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吸引》作者:秦籽酥 文案: 高中毕业后陶彧不辞而别,连句“分手”都没给岑徊留下。岑徊找了他七年。 后来再见,干柴烈火谁也没给谁留余地。 过后的室内空气污浊且闷热,陶彧醒来就只看到手机上放了张字条。 上面的字迹龙飞凤舞,这很符合岑徊的风格。 “有需要,随时欢迎——岑” 底下还附了串手机号码。 陶彧看着那串烂熟于心七年的号码,忍不住笑了一声,“好啊。” “我站在黑暗里,向往着曾属于我的光明。” 救赎与被救赎,治愈与反治愈的故事。 微狗血,【洁党/受控慎入】受曾被q禁甚至强j 受有心理创伤以致于极度自卑脆弱,敏感自私。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破镜重圆 搜索关键字:主角:陶彧(yù),岑徊 ┃ 配角: ┃ 其它:下本写《热浪》专栏可收 一句话简介:你是我的致命吸引。 立意:永远向往,不负热爱;循着阳光,走向未来。 第1章(修) 难得的阴雨天,闷热的空气里掺入了几丝凉爽。 瘦高的身影撑着把伞站在起码上百层的写字楼底下,手里还夹着半颗燃着的烟。 伞是最便宜的那种塑料透明伞,总给人一种雨水会穿透伞面落到身上的错觉,没什么安全感,也不怎么结实。 但好在雨下得不大。 陶彧仰头看了一眼这座高大的建筑物,又默默收回视线。 他想见的人就在这栋楼里,现在只要他进去告诉前台自己的名字,那人说不定就会疯了似的下来见他。 但更大的可能是直接让他滚。 这会儿门卫警惕地看过来,似乎想从他这张苍白的脸上瞅出什么端倪。 陶彧下意识地回避目光,玻璃墙上映出他颓废的身影。 指尖习惯性地掸了下烟灰,他嘴角绷直着转身离开。 回邸京有十多天了,他谁都没联系,临走从程泽那儿偷来的钱也所剩无几,日子过得拮据,他总不能以这副模样去见自己已经飞黄腾达的前男友。 丢不起那个人。 陶彧找到路边的公共垃圾桶,把烟头捻灭了扔进去,转而朝着公交站的方向走。 他不抽烟,只是在心烦的时候喜欢看一颗烟缓慢燃尽的模样。 就像他的人生,耗到最后连一点光亮都不配留住。 现在坐公交的人很少,尤其是这种天气,站点只有他一个。 他杵在站牌旁看着上面标注的公交线路,上衣被淋湿了一角。 陶彧不自觉地皱了下眉头,目光落在“西亚别墅小区”几个字上。 刚好停了辆空车在跟前,陶彧走上去,找了个靠后的位置坐下。 外面的雨还下着,他漠然望着雨点打在车窗上,耳畔仿佛又响起了程泽的冷笑声。 ——“他回来了又怎么样,你觉得他还能再接受你吗?” ——“别做梦了陶彧。现实就是哪怕你站在他面前,他都不会多看你一眼!” ——“他特么嫌你脏!” “嘀——”汽车的鸣笛声猛地把思绪打断,陶彧一个激灵,发现公交已经停在了西亚别墅小区的站点,但被前面的出租车挡了道。 “师傅,我……下车。”他话说得有点不利索,毕竟挺久都没跟人正常沟通过了。 这会儿司机师傅骂骂咧咧地给他开了车门,出租车也终于腾了地方。 公交开过去的时候溅起路边水坑里的脏水,陶彧皱着眉头躲开,转身差点跟人撞上—— “抱歉。” 他耷拉着脑袋准备错身走过去,却听到那人迟疑地叫了一声:“陶……陶彧?” 这声音他熟。 陶彧心里咯噔一下,抬眼就对上了那人的视线。 这小区是陶家以前住的地方,隔壁就住着他发小路迁南他们一家。今天过来陶彧也只是想碰碰运气,没想到真的遇见了…… “真、真是你!”路迁南显然激动得有点语无伦次。 他上前一步,捏着肩膀把人给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遍,眼眶都红了:“这么多年都没个消息,到哪儿都查无此人,我还以为……” 大老爷们在外面哭天抹泪也够丢人现眼的,所以路迁南后面的话没说出来,只重重地叹了口气。 陶彧从他手底下挣脱出来,嘴角僵硬地扯出个弧度,“才回来,没来得及……联系。” 路迁南忽然想起什么,望着他皱了皱眉头,“房子都卖了,你现在住哪儿?” 当初陶维诚的所有资产在出事之后就被没收检查了,陶彧还住过几天路边那种便宜的旅店,好好的一个小少爷都被折腾得没了模样。 后来怎么处理的陶彧也没打听,程泽不喜欢他提之前的事,就算问了也只会换来一顿近乎残酷的折磨,挨打跟被强上都是家常便饭。 他就跟刀板上的鱼肉没有区别,任人宰割。 见他没说话,路迁南心里已经有了答案,“行了,今儿就跟我走吧。” 他二话不说就拉着人往自己停在路边的车那儿走,陶彧也没拒绝,跟着他上了车。 人在极度无助的时候,容易看见个对自己好的人就以为是救星。 七年前就是如此,也是年少无知,陶彧就那么跟程泽走了,跟谁都没说,等到了地方才发现自己是个傻逼,被骗了。 程泽根本就是个疯子,变态。他只是想把人锁在身边,慢慢磨掉所有棱角,到最后像个听话的木偶一样任他摆布。 但路迁南不一样。 路迁南是真的对他好,想帮他。十多年的朋友也没必要怀疑那些有的没的。 “去年刚结了婚,老婆怀孕了。我家现在不太方便你住,但是我的酒店就在附近,顶配的套房我都给你订好了,先住着。等我三环外的小洋楼装修完了你直接搬过去。” 从商场里出来,路迁南把手里拎着的服装袋子塞进了车后备箱,又给陶彧开了副驾驶的门。 他对朋友一向大方得离谱。 陶彧若有所思地点头,“钱你记着,我赚了,还你。” 路迁南察觉到了不对劲,转过来望着他皱眉头,可话到嘴边还是没问出来,只“嗐”了一声,说:“咱俩谁跟谁,到时候你发达了直接塞给我两个亿就成!” 陶彧忍不住笑了,垂眼系上安全带,等着路迁南启动车子。 “我挺久,没说话了,有点费劲。”他知道这事瞒不了,也就没打算瞒。毕竟现在是他在接受人家的帮助,什么都藏着掖着也说不过去。 “那你可得抓紧时间练了,”路迁南打了个转向,从车位里开出来,“要不然过几天见着祁潇了,你说不过他。这两年当了个什么爱豆结果比上学那会儿还话唠!” 原本沉重的话题就被路迁南这么带过去,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笑了,谁也没再提。 不用有太多的解释,你想说我听着,你不想说我也不问,没有废话,情谊都表现在了行动上。 这是独属于路迁南的个人魅力。 等到把陶彧安顿好,已经是傍晚,路迁南接完电话转过来叫了陶彧一声。 “陶儿,你嫂子让我带你回家吃饭,等吃完了我再送你回来?” 这是在询问他的意思。 陶彧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是路迁南的老婆要请他吃饭。 “不了,改天。你回吧。” 路迁南没强求,知道他俩也犯不着推来推去地客套,这会儿只点头答应:“行,等你哪天准备好了再见也成。冰箱里有饮料跟零食,想吃什么打电话让他们给送上来,别点外卖,不健康。” 被他这一通唠叨,陶彧还有点不习惯,反应了会儿才点头:“好。” 等到目送着路迁南的背影消失在门后,他唇角勾起的弧度才疲惫地垂了下去。 屋里只剩他一个人,套房里的灯都打开着。陶彧走到露天阳台上,垂眼看着脚下的车水马龙万家灯火,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儿。 他不在的这些年,大家似乎过得都不错。也挺好。 只是无论如何他都只能是个局外人了,他已经被这个世界排除在外太长时间了。 陶彧从兜里摸出烟盒,点了一颗夹在手上。 火星泛着猩红的光,丝丝缕缕的烟雾升腾起来遮在眼前,又被风给吹散了。 他就这么在阳台上待了半个小时,等到回屋的时候,桌上的手机刚好振动了一下,屏幕上弹出一条消息来。 是未知号码发来的短信:“看来终于还是忍不住了。” 陶彧心猛地一沉,本就苍白的脸色更白了一分。 他盯着手机屏幕,身体像是被定住一样僵硬地保持着同一个姿势。 几秒后,对话框里又弹出来一条:“不打算告诉他我们这几年的幸福时光吗?” 幸福……个屁。 陶彧直接退出短信界面,关掉屏幕。 头疼,他皱着眉揉了揉太阳穴,眼前的一切仿佛又变成了那里的模样…… 毫无“性命威胁”的生活环境,光线昏暗一如往常。 偌大的别墅里摆设少之又少,小件的几乎没有带棱角的,大多都是塑料制品,又轻又经得住摔。 厨房里甚至没有刀叉跟筷子,柜子里也空空荡荡。 他坐在沙发上,窗帘始终没人拉开过,客厅就只剩了液晶电视屏幕上的光亮。 正在播放的是新闻频道,主持人字正腔圆地播报着财经时事,听起来无聊又繁琐。 陶彧皱皱眉头,准备直接关了电视上楼,却瞥见屏幕上某道熟悉的身影—— “岑总作为CONCEPT在国内分公司的负责人,这次回国的主要目标是什么?”记者将话筒递给旁边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手里拿着的遥控器重重摔在地上,陶彧望着那人,都已经压在心底积了灰的欲.望缓慢地涌上来。 ——“陶彧,我想陪你一起面对。” 屏幕上被采访的男人面容冷峻,似乎提不起兴致,“CONCEPT的宗旨从来都——” 声音戛然而止,屏幕上的画面也瞬间被一片黑暗所吞噬。 陶彧下意识地看向门口,只见男人滑下电闸外的保护盖,脸色在一片昏暗之中让人看不清楚。 “你怎么……” “我怎么会回来?”那人冷笑一声,朝着他走过来,粗重的呼吸声昭示着他刚才的慌张。 皮鞋与地板接触的声音听起来格外刺耳,陶彧眉头皱得更紧。 “陶彧,”那人低低地叫了他一声,大手随即扣住他的脖子,将他整个人摁在了沙发上,“你这辈子都别想离开,明白吗?恩?” 第1083次,陶彧在心里默默数着。 但这一次,程泽像是真的要掐死他。 “他回来了。”他费力地说出四个字,眼里没有任何情绪,漆黑的瞳仁像是蒙了一层雾,没有光亮。 扼在喉咙上的手力道大得吓人,哪怕是在光线昏暗的情况下也能够看到他白皙的皮肤被程泽捏得泛了紫红色。 “他回来了又怎么样,你觉得他还能再接受你吗?”程泽咬牙切齿地说着,那架势恨不得将陶彧整个人给摁进沙发里。 “别做梦了陶彧。现实就是哪怕你站在他的面前,他也不会多看你一眼!”程泽狠狠啐了一口,“他特么嫌你脏!” 半窒息的情况下连听到的声音都模糊不清,陶彧觉着自己脑子发木。 他颤巍巍地抬手握住了那人的手腕,指尖深深陷进程泽的皮肤里,几乎快要渗出血来。 “嘶!”程泽吃痛地扒开他的手,眼底的怒火更盛。 厚重的沙发垫发出闷闷的一声“嘭”,茶几也因为陶彧的挣扎而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刺耳声音。 陶彧费力地呼吸着,唇角却不受控制地上扬,“敢不敢……跟我……赌一把?” 他手指摸索到沙发垫的缝隙里,冰凉的触感让他嘴角的笑容更加明显。 那是之前保姆落在洗手间的修眉刀片,小却锋利。他藏了挺多天,总算是派上了用场。 程泽最讨厌的就是他笑,因为陶彧笑起来总像是带着一种讽刺的意味。 他手上的力道加大,“你他妈有什么资格跟我赌?别以为陪我睡了七年就能有什么改变!你还是一样的贱!” “是吗。” 泛着寒光的刀刃抵在程泽喉咙上的那一刻,两个人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陶彧死死咬着后槽牙,眼底猩红,唇角却还带着放肆的笑。 结束了,他被囚禁在这个鬼地方的生活终于要结束了。 他问程泽:“现在……有资格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短篇,微狗血,文案有排雷~ 祝看文愉快。 带一下接档文《热浪》专栏可收 【文案】 祁承自诩是个情场老手,逢场作戏从无败绩。 偏偏那天遇着个怂货,有贼心没贼胆,还被人正牌男友逮了个正着。 祁承扫兴地骂了两句,准备穿衣服走人,却瞥见了过来撑场子的苗知语。 高高瘦瘦的大学生长得英俊帅气,眼眸却澄澈见底,整个人干净得像张白纸。 让人分分钟想要在上面乱画点什么。 后来,等他真准备在白纸上乱涂乱画的时候,却被人反将一军。 苗知语摁着他的手腕举过头顶,深邃的目光扫过他每一寸肌肤,笑着跟他说:“哥,这才是正确的位置。” 祁承一哽。 得,这把玩儿脱了。 * 大学毕业前夕,苗知语被室友从实验室强行拉去了酒店撑场面—— 听说室友的男朋友劈腿了个快三十岁的老男人,这是要去捉j的。 房间的门被踹开时,“老男人”正半裸着坐在床边上,嘴里还叼着颗烟。 他淡定地看过来,上挑的眼尾带着点媚气。 烟雾缭绕之下,男人抬腿踹了一脚床上那个把自己团成球的怂货,冷笑道:“小屁孩儿,你可没说有男朋友。” 苗知语站在门口望着,唇角轻勾。 猎物这不就来了么。 “高明的猎手往往以猎物的姿态出现。” 第2章(修) 倚在沙发角上的人猛地睁开眼,屋里的光线晃得他脑子发昏。 陶彧下意识地抬手去遮光,过了会儿才适应了周围的亮度。 脑子发木,身上也酸疼,喉咙干得快冒烟似的。 他费力地撑着沙发站起来,打算去冰箱拿瓶水喝。 手机屏幕忽然亮起来,上面赫然显示着已经快凌晨的时间和一条微博热议提醒——【CONCEPT国内分公司负责人岑徊颜值】 他动作一顿,拿起手机点开词条。 那人的照片赫然出现在眼前。 不得不说岑徊的颜值确实高,不然当年他也不会鬼迷心窍似的凑过去勾搭人。 陶彧面无表情的看了几秒,随后退出微博打开了拨号界面。 手指几乎是下意识地按出了一串数字。 号码的归属地在邸京,跟七年前一样。 陶彧迟疑了一下,扔下手机去冰箱里拿水喝,又拿了两包薯片。 这几天他总是不自觉地往岑徊公司的方向走,晃了几天人家门卫都快认识他了,结果连走进大门的勇气都没。 岑徊刚回国不久,工作上的事估摸着就已经够忙的,更别提有空搭理自己七年前凭空消失的前男友了。 真不见得。 陶彧下意识地又往兜里摸烟,这回只拿出来个空壳。 心里那股子烦劲儿又涌上来,他干脆起身出了门。 路迁南这家酒店地理位置不错,附近的街市都挺繁华,但这对陶彧来说算不上什么好事。 他不喜欢人多的地方,一路上都只耷拉着脑袋往前走,遇见人就错开,直到拐进了一家看起来业绩不太好的便利店。 店员打量了他两眼,“三十,我扫你。” 陶彧愣了一下,“现金吧。” 他出门没有带手机的习惯,尽管这几天已经在努力适应这里的生活。 这会儿他在店员不耐烦的目光下往兜里摸了摸,一共掏出来十五块钱,皱皱巴巴地摆在柜台上。 “……”看来尴尬是避免不了了,陶彧正打算退了烟,就听到身后传来个男人的声音。 “扫我的,跟这些东西一起算。”那人把手里的东西跟陶彧的烟放到一起,又跟店员出示了付款码。 他戴着黑色的口罩,露出一双狐狸似的眼睛,笑吟吟地望着身旁的人。 这双眼睛,陶彧怕是死都忘不了。 他下意识地瞥开目光,看到那人结账的东西是一盒套。身体几乎是本能地发软,明明脖子上的勒痕已经淡到看不见了,他却还是觉得喉咙处隐隐作痛。 “少抽烟,对身体不好。”那人说着把烟递给他,似乎还笑了一声,暧昧得让人恶心。 陶彧绷着脸色扭头就走,任由那人手里的烟掉在地上。 程泽似乎又叫了他两声,陶彧没理,脚下的步子不自觉地加快。 等回到酒店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快疯了,脑子里全都是被程泽蹂.躏的画面,肮脏,龌龊,他恨不得把自己这层皮都扒下来! “嘭!” 拳头重重砸在墙面上,发出一声闷响。 手上的痛感让他瞬间清醒了点,陶彧靠着墙壁无力地一点一点滑下去,直到整个人都坐在了地上,止不住地发颤。 桌上的手机屏幕再次亮起—— 未知号码:“你只有两个月,别忘了。” …… 第二天,一切都仿佛回归了正轨。 陶彧洗完澡出来就见路迁南给自己分享了一条活动宣传链接。 他点开,望着上面的内容心都跟着发沉。 路迁南又发过来一条语音:“陶儿,我知道你这次回来肯定跟他有关系,不然世界上没那么巧的事。” 路迁南:“你俩的事别人怎么认为都无所谓,所以我也不会劝你什么。但如果你真的想见他,我可以帮忙。” 消息发出去之后,路迁南紧张地盯着手机看了半天。他老婆边莹端着水果从厨房出来见他跟魔怔了似的,忍不住拿脚尖踢了踢他的小腿。 “哎哎哎,有点眼力见儿。” 路迁南连忙把东西接过来,扶着人坐下,嘴上还不住地念叨着:“祖宗,吃什么你跟我说啊,别自己乱动。” 边莹没理他这茬,只看他一眼又看向桌上的手机,问:“等陶彧的消息呢?说啥了把你紧张成这样。” “没啥。”路迁南摆摆手,刚好聊天框里弹出来陶彧回的消息。 简单明了的三个字:“麻烦了。” 边莹皱眉头,“这是什么意思?” 路迁南舒了口气,搓搓手心笑着看她,“我觉得我有当月老的潜质。” “真假?”边莹惊讶地望向他,拿小叉子戳了块西瓜塞进老公嘴里,“你给陶彧介绍小姑娘了?” “不是小姑娘,但比小姑娘可好看多了。” * 繁华的都市从不会因夜幕的降临而沉静,这是不变的规律。 慈善拍卖会后的晚宴多数都是以自助的形式,这会儿大厅里的都是邸京有头有脸的人物,各个都带着伪善的面具。 他们聊的内容从最近企业的发展方向到谁在外面养的小老婆怀孕了都有所涉及,广泛得很。 毕竟这个圈子里,最不缺的就是话题。 陶彧端了杯香槟站在靠窗的位置,时不时打量着周围的人。 昨天路迁南帮他拿到了拍卖会晚宴的邀请函,这还是他离开程泽后第一次公开出现在大众视野里。 陶彧许多年没出现在邸京,是个生面孔,按理说挺容易引人注意,但架不住这大厅里总有人比他更能引起关注。 “看来总公司这次很看重国内分公司的发展啊,这不把岑总都派回来了。” 站在大厅中央的那人轻晃了两下酒杯,目光飘向角落里坐着的那人。 他旁边的几个也都看了过去,跟着应和几声,却是谁都没有要过去打个招呼的意思。 今天这场晚宴说是为了庆祝拍卖会顺利进行,实际上就是为了给概念集团(G.CONCEPT)派回国内主持分公司发展的岑徊接风。 作为世界五百强之一的CONCEPT之前一直在海外发展,近期才打通了国内的发展渠道,说是以后都要主攻国内市场,集团老总还专门派了岑徊这个业界新秀回国带队。 岑徊这人浑身都是优点,长得帅,身材棒,业务能力极强,就是人忒孤僻了点,谁也不搭理。 打他进了大厅就坐在那儿自个儿喝酒,浑身散发着浓烈的生人勿近的气息。 敢过去跟他说话的都得是圈子里元老级的人物,他还不见得都搭理。 陶彧听着那帮人谈天扯地,忍不住垂眼盯着杯子里的酒发怔。真到这一刻他还是犹豫了。 只是已经没有更多的时间让他去浪费,跟程泽的赌约只有两个月,两个月内他必须让岑徊心甘情愿地把自己留在身边。 陶彧撩起眼皮看过去,握着酒杯的手不自主地收紧了些。 那人还真是没变,到哪儿都是个话题人物。就是一个人占了整张沙发,显得忒孤独了点儿。 他打量着岑徊,发觉这人已经长开的五官带了凌厉,让本身就有的“生人勿近”感越发明显。 这跟他记忆中那个少年重合在了一起。 那会儿的岑徊孤僻,高傲,洗得发白的校服与他身上的那股子气质格格不入。 也是在那时陶彧就看出来了,岑徊将来注定会是个了不起的人。 岑徊也确实不负所望。 眼下沙发那边的人酒过三巡,身边依旧没人敢坐过去。陶彧眯着眼打量了两秒,往杯里又添了点酒,端着直奔那边而去。 从年少到如今仿佛一直都是如此,所有人都不敢靠近岑徊。 但也总有胆子大的—— “岑总,好久不见了。”女人风情万种的声音冷不丁插进来,让陶彧的脚步一顿。 他抬眼,就见一位穿着低胸红裙的女人已然坐到了岑徊旁边,两条嫩白纤细的长腿露在外面,招摇至极。 美则美矣,可惜性别不对。 陶彧垂下眼,并不着急,只在沙发的另一头坐下来,饶有兴致地晃着杯里的酒,等着看戏。 那边的岑徊没有说话,目光不经意间瞥过了沙发的另一边,脸色微沉。 “我们认识吗。”他幽幽开口,看都没看女人一眼。 那人似乎也并不觉得尴尬,又或者是已经做足了准备,她笑得妩媚,却并没有往人身上贴。 “岑总贵人多忘事,没关系。”她说着端起酒杯碰了碰岑徊手里的,“今天就当我们第一次认识。” 沙发这边已然成了大厅里众人最关注的地方,所有人都有意无意地朝这边看几眼,低声议论着什么。 陶彧听到岑徊冷笑了一声,语气漠然,“相比较你,我更想认识他。” 他?指的是…… 陶彧端着酒杯的手不自觉地顿了一下。他偏头看去,恰好撞进了某人意味不明的眸子里。 岑徊在说的,是他。 “什么意思?”女人总算是有点不高兴了,转过头来目光在陶彧的身上兜了一圈,明显带了“也不过如此”的意味。 陶彧倒是不在意,站起身走到两人面前。 他本来还想再多听一会儿的,毕竟打断别人聊天并不是那么礼貌。可既然人家都点名了,他也没有不过来的道理。 “不好意思了,这位女士。”陶彧笑得轻佻,他本就长了一张轻浮厌世的脸,笑起来勾人也冷淡,这会儿眼底淡淡的黑眼圈让他更多了点病态感,看起来并不是那么和善。 甚至还有点晦气。 “你好像,魅力不太行。”他说。 第3章 “你说什么?”女人那张精致的小脸都皱在了一起,她难以置信地看向陶彧,越看越不对劲,“你是哪个公司的,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这话成功将附近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让陶彧直接成了全场的焦点,浑身都快被那些目光看得穿孔成筛子。 今天被邀请过来的大多是国内商圈有名有姓的人物,即便不是也都有着不一般的身份,像陶彧这种生面孔确实很难混迹其中。 他长得很像年轻时的陶维诚,年龄大的几位难免会觉得眼熟,甚至这会儿已经有人在低声议论着什么。 陶彧倒是无所谓,淡淡看了眼一副准备看戏模样的岑徊,正打算自报家门:“你好,我是——” “是我带来的朋友。”冷不丁有人这么一句话给他截了过去,搞得陶彧后面那几个字不上不下地卡在喉咙里,怪别扭。 他转过头去看,就见一帅哥迈着长腿走了过来,抬手就把他往怀里搂,看那架势是恨不得把“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八个字刻在自个儿的脑门上。 