疾的… 赵思行拳头握的老大,只能不停的对自己加以精神束缚,不断地说服自己,宋妆如醒了会后悔,她不是他的妻,自己决不能趁人之危。 干脆闭上眼睛全装作看不见,只可惜赵思行想做他的君子,宋妆如却不依,像只猫儿般的在他怀里拱来拱去。 唇上一热,她已经亲了上来,宋妆如完全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只是想凉快一点,再凉快一点,含住那两片凉凉的唇瓣,用力亲吻着。 赵思行红着眼睛用力将她推开。 “…若你明日清醒了还愿意,我便与你成亲,咱们做真正的夫妻。” 说完赵思行使出浑身的力气,钳住她不安分的手脚,就这样抱着她合衣过了一夜。 第二天鸡还没打鸣的时候,赵老太太就堵在门口听动静了,果然没多久里面就传出了声音。 “嘶…疼。” 又听赵思行很是霸道,“这会儿知道疼了?” 赵老太太听的直咋舌,然后满脸笑容的走开了。 宋妆如被赵思行钢铁般的手脚锢了一夜,醒来身上就没有不疼的地儿,赵思行这会儿正用大内的药膏给她揉胳膊呢, 她身上白嫩此时淤青更显得触目惊心,宋妆如对昨晚的事毫无印象,只听赵思行方才说是她昨晚做梦魇住了,想伤害自己,他没办法才这般阻止她。 宋妆如哪里会信呀,她之前说做梦伤过自己纯粹是当时为了骗他,但醒来时自己衣着整齐,人家说的有鼻子有眼儿,自己也不好发作,“好了,别揉了。” 想到自己和他相拥而眠,脸上还是不禁红了,他这是又欺负了自己一遍,往后她就是出了侍卫府也别想着嫁人了… 抬头看着认真给自己上药的赵思行,他倒是一晚上功夫,好像和自己熟稔了许多,帮她揉着手臂,脸上没有半点儿不自在,只是眼下乌青瞧着明显,嘴唇上也有些红肿。 心中一惊,难道是自己昨晚对他做了什么? 赵思行将药膏拧上,扔给她道,“一天抹上三回,最好揉一揉,几天就下去了。” 宋妆如点点头,突然听他在头上道, “妆儿,你可愿嫁我?” 第10章 嘴上肯定破皮了。 早上赵老太太煮了三个鹅蛋,自己和树杏儿分了一个,拿着剩下两个就给小两口送去了。 “咦?怎么就你自个儿,行儿他去哪儿了?” 宋妆如脸上还带着红晕,听赵老太太问话连耳朵都跟着热了起来,忙起身让她坐下,开口道,“才出去,兴是去了马厩吧。” 赵老太太把鹅蛋放在桌子上,眼睛上下的打量着她,扫过她胳膊上两块儿不小的淤青,高兴之余不禁又有些心疼宋妆如,孙儿一身蛮力,昨晚虽有方子的效验在,可宋妆如到底是头一回,定吃了不少苦,连忙上前把她按在榻上, “不用不用,妆如你快坐下好好歇着,祖母给你俩煮了鹅蛋,一会儿记得吃了,这两天你什么也不用干,晌午祖母给你把蘑菇炒了,味道可鲜了。” 宋妆如坐在榻上不禁有些受宠若惊,昨儿她对自己还不冷不热的,今儿怎么一下这么关心她, 声音甜甜道,“多谢祖母。” 早上饭是树杏儿做的,醋白菜和炒三丝,还特意蒸了一锅馒头,热气腾腾看着就有食欲。 一番洗漱后,宋妆如到院子去叫赵思行吃饭,南北都看了一圈儿,也不见他人影,马厩前破风和行云悠闲地吃着草,只有那枣红色的小马驹像受气似的卧在一边,麒麟注意到宋妆如在看着自己,还抬头冲她打了个响鼻… 宋妆如抓了把稻草喂给它,还在它头上摸了摸,小声道,“你看见他了吗?” 小马驹嚼着草,湿亮亮的眼睛看着她,没听懂。 一抬头正好碰见从厨房里出来的小尕儿,宋妆如远远的叫住他, “小尕儿,你看见你们大人了吗?” 小尕儿捂住肚子,不得不走到宋妆如跟前去,‘告诉夫人不必等他一块用饭,他一个时辰后就回来了。’脑海里响起大人出门前说的话。 “夫,夫人,大人说叫你不必等他了。” 宋妆如一愣,不必等他? “那他可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他出门前叫自己等他回来,这会儿又让小尕儿转告自己不必等他,难道是他又反悔了… 小尕儿咬着牙回她,只想早些离开,他早上吃了昨儿的剩饭,这会儿肚子疼的翻江倒海,再不去茅房就要交代了… 一脸痛苦道,“对对对,大人就是这么说的,不必等他了…夫人我先走了。” 宋妆如回到屋里看着桌上快凉透了的饭菜,心也跟着凉了半截,他又后悔了,因着不想面对她这才躲出去了… 都说女子是最会胡思乱想的,等赵思行开门回来时,宋妆如已经连离开侍卫府的说辞都想好了,这会儿伏在榻上哭的正伤心。 赵思行长腿刚迈进来,就见她小声抽嗒着,忙两步上前问道,“妆儿,你怎么了?” 听到他的声音,宋妆如身子一顿,不是叫自己不必再等他吗?还来找她做什么…他以为自己有几颗心供他折腾,手上捂得更严实了,怎么也不肯回头看他,小声呜咽着,“还回来做什么?” 这是他的家,他当然要回来,赵思行听出了她语气中埋怨,却实在摸不着头脑,自己不过出趟门的功夫,她怎么就哭成了泪人,对着那乌压压的后脑勺道,“妆儿,祖母让你受委屈了? 见她摇头,又问道,“那是树杏儿惹了你?” 宋妆如头摇的更厉害了,“没人惹我…”话还没说完,身子就被人强行转了过来,赵思行手指微微一扳,眼前瞬间就多了个委屈的泪人儿。 只见宋妆如一张小脸上儿写着伤心,黛眉微蹙,羽睫上挂着未跌落的泪珠,一双绝美的丹凤眼里潋滟盈盈,似嗔还怨,粉唇咬的紧紧。 赵思行伸手将那快被她咬破的粉唇救下,他一向不喜欢看人哭,哭是最没用的,此时看着宋妆如虽然心疼,却不知道怎么安慰人,皱着英气的眉毛道, “我不喜有话藏着不说,你既答应了做我的妻子,今后可不能动不动就这般哭,你若受了委屈直管说来,这样哭最不顶事。” 他也只能干着急。 宋妆如听他说完哭的更伤心了,竟全成了她的不是…眼里大颗泪珠往下掉,再忍不住压在心里的委屈,一股脑的都说了出来, “是你叫我受了委屈,从我刚来你就要给我休书,欺负了我却又不肯娶我,还用刀吓唬我,就连今早还要耍戏我,既全无心与我,又何必三番两次这样,大人不如直接将我赶…” 赵思行没想她噼里啪啦说了这许多,更没想到她竟是全然误会了自己,他从一开始就没想过拒绝她,看她哭成这样,实在不知从哪儿开始跟她解释,也完全插不上话,看着那小嘴一张一合, 干脆亲了上去。 说是亲,不如说是啃咬,赵思行笨拙的在她粉唇上亲着,力量太猛,两人甚至磕到了牙,宋妆如呼痛之际,唇瓣被人轻轻含住,连哭都忘了,只能呆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人… 赵思行亲了一会儿见她不哭了,从她唇上离开,脸上染着红晕道,“这下能听我说了?” 宋妆如乖乖点头,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儿一样,捂着嘴看巴看他,她的牙实在太疼了,嘴上也火辣辣的,不用看也知道肯定破皮了。 见她老实了,赵思行这才认真道,“你全想错了,我从未有半点戏弄你的意思,之前那样,是以为你不愿嫁给我…” 她什么时候说过不愿… 宋妆如听完哭的更厉害了,却是被他的眼盲给气的。 手里一沉,眼前突然多了个金灿灿的镯子,宋妆如抬起梨花带雨的小脸,惊讶的看着他,“这是…?” 赵思行不自在的看向窗外,“定亲都有的…你若不喜欢不戴也可。” 宋妆如不由得吃惊,她怎么听人说寻常人家定亲都是打银镯子的,她记错了? “我戴…” 她是不喜欢金镯子,却喜欢眼前这个,心里暖呼呼的,赵思行虽不算缺衣少食,却实在谈不上充裕,打了这一个金镯子,只怕是他手里不剩什么了。 小心翼翼将镯子戴到手腕上,大小刚好,粗细也合适,接口处还刻有四个字,写着百年好合。 宋妆如戴好后微微转着手腕,澄灿灿的光亮随之流动,亮眼极了,更显得手腕儿更白腻无瑕。 赵思行悄悄的从她手腕上收回目光,轻轻道,“用饭吧。”说完到帘子后头去洗漱。 宋妆如乖巧的坐在桌前等他,看着自己手上的金镯子,越瞧越喜欢,想了想还是轻轻摘下,放在了自己的香囊里。 不一会儿就听帘子后头一响,赵思行迈着长腿从里面走出来,只见换了一身竹叶纹样的天青色的常袍,更衬得他面如冠玉,身材欣长。 “怎么不动筷?” “嗯…”宋妆如意识到自己看得有些久,赶紧收回目光,拿起筷子随便夹了口白菜。 见她手上又光秃秃的,赵思行道,“怎么摘下了?” 宋妆如低着头,脸上冒出两朵红霞,小声道,“成亲那日再戴。” 戴得早该旧了。 “你喜欢往后再给你打一只。”赵思行道。 宋妆如笑着点点头,又摇摇头,只是因为他送的,自己才喜欢,可不想他为此节衣缩食,摆手道,“一只就够了…手上戴着多了也不方便。” 赵思行觉得也是,手上拿起鹅蛋轻轻磕在桌上,骨节分明的手指很快就将两个蛋壳剥的干干净净,一股脑的放在她面前的碗里,“都吃了。” 赵思行是个纯粹的男人,认定了她是自己的妻子,关心她便不再遮掩,只是性格闷话少的习惯一时还改不了。 宋妆如赶忙夹回了一个给他,“我吃不下…祖母说了咱们一人一个。” 这一个鹅蛋比她的拳头还大,哪里能吃得了两个。 赵思行没再勉强她,喝了口粥道,“我今天就找人帮忙把西厢房盖了,正好趁着我在家也能盖快些…以后若是祖母再来,也不至于没有地方住。” 宋妆如咬了口鹅蛋清,香嫩爽滑,“那我能帮什么忙?” 赵思行;“不用,你若闲着可以陪祖母说说话儿,再者喂喂小马驹。” 说起小马驹宋妆如眼睛一亮,“我早上还喂了它一把,它还冲我打了个响鼻,实在是可爱。” 赵思行:“那是皇上的马,叫麒麟,之前在宫里就是皇上喂草都不吃,现在倒是不挑了。” 皇上的马?宋妆如突然眨着眼睛看他,“皇上倒信你,赏了你破风行云它们,又把小马驹放在你这儿…” 别说,就连自己和赵思行的亲事,也是皇上赏的… 赵思行夹了口菜放在她碗里,看她道,“皇上的确待我不薄。” 宋妆如被他看得脸上一红,心道还多亏了当今圣上,自己才能免的给魏丞相做妾,这圣意许就是天意,她和赵思行就是书上说的佳偶天成吧。 赵思行见她低着头笑盈盈的,不禁伸手去碰她的粉颊,宋妆如来不及收了笑颜,抬头直落进他漆黑的眼眸里。 “夫君…” 赵思行不敌女儿娇,突然有些狼狈的起身道,“我吃好了,你慢慢吃。” 宋妆如看着那有些急匆匆的身影,他这是怎么了… 第11章 叫他一见便想染指 晌午才下过星零的小雨,风卷着泥土青草的气息,缓缓吹进屋子里,宋妆如托腮站在窗下,看着赵思行的背影甜甜笑着,他出门时说,等他把西厢房盖好他们就搬过去住,做真正的夫妻。 想着早上他不容抗拒的吻,害怕却又不禁悄悄期待着。 赵老太太路过窗子弟下,见宋妆如一个人正甜滋滋的笑着,停下脚步道,“有什么好事也说给祖母听听。” “祖母。”宋妆如愣了下,马上站好身子,“祖母快进来坐。” “不进去了,到库房找两张桌子。”赵老太太笑着打趣道,“想行儿了?前后街找找人手也快,用不上半个时辰就回来了。” 宋妆如脸上一热,“祖母,我还得去放放小马驹,先去马厩了。” 麒麟见宋妆如来了,开始翻蹄撂掌,撒欢起来。旁边的破风和行云就淡定多了,轻轻嘶吼两声算是打招呼了,宋妆如想还是这小马驹好交,瞧瞧见了自己多亲啊。 中午都已经喂过了,宋妆如往槽盒里添了半桶水,等小马驹喝完,就上前揭开拴着的缰绳,“咱们就在院子里溜一会儿,你要是乱跑下回就不单独喂你了。” 这回它好像听懂了,麒麟打了个大大的响鼻,乖乖站着不动。 一人一马就在院子里慢慢绕着圈,宋妆如看了一眼才到自己腰上的麒麟,忽然想起小时候祖父带自己骑马的场景,身随心动,抓着小马驹的鬃毛,一个利落的翻身上了马。 “宋小姐好厉害!” 树杏儿放下泔水桶,看着马上的宋妆如眼里全是羡慕,想不到女子上马竟这样飒爽好看,她一喊不要紧,麒麟听到声音猛地回头,差点将刚上马的宋妆如给甩下去。 “吁!” 麒麟背上并无马鞍,光滑的马毛反而坐不稳,宋妆如凭着记忆,伏低身子,手上不时地轻捋着小马驹的脖颈,同时夹紧大腿内侧,胳膊使劲儿的往后拉住缰绳,果然麒麟很快不乱动了。 树杏儿也吓坏了,自己刚才喊个什么劲儿,等到宋妆如慢慢从马背上坐起身,这才上前道,“宋小姐,都是我不好。” 宋妆如恢复了神色,笑着摇头道,“不怪你,是我太久不曾骑马了,还好骑得是麒麟,若是破风行云它们,就不好说了。” 过了害怕的劲儿,宋妆如大胆起来,在院里颇为痛快的驾着马,从南到北一趟一趟的小跑了,宋妆如今日穿的是一身雪云织银纱仙裙,风吹起银白色的衣袂裙脚,恍若天宫仙娥。 树杏儿坐在地上看了会儿,这才拎着泔水桶到门外去了,对着门旁的水沟一倒,“哗啦。” “放肆!” 树杏儿见面前站了两个男子,吓得手上水桶也扔了,只见那打头的男子脸上带着怒意,身形与赵思行差不多高,一副凶冷的样子,身后被他挡着的,只能隐约瞧见他一抹月白色身影,树杏儿甚至没看清男子的脸,就赶紧低下了头, “你就是宋妆如。” 明玄帝李曜眼里闪过失望,这就是引得魏徐二人大打出手的绝色?此女虽模样上乘,却含羞带怯,气韵姿态皆无,想起丘克复说的貌撼京城,实在是差之远矣。 不过他今日不是来看美人的,否则定要败兴而归。 树杏儿不敢抬头,只觉说话男子声音清冷,“我不…” 明玄帝没有兴致听她说话,径自越过她往院子里去,门刚打开的瞬间,深邃的桃花眼不禁微微一怔, 只见马上的女子一袭白衣,乌发雪肤,修颈纤腰,远观已是仙姿玉貌,待女子折回从眼前经过,更是恍若仙子,衣袂飘飘似欲乘风而去。 “皇上,这女子骑得是…”青云侍卫虽被女子惊为天人的容貌引得愣住,却更在意她身下的马,那可是皇上新得的麒麟呀。 明玄帝眯起眼睛,“你到暗处等着。” 宋妆如跑累了,缓缓停下,这才注意到门口站着一个陌生男子,他是来找夫君的?不待她开口问询,身下的麒麟突然兴奋起来,朝着门口跑去, “麒麟!…” 宋妆如只得紧紧拽着缰绳,任由自己被带到男子面前。 只见男子穿着一身月白色的华服,身形清瘦修长,黑发如墨,面若刀裁,嘴角虽噙着淡淡的笑意,却有一种深不可测的气势,一双深邃迷人的桃花眼如同古井,不可见底。 此刻男子目光轻如羽毛般的扫过她身上,宋妆如不知怎么背上突然就起了连串的战栗。 “阁下是?” 明玄帝伸手牵过缰绳,手上微微一用力,就将她又拉近了自己几分,声音带着磁性,“宋妆如?” 宋妆如眼看着离他越来越近,马蹄声啪嗒啪嗒,像踩在了自己的心上,那深邃的眼眸就恣意的看着她,毫不避讳,心渐渐揪了起来,这人到底是谁?害怕却又觉得他举止轻佻,用力的往回拽了拽缰绳,小声道,“麒麟快走。” 拽了两下奈何小马驹根本不动,宋妆如不禁有些羞恼,又见那男子开口道,“这马倒很喜欢…我呢。” 喜欢也不是你的,指望不上麒麟了,宋妆如干脆翻身下马,退了一丈远道,“阁下不妨留下姓名,夫君他要晚上才回来呢。” 言外之意,就是已下了逐客令。 明玄帝也不生气,白皙的大手在马脸上来回抚摸着,悠悠开口道,“这…我是宫里的侍卫总领,李翟,有事要与赵侍卫交代。” 侍卫总领?那不就是夫君的上司。 怪不得这样无礼,宋妆如这下脸上稍稍恢复了些,“李总领请等一下。” 赵老太太一听宫里的总领大人来了,忙笑着出来迎接,“李总领快请进,行儿他马上就回来了。” 明玄帝眼睛扫过站的远远的宋妆如,脸上噙着笑意道,“多谢老夫人。” 一旁的树杏儿这才看清男子的面容,心中不禁跳得飞快,这总领大人长得好,气度也不凡,难怪年纪轻轻就做了总领。 赵老太太看在眼里,突然冒出个念头,孙儿已经有了媳妇儿,树杏儿若能跟了这总领不是更好吗?就是做个妾也是享福的呀,等行儿回来得好好问问。 没有余闲屋子待客,赵老太太只能把人领去了小两口的东厢房,宋妆如虽不愿确也没有办法,进了屋趁人不注意先把榻上的帐子放下来,总不至于叫外男看见自己的寝榻。 赵老太太见宋妆如在一旁杵着,也不知道招呼贵客,瞪了她一眼道,“妆如,还不给李总领看茶。” “是,祖母。” 树杏儿手倒快,已经在宋妆如前面把茶斟好,递到明玄帝面前,红着脸道,“李总领请用茶。” 李曜看了她一眼,“多谢姑娘。”手却没有接过。 赵老太太一看,想总领毕竟是个大官,估计嫌树杏儿穿得像个下人,不愿叫她伺候,低头看看自己穿的粗布衣裳,不禁有些丢脸,只好又给宋妆如使了个颜色, “李总领坐着喝茶就是,我这就去弄些酒菜来。”说完拉着树杏儿回去换衣裳。 屋里只剩两人,宋妆如硬着头皮走到明玄帝面前,有些手抖的重新斟好茶水,不用抬头也知道他正在打量自己,将杯盏放在桌前道,“李总领请用茶。” 他的确是在看她,只见她微微低着头,乌压压的发髻下,露出一截腻白腻白的粉颈,余下美好皆掩于白衣之下,纤背柳腰,仿佛微微用力便能折断,宋妆如实在有些受不住头上的目光,潋滟的凤眸躲闪着,自己是赵思行的妻子,他怎能这般看她。 李曜笑了笑,目光停在她清丽的脸上,脑海中飞快的闪过宫妃们的身影,他的身边好像还没有一个如宋妆如这般的女子。 叫他一见便想染指。 第12章 他偏要强人所难 男人不说话,屋里顿时变得静谧压抑起来。 宋妆如目光不停的看向窗外,这个李总领的目光莫名叫她后怕,心中越发想念赵思行,若他此时在便好了, 转念想窗子大开着,这人也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便安心不少,放下茶盏后,静静站到一旁,晌午阳光渐渐大了起来,温柔的倾洒在她身上,宋妆如周遭仿佛都镀了层薄薄的金光,雪肤墨发,倒真似书上说的姑射仙子了。 明玄帝看着眼前的宋妆如,不禁有些后悔当日随口做的决定,这样的姿容,就该站在他的身侧,白日里与他笑语温存,夜里眼角带泪的被他压在身下,一遍遍娇啼着哭求他。 她本该就是他的。 将她脸上变化收尽眼里,李曜收回目光,端起她才倒好的茶,刚放到唇边,眉头便不自觉的皱起,他品尽好茶,就是还没喝过这带了股霉味的,随手一放,毫不掩饰嫌弃道,“这茶马都不喝。” 宋妆如不禁讶异的看着他,再没见过比他更不知礼的了,到了旁人家竟还这般挑剔,还当着她的面说得这样难听,马都不喝,可她和夫君却喝了,这不是绕着弯子骂人吗? “你…” 自己不愿与他计较,可却不愿赵思行被他轻视去,一时没忍住就还了嘴,脸上带着得体笑道,“李总领错了,这茶虽不名贵,却要经过无数茶农精心养护,辛勤采摘,最后炒制出,方能现于桌上,这茶不仅润了口,还能养活背后无数的茶农,这般功德,小女尚不忍浪费一杯半盏,又怎能随便喂了马去?” 说完上前拿起他放下的那杯茶,阔袖半掩粉面,仰头一口饮下,“总领大人,小女觉得此茶甚好。” 见他垂眸不语,宋妆如以为自己的举动多少羞臊到了他,没想刚放下空盏,他竟突然起身逼近她,“宋妆如…” 自己的名字从他嘴里唤出来,带着极为挑逗的意味,宋妆如心悸不已,一时忘了反应,身前充斥着男人身上独有的香气,清冷中带着强强的侵略,身子起了一连串的战栗,男人滚烫的呼吸正轻轻呵在她的粉颈上, “你这便是在教训我了…” 他淡淡的开口,声音冷的像冬日里的薄雪,宋妆如不禁后悔自己放才太过冲动,不敢再惹怒他,粉唇动了动,咽下了嘴边的反驳,生怕他做出过分的事来。李曜看着肩膀抖的像个筛子的小女人,轻轻笑出了声,“还以为你有多大胆呢。” 语气中竟带了几分亲昵。 宋妆如耳后一片潮热,痒得她不禁微微缩起肩膀,也不知他有意无意,薄唇如蜻蜓点水般略过她的耳垂,声音魅惑又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味, “你既把这茶说得这么好,那我可要好好尝尝。” 宋妆如脸上热烫不已,还没来得及分辨他话里的意思,突然动弹不得,李曜白皙修长的大手,突然箍住她的后脑勺,将她的粉唇慢慢压向自己,两人呼出的气息深浅的交错着,竟似已经亲在了一处,眼看那薄唇离着自己越来越近,宋妆如急忙颤着声音道, “夫君他时常提起大人呢。”细听那声音里竟带了些哭腔。 “哦?怎么说的。” 李曜微微向前探着身子,就在快要吻上她的时候,突然停下,深邃的桃花眼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处,从光洁饱满的额,再到她湿润丰软的粉唇,他倒要听听她是怎么当着自己的面睁着眼说瞎话的。 “夫君说…” 宋妆如只能寄希望于他心中尚有一丝道德廉耻,用力向后仰着身子,避开他的视线道,“夫君说大人是个君子,为人坦荡,关心-下-属。” 特意在下属二字上重重的顿了下,自己是赵思行的妻子,他不能这般无礼。 “是吗?” 宋妆如才说完,就见他精致的唇锋微微上扬,眼里的笑意渐浓,迷离又似带着隐隐的情意,不禁惊讶,怎会有人长了这样一双眼睛, 那嵌在脸上的桃花眼,上睑微垂,下睑上扬,睫盼浓翘,他笑着看你时便似脉脉含情,不笑时眼里却又分明带着化不开寒意,仿佛先前种种柔情皆为戏谑。 那眼神像是在告诉她,只要她说的让他高兴,他就会放了自己。 宋妆如小心翼翼试探道,“夫君说,总领大人与人和善,从不做强人所难之事。” 她不得不拿话点醒他,倒不是过分自信于美貌,这人方才举动已远不合规矩,若说对自己毫无想法,她是不信的,只是不敢相信他竟敢这般肆无忌惮,简直把这儿当成了自己的家。 说完李曜竟真的放开了她,眼睛定定的看她道,“你错了。” 他偏要强人所难。 宋妆如看着那双势在必得的眼睛,心里猛地揪起,脚下已经退到了墙壁处,却还是觉得逃不开他的掌控,心一缩一缩的发疼。 他到底想怎样… 李曜目光重新落回桌子上,修长的手指在上头来回做着轻捻的动作,只见他指腹一压,手里顿时就多了一根柔软乌亮的发丝,宋妆如脸上一热,忙摸向自己有些松散的发髻,那是她方才掉落的… 李曜抬头看了她一眼,专心的把玩着起手里的发丝,一圈一圈的将其慢慢缠绕于指缝儿,直到那发丝整根缠尽,如藤蔓般牢牢地的蜷在手上。 宋妆如咬着唇看他的指缝儿,心里突然升出一股怨愤,气自己的容貌总是为自己招惹祸事,怨的是,她分明没做错什么… 看着他颇带玩味的笑容,恨不能立马上前夺下自己的发丝,再远远的躲出去。 “夫君他就快回来了!” 李曜将手指握住,心里暗暗思衬着,宋妆如这倒是提醒他了,自己把她赐给赵思行,是众人皆知的事,若把她强掳进宫去,只怕过于惹人注目,宋妆如自幼熟知礼教,更是不愿一身侍二夫… 万一再想不开自尽了,那可就不好玩了。 再抬眼时心里已有了定夺,见他白色的身影缓缓走上前来,宋妆如简直不可置信,他难道还想乱来吗? 焦急的看向窗外,他若再敢近半寸,自己就喊人了! “你别…” 话未说完,黑色的方头缎靴突然停下,李曜一改面色,垂眸淡淡的睨着她,微微上扬的朗唇道,“想不到赵侍卫和夫人同是谄媚之人,实在令人失望之极,我还有事在身,不必相送。” 说完留下靠在墙壁微微喘息的,还有些云里雾里的宋妆如,大步流星的离开了。 他就这么走了? 第13章 什么值得皇上陷害? 等到赵老太太和树杏儿换好衣裳,一番捯饬过来后,屋里只剩下有些魂不守舍的宋妆如, “宋小姐,李总领他人呢?”树杏儿虽是在开口问她,眼睛却四处撒么着那抹月白色的身影。 宋妆如微微蹙着黛眉道,“说有要事在身先走了。” 赵老太太不禁叹了口气,这孙媳妇到底是怎么回事,看着机灵,出的事儿实在隔路, “妆如呀,不是祖母说你,怎么连个贵客也留不住,总领大人他难得来一趟,这对行儿来说是多好的机会,你说说,连饭也没吃上就走了,李总领回去得怎么想?” 树杏儿眼里闪过失望,语气中带着惆怅道,“是啊,思行表哥还没回来呢,怎么能让总领大人就这么走了?” 宋妆如听出娘俩儿的不满,可眼下实在拉不出笑脸陪她们,卷起帐子坐到榻上,“祖母,树杏儿妹妹,我有些乏了,想歇一会儿。” “妆如你…” 赵老太太是不满她,贵客也没留住,就陪着说了一会儿话能累到哪儿去,就是太自私娇惯了,一点也不为行儿着想,回头安慰低头不语的树杏儿道, “祖母明儿给你做几身好看的衣裳,调样穿,下回李总领来了,肯定眼前一亮。” 宋妆如听着心里阴霾更浓了,他以后若再来可怎么办才好? 等赵思行带着盖厢房的人手回来时,还没来得及到东厢房看上一眼,就被赵老太太拉到一边去,脸皱的像个薄皮包子似的,好似错过了天大的机会般,一脸心痛道, “好行儿,你怎么早不出去晚不出去,偏赶上总领大人来的时候出去了。” 赵思行一头雾水的看着她,“什么总领大人?” 赵老太太咋舌道,“你们宫里的侍卫总领呀,李翟李大人。” 宫中侍卫从来都只分等级,根本没有总领一说,赵思行嘴里喃喃道,“李翟…” 方才皇上来过了? 皇上既用了他名,出宫定是不愿引起轰动,便也没告诉赵老太太实情, “我知道了祖母,咱们进去吧。” 皇上没等到自己回来就走了,估计就是想来看看麒麟。 赵老太太看着孙儿毫不紧张的模样,又叹了口气道, “你和你那娇媳妇儿一样,都没个眼里界的。回去呀,你说说她,还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小姐呢,哪能连待客之道都不懂,李总领本来都同意在这儿吃饭了,我和树杏儿就回屋换套衣裳的功夫,你那媳妇儿楞就叫人走了,至少也要留一留客呀。” 赵思行笑着道,“祖母,这不能怪妆儿,皇…李总领是不会在这儿用饭的。” 赵老太太不信话道,“你是李总领的肚里的蛔虫?说不定他吃惯了大鱼大肉,还爱吃祖母做的家常菜呢,你在李总领手底下做事,升官发财还不都得看人家的脸色,殷勤点儿总是好的。对了,我还正想问你,这个李总领看着和你差不多大,有没有成家呀,成家了的话,有几房妾?” “祖母问这个做什么?” 赵老太太有些不自在道,“实话和行儿你说了吧,祖母带着树杏儿从家来的时候,都跟你舅母说好了,要带来给你当媳妇儿的…” 赵思行:“祖母,我已经有妆儿了。” 赵老太太:“祖母知道,可若叫树杏儿跟了你们总领,就算是做妾,也不算打了祖母的嘴了。” 赵思行一时竟不知该作何反应,祖母倒是真敢想, “祖母大可舍了这份儿心思,李总领他妻妾成群,人多得就是咱们一整个侍卫府都站不下,树杏儿表妹的事祖母不必操心,我和妆儿会替她再留意个本分人家的。” 树杏儿模样倒是不差,可皇上什么样的美人儿没见过,就算进了宫,只怕新鲜两日就要被皇上丢在脑后,与其孤零零的老死宫中,不如找个寻常人家做正妻,日子也能安稳无虞。 树杏儿走过来恰巧听见,两手捏得紧紧,表哥说的没错,她是应该死了这条心。 只怕她连做他妾室的资格都没有,李总领那样气度不凡的人,怎会看上她一个农家女。 赵老太太只觉他夸张,不以为意道,“我看你这一辈也赶不上你们总领了,有能耐的男人,哪个不是三妻四妾,妻妾多只能证明人家有本事,再说树杏儿模样又不差,捯饬好了谁见了不欢喜,就是皇上来了,也要看上一眼。” 祖母这话说得倒不假,他如何能赶上天子。 说完见赵思行笑出声,以为他是觉着自己和树杏儿是在痴人说梦,说话便有些没轻重道,“若树杏儿都不能入了李总领的眼去,就剩你家那个了?” “祖母。”赵思行不悦的皱起眉。 赵老太太也意识到自己这话不妥,老脸一红,“我就那么一说,我看你别是见惯了仙女儿,现在连西施都不放在眼里了。” 余光突然瞥见站在一旁的树杏儿,笑着拉过她道,“都听见了,我和你表哥闲说话,你别往心里去,你放心,祖母定会为找个合适的夫君。” 树杏儿勉强的笑了笑,她一点也不想要什么合适本分的夫君。 “祖母别打趣我了,树杏儿不打算嫁人,若是宋小姐不嫌弃,我倒想留在她身边,做宋小姐的丫鬟也不算委屈了我。” 她出身低,京中人哪个不是眼高的,怎会看上没有身家仪仗的她,就算她命好,也不过是嫁给个岁数偏大的,或是有个营生的商贩… 只是,她已经见过了她认为最好的男子,又怎会再看得上旁人。 赵老太太听出她话里的自嘲,心里又琢磨起撮合她和李总领的事,树杏儿既有心,自己不妨帮她一把,成与不成就全看她的造化了。 “树杏儿,走,跟祖母回屋,咱们不理你表哥。” 赵思行摇了摇头,没想到树杏儿竟对只见了一面的皇上动了心。 晚上送走了帮工们,赵思行喂过马后,回了东厢房,屋里并没有点灯,借着月光赵思行看见在榻上蜷缩成一团的宋妆如,忙上前唤她,“妆儿?” 宋妆如一听他的声音,突然有了精神,光着脚下地跑下地道, “夫君,你回来了。” 怀里一沉,身前尽是她的幽香,赵思行被她紧紧抱着,心像是一下就被填满了,轻轻将她横抱在怀里, “地上凉。” “我本该下午回来,就来看你的,今儿是第一天动工,我不在总是不好的。” 宋妆如在他怀里点点头,有些委屈道,“那西厢房还要多久才能盖好呀?” 赵思行把她放在榻上,“妆儿是嫌这东厢房破旧,想早些搬过去?” 说着走到屋子中间去点灯,“最快也得半月余。” 还要半月?他们还要再等半个月才能圆房… 宋妆如缓缓放下挡在眼前的手,适应了光亮后,一双潋滟的凤眸的认真的看着他, “夫君,今晚…留下好不好…”湿亮亮的眸子带着一丝乞求。 赵思行大手有些笨拙的将她搂在怀里,“妆儿,你这是怎么了?” 她有些害怕。 宋妆如靠在他结实的胸膛,小手抓着他的衣襟,声音轻轻道,“还要半月呢。” 那人走了这么久,自己心中不安的念头,却一直没能消散,她就是不想再等下去了。 赵思行手上一顿,心里却甜丝丝。长目带着笑意,看她道,“半月转眼就过去,妆儿这样着急,我还能飞走了不成?” “飞不走…” 宋妆如看着他漆黑的眸子,突然安心了不少。 到底要不要把事情都告诉夫君他呢,宋妆如在他脸上看了看去,若说了,夫君又会是什么反应… 赵思行感觉她今晚有些不对劲儿,开口道,“妆儿,你是不是有话想和我说呀?” 宋妆如装作若无其事摇摇头,“没有呀,我只是在想…” 笑着的试探道,“夫君,李总领为人如何?今日我没多留他在府上,不知李总领他会不会怪我失礼,因而迁怒于你?” 赵思行摇了摇头,“李总领不会怪你,更不会迁怒我,他为人如何,我不敢妄言,待我倒是好的。” 听他这样说,宋妆如心一沉,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要说的话,一下全咽了回去。 那人是夫君的上司,夫君又这样信任他,若自己与他说了晌午之事,只怕会徒增烦恼,说不定还会为着自己丢了官职。 况且那人眼下还没把她怎样… “那就好,是我多虑了。”宋妆如还是暗示了他几句, “夫君在外保有防人之心还是好的,李总领眼下虽对你不错,他日万一因旁的事对你…” 赵思行不禁笑出声来,妆儿若知道,她们口中的总领是当今圣上,就不会有这样多的顾虑了,再说自己不过是个小小的侍卫,有什么值得皇上去陷害的。 轻声安抚她道,“妆儿说的我都记下了,会提防着他的。” 宋妆如见他应下得这样痛快,也不知是不是在应付自己,凤眸带着丝乞求道,“那夫君可要往心里去。” “好。” 第14章 李曜:盛情难却。 “妆如呀,你看这个祖母戴着好不好看?” “妆如,你看这个值不值这些银子?” “妆如,你看这个戴的久了,会不会不亮了?” … 宋妆如晌午刚撂下筷子,屋里还没收拾就被赵老太太和树杏儿拉出来了,这会儿站在柜前,正一样样帮她们挑选。 这是街上最大的一间铺子了,外面是卖各式女子器物的,往里都是布料丝线,甚至连成衣也有。 “妆如呀,这个怎么样?” 赵老太太特意将她名字喊得很大声,生怕旁人不知道宋妆如和她们是一起的。 宋妆如本就打眼儿,这会儿屋里的人更是齐刷刷的往几人身上看。 “祖母,你和树杏儿不是还要选料子?不如进去选好了,等再出来再配首饰。”宋妆如脸上有些发热,小声贴在她的耳边道。 赵老太太可不想低调,自己把宋妆如带出来为的是什么?挑东西是一方面,更是想让她给自己撑场面,有她往身边一站,谁敢小看她老婆子。 “老夫人,可有看上的?小的给您抱起来。” 瞧瞧这店家,方才几人没站在一块儿时,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这会儿嘴甜的一口一个老夫人,赵老太太也拿起做派来,懒洋洋的轻哼了声,“店家,我方才手里摸过的,都先留着,等我们出来再定。” 铺子里的人见她口气不小,都小声猜测着这是哪个府上的老夫人,赵老太太脖子抻的老长,等过足了瘾,才叫宋妆如和树杏儿一边一个的搀着自己,走起路来,那神态还真点儿唬人的气势。 “好大的口气,我在里头听着还以为是哪个府上的贵人呢?” 怎么是她们? 秦姨娘跟常慧站在帘子处,眼睛扫过宋妆如身边的赵老太太和树杏儿,一脸幸灾乐祸道, “哟,大小姐,别来无恙呀。”笑着看身边的常慧,“才几日不见你大姐姐就认不出来了?怎么也不知道叫人呢。” 赵老太太不认识她们,只当是宋妆如遇上了熟人,“妆如,这两位是?” 宋妆如语气淡淡道,“祖母,这是秦姨娘和慧儿。” 宋小姐的姨娘和妹妹?树杏儿一双眼睛来回在宋妆如和常慧脸上看着,这宋小姐若不说,她是不会信的。 常慧的模样一般,凭着穿戴举止,在人堆儿里也能勉强凑上个清秀佳人,可红花也要绿叶衬,今儿别说跟宋妆如比了,就是跟荆钗布裙的树杏儿比也差上一大截呢。 常慧也注意到了树杏儿不解的眼神,她最恨别人这样看她,没好气道,“什么大姐姐,在侯府的才是我姐姐,她都嫁给个穷酸侍卫了,不是我姐姐。” 爹都说她是个赔钱的,自己才不要跟她扯上关系。 看热闹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秦姨娘抢在几人开口前装作教训女儿道,“慧儿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虽然你大姐姐只嫁给了一个区区的侍卫,可她也是你姐姐呀,你看她如今多落魄,身上没有银子却还贪慕虚荣,要让这位老人家在这里故作声势…多可怜,你莫在这样说了,多少给她留些颜面。” 常慧鼻子抬得老高,比她美貌如何,嫡女又如何,现在还不是任她和娘嘲讽,“娘你瞧瞧,她身边这两人穿得是什么,连咱们府里的下人都不如呢。” 说完竟指着几人笑个不停。 秦姨娘笑着叹了口气,伸手拿出一小块碎银子,递到几人面前,“老人家,若有看上的,就买了吧…” “原来竟是装的,我就说这穿戴不像大户人家的。” “那老太太方才还在大声嚷嚷,说等出来自己要把相中的全包下,店家这下可要哭了。” “真是什么人都有,也怪可怜的。” 宋妆如看着面前一脸得意的母女俩,气的身上发抖。 都怪自己今儿出门时匆忙,忘了拿上银票,否则定要狠狠的打这二人的脸。 眼下自己窘迫不要紧,可连累赵老太太和树杏儿跟着她一块儿受屈,心里如何能过得去。 赵老太太脸上一点儿笑模样也没有了,她这辈子最要脸面,这会儿当着小辈儿的面,被这样嘲讽数落,恨不得直接找个地缝儿钻进去。“妆如,树杏儿咱们走吧。” 宋妆如在赵老太太手上按了按,“不,祖母,你和树杏儿在这等我,我回去拿银票。” 话音刚落,旁边就有个肥头大耳的男子调笑道,“美人儿不是要现去借银子吧,不如过来求求小爷,小爷心情好了身上银子你都拿去。” 说着竟朝宋妆如身边走来了,手刚要碰到她的衣裳时,就发出了痛苦的惨叫声,“诶呦,这是哪个不长眼的,还不放开小爷!疼…” 青云侍卫从身后捏着男子的胳膊,只听咔嚓的一声,男子竟连疼也喊不出了,“…爷爷饶命。”说完竟疼晕了过去。 是他!树杏儿认出了青云侍卫,顿时两眼放光的往他身后看。 众人最先入目的是,是一把折扇,扇面上写着个大字,临。 只见那月白色的身影踏骄阳而来,远观只觉男子气势如吞四海,身上似笼罩着一层薄雾,叫人不可窥探,随着他渐渐走进来,众人纷纷避开,低着头再不敢多看。 “老夫人,这么巧,我正要备些薄礼给你送去,没想竟在这儿碰上了你。” 李曜说话功夫,眼睛不忘扫过宋妆如。 赵老太太见到李曜如见到了救星般,眼里带着泪,恨不得一把拉过他的手,叫屋里这些登高踩低的都看看,一下又来了精神道, “李,李总领见外了不是,昨儿饭都做好了,也没留下吃口饭,今儿说什么都要赏光在家里吃一口。” 手推了推还在一旁神游的宋妆如,“妆如呀,怎么也不和总领大人说话,昨儿你招待不周,还不给快李总领赔个不是?” 给他赔不是?昨儿分明是他对自己无礼… 看着面前唇锋微微上扬的男人,宋妆如的心忽然颤了颤。 他是故意出现在这儿的? 赵老太太见她光盯着人家不动,又催了遍,“妆如?” 李曜往她面前一站,一双桃花眼带着只有她能看懂的玩味,手指似不经意间的卷起一缕墨发,轻轻缠绕起来,对着宋妆如很是大方道, “老夫人,弟妹她若是不愿就算了。” 说完,便用其他人注意不到的视线,在宋妆如身上放肆的看着。 这人怎能这般… 宋妆如实在想不出词来形容他了,他竟敢当着祖母和树杏儿的面调戏自己,几乎是咬着牙说完, “李总领,都是小女招待不周,还请大人莫要计较。” 李曜低低的笑出声来,“无妨。” “妆如,这是哪位贵人呀?怎么也不给我和你妹妹介绍一下。” 秦姨娘和常慧在一旁静静看了许久,见这男子实在举止不凡,又看几人有说有笑的,忍不住插话进来。 李曜不悦的闻声看去,这才注意到宋妆如身后还有对母女,眼睛在两人身上一扫,回头微微挑着眉看向宋妆如。 赵老太太见机会来了,赶紧告状似的,跟李曜道,“总领大人不知,方才这母女俩儿跟我们娘三个耍了好大的威风!” 秦姨娘笑容僵在脸上,“老,老夫人这话说得,咱们可是实在亲戚呀。” “哟,你羞辱我们娘几个,这算哪门子的亲戚,老婆子我看你许是记性不好,你家女儿不是才叫唤过,说没有妆如这个姐姐吗,这会儿见了有贵人在此,便装起大尾巴狼来了?” 树杏儿也来了劲儿,声音照平常大了许多,“你不过是个姨娘,刚才怎么能和宋小姐这样说话,真是尊卑都没有。” 有人在背后撑腰,两人说话是要多硬气有多硬气, 见那男子眼里浮着化不开的寒意,秦姨娘脸上连半点笑容都挤不出来了。 赵老太太道,“不是说要老婆子我有看上的就买吗,这前头一柜子的东西我都相上了,拿银子来吧!” “你,你们…”秦姨娘突然说不出话来。 屋里人见方才还一脸得意的母女俩儿,这会儿反被刺儿的一愣一愣的,都没忍住的都笑出了声, “原来,这贵人是进来找老夫人的。” “我就说,那女子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女子,身边的老夫人也必定不寻常。” “世道变了,姨娘都能骑在嫡女头上了,瞧瞧这心思坏的。” 秦姨娘四下看了一眼,脸上瞬间憋得通红,奈何不清楚面前男子的底细,不敢发作,更不敢搬老爷的名号出来,拉着女儿低头小声道,“慧儿咱们走。” 不想刚迈出脚步,身前就被人拦下,只见那体型像座小山似的男子压在头上,一脸凶冷道,“不准走。” “你,你想怎么样?”秦姨娘瞥了一眼他腰间的佩刀,红着眼睛将女儿挡在身后道。 青云侍卫下巴看着她不语。 秦姨娘明白了,那白衣男子不发话,眼前这凶神恶煞的是不会放自己走的,目光偷偷看了一眼那月白色的身影,气势实在逼人,不敢直接去求他。 擦了擦眼泪,走到宋妆如面前,语气里带了丝乞求道,“大小姐,之前都是姨娘对不住你,请你看在你爹的份上,让贵人放我们走吧,方才都是姨娘糊涂,姨娘知道错了,你妹妹她还小,不懂事,你就大人有大量,让我们走吧。” “大小姐,算姨娘求你了…”说完最后嗓子都哑了。 “这…”宋妆如不禁抬头看了眼那人,见他正颇有意趣的看着自己,一副全有她做主的模样。 想起方才她不依不饶的情形,冷下脸开口道,“秦姨娘答应了祖母,银子还没拿,便不能走。” 秦姨娘简直有点不敢相信的看着她,这才几日? 在她印象里宋妆如柔柔弱弱的,最好说话,虽是嫡女却从不咄咄逼人,有些不死心道, “大小姐,你要知道姨娘的银子,那就是老爷的银子。” 赵老太太看不下去道,“你这婆娘还要不要点儿脸呀?你求人就有个求人的态度,把人家爹搬出来做什么,想吓唬妆如?” 秦姨娘连忙摆手道,“老,老夫人误会了,我没有要吓唬妆如。” 说完见宋妆如凤眸盯着自己,“秦姨娘,银子。” 宋妆如油盐不进,秦姨娘只好拿出身上揣着的银票,递到赵老太太面前,脸上带着哀求道,“老夫人,这位姑娘,这下我们能走了吧。” 赵老太太抬眼瞄了下,压下心里的狂喜,佯装不满道,“前头柜子里的东西可不止五十两呢。” 秦姨娘脸上又是一阵红,赶紧摘下头上的簪子耳坠,一股脑的捧在几人面前,小心翼翼的道,“我只有就这些了…行吗?” 赵老太太拿过银票在上头轻轻弹了下,不悦道,“你当老婆子我是土匪呢?谁稀罕你戴过的,什么脏的臭的也想塞给我。” 秦姨娘这辈子都没被人这样奚落过,有些六神无主的看着宋妆如,“大小姐,我和慧儿能走了吧?” 宋妆如对着那人点点头,只见那扇子上的临字再次延展开,青云侍卫一抬手,母女俩哭哭啼啼的走了出去。 回去路上,赵老太太笑容都没合上过,“李总领,你可真是大救星呀,今儿若不是你,老婆子我可真是没脸见人了。” 宋妆如也在点头,这人虽心思不正,可方才却着实替她们出了口气。 又听他在前面道,“老夫人见外了,我还有事就不同行了。” 宋妆如心里一喜,笑容刚爬上嘴角,接着就见树杏儿上前道,“大人不是答应今儿要留下吃饭吗?” 赵老太太停下脚步,“今儿高低大人也要留下。” 见宋妆如还在后头慢悠悠的磨蹭着 ,忙喊她过来,“妆如,还不快请李大人留下。” 怎么又叫她… 对上赵老太太和树杏儿急切的目光,只好硬着头皮上前道,“李,李大人,请留下。” 李曜目光在她粉唇上轻轻扫过,“盛情难却。” 第15章 一吻叫他意乱情迷 席面摆在了东厢房,此刻本该热络的场面,却异常安静。 眼看桌上的菜快凝了,只是坐在正中的男子尚未动筷,几人便只能等着。 李曜脸上瞧不出阴晴,目光落在空荡荡的凳子上,不知在想什么。 “回总领的话,内子她突然身子不适,这会儿已经歇下了。” 赵思行没想到皇上竟会留下用饭,直到现在心里也不免惶恐,更担心皇上会对妆儿不满。 小骗子… 李曜心里腹诽了句,当他是那么好打发的吗,自己从宫里出来折腾了一上午,连点甜头都没吃到,这就想诓他走? 两手往膝盖上一拍,“看来是我会错意了,既然弟妹不欢迎,李某便不在此打扰了。” 说着作势要走。 几人纷纷站起身,赵老太太急了,“大人哪儿的话,我这就去把人给你叫来。” 一推门倒好,宋妆如不知道从哪捯鼓出一副五子棋,正站在桌前自己和自己下棋玩呢, “妆如,不是说身子不适吗?” 宋妆如再想装病已经来不及了,手放下棋子,走到她跟前小声道,“祖母,我真的不想去,您就别叫我去了。” 赵老太太在她脸上看了又看,很是纳闷道, “妆如,你到底在想什么?我品了好几回,只要李总领一来你总是想躲,不知道叫人,也不招呼人,更不留人,这会儿更奇了,叫你陪着一块儿吃饭你也推三阻四的,难道说…” 宋妆如看着她满脸狐疑的表情,心咯噔一下,莫非祖母她已经看出来了?水袖下的手心儿不觉间已出了汗。 见宋妆如就差把心虚写在脸上,赵老太太愈发坚定了心中的想法, “你嫉妒树杏儿!” 宋妆如:“我嫉妒树杏儿?” 赵老太太道,“对,你就是嫉妒,所以见不得树杏儿比你好,你怕树杏儿她跟了李总领,以后就要把你给比下去了,心里不平。” 宋妆如听了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没想赵老太太竟会这样想她。 有些无奈的摇头道,“祖母,我真没有…” 话音刚落,胳膊上一痛,赵老太太抓着她的腕子往出走,“若你真没有,那就别扫了大家的兴,一会儿进屋记得先给李总领说两句好话,记得吗?” “记下了…” 一进屋,宋妆如就见那抹月白坐在正中,树杏儿和自己的夫君都在一旁静静站着,越看越不顺眼,这人倒能心安理得的受了。 赵老太太推着宋妆如来到桌前,脸上堆笑道,“李总领,妆如她有话要和你说呢。” “哦,弟妹有话要和我说?”李曜微微坐直了身子,挑眉看她。 宋妆如看着他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气得牙都痒,他分明就是故意的,利用赵老太太让自己向他低头。 见宋妆如一副敢怒不敢言的委屈模样,李曜轻不可闻的笑出了声,好笑之余又觉得她是个小白眼狼,自己帮她出了气,连句谢都没有,人来了竟还给他脸色瞧。 宋妆如腰后已经被赵老太太戳了好几下,疼得不禁蹙眉,低头小声道, “李大人,小女方才身子不适,还请大人见谅。” 李曜目光盯在她脸上道,“弟妹跟我说这话,就是见外了,我怎会生弟妹的气。” 这话听着实在挑不出错,除宋妆如将粉唇咬的更紧外,其它几人听完都松了一口气, 几人位置坐的更是奇怪,赵老太太有意撮合,树杏儿便挨着李曜的右边,赵思行坐在他左边,四人桌子便有些紧凑,赵老太太不敢挤着李曜,只好紧巴巴的挨着赵思行,宋妆如莫名其妙的坐在了李曜的斜对面。 宋妆如对上他玩味的目光,只觉快要躲不开了,干脆低头默默吃着眼前的菜,别人说什么她就跟着点头。 李曜看透了她的心思,脸上不动声色,桌下的长腿往前轻轻一伸,在她的罗裙上慢慢的轻蹭着,他到看看她还坐不坐得住。 他在干什么?… 宋妆如开始只以为他是不小心踢到自己,便没有理会,直到小腿上传来酥酥麻麻的感觉,这才察觉出不对,忙抬头看向对面那人。 李曜正动作优雅的夹着菜,在旁人看不到的脚下,却越发放肆起来,隔着薄薄的布料一路从她的小腿缓缓往上蹭去… 宋妆如不禁猛地坐直了身子,却又不敢再往对面看,生怕被身旁几人发现异样,只能咬唇默默受着。 “妆儿,吃菜。”赵思行见她光低头吃饭,便给她夹了一筷子荤菜。 不敢看赵思行的眼睛,低头小声道,“多,多谢夫君…” 李曜朗唇微微上扬着,又往前坐了坐,“思行和弟妹,倒是恩爱和睦。” 赵思行点点头,长目带着掩不住的笑意。 宋妆如眼圈渐渐红了,心中羞愤不已,自己的夫君就坐在旁边,可自己却被对面的人用脚恣意嬉戏。 偷偷看向李曜的凤眸中,除了怒意却也带了丝乞求。 李曜见她服软了,也不想玩得太过,脚从她的大腿上一路又滑回小腿,算是放过了她。 赵老太太一旁插空道,“恩爱什么,不怕总领大人笑话,别看妆如她出身高,可根本不懂如何伺候人,大人说,这京里乡下的还不都是一样,能把人伺候舒坦就行。” 说完意有所指的看着树杏儿,“李大人,若不介意府上多个张口吃饭的,就把树杏儿收在身边吧。” 李曜眼中闪过不悦,他要哪个女人还用别人来指手画脚吗? 目光不禁看向对面的宋妆如,她对这老太太倒是能忍。 宋妆如脸上也难堪,自己被赵老太太当着几人的面扒的里外不剩,抬头对上那人探究的目光,脸上又热了几分。 赵思行忙起身拱手道,“李总领恕罪!” 李曜垂眸道,“嗯,老人家一片好心,无妨。” 赵老太太瞪了孙儿一眼,人家李大人都没生气,他在这儿请什么罪,既然没反对,那就是有戏,叫树杏儿给几人都斟满酒,提起杯道,“来,我们先赵家敬李大人一杯。” 宋妆如看着面前的酒犯了难,她是一沾酒就醉的,若在桌上出了丑态可如何是好? “祖母…” 赵思行将她脸上为难看在眼里,起身道, “大人,内子不惯饮酒,不如让她以茶代酒,这杯就由…” “什么以茶代酒,来妆如,你就喝了这一杯。”赵老太太把酒放到她手上。 宋妆如在赵老太太脸上看了看,说不心寒是假的。 目光又落在眼前几个酒杯上,“李大人,小女先干为敬。” 几人都被宋妆如这架势给吓到了,只见她端起面前的酒,一杯接着一杯,猛地闭眼灌下去。 