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你以后》Alvin__【原创小说|纯爱小说】_晋江文学城 文章类型:原创-纯爱-近代现代-爱情 作品视角:主受 作品风格:轻松 所属系列:无从属系列 文章进度:完结 全文字数:178354字 文案: 匿名论坛失去了他的乐趣,唐溯森已经有三个月没有再看到属于杰克医生的消息,他从各个板块里消失了。又在大学毕业的散伙饭上,玩游戏时要求唐溯森说一件最后悔的事。唐溯森笑着说:“最后悔的,应该是道歉晚了。”同学说他敷衍,而他在后半场喝得烂醉,抱着酒瓶一直重复说着“对不起。” 四年后再相遇,唐溯森如愿进了某大企,朗子周也终于回来了。他得捡起以前的遗憾。 前半部分大学校园,后半部分社畜谈恋爱。 tips: ①受喜欢漂亮小裙子; ②攻受都不是完美人格,在性格上都有缺陷, ③破镜重圆,互宠偏受。 内容标签: 破镜重圆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唐溯森,朗子周 ┃ 配角:无 ┃ 其它:无 一句话简介:等你走了。 立意:。 01# 唐溯森 唐溯森 唐溯森 酒店的落地窗很体贴地在灯光里保留了他的剪影。 黑黑的一团,看不清轮廓,坐在床沿,发丝垂在肩上,唐溯森数着秒,浴室里传来水声,透过磨砂玻璃隐约能看到里面的人影。 唐溯森是一个追求完美的人。 他对待每次约会都很用心,很用心为自己挑选裙子,耳饰。鞋柜里只有几双马丁靴,因为尺寸的原因,他很少能买到合自己口味的尺码合适的小皮鞋。 他在ME上认识了一个人。 ME是一个同志论坛,唐溯森很少上去,不过最近有人劝他不要一直待在自己的舒适圈里,得出去认识更多的人,所以他才又捡起了账号。 上次登录已经是三年前了,他看到论坛里奇奇怪怪的经验交流以及□□集合的帖子,被吓了出来。 当时他刚进入大学,被压抑久了,就想找个地方抒发情绪,不一定是需要□□,聊聊天也行,结果这个论坛没有纯聊天的人,每一条帖子都是带了数字信息和坐标约炮,先把自己吓了够呛,账号就一直闲置了。不过最近杰克医生一直在劝他。 杰克医生是他在另外一个聊天室认识的人,ID是系统随机生成的,唐溯森起初是抱着找个树洞的心思去聊天,甚至做好了被骂变态被举报封号的心思。 但杰克医生没有,甚至跟他保持了半年的联系,最近他们甚至交换了联系方式。QQ是小号,唐溯森说上了大学以后就换了QQ其实是假的。 他怕,他得把三次元跟网络世界完全隔离开。但杰克医生好像没有这个意识,因为脱离了聊天室的限制,杰克医生更活跃了,偶尔会给他分享生活的碎片。 排长队斥巨资买到的奶茶也并不是那么美味,夜间烧烤摊上体育生荷尔蒙过剩一人碎了一个啤酒瓶准备血拼,结果还没开始就被酒精打败了,深夜操场上跟男朋友打电话对骂的女生,杰克医生说他本来是因为返校晚了宿管不给开门,准备□□出学校的时候,听到操场上几声怒吼,然后他蹲在墙角,听女生半小时不重样的把自己男朋友从里到外损了一遍。 每到这种时候唐溯森都会很尴尬,因为他没有什么可以分享的碎片,他的生活太单调了,单调得让他自己都怀疑自己存在的真实性。 每天三点一线,房子—教室—食堂。 大一下他就申请了在外住宿,他还是割舍不下漂亮的裙子,如果衣柜里只存放单调的T恤和运动服,那完全没有意义,得用裙子来装饰才行啊。 杰克医生说他撒谎,人逃不过社交礼仪。 可他就是躲过了。 一周前,杰克医生劝他多出去走走,交交新朋友,要是一直躲在房间里,人会霉掉的!从内心开始,慢慢渗透到皮肤,因为被窗帘挡住的不仅仅是阳光,还有社会感。 唐溯森照做了,由此带来了今晚的约会。 三年过去,论坛倒是收敛了很多,也出现了树洞贴和各种交友贴。 潘就是他在里面认识的人,一个三十多岁的男性,看了一圈发言记录,是个1中好手,跟论坛里很多人都有过往来。 唐溯森跟他搭上线后,直接说“我喜欢穿裙”,潘没什么反应,只问了一些其他的信息,两人就定下了。 现在回想,唐溯森有些后悔,不是只是交朋友吗,怎么变交炮友了。 唐溯森在柜子里翻了半天,没有找到心仪的裙子,又跑到自己常去的店家那里购了一条新款,拆掉吊牌放在盆子里泡了十几分钟,又把裙子挂出去。 在夏□□服干得格外快,到了要出门的时间,裙子已经被热气蒸干了。唐溯森仔细检查了一下裙边,又给自己穿上,盖过膝盖的一条裙,坠感很好,布料贴在他的身上,他又对着镜子转了个圈。 就它了。 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十五分钟,唐溯森站在约好的餐厅门口。 餐厅是潘定下的,位于城市的中心,远离学校区域,周围还有几家清吧、酒店。 唐溯森盯着自己的影子,其实挺热的了,但他就是不想提前进去,顾客出来的时候推门带出来的空调风扫在他的小腿上,还挺舒服。 潘在倒数第五分钟来的。 “三水?”唐溯森听见有人叫这个名字。 他转过去,冲那人笑笑,“潘?” 潘是一个懂得保养自己的人,据他所说,他奔波于交际应酬,居然没有啤酒肚,脸上也没有多余油脂,胡茬修剪得认真,穿着西装。 吃饭的过程也还不错,一个有阅历有魅力的成年男性,几句话他就能找到唐溯森的兴趣所在,确保这个过程不让人陷入尴尬,也很体贴地没有过多打探唐溯森的私生活。 这让他觉得很放心。 饭后,潘就显得有些业余。七点整,他邀请唐溯森坐上了他的车,理由是:这边容易遇上自己的同事,如果见到了会有些不好解释。 唐溯森表示理解。 车里挂着小吊坠,后座放了一个婴儿毛毯和一些玩具,唐溯森挑挑眉,问,“你的车?” “对,有些乱是吗?” 唐溯森没再说话,他看着窗外飞逝的景色,开始抠自己的指甲。 糟心。 进了酒店上了九层,刚把门掩上,潘就压了过来,嗅着他的发丝,说:“刚才在车上就想问了,是你身上的香味吗?” 唐溯森有些厌恶地别开脑袋,要是给自己□□的是这种垃圾,他宁愿一辈子,不,两辈子做处男。 “先,洗澡?”他推脱道。 潘念念不舍地进了浴室。 挫败,恶心。 两种感觉冲上来,唐溯森在床上坐了两分钟,不愧是星级酒店。 水声停了,门被打开,房间里空无一人。 唐溯森跑了。 唐溯森走的飞快,但呼吸到是没乱,双手环在胸前,他需要去最近的地铁站乘车回家。 地图冷冰冰的提示音在路上格外刺耳,但他不打算管,反正今晚已经很糟心了,再来一点麻烦也不是不行。 然后他就被撞了。迎面走来的一个全身黑衣的人,把唐溯森撞了个踉跄,手机也摔在地上。 那人帮他捡起了手机,又连声道歉,唐溯森接过手机就打算走。 “那个,”黑衣人说话了,应该是冲唐溯森。 唐溯森转过脸看着他。 “你要去地铁站的话,前面地下通道的灯坏了,你下去应该会不安全?你要不就在这打车过去吧?” 不安全?打车过去有病不是,一个起步费。那男生似乎也觉得自己的提议可笑,又说,“要不我送你下去。” 什么道理,黑漆漆的地下通道不安全,难不成让一个不认识的男生送就安全了? 唐溯森摆摆手,当着他的面把假发摘掉,又冲他晃了晃,意思是别担心,他这种最多被当变态打一顿。 但男生不依不挠,十分贴心,说着“就算是个男生一个人过这个也挺吓人的,而且还穿了裙子,要是有变态盯上了你两眼摸黑跑都跑不掉。”并一路跟着他过了地下通道,站在出口,那男生跟他说了再见,又转身跑向了黑暗。 神经。 唐溯森想,浪费时间和精力就把人送过来,还挺闲。 短发和裙子组合在一起还是挺诡异的,唐溯森又去了卫生间,把假发戴好,刚才拎在手里甩了一路,发丝有些打结了,他懒得去整理。 把自己挤进人群和车门的中间,唐溯森踏上了回家的路。 网络跟现实隔开就是好,他拒绝了潘交换联系方式的请求,所以现在潘找不着他,三水这个ID今晚也会从论坛里消失,他也不在乎后面会发生什么,城市那么大,总不至于天天见。 【傻逼,浪费自己的时间去做无聊的社交是我见过最蠢逼的行为。】 他打下一行字,发送给杰克医生。 对方的头像目前还是灰的,他想起来,杰克医生说他今晚有庆功宴,祝两个人都有一个美好的夜晚。 唐溯森越想越来气,手指动得飞快,信息也一条一条冲进屏幕。 02# 杰克医生 唐溯森在几个小时里重新洗了衣服擦了地板又为自己点了一份外卖,把外卖盒丢到桌角,他看了一眼毫无动…… 唐溯森在几个小时里重新洗了衣服擦了地板又为自己点了一份外卖,把外卖盒丢到桌角。 他看了一眼毫无动静的屏幕,又摸出了指甲刀。 他的习惯不太好,每天都喜欢抠手指甲,给十根指头排好了队。今天的约会过程里,在酒店他把几根指头都抠干净了,指甲被扯掉以后有一层软的薄膜还吊在上面,他拿指甲刀把这部分都剪干净。 杰克医生的头像是在这个时候亮起的,23:13。 桌面右下角的图标抖动了几下,音响滴滴答答的,唐溯森停下了修剪指甲的手。 拿湿巾擦了一下指甲上沾着的白灰,唐溯森窝在椅子里开始看杰克医生的回复。 「抱歉,今天大家闹得太开心了,送了几个喝多的朋友回家,回来的有些晚。」 杰克医生说。 然后就没了动静,唐溯森也不急,他已经习惯了。这人会在上线的第一时间给他一个“回来了”的信号,在接下来的五分钟里他会慢慢去看唐溯森发出去的那一串聊天记录。 挺奇怪,他们俩很少说再见。一方的头像灰掉以后,自己把要说的东西发完就可以等第二天的回复。唐溯森的习惯是先急吼吼用一句话回复完杰克医生的内容,毕竟杰克医生的充实生活他挑不出刺。 而杰克医生呢,信号发出后就会一句一句回复他的语言,如果挺长的几个分句,他就会在最后一句那里点一下回复。这是QQ出了功能以后的,在之前杰克医生甚至会截图再配上自己想好的答复。 一字一句的,挺认真。每次收到杰克医生的回复的时候,唐溯森就会自省:我好像太随意了。下次要不要多说一点? 不过杰克医生从来没说过什么,所以这个下次不断推后,他们都是需要回应,只要有了那就足够了。 「失败的开头,所以你今天一件舒心的事都没遇上吗?」 杰克医生用这样的话打开了今天聊天的序幕。 唐溯森仔细想了想,预支了一部分生活费买了一条裙子,挤了两趟高峰地铁,见面的网友是一名已婚并且有孩子的男性… 「不过跑出来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傻蛋。」 唐溯森这样发了一条消息,见面对象是一个父亲这样的事唐溯森没有告诉杰克医生,他有些固执地想把这部分耻辱直接从他的经历里抹掉。 唐溯森把这视为耻辱,是属于几年后回忆起这么一个小片段都会尴尬羞耻到无地自容的那类。在这个分类里有他很多糗事,唐溯森在心底排了个号,姑且认为这件事排在第二位,把小学时代在课上被老师骂了半节课让全班同学直观感受到什么是嚎啕大哭这件事给挤下去了。 虽然在他们这样的群体里,最终选择“正常人”生活的不在少数,他没有立场去说些什么,但唐溯森打从心眼儿里看不上这样的人。 这样的骗婚男人摧毁的不是一个女孩那么简单。 他不太想在网络生活里也固执地同别人表达他的观念,表达很简单。嘴皮子上下一嘚吧,手指头在键盘上点两下,可一个人传递出来的观念能否被其他人接受就又是一个大麻烦,观念的传递免不了被人划分战队,而与人交流总会有些顾虑,要是中学他估计还能素质十八连最后感动自我关机睡觉,到了二十岁出头,有一腔热血但没有抛洒的欲望了,就算是他这样的人也会尽量减少祸从口出的风险。 他已经失去了与网友对峙到凌晨的耐心。 寻找生活的乐趣本来就很困难了,再把难得的清醒时光浪费在这些事上,不值得。 「什么样的傻蛋?是你上次说的玩手机撞单车的那种?」 不,这次是一个我爱人人的傻蛋,保护一个大男人过没灯的地下通道的那种。 唐溯森没细说,他只说「一个从来没见识过的傻蛋。」 杰克医生没再追问,这是唐溯森喜欢的一个点,点到为止。不会让他在逼问里生出一些尴尬与不安。他曾经怀疑过杰克医生是不是类似心理专业的学生,也问过,警告他不要拿自己做例子写进ppt里。 杰克医生否认了,他说只是作为一个志愿者,他们接受过很多关于问询接访的技巧。 太晚了,杰克医生似乎很疲惫,跟他聊了两句就没了动静,头像一直没暗下去,唐溯森犹豫了一下,退了QQ。 明天有课,是卡得很严的教授,他不敢出幺蛾子。 提前把明天要穿的衣服搭配好,挂在落地挂衣架上,钻进了被窝。 天气很好,唐溯森拎了两袋垃圾下楼。 租的房子是老式的管理模式,整个小区统一扔到他们这栋楼下面的垃圾房。 他甩着袋子,走进去,远远地一抛,转身准备走。 余光瞥见垃圾袋动了动。 是幻觉吧?应该是刚才丢过去碰到了? 唐溯森站在原地僵了一阵,余光里,那黑色的袋子又动了。他吸吸鼻子,捏着手机慢慢靠过去。 运气好是风吹的,总不至于有蛇吧?蛇动静不能这么小。 他想,然后顺了角落里的拖把,拿杆子挑开了。 黑乎乎带着红的一团。有毛,不过沾了不少水,毛都拧在一起,在发抖。 唐溯森拿棍子戳了戳,毛团顺着往前出溜了一下,没什么反应,只是很小声地叫着。嚎得他心都软了。 在放任它在这里自生自灭和带它找个宠物医院就跑路这两种想法里纠结了几分钟,唐溯森从背包里翻出一包抽纸,把毛团一包,放进了书包里,然后快步走向学校。 得在上午的课结束以后去宠物医院。 他盘算着去医院得花多少钱,又从包里的缝隙去看那只毛团。缩成一小团,被颠得,连呼吸的起伏都看不出了,又只好把手伸进去把这小小的一只抓起来。 太小了,躺在他的掌心里,身上的毛发还是有一股湿意,尾巴垂下来,尾巴尖在他手腕那跟着步伐频率一扫一扫的。 「我今天有一瞬间爱上了生活。」 他给杰克医生发,配上了这脏不溜秋的小猫躺在他手心里的配图。 边缘里被采到的专业书也被打了马赛克。 杰克医生的消息回得很快。 「你在垃圾堆里找到了久违的生活的意义?」 他说。 唐溯森锁了屏,在心里骂了一句滚。 到课室坐好,书包塞进桌斗才又把猫放进去。他凑近了听听,没什么动静,他才又翻开课本把手机卡书中间开始回消息。 「你觉得,这么小的猫能活吗。」 「不清楚,这个最好还是问医生,不过这猫能坚持到遇到你把它捡起来就是奇迹了,也许它还有更多奇迹。」 ---------- 作者有话要说:嗯嗯,破镜重圆。虽然攻一直没正面出现,但是其实他一直都在嘻嘻嘻 受和攻的形象都是我很喜欢的,不过我写东西一直缺乏感觉 也很欢迎大家对我进行指点啦啦啦啦 03# 哪里都不行 位子靠近空调口,唐溯森整个人前倾快压在桌子上,试图把这风都给挡住。 要说这包也不是没有挡风的作用…… 位子靠近空调口,唐溯森整个人前倾快压在桌子上,试图把这风都给挡住。 要说这包也不是没有挡风的作用,可他又怕拉链一上,这小东西就被捂死了。 在垃圾房那样艰苦的条件里都能喘气,被自己捡走了倒闷死在书包里那多冤枉啊。这空调风沁人,唐溯森自己都受不了,平时在家里也爱把空调打到27、8度,可学校不一样,人多,空调温度不够低就降不了温。这猫身上本就带着湿气,空调一吹后果会怎样还是个未知数。 唐溯森不敢拿命去赌。 这么小一团被他捡了,就算没打算喂养,也得负责让它喘着气儿进宠物医院。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酸臭味儿,是垃圾堆积腐烂后的味道,不算浓,但总归是能被鼻腔所捕捉到的。唐溯森身边换了几轮人了。这股子味道轻飘飘地扩散出去,他听到有人在小声议论,也能感受到那些人离开座位时厌恶的眼神。 而他只是低着头,手放在书包里,食指一下一下顺着这猫崽的背。他确实不太在意这个课堂的人,选修课,学期结束就再见的,确实没什么好在意的。手底下这猫在发抖,唐溯森也没养过宠物,除了最基本的摸毛示好,他什么也不知道。 直到上课,唐溯森所处的那一排才又迎来了一位同学,带着两袋包子,脑袋快钻桌洞里去了,飞速地咀嚼着。馅料的味儿盖过了垃圾味儿,唐溯森闻着这股尖锐的味道,第一次觉得垃圾味也不是那么让人难以接受。 唐溯森在老师小蜜蜂停止运转的那半秒钟恍惚听到了小猫的叫声。 咪唔咪唔的。他停下记笔记的手,搓了搓才又伸进包里。这次猫很快贴上来了,它似乎还动了一下,蹭着唐溯森的指根,似乎把这一块暖和的皮肉当成了新窝和食物。 唐溯森感觉到舌尖舔舐自己指根的触感。 还…怪舒服的。 他在网络上看到的猫的舌头,一排排倒刺,虽说有人说在舔人的时候,那排刺不会直愣愣怼上来,但这猫还是太小,似乎还没学会如何讨好人类。 下一秒唐溯森就知道自己理解错了。 与舌头截然不同的触感,硬顿地一下,咬在他指根处。唐溯森疼得一抖,手往外一抽撞上了座位上的把手。 这动静太大,吃包子的同学都停了,额头顶着桌子不敢再动。唐溯森向前桌转过来的同学报以歉意的微笑,而后又自己检查了一下手。 还好,没破,就指根有俩小小的牙印。小东西还挺会恩将仇报的。 报复一样,唐溯森又把手装回去,拿小指戳了戳猫肚子,瘪瘪的。 那是不是还要负责给它准备一点猫粮?唐溯森想,又看了一下刚到账的补习费用。小可怜,那我就大发慈悲给你买一袋吧。 能张嘴咬人了,那可以吃猫粮了吧? 下了课唐溯森就快步从教室后门走出去,护着胸前的包,他侧身挤出那一排拥挤的楼梯口,松了一口气。检查了一下这猫在书包底下躺得正好,就点开高德地图去了宠物医院。 医院是以前的一位学长开的,名字叫梁辰好,家长起名字的时候有那么一些好盼头的意味。为了自家的猫猫狗狗在读大学的时候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兽医这一块。也是家里条件好,给了他足够造作的机会,开了一家叫辰艾的宠物医院。 开业当天,唐溯森问他,人家宠物医院不都是选择可爱的有爱心的名字吗?怎么他起这么一个名儿。 学长故作高深地摆摆头,只搂了一下身旁傻笑的男士的腰,唐溯森就噤了声。 梁辰好和他家那位是从高中就在一起了的,最开始一起互相借鉴作业到后来关系突飞猛进直接在家长面前出了柜的事,梁辰好逮着人就说。 他着实是被上帝宠幸的小孩,唐溯森想。 去的路上给学长发了消息,没回,不是在忙着做生意就是忙着谈恋爱,反正想起来了该看看手机了就能看到自己的消息。 唐溯森跟着公交车晃,隔一个站就点开看看还剩下多少距离。猫咪被放出来,丢在书包上,唐溯森偶尔拿手指戳一下确定这小家伙还有一口气。 到站,唐溯森捧着猫就下了车,过了天桥,推开了宠物医院的大门。 梁辰好居然在这里等着他,见他手里捧着那么一团,半晌,干巴巴地说了一句“你还挺小心。”然后铺开了一张毛巾,让唐溯森放下去。 “什么味?”梁辰好凑近闻了一下。 “垃圾房捡到的。”唐溯森说。 梁辰好默默后撤了几厘米,又拿棉签上下擦了几下,“你又开始往家里捡东西了?” “…不是,我没打算养。” “那你是打算丢我医院里吗?”梁辰好抬头看他,“靠,不赚你钱就算了还要负责给你养猫。” “不是,检查完了没什么毛病你直接找人领养就好了。” “小周,”梁辰好冲后面喊了一声。 一个戴着口罩的男生坐在椅子上滑出来看了唐溯森一眼。 “你那弄好了给这猫处理一下。”梁辰好交代他。 那个被唤作小周的男生只点点头。 梁辰好又开始介绍他,大学生。还是同一个学校的。起初是想做个志愿者救助一下流浪猫狗,后来又被忽悠着来店里做了一个免费工。 唐溯森没说话,他还在想。 刚才那双眼睛好熟悉,他总觉得在哪见到过,从脑子里扒拉了半天也没找出有用的记忆,他又趴下去逗猫。 “跟你说话呢,听没听见?” 梁辰好见这人顾着逗猫压根不理自己,又跺了两下脚,唐溯森被他娇俏的样子恶心到了,低着头说什么都不乐意抬头看他一眼。 梁辰好无奈,继续自说自话。 “你看看人家小周,你看看你,你多认识几个朋友会死吗,你是打算等你葬礼的时候连朋友都没一个,没人吊唁你吗。” “说得跟你活得到那一天似的。” “你咒谁早死呢?” 唐溯森又安静地缩下去,不再回应。 一个人安静地戳猫,一个人抱胸瞪着他。小周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黄世仁和不知名顾客这诡异的画面。他感慨了一下这位客人的心理承受能力真强,又快步走上去。 “老板,我来了。” 唐溯森识趣地挪开,让小周过来给猫检查。 “你捡的?” 唐溯森听见他问。 “啊。”他有些茫然地点头。 小周又多看了他两眼,那种上下打量的眼神让唐溯森很不适应。 他其实不太喜欢被人这样观察,但是无可避免的。就像人们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他无意窥探别人的内心,自然也不希望有人透着窗户来打量他。 小周离开后,梁辰好又凑上来。 “怎么样,有兴趣吗?” “没有。”唐溯森找了根凳子坐下,开始观察店内的环境。 “怎么会没有兴趣呢,你看看,你们年轻人共同话题多,而且他人还挺热心,万一你哪天死在自己家里了尸体都腐烂了我们都不知道那可怎么办。” “我从来都不是跟同龄人聊得来的那种人,”唐溯森说,“以及,我有很健康的生活习惯,你说的那些不会发生。” “朗子周哪里不行了?” “哪里都不行。”唐溯森义正严辞的拒绝。 “什么不行?”朗子周突然加入他们的对话。 “说你手快。”梁辰好没好气地说,又问,“弄完了?” “嗯,猫没什么事,就是太久没吃东西了,而且身上太脏了,其实也没办法给它洗澡,要是应激了就麻烦了。那酒精纸巾擦一下就好了,你家里有猫砂之类的吗?” 后面半句是跟唐溯森说的。 “啊?我不养。” 朗子周挑挑眉,又把口罩扯下来挂在下巴上,“做好事?” “不是…”唐溯森摆摆手,“就是,缘分。” 朗子周点点头。 “还有奇迹。”唐溯森又加上一句。 04# 奇迹 奇迹。 这个词从嘴里蹦出来的时候他确实被惊到了,想来跟这些无关紧要的人解释这些东西确实有些多余。…… 奇迹。 这个词从嘴里蹦出来的时候他确实被惊到了,想来跟这些无关紧要的人解释这些东西确实有些多余。因此他乖乖闭了嘴巴,转身找梁辰好聊天去了。 因此错过了朗子周嘴角的那抹笑。 就算看到了,唐溯森也不会认为有什么。 众人都拥有对他人微笑的能力,除了他自己。 哪怕看到了,唐溯森也只会感慨一句真是一个温和的小美人儿。 什么是温和,如果有一个定义的话,唐溯森想,离自己估计差了有十万八千里。像他这种走在路上曾经被同学质疑过是不是要去找人单挑的脸上,是看不出温和俩字儿的,刻薄也许会有。 温和的人,应该会像他初中的数学老师一样,带着眼镜,说话温声细语,你总是能透过镜片感受到她被掩盖了一部分的仁爱的光辉。 是的,光辉。 少年唐溯森在成功把脾气最好的数学老师气到暴走这个消息甚至只用了一个课间就传遍了整个级部。愚笨,这个从小学就跟在他身后的词在初中的第二个学期终于又出现了。 不过那老师不一样,等她又站回讲台上,刚才发生的不愉快已经完全被抹去,她继续温声细语地讲课,在黑板上列下板书,又用赞许的目光去鼓励班里的其他同学。 起码在这位老师的课堂,唐溯森感受到了久违的自在。 那么温和的人呢。 这种人应该会像棉花糖一样,他想着前几年街头的手艺人,一个小推车,几兜砂糖,随着机器运转而飘出来的絮子,冒着丝丝的甜香味儿,五颜六色的蓬松的一把。 唐溯森不轻易否定人的魅力。在他缺乏父母关爱的童年里,老师所承担的角色就影响了他前二十年的价值观。他从老师身上去学做人的样子,索性也算遇到了几位亦师亦友的长辈,在他险些跑偏的那些年,拉了他一把。 * 在一阵鸡飞狗跳中,作为店长的梁辰好终于没办法再做甩手掌柜了。 来的女人怀里抱了只布偶猫,强调着要他们赔偿。 起初是朗子周在应付,那只捡来的猫缩在他身后,毛都要炸起来,喉咙里发出一阵“咕噜咕噜”的声音。 对于客人的死缠烂打,朗子周也有些无奈。 “抱歉,我们已经提供了当天的监控录像,没有其他公猫靠近过。”朗子周又一次重复道,随后又偏头看了唐溯森坐的这块,有些烦躁地揉揉眉心。 那女人不依不饶,尖锐的声音把这屋子里的宠物都惊着了。 “那你倒是说说我这猫怎么就怀上了?” 怎么怀上的,反正不是我们宠物医院的。朗子周没好气地想,他实在缺乏应付女性的经验,对于对方一句话循环八百遍自动过滤你的正常回复并继续挑刺要你负责的神奇功能,朗子周少了那么一点口才。饶是他作为辩论队的二辩都没有办法应付。 “你好,店里的视频已经给您看过了,而且我们也向您求证过,在来店里的前后,您曾经有一段时间找不着这只猫咪。”朗子周说,又拿出iPad,上面清清楚楚记录了上次对话的细节,“对于店里的每一只宠物,我们都很用心地对待……” “认真对待?认真对待怎么怀上的?” 朗子周顿了一下,舒出一口气,又将微笑挂上脸,“女士,在刚才的对话里我不停强调有监控记录可以证明您的猫在我们店里没有任何交/配的行为发生……” “消消气消消气,”梁辰好走上去,端了一杯热水放在女士的面前,又冲朗子周使了颜色,朗子周把唐溯森捡来的猫一抱就走了。 唐溯森看到朗子周的笑在转身的一瞬间就垮下来,仰着头。 唐溯森无端就觉得这人跟那猫差不多,平白无故沾了一身的泥泞,还没法弄干净。他坐在凳子上不停转,最后刚好停在朗子周面前,正对着他胸前的那只小猫咪。 眼睛周围已经清理过了,这猫的眼睛长得好看,琥珀色的一对,湿漉漉的,是让人看了就容易心软带走的那种,鼻头也湿哒哒的。这猫的表情很奇异的,看起来可怜巴巴的让人心软。 “好看吧?”朗子周说着又端了凳子在他身边坐下,把猫仰躺着放着,说,“这种猫小姑娘一看就心软想带走了,你还不养。” 我又不是小姑娘,唐溯森想。又没有回答他的欲望。 “不过可千万别遇上那种主人,”朗子周捏着猫爪往刚才那女士身边指了指,“人说三岁定八十,又说家长影响小孩,要我看养宠物一个道理,毕竟拉屎撒尿这都是主人教的,可要想走捷径那也没办法。” 唐溯森有些拿不准这人到底是在跟自己说话还是在教育这小猫咪最好学狗一样夹着尾巴做人。 而后又是沉默,唐溯森开始不着边际地想些其他事情,家里的墙纸还剩最后一部分就可以完全换新了,不过买的时候没估算好,就剩墙角那块没有换。起初是想眼不见心不烦的,可是那棕色的一片确实没办法忽视,于是只能重新下单了墙纸,整面墙那么大宽度的。 浪费可耻,那就把家具也包一下吧。 突然凑近的一个巴掌又让唐溯森回了神,身体比大脑更先做出反应,身子往后一缩,右手一甩,直接打了上去。 “啪”地一声脆响,唐溯森回神了,朗子周伸着他的手傻眼了。 红色迅速地蔓延上手背一侧的皮肤,唐溯森眯眯眼,有些尴尬地道歉。朗子周不在意一样,反倒给了他一句对不起,说不应当在他走神的时候用这种方式提醒他,毕竟大家也不算熟,这一巴掌都算轻的。 “还好这不是金庸世界,不然我这手就只剩半个掌根了。”朗子周说。 唐溯森无法理解这样的冷笑话,也不同于网络世界,可以用表情包敷衍,于是也只能跟着打哈哈。好在朗子周没有继续拯救这全球变暖世界的想法,冷笑话也停了,又换了一只宠物来检查。 他从笼子里抱了一只缅因出来,慵懒地,瘫坐在他的怀里。朗子周面前摆了修剪指甲的器具,对于这堪比外科手术一般的服务内容,唐溯森挪远了些。 朗子周没有直接上是,他先把猫从头到脚顺了一遍,食中二指兜着猫下巴,快频率地挠,猫舒服了就在他怀里窝好,然后朗子周又捏上了右爪,掏着爪垫。把猫给玩舒服了,他才开始自己的工作。 唐溯森想象中的血腥场面并没有出现,朗子周怀里抱着的猫跟在网上看到的完全不一样。 “你想好叫什么了吗?” “哈?”朗子周突然发问,唐溯森没反应过来。 “猫。” “我负责起名字?这不是它的主人负责吗?” “他现在总得有个名字吧,难道给它一个编号?”朗子周想了想,“9526?呜呜呜,9526好可怜的,没有家没有名字。” “好了,就叫奇迹吧。” 朗子周似乎也没想到自己这一起哄居然给奇迹选了一个这么随意的名字,他叹了口气,问:“你真不养吗?” 他还打了一大堆草稿,类似于这猫还是品种猫的串串,你看都没有应激反应,肯定好养活,而且这可怜巴巴的…… 唐溯森摇摇头,“没时间。” 于是只能作罢。 唐溯森看看时间,只觉得自己在店里耽搁得够久了。 “那个,我先走了,这猫要是被人领走了也不用告诉我,这段时间猫粮什么的我直接在微信上跟你们店长结了。”说完这些话唐溯森就走了。 朗子周看着人消失在路口,又伸手点了一下柜台上睡着的小猫的头,“你看,叫奇迹有什么用。发现奇迹的人都不稀罕。” 唐溯森很赶,半小时内他必须赶到景苑。那里有他今天做家教的小孩。 今天是第一次见面,好歹也不能让家长对他印象不好。公车是来不及了,这跨越了城市两头的距离让唐溯森着急。滴滴上也迟迟无人接单,他把主意打向了路边的黑车。这段距离连黑车司机都不愿意搭,好歹问着一个,又非得凑够三个人才走。唐溯森盯着时钟的变化有些着急,路边的小黄车他是不考虑的,不会,没有大人负责扶车后座,唐溯森在摔了第28次后成功对两个轮子的工具产生了恐惧感。 用跑的?那估计命跑没了人都还没到。 ---------- 作者有话要说:朗子周:你说谁是不想干的人? 唐溯森撩了一把头发:梁辰好。 呜呜呜电脑更新到十一点才好,对不起我又做了鸽子精。 05# 巧合 好不容易才盼到一个接单的司机,唐溯森站在马路牙子上,盯着手机屏幕里那段蓝色线程。 五分钟了,…… 好不容易才盼到一个接单的司机,唐溯森站在马路牙子上,盯着手机屏幕里那段蓝色线程。 五分钟了,还在路口。 唐溯森有些傻眼,此时也过了取消订单的时机,又只能等着。 第七分钟,那辆白色的凯迪拉克终于缓缓出现在路口,唐溯森盯着屏幕上已经消失的蓝色图标,松了一口气。 车窗下摇,确认了信息,唐溯森打开车门坐了上去。 车还没启动,就听见马路上一阵轰鸣。 这动静,听得唐溯森额头直冒冷汗,又是一个追求速度与优雅不要命的“飙车党”。要不是因为这司机师傅胖嘟嘟的长得一脸憨厚的样子,他快要以为这改装都很能让骡子变汗血宝马了。 机车轰鸣的声音并不陌生,这几乎涵盖了他的童年,零几年的时候,他们那大部分人还在思考是买房呢还是租房呢,他的舅舅就迷上了这类机车改装。好几次小学放学的路上,先听到了一阵阵马达声,然后他舅舅戴着头盔骑着一辆黑色的叫不出名儿的杂牌摩托,从路口蹿出来几秒就消失不见。后来有一次,在商场后街的八十台阶那里,他的舅舅追求刺激,从顶上一路飙下来,后果就是他一年见不到几次的妈在家里待的时间超过了这十年的总和。 唐溯森记得尤为清晰,放学回家推开门就看到自己陌生的老妈坐在客厅擦眼泪。唐溯森的第一反应就是——我数学考了97没做假啊。 后来他妈拉着他去了医院,拎着一罐大骨汤,透过一个一个人影,唐溯森看到了在床上被捆成木乃伊的他自由的舅舅。 有一颗自由的灵魂但被木乃伊囚禁了身体的倒霉蛋。 后来唐溯森担任了半个月的小护工。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那么小年纪的小孩也没力气,所以他每天只负责提着他妈煲的汤穿行在医院里,他舅舅喝汤的时候他就负责把床下的便盆拿去厕所清理。 着实倒胃口的半个月。 这一个悲剧导致唐溯森在体检的时候在体检单上拿到一个鲜红的“营养不良”的评价。 嚯,这倒霉蛋还没戴头盔。 唐溯森一挑眉,在倒霉蛋路过他这辆安静内敛的凯迪拉克的时候,他闪了眉。车上的是朗子周。 那人穿着一件白色的T恤,骑着一架黑色的机车,座椅那块倒是蓝色,看起来不算太笨重的。 也是有毛病,弄出这么大动静又把车开得跟电瓶一样。唐溯森看着朗子周刚越过他乘坐的这辆车就一个甩停,拿出头盔戴上。 轰鸣声再次出现,唐溯森看到这人摆了摆手,然后嗖一下射出去,风从袖口鼓进去,唐溯森只觉得对方像穿了相扑气球服的自由者。 这是,炫耀他快? 所以说,朗子周哪里不行呢,太快。 还做作。 唐溯森给了这样一个评价以后又开始思考自己的自我介绍。这份工作其实也是杰克医生搭线的,那次聊天对方随手丢过来一个链接,状似无意地提了一句唐溯森之前说过的做个兼职来培养社交感。 倒也像偶然发现的,唐溯森没那个精力去多想。点进链接一看倒傻了眼。 家教,英语,不要求英专生但要求一定会的英语成绩。毕竟对方只是个初中小孩。 虽然…是想做个兼职锻炼社交感不错,可这与唐溯森想象的出入有些大。 一周三次泡在别人家里,跟一个小屁孩眼对眼的,这叫什么事儿啊。 凭心而论,杰克医生给他的这条路确实不错。毕竟唐溯森这个给自己盖章为社恐的非社恐型纯自闭患者,也不可能直接去奶茶店什么的。 你好,喝什么?微笑服务?人都说见钱眼开,对唐溯森来说钱确实有魅力,但也不至于可以让他在一个吧台里站七八个小时,一天工资才60左右,还得面对人来人往忍受偶尔的肢体触碰外加客人和同事的无理要求。 所以,思考了不到三分钟,唐溯森就短信联系了那位雇主,随后又是两分钟的简单电话对话,对方直接让唐溯森本周去家里见小孩试一试,要是能治得住小孩就直接上岗。 前期轻松得简直超出了唐溯森的想象。 跟小孩交流,跟小孩交流,那不能太严肃吧…可是要怎么才能既有亲和力又不失威信力顺带让自己表现得像个正常人呢。 他思索了好久,在最后一个红绿灯前,点开了与杰克医生的聊天框。 「跟第一次见面的小孩,一般要怎么聊天?」 「陈老师的小孩?」 对方消息来得很快,没等唐溯森回答,一连串的家庭信息又蹦出来了,诸如那家的小孩平日里的爱好、跟人相处的习惯、要是喜欢你就怎么怎么样。 唐溯森盯着手机里不断增加的白色气泡,挑了挑眉。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机缘巧合。」 对面显示正在输入,在顶端的时钟跳到58后,这俩字蹦出来了。 唐溯森推开车门,站在景苑门口。左右都花钱来了,试试呗,反正小孩也不一定喜欢自己。他向站岗的保安提供了自己要去的那家住户以及理由,才被保安允许通过。 啧,高档小区啊。 在经过一个喷泉池一座假山和一个池塘后,唐溯森迷失了方向。 自己明明是跟着指标找的五号楼啊,楼呢? 就在他在小区里转悠的时候,一小屁孩出现了。 穿着一身蓝色的校服,顶着锅盖头,背着一个比他人还厚实的书包。 “唐溯森?”那小孩喊。 唐溯森转身,蹲下,“小孩,叫老师不会?” 那蜗牛翻了个白眼,那眼白是真白啊,血丝都少,跟自己这种熬夜用户比起来简直就像…就像葱段。唐溯森想。 “小孩,你怎么知道是我?你逮着个人就叫我名字?” “猜的,反正当我家教的一般看起来都不聪明。” 唐溯森气了个仰倒,又觉得头一次见面就让小孩觉得自己特别小心眼不好。 “最开始我以为是看起来不聪明,结果还能迷路,就您这样我爸也放心让您带我?”那小孩滔滔不绝,还在说话。 唐溯森无从反驳,毕竟他确实在人家小区里迷路了,还是在有地图指标的情况下。 陈煋则小朋友凑到机器前,“嘀”一声响,门弹开了。唐溯森跟着走进去。 陈煋则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除了偶尔回应两句唐溯森的问题,其他时间都在玩魔方。 对上了。唐溯森想。杰克医生究竟是何方神圣,不会机缘巧合把他儿子丢给他带吧。 虽然大家是多年网友,唐溯森也没有替别人养小孩的想法。而且对方貌似也是一个骗婚gay? 陈煋则替他拿了拖鞋出来,然后自己扯着胸口的校园卡就进了卧室,门一关。唐溯森站在玄关处突然开始茫然。 这剧本,不对啊。 朗子周抱着一盆花从背后把他顶开了。 一边往门里进,一边说,“让让让让,有事儿进去说别堵门。” “陈老师,您下次要是再简写收件信息我可不给您送了啊。”他一转身,唐溯森靠在玄关处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巧了吗不是。”唐溯森说。 自由者送快递的? 卧室门又开了,陈煋则扭着屁股走出来,拿了一罐牛奶又准备进卧室,朗子周先一步把他拦下了,“你爸呢?” “开会,忙。” “这你亲戚?“朗子周指指门口站着的唐溯森。 这下尴尬了,唐溯森想。 “我爸请的家教,给我补英语。怎么上家了就成了门神了。”陈煋则一边说一边往屋里藏。 “哦,你那英语是该补补,不然你市重点悬啊。”朗子周评价着,又伸腿把他路拦下了,“好心人,愣着干嘛啊,上课了。” 说罢又对唐溯森摆了一个请的姿势。等唐溯森站到陈煋则旁边了,他才往外走。 刚出单元楼,朗子周就收到了一条消息。 “下次请你吃串。”他说。 06# 所以呢? 「晚安,还有,谢谢。」 巧合嘛,可一可再不可三。 唐溯森想了想杰克医生对陈老师一家的了解情况,越发觉得自己被忽悠了。网络朋友是什么?互相吐槽自己现实有多狗屎的存在,隔着屏幕都觉得没什么,但这距离要是近了就不太好了。 毕竟做狗屎也不希望对对碰。 不,准确来说应该是他这坨狗屎不希望被迎风飘扬的草给碰。 可真要说起来,唐溯森也不太担心杰克医生把他的信息曝光出去。就自己这小虾米,曝光了也没意义。只是他就是弄不明白这人什么心思。 把自己认识的小孩往火坑里推吗? 相比之下,他倒是有一种隐隐不安感,自己一直以来营造的安全区屏障似乎被人打开了,他还兴冲冲地跟着跑,连点好处都没给。 如果这份兼职就算好处的话。那唐溯森也无话可讲。 唐溯森想着,手上动作也没停,给小孩写了几个范文的模版,又摘了几个中学生作文常用句式。他的英文写得不算好,高中时规规矩矩誊了三年的衡水体,一毕业就全扔了,到现在就成了奇形怪状的蘅水体。 实在是太草了。 下次还是用笔记本吧,还能检索错误。 陈煋则的英语水平和家长说的一模一样,唐溯森起初还以为是家长自谦。等真的跟陈煋则面对面了,唐溯森才觉得头疼,成绩不好也还好,关键是陈煋则也不乐意学啊。一堆作业摆在桌面上,除了英语。 约好的时间是每次1.1小时,眼看着漫天的橙黄抹上了暗色,家里还是只有陈煋则。结束后,唐溯森还特地磨蹭了十几分钟,也没见到男主人回来。 陈煋则跟人精似的,从卧室走出来把牛奶盒扔垃圾桶里,说:“别等了,今天见不着了,他们指不定什么时候才回来呢。” “那你晚上吃什么?”唐溯森问。 “待会有人给我送饭过来。”陈煋则说。 虽然还是跟下午一样的口气,但唐溯森还是听出了他语气里的郁闷。 挺惨的,家教第一次上门家长居然这么放心,晚餐也靠别人送,看起来这小孩跟独居似的。唐溯森也没想着开口安慰他,这个年龄段的小男孩,自尊心极强,被他安慰了说不定又得被嘲笑傻,他决定闭嘴走人。 “拿外卖也别让人进来啊。” 临走前,不放心,他还是多说了一句。又觉得自己这样过分不安了,就这种治安的高档小区,估计外卖都上不了楼吧。而且小朋友看样子都习惯了,哪需要他多这次嘴。 关门前他又多瞧了一眼,陈煋则还是站在客厅里。唐溯森从他的身影里莫名其妙读到了落魄俩字。就像凭空被人打了一拳一样,又或许是想起了自己缺少陪伴的童年而感同身受了,他又把门拉开,把刚放好的拖鞋拿出来穿上。 一抬头,对上陈煋则那疑惑的小表情。 “我想了一下,第一天还是需要跟你家长谈一下,反正家里有小孩,也不会超过九点回来吧?再两个小时我就走。”唐溯森说。 然后搬了个小凳子坐到靠近阳台的落地窗前。陈煋则没说什么,只强调了一句“饭只有一份哈。” 说得跟他会跟人抢食似的。 唐溯森点点头,又自顾自玩起手机。 陈煋则又抱着魔方坐到他旁边。两个人就这样互不干扰地玩到外卖来。 唐溯森看了一下时间,接近八点了。 这个用餐时间对小孩来说也太不健康了吧,又看陈煋则打开外卖盒,也许是唐溯森的眼神太专注,让陈煋则有了一种危机感,拆了一半又转过去瞪唐溯森。 唐溯森迷迷瞪瞪地还没反应过来,突然想起来陈煋则提醒他只有一份饭的事儿,就又把视线挪回手机。 在跟杰克医生的聊天页面上输入了一行字。 「心太大了吧,给发育的孩子吃快餐,小心成胖墩。」 杰克医生对他在陈煋则家多待两小时这件事表示震惊,并连发十个尔康表情包刷屏以展示他的惊恐。 「你今天是爱心泛滥了吗?」 杰克医生问。 唐溯森默默将手机屏幕右上方的“怼”字叉掉。 原委掐头去尾讲了,着重强调了作为新家教,起码第一天上任得跟家长对接。他又不是桥梁,要是下次碰上了家长还以为他是送外卖的。 而他那些默默被触动的小心思则全部掐掉了。实在是没有必要啊,尤其是在这网络屏障摇摇欲坠的情况下,要是哪天走路上一个人喊他“三水”他都快能平静接受了。 杰克医生对唐溯森的指控熟视无睹,继续跟他分享一天的趣事。这种转移话题的方式让唐溯森想笑。 「那你呢?你是不是同情心泛滥了觉得我自己一人窝在家里好可怜,所以把亲戚小孩丢给我?要是被他家长知道了我是一个变态同性恋,会报警吧,然后带小孩去验伤?」 唐溯森这段话最终还是发出去了,原本滔滔不绝的杰克医生又卡住了。许久,才说—— 「倒不是同情心泛滥,也不是亲戚小孩。」 所以呢?这就是答案吗?唐溯森有些窝火。 「看你一个人窝在家里好可怜,说实话也不至于,但是确实觉得你好惨哦。陈老师一家不是亲戚,只是以前认识的朋友。你得相信机缘巧合,他想找个英语老师带带小孩,你合适你就去,不喜欢你就走。」 不去融入怎么知道自己合不合适。 唐溯森莫名就想到了这句话,又给对方发了一个好。 陈煋则坐在他旁边,感受着这位老师犹如风暴中心的恐怖气压突然被吹散了。 这种瞬间消失的恐怖感让陈煋则难受,他抱着快递盒刨了最后一口饭,问,“真不用给你来点?” 唐溯森看着只剩油汤的碗底,摇摇头,继续把注意力放在手机上。 好字过后,就再也没了动静。 朗子周也觉得慌张,难不成今天这么明显吗?就被他猜出来了? 说实话,唐溯森说自己可怜的话朗子周并不认可,如果有足够的条件,朗子周会觉得这样的人很酷,特立独行的那种,是每个人在心里都会偷摸着模仿的。 可朗子周也知道,逃不开社交的。龟缩再好,也不能缩一辈子。所以在以前认识的一个朋友找他帮忙的时候,他就顺水推了个舟。 说到底,还是关心则乱。 唐溯森再怎么不乐意去社交,也好好活了二十几年,还怕没有技巧吗。明明只需要提点一下小孩的普遍心态。而且这人当时也不是真的需要建议,就是找个人说说话先调节一下而已。 就他傻,在宠物医院见了人就开始担心。 担心什么?还不是因为唐溯森表现得太自闭,说三句还俩字儿的。 朗子周越想这事越不对,明明自己是好心啊。而且也没打算问陈老师唐溯森的信息啊,谁能想到这世界这么小,这都能碰上。 所以,地球真的是圆的! 陈煋则这小孩也不回消息,跟他说了一句今晚有家教在不用过去打游戏了就没动静了。 朗子周又回忆了一下,突然觉得陈煋则也挺可怜的。 唐溯森对自己打断了陈煋则游戏时光的事全然不知,因为下午的那一眼,他对陈煋则有了滤镜。时针渐渐向起初约定的时间靠拢,唐溯森的眉头也越皱越紧。 再待下去就该影响别人睡眠了。 唐溯森想了想还是又问了一下杰克医生,陈煋则的睡眠时间。 「随缘。」 随缘?睡觉? 唐溯森又回想了一下这小孩站起来好像才到自己胸口还是肩膀? 他才178左右,不会是自己记忆出现偏差了吧,怎么会矮这么多。牛奶喝得多其他营养跟不上这也没办法窜个子啊。 这样想着他又给杰克医生发了消息,让他转告陈老师多关注一下孩子的身体健康。 “算了,我发现你说得有道理。我走了,下次见?如果有下次的话。” 唐溯森边说边往外走。 朗子周看着唐溯森的“友情提示”觉得好笑,真这么操心,干嘛不把奇迹也领回去养,奇迹也需要关心一下营养摄入情况。 但他不能说,说了的后果估计就是,黑名单见? 这种常见的处理方式居然被朗子周想象的颇有戏剧化。 唐溯森在那边指着他,半天说不出句话,愤然离去。后来准备在QQ上解释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成了黑名单的一员? 不过巧还是真的巧。 如果有机会,还是得问一下为什么叫三水不叫三木。 「所以你今天捡的猫呢?」 唐溯森谢过给他开门的保安,站在人行道上,想了想,说— 「它得自己去碰下一个奇迹。」 「今天店里的志愿者问我为什么不养,我挺喜欢的。可是喜欢我就能做好吗,我最多只能把它从垃圾堆里捡出来,为它找一个好主人。但我不会是一个好主人。」 * 不算太糟糕的一天,唐溯森想。 起码回来的时候刚好碰上了空车,一路畅通无阻,洗完澡也跟陈老师通过电话,家教的事算是敲定了,也还得谢谢杰克医生。 「晚安,还有,谢谢。」 ---------- 作者有话要说:唐溯森:为什么我在巧合里闻到了套路的味道? 朗子周:你问她(指作者君) 啊啊啊2019要结束了!我咸鱼了一整年,看了看自己写的东西还有更新频率 质量数量都没有???? 难怪我是个单机玩家呜呜呜呜 07# 柠檬水 在陈煋则家完成了三个星期的教学任务以后,唐溯森才终于见到了陈老师。 这位被他在杰克医生面前吐槽了巍 在陈煋则家完成了三个星期的教学任务以后,唐溯森才终于见到了陈老师。 这位被他在杰克医生面前吐槽了无数次的学生家长。见面以后倒是推翻了唐溯森之前的印象,工作忙但对陈煋则的性格还有学习上的问题都没有忽视。在和唐溯森交流接下来的补习任务时,陈老师也提了自己的想法,而唐溯森在这位正经老师的注视下只能点头。 周日的午后,唐溯森看着人来人往,觉得有些眩晕,当然,是被太阳光刺的。 不知道怎么选的,他就乘车来了文化广场,即便是在酷夏,这里仍然汇集了很多人。广场上分了好几拨人,练滑板的练舞的还有合唱团的排练。 唐溯森在旁边看了一会,等那些乐器校调结束以后,他又走了。漫无目的地漫步直到走到了一家饮品店门前才停下。 和其他装修得光彩照人的店面不同,这家店从门前来看甚至可以说是寒酸了。卷帘门,招牌是用的LED板立在店里,从门口还看不见里面的装潢。 唐溯森走了进去,过了一个弯道才算是新天地。罗列得整整齐齐的柜台,各色招牌饮品,菜单按速饮果茶小吃之类的分了三张。店里的沙发之类的也坐满了人,还有人在排队等候。 这么多人? 唐溯森偏好柠檬茶。 尤其在夏季,在每年都不断推送新品的饮品店里,唐溯森总是会选择一杯柠檬茶。省去了等待繁复工序或者漫长队伍的时间,柠檬茶作为最常规的一种饮品,已经不是最热门的了。何况柠檬茶不会出错。 可是他忘了,排队的人太多柠檬茶也会被迫等待。更不巧的是他的心情一点也不好,面对店里拥挤的空间,他连深呼吸都不乐意做,他觉得空气浑浊,吸进去了也没有办法舒缓情绪。而造成这一切的都因为一个女人—— 于红女士,他阔别多年的母亲,刚刚突然给他来了条消息,告诉他后天中午的飞机,让唐溯森有时间呢就去接一接,没时间呢就把地址发给她她自己上门。 * 没有幻想那些感人的场面,唐溯森窥见的只有无穷无尽的尴尬,和家人见面第一句话应该说什么呢。 成年以后唐溯森与家里两位的联系更少了,似乎是为了补偿这么些年的缺席,他的账上从来不缺钱,再多的就没了,该四处奔波的还是未曾停留下来,高考前的成人礼,甚至是他舅舅去的,他在同学们惊羡的眼神里收下了舅舅代父母送他的车钥匙,他内心甚至没掀起什么波澜,他早就习惯了,各样的缺席和弥补。毕竟,能用钱解决的都不是什么大问题。台上高价邀请来给各位学子打气的著名讲师居然也在讲什么亲情血脉,他看着周围的同学都在自己家长怀里哭成了泪人,而自己只能在那站着,低着头,看着手中的小盒子,视线模糊不清了,他也不敢擦,怕在舅舅面前丢了人。 赚不完的钱,见不着的父母。 而今天他们突然告诉他,咱们该重塑亲情了,唐溯森特别茫然。他觉得自己有期待,可落空得太多了,他又不敢让这想法冒头。那索性就把这当一件平常事。 * 唐溯森捏着叫号单走到空下来的位子上坐好。他觉得该给自己找点什么事来做,此刻空闲下来就总克制不住去想后天的见面。 面前突然被放了一杯柠檬茶,唐溯森抬头一看。 哟,可真巧。 朗子周,又见面了。唐溯森仔细想了想这段时间的偶然,当然,真实的偶然,在地铁站里见到过一次,老远看见了唐溯森转身就从另一个出口走了。 后来还觉得自己小题大做,走上去也就打个招呼的事儿,非绕了一圈从另一个出口走。 “你这发呆打坐的也别耽误人家打工的做事啊。”朗子周说着,朝柜台里的一个男生挥挥手。 原先一直盯着这边的男生又继续做自己的事,唐溯森拿过杯子看了看杯身上的号签。 确实是自己的没错。 “谢了,你想喝什么我请你?”唐溯森开口问道。 “不要了,刚喝了两听可乐,现在肚子还荡悠着,你看看?”朗子周说着就准备掀衣服。 唐溯森连忙制止他,又自顾自插了吸管。 朗子周没有要走的意思,从其他桌借了一根不要的凳子,在他对面坐下了。 唐溯森看着他,眼里都是茫然。 “陈煋则怎么样?”朗子周问。 哦,原来是关心雇主家的小孩啊。 “你问他去呗。”唐溯森答道。 “那你想不想知道奇迹怎么样?”朗子周又说。 那只猫,居然还没被领养走吗?唐溯森挑挑眉,对于奇迹的凄惨处境有些同情。 “没人要?”唐溯森反问。 朗子周愣了一下,他以为唐溯森不会搭理他,还准备自说自话接下去,好在唐溯森的问题跟他想说的那些也差不多,于是清了清嗓子,又说,“是,但也不算。店长都头疼了,很多人喜欢但是愿意养的太少,而且都差不多?不是合适的铲屎官。” 唐溯森点点头,梁辰好用心,他喜欢与动物相处,在给其他小动物挑选以后相处的主人时也格外用心,只希望不再发生丢弃类事件。何况按照上次的信息,奇迹并不是什么品种猫,一个串串,生存条件太艰辛了。 “不过目前倒是有一个合适人选。”朗子周又说。 唐溯森也没打算细问,毕竟这是领养人的隐私,梁辰好负责把关那就够了。 “店长说,要是找到领养人给你说一声就行,所以我觉得你可能还是想把把关的,”朗子周拿出手机,接着说,“这位婆婆,住得离宠物医院挺近的,平时也是个热心肠,对猫猫狗狗都挺好,附近的流浪猫都靠她放饭。那天送一白加黑来绝育,看到奇迹了,也跟店长说了。” 朗子周又把手机里录下的那老人和奇迹一起玩的视频给他看。 “本来还在想都没你联系方式这怎么给你看啊,今天不就遇上了。如果没什么意外,这奇迹就跟老人家走了。” 唐溯森盯着眼前的视频,奇迹长大了一些,瘦长的一只,像油条一样铺在地上,爪子扯着老人的衣摆。 “挺好。”唐溯森总结,“麻烦你了。” 一杯饮料下肚,再加上店里的冷气,浑身的燥热都被冲散了,唐溯森伸了个懒腰,随手把空瓶扔进垃圾桶。朗子周还是没走,这会已经打开了电脑开始做作业。 “那什么,我先走了。”唐溯森想了想,还是跟他说了一句。 朗子周百忙之中抬头跟他说了再见,又埋头凑到电脑跟前。 唐溯森走出去绕过那舞台,才发现这店是承在舞台右下角的,这儿又一块方形吃糖,透过绿色的玻璃,唐溯森隐约又看到了里面的朗子周。 似乎是感觉到了他的注视,朗子周偏头看了一眼,又伸手冲他晃了晃。 ---------- 作者有话要说:唐溯森:为什么我台词这么少? 朗子周:对啊为什么一直是我讲话? 本f5 卒 08# 试探 告别朗子周后,唐溯森在广场内溜达了几圈。他不太想回家的。太阳明晃晃的,地面、玻璃外墙折射出的光芒都令他…… 告别朗子周后,唐溯森在广场内溜达了几圈。他不太想回家的。 太阳明晃晃的,地面、玻璃外墙折射出的光芒都令他感到眩晕,一片白茫茫的,容不下其他杂质。 原先被自己当做安全屋的小房子如今让他避之不及,屋里铺满了的裙子让他感到恐慌。阔别已久的母爱带来的并不是温暖,而是一阵阵令人心悸的可怕诅咒。唐溯森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思,要是早点回去,也能把东西藏好,继续守着他的小秘密和母亲相处。 可他这样的心思才冒头不到一分钟,就被更多汹涌冒出来的念头给压了下去。 你缺失了这么多年还在指望自己儿子是个正常的人吗? 唐溯森想,又为自己把一切原因推给母亲感到不齿,这一切甚至并没有什么因果关系。 惊慌失措的头两年,他和舅舅打游击一样你来我往,唐溯森拼命掩盖着自己那些秘密。他也不是没有想象过开诚布公的场面,论坛里一条条坦诚后的诉苦帖,那些话像刀子一样,把唐溯森的勇气捣了个稀碎。让他无数次午夜梦回时湿了一身衣裳。 既然藏了那么久…… 正因为掩藏了那么久,唐溯森才觉得厌烦。何况,早晚会被发现的不是吗? 他又在书店里磨蹭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学那些中学生一样盘腿坐在地上看一部文献,讲的大概就是性。身边的人换了好几拨,直到自己的肚子发出了抗议,唐溯森才把书本合好放回原位。 走出书城,先被迎面冲来的热浪给打了个猝不及防,原先盘桓在皮肤上的细小的颗粒倒是被安抚下去。 晚餐是在文化广场的一家快餐店里解决的,唐溯森找了一个靠窗的位子坐下,直到再次回过神,他才惊觉自己已经在这里耗费了一个下午。 盛夏,街上的灯要等到六点半才会逐一亮起。 唐溯森觉得时间的流逝确实很磨人,接连看了好几次手机,时钟都没产生变化。越是这样他就越是不愿意面对久违的母亲 「你尝试过逃避什么吗?」 他问,这个时候杰克医生是唯一一个可以与他分享苦恼的人。 「当然。」 杰克医生回得很快,就像有一个默认触发的弹窗。 「比如此刻。」 「我正在逃避一个ddl不足五小时的报告总结。」 好吧,唯一一位伙伴正与他的作业纠缠得难舍难分,唐溯森认为不该再打扰他,可手的反应与大脑总结恰恰相反,这大概就是从心,十指敲击着,又把完整的问题抛了出去。 「我是说,人。如果已知的后果是头破血流,那你会逃避吗?」 「什么人?」 「这重要吗?」 「你有逃避的必要吗?男人女人,或者具体一点爱人朋友亲人仇人债主,不都是人吗?你花心思去想如何逃避他们毫无乐趣不是吗?」 「这和乐趣又有什么关联吗?」 「他们在与你创造联系,而你在躲避这样的联系。何况这个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人,你能往哪里躲呢?除了徒增烦恼,我找不出你这样的意义。」 唐溯森抿抿嘴。 可我的直面会伤害到我的妈妈。他想,谁会想到自己的孩子会转身成为伤害自己的利器呢? 「好吧,继续努力。」 唐溯森回复道,屏幕上只剩下杰克医生发过来的三个问号。 杯子里的冰都划掉了,可乐的味儿被冲淡了。唐溯森抿了两口就把杯子放回餐盘。 再抬眼,外面的灯已经亮了。 原来和杰克医生聊天已经用了这么久。他把用剩的垃圾都拢在餐盘里放好,起身出了门。 如果说,唐溯森一定要对什么事情产生类似于习惯的情感的话,那就是母亲于红的一次次失约。 与于红的约定时效甚至没能超过一个晚上。 一条道歉的短信轻飘飘地把他击败了。原先做那些无聊设想的时候,怎么会忘掉于红这个大忙人,都不一定能来的。 没有丝毫窃喜,唐溯森只觉得此刻的心烦比起刚才更胜了。不过分秒,心境又发生了变化。 你的儿子喜欢男人,而且爱把自己藏在裙子里面。这些你们都不知道,甚至这么久了还要跟他确认一下大学在哪里。不是我要逃避他们,而且他们避我如蛇蝎。 唐溯森想。 “靠。”唐溯森骂了一句,把手机揣好,踏上了晚高峰的地铁。 回家以后洗了个澡,没有任何遮盖物,唐溯森就两步跑进了卧室,把自己砸进了床里。又伸手从抽屉里拿出了工具。 他心情不好,想做的欲望也不高,但总归想要做点事情来取悦自己,找不到合适的宣泄口,那就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让自己的身体分泌足够的多巴胺。 烦、烦、朗子周…… 高潮时刻陡然冲进脑海的一个等式把唐溯森吓了一跳,原先只是毫无热情地把这件事当做一个任务来完成,到最后居然弄出这么一个等式。唐溯森扯了纸巾将糊了一手的黏腻揩掉。 再躺回床上时,只感到一阵的空虚。 啊,居然把贤者时间给忘掉了。 唐溯森大字状把自己摊在床上,他又开始冥想,从生命起源到宇宙万物。而最后也始终逃不出一个等式。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唐溯森抓起来看,一个新的好友请求。 点进去,朗子周。 锁屏,丢掉。 唐溯森像虫一样蠕动着,把自己卷进被窝。 不过片刻,又伸手去摸了手机,同意了好友申请。 紧随而来的是几条视频,全部都是奇迹的。和下午朗子周给他看的没有重合,睡觉打呼噜的或者迷迷瞪瞪被梁辰好抓着喂奶的。 唐溯森挨个保存,又点开了看。 一来一去又是个把小时,等到视频看完,笼罩在唐溯森心头的那些不愉快也淡了,就剩下那个等式,白色的两杠,比学生时期的中队长标志还要有存在感。 「你报告写完了?」 没有动静。 唐溯森啧了一声,又在等式后加上了一个问号。 朗子周原先以为唐溯森不会有回复。所以发完几个视频就又投身自己的作业大业。紧赶慢赶把报告肝完,再点开微信就看到唐溯森那边的红红的一点,而前面的内容足够他心惊肉跳。 「你怎么知道我在写报告?」 朗子周稳了一下,问。 唐溯森居然也还没睡。 「猜的。」 「那你猜挺准,我刚做完准备检查了。」 「加油。」 朗子周松了一口气。 还没等这口气喘完,自己QQ也收到两条消息。 「报告写完了吗?」 「我记得你也在滨水。」 后面半句就很值得朗子周思考了,原本就努力了一晚上去肝了报告,此刻脑补容量不足,在解读唐溯森的话的时候就容易产生一些弯弯绕绕的想法。 「还在写。」 「流泪猫猫头.JPG」 唐溯森又没了动静,接着自己的微信又开始响。 朗子周叹了口气,怎么这么单纯啊,以为两个平台来回轰炸就会串号出漏子了吗?太小看二十一世纪冲浪男孩了。 ---------- 作者有话要说:朗子周:作为二十一世纪网民我宣誓,除非无处可逃,否则绝不掉马。 09# 你来我往 唐溯森与朗子周周旋着,一路上话题跳跃着又硬是能拗到共通的地方。高潮时刻的神来之笔确实把他惊着了,一病 唐溯森与朗子周周旋着,一路上话题跳跃着又硬是能拗到共通的地方。高潮时刻的神来之笔确实把他惊着了,一层层的巧合累积上来,总归是让唐溯森有了些不踏实。正巧朗子周自己送上门来。 送上门的出气包,不用?傻的。 偏偏朗子周还学着跟他装傻,暂且不论唐溯森是不是能确定二者的关系了,越是装傻他就越想刨根问底,大有今晚不闹个水落石出不甘心的动静。 而朗子周在报告检查与唐溯森的夺命问答之间来回,密密麻麻的报告术语已经让他头晕眼花了,还得分出心神去应付唐溯森的那些问题,QQ和微信同时闪烁着,一点开又是俩看上去八竿子打不着的问题,但细想其中弯弯绕绕也都是陷阱。一边是时限告急的报告,一边是需要关怀的冲浪朋友,着实有些乏力。平时总是闹罢工的校园网在今天也不知道抽什么风,没有一丝卡顿,一路上畅通无阻拼命给朗子周心里添堵。也只能庆幸唐溯森对他本人没什么已形成的印象,所以说话上不用讲究那么多。 时至今日,朗子周才意识到唐溯森往常说自己倔,并不是客套,在缺乏对对方有效认知的情况下,过分高估己方实力而导致自己陷入这般焦头烂额之境。朗子周也说不出自己为什么非得今晚给他看猫,反正都要送走了。 只能感慨社交圈还真就是个圈,朗子周自认在网络上的伪装够认真了,虽然会给唐溯森分享生活中的事情也很在意自己的隐私,因为界线这个东西始终是把标尺。也正是因为这样,在今天这场你问我答中,朗子周始终能佁然不动,就像普通朋友一样与他聊天。给他介绍工作,原本也没打算去窥探现实生活里的唐溯森,可偏偏,唐溯森还能认识梁辰好,但H市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他要是往四环外跑也能在街上捉到俩熟人。要怪也只能怪自闭患者唐溯森平时藏着掖着什么都不肯说。 好在唐溯森也不在乎他回复得早晚,朗子周在解决完一个问题以后就能匀点时间给自己的报告。夜越深,唐溯森的轰炸频率就越低,到他提交完报告,朗子周才意识到,唐溯森那边已经很久没了动静。朗子周也摸不准这是一个哑炮还是真的平静了,但不顾死活往上凑也不是一个聪明人的做法。环顾宿舍,也只有那位日夜颠倒沉迷打游戏的室友还醒着,键盘噼啪作响。朗子周往后一蹬,蹭这位猫头鹰大哥身边去,准备取取经。 “酸橙。” 这哥们儿别名酸橙,开学报到的时候学生干部对着花名册上的易狻芩三个字开口就是一酸橙,把排队的大伙都逗乐了,后来哪怕澄清了,寝室里的人也管他叫酸橙。 “有事就说。”酸橙看都没看他,盯着屏幕上变化的场景,切换武器狙杀敌人。 “你经历过死亡拷问吗?” “爱过但没钱?” “……”朗子周叹了口气,“我的意思是,那种直击灵魂深处,威胁生命安全的。” “你知道的,我也不会游泳。” “……” 朗子周无言,只能瞪着酸橙反光的眼镜片。