这么多年了,还是这臭美的德行。 “原来是祁小少爷的朋友。”那女人赔着笑说了这么一句,围观的其他人也都悻悻地往远散了散。 祁家是圈子里的老天花板了,这两年虽然有点要退出的意思,却也仍旧有着只手遮天的资本跟能力。 祁潇虽然“不争气”,放着家产不继承非要去参加什么选秀,出道当爱豆,但到底还是祁老最疼爱的小儿子,惹不得。 这个圈子里最不缺的就是人精,看眼色行事几乎是刻在DNA里的习惯。 装装模样差不多也就得了,陶彧不准痕迹地躲开祁潇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淡淡来了句:“你也在。” 他对肢体接触极为敏感,刚才没立刻把人推开已经算是很给老朋友面子了。 “唉,本来是不想来的。”祁潇摆出一副无奈的样子,也不尴尬,大大方方地把落了空的手揣回到裤兜里,“可是老路千叮咛万嘱咐让我过来保护你,我怎么可能不来?倒是你,这么多年不见了第一句给我来了个‘你也在’,心寒呐桃桃。” “行了。”陶彧皱着眉头就差把人嘴给缝上。 他长这么大昵称被取了一堆,就祁潇叫得最让人反胃,也不明白这人嘴碎成这样怎么还能有几百万的粉丝。 大概就是萝卜青菜各有所爱? 正这么想着,就见坐在沙发上的那人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地朝后门走去。 陶彧下意识地跟上去,却被祁潇扯了一下手腕低声提醒:“他可不是从前的岑徊了,你别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 嘴碎归嘴碎,到底也是跟兄弟才会这么毫不掩饰。 陶彧了然地朝他扯了下嘴角,“谢了。” 祁家跟陶家向来不和,但他跟祁潇却破天荒地成了好朋友,也是托了路迁南的福。 上学那会儿他们仨就是出了名的,长得帅家境也都不错,虽说最差的路迁南家也就是普通的暴发户,但好在他性格好招人喜欢,倒也没人闲到放屁去排斥他。 而真正遭人排斥的是那会儿身为复读生的穷小子岑徊。 眼下跟着岑徊从大厅的侧门出去,不紧不慢地朝着卫生间走过去。 这会儿走廊里的人少得可怜,陶彧眼看着那人拐进了洗手间,干脆也跟着走了进去。 熟悉的背影微躬着站在盥洗池前,水流不大,甚至都掩盖不住陶彧的脚步声。 他走到那人身旁,从镜子里打量着对方,本就苍白的脸被洗手间里的灯映得更加没有血色。 气氛仿佛有点诡异起来。 岑徊似乎并不在意,面不改色地擦净了手,才施舍般地撩起眼皮看向他,低笑一声:“这么多年了,喜欢跟踪人的毛病还是没改。” 陶彧转过来笑吟吟地与他对视,语调平缓,“也不是,谁都跟。” ——“为什么一直跟着我。” ——“因为喜欢呀,我只给喜欢的人当尾巴。” 这一刻与记忆深处的某个场景不谋而合。那人眉尾轻挑了一下,“所以?” “所以……” 陶彧往那人跟前迈了一步,猛地缩短了距离。岑徊比他高,这会儿他微抬着下巴,鼻尖几乎碰到那人的嘴唇。 “岑总,做个交易,怎么样?” * 浴室的墙壁上不断有水珠淌下,热气随着温热的水流而蒸腾着。 陶彧闭着眼,本就又黑又长的睫毛被水打湿,尾端微微卷翘着,让他本就偏柔和的骨相看起来更多了点雌雄莫辨的美感。 水流淌过脖子,上面青紫色的印子早就淡得看不出来了,但还是因为水温而泛着红。 但手腕、脊背和腰上就并没有那么好过了。上面都有着不同程度的淤青,有些地方甚至已经落下了疤,掉不了的那种。 陶彧关掉水龙头拿了件浴袍穿上,领口松松垮垮,怎么舒服怎么来,丝毫不想掩饰身上那些因受虐而留下的痕迹。 毕竟这可是他如今最大的筹码。 回想起刚才进屋时岑徊那副红了眼的模样,他一时间不知自己该有什么情绪。 “这是什么?”那会儿岑徊停下动作望着他敞开的领口,问这话的时候声音都因为刚刚的深吻而有些不稳。 锁骨上的牙印是被咬出过血的,到底留了疤。 陶彧被他的手臂圈在他与墙之间,面上泛着与他此刻心境完全不符的红色,淡淡说了一句:“没什么。” 像是突如其来一盆冷水浇下,屋里静默了两秒。岑徊把人放开,兀自走到落地窗边。 他背对着陶彧,玻璃上映出他阴沉的脸色,“洗干净再出来。” 果然还是程泽说中了。 陶彧没有辩解,只答应说好,利索地转身去了浴室。 这会儿他顶着半干的头发出来,就见偌大的酒店套房里,岑徊正将烟蒂按进烟灰缸里,用力地捻了两下。 白色的烟雾从他口中轻轻吐出,又围绕在四周渐渐散开。 恰到好处的氛围感搭配上岑徊优越的颜值和分明的喉结,完全就是一剂猛药,一剂让人瞬间失去自我的催.情.药。 陶彧弯起眉眼,朝他走过去,“我记得,你不抽烟。” 高三压力大,抽烟无疑是男生释放自我的一种方式。而身为复读生的岑徊显然比应届生压力要更加翻倍,但他从来不碰。 陶彧问过他,他说不喜欢。 所以直到现在陶彧也没真正抽过。 那人闻声抬眼,目光不偏不倚地落在他被热水烫红还带着淤青的胸口。 岑徊眉头不经意间皱了一下,站起身看着他,“人都会变,不是么。” 这话说的是什么意思,陶彧跟岑徊心里都清楚。 确实,没有一成不变的人和事,更何况他们之间都已经过了七年之久。 陶彧不置可否,嘴唇不经意地碰了下那人的下颌,随后贴到耳垂上。 “说不定,变了,会更适合。” 两人的距离太近了,几乎连彼此的心跳声都能听清。 沐浴露的清香将高级香水的味道紧紧包裹起来,又会时不时混杂成另一种让人失去理智的气味。 气氛失控在某一刻,各种感官开始变得敏感又迟钝,脆弱又强大,直到最后被黑夜所吞噬。 就像相互吸引的人无论在什么时候相遇,总会像正负两极一样不受控制地靠近,然后将对方牢牢拴在自己身边。 无关情绪,只是遇见了,感觉到了,水到渠成。 当然也会有失算。 陶彧睡眠浅,很少有睡得这么沉的时候。大概是因为回到了熟悉的城市和熟悉的人身边,他甚至都没能察觉到身旁那人离开的动静。 等到醒过来的时候,窗帘被拉得很严实,他恍惚了一下,分辨不出是什么时间。 屋里光线不好,他只能胡乱去摸被扔在床头的手机,却摸到了一张纸。 顺手开了床头灯,刺目的光让陶彧下意识地眯起眸子,缓慢地适应光线。 纸条上的字很清晰,笔迹龙飞凤舞,带范儿得很。 “以后有需要,随时欢迎。”落款是一个岑字,和一串陶彧甚至能够倒背如流的手机号码。 听说岑徊大学毕业后又出国深造两年才进了CONCEPT工作,并且在一年之内就让业务能力登顶,成为集团董事们最看好也最放心的员工。 期间他虽然断绝了跟之前所有朋友和同学的联系,却没有更换过手机号码? 这说出去恐怕可信度实在不高。 但也确实发生了。 陶彧忍不住笑了一下,心想着这人真土。 连他都知道现在连小学生都快不玩这种留纸条的游戏了,岑徊竟然还认认真真地写了落款和手机号。 他坐起身拿着手机把号码输入进去,上面立刻弹出了岑徊的名字。 这是他手机里唯一的联系人。连路迁南都没能排上号。 只是第一步走得这样顺利,既在陶彧的意料之中,也在他的意料之外。 这么想着他又瞥了眼那张字条上的字,“需求”二字似乎格外惹眼。 ——“人都会变,不是么。” “但愿,是真的变了。”陶彧将手里的字条放回到桌上,手机忽然振动了一下。 是路迁南发过来的微信消息。昨晚他一晚上没回去,路迁南估计怕他出了什么事,这会儿透过屏幕上的字都能感觉到这人紧张的情绪。 陶彧怔了一下,他已经很久没被人这样惦记着过了,有点不适应。 而这头的路迁南盯着手机屏幕正准备打通电话过去确认情况,就见有两条消息发了过来—— 陶彧:我没事。 陶彧:我已经找到住的地方了,今天就搬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路迁南:???? (未成年不要抽烟,成年了也要少抽烟~) 第4章 “不是,你俩这才见第一面,他就要管你吃住?”路迁南怎么琢磨怎么不对劲,“昨晚你俩是不是……” 大概是觉着自己这么想有点对不起兄弟,他忙“嗐”了一声,“都是成年人了,你俩又这么久没见倒也正常。我就是担心……” 陶彧没听他后面又磨磨叨叨说了点啥,只趁人说话的空档把自己的东西都收拾好放在了玄关门口。 等路迁南回过神的时候,就只见他望着自己一脸郑重地说:“嫂子怀孕,你一下班,就往这儿跑,不合适。” “所以你想好了。”路迁南没理他那茬,只皱眉望着他,眼里的情绪说不上是什么。 陶彧点头,“想好了。” 时间就只剩了不到一个半月,根本不允许他有任何犹豫,哪怕岑徊的心思根本不像表面看起来这么单纯。 但不管是什么,他都受着了,他活该。 路迁南跟陶彧也算是发小,认识得早,所以他明白一旦陶彧下定决心就谁也改变不了。 这会儿他只能深吸口气,点头,“行。地址在哪儿,我开车送你。” “不用,有人来接。” “……” 最终路迁南还是不由分说地替陶彧把那只有一个包的行李拎下了楼。 果不其然,一辆黑色的轿车就停在酒店门口,车后座坐着的那人身影有些熟悉。 路迁南走过去,车窗缓缓滑下来。 岑徊偏过头看他,眉眼间是一如既往的疏离。但这种视线并没有在路迁南的身上多作停留,而是直接落在了他身后走下来的陶彧身上。 “上车。”那人不咸不淡地扔下两个字,又将车窗关上。 路迁南皱皱眉头,他从来都不能理解岑徊,从高中那会儿就不能,更别提后来这人强行跟他们断绝联系,到今天又装作一副不认识的模样。 他不知道陶彧到底喜欢岑徊什么,难不成只是长得帅? “我走了。”陶彧难得地朝他勾了下唇角,又说,“嫂子生了,记得叫我。” 路迁南笑着答应,“那肯定的,毕竟你是孩子干爹。” 陶彧笑了声没再说话,从他手里接过行李,拉开门坐上了车。 他与岑徊的身影有那么一瞬间的重叠,让路迁南有些恍惚。 七年前两人就是这样并排坐在教室里,那会儿就连阳光都总是偏袒陶彧的,时不时在他身上镀上一层光芒,也衬得他的笑容更加好看。 可那个爱笑的男孩子最终还是停留在了七年前的回忆里。 再也看不到了。 目送着车开远了,路迁南才重重地呼了口气。 边莹的电话打过来,问他怎么还没回家,说想吃草莓了。 路迁南把陶彧搬走的事告诉了她,又说这就去给她买草莓。 “老婆,你说这世上真能有破镜重圆的事?两个人明明都变了。” “你是说陶彧的事?”女人的直觉总是十分敏锐,电话那头的边莹琢磨了一下,“我觉得能。如果两个人都没有变的话,那么当初导致分手的问题肯定还存在,就算和好了也会以同样的结局收场。但如果两个人都有了改变,那说不定会有新的故事,甚至可能都算不上破镜重圆了。” 路迁南似懂非懂地嗯了一声,把这话题给揭了过去,“除了草莓还想吃什么?” 电话那头的人贼兮兮地笑了两声,一边夸着他聪明,一边又报了几个名字。 路迁南了然地笑着答应:“好,在家等着,我这就去买。” 边莹:“辛苦老公啦!” * 车上的氛围有些压抑,谁都没说话,陶彧坐在岑徊旁边多少有点拘谨。 回想起这人昨晚的毫不节制,像是要将七年里压抑的情绪全部释放出来。可也不过这么几个小时没见,就又恢复了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倒是也符合岑徊的风格。 他收回思绪,目光淡淡地飘向窗外飞速闪过的街景,企图在其中寻找到一幅能慢下来的画面。 车子最终停在了一栋别墅前,别墅看起来不大,院子里的花草刚修剪过,应该是有人常住。 陶彧跟着岑徊下车,拎着东西走在那人后面。 前面的人脚步毫无预兆地一顿,陶彧也跟着及时停了下来,下意识地退了一级台阶保持距离。 “为什么骗他。”岑徊转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没什么情绪。 陶彧耸了下肩,“也不算骗,岑总确实,收留了我。” 尽管只是这么一晚。 那人脸色微冷,目光略过他白皙的脖颈,上面有一处泛着暧昧的红。 岑徊眉尾轻挑了一下,“你说话怎么回事,博取同情?” 要真想博取同情,应该装哑巴。 陶彧并不受这种激将法的影响,唇角勾起带有讨好意味的笑:“你说是,就是吧。” “……” 不算愉快的聊天就此结束。 陶彧跟着岑徊进了别墅的门,才发现这屋里的一切装潢都简单得离谱,各种设计都在为“简洁”二字服务,颜色非黑即白,刻板又尖锐。 像极了岑徊的性格。 “会做饭吗?”岑徊兀自从冰箱里拿了瓶水出来。 陶彧摇头:“不会。” 他动作顿了一下,耐着性子又问道:“打扫卫生?” “也不会。” “……”果然还是个少爷。 岑徊忽然觉得自己昨晚就不应该再着这人的道,脸色不免变得难看。 末了,他将手里那瓶水灌了大半,往桌上一扔,“不会干活就睡沙发。” 撂下这么句话,岑徊转身就上了楼,也不管陶彧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反正他现在也管不着。 毕竟陶彧这张脸就仿佛在时刻提醒着他这七年里自己有多蠢,多傻逼。 不过好在陶彧并不在意这些,他从路迁南那儿搬出来就是为了不把自己计划的事牵扯到别人身上。 陶维诚的案子不会有律所愿意接,毕竟人是自私利己的动物。当年这事牵扯上的人太多了,如今牵扯最深的远程资产又要跟姚氏集团联姻,两头都惹不起。 这也是程泽最终还是同意了跟陶彧打赌谈条件的原因。他跟姚葳微的婚礼也就在下个月底,这种关键时刻,他绝对不能让自己死了或是曝出真正的取向来。 但刚回国发展的CONCEPT不同,岑徊也是。 那会儿求助路迁南陶彧也是逼不得已,刚回邸京他顶着那么一副模样没法见岑徊,而他还能信任的就只有路迁南。 现在能择出去一个是一个。 外面天色已经黑得彻底,这会儿房子里静得能听到楼上的声响。 陶彧把包放在沙发角落里,试了试今晚这张“新床”的柔软度。好在岑徊家的沙发够宽大,他躺在上面还有些富裕。 睡着都不知是什么时候的事,他又向来睡眠浅,睡一会儿醒一会儿,折腾到后半夜。 脑子开始发沉,一股子冷意由内向外,将他整个人包裹起来。 依稀听得见楼梯方向有刻意放轻的脚步声,陶彧想睁眼,眼皮却沉得像被压了块铁。 冷不丁手腕上传来凉意,缓解了一瞬他体内升腾起的燥热感,紧接着有只大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陶彧,陶彧?”有人在梦里叫他的名字,他努力地睁开眼,只模糊地看到一张脸,似乎很好看也很熟悉。 那人眉头紧皱着,语气也算不上温柔:“起来,去医院。” 第5章 沙发旁的立式台灯开着,暖黄色的光线落在陶彧因发烧而泛红的脸上。 他额角冒了汗,将自己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岑徊下楼喝水的时候就见他这样缩着,陶彧本来就瘦,身高虽然有一米八但这会儿也就小小一只。 岑徊凑过去本来是为了关灯,谁知道陶彧忽然打了个冷颤,他才发现不对劲。 邸京入夏的时候格外热,别墅里长期开着中央空调,可陶彧身上也盖了毯子,再怎么着也不至于打冷颤。 岑徊握了一下他露在外面的手腕,手心里一阵滚烫的触感,又皱着眉去碰了碰额头,脸色终于沉了下来。 这少说也有39℃了。 “陶彧,陶彧。”他叫了两声,那人似乎迷迷瞪瞪地睁开了眼,望着他不动也不说话。 别是给烧傻了。 岑徊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去拽人:“起来,去医院。” 谁知陶彧猛地把他甩开,也不知道是哪儿来的劲,岑徊直接往后踉跄了两步才站稳,难以置信地去看沙发上那人,“你——” 他话还没说出来,就察觉到了不对。 陶彧已经从沙发上坐了起来,但他仍旧是整个人缩在那儿,瞪着眼睛却没有聚焦,不知道在看什么,只一味地发抖。 “陶彧?”岑徊试探地叫了他一声。 “别过来!别碰我!”陶彧惊恐地捂住耳朵,又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不停地伸手做着推开人的动作,“别碰我!脏……” 脏?别碰? 岑徊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有点喘不过气。 这人昨晚似乎也是全程紧闭着眼不看他,即便是到动情时也只死死咬着牙不出声。 让人觉得做那件事像是对他的一种折磨…… “别过来,你别过来!”陶彧仍旧疯狂挥舞着手,手腕却猛地被人扼住。他开始拼命挣扎,却仍旧挣脱不开那大手的力道。 岑徊蹲在沙发边上面无表情地望着他,眼中晃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陶彧你看清楚,我是岑徊。” “岑徊……”客厅霎时间安静了下来,缩在沙发上的那人眼神忽然有了焦距。 他眼里映出面前这人的模样,紧锁的眉头阴沉的脸色,完全像是在说“你真晦气”四个字。 “看清楚了?”见他已经恢复意识,岑徊这才松开手站起身来,眸中的情绪又变成了之前的不冷不热,“起来,我带你去医院。” 陶彧仰头看他,因为发烧视线都变得模糊,脑子也昏昏沉沉。 他皱起眉头,嗓音干哑:“不用。” 他不习惯去医院,之前每回被程泽打个半死,别墅里就会来一位医生。那人永远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陶彧不知道他到底长什么模样,只知道这人每次都会趁他吃过药睡着后给他注射一种针剂。 而那人身上就是一股子淡淡的消毒水味,也就养成了陶彧潜意识里对这种味道的抵触。 岑徊自然不知道这些,这会儿只漠然看着他陈述事实:“你发烧了。” “没事。”陶彧艰难地咽了下口水,嗓子疼得他眉头皱得更紧,话说得也越发不利索,“麻烦你……找一下,退烧药。” “……” 岑徊还是没能把人带去医院,他烧了热水,又给陶彧找了退烧药吃,最后以自己不想家里出“命案”为缘由把人赶到了楼上他房间隔壁的客房。 陶彧脚底下轻飘飘的,爬楼梯都跟踩不到实处一样,扶着栏杆走了好一会儿才到二楼。 好不容易摸索进客房刚躺下,门就被人推开了。 岑徊身上穿着蓝黑色的家居服,手里端了杯水。水杯的杯壁上挂着水雾和水珠,被放在陶彧的床头柜上。 “谢谢。”陶彧几不可闻地说了这么一句,可那人回给他的也只有冷漠的背影跟毫无情绪的关门声。 陶彧苦涩地扯了下嘴角。 他就不该有所期待…… 捧着杯子喝了两口水,陶彧又开始犯困。 吃过药后总是容易入睡,但也更容易做梦。以致于第二天陶彧醒过来的时候浑身无力,甚至连思考都懒得,整个人呈一种极其疲惫的状态。 过热的体温让人喉咙干得发疼,陶彧下意识地看向床头柜,上面仍旧放着昨晚岑徊送进来的那杯水。 他端起来想再喝两口润润嗓子,却发现杯子是温热的,里面的水温度刚好。 这是新的一杯,岑徊来过了。 陶彧的心情一时间不知道该用什么来形容,酸涩里泛着点甜味儿。 周末不用上班,陶彧端着空杯子下楼的时候刚好看到站在客厅窗前的那人。 不得不说岑徊的身材条件是真的很好,即便是穿着毫无设计感的家居服也能衬出他的宽肩窄腰以及那双笔直的长腿。 这会儿他正站在窗边打电话,背对着楼梯的方向,并没有注意到正下楼的陶彧。 “麻烦你了,左郴。”依稀听得他说了这么一句。 陶彧没多在意,兀自往厨房走。烧了一晚上,他实在太渴了,一杯水根本不够喝。 厨房是开放式的,中岛台上放着半满的冷水壶和杯子。 “你喝热的。”身后冷不丁有人说了这么一句,陶彧伸到半空的手僵住,当即整个肩膀都跟着瑟缩了一下。 多亏了程泽这么多年来的折磨,后背已经成为了他最敏感的地方。 在公开场合他尚且能够适应背后有人的感觉,但只要在家里这种比较封闭的空间环境,就会像是种应激反应一样,心都跟着提到嗓子眼,生怕听到抽腰带的声音。 见他慌张得差点连杯子都扔出去,岑徊眉头不自觉地皱起,垂眸看他:“你怎么回事?” 陶彧压下情绪摇头,“没事……热水在哪儿?” 岑徊没说话,两人就这样僵持了几秒,最终杯子还是被人拿走了。 陶彧看着他走进厨房倒水,挺拔的背影微微向前弓着,脊背流畅的线条被衣服勾勒出来,活像是个人形的欲.望制造机器。 可惜那晚他实在难以适应,全程不敢睁眼,并没能够欣赏到。 “喝完量个体温,一会儿有人过来给你输液。”岑徊把水递到他面前,话仍旧是说得没什么温度。 陶彧张了张嘴本想拒绝,可想到自己昨晚拒绝去医院,现在如果再继续拒绝见医生,估计会被岑徊觉得别有用心。 岑徊的性格他了解,这么下去他的计划就只能泡汤了。 陶彧接过水杯,点头答应:“好。” 医生过来的时候,岑徊正在二楼的书房里。坐在客厅的陶彧刚喝完杯里的水,乖乖量了体温,38.9℃。 门口有人输入门锁密码,紧接着有个年轻男人走了进来。他手里拎着药箱,轻车熟路地找到拖鞋换上。 抬眼的一瞬间,坐在沙发上的陶彧落入他的视线。 被阳光映照着泛了病态白的皮肤像是刺痛了他的眼,那人嘴角的笑容僵了一瞬,又像是晃神看错了一般瞬间恢复自然,仍旧在陶彧的注视下走进客厅。 “是岑徊的朋友?”那人走到他跟前,面上的笑容和煦温柔,整个人看起来也是十分有亲和力。 除了他刚刚自然得像回到自己家一样的行为。 陶彧不着痕迹地打量着人,淡淡回答:“算是。” 能收留在家的前男友,应该也算得上朋友了。 这人身量跟岑徊差不多,风格却是天差地别。 微长的亚麻棕色卷发在脑后扎起来一半,意外得好看。眉眼温柔,整个人的气质也是如此,看起来毫无攻击性。 但越是这样完美,越让人觉得别扭。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岑徊的大学学长,左郴。”他说着将药箱放下,兀自开始整理要给陶彧用的东西,说话的时候语气像是哄孩子一样,“放心,我是个挺合格的医生,一会儿配合我进行一下简单的检查就好。” “岑徊说你从昨晚就开始发烧,刚刚测过体温了吗?” 陶彧把手里的体温计给他看。 “来了。”楼上忽然传来这么一声,坐在客厅的两人一起看过去,岑徊正站在二楼的楼梯口,像是已经习惯了这人自由出入自己的家。 