李曜也是一愣,她这唱的是哪出? 不过他很快便恢复了神色,干脆就静静观赏着,观赏着宋妆如是怎样仰起她修皙的粉颈,怎样延展出那美好纤弱的线条。 许是喝得太急了,那樱桃粉唇一口咽不下,酒水便顺着她的唇角缓缓流下,流向一个又一个他想触碰,却还不能的地方。 宋妆如呛得眼泪也不自觉的掉下来,灼烧感从喉咙一路烧到胃部。 李曜眼前美景突然被打断,赵思行反应过来,上前一把伸手抢过,扶着她的腰道, “妆儿,莫要再喝了!” 宋妆如冲着李曜和赵老太太几人,晃了晃手里的空杯,清丽的脸上竟带了几分绝艳,笑道, “酒已经喝过了…祖母,我身子不适可以回去歇着了吗?” 赵思行扶着宋妆如出去,走到门外一把将她横抱在怀里,小声道,“等我忙完这段时日,每天都陪你,绝不再叫你受委屈。” 说完见怀里的人轻轻颤起来,此刻她虽醉了,心里还多少有些明白,知道是夫君在安慰她,担惊受怕委屈不安,纷纷接着酒劲儿涌出来,声音哽咽弱小的让人心疼, “…我好难受,不要看见他,我讨…厌他,夫君…叫他回家去好不好?” 不想看见祖母? 赵思行把她放到榻上,却连好字都说不出口,祖母就快走了,只能再委屈她几日,等日后慢慢补偿她。 刚合上门,瞥见那抹月白色的身影,马上单膝跪了下去,“皇上恕罪,妆如她不知皇上真实身份,这才失礼于御前。” 李曜停下脚步,“你去把青云找来,朕该回宫了。” 推开门,榻上的人睡的并不安稳,脸上红如晚霞,黛眉微蹙,长长的羽睫挂满了细碎的泪珠,真真是,无处不可怜。 那粉唇旁甚至还带着些酒渍,李曜也不在意,弯下身子,朗唇吻上了上去。 宋妆如呼吸不畅,本能的便张开了嘴,李曜长舌趁机而入,细细品尝着她的味道,宋妆如虽已醉透,却潜意识的抗拒着这般亲密。 她躲,他便追。 直到宋妆如在他唇上咬了一口,李曜这才回过神来,缓缓离开她柔软而甜美的唇。 只是一吻,她便叫他意乱情迷。 第16章 朕可要治你的罪了。 不够… 远远不够。 想到这床榻不是她的,李曜抽回垫在她脖颈下的胳膊,将浑身酒气小人儿抱到窗前,大手一关,屋里顿时变得昏暗起来。 此时宋妆如的手脚没有一处不是软的,靠在窗子上像只泥鳅一样,四下乱滑,那深邃的瞳眸中渐渐迷离起来,先是在她一张一翕的粉唇上轻轻啄了口,便用膝盖顶开她的腿间,长腿嵌入,一手从后腰处环住她。 “小骗子,朕可要治你的罪了。” 宋妆如闭着眼睛,任他摆布的靠在窗上,均匀的喘息声如同默许。 与方才的浅尝辄止不同,这一次,他近乎掠夺的,吻上了她的唇。 品尝美好的同时,修皙大手摸索到她腰间的系带,两指一拉,宋妆如身上那薄薄的丝锦罗裙,便似被抽了绳的口袋般,顿时松散开来。 入目皆是春色,腻白腻白的肌肤在昏暗的光线下,散发着淡淡的玉晕,那薄如蝉翼的白色小衣,正不知羞的勾勒出女子的曲线。 看着眼前令人眩目的美景,李曜不禁想到幼时跟父王冬日里上山时看到的景象。 晨光下,山间初雪是那般的美好, 白得白,耸得耸。 树杏儿端着醒酒汤往屋走,刚走到门口,便见窗上似有人影,她不是歇着了吗? 啪嚓!碗盏应声而碎。 只见那令她倾慕不已的男子,正埋头在宋妆如的粉颈前,墨发缕缕就贴在她腻白的肌肤上,靡艳不已。 宋妆如烟青色的衣裳,已松松垮垮的挂在腰间,连仅剩的葱绿色的抹胸也堪堪快掉了下去… 一切都不言而喻。 李曜正犯难要不要继续下去的时候,被突然响起的碎裂声吓了一跳,不悦的寻着那声音望去。 只是淡淡的一个眼神,便叫树杏儿吓得跌坐在地上,“我,我什么都没看见!” 李曜收回目光,大手拉好宋妆如的衣裳,将她又重新抱回床榻,确定自己没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迹后,大步的往门口走,经过地上的人时开口吩咐道, “再去煮完醒酒汤。” … 宋妆如醒后见是树杏儿站在自己身前照顾,哑着嗓子道,“谢谢。” 说完又不适的清了两下嗓子。 “夫君他人呢?”她记着自己是被他抱回来的。 树杏儿低着头不敢看她,“思行表哥他和祖母正在送客。” 送客… 有些不堪的记忆涌入脑中,妆如不禁蹙着眉,想到那人今日在桌下对自己的轻薄,便恨的牙痒,他是没安好心,可祖母呢… 缓缓从榻上起身,才走到门口处便与送客回来的祖孙俩迎了个正着,赵思行有些担心的看着她,“妆儿,可好些了?” 宋妆如忍着头疼扯出笑容,“树杏儿妹妹照顾我半晌,喝过醒酒汤现下已经好多了。” “你若再不醒老婆子我可就成了罪人了,不是我说你呀,妆如,既然不能饮酒,为何还要硬逞能,你这不是存心要行儿与我生了嫌隙吗?”赵老太太夹枪带棒道。 宋妆如不理会她,眼睛看向了院里的树枝,小家雀刚落到上头,就被风给吹跑了。 赵思行皱眉道,“祖母,今日的事的确是你做的有些过了,妆如不会饮酒,您还硬拉着要她喝。” 赵老太太不敢相信的看着自己的孙儿, “我那还不是想撮合树杏儿和李总领吗?说到底是为了行儿你呀,若她真跟了李总领,你是她的表哥不也跟着沾光吗?” 赵思行:“祖母提醒的是,李总领和树杏儿的事,若您再自作主张,孙儿明儿就把你和树杏儿都送回去。” 若非皇上今日开恩,祖母此时哪还能站在这儿和自己说话,祖母实在太无分寸了。 赵老太太胸口剧烈起伏着,手指着宋妆如,“好呀,我原以为你是个懂事的,你现在竟想窜动行儿赶我们走,这是我们赵家,你凭什么!” 她凭什么? 宋妆如从树枝上收回目光,静静看着赵老太太一字一句道。 “凭我是他的妻子,是侍卫府的女主人。” 宋妆如多少还是顾念了赵思行,稍稍将话拉回来道, “没人要赶祖母走,祖母若是走了,必定是做了什么不合规矩的事。” 赵老太太一时语塞,“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宋妆如:“祖母以为呢。”说完便不再看她。 赵老太太见宋妆如不像以往那么好说话了,心里也有些发慌,硬的不行只好来软的,赶紧哭天抹泪道, “老婆子我来的这几日,一天的福也没享着,这般给你们做牛做马,脚前脚后的伺候,却还是落不下一个好,若不是为了照顾你们,我老婆子愿意呆在这儿看你们的脸色吗…” 手边捂着脸边从指缝儿偷看宋妆如。 宋妆如听了更是气的发笑,她很少与人动气,一是养在骨子里的矜持教养不许,二是不愿伤了和气,可兔子急了也会咬人,更别说论谁都架不住赵老太太接二连三的作妖。 宋妆如甚至连条手帕也没递过去,语气淡淡道, “是我们做小辈思虑不周,祖母放心,一会儿我便到街上寻几个丫鬟婆子,祖母也不必委屈自己留下,夫君看呢?” 赵思行也被赵老太太的话气的不轻,府里正缺下人,“夫人做主便是。” 赵老太太这下傻眼了,这下可没台阶让她下了。 假装擦了擦眼泪,嘴里含糊着,“你说的倒美,丫鬟婆子大风刮来的呀,再说你们小两口哪来那么多银子?” 说完恨不得把嘴捂上,只见宋妆如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反问道, “祖母晌午不是才从秦姨娘那儿得了五十两银子吗?正好用来贴补家用。” “你…”赵老太太嘴唇抖了抖,身子突然慢悠悠向后栽去。 “祖母!” 赵思行手快的扶住了她,抱着就往屋里跑,宋妆如楞在原地,莫非是自己的话太重了,直接把人刺激的晕了过去? “树杏儿,快叫小尕儿去请大夫!”赵思行一脸焦急道。 树杏儿缓过神来赶忙点头,正要往出跑却突然被人叫住, “请什么大夫,我没事。” 赵老太太拉着赵思行的胳膊小声道,“行儿,妆如她不会真生我的气吧。” 那五十两银子自己还没揣热乎呢。 赵思行看着祖母无奈的摇了摇头,装晕她都能想得出来, “祖母,你…” 话才说了一半,宋妆如推门进来,见赵老太太躺在榻上昏迷不醒,眼里多少闪过愧疚,自己虽没错,可她却是因着自己才晕倒。 语气带着关心道,“夫君,祖母她还没醒吗?” 赵思行眼下也不好拆穿,便心虚的点了点头。 宋妆如:“夫君,还是请个大夫看看吧。” 赵思行:“不用劳烦大夫,祖母只是一时过于激动,一会儿就好了。” 宋妆如想原先侍奉娘亲病榻时,她也看了学了不少,便走到榻前在赵老太太脸上细细看着,榻上的人面色红润,呼吸也无异常,只是那睫毛…微微的抖动着。 看到这儿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祖母还要继续躺下去吗…” 赵老太太没动,睫毛却抖得更厉害了。 宋妆如看了一眼赵思行,他竟帮着赵老太太一起骗自个,退到门口, 凤眸里带着丝可寻的愠怒,“祖母想歇着便歇着吧,歇够了也好启程,找丫鬟婆子的钱我先垫上,祖母一会儿醒了,记着把那五十两的银票给我。” 说完留下错愕的几人,推门走了出去。 第17章 风雨前夕。 宋妆如这回算是铁了心,下午赵老太太和树杏儿来了几趟全都闭门不见,她从前便是太过乖愚了,这才闹出这些个不快,若再拿不出决断来,就是自己也会看轻了自己。 门外又是一阵敲门声,“我说了,你们不必再来了。” 外头响起熟悉的声音,“妆儿,是我。” 咯吱一声,门总算开了,宋妆如见到赵思行黑漆漆的眸子带着愧色,脸上一副有话要说的模样,气顿时消了不少, “夫君你若是来替祖母求情的…” 祖母的性格他了解,继续留下不定惹出什么乱子,赵思行摇了摇头, “祖母她们要走了,马车就在外头。” 宋妆如凤眸在他脸上瞧着,多少还有记着他帮赵老太太装晕的事,便有些试探的问道, “夫君这回,不是又要帮着祖母骗我吧?… ” 赵老太太挎着个小碎花的包袱,正站在马车前焦虑的撒么着,见到宋妆如和赵思行从门里一块走出来,眼睛都亮了,上前迎了几步,笑着搓手道, “妆如你不生祖母的气可太好了,祖母就知道你是最懂事的…” 宋妆如没接她的话,往马车上看了一眼,认真的问道, “祖母,可还有东西没拿上的,乡下来京里一趟不容易,若是落下什么就不好了。” 赵老太太听了一时没缓过来,宋妆如不是来留她的?有些无助的看向一旁的孙儿。 赵思行从袖子里拿出一小袋碎银子给她,“祖母,这是我和妆如的一点心意。” 赵老太太知道自己留不下了,掂了掂手里的银子,还挺沉,又紧忙看向宋妆如道, “妆如,那五十两银票你还要不要…” 宋妆如摇了摇头,人已经要走了,她还要那银票做什么。 赵思行:“祖母还是早些启程吧,你们回乡下之前,我会找人打点好乡正的事,叫树杏儿也好安心和舅母团圆。” “多谢思行表哥。” 树杏儿又穿着来时的那套衣裳,眼里不再有羞怯,她看了看赵思行,又在宋妆如的脸上看了许久,话里有话道。 “宋小姐,不,我还没叫过你声表嫂,表嫂要多多保重自己呀!” 宋妆如只当她是离别不舍,想到以后可能也不会再见了,眼里不禁浮上水汽道, “树杏儿妹妹也要多保重才是。” 说着摸了摸自己的头上,取下一根玉兰簪子给她,“就当多留个念想吧。” 树杏儿看着手里的簪子,吸了口气,走到她跟前小声道,“表嫂你要提防…” 宋妆如刚听了几个字,就被赵老太太给打断了。 “树杏儿啊,道远咱得快点儿走。”赵老太太已经上了车,在里头大声的催促着。 树杏儿最终还是笑着摇了摇头,“表哥,表嫂我们走了。” 今晚的月亮可能太大了,宋妆如竟怎么也睡不着,又一次翻身的时候,地上传来赵思行的声音,“怎么还不睡?” 宋妆如侧过身子看他道,“夫君怎么也没睡?” 赵思行头枕着胳膊,犹豫着要怎么跟她开口,半晌缓缓道, “妆儿,过几日我就要走了。” 白天本想寻个机会好好告诉她,却没想陪着祖母折腾了一下午。 宋妆如从榻上一下坐起来,要走了是什么意思?湿亮亮的眸子带着不安道, “夫君可是怪我赶祖母走了…” 赵思行坐起身笑着看她道,“妆儿,你想到哪儿去了,是皇上,要我到昌建大营去帮总督大人练兵。” 昌建大营?那不是都快到京外了吗… “什么时候的事儿?”宋妆如借着月光来到他跟前坐下,“夫君是皇上的近身侍卫,为何会被突然派去练兵?” 他也觉着突然,赵思行将被子围在她的身后,黑漆漆的眸子看她道, “就你还在歇着的那会儿,得了信儿说总督大人他犯了旧疾,正在家中养病。” 宋妆如听着也说不上哪里觉着怪,反问道,“夫君,大营里会练兵的,除了总督大人外,便再无他人了?” 倒不是信不过夫君的能耐,可就算是要找人练兵,也该是挑些个将军将领什么的才对路,就是再缺人手,也不能动皇上的近身侍卫呀。 而夫君却又说这是皇上的意思,她实在是想不通。 说到这儿,赵思行有些兴奋的拉着她的手道,“论说大营里还有不少领兵在,这样锻炼人的好机会是轮不到我头上的,可皇上却给了我,妆儿,你说我如何能辜负圣意?” “夫君说的是…” 宋妆如见他这样高兴,也不好再说什么,转念一想夫君为人内敛持重,又曾救过皇上的性命,这样的事怎么就不能轮到他头上,替他高兴之余却又不禁暗暗担忧起来, 夫君他一走多日,若那人再趁机来了,可如何是好? “夫君,皇上这次只派了你一个人去,你们李总领不会心生嫉妒吧…毕竟他还是你的上司,却没有这样的机会。” 赵思行长目含笑的看着面前的小妻子,“不会。” 宋妆如凤眸转了转,又一脸期待道,“夫君,这次事情若办的妥了,说不定也能当个总领呢,我瞧着李总领穿戴不俗,回回来的时候又都是白日里,可见这职务月例不少,又得闲。” 后宫大选在际,皇上只怕轻易不会再出宫。 赵思行:“这也分时候,李总领明日起便要忙了,也就不能再像之前那般,过来做客。” 有些不解的拉着她的手道,“妆儿怎么突然问起李总领来了?” 那人忙一辈子才好,宋妆如把心放回了肚子里,笑着回握他的手道, “不是问他,只是觉着总领这差事好,盼着夫君以后也能当上。” 赵思行大手摸了摸她柔软的发,这他可不成。“不早了,快回榻上歇着吧。” 宋妆如起身拉着他的手不愿松开,想到还有几日他便要走了,心里舍不得想和他再多亲近些。 赵思行心头一热,将她连人带被的抱在怀里,轻轻放到榻上。“好好睡觉。” 两人度过了几日温存的时光,白日里赵思行会陪她一块下棋,有时也会到河边去放马,累了就在草地上歇着,傍晚踩着夕阳回来,到晚上赵思行会抱她到房顶上数北斗七星。 一晃就到了赵思行该走得这日,天下了不小的雨,宋妆如撑着伞,依依不舍的看着马上的人,“夫君,路上慢些,若得空记得要往家里写信…” 赵思行穿着蓑衣,浓密的睫毛垂下,遮住眼底的不舍,小声道,“记得,风大了,妆儿快回吧。” 见他马鞭就要落下,宋妆如忙给他递了个包袱过去,“夫君拿着路上用。” 赵思行点点头,在她脸上飞快的扫了一眼,疾驰而去。 青禾、红禾两个丫鬟站在门后,见宋妆如提着裙角往前追了几步,忙上前道,“夫人,仔细染上风寒,咱们回吧。” 隔着层层雨帘,宋妆如看着那渐渐远去的背影,不知为何突然心底生出了不安,只能安慰自己, 一个月很快就过去,她只要乖乖等夫君回来就好,不会有事发生的。 第18章 臣妻不可欺。 阴雨过后,又是瓦蓝蓝的天儿。 自赵思行早上出门后,宋妆如便一直提不起精神来,晌午饭吃了几口就放下了,这会儿正一个人站在马厩里发呆。 手不停的捋着麒麟身上鬃毛,喃喃出声道,“也不知夫君他到了没有…” 麒麟不满的冲她打了个响鼻,宋妆如这才回过神来,吹了吹手里被她捋掉的毛,脸上终于见了笑容,眼里略带同情的看着身旁的小马驹。 “咱们也算同病相怜了,夫君把我留在府上,你也被皇上丢在这儿了。” 麒麟不理她,低头在槽食盒里饮着水。 宋妆如又站了一会儿才出来,见两个丫鬟正抱着被褥到院里晾,便走上前去帮她们搭在绳子上,刚拿竿子敲了两下,就听到后头两个丫鬟在小声嘀咕着什么,好像还说到了她,好奇的从被子后头走出来道, “青禾,红禾,你们在说什么?” 只见青禾悄悄推了红禾一把,红着脸道, “夫人自大人走后就闷闷不乐,奴婢跟红禾说,怎么能让夫人高兴些。谁想她便想出个馊主意,说叫夫人一块儿玩摸瞎鱼,夫人哪儿能玩这个…” 摸瞎鱼? 宋妆如不禁微微怔住,她小时候倒是总缠着娘亲和林妈妈陪自己玩。 算上自己正好三个人,虽有也些心痒痒,却不好直接应下,想到自己之前没解开的棋局,挑着黛眉看面前的两人道, “要不你们俩儿来看我下棋?…” 眼前又是一片黑暗,宋妆如已经连着抓了三回,回回喊错两人名字,这回蒙眼前她长了个心眼儿,特意留意了两人腰间各自佩戴的香囊。 青禾给她蒙上布条后,把宋妆如原地转了两圈儿,嘴里快快念着, “送瞎鱼,送瞎鱼,送到舅舅家,舅舅不爱吃,送给舅-老-爷去!” 宋妆如被她转的有些晕,稳了稳身子,有了前两回的经验,步子也迈得更大胆了,两手来回的摸索着,边走边听四周的响动。 只听前面有人笑道,“夫人,我在这儿呢!” 才寻着声音摸过去,脚底又是一阵石子儿的骨碌声,宋妆如好笑的扬起下巴,脖子都酸了却连丝光亮也没看到,蓝色布条下方的粉唇轻启道, “你们俩儿别得意,我很快就抓住你们。” 院子渐渐安静下来,耳边只剩风擦过的声音,宋妆如差点儿以为俩人已经走了,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青禾,红禾你们还在吗?” 就在她伸手要摘下脸上的布条时,身后终于传来一阵脚步声,宋妆如先是装作没听见,等确定了方向,猛地上前将人一把抱住, “这回我准能猜对。” 宋妆如伸手在那人身上慢慢摸着,手下衣料光滑如丝,指腹抚过衣裳的特殊纹样,传来极为舒适和精致的触感… 心下便觉着有些不对,纤手继续沿着纹样向下,一路探向腰间,只觉手下抚过的地方突然绷紧,接着便听头上传来一声轻不可闻的喘息。 “你…” 明玄帝李曜正眼含宠溺的,看着在自己腰上乱摸的宋妆如,古人说一日三秋,倒也不全然是瞎话。 见她摸到了自己的龙纹玉佩,精致的唇锋微微的上扬着… 这人腰间并无香囊!宋妆如心中泛起不安的感觉来,正欲撤下眼前的布条,双手却被一双有力的大手给握住, “你是谁,放开我…” “你还没猜出我是谁。” 那如同踩在薄雪般的声音响在耳畔,宋妆如顿时如置身寒冬, 是他… 怎会是他… 心中一点儿对策全无,只好先逼着自己镇定下来,因看不见对方,只好冲那人扬起笑容,语气中带着乖巧道, “总,总领大人先放开我好不好,你这样我手疼。” 李曜不禁觉着新鲜,还是头一回有人说被自己给弄疼了,捧着她的小手在眼前细细看着,还真是娇嫩,才这么一会儿上头就留了他的指印儿。 宋妆如趁机抽回了手,一把扯下眼睛上的布条,映入眼帘的月白色身影,那俊美如清辉朗月的男子,正是她最不愿见也最怕见到的人… 袖子下头不禁悄悄的捏紧指尖,自己要怎么脱身才好?正想着,身上却突然一轻, 李曜一双深邃的桃花眼带着笑意,似乎已经将她看穿,一把把她横抱在怀里,朗唇贴在她的耳旁道, “小瞎鱼,不管怎样你今日都逃不掉了。” 宋妆如听了吓得眼泪差点掉下来,手用力的抵在他紧实的胸膛上,大声喊着, “青禾,红禾,快来救我!” 她喊得嗓子都疼了,却根本没有人出来,经过门口处,宋妆如死命抓着门框不肯松手,眼看那粉亮的指甲就要被生生折断,身后的人却突然放过了她, 宋妆如大喜,拔腿就要往外跑,下一秒身子却如同被定住,只见她嘴唇颤抖着大口呼吸,像条濒死的鱼。 李曜只是短暂的放开了她,大手却从背后探进了她衣襟里,隔着一层薄如蝉翼的小衣,轻而易举的… 可怜见的,竟还在他手里跳了下。 宋妆如泣不成声,看着身前肆虐的大手,恨不能直接昏死过去,拼命地挣扎着,嘴里恨极了的喊着, “我要杀了你…” 李曜合上门,一步一步将她逼到榻前,俯身垂眸看她道, “好,那你就来试试。”摸起桌上的一把剪子塞给她,指着自己的心口窝道,“别偏了。” 宋妆如举起剪刀,最终却还是没下去手,凤眸盯着他腰间的龙纹玉佩,脸上带着苦笑道, “皇上富有四海,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李曜扯下了自己腰间的玉佩扔到榻上,“你倒聪明。” 本也没想继续瞒着,她既已猜出了自己的身份这样更好。 她真傻,应该一早便猜出的,麒麟是他的马,那日才会一见他便跑过去,就连青禾跟红禾都是他的人… 宋妆如在他脸上看了许久,突然将剪刀抵在了自己的粉颈上, “皇上贵为天子,难道不知臣妻不可欺吗?” 李曜精致的唇锋微微上扬着,眼里的笑意愈浓,月白色的身影缓缓上前,张嘴咬住她手里的剪刀,胳膊环住她的后腰,由不得她躲避半分。 她身后已再无退路,眼泪无声的掉着,只见那深邃的瞳眸中映着自己那小小的,无助而颤抖着的身影,听他在头上笑着道。 “朕倒想一试。” 第19章 朕和他谁叫你更快活? 天地一转,宋妆如又落进了他结实的怀抱里,李曜一手轻松的抱起她,见那榻上光秃秃的没有被褥,便随手扯下墙上挂着的男子衣衫扔在上头。 “你放开我,放开!” 目光落在那玄色的衣衫上,原本快要认命的宋妆如,突然在他怀里剧烈的挣扎起来,两手用力在他身上胡乱抓着,也不管伤着了他没有,一副活要跟他拼了的架势。 还来不及躲避,李曜脸上就被她挠出了道长长的鱗子,一双桃花眼里不见愠怒,笑意反而染上眉梢, “你方才不敢伤朕,这会儿见了朕拿他的衣裳,倒是来了劲儿。” 宋妆如眼里蓄满了泪水,那是夫君的衣裳,他怎能这般羞辱她… “你放开我!” 李曜大手将她纤细的双臂箍在身后,宋妆如因着动作,身子不得已的向他迎送着,李曜眼里的滚烫毫不遮掩,仿佛已经透过那薄薄的春衫,赏尽美好。 宋妆如狠狠的避开那身上那滚烫的视线,咬着贝齿道,“小女损害了龙体,还请皇上赐死。” “朕可不喜欢动不动就治人死罪。” 李曜手指玩味的勾起她小巧的下巴,拇指轻轻在她粉唇上的凹陷上搓揉着,宋妆如被迫对上那双带着隐隐情意的桃花眼,不由心头一颤,接着便见大手缓缓贴近她的脸, 那修皙的手掌上,除一个“川”字外,再无多余纹路…忽然想起林妈妈说的,掌纹清晰者命格多贵重。 李曜见她走神,不满的在她后要处按了把,手掌沿着她饱满的额头,缓缓的来到她纤细的粉颈,冰凉的指腹所到之处,无不引起战栗。 宋妆如身子微微颤抖着,就像个小筛子, 一如初见他的那日。 “朕从来只喜欢灭人九族。” 说完手掌覆在她的唇上来回的摩挲着,如同把玩美玉。 “你…” 只见李曜一双深邃的桃花眼中卷起笑意,语气寻常的,就如同在和她谈论饭菜的咸淡般。 宋妆如差点站不住身子,原本潋滟盈盈的风眸里不见神采,取而代之的是惊惶、绝望。 诛九族对他又算得上什么? 这才明白,那手掌上载着的不是掌纹,而是——天下间的生死。 李曜可不想吓坏她,见她一副丢了魂儿的样子,忙在她粉唇上啄了一口,“朕可舍不得。” 大手一挥,帐内突然暗了起来。 宋妆如被他轻轻放在榻上,就躺在赵思行的衣衫上,绝望的闭起眼睛,小手贪恋的抓着身下的布料。 身上一沉,李曜已经覆了上去,朗唇纠缠着她的粉嫩的耳垂不放,小声道, “朕还从未在你醒时与你温存,果然这般更好。” 只见那纤翘的羽睫剧烈的抖动起来,短暂羞愤后,宋妆如突然猛地睁开眼睛看他,连湿亮亮的眸子都瞪圆了。 “你,你说什么?” 李曜被她后知后觉的反应逗发笑,“你那日醉得透透的,朕与你…” 话音一停,干脆重重的吻上了去。将那日在窗下对她做的事,又极温柔的重现了一遍。 宋妆如稚嫩,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身上的异样,险些令她羞愤欲死,奈何却手脚发软,浑身使不出力气。 “你放开我…” 良久,他才喘息着从她粉颈上抬起头,大手与她十指交握。 “一会儿告诉朕,朕和他谁叫你更快活。” … … … 李曜挑着俊眉一脸不敢相信的看着她道, “你竟然还是完璧?” 说完有些怔住的看着自己的手指… 宋妆如终于忍不住崩溃大哭,捂着脸大哭道,“你走开,走开!” 李曜笑着将她抱在怀里,将她脸上的泪珠尽数吻掉,“好妆儿,你还真是给了朕一个惊喜。” 眼下还真有些超出了他的预料,赵思行守着这样颜色的宋妆如竟能忍住不碰她,不管是为着什么,却也足够叫他欣喜了。 宋妆如哭得伤心却躲不开他的怀抱,突然听他在头上语气愉悦道, “朕会再为你安排个身份,除了四妃外,你想要什么位分朕都会允。” 宋妆如心中猛地翻了个,他这样羞辱自己还不够,竟还想把自己养在身边… 扑通一声,宋妆如顾不得身上已不着寸缕,猛地跪在地上,眼里带着哀求道, “皇上,求你,小女不能进宫,若皇上执意,小女宁可咬舌自尽!” 李曜看着她身上青红交错的印记,也知道自己今日已经占尽了便宜,若再逼她,反而不美。 他要的可不是一个恨自己的女人。 大发慈悲道,“妆儿,朕眼下不勉强你,不进宫可以,你要记着你是朕的人,不能再叫赵思行碰你半分。” 是他的人?不能叫夫君碰自己… 宋妆如垂着凤眸,眼底渐渐生出悲凉,他竟叫她竟要避着自己的夫君,为他守身? 半晌,目光落在他黑色得方头锻靴上,哑着声音道,“小女记下了。” 李曜满意的拉起她,这回手上安分许多,只是偶尔不小心的碰了这儿,擦了那儿。 磨蹭了半晌,终于替她一件一件的,把衣裳穿回去,轻轻吻着她的眼角道, “朕今日怜惜你,可以忍着不碰你,朕不管你从前对赵思行是冷是热,今后你的人,你的心都只能是朕的。” 宋妆如在他怀里无力的点着头。 临走前,李曜将那枚龙纹玉佩放在她手心里, “朕下回再来看你,等着朕。” 他走后宋妆如躺在榻上不知躺了多久,连青禾红禾进屋也不知道。 “夫人,奴婢给您备了水,您先沐浴吧。” 宋妆如在两人脸上扫了一眼,方才她喉咙都快喊破了,也不见她们的人影,这会儿才进来,定是觉着皇上方才已经宠幸过自己了吧吧。 “你们都退下。” 坐在温热的水里,低头只见身上布满了大大小的指印,还有青红,任她怎么搓也搓也不掉。 水能洗去他的气息,却冲不掉他强加给她的屈辱,宋妆如将头埋进水里,直到胸口憋的疼痛才浮出来。 脸上苦笑着,如今她连命也是他的。 想到赵思行,眼泪不禁大颗大颗的流下, 夫君… 第20章 为何要替他守身? “夫人,还是让奴婢们来吧…” 青禾,红禾小步追了上去,想伸手接过饭菜,却被拒绝了,看着连个笑模样也没有的宋妆如,心中不禁犯了难。 自打皇上那日走后,宋妆如待她们俩儿便不同以前了,疏离不说,甚至不叫她们在身边伺候,眼睛往她空荡荡的腰身上一瞧,更是不免担忧,若皇上来了瞧见,定要怪她们伺候不周了。 宋妆如眼下带着淡淡淤青,清丽面容上隐隐见憔悴,却丝毫不减她得容颜,竟是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走在前头风吹紧裙衫,那纤腰几乎能把掐的过来。 “你们不必跟着我,下去吧。” 宋妆如将饭菜放在灶台上淡淡道。 青禾语气带着为难,却丝毫不让, “奴婢们就是被指派来伺候夫人的,皇上若是知道夫人什么都不叫奴婢们做,定会怪罪…” 宋妆如拿起绢布净了净手,笑着看她道,“那便是你们和皇上的事,与我又有何干?” 说完扔下两人,走到马厩里去喂马,手刚抱了捧稻草,就听到外头响起一阵敲门声,宋妆如身子一僵,心顿时翻了个。 难道是他来了… 打开门眼前的男子并不陌生,正是李曜身边的青云侍卫,“赵夫人…”只见他递给伸出手掌,“这是皇上叫我给你的。” 宋妆如伸手接过,唇角扯出笑容道,“多,多谢皇上…” 她之前心里还能存着些侥幸,想着宫里女人众多,皇上说不定已将自己忘在脑后了… 一个蜀锦制的缀宝石的香囊,打开来看里面只有一根乌亮的头发。 想起初见那日,他将自己的发丝缠在手上的场景,脸上不禁一阵滚烫,咬唇两下将那根头发扯断。 他还嫌羞辱她不够,竟叫人来给自己送东西,若是夫君在时,他若这般明目张胆可如何是好,想到赵思行紧忙将香囊和那枚龙纹玉佩藏到一处。 赵思行赶了一个夜路,一下马就直奔东厢房去了,俊脸上带着渴切,与她分开这几日才知自己有多想她,掸了掸身上的灰,唇角带着笑意,轻轻的在门外敲着。 屋里很快传来她的声音,隐隐似带着不悦“我不是叫你们不必过来伺候吗?” “妆儿,我回来了。” 那抹玄色身影站在面前,宋妆如有些发怔的小声道,“夫君?” 接着便起身用力的扑到他的怀里,“夫君你回来了。” “嗯。”赵思行闭起眼睛,嗅着怀里熟悉的幽香,连身上的疲惫也全都忘了,两人就这样静静的拥了半晌。 怀里的人似乎清瘦了不少,赵思行胳膊紧了紧,长目带着关心道,“妆儿,这才几日功夫,怎么清瘦了这些。” “我…”宋妆如对上那黑漆漆的眸子,心中复杂情绪顿时一涌而上,最终化为了愧疚,眼泪在眼圈里打转,却还是扬起小脸儿强打起笑容道, “祖母和树杏儿她们刚走,接着夫君也走了,这才不免闪了下。” 赵思行大手在她脸上擦着,“这回我便不走了,对了,那两个丫鬟伺候的可还贴心?” 宋妆如凤眸一凝,飞快的笑着点头道,“两个丫鬟很尽心。” 赵思行点点头,青云侍卫推荐的人总不会错,眼含愧色的拉起她的手道, “妆儿,祖母在的那几日你受了不少委屈,我以后便能好好陪你了。” 月亮将屋里照的朦胧。 晚上小两口没有分开睡,沐浴过后宋妆如便躺在了里侧,赵思行就着她用过的水洗了身上,将头发绞干,也上了榻,轻轻扯过被子一角搭在身上。 宋妆如躺在榻上心中不禁五味杂陈,以往她总期待着同他更亲密些,可眼下与他同躺在一处却又不禁有些害怕。 想起那人放过自己时和她说的话,便将身子又往里贴了贴。 两人中间留了好大的缝隙,就是再有一人也能躺的开。 赵思行长臂一揽,轻轻将她带回被子里,“小心着凉。” 宋妆如强迫自己离开那温暖的怀抱,装作不经意的翻个身,眼泪快要流下,便假装在打着呵欠,背对着他声音含糊道, “夫君,车马劳顿还是早些歇着吧。” 话音刚落,就听赵思行在身后道, “妆儿,你看今晚的月亮多圆。” 心头一热,便没忍住的转回身看他,借着月光,她看见那双黑漆漆的眸子中比往日都多了温柔,即使看不真切,却也能感觉出他正在对着自己笑,看着这样的赵思行,宋妆如心中不禁恨起那人来,她为何要替他守身… 赵思行察觉出她的情绪的变化,轻轻抚着她的头发道,“妆儿,你怎么…” 话未说完,唇上便突然一热,宋妆如笨拙的吻着他的唇,小手紧紧搂在他的腰间,赵思行先是愣住,反应过来,拿下她的胳膊嘴里含糊不清道,“妆儿,你别这样…” 宋妆如不管不顾的用力亲着他,甚至带了些报复的意味在,便亲吻着,眼泪边顺着脸颊滑落, 她是他的妻子啊。 赵思行尝到一股咸咸的味道,伸手往她脸上一摸,手下竟湿凉一片,正欲开口,宋妆如却趁机彻底堵住了他的嘴。 赵思行比想象中的更渴望她,架不住她得撩拨,终于一个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黑漆漆的眸子在她眼睛上看了又看,终于再不犹豫的吻了上去。 “大人,夫人不好了,红禾晕倒了!” 这一声打断了正紧要的两人,宋妆如小脸绯红,急促的喘息着,小手拉住他结实的胳膊,“不,不要去…” 不用猜也知道那二人是故意为之。 赵思行额头上的汗珠砸在她的身前,平复了好久才从她身上起来,将被子盖好在她身上,“妆儿,我去看看,等着回来。” 趁着赵思行抱着红禾去看大夫的功夫,青禾推门走了进来, “夫人若想害了赵大人,就只管继续方才之事吧。” 她没想宋妆如竟这般大胆。 宋妆如从榻上坐起,淡淡的笑着道,“你若想去告诉皇上便去吧。” 青禾摇了摇头,“奴婢知道夫人是聪明人,也是个孝顺的人,所以奴婢不会将今日之事禀告给皇上,这会儿只是想来提醒夫人一下,奴婢告退。” 门咯吱一声,赵思行推门回来了。 “夫君,红禾她没事吧。” 宋妆如在被子里已经把衣裳穿好,见他回来脸上笑着道。 赵思行:“并无大碍,只是寻医馆寻了半晌。” 想到方才两人未完的亲热,俊脸不自然的染上了红晕,好在她没有点灯。 重新上了榻,见她又紧紧的贴在里头,大手正要去揽她过来,却听她语气困懒道,“夫君,我眼睛快睁不开了,咱们还是早点歇着吧。” 赵思行改握住她的手,在她额头上印下一吻,“睡吧。” 翌日,紫宸殿外两个当值的侍卫小声的嘀咕着, “赵思行这小子也太有福气了,娶了个天仙似的媳妇儿,还对他那么好,你看看他这几日身上佩戴的都是她媳妇儿给做的。” 另一侍卫笑着道,“早上我不小心踩了他一脚,鞋面上也刚沾上点儿灰,你没看着他那副心疼的样子,他从前可不是这般…” 此时赵思行正跟在丘公公身后,来到了主衣局,心里揣着疑惑,也不知这回为何会叫自己来量身,他身形照宫里侍卫都高壮些,从前都是听说别的侍卫到这儿来。 丘公公脸上笑着道,“赵侍卫,您请吧。” 待他量完换上一套新官服出来后,丘公公已经不见了,见帘子外站着个小太监,便上前问道, “这位公公,你看见我才脱下的官服了吗?里头还裹着一个蓝色的香囊,跟我的腰封,还有我的鞋子怎么也不见了。” 小公公摆了摆手道,“今儿来量身的人多,脱下的旧衣都搁到了一块儿,估计是被人拿错了…” 青宸殿 李曜斜躺在龙榻上,四周的明黄更衬得他清贵无比,一双深邃迷人的桃花眼微微眯起,叫人辨别不出眼底的情绪。 修皙的大手,正把玩着一个锦缎儿制的蓝色香囊,上头还串着些碎的珠石,一旁放着的是枚做工精细的腰封,而地上则多了一双圆口的黑靴。 声音清冷的如同踏在雪上, “朕要出宫。” 第21章 一更:比治罪有趣多了 “奴婢们参见皇上…” 瞥见门口那抹月白色,青禾,红禾立马跪了下去。 那抹月白缓缓走近,身姿挺直如皎雪玉松,李曜眼皮也不抬,看着前面道,“她人呢,怎么不出来接驾?” “皇上恕罪,夫人她并非故意不来迎接圣驾,此刻正在屋里睡着呢。” 都这个时辰了还在睡?迈开长腿往东厢房走了去。 李曜推门进来,就见那榻上高高隆起一团,上前一看才发现她整个人竟都蒙在被子里睡,脸色稍稍好看了些,修皙的大手轻轻向下拉了拉被子。 她竟瘦了这许多… 那张睡如春海棠的小脸儿上,两颊微微陷了进去,眼里不禁闪过怜惜,唇随心动,俯身在她一张一翕的粉唇上细细吻了起来。 原本只想浅尝辄止,奈何滋味太过美好,搓揉着她的手,用力的加深了这一吻。 睡梦中的宋妆如不禁微微蹙起黛眉,呼吸不畅被迫的张开嘴巴,迷糊间把头上的人,当成了赵思行,眼睛也不睁,手上轻轻推着他的胳膊,嘴里含糊不清道, “夫,夫君…” 李曜顿时停了动作,瞳眸下浓密的睫毛,印下两片阴影,静静的在她脸上看着,眼里浮上寒意,将她身上的被子不断往下拉,她若敢叫赵思行碰了她… 被子彻底被拉下,李曜俊脸上渐渐的阴沉起来,只见那几日前他才温柔流连过的粉颈上,正布满着大大小小粉痕。 这不是他留下的。 一阵窸窸窣窣后,李曜更是险些失了态,朗唇抿紧,看着那被他诩为山间薄雪的美景上,满是被他人登足的景象。 还在睡梦中的宋妆如,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像荔枝一样的剥开,感觉身上有些凉,毫无意识到危险的贴近坐在身边的人。 李曜捻了捻自己的指腹,脸上总算缓和了些,目光落在她身前的通红的指印儿,心口不免还是闷得厉害,她竟敢让赵思行碰她。 看来是自己太过于纵着她了,竟叫她这般不知轻重。 许是那视线太过滚烫,宋妆如缓缓的睁开眼,揉了揉眼睛,见李曜坐在身边,吓得顿时脸色发白,一点困意也都没了,身上凉丝丝,低头一看,险些叫出声来,忙用被子遮住,跪在榻上颤着声音道,“皇,皇上万安。” 宋妆如垂着头,此时心中害怕已远远大过羞赧,他必定是已经看到她身上那些羞人的痕迹了… 目光悄悄看向头上那人,只见李曜眯起一双好看桃花眼,眼里辨不出喜怒,目光就如同羽毛般轻轻的落在她身上,精致的唇锋依旧微微扬起,此刻却叫她说不出的胆寒恐惧。 李曜不开口,浑身散发着逼人的气势,屋里渐渐变得压抑凝重起来,宋妆如后背不禁阵阵发凉,若是昨晚青禾她们没有阻止,他真的会杀了她和赵思行。 正欲开口求饶,目光却突然瞥见他腰间挂着的蓝色香囊,心中不禁一愣,那不是自己给夫君做的吗… 来不及想清缘由,便硬着头皮跪着上前道,“皇上,昨晚小女并未与赵侍卫同房。” 虽还摸不透他的脾气,却不得不为夫君一试。 见李曜还是静静的看着她不动,那抓着被子的手突然一松,“皇上若不信,尽可以一验…” 说完便闭起了眼睛,委屈的一颤一颤的抽泣起来。 她赌皇上在未得到她之前还有些耐性。 听到她管赵思行叫赵侍卫,心里气顿时散了些,又见她哭的梨花带雨,李曜难得不觉着厌烦,竟还觉着想将她抱在怀中安慰,不禁暗叹起上天真是对她格外眷顾,连哭起来都是赏心悦目,叫人移不开眼睛。 他已早早验过,否则便不会再站在这儿等她醒来,虽舍不得罚她,不过却得要她再长长记性,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宋妆如闻言心稍稍放下了些,又见他眼里浮起笑意,心中突然又提了起来。 李曜垂眸想了想,眼里突然闪过玩味,手指轻轻勾起她的下巴,朗唇贴在她耳边道, “朕得叫你好好记着。” 对上他玩味的眼神,宋妆如不禁害怕,他到底想做什么?… 傍晚赵思行从宫里回来,脸上还带着些不安,自己的腰封、香囊一概全丢了,妆儿知道了若是生气可怎么好。 不禁纳闷,就算是有人拿错了衣裳,可总该把旁的东西还回来才对,回去再跟她解释吧,边想着边踱步往院里走着。 经过马厩特意看了看小马驹,皇上已经允了自己回宫当值,可还把麒麟放在这儿,骨节分明的大手捋了捋麒麟的鬃毛,壮了却也长高了不少。 又往槽食盒里添了小半桶水,这才往东厢房去。 刚走到东厢房跟前,脚步便是一顿,屋里传出传出杯盏碎裂的声响,似还有妆儿的呜咽声。 “妆儿?你怎么了。”赵思行作势便要推门进去。 “唔…别!别进来…” 宋妆如一愣,猛地看向门外的人影,夫君回来了! 奈何自己却被人压在桌上动弹不得,李曜算准了赵思行回来的时间,一把将她带到桌前,月白色的袖子一挥,杯盏便碎落在地,接着便一手箍在她的腰间,一手托着她的脑后,不容抗拒的吻着她的唇。 听到赵思行的声音,李曜也同她一道看向门外,见宋妆如吓得满脸慌乱的模样,手便在她腰上捏了把,眼里的笑意愈发浓了,朗唇一下一下轻咬着她的耳垂,两手与她十指紧扣,愈发肆意的品尝着她的美好。 赵思行听着不对劲儿,听到她的阻止却也没再进去,隔着门道,“妆儿,你可是哪里不舒服吗?” 宋妆如使劲儿推了推身上的人,不想桌子却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来,便吓得不敢再乱动了,这倒是便宜了李曜,片刻功夫已使尽了磨人的手段。 这会儿还坏心的在她头上用唇慢慢比划着问道,“好妆儿,你舒不舒服?” 只见那潋滟的风眸中带了丝哀求,转头压着声音对门外道,“夫君,我没事。” 李曜眼里带着得逞,眼睛笑的如同得了新奇玩意儿的孩童般,俯身继续将身下一个个不属于自己的印记,又用唇重新覆了一遍。 宋妆如双手紧紧捂住嘴巴,生怕自己再发出半点羞人的声音。 就在她快要崩溃的时候,门外又传来了一阵脚步声,青禾笑着到, “大人,青云侍卫来了,说有事找您,人正在门外等着呢。” 赵思行点点头,“好,我这就过去。” 又对着门里道,“妆儿,青云侍卫来找我了,我先出去一趟。” 宋妆如眼泪顺着眼角淌进松散的发髻里,两手无力的垂在身侧道, “好,夫君你快些去吧…” 李曜从她身上起来,将她横抱在怀里,吻净她羽睫间挂着的泪珠,精致的唇锋微微上扬道, “朕觉着这样比治你们的罪要有趣多了。” 第22章 二更:跟朕唱的哪一出?…… 那双桃花眼里似带着宠溺,见宋妆如乖乖靠在自己怀里不说话,指腹摩挲着她的粉唇道,“这会儿倒学乖了,朕说过,你的人,你的心都只能是朕的…” 修皙的大手缓缓插入她乌黑的发间,微微用力,便叫她被迫的扬起头来看着他, 宋妆如不得已的抬着下颚,只觉他声音冷的叫人心也跟着缩痛。 “若再有下回,朕就直接当着他的面要了你。” 宋妆如抓着身上快要掉下的抹胸,连呼吸都觉着痛,这便是他的惩罚吗? 李曜又与她缠绵了一番这才离去,宋妆如身前疼得厉害,连穿衣裳都觉着痛,躺在榻上静静哭了许久,他到底要折磨她到什么时候… 经今日一事,也越发明白过来,他绝不会放过她,也什么手段儿都使得出,只要她一日还在赵思行身边一日,赵思行就会有危险。 赵思行再回来时,宋妆如已经在院里等着他了,上前笑着拉着他的袖子道, “夫君可回来了,我刚才试着做了几道菜,夫君也饿了吧?” 赵思行回握住她的手,在她身上来回看着,“不急,妆儿你已经好了吗?” 想着她方才的异样,长目带着关心道。 宋妆如突然背过身去,将眼泪给逼了回去,回身对他笑着道, “夫君,我全好了,方才只是不小心打翻了杯盏,弄了满身的茶水,换好衣裳后便到厨房去饭了。” 赵思行心里一暖,他向来不挑饮食,何况这是她做的。 拉着她的手往回走,“多谢妆儿。” 净过手后,赵思行坐到了桌前,只见桌上摆着四道品相尚可的小菜,还温了一壶酒,宋妆如上前替他拿下佩刀放好,坐到他对面道,“夫君快趁热吃吧。” 赵思行尝了口面前的炒菜,不禁挑起浓眉看她,“这都是妆儿你做的?” 宋妆如笑着点点头,看他样子便知自己做的应该还不错,“夫君再尝尝这羊酒羹。”说着替他舀了满满一碗。 赵思行伸手接过,往她碗里夹了一筷子荤菜,“妆儿,你这几日清瘦了不少,你别光顾着忙活我,你也多吃些。” “好。”宋妆如拿起桌上的酒壶,往他杯里斟满,正要往自己倒酒时,却突然被人按住。 “夫君?” 赵思行按下她正在倒酒的胳膊,“妆儿你不惯饮酒的,若想陪我便以茶代酒吧。” 宋妆如笑了笑,反在他手上轻轻拍了下,“只这一杯。” 喝了酒她才能把话都说出来。 赵思行与她轻轻碰了碰杯,饮尽后擦了擦唇角道,“妆儿,我们成亲吧。”说完边用黑漆漆的眸子,期待的看着她。 宋妆如脸上一怔,没想赵思行竟在前头开口,有些错愕的看着他,“夫,夫君…” 赵思行只当是害羞,长目含笑的看着她,语气里藏着高兴道, “在去昌建大营前我就想好了,妆儿我知道嫁给我,委屈你了,不过我答应你,这一辈子都会对你负责,绝不会纳妾…我知道成亲虽然有点赶,我想着咱们就都备上现成的吧,方才回来时,在街上铺子里都问过了,成亲用的东西都有卖的,只是我眼光不好,怕你相不上,明儿我回来后咱们一块儿去,好不好?” “我…” 宋妆如眼泪在眼圈儿转着,本想借着酒壮胆,向他辞别,再说些冷冰冰的话,这样就算自己离开也不会叫他太难受。 她实再无法和那人亲密后,再继续装作无事的样子欺骗赵思行,更无法面对他。 那人作践自己也就罢了,自己怎能叫他再像今日这般继续作践赵思行?不如早些离开,免得夫君再因着自己蒙羞。 “妆儿,你怎么不说话?” 赵思行见她眼圈儿红着,以为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妆儿觉得匆忙是不是,那我们就往后定个吉日。” 宋妆如本已经下好了决心,可看着眼前的赵思行却怎么也开不了口,粉唇长了几次,都没发出声音来。 “夫君,在我心里已经把自己当作你的妻子了,这些繁礼我并不十分看重,难道在夫君眼里,我还算不得你的妻子吗?” 嘴上虽这般说着,凤眸里却带着躲闪,宋妆如不敢看他的眼睛,目光落在他的下巴上道,“夫君以为呢?” 成亲了便再理由拒绝同他圆房,她不能害了他。 赵思行没想到自己的话竟会惹得她不快,长目看她道,“妆儿,我只是怕你觉得委屈,在我心里妆儿你就是我的妻子。” 说完见宋妆如眼泪啪嗒啪嗒的滴在桌上,赵思行想她还是没改掉爱哭的习惯,语气软了许多道,“妆儿,不是说过哭是最无益的,你若有事只管说出来。” 宋妆如擦了擦眼泪,“夫君这又是怪我了?” 赵思行突然红着脸凑近她,俯身在她唇上轻轻印上一吻,“上回说过,妆儿若再哭,我便如同这般。” 两人都想起了第一次亲吻时的场景,宋妆如也忘了具体是为着什么哭了,只记着他亲了自己,还给了自己一个金灿灿的手镯。 好像都还在昨天,宋妆如看着那黑漆漆的眸子,鼻子不禁有些发酸,秋狩时他为何不顾性命的挡在那人身前,若是那人不在了… 不禁被自己阴暗的念头吓了一跳,她竟盼着天子驾崩,他是全天下的天子。 如今便是走不成了,但她一定要保全赵思行。 等忙完了选秀和政事后,李曜再来的时候,明显感觉出宋妆如不一样了,人不仅乖顺,甚至还有些热情的过了头。 宋妆如身上穿了一身艳俗极了的粉红衣衫,外头罩着绿色的云肩,头上插着至少也有五六根金簪子,脸上化着浓艳的妆容,李曜几乎快要认不出她。 只见她脸上厚厚的脂粉,随着她的玉步,边走边往下掉,宋妆如扭着柳腰,来到李曜跟前,直接往腿上一坐,发间头油也不知是在哪里捡来的,正散发着阵阵腻臭。 李曜不禁皱着眉头,还不等他开口,又见她脸上堆起谄媚的笑容,上头脂粉簌簌的往他身上掉。 宋妆如抛着媚眼道,“皇上,您可来了,” 李曜强忍着把她一脚踢开的冲动,沉着脸道,“宋妆如。” “诶呀,皇上你好讨厌呀…怎么一直盯着妆儿乱看,还叫得那么疏远。” 声音甜的发齁不说,边说还边用小手轻轻的敲打着他的胸膛。 真是…俗不可耐,矫揉造作至极,李曜不禁头皮一阵酥麻,连往她身上多看一眼都觉着扎眼睛。 看着那好好的小手上,涂得黑乎乎的指甲,李曜终于忍不住的推开了她, “你这跟朕唱的是哪一出?” 到底是决策者,李曜被她折磨了半天,脸上依旧瞧不出半分厌恶的神情。 不过他推开了自己就足以证明,他被自己恶心着了,宋妆如心中一笑,上前拉着他的手,在自己脸上轻轻蹭着,很快那月白色的袖子上头就留下一层白腻腻的脂粉, 一双潋滟的凤眸里带着贪婪道,“皇上曾说四妃之下的位分,随小女挑选可还当真?” 李曜轻轻抽回手,坐在凳子上看她道,“怎么,你这么快也想做朕的女人了。” 宋妆如跪伏在他脚下,眼里带着坦然,摸着他黑色的方口缎靴道, “皇上,过去小女之所以百般不愿,是对皇上有心结在,试想若换做旁的女子也必定是不愿的,皇上当初明明将小女赐给了赵侍卫,后来却又想将小女占为己有…” 李曜打断她,一双深邃的桃花眼睥睨着她,精致的唇锋微微上扬道, “若是换做天下女子,都会心甘情愿的跟着朕。” 作为大新朝最年轻的帝王,他确实有这样的本事,不过这天下女子可不包括她。 宋妆如心中不以为然,还是笑着对他点头,见他手指一下一下的敲着膝盖,似是还有兴致听她说话,又继续说道, “说到底小女只是个深闺女子,身边又没有个明白人提点,难免想的窄了,不过小女已经想通了,皇上是天子,既能将我赐给赵侍卫,也就能再度扭转天意,这便是小女的造化。” 说完眼里的贪婪就快要溢出,轻轻伏在他的膝盖上,小手不安分的在他腿上摸着,“皇上…” 李曜在她脸上看了许久,宋妆如若真是这样和他宫里的那些女人有什么区别,起身道,“朕该回宫了。” 宋妆如假意在身后追着他道,“皇上,您怎么就走了,小女还没把话说完呢…” 见门合上,宋妆如这才虚弱的躺在榻上,巾子一下一下的擦着脸上的脂粉,这回他该彻底对她没了兴趣吧。 人都是这样,越得不到的东西就越不甘心,一旦触手可及了,便也觉着不过如此。 连皇上也不能例外。 脸上擦完松泛了不少,头上痒痒的,宋妆如想到那呛鼻子的味道,还是忍着没去抓挠,刚起身想清洗巾子,门咯吱一声的开了。 宋妆如忙起身看向门外。 