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良娣心有白月光 作者:红衣十二 文案: 男主版: 大周朝的独苗太子这一生贵不可言,任何想要的都可手到擒来,可唯独赵筝,是他不能也不想凭借身份、势力得到的姑娘。 可是听到她要与上官家定亲的消息, 他没忍住,打脸了……将她绑在了自己身边,成了自己的良娣。 他想着来日方长,她在身边就好! 女主版: 因一纸诏书,作为京都女子的妇德反面教材的她嫁入东宫,自此开始了她的东宫生活。 赵筝心想:太子妃是我表姐,太子是我从小坑到大的哥们,公主是我的好姐妹,哎,那我岂不是可以在宫中横行霸道? 每日睡觉睡到自然醒,闲时遛出宫去喝喝小酒,听听小曲儿,日子也算是过得快活。 直到某一天,太子将她堵在墙角,说其实自己早已爱慕于她。 赵筝飘了,连夜将珍藏的美酒抬了出来,整个流光殿喝了个天昏地暗,醒来后集体被太子罚惨了。 赵筝委屈巴巴:说好的爱慕呢! * 阅读指南: 1、飞扬跳脱的将门之女X深情守护的东宫太子 2、双C。 3、本文架空,谢绝考据哦。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青梅竹马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赵筝,李景桓 ┃ 配角:专栏预收求收藏:《压寨夫君太柔弱》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眼前人是心上人 第1章 醉酒 京都。 四月的天气变幻莫测,清晨还是灰蒙蒙的下了一场大雨,待到了晌午时分,日头已很是毒辣。 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姑娘们最禁不得日晒,晌午时分大家都喜藏身闺房,执一小扇,卧榻窗前,贪徐风阵阵。 但今日却与往日有些不同。 京都从城门口到上官府的路上阴凉处,都三三两两的挤着不少的姑娘们,她们眼神飘忽,时而掩帕作娇羞状,时而急切的向城门口张望,不见来人又失望跺脚。各大铺子尤其茶馆酒楼的生意尤其火爆,皆是满客。 赵筝也混入在其中。 上官重今日回府的消息,听说是某家小姐重金从上官府下人的口中买到的,不过因着姑娘家强大的八卦之心,不到半日,整个京都的姑娘都知晓了这个消息,连宫里的小宫女都传遍了。 毕竟上官重,有钱有势性格好又有颜值,简直完美,全京都独此一人,多年来荣登京都姑娘最想嫁榜的榜首。 不多时,上官重远远的出现在城门口,瞬时从四面八方涌出无数的女人,尖叫着盘在道路两旁。 赵筝刚巧站在一家茶馆的门口,从茶馆里面冲出来的人流差点把她撞到地上,好在丫鬟明月眼疾手快,一手死死的抱住门框,另一手死死揪住赵筝,两人这才没被摔个狗啃泥。 待得人流冲出前面街边,赵筝的头发不知道被哪个抓得炸毛,鞋子也被踩掉了一只。 气得赵筝破口大骂:“哪个泼妇扯我头发踩我鞋子,待老娘抓到你,头皮都给你扯掉……” 明月赶紧捂住了她的嘴:“小姐,仪态,仪态,你要注意仪态!” “明月,你说她们怎么比当初的我还疯狂啊?狂野起来的女人真是太可怕了。” 明月松开酸疼的手,重新帮她理好头发,顺嘴回道道:“可得了吧,说到追求苏公子,小姐以前可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您可是京都出了名的这个啊。” 说罢,明月往她眼前竖了个大拇指。 赵筝抬手就打了她一下,余光看见上官重正往这边来 ,赶紧拉着明月躲进了门后面。 半晌,她偷偷摸摸探出头,看到上官重骑着高头大马,一袭白衣,翩翩少年莫过于此。他和煦的笑着,像春日里的暖阳,温暖人心;又像夏日的徐风,沁人心脾,看得迎他入城的姑娘们如痴如醉。 赵筝正看着,背后传来明月那张毒舌嘴的声音:“小姐,虽然你们曾经有过那么一段,但姻缘不在情义在嘛,小姐何必这般偷偷摸摸的看人家,大大方方去他家看不就好了。” 赵筝回过头给了明月一个爆栗,“你不说话会死啊!回家!” 赵府跟上官府在同一条街,因此回去的路有一些艰难,明月在前面开路,赵筝吊儿郎当的跟在后面一蹦一跳。 “赵筝!” 侧方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声音,令赵筝和明月都浑身一颤。 不出一秒,赵筝的耳朵就被揪住了,还夹杂着骂声:“赵筝,你要气死老娘啊?你出来不回家来看老娘,你来看男人?你是想死吧?” 赵筝疼得龇牙咧嘴,扯着她老娘的手:“阿娘,疼疼疼……” 赵夫人哼的一声放开了手,甩下一句“赶紧给老娘回家”,便叉腰走了。 赵筝揉着耳朵,对明月忿忿的说:“你说我到底是不是阿娘亲生的啊?怎么老是对我动粗!” “这我不是很清楚,但我知道如果小姐再不跟上去,大概会动家法的吧?” 赵筝一哆嗦,扶着明月赶紧一蹦一跳的追上去。 赵夫人看到赵筝蹦蹦跳跳的跳进家门,气又不打一处来。 “大家闺秀要有个大家闺秀的样子,头发是歪的,踩着袜子回家,赵筝,你可真是给我长脸啊?这么多年的礼义廉耻算是白教了!” 赵筝扶着凳子坐下,回道:“赵夫人,别生气了,那柔柔弱弱风吹就倒的女子,阿娘不是最讨厌了吗?干嘛还要我当那呆头鹅闺秀啊……” 赵夫人瞪了她一眼,赵筝就闭了嘴。 “明月,去找双鞋给她换了。” 转头又问赵筝:“你今日出来,可有向殿下报备?” 她一脸奇怪:“我出宫从来没跟他说过,他知晓不知晓的又有什么关系?” 赵夫人揪了一下她的背:“你个死丫头,上官重今日回府,你以为他会不知道你去见上官重?” “我没去见他,我只是路过……”赵筝小声辩解着。 赵夫人冷笑着:“你是真的路过还是假的路过没什么打紧,打紧的是你偏偏这时候路过,全京都的人会怎么看?只会觉得你余情未了!” 赵筝低下头,闭了嘴。 “来人,备马车。” 她抬起头,:“我不回去,我午饭还没用过呢,我要吃完再走!” “你给老娘回去吃去,三天两头往家里跑,家里没人给你做饭,老爷子去隔壁家遛鸟了,我等会还得和侯府夫人打马吊去,你也赶紧回去,看见你就来气!” 明月拿鞋过来给赵筝换上,马车也备好了,两人立即就被赵夫人扫地出门。 马车经过上官府,赵筝掀起车帘刚好看到上官重从府里出来,对着一人行礼,那人转头往这边看过来,让她刚好看清他的样貌,他瞥了她一眼,脸上笑意浅浅,上官重便也顺着那人的目光看过来,她却立即把帘子放下了。 年少时,上官重是赵筝幻想了无数次的良人。 赵筝秉承了她爹娘大大咧咧的性格,从小不受管教,上天入地,下水摸鱼,打恶霸干皇子,惹公主欺平民,无一不做,无人不晓,是京都有名的女混混,一度成为了京都女子的妇德反面教材。 这样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女混混在上官重面前却变得小心翼翼、谨小慎微。因为赵筝喜欢他。 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又感叹世事狗血。后来她没能嫁了上官重,却嫁给了李景桓,还给他当了小妾,不过她可不是一般的小妾,她是东宫的良娣,在东宫的后院里,她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如今外面一个是差点定亲的旧情人,一个是现任夫君,赵筝想,自己现在还是不要出现在她们面前了,两男争一女的画面想想就刺激,但还是低调点好。 于是赵筝一路回到流光殿,大宫女清风告诉她,李重桓来过。 “太子午膳时过来的,大概是想和良娣一起用膳。但发现良娣出宫去了,就走了,且太子走的时候,脸色并不是很好……” 赵筝摆摆手没让她说下去,她瘫在案前,向清风招了招手:“清风,去拿点吃的,阿娘没让我吃饭就把我赶回来了,快饿死我了。” “是。” 太子来时,流光殿里静悄悄的,只有清风和明月坐在门口讲着悄悄话,冷不丁看到一个人影把明月唬了一跳,待看清来人,吓得她一个趔趄,坐着都从台阶上摔下去。 清风赶紧拉着她起身,给太子行礼。 “奴婢参见太子殿下,太子殿下请入殿……”转头又给明月使眼色:“明月,赶紧去给太子沏茶。”明月领悟到了,把手中装满瓜子的碗往清风手里一扔,便一路小跑往侧殿跑去。 她爬上侧殿架着的小梯子,看到赵筝正躺在屋顶乐悠悠的喝着小酒。 她焦急的小声喊道:“良娣!良娣!” 赵筝转过头来,看到探出头的明月,觉得可爱,就起身想回应她,哪想她已喝得有点微醺,起身的幅度大了些,酒壶咕噜噜的就被她踹下了屋顶。 明月眼睁睁的看着那酒壶正巧砸在太子的头顶,幸而太子早有察觉,脚步一移,酒壶就“啪”的一声在地上摔个粉碎。 清风看得目瞪口呆,不由得替良娣捏了一把汗。 赵筝已慢悠悠的起身了,酿酿跄跄的指着明月:“明月……” 明月原本恐高,现在也顾不得许多了,两手并两只脚爬向赵筝:“良娣,太子殿下来了,良娣小心些,先下屋顶来……” “赵筝,下来!”太子在下面耐着性子喊道。 “这好像是太子的声音?他来了啊?我看看……” 赵筝还未走一步,就被裙子绊倒了,吓得明月惊心动魄的,她赶紧克服恐惧,加快速度爬向赵筝,可赵筝竟也爬起来,身体跟蛇一般灵活,跟她玩起了你爬我赶的游戏。 下面的清风早已叫来了所有的宫女,小太监们也另外找来了梯子,从另一侧爬上去,可终究太过狭窄,屋顶又比不得平地,速度就又慢了又慢,到最后屋顶排起了一左一右两条长龙,却还是没挨着赵筝一根头发丝。 清风眼见着太子的脸色越来越黑,却也只能瞅着上面干着急。 “赵筝,马上给我滚下来!”太子脸终于青了。 赵筝晃晃悠悠的站起来,这时明月终于揪住了她的袖子,哪成想她袖子一甩,明月往后面一倒,幸而后面的小太监扶着了她,赵筝却一个趔趄往前倒去,骨碌碌的顺着屋顶滚下去,眼见要滚下屋顶了,却又刚刚好稳在屋檐上,再多一点就要掉下来了。 所有人都吓破了胆,赵筝却笑得欢快:“你们来抓我啊,抓不到我哈哈哈,老娘是你抓不到的鸟儿……” 她又往下一瞧,朦朦胧胧的看到臭着脸的太子,她向他招手,笑着大喊:“殿下,你接住我啊!” 说着就半点不犹豫的跳了下来。 第2章 受罚 在这紧要关头,清风视死如归的往前一站,张开手准备接住良娣,却被太子随手一拨,给拨到边上去了。 太子起身一跃,借着轻功轻而易举的接到了赵筝。 赵筝睁开眼,笑了:“殿下,我滚下来了你看……” 太子抱着她,脸已经全黑了,听到这话立即把她往地上一扔,对着流光殿的众人下令:“以后流光殿上下不许见酒,更不许赵良娣喝酒,违令者斩。此外,赵良娣也该学学规矩了,从明日起禁足流光殿一个月,罚抄女戒一百遍。” 说罢,太子一甩袖子抬脚便离开了。 赵筝揉着摔疼的屁 股,酒醒了一半,她对着扶她起身的清风道:“他生什么哪门子气啊,他今天是吃了炮仗吗?” “良娣,你今日也确实不合规矩了些,也怪奴婢,不该纵着良娣上屋喝酒的,要是良娣刚刚……刚刚……奴婢真是罪该万死。”说着,清风就红了眼圈,跪在了地上。 “起来吧,此事不怪你,我想做的事情谁都拦不住。”赵筝把清风扶起来,说话间,屋顶上的明月和小太监们也一一下来了。 明月一下梯子就跑过来,带着哭腔道:“良娣,可吓死我了,我腿到现在还是抖的。” 赵筝看到她手抖脚抖的样子,哈哈大笑:“好了,你去缓缓神吧,我要去睡觉了,我好困……” 说起她的夫君太子殿下,他们是自小相识。 赵筝还在娘胎的时候,他的父亲镇远大将军赵时满心欢喜认为是个小子,感叹后继有人,早早的便起好了名字,叫赵铮,铁骨铮铮的铮,哪知出来的是姑娘,赵时很郁闷,但仍不死心打算唤女娃为赵铮。 彼时靠在床上抱着女娃的赵夫人抬手就是一鞋底,冲他嚷道:“女儿家家的,叫什么打打杀杀的名字,家里有你一个成天舞枪弄棒的就够了,我家姑娘以后是要成为大家闺秀的!” 于是挨了两鞋底的赵时,灰头土脸的重新改了名字,最后定了赵筝,取珍的谐音。 为什么不叫赵珍呢,因为赵夫人觉得“珍”字太俗气了,虽然她本人很俗…… 渐渐长大的赵筝,面临着两条教养方式。 阿娘赵夫人出生于贵族,却从小随祖父在军营里长大,性格大大咧咧,因着脾气的缘故,跟谁处都处成了兄弟,故而军营里的男人全都拿她当男人,不把她当女人,她等啊等啊,等到成为老姑娘了才嫁人,于是她立志要把女儿培养成大家闺秀,好嫁个好儿郎,不必受别人的挑挑拣拣的窝囊气,按她的原话来说便是不必像白菜一样,等着猪来拱。 而阿爹赵时,赵家本就人丁不旺,他是赵家的独子,膝下又仅有赵筝一女,家有母老虎,纳小妾是指望不上了,于是就想把赵筝培养成能打能扛的女将,但迫于夫人的鞋底,赵时只好偷偷摸摸的带赵筝到校场上训练。 赵筝两头受难,一边是琴棋书画,另一边是舞枪弄棍。 她好累,于是她总是找各种各样的理由逃跑,又总是有赵老太太和赵老太爷的庇护,能顺利逃过两人的棍棒,但到最后文不成武不就,除了舞艺稍有些天赋外,逃跑技术练得那是个一绝,撒起丫子来狗都追不到,脾气也跟她娘一模一样,动不动就是满嘴的“老娘”,是京都有名的女霸王。 最后气得赵夫人无计可施,赵时就跟夫人申请,那就我来试试吧。于是便带着赵筝去习武,赵筝更是肆无忌惮,整天疯疯癫癫四处跑。 赵筝第一次见到太子就是在校场上。 赵时是太子的武学师傅,教授太子骑射和行军布阵。赵筝六岁时,赵时将她女扮男装带到校场,然后指着在学习射箭的太子问道:“阿筝,你看好不好玩?” 十一岁的赵筝看到十六岁的太子轻轻松松的拉弓,回射,离弦的箭带着强劲的风直奔靶心,正中红心。再看太子,一袭白衣,目光坚毅,如话本子上的侠客,威风凛凛。 她又看到一旁的表哥宋锐费力的拉开弓箭,然后瞄准,松手,箭蹿出去了,却连靶子都没挨到,旁边的人轰然大笑,赵筝也觉得好笑,于是她也跟着笑起来。 宋锐看着手中的弓箭“嘁”的一声,也笑了。 “好玩!”她拍着手道。 赵时心花怒放:“那阿筝也学,好不好?” “好。” 说着,她就跑过去一把抢走太子手中的弓箭,也装模作样的开弓,可惜毕竟年纪小,又没有练过,勉强将弓拉开了一点点,箭蹿还没蹿出去就掉下来了,校场又是一片轰然大笑。 赵筝早就在家跟柳氏斗智斗勇斗得脸厚异常,面不改心不跳的叉着腰冲着他们嚷道:“我年纪小,拉不开弓是正常的,你们等着,等我学会了我把你们都射成刺猬。” 宋锐在旁边拍手道:“哎,这下好了,有你给我垫底了。” 太子也淡笑着接过她手中的弓箭,然后温和的对她说:“无妨,将军的儿郎必是好儿郎,我来教你。” 那之后,赵筝就经常和他们一起训练。然而赵筝骨子里改不了不受管教的天性,又挨不得苦,时常练着练着就遛走了。 赵时虽然是父亲,但有着身为一个将领的严厉。哪怕赵筝是他的女儿,对武学一事管得甚严,从不马虎,拿她同男子一同对待,犯了错,罚;没完成任务,罚;逃跑了,还是罚。赵筝一个姑娘家,细皮嫩肉的,哪受得了这般苦,于是老是遛,又老是被赵时暴揍。 有时她是围着校场跑步,有时又是头上顶个碗罚扎马步,又有时是去林子里骑马狩猎活物…… 起初宋锐经常与赵筝一同被罚,他心思飘忽不定,少爷心性,心思也不在武学一事上,一来二去的,便与赵筝成了难兄难弟。 他们又使坏,时常拉着太子犯错,致使太子受罚,于是两个不学无术的青铜便没脸没皮的头顶着碗,蹲在墙角笑话同样头顶着碗扎着马步的王者,还美名其曰:好兄弟,就该同甘共苦。 后来赵时见赵筝实在不成样子,还总是和宋锐搅和太子训练,于是就大袖一挥,对赵筝道:“滚滚滚……” 于是,赵筝结束了一年多的校场训练,而此后宋锐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夜顿悟,狂练武学,习阵法,后来竟能与太子比肩,与太子去了战场镀了金,回来便做了禁军统领。赵时还一脸欣慰,后悔着没早点把赵筝给赶出去,耽误了男儿郎的大好时光,回去又把赵筝给暴揍了一顿。 赵筝实在不是习武的料子,最终也被她爹给放弃了。惹得赵夫人时常在老太爷面前长吁短叹,深怕赵筝将来嫁不到好人家。 而赵筝嫁人后,赵夫人仍旧在老太爷面前长吁短叹,则是怕赵筝离经叛道的性子会为皇家所不容,最后落得个打入冷宫孤寂终身又或者被贬为庶人凄惨一生。 故赵夫人每逢见到赵筝偷溜出宫便要狠狠说教一番,然后将她打包送回东宫,对赵筝的严厉程度甚于出嫁前。 赵筝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清风一听见动静就进来了。 一边张罗着小宫女备好洗漱水,一边走至榻前,对她说:“良娣,先喝碗解酒汤吧。” 赵筝迷迷糊糊的接过解酒汤喝了一半。 她爬起来,细细的回想了一下昨晚的行为,想起了她在屋顶当着整个流光殿的人发酒疯,她双手抱着头向清风挣扎道:“清风,我昨晚好像发酒疯了啊?现在估计全东宫的人都知道了,说不定连皇后娘娘也知道了,啊……完了,我又要挨罚了。” “良娣……”清风正待说话,却刚好太子身边的小太监双喜来了。 双喜将笔墨纸砚外加一本女戒呈上,笑道:“良娣,殿下说怕良娣昨晚忘记了,特派奴才前来备好一应物品,为良娣行个方便。殿下还说,这一个月良娣就在流光殿好好修生养性,莫要再出宫门去了,免得受宫罚。” 赵筝明白太子是真的生气了。 太子一向沉稳,待人接物一派温和却又自带威严,甚少生气,但若是太子生起气来,那就一定有人要倒霉了,因而每逢太子生气,大臣们都怵他三分,走路都绕他十米远。 但赵筝不怵,只要是跟她没沾上边的,她特地跑到太子面前叉着腰哈哈大笑,但是若太子是因她而生气,那赵筝就总有一千个法子哄他。所以惹太子生气?她赵筝没在怕的! 赵筝偷偷摸摸出现在常宁殿的时候,太子正在处理政事。 她悄悄的从殿门口探出个头,看太子正在做什么。 太子似有所感,忽抬起头往门口瞟了一眼。 她赶紧把头缩了回去。 她转身接过明月手中的托盘,脸上堆起了笑容,往殿内走去。 “殿下?” 太子眼皮都没耷拉一下,依旧批着奏折。 “殿下?殿下?李景桓!”每逢太子不理她,只要她一叫他的名字,他就搭理她了。 太子果然抬起头来,脸上一如往常,还是一派和和气气的神色。 “双喜不是去传了我的话?让你抄的女戒呢?” 第3章 端午宫宴 “哎,抄什么女戒啊,你也知晓我打小就不喜欢写什么劳什子的字,我看到就头疼,还不如熬碗小米粥来得快,嘿嘿!”赵筝狗腿子的拿掉太子手中的毛笔,置于笔搁之上。把摊着的奏折大手一扫,扫到边上,再将熬好的小米粥放于案前。 太子喜粥,尤其小米粥,但他并不常吃,事实上,他从来不将自己的喜好显露出来,因为位高者总是容易被惦记。他又是极其金贵,从小皇帝便教导他喜怒不形于色,太子学了个十成十。 赵筝也是偶然发现的。 一日赵筝去给宋锐送剑,宋锐前几日在她面前显摆父亲给他的兵器,气得赵筝当场一把抢过,不过玩了几日,她自觉无趣,便又给宋锐送了回来。 赵筝熟门熟路,阻了丫鬟们的带路,直冲冲的便往宋锐房中冲,意在吓得他一跳。 屋内帘子都放下来了,导致屋内光影绰约,暗暗沉沉,榻上有一人侧卧,似是正在小睡。 她大大咧咧的进来:“宋锐,快谢谢你姑奶奶,姑奶奶给你送剑来了!” 塌上人影不动,她上前便要揪他耳朵,近了前才惊觉竟是太子殿下。 赵筝再胡来,也知在这位贵人面前不能放肆,正打算悄悄的退出去。 正在此时太子翻了个身,他的手刚好轻轻的拂过她撑在榻沿的手,她发觉太子的手很烫,又去看太子的脸色,果然潮红,额头上皆是密密的汗。 她跑出去要叫太医,刚好与宋锐撞个满怀。 “哎呀,小祖宗,你怎么在这啊?” 宋锐也是满头大汗。 “殿下像是得了高热,得赶紧唤了太医来啊?” “唤了,这不,刚喝完药没多久。可头疼的是,殿下闹着要喝小米粥,我这急忙忙的吩咐厨娘去了。” 待得太子迷迷糊糊一觉醒来,黏糊糊的出了一身汗,顾府的丫头小厮们马上一拥而入为太子沐浴。 沐浴好了,小米粥也刚好呈上。 宋锐去前厅与顾老爷回话,因此只有赵筝陪着太子用膳。 赵筝看着太子胃口大开,足足喝了四碗小米粥。 至此,赵筝才知原来这位殿下喜欢喝粥,可寻其原因却是不明。 那时赵筝也不过才见了太子几面,在他面前尚且还是毕恭毕敬的,她也就这么看着。 后来渐渐的相处多了,她本性暴露,也知道太子不是两面三刀之人,便逐渐放野了来。每逢惹了太子生气,她便亲自下厨熬得一碗小米粥去哄他,太子便能消气,屡试不爽。 今日,赵筝也打算故技重施。 她眼巴巴的望着太子,期盼着他能如往常一样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但是太子只淡淡的笑了,然后轻声唤道:“双喜。” 双喜不知从哪个角落里冒出来,朝太子行了个礼。 “将赵良娣送回去,今日流光殿侍卫看守不力,自去陈将军处领罚。” 赵筝猛的站起来,大声道:“李景桓,就为这点小事你至于小题大做吗?” 太子也站了起来,走至她眼前,收敛了温和做派,冷静的同她道:“先不论你私自出宫是大罪,堂堂太子良娣,夜里喝酒撒疯,闹得东宫一片混乱,此事若被母后得知,你可知后果?若你不想禁足于流光殿,便自己去中宫请罪罢。” 大周朝的太子向来寡言,表面一派和气 ,但若有朝一日太子不苟言笑,那一定是怒了。太子一怒,整个朝堂都要抖三抖。 眼见太子殿下一脸严肃,她知晓他是生气了。她又想了想中宫那位极重礼仪的皇后,最终还是默默的跟着侍从们回去了。 太子回过头,看见案几上的小米粥还冒着热气,复又回去坐下,却久久未动。 双喜上前道:“陛下,可要奴才将这粥撤下?” “不必,你退下吧。” 双喜行了礼就要退下,却还是忍不住多说了一句:“殿下不必过于忧心,赵良娣会明白殿下苦心的……” 太子只是冲他摆了摆手,双喜这才退下。 而那碗粥,双喜派婢女去收拾的时候,发现已然喝光。 太子果然生气了,侍卫们死死的守在流光殿门口,尽职尽守。赵筝难得的没有作死,安安分分的半步都没有离开。 待到重见天日时,已是端午。 当日,太子妃早早的派了宫女来请,一同去中宫面见皇后娘娘。 赵筝到时,温良媛已经到了,看到赵筝来了,温良媛马上站起来向她行了礼,并笑道:“妹妹可算是恢复自由了,自少了妹妹,这东宫都静了不少,怪乏闷的。” 赵筝向太子妃行了礼才回道:“怕嫌我闹腾才是吧。” 太子妃看着她们笑着咳嗽了一声,旁边的女官赶紧递上了手帕。 赵筝赶忙去给她顺背,道:“姐姐身体还是没有好转吗?能去参宴吗?不如便别去了吧,我留下来陪你。” 太子妃咳了一阵,缓了一会儿才回:“我这身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无妨无妨,皇后娘娘设宴,总归不好败了大家的兴致。” 赵筝无话,只好随了太子妃赴宴。 算起来,太子妃是赵筝的表姐,太子妃的祖父秦国公是赵筝的外祖父,祖母安阳长公主是她的外祖母,因秦国公只一子一女,故两家关系亲厚。 太子妃还是姑娘时,虽然温婉有度,却也是潇洒恣意、活泼开朗的,只是不知为何,成为了太子妃后,赵筝明显的感觉到太子妃并不快乐,且身体也逐渐变差。 太子与太子妃相敬如宾在东宫不是什么新鲜话题了,赵筝曾想过为太子妃在太子面前争辩,只是太子妃却拦住了她,道不必如此,大家都是无可奈何。 她先前不晓得这话的意思,直到她也因一道圣旨而出嫁,她才懂得这话的含义。这样一来,倒也不是不好,没有后宫的明争暗斗,不必怄气太子以后的三宫六院。 太子的妻妾并不多,太子妃常年身体虚弱,东宫一应事宜是由温良媛打理的,她虽比温良媛位份高一级,但她向来爱闹,不爱搭理这些琐碎事宜,所以就落在了温良媛的头上。 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妃子了,因太子还年轻,又是跟陛下一样不喜女色,故而妻妾甚少。虽然朝臣们也在朝堂上闹着要太子纳妃,但听闻太子面无表情,对着朝臣劈头盖脸就是一顿猛批:“身为太子,当如父皇励精图治,远女色。东宫未有太子妃?未有良媛?何至于此!诸位不图国事,不图百姓,日日图我东宫后妃之事?” 朝臣们言:“太子之事皆为国事。” 太子怒及反笑:“既如此,本太子要纳妃,我身为太子不能忘记了诸位大臣们,近日母后还念叨宫中一批女官即将放出宫去婚嫁,如此不如赐婚于各家,既解了母后心事,又解决了女官的终生大事,也为各位大臣添了一抹红袖啊,可妙啊!” 带头喊得最凶的大臣是个惧内,听了此话,害怕家中母老虎,立即改口:“太子殿下英明,殿下果真有陛下王者的风范,女人嘛,贵在质而不是量,殿下还如此年轻,不急于一时。” 于是又有三三两两的改口,怕把宫中女官纳回家供奉起来。这一场催婚大戏也就不了了之。再后来,太子又纳了她为良娣,那些大臣就更无话可说了。 因为太子总能堵住他们的嘴。 那场催婚大戏落幕后,带头催婚的几位大臣们无一例外的受到了太子一些小小的照顾。且理由正派,抓不出一丝错处来,譬如派出去公干,查访河运等等,总之哪里荒凉哪里丢,没个十天半个月的休想回京。 大臣们这才晓得这位殿下是位记仇的主儿,不能轻易得罪。 一行人先去中宫觐见了盛后,皇后果然问起她当初爬屋顶撒酒疯的事情来,但皇后也没再多提,直说身为太子后妃,当重礼仪。 皇后此人温和大度,独独极重礼仪规矩,中宫或后妃有失了礼仪的皆是罪责重大,赵筝心里诧异,皇后竟然没有兴师问罪。 语罢又细细的问了太子妃近日的身体状况,直至女官提醒该去赴宴才作罢。 路上,太子妃见赵筝一脸劫后余生的表情,便悄悄在她耳旁笑道:“听闻你在东宫动静闹得很大,皇后先是大怒,但太子前去请罪,道是因为他兴起让你陪他喝酒,却不料你酒量浅,喝醉了一时没看住才闹了起来,归根到底是他的错,他自罚每日在中宫殿前跪上两个时辰,静思己过,且你也已被他处罚,这才打消了皇后的怒气,所以,你也不要记恨太子,他也算帮了你。” 赵筝这才明白原来太子早已替她在皇后那圆过慌了。 这倒显得她很没有义气了,她想。 已经一个月没见到太子了,再见太子,他是随陛下一同入宴席的。 待太子坐定,赵筝悄悄的凑上前去扯他的衣袖,笑眯眯的问道:“殿下今日心情如何?” 太子一脸诧异的看着她,向来她笑眯眯的就没什么好事,不是闯祸了就是有求于他。 故而他不由扶额叹息,道:“短短如此时间,你又在母后面前闯祸了?” 第4章 赏荷 赵筝嘴巴张了又闭,闭了又张,最后丢了他的衣袖,悻悻的道:“我有那么能闯祸吗……” 过了一会儿又道:“我原本是想邀请你一起赏荷,你既没兴趣便罢了!” 说罢,她转过头,打算不再理会太子。 此时丝竹之乐起,台中央立着一扇屏风,有婀娜的身姿映于其上,身影绰约,有朦胧之美。不多时又有舞女鱼贯而入,翩翩起舞,时聚时散,最后将一红衣女子从屏风后如众星拱月般引出,众人眼前一亮,纷纷将目光投在台上。 一曲终了,众人还沉浸在极致艳丽的舞中。 众舞女退下,只见红衣女子上前来,明眸皓齿,满脸欢喜的向众人行了礼。 皇帝叫起。 一旁的皇后笑道:“这是嘉元县主吧,许久未见,都出落的这般标致了。” “嘉元离京多年,此次跟随父亲返京入宫中过端午,许久未见陛下和娘娘,因而特地以这一曲《红豆》贺端午。” 慧妃掩嘴而笑:“嘉元县主这《红豆》,倒是和三年前的一曲《相思》,有异曲同工之妙啊!赵良娣可说是不是啊?” 此话一出,众人的眼神就不自觉的往赵筝这边瞟。 赵筝正吃着鸡腿,没想到自己突然被点名。 她放下手中被啃了一般的鸡腿,道:“慧妃娘娘,两曲并不能相提并论,更何况赵筝不善音律,并不懂得这些。” “赵良娣谦虚了,当年一曲《相思》可是名动京都城啊,众人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呢?”慧妃意味深长对着她道。 在座的都是朝中大臣及世家的女眷,女眷嘛,最爱的便是那些个墙头八卦。 于是众人回想起三年前,赵家女为了追求上官家的二公子,在七夕佳节洛水上,舞了一曲《相思》,只为表达自己对上官二公子的情意。只可惜,那一舞,惊动了全京都的人,却偏偏没有惊了那位公子的心。一夜之间,赵筝变成了一个笑话,一个不知羞耻、死缠烂打的笑话。 毕竟上官重是顶好的好儿郎,有钱有势又有貌,京都城的姑娘们莫不喜欢他,只是论做的出格,赵筝是一骑绝尘,离她们千里之外。 “嘉元县主尚未婚配,莫不是也想学一学当年,向哪位公子表示?”人群中有人戏谑道。 嘉元县主站在那里,脸青一阵白一阵,她是世家之女、皇亲宗族,本就心高气傲,不屑与他人比较。况且她又与赵筝早就不和,如今说她学赵筝,简直是当众狠狠地打她的脸。 “好了,无非就是小儿女的那点子心事,谁人不曾年少,如今时过境迁,往事就让它成为往事罢。”皇后出声温言道。 又对嘉元道:“嘉元,你也入座吧。” 她默默的行了退礼,入座时狠狠地瞪了赵筝一眼。 赵筝很无语,心想真是人在席中坐,锅从天上来。 待得宴席过半,她提了两个粽子悄悄的遛出了外头。 可惜冤家路窄。 一出殿门就碰见了嘉元县主。 嘉元已是换了一身烟霞色衣裙,没了红衣浓妆相衬的霸气,高傲却是半分不少。 “宴席过半,良娣这就打算退席了?可是太子与太子妃恩爱夫妻,你觉得冷淡了?”嘉元嗤笑道。 赵筝道:“你年纪二十了吧?你打算孤独终老呢?还是去山上做姑子呢?” 年龄大却未出嫁是嘉元的心病。息王之女,出身皇族,嘉元并不愁嫁,但嘉元年少时对上官重一见倾心,就此立誓非上官不嫁,这一等就等了许多年。 怎料嘉元却并未生气,反而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道:“赵筝,你得不到的,未必我就得不到。你可瞧好了吧,我始终是高你一头的。” 说完,嘉元便再也不看她,直直入了殿内去。 赵筝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 她扭过头问清风:“清风,你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吗?” 清风回道:“良娣,我也不知道。” 赵筝翻了个白眼,边走边吐槽道:“奇奇怪怪,神神经经。管你咧,你爱得什么得什么。” 六月初的荷池早已满目青葱,大片的荷叶朵朵相依,还有较早冒出头的花苞间或一朵,在灯火通明的皇宫中,岸边的荷叶泛着柔和的光晕。 亭下停着一艘小船,日常是宫中宫女们采莲所用,赵筝蹦蹦跳跳的跳上船去。吩咐了清风候在亭内,便自去划船了。 清风怕赵筝在暗处看不清水路,又特地将手中提的一盏灯笼挂于船头。 她便摇摇晃晃的划着浆,将小船往荷池中心划。 许久,小船不过离岸几米。 清风瞥见来路转角处出现一处深紫锦衣衣角,瞧见衣角便也猜的到来人是谁了。 她低头俯身行礼。 “就你这划法,划到明日早上怕是还在岸边。”一声嗤笑在夜色中响起。 因荷池离正殿远,此处四下无人,只余阵阵蛙声和徐徐微风,这声嗤笑在静谧的荷池显得十分突兀。 赵筝弓着身子回过头,翻着白眼道:“你行你上啊!” 岸边一袭锦衣脚尖轻点,一跃而起,轻飘飘的落在船尾。 赵筝道:“你不是不乐意来同我看荷吗?” “殿中甚吵,本太子来看着你,免得你又闯祸,惹得母后不高兴。”太子闲闲的拂一拂衣袖,在船头坐下来。 “那你划船。”赵筝把浆丢向他。 她将鞋袜脱掉,提起裙摆,坐在船沿,将双脚伸入水中,嬉笑着,用脚一上一下的拍打起水面。 “夜里水凉,你当心着凉。”太子一边划船,一边又叮嘱道。 “我皮厚实着呢。” 水光潋滟,船头的灯笼散发着柔和的红光,太子望过去,瞧见赵筝满心欢喜,开心的大笑着,白皙的双脚浸没在水中,犹如半截剥了壳的春笋,娇小玲珑。 路过一丛荷叶时,她伸手摘下一朵花苞,举着荷花,冲他喊道:“李景桓,看!” 粉嫩嫩的花苞在她手中迎风摇曳,她笑意盈盈,望向他的眼睛里盛满了星星。 片刻之后,他答道:“坐好。” 赵筝冲他做了一个鬼脸。 船在中心停了,太子放下船桨,亦盘腿而坐。 赵筝从怀中掏出两个粽子来,提起一个举到太子的眼前。 “喏,给你,那么多大臣敬酒,你刚刚也没好好吃粽子吧!” 太子伸出手来,顺手接住了粽子。 “哎,你觉得嘉元跳的好不好看?我猜大概她真的在学我。”要不然怎么会一样的屏风,一样的艳艳红衣,连曲子名都那么像。 太子蹙眉,道:“不记得了,我只记得你吃鸡腿溅了我一身油……不过,想来定是不及你当年风光。” 太子现在想起来,还是惊为天人,一袭红衣的她在洛水之上翩跹若蝶,笑魇如花,只是那似乎是赵筝的第一舞,也是最后一舞,往后但凡有人问起,她都说因脚泡在水里久了,受了风寒,再不能跳舞了。 一曲《相思》,终是始于相思,终于相思。 “原来太子殿下也会怕马屁啊?哈哈哈……”赵筝像发现了新鲜事物一般笑了起来。 赵筝拿出自己的粽子来,慢吞吞的剥开粽叶,状似不经意的问:“殿下见过他了?” 太子瞧着手中三角尖尖的粽子,“嗯”了一声。 “那他……可曾提起我?” “不曾。”太子望向她。 赵筝低着头,未语。 太子等了半天未见她言语,认为她小姑娘家的,念及往事,必是正埋头落泪着。 他没有安慰人的经验,翻遍衣袖恰巧有一方手帕,便递了出去。 赵筝见到一只手横插了过来,她抬起头,一脸喜色,而嘴巴里鼓鼓囊囊的塞了一嘴的粽子,咬齿不清的道:“啊,你怎么知道我要擦嘴啊……” 太子:“……” 太子脑门的青筋跳了又跳,最后将手中的粽子也抛给她,道:“这个也赶紧吃了吧。” 要不然,他怕自己会捏爆手中的粽子。 赵筝接到抛过来的粽子,顺势躺在船头,翘起了脚丫子,以手作枕,望着天上的繁星点点。 太子蹙眉:“你一个女子,怎如此不雅?” 赵筝奇道:“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我什么时候贤淑过吗?” 太子闭上了嘴。 “不过也是,你一向喜欢温婉贤淑的,表姐是这样,良媛也是这样。若不是我爹去世,我也不会到这东宫来,你也能省不少心。” 半晌,天地间仿佛只有他们二人,船随着水轻轻晃动着,赵筝慢慢的竟睡着了。 赵筝再睁眼时,已经身在流光殿。 “清风。” 清风推门进来,笑道:“良娣可算醒了。也不知昨日这晃晃悠悠的船您是如何睡着的?太子殿下一路将您抱回来,也半点没颠醒您,怪不得太子殿下说您啊,是哪怕天塌下来也要以天为被,先睡了觉再说的主儿。” 赵筝伸了个懒腰,满不在乎。 清风又道:“乐安公主派侍女传了话来,约良娣一块儿去城外太宁寺上香。” “太宁寺?那可是求姻缘的好地方啊!她一个老姑娘了,终于想去求姻缘了吗?”赵筝颇有些幸灾乐祸。 第5章 上官公子(捉虫) 翌日早上。 赵筝因一大早听侍女们说太子妃昨日因端午宴吹了风,身体不适,她便早早的过去探视,这刚从重华宫回回来,远远的就看见流光殿门口一派混乱。 “哪来的贱婢子,本宫的人你也敢打?你哪只手打的?看本宫不把你手扭下来!”殿门口一袭红衣嚣张跋扈,正破口大骂着,手中的长鞭在空中挥得猎猎作响。 红衣女子的跟前跪着一溜儿宫女,其中为首的一个宫女,捂着手臂瑟瑟发抖,一脸惊恐。 敢在大周朝如此嚣张的女子大概只有乐安公主一人了。 “乐安,怎么一大早脾气这么暴躁?”赵筝喊道。 乐安回过头看到她,一脸不爽的道:“这贱婢以为你这个东宫良娣,我这个大周公主好欺负呢!” 那宫女看到赵筝过来,忙低着头跪过来,哭着磕头道:“良娣,求求您救救奴婢,奴婢知错了,奴婢罪该万死!” 明月此时从公主身后站过来,回话道:“良娣,公主派辛尤姐姐在殿门口等您,恰好温良媛身边的云株见姐姐站在此,大概以为是我们流光殿的新宫女,便指派姐姐去库房搬东西。姐姐不是东宫之人自然不会搭理她,云株扬起巴掌作势打人,只是人没打着却把公主引出来了,公主当下就给了她一鞭子。” 赵筝这才认出跪着的宫女是温良媛的大宫女云株,宫里惯会见风使舵,她虽是良娣却并不受宠,成亲两年,太子从未在流光殿过夜,也甚少踏足流光殿,每次太子见她不是因为闯了祸就是因为在闯祸的路上撞着了。 而温良媛虽位份低,却手握东宫管理之权,她宫里的人便自觉高人一等,时间一长,难免会私底下尾巴扬起来。 乐安不屑:“惯会狗仗人势的东西,也不瞧瞧自己什么的德性。就算你主子在这儿,本宫照样抽你!” “公主请息怒。”温良媛听到动静,此刻也赶来了,立马行礼请罪。 “云株不懂礼数,冲撞了公主,是妾的过错,还请公主看在妾的面子上不要同她计较。” 乐安“哼”道:“你的面子?还是你爹户部侍郎的面子?不好意思,本宫都不是很想给。” 温良媛脸色发白,马上跪了下来,咬着嘴唇不再吭声,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赵筝见此,出来打圆场:“好了,乐安,不过是些小事,你也值得跟底下的人置气。再晚些,神仙们可顾不上你了。” 乐安这才脸色稍好:“今日是良娣替你求情,否则要你好看。不过本宫奉劝你们,以后还是离这远着些,免得本宫瞧着碍眼。” 说着,又是扬空甩了一鞭子,鞭子在空中发出“啪”的声音,把一地跪着的人吓得又是一缩头。 “我们走!”乐安收了鞭子,拉着赵筝出了东宫。 流光殿门口跪着的宫女们也都起身退下,只剩下温良媛的人。 “连累良媛,奴婢罪该万死!”云株朝着自己主子伏地啜泣道。 温良媛在身边侍女的搀扶下,缓缓站起来,眼神逐渐变冷。 她用手挑起云株的脸,猛地就是一巴掌:“乐安公主向来强势,你也敢打她的主意?” 云株被打得倒在地上,赶紧又跪回来回道:“奴婢不知那是公主的婢女,奴婢以为……” “你以为她是流光殿的宫女?”温良媛又是一巴掌:“我没告诉过你流光殿的人少动吗?她不足为惧,可她身后站着国公府和乐安公主,你以为你能指使得动?” 温良媛回看了一眼流光殿,嗤道:“不过是一个家中无权无势、不受殿下待见的弃妃而已,何必惹得一身味儿?” 温良媛又看到云株被公主抽了一鞭子的右臂,鞭子抽得极重,连衣服也破了,依稀可见鞭痕,有红色的血渗出来,她摆了摆手,道:“你自去找了郎中来看,往后离这远着些。” 说罢,冷笑着转身离去。 “是。”云株颔首低眉,马上爬起来跟上去。 乐安同赵筝上了马车,还在不停地破口大骂,又忧心赵筝平日里没少受她欺负。 “温良媛温柔贤淑,哪里欺负过我,再说了我大大咧咧的性子,没得罪人家就不错了。”赵筝回道。 乐安“呸”的一声:“温柔贤淑?我看是装得一手好戏。” 又道:“赵筝,你脑子清醒点好不好,宫里的女人没几个是善茬,你这小白兔的当心被恶毒女人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赵筝无所谓:“只要她不惹我,不动我表姐,随她怎么折腾,反正东宫又不是我的东宫。” 乐安想到她那个病秧子表姐,叹息着:“太子妃身体也忒弱了些,若是早几年她生龙活虎的样子,哪轮得到温婉兰掌权。听说昨晚又倒下了?” 赵筝点头:“太医候了一晚上,发了一晚上的高热,清早才退下去。” 乐安为当年意气风发的太子妃唏嘘了一路。 太宁寺位于京城外郊,因为主求姻缘,香火旺盛,而又有传闻此处许愿颇为灵验,故而引来不少善男信女来此求取姻缘。 下了马车,赵筝不由问出了自己的疑惑:“你怎么突然想起去寺里了?” “求取姻缘啊。”乐安兴冲冲的往寺里冲。 赵筝却是有些惊奇。要知道京城最难嫁的榜单除了榜首年龄大的嘉元县主,排名第二的可就是乐安了。 只是嘉元是因自己心有心上人,迟迟不愿出嫁,把自己熬成了老姑娘,可乐安公主的榜单则是自己一鞭子一鞭子抽出来。 乐安及笈礼那年,皇帝为其择定了一门亲事,是博远侯的次子,乐安前去探望准驸马,结果把准驸马给探得浑身是伤,博远侯次日在皇帝面前痛哭流涕,直言请皇帝收回成命,皇帝自觉愧对臣子,这门亲事便作罢了; 十五岁那年,皇帝又给她指了秦国公家的公子宋锐,乐安又前去探望,不知怎的跟人家大干了一场,把人打到了湖里,只是这回她自己也没讨到好,满身鸡毛回了宫。宋锐在床上躺了一个月,她娘在他榻前“哎呦”着心疼了一个月,这婚事又只得作罢。 只是乐安公主“嚣张跋扈”的名声也就此出了名。京城子弟再没有一个敢凑上前去求娶公主,一听到她的名字就闻风丧胆,甚至传出“宁娶贫家女,不做皇家婿”的打油诗来。 皇帝对她的婚事头疼不已,想着朝内不行,考虑下他国也不是不行,去年正好西蛮国来国书,想为太子求娶公主,皇帝马上准允,生怕事有突变,哪知婚事已定,西蛮国太子却突然失踪了。 众人都谈论说许是西蛮国太子打听到乐安公主的名号,借故躲避婚事去了。 乐安天天去皇帝跟前,抱着皇帝的大腿猛哭,愿意“生是皇家人,死是皇家鬼”,实则暗示皇帝不要再多管闲事,给自己赐婚了。皇帝不胜其烦,最后大袖一挥,把她给赶出去了,同时也再没有赐婚旨意。 “你既然想嫁人,为什么要抽博远侯家的公子?”赵筝追上去问道。 乐安翻了个白眼:“既然是我的驸马我自然要前去看一眼他品性如何,哪知他那天正在喝花酒,还将我认作是青楼的姑娘,对我出言不逊、动手动脚,我当场就扬起鞭子抽他个全身开花。” “那宋锐呢?” “他啊,他在街上同我抢一支发簪,还说我不像个女的,那我能忍吗?肯定抽他啊,不过他身手好,却不慎掉入湖中,听说得了风寒,躺了一个月才好。” 赵筝掐指一算,然后默默的指了指自己头上插着某支发簪,问道:“你瞧瞧,是不是这支?” 乐安眯着眼仔仔细细瞧了,半晌道:“这么久了,我也不记得了,好像是这支吧。” “这支是十三岁时宋锐给我的生辰礼物,算算日子,刚好和你说的日子符合。”赵筝此刻内心暖暖的,原来自己的表哥这样疼自己。 当然如果后来她不知道宋锐其实就是找个由头拒绝这门婚事,随便挑起一件事引发公主怒气,又假装不慎大冬天掉入湖中,在家病了一个月才使得这婚事作罢。而罪魁祸首的那支簪子只是因母亲提醒想起赵筝的生日,随手在桌上拿了送给赵筝的话,她依旧还是会很感动的。 乐安了然,拉着她的手边走边说道:“那我就稍微原谅他一点点好了,好了,咱们进去吧。” 两人前去烧了香,乐安见殿前有棵姻缘树,许多人都拿了红布条子去挂愿,她便也新奇的要试一试。 赵筝也拿了红布条子挂上去,她抬起头摸着布条,闭上眼睛默默的许愿,可是她不知道许什么愿,她的脑海里浮过太子,又浮过上官重,最终下定了心愿。 她睁开了眼睛,却看见自己面前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 他浅笑安然,正凝视着她。 恰好此时的寺庙响起了悠长的敲钟声,敲进了赵筝的心里,她此刻感觉自己心跳加快了。 第6章 伪君子 风儿吹过,满树的红布条子随风起舞,而他在树下噙着笑道:“许久不见,长高了不少。” 依旧是熟悉的白衣锦袍,素色折扇,他往那一站,便是一道赏心悦目的风景。可是赵筝却觉得此刻的他与之前有些不同了。 赵筝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很久以前的那些情绪此刻如潮水般喷涌而来,她想质问为何两年前不告而别,又想知道他这些年过得好不好、去了哪些地方,可最终,她还是没有问出口。 她扬起笑容,应道:“是啊,上官哥哥。” 她又问:“你今日也来求姻缘?” 追求他的姑娘们甚众,他何必要求姻缘,只要勾勾手,便有大把的姑娘扑上去,现如今他只身一人回来,不知道有多少适龄少女心思活络,闺房之中都在比拼谁能得他一个字、一个微笑,那便是能骄傲好长一段日子。当然这些,都是赵筝一不小心蹲东宫的宫女墙角听来的。 上官重还未说话,却斜地里冒出个人来,还未见人就听得她嘴皮利索朝着赵筝一顿说:“自然是求姻缘,倒是赵良娣你,已是有夫之妇,怎么还来此,莫不是要背着太子红杏出墙?” 嘉元县主从赵筝身后出现,然后同上官重亲亲密密的站在一起,赵筝恍然明白,原来他是与嘉元一道来的,嘉元老姑娘了,确实应该来此上上香,拜拜神。 