好吧,相比之下的确这个问题更容易威胁生命安全。 “酸橙,要是我的朋友发现我有两个马甲跟他做朋友呢。” “无间道?你今晚可以看看,吸取一下经验,没有特别严重的事就请你回到自己的位子上。” 说完这句话,酸橙就用眼神对他表达了无声地谴责。 朗子周了然地比了一下OK的手势,又踩着步子溜了回去,关上电脑爬上床,睡觉前又看了一眼消息列表,唐溯森的确是没再回复了。朗子周尝试了一下,进了唐溯森的朋友圈想看看情况,空空如也。 “啧,真是神人。”朗子周感叹了一句。 一个完全不在意自己生活轨迹与痕迹的人,真就是个神人,要这样算下来。自己这位曾经素未谋面的网友能从他嘴里撬出那么一点生活碎片还真是个奇迹。 * 唐溯森接到自家舅舅电话的刹那还有些茫然,他早就过了父母失约,舅舅补上的年纪。此刻正躺在自己舒适的小床上享受贤者时间逼问小骗子的快乐时光,通话页面亮起的时候他想也没想就挂断了。 原本以为是个慰问电话,结果对方锲而不舍地连打了三个。 “喂?什么事儿?”唐溯森接通电话的一瞬间,就被嘈杂的音乐声给轰傻了,只能隐约听见对面的人在问他认不认识于慧。 于慧,一个年近四十仍有一颗浪子心的不成熟的男人,就是他不靠谱的舅舅,在接下来的三分钟里,唐溯森忍受着音乐的嘈杂,从一堆听不真切的话里检索有效信息,这才知道,他舅舅这次又因为他第七位初恋的离去而在酒吧买醉。 好巧不巧,还从老家跑来了市区买醉。 说是要在他与这位初恋第一次见面的地方,用一种独特的方式缅怀他俩抓不住的爱情。 于是在酒吧热闹的氛围里,他舅舅只身一人,越品味越孤单,越孤单喝得就越凶。直到失去意识被通知到他这里。 唐溯森坐起来,看着家里的东西有些头疼。又估摸了一下过去酒吧的耗时,电话那头催得有些急了,唐溯森只能赶忙说,“好,我一小时内到,你们把他扔那就行,麻烦你们了。” 不等对面回答,他一把将电话挂断,又赶紧把屋子里七零八落的裙子收捡好,衣柜里的也拆下来放进收纳箱里推进床底下,才赶紧出了门。 唐溯森赶到酒吧门口的时候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一截,他推了门进去,先就被那些灯光给晃了眼。绕过舞池里扭动的人群,唐溯森摸索着到吧台,看到了趴在吧台上醉成一滩烂泥的舅舅,旁边还有一个酒保守着。 唐溯森走过去,说:“你好,我是于慧的朋友,他结账了没?” 酒保摇摇头,帮着他把于慧拉起来,又给他看了一下小票。 一千多,怎么没喝死你。唐溯森咬牙切齿地想,只能从自己的钱包里拿出钱来把账给结了,又在心里算上了深更半夜跑上跑下的辛苦费,照顾醉酒人员的酬劳,合计三千余元,等于慧清醒了付账。 走出酒吧,门一合上,唐溯森才觉得自己被音乐轰得出走的灵魂归了位,载他过来的司机还在门口候着,唐溯森走过去把于慧扔进后座,自己拉开副驾的门坐了进去。 “哟,这喝了不少啊。”司机掩了掩鼻,“可别吐我车上啊。” “您别担心,他吐多少一会就让他全给你收拾干净了。” 唐溯森心里烦着,说的话也冲。司机瞥他一眼,不再说话,发动了车子。 回了家,把于慧扔沙发上,唐溯森就没打算再管,从柜子底下翻出一条被子给搭上就把自己卧室的门给反锁了。 每一天都比前一天更糟糕。 唐溯森想。又在床上翻滚了几下,把自己裹成了一颗花卷。至此,再也没力气折腾朗子周了。反正人也忙着做报告,忍了他这么久,够了够了真够了。 刚准备闭眼休息,梁辰好的信息又来了,名曰找他吐爱情的苦水,实则刺激唐溯森这类单身人士。实在没力气再打字,唐溯森随手播了个语音通话,梁辰好很快就接通了,也不知道在干嘛,唐溯森又听见了一股子嗡嗡声。 “你在干嘛?” “吹头啊。”梁辰好不以为意。 “这次又因为什么?”唐溯森打了个哈欠,这也算忙活了一晚上了,脑子实在有些跟不上趟。 “出国的事咯。” “又是出国,你俩为这事吵多少次了?分手都闹过一次了,今天怎么又吵。” “今天的原因跟以前都不一样。”梁辰好叹口气,似乎想就此让唐溯森明白他内心有多愁。 “那这次是为什么?” “我也想申一个offer,”梁辰好说,“过去陪陪他嘛,他觉得我多此一举。” “嗯,我也觉得。”唐溯森点评道。 “不是,我们谈恋爱开始,到现在,这么多年了,就没说过正经分开待过,现在倒好,大半年见不着一次,飞过去陪他说你浪费钱,申请offer一边提升自己一边陪他说你多此一举,做男人好累。” “不是,”唐溯森弄不明白了,最初工作的调动梁辰好是答应得好好的,最近不知道怎么就变卦了,动心思屁颠屁颠跟着一起跑,说什么都不让他对象独自出国,“哥,时间这种事,弹指一挥间,艾哥估计觉得你这宠物医院都办起来了,跟着他跑吃亏。再说,距离产生美。” “Nonono,”梁辰好否认,“距离产生分歧,何况是产生时差的距离。” “那你自己跟艾哥说去,别烦我。” “他不听。” “那跟我说有用吗?”唐溯森费解。 “有些话憋着不说会出事。” “……”有那么一瞬间,唐溯森觉得自己心梗了一下,“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不处对象吗?” “因为你搁家待着人都见不着你还处对象,你处空气,你就跟飞机/杯按/摩棒过一辈子吧。” “不是,因为你们实在是太吵了……” 只听梁辰好冷哼一声,电话挂断。 ---------- 作者有话要说:唐溯森:爱不爱的,最烦人了。 来晚了,但还是祝有缘看到的大家新年快乐~ 10# 真是不巧 唐溯森觉得,睁眼不代表意识已经回笼。睁眼和清醒简直是两种极端的判断指标。 而如果一定需要实例论证…… 唐溯森觉得,睁眼不代表意识已经回笼。睁眼和清醒简直是两种极端的判断指标。 而如果一定需要实例论证,唐溯森则认为自己没有睡到心满意足的每一天都可以论证这一观点,比如此刻,他已经醒了很久很久,久到天刚放光只能听见路上环卫工清扫街道的声音到现在对楼老头打完一套太极收好装备,甚至太阳都已经稳稳地悬在它特定的位子,路上人声鸣笛声都多了起来,毫不谦虚地说,唐溯森见证了太阳先生打卡的全过程。可大脑仍未从待机状态切换回来,外面客厅摸索的动静没有停过,六点二十分左右家里闲置的榨汁机开始运转,搅碎新鲜瓜果的声音吭哧吭哧又让他发愁,他翻了个身,好让自己仰躺在床上,又伸脚把被自己卷成一团的毯子踢开,让边边角角都能被摊匀。 他又听到扫地机器人启动的声音,那个长相酷似新疆大馕的米白色机器在启动的一瞬间就会说“小U很高兴为您服务,主人”。厂商所设定的默认启动音甚至是一种酷似小孩的调子,唐溯森理解不了这种酷似雇佣童工的听觉癖好,唐溯森对着说明书捣鼓了半天才从官网上下载了其他的语音包进系统。 这种窸窸窣窣的声音听着挺折磨神经的,尤其对一个一晚上没怎么睡好的年轻人来说。客厅的那位似乎就是打算用这样“润物细无声”的方式把他给折磨醒,唐溯森有些绝望地让自己一点一点挪出被子,眼睛又盯着窗台上的多肉。他的窗台在今早可能被麻雀征用为开会点了,窗台上估计堆了十几二十只雀子吧,踩着他的多肉骑着他的栏杆,迎着风,骄傲地挺出它们的鸟脯。其中个子最小的那个,唐溯森也摸不准它是踩高压线了还是天生如此,一身毛跟着风的轨迹颤动着。要真是踩了高压线,其他雀也踩啊,怎么就它咋咋呼呼的,一身毛看着像刚出生的鸭崽,绒绒的。 看了一会,他才想起来拿手机去拍,在被窝里摸了好几转,才把被自己压在腰下的手机弄出来,刚聚好焦,这堆雀就飞了,闹哄哄地扑棱着翅膀就离开了,去了其他人的窗台。 炸毛的那只飞得尤其快,鸟群众看上去最圆润但身手最迅速的神雀子。 最后手机里只留下一堆雀一哄而散的画面,想了想,他还是把这张照片发给杰克医生了。 「逃离食雀魔。」 接着,唐溯森在睁眼这么久后第一次唤醒自己的意识把自己从床上“拉”起来。 “早,”推开门,他说。 “早,小森,”于慧从遮板后探出了头。 唐溯森租的小房间是重新修缮过的,估计是再三考量自己本就不突出的地理位子与小区管理模式后,推出一个的可以给租客参考的参数。 不过唐溯森入住后就着手开始第三次翻新,大变动是不敢的,他也就敢贴贴墙纸,还是撕无痕的那种,保证他搬家的时候不会因为这个房子再多支付一笔费用。 两个人的生活模式几乎是很明显的,唐溯森走过去,从沥水架上抓了两双筷子,看了一眼正在捞面的于慧,说,“我不要除盐以外的任何调味品。” 于慧顿了顿,随即又说,“你放心,怕你最近嘴又挑了,我连盐都没打算给你放,打算让你自己来。” 一碗白花花的面条扔在唐溯森面前,汤面上连点油星子都没有,再看于慧那碗,两片煎好的午餐肉,一颗煎蛋,也是清汤,但面上码了一堆葱花。唐溯森转转筷子,直接从于慧碗里夹了大半葱花过来。 “操,你有病啊,盐都不要还要葱花。”于慧骂道,又继续去菜板上切了一小撮葱花补上。 “谢谢您嘞,盐我还是要滴。”唐溯森端碗,舀了半匙盐,转身就去那小案几边享用他的劳动回报。 于慧就座后,唐溯森卷了一筷子面条,高高地举起来,说:“纪念于慧先生失去的第七位真爱,龙珠就在眼前,希望小舅舅你珍惜。” 紧接着于慧一筷子就抽了上去,掌握了抽人快、准、狠的操作精髓。 “嗷!”唐溯森吃痛,不敢再替于慧缅怀他逝去的第七段感情,埋头吃面。 * 朗子周这一早上很慌张。 世界上最恐怖的事大概就是前一秒话里话外还对你夹枪带棒的女朋友突然画风一转,对你和风细雨的。这算是踏入地狱前的精神折磨吗? 朗子周摸不清了,但他的专业也不是研究人类心理活动之类的,既然唐溯森表现得跟昨晚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他也就一起呗。 反正昨晚的确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朗子周如此安慰自己。 「建议更正为愤怒的麻雀。」 朗子周回复道,还在图片的角落里画了一只……猪。 唐溯森看到自己的照片被二次加工的心情还是挺奇妙的,尤其是看到那堆鸟面前堆积的一团略显凌乱的线条。至于为什么能看出来这是一只猪呢,大概就是朗子周掌握了抽象画的精髓,唯一能分辨出它疑似物种的精华,也就是那大鼻子。 「我建议你速速投身美术界,成为国产毕加索。」 「我还是更喜欢中国水墨画,更注重写意。」 写意…… 唐溯森吞下最后一口面条,翻了个白眼,写了个鬼。 * 秋天的信号一发出,唐溯森就觉得自己生活的模式突然就开始有了变化,不仅是添减衣物跟不上天气的变化,连和朗子周对垒,都有些吃力。 难道我也需要冬眠?唐溯森想。 自上次试探后,唐溯森和朗子周似乎就陷入了某种默契。唐溯森还是会去找ID为杰克医生的那个网友筛选一下自己的生活记忆,而朋友圈里的朗子周,二人都没有再轻易地提起那个身份。 反正,都是一种联系,一种纽带? 但是逃离不了的尴尬大概就在于,两个人玩手机的频率大概是一致的,唐溯森一边回复杰克医生一边浏览朋友圈,看到梁辰好有了动态就去点赞。然后就会被捉起来示众,质问他为什么只点赞不回复也不评论。下一秒 ,梁辰好又会从名单里把朗子周拉出来。 起先是分开示众,到后来就是一块示众。再到后来,唐溯森干脆屏蔽了梁辰好的消息,反正不管怎么都不行,那就干脆不看了。 结果在打电话的时候,梁辰好从唐溯森的茫然里觉察了不对劲,从而鼓起勇气带着他亲爱的在朋友圈一起把唐溯森拉出来示众。 太丢人了。 “骂完了?”唐溯森问,他其实没有勇气再点开梁辰好的朋友圈,他怕。 “呵,没完。” “那你挂了接着骂吧。” “???”梁辰好被唐溯森的厚颜无耻惊着了,甚至开始自省,是不是因为他如此示众的行为太频繁反而锻炼了唐溯森的小心脏,于是只能把话题往正事上引,“那个活动,还是得你去吗?” “应该是。” 这活动是他们院里举办的,没什么参与的意义,往死了靠,大概能靠到演讲比赛的门槛,但重在让同学们发现自己在谈话中的优势。 “你紧张吗?” “这么多年了,除了小学每周一的升旗仪式,我从来没在这么多人面前说过话。你说呢?”唐溯森反问。 “算了,你也别太紧张。到时候小周还得在现场给你进行心理疏导。” 唐溯森楞了一下,“小周?朗子周?” “对啊。” “他为什么要疏导我。” “志愿者嘛,总是要维护场内秩序,关心选手状态,适当给予人文关怀……” “朗子周,是我们院活动的志愿者?” “……他没告诉你?你要上台这消息还是他第一个通知我的,花名册里,第三组第一个,努力哦小唐。” “滚。” ---------- 作者有话要说:唐溯森:只要人人都献出一份爱,空巢的舅舅就能品味夕阳的温暖。 11# 春风吹又生 挂断电话后,唐溯森好半晌都没办法回神。 定下参赛人员以来,唐溯森一直处于一种焦虑的状态,他本人能够…… 挂断电话后,唐溯森好半晌都没办法回神。 定下参赛人员以来,唐溯森一直处于一种焦虑的状态,他本人能够清楚感知到这种焦虑已经快要影响到他的生活。 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参与这样大型的活动,虽然作为一个院系内的活动如此大惊小怪会让人觉得莫名其妙的,但他就是紧张,一想到到时自己得站在讲台上接受那么多同学的打量,再进行一系列演讲……唐溯森的小心脏止不住乱蹦跶。做了一星期心理建设才稍微好了点,如今又被朗子周做志愿者这件事给刺激到了。这事儿冲击太大,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焦虑又春风吹又生了。 哦,不,应该是妖风。 所有可以预见的出糗场景如同默片一样在他脑子里循环播放,单单是上台摔跤这个单元他就延伸出了三个情景剧,以他落魄收场为结尾,且每一个都是他过去所见到过的真实画面,再稍加替换…… 画面越想越逼真,情况越想越尴尬,脸也跟着发烫,自耳根起,唐溯森能够感受到自己脸上的热度。 唐溯森只觉得自己此刻仿佛已经置身小礼堂,面前坐满了观众,每张脸都是朗子周的特征,他们都在笑,温顺的不怀好意的探究的,眼睛则是相机,闪着光,把他的自尊刺激得七零八落。 不行,不可以再想下去了。 唐溯森晃晃脑袋,又捏了拳头轻轻往自己脑门上捶了两下,企图把那些有的没的都给晃荡出去,于是他窝在沙发里准备给自己一个短暂的睡眠时间。 自被通知到由他代表班级参加这样一个活动以来,唐溯森头疼,他不是不爱说话,只是不会说话,难以及时给出正确的反应,索性选择闭嘴,不说话就不会出问题,也不会得罪人。 可万万没想到,班级里进行的初筛,唐溯森那会儿正赶制陈煋则的家庭作业呢,都能被自己小组的成员给投出去。一张拿订书机订了千百次的嘴,居然能被老师夸出话来。 * 今天的课程结束以后,唐溯森还先找专业老师对了一遍稿子,回家以后一边热饭一边完善讲稿内容,到现在,他是真的精疲力竭了。所以他选择了偷懒,碗筷留着等想动弹了再收拾,当下先眯一会给自己充充电。这是他一直以来给自己的解压手段。压力太大了来一管,如果连来一管的精力都没有,那他就只能选择及时入睡,哪怕只有十分钟,他也能稍微放松一下。 面前茶几上摆了一个棕色小砂锅,锅是倾斜着的,但没有任何东西漏出来。里面是番茄玉米排骨汤的残骸。 这汤是上次舅舅给他的补偿礼,用一锅饱含真情与相思的家常菜,代替了唐溯森的钱包。排骨用的不是那种肉排,唐溯森嘴挑,嫌肉排腥味重,肉里夹血沫之类的,久而久之,于慧也习惯在市场里挑选那些骨头大肉少的真骨头,长相虽然奇怪了一点,但唐溯森吃起来的确很开心。 汤里多次熬煮的番茄已经彻底成了面糊一样的东西,淀在碗底。汤是被解决干净了的,只剩底下的一层,混着骨渣、番茄和玉米须子,面上飘着两三颗油星。 客厅里都是饭菜的余香,唐溯森毫不在意,把空调温度打高一点后,抱枕往脸上一压,就开始睡觉。 手机屏幕还在不停闪烁着,但唐溯森已经完全看不见了。手机坚持着又闪了两下,最终不情不愿地安静下来。 电视声音被他调到最小,唐溯森一个人在客厅睡觉的时候总有这样的毛病,要是把电视关掉他的瞌睡可能就真的飘走了。何况此刻脑子里还全部都是朗子周在狂笑,要是没点什么动静,他还真没办法自动休眠。 电视里正在播本地的一些小新闻,谁家的老人走丢了,谁又遇上了好心人。原先十分催眠的新闻内容到今天显得十分催命。 努力熄灯五分钟的唐溯森又暴起了。他把自己脑子里正在想象的画面全部涂上黑色油漆,但朗子周仍然像有魔力一样。他把边边角角都涂黑以后,朗子周从正中间打破了一个大洞,来回补洞,唐溯森觉得自己的神经就像一张弓,已经到了极限了,朗子周就是靶心,射中了,十环,可他没勇气放箭,所以就只能让自己绷着。 他有些烦躁地在沙发上动弹了两下,然后“噌”地坐起来,抓了耳机手机,换好跑鞋就下了楼。 找点事做,有事可做了就不会一直想象那些奇奇怪怪的画面。 小区楼下的广场被跳广场舞的阿姨占领了,唐溯森只能绕大圈,从大门出去沿着公路一路往外跑。 二十分钟后,他气喘吁吁地停下。 妈的,没用。 唐溯森有些气馁,在他二十多年的人生历程里,他头一次对自己的大脑强制格式化失败。正常情况下,唐溯森不会轻易浪费自己的睡眠时间,睡眠是人类宝贵的财富。浪费睡觉的时间等同于浪费自己本就不多的人生。 可今天,唐溯森焦灼得手指都在发抖,今天铁定睡不着,闭眼就是朗子周。唐溯森今天仿佛墨鱼上身,不停往朗子周身上泼墨,可是,没用! 朗子周就是白的。 不,也不是白色。 朗子周就像有一个防卫系统,自带buff,把唐溯森的脑子搅得一团乱。一个在想象中可以完美躲避每一次攻击的人。 也不知道是杰克医生的加成存在还是他给奇迹找了一个好家长,唐溯森对他狠不起来。 唐溯森抖了抖,他得做点什么,转移一下注意力。动静都试过了,那就只有最后一个办法了—— 俗话说,山不就我,我去就山。 既然已经知道了死神在哪,那就勇敢面对吧。 应该能勇敢面对的吧? 唐溯森又迟疑了,总觉得突然跑去问是不是志愿者挺奇怪,仿佛有黑幕一样。泄愤一样捶了一下健身器材,器械沉闷地发出“嗡嗡”的声音,唐溯森胳膊都震麻了。 刚才那一拳引起了阿姨们的注意,唐溯森把帽子拉上来,快步跑开了。 * 唐溯森很渴望能够见到朗子周本人。 在不算大的校园内。 他一直都觉得学校挺小的,溜达着半小时左右就能逛完,也觉得学校人挺少的,毕竟一年到头被表白的人只有那么几个,就算有人海底捞,那被捞的那位之前也被点了很多次了。 直到今天,唐溯森动用了各种机缘巧合,都没能找到朗子周。 说好的同校呢? 去梁辰好店里,也每次都能跟朗子周错开。唐溯森简直怀疑这人是故意在躲自己了。但他又坚信,不是每一个人都跟他一样,是个瓜怂。何况在梁辰好那边,他也不能表现得自己的目的是找朗子周谈心一样。 于是时间一天天过去,离活动越来越近,而朗子周整个人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 事实上,朗子周的确在躲唐溯森。 自从被亲爱的店长告知,唐溯森已经知道他会作为志愿者在现场观看唐溯森如何面无表情用最少的语言刺激最多的人的时候,他就知道,躲不过了。 躲不过,也得躲。 起码要先快乐几天。所以他把原定节课时间十三周的实践课程任务提前到了这一周,每天骑着小黑载着他的器材奔赴在大学城的众多街道里。 唐溯森找得到他就怪了。 他也拿捏准了唐溯森不会在微信上联系他的事实,每天装作一个三无网友继续给朗子周分享生活碎片。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朗子周才透露自己最近在景和那边做一些活动。 还得假装不经意。比如拍下有意思的图片时,一不小心,把街道牌给露出来了。 原本以为唐溯森会创造偶遇,比如不经意路过他被他叫住之类的。但没想到,唐溯森目标明确。老远就看到他气势汹汹地走过来,这气场,不像是来偶遇的,像是来单挑的。 平时没看出你胆子这么大啊,朗子周暗自心惊。 ---------- 作者有话要说:情景剧一:上台前经过过道被同学的脚给绊倒了。 情景剧二:上台时一脚踩空背对观众摔了个狗吃屎。 情景剧三:上台时没注意脚下被红毯绊倒了。 总结:唐溯森如果不让自己摔个狗吃屎今天是不会结束的。 关于睡觉,唐溯森浅眠加入睡困难,跟几个朋友学了几个方法都不管用,到现在每天晚上入睡前都要不断催眠自己:我的大脑一片漆黑,什么都没想。 然后自动脑内拉灯,刻意避免自己去想其他的东西。虽然依然要耗费很长时间才能入眠,但好歹是有了那么一丢丢作用,唐溯森觉得比睡觉前疯狂眨眼有用。 我又来晚了! 12# 一更到 12其实唐溯森的底气远不如他所表现出来的那么,足。看上去气势汹汹,那也只是看上去罢了。毕竟做到…… 其实唐溯森的底气远不如他所表现出来的那么,足。看上去气势汹汹,那也只是看上去罢了。毕竟做到抬头挺胸、走路带风也不是什么难事。 不过这些这千回百转的小心思只有唐溯森自己才知道,从小就有一种珍贵的品格——越紧张他越不露怯。 在等待红绿灯的间隙,他看见靠在路牌下的朗子周,穿着白T,外面搭了一件牛仔外套,袖子挽到手肘的位子,下身是一条青灰色的牛仔裤。已经开始进入秋天了,的确也是好天气,唐溯森眯了眯眼,空气里还带着盛夏没能跑干净的炎热气味,但又的确安宁了不少,在外跑多了,身上也只会覆一层薄薄的汗液,风一吹,又没了。 朗子周并没有看向这边,他正在跟同伴说话。 短短的几秒,唐溯森就看明白了,甚至不用走过去,他就能猜出来,活动的主导者估计就是朗子周。所以他到底是为了什么看着坐标就急冲冲跑来了。现在好了,这么多人,怎么冲?还是冲过去找他们老大pk。 不过这些人围着他听他说完话就散了,而这位大爷,还靠在那,跟被施了定身咒一样。 看着那几个人也消失在街角,唐溯森骂了一句自己沉不住气。退堂鼓差一点就擂起来了,还好朗子周说话够简洁,心里的小人还没来得及挥动旗帜,就被唐溯森给踹回去了。嫌归嫌,都跑出来了,也没有理由半路掉头。绿灯亮起时,唐溯森给自己鼓鼓劲儿,又跟着人群走过去了。 他一直盯着朗子周,出于某种说不清楚的心思,他是希望是朗子周率先看到他的。 这样他就有理由,“名正言顺”地走过去,跟他寒暄,还得表现出一点无奈。 先说一句:真巧啊。再聊聊奇迹,最后再说说志愿者这件事。循序渐进,对,得有层次感地慢慢来。虽然有句古话叫司马昭之心,也有个成语叫掩耳盗铃,这两个词在唐溯森眼前晃来晃去,晃得他脸热,但唐溯森又坚持认为,面子功夫还是得做一下的。 这样想,他也放缓了步子。这一段路宽,绿灯给了35秒,急冲冲过去的话,还需要想想怎么主动打招呼。 啊,主动打招呼,这可真是太难了。 朗子周动了,唐溯森的心都跟着活跃起来。他伸了个懒腰,按着脖颈,开始四处巡视。 就快要看过来了。唐溯森暗暗地想。 期待又占领了高地,那股子紧张感早就消失了。唐溯森落在人群后头,在朗子周偏头看过来的时候迅速转移了视线,并提起了步子。 唐溯森挺着脖子,尽力把自己表现得就像一个路过的普通路人。但落在朗子周眼里,就像上街巡视的猫大王。不过看唐溯森的表情,更像是被抢了地盘回来找人决斗的猫大王。看起来威风凛凛的,经不住吓。朗子周神游天外地想了想,得找个机会给他“阉”了。丝毫没有这只猫的仇家是自己的自觉,反而懒洋洋地抬手冲他舞了舞,确定自己给的台阶足够大以后,他才把手放下,面对公路这边站好。 当然,还是没放弃靠着柱子。 唐溯森看到朗子周的动作以后呆滞了一秒,那是以前一个视频里逗奇迹的手势。他低下头,穿过因靠近人行横道就放慢步伐的人群,朝着朗子周的方向走过去。他还是没抬起头,低头看着一块块砖块,看自己擦得发亮的鞋面。 “同学,这么巧,”朗子周看他走近了就开始翻手里的那沓资料,“有缘千里来相会,既然这么巧,那就给个面子吧。” 一张表格被递了过来,挡住了唐溯森继续往前窜的步子。 唐溯森接过表格,小声念着:“colorful……moment?是什么?” 虽说是填表,但朗子周并没有给他一支笔。唐溯森看到表格最下方有专门剪出来的三色贴纸,红黄紫。黄色的纸上印着一个哭脸,红色则是一个开心大笑的小人。表格设计得很简单,只需要把贴纸贴到对应区域即可。唐溯森看表,朗子周看他,唐溯森脖子上有一颗痣。 特别小,特别淡,如果不是因为唐溯森本来就白的话,他甚至都没办法注意到它。如果不是唐溯森曾经跟他苦恼过,自己身上太多痣了。他可能也会把这颗痣当做一粒灰尘。唐溯森抿着嘴,还在看表,又有一颗痣,窝在他的酒窝里面。朗子周心情大好。 “呐,你看这个表。我们用颜色来区分你今天的心情,红黄都很简单明了了吧,开心,愤怒或者悲伤。”朗子周开口解释道。 “嗯,能理解,那紫色呢?” “你先别着急,”朗子周说,“贴上贴纸,代表你对今天这一天的心情都有了一个预估值,当然,你也可以选择紫色贴纸,它代表保密,我们是尊重每个人的隐私的。表格也不需要你们留下真实姓名,一个代号就好。如果你听完了我的介绍觉得没有任何问题,那么接下来,登登登登——” 朗子周从草丛里拿出一个计力器,又有同学小跑着上来放了一个便携式折叠桌在他们俩面前,然后又扎堆跑开了,在距离他们不远的树下蹲着。 这又是什么,召唤兽吗? “如果你拥有好心情,你可以选择与我们分享一下,写在表格下方的空段里。如果你选择了黄色的贴纸,你可以选择向它发泄,”朗子周指了指计力器,“根据你发泄出的负能量的高低,我们还可以给你一些小礼品,来挽救一下你的心情。” “什么礼品?”唐溯森开口问道。 “……”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直白地去问礼品,朗子周还停留在为他展示这款计力器的动作上,听了他的问题才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说:“你知道的,学生活动,要是太贵了,学校不给报销。” “所以,你其实是依靠色相?吸引那些路过的小妹妹来给你填表?” “诶,你这样说就显得很低俗了知道吗?我们还是准备了一些小礼物的,还都很实用。”朗子周据理力争,唐溯森没有回话,似乎在等他继续说下去。 “来,你听听啊,”朗子周开始介绍,看他嘚瑟的表情,要是不知道的还真就被唬过去了,“宿舍必需的挂钩,糖果,小镜子,纸巾,垃圾袋。” 唐溯森听着听着,眉头就皱成了一团,说:“你确定你这个活动来这里合适吗?” 朗子周不解其意。 “我的意思是,你的这些奖品甚至不如你牺牲色相,勾引路过的小妹妹和……”唐溯森及时闭了嘴。 “你不要看不起人好吧!” “可是,这些奖品对养老院或者老年人覆盖面比较大的社区来说,才比较有吸引力吧。”唐溯森说,他是真的疑惑,年轻人谁会浪费时间填你这个奇奇怪怪的表格只为了一包十抽的面巾纸?他又问道,“那你,填了多少了?” 朗子周一听,笑着向他抖了抖手中厚厚的一沓。 居然还真有这么多闲人?唐溯森疑惑不解。 紧接着,朗子周又气馁地从最底下抽了几张纸出来。目测不过十几张。 好吧,差点就被他唬过去了。 唐溯森计上心头,又问他,“你们调研,有完成目标的哦?” “当然,老师说了,凭我们的实力以及这个片区的人流量,完成五百份问卷不成问题。” …… 朗子周在笑,但是唐溯森就是觉得他笑中带泪,简直惨不忍睹。 五百份,简直是异想天开。唐溯森想,这么抠门的礼品组合,能完成十分之一就算走运了。紧接着他又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落入了朗子周的圈套。他根本就是故意泄露坐标让自己送上门完成指标的。 看着唐溯森眼珠子滴溜溜转,以及越来越难看的表情,朗子周及时收手,笑吟吟地说。“欸,别生气。老师说了,我们这么多人的小组,要是努点力,一千人的问卷都没问题。” 那你们老师到底知不知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舍不得奖品套不回问卷? “我填。”唐溯森咬牙切齿,撕下黄色的便利贴,再戳上表格,不解气一样,又拿指甲盖来回碾了两下,“给你。” 朗子周看了一眼,贴纸的地方已经完全皱起来了,笑得更厉害了,问,“看样子你心情很差,那要不要来一下?有奖品哦。” “不用它了,有你就够了。我要你跟我过来。”唐溯森说。 朗子周耸耸肩,又招了一个胖子出来,把表格都递过去,说,“懂了,你刚才说我牺牲色相是为你自己做铺垫,我们是正经大学生啦。” 然后率先迈开步子走出去了。 唐溯森:…… 我不是让你跟我走吗?谁还不是个正经大学生了?有什么话不能在叫人来之前先说了,唐溯森气得直哼哼,又看了一眼接表格的胖子。胖子憋着笑,原本就黑的脸现在憋成了猪肝色。唐溯森有些无语,话太多了真的没什么好的。 不就是失去了主动权吗,有什么大不了的。唐溯森暗自安慰自己。 他不常来这片,一方面是因为他不住在学校,另一方面则是这里聚集了太多滑板爱好者,唐溯森的反应能力根本做不到从他们之中开出一条血路。所以…… “走啊,愣着干嘛?”唐溯森回过神,那边蹲着的同学还看着他们,甚至还交头接耳的。 啧,真烦人。 朗子周越走越远,根本没有停下来等他的意思,不远处就是那群滑板青年的场地了,唐溯森又抠抠脖子,跟了上去。 三两步追上去,走在朗子周旁边。 以往他没有这样的习惯的,跟人并排着走,就避免不了要找话题的尴尬,所以平时他也喜欢选落后别人半步的频率,偏头太累,就不会想要跟他说话。 可是跟朗子周一块走。 好吧,唐溯森在心里承认,的确是因为杰克医生的身份对他有种莫名其妙的亲近感。反正,朗子周也会照顾他的。 唐溯森有意跟他平着走,朗子周也没有意见,干脆自己把步伐也调整了,避免跟唐溯森撞胳膊。 而唐溯森,不知道是因为之前抚慰自己的时候突然想到了朗子周还是什么别的原因,跟朗子周胳膊打了几次架以后,他的脖子就开始红了,眼睛也开始四处乱瞟,但十次里,有八次视线是落在朗子周身上的。停留一秒,就又赶快转开去看其他东西。鼻腔里被一种奇妙的味道萦绕着,应该是朗子周的味道,他想,像太阳,但又比太阳的味道要甜一点。 走了两分钟,唐溯森又开始无语。为什么又不说话了,你不说话搞得我很尴尬啊,我该怎么开这个口? 朗子周带着唐溯森左转右转进了一家鸭血粉丝汤店,找了个位子让唐溯森坐好,他则抽了纸把桌面都擦干净,又跑出去。 唐溯森看着他一套行云流水般的操作,竟找不到机会打断他。可能忙活动没吃饭吧,他开始替朗子周找理由。 十分钟后,朗子周回来了,带着两包吃的。 纸袋装的酥肉,刚炸好,唐溯森能看见面上炸开的油花,一袋泡芙,奶油都被挤出来蹭在袋子上,两听罐装气泡水,一个牛角面包。这还不够,朗子周坐下后就抽了一双筷子出来,拿纸巾擦干净。纸巾扔进垃圾桶,两碗鸭血粉丝就被端了上来。 朗子周把筷子递给他,说:“尝尝?他们家的鸭血,特别嫩,跟布丁一样。” 唐溯森看着面前蒸腾着热气的碗,妥协了。 原先设想的谈判变成了一场美食品鉴大会 ,唐溯森跟着朗子周吃了这条街上他最喜欢的几家店子,胃部的充盈导致他大脑供血不足,有些困了。 唐溯森靠在靠椅里,打了个呵欠。 “店长说,你要参加一个演讲比赛?” 来了来了,唐溯森眼前一亮,困顿消失了,他坐正了,特别兴奋地冲朗子周点头。 ---------- 作者有话要说:Q:小唐眼里的小周是个可以靠脸恰饭的帅哥是吗? 唐:他确实长得很帅,如果高中我的学校有这样一个同学。 朗:怎么?你会追他吗? 唐:……并不会,好吗,你对我哪来的信心。 朗:(微笑) 晚上还有! 13# 二更! 唐溯森把胃都给吃顶了,终于盼到朗子周开口说正事。要是他再不起头,唐溯森就能自己灰溜溜跑回家找梁辰…… 唐溯森把胃都给吃顶了,终于盼到朗子周开口说正事。要是他再不起头,唐溯森就能自己灰溜溜跑回家找梁辰好泄愤。 朗子周看着他,就像看到了店里那些猫猫狗狗见着零食的反应,撑着身子努力往上够。他擦擦嘴,冲唐溯森眨眨眼,说:“哈哈,真巧,我是志愿者哦。” 唐溯森面带微笑,心道,我当然知道你是志愿者,你要不是志愿者,我还不来呢。 “不过你要参加我还挺惊讶的,还以为是同名,结果看了看照片,还真是你。”朗子周继续说着,又把最后一口汽水干掉,“你怎么想到去参加这个比赛的?” 唐溯森想了想,说:“不是自愿参加的。” “这个表不是自己提吗?” “看老师吧,我们现在内部选拔了一下,我就被选出来了,虽然我本人并不想参加。”唐溯森说。朗子周一听,一边眉头挑得比天还要高,说,“我怎么就这么不信呢,你被选出来?难道你们选的是哑剧演员?” 唐溯森语塞,的确,他非必要时间就是不想说话啊,这难道怪他吗,张嘴说话好费脑子。 朗子周自觉失言,又跟他道歉。唐溯森摆摆手,表示并没有放在心上。 毕竟,梁辰好已经嘲讽过他一轮了。板上钉钉的事,已经不能因为他们的嘲讽而撬钉子了。 “你紧张吗?”朗子周问。 唐溯森接着点头。 朗子周叹了口气,有些无奈,说:“你这样谁敢相信你要去参加演讲类别的比赛啊。” “该说的时候,我能开口的。”唐溯森小声为自己辩解。 “行吧,那就是现在不是必要的时候,你不会开口对吧?”朗子周把桌面上的垃圾哗啦一下,全部推开,说,“那行,那就我来讲。” 唐溯森睁大了眼睛看着他,似乎没想到事情会是这么个发展趋势。不必要吗?他来找朗子周到底是干嘛的?难道是来填表,蹭吃蹭喝的吗! “我小时候,有六七年都在乡下老家。南方人,你知道,说话都有各种各样的口音,我被爸妈接回来的时候,第一次进班级,我自我介绍,被同学笑了,”朗子周笑着说,“欸,说真的,我到现在都能记起我那时候的发音,我学一个给你听。” 接着,就是一串难以识别的发音。朗子周说完就闭了嘴,唐溯森还是一脸茫然,呐呐地说:“你刚才说的是普通话?” 朗子周点点头。 “很…特别。”唐溯森喝了一口汽水。 “哈哈哈,你真好玩,”朗子周又笑了,接着又说,“当时我同学也是你那个反应,但是他们不是说特别,是在笑我。一个农村里跑出来的小孩,他们揪着我的发音笑了一个月。 “后来,我爸妈看我在家里也不爱说话了,就觉得不对劲,去问老师,老师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后来没办法,我说不出口啊这件事儿,我就天天逼自己说话,学老师的发音,用了半个学期吧,我的发音算是丢掉以前的口音味道了。” 唐溯森灵光一现,打了个响指,说:“你是想让我多说话,免得临阵胆怯?” “…不是,”朗子周捏了捏鼻根,“我就是想说没什么丢人的,不就是一个说话的比赛吗,你要是真的说的没别人多,那你就说得比别人精彩。” 唐溯森恹恹地比了个OK的手势。原来不仅是说话,他在听别人说话这件事上也有个bug未修复。 “行了,吃完了,我要回去看看他们那的情况了。”朗子周又伸了个懒腰。 唐溯森跟着站起来,也没弄明白这场对话怎么就莫名其妙地结束了,而自己想说的话还是没说出口。 朗子周出了店门,走了一阵子,才发现这个人还一直跟着自己。 他又停下来,转过去问他,“你不回去?” “啊?回啊,”唐溯森回答道,又说,“不,不急着走。” “不急?那你别走了。”朗子周撂下这句话就转身走了,唐溯森想了想,还是闷着头跟上去了。 之前能走他不走,非得说不急,现在才是后悔。唐溯森跟朗子周站在一块,他负责拿表卖笑,朗子周负责拦人。 在正式上岗前,唐溯森临时接受了来自朗子周的笑容训练,他实在不习惯这样开朗地去面对别人。脸上的肌肉跟冻结了一样,朗子周试了几次都没成功,最后抽了一张湿巾,把手擦干净了,直接上手勾他的嘴角。 “!!!”唐溯森在朗子周的手指碰到他嘴唇的一瞬间就往后躲,又被最开始的胖子堵住了退路,朗子周越凑越近,一双手都按了上来。 朗子周的掌心带了一点茶香味,是之前湿巾残留的。温热的掌心碰到他的下巴的时候,唐溯森就失去了意识,无知无觉地任由朗子周摆弄。他的上半身都僵硬了,朗子周捏着他的嘴唇,食中二指勾开他的嘴唇。唐溯森感受到朗子周的指甲盖碰上了他的牙齿。 “唉,你不要这样僵硬。”朗子周都有些无奈了,唐溯森的脸离开了手指的支撑就变回了原先的样子,简直像那些小孩玩的玩具一样。他又干脆上手搓了两下唐溯森的脸,接着又看到唐溯森的耳根红了。才突然意识到,在这么多人面前折腾人家的脸,还去研究人家的嘴巴… 朗子周偏头看了一眼,原本四散的组员都围了过来。 “你们每个人的数量都完成了?”朗子周问,组员们嬉闹着又散开了,但眼睛还是一直往这边瞟,拦着唐溯森的胖子从唐溯森背后支了颗头出来,朗子周一扫,他又缩回去,尽力做好一个挡板的职责。 “你就像这样,微笑就好了,不要那样直勾勾盯着别人,她们会脸红。”朗子周小声跟他解释,两个人凑得近,他又看到了唐溯森眼下的一颗痣,被睫毛挡住了,他没说一句话,唐溯森的眼睫毛就跟着抖。越过唐溯森发红的耳垂,朗子周看着自己的手,然后捏了自己一下,都是肉啊。 怎么唐溯森的脸就这么,滑。 “老大,我撑不住了。”胖子在背后弱弱地出声,唐溯森不能往后退居然开始表演下腰,他在后面只能跟着他往下蹲,等变成马步姿势以后唐溯森就卡住了,他就只能一直保持这个姿势。 朗子周退了一步,唐溯森也跟着站起来,揉了揉自己还在发烫的耳朵。 朗子周中途看了几次唐溯森,他呆呆傻傻的,只有在他给了手势以后才会做出反应,把表格递上去。只有一次,遇上一个学拳击的女生,一拳更新了这个机器的记录时,他才给出了一点微弱的反应。 这人真的能参加比赛吗?他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 活动时间结束,他们离五百份的目标也还差了那么一点。朗子周带着唐溯森来了一个奶茶店,一人一杯柠檬茶,邀请店员贡献那么一点点时间填个表,然后开始和唐溯森一起自动填表。 “所以你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找他们?”唐溯森问。 “我哪来这么多钱。”朗子周小声回答,“快点快点,撕的时候注意一点,弄点差别。” 莫名其妙的一天。 唐溯森想,面前一沓是朗子周用十分钟抠出来的速成表格,然后分了糖果给店里的几对小情侣,邀请他们一起写字。 所以,刚才为什么要在街上拦人,来店里堵啊。 虽说这一次,不仅没能让朗子周选择其他时间段去现场做志愿者,还莫名其妙做了一下午实践活动,还听了一段朗子周奇奇怪怪的儿童经历。 「我今天有去尝试跟人交流,很多很多人。他们都很温柔,所以我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对面没有动静,唐溯森想到下午分别时,朗子周捏着那堆表格说还需要汇总分析写总结报告。好吧,他是个大忙人。 * 比赛如期而至。 比赛开始前一天,唐溯森就开始失眠。在床上辗转反侧,最后起来绕着楼跑了几圈,才把自己虚脱的□□砸在沙发上。 天亮了,赴死了。 唐溯森下了课背着包就去了礼堂,找了空位子坐下,靠着走廊一侧,到时候可以省去很多说“借过”的力气。 他往四处看了看,志愿者正在发签到表,没看到朗子周。 不来了?没听说啊。 唐溯森是他们专业的第二位演讲者,专业的排序方式按抽签。看到手中便签上的2,唐溯森松了口气。 打头阵,他没那个气势。 第一个人上台开始他的演讲,唐溯森认真听着,十指交扣,不停摩擦着,缓解紧张的情绪。 脸上突然被冰了一下。 唐溯森惊慌失措地回头,看见朗子周拎着一瓶橘子味汽水冲他笑。 “别紧张。”朗子周小声叮嘱他,唐溯森点点头,朗子周又假装无事发生一样走开,到最后面的暗门前站好。 鼓掌,串词,换人。 上台时,唐溯森一直叮嘱自己要看好脚下的路,免得出糗。 站上台,下面乌泱乌泱一堆人,唐溯森咽了咽口水,这阵仗,看起来比小学升旗仪式吓人啊。 他偏过头清了清嗓子,打开ppt,开始了他的演讲主题。他没有去看台下的人,除了朗子周。 他几次扫过朗子周的位子,朗子周靠在门上,又是那副没骨头的样子。他也在看着他。唐溯森几次跟朗子周视线对上了,那人带着笑看他演讲,唐溯森总是最先挪开视线。在看到他面无表情地把台下的提问怼回去的时候,朗子周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的确没想到这种互动式临场发挥能变成怼人现场。朗子周只觉得他有趣,原先说不必要的时候不说话,是怕嘴太欠被人打吗。 “那你听妈妈的话你被人骂过妈宝吗?还是你觉得,为了证明自己不是一个妈宝,你要向父母展示你的叛逆,通过怒吼泄愤与他们相左?”唐溯森又怼回了一个提问。 他实在不明白,自己已经言简意赅地论述了主题,居然还有人以为他是在辩护。后来感觉到自己难以与台下的进行沟通,唐溯森及时刹车,转了一个话题,又迅速谢幕。 下了台,他就想走了。 颁奖与他无缘,可是他运气不佳,迟到早退遇上他都能被老师拎出来,这种比赛…谁知道最后有没有一个签退表。 「不错,的确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朗子周给他发微信。 唐溯森回头看了一眼,他还在跟那些志愿者聊天,一堆人围在一起。 现在就不看他们比赛了吗? 最后那句有签退表吗,也没问出去。几次转头,他又看着他们在那拍照,搬水,搬器材。 真是一个大忙人。 唐溯森又一次感慨道。 没有排上名次,意料之中的。全场唯一一个把互动环节运用成怼人环节的选手,有名次就奇了怪了。 散场时,唐溯森落在最后,慢吞吞的。朗子周已经跑不见了。 礼堂外面的空气清新多了,唐溯森深吸了一口气,又慢慢往北门走。 路过情人坡下面,他看到朗子周正坐在那边的长椅上。 唐溯森又迈了步子往回走。 朗子周等了一会,没动静,他叹了口气。虽然原本就是看到唐溯森走过来了,他才找了个椅子坐下,免得唐溯森看到他尴尬,毕竟自己围观了他怼人全过程。 但是唐溯森真的跑了,还有点怪难受的。 朗子周把腿脚伸开,手肘后撑,闭上眼睛,让自己放松着晃了一会。礼堂那边是临时矿工,头一回,还好那些志愿者跟他关系不错,帮他收尾,还给他签名儿。不像唐溯森,白眼狼。 朗子周心里唾弃着,又忍不住去回忆刚才被一连串问题问得表情逐渐失控的唐溯森。他的老师真的是个奇才。 胳膊上被冰了一下。他睁开眼,唐溯森喝着一罐酸奶,而刚才冰他的元凶,也被唐溯森捏在手里,在他眼前晃了晃。 “谢了。”他接过那杯酸奶,撕开盖子,喝了一口。 啧,草莓味。 朗子周嫌弃地看了一眼,唐溯森锁定了他的视线,眼睛一瞪,朗子周又把瓶口凑近,咕嘟咕嘟喝下肚。 “没得奖,可惜吗?” “不可惜,我还能在台上讲完才是最神奇的。”唐溯森感慨道,“还是谢谢你啊,要是没有你的现身说法,我估计还真的怯场,这玩意,比小学升旗仪式吓人。” 朗子周静默了片刻,骂了一句“操”,然后捏着瓶子笑开了。 ---------- 作者有话要说:朗子周:我是乡下小孩这件事怎么这么早就告诉唐溯森了,我不是应该要挟他以后给我看看照片吗? 唐溯森:? 本A:? 14# 晴转暴雨 和朗子周在情人坡下坐着,他们俩各自占据了长椅的两端,喝着同样的草莓口味酸奶,朗子周身上还是穿着那件…… 和朗子周在情人坡下坐着,他们俩各自占据了长椅的两端,喝着同样的草莓口味酸奶,朗子周身上还是穿着那件白衬衣,领口的扣子被他解开了,松松垮垮的。面前是一座大理石砌成的树坛,高度是膝盖的那个位子,里面种着一棵百年老树,挂了牌,论地位估计是全校第一。 面前急匆匆走过了好几拨情侣,手挽手,侧身说着悄悄话,然后昂首带着笑从他们面前经过,每一个人都像是吃了一颗草莓一样。他们两个坐在这里的大男人无法引起这些情侣的注意。 朗子周一直没有说话,他好像很疲惫。唐溯森无所事事地收回视线,开始学朗子周的样子,把自己摊开。 “呵。”朗子周轻笑一声。 唐溯森出了糗,又轻轻把自己摆弄回习惯的姿势。 “你大三,还往这些活动跑啊。”唐溯森问。 “嗯,为了学分好看一点。”朗子周回答道,“其实这些社团都退得差不多了,志愿者,我有兴趣,就一直跟他们有联系,没事儿的时候就来帮个忙。” 唐溯森点点头,又伸手指着这棵树,问,“你知道这树哪来的吗?” “喂,你不用这样吧,我也是本校学生啊,怎么会不知道学校的宝藏。” “好吧。”唐溯森回答道,声调比平时高了一倍。 “欸,不勉强你说话你也生气。”朗子周语气里似有似无的无奈把唐溯森给挤兑惨了,“我说真的,你想说话就说,不想说你可以听我说,或者就这样安静地陪我待着就行了。不想说话我不会逼着你开口的。” 既然朗子周都这么说了,唐溯森就把脑子里那些绞尽脑汁收刮出来的冷知识给冷藏起来。随后又是沉默,唐溯森却头一次没在沉默中感觉到尴尬,和朗子周在一起,他身上仿佛就是有这样的能力,可以让周围的人都感觉到安宁。 他们俩坐了一会,唐溯森又去学朗子周的姿势,闭着眼往天上看。忽然感觉到脸上被什么冰凉的东西,他偏头往那边看了看,朗子周没动。 又是一下,砸在眉心,豆大的一颗水珠,顺着山根滑落下来。唐溯森才突然意识到—— 下雨了。 刚冒出这个想法,雨势突然加大。顷刻间,天就变得混沌,灰色的地面被雨水打得深一块浅一块,聚集在情人坡上的小情侣一窝蜂地跑了出来,男生大多把自己的女朋友揽着,拿书本挡在女友头上,又从他们面前跑过。 朗子周已经站起来了,说:“你以为你跟这树一样需要淋雨吗?” 然后伸手一抓,握住了唐溯森的胳膊,带着他往不远处的宿舍区跑。 朗子周有意照顾唐溯森的步伐,留心后面人的脚步,确定能跟上以后,他又保持了速度,把人拉到宿舍楼下停放电瓶车的地方,朗子周说,“我宿舍有伞,你跟我上去拿?” “不,不用,我直接回去就行。” “别磨磨唧唧的,上楼,还是就在这等我?” 唐溯森看了一眼男生宿舍楼下的长龙,他们都在排队等着扫脸,唐溯森已经不住宿了,宿舍系统里应该是没有他的信息的,“我在这等你吧,我进不去。” “行,我马上下来。” 朗子周说完这句话就跑了,没有从大门进去。 唐溯森没转过弯来,如果这不是宿舍楼的话,带他来这边等着干嘛?胳膊上被朗子周抓过的地方正发着烫,唐溯森说不上这是什么感觉,掩盖在布料下的血肉,还带着朗子周脉搏的频率。 回来的人越来越多,车棚下逐渐拥挤,唐溯森站到边缘地带,小心地躲开了飞溅的雨水。车棚里闹哄哄的,他们在谈论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 天边有雷炸开,沉闷的一声。 夏秋总是这样突然地,降临一场大雨。唐溯森在这座城市待久了,也习惯了,包里通常都会有一把伞,但备了这么久,也没派上用场,今天却突然遇上了。 朗子周说快,也的确没浪费太多的时间。唐溯森又看到他冒雨跑下来,裤脚都被打湿了,鞋面上也又很多污水。 “行了,”朗子周把伞递给他,伞把上还带着他的体温,“回去吧。” 唐溯森接过伞,说:“下次还你。” 朗子周挥挥手,又往回跑。不会只有这一把伞吧? 那明天就给他带回来好了。 * 唐溯森总是忍不住回去回味,回味那场被雨打断了的静坐。 原本是打算第二天就把伞还给朗子周,毕竟天气预报里,未来几天都没个晴天,要真是朗子周唯一的一把伞,那多添麻烦啊。但是朗子周似乎不着急,微信上随手回了一句不急,就又没了动静。 不着急,那就先留着? 后来唐溯森才知道,朗子周为了节省时间,直接□□进去的,翻出来的时候被保安看到了,朗子周想都没想,拔腿就跑,把伞给了他,又回去接受宿管的爱的教育,外带一次通报批评。 朗子周的确没什么心情去看那把伞了。 等到有想见的人以后,原本觉得芝麻大点的地方,也像一个镜像迷宫,被无限放大了。 唐溯森一直没能创造和朗子周的偶遇,哪怕他刻意放大了自己平常的活动范围,食堂没有,篮球场没有,排球场也没有。最近举办活动的地方他也去逛了,倒是看到了之前那个胖子,才知道朗子周最近都泡在游泳队。 “他是游泳队的?”唐溯森问。 “以前是,后来太忙了就退出了,但还是会回去帮他们老师一起训练。”胖子解释了一下,又被人叫走了 唐溯森告别他后,又溜达去了游泳馆。 玻璃制的外墙,唐溯森趴在窗面上努力往里看,也只能看到自己无限放大的眼睛。又假装路过一样晃去正门,能听见泳池的嘈杂,但是匆匆一瞥,看不见人。唐溯森走到第六棵树前后,又掉了头。 还是没看见。 正准备进行第三次溜达的时候,朗子周走出来了,下身穿着一条带松紧的运动裤,上身赤裸着,问,“泳池这几天被征用给他们训练了,不对外开放了。” 唐溯森扒在玻璃上往里看时他就看到了,玻璃是单向的,还好当时大家都在闭气练习,唐溯森也走得快。还以为是想要进来游泳看看情况的,后来在门口溜达了两圈,还一直往里面瞟,朗子周也看明白了,来找他的。 “我不会游泳。”唐溯森说,心里忍不住腹诽,游泳队的怎么一个个都这么白,跟葱头似的。 朗子周眉头一挑,说:“办卡以后可以找老师免费教你的,你不知道?” 当然不知道,唐溯森甚至根本不知道进泳池还得办卡,以往只有游泳课在里面泡了几个小时,后来他就投身太极的怀抱,再也没来过这边了。 “把你卡号跟我说,我找他们给你分个老师。” “我不是来游泳的,”唐溯森把包往前一搂,把朗子周的伞翻出来,递给他。 朗子周拿着看了一下,说:“折得还挺好?但是我现在要帮他们训练,这个伞,我待会掉了怎么办。” “你不带包?” “为什么要带包?” “装浴巾,换洗的衣服啊。” “训练完了直接套一条裤子,回宿舍洗啊。得,这伞你下次再还我吧。”朗子周把伞扔回唐溯森怀里,说,“我回去盯他们了啊。新选拔的一队啊,特别不自觉,没人看他们就以为自己在泡温泉呢。” ---------- 作者有话要说:朗子周:不会游泳啊?好啊,你卡号告诉我以后我教你。 唐溯森:欠人情也太麻烦了! 嗯嗯纪念一次短小日更,奥利给 15# “你看见我男朋友了吗?” 伞没还掉,再加上唐溯森自己的伞。沉甸甸地,压在他肩膀上。说来说去,都怪这该死的天气。但转念一…… 伞没还掉,再加上唐溯森自己的伞。沉甸甸地,压在他肩膀上。 说来说去,都怪这该死的天气。 但转念一想,这样以后就又有理由可以找朗子周见面了。 只是想法永远都是美好的,唐溯森和朗子周在泳池一别后都不约而同地陷入了期中考的折磨。 回顾之前高中老师所说的到了大学就轻松了简直都是在放屁,一个个的把涉世未深的他们忽悠得团团转。等真的到了大学,准备开启自己美好生活的新篇章的时候,唐溯森才发现,玩得越开心,考试前熬得就越憔悴。 期末考就罢了,还有期中考,磨人程度不亚于高三。 起码高三他应对考试还不需要通宵背书。 但同样忙碌的朗子周,给他苦哈哈的生活带来了唯一一丝乐趣——朗子周每天都要带领室友们奔波,为了他们宿舍的经济占位。 原因是他们腿长,跑得快。 图书馆因为几次失窃案件后,严令禁制学生把东西放在馆内占位。越临近考试,图书馆的位子就越抢手,朗子周和室友一合计,干脆收费帮人占座好了。费用不高,一次三元,还可以指定位置,前提是你得描述得足够清晰,保证他和室友们能在茫茫人海中精准锁定。 年轻人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力气。尤其是以朗子周为首的3114房男生,这里聚集了来自社会体育、校田径队的热血青年。唯一一个跟他同专业的酸橙,因为长期沉迷游戏,久不见阳光,站起来都能晕一晕,直接退出了这场生意。 原本只是在朋友间小范围传播,后来因为他们跑得实在太快了,尤其是在每天早上七点半开馆前,都能抢先刷卡进馆占位,放好客人们想要的书籍,然后直接退场。长期以来的好评,让他们在这段时间也收获了很多新客人。 「昨天有个哥们儿找我们下单,只说了占个位子。第二天他带上女朋友一起去的,质问我们为什么只占了一个位子。当然,最后我们给出的建议是让他女朋友坐他腿上。」 「之前还有一个更奇葩的,一妹妹,本来找我们下单了,但是信不过我们,自己早上也去抢,结果开馆的时候,后面人挤太凶她直接摔了,最后人没来成,还要我们退钱。」 三水「占个位子,不就是只占一个吗?」 唐溯森在背书的间隙回了一句。 「是吧,咱也不知道占个位子还能来俩人,正常人不都是要几个说几个吗?」 「那你天天给别人占位子,你不复习?我记得期中成绩也在期末的一部分。」 「我复习啊,天天自带小马扎在休息区蹲着。」 唐溯森想象了一下,带着客户们的书本,再带上小马扎,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个宿舍是来图书馆值班的。 「话说,我怎么一直没在图书馆看到你。」 这句话发出来三秒左右就被点了撤回,唐溯森愣了一下,然后乐开了花,朗子周搞错了自己的身份,嘚吧嘚吧就把那问题给丢出来了。不过他也装作没看见,继续等朗子周给出下一句话。 「你不去图书馆吗,居然没见过每天七点如同丧尸围城的图书馆大门。」 朗子周又重新提了一个问题。 「不去,人太多,抢不着位子。我借了书带回家看就好了。」 「宿舍是滋生懒惰的温床,你的家难道不该是懒惰爆发的瘟疫源头吗?」 朗子周震惊了,他的自控力已经算不错的了,但是宿舍太吵,隔三差五就有人在阳台上高声朗读他写的酸诗,把他恶心得够呛,最后只能选择图书馆的休息室。 「如果这次懒惰的下场,是让我在假期都要通宵背专业书的话,我觉得正常人都知道该怎么选。」 * 朗子周的话给了唐溯森一点想法。 反正也要去图书馆还书,那就找个时间在里面转转吧。 周六晚上就不错,在闭馆前进去溜达一下。 唐溯森把这件事加进了日历里,合上书本。 邻居家种的兰花不知道是有什么魔力,一年四季都能闻着味。他的卧室开着窗,兰花的香味源源不断地传过来,很淡,但越是藏在空气里难以捉摸,他就越努力去嗅,勾得他鼻子发痒。 几次下来,连看书的心情都没有了 唐溯森看了看自己养的几盆多肉,还有一个头顶开了花的仙人球。 唐溯森抓起来闻了闻,没味道。他又把手掌放到球面上去扎了扎,这是他幼时在亲戚那里看到的操作,那会儿他正为肉里残留的软刺头疼,看到亲戚面不改色地揉搓着仙人球,唐溯森的表情可以说是精彩纷呈。 后来买了这颗仙人球,闲的发慌的时候他就想起了亲戚的操作,又跟着学,第一次力气使大了,刺扎得疼。后来又轻轻去碰,再慢慢加力,找到捏起来舒服的力道,才明白,原来这跟那些足底按摩的小玩具差不多啊。 都是那个门道。 * 朗子周很气愤。 他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感受到这么大的愤怒,他没想到自己这小本生意还能被人赚差价。有中间商找他们下了单以后,又翻倍给另外的人,要不是酸橙混迹贴吧多年,从茫茫词海中瞬间锁定了关键字,朗子周还不知道,自己都成了别人发财的跳板。 作为一个勤学好问的三好学生,除了开动了小脑筋在占座这件事上搞了些有的没的,朗子周觉得自己也没什么大问题啊,何况他们价格也不高,就是图个好玩,和周末饭钱。所以在发现这件事以后,朗子周就宣布暂停了所有新客人的单,老客人也只接自己熟一点的。至于其他的,有谁不爱图书馆真皮的椅子呢? 当然,除了唐溯森这种塑料椅嫌硬、真皮椅嫌软的挑剔怪除外。 周六晚七点半,图书馆内仍坐满了人。 有规定说不能在馆内吃饭,但依然有人钻空子,带了速食银耳和八宝粥。唐溯森走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诡异的画面,他们盯着书,一手去舀罐里的粥,然后靠过去喝,眼睛都没离开过书本。吃了一口又继续投身书本。 至于吗?唐溯森不解。 吃饭,好好吃,吃快点不就完了吗?整这么诡异。 唐溯森可以往休息室那边转了一下,没看着人。 看看时间,也差不多是准备回去的,唐溯森也没再执着着去找人,找管理员登记录入了信息,又去挑自己需要的书。 当他走到最内侧,存放一些古老教材的位子时,馆内的灯闪烁了两下,然后陷入了黑暗。 一时间馆里躁动起来,看书的人打着手电要检查总电闸,紧接着,一条提示就弹进了唐溯森的手机。 “亲爱的同学们,因学校电路设施老化,定于本周六晚七点半至八点进行电路维护,带来不便,请多谅解。” 馆内的嘈杂声更大了,他们收拾着东西,拖拽椅子的声音格外刺耳。唐溯森没打算走,不把他要的书找到,他才不走,大不了和管理员一起坐到八点。反正管理员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儿,翻来覆去也只会问:乖娃有女朋友噶?你们学生才辛苦噶。 而唐溯森,只需要以“嗯”做回应,再加上点头微笑就能轻松应对。 走到书架后面,他才突然听到一些声音,不远不近的。 “我跟你说,这绝对不是停电那么简单。”一个有点熟悉的声音,在没什么人的片区显得格外空灵。 “都发消息了,是电路维修。” “傻啊你?现在哪个学校没有自己的备用电源?” 唐溯森也跟着点头,的确,现在连小学都有自己的备用电源。 “我跟你们说,我听以前的学长说的,这图书馆以前死过人。” “你别瞎说,死了人还能一直使用?” “死了人死了人,我要不说你知道死人了?再说了,请个大师做个法,不比建图书馆便宜啊?” 你这是在看不起那些大师的收费吗?唐溯森想。 “反正学长学姐传的可真了,以前,图书馆还不是用这种电子仪器,每天晚上都有一个老头负责检查人员滞留情况和关门。 “以前一直没出问题,后来有一个学姐,据说是失恋了,听了什么小秘密,跑到图书馆来烧符纸,让男朋友回心转意。这书架有一个总钮,每天晚上管理员检查完了就按钮归位。那学姐不知道怎么想的,蹲书架内层的滑道上,正在那潜心念咒呢,几个大书架就靠过来,把人给挤里面了。 “管理员看今天的书架怎么凸出来一截,还在外面压,就听着什么碎了,还以为是夹着耗子了,夹死算了,明天开馆前收拾出来,就走了。 “第二天开馆,有人过来放书,看到那学姐了,那叫一个难看。 “后来有人晚上来这边还书,好像正好是她死的第二年。正弯腰在那放书,就听见背后有人问‘你看到我男朋友了吗?’,一转头,没人啊,再转头,书架里往外冒着血,一股一股的。” 朗子周一边讲一边四处望,为了烘托那种恐怖的气氛。面前蹲守的是他们宿舍的人及家眷,他讲完以后,所有人都依然面无表情,朗子周只觉得自己失败。 接着,酸橙就举了手,发着抖指着他的背后。 “酸橙,够了,我知道我讲的很烂,但你也不要这么羞辱我。” 可他又看到其他几个人的脸色变了,唐溯森听着他们那边突然安静下来,心也跟着停跳了。 说白了,就算知道是鬼故事,唐溯森也挺怕的,自己孤身一人,怎么也不算阳气充足的样子。 朗子周转头,看到层层书籍的缝隙间闪烁着微弱的光,看起来,像极了鬼片里大boss出场的预告。 “你说的,是那个书架吗?”酸橙问。 朗子周不确定地点点头,接着看到书架后的光源消失了,众人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就是肉体撞击书架的声音。 朗子周屏了气,盯着那边的动静。他们已经把所有能发光的东西都藏好了,也把自己分散藏开了,就是方便跑路,免得被一窝端。 撞击声停下了,又响起了缓慢的脚步声。 踢踏——踢踏—— “啊——!”酸橙最先经受不住折磨,尖叫了起来,紧接着那些家属也跟着叫唤,他们盯着书架,有一双发着光的眸子,看了过来。 “我没看到你男朋友!他已经毕业了我才大三我真的不知道!”酸橙喊着,接着众人也开始附和,“对啊对啊,我真的不知道!” “别来了。” “爱情这杯酒,谁喝都得醉。姐姐你醉这么久了,还没醒吗?” “地藏王菩萨、耶稣、圣母玛利亚,你们显显灵啊!” “你看到我男朋友了吗?” 朗子周冻住了,这声音好像是从他头顶上传出来的,他转眼看了看那边因为惊吓已经噤声的朋友们。 “一二三四五……” “六。”那个声音又在回答他,越来越近了,朗子周甚至能感受到自己因紧张而炸起来的毛孔因为这个声音又噼里啪啦开了花。 ---------- 作者有话要说:“你看见我男朋友了吗?” 朗子周:妈妈! 唐溯森:到(并不是回应叫妈妈。) 今天晚了一点点!写的有些匆忙,明天修修文。纪念第三天。 