只见李曜背着阳光而站,一双深邃的桃花眼中泛着淡淡笑意,那迷离的眼眸似脉脉含情般的看着她,欣长的身形几乎将门挡了个严实,光从他乌黑的墨发上洒下,清贵之极,叫人不敢直视,随着他迈步进来,宋妆如眼前又渐渐亮了起来, 他竟又回来了?! 赶紧又装作刚才那副模样,谄媚的上前笑着道,“皇上,这是想念小女了。” 李曜好笑的看着她,她倒还能装得下去,像闻不到她头上的怪味般,将她抱在怀里, “知道朕为什么到现在都忍着不要你吗?妆儿,你总是能给朕惊喜,从来没有人叫朕等过,朕就想看看朕愿意为了你等到什么时候。” 宋妆如笑容僵在脸上,他从一开始便看透了她,只是耐着性子在看耍戏自己而已。 李曜在她唇上啄了口道,“你若还有还想玩,朕陪着你演下去就是,只是你该明白,你注定都是逃不掉的,若真想叫朕早些厌倦了你,那就早日把你的心给朕吧。” 如果宋妆如一开始便是顺从的,如果她不是完璧之身,说不定他新鲜过后,很快便能丢开手。 可宋妆如却给了他从未有过的感觉,他愿意等,也更愿意享受着,一点一点蚕食她的感觉,就像狩猎般,要看着她害怕,挣扎,求饶,直到慢慢放弃… 宋妆如怔住,抬眼间突然有些看懂了他,无奈之余不禁又有些同情他。 原来不是每个人都懂慈悲,知悲悯。 李曜不禁挑起俊眉看她,瞳眸中带着丝错愕,他竟然在宋妆如的眼睛里看到了…同情。 稍作反应,不禁觉得好笑,他是这天下间的□□者,没人会用这样的眼神看她,朗唇贴上她的眼睛道,“你这样看赵思行惯了,竟也敢这样看着朕。” 宋妆如看着他腰间那枚蓝色的香囊不知想到了什么,心中突然没那么怕了,看着他倩笑道, “皇上英明。” 第23章 叫声好相公就放了你 已经快入夏了,夜里下过场雨也不觉着凉,宋妆如站在门口,看着马车前的玄色身影,眼圈儿不禁又红了起来,这才回来几日又要走了。 赵思行正要上马车,听见身后轻不可闻的抽泣声,突然折回来紧紧抱住她, 在她额前印下一吻道,“妆儿,昨儿不是都说好了吗,小山寺不远,再说这也算不上什么苦差,最多十日我就回来了…” “我知道。” 就是心里不好受,宋妆如吸了吸鼻子,笑着点头道,“夫君快快启程吧。” 直至那马车消失在巷口,宋妆如才擦好眼泪往回走,这会儿天还未亮透,转身隐约就见不远处有人影走过来,随着人越走越近,那抹月白渐渐清晰起来。 他在这里看了多久? 宋妆如眼里闪过不安,见他脸上瞧不出情绪,立马唇角扯出笑容道, “皇,皇上万安,皇上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李曜目光轻轻落在她脸上没有说话,越过她径直往院子里走去,宋妆如不禁松了一口气,慢腾腾的跟在他身后,他明日不用早朝的吗? “皇上可要用茶?” 话音刚落就被他一把扔到榻上,虽有被子垫在身下,可不免还是脑袋发晕,紧接着身上一沉,李曜已经压了上来,宋妆如脸上的笑容险些挂不住,难道他这个时候来是想… 顿时脸色有些发白,推着他的手臂,声音发颤道,“皇,皇上,你说过先不碰我的…” “别动,让朕抱一会儿。” 李曜声音里像是带了些疲惫,手上难得的没有乱动,只是闭着眼睛将头埋在她的粉颈上,一副累极了的样子。 宋妆如见他真的没乱来,便没有再挣扎,又听耳边传来他有些低哑的声音, “今儿是母后的忌日…” … 宋妆如心里虽厌恶他,可这一刻却还是不由的心软了,想到自己缠绵病榻的娘亲,凤眸里也染上伤感,她不知道怎么安慰去一个帝王,像以前娘亲安慰自己时一样,用手轻轻在他的后背上拍了拍。 没有故作心疼的安慰,也没有大颗的眼泪替他伤心,可李曜的心中却意外的松下了许多,一声浅浅叹息后,趴在她身上似已经睡着了。 听着耳边响起他均匀的呼吸声,宋妆如不禁一怔,这么快就睡着了? 挑着黛眉小声问道,“皇上?…” 过了好一会儿,李曜才扶着眉心,从她身上起来,宋妆如不禁张着粉唇看他。 只见那俊脸上又恢复了往常,深邃的瞳眸里泛着笑意,精致的唇锋正微微上扬着,浑身散发着压人心魄的气势,更是叫屋子里都凝住了。 仿佛之前的脆弱疲惫,都是她的错觉一般。 他开口声音如同踩在薄雪上, “朕才两日不见你,你就迫不及待的要对着赵思行投怀送抱了?” 见他变脸变得如此之快,宋妆如慌乱之余不禁又有些傻眼,方才趴在自己身上的人真的是他吗? 凤眸转了转,先安抚他才好,目光瞥见他腰间那抹蓝色,语气带着嗔怪道, “皇上故技重施,就该知道会有方才那一幕…” 李曜唇角渐渐扬起,“你以为朕这回是故意将他调走的?” 宋妆如没说话,嘴唇却不禁轻轻抿了抿,他不是故意的…还能是旁人不成? 李曜将她表情收尽眼底,反问她道,“朝霞郡主到小山寺清修,问朕借两个侍卫,朕叫她自己挑,她挑了赵思行,难道朕还要替你拦着不成?” 宋妆如听完脸上一窘,“小女不敢。” “你不敢,朕瞧你没什么不敢的。” 说完笑着坐在榻上,将她像孩童一样的横抱在怀里,低头在她唇上啄了口,眼里似泛着隐隐的情意,朗唇缓缓道, “看来上次的惩罚你已经不记着了,朕得再帮你回忆回忆,今儿虽没有他在门外助兴,不过,朕也能叫你…”说到最后突然凑近她的耳边。 宋妆如耳垂上一痒,待听完那四个字,惊得一双凤目都瞪圆了,脸上红霞一路烧到脖颈… “你,你…” 身前剧烈的起伏着,嘴唇张了几下,奈何什么也没说出来,羞愤的连眼圈都红了。 无耻! 李曜长舌卷起她眼角的泪珠,将她重新又放回榻上,大手缓缓与她十指紧扣,那双深邃的桃花眼渐渐迷离起来,低下头含住她的粉唇,嘴里有些含糊不清的说着, “好妆儿,朕今日教你点儿新鲜的…” 半个时辰后,宋妆如身上薄如蝉翼的小衣已经被汗水打透,整个人躺在榻上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李曜连衣襟都没皱一点儿,脸上带着坏笑抬起头看着她,意味颇深道, “小妆儿当真是欢喜极了。” 宋妆如眼角含泪的摇着头,哑着嗓子求他道,“皇上,不要了…” 李曜大发慈悲道,“你叫声好相公朕就放了你。” 看着头上的人一脸得逞的笑容,宋妆如头一回恨自己的身子这般不争气,心中更是布满了愧疚,夫君他怜惜自己,甚至不舍得碰她,而自己却皇上压在这张榻上,肆意戏弄。 眼泪不禁顺着眼角打湿枕头,哑着嗓子小声求饶道, “好相公…” 李曜满意的放过她,捋这她的额前的碎发道, “这回是小惩大诫,叫你总不长记性,朕的女人绝不容他人觊觎。” 即使只有一瞬,那一闪而过的杀意,还是叫宋妆如胆战心惊,她真是想的太简单了,以为只要自己顺从了他,至少能保全夫君,可如今看来,就算自己最后仍是完璧又怎样,她与夫君日夜同床共枕,皇上怎会毫不介意… 指甲不禁陷进了掌心里。 李曜抱着有些心不在焉的宋妆如走到帘子后头,看见那旧旧的浴桶不禁皱起眉来,他本想同她一块沐浴的。 “朕就不陪你一块了。” 宋妆如闻声回过神来,脸上娇羞道,“皇上,天都快亮了。” 李曜笑着将她放进水里,修皙的大手在水中撩了几下,看着手下哗啦哗啦的水花,心里突然有了决定, “朕几日后要微服出宫,你好生准备着,等朕来接你。” 说完又在她脸上亲了亲这才离去。 “夫人,东西奴婢们都收拾好了,您看看还有想带上的没?” 只见宋妆如一副小公子的打扮站在镜子前,身上穿的是天青色鹤纹的锦衣,长发用玉冠高高束起,若不是身前透着些端倪,还真当是位俊俏的公子哥呢。 宋妆如侧着身看了看镜子,一会儿要再束上层布才行,回身看着地上的箱子,看了两眼,纤手一拨,从里边取出两件款式普通的罗裙来, “去拿那件银白色的雪云锦纱衣来,还有那件黛青色的望仙裙,除了那几根金簪子外,妆奁里其余的首饰要都带着。” 青禾红禾忙对视了一眼,这太阳是打哪边出来了? 宋妆如看在眼里笑着反问道,“女为悦己者容,皇上这样看重我,我岂能辜负?” 这话不假,皇上难得微服出宫,除了中宫不能动外,带上两三个受宠的嫔妃陪皇伴驾,再寻常不过,可皇上这次竟只带上宋妆如一人。 “奴婢们恭喜夫人!” 几人全收拾好后,就见青云侍卫站在门口道,“夫人,皇上已经到了。” 宋妆如对着镜子浅浅笑着,“告诉皇上,我这就来。” 第24章 还不快给朕解开? “皇上万安。” 宋妆如碎步来到马车前,掀开帘子见里面的人正在闭目养神,便悄悄的上了车, 马车里很是宽敞,地下铺着蜀锦的席子,紧里头能供人休息,中间还放着一个带着凹槽的描银边的矮圆桌,摆着精致的果子点心,还有美酒清茶。 李曜靠就坐在桌前,单手拄着膝盖上,修皙手指衬得他的下颚线条更为干净利落,另一条腿从桌子底下伸出老远,他喜欢月白色,今日衣裳颜色不变,却照以往朴素了许多,袖口的只用银线简单的锁了两圈,衣襟上浅浅的绣着鹤冲天的纹样,简单却精致不凡。 注意到自己看得有些久,宋妆如忙从他身上收回目光,不禁感慨,到底是天子出行,舟车劳顿根本就跟他没关系。 锁定了里头的位置,刚从李曜身边经过,就被大力的拽了过去, “离朕那么远做什么。” 宋妆如险些惊呼出声,很快在躺他腿上抬脸冲他笑着道,“小女怕吵着皇上清净。” 李曜垂眸看着她,眼中不禁闪过惊艳,宋妆如穿着一身白色鹤纹锦衣,那乌亮的长发高高束起,此时正铺洒在他腿上,散发着淡淡的清幽,额前两绺碎发飘逸的垂在脸颊上,明眸皓齿,粉唇琼鼻,俊美中又添了阴柔之气,常有说,男生女相者最出绝色,今儿他算见了。 目光从她脸上一路向下,停在某个异常平坦的地方,俊眉一挑,“怎么弄得?” 宋妆如脸上染上红霞,避开他的眼睛小声道,“用布勒回去了。” “脱了。” “皇上?” 宋妆如脸上顿时烧了起来,这还在马车上,青云侍卫就在外头驱着马,他竟还想乱来吗? 见她愣愣的看着自己不动,李曜干脆直接动手,很快,宋妆如雪白的肩膀就暴露在空气中,早知她就不该穿这身衣裳。 休皙的手指抚上她的肩头,一圈一圈,直到最后又与他印象中的美景相重叠,这小公子的扮相倒别有一番风情,只是他可不想辜负美景,更不想亏待自己。 宋妆如抱着胳膊往后挪蹭,见那一双深邃的桃花眼里兴致越来越浓,瞪着凤眸,有些中气不足道, “皇,皇上,这可是在马车里!” 李曜被她的反应逗笑,他本来倒也没想在这把她怎样,若说想,也是眼下才想的。 马车快停下时,李曜才将大手从她嘴上拿开,宋妆如身下的衣裳早不知卷到哪去了,这会儿小脸绯红,粉唇娇艳欲滴,连眼角眉梢都是他予弄的风情, “皇上,你怎能这般欺负人?…” 李曜毫不掩饰的欣赏着自己留下的杰作,眼里的情意隐隐卷起,长腿勾住她的纤腰,朗唇缓缓道, “那妆儿喜不喜欢?” 宋妆如咬着粉唇,不胜娇羞的看着他,声音里软绵绵道,“皇上…” 马车停下,李曜忍着意动,替她穿好衣裳,抱着她一路进了客栈。 才关上门,就一把将她抵在墙上,动作之大,连脚下凳子都翻了,听着门里叮当响着,青云侍卫和两个丫鬟,急忙各自躲回屋去。 李曜膝盖嵌入她的腿间,大手将她两只小胳膊向上一抓,牢牢地将她控制在自己的领地内。 宋妆如被他抵在墙上,腰上也被他大掌箍住动弹不得,两人视线纠缠着,鼻息深深浅浅的叠到一处,屋内顿时热了起来。 刚含上那丰润的粉唇,李曜俊眉不禁高高挑起,她竟是主动地亲吻自己。 宋妆如学着他的样子,细细的在他的薄唇上描绘着,趁着李曜惊讶之际,挣脱开手臂,纤手勾着他的腰带引他往床榻上去,边缓缓倒退着,边用潋滟含情的凤眸看着他,那声音里带着说不出的蛊惑道, “皇上,随妆儿来。” 李曜躺在榻上,呼吸有些凌乱的看着身上的人,在这风月上从来都是他惹娇弄柔,从未有女人像宋妆如这般大胆,竟敢将自己压在身下,刚要开口,唇上就被温软的指腹按上, “嘘…” 宋妆如先是在他耳畔轻轻呵着气,接着便用唇齿在上头流连,听到耳边响起一声低喘,凤眸里闪过狡黠的光芒,手来到他腰间,缓缓的解下那内里绣着二龙戏珠的腰带。 李曜一双深邃的桃花眼渐渐迷离起来,“宋妆如?” 很快下巴上一热,宋妆如蜻蜓点水般的在上头亲了一口,接着便举起他的两手系在头上,一边还娇笑的看着他,用力抻了抻见文丝不动,这才下了榻站在他身前,脸上娇态尽散。 “皇上,小女冒犯了。” 李曜很快的恢复过来,桃花眼中的迷离渐渐散去,泛着笑意道, “妆儿,你这是什么意思?” 宋妆如脸上带着羞恼,咬了咬粉唇道,“皇上说喜欢小女,却从不顾及小女的感受,无论何时何地,只要皇上想,小女就是反抗不得,今日在马上就是如此。” 李曜朗唇轻轻道,“哦?那你这样是想报复朕?朕猜你没有这个胆子。” 宋妆如也没想动手伤他,也确实不敢,上前动作麻利的解起他的衣裳,在李曜诧异的目光下将他扒了个精光,一不做二不休,连他的亵裤都没留下。 李曜俊美的脸上总算有了裂痕,唇角有些抽搐道,“宋妆如,你到底想干什么。” 目光不经意扫过他身上,宋妆如到底还没经过人事,脸上不禁红了起来,她不是故意要看的,强压下羞赧,抱着他的衣裳,故作淡定的往藤椅上一坐, “只要皇上答应以后不对小女乱来,小女就帮皇上把衣裳穿回去。” 李曜不禁笑出了声,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她,“你在威胁朕?” 宋妆如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皇上若想笑便笑个够吧。” 说完也不看他,自己悠悠的喝起了茶。 喝了几口后偷偷往榻上一看,见李曜正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脸上竟还能笑得出来,他倒淡定,放下杯盏,怀里抱起了那堆衣裳就要往外走, “那小女就在门外等皇上,皇上想好了就叫小女一声。”说着就要作势去推门。 “朕答应你。” 宋妆如听了不禁松了口气,她还真怕他豪不知羞,转身笑着看他道,“皇上英明!” 李曜动了动手臂,对着那张得意的小脸儿示意道,“还不快给朕解开?” 宋妆如忙放下衣裳走到跟前,刚要动手解开,忽然停了下来,后知后觉道, “皇上不会罚小女吧?” “你这会儿才想起来后果吗?”李曜朗唇道。 宋妆如突然身子一僵,潋滟的凤眸里带着害怕,李曜看在眼里,不禁好笑。 “朕不会罚你。” 宋妆如将信将疑的看着他,“皇上,要不咱们写个凭证?…” 李曜已经穿好了衣裳,看着自己手里的娟秀小字,精致的唇锋愈发上扬。 第一,皇上不得对宋妆如乱来,不论任何地方。 第二,皇上不得惩罚宋妆如,更不能用其它手段变相的惩罚。 宋妆如拿起笔递给他,“皇上?” 李曜在她脸上看了又看,只见她潋滟的凤眸微微睁圆,仰头看着自己脸上认真又有些雀跃的看着自己,修皙的大手在她脸上掐了把,接过笔在底下写着两个飘逸的大字 朕允。 宋妆如将墨迹吹干,手上冲着他摇了摇,凤眸带着悄咪咪的得意道, “白纸黑字,皇上可别忘了” 李曜眼里的笑意愈浓,指腹在她鼻尖上轻轻一点,“朕知道。” 宋妆如低头浅浅笑着,缓缓的靠在他怀里。 第25章 你心里有朕。 “皇上看这样可好?” 宋妆如又换回了女装,一身银白色雪云锦的纱衣丽嘉,在阳光下似有流光缓缓浮动,头上随意的挽了个松散的发髻,只用一根素玉簪入发,清丽之中又多了些慵懒的味道。 说完手上有些不安的在头上摸着,只见那阔袖中露出一截白腻腻的手臂,阳光下正泛着淡淡的玉晕。 李曜毫不掩饰眼中的欣赏,这美人也分两种,耐看的和不耐看的,前者越看越顺眼,后者则一眼不如一眼。 而眼前的宋妆如则是第三种,惊艳又耐看。 上前替她把腰带缕好,顺便在纤腰上掐了把,朗唇贴着她的耳畔压着嗓子道, “朕都后悔了,你说好不好?” 宋妆如脸上一红,踮着脚尖在他耳边道, “皇上再想反悔可是不能了的…” 说是体察民情,李曜也没打算太为难自己,何况身边还带着宋妆如,两人出了客栈后,便直奔名号最为响亮的繁楼里去了。 这酒楼是整个大新朝规模最大的,足有五层之高,逐层见贵。 宋妆如跟在他身后边踩着楼梯,边往外看,原先自己倒是跟着爹爹娘亲来过几回,却都是在三楼用饭。 李曜回身见宋妆如提着裙角走得慢悠悠,一把将她横抱在怀里,朗唇小声道, “你方才扒朕衣裳的劲儿哪去了?” 宋妆如脸上一红,咬着粉唇避开他玩味的目光,趴在他怀里小声娇嗔道, “皇上大白天的,也能说出这般不正经的话来,小女佩服。” 李曜低头在她唇上一啄,精致的唇锋愈发上扬,意有所指道, “朕不仅能说,还能做呢。” 到了五楼宋妆如也没得消停,李曜进门直接将她抱在腿上,一会儿亲亲小脸儿,一会儿搓搓手。 眼看那修皙的大手就要攀上身前,宋妆如终于忍不住的制止了他,潋滟的凤眸瞪着他道, “皇上,早上才签过字的!” 李曜俊眉微微一皱,在宋妆如身前看了好一会儿,胳膊才重新回到她的腰上,眼里带着不甘心道, “真是个狠心的。” 说完唇上一热,还没觉出滋味来,宋妆如已经坐到了对面,脸上染着红霞道, “这是奖励皇上的。” 李曜精致的唇锋微微上扬着,看向她的一双桃花眼里带着新奇,修皙的手指在俊脸上一点, “你再奖励朕一个。” 不想宋妆如直接拒绝,一脸认真道,“只要皇上不乱来,小女才会奖励。” 李曜听着新鲜,还是头回有人赏他东西,桃花眼里的笑意渐渐卷起 ,带着兴致道, “那你且说说最大的奖励是什么?” “是…” 说完见宋妆如又走到自己跟前,小脸儿通红道,“皇上,把手给我。” 指尖一热,掌心上很快传来酥酥麻麻的感觉。 “皇上别动。” 李曜不禁有些晃神,只见阳光缕缕温柔的倾洒在宋妆如身上,似为她镀了层淡淡的光,宋妆如正在自己的掌心上,一笔一划的轻轻写着字。 额前的碎发随着她的动作,缓缓掉落下来,清丽的脸上更见柔和白皙,接着就见她纤手将碎发娴熟的往耳边一撩,动作说不出的美好。 宋妆如似是没注意到他的目光般,粉嫩的指尖继续慢慢写着,慢到李曜甚至看清了她耳后有颗极小的痣。 终于在他手上落好最后一笔,宋妆如脸上绯红的看着他小声道, “皇上这回知道了。” 李曜光顾着看她,根本没留意她最后写了什么,见她微微歪着头,悄生生的看着自己,掌心方才被她划过的地方突然热了起来, “朕知道了。” 很快珍馐佳肴便上了满桌,宋妆如目光落在上头,连盛菜的容器都是描金描银的,方才桌上那还未动过的点心果子都被撤了去,奢侈浪费令人咋舌,不禁又看相对面那张俊脸,若说是来这享乐还差不多… 体察民情就… 李曜一眼就明白她在想什么,桃花眼里泛着笑意,还真是不识好人心,朗唇笑道, “朕想着头回带你出来,不想将就,你倒在心里编排起朕来?” 宋妆如替他夹了一筷子菜放到碗里,一脸娇俏道,“那皇上可是沾了我的光呢。” 半个时辰后两人才从繁楼里出来。 只见街上热闹盈盈,各样的吆喝声不断。 “豆花儿,三文钱一碗!” “馄饨…薄皮大馅儿的馄炖勒!四文钱一碗!” “姑娘,来上一个糖人儿吧。” 宋妆如不禁停下脚步,只见那架子上的小巧可爱的糖人儿形态各异,什么模样的都有,回身忙抓着李曜的手,凤眸湿亮亮的看着他道, “爷,你快看!” 李曜对这些玩意没兴趣,还很是赏脸的陪她走上前去,在上头扫了一圈,目光落在正中间仙娥打扮的糖人儿上, “爷要这个。” 宋妆如看了一眼他手上的糖人儿,他还真是本性不改,就连糖人也要挑上个模样俊俏的仙女儿。 小贩脸上乐开了花,这两人一大眼就知是极富贵的主儿,男的俊,女的美,还都穿着白色衣裳,站在一处实在好看极了,只是男子身上清贵之气逼人,叫人不敢多看。 拿着对儿夫妻模样的糖人儿递到两人面前, “老爷,夫人,也拿上这一对儿吧,回去放在家中定能夫妻和顺,日子甜甜蜜蜜。” 说完抬头却见情况不太对。 宋妆如和李曜盯着那对糖人儿都没说话。 放在谁家中? 是她拿回去跟赵思行夫妻和顺,还是他拿回去跟宫妃们甜甜蜜蜜? 两人之间原本旖旎温存的气氛,一下凝住了。 见那一双桃花眼微微眯起,宋妆如很快便伸手接过糖人儿,像是没发现他的异样般,把那妻子状的糖人儿当着他的面远远的抛了出去。 李曜垂眸看她,浓密的睫毛在瞳眸下,印着两道淡淡的阴影,开口声音如同踩在冬日的薄雪上, “放肆。” 宋妆如肩膀一抖,眼圈渐渐红了起来,很快潋滟的凤眸中就蓄满了泪水,竟突然像撒泼般的不管不顾起来,两手在他身前推着,压着嗓子道, “我宋妆如是放肆,皇上发落了我吧,皇上既想着旁的女子,为何还要将我带在身边?…” 边说边抽嗒着,看上去似受了极大的委屈。 李曜心口阵阵发闷,还不待他开口说话,就见宋妆如突然像疯了一样,边哭得梨花带雨,便用粉拳在自己身前捶打着…” 她方才这般,竟是为着自己生了醋意? 四下的人渐渐围了上来,看着两人道,“这女子怎么在街上哭成这样?瞧着就让人心疼。” 另一个在人堆儿里探着脖子道,“这还不明白吗,当街哭得这样厉害,准是相公在外头花天酒地了。” “啊?有这样俊俏的媳妇儿还不在家好好看着,还要到外面去,可真是作孽呀。” 众人渐渐七嘴八舌起来,看热闹的不嫌事儿大,竟开始起哄道, “小娘子你莫要哭,我虽不如你这位相公俊,却是踏实过日子的,你要不看看我吧?” 一魁梧汉子从人堆儿里走出来,“小娘子看我,我这就帮你教训你这负心的相公!” 李曜像是看不到旁人,一双深邃的桃花眼只看着眼前肩膀一缩一缩的宋妆如。 眼看那大汉快到两人跟前,宋妆如突然收了眼泪,凤眸整的溜圆,像护住小鸡崽般,挡在李曜身前,颤着声音道, “你想做什么?” “小娘子,你好生糊涂,竟还护着他,我是帮你教训他的,我家妹子就是让相公气坏了身子,我今天就当替她出口气!” 说着就要撸起袖子。 宋妆如突然从身后拉起李曜的手,悄悄晃了晃,对着那汉子道, “你瞧,那边的好像是你妹子?” 趁着空挡,突然拉起李曜的大手,“跑!” 李曜倒是根本不担心,有青云侍卫在,谁也到不了自己的身边,可见宋妆如小脸儿紧张兮兮的看着自己,莫名的被她感染,拉着她一块儿往前跑。 两人跑进一条巷子里才停下,宋妆如靠在墙上大口的喘着气,摇着他的大手道, “皇上快看看,人追上来没有?” 李曜深邃的桃花眼里卷起情意,大手一拉,将她轻轻抱在怀里,下巴磨蹭着她的柔软的发丝,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柔和道, “宋妆如…” “皇上?” “你心里有朕。” 第26章 有兄长这样对妹妹的? 回去的路上宋妆如眼睛都红红的,李曜也明白需要时间让她认清自己的心,便没有再紧逼她,而是牵着她的手,就着她的步子慢慢往回走。 “今年波斯国新进了几斛螺子黛,朕一并都赏了你可好?” 宋妆如咬着粉唇,“皇上折煞小女了,小女哪用得惯这样的好物,还是给宫中各位娘娘用吧。” 小脸上虽没半点儿笑模样,可李曜却莫名心情大好,俯身勾起她的下巴来, “妆儿,这便是又打翻醋坛子了?” 宋妆如侧头避开,凤眸里带着丝失意道, “皇上莫再取笑小女了,女子最忌善妒,何况皇上身边美人儿多如花团锦簇,若真要吃醋,便是几年吃不完。” 李曜也不生气,桃花眼中卷起笑意道,“朕喜欢看你吃醋的样子。” 宋妆如低头看着鞋面道,“皇上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妆儿不爱脂粉,朕便将麒麟赏给你,你可欢喜?” 脑海里闪过头回在马上见到宋妆如的场景,桃花眼中的笑意愈浓,揽着她的腰道, “朕上回瞧小马驹张得肥壮了不少,可见你对它上心。” 宋妆如抬眼看他,一双潋滟的凤眸了难得带着丝愠怒,挑着黛眉道, “在皇上心里,就是这样看小女的吗?” 从未有人敢跟他这样质问他,李曜一愣,不明白她哪儿来的怒意,对上她的潋滟的凤眸,竟生生将不悦压下心去,放低了声音道, “妆儿,朕知道你这会儿心里不痛快,不与你一般计较,若再有下回…” 话说了一半,宋妆如突然笑着打断他道,“不用下回,皇上这就治了我的罪吧。” 说完竟一副任君处置的模样,连个台阶都不给他。 李曜在她脸上看了会儿,也惊讶于自己对她的耐心,作为一个帝王,从来只有女人换着法儿的哄他,自己对她已经是格外纵着,她还想怎样?不愿再放低身段。 清冷的声音淡淡道,“你自己回去先好好冷静下,晚些朕再回来。” 话音刚落就见宋妆如迈步走开了,甚至都没回头看他一眼。 青云侍卫在一旁看的心惊,这宋妆如实在大胆,片刻的功夫已经将大不敬的罪犯了几回。 直到宋妆如那银白色的娇小身影消失在巷口,李曜才慢慢收回目光。 一双深邃的桃花眼里笑意渐渐散去,带着丝犹豫道, “青云,我方才是不是太纵着她了。” 宋妆如关上门后,才两腿发软的靠在墙上,背上有些发痒,身后一摸才知道背上已经潮湿一片, 好险,方才她差点儿就绷不住了。 他虽能为自己压下不悦,却没有从身后追上来,不过经过了这次试探,也算摸清了他的脾气,边界在哪儿。 将近傍晚的时候李曜回来了。 听着门外响起的敲门声,宋妆如立马在腿上狠狠掐了一把,带着哭腔道, “谁呀?” 听着宋妆如略带压抑的呜咽声,俊眉不禁微微皱起,她竟从自己走后一直哭到了这时候? “是朕。” “皇上?…” 李曜只听门里一阵脚步声越来越近,突然又停了下来,宋妆如身子抵在门上,声音里满是委屈道, “皇上还回来做什么?” 李曜看着门上一缩一缩的身影,心里闷得厉害,只将她搂在怀里安慰一番, “妆儿,你快把门打开。” 说完见她似在里头哭得更伤心了,声音轻哄着道, “妆儿,就当是朕不好,你也得叫朕知道哪儿招了你,你让朕进去看看你好不好?” 宋妆如哑着声音道,“皇上这会儿还说这些做什么,打个巴掌再给个甜枣吗?” 他何时动过她一个手指头,一时又是心疼又是好笑。 在门外赔着笑脸儿道,“全当是朕错了,你且说说怎样才能消了气?” 说完见宋妆如红着眼圈出来,凤眸里带着青稚,小脸儿上可怜兮兮道, “真的?” … 厨房内浓烟滚滚,远远就见叮咣一通响,客栈的老板肉疼的站在一旁,对着青云侍卫笑着拱手道, “这位爷,要不我把银子退给你们吧…” 李曜是头一回进厨房,不免一阵手忙脚乱,宋妆如脸上泪痕还没干,掐着小腰站在一旁,痛快支使着他, “皇上,快往锅里添点水,锅底要糊了!” “皇上,这菜还没洗呢,怎么就下了锅…” “皇上,您忘了放盐…” 又是一阵兵扬马翻,半个时辰后,只见那俊脸上阴沉的厉害,还透着狼狈和憔悴, 往日那一尘不染的月白色的衣裳也蹭了满身的灰,身前白鹤纹样也成了黑的,脸上灰呛呛,墨发上还带着两根柴禾梗。 见宋妆如在一旁使劲儿的憋笑,李曜终于忍不住的把手上水瓢往桶里一扔,抹了把锅灰抹在她脸上, “你个小没良心的,叫你笑。” “皇上,我错了快别抹了,吃完饭还得出去看灯会呢。” 李曜见她一副小花猫的模样求饶,这才放过了她,俯下身子拿盘子的时候,宋妆如突然从身后袭来,两只小手在他脸上使劲儿抹着, “叫你欺负人!” “宋妆如。” 李曜一双深邃的桃花眼渐渐眯起,刚要把她两只小手钳住,就见那丰润的粉唇凑了过来,在他唇上轻轻亲吻着,潋滟的凤眸里带着狡黠道, “这是奖励皇上的。” 话音未落,后脑已经被他箍住,再后退不得,李曜长腿往灶台上一坐,将她牢牢的圈在怀里,宋妆如被迫俯下身子回应他,这一吻先是疾风骤雨,又渐渐缠绵温存起来。 两人唇舌分开,中间竟还有一丝亮晶晶的水线。 李曜哑着声音道,“这是朕奖励你的。” 说完满足的小脸儿通红的宋妆如抱坐在腿上,一双深邃的桃花眼里卷起笑意道, “妆儿,气消了?” 宋妆如乖巧的点点头,又听他在头上道, “朕那会儿说赏你东西,是想着能叫你开心,不想反倒惹得你委屈,偏你是狠心的,连半点儿台阶都不给朕留下,看着柔柔弱弱,发起倔来,什么也不顾。” 大手在她黑黑的鼻尖儿上一掐,“你就吃准了朕不舍得?” 宋妆如娇憨一笑,露出一排整齐的贝齿来,得了便宜还卖乖道, “皇上现在要罚也来得及呀。” 李曜在她粉唇上用力的啄了一口,“朕可舍不得。” 两人简单收拾后一番后坐在桌上,望着面前四盘糊透了的菜,两人互相看了一眼,都没动筷,这厨艺倒是似曾相识,宋妆如脸上笑道, “皇上劳累了近一个时辰,快尝尝吧。” 李曜装作没看出她为难的模样,精致的唇锋微微上扬着,拿起筷子夹了一口不知是什么的菜,递到她的唇边,“张嘴。” 宋妆如闭着眼睛黛眉蹙的跟吃药似的,刚嚼了一口就忍不住吐了出来,见她眼圈儿都红了,李曜有些挫败道,“真有这般难吃?” 宋妆如大口喝起水来,冲着他摆手道,“不难吃,只是我刚才头有些不舒服,皇上快吃吧。” 李曜夹了团黑糊糊的东西,刚放在嘴边,俊眉就皱了起来,毫不掩饰嫌弃道, “这不是人能吃的,朕带你出去吃。” 宋妆如凤眸有些无奈的看着他,他自己都不吃的东西,还来喂她? 味蕾满足后,李曜拉着宋妆如往夜市去了,两人乘着小舟到了岸上,远远就见灯烛荧煌,明暗互通,笙箫如缕,笑声盈盈。 李曜大手牵着宋妆如往前走,宛如一对夫妻般,在这夜市上也不会羞人,迎面已经见着几对了,灯火昏暗处,更有甚者已经相拥在一处了,身旁的那抹月白正颇有兴趣的往里瞧着, “妆儿,一会儿咱们也到那儿去试试。” 宋妆如羞恼的拍开他的手,一溜烟的跑进了人堆儿了。 今晚上人多,来的又多时年轻男女,李曜连着拍错几个姑娘的肩膀后,越来越多的姑娘将他围住,纷纷将自己手里的花灯递给他。 他虽也是头回来,却也知道这花灯不是乱接的,何况他又着急找到宋妆如, “让开。”李曜冷冷开口道。 果然身边姑娘被他的样子吓到,纷纷跑开了。 宋妆如站在一处花灯前,刚要伸手去拿那小兔子状的花灯,却突然被另一只手抢了先, “你…” 顺着胳膊往上一看,是个容貌极为明艳的姑娘,年岁瞧着跟自己差不多大, “小仙女儿,本姑娘后看上的,你割爱吧。” 宋妆如还没来得及点头,就见那女子不知看到了什么人,扔下银子连花灯都不要了就跑了过去,顺着她的身影望过去隐约瞧见一截玄色的衣裳, “姑娘,那这花灯你还要吗?” “要的。” 付过银子再看过去时,前面净是些黑压压的后脑勺,她定看错了。 等李曜寻来的时候,就见一男子缠着宋妆如问东问西,宋妆如竟还和那男子有说有笑的, 看清来人,宋妆如脸上一下没了笑容。 “姑娘,这位是…” 李曜已经长腿来到了跟前,就听宋妆如有些支吾道,“这是小女兄长。” “原来是姑娘的兄长,失敬失敬。” 李曜连眼皮也不抬,只上前拉着宋妆如的手哼笑道,“兄长?” 男子见情况不对,还想在说些什么,被李曜一个眼神吓得后退,险些一屁股坐在地上, “姑,姑娘我们有缘再会。” 李曜拉着她进了一处昏暗的巷子里,将她一把抵在墙上,随着他的动作,宋妆如手上的花灯一下掉落在地上,眼前更加昏暗,只能大概瞧出他欣长的身影,和一双好看瞳眸, “别,别在这儿。” 李曜大手将她胳膊向上一拉,另一只手在她的后背上摩挲着,脸上带着坏笑朗唇贴在她的耳畔道, “兄长可以对妹妹做这样的事吗?嗯…” 第27章 两更。 “皇上今儿到地上睡去!” 李曜几次想到榻上都不得果, 只着里衣站在榻前,有些好笑的看着面前炸毛猫似的小人儿,朗唇哄道, “好妆儿, 方才是朕孟浪了,你让朕到榻上躺着吧。” “皇上别过来!” 宋妆如撅着粉唇,小脸儿满是生气状,从巷子里出来,连花灯都没捡起来,就被他拉到了船上, 揉圆搓扁,只差吃干抹净了… “皇上不怕打嘴,我可不敢信皇上了。” 说完凤眸往地上的被褥看去,还很贴心的把枕头丢到他的怀里。 李曜抱着枕头, 一双深邃的桃花眼里笑意愈浓,精致的唇锋上扬着,“大胆, 竟敢叫朕睡在地上!” 宋妆如可不怕他,舒舒服服的躺在榻上,小手捋着自己的头发, 嘴里敷衍着, “是是是,大胆大胆, 皇上快赐罪吧。” 李曜看着她这幅小模样, 更是笑的一点儿脾气也没有,抱着枕头,一双深邃的桃花眼里带着些可怜道, “真不叫朕上去?” 宋妆如从榻上站起来,垂着凤目看他道,“皇上既想来榻上睡,那我只得到地上去了。” 说完见李曜躺在地上,脸朝着她道,“狠心的小东西。” 宋妆如翻个身背对着他,嘴里打着呵欠到,“我困了,皇上明儿再念叨吧。” 李曜盖好被子,看着榻上那小小的一团,唇角轻轻牵起笑容,没多久宋妆如便听见他均匀的呼吸声。 只差最后一步。 京郊园. 上午日头不大,清风拂过草地,吹来青草香,直叫人神清气爽。 宋妆如今儿穿着的是烟霞色云锦纱衣,如瀑的长发挽着仙娥髻,乌发雪肤,柳腰纤背,此时风稍稍大了些,修长的双腿透过薄薄的衣裙,被勾勒出美好的线条来,李曜一双深邃的桃花眼里卷着笑意,这才是初夏美景。 见他目光流连在自己腿上,宋妆如娇嗔的瞪了他一眼,“皇上。” 李曜今儿难得穿了一件青色的锦衫,身上只有浅浅的祥云纹样,身上逼人的气势散了些,瞧着倒像个富贵人家的公子,墨发用金玉冠半束,随着清风微微扬起,俊美如玉石雪松。 只见他一双桃花眼里笑意愈浓,精致的春风也微微上扬着,坏笑道。 “妆儿在外可以唤我…兄长。” “皇上再这样我可要回去了。” 脸上一红,干脆不理他了。 下人牵来一高一矮两匹马,宋妆如看着那比麒麟还小的黑色小马驹,小脸儿上一下没了兴致,磨磨蹭蹭的翻身上马,再看李曜骑着的壮马,一比顿时气势全无。 “皇上,我想换匹马…” 话音才落就见他身下的黑马冲着小马驹打了个大大的响鼻,小马驹吓得瞬间怂了,低头连草都不敢吃了。 “皇上我要换匹马!” 李曜笑着垂眸看她,“这小马驹你现在骑着正好,等你熟练些再换。” 宋妆如不依,湿亮亮的眸子看他道,“皇上让我换匹马吧,”说完纤手一指,“就那匹枣红色的就好,难得皇上带我出来骑马,这小马驹性子太温吞,一点儿也不痛快,好不好嘛皇上…” 说到最后已经成了撒娇。 李曜拿她没办法,命人重新牵马过来。 宋妆如看着那雄俊极了的马儿,脸上已经跃跃欲试,李曜有些不放心,刚想下来扶她上马,就见她一扬裙角,抓着缰绳一个翻身利落的上了马。 李曜只知道她骑马好看,没想上马竟也能这般令人赏心悦目。 只见那小脸儿上颇为得意的看着自己,“皇上可不要太小瞧了我。” 说着驾马神气的走了起来。 看着她走了几圈后,李曜才把心放下来,跟在她身后指点着,“你背上太僵了,身子再俯下来些。” “皇上又念叨人…” 话音刚落,那马儿不知怎么突然发了性,大声嘶吼着,前蹄高高抬起,不安的乱动着,宋妆如吓得差点儿惊呼出声,小脸儿煞白的看着李曜,手上一时没紧抓着缰绳,眼看着就要从马背上甩下来。 “妆儿!” 一阵闷响,李曜抱着宋妆如双双跌倒在地。 宋妆如从他怀里睁开眼,除了后腰被他箍得生疼,其它都还好好的,抬头见李曜面色发白,额前全是细碎的汗珠, “皇上?” “皇上!” 青云侍卫骑着马才回来,就见皇上摔倒在地上,这会儿惊得直接跑到跟前, “皇上您没事吧!” 李曜左胳膊上正隐隐发烫,见宋妆如眼圈儿通红的看着自己,扯出笑容道,“朕没事,叫太医先给她看看。” 太医整整一个时辰后才走,宋妆如隔着老远也能听见屋里那克制而煎熬的呼痛声,心中一丝愧疚稍纵即逝,这些是他该受着的。 “皇上…” 李曜见宋妆如一脸心疼的进来了,唇角扯出笑容道,“朕若说不疼妆儿可信?” 宋妆如坐在榻前,盯着李曜的胳膊上绑着木板,眼泪顺着脸颊大颗流下, “皇上,都是我不好,我非要央着换马,若不是为了救我,皇上又怎会受伤?…” 李曜也没想到,自己竟会想都不想的,冲上去救她。 经此一事,越发看清了自己的心。 脸上些虚弱,唇上也没多少血色,只一双好看的瞳眸笑着看她, “朕没事,若是方才朕离的你远,只怕就算有心想救你也来不及,何况朕不是好好好的和你说话吗?快别哭了。” 宋妆如吸了吸鼻子,眼里担心快要溢出,“那皇上多久才能好,不会留下什么病根吧?” 李曜抬起右手在她脸上擦着,“朕是天子,好的自然快,什么病根也不会留下,妆儿放心。” 也许是因病中人多少娇气,这几日李曜会跟宋妆如提出各种孩子气的要求, “妆儿喂朕。” “朕要听本子。” “你拍着朕睡…” “好。” 宋妆如轻轻在他身上拍着,直到胳膊都快酸了,李曜也没半点儿要睡的意思,只见那俊脸上又恢复如常,一双深邃的桃花眼里卷起柔情,抓着她的手道, “妆儿,朕要你今生今世都陪在朕的身边。” 宋妆如微微怔住,很快反应过来,拉起他的右手放在脸颊上, 潋滟的凤眸看着他甜甜笑道, “妆儿会一直陪着皇上…” 日子一晃过去,转眼到了该回宫的日子。 李曜看着正低头为自己整理衣裳的宋妆如眼里划过不舍,“妆儿,朕真想带你回宫。” “妆儿也想时刻陪在皇上身边,还是先前与皇上说过的,妆儿不在乎位份,只要有皇上的真心在,妆儿在哪儿都知足。” 说着眼泪又掉了下来,“皇上也不必急于一时,顶着新身份入宫自然好,只是娘亲她还在病榻之中,再经受不起任何打击,还请皇上成全。” 他自然会成全她。 李曜抬手擦掉她脸上的泪珠子,“是朕不好,惹得你伤心了,朕全都依你。” 宋妆如靠在他怀里,声音满是依赖道,“皇上对妆儿最好了,多谢皇上。” 马车停在了侍卫府的门前,宋妆如扶着丫鬟的手下来,回头看着车上那抹月白,凤眸里满是留恋不舍, “那妆儿回去了,皇上要多保重。” 李曜晃了晃绑着木板的胳膊,俊脸笑着道,“回吧,朕看着你进去。” 才说完见宋妆如走了两步后,又提着裙角回来,上前在他脸上亲了一口道, “不,我要看着皇上走。” 马车驶出巷子后,宋妆如慢慢的收回目光,凤眸里再没半点儿情意。 宋妆如将自己埋进水里,直到胸口憋得疼痛才从水中浮出,靠在桶沿儿上边笑着,眼泪边顺着脸颊往下流,自己一番功夫总归没有白费。 与他相处的这段时日,心里没有一刻不是恶心想逃的,每一处的撒娇讨好,醋意羞恼,甚至连怒气伤心都是做给他看的。 为的就是叫他爱上自己。 她一身已经是残花败柳,连自己都觉得脏,自己与夫君再无可能,可只要能有一丝希望能保全他,那就值得她这样做。 “我看这回进宫就快了,我只好奇,你说皇上会给她妃位吗?” 青禾红禾见她半晌没动静以为她累得睡着了,两人便大着胆子在窗底下说着话, 青禾:“按说宫里不许越级晋升,可到底还不都是皇上做主,看眼下这情形,妃位定是没跑了,就是四妃的位置不知皇上会不会…?” 红禾:“不好说,不管会不会,她今后都会是宫里的主子,你我且都得小心伺候…只是我竟有些心疼赵侍卫,真不敢想他若有一天知道了会怎么样?” 青禾叹气道,“还能怎样,和皇上抢女人吗?这便是他的命吧,不过至少能留下性命了,皇上这般看重宋妆如,也必定会知道,若赵侍卫不在了,两人心里便会永远的留下嫌隙,皇上即使再介意,顾及着宋妆如便也不会动他的。” 红禾摇了摇头,开着玩笑道,“你说会不会,她是故意…为了赵思行委曲求全?” 青禾拉着她往回走,“你可真是戏文看多了。” 宋妆如指甲渐渐陷进掌心。 在家又等了几天赵思行也没回来,心里划过一丝熟悉的感觉,难不成夫君又被李曜给调走了? 可他正在养伤也没来过。 “夫人,朝霞郡主遣人给您递了帖子,邀您一块儿到天羽池游玩。” 朝霞郡主… 她不是在小山寺清修吗?想到夫君可能也在,便叫人回了帖。 帐子内,朝霞郡主上下的打量着眼前宋妆如,明艳的脸上不禁闪过惊艳,这就是赵思行的妻子? 难怪任她怎样言行撩拨,他都不为所动, 宋妆如也在不经意的看她,只是觉着她有些面熟,像是在哪儿见过。 “宋妆如,你可知本郡主叫你来的目的?” 见这女子明晃晃的敌意,就差写在脸上,心里多少也能猜个大致。 “小女不知,还请郡主明示。” 朝霞郡主往椅子上一坐,“你不知,那我直接告诉你吧,我喜欢赵侍卫,想嫁给他做妻子,想叫你帮我劝劝他。” 宋妆如看着她一脸理所应当的模样,不禁觉得有些好笑,李曜和她一个两个都是这样, 牛不喝水偏按头。 “郡主既有这般美意,应该告诉夫君才是,小女只是个妇道人家,府上一切全由夫君做主,若他答应,小女自然也会同意。” 朝霞郡主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挑着细细的眉道, “你这女子看着聪明,只是太没眼里界了,他若是能同意,我哪里还用把你叫到这儿,你只说愿不愿意吧,只要你能让他同意娶我,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宋妆如还是方才那副模样,“小女也已经说过了,家里全有夫君做主,只要夫君他同意。” 朝霞郡主见她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气的上前等着她道, “你别不识好歹呀,等我求了皇上圣旨,你就是再想来巴结本郡主也晚了。” 宋妆如不由一愣,若是皇上赐婚,夫君便不能拒绝。 朝霞郡主一脸得意道,“你怕了吧,那等回去就好好劝劝赵思行,事成之后本郡主重重有赏。” 宋妆如又在她脸上看了看,若她真能求得圣旨,一早便求了,还用得着这会儿和自己说这些? “那郡主便去求皇上圣旨吧。” “你!” “郡主还有别的吩咐吗?小女身子不适就先行告退了。” 说完便要掀开帘子往外走,抬手功夫,迎面一抹月白色的闯入眼帘。 “给皇上请安!”说完两眼发亮的看向他的身后,“赵侍卫也来啦。” 李曜目光直接落在宋妆如脸上,精致的唇锋微微上扬着。 宋妆如顿时楞在原地,一双凤眸睁得老大看着眼前两人,她没想到李曜和夫君竟都在这儿。 还不等她做出反应,朝霞郡主就在一旁轻哼道,“见了皇上也不知道请安,真是小家子气。” 赵思行见她一脸震惊的模样,只当是被皇上的身份惊着了,来不及在她身上多看,单膝跪在地上道, “回皇上,妆如她并非存心对皇上不敬,还请皇上恕罪!” “无妨。” 李曜一双深邃的桃花眼里泛着藏不住的情意,又瞬间恢复如常。 朝霞郡主在对面看得真切,心下顿时闪过疑影,她难道看错了,皇上怎会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宋妆如呢? 宋妆如飞快的在赵思行身上看了眼,抬眼就对上那一双泛着笑意的眼睛,心里不禁悬了起来,李曜看自己的眼神,只要稍加留心就能发现异样,若是被夫君发现了,可如何是好? 脑袋里一片空白,只想赶快离开这儿,忙装作诚惶诚恐状跪在地上道,“皇,皇上恕罪。” 李曜俊眉不禁挑起,眼里闪过失落,她虽没怎么看看过赵思行,可目光也没放在自己身上,胸口有些闷闷的,难道她心里还在意赵思行吗? 宋妆如实在为难,既不敢去看李曜,也不敢叫李曜看见她在看赵思行。 可又怕李曜生疑,悄悄在自己左胳膊上轻轻拍了拍。 见她关心自己,李曜这才放下心来,几日未见她,眼下只想把其它人都清出去,将她搂在怀里好好温存一番,声音里带着一丝愉悦道, “都平身吧。” 宋妆如起身后便一直垂着头,脖子都快酸了,头皮上却越来越热,不用想也知道三人都在看着自己, 她要寻个什么由头回去才好呢?黛眉不禁微微蹙起来。 朝霞郡主见她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不禁嘲讽道, “赵侍卫,你的夫人看来不过只空有一副美貌罢了。” 这话直冲宋妆如,可她眼下根本无心理会她说什么,脸上带着笑容敷衍道, “郡主说的是。” 说完听头上发出低低的笑声来,李曜从她身上收回目光,俊眉微微皱起看着朝霞郡主。 皇上这是为了她不悦?一眼不错的看着一旁的宋妆如,难道皇上看上了她?… 李曜没要走意思,几人也不敢坐,朝霞郡主只得暂时放过宋妆如,走到赵思行身边笑着道, “赵侍卫,一会儿你陪我去骑马好不好?” “多谢郡主,奴才还要随护圣驾。” 赵思行被他纠缠了数日,这会儿已经不会动怒了,却还是往身后退了半步,他不想叫妆儿误会。 “皇上,你再把赵侍卫借我一会儿好不好?” 宋妆如虽未抬头,却抿了下粉唇。 “这你不如去问赵夫人,若她能同意,朕便允你。” 说完好看的瞳眸便盯着宋妆如,不放过她脸上的每个表情。 朝霞郡主看宋妆如还是垂着个脑袋,急的问她道,“你别不说话呀,你倒是说行还是不行。” 宋妆如头回觉得自己的声音是那样陌生,“夫君…快陪着郡主去吧。” 说完唇上还扯出抹笑意,看着几人。 对上赵思行那双黑漆漆的眸子,宋妆如顿时心口一窒,强行避开他的目光,努力让声音如常,“夫君去吧。” 李曜脸上看不出情绪,“既然赵夫人都同意了,你且陪着郡主去吧。” “你心里还有他是不是。” “皇上?” 宋妆如笑容僵在脸上,像是听到什么笑话般,“皇上说的这是哪儿的话?” 李曜脸上的情绪叫她摸不透,“朕方才都替你心疼,瞧你一见赵思行,连跟朕对视一眼都不敢。” “皇上这是吃醋了?” 见他别过头去,宋妆如这才把稍稍心放回去,上前紧紧环住他的腰身, “皇上吃醋可以,却不能怀疑我对皇上的真心,与其说是因着赵侍卫在的缘故,不如说是因着郡主,皇上方才看我的眼神太过明显,郡主都要起疑了。” 李曜将她抱在怀里,一双深邃的桃花眼里又卷起情意,笑着在她唇上啄了口, “朕知道,就是想吓吓你。” 宋妆如搂在他腰上的手突然松了许多,在他唇上咬了口,凤眸湿亮亮的看着他, “皇上只管吓我就是,反正我心里都只有皇上。” 说完将头埋进他的怀里。 … 园子里朝霞郡主骑在马上,见赵思行一副冷冰冰的样子站在地上,便有些委屈道, “是你的妆如把你推出来的,你别把气往我身上撒。” 赵思行也不理她,全当作没听见,妆儿一向不愿叫人难堪,怎会开口拒绝。 朝霞郡主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有些没好气道, “就我一个是坏人,我看你那妻子也不是个安分的,只是看起来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今天我和她说话时,一句也不让份。” 想到皇上看宋妆如的眼神,更是有些故意道,“不是我嫉妒她,你那妆如也许还不如我呢。” 才一见面就能勾起皇上的注意,这不就是个狐媚子吗,偏男人就喜欢她这样的。 “你闭嘴。” “我就不,她就是个狐媚子!” 赵思行浓眉皱起,上前一把将她从马上拉下,黑漆漆的眸子里闪着怒意, “不许你诋毁妆儿。” 朝霞郡主险些就站不稳身子,他还是头回见到这样的赵思行,又是害怕又是难过的看着他,使劲儿挣扎道,“赵思行,你放开我!” “说,你再不诋毁她。” 朝霞郡主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瞪着他大喊道,“我就要诋毁她,她就不是好东西!” 说完见他大手握成拳头冲着自己挥来,“不要!” 耳边擦过他的拳风,竟发现自己还好好的。 赵思行对着她身后的树上挥了一拳,手上还在滴着血, “我不对女人动手,郡主不要逼我。” 朝霞边抹眼泪边往回跑,不小心竟走错了帐子,才到门口就听里面有浓重的喘息声, 谁在这儿?… 透过帐子上的小洞,只见宋妆如半靠在榻上,眼角通红的推着身上的人 ———当今圣上。 李曜几日不见她,想她想的厉害,趁机长舌深入,用力的吻着她。 “唔,皇,皇上…别…” 李曜长舌不放过她的每一处,炙热的吻似要将她淹没, “这么久了不见朕,你难道就不想朕吗?” 继续将头埋在她粉颈上,“妆儿,你不知道朕有多想你。” “皇上…” 手上推了几下都没用,宋妆如只希望他快些放过自己。 李曜离开她的唇,来到那他渴望了数日的美景上,手上紧紧箍着她的腰肢,一双深邃的桃花眼里情意愈浓, “朕的妆儿。” 