嘉元站在上官重的身边,收敛了一身傲气,只听得她又柔柔的道:“听闻太宁寺灵验,特地同上官公子来此求愿,盼望能心诚则灵。只是良娣已然觅得良人,莫非是来求子的?” 上官重听了这话有些怔忪。 赵筝却笑笑,回道:“我并没有什么要求的,只不过同上官哥哥陪衬你一样,是乐安公主的陪衬,她如果能觅得良缘,我就开心了。” 嘉元闻言脸色有些不喜,她眉眼低垂,与上官重道:“上官公子,前面有求签的,可否陪嘉元前去求个签?” 赵筝心知自己再待下去,又该讨嘉元的嫌了,于是她很有眼力见儿的道:“乐安找不到我又要满寺的找我了,我先走了,你们慢慢聊。” “阿筝……”许久未出声的上官重看着赵筝道:“你出宫在外多加小心。” 赵筝眉眼弯弯的道:“放心吧,整个京都城还没有我不敢揍的人。” 言下之意:谁敢惹我,我就揍谁。 上官重笑着无奈的摇摇头,他望着赵筝离去的背影,又凝视着她刚刚摸过的红布带子,手便不由自主的伸向了那条带子。 嘉元见此,又加重语气道:“公子,我们走吧。” 赵筝并未走多远就找到了乐安,她正好以整暇的站在不远处看着刚刚那出戏,脸上的笑容灿烂。而旁边被辛尤硬拉着的侍女明月则眼神都快冒出火来了,看主子过来了马上嚷嚷道:“小姐,你干嘛还搭理那负心人啊!你就该上去给他一拳啊,让他白皙的脸上有规则的留下两道鼻血来!小姐,你要是舍不得,要不让奴婢来。” 说着撸起袖子就想冲过去。赵筝忙把这丫头拦了下来,安抚了一通,这才打消了揍上官重的念头。 转过头来才质问乐安:“好啊,我说你好端端的怎么会来上香,原来是刻意安排好的。看我以后还理不理你!” 赵筝早就觉得乐安有猫腻,却没想到自己是戏中人。 赵筝佯装生气,乐安忙挽了她的手,连连讨饶,并说明缘由道:“哎,昨日我不是被母后禁足在殿内罚抄吗?我偷偷溜出来撞见了嘉元和她的婢女,不小心偷听到她说今日约了上官重来太宁寺上香。” “你也知道我与她关系不和,她不开心我就开心,所以我肯定要来给她找不痛快的,你不知道她刚开始看到你和上官重的时候脸色有多差,可站在上官重眼前时,又是温和大度的样子,怕是心里暗暗发恼呢哈哈” “而且这不我看着你对上官重似乎还有情义,所以给你制造机会啊,好让你早早了断了此事与皇兄相亲相爱。” 赵筝捶了她一下,嘴里嚷着:“你可闭嘴吧,你皇兄娶我是迫于圣意不得已而为之,我们其实就是好兄弟。” 乐安一脸鄙夷:“都已经有夫妻之名了,还当什么兄弟,皇兄也太弱了吧。” 回应她的是一个爆栗。 乐安揉着痛处,奇怪的问:“当年你为他一舞《相思》,他在众目睽睽之下默许了你的情意,却不赴你的约,退你的亲,人也就此消失不见,使你沦为京都城的笑柄。难道你就不想知道原因吗?” 赵筝洒脱摆手:“一开始难过了很久,可是后来我想大概是他不喜欢我吧又或者他有难以言明的苦衷,强扭的瓜不甜,时间长了自己也就想通了,那我们就不做夫妻,只做兄妹吧,这样也挺好的。” 乐安朝她竖了个大拇指,为赵筝的没心没肺表示叹服,如果是她自己遇此大辱,她怕是要把对方家房顶盖都给掀了。 回去的路上,又出了一件小事,将她们的马车拦在了街道口。 赵筝等得不耐烦,把帘子一掀,“嗳”的一声指给乐安看,道:“冤家路窄啊!这不你的第一任赐婚对象吗?” 乐安打眼一看,果真是博远侯家的次子李源,事儿就是他闹起来的。 他在人群中安然的坐在一个馄饨摊前,像个文弱书生样儿,而他的家丁护卫则狗仗人势,正大声斥骂着一对夫妇,那夫妇二人怀里紧紧护着一个七八岁的男娃,不断向他求情。 乐安指派侍女辛尤下去打听始末。不多会儿明月就回来回话说:“是李二公子路过馄饨摊,撞到了端着馄饨的妇人,馄饨洒了李二公子一身,便赶走了所有食客,要那妇人跪地道歉,并称不想再看见他们在京都城摆摊。那妇人的男人跪地苦求一家老小全凭这摊子的生意,盼能给一条生路。他们家的小子看不得爹娘受辱,就朝李二公子扔石子,李二公子生气扬言要打断那个男娃的手脚呢。” 说着又朝李源的方向吐了一口唾沫,道:“狗改不了吃屎,公主你上次打轻了,就该打的他一年都不能下床。” 两个人本来听后也心生怒火,看到明月这丫头义愤填膺的样子,竟都觉得好笑。 赵筝扶额,教导明月道:“明月,你不要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的,简直比你主子我还要暴躁。” 眼见李源的家丁就要从那对夫妇手中抢过男娃,乐安临空鞭子一挥,趁大家都还在愣神之际,赵筝已跑过去三拳两脚踢开抓着人不放的那两个家丁。 赵筝喝道:“李源你还是不是人了?居然当街横行霸道,真是半点没有皇家人的脸面。” 李源这个人,就是个富家公子哥,从小娇生惯养,难免养成阴晴不定的性格,只是他爱面子,喜欢会在人前装作翩翩公子的模样,私底下却常常是另一幅嘴脸,惯会欺软怕硬。自从乐安公主将他一打成名后,性格更加乖张。 李源还未说话,乐安又接上道:“哟,这不是喜欢装腔作势的李二公子吗?怎么今日不装得宽容大度的样子了?” 赵筝道:“大概是装风雅公子装得累了,今日想当街扮演一下恶霸?” 两人一唱一和,惹得围观的百姓都哈哈大笑了起来。 李源额头的青筋跳了又跳,他出声讲道:“我还在这呢!你们竟如此当面议论于我!当我不存在吗?” 乐安不屑:“你算哪根葱啊值得本公主放在眼里。若不是你今日欺凌霸小,你走在路上本公主都嫌你污了眼睛。” 赵筝附和:“你自己算哪根葱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赵筝作为将门之女,在京都城里面可谓是天不怕地不怕,遇上有权有势的人撑腰,就更是嫌事闹不大,乐得再加烧一炉子火。于是她掰开小男娃的手,挖走他手里攥着一把小石子,趁李源被气得说不出话来,便站在一旁闲闲的朝他丢小石子。 一颗,两颗,三颗…… 明月作为赵筝的丫头,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婢女,也将主子仗势欺人的架势学了个十成十。于是她也从地上捡了一把石头。 一颗,两颗,三颗……很有默契的与自家主子次第丢着小石子,使得李源无半分空闲,身上石子不断。 李源终于忍无可忍,撕破了风雅公子的面具,拍桌而起,怒道:“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气急败坏的指着乐安,继而手指一转,指向赵筝和侍女明月,对家丁喊道:“给我把她们两个抓起来!” 李源终究是不敢动乐安公主,但是对于赵筝,他死活也想把面子挣回来,好出一口恶气。 于是十几个家丁一拥而上,乐安公主冲着他们甩了几鞭子,但奈何终究不是练家子,抽了几下只抽得他们后退了几步,且自己也抽得手酸。 寡不敌众,赵筝见状赶紧使出一招绝技——一只手拉住一个撒腿就跑。 第7章 受伤(1) 京都城的百姓对此情景早已见怪不怪了,甚至还没等赵筝冲过来,都已条件反射的为赵筝让出了一条宽阔大道,期间有人甚至还有点怀念的小声议论: “上回出现此情景还是一个月前了吧?” “我记得我记得,你说的是她当街暴揍京兆尹家林大公子的事情。” “真是大快人心啊,那林公子平日就喜欢作威作福,专门欺压平民百姓,惹得大家都讨厌他,只是碍于他爹是京兆尹,要不然肯定……” “我怎么记得我上次见她是她当街被猪撵着跑的情形了?” “哎,不对,那是上上上次的事情了,陈屠夫家的猪跑了,她帮忙抓猪,结果被猪撵得满街跑……” “哦。” …… 赵筝跑过顺耳听到了这些闲话,内心极其无语,心想这猪的事情何必拿出来谈论,有碍她光辉伟大的形象。 赵筝拉着乐安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明月跑得尤其快,小脚一撒,狗都追不到,没半天就跑得不见了人影,半点没记着她这个主子。 乐安平时在宫里都是呼风唤雨的,哪禁得住这跑,乐安边跑边大喘着气道:“七筝,我……跑不动了,我们停下来吧……我看谁敢动咱们!” 赵筝见李源的家丁们来势汹汹,哪敢停下来。但料想李源不敢轻易动公主,于是就撇下了乐安,一个人跑了。 李源的家丁们看到乐安停下来了,相互看了一眼,不知要不要拿下,李源从后面追上来,喊道:“愣着做什么,给我追!” 于是家丁们默契的当做什么都没看见,继续往前追赵筝两人去了。 李源的家丁就跟狗皮膏药似的,怎么都甩不掉。赵筝一边骂街一边逃跑。 谁料前面不知怎么突然冒出一头猪来,赵筝瞪大了眼睛,确实没没错,就是一头猪。这头猪四个蹄子甩起来速度贼快,鼻孔“哼哧哼哧”的出着气,一头就撞了过来。 赵筝躲闪不及,一个侧身摔倒在地上。她看着那头猪从眼前飞奔而过,经过她身旁的时候,她分明看到那头猪朝她笑了,眼神里带着一丝傲然和不屑,不知为何她觉得有种莫名的熟悉感,总觉得似乎哪里见到过同样的眼神…… 那头猪呼啸而过,又一头撞散了后面追着的家丁,更是把李源撞了个满怀,家丁抓猪的抓猪,扶李源的扶李源,而猪则灵活的绕来绕去,轻松自如,现场一片混乱。 “哎哎,前面的好汉快帮老子抓住那头猪……”陈屠夫举着一把杀猪刀边跑边喊。 赵筝再仔细看看那头猪,膘肥有肉,四肢发达,眼神嘲笑,这可不就是上上个月把她撵得满城跑的那头猪吗? “陈屠夫,你这头猪怎么还没把它做成猪肉啊?你上次不是说要宰了它吗?” 陈屠夫看到一片混乱也傻了眼,顺着声音低头,这才看到赵筝。他用刀指着满地乱窜的猪道:“赵姑娘,哎,这头猪精明得很,每每动了要宰它的心思,它总能察觉,找个时机跑出栅栏,可气煞老子了。” 说话间,那头猪似是已经绕够了,直冲冲又冲出去了,陈屠夫来不及与赵筝叙话,忙追上去,话语飘过来:“赵姑娘,先走了,那个,等我宰了那畜生请姑娘来吃肉啊……” 李源灰头土脸的,脸更黑了,他指着赵筝:“你们这些蠢货,还不赶紧把她给我抓起来。” 赵筝摔在地上,脚也崴了,手也擦破了皮,她想跑也跑不了了,索性躺在地上,耍泼打赖:“来人啊,大家快来看看啊,博远侯家的公子欺负弱女子啦!衣冠禽兽啊,禽兽不如啊。” 李源使了个眼色,家丁马上上前押住了她,还捂住了她的嘴。 李源走上前,蹲在她面前,阴冷的道:“你不要以为你是太子良娣,就可以为所欲为,不过是东宫的一个侍妾而已,也敢爬在本公子的头上。” 赵筝下狠劲咬了一口捂住自己嘴的手,道:“李源,你敢动我试试!” “有何不敢?”李源拂开衣袖,肆意的道:“难不成太子会因为一个妃子而与贵族子弟生龃龉吗?” 赵筝只气那头猪,要不然还能打得几个是几个,她虽学艺不精,但打几个还是不成问题的。 “小姐!” 赵筝还没反应过来,她只觉得眼前一晃,李源就被一脚踹翻在地,再一晃,反押住她两只手的家丁也被踹翻在地。然后就见得一个人影扑上来,哭天喊地的道:“天啊,这哪个挨千刀的把小姐弄成这个样子啊!” 赵筝有点头疼:“明月,就你撒丫子跑得最快,早把你主子我给丢了。” 明月停下来不好意思的挠头:“我这不平时跟着小姐练出来了嘛,咳咳……再说了,小姐你瞧,我跑得快去搬来了救兵。” 她骄傲的一指,指向了款步而来的太子以及闪电式踹人的宋锐。 李源身为外男,并没有机会见过太子,可是却识得宋锐,宋锐身为东宫禁军统领,官职加身,又是太子跟前的红人,前途无量,李源被踹一句话也不敢吭。 “李源,我宋家罩着的人你也敢碰?”宋锐道。 李源强忍着痛楚行礼,回道:“宋将军,她光天化日之下不仅言语侮辱于我,还朝我动手,我并不想干什么,只是想要她赔礼道歉而已。” 太子先去扶起了赵筝,看着赵筝“哎呦呦”的喊疼,眼眸深了一度。 “宋锐,着人去叫京兆尹,让他办案。”太子淡淡的道。 宋锐知道太子越是表面风平浪静,内心则越是波涛汹涌。无论结果如何,李源都倒大霉了。 此刻乐安公主也乘着马车赶到了,她趴在车窗上挥手:“我去,我可以去当证人,李源你这脸皮未免也太厚了点吧,你怎么不把你干的坏事说出来?” 太子闻言,冷笑着:“什么时候一点小事也轮得到你一国公主上堂呈供了?你老老实实的坐回去。” 说罢,便打横抱起赵筝,赵筝一个惊呼,下意识的抱住了太子。 她悄悄的对太子道:“殿下,这样不太好吧?会不会有失体面?” 太子奇了:“你何时在意过脸面这个东西?” “也对哦。”自己现在是个伤患,理所当然的应该被照顾。 太子朝宋锐点点头:“这里就交给你了。” 宋锐回道:“少爷放心,保证处理妥当。” 李源见宋锐对他恭敬有加,又见那口中的少爷当众抱起了赵筝,这才意识到此人或许就是太子,暗自咬碎了后槽牙,心中是又恨又怕。 太子抱着赵筝上了马车,乐安小心翼翼的往旁边挪了挪,赔笑道:“皇兄,你怎么来了?” 太子看也不看她:“不来,你们就等着在大街上被他人欺压吗?” 乐安讪讪的闭了嘴,她谁都不怕,就怵自己的皇兄,他甩个脸子,她的腿就软了。说多错多,她还是闭嘴的好。 太子要掀她的裙子,赵筝觉得不太好意思,拽住了自己的裙角。 太子抬头:“赵筝,你不让我看,以后惹事了别想我给你擦屁.股。” 赵筝松开了。 裙子卷起来,不仅脚腕处肿成了包子,膝盖也擦破了皮,有细细的血丝渗出来。 太子又看到方才被赵筝拽过的裙角有血丝,他捉过她的右手,果然,手掌处也擦破了皮。 太子眼眸暗了又暗,另外两人都觉得车内温度瞬间下降了好几度。 赵筝唯唯诺诺的开口:“如果我说这是被猪撞的,你相信吗……” 话音刚落,乐安先笑开了,道:“没错,李源就是头猪。” 果然不信。 赵筝扶额,太丢脸了。 太子拿出一条丝帕,将她的手包扎起来,叹息道:“你下回出宫,把清风带上吧。” 赵筝点点头,却想着带出来了又有什么用呢,怕是比明月那丫头还不顶事。 明月是她的贴身丫头,从小时就伺候她,一同长大,两人就像姐妹一样,而清风则是太子妃表姐怕她不习惯,明月又肖似主人没心没肺,怕服侍不周,特地拨了一个熟知宫中事务的宫女给她。 只是清风就如名字一般柔柔弱弱的,话也多,于是赵筝要出宫绝不带她,因为她肯定会说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良娣赶紧回宫去吧。 且她打架肯定不行,明月虽然也不很会打架,可是嗓门嗷起来也能吓走一批人,逃跑功夫也是一绝,连赵筝都望尘莫及。 但她确实是个忠心之人,对她极好,流光殿的大小事务处理得井井有条,赵筝很喜欢她。 待到了东宫,太子又是一路抱回了流光殿。 清风见此阵仗还以为赵筝出了什么事,急得连连叫传太医。 赵筝捂着脸,不好意思:“清风,不必了,只是些擦伤,去拿些金创药来就好。” 太子将赵筝放在榻上,道:“去备些热水来。” 取来了热水,太子用热毛巾细细的帮她擦拭伤处,下手轻柔,神情认真。 赵筝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温柔的太子,一时之间有些看得呆了,她怔怔的道:“今日的殿下好像与往日有些不同。” 第8章 受伤(2) 太子的手顿了一下,抬起头,望着她问道:“有何不同?” “感觉你好像是在擦你书房的那个孤品玉瓷瓶。”赵筝努力的想了一下,用了这个来形容。 太子带着一丝无奈,笑了出来。 赵筝突然双手抱住自己,一脸惊恐的样子:“殿下不会有什么特殊癖好吧?” 太子:…… 太子手下用力,赵筝“哎呦”一声,脚条件反射的缩回来,然后她一脸委屈的捧着自己的脚。 太子道:“你的脑子里整天都在想些什么?” 太子不等她回答就起身了,临走前嘱咐了清风好生照料,便离开了。 清风上前,替上太子的位置,替赵筝揉脚踝:“良娣也该为着太子殿下想想,每次都弄得殿下提心吊胆的。” 赵筝躺倒在榻上,懒懒的回道:“四个字,偶然事件。” 明月在一旁拆台道:“明明是经常事件。” 赵筝假装怒目而视,明月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 清风看着两个人拌嘴,就像看着两个小孩子一样:“惹出什么乱子来是不打紧的,有太子殿下在,断不会叫良娣受委屈,只是良娣不该每次都将自己陷于危险之中,伤到自己。” 赵筝诧异循规蹈矩的清风居然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她问道:“清风,你是真的清风吧?别是有人假扮吧?” 清风正色道:“太子是我朝唯一的储君,太子想护一个人轻而易举。奴婢也心疼良娣,万望良娣爱惜自己。” 赵筝和明月都觉得,此刻的清风有点霸气,一点都不像平日里看见赵筝有失礼仪就碎碎念的清风。 赵筝便撒娇:“好的,我知晓了。” 清风严肃的脸一下子被她逗笑了 。 是夜,流光殿。 赵筝正准备用膳,太子却悄悄的进来了。 赵筝拿着筷子,眼见着太子进来,照旧坐着连一点起身行礼的意思都没有,急得清风悄声喊道:“良娣,良娣!” 赵筝这才懒懒散散的放下筷子,打算行礼,太子却按住了她的肩膀,道了声:“坐着吧,不必行礼。” 赵筝也不客气,不等太子抬著,手就伸向了猪蹄。 太子笑了,道:“这是吃哪补哪啊。” 赵筝忙着啃猪蹄,只哼唧了几声,便专心吃肉。 “你这一个月好好在宫里养伤,别再四处乱跑了。乐安那丫头我已经禁她的足,暂时不许她再来东宫。” 赵筝“啊”的一声,委屈巴巴的道:“殿下,我一个伤患,你忍心禁我的足吗” 太子纠正:“养伤,并非禁足。太子妃近日身体不适,你们两个恰好可以互相作伴。” 与禁足有什么区别呢?赵筝盯着手里的猪蹄,顿时感觉它不香了,连乐安都不能来了,这刚过完一个月暗无天日的日子,马上又要迎接这苦行僧的日子,她觉得心里好苦。 太子状似无意道:“今日父皇提到了安山围猎,透露了一丝口风……” 一听到安山围猎,赵筝两眼发光,一年一次的安山围猎,皇家贵族子弟以及朝中大臣家眷不论男女皆可参加,是由皇家举办的大型围猎,在喜爱骑马打猎的男女子之中颇受青睐,赵筝最是喜欢骑马射箭,她练功夫不行,只会些花拳绣腿,但在射箭上却极有天赋,虽不能说百发百中,在京都城里,箭术也能排得前位。 少时赵筝的父亲赵时认为她学艺不精,玩心太重,易发生事故,伤人伤己,故而不允赵筝参加围猎。 但她死缠烂打瞒着父亲跟着宋锐去蹭过一次,结果却差点伤到太子,幸而太子未追究始末,只是赵筝却被赵时严令禁止参加围猎。 因两年前的一次刺杀,安山封 锁,围猎已经两年未进行了。所以赵筝一听围猎,便跃跃欲试,非常兴奋。 太子道:“那也是一个月以后的事情了,如若你这一个月好好养伤,你的脚能恢复如初,大概能赶得上,如果你四处乱跑,到围猎那天还是红肿得像你手中的猪蹄,那就没得商量。” “那是自然,我一定好好养伤,我要英姿飒爽的出现,然后夺得彩头! ”赵筝信心满满,又嘱咐明月:“明个儿把我的弓箭拿出来,我要练练手,许久不练,怕是手生。” 太子好久没看到这么开心的赵筝了,受了感染,不禁也期待起围猎来。 翌日,赵筝在太子妃处,提起这件事情,还满是欢喜。 “姐姐,你快好起来,我们到时候一同去骑马散散心。” 太子妃因病而脸色苍白,她道:“骑马怕是不行了,我这身体,一天比一天没用,怕是禁不住。” 赵筝颇为惋惜:“从前姐姐也喜欢骑马,要不是为病所累,姐姐该活得很恣意潇洒的。” 太子妃坐在窗前,望向窗外的明媚风景,悠悠道:“不过是命中注定而已。很多事情,早已注定,有缘无份,最是伤人。” 赵筝见太子妃黯然神伤,试探的问:“姐姐……是还想着那个人吗?” 太子妃回过头来,听到这话一时之间有些愣了。随后马上笑道:“过去的事何必再提。” 赵筝看她虽笑了,却笑得勉强,跟随太子妃多年的侍女兰心在一旁轻轻的摇了摇头,她便不再提。 只是走的时候兰心送赵筝时,很是忧虑:“良娣有空常来重华宫坐坐吧,这宫里也就良娣能与太子妃能说得上话了。” “姐姐每日都是如此情绪低沉吗?” “回良娣的话,太子妃每日多是看看书写写字,但总是提不起精神来,每每看了小半会儿就心神劳累,愣愣的发呆。” 赵筝叹息:“兰心,你多照看着些,近日我会常来陪姐姐。” 索性赵筝也无事,于是便日日到重华宫蹭吃蹭喝,太子得知她天天往重华宫跑,第二日便差小太监双喜送了一个轮椅,据说是巧匠所做,结实耐用,正适合赵筝。 双喜还带了太子的话,道是东宫良娣每日带着丫头太监一拐一拐的出门,不太像样,特赐轮椅,以全体面。 赵筝虽不满太子殿下的这番话,但仍开开心心的用了。 第9章 回娘家 其实赵筝的腿养了半个月就已经好了,恢复了往日活蹦乱跳的样子。 这日,赵筝正在练射箭,太子妃身边的兰心过来传话:“太子妃听闻近日赵夫人病了,特地来告诉良娣一声,良娣可出宫前去探视一番。” “阿娘病了?我这就出宫瞧阿娘去。”赵筝风风火火的丢下弓箭,正准备出门,又折回告诉明月道:“去库房把什么鹿茸人参的但凡是补药的都拿上。” 马车一路疾奔到赵府,赵筝一下车就一路往赵夫人的房间冲去,一边冲一边喊:“娘啊,娘啊……” 赵筝还没到门口,就听得中气十足的一声:“你嚎丧啊赵筝?” 赵筝打眼一看,她娘正在府中庭院的凉亭中与几位夫人在打马吊,看上去除了气色差点,其他的都一如往常。 如今赵夫人正热火朝天的打着牌,半点没再搭理赵筝。 一位夫人提醒道:“赵夫人,宫里的娘娘回来了,要不然我们下次再打?” 赵夫人不耐烦摆摆手:“甭管她,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再则她回来肯定没好事,指不定是不是被休了。来来来,我们玩我们自己的。赵筝,你自己先一边呆着去。” 啊喂,我就站在这里好吗?不要当我不存在啊…… 赵筝默了。 赵老太爷不知何时提溜着鸟笼站在她身后,她一回头就撞见一张笑眯眯的脸。 “阿筝回来啦?” “祖父,我可想你了。”赵筝撒娇道。 赵老太爷没得女儿,膝下只她父亲赵时一子,故赵筝出生时,老太爷高兴得当场去门口放了几串鞭炮,又把满月礼做得极大,以此宣告他对孙女的喜爱。小时赵筝闯了祸往老太爷身后一躲,赵时和赵夫人就无计可施。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宫中那小子可有欺负你?” “他身为男子,自然是不会同我一个小女子计较。” 赵老太爷绕着赵筝走了一圈,喜道:“近日宫中膳食如何?比起一年前似乎圆润了些。” “啊!”赵筝捧着自己的脸,苦着脸问:“真的胖了吗?” 赵老太爷笑眯眯的道:“不妨事,有肉些看起来才好看,圆乎乎的,多可爱。” 赵筝心里流泪,都怪吃了半个月的猪蹄。 赵筝又看向果然把她丢在一旁的阿娘,问赵老太爷:“祖父,宫中传来消息道是阿娘身体不适,可这……”这明明生龙活虎的样子啊。 “哦。”赵老太爷往凉亭努努嘴,道:“前两天你阿娘抱着你爹生前的剑淋了场雨,当晚就发起了高热,烧得糊涂了,这刚好一点就急着打马吊,不过啊,大夫已经说了,你阿娘她啊不碍事了,按时吃药就行。” “阿筝啊,你留下来吃午饭,祖父去吩咐厨房给你做一桌子好菜,等着啊。”赵老太爷说干就干,提脚就往厨房方向去了。 赵筝回到自己嫁人前住的小院,里面日日都有人打扫,故而并未生灰,摆放还是一如从前。出嫁两年来,她是第一次回自己的小院,虽然经常遛出宫外,却是不敢回家。 一来是怕阿娘的揍,她临出阁时,赵夫人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跟她说,要守宫中规矩,要是敢私自回娘家来,腿脚都给打断。赵夫人说到做到的性子赵筝多有领教,自是不敢。上次被赵夫人当街撞见,二话不说就被扭送回宫了。 二来私回娘家,若是被有心之人捕风捉影,也容易惹来事端。 因此赵筝回府的次数两年来也不过三次。 赵筝见小院里自己爬过墙的梯子还在,想起以前她老爱爬墙,坐在墙头去看一墙之隔的上官家的小公子。 那天她上课揪了教书先生的胡子,先生气呼呼的跑到阿娘面前告状,为了躲避阿娘的毒打,她慌慌张张的爬上墙头溜走,哪知撞见了隔壁家的小公子,他在树下饮茶,见她探出头来,惊得连口中的茶水都喷了出来。 被当场抓个现行,她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阿娘正在来的路上,她只能硬着头皮跳了下来。 刚跳下来,就听得墙外传来一声吼叫:“赵筝!你个小兔崽子,跑哪去了?你,你,去给我把她找出来,看老娘不把你的皮给揭下来!” 两人面面相觑,最后赵筝看到他忍不住笑了,那唇红齿白,笑起来惊心动魄。 她看得呆了,直到又想起阿娘的声音,她才不好意思的道:“借你家墙头一用,我这就走了。” 说罢,赶紧脚底抹油遛了。 说起来那是她第一次见到上官重。 上官重与几家当铺的掌柜对完账后,不知不觉便走到了墙角下。 他愣愣的盯着墙头出神,可他知道那墙头可能再也不会有一个姑娘冲着他笑,同他讲笑话了。 他眼神一错,竟还真看见了一个姑娘。 赵筝爬上墙头,就看到上官重站那发呆傻笑,她有些摸不着头脑。 正当她犹豫着要不要把头缩回去时,他出声了:“阿筝,是你吗?” 赵筝莫名其妙:“当然是我啊……”随即一想,不对啊,这是我的院子,于是生气了:“难道有谁跑到我的院子来爬墙吗?” 她跳了下来,跑到他的面前:“我府上有人背着我爬墙头吗?是哪个侍女吗?” 上官重先是愣了愣,继而叹息:“阿筝,你的思维还是如此跳跃。除了你,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如此行为。” 赵筝一头雾水。 上官重道:“阿筝,两年前的事情,对不起。” 赵筝沉默,随后道:“我知道你肯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若不是你食言,不管你离开多久我都会等你的,但事已成舟,我已入宫,这些年我也想通了,与其相互埋怨,不如就还是如同从前一般,你是我的上官哥哥,我是你的阿筝妹妹吧。” 上官重眼底黯然,苦笑道:“好。阿筝,你有何事,受人欺负便派人捎个信给我,我虽力薄,却也不会让你平白受欺负。” “好,一言为定。”赵筝笑了,伸出右掌:“击掌为誓。” 末了,又悄悄的凑近说道:“其实,要不然给些银票使使?” 她戳戳手指头,可怜巴巴:“听到阿娘病了,我把库房里的珍贵药材补品什么的都掏空了,这正愁没银子使呢,这东宫也抠抠搜搜的,开支极大,月钱却极少,我还老去表姐宫里蹭吃蹭喝哩。” 上官重忍不住笑了,他摸摸她的头,转头叫小厮送来了百两银票。 赵筝一看到钱,眼睛发光,虽然上官家财大气粗的,不在乎这点钱,但她还是怕上官重反悔,忙收进了自己的腰包,捂紧了。 “小姐!小姐!” 墙那边传来了明月的小声呼喊,赵筝忙应道:“来了来了。” “我阿娘怕是找我了,我得回去了。银票就谢谢上官哥哥了。”赵筝做了个鬼脸,又爬回去了。 一探出头,赵筝傻了眼。 墙角下站着的,那不是太子殿下吗? 第10章 出墙 太子立于墙下,微低着头,令人看不清神情。 明月在一旁冲着赵筝挤眉弄眼,赵筝朝她吐吐舌头,然后顺着梯子爬下来。 还有几步落地,赵筝准备跳下来,却见眼前伸过来一只手。 她顺着手的方向看过去,太子正平静的看着她。 她把手递过去,太子马上握紧她的手,一使劲儿。 赵筝不防他突然用力,脚下一滑,一下子就整个人扑了过去。 赵筝像个八爪鱼一样挂在太子的身上,太子则纹丝未动。 她不好意思的松开了手,道:“抱歉抱歉,脚滑了。” 太子抿着唇,未吐一字。 赵筝抬起太子仍紧握住的手:“殿下,手可以松啦!” 好一会儿,太子终于松开了手,他抬眼看了看墙上,然后转身,道:“走吧,你阿娘留我们在府里用午饭。我们吃完饭再回宫。” 赵筝“哦”的一声,却悄悄跟在后面与明月咬耳朵。 赵筝质问:“李景桓来了,你怎么也不提醒我?” “小姐呦,奴婢叫你了,可是你跟上官公子讲话讲得入迷,根本就没有听到奴婢叫你哟。” “放屁,你声音跟猫叫一样,我能听着什么!” 明月翻着白眼:“太子殿下撞见自己的良娣爬墙私会外男,给奴婢一百个胆子,奴婢也不敢在浑身散发着冰冷气息的殿下面前大吼大叫,小姐,你知晓的,奴婢怕死。” 赵筝忧愁道:“被殿下抓包,殿下真的会很生气吗?可是我和殿下并非真正的夫妻啊?” 明月道:“不,这是男人的尊严。” 赵筝点头深表赞同,过了会儿又一脸疑惑问:“什么意思啊?” 明月又翻着白眼:“就是说,男人的东西哪怕他自己不碰,也不会允许别人碰。别人碰了他就生气。” 赵筝应了句“哦”,又道:“可是我没觉得殿下在生气啊,殿下生气了是不会搭理我的,可他刚刚牵我的手了,还跟我说话了……” “阿筝,你们怎如此之慢。”太子回过头来温和的道。 “来啦来啦!”赵筝对着明月露出一副“看吧,我就说没生气”的表情,然后蹦蹦跳跳的跟上去了。 明月无语的翻着白眼,想起刚刚殿下来听到小姐和上官公子在墙外的对话,尤其是听到那句“你是我的上官哥哥,我是你的阿筝妹妹”时,她都自觉周身温度降到了零点,她怕自家主子要祸到临头,硬着头皮小声地提醒,结果还来了个什么击掌为誓。 明月扶额,我的天啊,这主子好难带啊! 连她都能感觉到太子的不悦,小姐居然如此神经大条,不知是福是祸。她摇着头,叹着气,也跟了上去。 赵夫人终于结束了自己的战场,并且收获颇丰,使得原本有些苍白的脸色变得少许红润。 太子也带了许多药材补品,乐得赵夫人合不拢嘴。 赵筝在一旁嘟嘟囔囔:“我该不会真不是娘亲生的吧?怎么我送药材补品阿娘就将我打发走,殿下送就这么乐呵……哎呦,痛!” 赵夫人毫不客气的给了个爆栗:“你来只会给我闯祸!” 说罢,又郑重对太子行礼道:“我这个女儿天性顽劣,殿下真想必是很辛苦,还请殿下往后也多担待着些。” 太子扶住赵夫人行礼的势头,道:“夫人言重了,阿筝是我东宫之人,不论怎样我都会保她此生无忧。” 赵夫人满意的点点头,叫了侍女传饭。 这时候,安置好了鸟笼的赵老太爷也来了,见到太子也是喜笑颜开,又是嘘寒问暖一番。 赵筝奇道:“祖父,为何连您也跟阿娘一样那么喜欢太子殿下?” 赵老太爷抚摸着他的胡子,笑道:“因为是阿筝的夫婿啊,爱屋及乌,阿筝喜欢的我们就喜欢。” 赵筝心下深受感动,再看赵夫人在那厢拉着太子殿下正说着话,风儿顺势断断续续送来几句话,飘进了耳朵。 “赵筝啊,她皮实的很,就是个麻烦精,她出嫁那天,我挺高兴的……就冷着她,她最怕别人不搭理她……小女让殿下这么费心,真是受委屈了……” 赵筝:“……” 赵筝垂头丧气的道:“祖父,我看阿娘平日里定是嫌我烦,巴不得早早的把我送进宫里去。” 赵老太爷呵呵一笑:“你阿娘是刀子嘴豆腐心,心里可疼着你哩。” “父亲,来用饭吧。”赵夫人柔声唤道。 又对赵筝道:“阿筝,你同太子坐一处。” 用饭时,赵夫人笑眯眯的看着他们二人,突然道:“阿筝嫁入东宫也有两年了,也该为太子开枝散叶了,不能总跟个孩子一样,随心所欲。” 赵筝一口饭菜喷出来,刚好喷了坐在对面的赵夫人一脸。 赵筝自知做错了事情,马上低下了头。 赵夫人被喷了一脸的饭粒子,额头的青筋跳了又跳,待侍女拿丝帕擦了脸,嘴里念叨着:“自己生的,忍一忍,忍一忍……” 这声音不大不小却刚好飘进赵筝的耳朵,赵筝的头低得更低了。 太子嘴边逸出一笑,替赵筝解围:“东宫子嗣并不着急,我尚且年轻,不急于一时。” 赵夫人心情平复了些,听得太子如此,也不好多说,更何况太子妃还无所处,她也不好说得太过,只是心下担心自己的女儿,整日里只会吃喝玩乐,半点不为自己打算,好在阿筝与太子两人从小相识,太子看在往日情分与那短命的爹也会多看顾些。 想起阿筝那短命的爹,不禁暗自咒骂,这下也只闷头吃饭不说话了。 这副情形在赵筝的眼中,就成了阿娘生气,不理她了。于是她也郁闷,低头吃饭。 而太子看到赵筝这般怂怂的模样,是他从未见过的,不禁觉得好笑。 这顿饭只有赵老太爷和太子笑呵呵的吃完了,苦大仇深的母女俩各自看到对方的苦瓜脸,一个嫌弃,一个陪笑。 赵夫人叹了口气,烂泥扶不上墙啊! 吃完饭,太子和赵筝辞别赵老太爷和赵夫人,一路回东宫去。 赵老太爷见赵筝要走了在门口还抹了几滴眼泪,赵夫人也看上去十分伤情。 她叮嘱赵筝:“阿筝,你守规矩一点,有什么要出头的事情你告诉太子,让太子为你出头。” 看到赵夫人同她说话,赵筝高兴的点头。 赵夫人又把她扯到一边,悄声道:“你既已与太子成亲,这外边的你就得断了念想,好好与你的夫君相处,太子是个君子,待你极好,你莫要辜负了他。” 赵筝点头如捣蒜,道:“明白了阿娘,你放心吧。” 赵夫人知她没把没把话放在心上,只恨她是块木头,气得直戳她的脑门。 赵筝一脸委屈,不知哪里又踩了雷。 “阿娘,你和祖父在家保重身体,阿筝就此拜别了。” 上了马车,赵筝都是情绪低沉的样子,太子见她如此,想劝慰她,谁知手比嘴快,嘴还未动,手已经伸出去握住了她的手。 “殿下?”赵筝迟疑着抬头问道。 第11章 安山围猎 “嗯”太子又悄悄的放开了,有些不自然的说道:“你不必难过,若是想你阿娘了,宣赵夫人进宫来也未尝不可,更何况偷溜出宫不是你拿手好戏吗?” 赵筝摇头,表示不敢:“那可不一样,阿娘要是知道我是偷溜出宫的,她会揭了我的皮的。” “那你下回拿了我的令牌光明正大出宫去吧。” “好!殿下你太好了!”赵筝惊叫一声,抱住了他的手臂,像小猫一样把头蹭上去。 太子笑了,继而又收敛了笑意道:“只是阿筝,你离上官重远一些吧,他这个人不简单。” 赵筝抬起头,不解。 太子想说终究还是没再说出口,只是道:“我是怕他再次伤害你。” 赵筝笑道:“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以前我喜欢缠着他,可是后来知道感情是强求不来的,就像你跟表姐一样,你虽娶了她,可是表姐却并不喜欢你,与你相敬如宾;你不喜欢我,却娶了我,时时给你惹事还要替我遮掩。” 说着说着,赵筝就同情起太子来了,真是可怜,妻妾三人,竟只有温良媛能入他心。 太子听着却是笑了:“那可未必……” “你说什么未必?”赵筝没听清楚后面的话,反问道。 正好车停了传来了明月的声音:“殿下、良娣,到了。” 太子不再解释,先行下车道:“我先去书房,几位大人还在等我,让明月送你回去吧。” 走出去几步,太子又回过头来:“这些日子还是好好待在东宫,不要四处乱跑了,否则结果你知晓的。” 太子一片笑意,赵筝也一片笑意相迎:“好的呢,殿下。” 待太子一走,赵筝就骂道:“老是禁我的足,可恼,你当我是你养的猪啊!不对,陈屠夫家的猪活得可潇洒了。” 嘟囔了半天,最后她惆怅的发现,自己竟然连一只猪也不如。 那厢书房的几位大人内心苦啊,上午来时,正对边关军饷一事激烈争辩,只见一小太监进来在太子耳旁说了一句悄悄话,太子登时抬腿就走,只留了句话:“诸位大人下午再来罢。” 即是太子约定,下午一用过午饭几位大人就兢兢业业的在东宫等待着太子的召见,左等右等也不见太子人影,多次派人询问,终于等着了太子,只是小太监却传话说:“殿下正在西直门与赵良娣叙话,随后便来,请诸位大人稍安勿躁。” 几位大人:好一个重色轻臣的殿下…… 安山围猎的日子悄然而至。 一大早,赵筝早早的穿上了量身定制的男子骑射服,束发于顶,拿上父亲送的弓箭,只待出发去安山能一展身手。 “我的阿筝真是英姿飒爽,不仔细看还以为是哪家的少年郎呢!”太子妃噙着笑,看着赵筝这身装扮夸赞道。 “表姐真的不去看看吗?散散心亦是好的。” 太子妃抿了一口茶,无奈道:“我这身体,去了也只是劳你们记挂着,就不去搅了你们的兴致了。” 这时候辛尤进来,行礼道:“参见赵良娣,禀告太子妃,有人送来了一封信。” 太子妃拆开信来,有些失态的问道:“送信的人在哪?” “回太子妃,已经走了。” 赵筝有些奇怪,她的表姐从来都是淡淡的性子,甚少见到她失态,因此不禁有些好奇:“表姐,信上写着什么?” 太子妃勉强笑了一下,将信收了起来:“没什么,只是多年未见的故人来信,心中甚是惊讶。” 这时双喜进来,行礼道:“参见太子妃、赵良娣,太子殿下使小人来唤赵良娣前去前殿,准备出发。” 太子妃起身温言道:“双喜,烦你转告殿下,我改变主意了,请殿下等上一等,我与阿筝随后就到。” 双喜应了声“是”,退下了。 赵筝很是高兴,道:“表姐快去换衣服,我在此等你。” 太子妃换了身衣服出来,却不是骑射服,而是一件紫色蔷薇的常服。 赵筝道:“这衣裙并不适合骑射,怎么表姐换了这身?” 太子妃笑道:“我并不参与围猎,只是去瞧瞧你的英姿。” 赵筝出来时,太子的眼睛亮了一下,这几年看惯了赵筝着女装的装束,已经很久没见过赵筝着男装的样子了。 她腰挎弓箭,脸上笑意粲然,摇头晃脑的朝他走来,红色的发带随着主人一晃一晃的,像极了它主人张扬的性子。 太子妃先行上了马车,双喜恭敬的立于一旁,引赵筝上马车。 赵筝却道:“我今日要骑马。” 太子妃掀开帘子,笑了:“阿筝,那你便陪殿下一同骑马吧。” 太子已经着人牵了马来,赵筝干脆利落,一个飞身就上了马。她看到底下见怪不怪、翻着白眼的明月,第一次见她骑马惊呆了的清风,以及一脸崇拜的双喜和眉眼带笑的太子,得意洋洋的笑了。 赵筝喜欢骑马,她特地研究过上下马什么姿势最帅,最博人眼球。她认为自己是个喜欢很酷很帅的姑娘,阿娘说她是个假小子倒不是假话。 随后太子也上了马,两人的马起先是并列着走着,待出了京都城,赵筝便像是脱笼的兔子,使劲狂奔起来。 太子念及马车里的太子妃,不好跟上去,便吩咐了几个亲兵跟在赵筝的后面。 赵筝先行到了安山行宫,远远的就看到乐安公主在宫门口站着。 一见到赵筝,乐安便远远的朝她兴奋的挥手。 乐安亲切的拉赵筝下马,问道:“你脚好些了吗?皇兄这一个月来都不许我去找你,我见你也不曾出得东宫,想必也是被皇兄禁了足。” 赵筝有些心虚,其实还是偷溜出过一次宫的,只是回去看了阿娘以后,回来又被禁了。于是她含糊着:“对啊对啊……” 乐安恨恨的道:“都怪那个伪君子,真是京都城的败类!还害得我们都挨皇兄骂,可气!” “不过……”乐安又道:“听说那个李源挺惨的,那天压往京都府衙,京兆尹亲自审的,也不知怎的,突然冒出来许多他先前欺压过的百姓,都来敲鼓鸣冤,惹得京兆尹直直冒汗,事闹得这么大,这下连博远侯都没办法保他了。如今被打了一百的板子正押在大牢等候发落。” 赵筝吃惊的问道:“我这还没找他算账呢,他就大牢里去了?” “哎,管他呢,他现在能不能保全自己都成问题了,我们还是享受快活日子吧,管这些烦心事做甚。话说,你今日这装扮真像个富家少爷。” “那是,小爷我天生丽质……呸,天生潇洒英俊,怎么样,可否做你的驸马爷啊?”赵筝将自己的红发带往后一甩,像模像样的在乐安面前行个礼,眉眼轻佻的望着她。 乐安哈哈大笑:“允,允!我极想啊,可是怕是皇兄不答应。” “走,跟小爷我看马去。”赵筝一想勾着乐安的背,粗十万两黄金。声道。 “是,少爷,您请。”乐安一脸羞涩的应道。 然后两人都快吐了。 赵筝道:“你还是正常点吧,温柔不适合你。” 乐安也一脸嫌弃:“确实如此。” 于是双双摇着头去了马棚。 安山围猎每次都有彩头,今年的彩头是十万两黄金,不得不说皇室就是这么财大气粗! 得知彩头后,各个勇士都是两眼发光,跃跃欲试。 皇帝尚且还在台上说着官话,底下参与的人头都已经按捺不住了。喊话的时候一次比一次响亮。 最后太监敲响了铜锣,示意围猎开始,所有的人都以最快的速度蹿了出去,一时之间泥土飞扬,满天尘埃。 只剩下了太子和宋锐两队。 围猎并不是算个人,因男女皆可参加,为了保证公平性,七人一组,男女搭配,抽签决定每组人员。 赵筝抽到了与太子一队,乐安则是抽到了与宋锐一队。 因太子与宋锐都身形未动,其他队员自是不敢先行。 乐安冲着宋锐翻了个白眼,道:“跟你一队,我可真倒霉。” 宋锐闲闲的回应:“彼此彼此,就您那三脚猫的功夫,怕是连只兔子都难打得到,您这样的只会给我们拖后腿!” “你!”乐安气得说不出话来,丢下话道:“哼,等着瞧!” 说罢,驾马便走了。 宋锐几人也打马跟上,还不往对太子几人喊道:“殿下,我们可不会手下留情的,我们猎场上见。” 赵筝数了数自己队的人,数来数去只有六人,于是问道:“我们队只有六人吗?” 大家面面相觑,表示并不知晓。 太子道:“许是那人没来,无妨,我们六人也一样能拿头彩。” 六人刚进树林,只听得后面有马蹄“得得”的声音。 众人回过头去,只见一白衣男子骑马而来。 待得近了,众人这才发现是上官府家的公子。 来人停下马来,向众人歉意的拱手道:“诸位不好意思,我来迟了。” 有人奇道:“上官公子并非皇室中人,家中也未曾有人做官,怎么也来此围猎?” 上官重笑得肆意:“鄙人不才,捐了十万两黄金。” 第12章 遇险 上官重此言一出,众人皆是语塞:行吧,你牛,你上官家财大气粗,无人能及。 上官家世代为商,不涉政事,一代又一代的满身精力都用在做生意上,以致成了天下第一的富商,家族产业遍及各国。 赵筝也惊诧于上官重也来围猎,因为上官实在是个文弱书生,因小时曾被绑架,受到了惊吓,故而身体一直不是很好,也因此不曾习武。 上官重拱手行礼,谦逊有礼道:“太子殿下、诸位,在下来迟,实在是陛下留我多说了几句话,还望见谅。” 太子和煦一笑,道了声“无妨”,又对赵筝道:“阿筝,跟紧我。”便示意众人打马驰行。赵筝点头,紧随其后。 安山的范围很大,营地只不过是个入口。山中树木茂密,隐天蔽日,哪怕是现今骄阳似火的七月,林中也是一片阴凉,爽快得很。林中野兽横行,路崎岖难行,愈往深处了去,草木便是愈加茂密,猛兽便愈多。如此虽危险,却也惊险刺激,大家各凭本事,若是中途遇到危险或是放弃比赛,可放烟花为信,自会有皇家护卫带离出山。 时限为一天,且胜出并不是看谁打的猎物量多,而是看谁打的猎物值钱,比赛结束将由专业的大臣进行估价,价高者胜出,得彩头。 这次参加的有百人左右,如今早已四散到各处。赵筝一行人走了许久不仅人没见着一个,连猎物也未曾见到。 赵筝却不管这些,她是冲着彩头来的,一马当先跑在最前面。 草丛里,有一只毛色血红的狐狸探出头来,它乌黑的眼睛滴溜溜的乱转,耳朵尖上动了一动,随后又慢慢的压低了身形,借助杂草飞速的退开。 赵筝一见,乐得心想,火狐可是难得一见,那身皮毛极其珍贵,可赚大发了。 于是她驰马跟上。可是火狐这东西狡猾得很,善于利用山势地形和林中草木隐蔽身形,故意把打猎者带入深山林中绕来绕去,绕得迷了路,如同它的玩具一般将人骗得跑来跑去,等它玩得腻了,下一秒它就能从你眼前消失。 赵筝在马上连发了三箭,都堪堪与火狐擦身而过,火狐还回过头摇了摇蓬松的大长尾巴。 也不知绕了多久,火狐似乎玩得尽兴了,它突然停了下来,尖尖的鼻子在空中嗅来嗅去。 赵筝也停下了马,举箭瞄准。火狐闪了身形,未中。 此时,一柄长箭破空而来,正中火狐。 她回头一看,太子还维持着刚刚射箭的姿势,眼神坚毅的盯着火狐。 “太好了,这回我们必定赢了。”赵筝下马去,捡起了火狐,乐道。 随即她发现几步之外便是悬崖,望去底下云雾缭绕,看不见底。难怪这火狐停在了这里,怕是想要将她引过来,坠下悬崖。这东西,真是狡猾! 太子见此蹙眉,心中隐约有一种不详的预感,道:“阿筝,我们赶紧离开此地吧。” “好嘞!”赵筝将火狐挂在马上,抬脚要上马,又是一支箭凌空呼啸而来。 她听到声音回头一看,那箭朝她面上而来。太子身形一闪,跃下马一把拉过赵筝,躲过了这箭,可马上又有新箭呼啸而至。 太子拉着赵筝快步躲于一棵古树后面,恰好能隐了两人的身形。 黑衣人见射箭不成,纷纷现了身形,有五六人左右,手提长剑而来。 赵筝当机立断,道了声“跑”!她反手拉过太子,跑了,可惜在林中赵筝的脚底抹油术并不好使,且黑衣人怎么会如她所愿,不多时,两人已被包围了起来。 赵筝躲在太子后面,嚷道:“你们是什么人,刺杀储君是大罪,你们若是就此散去,我们便当什么也没看到。” 