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书名：至爱方休 作者：任我平生 文案： 那个男人，疏离又牵扯，孤独又热烈。 那个女人，热烈又决绝，飒然又神秘。 好奇，心动，沦陷。 当她一个劲儿想方设法出现在他周围的时候，他克制又防范。 当他听说她可能再也不会回来的时候，慌了神，想要将她拉扯到昏暗处，吻个没完。 他没想到，看上去又痞又飒的女人，竟然是他万万不会猜到的那种身份！ 她也很想和他好好爱一场，可又觉得自己没有这个福气。 拉扯，牵绊，相爱。 本文求收藏～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情有独钟天作之合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景潇禾；顾西冷┃配角：多配角┃其它： 一句话简介：心动沦陷 立意：日日夜夜为你的爱情。 ================== 第1章 奇怪的她 “听说了么？当年跟着那个女人离家出走的丫头要回来了！” “谁？景家吗？” “可不是！这个时候回来，不就是因为老爷子身体不如从前了，想趁机捞一把呗！” “其实，也应该有属于她的一份吧？” 最后的这个声音，让其他几个人瞬间不说话了。 他们几个，觉得最后这个人的说法，奇葩又无理！她也该有一份？凭什么！？ 不知何时起，人们似乎容不下和自己不一致的看法了…… 景潇禾听到这些议论，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若不是为了母亲的遗愿，她会回来趟这滩浑水？ 海边别墅，私人泳池，香槟美酒，波波头跳舞女郎，模特礼仪，和她原本就隔了几个世界的距离。 当年，景潇禾跟着母亲离开这里的时候，只是个四岁的小女孩。如今，已经过去二十几年了，对于这里的印象，似乎只隐约记得一栋大房子，还有她拥有的一个穿着纱质裙子的娃娃。 当时母亲问跟不跟她走，景潇禾说“走”，母亲就带走了她。 如今，她最讨厌的就是玩偶娃娃了，和她不喜欢这里，是一样的。 跟着母亲，回到她的故乡之后的那段日子，是景潇禾印象里，最快乐无忧的时期。 要不是母亲临终前跟她说了那件事，她大概永远都不会回来…… 她觉得自己像是来逛动物的，东瞅瞅，西看看，尽量让自己显得不是那么没见过世面。 当然，也并不是漫无目的，她在找一个人！ 会来吗？以他的性格…… *** 第二天早晨，景潇禾独自前往医院。 “您好，我之前预约了顾医生的。”景潇禾提前备好了第二套方案。 导医台的护士确认了预约信息，给她指了诊室的位置。 跟着提示牌，景潇禾找到了医生诊室，外面有几个等待的人，他们身上穿的，都是价值不菲的品牌。 护士叫她进去的时候，她正在刷社交平台。 推门进去的一瞬间，她看到了正对着门而坐的男人！ 虽然早就看过他的照片，但见到本人的时候，还是觉得眼前一亮—五官布局正，不疏不紧，端庄，均衡；脖颈细长，脊背挺拔，肩膀开阔，坐时端庄而自持，开放舒展而不塌软无形；关键是气质和眼神：淡定从容，疏离不易亲近，却无丝毫轻蔑之色。 顾西冷......景潇禾在心里，暗暗嘀咕了一下他的名字。 顾西冷向她投来淡然却透着耐心的目光，“您好，请坐。” 简单利落的开场白。 景潇禾走过去，在他对面的白色椅子上坐下。 “哪里不舒服？”这是顾西冷对着病人说的，最高频率的一句话。 “头疼。”景潇禾指了指脑袋。 顾西冷微微怔了一下。 景潇禾将一切收于眼底，却并不表现出来，她想他不可能没听说，昨天晚上的那场party上发生的事，让她在这个小圈子里，迅速出名了！顾西冷虽然基本不会出席这样的聚会，可他毕竟还是逃离不出这个圈子。 “先拍个片子吧。”顾西冷看她还能笑眯眯的，又过了足足一夜才来医院，想必是不会有太大问题。但作为医者，又不能草率，便给了一个合理的建议。 “好啊～”景潇禾应得爽快。 *** 没过多久，景潇禾就回来了，护士的手里，拿着她刚拍的片子。 这家医院，是S市最好的私人医院，院长，是顾西冷的爷爷。 顾西冷16岁考上大学，出国念书，26岁前就完成了本科、研究生、博士生一系列学业，归国后，便在自家医院工作。 顾西冷接过护士手中的片子，对着光，看得仔细。 护士退出了诊室，诊室内，又只剩下二人了。 “没显示有什么内伤。”顾西冷淡淡道。 “你怎么没去参加party？”景潇禾大咧咧地问他，似乎对于检查结果，并不太关心。 顾西冷被她问得，微微一怔，他没觉得他和她有多熟。 “我听到好多人都在议论你。”景潇禾自顾自地说，这样的说话方式，她自己听了，都觉得：挺作的...... 顾西冷微微蹙眉，“我和他们，不太熟。” “重点不是这个。”景潇禾打断了他的话，“她们都对你很感兴趣。”景潇禾知道自己此刻是个什么嘴脸，可没办法，只有这样，她给他留下的印象，才会深刻！她思考了很久：接近他，才能迅速和这个圈子里的其他人扯上关系，尤其是这个圈子的女人们！ 景潇禾看到他的表情，知道自己该适可而止了，继而微微耸了耸肩，不再多言。 顾西冷将片子装进纸袋里，放在桌子上，而不是直接递给她。 “应该去哪里交费？”景潇禾问他。 “护士会告诉你具体位置。”顾西冷静地回道。 景潇禾听出了他言辞间的疏离和防备，轻轻点了点头，起身要往门外走。 没走出几步，又回过头。 见顾西冷还是低垂着眼眸，在研究桌上的病历，又补充了一句，“她们，配不上你。” 顾西冷被她这句话，惊了一跳，本能微微抬眸，看向她。 景潇禾平静地看着他，笑眼盈盈，“你得找个大家闺秀，知书达礼的那种。” 顾西冷又是心头一惊，他不知道这个女人是怎么了，虽然彼此知道对方的身份，可毕竟连朋友都算不上，她今天为什么要一个劲儿地讨论他的私人问题？ “麻烦帮我叫下一位，谢谢。”顾西冷显然不想继续她的这个话题，同时，也是在催促她离开。 景潇禾也不恼，轻轻点了点头，丢下一句“好”，就脚步轻快地走了出去。 顾西冷的目光，盯着门板，看了一会儿。 其实，刚才他以为她要走，不知为何，目光落在了她的背上，没料到她会突然回头！连忙收回眼神，好在，没被她发现。 转念一想，大概是楚勋发给他的那段视频，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 刚才她推门进来的一瞬，他就认出了她，可他又觉得彼此不熟识，还是保持普通的医患关系比较妥帖。 昨天晚上，是一个私人聚会，顾西冷不喜欢热闹，就没去，没想到，竟然比哪一次都轰动...... *** Party进行到后半部分，景潇禾觉得没意思，本来打算走了，却听见了女人的尖叫声。 待她循声看去，见一个女人正被另外一个女人，撕扯着头发。 从周围人的“你一言我一语”间，景潇禾大概拼凑出来了一个前因后果：被撕扯着头发的女人，刚才在更衣室的角落，和此刻正拉扯着她头发的女人的男朋友，在亲热...... 景潇禾看着气愤不已，撕扯着对方头发的女人的面相，就不是个会吃亏的主！ 原本只是一场伦理闹剧，她只要安静地当个旁观者就好。 岂料被撕扯着头发的女人，突然发起了“反击”！ 两个人算是彻底扭打在了一起...... 让景潇禾看不过去的，是刚才被撕扯着头发的女人，显然不是对方的对手，她的裙子被拉扯着，向下滑落了许多！很私密的部位，裸露在了空气中...... 景潇禾听见了明显是来自周围男人的坏笑声，还有拿出手机拍视频的...... 见不得男人踩在女人头上，是景潇禾性格里，改不了的东西！ 于是，她便上前阻止这场有些太不体面的“扭打”。 占了上风的女人，看到景潇禾，自然觉得是来了个助长“小三”威风的讨厌鬼，怒意冲头，便将矛头转向了景潇禾！ 景潇禾哪里是软柿子？便让女人见识了一下她的本事！ 她使的不是撒泼打滚的路数，直接一个过肩摔，女人便倒在了地上，无意间甩向高处的手包，正正砸在了景潇禾的脑袋上！ 包面上有金属配饰，景潇禾觉得是她点儿寸，脑袋被配饰砸得生疼...... “景家归来的千金，可太牛#逼了！”楚勋给顾西冷发视频的时候，顺便评价了一句。 在他们看来，景潇禾的做法，和这个圈子里的其他人，显得太不一样了，可谓“格格不入”。 景潇禾自己又何尝不知道，她在他们眼中，就像个天外来客，出格又浮夸！ 可正因如此，他们才会觉得她是个喜欢玩乐，又不知天高地厚的“乡巴佬”不是吗？ 正如她选中了顾西冷一样，她要的，就是被他们“不放在眼里”，如此一来，才方便展开她的计划，这才是她归来的真正目的，才能让他们，不会对她做出的任何行为，觉得诧异。 “奇奇怪怪”，是这一次，景潇禾故意给自己立的人设。 景潇禾原本以为，又得想方设法地，和顾西冷在其他场合再遇，没想到，这个场合，很快就出现了！ *** 其实，顾西冷在看楚勋发给他那个视频的时候，也留意到了女人衣不蔽体时，嘈杂中响起的那些声音，还有个别男人向女人投去“掠夺性”的眼神，引起他的严重不适！ 他是个心理洁癖很严重的人，从小跟着爷爷，耳濡目染的，都是书本上的医药知识，他觉得那些东西虽然冰冷，可却比现实世界中的很多人，干净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开新文了～欢迎围观～ 第2章 他和她再次相遇 顾西冷开着车，行驶到路口等红灯的时候，手机响了。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浅浅地笑了，“已经在路上了。” 电话那头，是一个温柔的女人的笑声，“听爷爷说你最近很忙，还以为……” “怎么会？你的事情，我向来都是十分放在心上的。”顾西冷的语气，比平时温柔了不少，他平时话不多，只要开口，语气也多平和，但很少像现在这样，让人觉得：带了些主动关心的温度。 “那我等你。”电话那端的女人，显然很欣然。 顾西冷挂断电话，信号灯刚好变成绿色，他踩了一脚油门，向着目的地驶去。 车子停靠在一栋建筑前，这是一家私人宅邸改建而成的收藏馆，因其高质量的馆藏和私人收藏氛围，引得很多艺术家前来拜访，今天是首次对外开放的启动仪式。 馆内设有咖啡馆，吊顶是大幅壁画，墙面装饰有十八世纪的精美壁毯。 这里珍藏的，是馆主从世界各地搜集而来的各类服饰。 收藏馆里按照国家区域分类，每一个区域内，还会再按照民族进行更详细地分类。 顾西冷刚走进收藏馆没多久，便有一个身材高挑，身着旗袍的年轻女人走上来，笑容温柔大方。 “姐姐。”顾西冷唤了句，女人就是这家私藏馆的馆主，他的堂姐。 “今天来了很多老朋友。” 顾西冷点了点头，他知道姐姐说的，是一些平时和家里有往来的世交。 “对了，还来了一位新朋友，不过她的家里人，我们并不陌生。” 顾西冷顺着堂姐的目光看过去，见到那个对他来说，不太熟悉又不算完全陌生的女子。 糖果色套装与粗跟穆勒鞋结合，活力俏皮的同时，还糅合了一丝优雅气息。白色作底，红色点缀的串珠迷你手包，是吸睛亮点，一款复古风十足的平顶礼帽，增了几分甜美，却也不失质感。 和那日他见到的姑娘，完全两个装扮风格。 那一日去医院的她，身着一套休闲装，黑色系，显得干练又轻松。 顾西冷不禁又想到了那个视频，视频里她穿了一袭满天星空纱裙，贵气黑色系，以致于他以为她只喜欢黑色。 奇怪，怎么会去关注她喜欢什么颜色？顾西冷看着疏离，其实是个细心之人，他总是能觉察到细微处。 景潇禾站在姑姑身边，姑姑是个温柔优雅的女人，从年轻到中年，一如既往。 她听到姑姑说了句“西冷也来了，真是姐弟情深。” 景潇禾听到这个名字，先是一怔，她原本以为，他是不会出席任何这种人多的活动的。 本能回身，便见到了一身西装的顾西冷。 不得不承认，他是真的很适合穿西装，衬得他风度翩翩又优雅—白色西装里面，是一件橄榄绿的内衬。 这样的颜色，很挑人！穿在他身上，就会让人觉得高级。 两个人明显视线相触了一下。 顾西冷的眼神很快就移开了，因为他看到了景潇禾的唇角，浮起一抹弧度并不算大的笑意。 说不出具体原因，他有些“害怕”看到她看着他笑，会惹得他心里不安，明明没见过几面…… 景潇禾被告知要来参加这个活动，倒是没反对，反正她和那栋大房子里的人，也没多熟。 这些年父亲一直给她出抚养和教育经费，她是知道的，好像其间，父亲还来找过母亲，但母亲终是没跟他再回去。 这在景潇禾心里，一直都是个迷，她也从侧面问过母亲，但母亲一直没有明确告诉她。 直到母亲弥留之际，说和她从前从事的职业有关。 关于这个秘密，景潇禾和谁也没说过，知道这件事的，只有母亲从前的一位同事，也是母亲最好的朋友，景潇禾长大成人的这些年，见过他几次，但不知道他和她的母亲之间，竟然有那样传奇的过去！ 对于母亲在意的事件的真相，是景潇禾这一次要弄清楚的事情。 母亲的那位旧友也说了：如果她能接近真相，就可以知道关于她母亲过去的全部！ 景潇禾对此，有很深的执念，她是一定要搞明白的！ 母亲的旧友说她太倔犟了，像极了她的母亲…… *** 馆主发表致辞的时候，整个藏馆才安静下来。 姑姑时不时地，低声在景潇禾耳边，告诉她关于今天到场来宾，还有这个藏馆里藏品的信息。 景潇禾表现得很淡然，看上去，像是在听“可听可不听”的消息，其实她记得很仔细。 她其实挺欣赏自己这位姑姑的，没有轻蔑之色，说话总是淡定优雅的，不像是她的父亲，父亲像是要弥补什么亏欠似的，给了她一大笔钱，也不要求她去工作，在景潇禾看来，这和把她当个闲人养，没什么分别。爷爷因为身体不如从前了，多数时间住在半山别墅，基本不露面。至于她的伯父叔叔，还有那些堂兄弟姐妹们，她就更是不熟了，就在她回归景家的当天，见过一面，平日基本没有交集…… 景潇禾和姑姑，从藏馆的一个区域，逛到另外一个区域，她就只是跟着，总是笑眯眯的，看不出对这里，有什么不喜欢。 顾西冷则是全程和堂姐待在一起，偶尔和堂姐耳语几句，多半是在讨论藏品。 景潇禾不经意地瞥见他，看着两个人的背影，一样的优雅，让她觉得赏心悦目，不禁想起自己那天在诊室说的傻话。 她注意到一件藏品，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可又不确定，便盯着它看起来。 顾西冷和堂姐转身，往这边的展览区域走过来，看着景潇禾入神的神色，顾西冷觉察到了一种强烈的反差。 认真专注的她，没有半点玩笑之色，眼神沉静，让他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似乎，这才是她本来的样子！ 想到这里，顾西冷自己也惊了一跳。 他对于身边的人，除了关系特别要好的，一般不会过多关注的，难道是因为她的那个过肩摔给他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 景潇禾盯着看的，是一件红色长裙，她还是没想起来。 “喜欢这件吗？” 景潇禾的思绪被打断了，她循声回头，看见对着她浅笑着的馆长—顾晴佳。 顾晴佳身旁，站着顾西冷。 “只是觉得很别致。”景潇禾说着，又扫了一眼那件裙装。 顾晴佳没立刻回答，因为这件裙装是出自一间很小的裁缝铺，用的并不是很名贵的布料，只是因为裁缝，是收养了当地很多孤儿的好心人，在当地很有名，所以，才被顾晴佳赋予了藏品标签。 “看着热烈，其实却有种孤独感。”景潇禾说了她心里的真实感受。 顾西冷听到她这么说，心里一震，刚才他和堂姐，先看了这边的区域，自然看到了这件藏品，他没料到，他心里的那种感觉，竟然被具体地用语言形容出来了！这个人，竟然还是…… 景潇禾瞥了一眼顾西冷，她觉得他对她，好像总是有种防备，可她并不对此感到苦恼，相反的，她觉得：倘若他对她平静如水，才说明她太平凡无奇了！ 顾晴佳邀请姑姑和景潇禾，去咖啡馆喝下午咖啡。 出于礼貌，姑姑自然是答应了。 *** 顾晴佳自然要先问景潇禾和她的姑姑要喝什么。 景潇禾不经意地说出了她要不加糖的美式。 当顾西冷说他要喝卡布奇诺的时候，顾晴佳看向他的眼神，分明带着些诧异。 景潇禾差点笑出声，刚才听到他说出答案的时候，她就在心里嘀咕了一声：说谎…… 她有意说了美式，是因为她知道顾西冷平时只喝美式的。 顾西冷刻意避开了美式，反而显得奇怪。 但这种奇怪，在景潇禾听来，却是正和她意。 他有意避开了这种“巧合”，就是为了让旁人不要对此再说什么的意思。 顾晴佳自然知道顾西冷喝咖啡的习惯，她没想到他赶在她前面，先说出了卡布奇诺，他明明说只喜欢偏苦的美式的！ 这场四人咖啡之约，多半时间，都是姑姑和顾晴佳在说话，顾西冷本就话不多，景潇禾则一直在认真品咖啡，目光偶尔会落到落地窗外的风景上。 顾西冷的余光，瞥见景潇禾全程都表现得很自若，带着些慵懒的那种，就是很放松。 景潇禾在“漫不经心”间，听着顾晴佳和姑姑的对话，她需要的，是来自她们之间尽可能多的信息，两个人的对话间，总是会透露出很多细节，这一点，是景潇禾从前听母亲说过的一个观点。 她从顾晴佳的话语间，知道了：一周以后，是顾家老爷子的生日。这点不算重要，对景潇禾来说有用的消息是—顾西冷的生日，也在下周。 原因是顾晴佳说两个人的生日，离得很近。 姑姑问“这一次，是要放在一起举办吗？” 景潇禾心说：谢谢您，亲爱的姑姑，您可问得太及时了！ 第3章 他收到了她的礼物 景潇禾知道她是肯定要去参加这个生日宴会的，最近，父亲有意让姑姑带她参加各种社交活动，就是为了能尽快融入这个圈子。 宴会举行的酒店，位于S市的历史文化风貌区，全别墅式城市度假酒店，传统的S市风格和西方的建筑风格结合，周到的全天候管家和厨师服务，让人感受到与众不同的舒适。 景潇禾体验到这些细节的时候，只有一个感受—追求优雅和细节，似乎是顾家祖传的特质。 她也见到了顾西冷的爷爷顾院长—一头花白的头发，一双忧郁的眼睛，身上透着一种法式的优雅。 顾西冷不愧是爷爷带大的，气质如出一辙，景潇禾在心里嘀咕。 姑姑带着她，去跟顾院长打招呼的时候，景潇禾笑着叫了声“顾爷爷”。 老爷子看到景潇禾的时候，先是愣了一下，继而慈爱地笑了，像是看到了什么故人一样！ 不远处的顾西冷看得出：爷爷对于景潇禾，似乎挺热情的，有种对晚辈的偏爱。 他不知道原因，景潇禾却知道：因为她的母亲！ 在她的身上，老爷子看到了当年那个烈性女子的影子。 景潇禾注意到，今天的顾西冷身着经典的黑色西装，戴了个领结，而不是传统的领带，整个人看上去，气质稍稍活泼了一些。 姑姑在出门前提醒过景潇禾，尽可能穿得简洁低调些。 景潇禾大概猜出了原因—顾家喜欢低调高端的风格。 我这算是有意去迎合吗？景潇禾觉得自己现在的种种行为，真的有些好笑，可这大概这些，就是这个圈子的规则吧，可她也不是完全听话了！ 浅紫色系高定礼服，大体看上去，是符合姑姑建议的，但细节和元素运用上，却是推陈出新，很有辨识度—星星点点的薄纱和飘逸灵动的羽毛点缀，和低调，又似乎扯不上什么关系，最主要的是：不是裙子！是套装。 出门前，姑姑看了她好半天，可还是没有劝她去换，心说：对于这个孩子，不能太强求，得让她逐渐适应。 到场嘉宾的礼物，都放在了入口处的礼物区。 姑姑和她，带来了各自的礼物。 整个晚宴，进行得中规中矩，倒是符合顾家人的性格。 *** 晚上，回到家里，顾西冷坐在书桌前，看着一堆礼物，显得有点犹豫，他的视线，落在了一个名字上。 那是景潇禾送的，他一想到特立独行的她，就有点好奇她会送他什么。 了解他性格的人，一般会送给他的礼物，就是高端定制的钢笔，成套专业精装书籍，或者腕表一类的。 她应该和他们不一样吧…… 顾西冷觉得景潇禾的出现，给他们这个年年如此，日日这般的圈子，好像注入了一点新鲜的东西。 拆开盒子，顾西冷甚至觉得他有些刻意地微敛了呼吸。 看到盒子里躺着的黑胶唱片机的一瞬间，他的手指，微微顿住了。 她怎么…… 顾西冷从来没有告诉过别人，他有听黑胶唱片的习惯，而且这是他最近才迷上的东西。 唱片机是发烧友级别的高级货，他想到他听到的说法—景先生给了归来的女儿很大一笔钱。 不管真假，他都觉得是让她破费了，这个人情，是要还的。 他坐在书桌前，想了很久，才想到了一种，关于她知道他这个新爱好的可能—诊室的架子上，貌似搁置着一张手绘，那是他闲来无事时，照着一张唱片封面画的。 她那天来，竟然注意到了？！ 顾西冷愈发觉得：她不是像表面看上去那样大大咧咧！ 景潇禾现在才明白一个现象：从小到大，母亲其实一直都在有意培养她的细心观察能力。此刻她才能明白，这和母亲的职业，有很大的关系！而且，母亲还在让她或多或少地，接触各个行业领域的知识，没有死记硬背，可却是知道一些的，比如说那张架子上的手绘，她能看得出是出自一张唱片。 按照顾西冷的习惯，每天晚上，他都是要看两个小时的专业书的，不管开始时间的早晚，可今天晚上，他总是想瞥几眼那架唱片机！ 正心烦着，手机震动了一下。 滑开看到微信里熟悉的头像，“老寿星，生日快乐。” “你那边是早晨吧？”顾西冷迅速回复了一句。 “是啊，然后就看到楚勋发来的生日宴会现场照。” 顾西冷和对方已经很熟了，他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他一直觉得在这个圈子里的所有孩子，他俩算是不爱说话和社交的那个类型，因为有时候感受相似，彼此的关系，也就相对好一些。 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儿，可顾西冷觉得他好像不能像从前那样静心和对方聊几句了，总是想起那架唱片机…… *** 第二天，顾西冷开车去医院的路上，接到了楚勋的电话。 “白菁联系你了吧？”楚勋明知故问。 “不是你给她发的我的照片吗？”顾西冷觉得他是一大早就犯蠢。 “你还说呢！你怎么不给她发呀？”楚勋恨他是个木头。 “我为什么要发？”顾西冷反问他。 “她在等你发啊。” “少胡说……”顾西冷知道楚勋一直希望白菁能和他在一起。 “你俩一个德性！”楚勋觉得他懒得管他俩的破事！ 挂断电话后，顾西冷想了一下刚才楚勋说的话，他很确定，对于他来说，白菁就是好朋友，他在面对她的时候，淡定从容，没有超过朋友的心跳反应。 奇怪……怎么会想到什么“心跳不心跳”的…… 顾西冷进入医院，就开始了一种专业的状态，思绪这才慢慢平复下来。 景潇禾此刻，正在家里闲逛。 她看似是闲来无事，其实是在想有没有可能找到母亲那本原稿的可能性。 母亲的那本未发表过的故事，引发了之后的很多事，有人模仿故事内容犯罪，这是让母亲至死也没放下的心病…… “听说顾西冷马上要成为你的日语老师了？” 景潇禾听到来自门口的声音，扭头看去，见到一个顶着一头乱发的男孩子。 “消息传得真快，怎么，群里又有骂我的？”景潇禾知道，男孩说的，其实是昨天晚上，顾家老爷子随口的一句玩笑话。 老爷子问她最近在忙什么。 她说她在自学日语。 顾老爷子问她原因。 她说为了能看懂原版小说和漫画。 听到她的回答，姑姑微微变了面色，只觉得稍不留意，她就会说出欠考虑的话来！ 岂料顾家老爷子说，顾西冷的日语很好，可以教她。 景潇禾有意对着顾西冷说了一句，“如果顾医生能答应，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以她对顾西冷的了解，他不大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对方难堪，但他即便此刻缓和了这个气氛，之后也不大可能会真的给她当私教！ “如果有需要的地方，希望可以帮得上忙。”顾西冷丝毫没表现出来他之前在医院和对方有过接触。 可其实，顾院长都知道了。 顾西冷也没想到，爷爷会提出让他们互换联系方式…… 微信好友，很多时候，其实也就是列表里的一个占位符，顾西冷平时不太发动态，其实就算加了，也基本等于没加。 *** “你可太厉害了，最近圈子里，都是关于我有一个牛气姐姐的说法。”男孩语气并不生硬，也听不出太多敌意。 景潇禾觉得，他就是个典型二世祖，对于财产，他没有他那个妈的百分之一在意，好像知道自己是男孩子，应该不会比景潇禾拿得少。 而他那个贪心的妈，巴不得全都自己儿子的…… “你还能承认我这个姐，也是不容易。”景潇禾也没跟他客气。 似乎已经做好了要当个怪家伙的准备，景潇禾没有收敛她的锋芒。 “那能怎么办？爷爷和爸爸都不否认啊！”男孩也是个说话直的孩子。 对此，景潇禾觉得他还不至于那么讨人厌…… “他们说我俩关系的话，你没听说？”景潇禾倚靠在书架上问他。 “哪一家没有几段这样的破故事？”男孩倒是说了句实话，坊间关于他们这样家庭的臆测，难道还少吗？真真假假，狗血客观，又有什么分别呢？都是被人议论，当作谈资的结局…… 景潇禾点了点头，继续回身打量书架，“你不介意就行，反正我就把那些话当个屁……”景潇禾没有掩饰她在书架上找书的动作。 “好东西都被爸爸藏在地下室了。”男孩丢下一句，就走开了。 景潇禾想了一会儿，才明白：同父异母的弟弟说的是，家里有个地下书房！ 具体位置在哪儿？如何进去呢？ 景潇禾开始嘀咕这件事。 中午午休时间，顾西冷的微信提示音响了，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看到那个头像时，他怔了好一会儿—一个彩色的骷髅头…… 第4章 他想还她人情 顾西冷迟疑了一下，点开对话框，见对方发来了一张图片。 是一本书的封面。 看了一眼对方的昵称：爱谁谁。 ……顾西冷觉得这昵称乍一看，有些浮夸，可仔细一想，又觉得符合她的风格。 不管旁人如何看待，她就坚持她的节奏。 顾西冷正想着如何回复，提示音就又响了。 “你有这部书的下册吗？看到一半没了下文，怪着急的～”景潇禾没找到进入地下书房的入口，便继续在大书架上搜寻，她最终挑选了一部日本推理小说，脑子想的，是刚才二世祖的那句话—听说顾西冷是你的日语老师。 “很早之前看过。”顾西冷回了一句比较保险的话。 “还能找得见吗？”景潇禾明知道他有意只说看过，没说有没有，是什么意思，成年人听话，一般都会去听对方没说出口的那句，可她还是厚着脸皮问了这句。 “我给你找找吧。”顾西冷没等对方回复，就起身去了书架。 他有个习惯，看过的书，都会留存。 “行，等你找到了告诉我一声，我去找你拿。”景潇禾只给了他一种交接的方式。 顾西冷在书架的最上层，看到了那本书。 当他再回到书桌前，看到刚才没看见的那条回复的时候，怔了片刻。 他从来不将书册外借的…… 可是景潇禾再也没有给出其他选项了，他看了一眼手里的书，心说：算了，改天再重新买一本吧，这本，就当丢了。 景潇禾正撑着脑袋，看外面窗台上落着的一只鸟，便听到了手机的震动。 顾西冷直接给她发了书封的照片。 景潇禾准备说什么，便看见他紧接着发过来的一条“我给你邮寄过去。” 是个陈述句，他没有选择她给出的交接方式。 景潇禾笑了，心说：你果然智商不低。可智商不低，不代表你可以不被套路！ “好，我把地址发给你。” 看到景潇禾发来的地址，顾西冷怔了一下，他原本想着，必然是寄到她家去才对。 旧物铺子……顾西冷默念了一遍这个地址，心想：这是她的店铺？ 景潇禾自然不是为了挣钱才租的这家店面，只是因为它恰好位于顾家的医院附近！ *** 因为是同城邮寄，景潇禾很快就收到那本推理小说。 她看书的速度很快，但其实这本小说，她很早以前就看过了。 只不过，顾西冷的这本，是双语对照的，有日文也有中文。 景潇禾想到自己之前的话，自我提醒：你的人设，是不会日语。 顾西冷值班的这天，傍晚时分，准备去附近的餐厅解决晚饭问题，他有固定去的几家餐厅。 沿着街道往前走，不经意地抬头，他看到了一个不知是从前没有留意，还是原本就不存在的店铺的招牌！赫然写着四个大字—旧物铺子。 心头倏地紧了一下，他的脑子立刻就想到了景潇禾的收件地址！ 是巧合吗？ 顾西冷听楚勋说过圈子里的一个说法—景潇禾就是个玩乐主义，就像那天晚上的过肩摔一样，千万别被她盯上！感觉她像是在找开玩笑的对象！ 想到那天她会来医院……顾西冷突然觉得楚勋转述的这个说法，未必不靠谱！ 在店铺门口，停留了一会儿，顾西冷见铺子大门紧闭，这个时间点，不做生意的铺子，也是少数，还是或者它还没有正式开业，那包裹，她能收到吗？ 顾西冷想到这儿，不禁一个激灵，不是要当作书册丢了吗？那能否收到，又有什么重要呢？ 可礼物的这个人情，又该怎么还呢？ 顾西冷继续往前走，没有再回头去看这家铺子。 他不知道的是：快递送达的那天，快递小哥给景潇禾打电话，通知她取快递，说铺子是关着的。 景潇禾说让他放在附近的快递柜里，她有时间了再去拿。 快递小哥嘱咐她尽快，否则快递领取码会过期。 景潇禾说她知道了。 那既然对方都这么说了，她觉得开始营业的日子，择日不如撞日，就两天以后吧！ *** 顾西冷第二天夜班结束，有时长一天的休息日。 开车经过那家铺子，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惊然发现：它竟然开门营业了！ 景潇禾坐在柜台前研究景家别墅的内部结构图，她在想，地下室的书房，入口处究竟会在哪里？ 其实，她还想到了一个突破口—二世祖弟弟。 以他的智商，从他的嘴里套话，应该很容易，可他还有一个特点：容易说话没把门，走漏消息的，也会是他！ 所以，景潇禾准备先靠自己的能力分析。 顾西冷在路口等信号灯的时候，脑海里闪现了一个念头—照顾她的生意，买够那个数额，算不算还人情了？ 可他还是打算先回家洗个澡，睡一觉。 景潇禾丝毫不在意营业额的多少，她的顾客，多是中学生和一些旧屋发烧友，还有来这里找旧唱片的，她又联系了国外的明叔，让给她邮寄一些旧唱片过来，在国外，有专门淘唱片的批发市场。 顾西冷回到公寓，洗了个热水澡，换了白色的T恤和宽松运动裤，躺在大床上。 打开动态区刷新了一下，便看到了景潇禾的那条动态，是她专门拍摄的店铺内部的旧唱片区。 顾西冷看到旧唱片，本能将视线落在那架唱片机上，是她送的那台。 他微微停顿了片刻，顺手点了她的头像，进入了她的个人主页。 看到主页底部，赫然写着“展示最近三天的动态”…… 顾西冷觉得这行字，有些讽刺，仿佛在提醒他：你的好奇心，太重了。 景潇禾其实也没怎么发过动态，这张关于唱片的，是她频繁更新主页的起点！ *** 这天傍晚，景潇禾正在柜台前接待一个年轻女孩子。 她在挑选旧日款式的钢笔。 景潇禾给她耐心地讲解几个款式的优缺点。 顾西冷一直站在门外，直到他瞥见年轻女孩付了钱，才准备进去。 景潇禾早就注意到门口有人，可她还是佯做看不见。 顾西冷走进来的时候，景潇禾冲他微微招了招手。 他打量了店铺里的货品，才明白：店铺并不是销售用过的旧物，而是十几年前甚至更早些时候的稀罕玩意儿，涵盖面非常广！ 顾西冷想到了那天在私藏馆，她对于那身裙装的评价，看来，不是因为她跟他心有灵犀，而是因为她原本就对这些旧物，有研究！ 知道了这一点，顾西冷心头涌起的感觉，和那天要看她个人主页时，一模一样—自作多情…… “真是稀客。”景潇禾笑道，“随便逛。” 顾西冷轻轻点了点头，目光还是先投向了旧唱片区域。 “对了。”景潇禾说着，从柜台下面，拿出了那本他借给她的书。 顾西冷微微侧头，见她将书放在了柜台上，继而继续回过身挑选唱片。 他扫视了一圈，惊然发现：这里的许多唱片，是在国内找不到的！ 景潇禾坐在柜台后面的椅子上，托着腮帮子看他挺得笔直的脊背，蓝色衬衫将他的腰线，显现得很直接，他是个肩宽腰细的男人。 顾西冷一口气挑选了七八张，拿着它们，准备去柜台结账，转身的瞬间，便看到正托着腮帮子的景潇禾。 她的唇角弧度，似笑非笑，可就让人觉得她像是处于上帝视角，看着她的神色，会觉得不安，甚至有种接近“心虚”的感觉…… *** “这些不要钱，就当我交的学费了。”景潇禾语气轻松。 顾西冷闻言，愣了一下，抬眸，看向她。 “还有这个，你的书，我看完了，多谢了。”景潇禾说着，指尖在书封上轻轻地敲了敲。 “一码归一码，还是要付的。”顾西冷心说：原本就是来还人情的，竟然还说不收钱？那得什么时候才能还得完？ “行吧，那就给你打个折。”景潇禾说着，打开了柜台上的计算器。 顾西冷见她利落地用手指，在计算器上戳着，她每按下一个键，计算器就会语音读出来她按下的数字！这古董式的计算器，也算是一类旧物…… 顾西冷觉得她画风清奇，像个从二次元走出来的人…… “再给你送个VIP会员。” “……”顾西冷见她说得一本正经的，心里是说不出的感觉！ “你说那个女孩知道了自己一直活在一个精心编织的谎言里的一刻，究竟是什么感受？”景潇禾语气淡淡地问了句。 顾西冷没想到她的思维如此跳跃，稍作反应才知道：她是在说借给她的那本小说的情节。 “本质是出于对她的爱护。”顾西冷没有说出“对她的爱”这样的说法，他本就不是个喜欢说这个字眼的人。 “还是会有被欺骗的感觉吧。”景潇禾说这句的时候，语气明显弱了一些，她自己似乎并没有意识到。 顾西冷看着正盯着计算器显示屏的她，愈发觉得她神秘莫测，似乎处处充满矛盾…… 第5章 他竟然梦到她了 顾西冷拿着景潇禾递给他的会员卡，看了好半天。他觉得好像愈发弄不懂这个女子了。 景潇禾分析了整个景家别墅的结构，得出一个结论—地下书房，应该就在那天那间书房的底下！ 她看到的书房在一楼，且在拐角处。 那暗室入口呢？是装了机关旋钮的吗？ 景潇禾不知道父亲为何要将书房这样的地方，变得隐秘？他在掩饰什么？ 顾西冷回到家后，用那架唱片机，播放了他从旧物铺子淘回来的唱片。 听着那熟悉的旋律，顾西冷想起他离开铺子前，景潇禾对他说的关于小说情节的那番话，他总觉得她是有所指，是出于大家对她的偏见，还是对她自己经历之事的感慨？ 