自从见到宋妆如之后,他便就再没宠幸过后宫任何女子,回回翻了牌子,可一想到不是宋妆如,瞬间什么兴致也没有了。 引着她的手在身上一停,“好妆儿,朕就快要做了和尚,你心疼心疼朕。” 朝霞郡主不禁两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好久也不能平复下来,皇上竟然和宋妆如… 李曜一脸动情的吻着宋妆如,将她两条纤细白嫩的胳膊,交叉着往身前一架,更衬的那一对娇儿白内内,肉你你。 宋妆如衣衫尽散,葱绿色的抹胸已经落在了腰间,像是有些难过的微微蹙着眉,凤眸半睁,眼里潋滟盈盈,晕着春色,修长白腻的粉颈微微向后仰着,不胜娇弱。 真是个…小娼妇! 朝霞郡主接着又脸上一喜的跑开,还真是老天都在帮她。 “皇上,还要多久?…” 宋妆如胳膊酸痛不已,只希望他快点儿结束。 李曜爱怜的亲吻着她,“就快了。” 正在这时,帐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两人四目相对皆是一愣,眼下再想穿好衣裳出去已经来不及了。 “嘘…” 李曜急忙抱着宋妆如和一堆衣物躲到了长桌底下。 第28章 三更:怎样也飞不出他的掌心…… 宋妆如两手捂着嘴, 连呼吸都放的极轻,心里默默祈祷着千万不要是赵思行… “妆儿?” 夫君…隔着帘布缝,看着那一双黑靴停在眼前, 宋妆如的心差点从嗓子里跳出来… 若是万一被夫君发现…她宁可一头撞死在这里! 李曜眉头不禁皱起, 自己正到美处,却突然被人打断,跟自己身边紧张的连大气都敢喘的小人儿不一样,不但不担心,相反,甚至还有些希望赵思行能掀开布帘, 这样再不必这般遮遮掩掩了。 在她小手上来回捏着。 又是一阵脚步声近。 “赵思行,还没找到你的妆如吗?我方才明明听人说她往这边来了。” 朝霞郡主走到榻前,一把掀开被褥,在上头细细搜找着, 忽然眼里一亮,捻起枕上两根粗细不同的头发递到他面前, “我瞧着怎么不像一个人的头发, 是赵侍卫落下的?” 赵思行在她手上看了一眼便转开目光,“你想说什么?” 真是可惜了,这么好的机会, 赵思行竟什么也没看到,挑着细眉一副话里有话的样子笑着道, “赵思行你们成亲后, 你每天都在家里吗?” 赵思行一愣, 反应过来瞬间长目带着寒意,“郡主你别逼我。” 朝霞郡主耸了耸肩,“我可什么也没说, 要不是喜欢你,我才不趟这趟浑水呢,提醒你啊,多留意些,你的小妻子那么美貌,可不是就你一人喜欢。” 见他皱起浓眉,吓得说完一溜烟就跑了出去。 赵思行看了一眼榻上,被褥上皱的卷起了边,还未散尽的两股幽香缠绕在一起,熟悉的叫他不敢多闻。 不会的,妆儿不会的。 直到外面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宋妆如才劫后余生般的瘫软在地上,就差一点,差一点就被夫君发现了。 李曜见她一副魂儿都丢了的样子,大手一把将她捞起,俊眉轻挑着笑道, “就这没出息,他就是发现了又能怎样?” 话音才落,只听扑通一声,宋妆如突然跪在地上,潋滟的凤眸里带着惊慌道, “皇上,算我求你,就当为了我,至少他在的时候,皇上别与我亲近,好不好?” 李曜知道她是面皮薄,可多少还是有些吃味,精致的唇锋上扬着,“你就这么在意他?” 宋妆如心里一悬,绝不能在这时候惹他怀疑,忙对着他摇头, “我怎会在意?妆儿对皇上的心,皇上是知道的。” “朝霞郡主很喜欢赵思行…朕也有意成全他们,” 说完一双深邃的桃花眼闪过试探,将她拉起来朗唇笑道, “那朕为他们赐婚你觉得可好?” 宋妆如听见什么东西碎了,抬脸冲他笑道,“皇上说的自然是好的。” 李曜一双桃花眼中再次卷起笑意,“来人,传朕旨意。” 宋妆如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出帐子的,李曜好像还说了什么,她都没太听清… 夫君他要娶朝霞郡主了。 才往回走了一半,迎面突然走来两人,对上那双黑漆漆的眸子,宋妆如顿时鼻子一酸,粉唇动了动将那快脱口而出的两个字咽下,低着头就要从两人身边走过。 “站住!” 宋妆如停下脚步,只听身后响起朝霞郡主得意的声音,“我们就快成姐妹了,你不该恭喜一下本郡主吗?” 说着便有意无意的往赵思行身上贴,声音娇滴滴道,“夫君说是不是?” “妆儿…” 赵思行长眼里只有宋妆如,长目带着深深的愧色,更不知该怎样面对她,他曾说过,自己这一生都会对她负责,不会再娶别的女人,如今竟浑都不做了数。 “恭喜郡主。” 宋妆如不敢再看那双眼睛,强逼着自己打起精神来,扯出笑容道,“我先回去了。” 刚从两人身边走过,眼睛就模糊起来,接着只听一声闷响,宋妆如重重的跌在了青石上, “妆儿!” 朝霞郡主拉住他,“我们还要去向皇上谢恩呢!” 赵思行一把甩开她,焦急的走了过去。 “别过来!” “我没事…” 半晌,宋妆如才慢慢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的扶着膝盖往回走,抹了抹眼泪,身上竟还没有心里疼。 李曜听说她摔倒了,忙将人都支开,这会儿一双好看的桃花眼里带着心疼,拉着她的手道, “妆儿,怎么摔得这么严重?” 宋妆如粉唇上发白,光洁的额前都是细碎的汗珠,眼角通红泪痕都还没干,声音有些虚弱道, “皇上,我没事,你快些走吧。” 李曜俊眉微微皱起,“你都这样了,还能顾上旁的,放心,朕已经把他们都给支走了。” 修皙的大手就要去拉她的腰带,宋妆如忙按住他的胳膊,小脸儿带着紧张,“皇上…别。” “真当朕不知轻重?就算是你想,朕也不会碰你。” 撩开衣裙,只见那白嫩的膝盖上,磕得青紫一片,腰上最严重的地方,眼见丝丝渗血,俊眉皱的紧紧,“朕这就给你找太医!” “皇上别!” 她就是个侍卫的妻子,如何能让皇上动用太医,这也太惹眼了,“这样不合规矩…” “什么合不合规矩的,你是朕的女人,看个太医还要遮遮掩掩吗?” 宋妆如凤眸里满是坚决,“皇上若要叫太医过来,那我现在就下地去。” 李曜想到之前自己病中宋妆如悉心照顾自己时模样,好看的瞳眸里突然亮了下,装作不悦的样子,“你这样,倒显得朕多余来了,那朕走了。” “恭送皇上!” 她送的倒快,见宋妆如一副如蒙大赦的模样,更是又爱又恨的拿她没办法,回去就急忙遣人取来了药膏药材,然后怀里抱着一堆东西去看宋妆如,等他到了的时候榻上的人却已经不见了。 李曜被浇了一盆冷水,她带着伤能去哪儿? 赵思行抱着宋妆如到了一处林子里,把自己的披风铺在地上,叫宋妆如背靠着树坐下, “妆儿此处可好?” 虽有些不明白她为何坚持不在帐子里上药,但他还是愿意依着她,骨节分明的大手拉开她的腰带,眼里不含一丝杂念,动作极轻的卷起她的裤管,看到那腿上的伤,不由吸了口气, “妆儿,一会儿忍着些。” 赵思行手指上沾着些药膏,轻轻在她腿上的淤青处抹着,怕她疼还没抹一处,便帮她轻轻吹着。 宋妆如看着他,脑海里不禁想起上回他为自己涂抹药膏时的场景, ‘妆儿,你可愿嫁我。’ 仿佛就还在耳边。 赵思行抬头时也想到了这一幕,骨节分明的大手擦掉她脸上的眼泪, “妆儿莫哭,我不娶她,我带你走好不好?” 看着赵思行黑漆漆的眸子,有一瞬间,她就想点头了,可他们又能走到哪儿去… 她怎样也飞不出他的掌心。 宋妆如摇了摇头,吸着鼻子道,“看得出来,朝霞郡主对夫君很好,夫君不必为我抗旨,更不要自责愧疚…” 握着他骨节分明的大手,若有所思道,“只要还能在夫君身边一日,我便高兴一日。” 赵思行没再说话而是将她轻轻拥入怀里,眼中愧疚溢出,他那时竟有一丝疑心她,他欠妆儿的太多了。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赵思行才抱着她离开。 咯吱… 方口的黑色缎靴踩在树枝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只见那颀长的身影缓缓从树后走出,灼眼的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将那抹月白的身影子拉的长长。 第29章 朕想要你。 昨夜下过场急雨后, 天一下热了起来。 宋妆如身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这会儿穿着件单衣坐在榻上,正缝补着手里的玄色衣裳。 草草的收好手中最后一针, 贝齿轻轻咬断余线, 许是天气闷热,心也静不下来, 今儿是在天羽池的最后一日,等再回去,夫君便要迎娶朝霞郡主进门了。 手中的丝线越缠越乱,她甚至还没想好自己往后该怎么办。 李曜眼下不会强逼她进宫, 可是她终究逃不过。 她恨李曜,却不愿一辈子都活在仇恨当中,从前的百般煎熬和不择手段,只是为了让李曜爱上自己, 想以此保全夫君。 而至于她自己… 宋妆如轻轻叹了口气。 “夫人,皇上叫您过去。”青云侍卫穿着一身紫色衣裳道。 想到他叫自己过来,定是已经将人全都支开了, 心里稍稍放下,宋妆如掀开帘子,见那抹月白正背对着自己, 打起精神来,脸上带着浅浅笑容道, “皇上万安。” 李曜一双桃花眼中泛着淡淡的笑意, 清冷的声音带着些低哑, “妆儿来了。” 上前将她搂在怀里,闻着她发间淡淡的清幽,朗唇笑道, “朕这几日不去找你,你便也不来看朕吗?” 宋妆如靠在他身上,像往常一样小手抓着他的衣襟, “怎会,我只是以为皇上还在恼我。” 李曜垂眸看她,“那这么说妆儿是很想朕了?” 宋妆如拉着他的大手,“妆儿当然想皇上。” “妆儿说朕还在恼你,可是冤枉朕了,其实那日朕走后又折回来看你了。” “是,是吗?”宋妆如身上一僵,“那日天闷的厉害,我待不住就到帐子后头坐着了。” 李曜眼里闪过一丝痛苦,瞬间又恢复如常,唇角噙着淡淡的笑, “竟是那般不凑巧,朕还以为妆儿去了哪里呢。” 宋妆如心上一惊,悄悄抬头看他,若真是被他看见,以他的脾气怎会忍到现在。 轻轻在他下巴上蹭着,“我身上还有伤,除了一左一右还能去哪儿,倒是皇上一连几日不来看我,还要倒打一耙。” 李曜忽然凑近她,箍住她的后脑勺,眼里似有情潮翻腾,在她脸上来回看着。 “妆儿,朕想要你。” 宋妆如被他的话惊得不知该作何反应,想要后退也是动弹不得,强堆着笑容道, “皇,皇上这是怎么了。” 李曜俊眉微微挑起,“没怎么,难道妆儿不想要朕吗?” 宋妆如呼吸一窒,纤手不禁捏住自己胸前的衣裳,凤眸里掩着惊慌,卷翘的睫毛微微颤动着, “可,可是皇上说过的,会等着妆儿进宫的。” 她在怕。 李曜修皙的指腹流连在她纤细的粉颈上,好看的瞳眸印着她小小的影儿,朗唇笑道, “可朕突然不想再等下去了,朕与妆儿两情相悦,何必蹉跎光阴?” 宋妆如连忙按住他下游走的大手,声音也带着颤抖道, “皇上,妆儿并非不愿,只是此地简陋,妆儿实在不愿就这样…” 说完一脸娇羞的埋头在他胸前。 李曜将她抱到案上,月白色的阔袖一挥,成摞的折子便散落在地上, “放心,朕只是疼疼你,今日不会要了你。” “唔,皇上…” 宋妆如话未说完,唇就被他堵住,两手连他的肩膀都没碰到,就被李曜用月白色的腰带从身后缠住。 唇上疼得厉害,宋妆如不禁抽着气,李曜之前也会用力的吻她,却不会像这般发了狠似的… 咬她。 直到李曜嘴里尝到一股甜腥味,这才满意的放过她可怜的粉唇,修皙的指腹在她唇上来回的搓磨着,直到那粉唇被血丝晕染开来,变得娇艳欲滴。 “皇上,我有事和你说,你先放开我好不好。” 这样的李曜实在叫人害怕。 “你说,朕听着。” 话音才落又堵上了她的粉唇,与方才不同,李曜这回动作轻柔极了的亲吻她,她脸上的每一处,甚至是小巧的耳垂也不放过,或轻或重的用唇舌勾勒着。 宋妆如无奈的闭着眼睛,看这情形,他若没遂了意,是不会轻易放过自己的。 见她身子不似方才那般抗拒,李曜精致的唇锋渐渐扬起,两人的鼻息缠绕在一起,深浅交错,连帐子里也愈发热了起来。 李曜余光瞥到一旁的笔墨,突然从她身上起开。 宋妆如见他盯着桌上的狼毫笔,莫名慌乱,“皇上,你要做什么?” 李曜拿起一只还未用过的狼毫笔,在描金的杯盏里轻轻沾了水,濡湿了笔尖后,来到她的身前, “皇上?” “妆儿别动。” 脸上一凉,李曜用濡湿的笔尖细细的描绘着,从她光洁饱满的额,一路向下来到她渗着血丝的唇。 他动作极轻极缓,又痒又疼的感觉不禁叫宋妆如倒吸了一口气。 忽然肩膀也暴露在空气中,李曜用那手指般粗细的笔杆挑开她的前襟,薄薄的纱衣不敌,瞬间溃不成军的散落在腰间。 笔下走过曲折蜿蜒,山间薄雪。 宋妆如受不住这样的折磨,奈何丝动弹不得,心中又是屈辱又是愤恨,脸上却装作娇笑道, “皇上放开我吧,妆儿胳膊都酸了。” 她也说不上来,他今日是怎么了,总叫她隐隐觉得不对劲。 李曜又流连了会儿,终于松开她的胳膊,看着手中的有指头般粗细的狼毫笔,贴着她的耳畔道, “妆儿,一定欢喜。” … “妆儿,你爱朕吗?” 宋妆如哭泣得不成样子,“我爱皇上,皇上放了我吧…” “说,你今生今世都会陪在朕的身边。” “妆儿会,会陪在皇上身边。” 半个时辰后,宋妆如浑身像从水里捞出的一样,两眼放空不知在想着什么,李曜帮她悉心的穿好衣裳,擦干净身上的汗珠,好看的瞳眸里,闪过一丝犹豫复杂。 很快朗唇笑道,“妆儿,赵侍卫在门口等着你,去和他说清楚吧。” “皇上?” 宋妆如脸上一怔,凤眸里满是迷茫的看向帐子外, 甚至还来不及她细想,帐子上印着那高高的身影和佩刀,直接将她击溃。 李曜肩上一痛,宋妆如猛地推开了他,甚至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光着脚下地跑了出去。 等她跑到帐子外,只见一抹玄色从眼前略过。 李曜看着她的背影,喉咙紧的发痛。 还是帐中。 “你为何这样看朕?” 宋妆如一双潋滟的凤眸中带着深深的恨意,眼里满是痛苦的看着他, “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害我!是你将我赐给夫君,又亲手夺回,你肆意践踏,侮辱攀折还不够,为什么连我在夫君面前最后一丝的体面都要毁掉。” 宋妆如终于被这最后的一根稻草,压垮了。 李曜看着那充满恨意的眼睛,唇上带着丝苦笑, “朕就知道,你心里还有他。” 宋妆如眼前模糊起来,只见那月白色的身影上下晃动, “皇上知道什么?我心里从来就只有他。” “那朕呢,朕又算什么?” 宋妆如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事情,笑的眼泪都流出来了, “皇上不会真的以为小女爱你吧?” 见那双桃花眼中闪过痛苦,宋妆如心里说不出的痛快, “你从未爱过朕吗?” 宋妆如看着他缓缓开口道,“皇上是天子,何等英明,怎会看不出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刻, 小女都是恶-心-不-已。” 李曜喉咙阵阵发紧,心上像是被人用钝刀划开般, 原来被人背叛是这种滋味。 哑着嗓子开口问道, “那你对朕说过的话,待朕所有的好,也全都是假的?” 宋妆如笑着点头,“皇上英明!” 不知过了多久,李曜才从她脸上移开目光。 “真是难为你了,你对他这般痴情,就不怕朕再想杀了他?” 宋妆如哼笑出了声,“皇上才赐过婚,有朝霞郡主在皇上不会。” “所以你才敢跟朕这般放肆,除了他,你再无顾虑了?” 李曜俊脸上已经恢复如常 ,一双深邃的桃花眼里笑意散尽,浓密的睫毛在眼下印出两道淡淡的阴影。 宋妆如睁圆了一双凤目,这才有些后怕的看着他。 “你出去看看。” 帐子上的身影这回没有再跑。 宋妆如掀开帘子见到面前的人,忽然像是被抽干了力气,瘫坐在地上。 怎会是他! 青云侍卫不知何时换上了一身玄色衣裳,看她道, “夫人您怎么了?” 原来他那日都看到了,她竟中了他的试探,一时失了理智… 李曜唇角噙着笑意,浑身笼罩着散不开的雾气,方才眼中闪过的疼痛,仿佛从未有过。 他目光玩味的看着跪在自己脚下的人,黑色的方头缎靴勾起她小巧的下巴, “宋妆如,若你方才没追出去,朕说不定还愿意再相信你。” “你猜朕会怎么处置你?” 宋妆如被迫扬起下巴,垂着一双好看的眼睛,声音透着疲倦, “只要皇上放过小女家人,全凭皇上发落。” 她真的怕了,也累了。 与其眼下苟延残喘的向他求饶,不如死了倒还剩几分骨气。 一双凤眸里潋滟的光芒渐熄,“请皇上允小女了结此身,不要连累小女家人。” 李曜冷哼一声从椅子上站起身,一双深邃的桃花眼渐渐眯起, “你死了,岂不是太便宜你。” “你为了赵思行,可以不择手段的欺骗朕,将朕的感情玩弄于股掌之中,到了自己这儿,倒只会等死了?” 宋妆如垂眸看着地上,“皇上若愿放过小女,小女愿削发为尼,常伴青灯古佛。” 李曜一双深邃的桃花眼中浮上寒意, “你一直不愿进宫,朕偏不叫你如愿,朕要将你一辈子都囚在宫中。” 宋妆如背上一僵,她宁愿做个姑子,也不想做他的女人,反而轻轻嘲笑出了声, “难道皇上还爱着我,所以舍不得?” 李曜抿紧薄唇,“你以为朕还愿意再见你吗?” “从今日起你便是辛者库最低贱的奴才。” 第30章 辛者库。 “叫什么, 多大了,下仆还是罪奴?” 粗哑而严厉的声音回荡在空巷里,不禁叫人背上一凉。 宋妆如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垂眸道, “回姑姑的话,罪奴宋妆如今年十六。” 李姑姑在辛者库多年,犯了错的贵人王孙也见了不少,还是头回见到像眼前女子这般淡定的,不哭也不闹。 更让她惊讶的是此女的容貌,悄悄将林公公拉到一边, 脸上有些不解道, “这是犯了错的秀女?” 林公公摇了摇头,“师傅只说叫我把人给送来,是皇上亲口贬的罪奴。” 李姑姑不禁叹了口气, 为求谨慎他们常会提前探清来人的底细,前朝不是没有这样的例子,人来了半月就被放出去了, 转身便把辛者库折腾个翻了天。 何况还是皇上亲口贬的。 林公公也知道她犹豫什么,便笑着到,“姑姑一想办事周全, 这对您还叫个事儿吗?明面上严着些,底下柔着点儿,往后就算是出了错, 也找不到姑姑身上呀, 有什么信儿我再告诉姑姑。” 李姑姑只得点头,走到宋妆如身边拉着脸道, “到了辛者库, 就是王孙贵族也不例外,你是罪奴,更要安心做好分内之事,若生了事端儿,我定不轻饶。” “多谢姑姑提点。” 宋妆如大致还是听说过辛者库是什么样的,可进来以后还是不免惊讶,只见暗红褪色的墙院里,女子们穿着灰衫子,一个个脸上没有多余表情,仿佛眼里只有手上的活儿。 其中有个姑娘许是累的手上没了力气,那身后的姑姑竟用鞭子狠狠挥在背上,嘴里大骂着, “我在你还想偷懒,给我使劲儿舂米!” 那被打的女子也似习惯了,挨了鞭子只是咬牙轻轻吭了一声,手上便继续忙碌起来。 宋妆如不禁捂住了嘴巴。 李姑姑见她一脸吃惊的样子,缓缓开口道,“辛者库就是这个样子,熬不住的跳井的也有,别看了,随我来领衣裳吧。” 当晚宋妆如便在靠在墙上坐了一夜,极度劳累过后反而睡不下,被褥上潮湿难闻还带着绿色的霉斑,盖在身上令人作呕。 约摸到了五更天的时候,宋妆如总算浅浅的睡着了, “别睡了!都起来起来!” 尖锐的女子声一下将众人惊醒,宋妆如忙像其它女子一样站在地上,眼前的正是昨日挥鞭子的姑姑,这会儿见有人打着呵欠,抬手便是一个嘴巴。 “没命睡了吗?!今晚上不许睡觉,把青鲤湖边的叶子都捡干净了再回来。” 宋妆如看得不禁蹙起黛眉,她怎能这般不讲理,那女子分明没做错任何事。 “你为何这样看着我?” 曹姑姑来到宋妆如的面前,突出的眼珠子在她脸上看了又看,“还是说你也想像她一样?” 宋妆如垂下凤眸,自己已是泥菩萨过江,如何还能护着别人。 “姑姑莫怪罪。” 今日要做的是舂米,宋妆如学着身边姑娘的样子,抱着木桩一下又一下吃力的舂着米缸,可惜实在力气不够,两炷香的功夫手上累的就抬不动了。 “新来的不懂规矩就敢偷懒吗!” 曹姑姑见她动作慢,上前便要挥鞭子,事发突然,宋妆如来不及躲避,只得闭上眼睛, “等等。” 李姑姑急忙上前喝住她,冲着曹姑姑小声耳语了几句。 曹姑姑将鞭子挂回腰上,“你早说呀,早说我不就不盯着她了吗?” 宋妆如也不知道自己这一天是怎么挺过来的,她手上慢等到厨房的时候,已经连口菜汤都不剩了。 意识到了自己往后的处境,心里反而越发安定下来,至少她还能干净的活着。 “宋妆如,赵侍卫又来找你了。” 院子里众人的目光不禁纷纷看向那正在洗衣裳的女子,赵侍卫竟又来找她了。 宋妆如目光一滞,抬手擦了擦额前的汗,对着门口抬高声音道, “劳烦姑姑代为转告,请他以后不要再来了。” 说完便继续搓洗着木桶里的衣裳,事已至此,不论是于他还是自己,都是不见的好。 一旁的香莲用胳膊肘轻轻怼着她,挑着眉毛小声道, “你傻啊,赵侍卫找你怎么不去,趁这功夫还能歇上会儿。” 宋妆如将衣裳捞出,用力拧着上头的水,笑道, “我一连几天活儿都没干完,今儿再洗不完这堆衣裳,晚上又要去湖边捡树叶了。” 香莲叹了口气没说话,看着那被水泡的浮白的手指,肉乎乎的小脸上不禁带了同情。 开始她还有些讨厌宋妆如,因为不管累成什么样,她的背总是挺得直直的,也从不抱怨一句,跟她们哪儿哪儿都不一样。 可很快她就发现,顶属宋妆如的活儿最多,因为是罪奴的身份,自打她来了后,最脏最累的活儿都到了她手上,做不完还被罚不准吃东西。 她比自己可怜多了。 睁着一双圆眼对宋妆如点头道,“你放心,我晚上会悄悄给你藏个馒头。” “谢谢你。” 宋妆如抬眼看着旁边的香莲,唇畔绽着真诚的笑意,现在对她来说没有比一个馒头还要紧的事儿了。 “这有什么。”香莲被她看的脸上一热,好吧,她之前是嫉妒。 “来,大伙儿都先把手里的活儿放一放啊,宋贵人的芳诞就快到了,皇上宠爱宋贵人,特意大赏六宫,连咱们辛者库也没落下,每人十两银子的赏钱,人人都有份儿,明儿还放上一天的假,今儿都别偷懒啊。” “太好了!” “足足十两银子呢!” “这宋贵人可真是得圣心,大赏六宫这是多大的荣宠啊!” 香莲高兴的差点儿跳了起来,手舞足蹈道,“十两银子还有一天的假,太好了!宋妆如你明天不用挨饿了。” 见宋妆如低着头脸上没什么反应,忙拉着她的胳膊道, “你怎么了,没听见方才姑姑说的话吗?” 宋妆如笑着摇了摇头,“没有,我在想终于能好好歇上一天了。” 皇上… 才短短数日,再听这二字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这时李姑姑走到两人跟前,指着宋妆如道, “你,明儿个去翠仙宫,给宋贵人送上咱们的贺礼。” 宋妆如不仅脸上一怔,有些不确定的看着她道, “可是姑姑不是说过,辛者库罪奴不许到内宫去吗?” “叫你去你就去,哪那么好问。” 李姑姑看着眼前的宋妆如,连身上破旧的灰衫子都被穿的格外好看,从前她不来,倒不觉出什么美丑,现在眼光养的刁了,这去送贺礼的人也不能太寒碜,免得叫主子们见了晦气。 “是,姑姑。” 被‘派以重任’,宋妆如境遇也没好到哪儿去,手里的活儿没做完,到了晚上,照样还是被罚到青鲤湖旁捡叶子。 湖边冷僻,夜里根本没什么人,宋妆如蹲在地上,借着大月亮一片一片的往篮子里捡着树叶。 “嘶…” 足足将近两百件衣裳,她洗到一半时胳膊就控制不知的开始打颤,这会儿掌心还痒得阵阵发烫不说,就连指腹上更是稍稍碰到旁的东西,就针扎似的丝丝发疼。 突然有些鼻酸的笑道,“宋妆如,看你还娇气不?” 想到这儿不会有人来,揉了揉发麻的腿,起身拿上篮子走到树下,背靠着大树没多久就累的沉沉睡了过去。 月光下,宋妆如皎洁的小脸儿,突然多出一片阴影。 第31章 出辛者库 “请问小公公, 翠仙宫离这儿还有多远?” 李姑姑虽早上已经叮嘱过她了,可出来后才发现各个宫殿瞧着都差不多,怕有差池, 还特意在路上问了个小公公。 小太监脸上一热, 正了正帽子,他也是刚入宫不久的,可见眼前的小宫女长得这么好看,还用一双大眼睛笑意盈盈的问着自己,突然不想叫她失望,轻轻了嗓子, 凭着直觉给她指了个差不多的方向, “嗯…你往那边走就是了。” 越往前走越觉出不对劲儿,今日是宋贵人的生辰,按说各司各局都会有人在翠仙宫外候着, 可是这里反倒清净的厉害。 门口的侍卫见宋妆如探着脑袋往门上瞧,大喝出声道, “大胆, 你是哪个宫里的宫女,竟敢来打扰西太后休息!” 西太后? 坏了,方才那个小公公指错了路… “奴婢是辛者库的, 今儿是宋贵人芳辰,本该到翠仙宫去奉上贺礼,因头回出来, 不想一时迷了路, 还请侍卫大哥见谅。” “走吧走吧,翠仙宫在南边。” 转身功夫,身后的门却突然开了, 也只是堪堪瞥见那一抹月白色,宋妆如想也不想的便跪了下去, “皇兄,你瞧这小宫女可真笨!竟把贺礼送到慈宁宫来了。” 宋妆如将头埋得不能再低,只见那乌压压的发髻下,露出一截白嫩的粉颈,阳光下散发着薄薄的玉晕。 李曜目光淡淡的扫过她身上,目光寻常的如同是在看着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宫女。 几乎没让她跪太久,那如同踩在薄雪上的声音在头上响起, “朕先回青宸殿了,太后身子不适,这段日子你就留在宫中多陪陪太后吧。” 说完便迈开长腿走了。 “笨宫女。” 李郢见那小宫女还呆呆的跪在地上,像是被皇上吓傻了一样,不禁用肉乎乎小胖手在她眼前来回晃悠, “你不去翠仙宫了?” 宋妆如这才有些回过神来,她本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他… 也更惊讶于自己内心竟没有惧意,也没有愤恨,如今她是辛者库的罪奴,除了与他同在这宫墙内,再无交集。 今日再见只是只是巧合。 唇上带着释然的笑,拿起一旁的贺礼,起身就要往南边走去。 “笨宫女你站住!” 宋妆如被从身后叫住,这才想起还有一人在呢,看着面前一张稚气未脱的俊脸,福了福身子道, “奴婢见过王爷。” 话音刚落便见他凑了过来,一双杏眼来回在自己脸上看着,宋妆如将身子慢慢向后仰着, “王爷,奴婢还要到翠仙宫去…” 李郢嘿嘿笑着,露出两只可爱的小虎牙,声音粗哑的像口破锣道, “你笨是笨了点儿,不过长得还挺顺眼。” 宋妆如细细不禁打量起这位小王爷来,只见他穿着一件蓝色的锦衣,不过十一二的年纪,脸上贪玩相藏也藏不住,腰间更是夸张的缀满了各种颜色的香囊,只见他从腰上取下一个来,塞到她手里, “这个送你。” 说完一脸期待的看着宋妆如。 宋妆如还有事在身,脸上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连看都没细看,就将香囊系在腰上,举了举手上的贺礼道, “奴婢多谢王爷,奴婢还有事,就先告退了。” 李郢很满意的笑着点头,冲她挥着小胖手道,“你去你去,本王倒时再找你玩儿。” 等到阳光把头皮都晒得滚烫时,总算到了她这儿。 “辛者库上殿!” 宋妆如举着托案跪在地上,垂眸看着脚下道,“贵人芳辰,辛者库特为贵人献上青玉佛像一尊,祝贵人身体康健,万事顺遂。” 只听前头响起一道兴致缺缺的女子声音,“东西放下吧。” 宋妆如成功交了差,脸上不由一喜,这会儿回去还能赶上午饭,正欲谢恩告退时, 只听门外尖亮的声音拉的老长—— “皇上驾到!” 宋妆如黛眉不禁微微蹙起,若再早上半柱香的功夫,也不会碰上他了。 低头只见那抹月白从她的裙边擦过。 “妆儿。” 宋妆如肩膀不由得一缩,实在没忍住的往前头看了一眼,只见宋贵人上前拉着他的袖子道, “皇上…你怎么过来了?妆,妆儿还以为您不来了。” 李曜坐在椅子上,一双深邃的桃花眼泛着淡淡的笑意,精致的唇锋微微上扬道,“今儿是你的生日,朕当然要过来。” 原来宋贵人名字里也带个妆字… 尽管知道这样,可听他在头上一声一声的叫着妆儿,心里还是说不出的别扭。 “看妆儿这样,心里定是十分想朕了。” 宋贵人先是一愣,接着用酥软的声音,甜甜回道,“妆儿当然想皇上了。” 心里虽是高兴,却也有些摸不着头脑,难道是因着今儿是自己生日,皇上才这般温柔? “妆儿,这地上的宫女好像不是你宫里的人。” 皇上竟真对自己这般上心,连不是她宫里的人都能一眼看出,难不成自己真的像外头说的那样,独得皇上恩宠? 宋贵人连忙笑着回道,“皇上好眼力,这是辛者库的人,过来给臣妾送贺礼的。” “送的什么?” 见李曜颇有兴趣,宋贵人忙冲着地上道,“小宫女你抬起头来,皇上问你话呢。” 宋妆如抬头依然垂着眼睛,“回皇上,贵人的话,辛者库特为贵人献上青玉佛像。” “这…” 宋贵人忙抬头去看身旁那抹月白,见他眼里并未表现出兴趣,这才稍稍将心里放下,这小宫女的容貌,也太过了惹眼了些。 只穿着件寻常宫装,可也难掩其仙姿玉色,虽是最下等的奴婢身上却不见半分低贱之态, “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宋妆如。” 宋贵人身子一震,看向身旁那抹月白,这才明白过来,这些日子的荣宠,优待是为了什么,也终于明白皇上为何迟迟不碰自己。 “皇上,臣妾身边正巧缺一个机灵的宫女,不如就将她给臣妾吧。” 宋妆如一怔,这下不禁抬眼看向殿前两人。 很快便听到那清冷的声音淡淡道。 “这种小事不必与朕商量。” 第32章 皇上请沐浴。 “你真的要走了吗?” 香莲有些不舍的看着榻上正在收拾东西的女子。 宋妆如在她圆圆的小脸儿上一掐, 将包袱拿在手上,“这就得走了。” 她来辛者库身上带的东西不多,甚至还没方才宋贵人赏得多, 宋妆如只简单收拾了一个小包袱, 将赏得点心玩意儿都留给了香莲。 “那以后咱们还能再见吗?” 香莲眼睛渐渐红了,她对宋妆如一点也不好,只是昨天给她留了一个馒头,可她临走却把这些赏赐都给了自己。 宋妆如笑着看她,“我只是到贵人跟前伺候,又不是出宫了, 总有机会再见的。” 不知是不是宋贵人亲自挑了自己的缘故,宋妆如的境遇和在辛者库相比,简直是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破例直接让她升了一等宫女不说,还有间独屋给她住。 虽然不知宋贵人为何这样青睐自己, 心里却还是生出感激来。 “小主,皇上一会儿就过来了,奴婢伺候您沐浴更衣吧。” 宋贵人笑着摇了摇头, 她可不敢使唤她呀,“先不急,你都站了一天了, 快去歇歇吧。” “小主?” 宋妆如不禁微微挑起了黛眉看她。 宋贵人:“到了晚上你还要侍夜呢,等皇上来的时候你再过来。” 宋妆如只得又回屋里等着,在榻上浅浅眯了一会儿后, 总算有人过来叫她, “醒醒,该进去伺候了。” 桌上摆着几道精致的小菜,没有荤腥却很是解暑, 宋贵人悄悄抬头看向对面那抹月白,才拿起描金海碗里的汤匙,突然又放下,对着低头候在一旁的宋妆如道, “你来上前布菜。” “是,小主。” 宋妆如低头走到两人中间,感受到头上那若有若无的目光,悄悄的吸了口气,强迫自己专注下来。 很快便只听到,筷子轻碰在碗碟上发出的清脆声响来。 李曜不说话,她夹什么,他便吃什么。 宋妆如只见那碗碟里才夹过菜去,很快便又空空, 他这是饿了吗… 李曜一双深邃的桃花眼里看不出情绪,垂眸只看着面前的碗碟,他吃得虽快,可动作却依然优雅。 宋贵人不禁觉得自己真是聪明了一回,把宋妆如弄到自己身边实在是太明智了,眼下两人虽不说话,可彼此纠缠的气息,却仿佛再容不下旁人打扰,自己明明离的这样近,可就像是被两人隔开到外头一般。 皇上一向挑剔饮食,就是再好吃的饭菜,吃上几口也放下了,晚上吃了这么些,还不得折腾的泱食了。 脸上笑着道,“妆如,给皇上看茶吧。” 宋妆如也意识到他吃得太多了,拿起一旁婢女举着的茶盏,轻轻放在桌上道, “皇上请用茶。” 熟悉的场景,让两人皆是一怔。 ‘总领大人请用茶…’ ‘这茶小女尚不忍心浪费一杯半盏,如何舍得喂了马去…’ ‘夫君说大人是个君子,从不做强人所难之事…’ 宋妆如反应过来后,不禁抬头去看身边那抹月白。 李曜俊脸上神色如常,像是并未想起什么一般。 半晌,那修皙的大手端起茶盏,在上头吹了吹,垂眸浓密的睫毛在眼下留下两片小小的阴影,清冷的声音淡淡道, “多谢妆儿。” 宋妆如纤长的睫毛微微抖动着,虽然明知道他说的是宋贵人,可这样听着还是叫人太别扭了。 宋贵人这下可不敢再答应了,脸上带着识趣的笑容道, “皇,皇上方才吃了不少,不如早些沐浴也好消消食。” 李曜放下手里茶盏,“也好。” 丫鬟们把水抬入净室后,宋贵人就寻了个由头走了,只剩宋妆如呆愣愣的留在屋里, 自己要服侍他沐浴? 打从她被调来翠仙宫开始,就知道不可避免的要与他见面,猜到自己会服侍他和宋贵人吃饭、更衣、沐浴,甚至还会看着他们在眼睛底下恩爱温存。 可这会儿宋贵人和丫鬟们竟都不在,她竟要一个人面对他。 李曜站在净室前,背对着她伸开双臂,等了好一会儿,身后的人终于缓步走上前来, 宋妆如弯腰站在他身前,低垂着眉眼尽量将自己放空,纤手上前去解他的腰带, 李曜看着低头在自己身上的小人儿,熟悉的清幽就在鼻息萦绕,他只要一拢双臂,就能将她抱在怀中。 宋妆如脸上虽不见一丝慌乱,指尖却不禁有些微微发抖,就在方才她解下腰带,手不小心划过他紧实的腰间时,她听到头上传来了一声轻轻的喘息… 宋妆如凤眸里闪过羞赧,只想快些结束,踮起脚尖两手穿过他的肩膀,将衣裳向外褪,偏李曜一点也不肯俯下身子来,宋妆如很快脚下就站不稳了,等准备去脱里衣的时候,差点儿就扑在了他的怀里。 腰上一沉,李曜扶住她的后腰,一双深邃的桃花眼轻轻的扫过她的脸上,声音淡淡道, “水要凉了。” 宋妆如忙避开他的视线,自己竟还会因着与他接触而乱了阵脚,心中暗道实在没用。 在腿上使劲儿掐了一把,脸上的热气总算散了去。 不再犹豫,伸手直接将他最后一件里衣脱下,垂着眼睛声音如常道, “皇上请沐浴。” 净室内雾气腾腾,目光所到之处皆是隐约朦胧,她身上穿的薄薄的宫装,很快就被潮气浸透,黏黏的贴在身上。 宋妆如不禁悄悄用胳膊挡在身前。 李曜像是没注意到一般,进了宽敞的浴桶后,便合上一双好看的瞳眸,靠在桶沿儿上闭目养神。 他没叫自己,那她只在一旁候着就是了。 “给朕搓背。” “是。” 宋妆如将巾子打湿,对着那白皙宽阔的后背上轻轻搓了起来,搓着搓着很快就见手下肌肉越来越硬,背上竟绷起了一块块的纹路来, “背上可以了。”李曜声音有些低沉道。 背上可以了? 宋妆如拿着巾子磨蹭的来到他身前,胳膊不经意的挡在已经妖娆尽显的一处,用另一只手在他胳膊上轻轻搓着。 李曜一双深邃的桃花眼泛着淡淡的笑意,挡了他便不知道那里面裹着怎样的美好吗? 只见宋妆如小脸儿上也潮乎乎,粉嫩嫩一片,这时热的微微张开粉唇喘着气,山间薄雪般的美景,随着她的动作,摇摇颤颤,晃得人眼睛的疼了。 李曜好看的瞳眸一暗,有那么一瞬间就想将她拉入水中,狠狠要她在他肩上哭求。 很快又不着痕迹的收回了目光,浓密的睫毛抖了抖,哑着嗓子道, “退下。” 第33章 私会后还让李郢亲她。 “退下。” 宋妆如听到这两字简直如蒙大赦, 连看也不看一眼,放下巾子后就匆匆退了出去,等回屋换下湿衣裳再回来后, 李曜已经穿戴整齐的靠在藤榻上看书了。 屋里安静的只能听见他偶尔的翻书声, 李曜长腿盘坐,胳膊搭在桌上,俊眉微微皱起,将书又往灯下凑了些,清冷的声音淡淡道。 “你就是这样伺候你们小主的。” 连那身上的月白都被染上昏黄,李曜侧脸映着光影, 愈显五官如同刀裁。 宋妆如一怔,见他是和自己说话,连忙低下头道,“皇上恕罪。” 从窗子底下拿过柄烛台轻轻地搁在桌上, 只见那俊脸上的光影慢慢散去,李曜从书上抬起头来看她, 宋妆如已经换上了一件水碧色的宫裙, 清丽之余还添了几分娇俏的水灵劲儿,柳腰上烟紫色的腰带高高而束,更衬那一对娇儿绵高, 玉腿盈长。 “斟茶。” “是。” 水流声细细。 宋妆如不是没注意到头上那抹若有似无的目光,不管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要做的就是不为所动。 若她轻易便被他左右, 只能证明自己还恨他, 她无心报复,也更不想再与他有一丝纠缠。 只专心的往杯盏里倒茶,一双凤眸里不见任何的慌张羞赧, “皇上请用茶。” 说完便静静的站在一旁等着他的吩咐,眉眼低垂,一副好奴才的模样。 李曜心口突然闷的厉害,一双深邃的桃花眼微微眯起,声音里听不出情绪道, “你倒是越来越越像个奴才了。” 宋妆如听了突然觉得有些想笑,像个奴才… 她现在不就是个奴才吗。 语气更见恭敬道,“皇上说的是。” 半晌,头上那目光终于撤了去,李曜两手往膝盖上一拍,薄唇轻抿道, “回青宸殿。” 宋妆如对着那月白的背影跪下行礼道, “奴婢恭送皇上。” 自打那日起李曜都没有再来翠仙宫,宋贵人虽不清楚细里,也没敢拉着宋妆如多问,宋妆如就更是清闲了,除了修剪修剪花草,给衣裳熏熏香,再无别的差事了。 “赵大人可真俊呀。” 许是这几日过的太过舒坦,不想晌午刚从浣衣局出来,路上就碰上了侍卫巡视, 宋妆如背过身去,待脚步声都远去后,这才偷偷的看了一眼那绣着莽纹的玄色背影,眼前瞬间变得模糊起来。 “走吧。” “妆如你等等我嘛!” 赵思行走在前头突然听见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回身一看,是再熟悉不过的背影,毫不犹豫的追了上来。 “妆儿!” 眼前很快多了一抹玄色身影,再想躲开已经来不及了, 宋妆如吸了吸鼻子,脸上笑容看着并无异常,目光却只敢落在他的衣襟处。 “是赵大人呀,好久不见了,我正急着要给小主送衣裳去呢。” “妆儿,你唤我什么?” 一双漆黑黑的眸子里闪过疼痛,她唤自己赵大人。 宋妆如粉唇抖了抖,“大人官职在我之上,自然要唤您一声大人。” “妆儿,我知道是我辜负了你,我会再去求皇上,求他把你放出宫去。” 宋妆如颤着声音,眼里带着丝哀求道,“别,别去求他…我眼下这样挺好的,宋贵人待我也很好。” 她不要赵思行为了自己去求他,更不要他为了自己难过愧疚。 语气一转,凤眸笑盈盈道,“郡主可还好?” 赵思行身子一僵,长目闪过痛恨, “都好。” “那就好。” 两人一时都没在说话,宋妆如避开那双黑漆漆的眸子,侧头看着不远处那小宫女,见她快到跟前,脸上笑着道, “那,赵大人快去忙吧,我也该回去了。” 小宫女边走边回头,好奇的看着她道,“妆如,赵大人还看着你呢。” “你看错了。” 清鲤湖。 风吹皱湖水,阳光下荡漾着层层的波纹,宋妆如对着湖水撒下手中握着的落叶,借着风叶子在湖面上滚落了好久才消失。 搓了搓手上沾着的灰,正欲往回走,身后突然响起了一道粗哑的声音, “你要跳湖吗?” 李郢找了宋妆如几天都没找到,今儿才知道她已经被调到翠仙宫去了,便赶紧寻了过来。 “奴婢见过王爷。” 李郢见她眼角有些发红,脸上收了笑容道,“是有人欺负你了吗?” 看着才到自己下巴的李郢,宋妆如吸了吸鼻子笑道, “对,是有人欺负了奴婢,所以奴婢就来这儿散心了。” 李郢皱起剑眉,“那我去找皇兄,叫他帮你,没有人敢不听皇兄的话。” 宋妆如听了顿时破涕为笑,“王爷来找奴婢有事吗?” 李郢捡起块儿石子扔进湖里,看着连着打起的水漂,露出两颗小虎牙道, “本王说过要来找你玩呀,上回送你的香囊怎么没带出来呀?”说完看向她的腰间。 宋妆如一怔,她好像回去就放在一旁了, “王爷送的东西实在贵重,奴婢不舍得轻易示人。” 李郢见她这么喜欢,杏眼黑亮亮的看着她,“你喜欢就好,我以后再送你。” “王爷客气了,奴婢有一个就够了。” 说完只见李郢又从腰上摘下一个香囊,把里头东西倒出来给她看,一脸期待道, “那这个你喜不喜欢?” 宋妆如往他手里一看,胃里顿时一阵翻腾,只见两只带着泥土的蚯蚓在他胖乎乎的小手上爬着,李郢手指在上头轻轻点着,“喜欢吧。” “我送你的那只螳螂你喂过了吗?” 螳螂? 宋妆如想到自己那日还曾系在腰上,顿时扶着树干呕起来。 “你怎么啦,身子不舒服吗?” 宋妆如摆了摆手,泪眼都快流了出来,这小王爷不是来折磨她的吧。 “你好些了吗?” 李郢上前忙伸手扶住她,正要在她背上拍拍的时候,宋妆如摆手道, “我没事了王爷。” 李郢见宋妆如坐在一旁,眼睛红红的,连鼻尖也红红的,突然心中一动,凑到她脸上飞快的亲了一口。 “我下回再来找你玩!” 趁着宋妆如还没反应过来,忙又摘下了个香囊塞到她手上,红着脸跑开了。 李曜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宋妆如气喘吁吁的靠在李郢的怀里,李郢亲她,她竟也不躲,甚至还害羞得好似呆住了。 一双深邃的桃花眼中笑意渐渐散去,胸口更是闷疼的厉害。 她对自己那副模样,前脚与赵思行私会,后脚就来勾引他的皇弟,竟还敢任由李郢亲她! 第34章 二更:拖她进净室 晚上天闷热的厉害, 宋妆如一连打了几个喷嚏后,连耳朵都热的烧了起来,谁在念叨她? 果然才沐浴过后, 门外就传来了敲门声, “妆如先别睡,皇上来了,小主叫你快过去侍夜呢。” 皇上来了,他怎么这么晚了还过来? “来了。” 宋妆如绞了绞头发,踩上鞋子就跟着出去了。 一进屋就见李曜盘腿坐在藤塌上闭目养神,宋贵人在一旁轻轻扇着扇子, 见她进来了,脸上忙笑着道, “妆如快过来。” 宋妆如见她这副模样,不知怎么一下就想到赵老太太了, 脸上掩下不情愿,走到前头接过扇子,轻轻摆了起来。 这扇子不小, 给榻上那人扇风的同时自己也多少沾了些凉快,再往地上一看,这宋贵人还真是得宠, 屋子中间突然置了一大金鼎的冰块儿,旁边还有冒着丝丝白气的冰碗,看着就让人消暑。 李曜眼皮往前头一抬, 宋妆如立刻会了意, 将扇子放到一旁,拿起冰碗走到他的身前,粉嫩的指尖剥好葡萄递到他的唇边。 只见那一双深邃的桃花眼突然盯着自己身前, 宋妆如低头一看,领口处已经被发梢滴着的水沓湿,正紧紧的贴着锁骨窝儿处。 再抬头时,李曜已经收回了目光, “备水。” 宋妆如磨蹭着不肯上前,屋里的侍女不只她自己,上回她已经侍奉过一次,这回也该轮到别人了。 没想到… 还是同上回那般。 到了伺候沐浴的时候,宋贵人和屋里的丫鬟们竟一下又都没了影儿,就像… 就像是故意给他们腾地方一样。 宋妆如看着净室前背对着自己伸开双臂的那抹月白,长长叹了口气。 没想到自己折腾了一圈儿,最后还要与他这般亲密。 她把心放平就是,宋贵人这般得宠,自己少不了要与他常常接触,难道还能回回都吱吱扭扭吗? 心一横,脸上再无半点儿波动,俯身直接就探上他的腰间,手上麻利的解了起来。 李曜垂眸看着她,只见她头发还未干,有些湿漉漉的贴在鬓间,发梢滴淌着的水,顺着白腻的粉颈一路向下,直到消失在那一对娇儿间。 “你就是这样勾引郢王的吗?” 宋妆如手上一顿,挑着黛眉不解的看着头上那人。 只听李曜清冷的声音的继续道,“朕当真是小看了你,旧爱新欢可还应付的过来?” 宋妆如慢慢站起身来,脸上闪过羞恼道,“皇上,奴婢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话音刚落,腰上突然一紧,李曜箍住她的后腰,一手抓着她的胳膊冷哼道, “你在春雍门与赵思行拉拉扯扯,又到青鲤湖去勾引朕的皇弟,这会儿倒没胆子承认?若你真这般难耐,何不过来找朕?” 说完滚烫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脸上。 “你!” 宋妆如强压下愠怒,身前剧烈的起伏着,她与赵思行只是偶然相见,周围又有人在,哪里谈得上拉拉扯扯,是郢王爷过来找自己,她又何时勾引人了,宋妆如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眼里渐渐浮上水汽,他这就是有意要侮辱自己,让她难堪。 正欲开口,胳膊上却又是一痛,“你放开我!” 李曜蛮横的拖着她进了净室。 宋妆如才站稳身子,一对上那双泛着淡淡笑意的眼眸,背上不禁起了成串的战栗,那眼底的情潮是她再熟悉不过的 ——掠夺。 脚下不断向后退着,她决不能再让他碰自己的身子。 “皇上别过来!” 李曜精致的唇锋微微扬起,一双深邃的桃花眼紧紧的锁定着她的目光, 边迈开长腿走近她,边用修皙的大手冲着她慢丝丝的解着衣裳,没过多久那结实的胸膛便暴露在隐约朦胧的雾气之中。 他是天子,哪不能去? 宋妆如薄薄的裙裳很快便被雾气浸湿,身上美好蜿蜒尽显,她胳膊挡在身前,退着退着终于身后再没了路。 “皇,皇上这样不怕宋贵人伤心吗?” 他这般宠爱宋贵人,心里必定多少是在乎她的。 李曜一双眼睛里带着玩味,像是听不到她的话一般,上前几乎不费任何力气的,就将那两只纤细的胳膊箍在头上,膝盖猛地顶开她的腿间,与她之间再没一丝缝隙,俯身朗唇贴在她的耳畔道, “朕今日若不在这儿满足了你,难道还要由着你去祸害朕的皇弟吗?” “我没有!” 背上贴着湿凉的墙壁,让宋妆如一下冷静下不少,凤眸里惊慌渐渐掩下,唇角带着抹淡淡的嘲笑道, “皇上那日将奴婢打入辛者库,说不愿再见奴婢。如今却抓着奴婢不放,难道说,皇上早就不生奴婢的气了,今日这般是因着吃醋,心里还爱着奴婢?” 李曜俊脸一怔,压下心口闷痛的感觉,很快便恢复了神色,俊眉挑起,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道, “朕何时爱过你,别以为你很了解朕。”浓密的睫毛可见的抖了抖,“你不过是一个奴婢,凭什么妄图猜测圣意?” “是呀,我只是一个奴婢。” 果然此话一出,只见那一双深邃的桃花眼里情潮渐渐退去,宋妆如心终于放了回去,挣开了胳膊后,又是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跪在地上,脸上比其他奴才还要恭敬道, “那皇上可还要奴婢伺候您沐浴?” 李曜浓密的睫毛在瞳眸下印着两片淡淡的阴影,声音清冷的如同踩着薄雪上, “滚。” 宋妆如也知道这么说会伤了他的骄傲,可她不许他再碰自己一下。 “奴婢告退。” 第35章 一更:她不会喜欢皇上。…… ‘难道说, 皇上早就不生奴婢的气了,今日这般是因着吃醋,心里还爱着奴婢?…’ 李曜一闭上眼睛, 耳边就会响起她的声音, 竟怎么也散不去。 睡意全无,放下手里的折子,揉了揉着眉心道, “什么时辰了?” “回皇上,天都快亮了,奴才服侍您歇着吧。” 