黑衣人完全不听,挥剑砍来。太子将赵筝往旁边一送,反身拔剑同黑衣人打了起来。 赵筝怂怂的躲在树后,探出个头看着太子身手矫健,一个人竟也能牵制住五六个黑衣人。这厢蛟龙出剑割破了一人的手臂,那厢反手划过割破了一人的颈部,可谓是武艺高强,深不可测。 这是赵筝第一次见太子打架,不禁在旁拍手道:“好!打他个落花流水!”索性蹲下来苦口婆心的劝道:“你们这些人啊,何苦因此而丢掉自己的性命呢?有这命回去吃香的喝辣的平平安安过一生不好吗?非是不听,要来刺杀储君,你们脑子里装的都是屎吗?怎么拎不清呢?” “俗话说:有钱没钱,吃喝要玩。你们大好的青春不必替人卖命,我很好奇啊,你们这命值多少钱?我能拿十万两黄金,要不我分你们一点,你们就此打住,说出幕后主使人是谁,如何?有钱还有命,何乐而不为呢……” 大约是有一黑衣人实在受不了聒噪了,虚晃了一招一边直直冲她而来,一边狠狠的道:“闭嘴!” 吓得赵筝两手并用,从地上爬起来开遛。 哪知旁边几步之内就是悬崖,赵筝这才想起,这不就是刚刚火狐停下的位置么!黑衣人渐渐逼近上来。 她转过头,双手在袖子里摸啊摸,一脸陪笑:“兄弟,打个商量行不行,你看,我这里有银票一百两,你就当没看见我行不行?” 黑衣人道:“只要你死了,银票依旧是我的!” 赵筝道:“哎呦,你还挺聪明,不过兄弟啊,做人可不能这么贪心哦!”说着,她终于摸到了,只见她满脸笑容从袖中带出一样东西,黑衣人不察,以为是银票,却发现她一扬手,自己的胸口处便中了一箭,一支短小的箭,一入肉便觉酥酥麻麻的。 赵筝得意的冲他展示手中的东西,是袖箭:“这玩意儿是宋锐给我玩的,来之前想着万一有什么突发状况好使一使,没想到还真用上了。悄悄告诉你,我在这剪头上摸了毒哦!” 赵筝一脸笑眯眯的样,激怒了黑衣人,他拼着一口气,举剑刺来。 赵筝笑容还未收敛:“就差一口气了,怎么还这么执着的吗……” 赵筝话没说完,就和刺客一起倒向了悬崖。 第13章 生死相随(修) 赵筝以为自己要掉入悬崖了,刹那间有人抓住了她的手。 她抬头,看到太子趴在悬崖边上,一手紧紧的扣住石头,一手紧紧的拽住了她的手。 她被风吹得摇摇欲坠,太子咬紧了牙关,拼了命的要把她拉上来,可是却还是被拖得一点一点的往下挪。 赵筝急道:“殿下,快放手,我已经没救了!” 太子沉着声:“阿筝!不要放手!” 来不及多想,眼见太子的身子被拖出了一半了,赵筝上手使劲掰开了太子的手,她立马随风往下坠去。然而她看到太子毫不犹豫的跳了下来,抱住了她。 太子抱紧了她,在她耳旁轻声道:“阿筝,我说过的话,绝不食言。” 这句话很快便随风而散,耳旁身畔只有“呼呼”的风声。 阿筝,我说过的话,绝不食言。 哪句话呢?她迷迷糊糊的想着,在落水的那一刹那,水从四周漫上来,淹过口鼻、耳朵,一股窒息感强坊烈而来,她忽而忆起两年前的七夕。 那天,她满心欢喜的准备着给上官重的礼物。他们亲事已定,不日上官家就会上赵家提亲,两家喜结良缘。 七夕佳节,京都城的街市喧闹,姑娘们和少爷们都会上街赏烟花,有看上眼的立时就可互相交谈,或可成为一段姻缘。 赵筝也不例外,晚上她约了上官重在乐舞坊见面。 赵筝穿好了红衣,细细的在镜前描眉,眉梢是止不住的喜意。 “阿筝,瞧你为个男人没出息的样儿。”榻上半卧着一个明艳的女人,她眉眼妩媚,红唇微勾,长发松松垮垮的半束在腰间,更是显得她妖艳动人。此时她的纤纤玉手正勾着一个金酒杯,她仰起脖子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而后将之随意的丢在地上。 坊间传闻,乐舞坊的主人乐娘善舞,虽年纪轻轻舞艺却造诣颇深,一舞可值千金。乐舞坊以为达官贵人喝酒、赏丝竹之乐为生,坊内的女子皆是卖艺不卖身,乐娘更是轻易不得见。 不少人花重金想请乐娘教习舞艺,奈何乐娘心高气傲,等闲不教弟子。赵筝与她完全是误打误撞,两人都是性格豪爽,于是臭味相投成了姐妹,这才关系密切。 不过乐娘不喜欢姑娘追着男人跑,只觉得这只会让男人狂妄自大、不加珍惜,男人嘛,就是要吊着、放着,这样才能有趣。故而她一直不喜赵筝对上官重事事上心的样子。 赵筝放下手中的眉笔,道:“乐娘,你不懂,喜欢一个人就是想为他做任何事。” 乐娘嗤之以鼻,以手扶额道:“随你随你,但愿你今后不会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 随之又懒懒散散的开口:“听说你与上官家就要结亲了?恭喜你,心想事成啊!” 赵筝听了此话,脸上有些怔然,只撇开了话题道:“我得再练练,等会上去我怕自己忘了步子。” 乐娘道:“教了你这么多些时日,你可别丢了我的脸面。我乐娘教出来的人,理当艳压全场才是。” 她终于起身,看赵筝将舞步又走了一遍。却是蹙眉:“你这妆容也太寡淡了些,须得我来加些什么。” 乐娘将赵筝压在镜子前,在额间贴上花钿,脸颊两处扑上飞粉,又将红唇描红,镜中便浮现出一个含羞带怯、欲语还休的小姐来。 乐娘满意的点点头,道:“天时地利都妥了,就等着该来的人来了。” 赵筝瞧着镜子中的自己,给自己鼓着气,过了今日,事情便都了了。 此时外面有侍女进来,道:“姑娘,上官公子来了。” 乐娘为赵筝理了理发绺,道:“去吧。” 乐舞坊最大的船坊灯火通明,忽的船上传来两声铜锣声,众人明白这是有曲目开场了。一时之间,众人聚集在岸前,各船坊里的也出到了船头,皆是想一探究竟。 不多时,空中响起了悠悠琴声,坊上有扇屏风,屏风上有一人影身姿绰约,只见影子跟随着琴音时而皓手轻抬,舞起飘逸的水袖;时而又扭动腰肢,如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在屏风上作着画。 这时四周有舞女上台,轻飘水袖,迎出了屏风后的舞女。红衣似火,红唇皓齿,众人莫不惊讶。 台上之人眼光扫视,很快便看到了要找之人,她冲他眨眨眼,然后笑开了。 风儿吹来,扬起跳舞之人的裙摆,风中摇曳,开出了一朵又一朵的花。 待得一曲结束,众人都意犹未尽,却发现那艘船坊不知何时早已悄悄靠近了另一艘船,船头立着一白衣公子,面如冠玉、温文尔雅 ,可不是上官家的小公子吗? 众人伸长了脖子想看他们在做什么,只见领舞的姑娘与上官讲了句话,将装着深深情意的纸鹤递给了上官。 上官公子先是一愣,然后笑了。那姑娘见此,也喜笑颜开。 回到船舫里,乐娘正轻轻拂过一面古琴,她道:“阿筝,你可要记得我对你的好,本姑娘亲自抚的琴,好在我教的好,没坏了我的琴音。” 赵筝笑着扑上去,道:“好姐姐,你对我最好了。” 乐娘微抬眼眸,又是一副慵懒的样子,问道:“约好了?” 赵筝点点头。 “那便赶紧换了衣裳去吧,别没的误了时辰。” 赵筝换了衣裳出来,船坊也靠了岸。她对乐娘道:“改日请你喝酒,我那院中埋好的女儿红也差不多可以开封了。” “甚好。”乐娘朱唇轻启,看着赵筝一蹦一跳的走了,她又低声道:“但愿上官公子不要辜负你的一片心意。” 赵筝刚刚同上官重约好了在水桥之上见面。 她都打算好了,无论怎样,以后两人便是一家人,你来我往。 可是赵筝等了许久也未见上官重的身影。她从戌时等到亥时,此时已烟花绚烂,光彩夺目,来来往往的行人都驻足赏烟花。可赵筝却是等得满心焦急,这些行人没有一个是上官,上官重为何还不来? 待得烟花归于沉寂,行人也渐渐离去,夜深了,到后来只有赵筝一人立在桥上,她已是满心落寞,却非要再等,许是他人误了时间,他从不迟到从不失约,必定是有要紧的事,处理完了自会来找她。所以她要等。 仿佛是为了衬托出赵筝的心境,空中竟然落下了黄豆般大小的雨点,一颗一颗的砸下来,赵筝依然不动。 头发顷刻间便被打湿了,雨水流进口中咸咸的涩涩的,她低下了头,却发现头上好像没了雨滴,是有一把伞替她遮住了雨。她惊喜的抬起头,却又失望了。 来人并不是他,而是太子。 太子为她撑着伞,轻声道:“何必再等?。” 赵筝咬咬牙,道:“不,他会来的,我要等!” 太子喟叹道:“好,你若是想等,我便陪你一起等。” “你回去吧。”赵筝一脸是水的抬起来望着他。 太子从怀中掏出丝帕,为她细细的擦拭着脸上的水珠,道:“阿筝,我会一直陪着你。” 太子果真立于她一侧,为她撑着伞。 赵筝一时之间呆住了,竟也无声下来。 赴约之人终究还是未来。而她成了全京都城的笑话,这场声势浩大的追求终究归于死一般的平静。 赵筝回去后病了一个多月,听闻上官重已在七夕次日离开京都城,上官家捎来消息,公子有事外出,婚事暂且作罢。又接连遭受打击,父亲赵时在城外与太子在安山遇刺,为护太子以身挡箭,毒发身亡。 可怜赵筝连父亲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赵时临出门前还对赵筝说:“别急,阿筝,有父亲在,定能为你找一个可托付之人。” 为大周朝戎马一生的大将军遇刺身亡,百姓皆是叹息。 皇帝悲恸数日,乃下旨,聘赵家女为东宫良娣,行婚嫁礼。 父亲真是应了他的话,用命换来了她的一道婚书,太子宽厚仁和,定能善待;又做事果决,深藏不露,必能护住赵筝一生。 因是忠诚良将之后,皇帝下旨将婚嫁礼办得极为隆重,鞭炮齐鸣绕城一圈,继而才登上东宫,行了拜礼,皇帝与皇后皆观了礼,这规格仅次于太子妃之下,却又高于良娣之位。 红帐之内,赵筝凤冠霞帔坐于床榻之上,她手里举着一把红色镶金圆扇,扇面上鸾凤和鸣。她眼瞧着扇子下面有一双黑色镶金的鞋子靠近。 他伸手慢慢却下了扇子,露出有些拘谨的赵筝。 自上次水桥一别后,他们便再也没有见过面。此时一见不免有些尴尬。 太子喝了些酒,脸上还浮着些红。他坐在赵筝的旁边,悠悠道:“阿筝,我不勉强于你,往后你在东宫可以随心所欲,我等着你改变心意的那一日。” 他握住了她的手,惊得她一跳,就要缩回手,却被太子紧紧握着:“今后,我会一直陪着你,无论生死。” 赵筝听得云里雾里,却只见太子说完话便松开了握住她的手,起了身,就要离去。待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脸上还带着笑意道:“阿筝,其实今日我很开心。” 赵筝的眼前浮现着太子最后那回头一笑,他身着红衣,发带玉冠,脸上是舒心的笑意,她从未见过太子这般开心,于隐约中觉得,太子也未尝不是良人。 林中的鸟鸣声此起彼伏,赵筝于酸痛中醒来,发现自己的手还被紧紧的握住,旁边是昏迷不醒的太子。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修了一点点,不影响全文,看过的小可爱可不必再看。 PS:其实女主内心深处喜欢的并不是男二哦(?-ω-`) 搞得这么声势浩大的追求,不过是因为心虚而已~ 第14章 林中相依 太子醒来时,天色已近傍晚,离他不远处有一处篝火,周边却没有人。 他活动了一下,发现左胸那道伤口,疼痛难忍,那是在林中被射中的。当时急着去拉掉下悬崖的赵筝,来不及多想随手便将箭一拔,飞身出去救人,但此时伤口已经被处理过了,用一灰色布条包扎着。他认出来,这是赵筝身上所穿着的衣服。 “殿下醒啦?”一个身影蹦蹦跳跳而来,她一手拿着一枝树杈,树杈上分别串着一条鱼。 她跑过来,将鱼放在火中烤,道:“殿下,我们命大,被水流冲下来了。” 她又冲着火中的鱼努努嘴:“弓箭没带下来,看到林中蹦蹦跳跳的兔子却抓不到真是可气,不过幸好我还藏着一把匕首,砍了树杈子抓到两条鱼,要不然我们可要喝西北风了。” 太子挪了个位置,靠到了旁边的一棵树旁,离火更近了些,离赵筝也更近了些。太子听得觉得有些有趣:“你还会抓鱼?” 赵筝得意洋洋的道:“我小时这事干得多了,不瞒你说,宋锐家池子里养的鱼都被我扎完了,那鱼烤起来那叫一个香,只是后来他就不肯再养鱼了。” 太子忍俊不禁,道:“你这个调皮鬼。” 鱼在火中烤得“滋啦滋啦”响,不一会儿便散发出了一股烤香味,馋得赵筝直流口水。 待烤得差不多了,她先拿起一个递给了太子。太子咬了一口,满口的鱼肉,外焦里嫩,他夸道:“好吃!” 赵筝也咬了一口,烫得直嘬嘴:“可惜没有盐巴,要不然撒上些盐巴就更香了。” “殿下,你能认出来这是哪吗?”赵筝边吃边问。 太子道:“不知,我们顺着河流漂了多久,漂出躲远,或许已经出了安山。” “啊?”赵筝这下有些慌了,她虽好玩爱闹,可是从未在山野林中之中过夜:“那可怎么办,我们怎么回去?宫中侍卫必定以为我们还在安山……” “无妨,阿筝,有我在。” “更何况你要相信宋锐,他可极疼你,不找到你绝不会罢休的。” 赵筝一想宋锐还算是靠谱的,这才心下稍稍安定了些。 夜幕渐渐的降临了。周年一片漆黑,七月的林中白天温度并不冷,可是到了晚上,便是温度骤降,凉气逼人。 赵筝冻得缩起了身子,赶紧又往火里添了不少柴火太子倒是没事人一般,他以前在军中摸爬滚打惯了,此事对他而言不过是小事,熬一熬也就过去了。 但赵筝顾念着太子胸口上的伤,又怕他冷,思索了片刻,便张开了双手起身坐在太子旁边,抱住了太子。 唬得太子吓了一跳,他整个人都被赵筝圈在怀中,他迟疑着问:“阿筝,你?” “林中冷,我们相互偎依着取暖吧。”赵筝大大咧咧的说道,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太子眼底荡起了笑意,他腾出右手抱住了赵筝。 两人就这样相互抱着,许是太累了赵筝没一会儿便睡着了,而太子则白天昏迷得过多,这会儿反倒睡不着了,且荒郊野外的,须得一个人保持清醒,提防着有没有豺狼虎豹之类的,以免发生意外。 太子低头看着怀中熟睡的赵筝,敛去了平日里咋咋呼呼的模样,此刻在火光的映照下,倒像个安静沉稳的美人儿,赵筝算不上是明艳动人,但就是有一种魔力,古灵精怪的,让人相处久了不自觉的就被吸引。怀中的她均匀的吐着呼吸,她在睡梦中尚且记得他身上有伤,手特地避开了伤口的位置,将他圈了起来。 太子低头温柔的笑着,又望向火中,开始细细回想白天里所发生的事情,眼神渐渐凌厉。 次日清晨,叫醒赵筝的依旧是林中的那群鸟儿,一大早上的就叽叽喳喳的叫个没完,从这棵树上飞到那棵树上,吵得赵筝不得安宁。 她睁开睡眼朦胧的眼睛,发现旁边的太子正眯着眼假寐,她一动,太子便睁开了眼睛。 赵筝见太子双目通红一脸疲惫,料想应该是一夜没睡,她不好意思的直起身来,道:“要不然殿下睡会儿?我去找些吃的。” 太子嘶哑着声音,道:“好。” 赵筝觉得有些不对劲,她握住太子的手想查看他手臂上的伤口,却发现太子的手滚烫,心下暗道:“不好,是起了高热。” 于是当下赵筝便扶起了太子,道:“殿下,我们得先走着出去了。” 赵筝扶着他沿着河流走了几里地,发现了一条车马路,路上有车轮碾过的痕迹,赵筝高兴的道:“只要我们沿着这条路,定能找到人家!” 有了动力,赵筝走得更是卖力。可是鸡血很快打完了,随着太阳升起,阳光日渐毒辣,走了许久,不仅没见到一户人家,连行人也未曾看见一个。 赵筝越走越是丧气,太子见此,道:“阿筝,停下来休息一下吧,赶路不急于一时。” “可是你的病……” “这点小病不打紧。” 两人在路旁找了棵大树,便靠着坐下来休息。 赵筝是又渴又累,可是见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心中无比苦逼。 突然太子出声道:“来人了。” 赵筝兴奋得一跃而起,磨拳擦掌准备把人拦下来。 太子道:“小心,来人不知是好是恶……”太子还没说完,赵筝早已看到了奔驰而来的马车,她冲上去,拦在了路中间。 车夫则被吓了一跳,赶紧勒马。车中人也被吓了一跳,从车里传来了一个柔柔的声音:“车夫,怎么了?” 车夫喏喏的回道:“姑娘,有人拦我们的马车。” 赵筝适时的插话进来:“叨扰了姑娘,因出了意外与家人走散,我家夫君又因伤口化脓么、高热不止,急需救治,还望姑娘能行个方便,能让我二人顺路一程。” 车帘被里面的人掀起来,先是小心翼翼的探出了一个头,打量了赵筝一番,赵筝又指给她看路旁的太子,她犹豫了片刻,道:“请二位上车吧。” 赵筝大喜,忙向她道谢,返身回去扶太子。 上了车后,赵筝这才仔细的打量这位姑娘,虽衣着朴素却难掩艳丽之姿,旁边还放着收拾好的包袱,似是出远门。再看她脸上愁云密布、心神不定的样子。 姑娘许是觉得被人打量有些尴尬,便强笑着出声问道:“二位是去往哪?” “多谢姑娘相助,到了有人的地方尽管把我们放下即可。” “此地甚少人烟,前方有个小镇,晌午时分应能到达,不若就随我去那小镇,夫人也好请了郎中来替你夫君瞧瞧病。” “谢谢姑娘了!” 谁知刚走出半里路,就有马蹄声滚滚而来,不多时就听得有人将马车围住了。车内姑娘吓得发抖,双手紧紧的攥在一起。 没一会儿,听得车夫被赶下了马车,随后车帘被一把剑挑开了,来人看到车内三人坐得整整齐齐,倒是一怔,随即气急败坏的用剑指着那位姑娘的鼻子道:“你这破落户的,竟敢学人私奔?” 第15章 落入山匪窝 姑娘马上哀求道:“翟爷,这两位只是在路上偶然在路边遇到,请公子放过他们吧……” 叫翟爷的人生得粗壮,此刻粗着嗓子道:“我们当家的看上你是你的福分,你却不识好歹,与小白脸私奔?还私奔俩?” 太子将赵筝护在身后,而赵筝则低头看了看自己,原来自己还穿着男装,束着发,翟爷没细看以为自己也是男人。 翟爷收了剑,帘子落了下来,他在外面道:“兄弟们,将人全部压回寨子里。” 马车又动了起来,却是调转了头,沿着来时的路回去了。姑娘这时忍不住啜泣起来,道:“对不住,连累你们了。” 太子全程没有说话,因着浑身滚烫又一夜没睡,他脑子里是晕乎乎的,更何况在一个陌生姑娘面前,他平日里高高在上惯了,没有同陌生人搭话的习惯,故而一语不发,只是在一旁休息,全权交给赵筝处理。 于是赵筝劝慰道:“你让我们在这荒郊野外的上车,已是感激不尽,更何况将我们丢在这里,也难找到下一个经过的路人,不若就随他们回去再做打算。” “只是他为何要押你回去?他刚说私奔?你是从家里跑出来逃婚的吗?” 姑娘的泪水止不住的流,手里的丝帕没一会便打湿了,她边哭边答道:“我叫燕娘,家住禹县,是禹县县令的女儿,三天前,我出门看些首饰,不料却被一个小偷偷去了荷包,多亏一位公子相救,这才将荷包追了回来。” “可是没料到,第二日,有人上门来抬送了许多东西,来人正是这个翟爷,道是禹山山上寨子里的,要给他们家大当家的提亲,做他的排行第五的小妾。阿爹上前询问缘由,翟爷只说昨日在街市看上了我,让我七天后准备出嫁即可。阿爹不允,气得跳脚,直言他们狂妄,他竟拔出到刀来架在我阿爹的脖子上。翟爷生得彪悍,语气极不客气,又带了许多人上门来,阿爹作为小小的县令根本敌不过他们。” “待他们走了以后,我与阿爹愁闷了一夜,今日一大早,阿爹要我收拾好了东西,让我去投奔舅舅,他作为朝廷命官,山匪们不敢对他怎么样,只要我跑了,他们就找不到人,可还是被赶上了……” 赵筝听完,气道:“这不是强枪民女吗?难道连禹山县令都对他们没有办法吗?” 燕娘道:“禹山是个易守难攻的地方,阿爹也多次想剿了禹山山上的土匪窝,可是这些山匪都是心狠手辣之人,每次派去剿匪的人都被他们杀了,第二天便都被扔在了城门口,直到有一次阿爹亲自带人上山,却是因此瘸了一条腿,失了斗志。后来山匪们便越发猖狂,在禹县横行霸道,我们也是敢怒不敢言啊!” 太子皱眉,他知道禹县这个地方,距离京都城不过百十里路,也算得上是天子脚下,不料竟连县令都拿这些土匪没有办法,但朝廷却似乎并没有收到过有关禹县的折子。 赵筝听了此事很是生气,道:“这也太过分了,我一直以为山匪是行侠仗义的侠士,没想到竟是世间败类!” 车子上了山,过了山门,翟爷就将燕娘和他们两人分开关押,燕娘被关在了房间里,尚且还算客气,而他们二人则是被关进了寨子里的地牢中。 地牢里一片阴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腐臭的味道,还时时有老鼠在“吱吱”的叫,赵筝虽算不上娇生惯养,但也没有在这样糟糕的环境里呆过,只觉得不能忍受。正当赵筝在一一的问候这寨子里的全家时,地牢的门开了,进来了两个人。 大当家高高瘦瘦的,着灰色衣袍,剑眉星目,看上去倒是有那么一两分的俊秀,看上去颇像个白面书生。然而他一走近,太子便看到他的眼神里藏着狠辣。 大当家身后跟着翟爷,翟爷指着牢里的两人殷勤的道:“大当家的,这就是跟五夫人私奔的男子。” 赵筝啐道:“呸,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们私奔了?我们明明只是路人!” 大当家看向赵筝,颇有些兴趣:“既然不相识,那为什么燕娘求我给你们找郎中?” 赵筝一听郎中,顿时觉得燕娘真够义气,于是改口道:“路上就认识了嘛,我家……哥哥不小心在林中中了猎人捕猎的箭,如今伤口恶化起了高热,不知好汉可否行个方便?” 大当家眼睛弯下来,道:“有趣,我看上的女人私奔未遂,她男人竟然还要我相助,这是脑子坏了呢还是对我过于自信?” 他笑眯眯的靠近赵筝,赵筝看见他的笑脸却感觉毛骨悚然。 他在她耳边道:“我,可不是个好人。” 赵筝尖叫着躲在了太子身后,太子强撑着身体,将赵筝护在身后,道:“你不要动他,你冲我来。” 大当家对翟爷使了个眼色,翟爷立即领会到了,从外面叫了两个人,将太子一左一右的架起来。 赵筝失声大喊,扑上前去又踢又咬:“放开,你们想干什么?” 大当家冷笑道:“想当大英雄嘛,我成全他啊。翟左,好好伺候这位公子,天黑扔到城门口去,我要告诉他们,胆敢跟我抢女人,这就是下场!” 太子全身无力,被他们拖走了。 大当家围着赵筝转了一圈的,说道:“至于你嘛,我怎么觉得你像是个跟班的?莫不是那是你主子?” 赵筝“呸”的一声:“狗眼看人低!你哪看出来我是个跟班的?” 翟左跨步向前,抬手就是一巴掌:“活腻味了?敢这么跟大当家的说话……” 没料到赵筝躲得老娘的巴掌多了,下意识就是头一歪,躲过去了。 翟左看着落空的巴掌停在空中,愣住了,有点尴尬。 大当家的立在一旁,冷眼看着这一切,唇角一勾:“有趣。” 翟左恼羞成怒,揪住她的衣裳就要揍。大当家抬手制止了,走到赵筝身侧,指尖勾起她耳旁散下来的一缕头发,道:“我向来怜香惜玉,不动女人。” 赵筝心里咯噔一下,心想,这下坏了,他看出我是个女的了,不会也要把我抓去当压寨夫人吧。 翟左一脸狐疑,怎么看他都觉得面前的是个弱不禁风的小崽子,满脸灰尘,逢头垢面的,哪像个女的,但他还是问道:“那……大当家的,她如何处置?” 赵筝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只听得他说道:“送到大夫人房内去吧,做个使唤丫鬟,前几天她房里的那个婢女不是死了么,就她顶上去吧。” 赵筝:? 跟班的?使唤丫鬟?老娘的三十米大刀哪去了! 他话锋一转,又道“或者,丢给弟兄们,供弟兄们玩乐玩乐也可。” 赵筝马上猛点头,好汉不吃眼前亏,忙道:“我愿意去给大夫人为奴为婢。” 她拍开翟左揪着她衣裳的手,一脸谄媚的对大当家道:“大当家放心,我绝对会好好伺候大夫人。” 大夫人脾气不好,先前的一个婢女因为勾引大当家,被大夫人发现了,当场就被打死了。这些都是大夫人身旁的贴身丫头小芳告诉她的,小芳从小就伺候大夫人,已经习惯了大夫人的脾气,只是对新来的丫头有些同情,这才出言提醒。 赵筝心想,这两位倒真是心狠手辣,不愧为夫妻,不在一起简直天理难容! “走吧,大夫人要见你。” 赵筝跟着小芳一路走去,还未进门,就听得屋子里有破口大骂的声音:“你这蠢王八,我说了多少次了,看住他看住他,怎么的,去了一趟禹县,瞒着我把提亲的事儿都办完了?” “那女的关哪去了?我倒要看看是这次他又是被哪个狐狸精迷住了。是我不美吗?还是我太好说话了?你们一个个的都来糊弄我?” 里面传来了翟左为难的声音:“大夫人,这大当家的吩咐过了,礼成之前谁也不能见……” “好一个大当家的,这是把我防备着啊!他要纳妾,我哪一次没答应了?要这么防着我?” 进得屋去,就看见翟左在给一个女人陪笑,那个女人着紫色的衣裙、牡丹的绣花确实适合她张扬的性子,长得倒是漂亮,只是正满脸怒容,指着翟左的鼻子骂,把翟左一个大男人骂得不敢抬头。 那个女的见小芳领着一个人进来,一个眼刀子就刮过来。 赵筝收到凌厉的眼刀子,不免觉得这女的好厉害,比一个眼神就差点让她酥了半条腿了。 翟左看到他们像是找到了救星,抬起红肿的半边脸,忙道:“大夫人,这是大当家特地给您找的婢女,您尽管使唤。在大当家心里,您是第一位的,绝不会有人跨过你去。” 大夫人袖子一摔,道:“甭跟我扯这些没用的,我要见那个狐狸精!” “大夫人,您看,您要不看看这个新来的丫头合不合意?小的就先退下了。”翟左在大夫人面前说着话,猫着腰一步一挪到门口,很快便溜走了。 大夫人气得将桌上的杯子全部扫了下来,对小芳道:“滚滚滚,都下去!” “是”小芳连忙带着赵筝退下了。 堪堪走到门口,大夫人又道:“等等。” 她上前来,仔细打量赵筝,此时的赵筝梳着双环髻,穿着丫头服,妥妥的丫鬟相。 她指着赵筝,忽的轻笑道:“你去,替我传个话。” 第16章 太子失踪 山门外,两个山匪抬着太子往后山走去。 一个山匪气喘吁吁的道:“这弱不禁风的,五夫人是怎么看上这种小白脸的,刚出牢门就倒下了,晦气!” “看起来瘦猴子似的,抬起来真重……哎!”另一个山匪被拌了一脚,两个人都摔倒在地,太子也被摔进了草丛。 两个山匪骂骂咧咧的爬起来。一个山匪道:“休息会儿休息会儿,妈的,累死老子了。” 两人就近找了棵树,坐下来乘凉。 “后天又有喜事办了,这回弟兄们又可以好好喝一场了。” “只怕大夫人不知怎么闹呢,大夫人听说大当家带了女子进寨,当场就发了脾气,扇了翟爷好几巴掌。” “翟爷也是个背锅的,咱大当家这么喜欢女人,怎生拦得住!” 林中有草微动,两人警觉的回头,看了看并无异样,许是风吹过的声音。 一山匪仔细再看,惊道:“那小白脸呢!” 两人仔仔细细的周围找了一遭,活生生的一个人,就是不见了踪影。 “见了鬼了!这回去可怎么交代啊!” “反正翟爷说先把他丢进后山水池子里锁上几日,寨里都忙活着大当家娶亲的事情,没空搭理这些小事,不若就说这小白脸扛不住死了,丢到河里喂鱼去了。” 两人又是找了几圈,仍旧没有找到一个人影,最后又骂骂咧咧的回去了。 山寨内。 赵筝来到关押燕娘的地方,守门的山匪拦住了她。 赵筝拿出大夫人的信物:“我是新来的丫鬟,替大夫人给吴五夫人传句话。” 山匪道:“大当家的说了,任何人都不许见五夫人。” 赵筝眼珠子一转,狐假虎威道:“大哥,大夫人什么脾气你们也是知道的,我只是来传个话,你们就当没看见我,大当家的哪里会知道?” 山匪们想一想大夫人的脾气,只觉得自己脸疼、腰疼,犹豫了片刻,便道:“那你赶紧的,传完话快出来。” 听到开门的声音,燕娘就像惊弓之鸟,马上从坐着的凳子上起身摆出一个防御的姿势。 见来人是赵筝,瞬间松了口气,然后上前问道:“姑娘你和你夫君没事吧?” 赵筝将食指放在嘴唇上,做了个“嘘”的动作。燕娘会意,马上安静下来。 赵筝对燕娘道:“你有些惨,这个大当家还好,大夫人她不是人!” “她让我传话,道声恭喜,待有空时与你见上一面,到时她会亲自送上大礼。” 燕娘一脸泪痕,挂在睫毛处的一滴小泪珠摇摇欲坠。 赵筝来之前在小芳那里摸清了寨子里各位头目的脾性,这时她一一为燕娘道来。 “大夫人原本是这山寨子山匪头子的女儿,从小心狠手辣,治理山匪颇有手段,后来她爹山匪头子死了,大夫人上了位,成了大当家,但自她嫁给了二当家以后,她就退下去了,寨子里的一应事宜都由现在这位大当家处理。” 赵筝问:“你知道你为什么是五夫人,但我们进来的时候,却没有见到其他夫人的原因吗?” 燕娘听得傻了,赵筝只好叹了口气继续道:“因为其他三位夫人都被大夫人弄死了……” 燕娘一下腿软摔在地上,挂在睫毛上的小泪珠终于落了下来。 赵筝扶住她,继续道:“这位大当家的吧,心虽狠但女人却是他的弱点,他从不动手打女人,确实如他所说挺怜香惜玉的。” 赵筝没说的是,也正因为如此,所以大夫人处置那三位夫人时,大当家的连个屁都没放一个。 二夫人是生生溺水而亡的,山匪们告诉大当家的,人家眼皮都没抬只说了一个“哦”,晚上又继续跟大夫人亲亲热热的过小日子去了。 三夫人与大当家是郎有情妾有意,两个人过了段甜甜蜜蜜的日子,只是不到一个月便被大夫人寻了个由头发作了,一杯毒酒,瞬间毒发身亡。山匪们来报,大当家的只是叹了句“可惜”,扭头便走了。 四夫人性子比较刚烈,刚成亲没几天便在言语上得罪了大夫人,大夫人哪里能忍,当场把她吊在山门前的那棵树上,吊了三天三夜,每天还派一个山匪去抽打,没熬过第三天就去了。这回山匪们也不报了,因为当晚大当家给大夫人过生辰去了。 赵筝不禁庆幸还好大当家的眼瞎,看不到她的美貌,要不然铁定要与大夫人斗智斗勇。 大当家的不打女人,可是对于女人来说,大夫人比大当家的更可怕。这些赵筝没敢告诉燕娘,她怕燕娘知道了当场就得自尽,官家子女大多重视名节,也有宁死不屈的高傲性子,虽然这位除了软弱爱哭她没看出啥高傲来。 赵筝叹口气道:“不过你也不必着急,我们想想办法,当务之急是怎么逃出去。” “怎么还没传完话?”外面的山匪喊道。 她冲着门口喊:“来了来了,这三夫人哭了,奴婢正在劝慰她,马上就走!” 又小声的跟燕娘说:“你先顺着那山匪头子,我回去想想办法再来找你。” 燕娘点点头,一脸希冀的送她出了房门,她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赵筝身上了。 赵筝出去后却没有立即回大夫人处,她想找人打听一下太子的情况,她心下着急,太子本身病重,又被那群山匪拖到不知什么地方去了。 她到处乱走着,没想到还真让她碰上了当时的一个山匪。她上前去拦住了他,笑嘻嘻的问:“山匪哥哥,大夫人让我来问昨日那个同三夫人私奔的处理得怎么样了?” “你?”那个山匪狐疑的打量着她。 “我!大夫人的新婢女,这不是刚给三夫人传话去了么!我是专门替大夫人传话的传话筒嘿嘿。” 山匪半信半疑的点点头:“哦,那小白脸啊,死了,丢到河里飘走了。” 赵筝心猛的一颤,只觉得自己耳朵发鸣,脑袋糊成了一团,满脑子只有那一句“他死了,他死了……”然后不知不觉的泪就大颗大颗的落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她被人摇晃,她回过神来,发觉脸上早已满是泪水,泪眼朦胧中她看到是小芳。 “你怎么了?” 赵筝用袖子胡乱的擦了脸上的泪水,道:“没事,我就是迷路了,风刮过了迷了眼睛。” “哈哈,这风好大啊……” 小芳伸出手在空中感受了一番,心里纳闷:没风啊…… 赵筝跟着小芳回去,她心里暗自回想,大夫人喜欢摆弄毒药,想起大夫人房内的一个柜子上摆着些瓶瓶罐罐,大概就是毒药。 可惜接下来的一日里,除了盯着那个柜子外,整日里她都浑浑噩噩的,不知道自己是谁,在哪,在干什么。站在门口守门,一站就是一天。 夜晚,她一个人躺在床上,回想起太子往日的种种,惊觉太子对她是真的很好,像宋锐对她一样,太子是真心把她当妹妹,每次她闯祸以后,太子都会替她解决。 念及此,赵筝不禁嚎啕大哭。 “唉……”黑暗中发出了一声男人的叹息。 赵筝抱着被子跳起来:“谁!谁……装神弄鬼的,快出来,要不然我打人了!” 她放开被子,拿起枕头做出一个攻击的姿势。 黑暗中一个人影浮现,他从窗户一跃而进。 赵筝先是慢慢往后退,之后看到在月色下,他的脸的轮廓慢慢清晰。 他脸上带着微微笑意,道:“阿筝,你是在为我哭吗?” 赵筝把枕头一丢,奔过去一把抱住太子,哭得哽咽:“李景桓,你还笑,你知道我白天听到你死了的消息,我有多难过吗?” 难过到有一瞬间想去找你一起走。 太子回抱她,拍拍她的背,安慰道:“上过战场的将士,这点小事如何伤得了我!” 赵筝想起他身上的伤,马上推开他,急切的脱他的衣服想看他的伤口。 太子一把抓住她的手,笑道:“阿筝不必这么急切吧?” 太子这是第一次这么打趣着说话,但是赵筝没注意到,她只担心他的伤口,因此回道:“殿下的伤口我还是看了才放心。” 太子默默的放开了她的手,任由她将他的上衣半脱。 赵筝检查了伤口,伤口本不深,但赵筝一直以为太子早上高热是因为伤口发炎了,可是伤口虽然还新鲜,有血迹,却并没有发炎。 再一探太子的额头,虽额头还有些微烫,太子精神确实极好。 赵筝奇怪的自言自语:“明明伤口也没有发炎,为何昨日早上你一副病怏怏的样子?” 太子脸上倒是有一丝不自然,好在他背对着窗户,他的神色在月光下不甚明显。 他“咳”的一声,解释道:“刚生病,因我身强体壮,不过一日,精神已然恢复。” 赵筝点头道:“好吧,总之你没事就好。” 说完她又神神秘秘的从怀中掏出几个瓶瓶罐罐来,一脸骄傲的对太子道:“你瞧,这些本是我两日后为这些山匪准备的。” “这是我从大夫人房里偷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毒药,但是都说大夫人心狠手辣,这毒怕是很毒!后日就送他们上西天,哼!”赵筝气哼哼的骂。 太子沉吟了一会儿,道:“阿筝,换这个吧。” 他也从怀里掏出来一些瓶瓶罐罐。 赵筝一脸震惊,看看自己手中的瓶瓶罐罐,再看看太子手中的瓶瓶罐罐,惊诧于两人的心有灵犀。 她丢掉自己手中的,搓着手问道:“殿下手中的毒更毒吗?” 第17章 夜晚相会 赵筝两眼发光的瞧着太子。 太子握着的东西的手不免缩了一下,回道:“其实,只是蒙汗药而已……” 赵筝:?这群山匪无恶不作,欺男霸女,留着这些人过年吗? 太子见赵筝变了脸色,马上解释道:“阿筝,是我与禹山的山匪还有些未了之事暂且需要查清,待查清之后任由你处置可否?” 赵筝勉强相信了他的理由,她收过太子手中的蒙汗药,并问道:“后日山匪们办婚事,下药最合适不过,可你现下如何打算?” 太子问:“怕吗?” 赵筝道:“还好……” “睡吧,我陪你。” 赵筝:“啊?”她尚且还摸不清头脑,却已被太子牵至床榻边坐下了。 太子温柔的将赵筝脸上留有的泪痕擦去:“好好睡一觉,明日再熬一日,后天,就是那群山匪落网之时!” 赵筝有太子在身旁,心也安了大半,原本是抱着必死的心想与山匪们拼命,如今,不用拼命还有人相帮,自然是心情平复甚至还有些愉悦。毕竟她赵筝还是有些怕死的…… 清晨,赵筝醒来时,太子已不知去向。 她哼着小曲儿打开房门,刚好看到大当家从大夫人房中出来。 早上两人还心平气和的在一起用膳,大夫人神色如常,完全没有昨日发怒时的样子,反而还温存体贴,为大当家的盛粥,细声细语。而大当家只埋头喝粥,不仅半分没有明日就要成亲的喜悦之气,连昨日在牢房之中的阴冷气质也不见半分,对着大夫人微笑连连。 看着眼前这一副鹣鲽情深的画面,赵筝在旁边如同看痴呆一般。看着这两人,她心想:这不是平日里夫妻两人太能装就是两人都是精神分裂! 两人吃完,大当家抬脚就走。待大当家走了以后,大夫人的表情渐渐凝固,对着小芳道:“暂且让那个狐狸精多活几日,你去取我的剑来,我要去后山,叫几个人来陪我练剑。” 说罢眼神看向一旁的赵筝:“大当家既然把你给了我,那你就好生的把屋里屋外打扫一遭,要是偷懒亦或是笨手笨脚摔坏了东西,仔细你的命!” 赵筝咋咋舌,想真是嚣张的女山匪,嘴里却应了声:“是,” 待她们走了,赵筝发了愁,她也不会打扫的技能,平日里看女婢和明月倒是做过,看上去做起来并不难。想起明月,真想念她的咋咋呼呼,此刻明月该是每日痛哭流涕的思念着她吧! 她拿了扫帚先扫地,地很快便扫完了,接下来她打了水,找不到擦桌子的布,她找了一圈,看到案上整整齐齐的叠放着一块布,她拿起来往水里一扔,就你了。 她东擦擦西擦擦,擦梳妆镜时,看桌上摆放着一支青玉簪子,怪好看的,便拿起来看了一番,不料手中沾了水有些湿滑,一不留神便摔在了地上,碎成了两截,吓了赵筝一跳,她将簪子拼好小心翼翼的放回原处,拍着胸口道:“还好还好,还好没完全摔断,还留着一丝缝。” 她对着簪子摆着手道:“你就当没看见我啊!” 她去收拾放在屏风上的衣裙,扯不动,她用力的一扯,衣裙不动,她双手使劲的一拽,“嘶”的一声,衣裙下来了,口子也撕开了,裙角处一个大的撕裂口清晰可见。 赵筝为难了,她也不会缝补啊,这条裙子大夫人特意交代了她最喜欢的这条雪中红梅襦裙要她收起来。她胡乱的将衣裙一折,放入了箱子底部。 嗯,这衣裙我收起来了。 她转手又去擦摆放毒药的那个柜子,她擦着边缘,不小心碰了边缘处的一个瓶子,倒在了桌子上,结果乒乒乓乓的全摔了一地,地上全是骨碌碌乱滚的小瓶子,瓶子倒是没碎几个,可有不少药撒出来了。粉末、药水流了一地。 赵筝心想:“哎呦我的个老娘哎,这要完。” 她想了想,有了主意,她跑到厨房去,趁人不注意,搞了点面粉和酒,回到房内便将面粉和酒装回了瓶子里,又一想这毒药免得你拿去再拿去祸害人,帮你免费改一下配方吧,便把大夫人的毒药一股脑的全倒了。 干完这一切她又把地上清理干净了,临出门时又差点将一个花瓶撞倒在地,好在她眼疾手快接住了才没得摔成碎片。赵筝心中真是一万个咆哮:我想好好的打扫个屋子怎么这么难! 磕磕碰碰的打扫完,大夫人还未回来,她就又去了燕娘的住处。除了大夫人住处还是一如往常,寨子里已经是一派喜气洋洋,挂起了红布、红灯笼和喜字。 这回她偷偷的绕到后面去,从窗户上冒出了头。 燕娘刚好站在窗前唉声叹气,突然蹿出来个头,把她唬得魂都快没了,差点尖声大叫,被赵筝探过身一把捂住了嘴。 燕娘这才看清是她,忙猛眨眼睛,示意自己认出来了。 燕娘一脸悲切的望着她,想开口却又张张合合不知怎么开口。 赵筝靠在窗边,掏出一个小瓶子,问道:“你的嘴怎么了?”随即又交代道:“明日那山匪头子在房中喝合卺酒时,你偷偷把这蒙汗药放入酒中。” 燕娘把瓶子收入怀中,忧心忡忡的道:“可是把那山匪头子放倒了,外面这么多人,我们依旧跑不了啊!” 赵筝得意的道:“外面的那些交给我,我夫君说了,他来收尾,我们只管放药就行了!” 燕娘听到高兴的道:“你夫君没事了?太好了,昨日大当家跟我说你夫君已经死了,要我死心塌地的留在寨子里,我还好生哭了一场,颇觉得对不住你。” 赵筝也高兴起来,道:“他无所不能,他说有他在,别怕,我就真的不怕了。” 两人高兴了一会儿,赵筝道:“我该走了,你自己小心。” 她直起身来,头撞到了窗檐,一声痛呼,外面的山匪喊道:“里面怎么了?” 燕娘马上回道:“我……我不小心撞到了桌子,没什么事。” 赵筝揉着头,猫着腰溜走了。 回去堪堪赶上大夫人一身寒气,提着剑回来。 小芳把赵筝叫出门外,把门关了。 赵筝问:“大夫人这是?” 小芳道:“大夫人一人单挑了三个人,把那三个人打得哇哇叫,如今那几位都在山后趴着,我得去叫了人好去抬回来。夫人刚发泄了一通,要休息一番,你就在外面候着。” 赵筝暗自惊叹:这大夫人的杀伤力真是连自家人也不放过啊! 晚上,赵筝一个人坐在桌前,守着油灯发呆,她在等太子会不会来。 一个身影从窗户跃进,赵筝冲着他笑了。 太子拍了拍衣袖,整理了一下仪容,道:“阿筝可是在等我?” “自然实在等你!”赵筝拉着太子坐下,有些发愁道:“我明日怕是得跑路,我今日将大夫人房内弄得一团糟,好在她今日下午出去了未归,明日那只母夜叉要是发现了可完了。” 太子道:“无妨,明日你下完药便躲起来,明日我亲自出面。” “你一人?”赵筝有些不信,苦口婆心的劝道:“就算你是大周朝的独苗宝宝,身份大得很。可是在这山匪面前完全没有作用,你不如还是搬些救兵来吧,对,去找禹山县令,他女儿在此一定不会坐视不理的……” 太子笑着,止住了赵筝说下去的话:“阿筝,相信我,我必有十足的把握,这点山匪,还不值得我放在眼里。” 赵筝没话说了。 太子倒是眼睛里盛满了笑意,道:“阿筝,我真开心。” 赵筝翻了个白眼,擂了他胸口一拳,太子马上弯下腰闷吭一声。 赵筝这才想起来他的伤口,忙急道:“没事吧?” “无妨。” 赵筝觉得出了东宫的太子很是不同莫非也是如这山匪头子山匪夫人一般精神分裂?可看他满心满眼的高兴又不似作假。 “殿下最近似乎心情很好?” “嗯,甚佳。” 落入山匪窝还有好心情……行吧,您是老大您说了算。 第二日早上起来,太子却依然还在房中,他侧卧在床的一侧,还睡得正香。 赵筝戳了戳他的脸,太子马上就睁开了眼睛,见是赵筝,又放松了下来。 “殿下怎么没走?” “我不走了,昨日你不是说怕山匪夫人发作吗?我留在寨子里保护你啊。”太子将右臂枕于头下,闲闲的道。 赵筝简直感动哭了,不过她还是把太子一推,太子没防备一下被赵筝推到了床脚下。 赵筝道:“我惹不起躲得起,我会躲起来,你也赶紧走,走走走。” 太子从地上爬起来,无奈的拍了拍睡得皱巴巴的衣袍:“好吧,我先走,你小心些。” 说罢,便又从窗户跳出去了。 赵筝嘀咕着:“堂堂太子,竟也沦落到翻墙走壁的地步了,啧啧!” “小白,起来了吗?” 赵筝每次听到小芳喊这个名,都觉得别人在叫陈屠夫家的那头猪,大夫人问名字的时候,还没等赵筝回答,大夫人就道:“罢了,你就叫小白吧。” 赵筝总算知道小芳的名字为何这么土了…… 第18章 人质 “来啦。” 赵筝把门打开,小芳道:“小白,大夫人今日心情不好,一大早又去后山了,你仔细小心着些,别触了夫人霉头遭来祸患。厨房人手不够,你先去帮忙,等夫人回来了我自会喊你。” 赵筝道了声“好”,目送着小芳离去。 随后她悄悄的先摸到水井,往水井投了蒙汗药,接着又来到厨房。 厨房的山匪们正热火朝天的准备着晚上的宴席,没有人注意到她。外面来了个管事的山匪看到赵筝站在门口没事干,对她喊道:“你是大夫人房内新来的丫头吧?来帮工的吧?去,去查查酒窖里酒的数量可对?可得备好了,弟兄们今日是要大干一场的!” “是,是,是……”赵筝低着头应了,光明正大的走到酒窖口。 她顺着梯子爬下去,果真看到十几坛酒,她手脚麻利的掀了酒坛的盖子,将蒙汗药混入其中,再一一封好,如此,任你是大罗神仙,也得中老娘的招。 赵筝嘿嘿一笑,退出了酒窖,去跟那山匪复了命。 料想赵筝这种粗线条的人,做事毛毛躁躁,不是洒了盐罐子就是择菜把菜叶子撸了个干净,只剩下光秃秃的杆。于是被众山匪嫌弃了。 “滚滚滚!一个娘们连切肉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有脸不?” “滚一边去,你这炒得乌七八黑的什么菜,想毒死大家吗?” …… 把厨房弄得乱七八糟后,赵筝最后被管事的一把拎出厨房,言简意赅的对她道:“滚!” 赵筝无所谓:滚就滚咯,反正该做的都做完了,乐得清闲。 夜幕很快降临,寨子里灯火通明,一派喜气洋洋。大夫人在房子沐浴更衣后,听着门外热热闹闹的声音,不免心烦气躁。 她坐在镜前,拿起发梳慢慢的梳着长发对小芳冷笑道:“去把我那条绣着梅花的裙子拿出来。如此热闹,我定不能坏了气氛。” 小芳在箱子的最底层找到了那条裙子:“夫人,要现在换上……吗?” 她看着展开在手中破烂的裙子噤了声,裙子撕裂处出来的几丝线头正倔强的随风起舞。这……可是夫人最爱的裙子啊。 “贱婢!”大夫人在那头怒气冲冲,小芳赶过去一看,断成了两截的青玉簪,静静的躺在大夫人的手中。小芳咽了口水,颇为紧张:这是大夫人与大当家的定情信物啊…… 大夫人转头又看见心爱的裙子撕扯得不成样子,眼神渐渐狠厉:“那贱婢哪去了?” 