16# 装神弄鬼 朗子周突然不确定地问了一句,“她好像在我背后?” “是啊,你怎么知道的?”这“鬼”尾调上扬,弧 朗子周突然不确定地问了一句,“她好像在我背后?” “是啊,你怎么知道的?”这“鬼”尾调上扬,还努力装出一副可爱俏皮的模样,可怎么也盖不住那幽幽的凉意。 朗子周只觉得后脑勺有一阵轻飘飘的风扫过,然后耳根一抖——有东西靠过来了,他的耳朵算是他身上为数不多的敏感点,所以在意识到这位的大致方向在他耳后时,朗子周开始四处摸索可以用来攻击的武器。 “呵呵。”有一股暖气喷在他耳朵上,朗子周忍下拔腿就跑的冲动,把放在脚边的书抓起来,猛呵一声,反手向后砸去。 手感上是砸中了,听觉上也是这么确定的,再加上那“鬼”被砸后的抽气声。 鬼不是会被直接穿过去吗?怎么还会觉得痛?朗子周想,但思绪很快又被自己的同伴打断。 那边抱着缩成一团的几个看见黑暗里朗子周的身影也叫做一团,一时间好不热闹。 “你们在干什么?” 手电筒的光在几个人脸上扫了一圈,朗子周隐约看到一个人影,直接上手把那人拎住了。管理员走过来,看到是几个学生,又看了看他们的情况,说:“虽然是特殊情况,但图书馆内禁止喧哗。而且都停电了,大家都走了,你们在这里鬼吼鬼叫些什么?” “鬼……有鬼。”酸橙声音都发着颤,又看着朗子周手边多了一个人形,惨叫一声,说,“他他他他,他抓着鬼了。” “不是鬼。”朗子周开口反驳,他的声音闷闷的,分不出情绪。唐溯森的领口被朗子周扯住了,他原本想趁乱开溜,结果刚迈出去两步,一股神秘力量就扼住了他的咽喉。眼下他正被朗子周用拎的方式,提溜在原地,朗子周一动他就得跟着挪。 “什么鬼?我看就是你们这群男生在这里装神弄鬼吓女同学,”管理员下了定论,又语重心长地叮嘱,“大家都是大学生了,这么多知识储备,怎么还能有这些封建迷信?你的脑子都给封建迷信让位了?” 手电环扫一圈,管理员点了点人头,轮到朗子周那边时,管理员手电一顿,直直地对着唐溯森的脸,说:“哟,还有演员配合呢,难怪大老爷们也被吓得哆嗦。你们几个都别想走,跟我去服务台。” 语毕,又拿手电上下扫了扫。 唐溯森拿胳膊挡住强光,酸橙那边看到他的影子,突然反应过来,说:“有影子,不是鬼,我就说,哪来的鬼啊。” 唐溯森在阴影里翻了个白眼,心道,刚才叫得最厉害的就是您了。 余光里又瞥见朗子周掏了手机,解锁,手机屏幕对着他,凑过来。 “……不。”唐溯森有些心梗,应该早点跑的。手机屏立到他脸跟前,他有些绝望地把眼睛给闭上了。 朗子周看到是他,又吓了一跳,手机直接没拿稳摔地上了,啪嗒一声,唐溯森听得肉疼,又听见朗子周问,“你装鬼吓我干嘛?” “我没有……”唐溯森为自己辩解,朗子周弯腰捡手机,胳膊压在他的肩膀上,勾着他一起弯腰。管理员又扫了他们一眼,说:“都跟上啊,你们的特征我都记下来了,反正你们也得往大门出去,别想着现在藏起来待会溜出去啊。” 几个人赶紧跟上,朗子周也拎着唐溯森跟上大部队。 “你没有什么?你是没有装鬼还是没有吓我?”朗子周简直要被这位少爷给震惊了,人赃并获啊,众目睽睽啊,月黑风高啊,他居然说谎都不带脸红的。又想到黑乎乎的见不着脸没脸红,朗子周又伸手去摸了一下他的耳朵,是常温的。 这位少爷撒谎居然不脸红!朗子周气急败坏,但一时间找不出什么方法来惩罚他。 “我听见你们讲鬼故事,他们又没被你吓到,为了挽救你的形象,我就牺牲了一下自己,学了一下。” 前面几人听到唐溯森的辩解,一时间心情也有些复杂,谁能想到这个故事还有演员友情出演呢,又因为刚才唐溯森的操作让他们干嚎了一阵子,几人不约而同地转过头,幽幽地盯着唐溯森。 唐溯森感受到众人的视线,其实准确来说是感受到了跟着他们转头一起带过来的各自手电的光亮。唐溯森不喜欢这样的注视,尤其自己现在还是一个被人拎着的状态。 他抬抬步子,往朗子周身后躲,说:“真不是故意吓你的。” 朗子周也稍稍放松了捏他领口的力道,让人在自己背后藏好,说:“你躲什么?敢做不敢认啊?刚才吓我的时候怎么没见着躲,还敢往我耳朵吹气。” 朗子周看似不留情面的教训,让众人的表情更难看了。 我们不是人吗?我们没被吓吗?为什么他们俩的对话里就没有我们的身影,好歹也是五个人啊!四舍五入也轮不着把我们省略了吧。 似乎也是感受到自己室友的眼刀,朗子周咳了一下,说:“算了,先去服务台吧。你们堵那干嘛?” “呵呵。”众人冷笑回应,转身就走。 “你们走那么快干嘛?”朗子周又问。 “我们不是狗!”一个个子看上去很高大的男生转过身回了一句。 朗子周沉默了一会,又拎着唐溯森上路了。 “哎,朗子周,我们打个商量吧。”唐溯森跟上他的步子,开始讲条件。 “什么?” “你别拽我衣领了,走路怪不舒服的,而且拽这么久,布料都要皱掉了。”唐溯森埋怨道。 “好啊。” 似乎也没想到朗子周会答应得这么爽快,唐溯森还有些惊喜,连声道谢。 “不用这么客气。”朗子周松开他的领口,唐溯森整了整衣领,还没多喘一口气,一只手又从后掐住了他的脖子。 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唐溯森整个人都像只虾一样缩起来,攒着劲儿要跑开。朗子周胳膊用力,把人固定住了。 “朗子周,”唐溯森说话的声都开始发颤,“痒。” “自己挠啊?你没手啊,还要我上手给你挠?” “不是,要不你还是拽我衣领吧。我这衣服皱了回家熨一熨就行。” “不行,你说什么我就得跟着做啊?路是你自己选的,你还想一分钟做两个选择啊。人生没有撤回键”朗子周说,语气里有藏不住的得意。 唐溯森:“……” “朗子周,我错了,我不该没通知你就配合你表演。”唐溯森又开始道歉。现在已经到了服务台,管理员坐回他的椅子,手电冲天花板一放,这小小的一片也亮堂了不少。 而朗子周的几个朋友,正以他和朗子周为圆心,把他们俩团团围住。这感觉太诡异了,他觉得自己像被扒光了在做展览。 围观的几人无语倒地,朗子周这位朋友究竟是何方神圣,道歉简直太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了。 “hello,hello?” “你眼里只看得到周周是吗?” “虽然你没有直接吓我们,但你的行为依然对我们几个的心灵造成了很大的创伤。” “而且朗子周你为什么一直袒护他?”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虽然看上去是在说唐溯森,但话里话外都是在挤兑朗子周。 唐溯森楞了一下,有些不安,随即求助似的看向朗子周,以口型问,“怎么办?” 朗子周揉揉鼻梁,说:“差不多得了,你们的创伤一个霸王鸡公煲就能愈合,别一直挤兑人家了,到时候当真了挨个给你们道歉你们怎么办。” “挨个道歉也不是不……”酸橙缓缓开口,又在感受到朗子周的死亡视线时,噤了声。 “我们这么大的创伤,刚才那么嚎,嗓子也受伤了,今晚不请我们喝点酒也说不过去吧。” “就是就是,而且干嚎多费体力,我刚好也饿了。” “……”朗子周深吸了一口气,又揉了揉手里的那截脖子,感受到唐溯森开始小幅度地挣扎后,开口说:“峨嵋烧烤,酒水畅饮,荤菜不限,我买单。” “好!酸橙定位子。”先前给唐溯森留下印象的那个高个又开口了,“朗子周,你这朋友叫什么?” “问你呢,叫什么?”朗子周凑过去,贴着唐溯森的耳根问他。 声音不小,在场的各位都听见了朗子周的骚操作,但紧接着,唐溯森的反应又让大家觉得,朗子周的行为简直是小把戏。 “我没叫……”唐溯森因为突然凑近的呼吸乱了节奏,又听到朗子周在那偷笑,才反应过来刚才他又迷糊了,赶紧弥补道,“他问的是你。” “唐溯森,溯洄从之的溯,郁郁森森的森。” “小唐啊,我是……” “这是郑杰,是老二,你别理他。我们宿舍小三,易狻芩,酸橙,就刚才叫得最凶的那个,也可以不管。老大是那个瘦高个,叫王成,人送外号大橙子,练体育的。”朗子周打断了郑杰的自我介绍,又开始介绍郑杰和王成的女朋友,“莎莎和大萌,都是练体育的。” “哦。”唐溯森呆呆地回应了一下,又赶紧加上,“你们好你们好。刚才不好意思,吓到你们了。” 大家也就是逗他图个乐子,何况还有朗子周请的免费晚餐,自然都不再纠结刚才的事。 “周周,你掐你朋友脖子干嘛,怕他过氧吗?”莎莎开口问道。 “他夜盲,看不清路。” 莎莎:……夜盲你掐脖子有用? 几人说说笑笑,唐溯森一直站在朗子周旁边听他们几个说话,有几句话引到他身上,也都被朗子周给挡回去了。电路维修结束,管理员说了一声“闭眼”。 众人不明所以,下一秒一排排亮起的灯光就给了他们深刻的教训。 闭眼缓了好一会,唐溯森才能睁开眼睛,颈后的那只手已经松开了,但脖子上还是残留着刚才的触感,太痒了,现在也很想挠。朗子周还在揉眼,见他看过来,又从指缝里去瞪他。 “别动。”朗子周伸手卡住他的下巴。 唐溯森只觉得今晚是逃不出朗子周的双手了,眼前这人越凑越近,唐溯森皱着眉想要往后退。 “疼吗?” 食指戳了戳他眼下的一片皮肤,朗子周眉毛都拧一块了,刚才他拿书砸人的时候,应该是书角把唐溯森的脸划伤了,这位子离眼睛也近,朗子周也不敢去想要是真把人眼睛弄伤了该怎么办。唐溯森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受伤了。刚才眼下灼烧的感觉不是错觉。 “不好意思,下手太重了。”朗子周道歉道。 “没事,你又不知道是我,而且你是被我吓到了才上的手。”唐溯森伸手摸了摸,右眼下方,那一块至今都火燎燎的,应该是有些肿,“问题不大,睡一觉起来就好了。” “真没事?” “没事,不就是划了一下吗,大老爷们的没这么娇贵。” “那行,要是后续有问题你告诉我啊。” 唐溯森无奈地解释说:“哎,被书页划个口子还能破伤风还是怎么?” 王成实在看不下去了,开口打断道:“不是……你们俩看看管理员成吗?” 朗子周赶紧把人撒开,两人站好,低头盯自己的鞋面发呆。 管理员哼出一口气,该说的都说完了才提醒,真当他老眼昏花了?但绞尽脑汁,也没想出还能有什么教训他们的,只能大手一挥,说:“明天七点过来报到,走走走,别影响我下班。” 唐溯森莫名其妙地跟着他们一起出了图书馆,才后知后觉地问,“明天报到什么?” “过来做清洁。”酸橙抢先开口,手机上显示还剩两个号就轮到他们了,他急的不行,“走走走,去峨嵋。” “小唐一起去吗?”莎莎又问。 唐溯森婉言谢绝,又转身对朗子周说,“你的伞。” “你这么急着还我伞?” “不是,”唐溯森笑笑,说,“我就是说我忘了带,明天给你带上。” “你留着用吧,天气预报说明天有雨。”朗子周说,又看了一眼等得有些浮躁的朋友们,“明天见,我陪他们去吃饭了。” “明天见。” 唐溯森站在原地,看着他们几个打闹着走远,才打开包把刚拿到的资料放进去。包底下垒着两把伞,他其实一直都带着,只是今晚,突然就不太想还给朗子周了。 ---------- 作者有话要说:唐溯森:朗子周居然不是老大? 朗子周:我的伞怎么这么快就需要上交了。 为什么只有点点击率没有收藏!哭哭 我写的真的这么烂吗 17# 第一次团建 “你是怎么掐着嗓子学女孩子说话的啊?” 这是一条来自朗子周的语音信息,发送时间是晚上十一点四十七分! “你是怎么掐着嗓子学女孩子说话的啊?” 这是一条来自朗子周的语音信息,发送时间是晚上十一点四十七分,距离新的一天只差十三分钟。而就在他发出信息的前半小时,唐溯森把家里的插座拔了个干净,手机上定好了一个五点半的闹钟,接着就让自己在客厅的地板上躺着睡了一会。 并非是他不想回屋睡觉,时间太紧,工作太多,趴在茶几上誊完几张图纸,他已经没有力气去洗漱了,索性把抱枕和毯子拿来拼凑成一个简易的床。 一晚上,硌得他腰酸背痛。 早上闹钟响起时,宛如一道特赦,他迅速爬起来,把抱枕的套子摘下来扔进洗衣机,毛毯丢到阳台的椅子上,准备让它接受一下紫外线的关怀。接着又进厕所洗漱,洗澡的时候,水打在脸上,他也觉得眼下一阵刺痛,伸手抹去镜子上堆积的水雾,凑近一看,眼下那块又开始发红了,血丝隐隐往外渗透。昨晚因为看书时眼睛太疼,他又不管不顾地往上挠,挠到眼睛发疼才意识到,自己这眼已经负伤了。 朗子周的语音一直撂在哪,唐溯森暂时没想理他,从睁眼开始他的事情就很急,厨房里泡好了豆子得在十五分钟内做完一切事情把豆子放进豆浆机。以往他都会把豆浆机拎到阳台上放好,自己再回屋睡半小时的回笼觉,但今天是没这个机会了。 洗完澡出来,唐溯森把垂在额前滴水的头发往后一捋,又伸手扒拉了两下,让头发固定好了,才弯下腰去摁开关。 旁边放了两个保温杯,他准备自己在家喝一碗,再放杯子里给朗子周他们带去,因为人数太多,而唐溯森又只有这两个杯子,而且他也并不喜欢自己的用品被不熟悉的人碰,所以,还是偷偷给朗子周吧。实在不行,就都自己喝了。 * 处理完家里的大小适宜已经是六点半了,唐溯森把挎包一抓,两个保温杯往里一塞,就跑了出去。 到学校的时候距离约定时间还差那么十分钟,唐溯森喘匀了气,又放松了自己因过度竞走而酸软不已的小腿肚,这才慢悠悠地往图书馆挪。等到的时候,朗子周他们已经蹲在那了,淹没在准备抢座位的人群里,要不是朗子周开口,他还真不一定能找着。 “不是做卫生吗?还不进去?”唐溯森问。 朗子周几人故作神秘,又把唐溯森带着往边上挪了挪,说:“走小门。” “还有小门?” “其实就是他们平时做卫生清垃圾的出口。”郑杰说,又转身带着他们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唐溯森和朗子周走在最后面,唐溯森正聚精会神记路线,冷不丁就听见朗子周说了一句:“睡一觉就没事儿了?” 唐溯森闻言,伸手捂了捂红得更严重的眼睛,只听见朗子周又开了口—— “别捂了,老远就看见了,你眼睛昨晚上没这么严重啊。” “是没这么严重。”唐溯森点评道。 朗子周挑眉,问:“所以您昨晚找人自由搏击去了?想着我说有问题找我就真的打算找我报销医药费?” “不是,我上手挠它了。” “它痒吗?它都破了还能痒到你去挠它吗?” “不痒,但昨晚我眨眼就觉得它怪怪的,我就上手了。” “您多大啊?” “2……”唐溯森在心里确认了一下年份问题,说,“21了。” “……”朗子周颇为无言地看了他一眼,扭头走开了。 几人来到一扇关着的木门面前,王成从兜里翻出钥匙,打开了,带着他们进去。管理员已经到了,拿着手机放着音乐,自己在那做八段锦。 “余老头,来了。”王成出声喊道,几人一字排开,在余老头面前站好。 “让你们七点来,你看看现在什么时候了?”余老头看了他们一眼,手上的动作没停。 “七点,零一分。”唐溯森抬眼看了一下馆内的钟表,诚实报数。 众人没敢出声,余老头气得那两撇胡子都要燃起来了,打完最后一套动作,才说,“愣着干嘛啊,工具在那边楼梯的小屋子里,该扫的扫,该归位的归位,你们搞快点,别影响我开门。” 说完他就跑到服务台后面,拧开保温杯,喝了一口热气腾腾的茶,一抬眼,几个人还杵在他面前,淬了一口,把黏嘴皮上的茶叶给整掉了,刚准备开口,几个人又晕头转向地散开了。余老头冷哼一声,坐上他的椅子,准备开始监工。 唐溯森跟着朗子周一起去拿工具,路过昨晚上吓人的那块,旁边的桌椅都被挤得变了形,地上还铺着两三张掉落的纸业。唐溯森想了想,还是决定走过去看看,万一纸上有什么重要内容之类的。 朗子周见他临时拐了个弯,也在原地没动,干站着等他。直到确定唐溯森的目标是地上的纸时,他才吹了一声口哨,说:“我跟你打赌里面有一张是六级的题你信吗?” 唐溯森闻言倒是笑了,又不客气地回道,“这纸可是你昨晚撂这的,跟你赌,我想不开啊?” “别啊,万一我就是那么随口一说,这纸是别人撂的呢?” “哟?就是你说那个离奇去世阴魂不散的学姐吧?” 朗子周被堵了话头,又自己转身四处看馆内的陈设了。再回头,唐溯森已经抓着那几张纸回来了,一边走一边把纸给折好,还说:“不巧,这全是英语六级。” “能掉这么多吗?”朗子周问,接过那叠得方方正正的纸,从边角上掀起来一面一面往下数,“还真是。” “你怎么不想想你用了多大力啊?这套题还能在原地找着都算你运气好了。” “谢谢小唐,待会请你喝柠檬水,加冰的。” “可千万别,”唐溯森说着,又开始翻自己的挎包。 “你不会自带酒水吧。”朗子周迟疑着开口问道。 “差不多。” 一个保温杯。 唐溯森递给他,朗子周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问,“这酒有毒?” “不是酒。” 朗子周拧开瓶盖,热气就溢了出来,“啊,豆浆?” 唐溯森点点头,“自己做的,比不上外面卖的,但是味够纯。” “就我有?” 唐溯森摇摇头,说:“这一杯是给你们几个人分着喝的。” 朗子周晃了晃杯子,听不太出响动,又说:“几个人分,一人能有一口吗?还没我口水多吧?” 唐溯森闻言只是瞥了他一眼,不再搭理他。 拿好器具,外面几个人已经把最外层的桌椅摆放好了,见他们俩慢悠悠地出来,酸橙憋不住了,说:“我还以为你俩被学姐抓走了呢,大半天不回来。” 朗子周拿了扫帚,回了一句,“要抓也先抓你啊,嗓门儿那么大。” 酸橙听完这句话,估计是想抬脚飞踹,但碍于管理员在场,只能轻轻挪了一下步子,狠狠碾了碾。 唐溯森拧了帕子,准备开始擦拭书架和服务台。 朗子周见状,一把把唐溯森手里的帕子夺过来,又把扫帚递过去,说:“你还敢碰呢?” 唐溯森没有回话,他暂时还没反应过来朗子周这话是什么意思。 “得,你胆子大我钱包小,你要是待会擦着擦着流汗了又觉得眼睛痒,上手一挠,我是不是还得以头抢地,服务您的下半辈子?” “没那么严重……” “你昨晚也是这么说的。”朗子周面色纯良地盯回去。 “……”唐溯森语塞,一脸气结地拽着扫帚走开了。 要是能把地扫干净他会选择去摸脏水吗? 当然不会。但这种扫地扫不干净的话能说出口吗?当然也不能。 唐溯森只能拎着扫把,从角落开始,一点一点挪。 朗子周把这一片都擦完了,看唐溯森也也没怎么动,走过去看了看,被他扫过的地板,和最开始没什么太大的差别,比较大的垃圾都匀走了,头发丝和灰尘还在原地。 “金枝玉叶啊,小唐。”朗子周开口点评道。 唐溯森摇摇头,把扫帚往他怀里一塞,说:“我觉得我可以干体力活。” “体力活大成他们都分完了,你要么扫地,要么就跟在我屁股后面拖地。” 唐溯森一口老血哽在心头,说,“拖不干净那怎么办?” “凉拌。” 拖把是朗子周先处理好的,就靠在桌边,唐溯森走过去,带上它,开始跟在朗子周屁股后面干活。 “你还没告诉我呢。”沉寂了许久,朗子周突然开口,唐溯森都没反应过来,刚才没听漏什么啊?于是又只能问,“告诉你什么?” “你是怎么让自己的嗓子那么,细?” 唐溯森笑笑,想了想说,“这种秘诀怎么能告诉你呢,要靠它吃饭的。” “你靠它吃饭?那你的工资不全得交医院去啊。” 唐溯森白了他一眼,继续埋头干活。 开馆前七分钟,一群人收好东西又在徐老头面前集合,老头子吹胡子瞪眼,挨个扫射了一遍,说:“行了,自己看书去吧。” 唐溯森还没反应过来,这卫生不是对昨晚他扮鬼吓人的惩罚吗,怎么还变成有奖活动了? 开馆后,又是一场恶战。唐溯森第一次坐在馆里看那些人疯了一样,冲进来,书是直接抛到桌子上,就为了快一步占位。 “每天都这么激烈吗?”他问。 “是的,每一天。”朗子周回他,手机里正有一条新消息,为他们宿舍今天的速度感到惊讶,并邀请朗子周明天再占一个位子。朗子周收了钱,说,“待会还是请你喝柠檬水。” 18# 送送 期中的结束,也带走了空气里残留的最后一丝暑热。唐溯森是在连绵不断的秋雨里,才意识到夏天已经彻底没了踪肌 期中的结束,也带走了空气里残留的最后一丝暑热。 唐溯森是在连绵不断的秋雨里,才意识到夏天已经彻底没了踪迹。十月底,这座城市没几天能见着太阳。 秋雨下了一场又一场,偏偏又不扰人,从不会突袭让他们感到慌乱,以至于唐溯森许久都没感受到降温的信号。 直到某天下课出了教学楼,他站在最后一级台阶上,已经能感受到雨飘在他身上的触感了,但他还是没有机会撑开自己的伞——太多人了。 无数把伞在他面前被撑开,伞面上弹射出来的水珠飞溅着,唐溯森别开头。周围的人大多穿着连帽衫,而唐溯森,对于秋冬的信号向来不敏,加上也缺少和别人交流的机会,从来不能及时追赶增减衣物的时机。此刻,穿着一件薄T,背着他的挎包,在显得慌乱的众人里,唐溯森看起来就像一幅被冻结了的图像。 而唐溯森的确快要被冻结了。 前些天只是有一种酷暑不再,通体舒畅的清凉感,而今天刚出大楼,几股风打过来,他的胳膊上已经浮起了细小的疙瘩。而面前拥堵的人群也让他心生烦躁——非要堵在这里收纳或找伞,水珠洒得到处都是。有一些人甚至差点戳到他的眼睛。 唐溯森一心只想逃离这里,丝毫没有注意后方突然急速靠近的人。 “小唐!好久不见了。”朗子周搡了他一下,唐溯森半只脚没有踩住,突然往下一遛。 这一下把朗子周给吓到了,最后还是肢体迅速做出反应,在唐溯森砸到面前那个同学之前,伸手把人拉回来了。 掌心触及的那一刻,唐溯森胳膊上泛起来的小疙瘩就消失了。朗子周的掌心温和干燥,就像他这个人一直以来带给唐溯森的印象一样。 朗子周把人拉上来,带到一边,问,“你不冷啊?还穿短袖。 ” “冷,所以急着回家换衣服。” “你急啊?我看你慢悠悠地我还以为你跟乌龟赛跑呢。” “如果你想讽刺我的话,你应该说兔子比较合适。”唐溯森慢悠悠地回他。 “别啊,要说你是兔子那你不得杀了我。而且人兔子也得先蹦几十米,”朗子周说,又撑开了伞,问,“去哪?我送你。” 唐溯森看着朗子周手里那把与自己家里迟迟没能还出去的一模一样的伞的时候,心里一惊,险些以为自己的记忆出了什么差错,竟然连自己还没还东西都不记得了。 “这伞?我们宿舍批发的。”朗子周是何等聪明的人,看到唐溯森一瞬不转地盯着自己的伞就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一边说,还一边转了两下,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展示给唐溯森。 朗子周又站到台阶下,在伞下留出了一半位子的唐溯森。而唐溯森只是静默地看了他两秒,从身后把自己的伞拿出来,打开了,站下去。 “我还以为你是又没带伞在这候着呢。”朗子周说。 “我带伞了你就不送了?”唐溯森问,作势又要把伞收起来。 朗子周听了他说的话,只是把自己的伞稍微抬高了一些,向唐溯森发出欢迎的信号,但他最终还是没能如愿收伞,一是朗子周表示带没带伞都会送,二是,要真把伞收了跟朗子周遮同一把伞,那距离有点太近了。 两人往南门走,一路上朗子周在前头替唐溯森开路,他个子高,一路上唐溯森硬是没跟丢,瞅着人群里最高的那把伞就往前冲。 “周末想去看比赛吗?”出了最拥堵的路段,朗子周步子也慢下来了。 “嗯?” “游泳赛,咱们学校唯一一次游出夺冠希望的赛季。” “比了?我怎么没看到动静。”唐溯森大惊,他也不认为自己能忽视这么大的赛事。 “学校这破池子,观众都放不下,肯定在体育馆啊。” “你也是选手?” 朗子周一顿,说:“不,我还是志愿者。” “那去了也没意思啊,”唐溯森说,“你又不下池子,又不能给解说。再说了,我记得前几天公众号上才推文送票,现在票都没了,我就在场馆外听个响啊?” 朗子周略显气急败坏地说:“都说了,志愿者志愿者,志愿者还能没有福利吗?” “算了,我还得给陈煋则补课。”唐溯森说,“陈老师前段时间已经给我放了假了,可不敢再到处跑,而且我也不喜欢那么热闹的地方。” “好吧。”朗子周噤了声。 我知道我知道,你不喜欢人多的场合,害怕遇上极端自来熟的人,也害怕在这样的场合里显得突兀。朗子周看着地面上溅起的水花,刚买没多久的新空军也蹭脏了,鞋尖上沾了一块泥巴,怎么甩都甩不掉。 等又走了一段路,他又再开口确认道,“你真不去?” “没办法,下次吧,而且我就会看个热闹。” 也没人想要你作为专家团队给出指导意见啊,朗子周心不在焉地想,本来就是想请你看热闹。 却看见唐溯森又在身侧的兜里攥了什么东西,看了他两眼,又把手放回去了。 “有东西要给我?” 唐溯森点点头,朗子周狐疑地看他一眼,问,“不会又是豆浆吧?” 唐溯森闻言白他一眼,把攥得有些皱巴的湿巾递过去,说,“你喝一个?” “唉,谢谢侬。” 对于朗子周突然上口的蹩脚上海腔调,唐溯森并不打算给出回应。 朗子周说送他,还真就把他送到了车站前,陪他一块等车。等车的人不少,朗子周观察了一下,大多是恋爱中的人,他们都有一个共性,都依偎在同一把伞下,又娇俏地说些悄悄话。 “你看,”朗子周抬抬下巴,“多好。” 唐溯森反问,“什么好?” 这样糟糕的天气连出门都显得多余,而眼前的这一团人居然还愿意为了对方出门,究竟好在哪里?唐溯森没能体会到朗子周感叹下的深层含义。 “我是说热恋中的人,感觉多了一个人跟自己分享生活,真的不一样,”朗子周说,“而且,这是一种陪伴,是一种共享。” “可恋爱里的陪伴好像不太讲究实际的需要,”唐溯森一本正经地解释道,“我可以理解两个互相喜欢的人确认关系以后想要无时无刻都黏在一起,可是当这种想要变成一种确切的实际指标的时候,人会因为这种长期共存的关系腻掉吧。而且到最后,难道不会因为计较因为陪伴而失去的另外一部分时间吗?” “那你也太小看人类了,”朗子周只觉得他有趣,“事实上,大部分人把这个看□□的体现,因为我爱你,所以我可以有所舍弃,当然,不舍弃自己一直以来的追求才是最重要的,而其他无关痛痒的琐事,得了吧,既然都说它们无关痛痒,那还有什么事能比找人一起体验生活更重要呢?” 唐溯森思考了一会,也不得不赞同朗子周的话,“好吧,你好像可以把我说服,可要是不爱了呢?” “不爱了就自然而然地分开,我接触过很多类似的案子,因为太执着,最后把一段原本可以好好结束拿来回忆的感情经历变成两个人的噩梦,我不觉得这是聪明人的做法。” “可爱情使人盲目。” “是的,爱情使人盲目,恋爱中的人好像也会不自觉变蠢,事实上究竟是真的蠢还是,只是作为他们自我调剂的手段,我们都不知道不是吗?爱情降临的那一刻它始终是美好的,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人期待爱情。” 唐溯森点点头,问,“你也在期待爱情吗?” “我吗?”似乎是没想到话题会突然转移到自己身上,朗子周沉吟了一会,说,“我期待自己去唤醒我的爱情。” 唐溯森笑了,说,“如果我也拥有多彩的生活,我也会像你一样期待。” 朗子周却是很惊讶的样子,甚至第一次对他的话做出反驳,“事实上你的生活并不像你想的那么糟糕,并且,它总是会来的,也许就是这场秋雨,也许是下一次日出。丘比特和月老可不会管你们那么多。” “不。就像你说的,一起体验生活享受生活,可我很难做到享受我的生活,甚至耻于让别人看到我生活的真实样子。”唐溯森说,“所以我从不分享生活,也是为了保护在我身边的每一个人。” “你这只是自我逃避的解释,”朗子周看着他,眼神无比真挚,“相信我,因为是你拥有的生活状态,所以它一点也不会比别人差,因为它是你的一部分,是每一个碎片组成了你,所以它们也值得被珍重,而且因为它冠上了唐溯森的名义,它们更值得被发现。” 唐溯森盯着他的眼睛,黑色的瞳孔里倒映出他显得瑟缩的表情。朗子周的眼睛很亮,眼神里不含一丝杂质。唐溯森越是被他注视,就越是心悸。就像被一层温水所包裹,不压抑,但密不透风总归是让人觉得不适应,大概是人渴望不受束缚的本能?唐溯森率先挪开了视线,盯着被朗子周勾在小指上的绳索。 你眼里的我,是什么样子?唐溯森想问,但突然喧闹起来的人群打断了他的思绪,转头一看,自己常搭的那趟车来了。 再在这样的环境下待下去会出事的,唐溯森冲他挥挥手,说:“我等的车到了,和你聊天还是很开心,再见?” 朗子周也站在原地挥挥手,往后退了一步,给那些人让出位子。他又把伞抬高了些,腋下夹着刚用过的专业书,右手揣在裤兜里,静静地看着他,看他弯下腰避开飞溅的雨珠,最后在靠窗的一侧站好,隔着车窗,又冲他挥挥手。 朗子周又懒散地把手抽出来,五指轻轻点了点。 车开走了,朗子周伸了个懒腰,又慢悠悠地散步回去。校园里已经没多少人了,他一个人走,脑子里却一直回响着刚才唐溯森说的话。 ---------- 作者有话要说:时隔多日我终于可以正确解读小唐的性格了,因为不会说话而自闭的闷骚怪。 三水:我明白了,你一直跟我分享你的生活,原来是单恋我。 杰克:?? 19# 并存 一年前在聊天室,一个小众的,可以任意连线的平台。 朗子周第一次正式和唐溯森说话。 聊天室的埂 一年前在聊天室,一个小众的,可以任意连线的平台。 朗子周第一次正式和唐溯森说话。 聊天室的规矩很多,朗子周一开始是抗拒的,如果不是为了完成一次任务,他绝不会让自己混进这样一个聊天室,去窥探别人的隐私。具体内容他已经记不清了,他只记得当时因为缺乏技巧,而搞砸了一单特别重要的案例,作为锻炼,老师给了他这个链接。 页面设计得有些花哨,那些规矩在长长的一段文字里显得毫不重要,所以朗子周扫了一眼,就径自开始了。 过程并不顺利。 想来也是,一个小聊天室,上来就要编出一堆东西聊情伤,或者其他的挫折,再想办法引出别人的挫败,想想怎么安慰别人。 谁不是想找点乐子瞎唠啊? 情况往往是朗子周起了个头,对面就选择断线。 他被断线了四次,起初他说事不过三,可第三次被挂断以后,朗子周被磨练出来了,不就是直接断线吗,谁不会啊。不就是拒绝吗? 失败是什么,是成功他妈。给别人找妈是多伟大的行为。 抱着这样的心态,朗子周在屏幕前做了一次深呼吸,又开始申请连线。 对方的ID是三水,给出的信息只有一个,就是“裙子”。为了方便大家交流,网站会设置三个关键词作为开始的信息,好让大家迅速找到共同点。 朗子周皱皱眉,聊裙子啊,他不了解裙子。 自那条信息后,对面很久都没有新的消息弹窗。 朗子周接完水回来,对面没挂断,也没说话。 “这是怎么个意思。”朗子周嘟囔着,又试探着发了一句“你好?”。 也不知道了触动了对面的哪根神经,瞬间被挂断。 朗子周看着屏幕上六个跳动的圆点,无声地骂了一句,“操。” 他决定不再把时间浪费在这个平台,随意浏览了一下首页的几条信息,他准备关掉网页。 “叮咚。”一个消息提示,朗子周看了一眼,是来自之前那位三水的重连申请。 要说这个平台也就这个好,可以选跟自己有话题的用户重连。 朗子周想了一下,接受了申请。 * 「我是一个穿裙子的变态。」 唐溯森在写下这句话的时候,心里有一种快感,这个秘密压在他心里很久了。 他在等对方对他破口大骂,并向管理员举报他的帐号。可与他期待的相反,朗子周只简单的回了一个「哦」。 哦,是什么?是表示他已经知道了可以继续往下说,还是憋着大招? 「变态的标准是穿裙子?」朗子周问。 「这是谁的规矩?」 唐溯森盯着屏幕,半晌没能给出反应。 「一个男人,爱穿裙子,不是变态吗?」 「你偷人女孩子裙子了?」朗子周继续问道。 「…没有」 「那你穿自己买的裙子,怎么就变态了?我还以为我遇上了女寝盗圣。」 唐溯森被对面这位“杰克医生”的逻辑给惊着了,这和他设想的不一样啊? 「你就不觉得一个男人穿裙子很奇怪吗?」 「你是必须要通过别人认同你的奇怪才能决定自己的不平常性吗?」 「裙子怎么了,不也是蔽体的吗?一没偷二没抢三没光着上街跑,你自己的选择自己就定义为奇怪,不才是奇怪吗?」 「用奇怪去定义你自己,你确实挺奇怪,不如说是特殊。你跳出了刻板印象,敢面对自己的爱好。」 「你是人,人本来就是会面对很多种可能的,从确定存在的那一刻,就是特殊的。」 「鸡汤侠?」 唐溯森敲敲键盘,把心里那些不可思议都浓缩成三个字。 朗子周回复道:「鸡汤医生。」 然后就是断断续续接近一年的聊天,唐溯森把自己保护得很好,除了知道他是一个大学生,没住在宿舍,给自己和那堆花花绿绿的衣服重新找了个小地方,每天把自己隐藏在人流里,不突出不特别,唯一一个看上去比较出格的爱好,估计就是爱穿裙子。 只要有裙子,就可以给他带来安定的感觉。 这就是全部的信息了。 直到因为各种机缘巧合,朗子周见到了唐溯森本人,才发现那些不突出不特别,原来真的只是自我感知。 唐溯森总是一个人走,不爱跟人搭话,也不会跟人进行任何眼神交流。他走他的路,毫不关心周围的情况。所以他觉得自己不突出。 朗子周简直想笑。 今天和唐溯森聊天,那些内容的确是意料之中。 人都说自己最了解自己,可唐溯森对自己简直就像一个陌生人,就像并存在身体里的两个灵魂。 唐溯森很敷衍地对自己打分。 朗子周不喜欢这样,他不喜欢唐溯森一直这样看低自己。 * “森森!” 唐溯森刷卡的动静顿了一下,他又留心听了一会,只有雨水哗哗砸在伞面上的动静。 唐溯森晃晃脑袋,拉开铁门,抬脚准备往里走。突然就被从身后扑上来的力道撞上了铁门。 一天之内的第二次。 唐溯森开始回忆今天的黄历,究竟有没有不宜出行的那一条。 转头一看,他的母亲,于女士。 “您怎么来了。”唐溯森愣了神,接过于红手里的行李箱,“来之前也不说一下。” “没事,我就是路过来看看你,晚上就走。”于红说。 上了楼,唐溯森把自己的拖鞋给了于女士,自己赤脚踩着走进去。 “森森,你怎么不穿鞋?”于红问,又摊开了行李箱,给他展示那些礼物。 唐溯森没回答她的问题,跟着一块蹲下,问,“唐总没跟您一起?” “他?他比我忙,让我给你转交——”于女士从行李箱的夹层里拿出一个木盒,里面有一张银行卡和一块玉。 唐溯森没接,说:“要给我钱,直接转帐就行,给我这么多卡,密码还都不一样。” “森森,你是不是还怪爸爸妈妈呢?”于女士凑到他身边,随手摆了摆,就地坐下。 说这话时,垂着眼,唐溯森偏头看了一眼,于女士年近五十,一直以来都和唐溯森的父亲在外奔波,赚的钱不算太多,但也算得上充裕。也许是太久没有凑这么近,又也许唐溯森一直不乐于和他们交流,直到今天才发现于女士眼角那些细纹。 “不是的,没有怪过,”唐溯森说,“再说,您们也没给过我怪的机会啊。” “我知道,这些年亏欠你很多。” “没有亏欠,平心而论,我比那些小孩都幸福,想要什么都可以买到。” 物质上都可以被满足,所以情感上的那些漏洞都可以被忽视。埋怨都没有意义的话,浪费时间在上面有什么意义呢? “森森,我和你爸也想过了,年龄也要到了,该准备往下退了,以后你放假,我们就出去玩,我记得你小时候特别想去西班牙,就今年吧?” “不了,我高考完就去过了,您忘了?您和唐总一起资助的。” “那去意大利?德国?我们来个西欧半…” “真不用了,假期我自己也不清楚会不会有事儿,别合计了,您和唐总这么多年了,哪能说退就退啊?”唐溯森笑着打断,又说,“您不是今晚还要走吗?先休息一会儿?” 于女士看着他,良久,点点头。 唐溯森把床上的东西收拾出来,又放了一杯温水在床头,说:“我看了一下你这边的航班信息,一会我算着时间叫你起来。” “好…” 唐溯森掩上门,抱着电脑在小阳台坐下,雨还在下,栏杆上被雨滴砸得,乒乒乓乓,水珠四溅。 唐溯森惊觉自己忘了加衣,还是那身短袖。他又往卧室走,刚拧开门把手,就听见于女士的低吟,他想了想,放弃了,转身回到客厅,窗户都关好,定好闹钟,开始睡觉。 20# 孤月 没有思乡,但在思你。 雨势有变大的倾向,唐溯森闭着眼睛,心里却乱作一团。哪怕窗户已经掩好,也遮不住四面八方传来的声音,他的的世界里只剩下雨声的嘈杂。 早几年他还是喜欢雨天的,可现在他不喜欢了,连这些没有生命体征的物品都有人作伴,喧嚣着降临人世,而他始终孤零零,学不会陪伴,也没办法好好接受别人的好感信号。 如果从一件事情里找到不幸,那就得及时放弃。 这是唐溯森成年以后的行事准则,在他眼里,这是及时止损。 * 朗子周一直在等。 等一条讯息,他已经完成了每周一次的大扫除,可唐溯森的信息还是没出现。 如果在外住宿的话,也不会选择一个耗时超过半小时的住处吧? 可唐溯森的信息框的确很平静,还停留在上次分享公开课录屏的记录上。 “这是在郊区找了个房吧。”朗子周嘟囔着,紧接着又突然意识到,长久缺席集体活动的唐溯森,可能似乎并没有报平安的意识? 「到家了吗?」 「哇你究竟在哪里找的房子,这么久了还没动静?」 「……」 一连几条消息都没有回复,朗子周挠挠头,抓了床板,翻身上床躺好,又开始进行信息轰炸。 * 朗子周并没有真的渴望能够入睡,但他在沙发上把自己蜷成一团,依靠胸腔传出的源源不断的热意时,他的确感到困顿了。 但也只是一眨眼的事儿。 压在腰下的手机不断传出提示音,沉闷的,听不真切,可它锲而不舍地,在他每一次即将进入梦乡时,将他唤醒。唐溯森翻了个身,把手机挤到地上,默念着,“不要想,睡觉。不重要,睡觉。” 窗外几声闷雷,声音由远及近,压得他心里发慌。 唐溯森坐起来,颇为烦躁地揉了两把头发。 又是哪家神仙在渡劫? 随后又弯腰捡起手机,看到朗子周的二十多条信息。 点进去一看,才发现,只有四五句有效信息,其他全部都是五分钟一次的一个顿点。 「?」 「哥哥,你可算连上网了,你家住哪啊,又远又没网,你别是找了文化公园打地铺。」 朗子周回复得很快,就好像一直在等待他这个问号一样。唐溯森默默思索了一下,分开的时候没有说接下来还有网络对话这个流程啊。又赶紧回复他: 「不是,我到家了就眯了一会。」 「真的到家了?」 「我到没到家有必要骗你吗,我还怕你来查岗吗?」 「也不是不行哦,但是你得给我一个名分,不清不楚不明不白地,查什么岗。」 「呵呵。」 唐溯森伸了懒腰,走到卧室门口听了听——没动静。那就挺好的,又开始回朗子周的消息。 「报平安,不是女孩子才需要……?」 ——方才朗子周教育他,无论什么时候,只要有人一同出行,到达以后就必须来个信儿,算是报平安,也算是为这一天的活动画上句号。 「狭隘,太狭隘。」 「不论男女,既然我把你约出来,或者我送你去坐车,你应该给我一个信息,让我放心,你看聚餐结束不都要报平安?」 「忘了,你好像没聚过餐。」 唐溯森看着窜出来的三条回复,有些汗颜,但也钦佩朗子周的打字速度。 怎么还带人身攻击的。 「好,下次记住了。」 「好,那你继续睡吧。」 「不睡了,您的信息震得我头疼,现在一闭眼就能感受到刚才在梦境之门被一脚踹出来的心悸。」 朗子周收到这条信息,一个劲儿地笑,踢了踢本就脆弱的床板,在它发出罢工警告前,又赶紧恢复正常状态,和唐溯森聊天。 「那我还挺能干,都入你梦了。」 「?你未免想太多了。」 「这不是也不知道现在还有年轻人会不开静音睡觉呢。」 「我怕有人找。」 「谁找你?」 「鬼大爷找你。」 唐溯森看到这两条消息,捶捶已经蹲麻的腿,截图,发送,以牙还牙。 「我第一次知道原来真的有非人类。」 朗子周有苦说不出,又去看唐溯森的截图,才发现原来这人一直没给自己改备注。 「你都不给你大爷改备注?」 「嗯,认得出。」 唐溯森没有说谎,他的微信里联系人不多,除了一些联系比较密切的同学和亲人,朗子周,改不改无所谓了,他真的能认出来。 可朗子周那边没动静了,正在输入的状态出现了好几次,都没有新的消息。唐溯森摸不清他想干什么,又发了一个问号。 「没事,you happy,I happy together.」 「你的四级是代考的吗?」 朗子周锁屏,把手机扔进篮子里,不理了,说什么都不找白眼狼了。唐溯森抿着嘴笑了笑,又滑到最顶上,把之前聊天中比较有趣的部分都截图下来。 * 于红觉浅,易惊醒。 雨天不容易入睡,尤其是这天还打雷了。 于红坐起来,看了一圈唐溯森的卧室,屋子里有一张书桌,上面散乱着一堆图纸和专业书,以家长的角度来看,这张桌子绝不是用来学习的。 乱糟糟的,怎么学? 她走过去,把书都垒好,图纸按照标记叠好,装进文件夹,又把书桌下拧成一团的插线板拎出来,顺着插头,挨个理清。 椅子上堆了几件T恤,于女士免不得操心,把衣服叠好,拉开柜门,愣住了。 衣柜里没什么东西,挂着近十条裙子,吊带的带蕾丝亮片的,于女士拨弄了几下,料子摸着也趁手。再往下一看,衣柜里堆着一个收纳箱,从外面扫了两眼,里面好像也都是裙子。 她只当唐溯森谈了女朋友,女孩子爱美,尝试的风格也是两种极端,又担心唐溯森不愿意她擅自收拾,把柜门关上,又把叠好的T恤放在床头,打开门,走出去。 唐溯森正蹲在地上玩手机。 “也不找个凳子坐坐,干蹲着不难受啊?” 唐溯森把手机放下,站起来,问,“您不睡了?” 于女士摆摆手,“吵,睡不着。” “我的手机声音吵到您啦?” “不是你,是雨。” “是,我也觉得它挺烦人。”唐溯森笑笑,又问,“那您饿吗?我叫外卖?” 于女士挽起袖子,说:“当妈的在还让儿子吃外卖,让你爸知道又要数落我。” 走到冰箱前,一打开,空的。只有两盒牛奶,几颗鸡蛋。 唐溯森跟在她后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吃完了,还没来得及去超市。” 于红睨了他一眼,见人乖乖地低着头,一副依你数落的样子,那些话又都说不出口了。 “平时别老吃外卖,自己做的多舒坦。” “是,我就偶尔忙起来了吃。” “忙?你一学生能有多忙?我跟你爸再忙,都要自己做一顿饭来吃。”于红叹了口气,摆摆手,说,“你点吧。” 唐溯森点开软件,思考了一下,不能让于红觉得自己平时吃的太随便,所以咬咬牙,点了养生汤馆的饭菜,鲫鱼汤和两份炒菜,随后关上手机,陪于女士一起坐到沙发上。 “平时钱够用吧?” “够,我自己还去做了家教,每个月还能存点钱。”唐溯森盯着电视屏幕,机械地说。电视上正在演什么他根本没有留下印象,只知道在谈话里需要小心谨慎。 于红打量着他的房子,并没有发现任何一点两个人居住的迹象,又开口问,“你朋友回来这借宿吗?” “我哪来的可以借宿的朋友?”唐溯森反问。 于红不再说话,拿着遥控器换台,期间几次想说话,都看见唐溯森端端正正地坐在一旁,心无旁骛地看着手机,只能叹气。 * 这样尴尬的场面一直持续到吃完饭于红赶去机场。 唐溯森帮她拎着行李箱下了楼,打车,说:“要不,我还是送您过去吧。” “不用,我对机场可熟。你自己回去休息吧,这黑眼圈,都挂下巴上了,以后少熬夜。” 唐溯森摸摸下巴,被于红给惊着了,说,“大熊猫都没挂这么长,我可不敢和国宝争。” 于红半边身子已经坐进车里,听了唐溯森这话又想出来和他理论,唐溯森见她动作,忙不迭说:“好了好了,人司机师傅等着下一单呢,你别浪费别人时间。” 又把车门关上,叮嘱说,“到了给我来个信。” 于红点点头,把车窗摇下,说:“钱不够了跟妈妈说啊,少吃外卖少熬夜。” “嗯嗯嗯,知道啦。”唐溯森回答道,又站上人行道,冲她挥挥手。 于红乘坐的车消失在车流里,唐溯森才呼出一口气,心里不是滋味,于红看他生疏尴尬时眼里的难受他也都能感受得到,但是,他就是做不到。哪怕有血浓于水这么一个词儿,他就是做不到和不怎么亲密的父母坐在一起聊天,还是舅舅更适合他,虽然每次都要被迫处理舅舅的失恋阴影。 唐溯森双手插兜,晃了晃脖子,转身准备回家,瞥见天上圆圆的一轮。 是月亮。 没有被云层遮掩的,明亮的一盘。 唐溯森迟缓地摸出手机,对着月亮,却发觉怎么也无法聚焦,几次成片都是模糊的一团,他叹了口气,低着头勾选了这几张照片,准备删除时却又舍不得,既然照片没有办法记录,那就多看一会吧。 「今天的月亮很亮很圆。」 唐溯森给朗子周发了一条消息,随后迈入小区大门,在一家家锅碗瓢盆奏响的进行曲里,关上了自家的门,把所有喧嚣都隔离在外面,沉默才是他的归宿。 「思乡了?」 朗子周问。唐溯森给他发消息的时候他正在跑步,看了唐溯森的消息他中场休息,一起看了会月亮。 「没有。」 没有思乡,但在思你。 ---------- 作者有话要说:活学活用唐溯森。 本来准备发红包,但发现我好像并没有这个资格 21# 咯咯哒 朗子周不知怎么,就是能从这短短两个字解读出唐溯森目前心情不佳。 「心情不好啊?要陪聊吗?专业知心大哥浮 朗子周不知怎么,就是能从这短短两个字解读出唐溯森目前心情不佳。 「心情不好啊?要陪聊吗?专业知心大哥哥,不收费。」 唐溯森看了一眼,消息后还跟了一串玫瑰和小心心,跟热情的客服一样,而他却没心情再回复——眼前的卧室完全变了个样,散乱的专业书都用架子撑好了,一摞一摞地立着,原本凑热闹买的陶瓷花瓶被于红用成了笔筒,散着的支架也都组装起来,贴墙放好,耳机也挂上面。桌面上空出了一大截可以用来写字的地方… 唐溯森忽地有些紧张,于女士来得太突然,衣柜里的秘密还没来得及藏,还没等他心跳加上速,就一眼瞥到了那堆洗了没来得及叠的衣服被整齐齐地码在床头… 这就跟参加了变形记一样,荒唐。 唐溯森叹了口气,坐在床沿,把那堆衣服拿起来,紧紧攥在手里,再看这屋子,他都能想象于红是怎么一张一张确认图纸,再分门别类,仔细装好。还有这堆衣服…… 伤春悲秋可不是什么好事情,可这又的确是大脑对眼前境况作出的最直接的处理方式。唐溯森也不过是这人海里的一份子,偶尔情绪上来了,也难逃一劫。 “啊,好烦。”唐溯森嘟囔了一句,卷起衣服蒙住头部,猛地往床上一躺。溅起的棉絮刺得他喉咙发痒,蜷在床上半死不活地咳。 他能听到楼上邻居家里的争执,也能看到窗外高悬的那一轮明月。都是一介凡人,每当这样的对比出现时,唐溯森就会希望有个什么能陪着他。可他又固执地认为,陪总有一种施舍或绑定的意思,总之,陪所带来的附加意义远超于它本身的价值所在。因此,他总是找不到开口的机会。 可他又突然想到,陪所主导的对象不一定是个人,既然与人一起就免不了开口,那就选点其他的。猫猫狗狗也不错,以前看视频,它们还会安抚情绪低落的主人。 那这样想,是不是又不该放弃奇迹? 唐溯森在床上挣扎了两圈,又拿起手机,点进朗子周给他分享的每周一猫里,视频里都是奇迹和它的小伙伴,领养的婆婆时常带着这只小猫去给流浪猫放饭,奇迹脖子上多了一根绳子,在那些大猫围上来的时候,会先奶声奶气地叫两声,表情倒是很凶,不过一点作用也没有。流浪猫一叫,它转头就往奶奶怀里钻,丝毫没有刚才耀武扬威的气势。 * 三水:「完了,我觉得我可能需要找个伴搭伙过日子了。」 “噗!”朗子周放下水杯,手忙脚乱地抽出纸巾,擦拭着自己桌面上那些水珠,而唐溯森的消息带来的冲击远不止那么小。 整理桌面时,又碰倒了随手放在一边的杯子。哐当一声,把宿舍里的大家都吓到了。更不要说已经被唐溯森的消息给弄出一连串动静的朗子周,方才被水呛到的喉管火辣辣的,朗子周咳了几下,想把嗓子里那些奇怪的感觉都弄出来。对床的王成随手扔了一块毛巾下来,朗子周踩着它,一边咳一边把地上的残骸都处理好。 “什么事啊急成这样?”王成问了一句。 朗子周摆摆手,说:“别提了,我围观了一个人失心疯的全过程。” “那你可得小心点,这病传染。” “去去去别捣乱。” * 手忙脚乱地处理好手边的破事,朗子周忙不迭将自己切换为杰克医生的身份,庄重地问了一句,发生什么事了? 三水:「只是有感而发,并且这感觉愈发迫切。」 朗子周:…… 平时没看出你有多迫切啊,不是一个人玩得挺开心的?但也只能斟酌着措辞,小心翼翼地劝他。 杰克医生:「搭伙过日子?这不太现实。尤其你太挑剔,随便抓一个是会后悔的。」 三水:「不?」 「我只是打算养个宠物,你觉得狗怎么样?」 朗子周啧了一声,发觉自己还是不太能够跟上唐溯森的思维。 杰克医生:「你前段时间不是捡了一只猫?」 三水:「没养。现在后悔了,该带回来让它抓蟑螂的。」 朗子周为奇迹的坎坷命运捏了一把汗,又问他,为什么突然想养宠物? 三水:「你看月亮了吗?」 杰克医生:「看了,今晚月色很美。」 三水:「一个人看太没劲,所以想养。」 杰克医生:「谁说你是一个人在看?我也在看,这会看月亮的人也不少,又不是地球上的最后一个人类。」 逐渐走向科幻的聊天风向硬生生把唐溯森心底的那点感伤也没有了,唐溯森下定决心要把这个话题跳过去,免得这场聊天又变成一场教育趴,可朗子周还在喋喋不休—— 「你要是真的想养点什么,养□□?」 「我怀疑你以前跟我说你是一个成熟的志愿者是在骗我。」 * 拉上窗帘,彻底斩断与外界的联系,这下,只有听觉上能感受到一点来自外界的声响。唐溯森又点开了播放器,随手点开了首页上的一部推荐,唐溯森调整了一下音量,又哼着调子出了房间。 随手看了下日历,看到图标下的周三,才惊觉这一周又要结束。 每次周三一过,时间就跟开了二倍速一样,剩下四天不明不白地就混过去了,然后又开始期待周三。唐溯森对自己这样的状态很苦恼,但好像也没有办法,他只想在家里裹着裙子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觉,所以暂时决定让自己就困在这样烦恼的境地里。 把手机放在一边,唐溯森对着镜子。浴室开了大灯,照在身上热烘烘的。唐溯森捏着耳垂左右摆了摆,上面有一个不显眼的小眼,以前是打过耳洞的,但后来觉得太招摇,唐溯森就任由它长合上。说白了,不过是心虚,怕别人从蛛丝马迹里看到他的秘密。如今再摸到这里质感略微不同的一块倒有些后悔。 一阵翻捡,唐溯森从盒子里找出了一对耳夹挂了上去。 眼前镜子里倒映的是一个穿着黑色吊带裙的男人,有些瘦过头了,锁骨和肩胛骨显得突出,方才夹上去的耳夹款式倒也算是普遍,银饰,是行星和一个小小的飞机,中间是一根扭成S型的 唐溯森抱胸仔细端详了一下,大灯照射下整个屋子都泛着黄,灯光下的耳饰显得俗气,唐溯森摆摆头,退后两步,胳膊伸到开关上。 “啪嗒”一声,整个房间都昏暗下来,唐溯森又打开了白炽灯。 尚未从刚才的灯光效果中走出来,唐溯森凑近了对着镜子,仔细检查自己的搭配。 ---------- 作者有话要说:小废物日记:写了好多次都不满意甚至还不如第一次写的,又从备忘录里把第一版翻出来修改了。 22# 消毒 修 “梁辰好出事了?” “其实我也不太清楚,”朗子周拿了钥匙跑下楼,踢踏踢踏的声音在空旷的楼道里被无限放大,他怕唐溯森觉得吵,又说,“我只是一个被剥削的打工仔,老板喊我做什么就做咯。” “这样,你要去吗?我的意思是,既然他先把电话打到你头上,那也是要你一起的意思?” “事实上,我确实有这个打算。” 回答完这句,朗子周盯着别人出楼的间隙,跟在别人身后,蹭了一次刷脸服务。确认自己的脸没有被机器扫描到,朗子周才放心地走开。听着手机里传出来的电流声,朗子周鬼使神差地又开了口,“要我来接你吗?” 唐溯森思索了一下,眼下他还有一堆残局需要处理,朗子周开着拉风的机车,十分钟就能到,那还是免了吧。“不,我待会自己过来。” “坐公交晃过来?” “这种情况当然是打车冲过来啊。”唐溯森按下扩音,将手机放在桌上,打开衣柜。 “花那钱,地址发我,我来接你。” 说完这句,朗子周干脆利落地挂断了,又快步跑到校门口,扫了一辆看上去比较体面的电动车。 唐溯森的共享地址已经发了过来,朗子周骑在车上,左右笔画了一下,说,“我现在过来,你十五分钟以后下来吧。” 唐溯森只回复了一个OK的手势,然后没了动静。朗子周啧了一下,计较这人的小气。 * 看看上条消息的发送时间,唐溯森抓上钥匙钱包,提前两分钟下了楼。在小区门口站着,他低着头刷微博。事实上他并不打算分出注意力到车流中去,一方面是他在晚上都看不太清,哪怕戴了隐形眼镜,另一方面,则是朗子周的拉风机车,在路口就会听到信号,到时候追着声音去就好了。 无所谓心情的好坏,在朋友需要的时候出现,是他唯一的人生价值了,哪怕这通电话并不是直接打到他头上。但他也能猜到梁辰好为什么是让朗子周转达,想开口喊人家去,但又怕太直白了人家不肯,抓住这人的滥好心,不确定是否平安就不罢休的精神。 梁辰好很聪明。所有人都这么说,包括他舅舅,甚至在说完这句话以后,舅舅会摸摸唐溯森的头,似乎想暗示什么。 只是,安慰自己的夜晚突然被打断,需要被安抚的自己现在要变成一个垃圾桶听听别人的苦水。 好吧,唐溯森还是有点郁闷。有时候他也想要宣泄一下自己无处发泄的苦闷,可事实证明,大多数人没有耐心去听别人发生了什么,所以他还是只能乖乖做一个垃圾桶。 这样的郁闷导致他在等待的过程中表情可谓是不善,几辆飞驰而过的改装车都不是正在等待的那位。虽然已经习惯了做等待的那位,但他今天确实不太想等了。 可这也怪不到谁,是他提前下了楼。 朗子周骑着电瓶悠悠地在对门停好。 老远他就看到了唐溯森,穿了一身黑,突兀地站在路灯下,一堆趋光的小虫子在他脑袋上盘旋,这是怕太黑了无法抓取信号? 左右看了看,又调转车头溜到唐溯森眼前。 唐溯森垂头冥思,就感觉眼前突然多了一团黑影,有些烦躁地抬头,“我不……”坐黑车。 剩下三个字硬生生咽了下去。 朗子周骑在黄色电动车上,看他终于抬头,还像模像样的转动了两下车把,又面无表情地转过头,问,“还走不走啦?我在那边站了好久,哥哥,您都不看一眼。” 跨上后座,唐溯森反问,“你的拉风坐骑呢?” “啊?” “就我带奇迹去你们店的时候,你骑着拉风的改装车,还不戴头盔。” 之前的中二记录突然被点醒,朗子周有些尴尬,只能随口说一句,“坐不稳可以抱着我。” 拐进专用车道,这里面让树荫挡得严严实实,唐溯森就有些心慌了。灯光完全被阻拦在外面,除了余光闪过的光斑,唐溯森觉得自己的世界正在急速崩塌。 “那不是我的车。”朗子周声音有些闷,说完这句还叹了口气。 “偷的?” 朗子周一个刹车,颇为无语地转头看了唐溯森一眼,这人看着前方,目光却没落到实处。“夜盲?” 唐溯森点点头又摇摇头,说:“间歇性的,但大多数时间都盲着。” “挑食吧?” “不挑。” “你真能吹。” “不信拉倒。” 唐溯森搡了朗子周一下,又说,“其实我一开始以为你要骑改装车。” “所以不让我来接你?” “不是因为车哈,就是因为太快了,冷。” “我觉得不是这个原因,”朗子周慢悠悠地拐进一个巷口,说,“看不清再加上速度太快,会很没安全感吧。” “现在带你走近路,这个巷子钻出去就是亮堂堂的大马路,然后就到了本次终点站。” 朗子周的贴心解释倒是缓解了唐溯森的焦虑,“居然还有这样的巷子。我以为城市改建的时候都拆得差不多了。” “拆的是楼,不封路。”朗子周吹了一记响亮的口哨,说,“开灯。” 车身钻出巷子,面前是平坦的公路,两侧的路灯没有受到任何遮掩,白亮的灯光铺满了道路。 唐溯森眯着眼睛,看地上飞速倒退的白线,又去盯朗子周的后颈,修长,葱白似的一截。 起码从肤色状态上来看,唐溯森从来不相信朗子周是一个经常在外奔波的志愿者。 * 从外面看,宠物店黑不溜秋,一点也不像还有人的样子。 唐溯森站在门口,等朗子周找了个就近的存放点,把电动车还回去。 “我觉得他可能已经跟着艾哥走了。” 朗子周却是诡异莫测地一笑,还有些阴森。 带着他一路绕进休息室。连休息室都没开灯,朗子周率先走进去,一脚踢翻了门口的易拉罐。 随后,灯亮了。 梁辰好按着开关,有些生气。看到是他们,又顺着墙滑下去,在地上坐好。 唐溯森跟在朗子周身后冒了头,看着屋子里散落的烧烤签,空酒瓶,说,“还知道点吃的,没干喝,那就不是大问题。” 带上门,三个人围坐在一块干瞪眼。 事实上,虽然叫了他们俩来,但梁辰好并没有分给他们一瓶酒的意思,甚至连话都没讲,先连着喝了两罐。 第三罐刚打开,唐溯森就抬手给了他一掌,把酒瓶甩飞出去,问,“想吐吗?” 梁辰好点点头,又挣扎着要去开下一瓶。 唐溯森见不得别人这样,挥开面前的这堆啤酒。唐溯森从身后的几案上拿了放着的二锅头,递给他,“拿啤酒买醉多没劲啊,全是气儿。想喝醉喝这个。” “我是受伤的人欸。”梁辰好控诉。 朗子周默默往后退了一点,留出足够的空间让他俩发挥,以及,让自己的存在感最小化,免得战火烧过来。 “哪受伤了?我怎么没看见呢。” “心里!”梁辰好捂着心口,开始琼瑶。 唐溯森冷眼看他表演,说,“正好,喝了消毒。” 梁辰好见撒泼无望,又坐好了。看看唐溯森,又看看不知什么时候缩出去一米远的朗子周,问,“小周跑那么远干嘛。” “因为他不想待会回去的时候被交警拦下来,酒驾犯法。” 梁辰好撇撇嘴,拍了拍身边的空地,说,“你没开车,你就坐过来吧。” 唐溯森走过去,坐好了,咳了两下,示意他已经准备好听那些伤心事。 “分了。” 这是能预料到的事。 唐溯森没急着开口安慰。而朗子周,也觉得自己似乎应该先出去,听老板的八卦,虽然是老板要自己的来的。 梁辰好也没有说话,只是偶尔吸吸鼻子或弄出其他一些响动,好让唐溯森确认这人没有睡着。 “不喝酒说不出来?”唐溯森问。 “不是,我准备整理思绪跟你说的。结果整着整着,就感觉,好像确实是我做错了。” 唐溯森显然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他看了一眼朗子周,发现这人和自己一样,陷入了震惊中。“那为什么分手?”朗子周问道。 “吵架的时候我没有条理啊。”梁辰好说得理所当然,又拿了手机给贺炳艾打电话,不到一分钟,又哭丧着脸,说,“不接。” 唐溯森也拿了手机借给他用,电话倒是接通了,听到梁辰好的声音就立刻挂断了。 “他哪来这么大火气啊,是他要出国,我自己留守,不让我跟着,什么都不让我做,还跟我发脾气……”梁辰好掰着手指,一样一样数贺炳艾的那些罪状。 唐溯森抿着嘴,把视线移开,说:“他只是不想你因为他放弃太多,有时候感情这个东西是需要找一个平衡点的。” “我们是爱人,如果有机会我可能还会和他登记结婚,我为什么不能做。” “哥,不是能不能做,而是他愿不愿意你这样做。我们也不说什么交换身份了。假如你跟着他走了,你们分手了,你一无所有,你会怨他吧。” “不会……” “事情没发生,当然可以信誓旦旦。艾哥是觉得,既然你们在一起,就不要想着总是放弃一些东西去迎合他,你也有你的生活。一昧地舍弃,会让艾哥有负担的。” “是啊店长。你想想,你要是走了,这家店怎么办?好不容易生存下来,你就这样放弃吗?你之前天天熬夜蹲装修,上街发传单,吃了那么多苦,”朗子周也加入了劝说行列,他对之前的情况并不清楚,眼下也只能卖卖这些小动物的惨,渴望能让梁辰好回心转意。 “他和宠物店我都不想丢掉啊,这两个就是,我最重要的,他们就是我的世界。我就是怕他不能好好照顾自己,也怕因为时差,我们就渐行渐远了。” “你到底是对谁不放心。”突兀地一声,唐溯森默默挪开,走到朗子周身边坐下。贺炳艾走进来,看着一地狼藉,皱皱眉。 梁辰好抬脚把面前堆着的零食袋酒瓶全部踢开,又厚颜无耻地指着唐溯森,说,“他喝的。” 朗子周低下头又去瞥唐溯森的反应,看起来唐溯森对这中场面已经习惯了,面部表情都没变,只在感受到朗子周的视线时,对他们说,“如果要做检查我建议你们回家做,今天这里不是只有我一个人。” 那边已经抱做一团的人这才稍微收敛。朗子周又往后退了退,已经到了退无可退的地步了,唐溯森还要害他。 “算了,我们走我们走。”唐溯森站起来,拍拍屁股,率先出了门。朗子周左看右看,最终觉得非礼勿视,一路小跑着出了门,又跟因为夜盲站在门口的唐溯森给撞上了。 “唉,不能走,进不去。”朗子周说。 唐溯森瞥他一眼,说:“这门口就有家小宾馆,去吧。” “身份证没带。” “你就带了个人是吧?” 朗子周点点头,又想到唐溯森可能看不见,赶紧说:“是的。” 唐溯森叹了口气,又把门给打开了,说,“还是你们走吧,我们俩无处可去。” 梁辰好正缩在贺炳艾臂弯里,见他们进来打断了好事,又抓了桌上散落的吸管向他们掷去,“没地方去你俩回家啊。” “回你家?”唐溯森眼刀一甩,梁辰好又懒得说话了,他也只想和贺炳艾好好呆着,唐溯森不着急,那就随他。 最后又花了十分钟,贺炳艾才把人哄好,收拾好这些东西,替他们铺好折叠床,两人就走了。 唐溯森猫进沙发里,把床留给朗子周。 “这一天好漫长。”朗子周感叹道,后背接触到软软的床垫时,才放松下来。 “每一天都很漫长。”唐溯森回答道,抬手关了灯。 一时只剩下安静。 “那个,比赛。”