丘公公看着藤榻上的明玄帝, 心里不禁有些担忧,自打这趟从金羽池回来后,皇上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性子更冷了, 却也更为勤政。 晚上从来不翻牌子,连去后宫都是有数的,新晋的秀女各个模样出挑, 可皇上愣是看也不看。 倒是宋贵人有了一番造化。 李曜长腿下了榻,“不用了,朕出去走走。” 月亮悬的高高, 照在地上如同白昼,树下那被斜斜拉长的身影,脚步慢慢停在了翠仙宫的门前。 李曜甚至也说不不上, 自己为何会走到这儿来。 他竟真的原谅了她吗, 在她狠狠的骗了他,背叛他之后… “皇上,奴才叫宋贵人出来接驾吧?” 李曜摇了摇头。 丘公公要简直怀疑自己眼花了, 只见明玄帝一张俊脸上竟透着几分落寞,一双睥睨天下的桃花眼中,不见寒意,反而是有些失神的看着前面,仿佛想透过门里看着什么人。 没想到皇上竟这般爱重宋贵人,夜里想念,却不忍打扰清梦,到了门前都不进去。 不知过了多久,那清冷的声音略带着低哑道,“回吧。” 近来成日的下着急雨,一会儿一阵子,也不知道是天气的缘故,还是自己太多心,自从自己被调到翠仙宫后,宋贵人的恩宠便不如从前了,上回是连着几日,这回都快一个月了,李曜也再没来过。 宋妆如把不得永远见不到他才好,转念一想他不来宋贵人这儿就不那么好受了。 原先喝的茶都是新的,这次内务府送来的,却是去年的,放下了手里茶罐,笑着开口道, “小主,皇上不来,您可以去主动看看皇上呀?” “不急。”宋贵人一脸提不起精神的样子,有宋妆如在这儿皇上迟早会来的,估计还是心里存着气呢,端起杯盏,看着面前的人道, “妆如,你真想让我去见皇上吗?” 与宋妆如相处了这段时日,自己才知道,宋妆如不是迟钝,她根本就是毫不在意皇上,自己虽不清楚两人之间的细里,却总觉得皇上心里很看重她,只要宋妆如愿意,皇上就会立刻封她为妃。 宋妆如笑着点头道,“这是当然,宫里的女人哪个不是靠着恩宠活的,皇上心里有小主,小主是该主动些的。” 李曜宠爱谁都没关系,可她希望宋贵人能得宠。 毕竟是她开口将自己从辛者库救出来的,又待自己这般优待自己。 自己只是和她重了一个妆字,就能成为旁人眼里宠妃,她哪儿还能再不自量力,宋贵人叹了口气,皇上心里根本只有宋妆如,所以才能为了她不进后宫,不碰任何妃嫔。 她之前也不是没试过,那晚皇上坐在藤塌上看书,她壮着胆子上前抽掉他手上的书,只穿了葱绿色的抹胸站在他身前。 那双桃花眼里并无半分情潮,只是淡淡的说了句,“葱绿色的不适合你。” 还有回快要安寝的时候,皇上竟突然像变了个人一般,抱着枕头站在地上,一双深邃的桃花眼里卷着笑意道, “妆儿真的不叫朕上去?” 她哪敢叫天子睡在地上,只当是自己哪里侍奉不周,忙跪在地上道, “皇上恕罪!臣妾不敢!” 接着皇上便回了青宸殿。 宋妆如见她低着头像是再想着什么,便小声唤她道,“小主?” 宋贵人回过神来,看着眼前的宋妆如,心里越发坚定起来,不如和宋妆如结好,她日也能在这深宫里有个照拂,皇上也会念着自己的情。 “妆如你不用担心,这我心里都有数,我会去看皇上的,去给我做碗红薯粥吧,记着少放些糖。” 李曜下了早朝就回了青宸殿,来求见的妃嫔一律不见,丘公公站在门前赔着笑,脸都快僵了,见到来人终于眼前一亮, “宋贵人来了。” 宋贵人看这情况,也没让丘公公进去通报,只是把手上的食盒放在他怀里, “丘公公,还请转告皇上,就说这是妆儿亲手做的。” 她亲手做的? 李曜目光落在那粉糯糯的粥上,“放这儿吧。” 丘公公隔着珠帘,见明玄帝正小口小口的细细品着碗里的粥,好像再没什么比这更美味的了。 等皇上叫他进去的时候,那碗里已经见底了。 这宋贵人还真是得圣心。 宋妆如也不知道宋贵人看着自己笑什么,她到青宸殿一趟连人都没见上就回来了,这会儿还这么高兴。 “小主您这是怎么了?” 宋贵人在她脸上轻轻掐了一下,“看你高兴。” “那小主看皇上今儿晚上会来吗?” “会的。” 晌午宋妆如浇过花草后,就被李郢叫了出去,等李曜来的时候,目光扫了一圈儿也没看到她人影儿。 宋贵人脸上笑着,不经意的道,“方才还看见了那丫头,这会儿估计在屋里呢。” 李曜往榻上一坐,修皙的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点着。 等了会儿也不见人进来,宋贵人又唤一小宫女问道,“妆如她去哪儿了?” “回小主的话,她被郢王爷叫出去了,奴婢也不知道两人去了哪儿。” 怎么偏巧这功夫被郢王爷叫出去了? 宋贵人忙吩咐道,“你去派人把她赶紧找回来。” 话音刚落,那抹月白色已经起身往外走了, “不必派人去。” 到了青鲤湖,果然见树下坐着两人。 宋妆如才对李郢进行了一番深刻的教导,他还小,可不能让他再成为第二个李曜, 挑着黛眉看他道,“奴婢方才说的,郢王爷这回都记下了?” 李郢满脸委屈的搓着自己肉乎乎的小手,“你瞧不上我,不乐意让我亲,那只有皇兄才能亲你了?” 李曜停下脚步,躲在了树后。 宋妆如觉得自己方才的功夫全白费了,不禁心道到底是兄弟间脾气多少是像的。 “奴婢不是方才不是都和王爷说了吗?不论是谁,只有两个人彼此喜欢才可以,皇上不喜奴婢,奴婢也不喜欢皇上,所以即便是皇上也不可以亲奴婢。” 李郢突然有些担心的看着她,“那你现在不喜欢,要是以后喜欢上皇兄怎么办?” 月白的阔袖下那修皙的大手突然紧握起来,李曜甚至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接着就听宋妆如一字一字轻轻道, “我这辈子都不会喜欢皇上。” 李郢脸上带着不解,挑着好看的剑眉道,“可是皇兄他是天子呀,哪有女人不喜欢他?” 宋妆如不禁有些好笑,一双潋滟的凤眸里闪过同情, “皇上除了是皇上之外呢,他还有什么值得人喜欢的?” “你…” 李郢从未听过这样大胆的话。 见郢王爷嘴巴长得老大,宋妆如拍了拍衣裳的叶子笑道, “所以,喜欢绝不是因为身份地位这些外在的东西。” 天继续问道,“那你有喜欢的人吗?你喜欢他什么呢?” “奴婢当然也有。”宋妆如一双凤眸闪着潋滟盈盈的光,唇上带着笑意道, “…喜欢他话少不,不太会安慰人,喜欢他叫我妆儿,喜欢他眼睛黑漆漆的,喜欢他的玄色衣裳,喜欢他的大手,喜欢他身上的味道,只要是和他有关的我都喜欢。” 李郢虽不太懂,却被她眼里的温柔感染到了,“那你这么喜欢他,为什么还要到宫里来?” 宋妆如突然垂眸,好一会儿才将眼里的水汽压下,“命不好,总之郢王爷你还小,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说的话,就算是乞丐也会有人爱,反之…” 李郢顺着她的话道,“反之,就算是皇兄也有人不爱。” “郢王爷真聪明,奴婢该回去了。” 李郢看着宋妆如的背影,突然觉得自己好像长大啦,脸上一喜,露出两颗小虎牙来,她不喜欢自己,可也不喜欢皇兄呀。 乐颠颠的跑回去了。 直到两人先后离开,李曜才慢慢从树后走了出来,一双深邃的桃花眼里满是茫然错愕, 他所拥有的这天下间所有的敬慕、仰视、爱意、臣服,都只因为他是皇上。 宋妆如根本不在意他的身份,不求他的恩宠,所以她永远都不会爱上自己。 这一晚李曜不停的到各个妃嫔的宫里去,只为求证一件事。 “你爱朕吗?” “臣妾当然爱皇上。” “你爱朕什么呢?” “皇上是天子,是九五之尊,臣妾当然爱皇上呀。” “皇上,您怎么才来就要走呀?…” 第36章 李曜番外一(第一人称)…… 我是李曜。 在我的记忆中, 好像没有什么是不可得到的。 封地、爵位、财富,女人,甚至不需要我张口, 所有旁人要苦苦追求一生的东西, 对我而言不过是勾勾手指就能得到的。 甚至是皇位。 直到我遇见了她。 第一次听到两位朝臣,为了一个女子而在万相寺里大打出手的时候,我只是觉得可笑,觉得这二人的眼皮子实在是太浅,在听到丘公公说此女貌撼京城时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他有三宫六院, 天下的美人都在他的后宫之中,他阅遍人间好颜色,若只空有一副美貌,实在还入不了他的眼。 不过宋妆如这三个字, 我却记住了。 那日在紫宸殿上,我完全可以择一户差不多的臣子给她,但我将她许给了赵思行, 其实并非是随口,相反我是带着些故意和玩味在里头,说到底这事情也是因她而起, 她既然有那样容貌,他偏要将她许给一个身份最低的侍卫。 没想这个决定却令我后悔一生。 那日阳光晴好,我和青云侍卫到侍卫府上去看麒麟, 当然, 说完全不好奇宋妆如的模样是假的,刚走到门口只见一个姑娘往里水沟里倒泔水,容貌也很是娇俏, 身段也不错。 你是宋妆如? 问的时候心里不禁有些失望,虽也是美人,却与他常见的妃嫔没什么两样,甚至气韵姿态也没半分。 我越过她往里走。 开门的一瞬间,我看到了马上的女子,几乎毫不犹豫的我就知道, 她是宋妆如。 宋妆如? 我还是问了一遍。 她在马上愣愣的看着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麒麟带到我的跟前, 阁下是?她问道。 她已经离的我很近了,可我还是觉得不够,手握着缰绳又将她向我拉进了一些,也是那一眼,我便对她起了心思, 马是我的,她也该是我的。 可能是我的目光太过于明显,她说,麒麟快走,然后便想拉着缰绳想往后退,可是有我在,麒麟怎么会听她的话呢, 看着她脸上带着羞恼,我竟没忍住的笑了。 我怕吓到了她,也是一时起了玩心,便说自己是赵思行的上司,叫李翟,果然说完她眼里立刻多了些敬意出来。 忙跑到里屋去告诉赵老太太,等迎着我进屋的时候,我看的出来她并不想与我接近,更是恨不得要站到墙外去了,还悄悄将寝帐放了下来。 屋里只剩下我和她的时候,我便没忍住想逗一逗她,这茶马都不喝,我说。 谁知美人也是有脾气的,她瞪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盯着我道, 大人说这茶马都不喝,小女尚不忍浪费一杯半盏的,如何能喂得了马去? 见她小嘴一张一合来回的动着,我突然就想吓吓她,贴近她的身子,在她耳边道,你是在教训我吗? 她身上的淡淡清幽萦绕在鼻息,不由得叫人心生向往,我箍住她的后脑勺,离着她的唇越来越近,甚至连呼吸都与她重叠在了一起。 果然她那薄薄的肩膀像个小筛子一样抖了起来,我却莫名心情大好,作势要吻上她去,接着就听她颤着软软的声音说着,夫君他时常提起大人呢。 我猜她是没办法了,只能开始说瞎话了。 可我还是想听听她能说些什么,接着便听她说什么与人和善,关心下属,坦荡君子,听的我差点笑出声来, 最后她说,大人从不会勉强他人。 这话倒是不假,他何曾需要勉强女人,不过看着身前的她,我第一次有了异念, 我偏要勉强。 在接下来的日子,我要青云侍卫向我每日汇报她的行踪,不过都是些东西街上的事儿,没想我竟也能听的津津有味,早朝过后我就出宫来找她,每一回的相遇都不是偶然。 赵老太太和树杏儿见了我都很高兴,偏她恨不得像防贼一样的防着我,看她不情不愿的向我赔不是,我更是想迫不及待将她抱在怀里,就在她粉嫩嫩的脸颊上亲一口,看看为我而红小脸儿是什么样的。 看到她被人欺负,我怎能不替她出了这口气,虽然完全不值得我亲自上场,不过却是难得英雄救美的好时机,只可惜她脸上并未带了多少谢意,还是对我抱有警惕, 我便故意说有事要走了。 我猜赵老太太她们不会叫我这样走了,最后她还是不情不愿,却又没办法的来到我的跟前,她说,李,李大人请留下。 盛情难却,我说。 没想到等到了吃饭的功夫她却躲了出去,还说自己身子不适,小骗子,刚才进门的小脸儿上还粉扑扑呢。 我便故意说要走,接着她就被赵老太太又拎了出来,虽然她不高兴,却只得又像我道歉, 我要得可不是这个。 吃饭时她连头也不抬,我干脆坏心眼的当着几人的面,在桌下不安分的闹她,看她还怎么坐的住。 她咬着粉唇眼里浮着水汽看着我,这叫我心里说不出的得意,我想要看她脸上的一颦一羞都是为我。 她喝醉了,我终于碰到了渴望不已的甜美。 她的唇是那样柔软,叫我一沾上便似上了瘾,我将她抱到窗下,趁着她醉的透透的不断的亲吻着她,有些事情一旦开始就无法停止。 山间薄雪,白白耸耸。 我竟听到了自己心跳声,一下一下。 我常在想若是没有人打断,我可能真的会失控,会直接要了她。 那日,我将赵思行调走了之后便又来找她,她蒙着眼睛一把将我抱住,小手不停的在我腰间探着,我竟一下便被她勾起了意,我抓着她手不放, 你还没猜出来我是谁呢?我说。 她声音柔柔道,总领大人你放开我,我手疼。 我怎会再放开她,我将她一把抱在怀里,我要她成为我的女人,给她一切。 她吓得大声呼救,我看着不禁有些心疼,外面都是我安排的人,没人会理她。 见她抓着门指甲就要折断,我连忙放开了她,待她以为自己获救了的时候, 我用手握住了那一对娇儿。 竟还在我手上跳了跳。 她今天是躲不过了,将她逼到榻上,她突然拿起一把剪刀冲着我,我一点不害怕,她这样的小胆子,只怕连踩死只蚂蚁都不会。 我握着她的手引向我的心口处,别偏了,我说。 她认出了我的身份,对我说,皇上富有四海,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我没有回答她,我只想要她。 她又将剪刀抵在了自己粉颈上,对我说,皇上不知臣妻不可欺吗? 接着我便开始欺负她,她虽是不情愿,我却不想叫她疼,便耐下心来慢慢亲吻她,可是尽管我使了不少手段,她还是没给我一点儿回应。 便觉得有些奇怪,待我探上去,很快便知道这是为了什么。 我心中又惊又喜,她竟然… 看着自己手指,那一刻我无比开心,她捂着脸大哭,我知道是我吓到了她,于是我第一次安慰女子,四妃以下的位分,朕都允你。 他还没有子嗣,等以后她有了他的骨肉,她想要什么他便许她什么。 她听了却害怕极了,跪在地上求我不要让她进宫,我不明白,做我的宠妃不比做一个侍卫的妻子要好多了? 她哭得实在可怜,我只好先应下,等她慢慢顺过心意后再进宫。 我说,别让他碰你。 她答应了。 可没想到那么快,她就狠狠的给了我一巴掌,她骗了我。 我去看她,竟发现她身上留下了很多粉痕,甚至还有指印,却不是属于我的。 她才答应过自己,却敢让赵思行碰她。 后来我才知道,那一刻我的怒火,并非是对她的占有,而是嫉妒。 她醒了后见到我怕极了,我知道他是怕我对赵思行起了杀意。 她把身上的被子松开,皇上若不信尽可一验。 说完便一颤一颤的哭了起来。 我当然知道她是故意对着我哭,我叫我心疼。 我明知道她是为了赵思行才这样,我还是心疼了,我头一回知道原来女子哭不都是令人厌烦的,她哭得真好看。 可我还是想惩罚她一下,万一以后再有这样的事又该怎么办? 我便趁着赵思行在门外的时候,故意的折磨她,用尽了手段,叫她哭泣,叫她欢喜。 当赵思行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时,我看着她的眼睛,我要她知道今后我才是她唯一的男人,她的泪只能为我而流,她的欢喜也只能由我来给。 她躺在桌上两手无力的垂在两侧,眼泪顺着眼角流进鬓发里, 我生气她这样在意赵思行,我生气。 便故意对着她说,朕觉得这样比治你们的罪有趣多了。 宫里又到了该选秀的日子,可我却一点兴趣也没有,连那些秀女的脸是圆是扁的都没看清,就急着出宫见她。 等我去了,发现她竟全变了样,故意将自己打扮成俗不可耐的模样,还主动的和自己亲近,我干脆看看她又想玩什么花样。 她开口直接说位份的事,我便觉着不对,接着又说了一大堆看似对我坦诚的话,我承认她说什么话我都爱听,就是给我灌了迷魂药,我也会心甘情愿的喝下去。 我装作忍受不了,转身要走,她竟还在后面追着我,我忍住了笑意,便在不远处躲起来。 等了一会儿我又开门走了进去,她以为我走了,把脸上的那些脂粉都擦了下去,她一张小脸儿惊讶的看着我,就差把你怎么又回来了写在脸上,我想她可真是个小骗子。 她头发上的头油味道很难闻,可我还是将她抱在了怀里, 我故意对她说,你若真想叫朕早些厌倦了你,那你就把你的心给我吧。 我不光想要她的人,还想要她的心。 第37章 你也疼疼朕好不好? 这夜闷热的格外厉害, 外头偶尔打几个闷雷,更叫人睡的不踏实,宋妆如渴醒了, 借着月光摸着下地找水喝, 走到桌前,才拿起杯盏就被吓得险些松开手去,只见门外立着个高高的人影, 咣当! 门顿时大敞四开。 只见那抹月白进来后,直接软着身子栽歪的靠在了门上,长腿曲曲着, 似乎连站也站不稳,那原本高高束起的墨发此时正凌乱的垂在肩上,屋子里一时只剩下他粗重的喘气声。 宋妆如吓得心口一缩,他这是喝了多少酒? 那张俊脸上泛着红晕, 她隔着几步外便已闻到他浑身的酒气,只见那修长的身影踉跄的朝着自己走来,宋妆如甚至还来不及往后躲, 身子便猛地打起了趔趄, “你…” 背上一痛,李曜直接将她抵在了门上。 宋妆如没敢再乱动。 隔着薄薄的衣衫, 只觉那身上的温热似熨帖着自己。 李曜头埋在她的颈窝儿处,墨发刮蹭着她的耳后,不断喷洒出的灼热气息, 不禁叫她缩了缩肩膀。 宋妆如垂着双手, 任由他俯身半靠在自己身上。 很快耳边便响起了一阵低沉的哼笑声,宋妆如黛眉不禁微微挑起,接着便听那笑声越来越大… 震得她胸口都疼了。 他怎会醉成这样? “宋妆如…” “朕怎会偏偏爱上你这样狠心的女人?” 宋妆如卷翘的羽睫抖了抖, 垂眸看着地上。 李曜笑着从她肩上抬起头来看她,两手按住她的肩膀,泛着红晕的俊脸上,那一双深邃的桃花眼中,除了迷离的醉意,只剩下浓浓的自嘲和不甘。 “宋妆如,你有什么好的,朕怎会爱上你这样狠心的女人…” 虽是看着宋妆如,却更像是在问着自己一般。 宋妆如没有推开他,更没有应他,只是冷眼看着他,静静的由他说下去。 “你凭什么说朕…没有人爱,凭什么说朕不如个乞丐,你胡说…朕有三宫六院,坐拥天下间的美人儿,她们都爱朕,都爱。” 李曜好看的瞳眸突然染上迷茫和痛苦,往日里清冷如同踩在薄雪上的声音,仿佛带了丝哽咽, “你为什么就不爱朕呢,朕到底哪点不如他,你为什么…就不爱朕?” 原来他都听到了呀。 宋妆如抬起一双凤眸看他,眼里是可笑,是同情,唯独没有一丝心疼。 她怎会爱他呢,永远不会。 李曜迷离的眼中带着丝渴求,轻轻拉过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上, “妆儿,朕这里好疼,你也疼疼朕好不好…” 甚至还没等到她的回应,终于支撑不住醉意的,又靠在了她的身上。 宋妆如被他压得差点儿喘不过气,用手推了推身上醉的透透的人,一点儿反应也没有了,他睡的倒快。 从他身下钻出来,将人扶着靠在门上,眼看着那抹月白一点一点的在眼前滑落, 有些失神的喃喃道,“这便叫疼了?” 那她和赵思行呢。 李曜抱着肩膀蜷缩在地上,俊眉微微拧起,嘴里含糊不清的叫着, “妆儿…” 宋妆如叹了口气,她不会与个醉酒之人计较,就当他今夜没来过自己这儿,出去便叫上了几个守夜的小太监, “皇上喝醉了,又吩咐过不许扰着小主,你们几个手上轻些,把皇上抬到马车上,送回青宸殿。” “是。” 翌日,宋妆如刚吃完早上饭,还没等着她收拾好碗筷,就被带到了青宸殿。 “奴婢给皇上请安。” 李曜坐在龙案前,听到下头传来的声音,拿着奏折的大手可见的微微抖了下,继续看着手上道, “可知朕为何传你过来?” 为何传她过来… 宋妆如往头上一看,只见那张俊脸上又是往常的模样,一双深邃的桃花眼淡淡的睨着自己,想到昨夜不禁有些担心,这人一向变脸变得快,难不成是酒醒之后觉着丢脸,这会儿要找她翻旧账? 连忙收回目光,头又压的低了些,语气恭敬道,“皇上恕奴婢愚钝,奴婢不知。” 李曜一双深邃的桃花眼里,虽没有笑意,可眼底那化不开的寒意却似随着昨夜的醉意一块散了去。 修皙的大手把折子往龙案上一扔,浓密的睫毛来回抖着,清了清嗓子,皱着俊眉道, “你身为宫女,竟敢对郢王爷存了心思,朕如何能饶你!” 宋妆如看着他幅样子,知道他定是忘了昨夜的事,只是却也没想到是为了郢王爷,连忙开口看向那抹月白道, “皇上明鉴,奴婢对郢王爷绝对没有任何心思!” “你这是说朕不能明鉴了?” 宋妆如也不想惹恼他,“皇上恕罪,奴婢真的没有。” 说完身子俯的更低,她不想再回辛者库去了。 接着就听那清冷的声音在头上缓缓道, “从今日起,你便到青宸殿来伺候!” 宋妆如脸上一怔,罚她到身边伺候? 见那一双凤眸里带着明晃晃的不解与怀疑,李曜俊脸别过一旁,连声音都较往常太高了些许, “你个奴婢少自以为是了,真当朕非你不可吗?” 这样最好,宋妆如垂眸笑了笑,果然醉酒之人的话不能信,转念一想,黛眉不禁微微蹙起,和他朝夕相处还不如去辛者库呢,一双凤眸带着恳求道, “皇上英明,奴婢的确是对郢王爷有了心思,想趁机攀上王爷,奴婢深知有罪,不配在御前伺候,请皇上将奴婢贬回辛者库吧!” “你…” 那修皙的大手不禁在袖子底下握紧,李曜轻哼了一声,目光避开那一双凤眸,落在她的下巴上道, “别以为朕不知道你怎么想的,到了辛者库就更能避开众人眼睛了,郢王爷还小,朕绝不允许他与一个宫女不清不楚的,免得害了他的名声,你心思这般不纯,朕怎会留你继续在宋…妆儿身边伺候!” “皇上…” 李曜不等她说完便起身走了出去,宋妆如看着那擦过自己的裙角的那抹月白,又是无奈又是沮丧,突然一阵无力感蔓延开来,兜兜转转,没想最后竟还是来到了他的身边。 宋妆如回翠仙宫收拾东西的时候,宋贵人特意留她多说了一会儿话, “妆如,你才来了不到两月,这么快就要走了,我这一下还有些不习惯。” 宋妆如不喜欢分别,总是要叫人感伤,压了眼里浮上的水汽, “是娘娘将奴婢从辛者库救出,又对奴婢处处优待,他日奴婢若能帮上娘娘一二,奴婢一定会尽力的。” 宋贵人等得就是她这句话,宋妆如早晚成为皇上的宠妃,有她在自己在后宫中也有庇佑,擦了擦眼角道, “行了,我就不多留你了,在御前伺候不比在翠仙宫,皇上的事儿一丝一毫都马虎不得…不过妆如,你是我见过最有福气的。” 她有什么福气? 宋妆如只当她是恭喜自己,这么快就能从辛者库到御前伺候,没再多言,谢恩后拎着包袱往青宸殿去了。 丘公公见她回来,立马脸上笑着道,“哟,妆如姑娘回来了,皇上正在暖希阁用膳呢,你快进去吧。” 宋妆如看着偏殿上悬着的四个大字,不禁轻轻叹了口气。 ——允极和成 “皇上吉祥。” “嗯。” 李曜像是正在等着她,桌上的菜还没动过一口,宋妆如走到他跟前,拿起筷子开始为他布菜,捡的全是印象中他喜欢吃的菜。 半天也不见他开动,宋妆如又夹了旁的几道菜给他, 李曜目光似不经意的落在她脸上,看了一眼又悄悄移开,那耳后的一缕碎发随着她的动作缓缓掉出,正调皮的在她粉嫩的脸颊上轻轻悠荡。 一些画面浮上眼前,他突然想再看她将头发撩在耳后的样子。 开口声音淡淡道,“坐下一起吃。” 宋妆如挑着黛眉看了他一眼,忙跪在地上,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道, “皇上恕罪,奴婢怎能和皇上一起用膳?” “你…” 分明是她不想罢了。 李曜看着那小小的肩膀,心口不禁闷痛的厉害,目光看向窗子外,声音有些低哑道, “这饭菜都赏你了。” 他不饿吗?宋妆如还是高兴的应下了,“多谢皇上。” 晌午要伺候李曜午睡,宋妆如用扇子轻轻给他扇着风,手快酸了的时候,李曜总算闭上了眼,见他睡着了,宋妆如轻手轻脚的走到桌前,捡了几样荤腥的菜装在食盒里,悄悄地走了出去。 她前脚刚走,李曜眼睛就睁开了,她拎着饭菜要去哪儿? 一般主子们剩下的饭菜都是赏给奴才们的,可以随意处置,宋妆如一人吃不了这些,留给宫人一部分外,其余的便拿来了辛者库,到了门口,出来的是两位没见过的姑姑, “姑姑们好,我是青宸殿的宫女,想找一下香莲。” 宋妆如头回觉着当他的宫女也是有好处的,两个姑姑脸上竟带了十分笑意, “姑娘请等一下,我这就去唤她出来。” 香莲一见宋妆如来了,眼圈儿立马红了, “妆如,刚才姑姑说有人找我,我就知道一定是你。” 手往身上擦了擦才去拉宋妆如的胳膊,满眼羡慕和高兴道,“你真是出息人,这么快就能去伺候皇上!” 宋妆如没有什么朋友,却一直惦记着香莲,摇了摇手里的食盒道, “我不能出来太久,走咱们到青鲤湖去吧。” 香莲连忙点头,这要是拿回去,准被抢了不可。 李曜一直远远的跟在两人身后,她趁着自己睡觉功夫偷偷出来, 就是为了一个奴才? 第38章 抱她轻轻上榻。 “香莲你慢点儿吃, 还有呢。” 看着眼前噎得直打嗝的香莲,宋妆如不禁有些后悔,自己怎么没想着带些水过来, 忙伸手一下一下捋着她的后背。 香莲抻了抻脖子, 总算将饭菜给顺了下去,袖子抹了抹嘴巴,有些羞臊的看着宋妆如, “妆如谢谢你啊,我都快忘了这肉是什么味儿了。” 辛者库的日子难熬,她已经体会过了。 宋妆如有些心疼的看着她道, “我下回得了吃食还来看你。” 香莲红着眼睛点头,一低头才发现食盒里的饭菜已经被自己吃了大半,连忙道, “妆如, 快,你也吃啊!” 宋妆如抱着膝盖道,“我在皇上身边伺候, 饮食上自然都是好的,这些都是给你拿的,你吃吧, 不用管我。” 香莲还是手上抓起一只鸡腿,递到她嘴边,目光不依道, “一口, 你就吃一口。” “好。” 李曜悄悄躲在树后,只见宋妆如对那奴才笑的甜甜,也不嫌那油乎乎的手脏, 粉唇在鸡腿上面小小的咬了一口,声音柔柔道,“谢谢香莲。” 俊脸上一双好看的瞳眸瞬间闪过失落,她不愿同自己用饭,转身却陪着一个最低等的奴才吃的这样开心。 难道在她眼中,自己竟真的这样讨嫌,连个奴才也不如吗… 回到青宸殿的时候,丘公公正一脸愁相的来回在殿前走着,见她回来了,忙上前正了正帽子道, “妆如姑娘您可回来了。” “皇上醒了?” 丘公公叹了口气,“醒了,皇上昨夜到现在都没用过膳,这会儿还在里头空着肚子吃冰碗,这身子怎么能受了呀,妆如姑娘你快进去劝劝皇上吧。” 她劝? “丘公公实在太高看我了,我只是一个奴婢,又才到御前伺候,如何劝得动皇上。” 她太劝得动了,看宋妆如一副轻飘飘的样子,丘公公堆起笑脸道, “妆如姑娘,就当我求您了还不行吗?您好歹进去试试,不成也怨不着您呀。” 他若真有个头疼脑热,最后受罪的还是他们这些奴才,宋妆如点头道, “那我进去试试吧。” 一进偏殿就见李曜长腿盘坐在藤榻上,胳膊拄在桌子上看书,修皙的大手正摸向冰碗里的果子。 宋妆如拿起一旁的扇子走到他跟前,轻轻扇着风,“皇上该用膳了。”说完手自然的将冰碗拿到一旁。 李曜抬眼看她,压下眼底的失落道,“你在关心朕?” 宋妆如垂着凤眸道,“皇上若想食冰碗,也要垫些吃食才好。” 只见俊脸有些不自然别过一旁,浓密的睫毛轻轻的抖了下,声音低缓道, “…这是丘克复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 宋妆如黛眉不禁微微挑起,谁的意思重要吗,难道她说不许往后他便都饿着吗? “丘公公很担心皇上。” 那她呢… 李曜朗唇带着丝苦笑,接着就听她在一旁道, “皇上若是龙体不适,天下臣民都是不安的。” 这下话总不会错,宋妆如看向面前那张俊脸,只见李曜突然起身背对自己站着,清冷的声音带着低哑道, “朕不饿。” 不饿? 宋妆如凤眸眨了眨,该说的都说了,一时也不知道他这是哪儿不对心思了,总之她已经试过了,不吃可能真是还不饿,对着那抹月白福了下身子道, “奴婢知道了,那等皇上什么时候饿了再唤奴婢吧。” 李曜静静听着身后的动静,本以为她会再多问自己几句,可没想只等到宋妆如这么句话,顿时心口窝闷噎得难受,见她走了视线忙追了出去。 一双深邃的桃花眼里流连在那纤细的身影上,她连对个奴才都那样好,为什么就不能多看看他呢… 丘公公在门口候着,见宋妆如出来脸上不禁一喜,往她手上一看,只见那冰碗里果子还冒着尖儿呢,可见皇上还没吃几口。 “妆如姑娘果然厉害,这么快就说动皇上了,我就知道没看错人,那皇上可说要传饭了?” 宋妆如摇了摇头,一脸坦然的看他道,“没有,皇上说不饿。” “姑娘怎么说的?” 本来也没说上几句话,连请安告退都算上,也不过半炷香的功夫就给他都学了一遍。 这回听完丘公公愣了,皇上这是在怄气?… 一直到晚上,李曜都没再和宋妆如开口说过话,只专心的坐在龙案前看着奏折,宋妆如乐得清净,给他沏好茶后就远远站到一旁候着。 宋妆如也是头一回知道他这么勤政,从下午到这会儿至少也有几个时辰了,他就算不饿,光是坐上几个时辰也是够累人的,偏龙案前那抹月白,连坐姿都还是挺拔如松。 倒是丘公公进来几趟,说的无非都是保重龙体,叫他早些歇着的话。 李曜不着痕迹的动了动肩膀,身上没有一处不是乏的,他故意干坐了几个时辰,就是想看看宋妆如会不会过来问问,哪怕是说句皇上歇着呢,偏她除了端茶递水外根本连句话都不和自己说。 丘公公又进来了,身后跟着两个小宫女端着托盘,上头呈着点心果子, “皇上,您这一天都没用膳了,多少吃些,歇歇眼睛再接着看吧。” 一双好看的桃花眼偷偷看向正低着头远远候在一旁的宋妆如,见并未往自己这儿看,故意抬高了些声音道, “朕不饿,都拿下去。” 说完静静等着她的反应。 宋妆如还真往他那看了眼,只见李曜垂眸继续看着手上的奏折,俊眉微微拧起,好似在为折子上的内容担忧。 看来自己以前将他看得太低了,没想到他那样目空一切又自负狂妄的人竟会为了政事茶饭不思。 她终于肯看过来了,李曜又将身子坐直了些,看着眼前成摞高的奏折,朗唇开口道, “朕说了不饿,等把折子都批完再说。” 都批完了? 丘公公见状算是彻底明白了,皇上这样就是想让宋妆如关心自个,灵机一动走到宋妆如跟前小声道, “妆如姑娘可会做红薯粥?” 宋妆如不禁挑起黛眉,这丘公公怎么会知道? … 这粥他喝过。 香甜阵阵扑鼻,李曜低头看着眼前描金碗碟里盛着的粥菜,这回没再让撤下, 修皙的大手拿起勺子小口小口的吃起来,菜里没有荤腥反而令人吃着爽口,在宋妆如惊讶的目光下,很快碗碟里就都见了底, 李曜捧着手里空空的碗,小声对她道, “还有吗?” 等再做好粥菜,已经快到了三更天,殿前换了人伺候,宋妆如便靠坐在偏殿门口侍夜,竟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 皎洁如月的脸上忽然映下了一道阴影。 李曜缓缓走到她身边,俯身看着那睡的并不安稳的小人儿,轻不可闻的发出了叹息,他总算能这样近的看着她了,转身又熄灭两根蜡烛,抱着熟睡的宋妆如轻轻上了榻。 第39章 朕在呢,朕不走。 灯烛幽微下, 寝帐内李曜侧身脸拄着胳膊,连精致的唇锋也微微上扬着,已过了三更天, 那张俊脸上不但没有丝毫倦意, 反而瞧着比先前还要精神些,一双深邃的桃花眼里卷着情意,连眼睛都不错处的,看着身下熟睡如春海棠的小人儿。 他多久没这样好好的看过她了… 只见宋妆如两弯黛眉微蹙,眉宇间似笼尽繁星秋月,纤翘的羽睫安静的躺在眼下, 映出两道浅浅的影儿,琼鼻一点秀美而挺拔,再往下还有那令他思念不已的粉唇… 李曜俯身朗唇凑近,就在快吻上那片柔软时, 又突然改了方向,转而在那光洁的额头上轻轻印下一吻。 一双好看的瞳眸里带着满足,修皙的大手爱怜的在那小脸儿上轻轻捏了捏, 手下顿时一片温香滑腻,总算长回些肉来了。 大手轻轻放下寝帐,正欲躺下。 手上突然一热, 宋妆如竟搂住了自己的胳膊, “妆儿…” 李曜朗唇勾起笑容,一双深邃的桃花眼里情意就快要溢出, 很快她不知梦到了什么, 竟小声的抽泣起来。 “别走,求求你别走…” 李曜大手在她背上轻轻拍着,语气柔和的哄着哭得正伤心的宋妆如, “朕在呢,朕不走。” 宋妆如做梦回到了那天在帐子里,李曜抱着她躲到长桌底下,朝霞郡主带着赵思行进来后,一把掀开帘子,只见赵思行长目里都是鄙夷和冷漠,“我早就知道了。” “不,不是的,夫君…” “别再叫我夫君,我没有你这样不知廉耻的妻子。” 她上前抱住他,“别走,求求你,夫君别丢下我好不好?” 李曜顿时连腰上也被她抱得紧紧,此时这般亲近,却叫他心上如同被钝刀划开般,只听那粉唇一口一句夫君的叫着,心碎的呜咽声越来越大,就算眼睛还紧紧合着,可眼泪却顺着眼角大颗的流下。 “夫君…” 最后赵思行将腰间的佩刀扔在她面前,冷漠的看着她,“你自己动手吧。” 她上前将刀拿起,身后却有人比她更快的抽出刀来,只一瞬功夫,眼前就被血色染红, “夫君!” 宋妆如猛地惊坐起身,一双凤眸里满是惊恐,梦境太过真实,一时还分不出是梦是醒, 他杀了夫君… 李曜没有出声,只是静静的看着她,良久,宋妆如才注意到四周的明黄,手下传来的精细触感让她知道这并不是在梦里。 “醒了?” 宋妆如闻声顿时背上一僵,回身看向躺在榻上的人,那张俊脸上叫人瞧不出情绪,抬眸淡淡的看着她。 梦里就是他杀了赵思行… 这样的梦境经常出现,只是这回竟梦到了最后,赵思行倒在血泊里场景太过真实,以至叫那双凤眸里都染上了丝可寻的恨意。 李曜心口一窒,将目光落在她的下巴上。 “梦到了什么?” 都是梦而已,梦是反的。 宋妆如对着他摇了摇头,自己为什么会在他的龙榻上,她已经不想知道,身上衣裳也还好好的,叹了口气,平复好心绪,下地跪的挺直,语气里惶恐恭谨道, “奴婢该死,竟扰了皇上清梦,奴婢这就到殿外跪着。” 甚至还不等李曜开口,人已经跪在了偏殿外。 丘公公进来的时候,只见明玄帝垂头坐在榻上,目光盯着枕上有些失神,待走近时,见那修皙的手掌上握着一根乌亮的青丝。 “丘克复,叫她回屋面壁一个晚上,去把折子都拿来吧。”李曜将那根头发缠在指尖,踩着鞋子下了榻。 丘公公见状心里直叹气,皇上再这样下去还不得熬坏了。 待宋妆如回去后,屋里只剩下一主一奴,丘公公上前端了一盏茶,看着龙案前的身影,大着胆子道, “诶唷,皇上,奴才有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李曜大手放下杯盏,“说。” 丘公公眼睛瞟着那张俊脸,“奴才看妆如姑娘性子还是很好说话的…皇上若喜欢妆如姑娘,不如再用用旁的法子。” 说完见那修皙的大手一顿,俊眉微微皱着,“大胆。” 丘公公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奴才该死!” 半晌才听头上响起那清冷的声音,“你是该死,竟敢揣测朕的心思。” 李曜垂眸看着手里的折子,语气淡淡道,“既都已犯了死罪,有什么便说什么吧。” 丘公公一听就知道,明玄帝这是没生气,一阵叩谢道,“奴才谢皇上恕罪,奴才愚笨,说完最后还得靠皇上定夺。” “嗯。” “皇上对妆如姑娘好,要好到明面上去不是?妆如姑娘在辛者库的时候,皇上渐天晚上到那青鲤湖等着,就为了想看妆如姑娘一眼,怕她没有银子挨饿,还特意借宋贵人生辰的由头大赏六宫,就连那两位辛者库的姑姑被赶出宫去,妆如姑娘也都不知道,这心里如何能念着皇上的好?…” 李曜浓密的睫毛微微抖了抖,“继续。” 丘公公来了精神,“皇上要明面上对妆如姑娘好,这是一,再有,女人家心肠都软,皇上不妨也让妆如姑娘,适当的知道皇上的难处,说不准妆如姑娘就会…” 他有什么难处,还要说给她听? 李曜放下手里折子,微微挑着俊眉看他道,“你是要朕以此博得她的同情?” 丘公公连忙摆手笑道,“不,不是同情,是心疼。” 他是一个帝王,怎能做出这般行径来… “还有旁的法子吗?” 丘公公转着眼睛思衬道,“再有就是皇上要多体谅妆如姑娘的心思,不能和她拧着来,要再多些温柔小意,天长日久妆如姑娘肯定会念着皇上的。” 丘公公说完心里也是纳闷,皇上先前对各宫妃嫔虽谈不上宠爱,却也是温和的,偏到了宋妆如这儿像是突然变了个人,连他都看的都着急。 这可能就是所谓的‘近乡情更怯’,越是在乎就越是方寸大乱,连他都懂得道理,皇上竟是看不透。 半晌头上响起那清冷的声音, “自己去领赏吧。” “多谢皇上!” 灯下,李曜看着指缝缠着的乌亮发丝,俊脸上总算又有了笑意。 第40章 追妻出师不利。 翌日, 宋妆如睡过了头,一睁眼竟已快近晌午,竟也没人来叫她, 急忙收拾一番, 到了青宸殿的时候,窗下那抹月白正在桌前用膳。 见她来了,李曜忙收回目光,心中又将昨晚丘公公说的话默念了两遍。 一是要对她好。 “皇上吉祥。” “嗯。” 宋妆如说完便向平常那样,走到李曜身边替他布菜,才拿起筷子, 胳膊上就一沉,黛眉不禁轻轻挑着看着身旁那张俊脸, “皇上?” 李曜轻轻按住她的胳膊,在她想要抽回手的时候, 很快便又松开,迎上那带着不解的凤眸,低头清了清嗓子, 声音照着往常都慢了许多道, “朕…自己来,你昨晚辛苦了, 坐下陪朕一块吃吧。” 说完就见那水碧色的身影跪在地上,宋妆如一副惶恐不已的模样道, “皇上实在折煞奴婢了, 奴婢不敢!” 李曜也不生气, 像是没看到一般,修皙的大手夹了一口面前的菜,刚放在嘴里, 就马上吐在一旁的银碟上,俊眉皱着道, “御膳房做事真是越来越不精心了,竟敢将不新鲜的菜放到朕的面前,来人呀…” 皇上的吃食里怎会掺进不新鲜的菜呢? 见那张俊脸上一副就要发落人的模样,宋妆如忙挑着黛眉问道, “皇上且慢,皇上能否让奴婢看看?” 李曜一双好看的曈眸映着她小小的影儿,大手将那一盘莲花鸭签递到她的手上, “你尝尝吧。” 宋妆如不想使他才用过的筷子,便用一旁的勺子舀了一块儿放在嘴里,细细品尝起来,不愧是御膳房的厨子,入口清香酥嫩,莲花瓣的香气将鸭肉的荤腥味儿去的干净,任是在暑热里,吃上多少也不会叫人觉着腻。 好吃是真的,哪有半分不新鲜的样子? 李曜修皙的大手拄着下巴,精致的唇锋不禁悄悄上扬着。 宋妆如只怕他乱发脾气处置人,根本没注意到那唇角勾起的笑意,一双凤眸认真的看着身旁那张俊脸道, “皇上,奴婢吃着并无不妥。”说着就要将菜又放回到他面前。 李曜立马收了笑意,一双桃花眼里带着些嫌弃,俊眉轻轻皱着道, “就算这菜并无不妥,可你方才已经吃过了,朕如何还能再吃你剩下的,朕赏你了。” 宋妆如不禁睁圆了凤眸看他,很快脸上红了,她只用勺子吃了一口,根本不影响他吃呀,接着又听那清冷的声音在头上淡淡道, “朕先歇着了,你吃完再来伺候吧。” “是。” 宋妆如怀抱着菜,走到偏殿一角,见李曜已经躺在榻上睡着了,这才慢慢的用勺子小口的吃起来,这菜是名菜,却也是十足的费工夫,就这样扔了实在可惜。 李曜隔着一层薄薄的寝帐,悄悄往外看,只见宋妆如纤细的身影,侧身站在角落的案几旁,小手往粉唇里一勺一勺的送着菜,连吃相都十分赏心悦目,一双深邃的桃花眼里卷起笑意,原来看她吃饭自己也能跟着高兴,心里顿时说不出的满足。 宋妆如虽是不饿,但也实在不想浪费,勉强将剩下的菜都给吃完了,轻轻在肚子摸了摸,这一顿下来,连着几个月都不会再想吃这道菜了。 见她抱着空盘子回来,李曜连忙又眯起眼睛,一阵轻手轻脚,宋妆如将剩下的饭菜分好,又拿着食盒出去了。 李曜不用猜也知道她去了哪里,唤来丘公公小声吩咐了几句。 宋妆如回到青宸殿的时候,李曜已经坐在龙案前批奏折了,拿起扇子走到一旁替他轻轻扇着风,看着上头又是成摞高的奏折,不禁感慨原来皇上也不是好当的,这才歇上一会儿就要赶紧起来看折子。 “朕脸上有花吗?” 只见李曜突然从折子上抬头看着自己,一双凤眸里还泛着淡淡的笑意。 宋妆如忙要跪下,胳膊却一把被人拉住,“皇上?” 手里一沉,抬眼只见眼前多了一个手掌般大小的盒子,外头用蜀锦裹着一看便知里面东西价值不菲。 李曜扶着她站好后,便又回到龙案前坐着,专心的看着手里奏折,声音随口道, “这螺子黛放着快要坏了,朕也用不上,你拿回去吧。” 螺子黛? 宋妆如看着手里的盒子,小脸儿上不禁有些怔住,那会儿随他微服出宫时,他为了哄自己高兴,曾说过要将螺子黛都赏给她。 忙对着他摇头道,“皇上,螺子黛放着不会坏,何况东西贵重不已,奴婢实在不敢受。” 李曜就知道她准会推辞,垂眸似不经意道,“朕是男子,怎会知道这东西放着几时会坏,你自己看着办就是,若实在不喜欢,扔了、送人了全在你。” 扔了? 这么好的东西扔了实在是糟蹋,可若说送人又有借花献佛的意思,何况宫中她也无人可送。 犹豫片刻只得点头应下了,她好生收起来就是。 冲着那抹月白福了福身子道,“奴婢多谢皇上。” 李曜垂着头,一双深邃的桃花眼里漫上宠溺,这便叫她谢了? 修皙的大手握着御笔,轻轻放在唇边,声音里带了丝轻快道,“替朕磨墨。” 目光悄悄看向那水碧色的身影,心里越发坚定,只要自己多对她好,她一定会喜欢上自己的。 宋妆如一直到晚上都觉着头顶发热,可每回朝着上头那抹月白望过去,又见他在低头看着折子, 难道真是自己想错了? 只见李曜大手揉了揉眉心,声音带了丝疲倦道, “备水。” 宋妆如还没走到他面前,李曜就已经俯下身子,一双深邃的桃花眼里掩下情意,静静等着她给自己宽衣。 几乎是一气呵成,宋妆如手上没有半点儿犹豫,低头跟着他身后进了净室。 这净室比翠仙宫的还要大上两个不止,李曜刚进了水中,很快宫女们便端着点心果酒,鱼贯而入,即使是在沐浴的时候,也是极为享受的。 宋妆如不禁打消了之前觉得当皇上辛苦的念头,若再有妃嫔在侧,只怕是连神仙也不如。 “怎么还不过来?” 宋妆如看了一眼身前,好在没被潮雾濡湿,在水里打湿了巾子,将那墨发松开拨在肩前,刚搓了几下,就见手下的肌肉崩的越来越紧,等搓到背下,李曜的背脊竟一下挺得溜直,水花儿声哗啦响着,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好像听见有一丝闷哼声逸出唇角。 悄悄往那俊脸上一看,李曜脸色如常,并无半分异样,只是眼底似是被潮雾染上迷蒙,静静的看向水中。 过了有两刻,总算帮他沐浴完了,宋妆如重新拿上一条干爽的巾子,在一旁候着他, “皇上…” 李曜脸上带了丝潮红,看着水中某一处已经蓄势待发的,不禁将身子佝偻了些,哑着嗓子看着宋妆如道, “你先转过去。” 她转过去? 宋妆如只得照做,将巾子从身后举着递给他。 李曜这才慢慢的磨蹭着从水中站起来,身体可比他要诚实得多,一见到她就会控制不住的想她亲近她,渴望她。 看着身前那背影,不禁深深的吸了几口气,甚至开始回忆起奏折上的内容,可是身下就是半点儿也不依,势要跟他熬下去的样子。 “皇上还没好吗?” 等了半晌也不见李曜有动静,刚要回头眼睛就被人从身后一把蒙住,李曜来到她身边,修皙的大手捂住她的眼睛,压着嗓子连声音里的带着丝渴求道, “叫我。” “皇上?” “再叫。” … 李曜终于放开了她。 接连几天宋妆如都过的惴惴不安,她就算再迟钝也能感觉出来李曜对她的变化了,每次到了用膳的时候,他都会以各种借口要她先吃,赏赐的东西不断,只要她拒绝,他便总有理由等着她,甚至是丘公公,见到自己那副神情,简直是把她当成了主子对待。 开始她还抱着几分侥幸,经过从前种种,她与皇上之间绝无可能,他那样骄傲的人,怎会在受到欺骗和背叛后,还对她抱有心思… 直到今天在自己屋里见到香莲,她终于害怕了,她宁愿他厌恶自己,恨自己, 也不要他爱她。 “皇上为何要这样?” 宋妆如对着那抹月白又问了一遍。 见那双潋滟的凤眸还是淡淡的看着自己,李曜心中不禁有些疼,浓密的睫毛眨了眨,朗唇开口道, “你不是很喜欢香莲吗,朕把她调过来给你做个伴儿,这样你们就能天天在一块儿了。” “奴婢是喜欢香莲,可是皇上不必为了奴婢这样。” 她不需要他的好意。 李曜发出轻不可闻的叹息来,他只知道她不喜欢自己,甚至是有些恨自己的,只是他也没想到她竟连自己的好意都拒之门外。 一双好看的瞳眸里不禁闪过失落,薄唇轻轻抿着,“朕是天子,一言九鼎,说去的话哪儿还有收回的份?” 宋妆如静静的看着他,黛眉微微挑着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凤眸里虽没有质问,却瞬间叫李曜心口一窒。 是的,他收回了。 第41章 醉酒后。 “那奴婢先告退了。” 宋妆如以为话也不必言尽, 以他的骄傲,自然不会再放下身段来缠着自己了,回屋不到半个时辰, 便将他近来赏得东西通通整理好, 连螺子黛也一并装了起来。 “妆如,你要带着东西去哪儿呀?” 香莲愣愣的站在一旁,见宋妆如将两个包袱系在一处搭在肩上就要往出走,忙拦住她道。 “不去哪儿,你才从辛者库出来,好好歇着吧。” 之前不知他对自己的心思, 自然收着东西也无妨,何况她也不会用,放在屋里总好过被他扔了。 可如今明白了他的心意,怎还能心安理得的收着他的东西? 就算是他要扔要丢, 也和自己没关系。 等宋妆如到了青宸殿的时候,正好见两位太医从里面出来,他这是生病了? 丘公公目送两位太医, 见她来了,脸上难得没有露笑模样,语气里有些阴阳怪气道, “哟,妆如姑娘回来了?” 宋妆如实在不知他为何突然变了副模样。 丘公公往她手上的包袱一瞧,语气里带着埋怨道, “妆如姑娘, 您这心也不能太硬了不是?” 宋妆如将东西放在脚下,朝殿里望了望,龙案前并没有那抹月白, 挑着黛眉看着丘公公道, “皇上怎么了?” 丘公公看着殿里,脸上心疼可见,叹了口气道, “皇上前些日子寝食不安,眼见着才好些,哪儿能再沾酒?妆如姑娘,您到底和皇上说了什么…” 他又喝酒了… 她也没说什么,只是要他收回对自己的好意而已。 宋妆如黛眉微微皱起,手长在他自己身上,如何还能怪得了旁人,接着又听丘公公继续道, “这倒也不是最紧要的,皇上本来就有旧疾,一到下雨阴天胳膊就不适,太医叮嘱了多少遍不能过量饮酒,不能过量饮酒,这下旧疾发作,不是又要有得罪受了?…” 李曜克制而煎熬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她本他以为已经全好了。 见宋妆如脸上有些怔住,丘公公语气软下来道,“妆如姑娘不管有什么话都请先放放,等皇上身子痊愈后再说吧,皇上龙体事关江山社稷,算是我拜托您了。” “我知道了。” 还没走到寝帐内,就已闻到浓浓的酒气了,宋妆如卷起寝帐,只见李曜白皙的脸上带着潮红,俊眉也不安的拧在一起,嘴里像是在小声念叨着什么, 俯下身子听了一会儿也没听清,帮他将被子往下褪了褪,正想起身时,手上一热,李曜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轻轻唤道, “妆儿…” 宋妆如羽睫抖了抖,轻轻抽回手,拿起桌上晾着的醒酒汤坐在榻前,目光落在那张俊脸上,暗暗道, 她要照顾的是明玄帝,而不是李曜。 