左郴笑了笑,“刚来。中午想吃什么,一会儿我给你们做?” 岑徊脸上也难得有了笑容,“随便吧。” “你朋友生病了,估计要清淡点。” 两人有说有笑的模样不得不让人多想。 不过也对,他们都七年没见了,岑徊都从当初落魄的穷小子摇身变成了顶流社会谁都想巴结的人,身边多个关系亲密的也正常。 陶彧面无表情地垂下眼,任由左郴对自己进行检查。 “先输两瓶液观察一下,如果还不退烧,就必须要去医院进行全面检查了。”左医生说话的时候像是习惯性地带着笑容,只是这会儿配上他的诊断有点诡异的违和感。 让人不太舒服。 不过结果倒是在陶彧的意料之中。 这么多年他捱过来,现在就算说他得了癌症命不久矣他都相信。但要是说他身体健康什么毛病没有,那才是扯淡。 眼下他配合着左郴打上点滴,从始至终都没再说话。 感受着微凉的液体顺着针管一点一点流淌进自己的血管里,陶彧莫名地想起了之前那个医生给自己注射的针剂。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只是每打一次他对程泽反抗的欲.望就会降低一点。到最后干脆放弃了挣扎,人不人鬼不鬼地熬着剩下的日子。 岑徊不知道什么时候下了楼,左郴正收拾着东西。 陶彧抬眼的时候刚好跟他的视线对上,但也只是那一秒,岑徊就迅速地移开了目光。 他转过去看左郴:“跟我上楼一趟,有点事。” 作者有话要说: 陶陶:那我走? 第6章 左郴跟那人上楼前还不忘叮嘱陶彧随时注意着药瓶,他说话的语调总是缓慢又有耐心,让人想挑也挑不出毛病来。 陶彧面无表情地点了下头算是答应,垂下眼又去看手机。 刚好路迁南的消息发来,问他在岑徊家住得还习不习惯。他简单地回复了几句,并没有把自己生病的事告诉路迁南。 不是什么大事,犯不着让人跟着操心。 药瓶空了一半,陶彧觉着自己半边身子都有些木了,楼上却仍旧没什么动静,也听不到他们在说些什么。 这种被排除外在的感觉并不好,尤其是像他们仨这样复杂又别扭的关系。 上楼前左郴给他开了电视,这会儿屏幕上重播着祁潇去年这个时候参加的选秀节目,陶彧看了两眼忍不住撇嘴。 就是一群二十郎当岁的男生在舞台上奋力展现自我争夺出道位,时而浓妆时而素颜,长得也都差不太多,有特色的算不上好看,可好看的又普遍没实力。 怪不得祁潇能C位出道,这人高中那会儿就靠脸跟唱歌出名,听说小时候还学过舞蹈,有底子。 陶彧正在心里这么盘算着,就听到手机震动起来,上面显示着“未知号码”四个字。 他皱着眉头迟疑了一会儿还是接通了电话,静静等着对方开口。 “那天都没来得及好好说句话,有点想你了。”程泽冷笑着的声音响在耳边,陶彧拿着手机的手瞬间收紧。 呼吸几乎是不受控制地加重,他没吱声,只死死咬牙等电话那头的人接着说话。 “怎么,你以为他又能重新接受你了,就不把我放眼里了?”程泽的声音冷下来,陶彧几乎能在脑内模拟出这人冷下脸的模样。 他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语气冰冷:“有什么事,直说。” 他不想在这人身上再浪费任何时间。 “啧。岑徊还真是惯着你啊,我好不容易给你磨下来的脾气又这么大了……他没问你身上的伤哪儿来的吗?还有下边的——” “程泽!”陶彧脸色更白了,他紧紧咬着牙关,身体不受控制地发抖,“给我闭嘴。” 以前每次在床上只要陶彧反抗,程泽就会用岑徊来对他施压,羞辱他,折磨他,屡试不爽。 这会儿电话那头的人笑得更开心了,那声音活像个变态。又或者说,他本来就是个变态。 “这就生气了?别吧,赌局才刚开始,我还等着看好戏呢——” 陶彧没再听他说了什么,直接挂断电话,胸口因为刚才的激动而剧烈起伏着,身体仍旧止不住地发颤。 他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却被手背上的痛感刺得皱了下眉头。 不知道什么时候,药瓶里的液已经输完了,这会儿正不断地有血顺着针管被抽回到瓶子里。 陶彧慌忙拔下针头,手背上的针口顿时涌出血来,创口贴没能及时按住,血水顺着手背淌下滴在了沙发上,晕出一片猩红的颜色。 ——“陶彧,别觉得自己多高贵,你就是贱命一条。” ——“哭丧着脸给谁看呢?我看你刚才不也挺享受的。你的身体,可比你这个人可爱多了。” …… 岑徊下楼的时候没见着人,还以为是去了卫生间,下意识地朝着那边叫了一声:“陶彧?” “人应该不在屋里。”左郴走到沙发边上,看着被扔在地上的吊瓶和针头,忍不住皱起眉头,“他怎么……” 岑徊的目光落在地毯和沙发上那星星点点的血迹上,心猛地一颤,抬腿就朝着门口跑了出去。 陶彧的背包也被拿走了,他烧还没退这是要去哪儿? “岑徊!”左郴追上来,“如果你刚才跟我说的情况是真的话,那陶彧现在很有可能有危险。先报警吧。” 眼看着左郴拿出手机拨电话,岑徊立马把手机夺了过来,“不能报警。” 左郴不明所以:“为什么?” 当年陶彧一声不响地消失,一连几年都没有音讯,他怎么可能没报过警。但警局那边的答复始终都是没有结果,年头长了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陶彧没有去录取的大学报道,甚至再没出现在邸京,最奇怪的是警局并没把这事当做失踪案来看待,反而像是在极力掩饰着什么。 无论如何他都信不过那些人了。 ——“岑徊,我真的很喜欢你。” ——“岑徊,我只有你了。” 岑徊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他目光冷冽地扫过面前的左郴,语气微冷:“因为,不用报警,我也能找到他。” * 陶彧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缩在一栋旧居民楼的角落里。 周围黑漆漆的,只有远处寥寥几盏路灯。灯已经很破旧了,大概是电路的电压不稳,灯泡的光线微弱,还时不时闪一下。 气氛看起来多少有点阴森恐怖那味儿。 陶彧拎着包站起来,微眯着眸子去看身后这栋楼。 楼里没有亮灯,估计已经没人住了,墙上写了个大大的“拆”字,用圆圈圈住。 再往上看是贴着的楼标号,依稀能够辨认出上面的字是“安民小区113栋”。 他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陶彧重重地呼了口气,慢吞吞地往前走。 邸京夏夜里的风算不上舒适,但却适合陶彧这种发着烧浑身发冷的。他下意识地抱紧了背包,每挪动一步都觉得自己摇摇欲坠。 人在脆弱的时候,总是会回忆起自己最依赖的人,或是最遗憾的事。 陶彧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轻飘飘的,想找个地方靠一会儿,抬眼就看到一个破旧的篮球场,旁边的路灯伴随着嘶啦嘶啦的声音而闪着昏黄的光。 围在篮球场周围的栅栏已经被拆了一半,这会儿他费力地倚在尚且稳定的那一边,望着空旷的场子恍然回到了七年前的某个午后。 高考已经结束,陶彧约了人出来教自己打球,地点就在这个小篮球场。 因为这里是那个人住的地方。 当天那人似乎耐心不怎么好,但始终也没有朝他发脾气。 那会儿他还是在家养尊处优的小少爷,运动细胞实在匮乏没一会儿就崴了脚。 这是他第一次在某人脸上看到紧张的情绪,那人二话不说就把他背起来往医院跑。 陶彧记得那天太阳很晒,脚踝很疼,他趴在人家结实的后背上整个人都晕乎乎的,脱口而出就是一句:“你要不要当我男朋友?” 那人绷着脸没说话,只把白色的鸭舌帽脱下来扣在了他头上,动作算得上温柔。 陶彧厚着脸皮去搂人家脖子,得寸进尺:“没拒绝我就当你答应了。” 那人把他往上托了托,淡淡地说了一句:“随你。” 明明是过去很久的事了,可这会儿回想起来,他却连每一个细节都记得格外清楚。 他记得那人皱着眉头蹲下去查看他脚踝时眼里的紧张,记得那人背起他时,手臂上肌肉线条的模样,记得那人汗珠顺着额角流下来,又从下颌滴落到地上…… 陶彧垂下头,刚好看到有只蚂蚁顺着栅栏爬了上来,刚好到他的手边。 手背上还残留着已经干了的血迹,他漠然地望着蚂蚁爬过来,指尖一抬,一捻。没有半点犹豫。 过去再美好又能怎样,他早就已经不是当年的陶彧了。 他站起身将背包挎在肩上,朝着光线更亮的地方缓慢地走着。 不知道走了多久,脚底下跟踩了棉花似的,越走越晃荡,视线也跟着模糊起来,整个人头重脚轻—— “陶彧!”冷不丁听到有人焦急地叫了他一声。 紧接着就有一股子高级香水的味道扑鼻而来,还夹杂着旧居民区里的灰尘味儿,将他紧紧包裹住。 陶彧的心一颤,喉咙也跟着哽了一下。 他无力地将头抵在那人肩膀上,整个人倚靠着他,虚脱得快要说不出话来。 “你怎么来了……” 岑徊垂眼看着怀里的人,快要去搂住他肩膀的手在空中一顿,转而又重重地垂了下去。 他笔直地站在那儿任由陶彧靠着,语气淡淡的:“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吧。” 毕竟以前在这儿住着的是一个叫岑徊的穷小子,而不是叫陶彧的小少爷。 第7章 陶彧醒过来的时候正躺在岑徊家的客房,他手背上打着点滴,整条胳膊都发冷发麻。 之前血逆流的时候他被吓得不轻,这会儿忍不住打心里抵触输液这事,想都没想就直接给拔了。 这回及时按住了创口贴,没流血。 陶彧活动了几下,感觉身上好像没那么难受了,就是有点使不上劲。 他费力地坐起来,就见房门被推开。 岑徊黑着张脸正准备走进屋,抬眼就撞上了陶彧的视线。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岑徊停住了脚步,“醒了。” 虽然面色有明显的缓和,但他语气仍旧这样不冷不热,像是两人之间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关系。 不会更亲近,也不愿意亲近。 陶彧缓慢地眨了下眼,“恩,刚醒。” 大概是因为发烧太久,他整个人还有点木,反应迟钝。 岑徊的目光在他拔了针的手背上略过,并没有多做停留,只把体温计递过来,“量体温。” 陶彧乖乖照做。 “37.2℃,我没事了。” 那人拿走体温计亲自确认过度数,没说话,转身出去了。 望着他的背影,陶彧有一瞬间的恍惚。 他记得昏过去之前自己好像看到了岑徊,可后来两个人又说了什么,他却没有印象……算了。 陶彧翻身下床。 等到岑徊端着餐盘进来的时候,他正站在床边换衣服,衬衫不过才系了下面三个纽扣,大片的胸膛裸.露着。 陶彧太瘦了,以致于肋骨的线条清晰可见,身上那些淡红和淡灰色的伤痕也因为过白的皮肤而显得触目惊心。 岑徊眉头不自觉地皱了一下,别开视线冷着语气说:“把衣服穿好,过来吃饭。” 陶彧没太明白他这样体贴的照顾是什么意思,却还是快速系好纽扣,走到桌前。 桌上摆着一碗鸡肉蔬菜粥和一盘切好的水果,看起来倒还挺有食欲的。 陶彧突然想起之前左郴说的话,心里多少有点别扭,问他:“左医生做的?” 这问题显然出乎了那人的意料,只见岑徊狐疑地抬眼看他,“怎么,我一个人照顾你还嫌不够,要左医生跟着一块儿?” 不是就好。 陶彧摇摇头,拉开凳子在岑徊旁边坐下。 粥碗被人往他这边推了推,清淡的香味勾着他的食欲。 陶彧低头喝粥,岑徊就坐在旁边玩手机,两个人谁都不打扰谁。 他是真的饿了,从昨天到现在因为生病一直都没吃东西,也没有胃口,这会儿胃里难受得发酸,就需要这么一碗暖胃的粥。 不得不说,岑徊的手艺还是不错的,起码他觉得不错。 陶彧把粥喝干净,抬眼就见有纸巾递了过来。 岑徊个子高,连手都比他大一圈,手指白皙修长,这会儿他食指跟中指随意地夹着纸巾,莫名还有点傲慢的意味。 “谢了。”陶彧接过纸巾擦嘴,心里盘算着事。 刚才这人看到了他身上的伤,虽然也不是第一次看到,但今天他似乎看到岑徊皱了下眉头,怕是躲不过这一问了。 “上次没来得及问,”果然,那人像是不经意地开口,目光也只是盯着手机屏幕,“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岑徊说完才抬起眼来,眸子里映出陶彧躲闪的表情。 那些伤新旧都有,有的像是磕碰有的像是被什么东西抽打而致,毫无章法,就像是某种宣泄一样。 他心里有猜测,想要找陶彧确认。 “没什么。”陶彧还没想把那些事都坦白出来,没到时候。 他起身把餐盘和粥碗收拾好,“谢谢岑总这两天……的收留和照顾。我一会儿就走。” 他最近说话明显连贯了挺多,偶尔也能说一些长句子。 “……”又是这样,什么也不说。 岑徊冷着脸看他几秒,忽然笑了,眼里的情绪又冷又淡,“离开这儿,你还有地方去?” 陶彧没吭声。 这问题的答案不言而喻,他俩心里都明白。 岑徊关上手机屏幕,站起身来,“我这儿有套房子,挺长时间没人住了,想卖出去。” 他端起陶彧收拾好的餐盘,话说得漫不经心,“我没记错的话,你家以前是做房地产开发跟销售的吧。这方面你应该有天赋。” 从前只要提及有关陶家的,无论什么都会像是针一样扎着陶彧的心脏。 他以为这七年里程泽对他的折磨早已让他百毒不侵,但当这话从岑徊口中说出来的时候,手掌还是不自觉地收紧,再收紧,直至握成拳头。 “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帮我卖出去,我可以答应你一个条件。”岑徊余光瞥着他脸色的变化,却没有半点心软,“好好考虑一下,今晚之前给我答复。” 那人说完端着东西正准备往外走,手腕却冷不丁被人抓住。 “不用今晚。”陶彧的声音低低的,因为刚才的隐忍而有些发颤。 他抬眼对上岑徊惊讶的目光,一字一顿,“我帮你卖。” 只要岑徊能够帮他揭开当年的真相,能够让他在赎完罪前留在他身边,这点可怜的尊严要跟不要也没有区别。 他不在乎。 “好。”那人绷直的嘴角似乎在不经意间扬起了一点弧度。 岑徊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等你把水果吃完,我带你去看房子。” 陶彧皱眉去看桌上摆着的水果,刚才他喝粥的时候有人特意拿到了远处不让他吃。 “也是我切的。”岑徊忽然来了这么一句,像是想起了什么,脸色不太好,“左郴很忙,今早过来给你输上液就走了。” 陶彧:“?” 这和左医生有什么关系吗? 他还没明白过来这是怎么个意思,就见人已经端着东西走出去,而门被重重关上,砸出一声闷响。 “……”陶彧在原地愣了两秒。 莫名其妙。 下午岑徊临时有个会去了公司,说好的带他去看房子也就被耽搁了。 整整一个下午,别墅里只有陶彧一个人。他没有在别人家乱逛的习惯,所以一直都坐在客厅里。 电视关着,液晶屏幕上映出他窝在沙发上的身影。 其实这几年无线网络一普及,像电视这种传统媒体的发展明显有所停滞,人人都抱着手机跟平板,谁还看电视。 动力没了,电视节目质量也跟着下降,枯燥乏味的东西越来越多,也就没什么好看的了。 基本上就成了恶性循环。 对于这一点,被程泽关了七年的陶彧最有发言权。 毕竟那会儿他只能靠电视去了解外面的世界,程泽允许他出门的情况少之又少。 这会儿他拿出手机正准备找个软件看看新闻,忽然想起那天在便利店见到程泽,之后还接到电话的事。 程泽这个人他了解,眼下远程资产跟姚氏的联姻正处于关键时刻,程泽不会无缘无故地频繁联系他,给自己找不痛快。 除非是联姻出了问题,而那人是为了试探这件事是否跟他有关…… 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陶彧思绪被强行拉回。 微信弹出了一条好友申请,备注栏里是简单的一个字——岑。 陶彧这才想起来自己之前不怎么习惯用聊天软件,存下岑徊手机号码后也并没有想起来要加那人的微信好友。 这会儿他按下同意键,聊天窗口就跟着弹了出来。 【你已经添加了岑徊,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 只是同意却不说话会不会很尴尬? 陶彧正思考着要不要给那人发条消息过去,就见屏幕弹出了视频通话的申请—— 那人的头像跟名字正明晃晃地挂在上面。 【岑徊邀请你进行视频通话…】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台风严重,大家都要注意安全保护好自己! 第8章 视频? 陶彧下意识地坐直身子往电视屏幕上看了眼自己现在的形象。 好像还行,能见人。 他扒拉了两下有点翻开的领口,估摸着再拖电话那头的人要没耐心了,赶紧按下接通键。 屏幕上并没像他想象中的那样出现岑徊那张帅脸,反而是在拍那人身后的背景墙。 扩音器里不断传出岑徊的声音,似乎是在跟人争执着什么。 “我犯不着管他们的破事,”岑徊语气不善,听起来更多的是不屑,“毕竟是他们该忌惮我,而不是我怕他们。” 这两句话听得人云里雾里的,陶彧忍不住皱了下眉头,忽然听到有人叫了自己一声:“想什么呢。” 陶彧回神就见屏幕上正显示着某人坐在办公桌的模样,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鼻梁上架了一副无框的眼镜,微微反光,眉头像是习惯性地皱在一起。 这么看起来岑总真就又拽又帅,跟上学会儿相比气质要凌厉得多。 不过怎样都好,都直往陶彧的审美跟心尖上戳。 “没。”陶彧这会儿压下心思摇头。 他举着手机的手有点酸,干脆搭在了沙发的靠背上,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人:“岑总什么吩咐?” 一码归一码,他喜欢岑徊跟岑徊触碰他底线是两码事,不冲突。 只是陶彧现在这个角度刚好能让人看到后面电视屏幕上他的影子,整个人半趴在沙发上,纤瘦的腰微微向前倾着,被衣服勾勒出轮廓。 岑徊皱着眉头看他两秒,别开目光,语气不冷不热:“你来公司吧,一会儿直接带你去看房子。” 电话这头的陶彧并没有察觉到不对,只问他:“路费报销?” 他现在可是穷人一个,连盒烟都买不起的那种。 “……” 岑徊冷着脸看他,无奈点头:“一会儿给你发红包。” “行。” 临挂电话前,那人又嘱咐了一句让他出门记得带手机,还威胁说这次再丢了就不再找了。 陶彧满口答应着按下了挂断键。 那栋写字楼的门卫都认识他,今天要是被认出来再把之前的事抖出来,那可就太尴尬了。 这么想着,他赶紧去卫生间收拾了一下,又换上了之前路迁南给他买的天蓝色短T和白色短裤。 当时买这衣服的时候他都没看,让路迁南看着买的。显然这人对他的少年时期很执着,净想把他往年轻了打扮。 但也不得不说,这会儿他穿上衣服看起来还真就有点活力四射那味儿。 就是眼底下的黑眼圈显得人颓废,一下子从活力少年变成了网瘾青年。 陶彧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最终决定还是换身看起来稳重点衣服。 谁知道岑徊的消息又发了过来。 岑徊:“已经有人去接你了,马上到。” 他正犹豫要不要去换衣服,就听到门被人敲了两下,外面传来个陌生男人的声音:“陶先生,我是岑总的助理。岑总让我们来接你过去。” 本能上对陌生人的畏惧让他最终也没换衣服,直接跟岑徊的助理上了车。 好在他能自己坐在后座上,助理也很有眼力见得并没多说什么话,他也就不用再费力去应付。 等到了CONCEPT楼下,陶彧的脚步不由顿了一下。 门卫是两个生面孔,并不是他之前见到过的那两个。 “陶先生这边请,”助理很贴心地替他引着路,“岑总说让你直接去办公室见他。” 陶彧点头,跟着人坐上了电梯。 这座写字楼并不是所有都归属于CONCEPT,低层也有几家其他的公司,但他们走进的这座电梯应该是概念集团独有,上面还有本公司产品的宣传海报。 陶彧粗略地打量了一下四周,眼看着助理按下层数的时候不由怔了一下。 73层,刚好是岑徊生日的数字。 ——“等你过生日的时候,我会给你一个惊喜。” ——“虽然之前的十八年我没能赶上,但以后的每一年你都别想把我落下。” “陶先生,我们到了。”助理的声音将陶彧的思绪拉回来。 他淡淡地勾了下唇角,目光瞥到显示屏上显示的日期——6.27,又迅速收回目光跟着人一块出了电梯。 当初答应好陪那人过生日的,可他到底还是没能赶上。 到如今都已经错过二十六年了。 今年…… 助理敲了两下门,带着陶彧走进去,“岑总,陶先生到了。” 屋里的风格和岑徊家里几乎一模一样,但看起来更温和一些。 这会儿坐在桌前的那人头也不抬,只沉声说:“恩,让陈淇沏两杯咖啡送进来,你去忙吧。” “好的,岑总。”助理朝着沙发伸了下手示意陶彧坐过去,转身出了办公室。 屋里一下子静了下来,只听得到某人翻动纸页的声音,偶尔还会有落笔签字的声响。 陶彧坐在沙发上有些拘谨,岑徊不说话,他也不好开口打断别人工作。 但岑徊是真的没有要跟他说话的意思。 直到那个叫陈淇的小姑娘端了两杯咖啡进来,“岑总,您要的咖啡。” 小姑娘模样清秀漂亮,看起来也是个听话懂事的,眼瞧着陶彧坐在沙发那边,直接来了句:“我给您放到沙发这边的茶几上。” 大概也是因为这么一句话,那人才终于从一堆文件资料中抬起头来,施舍一般地看向坐在沙发上的人。 从他这个角度刚好能看到陶彧的侧脸,他正微垂着眼朝小姑娘说谢谢。 “陈淇,”岑徊的眉头不自觉地皱了一下,把自己刚刚签好的文件都递了过去,“这些的都是通过审批的,你跟刘励辉负责监督其他方案的重新设计,我一会儿就直接回去了。” 小姑娘忙过去把东西接过来抱在怀里,“好的,岑总。” 等到屋里再恢复安静的时候,岑徊已经坐到了沙发上。 陶彧心里一直想着事,这会儿都没看他,桌上的咖啡也没动。 岑总沉着脸色干咳一声,“时间不早了,一会儿直接在外面吃饭。” 陶彧回过神来看他,缓慢地眨了下眼睛。 