唐溯森问,“还有票吗?” “有!” ---------- 作者有话要说:修改了一些之前漏字的地方 23# 嘘 安静。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连安静也成了奢求。在唐溯森看来,噪音充斥着整个世界,耳边充斥痢 安静。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连安静也成了奢求。在唐溯森看来,噪音充斥着整个世界,耳边充斥了太多无趣的八卦,这让他惊恐。而现在,朗子周躺在离他两步远的折叠床上,两个人的呼吸声重叠起来,外面偶尔有呼啸而过的车轮声。唐溯森却觉得此刻是难得的安静。 闭上眼睛,偶尔会听到床板吱呀的声音,伴随着叹气声,他能想象到朗子周是怎么把自己委屈进这张小床里。 心情变好了。 记得以前在书店混日子的时间,翻到了一本书。里面写多巴胺会给人带来类似轻松、愉快的体验。 那朗子周就是他行走的多巴胺分泌体。 可是他好像很郁闷。 唐溯森数了数今晚听到的叹气声,终于开了口,说:“你是有什么想问的吗?” 虽然看不见,但他还是能感觉到。时不时落在他身上的视线,他无法解读这视线里的情绪,但仅存的危机意识提醒他,他并不喜欢在自己处于劣势的时候被人盯着观察。 “我有太多想问的了,但到最后我只想质问我为何要凑热闹。”朗子周说完又叹了口气。接着又是一阵动静,唐溯森猜测他坐起来了。 “不是凑热闹。梁辰好这人有时候有点不正常,你别管他。” “我知道,他想撮合我们嘛。”朗子周随口说道。 “嗯,他是这样想的。”唐溯森不觉得朗子周会看不出,尤其第一次见面梁辰好已经那么刻意。而且,他也不确定朗子周是否知道他就是那个三水。 “是,他是这么想的,但是你觉得我不行。”朗子周说,语调里还有点委屈。唐溯森听着莫名就想笑,“你都没试试怎么知道不行。” 唐溯森:…… 究竟是为什么要一边委屈一边说自己不行这样一件事情。 “我们说的不行,不是一件事。” 朗子周夸张地表达了一下自己的疑问,“你觉得我在说什么不行?” “你脑子不行。” 说完这话,唐溯森干脆侧过身子,面朝靠背,把自己埋起来。 休息室的空调遥控器失灵,这件事放在平时可能显得无所谓,但想到今晚梁辰好的猥琐路子,唐溯森就只能为自己和朗子周默哀。 想来想去,明明是出门做好事,怎么还落得这个下场。 身后又是一阵响动,唐溯森迷迷糊糊地转头,什么也看不清,只能感觉到有什么温热的“东西”靠了过来。 肩膀抵着的靠背被人放了下去,身旁一空,朗子周一边说着,“挤一挤暖和点。”一边往沙发上钻。 唐溯森晕头转向地让出大半块沙发,等朗子周在他身边躺好才反应过来,质问他,“你怎么上来了。” “空调坏了,这样寒风凄凄的夜晚,难道你希望明天别人发现店里多了两条冰棍吗?” 又是一块温热的布料盖上来,朗子周解释道,“折叠床上拆的,讲究答一下吧。有总比没有好。” 唐溯森偏头看他,被朗子周伸手捂住了,说,“别看了,睡觉。” “我又看不见,”唐溯森说,“而且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朗子周盯着模糊的两瓣唇,笑了,说,“我有雷达。” * 唐溯森给自己过去的这个学习周打了个评分,3分左右。测评机制是完全按照上次朗子周给他的那套问卷,稍微改了几个关键字。 唐溯森专属记录簿由此诞生。从前只是平淡地觉得,又过去了一天,现在虽然心态没怎么变,但也不会觉得那么难熬了。 可他不喜欢花花绿绿的颜色,本子上也只有红黑蓝三种颜色,是三种最平常的颜色,也不会太花哨。蓝色代表居中,不好不坏,得过且过,一如他的生活。红色是开心,由于出现的次数太少,唐溯森还会慢慢填充进去一些能回忆起来的让他开心的因素,而其中出现得最多的就是朗子周的名字。至于黑色,则是麻绳一样混乱的一团,没有任何记录,下笔时的力度可见他当时的心情有多么糟糕。 满分从来都是奢望。扣除的那部分,是因为那晚在梁辰好店里翻来覆去睡不着,居然在大教室睡了过去。他坐在最角落的位子里,上课下课的动静都没惊醒他。等他睡饱了坐起来,发现一个上午已经过去了。 晚上旁边多了一个人就无法入睡了,在大教室里居然那么轻松就睡过去了。真是神奇。 * 眼下,唐溯森一个人站在场馆大门外,别人都是成群结队有说有笑的一起来玩,他再一次体会到了自己的格格不入。今天的天气很好,风和日丽,这风也不似以往那样,吹得人睁不开眼,反而如同春雨那般细腻,把人的骨头都要吹酥掉。整理思绪,唐溯森调整了一下挎包的角度,捏着门票,走进了场馆大门。 来这里的似乎大多都是女生? 唐溯森仔细观察了一下,又回忆着昨晚朗子周给他口头描绘的地图,找到位子坐好。接下来,就是等比赛开始。 但唐溯森此行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比赛,他伸长了脖子,企图越过重重人影找到自己熟悉的身形。很可惜,场内能搜寻到的几个志愿者都不是他。 唐溯森叹了口气,还是发个信息问问他在哪吧。 刚打开手机,余光就瞥见有一个东西向他砸过来,看不清是什么,但个头还挺大?唐溯森躲了一下,等那东西掉落在自己腿上,才发现,是一份三明治。 再抬头,就看着穿着红马褂的朗子周隔了一个过道冲他招手,又越过人群走过来。 唐溯森撕了外包装,问他,“你们活动的赞助商每次都是这家面包店吗?” “给学生批的资金有限,体谅一下咯。” 唐溯森嗤笑一声,不再说话,专心对付手中的三明治。“给。”唐溯森把看上去大一点的那半递过去,朗子周接过后,蹲在他身边陪他一起吃了个早餐。 “你的小红帽呢?”唐溯森问,又抬手指了指其他志愿者。 朗子周拍拍红马甲上的小兜,说:“这儿。” “你怎么不戴。” “怕引狼。” “神经。”唐溯森笑骂道。 朗子周又递给他一面小旗,上面印着学校游泳队选手的姓名。唐溯森摆摆手,说,“我只是来看热闹的。” “看热闹也要有参与感。”朗子周坚定地看着他,掰开唐溯森蜷在一起的手指,放了进去。 “唉,我要是挥错了时机,会不会被打?就像球场那样,不合时宜的欢呼造成群殴事件。”唐溯森依然忧心忡忡。 “不会,他们看不清,而且我在这呢,谁敢闹事我轰出去。” 唐溯森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随手挥了两下,又问,“比赛结束以后你有时间吗?” “可能要一起去吃饭,怎么?” “没事,到时候我在三出口那里等你,几分钟就好。” 三出口,朗子周想了下,问,“那边不是没开放?” 唐溯森睨了他一眼,朗子周又心领神会地比了个OK。 ---------- 作者有话要说:小唐准备出手攻略。 24# 漂 唐溯森匀出心思去观察了一下场馆内部,自小学以后,他就没再给自己机会进入这么大的场地,连博物馆也鲜少埂 唐溯森匀出心思去观察了一下场馆内部,自小学以后,他就没再给自己机会进入这么大的场地,连博物馆也鲜少光顾。 近十年来的头一次,倒是足够新鲜。 他所处的是场馆A区,坐在本校的拉拉阵营中间,栏杆上放了助威的旗子,赤红的一片,把最前列的灯影都印得发红。场馆内的人吹着哨子挥着啦啦棒,把口号印在胸前。总有一种人能在热闹中置身事外,唐溯森自认他就是这样的人。挥动的彩带晃得他眼晕,转头看了看大屏幕,又听到震耳欲聋的尖叫声,唐溯森回神,有些茫然地看向朗子周,问,“有明星驻场吗?” “是运动员。” 唐溯森颔首,确实,新鲜的肉体的确很有吸引力。 运动员出现在候场区,场馆内的音乐就变了个风格。唐溯森不太敏感,但偶尔捕捉到的一些暧昧的单词,和之前那些青春热血的风格的确不一样。“他们一直这样吗?”唐溯森问。 “什么?” “拿音乐调戏选手。” “这叫气氛,你懂不懂?” 唐溯森:…… 他总觉得有一个“土”字,在朗子周的唇间转了又转,最后硬生生被压下去了。 比赛开始,唐溯森看着依然蹲在自己身边的朗子周,有些汗颜,又开口问他,“你不去做事?” “现在也没事可做啊,而且他们那么多人,我也是来蹭热闹的。” 唐溯森不说话,只盯着他,想从他表情上看出些许端倪。朗子周大大方方的,还送给他一个笑脸。几秒后,终于确定朗子周没有开玩笑了。“摸鱼还说的光明正大,你要蹲着看完比赛?” “穿着小马甲呢,好歹要装作在为你服务。”说话间朗子周又调整了一下姿势,规规矩矩地,总让唐溯森回忆起军训的画面。 “你的军训后遗症还没好?” “好不了了。”朗子周叹了口气,似乎很惆怅的样子,又伸手杵在唐溯森膝盖上。 唐溯森躲了一下,没躲掉。 事实上,唐溯森很久都没有尝试跟人保持在这样一个亲密的距离。而只要遇上朗子周,心里的那些怪异都被舒适取代了,被他捏住脖颈时也是,那种隐秘的快慰超越了不适本身。 现在更是在这样,他盯着膝头的那只手。朗子周也没把这当外人的腿,竟在他的膝盖上打着节拍,被不轻不重地点,又像要引导他的心跳。 欢呼声再度拔高,注意力又被吸引过去。唐溯森看着陡然多出来的一片阴影,往周围看了看,比赛到了紧要关头,看台上的人都站了起来,摇旗呐喊。唐溯森看不出个所以然,透过重重人影,他只看见破开的一股又一股白浪,被甩在身后,然后消失。 连朗子周也站起来,掌心搭在他的肩膀上,有源源不断的热量传输过来。手掌被撤下,唐溯森偏头看他,看见朗子周也加入了呐喊的行列。 “我就说,赢面最大的一次比赛。”朗子周又蹲下来。唐溯森看着他的眼睛,想着,赢面很大,那我的呢? 他总觉得自己要忍不住了,看到朗子周和众人的欢呼,他处在在最中心,却又像置身事外。他还是惊恐这样似有似无的排斥。 那,又该说什么呢? 唐溯森伸手拽了朗子周一把,力道不大,但足够引起他的注意,“你现在,能走吗?” 他听见自己问,连声音都在发抖,好在这场面足够热闹,把他的心慌都一并吞噬掉。 “去哪?” “三出口。” 朗子周点点头,要他先走,“我先把这套东西还回去。”朗子周说着就走开了,到了志愿者那堆,把红色的马甲脱掉,笑着跟他们说话,又看了看他所处的位子。 无所谓,谁都喜欢多和朗子周说几句话的。 唐溯森还是坐在那里,目不转睛地看着泳池。只在他看过来的时候又小心地对上他的视线。 这是要等着一起走? 朗子周拍拍他们的肩膀,又从别人的兜里摸了个什么东西。 藏得很快,唐溯森看不清。 看他走过来,唐溯森离开位子,站到过道上等他。 轻车熟路地走到三出口,入场前他还来踩过点。这一片连灯都没开,通道的最深处,无法被灯光顾及的地方,只有绿色的应急灯,在墙根兢兢业业地工作。喧嚣渐渐被丢在身后,唐溯森转头看了一下,外面的人都在为同一件事狂欢,他也有欢愉,是只存在于他们俩之间的。 抬脚往里走,朗子周拉住了他,给了他一个夜光手环,“虽然没什么用,但稍微有个亮堂的东西心里舒坦。”朗子周说。 “你从哪弄来的?”唐溯森接过,举到眼前看了看,是挺弱的,只能照亮指纹。 “找管货的同学骗了一根,说要拿回家哄小孩的。” 听到这话,唐溯森偏过头,盯着朗子周。“禁止对号入座!”朗子周强调了一遍。 唐溯森瘪瘪嘴,又用力捏了两下。这手环,小小的,在这里当然是找不出什么用处,但这微弱的光却让他有了拨开云雾的感觉。他把手环放进衣兜,唐溯森平复了一下呼吸,靠着墙,慢慢向里面摸索,“事实上,我还不确定这样是不是对的。” 唐溯森逗着趣,他想做一些事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等到所有声音都被远远丢开,应该够了,他想。在应急灯那里站定。额头抵着墙面,看那不柔和的绿色。他觉得不只是飞蛾,连人也是趋光的。 既然都到了,那就说吧,凡事都有第一次。 “是要说很严肃的事情吗?”朗子周问。 “……闭嘴。”唐溯森恶狠狠地说,又转过去背对着朗子周——他不想把自己纠结的丑态暴露在朗子周面前。 “你以前跟我说,想要分享的,都是最好的。可事实上,每个加上‘最’的事,我都觉得惶恐。最怎么怎么样,让人心满意足又总觉得担忧,可能是过分忧心那些没有发生的事了。 “我又在胡言乱语了。”唐溯森踱了两步,疏解一下情绪,才又接着说。 “以前我总是处于一种自我怀疑里,可是有人跟我说,爱是公平的,它从不吝啬。所以我也来尝试一下。 “我是想说,你很特别。和你待在一起,和其他人不一样。我喜欢和你待在一起,也想以后也和你待在一起,不需要去找别的理由。 “是顺理成章的,可以一直和你相处。所以我先迈出第一步,给你信号。” 说完这句,唐溯森终于转头,看到朗子周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他又有些退缩,“可能有些突然,你可以拒绝。但是如果你答应,我会很开心。” “如果拒绝,是不是就没有下次了。”朗子周问。 唐溯森心下一凛,失落感滔天般袭来,他觉得自己被丢进了海里,独自驾驶着一叶小舟飘在无边无际的海面上,狂风不止,绝望密不透风地把他裹住,逃不掉挣不开。 “你总是给我一个感觉,”朗子周接着说,“那种出其不意,现在更是这样。我是真的没想到,你会先说这样的话。” “哪样的?”唐溯森问。 “你刚才给我感觉不是你了,可你转过来的时候,看到你的眼睛,我又确信,那就是你。” 唐溯森被朗子周说得不好意思了,刚刚那番话,在心里打了成千上万次草稿,要是再来一次,他也没信心说出什么豪言壮语。 “其实我不知道这到底算什么。一开始我想,如果仅仅是因为和你在一起很舒服,就要你和我在一起,用承诺用陪伴,那好像对你太不公平。可是,我确实也只想,无论如何,有你在身边就够了。 “我很自私的。”唐溯森给自己下了定义。 朗子周点点头,说:“暂时不确定没什么,但你以后要告诉我一个答案,喜欢还是爱。答案只能在这两个之中选。” 唐溯森点头。 “自私也没什么,这很可爱。” “而且我要确认一下。” “确认什么?”唐溯森问。 朗子周上前一步,把他搂进怀里,伸手顺了两下他的背,说:“总该确认一下,男朋友的福利是不是都能拿到。” 唐溯森心如鼓擂,这大起大落的几分钟。又像是一股浪把他拍到一座无名岛上。乌云散去,沙滩软绵绵,他像躺在云上。一切都那么不真切。可他就是抵达了,到了可以由自己标记的岛上。 他伸手用力回抱着朗子周,将头埋进他怀里,说,“我会告诉你的,就在不远的将来。” “好。”朗子周笑了。唐溯森也跟着笑。 “出去看比赛?”朗子周问。 唐溯森摇摇头,更用力地黏住他,“不去。好多人,太吵了,我不喜欢。” “黑乎乎的一片,你就喜欢了?” “不一样。出去了,你就不能像这样抱着我。”唐溯森说,“我喜欢这样抱着。” “好,那就趁现在多抱一会。” ---------- 作者有话要说:唐溯森:就这??就这??我说喜欢抱抱你就顺坡下了,接吻呢! 朗子周:问狗作者,告个白憋了这么久。 25# 翻旧账 朗子周抱着他悠悠地晃,面对突然获得的新身份,两个人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心情,谁也不乐意先开口,所幸都选…… 朗子周抱着他悠悠地晃,面对突然获得的新身份,两个人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心情,谁也不乐意先开口,所幸都选择沉默。 其实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朗子周倒是憋了一肚子的问题,只是还没想好如何开口。而唐溯森呢,则是完完全全被惊喜砸中了,虽说这么一小会就跟坐过山车一样,但现在,他偎在朗子周怀里,耳边有听不真切的欢呼声,他还是觉得不真实,唯有耳边朗子周有力的心跳,一下下捶在他的鼓膜上,唐溯森努力收着自己上扬的嘴角,但无奈,他暂时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 朗子周偏头看了看唐溯森的发旋,忍了又忍,在他发顶上亲了一口,在唐溯森准备挣脱怀抱的时候把他抱得更紧了。 “其实有件事我想问很久了,从第一次见你就想问了。” 唐溯森声音闷闷地,“嗯,你说。但是答案给不给看我心情。” “你现在心情好吗?” “现在挺好的,像飘在云上,待会就说不准了,所以你千万别问什么无关紧要的问题,”唐溯森说着说着自己都笑了,又弥补道,“其实我觉得这件事能让我快乐到这个月结束。” 朗子周一脸郁结,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个月就剩下一天了。 “明天就是十一月的最后一天了,你的意思是我的作用只有24小时?”朗子周语气里带着明显的受伤感。 “嗯,也许是12小时,也许是十二秒,都说不准哦。” 朗子周“啧”了一声,又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其实在宠物医院见到你我就想知道,你为什么叫三水不叫三木。” 唐溯森:…… 这种温情时刻用来扒马甲真的合适吗? 显然朗子周也感受到了突然冷下去的气氛,弥补道,“其实我也没那么想知道,就是随口一说。” 唐溯森幽幽地抬头盯着他,说,“你有没有听过,说出去的话就像……” 嘴巴突然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 唐溯森愣愣的,忘了接下来该说什么。朗子周强硬地把他的脑袋按回自己的肩上,又上手搂住,“多抱抱多抱抱。” 回过神来,唐溯森只觉得自己天灵盖都要被烧掉了,泄愤似的在朗子周怀里蹭了蹭,抱怨道,“你怎么这样啊。” “我哪样了?”朗子周真诚发问,“我们是不是谈恋爱了。” “……是。” “那我亲你一口有问题吗?” “没有,但是吧,你这样容易打乱我的思绪。”唐溯森据理力争。 “如果不打乱你的思绪我是不会亲的。” 唐溯森一顿,方才甜丝丝的感觉烟消云散了,他努力远离朗子周宽阔的胸膛,问,“你说什么?” 说了什么往往不重要,重要的是做了什么。 朗子周在唐溯森的注视下,规规矩矩地把问题重复了一遍,又抱着他往墙角怼。唐溯森跟着退了几步,等到退无可退了,才说,“你不觉得那个网站起的用户名都很中二吗?什么勇士战神之类的,我觉得都不符合我的气质。” “嗯。” 唐溯森叹了口气,说:“然后吧,我也没什么取名的天赋,你看奇迹叫奇迹就知道了。” 朗子周笑着点头,又听他接着说,“然后我就觉得,干脆拆字好了。拆了好几个组合都觉得奇奇怪怪,最后拆标点咯。” “我最开始以为你的名字里有个淼。”朗子周说。 “是,是挺容易产生误会的。” “不对啊,”唐溯森一把推开朗子周,有些难以置信地问,“咱俩第一次在店里见面你就知道我是……” 朗子周毫不隐藏,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朗子周自认他的聪慧已经不需要再做遮掩,但落在唐溯森眼里就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了—— “你怎么知道的,我脸上有牌吗?” “奇迹啊,都说了人家叫奇迹。” 唐溯森语塞,他梦回当日在人家店里的那次,毫无羞耻感地把这猫的名字说出来。又搜肠刮肚去想朗子周当时的反应。 但,想不起来了。 有些事它总是自觉不占用你过少的脑部存储空间。唐溯森被这迟来的羞耻感击倒了,一掌排上额头,清脆的一声。 “哎……我知道我聪明,但你不用自虐来刺激自己智商的增长吧。”朗子周伸手去扒他的胳膊,奈何唐溯森捂得紧,扯了几下都没弄掉,又说,“你不会现在跟我闹别扭吧?” “不是不是,”唐溯森依旧混乱,“你知道我是谁了,你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你还骑车挑衅我,然后跟踪我到了陈煋则家里?” 朗子周有些无奈地笑了两声,说:“我得纠正你几点。第一,我要是跟你说我就是你的网友你估计带上奇迹就跑,所以这不怪我;第二,没有骑车挑衅,就是看到你还在那等车想跟你打个招呼;第三,没有跟踪,我本来就要去的,最开始准备等你们上完课我再去,但是既然都知道是你了,早晚就没什么意思了。你在小区迷路,是我让陈煋则下去接你的,怕你尴尬,我还专门在楼里等了一阵,等你俩进去了才出现。而且,你不是也知道我是谁了吗,我也没闹啊。” “这不对!而且,我一直都是觉得你俩是一个人但是我没有强有力证据你知道吗?”唐溯森突然想为自己的愚蠢掉眼泪。 “是吗?我以为那次你跟我聊天就是逼我自己承认。” “我本来是这样想的,但是后来就觉得没意义。过分去挖个水落石出好像没意义。反正,我不会因为医生不是你就觉得很失望,但你是医生。这是两种概念你知道吧?我会因为朗子周是一直陪着我的医生觉得感动,但如果他不是你,其实也没办法造成什么。” 听完这些,朗子周感动之余,又有些怀疑地问,“是不是我,真的都没意义?” 唐溯森眨眨眼,语调轻快地说,“反正你们是一个人,现在说什么是不是没意义。” 朗子周成功被堵上了嘴。 往回走,唐溯森原本准备继续扶墙走,掌心刚贴上冷冰冰的墙面,就悟出些许不对劲。 刚才扶墙走,是觉得名不正言不顺。现在,都是有男朋友的人了。唐溯森眯着眼睛准备去找朗子周的手。而朗子周,早已感受到唐溯森火一样的视线热度,掌心搓搓裤缝,伸手一捞,抓住了唐溯森的手,“间歇性?” 唐溯森笑笑,又用力回握住他,跟着朗子周的步伐出了通道。 回到场馆内部,馆内已经先离开了一部分人,对此,朗子周的解释是正常,一般校际泳赛能撑几轮已经是奇迹了,肉体虽然美,但一直泡在水里,也太遥远。 唐溯森点点头,问,“那你还要在这做志愿者吗?” “不做了,有新职务。”朗子周说着晃了晃两人还握在一起的手。唐溯森慌张地往四周看了看,大家都在看比赛或者玩手机,根本没人管过道上的俩人。 唐溯森低头看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感慨道,“太明目张胆了!” “你不喜欢?” “不是,太刺激了,需要习惯习惯。” 朗子周轻笑一声,说:“没什么好刺激的,哪来那么多人盯着我们看,我们又没裸奔。但你要是不喜欢这种感觉,我们就还是按以前的来。” 唐溯森没有回话,他满心满意都是感动,朗子周什么事都会站在他的角度来想。好吧好吧,我们也没有裸奔那么引人注目。唐溯森想。 朗子周带着他回座位,蹲下跟他说:“我去找那些同学说一下,一会再来找你。” 唐溯森点点头,看着朗子周又走到那堆人中。两只手握到一起,想把朗子周留下的触感再留久一点。 “走吧。”再站到他面前时,朗子周已经脱下了那身红马褂。 “就这样?” 朗子周却被问住了,反问,“那要怎样?” “他们就这么放你走了?” “对啊,反正他们也管不着我。” “那你走了不就少了一个劳动力?” “可是,他们能做完。就从某方面来说,我在这也是多余的,除了陪酒的时候。”说完这句话,朗子周就看到唐溯森的表情微妙起来,又补充道,“活动结束一般要一起喝点犒劳犒劳大家,我在的话报账费用更好销。” 唐溯森点点头,站起来,跟着他左拐右拐出了大门。 “去哪?” “没想好。” 唐溯森:…… 算了,谈恋爱第一天,不生气不生气。 “那就走走看吧,看哪儿跟咱们有缘。”唐溯森说。 26# 1V3 夜色降临,路灯像是受到感应一样,接二连三地亮起来,唐溯森看着地面上陡然多出来的两个影子,有…… 夜色降临,路灯像是受到感应一样,接二连三地亮起来,唐溯森看着地面上陡然多出来的两个影子,有些感慨地说:“灯都亮了,还要继续走下去吗?” 假如他有超能力,第一件事就是撤回刚才说的“走走看”。假如他能提前预知影视剧里浪漫悠闲的压马路在现实里不过是一场两个老爷们的城市公路竞走比赛,他是万万不会开这个口的。 可惜,生活不会有假如。 倒不是说走路不好。唐溯森跺跺脚,在这场略显虚无的竞走过程里,他已经忘了自己走了多久,街边出现了多少垃圾桶,路过了几个公交车站,走得精神恍惚,只剩隐隐作痛的脚心在提醒他,这一切都是真的。 谈恋爱的第一天,和对象完成城市公路竞走,那接下来,是不是就是马拉松比赛了。 “我看你走得好来劲,步子越来越快,我以为你走得正开心,一直没敢叫你。”朗子周叹了一口气,都要十二月了,他还只穿了两件衣服,都走出了一身汗,又看看同样萧瑟的唐溯森,卫衣牛仔外套,领口惑着,不知道灌进去多少风,“那找个地儿吃饭?” 唐溯森点点头,指着对门亮堂堂的汤馆,说:“就那个吧。” 回家的路上,唐溯森瘫坐在出租车的后座,脑门儿顶着车窗,路过减速带时听着自己脑门与车窗碰撞的声音。他抬眼看投射下来的灯影,打了个呵欠,又伸手擦去眼角泌出的泪。 怎么就这么困! 唐溯森唾弃自己,又质问自己,不过是一场比赛一次精神过山车而已,为什么朗子周精气神那么足,他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发狠时咬到了舌头,本来就麻掉的舌头并没有太多的痛觉反应。他又想起刚才在店里,面前都是砂锅蒸腾出的水汽,鱼汤白如牛奶,朗子周撇去面上的葱丝给他舀了一碗,又从面前的葱花碟里舀了一勺。碗被放在自己面前,唐溯森迟缓地低头看了一眼,汤水上飘着翠绿的葱花,碗里也冒着热气。唐溯森刚准备开口说话,又打了一个呵欠。 “困了?”朗子周问,又给自己舀了一碗,小口地抿。 “不知道,就是突然没力气了。”说罢,又端起鱼汤,打算一饮而尽让自己提提神,朗子周还没来得及阻止,就看着碗面一倒。 “靠!”唐溯森骂了一句,手忙脚乱地把碗放回桌面,黑色桌面上也溅上几滴。唐溯森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捂着嘴,下巴上都是鱼汤,湿漉漉的,火辣辣的感觉一直通到胃里。朗子周抽了纸递给他,说,“人家还冒着气儿呢,你就这么看不起它吗。现在醒了吗?” 醒是醒了,至于这汤的滋味,唐溯咂咂嘴,嘴确实麻了,什么味儿也尝不出来。 到现在都是麻的。看看手机,朗子周给他发了一段语音,大意就是他到宿舍了,现在要去洗澡。 啊,这就是恋爱的感觉吗,在不同的空间享受着知情权。 唐溯森下了车,飞快跑上楼,拧开门锁,扑在沙发上。 “我也到家了。”他说,又听了一次自己的语音。奇奇怪怪。在撤回的选项上停留了几秒,唐溯森锁了屏。又趴了一会,才起来去洗澡。 洗完澡,朗子周的电话也来了。唐溯森看了一眼,视频通话。 啧,头发还没擦干呢。 唐溯森顶着毛巾,拇指捂着摄像头,接通的一瞬间把镜头切换为后置,对着杂乱的茶几。 屏幕里是白花花的墙面,水汽顺着瓷砖滑下来,背景音里则是窸窸窣窣的杂音,唐溯森楞了一下,有些不敢相信地喊了一声,“朗子周?” 这声音停了,下一秒屏幕晃动了一阵,朗子周的下巴和鼻孔出现在屏幕里,“在干嘛?” “看你。” 朗子周顿了一下,低头,看到右上角自己的脸,和一个稍显杂乱的茶几,“哎我点错了,我本来就准备打个电话的。” 唐溯森点点头,又意识到朗子周根本看不见,才赶紧说了一个“哦”。 “你在哪?” “刚洗完澡在收拾残局。” 唐溯森沉默了,朗子周也意识到这话还有点歧义,说,“厕所天花板刚掉了好大一块墙皮。” “你人没事吧?”唐溯森紧张地问。 “没事,我刚洗的澡啊,要不是它也是描边大师,我还得再搓一次。”朗子周骂了一句,干脆靠着门跟他聊了起来,“你都不知道,现在上厕所还有风险,你都不知道下次掉的是墙皮还是混合物。” “你干嘛呢一直抖,还拿摄像头对着茶几。”朗子周问。 唐溯森擦头的手停了下来,说,“擦头呢。” “真的吗?我不信。” 唐溯森把手机举高,估测了一下角度,把摄像头调转,只露出一双眼睛,脑袋上还顶着那块毛巾。“信了信了。”朗子周敷衍道,又抓紧时间截了一个图,反正,私密照片,概不外传。 又听见画面外有人喊他,唐溯森说,“好像有人叫你。” 说完这句就急忙挂断。 朗子周打开门,酸橙抱着洗漱用品站在门口。看见他开门,略为嫌恶地后退两步,“你干嘛呢,那股恶心劲儿隔着门都闻得到。” “给你们清理战场呢。”朗子周毛巾一抽,端着盆走了。酸橙开着门,打算通通风再进去,转头一看,朗子周东西都没归位,坐下就开始捧着手机哒哒哒打字,朗子周何时对手机那么急切过!酸橙把盆放在阳台上,走进去,抓了朗子周的胳膊,说,“你出来。” “干嘛?我忙着呢。”朗子周抽出手,还是没动。 “出来!” 朗子周一哆嗦,拿上手机准备跟出去,酸橙又下指令,“手机给我放这。” 朗子周眼刀一扫,酸橙梗着脖子,硬碰硬的势头。朗子周妥协了,桌面朝下,扣在桌上。 出了屋子,酸橙看了一眼,另外两尊大佛都带着耳机玩手机,带上门,酸橙拿脚顶住门,又把朗子周扯过来,问,“你什么情况?” “什么什么情况?”朗子周反问。 酸橙提了一口气,学着他玩手机的样子,又问,“就这,就这?你什么时候这么春风化雨地对过我们,你还对着手机笑。” “看视频呢。” “什么视频?” “和你有关系吗?” “朗子周我警告你。”酸橙一激动,脚下一松,门开了道缝,朗子周又伸手帮他顶回去,又问,“警告我什么?” “保持生态平衡是必要的!” 朗子周听糊涂了,伸手摸摸酸橙的额头,“没烧啊,怎么净说胡话。” 酸橙一把拍掉,又说:“咱们宿舍现在这种2V2模式非常平衡,我不允许我们之间出现任何一个叛徒!而且你看看你,身上的光辉都没了!就是一个俗人。” 朗子周这下明白了,以往各种节日两位室友出去逍遥,酸橙还能有个伴一起打游戏,酸橙一个母胎solo很多时候都符合他名字里的酸字,还拉着朗子周画地图,搞了什么2V2。 朗子周点点头,酸橙松了一口气,朗子周又拍拍他的肩,鼓励一样地说:“偶尔1V3挑战模式才能磨练自己。” 酸橙突然又变了脸,问,“什么时候的事?多久了?是谁?我认识吗?” “就今天,你认识,有机会介绍你们认识。” 酸橙蹲下来抱着朗子周的大腿,问,“你难道就舍得咱们宿舍就我一个孤家寡人的,咱们俩同甘共苦快三年,没想到我最忠诚的战友也要背叛我了。” “你究竟是怕1V3还是节日网吧包间通宵的套票跑了,”酸橙没说话,只是偶尔晃两下他的腿,朗子周望着头顶的白炽灯,叹了口气,无情地把人从自己大腿上扒下去,说:“以后在外面记得和我保持距离。” 酸橙:…… 我怎么就认识你这么一个重色轻友的兄弟! “还有事儿吗?” 酸橙瞪他一眼,带着单身狗最后的倔强,砸上了厕所门。 朗子周摸摸鼻子,转身回了宿舍,王成摘下耳机,问,“说什么呢,还砸上门了。” 朗子周想了想,说:“要变身了。” 王成:…… 王成白了他一眼,又说:“刚你手机一直震啊,戴着耳机都听着嗡嗡的,还以为漏电了。” “对不住。”朗子周说,拿起手机,看到唐溯森轰炸式的回复。 「然后什么?」 「然出来了吗?」 「你是去考证了吗?」 … 朗子周准备发语音,但看了下室内的两位室友,还是选择打字。 「刚才室友有事找我。然后什么我也忘了,下次想起来再说吧。」 唐溯森回赠他五个句号。 朗子周选中一首歌,分享给他,又拿上充电器耳机美滋滋准备上床,王成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过了一会,酸橙回来了,盆往凳子上一放,抓着王成的大腿就开始嚎,“室长!还有和文学院的妹子们联谊的机会吗?我不想我的大学留下遗憾。” “你不是没兴趣吗?”王成和郑杰异口同声地说。 王成伸手推了推鼻梁上并不存在的眼镜,说:“我记得你很喜欢现在的状态,还有一个2V2生存指南。” “那是以前,现在是1V3,我还不想接受炼狱模式。” 郑杰听完这话,扒上朗子周的床头,急切地问,“谁啊?我们认识吗?多久了?什么时候见见,一起吃饭啊。” 朗子周沉吟片刻,“认识,有机会再见面,他不太喜欢人多的场合。” 王成没动,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再把自己已经被拍得麻木的大腿从酸橙掌下救回来。 “你不地道。”郑杰丢下这句话,又跳下去走了,朗子周哭笑不得,只好说,“好了好了,饭照请,你们自己选,我买单。” 郑杰这才心满意足地冲他比了一个心,朗子周嫌弃地拉上床帘,把耳机戴上。 「我跟宿舍说谈恋爱了,但没说是你。」 「噢!」 唐溯森的回复让他摸不着头脑,于是又接着问: 「如果你觉得不喜欢这样的感觉,就不说了,我是觉得在一个屋子里生活,迟早被发现,直接说了拉倒,扼杀他们的好奇心。」 「你决定。」 眼看气氛即将被冻结,朗子周也摸不准唐溯森的心思,只好又发了一个截图,上面是一个乐队的跨年演唱会,12.31。 唐溯森发了一个问号。 「一起。」 「好。」 27# 27 十二月,一年中的最后一个月份。唐溯森终于愿意把自己藏进羽绒服里。而伴随着告别意味的衍生,大多数人为了纪摹 十二月,一年中的最后一个月份。唐溯森终于愿意把自己藏进羽绒服里。而伴随着告别意味的衍生,大多数人为了纪念自己过去这轰轰烈烈的一年又或为了来年能有一些进步,总会列出大大小小的清单。唐溯森不知道别人都写了什么,但他觉得,在关于未来一年的应做事项里,最重要的一项就是要学会如何与朗子周相处。 确立关系至今,唐溯森都处于一个迷茫期,他没有和太多人接触,身边仅有的一对长久的恋人又属于那种蜂蜜炸弹型,要么腻得旁人都起鸡皮疙瘩,要么就炸得大家不敢说话。于是向梁辰好取经的心思也没了。 唐溯森意识到,恋爱这门必修课还是得自己摸索,暂且找不出什么老师了,唐溯森只能用自己一直以来劝梁辰好的那套来对朗子周。 可相处下来又觉得不对劲,这刚谈恋爱的小情侣不都得好得跟连体婴似的,何况男同性恋,认识几天就奔着下路去了,他们俩谈了这么些天,眼看着一周都要过去,他和朗子周竟止步于校园漫步。 漫步,又是漫步,唐溯森总觉得他俩的恋爱是在为国家田径队招揽人才。他也不是那么饥渴,只是,漫了这么些天,聊了一些以前没说过的话题,其他方面却是一点突破都没有,唯一的亲密接触竟还是在体育馆的那天。偶尔经过情人坡想偷偷牵个手,又会突然遇上朗子周的熟人。刚碰上的指尖又会急冲冲散开。寒暄两句就各自告别,还待在情人坡下的两位却没了那些旖旎的心思,只能安安分分并肩走着。再接下来,就是朗子周赶赴教室,唐溯森一个人溜达着回家。 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他人缘那么好。 从暖洋洋的浴室出来,唐溯森站在窗前,看着玻璃上被烘出的热气,鬼使神差地,拿食指去比划了一个“朗”字。回过神来的时候唐溯森发现这团玻璃已经让自己的手指蹭得发亮,玻璃上能摸出痕迹的地方都写了一个朗。 唐溯森拍了拍脑袋,攥着袖口把玻璃擦干净,两下蹬掉拖鞋,扑上床,大字状趴在床上。 唐溯森叩着手机屏幕,一字一句地写道:初次恋爱的禁忌事项。 网页跳转,出来十几条带着鸡汤图片的相关推荐,唐溯森扫了一眼,什么尊重对方,熟悉对方的喜好,要宠对方。 啧,都是些口水话。 再往下滑,一个性字则是让唐溯森让口水呛了半死。唐溯森想不明白,这一条推送是怎么混进这群鸡汤里的。唐溯森咂咂嘴,心无旁骛地滑了两下缩略图,然后关闭程序,闭眼。 * 这天是越来越冷,连带着天光都吝啬起来。唐溯森偶尔早起赶去学校的时候,连路灯都还在营业。坐在拥挤的早班车内,司机也吝啬打灯,人都是死气沉沉,只是一些纯黑的影子在晃动,车内最亮堂的竟是每个人手里的手机屏幕。这辆车充斥着一股股刺鼻的早餐味,又听见旁边的阿姨点评车内不知道哪位女士身上的勾兑香水。车窗上都是热气,前一个人用袖口擦出来的干净地方早已被覆盖,路上奔跑的行人都看不真切。 这就是朗子周心心念念的生活吗?唐溯森觉得或许是自己道行不够,才会无动于衷甚至有些…… 想吐。 是的,就是想吐,算不上晕车,就是被这股子层次丰富的味道给熏的。唐溯森拍着胸口,小口呼吸。下次一定要戴上一个喷香的口罩,唐溯森在心底立誓,又趁着这股子决心尚坚挺,赶紧跑去下单。口罩、香水,花了他不少钱。 唐溯森觉得肉疼。 但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偷偷把窗户扒开一条缝,刚靠上去,凑着那条风口,正准备深吸一口新鲜空气,“你这小伙子不怕冷也别不管车上的人啊。”阿姨怒斥道,一把将窗户关严实。 唐溯森急忙后躲,才避免了鼻子与车窗近距离接触的噩梦。就开了那么一点缝,他凑在风口都没感觉到,这阿姨是有雷达吗。 唐溯森摸摸自己发烫的脸,又听了一下站名,想了想还是决定下车。 挤过那么多人不容易,车里的每个人都像练家子一样,纹丝不动,唐溯森快把自己扭成麻花了,才将将走到靠近车门的位子,扶手已经没有空余了,唐溯森被夹在人堆里,随着车的节奏一晃一晃。到站,急着上车的人一窝蜂的,把门给堵上了,唐溯森逆流而行,盯着脚下,小心避开一只又一只交错的脚,终于要到了。唐溯森已经能感受到凉风拍进来的舒适感了。车门啪嗒一声关上,唐溯森头一次觉得崩溃,伸手抓住玻璃,忍着身边挤来挤去的触感,又吼了一句,“师傅,还没下完。” 车门再次打开,唐溯森挤下车,理了理已经被挤乱的这身行头,又小心地打开包——还好,给朗子周带的早饭没出问题。 冬天饭凉得快,唐溯森自认作为一个好男友,也应当主动为男朋友的胃做考量,于是朗子周的小灶就支了起来。往常唐溯森都是一杯豆浆解决,捎上朗子周以后,又想着多表现一下,于是每天起来,寻着记忆里于红曾做过的小葱烙饼之类的零嘴,给朗子周准备上,放进包里,和热水袋放一起。为的是保温。 但一次两次还好,时间长了,天天背着热水袋,这肩也熬不住,后来又换成暖宝宝,密密麻麻贴在书包里,隔着羽绒服唐溯森都能感受到背心上那股子烤人的热度。 唐溯森简直想给自己颁奖。 终于被一块翘起的地砖打断了思绪,唐溯森踉跄一下,转头看了一眼那块砖,嘟囔了一句,又继续向前走,不过这次再启程小心了很多,确实也不敢再在脑子里给自己搭什么颁奖台发表获奖宣言了。 朗子周认为,冬天好赖床,唐溯森本来就因为不住在学校需要早起,现在给他捎早饭更得起早一点,每天早上送到自己手上的早饭还热乎着,室友他们不知道,只是以为他每天都点外卖。 朗子周原本也以为,不过一两天的热度,结果最近一周下楼都会看到唐溯森给他发消息,提醒他去宿管那里拿早餐。也不知道要来多早。 周末,或许是为了弥补过去一周对唐溯森的亏欠,朗子周带着唐溯森去了一趟夜市。 说是亏欠,不过是唐溯森自己脑补的。 在夜市门口,几辆小三轮把路拦得死死的,车上卖着煎饼锅盔之类的东西,一颗闪亮的灯泡挂在车檐上,伴随着热气蒸腾上来的还有食物的香气,唐溯森嗅了嗅,的确挺香的,那也能理解这面前排着的队了。 朗子周转头跟他说:“初次约会探险,巡访夜市gogogo!” “你好没品。”唐溯森笑着摇头,跟着朗子周一起进了夜市。 原本以为只是一条美食街,等进了内部,唐溯森才发现自己的浅薄。进了夜市,才发现正中间立了一块路牌,LED上密密麻麻的店名和路线图看得唐溯森眼花缭乱,最外圈的那堆的确是夜市,各类大排档奶茶店之类的,即使已经深夜了,仍是门庭若市。再往里走东西就多了,二手的文玩店、书摊、手工制品之类的东西,或许是因为进入内部的客人少,这一段的路灯都稀稀拉拉的,能正常工作的根本不多,都靠各家门前支棱着的大灯照明。 透过橱窗,偶尔会看见闪过的自己和朗子周的影子。自己比朗子周矮了半个头,好像还要多一点!唐溯森踮着脚走了两步,朗子周看见了,怕他摔,就站在原地等他比划。感觉自己和朗子周差不多持平了,才放松下来,问,“你多高啊?一米八?” “183?”朗子周迟疑地回了一句,“后面体检单子都是随便写的了,大概就这么高?” 唐溯森吸吸鼻子,没说话,心里的小算盘却打得噼里啪啦的,再看看这空荡荡的小巷子,唐溯森理直气壮地把抓了朗子周的手,搬弄成十指相扣的状态,往自己衣兜一插,“复发了。” 朗子周看他一眼,没说话,只用力夹了夹他的指根,报复一样。唐溯森又上了瘾,揣着朗子周的手在衣兜里开始比谁力气大,等再松开手时,两人的手背指根都勒出了红印子。 “我真没想到你怎么无聊。”唐溯森点评道,又揉了揉自己有些酸痛的指根。 “彼此彼此。”朗子周呛了一句,又抓住他的手,学着刚才唐溯森的操作,指根都贴好,掀开衣兜,放了进去。 唐溯森盯着他,幽幽地说:“这是我的衣服。” 朗子周敷衍地点点头,“能看出来你俩的联系很强。” “这是我的衣服。”唐溯森又说了一次。 “你怎么这么小气,还是一家人了,想回家待着都不行。”朗子周说着拿手敲了敲他的手背。唐溯森没说话,等走到尽头了,才哗一下,扯下拉链,用空着的那只手掀开衣服,冲朗子周说,“回吧。” 朗子周被他惊到了,羽绒服里只有一件黑色的低领毛衣,领口处的锁骨挺着,把衣服都撬开一个小口子,说话间呵出的热气很快就散开了,唐溯森吸吸鼻子,有些不耐烦地冲他撩了撩衣服,“你回啊。” “我真的回了?” “回。” 朗子周飞快地朝两边看了看,伸手从缝隙插进去,搂住他的腰,把人往自己怀里一带。唐溯森猝不及防,被朗子周的拉链甭了个龇牙咧嘴,朗子周沉浸在情绪里还没走出来,唐溯森几次仰头,想把拉链吐出去,又被朗子周摁回胸口。 “你这是家暴。”唐溯森表达自己的不满。 “嗯?” “你拿拉链崩我,还比我吃铁。”唐溯森含混不清地说,拉链衔在嘴里的那种酸爽,他一阵一阵冒鸡皮疙瘩,又怕口水沾朗子周的衣服上,连说话都温温柔柔。 朗子周退开一点,发现自己左侧胸兜的拉链真卡唐溯森嘴里,又觉得抱歉,把拉链抽出来,又打着手电看唐溯森又没有磕伤,随后有些抱歉地说,“我怎么感觉我老是让你意外受伤呢。” 唐溯森心满意足地享受朗子周的观察,又感受到自己腰间朗子周的手,只隔了一层薄薄的毛衣,明明被衣服遮得严严实实的,怎么又在朗子周的手伸进来的时候觉得烫烫的呢。 唐溯森偏头亲了亲朗子周的下巴,感叹道,“每次遇见你,都觉得那些平凡不过的小事都有了非比寻常的意义,你有魔力吗?” “包括衔着拉链被人抱着?” 唐溯森有些惊讶于这人破坏气氛的能力,又不得不说,吃拉链头一次觉得甜丝丝的。 这话他不好意思说,又埋头往朗子周怀里钻,开始抱怨,“男友福利是一周点播服务吗?” “不是,但为了弥补错过的这一周,小周得做点事了。” “其实我不喜欢叫你小周,老感觉在喊别人。” “那……小子?” “你真的不考虑改名吗?” 说完这话,唐溯森又飞快啄了一下朗子周的嘴,“我是觉得咱们俩大老爷们没必要那么纯情地搂着,”然后又别别扭扭地说,“我也要主动履行做男朋友的职责。” ---------- 作者有话要说:朗子周:拉链真的好吃吗。 唐溯森:往事莫要再提。 28# 出柜 关于唐溯森说的,俩大老爷们没必要那么纯情,朗子周也深有同感,都是二十多岁的成年人,心浮气躁,求知欲…… 关于唐溯森说的,俩大老爷们没必要那么纯情,朗子周也深有同感,都是二十多岁的成年人,心浮气躁,求知欲探索欲旺盛,怎么会完全不去想这件事。只是对于一段稳定关系的建立,他仍然认为不能着急。 循序渐进,细水长流才是最好的发展。 所以他带着唐溯森遛弯,冒着被同学撞见的风险,和他高频次出现在情人坡。 唐溯森每次的欲言又止他也看在眼里,只是从网友过度到恋人,他觉得有必要稍微拉一下进度条。 就那么一小下。 不过这一小下在唐溯森的主动下几乎是可以忽略不计的。 朗子周的意志力有时候就是这么薄弱。朗子周感慨了一下自己飞速压缩的标准线,在看到唐溯森的眼睛时又把这些有的没的的想法抛在身后。 朗子周看着他,唐溯森没有往后躲,只是四处瞟着,逃避和他对视,两人凑得极近,近得连呼吸都能被感知到。后方射出来的白光镀在唐溯森身上,侵蚀了一部分他原本的线条,在朗子周的视线里多了一层柔和的感觉。朗子周盯着他,问,“我有没有夸过你很漂亮。” “什么?”唐溯森愣了一下,朗子周说完也反应过来,用漂亮来形容一个男生,还是挺少见的,他又赶紧找补道,“你的痣。” 说完,伸手掐着颈侧,循着记忆里的那一块,拇指轻轻地按,揉得唐溯森脑袋发晕,“为什么觉得它们多余?”朗子周问。 指尖下最清晰的是唐溯森脉搏的跳动,朗子周摁了摁,又挪到脸上,虎口卡住他的下巴,拇指无意识地摸索着,下巴、嘴角。 唐溯森抿抿嘴,说,“太多,就显得多余。”朗子周摸上去,按着脸颊凹陷的那块地方,说,“我记得这里也有一颗。” 唐溯森抖了一下,抓住他的手腕,微弱地发出抗议,“你这样犯规的。” 朗子周笑了一下,头顶的路灯扑扇两下,亮了。唐溯森抬眼看了一下,又被朗子周掐着下巴挪回视线,朗子周搂着唐溯森的腰吻了回去,这不是一个浅尝辄止的试探,朗子周一手摩挲着唐溯森的下巴,轻轻舔着唐溯森的唇缝,诱导他慢慢把嘴张开,舌尖探进去,碰到唐溯森的又退出来,分开一点,盯着他笑。唐溯森被勾得不上不下的,朗子周退开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还是追上去继续这个吻,将将碰到朗子周的嘴角,这人就开始笑了。 唐溯森,一个二十出头感情经历却是空白的人,经不住这样的刺激。 他一边念叨着太犯规了,虽然不怕被你看,但也经不住你这样的眼神,一边抽出手,捂住朗子周的眼,“看什么看。” “我男朋友好看,我看我男朋友,哪一点有问题了?”朗子周反问,又凑上去,看不着,就随便嘟嘴了,唐溯森缩了一下,捏着他的鼻子,说,“别乱嘬。” 朗子周抓了他的手腕,往下带了一下,在唐溯森手心印下一个吻。唐溯森被烫了一下似的,抽回手,有些吃味地说,“这么熟练,过去很丰富吧?” 朗子周笑呵呵的,又啄了他一下,“是,小学到现在,经验条都拉满了。” 唐溯森白了他一眼,不理会他的玩笑,又说,“我觉得,为了我长期的心脏健康,以后再这样的时候,你能吱个声吗?” “哪样的时候?” 唐溯森卡了一下,调戏他的时候?还是什么时候?“反正,不管做什么给个预警。我没经验容易被吓出病。” “哦,就是开场提示。吱—”朗子周点点头,说完这句,手腕突然用力把人一扯,低头吻上了他颈侧的痣。唐溯森吓了一跳,本能地就想往后退,可他腰也软了,手搭在朗子周的身上,靠着朗子周才能不往下滑。 越过朗子周的肩膀,他看见一簇向这边走来的人影,集中精力指挥着自己的手。唐溯森拍拍他,有些艰难地从喉咙里发出响动,“撒开,来人了。” 直到上了车,唐溯森都是晕乎乎的。怎么被带出来的他不知道,怎么来的车站他也没印象了,只记得车到的时候,朗子周推了他一把,他才慢悠悠跟上部队的尾巴,上了车,找了位子坐下。朗子周还在站台边看着他,唐溯森收回视线,随手冲他挥挥,不敢再动。 驶离车站,唐溯森才敢转头往窗外看,看着朗子周的影子越来越小,他还在招手。唐溯森默默转过头,好傻。 被朗子周亲过的半边身子跟进了烤炉一样,烧得他难受,唐溯森虚虚地摸住脖子,就那样一下,不会留下什么印记。但他就是心虚,应该会发红吧。 唐溯森觉得自己好没出息,不过是亲了脖子一下,就这么大反应。朗子周会不会觉得他好奇怪? 唐溯森有些苦恼,早知道刚才跟他说一声再见也好。 「我到了,准备先洗个澡。」 「刚才是不是把你吓到了?虽然我也一直说循序渐进,但有时候控制不住。」 唐溯森盯着屏幕上出现的两条信息,觉得自己的天灵盖都要炸起来了。他抬起头,往周围看看,把手机屏幕朝着大腿,悄悄写道: 「是挺突然的,但沒事。你要做的话,都可以的。」 「不怕你做,但怕你不做。」 发完这两句,唐溯森再也没敢把手机从自己大腿上抠下来。他盯着车内小电视循环播放的广告,脑子里却不断的天人交战。 两分钟不到,撤回就好了。 说都说了,管他的,反正你也是这么想的。 唐溯森顿了一下,决定顺从本心。 朗子周收到消息,抓衣服的动作顿了一下,准备发语音调戏他一下,但想到唐溯森这会儿可能正处于自我安慰状态,还是决定先不刺激他了,就当没看到。 宿舍里一片死气沉沉,连话多的酸橙都抱着键盘不吭声,朗子周问,“我不在的时候,你们打群架了?” 郑杰看他一眼,眼里是对恋爱新手的嘲讽。“圣诞节。” “哦,那不还有好几天呢。” “你不得想想送什么礼物?你俩谈恋爱的第一个正式节日,礼物送不好以后每年都要被鞭尸。”郑杰揉揉太阳穴。 王成又说,“其实礼物不重要,重要的是你那天怎么安排。如果是老掉牙的环节,她会嘲笑你,如果太新颖,她会质疑你,如果什么都没有,就是你俩的终结。” “所以你们俩这是?” “在想怎么逃过圣诞节。” 朗子周愣住了,还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回答。还以为俩人正安静地安排着圣诞那天的罗曼蒂克。 “有那么恐怖吗?” 郑杰白他一眼,说:“要不说你们这些新手村的不知道找老前辈请教,送礼物得给自己留条路,第一次送太好了后面的就不够看了。选礼物又得想她要什么喜欢什么,每到节日,我最怕我女朋友的问候,虽然她平时大大咧咧的,但该有的问候还是得准备好。” 王成从床上探出头,问,“小周第一个圣诞节打算怎么过?” “喝酒。” “喝酒?!” 回答他的是宿舍三个人的质疑。 “啊,就找个酒吧喝喝酒聊聊天。” 郑杰默默转回了转椅,幽幽说道,“我终于知道你每天在外面溜达却一直没开桃花的原因了。” “我不开桃花,我种桃花。”朗子周冷哼一声,抓着盆拿着手机进了厕所。 圣诞,唐溯森估计是不过节的。朗子周叹了口气,和一个不过节的人谈恋爱,好处大概就是可以省去那些挑选礼物准备惊喜的麻烦,坏处大概就是,仿佛提前步入老夫老妻模式,太平淡了。 唐溯森还是没回复,两人的消息来往停止在—— 「不怕你做,但怕你不做。」 「做什么^ - ^」 朗子周望着天花板缺陷的那一块,叹了口气,好像今晚过火了。原本16%的进度条硬生生被他用5G拉到了86%。 朗子周决定再收敛一点,好歹要把第一个月的纯情模式走完。可他万万没想到,接下来的一周,他和唐溯森的交流止步于教学楼相遇后轻飘飘地一个点头,接着抱着自己的专业书奔向不同的教室。每一天都有新的ddl,两人连情人坡遛弯的时间都没了,唐溯森下了课就跑去车站搭车回家,朗子周回了宿舍戴上耳机打开语音通话,两人都不说话,耳机里只有敲击键盘和笔在纸上的摩擦声。 “你在玩摩斯密码?”酸橙在旁边盯了好久,看着屏幕上俩人记录里出现的‘,;。’,先是不解,而后又被奇怪的灵感砸中,以为朗子周又开始挑战新的东西。 朗子周吓了一跳,第一反应就是盖上笔记本电脑。唐溯森听着那边的动静,默默捂住了话筒。 一个月内出柜两次,唐溯森的小心脏承受不住。 朗子周听着耳机里没什么动静了了,以为唐溯森挂断了,摘了耳机,没好气地问,“干嘛?” “哦,我就是想看看你这边有没有比较好的模版我套一下。” “群里自己找。”朗子周说完又把耳机塞回去,酸橙不依不挠,“你俩干嘛呢?真玩解密啊?” “不是。这就是赶论文的进度,懂了吗?” 酸橙:“…你俩可真会没事找事。” “没事找事吗?”两秒后,耳机里传来唐溯森的声音,朗子周看了酸橙一眼,没有掩饰地说,“别理他,单身狗的怨念罢了。” 酸橙直觉这是在说他,但背后说人被听到了他也不敢再说话,只能捂着受伤的膝盖慢慢挪回自己的位子,坐上椅子,才悲愤地指指朗子周,见这样委婉地控诉没用,就噼里啪啦敲起键盘,朗子周看着群里蹦出的一条条对他的控诉,字里行间对他的怨言,说朗子周对他的暴行,一字一句,真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朗子周:「呵呵,单身狗。」 酸橙再受刺激,却突然被一道闪电击中了。和他聊天的是唐溯森,他说他俩没事找事,唐溯森和朗子周在语音通话,朗子周说他单身狗… 酸橙有些不可置信地转身,指着朗子周,做琼瑶状,小指微微翘起,“你…和唐唔嗯!!$&%^…” 唐溯森正听着那边的响动,突然间耳机里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动静,像是什么东西摔了,他随口问了一句,“怎么了?” 没人说话。 朗子周钳制着酸橙,生拉硬拽地把人从椅子上拖到阳台,中途手都没松开酸橙的嘴,带上门,松开手,酸橙哆哆嗦嗦地指着他,“你疯了?憋了三年去搞基?” “没疯,不是憋的,我的性取向就是这样。” “唐溯森?” “嗯。” “莎莎说的居然是真的?” “她说什么?” 酸橙捂着嘴,“什么也没说。” “算了,懒得管你们,但是你别出去说,他害羞。”酸橙点点头,朗子周接着说,“如果你觉得介意的话我下学期搬出去就行。” “不不不,不至于,我就是惊讶。第一个接近秘密的人居然是我。” “你知道一般第一个发现主角秘密的人下场是什么吗?” “神助攻?” 朗子周摇头。 “坑王?” 朗子周继续摇头,说,“被灭口。” 酸橙:“我记得这是青春校园剧的剧本,不应当。” 朗子周撒开他,只说,“反正不要去说是唐溯森,你要敢说我就敢手起刀落。” 酸橙点点头,扒开一点门缝,问,“我保密,那我能回去要一份崭新的模版吗?” 朗子周大手一挥,允了。坐回去,看着屏幕上的一长串问号,回:灭口去了。 酸橙刚坐好,听到这句话惊悚地转头,刚才都那么诚恳地表达诚意了! ---------- 作者有话要说:酸橙:原来这就是兄弟! 朗子周:呵,单身狗。 唐溯森:…… 还有一章,估计要到晚上了 29# 手摇乐 圣诞前一周,朗子周的室友们已经开始进行各项安排。酸橙抱着键盘,眼巴巴看着他们,朗子周坐在床上! 圣诞前一周,朗子周的室友们已经开始进行各项安排。酸橙抱着键盘,眼巴巴看着他们,朗子周坐在床上,腿挂在床沿,一晃一晃,看两位室友搭衣服,挑香水,同样是谈恋爱,怎么任何人的差距就这么大。 酸橙不带波澜地念着学校发的通知,圣诞会突击查寝,夜不归寝记大过… 王成和郑杰摆摆手,“得了吧,年年都突击检查,他们哪次来了。” “反正我找导员批了假条。”朗子周说。 “什么?”这下是三个人都集中朗子周开炮了,原本以为大家都是冒着被记过的风险溜出去,结果有人偷偷上了保险。 “是啊,假条啊,出去玩就是要玩得安心。” “电眼不是说节假日假条不给批吗?”王成问。电眼是他们辅导员的别称,一个三十来岁的大老爷们,说话的时候老爱用力眨眼。 “不给批的是普通学生,我们这种前班干部,学生会的前顶梁柱,当然是轻轻松松啦。”朗子周说完这句就把腿收了回去,床帘拉好,把室友们哀怨的目光阻拦在外面。 几分钟前唐溯森给他分享了几张图片,都是乐高积木。圣诞后唐溯森的家教任务就告一段落了,大概也算是临别礼物吧,唐溯森准备给陈煋则买点什么,选来选去,最后问,「要不还是给他选一套词典吧。」 朗子周飞速扫了两眼,选了价格比较合适的一套,哈利波特。唐溯森飞速下单,还是不死心的问了一句,「真的不买一套词典吗?」 「你如果带着词典去,可能你下楼的时候会遇上高空抛物。」 唐溯森摸摸鼻子,默默把购物车里选好的词典清出去,又和朗子周约好了去陈煋则家里的时间。 快递是直接寄到学校,唐溯森站在漫长的菜鸟大队的最末尾,前头是数不清的人头。朗子周悄无声息地走过来,在他身旁站定,唐溯森看他一眼,没说话。 “这得排到猴年马月。”朗子周说。这队伍的行进速度真的是出奇地缓慢,唐溯森也很无奈,看着旁边那家快递超市都换了几波人了,他们这还是没点动静。 “我要是能让你三分钟就拿到快递你怎么谢谢我?” 唐溯森看他一眼,嘲讽一样冷哼了一下。朗子周直觉自己被挑衅了,他在手机上输入了什么,拽着唐溯森就往前面走,唐溯森不明所以,脚下踉踉跄跄,问,“干嘛呀,排了好久。” “你知不知道有种速度叫走后门。” “什么?” 朗子周停下了,面前是莎莎,排在队伍的第五位,正冷眼看着窗口前那位签了一份又一份快递的兄弟。看到唐溯森,她打了招呼,又要取件码。唐溯森还没回过神,朗子周抓着他的手录入指纹,解锁,把号一念,推着唐溯森就去窗口前签字。 “这也行?”唐溯森原本还在质疑,直到看到那位男生娴熟地把脚边的快递一份份分出去,又抱着半人高的快递堆挪出队伍。他闭了嘴,飞快地签了名儿,扫描,带上快递走人。 陈煋则对乐高很满意,看到外壳的时候直接把手里的英语作业扔掉了,接过乐高,又腼腆地说了一句,“谢谢唐老师。” 唐溯森小声抱怨,“他之前从来没这样喊过我,我觉得我每次上课他都像一个烈士,打死不从。” * 直到连食堂都挂上了mini的圣诞树和各种雪球时,朗子周才有了过节的实在感受。手机上最近总收到推送短信,各类折扣促销,朗子周跟着进去看过,没什么新鲜的,送给唐溯森也没什么意思。 圣诞那天,因为是两人在一起后第一次正儿八经过的节,算上去意义也算非凡,唐溯森看着衣柜里整齐划一的黑毛衣黑大衣棕色大衣,有些烦躁。这样穿,朗子周会觉得自己没换过衣服吧。 考虑到朗子周可能会带着他夜不归宿,唐溯森毫不犹豫地把秋衣秋裤扔出去,一件连帽卫衣外面搭一件夹克,下身套了一条牛仔裤,又在腰上贴满暖宝宝,唐溯森照照镜子,这样穿好像又太年轻了。 看看衣柜又看看自己身上这一套,唐溯森叹了口气,算了,爱咋咋吧。 朗子周带他去酒吧,唐溯森视力不佳,只能老老实实跟在朗子周身后。 拐到吧台,唐溯森翻着单页,指着他想要的那份,冲朗子周使眼色。 朗子周看了一下,只是朗姆酒混上一点柠檬、菠萝,比起酒的味道更多的是水果的那种酸酸涩涩的清香感觉,口不是太重,还能接受。 朗子周下完单,陪唐溯森坐在吧台前,这人左右瞟着,说,“以前都是来接人,我还没自己坐着喝过。” “那你平时喝酒在哪?” “买一扎啤酒回家。夏天可以存好久。” 唐溯森还是不太适应这里的灯光,虽然和他曾经捞于慧的酒吧比起来,已经很柔和了。唐溯森揉揉眼睛,朗子周问,“要不挪那边去?” 他指的是角落的一处桌椅,那边有些暗,但对唐溯森来说,眼下找一个没那么晃眼睛的地方才是最重要的。和服务生商量了一下,朗子周带着唐溯森转移了阵地。 这桌椅极小,两人撑着在桌面上手肘都是互相抵着。因为过节的原因,这酒吧热闹极了,耳边都是酒杯碰撞的清脆声响,还有不高不低的交谈,通通传进他们的耳朵。他们喝着酒,聊一些有的没的,关于未知的未来,唐溯森做了一些假设,他没打算读研,后面就要开始考虑实习的问题了,朗子周却跳过了这个话题。唐溯森小口抿着杯子里橙黄的酒液,酒杯放上桌,开始发呆。 朗子周伸手捏住他的下巴,凑近了呢喃道,“我觉得你可能听不见,但还是,吱—”他们躲在暗处的角落接吻,只要有人四处看看,就能发现这桌的不对劲。唐溯森没有拒绝,张开嘴方便朗子周的入侵。唇上还沾着酒渍,唐溯森尝到了,甜丝丝的,让他脑袋发晕。 接吻不过是再平常不过的一件事了,可每次和朗子周的嘴碰上,唐溯森就软成了一滩烂泥,恨不得手脚并用扒在人家身上。 朗子周松开他,观察他的反应。唐溯森看到那双闪亮的眸子,鬼使神差的,抱住人家的头,凑上去。嘴巴碰着人家的眼皮,睫毛和眼仁都在他唇下抖动,朗子周顺从地闭了眼,唐溯森伸出舌尖舔了舔,朗子周突然就笑了。等唐溯森把他松开,才睁开眼,用力眨了眨,问,“怎么了?” “太喜欢了,控制不住。”唐溯森有些委屈,第一次说出这样的词,竟然是在这样吵闹的地方。 朗子周笑着摸了摸他的头,把杯子里剩余的酒液吞干净。 朗子周站起来,准备再去催催他们要的第二份酒,唐溯森跟着他一块站起来,侧着身子贴在他身上,有些慌张地问,“朗子周,硬了,怎么办?” 朗子周愣了一下,又爽朗地笑了,低头去看,厚重的衣服挡住了他探究的目光,他也做不出在大庭广众之下摸一把的举动,于是半拥半抱的带他越过人群,来到卫生间,进了最边缘的那个。 插捎合上,唐溯森才松开紧紧挂在人家脖颈上的手,有些兴奋地问,“我们要做吗?” 说这话时唐溯森看着他,眼仁却因为羞怯四处瞟着,他看墙面上印章的小广告,看松掉一半悬在门上的挂钩。 朗子周摇摇头,说:“不做。” 扫兴一样,唐溯森白了他一眼,说,“不做你带我进来干嘛!” 朗子周很想捂他的嘴,但手刚碰了卫生间的门,理智上告诉他,这样做可能会很倒胃口。“什么都没准备,做了明天就送你上医院?” “我没那么娇贵。”唐溯森反驳道。他喝的比朗子周要多一点,朗子周的那份有一半也进了唐溯森的肚子。酒精刺激着他的神经,身上火热的感觉也来自于酒精的炙烤,他有些兴奋,他凑上去亲朗子周的鼻尖,又因为朗子周的无动于衷有些恼怒,上嘴咬了一口。 