李曜还在酒醉中,根本不配合张嘴,这会儿她喂了几口,汤汁全都顺着他的唇角流了出来,宋妆如连忙又用帕子擦了擦他的下巴,看来这样不行,还得把他抱起来喂。 俯身两手穿过他的腋下,吃力的将他上半身先抱在半空中,却没想他这样沉,身子一晃竟反被他带回了榻上。 “嘶…” 宋妆如疼得不禁倒吸了一口气,低头一看脸上顿时烧了通红, 身前竟硌在了他的下巴处,李曜滚烫的呼吸透过在薄薄的裙裳,正喷洒在她的肌肤上… “皇上…” 宋妆如马上又将话吞了回去,若与他这般醒着相对,难堪的还是自己。 奈何两手又被牢牢压在他的背下,宋妆如使劲儿向上抬了抬身子,却又不可免的要一下下蹭着那张俊脸,她实在没办法了,顾不得害羞,只能低头在那左胳膊上使劲儿咬了口… 李曜虽是喝了酒,头脑却还是清醒着的,知道她那般不屑和抗拒自己的好意,心里闷怏怏的快要透不过气,他已经在对她好了,可是她不要… 见宋妆如肯进来照顾自己,心里的阴霾顿时消散的无影无踪。 却不知竟还有意外之喜,她那里柔柔的贴着自己,他真想一直躺下去,脸上不断传来她柔软的触感,也不禁有些晃了神,正在高兴时,胳膊上突然一痛,宋妆如竟用力咬了自己一口,只得装作继续醉着,轻哼一声,翻身换了个姿势躺着。 宋妆如背身悄悄用胳膊揉了揉身前,脸上热气总算渐渐散去,看着醉的不省人事的李曜,这下没有再亲自去抬他,而是叫上两个宫女帮忙,等李曜被人抬起靠坐在榻上,这才又坐到一旁,拿起醒酒汤来喂他。 许是效验快,才喂下去几口,李曜便缓缓睁开一双迷离的桃花眼,哑着嗓子对自己道, “妆儿?…” “皇上醒了。” 宋妆如起身就想站到一旁,李曜一双好看的瞳眸里带着醉意,有些固执的拉住她的手道, “别动不动就跪朕…朕不喜欢。” 也不愿和个醉酒之人计较,宋妆如冲着他点头,“奴婢知道了。” 借着醉意李曜将心一横,目光落在明黄色的锦被上,缓缓道, “朕知道你讨厌朕,恨朕,所以连带着朕的心意,你也讨厌…” 像是不急着等着她的回应,说完朗唇自嘲的笑了笑,“其实朕也讨厌自己。” “旁人只道朕坐拥天下,富有四海,可谁知朕宁愿不做这个皇帝,朕若不是皇帝该有多好,这样朕也就可以分清真情假意,也就能知道到底该怎样去爱一个人…” “也就更不会将你许…” 说到这儿一双深邃的桃花眼里闪过痛苦,轻轻晃了晃她的手笑道, “妆儿再去给朕拿些酒来吧,喝了酒心里暖和。” 宋妆如知道他是醉的太厉害了,才会说上这许多,等醒了酒后便会同上回一般,什么也不记着了。 想到丘公公说的话,索性开口安慰他道, “皇上是大新朝的天子,有天下臣民的爱戴,奴婢先前和郢王爷说的话,也只是随口说着的,皇上实在不必为了奴婢一时之言而介怀,其实…只要皇上肯多留意,自然也就会发现,有很多人是真心爱皇上的。” 李曜眼里带着认真,看着她一双凤眸缓缓道, “可朕只想要一个人的真心。” 宋妆如没再应他,而是轻轻抽回手, 她的心已经给了赵思行。 “皇上既醒了,也该喝药了,奴婢去看看皇上的药好了没有…” 说完便朝着殿外走去。 “别走…你让朕说完。” 李曜修皙的大手轻轻捏着被角,好看的瞳眸里闪着光亮,声音仿佛带了些哽咽道, “朕知道…过去错的太多,朕欠你的也太多,朕不敢奢求你能喜欢朕,甚至也没想过你会原谅朕…” “只是…妆儿你能不能就给朕一次机会,就一次,让朕好好补偿你… 朕再也不会勉强你,也不会逼你做什么,只是…不要你怕朕、敬朕,也不要动不动就跪朕,朕只希望你能像待丘公公他们那样待朕就好了,哪怕是跟朕平时说说话,就拿朕当个普通的宫人呢…” 宋妆如背对着他,长长的纾了一口气,半晌才轻轻开口道, “皇上容奴婢想想。” 李曜闻言心中一喜,她虽未直接答应自己,却也没直接拒绝,压下眼中的炙热,一双深邃的桃花眼中泛着笑意道, “多谢妆儿…” 日子还长,他不急。 第42章 深夜照顾。 宋妆如前脚刚走, 那一双桃花眼里的醉意就散了大半,看来酒还真是好东西,起身走到龙案前, 刚拿起折子, 胳膊上就阵阵痒痛起来。 目光不禁看向窗外,似又快下雨了。 丘公公举着托盘,上头呈着药碗, “哟,皇上您这下的本儿也太大了,奴才说让妆如姑娘心疼您, 可没说让您这般不爱惜龙体呀…” 李曜修皙的指腹轻轻弹着膝盖,像是心情大好的样子,“放着吧,朕一会儿再喝。” 他当然知道不宜饮酒, 可若要自己清醒时说出方才那些肉麻的话,也实在是做不到的。 大手在胳膊上被她咬过的地方轻轻抚摸着,精致的唇峰不禁微微上扬, 没想到他也有今天,竟要靠着旧伤来博女人的同情… “晚上叫她不必过来伺候了,好好歇着。” 他也不想逼得她太紧。 殿外小公公进来道, “皇上,良妃娘娘听说皇上病了,已经拿着参汤在外等着了, 奴才说了几遍皇上您不见人, 可是娘娘她…” 李曜继续埋头在折子上,连眼皮也没抬。 丘公公忙给小太监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块儿下去了。 丘公公先赔上笑脸儿, 对着殿前女子身影,弓着身子道, “奴才给良妃娘娘请安,娘娘来的这般不巧,皇上吃了药这会儿已经歇下了,这参汤奴才会替娘娘拿进去。” 良妃看了一眼身旁的婢女,“素春…那就有劳丘公公了,本宫就不打扰皇上休息了,等皇上好些,再来看皇上。” “良妃娘娘慢走。” 说完便携着婢女离开了。 婢女道:“娘娘怎么不跟丘公公说要见皇上?” 良妃娇笑着,脸上露出两个小小的酒窝,“丘公公出来就够了,是皇上不想见本宫罢了。” 婢女又道,“娘娘宽心,皇上虽不见娘娘,可也没再宠幸旁人呀,就是新来的秀女们也都还一个未召呢。” “是呀,新来的秀女一个未召,就是这样才怪。” 走到春雍门的时候,刚好见两个小宫女说笑着往青宸殿去,只是匆匆一瞥,那宫女的姿容也够叫她心惊的了,没想她们防来防去,人竟然就在皇上眼皮子底下。 婢女张了张嘴半天也没说什么,宫里什么时候有了这号人,“娘娘这…” 良妃抬了抬下巴,收回目光道,“走吧。” 宋妆如和香莲抱着衣裳往回走,香莲像个小家雀一样围在她身边来回转着, “妆如你说我是不是在做梦呀,等梦醒了皇上就又叫我回辛者库了?” 宋妆如在她腰上看了看,凤眸带着笑意道,“我看也说不准,你这么能吃,皇上一看要被你吃空了,哪儿还敢把你留下?” 香莲垂着小脸儿思衬道,“那我晚上少吃点儿。” 说完见宋妆如低头抿唇笑着,这才反应过来她是在逗自己,将自己的托盘上的衣裳也放在她怀里,佯装生气撅着嘴道, “亏我还觉得妆如你不爱说笑,原来竟是我看错了。” 两人快到青宸殿的时候,香莲也学着宋妆如的样子小声玩笑道, “妆如,皇上待你这么好,哪日你当了妃子,可别忘了我呀,我给你做贴身婢女去!” 说完自己咯咯笑着,却见宋妆如唇边的笑意僵在脸上,连忙意识到不对,小声道,“妆,妆如,你怎么了?” 宋妆如耳边响起李曜对自己说的话,她真的能将他看成一个寻常的宫人吗? “没事,我只是在想,应该多带你熟悉熟悉路,内宫这么大,看你走丢了怎么办。” 闷热了一天,夜里终于还是下起了大雨,宋妆如听着轰隆隆的雷声,根本没有睡意,倒是香莲不认生,睡的正香,还不时发出轻轻鼾声来,下地替她将被子盖好,便静静听着雨声,做在桌前发呆。 “妆如姐姐…” 门外突然响起的敲门不禁将吓了她一跳,都这个时候了,难不成是有什么急事? 宋妆如忙打开门,只见侍夜的小宫女一脸焦急道,“妆如姐姐不好了,皇上发了高热,丘公公让您过去呢!” 他晌午才病着,这会儿怎又起了高热? 一进殿里,就见太医正在把脉,丘公公站在一旁,脸上担心的不成样子,见她来了,忙道, “妆如姑娘来了,皇上叫你好好歇着,我本也不想再扰你起来,可是想来想去皇上还是最听你的话,有你在皇上就是吃药也能痛快些。” 丘公公心里着急,说话便也没什么顾忌,一旁的太医不禁在宋妆如脸上看了看,收回惊艳的目光,难怪丘公公这样信着她。 龙榻上,李曜躺在龙榻上整张俊脸都烧的通红,甚至开始呓语,太医诊过脉后,细心的对宋妆如嘱咐着, “皇上乃是旧疾发作导致的高热,姑娘记着须用酒打湿巾子,每隔两刻便要擦一遍身,直到退热,后半夜若是都不见好,姑娘就将这丸药以水冲服叫皇上咽下。” 宋妆如想的也是用酒擦身最好,接过丸药道,“这丸药为何不能直接服下?” 太医道,“此药散热快,本也能直接服下的,只是皇上近来脾胃虚弱,这丸药性烈,难免损伤龙体。” “我知道了。” 送走了太医后,屋里只剩下两人,宋妆如先净了净手,接着便将巾子泡在酒里,拧的七成干后,将被子往下褪了褪,伸手去解李曜的衣裳,很快白皙结实的胸膛便出现在眼前,去解亵裤的时候,手下突然感觉到什么跳了跳,耳朵不禁一红,眼睛忙略过那儿,将亵裤从腰上褪下。 许是她动作有点慢,李曜缩着肩膀开始打抖。 宋妆如将被子盖到他腰间,拿着毛巾在他身上轻轻擦起来,从脖子一直到脚心,每一处都没落下,困了自己就打会儿盹,再接着擦过,这样反复到后半夜,李曜的热总算退了下去,宋妆如又在自己额头上贴了贴,自己比他还要热些,最后又帮他擦了一边身子,累的抱着膝盖坐在地上就睡着了。 天快亮的时候李曜醒了,浓密的睫毛一下一下的眨着,深邃的桃花眼里闪过无助,梦里他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他在雪地里贪玩晚上发了高热,母后就一直帮他温柔的擦着身子。 “曜儿太顽皮了,这下发了高热,等你父王回来知道准要收拾你不可,看你下回还敢不敢偷偷出去堆雪人了。” “母后,曜儿知错了,下回再不偷跑出去了,曜儿想听话本子,母后快讲接着讲吧…” 喉咙一紧,李曜将脸埋在手掌里,母后… 等下地时,才注意到地上那一团小小的背影,俊眉不禁皱起,她竟照顾了自己一夜? 李曜好看的瞳眸里温柔就快溢出,俯身想将她抱在榻上,不料烧了半夜脚下有些虚浮,怕她摔着,急忙将她扔上了榻,自己则倒在地上,摔得头昏眼花。 宋妆如就是觉再大听到这么大的响动人也醒了,还没等反应过来自己怎么到了榻上,凤眸就睁的溜圆,只见李曜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还浑身□□的躺在地上… 一时竟不知该请安还是别过头去,“皇上的热退了,那奴婢告退了。” 说完贴着龙榻下了地,经过他的时候手突然被拉住,李曜借着她的胳膊坐起身,低头脸上还带着潮红, “给朕讲个话本子再走好不好…” “好。” 宋妆如给他讲完后,自己已经彻底没了睡意,就是有些口渴, “皇上早些休息吧,奴婢先告退了。” 李曜躺在榻上,一双深邃的桃花眼里闪过情意,突然对着她开口道, “你回去好好准备下,朕后天带你出宫。” “皇上?” 宋妆如想到之前随他微服出宫时的场景不禁有些抗拒,她随他出宫又算什么, “皇上,奴婢…” 李曜知道她在顾虑什么,俊脸上也没生气,朗唇勾起笑意道, “朕白日里虽是喝醉了,可说过的话都作数,朕说了不会再做勉强你的事,这次出宫是有事要办,所以不会带后妃去,你既不愿就算了,朕本想叫你回侯府看看你的娘亲…” “奴婢去!” 宋妆如凤眸一下亮了起来,脸上露出的笑容,晃得他心都跳的快了起来。 李曜笑着看她,声音里带着丝愉悦道,“出宫难得,那便好生准备着。” “多谢皇上。” 宋妆如本以为再也没有机会出宫了,没想李曜竟准她回侯府去看娘亲,心里倒真有一丝感激了, “皇上可要再用些茶?润了口再睡。” 李曜摇了摇头,“波斯国新进的贡茶,味道太浓,朕喝不惯,扔了倒可惜这东西不远万里而来,你包些回去也叫你家人尝个新鲜。” 宋妆如泡茶的时候倒闻过,茶的确味道浓烈不耐喝,想着就要能见到娘亲,便也没有再拒绝他,“奴婢替家人多谢皇上。” 说完见李曜俊脸带着笑意看着自己,心下一动,觉出不适的时候,他又移开了目光, “朕困了,你回去吧。” 宋妆如没忘替他放下寝帐,掖好被角这才退下。 李曜看着那背影,心里说不出的满足,她终于也肯发自内心的对他笑了。 第43章 知道你压着朕有多重了? 很快便到了出宫这日。 天还未亮的时候马车便已停在宫门前, 宋妆如拎着包袱不远不近的跟在那抹月白的身后,许是嫌她走得有些慢了,前面的人突然停下。 “皇上?” 接着便见那张俊脸离着自己越来越近, 就在她想后退的时候, 手上一轻,李曜已拿过她手上的包袱,继续往前走了。 见他是左手拎着,忙碎步追了上前,伸手欲再接过, “皇上还是给奴婢吧。” 只听头上清冷的声音响起, 李曜朗唇勾着笑意道, “你担心朕?朕就是再抱上你一块儿走也是行的。” 宋妆如微微蹙着黛眉,从那俊脸上收回目光,反正也快到宫门口了, 他想拿着便拿着吧。 到了马车前,青云侍卫还是默默站在一旁,见皇上手里拿着个女子包袱, 脸上也并没多少惊讶。 皇上待宋妆如一向不能按常理看。 倒是宋妆如脸上有些不自在,从之前陪着李曜出宫,再到后来天羽池的帐子外, 青云侍卫也算是看了一路,如今再见他心里不禁有些唏嘘。 “皇上,妆如姑娘上车吧。” 马车辘轳声响起, 因为出来得早, 李曜便合眼歇在蜀锦制的席子上,宋妆如坐在前头,将杯盏放在圆桌上的凹槽里, 捡了几样他爱吃的果子放在明面上,最后从包袱里取出给他涂抹胳膊的药膏。 等做完了这些才轻手轻脚的往后头走,没想刚经过那抹月白的时候,马车突然剧烈的颠簸起来, 宋妆如手边抓不上什么,前后仰了仰还是砸在了李曜身上。 “嗯…” 李曜朗唇不禁逸出一丝闷哼来,却不是疼的。 宋妆如此刻正实实在在的趴在自己身上,鼻前尽是她身上好闻的清幽,隔着薄薄的裙衫,那身前绵软清晰可感,竟随着马车来回颠簸,一下一下的撩拨着他。 更让他险些崩溃的是,宋妆如的手就放在他的腿间,只要再往下半寸… 那日在帐子内旖旎香艳的情景一下又浮在眼前,宋妆如一双凤眸里蕴尽春色,手上越来越缓,软软的声音带着丝哀求道, ‘皇上还要多久…’ “皇上你没事吧?” 宋妆如一双凤眸里闪过愧色,怎会偏巧压在他左边的胳膊上,他的旧疾才好,这下可怎么好? 只见那张俊脸上像是带着隐忍,粗重的喘着气,李曜额前浮起了细碎的汗珠,连好看的眉宇间都拧了起来。 哑着嗓子道,“下,下去…” 看来他真是被自己砸的疼了,宋妆如连忙从他身上爬起, “皇上恕罪,奴婢这就给你上药!” 回身功夫只见李曜已经翻了身面朝着车璧, 看着那抹月白小声试探道,“皇上,奴婢给您先上药吧?” 刚坐到他身边,就听那清冷的声音有些低哑道, “不用,朕没事…” 没事?… 宋妆如脸上不禁有些犹豫,他这般也不像是没事的样子,何况又是因着自己的缘故,最后还是卷起他的袖子, “皇上不想动便不动。” 也不等他答应,宋妆如指腹沾了药膏,轻轻在那线条结实的胳膊上涂抹着,好在上头没红也没肿,听他隐忍的抽着气,低头还在他胳膊上吹了吹。 李曜已经忍到了极点,终于在她低头的那一瞬间,猛地翻身将她压在身下,一双深邃的桃花眼里卷着情潮, 他实在太想她了。 宋妆如感受着身上浓厚的侵略气息,一双凤眸顿时睁的老大,眼里闪过害怕,难道他又想在马车里欺负自己吗… 李曜大手扶在她的腰侧,呼吸越来越重,眼底情潮汹涌的翻腾着,那令他想念不已的美好就在身下,只要他将她的腰带扯开… “妆儿…” 只见那双潋滟的凤眸里闪过害怕,虽是一瞬,却顿时叫他清醒了。 他不要她怕他。 宋妆如心上渐渐划过了然,她就知道… 就在打算挣扎的时候,李曜却突然从她身上起来了。 一双深邃的桃花眼里掩下清潮,修皙的大手将她从地上拉起,对着那还有些发怔的小人儿朗唇笑道, “这下知道方才你压着朕的时候有多重了吧。” 宋妆如脸上不禁烧了起来,看着那如同刀裁的侧脸,她还以为他是想… “奴婢知罪。” “无妨。” 李曜胳膊拄着桌子,看着还在叫嚣的某处,不禁暗暗咬着牙。 直到下车前李曜都没再和宋妆如主动说过话,只专心看着手里的书,再有就是偶尔往她手里塞几个果子,宋妆如见他胳膊没事也就放心了,两人虽不说话,车里气氛却也不拘着。 等约摸过了两刻后,马车渐渐停在了客栈前。 掌柜的一眼就认出了他们,脸上带着熟络的笑道,“大爷夫人来了,快里面请!” 宋妆如有些别扭,却也不好解释什么,倒是李曜难得愿意搭话儿, “带着夫人过来小住几日。” 说完见宋妆如脸上似有些心不在焉,朗唇贴在她耳边小声道,“时候还早,等用了饭朕就叫青云侍卫送你回去。” 耳后一阵潮湿,宋妆如不禁缩了缩肩膀,等反应过来想稍稍离远些时,李曜已经说完走在前头了,看着那挺拔的身影,手不禁摸了摸发烫的耳后, 这话有什么不能明说? 客栈的饭菜虽比不上繁楼,确也是十分精致的,只见桌上有素三鲜、炙羊肉、豆豉鸡、荔枝素心、间笋蒸鹅,配的是樱桃酒。 宋妆如将打湿的巾子放在桌前,李曜净过手后,将筷子一端递给她,“宫外不必多讲究,朕不用你伺候,坐下吃饭。” 见她没接,朗唇又继续道,“你不想早些回侯府?” 想到吃完就能回去见到娘亲,宋妆如接过筷子,也不拘泥了,闷头乖乖吃饭,李曜一双桃花眼了卷着笑意,换了双筷子帮她夹菜, “都吃了再走。” 宋妆如看着面前摞着有小山高的菜,决定放下手里的饭,好不容易就快见底了,见那大手又夹着菜过来,忙捧着碗站在一旁,对着那俊脸小声道, “真吃不下了…” 李曜放下筷子,精致的唇锋微微上扬着,“好,那我叫青云侍卫送你回去。” 宋妆如起身走到门口,手扶着门框,回头一双凤眸带着些期待道, “皇上,奴婢能多呆一会儿吗?” “天黑之前我再叫青云去接你回来,去吧。” “多谢皇上。” 出了客栈宋妆如心中的喜悦终于藏不住了,连一双凤眸里都是急切,上了马车后掀起角帘不住的往外看,等绕过街市,再往后两条巷子就是了。 “青云侍卫劳烦再快些…” “好。” 约摸又过了一刻功夫,马车驶进了巷子里缓缓停下,青云侍卫掀开帘子道,“妆如姑娘进去吧,天黑之前我再来接姑娘回去。” “有劳青云侍卫了。” 宋妆如笑着点头致谢,待马车走后,拎着包袱走到永怀侯府的门前,上前轻轻叩门,半天里面也没人应,怎会没人出来呢? 手上用力叩几下,门咯吱一声总算开了,下人常九从里面走出来,看到宋妆如回来很是惊讶,“大,大小姐…你怎么回来了?” 她也没想到自己还能回到侯府,“怎么是你来开门,其它下人呢?” “这…”常九脸上支支吾吾,也没说出个什么,宋妆如便隐隐觉出不对劲来,凤眸里带着愠怒。 “闪开!” 一进院里脸上更是怔住,空荡荡的院落,竟连个下人的影儿都没见着,宋妆如直奔朝露院,常九追在她的身后, “大小姐,大小姐去不得呀!…” 厢房内秦姨娘恶狠狠道,“老爷,可不能心软呀,不死到临头,她怎会松口说出那些银子的下落!” 常鹤锋用力的摇晃着宋玉阮的肩膀,脸上闪过最后一丝犹豫,“你只要把银子的藏处说了,我便还好吃好喝的养着你。” 宋玉阮已经不抱着生的希望了,也不想知道他们从哪里知道这件事,只是遗憾不能再见妆儿最后一面,父亲留下的那些田地铺子还有银子,都是要留给妆儿的。 她就是死了也不会再去成全他们这对坏心肠的。 宋玉软轻轻拉着扯在自己领口处的大手,憔悴的面容依稀还能见到年轻时是怎样的清丽貌美,虚弱的喘着气道, “常鹤峰,我爹走后,这府里一向由你把持,账面你做了多少假账,这些年又挥霍了多少,你自己心里是有数的,以当年我对你的心思,我若是真有银子,怎么一直瞒着你?” 常鹤峰脸上带着怒意,虽对她全无旧情,却还是没有胆子狠下心。 秦姨娘目光暗暗闪过厌弃,常鹤峰实在是不顶用。 她本没存杀心,想着宋玉阮一副枯木之身,最多也就是一年半载的事儿,可没想这半口气竟能吊到现在… 她有没有银子又能怎样,她更想让常鹤峰快点儿结果了她。 慧儿要到了出嫁的年纪,却还因着庶女的身份无人问津,只有她死了老爷才是永怀侯府的家主,宫里那个已经是个废人算不得数,她的慧儿今后便是永怀侯府的嫡女,有这样的身份在,还愁嫁不到好人家吗,那时她还管常鹤峰做什么,有慧儿在自己就能跟着享福。 见常鹤峰还是下不去手,干脆将匕首塞到他手里,煽点着情绪道, “老爷,她宁肯死都不愿成全老爷,这样的女人留着还有什么用,老爷受了入赘到宋家受了多少气,难道还对她不舍吗?快呀老爷!” “你闭嘴!” 常鹤峰被她激得眼睛都发红了,将秦姨娘用力推到一旁,“玉阮,这是你逼我的。” 正要举刀功夫,咣当一声,门突然四敞开, “不要!” 第44章 她身怀龙种! “不要!” 宋妆如上前猛地推开还在惊讶中的常鹤峰, 身子挡在榻前,一双凤眸带着悲恸, “爹爹难道要为了秦姨娘的话而杀了娘亲吗?” 常鹤峰握着匕首, 一双细小的眼睛里闪过愧色, 很快又变得阴狠起来,连她也不能留了。 “回来的正好,反正现在全被她瞧见了,老爷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秦姨娘看见宋妆如这张脸就恨得牙痒痒,居然这功夫回来坏她的好事。 宋妆如看着面前丧心病狂的两人,心瞬间翻了个, 别说是从他们手里护下娘亲,就连自己今日性命都要不保。 一双凤眸里泛着泪光,脸上满是心痛道,“妆儿相信爹爹是受奸人蛊惑, 此事说到底不过是咱们的家事,只要谢谢肯回头,妆儿绝不会将此事说出去, 秦姨娘她没安好心,爹爹千万不要被她利用一时糊涂做了错事呀!” 秦姨娘见一旁的常鹤峰眼里又开始犹豫起来,急的恨不能直接上前了结了这对母女, 继续鼓动道, “老爷,可别被这丫头这幅柔弱样子给骗了, 她跟咱们慧儿可不一样, 她姓宋,一向又不与老爷亲近,若是让她走出去朝露院, 不定还要闹出什么乱子呢,老爷可千万不能心软呀!” 说到这儿,火上浇油道,“老爷难道忘了,若不是为着她得罪了魏丞相,老爷的仕途怎会全毁了!” 常鹤峰听到后头这句眼里彻底阴狠起来,走到榻前,看着面前的娘俩儿道, “这是你们欠我的,人各有命,你们到了地下不要怪我。” 说着便冲宋妆如举起刀。 “你敢!” 宋妆如突然大声呵斥着,一双凤眸里不见丝毫慌张,嗔怒道, “我若少了一根头发,你们必定要脑袋搬家!” 她这是什么意思? 许是那眼神太过决绝,常鹤峰举了举刀子竟有些不敢下手。 秦姨娘稍稍愣住后很快回过神来,在宋妆如脸上看了又看,哼笑道, “你少装了,你想拖延也没用,谁会来救你?老爷别信她的花招,不过是在虚张声势罢了。” 宋妆如咬着粉唇,凤眸飞快的转了转,冷着脸呵斥道, “大胆!我身怀龙种,你们也敢动手,你们不想活命了?” 此话一出,屋内顿时寂静一片。 “你说什么?!” 她竟已怀有龙种? 秦姨娘不信道,“少骗人了,你嫁过人又被贬入辛者库,皇上怎么会去宠幸你的奴才…” 宋妆如迎上她的质疑的目光,反问她道,“那秦姨娘以为,若无皇上允许,我如何还能再出宫?” “妆儿,你真的有了身孕?几个月了?”宋玉阮一脸不敢相信的看着女儿的腹部。 “两个月了。” 宋妆如脸上带着娇羞,故意纤手摸了摸平坦的小腹,压下声音里的紧张道, “我身份特殊,皇上本不许我将身孕一事张扬出去,如今却是不得已了。” 她难道真的有了龙种? 秦姨娘这回也有些疑惑了,看宋妆如这样倒也有几分可信,以她这样的容貌被皇上看中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只是哪里就能这样巧… “你说有了便有了吗?” 这丫头看着柔弱,心思照旁人一点也不少,她可不能被她唬住了。 “谁会拿这样的是事作假?” 宋妆如抚着肚子的手突然一顿,只听秦姨娘笑着道, “真是巧了,咱们府上正巧来了位大夫给慧儿把脉呢,我这就把人给叫来,是真是假一试便知。” 说完悄悄给一旁使了个眼色,常鹤峰会意点头道, “我差点儿也给忘了,艳宜说的对,你快去叫人吧。” 宋妆如心下暗道不妙,黛眉不禁蹙了起来,这下该如何是好?等大夫过来必定瞒不住了,连忙起身拦在秦姨娘面前,浅浅笑着反问道, “怎么,难道你们不信吗?” 见两人不说话,宋妆如连腿上都在打抖,挑着黛眉道,“皇上若不是看重我肚子里的龙胎,怎会让我出宫与家人团聚?你们若识相便赶紧从朝露院离开!” 秦姨娘笑着从她脸上收回目光,果然被她说中了,她就是在骗人想故意拖延。 “大小姐,府里根本就没有什么大夫,多可惜,你若是不拦下我,我都快被你给骗过去了…我想,你肚子里若真有龙胎,那皇上根本就不会叫你出宫,而是该叫家人入宫探视才对,你身边连一个侍女都没有,真当我跟老爷是傻子吗?” 说完看向一旁阴沉着脸的常鹤峰,“老爷你看见了吧,这丫头心思多着呢,若放了她走,今后还有你我安生日子吗?” 常鹤峰捡起地上的匕首时这回没再犹豫,一步一步向榻上逼近… 宋妆如身子向后倒退着,拦在宋玉阮身前,凤眸闪过惊慌,“我说的都是真的,伤了我皇上一定不会饶过你们!” 秦姨娘站在一旁,看了看自己手上的指甲,不禁好笑道,“是是是,皇上可宠爱你了,姨娘都快被你吓死了,皇上?你快叫他出来救你呀,嗯?…” 话音刚落,屋内渐渐暗了下来。 顺着那缕缕的光线看过去,只见男子身材颀长,一身月白色锦衣,背对骄阳而站,连周遭都似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光晕,叫不敢直视窥探,俊脸上嵌着的一双桃花眼,此刻虽泛着笑意,眼底冷冽却叫人五内俱寒。 李曜站在院子外有一会儿了,想到她要天黑才能回来,心里说不出的发空,在宋妆如前脚刚出客栈的时候,他后脚就悄悄跟在了身后。 本欲直接进来,却在门外听到她说有了自己的骨肉,不禁觉着有些好笑,他倒是想问问她,他的龙裔在哪儿。 可越往后听越心惊,不料竟会撞见这令人愤怒至极的场景,他放在心尖儿上的人,甚至连疼都没有机会疼的人,却被亲生父亲逼到绝境。 “你,你是…” 李曜眯起一双桃花眼,常鹤峰甚至连话还没说完,就被他长腿狠命的在心口窝处蹬了一脚,这一脚的力气用了十足十,直踹的常鹤峰躺在地上,捂着胸口险些疼昏过去。 秦姨娘吓得连惊呼声都给咽了下去,她总算想起来在哪见过这男子了。 “妆儿,朕来晚了。” 李曜将还在愣神的宋妆如紧紧抱在怀里,修皙的大手一下一下轻捋着她的后背,心中不禁一阵后怕,他若是没有跟着过来,他若是一直在客栈等她… 宋妆如眼泪顺着眼角往下流,闻着身前熟悉的味道,心里紧绷着的弦终于松了下来,身子就像是被抽干了力气般,任由他抱着自己。 最后竟还是他救了自己和娘亲。 “朕在呢,别怕。” 李曜抿着薄唇,眼里愈发冷咧起来,虎毒尚且不食子,天下间竟有这般的生身父亲。 朕… 常鹤峰一双细小的眼睛都瞪圆了,这回连心口的疼痛都感受不到了,面前的男子竟是当今圣上! 跪在地上咣咣磕着响头,很快地上便见了血, “皇上,皇上饶命呀!” 她竟真有了皇上的龙种…秦姨娘目光呆滞,吓的瘫在地上连反应都没有了。 李曜俊大手捂住宋妆如的耳朵。 那如同踩在薄雪般的声音淡淡响起, “传朕口谕,赐死,不留全尸。” 两人听完直接晕了过去,青云侍卫一手拎着一个面无表情的将两人从屋里拖了出来。 真是大快人心。 屋里又安静下来,宋妆如意识到李曜还在抱着自己,轻轻动了动, “皇上,放开我吧。” 李曜手臂松开她,替她将掉落出的碎发掖在耳后,一双好看的瞳眸里带着心疼道,“都是朕不好,该叫青云侍卫一直等着你才对。” 接着便听榻上传来一阵喘气声,李曜进来后目光便只落在宋妆如身上,这才想起榻上还有人,宋玉阮挣扎着从榻上起身, “臣女拜见皇上,多谢皇上救命之恩!”说完便剧烈的咳嗽起来。 “娘!” 宋妆如连忙扶住她,拍着她的后背,“娘你快好好躺着。” 李曜站在榻前,眼里没有丝毫嫌弃,声音反而是放低了许多,“宋女侯不必多礼。” 宋妆如忙跑到妆奁下的抽屉里翻出保魂丹来,回到榻前声音都带着哭腔道,“娘快张嘴。” 正要再去拿水来的时候,只见那双修皙的大手已经将杯盏递到她面前,宋妆如在那张俊脸上看了看,李曜挑着俊眉道,“还愣着干什么,快让宋女侯服水咽下呀。” 服下了保魂丹,宋玉阮总算不喘了,躺在榻上一双凤眸悄悄在两人身上来回看着,不禁长长叹了口气,这便是妆儿的命吧。 宋妆如也不知道怎么跟娘亲解释她和李曜之间的事,干脆低着头装起了鸵鸟,倒是李曜俊脸上大大方方,还主动问起了宋玉阮的病情。 “妆儿,宋女侯这咳疾多久了?” 宋妆如脸上又是一怔,他是在关心娘亲? 如实回道,“有几年了,汤汤水水吃了不少,也看了不少大夫,可是娘亲的病一点儿也不见好。” 说完就听李曜朗唇吩咐道,“青云侍卫,去唤随行的徐太医来为宋女侯诊治。” 此言一出,母女俩儿都愣住了,宋玉阮连忙摆着手,一脸惶恐道,“皇上这如何使得,臣女万万不能…” 李曜轻轻打断她道,“朕说使得。” 宋妆如看着身旁那抹月白,心突然热了下,像是有什么东西缓缓流过。 徐太医脚步匆匆的跟着青云侍卫身后,“青云侍卫,这病人什么来头,竟这样急?” 青云侍卫低头想了想,应该算是皇上的半个岳母,“自然是怠慢不得的人。” 徐太医擦了擦头上的汗,这得拼尽一身医术才行了。 “微臣徐擎礼参见皇上。” 两炷香的功夫却格外漫长,徐太医擦了擦头上的汗,好在不是什么杂症,也没上伤及根本,调理好了也照着常人一样。 “回皇上,女侯爷身子并无大碍,看似繁病缠身,不过都是些从气上坐下的病,再加上夫人自身心绪不佳,这才久病不愈。” 李曜满意的点点头,见宋妆如满脸疑问的样子,便开口道,“徐太医医术过人,你有什么只管问他就是。” 宋妆如挑着黛眉道,“有老徐太医,从前也访寻过其它大夫,都说娘亲她身子…吃的也都是固体的药材,还陪着保魂丹。” “这就是了,女侯爷身子看着羸弱,若只从表象上一些病症来看,必定不敢加入烈药,只固体看似温和,却是治标不治本,保魂丹虽有效验,但却是下等药材而制,伤害女子肌体,在宫里是断断不会用这药的。” 难怪娘亲身子一直没能好起来,“那敢问徐太医,若是按照您的房子调理,娘亲的身子几时才能见好?” “三月之后必当好转。” 李曜坐在藤椅上,指腹一下一下轻弹着膝盖,“妆儿可听清了?” 宋妆如冲他笑着点头,“都听清了。” 回宫的路上,李曜还是躺在席子上合眼休息,宋妆如拿着一个苹果递到他面前,缓缓开口道, “你之前说的事,我考虑好了,我会试着拿你当一个寻常人来对待。” 李曜猛地睁开眼,一双好看的瞳眸里带着欣喜,挑着俊眉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她, “妆儿?” 宋妆如脸上有些不自然的将苹果放到他手上,抱着膝盖坐到一旁,“皇上继续歇着吧。” 李曜从她脸上收回目光,垂眸笑着看着自己手上的苹果,想了想还是没舍得咬。 这可不是一颗苹果。 第45章 伺候男人你真有一套。 青宸殿, “妆如姑娘,这趟出宫你跟在皇上身边伺候,你说说皇上这是怎么了?” 丘公公站在门口越瞧越纳闷, 小声问着身旁的宋妆如。 宋妆如顺着丘公公的视线望过去, 很快脸上便热了起来… 只见灯烛下,李曜大手拄着下巴,正盯着龙案上那一颗苹果发呆,很快又给拿在手上,缓缓贴近自己的唇畔,眼里笑意愈浓, 竟还用那纤尘不染的月白袖口,来回在上头仔细擦拭着。 “这…” 丘公公继续压着嗓子问道,“你说那果子上亮的都快能照人了,皇上还擦什么呢?” 宋妆如从那抹月白上收回目光, 低头悄悄道,“可,可能是还有些灰尘吧…” 丘公公摇了摇头, 亏他还以为自个了解皇上,果然圣意不是他能揣测的,“皇上什么宝贝没见过, 也没见皇上这样过呀。” “是吗?”宋妆如干笑两声,她也没想到李曜捧着个果子不撒手,不禁有些后悔, 在马车上她就不该给他。 接下来他若是再做出什么奇怪的事可怎么办好? 按宋妆如想, 接下来李曜多少会缠着自己些,或者言行格外热切些,可与她想的不同是, 李曜还如往常一样,除了用膳,侍奉茶水以外,并未主动与她说过什么,举动上也没有任何让她不舒服的地方。 唯一有变化的是 ——她经常会收到李曜的字条,每回都只有短短一句,无非是些无关紧要的话。 ‘今日比昨日还热。’ ‘御膳房吃腻了,还是繁楼的酒菜香。’ ‘最怕暑热,朕想食冰碗。’ ‘朝臣奏章常常是没用的废话,朕看得生气,只回,朕阅。’ … 开始宋妆如还觉着奇怪,两人明明都在殿里,他却要用这种方式和自己说话,头几回看过只是一笑,渐渐的见到有趣的也会回他。 ‘皇上说的是。’ ‘暑热不怕,冰碗食下去可要用五脏六腑去暖,伤身才可怕,不如绿豆汤养人。’ ‘大臣们有时也是关心皇上,皇上该高兴才是。’ 就这样,不到一月功夫,两人留下的纸条已经有一沓子厚了。 两人在殿内依然很少交谈,却渐渐形成了默契,李曜批改奏折,宋妆如便在一旁安静的侍奉笔墨,等到了深夜,李曜便将奏折推在她面前,接着就听宋妆如轻柔的声音响在大殿上,如同清泉声缓缓流过耳畔,连带着疲倦烦躁一并被她拂了去。 有时宋妆如会靠在偏殿门口睡着,李曜不会再将她抱回龙榻上,而是替她盖上薄毯,用手轻轻托住她乱动的头,直到换人轮值,才悄悄回到榻上休息。 这天,宋妆如眼前又多了张字条,轻轻展开,这回不再是日常琐事,只见上头写着 ——‘近观月色如醉,不忍辜负,明晚亥时,妆儿可愿共赏。’ 宋妆如将字条合在手里,抬头只见那一双看向自己的桃花眼里,满是认真和小心翼翼的期待,想到他前后的变化,渐渐将心里的迟疑退下。 “…妆儿可愿?” 李曜又小声的问了一遍,这回连呼吸都屏住了,眼睛不错处的盯在宋妆如脸上,他甚至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一下,正剧烈的打着鼓。 这回她没让他等太久,宋妆如一双凤眸里带着真诚,冲他笑着道, “好呀,那就明晚亥时。” 当晚宋妆如总打着喷嚏,竟连耳根也烧了起来,香莲见她这样,借着月光下地抱着被子凑了过来, “谁这么晚了还在念叨我们家妆如?看这耳朵热的。” 宋妆如轻轻拍开香莲肉乎乎的手,笑盈盈道,“我看倒像你香莲心里说着我的坏话,今儿晌午叫你少吃些,你便不乐意了,这会儿肯定少不得要念我。” 另一边青宸殿的龙榻上不时传来低沉的笑声, 只见那修皙的大手上捏着字条,一双好看的瞳眸里卷着情意,一遍又一遍低头看着的纸上娟秀的小字。 ‘伏天到了自然热。’ ‘皇上说的是。’ ‘暑热不怕,冰碗食下去可要用五脏六腑去暖,伤身才可怕,不如绿豆汤养人。’ ‘大臣们有时也是关心皇上,皇上该高兴才是。’ … “皇上,该歇着了。” 李曜将手上字条都重新捋好,俊脸上带着还来不及收回的笑意道,“暑热难耐,绿豆汤最是解暑,后宫不必说,各宫下人辛苦,晌午都要有绿豆汤,朕也一样,叫御膳房先不必制冰碗了。” 丘公公眼里一亮,忙跪在地上道,“皇上圣明,奴才明儿就去办!” 翌日,天还没大亮,宋妆如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 忙披上衣裳下地道,“谁呀?” 打开门来一看不禁挑起黛眉,眼前的姑姑是她从未见过的,“敢问姑姑所谓何事?…” “扰了妆如姑娘了。” 来人正是良妃身边的心腹素春,这宋妆如实在是一顶一的美貌,怪不得娘娘坐不住了,稍稍按下眼中惊艳的目光,脸上皮笑肉不笑道, “我是皓月阁的素春姑姑,我们良妃娘娘想请妆如姑娘到皓月阁小坐一番,不知姑娘肯不肯赏这个脸。” 良妃娘娘? 自己除了宋贵人外再没接触过其它宫妃,对这位良妃娘娘实在没有印象, “娘娘可说有什么事找奴婢?奴婢还要伺候皇上上朝…” 素春笑道,“妆如姑娘放心,已经有轮值宫女去了,姑娘只管随我来就是。” “那劳素春姑姑稍等。” 宋妆如快速收拾了一番,穿戴整齐后跟在素春身后,良妃娘娘找自己到底有什么事情,她不过是个小小宫女,难道说良妃娘娘想问自己宋贵人的事? 想了一路也没想出个头绪。 皎月阁竟离着青宸殿较远,两人走了一刻的路才见着宫殿,和翠仙宫不同,良妃的皓月阁照前者大了一半还多,院里有些清寂,墙下摆着的花瞧着不大鲜艳。 “姑娘请。” 宋妆如从进殿后就没再抬起头来,先是闻到一股馥郁的浓香,隔着蔷薇绣屛,对着那上头坐着的人影跪了下去。 “奴婢给良妃娘娘请安,良妃娘娘万福。” 接着便听绣屛后,一道慵懒娇软的女子声音响起。 “素春,怎么叫人跪着,快给妆如妹妹看座呀。” 妆如妹妹? 虽是礼待极了却叫宋妆如心里生出不安,头埋的更低声音里诚惶诚恐道, “娘娘实在折煞奴婢了,奴婢惶恐。” 话才说完却被上前来的素春硬生生给搀到凳子上,“素春姑姑…” 正欲挣扎起身时,良妃从绣屛后头走了出来,仪态万千的上前笑着道, “妆如妹妹是皇上的眼前人,又深得皇上喜欢,本宫哪里折煞了妹妹,说不定以后还要承妹妹的光呢。” 宋妆如忙又跪到地上,这下头埋得更低了,“良妃娘娘恕罪!” “哼,你倒识趣。” 良妃站在她身前,一双美目不住的端详着脚下的人,那日只匆匆一瞥,这姿容便叫过目不忘,如今细细看来更是叫人震撼,天下竟有这般颜色。 压下心头的嫉恨,同尖尖的指甲勾起宋妆如的下巴,“看着本宫!” 那力道疼得宋妆如险些以为良妃是想要刮花自己的脸,只得被迫的顺着她的力道向上抬头看。 四目相对,良妃脸上渐渐没了笑容,有些失去耐心道, “你何必又玩这些欲擒故纵的把戏吊着皇上,你若想要得宠,尽可以告诉本宫,有了本宫的亲荐,你还能连升位份不是?” 宋妆如凤眸闪过无奈,原来良妃以为自己想要争宠… 一脸坚定回道,“回娘娘的话,奴婢从未这般想过。” “从未这般想过?那你敢说你对皇上一点儿也没动心吗。” “娘娘明察,奴婢卑贱之身怎敢对天子心生不该有的心思。” “哦?那倒是本宫多虑了。”良妃坐在她的面前,突然笑了起来,满眼的鄙夷毫不掩饰,声音缓缓道, “也对,你也用不着对本宫说实话,你跟本不需要本宫的帮扶,伺候男人这事上,你可是有一套的,从前在宫外你就服侍过赵侍卫,如今呢,就是到了辛者库也有办法让皇上把你弄到身边来,本宫在这方面还真是自、愧、不、如。” 宋妆如贝齿狠狠咬着下唇,甚至已经尝到了腥甜的味道, “奴婢相信,身正不怕影子斜。” 见那跪在脚下纤弱的身子轻轻颤了起来,良妃心里说不出的舒服,叹了口气道, “本宫只是与你闲话几句,妆如妹妹怎么这般计较,还真是连玩笑都开不得,其实转念想,妹妹若是做了皇上的女人倒也是好事,且不说家里,没准啊,就连你原先的夫君赵侍卫也能得到晋升呢。” 宋妆如袖子底下的手掌攥得紧紧,自己如今还要害他被自己拖累声名,凤眸不禁带着愠怒,一字一句道, “娘娘身为后妃,应当慎言,奴婢如今与赵侍卫再无瓜葛。” 素春姑姑在一旁怒斥道,“大胆,你竟敢以下犯上!” 良妃可没那么傻,在皇上正新鲜她的时候为难她,脸上也不生气,娇笑着道, “本宫说了,只是与你闲话,本宫自然知道你们再无瓜葛,如今你在皇上身边伺候,赵侍卫也和朝霞郡主有了孩子,就是有什么也都是过去的事了…” “你说什么?” 宋妆如抬起一双凤眸错愕的看着她,甚至连她后面说的话都听不到了。 良妃抬高了声音道,“怎么皇上没和妹妹说吗?朝霞郡主都有了两个月的身孕了…” 见宋妆如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确实也有些惊讶,方才她说了那么多,宋妆如就是再激动,再愤怒都没像此刻这般,难道她真的心里还爱着赵思行? 半晌,宋妆如一双潋滟的凤眸里闪着破碎的光,羽睫抖了抖,声音带着丝颤抖道, “娘娘还有其它的事吗…奴婢告退了。” 宋妆如甚至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到屋子里的,眼前模糊一片,宋妆如靠在门上,身子瘫软的滑了下去,明明该替他高兴才对,他们有了孩子,她该高兴。 这晚宋妆如一个人喝得酩酊大醉,什么皇上,什么良妃,她都不管了… 李曜还不到亥时就早早到了雨花台的六角凉亭上等着宋妆如,来时还特意带了壶温好的樱桃酒,还有棋盘,把东西放在石桌上后,便站到台阶下望着,还没忘捋了捋自己的墨发,一双好看的桃花眼里卷着的温柔情意,连月亮见了都要害羞。 他等着她,等了她一个晚上, 直到酒凉了,月亮也落了。 第46章 皇上早就想要了吧。 宋妆如醒酒后已是第二天晌午, 头还阵阵疼得厉害,靠在榻上缓了好半天这才想起昨天发生的事。 一双凤眸有些失神的看向窗外,这三伏的天, 树上的蝉鸣此起彼伏叫着起劲儿, 太阳也在,花草也还在,唇角扯出抹淡然的笑容,将自己收拾干净后去了青宸殿。 龙案前那抹月白正在低头看着奏折,见宋妆如进来俊眉不禁高高挑起,脸上一副有话要说的模样, 宋妆如垂眸为他倒着茶,像是完全没注意到他投来的灼热目光,语气淡淡道, “奴婢来晚了, 皇上恕罪。” “你…” 李曜下了早朝后便在青宸殿等她,等了两个时辰,差点儿忍不住要去找她, 问问她为什么不去赴约,问问她知不知道自己在雨花台等了她一个晚上, 没想等着等着心里的气竟全消了, 她许是有了什么事,或者身子哪儿不痛快这才没来,反应过来倒渐渐生起自己的气, 气自己竟还在为她找借口。 见那抹水碧色的身影从殿外进来, 李曜忙又坐好在龙案前,手里拿着折子,眼睛不住的盯着她, 他倒想听听她有什么借口! “你…” 本以为宋妆如会满眼愧疚,或者小脸儿通红的跟自己道歉,没想到根本不同自己想的那样,李曜俊脸上先是怔住,很快那一双深邃的桃花眼里便闪过丝惊慌,她不但没和自己解释,那淡漠的眼神,更是让他说不出的不安,就好像她又回到了从前那样。 “你这是怎么了…你就没话想和朕说吗?” 心里想的不管她说什么,自己都笑着原谅她就是,让好她也欠自己一回。 宋妆如手上娴熟的替他研磨,听他发问,轻轻回道,“奴婢多谢皇上关心…对了,丘公公说了,宫人们今后晌午都能喝到绿豆汤,皇上仁心体恤我们这些做奴才的,奴婢敬服。” 李曜一双好看的瞳眸里闪过丝错愕,这下看出来她这是有心在疏远自己了,忙扔下手里的奏折,一把握住她的胳膊,声音里有些急切,看着她的侧脸道, “妆儿,是不是朕昨晚的话太唐突了,你不喜欢只管跟朕说,可你别这样待朕。” 回宫后的这一个月来,他处处小心,知道此番让她接纳自己已实属不易,生怕哪里再招她厌烦,不敢多和她交谈,甚至不敢太过关心她。 眼见着她不再抗拒自己,也似亲近了许多,这怎么才过了一个晚上,又回到了从前那般,李曜拧着眉头,眼底的不安越发明显,连带着手上力气也大了些, “嘶…” 宋妆如不禁微微蹙起黛眉,见自己弄疼了她,忙又很快松开手, “妆儿,朕不是故意的。” 说完只见那一双凤眸来回的在自己脸上看着,宋妆如粉唇绽出一抹苦笑,叹息道, “皇上,你早就想要了吧。” “妆儿?” 李曜身子一顿,还未彻底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就见宋妆如站在殿前,低着头开始解着自己身上的水碧色裙衫。 宋妆如纤手拉开腰带,似旁若无人般将衣裳褪至雪白的肩上,纤细的胳膊微微向下垂,那薄纱便滑落脚下。 瞥见那葱绿色的抹胸,李曜顿时小腹绷的生疼,连一双深邃的桃花眼里都染上了情潮,硬生生将头别过一侧去, “妆儿,你这是做什么…” 直到最后一件薄薄的亵裤也顺着双腿滑到纤细的脚踝处。 宋妆如这才抬头,冲着前头那抹喘着粗气的月白身影道, “皇上早就想要了吧,奴婢累了,皇上应该也累了吧,不过是一副身子,哪里值得皇上这样劳心,奴婢只求皇上遂了心意后,将奴婢…” 话还未说完,身前一阵凉风,李曜已经到了面前,一张俊脸上情潮散尽,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自嘲和受伤,一双好看的瞳眸里印着她那小小的影儿,俊眉微微挑起,声音里带着丝颤抖道, “妆儿,你以为朕有几颗心任你践踏,难道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看待朕的?” 宋妆如凤眸迎上他的视线,反而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他,“皇上在奴婢身上花了这样大的功夫,若不是为了得到奴婢,还能是什么?” 不管是为了什么,她和他之间也该到此为止了。 李曜在那双凤眸上看了又看,用力将她抱在怀里,闭着眼睛在她耳边小声道, “妆儿,你为什么…就不肯信朕一回呢,朕已经知道错了,都是朕对不起你,就算你心里永远怨着朕,可你让朕好好弥补好不好,让朕疼你、爱你,求你别再这样待朕,求你…” 宋妆如纤手在他背上拍着,凤眸里不含任何感情,语气淡淡的,像是在说一件在寻常不过的事, “皇上要爱的是赵思行的妻子宋妆如,还是你眼前这个奴婢宋妆如?原来的宋妆如早就死了,是被皇上亲手杀死的,皇上将她变成了一个不知廉耻的女子,也毁了她的一生,而如今站在你面前这个宋妆如,心早已经空了…” “就是宁愿皇上直接沾了这副身子,也不想听到皇上再说爱奴婢,奴婢累了,也不想恨谁,这一副身子皇上要了,今后就赐奴婢个清净吧,辛者库也好,佛寺里也罢,奴婢都会念着皇上的好。” 接着便有什么东西落在她的肩上,一滴一滴。 “妆儿,你信我一回好不好,就一回…” 宋妆如轻轻推开肩上的人,凤眸定定的看着那双湿润的桃花眼,“你真的这么爱我?可你从前那般作践我,我又怎能信你?” 李曜像是终于抓到一丝光亮,好看的瞳眸不错处的看着宋妆如,“妆儿想要我怎么证明?” 宋妆如握着他修皙的大手放到自己身前,媚眼如丝道,“只要皇上能做到半月内不碰我,我便信皇上。” 李曜目光略过那炫目美景,连忙抽回自己的手,“朕若是做得到呢。” “那我便试着喜欢皇上,可皇上若是做不到呢?” 李曜俯身将散落在地上的衣裙捡起,轻轻披在她身上,“妆儿只管说便是。” 宋妆如不紧不慢的穿着衣裙,脸上终于见了笑容, “皇上若是做不到,那就放奴婢出宫!” “朕答应你。” 第47章 朕绝不会碰你。 “皇上回来了。” 李曜下了早朝刚坐在龙案前, 就见那水碧色的身影端着托盘进来,宋妆如俏生生的走到龙椅旁,将碗盏递到他的面前。 “皇上喝点莲子羹润润口吧。” 李曜脸上不禁微微怔住, 看着面前清甜的莲子羹淡淡道, “多谢妆儿。” 正欲伸手接过,却见那纤手竟往后一躲,李曜接了个空,俊眉不禁微微挑起,看着面前的倩笑着的小人儿, “妆儿?” 宋妆如舀了一勺放在自己粉唇旁, 轻轻吹过才笑着递给他道, “皇上这几日看着折子实在是太辛苦了,还是让奴婢来吧。” 她今日这是怎么了? 想到她之前淡漠的模样,此刻不禁有些受宠若惊。 “妆儿谢谢…” 话音刚落, 鼻前已尽是她身上好闻的清幽,宋妆如将勺子递到他唇边,粉唇上带着浅浅的笑意, 声音柔柔道, “皇上张嘴呀。” 李曜这下连俊脸上都染上了丝红晕,一双深邃的桃花眼里来回躲闪着, “妆,妆儿,先放着吧, 朕还要看折子。” 宋妆如不依的摇头道, “皇上,这可是奴婢忙了好半晌才做出的呢。” 李曜对上那双期待的凤眸,心上不禁一颤, 就算是迷魂汤他也喝下去就是。 宋妆如粉唇带着笑意,看他乖乖的张嘴,一勺一勺很快将莲子羹都喝了干净, “皇上好喝吗?” “嗯。” 