顾西冷瞥见桌子上他拿回来的小说，她竟然及时还给他了，又不能直接跟她说：我不要了…… 随意地翻动书册，他发现了夹在书里的一张便签。 “时间的错位，截然不同的结局。” 顾西冷看着这手写体的便签，愣了好一会儿。 这部小说，是关于时间诡计的不错，可他总觉得景潇禾似乎不仅仅是在说小说情节。 她展现出来的神秘感越强烈，对他的影响，也就越大！ 顾西冷正想着，手机震动起来。 “喂，妈。” “西冷啊，你最近都没怎么回来看妈妈。”电话那端，是温柔的中年女人的声音。 “最近病人太多，一休息，就总想着抓紧时间睡觉。”顾西冷语气淡淡，却透着耐心。 “你最近联系菁菁了吗？” 顾西冷听到这和楚勋一个路数的问话，就觉得头大，他知道母亲一直希望他能和白菁在一起，说他俩是青梅竹马…… “生日那天她给我发了祝福。”顾西冷对于两个人其实还闲聊了几句，闭口不谈。 “她给你送了什么礼物？”女人关心地问。 “新款的车模。”顾西冷对于各种品牌车子的热衷，也是不一般的，这是他很小开始就关注的领域。 “菁菁还是很了解你的。”女人的语气里，明显能听得出欣喜。 “妈，菁菁毕竟是女孩子，您别像楚勋一样，成天把我俩捆绑在一起。”顾西冷还是很明确他的态度。 “反正你俩，都是要面子的孩子。”女人浅笑道。 顾西冷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便转移了方向。 放下电话，他再次将那张便签拿起来看。 *** 夜深人静，景潇禾还没睡，她轻手轻脚地下了楼，再次打开书房的门，溜了进去。 一楼没有卧室，父亲、继母、弟弟，全都住在二楼。 景潇禾没敢开灯，便将手机自带电筒打开，还将光调至最微弱的一档。 对于这个书架上的书，她仔细研究过了，除了商业方面的，就是文学类的，是有几本推理的，都是经典之作。 对于父亲来说，什么是他最在意或者介意的事情呢？ 景潇禾仔细想了一下，觉得似乎应该是母亲的离家出走，倘若他不介怀，也就不会像现如今这般，努力对景潇禾补偿了。 母亲的职业，是她出走的直接原因，她从前应该没有对父亲提起过，这算不算隐瞒甚至是欺骗呢？ 景潇禾一边想，一边将视线扫过书架。 最终，她的视线停留在了一本书上。 世界名著—《阴谋与爱情》。 景潇禾觉得她的思路是对的，便踮起脚尖去够那本书。 不管她怎么摆弄，屋内没有任何反应。 猜错了？景潇禾脚跟落地，继续仰着脑袋打量。 最终，她的注意力，停留在了另外一本名著上，《简爱》。 在父亲看来，母亲何尝不是一个自始至终追求自由的女人？ 这一次，她猜对了！ 书架向后打开的瞬间，景潇禾差点叫喊出来，好在她控制住了自己！ 看到长长的，通往地下的台阶，景潇禾觉得自己此刻，仿佛置身恐怖悬疑电影之中…… 景潇禾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门板，又屏息聆听了一会儿，确认没有脚步声。 她借着手电的光，开始往楼梯下走。 心里盘算着，如果那里有监控，又该怎么办？景潇禾又想到了自己的人设，很多时候，这个，似乎可以被当作一个很好的借口，况且，这个地下书房的秘密，是二世祖弟弟告诉她的，同时，她也庆幸父亲对于母亲过去的职业，并不知晓。 景潇禾打消了这些疑虑，继续往楼梯下面走。 *** 这天晚上，顾西冷做了一个梦。 他站在一片巨大的水域边上，看到不远处有一个小女孩在水里扑腾着，他想要挪动脚下的步子，却如何都移动不了。 情急之时，一个身影跳进了水里，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将小女孩拽了出来。 他这才看清：救人的，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女，不知道她的力气怎么会这么大…… 顾西冷看不清她的脸，可他却努力想要去看清。 他向着那个正在查看小女孩呛水情况的背影走去。 带她回过头，他终于看清了，可也惊了一跳：怎么会是她？！ 景潇禾的脸，正对着他笑…… 顾西冷从睡梦中惊醒，他看到灯带透出的微光，扭头看了一眼床头柜上的时钟—凌晨三点半。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做这样一个梦，可他清楚地知道：少女救人这件事，是他亲眼目睹过的，这也是让他更加坚定要学医救人的一件事！他的水性不太好，所以当救生员是不大可能了，医术医人，才是他最好的选择。 可那个少女…… 顾西冷原本觉得：大概是自己最近，被景潇禾的一系列奇怪行径惹得有些不安，才会梦到那个少女就是她！ 可闭上眼睛，准备继续睡的时候，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爷爷好像说过，景潇禾和母亲，后来是去了一个临海的地方。 顾西冷遇到的少女救人，是在一个度假小岛上，那是他第一次尝试独自旅行。 不会这么巧吧…… 想到这个，顾西冷觉得他的回笼觉，怕是睡不踏实了…… *** 同样睡不踏实的，还有景潇禾。 她睁着眼睛，躺在床上，还在想刚才在地下书房看到的场景。 书架上，众多书籍里，有一层，竟然摆着母亲曾经写过的所有作品！ 外人知道景家娶了个才女媳妇儿，还说是给商业基因里，注入了书墨气息……他们不知道这个女人从前从事着那样危险，又不可思议的职业。 景潇禾想：母亲大概也以为她可以带着“作家”的身份，一直就这么平淡地生活下去，谁知道过了这么多年，似乎还是有人，不肯放过她。不是要她死的那种不放过，而是要让她生不如此，被自责和内疚牵绊，折磨…… 最狠的报复，不过“诛心”，而已…… 景潇禾仔细看过那个书架，没有什么必须隐藏起来的秘密，可既然设立在如此私密的地方，肯定就是有不想让旁人看到的东西。 那不想被看到的东西，会是母亲的这些书册吗？！ 父亲如今已经另娶她人，还和这个女人，育有一子，说他还惦记着景潇禾的母亲…… 景潇禾似乎无法完全说服自己。 可倘若父亲不在意她的母亲，又留着这些书，做什么呢？ 景潇禾仔细查看过：书册中，没有母亲所说的那本，未发表的故事。 她不知道自己是几点才睡过去的，第二天早晨，她又是睡到了自然醒。 *** 顾西冷觉得自己八成是魔怔了，开车上班的路上，经过那家旧物铺子的时候，竟然扭头看了一眼。 看到它没开门，觉得情理之中，可又有些隐隐的失落。 感受到“失落”这种情绪时，顾西冷心中，紧接着腾起一阵烦躁，他想到了一种令他不安的形容—“上心”…… 他只想赶紧走进医院，投入到问诊的工作中。 景潇禾下午才来到铺子，这还是因为之前和顾客约定好了，今天要交货。要不然，她兴许就不来了，也是有可能的…… 她刚把铺子打开没多久，就看到了两个衣着光鲜，妆容精致的女人，走了进来，目测身高都在170＋。 景潇禾看到她们身上衣服的牌子，就知道：她们，多半是那个小圈子里的。 一看就知道不是为了来安分地当个顾客的，可既然进来了，就是客人，景潇禾准备见机行事。 她们两个，一个四处逛着，一个走到柜台前，看向景潇禾。 景潇禾也看着她，没说话。 “你怎么不询问顾客？”女人的声音并不难听，但却有些傲气，让人觉得有点讨厌…… “确定是来消费的？”景潇禾的音调并不高，可语气里却透着自信，还带着放松。 “……”女人似乎没想到景潇禾说话，是这么个不给面子法，有些不知如何接话，“当然……” “需要什么？”景潇禾听了她底气不足的回答，还是决定：配合她的表演。 “有上个世纪的化妆盒吗？”女人似乎是随口说的，对她来说，最熟悉和了解的东西，似乎就是各类美妆产品和服装品牌。 “我这里是旧物铺子，不是古董店。”景潇禾觉得，气死人不偿命的对话，是她最擅长的了，对方竟然还敢来跟她玩这套…… 第6章 他觉得丢了面子？ 女人只觉得被她噎了一下...... “你这里，竟然还能找到限量版的周边。”刚才在闲逛的女人，举着一把折叠雨伞走了过来。 景潇禾看了一眼她拿的东西，是哈利波特当年刚走红的时候，美#国当地出的一款周边雨伞。 “这个多少钱，我要了！”原来女人是个哈利波特迷。 “你......”刚才被景潇禾噎了一下的女人，看着同伴，不禁翻了个白眼，心说：你还真是来消费了啊...... 景潇禾觉得这真的是意外之“喜”，原本以为会是一场三个女人之间，没有硝烟的“战#争”，老话不都说了嘛—三个女人一台戏。 岂料，一个要买老旧周边的女人，打破了原本的三角阵关系。 景潇禾心说：怪不得都说三个女人的关系，是最不稳定的！女人们之间，似乎适应偶数的组合模式。谁说三角形最稳定的？在女人之间，这个定律似乎就不再是真理。 要买周边的女人，看着周边的上佳质感，不禁问了句，“还有其他的吗？” “......”景潇禾从来没想过，她的生意，还可以这样拓展！“暂时没有了。” “那留个联系方式吧。”女人说着，掏出了手机！ 景潇禾真心不想给她留，可看她还挺急切，便将平时搁置在店里的一部手机的号码，给她留存了...... 另外一个女人实在看不下去了，扬长而去！ 景潇禾看着她气呼呼的背影，心中暗爽。 “我给你拨过去！”周边爱好女说着，将号码拨了出去。 听见对方的手机铃声响了，她才挂断了电话。 “有了类似的好东西，要及时通知我啊！”女人眼看着同伴已经走远了，急着追出去。 “......”景潇禾眼看着她这个架势，是要帮铺子打广告的意思...... “天呐天呐，你看那边，是不是顾西冷的车？” 景潇禾听见店铺门口传来女人的声音。 “不会吧？”另外一个女人，不相信地眯眼确认着。 “怎么不是？！” 景潇禾闻言，唇角微微上扬，没想到“利用顾西冷，迅速和这个小圈子的其他人，尤其是女人们产生交集”的想法，这么快就实现了！ 还实现得如此戏剧化！ 转念一想，觉得也是这些富家名媛们，成天太闲了，才会把心思，一心扑在“金龟婿”的问题上！ 在景潇禾看来，这个小圈子里的千金们，分为两种：有一种是搜寻“金龟婿”的那种，比如刚才出去的那两位；还有一种，是事业型的，想着和家里的男人们平分江山，比如她的继母，巴不得全部财产，都归她的那个二世祖儿子！ 景潇禾觉得：继母也不看看自己儿子的能力，这样溺爱他，他能成为下一代的顶梁柱，才是怪事！ 她反而比较看好伯父家的哥哥，沉稳，看不透心思。闷声做大事，说得大概就是他了！ 顾西冷的车子，经过店铺门口的时候，稍稍减速了，可他显然也看到了正在议论她的两个“熟人”，便没有停留，直接开走了！ 两个女人这才冷静下来，意识到：这是在顾家医院的附近，能看到他的车子，也不算稀奇事。 景潇禾知道她的计划，还是没能实现，心中一阵失落，可转念一想：要是不懂得避嫌，就不是他顾西冷了！ 她有点遗憾，但却不生气，反正有的是办法！ *** 翌日中午，顾西冷准备吃饭的时候，收到一个包裹，是一个箱子。 他想着自己最近没有网购，再者说，他从来不会将私人包裹寄到医院来。 看了一眼寄件地址，竟然看不出是谁？！ 可以辨别出来的是：同城邮寄，其实就是那种“跑腿服务”。 护士很明确地告诉他，来送包裹的人说：是给“顾西冷医生”的包裹。 犹豫片刻，顾西冷还是拿刀片将密封胶带拆开了。 看到箱子里装着的东西的一瞬间，他好像立刻就想到了邮寄人的身份！ 整整一箱子的唱片！ 他觉得有些哭笑不得，她这是什么意思，这些加起来，比他上次买的那几张，价值要高出许多，有钱就可以底气这么足，这样送人东西吗...... 景潇禾一大早收到明叔寄来的包裹，看到里面有一些是适合顾西冷的，毫不犹豫地给他送了去！ 她自然知道这样的做法，会让对方觉得有负担，可那又如何？ 倘若不会造成心理上的影响，以他的性格，会主动来跟她生出“故事”？！ 顾西冷仔细想过之后，觉得这样不行，他不能越欠越多。 他明白一个道理：和一个人之间，相欠太多，便意味着，不断的牵扯！ 为了想明白他接下来该做的事情，他连午饭都没顾得上吃。 *** 景潇禾像是早就预感到顾西冷会来店里，她特意没有早关门。顾西冷不就是那种原则性很强，不允许“占了便宜”这样的事情过夜的人吗？ 医院内部会议开完，已经是六点多了，顾西冷坐在会议桌边上，看了好几次腕表。 他知道景潇禾不是个一门心思做生意的人，他有些担心：这个点，她要关闭店铺了...... 会议好不容易结束了，顾院长见他急着收拾东西要走，特意要他留一下。 顾西冷对于爷爷，一向尊重，可他心里确实有些急。 其他参会人员走出会议室后，顾院长问他“看你心神不太定，约了朋友？”顾院长了解自己的孙子，平日里他都是沉稳有度的，朋友不多，当然，也不会随便结交朋友。对于人与人之间的交际，也不会投入太多的心思，很少会看到他是刚才那个状态。 “......”顾西冷没法跟爷爷讲他这些天遭遇的“故事”，轻轻回了句“恩。” “看来是你很在意的朋友。”顾院长浅笑着看向他，语气间尽是欣然，“去吧，别迟到了。” 顾西冷被爷爷审视的目光，惹得有些难为情，可他还是表现得一如既往地沉稳，“您也早点回去休息。” 说完，便走出了会议室。 顾院长留意听了一下，顾西冷走出会议室后，在走廊里的步子，明显加快了。 *** 他开着车去了她的铺子，总觉得步行，也是在耽误时间。 景潇禾根本不在意他是几点来，反正没见到他，她是不会关门的。 顾西冷看到铺子里还亮着灯，不由微微松了一口气。 他将车子停靠在路对面的露天停车场。 走进店铺的时候，见景潇禾正对着手机屏幕傻笑...... “你怎么来了？” “......”顾西冷被她的一句“怎么”，戳中的自尊心...... 难道哪天来，几点来，还得挑时间？ 景潇禾将她刚才看的综艺视频暂停了。 “想买点什么？” 顾西冷闻言，心里微微一怔，心说：难道箱子不是她寄的？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他没跟其他人聊起他的这个新爱好。 他见景潇禾虽然嘴上在跟他说着话，视线却还是留恋地瞥了一眼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屏幕。 顾西冷微微垂眸，见到她正在看的，好像是最近很火的一个选秀节目。 有这么好看吗？对于他来说，综艺节目基本就是他不会触碰的领域，他除了爱看体育比赛，就是户外探险纪录片了。 “那个......那一箱子唱片多少钱？”顾西冷淡淡地问了句。 景潇禾这才抬起头，对上他的眸子，面色有些诧异地问“什么？” 顾西冷看到她的神情，再次生出了怀疑，心说：不会吧，难道真的不是她？那可就丢人了...... “唱片，中午寄到医院的那些。”顾西冷解释了一句。 景潇禾停顿了片刻，看着他，开口问“为什么一定是我？” 顾西冷被她问得，又是一怔。 “你就没有其他朋友了？”景潇禾问这句的时候，语气里其实并无任何嘲讽意味，可在对方听来，心口本能紧了一下。 顾西冷哑口无言，他不知道该怎么接这句话，要说朋友吧，确实没有很多，但也不是完全没有的，可又不能告诉她，他没有将收集旧唱片的事情，告诉其他人......再者说，她这么问，难道是以为他将她当做“朋友”了？ “不是我。”景潇禾答得一本正经的。 “......”顾西冷见她脸不红心不跳的，轻松地给了她的答案...... 不是她才怪！ 可顾西冷不能直接这么说。 景潇禾面上佯作无辜，其实已经在心里笑疯了！看着顾西冷半晌说不出话来，她只觉得：好有意思！ “好了，也不会有什么客人了，要下班了，好累！”景潇禾淡定地对着他说。 “......”顾西冷听出来了，这是要下逐客令的意思！可他又能说什么或者做些什么呢？对方就是不承认，他总不能赖在这里不走吧？ 景潇禾说着，从柜台后面，绕了出来。 顾西冷眼见着她就要走向店门口了。 景潇禾脚步轻快，听见身后顾西冷也跟着她要往外走的步子。 顾西冷率先走出铺子，景潇禾因为要关灯，才落在了后面。 景潇禾走出来的时候，顾西冷还没离开。 顾西冷是在她确认门锁锁好的时候，抬脚向着马路对面的停车场走了。 景潇禾转过身，看着他的背影，心中窃喜：跟我不是一个段位，看你要怎么办！ 顾西冷的步子，越迈越快，他觉察出自己好像有点生气，可究竟在气什么呢？ 觉得丢了面子？ 第7章 他越想越气 顾西冷开着车子，一路没有遇红灯，他就一直往前开，没播放车载音乐，也没接刚刚有人打来的电话。 回到公寓，他直接去洗了澡，这是他的习惯。 站在淋浴下，他的脑袋被温水冲洒着，闭着眼睛，还在想刚才在旧物铺子发生的事情。 越想越觉得景潇禾过分...... 想到楚勋之前说的话“千万别被她盯上！” 顾西冷心说：难不成，我还真是被她选中的“整蛊”对象？ 他脑海里闪现而过景潇禾的那句“你怎么来了？” 紧接着，是她说的另一句—“你就没有其他朋友？” ...... 顾西冷觉得从来没有人这样质疑过他，从小到大，他自认为是个自律又努力的人。他虽然没有刻意炫耀过，可爷爷是拿他当做家族骄傲的，这一点，他是知道了的。 她说他没朋友，意思是觉得他性格孤僻的意思？ 顾西冷洗澡的时间，不知不觉比平时长了不少。 他觉得站在淋浴下，能更加安心地思考问题。 洗完澡，他走出卫生间，走到冰箱跟前，从里面拿出了一罐啤酒。 他很少饮酒的，自幼接受医学知识熏陶，知道酒水对于健康有损，可今天，他就是想喝一点。 举着易拉罐，走向书桌，本能要去摆弄唱片机，想到它是她送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将手收回来了。 今晚，他不想听了...... 景潇禾在房间里，将音响的声音放得很大，听着欢快的音乐，她想到晚上顾西冷的神情，就觉得想笑。 没过一会儿，她卧室的门被推搡开了。 扭头看去，见到是她的二世祖弟弟。 “你怎么不敲门？没礼貌！”景潇禾直言不讳。 “你有礼貌？音响声音这么大！”男孩双臂环抱在胸前。 景潇禾看他的架势，再听他的语气，就知道他平日里是个霸道的家伙。 “家里隔音挺好的，你怎么就能听见呢？”景潇禾不会轻易示弱的。 “隔音也架不住你这样的音量！”男孩不依不饶。 “知道了，我放小声点就是了。”景潇禾摆了摆手。 男孩满意地准备转身走的时候，听见身后传来她的声音。 “哦，对了，我想起来，隔音是不太好。你前天晚上播放的视频，动静也挺大的，啧啧，阿姨同意你看那种东西呢？不伤身吗？” 景潇禾故意说了这些。 男孩猛然转过身，“怪不得他们都说你是玩乐恶#女！” “什么什么？”景潇禾不知道：原来，她还有这样一个洋气的外号呢！ “跟你比，我真是自愧不如！”男孩瞪大眼睛看着她。 “彼此彼此。”景潇禾说着，浅浅扬了唇，心说：你在外面玩得那么疯，还敢说我是恶#女？真是好生不要#脸...... 看见他摔门而去，景潇禾比了个胜利“V”，她心说：跟我比嘴皮子，你还嫩着呢，就这样的本事，还妄想抢夺？ 景潇禾将音响声，调得更大了！ 她知道父亲肯定不会来批评她，至于继母？父亲在家的时候，她总是客客气气的，自然也不会来。可是这种姿态，又能佯装多久呢？景潇禾觉得期待。 *** 景潇禾的心思，没放在跟他们置气上，她准备去拜访母亲还没出走前，家里的帮佣。 她有意问过做饭的阿姨，对方来家里的年份，恰好是母亲离家出走之后。 根据她的说法，景潇禾又打听了现在在家里的帮佣们的任职时长，果然，都是晚于那个时间节点。 不可能是单纯的巧合。 景潇禾决定不惜一切代价，找到当年的那一批“老人”。 她联系明叔，明叔将一份资料传送给了她。 景潇禾发现资料上记载的，正是她要找的那些人。 明叔究竟调查到哪一步了？明显是快于她的！ 景潇禾觉得此时此刻，她正在进行的这些，简直就像是在完成一场入学考试！ 再想明叔曾经说的话，“只要能接近真相，就能知道关于母亲的过往”，分明像是一道考题！ 可母亲临终前说得很明确，究竟是谁模仿了她的故事犯罪，她是不知道的！ 故事里写了什么内容，明叔说找到了原稿，自然就能知道。 景潇禾总觉得他是故意的！就是为了勾起她的好奇心，其实也是在考验她！ 既然如此，那便只能接受考验了。 投入到寻人这件事上，她就暂时不能集中精神，去逗顾西冷了。 她不去招惹，不去靠近，反而让顾西冷有些不习惯。 *** 连续一个星期，每天下班，他路过旧物铺子，看到的，都是禁闭的店门。 她是开始进入“晒网期”了吗？ 顾西冷也没再看到她发的任何动态，甚至以为是她屏蔽了他...... 想到这些，顾西冷觉得他有些魔怔了，为什么会在意她怎么看，在意她说些什么，在意她每天在过什么日子...... 顾西冷回到家后，坐在书桌前，也看不进去太多书，总是会不经意地联想到她之前说的话。 楚勋还是会和从前一样，跟他说小圈子里又发生了什么事，可最近，却没有一件，是关于景潇禾的。 她像是彻底失联了一样，迅速闯入这个圈子，又迅速消失了...... 这天晚上，顾西冷正想着，手机震动了一下。 “有时间吗？想跟你视频说件事。” 是白菁。 顾西冷犹疑了一下，回复了一个“好”字。 对方的视频邀请，很快就发起了。 顾西冷点击了“接听”，很快便在屏幕里，看到了白菁的身影。 白菁是那种白净大方的长相，很耐看，不笑的时候，显得有些疏离，笑起来，其实挺温暖的。 “干什么呢？”白菁的声音不急不缓，她跟他对话的时候，显得话还挺多的，只不过对其他人，似乎显得话很少，还有一个例外—她的哥哥。 “看书。”顾西冷说着，将书桌上的书冲着屏幕，微微举了举。他其实已经好半天没翻动书页了...... “看。”白菁也冲着屏幕举了一下手。 顾西冷凝神看去，见到是一张机票。 “你要回来了？”顾西冷觉得诧异，她的父母和哥哥，最近都在国外，她怎么会突然回来？ “是啊，不光是我，我哥也和我一起。”白菁笑道。 顾西冷没再追问，想着应该是兄妹有事需要回国。 “对了，最近在小圈子里，是不是有个叫景潇禾的女孩子，话题度很高？”白菁好奇地问了句。 “你怎么知道她的？”顾西冷说完，又有些后悔，他这样问，显然就是他也认识景潇禾的意思。 “你也是听楚勋说的吧？”白菁反问。 顾西冷没有回话。 “我看柔然发了她最近买的周边的动态，好像是从景潇禾小姐开的铺子里买的？”白菁自是不解，想着景家大小姐，怎么会开那种小店面？ 顾西冷沉默了片刻，回了句，“我和柔然不太熟。” 柔然是白菁的邻居，小时候在一起玩过，看得见她的个人主页，也不是什么怪事，顾西冷并未觉得诧异。 他想到那天路过铺子的时候，确实看到了柔然，原来，她在铺子里买了东西。 正说着，又有一条微信进来了。 是楚勋。 “柔然竟然帮景潇禾打广告了？！” 顾西冷第一次没觉得楚勋的“八卦心”招人烦。 “怎么了？”白菁注意到，刚才顾西冷去看屏幕的时候，明显怔了一下。 她不知道，那是因为：顾西冷看见了“景潇禾”的名字！ “没什么。”顾西冷恢复如常的神色和语气。 “你要是有事要忙，就先忙吧，反正过几天我就要回去了，到时候再聊。”白菁总是很体谅顾西冷，她没有意识到：她和顾西冷之间，有点太客气和注意礼仪了！ 景潇禾和白菁，最大的差别，就是景潇禾总是会让人感觉到她的放松状态，这种状态，其实是会影响和她打交道的人的！ 顾西冷其实并没有什么正经事要处理，但他还是答应了白菁的建议。 他有些想知道楚勋还会说什么。 *** 楚勋说，“真是活久见，要我说，那个景潇禾就是个偷心贼，她为了自己高兴，摸准了这个圈子里很多人的喜好！” 看到“偷心贼”三个字的时候，顾西冷心头一紧，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是这个反应。 可又觉得楚勋的说法，未免有些太夸张了。 “要我说，也挺奇怪的，她最近一周，好像都没有任何消息了，不知道又去哪里耍了！” 楚勋是这个时候才意识到：原来，景潇禾“失踪”已久了。 此时此刻的景潇禾，已经拜访到了最后一位当年家里的帮佣了，其实一共也就找到了三位。 他们之中，有的出国了，有的更换了通讯地址，不太好找。 景潇禾觉得明叔也不太靠谱，还以为他提前摸排过这些人，没想到...... 她直接向对方说明了身份，这最后一位，还没等她说出来，就先哭了...... 景潇禾听老人家说了才知道，因为她和母亲长得太像了，尤其是神色！ 虽然能拼凑出来一些当年的事情，可距离真相，还是有些远...... 顾西冷和楚勋对话的时候，景潇禾刚从那位婆婆家走出来，对方非要留她在家吃饭！ 她不好意思拒绝一个老人家的心意，结局就是：此刻，不得不扶着墙走，真的好撑...... 第8章 他见到了现身的她 景潇禾知道母亲当年写作，就是在那间书房。 她觉得没什么奇怪，回想着三位说的其他细节。 有的说景潇禾的父亲，是很支持其母的写作事业的，还帮她联系实力更强的出版方，有的说其母喜欢吃樱桃，还有的说夫妻之间从来不吵架...... 景潇禾觉得这些似乎都是些没多大作用的信息，她继续从坡上往下走，也不知道老人家住在这样的半山坡，方不方便，现在她走的是下坡，都觉得费劲！ 边想边走，她突然顿住了步子，意识到一个问题！ 那天晚上，她在那间地下书房里，看见了母亲从前出版的书籍，那些，真的只是父亲为了怀念母亲，存下来的吗？ 当时她就觉得似乎有哪里说不通，此刻，她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母亲写作的真正地点，会不会是那间地下书房？！ 如此一来，帮佣们以为母亲是在一楼的书房内完成的写作，也就说得通了。 可是二世祖是如何知道书房的秘密的呢？ 景潇禾觉得她有必要再去地下书房一趟！ 想到这些，她只觉得内心兴奋，不觉加快了步子，在山下，搭了一辆出租车。 回到家后，帮佣阿姨告诉她，有一张邀请函。 “给我的？”景潇禾不知道谁会请她参加活动！ 看到落款是“楚勋”，她有些惊讶，因为同他并无交集，可想到楚勋和顾西冷“关系好”这件事，她决定还是要去的。 尽管是一场她不太感兴趣的楼顶派对。 *** 既然想到了要再去一趟地下书房，便会即刻投入行动。 她是个执行力特别强的人。 还是熬到很晚，她才开始行动。 有了之前的经验，进入书房，很顺利。 她打量书架上的书册，还挑选了几本，再次翻看确认，没有什么新收获。 “你就不能光明正大地进来？” “妈呀！”景潇禾险些把手里的手机扔出去！她突然听到身后有人说话，自然惊了一跳！ 转过身，见到了不知何时也下来了的父亲...... 中年男人眼角的皱纹，已经不少了，可因为他一直以来身材保持得很好，并不显老。 “您走路怎么没声啊？”景潇禾没有表现得有多惊慌。 “上次你就来过一次了，怎么好奇心还没减？”父亲的语气里，没有一点责备。 “......”景潇禾不知道他是如何知晓的。 “机关被动过，我能不知道？”父亲似是听到了她的疑问。 “姜还是老的辣！”景潇禾说出了心里的想法。 “你在找什么？”男人显然看出了女儿不是单纯来闲逛的。 “......”景潇禾听他这么说，总觉得他敏锐的观察力，也像是经过特殊训练过似的...... “不说算了，走吧。”父亲不勉强她，转身要走。 “母亲有一本未发表的作品，您知道吗？”景潇禾决定放手一试，她想看他听到这样直白的问话，会是什么反应。 说实话，她其实并不是完全不怀疑父亲。 男人转过身，看向身后的景潇禾。 景潇禾也盯着他看。 “你说的，是《相杀人格》吗？”男人反问了她一句。 “您看过？！”景潇禾听到名字对上了！ 男人走向身侧的书架，抬手，够到了某一层的一本书，移动了一下之后，又动了一下和它隔着几本的，另外一本书册。 景潇禾不由瞪大了眼睛，她万万没想到，这个地下书房里，竟然还有机关！ 男人指了指已经被打开的暗室。 景潇禾缓步走过去，见里面空荡荡的，只放着一张书桌。 “东西在书桌的抽屉里。” 景潇禾觉得：他未免也太坦然了吧？ “过去看看吧。”男人淡淡道。 景潇禾这才移动了步子。 待她拉开抽屉，便看到了一叠已经泛黄的纸张。 第一页第一行的正中，写着“相杀人格”四个字。 “您......”景潇禾扭头看向父亲。 “是不是出了什么事？”男人微微蹙眉，看向她。 景潇禾是这时候才知道：关于有人模仿故事犯罪的事，父亲并不知晓。 那母亲当年出走的真正原因，又是什么，他是不是也不知情？ *** 景潇禾躺在床上，一夜未眠。 她如何也没想到，父亲和母亲之间的误会，竟然是父亲以为母亲变了心？！ 从刚才他和她对话的神情中，景潇禾意识到一个问题—他心里，其实从来没有真正放下过她。 可为何还会迎娶其他女人呢？ 景潇禾知道父亲不会告诉她原因。 天边开始微微泛亮的时候，景潇禾才睡着了。 待她睁开眼睛，已经是下午了！ 她总觉得今天好像有什么事，一时没想起来，待她懒懒地翻了个身，看到床头柜上放着的邀请函的时候，才想起来！ 一股脑翻起身来，赶紧冲向了浴室。 她在衣柜前只停留了一小会儿，就决定好了晚上要穿的衣服。 画了个淡妆，把头发吹干，换好衣服，就出了门。 在楼梯上，差点撞到二世祖弟弟。 想起来父亲说即将要送他出国了，便懒得同他计较，反正就快要眼不见心不烦了！ 景潇禾搭了辆车，司机问她目的地的时候，她才想到刚才没看邀请函上的具体地点，好在将它塞进了手包里。 司机只觉得眼前的女子，是个毛毛躁躁的姑娘，却忽略了她的应变能力，其实很强！ 车子开了挺久，楚勋挑选的地点，是在城市另一端的一个高级酒店。 景潇禾下了车子，还嘟囔着：真是在路上浪费了不少时间！ 待她乘坐电梯，抵达天台的时候，才改变了看法—180°绝佳视野，可以欣赏到无遮挡全江景，以及对岸的璀璨灯光，高级法式欧陆菜，是举行欢乐派对的绝佳之选。 看到带动气氛的DJ的一瞬，景潇禾生出了一个疑问—这种场合，顾西冷会来吗？ *** 她知道楚勋和顾西冷是好友，但不知道这两个反差如此之大的人，是如何觉得个性相投的？ “潇禾小姐！” 景潇禾听到了有个女人在唤她，本能回身，见到是那天在店铺里买了周边的柔然！ 柔然身边，并没有那个讨人厌的女人，想来是派对的主人，也不喜欢她！ “打过两次电话，你都没接......”柔然的神色，显得有些遗憾。 景潇禾对于这个女人，其实并不讨厌，只觉得她是那个讨厌女的一般朋友，并非死党。 “我的手机有时候会出问题，看不到未接。”景潇禾随便找了个理由。 “那最近又有新进的周边了吗？”柔然的心理年龄，其实并不成熟。 这是景潇禾觉得她不算讨厌的主要原因，相反的，还觉得挺难得的。 傻白甜不是人设，大概是她的真实属性。 “景潇禾小姐是吗？” 景潇禾又听到了身后有叫她的声音，心说：我今晚怎么如此受欢迎？！ 回过身，看到了一个瘦高的男人，皮肤有些黑，但整个人看上去，十分精干，面相还带着几分古灵精怪的感觉。 他的身侧，还站着一个人。 景潇禾自然认得，是顾西冷。 他竟然来了？看来他和楚勋，确实是交情不浅。 她哪里知道，顾西冷刚才看到她出现的一瞬，心说：我哪里是没朋友？ 楚勋之所以请她，是因为对她太好奇了！ 顾西冷不用提议，楚勋就决定要邀请她了，或者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是为了见到这个传奇女子，有意攒了这个派对！ 楚勋没有直说，但顾西冷了解他的性格。 顾西冷能和他成为好友，除了一起长大的交情，最主要是因为他的简单，心思很容易被看穿，向来不会玩脑子，或者说不屑如此，这里就是他家的酒店，由父亲打理，他是家中独子。父亲当年结婚早，如今年龄也不算大，可以说：楚勋是在无忧无虑环境里长大的。 在景潇禾看来：同样是二世祖，楚勋不会像她的弟弟那样招人反感。 楚勋注意到今晚景潇禾的衣服—裤装礼服结合灰色真丝，飘逸垂坠，高贵低调。 很飒，是她给楚勋留下的印象。 顾西冷没说话，安静地看着她和楚勋互动。 “竟然能在这样的场合看见你。”景潇禾这句，是对着顾西冷说的。 楚勋立刻觉察出了：他们两个，不是只有生日会上见过！ 顾西冷觉察到楚勋向他投过来的眼神，好像在说：好啊，顾西冷，你和她之间，根本不是不熟！竟然还跟我装！ 景潇禾的这句，显然也惹得一直没走开的柔然格外震惊！ 她和楚勋想的是一样的问题—他们俩之间，是怎么产生的交集？！ 顾西冷知道：景潇禾绝对是故意的...... 他成了被她盯上的人了！想起昨天楚勋跟他讲的，她在小圈子里的外号——“玩乐恶#女”！ 整个派对期间，楚勋一直缠着顾西冷，逼问他真相！ 第9章 他的心在下沉 顾西冷说了她送他高级礼物的事情，还有他不想欠人情的想法。 楚勋眯着眼睛打量顾西冷，“就这么简单？” 顾西冷平静地看着他，“不然呢？” 楚勋将脑袋凑近他，轻声道“我给你说，尽快整理好和她的关系，白菁可快要回来了！” “整理好关系？”顾西冷反问他。 “你不会真不感觉不出来吧？”楚勋索性直接问他。 “感觉出来什么？”顾西冷见楚勋又露出那种探寻的目光，“你们能不能不要总是把我和白菁往那方面想？” 这是顾西冷第一次郑重地跟他说起这件事。 “你对白菁就是挺好的呀，从小到大。”楚勋觉得顾西冷的态度，有些不可思议。 “楚勋，我跟你认真地讲一遍，我和白菁，彼此之间就是把对方当很好的朋友，像家人一样，希望你能明白。”顾西冷第一次这么严肃地跟他说了这个。 “都是鸭子嘴。”楚勋摇了摇头。 顾西冷是这个时候，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楚勋应该不是平白无故地撮合，他说得如此肯定，一定是听到了什么说法，这个说法，会不会来自当事人，或者当事人很亲近的家人？ 如果是这样，顾西冷觉得，他得认真思考这个问题了，对于白菁，他是真的没有“友达以上”的感觉。 尤其是白菁即将回国，应该经常能遇见，他又该如何处理他们之间的距离。