朗子周捂着鼻子后退,问,“干嘛?” “不做还带我进来,出去喝。”唐溯森说着就去拔那插梢,朗子周把人按住,贴着门板。 ………… 唐溯森追上去,站在他旁边和他挤同一个洗手池,说,“我没醉。” “每一个酒驾的司机都说自己没醉。” 朗子周不再多说,半捂着唐溯森的嘴带着他回到原先的位子,之前点的酒已经上上来了。 ---------- 作者有话要说:昨晚就写好了但太困了没力气修 30# 最美好的 “如果没醉的话,记得你欠我的债。” 唐溯森的确是喝多了。 不过是回到位子上后。 刚坐下,就感受到内裤上诡异的湿凉感,这样的触感让唐溯森无比清晰地回忆起刚才在隔间里那些喘息的画面。唐溯森有些尴尬地叉开腿,扯扯裤管,又滑下去自己靠在椅子上,朗子周盯着他做这些,唐溯森别开眼,问,“看什么看。” “看你酒醒了没。”朗子周喝了一口新调。 “…我没喝醉。”唐溯森再次强调。为了表达自己的愤怒,甚至将手捏成拳头在桌面上捶了两下。杯子跟着震动着,少量的酒液溅出来,落在桌面上,唐溯森面不改色地伸出食指把它们都擦干净。朗子周笑笑,说:“如果没醉的话,记得你欠我的债。” 唐溯森:…… 突然有点想来一套醉拳了。 朗子周似乎完全没有感受到唐溯森眼神里的恐吓,反而拢着手捂住杯子,指尖轻轻敲击着,面上甚至是那种无辜可怜的表情,是挺乖的,如果忽视掉他的眼睛的话。 朗子周这人挺绝的,唐溯森感叹道,无论是长相还是性格,都挺绝的,尤其是他的一双眼睛,永远都是温柔的,而和他在一起时,这样的温柔里又藏着狡黠。现在和他窝在酒吧最边缘的黑暗地带,他也不得不承认,朗子周的眼睛的确是会发亮的,它无比干净地看着你。而每当朗子周用这样的状态盯着他的时候,唐溯森就会涌出一股子冲动,他也说不出口,大概就是能冲动的地方都跟着冲了一把。 事实上,有这种眼神的人做团队的领导者再合适不过,他会用这种温柔的视线鼓励每一个人。唐溯森突然就庆幸,朗子周已经不再过多参与那些活动,而且,这个人现在已经是他的了。 唐溯森在朗子周的注视下收回了视线,随即有些悲哀地意识到,面对朗子周他总是没有办法。要做什么就让他做了,又或者多看他两眼就会莫名其妙催生出一些他不敢有的想法。 打,是舍不得了。话题也是自己先挑起来的,现在不就是自食恶果这四个字儿吗。 想到这,他有些悲愤地端起酒杯,一口气干了一半,放下杯子,看到朗子周还在慢慢品,开口嘲讽道,“这酒烫嘴?” 然后又一口气把剩下的半杯喝掉,反手按了两下开始发烫的双颊,又从桌面上的两个杯子里随意选了一个。 “特调酒不适合牛饮,我给你点一扎啤酒吧。让你忘掉今晚的烦心事。”朗子周说,“还便宜。” 唐溯森抬起头,他的眼神已经开始有点呆滞。第二份的酒精度数比上一份高出一倍,唐溯森又是一口闷的豪迈气势,还玩续杯。朗子周叹了口气,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唐溯森的眼珠有些迟缓地跟着转,“你现在喝醉是不是迟了点。” 唐溯森没听进去。又埋下脑袋,鼻子都快垂进杯子里,伸着舌头一口一口地舔。 真的是只猫。朗子周感慨道。 等到舌尖已经无法触及酒精时,唐溯森抬头,一饮而尽。又擦擦嘴,伸着手,悬停在那杯看上去蓝悠悠的酒杯上,下定决心一样说:“最后一杯。” “喝个屁!”朗子周不客气地回答道,不过他估计唐溯森还是没听见,因为这人还事固执地盯着那杯酒,手抓了几次,只碰到杯沿就被朗子周端走了。朗子周抓了几粒花生米,放进唐溯森嘴里。唐溯森张嘴抿了,就再没动静,几分钟后又把花生原样吐在桌上。 朗子周搓了两把脸,拿纸盖上那几粒花生的尸体。又抓了几颗花生米,掐着唐溯森的下巴给他喂进去,又抓着他上下晃,“嚼!嚼,懂吗?” 朗子周一边晃他,一边龇牙咧嘴地给他演示。唐溯森还是没有反应。朗子周捏着两粒花生放在自己嘴里,伸出舌头给唐溯森展示着,然后闭上嘴开始嚼,喝一口酒,再张嘴,他在给他表演花生是如何在嘴里消失的。 唐溯森学会了,拿过他的酒杯,仰头就是三口,喝完以后也冲朗子周吐吐舌头——没了。 “你在这吞药呢?”朗子周觉得自己的神经濒临崩溃了。 唐溯森有些腼腆的笑。 朗子周掐着他脸上的肉,用力往两边拉,一边拉一边念叨,“还敢笑,臭酒鬼。” 当浪漫的圣诞夜酒吧专场变成网吧专场,当一个热恋时期的人圣诞夜登陆游戏,和自己因单身而无辜留守宿舍只能依靠游戏来度过这漫漫长夜的室友在游戏大厅相遇时,一个是满心苦涩,而另一个—— 「???」 「????」 越来越长的问号队伍弹进私聊框,朗子周直接拨通了酸橙的电话。 “别问,是兄弟就一起开局。” “啊?哦,你不是酒吧约会呢。”酸橙回了一句,同意了他的匹配邀请。 “别提了,他喝大了。” “…那不是应该顺水推舟翻云覆雨了吗?在这飘摇的小船里你侬我侬巫山云雨干柴烈火…” “你少乱用成语,”朗子周说,“没宾馆住了,就带他来网吧了,反正在哪睡不是睡,醉鬼对睡眠质量没那么大要求。” 酸橙沉默了,他突然开始庆幸节假日情侣对宾馆的狂热需求,不然今晚他还就得一个人在游戏大厅,看着一对对情侣ID,毅然决然地送人头。 “他不玩吗?” “都醉成一滩烂泥了!烂泥,烂泥你懂吗?就是给他扔椅子上他都能顺着往下滑的那种。”朗子周崩溃地说。 “那他现在睡哪呢?” “我找老板多要了几个凳子,现在趴我腿上睡着呢。” 酸橙:“???” 妈的死盖。 朗子周最后还是没拗过唐溯森。把自己的第二杯喝掉以后。就从那杯蓝色圣水里匀出一半,放在唐溯森面前。 彼时,唐溯森正新奇地追着上下晃动的镭射灯影,那杯圣水出现在面前时,唐溯森呆滞了一秒,又开心地捧起杯子,正准备再来一次一口闷时,朗子周扯住了他的胳膊,说:“小口小口喝。” 唐溯森比了一个OK的手势。大概有意识了吧?朗子周猜测,毕竟刚才整个人只有脑袋在动。 松开手,下一秒,唐溯森抱着杯子,几下就把酒给吞干净了,还爽朗地“啊!”了两下,几秒后,慢悠悠地趴在桌子上,准备开始睡觉。 朗子周已然平静,他冷静地结账,看附近宾馆有无空房。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在大学城,这种时候,还会有空房留给他们吗! 于是,朗子周拖着唐溯森,在寒冷的夜里开始了漫长的移动。唐溯森强撑着跟他一块拐了五六个街道,最后实在受不了了,指着前方亮堂堂的网吧灯牌,“去去去。” 把唐溯森在旁边的椅子上安顿好,朗子周无比虔诚地坐上那把电竞椅,按下开机键,登陆游戏。两秒后,他发现右边视野的人不见了。 转过头,发现唐溯森正以每秒0.01米的速度往下滑。找来老板,又加了两个凳子,朗子周看着唐溯森有些尴尬的夹克,上手把俩人的衣服对换了一下。大衣在唐溯森身上盖好了,朗子周才继续他的游戏之旅。 两点多,酸橙也熬不住了,非要下线,朗子周再三挽留也没留住,也是,俩人岌岌可危的兄弟情,能陪他打到这会已经不错了。酸橙下线后,朗子周也不知道该干啥,盯着电脑屏,又看看还在睡的唐溯森,摸出手机,对着睡梦中的唐溯森咔咔就是几张,作为以后索赔的筹码。 唐溯森醒来时,网吧也很热闹。他眼前是一团黑色的毛衣。唐溯森伸着懒腰,手探到朗子周脸上,顺手捏了捏。“干嘛?打击报复?”朗子周抓着他的手咬了一口。 “几点了。”唐溯森缩回手,一开口才觉得自己嗓子烧得慌,朗子周递给他一瓶水,“四点半。” “怎么在网吧啊。”唐溯森坐起来,搂着朗子周的外套,在椅子上坐好。 “没空房了。”朗子周打了个呵欠。 “那怎么不去我家。” “你能说出你家几单元几楼几户吗?”朗子周反问。 唐溯森略尴尬的摸摸鼻头,好像还真的不能哈,为了补救,他问,“要不现在去?还能洗个澡再睡一觉。你一晚上没睡?” “嗯。” “走吗?” “腿让你躺麻了。” 朗子周又接受了唐溯森出于愧疚的长达二十分钟的按摩。 出网吧时,二人皆是一脸疲惫,唐溯森的脸还因为宿醉肿着,而朗子周熬了一晚上,在冬季的夜风里迎风流泪。唐溯森看他一眼,跟他换了位子,说:“我帮你挡风。” “那也没用啊,脑门儿还顶着呢。”朗子周说。 听完这话,唐溯森抓着朗子周来到一家商场门口的台阶上,往上踩了两阶,说:“挡住了,来吧,随时可以靠向我伟岸的肩膀。” “就你这小身板,我怕我给你压折了。”朗子周嘴上吐槽,却顺从地让唐溯森把自己搂进怀里。 在门口吹了快十分钟的风,那位号称“我已经看到你们了。”的滴滴司机,终于出现在路口。 唐溯森缩进后座,顺手就把手插兜里准备继续睡觉。手在兜里摸了一圈,好像有什么不对。 又一圈。 唐溯森睁开眼,“师傅停一下。” 朗子周不解地看向他。“我东西好像掉了,我不知道在网吧还是酒吧,朗子周怎么办?” “什么东西,我给老板打电话问问。” “算了,我还是回去找,”唐溯森说完,又企图指导司机师傅掉头。 “你别急着掉头,什么东西掉了?” “那个啊,”唐溯森在耳朵上比划了一下,“第一次的礼物,说好了下次要戴上它的。” 朗子周从兜里掏出耳挂,塞进唐溯森手心,问,“这个?” 唐溯森这才想起来,两人换了衣服,能在朗子周兜里摸出自己的耳挂,那才是见了鬼。 “傻。”朗子周点评道,又拉着唐溯森往自己身上靠。 唐溯森看了司机一眼,师傅心无旁骛地在空荡的街道上飙着车,没在意后座的情况。朗子周轻车熟路地去握唐溯森的手,唐溯森的手心被耳挂磨得有些疼,直到两人用体温把耳挂温到一样的温度,唐溯森才松了口气,说:“我就是,喝猛了有点反应不过来。” “是,花生米当胶囊对酒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安眠药混酒精,怎么第一次正式过节你就这么悲愤。” “有吗?”唐溯森问。 “有,你不信待会给你看视频。” “什么视频?” “你喝多了抱着我的腿要我账本不断倍数增长,求我不要离开你的视频。” “有病。”唐溯森笑着骂了一句。 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给朗子周找一套合适的睡衣,唐溯森把衣柜翻遍了,最后也只找出了一套运动服。在他身上是刚好的裤子,在朗子周那里就成了九分裤。 唐溯森看着这裤子在朗子周腿上也毫不逊色的状态,打心眼里钦佩自己的欣赏水平,视线一路上移,唐溯森愣住了,“我给你找的内裤呢?” 朗子周沉默了一会儿,说:“我努力过,但真的勒。” “…………”唐溯森决定睡醒前都不要再跟他说一句话了。 一觉睡到十二点,唐溯森在朗子周怀力舒舒服服得伸了个懒腰。做出这么大的动静,朗子周都没什么反应。 唐溯森悄悄起床刷了牙,回屋后又在边缘把自己放暖了才重新窝回朗子周怀里。 刚找到舒服的位子,朗子周就醒了,一手捞住他的腰,问,“大早上闹腾什么?” “不早了,十二点了。”唐溯森捂着嘴,用气声说。 朗子周凑近了闻,“你刷牙了?” “啊。” “你要吃东西?” “不是,我怕你要来一个罗曼蒂克的早安吻。” 朗子周睁眼,又眨了几下,才恢复清明,又赞同他的说法,“是,第一次同床共枕要来一个罗曼蒂克的午安吻。” 唐溯森在他怀里傻乐,等乐完了,勾上朗子周的脖颈时,朗子周又说 ,“我先去刷个牙。” 唐溯森:…… 打击报复? 朗子周还顺带洗了个脸,一身清爽地回到房间,和唐溯森窝在一起,朗子周压在他身上,替他理了理额前散乱的碎发,捏着他的下巴,慢慢亲上去。 刚碰到就分开。两人都是一瞬不眨地盯着对方,唐溯森的手已经摸上了朗子周的腰,摩挲着肌肉绷紧的那一小片,又说,“每一个早晨醒来我都很绝望,好像又被强制重启循环每一天的生活,可今天不一样,这是我拥有的最美好的一个,中午。”唐溯森说着就笑了,朗子周低头吻了他一下,说,“是,这也是我拥有的最特殊的一个中午。” 说完,两人笑做一团,下身火热地一团碰撞着,唐溯森手探进裤腰,说,“昨天认识的两个新朋友,好像又想联络一下感情。现在要我还债吗?” “不是现在,”朗子周制止了他往下缩的动作,又说,“但的确可以让它们俩再碰碰面。” 朗子周搂着他接吻,舔他颈侧的痣,又去咬他的喉结,他能感受到唐溯森在他的手里慢慢变成了一张拉满的弓,满弓时不堪重负的声音变成了唐溯森急促的喘息,唐溯森紧紧地搂着他的头,在逐渐高亢却戛然而止的叫喊里,朗子周松懈下来,压在唐溯森身上,把那些黏腻的东西擦在唐溯森的小腹。 “你好烦。”唐溯森的肚皮缩了一下,抱怨着,却又搂着朗子周的脖子和他接吻。 反正,让那些会被冲洗掉的痕迹在他身上停留久一点也不是不行,如果能有什么印记可以永久保存就好了,唐溯森想。 ---------- 作者有话要说:唐溯森:你好小气哦。 朗子周:嘘,记账呢。 我:永远保存的痕迹是吧?满足你。 下次更新前再修文,太困了TvT 31# 闲 “它们也是你的一部分。” 朗子周从他身上翻下去,一只手还在他肚皮上点着。等到气喘匀了,唐溯森伸手拍开了朗子周的手,奈何对方太顽强,没用。“没完没了了。”唐溯森嘟囔了一句。 “诶,给我来点纸。”朗子周伸手戳戳他的肚皮。 “在你那边床头柜第二个抽屉里。”唐溯森说完也摸摸自己的肚皮,刚才蹭上去的那些东西还没干透,现在,他的肚皮仍是湿漉漉的,唐溯森碾了两下,听见朗子周翻箱倒柜找纸巾的动静,又开口说,“还没找到吗,第二格。” “找到了,不过是湿巾。”朗子周躺回来,拆开了,先慢悠悠给自己擦干净。唐溯森听着他被冰得一口一口倒吸气的声音乐了,“笑什么笑。”朗子周说完,又抽了一张干净的,刚碰上唐溯森的肚皮,这人就跟被电了一样跳起来,说,“我不用,我去洗澡,我不缺换的。” 朗子周倚在床上,看着他站起来把裤子穿好,拎着睡衣下摆轻飘飘往外走,问,“你去洗澡了我怎么办?” “自己玩啊,你是个大人了,要学会独立了。”唐溯森回道,关门时还不忘冲他抛一个飞吻,“如果实在呆着无聊的话你可以思考一下今天吃什么。” 朗子周沉默片刻,在门被关上的时候终于把憋在心里的那句话问出来了,“我是客人啊!是客人啊,你怎么能把客人自己丢在床上。” 唐溯森没理他,朗子周躺在床上,琢磨着刚才的话,突然就乐了。 歇够了,朗子周开始观察他的房间,窗台的位子有一个小桌,上面堆着电脑和一些资料,看上去略显凌乱。朗子周只大致扫了一眼就被边缘的一个小册子吸引了视线。一沓用回形针别起来的纸片。他发誓,对唐溯森的秘密没兴趣,如果不是因为这摞纸看着很眼熟的话。 唐溯森回来的时候朗子周还在翻,他走过去,夺过他手里的东西,“瞎看什么呢。” “我看我自己的东西怎么了。” “怎么就是你的东西了,一家人还要分这些东西?”唐溯森被逗笑了。 “一家人,你自己说的啊。你看看这上面如此密集的我的名字,藏得很深啊小唐。”朗子周越过他的身子又去抓那堆表格,一边翻一边说,“作为家里的顶梁柱,小唐是不是应该给做点什么填饱肚子?” “你酒还没醒吗?”唐溯森有些恶心地抖了抖,“我这几天一直在写报告,自己吃饭的时间都没有,吃外卖吧你。” “你的嘴真讨厌。”朗子周说。 唐溯森背过身填表,没有用那些表示心情的颜色,只飞快地写着:记,唐溯森欠朗子周一次,随时索取。然后又飞快地瞧了他一眼,又写:第一次收到节日礼物,很开心。 “你还得写落款呢,严谨一点。” 唐溯森又规规矩矩地在纸张右下角写上自己的名字,朗子周接过笔,继续写:礼物三个月内补给朗子周,得用心的。 “你有病。”唐溯森说。 朗子周却很开心,也在旁边写下自己的名字,再翻了一个文件夹,取出里面的资料,把这一张纸夹进去,“欠条这种东西,要妥善保存。” 唐溯森看了一眼,纸张上两种截然不同的字迹,好吧,这也算是一个可以永久保存的痕迹,“那你有没有听说过,现在欠人的都是大爷。” “那唐大爷吃什么,我真的要饿疯了。”朗子周抓过他的手按在自己肚子上,憋憋的,“你摸摸什么叫前胸贴后背。” 唐溯森心不在焉地跟着朗子周的手东摸摸西摸摸,等到揩够了油,才略克制地收回手,清了清嗓子,说:“我去看看还有什么能吃的吧。” 最后只从冰箱里搜罗出来的酸奶和两包泡面,朗子周窝在沙发里,看着唐溯森好心分给他的半颗卤蛋,有些难以置信,“小唐,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吗?” “待什么客,都是一家人。说这就见外了。”唐溯森说完,叉子叉住卤蛋就往面里泡,滚上热气腾腾的汤汁,等蛋稍微热一点后,拿纸接住往下滴滴汤汁,喂给朗子周。 朗子周张嘴咬了,也不忘继续吐槽,“一家人也不能老一块吃泡面啊。” “哪来的老!这是第一次好吗!”唐溯森抗议。 吃了面,两人各自占据了沙发的一端,朗子周玩着手机,唐溯森一直偷偷盯着他,等到朗子周察觉到要转头时就飞快地收回视线。 朗子周冲他勾勾手指,唐溯森先端正地坐了几秒,余光里那根手指头还在晃,唐溯森爬过去,咬住他的手指。朗子周倒吸一口凉气,“你属狗的啊。”往外拔,唐溯森的头也跟着追上来,也不知道谁开的头,二人又在沙发上滚做一团,喘息间唐溯森伸出一只手紧紧抓着头顶上方的棉垫。朗子周突然抓过他的手,揉着肘弯,喃喃道,“这里也有一颗。” 唐溯森挣开手,酸溜溜地质问道,“你到底是爱痣还是爱我?” “我说过的,”朗子周也委屈上了,啄一下他的嘴,“如果这些痣不是长在你身上我是完全没兴趣的。” 唐溯森在他的动作下眯了眼睛,曲起一条腿,夹住他的腰,“可......可你只知道亲它们。” 朗子周闻言笑了,手上动作不停,说:“它们是你的一部分啊。” 这次结束后,两人默契地保持了一定安全距离并拒绝对视,然而这样的行为也没有产生任何作用,他们俩人单独处在这样的空间里,又像两块相吸的磁铁一样,没两下又凑到一起。唐溯森甚至没有机会给他展示一下柜子里满满当当的收藏,虽然他暂时也没有这样的打算。到最后唐溯森干脆和朗子周一样脱掉内裤,蜷在被窝里,衣服被撩到胸口上方堆着,在急促的呼吸里舒舒服服地享受这样的过程。 某次高/潮来临前,唐溯森一边抖一边问,“你这手,练过吧?” 朗子周却不回答他,只把脑袋埋在他的脖颈处,等平复下来,才说,“和你比起来,我只是多了勤快这一个优点。” 唐溯森:...... 送走朗子周已经是一天后的事了。唐溯森关上门,后知后觉地感受到自己的脚步有些虚浮。 好像是有那么一点过头了。唐溯森刚在沙发上躺下,翻来覆去的,怎么都不得劲,唐溯森咻地站起来,进屋。在卧室里冷静了一下。唐溯森钻进被窝,还是朗子周的味道。 以前也没觉得自己的洗漱用品味这么浓郁啊。唐溯森有些崩溃地坐在床沿,明明是自己的房子,怎么哪哪都不对劲。唐溯森决定把屋子彻彻底底清洁一次。拆掉床单,唐溯森躺在床垫上,内心无比安宁。 数数日子,不过一周,又得和朗子周一块出去,唐溯森暗自立誓,说什么也不喝酒了,还得按着朗子周把债给还了。唐溯森翻着那个文件夹,朗子周的几个大字飘在上面,遒劲有力,唐溯森想了想,点开自己收藏多年的店铺,那就买支笔吧,选一个实用点的总没错。选来选去,选了一支老式的黑色原木笔,付款后,紧跟着的是银行卡的扣款信息。 唐溯森掰着手指头数,三天,三天花了快两千,果然于红带来的卡最后要派上用场了吗。 唐溯森感叹了一下谈恋爱真是一个花钱如流水的活动。 歇够了,唐溯森打开衣柜,还是上次那条黑色的吊带裙,套在身上,戴上假发,又把朗子周送的耳挂贴好,找好角度,拍下一张照片发送出去。做完这一串活动,唐溯森在原地跳了两下来纾解自己的紧张。 朗子周点开,是很漂亮的一张图,唐溯森拿着手机对着镜子,只露出一点眼尾,有些轻蔑地撇着,黑色的发丝垂在肩上。唐溯森绝对是故意的,故意歪着脑袋,把颈侧的痣也露出来,那里经过朗子周这一天的摧残,已经起了不浅的印子。耳挂上的银丝刚好悬在痣的旁边,距离他瘦削的肩胛骨不过几厘。朗子周感叹了一下造物主对唐溯森的偏爱,又把注意力转移到他的身体上。 “你不冷吗?”朗子周问。 唐溯森怎么也没想到会收到这样的回答,咬牙切齿地回了一句:滚。 十二月三十一日,唐溯森坐在教室里,看着校园的林荫大道里走过相拥着的一对又一对情侣,有些无聊地拿出手机,朗子周已经收拾好了。唐溯森趁着课间休息的那么几分钟,抓着包从后门溜出去。 下了楼,朗子周正站在教学楼前陈列着的一幅幅画像前。唐溯森小跑过去,撞了一下他肩膀,“走?” 今晚的livehouse唐溯森前天抽空来踩了一个点,大概就是瞄了一下周围有没有稍微高档一点的网吧,或宾馆之类的。绝不能让带着这份债进入新的一年,这是唐溯森的心愿。不过他也没底,要是又像上次一样没控制住......所以他得做好后勤。 唐溯森跟着朗子周上了地铁,还没到晚高峰,车厢有些宽松。唐溯森紧挨着朗子周坐下,心不在焉地盯车厢内的广告。厚重的衣服遮掩下,是两人紧紧握在一起的手。 唐溯森在紧张,朗子周能感受到。可他却一点头绪都没有,总不会因为要看live了紧张,而且这一路上唐溯森都在逃避他的视线,瞎琢磨不是朗子周的风格。出站前,他拉着唐溯森进了厕所。 锁上门,朗子周有些无语,估计和公厕杠上了。 “你怎么了?”朗子周问。 唐溯森盯着墙缝,“没怎么啊。” “那你这一路上都不敢看我。” “你少自恋,”唐溯森伸手往他衣兜里探了一下,从袖口里往外抖着什么,说,“摸摸你的兜。” 朗子周伸手摸了摸,一个长方体的盒子,抽出来一看,“哟,唐大爷大手笔啊。”朗子周两指掂了一下,分量也正好,“破费了。” “没有没有。”唐溯森心虚地摆摆手,转身抠着门栓,朗子周把他翻回来,说,“少来,到底怎么了。” 笔帽上的金属部分闪着光,在他面前晃着,唐溯森咽了口水,说,“别逼我。” “不是,这怎么就逼你了。”朗子周不明所以。 唐溯森拿出手机,点开账户里的房间预约信息给他看,朗子周没说话。唐溯森有些难堪地别开头,小声说,“总不能负债过年。” 朗子周点点头,从自己包里也掏出来手机,两边对比了一下,朗子周说,“退了吧。” “什么?”唐溯森转头盯着他,朗子周向他展示了两个手机里重复的订房信息,说,“你太破费了,要是开房还要你花钱,你就是真的负债跨年了。” 唐溯森张张嘴,最后只问,“你不回宿舍?” “不回啊,结束了都十点多了,回去□□?本来也打算今天找你索债,一直没跟你说怕你别扭。” 唐溯森点点头,看着朗子周食指一戳,“申请退款”。朗子周冲唐溯森点点下巴,“操作啊。” 唐溯森沉默地退完款,朗子周还是把他夹在身体和门板之间,这人本来就高,现在回过神来,和圣诞那天的感觉截然不同,今天朗子周丝毫没有控制自己的气场,紧密地压着他,唐溯森眼珠子滴溜溜转,问,“不走吗?” 朗子周笑眯眯地说,“当然。” 说完又捏了捏他的耳垂,心情大好的样子,率先走出隔间,没人,他冲唐溯森招招手,唐溯森踱着小碎步慢慢往外挪。朗子周等他半天,只觉得这人跟蜗牛附体了一样,伸手一勾,锁了这人的喉,带着人大步往外走。 唐溯森的还债和朗子周的不回学校了,大概是两个概念。但唐溯森无所谓,不是他一个人着急,这样对比下来,唐溯森就没什么烦恼了。 现场气氛很足,和酒吧里的气氛不一样,大概是乐队风格的原因,一开场,唐溯森就觉得自己像踩着棉花糖。主场染着一头夸张的发色,每次的灯光变幻下,主唱的头看上去就跟翻了的调色板一样。唐溯森窝在朗子周怀里偷偷吐槽。朗子周把他圈在自己身体左前方,阻隔了一部分外人的肢体触碰,唐溯森一开始就发现了,一开始他还站着笔直,后来大概是被这甜甜的音乐轰了脑子,他不自觉就贴上去了,朗子周搂着他的腰,一手挥着荧光棒。 “听歌,少看。”朗子周说。 这是一次很完美的现场体验,如果最后乐队成员们没有冲台下洒水的话。 前一秒,唐溯森偏着头跟朗子周讲悄悄话,下一秒,额头上突然冰凉的一点,唐溯森顿了顿,感觉到那股子冰凉顺着额头一路往下滑,他伸手摸了问,“这房子漏水?” 朗子周没憋住,笑了,又开始给他解释这个流程,在解释的过程里,更多的水珠从台上发射下来,唐溯森闭着眼,朗子周伸手替他挡了一下,后来大概是觉得这样反而没什么乐趣,半蹲下,揽着唐溯森的腰,一手把人抱起来, 唐溯森:………我们有仇吗? 感受到唐溯森眼神里的哀怨,朗子周笑了笑,另一只手也搂上去,腿根撑着唐溯森的臀部。 突然获得了最宽阔视野的唐溯森经受了那些矿泉水的洗礼,等朗子周撑不住把他放下来时,唐溯森的衣服上都有点发润,“我没有换的。”唐溯森擦擦脸。 “巧了,我有,如果你不介意太松,可以用我的。”朗子周说。 唐溯森看着他冷笑,朗子周伸手抓着他的脑袋,转向舞台。 出来后,唐溯森低头看着自己衣服上还没消去的湿印子,忧愁地说,“没想到你是这种人,居然会扛着我去挡子弹。” “这是利息。” 唐溯森一哽,迈开步子就往前走,走了十几步,听到朗子周远远地在背后喊他,“走反了,那边。” 朗子周指的地方,大楼上红色的酒店字样刺得唐溯森眼睛疼。朗子周在灯光下笑着,倒退着往那边走,唐溯森认命地跟上去,又准备超过他,朗子周抓着他的手,问,“你知道哪间房吗?” “今晚你是爸爸,我不跟你作对。”唐溯森生扯出一个微笑。 朗子周却有些吃惊,“还没开始就叫爸爸?那你待会准备叫我什么?” 唐溯森:…… 眼看着就要逗过火,朗子周刹了车,在前台登记好,拿着房卡,走到早早等候在电梯旁的唐溯森身边。逗猫一样捏着卡片在他眼前转。 唐溯森默默侧过身子,啊,现在好想假装不认识他。 ---------- 作者有话要说:唐溯森:这水,有毒。 下一章黄山见。 32# 我的 唐溯森紧跟在朗子周身后进了电梯,轿厢里随后涌入了更多的人。唐溯森被朗子周挤在身体与轿厢的夹角之间,数着进来的取 唐溯森紧跟在朗子周身后进了电梯,轿厢里随后涌入了更多的人。唐溯森被朗子周挤在身体与轿厢的夹角之间,数着进来的人,唐溯森小声问,“不会超重吧?” “超重了我俩就下去爬楼梯,做热身。”朗子周小声回应他。 唐溯森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真超重了也轮不着我们下去。” 电梯门稳稳地合上,数字平缓上行,唐溯森瞄了一眼周围的情况,用火热来形容也毫不过分,朗子周身边的情侣已经搂在一起,好几次险些勾上朗子周的衣摆。 唐溯森又努力把自己压了压,攥着朗子周的衣摆往自己这边带,“过来点。” 朗子周听了又笑,这下可谓是不留一丝空隙地把人压在自己怀里了,唐溯森偏着头看屏幕上数字的变化。他的脑袋有些发晕,朗子周的气味,朗子周的压迫感,还有隔着厚重衣服也有力传递过来的朗子周的心跳。 唐溯森扭了扭,企图让自己的胯离朗子周远一点。然而他提臀的动作还没做完,一声提醒,朗子周拉着他的手走出去了。 等电梯门在身后合上,唐溯森才有些迟疑地问,“我们就这样走出来了?” “不然呢?你想我把你抱出来吗?”朗子周已经走出去几步了,停在拐角的位子看着他。 唐溯森摸摸鼻子走上去,说:“我刚才就是觉得我俩太明目张胆了。” 朗子周一脸了然,说:“其实出了电梯,以后就是完全不会碰上的陌生人了。而且刚才也没人看我们,自己怀里的那个多漂亮啊,看别人干嘛。” 唐溯森沉默了几秒,觉得朗子周说得很有道理。何况他也算是对别人目光很敏感的人了,刚才出来的时候也没有感到任何不适。唐溯森跟着朗子周的步子,觉得自己以后需要学会放平心态,反正,走出去了谁也不认识谁。 房门打开,朗子周打开通风系统,把包往床上一扔,如数家珍一样把里面的东西往外掏,唐溯森远远地看着,对那两盒摊在床上的小盒子充满好奇但不敢问,最后也只能挠挠脖子率先去洗澡,进门前,朗子周抛给他一支粉色软管,唐溯森看清上面的字,有些僵硬地关上门——虽然做好了准备,但当这份大礼冲着他脑门来的时候,他还是有些慌乱。 等两人收拾完,已经是十一点多了,距离新的一年不过半小时。 唐溯森穿着酒店的浴袍,站在床边,看电视里无聊的广告,余光里的朗子周也纠结万分,都是新手上路的司机,把该做的都做了,正儿八经要上路的时候就不知道该怎么开始了。 唐溯森抬头看了看房间里的灯,在视野模糊前,晕晕乎乎走向朗子周,跨在人身上,给自己打气一样,扯了他的浴袍,嘴里振振有词,“不能负债跨年…” 朗子周有些呆滞,手里还握着手机,大抵是没想到唐溯森会这么主动,在没有酒精刺激的情况下。唐溯森取走朗子周手机时瞄了一眼,手机屏幕上显示的熟悉的网站词条,唐溯森忽地就笑了,说:“你查那些干啥?他们又不能教你,你勾勾手指头我就过来了啊。” “像上次那样?” “是,”唐溯森有些腼腆,“像上次那样就够了。” 朗子周也笑了,那些无所适从的紧张也散开了,等搂上怀里这人的腰,一切都遵循本能。 (……) 转过头,朗子周也刚好从挂钟上挪回视线,俯身在他唇上飞快地亲了一口,眉眼间都是快慰后的舒适,“新的一年,我们在一起。” 朗子周看了一眼,零时已过。大街上只剩冷清,而两人的房间里依然火热。 朗子周搂着他睡下,唐溯森动了两下已经有些僵硬的腿。后颈和耳根被朗子周轻轻地吻着,唐溯森很享受这样的感觉。 “你觉得怎么样?”朗子周问。 唐溯森有些僵硬地转头,“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朗子周似乎没想到是这个结局,再三确认后,终于卸了气,“你说假话吧。” “非常好,很努力,简直是天才。” 朗子周:…… 看着朗子周的脸色越发凝重,唐溯森赶紧亲了他一口,抬抬腿,又说,“骗你的,其实还好,就是太大了,存在感太强了。” “太小了还能有感觉吗。”朗子周幽幽地说。 唐溯森顿了一下。完了,连这句话都觉得有道理,是不是没救了。 (………) 唐溯森没什么想法,他就想一直抱着他。 朗子周问,“怎么样?” 唐溯森俏皮地回问,“真话?” “真话。” “那就是,棒极了。朗子周你真的是学霸。”唐溯森毫不掩饰他的夸奖,“好几次我都觉得我要死了,喘不过气了。” “谢谢夸奖。”朗子周也笑,又去吻他,两人急促起伏的胸脯撞在一起,又都笑开了,看着唐溯森眼里的疲惫,朗子周扯过被子,“睡吧。” 唐溯森窝在朗子周怀里,心里鼓鼓的,被满足给吞没了,黑暗中,他只露出眉眼,问,“我们一起出去一趟吧?去海边?” “好啊,”朗子周欣然应允,“考完以后就去吧。” “嗯。” ---------- 作者有话要说:来迟了,差一点我就能说有五千字的删减部分在微博了! ps:以后准备在作话搞一个小采访,大概就是想到的一些比较无聊的xql日常吧。 Q:对方最讨厌的家务是? 朗:他因为做不好所以都很讨厌。 唐:他因为做得好所以无所谓。 朗:其实我也不喜欢,但是有时候又必须去做。 唐:哦!感谢人工智能! 33# 出就出咯 朗子周醒来时,怀里的人正跟入了魔一样,一瞬不眨地盯着他。朗子周伸了个懒腰,一低头,就对上那对眼取 朗子周醒来时,怀里的人正跟入了魔一样,一瞬不眨地盯着他。朗子周伸了个懒腰,一低头,就对上那对眼仁,一瞬间,混沌的大脑犹如利斧劈过一般,那些暧昧的想法直接被踹出脑外。 “早。”朗子周捞过手机,又顺带摸了两把唐溯森的腰。 被单下两人的腿还是紧紧缠在一起,唐溯森听了他说话,转转眼珠,应道,“早。” 就一个音节,像是从肺里挤出来的最后一丝空气一样,嗓子哑得不像话。朗子周撑着头,问,“怎么了?” 唐溯森看了他一眼,企图收回被他钳制的双腿,刚动两下,胯骨腿根,从骨缝里往外蹿的酸痛感让他苦不堪言。 看他扭曲的表情,朗子周也明白了,伸手替他揉开紧绷的肌肉。一边揉一边絮絮叨叨地说:“都说了让你多运动,你看,不运动,这不就遭殃了。” 唐溯森挤出两声冷笑,哑着嗓子说:“我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还要给你反应,你运动量能有我大吗?” “我这腰也没少动啊,”朗子周笑着说,又说,“要不下次你在上面,就不用一直保持一个姿势了。” 这话把唐溯森堵得死死的,朗子周看着他发红的耳朵,咬了一口。唐溯森捂着耳朵转头,问,“你是狗吗?” 朗子周笑着把他搂得更紧,“那你不就是喷香的大骨头。” * 抱着对海的期待,寒假在唐溯森的翘首以盼中姗姗来迟。假期前的校园有些冷清,这是唐溯森和朗子周在情人坡下遛弯时发现的。 唐溯森偶尔也会出去玩,不过都是自己买好一张机票,把自己打包到一个陌生的城市睡觉,睡够了就出去溜达,通常也止步于商圈。 而这次,朗子周提前给出了周密的计划,定在最南端的小岛,四天时间,风土人情美食文化自然景观,挨个列出来,表里满满当当,精确到分钟。唐溯森被朗子周这种一声不吭做好所有计划的气派惊着了,连着几天都在看朗子周发给他的表格,每次都能截出一些新的东西,朗子周这种见惯了大风大浪的人堵被他夸得不好意思。 朗子周送别几位室友,细心地把防尘罩搭好,断了水电,拎着行李箱到唐溯森家。 门没锁,知道他要来,唐溯森专门给留了一个门儿,透过缝隙隐约能看见他忙前忙后的身影。 朗子周推开门,唐溯森第一反应就是合上箱子。他走过去,问,“装什么见不得人的了?” “你到时候就知道了。” 朗子周对唐溯森的隐瞒不以为意。他能看出来唐溯森的兴奋,就连考试那几天,都在网上抢票,考完以后就催着他快点出发。 唐溯森扭上来,抱着他傻笑,“我是第一次跟人一块出去玩。” “多新鲜,你以前都跟空气一起呢?” 唐溯森点点头,“家里人忙,所以都是我自己出去。” “行吧,小可怜。以后有机会我多陪你出去转转。” “好。” 清晨八点,朗子周坐在大厅的长椅上,听着广播。唐溯森跑去买咖啡了,他说需要在接下来的航程里尽可能保持大脑的活跃。 可一杯冰美式下肚,大脑活不活跃朗子周不知道,但膀胱估计挺活跃的。 电话又响了,朗子周想了想,还是决定在登机前告诉家里人自己的行程。 电话接通后,对面像是没有意识到一样,只听见断断续续的钢琴乐声传过来,朗子周唤了两声,对面才开始搭话。 “考完了?”徐丽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疲惫。 “是。” “什么时候回来?” “下周,我和朋友一块出去玩一阵子。” 徐丽沉默了一会,才说:“是,出去玩玩。但你也知道,这段时间很特殊……” 虽然已经知道告诉他们后会是无穷无尽的叨叨,但真的被堵到一句话都说不出时,朗子周还是很郁闷。 唐溯森捧着咖啡回来的时候,朗子周正被电话另一端的叮嘱烦得心焦。他跑过来,朗子周瞥他一眼,眉头都拧做一团,又偏过头继续说话,唐溯森见状,轻手轻脚地靠过去,坐在行李箱上。 他隐约听见什么,“不省心”,“一定得准时回”之类的话。又想到正常情况,大家都该回家的,可朗子周被他拉走了。 “我会准时回来的,不会晚,你也注意一下课别安排得太满。”朗子周说完这句话就关了机。 “要不,我自己去?”唐溯森试探着开了口。 “嗯?”朗子周看他一眼。 “你家里人是不是挺不乐意的?还是陪家里人重要。”唐溯森说。 “不用,后面还有小半个月陪她呢,而且又不差我一个。咱俩可半个多月见不着,你还赶我走?” “不是,就是感觉这样挺不好的,你都多久没回家了?” “我能跟他们视频,你呢?你怎么不想想接下来有多少天你可能只能听见我的声音?”朗子周很强硬,“都说好了一块出去玩,还安排什么以后,要是第一次都没做到,哪还有什么以后。” 唐溯森欲言又止地看了他两眼,把话都憋回去了。 直至登机,他眉头的郁结都没散去。 唐溯森唯唯诺诺地跟着他走,在位子上坐下,几次转头想找朗子周说话,都被他郁闷地表情憋回去了。 这样悲壮的表情,怎么相信他是自愿踏上这次美妙的南海之旅的嘛。 唐溯森不着边际地想。 当朗子周制定好旅行计划时,唐溯森挺激动的。所有特殊的记忆都是朗子周给予的,曾经的旅游对他来说更像一种逃避,可这次不是。他想象了很多关于这次的画面,无一例外都是甜蜜温馨的,而真的到了这一天,在万尺的高空中,窗外是漂浮的白云,朗子周偎在他的肩头睡得正舒爽,他发现也挺糟糕的。更糟糕的是,他发现自己的不开心源自于那一通电话,即使知道是朗子周家庭因素,即便朗子周此刻就在他身旁,他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就像自己的宝贝被人觊觎着一样。唐溯森感到不安。他又安慰自己,不过是预期不足的气馁罢了。 他又开导自己,起码接下来的时光会很快乐。他们的美丽假期,应该是踏上那片土地才开始计算。 朗子周动了一下,唐溯森连忙转过头盯着窗外。等朗子周的动作变多了,他才转过去,问,“醒了?” “嗯。”朗子周抓着他的手,揉着指根捏了捏,问“你心情不好啊?” “没有啊,就是有点无聊。”唐溯森解释道。 朗子周沉默了一会,坐直了,片刻又歪歪斜斜地倒回去,肩膀上失而复得的重量让唐溯森乐开了花。“那电话是我妈打的,怕我在外面玩错过了我爸的忌日。”朗子周解释道。 唐溯森有些慌张地看着他,“你爸爸?” “啊,”朗子周挠挠头。唐溯森接着说,“我记得你之前跟我说的时候你爸爸还在啊。” “那是继父,”朗子周说,“我爸在我八岁的时候吧,就走了,因为空难,当时还是出国访学,挺不容易的。那时候我刚被他俩从乡下老家接回来,其实也是怕我那么小在家里影响我爸考学,我妈心里我爸可比我重要多了。在家不过待了上几天吧。” “我初中的时候我妈跟我继父联系上了,他俩还是老同学,我高中的时候就分到他班里了。可能他一直追我妈没找到突破口吧,看到她的孩子来了自己班,就狠抓我的学习。唉说真的,我高中最恐惧的就是政治,他上课就一定会抽我。高三的时候他受伤了,有段时间没来上课,我妈就去照顾他。等他伤好了,我也多了一个爸爸。” 朗子周轻描淡写地说完,唐溯森突然伸手搂住了他,掌心贴着脊背一下一下地顺。朗子周有些无语,“干嘛啊,这事都多久了还给我顺,你不给你自己顺顺。” 唐溯森摇摇头,又多摸了两下,才松开他,“那你跟着我走了,你妈妈会不会觉得我把你带坏了。” 朗子周诧异地看他一眼,“我多大了?需要你带坏?” 唐溯森有些尴尬,他想解释什么,但苦于自己还沉浸在心疼朗子周的情绪里无法自拔,连话都想不出。 “行了,也别太放在心上。我设定好时间了,我回家还能陪她打两天麻将才回去烧香。放心。”朗子周说。 唐溯森仍是忧心忡忡地看着他,朗子周毛了,“你再看我把你丢下去你信不信?” “飞机上不允许开窗。” 刚落地,唐溯森就迫不及待地把自己的羽绒服脱掉,露出里面的衬衫。唐溯森努力的嗅了嗅,好像在机场里就能闻到海风一样,又兴奋地抓着朗子周往外走。 上了民宿派来接他们的车,唐溯森一路上都兴奋地看路上的景色。每看见海岸,他就会兴奋地戳一下朗子周的胳膊,司机看他俩的兴奋劲儿,冲朗子周说,“你弟挺开心啊,不打算多玩几天?” 朗子周抿着嘴笑,说,“不了,家里有事等着做呢。” 进了民宿,唐溯森拐上二楼,把东西都放好,朗子周才端着老板赠送的椰子走进来。比脑袋还大的一个椰子,唐溯森尝了一口,甜丝丝的,单调的甜味不合他的胃口。 也许是预期太美好,朗子周计划表中的行程没能履行,唐溯森拽着他,从窗台到椅子,再到浴室,最后是地板,两人连体婴似的,谁也离不开谁。都是初尝禁果的年轻人,又因为期末憋了太久,大概都在人家的民宿里释放了。 傍晚,窗外吹来一阵阵海风,余晖透进屋子,洒在唐溯森身上,此时唐溯森正卖力地扭着,他闭着眼睛躲避朗子周不加掩饰的视线。朗子周突然按住他,勾住他的脖子,捞人过来亲吻,又再逐渐急促的呼吸中找回主动权,听唐溯森喉咙里憋不住的哽咽。 事后,两人歪躺在地板上,屋子已经被他们搞乱了,连身下的备用床单也是,一开始还害怕留下些什么,唐溯森还专门从行李箱里抓了一块浴巾垫着。后来动静越闹越大,浴巾也不知道被团到什么地方去了,只剩一片床单任他俩在地面上折腾,倒也没觉得硌。 “老板不会让我俩赔吧。”唐溯森的声音有些嘶哑。 “估计不会。”朗子周说,“毕竟床上只有汗,其他的我俩擦擦就没了。” 朗子周很庆幸即便胡闹他脑子里崩着那根弦,临了也抱着唐溯森下了床,“不行了,明天必须出去,我做攻略花了不少心思呢。” 唐溯森揉着有些虚软的大腿,赞同地点头。 金黄的海滩,脚下是软绵绵的沙粒,唐溯森把脚埋进去,看朗子周和其他人一块玩冲浪板。趴在板上浮两下,借着浪的势头再站起来,朗子周流畅的动作吸引了不少女生的视线。唐溯森低下头,烦。 真烦。 想把这片海滩都包下来。唐溯森想,又想到自己的荷包,罢了,估计这辈子都没可能了。 看着朗子周下了板,踏着浪花,一步一步走回来。唐溯森的心情才算平复下来。 “怎么不玩了?”唐溯森问。 “我隔好远都感觉你要把我盯穿了。”朗子周说着,在他旁边坐下。 “不是我,那么多人看你呢。”唐溯森闷声道。 朗子周笑着揉了揉他的头,有一搭没一搭跟他说这里的好天气和美食,又定下了夜宵之旅。 唐溯森却没怎么听,面前的这两位女生已经第三次“路过”他们面前了,每次还不经意地看一眼朗子周。 转过头,宽松裤管下隐隐可见朗子周结实的大腿。唐溯森伸手一拍,“回去了回去了回去了。” 是急躁的催促,朗子周应了,跟着他往民宿走。一路上唐溯森都鼓着腮帮,朗子周觉得好玩,也没开口劝他。 等进了民宿,唐溯森按着朗子周就要开始盖戳,朗子周躲开他疯狂的嘴,说,“脏不脏啊!” 唐溯森不依不挠,朗子周干脆捏了他的嘴,问,“怎么了这是。” “好多人看你。”唐溯森说完有些泄气。 “他们看我怎么了?”朗子周问。 是啊,看他两眼怎么了。唐溯森也劝自己,最后也只是有些委屈地说,“我的,不想给他们看。你刚才冲浪的时候,好帅气,不想让他们看。” “唐总的意思,是要给我来一片专属海滩?” “海滩买不起,但可以有专属浴缸模拟冲浪。”唐溯森说。 两人打打闹闹地进了浴室,浴缸的水哗哗地往外涌,唐溯森捂着嘴,小腿痉挛一般,虚虚地倒在浴缸里。朗子周却是精力满满的样子,站起来冲澡,连带给他擦擦干净,半搂着出去。 躺在床上,唐溯森迷迷糊糊地,眼皮直打架。昏昏沉沉听见朗子周说,“不想让他们看我简单啊,明天把你行李箱里的东西穿上,我们一块出去。” 唐溯森一听,炸了毛似的抬头,“行李箱里的什么?” “我猜猜,有没有那天你给我发的黑色吊带?还有我送你的耳挂?” 唐溯森仍是沉默,朗子周也不催促,只轻轻拍着他的背。 “你不嫌弃,我就穿。”唐溯森说。 “嫌弃你什么?你这么瘦,还这么白,肯定很漂亮。”朗子周说。 翌日,唐溯森起了个早,朗子周也靠在床头看他折腾,床面上铺着几条裙子,唐溯森要朗子周选。 朗子周选了一个抹胸式的长裙,唐溯森也没有忸怩,三次五除二把自己扒个精光,套上裙子,开始折腾胸前的排扣,裙子上是水墨泞开的植物,却不张扬。 唐溯森穿好了,转个圈,问,“怎么样?” 朗子周勾勾手指,唐溯森顺着床尾爬上去,胸前豁开的小口,可以看见他平坦的胸部。 “我第一次看到你在我面前穿裙子。”朗子周说。 “怎么样?”又是一次反问,不过言语间更多了一抹羞怯。 “很漂亮,很适合你。”朗子周由衷赞叹,手顺着裙摆摸上去,到了大腿,有些迟疑地问,“会露出来吗?” 唐溯森脸上一红,他说的是这几天胡闹时腿上留下的掐痕,因为这些印子,在海滩上他都选择的那些长裤,只求遮得干净。“不会,而且,就算露出来了也没事,正好可以给他们看看我们多恩爱。” 朗子周放心地替他理好裙摆,说,“走吧。” 朗子周带着他穿过大街小巷,甚至为了满足唐溯森的愿望,他俩又去了一次海滩,还找了一位路人为他俩合影。艳阳下,一身运动装,年轻有活力的朗子周搂着唐溯森。假发拢在耳后,朗子周送给他的耳挂在太阳光下闪闪发光。朗子周把照片设置成屏保,唐溯森脸一红,“你这被看见了又得出一次柜。” 虽然这么说,他也偷偷把自己的屏幕背景换成了两人的合照,屏保则是朗子周冲浪时的半边身子,水花飞溅着,有些挂在他的身上。朗子周展开双臂保持平衡,小臂上结实的肌肉紧绷着。 “你这被看见了就得出柜。”朗子周看他一眼,太明目张胆了。 “出就出咯。”唐溯森说。 34# 撒娇 唐溯森惊奇地发现,回家后的朗子周似乎陷入了某种奇怪的状态。过去也会分享给他一些生活的片段,但也没有这…… 唐溯森惊奇地发现,回家后的朗子周似乎陷入了某种奇怪的状态。过去也会分享给他一些生活的片段,但也没有这么地…密集。 唐溯森盯着聊天框中的白云、树苗、荒草、破掉的砖瓦,陷入了沉默。 出于恋人的友好交流,是不是也应该给他回点什么? 可回点什么呢?这是个值得深思的问题。 南海之行结束后,是唐溯森一个人踏上了返途,朗子周则是买了回家的机票先走一步。 唐溯森是在旅途快结束时才知道这个消息。其实并不开心,大抵是觉得,两个人一块出来,结束的时候却分道扬镳了,这算什么意思。但理智上他也知道,父亲的忌日、路上消耗的时间,怎么想,都是一票直达比较便利。 而作为男朋友,唐溯森在理解的同时也决定保留自己生气的权利。 临行前,民宿的一对情侣求婚成功,这样温馨浪漫的情景也打动了他们,于是唐溯森破天荒的,加入了庆祝的行列,抱着酒瓶和一盘烤扇贝,坐在椅子上,看他们跳舞,欢呼,其乐融融。 朗子周就坐在他身边,负责在他扇贝吃完的时候递上新烤的一份。也不怎么说话,大概就是朗子周处理了太多别人的问题,轮到自己时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唐溯森吃着觉得没趣,又自己上了楼。 走的时候是有那么一点赌气的成分在的,正好是朗子周端来一盘烤虾,红彤彤的,虾壳上分明的盐粒,迸溅的油花。唐溯森咽咽口水,还是毅然决然地上了楼。 洗了澡,朗子周还是没回来,唐溯森往楼下看,他正围着烧烤摊转悠。原本已经消下去的闷气又蹭地涌上来。 打开手机,空空如也。 唐溯森沉默地靠窗站了一会,朗子周似乎感受到了他的视线,抬头往上看。唐溯森往墙边一躲,于是朗子周只看到了一个一闪而过的人影。 放下餐盘,朗子周找了个清净的地方坐下。 杰克医生:「我有没有跟你说,我谈恋爱了?」 唐溯森盯着这个陪伴他许久的账户,发了一个:? 「他和你一样,喜欢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但是也一样敏感?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敏感,他好像太在意别人怎么看了。」 唐溯森:… 这是想干嘛? 不过朗子周没有被他的冷淡劝退,反而更充满干劲了。 「不过他也很勇敢嘛,我俩在一起就是他先开的口。所以我就觉得,我对他,了解得还不够深。」 三水:「呵呵?」 「后来还发生了一些事,我以为他在感情上会是直来直去的性子。但是今天他好像打算跟我冷战到底(;Д`)」 唐溯森看到最后那个颜文字,忍无可忍地拨通了他的电话,只一声就接通了。 两人都没开口,唐溯森听着那边呼啸的海风,又听到夹杂的欢呼。最后还是他先沉不住气,冷冰冰地问,“干嘛?” “你给我打电话你问我干嘛?”朗子周反问道。 唐溯森只恨自己嘴笨,绕不过他,于是又只能别别扭扭地问,“你发那些干嘛?” “想知道啊?” “不想说拉倒。” “那你下来。” 唐溯森顿了两秒,探出头巡视了一下朗子周的位子,没找到人,“你人在哪呢?” “你下来就能看到我了。” 唐溯森挂断电话,跑下楼,在花坛边看到了朗子周。唐溯森走过去,在他面前站定了,朗子周抬头看他一眼,唐溯森傲气地偏头。 下一秒,朗子周伸手攥住了唐溯森的衣摆,晃了晃。唐溯森稳住心态,坚决不给他平视的机会,于是又是一下,使了力把他往下一扯,唐溯森为了保住自己的衣服顺势一蹲。 好吧,又是同等水平线了。 视线逃避失败的唐溯森开始盯地面上木板的轮廓,盯着盯着就挪到了朗子周的脚上,脚踝,小腿,再集中到鼓囊囊…… 等会,唐溯森晃晃脑袋,明明是来冷战的怎么感觉自己还是个色胚,唐溯森唾弃自己。 “叫我下来干嘛?” “聊聊。” “聊什么?” “第一个话题,关于你为什么生气。” 唐溯森有些僵硬地说:“我没生气。” “我没生气,”朗子周板下脸,学着他的表情和口气又复述了一遍,“你信吗?” 唐溯森真挚地看着他,说了四个字,“爱信不信。” “好好好,那第二个话题,关于冷战这个世纪难题…” “我没和你冷战。”唐溯森开口打断他。 “没冷战?知道我要直接回家到现在三个小时,你看过我一眼吗?”唐溯森正准备反驳,又听朗子周说,“看下三路的不算。” 唐溯森摸摸鼻子,“我下来不是听你吐槽我的。” “不是吐槽,就是想说,你如果不希望我先走,可以告诉我,我们一起回去。一直没跟你说,是怕破坏你对这次旅行的期待,如果可以说出来两个人解决的问题,就不要自己憋着。谈恋爱就是要开心,你如果不开心了我会很难办的。” 唐溯森抬头,有些尴尬地说,“其实我不是生你的气,我在跟我自己生闷气。” 朗子周显然没想到这一层面,唐溯森接着说,“其实那天出发的时候,你妈妈不是给你打电话吗,那时候你心情不好,我也烦。就是那种,你跟我出来玩你还丧着个脸给我看?这样的心态。后来又知道你爸爸的事,但其实我心里还是不舒服,就是觉得咱们俩的时间为什么要被其他事情打扰。 “这两天我特别开心,真的。直到你跟我说咱们不能一块回去了,我就觉得这算个什么事儿啊,一块儿出来我一个人回去。我也知道综合各方面,肯定是你自己回去比较节省时间和精力,但是我的情绪不受我的理性控制,我就是不开心,我就是觉得你跟我一块儿玩的时候没有全心全意投入到这次旅程。 “但是吧,我又觉得我这样挺小家子气的,大老爷们斤斤计较,然后我的生气源就从你转变成了我自己。” 朗子周整理了一下思绪,才说,“你又不是机器人,当然会是情绪占据更多。作为恋人,你可以对我提出要求。” “可是你对我够好了,我实在想不出该再要求你什么了,所以我觉得还是你先对我有点要求比较合适。”唐溯森说得很认真,甚至以一种十分古老的姿势抓住了他的手腕,双眼饱含真切。 朗子周想了想,说:“那就从有话直说开始吧。” * 南海之行已经过去了一周,春节的氛围悄然临近,但唐溯森还是会回忆起在岛上度过的每一秒钟。 唐溯森观察了一下舅舅的家,最后来到他的宝贝酒架前,拍下一张。 朗子周回过来的是一条语音,“酒架没什么好看的,玻璃前的你更有吸引力。” 估计是他自己也被恶心到了,说完这话沉默了两秒,尬笑两声。唐溯森一边嫌弃他的水平,一边默默点了收藏。 一周没见,只能靠一些简短的语音来弥补一下思念,唐溯森觉得自己好惨。 朗子周说他有事要做,估计有两天不能跟他联系。唐溯森只知道他回去扫墓了。比朗子周的消失更让他焦虑的是突然到来的他的亲生父母。 唐溯森坐在小板凳上,看着沙发上的三位长辈谈笑风生。他想摸摸手机,但不敢。因为双亲合体的余威太强。但他又害怕错过朗子周的消息,于是每隔十分钟就站起来,阳台厨房卧室,满屋子溜达。 于红看不下去了,一声令下,让他自己回屋呆着,少在这转悠。 唐溯森忙不迭跑进卧室,反锁上门。 可直到他睡着,都没有收到朗子周的任何消息。 眼看着春节来了,朗子周还是一点动静没有。起先以为是出什么意外了,唐溯森也打过电话,耽无一例外,都是被掐断了。但好歹知道人没出事,至于为什么不接他的电话不跟他联系,唐溯森不敢去想。 除夕当晚,唐溯森一家做了满满一桌菜,唐溯森晕晕乎乎的喝了两杯白的,然后趴在桌子上再没了反应。 半夜是被屋外的烟火声炸醒的。唐溯森晕晕乎乎的抓过手机,原本还嘀咕着要是朗子周再没个信儿他就率先跑路了。等解了锁,看到十几通未接来电,都是朗子周。 唐溯森放下手机,揉揉眼睛,喝出幻觉了? 再打开,一水儿的红色名字,唐溯森坐起来,回拨过去。朗子周似乎也一直在等他,刚拨通就被接起来。 唐溯森有些急切地问,“喂?你干嘛去了?你差点吓死人知不知道?我以为你不好意思跟我说分手打算晾死我。” “出了点意外,有些棘手,好歹现在能给你打个电话。唐溯森,你再多说两句话好不好?”朗子周的声音很疲惫,唐溯森酒醒了大半。 “什么意外?你没事吧?受伤了吗?你嗓子怎么了?你怎么不去休息?” 朗子周笑了笑,原本有些喑哑地声音透过听筒传过来,把唐溯森电得浑身都酥酥的。“没事,现在差不多了。嗓子是被风吹的,山上风好大。唐溯森,你最近在干什么?” 唐溯森又想起他要自己多说话的要求,忙不迭的,从他消失那天开始说,絮絮叨叨的,哪怕微信上已经提过的话题他也说,朗子周应该已经看到了那些东西,但他还是希望能得到朗子周最直白的反馈。“唉我今天喝了两杯白的,然后我就看着桌子上的大闸蟹一直转圈,等它停下来,你就给我打电话了。”唐溯森说着又笑了两声,“我现在是不是还在做梦?” “那你打你一巴掌。”朗子周说。 “神经!你怎么不打你一巴掌。” “我知道我没做梦,所以不需要。”朗子周说,又听见对面清脆的一声,接着是呼痛声,“你干嘛?你真打自己呢?” “没,我拍了一下肚子,真疼。” 朗子周听了,只说,“长胖了?都能拍出响了。” 唐溯森辩解道,“只是节假日的放松,明天就恢复正常了。” 而后又是沉默,朗子周叹了口气,说,“唐溯森,有件事想跟你说。” 唐溯森屏了呼吸,又听到他说,“但还是觉得见面再说比较好。” 唐溯森翻个身,说,“你很奇怪,你是不是要跟我分手?” “…不是,你不要想多了。” “那就直接说。” “还是见面说比较合适,还有半个月。” “还有半个月,”唐溯森轻手轻脚地出了屋子,到了走廊,问“方便开视频吗?” 朗子周迟疑了一下,应了一声。 唐溯森赶紧挂断电话点开视频,对着外面的烟火和灯光,接通时画面卡了一下,唐溯森笑眯眯的一双眼在屏幕上停留了很久,“和我一起感谢它们,要没有这噼里啪啦的动静,你今晚找不着我。” 朗子周看着他笑了笑,揉揉鼻根,把有些发酸的冲动堵回去,说,“我觉得还是我俩太有缘了,老天爷都帮着我们联线。” “你少不要脸!”唐溯森瞋他一眼,“我睡得好好的被你强制唤醒了,还没跟你算账。” “记账吧那就,你一次我一次,公平。”朗子周说,“你回去吧,不冷啊,明天要是发烧了你别记我头上。” “你在哪呢?”唐溯森问。 朗子周调转了屏幕,往四周拍,黑糊糊的一片,“还在山上,明天一早开车回家。” “那你快休息,我不打扰你了,快回去睡觉。”唐溯森说完,念念不舍地挂了视频,又吹了一会凉风,等到连打了六个喷嚏后,他终于拖着已经冰透的身子进了屋。 刚带上门,转身一看,沙发上露出半截身子,一动不动地朝着他。就这一眼,唐溯森差点被吓趴下。 于慧打开小灯,有些殷切地问,“打电话呢?” “啊。”唐溯森应了一声,还未从刚才的惊吓里回神。 “和女朋友?”于慧又问。 “和男朋友。”唐溯森坦诚地说。 “男!”于慧站起来,控制不住音量,唐溯森赶紧凑上去抓着他的胳膊,手动消音。于慧转头看了看他父母休息的卧室,用气声问,“男朋友?” “嗯。” “你妈知道吗?” “不知道,怕她接受不了,没敢说。” 于慧欲哭无泪,他也接受不了啊。 “舅舅,保密。我打算工作了再跟他们说。”唐溯森说。对舅舅他也没怎么想瞒,于慧看着他长大,也更前卫,对这些事比父母更容易消化。出柜不是一个小事情,这段时间唐溯森想了几个逐步瓦解的方案,最后也还是觉得,舅舅于慧的防线最容易被击破。 于慧挥挥手,拿着杯子,步履虚浮地往回走,“我在梦游。” 唐溯森看着他险些撞上茶几,又踢到了台阶,一路磕磕绊绊地走回去,等到关上门,客厅重归寂静,唐溯森才尴尬地摸摸鼻子,好像时间没选好。 缓解了自己的焦虑的唐溯森终于睡了一个好觉。第二天出来,于慧顶着硕大的黑眼圈出现了,拉着他到阳台上,谨慎地问,“你昨晚上说的是真的?” “是真的。” “不能改?” “好像不行。”唐溯森笑了笑,“已经是事实了,本来没打算这么快就和你说,但我好像有点藏不住了。” 藏不住地炫耀。唐溯森回过味来,又开始想朗子周,昨晚的视频里看得不清晰,更多的是他被风吹起的头发,有日子没理了,随着风摇摇晃晃。 “你就这么出柜了,他呢?” “他比我有主意,估计会处理的比我好。”唐溯森说。 于慧欲言又止地看他两眼,最后什么也没说,拉开门走了。 初一刚过,于红他们就走了。唐溯森待在舅舅家里也觉得不舒坦,主要是于慧老是旁敲侧击地问他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紧闭的房门都挡不住于慧求知的脚步。于是,唐溯森趁着夜色,连夜跑回了自己的小屋。 距离开学没多久了,他和朗子周说好了在房子里等他。 朗子周习惯提前几天来学校,一般都是想到宿舍好好做个扫除,再愉快地享受几天自得的独处时光。而这次他足足提前了一周,到了宿舍就给唐溯森发消息。唐溯森踊跃地表达了自己想来帮忙的心情,被拒绝了。 朗子周靠着年轻气盛,一个人把宿舍清扫得干干净净,连角落都不放过。扫除结束,心情也好了,穿着一件薄内衬,陪着唐溯森打了几分钟视频。 美好的一天。 第二天,朗子周是在一种窒息感中醒来的。脑袋晕乎乎,四肢酸软无力,鼻子也堵得慌,拿起手机,看屏幕上的字也觉得眼酸,擦掉眼角溢出的液体,朗子周迷迷糊糊又睡过去。 中途又是寒战又是电话,搅得他心烦,电话接通,听到是唐溯森的声音,才放松下来,晕晕乎乎地跟他说身体不舒服。唐溯森很紧张,仔细询问了一番,下了结论——发烧了。 然后又是一顿数落,朗子周本来生着病身上就不舒服,被他一通数落险些流眼泪,当然,是几次呵欠被迫中断后的眼泪。朗子周晕沉沉的说,“我想早点收拾好来找你。” ---------- 作者有话要说:提示一下本文的一个tag() Q:最想为对方做点什么? 朗子周:让他开心?让他更自信(点头),对,就是想让他自信一点。 唐溯森:什么都想做,但好像都做不好(笑) 朗子周:胡说,有一件事你做的挺好。 唐溯森:什么? 朗子周:(伸手摸摸他的嘴)。 唐溯森:暂停一下,我们处理一点事。(拉着朗子周跑进储物间) 35# 要安静 “我想早点收拾好来找你。” 这话说完,朗子周的意识又陷入了短暂的模糊。唐溯森听着那边悠长的呼吸伞 “我想早点收拾好来找你。” 这话说完,朗子周的意识又陷入了短暂的模糊。唐溯森听着那边悠长的呼吸声,呆了几秒,反应过来时他已经穿好了鞋,唐溯森嘟囔着,跟已经入睡的朗子周说了句一会见,便抓上钥匙出了门。 再回来时,两手都拎满了菜品。 把新鲜的笋往水里一泡,唐溯森开始把买来的东西列好,灶上煨着一锅小米粥,咕嘟咕嘟冒着热气儿,唐溯森定好闹钟,站在案板前,深吸一口气,开启了他中华小神厨的梦幻之旅。 不多时,就把给朗子周的饭准备好了,唐溯森拿出保温盒,一份小葱拌豆腐,一份清炒竹笋,一大盅小米粥,小心翼翼装好了,戴好耳机,溜达着出了门。 朗子周的宿舍号他大概有点印象。大不了,到了那一层挨个敲门过去就好。 还没开学,校园里萧条得有些过分。唐溯森拢了拢羽绒服,穿过教学区,商业街,来到朗子周的宿舍楼下,大门紧闭,只留了一个扫脸通道供通行。 唐溯森在楼下蹲了半天,也没看到有人进出,宿管阿姨坐在小房间里打着毛衣。唐溯森鼓起勇气,走上去,机器冷冰冰地说,“未扫描到注册信息。” 阿姨看了他一眼,唐溯森退后两步,机器依然显示红字。唐溯森转身,问,“阿姨?我同学生病了,打不通电话,我能上去看看吗?” 阿姨拨下眼镜,手上翻转的动作不停,问,“什么专业?几号?叫什么名儿?” 唐溯森一五一十地答了,又写上自己的信息,抵上自己的学生证,终于被允许进了楼。 朗子周又醒了,脑袋虽然还是昏昏沉沉的,但比早上的状态好多了,摸黑下床,开了灯,又把封死的门窗打开。朗子周迎风打了两个喷嚏,水壶咕噜咕噜,他揭开泡面盖,正准备往里加水。 门被敲响了。 朗子周迟疑了两秒,门外再没什么动静,他又捏着盖子倒水,调味包的香味瞬间充斥了整个房间。放上餐具,屁股刚碰上凳子,就看见唐溯森的来电。 “不在宿舍?”唐溯森问,听筒还能隐约听到呼啸的风声。 “在啊。”朗子周回道,他隐隐约约猜到了什么,比如刚才那个敲门声,但他也不敢确定。本来就难受的他因为这个猜想兴奋了一下,脸颊飞速升温,又让他短暂昏迷了两秒。 电话被掐断,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靠近了,门又被敲响,朗子周手忙脚乱地把摊在地上的行李箱合好,开了门,唐溯森小半张脸都藏在衣领下,眼睛一圈都红红的,也不知道在门口吹了多久的风。 朗子周邀人进来,让唐溯森坐上自己那把椅子。