小芳回过头,看到刚刚还候在一旁的赵筝,此时已不知去向。 大夫人猛地将青玉簪拍在案上:“叫翟左给我找,翻遍整个寨子也要把她找出来,如有反抗,可杀无赦!” 新房内,燕娘穿着红嫁衣坐在床榻之上,手中的扇子攥得生紧,“嘎吱”一声,窗户开了,跳进来一人,燕娘,听着声音不对想看看是何人,紧张的微移开扇子,来人却直接按住了她的手,只听得传来了熟悉的声音:“燕娘,是我!” 原来是赵筝看到小芳去拿裙子时顿觉不妙,于是悄悄的往门口一步一挪,趁她们不注意赶紧跑了,思来想去,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于是赶紧冲着燕娘的新房来了。 燕娘叹道:“夫人每次的出现都是出其不意啊!” 赵筝道:“我在你这躲一躲。”听着外面有动静,赵筝赶紧找可以藏身的地方,躲进了一个柜子里。 燕娘赶紧坐好,用扇子遮住自己的脸。 门开了,是山匪头子。赵筝将柜子门打开一条缝,往外观察。 只见大当家亦是身着喜庆的红服,他直直的走近燕娘,在她身侧坐下。 燕娘举着扇子的手有些发抖,只听得他道:“若不是你爹不听话,我对你也没多少兴趣。” 大当家抬手一把拂过她的扇子,看着眼前的如花面容,他凑近阴冷一笑:“想必你爹尚且还不知道你我已经礼成,待得三日后,我随你一同回去,你说他该作何反应?” 燕娘吓得跳出去,战战兢兢的倚着桌子,她看到桌子摆着的酒,想起了她要做的事情,她拿起酒壶,斟了两杯酒,一杯举着结结巴巴的道:“大……大当家,请喝合卺酒……” 杯中的酒抖得起了波纹,大当家歪着头盯了她一瞬,杯中的酒起得波澜更甚,他起身接过酒杯,与燕娘一饮而尽。 好在燕娘还不算蠢,将酒都洒进了袖中。 然而下一秒她整个人就腾空了,感觉世界倒了个个儿,她惊叫了起来。原来是大当家把她扛了起来,扔到了榻上。 燕娘害怕的赶紧爬起来缩在一角,大当家解开自己的外套,就去拖燕娘的脚,吓得燕娘乱蹬,但随即一声闷吭,没了动静。 燕娘睁开眼,看到赵筝正放下手中的一个花瓶,双手在耳旁左右扇着风,道:“里面快闷死我了,这厮的药效怎么这么慢发作,左等右等不见他倒下,只好本姑娘亲自上手了!” “只不过有些奇怪。”赵筝用脚将大当家翻过来。 燕娘躲在她身后,问道:“奇怪在何处?” 赵筝道:“他应是习武之人,可是我刚刚分明没使多大的力气,而且你看,习武之人手上会有茧,就像大夫人习武,她的手掌上便有厚厚的一层老茧,可是你看他!” 赵筝拿起他的手掌指给燕娘看:“他的手嫩白无比,简直像个女人的手。一个不会武的大当家竟有这么大的威慑力,不仅寨子里对大当家唯命是从,塞子外面也对他退避三舍,为什么呢?难道仅是因为他心思歹毒?长得好看?” 赵筝觉得说这话有些亏心,他还及不上太子三分之一呢! 赵筝想,算了,管他什么东西,逃命要紧。她走到门边开了条门缝,门口有两个山匪正在聊天,他们大概是留下来保护大当家的,故而并没有去酒席。 两个山匪正在聊着,突然听到房内有什么东西碎了,声响较大,两人怕出事,于是赶紧到门口问道:“大当家的,没事吧?” 拍门未应,里面一片死寂,两人互相示意,拔出了刀,将门推开。 刚进门,后面的一个就被花瓶伺候了,前面的回过头,也被铜镜伺候了。两人相继软趴趴的倒在地上。赵筝赶忙拉着燕娘出了屋子。 此时,寨子里的热闹声已经没了,料想应该是药效发作了,可是赵筝心里清楚还不能大意,大夫人未曾吃东西,她找不到机会给大夫人下药。 大夫人可不是个善茬! 人啊,真是禁不起念叨,这可不,外面除了趴倒在桌子上的山匪们,大夫人、小芳和翟左等七八号也不少。 此时他们正查验桌上的饭菜。翟左在跟大夫人回令。 大夫人冷笑着:“我就说他能带回来个什么好东西,此事必是那个狐狸精搞出来的,那个小丫鬟也脱不了干系。真是小看了她们!赶紧去找大当家,一并把那个狐狸精抓起来!” 翟左带着几个人恰好朝着她们二人的方向而来,躲在转角处的燕娘一紧张,不小心磕到了门窗,发出了动静。 赵筝拉着她闪了回去,可是已经晚了,被翟左发现了踪迹。 赵筝拉着燕娘狂奔,大喊道:“李景桓!李景桓!快出来救人啊!” 后面翟左一个飞身,在墙上游走了几步,再一个翻身,恰好拦在了两人的面前。 赵筝将燕娘护在身后,她看着那亮闪闪的大刀,咽了咽口水,陪笑道:“好汉,打个商量,你看我们弱女子的,手无缚鸡之力,你把那刀收起来行不行,这亮晃晃的伤到人就不好了是吧?” 翟左将刀往前一送,赵筝马上双手举起来,求饶道:“好汉,我投降我投降!” 燕娘一脸懵逼:“……就这么认命了吗?” 赵筝低着头轻声回道:“好女子能屈能伸,保住小命要紧。” 燕娘懵懵懂懂的点点头,也乖乖的将手举起来。 翟左一个跨步向前,要将刀架在赵筝的脖子上,却被一颗石子弹开了,震得他手臂发麻,登时刀就拿不稳了。 “夫人,我来迟了!”屋顶一个身形跳下,落地站在了赵筝的面前。 赵筝眯着眼笑:“可以嘛,来得很及时嘛。” 太子微微一笑,反身拔剑,仅在三招之内便把翟左打得趴在地上不能动。 身后的山匪们举着刀犹豫不前。 “啊!” 太子回过头,看到几步开外,大夫人用剑架在赵筝的脖子上。 赵筝灰头土脸的梗着脖子,心中暗道自己倒霉,站在前面的太子不挟持,站在后面的燕娘不挟持,偏偏挑站在中间的她!倒霉! 太子收了剑,眼神凌厉,道:“你们以为自己还能跑得掉吗?” 不一会儿,后面传来了脚步声,密密麻麻的将士将山匪们围了起来。打头的便是宋锐。 宋锐回复道:“殿下,在寨子中的山匪已全部拿下!” 太子笑意森然,对大夫人道:“你若是放了赵筝,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论太子的衣袍为何会睡得皱皱巴巴# 在寨子里的第三个夜晚。 夜深了,赵筝睡着了,太子也准备走了,却被赵筝下意识紧紧的拽住了衣角。 赵筝在睡梦中嘟嘟囔囔:“老贼,吃我一拳!” 话哭未落,一个拳头就打了过来,正中太子的眉心。 太子哭笑不得,一边揉着眉心,一边想将衣角从她手中抽出,却没想到赵筝力气奇大,他都怀疑赵筝是不是在装睡。 扯半天扯不开,太子干脆就躺在了赵筝身侧。 白天风尘仆仆去了禹县,现下也有些困顿,先睡上一觉吧。 没想到刚躺下,赵筝一个鲤鱼打挺就像个八爪鱼一样趴在他身上。 太子一夜未眠。 第19章 回宫 大夫人等一众山匪被将士们围在正中央,大夫人手中的剑又往赵筝脖子里送了一送,赵筝马上怂道:“夫人,刀剑无眼啊!小心着些!” 大夫人冷道;“只要放我离开,此人便还给你们!” 太子将手扬起,将士们马上为他们散开一条路。 赵筝被大夫人挟持着慢慢的往山寨外走去,到寨门时,六七个山匪突然奋起,提着刀向他们冲去打了起来,一时之间场面有些混乱。 而大夫人则趁乱将赵筝往前一送,转身运起轻功逃了。 太子眼尖,看到大夫人掰开赵筝的强塞了什么东西,随即被推出来,马上提气,一跃而起,连踩几个人的肩膀朝着赵筝飞奔而去。 赵筝跌落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她腿一软,滑倒在太子的身上,太子就势蹲了下来,将赵筝抱在怀中。 太子一脸焦急,问道:“刚刚她跟你说了什么?” 几个山匪已经被拿下了,那厢宋锐将弓箭放下,丢给下属也过来了,对两人道:“可恨,她中了我一箭,可惜被她给跑了!”又半蹲在太子身旁急问:“阿筝,你没事吧?” 赵筝掐着脖子顺气,气若游丝道:“她说她要我死……” 太子的眼神变冷,眸底却盛满了愤怒:“她给你吃的是毒药!” 宋锐马上吼道:“你们赶紧去给我找大夫来。”又破口大骂:“等我抓到这毒妇,我非得把她千刀万剐,把她做成人彘,放在阴暗处喂老鼠……” 赵筝抬手打断他:“哎,哥,你啥时候学的这么多手段?你还是我那个风度翩翩的京城公子哥吗?” 太子接着道:“我亦会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关在地下,永生永世也别想出来。”太子愈说语气愈是温和:“有时候,死反而是一种解脱。” “你现下如何?有没有哪痛?想吐血吗?”宋锐一脸担忧。 看着两个人的关心,赵筝“咳”的一声,道:“其实我并没有中毒。” 两个人目光殷切,宋锐眼中似乎还有点泪花。宋锐常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他最讨厌流泪了。 赵筝觉得她再不说出实情大概要被揍,然而太子和宋锐皆是一脸“好了,你不要再说了,不要再安慰我们了”的表情。 赵筝从太子怀中挣扎着做起来,辩道:“真的,你看我没有很痛苦对吧?我也没有吐血对吧?” 两个人还是一脸不相信,太子道:“她明明往你嘴里塞了东西。” 赵筝道:“其实大夫人是逼我吃了毒药,她想我死也是真的。但是……”她突然生龙活虎起来,冲他们眨眼睛:“她并没有想到,她的那些毒药都被我昨天摔掉了,里面放的是我和的小面团团,她大概是走得急,没有仔细检查。” 宋锐目瞪口呆,眼底的泪花瞬间缩了回去,气得结结巴巴的道:“你……那你一早不说!” 赵筝得意洋洋:“我就是想啊,我真是太聪明了,不装一下岂不是白费了她的一番苦心。” 宋锐站起身,指着她想骂又骂不出口,干脆甩袖子气呼呼的走了。 赵筝还兀自得意,太子却是松了口气,将她紧紧抱住:“幸好,幸好……” 禹山县令陈冲赶来的时候,山寨里已经收尾了。 太子负手立于高处,看着大当家在下处被将士押解着,与宋锐道明自己的疑虑:“务必把他们几人严加看管,此外让探子去打探那个女人的消息,查查她的动向,把她揪出来。这个女人怕是不简单!” 宋锐道:“此话怎讲” 太子沉吟道:“此地距离安山有一段距离,可是从这过去一日的时间却也足够。你还记得两年前那场刺杀吧?” “那是自然!阿筝的父亲就死于那场刺杀,可恨当时的刺客未留一个活口,全都服毒自尽,只有一个为首的黑衣人逃走了。没留下一点线索,如今倒成了无头案件了!”说起这件事情,宋锐还咬牙切齿,赵时不仅是他的师父,更是他的姑父。 那时太子与赵时在安山奉命例行巡视,他未曾在身边,待到他赶到时,赵时已经气绝身亡。 “我在这后山脱身之时,曾撞见此女子在练剑,其身形和所练招式,与那日为首的黑衣人极为相似,我未曾想过那个逃脱的黑衣人竟可能是个女子。” 太子叹道:“此地有山匪作掩护,她又掩于男人的背后,怕是极难发现。今日我扮成刺客去试了一番,果真招式一致。” “殿下放心,此人现在已经暴露,天涯海角我也能把她揪出来。” 太子看到赵筝从燕娘处过来,叮嘱道:“此事暂时不要让阿筝知晓,免得她心焦。” 赵筝过来时,两人闭口不谈。 她觉得奇怪:“你们两个鬼鬼祟祟的背着我干什么呢?” 宋锐“哼”了一声,把头一甩,表示自己还生着气。 太子在旁道:“你就原谅她吧,她本就性子调皮,你还不了解她么?” 赵筝揪着宋锐的衣袖,装出可怜巴巴的样子,咋巴着大眼睛道:“哥哥,你就原谅我吧!” 宋锐本也没真生气,只是装装样子,见此也不再坚持,伸出食指往她脑门一戳:“你啊,给我省点心吧!” 宋锐去安排车马回禹县。赵筝便问太子:“是殿下传的消息给京城的吗?” 太子道:“我从山寨脱身,第一时间便去了禹县找陈冲,并让他派人通知宋锐,约好今日行事,算算时间,也恰好该到了。” 赵筝竖起了大拇指,夸道:“殿下机智!殿下若真是倒下了,我跟燕娘或许不能脱身。” 太子望向她,一派清和:“你是我东宫之人,只要我在一日,便护你一日!” 赵振心里甜甜的,心想:被人庇护着的感觉真是太爽了!果真是大树底下好乘凉! 赵筝等人在禹县修整了一日。第二日一早,宋锐将大当家及翟左一些领头的押往京都城,剩下的一些小喽喽就交给了禹山县令处置。 也许是形成了习惯,不过离开了几日而已,真的把东宫当成了自己的家,赵筝却觉得似乎觉得离开了很久。 一下车,赵筝只感觉有一人影奔过来,一边拽着她左看右看,转得她头晕,一边哭道:“良娣,你可有受伤,奴婢都被吓死了,还以为良娣被财狼虎豹给叼走了……” 赵筝不用看脸,就知道是明月无疑了。 “明月,噤口!”清风向前一步,对明月严厉的道。 明月抽抽涕涕的放开了手。赵筝这才看到门口站了黑压压的一大群人,太子妃、温良媛以及众侍女太监们。 众人向太子行了礼,太子微点点头直直的便进去了。 太子妃向赵筝招招手,赵筝跑到她身边。见太子妃似乎更是憔悴了许多,于是抱着她的手臂撒娇道:“让表姐担心了,我们没啥事,就是在山沟沟里绕了一圈。” 温良媛在一旁用丝帕掩口而笑:“良娣真是福大命大,能平安归来便是幸事,下回良娣可得小心着些,这些天宫里都乱成一团了。” “平安就好。”太子妃拍拍她的手。 温良媛见此知晓她们姐妹两个必定有体己话要说,便很有眼力见的道:“既然殿下和良娣平安归来,嫔妾便先退下了。” 温良媛转身离去,太子妃也道:“走,去我宫里坐坐吧,我去叫太医为你把把脉。” 太子妃边走边向她讲宫中这几日的情形:“你与太子失踪那日,皇帝震怒,皇后娘娘焦心得吃睡不好,眼皮子底下出了事,瞒都瞒不住,宫里宫外都乱了套了。阿锐带着将士将安山里里外外翻了个遍,都没有找到你们,后来想到沿着河流去找,却还未找到就收到了殿下传来的的消息。” “阿锐一收到消息马上报给了宫里,宫里这才放下心来,又马上去赶去禹山与你们会合,可把我们都担心死了。” 赵筝不好意思的道:“我们也不曾想到安山竟然有刺客,一如两年前,两年前阿爹也是在那出了事,我在想这两件事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太子妃打断了她的话:“阿筝,此事自有阿锐和殿下去查,你不要插手,若真是同一伙人,那么必定是心狠手辣,你不是对手,不要将自己陷进去!想想家中的姑母和老太爷,他们可就指望着你了。” 赵筝撇撇嘴,道:“我晓得,我有几斤几两还是晓得的,他们耳目众多,有权有势,查得自然快,我只等着看结果。” 太子妃又道:“我已经派了宫女去给姑母报信,你阿娘知道你出了事不知有多着急,天天盼着宫里的信儿。” 赵筝忙打了一下自己的额头:“是哦,就阿娘那暴脾气,这回得连带着殿下一起出了事,怕是要揭了我的皮。” 太子妃又好气又好笑:“从小你就怕姑母,但也应知姑母诸事是为了你好。你出了事,她都焦急得差点亲自上阵,好在被阿锐劝住了。” 正说着,刚进重华宫,便有宫女来报:“太子妃娘娘,镇远公夫人求见。” 赵筝一喜:“阿娘?” 太子妃道:“宣”。 于是盛装而来的赵夫人规规矩矩的行完礼后,看到立于一旁的赵筝,立刻原形毕露:“赵筝,你个死丫头!” 第20章 挨骂 赵夫人生性耿直,藏不住事。索性太子妃也不是外人,亦是她从小看到大的侄女,什么脾性彼此早已熟悉。 她上前揪住赵筝的耳朵:“赵筝,你长本事了啊?你要我操多少心啊?你那短命的爹折在了那里,你也想气死我是不是!” 赵筝顶着被揪的耳朵,疼得龇牙咧嘴,却又不敢反抗。 太子妃忙在旁劝解道:“姑母,此事大家都未曾预料到,这不怪阿筝。” 赵夫人放开了手,赵筝马上揉着耳朵,且嘀嘀咕咕道:“阿娘,我这死里逃生的,好歹让我歇口气再骂啊……” 按照往常,这是她阿娘准备开骂的节奏。 果不其然,赵夫人叉着腰开骂了:“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儿,你当初要是好好学,哪里还会混到这个地步?琴棋书画你是样样不行,骑射书数你又学艺不精,你说你除了皮糙肉厚点,有啥本事?要不是太子殿下在,怕你是没命活了!” “都说初生牛犊不怕虎,我看你是牛蹄子吧?自己有个三脚猫的功夫,就爱争强好胜,若你同太子殿下真出了事,大周朝怎么办?我怎么办?” 赵筝马上认错,以手指天发誓道:“阿娘,我错了,我不该任由性子胡来,我下次一定好好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 赵夫人一个眼刀子刮过去。 赵筝马上识相的撒娇道:“阿娘,你就饶了我这一回吧,我这不是平安回来了吗?你就别担心了。” 赵夫人翻着白眼:“谁担心你了?我是担心太子殿下。” 赵筝挠挠头,委屈巴巴道:“阿娘,我是不是你亲生的啊!” 赵夫人戳她的脑门:“你少贫嘴,你不是我生的难不成还是狗窝里捡的?” 赵夫人恨铁不成钢,现下她也觉得女子的琴棋书画没什么用,遇到危险保命要紧,只后悔没逼着赵筝多学个一招半式的,搞成现在只会个三脚猫功夫。 她叹了口气转向太子妃,语气变得温和:“月泷,我见你又憔悴了许多,怕也是被他们闹的吧,如今人都回来了,你也不要太忧心了,养好身体才是大事。” “多谢姑母挂念,月泷身体尚可,不碍事。”太子妃微微一笑,回道。 赵夫人一接到消息便匆匆而来,如今见着了人便想着赶回去好给家中老人报个平安:“家中老爷子正等着我的消息呢,他听得阿筝出事,连着他最爱的鸟都没去遛了,整日烧香拜佛求佑她平安归来。” 赵筝心下觉得愧疚,忙过去扶着赵夫人的手,道:“我送您出去吧。” 太子妃看着她们离去,卡在喉间的一股猩甜终于吐了出来。 贴身女官红夏见此吓得惊叫:“太子妃!” 太子妃止住了她的喊叫,用丝帕随意擦了擦嘴角的血,道:“没什么打紧的,只是这两日忧心过重,这口血吐出来反而一身轻松了。” “下去吧,我休息一下便好。”太子妃摆摆手,侍女们便都退了下去。 太子妃从梳妆阁中取出半块玉佩,白玉无暇,晶莹剔透,中心折断处的“月泷”二字依稀可辨。 她松了口气,复又将玉佩放归原处。 夜幕降临,常宁殿内外灯火通明,殿内时不时传来几声慷慨激扬的话语。 太子离了东宫好几日,有好些个事情都尚未处理,一回来皇帝就给他找事做,巴不得把那些叽叽歪歪的朝臣都丢给他,自己好清静一会儿。 这不一天之内,已经见了好几位大臣,他们口才又着实厉害,也不必喝水,站在那儿就能巴巴的说上个半天。 太子刚打发走户部尚书,只听得双喜又进来道:“殿下……” 太子头疼的摔笔:“天色已然这么晚了,让他们都回去!今日谁都不见!不见!” 双喜笑嘻嘻的道:“殿下!不是大人们,是赵良娣来了。” 太子抬头,奇道:“她什么来我这还乖乖等通传了?让她进来吧。” 双喜道:“良娣已等候多时了,只是刚刚殿下同户部的大人议事,良娣不便打扰,这才在旁候着。” 太子将摔在案上的笔摆好,道:“你这奴才,还不赶紧去传!” 双喜很懂得太子心思,笑眯眯的退下:“得令,奴才这就去。” “这尚书大人也太能扯了,哭穷的嚎声我在外头都听到了。”赵筝提着裙子进来抱怨道。 太子见她提着的裙角微湿,问道:“这裙角怎么湿了?” 赵筝径直走到太子身侧坐了下来,回道:“这不等大人走嘛,我闲得无聊就在池中喂鱼,裙角什么时候沾湿了我自己都不知道。” 说罢,她又从袖子里掏啊掏,继而献宝似的双手送上一瓶药:“这金创药是北燕国所供,药效奇好,是表姐给我的,她身体不好,我便来做个传药人。” 说着,就上手去扒太子的衣服。 双喜本是候在殿内,见此情形只觉得自己不应该待在这儿,于是悄悄的便挪到了殿外。却恰好看到温良媛往这边走,双喜赶紧上前拦了下来。 温良媛道:“喜公公,听闻殿下回来一直在接见外臣,至今仍不曾用膳,我带了些吃食给殿下,还请公公代为通传。” 双喜俯身道:“殿下如今正为户部的事情头疼着,特地吩咐了不许有人打扰,不如由奴才将良媛带来的东西呈给殿下吧。” 温良媛往殿内望了一眼,意味深长的问道:“公公,里面只殿下一人吗?” 双喜面不改色的回了声“是”。 温良媛兀自笑了起来,道:“那便有劳公公了。” 双喜命小太监接过食盒,目送着温良媛远去。 提着食盒的小太监一脸疑惑:“公公,良娣明明在屋内,为何公公说殿下不许有人打扰?” 双喜啐道:“蠢货,殿下喜欢哪头的主子你还看不出来吗?在殿下身边办事,眼睛得擦亮点,要会揣摩主子的心思。” 小太监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而温良媛转身之后,脸色却并不是很好。 大宫女云株道:“良媛,刚刚我们明明看见赵良娣进去了,可公公……” 温良媛神色渐冷,她瞥了云株一眼,云株立马闭了嘴不再言语。 这厢太子任由赵筝扒开了衣服,丝毫不恼,还温言道:“我伤口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并不妨事了。” 赵筝一看,果然伤口并不深,已经结痂了,可药总归是拿来了,于是本着绝不白跑的原则,她还是将药往伤口上抹,道:“殿下,涂了药好得快些,据说这药可祛疤痕,殿下马上就可以皮肤白嫩回来了。” 太子将衣服穿好,一脸无所谓:“我是男子,身上有些伤疤也无妨。” 赵筝心想,那倒也是,男子不如女子对身体发肤极为看重,他们只要不流泪,流血流汗都无妨。 此时双喜恰好进来,道:“温良媛挂念殿下尚未用晚膳,送来了食盒,殿下可要尝尝?” 赵筝按住太子正批阅奏折的手,道:“殿下还未用膳?” 不等太子回话,双喜就抢先叹道:“殿下一直在处理政务,奴才催过几次殿下都不搭理奴才。” 赵筝马上吩咐道:“快去传膳,这再忙饭总归是要吃的,吃饱了才有力气同那些大臣们斗嘛!” 双喜得令,马上转身就要去办,又被赵筝喊住:“那食盒留下来啊,给殿下先垫垫肚子也可啊。” 双喜将食盒放在案前,赵筝上手将食盒打开:“哇,绿豆糕,马蹄糕,还有玲珑丸子。” 她一本正经的盖上了盒子,对太子道:“殿下,我觉得这些糕点不适合饭前吃,殿下还是用膳的好,御膳房的菜品可好吃了,真的,我不骗你。” 赵筝一脸真诚,可太子早已看穿她只不过是眼馋这些糕点,于是便道:“阿筝说的对。” 赵筝一脸窃喜的抱着食盒转过身,没半天就听见她发出了含含糊糊的满足声。 太子瞧着她躲在身后跟个小老鼠一样“咯吱咯吱”的吃东西,不由心情舒爽,连看着奏折也可爱了许多。 双喜退了出去,心中颇为忧虑:为何赵良娣半分没有抓住重点呢?这样下去太子殿下何时能盼到头哎! 赵筝第二日是在常宁殿醒来的,她揉着眼睛,看到清风正候在一旁。 见她醒了,清风马上道:“良娣,起来梳妆打扮吧,皇后娘娘要见殿下和您。” “什么?”赵筝赶紧从榻上爬起来,忧愁道:“完了完了,我这是这头骂完那头骂啊,这倒霉刺客,把我害得不轻!” 清风叫宫女进来奉上衣物,一边为赵筝更衣,一边道:“良娣不必担心,皇后娘娘应当只是想见见您和殿下,毕竟出了这么大的事,皇后娘娘理应过问。” 赵筝手忙脚乱的梳洗完毕,这才想起来问:“殿下呢?” 清风又叫宫女太监传了早膳,笑着道:“殿下先去了陛下处,殿下特地吩咐过,良娣不必着急,可慢慢的先用完早膳,务必等他一起向皇后娘娘请安。” 作者有话要说:2019年就要过去啦,在此祝看文的小可爱们元旦快乐呀! 2020年也要开开心心,幸幸福福哦~ 第21章 北燕六皇子 昭华宫。 太子与赵筝向皇后请安行礼:“儿臣/嫔妾给母后请安。” 皇后道:“起来吧” 赵筝低着头猜想皇后会说些什么,这回是罚抄《女戒》,禁足还是在佛堂罚跪…… 她入宫前,见过皇后多次,皇后对她也甚是喜爱,常对赵夫人说见到她便会想起乐安公主,两个都是皮实的猴子,令人头疼。但入东宫后,因为爱闯祸,若是闹得大了,传到了皇后耳朵里,被罚那是家常便饭。闯祸见皇后的次数多过于正常召见,故而赵筝每逢见皇后,她都心里发虚,得想想自己近日是否犯了事。 此事虽并非赵筝所愿,可良娣与太子一同失踪,下落不明,皇后必然震怒。更何况,是她追着那火狐追进了林中深处,这才给那些刺客有可乘之机。 皇后抿了口茶,将茶盏放置在案上,举手投足之间颇有威仪:“安山出现刺客,背后必定有阴谋!太子可有查出什么来?” 太子回道:“回母后,宋锐昨日发现安山围猎那日,北燕国的六皇子悄悄进了京,此事或许与北燕有关。” 皇后听到“北燕国六皇子”时,沉吟了片刻,这才想起:“是他?早些年他在我大周做质子,对京都城颇为熟悉,更是参加过安山围猎,于公于私他都最有嫌疑。” 太子点头:“确实如此,只是目前尚无他的踪迹,也无证据证明此次暗杀与他有关。” 他们口中所谈论的北燕国六皇子叫顾琉英,曾在大周做了十年的质子,三年前才启程返回了北燕。 赵筝入宫参加宫宴时,曾远远的见过这位六皇子一面,只是隔着甚远,并不曾看清他的容貌。不过当时见六皇子与一女子在柳树下相谈甚欢,还几次为女子拂去头发上的柳絮,想必也是个风流之人。 如今他一偷偷的摸进京就出了事,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事情与他有关,毕竟他是一国皇子,亦在争夺储君之位。假如除掉大周太子,他便可以顺利册封为北燕储君,莫不是一笔很好的买卖。 正想着,太子用手肘轻轻的捅了捅她。她回过神来,才发现皇后正一脸慈和的冲她招手。 赵筝上前,垂眉顺眼的立于皇后身边。 皇后轻轻的拍了拍她的手,温和的道:“赵良娣吓坏了吧?你父亲……是太子的过错,应加派人手护住你的。” 太子马上请罪道:“是儿臣疏忽了。” 赵筝受宠若惊,忙摆手:“没关系没关系,是嫔妾好胜心强,不该误入林中深处的。” “即是有预谋,那么便躲不掉的,此事怨不得你。”皇后又瞧着赵筝似乎又是瘦弱了些,颇有些心疼的道:“听说你落水了,女子最重身体得的保养。本宫宫中有上好的人参、鹿耳,你等会儿带回去好生补养着身体。” 赵筝忙谢恩,命清风上前接过皇后的赏赐。 只听得皇后又道:“东宫至今未有子嗣,太子妃身体不好,不能孕育子嗣;温良媛整日忙着打理东宫事务,是忙了些;太子又不愿再纳新妃。” 赵筝目瞪口呆,心想,这话题怎么变得这样快,皇后这是什么路数? 皇后拉起她的手:“你底子虽好,但此次也一定要好生补养,这东宫大事还是得指望着你。” 皇后言下之意就是,东宫就你一个闲人,你不为东宫开枝散叶谁来? 皇后笑得一脸慈善,赵筝觉得皇后的手有些烫手,她又不敢缩回来,憋得满脸通红。 她偷偷望向太子,想求助,哪知太子只微微笑着并不搭话。她只好硬着头皮道:“是,嫔妾谨遵娘娘懿旨。” 出了昭华宫,赵筝呼了口气,脸上仍发着红,她用手在脸庞左右扇着风,向太子兴师问罪:“殿下刚刚为何不说话?害我都不知道这么回皇后娘娘的话。” 太子负手前行,闲闲的道:“那是母后嘱你之话,我不好插嘴。” 赵筝气得向他摔了两下袖子。 半晌,赵筝又凑上前来,悄悄道:“殿下,你说那个六皇子有没有可能是来私会老相好的?” 太子斜睨她:“你话本子看多了?竟相信一国皇子会为个女人身涉险境?” 赵筝嘟囔着:“也未必不可能,我看他对甚是喜欢那女子……”虽然隔着一条河,看不大清容貌,但那份深情却是溢于言表。 不过想想,确实也是,两地相隔,身份不同立场不同,看那女子的背影也是个官家小姐,六皇子一回北国燕,两人几乎是再无可能,两两相忘是最好的。 又问:“两次刺杀都在安山,殿下可查出杀我阿爹之人与此次是否为同一批人?” 太子停下了脚步,赵筝一头撞到了他的背上。 “并不是同一批人所为,此事我来查,你不要插手,免得陷入是非之中。” “哦。”赵筝乖乖的应道。 下一秒,她后脑勺一痛,地上滚落一颗小石子。 她捂着后脑勺,抬起头看四周,发现乐安躲在柱子后面向她招手。 太子未有察觉,仍旧往前走着,赵筝喊道:“殿下,我与乐安说会儿话,等会我自己可以回流光殿。” 太子转过身看了一眼远处装得乖巧的乐安,回道:“随你。” 眼见着太子走远了,乐安这才跑过来,欢喜的道:“怎么样,刺激不?” 赵筝:? 乐安满心羡慕道:“听说你们横扫了一个山匪寨子,好酷啊!” “不不不,你是不知道那山寨里的山匪有多可怕。”赵筝现在回想起大夫人用剑架在她的脖子上和最后将她推出去的狠厉眼神就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为民造福,行侠仗义,多好玩啊,不像在这皇宫,甚是无趣。” 乐安拉着她,就近在凉亭里坐下,一脸骄傲:“可惜你们打的那头火狐了,承让了,我们这队险胜。” 赵筝心中惆怅,到底还是与那一万两黄金无缘。 乐安是个八卦王,心中有八卦总是憋不住:“你是不知道,上官重听得说你失踪了,急得亲自与宋锐将安山翻了个遍,算他还有些良心。” “还有啊……”乐安看四下无人,打发了侍女们出了亭子,这才压低了声音对她说:“我在安山看到了太子妃私会外男!” 第22章 黑暗料理 水池边寂静无人,唯有凉亭之上窃窃私语的二人和亭外一字排开的三两宫女。 赵筝一把捂住了她的嘴,抬头环顾四周,确定左右无人,这才松开将乐安松开。 乐安被捂得透不过气来,她一松手,乐安就大口大口的呼吸,怕她不信嘴快的道:“真的!我看到那个男的了……唔” 话未说完,又被赵筝捂住了嘴。 赵筝做了个“嘘”的动作,乐安点点头,疯狂指着自己的嘴。 赵筝松了手,乐安咳得是满脸通红。 大周民风比较开放,女子当街追求男子这也没什么要紧的,此事发生在臭名昭著的赵筝身上也没什么,可是太子妃宋月泷,秦国公嫡长孙女,自出生起便温婉贤淑、仪态大方,是必定要镇守东宫、母仪天下的人物,一举一动皆受万人瞩目,她私会外男如果被发现,无法解释,必定会被人抓住把柄,祸及国公府。 赵筝低声问道:“你是如何见到的表姐?” 乐安道:“就是你失踪那一晚,我本来想去找父皇问搜山的情况的,结果看见她急匆匆的出了殿,我见着她脸色不对,她身体本就不好,我怕她想不开就跟了上去,可是……” 她凑到赵筝耳旁,道:“我看见她见了一个男子,一见面太子妃就扇了个耳光,我看到太子妃手都发颤了。” 赵筝心里转了几个弯,隐隐觉得似乎有些线头,可就是捋不出来,她问道:“你看清那个男子的面目了吗?” 乐安摇头:“未曾看见,只看见个背影,况且太子妃扇完巴掌就离开了。” 赵筝又问道:“那你看见他穿什么衣服了吗?” 乐安回想了一下:“蓝色锦衣。” “那就对了!”赵筝一拍手,笑道。 乐安被拍得一懵:“你说什么?” 赵筝笑得一脸坦荡:“外公一向疼惜表姐,所以表姐身边一直有个贴身护卫在暗中保护,往常在宫中自是不必出现,但出了宫定是要尽到职责,想必是表姐恼怒没有护好太子与我,这才大发雷霆。” 乐安似懂非懂:“哦……” 赵筝敲打着乐安的脑袋:“哎,你瞧我表姐像是私会男人的人嘛!” “也是哦,太子妃是出了名的温恭淑慎,俨然是另一个母后,说出来也不会有人信,不过既然是暗卫,那倒正常了。我看太子妃那日发了好大的火,我都替那护卫脸疼。”乐安抖了一抖,心中一想也大概是护卫了,要不然有哪个男子敢忍下这样的一巴掌,若是京城贵族早翻脸了,可那男子只是站着,连手都未曾抬起过。 赵筝站起来,道:“我要回去了,等回头你来流光殿,我请你吃糖葫芦。” 乐安眼睛一亮,相当默契的对视一眼:“没问题!” 赵筝回到流光殿,挑选了些皇后赏赐的补品,对清风道:“清风,你将这些补品亲自送到重华宫,并替我谢谢表姐。” “就说表姐身旁的暗卫虽是马虎了些,但始终还是以表姐为主子,护住了表姐便是他的功劳了,听闻表姐已惩治过了便不必太过介怀,毕竟是外公所送的,跟随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清风俯身道了声“是”,便领着补品去了重华宫。 赵筝看着皇后赐下的大堆补品,心里想着自己也吃不完,想到太子也受伤了,也该补补才是。 于是她又带了明月风风火火的去了东宫御膳房。见膳房内放着嫩白鲜美的拔了毛的乌鸡,灵光一闪,不如就做乌鸡人参汤吧。 御膳房的田大厨看见赵筝进来,马上像个老鹰似的张开了双臂护着满桌的菜料,如临大敌:“赵良娣,您要是来熬粥,我不拦着您,您在门口熬着就成,材料我给您送出来。可您要是来干其他的,那我可不答应!” 田大厨身躯肥硕,这么一挡,还真把菜品给护住了,其他的厨工见到赵筝也是头疼,忙丢下手中的活儿,同田大厨站在一起,形成了一道人墙。 赵筝无语,半晌才道:“田大厨,你敢以下犯上,你敢拦我!” 田大厨颇有骨气的昂着头:“今天我就是是死,也不会让良娣在御膳房内动一根手指头的!” 有人叫苦道:“赵良娣,您可别再来祸害我们御膳房了成么?” “您一来,我们就得干上两天的量,牛也没我们累……” 田大厨痛心疾首、悔不当初:“第一次臣以为赵良娣的粥做得好,必定厨艺也是拿得出手。可没料到良娣您是这反差这么大啊!炸了我的锅,废了我的鸡,还炸得御膳房一片狼藉,害臣扣了一个月的月钱!” 赵筝讪讪的开口:“那我不是用银钱补偿你了么……” “还有上次,良娣您也是说保证不会再出现炸锅了,可您把整个灶台都给炸了啊!搞得我们全身乌七八黑的,回去沐浴洗了一桶又一桶的水,且又扣了我两个月的月钱!” 田大厨痛诉着,最后带着哭音道:“赵良娣!求求您放过我吧,我这上有老下有小的,再这样我就得卷铺盖走人了,您就当可怜可怜我行不行?” 赵筝示意明月,明月会意,拿出一个沉甸甸的荷包。 田大厨见到明月手中抛得“哗啦”响的荷包,咽了口水,不再作声。 赵筝倚在门框处,将头发一甩,笑道:“我这有些银子,全当补偿大家了。这样,这次田大厨你就在旁亲自指导,我按你教的做可好?这些就给大厨你当学费了……” 田大厨收回了手,表演神速变脸,一脸财迷的接过明月手中装满了银钱的荷包,一改之前的硬气,笑眯眯的道:“良娣请!” 于是御膳房内又是一片鸡飞狗跳。 “良娣,您这……这这鸡不是这么切的,您这切得太大块了,如何咬得动?” 赵筝举着菜刀,抬起头道:“哦,是么?我觉得大块点也没啥吧,肉多啊,一口气啃一大块肉多爽啊?又不是七老八十的老太太老头子,牙口好还怕什么鸡肉大块?” 田大厨看着对着自己的菜刀,再看看案板上如拳头大小的鸡块,最终还是决定屈服:“好嘞,您开心就好。” 熬制的时候田大厨可不敢让赵筝生火,手脚麻溜的让下人生好了炉内的火,要是赵筝,怕是能把炉子给炸了,他可害怕得很。 好不容易送走了赵筝,田大厨在御膳房门口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再看看里面又是一片狼藉,射得东一块西一块的鸡肉,混在桌上的盐和糖,留了一地的水渍黑渍…… 他觉得脑壳疼,算了,一切都是看在银子的面子上,算了……他只祈祷着吃的人自求多福、福大命大吧! 熬制了三四个时辰的乌鸡参汤,赵筝赶紧趁热亲自送到了常宁殿。 赵筝眼中的乌鸡参汤:这芬芳四溢的,必定是味道鲜美,天下一绝! 太子眼中的乌鸡参汤:这么大块的鸡肉,这么大块的人参,确定是用刀切过的吗?汤面上飘着黑黑的一层,这卖相怎生有些奇怪? 双喜眼中的乌鸡参汤:完了,殿下又得拉上两天肚子了…… 赵筝期待的望向太子,道:“殿下这几日劳累了,又有伤在身,着实应该补上一补。我亲自下厨做了这补汤,殿下快尝尝味道如何!” 太子的喉结明显动了一动,他看着碗中汤,甚是犹豫。 赵筝道:“这可是我熬了四个时辰的。” 太子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心中多少还对着这存有些幻想,不曾料到,一入口便控制不住的喷了出来。 吓得双喜赶紧拿了帕子递给太子。 太子的五官挤成一团,道:“这汤为什么是甜的?” 赵筝挠挠头,道:“我把糖当成了盐放了,结果不小心放多了。” “为何又有厚厚的一层酱油?” “这不我不小心把糖和盐混在了一起,分不出来了,我就想着酱油也是咸的,也能当盐使吧,所以我就倒了许多,果然有咸的味道了!”赵筝回答得一脸骄傲,等着太子夸赞她聪明。 然而太子继续问道:“那为何又会有辣味儿?” “我想着辣椒粉能调味,于是我就放了些。哦,对了,我还放了些醋,据说能调鲜味呢。” 问到这里,连双喜都不忍再听下去了,这是一碗什么东西?毒药吧!赵良娣这是来谋害太子殿下的吧? 他在一旁默默的奉上茶给太子漱口。 漱完口,又囫囵喝了几杯茶压惊之后,太子扭曲的五官总算是恢复正常了。 赵筝纳闷于那碗汤,只觉得太子过于夸张了,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于是她也尝了口汤,同太子一样的反应,喷了一地。 赵筝心想:白瞎了我上好的乌鸡和人参了。可她仍不死心,道:“要不殿下尝尝鸡肉?或许味道还可以呢?” 太子表示并不想尝试,他嫌弃的看了一眼,在一旁建议道:“阿筝,你以后熬熬粥便好,这些让御膳房去做吧。” 赵筝推辞道:“不不不,没事,我不累,我行的!” 太子以手扶额,委婉的道:“可是阿筝,我觉得我可能不太行。” 第23章 荣雪 流光殿。 一大清早,殿外就脚步声嘈杂,吵得赵筝在殿内的床榻上翻来覆去。 赵筝听着一波来,一波去的,最后忍无可忍:“清风!” 清风自殿外推门进来,行了一礼,道:“良娣醒了,可要起来梳洗?” 赵筝有起床气,如果是被吵醒必定是要发一通脾气的,所以她捶着床榻:“我不起!外头这是干什么呢?一大早的锻炼身体呢?跑步啊?扰得人还要不要睡了!” 清风回道:“回良娣,是太子殿下的生辰快到了,宫人们正在为生辰礼做准备。” 清风等了半天,没听见赵筝说话,这才发现赵筝正望着房梁发愣,她上前道:“良娣可曾备下什么礼物?” 赵筝道:“那是自然。” 太子的生辰宫中总是会大办,尚还离得一月,宫中各司,东宫各处就已开始准备,架势十足,想不记得都难。 “太子殿下的生辰宴设在宫里,听闻此次京中达官显贵的夫人小姐们皆可入宫,又听闻……”说到此,清风眉间深锁,颇有些踌躇。 赵筝见清风如此,那她要说的必定不是什么好消息,直言道:“有什么你就说什么,吞吞吐吐的作甚?难不成说得慢些坏消息就能变成好消息吗?” 清风道:“听宫中传来的消息,皇后娘娘有意要为殿下纳新妃……” 赵筝翻了个身,用被子蒙住了头,在底下传来闷闷的声音:“李景桓要纳新妃就让他纳啊,干我何事!” “良娣!不可直呼殿下名讳!”清风加重了语气,规劝道。 赵筝只觉得更加烦躁:“出去吧,我还要睡觉!” 听到清风退出去的脚步声,赵筝将被子掀开,闷了一闷,脑门上已是密密的汗珠。 她只觉得燥热难耐、心烦意乱。她起身朝着外面喊道:“清风,我要梳洗去长乐宫!” 太阳毒辣,晒得整个皇宫都闷热得紧,赵筝与乐安不想拘在殿内,便出来在御花园内走动。 御花园内有一汪水池,池边载种着些柳树,在树下行走,倒也有阵阵凉风。吹得赵筝心中的那股热气终于散了些。 二人本打算去到池中央的凉亭,她们喜欢那个凉亭,那是她们的秘密基地。清静,离得岸边又有些距离,绝对是绝佳的聊八卦的场所。可是,今日却是早已有人霸占了位置。 “瞧着好像是慧妃娘娘。”乐安将手搭在眉间做了一个小帽檐,细细辨认了一下凉亭中人。 亭中一派欢声笑语,只见慧妃笑得合不拢嘴,而她的旁边坐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身着淡白色锦衣,体态丰盈,肤如凝脂,眉目如画,举止投足之间皆端庄娴雅,又独有一股清冷气质。 赵筝只觉得有些眼熟,正当想着此人是谁时,一旁的乐安惊讶的道:“荣雪回京了?” 说罢又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我想起来,前几日还听得慧妃娘娘在母后面前提起,她的哥哥云州刺史荣于庆就要调回京都了,荣雪先行回京,希望母后能恩准荣雪在宫中住上一段时日。” 荣雪…… 赵筝只觉得脑中“轰”的一声,那股热气又上来了,原来是她。她看着亭中坐着的那位,突然觉得一切都遥不可及。 她再也没有心情了,自己浑浑噩噩的回了流光殿。 她恹恹地趴在窗前,看着窗外的两只小鸟各自在树杈上叽叽喳喳的叫着。 明月是个大嘴巴,也是打探消息的小神通。赵筝思虑良久,还是忍不住将明月拉到窗前,偷偷嘱咐道:“你去打听一下太子殿下今早有没有进宫,在宫中都见过什么人。” 明月一脸不解:“良娣打听这些做什么?” 赵筝将她赶出去:“别问那么多,快去,问到了赶紧回来回话。” 不到半柱香,明月就回来了。 明月一一禀报着打听来的消息:“太子殿下今早去了昭华宫向皇后娘娘请安,听说慧妃娘娘也在,在那说了会子话,说的都是些家常,没什么要紧的。” “不过!”明月突然言语激动起来了:“宫中居然有人勾引殿下,太不要脸了!” 赵筝见她满脸怒气,忙拉她坐下来:“冷静,你先说清楚怎么回事。” “殿下离开后宫时,遇见了一个女的,那女的还拉了殿下的袖子!还与殿下说了好一会子话,什么心里甚是挂念殿下,我呸!一个外放的大臣之女也好意思说这话。” 赵筝知道,那便是荣雪无疑了,只是她很是奇怪,明月未曾见到人,怎知她就是外放的大臣之女。 明月翻着白眼:“我明月一出手,那必定是祖宗十八代都给你查出来。”说罢,就向赵筝展示她查到的十八代:“荣雪,原中书侍郎之女,慧妃娘娘的侄女,生于京都城,长于京都城,五年前因其父犯了错事,被贬到云州担任刺史,如今其父升职调京,担任尚书左丞一职,荣雪先行,目前住在慧妃娘娘宫中。” 赵筝道:“你倒是问得仔细,短短时间,你是问的谁?” 明月嘿嘿一笑:“你要问殿下的行踪,那自然是殿下身边的双喜公公最清楚不过了。这些也都是公公告诉我的。 ” 赵筝抑制住自己想掐死她的冲动:“你去问双喜,那不是意味着殿下也会知道我找人问过他的行踪么!” 明月一脸无辜:“那你也没说不准让殿下知道啊,而且你自己说要快,怪我咯。” 赵筝心下一阵悲催:我这是养了个什么侍女!猪侍女吧! 赵筝打发走明月,又一个人趴在窗前望着殿外。树上的两只小鸟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同一枝桠上,雄鸟围着雌鸟不停的打着转、啼着、叫着,雌鸟却是连理都不理,不一会儿,估计也是受不了雄鸟的聒噪,展翅飞走了,留下了雄鸟在原地左跳跳右跳跳,落寞孤寂。 赵筝可怜那只雄鸟,轻声道:“你这蠢鸟,世上好鸟千千万万,何必落寞?” 太子应该很高兴吧,毕竟年少时喜欢的姑娘又回到了眼前。 第24章 赐婚 太子生辰很快便到了。因去年太子身在军营,生辰草草了事,今年皇后特地叮嘱了要大办。 于是夜里,宫里面张灯结彩,亮如白昼,许多京都城中的家眷都被准许入宫,普天同庆。但其实宫中想为太子纳妃的传言早已传出了宫外,并且朝中大臣中亦有不少青年才俊,世家子弟亦会入席。故此适龄女子在今夜皆打扮得花枝招展,穿着光鲜亮丽。 赵筝也不例外,她非常讨厌荣雪。 年幼时,赵筝的母亲总是喜欢将她与荣雪对比,荣雪自小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又进退有度、从不与他人争论辩驳、气质独特,赵夫人每次见到荣雪都夸道是个粉雕玉琢的小美人儿,而说到赵筝则是个顽皮、不受管教的泥猴子。比得多了,赵筝就特别讨厌荣雪那副与世无争的样子。 后来得知太子对荣雪有意后,赵筝就更讨厌她了。因为荣雪总是带着太子送她的玉兰簪招摇过市,更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好似告诉大家她才是太子心上人,能于无形之中便夺得将来的太子妃之位。 殊不知太子妃的位置永远都不会是她荣雪的,因为太子与她表姐是腹中指婚、先皇赐婚,早早的交换过了生辰八字,太子妃之位除了表姐无人能坐,即便是太子也不能拒绝。 后来表姐出嫁,荣雪之父也被贬出京都,可怜她连个宝林都没挣上。听闻荣雪离京之前还在太子处好是凄凄切切了一番。 所以在宴上她定要力压荣雪。你不争,我偏要争! 清风见着赵筝对着铜镜在脸上涂脂抹粉,颇担忧她把自己化成一个猴子屁 股,眼见着她在脸颊扑上一层胭脂,不禁急着想要上手:“良娣,不若让奴婢来吧?” 赵筝快速的手一扬,躲过了清风递上的手,道:“我自己来。” 清风建议道:“良娣,这宴上的女子必定是个个浓妆艳抹,良娣何不反其道而行,着素衣化淡妆呢?” 