他们不是当年的小朋友了，尤其他自己，是个男人，不应该给女生造成错觉。 可一直以来，白菁对待他，好像真的是在对待一个哥哥，他没有觉得像楚勋说的那样…… 顾西冷觉得不能让白菁觉得有负担，他得好好确定，才能决定如何处理。 景潇禾看着被楚勋一直追着问问题的顾西冷，笑了，笑完之后，又沉默了一会儿。 柔然此刻，已经将八卦散给了她信任的人，但其实这也就意味着，很快就会有一堆人知道了！ 每个人，都会将所谓“秘密”，讲给自己觉得可信的人，这就是“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的原因了。 她和顾西冷之间，其实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来往，常年关注他的那些人也知道，以他的性格，不大会和景潇禾这样性情的女子扯上关系。刚才那一幕，大众的评价，更多的，会是笑话景潇禾的不自量力，这一点，她很清楚。 一些顾西冷的仰慕者，也会来找她的麻烦，可她们又会顾忌她“玩乐恶#女”的名声，便会想着拉帮结派，一起出击，在更多的场合，能够和她们产生交集，也就顺带着，可以出入她们经常去的一些地方，这些二世祖们，也都有自我保护意识，他们常去的场所，多半是自家产业地盘。 倘若报复母亲的人，是多年前和她对立的势力，那就多半会选择混进这个小圈子，和此时此刻，景潇禾的想法一样。 那这个人，这时候，是否已经离开了这个圈子？景潇禾不置可否。 或者说，如果还留在这个圈子，又会不会仍然以伪装的身份生活着？能和当年母亲产生交集的，应该不会是其他家庭的帮佣司机一类的，按照父亲的说法，当时母亲是会参加一些社交活动的，会和圈子里的人交流，方便她积累素材。 这个人，究竟会是谁？ 还有一种可能—母亲的熟人。 景潇禾只觉得脑袋疼…… 顾西冷真的是个善良正直的人，这一点，景潇禾在和他打交道的这几次，得到了证实。 这样好的人，被她利用，想来日后，她是会遭天谴的吧…… 景潇禾一边喝着香槟，一边在心里琢磨。 *** 顾西冷回到家，盘腿坐在床上，想到今晚，他瞥见她一个人站在角落沉默的模样，总觉得她好像有很重的心事，和往常笑眯眯的她，判若两人。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对她沉默安静时候的状态，格外介怀。 躺倒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将唱片机打开了。 闭着眼睛，听着音乐，顾西冷开始想今晚楚勋的话，他是在此刻能安静思考的时候，才意识到一个问题：当楚勋说让他尽快整理好和景潇禾的关系的时候，他心里，其实是有抵触的！ 这一点，让顾西冷愈发不安，可他却无法欺骗自己，他对于景潇禾的关注，确实挺密切的…… 他看到她沉默想心事的时候，才意识到：他其实很喜欢看她的笑容，即便一开始看到她似笑非笑的神色，会觉得想闪躲，可其实正是因为那个笑容，太有感染力了，能让人觉得她的眼神，甚至下一句即将开口的话语里，都会带着笑意。 不是说看不得她安静的状态，只是觉得那模样看上去，有点孤单，又有点伤感，虽然对于她的故事，顾西冷其实基本等于一无所知。 景潇禾接下来，又“失踪”了好几天。 这一回，顾西冷看到连续紧闭了好几天的店门，心中开始涌动起焦躁的情绪了。 景潇禾又去拜访了那天留她吃饭的婆婆，想跟她打听母亲当年交往相对比较密切的人。 婆婆说景潇禾的母亲，并不会邀请什么人来家里做客，只有一个人是例外—白家的长媳。 景潇禾整理了关于婆婆说的这个女人的信息，才发现：她是白菁的母亲，在国外长大，和白菁的父亲，是同一所大学的校友，前后辈的关系，如今又回到了国外生活。 会是她吗？为什么她会被母亲特别对待？ 景潇禾花了好几天的时间，研究明叔发给她的，关于白菁母亲的资料，她在读的过程中，注意到好几处细节，明白了一点：白菁，对待顾西冷的时候，很特别。 仔细看了关于白菁的介绍，看到照片上安静大方的女孩子，景潇禾愣了好久。 她再去看白菁的成长历程，想到了之前她去医院，和顾西冷玩笑的那句话—大家闺秀。 客观地讲，白菁是真正的大家闺秀，爷爷是当地一所大型培训机构的校董，机构旗下有很多分支机构。 看了她的学历，和她在研究生期间，设计的服装所获的大奖，景潇禾觉得她真的可以被说成是“才貌双全”。 景潇禾将资料收好，她在想如何才能见到白菁的母亲，又是一个难题…… *** 景潇禾和白菁的第一次见面，是在柔然组织的骑马俱乐部活动上。 柔然给她发邀请，景潇禾并不吃惊，她知道对方是想了解她如何和顾西冷产生交集的……这是小圈子里很多人都想知道的问题，只不过，如今，柔然算是最能接近她的人了！ 景潇禾不爱骑马，索性说自己不会，她坐在场边，看着他们各自在场上秀马技。 顾西冷会骑马，但说不上特别喜欢，可柔然组织的活动，是为了欢迎白家姐弟回来的，他不得不来。 景潇禾知道，白菁是这个俱乐部的固定会员。 “会觉得无聊吧？” 景潇禾看着场上和顾西冷并肩站在一起的白菁，想到刚才打招呼的时候，对方给她留下的印象是：沉静有礼。 闻声回头，见身侧正站着一个瘦高匀称的男人，刚才打招呼的时候，已经互相介绍过了，景潇禾认出来了：是白菁的哥哥—白珩。 “有点儿。”景潇禾笑着回道。 白珩在与她隔了一个座位的空座上，坐了下来。 真是绅士啊，景潇禾觉得这大概也是白家的为人风格，不像顾家那样，带着些疏离，白珩和白菁，显得很温和。 “回来生活，还适应吧？”白珩温柔地问她。 “你是不是也看了关于我的光辉事迹？”景潇禾知道这个“适应”从何而来，索性直言。 白珩浅浅地笑了，微微垂眸。 景潇禾侧头看他，觉得他的笑容，像今天的阳光一样，是那种温吞吞的，让人觉得柔软。 什么样的家长，就会教育出什么样的孩子，景潇禾联想到了白家兄妹的母亲…… 顾西冷不经意地回头，见景潇禾的身边，多了一个人。 那个人和她一样，似乎对马术也不感兴趣。 看到两个人闲聊的画面，顾西冷的心口，微微起伏了一下…… 顾西冷虽然不热衷八卦，但听楚勋说，在国外，想要和白珩交朋友的人，也不在少数，他身上温柔绅士的气质，真的会让很多人没有抗拒力。 看着景潇禾和他在安静地聊天，笑呵呵的，顾西冷的心，往下沉了两寸…… 她丝毫没有关注场上的状况……这一点，仿佛是最刺激顾西冷的！ 他哪里知道，景潇禾是不想再去看白菁和他的那种熟悉感和默契了…… 景潇禾刚才看到他俩并肩而立的画面，只觉得心口被一根针，扎了一下似的……她不知道自己在犯什么病！ 调戏过人家两次，就以为和他关系近了？景潇禾在心里暗骂自己的自作多情…… 第10章 他去接她 顾西冷戴着马帽，穿着簇新马甲，胯#下是光鲜油亮的骏马，骑着马，立在平整宽阔的跑道上。 “要开始了。”白珩低声提醒道。 景潇禾这才不得不将视线再移回去。 她其实何尝不想知道比赛的结果，何尝不想看顾西冷在马场的风姿，无奈，也有她不想看到的画面。 看到他骑着马的模样，景潇禾想起了一个形容—都市骑士。 他选择的马匹形体漂亮、脾气温顺，是高级的欧洲混血马。 景潇禾注意到：顾西冷的视线，没有向这边投来，哪怕片刻，都没有...... 白菁和他的赛道，是紧挨着的。 信号发出，各赛道开始起跑。 景潇禾见白菁虽然是女孩子，可跑马技术很好，她始终保持领先。 毫无疑问，她是本场的冠军选手。 看到白菁对着顾西冷浅浅地笑了。 景潇禾摸了一下兜里的手机，起身，对着身侧的白珩说，“不好意思，我去接个电话。” 白珩见她的手正揣在兜里，便微微让出了一个空档。 景潇禾走出了赛场，到后面的等候区去了。 手机压根就没响，只不过是她的一个借口，而已。 她在等候区，呆呆地坐着。 看着时间差不多了，才再次回到众人面前。 景潇禾见白珩已经走到人群之中，正和他们站在一起聊天。 “我有事，得先走了。” 顾西冷平静地看着她，心里却又是默默一紧。 “这么快就要走啊？”柔然作为活动发起人，说这句话，也是情理之中。 但景潇禾知道：她是因为还没找到机会问顾西冷的事情，但看到今天显然是白菁和顾西冷的互动最多，也就没有过于担心了。 “还说着一会儿大家一起吃饭呢！” “看来是吃不了了，有急事。”景潇禾知道她的本意，可还是佯作感谢了她的“好意”。 “你怎么回去啊？”柔然知道景潇禾是从来不开车的。 “搭车吧。”景潇禾直言。 “要不，我送你过去吧。”说话的是白珩。 顾西冷没想到他会提出这样的建议！但转念一想：白珩一向绅士，对于女孩子，会更温柔些，其实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但此时此刻，听到他这样说，顾西冷就是没办法做到客观看待...... “不用麻烦了，你们继续玩吧，走了～”景潇禾直白地拒绝了，转身就走了，连手都没挥。 “那就没办法了......”柔然说着，拽起了白菁的胳膊，“我们去吃饭吧。” 众人纷纷朝着马场专设的餐厅走去。 白菁注意到，吃饭期间，顾西冷全程没说几句话，虽然知道他本就不是个话多的人，可像今天这样的沉默级别，也是反常。 “不合口味吗？” 顾西冷意识到白菁是在跟他说话，微微回神，回了句“挺好吃的。” 白菁点了点头。 坐在对面的白珩，注意到白菁的担忧，以及直到刚才，顾西冷的心不在焉。 *** 景潇禾想她哪里有什么急事，客观地说：连正事都没有一件！ 她不想回家，也不想去店铺做生意，让司机先往市区开，再做打算。 想到刚才的场面，又觉察到自己像个“局外人”，心里就觉得不舒坦。从前不是个非要往不适合的圈子里，硬生生融入的人，因而心头的烦躁，更甚。 心烦意乱的时候，什么方法最能排解压力？ 景潇禾仔细分析了一下，对着司机说了句“去W-Story。” 她说的，是当地一家精致的特色小酒馆。 和一般的酒吧不同，这里特别适合安静地喝酒解压。 小酒馆灯光敞亮，门外扩出的一个露台，摆上木桌，就是再适合不过的舒适空间。 景潇禾从下午一直坐到晚上，从经典陈年红酒，到适饮其新鲜的白葡萄酒，再到起泡酒，她都点了一遍。 喝到后面，老板都有些害怕了。 景潇禾虽然有点头晕，但其实还能喝。 “那个，小姐，我们要打烊了，今晚家中有事，需要提前关门。”老板亲自来劝说，还说为表歉意，再送她一瓶葡萄酒，也可以选择寄存。 景潇禾知道老板说的，八成是个借口，但她不想跟人吵架，点了点头。 “让您的朋友来接您吧。”老板大概是有点担心她一个女孩子家，这样不安全。 “和他生气了！”景潇禾脱口而出了一句。 说完，她自己都怔了一下，老板没有特指是谁，为什么心里本能想到的，就是顾西冷呢？ 老板以为她是和男朋友闹矛盾了，也就有些理解她今天为何会喝得这样凶了。 “您要是不方便说，我来替您告诉他具体位置。”老板是个热心人，想着何不成人之美，也算是提升顾客的好感度。 景潇禾坐在凳子上，沉默了片刻，将手机掏出来，点开他的头像。 “要不您试试吧，不一定会来。”景潇禾没有点“语音通话”按键，就把手机递给他了。 老板看到联系人备注的一瞬间，明显怔了一下，赫然写着“顾美人”...... 他不知道是眼前这位喝多了，还是她的取向......可他不好多问，就按下了语音通话请求。 此刻，顾西冷正坐在家里，盯着电视屏幕，说是在看比赛，其实是在发呆。 手机在茶几上震动起来，他微微瞥了一眼，看到屏幕上显示的来电备注—“奇怪的女人”，猛然坐直了身子！ *** 老板听到对方说了句“喂”，确定是个男士，不由松了一口气。 “您好。”顾西冷听到对方是个男声，心绪从刚才的“不敢相信”转变成“震惊”！ 怎么会是个男人？ 他将手机从耳朵边移开，确认是景潇禾没错。 “我这里是W-story酒馆，是这样的......” 顾西冷听老板简单地说明了打电话的原因，便听见那边隐约传来景潇禾的声音： “他不来的话，就挂了，再打给下一个人就行了！” 顾西冷从她的声音里听出了“豪气”，她像个女王似的，好像丝毫不担心没人去接她。 “您的具体位置是？” 老板听到顾西冷这样问，才算是彻底放心了。 挂断电话，见景潇禾正盯着他看。 “他说一会儿就到。” “哦。”景潇禾心说：这还差不多。 顾西冷从沙发上站起来，关掉电视，走到卧室，随便拽了一身休闲装，套在身上就出了门。 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他乘坐的出租车，就出现在了小酒馆门口。 远远地就看到了坐在露天木桌前的景潇禾，她正用一只胳膊撑着脑袋，不知道在盯着屏幕看什么。 顾西冷下车，走向她，他下午也喝了些红酒，就没选择开车来。 “您来了。”老板笑眯眯地，好像终于等到了救星，可以把这颗“**”接走了。 景潇禾觉察到身侧立着一个人，抬眸看向他。 顾西冷注意到：她的眸子，染了一层淡淡的迷离，那是酒醺的信号。 “还有五分钟。”景潇禾开口便是这样一句。 “什么？”顾西冷自然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五分钟后，你还没来，我就自己走了。”景潇禾说得很坦然。 “......”顾西冷这才知道：她刚才盯着手机，原来是在倒计时，看着变化的时钟...... 一向这样任性的吗？ 景潇禾不管，就是想跟他“闹”。 “这个送给您。” 顾西冷见老板不知何时，举着一束干花，冲着景潇禾。 “好看。”景潇禾一把接了过来，“谢谢您。” 老板看着二人，觉得撮合好了一对闹别扭的小情侣，也是美事一件，就把花束送给她了。 *** 顾西冷刚想问她能走得动吗，便见她自己个儿站起来了！ 景潇禾的步子，有些微微摇晃，可走得很淡然。 顾西冷跟老板结了账，赶紧追上去。 景潇禾站在路边，像是在等他。 “走吧，搭车走。”顾西冷说着，准备抬手。 “我不。”景潇禾答得很坚定。 “......”顾西冷不知道她是什么路数。 “我要去公园。”景潇禾跟他“解释”了她的意思。 “......”顾西冷觉得她应该真的是醉了，可还是耐心地跟她说，“这个时间点，公园都已经关门了。” “那我也要去。”景潇禾坚定她的想法，“算了，你要是不想去，就搭车回去吧。” “......”顾西冷自然不能丢下她一个人，眼瞧着她转身走了，走的方向，还当真是附近一个公园所在！ 到底醉没醉？ 景潇禾一边踱步，一边哼着歌。 “藏在柔顺背后 我忠于自我 热闹的街头 连风都不自由......” 顾西冷听得出，她哼的是首老歌，只是歌词，已经被她随意重新拼凑组合了...... 好不容易走到了公园门口，毫无意外：就是闭园了！ 景潇禾站在大门口，盯着紧闭的门，看了好久，才终于有了转身的架势。 “这边。”顾西冷见她走向了反方向，还在往公园靠近。 “是进不去，但可以绕着栅栏走一圈。”景潇禾再次“突发奇想”！ 顾西冷看着她，久久说不出话来。 作者有话要说：看到有小天使说看不到我的微博，那我就在此特别说明一下：微博搜索“圈圈的似水流年”，能看到唯一的用户，就是我。 没有其他小号，就是真真实实的自己，不需要人设，我就是我自己～ 感谢你们的陪伴～ 第11章 他被她亲了 顾西冷还是跟在她的后面。 景潇禾在前面，迈着不那么稳的步子，可看上去心情不错。 想到今天下午，她说提前要走，再看到她，就是刚才，她坐在酒馆门口的样子，她是见了谁，还是一个人喝的？ 顾西冷以为：在她看来，骑马俱乐部，不能算是娱乐项目。 他根本没想到，景潇禾喝成现在这个样子，就是因为看到他和白菁站在一起，旁边的其他人，都会有意无意地说他俩登对…… 现在这个时间点，加上公园位置又不是在临近主要街道的地方，人很少，不对，准确地说，压根就没碰到什么人。 不知不觉，已经跟着她，走到公园后墙的位置了。 景潇禾原本走得好好的，突然停住了。 顾西冷见她先是停了下来，紧接着，缓缓蹲下了身子。 景潇禾蹲在地上，揉了揉脑袋。 顾西冷见她半晌没站起来，走过去，轻声问了句，“你还好吧？” 景潇禾没意识到他语气里的小心翼翼，那是一种有别于往日的温柔。 “头晕。” “……”顾西冷心说：刚喝完酒，就出来吹夜风，可不得晕嘛，“是走不了了吗？”他紧接着问了句。 景潇禾很认真地点了点脑袋。 她刚才一直坐在室外喝，也没觉得怎么样，现在真的比刚才头晕了好多，好像是突然间的。 顾西冷觉得他是一步一步，掉进了一个看不见的坑里。 他自嘲一笑，觉得自己可能有隐#性“自#虐”倾向，还不觉得今晚有多委屈。 *** 顾西冷背着景潇禾，从公园后面，往公园正门绕，这个地方，车子根本过不来，他也别指望网上约车。 景潇禾趴在顾西冷的背上。 顾西冷听见她的喉咙里，好像还在哼歌，这一次，已经是摇篮曲了…… 景潇禾只觉得脑袋沉沉的，她也能思考，但就是觉得整个人都有些轻飘飘的。 不知走了多久，因为负重，走得自然慢了许多。 突然听到背上的景潇禾轻声惊呼了一下。 顾西冷的步子停了，“怎么了？” “花掉了……”景潇禾的语气显得有些着急。 顾西冷在原地停了一下，微微转身，见老板送给她的花束，在刚才走过的地方，安静地躺着。 显然，已经掉了有一会儿了，只不过她才发现…… 景潇禾意识到背着她的人，开始缓步往回走。 顾西冷想要保持背着景潇禾的姿势，俯身去捡花束，却听见景潇禾说： “要栽下去了！” 她的这句话，话音里带着些许撒娇的意味，顾西冷心口涌动而过一丝酥酥麻麻的感觉，很微弱，但却让他本能敛了呼吸。 没办法，顾西冷只好走到临近的公园栅栏旁边，将她先小心地放下来，让她坐在地上。 景潇禾倚靠在铁栅栏，抬眸看了他一眼。 顾西冷和她眼神相触的一瞬间，觉得好像被蛇咬了一口似的，“坐在这里等我。”随**代了一句。 “好。”景潇禾难得的乖巧。 正因如此，顾西冷刚才那种心口的酥麻感再次涌起，他赶紧起身，去捡地上的花束去了！ *** 待他将花束捡回来，见景潇禾已经闭着眼睛，倚靠着栅栏，看上去像是睡着了。 不怕感冒吗？顾西冷加快步子走向她，在她身前蹲下。 他轻轻拍了拍景潇禾。 景潇禾睁开了眼睛，目光明显染了些睡意。 顾西冷将花束移到她的面前。 景潇禾低眸，看着被他捡拾回来的花束，盯着看了半晌。 顾西冷举着花束，见她没有伸手去接，也没说话，他也就没敢动弹。 景潇禾只觉得视线有些模糊，看了半天，才看出来眼前的，是花束！再微微抬眸，看见有些模糊，但还能认得出来的脸，才想起来，他是去给她捡东西去了！ 顾西冷微微晃动了一下花束，意思是：你自己拿着？ 景潇禾抬了手。 突然间，顾西冷意识到：她的手，和花束相擦而过，而是伸向了他的领口！ 景潇禾只觉得刚才看到他冲着她举着花束的画面，实在浪漫，还很温暖，尤其是他的目光，写着耐心的温柔。 景潇禾拽着顾西冷的领口，在他的左侧脸颊上，落下了一吻，还是带着声音的那种亲吻，可见力度不小…… 就是小孩子亲喜欢的大人时的那种感觉，自带音效…… 顾西冷反应过来的时候，景潇禾已经将唇移开了！ 顾西冷震惊地看着她。 景潇禾呢？却是笑眯眯的。 “谢谢你。”景潇禾轻声对着他说了句。 顾西冷只觉得脑袋里一片混沌，心口起伏得极不规律。 “困了，休息。”景潇禾说着，又将脑袋倚靠回了背后的铁栅栏。 “喂……”顾西冷没能喊住她。 这一次，她是真的睡过去了。 *** 顾西冷不得不将她背回了公寓，他没办法送她回景家别墅，该怎么解释呢？ 这是他第一次带人回这座公寓。 他将景潇禾放在大床上，动作很轻，见她一挨到床，就满足地翻了个身。 顾西冷给她盖上了被子，小心翼翼的。 见她毫无反应，顾西冷站在床边，打量着她。 景潇禾拥着被角，睡得很踏实。 顾西冷在想一个问题：刚才她的举动，是认真的吗？ 或者说：她认得出对方是他吗？ 顾西冷的心里很矛盾，他并没有因为景潇禾的突然一吻，而生出任何的不悦，对于心理洁癖严重的他来说，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景潇禾又翻了个身。 顾西冷担心灯光会影响她的睡眠，就关闭了卧室灯，轻轻关上门，走向了客厅。 这一夜，顾西冷是在客厅的沙发上凑合的，他这里从来不会有人留宿，他也就只能这么解决。 他翻来覆去睡不着，脑海里还闪现着景潇禾对着他说“谢谢你”时，眸子里闪着的光芒，混着醉意的迷离，像一只猫咪。 他坐起来，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啤酒，冰镇的感觉，从喉咙一路顺延到胃，还有一部分，涌上了脑袋。 *** 翌日一早，景潇禾睁开眼睛，只觉得脑袋疼。 拥着被子坐起来，低眸看见被子颜色的一瞬间，她意识到：这不是她的被子！ 猛然清醒了不少。 她扭头打量四周，见卧室的地面是灰色方形瓷砖，橱柜以黑白搭配而成，床边是一个蓝色的单人沙发，让冷淡风格不至于那么沉闷。 景潇禾稍稍回忆了一下，想起来了昨天晚上，顾西冷来接她的事情！ 一路往下回忆，她想起来了很多事情…… 她没有喝断片，也不会轻易断片，她不知道自己当时是被什么蛊惑了，竟然亲了他一下？是心底深处，某种奇怪的奢求，在酒精的作用下，抑制不住了吗？ 景潇禾觉得自己，未免太像个趁机揩#油的女人了！如此一来，自己和那这个女人，又有什么分别？ 对，揩#油的女人！景潇禾觉得，这倒是个不错的借口！ 她从床上下来，看到床边摆放的拖鞋，没多想，直接穿上了。 走出卧室，来到客厅，没有看到任何人影。 她发现顾西冷家的装修风格，非常统一：客厅摆放着一张灰色的沙发，以黑白灰的极简为主色调，电视背景墙则采用极浅灰色装修而成，皮质沙发和抱枕，是优雅复古的大地黄，为这个空间，注入了一丝温度。 她隐约听到了一点动静，循声看去，见一个背影，正站在厨房。 整个厨房，以白色为主色调，小面积的黑木纹作为点缀，干净利落，冷静克制，像极了他的性格。 “早啊。”景潇禾走上前，鼓起勇气开了口。 顾西冷听到她打招呼的方式，心里“咯噔”一下，大概能猜得出她一会儿的态度。 “早。” 景潇禾见他转过身，面对着她。 她大概能知道自己此刻的神情—云淡风轻，只是个酒醒了的女人…… 看来，她不打算对他解释什么了，顾西冷的心，向下沉了两寸。 虽然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最坏的结果，就是楚勋说的那种—顾西冷，不过是景潇禾的“整蛊”对象…… 可当他真的意识到，对方好像也想归因于此的时候，心里的那种落差，让他有种“沉沦”感…… 他像是无意间踩中了泥沼的人，在一点一点往下陷落…… “三明治！”景潇禾看到餐台上的餐盘。 “洗漱好就过来吃饭吧。”顾西冷淡淡地回了句，端着热好的牛奶，走向餐桌。 景潇禾点了点头，“好”，便向着洗手间走去。 看着她的背影，顾西冷觉得心有不甘。 景潇禾走进卫生间，看见洗脸池边摆好的牙刷和一次性牙缸，不由心口一紧，因为，他连牙膏都给她挤在了牙刷上！ 站在墙镜前，景潇禾一边机械地刷牙，一边在心里嘀咕：能和你生活在一起的女人，会很幸福吧…… 在景潇禾看来，她怕是没有这个福气。 第12章 他慌了神 景潇禾走出卫生间，见顾西冷已经在吃饭了。 她也没说话，走过去，在他对面的空座上坐下，拿起三明治。 气氛异常安静，以至于景潇禾将牛奶杯端起来，再放回桌子上时发出轻微的磕碰声，都有些心慌。 顾西冷也没说话的打算，本来安静，就是他的特质之一。 可景潇禾觉得未免有些太安静了，这样容易暴露她的心虚，便开口道，“三明治真好吃。” 顾西冷吃东西的动作，微微顿了一下，继而恢复如常，他听到她的夸奖，心里的别扭，好像散了不少。 景潇禾见他还不说话，又说了一句，“昨晚谢谢你来接我。” 顾西冷抬眸看了她一眼。 “我其实没什么朋友。”景潇禾隐约记得自己好像说了一句大话，说顾西冷不来，还可以打电话给别人，其实，她在这座城市，哪儿有什么朋友可言…… 顾西冷显然也想到了昨天在电话里听到的话。 那此刻她这句的意思就是：她其实还记得昨晚发生过什么…… 顾西冷意识到这个问题，再看景潇禾此刻的态度，心口的那种不甘心，便又涌了起来。 “我是不是被你选中的\”玩笑\“对象？“顾西冷开口问了一句。 景潇禾被他猛然的发问，惹得有些懵，定定地看了他半晌，心里好像因为他这句话，突然腾起一丝委屈，转念一想，确实是自己一开始“动机不纯”，但为什么这句话被他这么当面问出来，就显得挺难为情的呢。 顾西冷见景潇禾唇边的笑意，逐渐消散了，心里有些后悔，可他确实也想知道，他对她来说，究竟是不是个可有可无的人…… 景潇禾微微垂眸，轻轻勾了勾唇，自嘲一笑，继而微微抬起眸子，看向他，轻轻道，“那我郑重地跟你道个歉……” 顾西冷被她的回答，惹得心头一紧。 景潇禾将手里没吃完的三明治放下，起身，向着玄关走去。 顾西冷仍然坐在椅子上，他不用看她的表情，单看背影，就知道：她生气了…… 景潇禾换上自己的鞋子，拽开房门，毫不犹豫地走了出去。 听到关门声，顾西冷也将手里的三明治放下，过了半晌，才回头看了一眼。 玄关处空荡荡的，就像她没来他家的感觉…… 景潇禾走在出小区的路上，脚步越走越快。 玩笑的对象？ 景潇禾回想刚才他的说法，明白了：原来他以为昨天晚上，她的“冲动”，是有意整蛊他？！岂有此理…… 一开始是她强行闯进了他的生活，没错！可昨天晚上，她的那一吻，真的是听从内心的本能反应…… 景潇禾决定：最近一段时间不去旧物铺子了！ 气死了！ *** 景潇禾拂袖而去，只留下一句“郑重道歉”，惹得顾西冷也没心情去干其他的事了。 他没告诉她，因为她的夜宿，他今天特意请了假，这在他入职以来，是从来没有过的…… 将餐桌上的残羹收拾干净，看着那杯她压根没喝完的半杯牛奶，顾西冷轻声叹了口气。 他将胳膊撑在桌子上，低着脑袋，心里烦躁得很，不知道自己刚才怎么就没换一种问法…… 他最担心的是：万一和她之间，自此再无交集了，又该如何是好？ 顾西冷将餐桌收拾完毕，打算进浴室洗澡，却看见洗脸台上，被她摆得整齐的一次性牙缸和牙刷，正安静地立在那里。 怎么处处都有她的痕迹？ 顾西冷走过去，将牙缸连带牙刷，通通丢进了垃圾桶。 此刻，他急需冷静，不要慌乱。 冲了个温水澡，顾西冷连头发都没吹，就走出了浴室，因为他的目光，总是会不自觉地瞥向垃圾桶，他不想站在墙镜前还是心烦意乱！ 走进客厅，盘腿坐在沙发上。 他将电视打开，随意地按动着遥控器。 电影频道正在重播《重庆森林》。 只听见那句经典的台词：“她走了之后，家里很多东西都很伤心，每天晚上，我都要安慰他们，才能睡觉。” 顾西冷不知道是巧合，还是事情往往就是如此，因为介怀，才会拐十个八个弯，也能想到那个人…… 两个小时之后，顾西冷改造好了一个简易花盆，用的是一次性牙缸。 景潇禾用过的那个，被他丢进垃圾箱的那个。 牙刷也没浪费，被改造成了花架的搭建材料。 牙缸外壁上，是他手绘的图案—香槟玫瑰。 紧接着，他将昨晚老板送给她的香槟玫瑰干花束，插#进了改造好的花盆里。 她把它，落在了他家。 *** 景潇禾回到家，在大门口遇到二世祖弟弟，显然，他也是彻夜未归。 一个十五岁的孩子，这个样子……到了国外，还不更得翻了天？ 景潇禾转念一想：和我有什么关系？！ 于是乎，便从他身边擦肩而过。 “还说我呢，你也一样能浪！”二世祖弟弟的语气里，带着调侃，心说：看来她的外号不是虚名，越来越放纵，越来越难以掩饰了！ 景潇禾没搭理他，径直走到门前，按了门铃。 阿姨很快就开了门。 看着一前一后晃进来的姐弟俩，她没敢多嘴，但心里却在嘀咕：真是不像话…… 继母从二楼走下来，连忙上前关心她的儿子有没有吃早饭，对景潇禾，却是像没看见似的。 景潇禾从她的反应判断得出：父亲不在家。 她丝毫不在意母子俩的腻歪，直接上了楼，回到自己的房间，也就清静了，有了上次二世祖的直接闯入，她习惯了进门就反锁。 浴室就在房间里，她洗了个热水澡，吹干头发，径直走向床边，扑在了大床上。 她什么都不想去思考，只想睡个够。 闭上眼睛，她的脑海中浮现出她亲了顾西冷的画面。 还没完没了了…… 伸手去够床头的耳机，打开了一个恐怖广播剧，当作助眠的听物。 她美美地睡到半下午，醒来，让阿姨给她煮了一碗蔬菜面，就开始看电影。 仍旧是恐怖题材！ 这是她的最爱，看过的一些经典，还会拿出来重复看，别人看的是恐怖效果，她看的却是剧情…… *** 她不知道的是：顾西冷此刻，正站在旧物铺子对面的人行道上。 他隔着街道，也能看得出：铺子没营业。 他甚至有种猜想—铺子快要转让了…… 最坏的结局，变为现实的可能性，似乎越来越大！ 顾西冷怅然若失地离开了，没回家，去了楚勋的公寓。 楚勋的公寓，在距离他家不远的一个高档公寓区。 顾西冷不常去，但也知道是哪家哪户，为了防止扑空，他给楚勋打了电话。 “西冷～”楚勋很快就接起了电话。 “你在哪儿？”顾西冷只需要确定这一件事即可，因为楚勋也从来不带外人回家过夜，哪怕是女人。他中意的女人，且出于双方自愿的情况下，都是去酒店。 “嗨，别提了，昨天被拽去喝酒了，现在还头疼呢，在家躺着呢，我给你说，那个酒可……” “一会儿见面再说。”顾西冷打断了他的话唠模式。 “啥？”楚勋显然没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顾西冷就已经挂断了电话。 楚勋放下电话，还是没反应过来，心说：见面？在哪儿见面？ 十分钟以后，楚勋家的门铃，准时被按响了。 看到站在门口的顾西冷，楚勋都不太敢相信。 在楚勋的印象里，顾西冷不会主动去谁家，当然，也自然不希望有人去他家打扰。 “你……”楚勋试探性地问。 “别发问，别惊讶。”顾西冷走进屋子，从鞋柜里找了双拖鞋出来。 楚勋看着他换好拖鞋，关上柜门，向着客厅的沙发走去。 *** 楚勋见顾西冷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过了半晌，好像还是没有要开口的意思，就主动问了句，“饮料还是白开水？” “不渴。”顾西冷觉得：楚勋比他经验丰富，他想让对方帮着出个主意，他能找的，似乎也就是楚勋了。 “……”楚勋觉得他今天，绝对不对劲儿。 他想起来白菁给他发的信息，昨天喝高了，就没顾得上回复。 白菁的原话是，“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不愉快的事发生？” 他现在看见顾西冷，才觉得这句话没有那么莫名其妙了。 能让白菁问起的事，多半和顾西冷有关，还有一部分，就是和白珩有关。 “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楚勋在他对面坐下。 顾西冷沉默了片刻，开口道，“景潇禾……” “嗯？她怎么了？”楚勋现在听到她的名字，好像有点条件反射，“她又让你出丑了？” “……”顾西冷听到他这样说，心说：她亲那一下的时候，好像没其他人看见吧……算出丑吗？ 楚勋见他神色有变，不禁更好奇了，昨天的俱乐部活动楚勋确实没去，是他去机场接的白家兄妹，算是见过面了。再者说，也确实是和其他安排冲突了，就允诺之后再请兄妹俩吃饭，算是补偿。 他急切地想听顾西冷往下说。 第13章 他听她说是心动 “你觉得她……”顾西冷不知道这句话该怎么问，毕竟，了解一个人，是要靠自己内心的感知力，而不是从旁人嘴里，这一点，他很清楚。 楚勋先是有些疑惑，紧接着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眼神从一开始的不解，逐渐变成了探寻意味的打量。 顾西冷被他看得有些发毛。 过了半晌，楚勋眯起眼睛看着他，“顾西冷。” 顾西冷听见他很认真地叫了他的全名。 “你很少这么在意什么人的。”楚勋虽然平日里大大咧咧，但他其实是个聪明人。 “……”顾西冷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这句话，可又觉得楚勋说得没错，他确实在意景潇禾，在意她的看法，尤其是她对他的看法。 楚勋看到他沉默了，心里“咯噔”一下，“不会吧……西冷，我一直以为你会和……” “楚勋。”顾西冷也很认真叫了他的名字。 楚勋被他喊得，微微一怔。 “我上次跟你解释过了，还记得吧？”顾西冷的声调并不高，可他的语气却是严肃认真的。 上次？楚勋仔细想了一下，想起来了，他上次好像还回复顾西冷，说他和白菁都是嘴硬。 顾西冷静静地看着他，“嘴硬这种事，在男女之间，尤其是在意面子的人身上，是时常有的，但是能嘴硬多久呢？十几年吗？”顾西冷依然冷静地跟对方分析。 楚勋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倘若真的彼此有意，怎么会能同时沉默十几年，如今还是普通朋友的关系，这世间的真情实感，能隐忍这么多年吗？ 顾西冷觉得这是楚勋第一次认真听他讲述他的情感世界。 楚勋知道顾西冷是个沉稳自律且高要求的人，对他自己高要求，也是因为心理洁癖。 “白菁她……”楚勋还是想问清楚。 “白菁人很好，但男女之间的感情，不会单纯因为对方是个好人，就一定会发生。就好像郎才女貌，类似的评判，往往都是出自旁观者嘴里。楚勋，你也有过喜欢的女孩子，应该明白，感情这种事情，不是单听别人怎么说的。” 楚勋为顾西冷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而感到惊讶，他的思路很清晰，逻辑性很强。 顾西冷觉得他讲得够清楚的了。 “那你和景潇禾之间，又发生了怎样的故事呢？”楚勋虽然知道：之前没有从顾西冷那里问到关于两个人之间交集的全部过程，但他没想到，顾西冷对她，竟是朝着“用情不浅”的方向发展了。 