对于晚饭吃什么他并不怎么关心,更多的是想知道岑徊什么时候带他去看房子。 坐在对面那人目光赤.裸裸地在他身上绕了一圈,忽然笑了,“想不到你喜欢这种风格的衣服,装嫩?” 岑徊跟他说话带刺都是老毛病了,陶彧也不在意,干脆顺着他说:“算是回忆青春。” “……”那人没说话,只是眼里的情绪忽然冷了下来。 青春两个字大概是他们之间最忌讳的词,毕竟那七年的时光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弥补了。 陶彧心里清楚,这会儿也是故意在逗他。 这么多回都让这人占了上风,他总不能一直示弱不是。 只是这会儿办公室里的气氛不免有些僵硬,陶彧端起咖啡抿了一口,撩起眼皮看他:“岑总下周有什么安排?” 岑徊眉头一皱,“下周?” 陶彧点头,话说的好像真有那么回事。 “房子的具体信息……和舒适度,不能只靠书面。我需要搬进去,切身感受一下,到时候会给岑总,一份方案。” “所以?” 这跟他下周的安排有什么关系? “五天时间足够了。所以下周六,我想约岑总面谈。” 作者有话要说: ps:后知后觉之前的日子不太合适,换了一个 第9章 陶彧看了一眼正坐在对面慢条斯理吃饭的那人,淡淡开口:“明天我就搬进去。” 刚刚岑徊带着他去看了那套房子,看起来挺不错的一间全新房,地理位置和朝向都不错,并不是那种会卖不出去砸手里的。 他本来还以为这人会故意找一间不好卖的房子为难他,这会儿倒显得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但要非说哪儿奇怪,还真有一点—— 房子的装修风格跟岑徊现在住的别墅相差很多,看起来更温馨,而且莫名很对陶彧的风格品味。 要是搁以前他说不定会怀疑这间房子就是岑徊为他准备的,但现在他还真没这个脸。 “先吃饭。”那人眼也不抬,低头专心干饭的样子跟他身上这套高定西装多少有点违和,看着像是带了点发泄的意思。 陶彧倒是早就习惯了他这副不好惹的模样,但也没再说话。 只是他这会儿没什么胃口,吃饭很敷衍。 可他没想到的是,他不说话岑徊也不说。 从餐厅出来到回别墅,一路上两个人就跟杠上了似的,就看谁先忍不住开口。 陶彧也搞不明白他今天这莫名其妙的情绪到底是从哪儿来,不过好在也没什么需要说的,回去之后两人都兀自回了自己的房间。 ——“等下周的行程安排出来再说。” 忽然想起来那人在办公室说的话,原本打算在床上躺会儿的陶彧又忍不住坐起来。 既然要准备给岑徊过生日,就得好好了解一下这人现在喜欢什么需要什么。 那会儿他随便买点什么都能让岑徊开心很久,如今两人毕竟没了那层关系,到底怎么哄人开心他还得另作打算。 之前路迁南跟他说过要善用网络搜索,陶彧干脆拿起手机点开某度,输入一行字:成功人士喜欢什么生日礼物。 搜出来的东西也就那么几样,没什么新意。 于是他又换了个思路:应该送前男友什么生日礼物? 【送他上西天】 【送他大嘴巴子】 【为什么要送前男友生日礼物,他配吗?】 【绿帽子???】 …… 陶彧看着屏幕上显示的五花八门的回答:“……” 算了,求人不如求己,他还是自己想吧。 睡眠浅是这么多年来攒出来的毛病,所以第二天一早岑徊打开房间门的时候陶彧就已经醒了。 听到脚步声似乎在他门前停顿了两秒,他下意识地有些紧张。 不过好在最终那人并没有进屋,陶彧悬着心也跟着踏实了点。 昨晚睡得晚,刚刚精神紧张的时候不觉得,这会儿他不由又觉得眼皮子发沉。但听不到那人离开的声音他又不敢放心睡。 所以等到确认岑徊已经出门之后陶彧才翻了个身,找了个舒服点的姿势入睡。 再醒过来已经是中午。 最初那几年在程泽的控制下,他总是想着反抗逃出去,吃饭也经常是有一顿没一顿,落下了胃病,这会儿只要一饿胃就不舒服,得找点吃的垫一垫。 陶彧起床简单地梳洗过后,去了餐厅觅食。 出乎意料的,桌上摆着一份三明治和一杯牛奶。 看起来像是那人故意给他留的。 胃病最怕吃凉,陶彧把东西拿到微波炉里温了一下,吃完之后他又借着浴室洗了个澡,收拾好东西。 等岑徊回来送他去昨天的房子,不知要何年何月了,陶彧干脆自己直接拎着包出了别墅。 反正昨晚已经跟那人打过招呼了,也不算不辞而别,那人应该不会生气。 更何况这个时间大家都在上班,公交和地铁上人不多,他也自在些。 …… 傍晚的霞光透过落地窗照进办公室的时候,岑徊刚从会议室那边回来。 他低头摆弄了两下手机,屏幕上弹出来的都是各个软件的广告和工作群的消息,却唯独没有那人的。 秘书陈淇正准备提一句公司内部最近不太和谐的氛围,抬眼就看到老板那张帅脸黑如锅底,话到嘴边又生生给咽了回去。 这种小事还是别烦岑总了…… 岑徊回过神就见自己的秘书灰溜溜地出了办公室,倒也没在意,兀自下了班。 车子停在别墅前,很显然的,屋里没亮着一盏灯。 “陶彧?”岑徊叫了一声没人回应,脸色几乎快跟越来越暗的夜色融为一体。 彼时,正坐在沙发上的陶彧开了手边的落地灯,又起身去厨房烧上一壶热水,坐回来熟练地撕开泡面桶。 刚回来那几天,他为了能省点钱买烟都是这么凑合吃饭的,这会儿也没啥不习惯。 只是房门的密码锁被打开的时候他还是被吓了一跳,手里捧着的泡面差点洒地上。 落地灯的光没那么亮,反而有些昏黄,这会儿照在他精瘦的身影上,显得人更单薄了。 陶彧望着闯进来的那人,微怔,“你……怎么来了?” 那人气都没喘匀,眼神却是像要把人吃了:“这里是我家,我想来就来。” 行吧,倒也没错。 陶彧耸了下肩膀坐回去,打算继续吃自己的泡面。毕竟除了中午吃的那个三明治,这是他的第一顿饭。 放冷了就不好吃了,怪可惜。 但显然岑徊并没有要让他继续吃饭的意思,冷着脸走过来。 “为什么不跟我说一声就走了?你知不知道我……”话到嘴边绕了一圈又被咽了回去。 要说这话,陶彧可就不急着吃饭了。 他撩起眼皮朝他眨了下眼,“你怎么?” 岑徊干咳一声,仍旧没给他好脸色,“是我好心收留你,我也不求你能知恩图报。但是你这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毛病,到底什么时候能改?” 陶彧下意识地想要反驳,可话却没说出口,只又悻悻地垂下头吃面。 岑徊说的没错,无论之前还是现在,他真的都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抱歉,下次不会了。” 屋里忽然静了几秒。 陶彧这也算认错态度不错,岑徊也不好再说什么。他目光掠过放在桌上的手机,转而问道:“手机为什么关机?” 陶彧平时没有拿手机的习惯,自然也就没有在意手机电量的习惯。 他今天从地铁站出来才发现手机没电了,本来打算到了这儿再充电,结果后知后觉自己连充电器都没带,屋里也没有。 最后他只能这么撂着等明天再说。 “……”岑徊看着他,脸上的表情与其说无奈不如说是无语,“我真是越来越好奇你这么多年是怎么活过来的了。” 这话听起来是讽刺,但更多的是试探。岑徊还是想知道他销声匿迹的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陶彧捞面的动作一顿,垂着眼没看那人,“还是别知道了。” 这会儿屋里气氛僵了那么几秒钟,陶彧就听到那人语气缓和了不少,跟他说:“别吃这个了,跟我出去。” “我已经吃饱了。” “……”一桶泡面就能饱?他敢说岑徊可不敢信。 估摸着是自己刚才语气不好惹人不高兴了,岑徊这会儿也耐着性子跟他说:“那就当陪我去吃饭。” 陶彧转过头来看他,“你饿了?” 不知道为什么,岑徊莫名觉着他这眼神不怀好意,却还是点了头。 “等着。”陶彧说着起身走进了厨房,也不知道自己当时到底哪儿来的勇气,顺手就给岑徊也泡了一桶面。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面已经摆在岑徊面前了,一人一桶“面面相觑”。 陶彧躲开那人投过来的疑惑目光,面无表情:“我不想出门,只能委屈岑总了。” 岑徊也是拿他没法儿,眼看着陶彧起身去开了电视看,心里陡然升起一股子异样的感觉来。 心想着反正他也并不是有多饿,泡面上学那会儿也没少吃,现在更没什么不能吃的。 陶彧拿着遥控器播电视,不经意间瞥了一眼身旁耷拉着脑袋嗦面的那人,唇角不自觉地上扬。 上学那会儿他们俩也是这么坐,比现在的距离要更近一点,肩膀挨着肩膀,身上都穿着一样的校服。 岑徊因为是复读生,被插.进了他们应届班,所以平时的学习压力要更大一点,也经常受排挤。 他这人性格闷,不爱说话,一天到晚除了闷头做题几乎没有别的事。有时候甚至为了解一道题连饭都不吃。 陶彧身为同桌看着也心疼,就经常给帮他带吃的进教室。 学校对于高三学生带饭的事管理并不严格,但也不能在教室吃味道大的东西。 但因为他俩坐在最后一排,又紧挨着窗户,有时候陶彧想让岑徊吃口热乎的,就会给他买泡面。 这些事情从来都没有经过岑徊的允许,但不管哪一次,经过几番推脱之后岑徊都会接受。 而因为岑徊成绩一直拔尖,老师对这件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时间久了,这仿佛成了两人之间的一种默契,岑徊不去吃饭的时候,陶彧会帮他带。偶尔陶彧贪玩了没好好吃饭,岑徊也会从兜里摸出来几块糖或者是饼干塞给他。 那会儿陶小少爷还跟路迁南他们显摆:“都说岑徊不好接触,你看我跟他这不是处得挺好的?” “看什么呢?”冷冽的声音打断了陶彧的思绪,他扭头就见岑徊正拧着眉看自己,原本规规矩矩梳好的头发这会儿有两缕耷拉下来,忽然就多了点烟火气,看起来平易近人多了。 “没。”陶彧别开眼,看到他已经吃光了的泡面,下意识地问道,“吃饱没,要不要再来一桶?” 这是上学那会儿他经常跟岑徊说的话,他总觉得岑徊这么高的个子只吃泡面是吃不饱的。 岑徊怔了一下,目光在他身上逗留了一秒,“不用了。” 陶彧点点头:“行。” 他说着起身收拾桌子,把泡面桶都拿到了厨房。见客厅那人没有要走的意思,他干脆又回了屋里收拾床铺。 从他来这儿到岑徊找过来总共也没几个小时,他都还没来得及收拾屋里。 等到把床单被褥都铺好,陶彧也准备好了一套赶人走的说辞,可到了客厅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岑徊躺在沙发上沉沉地睡着,他胳膊长腿长,这会儿躺在上面有点束手束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睡得不舒服,他眉头还紧皱着。 电视还在播着不知道哪个频道,声音不大。 陶彧放轻脚步走过去,关掉电视,又拿了毯子给那人盖上。 沙发边的落地灯灯光洒在那人脸上,岑徊微侧着身子,高挺的鼻梁在脸颊上落下一小片阴影。 陶彧这么望着他,干脆在沙发边上坐下来,心里钝钝地发疼。 ——“陶彧,我很喜欢你。” ——“无论什么我都愿意陪你一起面对。” “有句话,一直没来得及跟你说。” 他把声音放得很轻,望着那人,眼底微微泛着红,“我知道你愿意陪我去面对,可你的人生已经那么苦过,我怎么忍心……” 怎么忍心再让你陪我苦一次。 “陶彧……”那人似乎是在梦里模糊地叫了一声。 陶彧身子一僵,望着他没敢动弹,生怕是把人吵醒了。 沙发上躺着的那人睫毛轻颤了几下,大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扯住了陶彧的衣角。 呢喃的声音响在空旷的房间里:“陶彧,别走……” 第10章 床头似乎有什么东西震动了两下,陶彧皱着眉头睁眼。 窗帘紧紧拉着,隐约能够透过被照得半透明的布料看到外面明媚的阳光。 他习惯性地看了一眼旁边空荡荡的床铺,撑着身子坐起来,揉了揉眼睛。 床头又震动了两下,陶彧才注意到放在矮柜上的手机,正用数据线充着电。 心猛地一沉,陶彧屏着呼吸去听卧室外面的动静。 好像并没有人。 他又起身走到外面去看了一眼,三室两厅的格局,却哪儿也没看到那人的身影。 连痕迹都没有,仿佛岑徊根本没有来过。 还说他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自己又何尝不是? 陶彧无奈地扯了下唇角,转身回到房间去看手机。 岑徊:左手第一个抽屉里有耳机。 岑徊:书房有电脑可以用。 岑徊:记得保持卫生。 隔着屏幕都能够感受到这人冷漠的语气,就好像昨晚拽着他的手让人别走的不是他一样。 陶彧面无表情地回了一个字“好”,转而点开了路迁南发过来的语音。 路迁南:“陶儿,你最近过的咋样?” 路迁南:“今天祁潇不用赶通告,晚上咱们一块儿吃个饭怎么样?” 路迁南:“你现在在哪儿住?找个离你近的地方,省得你刚回来找不到地方。” 上回在酒会上还是祁潇帮他解得围,他都没来得及跟祁潇多说两句话,也确实需要正式见面道个谢。 陶彧这么想着把自己的地址报了过去。 路迁南消息回得很快:“你怎么住在这儿?想不到岑徊这么勤俭节约。” “不是他住,是我住。” 陶彧跟他解释了这么一句,也没细聊,就去了浴室里洗澡。 等他擦着头发出来的时候,路迁南已经给他们仨拉了个群,就祁潇他们俩还给聊成了99+,吃饭的地方也定了下来。 陶彧记得这家餐厅,离这个小区不远,走个十几分钟也就到了。 虽然之前他并没有插手过陶维诚的公司,但对于房源质量的敏感度他多少还是有一点的,这会儿把屋里都看了一遍,顺便借用书房的电脑上网搜索了一些相关资料进行整理。 挺长时间都没有这种有事可做的感觉了,陶彧莫名的还有点享受,甚至一直都没感觉到饿,午饭也就对付着吃了点。 这一忙就到了傍晚,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陶彧才起身抻了抻身上有些僵硬的筋。 见老朋友倒也不用打扮得多隆重,更何况还有个靠脸吃饭的,就算他打扮得花枝招展也是自取其辱。 出门前耳边忽然响起某人的声音:“出门带手机。” 陶彧又折回屋里去拿了手机,这才顺利出门。 餐厅的位置虽然比不上豪华街市,但生意却是不错的,陶彧到的时候人已经不少了。 他拧了下眉头,有些不适应,抬眼就见路迁南从包间出来,朝这边挥了挥手。 “我正打算去门口接你呢,怕你不习惯人多。”他说着走到旁边帮他把人隔开,“不好意思了,我也没想到这儿生意这么火爆。” 陶彧摇头:“没事。” 两人进了包间,门一关,也总算是把那些喧嚣声给隔绝在外。 陶彧暗自舒了口气。 等了大概一个小时,服务员都进来催了两三次,祁潇才姗姗来迟。 这人戴着渔夫帽跟黑口罩,身上穿了件设计感挺强的宽松黑白拼接衬衫,下半身就是日常的短裤,进屋的时候还鬼鬼祟祟的。 路迁南瞅着他直撇嘴,“我说不至于吧,你怎么穿得跟个大黑耗子似的?” 祁潇摘了帽子,露出他一头微卷的金发,衬得本就白皙肤色更白了。 “去去去,什么叫大黑耗子。这叫时尚懂不懂?”他不耐烦地瞪了路迁南一眼。 陶彧看着他眨了下眼,不予置评。 明明上次在酒会见面的时候头发还是好好的黑色,这会儿一染还真就有了股子爱豆气质,看着是那么回事了。 大概是注意到了他的目光,祁潇没再搭理那边说着“不懂”的路迁南,转过来看陶彧,“桃桃,是不是被我迷人的气质吸引到了?要不要进我的粉丝群,我让他们给你个管理位。” 他说着还朝这边眨了眨眼,用陶彧最近新接触的网络用语来说,大概是wink。 陶彧脸色一白,说话都利索了:“不用了,谢谢。” “行了,你可别膈应人了。”路迁南皱得脸上的褶全出来了,这会儿恨不得过去给祁潇两拳头,“点菜吧,祖宗们!” 三人叫了服务员进来点了餐,祁潇还特意发挥了一下自己当红爱豆的“魅力”,给了人家一张签名照让她别暴露自己在这吃饭的事。 这边路迁南猛喝了口酒,凑过来跟陶彧说话:“陶儿,你说我今儿也没吃大肘子呢,怎么感觉已经腻着了。” “你说这货明明是咱仨里年纪最小的吧,才二十四,怎么就油成这样?” “啧,少搁这儿膈应我!喝酒!”祁潇抄起桌上的那包纸抽就往路迁南那边扔了过去,被人扬手一挥打到了别处。 “你这准头不行。”路迁南朝他摆手,“当初咱们几个一块儿玩射击那会儿,最准的是陶儿。” 他这话倒像是提醒了祁潇,眼看这人端着酒杯就过来往陶彧嘴边怼,“桃桃你怎么不喝啊?我们都多久没这样一起吃饭了,不能这么不给我俩面子,你多少喝点。” 陶彧拗不过,只能陪着这俩活宝喝了几杯。 等到祁潇还想再灌他的时候,不知谁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第一个反应的是路迁南,他还以为是边莹打电话过来骂他,吓得手抖,结果发现不是自己的手机。 祁潇也摇头说不是他的。 陶彧这才后知后觉。 看到是“岑徊”两个字明晃晃地挂在上面而不是“未知号码”,他明显松了口气,但也觉得最近这几天两人的联系有点过于密切了,忍不住皱起眉头。 这会儿屋里都是祁潇跟路迁南骂骂咧咧灌酒的声音,陶彧干脆起身出了包间去接电话。 他不习惯先开口,所以接通之后就等着那人说话。 果然,岑徊先是叫了他一声:“陶彧?” “恩。” “你在哪儿呢,周围这么吵?” 陶彧下意识地往周围看了一眼,他就站在包间门口,这会儿确实热闹。 “等一下。”他说着朝卫生间那边走了走,喧嚣声也算是小了点,“说吧。有事?”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才听到那人不咸不淡地开口:“是你上次问我这周六的安排。” 他顿了一下,陶彧也没说话,静静等着他的下文。 “正好没什么事,那就你定一下时间跟地点面谈吧。” “好。”陶彧淡淡应着,嘴角却是已经忍不住上扬,“到时候我再联系岑总。” 岑徊应了一声,似乎有说了句什么,但这边刚好有人从卫生间走出来,马桶冲水的声音盖过了电话的声音,陶彧没听清。 “什么?” “……没事了。” 既然他不愿意再说一遍,看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陶彧也就没再问。 等到他挂断电话回到包间,发现屋里多了个陌生的身影。 男人正对着门口,个子将近一米九,周身的气场压人。他西装外套搭在手臂上,这会儿正跟喝得烂醉如泥的祁潇说着什么。 大概是酒精的作用,陶彧脑子有点发木,还以为自己是走错了房间,直到听到路迁南叫了自己一声。 “陶彧你去给谁打电话了这么半天才回来?” 很明显,这两个喝酒的人现在情况都不太好。 陶彧忍不住皱了下眉头,就见陌生男人转过头来朝他点了个头。 金丝框眼镜衬得整个人十分儒雅,唇角淡淡的笑意也带着十足的疏离感,压迫感也是随之而来的。 那人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嗓音低沉开口:“你好,我是祁潇的经纪人,我叫甄楚临。” “你好。”陶彧点了下头,回到自己的位子上。 “临哥,你没见过桃桃呢吧?我跟你说其实桃桃比我底子好,但是他……他现在太瘦了!”祁潇不知道在那儿胡言乱语着什么,拽着甄楚临的胳膊不松手。 那人倒也好脾气地哄着他,语气跟刚刚和陶彧打招呼的语气简直天差地别。 “祁潇,你答应过我今天不喝酒的。明天一早还有通告,现在先跟我回去,行吗?” 陶彧默默打量了一下两人眼下这糟糕的姿势,又低头喝了口水,没说话。 “陶儿,你说你最近在做什么?”路迁南忽然醉醺醺地凑过来问他,情况比祁潇好一点有限。 “卖房子。”陶彧下意识地说了这么一句。 “恩?房子?正好啊!”祁潇忽然扬声站起来,“临哥你不是要买房子吗?陶儿你刚好卖给临哥就行了,一石二……好像不是这个成语……” 眼看着这人已经醉得不能再醉了,陶彧跟甄楚临都忍不住皱起眉头,对视了一眼。 大概是碍于陶彧跟祁潇的关系,甄楚临最后还是留了陶彧的联系方式。 “合作愉快!”祁潇高高兴兴地要拉着两人握手,陶彧下意识地躲开,甄楚临则是一个转手握住了祁潇的手腕。 “你喝太多了,现在必须回去。”甄楚临压着脾气这么说了一句,又跟路迁南还有陶彧道了句别,带着祁潇离开了包间。 等到陶彧扶着路迁南出来,外面天已经黑得彻底。 大概是风吹得人酒醒了点,路迁南松开他自己站稳了,“陶儿,我叫了代驾。要不先送你回去?” “不用,我离得近,走回去就行。” “行,那你……注意安全!到家了打个电话。” “好。”陶彧耐心地哄着他,跟代驾一块扶着人坐上车。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了酒,本来只用走十几分钟的路,陶彧硬生生走了快半个小时才到楼下。 心里跟脑子里都乱哄哄的,说不清楚是什么滋味,也搞不清在想什么。 他站在楼下仰头往上看,微眯了眯眼。 他记得出门前并没有留灯,因为害怕程泽而养成的习惯,他在屋里甚至都很少开灯。可这会儿房子里却是亮着灯的,似乎还有人在客厅里走。 岑徊已经给他打过电话,不至于再自己过来。所以那人大概率不是岑徊…… 陶彧心猛地往下坠了坠,想起那天在便利店遇到程泽的事。 他警惕地上了楼,站在门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咔哒”一声,门锁打开。 陶彧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跟屋里的人对上视线,两人身形都是一僵。 “左医生?” 第11章 尴尬大概维持了两秒钟,左郴扶在门把上的手收回,朝着面前的人淡淡笑了一下:“原来岑徊说给你安排的住处是这儿。” 站在门口聊这种话题挺尴尬的。 陶彧望着人没说话,目光顺着左郴肩膀的位置朝屋里看去。他极其不喜欢没有自觉的人。 那人像是终于想起来腾地方,有些抱歉地笑着后退两步,“差点忘了,你进来吧。” 这话说得极妙,好像房主是他一样。 陶彧面无表情地进屋换鞋,却发现原本自己穿的那双正穿在左郴的脚上。 