赵筝蘸取唇脂,细细的描着唇形,不一会儿,朱赤色便填满了唇部,她轻启丹唇:“不,张扬才是我的本色。” 明月在一旁半点不着急,还劝道:“姐姐,你就让良娣自己随便弄吧,她可比我们厉害多了。 ” 清风见此也不好再插嘴,只能在旁候着。 赵筝最后贴完额间的花钿,看着铜镜中面貌焕然一新的脸,颇为满意,自我欣赏道:“真是天生丽质难自弃啊!” 明月翻着白眼,自家小姐臭美的脾性又来了。 清风倒是目瞪口呆,她是第一次见赵筝如此拾掇自己,拾掇拾掇真是光彩照人,一时之间不知如何用什么言语来形容,只得结结巴巴:“良娣……这真好看……只是会不会有些过于招摇?” 赵筝道:“老娘就是要招摇!”洋洋得意的说罢,又对明月道:“去把我那件压箱底的花间裙拿出来,今日我要穿着它去艳压那些女人。” 太子一早便等在了太子妃宫中,太子今夜是主角,自然也是要带着太子妃及一众妃嫔现身。 温良媛也早早的来了重华宫,只是赵筝却始终不见人影。 温良媛站起身道:“殿下,太子妃娘娘,赵良娣实在是慢了些,嫔妾派个宫女去催一催赵良娣吧。” 太子制止了:“无妨,再等等吧。” 温良媛刚要坐回去,只听得殿外传来了声音:“不好意思,让各位久等了。” 赵筝端着身形慢步踏入殿内,满脸笑意。 太子只觉眼前一亮。赵筝平日里总是懒得妆扮自己,素面朝天的日子更多,除了大婚之日,这还是婚后太子第一次见赵筝盛装打扮。 她眉间一点花钿,眼角妩媚,脸颊飞红,发髻高立,插着金色步摇,随着步子微微晃着,又身着一身花间裙,以绿色、蓝色、红色的长帛条相间拼缝而成,间以金线绣着鸟兽花纹,裙身上窄下宽,显得腰身纤细,有弱柳扶风之姿,又在外罩着纱罗制成的大袖衫,走起路来裙摆生风,摇曳生姿。 太子妃掩嘴而笑:“阿筝今日妆扮了一番,倒像个画中走出来的美人儿。” 赵筝冲着太子妃眨眨眼睛,表示很是认同她的观点。 太子心情舒畅,起身含笑道:“去宫宴吧。” 赵筝的出现很是轰动,惹得无数姑娘的羡慕。 乃至赵筝落了席,还能收到从四面八方而来的眼光。赵筝很满意。 赵筝心想,我这一手好手艺师承乐舞坊的坊主,京都城的流行服饰发饰妆容莫不是从乐舞坊而出,你们怎能干得过我。 她又看到对面的慧妃娘娘身旁果然坐着荣雪,她仍旧一袭淡白色素衣,妆容也很素净,头上还特地带着那太子送的玉兰簪,在争奇斗艳的众女眷面前确实走得好一个淡雅可人、清冷仙人。 她早知道荣雪会如此,所以她才愈要张扬,她赵筝输人不输阵,她就是要碾压荣雪,气死她。 然而荣雪神色并未有所变化,还是一副清冷气质,只端起酒杯遥遥的向太子的方向敬了一酒,太子亦举杯相迎。 赵筝也倒了一杯酒,对身旁的太子举杯道:“恭贺殿下,生辰大乐!” 太子见着杯内的酒中内倒影出两人的脸,笑道:“谢谢阿筝了。” 赵筝心想:荣雪的酒你一饮而尽,而今我的酒你却犹豫再三? 赵筝心中不乐的仰头喝完杯中酒。 荣雪坐在对面,眼神一直随着太子,一副欲语还休的样子。 赵筝只觉得这眼神辣眼,她起身,却被太子拉住了手。 “去哪?” 赵筝道:“殿下,我要如厕。” 太子松开了手,还被附赠一记白眼,太子摇摇头,闷声笑了。 赵筝如厕回来,在殿门口的池边徘徊,清风道:“良娣,进去吧。” 赵筝掀起裙子,一跃而起坐在栏杆处。 清风马上扶着她,极怕她掉下去,忧心忡忡的道:“良娣还是下来吧!不说这不安全,若是被他人看见了定要说您不守规矩了。” 赵筝充耳不闻,看着那皎洁的月光如流水,洒向池中,可依稀池中间或有几尾红鲤鱼跃出水面呼吸新鲜空气,在空中带出一个弧形,又落在水中,溅出些许水花。 “阿筝?” 赵筝回过头,看到上官重就站在她身后。她一个不慎,脚下一滑,身形一歪就要掉下来,她意欲扶着清风的手,却不防上官重亦伸出了手扶住了她,她的手恰好抓着他那强劲有力的手臂。 她在地上站定,忙松开了手。 上官重收回了手,负手而立,温和的道:“阿筝的性子还是一如往常。” 赵筝问:“上官哥哥怎么来了?还未入席吗?” 听到此话,上官重笑得有些勉强:“我一直都在殿内坐着,想必是阿筝未曾注意到。” 赵筝也是不好意思,她一门心思扑在荣雪身上,光注意着荣雪,并没有注意到其他人,因而并不知上官重也在。 上官重看出了赵筝有些尴尬,便绕开话题,道:“阿筝今日艳杀四方啊,可谓是遗世而独立的佳人。” 赵筝被夸得老脸一红:“上官哥哥缪赞了。”不过虽是言语谦虚,神情却无半分谦虚。 正说着双喜从殿内出来了,见到赵筝几人立于池边,忙上前躬身行礼道:“见过良娣,上官公子。”又对着赵筝道:“赵良娣,殿下见良娣许久未归,遣奴才来瞧瞧良娣是否迷了路。” 说罢,抬头看着赵筝和上官重,道:“既然良娣未曾迷路,还请良娣随老奴一同入席。” 赵筝“哦”了一声,便抬脚往殿内走去。 双喜向上官重行了一礼,道:“上官公子请自便。”便跟着赵筝进了殿。 太子看着赵筝与上官重一前一后的进殿,知晓他们两人必定是在殿外见了面。他见上官重出了殿,就让双喜去找回赵筝,没想到他们依旧还是碰了面。不觉心中气闷,抬手就是给自己灌了一大杯酒。 赵筝刚一坐下,明月便急急的附耳道:“刚刚陛下下了赐婚圣旨。” 赵筝眼皮一跳,神色不变,抬筷夹了个鸡腿:“哦?封了个什么位份?” 明月摇着头:“陛下将荣雪姑娘许给了盛相家的二公子。” 赵筝一脸错愕,心道:这些日子听闻皇后时常召见荣雪,难道不应是将荣雪纳入东宫吗?怎么皇后娘娘不是将荣雪许给自己的儿子,而是许给了自己的侄子? 正想着,只见荣雪起身,手中捧着一瓶,盈盈而来。 “殿下,酒喝多了伤身,不如喝些酸梅汁解酒吧。”荣雪作势想为太子斟一杯酸梅汁,却被太子用手拂开,太子客客气气的道:“不必,本宫心中自然有数。” 荣雪被拂了面子,也不觉得尴尬,依旧温言道:“妾将这酸梅汁放在此,殿下想喝时便随时可喝。” 太子又是一口饮下酒,道:“不必,本宫这要什么没有?你拿回去自己喝罢。” 荣雪脸色终是挂不住了,只得勉强一笑,道了声“是”,又捧着瓶子回去了。 赵筝见太子不停地灌酒,又对荣雪淡漠以对,想着心上人人嫁作他人妇,太子心中此刻必定是烦躁的,才会如此借酒消愁。 她倒是心情大好,一扫之前的阴郁,于是放开了胃口,大口喝酒,大口吃肉,还冲着荣雪挑衅的挑眉。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是互相暗戳戳吃醋的一天呢~ 第25章 同寝 清晨,一缕阳光洒向殿内,床榻前床幔飘飞,塌上之人抱着被子睡得正香,大大咧咧的趴着占了大半边。 许久,床上之人蠕动了一下,赵筝觉得呼吸有点困难,她朦朦胧胧的睁开眼,眼前却是一片稀黑,脑子里转了半天,才发现,哦,原来是头发盖住了脸。 她扒开头发,因宿醉头疼,她揉着太阳穴坐了起来,发现周边都是她不认识的摆设,看着却又有些眼熟,只是一时之间想不起来,于是她喊着:“明月?” “清风?” 无人应答。 她下床,没走几步就被一个软绵绵的东西绊倒在地,摔了个狗啃泥。 她揉着膝盖,回头看罪魁祸首,只见太子殿下正仰面朝天的躺在地上,睡得踏踏实实的。 赵筝忙低下头查看自己的衣服,衣服虽凌乱,但该在的一样都没少,再看看太子,他的衣服也尚在。 又回想起昨夜的事情,只记得自己后来喝大了,便拉着太子评酒,一来二去,两人都喝得醉醺醺的,醉倒在了宴席上。之后大概是宫人将他们就近送入了哪个宫殿。 赵筝松了口气,好在没发生什么,要不然就尴尬了。 被赵筝绊了一脚,太子依旧在熟睡。她双手撑着脸,趴在太子身边,看着太子安静的睡颜,看得久了不觉有些痴了。他的睡姿极其端正,双手交叉放于胸前,一头黑发散开却丝毫不凌乱,大周朝最温润如玉的男子莫不过此。 不知过了多久,地上的人终于动了一下,随即睁开了眼。 赵筝来不及挪开视线,偷看却刚巧被撞了个正着,赵筝索性脸皮放厚,仍旧做着趴着的姿势道:“殿下您醒了?我正要叫醒殿下呢!”说罢,赵筝这才一脸从容的起身。 太子刚醒有些迷茫,道了声“唔”,发现自己正睡在地上,他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只觉得有些腰酸背痛,又问道:“我怎么睡在了地上?” 赵筝想着,必定是她睡姿不佳,半夜将太子踹下了床,于是她回道:“大概是殿下昨夜睡姿不佳,滚下了床吧。” 太子这时清醒了些,打量了一下周边的情形心里也明白了昨晚发生了什么。眼瞅着赵筝一脸坦然的说着谎话,随声附和道:“大概如此。” “双喜!”太子走至桌子前坐了下来,冲着外头叫了一句。 双喜忙不迭的推开殿门进来了,向两人行了礼,问道:“殿下有何吩咐?” 太子道:“我记得此处是母后的偏殿吧?” “是,昨夜皇后娘娘见殿下与赵良娣喝得醉了,道是夜深了,命奴才们好生扶着,留住在了昭华宫偏殿。” 太子一点就通,明白这些都是皇后的特意安排。 一旁的赵筝听得是皇后的安排,也回过味来了,再念及前一段时间皇后的对自己嘱咐,不禁恍然大悟。皇后这是想着喝醉了,将两人塞在一处,好冒出些火花来,只可惜两人都是喝醉了倒下就是睡得死沉的主儿,一夜到天明,没得半点噩梦。 双喜试探的问道:“殿下和赵良娣昨晚睡得可好?” 刚刚两人没有尴尬,现下被双喜这么一问,两人都有些不太自然的撇开眼去。太子下令:“去打些水来洗漱一番,好去同母后请安。” 两人洗漱完毕之后,,面见了皇后。 皇后笑眯眯的瞅着跟前的两人:“昨夜你们醉得厉害,便没让太子妃操心,直接将你们留在宫里了,这一夜可睡得好?” 赵筝低着头不做声,耳朵却是红了。 太子回道:“回母后,一夜无梦,睡得甚好,像是又回到了小时候,尚还在母后身边一样。” 皇后想到太子从前养在膝下的时候,不禁念及他们的儿时往事,笑道:“本宫还记得赵良娣小时随镇远公夫人入宫,因贪玩掉入池中,宫女们给赵良娣换了衣服,却无意之中跑入了太子的寝宫,太子还误以为是小宫女,让赵良娣在一旁磨墨,结果赵良娣倒好,将太子的寝宫撒得到处是墨。” 太子想到也是低头忍笑,赵筝的头又是往下低了一低。 皇后见他们两人的反应颇觉得有趣,一时之间倒是没再继续往下追问昨夜发生的事情了。 从昭华宫出来后,两个人默默的往东宫走。太子走在前头,赵筝走在后头。 快到东宫时,太子停了下来,赵筝不察,直直的就撞到了太子的背部。 太子摸着她的头,叹气:“阿筝,你好生看着路。” 赵筝揉着头:“哦。”她偏过头,看到太子前方,站着含情脉脉的荣雪。 赵筝马上会意,道:“殿下,嫔妾突然想起我殿内的花还没浇水,啊,嫔妾得回去浇水了,要不然会渴死的!嫔妾告退!” 太子看着赵筝突然语气重了起来,有些莫名其妙,他还没搭话,赵筝就带着侍女快步离开了。 太子想着赵筝似乎有些生气,可又想不明白,以至于在原地等候的荣雪见太子一动不动,只好自己上前向太子行礼。 太子也没注意到荣雪走到了他眼前,经双喜提醒,才回过神来,见荣雪还行着礼,未敢直身,便道:“起身吧。” 太子以为荣雪只是路过,便抬脚就走,然而还未走出两步,却被荣雪叫住:“太子殿下!” 太子回过头来:“你找本宫有事?” 荣雪一脸哀怨的解释:“殿下,昨夜赐婚之事,荣雪并不知情。” 太子奇了,蹙眉道:“昨夜的赐婚是陛下亲自下的圣旨,你来找本宫,本宫也并不能为你做些什么。” 荣雪急道:“荣雪今日之情形就如殿下当初纳赵良娣的情形是一样的,荣雪对盛家二公子并无男女之心,荣雪心中早有心上人,便是殿下……” “荣雪!慎言!”太子喝道,脸色已然不好:“赵良娣与你不同,无需比较。陛下既已赐婚,你安心待嫁即可,希望荣姑娘先前的这些胡话不要再说。” 太子说罢,转身便走,却是袖子被拉住了。 荣雪凄凄婉婉的大声质问道:“难道太子对荣雪就没有半分怜爱之心吗?” 她又用另一只手拔下头上的那支玉兰簪,递到太子眼前:“这是殿下送给我的礼物,荣雪一直期盼着有朝一日能够嫁给殿下,在云州时,我听到殿下纳了赵筝为良娣的消息,我伤心欲绝,可是荣雪仍心怀念想,想着殿下应还是记得荣雪。” “我以为皇后娘娘多次召我入昭华宫,是想让我成为殿下的妃子,可是犹如晴天霹雳,一道圣旨将我与殿下阻隔。” “哪怕赐婚之事已无法更改,殿下就不能、让荣雪表明自己的心意,也让荣雪知晓殿下心意,那么荣雪此生便死而无憾了。” 第26章 番外 只是当时已惘然(1) 大周泱泱大国,然而皇室却子嗣单薄,到崇元帝这一朝,仅育有一皇子一公主,皆为中宫所出。 崇元帝少子,三十岁时,后宫一无所出,皇帝又鲜少入后宫,半点没有生养皇嗣的意思。 急得大臣们一波又一波的上谏,天天都有大臣跪在御书房前哭天喊地、涕泗横流,请求皇帝多到后宫走动走动,朝堂之事由他们一力解决,必定会为陛下分忧。 皇帝当作没看到、没听到,目不斜视的从他们身旁走过。 朝臣们到最后竟是在御书房门口用起了一日三餐来,需要处理公文的便就地处理,需回禀的、吩咐的也就地吩咐,人来人往,一时之间御书房门前宛如一个菜市场。 还各自让侍从从家里带了被子一应物品,就打算厚着脸皮长期在那儿落地生根了,一旦见到皇帝的衣角儿,哪怕前一秒还磕着瓜子笑着聊着天,下一秒就能哭天抢地起来,变脸是驾轻就熟。 惹得皇帝简直想暴揍他们,可是一看外头黑压压的跪着一群,只觉头疼,脚还是撤了回来,算了,爱跪就跪,看你们能熬几日。 朝臣们也没跪很久,大约过了七天,其实已经有朝臣挨不住了,但碍于面子还是硬生生的挺着。当盛贵妃处传来消息时,众人都松了口气,赶紧谢恩、道喜,拾掇拾掇包袱屁颠屁颠的回家吃香的喝辣的去了,不过一刻钟,御书房门前空无一人。 故而李景桓的出生,饱含着很多人的希望。盛贵妃也因此母凭子贵,被皇帝扶上了后位。 朝臣们都对太子都寄予厚望,废话,大周就他一根独苗,不对他寄予厚望难不成还想再对皇帝催生一回吗?众人可是经不起那罪了,还是培养现成的储君容易的些。 当然,李景桓也不负所望,少年老成、天资颖异,颇得大臣们的赞誉。三岁习文五岁习武,十二岁便去军营摸爬滚打了一番,十四岁上战场,配合大将军赵时一举攻破东齐,将东齐纳入了大周的版图。 作为身份尊贵的独苗太子,他不需要发愁,想要什么面前就会有人送上什么,他想要天上的星星,也有人会为他摘下来。他有绝对的权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所有人都知道太子脾气看似温和,实则杀伐果断,比皇帝的雷霆手段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朝臣们对着皇帝都比对着太子轻松,太子皱个眉头,众人就要心慌慌。 可是太子遇到赵筝以后,只满心满眼都为她化作了水。 太子第一次见到赵筝,是在皇后为乐安的周岁大办宴席上,赵筝被赵夫人带着进宫觐见皇后,当时不过是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 当时李景桓八岁,他端坐在诸皇子中,目视前方,手端正放在膝上,眼睛里没有一丝波动,显得老气沉沉。在众多世家子弟当中,只有他坐的笔直,因此赵筝一眼就看到了他。 她皮惯了,她娘一坐下,她就偷偷的跑到了太子的身边。 太子从小就知道自己与别人不一样,皇宫里面最注重的就是礼仪和规矩,一步做错了就会换来所有人的责难。所以无论什么场合,他总是循规蹈矩,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 然后他感觉到有人在拉他的衣袖。 他转过头,看见一个梳着两小髻的三岁女娃娃扯着他的衣服,她冲着他笑道:“哎,小哥哥……你坐得这么直不累吗?” 太子一愣,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不累。” 女娃娃也是胆大,她两手扯着太子的袖子,手脚并用往他身上爬,最后一脚踩到太子的膝盖上。 她矮矮肉肉的,站在太子的膝盖上站起来扶着案几,刚刚好露出个头,她就这样趴在案几上捞点心吃,一块桂花糕,一个枣子……吃得不亦乐乎。 身后的宫女太监看到了,都惊讶着,双喜上前想抱着女娃娃下去,但太子冲着他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 太子看着她拿着花生,小手掰不动,便上嘴啃,啃得满嘴流哈喇子,最后将花生咬了个稀巴烂。她气愤的将沾满了口水的碎花生往地上一丢,然后仰起头可怜巴巴的望着他,手里还朝着他高举着一个花生。 太子意会到了,这是想指使他替她剥花生呢。 太子见她可怜巴巴的样子,觉得可爱,找不到拒绝的理由,便接过了那颗花生,他看到她的眼睛瞬间往下一弯,得逞的笑了起来。 吃了几颗花生,她又去够葡萄,葡萄放的远,她够不着,这回她回过头揪着他的衣领子,指着案几上,言简意赅:“葡萄……” 太子递了一串给她,这时女娃娃的母亲终于找来了。见自己的女儿踩在太子的身上,还对着太子指手画脚,忙施礼表示歉意:“殿下,小女天真不懂事,过于顽劣,还请殿下不要同她计较。” 太子认出这是自己的师父赵时的夫人,于是颔首,道:“无妨,孩童天性使然,本宫倒觉得她甚是可爱。” 赵夫人又施了一礼,将女娃从太子身上抱下来。女娃抱着那串葡萄不撒手,被母亲抱走时,有一颗葡萄骨碌碌的滚了下来,滚到了太子的脚边。 女娃背着母亲,趴在母亲肩头上,手里举着那一小串葡萄,嘴里不停地指着地上气得眉毛直竖:“葡萄……葡萄……” 原来竟是因为她拿不住,手在空中一晃一晃的,晃得葡萄满地滚,太子见她不甘心的被抱走了,不禁笑了起来。 于是双喜看到向来沉稳内敛的太子,平时亦只是淡淡一笑的太子,今日竟笑得低了头、弯了腰。 因赵筝年龄较小,他后来提起这事时,她一脸茫然,可太子却是记了很久,总觉得那个小女娃湿漉的眼睛很灵气。到后来两人第一次正式见面介绍彼此,其实还是在师父的校场。 他穿着一身与她父亲同色的红色骑射服,头发梳成高髻,被他的父亲牵着,来到了校场。 宋锐刚好在射箭,结果失了靶心,未中,他好好的嘲笑了宋锐一番,然后抢过了宋锐手中的弓箭。 太子觉得这番动作倒是颇有些熟悉,想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两兄妹都是如此。 结果更惨,箭都没射出去,因为他的姿势完全自成一派,胡乱射的。 彼时太子并不知道骠骑大将军赵时家中只有一女,他以为这是赵家的小公子,于是微微一笑道:“无妨,将军家的儿郎必是好儿郎。” “你就是我姐姐的夫婿啊?” 赵筝冲他们做了个鬼脸,然后挨了赵时一个爆栗。 赵筝的声音响彻云霄,继而看到他抱头鼠窜:“啊……爹!!我错了!” 作者有话要说:写了太子的一些番外,将太子与赵良娣的相遇二三事写了出来呀~ 第27章 番外 只是当时已惘然(2) 太子觉得师父家的小公子真是皮实得紧。 赵筝除了对箭术与骑射稍感兴趣外,其他的几乎都是一塌糊涂。 比如学剑,因他年纪最小,总是挨打,他便经常将剑一丢,坐在地上耍赖。 又或者提前备好一些面粉胡椒之类的“暗器”,以期用小动作取胜,太子也很不幸的中过一次招,虽躲闪得快却还是被劈头盖脸染上了面粉。 末了他还神气十足的称英雄只问结果不问过程。 最被他父亲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拎着把他丢到了马厩,罚他冲洗马厩,他倒是机灵,拉了宋锐和几个将士替他洗刷,他倒舒服,别人哼哧哼哧干了一天,他在一旁打盹打了一天。 又比如学行军布阵,太子及宋锐认认真真的看着布阵图,听赵将军讲战场上的战术,而他又在一旁打盹。他父亲看着打盹的赵筝摇头叹息。 待得赵筝醒了,只剩下还在一旁看布阵图的太子委婉的对赵筝道:“男子汉大丈夫,带兵打仗才是一个好男儿的归宿,你父亲是大将军,必定希望你能接他衣钵,建功立业。” 赵筝擦了擦嘴角的口水:“已经散了啊?我可不是好男儿,我对建功立业没甚兴趣。” 然后欢呼雀乐的跳起来,对太子道:“殿下还在看这作甚么,去抓鸟吗?我约了宋锐。”又抱怨道:“宋锐这家伙走了也不叫我!” 太子道:“宋锐被赵将军叫走了,你大概一时抓不到鸟了。” 赵筝的脸垮下来,随即眼睛又亮起来,扑上来拉住了太子的手臂:“殿下来试试吧!殿下平时就是太沉闷了,没什么乐子,我来给殿下尝尝鲜。” 说完,拉着太子就朝林子跑去。 太子也不知为何鬼迷心窍了,竟真的跟着他走了。 太子难以置信,自己竟跟赵筝一块儿趴在草丛间怕,像个贼似的探头探脑。他们前面五十米左右支了一个捕鸟的小箩筐,里面放着一些吃食。 太子很不解:“为何要这么麻烦?用箭难道不是更快吗?” 赵筝示意太子声音小一些,回答道:“那多没意思啊,只能显示你的箭术是很厉害还是很差劲,这个才有趣,一点都不伤皮毛,还可以带回去玩。” 太子闭嘴了,论玩,自己确实不如他。 半晌,赵筝又凑上前,颇不好意思:“好吧,其实是因为我箭术很烂……” 太子忍不住笑了,道:“本宫教你吧。” 赵筝盯着他,也眉眼弯弯的道:“殿下笑起来真好看!” “殿下金口玉言,可要说话算话哦!” 赵筝终于逮到一只灰尾巴的小雀鸟时,天已经黑透了,太子趴得手都发麻了。 此时从远处看到有人举着火把渐渐靠近。远远的传来呼声:“太子殿下!”“赵筝!”…… 赵筝听得像是宋锐和父亲的声音,马上蹭到太子身边套近乎:“姐夫!你犯错了我爹会罚你吗?” 太子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 赵筝抱着鸟儿,厚着脸皮道:“我年纪小,还要发育的呢,姐夫你替我顶着些吧。” 于是两方人一见面,赵筝就先哭了起来:“阿爹,殿下说带我来抓鸟,结果就只抓着这个灰雀鸟,没发现天黑了,我好怕啊阿爹,带我回家吧。” 看他哭得情真意切,太子委实不好拒绝,便慢吞吞的道:“确实如此……” 赵时脸一沉,对赵筝道:“小兔崽子,你给我回家等着!” 最后,太子被罚了一日的扎马步,在炎炎烈日下晒了一日,下来的时候脚都有些许发抖。 不过三日后再次见到赵筝,他又活蹦乱跳的回来了。 接下来的三日都未曾见到赵筝,他听得宋锐说,赵将军最是了解赵筝,自是不相信赵筝的说辞,所以赵筝被罚跪祠堂,跪了整整三日。 因此事,太子与他一同受了罚,赵筝觉得太子义气,没有官僚之气,便拉着他和宋锐说要结拜兄弟。太子只有一个妹妹,没有兄弟,故而内心还是有些希冀。所谓兄弟,就是同甘共苦。 可同甘甚少,共苦甚多。每次他俩犯了事挨罚,都不忘拖上他。这就是兄弟情?他不禁有些犯嘀咕,有回还特地找了家中有弟兄的大臣问了问,却根本毫无相像之处,不禁觉得自己是被骗了。 太子也履行了自己的诺言,果真每日教赵筝两个时辰的射箭。赵筝的箭术在太子的教导下慢慢的好起来,到后来移动的物体也能大致能精准射中。 太子笑对赵筝道:“赵筝,你可以出师了。” 赵筝恰好在校场学了两年,赵将军终于忍不住了,大抵觉得赵筝祸害太子和宋锐祸害得够够的了,于是把赵筝赶走了。 赵筝后来亦时常来校场,有时是替赵夫人送些点心,有时是替赵夫人传话,更多的时候还是喜欢跟在他身后,看他舞剑、射箭,并与他和宋锐打嘴炮,当然每次都说得太子无话可说。 惹得宋锐时常笑他是太子的跟屁虫、小跟班,赵筝只眯着眼,皮笑肉不笑的把宋锐暴揍一顿。 后来有一日,宋锐带着太子去乐舞坊,想着宫中陛下的皇后要到了,便想着从号称天下一绝的乐坊中挑得几位出色的舞娘去宫中贺寿。 宋锐道:“乐舞坊的坊主乐娘自小学舞,其舞姿可媲美西梁国的舞痴娉婷公主。可惜她已不轻易露面,但经由她教导的舞娘,个个舞艺亦不凡,殿下可慢慢挑选,” 刚上完楼梯,宋锐便捂着肚子道:“殿下,我大概是吃错东西了,我要去上个茅厕。” 说罢便宋锐捂着肚子跑远了。 而太子刚刚坐定,不多时,便有一个女子冲进来,道:“好啊宋锐,你竟然来祸害乐舞坊的小姑娘!” 隔着屏风,太子只依稀看得到那女子叉着腰站在屏风外,身姿绰约。 她又道:“你怎么不吭声?看你正经坐着,莫非这有你的什么老相好?” 说着便抬脚绕过屏风要进来 。 太子想着怕是宋锐的相好,不好相见,便出声道:“姑娘止步,宋公子上茅房去了……” 那姑娘已经从屏风后绕进来了,两人面面相觑。太子觑着这张脸有些眼熟。 那姑娘呆了一呆,继而怒道:“这宋锐真不是个好东西,竟然带殿下来看他祸害小姑娘!” 这语气,再看看那脸,颇为熟悉,可又不熟悉。 “你是赵筝的妹妹?”太子迟疑着,问道。 太子小时见过赵家的女儿,故而还有些印象。 那姑娘大大咧咧的坐下来,道:“殿下不知道赵家仅有一位女霸王吗?殿下眼神越发不好使了,连我是赵筝都没认出来!” 赵筝喝了一大口水,太子却是在一旁如同石化。他有点怀疑这话的真实性,因为赵筝之前的表现太像个男子了,以至于眼前的赵筝,他一时没法接受,虽依旧是行止随便,但总觉得是赵筝男扮女装。 “我阿爹想要个小子,偏偏我是个姑娘,所以我爹是把我当小子养的。你不用怀疑,我真是如假包换的女子。”赵筝见他一时愣了,便解释道。 太子“哦”了一声,端起茶杯来喝水,却被烫了嘴,他只好搁下茶杯,抬眼望正吃着案上水果的赵筝,想着先前的相处,这才恍然知晓为什么宋锐平时总是更照顾她一些,对她极好,有时他都要觉得宋锐是不是对赵筝有别的什么意思了。 心里这样想着,心底里就有一股柔软在慢慢蔓延。 后来赵筝再来校场就不着男装了,换了女装,坐在边上看他们练剑。惹得将士们个个眼睛都直了,巴巴的围着赵筝献殷勤,结果被宋锐都一个巴掌打远了。 太子心想干得好。不知不觉中连自己都没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对赵筝一再宽容,不管她做什么坏事,太子总能一笑了之,还为她善后。 太子出宫办事,在中宫请安,遇到慧妃和她的侄女在恰好要经过荣府,慧妃便托太子,送中书侍郎之女荣雪回府。 行至街上,荣雪想去买些胭脂,便弃了轿子,走路进了店。 从胭脂铺里出来,便见着一个姑娘冲着活着这边跑得极快。 太子下意识的将荣雪往旁边一拨,自己站在她的前面,那姑娘便撞在了他的身上。 她揉着额头,怒骂:“没见着你姑奶奶啊!” 抬起头,两人无话了,都是熟人。 赵筝见着躲在他身后的姑娘,又看了看旁边的铺子,笑道:“殿下这是与佳人共赏胭脂铺呢?” 这文不文土不土的,惹得太子笑了:“我出宫办事,顺路送荣姑娘回府。” 赵筝点点头:“那我就不打扰了,我还有些急事,我先走了。” 太子还没来得及说话,她就像一阵风一样刮过去了。 太子笑着摇摇头,对荣雪:“走吧。” 荣雪点点头,身子却一歪,太子及时的扶住了,道::“小心些。” 后来赵筝来校场的次数越来越少,到后来竟有一个月未来。 太子一时之间觉得不习惯,每次到了校场总要看一看旁边有没有坐着一人,即使再忙他都每日要去校场走一遭,但就是没再遇到赵筝。 他又去街上,想着她在家待不住的性格,必定会出街来,兴许可以偶遇她,可终究还是没有遇着她。 他装作若无其事的问宋锐:“最近,你妹妹怎么没来校场膈应你了?” 宋锐挠挠头,叹道:“那丫头最近看上上官家的小公子了,正犯春思呢!” 太子“唔”了一声,走开了。 再后来,听说赵家欲与上官家结亲的消息,太子三天三夜没合眼,将自己锁在寝宫里阅奏折、喝酒,急得双喜上蹿下跳。 太子饮尽瓶中酒,将酒瓶随地一扔,他头发微乱,眼睛发红,躺倒在地上,只觉得难受。 他从小就未向别人开过口,他想要的自然有人送上门来。可赵筝,他想慢慢等她长大,等她有朝一日能喜欢上自己。可不知何时她就悄悄长大了。 晚了! 恨相遇太早,恨雌雄不分,恨心意难平。 时至今日,一切皆已惘然。 第28章 生情 赵筝却是没走,她支使走清风,一个人趴在假山后面,偷偷的瞄着太子。 结果看到太子与荣雪拉拉扯扯。 赵筝不觉“啧啧”了两声,郎有情妾有意*不过是因那次御花园的唐突,而给荣姑娘的赔罪礼。” 荣雪不可置信:“赔罪礼?”她的眼神从疑惑到震惊再到愕然,她松开了太子的衣服,踉跄着退后了两步。 她不甘心的问:“那为何殿下每次都会答应慧妃娘娘从宫中送我出府?按照殿下的性格,殿下并不会委屈自己做不想做的事?为何我入宫遇见殿下,殿下都会问我近日是否安好?” 太子道:“母后生产之时,曾受小人陷害导致难产,是慧妃娘娘相助才使得本宫顺利出生。如此大恩,没齿难忘,慧妃娘娘的吩咐本宫自当应承,慧妃娘娘喜欢之人,本宫也一应礼遇。” 荣雪终于死了心。 太子又道:“本宫之前想着你是个姑娘,脸皮薄,不好把话讲得这么明白,让你误解,是本宫的过错,如今你既有良缘,当好好珍惜。” 荣雪亦有自己的骄傲,她忍着泪意,手中握紧了那只簪子,笑着施了一礼,道:“荣雪明白了,荣雪告退。” 荣雪转过身慢慢离开,泪终于夺眶而出,她只觉得好笑,一切根源都只不过是一个赔罪,是她会错了意。她笑着,松开了手,那支晶莹剔透的玉兰簪摔在地上,随着她的错意,那初获簪子的欢喜,父亲被贬、举家离开京都之时的哀怨,在云州日夜的期盼,皆四分五裂。 赵筝看着眼前的大戏,只是看到最后荣雪离开了,不知道他们发生了什么。 正待再看,发现太子迎面而来,她一惊,准备缩回去躲起来。 “阿筝,不必躲了,我已经看见你了!” 赵筝只好现身出来,她背着手,先发制人:“你一个有妇之夫与一个有夫之妇,在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像什么样子?” 太子噙着笑:“阿筝,你一心虚,就喜欢抢话。” 赵筝撇撇嘴“我、才没有!”继而一脸八卦的凑上前,“怎么我远远瞧着她把你送的簪子都给摔了,你跟人家说什么了害得她这么伤心?” “无事,只是她问我,我对她是否有情。” “那殿下如何回答的?” 太子奇怪的看着她:“自然是没有。” 赵筝奇道:“那我怎么看殿下每次都对荣雪情意绵绵的样子呢?” 太子又对赵筝耐心的解释了一番,只是赵筝却是越听脸色越怪异。太子停下来,关切的问道:“阿筝,你怎么了?” “没、事。”她支支吾吾的说道,“啊,我交代了清风帮我准备热水沐浴,我得回去了,要不然水该凉了。” 说完,便像一阵风似的飞快溜走了。 留下太子懵懵的站着,一脸莫名其妙。 赵筝回到流光殿,自然没有所谓的热水,也没有沐浴,只是她的一个借口而已。 她叫退了所有人,瘫倒在床上,想着刚刚太子的话。 “我对荣雪没有男女之情……” 这句话不停地在她的脑海里浮现,她心中觉得有一丝窃喜。 她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讲过,她年少时在上官重之前,曾爱慕过太子殿下。 一开始她只拿太子是自己的姐夫,时常对太子叮嘱,要善待表姐,不能欺负她。 可后来她才知道,原来太子只是拿表姐当姐姐,表姐也并不喜欢太子,早已心有所属,只是为着先帝的遗诏,嫁给了太子。虽然表姐的心上人是谁,她无从得知,只听有一次从表姐口中得知,当时她站在城墙上,略惆怅的眺望着远方,道:“他走了,不会再回来了。” 可这么多年以来,表姐时常悲伤恍惚,有一次高热竟把赵筝认成了心上人,对她喊着“子长”的名字,她才知原来这么多年,表姐从未有一刻忘记过。 赵筝以前不明白为什么两个不相爱的人非要绑在一起,自己进了东宫后,才明白皇权的厉害。 太子一向对她甚好,她与宋锐闯了祸以后,太子总能站出来替他们说句话,或者替他们善后,有一个大佬当靠山,赵筝打着太子的名号干了不少祸事,可太子皆一笑了之,未曾同她计较。 渐渐的,那个对她温和的太子,在校场上对其他将士严厉的太子,在百官宫宴上霸气的太子,与她斗嘴哑口无言的太子,她的目光渐渐喜欢跟随着太子。 哪怕父亲把她赶出了校场,不要她再学带兵打仗,她还是会找借口回到校场,坐在一旁看着太子。看见太子就心生欢喜,能痴痴的坐着看他一整天。 她不知这就叫作喜欢,只是觉得自己大约很是崇拜太子。 她一向是以男装示人,因为父亲说校场男人较多,且天家地方,日日出现个姑娘混入其中不好交代,于是不许她着女装,让她和宋锐在校场严格守住她是个姑娘这个秘密。 直到那日在街上遇见了太子和他身边的姑娘,两人动作亲密。她心中油然生出一种不开心的情绪来。 她还是照常去校场看太子训练,只不过终于换回了女装。 可有一次,她在校场门口遇见了荣雪。 她带着侍女,侍女手里提着一个食盒,正被守门的将士拦在门外。 赵筝是老熟人,将士们都认识她,自然不会被拦住。她便径直走了进去,只听得身后那侍女愤愤不平道:“你们守的什么门?为何她能进去却不让我家小姐进去?” 赵筝回过头,认出是上次与太子在一起的中书侍郎之女,便道:“里面主事的大将军是我父亲,太子殿下是我姐夫,我缘何不得入?” 侍女没了话,荣雪笑了一笑:“原来是赵姑娘,能不能替我向殿下通传一声,荣雪请殿下安,奉慧妃娘娘之令给殿下送来一些吃食。” 赵筝思索了一会儿,道:“呦,不巧,我突然想起来我娘叫我回家吃饭,我先走了。” 俩主仆望着赵筝都呆住了,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些什么。 她又径直的走了出去,荣雪连忙让了一下路,哪想头上的簪子划落在地,侍女忙捡起来,小心的呵着气擦拭。 “小姐,这可是殿下送您的簪子,没得摔坏了可埋没了殿下对小姐的一番心意。” 荣雪也紧张的接过簪子,仔细查看是否有损坏这才复又插在了发髻上。 赵筝瞟了一眼,是一支精致的玉兰簪子。 她没有理会,继续往外走。 身后飘过来几丝话语。 “殿下有心,想必小姐不日便能入东宫成为殿下的侧妃了。” “休得胡言……” 明里是让丫鬟闭嘴,可赵筝明显听到荣雪话语中的羞赧和欢喜。 赵筝一直以为太子与荣雪是两厢情愿,心有爱慕,可如今太子却告诉她,他从未喜欢过荣雪。 ……这不对啊! 第29章 八卦 “你是说荣雪?” 乐安捏着一颗葡萄抛进嘴里,甜甜的味道顿时盈满唇齿,她将葡萄皮吐出来,道:“皇兄怎么可能喜欢她?要是喜欢早在五年前就进了东宫了,怎么还会巴巴的等到今日。” 赵筝恍然:“那倒也是,要是殿下喜欢她,五年前也不会任由她这么离开京都。” 乐安又“呸”的吐出葡萄皮,神神在在的道:“哎,你不晓得,你以为前中书侍郎荣予安为什么会被贬出京,皇兄可没少出力呢!正是跟这催婚大戏有关。” 赵筝不解:“什么催婚大戏?” “五年前,东宫妃嫔甚少,百官施压想东宫纳新妃,其中举荐的人选正是中书侍郎之女荣雪,也不知怎么的荣予安似乎很有底气,喊得挺响,可是呢……”乐安轻笑,“被皇兄是劈头盖脸骂了一顿啊,骂得他们垂头丧气、灰头土脸的,便不了了之了。” 乐安一脸精明:“此事过后不久,荣予安就因犯了事调任云州。你别看皇兄好脾气,也就在你面前是任打任怨了。此事必定是他公报私仇!” 赵筝目瞪口呆:“还有这事?” “你那时不在宫里,自然甚少听闻这些事情。”乐安表示理解,递给她一颗葡萄,又道:“不过我倒是佩服她的勇气,五年前被拒仍不死心,五年后还要纠缠皇兄,这不找虐嘛!” 赵筝都怀疑乐安是不是到处安了眼线,歪着头怀疑的看着她:“这你也知道?” 乐安自知说漏了嘴,于是摆摆手:“宫里闷,这每日也就听四处的八卦这点兴趣了。”说罢,她饶有兴致的凑上前道:“那要不要听听宫里的八卦,比如宝贵人的猫昨日被淹死了,慧妃娘娘宫里的一个小宫女跟一个小太监好上了……” “别说了,”赵筝闪开了,“我可不想听这么无聊的八卦,要是不小心听到宫里的秘辛,你有命活我可没命活。” 乐安“嘁”道:“你好没意思啊!” 赵筝心情大好,咬着苹果都发笑,看得乐安奇道:“你魔怔啦?明月,你还不管管你家主子?” 一旁的明月翻了个白眼:“公主,您别搭理她,她傻笑好几日了,估摸着是这儿……”她指着头部悄悄的说,“有问题!” 末了,她还肯定的点点头。 乐安看着这一主一仆,心想这可真是一对活宝。 赵筝止住了笑,环顾四周无人,对乐安道:“想不想出宫去?我带你见识见识京都城火爆的乐舞坊!” 乐安惊喜的跳起来:“真的?”话音刚落情绪又低落下来,“皇兄上次警告过我,不许我再遛出宫去,要不然要罚我去刷夜壶!” “皇兄太过分了,竟然让我一个公主去刷夜壶!”乐安愤愤不平,一想到此事便气炸了。 “他今日启程去淄安查粮草,要有些时日不能回来。” 乐安跳起来,拉住她的手:“那还等什么,赶紧出发啊!” 一行五人来到了乐舞坊,为什么是五个人呢,因为临出门时,清风不知道从哪个旮旯里冒出来,很淡定的挡在路中间:“要么带上奴婢,要么奴婢上告太子妃及皇后娘娘。” 所以一行五个俊俏秀气的公子,一进乐舞坊便被不停地被人打量。 领头的姑娘认识赵筝,便迎了上来,道:“赵公子来了?请稍等片刻,我去告诉师父。” 赵筝点了点头,姑娘便退下了。 乐安是第一次来乐舞坊,见此很是新奇。乐舞坊内极大,进门中心处是个大大的圆形舞台,舞台四周临水,唯中间此刻轻纱曼曼,有一人坐于其上弹着峥峥琴音,使人舒畅。 四周坐了满满的客人,有磕着瓜子闲聊的,有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的,还有风雅的听琴的,周边除了台中的姑娘,以及几位待客的姑娘,竟不像其他舞坊有女子助兴。 乐安觉着奇怪,这么些个人能留得住客人吗? “乐舞坊是个不管你是富贵还是贫贱,皆可入内一观,你钱少,那便可在大厅看看台中央定好的曲目,你钱多,便可入内包厢,点喜欢的姑娘单独出曲目,钱再多一些的,瞧着外面的那条河了么?” 赵筝将手一指,指着窗户外的那条凉水河:“乐舞坊有不少船坊,你可包下整条船坊,边游河边助兴。只是里面的女子皆是卖艺不卖身,如老板娘一样都是有骨气的人。” 乐安咋舌,不禁叹服,怪不得人人都想来这销金窟,不似平常的风月场所,却独有一股清流之气啊! 众人行至里间的别院,又是别有一番天地,此处与外界相隔,仅隐隐约约听得到一点丝竹之乐,几近静谧。 里间正有一着青衫的美人儿在泡茶。 她笑着抬起头,仿佛一下室内便亮堂起来了。 “阿筝,你来了?都坐吧!”乐娘素手一指,做了个请的姿势。 赵筝介绍道:“这就是神秘的舞坊老板娘乐娘,这是我的朋友……” 乐娘将热水注入茶壶,抬眼打量了一番,笑道:“想必是宫中的乐安公主吧?” 乐安奇道:“你是如何得知?” 乐娘熟练的为二位倒上热茶,放置在二人面前,慵懒的道:“我身处红尘,自是会察颜观色。你衣服华贵,腰间系着金丝红线的软鞭,一个是在京都城的霸王,一个是宫里的霸王,你们俩凑一起倒是合适得很,想着必是又胡作非为了好一番吧?不知太子的头疼不疼?” 乐安被人这么一道说出来,倒是脸红得很,她讪讪的道:“我上个茅厕去!” 见着乐安离去,喝退了清风和明月,赵筝站起来坐到乐娘的旁边,支支吾吾的道:“乐娘,你这可有那什么?” “什么?”乐娘一头雾水。 “就是那个如何取得男人欢心的……” 乐娘抬眉:“哦,你说那禁/书?鱼水之欢的那种?” 赵筝满脸通红,连连摆手,急着解释:“不不不,你想哪去了!就是我想着你这每日接触的男人多,有没有让男人开心,让他倾心于你的法子?” 乐娘笑倒在地,眼泪都笑出来了:“赵筝啊赵筝,你又想搞什么幺蛾子啊?” 待乐安回来的时候,看到乐娘神神在在的喝着茶,而赵筝也低头抿着茶,脸上还带着可疑的红晕。 乐安搞不清楚状况,正待出声询问,只听得门外一声闷吭,像是有人爬墙进来了。 不一会儿,就听得门外响起了一位公子小声咒骂的声音:“这什么破仙人掌!老子把你大卸八块信不信!” 没一会儿,他估计整理好了仪容,开始念起了文绉绉的句子。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乐娘,君子好逑。” “乐娘,你就像那天上蒙着云纱的星星,若隐若现,婷婷袅袅,一下就击中了我的心!” 作者有话要说:嘿嘿(?﹃??)这位骚包的求爱者会是谁呢? 第30章 看戏 想必外头的男子必是乐娘的追求者,只是并不怎么受欢迎。 “公子,那墙角的仙人掌,滋味可好受?”外头有侍女取笑道。 男子明显是扎得疼了,却还是故作豪气的道:“这是乐娘给我的考验,本公子皮糙肉厚,没半点事情!” 里面的人听得纷纷忍俊不禁,赵筝对乐安道:“乐安,你觉不觉得这声音有点耳熟啊?” 乐安点头,表示有同感,再看乐娘,则依旧是姿势优雅的抿了一口茶。 两人对视一眼,都起身猫着腰,悄悄从窗户探看。 外头的男子一袭朱红色锦衣,衣上还有暗金色的蝴蝶纹样,风度优雅,负手而立,手执一把折扇。颇像只在求爱的红锦毛鸡。 此时恰好他甩了一把头发,露出了脸,继而“啪”的一声半开折扇,准备豪情万丈的再念些句子。 哪料到窗户探出个脑袋,乍一看还以为是乐娘在偷偷的看他,正待高兴,再仔细一看,还有一个脑袋,三人刚好对视,停了数秒,爆发出了惊天大笑。 赵筝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直拍窗沿:“宋锐,你、你这是什么情况?!” 乐安笑得也是直不起腰,指着道:“你瞎啊,这还不明显?显然你这个好哥哥现在是个追求者啊!还是个、不受人待见的追求者!哈哈!” 宋锐手里折扇合也不是开也不是,他把半开的扇子放在额头,遮住了自己心虚的表情,心想这事被她们逮到能被嘲笑一辈子了。 赵筝笑够了,从房中迈出,仍有些难以置信:“原来你竟喜欢乐娘?” 先前取笑宋锐的侍女在一旁道:“宋公子几年如一日的来骚扰姑娘,也不觉得烦,每每都被姑娘拒之门外,脸皮啊确实厚实如墙。” 乐安可算逮着机会了,嘲笑道:“宋锐,想不到你也有拜倒在姑娘石榴裙下的日子啊!” 一个两个的嘲讽,宋锐索性合了扇子,反驳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我这是人之常情!” 乐安“嘁”的一声。 赵筝想起六年前,她也是在乐舞坊看到了宋锐这才在太子面前露了女装,于是恍然大悟:“原来你六年前就打上了乐娘的主意啊?” 宋锐难得的老脸一红,解释道:“不不不,那是初见、初见。” 说着,宋锐又是一把将折扇展开,置于胸前作势慢慢的扇了一两下,悠然道:“你们是偷溜出宫的吧?你们还不知道吧?太子殿下回宫去了,大概会发现你们都跑了的吧……” 话未说完,就被乐安一把揪住前衣襟,另一边赵筝也揪住他的后领,两人将他晃来晃去:“你为什么不早说!” “我……”宋锐被晃得两眼翻白,“谁让你们幸灾乐祸来着。” “哥哥呀……”赵筝放柔了语气,又冲乐安打了个眼色,乐安懂了,两人一起松开了手。 宋锐站着有点晃,听到这一声“哥哥”,又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赵筝喊他哥哥,绝对没有好事,他没好气的回道:“干嘛?” “哥哥。”赵筝替他抚平刚刚揪皱的衣服,“你若是不替我们打圆场,那我便在乐娘面前使劲说你坏话。” 乐娘也阴森森的道:“我要把今天的事告诉太子妃。” “还有外祖父、外祖母、舅舅、舅妈,你说他们是支持你呢?还是棒打鸳鸯?”赵筝故作思考状,一脸忧愁。 宋锐捧着心口,夸张道:“果然是最毒妇人心,没想到你们这么毒!” “帮还是不帮?”两人威胁着。 宋锐仰天长叹,然后对着两人一拱手,狗腿的笑着:“宁砸一座庙,不破一桩婚。小的自然是听从两位姑奶奶的差遣。” 赵筝满意了,小声道:“放心,作为你妹妹,我自然站你这一边,我会替你多说些好话的。” 宋锐也满意了,两人达成共识。 赵筝又回头对在里间坐着的、一脸与我无关、我只关心我的茶的乐娘喊道:“乐娘,人大老远来了,你就见见吧?他今日就要离开京都了。” 乐娘慢慢抬起眼睑,眉毛挑起:“有什么话就在门口说罢。” 宋锐满心欢喜,行至门前对她拱手行了一礼,道:“乐娘,我今日要出远门,有些日子不能回来。