顾西冷沉默了片刻，跟他说了他去过她的店铺，她给他寄过唱片的事。 “你喜欢听唱片吗？我怎么不知道？”楚勋问出他的诧异之后，微微顿了顿，好像有些明白了：是啊，身为他的好朋友，都不知道他有这个爱好，而景潇禾却知道！这本身就是原因所在了，还能再多问些什么呢？ “我总觉得，她今天生气地摔门走了，不是佯装的。”顾西冷低声道。 “今天？”楚勋微微瞪大眼睛，“你们今天也见面了？” 顾西冷这才意识到，他没跟楚勋说昨晚的事…… 楚勋的目光里，写满了他那向来八卦的精光。 顾西冷跟他说了昨晚他去接醉酒的她的事，当然，不会说景潇禾亲他的那一下…… 楚勋愣了好半天，“什么什么？”他自然不敢相信，景潇禾会给他打电话，让去接她！ 顾西冷轻轻点了点头。 “哎呦！”楚勋说着，微微侧了侧脑袋，“顾西冷！你去了，就已经说明问题了啊！” 顾西冷没做声，等着他往下说。 “就说明……”楚勋刻意拉长了尾音，“你已经控制不住自己，要对她好了！” 顾西冷闻言，醍醐灌顶。 楚勋觉得好笑，一向冷静自持的顾西冷，陷入爱情的时候，原来也是这个模样啊，不管不顾，飞蛾扑火！ 顾西冷从对方的话里，明白了一件事：不管景潇禾如何看待他，他其实都已经认定了对方，即便对方想要后退，他无力阻止，但也很难短期内改变已经动心的事实！ “得了，兄弟，你别太郁闷，想知道你是不是单恋，很简单的！”楚勋坐到了顾西冷身侧的沙发扶手上，拍了拍他的肩膀。 顾西冷闻言，扭头看向他。 楚勋一脸“高人自有妙计”的神色。 *** 景潇禾接到陌生号码打来的电话，迟疑片刻，还是接了起来。 “潇禾小姐，我是楚勋啊。” 景潇禾听到这个名字，愣了一下，“你好，有什么事吗？” 楚勋听得出她语气里的些许防备。 “是这样的，我昨天整理东西，在家里的老相册里，看到了一张家母多年前的合影，里面，有你的母亲，我想着留给你做个纪念？”楚勋觉得不容易让她一口回绝的，应该是她在意的人。 景潇禾听到对方的理由，心头莫名一紧，她不知道楚勋为何会突然做出整理相册这么奇怪的行为，可听到合影这样的东西，又觉得对她充满了极大的诱惑力，她脑子飞速运转，没想出楚勋别有用心的理由。 楚勋见她略有迟疑，“潇禾小姐，你在听吗？” “我在……”景潇禾脱口而出，“可那也是阿姨的纪念，我拿走了……” “翻拍一张就可以了，这件事交给我就行，我只是事先问一下你需不需要。”楚勋早已想好了说辞。 景潇禾没有继续拒绝的理由了，她不想放过任何一个细节，再者说：女儿对母亲曾经的照片，产生兴趣，也是情理之中的吧，应该不会引起旁人的揣测。 想清楚这些之后，景潇禾决定去找他拿照片。 楚勋将地点，约在了他家一栋闲置的别墅里。 景潇禾搭车赶到，已经是傍晚了。 她又确认了一遍门牌号，才按响了门铃。 开门的，是楚勋没错。 但景潇禾觉察到了：屋内有其他人。 “潇禾小姐也来啦？” 景潇禾回过神时，见白菁正站在玄关处，浅笑着看向她。 “你好。”景潇禾冲她微微点了点头。 “你能来，真是太好了。”白菁说着，做了个“请进”的手势。 景潇禾微微诧异，看向楚勋。 “先进来，东西一会儿拿给你。”楚勋也请她进来。 景潇禾余光瞥见正对着门站立的身影（顾西冷），一瞬间，她有点想进去…… *** 顾西冷看着她走了进来，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没错，这就是楚勋的“妙计”…… 他爱攒局的行为，在小圈子里，不是稀奇事，大家也不会怀疑他的动机。 楚勋想帮着顾西冷鉴定一下，同时也是给顾西冷一个缓解心中疑虑的机会。 景潇禾想到白菁又要和顾西冷生出更多的交集，她的心里就很不是滋味。 她就是想走进这个空间，能停留多久不重要，她就是想让自己有点存在感。 入户后，映入眼帘的是宽敞的客厅，与客厅相连的，是六人台餐桌，餐厅与客厅融合，两厅变一厅，充分的采光，使整个空间变得更加宽敞明亮，就算是傍晚，也显得丝毫不昏暗，内侧是开放式厨房。 景潇禾进屋后，看见屋内，多是她见过的人，顾西冷、白家兄妹、柔然，还有两个，应该是楚勋的朋友，她之前就算见过，大概也没有太留意。 “先开饭，吃完了再计划下一步。”楚勋张罗着。 一共六个人，就是三人与三人对坐的模式。 “我习惯坐在里头。”楚勋说着，自然地将顾西冷和景潇禾安排在了面对面的位置了。 白珩瞥了一眼楚勋，他总觉得今晚的楚勋，有些奇怪。 白菁因为顾西冷坐在楚勋的身旁，一时并没有起疑。 餐桌上摆着的菜品，可谓丰富，楚勋说，随便吃，别客气。还解释说之前就想着大家坐在一起乐一乐，再者，还欠着白家兄妹一顿饭呢，择日不如撞日，也算为昨天没能参加俱乐部活动道个歉！ 景潇禾一直看着说个不停的楚勋，也是避免和对面的顾西冷对视。 用餐期间，说话最多的仍然是楚勋，接下来就是柔然，白珩接他们的话题，就是一种最基本的礼貌。 白菁问起景潇禾在国外的念书经历。 景潇禾说都搁置了，语言类的专业，不常用，就会遗忘得很快。 顾西冷这才知道，她的专业，竟然是外语！不会是…… 正想着，就听见楚勋问了句“是哪个国家的语言啊？” “韩语。”顾西冷淡淡地回了句。 顾西冷微微松了口气，却又听见她说，“私下辅修的，是日语。” 景潇禾说完，唇角浮起一丝浅浅的笑意。 在场之人，皆是一怔，他们都听说过她和顾院长的对话—西冷的日语不错，可以问他…… 景潇禾心说：你们不是都传我是“玩乐恶#女”吗？那就索性，让你们如此认为到底！ *** 为了缓解这个问题引起的尴尬，楚勋提议大家玩桌游。 景潇禾欣然参与。 顾西冷对她的好奇，越来越重，伴随着这种好奇心的，是他的疑虑，她向他“请教”日语，是出于什么？ 楚勋的想法，似乎早就被她识破了，如此一来，会不会加速她的反感？顾西冷觉得：他变成了一个左顾右盼的家伙！平时，他最不喜欢的那种！ 景潇禾听明白了规则，就是变相版的“真心话大冒险”。 第一轮，输家是柔然。 她选择了大冒险，冒险项目是，跟着网络最近走红的洗脑神曲，跳一段舞。 景潇禾也是这时候才知道，柔然是个挺好玩的人，虽然平时看不出她有多外向，可在熟人面前，她好像还挺放得开的。 第二轮游戏中，输家是景潇禾。 她大概能猜到：楚勋抽老#千…… 景潇禾配合了他的“表演”，选择了真心话。 楚勋有些意外，以为以景潇禾的性格，多半会选择大冒险，只要选了，就有可能和在座的互动，他就可以继续“作弊”，顾西冷，也就会成为那个被互动的人！ 可是，景潇禾选择了真心话！ 楚勋将真心话的问题盒，递给她。 景潇禾挑都没挑，直接抽出了一张。 楚勋接过问题卡片，快速扫了一眼，抬眸看了一下景潇禾，微微迟疑，才念了出来。 “最近有亲吻过什么人吗？感受如何？” 景潇禾在心里，险些笑出声，这样的问题，她不相信是顾西冷告诉他的，他的性格，决定了他不会让这件事外传，尤其是经历了今早的那一轮，他们之间的问答！ 那就只能是，巧合…… 所有人都认真地看向景潇禾，等待她的回答。 景潇禾微微抬眸，瞥了一眼顾西冷，紧接着，将目光投向此刻，唯一保持站立姿势的楚勋，一字一顿，说得清楚“有，感觉？” 顾西冷觉得他整个脊背上都是鸡皮疙瘩。 “是心动。”景潇禾觉得这句一出口，格外过瘾！心说：让你再说我是出于玩乐之心！ 第14章 他听了她的坦白 在场所有人皆怔住了，楚勋看向顾西冷，注意到他的眸子里，写着难以名状的色彩，此刻，大概也是震惊大于其他情感。 顾西冷万万没想到，景潇禾会这样回答！他听到她的语气，便会不自觉想到她今早的那句话，此刻，她的话语间，也透着些说不出的气愤，更像是一种委屈。 白菁看向周围的人，目光在顾西冷的脸上，停留了好一会儿，因为她注意到：顾西冷一直看向景潇禾。就算景潇禾说的话，让人觉得意料之外，可是以她对顾西冷的了解，他不会对旁人的事过于关心，更不会像现在这样，长久地盯着一个人看，这不符合他的性格。 景潇禾微微抬眸，和顾西冷的眸子对上了，她没有移开视线，就这么与他对视着。 白菁自然觉察到了这一点，她的心口，像是被什么重物撞击了一下，她的目光，在顾西冷和景潇禾之间回旋。 楚勋看到两个人此刻的状态，想到了一个说法—倘若两个人之间能对视超过十五秒，不是热恋就是深情。 天呐，这简直是…… 顾西冷从景潇禾的目光里，读出了很多东西：她对他，不是单纯的玩笑而已，可她好像有她的担心，因而产生了有点想后退的念头。刚才楚勋的这个玩法，应该是触到了她内心的某个点，让她早晨的委屈，又一次作痛…… “时间不早了，我该撤了。”景潇禾扭过头，对着楚勋说，“要给我的东西呢？” 楚勋先是怔了一下，继而反应过来了，“哦哦，我去拿给你。” 景潇禾心说：原来，照片也是有的，功课做得不错…… 没过一会儿，楚勋就把照片拿来了。 景潇禾微微垂眸，见确实是一张有些泛旧的照片。 楚勋将照片递向她。 景潇禾毫不犹豫地接了过来。 起身，向玄关处走。 顾西冷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微微攥紧了手指。 景潇禾刚刚走出房门，顾西冷起身说了句，“抱歉，我也先走了。” “唉！西冷！”楚勋本能叫了他一声。余光瞥见呆坐在椅子墙的白菁，又止住了话音。 白菁的手指，紧紧攥在一起…… *** 景潇禾要想搭车，就得走到别墅区外面。 她的步子并不快。 顾西冷看到她的背影，松了一口气，快步赶了上去。 景潇禾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却也没回头，继续往前走。 顾西冷已经来到了她的身侧。 “我们聊聊吧。” 景潇禾听到他这么说，自是震惊，可她没搭腔。 顾西冷突然伸手，攥住了她的胳膊。 景潇禾被他拉扯着，被迫停下了步子。 他看着她的眸子，重复了一遍，“我们聊聊吧。” 景潇禾沉默了片刻，微微点了点头，口中飘出一句听上去还算轻松的“好啊。” “上车。”顾西冷提议。 景潇禾垂眸，看了一眼正被他攥着的胳膊。 这一次，顾西冷缓缓地松开了她，继而，转了身。景潇禾跟在他后面，走向停车位。 这是她第一次坐他的车。 顾西冷见景潇禾主动拽开了后排车门，坐了进去。 一进入车里，就闻见空气之中，是那种清冷好闻的香气，和顾西冷平时用的香水，是一个味道。 景潇禾见车内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像个医生的座驾。 “有什么话，说吧。”景潇禾先开了口。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顾西冷说着，发动了车子。 景潇禾不知道他要驶向哪里，可却没有再过问。 顾西冷其实心里也没有明确的目的地，他只是觉得：景潇禾能上他的车子，一切就都好说。 车子沿着高速，一路前行，直到景潇禾看到了那还算熟悉的江景。 车子停靠在了江边，这个时间点，这里的人已经不多了。 *** 两个人，似乎谁都没有下车的准备。 这一次，景潇禾也没开口。 顾西冷将车子彻底熄了火，车内一片沉寂。 景潇禾第一次没有感觉到尴尬，相反，觉得像这样，只属于两个人的空间和时间，挺奢侈的。 “你应该能感觉得到吧？”顾西冷先发了问。 景潇禾这才知道：在他认为应该属于他的事物面前，他是一步都不会退的，相反的，他会去争取。 “你对于我，其实不算了解，不觉得是在冒险吗？”景潇禾明白他的意思，便直白地问了他。 顾西冷沉默了片刻，缓缓道“感情，本来就是一场冒险，不对，其实一定意义上，是一场豪#赌。” 景潇禾知道他一向冷静，看得清楚。 可“客观分析”和“真正做到”之间，又隔着多远的距离呢？ “那赌注……可能有点大。”景潇禾自嘲一笑。 顾西冷从后视镜里看她。 景潇禾抬眸，也看向后视镜。 “已经坐上赌#桌的人，还有说离开的权利吗？”顾西冷反问了她一句。 景潇禾不由心口一紧，继而陷入沉默，这个问题，她该如何应对？ 过了不知多久，顾西冷才听见她开口，像是做了很大的决定似的。 “我这次回归，是因为我的母亲。”景潇禾决定跟他说明事态的不可控性，如果他听了之后，决定离开，那她也就没多少遗憾了。 顾西冷静静地听着，目光看向车窗外的江面，仿佛她提起的这个人，此刻就站在江的对岸，正看着这里。 “她隶属于一个特别隐秘的部门，可在她嫁给父亲之前，其实已经算是离职了，然而，她的对家，似乎并没有打算放过她。”景潇禾平静地叙述，努力地做个客观的讲解者。 顾西冷听到这里，已经感觉到了：刚才景潇禾说的，一点都不夸张，也不过分，他对于她，基本等于不了解，她此次回归的真实身份，更是他想不到的！ 景潇禾说她回来，就是为了寻找利用母亲书稿犯#罪，以此报复母亲的背后黑手！ 顾西冷的心，一点一点提到喉咙，好像也不是因为紧张，而是觉得不可思议，也为之前对于她的“揣测”觉得：过分幼稚！ “其实真的得跟你道个歉。”景潇禾这句，不是气话，“我和你相识，确实是我整个计划的一部分。” 顾西冷的手指，不由微微攥紧，他一句话也问不出口，心口像是压上了一块大石头！ “我能跟你透露的，就是这些。”景潇禾也直白地表明了，还有很多细节，不能跟他明说。 顾西冷自是明白。 “我该聊的，聊完了。”景潇禾微微垂下了眸子。 *** 顾西冷将景潇禾送回景家别墅。 一路无话。 两个人各想心事。 景潇禾想：原本就是一个人来到这座城市，最后落得一个人走的结局，也是无得无损。 顾西冷想要问出口的问题，似乎又回到了原点，可他的脑子里，充斥着景潇禾跟他讲的“实情”，他需要时间消化。 “我到了，自己走进去就行了。”景潇禾让他把车子停在了路口，便准备下车了。 顾西冷听见她将后车门关上，向着岔道里走去的脚步声。 景家的别墅，是倚靠着山丘建成的，这里的治安级别非常高，摄像头随处可见，还有定时巡视的保安。 景潇禾走远了，顾西冷从倒车镜看着她的背影，心中更不是滋味了。 他呆坐在车里，没有离开，就这么安静地坐着。 他想起了在收藏馆的咖啡馆里，她漫不经心又安静的模样，让他生出了“兴许这才是她本来模样”的念头，现在看来，他也并没有感觉错，在她身上，确实有两种矛盾又融合的特质…… 景潇禾心想：也许以此以后，就不能常见面了吧…… 顾西冷何尝不是做此感想？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指，越攥越紧。 实在觉得烦闷，他打开了车载广播。 将脊背和脑袋，倚靠在座包靠背上，合上了眼睛。 “若有天跟你再度走近 如同陌生也不惊震 你的余生再别要伤心 逐段逐段旧情已是无憾 日日夜夜为谁也是缘份……” 听着歌词，顾西冷觉得整颗心，都揪在了一起…… 景潇禾机械地走回卧室，没卸妆，只换了件宽松的衣服，就倒在了大床上。 闭上眼睛，只觉得天旋地转，她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该表达什么，只想赶紧失去意识……脑海里一闪而过的，顾西冷失落的神色，让她觉得：心口疼得厉害…… 顾西冷不知在靠背倚靠了多久，才发动车子，回了家。 这一夜，他辗转反侧到半夜，才沉沉睡去。 第二天，他准时去了医院。 路过旧屋铺子的时候，还是侧头看了一眼，果然，店铺的门，紧紧地闭着。 景潇禾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快中午了，她想起来手包里，有楚勋给她的那张照片。 她赶紧起身，拿起手包，从里面把照片掏出来，仔细看起来。 果然，照片是时间的证人，这句话一点也不假，景潇禾看出了她原先不知道的信息。 第15章 他决定坦白 这是一张合影不假，但却不是一张十分严肃刻板的合影。 景潇禾一眼就认出了照片中的母亲。 母亲年轻的时候，是真的美！景潇禾从前，还是个小女孩的时候，只觉得母亲是对她最疼爱的人，对于美丑，其实并没有刻意去关注，只知道母亲漂亮，可没有像现在这样，看得那么细，发现她的气质，竟也是绝佳的。 照片上显示的，那明显是在一次聚会上，众人站在草坪上，应该也是准备要合影留念的，只不过镜头捕捉到的，是他们还没有完全做好准备，相对比较自然的状态。 景潇禾注意到：照片里的人，有的在彼此说笑，有的手里还端着高脚杯，有的在看向别人…… 正是注意到有人在看向别人，景潇禾才得以发现了一个细节！ 画面中，站在距离母亲稍远处，和她之间隔了几个人的地方，有一个人的目光，正看着景潇禾的母亲！ 景潇禾一开始，不太确定，这个男人，究竟是不是在看母亲…… 于是她低头细看，发现了另外一个细节：男人的脚尖，也是朝向母亲所在的方向的。 两个细节叠加在一起，让景潇禾的怀疑，更深了。 因为她注意到：照片里的人，都是正在笑。显然，当时的现场，有人说了有趣的笑话，或者有好笑的事情发生了！众人才会在同一时刻，表现出同一种神情。 景潇禾想到了自己曾经看到过的一个说法：人们一齐大笑的时候，都会下意识看向自己中意的人。 脚尖的朝向，跟这个，是不是同一个道理？ 景潇禾陷入困顿和怀疑之中。 她想知道更多的细节，注意到照片背面的日期，景潇禾有了她的下一步打算。 *** 白菁也几近一夜未眠，她一直在回想在楚勋家的别墅，顾西冷看向景潇禾的眼神，还有跟在景潇禾后头，二人前后脚离开的细节，还有哥哥白珩看向自己的那个担忧的眼神…… 种种迹象，都足以让白菁慌了神。 在她的印象里，顾西冷从来没有像昨天那样主动过。 她以为，是因为顾西冷的性格，她却忘了一句话：喜欢和咳嗽一样，是掩盖不住的！ 白菁翻来覆去了一整夜，她的手指，就一直没有恢复到放松的状态，就这么紧紧地攥了一整夜…… 最终，她决定亲自去跟他确认。 顾西冷收到白菁的消息的时候，刚刚结束上午的坐诊。 “我有话跟你说，下班以后联系我。”白菁的消息简明扼要。 顾西冷看到她这么说，很自然就联想到了昨天在楚勋家发生的事。 不需要旁人提醒，他自己也能知道：很明显！他对于景潇禾的关心，虽然只是行动上的，但其实比语言更具有说服力！ 如今这样，是不是其实也是最合适的坦白方式？ 顾西冷觉得：有些话，倘若真的被楚勋说中了，那也的确是时候，该说个清楚了。 他回复了她一句“好。” 白菁这时候才意识到：顾西冷给她的回答，从来都是简单，没有废话的，从以前到现在，皆是如此…… 从前怎么就没发现呢？ 原来，人在默认一种情况的时候，对方的任何行为，在本人看来，都是合理的，甚至还会为对方的行为，给出一系列自己认为可能的注解！ 顾西冷整个下午，都在看病患的病历。 他对于来复查的病患，总是会更上心一些，生怕是因为他的疏忽，导致更严重的结果。 *** 下班的时候，顾西冷整个人其实已经很疲惫了，但想起和白菁的约定，还是决定先去赴约。 白菁收到他下班的信号，给他回复了一个地址。 顾西冷看到地点的时候，微微一怔，是在白家的老宅。 白菁和白珩这次回国，是住在了现代化的别墅里，小的时候，他们是在白家老宅，跟着爷爷长大的。 后来，白家爷爷去世了，那里也就闲置了，但也没有处理掉。 顾西冷小时候，去过白家老宅，他第一次和白菁见面，也是在那里。 白菁将地点选在那里，本身就让人觉得背后的意义不简单。 顾西冷看着白菁发来的消息，轻轻叹了口气。 开着车子前往那里，宅子在老城区。 屋顶是灰色波形瓦，外墙主体主要采用白色真石漆装饰，精致的镂空围墙，外加中式围栏，一庭一院间，无不流露着华风古朴。 顾西冷下了车，抬头看向眼前老宅，觉得仿若隔世，小时候的那些记忆，还在，但好像已经褪了些颜色。 顾西冷走向正门，扣动了门环。 门环后面连接着电路，屋内可以通过开关，控制正门。 门开了，顾西冷知道白菁已经到了。 他缓缓推开门走了进去，看见庭院里并非萧条破败，而是干净整洁，便知道：这些年，一直有人定期在打扫这里，让它看上去，不至显得过于荒废。 顾西冷见正对着的屋子的窗户，有灯光，那是早些年，白家爷爷会客的地方。 白菁端坐在正厅里，等着顾西冷走进来。 厅内大面积使用留白的手法，点缀着雕花花片，中式花格，摆放精湛的中式手艺品和中式瓷灯，古典风格家具，丝绸绣花靠垫，都是典型的中式风格元素。 白菁整个人的气质，和这里，格外相称。 或者说，她在这样的环境里成长起来，拥有这样的气质，才是情理之中。 顾西冷走进厅内。 白菁抬眸看向他，“来了？”语气还是熟悉的，目光还是温柔的，但心里，却多了些悲伤。 顾西冷在她对面的位置上坐下。 “从前，你，我，我哥，还有楚勋，在这里玩过捉迷藏的，还记得吗？”白菁突然意识到：她和顾西冷之间，提及的，多是过去的回忆。 回忆，从一定角度上说：只有画面，色彩却早已不如从前了。 可这些，却被白菁记了很久。 *** 顾西冷安静地听她回忆那段往事，脑海里是些零散的画面。 那一次，他被父亲带着，来到白家老宅。 顾父也是一名优秀的医生，只不过，去世得太早，顾西冷对父亲的记忆，似乎只到十岁的时候。 白家爷爷和顾父是忘年交，他们总是在一起讨论围棋。 那一次，是顾西冷第一次见到白家兄妹，那时，他将近六岁。 白家兄妹在他印象里，都是安静温柔的人儿，彼时的白珩，比白菁高出半个头，虽然他们是龙凤胎，相貌有相似点，但还是有不小的差别。 大人们在一处研究他们感兴趣的东西，小孩子们，便在一起玩，那一次，楚勋也来了。 楚勋和白家，是邻居，自然更熟悉些。 几个小孩子，在一起玩捉迷藏。 顾西冷也不知道后来，他怎么就和楚勋玩得更好些了…… 他们将老宅子当作天堂，在每一个角落完成他们的游戏，重复着数数，躲藏和寻找…… 顾西冷记得，他多半是属于需要躲藏的人，白家兄妹给他讲适合躲藏的地方。 顾西冷隐约记得：那一天，白菁穿了一条雪白的纱裙，因为他总是跟在白珩后面跑。 顾西冷，是跑在最后的那个。 那一次以后，几个人之间，成了还算熟悉的朋友。 彼此之间，都会私下联系，直到他们先后去了不同地方念书，可联系是一直都未曾断过的。 在顾西冷看来，白家兄妹和楚勋，是他人生中的习惯和熟悉，而景潇禾，才是意外走进生命里的人。 *** 终于，白菁问出了她想问的话，“西冷，是多年的交情难得，还是短暂的邂逅动人？” 顾西冷听到她这样说，大概就明白她的意思了。 他虽然不愿意如此，可感情这种东西，注定是条单行道！ “凡事是有先来后到，但在感情的世界中，似乎不能完全倚靠时间，作为标尺。”顾西冷知道，他的结论一出口，注定会伤到他不想伤害的人，但感情的世界，不能有太多含糊。倘若含糊，才是不负责任，才是贪心地什么都想得到…… 白菁只觉得心口先是陡然收紧，而后越来越下沉，像一艘即将沉没的轮渡…… 还伴随着蚀骨的凉…… 白菁的脑袋缓缓垂下去。 顾西冷张了张嘴，又是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过了许久，白菁才抬起脑袋，看着顾西冷，缓缓道“谢谢你，西冷，今天肯应约而来……” 顾西冷看到她的眸子里，闪烁着泪光。 “你喜欢景潇禾小姐，是吗？”白菁不知道她为何如此执着，竟然还追问了一句明明已经知道答案的话…… 顾西冷回她说，“我想是的。” 白菁觉得，她一直以来的感觉，都不过是她自己美好的幻想，客观来说，她似乎从来没有感受过来自顾西冷的炽热…… 他温吞吞的，让她以为：他本就是如此！ 看着顾西冷往前迈了步子，白菁像是受了什么刺激，突然起身。 下一刻，她从后面，抱住了顾西冷的腰！ 第16章 他跟母亲说了实话 顾西冷通过她的这个举动，预感到了一件事：这一刻起，他失去了一位很不错的朋友…… 动过心的人，还怎么做朋友？这是有心理洁癖的顾西冷的想法，就好像他和景潇禾之间，也是一样的，他无法退到“朋友”的位置，因为靠近的时候，会忍不住想要拥抱的冲动！ 两个人都沉默了很久。 “西冷，原本以为，我们是最懂彼此的人……今天，我才知道：我的这个想法，是多么的幼稚……” “菁菁……”顾西冷想说：你很好……可还是没能说出口，因为这句话怎么听，都觉得过于暧昧。 白菁缓缓松开了他。 顾西冷准备回头，却听见白菁低声去急促地道“别回头，就像现在这样，离开吧……” 顾西冷在原地怔了好久，终是按照她说的，走出了房门，没有回头…… 白菁看着他走在庭院里，向着大门的方向，按下侧面墙面上的按钮。 门开了，他走了，看不见了…… 白菁先是微微扬了扬唇，继而缓缓蹲下了身子，下一刻，泪如雨下。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哭什么？觉得委屈吗？顾西冷可曾许诺过什么吗？答案是明晰的。 现在再回头想想：他其实一直做的，都是普通朋友该做的事情，没有一件是越界出格的，只不过，被她过度解读了，而已…… 想明白了这些，白菁更加明白了一个词—无疾而终…… *** 顾西冷坐在车子里，让自己冷静了许久。 刚才白菁从背后拥住他的一瞬，他的心中，是“咯噔”了一下，可平心而论，也只是因为事出突然才会如此，他的心，很快便恢复了平静，这对于对方来说，确实残忍，但却无法否认，它是事实！ 白菁在顾西冷眼里，一直是个难得的优秀姑娘，学识，品貌皆优，可却少了一种为之心跳和悸动的冲动，顾西冷自己也说不出缘由，但这就是感情啊，不能强求，无法预测。 顾西冷正想着，便听到手机震动的声音。 犹豫之下，接了起来，“妈。” “西冷啊，你抽时间回来一趟吧？妈妈新腌制了辣白菜，你带一些回去吃吧，你不是不喜欢吃外面的东西吗？再者说，外卖也不卫生。”温柔的声音，透着对顾西冷无尽的关心。 “我现在就回去。”顾西冷仔细想了想：确实也该回去看看她了。 对方听到这个消息，自是欣喜，不忘嘱咐他安全开车。 顾西冷答应着，挂断了电话。 发动车子，向着母亲住处驶去。 如今顾家，其实是各成一家，爷爷、顾母和顾西冷，三个人各自独自居住。 自从顾父去世后，顾母就搬出了顾家大宅，顾西冷没过多久，也被送出去念书了。 顾母对外说是和老公公住在一起，总是会传出闲话的，这倒也符合顾母给外人的印象—温柔不出格。 可顾西冷总觉得：母亲对于父亲，似乎有一种隐隐的埋怨，他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 没一会儿的功夫，顾西冷的车子，便停在了母亲居处的门口。 *** 顾西冷见是母亲亲自来开的门。 顾母见到顾西冷，便说要给他去盛蔬菜粥。 顾西冷其实并不饿，但想到是母亲的心意，便没有拒绝。 母子二人，坐在餐桌的两侧。 顾母用欣赏目光看着顾西冷喝粥。 顾西冷已经习惯了母亲的这种对待方式。 在她眼里，他仿佛是这个世界上最优秀的男人！ 顾母觉得顾西冷是她此生，最得意的作品！ 顾西冷正是因为母亲有时候的过分关心，而会有意与之稍稍保持距离，在他看来：子女，不是父母的附属品，更不是父母人生的续集，他需要自己的成长空间。 这也是他当年选择跳级的原因，他在念书方面，本来就比较有天赋，所以倒不是什么难事，为的是尽快独立生活。 当然，也是因为爷爷的大力支持，最终才得以实现。 顾西冷一直很欣赏和崇拜自己的爷爷，觉得他是个开明又心胸宽广的男人。 “西冷，过段时间是医院的成立纪念日，这次得好好张罗一下，也让老爷子高兴高兴。”顾母对于公公，还是很敬重的，即便不住在一起，还是会定期上门问候，每次都会带亲手做的吃的过去。 顾母的手艺很好，她还经常跟家里的帮佣阿姨学习新的菜品，勤加练习。 顾西冷“嗯”了一声。 顾家的重要场合，顾母是很少出现的，但很多次她都是幕后策划，之前的生日会，她人虽没到，却送来了大礼。 外人虽然也有对此说三道四的，但大部分人，还是认可顾母的能力的，她单是靠着卖自己的画，就能衣食无忧。 顾西冷心想：策划，那也是企划部的事，他每次就是负责参与就行。 “菁菁那天来看我了。”顾母还是扯到了这个话题。 顾西冷继续喝粥，将碗里的粥喝完了，他才停了下来，只是看着母亲，没吱声。 顾母继续道，“菁菁比以前还漂亮，性格也温和……” “妈。”顾西冷突然低声唤了一句。 顾母停了下来。 顾西冷觉得：他要想不再被追问，就必须把自己的想法，一一告诉这些持有相同观点的人！ 顾母很认真地看着顾西冷，目光中透着诧异。 “我有喜欢的女孩子了。”顾西冷说得坦白。 顾母却是被惹得发了懵！ *** 顾母问他是谁，顾西冷说目前还不确定能否发展成为他想要的那种关系。 “你的意思，你是单恋？！”顾母更是诧异。 单恋吗？顾西冷仔细一想，觉得好像说得也挺对的，景潇禾总是在往后退，往远处跑，看上去，确实像单恋！ 顾母看着顾西冷，只觉得心口揪作一团。 过了半晌，才尝试性地问了句，“不是他们说的那样吧？” 顾母自然也听说了生日会上，顾老爷子说顾西冷可以给景家丫头当日语老师的事！ 在顾母看来，她能理解顾老爷子对于景潇禾的偏爱，是因为当年的那个女人（景潇禾的母亲），可她绝对接受不了顾西冷喜欢上了那个女人的女儿！ 她想起当年的那些事，就觉得心口发堵…… 已经尽可能客观了，可还是无法过得去心里的那一关！ 而且，“单相思”这种事情，难道还会遗传吗？！ 顾母只觉得太阳穴处，疯狂地跳了几下！ 顾西冷平静地看着母亲，“如果您说的是景潇禾，那就和他们说的是一样的。” “你……”虽然血气在往脑袋上涌，但她还是受一贯的温柔有礼的限制，没有拍桌子，更不会骂人！ 她看见顾西冷的目光里，写着坚定和执着，像极了当年的顾父！ 这孩子…… “白菁不够优秀吗？”顾母压制着心口涌动的气息。 “妈，感情是只要对方优秀，就一定会喜欢上她吗？男人对女人的那种喜欢。”顾西冷的态度很坚决。 “……”顾母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不由想到了她自己！ 是啊，自己在女人之中，也算才貌双全，可丈夫就真正爱上自己了吗？还不是喜欢上了那个性情有些乖张的女人…… 想到这儿，顾母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当年的顾父，性情和如今的顾西冷，如出一辙，喜欢上了景潇禾的母亲，虽然是单恋，还是暗恋……如今，顾西冷会喜欢上景潇禾这丫头，是不是也是一样的道理？ 人，其实还是渴望自己所没有的东西…… 顾西冷和母亲解释清楚之后，就离开了她的住处，开车回家了。 *** 顾母一个人呆坐在饭桌前，将整个宅子里的灯，全部关闭了。帮佣的阿姨也被吩咐去休息了。 独自坐在偌大的房子里，那种孤独感再次涌上心头，思绪被拉扯着，往二十多年前飞。 顾西冷的父亲，是在国外遇见了景潇禾的母亲，为之吸引，思之如狂。 二人短暂的相逢之后，便分离了，成了彼此之间的过客。 待他再次见到她，她已经是景家的儿媳妇了。 心里的遗憾感，让他更加疯狂，可一直以来，他从来没有向对方透露过他的心思。 直到顾母在他的书房里，发现了那张被他藏起来的照片，照片上的女人，就是景潇禾的母亲！ 如今，后辈们，竟然又再次相遇了！ 这让顾母如何能够平和接受？ 想到这里，她突然生出一个疑问：景潇禾和顾西冷之间，怎么会有交集？ 难道在生日会上，不是二人的第一次见面？ 顾母想到这些，不禁攥紧了握在掌心里的杯子！ 她觉得：这件事，有蹊跷！ 顾西冷此刻，已经回到了家中。 他将手机打开，在朋友圈里寻找那个彩色骷髅头的头像，然而，她今天也没有发布的任何动态…… 此刻，景潇禾正在和明叔通电话。 第17章 他去了旧物铺子 “丫头，好久不见，你好像比从前更鬼精了！”电话那头，是一个嗓音略显低沉，但并不冰冷的男声。 “明叔，您也一样。”景潇禾跟他说话，一向民主平等。 “你能觉察到这个男人，也是不简单。”明叔说的，是景潇禾发给他的那张合照。 “您一直以来，比我知道的，要多得多。”景潇禾说出了她的真实感受。 “所以说你鬼精嘛！”明叔倒也不回避，他这样说，算是承认了他之前便在调查这件事，比景潇禾还要早些时候开始，因为他是陪着景潇禾的母亲一起经历过许多事情的师兄，自然能了解关于她的更多情况，算是见证人。 “资料里显示，他只是个成功转行的男人。”明叔开始和景潇禾交换信息。 “转行？”景潇禾只是凭直觉认为男人和母亲之间，一定有一些过往的交集，但对于他的背景调查，还是得倚靠明叔。 “他曾经是个牙医，后来去做了医疗器械生意，赚了很多钱。”明叔简单解释了他刚才的说法。 牙医？景潇禾仔细想了一下他的职业，心说：也是医生啊…… “你怎么不说话了？”明叔问她。 “我在想，他和我母亲，是很早以前就认识吗？”景潇禾说出了她的疑虑。 “可你母亲说不是。”明叔也算是如实相告，他辗转很多途径查过，没有关于他小时候的资料，基本等于一片空白。 “太干净了，反而说明有问题。”景潇禾想起母亲曾经教给她的话。 “你越来越像我们的老伙计了。”明叔淡淡笑道。 景潇禾觉得这句话意味深长，半晌，回了句，“也许有一天，我对你们的那个地方，就不感兴趣了呢。” 明叔沉默了片刻，说了句，“丫头，你心里有人了。” 景潇禾被他的这个说法，惊了一跳，心说：他从哪里看出来的？！ 明叔像是猜出了她的想法，轻笑着回她，“当年你的母亲，也是这样离开我们部门的。” 景潇禾恍然：因为想要安定下来了，遇到了让自己产生这样想法的人，才会如此。原来，每个人，都一样。 *** 景潇禾只能等待明叔对于照片里的男人，进行进一步调查，没有背景资料作为支撑，也就无从开展真正意义上的动机分析。 她也决定不坐着等待，准备从母亲的背景入手。 她没想到：有朝一日，会调查母亲。 听明叔说她的母亲否认了曾经和照片里的男人认识的说法，景潇禾便更是觉得这件事有疑，她决定再亲自去一趟母亲的故乡。 母亲说，她是在一家华人夫妇家长大了，她幼年时期，被二人收养，现如今，这对夫妇，还在世的，只有其中的妇人了。 景潇禾只从照片里见过这位妇人，可却没有亲眼见过。 她四岁那年，跟着母亲回到故乡的时候，这位妇人已经去了其他地方。 