宋妆如放下碗盏后,突然起身又凑近了他几分,李曜见他凑过来,不禁微微向后仰着头,目光只敢落在她小巧的下巴上, “皇上先别动。” 那潋滟的凤眸在他朗唇上看了看,纤手轻轻捧起那张有些发烫的俊脸,从衣襟前拿出帕子仔细的替擦拭着唇角。 “就快好了。” 李曜看着眼前白净的小脸儿,心里突然燥热起来,宋妆如俯着身子,身前风光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颤,晃得人眼睛都跟着疼了… 一双深邃的桃花眼底渐渐涌上情潮,修皙的大手眼看要扣住她的腰眼儿,突然又猛地推开了她,有些狼狈的背过身去,清冷的声音有些低哑道, “多谢妆儿,朕,朕先不用伺候…” “奴婢告退。” 这一晚,李曜去了两趟净室,还做了个十分香艳的梦。 … 几日后,青宸殿上。 “嗯…” 熟悉的女子喘息声从不远处传来,龙案前坐着的那抹月白,闻声手上忽然一顿,抬眸只见那水碧色的背影站在书架前,踮脚踩在凳子上伸手够来够去,却怎么也摸不到最顶上的书籍,李曜怕她摔着,见状忙放下手里的折子, “妆儿快下来。” 待走到她跟前,俊眉又不禁微微皱起,此刻宋妆如向上抬着胳膊,那阔袖底下的露出的一截手臂白腻莹润,晨光下正散发着淡淡玉晕,叫人忍不住想上去细细抚上一把,他把掐的过来的细腰,正随着她的动作一摇一晃,比外头的柳枝还要柔软。 再往下便是…李曜眸色变得越来越暗,想起那晚的梦境,就连呼吸也粗重了许多。 “皇上怎么还不上来?” 他上去? 宋妆如侧身回头看向那张俊脸,轻轻挑着黛眉笑道, “皇上,奴婢要将上头的灰尘都擦干净,自然是由皇上取下,等奴婢擦好后,皇上再给放上去。” 虽是宽凳,可两人站在一处还是有些挤,李曜站在宋妆如身后,为免两人接触,特意还留了一块儿空隙,修皙的大手,贴边取下上头放着的书籍,他拿下一本宋妆如便很快接过,用帕子擦着上头浮灰, 渐渐地,不知是谁先动了,两人身子贴的越来越近,宋妆如向后微微扭了扭身子,接着便听身后响起一声微弱的闷哼。 像是根本没注意到他的异常,见他向后躲了躲,宋妆如便又不经意间的调整了个姿势,很快那身子便紧绷起来, “…这上头站不开,妆儿还是下去吧。” “皇上?” 见她回头有些不解的看着自己,李曜俊脸上不禁一热,深邃的桃花眼里压着升腾的情潮,目光缓缓的落在那粉唇上,他只要稍稍低头,便能吻上她… 小腹又是一紧,忙别开视线道, “朕…的意思是,你到地上去也是一样的,两个人反而不便,不如朕一个人擦更快些,妆儿你还能在底下扶着朕。” 说完见宋妆如点点头,提着裙角很快便跳下了凳子, “皇上别担心,奴婢扶着您呢。” 李曜才松了口气,朗唇微微上扬着,腿上传来一阵柔软的触感, “妆儿你…” 宋妆如从身后紧紧抱住了他的双腿,上半身都倚在他的腿上, 一双潋滟的凤眸里带了几分青稚无辜,仰头看他道,“皇上怎么了?” “这书下回再找人收拾就是,朕还有事要出去一趟…” 这一晚,李曜连着去了三次净室,还是重复做了那晚的梦,而这回梦里的宋妆如却险些令他疯掉。 “皇上该上朝了。” 宋妆如走到榻前纤手卷起蝉纱帐,刚俯身想再去唤他,就被一股力量带到了榻上,李曜将她压在榻上,哑着嗓子在她耳边道, “…妆儿你故意想勾着朕对不对?只等着朕没忍住好要了你,这样你便能早些出宫去。” 宋妆如双手环住了他的腰间,“皇上在说什么?” 李曜拿开她的手,从她身上起来,眼下带着淡淡的乌青,一双好看的瞳眸里印着她的影儿,俊脸上满是坚定道, “你别想离开朕,朕绝不会碰你,” 李曜是铁了心,接连几日,除了用膳和伺候笔墨外,晨起安寝都不敢用宋妆如伺候,可只要一往她身上看,便能想到那晚荒唐而旖旎的梦境,干脆开始躲着她,什么时候宋妆如轮值回去了,这才下叫人伺候沐浴。 这晚,宋妆如前脚才走出青宸殿,后脚就见下人往里面抬水,干脆又笑着折了回去。 净室前,李曜垂眸看着身前弯腰替自己解着腰带的小人儿,连呼吸都重了起来, 宋妆如手上似比以往都慢,粉嫩的指尖不时碰到他结实的腰间,直到听到头上的人发出一丝极轻的喘息来,双臂才又慢慢绕到他身后,乌压压的发还不小心的磨蹭在他的身前。 李曜一双深邃的桃花眼顿时泛起了情潮,俊脸别到一旁去,连清冷的声音里也带着低哑道, “朕和你说过了,朕绝不会碰你,就算你再怎样撩拨,朕也不会…” 话才说到一半,耳后便一阵潮湿,丝丝的痒意传来,宋妆如踮起脚尖在他耳边呵气如兰道, “…皇上,既这般有定力,又为何一连多日躲着奴婢?” “朕没有。” 宋妆如脸上带着了然的笑意,似不急着继续,而是站好身子后,一双潋滟盈盈的凤眸扫在那张俊脸上, 粉嫩的指尖沿着他微微皱起的俊眉和英挺的鼻梁,缓缓向下来到他的薄唇上,手上或轻或重的揉搓描绘着,直到头上的人呼吸都乱了起来,这才停下手,粉唇似蜻蜓点水般擦过他的喉结。 看到那喉结上翻滚了下,宋妆如一脸娇笑的看着他道, “皇上撒谎。” 第48章 二更:再进净室 他是撒谎了。 回宫后每日身体想她都想的疼, 对她的渴望随着时间反而越发强烈… 只见那小脸儿上似带着玩味的笑意,一双潋滟的凤眸里,染着勾人的艳色, 此刻抬头看着自己眼波流动, 顾盼生媚,粉唇微启,似是挑衅也似做着无声的邀请。 他想要她。 “皇上何苦跟自己身子过不去呢…” 宋妆如不再开口而是两手环上他的脖颈,微微侧头看着他。 此刻别说是李曜,就是换做全天下男人也不敌她的女儿娇,长臂揽在她的腰下轻轻一抬便将她抱在怀里, 长腿踢开散落在地上的衣物,走进了净室。 净室内还是潮雾缭绕,没多久宋妆如身上薄薄的裙衫便被浸湿,连同掉落在额前的碎发也湿湿的黏在粉嫩的脸颊上, “皇上…” 李曜将她放在桶沿儿上,胳膊从身后环住她的纤腰,隔着潮雾, 修皙的大手开始在她的湿衣上摸索,她的腰带,她的抹胸… 很快宋妆如身前便不着寸缕, 她闭上一双潋滟的凤眸,感受腿间的跳动,纤长的羽睫不禁抖了抖。 不过是一瞬间潜意识的抗拒, 却还是被李曜给捕捉到了。 宋妆如身前没有一处不热, 就在她以为他要覆上来的时候,身子却突然一轻,水花四溅, 李曜竟将她扔进了浴桶中,再看抬眸时,那双桃花眼里已是黑白分明,迷离尽散。 他不要她怕他,要她心甘情愿的跟着自己,那日与她说过的话,他会证明给她看。 李曜将一旁巾子搭在桶沿儿上,俊脸上带着笑意道, “妆儿既然等不及了要沐浴,这净室今晚就让给你了,朕还有折子要看,就先回去了。” 说完没再回头看过一眼。 这晚,李曜也记不清自己去了几回净室,梦里简直比前两回都要荒唐,他梦见宋妆如将自己… 梦醒后,看着身下一滩水迹,不禁揉着眉心渐渐苦笑出声来,若是再这样下去,只怕还没等到她愿意,自己就要活活被逼成废人了。 取来烛火将被褥一块烧了干净,决不能叫她看见。 丘公公打盹功夫就见,寝殿内似有火光窜动,还冒着烟儿,跑了进去刚要大喊出声,就见明玄帝站在榻前,用衣裳将火扑灭,声音淡淡道, “歇着去吧,朕不小心而已。” 丘公公扶了扶帽子,满脸的心疼,看着那烟雾前的背影,不禁开始脑补起来,皇上这是为情所困,想不开,竟要以自残的方式给妆如姑娘看呀。 李曜见他目光复杂的看着自己,不禁挑起俊眉道,“你还杵在这儿做什么?” 丘公公吸了吸鼻子,声音哽咽道,“皇上,奴才先告退了。” 第二天一早,便把宋妆如叫了出来,特意将昨晚看到的事大肆渲染一番, “你说,皇上为了我,昨夜在寝殿内自焚?” 丘公公有些心虚的点了点头,说的严重些这妆如姑娘才会往心里去,才会疼皇上。 看着那一张不可思议的小脸道,“唉,妆如姑娘不信?昨晚要不是我发现的及时,真是,不敢想啊。我在皇上身边这么久,从未见皇上为了哪个女子这样过…” “皇上为姑娘做的事,从未让姑娘知道过,姑娘以为在辛者库为何没有人刁难,姑娘以为皇上真是为了宋贵人才大赏六宫吗?宋贵人之所以那般优待你,还不是因为看出了皇上待你的心思不同,姑娘可以感谢宋贵人,为何对皇上不曾感激半分,更是一丝也不曾心软?” 宋妆如垂眸看着绣鞋,“丘公公今儿一早便是来做说客的?” “是,姑娘听我说完,我知道姑娘心里一直拧着劲儿呢,你和赵侍卫当初是因为皇上才成婚,你如今也是因为皇上才进了宫里,妆如姑娘就没想过…” “皇上或许就是你的命呢?” 宋妆如抬头看了看头上四方方的天,若是她没经历过从前的种种,听到这里可能就快被他感动了, 一个帝王能为一个女子做到这种地步,她还有什么不满足呢? 可她这一生心里只会有赵思行。 就算是命该如此又怎样,她和他之间再纠缠下去也只会是孽缘,她不爱他,就因为他执念就要一生被困在他身边吗? 她不愿。 心里无比明晰,她一定要离开这里。 第49章 寝帐欢 自那日后, 宋妆如便又恢复了往常,像是已经认命了般,对李曜也再无过分亲近的举动, 他不开口, 自己就默默站到一旁候着,等他什么时候有了吩咐才走上前去。 灯烛下,龙案前的月白身影不禁轻轻叹了口气,这几日她不再对自己亲近,他知道她这是不再挣扎了。 李曜长腿来到她的面前,一双深邃的桃花眼里带着藏不住的爱意, 连清冷的声音都柔和了不少,看了眼窗外的月色,朗唇开口道, “妆儿, 等天一亮就到了半月之期,你如今还没看清朕的心,还要再跟朕继续僵下去吗?” 见宋妆如垂眸不说话, 修皙的大掌将她两只小手握住,放在自己胸口前,满眼宠溺的看她道, “妆儿,试着接受朕吧…朕会待你好,你想要什么朕都会给你。” 宋妆如往回抽了抽手, 却奈何被他抓的牢牢, 脸上一红,避开他的视线道, “皇上, 大白日竟也能这般,还有人看着呢。” 李曜俊脸上不禁一怔,他有多久没见到她对着自己脸红的模样了,她这般是愿意接受自己的心意了? “妆儿你…” 宋妆如趁着他晃神的功夫,从他胳膊底下钻了出去,“皇上想的美。” 夜里李曜看折子看的晚,才撂下折子,就见宋妆如端着托盘从殿外进来,眼里先是闪过欣喜,随后又泛上些雾气,只见上头摆着是几道精致爽口的小菜,还温了壶酒。 “这都是妆儿亲自做的?” 宋妆如放下托盘,微微蹙着黛眉道,“菜是奴婢做的,这酒也是奴婢让温的,皇上若是嫌了,奴婢就这就端下去。” 李曜哪肯再让她端下去,上回吃到她亲手做的菜还是一个多月之前,一双深邃的桃花眼里卷着情意,精致的唇锋也上扬着,按住她的胳膊道, “妆儿实在太懂朕了,朕正觉着饿呢,酒也好,此刻喝了便能安睡,妆儿有心了。” 宋妆如站在一边,只见那张俊脸上带着满足的笑意,每动几下筷子便往她这儿看上一眼,就像是怎么也看不够一般。 心下不禁有了丝慌乱,吸了口气后,不停的为他添酒夹菜, “多谢妆儿。” 李曜好久没吃过这样开心的一顿饭了,凡是她递来的酒他没有不喝的,一杯一杯下去,那俊脸上渐渐染上微醺,连好看的瞳眸里都带着迷离。 “皇上时候不早了,该安寝了。” 李曜腾地起身靠在她肩上,嘴里有些含糊不清道, “朕,朕没碰妆儿,妆儿会喜欢朕的…” 宋妆如羽毛睫抖了抖,侧头看了眼有些泛白的窗外,眼底最后一丝犹豫也不见了,扶着半醉半醒的人往龙榻上去。 早就知道自己会面对什么,宋妆如在解衣裳的时候手上没有半分迟疑,接着面色不改的又去解李曜身上的衣裳。 她一定要出宫。 宋妆如抱着胳膊进了寝帐内,看着地上散落的衣物,失神片刻,将寝帐拉的严严实实… 第50章 欢后。 翌日, 当晨光照进帐子中,榻上的人总算有了动静,李曜翻了个身, 俊脸上带着十分的餍足, 梦里他狠狠的疼爱着她,将她翻来覆去的爱弄着,最后宋妆如身子瘫软的如同重棉,只能任他予取予求… 该不会又弄脏了被褥吧,俊脸上浓密的睫毛抖了抖,一双深邃的桃花眼渐渐睁开, 目光落在蜷在里头的纤细背影,好看的瞳眸顿时睁的老大,这怎么会,怎么会… 即使她背对着自己, 即使只看到她乌发虚掩下露出的一截粉颈,他就是知道睡在榻上的女子是她。 修皙的大手有些颤抖的掀开被子,被褥上的落红几乎刺痛了他的眼, 眼前飞快的闪过香艳旖旎的画面,原来昨晚的一切都不是梦。 他真的要了她。 宋妆如一早就醒了,听到身后的翻身声这才睁开一双凤眸, 被子掩在青红交错的身前,缓缓起身,挑着黛眉看向面前那俊脸埋在手掌上的人, 声音带着些嘶哑道, “皇上,半月之期已到。” 李曜从手掌上抬起头来看她,一双好看的瞳眸里, 带着掩不住的无助和后悔,刚想去拉拉她的手,就被宋妆如淡漠的眼神逼退, “妆儿你再给朕一次机会好不好,朕还以为是梦,否则绝不会碰你,你相信朕,朕待你的心是真的。” 宋妆如怕的就是他想反悔,有些吃力的下了榻,忍着腿间的不适,跪在他面前又淡淡的重复了一遍道, “皇上,半月之期已到。” 李曜看着跪在自己脚下的宋妆如,眼里不禁划过伤痛,晨光缕缕打在她身上,身前乌亮的发是那样柔顺,垂在白腻的脸颊上,清丽美好如同姑射仙子。 明明他此刻伸手就能碰到她的发,可她却像已经离着自己万水千山,随时都要离开他。 李曜从她脸上收回目光,拍了拍腿上明黄的被褥,垂眸声音带了丝哽咽道,“朕,会放你出宫,不过不是现在。” “皇上?” 他这是想反悔了? “为何不能?”一双凤眸里闪过不安,看向那张俊脸道,“皇上一言九鼎,难道要食言吗?” “…你是奴籍,出宫后日子也不会好过,也得先将身份恢复了再说,就算你再心急,也得等等。” “那奴婢要等多久?” 李曜好看的瞳眸闪了闪,“这底下的事朕不十分清楚,朕会吩咐他们快些。” “奴婢多谢皇上。” 宋妆如刚要站起身,脚下却突然打了晃,连忙咬住粉唇这才没让呼痛声逸出,他足足折腾了她两个时辰… 李曜连忙下榻扶住她的腰身,都是昨晚他太过纵着自己了,那噬魂的滋味,恨不能把她揉进身体里,便不知疲倦的缠着她,她又是头回,如何能承受的住。 “妆儿当心!” 掌心刚贴上那如玉般滑腻的肌肤,身下一处顿时又苏醒过来,只见那明黄的帐子上都印着羞人的影儿,“别碰我!” 见宋妆如这般抗拒,长腿忙后退了两步,却不想这回连帐子上头的影儿都跟着上上下下的晃动起来,宋妆如脸上红霞一路烧到粉颈,这人怎能这般不知羞,抓起地上的衣物连忙躲到了书架后。 “妆儿?” 李曜看着帐子上的影儿,唇角不禁扯出了一抹无奈的笑。 宋妆如回屋后便累的躺在榻上睡着了,香莲晌午忙完回来见宋妆如还睡着,也没打扰她,天儿这么热,她怎么还把被子捂的那么严实,上前伸手将那被子稍稍扯下了些,脸上不禁愣住,只见宋妆如腻白腻白的粉颈上,竟布满了粉痕,越往下就越多。 这是什么虫子这么厉害? 夜里那香莲口中的“虫子”来了,宋妆如迷半梦半醒间,只觉腿上传来酥酥麻麻的感觉,痒得她不禁想合拢双腿,几次都被按住动弹不得,难道是魇住了? 月光下那月白的身影衬得更为清俊无双,李曜修皙的大手将半束着的墨发拨到身后,拿出一瓶药膏,指腹沾了些开始替她上药。 凉凉丝丝的感觉传来,宋妆如不禁一下睁开了凤眸,待看清腿间那人更是吓得险些惊呼出声,李曜俯身大掌捂住她的嘴,压着嗓子小声道, “别怕,朕只是来给你上药。” 宋妆如忙往对面的藤塌上看了一眼,香莲发出轻轻的鼾声,睡的正香。 按住那月白的袖子道,“皇上快些走吧,奴婢不需要这东西。” 李曜好看的瞳眸闪过失落,“这是秘药,擦上后第二天儿就能舒缓不少,你是头回若不用这药,定要有一番苦头,不用妆儿赶,朕上完药就走。” 见宋妆如想挣扎着起身,连忙按下她的肩膀道,“你若不想吵醒香莲,就别再说话耽误朕上药。” 药膏缓缓推入,身下又是一阵凉丝丝的感觉,宋妆如咬着粉唇侧头不敢再看,李曜眼里并无杂念,只专心的替她抹药,不放过每一处娇嫩。 月光越发朦胧,渐渐的意味就有些变了,宋妆如不惯,便不自觉的想将那药膏向外推,这一绞一绞的感觉,险些叫李曜崩溃,手上动作渐渐慢了下来,变得温柔磨人起来。 宋妆如越发觉得不对劲儿,就知他本性难改。 手上用力的按住他的大掌,宋妆如蹙着黛眉,压下脸上的热气,一双凤眸蕴着嗔怒,看着那张俊脸道, “皇上问了吗,奴婢的身份几时才能恢复?到底还要多久才能出宫去?” 李曜手上一顿,避开她的目光,清冷的声音有些支吾道,“这不好说,更换掉奴籍也不是简单的事,何况若要出宫,自然要先等着已满岁数的宫女出宫后,才能…” “皇上不如说,要等到奴婢二十五岁出宫,这样才合规矩。” “妆儿,你知道朕不是这个意思,朕会放你出宫的。” 宋妆如轻轻哼笑了下,凤眸里带着了然,“皇上根本就没想过放奴婢走对不对?” “奴婢真是不明白,皇上为何这般贪心,昨晚明明已经遂了心意,却还要缠着奴婢不放,难道这后宫的女子都满足不了皇上吗,还是皇上没有奴婢就活不了?” “妆儿你…” 宋妆如凤眸瞪着他,“每当奴婢想将皇上看做寻常人的时候,皇上总有法子叫奴婢生厌,奴婢也不求你了,奴婢不想出宫了,皇上请尽快将奴婢发落回辛者库去!” 她早该想到他是这样的人,自己竟因为他救了娘亲和自己,就把他当成常人对待,真是太傻了,见那一双深邃的桃花眼里带着疼痛,宋妆如更是气恼不已,他凭什么这样看她,干脆跪在榻上,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道, “奴婢想回辛者库,还请皇上开恩。” 李曜起身负手背对着她,眼睛里酸痛的厉害,压着嗓子道,“…朕本想择日放你出宫的,既然你不愿,那就留在宫里吧,朕乃天子凭什么要听你的话,你想做最低贱的奴婢,朕偏不答应,从今天起…” “你就是朕的女人。” 翌日,一早圣旨就到了。 香莲看着丘公公和一旁小太监手上拿着的贵妃服制,下巴惊得都快和不上了,手肘怼了怼一旁面无表情站着的宋妆如,小声道, “妆如,你说这是让咱们送到哪个宫里去的?” 丘公公眼下掩下激动,满脸喜气的笑着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提督府嫡女,宋妆如,敬顺柔嘉,德行出众,朕特封为俪贵妃,迁居宁禧宫,赐协理六宫之权,代掌凤印。” “奴才恭喜俪贵妃!” 提督府?俪贵妃? 他还真是看重自己,宋妆如接过圣旨随手放在凳子上,“有劳丘公公了。” 宋妆如没什么反应,后宫一时却炸了锅,沸反盈天,连两宫太后都惊动了。 晌午宋妆如搬到宁禧宫,还没等到李曜过来,就先被西太后叫走了,坐着轿撵,刚到春雍门的时候,就见一班侍卫路过,见到她立马站在宫墙下,垂头避视。 赵思行一双黑漆漆的眸子渐渐失去了光亮,抬头看着从面前经过的宋妆如,短短数月,再见她已是俪贵妃了。 “俪贵妃可真是恍若仙子,难怪一进宫就被封了贵妃,还得了封号,俪字可是皇后才能用的!诶,思行你怎么了?” 赵思行从那身影上收回目光,声音有些颤抖道,“没怎么,走吧。” 宋妆如直到下了轿撵,才擦了擦眼角,眼前很快又模糊起来,脚下险些绊倒,香莲在一旁忙扶着她的手道, “娘娘当心脚下。” 一进去,便觉几道视线瞬间向她投来,宋妆如平好了心绪,缓缓施礼道, “臣妾给西太后请安,祝太后娘娘身体康健,福寿绵长。” “嫔妾等见过俪贵妃。” 宋妆如扫过两边坐着的,除了宋贵人,还有良妃,其它的便是没见过的,宋贵人本与她交好,见宋妆如进来便一直浅浅的冲她笑着,其它几个宫嫔多是嫉妒眼里也不乏好奇,倒是良妃,低着头躲着自己的视线。 “起来吧。” 西太后保养得宜,瞧着不过三十出头的样子,宋妆如看着熟悉的眉眼不禁一下想到了郢王爷,便生出了几分好感,笑着道, “多谢西太后。” 西太后满意的冲她点着头,“快别站着了,坐吧。” 刚坐在椅子上,就听门外喊着,“皇上驾到!” 第51章 皇上不要吗? “皇上驾到!” “臣妾参见皇上。” 宋妆如和身后妃嫔跪在地上行着礼, 只觉身边一股微风擦过,那抹月白走到藤塌前一甩袍尾转身坐下,清冷的声音淡淡道, “都起来吧。” 李曜目光扫过众妃嫔, 最终停在那乌压压的发髻上,在她起身时又不着痕迹的收回,一双深邃的桃花眼了泛着淡淡的笑意, “西太后身体近来可好些,郢皇弟给朕来了信,已经到了幽州封地了。” 西太后柔和的眉眼也带着笑意, “哀家好多了,那个没心没肺的,整天还想着玩呢,临走临走还叫下人们给捉了几只虫子才罢休。” 宋妆如想到郢王爷送自己的那只螳螂, 脸上不禁也有了笑意,没想他走得这么消停,自己竟一点也不知道。 她不知道的是, 李郢后面其实还来找过她几次,都被人挡了回去,就连最后留下的信, 也被李曜没收了。 “郢皇弟纯真善良,朕也喜欢。” 西太后不禁又往宋妆如身上看了看,这样的颜色也只有在宫里才养的住。 皇上把她收进宫倒也没什么, 只是这一下封了贵妃实在不合祖制, 本想叫她过来敲打几句,如今看皇上这样紧张她,只得赶快笑着放人, “哀家瞧俪贵妃很是合眼,有空可以多来陪陪哀家…哀家还要歇着,皇上带着俪贵妃回吧。” 说完一旁姑姑呈上锦盒,宋妆如看了眼便知是贵重东西,有些迟疑不敢去收,正要开口时,眼前一双修皙的大手,已经替她接过,李曜挑着俊眉,眼里的宠溺藏也藏不住,朗唇道, “还不谢过西太后。” 若是私底下,宋妆如绝不会承他的情,眼下却不好再拒绝,只得笑着乖乖行礼,“臣妾多谢西太后。” 一旁的良妃已经看傻了眼,皇上不惯喜形于色,从前即使再宠幸宫妃,也不会在人前这样,再瞧皇上的眼睛里,除了她以外仿佛已再无旁人。 握在椅子上的手不禁攥得越来越紧,自己从前那样羞辱过她,万一她想收拾自己,万一在皇上耳边说了什么,她还能有好日子过了吗? 宋贵人见她头上出了汗小声问道,“良妃娘娘,你这怎么了?” 宋妆如闻声,在那张写满担心的脸上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 不禁觉着有些好笑,她以为自己会对她动手吗? 良妃倒是白担心了一场,宋妆如连李曜都不想搭理,更别说是他的女人们了,出了宫门后,便上了轿撵,再没往李曜身上看过一眼, “臣妾还要安置,就先告退了。” “皇上咱们回青宸殿?” 见那抹月白还停着不动,丘公公心里叹了口气,“摆驾宁禧宫。” 也就是脚前脚后的功夫,见他来了宋妆如也没请安,把他晾在一旁,自己该干什么干什么,等宫人都退下后,李曜才走到她跟前,试图哄她开心道, “妆儿,朕瞧这妃色衣裳到很衬你,从前你很少穿这样明丽的颜色,回头朕再叫主衣局多做几身…” 宋妆如也不抬眼看他,像没听到一般,自顾自的对着他解起了衣裳,“皇上别急。” 李曜挑着俊眉,忙按住她的手道,“妆儿你这是做什么?” “不然皇上来找臣妾还能为了什么。” 见那一双好看的瞳眸里印着自己的影儿,更是蹙着黛眉往后退了退,低头继续扯着自己身上的腰带,声音淡淡道, “皇上不要吗?” 李曜浓密的睫毛抖了抖,目光落在那葱绿色的抹胸上,突然背过身去, “朕…还有事,晚点儿再来看你。” “臣妾恭送皇上。” 香莲站在窗下,见那抹月白往外走,连忙跪在地上, 进了屋声音有些焦急道,“娘娘怎么让皇上就这样走了?” 皇上这才来了这么会儿功夫,娘娘估计连话都没跟皇上好好说上几句。 “去给本宫换件衣裳来。” “娘娘?” “不要妃色的。” 用过晚膳后,也不等着接驾,早早的便上了榻歇着,等李曜批完折子过来的时候,宋妆如已经睡下了。 她睡的并不安稳,连一双好看的黛眉也微微蹙着,李曜替她正了正被子,将那柔软的小手贴在唇畔,细细的轻吻着。 很快便听那粉唇小声道, “夫君…” 李曜唇角的笑意一下凝住,只见那张小脸上,即使是闭着眼睛,泪水也顺着眼角淌进鬓发里,一双深邃的桃花眼里只有失意和疼痛,朗唇轻轻安抚不安的小人儿道, “妆儿…” 宋妆如侧过身来贴近他,泪珠划过秀挺的鼻梁,小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袖不撒手,“带我走…” 梦里她又回到了那日在树林里,赵思行为她上药的场景, ‘你别哭,我不会娶朝霞郡主,妆儿,我带你走。’ 梦里她好像什么也不怕,抱着他结实的手臂,轻轻磨蹭道, “夫君,带我走。” 李曜眼前渐渐模糊起来,喉咙都紧的难受, 想伸手去擦掉她脸上的泪痕,却被她抓得牢牢,就这样,李曜握着她的手坐了一夜。 早上等宋妆如醒来时,不禁有些恍惚,昨晚她真实的感觉到赵思行陪着自己,还在耳边安慰自己许久,原来梦也能这样真实。 连着几日宋妆如耳边都没得清净,李曜虽没来,却整日派内务府送东西过来。 而宫嫔们日日都要来请安,尤其是良妃就算见不着,也要一天三遍的带着汤羹过来,宋妆如干脆称病闭门不见客。 不知不觉间难熬的暑热也就过去了,入了秋李曜不知怎么开始频繁的来宁禧宫,倒不曾宠幸她,下朝了就来,黑天了就走,最后嫌折腾,干脆将折子都拿到宁禧宫来看。 宋妆如更是看不懂他,这是又想了什么花招,任凭自己怎么晾着他,说话没半点儿好气,他就是不生气,也不走。 灯烛下,只见那修皙的大手一把将折子扔在桌上,李曜皱着俊眉道, “妆儿,你看这些昏官,你看看这折子上说的都是什么,北方入秋便有饥荒,底下不去想法子,反倒奉承的说起万寿节来…” 万寿节? 宋妆如不理会他,倒也不会叫他饿着渴着,斟好茶水便坐到一旁藤榻上,自己和自己下棋玩。 李曜等不到她回话,也习惯了,朱批在折子上画了个不小的叉,抬头一看窗外,长腿走到她身边道, “朕走了,你早些休息。” ——轰隆 话音刚落,就听豆大的雨滴敲弹在窗上,光看动静便知是场大雨,李曜眼里不禁有了些期待,只见宋妆如从窗上收回目光,放下棋子道, “雨停了再走吧。” 没想这雨最后下了半夜,两人躺在榻上,中间隔了有一枕头远的距离,李曜老老实实的躺在外头,对着已经闭眼歇着宋妆如道, “朕想过些日子接宋女侯入宫一趟,陪陪你。” 宋妆如没说话,而是睁开一双凤眸挑着黛眉看他。 接着边听身旁的人朗唇道, “你虽没有身孕,可是朕想着女侯爷身子应该也快大好了,进宫见了面,也好叫你放心。” 宋妆如在那俊脸上看了看,最后还是将话给咽了下去,自己这般冷落着他,他总会有腻了倦了的一日,不过与家人相见实在难得,她也担心娘亲的身子,这份好意她实在拒绝不了。 起身跪在榻上道,“臣妾多谢皇上体恤。” 李曜见她说话了,这才伸手将她搂在怀里,趁她推开自己前闭上了眼睛,闻着身前好闻的清幽,俊脸上带着渴切道, “朕就抱一会儿。” 李曜没有哄她,三日后宋玉阮人就到了宁禧宫,见到瘦了一圈儿的宋妆如红着眼睛俯身行礼, “妾身参见俪贵妃娘娘。” 宋妆如忙搀扶起她,眼睛也有些模糊,笑着道,“娘亲这是做什么。” “这是宫里,自然要守规矩,落了人话柄就不好了。” 宋玉阮拉着宋妆如的手转了一圈儿,来回在她身上看着。 “娘亲,妆儿好看吗?” 宋玉阮看着那空荡荡的腰身,“怎么又瘦了,皇上他待你可还好?” “娘亲想什么呢,皇上待我好着呢,封了女儿贵妃,还叫娘亲进宫来相聚,待我自然是好的。” 宋玉阮这才打量起来宁禧宫来,凡是目光看到的物件皆是珍品,妆奁上放着几斛螺子黛,连殿里染着的香料都叫人神清气爽,桌上放着的杯盏器物皆是金银描绘,就连藤塌上都铺着蜀锦织的席子。 说是奢靡也不为过。 “皇上待你是好。” 见那小脸儿上笑着,宋玉阮更是心疼,自己的女儿开不开心当娘的一眼就能看出来,拉着她的手小声道, “你别想骗娘亲了,娘什么看不出来,你心里还念着那个对不对?” 宋妆如垂眸,声音有些哽咽道,“娘亲说什么呢,没有的事,我是皇上的后妃,怎会再念着旁人。” 宋玉阮叹了口气,“人都是命,你已经做了皇上的女人,就不要再想旁的了,否则定要害人害己,皇上这样优待你,妆儿何苦还执着过去,有什么心结打不开的,万一哪日真伤了皇上的心…失了宠可怎么好?” 失宠了最后,宋妆如摇了摇她的手,岔开话,“娘亲放心,女儿心里有数,娘亲难得进宫来,咱们不说这个了,我瞧着娘亲像是快要全好了,说话也不喘了,气色也好,看来徐太医的方子果真有效验。” 宋玉阮身子的确好了起来,以前总觉着倦怏怏的一天都没个精神,这回进了宫一路上也没觉着累, “徐太医的确医术高明,连妇科也是精通,妆儿不如再向他求几张方子,也好早日为皇上诞下皇嗣。” 宋妆如面上点头,“娘亲放心吧,妆儿会的。” 母女俩儿又说了好半晌的话,宋玉阮快回去时,李曜又赏了不少的东西下来,六宫又一次炸了锅,宫妃们眼睛都红了却也没有办法,只得互相诉苦, 悄悄说宋妆如是妖妃,说宋妆如把六宫众人都不放在眼里,请安也避着不见,一点也没贵妃的样子,还没有子嗣家里就入宫探视,一坐就是一小天,勾得皇上为了她连规矩祖制都不顾了,说到最后却也不得不承认, 她们也想成为宋妆如这样的妖妃。 第52章 秋狩。 “娘娘, 您看还要带上些什么吗?” 随行要带的东西香莲头几日就收拾出来了,这会儿就临出宫再查查缺漏,免得娘娘倒时候找什么不便宜。 宋妆如穿着一身黛青色的常裙, 头发挽成仙娥髻, 坐在藤塌上下着棋,见香莲问她,这才抬起一双好看的凤眸,粉唇淡淡道, “你看拿就是。” 香莲看着那张清丽却淡漠的脸,肉乎乎的小脸儿上不禁皱成一团, 原先同在辛者库的时候,娘娘就是再累再苦也没这般过,别说是笑脸了,这幅样子根本就像是将自己隔了起来, 对任何事都不再感兴趣般。 皇上来了也是不闻不问,她真怕这样下去娘娘会失了宠,也更担心娘娘会憋出病来… 将箱盖合上, 走到宋妆如面前一脸关切道, “娘娘恕奴婢多嘴,奴婢瞧着皇上待娘娘是真心的, 这次秋狩后宫里只带了娘娘一人去,娘娘该开心些不是吗?…就算不是为了皇上,为了娘娘自己的凤体着想也该高兴才是呀。” “谁说本宫不开心了?” “娘娘打夫人回去后脸上就再没笑过。” 自己竟表现的这样明显吗, 连香莲都看了出来, 宋妆如在那肉乎乎的小脸儿上捏了捏,知道她是为自己好,凤眸带着笑意道, “本宫没有不开心,你看着收拾就好,东西不用带上太多,最多三五日也就回来了。” 宫门口,浩浩荡荡的羽林军举着明黄的大旗远远站在,装着器物行头的马车后头,微凉的秋风吹过,飘扬的旗帜如同麦浪,肃穆而震撼,往前接连着的几辆马车上坐的是随行的下人们,再隔开一段距离,才是那明黄的御乘。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俪贵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李曜身着月白色的锦服,颀长的身影立在马车前,半束着的墨发随着风轻轻卷扬着,一双深邃的桃花眼中泛着淡淡的笑意,睥睨着地上众人。 羽林军乌泱泱的跪了一地,只觉那抹月白身上似有薄雾笼罩,叫人不可窥探,头紧又埋的极低, 天威不可视。 “平身。” 宋妆如站在李曜身后,若不是见到眼前的场景,都险些快忘了他原来是什么样子,正想着手上一热,李曜回身牵起她的手,朗唇带着笑意道, “妆儿上车。” 粉唇扯出笑容来,“多谢皇上。” 上了车后宋妆如脸色便沉了下来,抽回了手,窝在里头合眼歇着,腿上突然一沉,睁开眼只见身前多了块薄毯, 李曜回头轻声道,“盖上再睡。” 本也没什么困意,只是不想同他说话罢了,宋妆如将薄毯堆放到一旁,“臣妾不冷。” 李曜放下手里的书,弓着腰走了过去,靠在她身旁坐下,修皙的大手扯过毯子盖在两人腿上,朗唇带着笑意, “朕怕凉。” 宋妆如继续闭着眼睛,将头侧向另一边,李曜也不生气,大手轻轻牵起她的手与她十指紧扣。 “睡吧,到了朕叫你。” 宋妆如只能由着他牵了一路,快到围场时竟真睡了过去,连自己什么时候被李曜抱到帐篷里也不知道。 睁开眼时,帐篷里只剩香莲收拾着东西,“娘娘醒了,皇上说别吵着娘娘休息,便没让奴婢叫娘娘,皇上已经带着青云侍卫他们到围场里狩猎了。” “娘娘咱们也快去吧,奴婢长这么大还没见过秋狩是什么样的呢,从前也还是听姑姑们说过,万寿节前,皇上都会到围场里来,娘娘咱们快些去吧!” “本宫还是…” 对上那双期待的眼睛,宋妆如只好点头,“走吧。” 外头扎着的帐篷不少,两人走到半路时没想竟遇上了故人。 “原来是宠冠六宫的俪贵妃。” 见面前这女子说话阴阳怪气的,香莲连眼睛都瞪圆了,挺着胸膛道, “大胆!你是何人,见着贵妃娘娘也不行礼。” “好厉害的丫头,贵妃娘娘,恕妾身身子不适不能跟您行礼。” “岂有此理!你…” 宋妆如微微抬手,拦下香莲,目光落在女子微微隆起的小腹上,纤长的羽睫抖了抖道, “…无妨,郡主有了身子,本宫自然不会挑你。” 朝霞郡主眼里闪过一丝怨毒,抬起下巴意有所指的笑道,“也是,我肚子里这个,跟娘娘您可是颇有缘分,娘娘哪里舍得叫妾身跪着呢。” 宋妆如抿了下粉唇笑了笑道,“郡主是皇亲,说起来不光与本宫,连所有后妃都跟郡主肚子里孩子有缘分。” “这风大,本宫就先行一步了,郡主当心。” 香莲扶着她往前走,宋妆如脸上不见异样,可手上却不禁攥的紧紧。 “娘娘?” 香莲被她攥的手上都疼了,抬头看着身边脸色发白的宋妆如,抽着气小声道, “娘娘,您没事吧?” “本宫没事。”宋妆如渐渐回过神来,看着被自己抓红了的小手,脸上带着愧意,轻轻在上头吹着, “好香莲,本宫不是有意的,等一会儿就找青云侍卫借下药膏,抹上就不疼了。” 香莲摇了摇头,“奴婢没事,就是担心娘娘,娘娘,刚才那个郡主为什么那么无礼,娘娘还不教训她,她有了身孕又如何,又不是叫行大礼,娘娘也太好脾气了。” “本宫不爱与她一般计较,何况她…” 她肚子里有着他的孩子。 两人刚到围场门口,便见有小太监过来引路,“奴才给俪贵妃娘娘请安,娘娘这边请。” 只见那抹月白越来越清晰,李曜站在林子中,微微侧着头像是在听着什么动静般,一旁随护着的是青云侍卫。 见她来了,李曜修皙的手指忙放在唇上,随后又往林子深处指了指,宋妆如顺着他的方向,很快便听林子里传出动静来,不重,倒似很灵活轻巧。 树木丛中先是露出一双湿漉漉的眸子,见周围没有危险,便慢慢从后头走了出来, 宋妆如不禁替那小鹿担忧,心中默念别过来,着快逃呀。 李曜抽出背上的弓箭来,一双深邃的桃花眼里带着志在必得的笑意,对着那还是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的小鹿悄悄拉开了弓。 ——咻 弓箭划过丛林,接着不远处就响起一阵悲鸣声,宋妆如提着裙角跑上前去,只见那小鹿一双湿漉漉的眸子里都是恐惧,身上的伤处正在往外渗血,它试着挣扎站起身,几次却都失败了,呜咽几声过后, 干脆绝望的卧倒在一旁… 宋妆如凤眸里带着茫然,自己与这只鹿又有何区别。 无论再怎么小心再怎么挣扎,最终还是逃不过被捕猎的命运。 宋妆如无心再看他下去,寻了个由头便回帐篷里歇着了,李曜不忘命人烤好了鹿肉送去,想到那一双湿漉漉透着绝望的眸子,别说是吃,光是闻到味道便叫她恶心不已,捂住嘴巴阵阵干呕着。 “娘娘?” “本宫出去透透气,你不必跟着。” 初秋晌午的日头还是毒的,宋妆如拿起手帕半遮着脸,漫无目的走着,走得累了便寻了个背山处坐下,只是没想这般不巧,很快就有人过来了,听着脚步声还不像是一个人,不想偷听人说话,便要起身往外走,刚迈开腿的时候,就听外面响起一道熟悉的女子声, “我若是不来,是不是下辈子才能见到你。” 是她…那另一个就是… “我说过,不想再见到你,你若还知半分廉耻,就不要到侍卫府来找我,更不要追着我的行踪。” 赵思行目光落在一旁,连看都她一眼都觉得嫌,朝霞郡主扶着腰,一手抚着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目光里带着疯狂的痴缠, “夫君,事到如今难道都要怪到我一人头上吗?明明是那个贱人水性杨花,先是嫁给了你,却要勾引皇上,我早好心提醒过你,可你呢,只会怀疑我的真心,夫君,这世上真正爱你的只有我朝霞一人呀,你还要执迷不悟到什么时候?” “不许你侮辱她。” 到这个时候他还护着她,明明自己才是她的妻子呀!朝霞郡主脸上带着苦笑,手不停的摩挲着自己的腹部, “若不是你一直不肯接受我,又怎会出现这样的事,夫君,你难道真想叫我把心挖出来给你看吗?” 赵思行听了心里只有厌恶,再没见过比她更不知廉耻的女子了,竟还能一脸理直气壮地将过错退给别人,英气的眉紧拧着, “郡主这声夫君,在下实在担当不起,我还有事郡主请自便。” “你敢走!你若不怕丢脸,我还有什么好怕的,我告诉你赵思行,你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 若不是他为了那个贱人,怎会中了她的招还不肯碰她,她又怎会被人玷污了清白, “你休想丢开我,我告诉你我绝不会放手,这辈子就算是死我也要拉着你。” 赵思行黑漆漆的眸子里闪过无奈,声音里带着疲倦道,“在下实在配不上郡主,郡主请自便。” “赵思行!” 看着那决绝的背影,朝霞郡主无力的闭上了双眼,伸手擦掉脸上的泪珠后,目光里的怨毒渐渐明显起来。 待两人都离开后宋妆如丢了魂儿的走了出来,一双凤眸里渐渐浮上水汽,心口疼得快要窒息,她本以为他娶了朝霞会幸福,本以为他有了孩子便会快乐。 没想最后他和她,都没得到幸福。 秋狩的最后一日,宋妆如收到了封信,上头虽未有署名,可看着那干净而熟悉的字迹眼里不禁热了起来, ——我在青山崖等你。 第53章 “李曜,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宋妆如连香莲也不曾告诉, 未免惹眼还特意披上件斗篷,将一直藏在香囊里的金手镯戴在了身上,他和她只间也该有个了断了。 日暮西垂, 微凉的秋风吹过青山崖的石碑上, 连树上的叶子也卷落下来,宋妆如见石凳上有人坐着,深深吸了口气朝着走了过去。 那人听到脚步声回过头来,一张娇艳的脸上带着了然,笑着看她道,“我就知道你会来。” 宋妆如转身便要走, 朝霞郡主从身后喊住她,“我有事要告诉你,关于他的,你不听一定会后悔的。” “你故意引我来, 就是为了和我说他的事?” “当然不是。” 朝霞郡主笑着走到悬崖前,脚下像是根本注意不到危险般,还在向后退着, “你疯了,你快停下!” 只听她边笑着哭边喃喃自语道,“我得不到, 他也别想得到,咱们谁都别想得到。” 宋妆如没料到她要轻生,连忙扑上去救她, 她肚子里的孩子绝对不能有事! 就在快要抱住她的腰时, 身前的人却一个闪身,反手狠狠的推了她一把,她看到了那张娇艳的脸上带着的浓浓恨意, “你该死,我得不到的爱,他也别想得到。” 宋妆如甚至都来不及呼救,身子向断了线的风筝般向后仰去,眼看着就要坠下悬崖… 就在她已经绝望的闭上眼睛时,耳边传来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声音。 “妆儿!” 赵思行目眦欲裂,趴在地上,大手用力的拉住宋妆如的胳膊,黑漆漆的眸子里惊恐不散,连声音都抖的不成样子, “妆儿,我拉你上来。” 他怎么会赶来…? 朝霞郡主稍稍失神,便疯狂的笑了起来,“好啊,我倒要看看你救不救的了她。” 走到赵思行身边轻轻叹了口气,接着便伸手抽出他腰间的佩刀, “就让我看看你们有几分真情。” 宋妆如见她拖着刀来到赵思行身边,吓得一双凤眸里都带着惊恐,哭着求他道, “快放手,你快放手!” “我一定要救你上来。” 朝霞郡主刀尖划过那拼命拉着宋妆如的手臂上, 一刀,一刀… 伤口很快流出鲜血来,那玄色的衣裳随之也被浸透,赵思行脸上汗珠大颗的掉着,连英气的眉都紧紧拧了起来, 可手上的力气却半分也不松懈,继续往上拉着宋妆如。 血水滴在脸上,宋妆如疼的如同划在自己心上… 拿出怀里的金手镯给他看,本来是要还给他的,看来是不能了。 粉唇扬起笑容道,“夫君这就当下辈子的聘礼,若有来世,你我再做夫妻,答应我今后都要好好活着。” “不,我不答应!” 赵思行摇着头,胳膊上的伤口越来越多,可他却像是失去了痛觉般,咬着牙拼命地将宋妆如像上拉。 “夫君,答应我好好活下去。” 说完,另一只手去掰开他紧握自己的大手。 “妆儿,不要!” 朝霞郡主在一旁看着,心里不但没有一丝痛快,而是越发绝望, 她真的愿意为了赵思行放弃生命,而赵思行也是如此。 说完像是失去斗志般,丢下手中沾满鲜血的刀,往悬崖下头纵身一跃,她说过她就是死也要拉着他,不过她舍不得,拉上宋妆如作伴,那他在想她的时候,就也会连带着想起自己。 眼看着他就要将宋妆如拉了上来,可胳膊上又是猛的一沉,朝霞郡主竟抱着宋妆如的腿不放,宋妆如挣了几下都没能挣开,身子渐渐开始下沉,更要命的是赵思行也快被拖了下来, 再这样下去三个人都会跌下悬崖… “快放手!” 赵思行黑漆漆的眸子里只有宋妆如,像是有了决定,开口看着她道, “妆儿,我没碰她…在我心里永远只有妆儿一个妻子。” 宋妆如眼里模糊的已经看不清他,“夫君…”下一瞬却见赵思行玄色身影跳下悬崖,用最后的力气将她托了上来,自己则和朝霞郡主一块坠下悬崖去。 “夫君!” 李曜赶到的时候只见宋妆如脸上全是血痕,瘫坐在地上,“妆儿你怎么了!” 又连着唤了她几声,宋妆如总算有了反应,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空洞的眼里一下亮了起来, “皇,皇上求求你,我求求你快去救他。” 青云侍卫捡起地上的沾满鲜血的佩刀,在悬崖边看了看,对着李曜摇了摇头。 “妆儿,这悬崖深而险,人不可能还…” “你胡说!”宋妆如失去了理智,声音陡而尖锐,“我让你去救他,你听见了没有!你赶快派人下去救他!” 李曜抱住发狂的宋妆如,紧紧贴着她的脸颊道,“妆儿,妆儿!他不在了,你还有朕呀!” “你胡说!他还活着!” 宋妆如奋力的推开他,用力的抓着自己的发道,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般, “为什么我要遇见你,为什么?如果不是你我们就不会走到这一步,夫君就不会娶朝霞,夫君也不会为了救我掉下悬崖…” “李曜,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那抹月白身子可见的震了震,李曜一双好看的瞳眸里瞬间失去了光亮,捂着心口道, “妆儿,你,你竟恨不得朕死吗?” “我恨不得日日都盼着!” 宋妆如说完不再看他,看着一旁穿着玄衣的青云侍卫,突然跪在地上道, “求求你,去救救他好不好,求你了。” 青云侍卫吓得瞬间跪在她对面,“贵妃娘娘使不得呀。” 贵妃娘娘? 她才不是什么贵妃娘娘,她是赵思行的妻子。 夫君不在了,她不能让夫君在底下等太久的, 宋妆如跑到悬崖边就要往下跳,青云侍卫狠狠拉住她,“娘娘,不可呀!” “求求你让我下去陪他好不好?” 李曜眼前一片模糊,脸上湿凉一片,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他还活着呢…我帮你救他,好不好?” 宋妆如不肯回去等,瞪着一双眼睛往下看,青云侍卫腰上拴着绳子,上头的侍卫们不断往下放着绳子, “青云侍卫小心,一定要带他回来。” 李曜陪在她身边,想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她,却被那一双充斥着恨意的凤眸逼退,喉咙紧的发疼,只得收回手小声哄她道, “妆儿别担心,青云侍卫会把…他带回来的。” 宋妆如毫不掩饰眼里的恨意与厌恶,“别再叫我妆儿!用不着你在这假惺惺,你巴不得夫君他死了是不是?” 李曜俊脸先是一怔,随后一双深邃的桃花眼里布着疼痛,声音哽咽道, “我没有…” 有没有已经不重要了,宋妆如不想,也不屑跟他说话。 又过了半个时辰,那侍卫手上的绳子终于动了动,“皇上有动静了!” 李曜唇上带着苦涩的笑意,“好。” 许是上天终于听到了宋妆如的请求,绳子渐渐拉上的除了青云侍卫外,还有赵思行。 太医已经在一旁候着,赵思行脸色惨白,整个人都似没了意识般,宋妆如推开挡在身前的那抹月白,跪在地上拉着赵思行的大手道, “夫君,你醒醒,我是妆儿呀。” 青云侍卫和太医只能装作看不见,青云侍卫怕她再说出什么伤害皇上的话,连忙开口道, “娘娘不如先让太医为赵侍卫诊治吧。” 宋妆如连忙点头,“有劳太医。” 太医把过脉后,先是脸上一喜,又在赵思行渗着血的腿上看了看,摇了摇头跪在地上道, “回皇上的话,赵侍卫捡回了一条命,可是这腿上怕是永远…” 宋妆如脸上才有些笑意,听到后半句心又悬了起来,抓着太医问道,“他的腿怎么了?” “赵侍卫腿上筋脉已经穿透,微臣也无能为力,若是再早上两炷香的功夫还能接上,眼下已经太迟了。” 只差了两炷香的功夫? 夫君便永远的带了腿疾… 宋妆如眼前一黑,什么也听不到了。 第54章 朕的第一个皇儿! 宁禧宫 榻上的人已经昏睡了五日丝毫却没有转醒的迹象, 太医院的人每日忙的焦头烂额,可不管什么方子下去,人就是半点反应也没有。 所谓医病难医心… 诊脉过后, 徐太医等人跪在地上回话道, “皇上,虽说贵妃娘娘她是损了心脉,受了过多刺激,才会导致昏迷,可臣等这猛药、针灸都轮着试了一遍,娘娘她还是反应全无, 依着微臣看…娘娘这是自己不愿醒来呀!” 只见那抹月白的身影难以控制的抖了抖,清冷的声音难掩疲倦痛苦道, “朕不管,明日俪贵妃再不醒, 朕就活葬了你们。” “是…臣等告退。” 李曜压下眼中浮上的雾气,回到榻前继续守着她, 妆儿, 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醒来… 俊脸上已不复往日清冷,取而代之是憔悴落魄,一双深邃的桃花眼里笑意皆无, 只剩心痛愧疚,眼下的两片乌青清晰可见,就连下巴上都长了青黑的胡茬。 他知道, 她宁愿永远睡下去, 也不想再见到自己。 李曜修皙的大手轻轻抚着那张小脸儿,眼里顿时又变得酸涩不已,哑着嗓子道, “妆儿…别再睡下去了,只要你醒来,我什么都答应你。” 榻上的人脸色粉润,呼吸均匀的就像是睡着了一样,乌亮的头发柔顺的披在肩上,半点儿凌乱也没有,一看就知是有人精心的打理着。 李曜拿起打湿的巾子,动作轻柔而熟练的沾润湿那有些干裂起皮的粉唇,心里的恐惧只有自己清楚,宋庄如甚至连吞咽都做不到,再这样下去,她就会被活活饿死… 大手在她手脚上来回按摩揉捏着,随后又将她抱坐起来,轻轻捶着她的后背,反复做了两遍后,李曜拉着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看着那清丽的脸庞,像之前一样自言自语道, “妆儿,花房里培育里几株绿菊,我也是头回见,颜色新鲜妆儿见了肯定喜欢…” “今年橘子贡来的早,我本想先尝尝,不过还是等着跟妆儿一起吃最好…” “波斯国这回来了位棋师,妆儿正好能跟他切磋一番…” “还有件好事要说给你听,郢皇弟要娶亲了…之前光知道抓虫子玩的人,现在也要成家了…” 李曜声音越来越抖,最后干脆说不下去,唇上传来咸咸的味道,终于再压抑不住心里的恐惧,搂着榻上的人无声哭了起来… 自从母后离开后,他便再未这般哭过,榻上的宋妆如就和母后临走前的情形一样, 他眼睁睁的看着那原本鲜活的生命一日一日的在自己眼前枯萎… “妆儿,别这样惩罚我,只要你愿意醒来,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哪怕是她要出宫。 