你自己多多保重,若有什么紧要之事可去国公府找我的小厮,他能帮你。” 乐娘淡淡的道:“劳公子费心,祝公子一路平安。 ” 宋锐依旧一脸笑意:“乐娘我会心中挂念着你的,你可也要每日想我一点点。”他将大拇指和食指捻在一起,表示着一点点的范围。 乐娘垂下了眼睑:“时辰不早了,公子赶紧走吧。” “好嘞,我这就走了。”宋锐心情愉快的告了别,带着赵筝几人往外走。 出来后,乐安感叹:“我还从来没有看过你这么……”她想了半天想不出什么形容词,半晌憋出一个“骚包?” 赵筝附和:“我跟他混吃混喝了这么多年,也没见识过,说来你瞒得挺紧啊,连我都不曾发觉你居然有了心上人。” 宋锐自豪道:“承让,承让!” 不知不觉几人快走到宫门口,却听得身后有人喊着:“阿筝!阿筝!” 赵筝回头,发现身后有一马车缓缓而来,车上探出了一个头,是上官重。 几人看着上官重下车,宋锐跟乐安悄声抱怨:“完了,这两人又要叙旧上了。” 果然,上官重道:“方才在马车上看见你了,就想着与你打一声招呼。”说着又以拳抵唇咳了几声。 赵筝马上关切的问:“怎么了?身体不适吗?” 宋锐又跟乐安小声问道:“你们姑娘都吃这一套吗?改日我也试试。你说会有效果吗?” 乐安不胜其烦,没好气的道:“闭嘴吧你!怎么跟个娘们似的,嘴这么碎?” 上官重柔声回道:“无事,只是感染了些风寒……” “赵筝!” 上官重话还未说完,赵筝又被喊名字了,打断了他的话。 众人回头一看,身后太子殿下正站在马车外,看方向,正是从宫内出来。 宋锐磨拳擦掌,暗自窃喜:“两男争一女的大戏来了!你们赌谁赢?我赌上官!” 旁边斜伸出一只手来,明月肯定的道:“我也赌上官公子。” 清风只管眼观鼻,鼻观心的站着。乐安则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说道:“我赌皇兄!” 宋锐嘿嘿笑着:“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丫头我啥事都知道,你瞧吧看她偏向谁。” 太子稳稳的立着,神情淡然,冲着赵筝道:“阿筝,过来!” 第31章 出城 太子面上温和,只那么立着,可众人都觉得寒气逼人。 太子又道:“阿筝!” 赵筝下意识的喊了声:“我在!”然后怂不必了,宫门就在那,我可以走过去的。” 太子扫了她一眼:“谁说是回宫?” 赵筝理解了,眼神一亮:“好嘞,各位再见啊!”上车前还特地跟上官重打招呼道:“上官哥哥,我先走了,你自己身体保重,好好吃药,好好锻炼身体啊!” 话刚说完,就被太子用手轻轻一送,她就摔进了马车里。 上官重颔首,拱手行了一礼表示拜别,便上马车走了。 一旁的围观路人甲也两眼发光,双手攀住马车就想往上爬:“我也去,我也去!” 结果手被太子快速的打了回去,太子道:“辛尤,你送公主回宫去。” 乐安吹着自己被打得微微发红的手,不服道:“凭什么不让我去啊,我也要去!” “你是自己回去?还是我叫了人绑你回去?” 乐安嘟着嘴,张了又张。 太子不理她,对清风嘱咐:“你送公主回去,不要让她偷跑。” 乐安心有不甘,可太子的话她又不敢再反驳,只好垂头丧气的跺着脚出气,嘴里嘟囔着:“见色忘妹!!太可恶了!” 宋锐幸灾乐祸的做了个请的姿势,道:“公主,请吧。” 乐安狠狠地跺了下地板表示回应。 “女人啊,真是难搞!”宋锐叹息着。却不防乐安一脸阴险的笑着,对他耳语,末了走的时候还喊了一句:“宋公子,千万要记得我们一贯的赌注哦!输的人答应赢的人一个条件,你可千万别忘记哦!” 宋锐苦着脸,木木的摇着手,朝着乐安表示再见。 赵筝一行人则往城门行去。赵筝坐在马车里,心里发毛,因为太子自上车以后便闭目养神,一声不吭。 太子一向不喜自己靠近上官重,每次自己与上官重见面,太子都会莫名的生气。 赵筝这样想着,虽然赵筝在感情上神经大条,但是也并不蠢笨,于是她问道:“殿下是在吃醋吗?” 太子猛地睁开眼,吞了口口水,却被口水呛住了,狼狈的咳嗽起来,待得咳嗽完了,掩饰道:“本宫是怕你上了奸商的当。” “那殿下的耳朵红什么?”赵筝坏笑着,一语道破:“殿下一说谎,耳朵便容易红。” 赵筝继续为上官辩解道:“上官哥哥才不是奸商,他给灾民捐了多少善款,上官家的商铺还时常施善粥,京都城的老百姓莫不尊称他为一声 ‘爷’!” “你倒是很自豪?”太子冷哼,“即便这样,也改变不了他是一个心机深重的人!” 赵筝道:“殿下,您这是偏见……” 太子面无表情的盯着她,她慢慢噤声,狗腿的道:“殿下说得对,殿下说什么都是对的!” 马车外,骑着马的宋锐听到赵筝的话,笑道:“赵筝,你马屁拍得真好!” 赵筝回嘴:“闭上你的嘴!小锐子,骑你的马吧!” 太子继续闭目养神,充耳不闻两人的打打闹闹。 因是一行人都是马车和骑马,脚程较快,到了傍晚时分,众人已行至三分之一的路程了,见天色将晚,便在客栈投宿。 宋锐对着赵筝抱怨道:“都怪你拖后腿,要不然我们还能快一点。” 这回都不用赵筝回话,明月就冲他翻了个白眼:“说得好似你还能一日就飞到淄安不成?” 宋锐被堵得一句话说不出来,无奈道:“你这丫头,老是对公子我翻白眼不好!每次公子我都很担心你的白眼翻出眼眶来。” 明月鼻孔朝天:“要你管。” 宋锐被气得半晌说不出话来,转而向赵筝告状:“你这丫头得管管了!放在我身边这样的丫头要浸猪笼的!” 太子和赵筝都进去了,没人搭理他。 宋锐只好唉声叹气的跟上去,见着掌柜的便道:“掌柜的,给我加一间上房。” 赵筝奇道:“宋锐,你一个人占着两间房干什么?想占着茅坑不拉屎啊?” 太子一脸深意的看着宋锐,看得他心下戚戚然,他支支吾吾的回道:“我、我一间洗澡,一间用来睡觉不行吗?老子有钱!” 他底气十足的晃荡了一下钱袋子,哗啦啦的响。 赵筝正想撸起袖子准备教育教育这个浪费的败家子,却被太子拦下了。 太子淡淡道:“这一路的花销可都是由你负责,你若是要自掏腰包,你便随意吧。” 说罢,便拉着赵筝上了楼。宋锐呼了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他敢打包票,殿下这只老狐狸一定知道了! 赵筝见太子也跟着进了同一间房,低着头捏着衣角,故作扭捏的道:“殿下……哦不,公子,这客栈房间多得是,公子这么还和我同一间房呢?” 太子掀起一侧的衣袍,坐下,然后斟了一杯茶,道:“我们此行是微服出行,我们是一对夫妻,自然是要住同一间房,不然岂不惹人注目?” 赵筝一下丢了衣角,撇撇嘴,也跟着坐了下来:“啊,就为这个啊,我还以为……” 太子将茶放在她的面前,看着她一饮而尽,又替她斟上一杯,喟叹道:“你性子跳脱,我实在是不放心你一人。” “我是那么能惹事的人吗?!”赵筝直起身子,不服气。 太子肯定道:“是。” 赵筝的直背弯了下来:“好吧好吧,你说对了。” 太子瞧着她蔫了吧唧的模样,不免发笑。赵筝逮到就不放,眨着眼睛笑:“夫君这下可不生气了吧。” 一声“夫君”,喊得太子心神荡漾,随口便应了句:“唔。” 赵筝笑嘻嘻的道:“我饿了,我去看看叫点啥吃的先垫巴下肚子。” 哪知赵筝一开门便看到隔壁房间门口提着包袱,鬼鬼祟祟的猫着腰,一只脚刚踏进房间的乐安和跟在身后的辛尤,听到这边门开的声音,乐安下意识的朝着这边看过来,继而尴尬的一只脚在空中悬着,朝她笑着。 赵筝坏坏的高声咳嗽了一声,太子立马从里间问道:“怎么了?是在路上吹到了风吗?” 乐安赶紧将包袱往地上一丢,双手合十放,朝着赵筝不停地拜,嘴里做着“快帮我,帮我”的口型。 赵筝这才冲着里面回了声:“没事,就是被口水呛着了。” 里间没了声音,大概是想起了自己今日在马车上也被口水呛着了的事情。 赵筝慢慢的关上了身后的门。 乐安这才松了口气,偏过头冲辛尤使了个眼色,乐安便一个箭步冲上去,捂着赵筝的嘴,把她拖进了隔壁房间,辛尤也手脚麻溜的捡起地上的包袱,一个闪身进了房间,把房门带上了。 第32章 触碰 晚饭时分,宋锐称身体不适,叫了小二将饭菜送回房间。 赵筝知道宋锐这是为乐安在打掩护,便偷偷的拿眼瞧,看见小二果然将饭菜送到了他们隔壁房间。 太子见她眼神不时的往上飘,便问道:“你在看什么?”他作势回过头去。 赵筝却突然吼道:“夫君!你看我今天有什么不同吗?” 太子被镇住了,呆呆的仔细的打量了赵筝全身上下,绞尽脑汁也并没发现有什么与往日不同之处。 赵筝也是随口胡诌的,只是太子刚要回头的时候,乐安刚好探出头接过小二的饭食。 见太子皱着眉头,一副苦恼的样子,赵筝脑子里转了一转,灵光乍现,以手扶颊,搔首弄姿道:“夫君没发现我今日比昨日更漂亮了吗?” 太子呛了一下,难得的附和:“确实比昨日更是光彩。” 赵筝得意洋洋。过了一会儿,她眼角瞟见乐安探出来个头,她不敢高声喊小二,辛尤又不可能跟她一个房间,被派去和明月同挤一间了,于是她只好朝赵筝不停的比手势。 只见她双手画了一个大圈,然后往里面倒些东西,继而她开始慢动作的脱自己的上衣,甩着自己的头,继而疯了似的搓着全身。 如此疯癫的一副情形,赵筝大概是看懂了,应该是想沐浴。 那边太子已经吃完了,见赵筝也不动筷子了,便放下筷子道:“回房吧。” 他一起身,赵筝就扑过去揪他的衣袖,喊道:“夫君,这……时辰尚早,不如我们去看看、看看马?权当散散步?” “好。” 太子想也不想的答应,顺从的任由她拉着自己走向光线昏暗的马厩。 马厩里一排排的马,安安静静的,地尽是马粪,稍一靠近便直熏人鼻子。 赵筝马上找到了太子的红鬃马冷静,找到最是高傲的准没错,然而她看到前一秒还鼻孔朝天哼气的,下一秒就跟旁边的马青睐有加,还头对头,马脸对马脸的。 赵筝仔细一看,这不是自己的马吗!她惊喜的跑上前,抚摸着马髻:“冷雪,你怎么也来啦!” 白日里她是与太子一同坐的马车,压根没注意到自己的马也来了。 说起来这两匹马都是上好的千里马,太子将这马送给她的时候,冷雪尚且还是一匹惹人怜爱的小马驹,不知道什么时候,冷静就老马吃嫩草,和冷雪搞成一对了。 太子的冷静见自己的爱侣被霸占了,很少是不满,冲着赵筝喷气。赵筝不搭理它,冒着星星眼对太子说:“殿下,你太好了!” 太子正待说话,只听得马厩最末位的一匹马高声嘶鸣起来,摇头摆尾,正在疯狂摇摆着自己的身体。 她正对着那匹马,这时她看见了明处有一个人影猫着腰提着一个大桶过来了,这做贼的姿势,她再熟悉不过了,除了乐安还能有谁! 她又在作什么幺蛾子,好不容易帮她引开了太子,她倒好,不好好叫热水沐浴,反倒是主动上门。赵筝真是被她气死了。 太子就要回过头,赵筝一个着急,双手抬起捧住他的脸,硬是掰了回来,她眼睛瞟着那边,乐安已经到了那马的旁边,嘴里就胡乱说着,“殿下,你猜我接下来会做什么?” 太子就静静的看着她闹,未吭一声。 赵筝自觉有些尴尬,正当想着怎么圆回来时,太子双手握住赵筝的手,将赵筝的手从他脸上松了开来,“其实……” 赵筝发现太子又有要转头的趋势,马上双手又粘了上去,硬是逼得太子的脸一动都不能动。 太子的双手也开始用力掰她的手,赵筝一个着急,脸就凑了上去。 赵筝的嘴凑上来的时候,太子一开始懵了,只感觉那片柔软绵绵的、甜甜的,马上他就反客为主,右手摁上了赵筝的后脑勺。 赵筝被放开时,终于讪讪的放下了手,低着头不敢抬,满脸爆红,一般是憋气憋的,一半是因为害羞。 不远处传来了桶打翻的声音,这回太子要回头她管不了了,她也不想管,自己还自身难保呢。 太子果然望过去,乐安仗着光线昏暗,低着头粗着嗓子道歉道:“对不住对不住,小的不是故意的,真的是路过,路过,小的这就走,打扰了……” 太子声音有些生硬:“玩够了没有,乐安公主?” 乐安的身形一顿。赵筝也猛地抬头问道:“殿下早就知道了?” 太子颔首:“她出城门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了。” 乐安与赵筝俱是呆了。 太子很委婉的道:“我刚刚就是想说,其实我早就知道了,宋锐多开的一间房,住在隔壁房间的就是乐安。只是你们非要玩这个躲猫猫的游戏,我也不好浇灭你们的兴致” 赵筝气得一跺脚,撒丫子跑了。 乐安见势不妙也赶紧跑了,连小桶掉了也不要了,乐得那马滋溜溜的哼着,原来那桶里装着的粮草如今撒了一地,那马正探出马厩的横栏,舌头伸得长长的,吧唧吧唧吃着干草。 四周转为寂静,只听得马咀嚼食物的声音,太子站在那里,没有动,他看着眼前两匹红鬃马又耳鬓厮磨起来,他默默的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发烫得厉害。 赵筝没有回她和太子的房间,反而是径直进了隔壁房间。 乐安进门时看到房内坐着一人,吓得差点抽出腰间的软鞭一鞭子就要抽过去。 乐安放下软鞭,也蔫蔫的坐在一旁:“皇兄可是太阴险了,是吧?” 赵筝质问道:“我好心引开了李景桓,跑到那马粪遍地,臭气熏天的马厩里美名其曰散步,我的公主哎,你做什么又出现在那里?” 乐安被冤枉得一脸委屈:“我告诉你了啊!” “你难道不是要沐浴吗?”赵筝展示了一遍乐安之前所做的那些疯癫的动作。 “我的马晚上必须吃大量的干草,非品质上乘的粮草不吃,没吃便会半夜撒疯。我想着店家肯定随意丢点干草。”说着,她做了那个摇头晃脑,不停摇晃自己的动作,表示马疯了。 “那这个画的大圆?往里倒的东西?” “大桶,往里装粮草。” 赵筝捂着脸,哀嚎道:“我可是为了你牺牲了节操和清白!结果告诉我李景桓他都是在陪我们演戏?” “是是是!”乐安为赵筝倒上一杯茶,双手奉上:“你的大恩大德,我没齿难忘。” “那么,你当时脑子里想的什么?”乐安两眼冒光,饶有兴趣的问。 赵筝知道这是冒的八卦之光,于是道:“记不清了,今晚我要睡你这,那边没法睡了,我们都需要降降火,一定是这几日天气大好,上火了,嗯,对,就是这样!” 乐安无趣的走开了。 其实乍一想,当时除了脑子里一片空白,惊诧于自己为什么做出这种行为来以外,只觉得空气中马粪的臭味都变甜了。 第33章 再遇上官 第二日,宋锐看见乐安与赵筝大摇大摆的从楼上下来的时候,心底里松了口气,可算是不用做贼似的替姑奶奶打掩护了。 吃饱喝足后,一行人弃了马车,改骑马而行,一路悠悠哉哉的晃过去。 因走的是林间小道,周遭都有高头大树盖下大片阴影,故而这路走着甚是凉爽,尤其是乐安第一次远行,一路看到什么都很新奇,导致骑马甚至比马车还要慢。 宋锐又是在后面抱怨:“这哪叫骑马啊?这叫小孩子打打闹闹吧……” 乐安觉得他忒烦了,于是对着他的马屁.股抽了一鞭子,宋锐便马上像一条笔直的线冲出去了。 赵筝看着他们的幼稚行为暗自发笑,然后又看了看旁边并肩同行的太子,他手握缰绳,一本正经的骑着马。 赵筝便看着斑驳的树影打在他的侧脸,高挺的鼻子,紧抿的嘴唇……她的脑海里又浮现了昨日自己简单粗暴的动作了,她只觉得口舌干燥。 眼见赵筝的马就要走到荆棘丛里去了,太子出手将她的缰绳往他的方向一拉,他蹙眉,看着发呆的赵筝:“你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路都不看了?” “想你。”赵筝笑眯眯的道。 太子笑了:“想我?” “对啊,想到嫁给了殿下,真是我的幸事。” 太子眉梢一挑,转过头满是笑意,好久才轻声道:“我亦如此。” 渐渐要出林子了,树越来越少,树影也越来越少,日照当空,太阳渐渐毒辣,赵筝正满头擦汗,一时没听清楚,问道:“殿下刚刚说什么?” 太子摇了摇头:“没什么,让你好好看路。” “哦!” 众人走了足足三日,才到淄安城。 淄安城地处偏僻,靠近西梁与北燕边关,因此粮草的运送必定是要经过淄安,可不日前,运往边关的十万担粮草在此地莫名失踪,运送粮草的将士皆被害,包括将领于道然。 此事事关重大,还有朝廷命官被害,太子便决定自己亲自走这一遭。按理说此事派遣刑部的官员前往亦可,但宋锐那边却查出了之前山寨大当家夫人的行踪。 牢里的大当家一直咬的紧,只说自己夫人因自幼在山匪窝里长大,故而脾气暴躁了些,也学了些防身的武把戏,但是她从来没有离开过山寨,更别说去过京都城。 更多的便是打死也不松口了,撬不出来半个字。若不是留着还有些用,宋锐真想把他一剑杀了。 他不松嘴,手底下的一人禁不住酷刑却露了馅,据说大夫人时常晚上夜行,每个月总要病上两三回不见人,可有一次却看见称病的大夫人带着头纱,离开了寨子,过了四五日才归来。 那么也就说明大夫人是极有可能参与了当年的安山刺杀事件。 宋锐的眼线又在淄安发现了大夫人的踪迹,那么少不了太子要亲自来看看。 他们入住了淄安最大的客栈—新城客栈,说起来也是颇有缘分,在客栈门口,赵筝与上官重又相遇了。 太子瞧着这个满脸喜悦的上官重十分不爽,双手抱胸讽刺道:“你怎么来了?一个病秧子,脚程够快的!” 上官重儒雅而言:“从京都到这淄安,花费三日已然是慢了。” “所以你一直跟在我们后面?”赵筝问道。 上官重颔首,表示正是如此。 “那上官哥哥为什么不与我们同路,也好互相有个照应?” 上官重瞟了一眼立于一旁,脸色不佳的太子,微笑道:“仅是在宫门口遇见同你说了几句话,这位公子便要临时决意将你带到身旁,我若是早早的同路,岂不是又要叫你白高兴一场了?” 太子被看穿了心思,脸色便黑了,语气不佳:“你跟着我们做什么?仗着家中有财便如此浪费时日吗?” “不,公子误会了。”上官重摇头,“公子所为何来,我便为何而来。” 赵筝听着两人一来一往,她拉了拉太子:“公子不要对病人这么凶嘛!” 上官重很应景的咳嗽了两声。 太子的脸黑如锅底,他这叫哪门子凶?他凶的时候她还没见识过呢!这就叫凶了?之前还叫人家夫君,一转头在老情人面前就叫公子了? 赵筝纯粹是不想看到两个人斗起来,于是出来打圆场,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在太子的火架得更高更旺了。 她转头柔柔的问上官:“上官哥哥来也是为了……” “为了粮草一事。”上官重接过话头。 “此事与你有何干系?你是刑部的?还是来无私奉献来了?京都城大大小小的案子一箩筐,你怎么不去那儿奉献你的精力?”乐安这时候受不了的插嘴。 主要是以她日常挨批的经验来看,她很敏锐的发现自己哥哥脑袋上冒烟了,于是她觉得快快的表明立场,免得待会儿殃及她这条小鱼儿。 上官重又是微微一笑:“那粮草,有一半是从我上官家出的。” 乐安无语凝噎,道了一声“叨扰了”,然后安静的退了回去。 宋锐以手扶额,一脸的不忍直视;太子亦是一脸淡然,想必是早已知道此事,只有她和赵筝目瞪口呆。 赵筝忧愁的开口:“大周国库这么穷的吗?难怪月俸抠抠索索的。” 太子接道:“上官家心系朝廷,皇家又怎能漠视不理,自然是要给上官公子面子。再则你的月俸已然是涨了他人的几倍,仍自不够用,只怪你平日里大手大脚。” 赵筝正要反驳,只听得太子又淡淡道:“下回你若是缺银子使了,去找双喜,用我的罢。” 赵筝听了甚是欢喜,马上道:“快,你们可都听见了啊,公子一言,驷马难追!” 上官重从袖中拿出一块青玉做的玉牌,也道:“阿筝若是银子不够使了,尽管拿着我给你的信物去找上官家的商铺,无论哪一家,你要多少他们便能给你多少。” “这……”赵筝虽然受到财物的吸引虽然很想要,可是仍然很有自制力的拒绝了。 上官重神色有些失落,可还是执意要给:“我们不是兄妹吗?这就当哥哥给妹妹的一点小心意吧。你若是需要什么帮助,他们也能无条件的帮你。” 赵筝正暗自为难时,斜地里伸出一只手来,接下了玉牌。 太子微微笑着:“虽然有点晚,但就当是你送给阿筝的大婚贺礼了。” 太子将玉牌放到赵筝的手上。赵筝再一次目瞪口呆,这什么情况…… 上官重听到“大婚”二字,表情有一瞬的垮掉,但很快就又恢复平和的笑:“阿筝,你开心便好。” “如此,便多谢了!”赵筝晃着玉牌,谢道。 “哎,你们到底住不住店?”店小二自店里出来,不耐烦的嚷嚷着,“不住赶紧走!别没得影响生意!” “住!” “不住!” 上官重和太子两人异口同声的答道。 “到底住不住啊?” 两人相视一眼,又是异口同声: “住!” “住!” “得嘞,客官,您里边请!”店小二马上换了张热情洋溢的脸,恭恭敬敬的把他们往里送。 第34章 七夕(捉虫) 赵筝跟着太子上了楼上的厢房,满心以为自己还是跟太子一间房,哪知太子进去之后,当着她的面,一脸冷漠的将门关了,赵筝碰了一鼻子灰。 后面跟上来的乐安憋着笑,道:“你跟我睡一间吧,哥哥他生你气了,一时半会的怕是不想见你。” 赵筝将双手一摊,耸了耸肩:“我也不知道上官哥哥要来啊,怨我咯……” 乐安就是喜欢看自家皇兄吃瘪的样子,乐得倒退着跟赵筝吐槽:“这天底下也就只有你能让他表情如此丰富了。” 赵筝指了指后面:“你后面……” 乐安不解,但马上她就明白了,因为她撞到了一个男子,乐安一个不备便摔了下去,摔了个狗啃泥,而那人却早已脚步微移,移了半米远。 乐安一脸愤怒,将贴着地板的脸抬起来,怒目而视:“你眼瞎啊……” 她噤了声,因为她看到那人真的瞎了一只眼。 他有玉树临风、风雅俊秀之姿,一张脸棱角分明,剑眉星目,只可惜左眼的眼珠死气沉沉,如一只死鱼眼,没有任何聚焦。 此时他负手而立,淡淡道:“姑娘,你自己撞上来的,可不要碰瓷。” 乐安见他眼睛这样,倒真是不好意思开骂了:“你……” 男子不欲多停留,便道:“告辞。” 乐安看着男子离去,目不转睛。 赵筝将手放在她的眼前晃了两下,“嘿!怎么?看上人家了?你还要赖在地上多久?” 乐安叹息道:“这人长得挺对我眼的,只可惜年纪轻轻的,眼睛便这样,他的心中该很是无望吧。” 赵筝添堵道:“他不适合你,你别去祸害人家吧,免得别人说他的另一只眼也瞎了。” 乐安的感叹被赵筝一席话给打破了,她爬起来追着赵筝猛打了两拳,打得赵筝直讨饶。 淄安虽地处偏远,但人却一点不少,反而相当繁荣,百姓在此安居乐业,其乐融融,半点看不到偏僻之意。 赵筝与乐安两人偷溜出来逛街,见淄安半点不比京都差,还有许多京都没有的小玩意,譬如这里有胸口碎大石的表演,街头有女子在耍杂技,还有点点花灯逶迤的在河里漂浮着。 赵筝这才记起,原来又是一年七夕节。 两人见今晚街上的人甚多,皆是带着面具而行,有的女子同男子羞怯交谈,还有一同放荷花灯的,也有没戴面具的一对情人牵手而行的。 “两位姑娘,来张面具吗?” 两人回过头,发现是一位老翁慈和的笑着,他指了指自己摊位上的面具,又问道:“姑娘,来张面具吧?” 赵筝奇怪的问道:“为何你们这的青年男女都要戴面具呢?” 老翁抚摸着自己的白胡子,道:“姑娘是外来的吧?我们淄安自古以来便有一个习俗,便是七夕这天,托织女娘娘的福,未曾婚配的男子女子便会带着面具出行,遇见彼此倾心的那个人,便可以摘下面具,缔结一段美满姻缘。” “那我要试试。”乐安来了兴趣,挑了一个狐狸的面具,戴在了自己的脸上。 赵筝也挑了一个鸟兽图案的面具戴上,又挑了一个凤凰的面具捏在手上。 乐安道:“你要牢记你有夫之妇的身份啊姐姐!恪守妇道哎,你这样把哥哥的脸放在何处?” 赵筝马上反击:“你也别忘了你是个有未婚夫的人啊妹妹!你这样将西蛮太子的脸放在何处!”西蛮太子虽然失踪了,但是国书和婚书还在,所以乐安依旧还算得上是西蛮太子的未过门的太子妃。 两人都笑出了声。 “那就把他们的脸丢在地上摩擦去吧。”乐安挽着赵筝的手高高兴兴的逛去了。 “抓小偷啊!”一声喊叫贯穿长街。 两人看到一个孩子飞快的从身边掠过,前面一位大娘大声囔囔着:“抓小偷啊!这千杀的小偷,那可是我给我儿子抓药的钱啊!”她一瘸一拐的追着,追着追着便伤心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抹眼泪。 乐安反身就追了上去,追了许久,终于在一个小巷子里堵到了那个小偷。 只见那个小偷正低眉顺眼的将银钱袋交给一个高大的男子。 乐安马上抽出腰间的软鞭,一鞭子甩过去,并喝道:“好啊,你竟还有同伙!” 那男子似是有所察觉,一个转身接住了她的软鞭,脸上的面具却被她抽落。 他手上一个用力,便用软鞭将乐安转了几个圈,把她拖到了身前时她身上已是缠了几圈,双手皆不能动弹。 乐安借着灯光,这才看清竟就是在客栈遇见的那个瞎眼男子。 乐安唾弃道:“我真是瞎了眼,还以为你是个好人,没想到你仅是瞎了一只眼竟自暴自弃,做这种勾当。” 男子用仅存的一只眼打量了几眼,语气颇为平淡:“你两只眼俱存,可我倒觉得你不若瞎了好。” “你怎么骂人啊!”乐安挣扎着,“跟姑奶奶比骂人?” 当下激发了她的胜负欲,马上口吐唾沫:“你这臭不要脸的小瘪三!瞎了眼的王八蛋!姑奶奶也是好欺负的?你怕是还没体会到姑奶奶的厉害!” 男子扯着鞭子,任由她破口大骂,只当没听到,一旁的小男孩却吓得瑟瑟发抖。 男子口吻温和的道:“你年纪轻轻,去念些书,干些正经营生,这钱是大娘给她儿子看病的钱,你也是为人子女,难道不懂得妇父母爱儿之心吗?” 男孩啜泣着:“我爹娘死了,我只有一个妹妹饿了两三日了,我实在没有办法。” 男子叹了口气,从自己口袋拿了些银钱,道:“这些你先拿去解了燃眉之急,只是去找份正经营生吧,如果你被抓,你妹妹岂不是等死之人?” 男孩领悟了,千恩万谢的走了。 乐安听了他们的对话,也知自己冤枉他了,声音早就慢慢的小了下去。 男子觑着她:“不骂了?” 乐安讪讪的回:“不骂了。大侠,你是个好人,快把我放了吧。” 男子鞭子一甩,将乐安甩了出去,打了几个圈,刚好将乐安完好无损的转出去。 男子扔下软鞭,转头便走。 “大侠留步!” 男子脚步微顿,回身望过来。 乐安将面具摘下,露出了自己的脸,她喊道:“大侠,留个名呗?” 男子笑了一下,右眼里盛满了光芒,乐安不觉看呆了。 他不留只言片语,很快便消失在了小巷转角处。 乐安捡起地上的面具,是一个漆黑的鬼脸面具,她擦了擦面具上的灰尘,继而宝贝似的抱在了怀中。 后面的赵筝本也待追上去的,可是人流极多,乐安又冲得快,一下便不见了踪影。 赵筝站在原地艰难的辨认着乐安的身影,一时之间没看到身后飞奔而来的马车,马冲着她撕鸣着,车夫紧急勒马,赵筝回头躲闪不及,正在这关键时刻,她被人一把拉住,扯到了路旁。 马车这才有惊无险的过去了。 赵筝尤自惊魂未定,正待感谢,却见也是一个鸟兽面具。 “谢谢公子了!”赵筝行礼道谢。 赵筝却看着他的手放在她行礼的手上,拦下了她欲行礼的姿势。 赵筝一脸疑惑。 只见他拿下面具,原是上官重。 他轻声道:“阿筝,又是一年七夕了。” 赵筝未动,见他似有许多话要说,便只听得他说。 “这几年我时常回忆那一年的七夕,想着如果那次我没有失约,结局会不会与现在有些不同?” “你也知我娘其实育有二子,我在家排行第二。” “上官家家训是在商言商,绝不插手朝堂之事,更不许在朝为官。我兄长早些年因投奔了北燕六皇子,被我父亲赶出了家门。后来父亲病逝,便我接手了家族产业。” “那天,北燕的产业皆被兄长暗地里控制了,掌柜和伙计皆被扣下了,以他们的性命作为要挟,要我出面。掌事的不能决断,便八百里加急请我前去主持大局。” “这么多条人命扣在兄长的手里,我不得不赶过去处理。哪知这一去,北燕水深火热,饶是我也无力回天,我被兄长软禁,最后达成共识,北燕产业一概由兄长接手,此后与上官家再无往来,上官家的产业也不许进入北燕,软禁了两年之久,有手下相救我才回来。” “只是一切物是人非,你早已嫁作他人妇,我只能后悔莫及。” “大家都说你是东宫最不受宠的妃子,太子不闻不问,又时常在宫中与公主横行霸道,受罚颇多。如果你愿意的话,阿筝,我、我还能再有一次机会吗?”上官重满脸希冀的望着她。 面对着上官重的真情切意,赵筝却透过他看到了不远处的太子,他站在人流中,旁边的人在他身边来来去去,与他无关,而他就那样静静的站着,看着她和上官重这边,脸半隐在阴影中,半明半亮。 她看到太子的神情,皱着眉却又似乎有着一丝轻松。 她又看到太子的脚动了,她分明看到他慢慢的朝后退了一步。 第35章 烟气 “阿筝?” 上官重的声音仿若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 赵筝将目光从远处收回,见上官重抬起了手,她将头一撇。 上官想要揭下赵筝面具的手在空中顿了一下。 “抱歉。”赵筝满怀歉意的说道。 太子又慢慢退后了一步。 “过去的事情我一点都不在乎了,所以上官哥哥,你不要觉得有负担……”赵筝一边看着太子,一边急急的跟上官解释。 太子转身之际,赵筝也追过去了。 看到她毫不犹豫的跑了,上官心中是难以抑制的痛。他早料到是这个结果,只是自己不死心,想给自己一个期盼,哪怕只是一点点。 早在六年前,早在赵筝向他吐露真情的时候,他就知道,他输了,输得彻底。 “李景桓!你站住!”赵筝从后面追上去,一路扒开人流,气喘吁吁的停在他的身后。 太子站定未动,赵筝绕到他的面前,一张鸟兽的面具下眼睛亮晶晶的望着他。 太子淡淡道:“你追上来作甚么?不与老情人诉诉衷肠吗?” “你怎么知道是我?”赵筝奇怪,戴着个面具,隔着这么远太子也能将她认出来。 太子莞尔一笑:“你平日里在我眼皮子前干的事还少吗?便是化成灰我也认得。” 赵筝撇撇嘴:“真是无趣,不用这么记仇吧?” 赵筝献宝似的将手里一直捧着的凤凰面具双手奉上,道:“李景桓,你瞧,好看吧,像不像你?又高贵又漂亮!” “你最近胆子倒是很肥啊,敢直呼我的名讳了?” 赵筝露出两颗兔子牙,也不管他愿不愿意,双手在他脖颈上一坠,将他的头坠下来,继而手脚麻利的将面具戴在他的脸上。 太子透过面具瞧着她满脸的开心,不觉自己也神情带笑。 此时火树银花在他们头上绽放,朵朵绚烂烟花盛开,一时之间人声鼎沸,皆抬头望着这美丽夜空。 赵筝大声笑道:“公子举世无双,可否陪我一同共赏烟花?” 还不待太子点头,赵筝便拉着太子的手,跑向烟花聚集之处。 太子跟着她跑着,跑着跑着,太子的手反过来握住了她的手,她回过头来,冲他咧开了两颗兔子牙,太子便也哈哈大笑起来。 赵筝拉着太子来到河边,见河中逶迤而行的一排排荷花灯,她指着水中的灯道:“李景桓,我要许愿!” 太子去旁边买了两盏荷花灯,两人同其他人一样,蹲在河边。 赵筝闭上眼睛,双手合十,默默的许着愿。过了十几秒,她睁开了眼,见太子正在一旁盯着荷花灯。 “你许愿了吗?” 太子答道:“当然。” “你向来不信鬼神,竟然也会相信这些?” “这世间有很多美好的期盼与愿景,都值得被期待。寄托在这小小的花灯之上,又有何不可呢?” 赵筝觉得此时的太子异常温暖,无论是话还是人。 两人将花灯放入水中推送出去,目送着两盏花灯随着水流隐入众多美好祈愿当中,载着大大小小的喜怒哀乐,一同流出人世。 赵筝拉着太子的衣袖:“刚刚许的什么愿?” “祈的愿说出来就不灵了。” “嘁,想也想得出来,大概是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粮草早日找回、好保得边关安稳之类的吧……” 太子但笑不语,只牵着她的手,在人流中护着她,以防被他人撞到。 赵筝蹦蹦跳跳的回到房间,发现乐安正抱着一张表情狰狞的鬼面面具痴笑着。 她觉得纳闷,又觉得诡异,因为那张面具在赵筝看来实在是太丑了太恐怖了些,于是她问道:“乐安,你抱着这面具傻笑什么呢?” 乐安抬起头,脸上一抹红晕:“阿筝,我好像、喜欢上一个人了。” 赵筝满头雾水:“你不过是去追了个小偷,怎么这小偷还偷心的吗?” 乐安此时不同于往日的飞扬跋扈,也不同于在太子面前的怂包样,而是小女儿的矫揉造作之态,是赵筝从来没有看到过的乐安。 她开始有点确信乐安的心是真的被人偷走了:“是哪个偷心贼?” 乐安眼神飘啊飘,飘到了那张面具上。 赵筝:“?!” 赵筝咳了两声,见乐安执着于那张面具,便好心提醒道:“乐安,你别忘记了你是一个公主,先不说你身上还有与西梁的婚约,即便是没有,你也不可能随便在街上一个阿猫阿狗都能嫁的。” “他不是阿猫阿狗!”乐安纠正道。 “好,不是阿猫阿狗。”赵筝又道,“殿下要是知道了此事,定是要找着这个人同他打一架。得知我要嫁入东宫时,宋锐提着剑就去同殿下打了一场,据说两人不分胜负打了足足一个时辰,两个人俱是打得挂了彩。更何况是你与殿下是同胞所出了。” 乐安终于放下那个面具,奇道:“为何他要同皇兄打?他的亲姐姐是太子妃,你不过是个侧妃,要打怎么太子妃出嫁的时候不打呢?” “也是打过的,只是第二次宋锐打得更狠了些。因为他觉得他的一个亲姐姐被送入东宫,被埋没了大半辈子,现如今妹妹也要送入东宫过同样的日子,心中必定是气极的,不过也不能改变什么。” 乐安应道:“那倒也是,太子妃从前多明媚的一个女子,在东宫以后消沉了不少。不过阿筝你不必担心,皇兄不喜欢她,你还是机会大大的。” 赵筝气死了:“胳膊拧不过大腿你还不知道吗?趁你还没真正的喜欢上他,趁早断了念头吧,不然陛下和殿下如何会放过他。” “不怕,他很厉害,能接下我的软鞭。”乐安复又抱起面具,来回的摩挲。 赵筝扶额,完了,陷入爱情的女人果真没有脑子。 “叩叩”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赵筝,你夫君喊你赶紧过去!”门口的宋锐扯着嗓子喊道。 赵筝打开门,就见宋锐一脸坏笑,她翻了个白眼:“宋锐,你怎么笑得这么猥琐?” 宋锐将表情收了收,但还是抑制不住的笑:“去吧,孩子,有惊喜等着你哦!” 赵筝莫名其妙的看着他笑得很是猥琐的走远了。 她走到隔壁,抬手敲了敲门,没人应声,她又敲了敲:“李景桓?我进来了啊?” 她推门而入,在外间没见到太子,再走得几步,见屏风后有烟雾缭绕,隐隐有个人影。 太子慵懒的道:“你又进来干什么?” 赵筝想着:不是你叫我过来的么! 她转过屏风,看见太子正双手靠在木桶边缘,坐于浴桶之中,闭着眼睛泡澡,周身水雾氤氲,隐隐约约透出他的上半身来。 这什么仙气缭绕的画面,也太令人血脉喷张了吧…… 第36章 男风 太子等得久了,睁开眼道:“宋锐,你搞什么名堂?” 却见他面前站着一位眼神如痴如醉的花痴来,太子道:“好看吗?” “好看好看……”赵筝头点得像小鸡啄米似的。 “那过来给我擦背吧。”太子淡淡的道,复又闭上了眼睛。 赵筝看到此情景魂魄都吸在那上面了,马上咧着嘴道:“好啊好啊。” 赵筝从一旁的架子上拿起毛巾,将其在水中转了一个圈,沾湿后给太子擦着背。 这力道对于太子而言,便如一根羽毛在肌肤上轻轻划过,在挠痒痒似的,划得他的心也痒痒的。 太子不觉歪了歪唇角,又正色道:“你倒是半点不忌讳男女之别。” “也不是不忌讳,殿下不一样嘛。”赵筝一边用毛巾划拉着水,一边盯着他的后脑勺和那水面之上的皮肤,她悄悄摸上去,皮肤真紧实! 还未将手缩回来,她的手就被太子抓住了,太子扭过身来,“我如何不一样?” “就、就……”赵筝“就”了半天,终于找到词,“就我们是夫妻啊!” 太子的神色有些失落,他放开了手,又坐了回去,半晌他又传来一句,“阿筝,如果不是父皇的圣旨,你曾想过要嫁到东宫吗?” 赵筝停下了擦拭的手,反问道:“如果不是陛下的圣旨,你会娶我吗?” 会,当然会。 太子至今还记得,当初知晓上官家露出不欲与赵家结亲的消息时,自己有多高兴,高兴得一个人坐在殿中一晚没睡。 太子妃宋氏曾经告诉他一句话:爱并不是非要在一起才算爱,放手又亦是爱。原本他看到赵筝如此喜欢上官重,他已打算要放手了,可事情却突然有了转机。 上官重悄悄离开了京都,同时师父赵将军遇害。 皇帝悲恸,因此接连罢朝三日,他前去觐见。 皇帝倚于案前,神态萎靡。 皇帝尚为皇子时便与赵时亲如兄弟,之后的夺嫡大战更是有过命的交情。 皇帝固执,且性情阴晴不定,朝堂之上,作为太子终究有君父之情,无法多言,也只有赵时敢与皇帝辩一辩。故大臣们在说服不了皇帝时都喜欢求赵时出面来缓解一下气氛。 赵时之死,对皇帝打击很大,世上再没有敢与他争论的兄弟了,更感到愧疚的是,赵时没有死在战场上,却死在了至今未找到凶手的刺杀上。 这些太子都懂,所以他拿捏准了皇帝的心思,笃定皇帝必会同意他的相求之事。 “父皇,对于师父遇害一事,儿臣有一事相求。” “何事?” “赵家子嗣单薄,到师父一脉仅留有一女,师父护儿臣而死,儿臣愿为师父护赵筝一生。” 皇帝抬起眼,果然露出一丝笑来:“好啊,赵卿总算没白疼你一场,将赵家小女纳入东宫,也可昭告天下,赵家依旧受皇家庇佑。来人,着人下旨。” 太子暗自松开了袖中握紧了的双手,掌心处那密密细细的黏糊糊的都是汗水…… 赵筝见太子许久不说话,以为太子是屈从于那道圣旨,便道:“也是,你向来喜欢温柔的,横竖我都不是你喜欢的那类姑娘。” 太子纳闷道:“我何时说我喜欢温柔的?” “那表姐、温良媛、荣雪、还有我不知晓的,都是知书达礼、温柔可人的,难道还不明显吗?” 太子失笑,“别人不清楚,难道你还不清楚吗?我不是告诉过你,我不喜欢她们吗?” 赵筝狠狠地将毛巾搓着他的背,表示自己不信:“表姐她心有所属,你喜欢她她也不会喜欢你,荣雪既然你说你不喜欢她,姑且信你吧,那温良媛呢?” 太子对于她这种挠痒痒式的根本没有半点压力,“她?不过是母后耍了点手段,将她硬塞过来的罢了。母后已经塞了人进来我也不好再推,幸而她也算本分,便没有赶她走。” 赵筝倒有些可怜他了,“偌大的东宫,竟没有一个枕边人是你喜欢的,你真可怜!” 太子轻笑道:“那你可错了,至今为止,我只与两个人同床共枕过,一个是宋锐,另一个,你猜是谁?” 赵筝顺口回道:“我怎么知……”脑中闪过一个画面,想起在禹山,想起在禹县,她手中的毛巾掉了,溅起的水花扑了太子一脸。 她结结巴巴的道:“不、不会是我吧?” 太子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温言道:“我一向不喜别人靠近我,尤其是睡觉的时候,你还不明白什么意思吗?” 赵筝刚捡起的毛巾又是“啪”的一声掉入水中,这回溅起的水花又是扑了太子一脸。 赵筝更是目瞪口呆,转眼间绕到太子面前,一脸八卦,“宋锐和殿下……” 她用两只大拇指做出两个亲近的小人状,一脸兴奋。 太子知她想歪了,叹息道:“你脑子里成天都想的什么?你在市井都混了些什么东西!” 以前她喜欢在孙屠夫那儿一边砍猪肉,一边听他讲京都之事。可以说京都城大半的消息,大到太子娶妻,小到王二麻子家的狗嗝屁了,他都一清二楚、明明白白。 因此此时太子一问,赵筝张嘴就来:“卖豆腐孙二娘家隔壁的张公子,好男风,不被京都城所容,听说他去了其他地方,亦找到了爱好相同之人,如今两人神仙眷侣,快活得很。可是殿下,您可不能好男风啊!” “您可是大周的希望,我的表面夫君,要是你跟宋锐有一腿儿,我实在是无法想象,这画面有点美啊!”赵筝脸颊微红,想起从乐舞坊的姑娘手中看到的小人书,那是她第一次知道原来两个大男人也能干那些事情,那书上的图画真是刺.激得很…… 她又想起平时太子与宋锐总是一同出现,且只要出现了,两人间的距离必定不会超出一米范围外。宋锐的性子欢脱,这两人也偶尔拌下嘴,现在看来会不会是在打情骂俏? 赵筝又补充道:“宋锐有喜欢的人了,是乐舞坊的老板娘。殿下,你不会是、一厢情愿吧?”赵筝犹豫着还是将这话说了出来。 太子额头的青筋隐隐乍现,他咬牙切齿的道:“我也有喜欢的人了!我同宋锐清清白白!” 赵筝愣了一下:“殿下有喜欢的人了?” 太子只觉得现在听到赵筝讲话对他而言就是一种折磨,这丫头永远有本事气得他飙血。 他深吸了口气,忍住敲赵筝脑袋的冲动,道:“出去!” 第37章 绑架 赵筝被赶出房间,仍自忿忿。 都是一同长大的,他俩有没有奸.情难道她还看不出来么,不过是逗一逗太子,未曾想就生气了。唉,真是无趣…… 不过想到太子所言,忽视掉宋锐,自己是他的第一个枕边人,不禁心下暗笑,又想到他说他心中已有喜欢之人,会不会就是她本人呢? 赵筝看别人的事情看得清醒,譬如宋锐和乐娘,宋锐那天对着乐娘的神情委实不似作假,他看似喜欢玩闹,其实内心只要认定了便一定不会放手,只是乐娘心神稍有松动,表面却依旧一副爱搭不理的模样。 因为宋锐爬墙摔在那仙人掌上时,乐娘放置杯盘时的手明显顿了一顿,眉头也微皱,不是不耐烦,而是担心的表情,虽然她很快将表情隐去,但仍然被她看到了,因而她才敢大言不惭的在宋锐面前许下条件。人心嘛,只要松动了,便好办了。 只是到了自己身上,却总是迷迷糊糊的打着转,有时她觉得太子是对她有意思,有时候又觉得太子也许不过是在履行父亲之约。 是阿爹的下属满身带血的回来告知她和阿娘的,阿爹在弥留之际握着太子的手,将她与她阿娘交到太子手中,期望太子多看顾着些,希望能为他的阿筝找一门良缘。 太子一向一言九鼎,极重承诺,他当时便对天起誓,必会好好看顾赵府。他这一看顾,直接便将她看顾进了东宫,也是,有什么比将人放在眼皮子底下更好看顾的呢? 赵筝这一夜是同乐安一起睡的,两个人各怀心事,折腾到三更才沉沉睡去。 晚睡的后遗症便是第二日两人起来时,所有人都走了,只剩下辛尤和明月在楼下坐着。 辛尤一脸淡定的坐着,明月则喝着茶水,磕着瓜子,见赵筝两人从楼上下来,一脸怨气,翻着白眼道:“小姐们,你们昨晚是去干什么了?死活都叫不醒你们,公子们只好先行去县令府衙了!” 赵筝打着呵欠,一屁.股将她挤开了,兀自坐了下来,喊道:“小二,来几个肉包子。” 辛尤站起来虚扶了一下乐安,明月站在一旁,依旧磕着手中的瓜子,磕得“嘎嘎”响,道:“人家也很想跟着去看看的……” 乐安也挨着赵筝坐下,她的眼睛周边一圈黑眼圈,此事亦无精打采。她倒了一杯茶,道:“查案有什么好看的,我们又不是来看他们查案的,我们是吃喝游玩来的好不好。” 明月来了兴趣,凑上前支招:“刚刚奴婢打听了,听说淄安的这个百香楼是一绝啊!” “百香楼?是青楼吗?”赵筝反问道。 “小姐哎,叫百香楼就一定要是青楼吗?那只是个吃饭的地方啊!里头有着独特的焖烧鸭、十八香、茄焖锅……”说着说着明月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两个尚未吃早饭的人亦被说得饥肠辘辘,打量了一下也快到正午了,不如先吃再说吧,赵筝当下拍桌子又冲着店小二一顿喊:“包子不要了,我们要去天香楼吃大餐!” 四个人大摇大摆的走出客栈,朝着天香楼而去。 “你身上有银钱吗?” “没有,银钱都在宋锐身上。” “那怎么办,吃霸王餐吗?” 赵筝揽过乐安的肩膀,一副不用担心的表情:“放心,我已经告诉店小二了,看到宋锐他们回来了来百香楼结账。” 乐安冲着她嘿嘿一笑,“你好机智啊!” “过奖过奖!” 百香楼果然名副其实,里头的客人爆满,若是晚来一步,便是一个厢房也没有了。恰巧有一桌客人离去这才腾出了位置。连小二也道是她们运气好。 赵筝等人被小二带去厢房时,刚好遇到先前的客人离开,赵筝的脚刚踩进厢房,就发现自己踩到了一个东西。 她捡起来一看,是一块三角令牌。乐安凑过来看了一眼道:“大概是刚刚的客人落下的,想必应该没有走远。” 赵筝拿着令牌便追了出去,“公子?穿黑衣服的公子!请等一等!” 他们走得慢,尚且还未出大门,听到有人喊叫,为首的男子回过头来。 “公子,你的东西落下了!”赵筝跑前去,露出了自己的兔子牙。 黑衣公子瞧着她手里的三角令牌,眼神微暗,片刻之后道:“多谢姑娘了。”他话音刚落,身边人便上前接过了令牌。 赵筝正欲离去,男子又开口道:“听姑娘口音,你们大概是外地来的吧?” “是,我们是来游山玩水的。” “淄安有许多地方甚是有趣,姑娘不妨慢慢欣赏。” 