景潇禾对于这位名义上的“外婆”，其实是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熟悉的。 景潇禾虽然没有听母亲确切地说过，但总觉得母亲和这位养母之间，似乎也藏着什么秘密。 这一次，兴许就是需要将这一切，都研究清楚！ 她不知道这次去，会过多久才能回来…… 明叔说她心里有人这句话，让她格外在意。 顾西冷这几天过得怎么样？景潇禾觉得她开始不受控制地想要关心他。 要么，去偷偷看他一眼吧？ 应该去哪里偷看合适呢？ 景潇禾思来想去，觉得不如去旧物铺子吧，他路过的时候，会不会进来？选择权在他。 万一不进来，那自己也就可以死心了吧…… 景潇禾是个行动派，当天下午，就去铺子里坐着了，也不知道今天是不是顾西冷的休息日，就按照心里的想法这么做了。 *** 顾西冷看见旧物铺子开门的一瞬，惊了一跳，他近乎不敢相信地微微瞪大眼睛，再次确认。 没错，是开着的！ 顾西冷打了一把方向盘，将车子停在路对面的停车场。 他一边向着铺子走，一边还在怀疑：不会是转让了吧？可没看见门口张贴任何关于转让的标志啊…… 他的担心，让原本的欣喜，染上了担忧的意味。 他越是靠近目的地，反而步子越慢。 当他看见刚刚走到临近柜台的窗子前的身影，才送了一口气。 是景潇禾，她利落地在柜台前坐下，手里正在翻看一个本子。 顾西冷立在门前，没有说话，也没有进去，就这么静静地站着。 他默默地看着她，直到她缓缓抬头。 她看到他的一瞬，先是一怔，继而冲着他微微扬了扬唇角，说了句“嘿～” 一瞬间，好像之前发生的所有纠结，全都烟消云散，喜悦，占据了整个思绪，之前的担心，好像随着她的这句问候，都变得不复从在了。 景潇禾在看到他出现在门口的一瞬间，只觉得：人间，暂时是值得的。 她也没有再去刻意地想该如何跟他打招呼，好像不需要很多话语，就能明白他为什么会来，他也能了解，她为什么会在这里等。 “进来坐。”景潇禾邀请他进来。 顾西冷毫不迟疑地迈了进来，在她的对面坐下。 景潇禾想：倘若自己这次去，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也许会改变自己的人生轨迹也说不定，那在离开之前，跟他很认真地告了别，也算是没有太多遗憾了。 *** “又来了一批唱片。”景潇禾指了指货架。 “我一会儿选几张。”顾西冷觉得：这一次面对景潇禾，他反而更放松了。 心里的秘密，对彼此来说，已然不是秘密的时候，才能够坦然和勇敢。 景潇禾轻轻点了点头，微微垂眸，“我可能要出趟远门。”说完这句，缓缓抬起头，看向对面的男人。 顾西冷对上她的目光，沉默了。 “跟我之前说的事情有关。”景潇禾解释道，将面前的本子摊开，推到他面前。 “程炜叔叔……”顾西冷的目光，落在了景潇禾递给她的东西上，这是她刚才在翻看的那个本子，里面记载的，都是那张合影上那个身份成谜男人的资料。 “他和你家医院，也有业务上的往来。”景潇禾通过明叔给她的第一阶段资料，已经了解到了这些。 “嗯，因为他是医用器械供应商。”顾西冷坦言。 景潇禾点了点头，继续问，“他以前是牙医？” “听说是这样的。”顾西冷闻言，先是回答了她的问题，紧接着又意识到了什么，追问了一句，“这……有什么问题吗？” 景潇禾微微摇了摇头，“目前没有发现相关的证据。” 证据，听到她这样的说法，顾西冷便知道对方对程炜，是有怀疑的。 在他的印象里，程炜是个幽默，有风度的男人，虽然这几年，也没有再见到他本人了。 “这次去，是和他有关吗？”顾西冷还是忍不住发问了。 “是为了印证一些自己的猜测吧。”景潇禾没有说谎。 “可以问，具体是去哪里吗？”顾西冷自己都觉得他这样，显得像个追着家长跑的小孩子…… 景潇禾停顿了一会儿，还是对他说了实话，“回母亲的故乡。” 顾西冷听到这个地点，脑袋里闪现出他听说的，当年她就是被母亲带着，去了那个地方，现如今，她又要回去了。 那……还会回来吗？这是顾西冷的顾虑。 毕竟已经有几年，完全没有关于程炜的消息了，倘若景潇禾要调查的事情，和他有关，那她还有必要回来吗？ 顾西冷一直有一种感觉：景潇禾，不喜欢这个地方，不喜欢这个小圈子…… 不喜欢的地方，还愿意再靠近吗？ 顾西冷想到这些，才不得不问她究竟是要去哪里，否则，未来的某一天，将很有可能，彻底失去关于她的消息…… “很快就要出发吗？”顾西冷的声音，微微颤抖，尽管他已经尽力在控制了。 “嗯，后天的飞机。”景潇禾说出口后才发现，她竟然是希望他能来送一下她的？！ “知道了。”顾西冷的回答方式，真的很顾西冷。 景潇禾听了，面上没表现出来什么，但心里却在嘀咕：“知道了”是什么意思？来送，还是不来？ *** 顾西冷开车回家的路上，拨通了楚勋的电话。 楚勋迷迷糊糊的声音，显然是刚睡醒。 “帮我查一趟航班的信息。”顾西冷从来没有因为这样的事，动过私人交情。 “啊？”楚勋显然没明白他的意思，“航班信息，打电话问航空公司就行了啊！” 顾西冷微微停顿了片刻，才告诉他“是要查具体的乘客座位信息。” 楚勋在电话那段，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直接问了他一句，“知道了，是景潇禾的吧？” 顾西冷无言以对，他半天没说话，末了，轻轻“嗯”了一声。 楚勋只觉得顾西冷八成已经疯了！怎么男人陷入爱情，也可以这么疯狂啊？况且还是顾西冷这种，一向冷静理智的男人！ 第18章 他陪她回去调查 景潇禾跟父亲说，她要出去玩几天。 父亲虽然知道她不可能单纯只是去玩，可并没有说破，只说钱不够的时候，随时跟他说。 二世祖弟弟也是这两天要出发去国外，景潇禾觉得和他并不亲近，他哪天离开，和她似乎也没多大关系。 这一次，继母要先跟着二世祖一起去。 父亲在对待孩子的问题上，似乎总是过度“宽容”。 景潇禾不知道父亲为何会是这种态度，可如此一来，倒是互不干涉，也是落得个自在。 她拖着收拾好的行李箱，搭车去了机场。 站在机场大厅入口，她仰着脑袋，微微瞥了一眼眼前的高大建筑，心说：他……会来吗？ 迈步走了进去，机场大厅里，人头攒动。 景潇禾通过安全检查，办理了登机手续，然后去办理了行李托运，一系列动作完成，距离登机，还有半个多小时。 她的目光，很自然地开始环视四周，没有见到熟悉的身影。 果然，他没有来…… 景潇禾微微扬了扬唇，心里觉得落寞，可面上还是云淡风轻。 她不是有意佯装，而是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神态，她的独立性格，是在母亲的故乡养成的，那是个海边小城，她在水里游，在岸上跑，在树上爬，很多时候，都是一个人在玩，母亲陪着她的时候，也多是给她讲故事，各种传奇故事。 景潇禾从来不觉得孤单，相反的，觉得很自由！她享受这种感觉。 可今天，这是怎么了？ 不是又要回到那个让自己觉得舒服的地方去了吗？怎么会觉得落寞…… 她走到距离最近的星巴克，买了一杯抹茶系列的饮品，前面排队的人不少，她想着：排到她，也就差不多该登机了。 *** 景潇禾进入机舱的时候，发现她好像已经是最后几位登机的乘客了。 按照空姐的指引，她来到了自己的座位跟前。 轻轻瞥了一眼，看见相邻座位上坐着的乘客的一瞬，景潇禾怔住了！ 怎么会…… 顾西冷微微抬眸，将目光投向她，还是很镇静。 景潇禾知道：此刻，她是二人间，相对惊讶、不淡定的那个…… 顾西冷冲着她身侧的空位，微微扬了扬下巴，示意她坐下。 景潇禾见空姐也正不解地看着她，显然是揣测不出二人之间究竟有何故事，一时也有些为难，便在椅子上坐下了。 坐下后，空姐询问她需不需要毛毯。 景潇禾说暂时不需要。 空姐便离开了。 景潇禾像是不相信似的，再次扭过头，看向隔了条走道的顾西冷。 顾西冷手里捧着一本日文原装书籍在看。 景潇禾想到她之前有意说自己正在学日语的事，不禁微微往回缩了缩脖子。 顾西冷余光瞥见她的微动作，不禁扬唇。 “你……”景潇禾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问，但倘若他的这个行为，不是为了跟她一起去，又会是什么呢？！ 顾西冷觉察出她情绪里隐隐的纠结，微微抬眸，看向她，“就是你想的那样。” “……”景潇禾心说：你知道我想问啥？真是难为情…… “我不是第一次去那里。”顾西冷想起了他一直想要问她的那件事。 什么意思？景潇禾不解地看着他。“多年前，你是不是救过一个小女孩，在水里？”顾西冷主动发问。 景潇禾被问得一怔，目光里满是诧异，心说：你怎么知道？ 她仔细回想了一下，当时在岸边…… 景潇禾回忆起来了一个细节：当时岸边，确实站着一个神色很焦急的少年！ 难道他就是…… 顾西冷见她瞪着眼睛看他，便知道他猜对了！当年见到的那个勇敢的少女，就是景潇禾！ 景潇禾不敢相信，她和顾西冷之间，竟然还有这样不可思议的“缘分”？！ “所以，我们之间，是早就注定了的。”顾西冷说着，将目光收回去，继续看手里捧着的书。 景潇禾听他说出这样类似于“命运感”一类的话，忍不住笑了，要知道，他可是个冷静的唯物主义者啊！ *** 飞机飞行了好几个小时，才抵达目的地。 两个人一起去取了行李。 景潇禾对顾西冷说“把酒店退了吧，去我家老宅子住。” 顾西冷对于景潇禾的邀请，微感惊讶，可他没想拒绝。 景潇禾所说的宅子，是她长大的那座，如今是闲置的，明叔建议她卖了，她却说要给自己留个最后落脚的地方。 顾西冷说他提前租了一辆车，方便出行。 景潇禾暗叹他的细心。 自驾两个小时左右，抵达景潇禾所说的宅子，这里距离海边，不到二十公里的距离。 宅子的外观十分低调，与周边环境相搭，显得很和谐，完全看不出来已经有一百多年的历史了。 绿意盎然的庭院间，传统风格的建筑错落有致。 150平方米的宽大面积，显得很宽敞。 景潇禾让顾西冷先坐，她去找抹布，要把这里的灰尘彻底擦拭掉。 顾西冷自然不会让她一个人忙碌，便拿着扫帚打扫起庭院里的落叶。 景潇禾看着在庭院里忙碌的顾西冷，突然有些鼻酸。原来，在这样一座大宅子里住，是需要有个人做伴的，她对顾西冷此番的同行，觉得感激。 景潇禾用电话订了当地一个很有名餐馆的外卖—牛肉火锅。 涮入菌菇、大葱、生菜，再放入牛肉，最后蘸着特制的花生酱调料食用，非常美味。 两个人盘腿坐在地毯上，围坐在小桌子两侧，一边聊天，一边从锅里捞食材。 量很足，食材新鲜。 *** 景潇禾跟顾西冷说起她小时候在这里长大的经历。 顾西冷终于明白景潇禾为什么会是如今的这种性情。 景潇禾说她的游泳技能，就是在这里，跟着邻居家的一个姐姐学会的。 后来那个姐姐去外地念书了，景潇禾就只能经常一个人玩。 因为距离海边近，几乎每天下午都要去那里。 遇见那个落水女孩子，就是在她去海边玩耍的日子里，再普通不过的一天。 她刚刚到达海边，就看到了在水里扑腾着的女孩子，景潇禾几乎是没想太多的，就跳进了水里！ 顾西冷形容她当时给他的印象—勇敢又飒然。 景潇禾是看不见自己当时的样子的，可听顾西冷这么说，心里还觉得挺骄傲的。 景潇禾给他抬手指了指落地窗外的那棵树，“那上面有鸟窝，以前我爬上去过，还被我妈骂了，说我那是在拆它们的家！” 顾西冷听着她讲述这个情景，脑子里可以想象得出景潇禾爬在树上，伸手要去够鸟窝，又被迫将手抽回来的画面，不禁笑了。 “嗯？”景潇禾微微瞪眼，看着他。 “好好好，知道了，不笑了！”顾西冷明白她的意思，可说完之后，还是忍不住低头继续笑。 景潇禾被他惹得没了脾气，心说：笑吧笑吧！ “好了，吃完了，我把它们收拾了。” 顾西冷闻言，立刻抬手，示意她继续坐着，“放着我来吧。” “不行！”景潇禾拒绝了他的好意，“你是客人还是我是客人？” 顾西冷沉默了片刻，轻轻问了她一句，“原来对你来说，我是客人？” 景潇禾被他这句话惹得，心头一跳。 顾西冷见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微微垂眸，便立刻起身，端着碗碟和锅往厨房走。 景潇禾回头看了他一眼，见顾西冷也扭过头，正看向她，她不由心头一慌，赶紧把脑袋转回来。 顾西冷觉得此刻有些羞涩的景潇禾，还挺可爱的！ *** 顾西冷洗完锅碗，回到客厅的时候，见景潇禾正盘腿坐在地毯上看电视。 是一部非常老的TVB电视剧。 “在怀旧呢？”顾西冷说着，在地毯上坐下。 “嗯，这部DVD，我看了好多遍。”景潇禾觉得：现在的科技发展得太快，反而失了曾经那种为了一部自己喜欢看的电视剧，去影碟店租影碟的乐趣。那时候，心心念一个东西，就会为了它，奔波很远的距离，去把它带回来。 现在的人心，都走得太快了…… 顾西冷没看过这部剧，就打算跟着她看一会儿。 景潇禾并不是一集一集挨着看的，而是挑了其中感兴趣的一些集数。因而中间有一些剧情，就需要停下来，给顾西冷讲解。 顾西冷发现：景潇禾讲故事的时候，眼睛里闪烁着难以名状的，兴奋的光芒，像是有星星在其间似的！ 景潇禾没注意他一直盯着她的眼睛，看得很入神。 待她反应过来的时候，顾西冷的手掌，已经扶住了她的面庞。 “你……”景潇禾微微垂眸，瞥见他修长的手指。 顾西冷没有等她说出口，便将他的脸庞又往前凑近了些。 景潇禾被他的动作，惊了一跳，微微向后缩了缩脖子。 正是因为她这个动作，顾西冷更加靠近。 下一刻，他的薄唇，印在了她的唇上！ 景潇禾只觉得脑袋“嗡”地一声…… 第19章 他和她接近真相 景潇禾觉得顾西冷的吻，和他的人一样，隐忍又克制，可正是因为如此，才更加令人着迷。 顾西冷能觉察到他的身子，在微微颤抖，他的舌尖，触碰到的柔软，让他的心尖也跟着起伏。 景潇禾的耳朵能听到电视机里在演绎着她熟悉的桥段，可却听不见究竟在说什么，脑袋也是懵懵的的…… 直到景潇禾听到了顾西冷的呼吸越来越乱，她的心突然一阵惊慌。 顾西冷觉察到景潇禾的情绪起伏，缓缓松开了她。 景潇禾的目光，试探性地看向对方。 顾西冷从她的眼神里，看出了些许的抱歉，他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景潇禾抬手，缓缓抱住了他的脖颈。 顾西冷知道她是因为刚才生出的惊慌情绪，打断了他愈发炽热的亲吻而抱歉。 她不需要这样的，这是顾西冷的想法。他知道感情里的亲密，都是自然而然发生的，她和他之间，目前她能接受的，就到这个程度，那他就得尊重她的想法。 景潇禾在他的耳边，轻轻说了句，“谢谢你。” 顾西冷闻言，倏地想到了那一夜公园栅栏外，他给她捡回花束的时候，她也说了这句！ 此刻的顾西冷才明白：“谢谢”，其实是景潇禾表达内心柔软的一种方式。 那一次，他因为不明白，才有了之后的误会和短暂的错过，这一次，他懂了，便决定：陪着她走下去。 两个人相互倚靠着，坐在地毯上，有选择地看完了那部电视剧。 结尾处：男主接完电话，回过头，看到女主正在和男二谈笑风生，结局定格于这个画面。 已经看了好多遍了，这一次看，景潇禾还是红了眼眶。 女主的那句“快放手，我怕我会舍不得……”让景潇禾觉得心口像是被细针扎了一下似的，生疼。 经历了这样多之后，她终于明白了“错过”的遗憾，有多么的折磨，会让人觉得每天都在焦灼中挨过…… *** 翌日一早，二人出发，准备去周边家中有年纪大的老人的街坊那里看看。 景潇禾是在这里长大的，很多人她都是认得的。 关于“外婆”，她从前没有太过关心过，可眼下，她必须从了解对方开始。 顾西冷跟在景潇禾后面，走近一家看上去打扫得很干净的院落，院子面积不大，但却是应有尽有。 这里住着一个老婆婆，眼睛不如从前了，但耳力依旧很不错。 院子是她的侄子定期来打扫的。 老婆婆多年单身，无儿无女，好在有个侄子照应着，可也只限于偶尔的看望，老人家突发疾病的情况，还是得独自承受。 景潇禾从前没觉得老婆婆可怜，总想着她自己以后也会过老婆婆这样的日子，如今，她的心理，似是发生了变化，觉得有个人陪着，好像也蛮不错的。 人就是这样，想法总是会改变的，随着自己遇到的事，遇到的人而不断变化。 老婆婆听说是景潇禾回来了，开心得不得了，过后，又不免伤感起来，那是因为想到了景潇禾的母亲。 景潇禾知道：这里的老人，每每看到她的时候，总是会想到她的母亲。看着两代人长大成人，也就意味着见证着她们长大的这些人们，年华已逝。 景潇禾和老人坐着寒暄了几句以后，便问起了母亲的身世。 老婆婆说，只知道她的母亲，是被“外婆”从一个好心婆婆那里带回来的，据说那个好心人在当地很有名气，擅长做裁缝活儿。 景潇禾听到“裁缝活儿”这个关键词之后，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是她当时在顾西冷堂姐的收藏馆里，没想起来的事！ 景潇禾将提前准备好的礼物送给婆婆，婆婆很是欣喜。 顾西冷看出了：这是景潇禾准备要走的意思。 *** “不去其他街坊那里了吗？”顾西冷见景潇禾要往家的方向走。 “我得先去求证一件事情。”景潇禾脚步迈得轻快，看得出她心里的急切。 顾西冷猜测她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线索，便只能跟了上去。 景潇禾脱了鞋子，直冲向储物室。 她在成堆的箱子里寻找，每一个箱子的侧面，都写了备注，说明了箱子里装着的东西。 很快地，她确定了要找的那个箱子，顺手就要把箱子往地上搬。 顾西冷见状，赶紧上前，帮她把箱子搬了下来。 景潇禾冲他微微感激一笑，继而毫不犹豫地打开了箱盖。 从里面翻找出了一本相册。 又是照片？顾西冷微微一怔。 景潇禾快速地浏览每一张照片，手上翻动的动作，在靠后的一页，停了下来。 她看到了，那条红色的裙子，就穿在照片上一个小姑娘身上，那个小姑娘，就是她的母亲！ 她从前翻相册的时候，肯定是瞥见过这张，所以在潜意识里，有了一定的印象，只是印象并不深，以致在收藏馆看到那身衣服，只是觉得熟悉。 当时是怎么讲解的？ 对，来自一个小镇的一间裁缝铺子。 对上了！ 景潇禾不由心口一紧。 她重新打量这张照片，见这其实也是一张合影，照片上有很多小孩子，他们彼此之间紧挨着站立。 景潇禾注意到：一个和母亲紧挨着站立的男孩子……他的眼神，让景潇禾觉得似曾相识，她不太确定，举着相册站起来，走到顾西冷身侧，给他也看了一眼。 顾西冷认真打量照片上的男孩，便明白了她的意思—这个男孩的眼神，和程炜，神似…… 景潇禾将两张合影放在一起对比，心里有了一个猜想。 *** 景潇禾临走之前，还是去看望了其他家中有老人的街坊，将礼物交到他们手里，她本来就是想借着走访的机会，好好跟他们道声谢的，他们给了她这样一个单纯干净的童年环境。 从前，她只觉得遇到的，都是自己该遇到的，如今，她更相信“福气”这样的说法。 她将之后发现的这张合影，也发送给了明叔。她现在能做的，就是耐心等待，想着应该再过不久，就能知道程炜的真实身份了。 出发的前一天，她带着顾西冷，去了当地有名的一个景点，因为拥有1368层台阶而出名，里面有五家被允许在这里做生意的住户，他们主要贩卖的，是当地的一种麦芽糖。 往里走，可以看到一条步行道。 两个人一边吃着麦芽糖，一边在步行道上行走。 顾西冷格外珍惜这样的机会，回到S市，就意味着他和她之间，少有这样可以朝夕相处的时候了…… 还有就是来自于母亲一类人的反对，尽管他不会因为他们的意见而改变自己的决定，可还是会觉得不如现在这般自在。 顾西冷问景潇禾，“调查清楚这件事之后，你有什么打算？” 景潇禾说还没完全想好，有可能会去国外找明叔，不过，这是她曾经的设想，等真到了那一天，就说不准了。 顾西冷此时，已经生出了要跟她一起走的念头。 景潇禾却说“你有那么大的医院等着继承，怎么还做傻事？” 顾西冷说只是继承一部分股份，院长，可以票选的。 景潇禾笑言，“意思就是，可以坐着，躺着等年底分红利是吗？羡慕～” 顾西冷知道她是在逗他，景潇禾能继承的，也不在少数，即便她的继母和弟弟会和她按照比例分配，但该是她的，也是跑不了的。 *** 二人飞回了S市。 一路上，景潇禾都倚靠在顾西冷的肩膀上睡觉，她想借着这样的机会，好好地，跟他挨得更近些。 顾西冷将她的手掌轻轻握在掌心里。 景潇禾想：哪怕最后，我俩之间的缘分，是有时限的，那我至少也有这几天的回忆，能够支撑着，继续活下去。 他们此刻，正在经历情侣之间最甜蜜的阶段，能够停在巅峰的感情，大概会被一直记得吧？ 景潇禾觉得她好像也开始有些患得患失了。 她知道：停在巅峰时的感情，是会留下后遗症的，无论以后遇见怎样不错的人，都会忍不住和之前的那个人相比较，还会觉得从前的那个人，才是最好的，他（她）留给自己的记忆，像是刻刀一样，狠狠地标注在心底，不管是不是刻意去回想，都会引起心口，不小的振动。 她有种预感：一旦揭晓了那个男人的真实背景，事情的发展，便会开始向着超出她预想的范围去，没准，还会带来意想不到的危险…… 倘若真的会危及安全，那她不愿连累他受伤！ 第20章 他担心她 景潇禾回到景家别墅，觉得比从前安静多了。 才想起来：继母和二世祖弟弟走了。 父亲每天忙于家族生意，伯父和他有各自需要负责和协商的领域。 景潇禾基本等于大多数时间，可以一个人待在家里。 那个旧物铺子，她准备过几天再去看看，之前想着要不要把店面处理掉，现在关于这样的想法，一点也没有了，她需要一个可以和外界接触的机会，还有就是：那里距离顾西冷的工作地点近，她和他见面也比较方便。 她在家里睡到半下午的时候，被手机震动惊醒了。 “喂，明叔。”景潇禾懒懒地应了一句。 “他要回去了。”电话那端的声音，听不出有多着急，可却听得出比平时严肃了些。 “谁？”景潇禾从床上坐了起来。 “你要我帮着调查的男人。” 景潇禾明白了：是程炜。 他怎么会突然回来？景潇禾说不上具体的，反正就是预感不太好。 “你做好心理准备，要多防范着。”明叔目前不觉得他一定就是冲着景潇禾去的，可是，倘若他是眼下最值得被怀疑的对象，景潇禾和母亲的样貌是那样相像，那就是最大的危险信号！ 景潇禾答应着明叔，在脑子里快速过了一遍程炜回来这件事的可能性。 程炜回来的消息，顾西冷是从爷爷那里得知的，他第一时间联系了景潇禾。 景潇禾知道，他也是担心她的安危。看到他为了这件事开始不安，景潇禾在想：将程炜的事告诉他，究竟是不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可欺瞒所中意之人的做法，她又觉得真心做不出来…… “明叔会帮我的，不用担心。” 顾西冷看到景潇禾回复的这条信息，心里还是觉得不踏实，毕竟明叔身在异国他乡，很多时候，远水，是解不了近火的。 *** 景潇禾和程炜的第一次见面，是在顾家医院的年会上。 这也是景潇禾第一次和顾西冷的母亲面对面碰到。 景潇禾不得不承认，顾母的穿衣品味确实很好，她的气质本就温柔大方，黑白拼色套装，优雅知性，因为她几乎不在这样的场合出现，她的现身，便引发了更多的关注。 顾母走近宴会厅的时候，景潇禾正在和白珩说话，因为白菁和顾西冷之间发生的尴尬，白家便由他作为代表出席。 “怎么？还不打算和我说话了。”白珩主动和景潇禾打了招呼。 景潇禾有些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白菁她……”那句“还好吗？”终是没能问出口。 白珩向来善解人意，平和地笑着说，“她准备回到父母身边去了。” 景潇禾闻言，半晌没说出话来，看来这件事，对于白菁的打击，是不小的，她为了顾西冷归来，现在又要为了他离开。 自己和她相比，是否要幸运一些，毕竟，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才是常态。 “你要继续留在这里吗？”景潇禾觉得奇怪，白珩一个人留在国内。 “还有些事要处理。”白珩给了一个礼貌却并没有道明隐私的回答。 景潇禾只觉得是他还有私事要处理，便没再多问。 顾西冷和爷爷是直接从医院来的现场。 顾西冷看见母亲的一瞬，也是诧异，他想身边的爷爷，大概也不知道她会来现场这件事。 顾母倒是表现得自若，她和到场的大多数人都是认识的，虽然她这些年已经逐渐淡出了这个交际圈，可如今再回来，没有丝毫的生疏感。 景潇禾的注意力，在程炜身上，虽然她意识到了顾母对于她所表现出来的“不中意”，可她此刻，更想关注自己想关注的事情。 *** 程炜是最后到达现场的，他身上所穿的西服，一看就是高级货。 可因为景潇禾知道他小时候的模样，愈发觉得他此刻想要表现出来的，是他心里想展现给大家的，想被大家像这样看待他的一面。 程炜向顾院长表达了祝贺，毕竟今天是顾家医院的纪念日。 姑爷爷对于程炜，可以看得出来：彼此没少打交道。 景潇禾心里，突然觉得不安起来：爷爷对于程炜，倘若真的了解，那会不会和他在医疗之外，还有其他合作呢？ 顾西冷对于爷爷那种敬重的感觉和眼神，让景潇禾心中的不安，更加深了。 程炜走到景潇禾所站立的区域的时候，主动和她打了招呼。 从他打招呼的话来看，他是一眼就认出她来了。 景潇禾也笑着回了他一句“程叔叔好。” 程炜笑着说，“有任何能帮得上忙的，都可以跟他说。” 景潇禾甚至觉得：他说这句话，其实是把她当成了她的母亲在说的……可这种感觉，形容不出，更确定不了。 程炜全程都在和同来参加宴会的人碰杯，或者低声聊天，注意力，似乎并没有放在景潇禾这边。 可景潇禾总觉得：他似乎在漫不经心间，就已经将她打量清楚了，他看着别人笑的时候，总会让她生出一种感觉：他早就看透了对方的心思…… 景潇禾脑子里，开始闪现母亲那本《人格相杀》故事的内容：催眠，药物，暗示，伪装意外…… 这样的故事，如果真的能被有心之人变为现实，那也一定是经过专业训练过的人才能做到吧…… 配合现在景潇禾能看到的，程炜表现出来的种种，更觉得心里发凉。 *** 中途去洗手间的路上，景潇禾走着走着，不由停下了步子。 她看见不远处，站着一个人。 “景家姑娘和母亲长得可真像。”顾母的语气，并不严厉，甚至可以说，“保持温柔”，是她性格里深入骨髓的一部分。 景潇禾觉得顾母的温柔，和姑姑的好像还是哪里不太一样，可她又说不出具体的。 “阿姨好。”景潇禾能觉察出顾母隐藏的情绪，尽管目前还不太明白它的具体原因，可稍微细想也知道，大概和顾西冷有关。 景潇禾知道，不只是楚勋，白珩还有柔然，很多人似乎早就默认了：顾西冷和白菁，终是会在一起的。 这样的所谓“共识”，让景潇禾有些能理解她们对她偶尔表现出来的，不知是“敌意”还是“抵触”，人们对于出乎意料的事情，总是会表现得过于敏感。 “能习惯这里的生活吗？”顾母一句看似关心的话语，却让景潇禾觉察出了其中的深意。 习惯？这个词对于原本就属于自己的圈子来说，基本是用不到的。人需要去习惯的，是起初就没有拥有的，或者没有机会过多接触的领域。 顾母目光平稳地看向她。 景潇禾看着对方的眼睛，沉默了半晌，回了一句话，“不习惯也得去适应，毕竟，景家长孙女的身份，不是我想丢掉，就会消失不见的。” 顾母对于景潇禾的回答，竟然找不出反击点，她才意识到了：这个丫头，和她的母亲，的确相像，心思细腻的特点，并没有因为她大大咧咧的性格而受影响。 “也是。”顾母笑着回了一句，便迈步继续向前走。 二人擦肩的一瞬，景潇禾嗅到了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那是一种特调的香水，可见她对于自己“与众不同”这一点的在意。 与众不同？景潇禾想到了母亲曾经跟她说过的一番话：与众不同的人，与其说他（她）是在强调个性，不如说他们其实是更加敏感的群体。 此时此刻，景潇禾看到了顾母，才有些理解了这句话的意思。 母亲…… 景潇禾突然意识到：母亲从前在这个圈子里生活的时候，似乎和这里的许多人，都产生过交集。顾母，也是属于这个圈子的个体。她们二人之间，又是因为什么呢？ 顾母走在回宴会场地的路上，回想刚才和景潇禾的对话，她终于知道顾西冷为何会注意到这个丫头了：她自然不是温柔的类型，可却也不是不知礼数的。但“知礼数”，似乎又并不是一味地退让，刻意地讨好。她回击的话，还带着鲜明的个人态度，这样的人，更容易被人记住。 *** 在心里对景潇禾进行初步评估的，还有程炜。 他在和景潇禾对话的过程中，全程关注景潇禾的微表情，他能觉察得出：她对他，是带着防备意味的…… 她在防备什么呢？还是她听说了什么？程炜不能确定。 他之所以会回来，是得知了景家丫头突然回归的事，他原本不想把和她母亲之间的恩怨，牵扯到她身上的…… 可倘若事态发展到超出他的掌控范围了，他应该也会考虑“不留情面”的…… 这其实是他不愿意看到的局面，因为一旦朝着这个方向发展，便意味着：他在一步步被“怨恨”的力量掌控着，驾驭着，这是他个人认为“无能”的表现。 可他真的能把握好这个度吗？ 第21章 他酸了 晚宴结束后，景潇禾见顾西冷和顾院长，还在跟什么重要的客人告别，她想着这个时候过去打招呼，也不太合适，就打算先往外走，实在不行就拦车回家了。 顾西冷下意识去寻找景潇禾的身影，却只看到她的一个背影。 她走了？ 顾西冷在爷爷的耳边轻轻解释了一句。 顾院长知道他说的是谁，可他不动声色，只交代了一句“你去吧。” 顾西冷加快步子，跟了出去。 景潇禾一走出酒店，就看见了已经站在门口的白珩。 白珩是开了车来的，不过得去路对面的停车场，今天这里的宴会场地客满，门口的小型停车场已经不够用了，酒店在马路对面，专门买下了一片区域，开发成了停车场。 白珩说可以载她一程。 景潇禾说她得过一会儿才能走。 白珩知道，她大概是要等顾西冷出来。 景潇禾其实都不太确定他究竟再过多久才能出来，可还是想再等等。 白珩不是个强人所难的人，他浅笑着说，“先去对面吧，西冷的车子，应该也停在那里了。” 景潇禾点头表示赞同。 二人便并肩往马路对面走。 信号灯指示行人可以通过的时候，两个人才开始迈步的。 可就在走到马路中央的时候，不知道从哪个路口，突然冲出来一辆摩托机车！ “小心！”景潇禾下意识提醒正走在她外侧的白珩！ 白珩看到那辆车冲过来的一瞬间，只觉得瞳孔放大，四肢开始忍不住颤抖起来！ 景潇禾见他不动弹，立刻抬手拽了他一把！ 白珩和她，纷纷向一边躲闪开…… 景潇禾注意到：机车是擦着白珩的衣服，疾驶过去的！ 就在这时候，顾西冷冲了过来。 “你没事吧？”这是他问景潇禾的第一句话。 正是这一句话，白珩确定了现如今他俩之间的关系，不光是他，此刻正在旁观的宾客，也都知道了！ *** 顾西冷看到爷爷的司机已经来了，才决定开着车子离开。 顾母也有司机，不用他操心。 景潇禾坐在副驾驶座上，这一次，她没等顾西冷要求，就自己主动坐了上去。 她知道很多双眼睛都在盯着他们看，倘若她还固执地坐到后排，那丢面子的，便是顾西冷。 顾西冷一言不发地认真开车，景潇禾也没说话。 她在想刚才那辆凭空出现的机车，在想白珩的反应和神情。 这件意外事件，明显给了他不小的刺激，那一瞬间，白珩的脸色是刷白的…… 楚勋给白珩叫了代驾。 白珩原本是没喝酒的，可他的那个状态，显然也不适合驾车了。 “你能听见吗？” 景潇禾听到顾西冷问了这句，就知道他刚才肯定是跟她说话了，但是她没听到…… 顾西冷轻轻扭头，瞥了她一眼，“我说，你的脸色很不好看。” “那倒没有，我在想白珩的反应。”景潇禾心里知道自己这句话的意思，可让旁人乍一听，确实容易误会。 顾西冷闻言，明显一怔，他也不知道为何，好像总是会在心里，将白珩当作一个对他有“威胁”的人……大概是白珩的人格魅力太迷人了。 景潇禾见顾西冷又不说话了，可周身的情绪，明显和平时不一样了，对着前方的车打喇叭的时候，按喇叭的力度，明显强了不少！ 她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基本可以确定：他吃醋了…… *** “那个……你是不是生气了？”景潇禾觉得这个时候，与其去一个劲儿地逗他，不如直接开口问得好。 顾西冷听闻她的言语间，透着些撒娇的语气，便又不好发作了。 这就是景潇禾厉害的地方—她其实想要主动哄他，可却并不是一味地讨好，更不是不明原因地靠近，就是用半开玩笑半试探的语气，去让对方有些委屈，却又有些没法同她继续计较。 “刚才那辆车，你不觉得就是冲着他去的吗？”顾西冷的意思是：你很有可能会被连累和波及…… “是吧？你也感觉到了吧！”景潇禾却因为他的观点而表现得兴奋起来。 顾西冷微微摇了摇头，他对于景潇禾跳跃式的脑袋，表示无可奈何。 “我刚才就在想，白珩的反应，违背一般常理，发生那种突发事件发生，紧张和慌乱，都是情理之中的，可他表现出来的……”景潇禾微微停顿了一下，她想听听顾西冷的第一感觉。 “是惊恐。”顾西冷给出了他的答案。 那我的判断就没有问题，景潇禾在心里嘀咕。 “会不会和他曾经的经历有关系？”景潇禾问顾西冷。 顾西冷沉默了片刻，微微摇了摇头，“没听说过。” 景潇禾觉得纳闷，可她又不得不相信顾西冷的说法，毕竟他们之间相识多年，自是了解得更多些。 “不过……”顾西冷微微犹疑了一下，他好像想起来了点什么。 “不过什么？”景潇禾迅速捕捉到这个，有可能扭转目前僵局的关键点。 “白珩十二岁那一年，在国外待了很久，那期间，他没有回来过，这在之前，是没有过的。” 白家兄妹，从小开始，就会偶尔去国外住一段时间，但多半是在寒暑假的时候，很长时间不回来，是不正常的。 “也许是我敏感了。”顾西冷说完，又觉得不太可信。 景潇禾没发表什么观点，可这件事，却让她留了意。 *** 顾西冷将景潇禾送到景家别墅外。 景潇禾准备抬手去拽门把手，手都已经放在门把手上了，顿了一下。 顾西冷看着她的脊背。 景潇禾突然意识到：她在想萦绕在脑子里的问题的时候，会自动忽略掉很多事情，却也偏偏忽略了：顾西冷，刚才起对她的关心，担忧和陪伴。 她竟然转身就要下车？ 景潇禾觉得自己未免有些薄情了…… 顾西冷方才见她转身就要走，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微微攥紧了，他自然会觉得自己被冷落了，可他又不知道该不该开口叫她，毕竟，要来的宠爱和安慰，都有勉强的成分在，这就是心理洁癖症的顾西冷的看法。 好在，她停下来了，她扭过头了，她看着他不好意思地笑了。 景潇禾安静地看着他，抬手，在他的太阳穴的地方，轻松揉了几下，“你也受惊了，慢慢开车，好好休息。” 这样的温柔时刻，对于一向又独又野的景潇禾来说，是非常不容易的事情。 她的温柔，似乎只有在给顾西冷的时候，才是舍得的。 顾西冷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景潇禾觉得此刻顾西冷的眸子，温柔又沉静，让她刚才的浮躁情绪，消散了不少。 他就是这样一个温吞吞的人，可尽管如此，也不代表他是好欺负的，他能够用他的方式，去表达他的情绪，因为他心思细腻，所以很多时候，需要仔细耐心地去发现。 景潇禾突然有些佩服这样的人：也在做自己，可却没有她这样浑身是刺的感觉，能让人觉得不忍心去冒犯，去伤害。 “到家了给我发信息。”景潇禾又给了他一颗“甜枣”。 顾西冷点了点头，很满意地对她说，“快回去休息吧，我看着你进去。” 景潇禾这才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她又转身向着驾驶室里的男人，用力地挥手告别。 顾西冷也轻轻挥了几下手，算是回应。 景潇禾转身，向着别墅正门走去。 *** 一进屋，景潇禾第一时间联系了明叔。 听说她要调查白珩，明叔以为她是因为白家女主人才调查他的，劝她道，“我给你说啊，你要是从白家入手，我觉得就是走偏了！” 景潇禾没明白他这样说的原因。 “白家没有任何问题，相反的，白珩的母亲，是你母亲在那个圈子里，难得可以信任的人。”明叔说得很肯定。 “你为什么以为我怀疑白珩的母亲？”景潇禾觉得：这是她之前好奇过的，可她私下了解过白珩的母亲，她是个挺没野心的女神，厨艺很好，每天都是无欲无求的感觉，便转移了注意力。 景潇禾认为：就算母亲偶尔会感情用事，但也不会完全不过脑子，完全地相信，否则，她也就不可能加入那样的一个部门！ “不，我怀疑的对象，其实没有变。”景潇禾这才明白明叔的意思，便跟他解释了这么一句。 明叔沉默了半晌。 景潇禾跟他简单讲述今天晚上的机车事件。 “你怀疑今晚这件事，是程炜的试探？”明叔不愧是老江湖，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 “您不觉得太巧了吗？”景潇禾越想，越觉得明叔之前让她防备，不是没有道理的，程炜，比她预想的，还要深不可测。 可事情往往就是：越是深不可测的，越有可能不经意间露出马脚。 因为，他不允许被看穿……反而伪装得，有些刻意了！ 第22章 他和她最正式的一次约会 景潇禾和明叔对完话，已经是将近十二点了，她看了一眼时间，心里总觉得还有件什么事没有做，盘腿坐在地毯上，想了一会儿，突然意识到：忘给顾西冷发信息了！ 这是她下车前给他许的诺…… “我刚处理完一些事务。”景潇禾有意识地给出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我刚才也在看书。”顾西冷回复得很快。 看书？景潇禾看到这个答案，轻声笑了，猜想大概是他不想让她太尴尬…… 顾西冷也是不想让自己看上去，像个控制欲很强的男人，他不想给景潇禾太多压力，毕竟今天晚上这样“吃醋”的事情，偶尔发生，是情调，频繁发生，就显得矫情了。 “明天要上班的吧？”景潇禾躺在床上，继续在屏幕上敲出问题。 顾西冷看到她的这句，微微扬了扬唇，他知道，这是她问他“怎么这么晚还不睡”的意思。 为什么不放心睡，你难道不知道原因？ 顾西冷虽然嘴上没有承认他是一直在等景潇禾的信息，可他的行动却将心思显露得完全。 “准备睡了。”顾西冷本想着问她“那你呢”，却还是只交代了他自己的情况，他不想让她觉得她在被管着，她的成长经历，造就了她独立的个性，这一点，似乎不会因为任何人的出现而改变。 “我也准备睡啦～” 景潇禾完全猜中了他的心思。 顾西冷不得不暗叹：这丫头，太厉害了，鬼精鬼精的！ 这一点，他和明叔的看法完全一致。 “愿好梦。”顾西冷回复了一句很戳人心的话，温柔却又不矫情。 景潇禾最讨厌听别人叫什么“宝贝哈妮”的，尤其是被男人叫出口。 她觉得要是听到谁这样叫她，一定会反驳一句：我可不是你要的那种“哈妮sweet”！ *** 翌日一早，景潇禾接到了明叔发来的资料。 是关于程炜身份的。 明叔根据照片，找到了那个好心肠的裁缝老太太，然而，老太太已经过世了。 不好直接进入她的房间，明叔便拿着景潇禾给的照片，询问了老太太的邻居。 有人认出了照片里的一部分孩子，其中，就有程炜！ “我妈为什么会替他隐瞒呢？”景潇禾觉得奇怪。 “据我所知，他们之间，并没有发展处什么超出一般的关系。”明叔明白她问话里的意思。 景潇禾也是这么想的。 在她看来，母亲真正爱过的男人，或者说最令其动情的男人，就是父亲……包括后来的出走，甚至可以说从一定意义上，母亲都是为了不给父亲带来更多的麻烦。 对于程炜？倘若不是因为情分，又会是因为什么呢？ “你的母亲，是个重义气的女人。”明叔的这句，不知道算不算点拨她。 景潇禾听到“义气”两个字，突然反应过来了：情分，也并不一定只是指男女之间的情爱！ 看来，是她狭隘了…… 可是程炜呢？倘若他与此事有关，那他便是和与母亲对立的组织有关...... 是什么，驱使他走上了与情同姐弟的人，走上完全不同的路？ 那些被邻居认出来的孩子，关于他们，有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 景潇禾想起母亲曾经说过的话：人所选择的路，和他（她）的成长背景密不可分。 这是景潇禾要深入了解他们这些，当年先后被同一个人收养的孩子成长背景的依据。 明叔闻言，说资料随后就发给她。 景潇禾觉得：这说明自己的调查方向对了，明叔没有反对，应该就是他比她先知道的那些事情，印证了这条调查方向的可行性。 *** 景潇禾想着等收到资料后，再进一步深入研究。 便给顾西冷发了一条消息“你昨天说愿我好梦，结果果然是个美梦。” 顾西冷正在坐诊，没有看到她的消息。 景潇禾瞥了一眼时间，估摸着他应该在忙。她去过他的诊室，自然知道他对于病患的态度有多认真。 上班时间玩手机？那大概是永远也不会发生在他身上的事！ 顾西冷一直忙到中午饭点，才得空将手机从口袋里掏出来。 “分享，是美德。” 景潇禾看到他的这条回复，忍不住笑了，心说：想窥探我的秘密，还说得如此义正言辞？ 顾西冷这句话，其实也是个能将话题进行下去的机智回答，他也确实对她的经历感兴趣。 不干涉私生活，是不过度追问旁人不想说或者不愿意说的，倘若是对方主动提起的事情，那便该是她愿意拿来分享和讨论的。 “梦到你了。”景潇禾并没有给他叙述任何故事情节，却因为梦境主人公是他，便足以让他不禁漾出笑容。 “梦到我在做什么？”顾西冷笑着追问了一句。 景潇禾其实也记不清具体的梦境内容了，只知道顾西冷在梦中出现了，便随口编了一个故事。 编的是个奇幻故事，把顾西冷塑造成了一个英雄人物，拯救了在梦境里逃亡的景潇禾。 “就会逗我～”顾西冷虽然给出了这样的结论，可刚才景潇禾讲述的过程中，他既没有打断，也没有发出任何让讲述人觉得不舒服的声音。 景潇禾给他发了个“大笑”的表情，她没有直说，但在她心里，顾西冷就像个骑士，总是在她内心彷徨的时候，给她方向，在她遭遇困境的时候，及时出现，温柔地问一句“你还好吧？”能把醉鬼景潇禾背回家的，也是他。 这样好的他，让景潇禾怎么可能不想去拥有，不想去珍惜？ “晚上一起吃饭吧？”顾西冷第一次正式邀请她吃饭，也算是他们之间第一次正式约会。 顾西冷还给她准备了一份礼物，没有提前告诉她。 景潇禾答应了，答应得很痛快。 *** 景潇禾特意挑选了一条长长的百褶裙，搭配一件格子西装外套，配上一双马丁靴，再戴一顶贝雷帽，满满的英伦风，精致又复古。 她的独立气质和英伦风格真的非常相配，她站在餐厅门口的时候，有好几个人，专门转过头去看她，倒不是说她是往来女孩子里最出挑的，但她周身透露出来的气场，让人觉得：很特别！ 餐厅是古式公馆建筑，主打中西结合的本邦菜，摆盘精致，口感留人。 幽静的老式公馆里，光亮的地板，皮沙发的座位，昏暗的烛光，有一种复古的洋气。 景潇禾到的时候，见顾西冷已经坐在提前预定好的位子上等她了，她注意到：今天的顾西冷，亦是偏复古的装束—阔腿高腰裤与白衬衫、皮质背带搭配，竟然有一种老牌百老汇明星的韵味。 他们事先并没有商量衣着问题。 顾西冷微微抬手，向她示意所在位置。 景潇禾迈着不急不缓的步子，走了过去，看见他的第一句话是“我怎么觉得我俩这样，特像是第一次相亲见面的男女？” 顾西冷被她逗笑了，低头打量了一下身上的衣服，再看看这里的环境，笑言“还是三十年代老上海的相亲男女。” 经他这么一说，景潇禾觉得：的确是有些年代感！ 景潇禾坐下来，顾西冷将菜单递到她眼前，“看看还有没有特别想吃的。” 景潇禾知道这是他已经点了几道菜的意思，“这里我不熟，再者说，今天要买单的，可是你～” 顾西冷听出来了：她今天绝不抢单！ 不由心中欣喜。 “好，那就先点这些，不够再点。”顾西冷笑着按了服务铃。 景潇禾赞同地点了点头。 服务员询问了对于菜品的具体要求后，便礼貌地离开了。 景潇禾见服务员一离开，顾西冷便从桌子底下，拿出来了一个盒子。 她的目光在盒子上落了一下，继而看向他。 顾西冷的唇角，是淡淡的笑意，他没做解释，只是将盒子推到她跟前。 景潇禾知道：这是他给她准备的。 顾西冷见景潇禾微微迟疑了一下，可还是大方地拆了礼物带。 拆开后才发现：是一台家用高清影院投影机！ 景潇禾认得这个，是相当高端的一款！ 顾西冷心里，一直都记得唱片机的事，尽管如今他们之间的关系，更近了，可“不让对方吃亏”，是他的原则。 “这个......”景潇禾的“很贵吧”，没问出口，显然她也想到了顾西冷挑选这个价位礼物的原因。 顾西冷见她低着头，不说话了，有些不安地问了句“不喜欢？” 景潇禾摇了摇头，“我那时候送你的礼物......”她回想自己那时候打的主意，不由觉得心中有所亏欠。 “我很喜欢。”顾西冷接了她的话。 景潇禾怔怔地看着他，一时说不出话。 “上菜了。”顾西冷看见服务员推着餐车走了过来，低声提醒道。 景潇禾扭头看了一眼，点了点头，将礼物盒子收起来。 她明白：在顾西冷看来，她送的礼物，值得他珍惜。前尘往事，他不想太过纠结！ 正因如此，景潇禾才觉得：他是真的善良。 第23章 他的高空电梯吻 夜幕降临，烛光开始愈发显得明亮起来，但它的亮，和一般的灯光还是不太一样，它让被映照的人，显得有些朦胧，像是上了一层港风滤镜。 顾西冷注视着唇角带笑，讲述正欢的景潇禾。 景潇禾似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停止了说话。 顾西冷见她突然停下来了，定睛看着她，眼神像是在问她：怎么了？ “那个……我是不是话太多了？”景潇禾仔细想了一下：从刚才吃饭起，基本都是她在说，顾西冷就一直认真倾听，然后适时地点头，应和她的表达。 “喜欢听你说话，长见识。”顾西冷的这句回答，惹得景潇禾一愣。 她突然觉得：这句话，貌似有些中二……继而咧嘴笑了。 顾西冷意识到她的反应，是因为他刚才的后半句话，可是能看到她笑，又觉得自己这句话说得值得。 “说说你最近看的小说吧。”景潇禾也想听他说说话。先前便听说他爱看推理类的小说，想来应该是有很多可说的，便引着他往擅长的方面聊。 顾西冷放下手中的杯子，开始说他最近在看的一本本格推理。 景潇禾听了书名，心里便有底了。这是她之前看过的一本，很小众的一本书，她先前为了辅修成绩，读了大量的原版小说，读过这本，倒也没啥稀奇。 顾西冷讲故事有个特点：思路很明晰，语言简单扼要。 景潇禾眼睛含笑地看着对方，从头至尾。 顾西冷讲着讲着，突然转了话锋，“你看过这本了吧？” 景潇禾被他突然一问，轻轻一怔，看着顾西冷好像已经猜出来了，只好点了点头，承认自己确实是看过的。 顾西冷微微垂了垂眸子。 “唉……”景潇禾叹了口气。 顾西冷听闻她叹息，本能抬眸看向她。 景潇禾盯着他的眼睛，笑道“想表现出对你的崇拜，还被拆穿了，看来……我真的不适合小女人人设。”景潇禾特别强调了“人设”两个字。 “保持真实，就很好。”顾西冷因为方才看到景潇禾眸中，一闪而过的失落，有些后悔自己“拆穿”了她…… 景潇禾知道顾西冷总是习惯照顾她的情绪，缓缓抬头，轻轻说了句，“你也是，做你自己，就很好。” 顾西冷被她这么一说，心口猛然一震。 其实，她就是性格比较独，很多时候就会显得有些冷淡，对谁好像都没有真正放在心上，可其实：真正被她放在心里，记挂着的人，她都是很温柔对待的，会去照顾对方的感受，去维护对方的自尊心。 景潇禾希望自己被这样对待，便也会这样去对待她真心喜欢的人。 将心比心，是她非常相信的准则。 “吃好了吗？”顾西冷突然低声问了一句。 景潇禾没想到他会转了话锋，按照他的性格，应该会主动听对方提出何时要走的。“好了，你呢？”景潇禾虽有些疑惑，可还是点了点头。 “走。”顾西冷说这个字的时候，微微歪了歪脑袋。 景潇禾扭头，准备去拿手包，便被已经起身的顾西冷拽着，站了起来。 顾西冷拽着刚刚把包拿在手里的景潇禾，一路往餐厅外面走。 路过结算区的时候，他选择了快速结算方式，这个过程中，还是没松开景潇禾的手。 景潇禾觉得此刻的他，突然变得有些任性，可正是这种反差，让她觉得可爱。 顾西冷对服务员说，桌子下方的投影盒子，先寄存在这里，一会儿再来取。 *** 顾西冷拽着景潇禾走出了餐厅，快步朝着隔壁的一座高层建筑走去。 景潇禾知道那是一座地标性建筑，带观光直梯的，脚下就是S市有名的内江，两岸风景尽收眼底。 顾西冷给工作人员支付了费用。 景潇禾看见电梯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情况下就关闭了，便知道：顾西冷将这部电梯暂时租用了！ 他这是要...... 顾西冷刚才听到景潇禾对着他说出“你也是，做你自己，就很好”的时候，心头一紧，继而是一阵难以抑制的悸动，他突然想起在小说里看到的一个经典桥段。 景潇禾看见原本站在她身前的顾西冷，突然转过身，本能一怔，她隐约想到了什么...... 顾西冷在她刚刚向后退了一步之后，迅速上前，将她向着他的方向，拽了一把。 景潇禾的腰被他揽在怀里！ 顾西冷带着她，继续向她背后的落地窗，走了几步。 景潇禾基本可以确定了：晚餐期间提到的小说里，明确写了顾西冷即将要做的事！ 顾西冷的薄唇覆上她唇角的一瞬，电梯开始上行。 景潇禾亲身经历了之后才明白：小说里的心理描写，没有丝毫夸张！ 随着电梯上行，她的心，也跟着一起向上悬起！摇摇欲坠，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落下，不能控制它跃动的节奏，只能任由他抵着她。 顾西冷自己都不知道刚才一瞬间，他的脑子里怎么就会蹦出这样的念头—他就想将她抵在上行的电梯里，吻得尽兴！ 景潇禾觉察出他这个亲吻里，透着些许“霸道”的意味，他怎么能......突然之间，这么野？！ 景潇禾莫名觉得兴奋，她被这个突如其来的长吻，惹得心律不齐，但同时又很享受这样的时刻。 顾西冷的舌，柔软，带着规律的律动，让她想到了“吃果冻”的感觉，恨不得将它完整吞咽下去！ 不知亲吻了多久，直到两个人都有种窒息感，才难舍地分开了。 景潇禾抬眸看向还攥着她胳膊的顾西冷。 顾西冷眸子里，仿佛燃烧着一团不可名状的火苗—热情的，狂野的。 他知道：只有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才能引出藏在内心深处的热情和冲动。 顾西冷微微垂眸，见景潇禾的手，还紧紧地攥着他腰两侧的衣衫。 显然，刚才她是十分紧张的。 观光电梯抵达顶层的时候，顾西冷见景潇禾还站在原地不动弹，便再次抬手，牵着她走了出去。 站在高处，俯瞰这座都市，江面上装潢着彩灯的观光船、高楼上的霓虹灯，到处都灯火辉煌，到处都璀璨耀眼。 这是景潇禾第一次好好俯瞰这座都市，心中腾起一种感觉：人好渺小，有蜉蝣撼树之感，时间，如此美好。 而眼前这番壮观景象，她是和他站在一起目睹的。 景潇禾想：她大概会将这一幕，记很久，很久。 *** 白珩一直握着手机，他不知道该不该给景潇禾打这通电话。 自从机车事件发生后，他便将自己关在大房子里，不与外界联系。 母亲给他发了信息，显然是听说了这件事。 白珩只回复三个字：别担心。 他自己知道：好不容易克服的事情，有了卷土重来的迹象...... 十二岁那一年，在异国他乡发生的那件事，可以说：彻底改变了他的人生！ 这件事，白家内部达成共识—谁都不会再提。 可不提起，并不意味着白珩的内疚感，会减轻...... 那个笑起来就会露出两排大白牙的男孩子，为了救他，丧了命！这件事，让白珩不知做了多少噩梦，不知道多少次在梦境中再回事发现场！那个男孩，就像一个石刻，深深烙在他的心上...... 景潇禾本能推搡他的那一瞬间，他脑袋“嗡”的一声，紧接着，听到心里有一个声音说“你看，我又一次救了你！” 白珩有预感：沉睡在内心深处的他，又要醒过来了！ 他知道那天晚上，他的反常举动，惊到了景潇禾。他不想继续给她带来麻烦，可心里总是有个声音告诉他：她就是我，我就是她。 白珩知道：内心深处的那个“自己”，希望他将景潇禾当做他亏欠的那个人！ 是的，自从噩梦不断了很长一段时间之后，白珩便成了一个“人格分裂患者”！ 他将那个为了他丢了性命的男孩，在心底，“复活”了...... 景潇禾接到他的电话，是在顾西冷将她送回家的路上。 “喂，白珩。” 顾西冷注意到景潇禾接这通电话的时候，有意叫了对方的名字。 景潇禾不希望再因为什么人，造成顾西冷和她之间，一些不必要的误会，不如坦然些。 顾西冷见到景潇禾在听了那边说了一句什么之后，微微侧眸，瞥了他一眼，轻声问了句“现在？” 他猜想：白珩大概说要见她。 “那就在你说的地方吧。”景潇禾答应了。 顾西冷想到和景潇禾谈论的，关于白珩一系列“反常”，心中也觉得诧异，也想知道白珩究竟是经历了什么，才会引起这些后续，才会让景潇禾差一点卷进危险之中！ “没事，西冷送我过去。”景潇禾明确了她前往他所说地点的交通方式。 顾西冷觉察到：电话那端，似是沉默了片刻，继而又答了一句什么，才听到景潇禾说“那就一会儿见。” 景潇禾挂断电话，注意到：顾西冷立刻调转了车的行驶方向。 想来，眼前，应该是前往白家的路。 景潇禾盯着顾西冷的侧脸，看了好一会儿，便听见他压低声音说了句： “你再这样看着我，我就不能专心开车了。” 第24章 他愚顽 车子在白家别墅前停靠下来了，景潇禾解安全带的时候，瞥了一眼驾驶位上的顾西冷。 她诧异他竟然一动不动，像是没有要下车的意思。 “你不去吗？” 顾西冷微微侧头，看了她一眼，轻轻回了句，“你去吧，我在这儿等你。” 景潇禾更是惊诧。 顾西冷想起先前因为白珩，他还吃过醋，总觉得会让景潇禾产生“他不够信任”的感觉。 景潇禾被他的一句“等你”，惹得心头一热，点了点头，“一会儿就出来了。” “去吧，我在车里眯一会儿。”顾西冷的意思是：不用担心他会等着急了。 景潇禾利落地解开安全带，打开了车门。 白珩站在二楼窗口，看到了楼下停的车，心说：还好，白菁已经离开了，她要是看见这一幕，该是会受刺激。 白菁离开前，和所有人告了别，唯独没有联系顾西冷。 她承认：还没放下他。 倘若真的云淡风轻了，是不会区别对待的，会一视同仁的。 顾西冷，像是一颗朱砂，永远点在了她的心里。即使有一天，她遇到了让她觉得还不错的男人，也终是会拿他，同顾西冷去比较的。 白菁也暗暗拿自己同景潇禾比较了一番，比来比去，才惊然发现：完全不同类型的人，是无法比出结果的...... 理智能明白的道理，感性，却好像怎样都战胜不了，无法抗拒，甘心沉溺。 景潇禾按了门铃，白珩很快便将大门打开了。 “进来坐。”白珩说着，闪出了一个进人的空档。 景潇禾明了：白珩知道此刻顾西冷，就在停在树下的车里。 可他没有问。 景潇禾走进了他家，看到的，是和顾西冷住宅截然不同的风格—白色的基调，灯光上选择了暖黄，四处充满了治愈感，照明上，采用了轨道灯和吊灯相结合的方式，同样为这个空间，注入了无限的温度感。 白珩给景潇禾的第一印象，本就是温暖绅士，要不是经历了机车事件，也看不出他内心深处隐藏着的恐惧和自卑。 景潇禾在沙发上坐了下来，白珩给她倒了一杯热水。 *** 景潇禾没有开口，端起茶几上的杯子，握在手里，平静地等着他先说话。 “那件事，吓到你了吧？”白珩问出这句，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景潇禾微微摇了摇头，“准确地说，是惊讶。” 白珩闻言，微微点了点头。 他早就看出了景潇禾“不是凡俗之物”的气质。 景潇禾继续沉默着。 直到白珩说出“接下来一段日子，你可能得多加小心。” 景潇禾显然没想到，他会提醒这样的一句，之所以觉得奇怪，是他的这句话，听上去，更像是一句“告知”，是那种“无论接受与否，都已经被扯进来”的感觉！“什么意思？” 白珩微微垂眸，看着他手里握着的马克杯，里面盛着热可可。 景潇禾有种预感：他接下来说出来的话，一定会是近乎震惊的...... 过了好一会儿，白珩才缓缓抬起头，眼神认真地看着景潇禾。 景潇禾却从他的眼神里，读出了哀伤，那是一种无可奈何的无力感。 “你看到的，其实只是一部分的我。”白珩还是决定告诉她了。 景潇禾猛地听他这么一说，微微怔了一下。 白珩知道：隐晦的说法，是无法解释清楚他的这种情况的。 景潇禾能觉察到他努力地调整了一下呼吸，继而讲述所经历的那些往事。 白珩讲得很简练，中间个别地方，停顿了。 当景潇禾逐渐能意识到对方所述境遇的时候，心开始一寸一寸地往下沉，她脑海里，本能跳出“程炜”的名字...... 倘若真如白珩所言，机车事件，便是他沉睡多年人格苏醒的诱因，那事件最有可能是谁的试探呢？景潇禾想至此处，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可提醒我小心......”景潇禾还是没明白他刚才那句话的具体出发点，“又是为什么呢？” 白珩微微顿言，继而轻轻道，“它把推开了我的你，当作了它的化身......” “什么？”景潇禾只觉得太阳穴不由一跳。 白珩继续解释了他的意思“它想让我对你，产生异乎寻常的......”白珩似乎在权衡怎样说，才比较不会给她造成太大的心理影响，“依赖感......” 此时此刻，这句“依赖感”虽然让景潇禾震惊，可她还没能体会到它真正的可怕。 日后，有心之人利用白珩的“弱点”，给景潇禾有意制造了许多麻烦...... *** 景潇禾走出来的时候，向着顾西冷的车子靠近。 白珩敞着门，静静地站在门口，看着她的背影。 他知道：他今晚所述的内容，给景潇禾造成了更大的困惑，可他不敢不提醒她...... 景潇禾站在顾西冷那一侧的车窗前，见他正倚靠在靠背上，似乎已经睡着了。 她就这样安静地站着，没有抬手敲玻璃。 顾西冷并未完全睡踏实，他隐约觉得有人正在盯着他看，便睁开了眼睛。 第一眼看到的，便是景潇禾失神地立在窗外。 景潇禾听到有动静，微微回过神，才意识到：顾西冷已经将车窗摇了下来。 顾西冷抬手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不知不觉，她已经进去一个小时了。 景潇禾缓缓抬脚，向副驾驶走了过去。 顾西冷见她挪动了步子，便从车内侧，打开了副驾驶那一侧的车门。 景潇禾拽开车门，坐了进来。 顾西冷见她将脑袋倚靠在靠背上，闭上了眸子。 “去江边吹吹风吧。”景潇禾提议。 “行。”顾西冷没有追问她原因，看得出她受了不小的刺激，一定是白珩告诉了她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车子很快便被发动了，朝着小区门口开去。 白珩又回到了二楼窗口的位置，看向远处，已经没了顾西冷车子的踪影...... *** 二人并肩坐在顾西冷车子的前盖上，面前的，是激流不绝的江面。 一人手里捧着一杯热咖啡，这是刚才路过二十四小时便利店的时候，顾西冷专门下车去买的。 景潇禾就一直这么安静地坐着。 顾西冷知道：她一定是有为难的地方，否则她会主动跟他说的，然而她没有...... 不知过了多久，景潇禾突然开口对他说了句“我是值得相信的吧？” 顾西冷被她这样一问，惹得心口一紧，不知道她怎么会突然这么问，可还是看着她的眼睛，很认真地点了头。 景潇禾越想越觉得白珩的说法，可怕...... 可她能把白珩的秘密，说给顾西冷听吗？她似乎做不到...... 对于白珩来说，原本可以不告诉她的，可他还是说了。 说出来的，是他的秘密。 但凡被称作“秘密”的东西，就是不能随便相传的事情。 景潇禾虽然大大咧咧，可到底还是个有原则的人，她做不到不痛不痒地说着旁人的“秘密”。 “白珩跟你说的事情，是不是和程炜叔叔有关？”顾西冷叫习惯了，还是称呼对方为“叔叔”。 景潇禾经他这么一说，心里的猜想便愈加立体起来...... 倘若程炜是《相杀人格》背后的黑手，或者哪怕是经手人，那白珩，会是他的下一个目标吗？ 景潇禾只觉得头疼欲裂。 一开始，她只想知道真相，只想知道母亲直到去世，都无法放下的事情，背后究竟藏了什么...... 她不想和旁人拉扯上太多的关系！ 可现如今，事态似乎已经发展到她愈发控制不住的地步了....... “我只能说，是。”景潇禾觉得她能说的，大概也就是这个地步了。 顾西冷听到她的“肯定”，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事情，似乎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范围。 看似绅士儒雅的程炜，可能是一个轻视人命的家伙，看似温润绅士的白珩，可能是一个自我控制能力很差的“病患”，看似只是一个为了母亲遗愿归来的女子，可能会被拉扯着，走进一个看不见结果的迷局里...... 可无论如何，不是已经做好要守护她的准备了，不是吗？ 顾西冷觉察到：这一次，他似乎已经比从前明确和勇敢得多了。他有点明白那句话的意思了：虽千万人吾往矣。 他这样的人，看上去理智又冷静，其实，遇到他想要执着的人或者事的时候，就会显得特别愚顽。信到底，就成了他的原则，好像也符合心理洁癖人士的特点。 心理洁癖者对于厌恶的人，坚决不考虑，不靠近，可对于入了心的人，又会是一种“会一直支持，不论得失”的，近乎偏执的心理状态。 顾西冷觉得这两条，他全中！ 景潇禾轻轻叹了口气。 顾西冷听到她叹气，心也跟着揪了一下，虽然不知道具体的事情，可也不打算逼迫她说出来。 心中的预感，不太乐观...... 她，不会再遇到什么危险了吧？ 这是顾西冷真正担忧的地方！ 第25章 他是不是真的相信 景潇禾收到明叔邮给她的关于程炜的资料。 不出所料：他曾经和景潇禾的母亲，是很要好的朋友，像亲姐弟一样。 景潇禾结合之前被**们的资料，发现了一个问题：程炜是当年被**里，家庭环境最差的一个...... 起先，他们都是被裁缝老太太收养的，后来，又分别被不同的家庭领养。 景潇禾的母亲，是被一对老夫妇领养了。老夫妇在当地有一个度假酒店，这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事情，大多数孩子的领养家庭条件，都在这个标准上下，差不了太多。 想到这儿，景潇禾觉得，她有点能理解在顾家医院成立日晚宴上，看到程炜的时候，为何会有那样的感觉了。 程炜的内心，其实是有一定程度的自卑的...... 那他后来，又是靠什么发迹的呢？ 景潇禾暗暗觉得：他是个很有野心的男人。 正想着，便听到手机震动起来。 是白珩。 景潇禾犹疑了一下。 毕竟，那天晚上，在白家别墅里，他告诉她的事情，让她心有余悸。 她将手机放在一旁，不打算理会。 果然，震动声停止了。 景潇禾心中竟然暗暗松了一口气。 可这种放松，没持续多久，便被再一次响起的震动声，打断了...... 这一次，景潇禾接起来了。 *** 景潇禾拿着手机，走出了别墅大门，见白珩正站在门口，垂着眸子。 “有什么事吗？”景潇禾走过去，停在他身前，不远不近的位置。 白珩听到她的声音，缓缓抬起头。 当景潇禾看到他冲着她笑的一瞬，心里不由紧了一下。 因为这个笑容，和白珩一向给人温润绅士的感觉，很违和...... 笑得太开了，像是原本属于一个活泼外向之人的笑意，被错误地安在了他身上的感觉！ 景潇禾本能向后撤了半步。 她见白珩看到她这个举动的瞬间，竟然笑得更灿烂了！ 那笑意里，甚至还染上了一层狡黠，仿佛眼前的男人，变成了一个“叛逆不羁”的人似的...... 白珩猛然向前一步。 景潇禾有所防范，但却并没有想着会到“伤害他”那种地步的防范。 白珩拉扯了一把景潇禾。 景潇禾想要挣脱，却不知道他怎么会有这样大的力气！ 直到白珩将她扯进他的怀抱，景潇禾才觉得：眼下这样客气对待他，怕是解决不了问题了，眼前的男人，根本不是白珩！ 她的脑海里闪现出白珩说过的话：想让我对你，产生过度依赖...... 加上此刻景潇禾觉得她简直是在“被强迫”，当机立断，她的膝盖猛然向前一撞，正正顶在了他的膝盖上！ 白珩被突如其来的力量，向后推动着，踉跄了两步。 景潇禾没想到：他竟然站稳了！ 白珩抬眸看她。 景潇禾见他竟然有要“卷土重来”的架势，她毫不迟疑地出手了！ 这一次的过肩摔，没有上次发挥得好，因为对方力量的不一般，景潇禾虽然完成度不够流畅，但还是将对方制服了！ *** 看着躺在地上“嘶”声不断的白珩。 景潇禾又觉得：自己刚才好像有些过了...... “你刚才是不是见到他了？”白珩的这句话提醒了她：他恢复正常了。 景潇禾见他似是真的爬不起来的样子，欲要上前扶他一把。 白珩摆了摆手，示意她退后。 景潇禾只好向后撤了两步。 过了好一会儿，白珩自己从地上，撑着胳膊，站了起来。 景潇禾和他视线相触的一瞬间，有些过意不去地道，“那个......” 白珩抬手，示意她不必继续说下去，“该道歉的，是我。” 景潇禾看得出：白珩知道他刚才，肯定是做出了什么无礼举动了，才会这么说。 “以后我给你打电话，可以不接。”白珩的声音又低又沉。 景潇禾想到刚才被他死死揽在怀里，喘不过气的感觉，不由心头一跳。那滋味，确实不好受！毕竟不是出于自愿的，“冒犯感”让她很容易就想到了—武力解决问题...... “去医院看看吧。”景潇禾提议，她真怕白珩被摔出脑震荡之类的后遗症...... “我自己可以处理好，你快回去吧。”白珩的理智告诉他：不能继续靠近和打扰了！ 景潇禾闻言，本能一怔，她从对方的眼神里，真的看出了“不舍伤害”的意味来！ 白珩虽然不记得自己刚才到底做了什么“不忍直视”的事情，可他心口萦绕的那种道不明的感觉，很清晰。 他想得出：这就是“它”希望在他心里滋生的那种“依赖感”...... 看着景潇禾关上大门，走进了院子，白珩才觉得心脏落到了地上。 *** 这件事，景潇禾自然不打算告诉任何人。 可却还是被别人知道了！ 景潇禾坐在沙发上缓和情绪，想到刚才发生的事，还是觉得荒谬，便听到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竟然是一条彩信提示？ 景潇禾觉得惊诧，这个时代，还用原始短信通讯的，多半是广告或者小额信#贷...... 看到来信人是个陌生手机号码，景潇禾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开了。 屏幕上迅速加载出一张照片。 看清内容的一瞬，景潇禾不禁瞪大了眼睛！ 画面，正是刚才在她家门口发生的，镜头捕捉到的，刚好是她被白珩强行揽在怀里的一幕！ 显然，是偷拍的...... 景潇禾能感觉得到，她握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起来。 她按照彩信显示的号码，回拨了过去。 很快，电话那端便传出了一声温柔的女声，“你倒是敢作敢当。” 景潇禾觉得这个声音有些熟悉。 对方从她的沉默里，捕捉到了她的疑惑，便自报了家门“我是西冷的母亲。” 原来，这个所谓的“别人”，是顾西冷的母亲！ “您......”景潇禾本能联想到这张照片的偷拍者可能是她，可转念又觉得不对劲。 她怎么会知道在这个时间点，白珩会出现，会做出那样的举动呢？还是她一直派人在跟踪自己？ 景潇禾的心头，一时腾起更多疑问。 “我不知道这张照片是谁发给我的，也没有顾得上鉴定真伪，就想问一下你。”顾母说得直截了当。 景潇禾被她这句话，惹得结舌。 真伪的意思，就是这张照是否是经过合成的。 经她的这句话分析，景潇禾觉得她似乎并没有做“安排人跟踪”一类的无聊事。 “照片是真的。”景潇禾没想着狡辩，她觉得自己行得正，也没必要撒谎。 电话那端轻呵了一声。 景潇禾从中捕捉到了“蔑视”之意。 “可所见，并非全部真相。”景潇禾还是努力让自己保持理智。 “你们俩为何会做出那样的举动，我无权干涉。我在意的，是西冷。”顾母也微微调整了情绪。 景潇禾听出了她的意图—不要伤害和玩弄顾西冷。 “您和我的母亲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过节？”景潇禾似是被她这通电话的意图，惹得心头些许不悦。她先前对于那晚顾母的话，仔细分析过，能想出来的理由，似乎也就是这一点了。 电话那端不出声了，过了半晌，轻轻回了句“那是我同她之间的事。” 景潇禾虽然没有听到她的明说，可已经证实了自己的猜想—就是有过节。 “西冷是个好孩子，这一点，我想你应该很清楚。”顾母还是执着于她的本意。 “知道。”景潇禾对于顾西冷是个善良的男人这一点，自是不会反驳，便轻轻回了一句。 “那就好，我没有其他的事情了。”顾母说完这句，稍微等了一会儿，见景潇禾没有挂断的意思，便先中断了通话。 *** 景潇禾盘腿坐在沙发上，开始分析顾母刚才那番话的意思。 想到照片的来源，能想到的，就是一种可能—这是有人在警告她！ 这个人，会是程炜吗？ 正想着，便又听到了手机的震动声。 这一次，是顾西冷。 看着来显，景潇禾竟然微微紧张起来，想到刚才顾母收到照片的事情，心说：不会也发给他了吧？ 犹疑片刻，她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在忙吗？”顾西冷沉稳好听的声音，让她心口一颤。 “在发呆。”景潇禾说的也不全是玩笑话，她刚才确实是呆坐着想事情。 “我也是。”顾西冷轻轻回了句。 景潇禾不觉得他这是句玩笑话，本能问了句“你是不是也收到了？” 电话那端的人，似是怔了一下，继而听到他问“收到了什么？” 景潇禾觉得有可能是自己多虑了，可又不敢确定。 “你又给我寄了礼物？”顾西冷的声音里，有隐隐的笑腔，温柔的，从容的。 景潇禾不知该如何回应了，她觉得大概是她敏感了。 顾西冷眼前的电脑桌面上，正打开着一张照片。 一张和刚才顾母发给她的，一模一样的照片。 顾西冷不知道这一幕，是如何发生的，可他因为昨晚在江边景潇禾问他的话，没有办法质问。 她问他信不信她，他说信。 此刻发生的，不正是一道考题吗？ 在考验他，究竟是不是真的相信...... 第26章 他是真的信她 “我就是想问一下你，明天有没有时间？”顾西冷想跟面对面沟通。 “你还不知道我，我每天最多的，就是自己能支配的时间。”景潇禾说的是实话。 “羡慕你。”顾西冷也有很多想做的事，可大部分时间，都分配给工作了。 “可这也不代表我是个完全的闲人。”景潇禾替自己“辩解”了一句。 “明白。”顾西冷知道她的大部分精力，用在了分析和还原真相上。想到这里，不禁又想到了照片的事。 “我想先去洗个澡。”景潇禾想让自己冷静下来。 “好，那就明天等我下班后，见一面。” “嗯。”景潇禾答应了。 挂断手机，顾西冷又盯着电脑屏幕看了一会儿，照片是直接发到他邮箱里的，他犹疑了。这个邮箱，是工作邮箱没错，但也只限和他有业务往来的人知晓，他和病人，都是面聊的，几乎不发邮件。 思来想去，和他通过这个邮箱沟通的人，也不过那么几个人。 程炜…… 顾西冷再一次将目光，落在他身上。 他甚至还想起了一些细节：爷爷和程炜的相识，也是经人介绍的，那个介绍人是…… 顾西冷突然想到一个人！ 想到这个人，他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从前怎么没往这方面想？ 这件事，还是得告诉景潇禾，对她靠近真相，应该会有帮助。 *** 第二天，景潇禾一大早就起床了，将卧室里的废物垃圾清理了一遍，她这几天待在这里的时间比较多。 父亲每天回来，都已经是半夜了，她不知道他怎么就能忙成这样，对于她正在调查的事情，他也几乎没有主动提起过，就好像能感觉得出她最终一定会将前因后果告诉他似的…… 午饭吃的是阿姨做的卤粉，味道很可口，景潇禾觉得这几天她都在家里吃饭，好像有点胖了，阿姨的手艺，确实很不错。 到了下午的时候，她开始选衣服，准备出门。 顾西冷说会来接她，相约去一家法国餐厅。 景潇禾最近没怎么关注，其实她和顾西冷交往的细节，在小圈子里扩散迅速，被当作谈资。 一些顾西冷曾经的“死忠”粉，也慢慢开始将注意力转移到其他目标上了，她们的喜欢，似乎大多停留在这个层面，发现得不到，就立刻转移注意力，美其名曰：天涯何处无芳草。 顾西冷的车子停在巷子口的时候，他给景潇禾发了条微信。 景潇禾看到消息后，立刻蹬上鞋子出了门。 顾西冷坐在车子里，见到有些蹦蹦跳跳的景潇禾，一瞬间，对于昨天那张照片的事，就想彻底翻篇了。他知道这件事，也许只是序章，之后没准还会生出更多的波折，可他还是愿意信任她，是真正意义上的那种信任。 景潇禾冲着他摆了摆手，便利落自然地坐进了副驾驶。 “饿了吧？”顾西冷已经尽可能早点儿出医院了，可前提是得处理好手头工作才行，他已经做到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了。 其实，景潇禾出现在他生活中之后，他的娱乐时间，已经比从前多了很多，搁在从前，他是如何也不会相信的！ “还行，中午的卤粉吃了不少。”景潇禾直言，“阿姨做的，可好吃了，下次邀请你来试吃。” 顾西冷听她说要请他回家吃饭，这一点，让他足够欣喜。 *** 走进餐厅，选了个相对靠里的位置坐下。 两个人各自点了喜欢的菜品和甜点。 服务员专业又亲和，迅速确认了一遍菜品以后，便离开了。 坐等上菜的过程中，顾西冷开始想该怎么跟她提程炜的事。 “你是不是有话要跟我说？”景潇禾看出了他的欲言又止。 顾西冷轻轻点了点头，开始回忆细节。 当景潇禾听到程炜和顾家爷爷相识，是因为她爷爷的时候，明显愣住了。 那个住在半山别墅休养的老人，是程炜走进这个圈子的介绍人？ 景潇禾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竟然还有这层关系…… 程炜把他的发迹和进入这个圈子之前的事，隐瞒得太好了，显然是经过精心计划的。 景潇禾追问更多细节的时候，菜品来了。 顾西冷说让她先吃饭，一会儿再细聊。 景潇禾看见他眼神里的担忧，想到大概是她太过关注这件事的情绪，而引起了他的不安，便决定先好好吃完饭，好让他暂时安心。 原本不会为任何人打乱节奏的景潇禾，竟然懂得照顾别人情绪了。 这顿饭吃得相对安静，两个人都在思考。 景潇禾想的是程炜进入这个圈子的资金支持来源。 她能想到的，最合理的一点便是：他那个时候，就已经是和母亲对立组织的成员了！否则，一切都说不通…… 这个猜测倘若是真的，那一切便合理了！ 顾西冷在认真回忆，他希望能帮到她更多，希望她能赶紧了却心愿，解开心结。 景潇禾母亲的遗愿一天不解决，她就不能安生地过一天正常平淡的日子。 *** 景潇禾以喝了一口红酒，结束了进餐的过程。 顾西冷见她的目光，全神投射在他身上，便知道：该说的，此刻，是时候告诉她了。 景家老爷子和顾家老爷子，算是关系还不错，但却没有到非常要好的地步。 程炜，是在景家年会上，景家老爷子介绍给顾家老爷子的。 事情搁在当时看似乎再寻常不过了，景家老爷子觉得医院和医疗器械公司，本就是有很大关联的两家单位，可现在看来，却更像是程炜的有意为之…… 会不会是程炜借医疗器械生意之便，和一些精神医生或者专家之间，产生了联系，之后联手完成了那些看似是“意外”，其实就是利用人格分裂，暗示患者轻生的事情呢？ 景潇禾似乎比他想得还要更深入一些：程炜，原本便是出于仇#富心理，或者说，他觉得自己和景潇禾的母亲之间，差距越来越大，曾经亲姐弟一般的关系，被所谓“资本”，斩断了，从而激发了他的恨意…… 顾西冷觉得此刻，他和景潇禾，像是两个探秘者，用各自知道和掌握的线索，与对方的进行拼接，从而推动脑电波，越来越向着真相靠近…… 世界上，所有的犯罪，皆来自于施罪者的恨意。 这是景潇禾听明叔说过的一句话，现在想来，大概也是明叔的一句暗示或者说点拨吧。 *** 这一顿晚餐，不同于之前的那一次。 那一次的主调是浪漫和相爱。 这一次，似乎变成了智慧和理智。 冷静地分析，安静的思考环境，两个人之间，似乎不约而同地选择给了对方足够的空间。 见面之前，顾西冷还在担心他想要给予的信任，是真正发自内心的那种，还是只是考虑自己应该这么做才算成熟的男人，才会那样对她说话，才会表现出从容和大方的…… 直到这一刻，看她专注的模样，那种对于真相的渴望，才真正确定了：就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想要信任她！ “喝一点吧，一会叫代驾。”景潇禾想和他碰个杯。 “好。”顾西冷对于她的要求，向来有求必应。 景潇禾觉得这一刻开始，顾西冷更像是她的战友，他不只是用精神，更是在用行动支持她！ 怎么会有这么有担当的男人？！景潇禾觉得她好像更喜欢顾西冷了！ 顾西冷听到两个杯子杯壁相碰的那一声清脆，心里觉得踏实，仿佛盖了章一般。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顾西冷问她，语气里透露出来的关心，似乎比上一次，更甚。 景潇禾微微沉默了片刻，“我得调查清楚那个替他完成心理暗示的人。” 这个回答倒是在顾西冷的意料范围内。 景潇禾看着他的眼睛，半晌，说了一句“谢谢你信我。” 顾西冷被她这句话惹得一怔，他从她的眼神里，看出了她一定是觉察到了什么，比如……那张照片。 景潇禾从他刚才问她接下来的打算的一刻，基本确定了：顾西冷一定是收到照片了！ 他从前根本不会问她关于计划的内容……可见，他已经知道了程炜是个报复心很强的男人。 顾母应该不会主动去刺激顾西冷，这一点，从她打给景潇禾的电话里可以看得出来，她很在意儿子的心理感受。 是啊，谁又会忍心轻易去伤害自己的孩子呢…… 景潇禾不再多言，又喝了一口红酒，杯子，见底了。 顾西冷对于眼前的这个女子，愈发倾佩，她的心思和敏锐度，超出了他的想像，不知道是不是遗传，她是真的聪明。 “等我查完了，一起去旅行吧。”景潇禾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冒出这样的念头。 顾西冷定定地看了她一眼，点头回了句“好。” 景潇禾想，她已经开始怀念无所背负的平淡日子了，这种平凡日子，她想和顾西冷一起度过。 第27章 他说见一面吧 当白珩开始频繁收到信件、音频和各种图片的时候，他才意识到：他被人盯上了！准确地说，是它被盯上了，住在他身体里的“它”。 他不知道该告诉谁，他也不知道有谁会相信他，即便相信了，又有谁能够不歧视他？ 白珩收到奇奇怪怪东西的时候，景潇禾也收到了。 但内容她能看懂…… 当她看到关于一起死亡事件资料的时候，不由瞪大了眼睛。 死者，正是她的姑父！ 景潇禾想到温柔的姑姑，自从丈夫去世后，便一直没有再婚。 现在她收到的资料里告诉她：她的姑父，是被人害死的，而这个施害者，竟然是她的姑姑？！ 景潇禾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这个故事……她再次确认了寄件人，姓名栏为空！ 地址栏，赫然写着：相杀人格俱乐部。 景潇禾从中嗅到了“挑衅”的意味。 一切不寻常，都是从程炜回来以后，开始的。 景潇禾觉得程炜是在警告她：不要多管闲事！ 顾西冷此刻，是在爷爷家里翻找老照片。 顾院长回到家，听说顾西冷回来了，一脸诧异，因为自从他搬出去，就很少再在这个家里过夜了。 顾西冷为了能给景潇禾最大的帮助，第一次如此“八卦”，不放过任何一个小细节。 *** 景潇禾觉得有必要去拜访她的爷爷，希望能对还原真相有所帮助。 别墅位于半山畔，绿植环绕，空气清新。 这天下午，景潇禾是从山脚下爬上来的，计程车根本进不来。 负责专门照顾景老爷子的，是一对五十多岁的夫妇，二人都是沉默谦逊的类型。 给景潇禾开门的，是其中的妇人。 这是景潇禾第二次来这里，上一次，还是跟父亲一起来的。 别墅内以典雅惊艳的中式装修为主，沙发选用了系列的青花瓷主题，休闲区设计成了一个简约的茶室，摆放了静心茶台、桃源凳和休闲椅。 妇人告诉景潇禾景老爷子正在午休，景潇禾便坐在会茶室等着。 她对于爷爷的印象，其实并不差，觉得他是热心的，爱笑的。 景潇禾扭头，透过落地窗，看向窗外的山色，雾气很重。 不知道呆坐了多久，景老爷子从二楼卧房走了下来。 “潇禾来了？”老爷子的语气里，透着欣然。 景潇禾立刻起了身，“爷爷。” 景老爷子对于景潇禾并不抵触，觉得她到底是景家的孩子。 妇人给景潇禾端上了花茶和点心。 景潇禾注意到爷爷的面色似是恢复了不少。 “你今天怎么得空来看我这个老头子了？”景家老爷子笑道，“是遇到什么用得到老头子的地方了吧？” 景潇禾被他问得一怔，细想一下，觉得并没有隐瞒的必要，老爷子大半辈子都在商场沉浮，在看人方面，应该还是有些本事的。 景潇禾微微垂眸，沉默了片刻，继而问了句“爷爷觉得程炜这个人怎么样？” 景老爷子似是对她的这个问题，表现出微微惊诧，没想到景潇禾会问起一个和她基本没有交集的人，但他没有直接发问，在脑子里迅速整理了一下思绪，想到了一种可能，“是为了你的母亲问得吗？” 景潇禾听到他这么说，也是一愣。 景老爷子看到她的表情，微微抬手，示意她喝茶。 景潇禾本能举起杯子，往嘴边递送了一口茶水。 “当年她离开了没多久，他也远走他乡了，我实在不觉得只是巧合。”景老爷子说这件事的语气，听不出什么明显的情绪起伏。 景潇禾微微攥紧了杯子外壁。 景老爷子微微叹了口气，目光看向落地窗外的山景。 景潇禾注意到他的眼神，似是看向了很远的电话，跟着眼神一起飘飞的，还有他的思绪。 *** 景潇禾从别墅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接近傍晚了。 景老爷子让妇人开车送她下山。 景潇禾没有拒绝，让她一个人在天色渐暗的山中行走，她也是不愿意的。 妇人本就不爱说话，整个车内很安静。 景潇禾刚好借着这个氛围，好好回忆了一下刚才爷爷说的话。 老爷子说起景潇禾的母亲，仍旧感慨，说她是个与众不同的女人，也是后来，才觉察到她的成长背景，可能并不简单。 这是出乎景潇禾意料的，她原本以为母亲将她的过去，隐藏得很好。 景老爷子说，他从程炜有一次看向景潇禾母亲的眼神中，读出可很复杂的情感。 眼神……景潇禾发现程炜和母亲之间的情谊，不也正是通过一个眼神嘛！ 她有些怀疑，自己究竟是遗传了母亲，还是遗传了祖父…… 景潇禾侧面问爷爷对于母亲当年的出走，是如何看待的。 景老爷子轻轻叹了口气说，她原本就是个不适合被束缚的女人，怎么可能甘心一直被困在这里…… 对此，景潇禾在心里窃笑了一下，感慨景老爷子到底不是先知和万能，他哪里知道：她的母亲，确实是打算在这里一直陪着她的丈夫和女儿的，甘愿舍弃从前奉为“无上”的自由，只是中间出了其他问题！ 景老爷子给景潇禾回忆了他从认识程炜，到给程炜介绍合作伙伴的过程，景潇禾听得很仔细。心中的一些疑问，在聆听过程中，逐渐明朗起来。 景潇禾想此番前来，她应该是明白了一个问题：母亲的出走，和姑父的死亡有关！应该就是这件事，让她意识到有人在恶意报复！ 只是她不知道她的书稿，究竟是怎样外露出去的…… 会是谁呢？ 父亲吗？景潇禾想起在地下书房看到的原稿，脑海里第一个闪现出的，还是他。 还有其他可能吗？ 景潇禾仔细回忆，想到了一个人—先前被明叔pass掉的女人，白珩的母亲！ 白珩的人格分裂症状，作为母亲，她自然是知道的！她又是怎样的态度呢？ 景潇禾觉得：调查了这么久，看似距离真相已经很近了，其实，始终隔着距离！一种焦灼感，涌上心头。 *** “潇禾小姐，到了。” 景潇禾被女人的声音打断思绪，抬眸看向车窗外，看到了景家别墅。 “哦，谢谢您。” 妇女平和地回复了一句“客气了”，便不再多言了。 景潇禾轻声下了车，站在车子旁边，跟妇女微微点头。 妇女却一直没有发动车子。 景潇禾才意识到：这是让她先进屋的意思。 果然，她转身走向院落大门，按了密码进去后，便听到门外车子的发动机声响起，没过一会儿，开走了。 景潇禾觉得身心俱疲，越探索，这种感觉越甚。 她上楼换了衣服，走到院子里，坐在落地窗前，草坪上的秋千摇椅上，旁边放了一杯热可可。 呆坐了片刻，她拿起手机，拨通了顾西冷的微信，选择了“视频通话”模式。 当屏幕上显现出那张俊朗沉稳面庞的时候，景潇禾不禁扬唇笑了。 顾西冷从她的笑容里，看出了无力感，“怎么坐在院子里？” “想看看院子里的花，以前没有正眼瞧过一回，今天才发现它们的漂亮。”景潇禾说着，目光落在距离她最近的一盆玉兰上。 “即使不被别人观赏，它也依然漂亮，改变不了的。”顾西冷的回答，很高级。 景潇禾听了他的话，倏然一怔，她不确定顾西冷这句话是不是一句双关。 “就是说你漂亮的意思。”顾西冷似是觉察到了她的犹疑，索性把话说白了。 景潇禾笑了，“你怎么也油腔滑调的了？” 顾西冷轻笑了一下，“是潇禾小姐**得当。” 景潇禾闻言，大声笑起来。 听到她笑了，顾西冷的心，也就稍稍安了些。 “想你了。” 顾西冷听到她突然这么说，本能一怔。 景潇禾知道他听见了，可也有点被惊到了。 顾西冷沉默了片刻，回了句，“见一面吧。” “现在不是就能看见彼此的脸吗？”景潇禾有意逗他。 “还不够。”顾西冷回答得简洁又意味深长。 景潇禾心口陡然一紧，这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反被他撩了一把！ *** 景潇禾走出别墅大门的时候，顾西冷的车子，已经停在了巷子口。 顾西冷看见她向这边走来，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捏了一把。 他和她都知道：那次在景潇禾“外婆”的大宅子里没有发生的，今晚，都会发生！ 这是两个人之间的感情，最动人的时候—知道有些亲密事，肯定会发生，却又不知道哪一天发生，心里一直期盼着，却在它真正来临的这一天，又显得有些紧张，看到那人靠近，只觉得自己活像个不知所措的少年。 景潇禾坐进副驾驶，没有开口。 顾西冷扭头看她，见她正微微垂着眸子。 显然，她的心里也是忐忑又悸动。 顾西冷提醒她系好安全带。 景潇禾“哦”了一声，声音听上去乖巧又有些害羞。 这在顾西冷看来，都是了不得的助力剂，他攥着方向盘的手指，不禁收紧了。 他在努力抑制内心深处，不能压制的冲动，那是一种本能，是一种化学因子在作祟！ 第28章 他和她睡了彼此 这是景潇禾第二次来到顾西冷的公寓了。 进门以后，她还在换拖鞋，便看到顾西冷去厨房给她倒水了。 怎么还像是招待客人一样？景潇禾在心里暗暗嘀咕。 顾西冷的行为，一是出于他的礼貌本能，二是因为想要缓解此刻的尴尬。 景潇禾站在客厅里。 顾西冷走回客厅，见她像是正在盯着什么，看得认真。 他将水杯放在茶几上，提醒了一句“水放在这儿了。” “哦，好的。”景潇禾本能应声，回了身。 顾西冷这才看清楚：她刚才盯着看的，是他用牙缸改造的花瓶！ 景潇禾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东西，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她上次...... 顾西冷轻咳了一声，他自是不能否认，可如此一来，便暴露了一件事情—他惦记了她很久了！ 景潇禾也被惹得有些不好意思，可心中却又是难以抑制的欣喜，将手绘花瓶放下，走向沙发。 顾西冷见她端起水杯，竟有一饮而尽的架势，像是在压惊似的...... 景潇禾觉得一系列小事件，将气氛变得越来越暧昧，还透着些诡异！ “那个......”顾西冷犹豫了一下，还是找了个理由，“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哦，好呀～”景潇禾让自己尽可能笑得自然些，可越是刻意，就越觉得自己的样子，有些傻兮兮的...... “那就煮碗面吧。”顾西冷想着时间也不早了，吃得简单点，对肠胃无损。 “没问题。”景潇禾根本不在意他提议吃什么，只要不是让房间彻底安静下来，便是好的。 *** 顾西冷煮面条的手法熟练，这是他拿手的宵夜选择。 景潇禾将电视打开了，想着能让房间里有些声音，且不用担心声音什么时候就停止了。 顾西冷一边打量她，手上一边往锅里加调料，一不留神，加多了...... 完了完了...... 顾西冷想着赶紧补救，又从冰箱里找出了西红柿酱，要中和一下“咸”。 景潇禾觉得她简直是拿着遥控器胡乱按，眼看着顾西冷就要回来了，便随便选择了一个频道。 顾西冷端着面碗，递给她，目光瞥见电视屏幕上，是电影频道，正在播放《金枝玉叶》。 景潇禾坐在灰色地毯上，从顾西冷手中接过面碗。 顾西冷见她刻意避开了他的目光，在原地怔怔地看了她一会儿，才在她身侧的位置，盘腿坐下来。 景潇禾瞥见顾西冷吃面吃得很优雅，反观自己，简直像个饿死鬼投胎。她其实没多饿，但就是想给自己找件事做，觉得不能干干地坐着，容易暴露不安心绪。 顾西冷看着她有些忙乱的模样，不禁笑了。 景潇禾知道顾西冷正在笑她，心说：笑吧，笑吧，反正我不尴尬就行了。 可一碗面，总有吃完的时候，加上景潇禾又吃得那样快。 很快，她就真的无事可做了。 好在顾西冷吃得慢，像是在刻意放慢节奏。 “还有吗？”景潇禾端着空碗，问他。 顾西冷显然没想到：她竟然没够吃...... 景潇禾看着他微怔的神情，便猜到了：他只做了一人一碗的量。 “要不我再去煮一些？”顾西冷征求她的意见。 “不了不了，我去冰箱里随便找些其他吃的吧。”景潇禾这么说，一来不想让他麻烦，二来是想要找下一件事来做。 *** 景潇禾从他身边经过的时候，生怕踩到他。 好在，平稳经过了。 顾西冷见景潇禾在冰箱里翻腾了半天，只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就是不见她将冰箱门关上走回来，以为是她没有选中感兴趣的东西，想起冷冻室里好像有饺子，要起身去给她拿。 景潇禾没听到脚步声，扭头的时候，见到顾西冷已经站在她身后了！ “那个，你稍微让一让，我给你拿一样东西。”顾西冷见景潇禾的身子挡着，让他不好直接伸手，又觉得直接上手扒拉她，好像也不太好。 “哦，行～”景潇禾闻言，立刻付诸行动。 顾西冷修长的手指，拽开冷冻室，才发现饺子似乎被挤到了最里侧了，便微微弯下身子，想要将它拽出来。 景潇禾见他拽得费劲儿，便想着搭把手。 顾西冷刚好将饺子包装袋拽出来。 他并未注意身后靠近的景潇禾。 景潇禾的手指，正正摸在了他的手背上！ 她的第一反应，自然是将手赶紧收回来。 顾西冷也没有吭声。 “那个......”景潇禾有些结巴了，“我先去烧开水。” 顾西冷眼瞧着她将手指收回，又要转身，去离他更远的厨房，一瞬间，他的心口陡然紧了紧。 景潇禾都已经转过身了，刚向前迈了两步，便被人从身后揽住了！ 顾西冷眼看着她又要转移话题，便将饺子放在一旁的餐桌上，径直走上去，环抱住了她！ *** 景潇禾被他环抱住的一瞬，身子陡然一颤。 顾西冷跟随着她的这一颤动，眉心也是一跳动，可他环抱的力度，丝毫未减。 景潇禾知道：这一次，是真的要发生了！反正已经这样了，又恰好是自己期待的，那就豁出去了！ 顾西冷见景潇禾欲要转动身子，看出来是要面向他的意思，便微微减了几分力度。 景潇禾和他面对面站着，她的眸子和他溢满了温柔的眼睛对上，一瞬间，她好像将理智通通扔到一边去了。 过了好一会儿，顾西冷才意识到：又一次被景潇禾占了先机！ 她准确无误地吻上了他的薄唇，虽然是他先冲动地抱住了她，可怎么到头来，又是她先发起了实质性的进攻呢？ 景潇禾觉察到：顾西冷的亲吻，几乎没有过渡的，就加深了不少。 她最招架不了的，就是原本温柔克制的男人，突然变得霸道又孩子气，只觉得心口震颤，脑袋发晕。 两个人的亲吻，不相上下，像是在进行一场无声的对决，非要压制对方的舌尖，占得上风，才肯罢休。 这样的亲吻势头，只能造成“两败俱伤”的结果。 舌尖的酥麻，让二人都觉得：舌头仿佛不是自己的了！ 景潇禾连自己是怎样被他带进卧室的，都记不太清了。 抱进去的？好像也不是...... 似乎是两个人一边吻着，一边将脚步向着卧室的方向挪动了吧...... 景潇禾觉得她似乎有些太过投入了，这要搁在过去，叫什么来着？ 纵#欲？ 景潇禾简直不敢细想，暗暗觉得羞耻，可脑袋的兴奋，又骗不了人！ 她只记得他俯视着她的时候，眸子红了，像是快要冒出火星子来似的！ 接下来，她便只记得：身体像是快要被拆开的玩具一般，顾西冷突然变得像个淘气的孩子！ 景潇禾心说：真是个不会“爱惜”的家伙！ 顾西冷见到她面容上流露出来的神色，也觉得心疼，可他实在受不了景潇禾的指尖在他的腰上蹭来蹭去，只会让他心底生出更多的“占有#欲”！ 景潇禾不知道这样的疯狂持续了多久，只觉得自己浑身汗涔涔的...... 顾西冷回想他刚才的全心投入和癫狂状态，觉得不可思议。 他完全是跟着本能走的，脑袋里还萦绕着景潇禾的“骂骂咧咧”...... 景潇禾心里觉得：睡到了顾西冷，便是完满了。 顾西冷想的却是：完了，感觉自己彻底陷进去了...... 男女之间，因为实质性亲密关系的发生，原本会减轻一定程度的好奇心，可顾西冷觉得：自己怎么反而更加贪恋了呢？ 景潇禾第一次感受到“身心同时契合”，觉得神奇和不可思议。 寂静夜色中，彼此的鼻息，身体上的奇妙体验，能听到她自己的呼吸，凌乱得不像话，可越是投入，反而越不会觉得难为情了。 她隐约听到客厅电视里传来的一句电影台词—“我只知道我中意你。” *** 第二天，景潇禾醒来的时候，大床上，只剩她一个人了。 顾西冷呢？ 景潇禾缓缓坐起来，侧着身子，探着脑袋，朝着卧室门外的方向看了一眼。 整个房子里，非常安静。 真的只有她一个人了，景潇禾基本可以确定了。 她懒懒地从床上下来，走出卧室，看到餐桌上摆着的早点的时候，微微顿了步子。 走近餐桌，才注意到：碗碟旁边，还放着一张便签。 他的字也写得这样好啊！ 景潇禾见字条上写着：今天约了病人，不能请假。早点要是凉了，就去微波炉里热一下再吃。 看到这里，景潇禾抬手揭开了被盖住的碗碟：水煮鸡蛋，素炒青菜，还有粥。 一瞬间，景潇禾只觉得眼前有些微微模糊，她也说不上来，反正就是感动...... 他给了她最平实的温暖，恰好是她最向往的那种。 看上去不食人间烟火的顾西冷，遇到了一个女子后，展现了最接地气的一面。 这一面，他只展露给她看了。 第29章 他心疼她 白珩一个人在大宅子，经历了将近半个月的痛苦折磨，每天都能收到各种暗示#性#的图片，他在之后的几天，索性不拆封信件了，但每天晚上，却睡不着了…… 总是能听到耳边有声音在对他说：去找她吧，去找她吧…… 景潇禾不是完全将白珩搁置在一边了，她动用了私家侦探，希望能密切关注白珩的动向，但反馈回来的消息是：他已经一周多没出门了。 这是很反常的举动…… 景潇禾思虑再三，还是决定去白家看一眼。 原本想让顾西冷陪她一起去的，可想到他每天的工作强度，便打算独自前往，在门外看一眼具体情况再做打算。 景潇禾搭乘计程车，在靠近白家别墅的路口下了车。 她步行走近了他家宅子。 站在大门口，见大门紧闭，没有任何生活的迹象，门口指定垃圾堆放区也是干干净净…… 犹豫之下，景潇禾按了门铃。 没有人回应…… 景潇禾拨通了白珩的电话。 电话响了十几声之后，被人为挂断了！ 景潇禾的感觉不太好，保险起见，她给顾西冷打了电话。 顾西冷听他说了大概的情况，说他交代一下手头事务就赶过来。 景潇禾没有选择报#警，白珩不愿意他的秘密被别人知道，这一点，景潇禾是知道的，所以她也只交代了私家侦探掌握白珩的行动轨迹就好，并没有透露具体的，私家侦探是明叔的人，可信度比较高。 *** 顾西冷赶到的时候，景潇禾正蹲在白家院落门口。 “阿禾……” 景潇禾抬头，见顾西冷正站在不远处，她一下子站起来了。 顾西冷走近了，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问“里面还是没有动静吗？” 景潇禾摇了摇头，她原本是打算翻墙进去的，可考虑到这里安保级别很高，避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便没有这样做。 顾西冷犹豫了片刻，拨通了一个电话。 景潇禾听到电话接通后，顾西冷的那句称呼，才知道他是打给了谁。 “白菁，是我。”顾西冷叫了白菁的全名。 景潇禾知道他是在顾虑她的感受。 顾西冷问了关于大门密码的问题，对面明显紧张起来。 景潇禾从顾西冷安慰白菁的话里，明白了：白家对于白珩的病情，都是知道的，只是如今的复发，似乎白珩有意隐瞒了他们…… “知道了，你也放宽心，回头我让白珩给你回电话。”顾西冷等待对方先挂断了电话。 景潇禾抬眸看向他。 顾西冷向大门处跨了一步，利落地输入了一串密码。 景潇禾说不出心里的感受，说吃醋吧，好像也不至于，可要说完全舒坦吧，似乎也没有，她觉得坠入爱恋中，就这点最不好，情绪容易被他人左右，还有点胡思乱想的倾向……然而，此刻，这不是她想关注的重点！ 门开了，顾西冷扭头看了一眼景潇禾。 景潇禾微微敛了呼吸。 顾西冷率先向里迈了步。 *** 院子里有微弱的鸟鸣声，花丛被风吹拂着，发出“簇簇”声。 二人一前一后，向着主建筑靠近。 推拉门没有锁，顾西冷抬手推了一把，玻璃门开了。 景潇禾跟着他继续往里走。 客厅里一片寂静，没有看到白珩的身影。 二人又上了二楼，顾西冷准确地找到了白珩的卧室，门是虚掩的。 景潇禾觉得她的手指，不由攥紧了。 顾西冷一步一步向着门靠近，推开后，还是没有动静…… 直到二人皆走进房间，四处环视，仍是没有看见任何人。 景潇禾注意到屋内的装修风格—黑与白的经典搭配，配以暗底斑纹门板，一派意大利式简约风格，舒适的软床，让整个卧室看起来理性而寂静。 白珩会在哪儿呢？ 景潇禾原本想着去楼下其他房间寻找，却突然觉察到了不对劲儿。 卫生间的门，没有完全关严，里面有灯光透出来！ 顾西冷见她毫不迟疑地向着卫生间去了，几个健步赶上她，将她拽住了。 景潇禾扭头看他，目光里带着微微不解。 顾西冷将她往他身后拽了一下。 景潇禾这才明白：他让她跟在他的后面！ 顾西冷小心翼翼地向前，抬手摸向了卫生间的门壁。 景潇禾心里已经想好了，一会儿倘若真的突发了什么危险，她会一把将顾西冷推开，飞起一个抬脚踢！她是练家子，莫非他忘了？ 事实，却没有给她飞脚的机会，远远超出了她的意料！ 顾西冷最先看到倒在地上的白珩！ 景潇禾警觉地上前，第一反应：去试探了他的鼻息…… *** 景潇禾几乎是被顾西冷架着上了车的。 白珩死了…… 景潇禾不敢相信，她先前才拨打过他的电话，还被挂断了，那一刻，他是不是还活着？ 不对！ 她意识到一个问题：白珩的身边，没有看见他的手机！ 顾西冷一直默默关注着景潇禾的情绪变化。 景潇禾拼命攥紧手指，为的是不让自己颤抖得太夸张！ 顾西冷心中，也有很多疑惑，他也知道景潇禾比他了解的内情，多得多，可现如今，他不能问，会更加刺激到她的…… 景潇禾联系了私家侦探，得到的反馈是：没有人出入白家别墅！ 巨大的恐惧，涌上景潇禾的心头。 她像是被狠狠地甩了一个耳光，然后被告知：不动声色的，他就死了，你……还要逞强吗？ 顾西冷没有直接将景潇禾送回家，而是带回了他的公寓。 他觉得这个时候，景潇禾不适合一个人待着。 白珩苍白的面庞，深深刻在了她的脑子里…… 即便是死亡，都没有改变他的沉静神色。 可正是因为安详，反而让她生出了更深的内疚…… 配合警方完成笔录的时候，景潇禾并没有透露白珩的秘密。 之前，他的话，不停地在她的脑子里回荡！ 他是因为不想被身体里的“它”控制吧？是为了不伤害景潇禾吧？ 景潇禾脑海里，一直萦绕着这两个念头…… 警#方的报告，是景潇禾唯一寄予期望的东西，她甚至希望警#方发现她有所隐瞒，再次来找她！ *** 景潇禾呆呆地坐在客厅沙发前的地毯上。 顾西冷在网上订了吃的。 他不敢让她离开视线片刻，看她的神色便知道：白珩的死，她是有预感的！ 景潇禾像个木偶，一直保持着同一个姿势。 顾西冷担心的是，白家知道了消息以后，会是怎样的反应……他还在电话里告诉白菁，会让白珩给她回电话，现在，再也没可能了…… 景潇禾拼命告诉自己要冷静下来，她在脑子里还原着在白家大宅里看到的情形。 进入卧室的时候，窗子是开着的，可似乎还是嗅到了一股奇怪的气味…… 是什么呢？ 景潇禾抓起桌上，顾西冷递给她的水杯，猛猛地喝了一口，想让脑袋更加清晰。 是烟的味道！ 景潇禾想起来了，那是烧过东西的气息！ 打开窗子，应该是为了将气味吹散…… 白珩烧了什么？ 景潇禾只觉得头疼欲裂！ 门铃响了，顾西冷去开了门。 不一会儿的功夫，提回来了一大兜吃的。 