来那天他还疑惑过,为什么长时间没人住的房子里会刚好有两双拖鞋。现在看来,也算是说得通了。 陶彧脸色阴沉着,心里也发闷,干脆光着脚走进屋里。 “不好意思,我本来是要走的。”左郴说着换上自己的鞋子,却依旧站在玄关没有要走的意思。 “虽然你没问,但我觉得还是要解释一下。因为之前这个房子没人住,岑徊又忙得腾不出时间,就托我定期过来看一看。今天我刚好在附近有个饭局,顺路就开了车过来。确实不知道这里已经有人在住了。” 他从头到尾都是在解释,每句话也都带着诚挚的歉意,却偏偏一句“对不起”都没说。 这就已经昭示了一切。 陶彧兀自去厨房给自己倒杯水,默默喝了一口,“没事。” 酒精作用下喉咙像是要冒火一样,他又猛地灌了口水,把杯子重重搁回料理台上,转身回到客厅。 “不过左医生这个习惯,还是要早点改了,”陶彧冷淡地牵起一边唇角,“不然之后这房子转手卖出去,左医生再动不动就要来别人家,也实在尴尬。” 左郴明显怔了一下,似乎是没想到他会这样回怼自己。 陶彧从来不吝啬于展示自己的敌意,虽然大多数时候在刀刃外裹了一层软皮子,可到底里面还是锋利的刀。 “你说得对。”左郴垂眼整了下西装的袖口,两鬓的碎发跟着耷拉下去,刚好滑过了下颌线。 “今天是我冒昧了。不过没想到岑徊真的决定要把这房子卖掉,我之前劝过那么多次都没用,他说是回忆里很重要的部分。看来现在那些回忆已经放下了,不重要了。” “不重要”三个字轻轻落在了陶彧的心上,却压得他心尖一抽。 他一时间也说不出话来,只望着左郴终于转身走了出去,玄关的门在那人的背影后轻轻关上。 屋里又陷入一片死般的寂静,只听得到陶彧浅浅的呼吸声。 坐在沙发上良久,他关了灯,回屋睡觉。 整整一夜,没一个好梦。 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陶彧整个人都疲惫得不想动弹,偏偏想再睡又睡不着了。 他干脆破天荒地拿起手机,准备看看新闻助眠。 微信群里正热闹,算着他总共三个人,现在却像是路迁南跟祁潇的私聊窗口。 就是聊的内容似乎不是那么和谐愉快。 路迁南:“不是我说,就你那经纪人,一看就不直啊!” 路迁南:“就看你的眼神,啧啧啧,比我看我老婆的也差不到哪儿去。” 祁潇:“老路你这话说得我可就不爱听了,临哥是把我当亲弟弟照顾好不好?” 祁潇:“他说过我跟他弟弟很像。” 祁潇:“不是,我说你一个大直男,还能看出来人家弯不弯?” 路迁南:“我去,兄弟这么多年我踏马竟然没发现你是个傻白甜!” 路迁南:“完蛋玩意儿你可小心点吧。” 眼看着两人唧唧歪歪个没完,陶彧看着直皱眉头,默默打了几个字发过去。 陶彧:行了。 陶彧:你俩歇会儿。 看见这位潜水一百年的选手出没,祁潇立马把目标对准了陶彧。 祁潇:“桃桃,我记得你那天说在卖房子,怎么样。临哥后来跟你联系了吗?” 陶彧:没。 甄楚临确实没跟他联系,毕竟他俩当时加好友也都是看在祁潇的面子上,为了哄这个喝多了人。 但祁潇当时都喝成那样还记着这事,也实在神奇。 路迁南那边又叨叨了几句,祁潇没理,直接回复陶彧。 祁潇:“不应该啊,我看他之前找房子还挺急的……等晚点我帮你问问。我现在化妆呢,他去给我买喝的了。” 陶彧想说不用了,可字都打了上去又一个一个地删了,换了一条发过去,说“好”。 只是没想到当天晚上甄楚临还真的主动联系他问了房子的地理位置、价格还有房内的装修配置。 陶彧一一回复了,又发了几张照片过去。 陶彧:16层,三室两厅两卫,150平米。坐北朝南,采光好,而且小区所在的位置离邸京的商业区很近,交通方便。家具齐全,属于可以拎包入住的类型。 陶彧:户主现在着急出售,所以价格不满意的话还可以再谈。 对方的消息回复得不算快,似乎还带着几分敷衍的意味。 甄楚临:好,我考虑一下。 眼看着屏幕上两人尴尬的交流过程,陶彧犹豫了会儿,还是把话发了过去。 陶彧:甄先生如果是为了照顾祁潇的心情,倒也不必勉强。他不会为了这种事情跟人闹脾气。 毕竟要卖这套房子的人是他,把祁潇掺合进来也不像那么回事。强买强卖什么的,他也真不屑得。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网不好,消息转了两圈才发出去。 而对面那人也不见了踪影,一直没有回。 陶彧没干等着,之前听路迁南说现在东西都能挂在网上卖,这几天他也做了些功课,干脆找了个网站把房子信息挂了上去。 鼓捣完这些之后都已经过了十二点,他到浴室洗了个澡,见那边依旧没有回消息,干脆就睡了。 再收到甄楚临回复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 陶彧中午对付着吃了点东西,下午去了附近的超市采购。 距离跟岑徊约定见面的时间越来越近,他也得抓紧时间准备起来。 这次甄楚临发过来的是语音,嗓音听起来比那天在包间里更多了点清冷感。 “留联系方式的时候确实看了小潇的面子,但现在我是真的对这套房子感兴趣。明天下午方便的话,我可以去看看房子吗?” 陶彧刚好从冰柜里拿了两块腌制好的牛排放到推车里,回复他“可以”。 于是两人敲定了时间,陶彧逛超市的心情也不自觉地舒畅起来。 如果房子能够这么快出手的话,他就能更早点进行原本的计划,甚至能够借岑徊的手真正逃出程泽的魔爪。 虽然目前还无法确定这人是否会帮自己,但岑徊真的是他最后的希望了。 陶彧手头的钱不多,前几天省吃俭用的钱都用来买了做饭的材料,之后又去蛋糕店预约了当天DIY蛋糕的项目。 当年出手阔绰的小少爷,如今沦落到只能给人家做顿饭、做个蛋糕来庆祝生日,陶彧的心里落差也实在算不上小。 但好在他很擅长于克服这些,不然在程泽手里的那些年也根本熬不过来。 如今他也只能在自己所能达到的范围内,给那人最尽力而为的祝福了。 * 甄楚临发来消息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不好意思,祁潇那边突然出了点状况需要我处理,现在已经快到小区——嘶!” 语音里最后的那一声急刹车听得人耳膜都跟着跳了两下。 陶彧拧了拧眉头,发过消息去询问:“甄先生,刚刚是发生什么了?” 过了会儿甄楚临才回复他,说没事,在进地下车库的入口处差点跟一辆黑车撞上。 “果然开车的时候不能碰手机。”他笑着说了这么一句,听起来比之前要随和了些。 实际上陶彧并不太擅长跟陌生人聊天,这会儿不知道回复什么,就回了个“恩”,看起来也很敷衍。 好在对方并不介意这种敷衍。 趁着人还没上来,陶彧把自己的东西收拾了扔到角落里,转而又去拉开窗帘准备让人能够欣赏到窗外的夜景。 目光不经意往下瞥了一眼,看到楼下停了辆熟悉型号的黑车。 陶彧顿了一下,就听到门铃响了起来。 “陶先生。”站在门外那人礼貌地朝他笑了一下,跟上次见面时的表情相差无几。可以说甄楚临本身看起来就是一个很儒雅很有教养的人。 陶彧点了下头,“甄先生请进吧。” 客套什么的都太浪费时间,陶彧直接开门见山地带着人在屋里走了一圈,随性讲解着,到最后又坐回到客厅。 “房子的基本情况就像您看到的这样,如果满意的话我会联系户主准备合同。” “不急。”甄楚临偏过头来看他,眼神像是在打量一件值钱的宝物。 “陶先生现在并不是在某家中介公司,虽然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帮人卖房子,但我很想知道,陶先生有没有想过换一种生活方式?” 大概是怕自己的意思被误解,他还特意补充了一句:“比如,像小潇那样。” 祁潇那样?看来这位甄经纪人是职业病犯了。 陶彧淡淡笑了一下,摇头:“不了,我不适合。” “这一行没什么适合不适合,只要包装和宣传到位,随便从街上挑个人也能有不小的成就。” 这倒是真的。 陶彧不置可否,没再说话。 这一行干久了,分寸感几乎是刻在骨子里的。 甄楚临见他并无此意也就没再提,两个人又聊了几句房子的事,甄楚临似乎是收到了什么人的消息,着急离开。 “今天辛苦陶先生加班了,晚点我会再联系你。” “好。”陶彧站在玄关送人,门打开却扑鼻而来一股子烟草味。 两人都愣了一下。 楼道里的声控灯亮起来,就见电梯门旁有个男人背对着墙倚在那儿,手里还夹了半颗没抽完的烟,这会儿烟雾正从他口中徐徐吐出,上升,将他的脸色也遮在那一片氤氲里。 陶彧望着岑徊:“什么时候来的?” 那人抬手拨开烟雾,目光在陶彧旁边高大的男人身上兜了一圈,又淡淡落到陶彧身上。 他嗓子有点哑:“来得不凑巧,也就一个小时前吧。” 作者有话要说: 甄楚临:紧急撤退,以免误伤:) 第12章 办公室里的氛围略有些压抑,何旭进屋的时候,正见老板沉着脸色翻看企划组上交的企划案。 组长刘励辉正耷拉着脑袋拘谨地站在桌前,这会儿正朝这边递来求助的目光。 他们岑总哪儿哪儿都好,就是要求忒严格了点,稍有不满意就要重做,谁劝也不好使。 何旭也是有些颤巍巍地叫了岑徊一声,“岑总,上次您吩咐我办的事有眉目了。” 听得这话,那人才熬你企划案中抬起头来,屋里的低气压也稍微缓解了点。 岑徊面无表情地把手机的文件夹扔给了刘励辉,“再改,今晚必须敲定。” “是……岑总。”刘励辉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灰溜溜地出了办公室,屋里只剩了岑徊跟他助理何旭。 何旭把手里的文件夹递过去,里面是一沓子资料记录和几张照片。 “岑总,这几天盯下来,发现确实有人在陶先生住的房子周边踩点,每次只有一个人,出现的地方大概是小区门口,地下车库,以及附近的一家早点摊。” 岑徊翻着那几张照片眉头不自觉皱了皱。 上面的人都戴着口罩,帽子也压得很低,无法分辨长相特征,但从身形来看不只有一个人,应该是换班制。 “而且我怀疑陶先生曾经收到过恐吓,或者是知道有人在暗中监视自己。他每次出门都会小心翼翼地打量过周围环境,确认安全后再动身。而且手机来电话的时候偶尔会有紧张情绪。” 眼看着老板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何旭忽然有些犹豫了。 但想到自己漏报消息的后果,还是忍不住艰难地咽了下口水,小心地接着说道:“还有一件事……两天前的晚上,左医生去了那里。” “左郴?”岑徊的心里陡然升起一股子不好的预感,“不是让你告诉他不用再去了吗?” 何旭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岑总,我确定我通知到了左医生,但那天他还是去了。当时陶先生不在家,我以为两人不会撞上……可左医生是等到陶先生回去后才下楼的。” “……”岑徊眉头都快拧出了个“川”字。 他绷着脸色撩起眼皮去看何旭,“还有别的吗。” 何旭摇头。 “继续让人盯着,最好给我找出来那几个人是谁。”岑总说着起身,抄起搭在衣架上的外套快步朝着门口走去。 本来打算捱到周六再见那人,但有些话还是要早说清楚的好,省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这么想着他脚下的步子更快了。 这一路上岑徊的车速都不低,结果到小区门口的时候,差点在车库入口跟人撞了。 他一脚急刹车踩下去,就见对面那辆白车里的司机也跟着晃了下身子。 天已经黑了,光线不太好。 他隐约看见开车的是个戴眼镜的男人,也没多在意,干脆打了个转向,直接从小区大门开了进去,没往车库里停。 车子停在楼下,走进楼道的时候电梯门正好要关上,他以为赶不上了也就没着急,谁知道门忽然又开了。 里面站了个男人,一身墨蓝色的西装,戴着金丝框眼镜,气质儒雅又高级。跟左郴的那种温柔不同,这人周身散发着独属于成熟男人的魅力。 岑徊莫名觉得人眼熟,但他又不是个喜欢盯着别人看的神经病,只朝那人点了个头算是感谢。 男人礼貌地回礼,按下的楼层按键让正准备伸手的岑徊僵了一下。 竟然也是16层。 * 眼下楼道里的三个人形成了一种怪异的三角关系。 岑徊抬手往身旁的垃圾桶掸了下烟灰,撩起眼皮去看门口站着的那俩。 陶彧没明白他那句“不凑巧”是怎么个意思,只转过头跟甄楚临介绍了一下:“甄先生,这位就是户主,岑徊先生。” “岑徊?”甄楚临唇角带着淡淡的笑,“原来是岑总,久仰。这套房子既然是岑总要出手的,看来我是必须要买了。” 陶彧倒不明白商圈跟娱乐圈混杂到了哪种地步,这会儿只觉着岑徊那莫名其妙的态度实在让人尴尬。 他试探地叫了一声:“岑总?” 岑徊凌厉地目光扫过来,落在甄楚临身上的时候忽然多了点冷淡的笑意:“承蒙甄先生喜欢这套房子,不过卖不卖我还在斟酌中。” “?”陶彧直接无语。 说好的他能卖掉房子就答应一个条件,现在他找好了买主,这人又闹这么一出。 看来逗别人玩儿果然是有钱人的通病? 陶彧一时间气得牙痒痒。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俩人有点什么,更何况甄楚临这种靠看眼色吃饭的人。 这会儿他倒也不尴尬,只说让岑徊好好想想,他也是真心想买这套房子。 说完看了眼手机,“我还有点事情没处理完,就先走了。” 等目送着甄楚临进了电梯下楼,陶彧唇角的弧度冷冷坠了下去。 他看着身旁那人,“岑总如果不想让我卖也不用拐弯抹角,直说就行。” 岑徊捻灭了手里的烟头,一双眼睛被他吐出的烟雾遮住,让人看不清楚。 “几天不见,你说话已经这么利索了。看来是有人替你活动了舌头?” “?” 这说的什么跟什么。 这人阴阳怪气的毛病到底跟谁学的? 陶彧正想开口解释,忽然觉得不对劲,话到嘴边转了个弯。 他弯起眼睛朝岑徊靠近了两步,“吃醋了。” 是陈述句,而不是疑问句。 “……” 楼道里的声控灯忽然暗了,有人趁机干咳了两声,灯又亮了。 看他这反应,陶彧就知道自己猜对得没错,耐着性子跟人解释:“他是我朋友的朋友,今天也是看在我朋友的面子上过来看看房子。” “岑总,进屋说?” 电梯门刚好打开,不知道这人是什么时候按的按键。 陶彧都没来得及再说句话就见岑徊黑着脸走进电梯关上了门。 这跟个闹脾气的孩子有什么区别? 陶彧无奈,犹豫两秒还是按了电梯。 他知道自己之前看到的车就是岑徊的,这会儿没直接到地下车库,而是从一楼下了电梯。 跑出去的时候刚好见岑徊准备启动车子,他二话不说就拉开车门上了副驾驶。 这么多年没怎么运动过,他一身骨头架子僵得不行,稍微跑了这么几步就喘得厉害。 陶彧费力地系上安全带,看也不看那人的脸色,“开车吧。” “……” 车里的气氛僵了几秒,紧接着就是发动引擎的声音。 车开得飞快,在夜幕与灯影的交替中快速行驶,一路上两人始终都没说一句话。 * 一进别墅的门,陶彧几乎是被岑徊钉在了玄关的墙上。 他脊背紧贴着冰凉的墙壁,身前是剧烈起伏着的胸膛,舌尖越发滚烫的触感让他整个人都发软。 但那人似乎并不满足只掠夺他的呼吸,细密的吻顺着下巴尖往下,落在他的喉结上,极其克制地轻咬了一下。 强大的压迫感让陶彧一个激灵,身上的旧疤隐隐作痛,脑海中闪过某个夜晚的画面—— 他猛地推开身前的人,整个人贴着墙壁瘫软地滑下去,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岑徊的后腰在橱柜上硌了一下,不重,但整个人的状态都因极端的情绪而比陶彧好不到哪儿去。 没开灯的别墅里只有透过落地窗照进来的月光,斑驳地洒在地上和沙发上。 屋里静得没有其他声音,只有慢慢平复的呼吸声。 “对……对不起。”陶彧扶着墙站起来,他发现自己似乎还是更习惯在这种黑暗的环境下自处。 对面那人没说话,月光没能照亮他的脸,陶彧却能感觉到他的情绪。 失望,压抑,愤怒…… 岑徊转身就要去开灯,却被人猛地从背后搂住了腰。 陶彧的下巴轻轻抵着他的肩膀,叫他的时候声音有些发颤,似乎还带着哭腔:“岑徊……” 心里的某处像是被人拧了一下,又酸又疼。岑徊没动,任由那人把自己转过去,两人面对着面。 他记得从前陶彧的眼睛里总是有光的,这会儿他却只看到一片死气沉沉的黑,哪怕是带着笑的时候,也毫无波澜。 七年的漫长时光,足以摧毁当年那个骄傲且明朗的少年。 他真的太想知道陶彧到底经历过什么了。 呼吸再次灼热起来,陶彧抬手攀上那人的脖颈,泛红的眼底被夜色所遮盖。 他小心翼翼讨好般地去吻那人的嘴唇。 “岑徊,我可以的……我可以。” 第13章 卧室的窗帘紧拉着,床头亮着昏黄的灯光,给屋里的一片狼藉投下些许阴影。 陶彧枕着那人的胳膊努力平复刚才因为激烈运动而飞速的心跳,他半合着眼深吸一口气,身上疲惫的感觉让他连下床走到浴室的力气都没有了。 岑徊偏过头看他被汗浸湿了贴在额头上的头发,微卷,像是蒙上了一层令人心动的暧昧的颜色。 刚才他没敢太过纵.欲,怕陶彧受不住,毕竟是个跑两步都要半天才能喘匀气的,一抱一把骨头,瘦得让人心疼。 这么看着那人,岑徊不自觉地凑过去在陶彧额头上亲了亲,嗓音还有点哑:“听说那天左郴来过了。” 陶彧本来懒得动不想搭理他,这会儿听他提及那天左医生的事,忍不住又睁开眼,闷闷地嗯了一声。 “我之前一直拜托他照看着这间房子,所以他才会知道密码。不过我已经跟他说过不用再来了,门锁的密码你可以随意换。但要记得告诉我。” 陶彧在他怀里翻了个身,学着他的模样撩起眼皮去看,“岑总这是在跟我解释?” 他面上的红色还没褪下去,岑徊望着人心里还是痒痒,忍不住皱着眉头在他腰窝上掐了一下,“不然呢。” 一声软乎乎的闷哼不受控制地从陶彧嗓子里发出来,他拍开那只不安分的大手,把自己挪到了床的另一边。 他很累了,想先睡会儿,晚点再去洗澡。 岑徊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陶彧,这会儿看着那人对着自己的脊背上的红痕和伤疤,忍不住脸色沉了下来。 “上次我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你身上的伤到底是怎么来的?” 窝在床另一边的那人缓缓睁开眼,漆黑的眸子里像是没有焦距一样,不知道正盯着哪儿。 “我会告诉你的,”陶彧的声音放得很轻,轻到像是怕吵到谁一样,“但不是现在。” 手机忽然震动起来,是陶彧的,上面显示着“未知号码”四个字。 他心猛地揪起来,在岑徊下床之前捞起手机跟一件衣服往卧室外面走去,“我去接个电话。” 这个时间打电话过来还让陶彧遮遮掩掩的能有谁? 岑徊心知肚明。 他望着陶彧匆匆离开的背影,脸色像是被一层黑色的雾笼罩了起来。 意料之外的,电话并不是程泽打过来的,而像是从国外打进来的骚扰电话。 陶彧虚惊一场,又暗自庆幸。 只是等他回到卧室的时候,发现岑徊已经收拾好了屋里的一切,床单和被子都换了一套,窗户打开着通风。 而那人正站在床边抽烟。 眼下陶彧只套了件衬衫在身上,因为刚才拿得匆忙,没看清楚是谁的,这会儿才发现岑徊比他大了两号的衬衫套在身上松松垮垮,刚好盖过大腿.根。 总不能现在脱了还给人家。 陶彧这么想着,干脆把自己的衣服拿起来,朝着那人抬了抬下巴示意,“我去洗澡,然后直接睡在客房了。” 指间夹着的烟被风吹得亮起猩红的光,岑徊没说话,陶彧也就当他默认了,转身再次出了卧室。 他觉得岑徊有点不对劲,但说不上来是哪儿不对。想了半天最后还是以睡着作为了结尾。 等到第二天醒后,发现自己因为头天晚上的疲惫一觉睡到了快十点。 陶彧在心里算了算,似乎每次在岑徊家睡得都很踏实,这并不科学,但却容易理解。 早饭依旧是被那人放在餐厅桌上,陶彧轻车熟路地用微波炉热了一下,吃完饭又在客厅看了会儿电视新闻才离开。 到小区门口的时候,刚好顶着大太阳,晃得他睁不开眼。 按理说他虽然在这儿住了有一周了,但也是深居简出没怎么跟邻居打过交道,并不至于有什么熟人。 但从走到小区门口开始,他就觉得自己一直被人注视着。那目光紧跟着他移动,跟要把他看穿了似的。 陶彧几乎是下意识地想到了程泽。 他警惕地回头看过去,夏天大中午的街道上本就人少的可怜,这会儿他也并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 虽然知道程泽一直派人监视着自己,但明确有这种被人监视的感觉他还是第一次。 脚下的步子不由加快,陶彧快步走进楼道,按了电梯上楼。 直到进屋关上门,心里才算是松了口气。 屋里有些闷,陶彧打开窗户通风,坐在沙发上发怔。 距离赌约到期还有整整一个月,这说不定是程泽在提醒他。 两个月就让对你恨之入骨七年的人回心转意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但好在他也并不是毫无收获。 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屏保上弹出一条微博消息提醒。 【远程资产继承人程泽与姚氏集团千金姚葳微的婚礼在即,众多明星送上祝福……】 看来婚礼那边并没有出什么大问题,程泽还能再安生几天。 陶彧关掉手机屏幕,起身去厨房的冰箱里拿水喝,刚好看到自己之前买了的各种食材,这才想起来自己还要给人准备过生日呢。 他洗干净手,又开始择菜,切菜,跟着网上的教学视频,笨拙地一步一步来。 明天就是岑徊的生日,其实在这一天向岑徊坦白应该是个不错的选择。陶彧需要一个机会来彻底摆脱程泽的控制,说不定这就是顶好的机会。 可他转念一想,一句迟到了七年的“生日快乐”还要掺杂着演戏跟利用的成分,这对岑徊来说忒不公平了点。 还是算了,再找机会吧。 他这么想着,忽然闻到一股子糊味儿,低头一看发现自己正在炒的鸡蛋已经死死粘在了锅上,最边上的那一圈甚至已经焦黑焦黑的了。 锅里忽然着起火来,油烟噌噌往上冒。陶彧大脑跟死机了一样,愣了半天才想起来拿锅盖去扑火—— 好在火不大,他慌忙盖上盖子又关了燃气灶,这才算阻止了一场厨房事故的发生。 “呼……”他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看着已经被造得乱七八糟的厨房,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下,最终还是耷拉着脑袋认命地收拾干净。 “真是要了命了。” * “岑总,总部那边发来消息说今晚六点准备视频会议。”陈淇将手里拿着的资料递给岑徊,“这是会议要讨论的内容。” 六点? 岑徊的眉头不由紧皱,今天是他跟陶彧约好见面的日子,约好了一会儿他去公寓那边接人,然后一起去吃饭。 这会儿突然来个视频会议,摆明了就是要耽误事。 他沉着脸色翻看了几眼资料,把东西扔回到桌上,“能不能提前开始?” 陈淇也是有些为难,“岑总,您之前说过今天有要紧事,所以我事先已经帮您问过了总部那边,说是不能调整时间。我也……” 他再不高兴也犯不着为难人家小姑娘,岑徊没再说别的,只摆摆手让她去通知各部门准备一起进行会议。 “好的,岑总。” 等到陈淇出去了,他才拿起手机给陶彧发消息,说自己可能要晚一些到。 可等了将近半个小时也没回复,于是又打了电话过去,也没人接。 不是手机没电,为什么不接电话? 岑徊心里没底,直接叫了何旭进来。 “你派去盯着那边的人有没有发现陶彧今天有什么不对劲?” 何旭摇摇头,话还没说完就见陈淇推门进来:“岑总,视频会议马上就要开始了,咱们还是先去会议室吧。” 岑徊黑着脸给何旭递了个眼色,起身去了会议室。 总部那边对国内分公司最近的情况并不怎么满意,上来就是一顿批评,岑徊虽然一字不落地听了,但目光却始终没能从手机上离开。 何旭:岑总,那边说没看到陶先生出门,但是现在家里也没有亮灯,不清楚是什么情况。 岑徊烦躁地反复点开着跟那人的微信聊天窗口,始终都没有收到回复。 想起来之前何旭调查出的那些事,他心里惴惴不安。 当年的事情他没能帮上忙已经很自责了,等了七年了才把人等回来,这回绝对不能再出现同样的事—— “对不起,我家里有些事情要处理。”岑徊站起身,目光冷冷对上大屏幕上投影出来的那些人,“你们提出的问题我会在之后妥当解决,给总部一个交代。还有什么疑问可以反映给我的秘书。抱歉,先告辞了。” 会议室里在座的各位都一脸懵逼地目送着老板离开。 谁都知道岑总这么多年都单着,父亲抛妻弃子,母亲又早早过世了。他说家里有事除非是煤气泄漏,或者是邻居煤气泄漏炸到了他家。 不然怎么可能? 向来把工作安排在首要位置的岑总,竟然鸽了总公司领导们的视频会议? 这可一点都不科学! 但也确实发生了。 岑徊开着车飞速朝着之前公寓小区的方向而去,正是晚高峰,路上堵得不行,他烦躁地按了两下喇叭,恨不得穿过车流飞到那儿。 一路上他还在不停地给陶彧打电话,心里也反复念叨着,希望那人没事,希望一切只是虚惊一场。 他慌到连门锁密码都按错了两次—— 推开门就见屋里只亮了厨房一盏灯,屋里其他地方都是黑黢黢的一片。 有饭菜的香味从厨房飘出来,他迅速往前走了两步,就见陶彧手里端着两盘菜才正往餐桌那边走。 这人鼻尖跟下颌上还有两小片红,不知道是什么。 岑徊顾不得换鞋,快步走过去查看他脸上的东西,像是番茄酱,这才猛地松了口气。 陶彧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眨了下眼睛,又赶忙把手里端着菜放到桌上,点燃了放在餐桌正中间蛋糕上的蜡烛。 “岑徊,生日快乐!” 蛋糕有点丑,但好在还能看出来它是个蛋糕。 “生日……”岑徊几乎整个人僵在原地,看着蛋糕上燃起的蜡烛,又看向面前的陶彧,一时间有点恍惚。 自从那年陶彧失踪之后他就再没过过生日,他讨厌失信的人,明明说好以后的每一个生日都要陪他一起过,明明他以为自己终于有了幸福的资格…… 后来到了CONCEPT之后,他刻意提过自己不喜欢过生日,所以申请取消了自己的生日会,回到国内后也是如此。 这么多年来他太忙了,忙到已经记不得自己的生日是哪一天。 但幸好,还有一个人不听话地帮他记着。 “哦对了,还有这些也都是为你准备的。”陶彧过去开了客厅的灯,五颜六色的气球飘在半空,每一个下面都系了根绳子,绳子的尾端挂了张卡片,上面写着生日祝福。 “都是我亲手准备的,虽然廉价了点,但这已经是我能给你的最好的了。” 陶彧说起来还有点惭愧,垂下眼声音都变小了:“抱歉,七年前没能陪你过生日……” “陶彧。”岑徊叫了他一句,声音有些发颤。 “恩?”陶彧抬起眼,腰忽然被人搂住,整个人被往那滚烫的胸膛里带了带。 岑徊凑过来吻掉了他脸上蹭的番茄酱,又去吻他的嘴唇,很轻,很温柔。 本着寿星最大的原则,陶彧也就任由他亲,任由他抱着自己。 等到过了一会儿,岑徊把脸埋进他的肩窝,所有的疲惫跟痛苦在那一刻都像是得到了解脱一样。 “你能回来,真的……太好了。” 太好了…… 原来真的有人在等他出现,等他回来。陶彧心里有中形容不上来的滋味儿,被撑得满满的。 忽然觉得肩膀上袭来一股湿热的感觉,陶彧才知道是岑徊哭了。 他抬手抚了抚那人的脊背,两个人谁都没有再说话,却好像把所有的话都说完了。 时光仿佛又回到了七年前的某个傍晚。 前一天晚上陶维诚上了新闻,正在接受警方的调查。一夜之间,陶家落魄的消息在整个年级传开,原本如众星捧月般的陶彧成了被人茶余饭后议论的对象。 路迁南跟祁潇替他打抱不平,却也只换来一句“没事,让他们说吧”。 那也是认识这么久以来,岑徊第一次一整天都没在陶彧的脸上看到过笑容。 放学后,陶彧刻意留到教室里人都空了才走。 他不想再被人戳着脊梁骨说“这是杀人犯”的儿子。 可出了教室他就撞进了某人的怀里。 陶彧抬眼,岑徊逆着傍晚的霞光,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抱歉。”陶彧说了这么一句就准备错身走开,却被人叫住。 他记得,橘黄色的晚霞之下,穿着蓝白色短袖校服的男生一脸认真地说:“陶彧,我想陪你一起面对。” 作者有话要说: 【警报:下一章插播七年前的校园小甜饼】 第14章 那一年 自从进入高中之后,陶彧听过最多的话就是:“高三是最重要的一年,学习紧张,千万不能分心。” 而在这句话把耳朵磨出茧子的第三年,他终于成为了一名高三生。 “小彧,今天开学报道,一会儿你爸亲自送你过去。”郁曼文从厨房把做好的早餐端出来,又朝着楼上叫了儿子一声,陶彧才懒洋洋地下楼,揉了揉自己有点自来卷的短发。 “妈,又不是去新学校,让陈叔送我不就好了,干嘛还让爸亲自送。”他说着到餐桌前捏了个小笼包送进嘴里,又看向一旁正把报纸撂下的中年男人。 陶维诚摘了眼镜,低头舀了勺粥喝:“高三这么重要,我当然得亲自去嘱咐一下你们老师。” “行吧。”陶彧悻悻地没再说话,耷拉着脑袋乖乖吃早饭。 反正校长都已经在学校高调地宣扬过他是陶氏产业未来的继承人了,大家也都见怪不怪了,也不差这么一回。 郁曼文收拾完厨房,摘了围裙坐在儿子旁边,“以你的成绩考上好大学并不难,但是也绝对不能松懈,明白吗?” “知道啦。”陶彧拱了拱鼻子,又往嘴里塞了个小笼包。 等车开到了学校门口,陶彧下了车就跟他爸分道扬镳。 他去他的教室,他爸则去见校长。 高三开学进行了重新分班,最优秀的一批学生被分到了实验班接受最严格的教学,享受最紧张的学习氛围。 陶彧不出所料地成为了实验班的一员,而且还是以第三名的身份。 他站在展示分班信息的公告栏前皱了皱眉头,他的成绩一直是年级第二。前面始终有一个人压着已经很难过了,怎么还平白无故又多了一个? 目光落在展板的第一名上:“岑徊……” 那不是之前那个因为颜值超高被选为校草的学长吗,怎么会? 大概是因为在展板前耽误了时间,陶彧走进了教室的时候发现大家都已经按照老师的安排分好了位置。 “陶彧是吧?你做到第一排,跟班长一起吧。”老师热心地帮他指路。 陶彧看了一眼坐在第一排的女班上,似乎还有点羞涩,垂着眼没敢看他。 “老师,我这个身高坐在这儿,不太合适吧。”陶彧虽然个子长得晚,但高二暑假的时候窜了窜也有一米八了,坐在前面确实有点不太合适。 老师似乎也在考虑这一点,半天没说话。 陶彧的目光扫过班里仅剩的那个空位,发现是靠在墙边的最后一排,挨着墙的那边已经有人坐了,但旁边空着。 “老师,我坐那儿吧。”他说着已经朝最后一排走了过去,老师都没来得及阻拦,陶彧就已经在座位旁站定了。 “岑徊学……同学,我能坐这儿吗?”他也是走到跟前才发现这里坐的是岑徊,“学长”两个字差点就要脱口而出。 那人漠然看了他一眼,淡淡点了个头。 陶彧落座,把书包放进桌兜里,目光却是时不时地就往岑徊身上飘。 一开始他还只是好奇,后来听说岑徊是因为高考失利才回来复读的,但因为本身成绩很好,学校还是将他安排在了实验班。 可陶彧发现,岑徊这个人,很闷。 这人几乎不跟人沟通,甚至拒绝参加集体活动,如果可以,甚至连课间操都不会去,孤僻得吓人。 起初还会有像陶彧一样对他好奇的人主动接触,后来慢慢的,大家也就不会热脸去贴冷屁股了,有什么事都自动忽略岑徊。 陶彧本身是个活泼的性子,他接触过那么多人,还没见过哪个像岑徊一样孤僻到几乎自闭的程度。 但他越是不能理解,就越想要去了解。 每年新学期学校会有购买新校服的活动,每个班报上数量和尺码,到时候统一发放。因为岑徊是复读生,身上的校服已经穿了很久,又洗得发白,所以班长特意过来问他要不要买新校服,却遭到了拒绝。 因为这事,班上开始有人议论岑徊家里的情况。 那天陶彧犯懒,叫了被分到二班的路迁南和祁潇一块儿逃课间操,三个人躲在了平时没什么人的废旧老宿舍区。 “实验班的日子怎么样,我听说你同桌是个复读生?”路迁南怼了怼他的胳膊。 陶彧咬了口手里的雪糕,说得满不在意:“嗯,上届校草,岑徊。” “好家伙!他不是成绩挺好的吗,怎么还回来复读了?” “我哪——” “嘘。”陶彧话没说完就被祁潇给捂住了嘴,“小点声,那边好像有老师。” 三个人赶紧猫着腰躲在墙后边,听着那边的高跟鞋声和细碎的议论。 “岑徊这个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家里的事发生得太突然。” “这当妈的也真是的,知道孩子高考了就不能多撑个一两天的……” “嗐!你这话说的,她也病了好些年了,要真能撑,她还舍得祸害自己儿子的前程?一听你这话就是没当过妈的。” …… 那天,岑徊的桌兜里忽然多了很多零食,也不知道是谁送的。他又懒得开口跟人说话,只有坐在旁边一直“骚扰”他的同桌还算熟悉。 他难得主动跟人说话,转过头看向陶彧:“你知道谁往我这儿塞东西了吗。” 语调又冷又生硬。 不过陶彧并不介意,他朝着那人眨眨眼,“是我之前买多了吃不完,你帮我分担一下?” 他本身就是个很讨人喜欢的模样,尤其笑起来的时候阳光又可爱,能把人的心都给揉软了。 只是这种魔力似乎在岑徊深商并不能起到任何效果。 只见那人把东西原封不动地放到了陶彧的桌上,冷冰冰地说:“我没有这个义务。” “哎,你别,一会儿老师看到了!”陶彧赶忙又把东西往人家桌兜里塞,“我这儿塞不下啦,你帮我一下成不成?” 岑徊总算是没再反抗,任由陶彧把东西塞进自己的桌兜里。 “放学拿走。” “行行行,都听你的。” 后来东西陶彧没拿走,只是给班里的同学们分了,因为这样就有理由也分给岑徊。 陶彧还特意把自己觉得最好吃的那盒饼干给了岑徊,只可惜那人看都没看一眼,饼干也一直就那么放在桌兜里积了灰。 后来陶彧经常有什么东西都会准备两份,不给路迁南跟祁潇,也要给岑徊。 另外两个自然是骂他没良心,可又琢磨着不对劲,问他是不是看上人家了。 陶彧天生弯的事他俩都知道,所以更得帮兄弟把把关。 路迁南第一个出来反对:“我真不建议你去追他,首先他性格太冷了,只是你一方主动的话早晚都会累。就算你只想跟他玩玩儿,估计得到的回报也不会跟付出的相对等。赔钱的买卖可不能干!” “而且不是我有歧视,像岑徊这种家庭条件和家庭关系都有问题的,将来真的会是一个很大的隐患。” 祁潇倒不这么认为:“说实话我觉得你跟他性格互补,挺合的。但是吧……高三了呀桃桃,你真的要谈恋爱吗?” 其实陶彧本来没觉得自己已经对人家到了要去追的份上,但被他俩这么一说,他那个轴劲儿还真就上来了,于是开始明目张胆地护着岑徊。 “哎哎哎,不许你们这么说他,这可是我未来的男朋友,瞧好吧!” * 打那之后,只要有岑徊的地方,就会有陶彧。 班里有人阴阳怪气,他一个眼神瞪回去,有人要欺负岑徊他也不吝啬显示敌意,他的喜欢和不喜欢都很明显,向来如此。 陶彧几乎是把“我要跟岑徊交朋友”几个字摆在了脸上,就差人家上厕所也跟着去了。 班里有些人就开始起哄,虽然陶彧的性向没有外传过,但男生喜欢这么开玩笑也是正常,每回听见了陶彧也不反驳。 岑徊不爱说话,就更不会反驳了。 一传十,十传百,学校里的消息总是传播速度惊人。在所有人都默认两个人关系不一般的时候,岑徊终于出来解释了一句。 “我们不熟。”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把陶彧之前几个月的努力直接打回到了原点,一切都成了陶小少爷的一厢情愿。 但好在陶彧这人乐观,他主动问过岑徊自己难道跟他还算不上熟悉吗? 那人没说话,只顾着做手里的数学题。 那段时间,陶彧只能每天刷卷子来发泄自己压抑在心里的郁闷,他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这么难焐热。 卷子刷了一套又一套,以至于那天没了新题做,他放学去了学校附近的书店。 出来的时候刚好看到有个熟悉的身影拐进了旁边的巷子里。 鬼使神差的,陶彧跟了上去。 一群穿着非主流衣服的混混们把岑徊困在了巷子里,都说了些什么陶彧没有听清,但那一瞬间,他只觉得一股子怒火直往头顶钻。 也不知道是因为之前岑徊不给面子的拒绝,还是今天这些混混围堵岑徊的事。 总之每一件都让他不爽,每一件都让他有种想要过去跟人干一架的冲动。 “干什么呢?”他把书包往墙根一扔,直接在众目睽睽之下把岑徊给拽了出来,“在学校门口干这事,不嫌丢人?” 混混头子一脸横肉,掂了掂手里的木棍,“你又哪儿来的小屁孩。我们来收债的,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是他谁啊?” “我是他男……”后面两个字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陶彧干脆把岑徊往身后拽了一下,“我是他同桌,已经报警了,不怕被抓咱们就干一架。” “呵忒!小屁孩儿,忽悠谁呢?”那群人说着一窝蜂冲了上来,陶彧下意识地把人护在后面。 他本来就是个家里宠着养大的小少爷,哪儿真跟人打过架,长了个高个儿结果身上都没几两肉呢,根本迎不住对面那些人的棍子。 眼瞅着又是一棍子抡了过来,陶彧下意识地闭上了眼,却听到一声闷响,眼前似乎刮过了一阵风,再睁眼就见岑徊拽着那棍子一脚把人给踹到了地上。 “没事吧。”他手里拎着刚才从混混手里抢过来的棍子,朝着那群人挥了几下。 陶彧忍不住有点尴尬,好好的英雄救美的戏码被他给演砸了。 他摇摇头,正准备提醒岑徊小心身后,忽然听到警笛声响了起来—— 那些混混没想到陶彧是真的报了警,这会儿吓得四下逃窜,扒拉开他俩就跑了。 陶彧赶紧把他手里的棍子给抢过来扔进了巷子里,猫腰捞起书包就往另一边跑。 “这边这边,快点儿!可不能让我爸知道我跟人打架了!” 岑徊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人拽着手离开了巷子。 脚下的步子几乎是下意识地配合着那人的步伐,他看着陶彧微卷的短发随着跑动一晃一晃的,心里忽然有了种从未有过的感觉。 软乎乎的,暖洋洋的。 不知道跑了有多远,陶彧才停下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等回头去看岑徊的时候,却发现那人脸色也因为刚刚的奔跑而有些泛红,但目光却正看着他们俩牵在一起的手。 有点尴尬。 陶彧下意识地想要松手,却反被岑徊给握住了。 “那边有药店,去买点药。”那人不由分说地拉着他往药店走,掌心跟掌心紧紧熨贴着,温度都很高,以致于起了一层薄汗。 两人的手几乎是在进店的一瞬间同时松开的,陶彧心里的高兴还没来得及填满就被失落给取代了。 但好在之后岑徊亲自给他上了药,手臂上,腰上,还有嘴角…… “嘶。”他忍不住皱了下眉头,就见岑徊脸色更难看了。 那人语气不善:“不会打架还往上冲,你的脑子就只用在做卷子上?” 陶彧忽然觉得这并不是岑徊在埋怨他,而是因为担心,忍不住又偷偷扬起点嘴角,“能用在做卷子上已经很不容易了,只可惜不能用在追你这件事上。” 那人手上的动作明显顿了一下,下一秒再落在陶彧伤口上的力度就已经加大了。 小少爷脸色一白,没敢再乱说话。 那天岑徊送了陶彧回家,之后两人一起回家似乎就已经成了习惯。 尽管并不是那么顺路,但总有能够顺路的办法。 后来在班里,原本一句话都不会说的岑徊会在陶彧问话的时候回答,虽然依旧很简短,但已经算得上是特殊对待了。 甚至偶尔陶彧跟前桌趁晚自习聊游戏的时候岑徊会主动插话,告诉他还有什么作业没写,催促他学习。 陶彧大多数时候也是会乖乖听话的,但犯懒时撒个娇也能糊弄过去,岑徊惯着他。 那段时间因为岑徊的帮助,陶彧的成绩更上一层楼,两个人直接霸占了班里跟年级的第一和第二。 之前的那句“我们不熟”的解释也就不攻自破了。 两人再次成了学校里的红人,老师甚至会拿他们互帮互助的行为举例子当正面教材。 只有陶彧心里越来越别扭。 他对岑徊明明就是别有用心。 高考前难得的小假期,陶彧把岑徊约出来见面。 那天岑徊穿了件自己的衣服,看起来比校服更符合他高冷男神的人设。 “岑徊,你应该知道我喜欢你吧?”陶彧凑过去朝那人眨了眨眼,趁机还在他嘴角啄了一下。 从头到尾岑徊整个人都是愣住的,半天都没有反应。或许是没找到陶彧会真的把话说出来,又或许是没想到他会主动亲自己。 “我……现在知道了。”岑徊别过脸不敢看那人。 陶彧脸上的笑容更明显了:“既然知道了,要不要考虑给个回复呀?” “高考完再说吧。”那人犹豫了会儿,最后也只说了这么一句,转身就走了。 陶彧看着他逃似的背影,觉得这事有戏。 而且他也愿意等,岑徊毕竟是经历过一次高考的人,这次对他的意义自然更加重要,陶彧能理解。 而且他今天主要就是为了告诉这人自己喜欢他,让他别被那些“好朋友”言论给带跑偏了。 这么想着,他又朝那人离开的方向喊了一句“高考加油”才转身回家了。 只是他没看到,背后那人的身影没再动,而是僵硬地站在那儿。 有一句话被风给吹散了—— “等我能够确定,自己配得上你的时候吧。” 第15章 陶彧翻了个身,浑身的酸软感让他疲惫地睁开眼。 入眼是一张熟睡的脸庞,匀称的呼吸声也随之传进他耳中。陶彧身子下意识地一僵,刚才还残留的那点睡意因为突如其来的紧张全都没了。 他缓了缓神看清面前的人,在心中默默松了口气。 是岑徊。 窗帘隐隐透进来些光亮,陶彧望着眼前的人脑子发木。 不过这还是第一次他醒过来的时候,岑徊还在旁边。 他目光不自觉地从那人微皱的眉头顺着鼻梁落到下面那张看起来很好亲的嘴唇上,再往下滑过喉结,到留着一圈浅粉色牙印的锁骨…… 这么多年来他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醒过来,会用这样的眼神望着昨晚跟自己缠绵了一夜的男人。 察觉到不对劲,陶彧慌忙收回视线,小心翼翼地翻个身背对那人,打算下床去冲个澡冷静一下。 他也确实该冷静一下了,这样的生活根本不属于他—— 忽然有一只大手从后面搂住他的腰,陶彧一僵,整个人又被那只手轻而易举地捞回到了怀里。 他脊背紧贴着那人的胸膛,尾骨处刚好有什么东西硌着他。 浑身像是过了遍电流,陶彧额角都冒了汗,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就这么僵了大约半分钟,感觉到那人呼吸又平稳下来,陶彧才再次动了下床的心思,结果这次还没来得及动弹就被人给搂紧了。 岑徊几乎是贴在他耳边说话,呼吸扫过耳畔又热又痒,嗓音却又冷又低:“别动,再睡会儿。” 听这人的语气不太好,陶彧又不敢动了,这么任由他搂着待了会儿,才感觉到那人动弹了两下。 岑徊似乎是过了刚才起床气的劲儿,这会儿把他在怀里翻了个个儿,语气也柔和下来:“醒了。” 陶彧怔了一下,点头。 岑徊唇角勾着淡淡的弧度,凑过来在他嘴角上亲了亲,“早饭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面吧。”陶彧想起来昨晚光顾着做那些花里胡哨的菜式,都忘了给岑徊煮一碗长寿面,今天必须得补上。 这么想着他先坐了起来,自告奋勇:“我去煮。” “不用。”岑徊握住他的手腕,陶彧本来就瘦,岑徊人高马大的自然是轻轻一拽就把人给拽了回去。 “你再醒醒盹儿,我去做。” 那人说着已经下了床穿上睡衣,又从柜子里拿出来一套新的给陶彧放在床边,这才去了卧室外面的卫生间洗漱,再到厨房忙活。 陶彧的目光始终都是追随着那人的身影,他望着眼前的一切莫名有点恍惚。 这种生活是他从前想都不敢想的,可现在他才离开那个地方不过一个多月,好像就已经实现了。 原来离开程泽,他真的就有了拥有幸福的资格吗…… 这时候想到那人真挺煞风景的,还是别想了。 陶彧缓了缓神,也跟着起床洗漱。 等把房间收拾好出来的时候,岑徊已经煮好面放在了餐厅的桌上,每人碗里还有一颗白白净净的水煮蛋。 “正好,来吃饭。”岑徊朝他招了下手,垂眼准备把腰上的围裙解下来。 