赵筝笑着告辞。 身后的黑衣男子却是敛了笑意,望着她的背影露出阴鸷的目光。他只稍一使眼色,身边人便会意退下了。 赵筝回去,众人已经把菜都点好了,皆磕着瓜子等着上吃的。 淄安名菜——焖烧鸭名不虚传,入口极嫩,那鸭肉极为紧实,半点肥肉也无,尤其那汤汁,咸中带点甜,又带点辣,配着这汤汁,赵筝比平时多吃了两大碗饭。 其他人也是如此,除了辛尤稍斯文些,其他人都如饿狼一般,几人风卷残云般将桌上的菜全部洗劫一空,装进了胃里。 赵筝满足的吸允着手上的菜水油脂,对众人道:“吃饱喝足,上个茅房,赛似神仙啊!有谁去的吗?” 其余三人吃得个个捧腹,一动不动。 乐安嫌弃道:“吃完就拉,你是屎成精了啊?” 赵筝见没人再搭理她,便自己去了茅房解决了一通。 ! 谁知刚出茅房,一个麻布袋子就从天而降,她眼前一黑,麻布袋子麻溜的就把她装进去了。 然后她被懒腰扛起,不过许是低估了赵筝的重量,那人结果愣是没扛住,赵筝的双脚很快又踩地了。 赵筝逮着机会嚷嚷着:“你们谁啊?姑奶奶我初来乍到的,没得罪过谁吧?” 那人低低的咒骂了一声,不一会儿像是又叫了一人 ,两个人将她打横抬起,不知往什么方向运去。 赵筝扒拉着袋子,“兄弟,你要钱吗?我哥有钱!有很多钱,你放了我给你拿钱好不好?” 不负众望的,赵筝被她自己扒拉得掉地上去了,这回两个人都咒骂了一声。 “兄弟,骂人不好,容易被人揍,真的!把袋子打开,让我透透气行嘛?” “这里的空气真的很不好,全是一股子臭味儿。你这不会是装过烂菜叶子的吧?怎的还有菜叶子在这……” 赵筝更加使劲的扒拉着袋子,想把袋子扒拉开,不过外头的绑匪实在是忍受不了了。 赵筝只觉得自己脖颈一痛,两眼翻白,便晕过去了。 第38章 寻人 淄安郊外竹林。 太子站在当日粮草被劫的地点,仔细查看着周遭的情况。 周边的竹子都被整齐的砍断,想必是一群使剑的劫匪。 宋锐带着随从在周遭走了一圈,向太子回禀道:“公子,这些人出手极狠,干净利落,退得也快。我们运气好,找到了一个目击者,当时他在这一片砍柴,遇见了这场刺杀,他看见绑匪皆穿着黑衣,蒙着脸,手腕处有一个印记,但隔得远不是看得很清,我已经让人去描摹了。” 太子沉默了会儿,问道:“让你去打听淄安县令的事情打听得怎么样了?” 宋锐点点头,将打听得来的一一道来:“淄安县令姓林名堂,在淄安一方独大,为人处事颇为圆滑,上下官员是被他哄得服服帖帖,淄安百姓虽不是满口称赞或是满心厌恶,但也算得上是无功无过。不过他有个儿子名叫林无间,倒是长得相貌堂堂,这不,三日后便是他儿子的娶妻之喜,如今林府正张灯结彩,办得甚是喜庆。”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林堂倒是还有为他儿子大办喜宴。”太子蹙眉。 “另外死去的将士们如今都停在离这不远的义庄,有官府的人看着。” 太子伸手摸了下断竹的切口,整整齐齐的斜切面,“先不要打草惊蛇,晚上我们去再去瞧瞧。先回去吧。” 宋锐点点头,对着几个随从招了招手,便回了客栈。 等从客栈小二处知晓赵筝和乐安去了百香楼,他们到达地点,已经是距离赵筝出门两个时辰以后了。 百香楼的小二带着几位到了厢房,一推开门,小二自己也傻了。 门内桌子上趴着三个人,桌子上杯盘狼藉,地上有打斗过的痕迹。小二连忙对着太子和赵筝摆手:“二位爷,这可不关我们的事。” 宋锐上前拍了拍乐安,没反应,又相继去摇了摇辛尤和明月,俱是没反应。他不禁急道:“他们并未点酒,不是喝醉,可是怎么睡得死沉?” 太子环顾四周,问小二:“她们几个人来的?” 小二回想了一下,继而笃定道:“四个人!” 太子眼眸暗沉,“赵筝呢?” 宋锐撇下桌上睡得正沉的三人,指派着两名跟来的随从,“快去找!把整个百香楼翻过来也要找到阿筝!” 两人应了便飞快的去找了,太子也跟出去,一处一处的找,可是赵筝就像是不见了踪影。 太子回到厢房时,百香楼的掌柜已经来了,上官重也出现了,如今正与掌柜的问话,掌柜的擦着额头上的汗,不停地赔罪。 上官重见太子回来了,马上快步上前问道:“可有阿筝的消息?” 太子摇摇头。 上官重的脸色白了一度,早知他今早便不去查看商铺了,回来便从客栈老板处得知赵筝和太子来了这里,左等右等不见回来,终究是坐不住派人去看了看,却是出了大事。 刚巧此时从隔壁出来一位紫衣男子。那男子抬起头,见他左眼无神,面容清冷。 他从太子等人面前走过,即将走过厢房门口时,却又停下来,淡淡对掌柜道:“你们店挺黑的啊?方才竟有人光天化日之下行凶?” 掌柜的吓得弹跳起来,“客官莫要说笑,小人是本本分分、老老实实做生意的!” 太子见此,心中打了一个转,立马明白了。他上前向男子行了一个大礼,道:“多谢公子施救。” 男子微点头,便不再说些什么了。 太子又道:“可否请公子说一说当时的情形?我家夫人失踪了,许是与这些人有关。” “这个厢房一直……嗯、挺活跃的,不停的欢声笑语,却在某一时突然安静了,我听到盘子相继摔在地上的声音,但未听到她们的聒噪,想是出了什么事情,便管了一遭闲事。” 男子皱着眉头,继续说道:“他们是想要将她们都劫走,恰好被我撞见,打了一架,被他们跑了。我进来时便只有她们三个人,尊夫人大概是去茅房了,她喊的声音挺大的。” 上官听到此马上赶去了茅房处,太子亦立马抬脚就走,却被男子的话叫住:“他们在饭菜中下了蒙汗药,你瞧她们吃了这么多,相必尊夫人是凶多吉少了。” 太子的手在身侧握紧了拳头,并未接话,自己飞也似的运起轻功在茅房里里外外找了一圈,却是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乐安醒来的时候,她发现她周围坐了好些人,来回走来走去的宋锐、坐在茶桌前一脸阴郁的太子、站在窗前负手而立的上官重、依旧一脸淡定的辛尤和眼圈红了的明月都在一旁。 宋锐一个箭步冲上来,摇着乐安道:“乐安,你能不能想起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阿筝呢?” 乐安本来就头晕晕沉沉的,这一晃更晕了。 辛尤上前道:“宋公子,您这样摇着公主只会让公主记忆更加混乱。宋公子放开吧,让公主好好回想。” 宋锐闻言马上放开了乐安,耐着性子温柔的将语速放慢,又问了一遍:“公主,您老人家能不能回想一下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乐安揉着自己的太阳穴,迟钝的回想之前的事情。 “我们就起晚了,然后想吃好吃的,然后明月说百香楼的好吃我们就来了,然后我们就吃啊吃啊,阿筝说想去茅房,我们都不去,她就一个人去了,然后……我就不知道了。” 宋锐以拳击墙,“全城都搜了一遍,却是无半点踪迹。” “这很明显就是冲着她们来的,可我们并不曾暴露身份,甚至京都都不知道我离开了,消息不可能泄露得这么快。”太子沉声道。 宋锐又冲着她们三人问道:“你们仔细想一想,有没有碰到什么奇怪的人或事?乐安,你们两个闯祸精有没有闯祸?与人发生矛盾?” 乐安翻身下床,听着他们的话她也大概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可她怎么想都想不出来这一路以来得罪了什么人,只好摇着头。 太子起身,“天色渐黑了,宋锐今晚同我先去义庄查探一番,你们三个留在客栈,你……”太子瞟了一眼上官。 上官重马上接话道:“我会吩咐我的人手在城中四下寻找阿筝,我留下来照看她们等消息。” 太子微微点点头,便踱步而出,宋锐叮嘱她们不要再出门便也跟上了。 义庄一是因地处郊外,远离人群;二是因义庄此地专是停留无主之人,一般人不会来此凑热闹。故太子和宋锐摸过去的时候竟看守松懈,几个官兵在离得较远的房间中喝着酒吃着肉,在抱怨这看守义庄的活儿。 两人绕过官兵,直奔主室,里面正躺着好几具将士的尸. 体,宋锐找到负责押运粮草的统领于道然,察看情况。 他嘴唇发黑,满脸青紫,一见便是中毒的症状,可是身上却全无伤口,正当宋锐扒着于道然想找出死因时,太子的手伸过来,在扒开了于道然的胸前的衣服,细细查验,果然其胸前有一道细小的红点。 宋锐瞧着便明白了,他又去看其他官兵,死状皆是相同,只是更多的人是死于剑伤,伤口处发黑,亦是中了毒。 在其中一具还有一个漏网之鱼没被官府的人当做物证清走,明晃晃的是一根银针没错,许是因为有刀伤,银针又已经没入了胸膛,便没被发现,却被宋锐瞧了出来。 宋锐小心的将银针拔.出来,举给太子瞧:“针上有毒。” 太子点头,“把这针收起来,回去查一查是什么毒。” 乐安早在门口等着他们回来,见着太子,马上急急的道:“我想起来了。” 她进到房中,大家都坐成一圈,等着他们。乐安指着桌子上的一张图纸,“我见过这个印记。” 太子扫过去,是一个三角形的印记,中间有些许花纹,但图案不是很全,只能看出个大概。 明月在一旁插嘴道:“这是公子的属下从目击者处描摹出的图案,公子们走后便送过来了。” 乐安又道:“我们进厢房时,阿筝捡到了这个三角令牌,送还给了一位年轻公子,当时我看得清楚,便是这个印记,中间是个炎字。刚刚上官公子已经询问出来了,那人是林无间,淄安县令的公子。” 宋锐抬脚就要走,乐安拦住了,“上官重已经夜探林府了,差不多也该回来了,我们再等等。” 等至深夜,上官才回来,却依旧是一无所获,并未在林府看见赵筝。 太子眯着眼睛,眼神逐渐凌厉,“看来得会一会这位淄安县令了。” 翌日,太子带着宋锐来到了淄安县衙。 林堂得知从京都来了一位大人,忙不迭的出来迎接。 林堂不高且长得肥硕,大腹便便,穿着官服一路小跑,脸上的肉颤颤的抖动着。 太子拿出官牌示之。 “下官不知大人来此,有失远迎,还望大人恕罪。”林堂接过官牌细细查验了,当下便拱手行了官礼,连忙将两人迎进县衙。 林堂叫了下人上茶,这才道:“早前有京都的折子告知于我,京都将派刑部的陈皆来此主持粮草被盗一案,不想大人这么快就到了。” 太子不欲暴露身份,离京之前便与刑部的人打了招呼,顶着刑部尚书陈皆的身份来此办案。 太子呷了口茶水,道:“无妨,昨日我们便到了,如今暂住在新城客栈。” 林堂忙起身谢罪道:“大人怎能住在客栈!不若住在官驿,下官好照料着些。” 太子拒绝了,直言道:“此次主要是想了解粮草一案,不知林大人此处有何线索?” 林堂将所查之事一一道来:“劫匪当时有十几人,人虽不多,可个个招式狠辣,送粮草的将士二十余人皆被害,使用的是毒剑及毒针,几乎都是一招毙命。下官查验了毒,乃是一种较为罕见的毒,名叫紫怨,是西蛮国内的一种紫鸢毒花制成的,许是西蛮人所为也未可知。下官尚且还在追查之中。” 太子见林堂毕恭毕敬的汇报着,脸上尽是谄媚的笑,他便道:“昨日本官的夫人在百香楼被劫,不知林大人可否派些人手替本官寻人?” 林堂脸色半分未变,反而很积极的应道:“大人放心,淄安是下官的地盘,便是掘地三尺,也会把夫人找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各位小可爱们,给大家拜年啦~ 新的一年希望大家都能开开心心,身体健康,病毒退散~ 这两天在本章留评的小可爱会发个小红包,红包不大,代表我的一点心意吧~希望不要嫌弃呀~ 特殊时期大家尽量宅在家里,做好消毒,勤洗手,不要到人多的地方,出门戴好口罩,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哦~ 第39章 虞夫人 太子看不出他的半分不对来,若不是他完全不知情便是他太能装。太子放下茶杯,道了谢:“如此,便多谢林大人了!” 林堂眼都眯成了一条缝:“大人如此相信下官,下官定会好生搜查一番,一有消息便回禀大人。” 太子起身告辞,林堂又一拱手道:“大人,明日犬子成亲,请大人赏脸来府上喝杯水酒。” 太子心系赵筝,正想着入林府再探探究竟,当下便答应了。 次日傍晚,林府张灯结彩,喜庆热闹,宾客盈门。 太子与宋锐在林府前站定。 “公子,这紫怨毒确定与姑父中的毒一致,使用的也是银针,可以确定,绑架阿筝的和当年的安山刺杀是同一波人。”宋锐看着林堂站在门口大腹便便,迎着宾客,笑得一脸灿烂。 “林堂的儿子林无间恰好在同一时间出现,手中又有那令牌,其中必定有些关系。待会儿四处多看看,切忌打草惊蛇。” 宋锐道了声“是”。 “二位公子,怎的不进去?”身后传来了上官的声音。 宋锐道:“你怎么也来了?” “我作为淄安最大商铺的东家,听闻我来淄安,自然也是被邀请之列。”上官重将手中的喜帖摆了摆。 他面上一派和气,眉间却带了些忧虑,“况且我亦担心阿筝,来看看能不能找些线索。” 太子不曾回话,只抬脚便朝林府走去。 林堂见太子来了,马上迎下来,行礼道:“大人肯来,真是蓬荜生辉,请上座。来人,快带大人入席。” 下人带着太子二人入席,继而林堂又看到上官重来,见了帖子,忙又笑眯了眼睛:“上官公子,请入座。” 待得他们进去以后,林堂笑得合不拢嘴,“我儿运气真是好,京都的大官来了,大周朝的首富也来了,我儿真是个有福气之人。” 说来也巧,林府的人将三人安排在了同一张席面。 上官重的名声在外,不断有人来向他敬酒,想搭上他的大腿,在生意上摸个门路,上官无法,只能温和的一一婉拒,称病不能喝酒。 与上官重那头的热闹相比,太子这边可谓是冷冷清清。他随意的喝着手边的酒,眼神却在四处观察。 不多时,宋锐入席了,上官重那头也终于归于宁静。 宋锐喘着气喝了口茶,对他们摇了摇头,并小声对他们俩道:“林府我都找遍了,没有找到阿筝。现下就剩新娘子入府了。” 上官重低声道:“来之前我打听过新娘子,新娘子无父无母,是个孤儿,三个月前林无间初次见她便一见倾心,可是新娘子出嫁前,林无间却将她软禁在城西的一处别院,这有些疑惑。既然是喜欢,为何要软禁?” “这种人也太变态了吧,怎么把喜欢的人关在别院?”宋锐咋舌。 “我去探过别院,看守十分严密,皆是高手,无法进去。”上官重蹙眉。 此时府门前传来了鞭炮声,一时之间鞭炮齐鸣,铜锣声阵阵传来,是新郎迎亲回来了。 太子瞧着门口,见新郎牵着新娘进来了。 他朝新娘看了一眼,紧皱的眉头松了开来,淡淡道:“不是她。” 上官重笑得有些惆怅,“公子仅一眼便判断出来那不是阿筝,在下佩服。” 太子饮下一杯酒,“心中所爱之人,便是化成灰也能一眼认出。” 上官重默了,也默默的喝了一杯酒。 宋锐磕着瓜子,打量着这对新人,点评道:“这新郎官长得倒是仪表堂堂,只是这新娘怎如此虚弱之态,走路都晃晃悠悠的需人搀扶,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弱柳扶风之姿?” 上官重笑道:“非也,这位姑娘脚步虚浮,怕是身体不佳。” “莫非是强行逼婚?” 似乎在验证他说的话,新娘脚下一个趔趄,被新郎一把扶住,新郎从原本一脸喜气马上变成一脸担忧,细细的询问着什么。 新娘则手中举着扇子,冲他摇了摇头。神情之间尽是亲昵。 宋锐吐掉口中的瓜子,被当众打脸,倒有些讪讪的,为了挽回面子,便指着道:“定是装的。” 见着这对新人如此亲密,太子知这林无间是真的深爱着新娘,因为眼神是不会骗人的。 太子的眉头复又蹙起,阿筝,你到底在哪里? 赵筝醒来,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的扔在一间陌生的房间,看陈设像是间姑娘的闺房。她从床上挣扎着坐起,才堪堪坐起,门便开了。 赵筝一惊,竟然在此地遇上了老熟人——禹山山匪窝的大夫人! 大夫人依旧一脸阴狠,眼神凌厉。她走上前俯视着赵筝,冷笑着道:“小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赵筝假笑着,悄悄往后挪了一挪:“大夫人,好巧啊呵呵……” “你说巧不巧?我这一回头就瞧见了你,我同你还真是有缘。正愁没办法找你们,你可就送上门来了。”大夫人在床榻边坐下来。 “孽缘,孽缘……呵呵”赵筝将头偏过一侧,暗自骂这破霉运,好端端去什么百香楼,搞得自己羊入虎口。 她又回过头,谄媚的笑道:“大夫人,您人美心善,必定不会同我这一个小姑娘计较,您将我放了,我保证再也不出现在您面前。” 大夫人冷哼一声,眼睛露出一丝杀气,“不好意思,我十分记仇。我夫君如今还在你们手里,他受了多少苦我便要你们加倍还回来。” “叩叩”,门外有一黑衣人敲门,只听得他道:“虞夫人,主人有话带给您。” 虞夫人出去听了一遭,不多会儿便回来了。 她慢慢的朝赵筝走来。她每向前走一步,赵筝都感觉到压力,赵筝只觉得大夫人出去一趟,回来比刚才更凌厉了,简直想当场杀了她。 赵筝往后挪着,直到靠到了墙,再也躲无可躲,她咽了口水,努力试图使虞夫人冷静下来,“大夫人……不,虞夫人,您冷静一下,其实、其实我还是有点用的,比如你要不要用我去换大当家的?” 虞夫人充耳不闻,依旧逼了上来,最后她靠近床榻,将裙角一掀,便一脚踩上了床榻,虞夫人将脸凑近了赵筝跟前,吓得赵筝眉目狰狞,侧过脸、闭上了眼睛,嘴里胡乱喊着:“救命啊,救命啊!” 虞夫人用手挑起她的下巴,左右打量了一番,阴郁的道:“你们害我夫君,我本打算拆散你们这对鸳鸯,将你斩杀于他的面前,让你们彼此尝尝痛失所爱的苦。不过,你竟有如此大的面子,惹得主人亲自发话。” 听着似乎是能逃过一劫,赵筝心下微动,睁开一只眼,见虞夫人眯着眼,红唇微挑,她手下微用力,将赵筝的嘴强行捏开。 赵筝觉得自己嘴里进了一个东西,虞夫人将她的嘴合上,又是将她一仰脖子,那东西便顺着喉咙下去了。 虞夫人将手放开,“死罪可免,活罪可难逃。我知你心思多,不得不防,此药能令你四肢乏力,在见到夫君前我会保你性命,你好自为之吧。” 她走到门口,还回头一笑:“若你想着逃跑,我可不介意把你帮我我试炼毒药,哦,对了,这回可没有什么面粉了。” 说罢,便头也不回的走了,门口立即有侍从将门关了,上了锁。 赵筝“呸”的一声,骂了句“老妖怪。” 随即躺倒在床上,心里想着,现下太子和宋锐应该很着急吧,不知道乐安怎么样了,有没有被绑架,听着刚刚虞夫人的话,像是只绑了她一人,那便还好,她一个人总能想到方法逃出去。 接下来的两日,赵筝得以解除绳索,在房间内活动,其实也算不上活动,因为她全身无力,连从床榻到门口的距离都气喘吁吁,慢得似蜗牛。 虞夫人的给她吃的药,每日掺在吃食里面,若赵筝以绝食抗议,便有婢女强行掰开她的嘴,简单粗暴的喂她吃药,而且还不让吃饭了。 既如此,赵筝也不挑了,给啥吃啥,还能免受饿肚子的苦。 第三日,毫无预兆的,婢女冲了进来,赵筝被蒙上了眼睛,半搀扶半拖着出了房间。 赵筝发出了杀猪般的吼叫:“啊啊啊!你们要将我带去哪里?不是要杀人灭口吧?” 赵筝的屁.股挨了一脚,传来虞夫人的声音:“给我闭嘴,再喊小心你小命不保。” 赵筝识相的闭上了嘴。 赵筝被带上了一辆马车。她竖起了耳朵,听得虞夫人在不远处毕恭毕敬的对着一人道:“主人,已经安排妥当,可以启程了。” “嗯”那是一个声音低沉的男子。 接着虞夫人也上了赵筝的这辆马车,赵筝缩在一旁安静如鸡。 心里却打着小九九,她回想起虞夫人之前的话——“你竟有如此大的面子,惹得主人亲自发话。” 虞夫人口中的主人,似乎是认识她? 可是刚刚听着男子的声音,赵筝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在哪里听见过。 赵筝不禁暗自在想,抱紧了虞夫人主人的这条大腿,是不是就能保命了? 她暗喜着:赵筝啊赵筝,你可真是个小聪明呢! 第40章 林无间 林府。 新郎新娘礼成后,新娘入了新房,而新郎则出来招待客人,挨桌敬酒。 到得太子这一桌,太子站起来,举着酒杯对着林无间道:“林公子,在下想问一事。” 林无间客气的道:“大人请讲。” “三天前,林公子在百香楼曾见过我的夫人?” 林无间愣了一下,随即想起来,笑道:“原来那位是大人的夫人,确实是见到过,只是有何事吗?” “我夫人在百香楼失踪了,不知林公子当日可有什么线索?” 林无间抱歉的道:“在下见了尊夫人后就回府了,并不知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情。” 太子淡淡的道:“如此,便祝你百年好合,早生贵子!”说罢,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新郎很快便被簇拥着去了洞房,只有太子三人还默默的坐在原位。 上官重道:“这林无间的神色无半分不妥,好似阿筝的失踪真与他无关。” 上官重的贴身侍卫自外面跑着而来,在上官重耳旁小声的说了几句,上官重便脸色一变,随即马上向太子与宋锐告辞,“铺子中有些变故,我得去处理一番,便先行一步了。若有阿筝的消息,我们互通有无。” 太子颔首,上官重便急急忙忙的出去了。 宋锐瞧着,便道:“如今可怎么办?” “明日再上门一趟,找林无间问清楚。他身上有与绑匪一致的三角令牌,必定有些蹊跷。” 没想到次日,林无间竟主动上门来求见。 林无间对着太子及宋锐施了一礼,道:“在下前来叨扰,还望恕罪。” 太子问道:“不知林公子今日前来有何事?” “是为尊夫人的事情而来。” 太子眼皮一跳,“林公子有线索?” 林无间先是道了声罪:“昨日人多眼杂,不方便同大人说话,我这便自己来了。”接着又道:“我得知大人是为粮草被盗一案而来,又知大人一来便去了义庄查探,便知晓大人是真心想要揪出这个人的。” 宋锐奇道:“你怎知我们去过义庄?” 林无间微微一笑:“我暗地里在义庄留了眼线,也是为了保全将士们,免得有心之人破坏,毕竟已经失过一次火了。” 太子点点头,“你倒是办事谨慎。” 林无间又继续说着前因后果: 原来,粮草被劫以后,他一直在寻找幕后之人,然而一无所获,劫匪来得快,退得也快。但被劫以后他们便马上修书各个关隘需严加盘查,但是目前均无消息。所以他想着那批粮草必定还在这淄安附近,否则这么多粮草不可能无声无息的运出去。 说来也巧,正当林无间四处搜寻劫匪时,他的未婚妻四月却为他提供了线索。 四月是个医女,经常外出寻找草药,那日正巧四月去采药,见到了这一幕,只是她一个弱女子,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将士们死于绑匪之手。 她亲眼瞧见劫匪有十几余人,看到了劫匪身上有这三角印记的纹身,并且她很确定为首的是个女人。她蹲在草丛中,不敢吭声,待得劫匪走了,她才敢酿跄着离去,回来后便告诉了林无间。 林无间寻找那个女人的时候,四月却出了事。她被人喂了毒,扔在家门口。还丢下一封信,称想用四月同他做个交易。 那个女人的毒,暂时不会要人性命,可是却异常痛苦,心中仿佛有万针扎心,令人疼痛难耐,不过半个月,便会吐血而亡。四月曾外出拜师,习得一些解毒之法,可并不精通,也只能堪堪减少些痛楚。 于是他便答应了同她见面。那个女人自称是虞夫人,当日她提出的条件很简单,只需要林无间将她在淄安出现的消息悄悄传到京都,她便将解药拿出。 林无间照做。三天前,在百香楼遇见赵筝前,他便是在与那个女人见面。虞夫人轻易的抛出解药,却寒笑着道四月此后因此毒身体孱弱,许是以后再也不能生儿育女。 林无间怒了,拔出剑来却被她轻松的挡了回去,她狂笑着离去。 他脸色低沉的出了门恰好遇见赵筝,又让赵筝捡到令牌,赵筝还以为是他的,其实不然,是虞夫人掉落的。 只是他留了个心眼,派了身边轻功极好的侍卫跟着那个女人。许是她发现令牌不见了,折返回来见到赵筝便抓了回去,本来她的手下也是想扛着同赵筝一起去的另外几人走的,幸而有人出手,这才躲过一劫。 “实在抱歉,这几日忙着与四月的成亲事宜,并不曾知道大人要寻找的就是那位女子。”林无间又抱拳一脸歉意,“我实在亏欠四月,她的身体我又着实不放心,日子是早前定下的,我必不会拖延,故而一门心思都在四月身上了,还请大人恕罪。” 太子听了林无间的话,与宋锐对视一眼,心下这才明白,他来淄安并不是偶然,是虞夫人精心安排。 她知道她在禹山或许已经暴露了身份,她便借粮草一事将他引出皇宫,怕他不来,还特地放出了她的风声,对安山刺杀一事耿耿于怀的太子必不会袖手旁观。如此一来,太子一离开京都,也许她就已经得知了消息。 这个女人,当真是心机颇深。可是她若是只为救她夫君,无需这样大张旗鼓,她这样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你跟着虞夫人的人还跟着吗?她在哪?”宋锐拿起剑就要冲出去好好与她算账一番。 林无间却是一脸无奈,“虞夫人十分警觉,早早的将我的人甩掉了,连大人的夫人被绑在哪都不曾跟到。” “真是憋屈,让一个娘们玩得团团转。”宋锐恨恨的将剑拍在桌上,心急却什么都做不了。 太子道:“别急,既然她让我们来,那自然会来找我们。” “大人若是有何要求,尽管吩咐,那虞夫人害我的四月,害了将士们这么多条性命,我定不会放过她。”林无间坚定的对太子道。 太子抬起头,对他另眼相看,“想不到你爹看上去是一副圆滑的样子,生出的儿子却是个恩怨分明的好儿郎。” “我父亲素来胆小怕事,左右逢源也不过就是为求得生存罢了,只是我不愿这般庸碌的活着,只愿无愧于心。” 太子点点头,当下便吩咐道:“你密切注意淄安城内城外的动静,他们一定还没走。” 第41章 惊喜 第四日,派出去的人终于有了回音,是城里的一处青楼,因有着老鸨作掩护,谁也不知道里头藏了姑娘。 青楼后门的斜对面便是一间当铺的后门,当铺掌柜晨起开门倒夜壶,见到有人从后门离开,其中便有一女子蒙着眼被带上了车,领头的亦是一位女子。见此情形,那掌柜也是个机灵的,一转头就跟东家上官重汇报去了。 太子赶到那家青楼时,里面已被官府控制了。上官重早已赶到,此时正与林无间询问着老鸨。 老鸨是个五十岁的女人,鬓边带了几朵红色紫色的鲜花,脸上的粉厚厚的,使得她的脸上尤为光滑,一说话便噗噗掉粉。 此刻她正跪在地上嚎着:“官爷,我确实不知道啊,这都是开门做生意的,她上门来求得收留,我见她长得还行便留下了,这我哪知道这姑娘犯了事是官府要拿人啊!” 太子恰好一只脚踏入门内,听到这番话,他走到老鸨面前,一转身便抽出宋锐手中的剑,袖子一甩,将剑一挥,老鸨的头发便散落下来,那几束鲜花随着砍断的发丝骨碌碌的滚落在地上,沾染了满花瓣的灰尘。 老鸨披着一头乱发,吓得颤颤的,但嘴中饶自坚持着:“官爷,我真的……” 太子沉着脸,将剑往下就是一送,剑扎进老鸨的右手掌心,鲜血直流,老鸨则发出杀猪似的吼叫声,顿时缩成一团。 宋锐在一旁都看得呆了,虽然他见过太子在战场上暴戾的一面,挥剑斩敌人是丝毫不手软。 然而,在朝堂之上,在日常生活中,太子甚少这样直接的表现出他的暴怒。若是有人惹怒了他,他不过是当下笑笑,转头收拾掉,手上不沾一滴血,便能让他们知难而退。 太子手下用着力,沉声问:“知道了吗?” 老鸨痛得眼泪鼻涕直下,脸上的妆全花了,哭得脸上横一道竖一道的,她狂点着头,泣声道:“知道了知道了!” 太子将剑拔出,老鸨又是一声猪叫,她抱着鲜血淋漓的右手,鬼哭狼嚎着。 “我耐性不多,你最好赶紧说清楚那个女人的事情。”太子将剑扔回给宋锐,掀起衣袍,便在一旁坐下,脸色阴沉。 老鸨忙跪着,连头都不敢抬,“官爷,虞娘她确实是自己来此要求接客的,说是父母双亡,无家可归……” 她啜泣着:“我也只是见她生得还不错,便留下了。只是她来后半个月便有贵客将她包下了,包了她整整一个月。既然有钱赚我也便没再过问了,须知这知道的越多这小命就越是不保,我自然是不敢往前凑。我只赚银子,旁的不管。” “她来这多久了?” 许是怕太子又拿着剑刺她,她很有眼力见的急急的回道:“恰好一个月。” “她来这可做了些什么事情?” “她每日只在房中,甚少接客,只在外头弹弹琴,后来贵客来了,她便服侍那位贵客,不再出门来。因那位贵客不喜人打扰,故除了虞娘其他人都不得靠近。” “那位贵客是谁?身高如何?样貌如何?” “那位贵客并不曾露面,一应事宜皆是由他的属下与转达,他们包下了东院,且不许我们进入,只每日送去吃食。” 太子见确实再问不出什么来了,便起身对林无间淡淡的道:“收押起来吧,将这里抄了,财物一律没入官府。” 语毕,便不管那老鸨心疼的哭天喊地,只往东院而去。 上官重与宋锐便跟着而去。 到了关押过赵筝的厢房,太子似有感应般走了进去。 上官重与宋锐四下里寻找,看有没有留下什么东西。 太子则缓缓踏入房中,看着四下的陈设,乍一看并没有什么不妥,可是走近床榻,床上的被子扭成一团,被褥褶皱成一团。 太子不觉笑了,似是看到赵筝在上面滚来滚去,又将被子捏来捏去的身影。 上官重见他冲着被子笑,不禁觉得奇怪,问道:“公子为何对着这床被子发笑?” 宋锐也查完一圈,觉得没什么特殊之处,见床上一片乱糟糟的,“这谁睡的,简直狗窝哎,可见他们一定是匆匆忙忙离开的。” 太子笑着摇了摇头,这才解释道:“阿筝懒惰,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绝不坐着,她喜欢在床上滚来滚去,还喜欢将被子折成自己喜欢的样子。” 他指着床上的被子对他们说:“你们没看出来那是一只猪吗?” 宋锐懵了:“?”心里想着这乱七八糟的被子是哪里看出来的像猪? 上官重则失神的看着,不觉心中有些晦涩。 太子见他二人有些目光呆滞,也是好笑,若是由他来看,他也觉得确实是半分没有猪的样子。 只是某一次赵筝去常宁殿,他批阅着奏折,赵筝便无聊的在床上摆弄着被子,赵筝喊道:“殿下午后不休息会儿吗?” 太子道:“不了,一大堆的奏折得先处理。” “那我给殿下变一个法术吧。”赵筝乐呵呵的扭着被子。 不多会儿,赵筝便喊道:“殿下,你瞧,你猜这是什么?” 太子放下手中的朱笔,抬眼望去,嗯……床上的被子被折腾的面目全非,被褥全是褶皱,他愣愣的回道:“不就是被子吗?” “不不不,”赵筝摇着头,透露出一点道:“你看它像什么?” 太子仔细瞧了瞧,可实在是看不出这乱糟糟的一团像个什么玩意儿,“这、难道是你做的狗窝?” 赵筝满脸失望,“这是猪啊!” 太子有种错觉,觉得她是在骂他。 赵筝很认真的一一把每个位置指给他看,“瞧,这是猪头,这是猪耳朵,这是猪鼻子,两个孔这么明显啊!殿下都认不出来吗?还有这是猪的身体,圆滚滚胖乎乎的,多可爱啊!” 经过这么一番强行解释,太子再那么仔细一看,确实有些像了,顺眼得多了。 “就让这猪陪着殿下批阅奏折吧,我先回去睡觉啦!”她打了个呵欠,从床榻上起来,便头也不回的回了流光殿。 后来双喜见床上如此,忙道:“哎呦,这床上怎得这样乱,奴才这就叫了人把床收拾干净。” 太子看了一眼,“不必,就这样吧。” 就这样在双喜疑惑的目光中,太子在偏殿睡了三日,而那像猪的被子硬是留了三日才被重新整理。 太子如今仿佛还能看到赵筝在他面前得意洋洋的样子,如果她在跟前,必定要炫耀一番。 他又上得床上去,仔细的看了床榻的边边角角,学着她平常最喜欢的姿势躺了下去,果然在手边的床榻一角落的柱子上发现了刻字。 位置及其隐蔽,字又极其细小,若不注意根本不会发现这的记号。 太子摸上去,辨认出赵筝留下的字:安,上官。 太子瞥了一眼上官重,发现他还是怔怔的样子。他起身,对着上官重道:“上官公子,此处有阿筝留下的字迹,上官公子不防看一眼。” 上官重回过神来,上去看了,默不作声的回来。 宋锐也好奇,去见了马上问道:“上官二字是什么意思?” 上官重妄望向太子,“公子这是在怀疑我?” “当然不是。”太子沉思,“若是你,没有绑架阿筝的理由,更何况你也就没必要这几日这么努力的寻找她,还为我们提供线索。更何况,若虞娘是你的手下,我相信你必定不会让那她伤害阿筝。” 上官重拱了拱手,称谢:“多谢公子信任。” 宋锐懂了,“那此上官非彼上官。” 上官重接着道:“昨日,商铺有人拿着我上官家的令牌出现了,上官家的令牌我这一块,另一块在兄长处,或许那位包下虞娘的贵客正是兄长。” “你兄长大抵应该知道你跟阿筝的事情,会不会看在你的面子上放过阿筝?”宋锐一听是上官的兄长,觉得亦是相熟之人,情况没那么糟糕。 上官重却摇头,无奈的道:“我同兄长自小关系便不好,他是我娘身边的婢女所生,那个婢女生产时难产而死,我娘便把他记在她的名下,由她养育,可小时有人在兄长处嚼舌根,道是我母亲将他母亲害死的,从此他的性格便变得乖张起来。也喜事事与我作对,只要能让我得不到的,将我搞砸的,他都十分乐意去做。” 宋锐默了,心想,那这阿筝那个丫头会死得更快吧…… 太子此时发话了:“阿筝一向古灵精怪的,我相信她能护着自己。” “大人!大人!”林无间揣着一封信从外头跑进来,双手呈给太子,道:“大人,有人送来这个。” 太子拆开,只见上面写着:赵筝换肖飞,五日后交换,不然收尸。 “这毒妇,倒是一心想着她夫君,只是也太嚣张了。”宋锐只想着抓住她狠狠地抽她百八儿鞭的才解气。 林无间问道:“大人预备如何?” 太子毫不犹豫的道:“准备笔墨。” 太子写好一封书信,交给林无间,让他加急送往京都的盛相府中。 盛相是太子的舅舅,他做事必然能够以太子为重,太子心中也较为放心,故而直接修书给了盛相。 待交代完事情,离开之前,太子又瞧了一眼那憨厚可爱的猪,不觉又是溢出了笑。 留字迹的同时还不忘给他惊喜,看来她被绑的日子过得很是安逸嘛。 第42章 追踪 马车行了许久才终于停了下来,赵筝蒙着眼睛坐在马车里,过了一会儿,便听得虞夫人吩咐着:“将她带进去 。” 接下来便有人进来将她拽了出去,带到了一间房间将她松了绑,便离开了。想必是赵筝这几日吃了睡睡了吃的贪懒表现让他们放松了戒心,竟是连句话也不叮嘱了。 赵筝自己将蒙着眼睛的黑布条扯下来,打量着周围,同样也是一间厢房,但是比之前的房间要少些女儿气,一切陈设颇为简洁,门依旧紧闭着,用脚指头想也知道他们必定有两人守在了门口。 赵筝老老实实、安安分分的上了床榻,四肢摊倒在床上,舒服的闭上了眼睛。 门被推开,脚步声渐近。 “你倒是很会享受!”虞夫人道。 赵筝闭着眼睛,晃着脑袋,架起了二郎腿,悠哉悠哉道:“我赵筝啊,最喜欢混吃等死了,要我天天愁眉苦脸、以泪洗面,那我可做不到,人活一世,能快活一时是一时啊!” “我今日送了消息给你的太子殿下,五日后,以你换肖飞。不过……”虞夫人故意拖长了音,对她说道:“如果我再以你换十万担粮食,你说太子是会选择那十万担粮草还是你呢?” 赵筝听到此话,睁开了眼睛,以手作枕,瞧着屋顶,自在的道:“那我还挺值钱的,值得你绕来绕去的换。” “不过不管你的这位太子殿下选的什么,你都注定不会好过,我虽答应了主人不取你性命,可也没说完完整整的还回去不是吗?”虞夫人冷笑着离开了。 赵筝这是这么多天第一次听到太子的消息,不由得有点儿想念。她心中想着,在她和十万担粮草之间,太子必定会选择粮草吧,那可是千万前线将士的物资,可太子又重诺,这无疑对于太子是一个艰难的选择。 赵筝翻了个身,瞧着门口,心中不觉憋屈,“你大爷的,我凭什么要受制于人,看姑奶奶把你的粮草给挖出来。” 等到晚上,月亮升起,有一娇小的身影在月色下慢慢的摸过去,那是赵筝出来探路了。 虞夫人虽然每日给赵筝吃药,使她身体虚弱无力,可赵筝哪是这么轻易受其摆布的人。 所谓上有对策下有政策,只要不是绝对的把刀架在赵筝的脖子上,那么她总能想出鬼点子来使自己脱身,哪怕不能脱身,也要祸害一把。 于是到得被绑的第二日晚上,她便悄悄的翻窗户溜出去了,外院灯火通明,不时的有嘈杂的笑骂声还有丝竹之乐,再一瞧瞧这院中的装饰,烟花之气极重,想来可能是隐蔽在烟花柳巷。 她瞧着高墙犯了愁,没有人帮助她根本爬不上去,此处高墙比赵府的墙高了不少,这时只能暗恼自己不好好学学轻功,飞檐走壁便不在话下。 她只好将手中包好的那带药的饭菜从墙内扔了出去,拍了拍咕咕叫的肚子,又折返回去找小厨房。 这类偷偷摸摸的事情,她最在行,以往在赵府为了躲避赵时和赵夫人的盯梢,干了不少这样的事,到最后练就了人不知鬼不觉的境界,再加上自己逃跑的功力,可以说也是一绝了。 哪知她在厨房吃了一点剩下的馒头,想再找找出路,却不小心偷听到了一些墙角。 虞夫人与一个男子在房内讲着话。 她听得男子问道:“东西放好了吗?” “主人放心,都已办妥当了。” “上官如何了?” “公子已经在路上了。”虞夫人踌躇了一会儿,又道:“主人,这太子?” “杀了他?”男子笑了,道:“上官的诚意我已看到了,只是有些事情不必用这样的手段来解决,还有更好的办法。此事不要轻举妄动,照我说的做就行了。” “是!” 赵筝在角落里趴着,听着这话也知道是对李景桓不利,又听得“东西”二字,猜想可能是那些丢失的粮草。 赵筝心下想着,暂时他们并不会杀了她,于是她又悄悄溜回去了,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继续在躺在床上混日子。 与其找办法逃走,不如自己抓住主动权,摸清他们的目的。 此时赵筝把白天的饭菜就地挖个坑埋了,然后一间房一间房的摸过去,此地是个宅子。宅子不大,可是外围戒备森严,里面除了那位神秘男子的房间有侍卫守着,其余地方都甚少人走动。 摸到了虞夫人的房间,看得她正在房间梳妆。她悄悄的猫着腰走开了,摸到小厨房,找到了几个鸡腿,她又兜了几个馒头。 趁着月色又摸回了厢房。 每晚赵筝都摸到那男子的厢房后头,之前偶然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便想着再从他这里偷听到一些消息。连着三晚她都蹲在草丛里,蚊子都高兴得欢,每每见那男子睡下了她才回,回去的时候叮了一身的蚊子包。 然而那男子只是更多的只是伏案看书,或是喝茶,偶尔有属下来报消息,可都是些不打紧的,什么想吃什么,想喝什么,明日想去哪里散心。 到第四晚,终于让赵筝蹲到了,那男子吩咐着虞夫人,“你明日按着约定前去,再另派些人将那些粮草给毁了,也算是我们给他们的贺礼了。可千万不要留有痕迹干得利落点。” 赵筝听到此,便看到虞夫人出门来了。 赵筝也退了回去,将整个宅子的边边角角都摸透了,终于找到了这狗洞。 赵筝顺着狗洞小心翼翼的探出个脑袋,见没人,便爬了出来,她轻拍着手,将衣服上沾的灰尘拍了拍,对着那狗洞得意的道:“哼,就这还想困住我,姑奶奶我那是跟你玩玩。” 她看了眼四周,乌七八黑的,只有几声乌鸦的“嘎嘎”的叫,她这才发现此地是荒山野岭,她找了一处离宅子不远不近的地方窝了一夜,又是喂了一夜的蚊子。 到清晨时,她看到宅子的门打开了,虞夫人骑着马走在最前头,后面跟了十几个人,还有一辆马车,赵筝悄悄的跟了上去。 很快,一批人便分作两批,虞夫人带着马车走了左边,而七八余人则走了右边。 赵筝选择了一下,还是跟去了右边。她想着虞夫人必定是去见太子的,虽然她也很想见太子,但是寻找粮草同样重要。 可惜骑马的总归是比走路的要快,饶是赵筝跑得快,把平时逃命的劲儿都使上,也只是堪堪见着个马尾巴的程度。 好在他们骑的也不是很快,走了一个时辰,他们便就地下了马,休息起来了。 赵筝见路过一个亭子,亭子里坐着个绿衣男子,正斟着茶,赏着景,主要吧,也不是这男子长得俊俏,而是他外头栓着的马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她一边眺望着前方不远处的人和马,一边往亭子挪去。跑这么久,可累死她了。 “看来公子心情甚佳,在这荒山野地的还有赏景的兴致。”赵筝一脸笑眯眯的上前。 男子抬起头,眉毛一挑,笑了。 赵筝见过太多好看的男子了,这个男子却是第一个给她有种邪魅的感觉。 “姑娘为何在此?似乎走了很远?”他笑看她一屁.股的坐了下来,毫不客气的拿走他刚斟好的茶,一饮而尽。 赵筝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又是抢过他手中的茶壶,连喝了几杯茶水才觉得不那么口干舌燥了。 她这才将茶壶和茶杯还给他,又觍着脸对他说:“多谢公子的茶了,请问公子如何称呼?” “免贵姓王。” “王公子,我看您肯定是想要好好欣赏这里的风景,你看小茶一喝,小景一看,你们文人雅士最喜欢这些,一赏便是好几个小时,这样,我跟您商量个事如何?” 男子复又斟了一杯茶,将茶杯放在她的面前,做了个请的姿势,“何事?不妨说来听听。” “是这样,我夫君和隔壁狐狸精跑了,我正要追上他们将他们暴揍一顿,哪里知道他们跑得还挺快,我追都追不上,就见公子这马……”赵筝的眼神不时的瞟向那外头正吃着草的白马,暗示着男子,同时心里想着,对不住了太子殿下,随口胡诌的,你可千万别放在心上。 男子听了此话一脸同情,“那你可太惨了些。”他大手一挥,当下便答应了:“这马你骑走吧。” 赵筝大喜,连连道谢:“您可真是个活菩萨,好人有好报,您一定能长命百岁的!你放心,你安心赏景便是,我追上了便回来还马,不消几个时辰。” 男子站起身来,踱步至白马前,摸了摸马脖子,将缰绳取下,交给赵筝:“姑娘一定要追上啊,不要辜负了我这白马。” 赵筝翻身上马,接过缰绳,见远处的那伙人也上马准备走了,便对男子豪气的道:“有你这白马相助,定是能成,我要把他们抽得爹妈都认不得。” 男子看着赵筝骑马而去,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来,道:“真是有趣。” 第43章 死里逃生 赵筝跟着那伙人到了一座山前,山前有个山洞,她见着他们下了马,两人进了山洞,剩下的五个人则守在了洞口。 她便隔着远远的距离,将白马好好的拴在树上。趁着那五人正坐在树荫下闲聊,摸进了洞。 洞并不深,只经过了一个宽宽的洞道便宽阔起来,里头摆着的正是丢失的粮草,连载粮草的马车都停在里头,只是光有车没有马。而那两个人正在查看着这些粮草。 赵筝便就近躲在堆了几叠的粮草袋后,探出头注意着那两个人的动静,一边想着怎么办。 她一个人定然是干不过这么多人的,想着要不然先退回去,跟着他们看他们想把粮食放在何处,这一路她都已经用树枝做了记号,若太子能找到这里也好。 正当赵筝思考的时候,那两个人已经准备出去了赵筝转了一个圈,避开他们的视线,不曾想踩到了一块木板,发出了“嘎吱”的声音。 那两人警觉的回头,道:“谁?!”然后开始循着声音靠近过来。 赵筝捂着嘴巴躲在粮草后,缩成一团不敢吱声,然而已无处可躲,赵筝悄悄的往一侧小心的挪着,然而她低头挪着挪着,一双沾满灰尘的鞋子出现在她的眼前。 赵筝假笑着抬起头,看见杀气腾腾的一男子,举着刀,盯着她。 赵筝干笑一声,“大兄弟,当没有看见我好吗?你看这里有点黑,你看到的并不是真实的!海市蜃楼听说过吧?当下就是这种情况,大兄弟你出现幻觉了知道吧……” 赵筝边说边悄悄的往后挪着,然后她的后背碰到了谁的腿,她闭上了嘴。 只感觉一股冷气从后背泛起,在刀落下的时候,她往旁边一滚,恰好躲过了那一刀。 她又赶紧爬起来,两个人追着她,她就在四下里围着各堆粮草跑啊跑,绕啊绕,将两个人绕的够呛。 她见这两人跑得已有些喘气了,她便瞅准机会往洞口跑去,那成想,那门口的五个人听到动静都举着刀进来了。这一进一出,恰好碰上了。 前后夹击,后面又被两把刀堵住了,赵筝举起了双手,怂怂的道:“各位大爷,饶命啊,小女子只是路过!真的!” 为首的用刀指着她,对其他人道:“把她绑起来。” 