唐溯森嫌弃地盯着那碗方便面,“你就吃这?” “啊,点外卖怕来的时候我没醒呢。”朗子周挠挠头,看唐溯森把那碗方便面放到地上,推开桌面上的书籍,又从拎着的袋子里掏出一个巨大的保温盒。 盖子拧开,正儿八经的食物的香味飘了出来。 唐溯森环视一圈,朗子周忙不迭递上一个小碗,唐溯森把粥倒出来,递给他,“吃这个。” 朗子周接过碗,抿了一口,又把碗放好,随便抓了一个本子搭在碗盖上,把豆腐竹笋又放回保温盒,拧好了,转头看向唐溯森。 “不合你胃口?”唐溯森有些紧张,“发烧的话嘴里吃啥都没味,但我这也不敢给你做太冲口的东西,你如果不想吃我待会给你点个外卖。” 朗子周摇摇头,有些脱力一样,让自己挂在唐溯森身上,唐溯森被压得往后退了两步,稳住重心,小声问,“怎么了?” “让我抱会。”朗子周说着,又伸手玩他的拉链,唐溯森只当是生病了不自觉的示弱,也伸手搂着他,在他背上一下一下轻轻地拍。 朗子周抱了一会,又抱着人转了个方向,搂着他往桌上撞,唐溯森踮踮脚,把自己挤上桌子,虚虚地靠着。 朗子周揉着他的膝盖,有些暧昧地说,“要不要试试在这里?” 唐溯森看着他,又看看门外,对朗子周这种发着烧还要求爱的状态难以理解,说:“不合适吧?你还生着病。” “他们说,这个时候做起来特别舒服。”朗子周的声音有些嘶哑,凑在唐溯森耳根说话时,那些烘人的热气,暧昧的喑哑。成功把人憋了个大红脸。 唐溯森几次张嘴,在朗子周的手顺着裤腰摸进去时,才迷迷糊糊地说:“我记得这种得我发烧了才能舒服吧。” 朗子周挠挠他的肚皮,拉着人下来,翻身,让唐溯森跪在椅子和他的身体之间,说,“你懂的挺多?” “嗯,偶尔刷到那么一两条,但我以为没有科学依据,只是单纯耍流氓。” 唐溯森盯着架子上的专业书,他觉得自己好像被分成了三个部分,耳朵和被朗子周探索的那个地方占据了最主要的部分。他注意着朗子周的动作,熟悉的香味飘出来,黏腻的触感碰上他的腰,他只是顺从地塌下腰,方便朗子周的动作,一面又紧张地关注着门外,上楼的时候已经听到这楼里有几户运作中的空调,他怕有人出来。 “门!”唐溯森拍拍他的胳膊,朗子周才注意到阳台那边的门开着,两步走过去,带上门。 “会不会有人住在你隔壁啊?”唐溯森问。 “说不定哦。”朗子周咬了一口他的脖子,唐溯森一缩,一个月不见了这毛病还是没改。 “那…” “隔音不好。” “那我…” “要安静。” 唐子周咬着唇,熬过最漫长的阶段。其实他也没懂,明明是来送病号餐的,怎么自己就成了那个“餐”。 一个月不见,随手摸两下就足够挑起欲望,唐溯森在朗子周的手下慢慢弓了腰,又恍惚听到滑轮滚过的声音,正准备开口让他安分点,朗子周的手捂上来,身下又紧紧贴在一起。唐溯森哽咽了一下,没再能发出其他动静,只觉得自己被钉住了。 唐溯森眼前似有白光闪过,腰上一酸,又听着滑轮滚动的声音远去,朗子周动作不停。唐溯森低头一看,黑色毛衣上沾上了星星点点的白,泄愤一样,抓着朗子周的胳膊就咬。朗子周吃痛,也没放开,反而更急切地去吻他的耳根、下颚。 椅子撞上桌角的声音格外清晰,唐溯森又气又羞,一个病人,哪来那么大精力。更多的也是怨自己不争气,刚开始,就结束了。 等屋子终于回归安静,唐溯森半死不活地趴在椅子上,朗子周扯了纸替他清理。唐溯森打开他的手,“给我一条干净的裤子。” 说完又站起来,膝盖有些疼,站着都在发抖。唐溯森提上裤子,接过朗子周给他准备的裤子,一瘸一拐地走出去。 股间有东西往外流,唐溯森顿了顿,忍着不适冲进厕所,关上门,听到朗子周在里面笑。 唐溯森:…… 裤子下可谓是一团糊涂,唐溯森探着指尖把流出来的东西揩走。这样的体验也是头一回,唐溯森开了水掩盖自己急促的呼吸。 洗好出来时,朗子周正把他带来的饭菜往外端,看他过来,朗子周自然地往椅子上一坐,叉出一条腿,拍了拍,唐溯森坐上去,和他一块吃了这顿耽误了许久的午餐。两个男人吃这么一点小菜,是刚好把胃唤醒的程度,朗子周舔舔嘴,摸摸空瘪的肚皮,唐溯森吃完了就开始发呆,朗子周也陪着他静坐,不过是揽着人压在自己身上。 再测体温,已经和正常温度差不多了,唐溯森看着温度计,感慨道,“你这不是发烧,你这是发丨骚啊。” 朗子周听完这段话笑得直咳嗽,又拉着他上床,挤上那有些拥挤的小床,唐溯森躺了许久,只觉得自己腰杆都要被躺得硬化了,胯骨突突地泛着痛,朗子周窝在他怀里睡得正香。唐溯森搂着他,一手吃力地去摸手机,打开一看,赫然一个倒计时,唐溯森就知道自己拿错了。唐溯森多看了两眼,ddl,十五天。 唐溯森嘀咕了一句这专业怎么这么变态,难怪把朗子周都逼发烧了。 半夜,唐溯森帮着朗子周收拾了部分行李,然后拖着行李箱,带着朗子周回了家。 如何光速消磨一个人的意志? 古代的帝王已经给了答案。 唐溯森回家后做的正经事不过是收拾出一半的衣柜给朗子周,为了节省空间,唐溯森也直接把朗子周的外套搭上自己的裙子。朗子周抱着枕头躺在床上看他里外忙活,等衣柜收拾好了,唐溯森有端来一杯感冒药。 特别烫,朗子周觉得是可以淋在腿上做拔毛实验的那种。 朗子周听唐溯森信誓旦旦的说不烫,看着杯口的热气,看唐溯森不断交换的左右手,“不烫你就多端一会吧。”朗子周说完把自己藏进被子里。 唐溯森把杯子放好,扑上去,压着他撒娇,“你要是不喝,凉了就没药效了。” “我要是现在喝了,凉的就是我了。”朗子周抗议道。 唐溯森没办法,只能慢慢等药凉下来,等到能用手握住杯子的时候,唐溯森又一起钻进被子,在黑暗封闭的小空间里,艰难地和朗子周碰了头,“现在真的不烫了。” 朗子周捏捏他的手,热乎乎的,冷哼一声,“唐溯森,你知道你这是什么行为吗?你这是趁我病,要我命。” * 生病后的临时搬迁成为了一个永久借住权。 朗子周的东西逐渐填充进这个房间,这是唐溯森乐于看到的情景。 开学后,朗子周和唐溯森都陷入不同程度的繁忙,早上一起起来,摊两张小饼,喝一碗豆浆,背着包一块走去学校。这是一天里他们能进行做多交流的时候。 晚上,带着各种作业,两人占据茶几的两端,中间垒满了专业书,屋子里只剩下敲击键盘的声音。 唐溯森甚至再地上铺了两套自己不太喜欢的床品,方便他们累了就地入眠。 周末,则是两人的补眠时光,除了需要不断补充的润滑剂,唐溯森觉得这样的生活没什么不好,当然,如果润滑剂的使用率能再提高一点就更完美了。 初春时,唐溯森在朗子周的怂恿下穿上了裙子,一条卡其色的长款流苏,外面搭上一件黑色的开衫。其他饰品则是朗子周自己挑选搭配。 唐溯森乖顺地让他折腾。 “想戴假发吗?”朗子周问。 “怎么说,如果不戴好像会很奇怪。但我其实并没有认为我是一个女生。” “那就不戴了,”朗子周说,“他们要是看你那就是因为你好看。” 朗子周说着抓了抓他的头发,“而且其实对于男生来说你头发很长了你发没发现。” 唐溯森摇摇头,“我已经忙到照镜子的时间都没有了。” 刚出门,唐溯森还是有些拘谨,寒风一吹,光秃秃的后脖颈让他心慌,一路上不知道摸了多少次脖子,朗子周牵住他的手,问,“这衣服薅得你难受?” “不是…就是感觉光秃秃的。”唐溯森说,又想起之前也不是没出现过这样的情况,只是当时因为心情太糟糕忽略了别人的视线,而现在和朗子周在一起,他们在一起,那为什么这次不能忽视? 唐溯森瞟了他一眼,朗子周牵着他,穿过人流最密集的中心广场,带他进了一家店。 一进去,朗子周直奔柜台,招呼着把东西拿出来,一个酒红的小盒,里面躺着一条黑色的choker,大概一个小指一样的宽度,不对称的两边,只有一小截有一段锯齿形的蕾丝点缀。 朗子周拿起来,比划着替他戴好,蕾丝点缀刚好到喉结的那个位子就消失了,刚好遮住了他的特征。 “怎么样?” “挺好看。”唐溯森说,手也跟着摸上自己的脖子,按住朗子周准备收回的手,“你什么时候看的?” “你猜?”朗子周笑眯眯地接过袋子,“正好今天可以派上用场。” 付款后,唐溯森跟着他出了店门,刚才一闪而过的金额让他有些紧张,连带着脖子上都有一股紧紧环上来的窒息感。朗子周看他几次张嘴,都没动静,打趣道,“不会吧,戴上这个话都不会说了?” “我怕说话把它绷断了。”唐溯森说,连呼吸的吞吐都控制在一定频率。 朗子周看得想笑,“得了吧,你说话又不是变身。” 唐溯森仍是小口呼吸。 朗子周带着他转了一大圈,来到一个通道口,发现里面的灯已经坏掉了,偶尔有人路过能听到地上哗哗的水声。朗子周想也没想,揽过唐溯森的腰,就准备抱着人走。 “干嘛!”唐溯森挣脱开,有些惊恐。 “我抱你过去,你不是看不见吗?地上还有水。” “你牵着我就好,你这样搞得我就像一个需要被你照顾的小女生一样了?”唐溯森咂咂嘴,挽上朗子周的胳膊,“作为纯爷们,我们是可以一起面对一切问题的,这个黑不隆咚的通道就是第一关。” 朗子周牵着他,小心地替他踩点,说,“你作为我的对象,确实是需要被照顾。” “严谨点,互相照顾。”唐溯森纠正他,“男人之间纠结那么多干嘛。” “对了,我想起来一件往事,”唐溯森又说,朗子周哼了一声,示意他正在听。 “我之前不是跟你说,我遇到了一个很神奇的人吗?那天你好像说你庆功宴,我跑去打破我的交际圈,然后吧,你也知道我的打破行为特别垃圾。出来的时候也是遇到了这种坏掉的通道,然后那个人出现了,带着我走出去,又自己跑回去了。我当时就在想,这是什么转世雷锋。”唐溯森絮絮叨叨地说,朗子周的步子渐渐慢下来,到最后已经不动了,“怎么不走了?前面怎么了?” 朗子周悠悠转头,“傻蛋?” “什么?” “你撞了人家,摘了发套恐吓人家,还骂人家傻蛋?” 唐溯森顿住了,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不会吧?” “我热心帮你,你居然跟我说我是傻蛋!”朗子周控诉道。 “我那时,不是不认识你吗?”的确不认识,唐溯森也只记得那双眼睛了,哪怕在他摘下发套,那双眼睛也没有露出嫌恶的情绪,它只是温柔地看着他,就像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所以你背着骂我。” “我错了,”唐溯森承认得很干脆,“我回去补偿你,乖。” 说着勾了两下朗子周的下巴,晃晃手,催促他继续走。朗子周是何等硬气的人,抽出自己的手,往前走了两步,“你听听我在哪,过来自己再牵上。” 唐溯森把涌到嘴边的吐槽咽下去,寻着声音,一点一点往前挪。 朗子周在他快碰到的时候往后缩了一下,唐溯森没碰到人,又觉得自己已经迈了足够远的距离,有些急地说,“你别偷偷改距离啊。” 朗子周挺直腰杆,并不搭话。 好不容易碰到纽扣,唐溯森往前一扑,“你玩我。” 朗子周接着他,说,“这不叫玩你,这是让你体验什么是傻蛋的感觉。” 唐溯森静了一会,说,“对不起,虽然原本我说傻蛋并没有嘲笑你的意思,但这个词毕竟不是什么褒义词。你做的真的很棒,你是我那天遇到的唯一让我觉得舒心的人。” 朗子周拍拍他的背,又听见他说,“其实我都要把这事忘了。那天你知道,我是听话去打破交际圈的,但突然就变了一种方式,虽然对同性恋来说,这样好像才是普遍趋势。但是我还是觉得很抱歉,我好像总是会把事情弄得一团糟,今天也毁了你的好心情。” “人是向前看的。”朗子周只说了这样一句话,把人放下来,牵着他的手,十指相扣那样的状态,握得紧极了,带着人一步一步走出了黑暗的通道,“有些事,也没必要一直去想。” ---------- 作者有话要说:Q:恋爱中有底线原则吗? 唐溯森:大概就是,不违法?只要开心? 朗子周:嗯,不知道算不算底线,大概就是无论如何也要坚持自己做过的每一个决定。 倒计时( ̄? ̄) 36# 第 36 章 唐溯森觉得吧,身边有那么一个人陪着的感觉还真不错的。要说他吧,独来独往惯了,可偏偏没怎么花功…… 唐溯森觉得吧,身边有那么一个人陪着的感觉还真不错的。要说他吧,独来独往惯了,可偏偏没怎么花功夫就轻松适应了生活里多一副碗筷的琐碎。又或许是对和朗子周一块生活的渴望太强烈,不就是衣柜分他一半的小事情吗? 至于朗子周是怎么跟室友解释的唐溯森不太关心,那是朗子周要解决的事。唐溯森安安心心地缩在他和朗子周的小窝里,每天只琢磨吃什么。 初春夜凉,唐溯森搬梦半醒替朗子周掖被角,突然摸到床边是空荡荡的一片。唐溯森伸手挥了两下,被单上连点体温都没有了。他噌一下坐起来,摸过床边的手机,才三点多。这光刺得他眼睛疼,唐溯森揉揉眼睛,把手机扔到一边,又坐着发了会呆。 屋子里安静极了,只有在被单在他动作下不断摩挲产生的噪音,唐溯森搓搓脸,下了床。 朗子周正坐在沙发上发呆,手机屏幕微弱的蓝光打在他的下巴上。唐溯森轻手轻脚走过去,还是被他发现了。 “怎么了?”朗子周把手机放好,搂着人到自己旁边坐下。 唐溯森蹬掉拖鞋,很自然地窝进朗子周怀里趴好,“睡不着?” “嗯,有点焦虑。”朗子周的手指绕着他的肚脐打转。唐溯森伸手拍掉了,又抓了他的手捏在手里,一根一根的掐他手指,“焦虑什么?” “要是我说我不知道我在焦虑什么你信吗?” 唐溯森抬手捏捏他的下巴,“不想说就不说。” 朗子周笑着低头去咬他的手,唐溯森把自己的手指头当逗猫棒一样使,唐溯森指腹被他含着吮,唐溯森叹了口气,“哎,你是不是饿了啊,怎么抓着什么东西都当奶呢,还没断奶啊?” 朗子周闻言只是掀了他的衣服,两指并拢往腋下一掏,唐溯森立刻恭恭敬敬地说,“老板我错了。” “你说我们会分开吗?” “你是说分手吗?”唐溯森抬头看他,热恋期还没结束就开始琢磨分手的事儿了?唐溯森觉得有股邪火往上窜。朗子周伸手捂住了他的眼睛,“别瞪,看又看不见还张那么大,你以为你是夜明珠啊?不是分手,就不在一个地方了?” “哦,”唐溯森咂咂嘴,枕着朗子周的腿开始思考,“我肯定是可以跟你一块走的。” “那你要是走不了呢?” “那不就是分手吗?”唐溯森反问,“反正我不分手,说什么也不。” “没人要跟你分手,”朗子周躲开他乱抓的手,“你跟我走那你的日子不过了?” 唐溯森安静了片刻,只说,“朗子周,我不一样,我没有那么多要挂念的东西,现在你就是我的日子,你去哪我就去哪,分手你也别指望了,分不掉。” 朗子周叹了口气,手上用力把人往身上一拉一扛,抱着人回卧室,“睡觉。” 唐溯森眨眨眼,问,“朗子周,你是不是在试探什么?” 试探什么? 朗子周不知道。 有些事只有临头了才知道有多难办。 朗子周没搭腔。唐溯森撇撇嘴,有些别扭地背过身去。朗子周跟着搂上去,攥住他的手腕,“那实习,毕业,怎么办?” “你去哪我去哪,”唐溯森没动,任由他捏着自己的腕骨揉,“你是准备回家吗?” 朗子周不说话,只一下一下亲他的后颈,用牙去磨凸起的骨头,等唐溯森觉出星星点点地痛意后,又用唇舌去安抚他。 唐溯森觉得这一晚上莫名其妙。 现在谈毕业,为时尚早。还有一年半,实习的事他没什么所谓,如果毕业了朗子周想回家,他就跟着一块走。反正只要有钱能买个窝,去哪不是活着。 何况朗子周的试探让他感到慌张。说不上来的,好像在鼓励自己随时可以放弃这段关系一样。 唐溯森不喜欢这样的试探。 于是他就这样纠结着熬过了后半宿。朗子周估计也同样纠结。两个人都保持一样的姿势熬到天亮,朗子周试图表现出一种他睡着了的状态。但唐溯森听着身后人的呼吸,也能觉察出来。 闹钟响起,两个人就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关掉闹钟,拥抱了一下。唐溯森起床找吃的,朗子周紧随其后,亦步亦趋地跟着。 转悠了小半圈,唐溯森倒着牛奶,问,“干嘛呢?昨晚上没奶喝今天小蝌蚪找妈妈?” 朗子周还是跟着他,捏着他的衣摆。 唐溯森去刷牙,还没摸到牙膏呢,朗子周先一步把牙膏拿在手里,挤好了,又规规矩矩站到他后边。 唐溯森刷着牙,含糊不清地问,“干嘛啊,大早上的,一句话不说。” “我怕我再说出点什么把你今天也郁闷死。” 唐溯森吐掉嘴里的泡沫,把朗子周的牙刷捏在手里,挤上牙膏,转头,冲朗子周说,“张嘴。” 朗子周照做了,牙刷捅进去,一开始乱七八糟地把嘴巴里都刮了一次,然后才照着那些手法上下左右都给他刷干净。 刷着刷着唐溯森就乐了,这人没法吐泡沫,只有含嘴里包着,因为他的动作越来越多的泡沫往外溢,挂在下巴上 “你笑什么?”朗子周问。更多泡沫涌出来了,朗子周伸手接着,唐溯森侧开一步,让他也站到盥洗台前,说:“笑你口吐白沫像个傻子。” 朗子周吐掉那些沫子,一抬头,看着镜子,两个人都没好到哪里去,“你这也好意思说我?” 唐溯森说:“我可没流满下巴。” 说完两个人看着镜子一块傻乐。 “笑笑笑,就知道笑。”唐溯森吐掉嘴里的清水,转身就往外走。朗子周又跟上来,贴着他,抓着他的胳膊,张开手,一步步往沙发上挪。 于是在这么一个幼稚但充满了乐趣的早上,唐溯森自作主张的把这件事翻篇了。 晚上回家,第一件事也是翻出他的心情手册,两个人挤在一根凳子上,在同一张纸上标注下今天的状态。 朗子周住进来的第一天,就跟着唐溯森在同一页纸上一起记录。 起初唐溯森觉得别扭,“你要是跟我写在一起那我今天的心情感觉一点都不神秘了。” “本来就不神秘,”朗子周慢悠悠地说,“一眼就能看出来。” 唐溯森又反驳道,“那我们记同一页。怎么区分?” “区分什么?”朗子周在他圈出的那栏下也写下了他的体验,“反正我俩每天的心情都一样。” “怎么可能一样!”唐溯森说。 “怎么不可能?你天天跟我在一块还想不开心?”朗子周问得理直气壮。 唐溯森顿了一下,觉得他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又问,“那你呢?” “嗯?”朗子周笔下没停,“跟你一起我也开心。” * 后来唐溯森才逐渐意识到,这样的行为让本就缺少神秘感的他更加窘迫。每天是挺开心的,但和朗子周一块把那些小事列出来的时候,唐溯森只觉得羞耻。 就好比今天,唐溯森鼻尖在纸上戳了好几下,愣是写不出“给朗子周刷牙了”这样的话。再看朗子周,撑着脑袋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送他的钢笔被他捏在指尖都快转出花来了。 见他迟迟不动笔,朗子周把纸扯过来,随着他手的浮动,一行字冒了出来—— 记事以来第一次有人给我刷牙。 提行一个大写的L标注。 唐溯森哀怨地看他一眼,把纸扯回来,默默在上面添了一个“+1 ”。 “你加什么呢?谁伺候你刷牙了?你今天不是两只手一块工作的吗?”朗子周问。 “还有一次牙没刷呢。”唐溯森说完又紧张地看了他一眼,“要不我改成减一?” 朗子周没说话,笑着看着他。看得唐溯森都不好意思了,破罐子破摔了,往人怀里一拱,晃着向他撒娇。 最后唐溯森也如愿以偿地被朗子周领进厕所,朗子周的手法比他温柔了不少。估计是在宠物医院积累下的经验。唐溯森斜眼去瞄镜子,朗子周半弯着腰替他清洁。 舒舒服服地躺上床,唐溯森伸手熄了灯,黑夜中只有两人起伏的呼吸声。 “今年五一,我回家一趟。” 37# 家 今年五一,我回家一趟。” 听完这话,唐溯森挣扎着从他怀里爬起来,搂住他的肩,问,“怎么突然要…… 今年五一,我回家一趟。” 听完这话,唐溯森挣扎着从他怀里爬起来,搂住他的肩,问,“怎么突然要回去了?之前的问题还没处理好吗?” 唐溯森合计着也一块上门撑个场子。 朗子周哭笑不得,拿出自己的身份证,摸着背面的日期,念叨着,“再不回去,我就是一黑户了。” 唐溯森接过来看了,证件上朗子周还是一个留着寸头的小屁孩,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镜头,表情上写满了那个年龄段的高傲。唐溯森摸出手机拍了下来,说,“是需要好好保存的记忆。” “神经。”朗子周笑着骂了一句,也没阻止他,笑着看唐溯森对他的身份证爱不释手的样子。 朗子周分享了一个抢票的链接给他,“给我宿舍唯一的孤寡老人加个油吧。”唐溯森没拒绝,只是有些茫然。看着唐溯森有些生疏地在页面里戳来戳去,险些又给自己下单一张车票,朗子周才着急忙慌地打断了他的行动,捏着唐溯森的食指按着流程点了两下。 唐溯森抿嘴笑了笑,说:“完了,我怎么跟老年人差不多。” “怕什么,我在呢。”朗子周说。 五一那天,唐溯森送着朗子周去了车站。为了能在路上磨更多的时间,两人选择了最麻烦的公交线路。车里都是急着回家的学生,唐溯森和朗子周贴着窗户站好,连转头的空间都没剩下,腿上还承受着其他人行李箱滚动带来的压迫。 唐溯森低着头翻了好几个白眼,每次到站,他都努力往朗子周身边挤一点。等终于挤到了,能挨着手背了,车门一开,人流哄地一下散去,唐溯森还没反应过来呢,朗子周反手抓着他就下了车。 “到了?”唐溯森问,又退远了去看站台的名字。 “这里下车不用绕路。”朗子周一手拎着包,一手抓着唐溯森,绕开成堆挪步的行人,从一个小门拐了出去。 一抬头,车站门口乌泱泱的长队,两列S型的长队蔓延着,唐溯森定住了脚,有些不可思议地问,“这么多人?” 这得排到什么时候。 朗子周带着他往队伍走,路过大门,唐溯森也看见了车站里一丝空隙不留的拥挤。 唐溯森对这些人莫名多了敬意。不说这漫长的排队过程了,就车站里那苍蝇都没地落脚的程度,他居然还能看见有人举着行李箱在里面穿行。看向朗子周的眼神又多了同情。到了队伍末端,朗子周没停,而是带着他径直走进了旁边的快餐店。 唐溯森迷迷糊糊地看着他擦干净桌子,又点了饮料小吃,再回到自己面前坐下。 “不排队?” “那么多人,不排,他出来的时候我再上车就好了。” 唐溯森喝了一口可乐,转身看着已经蔓延到这快餐店门口的队伍,冲朗子周竖了竖大拇指,“他们没你聪明。” 朗子周把盘子里的薯条掰弯,套在唐溯森的拇指上,说:“吃你的吧。” “酱。” 朗子周嫌恶地看他一眼,“你从哪学的。” 唐溯森伸着拇指在他眼前晃了晃,“酱。” “嗯嗯嗯酱。”朗子周敷衍地点头,又拆开汉堡。 唐溯森舞了半天,这人也没跟他搭上线,只能自己伸手抓过番茄酱在薯条边缘挤了细细的一圈,又冲着朗子周伸出大拇指,抬抬下巴,示意他继续往上串。 唐溯森看着朗子周给他串薯条的动作,又不着边际地在心里想,干脆等毕业的时候买一对戒指吧。钻石的会不会太夸张了?那买一对银戒好了,那他应该戴在哪根手指?回过神,拇指上已经套上了三四根薯条,牢牢地凑在一起,朗子周还贴心地给他挤上了番茄酱,唐溯森又挥着手指头晃了晃,心满意足地吃了。 在快餐店等了半小时,朗子周就接到了司机师傅的电话,要他到东门的出口那里等着,他们准备出发。唐溯森收拾好桌上的狼藉,跟着朗子周出了门。远远地看着印有两个归属地的大巴走近,朗子周突然转头跟他说,“在家别老闷着,实在不行等我回家了再带你出去玩。” 唐溯森正被太阳晃得迷迷瞪瞪的,听了话也只是点点头,又转头看大巴的动向。朗子周揉揉他的耳垂,又摸摸他的头,最后万分不舍地捏了捏他的指根,说:“我走了啊,在家里好好休息。” 唐溯森挥手告别,看着他两步跨上车,径直走到最后排坐下,唐溯森眯着眼睛目送他们走远了才慢悠悠往车站赶。 走到半路,他才突然反应过来刚才朗子周说了什么。回家,回的是他租下的这一片小天地,朗子周已经把这里当做了另一个家,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家。唐溯森又开始回忆刚才自己给出了什么样的反应,却只能想起艳阳下朗子周被晒的几近反光的皮肤和他的喉结。 唐溯森收回思绪,跟着人流穿过了马路,看着其他人骑着自行车爽朗的笑容,唐溯森的步子也逐渐轻快起来。 五一假期不过几天,他要在家里好好等朗子周回来。 * 唐溯森去梁辰好的店里玩,为了避免自己天天蹲在家里的颓废状态。他也学着像朗子周那样做点有意思的事,蹲在家里没有办法和朗子周进行今日趣事的交换。 五一梁辰好没有留人在店里,自然乐意有人来帮他打扫卫生。 唐溯森拧干净最后两块抹布,把卫生用具放好后,也跑到台前和梁辰好面对面坐好。 梁辰好正处于一种颓废的状态,艾哥刚走,梁辰好还没从那劲里缓过来。贺炳艾忙着倒时差,适应学习进度,自然也忽视了梁辰好这边的动静。梁辰好也怨不起来,此刻看着面前无所事事的唐溯森,突然就有了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 梁辰好跟他抱怨,唐溯森漫不经心地听着,又不自觉拿来对比。 “他居然说要等他适应好了我才可以申请去国外陪他玩几天。”梁辰好控诉道,唐溯森一面开导他,一边想,如果是朗子周的话,估计直接消失一个周处理好了就发送邀请,绝对不给任何吵起来的机会。 “他走的时候居然是买的夜班航班,就是怕我追着去送他。” 嗯,朗子周陪着他坐公交溜达,排队的时候也让他在快餐店享受悠闲,走的时候还跟他说要在家好好的。 越想越觉得自己的幸福指数超标,唐溯森控制不住地嘴角上扬,原本叽叽喳喳的梁辰好也停了,环着胸冷眼看他。唐溯森才反应过来,附和着说,“就是嘛!太过分了。” 梁辰好继续冷笑,唐溯森默默起身去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回来的时候梁辰好拨通了和贺炳艾的视频通话,摄像头明晃晃地对着他,梁辰好一字一句控诉唐溯森的恶行。唐溯森摸摸鼻子,虽然他确实笑了吧,但也不必添油加醋说得他好像很过分一样!虽然他是梁辰好爱情的垫脚石,但也是一块有脾气的石头! 于是唐溯森把杯子一放,坐好了就开始瞪着梁辰好,企图以气势压制住他。但梁辰好已经不关心他在干嘛了,捧着手机,使唤着贺炳艾里里外外都拍了一下,又关心了他在国外的生活,才念念不舍地挂断了电话。 目睹了全过程的唐溯森恶寒地抖了一下,虽然已经看了很多年,但突然加强火力的版本,他还是适应不了。 梁辰好不以为意地放下手机,“小周什么时候回来?” “该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唐溯森说。 梁辰好点点头,突然说:“其实你也可以学着点。” “学什么?” “跟他撒撒娇啊。”梁辰好恨铁不成钢地说。 “不了…我们这样挺好的,而且他跟我撒撒娇就够了。”唐溯森说。 梁辰好观察了一会,意识到唐溯森说的是真话,有些难以置信地开口,“你们在一起你就没撒个娇?你们这样日子长了可怎么办?” “嗯,我觉得我们是已经适应了那种平淡的生活。毕竟大家都是普通人,生活节奏也都差不多,虽说我们这样状态的少吧,但你也不能说不存在。” 梁辰好撇撇嘴,“行吧,你到时候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啊。” “我们目前一直都在一起,也不需要考虑那么多。”唐溯森笑着说。 梁辰好顿了一下,欲言又止地看向他,最后也没说什么。唐溯森只以为是自己嘴快了戳到了梁辰好的痛处,又赶紧道歉。梁辰好大手一挥,关了店门,带着他直奔酒吧,说要宣泄一下今天的情绪。 唐溯森站在角落,盯着地板上晃动的灯影,抬头看面前是黑乎乎的人群,他有些紧张地把自己再往墙边贴了贴,身后倚着东西才让他逐渐冷静下来。 梁辰好已经疯进了舞池,每次跳完一曲就跑出来确认他还在不在。 唐溯森拍了一张面前空地的灯影,分享给朗子周: 「关于一个夜盲来酒吧的自我修养。」 朗子周的电话来得很快,唐溯森接通了,在昏暗的灯光里欣赏自己男朋友那边的宁静状态。 “你给我看看周围。”朗子周说。 唐溯森照做了,又跟着朗子周的命令调慢了速度。朗子周看完酒吧的情况,才说:“从那个绿头发女生那边走出去就好。” 唐溯森一愣,笑开了。朗子周以为他是在酒吧里迷路了是吗? “朗子周,你是不是太看不起我了。就算夜盲,也不会迷失酒吧吧。” “啊?”朗子周也愣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我以为你是在求救。自我修养是指你及时寻找男友。” “神经病。”唐溯森骂了一句。 简短的寒暄后,又挂断了电话。 唐溯森的表情冷了下来,刚才视频里,几次角度晃动都能看见朗子周身后堆着的外文书,和一堆打印出来的外文资料。视频晃动太快,他没能看清。 唐溯森觉得自己可能是想多了,也许只是学习资料而已。朗子周也没怎么掩饰,这东西就在他身后,所以应该只是资料。 唐溯森给自己吃了颗定心丸,又给朗子周发:「早点回家。」 ---------- 作者有话要说:原本说的破还没到,就在下章了,明天见。 Q:最希望自己拥有的一样特殊能力是什么? 朗子周:想拥有超强的数学能力? 唐溯森:隐身吧,如果大家都看不到我,我觉得安全感会强一点。 朗子周:?那我换一下,换透视眼。 唐溯森:换透视眼你是想看什么? 朗子周:你都隐身了我怎么看得到你! 唐溯森:隐身对你可见? 作者:?这个功能好像QQ可以做到。 38# 这里不是你的家 朗子周拍下高速口的照片,告诉唐溯森,还有大概半小时就到站了。唐溯森也拾掇着出了门,穿上假期买的一条裙子! 朗子周拍下高速口的照片,告诉唐溯森,还有大概半小时就到站了。唐溯森也拾掇着出了门,穿上假期买的一条裙子,淡蓝色的棉质裙,在腰上有褶皱样的摆衬,长度大概在他小腿肚的位子,衬得他皮肤白净。唐溯森还戴上了假发,及肩的长度,有一撮刘海不太听使唤,唐溯森最后只能选择戴上一顶帽子压一压。朗子周送给他的饰品有一样算一样全用上了,唐溯森也不嫌累赘——朗子周送多少他就能戴多少。 对着镜子看了看,唐溯森十分满意。摸摸那只耳挂,唐溯森拎着包出了门。 所以今天的打扮,唐溯森选择对朗子周保密。 到了车站,他选了最不起眼的角落站着,既能遮阳,又能给自己建造一个安全区,唐溯森觉得这一天的节奏都是按照他的计划来的。 唐溯森盯着路边花坛随风浪晃动的野草,在每一辆大巴靠近时都捡起十二分的注意力辨别车窗前的字样。唐溯森等得简直快要绝望。又一辆大巴驶过,唐溯森恹恹的抬起眼皮,只捕捉到了一闪而过的部首。 好像,能跟朗子周家对上号? 唐溯森探出头去看,车门打开,先前下来的两个都不是,人越来越多,堆在车门前,严重影响了唐溯森的视线。 人群中闪过熟悉的那个身影,唐溯森理理裙摆,走了出去。 朗子周在车上估计都在睡觉,唐溯森在他身后看到被压平的后脑勺,几撮头发高高翘起,朗子周拎了一个手提包,耳机线挂在一边的肩头,在原地转了两圈后,朗子周转身挤出来。 迎面撞上了正准备往里冲的唐溯森。 唐溯森大概是没预料到这种迎面撞上的情况,看到朗子周挤出来的一瞬间就跟他对上视线,他也感受到了那一瞬间朗子周情绪上的变化。 大概是相处久了有些话都不需要说,单单看朗子周瞥了他一眼,加大步伐两三步走向他,那些下车时笼罩在他身上的烦闷也随着步子抛在身后了。 “惊不惊喜?”唐溯森问,又乐呵呵地转了个圈,全方位展示自己,又怕他看得不清楚,还专门凑近了撩开头发给他看自己的choker。 “嗯。”朗子周点点头,自然地搂上他的腰。 唐溯森躲开了,捂着腰说着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话。朗子周静静地看他表演,等他发挥完了,又自觉地贴着朗子周站好,甚至主动捏着他的手往自己腰上放,“快点,珍惜一下我们能在外面这样肆无忌惮的时间。” 朗子周又笑,掐了一把腰上的软肉,带着人走了。 唐溯森大概是太开心了,丝毫没有注意到刚才打闹的时候聚焦在二人身上的目光。朗子周也不在意,余光里看着唐溯森兴奋的小步伐,朗子周咳了一下,半强制性地,把两人的步调挪到了一致的水平。 到了家,朗子周把手包往地上一扔,包滑出去老远,朗子周也跟着往下一趟,贴着冰凉的地板。唐溯森起初纠结这身裙子不利于发挥,最后也只是摘掉了身上的首饰,陪着朗子周躺在地上。 “还是自己家舒服啊。”朗子周感叹道。 唐溯森看他一眼,“交房租了吗?好意思说这是你家?” “我不管,我是吃软饭的。”朗子周说。 唐溯森躺在地板上笑,地板硌得他的肩胛骨一阵一阵的疼,最后还是选择了翻身趴着,也方便他仔细观察一下朗子周。 舟车劳顿带来的疲倦感深深地刻在他的脸上,朗子周说话的间隙眼睛越来越小,都快眯成一条缝。唐溯森亲了他一口,拉着人进了厕所。朗子周洗澡,唐溯森就上锅热了早上起来就煲好的汤,又把朗子周的衣服清洗了。 洗完澡,朗子周头重脚轻地走出来,在茶几前坐下。面前只有一锅汤,一碗晶莹的米饭,热气蒸腾而上,唐溯森坐在他对面,替他舀汤。“喝点东西,吃两口就去补觉吧。” 朗子周挠挠头,把汤都淋在米饭上,拌匀了,暴风吸入。唐溯森小口喝着汤,看他三下五除二解决了这一餐,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就往卧室走。 朗子周睡下了,唐溯森掩好门,开始收拾客厅的残局。朗子周的手包还扔在地上,包上还沾了一些脏污。唐溯森想也没想,拆开这包就准备替他洗洗。一打开包他就愣住了,包里有两个文件夹,没有任何掩饰,直接摆在上层。第一个文件夹上则清楚地写着休学,还能看见学校的章。 唐溯森傻眼了。 又去看另外一份文件,全是外文,密密麻麻地搅唐溯森的思绪更加混乱,草草地看了一遍,看到最末端签的是朗子周的名儿,唐溯森沉默地坐着。 半晌,又将这包复了原。 唐溯森进了卧室,往床上钻,钻进朗子周的怀里,睡梦中,朗子周迷迷糊糊的搂住他,又替他压好被子。 唐溯森盯着他的睡颜,他发现他更看不懂朗子周了。 明明刚说了这里是家,现在在梦里也出于本能地抱着他。但又默不作声地给自己办了退学,申了国外的学校。 这又是什么时候安排的? 唐溯森记忆中只有南海之行后朗子周反常的消失,难道就是那会处理了这么多事吗?当时一直在等的结果是否就是这个? 越想越心塞,唐溯森埋头往他怀里钻,嗅着两人身上相同的味道,唐溯森才有了一点踏实的感觉。朗子周安抚一样拍拍他的后背,就像哄小孩那样。唐溯森又觉得委屈,所以前些天的试探果然是为了做铺垫吗? 似乎是他的情绪太强烈,已经到了能入梦的程度,朗子周在睡梦中皱了眉,呼吸也不是之前悠长的状态,要醒的样子。唐溯森赶紧闭了眼,假装自己也睡了。 朗子周起来看了看手机,又亲了一下他的发顶,搂着他继续入睡。 窝在他怀里的唐溯森想掉眼泪。对一个即将被放弃的人都这么温柔,朗子周可真是一个温柔的人,唐溯森自嘲地想。 环着他腰的手不自觉用力,朗子周睁了眼,关切地问,“怎么了?” 唐溯森僵硬了一瞬,摇摇头,做出自己噩梦惊醒的状态,说,“我梦到你要走,一个人走了好远,我怎么也追不上你。” 朗子周沉默片刻,只是轻声细语地说:“梦都是相反的。” 唐溯森合上眼,配合地点点头,强迫自己僵硬地陪朗子周躺了一下午。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唐溯森的意识已经很模糊了,楼下一阵阵的鸣笛声吓得他一个激灵,被压麻掉的半边身子终于向他发出迟来的抗议,肩膀胯骨骨缝之间的僵硬,就好像硬生生把他这个人重新拼接了一次一样,肌肉之间密密麻麻针扎一样的感觉令他苦不堪言。再看朗子周,这人睡得很沉却仍是保持一只手搂在他背上的状态。 唐溯森爬起来,关上窗,又坐回床边。朗子周已经在苏醒的边缘,正在通过一些小动作来唤醒自己的大脑。唐溯森盯着他用脚趾努力掰出来的点赞状态,又看他几次蹙拢的眉峰。直到朗子周睁眼,迷迷糊糊对上他的视线,唐溯森看到朗子周整个人缩了一下。唐溯森捏捏他的胳膊,手动帮他苏醒。看着朗子周的眼神逐渐恢复清明,唐溯森拿上衣服就去洗澡。 出来的时候,朗子周端坐在茶几前,电视上只闪烁着画面,没有任何声音。唐溯森随意地瞟了一眼之前放手包的地方,手包已经被拿走了。唐溯森走过去,朗子周接过唐溯森手里的毛巾开始替他擦头,顺带进行了一下并不专业的头皮按摩。唐溯森舒服得眯了眼睛,朗子周顺势在他下巴上一勾。 “干嘛?”唐溯森笑着问。 “感觉刚才看到了奇迹,出于本能。” “你对奇迹有什么本能。” 朗子周思考了一下,说:“大概是对红娘猫的感恩吧。” “那要养一只新丘比特吗?”唐溯森问。 “在考虑丘比特之前,我们还需要解决一点问题。”朗子周把毛巾搭在沙发上,起身走到唐溯森对面盘腿坐下,从茶几下掏出两份文件。 看清上面的字后,唐溯森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原本以为是要再遮掩几天的,结果一分钟也等不了,睡醒了就要找他摊牌。 也只能说两人确实有默契,在浴室里唐溯森就一直在想这样的时刻会以怎样的方式到来,现在这个风格,的确很朗子周。 朗子周清清嗓子,唐溯森收回思绪。“我之前跟你说,有一件事想告诉你,但一直在等结果。” “嗯,”唐溯森的反应有点冷淡,朗子周摸摸鼻子,只觉得抱歉,“这就是结果吗?”唐溯森指着休学二字问道。 “是,但也不完全是,”朗子周说,“事实上我一直在申请国外的一所大学。参加了考试一直在等offer。” “读多久?” “四五年吧,我也说不太准,主要还是得看后面的计划。”朗子周说。 “还有一个结果是我们要分手吗?”唐溯森直勾勾地盯着他,表情有些凶狠,但眼里又全是渴求,希望朗子周可以说出拒绝的话。朗子周垂下眼眸,反问,“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们要分手?” “四五年,后面的计划,”唐溯森复述着刚才他说过的话,“你觉得我们能在各种压力下扛住四五年甚至更长时间的异国恋吗?我觉得连四五天都悬。” “唐溯森,我有信心,我们可以做到,四五年其实,算上假期,很快就过去了。” “不去不行吗?”唐溯森的语气里都是哀求。 “这是我爸爸生前的梦想,也是我这么多年的目标。”话音刚落,朗子周看见唐溯森眼眶里似乎有什么晶莹的东西涌了上来,堵在眼眶里。 “是,你有梦想你有家庭,所以我是可以随时被放弃的那一个。”唐溯森有些崩溃地给自己下了定义。 “不是的,我从来没想过要放弃你。我们不会分手的。” “可你有没有想过,我们怎么面对这份差异。或许时差上的问题我们可以解决,就像恢复到以前网路聊天的状态而已,可其他的呢?朗子周,你是知道我脾气的。” 朗子周沉默了,留学,意味着他不再能及时回应唐溯森的每一份感情。在时光的蹉跎下,他们的结局究竟是什么仍是个未知数。 “他们都知道是吗?我的意思是,我们交际圈里除我以外的人。”唐溯森接着问,他又想到了假期期间他在梁辰好店里受到的突然的恋爱教育。他企图听到朗子周的否认。 这句话的指向性就很强了,在唐溯森的注视下,朗子周有些迟疑地说:“当时艾哥选学校我们一起做的参考,所以店长应该也是知道的。” 唐溯森简直想笑。他也的确那么做了,鼻腔冷哼一声,挂着一抹讥讽的笑,也不知道究竟是在笑谁。所有人都知道他的男朋友有四五年的留学计划,只有他,沾沾自喜规划两人毕业的生活,甚至在梁辰好面前炫耀。唐溯森觉得自己蠢得像驴,又把朗子周想成磨盘,意识到自己只能绕着他打转的悲哀。 唐溯森步步紧逼,“你关于四五年以后的计划是什么?有我吗?一切都是未知的情况,你跟我说从没想过要放弃我?” “当然!”朗子周似乎有些惊讶,连带着调门都不自觉拔高了一点,“学业结束我就回这儿来,我就回家。” 朗子周看着他,他隐约觉得今晚的谈话会以失败告终。唐溯森狼狈地避开了他的视线,说:“朗子周你错了,这不是你的家。你的家可以是你身份证上的地址,可以是你为之努力的对象,但绝对不会是这儿。” 朗子周的肩一下子垮下来,他似乎没有想到唐溯森已经完全把自己定义为被放弃的那个人,甚至很固执地在这个怪圈里兜。他有些为难,可以预见到,今晚的聊天并不会有一个好结果。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就连今天这种情况,我都是最后一个被通知,那四五年后我是不是需要在社交软件上等你的分手通知?”唐溯森咬咬牙,还是把这句话说出来了。 以前有人说最亲密的人说出口的话往往是最伤人的利剑,唐溯森从没体验过这种感觉。今天第一次,他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了语言的威力,朗子周一瞬间暗淡下去的眼睛刺得他心里难受,但话已经说出去了。唐溯森这才意识到,这种无意义的攻击性语句只会让两个人都受伤。 “你要先冷静下来 ”朗子周说着,站起身进了卧室,唐溯森紧随其后,看见朗子周随手抓了两件衣服塞进手包,连带着那两份文件一起,“我等你冷静下来,不随便说这些话的时候再继续跟你谈。” “是要跟我冷战吗?”唐溯森堵住他的去路。 “不是冷战,只是我觉得我们现在的状态不适合继续讨论这件事,而且刚才你确实提醒我了,我对未来那些不确定的因素也想得太美好,我也需要自己思考一下。所以这几天我回宿舍。” 唐溯森堵住他的去路,“如果现在都说不通,那不管冷静多久,讨论的结果和今天没有区别的。” “不,这次我们都换一个方向去想这个问题。跳出自己预设的圈。”朗子周说完这话就绕开他走了出去,在门口时又站定了,食指捏着裤缝,有些忐忑地说,“你也知道,我不太会处理自己的感情问题。但是今天你的话让我很伤心,我是把这里当成我的家的,你是我这个家里唯一的亲人,但你把自己放在一个很卑微的位子,我说过不会放弃你的就一定说到做到,除非是你先放弃我。” ---------- 作者有话要说:破了破了破了!虽然还没破完,这个镜子仍在负隅顽抗! 第一次写破镜重圆,感觉有些拖沓了。但是我自己读下来又好像还好的样子,感觉需要破完做一次复盘了哭哭。 今天没有采访,记者在家门口听到他俩吵架泪撒黄浦江了。 39# 第 39 章 朗子周还是走了,站在楼下,身后是车水马龙,朗子周抬头往他俩的小窝上看时,他看见了唐溯森的影子…… 朗子周还是走了,站在楼下,身后是车水马龙,朗子周抬头往他俩的小窝上看时,他看见了唐溯森的影子。笼在橘黄的灯光下,在窗户后面,似乎也是固执地看着他。 虚空之中,也许两人对视了。朗子周叹了口气,抬腿就走。他需要一点时间平复一下自己的心情。 回到学校,朗子周从侧门的围墙翻了进去,一路上绕开校区里巡逻的保安队,来到宿舍楼下,轻车熟路地找到过去几年频繁挑战的露台,一个助跑借力,一手抓住栅栏最顶端,另一只手够上墙体,脚下稳稳地找准落脚点。 翻身进楼,朗子周有些轻松,已经对这一系列操作很熟悉了,跳动时心跳加速的感觉确实给他带来一点轻松的感觉。 走到宿舍门口,门缝下隐隐透着光,间或传出枪声。朗子周抬手敲门。屋子里安静了一刹那,紧接着门缝透出来的光消失了。 “开门。”朗子周出声提醒道。 宿舍的几位估计是把他当作突击检查的老师了。 咔哒一声,门露出一个小缝,酸橙只露出一只眼睛扫射着他,“你怎么回来了?” “快让我进去。宿舍费好歹交了一年,我怎么不能回来。”朗子周推开门走了进去。 王成看见他也很惊讶,准备起来跟他说说话。朗子周反手把门一锁,包往地上一丢,一个健步就冲上了床。留下几位室友面面相觑,怎么这副样子就回来了? 朗子周告别“淫|乱”的男生宿舍奔向爱的小窝不过一个多月,突然就带着行李灰溜溜地回来了,而且连话都不想说,郑杰一合计,估计是被人姑娘嫌弃了,同为男人,他最能理解这种痛。于是开口道,“周哥,你经历了什么不愉快的说出来让我们开心开心?” 王成一脚踢向郑杰的屁股,郑杰一个踉跄,正准备骂人,看到王成的眼神,又默默把话给憋了回去。 “你怎么了?”酸橙从床边的缝隙努力望进去。 朗子周仰面躺着,周身的气场是说不出的萎顿。王成也凑上去,问,“怎么了这是?” 朗子周偏头看了他们一眼,意识到自己早已没有床帘遮蔽,身下躺的也都是这些年宿舍堆积的纸壳。认清现实后朗子周转回了视线,因为留学,他从这座城市的家里跑出来了。 朗子周不想说话,闭上眼睛,王成眼看对话无望,只能招呼着另外两位吃瓜群众离场。 怕他就这样睡着生病,王成贡献了自己刚买的新床品。朗子周只简单地把床单往自己身上一搭,一睡,齐活了。 因为朗子周的回归,宿舍原本热火朝天的拉力赛也中断了,几个人收拾好爬上床,王成熄灯前还看了朗子周一眼,发现这人还是直勾勾地望着天花板,不知道在干嘛。 啪嗒一声,世界回归黑暗。 朗子周眨眨眼,眼角的酸涩让他皱了眉。宿舍只剩下透过其他床帘传出来的微弱的光。其他宿舍还是很热闹,估计是打算开一个脸盆音乐交流会。他又听到那个声音,一年前,隔壁女生寝室突然开始有一拨人练习美声,每当夜幕降临,女生宿舍穿出的殷殷哦哦的声音,从耳道通进大脑,只顶人的天灵盖。 朗子周翻了个身,面朝墙壁,叹了口气,唐溯森没有任何消息。为了避免他乱想,朗子周还是发了一个定位,并说自己已经到宿舍了,明天睡醒了再思考两个人的问题。 朗子周闭上眼,开始在脑中描绘细节,关于如何妥当处理这次的危机。他的确没有把这件事当作一个特别大的难题的,一方面也是唐溯森过去劝梁辰好的态度,让他以为唐溯森对于伴侣留学这件事不是不能理解。人的确是不一样的,朗子周只能安慰自己,恰巧自己男朋友还是最特殊的那一挂。 唐溯森看到了朗子周的消息。他还是站在窗前,看着朗子周消失的那个方向,在朗子周的定位发出前,他都期待着朗子周能转头,重新回到楼下。 他的脑子一片混乱,短短的几小时要处理这么多事情已经超出了他的承受范围。朗子周走的时候说的话的确也提醒到他了,口不择言把人给气走了,还指望他巴巴地跑回来。也太痴心妄想了。 唐溯森还是固执地不希望朗子周走,如果不跟他好好交流,是不是就能拖到朗子周放弃?唐溯森承认自己的这个想法也太荒唐,但他无计可施了。 朗子周醒来,已经大概理清了思路。他需要给唐溯森郑重的道个歉,关于一直对他隐瞒自己留学安排的事情。然后再聊聊他对未来的企划,不过两条路,学业结束就回国,或者继续深造两年再回国。 他是肯定要回来的,不过时间的长短。至于期间的交流问题,朗子周也好好算了时差等问题,假期就来回跑太不现实,这样大的开销对他来说太吃力了,那短假就和他保持一样的作息。 可朗子周忘了,规划好所有的事却独独忘了参与他规划的那一个是活生生的人,有自己的思考会跑会跳的人。 给唐溯森发微信,没有回应,通过梁辰好联系唐溯森,也是没人接。按照课表堵人,可唐溯森比他想象得还要能躲,朗子周扑了几次龙。 眼看着离开的日子越来越近,如此捉迷藏把朗子周搞得是焦头烂额,朗子周已经没有什么耐心再堵下去,于是直接下了最后通牒:我们必须把事情说开,躲着不会有任何效果。 话看上去是狠了点,但朗子周没办法了。好话说尽了也劝不出人,软的不吃,只能上硬货了。 可唐溯森还是没消息。 朗子周简直要绝望了,宿舍的几位每天忙着奔波于校园,他只能每天躺在床上在微信上进行无意义的轰炸。唐溯森大概会看他的消息,朗子周安慰自己。 唐溯森也确实看到了。朗子周的最后通牒让他心下一凉。唐溯森搁下笔,因为这件事他已经很多天没有写心情日记了,上一次还停留在五一结束时朗子周回来那天他的欣喜,不过在晚上就用笔全部涂黑了。 拿上桌子上的信封,唐溯森背上包往学校赶。 已经四点多了,唐溯森还是没有任何消息。朗子周给自己点了一份外卖,又有些思念唐溯森煲的汤,早知道那天应该多喝两碗。 “周,去一趟201。”酸橙回来了,给他敞着门。201是他们专业辅导员的办公室,朗子周爬起来又看到酸橙不太好的脸色,问,“怎么了?” “草,太奇葩了。你去了就知道了,记得保持冷静。” 朗子周一头雾水地走出宿舍。酸橙还是很愤怒,哪怕到了楼梯拐角都能听见酸橙的国骂。 朗子周茫然地下了楼,到了办公室,辅导员带着他来到楼梯间,交给他一个信封,“我开完会回来发现在桌子上的。一封关于你的匿名举报。” 朗子周打开了,里面是他和唐溯森穿着裙子的亲密合照,唐溯森甚至编造了一段…令人愤怒的爱情故事。 信里,朗子周成了一个玩弄特殊人群感情的渣男,愤慨地指责他的一些不负责行为,并希望学校考虑他是否拥有出国留学的资格。 朗子周有些无语地抬头,辅导员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说:“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但是感情方面还是要处理好。这样的信要是出现在其他地方你怎么办?” 朗子周点点头,“会处理好的,给您添麻烦了。” “这个没所谓。” “还有一件事可能要麻烦您。” “嗯?” “这封信,您可不可以当没收到过。” “这个小朋友是学校里的人?”辅导员问,看到朗子周的表情顿时一冷,呵斥道,“简直胡闹,因为感情问题就胡编乱造污蔑他人,我这就调监控把人查出来。” “不是,”朗子周说,“其实这件事是我的问题,一直瞒着他到瞒不住的时候。我自己会处理好的,老师你放心,他估计只是没路子走了,又实在不想我走。” 朗子周低着头,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外泄的情绪。见他这样,辅导员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抬手捏了捏他的肩膀,绕开他回了办公室。 朗子周一个人在学校里坐了好久。看着太阳彻底消失在山巅,天空笼上灰暗。朗子周才动了动有些僵硬的四肢,抬脚往外走。 “你怎么回来了?”听到动静唐溯森有些意外,从沙发上爬起来,站在茶几边,揣揣不安地看着他。 朗子周瞥他一眼,走进卧室,开始整理自己的东西。 唐溯森跟上去,慌了神,“你干嘛?不是说冷静几天吗?” 朗子周从包里掏出那封匿名信,递给唐溯森,“冷静够了,你不想好好处理,那我也不再处理了。” 唐溯森没接,只是扯了一个有些尴尬的笑,问,“这是怎么了?” “我以为,不需要闹得那么难看。”朗子周平静地说,看向唐溯森的眼神十分冷静,冷静得让唐溯森后知后觉地有些害怕。唐溯森张张嘴,企图说些什么,但朗子周没有给他更多机会,只是埋头整理起来。 看到信的内容时,他是很愤怒的,但他还是维持理智和辅导员谈话。出来后怕自己情绪失控,在学校看了好久的日落,他以为自己平静下来了。 但在来的路上,看着熟悉的景色一幕幕后退。朗子周走上楼梯,站在门前,又一种悲悯的感觉涌了上来。打开门,是他最亲密的爱人,是他最温馨的小家,朗子周也不知道该整理出什么样的状态去面对他。 他以为自己会愤怒,在看到唐溯森粉饰太平试图狡辩的时候。 可看到唐溯森有些慌张的掩饰,他只是觉得想笑。就好像一团怒火消失在风里,朗子周意识到自己对唐溯森终究还是发不出火。 再有一些什么情绪,那大概就是不解。 为了不让他走,唐溯森竟然能直接对一个陌生的老师公开自己的癖好,一幅全然破罐子破摔的样子让他茫然。信里唐溯森对自己的贬低似乎更比那些捏造的内容更让朗子周生气。 朗子周打算放过自己,不再纠结。 朗子周的东西不太多,一个路边发的环保袋竟足够应付。拎好东西,朗子周准备离开。 唐溯森伸出手挡住了他的路,有些慌乱地说:“对不起,我只是太冲动了,我看到你的最后通牒,你说不管做什么都没有效果了,可是我不想让你走我不想分手。朗子周,恋爱关系是我提出来的,我不想分开,我不许你走。” “你没错,不需要道歉,是我错了。”朗子周说。 “不是的,我可以解释,我去跟你的辅导员道歉,我接受处分,你不要走好不好?” 朗子周站定不动了,唐溯森看着他,朗子周突然笑了一下。就像无数个早晨他搂着唐溯森从一个又一个梦里醒来时那样。唐溯森也跟着笑了,下一瞬,朗子周还是毅然决然地绕开他。 唐溯森抓住他的行李,有些崩溃地从袋口伸进去抓他的衣服,一件一件往衣柜里放。 “你如果喜欢,你都留着?”朗子周把包递向他,唐溯森的动作也停下了。 “我们一定要这样吗?”唐溯森问。 “这个结果不是我想要的,但是我导致的。所以我还是很抱歉,你别哭了。”朗子周说。唐溯森这才反应过来,不知什么时候,眼泪已经不受控淌了出来。 唐溯森不敢去揣测朗子周心中是怎样想他——一个提交匿名举报信的人正哭哭啼啼示弱。 朗子周还是把包放下了,两手空空地往外走。 “朗子周,你知不知道,你有时候让我觉得我可有可无。”唐溯森说完不敢再去看他。 朗子周顿了顿,只说,“你总是让我觉得我可有可无。” 打开门,朗子周冲他挥挥手,“唐溯森,再见。” ---------- 作者有话要说:喜报!ALVIN第一次破镜成功!虽然破得有些……夸不出口哈哈哈哈 40# 到此为止 修 回到宿舍,王成他们抬头看了他一眼又继续做自己手上的事,这些天来他们已经习惯了朗子周垂头丧气的模样。 酸橙站起来拽着朗子周的衣角出了门,一路避开人群,到了洗衣房。酸橙鬼鬼祟祟地观察了一下周遭的情况,没有其他人,于是转头问朗子周,“怎么样?电眼怎么说?” “他祝我前程似锦。” 酸橙瞥他一眼,接着说:“那匿名信呢?” “物归原主了啊。”朗子周神色淡淡地说。 “原主是说唐…?” 朗子周点点头。 酸橙抓抓脑袋,有些不解的问,“那然后呢?怎么处理?” “处理什么?” “他给你泼这么黑的黑水你不洗洗?” 朗子周看了他一眼,问,“我没做过为什么要洗,而且又没有闹大,就电眼知道。” “那唐溯森呢?”酸橙说,“我帮你收拾他一顿?” “你打算怎么收拾?” “就,他不是独行怪吗?我堵他几次,打他一顿给你出气,“朗子周听完就乐了,酸橙看他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以为是对他的不信任,又说,“你别小瞧我,我这么些年的夜跑不是白练的。何况他要真抓着我了,我抵死不从,死也不说哥们儿是你派来的,哥们儿讲义气。” “得了吧,你少给自己加戏。谁派你去了,都多大了还指望拿小孩子那套解决问题,我都处理好了。” 酸橙摇摇头,从牙缝里挤出俩字儿,“不行。” “为什么不行?” “太憋屈了。” “屈你身上了你在这义愤填膺恨不得立刻替我报仇的,真没必要,这感情记住了,但是唐溯森那边我已经处理好了,”朗子周呼出一口气,洗衣机突然集体响铃,在这片嘈杂下他只轻轻说了一句,“估计不会见到了。” * 唐溯森坐在地板上,抱着腿,他已经这样坐了一晚上了。屁股硬邦邦的,快要分不出与地板的区别。 朗子周走后,他把所有的衣服按照原样在衣柜里放好。 每次听到锁孔的声音他都会仔细分辨一会儿,邻居家的男主人回来了,男主人踏着晨光又出发去工作了。 唐溯森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脖子,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困意,于是往地上一趴,朝着衣柜,又睡过去。 也不知道这样的状态维持了多久,唐溯森是被腹内空空的感觉给激醒的,屋子里没什么好吃的。从冰箱里拿出几听啤酒,跑到茶几前,垫着朗子周最常用的垫子坐下,唐溯森抿着酒,觉得小口抿着太憋屈,于是抬着头拼命往里灌。 等到消灭了所有的啤酒,唐溯森也不剩什么理智了,整个人跟没了骨头似的,歪斜在桌子上。又觉得这桌角怼得他胸口疼,唐溯森伸手拍了一下,却把自己痛成了一只弯腰呼痛的虾米。 唐溯森趴在地上昏昏沉沉的陷入了睡眠。 晨光照常升起,唐溯森从地板上挣扎着起来,抱着那个已经被他挤变形的垫子,摇摇晃晃去洗漱。一看镜子,倒是把他吓了一跳——不过两三天的光景——写在脸上的疲倦已经藏不住了,下巴上冒茬的胡须,眼睛下厚重的黑眼圈,还有过分苍白的脸色。在路上看见都要绕开的人。 唐溯森凑近了镜子扒着自己的嘴角努力勾出一个笑容,后脑勺也钝钝地疼。刚弯下腰,唐溯森就干呕了两下,他的肠胃已经开始表达抗议了。唐溯森不再多给镜子里的自己一个眼神,抓着毛巾就往外走,给手机充上电,刚开机,一条条消息迫不及待的冲进他的手机。 几乎都是学委和老师的信息。 唐溯森中规中矩地回复了,说自己生了病。辅导员倒是回得很快,让他今天到一趟办公室。唐溯森咬着嘴,心如擂鼓。 可能是这几天糟践自己真的出了效果,唐溯森穿着一件黑T出现在教室时,学委和班长第一时间冲上来关心他的身体情况。唐溯森尴尬地摆摆手,说自己已经好得差不多了。随后目送着几位班干部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他的位子。 胃疼脑袋疼,肌肉也疼,走路对唐溯森来说都是一种折磨。下了课,逆着人流一路走到办公室,敲门之前唐溯森给自己做了无数心理建设终于推开了门。 辅导员看见他先是疑惑了一下,也难怪,唐溯森这个边缘人群,连开会都常常缺席,不眼熟才是正常的。唐溯森做了自我介绍,捂着肚子挪到辅导员面前。看他病怏怏的样子,辅导员也是信了他的请假理由。 “要不要回宿舍住?你看,你一个人住着生病了都没人知道,万一下次没这么幸运怎么办?”辅导员给他递来一杯温水。 唐溯森呆傻傻地接下了,喝了一口,拒绝了辅导员的建议,“老师,这种情况不会再发生,就是换季的时候我太马虎了。而且,我有一个合租的室友。” 辅导员点点头,说:“那这样,那你看方不方便把他电话留一个给我?” 唐溯森摇摇头,“他不太喜欢喜欢被打扰。” 于是又绕着独居生活聊了许久,辅导员帮他消了几个旷课记录,再三确认他的身体已经没问题了,就放唐溯森走了。 端着水杯,走到楼梯间,唐溯森顺着墙壁蹲下开始抠自己的指甲,手指边缘裂开了几个血口子,都是这两天磨出来的倒芊,让他撕得,血口一道比一道深。 朗子周没有说,朗子周还是选择了维护他。他究竟做了什么。 想着想着,唐溯森有些绝望地把头埋进了膝盖里,他已经掉不出眼泪了。唐溯森只觉得呼吸扯动得他的心脏都开始发疼。他想要去道歉。 这样想着,唐溯森晕乎乎地走出教学楼,直奔宿舍区。眼下,高峰已过,宿舍楼门前零星几人。唐溯森在停车棚边蹲下,打算就这样候着他。 朗子周没有删除他的联系方式,唐溯森不敢再给他发消息了。他不敢再侵占朗子周生活的每一寸空间,只觉得能当面道个歉就好了。 等到又一次下课高峰,人来人往,唐溯森蹲在一边,不时有人投来好奇的目光。唐溯森抿着嘴,把自己的不适感压下去了。他看到酸橙抱着电脑提着饭一路小跑回来,只是往这边瞥了一眼,酸橙的表情立刻冷淡下来。唐溯森准备出去跟他说一下把朗子周叫下来,酸橙一个急转,疾步跑进了宿舍楼。 三分钟后,唐溯森手机上收到了朗子周的信息。 「你走吧。」 「我只是想跟你道歉。我今天才知道你没有把信的事报告上去,我觉得我太糟糕了,对不起,朗子周。」 朗子周看着消息沉默了一阵子,只说: 「没必要。」 唐溯森不死心地又蹲了一阵子,死死盯着出口。 而宿舍楼上,朗子周把手机揣进兜里,盯着他有些晃动的身影,拍了一下身后情绪仍未平复的酸橙,“走吧。” 唐溯森回了家,拎着一扎啤酒。晚餐是随便买的一份炒面,搅合了几下,吃进嘴里只觉得这面哪哪都是问题。这酱太淡,面太硬,肉丝又混着一股臭味。 把面往外一推,拆了酒的包装,又开始往里灌。经过这些天的锻炼,唐溯森觉得自己的酒量进步了。大概就是因为他已经不能因为四五瓶啤酒获得睡眠了。喝下这么一扎,昏昏沉沉地数一下数字,躺在地板上睡过最难熬的晚上。 他每天还是习惯先到宿舍楼下蹲一阵,毫无收获,别说酸橙了,就连王成二人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样蹲下来,傻子都知道他们在躲他。 分手这事儿没瞒得过梁辰好。 朗子周最后一次去帮忙时,梁辰好看他兴致缺缺的样子,随口问了一句。 “分手了。”朗子周耸耸肩,丢下手里的记录簿。 梁辰好愣在原地好半天没说出话,看着人收拾东西准备走,才赶紧追问,“怎么了?” “就是,没谈拢。” “不谈谈了?” “他不给我机会啊。”朗子周苦笑着说,又把店门钥匙卸下来还给梁辰好,出了门。 关店后,梁辰好一路飙车直奔唐溯森家。 朗子周都是这样的状态,唐溯森还得了? 不得不说,多年朋友的默契还是真有效。 梁辰好在唐溯森家门口敲了好半天的门,敲到他手都要麻掉,门里终于给了反应。梁辰好贴着门听动静,只感觉锁舌拨了两下,门透开一个缝。