朗唇继续在她耳边道, “就算你不想见我,可你不想你的娘亲吗?入了秋咳疾最易复发,你再不醒来我就去告诉宋女侯…” “还有…赵侍卫,你不想知道他的伤势如何了吗?” 他已经让两位太医留在侍卫府里照看赵思行了,今后虽不能继续在宫里当差…不过他救了妆儿,自己定不会叫他后半生吃苦。 宋妆如像是一直在梦里,她梦到自己还在侯府,娘亲说要给他物色夫婿人选,她想也不想的就指名要赵思行,娘亲拗不过只得同意,正梦到自己一身嫁衣准备拜堂的时候,耳边却突然有人不断的叫着自己… 她想把耳朵捂上,她不要听,她说什么也要和赵思行成亲。 说话这人好生奇怪,娘亲明明就在自己身边,赵思行好好的站在面前,怎么会有伤势呢? 李曜一双好看的瞳眸睁得老大,见那纤长的羽睫动了动,忙又开口继续道, “妆儿快醒来!我带你出宫看你娘亲好不好?两位太医传来信说赵思行的左腿伤势好过右腿,日后勤加练习也有希望再站起来…” 李曜说完连眼睛都不敢眨,静静看着那张小脸儿。 只见那纤长的羽睫又剧烈的抖了抖,宋妆如缓缓睁开眼。 眼前没有娘亲,也没有一身喜袍的赵思行,只有一抹扎眼的月白。 “妆儿…你终于醒了!” 宋妆如只在他身上扫了一眼便收回目光,她实在虚弱极了,不然定要拿起剪刀对着他的胸口狠狠戳下去。 开口声音嘶哑而冷漠道,“你把他怎么样了。” 李曜脸上欣喜激动的笑容顿时凝固,眼里黯淡了下,还是忙开口道, “妆儿放心,我已经叫太医们守在侍卫府了,太医说赵侍卫伤势虽重,勤加练习以后还是有可能重新站起来的,我已经吩咐过太医们都用最好的药。” 有可能重新站起来… 宋妆如又闭上眼睛,这回却连眼泪都流不出了。 朝霞郡主已死,夫君终身要伴着腿疾,自己则囚在这深宫里永远的失去了自由, 而他呢,他还好好的。 “妆儿,你饿了吧,我这就吩咐御膳房做些清粥过来。” 宋妆如没说话而是一双眼睛盯在他的俊脸上,不知在想些什么,李曜被她看的不自在,面含愧色的垂下眼眸,他本以为她醒来后会恨恨的看着自己,或是拼命扑打他,没想到她会这样冷静。 接着便听她开口道, “你滚,我不想再见到你。” “妆儿先好好歇着,我去叫太医再过来看看。” 说完像逃一般的离开了。 宋妆如看着那月白的身影,唇角扯出抹冷笑。 李曜强忍住了不去看她,每日都要香莲汇报一下宋妆如的情况,说了几句话,都干了什么,香莲每次的回答也都一样, 娘娘不说话,就看着门外发呆… 他将自己关在了青宸殿,除了看折子便是醉酒。 丘公公看着直掉眼泪,跪在地上看着龙案上已经空了的酒壶道, “皇上,您要爱惜龙体呀!” 他爱惜这身子有何用… 酒是好东西,只有这样他才能入睡,梦里便能见她,才能与她好好说话。 直到这天,香莲又来回话,“娘娘今日也没开口,还是看着门外发呆,只是娘娘她不知怎了,最近一直呕吐不止…” “糊涂东西,怎么伺候你们娘娘的!” 俪贵妃若再有事,不是要了皇上的命去? 丘公公说完,脸上一怔,反应过来突然露出笑模样,一脸喜色的看着明玄帝, 李曜关心则乱,根本没往那上想过,这会儿见丘公公这般,连说话声音都颤抖起来, “快,宣太医!摆驾宁禧宫!” … 徐太医把过脉后,忙跪在地上笑着道, “臣恭喜皇上!恭喜贵妃娘娘!娘娘脉如走珠,已有了一个月的身孕。” “奴才奴婢们恭喜皇上!恭喜贵妃娘娘!” 李曜俊脸上怔住,呆愣愣的看着榻上坐着的宋妆如,直到听到恭贺声这才回过神来,一双好看的瞳眸里溢着狂喜, “赏,统统大赏!” 下人们识趣的退下,屋里一时又只剩下两人,李曜手足无措的站在榻前,看着那平坦的小腹上,心下热了起来,连眼里都浮上了雾气, 她真的有了他们的孩儿? 宋妆如脸上还是淡淡的,可眼神却柔和下来些,纤手抚着自己的肚子, “皇上看够了吗?看够了就回吧。” 李曜坐在榻上,拉起她的手放在手掌里,看着她柔和的侧脸低声哄求道, “妆儿,我们都放下过去好不好…如今咱们已经有了孩儿,你还要和我一直这样下去吗?” 见宋妆如并未开口反驳,心里又多了几分希望,叫她看着自己, “妆儿,你不知道我有多开心,这是我的一个皇儿,是你和我的皇儿,我答应你,只要你把他生下来,他就是咱们大新朝的太子,而妆儿你…将是大新朝的国母。” 宋妆如推开他的手,垂眸声音淡淡道, “你怎么知道是皇子?若是公主…” “若是公主也好,只要是妆儿生的我都喜欢,这一胎无论是皇子还是公主,妆儿都是大新朝的皇后。” 许是有了孩子的缘故,宋妆如脸上越发柔和,对待李曜的态度依然冰冷,可总算不那么恨他,也不抗拒他了。 李曜干脆快把青宸殿搬来宁禧宫了,除了上朝外就是日夜陪着宋妆如,不管宋妆如怎么赶他走,都一脸傻笑的看着她,俊脸上带着幸福而自得, “我的妻儿都在此,我还能去哪儿?” 李曜像是彻底换了一个人,身上原先笼罩的寒意都被幸福温情而冲散,就连在刑罚上也免了九族连坐,广施仁政。 最让他开心的不是天下臣民的称颂,而是,宋妆如待他的态度软化了不少,她甚至会主动跟自己说话了… 灯烛下,宋妆如的侧脸越发柔和,抢过他手上绣了一半的小肚兜,“皇上还是给我吧。” 看着红红的小肚兜,黛眉微蹙道,“本来我绣的好好的,让皇上这么一弄,瞧瞧这小老虎的眼珠子都歪了。” 李曜咳嗽了声,俊脸上带着红晕,他也想给他的皇儿绣几针, “妆儿这是嫌我了,下回我好好学学,给咱们皇儿再纳双小虎头鞋。” 说完大手抚在宋妆如的小腹上,一双好看的瞳眸里说不出的知足,看着她朗唇缓缓道, “妆儿谢谢你。” 谢谢她愿意再接纳他。 宋妆如脸上还是淡淡的,语气却软了许多, “皇上快别在这腻人了,不是还要看折子吗?” 李曜长腿站起身,笑着点头道, “妆儿说的是,我得让咱们的皇儿看看,他的父皇是多么勤政,将来他也得这样才行!” 说完又在宋妆如的小腹上抚了抚,“父皇先去看折子,一会儿再来陪你。” 宋妆如看着桌前坐着的月白身影,脸上不禁浮起浅浅的笑意,也似是知足极了。 一晃万寿节就要到了,各宫寿礼都提前备了起来,李曜下朝后,环着宋妆如的后腰,朗唇贴在她耳边道, “妆儿,想好送我什么了吗?” 宋妆如转身看着他,“若提前告诉皇上好没意思,皇上等着就是。” 李曜在她发上蹭蹭,他只是逗逗她,他有了她和皇儿,什么都不求了。 “那朕等着。” 第55章 这是你的皇儿。 万寿节这日按往年规矩, 皇上该在雨花台与宫妃们同庆,今年倒稀罕,一早丘公公便传了李曜的口谕。 ——国事繁忙, 众妃嫔自行遣乐。 听完哪还有不明白的, 皇上的万寿节是要陪着宁禧宫的那位呢! 事实也是如此。 李曜处理完政事后,就直奔宁禧宫,俊脸上嵌着的一双桃花眼里带着想念和喜悦,这漫长的头午,天知道他是如何逼着自己不去太过想她和孩儿。 长腿迈得又快了些,只瞧那月白色的锦袍也被迎风扬起, 丘公公紧追在他身后抱着玄色的鹤氅道, “哟,皇上风大,您披上了再走…” 李曜脚步不停, 精致的唇峰渐渐上扬着,心情大好道, “赏你穿。” 丘公公哪里追的上他, 看着那脚步都带着热切的修长身影,不禁笑着摇了摇头,皇上这着急的模样, 看着就像个… 刚娶了媳妇儿的愣头青。 “奴婢给皇上请安,娘娘正在榻上歇着呢。” 李曜俊眉一皱,“贵妃她可是身子不适?叫太医瞧过了没有?” 话音刚落, 宋妆如扶着有些圆滚的腰身站在门口, “皇上要吓坏臣妾的婢女吗?” “妆儿,外头风大怎么不披上点儿衣裳就出来了?” 宋妆如手扶着门框,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道, “今儿是万寿节,臣妾该好好恭迎皇上才是。” 李曜唇角笑意越来越大,上前拉着她的手道, “看来妆儿已经给朕备好了贺礼。” “皇上一会儿便知。” “朕也有东西想送给妆儿…” 进了屋后,李曜从袖子里拿出一块用绢布裹着的,形状方方正正的东西。 放在宋妆如面前,一脸期待的笑道,“妆儿打开看看。” “这是…” 宋妆如就着他的手解开后一看便愣住了,“这是玉玺?” 相传真正的传国玉玺早就在孟王朝失传了,原来玉玺竟是真的存在,竟还在李曜的手里… 李曜将玉玺放在她腿上,“这是朕幼时偶然得来的,原先只当是一块玉疙瘩扔在一旁,朕登基后也不曾将这东西拿出来昭告天下…” “朕今日把它送给你,妆儿,朕想你能一辈子都陪着朕,陪朕看着这万里江山。” 宋妆如垂眸看着腿上的玉玺,这便是天生的帝王命格,皇位也好,传国玉玺也罢,不费吹灰之力他便能得到。 也正因如此,他才觉得这世间的一切都是理所应当。 他是帝王,旁人的死生痛愉又与他有何干系? 李曜没发现她的异常,只当是她被震惊到了,修皙的大手抚着她的发,满眼宠溺道, “朕送完了,该到妆儿了。” 宋妆如抬眸看他,眼里带着无比的期待道, “终于轮到臣妾还给皇上了。” “妆儿?” 李曜只见宋妆如身子一步步的往后退着,接着宋妆如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把匕首,脸上的笑意越发灿烂,直看得他心发毛。 “妆儿,你,你把刀放下…” 边说边试图上去将刀夺下来,宋妆如笑着摇了摇头,将刀抵在自己的粉颈上, “再过来半步,我就死给你看。” 李曜吓得顿时站在了原地,摆手道,“妆儿…朕求你别伤着自己,你让朕做什么都行。” 宋妆如对着他轻轻开口道,“皇上是天子,很少尝过失去的滋味吧。” 李曜还没来得及回她,就听宋妆如冷冷的开口,声音似从远处飘来, “臣妾祝皇上万寿无疆。” 李曜甚至连声音都没喊不出来,好看的瞳孔里映着让他痛不欲生的一幕, ——宋妆如就在他眼前用力的将匕首落向自己已隆起的小腹… 李曜惊恐的跪倒在地上,目光都带着绝望。 那手上高高抬起下落,一刀一刀,李曜眼里布着血丝,俊脸上痛苦的扭曲着。 刮骨之痛不过如此。 头顶接着又响起了一阵笑声,宋妆如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臣妾还有大礼要送给皇上呢…” 李曜俊脸上挂满泪痕,像是才有些回过神来,眼里不禁一片茫然,宋妆如的小腹上除了衣裳破了些,根本没有血迹流出来… “你…” 宋妆如开始对着他解起了衣裳,在层层裹着的衣裳里,扯出一大块厚厚的软绵,看着那双桃花眼里的茫然和无助,笑着扔在了他面前, “这是你的皇儿。” 那软棉在地上滚了滚才停下,李曜浓密得睫毛上挂着细碎的水雾,原来这就是他盼来几个月的皇儿… “你收买了徐太医?” “我怎么会连累徐太医,不过是吃了些禁药。” “李曜,你强加给我和夫君的痛苦,连这万一都没有,你害得我们不能相守,也害的他一辈子都不能像常人一样,他那么忠君敬上,还救过你的性命,怎么能落得这样下场…” 宋妆如凤眸里怒卷着恨意, “你这样的人怎配拥有孩儿,我就是有也决不会让这孩子生下来!” 李曜看着她只觉气血翻涌,接着一口腥甜猛地溢出,染红了唇角。 宋妆如眼里恨意不减,继续笑道, “臣妾祝皇上万寿无疆!” 李曜从地上起身,站了几次才勉强站稳,踉跄着脚步走了出去… 宋妆如从他身上收回目光,她真恨不能亲手杀了他,可惜就算他死了又怎样,她和夫君永远也回不去了,夫君的腿再也不会好起来… 仇恨就像一把双刃剑,伤人伤已,转眼已入深冬,宋妆如坐在窗前,窗外雪天中的红梅盛放,似带着无尽的生命力… 李曜没有杀她,也没有将她打入冷宫,依然保留她俪贵妃得称号,只是再没踏足过宁禧宫一步, 倒听香莲几日前说过一嘴,皇上染了风寒,卧在龙榻上起不来。 宋妆如不关心外界,甚至连自己也不关心,清丽的面容透着疲倦,两颊明显的有了凹陷,一双凤眸里再无半点儿光亮… “娘娘今儿是二十七,还有两日便是您的生辰了,奴婢想着娘娘带奴婢去赏赏雪景…” “好。” 二十九这日,李曜来了,连带着屋里的炭火也热了不少。 李曜甚至不和她说话,也不去看她的眼睛,进屋就将她压到榻上,也不管她想不想,只狠狠的要了她,宋妆如像一块木头,任由他怎样撞弄,就是不发一声。 两人都用彼此的方式惩罚着对方,也惩罚着自己。 雪纷纷的下了一夜,直到第二天早上,这场痛苦的欢好才停。 晌午,她接到了丘公公代传的口谕, ——朕允出宫。 第56章 放她走。 ——朕允出宫。 宋妆如听到后脸上先是怔了怔, 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一双凤眸里从已经熄灭的光亮渐渐升簇起来, “多谢丘公公。” 马车停在了宫门口, 天还下着小雪, 宋妆如换好衣裳后,怀中抱着个小包袱,跟在丘公公身后,看着头上四方方的天,唇上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她总算离开这笼子一般的囚牢了。 临上车前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 余光竟扫到一抹月白,宋妆如始终没往身后看一眼,跟丘公公道别后,毫不犹豫的上了马车。 雪地上车辙印越来越长, 渐渐消失在巷子的一端,丘公公撑着伞来到那抹月白身边,只见明玄帝俊美的侧脸上带着化不开的清冷孤寂, 额前随风微微飘起的碎发,也被片片洁莹的雪花沾湿。 “皇上,咱们回吧。” 良久, 才听那清冷低沉的声音响起,像是说给丘公公,也像是说给自己。 “朕终于放她走了, 她会高兴的。” 宋妆如没有回侯府, 而是乘着车直接去了侍卫府,门开后出来一个妇人,问了话才知, 赵思行早已经搬走了,宋妆如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地方了。 雪天难行,宋妆如赶了几个日夜,总算到了,乡间小路阡陌交通,林田相连,因着天气寒冷,路上很少见到行人,这样站在冷风口等人来也不是办法,走到一户人家前,冲着里面喊道, “有人吗?” 宋妆如说完就见门里传出动静,等着时候不禁在心里祈祷,但愿她问对了人,但愿赵思行就在这附近。 “来了来了!” 门打开的瞬间两人都是一愣,宋妆如看着面前杏眼桃腮妇人打扮的女子,一双凤眸不禁睁得老大,挑着黛眉问道, “你是树杏儿?” 树杏儿见到宋妆如也一脸震惊,她怎么也没想到还能再见,瞧见宋妆如连耳朵冻得通红,连忙迎着她进屋,“快,快到屋里说话,外头冷。” 宋妆如坐在外屋烧的滚烫的炕上,身上的凉气渐渐化开,脚下有了直觉,便站在地上打量着这间屋子,炕里头立着柜子,墙上挂着件男人的玄色衣裳,除了地上放着的一张桌子外再无旁的摆设,布景看着到熟悉,宋妆如粉唇带着笑意,看来树杏儿嫁了个简单利落的男人。 树杏儿往炉子上坐了壶水,又添了点柴火后,端上热茶进了屋,对着炕上的人道, “快,喝点儿热乎的暖暖身子,宋小姐我看你鞋面都湿了,要是不嫌弃就先穿我的将就一下,我把你的鞋子搁炕上烙烙。” 宋妆如手把着茶杯,烫热的感觉从指尖传来,笑着对树杏儿摇了摇头道,“谢谢树杏儿妹妹了,不碍事,我已经暖和多了,我也没想到自己运气这样好,竟直接遇上了你。” 湿亮亮的凤眸带着期待道,“其实,我这次来是为了…” 话才说了一半,里屋就传来孩童的笑声,宋妆如顺着声音看去,只见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掀开帘子,那人手上抱着个女娃娃,看着树杏儿道, “孩子太皮了,我没办法,还是你来哄吧。” 宋妆如笑容僵在脸上,见到那熟悉的身影,眼前顿时模糊起来,傻傻的站在一旁,眼里仿佛只剩他一人。 赵思行依旧穿着身玄色衣裳,他跛着腿,挺拔的身影一高一低的缓缓从帘子后头走出,宋妆如目光落在他的左腿上,脸上瞬间湿凉一片。 还来不及背身擦干净脸上的泪,就听他怀里的女娃娃天真的笑着, “娘亲,娘亲你看,爹爹他凶我。” 爹爹? 她管赵思行叫爹爹… 宋妆如眼里闪过明显的慌乱,只见赵思行笑着走到她面前,脸上带着平和而自然的笑容道,“宋小姐来了,怎会有空来这儿?” “我…这孩子?” 宋妆如看着地上已经能跑能跳的女娃娃,实在不能去相信。 树杏儿在一旁刚要开口解释,就听赵思行抢先道,“树杏儿和我都是再嫁娶。” 眼里温柔的看着树杏儿道,“我回来后便是她一直在照顾着我。” 宋妆如看着那双黑漆漆的眸子,多希望她方才听到的都是假的, 没想她还是迟了一步。 眼里的酸涩早已忍不住,强扯出笑容看着两人道, “…那我还未恭喜过你们,我正好经过此地,身上也暖和的差不多了,就不打扰你们了。” 说完从手上摘下个金灿灿的镯子,弯腰戴在女娃娃的胳膊上,“这镯子就就当是见面礼吧。” 他已娶妻,是时候将这镯子物归原主了。 赵思行悄悄背过身去,对着树杏儿道,“我腿脚不便,树杏儿你去送送宋小姐吧。” “多谢。” 宋妆如最后看了一眼那宽阔的背影,用了好大的力气才逼自己从他身上收回目光,低头眼泪成串的落在地上, “不必送了。” 树杏儿看着那纤细的身影跑出门外,脸上不禁带着遗憾,接过孩子叹气道, “表哥,我真不懂你,为什么要对宋小姐说谎?你明明知道她是来找你的,为什么还要…” 赵思行抬手在脸上抚了抚,“你家的快来了,快把东西都收拾好吧。以后没事不必过来看,天冷再折腾着孩子。” 那女娃娃拉着他的手,一双杏眼亮亮道,“舅舅,我厉害吧,你答应说给果果糖吃的,刚才长得像仙女似的姐姐,真的是来找你的吗?她是舅舅什么人呀?” 赵思行大手在粉嫩嫩的脸蛋上轻轻一戳,“是舅舅最重要的人。” 他已是残废之身,他配不上她。 第57章 结局(上) 大新朝二十六年, 江南四月,烟雨柳色成映的时节,处处皆是景儿, 就连傍晚都是薄雾拥着云霞, 缠绵而温柔。 全然不似京中。 宋妆如离开京城后便一路向下,最终留在了富庶多情的江南。 这一待,就是六年。 宋妆如哄睡了宋予安后,便轻手轻脚的下了地,检查着临行前要带着的包裹,这一趟, 可能多年后才能再来江南。 门外一道清润的男子声响起, “妆如妹子,我多抓了两幅温补的药来,不想再去退换, 给你搁在门口,我这就回去了,你若是有事只管往隔壁喊一声。” “顾大哥等一下…” 还不待宋妆如追出来婉拒, 那脚步声就已经远了,看着地上大大小小的包裹,黛眉不禁微微蹙起, 自打她生下安儿后,身子便有了亏空,每到换季的时候都手脚冰凉, 一直吃着温补类的药调理。 顾大哥他更是比自己记得还要准, 常常是放下东西人就走,不光是自己还有安儿吃的药他也都记得清清楚楚。 这些年了,他的心意她不是感受不到, 只是她实在无法回应,心就像颗死水般,再难掀起波澜。 顾家母子这些年已经帮了自己太多,她报答不了,更不能拖累着恩人,这也她想离开的原因之一,看着地上大大小小的包裹,想了想还是拿进了屋,等天亮与他辞行时,再一并还给他吧。 “呜呜…” 一张不算宽敞,连雕木样式都已经变得光滑的旧榻上,睡着个粉装玉琢的小男孩儿,睡相乖巧,两只小手安静的放在枕旁,这会儿听到动静只见那纤翘的睫毛也跟着抖了抖,嘴里小声呜咽着,像是随时要醒来。 宋妆如连忙往榻上去,轻轻拍着他小小的身子, “安儿乖,娘亲在呢。” 小家伙在她怀里蹭蹭,找了个舒适的地方,小手紧紧抓着她衣裳的一角,在宋妆如轻柔的声线下渐渐熟睡。 宋妆如手上替他掖好被角,眼泪噼里啪啦的掉下来,光这样看着,谁能看出她的安儿和寻常孩子有异… 宋予安今年已经五岁了,却还不会说话。 开始学话的那会儿,她明明听到了安儿叫她娘亲,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安儿竟不会开口说话了。 这些年来她求医问药,竟没人能看出个病因来,最后都说都说她的安儿是痴儿,她不信,在最绝望的时候,甚至故意在他身上掐了一把,可宋予安会哭,会笑,就是不对她开口。 她甚至怀疑是不是因为自己当初吃了禁药的缘故,这才让安儿替自己受了过。 当初她离开京城的时候,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已经有孕,她月事又不稳,等她发现的时候,就已经有三个月了… “这位夫人恭喜了,你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 她当时只觉晴天霹雳,她竟真的有了身孕。 “夫人身子似服食过烈药,只怕以后也再难生养,夫人此胎实属天赐,又已过了头三个月…夫人不如同自家相公再好好商议一番,若是…” 医者人心,大夫忍不住又劝上了几句,这机缘许再难得,就这样落了实在是太可惜了。 “不必商议了,还请大夫替我抓…药。” 她甚至都记不清自己那天出了医馆是什么神情,只记得她告诉自己,这个孩子绝对不能生下来… 宋妆如怀抱着药材,进了厨房后便小火熬了起来,只要再等一个时辰就好,她绝不能和他再有半分牵扯,看着被热气拱起,咕嘟嘟冒泡的药盖,心不免还是紧张害怕起来… 纤手抚上还十分平坦的小腹,手心一跳一跳,竟让她有种错觉。 ——这是她腹中孩儿的心跳。 一双凤眸里带着痛苦,嘴里尽是咸涩的味道,粉唇小声喃喃道, “你来错了,我不能留下你…下次去找个好人家吧。” 她没错…这是他的孩子,自己怎能生下他的孩子,自己这样做是对的。 是对的… 拿着药碗的手不受控制的颤抖着,苦涩难闻的味道充斥在鼻前,宋妆如被勾得一阵恶心,扶着桌子干呕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才又重新端起药碗,碗里褐色的液体摇晃的映着她挂满泪珠的脸, 有错的是他,这腹中孩儿何其无辜,为何要替那人承受恶果。 宋妆如听到了自己凌乱的呼吸声,如同打鼓般的心跳声… 接着便是药碗翻落在地上摔得粉碎得声音。 宋妆如双手抱住腹部,自己和他今生再不会有交集。 这是她的孩儿。 . “娘的安儿…” 宋妆如在那睡的通红的小脸蛋上轻轻亲了口,心里有多爱他,便有多少愧疚。 她将安儿生出来,没有给他一个温馨的家去长大,甚至她都不能让他像寻常孩子一样。 擦了擦脸上的凉意,悄悄拿开那抓着自己衣裳的小手,走到桌前提笔给宋玉阮写了信。 起初她怕娘亲担心,便一直瞒着自己已经离宫的事,后来又有了安儿,她实在不知怎样跟娘亲解释,便想着等孩子生下来后再回去。 只是一晃就在这儿待了六年,安儿下生时月份不足,头几年身子弱,根本经不起在路上折腾。 回京的计划便一拖再拖,如今决定要回去了,便不得不在信上简单透露几句,否则自己一下多了个这么大的孩子,娘亲定要被自己吓到。 第二天一早,宋妆如便带着宋予安来到了顾家。 “什么?你要带着安儿回京城?” 顾老夫人脸上带着惊讶和不舍,“住的好好地,怎么说走就要走了,江南离京城那么远,你个女人家带着安儿,我这如何能放心呀。” 这个问题宋妆如考虑过,“我可以找镖局,这样也…” “万万不可。” 话未说完,只见顾清明掀开帘子从外头进来,进屋先是蹲下,身子,脸上带着温润的笑意,冲着宋予安伸出双手,声音缓缓道, “让顾伯伯抱抱好不好,上回顾伯伯说帮你捉蛐蛐,安儿还记着吗?” 宋予安从宋妆如的怀里悄悄露出一双桃花眼,闪躲的看着顾清明。 顾清明又等了一会儿,等不到他开口,脸上依旧带着笑容,进了里屋,拿出个手掌大的编笼,试探的放在宋予安面前得凳子上, “这是送给安儿的。” 说完便静静等着他的反应。 宋妆如只见那小手拉了拉自己的袖子,一双湿亮亮的桃花眼中带着期待。 这样灵动的瞳眸,她的安儿怎会是痴儿呢? 宋妆如按下心酸,冲着他点头,“这是顾伯伯送给安儿的,安儿要谢谢顾伯伯才对。 宋予安听着蛐蛐叫嗡嗡,注意力都被吸引了去,宋妆如头回发现安儿表现出这么大的兴趣。 只见白净的小脸上带着笑容,不知在哪儿学的,两只小手抱成拳,冲着顾清明道谢。 几人都被他可爱的模样逗笑了,心里不禁惋惜,瞧瞧这眼里的机灵劲儿,这怎么能是个痴儿呢,唉。 顾清明看着宋妆如道,“镖局听着可行,到底是一堆汉子,妆如妹子容貌这样出挑,路途遥远…总归叫人不放心。” 宋妆如脸上一红,“那我让家里人来接。” 顾清明摇头道,“来回怕又要耽误月余,我正好要到京城一趟,我几个好友也在京城,妆如妹子不如和我一道,也算有个照应。” 顾老夫人脸上一怔,很快便恢复过来,顺着他的话道,“是呀,清明早和我说过,我看你们一道去吧,这样我都能放心。” 宋妆如明知道他对自己的心意,又怎么会再与他同行,便试图婉拒着, “有顾大哥在是好,只是京城太大了,我要去的地方又偏,只怕是不顺路,耽误了顾大哥,我还是让家里派人过来吧,晚点走也无妨。” 顾老夫人很喜欢宋妆如,与她隔壁住着这几年,早拿她当半个闺女了,难得他们娘俩儿都看上了一个姑娘。 何况不是她眼高,她们那顾家也是几代的书香门第,清明他不到三十就中了进士,哪家姑娘不是抢着要嫁,宋妆如虽说带着个儿子,可品行样貌没有不好的,佳人难寻,自己哪有不帮着儿子的道理。 “妆如,可是放心不过清明?” 宋妆如连忙摆手道,“顾老夫人误会了,顾大哥为人周正,一直像待亲妹子一样待我,我没有不放心顾大哥。” “那这事我就做主了,清明你路上好好照看妆如和安儿,吃食什么你都不必准备,我叫下人都备得足足的就是。” 话已经说到了这份上,只得点头应下, “如此便再好不过了,那就先谢谢顾大哥了。” 顾清明脸上带着温润着笑容,看着她道, “妆如妹子太过客气了。” 宋妆如想这样也好,等路上就跟他把话说开,彻底叫他死了心,这样才算对得起顾家母子对自己多年来的照拂。 临行的前一天,宋妆如抱着宋予安去了街市上,取前几日给顾老夫人定的礼品,经过隔壁茶馆时,里面说书先生正讲的口水横飞, “各位爷想的浅了不是?圣意哪能轻易被人揣度,咱们这位圣上可不是一般人…” 宋予安坐在二道门上的小板凳上不想走,他选的这地方极好,既能看清说书的,周围又不吵,像隔出了间小屋子似的。 宋妆如眼里稍稍失神了下,听到关于他的消息,已不想当初那般情绪波动。 再痛再狠都架不住时光的琢磨,六年的时光,足够她吸收、释放掉那些过往。 她知道他如今是百姓口中的明君,贤君,知道他大力革新,修建水坝,开通运河,也知道他遣散了后宫,还取消了三年一回的秀女大选。 倒不是她过分关注,而是百姓们太过拥戴,也太过神话他,走在街上想听不到他的消息都难。 “安儿想在这儿听?” 宋予安最喜欢听本子故事,将手上的蛐蛐编笼放在腿上,一双湿亮亮的桃花眼期待的看着宋妆如。 看这样是挪不动步了,宋妆如一向拒绝不了宋予安,想着铺子就在隔壁,她取完礼品也就出来了,便从身上掏出碎银子来给倒茶的小二。 “有劳这位小哥儿,帮我照看一下,我到隔壁取完东西就回来,多谢。” 临走前嘱咐凳子上的小人儿道,“安儿,你乖乖等着娘亲,娘亲进去就出来。” 宋予安冲她用力的点头,一双好看的瞳眸却已经看向那说书的了。 宋妆如转身进了隔壁铺子。 小二收了宋妆如的银子,照顾的非常周到,还望宋予安面前摆了张小桌子,跟里头看客一样,上头放着花生豆子,还有壶茶水, 宋予安没吃,看了一眼装花生豆子的碟子,上头还有头茬儿呢,娘亲说过外头东西不干净,不能吃。 便继续看着那说书先生了。 众人正听的认真,只见门口突然站着一身材高大的男子,都快将光给挡住了,说书的嘴上也停了下来。 这男子一看便知是外来的,他们这儿可没有这么高壮的。 宋予安正听的来劲儿,说话的先生却停下了,往身边一瞧,便猜是这‘巨人’的缘故。 小屁股磨蹭着从凳子上下来,一双湿亮亮的桃花眼里带着不满,撅着小嘴走到他面前,吃力的抬头只能看到他的大腿,用力的扯了扯他的袍子。 青云侍卫也不没想到自己竟这般惹眼,他办完了皇上的吩咐便来这儿与他汇合,不想被人当作新鲜看,抬腿就要往里走,没想脚下竟多了拉着自己衣袍的小家伙。 也只是低头看了一眼,青云侍卫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这…这孩子的眉眼怎会这般像皇上。 坐在雅座上的月白身影,一双深遂的桃花眼看向门口,只见青云侍卫失态的将个挣扎乱动的孩童抱在怀里发愣。 青云侍卫越看越心惊,这孩子实在太像了! 一旁的小二,见他挡在门口还把小男娃抱在怀里,气的走上前去,刚要开口就被他一个眼神吓得腿抖,青云侍卫抱着宋予安来到李曜面前。 “爷,您看呀…” 白净的小脸儿上,是和他一样的俊眉,一样黑亮桃花眼,甚至连那也微微上扬的唇峰都一模一样。 李曜眯起一双深邃的桃花眼,连握在椅子上的大手,也抓的越来越紧。 宋予安也愣了,他这是头一回被人亲近还不讨厌,甚至还想让眼前的男人抱抱自己。 血缘就是这样神奇,宋予安甚至都没挣扎,任由着穿的白白的男人将他抱走。 宋妆如没想到自己提前定好的礼品竟被老板卖出,懒得与他多争辩,拿回了定金,便回到茶馆里。 往那小板凳上一看,哪儿还有她的安儿… 第58章 大结局(中) 马车行驶在街上, 只听辘轳声不时响着,宽敞的车内,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父子俩正好奇的看着彼此。 李曜一双深邃的桃花眼里泛着雾汽, 只觉当下的感觉实在太过震撼也太过奇妙, 他曾幻想过无数次的孩儿就在自己面前坐着。 他的孩儿,竟跟自己幼年时长得一模一样。 “你知道我是谁吗?” 宋予安摇了摇头, “你叫什么名儿?” 宋予安看着他没说话。 “你今年几岁了?” 宋予安这回笑着冲他伸出手心,给他看,娘说他五岁了。 李曜心猛地揪了起来,方才见他一路上不哭不闹, 只当是他胆子不小,又喜欢亲近自己,这会儿才觉出不对劲儿来,伸手扯下腰间的龙纹玉佩放到他面前, 不死心的继续问道, “这个好不好看,你说声喜欢, 我就送给你。” 宋予安往他手上看了看,湿亮亮的桃花眼里带着期待,冲他点着头。 李曜心里最不愿接受的猜测, 还是成了真,眼里的雾汽终于渐渐凝成泪滴,顺着脸颊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 这些年, 她们母子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等宋妆如跟在青云侍卫身后赶到行宫的时候, 大殿外,只听男子熟悉的清冷声音和安儿咯咯的笑声不断从里面传出。 “夫人请进。” 宋妆如顾不得已经松散了的发髻,提着裙衫进了殿中, 只见那双修皙的大手上拿着话本子,长长的双腿盘坐在蜀锦织的席子上,月白的衣裳已经皱的不成样子,怀里紧紧依偎着的他的正是已经听的入迷的安儿。 “安儿!” 宋予安听到她的声音立马从李曜的怀里起来,跑着扑到她腿上,宋妆如蹲下身子将他抱在怀里,心中不安的感觉越来越明显,李曜已经知道了安儿的存在,若是想从她身边抢走安儿又该如何是好? 宋妆如一颗心的放在孩子身上,根本没注意到那抹月白难以自抑的颤抖着, 原来他叫安儿,李曜听着那久违了的声音,犹如置身梦中,一双湿润瞳眸里映着她纤细的身影,他甚至不敢上前去认她。 六年了。 “民女参见皇上,多谢皇上照看小儿,民女就先回了。” 宋妆如连头都未抬,一双凤眸低垂着,六年的生活早已经将她从娇弱的水草变成了坚韧的蒲苇,她不再惧怕任何事,任何人,唯一让她担心的就是安儿,她决不能让他从自己身边夺走安儿。 说完便颤抖着双腿拉着安儿往出走,可才迈出脚步,手上却突然沉了起来, “安儿?” 宋予安还没和李曜玩够,不想走,便站着不肯挪窝,湿亮亮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宋妆如,接着又回头不舍得的看着那抹月白身影。 宋妆如往李曜身上看了看,凤眸里写满了惊讶,她的安儿不愿同人接触就是碰一下也不行,才多大会儿功夫,竟然让他抱,还被他逗得不舍得回去了。 他到底对安儿做了什么?… 宋妆如忽略了一点,血缘就是这样神奇,宋予安不喜欢旁人亲近,却莫名喜欢李曜,甚至不用李曜刻意去哄逗,宋予安也愿意和他待在一处,甚至,是在还没有与他相认的情况下。 李曜眼里带着明显疼痛,目光落在宋予安身上,“朕,想和你谈谈安儿的事。” 宋妆如也是如同置身梦里,没想过这一生还能与他再见,还能这般心平气和的与他坐在对面。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没有原谅他,却不想让自己再恨下去,与自己而言,如今的李曜,已与陌生人无异。 桌前摆着极为清香的雨前龙井,宋妆如没动,太眸看着对面的月白道,“皇上是几时知道的?” 李曜放下手里茶盏,眼里晕着雾汽,“朕若说是在茶馆里偶然碰上的你可信?” 信不信都不重要,她只关心一件事,“那皇上是想从民女身边抢回安儿吗?” “你误会了,朕没那么想过。” “安儿这样多久了?” 只见宋妆如凤眸微微转了转,将眼泪逼下,“三年了。” 李曜忍住想上前将她抱在怀里的冲动,喉结滚了滚,开口继续道, “朕已经叫徐太医为安儿诊看过了,徐太医说安儿的病症复杂,身子骨又弱,为了稳妥起见,要和太医院共同斟酌下药,时日或长或短,安儿总会好起来…” 宋妆如先是怔住,接着一双凤眸腾地亮了起来,“你,你是说安儿他还能再开口说话?” “正是。” 宋妆如听着简直快喜极而泣,看着不远处坐在地毯上,自己乖乖玩着九连环的宋予安,心里不禁一阵狂喜,她就知道她的安儿不是痴儿,她的安儿还会开口的。 接着眼里又带着丝警惕,若是他想以此将安儿留在身边… 李曜俊脸上带着苦涩的笑意,怕她信不过自己,接着道,“你放心,朕没有想抢走安儿的意思,朕只是遗憾,这么多年,竟不知他的存在,过往难追,朕如今只想弥补。” “还有在给安儿诊治的这段时日,你和安儿都要在宫里,太医院也好根据安儿的变化重新开方子,你是他的娘亲也最为了解安儿的情况,再有安儿还小,也必定是离不开你的…至于,你愿不愿意留在宫里全都在你,你若不愿,朕到时会让人给你留下出入的腰牌,你每隔几日便可以来看看安儿。” 这些道理自然她也明白,只是…要每隔几日? 就是隔上一炷香的功夫也不行,安儿自幼就没离开过自己身边,别说是他,就是自己也受不了。 “…你放心,等安儿的病症治好后,朕绝不会拦着你们出宫。” 见他说的这般恳切,宋妆如也挑不出旁的,稍稍将心放下些,他是这天下间的主宰,若是在他身边都没办法,只怕安儿再没希望开口了。 不管怎样,她都只得信他这一回, “民女多谢皇上,民女愿意和安儿一同入宫诊治!” 李曜大手有些颤抖的拿起杯盏,声音里透着难掩的激动, “如此甚好。” 第59章 结局(下) 再看到头上这四方方的天儿, 和眼前熟悉的一草一木,宋妆如不禁心中感叹物是人非,春雍门下依旧有一班侍卫, 也都还穿着玄色蟒服, 短暂失神后,拉着宋予安的小手继续往前走。 “夫人,翠仙宫就快到了,皇上还在江南行宫的时候就吩咐要将翠仙宫修缮一番,虽是功夫有些赶,好在还算能入眼, 夫人一会儿和小少爷看看还缺什么,奴才再给添上。” “丘公公实在太客气了,我与安儿只是暂住,哪里用的着这般费心, 既已经唤我夫人,丘公公又怎能自称奴才,不必拘着就是。” 丘公公笑笑, 继续弓着腰,脸上不敢有一丝怠慢,对着这母子俩儿甚至比对皇上还要恭谨。 目光落在那满眼写着好奇的小家伙身上, 腰更是低下了不少,上前推开朱红色的大门道, “夫人, 小少爷请。” 翠仙宫还在, 多年空置,瞧着还有些许冷清。 推开屋门,宋妆如扫了一眼, 看得出精心布置过,处处温馨细致,好在并不算奢靡,否则她定要再挑一处才是。 丘公公见她还算满意,笑着替明玄帝邀功道,“皇上说了,夫人不喜欢铺张奢靡,屋子的装点的温馨明亮最好。” “有劳丘公公了。” “夫人客气。” 心里不禁叹了口气,这分明是皇上的意思呀,走到对面的小榻上,拉开帐子道,“皇上怕小少爷无趣,特意命奴才寻了些玩意儿,给小少爷解闷呢。” 宋妆如摇了摇宋予安的小手,脸上带着鼓励的笑容道,“安儿,快去看看,娘亲瞧着都喜欢呢。” 宋予安将头埋进她腿上,丘公公知道这是认生呢,便识相的退了下去。 “走,娘亲抱安儿去看看。” 母子俩儿玩了一会儿,只见宋予安似没多大兴趣,手上虽拿着个泥人,可一双湿亮亮的桃花眼却不时的往窗外看着。 宋妆如放下手里的面具,将他抱在怀里道,“安儿可是想家了?” 宋予安摇了摇头,伸手跟她来回比划着,见她没看明白,自己光着小脚跑下地,小手指了指桌上的月白色的琉璃盏,接着又踮起脚尖高高的举着手。 母子俩儿多年来养成的默契,宋妆如一下便猜到他的意思,挑着黛眉笑问道, “你要找他?” 宋予安回到她怀里,一双桃花眼里写着期待,用力的点着头,他想让他陪自己玩。 宋妆如轻轻叹了口气,摸着他的小脸儿道,“安儿别急,他一会儿就来找你玩了。” 几乎没让小家伙等太久,宋予安看着窗外那抹越来越近的月白,笑着指给宋妆如看, 李曜几乎是一下了早朝就过来了,进屋看到藤榻上的一大一小,心顿时热了起来,见宋妆如要行礼,连忙道, “安儿面前,不必在意繁礼,就还当在宫外就是。” 宋妆如看向一旁的宋予安,发现那双大眼睛里已经全是那月白的身影了,语气有些没办法 “安儿方才一直在找你。” 李曜上前冲他伸出手,小家伙立马握住了,粉嫩的小脸儿还害羞了起来。 俊脸上带着笑意,认真的跟宋予安解释道,“我也想安儿,但是早上有些政事要处理,所以就没陪你,这会儿全处理完了,就马上过来找你玩了。” 宋妆如有些惊讶,他竟与安儿解释起来,“安儿还小,皇上与他说这些,他未必能听懂的。” “无妨。”李曜将安儿抱在怀里,眼里带着为人父的骄傲,他的儿子什么不懂。 传膳后,便和小家伙坐在地毯上玩起了泥人,一向清冷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童稚, “这个是我,这个是你,咱们现在要去街上找你娘亲。” 修皙的大手拿起一个女子模样的泥人,放在九连环里,对着笑的露出小牙来的安儿道, “你娘亲她现在被困住了,我们得想办法救她。” 安儿对着他点点头,只等着李曜一声令下。 宋妆如坐在一旁,看着扮得有模有样的父子俩儿,唇角不禁绽出笑容,看她的安儿笑的多开心,安儿自幼便没接触过过其它同龄的孩子,更是认生不愿与人接触,也就没人陪他这样玩。 目光落在那张同样写满了童稚的俊脸上,她也从未见过这样的李曜。 哄孩子并非易事,可只要用心就会做到,李曜声音照着往常抬高了很多,语速放慢,俊脸上极为夸张,“还好有安儿帮忙,不然我一个人肯定不行…” 安儿抬眼,连一双桃花眼都笑的弯弯,模样说不出的招人稀罕,解开了一道,接着低下头解着九连环,小脸上更加认真起来。 宋妆如心里有些吃味,这才见李曜多久,就被哄得这样听话,真是任李曜怎么摆弄怎么是,接着就见李曜继续引导着, “我看,这一步咱们应该这样走,安儿觉得这样可行吗?” … 两人终于合力解开了九连环,李曜将那泥人拿出放在安儿的小手上, “太好了!咱们终于把你娘亲给救出来了,多亏了安儿。” 宋妆如接着就见安儿一双眼睛里满是对李曜的崇拜和信任,猛地扑向了他的怀里咯咯笑着,抱着他的脖颈喜欢的不撒手。 李曜大手擦了擦头上的汗,笑着看向坐在一旁的宋妆如。 饭菜刚好上来了,宋妆如抱着安儿坐到凳子上,只听身后声音响起, “你们慢用,朕还有事,等你们吃完了,朕再和太医们一块过来。” 李曜看着桌前的娘俩儿,用了好大的力气才舍得说出这句话来,天知道他有多想留下跟她们吃上一顿饭,哪怕看着她们吃,自己也知足了。 宋妆如手上一顿,还没等她开口说什么,凳子上的小家伙已经跑了下去,上前不由分说拉着李曜的手指将他往桌前带,见拉不动他,便着急的看着宋妆如,看着架势,李曜若是不留下吃饭,就要哭了。 “什么事再急,也都先吃了饭再走。” 见那一双好看的瞳眸里带着雾气,很是动容的看着自己,宋妆如连忙错开视线道, “安儿他抓你,你若是不在,他这饭吃得也不安生了。” 李曜垂眸,喉咙也紧的发痛,任由着那双软乎乎的小手将自己拉到凳子上。 “快吃吧。” 安儿小手握着勺子,他面前的碟子里,快被李曜摞成了小山,李曜也不知道安儿爱吃什么,恨不得所有的菜都给他夹上一遍。 宋妆如不得不出声阻止他了,“皇上,别管安儿了,这些他根本吃不完的。” 最后还得她打扫饭碗,她食量不大,哪里能再吃下这些。 李曜也意识到,自己夹得太多了,俊脸上带着丝红晕道,“安儿吃,吃不完了有我呢。” 宋妆如黛眉不禁微微抬起,他想打扫安儿的剩饭? 宋予安吃食习惯也全随了李曜,东西就是再好吃,尝过几口也就放下了,绝不贪嘴,还是很赏脸的,在他夹过的菜上,都小小的咬了一口。 李曜最后加了筷子莲花鸭签,放在宋妆如的碗里,他记着她最爱吃这道菜了,宋妆如黛眉微微蹙起,她并不是很爱吃这道菜的,有回他将这道菜赏给了自己,她是怕浪费才全吃了,一顿就给她吃的腻味了,再也不想碰这道菜。 见安儿在一旁看着,也不好直接拂了他的意,便送进了粉唇里。 “皇上快自己吃吧。” 李曜声音里带着难掩的激动,有些鼻塞道,“好。” 宋予安一双湿亮亮的眼珠子,来回在两人身上看着,要是天天都能这样一起吃饭那该多好? 用过饭后,李曜便宣了太医过来,安儿认生吓得躲进了宋妆如的怀里,宋妆如哄了半天,都没顶上李曜一句话有用, “安儿,他们都是泥人变得,来找你玩呢。” 几位太医轮番上前诊看,然后便进了帘子后头,开始讨论起安儿的病症来, 宋妆如看着帘子后头,心不禁悬了起来,这几年来她有过希望,也失望过太多回, “你别担心,太医们一定有办法,安儿一定会好起来的。” 清冷而不失柔和的声音,叫宋妆如莫名镇定下来,她的安儿一定会好,一定会,凤眸看向身旁那抹同样紧张的月白,脸上带了笑意,像是对他也像是说给自己, “安儿会好的。” 她只求不要让她空欢喜一场,只要安儿能有办法开口,不管多久她都愿意等。 约摸过去半刻,太医们终于走了出来, 最终说出个让宋妆如和李曜都大为惊讶的结果。 ——宋予安并非不能说话,而是自己不想开口。 “这…怎会呢?” 宋妆如身子打了晃,实在不能相信,也无法让自己相信,她领着他看了那么多的大夫,为了引安儿开口,什么方法都尝试过了,甚至是忍着心疼,去用力的掐他吓唬他,这怎会是安儿自己不愿开口… 李曜手臂轻轻扶住她,心里的震惊并不比她少,看着那一双凤眸里带着茫然和不可置信,安慰的在她背上轻轻拍了拍,柔声安抚道, “先别急,让太医继续说。” 宋妆如回过神来,冲着他点点头,接着就听徐太医开口问道,“小少爷的身子骨有些弱,仔细调理也就没有大碍,只是…敢问夫人,小少爷在幼时可曾受过什么刺激?” 受过刺激? “这绝没有,我一直陪在安儿身边,这我还是敢确定的。” 李曜看着她道,“你再仔细想想,你说过安儿才学话时,还曾叫过你娘亲的,是后来才不开口的,这中间有没有发生过什么?” 时间太久了,她也想不起什么,好半天才忙开口看着李曜道,“安儿说话照寻常孩子都早的,他除了曾叫过我娘亲外,有次还问过我,会不会不要他…” 好像就是没多久后,安儿便不再说话了。 此话一出,徐太医便找了症结所在,“那自从小少爷不开口后,夫人都是怎么做的呢?” 宋妆如叹了口气,“我心里愧对这孩子,更是害怕不已,只恨不得日日把安儿捧在手心儿,含在嘴里都怕化了。” 徐太医继续道,“那也就是,夫人带小少爷比从前还要好,还要格外关注对不对?” “对,可是这和安儿不能说话也有关系吗?” “是,古医书上有注,孩童若是心里感到不安时,便会做出令人意想不到的反应来,刚出生的婴孩感到不安时,便会以哭来博取父母的关注,小少爷情况则严重的多,怕夫人会抛下他,这才极度不安,三年都不曾开口。” 她的安儿,原来一直活在极度的不安里? 李曜赶紧扶她坐下,冲着太医道,“你只说,此症如何解便是?” 徐太医道,“臣等主张,心肾并治,辅以芍药方,最为关键的是打开小少爷的心结,心结不解,此症难医,心结若解,无药也可自医。” 宋妆如和李曜总算找到了方向,白日里两人共同陪着安儿玩,饭也一起吃,几乎是寸步不离的陪着他。 宋妆如也算是知道了,自己和李曜陪伴孩子的方式差异有多大。 宋予安在御花园里跑着,摔倒了,宋妆如眼里心疼的不成样子,甚至还带着自责,刚要上前去将他扶起来,就被李曜拉住, 见宋予安眼里带着泪光,李曜走到他面前,“安儿快起来,咱们再一块比比,看咱们谁先到前面凉亭里。” 宋予安眼里泪光不见了,换成了跃跃欲试的期待,自己从地上爬起来就继续往前跑了。 宋妆如黛眉挑的老高,看着那颇有些得意的俊脸,还能这样? 吃药的时候都比之前痛快多了,宋妆如每回喂药,都得提前备好糖果,安儿尽管很懂事,还是磨蹭半晌才把要吃完。 这回倒好,李曜把药碗往他面前一搁,像是根本不打算哄他,“快喝了,我新做了两个弹弓,就等你了,我先到门口等你,晚了我可不带你去林子里了。” 宋妆如看着大碗喝的痛快的宋予安,冲着那抹月白无奈的笑了笑,他总有办法让安儿乖乖听话。 渐渐地,安儿不再像以前那样娇气,什么都自己做了,似长大了不少,颇有些小男子汉的气势了。 不止是安儿,就连她心境上也有了转变,直到现在她才意识到,过去自己和安儿的相处,是有些不正常的,安儿太过依恋自己,而自己也是太过紧张安儿,生怕他有一点儿不妥,什么都不敢让他去尝试。 宋予安一开始从和宋妆如同睡,变成了自己可以睡在小榻上了,最后干脆住到青宸殿去了。 白天李曜会带着他一块上朝,下了早朝后,爷俩儿就在龙案前看折子,宋予安的字也是李曜亲自教的,虽然折子上头的字有的他还认不全,不过不耽误他喜欢陪着李曜。 宋妆如算是明白自己这是失去了地位,架不住太想孩子了,几人相聚的地点,又从翠仙宫转到了青宸殿。 进了夏季,又开始闷热起来,宋妆如端着做好的荷叶绿豆汤进了殿内,一进屋发现父子俩有些鬼鬼祟祟的,宋予安小脸儿上更是写着心虚, 不就是下棋吗?她又不是不让。 一到两人跟前,这才发现异样,两人背着手,怎么也不肯拿到前面来, 宋妆如把托盘往旁边一放,蹙着黛眉看着两人道,“你们又偷吃冰碗了?不是晌午才吃过吗?” 等宋妆如教训了一番走出去后,爷俩儿才傻笑了起来。 到了第三年的年底,除夕这日,吃完饺子后,宋妆如收拾着碗筷,李曜带着宋予安出去放烟花,李曜拿出身上的火折子点上,很快夜空便绚烂起来。 宋予安只觉的喉咙发痒,像是有什么要冒出来。 在一阵烟花声中,李曜听到有人叫他, “爹爹。” 宋妆如从殿里出来,听到这久违了的童稚声音,脚步顿时楞在原地,连手上拿着的烟花都掉在地上,绚烂的夜空下,父子俩回头笑着看她, 宋予安露出小牙笑着道,“娘亲,我和爹爹在等你。”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