陶彧也不知自己到底是哪根弦搭错了,鬼使神差地过去搂住了那人的腰。 “岑徊……”他声音还有点哑,尾音发颤。 那人怔了一下,随后好脾气地搂了搂他的肩膀,语气温柔得像是在哄孩子:“恩,怎么了?” 陶彧把脸埋在他怀里,半晌也没动弹。 反正这人昨晚也抱着他哭了,今天他还回去也没什么。 他这么想着,像只猫一样在他怀里蹭了蹭,贪婪地嗅着他身上似有似无的沐浴液的味道。 岑徊也就这么任由他抱着,唇角的弧度都懒得掩饰。 等好不容易哄着人吃过了饭,他又拿出来之前准备好放在书房的合同递给陶彧,“这是房产转让合同,你一会儿签了。等过两天有空了我再带你去一趟房产局,正式办个过户。” 陶彧嘴里还叼着一块岑徊刚给他切的苹果,眨眨眼:“什么意思?” 岑徊干脆在旁边坐下来耐心地解释道:“这房子本来就是给你买的,但当时你不在这儿,没办法写你的名字。” 陶彧心咯噔一下,“给我?” “对。这是我精心挑选的房子,屋里的装修也都是我亲自设计,与其让你卖给甄楚临,不如直接过户给你。也算是物归原主。”他这话说得理所当然,让陶彧差点就有一种“这房子就应该属于我”的错觉。 原来这人始终坚信着他还在,会回来。 陶彧望着岑徊,突然说不上话来。好像有很多话要说,但是到了嘴边却一个字也蹦不出。 最后只干干巴巴地挤出三个字:“我不要。” 岑徊拧眉看他,“为什么?” 他虽然很想和岑徊在一起,也急需一个地方落脚,但并不意味着他会接受别人送给他的房子。 尤其是岑徊给的。 他欠这人的实在是太多了。 但是这件事他不想过多解释,只转而问道:“之前你答应我的,只要卖出房子就答应我一个要求,还算数吗?” “算。”岑徊点点头,朝他挑眉,“可你没卖出去。” “明明是你中途拦下了,甄楚临是真的要买。”想起来那天晚上这人吃飞醋,陶彧就忍不住火气上头,“不信我现在联系他。” “你——”眼看着陶彧拿起手机就要打电话过去,岑徊一把将手机给拿了过来,“行了,你有什么要求就说吧。” 他忽然这么直截了当的,反而让陶彧有点不知所措了。本来也就是为了转移话题,但现下这么暧昧的氛围也并不适合说那些…… 他正在犹豫着要不要先把这七年的事给人解释一下,就听到岑徊的手机响起来。 那人拧着眉头过去接自己的电话,手里还紧紧攥着陶彧的手机。 “什么事,说。”光听语气就知道脸有多臭。 那边忽然没了声音,陶彧心里也陡然升起一阵不好的预感。 想起这人昨晚匆忙跑过来的事……该不会是鸽了公司的工作来的吧? 他正准备找个机会把自己手机拿过来,就见岑徊已经挂了电话,快步走进卧室换衣服,“我回公司一趟,晚点给你打电话。” 陶彧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人是在跟自己说话,忙点了个头:“好。” 手机被塞回到他手里,岑徊已经风风火火地出了门,客厅只剩他自己站在那儿,陶彧忽然就有迷茫,心里发空。 安全感的缺失让他瞬间对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敏感—— 手里的振动猛地将他的思绪拉回来,又是未知号码。 陶彧深吸一口气,接通电话。 熟悉的冷笑声传来:“怎么样,昨晚睡得还好吗?” 第16章 “怎么样,昨晚睡得还好吗?” 陶彧的手几乎是不受控制地发颤,他紧紧攥着手机,几乎是要把手机捏碎的程度。 大概是听到这边一直没有声音,电话那头的人又笑了两声,“怎么着,说话呀。我看你跟岑徊话也不少啊!” 这人的语气不管是在什么时候,永远是这样让人……恶心。 陶彧深吸一口气,努力克制着自己发抖的身体,“你到底想说什么。” “陶彧,好歹当年也是我在桥上救下了你,还养了你七年。你就是这么对自己救命恩人——” “我、问、你、到底想怎样!”他一字一顿地吼出口,牙齿还在不受控制地上下磕碰着。 为什么每次都是这样,为什么每次都在他觉得自己终于能够摆脱过去的时候提醒他! 他到底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才需要赔上这辈子来偿还! 七年了,难道还不够吗? 不够吗! 手指不自觉地收拢成拳,陶彧听到电话那头默然两秒后,传来一声冷笑:“呵。” “行啊陶彧,”声音像是从两个地方传来,耳边的有那么轻微的延迟,他猛地朝着另一个方向看去,就听到门外和耳边继续响起程泽慵懒的声音—— “开门。” 心跳几乎是在门被敲响的时候梗了一下。 陶彧难以置信地盯着门口,像是要透过门板看到外面的情况。 怎么可能……程泽怎么可能…… 门外的人显然已经没了耐心,狠狠凿着门板:“他妈的,听不明白话吗!赶紧给老子开门!” ——“听不明白话吗,还不开门!” ——“你装什么呢?还以为自己是陶家的小少爷呢?陶家已经没了,醒醒吧!” ——“陶彧,你怎么这么贱?” ——“接着叫,我就爱听你□□,叫啊!” “嘭!”的一声闷响猛地将陶彧从噩梦中拉扯回来。 他一个激灵,手机摔在地上,屏幕登时一片漆黑,裂出密密麻麻的纹路。 门外的人还在不停地踹着门板,陶彧几乎是下意识地拿起了茶几上的水果刀,颤颤巍巍地朝着门口走去。 外面那人叫嚣的声音越来越近,他手指缓慢地搭上门把手—— 忽的传来一声拳头打在肉上的闷响,“艹!你他妈……岑徊?” 岑徊?岑徊回来了? 意识回笼,陶彧手里的刀重重砸在地上。他也跟着后退两步躲开刀刃。 “我名字也是你这喷粪的嘴叫的?”岑徊紧接着又是一拳打在了那人的脸上。 这回程泽总算是反应了过来,骂骂咧咧挥着拳头招呼过来。 陶彧在门里听着外面的动静,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长达七年的囚禁让他早就没了报警的意识,这会儿只紧紧攥着门把手不知所措。 门外似乎传来了一声岑徊的低呼,估摸着是程泽占了上风。 冲动终究是取代了一时的理智,陶彧没再犹豫直接打开了门—— 果不其然,岑徊这会儿正被一个戴着黑色鸭舌帽的男人压在地上半跪着。 而那人的身影就算是烧成了灰陶彧也认得,他恨恨咬着牙:“程泽……放了他。” 那人抬起下巴看过来,嘴角咧出一个弧度:“放了他?你当我傻?” “陶彧,进去!别出来!”岑徊的嘴角渗着血,身上的西装也皱皱巴巴地被人攥在手里一角。 陶彧还从没见过这人这副狼狈的模样。 “岑徊……”胸口止不住剧烈地起伏着,陶彧的目光扫过脚边那把水果刀,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把刀捡了起来,刀尖指向不远处的程泽。 “放开他。”他明显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发抖,手里握着刀都拿不稳,指节泛着惨白的颜色。 可是没关系,他不怕。 因为谁都不能伤害岑徊,谁都不能。 刀刃泛着寒光,拿刀的人脸色惨白,眼神几乎失去焦距却死死望着这边。 岑徊的心猛地抽了一下:“陶彧,不行!” 程泽皱眉看着他手里那把刀,像是笃定了他不敢动手一样冷笑两声:“怎么着,想杀了我好能进去跟你爸团聚了?” 陶彧攥着刀柄的手不住地收紧,“我再说一遍,放开岑徊。” 他这会儿看起来极其镇定,但脑子里却像是一团浆糊,只有一个念想——岑徊不能出事。 那人定定地望了他几秒,点头:“好啊,你把刀放下,我就——嘶!” 程泽话还没说完已经被岑徊一个反手摁在了地上,用膝盖死死抵着背在身后的手腕。 他用力挣扎几下,缺被压得更紧,脸色都青了:“艹……” 岑徊没空理他,兀自望向拿着刀站在门口的那人,喊了一声陶彧的名字。 “陶彧!我没事。” “冷静一点,把刀放下。我没事了。” “岑徊……” 眼看着那人的目光变得清明,岑徊这才松了口气,放柔语气跟他说话:“对,是我,已经没事了。把刀放下吧……乖。” 刀子重重砸落在地上,陶彧整个人都有点发软。 电梯门忽然打开,七八个人一窝蜂地下来,带头的那人陶彧见过,是岑徊的助理。 “岑总,我们才发现可能有人……”何旭话说到一半已经看见了被岑徊压得几乎趴在地上的程泽,后半句话也跟着悻悻地咽了回去。 他倒是很有眼力见地让兄弟们接替老板摁住了人,又把人打晕架上了电梯。 “物业那边尼看着处理一下,这个人小心别暴露他身份。”岑徊在电梯门关上前低声嘱咐了这么一句,转而走到了陶彧跟前。 陶彧怔怔地望着他,情绪还沉浸在刚刚紧张的气氛中没缓过来,就已经被那人搂进了怀里。 岑徊的大手温柔地抚着他的后脑勺,一下一下像是在哄孩子一样。 “没事了小彧,没事了。以后都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我向你保证。” 这人的语气永远对他有着绝对的安抚力,是让他保持清醒的最后一道关卡。 许久没流过泪的眼眶那一刻还是不争气地泛了酸。陶彧把脸埋在那人的胸膛,泪水不受控制地湿了大片岑徊胸前的衣裳。 是无助挣扎最后获救的庆幸,也是被折磨得体无完肤后隐隐泛着的心酸。 他压抑了太久了,真的很累了…… 那天岑徊没有再离开,让助理把办公的东西都搬了过来,所有工作都是在陶彧这里完成的。 而陶彧就一直缩在屋里不出来,把自己裹在被子里脑子里乱哄哄的都是之前的事。 岑徊每过一会儿就会叫他跟他说话,告诉他自己还在,哪怕那边根本没有回复。 就这样一直到了晚上,陶彧才从卧室出来,岑徊还坐在沙发上抱着笔记本电脑,听到这边的动静立马关上了电脑。 “饿了吗?我去给你做饭。” 陶彧望着他,两人都是肉眼可见的疲惫,但岑徊脸上挂着伤还在努力地朝他笑着,像是在安慰他。 可这人越是这样,陶彧心里就越别扭。 看着面前的人哭丧着脸,岑徊走过来抱了抱他,“怎么了?” 陶彧从他怀里挣出来,耷拉着脑袋不看他,只说:“我记得家里有药箱,我去找找,给你上药。” “好。”岑徊顺着他的话点头,等人转过身去找东西,他也就去了厨房给陶彧做饭。 陶彧就抱着药箱坐在沙发上等,等岑徊做完饭才拉着人给上了药,之后又被哄着吃了点东西,紧绷了一天的神经才算是真的松下来。 困意上头,陶彧去洗了个澡,出来就见那人拿着毛巾跟吹风机在等了。 他怔了一下,“你这……” 岑徊二话不说把毛巾扣到了他头上,拉着人进屋里把头发吹干。 大概是怕他拒绝,岑徊还特意说了一句:“算是你帮我上药的回报。” 陶彧垂着眼没说话,任由那人摆弄着自己的头发,感受他温热的指尖在发丝中穿梭,拨弄。 “岑徊。” “恩?”那人按停了吹风机听他说话。 陶彧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了:“你想知道,我这七年都是怎么过的吗……” 想,他当然想。 可他也不想逼陶彧。 岑徊笑了一声,揉着他被热风吹得软软的发丝,手心里都带着洗发水的淡香味。 “等你想说了,我随时都愿意。” 陶彧抿了抿嘴唇,垂着眼目光落在自己由于紧张而不断摩挲着的手指上。 中指的指节上面有一小块淡淡的黄色,洗不掉,是他长年夹烟留下来的。 “其实当时……我是主动跟程泽走的。” 身后那人落在他发顶的手一顿。 第17章 七年前的夏天,树上的蝉聒噪得让人心烦。 陶彧最后看了一眼母亲郁曼文的墓碑,转身走出了墓园。 骄阳晒得他身上纯黑色的衣服滚烫,紧贴着皮肤的部分甚至有刺痛感,可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管家陈叔的电话打过来,告诉他高考成绩已经出来了,绝对能够被京大录取,让他安心准备两个月后的开学。 “好,我知道了,谢谢陈叔。”陶彧挂断电话,垂着眼去看通话记录上被标红的那一串。 岑徊这些天已经给他打了上百通电话了,可他一通都没接。 他不知道该怎么跟岑徊提这件事,也不想让岑徊再因为自己痛苦一回,他不能那么自私。 可是父亲锒铛入狱,母亲又受不了压力崩溃到吞药结束生命,短短的半个月里,这个家只剩了他一个。 他也不过才十八岁,他又能怎么办? 可他真的好想再见岑徊一面啊…… 他只有岑徊了。 犹豫半晌,陶彧还是按下了通话键,电话那头几乎是瞬间接了起来。 岑徊的声音急切到发颤:“陶彧,你怎么样,现在在哪儿?” 陶彧忍不住鼻子发酸,眼泪终于还是不争气地夺眶而出。 他吸了吸鼻子,“岑徊……你能来见我一面吗?” 那天他跟岑徊约在了他住的那家旅店,环境谈不上好,只能说糊弄得过去。 岑徊赶到的时候,额头上都是细密的汗珠,后背的衣裳也都湿透了,站在门外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你……”陶彧话还没说出口就被那人揽进了怀里,他闻得到那人身上熟悉的洗衣液的味道,尽管混着汗水,却意外得让他心安。 岑徊的手不住地抚着他的脊背,“看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人如此慌张的模样,也是第一次知道,岑徊真的很喜欢自己。 被岑徊这样喜欢过,也就足够了,值了。 那时的陶彧这样想。 岑徊抱他的时候没敢太用力,他怕眼前的只是幻觉,也怕弄疼陶彧。 这会儿陶彧拉着他进屋,屋里的空间狭小,两人只能并肩坐在床边。 岑徊闻到他身上的沐浴露和洗发水的味道,跟以往的并不相同,带着旅店里常有的劣质的味道。 他不由皱了下眉,刚要开口去叫那人的名字,就被捧着脸吻了上来。 尚且生涩的吻技一点一点地试探着,撩惹着岑徊最敏感的那根神经。 那人尚且保留着几分清醒,下意识地想要推开他:“不行……陶彧……” 陶彧干脆扯开了自己身上的衣服,红着噙了泪的眼尾叫他的名字:“岑徊,我想……求你了……” 想要把第一次给你,把最好的给你。 也把唯一给你。 岑徊最终还是没能拒绝他请求,他温柔地去吻陶彧的眼尾,吻掉他的眼泪,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去暖那颗近乎冰冷的心。 年轻的男孩子像是两团烈火,烧到一起只会让欲.望更盛,空调吹出的冷风都似乎没了效果。 “陶彧……跟我回家吧。”情动时他听到那人说了这么一句。 陶彧笑了笑,没说话,只尽力地感受着岑徊的存在,尽可能地迎合着他。 他希望自己留给这人的回忆都是美好的,无论是哪一方面。 那天岑徊又说了不止一次要带他走,陶彧都拒绝了,“你自己都是住在舅舅家,我就不去打扰了。” “可是……” “好了,不用担心我。再过几天你就要生日了,我说过会陪你的。” 岑徊还想再说些什么,只是看着这人强颜欢笑的模样,最终也没能开口,被陶彧好歹给哄回了家。 只是他没想过,那是他最后一次见到陶彧。 …… 等到岑徊离开后,陶彧默默收拾了屋里的一片狼藉。 之后他换了身衣服,花掉身上最后一点钱坐车到了中心湖的大桥上。 邸京这座城市总是繁华得过分,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才会显出几分凄凉。 夜风吹得人恍惚,陶彧慢吞吞地走到栏杆边,垂眼看着桥下被吹得泛着层层涟漪的湖水,忽然就明白了母亲到底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吞下了那一把药片。 他承认自己软弱无能,自私又能懦弱,他只是个被家里惯坏的孩子。 这么长时间来他虽然坚信父亲并没有做那些事,也受着全校人在背后的指指点点过完了高中最后一个月的生活。他顶着压力参加了高考,甚至考出了意料之中的好成绩—— 可这些在陶维诚被捕的一瞬间,在郁曼文被医院宣布抢救无效的一瞬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连带着他的存在,似乎也没了意义。 “呦,大半夜的,自己在这儿吹风啊弟弟?”耳边忽然传来陌生的声音,陶彧还没来得及反应手臂已经被人扯住。 那人手上力道极大,身边还跟了个小痞子,目光赤.裸裸地打量着他:“长得这么白嫩,跟个小姑娘似的,不如陪哥哥去喝几杯?” “别碰我!放开!”陶彧本来就没什么力气,这会儿的挣扎也毫无用处,手臂都被攥出了红印子—— “干什么呢!”冷不丁传来一声怒吼,紧接着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混开,别碰他!” 陶彧已经没了力气,直接被人猛地甩在了地上。 听着那两个人骂骂咧咧地离开,他才感觉有只手扶住了他的肩膀,“陶彧,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他费力地抬起眼皮,就看到程泽正一脸担忧地望着自己。 程家跟陶家这么多年都是合作关系,程泽对他也一直都不错,那会儿的陶彧并没有想过,自己所遭遇的一切都是拜程家这对父子所赐。 “这么晚了,你怎么自己在这儿?” “我没事。”陶彧挣脱他手站起身,扶着桥栏杆俨然一副拒绝交流的样子。 可偏偏那天程泽就这样一直陪着他,即便他几次三番地要赶人走。 “陶彧,我是担心你。”那时的程泽望着他满眼都是真诚,“听说警察已经查封了你家,你这几天都住在哪儿?要不跟我走吧。” “不用了。” “你真不跟我走?” “不走。” “那如果我说我能帮陶叔叔呢?” 一直垂着头的那人总算是动了一下,陶彧缓慢地抬起眼去看程泽,“你……真的能帮我吗?” * “后来我才知道,那天桥上的流氓根本就是程泽找的托儿。”陶彧苦涩地扯了下嘴角,“程泽是个酒鬼,喝多了就会耍酒疯。也是因为那天他喝醉了,我才知道当年应该入狱的是他爸,我爸是被推出去背锅的……” 岑徊静静听他说着,温热的大手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捏着他的后脖颈。 “我这次从他手里逃出来,是为了一个赌约。”陶彧说着抬眼对上岑徊的目光,眼中的情绪复杂。 但岑徊总是能很好地接收到他所有的信息,所有的情绪,“跟我有关,对吧。” “是。”陶彧点头,心尖泛着阵阵的酸痛,“对不起,我……” “陶彧。”岑徊忽然笑着叫了声他的名字,大手轻轻揉着他半干的头发,“其实这么多年来,我挺恨你的。” 恨你一声不吭抛下我,了无音讯。 恨你不信我会陪你走到最后。 更恨你不好好爱惜自己…… 陶彧的心一点点坠了下去,垂下眼不敢再看他。 却听到那人继续说道:“但是到头来,我发现,我还是更爱你。” “那些年,与其说是恨你,不如说是恨自己。恨自己什么都不是,没办法给你更多,更没办法留住你。” 那一瞬间的情绪不知道该用什么来形容,陶彧怔怔地望着面前的人:“可我利用你……” 岑徊笑着在他嘴角亲了一下,“这不是利用,是需要。” “陶彧,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会陪着你。” “七年前我就说过了,我会陪你一起面对。” 作者有话要说: 你就说甜不甜吧(叉腰) 第18章 手腕上冰冷的禁锢感传来,被绑在椅子上的男人拼了命一般地挣扎了几下:“你们干什么?这是绑架,是违法的知道吗!” “违法?”有人冷笑了一声,声音从他背后传来,在空旷的屋子里响着回音,“原来小程总还知道‘违法’两个字。” 看不到的敌人从来都是最可怕的,程泽又奋力地挣扎了几下,气喘吁吁地想要转过身去看站在自己身后那人。 可他浑身被铁链子绑得死死的,压根动弹不了。 “岑徊,你他妈到底想干什么!” 听他叫了自己的名字,岑徊这才慢条斯理地扰到他跟前。 已经过了日落的时间,老旧的废弃工厂里空旷又带着股潮湿的土腥味,电路早就断了,窗户的位置又太靠上,这会儿看起来光线就不怎么好。 他垂着眸子冷淡地望着一副狼狈相的程泽。 “我有点好奇。你把陶彧囚禁起来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自己也会有这么一天?” 提到这个名字,那人却忽然笑了,“呵……陶彧啊……” 他像是在回味什么意犹未尽的事,刚被冷水泼得湿漉漉的头发耷拉在眼前,挡住一部分视线。 但即便如此,岑徊还是能够清楚得看到他眼里那令人恶心的挑衅。 “这点咱俩有共同话题啊,岑徊。”程泽咧着嘴角看他,“你知道的,他很瘦,腰又细,就这么一握……” 一声闷响打断了他的话,脸上的疼痛伴着嘴里腥甜的味道一股脑涌上来,耳边都是轰鸣声。 岑徊胸口剧烈地起伏了两下,眼底的情绪更冷,“蒙上,打。” 他声音很低,低到不像是在下命令,可守在旁边的那些人已经拎着家伙走了过去。 身后的动静听着十分热闹,偶尔能听到程泽叫骂的声音,带着他跟陶彧的名字。 岑徊抬起刚刚因为打人而沾了血的手,紧了紧领带。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盯着窗口照进来的最后一点昏黄的光,淡淡地补充了一句:“打到说不出话为止。” “好的,老板。” * 岑徊今天回来得晚了,陶彧觉得饿就自己洗了个苹果吃。 因为某人嘱咐过他,让他别再去祸害厨房了。 不去就不去,反正他也知道自己做饭不好吃,还不如洗个好吃的水果。 陶彧往沙发上一窝,习惯性地打开电视。 “姚氏集团正式宣布解除与远程资产的联姻。7月5日姚氏集团收到揭露远程资产继承人程泽骗婚证据的匿名信,其中提及了程泽的性取向问题,并有程泽多次出入某会所的照片跟视频。另外,信中还……” 开门声吓得沙发上的陶彧一个激灵,握着遥控器的手直接按下了不知哪个按键,音量瞬间变大—— 陶彧手忙脚乱地要去按开关,就被一只大手接过了遥控器。 岑徊把音量调低,顺便换到了另一个频道。 “饿了吧,想吃什么,我给你做。”他说着扯松领带脱了西装外套,又顺势在陶彧的额头上亲了一下。 陶彧皱着眉头去看他血迹没擦干净的手,忍不住心尖一颤,“你去见程泽了?” 岑徊动作顿了一下,有些懊恼自己没处理干净,径自走进了卫生间去洗手。 但这事他也没打算瞒着陶彧,只说:“没事,我有分寸。” 