梁辰好顺着缝从上往下瞄,到膝盖那个位子时,突然看见门里有一颗黑黝黝的、低垂的脑袋,吓得梁辰好汗毛直立,倒退两步。 门缝扩大,露出全貌。唐溯森瘫坐在地上。梁辰好走进去关了门,踢了踢唐溯森的小腿,问,“你干嘛呢?” “看不出来吗?你都来慰问我了你能不知道我干嘛呢嘛?你都做过千百次了你能不知道我在干嘛呢嘛?”唐溯森连珠炮似的往外蹦,梁辰好不想再听他吐槽自己,转身进了客厅,一进去又被吓了一跳——窗帘死死地掩着,茶几上都是啤酒瓶,打包盒里是吃剩下一半的粥。 “你还挺会过日子?”梁辰好搅了搅,说,“吃着养生粥,喝着小啤酒。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有格调啊?” 唐溯森正慢慢往回爬,听了梁辰好的话就卸了力,趴在地上,食指敲着地板,说,“你没发现的事多了去了。” “是,多了去了。”梁辰好开始替他收拾这一屋子的狼藉,一边说,“多久了?” 唐溯森正处于混沌之中,听了他的话反应了好久,掰着手指,“从五一回来到现在……到现在……十多天了?” “你有病啊?”梁辰好把垃圾袋往地上一扔,走过去攥着唐溯森的衣领,“你要想死你兑两瓶安眠药直接对嘴吹,你这磨磨叽叽磨谁呢?怎么没喝死你啊?” 唐溯森不太想搭理他,只是执着的去抠他的手,妄图解救自己的衣领。 “为什么不跟朗子周好好谈?”梁辰好问。 唐溯森顿了一下,抬起头冲他露出一个笑容,混着满身酒气,“没机会了,我做错了。”说着唐溯森眼眶一酸,“哥,怎么办,他不要我了,我做错了,我这辈子不能让他原谅我了。” 梁辰好满心疑惑,却不好再说什么,把人搂怀里让人哭个痛快。唐溯森嚎了两下,只觉得嗓子干得冒烟,眼泪更是无处生产,于是推开梁辰好,说:“渴。” 梁辰好看着他憋红的眼睛,气不打一处来。唐溯森又准备去抓啤酒,梁辰好一手拍开,“你再喝我剁了你你信不信?给我好好呆着。” 进了厨房,给人兑好一杯蜂蜜水。梁辰好端出来,哄着唐溯森喝下了。唐溯森还是固执地要躺地板上,梁辰好也不拦着,陪着他坐下,问,“到底怎么了?” “我写了一封信,”唐溯森说,“一封匿名信,举报朗子周乱搞男女关系。” 梁辰好看着他,脸上写满了惊讶,“唐溯森你疯了?你想毁了谁?”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知道错了。我只是不想他走。” 梁辰好沉默片刻,只说:“你知不知道,有一个词叫好聚好散。” 唐溯森就跟突然被踩了尾巴一样,躺在地上,指着他,“你凭什么说我?我凭什么好聚好散?明明是他先答应过我的,我凭什么要跟他散!我不想散!” 梁辰好懒得跟酒鬼计较,只从他屋里抓出毛毯往他身上一扔,“你就自己在这吼吧。他马上就走了。” 唐溯森突然清醒,坐起来,问,“去哪?” “该去哪去哪。” “什么时候?” “不知道,只知道要走了,估计怕我跟你通风报信,连小贺都不知道。” 唐溯森盯着他,想要确认他说的是不是实话,梁辰好有些无奈地摊手,“你看我也没用,他嘴可严实了。” 收拾好唐溯森的家,梁辰好就走了,走之前只跟他说:“少喝点吧。小周也不想你这样。” 唐溯森怔怔地坐着,门砰地关上,是梁辰好走了。唐溯森却不断回忆起朗子周离开那天的样子。 朗子周这次是真的要走了。 * 酸橙跟在王成一行人身后,结束了第六圈夜跑,此时正绕着操场溜圈放松肌肉。 “他看了我们好久了,怎么办?”酸橙走上前,碰了碰王成的肩。 “不管他,你难道还没习惯?” 酸橙闭了嘴,又回到队伍最后,看着王成他们又开始提速,心里哀嚎一声跟上了节奏。 唐溯森从停车棚下消失时,酸橙松了好大一口气,毕竟和王成他们也没说太细。等在夜跑时突然感受到那种被人盯着的诡异感觉,离开时看到了蹲在主席台下的唐溯森时,酸橙是真的吓得腿软。 他快要相信图书馆的初次相遇,唐溯森是本色出演了。也没想到朗子周竟然好这口。 回了宿舍和朗子周商量对策,才和王成他们把个中纠葛说了个清清楚楚。 王成反应很平淡,就好像老早就知道了一样。朗子周给他递去一抹苦笑,王成揽住他的胳膊没说话。 最后一圈时,唐溯森走了过来。 酸橙看了一眼,小声地汇报,“他过来了,待会你们拦着我,我怕我忍不住动手。” “你确定?”郑杰问道。 唐溯森堵住了他们的去路,也不说话,就盯着他们。王成皱皱眉,带队准备绕开,唐溯森却跟着他的变化一直挪动。王成的脾气都要被磨上来了。“他人呢?”唐溯森开了口。 “你找谁?”王成问。 “朗子周。” 酸橙从队伍末端探出头,说:“关你屁事?” 唐溯森也没搭理他,只问,“他什么时候走?” “你自己去问他。”王成说。 唐溯森咬咬牙,说:“他不肯见我,也不回我消息。” “废话,谁知道还有没有第二封信。”酸橙又呛了他一句。 这句话戳唐溯森肺管子上了,他着急忙慌地想解释,“我是想跟他道歉。” “不了,朗子周福薄,受不起。”酸橙又开了口,王成瞪他一眼,酸橙规规矩矩地缩回去。 “他说话难听但是事实,我们是小周的朋友,他想要保密的事我们不会往外传,至于匿名信,实际上也没造成什么恶劣的影响,小周也没怪你。今天确实有话要带给你,小周书,就此打住吧,少喝点酒,别把自己的生活弄得一团糟。”王成说完,不再给唐溯森反应的机会,带着家属队快速绕行通过了唐溯森这个路障。 ----------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天因为不舒服一直在吃药,脑子里只剩下睡觉两个字了zzzz 没有多什么,只是删除了一个误打的字母。 41# 飞走了 这个五月过得有些荒唐了。唐溯森竟开始与酒精缠绵。白天,头重脚轻地从家里溜达到学校,在教室的角落窝到…… 这个五月过得有些荒唐了。唐溯森竟开始与酒精缠绵。白天,头重脚轻地从家里溜达到学校,在教室的角落窝到下课,下了课,徒步走回家,在每一个红绿灯前发誓要改变这一天的状态,到了熟悉的粥店,还是进去打上一份,偶尔会加上一份店里的特色小吃,炸春卷或牛肉丝之类的。 拎着晚餐往家走,到了小区门口的便利店,唐溯森还是会在门口纠结一阵,又义无反顾地进去抓上两听啤酒。 家里还剩了不少,只是对现在的唐溯森来说,唯一的安全感来自充盈的啤酒的库存。记忆中,白绿相间外观的易拉罐在桌上已经擂了三层,是可以自己出摊的状态了。 告别热情的便利店老板娘,唐溯森从包里拿出钥匙,把酒压进去,打开了单元楼的铁门。 从楼上走下来几个小姑娘,唐溯森站在一旁等她们先走。这俩姑娘看到他先是一愣,忙不迭推开门跑出去,议论的声音还没飘远。 “他好吓人。” “快走。” 唐溯森在原地站了一会,吓人?是在说他吗? 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打扮,白T黑裤运动鞋,这不是99%的打扮吗? 有病。唐溯森暗自想道。 爬上楼已经气喘吁吁了,这些天吃得少,几乎都靠晚上的一碗粥和那两口酒续着,爬爬楼梯就让他头晕眼花了。唐溯森带上门,把钥匙挂在门把手上,进了屋。 先是在沙发上坐了一会,粥还是很烫,唐溯森走得累了不想喝烫的,于是进去抓了衣服去洗漱。 打开灯,看到镜子前的自己,唐溯森才知道为何那些小姑娘会跑了。苍白的脸,红红的眼眶,颧骨突起,再加上没有打理的头发,怎么看怎么像一个瘾君子。 唐溯森嫌恶地看了自己一眼,打开热水。 带着一身水汽走出浴室,唐溯森踢开茶几前的空酒瓶去,丁零当啷的,滚到了废弃酒瓶的聚集堆。唐溯森搅搅面前的粥,伸手拿过一听啤酒,想了想,又放回去了。 刚才镜子前的那一幕他还记得,颓得都不像话了。 喝了粥,唐溯森往沙发上一躺,准备睡觉。翻来覆去折腾了好久,还是认命地抓过一听啤酒,“就喝一半。”唐溯森小声保证着,也没人可以给他反应。喝下肚,又赶紧把酒瓶推开,在沙发上躺好。拽过一个抱枕——原先的枕套被他下了,拿了一件朗子周留在这的T恤套上去,作为他的睡眠好物。 平日里,喝了酒他是绝对不会再碰这些东西,害怕酒气沾上去,害怕在重复的清洗下朗子周的味道被抹去。 唐溯森觉得自己又灰溜溜地跑回了自己的小岛。 手机放着音乐,是朗子周以前分享给他的助眠歌单。都是朗子周自己整理的,原本是为了让唐溯森睡个好觉,结果没用多少次,他就搬进来了,每晚瞎闹,甚至都不需要助眠,沾上床,把人一搂,唐溯森就能很快睡过去。只是没想到,在这个时候居然派上了用场。 唐溯森迷迷糊糊中揉着发疼的胃,伴随着耳机里慢悠悠的钢琴声陷入梦境。 这样混沌着迎来了六月,连梁辰好也看不下去,打包了行李进驻了唐溯森的家。 唐溯森是在某天回家时正巧遇上了堵在门口的梁辰好,脚边放着一个行李箱,手上抱着平板,看他回来,只让开了一小步,门一打开就走了进去,拿出自己的装备开始布置。 “你干嘛?”唐溯森问。 “怕你死了来盯着你。”梁辰好没好气地说,“你看看你现在还有个人样吗?不就是被甩了吗,怎么还没喝死你。” 唐溯森端着杯子到他旁边坐下,说:“已经没喝了。” “你爱喝不喝。”梁辰好白他一眼,又从行李箱里拿出一小床毛毯,“听说你们马上就是春季招聘会了?” “嗯?是吗?” 梁辰好顿了一下,问,“你在学校你不知道?马上实习了你都没点紧迫感?” “嗯,需要有紧迫感吗?”唐溯森反问道。 梁辰好在地上坐好,打开电脑,说:“我给你搞简历,你把证件照发我。” “我不要,你少操心。” “快点给我!”梁辰好用力地对着他的膝盖就是一下。 春招,唐溯森也不是完全没感觉,这几天路过小广场就看着支棱起来的广告架子,摆好的信息布,有好多人在那围观,只是他以为,是有什么新的比赛罢了。班级里的同学最近议论实习事项的频率越来越高,不过他从不参与他们的讨论,所以只是偶尔听到一点。 梁辰好手上动作飞快,拿着一些基本资料套进模版,唐溯森凑在他旁边,看他给自己记录了很多完全不存在的奖项,“乐观开朗…?”唐溯森一字一顿地念着梁辰好给他写下的优点。 “简历,反正是忽悠面试官的。”梁辰好冲他眨眨眼,“我见多了,反正都是把自己往好了夸,你难道打算写你心里住着一个哑巴?” 唐溯森看了他一眼,端着水杯又走开了。 招聘会开始那天早晨,唐溯森正窝在被窝里玩手机,梁辰好敲半天门没人理他,便直接拧开门走了进来,唐溯森听见动静就把自己完全藏进被子里,梁辰好冲进去就开始薅人,扯着被角一点点拉开了,把人拖出来。 唐溯森蜷在床上,手里捏着手机,问,“干嘛?” “你说呢?”梁辰好指了指已经提前替他熨好的衣服。 唐溯森与他对峙了几分钟,不情不愿地起来,拿了衣服,站在门边,做了个请的手势。 梁辰好走出去,顺手带上了门。 关于这次招聘会,好像全世界都挺重视,就连原本没到实习时间的大二学生都跑来凑热闹了,他们还专门开了两次会,一次做信息公布,一次做临时的法律培训。 梁辰好送着他去了学校,一路跟着他走进招聘会现场。 唐溯森走进人群中,才感觉一直盯着自己的视线消失了。转头看,梁辰好早就跑没了影。唐溯森捏捏下巴,又嫌恶地搓搓那两根手指头,这张脸上留着梁辰好辛苦一早的成果——衣服一换,梁辰好又抱着工具按着唐溯森折磨了一通,一边在他脸上涂抹着,一边叨叨着,“你脸色太差了,我怕面试官都担心你半路撅了。” “也不一定当场面试。” “那我就多给你化几次。” 进了会场,唐溯森绕开人堆,盯着高高挂起的公司名称,百无聊奈地转了一圈,最后往一个自己听说过的公司递了简历,经过简短的沟通,记下了面试时间和地点。 走出校门,梁辰好冲上来,问,“弄完了?” “嗯,发完了。” “你发传单呢就发完了?” “我自己有打算。你就少跟着他操心了。” “跟不了了跟不了了,他飞走了。” 唐溯森看了他两眼,最后也什么都没问出口,钻进车里,戴上耳机,又翻出了朗子周的睡眠歌单,发现里面又多了两首曲子。 回了家,唐溯森就把自己关进卧室,一句话都没说,直接封闭了自己两天。 面试前,梁辰好给他突击补习了很多车轱辘漂亮话,在等待的间隙,这些话就跟刹车坏了一样在唐溯森脑子里来回蹿。面试结束时,唐溯森脑子里一片空白,hr丢给他的问题他都接住了,接的好不好,就是未知数了。对他自己而言,已经是超常发挥了。 收到短信时,唐溯森还没反应过来。毕竟这信息来时已超出了与hr交代的期限。唐溯森按着短信回复了,又鼓捣着给自己建了一个小号,努力充实了一下朋友圈内容,大多是无聊的歌曲和电影截图,然后添加了负责人。 假期来临,唐溯森只休息了一个周,就申请了入职。 唐溯森穿上梁辰好给他准备的工作服,挎上包,正式开启了自己的非正式社会人生活。 直属领导在入职前会给他们组织一场培训会,唐溯森在公司部门信息上看到自己的主管长得还挺面熟,推开会议室的门,他傻眼了。 是潘。 他准备掉头就走,潘正好抬头发现了他。身前是两个正准备往里走的实习生,背后是潘和早已到场入座的新同事,唐溯森只迟疑了两秒,就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按着潘的指令进行了操作。看着手机,有些克制不住的打开了潘的群名片,真名居然是叫李攀。难怪一直没感觉。 唐溯森突然就庆幸当时给搞了一个小号。 培训会上,潘的视线有意无意往唐溯森身上扫,唐溯森也只能低着头做鹌鹑,在这过程中无数次萌生把潘的眼睛给掏出来的想法。 培训结束,唐溯森紧紧跟着新同事溜了出去,找到自己的位子,趴在桌子上,摸一下背心,才发现已经洇出了汗。 手机上突然多了好几条好友申请,唐溯森一一添加了,轮到潘时,手上都在发抖。 如果你的工作主管和你是前炮友未遂该怎么办。 唐溯森觉得这样的话题在某乎应该可以产生很多共鸣。潘是什么想法他猜不到,但是作为公司里可能唯一一个知道他真实性取向的人,唐溯森觉得自己接下来的日子没那么轻松了。 对于不关心的人事,他偶尔会比较迟钝。潘接下来的操作他也没什么感觉,除了平时工作上他会分到大头,挨的嘲讽更多以外。唐溯森猜测潘是逼着他主动滚蛋? 午休,他趴在位子上,揉着自己又开始闹革命的胃,一起实习的同事突然凑了过来。 是一个留着短发的女生,唐溯森在十几天的工作后,也没能成功把名字对上号。因为他都忙着做自己的那一部分,根本没有和别人交流的时间。 “你跟李主管是不是有什么过节啊?” 唐溯森冷汗一滴一滴往外冒,“没有啊?怎么问这个。” “哦,没事,就感觉他不待见你,而且,你一个人做了我们两个人的工作,他还一直暗示我们离你远一点。” 唐溯森愣了一下,问,“那你为什么不听他的?” “我哦?我就是来实习玩玩,不开心了我就跑,而且我很好奇,他平时对你说那些话,你还能忍?” “他说了什么?”唐溯森说。 那女孩撇撇嘴,说:“行吧,你赢了。不过你得想个招,要是一直这样针对你,你比我们辛苦多了,而且,你没发现这几个男生对你都很有敌意吗?” 说完这话,她就要走,唐溯森叫住她,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女孩难以置信地指了指自己,看到唐溯森的表情,有些夸张地说,“你跟我们一起工作这么久你不会不认识人吧?” 唐溯森没说话,只盯着她。 女孩挠挠脖子,说:“张凝。” “好,谢谢你,张凝。” 张凝走后,唐溯森静坐了片刻,方才汹涌的胃痛已经稍稍平息,唐溯森扯了纸巾把自己脸上的汗擦掉,打开手机,下单了几样东西。 论坛他已经很久没有点开了,登陆上去,里面倒是有几条潘的留言,他没敢看,直奔潘的主页,把里面的东西存下来,随后放松大脑,进行短暂的午休。 唐溯森的想法是,如果潘不发难,他会一直保持这诡异的平衡直到实习结束。 唐溯森只是拒绝交流,分给他的工作他都是认认真真的完成了,潘的乐趣就是挑刺儿,然后在早会上嘲讽他。唐溯森感觉倒还好,毕竟他不是做垃圾回收工作的,这些东西连进他脑子的机会都没有。 八月底,唐溯森张凝等人跟着李攀做了一个外派项目,去了广州。在酒店分配上唐溯森也明显感受到了其他几个男同事的不适,就自己付钱多开了一间房住。 唐溯森觉得自己经历了的一次从外到内的磨练,白天他是李攀指定的跑腿唯一人选。在烈日下来回奔波,满足李攀体恤下属的热情。半夜躺在床上,靠着朗子周歌单,慢慢进入梦乡。 最后一天,结束了修行期的唐溯森洗了澡就往被窝里钻。半梦半醒之际,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了他。唐溯森迷迷糊糊地站起来,贴着门板,问,“谁?” “我。”张凝答道,又拍了拍门。 唐溯森打开一条门缝,问,“有事儿?” “请你吃夜宵。”张凝用膝盖顶开门,拎着两袋烧烤走进来,在桌子上一样一样摆好。 唐溯森站在门边,还没反应过来。张凝冲他招手,说:“快来坐着,一会有热闹看。” 唐溯森不明所以地坐过去,看着张凝嘴上不停。等到凌晨两点多,走廊上突然有了响动,张凝放下手里的东西,贴到门上,小心的拨开猫眼,看着李攀搂着一个花枝招展的男孩子走过。她又让唐溯森来看,唐溯森看完,只沉默地回到刚才的位子。 张凝却开始猜想起来,“他对你有敌意,因为你俩以前有过一段?” 唐溯森看了她一眼,说:“你大晚上不睡觉是来侮辱我的吗?” “那就是他对你求爱未遂?” “和你有关系吗?”唐溯森反问。 “一是满足好奇心,二是,我记得他有老婆吧。” 唐溯森看着她,眨眨眼,又收回视线,说:“没什么能满足你好奇心的内幕,吃完了就回去吧。” * 唐溯森上交完所需的材料,窝在椅子里有些烦躁。窗外的知了还没消停,仍然是连动一下都嫌热的日子,潘却迎来了彻底的发情期,论坛上潘的帖子越来越多,唐溯森甚至懒得去存了,手里的证据已经够多了,他抽空排了个版,打了十几分放进自己的包里以备不时之需,狭窄空间里一同挤着的还有一罐喷漆。 朗子周最近过的应该还不错,唐溯森趴在桌上,翻着从梁辰好那里看到的关于朗子周生活的蛛丝马迹。他不过一时兴起又跑去看了ins,到最后又上了瘾,每天都要去看一下,他也没敢点关注,次次都顺着梁辰好的关注爬过去,看到朗子周结识了新朋友,把自己的技能都点满了,看他参与社交,和新认识的朋友一起看电影去音乐节。 有滋有味的,是人过的生活。 歌单再没了动静,唐溯森想过给他发点消息吧,最后也只是在歌单下面留了几句话。 他也不确定朗子周是否能看见,到头来也只能成为安慰自己的留言。 潘带着两个礼盒走了进来,笑着给众人分了,说是自己太太出去旅游时买的特产,张凝笑嘻嘻地接了,又端着咖啡走到他身边,轻蔑的“嘁”了一声。 唐溯森闷着头笑。潘瞥了他们一眼,没说什么,拿着剩下的进了办公室。 “好恩爱哦,”张凝小声嘀咕道,“是老婆买的呢。” 唐溯森没接话,只看着手机上多出来的信息,报销的费用到账了。唐溯森松了一口气,有一种苦日子终于到头了的轻松。和潘发情期对应的,是对唐溯森更加密集的语言攻击,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话,唐溯森愈发感到无趣。 唐溯森做人很简单,惹不起躲得起。既然潘隐隐约约有失控的征兆,那他就赶紧收拾东西跑。唐溯森暂时没有在狂犬病上司手底下一直工作的勇气,实习生离职再轻松不过了,申请批下来的那天,唐溯森觉得他和潘都能睡个好觉了。 安安心心的等着熬过最后一天,唐溯森的桌面干干净净,只留了一些文件夹,又百无聊奈地四处打量。 这是入职三个月来头一次专研起办公室的景象,大家都伏案工作,键盘声此起彼伏,唐溯森转了个个,和办公室的潘对上了视线。 唐溯森顿了一下,默默转回去,盯着电脑屏幕发呆。潘没打算放过他,走出来,敲敲桌子,让唐溯森跟他一块进办公司。 唐溯森跟上去,赌他没有在公司动手的勇气。带上门,在潘面前站好。 “三水,你这特长也不对啊,应该是特能跑。”潘翻着他的简历点评道,“你这名儿你这人跟你这网名都不搭啊。” “嗯,表里不一这件事跟你比起来那真的不值一提。”唐溯森低着头谦虚地说,看着潘拿着他简历的手,恨不得给剁了。 一叠文件冲着他的脑袋飞过来,唐溯森躲了一下,站到门边,冲他笑笑,问,“李主管,这怎么刚说一句话就发这么大的火,你这要是跟我磕一下碰一下,我还得去一趟疾控中心。” 潘冷哼一声,说:“作为职场的老前辈,我只是在教你说话的艺术。” “李主管居然会说话的艺术?我一直以为您是啸天犬流落人间的兄弟。而且,我比主管您会做人就好。”唐溯森依然笑眯眯的,自潘冲他扔出文件夹,他就知道自己占了上风。原本挺不安的,潘这么久以来都憋着嘲讽他孤立他而已,难道他要离职了就让这人肆无忌惮起来了? “这么久了连一个跟你说话的同事都没有,你会做人?” “是啊,我也很苦恼,很多时候都在想如果他们知道对他们更有威胁的是您,估计您也没人说话了。”唐溯森说。 “你要知道,社会上有很多身不由己。”潘咬牙切齿地说。 “嗯嗯,经过主管的言传身教,我真的深有体会。”唐溯森真挚地摸着自己的胸口。 潘牙都快咬碎了,捏着拳头绕过办公桌走上来,唐溯森仰头对上他的视线,问,“你是希望我怎么传呢,反正我马上就走了无所谓脸面了,你是比较喜欢听你强迫我发生性关系不成恼羞成怒呢,还是怎么说呢?主管你浸淫这么多年,应该颇有心得吧。”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潘放下拳头。 唐溯森装出一副很吃惊的模样,“主管,我还没学到你的精髓呢,还没摸到人渣入门呢,你怎么就猜到了?” “你觉得你这会说这些对我有什么影响吗?”潘努力做了几次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 “没有啊,我只是每天听你骂我骂得那么爽,今天我也想爽一爽。”唐溯森眨眨眼,看着潘咬紧的牙关,铁青的脸色,接着说,“谢谢主管教我的第一课。” 说完就打开门走了出去,一身轻松。唐溯森呼出一口气,潘紧随其后,拐进了洗手间。 唐溯森从包里拿出胶水和喷漆,走到潘办公室门前,晃了两下,对着墙面,唰唰两下,原本埋头工作的人也被吸引了注意。唐溯森写完了,又拿着自己打印的潘的“宏伟事迹”,抹上胶水,啪啪几下,贴上门,又热心地递给几个上前看热闹的同事,随后走回自己的位子,拎上包,走人。 玻璃墙上,凌乱的墨点,散乱的打印纸张,面前聚集的好事者,潘出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 等他走过去,外围的人转头看到他,便四散去了,潘这才看到门上工工整整地写着他个人主页的网址,地板上被踩得乱七八糟的白色的复印纸,他捡起来看了,论坛上火辣的留言,贴上去的照片,全部展示在上面。 潘环顾办公室,躲在屏幕后的是一双双窥探的眼睛。事主已经跑没了影,潘清理掉所有的复印件,盯着办公室上的墨痕发呆。 走出办公楼,唐溯森觉得浑身都轻飘飘的,这是这几个月来他最舒适的状态。耳机里放着歌单,唐溯森步伐轻快地往家走。 ---------- 作者有话要说:依旧没有小剧场~ 替小唐出气ing 42# 两半 梁辰好知道他离职后,又从宠物医院杀了过来。在长达十分钟的激烈眼神对峙中,梁辰好败下阵来。 以前…… 梁辰好知道他离职后,又从宠物医院杀了过来。在长达十分钟的激烈眼神对峙中,梁辰好败下阵来。 以前他在唐溯森眼中看到的,是偶尔会外泄出来的试探,而现在,唐溯森整个人都写满了无欲无求。 至于离职的内幕,他什么也打探不到。 唐溯森忙着清除小号里的东西,删了好友退了群,再把工作时办的电话卡停掉,论坛的账号也注销了,唐溯森让潘这个人彻底从自己的生活里消失了。 “要不你来我这打工吧,一个月给你两千,反正你不是专业的,负责给我搞搞接待、记录。”梁辰好说。 唐溯森抬起眼皮瞭他一眼,没出声。 梁辰好继续规划着,“早上八点半到,晚上九点下班,我包你三餐,怎么样?” “随便,等我休息好了再考虑。” “这么好的条件你还要考虑?”梁辰好说,“明天就来报到,迟到扣工资。” “我还没答应呢。”唐溯森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 “乖,找点事做多好玩。” “你这样的时间安排,我感受不到玩的意义。”唐溯森说。 梁辰好笑嘻嘻地跟他约好了时间,又把他拉进宠物医院的群里,点开群成员,唐溯森一眼就看到了朗子周的头像。 两人一直保持着好友关系,只是朗子周不再有任何动态,又或许是屏蔽掉了他而已。唐溯森盯着ins上的朗子周也觉得很满足。 现在他进了这个群,不知道朗子周要怎么做。 退群吗? 唐溯森想。手指在朗子周的头像上点了两下,在梁辰好探头过来的时候飞快地退出,把手机递给梁辰好,任由他操作。 就这样,还没能享受离职的快乐,唐溯森不情不愿地走上另一个岗位。好处是不用面对很多人,就算有人来了,也不需要他在中间做什么交涉,只需要看看单子,对对信息,遇上话唠的主子,他也只需要随口应两声。还有梁辰好他们喂养的小流浪们可以撸,挺好,也挺解压。 大概就是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想其他的事情。 * 十一月底,唐溯森窝在柜台里抱着梁辰好的宠物取暖,这狗脑袋闷进他的腋下,只肯把自己的肚皮借给唐溯森用用。手机上突然收到一条推送,是朗子周的家乡。 唐溯森点开了推送,也不是什么大新闻,大概就是一些新旅游城市的宣传,内容宣传甚至有些刻板,按照唐溯森以往的性格,他不会尝试。 视频播放完,唐溯森呆了两秒,点开软件买好了票,等收到购票成功的提示短信后,唐溯森突然回过神来——这又是在做什么? 他向梁辰好请假,一口气把入职以来被压榨的假期都用光了。 唐溯森选择的是和朗子周一样的路线——大巴。整整七个小时的车程,没有计划好回来的时间,唐溯森觉得且行且看吧。他的包里只放了一套贴身衣物,再放了点小饼干以备不时之需,就这样踏上了旅程。 车票买在一大早,临行前一天,唐溯森在家里一宿没睡好。翻来覆去的,说不清是兴奋还是紧张。这种感觉只在他考驾照的时候出现过。后半夜他干脆抱着热水袋,坐在阳台上,盯着空旷的天空。 地面上有沙沙地声音传来,唐溯森趴起来,看到环卫工人已经开始工作。手机上也显示六点多了,动了动僵硬的脖子,唐溯森准备回屋子洗个澡。 上了车,找到位子坐好,正好是靠窗的位子。戴上耳机,直直的盯着窗外涌动的人头,他看着旁边车位的大巴一辆辆驶离。 又一辆大巴开始动了,唐溯森有些厌烦地往四周看了看,突然反应过来,这次轮到他们离开了。 一路离开他熟悉的路段,驶上高速,唐溯森把犹豫都留在了原地。车里的人大多开始睡觉,甚至有人发出了鼾声。唐溯森盯着飞速闪过的树影,一个个指示牌,渐渐的,眼皮越来越重,脑门往窗上那么一磕,唐溯森也睡了过去。 到站时,天已经黑了。出了站,外面都是举着宾馆牌的人,唐溯森谢绝一个个热情的推荐,径直走向对面,很奇怪,就像是已经和人约定好了一样。唐溯森惊讶于自己的反应,紧接着,他看见了朗子周,骑着一个小电瓶,抱着两瓶水,见他走来,也递给他。 “你怎么在这?”唐溯森听见自己问。 朗子周没说话,只是冲他笑,又往前挪了挪,给他空出更多位子,虽然疑惑,但唐溯森还是坐上了他的后座。 朗子周带着他行驶在陌生的城市里,一路给他介绍,这小学,有他的记忆,路过人潮拥挤的路段,穿着藏青色校服的学生们在路上涌做一团,他说这是他曾经就读的高中,这样的拥挤是他们学校的特色。 唐溯森坐在后面,风激烈地扑在他的脸上,他却是全然无觉。朗子周的一个急刹,因为惯性,唐溯森扑了出去,胸口杵上朗子周的手肘。两人都没什么大反应,只是稍微调整了一下,又继续向前走。 他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确切一点来说,在看见朗子周的那一刹那,他就知道自己在做梦。 在梦里他还是不敢搂上朗子周的腰。 他们停了下来,朗子周带着他走进一家面馆,黑色的桌椅,热气腾腾的后厨,前台的阿姨见了他们很是熟络地走上来,带他们坐上订好的位子,上菜。 面上洒了葱花,半枚卤蛋卧在上面,汤底白亮醇厚,唐溯森只迟疑了一秒,也和朗子周一起大快朵颐起来。 吃完面,朗子周又急着带他走。出了店门,唐溯森才发现自己的包落在店里,又着急忙慌的跑回去取,再出来时,朗子周已经离开了,唐溯森没忍住,叫了他一声。朗子周没有停下,只是空出左手背对着他挥了挥。 又是再见。 再转头,热闹的面馆也变得模糊。 唐溯森睁了眼,眼前一片模糊。他以为是睡太久导致的后遗症,后来他发现自己呼吸也有些吃力,摸摸脸上,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竟然哭了。眼泪甚至还在往外流。 意识到流泪后,仿佛就开启了开关,眼泪争先恐后的涌出来,湿了唐溯森的两手。 害怕被人发现,唐溯森甚至不敢抬头,有些慌乱的去摸自己的纸巾,纸巾压上眼皮,唐溯森张了嘴企图深呼吸来缓解情绪。但这没有起到丝毫作用,眼泪涌得急,唐溯森只能拉上自己的帽子,转过头,默默处理自己的狼狈。 看看导航,已经到了他想去的地方。 窗外已经黑了,唐溯森看见了好大一条黑色的丝带,盘旋在路中央,处于黑暗中但不同于黑暗。它闪着光点,有着流动的纹理。后来他意识到,这是江。 这条江跟随着他,没有太多反应,只是平静的,像唐溯森注视着它一样回望着他。 树木密集起来,偶尔会出现防滑坡的工程。唐溯森吸吸鼻子。在昏暗中,他又看到了化工厂,只有铁门和池子,安静得不像话。 继续往前,他看到斑驳的树影,昏黄的路灯,街边开始出现店铺,偶尔有人坐在坝子上,燃着火盆。火星摇曳着升腾,咻地一下消失在黑暗中。 唐溯森觉得难以置信。 这座城市就像在飞速发展中被丢在身后了一样。他第一次看到这样灰色的城市,好像只承载了过去的记忆,却不再继续往前。 经过长长的隧洞,他终于又看到了这座城市,沿着公路,跨过江面,与它并肩而行。 在夜色中,这座陌生却熟悉的城市亮着灯,安静地迎接每一个来到的人,这灯把江面都照耀得亮闪闪的,也灼伤了唐溯森的眼睛。 车辆驶上桥面,眼前是辉煌的城市,余光里,依然能看见那灰色的边缘。 他突然就有了一种割裂感,唐溯森往回看,只能看见沉闷的大山,比黑夜的颜色还要浓重。那一段路,又好像被他抛弃了一样。他觉得很难受,他不知道是那个梦带来的后遗症,还是怎样。 驶入车站,唐溯森背上包,跟着人下了车。 出了站,还没等好好喘上一口气,他就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几个举着宾馆牌的人就向他走了过来,像在梦里一样,红底黄字的广告牌,灯光下他们呵出的热气。 也许是唐溯森的沉默让他们以为自己的推销见了效,抓着唐溯森的手就往外走。 唐溯森被拖着走了两步,突然反应过来,一把抽出自己的手,道了歉,把那些咒骂丢在身后,疾步走向对面。 和梦里一样的人,和梦里一样的路,唐溯森的手有些发抖,他走到梦里的那个位子,空空如也。 唐溯森站在原地,突然就笑了。 如释重负一般。唐溯森仰起头,好好观察了一下自己和这个城市的第一面。 一滴冰凉的水珠滴上他的额头,紧接着越来越密集,路上的人都开始狂奔,企图再来向他推销旅馆的人,看到他在雨中露出笑容后,也迟疑着走开了。 唐溯森拦下出租车,报上地址。 酒店在城市中心,一路上他只经过了一所学校,里面的学生穿着红色的校服,背着包,堵塞了整个路段。雨声、鸣笛声、人群的喧哗,这些声音争先恐后的透过车窗钻进唐溯森的耳朵。他很是新奇地往外看。 司机见怪不怪地停下,开始外放手机里的语音信息。 他没能听见朗子周曾经对他演示过的奇怪的声音。 到了酒店,洗了热水澡,唐溯森好好睡了一觉。 坐在床上,他开始发愁,去哪? 他又想到昨晚的山,于是直接抓起背包,打了车就往车站那边赶。到了地儿,循着记忆,唐溯森迷迷糊糊地拐了几道弯,终于又看到了那座桥。他迫不及待地往桥上走。 这条江比他想象的更加宽阔,不过两三步,他就又发现了,割裂不止存在于桥的那一端。 昨晚来的时候,他在桥的左侧,看到的是高楼和闪烁的霓虹。而今天,他走上这座桥,靠着右边,是荒凉的拆迁地。白色砖墙破碎掉一半。山坡上堆积着废弃的砖石,左边还是那些高楼。甚至围绕着这片地,周围都是林起的高楼,把它团团围住。 四处都在拆,四处都在建。割裂只存在于一小片空间。 走下桥,唐溯森来到一小片广场。在冬天,没有人喜欢江风的冲击。 广场上没什么人。近岸处停靠了几艘船,唐溯森又下了一层,贴着江开始溜达。 偶尔能遇到一个钓鱼的,在身后飞速驶过的车辆中,他们一动也不动,只关心身前的钓竿。 唐溯森突然就来了兴趣。他也找了个位子蹲下,不钓鱼,只是瞎看。 回酒店时,唐溯森打了好几个喷嚏,手边有他新买的衣服,是今天一天的收获。 洗了澡,他满足地缩进被窝,放好助眠曲。他又有些期待今晚的梦里,朗子周会带他做什么。 唐溯森拉开窗帘,这座倚靠着江的城市笼罩在雾色中,唐溯森点开导航,决定今天去爬一次山,就在城市的最高点。 打车来到山脚下,唐溯森发现这更像一个公园,不需要门票,爬上长长的阶梯,他一路往上溜达。半山腰上错落着几家特色小馆,无一例外,都关着门。唐溯森靠着身后的石头喘气,终于在漫长的搜索中找到了一家小卖部。 前面的人拿走了一包烟。唐溯森盯着红色的烟盒,走上前,要了一瓶水。几步后,他又折返回来,指指柜台,要了刚才那个人一样的烟。 再往上,全是台阶。唐溯森回头看了看已经被自己踏过的台阶,一路蜿蜒着到他视角不能探寻的地方。歇够了,继续往上爬。 路过一个平台,他听到有人在吼叫。环顾四周,只有成堆蹲着的老头老太太,没人发出那样的声音。 这是最高的地方了吗?唐溯森也在原地蹲了一会,看到有人零零散散从路的另一端走来,脸上都是惬意。 他也没问,埋头就往那边走。又是一段台阶,头顶的树影遮得严严实实,唐溯森认为自己或许在夏天来更加合适。脚上的台阶变成了木质的,走上去空空的,唐溯森也不敢太急,这段路,两边都是空空的,望下去,一片山。 又是接近半小时的努力,唐溯森离那些呼喊越来越近,他看见了塔顶,那里似乎就是最高点。他一路往上走,终于看到了。 红色的塔,偶尔有人从里面出来。唐溯森抬头看了看,他对塔没兴趣,这里就是最高点了,他绕着塔转了两圈,在背后的小路上,他看见一棵树。 白色的砖石砌成花坛,这棵树被圈在里面。唐溯森走过去,一屁股坐上去。从兜里翻出那包烟。 摸遍了全身,发现自己遗忘了最重要的打火机。 唐溯森又笑了,手指沾上花坛中的泥土,他随手拍了拍,晃着腿,身边撂着一根烟,听着别人的喊叫,呼出一口浊气。 他又该走了。把那根烟装好,扔进了垃圾桶,唐溯森又一路往下。 在这里待了四天,唐溯森只负责每天出去溜达。后来看到导航上大部分都被自己的足迹覆盖了,唐溯森也买了回去的票。 还是一大早,唐溯森睡了个好觉。 走的时候,难得的出了太阳。 唐溯森没有拉窗帘,顶着刺眼的阳光,一路看着新认识的城市被自己留下。路过那晚的山,他发现这一段人家的院子上都挂上了土特产,两三层高的自建房,大大的露台。又看到那化工厂,他发现走的时候他才是真正的认识了这座城市。 甚至在遥远的山上,他还能看见绿影中红色的广告牌。 唐溯森觉得自己与这座城市还会再见。 * 唐溯森去了哪,他没和任何人说。 只是走的时候死气沉沉的,回来的时候眼里又多了些颜色,待人的态度也和气了不少。 梁辰好也没多问,毕竟都是成年人,唐溯森能自己找到消化的方法比什么都重要。 回家以后,唐溯森更有干劲儿了,不开心的时候就看看那座城市的照片。他在当地人的推荐下,去那些馆子吃饭,也许会和朗子周生活的轨迹有重合的,也许每一样都是重叠的。 毕竟,在还没到的时候,这座城市就已经向他展示了欢迎仪式。 跨年的时候,梁辰好一个机票跑去和艾哥团聚。唐溯森帮他看了两天店面,也买了机票去了海南。 只是准备不够,到达那次和朗子周休息的民宿,已经满客。唐溯森在院子里溜达了一圈,又跑去海边。 接下来的旅程,完全与上一次的重合,只是他突然发现上次被他赞不绝口的食物始终缺了点什么,他一直以为是老板太忙,导致口味的变化。后来看到一对依偎着的情侣,他突然也意识到了,变化的是他自己的心情。 他发现时间过得好快,已经半年了,他满足于窥探到的朗子周生活的一角。在朗子周生日的时候,他又买了一支钢笔,和上次同一个牌子,藏青色的礼盒也被他保存下来,放进衣柜。这次出来,他也带上了这支笔,看着宽阔的海面,他给自己和这支笔一起拍了一张合照。 于红旁敲侧击地向他询问关于女朋友的话题。 于是旅程结束,唐溯森直接买了回家的票。于红对他突然回家感到很惊喜,张罗着准备了一大桌子菜。 饭桌上,唐溯森第一次和自己父亲喝了一杯酒,白色剔透的酒液流进喉咙,他还是被呛到了。 于红笑呵呵地看着他,说:“慢点喝,没喝过你还给孩子喝这么烈的。” 唐父也很开心,丝毫不理会自己妻子的嗔怪,“他现在不练一下,以后结婚难道拿果汁敬酒呢。” “还结婚呢,现在连女朋友的影子都没看见。”于红说着,有意无意地瞥向唐溯森,“别跟你舅舅学。” 于慧在一低着头不敢说话。他是被唐溯森的短信叫回来的,此刻饭桌上其乐融融的,只有他,腿上发着抖。就好像头顶悬着大刀,明明知道它会掉下来,但它迟迟不落。于慧紧张地看了看唐溯森,唐溯森对他们的打趣没有给出反应,感受到舅舅的视线,反而冲他笑笑。于慧跟被刺了一下一样,慌乱地低下头。唐溯森喝了一口水,清清嗓子。 “爸,妈,我谈恋爱了。”唐溯森说。 于红正在舀汤,听完这话,手上一抖,汤汁溅出来,被唐父一阵取笑。 “是吗?”于红收回手,唐溯森只是看着她,于红躲闪了视线,没有再问下去的心思。 “是吗?什么时候带回来看看?”唐父仍是乐呵呵的,没有注意到妻子的不正常。 “带回来就算了,我怕你们气得砸桌子,“唐溯森说,“而且,他现在跟我闹矛盾呢。” “我们是那种不讲道理的父母吗?而且,你一个男孩子,多哄着人家一点。不要那么斤斤计较,有事就先认个错,又不会少你一块肉。”唐父说。 “嗯,谢谢爸,这件事还是他先教会我的,先认个错、服个软,也不会少一块肉。” “这小姑娘不错啊,”唐父说着,又鼓捣于红给唐溯森倒上酒。 “他是男的。” “唐溯森!”于红突然叫道。 唐溯森抬了眼,唐父反应稍慢一拍,又重复了一次,“他是男的?” “嗯,男生,不然你们怎么会砸桌子。”唐溯森说。 于红发着抖,“你好不容易回家一趟,就是为了气我们吗?” “妈你知道的,不是吗?柜子里的东西,都是我的,你猜到了吧。”唐溯森不回答她的问题,反而把问题抛给她。 “什么东西。”于红不自然地问。 “那次来我家,柜子里挂着的,没来得及收拾的裙子,都是我的,”唐溯森说,“你们觉得我有病吧?我也觉得,但是他不这么想。他会鼓励我做让我开心的事,他会夸我,他教了我很多,也尊重我的意愿…” “唐溯森!”于红大力地拍了桌子一下,唐溯森噤了声,“你为什么非得在这个时候说!你藏一辈子我当没看到不好吗!你非得挑这个时候,你非得回来气我们!” 于慧赶紧绕到桌子另一侧,抚着姐姐的背,“小森,快跟你妈妈道歉。” “原本是打算过年回来的时候说的,后来一想,那时候说更让人讨厌。妈你一直催,我不是满足了你的愿望吗。”唐溯森说,“藏这么些年我都好累了,妈,我真的藏得好累,我一直觉得我生病了,我不敢告诉你们。可是,就算我穿裙子,和男人谈恋爱,我也是唐溯森,也是你们的儿子,不是吗?” 唐溯森说到最后声音都有些发抖,连看向于红的眼神都带了示弱的意思。 于红瞥了一眼身旁的丈夫,仍是拧着眉头,一言不发,于红也慌了神,“什么裙子我不知道什么裙子,你不要再在这里胡言乱语,你太累了,你休息休息我们再谈。” “再谈结果也是这样。” “那个男的,在哪?他让你一个人回来做这些事?”唐父终于开了口,声音全是疲惫,尚未从自己儿子爆炸性消息中走出来。 “他?出国上学了,他不知道我出柜了。其实连他会不会再回来我都不知道。” “你图什么?”于红问。 “只是想,如果他回来,我能稍微有底气一些。”唐溯森说。 唐溯森蹲在楼梯间,这场聊天不欢而散了。于红甚至不愿再多听他多讲一句话,反应甚至比父亲还要激烈。 于慧走了出来,蹲下来,与他平视,摸了摸他的头,叹了口气。 “舅舅,我妈怎么样?” “你爸安慰着呢。” “嗯。”唐溯森埋着头。 于慧沉默片刻,又说:“森森,你太鲁莽了。你这样,是在挑衅你爸爸妈妈的权威。” “你也觉得我要藏着吗?”唐溯森问。 于慧怔住了,“不,我只是希望你能稍微委婉一点。你爸爸妈妈很开心的今天,你为什么一定要挑吃饭的时候。” “舅舅,你知道的,出柜这种事情,多委婉,结果都一样的。” “他都走了,他不知道你做的这些事儿,值得吗?” “舅舅,难道我是为了让他知道才做的吗?哪里有什么值不值。我做什么事,都是我的想法,我想要再见到他的时候,有底气一点,起码在这种事上,我是他的前辈,我能教教他。” ---------- 作者有话要说:Q:用一个词来形容对方吧。 唐溯森:人(说完自己也笑了) 朗子周:? Q:为什么要这样形容? 唐溯森:好像很奇怪,他明明就是人我还要形容他是人。但事实就是,我很羡慕他生活的状态,把自己活得很满,有自己喜欢的事,有动力做自己喜欢的事。 Q:那朗子周你会怎样形容他? 朗子周:类人。在努力学习如何做人的路上。 43# 家 唐溯森盯着窗户上滑落的水珠发着呆。 已经下了两天的雨,整个世界都是灰蒙蒙、湿漉漉的,外边挂上的灯笼没…… 唐溯森盯着窗户上滑落的水珠发着呆。 已经下了两天的雨,整个世界都是灰蒙蒙、湿漉漉的,外边挂上的灯笼没能增添一丝节日气氛,反而因为这阴雨蒙蒙的天染上了一丝萎靡。连带着人的状态都开始变得糟糕起来,刚收下来的衣服穿上身上总感觉有股子潮意,早晨出门的时候,公交车司机停靠在一个水坑边,前面的人都直接跳上人行道,只有唐溯森,晕乎乎的下车,一脚踩进水坑里,那些聚集在坑底的不安分的泥点借了这股力纷纷蹿上他的裤脚。 在办公室烘到发晕的暖气炙烤下,唐溯森黑色的裤腿上出现了斑驳的泥印。 年关将至,办公室的同事早早地开始整理起自己的东西,似乎只有在无尽地归纳中才能按耐住自己雀跃的心。唐溯森的桌子上堆着饼干和糖果,他是办公室里年纪最小的一个,同事们趁着午休去超市扫荡,回来的时候路过他的桌子就会投喂一点。作为回礼,唐溯森则主动承担了下午茶时间几位同事的奶茶需求。 办公室里留守到现在的大多是本地的同事,唐溯森环视一圈,才发现坐在暖气口的那位同事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偷偷背了包踏上回家的征程。唐溯森看看表,眼看时间也差不多了,他也开始装模作样地敲几下键盘,关了机,又拿出文件夹哗哗地翻两下,再挨个放回去,等把桌面上一切可以利用的资源都使上一次后,拿钥匙给抽屉上了锁,把外套挽在臂弯,开始等待。 等到有同事率先走到打卡处按下指纹,唐溯森也慢理丝条地站起来,夹着包,走到队伍最后,开始安静的体会这一天的消磨。 “小唐。”唐溯森转头,叫他的是办公室另一个同事——冯姐。年长他不少,平时也很照顾年轻同事,最热衷的就是组织同事们一起聚会,一开始大家都以为是别样的相亲局,后来才发现,冯姐只是喜欢和年轻人一起玩,冯姐的孩子早年出国留学,聚少离多,冯姐也只能逗一下单位里的孩子过过瘾。 唐溯森应了一声,按下自己的指纹,走出去两步远,在原地等着冯姐。 “你家那位今年还不回来?”冯姐走上来,带着唐溯森往电梯处走。 “嗯,学入迷了劝不动。”唐溯森笑了笑。 “要我说,回来得了,一直学,国外的学上着就那么有劲儿?把你扔在这不管不问的,出了国连家都不记得回。等她回来了,又得折腾几年才能要孩子,这国内的环境也不差嘛,怎么都想着出国。” “想法不一样,他们觉得有用那就值得去做。”唐溯森走进电梯,站进角落。 “那你也说说她,别冷落了你,你们俩结婚才多久啊就跑出去了,这感情也没经营好,要出大问题的。” “我可不敢说他,”唐溯森摆摆手,“他那张嘴啊,您不知道,他洗脑功力可是一流。我怕说着说着我又得反思了。再说了冯姐,您也多说说您儿子,让他多来几个电话。” “那我也说不动啊,早知道他出去了一两年才回来一次,我现在就后悔当时把他送出去了,在国内不一样拿学位嘛。”冯姐小声嘟囔着,“你看都二十七八了,女朋友连个影都没有,要是像你一样,出去之前就定下了,我才懒得管他哦。你跟他说话半天说不出个什么来,扭扭捏捏的,哪来姑娘喜欢哦。还是小唐你好,性格好,对我们这些老人也有耐心,我儿子要是像你一样,我不知道省了多少心。” 唐溯森笑了笑,说:“冯姐,我妈可都要被我给烦死了,你这样说我妈肯定巴不得让你们俩换个儿子。” “那就换啊,反正我跟他一年说不上几次话,还没有跟你说的话多。”冯姐说道,“我光顾着自己了。小唐,今年来我们家吃饭吧,要是你们家那为回来了就一起带上,我给你们包饺子。” “嗯,到时候再看吧。” “今年你得来,要真是一个人过年你看这万家灯火的你就不觉得心酸呢,反正我家里就我和我老公,你来帮我们营造一下过年的氛围。” “那行,冯姐你可别嫌我不会来事啊。”唐溯森应了下来。 走出电梯,看着冯姐的背影越走越远,唐溯森叹了口气,举起左手,无名指上赫然套着一枚戒指,纯银款式,镶了一些碎钻。刚进公司时,这枚戒指就引起了小范围的轰动,这戒指替他挡下了不少无所谓的社交活动,也一次次地帮他从梦魇中走出来。唐溯森抬起手,摸着自己的胸口,和衣物质感不同的、小小的一枚戒指,藏在最里层,用体温烘得温热,只有用力摁上去,才能感觉到戒指硌上骨头的触感。唐溯森顺着领口把它拎出来,和自己手指上那枚一模一样,是没有机会送出去的一枚戒指,放在离心脏最近的地方,连带着他那些说不出口的话语一起压在身上,让自己的身体逐渐习惯这样一个东西的陪伴。 拦下一辆车,唐溯森松了松领带,让自己放松地靠在座椅上。路灯已经亮了,为了迎接春节,提前挂上的彩灯和灯笼也亮了,唐溯森盯着前窗颤动的水珠,看着水珠映射下碎片般聚集的灯影,思绪又不自觉的飘远,虽然已经过去了好几年,但每次回忆起来,唐溯森好像都能看见当时的自己—— 脚边是成堆的外卖盒,插线板上绕了一圈又一圈的线,桌上除了电脑书籍,还有一堆烟叶。唐溯森不太想用烟把自己熏黄,所以烦闷的时候也只是一圈一圈的把外壳的纸皮撕下来,烟叶抖在一起,再全部装回烟盒里扔掉。唐溯森盯着电脑屏,直到眼前的字逐渐变得漂浮,随后气馁地盖上电脑,往地上一躺。 屏幕上的文档删删改改,最后依然留在改动前的样子,又是被浪费的几小时。其实他的大脑无比活跃,越到紧张压线的时候,想得就越多,以前会想结束以后买什么样的新衣服,喜欢的店推的新品,现在也是这样。只是他想的全是朗子周,他们见面的每一次细节,他们互相承诺过的每一个约定… 唐溯森呼出一口浊气,摸出手机,到处浏览了一下,便又打开了和杰克医生的对话框。 “想来想去,还是想和你说话,”唐溯森偏开头清清嗓子,接着说,“不知道你最近怎么样,适应得好不好。当然了,现在才问这些有点搞笑。反正我是挺难受的,大家都向着你,都说我错了,看着你走恨不得放个鞭炮庆祝你脱离苦海,到现在路上碰见我都恨不得替你撕了我,挺好的。我倒真巴不得他们撕了我,我干的这事不地道,坑惨了你。” “可是朗子周,你先要求我跟你有话直说,但你又跟我藏着这些弯弯绕绕,我就在想,是不是我太不可靠了你才什么都不告诉我。你明明知道除你以外我对什么事的求知欲都不强,你偏偏还瞒着我。” “唉…我明明是想和你好好道歉,却又变成了控诉,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有时候我都觉得我挺烦的,知道我错了但就是不肯认,拼了命的想把所有的人都拉下来,对你是这样,对我爸妈也是这样,难怪所有的人都向着你。” “你不看着我,我就感觉自己没了重心,每天都轻飘飘的,没个分寸。现在没有你教我,我这个愚笨的学生也只能自己去摸索怎么做事。” “算了,我本来只想好好和你道歉,可能太久…哎我就是有点失控。真的…真的很对不起你,希望你以后天天开心,以后要是再碰到了,趁我还没发现,你就先躲远点吧,我是真的会发疯哦。但想要在我发现你之前躲起来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唐溯森有些疲惫的闭上眼,明明已经几百个日夜没有见过面,只能偶尔通过平面化的更新看一眼他的照片,甚至在模糊到爆炸的大合照里,还是能一眼认出来朗子周。 唐溯森看了一眼时间,又赶紧撤回了这些奇怪的语音。 到底又在做什么蠢事。 继续这样,别人只会更烦你不是吗? 脾气好不跟你计较,你还不要脸地再去骚扰人家,说了一堆废话最后不情不愿地道个歉,说不定人家早就不把你当回事了。 那你呢? 唐溯森问自己,那你呢。 为了提高效率,这段时间他都是用外卖解决,拉上窗帘,不去看外面的晨昏变化,隔绝自己与外界的交流,困了就躺地上眯一会,找到方向了就盯着电脑,直到自己的眼睛也受不了,连睁眼都觉得痛苦时,他才会走进厕所洗个澡,放松一下。 他没出门,没社交,可现在他想找点事做。 洗漱完拿上钱包,唐溯森出了门。几天没见到阳光了,初站到太阳光底下时唐溯森适应了一会,连着打了几个喷嚏,才慢悠悠地往小区外走。 便利店快餐店超市五金店,一直往外走,他轻飘飘地走,思绪也轻飘飘的。轻飘飘地进了一家商场,从下至上逛了一圈,又折返回一楼,进了卖戒指的店。 他想起了五一时他和朗子周在快餐店的无聊游戏,那个奇怪的念头又蹦了出来——买一对戒指吧。无视了导购对他露出的微笑,径直在柜台前坐下,挑了很久,视野里只剩下绽放的白。 他估不准尺码,只能把自己的手伸出去,说比他的指围大上一点。 回了家,唐溯森摸着钥匙往家门口走,却在门口看见了梁辰好。 “你怎么来了。”唐溯森有些惊讶,又赶紧把戒指藏在身后。 “想你了,行吗?你搞个毕业论文整得我们提心吊胆的。”梁辰好冲他翻了个白眼。 唐溯森打开门,让梁辰好进了屋,在梁辰好开口前赶紧开窗通风,又把桌子清理出来。 “你喝点什么?”唐溯森问,又随手把戒指塞进抽屉。 “我不喝,喝了一晚上再喝要吐了。”梁辰好语气里有些怒气。 唐溯森摸不准他这火气从哪来,但还是跑进厨房给他泡了一杯蜂蜜水。 在桌前坐下,两人大眼瞪小眼,相顾两无言。 “咳…”梁辰好打破了沉默,“你论文怎么样?” “就那样吧,老师说缺乏数据的支撑,不是什么大问题。” “那就行。”梁辰好喝了蜂蜜水后,火气稍退,“要我们帮忙就说一声。” “嗯,谢了。”唐溯森说着又打开了QQ,消息全部撤回了没错,唐溯森松了一口气,又有些遗憾。 “你的感谢为什么愁眉苦脸。”梁辰好说。 “天生苦瓜相。” “屁,以前嘴咧得都合不拢了你苦瓜,”梁辰好白他一眼,也不再往他痛处撒盐,“懒得跟你说,搞你的论文去吧,我在你这眯一会,实在扛不住了旷工出来的。” 唐溯森默默收了东西回房,想了想,又转回客厅把被梁辰好压在身下的抱枕抽出来,丢给他一床新洗的被子,头也不回地进了卧室。 两枚戒指套在同一根指头上,因为尺寸不同,上面那枚歪歪斜斜地叠在底下那枚上,唐溯森看了好久,摘掉戒指,晃晃脑袋又继续自己的论文。 七点,梁辰好推开卧室的门,问着:“吃什么吃什么,你不会想饿死我们吧?”一边冲进了屋。 “点了外卖,快到了,”梁辰好松了一口气,唐溯森接着说,“但我只点了一人份。” “幼稚,说谎话鼻子会变长啦。”梁辰好走到他身边推了推他,又看到了桌面上的戒指,梁辰好张张嘴,干巴巴地说,“你最近消费挺奇怪哈。” “嗯?”唐溯森想了一会,了然地笑了,“你要理解我以后会随时发疯的毛病。” 良久,梁辰好才小声说了句,“…神经。” 说完两人都笑了,唐溯森摸着两枚戒指,说:“你在嫉妒我有期待未来的勇气。” 梁辰好气得敷衍地嗯嗯两声,嘟囔着外卖越来越慢了都要饿晕了还不来,出了卧室。 拍合影那天唐溯森戴着戒指去的,就在无名指上。连带着朗子周那枚,用黑色的绳穿了挂在胸前。扔帽子的时候他故意用了戴戒指的手,谁知洗出来的照片只有端庄的那一版,扔帽子的那版发在班群里,唐溯森放大看了,自己指根的戒指不算太明显。他有些失望。 * 鸣笛声将他带回现实,唐溯森往窗外看了看,车流拥挤,只有电瓶能勉强穿梭。“师傅,前面靠边我下车吧,那的路口可以绕出去,没这么堵。”唐溯森说。 回了家,唐溯森第一件事是跑去露台看自己的多肉军团。架子上溅了一些雨水,唐溯森擦拭干净,拉了凳子在天台坐下。 房子刚买一两年,本来也只是瞎想,出柜以后回家看爸妈,每次都人去楼空,每次都那么巧,他准备回家爸妈就出门旅游,只在家里留一个新年红包。打电话拜年永远都接不了,只有舅舅偷偷录下爸妈的视频给他看一眼。 次数多了也明白爸妈不待见自己,也不再给爸妈增加额外的支出了,逢年过节也就在微信上发一下祝福,从来没有回应。 又一次租房续约时,唐溯森才意识到他需要给自己留点什么。 可以让自己扎根在这里的,可以让自己一生都在这座城市忙碌的理由。 所以动了买房子的念头。也只有这个念头而已。工作没多久,存款就更不用说了,和蹭蹭蹭往上冒的房价相比,存款就比得上后面的零头。 喝酒的时候和梁辰好念叨了两句,过了几天梁辰给了他一张银行卡,卡里四五十万,加上他的存款,付了首付还能剩下一点。 唐溯森自然知道这钱哪来的,他仍找不到沟通的机会。只是在搬进这个家的时候,唐溯森又拨通了于红的电话。 接通以后,于红没说一句话,唐溯森先哭得稀里哗啦,对不起、谢谢妈,这样的话来回说。最后于红似乎是有些心疼了,叹了口气,唐溯森噤了声,害怕错过任何细小的细节。 这通沉默的电话持续了十分钟,于红率先挂断了。唐溯森听着嘟嘟声有些恍惚,最后他在自己的新家哭得昏天黑地,丝毫感受不到乔迁的喜悦。 唐溯森没学会怎么利用孩子的优势向爸妈撒娇,于红也不知道该怎么递台阶。听着唐溯森的抽噎她心疼,记忆里只有小时候唐溯森磕着碰着了会哭着跑进她怀里,又或者她和丈夫又要出门做生意,唐溯森扯着她的裤腿不让走,那时也是这样,哭得话也说不清楚。后来见面时唐溯森虽然欣喜,却不再黏着他们。 时隔多年再听到,于红也感慨。可她确实不知道该说什么。现在电视上讲同性恋的越来越多,一开始他们夫妻俩听见了就换台,后来就沉默地玩手机,到现在她也能心平气和地接受了,也只是因为她知道这“毛病”改不了。 唐溯森出柜带来的影响不小,就好像这些年因为奔波积压的矛盾有了宣泄口,虽然始终陪伴着对方,但却不是以生活为主题。他们偶尔责怪对方这些年不陪着孩子,又怪这社会莫名其妙传授了奇怪东西给自己孩子,总之就是别人的错。因为不能接受,所以率先逃避。 谁也不是过错方,却都不知道该怎么低头,该怎么开口。 总之,唐溯森有了一个窝。两居室,顶层,房价贵了不少,但带了一个露台可以让他发呆。这是他最爱的地方。 露台右手边的卧室空空如也,只刷了一层白漆,贴上了配套的地砖。唐溯森什么也没动,他还在等,等房间的主人回来按照他的喜好装修。 这里不是朗子周的家,但唐溯森为他留了一个家。 ---------- 作者有话要说:谁能想到缓解期末压力的方式竟是码字。 这就是传说中的以毒攻毒吧… 44# 巧 修了一下文xx 晚饭后他照旧打开了IG,朗子周已经有一周多没有更新动态了。 以前不是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情况,出去玩了或者三点一线的忙碌没有可以分享的东西时,朗子周的账户就会停更一段时间。 唐溯森顺手翻了一下和朗子周互动频率比较高的几个账号,那几个账号的更新倒是多,两天一条,不过没有一条和朗子周有关。 唐溯森有些郁闷地返回朗子周的主页,又看起了他最后更新的一条视频。视频里朗子周被几个朋友挤在沙发的正中央坐好,手里拿着啤酒,疯狂地摇晃以及呐喊,桌面上堆满零食,他们都挺开心的。 一阵风吹来,唐溯森才停掉了循环了不知多少次的视频。搓了搓已经冻僵的脸,唐溯森挪回了屋里。 年关越来越近,办公室里的人也越来越浮躁。唐溯森的视线直到同事的身影消失在拐角才收回来,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个以“外出办公”为理由提前溜出去买年货的同事了。 年前的工作繁琐,但练上两年就会发现要做的事都差不多,更新一下数据这样简单的事手快的同事麻溜的办完,然后整个办公室里都是窝在椅背里懒洋洋地转圈圈的人。 下班以后有部门聚餐,提前溜出去的同事提着一大包东西在楼下等着他们,唐溯森跟在人流末端,蹭了同事的车一起往酒楼去。 还是老地方,菜还是老几样。包厢的门开合间带进了大厅的喧哗,唐溯森坐在上菜的位子,每次噪音增大的时候他都赶紧往旁边一缩,他实在不敢让自己阻碍了服务员行云流水般的动作,眼睛却不住往菜上瞟——是清蒸鲈鱼。 唐溯森摁了摁有些抽疼的胃,在鱼被转走前眼疾手快夹了一片,又喝了一碗汤,觉得胃上的不适没有那么明显后才松了一口气。 酒不能不喝,哪怕避开了同事的游戏,对上领导的祝词,还是得安安分分站起来。一杯酒下肚,刚挨上凳子,只觉得那股熟悉的抽疼感重新来到。唐溯森揉揉肚子,有些苦闷地看着已经染上油星的鲜汤。 今晚又不好过了。 饭后同事们张罗着去KTV再续一场,唐溯森主动承担起把几位醉酒同事送上车的责任,脱离了大队伍。把几个同事扶到路边坐好,挨个下好单,对着车牌送上车,给家里人打一通电话告知车牌,唐溯森忍着胃部越来越强烈的抽疼,把最后一个同事往车里一送,关上车门就在路边蹲下了。 缓了几分钟,唐溯森动了动僵住的手,往手心哈了一口气,准备给自己也叫辆车。却在清除过往消息时看到了IG的推送。 “您关注的用户‘LANg91231‘…等更新了照片…”。 唐溯森点开软件,朗子周的动态就在第一条,照片里他站在最前面,穿着一件灰色的羽绒服,露出里面白色的衣服,头上戴了一顶白色的帽子,冲着镜头张开双手,身后的同学挤做一团也都冲镜头傻呵呵的乐。 唐溯森呼出一口气,返回桌面,下好单。等车的间隙他给自己点了一支烟,太冷了,他得给自己找点事做。灰白色的烟雾很快被风吹散,唐溯森捏着烟屁股,又一次感叹苦的东西总是带来无与伦比的体验,难怪那么多人上瘾。旁边站了几个人,刚从车上下来,拖着行李箱在路边等着。 如果是等同伴的话,那他可能正在和堵车做对抗。 唐溯森想着又默默走远了些,他的烟还没灭。 几辆车靠近路边,唐溯森眯着眼睛去认——不是G字,不是78,灰色羽绒服白帽子… 唐溯森怔了一下,看到朗子周从车里钻出来,路边等待的也有他的朋友,帮他搬行李箱,很快他们挤做一团,唐溯森看看刚存下来的照片,又看看在不远处的朗子周。 好像在做梦一样。 这不是梦。 所以唐溯森第一件事是掐灭了烟,扔进了垃圾桶。 他住在哪? 他们缓慢地移动了,一团人往酒店里走,朗子周和其中几位走在最后,不知道朗子周说了什么,一位女士拍了一下他的后腰。唐溯森取消了订单,向对面的麦当劳走去。 是因为饥饿才留下来的。 唐溯森点了餐,找了位子坐下,在等餐的间隙盯着对面的酒店,心说:我不过是想让我的胃好受一点,做了这么多只喝了一碗汤吃了两口鱼,我就是饿了。 等到取了餐,盯着面前的咖啡和汉堡,唐溯森撇撇嘴——好像也没有很饿。 一到四层是商场,七八层是观景平台,在往上直到十六层都是普通的房间,大概就是朗子周的居住范围…刚才那个人和朗子周关系很好吗?到了可以随便拍腰的程度了? 唐溯森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这里有人吗?” “没有。”条件反射地应了一句,唐溯森抓了自己的东西准备走,一抬头,看见朗子周端着餐盘站在桌边。 唐溯森欲盖弥彰地把东西挪了挪,假装自己只是替他整理出空位。又看到自己指根那枚戒指,唐溯森赶紧收回手,放进兜里不肯再拿出来。 朗子周冲他笑笑,在他对面坐下了,“你这么晚才吃饭?” “啊?是,不是。公司聚餐,不合胃口,现在觉得饿了就来填填肚子。”唐溯森解释着,喝了一口咖啡,兴风作浪的胃部好像已经安分下来了。唐溯森咬了两口汉堡,脸色一变,惊觉刚才只是假象!