景潇禾没有特别留意顾西冷在她面前，具体摆了哪些吃的，就是很机械地伸手去拿…… 她记得母亲说过一句话：胃空的时候，脑袋也容易是空的。 只有茶余饭饱，才会全身心地去分析问题，这是景潇禾此刻的想法。 顾西冷见她吃饭的势头，比先前几次都要猛，不用他劝，全然自主……可却让他看了更担忧，准确地说，应该是心疼…… *** 这天夜里，景潇禾蜷在沙发上，不肯去卧室里睡。 顾西冷只好拿来薄毛毯，盖在她身上。 “放点音乐吧。”这是景潇禾进屋后，第一次主动开口说话。 “好。”顾西冷将唱片机搬了出来，放了他们之间，最有代表性的唱片—他手绘了封面，被她无意间发现的那张。 景潇禾听着音乐，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她想要逃离…… 只要想到白珩那张苍白的面孔，就觉得委屈又心痛……想到姑姑跟她讲解私藏馆里的每一件藏品时的温柔，就觉得为难又不忍…… 姑姑雇凶的事情，景潇禾甚至不敢去跟她本人确认！ 景潇禾心里，已经有了基本的判断：是真的…… 程炜这个男人，比她想象的，要可怕得多！ 多年前，从姑父那件事开始，他便已经想好了后路。 诛心……是他给景潇禾的一记重拳！ 景潇禾第一次觉得无计可施，甚至觉得调查这件事，本就是她的自不量力！ 母亲的遗愿，之所以称作是“遗愿”，便是很难实现的，便是要付出代价的…… 明叔……景潇禾想到他，突然睁开了眼睛！ 他究竟调查到哪一步了？白珩的死，是否也在他的意料之内？ 想到这儿，景潇禾只觉得浑身发凉，寒气，从脊背一路游移到脚底板…… 第30章 他感受到她的失常 景潇禾原本所寄托的“希望”，却成了压垮她的最后一片雪花…… 警#方的报告出来后，显示没有他杀痕迹。 房间里确实有焚烧东西的迹象，但却找不到焚烧残迹…… 景潇禾能想到的，是母亲书里描写的一句话—为了守住最后的尊严，为了保护他想保护的，他抹灭掉了所有痕迹，心甘情愿的。 顾西冷注意到景潇禾情绪的变化，他本能地向她靠近。 景潇禾不知道自己的眼泪是怎样砸下来的，被顾西冷环抱住的一瞬间，只觉得天旋地转，紧接着，房间里便只有她的啜泣声了…… 顾西冷没有做声，就是安静地抱着她，让她发泄内心的憋屈和苦闷。 景潇禾的啜泣，慢慢演变成了放声大哭！ 顾西冷心口隐隐的痛意，让他第一次意识到无力和苍白。 他没有办法安慰，能做的，能表达的，就是：陪着她，守护她，仅此而已。 景潇禾紧紧地抓着顾西冷的衣袖，她在想：幸好，此刻身边有他，要不然，就得自己一个人，像个傻子似的，藏在卫生间里，咬着毛巾，失声痛哭…… 原来，在有人陪着的时候，连发泄，都可以变得任性。 过了许久，景潇禾对着顾西冷幽幽地冒出一句话，“西冷，我不想查了……” 顾西冷闻言，心头一跳，可还是温柔地回了句“好。” 景潇禾接到了来自明叔的一个消息：程炜离开了，目的地是东南亚，其余的，一概不知。 看着明叔发来的消息，景潇禾哭得更伤心了…… *** 见到白珩的母亲，是在白珩的葬礼上。 景潇禾实现了见到她的心愿，不料却是在这样的场合…… 白母见到她的第一眼，先是明显地怔住了。 景潇禾已经不觉得奇怪了，最近见到她的老一辈人，似乎都是这样的神情，原因是她和母亲长相的相近度。 接下来，白母的举动，倒是出乎她的意料。 白母主动上前，抱住了景潇禾。 景潇禾能觉察到对方身体的颤抖，因为激动，也因为悲伤。 白珩的离世，让她们不得不见面，也包括白菁。 白菁是不大愿意再次见到景潇禾的，尤其是在顾西冷陪同下出现的她…… 二人之间，也就是微微点了点头而已。 景潇禾不知道该如何告知白母真相—病发的诱因，是她…… 却不料，白母先跟她说了句，“都是我的错……” 景潇禾震惊地看着对方。 白母说借一步说话。 二人来到后堂休息区，此刻这里空无一人。 景潇禾被她轻轻拽着坐下来。 又是一片长久的沉默。 景潇禾因为即将要听到的话而紧张。 白母似乎也在调整情绪。 景潇禾认真地听她所说的每一句话。 直到逐渐拼凑出当年的真相，她只觉得：整个人都要窒息了一般…… 那本《相杀人格》的书稿，曾经被白母复制过一本，她的出发点很简单，就是喜欢这个故事，但因为景潇禾的母亲事先声明过，在正式发表之前，一律不外露…… 景潇禾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竟然会是这样的起因…… 当年白母作为景潇禾母亲为数不多的好友，可以频繁出入景家，自然也被带到那个地下书房去过，她用照相机照下了书稿的每一页，就是因为这样，书稿的内容被带出去了…… 根据白母所说，洗印出来的照片，全都遗失了…… 景潇禾能想到的最合理的解释，便是：白母被程炜跟踪过！ *** 景潇禾不记得自己是如何走出灵堂的，只觉得整个人轻飘飘的。 顾西冷和白家父母告别，和白菁互相道别的时候，显得生分了不少。 白菁想：这一次，自己应该是彻底死了心…… 原来，这世上，真的有一种关系，到不了最亲密，便会成了最陌生…… 她和顾西冷之间，就是如此。 如今，甚至还不如和楚勋的关系近…… 楚勋见景潇禾面色很难看，不明具体原因，但他也不是个多嘴的人，便说有事要先走了。 顾西冷欲要开口问景潇禾准备回家还是…… 景潇禾便先开口了，“去你家。” 顾西冷点了点头。 景潇禾亲眼目睹刚才骨灰盒交到白家父母手里的时候，白母痛哭得几乎昏厥的样子…… 这一幕，深深刺激了她。 她的脑袋里，又闪现出当初得知自己喜欢顾西冷的时候，那种念想：幸福？我不配吧…… 这是一种巨大打击之后生出来的自我否定。 景潇禾原本不是个消极的人，可如今换来的代价，是一条鲜活生命的陨落……要她还如何自信地说自己勇敢？ 顾西冷将车子开得很稳。 景潇禾是经他提醒，才知道已经到达公寓了。 顾西冷还没下车，景潇禾就已经解开安全带走下去了。 景潇禾走在他的前面，步子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顾西冷赶紧把车在露天停车位停好，追了上去。 景潇禾站在他家门口，等他开门。 顾西冷按密码的时候，手指微微颤抖，他不知道他在不安什么，可就是觉得景潇禾此时的状态，很反常…… 门开了，景潇禾率先一步走了进去。 顾西冷自是赶紧跟上去。 刚刚将门关上，准备转身去看她正在干什么的时候，顾西冷整个人，便被她推搡着，按在了门板上！ 景潇禾粗暴地攥着他的胳膊，将他的脊背，抵在门板上，目光紧紧地盯着他！ 顾西冷被她这样的架势，惊了一跳。 景潇禾的目光，带着几分贪婪，还有些许的不舍。 顾西冷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本能低声叫了她的名字。 *** 景潇禾回应他的，不是一句应声，而是直接向前探了身子，吻住了他的唇！ 顾西冷的呼吸，像是被突如其来的力量，堵在了唇齿间，陡然敛了呼吸。 景潇禾像只脱了僵的野马，用指尖固定着他的脸庞，近乎疯狂地亲吻着，吮吸着，一下接着一下，好像是故意不给对方喘息的机会！ 顾西冷觉察到这个亲吻里带着的攻击#性，一开始以为是她的情绪无处释放，才会如此，可越是到后面，越觉得不对劲。 景潇禾的唇，移到了顾西冷的脖颈。 顾西冷真正觉得有些过头的，是景潇禾开始在他的脖颈上，轻轻亲咬起来，那感觉，就像是要给他盖上印记似的…… 原本，这样的攻势，应该让顾西冷觉得兴奋才是，可现如今，他竟然觉察到担忧和深深的不安！ 景潇禾吻着吻着，突然哭了…… 顾西冷再也没办法让这个疯狂举动继续下去，他及时攥住了她的胳膊。 景潇禾被迫离开了他的脖颈，站在距离刚才稍远一些的地方。 顾西冷试探性地打量她。 景潇禾一直垂着眸子，有意不去看他，可啜泣声，却怎么也停不下来。 顾西冷能看出来她在努力控制，微微提高声调，“阿禾……不要折磨自己。” 听到他这句，景潇禾抬起了眸子。 顾西冷见她整个眼睛都是红的！满脸都是眼泪…… “对不起……”景潇禾开口，竟然是这样的一句！ 顾西冷听得心口一震。 “这个地方，我待不下去了……”景潇禾诚实地坦露了她的感受。 顾西冷听到她的这句后，再也说不出任何话了…… 联想到她刚才的一系列举动，突然意识到其间，带着的“决绝”，让他心口陡然一紧。 她的意思是……要走？ 顾西冷能明白她此刻的悲痛，可让他如何对着她意思如此明了的一句话，轻松地表达他的支持？ 他做不到…… 景潇禾如果打算邀请他一起走，便不会是现在这样的情绪…… 顾西冷无法准确描述此刻，他内心萦绕的，是震撼，可悲，还是遗憾…… 整个房间里，都是景潇禾的啜泣声。 顾西冷看着她无力又痛苦的样子，不知所措。 景潇禾想：她在这一刻，才明白了白珩当时的感受—不想在意的人，被牵连…… 尽管对于白珩来说，景潇禾只是他身体里的“它”，给他构建和联想的一个“替代品”，可他想要“不伤害”的心，是真实的…… *** 两个人长久而沉默地坐在客厅的地毯上。 景潇禾也逐渐冷静下来了。 顾西冷起身，去厨房给她煮了杯热可可，递到她手里。 景潇禾接过咖啡杯的时候，瞥了一眼他的眸子，看到那里面满是血丝的一瞬，心口狠狠地疼了一下…… 她不知道自己此刻到底做什么才是对的，也没有人来告诉她对错，她能找到答案的地方，是哪里呢？ 景潇禾能想到的人，只有一个。 还是明叔！ 她不知道此番之行，能得到怎样的答案。 母亲在书稿里写过一段话：百分之百的信任，究竟存不存在呢？在背后捅一刀的人，谁说一定就不会是最亲近的人呢？ 想到这些，景潇禾只觉得一股凉意，席卷了全身，没有给她一丝“希望”的感觉…… 书稿里的话，究竟是不是有所指？ 亲自去问过了，就能知道了。 第31章 他没有去送她 S市的机场，见证了景潇禾的来了又去。 她知道，这一次，不会再有上一次回母亲故乡时候的，那种好运气了。 他应该不会再来了…… 她告诉他，等她想明白了，也许会回来。 顾西冷不得不承认，他被她的这个“也许”，惹得有些伤心。 景潇禾见了他的反应，笑道“你看，百分之百的相信，果然是没有的。” 顾西冷被她的话，震撼得久久说不出话来。 是啊，倘若真的完全相信，又怎么会害怕她有可能一去不复返？还是觉得这个世界太大了，大到一个转身，就再也找不到她了？ 景潇禾给父亲留了一通语音留言。 对于她的离去，景父才是真正做好了心理准备的那一个。 就像当年她的母亲离开那样，他终是没有将对方等回来…… 景潇禾侧面告诉了父亲，关于母亲曾经那份特殊职业的事情。 听她说起姑母的事情，她的父亲轻轻叹了口气，说“对于她来说，最好的朋友的背叛，更伤害……” 景潇禾才知道了姑父当年出轨，且出轨对象，是姑姑最好的朋友的事情……姑父曾经对姑姑家#暴的真相，让景潇禾更加觉得左右为难。 原来，每个人心里，都隐藏着不可言说的秘密，可对于姑姑曾经雇凶的事情，又该如何定论呢？ 这是让景潇禾觉得最为难的地方…… 公正，在每个人心里的标准，又是否完全一样呢？ *** 景潇禾利落地办理了登机手续，临登机前，又去星巴克买了一杯抹茶系列。 出乎意料的，她很平静地喝完了一整杯。 机场广播提示音响起的时候，她将空纸杯，扔进了距离她最近的垃圾桶。 背起双肩包，从容地走向了登机口。 她的座位，在距离空姐最近的位置，这是她特意选的，为的是有任何需要，可以及时和空姐取得沟通，即便是去洗手间，也不需要再路过其他人。 这个时候，她好像又变回了那个独立自主的景潇禾。 景潇禾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和明叔当面对峙过之后，兴许，这个世界上值得她全然信任的人，又少了一个。 对于明叔，自己也并没有做到百分之百信任，此刻，甚至生出了怀疑，这让景潇禾突然能够理解顾西冷的立场了。 也是这个时候，才明白母亲那句话的意思：在世间，人与人之间，能有八成的信任，便已是罕见了。 自己，应该为能拥有的这不多见的信任，而感谢运气。 飞机平稳起飞后，景潇禾戴上耳机，眼罩，将挡光板放了下来。 她的耳朵里，单曲循环着一首歌： “身是自在身直到甘心困于方寸 人是寻常人遇谁才缤纷……” 飞机落地前，景潇禾早早就收拾好了一切，坐等飞机滑行结束，便直接下机，不耽误一点功夫，无缝衔接。 她突然发现自己变成了一个利索的人。 就好像一开始便预料到，不会在飞机上见到他一样，她知道自己在前往明叔工作地的途中，应该也不会遇到什么人。 不对，会遇见路人。 但和他们之间，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联结。 *** 明叔住在华人聚集区。 房屋都比较古旧，但商业却异常的繁荣的地段，大量纵横交错的小巷子，里面都是各种小摊贩，风味的街边美食。燕窝店、中药铺、鱼翅馆、食品店、酒店、百货店、杂货店、鞋店、工艺品商店，比比皆是。 明叔的工作室，其实也是他的住处，建于1916年，古朴的外观透着火热的红，内部墙壁则漆成鹅黄、浅绿、浅蓝、米白等浅色系，与质感木地板、古典灯饰、地毯映衬相宜。 景潇禾站在门口直截了当地叫了声明叔。 背对着她的中年男人似是被她猛地一喊，惊了一跳！ 转过身，见到立在门口，正看向他的景潇禾。 “你怎么不打个招呼就跑来了？”中年男人的脸上有微微胡茬，鬓角的头发略微秃进去一些，眉毛浓黑而整齐，一双眼睛闪闪有神采，还透着几分狡黠，微微发福，可却能看出来眉眼轮廓，年轻的时候，应该也是个帅小伙。 景潇禾没对着他笑，很平静地回了一句，“提前打招呼，就不叫兴师问罪了。” 明叔一听“兴师问罪”这么重的话都说出口了，再看她的神色，看来，是来说正经事的，便不和她嬉皮了，摆了摆手，“进来坐着问。” 景潇禾还立在原地，仔细打量明叔的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挪动步子，走向他对面的一组沙发。 中年男人也没跟她客气，丢给她一瓶简装饮料。 景潇禾不得不去接，不然就会砸到身上，除非，她闪离现在的位置。 *** 景潇禾没吭声，继续盯着他看。 明叔注意到她没开饮料，丢给她一句“怕我下药啊？” 景潇禾还是没吭声。 “为了白珩的事来的吧？”明叔问了句关键的。 景潇禾听到白珩的名字从他嘴里说出，心中腾起一股怒意，“你果然事先就知道！” 明叔闻言，微微怔了片刻，“这件事，你还真别往我身上扣盆子！” 景潇禾见他这是果断否认的意思。 “眼睛都快瞪出来了！”明叔的语气，似是在说：没大没小！“不是来当面对峙的吗？” 景潇禾听他这么说，觉得自己确实是这么个意思。 “你问了，我也说了，还不满意？”明叔并没有多恼怒，对于景潇禾，他做不到严厉。 “我敢以我母亲的名誉起誓，你呢？”景潇禾说得一本正经的。 明叔闻言，“噗嗤”一声笑了，“丫头啊，之前还说你进步了，现在，怎么又觉得反是长得倒回去了呢？” 景潇禾没心情和他嬉皮笑脸，但想听听他这样说的理由。 “起誓这种东西，过去的人，特别看重，重过身家性命，可现在……”明叔说罢，微微撇了撇嘴，“行吧，不过我还是看重这个的，我以什么呢……” 景潇禾觉得眼前的男人有些精分，就算年纪大了，也没有改掉这个风格。 “就以我失散多年的妹妹起誓吧。”明叔说“妹妹”两个字的时候，神情是顶认真的。 景潇禾听说过，他的龙凤胎妹妹，走失多年了，至今仍然没有下落，是他一直以来的心病，他在这个世界上，最想重逢的亲人，即便生死未知。 “白珩的事，出乎我的意料，可也印证了我的想法：每一家，他都不想放过。” 景潇禾见明叔扔向她一本册子，本能抬手去接，心说：给东西，难道都是靠扔的吗？ “册子里详细记录了，他针对的，非官即富。”明叔说得直白。 景潇禾翻看资料里，佯做各种“自杀”或者“意外”去世的死者，确实像明叔所说的那样。 “他调查清楚了白珩当年的病情，便是一定要下手的，只不过，他出手太快了……”明叔对于程炜这个人，似乎不愿意再提。 “可就让他……”景潇禾不知道此时程炜会身在何处，难道就让他如此逍遥法外？ “你难道是计划要扳倒他的？”明叔反问了她一句。 什么意思？景潇禾被他问得有些懵。 “他的背后，是一个组织。”明叔的意思很明白：我们曾经和他所在的组织，斗了这么多年，都没有分出胜负，凭借你和我两个人的力量，能怎么样呢？ “难道就让他继续为恶？”景潇禾突然意识到她的不甘心。 明叔听到她这么说，沉默了片刻，“你果然很像你的母亲。” 景潇禾已经不知道这是第几次听到这样的评价了，像吗？哪里？ 明叔将手里的烟熄灭，“不是答应过你，只要接近真相，就告诉你关于你母亲的事吗？” 景潇禾点了点头，这句话确实是他说的，算是他们之间的一个承诺。 明叔倚坐在桌子上，目光投向露台，楼下的小孩子在街道上跑来跑去，他的思绪，却被拉扯着，飞向了遥远的年份。 *** 景潇禾第一次接触到如此真实立体的母亲，才知道：原来，母亲有那么多过去，瞒着她。 她所属秘密组织，是一个合法的部门，并没有对外公开任何资料，他们负责执行的，都是一些很隐秘的打击犯罪行为，但不是正面交锋，而是负责搜集证据，移交司法部门。 明叔说景潇禾的母亲，曾经有一个代号—“凛冽玫瑰”。 景潇禾一听名字就能猜得出，是因为母亲的性情，她的果敢利落，她的雷厉风行。 明叔讲述了其中的一些经历，对于执行的具体任务，仍旧没有透露。 景潇禾知道，这是因为组织纪律，即便已经离开了，还是习惯了它的规则。 “那到最后不还是难逃一死。”景潇禾想到母亲临终时的模样，心里腾起些许委屈。 “是啊，谁能逃得过呢？”明叔闻言，倒是没有生气，他觉得景潇禾所言，本就是人的终极。 当天晚上，景潇禾便在复古复式公寓里，住了下来。 岂料，却发生了一件让她终生难忘的事！ 第32章 机智的她 景潇禾住在建筑的顶层，房间带露台，可以眺望街道全貌。 复古小摆件，还有手绘装饰画，让整个房间看起来，很温馨，像个女孩子的房间。 景潇禾不明白明叔一个中年男人，怎么会布置这样的一间屋子…… 景潇禾本来平时就睡得晚，作息也不太规律，担心蚊虫多，就把房灯关了，只留了一个床头灯。 她喝水喝多了，想去上厕所，就把手机放在床上，转身去了卫生间。 景潇禾走进卫生间，坐在马桶上，才觉得想多蹲一会儿，有些后悔没把手机带进来，还可以打发一下时间。 她也不知道在卫生间里蹲了多久，只觉得没有十五分钟，也有十分钟了。 景潇禾的步子，非常慵懒，她是觉得真的有了些困意，准备直接躺下睡了。 走出卫生间的时候，她径直走向了床铺，没走出几步，突然意识到卫生间的灯没关，便又转头回去关，她是个有亮光就睡不踏实的人。 抬手将卫生间的灯关掉的一瞬间，景潇禾怔了一下，她突然意识到哪里有些怪怪的。 她觉察到自己明显在原地多停留了一会儿。 很快，她就意识到了：屋内，一片漆黑！ 怎么会…… 她刚才进卫生间前，床头灯明明是亮着的！ 街道上的灯光，很微弱，因为住在顶层，根本照不到这里…… 景潇禾的第一反应是：有人进来了！ *** 景潇禾的脑袋转得飞快，她最快想到的：找个趁手的“武器”！ 有些后悔没有仔细查看卫生间的环境，她隐约记得在墙根，立着一根拖把。 只能是它了…… 景潇禾放轻脚步，走到了角落，轻手拿起拖把，握在手里的触感，让她稍微安心了些。 这个时候，她还觉得是有小偷进来了。 毕竟是练过的，景潇禾并没有多害怕。 她决定再次回到睡觉的空间！ 景潇禾尽可能放慢了脚步，手里的拖把，她是做好了随时抡起的准备！ 待她一步一步向着床的方向靠近的时候，眼睛不忘去打量周边环境，她在想最有可能藏人的地方，或者说，小偷胆子比较大，关了灯，在等她回来！ 景潇禾最先锁定了窗帘后面！ 她靠近窗帘的时候，已经开始做抡胳膊的准备动作了。 腰间突然被顶上了一个冰冷的硬#物。 景潇禾的脑袋有些炸，她能觉察到那个东西散发出来的，危险的气息…… 完了，对方有qiang！ 景潇禾在脑袋里脑补了一下她的脑袋被打爆的场景，突然意识到：原来自己，是如此的惜命！ 她没料到：床铺是挨着墙放置的，和卫生间挨着，竟然成了盲区，刚才，对方应该是站在床上，等着她靠近的！ “我还没回头呢，你大可不必这样的。”景潇禾开始和对方谈条件。 身后的人，没吱声。 “劫财劫色，对我来说，都不会让你得逞的，没办法，练家子，你打不过的……只有你手里的家伙，能让我有些忌惮。”景潇禾跟他说了句实话。 实在不知道这个地方的治安，怎么会这么差…… “按辈分算，你还得叫我一声舅舅呢。” 是一个低沉男人的声音！ 景潇禾觉得耳熟，而且听到他说话，心底不禁涌上一股寒意。 舅舅？景潇禾从他的话里，捕捉有用的信息。 难道是…… “你是个机灵的丫头，只是和你母亲比，还是嫩了些。” 景潇禾彻底确认了：他就是程炜！ *** 想到下午和明叔的对话，谈论到他，景潇禾的心里，腾起一丝不屑。 “舅舅？你还把我母亲当姐姐吗？” 程炜闻言，抵着她的动作，加重了力度！ 景潇禾觉得：死亡，似乎向她又靠近了一步！ “你知道得还不少。”程炜的声音，沉沉的，甚至可以说是徐徐的。 景潇禾想到了在晚宴上，和他第一次见面时，他给人的感觉—有礼又谦和…… “我还有很多不知道的。”景潇禾微微抬眸，看向墙角，她看到了一个红色的点，心里踏实了一些。 “那可以一次性告诉你。”程炜回道。 “不怕走漏消息吗？”景潇禾有意激他。 “只要你没有能去告诉别人的机会了，不就不用怕了吗？”程炜呵笑了一声。 景潇禾从他的语气里，读出了一种“胜券在握”的优越感，甚至可以说是“蔑视”。 他没有将她放在眼里，这一点，景潇禾非常确定。 她知道在程炜看来，到底姜还是老的辣！ “你的资金，是来自你的组织，对吗？”景潇禾抛给他一个看似最无关痛痒的话题。 “这个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程炜觉得她啰嗦。 “那就说说我不知道的吧。”景潇禾知道他只会说他想说的，而且，他今天就是来解决她的，目的很明确。 “原本可以和平相处的……” 景潇禾知道，他是在说他和自己。 “其他的，我知不知道都无所谓了，我就是想知道，能利用专业知识，逼迫诱导他们自杀的，究竟是哪个高人？！”景潇禾直戳要害。 “专业吗？我觉得还远远不够。”程炜就当这是景潇禾对他的夸赞。 景潇禾又一次觉察到他性格里的自卑，越是如此，他才越想用淡定从容去掩盖。 “那是我的辅修课。”程炜第一次承认他在国外念书期间，是有辅修专业的。 怪不得！景潇禾在心里感慨：他还真是个天赋型人才，心理学这样专业性高的东西，他竟然已经可以利用它去犯#罪了？ “你除掉的那些人，单纯就是因为你恨他们？”景潇禾继续逼问。 “呵，如果能连钱也顺便赚了，岂不是更好？”程炜似乎觉得她问了句幼稚的话，“比如，你的姑姑。” 景潇禾听到这个，不禁敛了呼吸。 他竟然是以此为生意的…… *** “问够了吧，丫头？”程炜没有更多的时间了，他决定速战速决。 “差不多了。”景潇禾说着，微微抬了抬手。 “耍什么花样？”程炜警告她。 “紧张什么，只是要给你指一个东西。”景潇禾语气自若。 程炜似乎意识到了不对劲儿，景潇禾的语气和情绪，不像是一个即将面对死局的人！ 景潇禾缓缓抬起手，对着墙角那个红色的亮点指了指，“看到了吧？你说的全部，都被录下来了！” 话音刚落，景潇禾便听到玻璃碎裂的声音。 程炜抬手就是一qiang，安装了专业的消音装备。 景潇禾心说：幸好消音了，不然我的耳朵，不鸣才怪！ “小儿科。”程炜觉得她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 景潇禾突然笑了，在他将qiang再次抵在她腰间的一瞬。 “你是真疯还是假傻？”程炜摸不透她的心思，但专业判断，她是真的没有在怕！ “这句话，也是我想送给你的！” 景潇禾猛然一个回身，程炜本能将qiang口对准她。 程炜是面对窗户站着的，这是他的职业本能。 景潇禾却觉得这样的站位，实在是太棒了。 “你真以为我不敢扣动扳机？”程炜以为是景潇禾看出了，他对于她的母亲，还是存着些旧念想的。 “你当然敢！”景潇禾顺着他的话说。 程炜注意到：景潇禾的步子，开始向后退。 “你想干什么？跳下去吗？”程炜劝她不要自作聪明。 景潇禾的手，摸向了窗台边上的写字台，她记得那里摆着一个硬质笔筒。 摸到笔筒，握住它，到抬手甩出去，整个系列动作，干净利落。 程炜扣动扳机的瞬间，景潇禾向侧面闪开了身子！ 与此同时，程炜的表情，明显僵硬了一下！ 倒在地上的景潇禾，看到了他身后的地板上，有一双穿着男士拖鞋的脚。 程炜倒下去的瞬间，他身后的男人说“刚才你的一切言行，全部被录下来了，那个红点，只是个红外线警报装置，真正夜拍的机器，是那面镜子！” 刚才，景潇禾在很短的时间里，突然想到了下午明叔说的一句话，当时觉得是玩笑，现在看来，其实也是一句点拨，“你的那间房，可是高级别防盗房，看过穿越时空的爱恋吗？” 景潇禾当时想到的场景，就是“小玩子”进入博物馆时候，要穿过的重重红外线机关！ 她想着既然是防盗装置，那如果被破坏了，肯定是会发出信号的，没想到，明叔布下的局，比她想象的，还要精彩！ “小心！”景潇禾突然瞥见从程炜手里，飞出一个明晃晃的东西。 这一次，明叔没有躲得及…… 一把飞刀，正正戳在了他的手臂上！ 明叔“哎呀”一声，显然，他也是有些轻敌了，以为打飞了程炜的武器，便可以放松些了，却不料他竟然还带着这样原始的利刃！ “明叔！”景潇禾紧张地叫了一声。 “丫头，我死不了，别嚷嚷！” 听到他还能开玩笑，景潇禾才松了一口气。 对方入室行凶，而后主人正当防卫，这才是明叔的必杀技。 第33章 他和她不分开了 明叔手臂受伤，景潇禾觉得和她还是有些关系的，便只能暂时住下来，照顾他的起居。 这天下午，她像往常一样从附近的集市回来，走进一楼大厅的时候，没看见明叔，便轻声叫了他一声。 依旧无应答。 景潇禾将菜放在案板上，想着一会儿再收拾。 身上的衣服，因为天气闷热，有些微微发潮，便想着上楼换一件舒服的衣裳。 刚刚走到卧室门口，便觉察到不对劲，卧室的门，怎么微微开了条缝？走之前明明是关好的！ 景潇禾的脑袋里，闪现而过程炜出现的那天晚上的场景。 后来，她仔细想过，程炜应该是被组织除名了，否则他也不会亲自来杀她！而且，组织知道景潇禾何许人也？大概也不会随便置一个小女子于死地吧…… 景潇禾思来想去，觉得这一次，大概是真的进贼了…… 既然如此，那便是要给对方点颜色瞧瞧的！大白天的，未免也太嚣张了！ 景潇禾想起来一件事—警报系统，白天是不启动的。 明叔大概也觉得治安还没差到大白天就有人入室偷盗的吧…… 景潇禾轻手轻脚地向房门靠近了几分，顺着门缝往里瞅了一眼，想要确定来者的大概方位。 好像是在写字台附近…… 景潇禾猛地抬脚，踹开了房门，以迅雷之势，冲向了写字台，一把攥紧对方的衣领，带着他的一只胳膊，反背到了身后，将他压制在桌子上！ 一系列动作，完成得漂亮利落。这段时间，她闲来无事，便练晨功，总觉得上次被人一招制服，有些丢人。 景潇禾定睛看去，总觉得哪里似乎不对劲儿。 便听到一个低沉的嗓音道，“这是准备谋杀亲夫吗？” 景潇禾被“亲夫”两个字惊了一跳，这才意识到究竟不对劲在何处？ “顾西冷？！” 只听见对方轻声呵笑了一下，整个人，仍旧被她死死地按在桌面上！ 景潇禾见温文尔雅的顾西冷，正被她像小鸡一样摧残，一时觉得实在太伤大雅，有些难为情地低声回了句，“实在是不好意思……” “那你也没松手啊……”顾西冷实在被拧得难受，又好气又好笑地提醒了一句。 景潇禾这才赶紧把“爪子”移开。 顾西冷的身子才得以离开桌面…… *** “你怎么不提前打招呼啊？”景潇禾问完这句，才想起来自己不请自来的那天，明叔也是这样问的，可见“人吓人”，多可怕。 “……”顾西冷不知如何作答。 “那个，提前打招呼了，我好去接你。”景潇禾赶紧换了说法，她也觉得自己刚才那样，活脱脱像是质问。 顾西冷自然不可能一上来就告诉她：是因为想你了…… “吃饭了吗？”景潇禾赶紧关心了他一下。 “在飞机上吃了。”顾西冷的意思很明确：我来这里，就是为了找你的，所以其他地方也没耽误，就直接过来了。 “那我现在就去做饭。”景潇禾说着，摸出了口袋里的手机。 顾西冷心说：做饭就做饭，摸手机做什么？ 景潇禾播了一通电话，将听筒移到耳朵跟前。 “手脚不好，还到处跑！” 顾西冷听见景潇禾“骂骂咧咧”了一句，直到转进语音留言模式，便听见她说“明叔，你啥时候回来啊？要做饭了，不指导，我怎么做啊？” 敢情她是需要人手把手教的…… 顾西冷不禁笑了。 景潇禾白了他一眼，挂断了电话。 “不如我来做吧。”顾西冷提出了一个可行性建议。 “那……就只能这样了！”景潇禾的犹豫，没持续多久，便欣然接受了！ *** 明叔回来的时候，闻见厨房飘来的饭菜香，心说：这还差不多，不能总是依赖我嘛！再者说，男朋友来了，还不得好好表现一下？ 当他提着水果，走近厨房，见景潇禾正叉着腰，对着拿着锅铲的顾西冷指手画脚的时候，才知道：是他想多了…… 景潇禾一个不怎么会做饭的人，竟然还指挥起了比她厨艺好太多的顾西冷？ 明叔觉得小丫头也是挺强势的…… 景潇禾听到两声很刻意的咳嗽声，本能回头，看见明叔，第一句话就是“跑哪儿去了？” “……”明叔差点没被她噎死！怎么了？这是谁的家啊？还敢管我？ 可出口的却是：“这不是来客人了嘛，总得买点什么吧。” “哦。”景潇禾听他说得没什么错，轻轻点了点头。 明叔看着她像是挺满意的，又把头转向了顾西冷，“唉，翻一翻菜，不然就炒过火候了！” “……” 明叔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准备去洗水果。 “明叔，一会儿就能开饭了！”顾西冷的声音听上去，好像一点也不生气，不急躁。 “啊～好嘞……”明叔算是看出来了：这就叫“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唉唉唉，你别沾水！”景潇禾听见水龙头的出水声，本能回头，便看见准备洗水果的明叔，“手臂上的伤还没好，作什么妖？” “……”明叔觉得景潇禾才更像是这个家的家长！心说：顾西冷来得太及时了，赶紧把她带走！实在是，受不了了…… *** 顾西冷没有景潇禾消息的这段日子里，每天除了工作，就是在家练习厨艺。 越是等待，心中想要给她做饭的念头，就越强烈。 仔细想想，和她做的最多的事情，似乎就是吃饭了。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爱一个人，就是要和她一起，吃很多顿饭。 去景潇禾母亲故乡时候的本土火锅，在他家里吃的夜宵面条，在临江餐厅吃的那顿中西合璧的本帮菜…… 和她的点点滴滴，原来在不知不觉中，早已沾染了许多烟火气息。 坐在飞机上，顾西冷在想：独自旅行，原来竟会是“孤独”和“兴奋”两种感觉交织在一起的！ 因为没有景潇禾的陪伴，他觉得有些不适应，可也是因为即将能见到她，又觉得兴奋和期待。 景潇禾的具体位置，是明叔告诉他的。 明叔虽然嘴上不说什么，可却能觉察到景潇禾的寝食难安。 每天夜里，不知道几点了，她屋里的灯还亮着，不知道在熬什么…… 景潇禾不是不困，就是不想睡，担心又在睡梦里见到那个人，重复的场景，总是：她对他说要离开，他静静地看着她，不说什么，但眼睛里的神色，却让她觉得难过…… 顾西冷收到明叔讯息的时候，已经是“等待”的极限了。 他每天路过旧物铺子，还是会忍不住多看两眼，即便知道不可能开门，还是习惯性地去看。 有几次，半夜给楚勋打电话。 楚勋强忍着怒意，听他说些有的没的。 听到最后，楚勋实在忍不了了，直白地对他说“西冷，你要是真的特惦记她，就给她打个电话吧，她换联系方式了？没有吧……” 是啊，为什么就是没打给她呢？ 顾西冷左思右想，觉得还是他的心理洁癖作祟。 她需要的时候，他打给她，是关心。 她不需要的时候，打给她，又算是什么呢？ 楚勋说“太照顾别人的感受，不累吗？我算看出来了，这个也不算是完全的优点！太纠结……” 顾西冷喜欢听楚勋说话，尤其是这样有话直说的时候，总是能够犀利得一针见血。 明叔的电话，恰到好处，他给顾西冷说“最近阿禾的睡眠质量很差，我也不知道该咨询谁，就发给你了。” 看到“很差”两个字，顾西冷毫不迟疑地买了机票。 *** 吃过晚饭之后，明叔让景潇禾带着顾西冷四处转转。 景潇禾便拽着正在收拾碗筷的顾西冷，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屋子。 明叔在心里暗骂她“有了汉子忘了娘”……就不能收拾完了再出门？ 景潇禾不管他怎么想，就这么大咧咧地走了…… 两个人走在人流如梭的街道上，来往的，多是游客。 景潇禾突然想到了一个桥段，是之前在母亲故乡，两个人一起看的影碟里演的，便问了句，“你说我们俩各自选择一个路口，绕圈闲逛，最后，还会在某一个路口，再次相遇吗？” 顾西冷没做声。 景潇禾扭头看向他，似是用眼神，又问了一遍。 “我不要。”顾西冷这一次，答得直白。 景潇禾被他的回答，惹得一愣。 “那些桥段都是艺术加工，万一碰不到了呢？”顾西冷一边解释，一边自然地攥住了离他比较近的，景潇禾的那只手。 景潇禾被他的举动，惊到了，反应过来以后，忍不住笑了。 顾西冷轻轻瞥了她一眼，拽着她的手，准备过马路。 景潇禾依旧侧着脑袋，看着他笑。 “专心点，过马路呢……”顾西冷想到自己刚才的那句“我不要”，也觉得有几分傻气…… 景潇禾却深深记住了他的这句话。 在她看来，这句话的意思就是：你的手，我不愿意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