话是这么说着,他也相信岑徊不是个冲动的人,可是手上的血迹…… 陶彧不放心地跟进卫生间,就见淌过那人修长手指的水流被染成淡红色流进排水口,那人的手上只剩了轻微的淤青,并没有伤口。 身旁那人笑吟吟地举着自己的手给他看,“你看,我没事。” 陶彧松口气,转身出了卫生间,去药箱里翻找活血化瘀的药酒。 找到了就直接拿着东西进厨房,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拽了岑徊的手就往上面倒药。 岑徊没脾气地叫了他一声,无奈地笑道:“我的少爷,这种药酒是要在手心里捂热了然后往上面敷的。” “是吗?”陶彧看了一眼上面密密麻麻的使用方法介绍,按照岑徊说的倒了一点在手心,搓热了捂到那人的手背上。 他望着岑徊:“怎么样?” 那人用左手在碗里打了两个鸡蛋,点头:“还行。” 原本应该都是饭香味的厨房,顿时弥漫起了一股子药酒的味道,闻着醒脑又刺激。 以至于吃晚饭的时候,陶彧都觉得炒鸡蛋是药味儿的。 但是碍于是自己去厨房捣乱,也没脸说什么嫌弃的话。 岑徊看出来他皱着眉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故意把自己的手又举到他跟前,问他:“闻着什么味儿?” 陶彧下意识地往后躲了一下,绷着脸色:“还能什么味儿。” 谁知那人摆出来一副“这就是你不懂了吧”的表情,笑着说:“这是爱的味道,来自男朋友的爱。” 陶彧:“……” 为什么会有人越活越幼稚? 岑徊收回手,陶彧也就继续耷拉下脑袋吃饭。 “陶彧。”对面那人忽然叫了他一声。 “恩。”陶彧没抬头,也没看到岑徊已经放下了筷子。 “程泽那边我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就是你父亲的事了。”岑徊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他的表情,“你……想不想去见见他?” 陶彧动作一僵,嗓子莫名有点哑:“谁?” “你父亲,陶维诚。” 第19章 窗外的夜色将月光笼罩起来,只剩黑压压一片云。 别墅客房的窗边亮着猩红色的火星,伴着缓慢升起的烟雾将这个房间填满烟草的味道。 陶彧曲腿坐在矮窗台上,后背抵着冰凉的墙壁,凉意顺着脊背传遍全身,只剩夹着烟的手指还有微微热感。 自从跟岑徊住到一起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点过烟了。 他怕岑徊膈应烟味儿,再烦心也不敢点。 但今天实在是忍不住了,只能趁着岑徊睡着来客房自己待会儿。 今天下午他去看了陶维诚。 本来说好岑徊亲自陪他去,但最近因为准备举报程泽的事CONCEPT错失了两个打开知名度的良机,总公司那边甚至扬言要调他回去。 陶彧不想让他因为自己而为难,好歹把人劝去了公司上班,又拒绝了岑徊要让何旭陪他一起去的想法,自个儿打车去了监狱探视。 这是七年来父子俩第一次见面。 第一眼,谁也没敢认谁。 陶维诚的变化太大了,算起来明明还不到五十头发就全白了,脸上还带着刚结痂的伤,整个人狼狈又憔悴。 陶彧变化自然也不小,五官长开了,变得更瘦更白,带着陈年累积的黑眼圈,瞅着都阴郁得让人难受。但好在穿着不差,还是托了岑徊给他的精心搭配。 在真正见面之前,陶彧在梦里想过无数次同样的情景,甚至早就想好了要对陶维诚说的话。 可在见到真人的那一刻,他发现根本说不出口。 那些所谓想念的、埋怨的话都太矫情了,他就只想这么看着自己的父亲,然后告诉他,自己一定会为他正名。 可他忘了,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哪件事是受他掌控的。 冷不防灌进来一阵冷风,手里夹着的烟烧到了底,烟灰几乎一整根砸到了窗台上,砸了个稀碎。 ——“小彧,别折腾了。爸在这儿挺好的,只要你好好的我就知足了。” ——“爸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你还有你妈……所以你就让爸在这儿待着吧,也算是为了你妈的死受罚。别再折腾了,行吗?” ——“那你有没有想过,我顶着杀人犯儿子的名声,到底能不能像你想的那样好好活下去?” 房门忽然响了一声。 岑徊推开门就被烟味儿呛得皱起眉头。 屋里烟雾缭绕。烟雾的尽头,他找的人正缩在窗台上,脚边是堆成了小山的烟灰跟烟头。 “陶彧……” 岑徊没有开灯,只借着窗外路灯照进来的微弱的光走到那人身边,抬手缓慢地抚了抚他软乎乎的头发。 是在安慰他,也是在告诉他还有自己在。 屋里的静默了几秒,陶彧冰凉的手抓住了岑徊的手腕。 “岑徊……”他哑着嗓子叫了那人一声,握着那人手腕的手像是贪恋他皮肤上的温度一般来回摩挲了几下。 “恩,我在呢。”岑徊俯身抱住了他,把陶彧整个人圈外自己怀里,大手一下一下地抚着他的脊背。 陶彧心情不好,他从下班后进家门的第一秒就感觉到了。 这大概是陶彧回来之后心情最低落的一次。 但他既然不说,岑徊也不会多问,他不会强迫陶彧做任何不想做的事。 这是他们之间的默契。 胸前的睡衣湿了一小片,岑徊没动,任由陶彧扎在自己怀里闷声哭完,这才在他额头上亲了亲。 “困了吗?” 陶彧没说话,仍旧窝在他怀里一动不动,岑徊也就这样陪着他。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怀里那人抬起头叫他:“岑徊。” “我在。” “陶维诚……说他不想出来。” 岑徊猜到了。 这会儿轻捏了捏他的后脖颈,柔声问他:“那你还想救吗?” 陶彧嗓子哑得厉害,也疼得厉害,“我不知道。” “恩。”岑徊应了一声,指腹摩挲着他泛红的眼角,声音放得很轻,“那我们回去睡觉吧,明天再想。” 陶彧没说话,只依赖般地往他怀里靠了靠,也算是默许了。 岑徊俯身把人抱起来回了主卧。 他给陶彧擦了脸和夹过烟的手,又给换了件新睡衣,这才搂着把人哄睡了。 等到感觉怀里那人地呼吸平稳下来,岑徊这才睁开眼。 放在床头的手机屏幕亮起来,是助理何旭发来的消息。 何旭:岑总,这是有关七年前陶维诚案子的所有资料以及我们近期所调查到的消息。 何旭:[文件] 岑徊没急着点开文件,因为聊天窗口上始终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 如果他没猜错,那句让何旭反复编辑才能发出来的话会是—— 聊天框里的消息被往上顶了顶。 何旭:岑总,陶维诚似乎并不是无辜的。 第20章 一整晚睡得不好,陶彧翻来覆去做了无数个噩梦,等顶着黑眼圈下了楼,就见岑徊站在客厅听电话。 上次见到这样的场景,还是他刚来的第二天,岑徊把左郴叫到家里来的那次。 左郴…… 他不住地皱起眉头,直接走过去叫了那人一声:“岑徊。” 那人似乎惊讶于他今天“毫无眼力见”的举动,但也还是温柔地笑着揽了揽他的肩膀,示意他自己在打电话,让人先过去餐厅吃早饭。 陶彧沉下脸色看望着他,迟迟不肯动,就听到手机里传来何助理的声音:“岑总,那您下月回欧洲的计划……” “何旭。”岑徊冷声叫了一句,“计划早就取消了。” 电话那头顿了一下,这才慌忙说:“抱歉岑总,是我记错了。” 拽着他衣袖的手猛地松开,陶彧红着眼底看他,声音不住地发颤:“你要回去了……” “没有,”感受到身旁人异样的情绪,岑徊直接挂断电话,“陶彧,我答应过要一直陪着你的,不会食言。” 陶彧躲开他伸过来要拉自己的手,一步步后退到那人够不到的位置。 情绪没由来地爆发出来:“我知道我消失了这么久,你们早就不需要我了。不需要我帮忙,不需要我解救,也不需要我陪伴!我的计划,我活下去的信念,都只是自己一厢情愿……这个世界根本不需要我存在。对吧?” 心脏闷得发疼,他不住地抬起手捶着自己的心口。 意识到不对劲,岑徊温柔地叫着他的名字缓步走过来,“小彧,乖,别这样。你听我说……” “别碰我!”陶彧已经退到墙角,脊背死死抵着后面冰凉的墙面,难以通畅的呼吸让他说话都带着气音,虚弱无力,“……求你。” 岑徊从没见过他这副歇斯底里的模样。 自从那次噩梦后,陶彧始终都极其顺从,也会主动迁就对方的情绪,除了那件事需要途中不间断地安慰才能完成,其他无论从哪里看都再正常不过。 ——“他表现出来的越是正常,就越不正常。” 左郴的话冷不丁回响在耳边。 “好,我不碰你。我就站在这儿。”岑徊在原地站定,目光始终落在他身上,“你听我说几句话,好吗?” 陶彧别开眼,不答应也不拒绝。 他不想说话,起码现在不想。 岑徊只当他是默认接受,尽可能地放柔语气:“陶彧,不要胡思乱想,我需要你,我很需要你。不仅我需要你,你的朋友,路迁南还有祁潇他们都需要你。你的父亲也是。” “我不在乎他们,我只想要你!你明白吗岑徊!”陶彧冷不丁冲过来攥住了他的衣领,手上的力道极大,却并没有用力去扯,只是死死攥着手里的布料。 陶彧的双眼通红,眼眶还噙着泪,一字一顿地对他说:“你不可以离开我,永远都不行。” “我明白,陶彧。”岑徊定定地望着他,满目心疼。 他抬手为陶彧抹掉眼角挂着的泪,把人拥进怀里,大手轻抚着的脊背,“我不离开,永远都不离开。” …… “他现在太敏感了,情绪也很糟糕。”岑徊朝电话那头皱眉这么说着,下意识回头去看卧室的方向。 “希望你有时间过来一趟。陶彧见了你应该会很开心。路总。” “岑总可别这么说,您都做不到的事,我更做不到。”路迁南不挖苦他几句心里过不去那道坎,毕竟岑徊这人的作风他从来都看不惯。 但关系到陶彧的事他不可能坐视不理。 “我会过去,但不是因为你的请求,纯粹是因为我担心陶儿。” 岑徊苦笑了一声:“好。我把地址发给你。” “行,我下了班就过去。” 挂断电话,刚好听到屋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岑徊放轻脚步走过去就见陶彧正坐在床边准备站起来。 “饿了吗?我去做饭。” 陶彧动作一顿,有些僵硬地转过头来看他,又飞快地别开目光。 他点头,嗓子还有点哑:“好……” “想吃什么?”岑徊问他。 陶彧迟疑了一下,之前自己扯着人衣领歇斯底里的画面在脑海里一晃而过。 他多少有点尴尬,这是他最不想让岑徊看到的一面,可偏偏还是没能控制住…… “都行。你做的就行。” 见他这会儿是稳定下来了,岑徊心里也默默松口气,“好,我现在去做。你太饿的话可以先下楼吃点水果。” 陶彧僵硬地点点头,却始终没敢再看岑徊。 他不可能当之前的事情没发生过,那股情绪甚至还压在他心里随时都有可能爆发出来。他没办法控制,甚至都不知道会不会伤害到身边的人……就像他那天朝着程泽举起了刀一样。 看来有些事终究还是要做出决定,有个结果了。 岑徊做的饭很好吃,无论是哪一样都很好吃,也专门挑他喜欢的做。 可越是这样,陶彧越是说不出自己在楼上想了两个小时的话。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叫了对面那人一声:“岑徊,我想要不……” 门铃声忽然打断了他的话。 岑徊笑着替他擦了下嘴角,“我先去开门。” 路迁南走进来的时候陶彧整个人都有点懵,“你怎么来了?” 也难怪他惊讶,前不久边莹才生了孩子,陶彧虽然膈应消毒水味,却还是去了医院一趟。 只不过那会儿正是程泽出事的时候,岑徊每天忙得脚不沾地,没能陪他一块去。 现在算下来边莹应该才出月子,像路迁南这种妻控应该天天在家陪老婆才对。 “这话说得,好像哥因为老婆孩子亏待过你一样。”路迁南这么说着忽然笑了,“虽然好像确实亏待过吧!但我知道你肯定不能记我仇,对吧陶儿?” 有他在的地方气氛永远不会僵住,陶彧这会儿也总算是露了笑脸,“没亏待过,记什么仇。” 路迁南又笑着拍了拍陶彧肩膀,他是空手来的,毕竟带着礼品啥的像是来探病,陶彧这会儿又敏感着,生怕人多想,就只能摆出来一副蹭饭的模样。 但理由还是得好歹编一个:“其实今天主要是想来找岑总聊一下合作的事,顺便看看你。” 陶彧看向岑徊,眨了眨眼,“那你们聊,我去……” 门没来得及关上,就有人跟着走了进来。 左郴依旧是一副笑呵呵的模样:“陶彧,你跟我聊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宝们这个月给投的营养液~(这是一条月底总结哈哈哈) 雪原苍茫70瓶,苏白21瓶,糯糯10瓶。 第21章 客厅的气氛有片刻的尴尬。 岑徊带路迁南去了二楼书房,这会儿左郴跟陶彧坐在沙发上,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面对着这个人,陶彧总是不太想说话,所以最后还是左郴先笑着开口:“今天我不请自来,是想给你道个歉。” 陶彧绷着脸没吱声,静静等着听他这歉要怎么道。 对于他这样的态度,左郴倒是照单全收,态度也十分诚恳:“上次刻意去刺激你,我很抱歉。但这是治疗过程中必不可少的。” 陶彧眉心不觉跳了一下,“你什么意思?” 左郴灰棕色的眸子定定地望进他眼里,语气放得很轻柔:“陶彧,你心里清楚。之前在这栋别墅里并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我们的第一次见面,是七年前。” 手心不住冒了层冷汗,那个穿着白大褂的身影久违地浮现在脑海。 ——“陶先生,我接下来会给你注射的液体并不会对你身体机能造成任何影响,放松就好。” 那人的声音逐渐清晰起来,与面前的左郴重叠在一起,大段大段零碎的记忆涌进脑海。 ——“陶彧……救我……小彧……去打120……” ——“可是你忘了。这里没有信号,也没有120……程泽,我救不了你,你只能等死了。” ——“去找……左医生!去找他!” ——“你又忘了。他昨天才来过,下一次是一周后。” ——“陶彧!!!” “左郴再去那栋别墅的时候已经是一周后,程泽的尸体已经腐烂了一大半,而陶彧被锁在房间里,神志不清。”岑徊把沏好的咖啡放到面前那人的手边。 路迁南没什么心情喝咖啡,只皱着眉头看他:“所以三年前程泽酒精中毒死后,你们就已经把陶儿救出来了?可我记得当时媒体并没有曝出还有其他人,而且为什么他最近才……” “那天我在场,左郴是被我威胁着才把陶彧藏了起来,就在左郴工作的精神病院疗养。程泽是个酒鬼,死因是酒精中毒引起心肌梗塞,本来也牵扯不上陶彧,一旦曝出反而会把他被囚禁的事公之于众,甚至带出陶维诚的案子。我不想让陶彧再收到任何伤害。” 岑徊垂下眼,眉头紧蹙着,指腹不断地来回摩挲。 “当时由于情况特殊,左郴特意找了栋一模一样的别墅,伪装成程泽囚禁他的那栋,让他自己在里面生活。他身上的伤也是初期的时候自己弄的,后来我们把别墅里所有可能危及到他性命的东西都拿走了,受伤的情况才逐渐变少。直到几个月前,他的情况逐渐稳定,第一次自己走出了别墅。” 也才有了他们陪他演的这场戏。 书房里静默了几秒,路迁南面色沉重:“所以你今天打算怎么办?” “我没有资格替他去决定他的人生,他终究还是要面对现实的。”岑徊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他们之前在陶彧出来后确实找人假扮了程泽,但中途也是真的出现了程家派来的跟踪狂。 好在一切都还在掌握之中,陶彧也处于神志不清的状态并没看出破绽,所以在他心里程泽的事情已经解决了。 至于陶维诚的案子也确实没有什么把人解救出来的必要。 既然旧的心结都已经挨个解开,那么现在就是让他恢复意识的最佳时机,人生没有多少个七年,总要给他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 到底是继续蒙蔽自己,还是面对现实…… 岑徊抿了口咖啡,却几乎尝不到味道。 此时此刻他才是最紧张的那一个,可无论今天这场治疗过后陶彧变成什么样,他都会陪他一辈子。 哪怕是要再陪他演一辈子戏也无所谓。 只要是陶彧就好。 周围静得连呼吸声都听得十分清楚,书房里的两人静静等着楼下的动静,为了不打扰左医生的治疗,谁都没敢出门。 不知道过了多久,只听到楼下传来一声惊呼—— “陶彧!”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我愿称之为大反转,没人反对吧?(叉腰) 第22章 冬去春来,京大校园里的桃树开出第一簇花的时候,一辆黑色的高级车停在了学校门口。 坐在驾驶位上的男人先走下车,替坐在副驾驶的那位开了车门,体贴地护了下那人的头。 帅哥跟帅哥的组合是最让人看不腻的,这会儿无数双眼睛朝这边看过来。 岑徊倒是早就习惯了这种被人注视的感觉,身旁的这位应该是许久没经历过,显得有点生疏了。 陶彧皱了皱眉头,忍不住嘀咕:“都说了让你出门戴口罩。” 那人笑了一声,大手在他脑瓜后面揉了两下,笑着答应:“恩,下次一定。” 岑徊总是哄着他跟哄孩子一样,陶彧拱拱鼻子,跟着人一块儿往学校里走。 太久没有感受过校园里的气息,陶彧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周围,显然心情不错:“果然还是学校里好。只可惜没能跟你一块儿上大学,现在搞得像父子似的。” 听得这话,走在前面的那人脚步一顿,转过头绷着脸色看他,“你的意思是我长得老?” “……”陶彧默默瘪嘴。 真不知道这人是到底怎么当上CONCEPT国内负责人的,就这智商,给便宜都不占,这么下去公司迟早倒闭。 他默默叹了口气,懒得搭理某人无理取闹,就感觉有一只大手握住了自己的手。 十指紧紧扣住,掌心的温度相互熨贴着。 “这样就能看出来我们是情侣了。” “要不要这么幼稚。”陶彧笑着瞪他一眼,握着某人的手却更紧了点。 “岑总,麻烦说一下送男朋友上大学的感受吧?” “恩……”岑徊凝眉认真思索了片刻,“大概就是陪着一把年纪的老男人一起装嫩的感觉。” “?”陶彧恨不得把这人嘴给缝上,要不是亲男友,他还真就要动手了。 “我满打满算也才二十六,你还比我大一岁,到底谁是老男人?” 岑总能屈能伸,立马求饶:“我我我。” 陶彧想甩开他的手,不料这人早有预谋,给握得死死的,他根本无力挣脱,最后也只能用一句“幼稚”来进行吐槽收尾。 校园很大,他们走了半天才看到第一栋教学楼,过几天才开学,但这会儿已经有学生陆陆续续抱着书本从里面走出来。 陶彧感叹了两句高校学生的自制力,目光落在了旁边开的一家甜品店上。 身旁那人忽然叫了他一句:“陶彧,你的毕业礼物我已经想好了。” “恩?”陶彧茫然地抬眼去看他。 这还没正式开学呢,这人都已经想好毕业礼物了?可真够早的。 “我想送你一家甜品店。” 陶彧不解:“为什么是甜品店?” “因为,”岑徊说着唇角勾起淡淡的笑,拇指的指腹轻轻摩挲着陶彧的手背,语气温柔又像是待着对未来的无限憧憬,“因为我最爱的人这些年过得太辛苦了,我想让他以后的生活里,都只有甜。” 陶彧的心尖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扎了一下后又被抹上了蜜,微微泛疼,却也带着十足的甜渗透进去。 他凑过去在岑徊的嘴角亲了一下。 “有你陪着,我从来都不苦。” 在岑徊身边的每一分每一秒他都是快乐的,哪怕他们之前错过了那么久,可最终还是回到了原点。 只要还是岑徊,就足够了。 不管过去是一片肮脏还是一片空白,只要他眼前的是岑徊,一切就都是美好的,值得歌颂的。 岑徊抬手在他眼角轻轻摩挲两下,漆黑的眸子里映出陶彧笑吟吟的脸庞。 “走吧,过几天开学我们再来送你。” “好。” …… 手机忽然振动两下,岑徊放下手里的笔记本电脑,拿起手机。 屏幕上弹出备注为左郴的聊天窗口。 左郴:今天情况怎么样? 岑徊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浴室的方向,那边传来吹风机的声音,应该是陶彧洗完澡在吹头发。 他默默在输入框里打下几个字。 岑徊:还不错,很稳定。 左郴那边又叮嘱了几句,岑徊也都一一应下,捎带着处理了一下何旭跟陈淇发过来的工作消息。 陶彧从浴室里出来,就见岑徊拧着眉头坐在客厅。 “怎么了,工作上的事?” 岑徊点头说是,顺手删除跟左郴的聊天记录,关掉了手机屏幕。 “洗好了?去睡吧。” “恩。”陶彧走过来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今天奖励一个吻,就不做了。毕竟明天还要早起去看学校。” 岑徊顿了一下,随后习惯性地勾起唇角,大手按住那人的后脑勺强行把额头吻升级了一下,这才放开他。 “你先睡吧,我处理完这点文件就来。” 陶彧瘪了瘪被人亲红的嘴唇,“好吧,你得快点来陪我。” “一定。”岑徊在他腰上轻轻掐了一下才放人走。 眼看着陶彧的背影上了楼梯,他唇角勾着的弧度一点一点缓慢地坠了下来。 手机屏幕上再次弹出左郴的聊天窗口。 左郴:这样下去你的生活也会被他永远困在那一天,真的没关系吗? 岑徊没回,直接划掉了消息。 等他进了卧室,陶彧已经睡着了。 岑徊知道他怕黑,没有关上床头灯,只躺上床将人轻轻搂进怀里。 陶彧半梦半醒间感觉到身旁多了个人,下意识地往那人怀里扎了扎,软乎乎地叫岑徊的名字。 岑徊轻嗯了一声,又在他额头上亲了亲,柔声哄着他再次入睡:“放心,我说过会一直陪着你。绝不食言。” 哪怕我们的生活只停留在那一天,不断重复。 未来既然不会到来,那我们就该尽兴地活在现在。 作者有话要说: 【全文完结】 这本真就是纯为爱发电,感谢所有宝贝这段时间对陶陶跟岑总的陪伴~日常等我更新的宝们也辛苦啦!爱你们~ 有缘我们下本《热浪》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