不过是让他放松下来好让他加倍出丑,唐溯森捂着嘴跑进卫生间,骂了一句自己这不争气的胃。 朗子周还没反应过来,就看着唐溯森的影子消失了,后知后觉替他收了手机跟上去,还没忘拿上自己的汉堡。 唐溯森捂着肚子藏在隔间,他也听见了后面跟上来的脚步,挺丢脸的,但他没工夫多想。 可能是想报复他这么些年的放肆,他的身体专门挑了在朗子周出现的时候出现这些反应。他把腰弯得更低了些,手忙脚乱地把门锁上,这些动作加剧了呕吐的症状。 可怜唐溯森肚里空空,喉腔不断挤压,发出声响,唐溯森按了冲水键,企图掩盖这些声音。 挤压了几十秒,可能真的意识到这幅躯体里什么也没有,呕吐反应逐渐弱下来,唐溯森手撑着膝盖平复着呼吸。 外面没有动静,可他相信朗子周没走。 也正是因为这莫名其妙的确信,他迟迟不敢拉开门。久别重逢大吐特吐,让人家听了那么久,现在身上估计也乱糟糟。 朗子周小心地开口,问,“你还好吗?” “嗯…没栽进去。” “哦。”朗子周应了一声,又说,“那你现在是…?” 唐溯森不愿用隔间里的纸,沉默半晌也只能闷声问,“你带纸了吗?” “有,”朗子周说。随后是塑料摩擦的声音。唐溯森把门拉开一条缝,伸了两根手指出去,朗子周把纸巾卡进他指根。 唐溯森开了门,捂着嘴走到洗手台前,又深呼吸两下,才接了水慢慢清理。 整理好一看镜面,朗子周站在他斜后方,又替他撕出一张纸。 “谢谢,”唐溯森有些窘迫,“我是不是影响你了。” “没事。”朗子周摆摆手,“本来也是想躲那些疯子才跑出来吃饭的。” 啊,是刚才那群人,唐溯森不知道的故事。所以也没了接话的热情。 眼看着场面冷掉,朗子周已经开始挠脖子,唐溯森赶紧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朗子周说。 “那挺巧哈。”唐溯森干巴巴地应道。当然知道是刚刚,行李箱估计都没收拾就跑出来吃饭,还被人毁了食欲。 朗子周笑了笑,说:“是挺巧,一下车就看到你蹲电线杆子后面抽烟。” 唐溯森傻眼了,摆摆手,“特殊情况特殊情况。” “登记入住了下来吃饭,马路对面都看着你一直盯着那酒店。要不是知道你没胆子,我还以为你想炸了它。” 唐溯森愣住了,不是巧合。第一次看见他,因为有朋友在不好过来,下了楼看到他还在,盯着入住的酒店,表情应该挺可怕,会不会让他想起了那封信,所以又过来提醒他… “想什么呢你?”朗子周问,“卫生间待着叙旧是不是不太好啊。” “是。”唐溯森跟上他,回到大厅,发现刚才坐的位子已经被清走了。 “我的手…”机。 话还没说完,朗子周就从兜里把东西递还给他,又去柜台拿了袋子,里面是他们俩定的餐。 自己咬了几口,皱皱巴巴的汉堡挤在里面,有些奇怪。 “我不知道你回来了,”出了门,冷风一吹,唐溯森开了口,“今天是公司聚餐,本来我也应该走了,但是有同事喝多了我就挨个送他们回家,然后就看到你了。” “我没想打扰你,所以我就跑过来吃点东西。我刚才只是太震惊了所以可能表情看上去有些吓人,但我真的不会再做之前那样的事了…” “真的只是巧合,你如果觉得看到我不舒服我以后尽量不往这边跑…” 唐溯森跟着朗子周的步伐絮絮叨叨地说。 朗子周停了下来,唐溯森也停了下来。他有些忐忑。 朗子周转身,看表情似乎是有些无奈,他听见朗子周说,“过去了就是过去了,没必要一直翻旧账。真的要算,我也有做得不对的,我要求你对我坦诚,但我自己却没做到。现在这样挺好的,以后见面还是朋友,没你想的那么深仇大恨。” “你,听了?”那几段录音。 “嗯,失眠是人类常态。”朗子周笑着说。 “梁辰好是你叫来的?” 朗子周点点头,说:“作为你的朋友,他也很关心你,也不希望看到你出事。” “那你也是因为作为朋友,不想看到我出事,才一直喊梁辰好盯着我吗?”唐溯森问。 一辆客车鸣着笛驶过,朗子周惊了神,一边拍着胸脯一边问,“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欢迎你回来。”唐溯森说完这话简直想打自己嘴巴,这是什么雷人的台词。 朗子周似乎也惊到了,缓了半天,干笑两声。 “我先回去了。”唐溯森说,打开软件,又叫了一辆车。 “嗯。” 说完话朗子周却没走,拎着袋子陪他一起站在寒风里等车。唐溯森又开始感谢着拥挤的车流。 上车前,唐溯森转身问道,“年后你有时间吗,我们约个饭?” “好啊,我一个无业游民闲得要死,你随时找我。” “好,那…再见。”唐溯森缩进车里,摇下车窗,“我忘了问,你现在还单身吗。” “你问这个问题是不是有点不合适。”朗子周指了指他手上的戒指,把打包好的汉堡扔进他怀里,说,“走了。” 唐溯森没来得及解释,他就跑开了。 梁辰好,可恶。 唐溯森拨通了梁辰好的电话,他万万没想到,唯一的问题居然出在这位“间谍”身上。 “干嘛?”梁辰好作为小有成就的小老板,年底自然是更忙,所以对唐溯森的语气也不太好。 唐溯森听了这简短的二字箴言就知道自己电话打得不是时候,“你在忙?” “差不多吧,理理帐好关门。” “那挺乱哈。”唐溯森干巴巴接了句话。对梁辰好能有怒气呢,那几年人家任劳任怨的都快把自己当儿子了。 只是…只是他不愿意自己和朗子周之间又莫名出现什么误会。他嘴笨,以前朗子周愿意带着他说,可现在呢?唐溯森又开始怨自己。 “没什么要紧事我明天再找你。”梁辰好说完挂断了电话。 唐溯森垂头丧气地上了楼,从胸前摸出那枚戒指,对着客厅的灯,举着慢慢看着,要怎样才能交到它主人的手上呢。 放年假,照例是他一个人慢慢熬。 春节那天,唐溯森收拾了碗筷,躺在沙发上看春晚。群里大家都在晒团年饭,上司开始发红包,大家就更热闹了。 朋友圈里的同事朋友都在晒合影,唐溯森越看越心酸。最后拿上包出了门。 过年过节的,路上拦不到车,连公交车也早早收班,唐溯森一路往酒店走,越走底气越薄弱。 继续往前、继续往前… 还是回去吧。 都走了一半了,2/3了,到了… 唐溯森抬头,看了看这栋楼。 他还不知道朗子周的房号。 唐溯森在路边蹲了半天,路上行人本就稀少,自己在这蹲着尤其显眼。 「?」 朗子周发来的消息,唐溯森也跟着回了一个问号。 几分钟后,朗子周从酒店里跑了出来,喘着气在他面前停下,“你怎么又蹲这了?胃又难受了?” “不是,我就是没事做出来散步,走累了歇一会。” 朗子周说:“大过年不回家散什么步。” “你不也没回家?” “我情况不一样。”朗子周笑兮兮地说。 唐溯森却突然变得有些低气压,沉默良久才开口道,“戒指,是给我们俩买的。之前你回家的时候我就想过了,虽然实施得晚了一点,但还是想把它送给你。”唐溯森摘下脖子上的项链,递出去。 朗子周还没接,唐溯森等了几秒,抓起他的手把项链放进他手心,“做什么也好,扔掉也好,这是你的戒指。” 唐溯森不敢抬头,唐溯森等到朗子周握了回去才敢松开手。如释重负地冲他笑笑,“我好怕你一直这样摊着手心不给我台阶下。” ---------- 作者有话要说:明明大家都在紧锣密鼓地复习…我却躺在床上码字… 45# 金屋藏你 “怎么会。”朗子周说,“我就是挺惊讶的。” 唐溯森笑笑,有些不好意思地把手揣回兜里,看着高楼…… “怎么会。”朗子周说,“我就是挺惊讶的。” 唐溯森笑笑,有些不好意思地把手揣回兜里,看着高楼的灯。朗子周也没走开,并肩陪他站着。唐溯森偏头看了看他,上次见面没敢大胆看,有着立体轮廓,完全不同于照片的模糊感的朗子周,收了他的戒指,陪他一起吹冷风。 夜里风大,吹得唐溯森鼻涕眼泪一起往外冒,又感叹只有朗子周了,只有朗子周能让他春节晚上在外面吹着冷风玩一二三木头人,也只有朗子周愿意陪着他。 唐溯森又一次抬手揉了揉鼻子,然后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喷嚏。喷嚏打完只觉得自己瞬间五感通透,吸进鼻子里的空气也好像刀似的,刮得他鼻腔疼。 朗子周叹了口气,说:“行了,回去吧。出来吹风也不穿多点。” 说完还拍了拍自己的羽绒服,唐溯森裹紧了自己的大衣,问,“你明天有事吗?” “好像没有吧。” “哦。” 朗子周笑着说:“我还以为你想约我出去玩。” “有这个想法,但明天初一,好像很多店都还在放假,没有玩的。” 朗子周一脸莫名,“有啊。” “什么?” “吹冷风。” 唐溯森扯扯嘴角,转身就往来的方向走,“再见。” “路上小心点。”朗子周在他后面喊了声。 唐溯森挥挥手,步子迈得更快了。朗子周在身后笑了笑,也抬脚往酒店里走去。唐溯森走出几米再小心地回头看,早就没人了。 虽然内心有那么一丝丝的小惋惜,但唐溯森心情依然很好。 胸口前陪伴他多年的戒指没了,空落落的,他有些不适应。可他明白,以给戒指为由,很快,他大概又要重拾自己期待已久的舒适。 第二天唐溯森就感冒了。唐溯森躺在床上感叹人生的平衡度。挣扎着爬起来,拆了家里备着的温度计,还好,低烧。多睡一会估计就好了,又随便撕了一包冲剂。 躺回床上,摸出手机,给朗子周发起了消息。 「在干嘛?」 “准备睡回笼觉。” 朗子周发了一条语音,唐溯森听了听,声音没什么问题,点好收藏,自己也清清嗓子,说:“你记得喝点感冒药。” “昨晚回房就喝了,你不会中招了才想起来吧。” 唐溯森反应激烈,昏沉的大脑丝毫不影响他打字的速度。 「怎么可能!」 「我每周都去锻炼,身体可好了!」 「我是怕你不适应天气了(搞怪),年后返工,我可不想被传染在办公室擤鼻涕!」 朗子周看着消息笑了,说:“你抵抗力那么强怎么会被小感冒传染。” 唐溯森一听,脸上一烫。分不清这是生病引起的还是羞的。他又想起当年被压在桌上,因为宿舍隔音不好,朗子周一直提醒他要安静。因为紧张,他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快感。 “好了,我先继续睡觉了。”朗子周大概也和他想起了同一件事,有些慌乱的结束了对话。 「嗯」 唐溯森放下手机,用力搓搓脸,劝自己,先养好身体,再想有的没的。 谁知这感冒拖拖拉拉,烧退了,咳嗽流鼻涕却一直没停。一直到冯姐发出了她的邀约。 唐溯森盯着垃圾桶里冒出来的纸山,揉揉自己磨得发疼的鼻子,措辞着该怎么拒绝。 直接说自己感冒了,总感觉很像在敷衍。 唐溯森又开始头疼,他缺了一位教他说话的老师。 最后还是说自己病了,冯姐没再啰嗦,一个电话打进来。唐溯森捧着手机,心情比接妈妈的电话还要忐忑。 “喂,冯姐。” “嗓子怎么回事?” “就咳嗽咳的,”唐溯森说,“我怕传染你们,就不来了吧。” “那你一个人在家吃什么?” 唐溯森想了想,说:“点外卖吧。” “来我家,我儿子回来了,带了一大帮朋友现在在帮我和馅揉面,你待会直接来吃现成的。” 唐溯森想象了一下一大帮朋友挤在一起的画面,有些尴尬地开口,“我…” “别磨叽,生病了还吃外卖,那能有营养吗?你要是怕和那么多陌生人见面尴尬,你晚点来,反正他们煮好了要打包回去聚会吃。” “好的冯姐。”唐溯森麻木地应了一声。 再在家里磨蹭了一小时,唐溯森终于起身从衣柜里找出大衣套上,又抓了围巾,戴上口罩和帽子,从头到脚把自己捂的严严实实。对着镜子冲自己打气。 拎着拜访的水果和礼品,唐溯森站在冯姐家门口,听着里面热闹的动静,他不敢抬手按门铃。 “你找谁?”身后突然传出声音,唐溯森吓了一跳。 看着那人转着钥匙扣,一脸茫然地看着他。这人大概是冯姐的孩子。 唐溯森赶紧摘下口罩,做起自我介绍道,“你好,我是冯姐的同事,过年了,我来额…” 唐溯森又卡了壳。 “哦,我妈说过有同事要来家里吃饭。怎么现在才来。” 拉开门,替唐溯森扶好,唐溯森谢过了又小心地往屋里走。 开门的动静早就吸引了屋里的人,几个年轻的女生走出来,“你好慢,买饺子皮买了十几分钟…你是?” “我是冯姐的同事…”唐溯森欲哭无泪,看到冯姐擦着手从屋里出来,跟看到了救世主一样,连忙大喊,“冯姐。” “小唐?来得正好。”冯姐说着,拉着他进了厨房,唐溯森一路磕磕绊绊,路过客厅,看到乌泱乌泱十几人挤满了沙发。 “给你煨的蜂蜜雪梨,刚才还怕你来太晚凉掉了,现在正好。” 唐溯森捧着碗,眼睛一酸,“谢谢冯姐。” 厨房的门唰地被拉开,几个年轻人挤进来,身上蹭了面粉,手上捏着奇形怪状的饺子,说:“阿姨,这饺子怎么老往外爆。” “少加点馅就不爆了,”冯姐说,“你们这么多人都包爆了?” “Susan说有帅哥来了,我们来看一看。” “阿姨,有帅哥为什么不早说,还要给帅哥开小灶。” 几个女生你一言我一语的,叽叽喳喳间竟都挤进了厨房这狭小的空间。 唐溯森捧着碗小心地往角落缩,一抬头,看见朗子周也双手环胸,跟在队伍后面。心里一惊,脆弱的喉管得到信号再次爆发,唐溯森撑着灶台,以快要把肺都咳出来的节奏成功将气氛带向凝固。 完了,这次是真完了。 唐溯森想着,咬住嘴,拼命压抑自己的动静,冯姐吓得一直顺他的背,几个年轻的女孩也吓到了,茫然地看着他们。等到终于喘上气了,唐溯森摆摆手,端上碗,跟着大部队回到客厅。 沙发坐不下了,有些人已经把阵地转移到了地上,垫上一个抱枕,一群人玩得不亦乐乎。冯姐也知道靠这群年轻人包饺子,想吃上不知道得等道猴年马月,也拉了凳子,在窗台附近忙活着。 唐溯森左看右看,朗子周已经被小团体拉了回去。他也端了碗到冯姐那边坐下,开始吃他的梨。 “很吵对吧,”冯姐说,“我今天脑瓜子都要炸了。” “他还整我你知道吧,进来的时候只带了一个女生,我还以为是女朋友,还没笑呢,后面轰一下,十多个人冲进来,还好我心脏没毛病,哪经得住这么吓。” 冯姐念叨着,脸上却是满足。 唐溯森笑笑,说:“人多热闹啊,您不就想着他早点回来吗。” “也是,你们家那位,回了吗?” “…快了。”唐溯森尴尬地吃了一口梨,要是说他的“结婚对象”就在这里… 唐溯森看了一眼茶几那边,有些感叹地说,“年轻真好啊。” 冯姐白他一眼,说:“你说这话是不是想刺激我们这些老人家。” “妈你哪里老了,”冯姐的儿子走了过来,“放假期间就别小声聊工作了,你们过来玩。” 冯姐手上动作不变,说:“我要是去玩了,你们一会吃什么?” “我们还点了菜呢,真不用按照人头包。”说罢便端了冯姐的馅往茶几走,那边已经收拾出来一片空。 冯姐搬了凳子往茶几走,招呼着唐溯森一起在茶几边坐下。 几乎是和朗子周对角线一样坐着,唐溯森低着头,拼命吃梨。东西吃完了,唐溯森准备尽力减小自己的存在感,却不想,有的是人愿意屉他。 “帅哥,你叫什么?” “唐溯森。”唐溯森老老实实的答了,看了一眼朗子周,也不继续搭腔。几个女生之间交头接耳,轰然爆发出一阵笑声,又有人被怂恿出来问问题。 “你有女朋友吗?” “小唐都结婚了,”冯姐开口道,“对象和你们一样,都留学,不乐意往家跑。你说,哪舍得把自己老公放国内等这么些年的。” 唐溯森听了这问题直觉要完,听了冯姐的话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拼命摆手,说,“冯姐你别说了别说了。” “妈,你在捎带谁?” “没有,”冯姐冲自己儿子笑了一下,“人家的附带条件就让我捎不起了。” “妈,难道没有对象就不是你的宝贝儿子了吗?” “当然是我的儿子,但是我更喜欢别人家的孩子。” 听完这话,冯姐儿子跑出来往冯姐身边一趟,捂着胸口,说:“妈妈你听。” “妈妈瞎了。” “妈你这样会失去我的。” “正好,我和小唐妈妈联系好了换儿子,你心灰意冷就去收拾行李吧。”冯姐说着把又包好的一屉饺子递给他。 茶几上再次爆发了笑声。 唐溯森挤在中间,第一次体会到了,头都要炸了是什么样的感受。 朗子周起来了,唐溯森瞟了一眼又低下头,朗子周越过几个朋友走到他身边坐下,拿着遥控器,随意地问了一句,“想看什么?” “朗放映员!我要看点刺激的。” 朗子周在页面上选了半天,最后还是选择了春晚的重播。一片怨声载道,朗子周笑着说:“干嘛啊,有长辈有朋友,在这样甜蜜而温馨的气氛里,当然是选择大家都爱看的春晚啊!” 调完电视他也没走,就像是想看了一样,坐在唐溯森身边,背对着茶几,自顾自看起来。 没几分钟,唐溯森也慢慢转过去陪他一起看。 “哇,你也看春晚?”朗子周有些夸张地问。 唐溯森转身时踢他一脚,这细小的动作让茶几挡住了没被发现。唐溯森坐稳了才说:“我春节那天出去有事,没看完。” “小唐你感冒就不要一直坐地上了,诺,小周那边空出来了你们挤一挤,你坐沙发上去。” 唐溯森顿了几秒,看着此刻两人之间紧密的距离,又看着一步之遥的沙发,果断道,“没事,这里挺好。” 看着春晚,几个人包饺子的态度也渐渐认真,擂出来的饺子也越来越多。唐溯森不时转头瞄一眼进度,被朗子周抓个正着,“你饿了?” “…不是。”唐溯森看他一眼,低下头小声说,“再看还能看多久春晚。” 朗子周笑了笑,问,“你真不坐沙发?可软了。” “不要!” “是不是感冒了才提醒我要吃药?” “不是,是之后才感冒的。”唐溯森狡辩道。 “你这几天步数都没超过15,一看就是在床上,你裸睡?” “对,我还还睡凉席呢。” 后来他们没再说话,只是一起安静地看着因为吹冷风而错过的春晚节目。 晚餐还是一起吃的,朗子周以打包会坨掉为由,张罗着在冯姐家里快速地消灭了饺子。 唐溯森看见冯姐快要消失的笑容在朗子周说完话后又重新绽放出来,又听到朗子周喊把茶几清好,吃饭的地方能不能讲究一点。 唐溯森也加入整理的行列。 吃完饭清理完,唐溯森和大部队一起告别了冯姐。他慢人一步,出来时朗子周他们已经不见了踪影。 唐溯森一脸郁结地往公交站走,恨自己怎么就偏偏想着要矜持一点,多和冯姐说句话,电梯非等下一趟。 * 约好的时间就在眼前,唐溯森看着自己的衣柜犯了愁。 工作以来,他鲜少购置衣物,柜子里也不复之前的缤纷。冬天更是,深色的大衣、羽绒服占了半个柜子,害怕再穿深色让朗子周觉得自己没衣服穿。思量再三,唐溯森拎出了角落里的驼色大衣,薄了些,加上秋衣毛衣,再忍忍,大概就能扛过去。 见了面就让朗子周一顿数落。 “感冒好了吗就得瑟?”朗子周问,“你穿的什么啊!一层薄面,你不冷吗?” 唐溯森跟着他的话点头摇头,从自己的袖口里扯出保暖衣,“我们有这个。” “你离我远一点,我害怕。要是过几天面试因为感冒被pass,你负得起这个责吗。”朗子周问。 “当然负得起,以我的能力,咬咬牙,金屋藏你是没问题的啦。”唐溯森虚伪地摆摆手。 “别咬,我怕你牙给咬碎了。” “你要找工作?”等候上菜的时候唐溯森突然来了一句。 朗子周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菜品给吸引了,听了这话反应了一会,才道,“啊,不找工作喝西北风吗?” “你有钱住酒店没钱生活?” “生活的钱保障住宿去了啊,都这么大人了,也得自己想了。” 两人都没再说话。 唐溯森思考者是不是可以以过来人的身份提点一下他,顺便让朗子周看看自己的成长。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推门而入的服务员解救了他,对完菜品服务员又消失在包间。 唐溯森给自己舀了一碗汤,有些丧气。 朗子周也安静地吃着菜。 吃完饭,唐溯森带着朗子周到处乱逛,没有目的地,走到哪算哪。 “变化好大啊,”朗子周站立在一家新修的商场前感叹道,“我出国的时候觉得好难适应啊,倒时差,调整语言模式,对我来说都太难了。所以我回来的时候好兴奋,想着我面对的问题也就只有时差了,多熬两晚就调过来了。 “可我落了地才发现我想的好简单,现在比出国还要让我难适应。因为我对这里的印象还停留在五年前,可它变得好快。不能接受它的改变,就要被抛在身后了。” 唐溯森安静的听完,沉默地带着他继续走,拐弯,进小路、绕圈,然后从一个巷子里出来,面前是读大学时朗子周带他来过的夜市最深处。 “烤冷面,还是那个摊位,煎饼,没变。酒吧,换了一批爱喝的学弟学妹。”唐溯森冷静地说着,又带着他继续走,走过体育馆,跟他指之前两人待过的汤店。指朗子周以前带他走过的近路,那里已经完全修好了,两边林立着高楼。 直到唐溯森的脚都隐隐作痛,他才停下来,深呼吸良久,转身说:“我都在替你记着,所有的变化都存在这里,”唐溯森指指自己的脑袋,“你记得的那些也很好,有的东西可能看久了我就觉得它本来就该那样。有你的记忆我们才能找到哪里变了。 “可是,有些东西它永远不会变。体育馆、图书馆…还有…”唐溯森指指自己,“属于你的一切都不会变,永远不会把你抛在身后,他更害怕你走太快把他留在原地打转。 “你倒时差,我陪着你,反正我还没试过时差的苦。你适应改变,我适应追随,我们一起,好吗?” ---------- 作者有话要说:我仿佛找到了更新的财富密码… 46# 到了 朗子周没有开口。 在唐溯森眼中的期待消退前,他也只是轻轻点了一下头。 太轻了,如果不是唐溯森一…… 朗子周没有开口。 在唐溯森眼中的期待消退前,他也只是轻轻点了一下头。 太轻了,如果不是唐溯森一直看着他,就完全可能被忽略的动作。 唐溯森好像受到了莫大的鼓舞,“这是可以载入史册的一天。” 朗子周说:“哪本史册这么无聊。” “我的自传。” * 上班后两人少了见面的机会,不约而同的,一周总要留出一天出来见个面,喝酒看电影,又或者没头没脑地在街上乱钻,随口抱怨一下莫名其妙的工作任务。 唐溯森说到做到,从最简单的网络聊天开始,陪着他慢慢适应,就像过去杰克医生对他那样,慢慢地回复朗子周的每一条消息。 一天一天的,填补过去的缺失,慢慢回到最初的关系。 * 「见面了?」 彼时他正在家里陪多肉享受晚风的洗礼,突然蹿出了梁辰好这句没头没尾的信息。 唐溯森发了一个疑惑的小表情,梁辰好那边似乎早已准备好了一样,唰唰唰就是几条语音消息。 “你见过小周了?怎么没听你说过?” “可以啊你,小周回来我们都是这几天才知道,今天才见面,你真行。一来就宣示主权,你没在现场,你不知道小周的朋友表情有多么狰狞。” 梁辰好声音压得很低,但依然能听出他话语里的雀跃。 唐溯森怔了片刻,大概弄懂了情况。 一个朋友局,因为他,好像又搞砸了。 他有些愧疚,似乎总是在一厢情愿地给朗子周制造麻烦。剩下的语音消息他也没精力继续听下去了——连着几条超过三十秒的语音方阵整整齐齐摆在对话框里。唐溯森随手回了一个表情包,无视梁辰好对八卦的渴求。 唐溯森看了看多肉,小声地和它们“商讨”片刻,打开了和朗子周的对话框。 「你在聚会?」 「嗯,梁哥跟你说了?」 「嗯…他说你们现在场面有些焦灼,所以我来跟你聊聊天,免得派对王太尴尬。」 朗子周发了一个哈哈大笑的表情,紧接着说,「还好,菜上齐了,大家吃饭就没那么尴尬了。」 「如果他们说我就说吧,反正当年你拦着不让他们发泄怨气,憋了这么多年,肯定要好好跟你吐苦水。我无所谓啦!我骂自己比他们骂得还狠,适当发泄有助于友谊维系。」 「不是你」 唐溯森懵了,捧着手机不知道怎么回复。脸上要烧起来了似的,好像又自作多情了。于是他飞快撤回刚才发出的大段言论,发了一个卖萌的颜文字,说「那你先吃饭」。 断掉流量Wi-Fi,唐溯森在多肉前蹲下,捂了脸,说:“好好的干嘛怂恿我去发消息,搞得跟监视他一样,又丢脸了吧。” 藏够了,又要重新收拾自己。 唐溯森在浴室磨蹭了快一小时,他也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站在喷淋头下冥想,热水洒在身上冲刷身上沾染的寒意。 唐溯森闭着眼睛,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还是在害怕。 害怕朗子周因为朋友的话回忆起自己的恶劣,害怕朗子周未知的结果,害怕…朗子周的冷淡。 想到这里,他突然打了个冷颤,关了热水到洗漱台前站好,擦去镜子上的水雾,看着凝成的水珠从镜子里自己的脸上滑落。说白了,他还是在厌恶当年做错事的自己。 渐渐的,视线中的自己与几年前重叠——因为喝酒和作息不良,像个废物一样挣扎的自己。 唐溯森甩甩头,镜子上又起了一层薄雾,唐溯森盯着自己模糊的轮廓,双手撑着沁人的盥洗台,无声地说: 他已经回来了。我们在做新的尝试,他会留下的,我有足够的理由让他留下。已经过去了,朗子周没有被过去困住,我也不要一直想。都会好的,现在的每一天,都朝着更好的方向发展。 会好的。 唐溯森拧开热水,舒爽地冲洗一次。 换好衣服走出门,从冰箱里拿了一听啤酒。 在沙发上坐好,冰沁的酒液滑过喉管流进胃里,唐溯森舒服地晃了晃头。 打开手机,几条未接来电,一个未知号码,几条梁辰好的。正疑惑自己怎么一条新消息都没有,才想起来丢人以后直接断了网,难怪梁辰好又来了夺命连环call。 唐溯森决定先看消息的重要程度,再决定回不回电话。 连上网,梁辰好的信息跟病毒软件入侵一样,弹得唐溯森眼花,中间夹杂了几条朗子周的信息。唐溯森眼尖地锁定了,点进对话框,最新的消息也在二十分钟前。 「开门」 就两个字,唐溯森来回点了几次,确定自己没看花眼,飞快将啤酒扔进垃圾桶,系好袋。再小跑到门前,深呼吸一下,凑近猫眼去看,空的。也是,谁会大冷天等你二十多分钟。 唐溯森有些失望,打开门到垃圾箱把东西扔了,跑回屋里,躺在沙发上开始思考要如何回复朗子周。 「我刚才在洗澡,没看见。」 「怎么了,难道你来了?我开门不会有什么惊喜等着我吧。」 朗子周没回,只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又播了进来,看尾号有些眼熟。唐溯森咬咬牙,还是接通了。 “喂?” 朗子周简明地报了家门,“是我,以前的校园卡没什么用了,就重新办了一张。” “啊!”唐溯森有些惊讶,捏着手机不自觉坐端正了些。 那头朗子周没再说话,唐溯森摸不准这是要干嘛,就为了通知他换电话了? “刚才给你发消息你没回,我在想是不是我说的话把你堵着了。梁哥找你你也不回,我们就想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一边打电话一边来你家,敲门没人应,电话没人接,后来梁哥扒着门,听到屋子里有点铃声,就想你是不是睡着了。我们俩在门口守了好几分钟,你邻居差点报警,我俩就赶紧走了。” 唐溯森搓搓脸,说:“没有,我就是洗澡去了,想事情就弄得有点久,让你们担心了,抱歉。” “没事。” “确认我没事了为什么还要打电话。”唐溯森问。 “不知道,可能要听见声音才安心吧。” “嗯…那你现在听见了。我没事,你快去休息吧。” “酸橙他们说要给我介绍对象来着,他们公司的同事,性格好长得也不错,家里人都知道。” 听着这话,唐溯森的表情逐渐冷下来,有些僵硬地道,“哦,是吗,你呢。” “我也说挺好,”朗子周笑了笑,“可惜我有约在身。而且我发现,为了保证我的效率,我只能专心做一件事情,所以只能抱歉了。” 唐溯森掐着胳膊,不让自己的兴奋表现得太明显,又压着嗓子问,“那怎么有我的事?” “他们问我是谁。” “你说了?” “不然呢?”朗子周有些莫名。 唐溯森倒在沙发上,雀跃地蹬蹬腿,“我猜酸橙想把我脑袋按进菜里。” 朗子周又笑了,声音透过听筒传来,酥了唐溯森半边身子。 “快两个月了,你现在,适应得怎么样了。”唐溯森问。 “等见面了再告诉你。” 唐溯森急切地开口,“那我现在就出来,你在哪?” “你好好睡吧,等我回来再说。” “你要去哪?” “今年都没有回去给爸爸烧香,所以趁着这周清明回去一趟。” 唐溯森想了想,说:“那你路上注意安全。”朗子周老老实实地应着,他又接着补了一句,“记得早点回来。” “行。” * 唐溯森怀着期待,等着朗子周的归来。 可朗子周突然失联,就像几年前一样。除了到家了报了一次平安,就再也没动静了。起初他以为只是太累了,第二天还是这样,唐溯森打了电话,是关机状态。 唐溯森又开始敏感,想象了一大堆剧情,最后打电话给了梁辰好。梁辰好那儿也没消息,他又要来了酸橙的电话,自报家门后,酸橙直接挂断了。后来又努力打了几通,酸橙不耐烦地接起,“你有病啊一直打我电话。” “你能联系上朗子周吗?” “他回家了。” “我知道他回去了,可是他电话关机,我担心他的安全。” “你就是最大的危险因素好吗?说不定他也想通了,走为上计。” 唐溯森咬着嘴,说:“我知道你们烦我,但我真的只是担心他的安全。” 酸橙不耐烦地发出些声响,“行了,我一会联系他看看。” “嗯,谢谢。” “别谢我,我又不会告诉你。” 挂断后唐溯森摸摸鼻子,好像火气还是很大啊,朗子周好像也很在乎朋友的感受。 在朋友眼里,他才是最大的危险因素。 唐溯森把自己埋进了被子里,像鸵鸟一样藏起来。 最后一天,他终于联系上了朗子周。准确来说,是朗子周主动联系的他。酸橙嘴上说着不告诉他,却也还是把消息透露给了梁辰好,依旧是一无所获。唐溯森已经回了办公室,看见来电显示,不顾同事异样的眼光冲进了卫生间。 “你在哪?”接通后就直截了当地问了一句,似乎打乱了朗子周的思绪。 “刚下车,怎么了?说话像要吃人一样。” “哪个车站?” “就西城的那个。” 唐溯森走回自己的办公桌,摸了包和钥匙往外走,“你在那等我。” “这么迫不及待要见我吗?”朗子周说,“我想回家睡觉。” “等我!”唐溯森吼了一句,意识到自己的失控,深呼吸几下,才颤着说,“我马上过来,你随便找个地方坐着休息一会。” 唐溯森刚下车,就看到站到路边的朗子周。“不是让你找个地方坐一会吗?”唐溯森说着,又拉着他回到车上,报了小区的地址,松开他的手,默默坐远了一些,恨不得贴上另一边的车门。 直到下车,唐溯森都没说一句话,更没有给朗子周一个眼神。上楼,他走在前面,只保证朗子周能跟上自己的步子,也不管频率了,关上门,他才突然松下来,问道,“为什么关机。” “我说过我一次只能处理一件事。” 唐溯森没说话,负气一样转了两圈,才开口道,“朗子周,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我做错事,你说着不怪我,可我老是会想是不是你老好人不想我自责所以骗我。可是你回来以后你真的很好,你让我信了你真的没有怪我,你让我信了那些可能性。可是你怎么能这么过分,你怎么可以又让我经历一次当年的恐惧,你怎么可以这么折磨我。 “你刚走的时候,我老是控制不住去想你,可我又害怕,你在那边打喷嚏都会怨我离这么远了还让你不好受,你朋友都说我是最大的危险因素。我不敢去想你,我总是回忆起我做的事,想起你说过的话,想起你的决绝。 “我以为只要够忙就好了,写论文、工作…可越忙我越要去想你。我买了戒指,幻想着这样就能弥补就能重新抓住…你总是无知无觉地闯入我的脑海,不管我是否在梦中,挤压着我所有的空间。可我还是很满足,因为在没有意识的梦里,我可以说什么都是假的。 “你可以拒绝我可以报复我,但你不能这样,你不能…” 唐溯森说着,攥紧了拳头,竭尽全力控制着自己。手背突然一暖,唐溯森看着朗子周的手附上自己的拳头,轻轻地揉着指根,哄他放轻松。 “我以为你应该懂的,”朗子周道,“这里不是我的家,可我还是义无反顾的选择落在这里,找工作,租房子…我以为都是一样的默契才让我们在这里重遇。” 唐溯森松开拳头,任由朗子周玩着他手上的戒指。朗子周看他情绪放松下来才接着说:“我以前就说你出其不意,几年不见还是老样子,甚至更过火了,在冯阿姨家见到你,听了那些话我想,你执着的究竟是那些道歉还是破裂的关系或者是人…现在的我究竟值不值得你等上那么久…” “一直是你,”唐溯森回握住他的手,“自始至终,我执着的都是一个你。” 朗子周怔了片刻,看着唐溯森的眼睛,笑了笑,“我知道,这样的答案才是唐溯森风格。” “那你…” “我刚回国,事业刚起步,我可能还要忙碌很久…” 唐溯森打断他即将开口的演讲,道,“我说了,金屋藏你不是问题,那你甘心被我‘藏’起来吗?” “嗯。”朗子周点点头。 唐溯森觉得时间仿佛冻结,这个回答他盼了太久。这一刻实实在在地来了,梦境中无数次用浪花推开他的小岛终于接受了他的回归,这一次,他永远不会再离开。他感谢神的庇佑,尽管他未曾信奉过。 他用力搂住朗子周,靠在朗子周的肩上,内心雀跃,“你的房间没装修。” “哦?” “你只能睡我的床。” “还有一个问题,”唐溯森退开些许,让挤压过度的两幅胸膛稍稍放松,“你这次又在做什么事?” “解决了一个历史问题。”朗子周笑得更开怀了,一路搂着他直到抵上沙发,把唐溯森压在自己与沙发之间,看着唐溯森转动的眼仁,变红的脸庞,说,“我可以毫无负担地享受恋爱的每一个瞬间,我可以不再让你担忧。” 唐溯森眨眨眼,仰起头,勾住朗子周的脖子,用力地吻了上去。 也许是太久没有过这样的亲密,又也许是两人都太激动,胡乱□□两下又气喘吁吁地分开,喘上两口气,又迫不及待地贴到一起。 “酸橙让我转告你,”朗子周咬了一下唐溯森的唇,“他说你胆子蛮大。” 47# 许诺 速度是一百八十迈 搂着亲了好一会,直到二人嘴里渐渐有了铁锈味,朗子周率先退开,两指将唐溯森的嘴捏扁,说:“够了够了。” “可我好想你,”唐溯森喃喃道,“我感觉我这辈子可能就这点出息了。” 朗子周笑了笑,轻轻将拉链往下一带,露出已经被他戴上的项链。“这么巧,我也是,”看唐溯森依旧不开心,朗子周在他嘴角印上一个吻,“未来还长久着呢。” 唐溯森被取悦了,点点头。再看看表,离下班还有一会,自己已经出来一个多小时了,群里风平浪静,领导还没有发现他旷工,他还可以继续在家里和朗子周一起磨蹭一会。 “你是不是要去上班?正好,我回家。”朗子周说话间,搂着唐溯森一起往门口蠕动。 唐溯森用力一拧,两人定在原地,“你回哪?” “租的地方啊。” “我都说了你住我家,睡我的床。” 朗子周哭笑不得,“可我租期还没到,租金都贴进去了。” “你就当租金给我了,就在这吧。” “…我东西都在那边。” “我休息的时候和你一起搬,”唐溯森抓着朗子周的手捏捏自己的胳膊,“你看我的肌肉,多硬。我很厉害的。” “我也没换洗的衣服。” “你这么大个包什么都没有?”唐溯森质疑道,“没有就穿我的,内裤等我下班回来给你买。” 说完唐溯森又凑上去亲了一下,说:“等我回家,你现在可以收拾收拾,适应一下新家的环境。无聊了还可以看看多肉。” “行。” 唐溯森一步三回头地往外走,明明只有十余步,愣生生磨成了百米跑道般漫长的距离。锁匙合上,朗子周松了一口气,看看客厅,拎着自己的包往卧室走。 刚走出没两步,门又被打开了,唐溯森挤进一个头,盯着他:“不许走哈。” 朗子周点点头,看着门再次被关上。有些无奈地笑笑。他需要一些东西。朗子周在卧室的柜子里找了找,看见唐溯森偏深色的衣服站了大半个柜子,看到用收纳箱封起来藏在最深处的裙子。朗子周把东西放了回去,随手抓了一套唐溯森的T恤和家居裤。他又看见了放好的五个礼物盒,崭新的,被唐溯森放进抽屉里。 朗子周只觉得包装眼熟,挣扎再三还是拿出来看了看,全是钢笔。整整五支,都是他们刚在一起时唐溯森给他买过的那个品牌。 唐溯森春风满面地回了办公室,拿便签纸记下一会需要为朗子周准备的日用品,毛巾牙刷之类的细细的列出好几项。 最终他还是全部划掉,到时再看吧。 下班时间,唐溯森是第一个走出工位打卡的人,破天荒。再加上这一天唐溯森表情的变换实在太不合理,也有同事想要凑上去揶揄两句。可唐溯森跑得太快,看电梯卡在上来的路上,干脆调头从楼梯跑了下去。 打车到了家附近的商场,用最快的速度扫完自己需要的东西。结账前路过了一个花花绿绿的小货架,唐溯森目不斜视地走开了,不一会又推着推车倒了回来。 现在总有理由买这些了吧,也不害怕到时箭在弦上的紧迫了。 唐溯森在货架前研究了一会,还是拿起了当年用得最多的那一款。 “我回来了。”唐溯森三两下蹬掉鞋跑进屋里,把购物的成果放在茶几上准备和朗子周一起检阅。 朗子周从卧室里慢慢走出来,手里拿着那五支钢笔。唐溯森一愣,问,“你怎么找到的。” 朗子周到沙发前舒服地坐下,“我找毛巾来着,结果翻到了。” “那都没有惊喜感了,我准备了这么多年的礼物。”唐溯森说。 “惊喜感?想想也觉得拆倒第三个的绝望了吧。你给我五支钢笔是打算承包我后半辈子的书写工程了吗?” 唐溯森有些害羞地走上去。“是啊,不止是书写工程,”唐溯森跨上朗子周的腿,一点点地贴紧,说,“你看我这么好,要不要给我一点奖励?” “奖励你一顿饭,外卖我点好了,马上就到。”朗子周左右而言他。 “我买了套子,在袋子里。” “那你还不去洗澡,在磨蹭些什么?” 唐溯森听了话一骨碌站起来,跑进卧室抓了换洗衣服就往浴室里走。出来的时候看见朗子周还窝在刚才的位子上玩手机。 听到唐溯森走近的动静,朗子周也抬起头,“好了?” “啊?嗯,洗好了。”唐溯森应完话便傻愣愣的站在那里。两人的位子奇异地和第一次发生关系时重叠,唐溯森心如擂鼓。 “那就过来领你的奖励吧。”朗子周拍拍身边的空位。 唐溯森走过去,却是顺势跪坐在他腿边,“让我来好吗?” …… 朗子周和他一起挤在狭窄的沙发上,两人脸贴着脸,紧紧搂着,说些不着调的话。手上又互相摸索着,渐渐地又起了念头。 “去床上吧,”唐溯森开了口。 朗子周站起来,拉了唐溯森一把,两人跌跌撞撞地往卧室去。 …… 戒指在他眼前晃着,唐溯森脑袋昏昏,无意识地念叨着,“戒指…” 朗子周停下动作,问,“你要不要帮我把戒指戴上。” 唐溯森回了神,看着他。朗子周低下头吻了他,“你愿不愿意给我戴上戒指。” 唐溯森点点头,颤颤巍巍地伸手去解项链后的搭扣,又抓着朗子周的手,神情认真地替他戴好,尽管面部染上的坨红令这场面有些滑稽。 唐溯森看着朗子周的眼睛,抓着他的手摸上自己的脸,又深情地在指根印上一个吻。 … 两人都累得没力气动弹,可唐溯森不洗不行,最后也是朗子周半哄半抱地把人带进厕所,闹上半天,才终于软绵绵地走出来。 躺上床,掩好被子,朗子周迷迷糊糊地说,“我明天去收拾,你记得上班的时候留一把钥匙给我。” “我和你一起。” “好。” 翌日,朗子周的乔迁之日。唐溯森叫了车,和朗子周一起去收拾东西。结果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这力昨天都使朗子周那了,唐溯森捶着腰,怨恨地看着朗子周接过自己手里那箱杂物。唐溯森在床边坐下,对朗子周对他的揶揄充耳不闻。 身上突然被扔了一个钱包,崭新的,里面却鼓囊囊的。唐溯森掂了掂,问,“你不会打算用钱砸死我吧。” 打开钱包,里面夹着一摞外币和邮票,“这是?” “我每次和同学出去都在想,如果你在就好了。我每到一个地方就买一张邮票,可以兑外币的我也尽量兑下来补进来,以后你每年抽一张,中了哪张,我们就去哪。这五年我们总能补回来。” 唐溯森点点头又摇摇头,朗子周哭笑不得,问,“你什么看法就说嘛。” “你用这几张外币兑我五支钢笔,我好亏啊。”唐溯森哀嚎道。 “我把一辈子都补给你,还亏吗?” 48# 番外一 朗子周 朗子周看着眼前刻上的校训有些激动。他拖着行李箱,和一众初来乍到的新生一起排在队伍里,到宿管那里领了钥匙,朗子周站在自己宿舍门口有些紧张,这扇门后面就是未来几年他寄居的家。 这是他第一次脱离母亲的管制。 这并不是说他和母亲的关系有多恶劣,他知道妈妈爱他,只是相比之下,妈妈更爱爸爸。那爸爸呢?朗子周的印象不深刻,相册里的照片和墓碑上冷清的黑白照是两个极端,在妈妈的描述下,更是加深了他的矛盾感。 但他也知道任何事在妈妈那里都不如爸爸重要。爸爸没能完成的留学的愿望,就需要朗子周来延续。这是唯一一件,妈妈要求他必须做到的事。 室友都很好,这算是一个混寝,每个专业多出来的人拼凑在一起,意外地和谐。朗子周干劲十足,他总是这样,积极地参与社交,他喜欢交朋友的感觉。他努力参加社团活动,去学生会面试,去做志愿者,他竭尽全力让自己的大学生活变得丰富。 朗子周以为可能就这样发展到他出国,接着再继续为自己后面的人生做计划。可偏偏总有意外。 唐溯森就是那个意外。 大二的时候,他经常登录的网站突然多了一条消息。那就是唐溯森发来的,一个示威。 朗子周只觉得挺好玩,相隔十万八千里,第一件事是把自己的秘密告诉一个陌生人。 他们开始聊天,朗子周有意无意地引导着他,让两人的关系更亲密。后来交换了联系方式,朗子周搜索后看着屏幕上连一个星星都没有点亮的账号有些无语。哪怕是大学新申请的账号,也不至于这么干净。可他最终还是发送了申请。 脱离那个网站的唐溯森活跃了不少,对于他的问题不再小心翼翼。再后来,哪怕没有他的引导,唐溯森也会主动给他分享些什么,朗子周知道两人竟是在同一座城市。 有时候,朗子周觉得自己真的很努力在履行自己名字的职责。 后来一发不可收拾。朗子周觉得唐溯森说话挺好玩的,哪怕不停地表达着:我很烂、活着没意思、糟糕的世界…哪怕他不停地表达着,朗子周也看得出来,他还是为这个世界着迷。所以他更加认真地回复每一条消息,不让唐溯森的每一句话落空。 或许是出于羞愧,唐溯森曾经模仿过这样的方式,但回上那么四五条就回到了原先的说话风格。偶尔朗子周跟不上他的思路——有时他需要猜测夹在中间的那句表达情绪的句子,是对上面内容的总结,还是打算转移到下面的话题。 朗子周后来觉得自己能将唐溯森拿捏的那么准,也多亏了长达半年的语言培训。 朗子周对网络世界的三水充满了好奇,不需要参与过多的事情,他只想知道现实里的三水和他想象中的是否是一样。但他知道,唐溯森把自己保护得很好,他们可能永远不会见面,永远不会产生任何交集。 也许生活本就处处充满奇迹,唐溯森捡了猫,朗子周随口说的一句话竟成了这只猫的名字。他们见了面,在他打工的地方,唐溯森和店长看上去是好朋友。他的眼神似乎引起了唐溯森的反感,于是他专心做手头的事。 朗子周听见唐溯森说他不行。第一次见面,唐溯森就给了他一掌,扇得他半只手掌发麻。 唐溯森准备走了。而朗子周知道他要去哪,他骑着自己的车,盯着唐溯森快出发的那一秒冲了出去。车驶过去他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挺中二的。 后来他看见唐溯森在小区里迷路,又喊小朋友去引他。他们又一次偶遇,唐溯森看他的眼神充满了怀疑,那晚,唐溯森第二次有了激烈的情绪表达,唐溯森似乎很介意陈老师让自己儿子三餐不稳定的态度。 朗子周觉得或许这就足够了。 但还不够,他们之间有了更多被制造出来的巧合。而唐溯森,每一次都会超出他的预料,猜到了他的身份,朗子周以为这或许就是他捉谜游戏的结束,可唐溯森没有,只是忸怩了一会,也加入了这个游戏。 两个亮着底板的人互相试探。 唐溯森总是会做出超出他预料的举动,比如怒气冲冲地朝他走来,比如尴尬地见面后又佯装无事继续在网上和他聊天,又比如…告白。 朗子周游刃有余,他认为自己在一个引导者的角色。他有感觉,所以要引导唐溯森对他产生好感,他慢慢地施展自己的策略,可唐溯森就是一个意外。唐溯森竟然率先告白了,他听见唐溯森的声音都在颤抖,他听见唐溯森用一些不确定的词来形容他的想法。 这已经足够了啊。朗子周满心欢喜,唐溯森愿意为他开口,这已经足够了,剩下的有他来做。 唐溯森好像运行着一个读条卡的程序,确认关系更近一步,就会向你展示更多。 他们一起创造了很多美好的回忆,他们总是精力满满,他们一起飞上高空,降落在最南端的小岛。度过几天欢愉后又各自回家。 唐溯森总在强调自己从朗子周身上学到了什么,可朗子周也是。唐溯森也是他的老师。 在爸爸的墓前,朗子周第一次开始了和妈妈的讨价还价。他想要留在读书的城市,他想要留在唐溯森身边。 “你觉得你现在想这么多,你女朋友和你的想法一样?” 朗子周跪在地上,盯着妈妈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相信我们都有一样的想法,而且,不是女朋友,他是一个很优秀的男生。” 后来又有些什么朗子周不太记得了,他的注意力集中在自己火辣辣的右脸,耳朵也嗡嗡的,他看见妈妈垂在身侧发抖的手,后来他被领着下了山。 回家后他被缴了手机,他窝在自己的房间里拒绝外出。妈妈和继父轮番进来讲道理,朗子周只觉得好笑。两个为爱这么执着的人,来劝自己放弃爱情。 “妈,您那么爱我爸,您应该最明白这是什么感觉吧?”朗子周说,“真改不了,我乐在其中。” 后来又是几天拉锯,春节那天他又上了山,在爸爸的墓前絮絮叨叨说了好多话,大多是关于唐溯森的,他觉得对一个这么好的人来说,爸爸没有批评的出发点。他摸出自己偷出来的手机,还好,还有一点电。他拨通了唐溯森的电话,无人接听。 山上的风吹得朗子周四肢发僵,他还是在这里等着。终于,唐溯森给他回了电话。听见唐溯森的声音,朗子周只觉得安心。他藏着话不敢说,不如唐溯森那么磊落,唐溯森说再见,他又是欣喜又是不舍。页面回到聊天页,他开始翻看这些天唐溯森发送给他的碎片。 后来他们还是各退一步,朗子周出国,回来以后他们不插手了,只要朗子周所说的那位与他想法一致的恋人能够做到。 朗子周酝酿着开口,可他没想到是唐溯森自己先看见了那些文件。他们处理得不太愉快,他听见唐溯森说:“这里不是你的家。” 朗子周没有勇气看他,唐溯森说错了,哪里都没有他的家。 刚出国,他艰难地调整时差,去超市时总是来不及反应自己的语言系统,叽里呱啦说了一堆,看着面前白人一脸茫然,他才意识到问题。 后来他开始打工,消磨零碎时间,也给自己存点钱。他和朋友们一起旅行,朋友驾车带着他们飞驰在高速公路上,看着窗外的风景,朗子周想,如果唐溯森能看见就好了。所以他开始买邮票,集外币。他总有方法让唐溯森看见,他知道唐溯森关注着自己的IG,他不吝啬更新。 他巴不得唐溯森多关注自己一点,他就有把握一点。 他和朋友们一起办派对的时候收到了唐溯森的长语音,还没有听完,唐溯森就撤回了。他很担心,于是给梁辰好打电话,梁辰好去看了,说他只是在延续过去的状态而已,没有问题。 订机票前,他不确定唐溯森是不是还留在那。实际上,对于唐溯森的现状他并不清楚,梁辰好并不给他传递消息,这是他一贯的态度。 可朗子周还是义无反顾的选择回了他们读书的城市。有多巧,他还在车里,远远的就看见唐溯森裹着衣服蹲在一边吸烟。 朗子周下了车,走到朋友间,他能感受到唐溯森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他压力倍增,于是尽快结束朋友间的嬉闹,上楼放行李,再下来唐溯森却不见了。朗子周很气馁,可他又看见唐溯森坐在对面的麦当劳发呆,他走过去,又开始制造巧合。 唐溯森似乎很怕给他带来困扰,尽管他说了很多次,都过去了。说给唐溯森听,也说给自己听。 唐溯森指根的戒指太显眼了,朗子周无法让自己忽视它的存在。似乎是他太想当然了,当时走的那么干脆,现在又轻飘飘地归来。 还好,春节那天,唐溯森在酒店楼下吹冷风,吸引了朋友的注意。朗子周知道唐溯森在等他,他走下去,想尽量表现得开怀一点。 唐溯森告诉他,戒指是他的。 欣喜之余,朗子周却开始怀疑自己,唐溯森已经做了太多,究竟是不是为了他,究竟值不值得。朗子周居然开始迟疑,他觉得自己失去了运筹帷幄的能力,现在的主导权在唐溯森那。 唐溯森带他回顾每一条路,朗子周跟在他身后,努力将每一条都记进脑里。 他在朋友间提到唐溯森,他知道梁辰好会传信,他就是在等这一切。后来他们通了电话,约好见面时要说些事情。 朗子周又回了家,带着十足的把握,和妈妈交换当时的约定。他很抱歉,总是让唐溯森担心自己,但他需要处理好一切,他才有资格和唐溯森提复合。 妈妈还在犟着不肯低头,朗子周蹲在妈妈身边,抓着她的手,说:“妈妈,我知道你担心我。他对我很好,他一直在等我,他总是习惯把自己放在卑微的那一头。”朗子周拿出那只戒指,接着说,“他给我戒指,不敢要我戴上,自己戴着那枚戒指和所有同事说自己结婚了。我自己都要忐忑是否值得他这样。妈,我不想让他难过,我不想和他分开。” 家里的气氛在沉默中渐渐化冰,临行前,妈妈替他装好行李,扭捏地跟他说,“有空多来信,过年你们自己看吧,咳…是一起来家里还是你俩就在那过都行。” 朗子周很感动,在路上他设想着和唐溯森提复合的场面,现在的朗子周和唐溯森相比,差了一截。他还停留在起步阶段。 可能是这次失联又触发了唐溯森的系统,他被勒令在原地等待。唐溯森气冲冲地从车上下来,带着他上车,赌气一样和他隔开最远的距离。 到了唐溯森的家,朗子周却不敢再说什么了,他看见唐溯森捏紧的拳头,听他把破碎的自己全部倾倒出来。 又让他领先一步。“我以为你应该懂的,”朗子周道,“这里不是我的家,可我还是义无反顾的选择落在这里,找工作,租房子…我以为都是一样的默契才让我们在这里重遇。” 后来他又说了什么,逗得唐溯森重新露出笑容。他答应了唐溯森金屋的要求,留在家里,翻拣自己需要的用品。 他看见唐溯森藏起来的衣服,看见唐溯森为他准备的这些年的礼物。 爱情是让人为了欢愉奉献自己的毒药,朗子周只希望唐溯森只获得欢愉,不要再继续牺牲了。他迫不及待想将自己准备的东西给他。 意乱情迷时,他哄着唐溯森替自己戴好戒指,他看着唐溯森诚恳地神情有些失控。朗子周觉得自己运气太好了,足够幸运才能让唐溯森爱上自己,足够幸运才有机会节省重逢后的每一次时间。 49# 番外二 01 烟 唐溯森没有烟瘾。 这是他少数可以确定的事。 微量的尼古丁让他清醒,他可以控制自己摄入的痢 01 烟 唐溯森没有烟瘾。 这是他少数可以确定的事。 微量的尼古丁让他清醒,他可以控制自己摄入的量。 “会抽吗?”唐溯森有些慵懒地从裤兜里掏出烟盒。已经瘪得皱皱巴巴的了,唐溯森才不管,拿了烟夹在手里点上了,冲朗子周呼出一口烟圈。 “你幼不幼稚?”朗子周说着从床脚捡了自己的裤子套上,唐溯森还是赤条条地躺在床上吞云吐雾,“不要表演得像个老烟枪。” 唐溯森白他一眼,“事后烟懂不懂?” “那也应该出力最多的人来吸吧。” “那你会吗?” 朗子周接过他手里的烟,浅浅的吸了一口,在唐溯森惊讶的眼神中掐灭了烟,“你说呢?” 唐溯森趴在床上看朗子周蹲在衣柜前整理,问,“那你为什么都不抽烟。” “可能是因为没意思。” “是吗?” “没错。”朗子周找出一条新内裤扔给他,说:”你也可以戒掉。” “No no no,”唐溯森冲他摇摇手指,“我没有瘾不存在戒的问题,烟只是一个帮我想事情的好助手,熬夜做事的时候它比咖啡更管用。” 朗子周捏了他的手指在手里把玩,“第一,现在我可以帮你想事情,可以跟你互动。第二,如果不是特别重要的事,到点了就睡觉。你对自己负责就行。” “那我在公司里瓶颈了也不能抽?”唐溯森问,“还是你比较期待我们明天通话不断线。” “如果我是亿万富翁我就希望我们可以一直不断线。瓶颈了就吃糖,我给你买。甜丝丝的唐溯森亲起来更能给我补充动力。” 唐溯森听完捂着嘴哈了一口气,“我每次下班之前都要用一次漱口水的,你是狗变的?” “那你是什么?” “草!” 后来还是戒了烟。 唐溯森有一个糖盒,巴掌大小。这是朗子周给他准备的,每天早晨给他补进新的“弹|药”,有时是奶糖有时是水果糖,唐溯森不太喜欢薄荷糖的口感,吃进去仿佛有人在他鼻腔放了一个十六度的空调。再后来薄荷糖成了唐溯森判定朗子周心情的风向标,要是前一天他做了什么事让朗子之生气了,糖盒里就都是薄荷糖。他还不能不吃,无论是扔掉还是分给同事他都舍不得。 02 等比放大的乐高还有乐趣吗 唐溯森把那间卧室装修的权利交给了朗子周。也是为了保持整体的和谐性,唐溯森一开始装修只做了地板和墙面粉刷,剩下的都有朗子周决定。 他们磨蹭了半年才开工。 朗子周决定把这个房间变成书房,除了灯饰,他们决定一切都自己动手。以最快的速度选好吊灯并联系公司安装好后,他们又休息了两天,确定了书房的风格——简单就好,浅绿色的墙面,手工的书架,再买一张折叠床藏好以备不时之需。朗子周在网上下单了墙纸和书架,拉着唐溯森每天下了班就一起关进房间开始拉纸。他们总是无法得到平整的墙面,哪怕只有一点细微的动静他们都会爆发出笑声,手一抖,墙上就是歪歪斜斜的褶印。他们也不能拆了重来——墙灰都黏胶上了。 看着墙上的壮烈场景,唐溯森安慰他,“没事,这屋子就我俩看,这是多么鲜明的自由主义风格啊,百年以后这面墙一定会让人拆下来放进博物馆,写进美术书。” “滚。”朗子周很气馁。 小小的失败不能挫伤他们的积极性。 书架到的那天,两人一起去取,最后还是借了人家驿站的小推车才带回家。拆开包装,毫无模样的零件也击碎了唐溯森的心,“自己拼啊?” 朗子周点点头,说,“胜利就在前方了。” “还有书桌、椅子、折叠床,你不会都要组装吧?” “那些东西经常用,我怕我们俩组用不了几次就垮了,还是买现成的吧。” 唐溯森无奈地抱出一床没怎么用的毛毯,铺在两人身下。唐溯森按照的编号给零件分类,朗子周则对着说明书慢慢研究。一直熬到后半宿,唐溯森瞌睡都来了几轮了,朗子周才终于鼓捣出一个雏形。 “哥,商量个事呗,”唐溯森扯扯他的裤腰,说,“都要三点了,该睡了,鸡都要打鸣了。” “你困了就快去睡,我马上就好了。”朗子周头也不回,手往材料堆里摸着,唐溯森叹了口气,问,“要哪个?” “四号。” 唐溯森递给他,又在他身后趴下,眯着眼,听着他念号一边把东西递过去。 什么时候睡着的他也不知道。 唐溯森一直以为自己也兢兢业业和朗子周一起,直到朗子周蹲在他面前戳戳他的额头,“醒醒,快去洗个热水澡再睡。” 唐溯森胡乱应了一声,翻个身继续睡,朗子周笑了笑,也在他身后躺下,脱下身上的外套拢在身上,伸手把唐溯森拢进怀里。 唐溯森迷迷糊糊的问,“你都弄好了?” “嗯,好了。” 03 21世纪人体工学代表的桌椅 朗子周在家具城买了一套桌椅,在老板天花乱坠的吹嘘下,实木材质的桌子仿佛镶了金一样耀眼,朗子周笑呵呵的掏钱买了。 质量的检验是两人一起进行的。 朗子周擦桌子的时候唐溯森坐在椅子上转着圈,看着朗子周翘起的屁股拿脚蹬了两下,脚趾好玩一样蜷着抓他的肉,嘴里念叨着,“这就是价值两千的人体工学代表吗?” 朗子周扔下手里的抹布,摘下手套,擦擦手,转身冲唐溯森露出一个微笑。 唐溯森意识到危险的来临,站起来就要往外跑,朗子周伸手钳了他的胳膊。 桌面上还有未干透的水迹,随着动作的变化,唐溯森的胳膊总往前打滑,朗子周很喜欢看他这幅狼狈的模样,他撑不住自己的身体,索性伸长胳膊怼着墙面,听着自己胯骨往桌角上撞的动静,唐溯森都要心疼了。 这可是两千块啊。 桌子的承重能力有很多种测试方法,事实上一个只需要放两台电脑和些许文件的桌子承重力有多少他也根本不在乎。但是既然朗子周想测那就测吧… 唐溯森猛地抖了一下,随即手脚并用地缠在朗子周身上,听着桌子渐渐发出的吱呀声,还有朗子周在他耳边压抑的呼吸。 他觉得这个世界太安静了,连一丝破坏此刻的杂音都没有。 后来声音停了,唐溯森依然坐在桌子上,一条腿屈起来,看着那些液体流出来,由自己的臀部往外,渐渐扩散开来。 朗子周穿好衣服,诚挚地点评道:“不仅是人体工学的代表,承重力也是代表。” 唐溯森把睡裤往他身上一扔,“滚。” 04 只有火才能燃烧夏天的激情 朗子周眼馋露台很久了。 终于在一个夏天的夜晚,他邀请了梁辰好他们一起进行BBQ活动。 开始前,唐溯森带着好友和好友的男友一起参观了未来可能被美术馆收藏的艺术墙面,丝毫不提自己也参与其中。朗子周听着他们的笑声洗签自的手都要搓出火来。 等太阳落下去他们才搬出器材支好,朗子周指挥着唐溯森倒碳点火,然后像一个老练的厨师一样,给菜刷上油,往烤架上一放,火苗飞出老高。 第二轮有了经验,朗子周不再拼命刷油。没再起火,反而是呛人的烟雾逼退了大家。为了避免邻居叫火警,唐溯森他们只能继续刷油燃烧一下。 第三轮总算找到了技巧,朗子周捻着签子飞快地转动,一盘盘诱人的烧烤终于出炉。 那天唐溯森喝了不少酒,朗子周看着他的神情就知道他有些醉了。但唐溯森一直端着,直到送走了梁辰好他们,和朗子周一起大概收拾了一下残局。朗子周正准备让他快洗洗睡,唐溯森就撒着欢一边脱衣服一边往卧室跳,朗子周吓了一跳,跟在他后面捡衣服,刚进卧室就被扑在地上。 朗子周脑子里大概有五秒时间想象了一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下一秒,唐溯森低下头努力嗅了嗅,说:“救命,熏肉怎么放卧室来了。” 05 不孕不育不是难言之隐 他们决定买一辆车,一是因为朗子周“省吃俭用”存了不少钱,二是因为有辆车代步,能节省不少时间。 第一个问题是谁来开,两个人都考了驾照,但上路的经验少得可怜,几年下来,早把在驾校学的东西还给教练了。互相推脱了几天,唐溯森终于拍了板:朗子周骑车经验丰富,两个轮子是时候进阶到四轮了。 第二个问题是买哪款。结合价格以及外貌综合品鉴,唐溯森被朗子周拉着逛了不少4S的店。款式大多相同,但朗子周就是坚信下一个更好。 “你开车你自己决定买哪种就好啊!”唐溯森崩溃道。 “我开车是要载你,不管你的意见万一你嫌丑不上车怎么办。” 唐溯森双手合十,万分诚恳地说:“你太不自信了,就算开个破三轮来载我我都愿意。” 朗子周很感动,问,“真的吗?” “当然最好不要买三轮,我怕交警天天抓我们。” 提车后,唐溯森陪着朗子周一起试驾了几天。选在夜深人静的大马路,双手抓着安全带,在朗子周点火时,说:“虽然进阶了,但速度还是不要太狂野。” 朗子周白他一眼,慢悠悠上了路,带着唐溯森兜了一圈又回到小区门口,有些兴奋地说,“我发现这肌肉记忆就是强,我踩离合踩几次感觉就来了。” 唐溯森赞许地点点头:果然没选错。 朗子周偶尔送他一起上班,前提是两个人都没睡过。 麻烦就是在这里产生的。 唐溯森有人接送的消息不胫而走,八卦的代表们很快聚集起来,旁敲侧击地打听消息。 “小唐,最近汽油又要涨了。”冯姐放下一袋板栗顺势坐在他身边。 “啊,好像是的。” “什么时候买的车啊?” “就上个月,商量了一下就去买了。”唐溯森笑着说。 “最近家里有好事啊,喜气洋洋的。” “冯姐…”唐溯森无奈地笑笑,“您话题转变太生硬了。” “是不是回来了?” “是啊。” 冯姐点点头,赞许道,“人挺好的,还每天开车来接你,挺好。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唐溯森想了想,说:“事业为先,我们俩还打算多享受享受二人世界。” 第二年风平浪静。 第三年表面平和。 唐溯森在办公室放松筋骨已成为常态,他爱逗朗子周,但最后这个“恶果”还是报应在他身上。唐溯森甚至买了一个小的腰部按摩仪,他一边感叹着不服老不行,一边接通了电源。正享受着按摩,突然收到了冯姐的微信,一个名片推荐,简介是中医。 “小唐,你年轻不要怕,这医生很厉害的。我呢把你当自己小孩一样,身体有问题早点治,现在年轻人丁克的那么多,你也不要太有压力。” 唐溯森一头雾水,哪里来的压力? 06 唐溯森生日的时候没有抽邮票。 “你先陪着我把我国内一个人去的地方再走一次再说吧。”唐溯森说着,翻起了相册。 一年一支钢笔,陪着他去旅游。 朗子周看得眼酸,把唐溯森搂进怀里,摸着他的背,说:“我陪你,你去哪我都陪你。” 唐溯森有些嫌弃地推开他,问,“你出国究竟是学什么了?我总感觉你在演员和下海了之间来回切换。” 朗子周委屈地吸吸鼻子,背过身不再理他。 直到第二天糖盒里满满当当塞满了薄荷糖,唐溯森才意识到朗子周可能怄气了,感动的情绪被他质疑成表演,也难为朗子周居然一晚上神色无常陪他玩笑,原来是早就想好怎么折磨他了。 唐溯森留了一颗糖直到进门前才吃,朗子周出来迎接他,唐溯森往他身上一扑,抓着脸就啃了上去。虽说画面有些凶狠,但唐溯森觉得挺有用。 牙关微启,把薄荷糖往朗子周嘴里一送,他感受到朗子周唇周瞬间的僵硬。 两人互相顶撞了一阵才松开,吸一口新鲜空气,只觉得鼻腔已经脱离了自己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