赵筝又道:“大爷们,你们带上我吧?不要把我留在这黑漆漆的洞里,小女子怕黑呢。” 话音刚落,赵筝就被绑在一架马车的车轮子上。 赵筝:…… 接着她看着那为首的一挥手,他们便都撤了出去。 赵筝扯开唇角,道:“哎呀,那不巧了么,你把我扔在这,可不就是放我走吗?”说着她身后同车轮子绑在一起的绳子便应声而落,散成一团。 赵筝挣脱了绳子,嘲笑道:“这从绳子下逃命的活计姑奶奶我八岁就练得炉火纯青了,也太小瞧你姑奶奶了吧!” 这时眼觑着洞口的光亮被什么遮住了,这时她又闻到一股焦味,她看着洞里的某处有火光亮起来。 赵筝心惊,暗道坏了,这些贼人是想要将这些粮草都毁了,同时要她把命送了。 赵筝赶紧跑前去脱下外套冲着刚着起来的火星扑去,这是将士们的粮草,一定不能被烧了,可是不扑还好,一扑,这火反而愈发燃了起来。 这时洞口也传进了浓浓的烟雾,赵筝拿着衣服跑到洞口,原来洞口已被他们用树枝堵住了,如今也被点燃了,源源不断的往里送着浓烟。 赵筝想冲出去,可是洞口的树枝燃起来,她扒开里面的那一层树枝,外头的火便显现出来,火烧的树枝都断了,她被浓烟呛得不停咳嗽,眼睛直流泪,她无法靠近。 她将外套对着洞口不停的扑火,最后终于蹲了下来,望着洞口眼泪鼻涕直流。 这时候赵筝才想明白,原来他们压根就没打算将这些粮草运出去,一开始便是抱着要毁了它们的目的来的。 现在,火光照她的脸上,全身都是黏糊糊的汗,皮肤被烤灼得极痛,她只觉得绝望、无助,烟呛得她几乎不能呼吸,越来越感觉到难受,她闭上了眼睛,觉得自己真是要命丧于此了。 这时洞口传来了喊叫声,“阿筝!阿筝!”、“赵筝!”。 谁在叫我? 她掀开眼皮子,只见洞口被扒开了,树枝被拨到一边。 泪眼朦胧间看到一个身影,那毅然决然的身影,冲了进来,犹如神兵天降。 她支撑不住滑落在地上,而他恰好看见她躺在洞道中。他在浓烟中,眯着一双眼睛,直直的冲她奔过来,抱起她便往洞外冲。 接着便呼吸到了久违的新鲜空气。 她被放下来,躺倒在怀里,她睁开满是泪花的双眼,瞧见了顶头蔚蓝的天空,和一张万分焦急的脸,他的嘴张合着,周边好像还有很多人叫她的名字。 她嘶哑着嗓子,笑道:“殿下,你来啦?” 她觉得自己全身上下都被烤焦了,嗓子疼得厉害,她不知道自己是活了还是回光返照,但是她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李景桓,能再见到你真好!” 说完赵筝便晕了过去,不省人事。 赵筝感觉自己回到了出嫁前的那个晚上。赵夫人和丫鬟们为她理着第二日需要用的一应用品。 皇后特意赏下的凤冠霞帔、红扇、各式发钗、红烛…… 赵筝则散着头发,立于院前的树下,心中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绪。她曾经喜欢太子殿下,可是他是表姐的夫婿,是有心上人的太子。 如今,再续前梦,用阿爹的命换来的好姻缘,按理她应该高兴才是,可她怎么有些失落呢? 如同表姐一般,太子终究还是又娶了自己不喜欢的女子,她心中很是同情太子。 她站那想着,心中又有一丝小女儿羞赧的情态来,毕竟是自己出嫁,对出嫁还是抱有期待。 新婚当日,她着凤冠霞帔,举着红扇遮着自己的脸,她心中忐忑不安。 她的扇子被慢慢拂去,她看到面无表情的太子殿下,一字一句的道:“赵筝,本宫不喜欢你,你以后就待在冷宫罢。” 说罢,太子便转身离去了。 赵筝呆了,一滴泪从眼角滑出,她张惶失措的追上去,拉住他的衣角,“殿下!不要走!” 太子却决绝的一把扯开了袖子,头也不回的离去了。 “殿下!李景桓!你站住!你站住……” 赵筝哽咽着摔在地上,发冠上的流苏摇晃着打在脸上,生疼生疼的,她声嘶力竭的哭着,心中从来没觉得这样痛过…… 赵筝哭得咳嗽,咳嗽着便醒来了。 她睁开发疼的双眼,觉得嗓子非常干,眼角的泪尚且犹在。 一只手轻柔的为她擦去脸颊的泪,马上她的头便被轻柔的扶起来,一股清凉的水注入了她的喉咙,使她干咳的喉咙得到了滋润。 喝完了水,她这才注意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旁边扶着她的正是太子殿下。 倒是把她唬得一跳。眼前的太子殿下,一改平日的雍容雅正,头发些许凌乱,胡子拉碴,脸色发青,仿佛沧桑了好几岁。 赵筝愣愣的问道:“殿下,没走吗?” 他小心翼翼的将她的头放回到枕头上,轻声哑着嗓子道:“傻瓜,你在这里,我走到哪里去?” 赵筝看了看这里并不是东宫,自己也未穿着凤冠霞帔,才知不过是一场梦而已,不由松了口气。 这时从外头奔进来一个人,直扑进她的床头,却被太子眼疾手快的一把揪住后衣领给扔到一旁。 乐安只好瘪着嘴,眼里带着泪花,凑上前道:“阿筝,你可算醒了,快吓死我们了。” 接下来第二个冲进来的是宋锐,他倒是没扑过来,及时的在床前刹住了车,仔细瞧了一番,尔后松了口气,“好在是有惊无险,赵筝,你命挺大啊,昏睡了一整天,从阎王老子那捡回来了一条命。” 上官重负着手,在一旁看着,没有吭声。 赵筝见这么多人关心她,心下感动,但还是忍不住怼了宋锐,“错,明明是殿下将我从阎王手下抢了回来。” 宋锐点着头,道:“有力气斗嘴了,说明确实问题不大,脑子没呛坏就行。” 乐安给了宋锐一拳头,“闭上你的嘴吧,你听不到阿筝的嗓子嘶哑,少斗会嘴会死啊!照顾病人你懂不懂啊?” 赵筝笑了,这对欢喜冤家啊!她又看向太子,见太子也正温柔的看着她,她便下意识的道:“殿下放心,我没事了,除了嗓子有点痛以外,其他一切都好。” 太子点点头,握着她的手,道:“你没事,我也就安心了。” 上官重见此情形,得知了赵筝无事,便默默的转身出去了。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他早就出局了。 乐安看得懂情形,便一把拉过宋锐,两个人斗着嘴出去了。 这时房内安静下来了,赵筝见太子为她掖好被角,还轻声道:“大夫说了,你还需要休息,你就乖乖的躺在床上休息一段时日。” 赵筝突然喊道:“李景桓!” 太子抬起眼眸,应道:“嗯,我在。” “你喜欢我吗?” 第44章 喜欢 赵筝很认真的看着他,心里带着忐忑。 她从前只要待在他身边,没心没肺的过着自己的日子便好,可是终究藏不住自己的希冀,有时候她也会羡慕别人夫妻,和和美美,甜甜蜜蜜。 太子对她虽好,可究竟是如何想的,赵筝一直不明白,她也不愿意深思,像一只鸵鸟,把头埋进了沙子里。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么怂,明明对上官重自己可以理直气壮的质问,没得半分犹豫。 她知道了太子心中并没有荣雪的时候,这么多年都是她误会了以后,她想慢慢探清太子的心意。可是在生死一线之际,她脑海中想起的却是太子的音容笑貌,那一刻她万分后悔没有讲出真心话,没有的到太子真实的一句喜欢或是不喜欢。 如今,即便是要尴尬,她也想遵从自己的心。 她挣扎着坐起来,太子默默的扶着她,将枕头竖起垫在她的背后,好让她靠着。 随即而来的是一阵长长的沉默。 赵筝的眼神慢慢的暗下去,沉默便是拒绝,这点眼力儿见她还是有的。 她垂下眼眸,挤出一丝微笑;“好了,你不要说了,我懂了你的意思了……” 她的头突然被一只手扶着,她的脸自然而然的侧过来,她便惊诧的看着太子的脸在眼前放大,接着唇边便是一吻,细细密密的胡茬刺在她的皮肤上,告诉她这是真实的。 太子按着她的头,逐渐加重了力道。 赵筝心下触动,闭上了眼睛,双手也回抱着太子,对太子回应着。 吻了一会儿,太子念及赵筝还是个病人,便慢慢停了下来,两人头抵着头,一时之间无话。 赵筝觉得自己面红耳赤,抵着太子的额头发着烫,她听得太子问道;“你知道我什么意思了?” 她一改之前的失落,带着欢快的语气反问道;“殿下是喜欢我的吧?” 太子挪开额头,手中握着她的手,叹了口气,“难道我还不够明显吗?阿筝,你的心是有多大?” “那谁知道你是不是将我看作是妹妹呢?宋锐也对我很好,可是他只把我当妹妹。” “我没有妹妹吗?一个乐安已经够我头疼的了,我自己找罪受吗?”太子失笑道。 赵筝又道;“那谁知道你是不是为了我阿爹的遗愿呢?” “赵将军的遗愿是照顾好你跟赵家,我堂堂大周太子,难道非要将你娶进东宫才护得住你,才算守诺吗?” 赵筝这么一想,确实也对。 太子正色问道:“那你呢?” 赵筝一时没有转过弯来,“嗯?什么?”语毕,马上反应过来了,笑着抱住了太子,道:“当然喜欢了!” 太子抱着赵筝,心中无限安定。 赵筝想到大火,还心有余悸。十万担粮草毁于大火之中,这虞夫人一伙人也是狠得下心,半点不疼惜。她叹道:“可惜了那些粮草了。” 太子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粮草并未烧毁。” 赵筝放开手,惊喜的看向太子,“你的意思是说,粮草被救下来了?” “火烧得这么大,怎么可能救得下来。”太子摇头。 那她便有些奇怪了,“那是何意。” 太子耐心的为她解释着,“洞里的粮草皆是幌子,其实里面麻袋装着的并不是粮草,而全是干树叶沫子。” 赵筝目瞪口呆,还有这种事情? “我进去救你时,见里头火势大的很,恰好你身旁便有半袋被烧得倒了下来,地上洒满了叶子,他们应该是想瞒天过海。” 赵筝不禁佩服,“如此,大家都知道粮草已经消失了,那么各个关卡便会撤了,到时候将粮草再分批运出去,丝毫不会有人察觉。” 太子点点头。 “这也太奸诈了些吧!” 太子则见怪不怪,“但凡牵扯到朝政的,有几人不是心思缜密、阴险狡诈的?” “那这么说来,我能在那宅子里逃脱得那么顺利,全是阴谋,就是为了引我去那个山洞,甚至……”赵筝想起那路上的绿衣王公子,这么恰巧的时机,让人不觉怀疑,难道他也是其中的一环。 这么费心的给她送马,不太正常吧? 赵筝将此事同太子说了,太子沉吟了一番,道:“我回头派人去瞧瞧,去找一下有没有他的踪迹。” 赵筝还待再说,太子却阻了她的话,“你快躺下去休息吧,明明嗓子嘶哑却还要不停的说话。等你好了,你想说多少话都行。” 赵筝听话的躺了下去,在太子的温柔目光下,甜甜蜜蜜的闭上了眼睛。 太子等赵筝睡着了,便起身出去,还小心翼翼的带上了门。 他走到楼下,那三人果然在楼下坐着。 见太子下来了,乐安马上站起来问道:“阿筝休息了吧?” 太子点点头,望向宋锐,“那家山中的宅子查得怎么样了?” 宋锐摇摇头,表示没什么线索,“那座宅子原本是城中富商的,但几天前被一个夫人买了下来,想来便是虞夫人了。而他们早算计好了,撤得很快,半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乐安埋怨道:“哥,当日你不应该将那些人杀了的,哪怕留一个活口也好啊!” 太子淡淡道:“留着他们有何用?没了他们我还查不了案了吗?” 又对宋锐吩咐道:“你去告诉林无间,撤了各处的关卡,由明处转到暗处,密切注意有没有商队的出城。此外你去昨日我们经过的那个亭子看看,看有没有人留下些什么,再从周围打听一下有没有一位穿着绿衣的公子经过。” 宋锐领命而去。 上官重一直都在旁边饮茶,乐安见此觉得奇怪,便问道:“上官公子,我怎么发现你今日像个闷葫芦,一句话都不说?连阿筝也不曾问。” 上官重扯了扯嘴角,“我有眼睛有耳朵,看得阿筝无恙便不想再打扰她,只要她没事,我便放心。” 他甩了甩袖子,起身告辞:“在下还有些事情尚未处理,先告辞了!” 太子看着上官离去的背影,也起身回了房。 最后就只剩下乐安一个人,她叹了口气,一个两个的,都跑了。她想起住在不远处的那个人,自言自语道:“反正无事,我便去叨扰一下吧。” 乐安也蹦蹦跳跳的出了门。 第45章 番外之襄王有情,神女无心(1) 世人皆知大周朝上官家世代为商,产业遍布各国,为天下第一富商。 也因着家大业大,为了避免君王的猜忌,祖先定下家规,上官家的子孙世代不在朝为官,不插手朝政大事,否则逐出家门,剥夺继承家业之权。 上官家的祖先是以丝绸起家的,到第十一代家主——上官木容一代,产业已五花八门,但主要还是以丝绸和当铺为主。 上官木容因有着一副好皮囊,年少时风流浪荡,二十岁路遇范阳商贾肖氏的小女儿,肖氏有生意头脑,两人可谓是旗鼓相当,互为吸引。于是便娶其为正妻。 两年后,肖氏贴身婢女怀有身孕,纳为妾,生下一子后难产而死,其子由肖氏抚育。 再一年,肖氏有孕,生下小公子,上官木容喜爱有加,取名重。 上官重小时便显露出商贾之才,算术、账本无不精通,耍得一手好算盘,又因着父母的好相貌,上官重也是惊才绝艳,倾倒了京都城的很多姑娘。 只是上官重少时因身中过一种毒,毒解后,便一直身体虚弱,只能勉强学些功夫强身健体,为此上官木容便特意给他派了一名武艺高强的侍从,贴身保护。 上官重因着身体孱弱,整日待在家中研习账本、苦读商经较多。 对于女子,外界虽有不少女子对他表明心意,甚至于走在街头,也会有女子向他怀中扔荷包,然而,实则他并没有喜欢的女子。因为他觉得女子都差不多一个样子,看似温柔娇羞,实则私底下不知又会是如何一副面孔。 他曾经就见到过一个女子在他面前捧着心口柔弱娇羞,似乎多说一句话,她便会呼吸不畅。然而他不过是回头送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塞过来的手帕,便看到那女子孔武有力,对着丫鬟上手打骂,怪丫鬟不懂眼色,没接好她的戏。 自此以后他便对这些女子没了兴趣,只是表面还维持着一副温和做派。 直到某一日,一个女子从他的院落里爬墙而落,她是为了躲避家中母亲的毒打,这才慌不择路爬上了高墙。 从那时起,他就时常莫名的会关注围墙后面的动静,有时是被她母亲追打得鬼哭狼嚎,有时是同小丫鬟们玩得嘻嘻哈哈,或是咒骂那些上门来讨公道的伪君子,还有些时候是自己一个人语气亲昵的讲述着自己的心上人…… 直到有一天,她又一次被母亲禁足在家里的时候,想着偷溜出府,刚爬上墙头又遇见了他。 她不知道他是故意在等她,他每日都要在那院落坐上一时半会儿,等着她还会不会爬墙过来。 他早就让侍从亦昀打听过了,隔壁住着的是赵时大将军的独生女——赵筝,听说性子欢脱,从小就爱打抱不平,四处惹是生非,总有受害者上门求公道,她爹娘脸上挂不住,这才老是被揍,被禁足。 他这才恍然想起,七岁刚搬到京都城时,母亲曾带他上门拜访,那时赵筝不过四岁,正跌跌撞撞的满地跑,赵夫人指着他对她道:“阿筝,这是你上官哥哥。” 她便牙牙学语,跟着道:“上官、哥哥!” 她踩着小步伐到他面前,一脸狡黠,“上官、哥哥,背……” 他尚且还懵懵的,她已经手脚麻利的拽着他的衣袖,怕伤了她,便使得他不得不弯下腰来,哪想她瞅准机会便是一跃,爬上了他的背。 他无奈只好背着她绕了几圈,而她则兴奋的双脚划着,嘴里嘟囔着:“驾!驾!” 他终归只是个五岁小童,体力很快便不支,便停下来,要把她放下,她此时却安静下来,一点不吵不闹。 很快他就知道为什么她不吵不闹了,因为他的背部逐渐被一股温热浸湿,而始作俑者则一脸无辜的眨巴着大眼睛看他。 他头皮发麻,站着不知该怎么办。好在赵夫人发现了异状,她从屋内冲出来,见着这一副情形,便指着她骂道:“我说怎么这么安静,事有反常必有妖,你这小冤家,真是一会儿都不得消停。” 随即在她屁.股上给了一巴掌,她眼眶很快便湿了,嘴巴一瘪便号啕大哭,哭声极为响亮。 赵夫人却不搭理她,不停地向母亲道歉。他见她站在一旁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心中不忍,便悄悄的走上前,小心扯下她蒙着眼睛的小胳膊,却发现不太对劲,怎么空有哭声没有眼泪呢? 她悄悄的用食指放在嘴唇,做了个“嘘”的动作,尔后又快速的把手臂放回去蒙住了自己的眼睛。 他这便明白了,原来是为了假哭来逃避责骂。 他想着这姑娘真有意思,如此直率,倒是比不少大家闺秀要强上许多。 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依然还在同她娘斗智斗勇。 只是,她已经不记得他了。 她见他捧着一本书坐在院中,便丝毫不见外的一屁.股坐在他旁边,翘着二郎腿,吃着他的茶点,笑嘻嘻的道:“好巧,又见面了。” 他看了看她豪迈的坐姿,笑着应道:“是啊。” 她咬着绿豆糕,嘴里含含糊糊的道:“你长得果然好看,世人都说上官家的小公子温润如玉、才貌双绝,只可惜养于深闺甚少得见,如今仔细一瞧,果真如此。” “传闻而已,缪赞了。” 赵筝拍了拍手中的糕点碎屑,正经抱拳行礼,“上次急急忙忙的走了,今日就正式介绍一下我自己吧,我是赵筝,赵时之女。” 他亦回礼:“上官重,上官木容之子。” 两人相视而笑,她眉眼弯弯,豪爽而笑,那一副画面经过了很多年还是深刻的留在他的脑海里。 在此之后,她便时常会爬墙而来,两人在树下喝茶吃点心,日子也过得很是美好。 只是兄长在这时出了事,他插手朝堂之事,助北燕六皇子回国,被父亲发现了。 父亲很是生气,一气之下将兄长逐出家门。 而父亲在几个月后便因病去世了,他继承了父亲的家业,人人都尊称他一声“上官家主”。 他外出查账、理铺便越来越多,许多姑娘为了见他一面,不惜堵在府门前等候。而他心中,却还是记挂那一位不走寻常路,总是翻墙而来的姑娘。 直到有一天,她拽着他的衣服,冲着他的腰部左瞧右看,一脸愁眉不展。 他觉得奇怪,便问道:“怎么了?” “上官哥哥,你们男子的腰带好难绣啊,花纹如此复杂。” 他心中咯噔一下,虽然她从来没有在他面前提过其他男子,但是他也从墙角下听得有些端倪。 她说那个男子对她极好,总对她网开一面。 她说她今日将那个男子骗了,惹得与她一同被赵将军罚扫马厩。 她又说,她觉得今日在场上同他人比试的他,特别光彩夺目,令人倾心。 …… 他站在墙角下,听着那头的喃喃自语,他这才感觉到难过,原来不知不觉中他就对她上了心。 于是他晦涩的道:“绣纹千变万化,有简单亦有复杂的,只是你需得量得那人的腰围,才好着手。” “说得对,我这便去量。”她眼神一亮,迫不及待的就要走。 他叫住了她,问道:“阿筝,是要、给谁做礼物吗?” 赵筝回过头来,边跑边回道:“我一个好哥们快生辰了,我要给他准备一份独一无二的礼物。” 好哥们?他不由苦笑,那话语间的雀跃,他自己都不信。 后来他有幸见过那一条黑色腰带,绣得是勉勉强强,针脚稀疏,本是并蒂莲变成了秃枝莲。 她最终也是没有送出手。 她坐在他对面,神情失落,她问他:“是不是默默的喜欢到最后都是不了了之。” 他默了默,道:“一厢情愿是最伤人,若是两厢情愿则皆事大喜。” “可两厢情愿好难啊!” 他不再出声,他知道此时的她不过是想要一个倾诉的对象。 果然她又道:“他喜欢温柔的,可是我不温柔,我本来想趁着他生辰向他表明心意,可是我却看到他对一名女子呵护有加。” “那名女子温柔、贤惠,还有一头的生意经,手中管着四五家商铺,他还笑称这样会算账的女子嫁入夫家,一定能够理好后宅,堪称夫人典范。不像我,一无所长。” 听了此话,他不以为然,“人人各有追求,各有擅长,你何必妄自菲薄。” 她灵关一现,盯着他一脸希冀,“上官哥哥,你手下有商铺无数吧。你教我好不好,你教我算账,教我管理商铺,我若是学会了,应该就能和那位姑娘一样了吧。” 他不忍拒绝,应了声“好”。 自此之后,他教她看账本,打算盘,有时也带着她去商铺查看,教她如何卖东西,如何抓住客人心思,如何打理商铺,如何管理商铺人手。 京都城的人见此,都说上官家的家主同赵家姑娘成双入对,好不艳羡。 此话传到他耳朵里时,他心中甚是欢喜,可是为了她的清白,他还是让亦昀去散了谣言,只说他与赵姑娘并无男女之情,莫生谣言。 作者有话要说:插播上官番外~ 第46章 番外之襄王有情,神女无心(2) 有一天,赵筝高兴的同他说,那个女子终于离开了京都城,与她家人去往了边远的地方。 可是不过一日,她就闷闷不乐的回来了,她惆怅的道:“原来他只是把我当妹妹啊!” 他心里想着,不想当兄妹的偏偏当了兄妹,当了兄妹的偏偏又不想当。 但她马上就重整旗鼓,道:“反正他心上人如今去了别处,我便好好趁此机会努力学习经商之道,学习琴棋书画,我看他迟早有一天会发现,我,赵筝,是个闪闪发光的宝藏!” 不过除了习经商之道,琴棋书画不过短短数月便被她放弃了。 习琴?作为住在她隔壁院子的受害者,他实在是太有发言权了,整日里弹的琴如鬼哭狼嚎、不堪入耳,听闻街上好多位邻居都上门请求她不要再祸害他人了。 习棋?先生连教一月,他兴起想要同她切磋一盘,结果发现她可倒好,连最基本的规则都不懂,她的先生怕是要气得上吊吧?果不其然,仅教了一个月,先生只留了句“孺子不可教也”,便吹胡子瞪眼的走了。 习书?勉强能看,实在是算不上什么字迹清秀,只能说隐隐有狂草之姿。 习画?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分辨清她所画的东西,全靠缘分。 先生放弃了,她也放弃了,仅他没放弃。因为如果连他也放弃了,那他要见她一面都如此艰难。所以无论她多少次想要放弃,他都坚持着,哄着她,夸着她,变着花样让她不放弃。 虽然为此他折了三间商铺在她手里,但是又有何妨,她开心就好。 就这样混着混着,一年两年的日子就过去了。 她很少再提到自己的心上人,他便也当做不知、不问。 母亲从范阳回来那日,赵筝刚好在他的院里喝茶吃点心。 她无聊的戳着香蕉,突然想起来道:“如今外面好多人都在传我在追求上官家的小公子你。说我整日黏着你,跟前跟后的,简直快成了你的跟屁虫。” “我明明让亦昀去处理了此事,让他们不要再传谣了,怎么还是传到了你的耳朵里?” “切!”她挥了挥衣袖,道:“你小看了京都长舌妇们的威力了,你如此做,只会让他们觉得,哇,上官家的公子真体贴,为了保全赵筝那个女霸王的脸面,竟自己亲自辟谣,欲盖弥彰,这赵筝平日又行事大胆,必定有鬼,私底下可能做得更过火呢……” 说罢,她摊开了双手,耸了耸肩,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 他却觉得抱歉,“对不住,给你带来这么多谣言,败坏了你姑娘家的名声。” “无事。”她表示不甚在意,“我嘛,名声也就那样了,在乎的人不在乎,我又不在乎,随他去好了。况且你是我的上官哥哥,又是我的师傅,我们知道就可以了。” “重儿,这位是?”身后传来一句惊讶的女声。 他回过头,见是母亲,便起身行了一礼,“母亲,您回来了怎么也不说一声,我好派人去接您。” 她也站起来,半点不认生,甜甜的喊了句“伯母”。 母亲忙说,“坐着罢,坐着罢。我身边有人,这家我也不是认不到,你忙着打理家业,哪得这么费事。”继而一脸笑意的打量着她,还指着她问自己的儿子,“这位姑娘便是盛传的赵姑娘吧?” 他无奈的点点头,怕是府中不知哪个给母亲传了消息,这才坐不住。 母亲倒是很积极,拉着赵筝的手道:“哎,是阿筝吧,说起来我同你母亲也多年未见了,这些年我住在范阳,这不才刚回来,其实啊,也是来操心操心我这儿子的婚事。” “我这儿子打小身子骨弱,但是大夫说了,无妨,只要好好将养着,活个□□十是没问题的,阿筝若能同重儿结为良配,我倒是乐见其成啊!”母亲笑得很是陶醉,瞧着她那副模样,怕是脑海中连重孙子的名字都想好了。 赵筝却是不好意思了,忙慌慌张张道:“不不不,伯母,您误会了,我同上官哥哥只是兄妹之情。再则,这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还小,不急,呵呵。” 她站了起来,一拍脑门,“我这忘了,我还得给祖父的宝贝鸟儿喂些吃食呢,不然他该心疼了。伯母,上官哥哥,我就先告辞了。” 她往墙角走去,那里如今也立了一架梯子,只是她见到那梯子,才恍然觉得走错了,又硬是折了回去,走了大门出去。 母亲眼瞧着她这副傻傻的样子,噗嗤一笑,对他道:“你这榆木脑袋,真是半分不像你爹,若是你有你爹当年的手段,何至于到今日还是什么兄妹之情。” 他低下头默声不语。 母亲又道:“喜欢一个,眼神是藏不住的。刚刚你的眼睛一直在她身上,就差黏到她身上去了,可见你用情至深啊,也罢,儿子不行,就让我这当娘的推一把火吧。” 他抬起头,“母亲要干什么?” 母亲露出老狐狸的笑容,“恰好我刚回来,也该同京都城的夫人们见个面,过个几日,我在府中摆个宴,邀得各府夫人来府尝尝我特地从范阳带回来的些许吃食和水果。到时我替你去打听着赵夫人的意思。” 母亲办事效率贼高,她天生一股急冲冲的性子,说话半点不拐弯,在宴上她便直接当着他的面,拉着赵夫人问道:“我这儿你瞧着怎么样?我特别喜欢阿筝这个孩子,想娉你家阿筝做我儿媳妇,你意下如何?” 赵夫人先是愕然,怕是也想起了坊间传闻,沉思了一会儿,便眉开眼笑的道:“那是再好不过了,两家住隔壁,知根知底的,我也放心,我去同赵时商量一下,我是挺满意的。重儿这孩子,平日里没少给我送些补品丝绸的,我心里记着呢,是个好孩子。” 他在一侧坐着,心中欢喜,连酒都多喝了几壶。 那场宴席之后,因着席上许多夫人都听到了她们说的话,便都传开了,上官家的家主真的要娶赵家那小霸了。 赵筝翻墙过来,挠着头问他:“怎么我爹娘说要把我嫁给你?” 他故作不知,“许是两家父母的想法吧,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是很正常吗?” “可我们是兄妹之情,我对你,你对我,并无男女之情啊?”她揪着自己的头发,苦恼着:“况且这速度也太快了些吧?我不过是出门一会儿,竟连庚贴都换了?” 他看着愁眉苦脸的她,略为好笑,“难不成嫁给我便令你如此苦恼吗?” “那倒也不是,上官哥哥的容貌那是整个京都城都懂的,有多少姑娘家对你芳心暗许,别的不说,那嘉元县主可是没少在我面前明里暗里的拿话刺我,你的姻缘有那么多……”她拉长了双手,做了一个示范,“而我不过是黏在你身上一粒小小的尘土,弃娇艳的鲜花而取灰扑扑的尘土,傻子才做这样的选择吧。” 他小声呢喃着:“不,在我心中,你是天上的星星。” “你说什么?” “没什么。”他对她一笑。 “那你能不能、跟伯母说一声,取消这门亲事?”她慢慢的蹭过来,撒娇道。 他心中一痛,但还是装作不在意的样子,“你怎么不向你爹娘退亲?” 她挫败的趴在桌子上,叹气:“哎,别提了,我娘能把我嫁出去简直高兴疯了,她老担心我这般性子没人敢娶我,如今有了你这个冤大头,她高兴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听我的话退亲。” 他哈哈大笑,惹得她直捶他的胸口。 “你答应不答应退亲?要不然我可告诉嘉元县主,让她抢亲了!” 最后还是不忍伤害她,同她道,“平白的退亲,总觉得自己亏了些什么,不若你送我一个礼物吧。听说你同乐舞坊的坊主习过舞?就为我跳一支舞吧,不过若是跳得不好,我可不松口。” “好,一言为定。” 他瞧着她自信满满的样子,苦涩道:“那就一个月后的七夕吧。” 说罢,他便转身离开了。 一个月后的七夕,他自己也没有想到,她居然会选择大庭广众之下,跳了一曲《相思》,可他看到台上的赵筝不时的瞥向一处角落,那里不起眼的站着的一人,突然一下子明白了,原来,不过是借花献佛。 曲毕,她靠近了他的船,送了他一只纸鹤,对他道:“上官哥哥,可还满意?这只纸鹤送给你,往后你便可以自由自在的寻找你的纸鹤了!” 他先是一愣,继而接下了纸鹤,对她道,等会凉水桥上见,看完烟花,我便将庚贴予你。” 她满脸粲然,“那一会儿见。” 众人皆以为他们两人是郎情妾意,殊不知,只是襄王有梦,神女无心,个人心中苦涩,他人又怎可知? 只是还没来得及赴约,亦昀便带来北燕国的消息,让他不得不马上启程。 也许是心中还带着些期许,他竟没有派人同她说一句,他想着,他没有去赴约,她可会生气?他没有按约定给她庚贴,她会不会等他? 说他自私也罢,那一刻,他真的就想着带着她的庚贴,借由北燕国一事,将这桩婚事拖下去,不要这么快结束。 毕竟,这曾经是他最靠近她的时候。 第47章 番外之襄王有情,神女无心(3) 最后还是让亦昀带着庚贴回去,向母亲传了话,让母亲将这件事情了了。 他以为很快便能回去,然而却没想到这是早已布置好的的陷阱。 他一踏入北燕国,便已然暴露在兄长的视线之中。几年未见的兄长在北燕国国都临京设宴,他不觉有诈,便欢欢喜喜的去了。 兄长举着酒杯敬他,笑着道:“弟弟,你的胆子还真是大呢!” 他感觉到眼前朦胧,手中的酒杯直直的摔了下去,没了意识。 再醒来时发现自己被软禁了。 兄长坐在窗前,手中把玩着他的家主令牌,见他醒了,便道:“我曾经以为自己是上官家的嫡长子,总有一天父亲会将家业交到我的手上。” 兄长喟叹一声,“我自问学识并不比你差,经商之道亦不比你差,可是父亲却偏心,他的眼里只有你,他只教导你。都说上官家的小公子惊才绝艳,而大公子却鲜为人知。我一直都活在你的光环之下啊!” “你中毒在身那次,父亲查到是我身边的婢女做的,她原是伺候先母的,便认为是受我指使给你下了毒,父亲很是生气,指着我的鼻子骂我是‘贱婢之子’,呵!我这才知道原来我只是婢女之子,因出生便死了娘,夫人见我可怜,便抱养于身旁,只是一名破坏了他们夫妻感情的婢女,靠着龌蹉手段生下的儿子怎么能受人待见呢?” 他听着兄长讲着这话,其实在兄长被逐出家门时,母亲为此流泪了许久,并将兄长的出身告诉了他,要他帮衬着些,两人始终是兄弟,不能因着父亲一时生气便真的断绝关系。 兄长又继续说着,“可笑我还以为娘是亲娘,兄弟是同胞兄弟。所以我想着父亲既然不传家主之位给我,我便自己挣得自己的事业,我凭着上官家的大公子身份投奔了六皇子,你猜我的给六皇子的诚意是什么?” 兄长笑得一脸深意,“如今我是北燕国的皇商,兄长也不想要你的性命,只是借你这家主之位办些事情,不多,两年时间即可。届时我便放你离去。” 他忍着喉咙间的腥甜,哑着嗓子问:“若我不呢?” “那可由不得你,你的贴身侍卫,你在北燕的得力干将,诸多商铺的人命可就握在你的手里。” 兄长起身踏出门外,又回身道:“听说你与赵家那丫头定亲了?听兄长一句劝,忘了吧,你们着实不太适合。” 他追问着,“兄长你这是什么意思?” 兄长却没再明说,扬长而去。 就此,他被囚禁在临京,长达两年之久,与世隔绝。 两年之后,兄长按照约定,放他与亦昀回大周,但是定下契约:有生之年,他上官家的产业不入北燕。 出来以后,他便日夜兼程的往大周赶,母亲派了人在边境接应,他见到接应的人,第一句话便是问他与赵筝的婚事作罢了吗? 接应的人道:“自然是作罢了,公子走后,赵将军便遇刺身亡,尊陛下旨意,赵姑娘已纳为太子良娣。” 他茫然若失,不过两年时间,竟发生了这么多事情,而她最为艰难的时候,他却不在她的身旁,父亲去世,她该很难过吧! 他父亲去世时,她曾跳墙而来安慰躲在院落里哭鼻子的他,费尽心思让他开心,可她父亲去世,他却半点不知。 她,还嫁人了…… 他觉得自己的眼眶有些湿。 再次见到她,其实是在回京都城的第一天,路遇太子在府门口寒暄了几句,却见得她坐着马车从眼前过。 虽不曾见得正脸,但从侧脸也认出来了朝思暮想之人。 母亲叹息道,是他与阿筝无缘,但嘉元县主却是不错,一直在等他,为了他拖成了老姑娘。 两年未见,母亲长了不少白头发,诸多事宜多亏了母亲在撑着,于是他答应了与嘉元县主同去太宁寺。 不想遇见了阿筝。 她什么都没问,他知道,那是因为不在乎。只要人完完整整的站在她面前就好了,她退了亲,达到了目的便可,至于失约的原因,并不重要。 起先他不知道阿筝心中的心上人便是太子,只那一次七夕,他远远瞧着就像太子,这才觉得命运真是爱捉弄人。她如愿以偿的嫁给了自己的心上人。 只是他瞧着,两年时间,这两人似乎也没有彼此敞开心扉,打听的传闻总是说太子不喜赵良娣,赵良娣在东宫不受宠,赵良娣时常被罚之类的传闻,可他看到太子看阿筝的眼神,他便知道,太子喜欢阿筝。 鬼使神差的,在知道太子和阿筝要去淄安时,他也跟着去了,美名其曰要查案,实则只是想再努力一次。 结局依旧惨烈。 在难过之际,阿筝却被绑架了。他发动了所有的人手找他,找红了眼。在知道她有可能被林无间绑架了的时候,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第一念头就是让亦昀带着他夜探林府。 将山洞门口,他看到太子干脆利落,对付那些人招招致命,不留活口。随即用剑拨开燃烧着的树枝,想也不想的冲进了山洞时,他就知道,有些东西不用争,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 趁着阿筝昏迷的时候,他同太子好好的谈了一番。 他道:“太子殿下喜欢阿筝吗?” 太子满身狼狈,但即使这样,他也一直握着阿筝的手,不愿放开。 太子望向他,目光坚定:“喜欢!但这一次我不会再放手了!” 他有些愕然,“什么?” “当初得知你与阿筝那样亲密,又定了亲,我是真的打算放手了,可老天眷顾,又让我得了机会,让她来到了我身边,这一次,我绝不会放手!” 他哈哈大笑起来,笑出了泪水,“多么好笑啊!” 太子沉默,只温柔的看着塌上的阿筝。 他用袖子抹去眼角的笑泪,“你不必放手,该放手的一直是我。” 他将那场父母之命的前因后果,都告诉了太子,听得太子一愣一愣的,望向阿筝的目光也越来越柔和。 临走之前,他告诉太子,“阿筝向来直爽,你同她搞一些委婉,她是不会明白的,殿下直接告诉她你的心意吧!不要再让她猜下去了。” 他听得太子轻声对阿筝道:“你这个傻瓜……” 他与她之间的感情羁绊,都结束了。 自此以后,他是她的上官哥哥,她是他的赵筝妹妹。 仅此而已。 第48章 粮草 “那位绿衣公子未曾出现,周边人家也没有见过他,不过他在那凉亭中留了一张纸。”太子将那张纸递给赵筝。 赵筝接过,见纸上赫然写着八字:山高水长,有缘再见。 “那此人的出现也不是偶然。”赵筝将纸拍在桌上,心浮气躁起来,“这么一说我一溜儿的全被人算计了?气死我了!” 太子安抚着她的情绪,“别急,他们总会露出马脚来被我们逮到的。” 赵筝瞧着太子半分不着急的样子,便知他心中早已有了主意。 她看着重新拾掇过自己的太子道:“你还是这样才是我心中温文儒雅的公子。昨日看到你乱糟糟的一副样子,真是使我吃惊。” 太子觑着她,“还不都是因为你?我上战场也没这么狼狈过。” 赵筝干笑着,狗腿的想给太子斟茶。 太子却按住了她的手,“行了,你这才刚好一点,坐着别乱动。” 赵筝吐了吐舌头,收回了手。 太子给她倒了杯温水,示意她,“喝这个。” 末了,又道:“你这几日不要跑出去了,免得对方又盯上你,下次可不知道有没有这么的好运气了。”他顿了顿,“若是你出了事,我该怎么办?” “殿下是怕无法向阿爹交代吗?” “不。”太子眼神温柔的看着她,“我是怕自己就此后悔终生。从遇见你的那一刻起,我就栽在你的手里了。” 赵筝被这番话打动,拉着太子的衣袖,自认为甜甜的道:“那殿下能不能买只烧鸡给我吃?” 望着一双真挚的眼睛,太子扶额。 她还真挚的说道:“我真的很想吃烧鸡!我上一次吃还是在百香楼,这还没吃几口呢,就被人扛走了。” “买买买!我去给你买!”太子扶额应道。 “殿下最好了!殿下是全天下最好的殿下,最大方的殿下!”赵筝抱着太子拍马屁。 太子实在是不忍直视,那一副小哈巴狗的模样,真没出息。可是还是禁不住嘴角上扬,真是栽在她手上了。 等得几日,林无间那边果然有些收获,有一伙商队,运着粮草大摇大摆的出了城,被林无间和宋锐拦了下来,只是可惜为首的一女子与宋锐交手后,逃走了。 “我看得清清楚楚,那女子正是虞夫人。”宋锐肯定的道。 “这女人,怎么事事都有她?看来她必定是个不小的角色。”林无间叹道。 宋锐冷笑着,“那是自然,要不然她也不会打着幌子,一边与我们定约,用阿筝换她夫君肖飞,一边却暗地里派人劫囚车,妄图将肖飞劫走。打从一开始,她就没想过遵守诺言。” “啥?肖飞被劫走了?”赵筝一惊,“那岂不是如了她的意!” 宋锐哈哈大笑,“哪那么容易,肖飞如今正好好的在刑部大牢里待着呢!好在殿下有先见之明,兵分两路,一路在明一路在暗。虞夫人的人劫了囚车以后,真正押着肖飞的一队便又悄悄的压回了京都。她啊,什么都没捞着。” “哇!”赵筝看向一旁正闭目养神的太子,凑上前拍着马屁道,“公子,你真是太狡猾了!我太崇拜你了!” 太子睁开眼睛,坦然的接受着赞美。 “你个马屁精,你怎么不说你哥哥我,英勇无比,抢回了粮草啊!”宋锐翻着白眼。 “我是见色忘兄嘛,你要习惯。” 宋锐“呵”的一声,懒得看那旁的两个人,对着林无间道,“好在粮草是追回来了。接下来就是要把那个女人揪出来,这回我亲自去审那些人,顺藤摸瓜,我就不信什么都摸不到。” 林无间拱了拱手,道:“在下与家父愿听从差遣。”说罢,又提及一事,“现下粮草已经追回,家父与在下商量着,明日邀诸位过府,略尽地主之谊,还完往诸位不要嫌弃。” 宋锐满口答应,“好说,到时一定去。” 林无间这才告辞离去。 赵筝眼睛溜了一圈,问道:“上官哥哥呢?怎么这几日都没见到他了?” 听到此问,太子终于睁开眼睛,淡淡的道:“他已经走了。” 赵筝奇道:“他怎么都不跟我打声招呼就走了啊” “许是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吧。”太子依旧淡淡答道。 宋锐瞧出端倪,这几日饶是他再迟钝,也能看出他们三人之间的凶潮暗涌,只不过如今最后的赢家是这位太子殿下,于是他笑着解释道:“上官公子说,既然粮草找到了,那他便要去处理自己的事情了,如今他已经离开淄安了。” “好吧。”赵筝颇有些失落,继而又发现少了一人,“乐安呢?怎么这几日也不见人影,现下都时兴失踪吗?” “那丫头,最近似乎跟一位公子来往挺亲密的。”宋锐想了想,这样说道。 太子蹙起了眉头,他这些日子光顾着赵筝和粮草一事了,竟忘了乐安这个不安分的,若是她真是喜欢上哪家公子,还是得好好摸清楚,“宋锐,你去查一下那个男的。” 宋锐拍拍胸脯,“包在我身上。”继而又捧着心,哀叹道,“你们一个两个的,都在谈情说爱,让我这一个老光棍,情何以堪!” “阿呸!”赵筝看不得他那副做作的样子,“你不是号称流连花丛的风流公子吗?你身边几时少过莺莺燕燕。难怪乐娘对你看不上眼啊,啧啧啧!” 宋锐一跳,“你可别瞎说,我早就从良了,再说是那些莺莺燕燕非要在我身边嗡嗡的,不关我的事啊!你可别在乐娘身边嚼舌根子。” 赵筝挥挥手,“我瞧着刚刚那楼下就有个姑娘冲你抛媚眼哎……” “我走,我走,不打扰你们,你们好好培养感情,不用送了,再见。”宋锐夺门而出。 赵筝一脸笑眯眯的瞅着太子,道,“殿下,我们睡觉吧!” 太子一口水喷出来,呛得直咳嗽,脸上却是全红了。 赵筝忙掏出丝帕,给太子擦拭着。赵筝奇怪的问道,“你这怎么了?这都夜深了,殿下不想睡觉吗?” 太子默默的瞅了窗外一眼,不知何时,夜已经黑透了,这才惊觉原来真的夜深了,不禁为自己一时的龌蹉事想而感到鄙夷。 他咳了咳嗓子,道:“你先睡吧,我去看看乐安那丫头回来了没有。” 说罢,便起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赵筝挠着头,这要看乐安,也不用走得这么急吧? 第49章 捉拿 太子这一走,便一夜未归。 第二天清早,宋锐打着哈欠下楼,不停的揉着脖子。 乐安咬着包子,“你脖子怎么了?” “还不是你的好哥哥,自己明明有厢房却偏偏要来同我挤,说是怕打扰阿筝休息,这位大爷还把我赶去打地铺睡了一宿,害得我落枕了。”宋锐控诉着,“这淄安城也没多少外客,怎么这么的缺房,真是怪了。” 宋锐见赵筝低着慢悠悠的喝着粥,觉着她许是内疚了,他平时虽愿意损赵筝几句,可也看不得她委屈,便道:“你啊,赶紧养好了身子也不枉我遭这么些罪了。” 赵筝喝着白粥,心里暖乎乎的,太子真是太贴心了!完全没注意听宋锐的话。 宋锐见她没反应,又塞了几个包子,叹着气道;“吃吧,吃吧,小吃货。” 太子下得楼来,宋锐忙装作狗腿的站起来请道:“大爷,您请坐。” 太子心安理得的坐下,宋锐却叫苦,“我这一天天的尽伺候你们李家了。” “我是赵家的啊。”赵筝终于抬起头,笑眯眯的看着他。 宋锐点着她的额头,道:“可拉倒吧,虽说你是赵家的,可你不也是老李家的人。” 太子眼斜他,“行了,哪那么多话,赶紧吃完,有事要干。” 宋锐道一声,“得嘞,听大爷的。” 傍晚,林府。 林府内红影晃晃,林堂穿着正式,对着太子众人的到来十分欢喜。 林无间的新婚夫人也出来了,是个纤弱的女子,相貌秀气,脸色稍白,说话柔柔弱弱的。 众人坐下,奴仆们便瞧着眼色上了菜。 “这些日子,多亏了大人四处奔走,才找到了粮草,下官敬大人一杯。”林堂脸上本来就多肉,如今笑起来一颤一颤的,看着颇为喜感。 太子举杯示意,“令公子也出了不少力,着实是个人才啊,怎么不入朝为官呢?” 林堂叹气道:“下官也想犬子为官,为大周做些贡献,可是他自己……” 林无间接过话,说道:“我志不在此,此次若不是涉及到了边关将士的粮草和四月,我不欲插手。官场上的那一套虚情假意,我见我爹使得多了,迎来送往的,也便没了意思。” 林堂吹胡子瞪眼,“住嘴,怎么能在陈大人面前这么说呢!犬子无状,还望大人恕罪。” “无妨。”太子摆摆手,“官场的确如此,每个人之间关系都不单纯。” 他们男子在那儿喝酒,赵筝却看到四月悄悄的撇开头去,小声地咳嗽了几声,她关心的问道,“夫人,你怎么了?” 四月脸色苍白的朝她一笑,“无事,不必担心。” 赵筝半信半疑的点点头,四月以茶代酒,敬赵筝道:“姑娘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赵筝莞尔一笑,也举杯会谢,“多谢。” 四月却不小心将杯中茶倒在了赵筝的衣服上,四月忙连连道歉。 赵筝眼见膝盖上湿了一片,也不生气,“无事,无事。” 四月站起身来,对她道,“姑娘还是跟四月去换一身衣服吧,姑娘同我差不多身材,想必四月的衣裳姑娘也能穿。” 赵筝摆着手,“不用不用。” 但四月一再坚持,赵筝只好妥协,跟着四月出去了。 哪知一到内室,四月就“噗通”的跪在地上,赵筝一脸懵逼,连忙要扶她起来,四月却是不肯。 “姑娘,我对不住你。”四月低着头,哽咽着。 赵筝更加懵了,“夫人这话从何说起?” 四月抬起头,已是泪流满面,“从我知晓你在百香楼被绑架的那一刻起,我便知道大概是虞夫人所为……” “你认识虞夫人?” “虞夫人是我的师姐,我与她同拜在师傅门下,只是我擅医,她擅毒。师姐做事一向狠绝,不被师傅所容,后来她离开了师门,我便再也没有她的消息了。再次见到师姐,便是几日前,一开始我并不知截了粮草的便是她,所以她是上门来灭口的。” 先前,太子已把所有的事情都同赵筝讲了,因此赵筝猜到,四月便是此时被下了毒。 四月继续说道:“只是没想到我是她的师妹,拜师时,我没少在她身边转来转去的烦她,她见到我倒是留有一丝情面,没让我一命呜呼,让我能见得无间一面。可是她也因此胁迫无间为她办事,刚好又这么巧,她同无间见面时,你就被绑架了。” 赵筝目瞪口呆,明明四月也是受害者,而这八竿子打不着的,怎么还劳得她来道歉…… “不管你是不是在百香楼,她的目标都是你。她与我亲口说过,她要的是李景桓和赵筝的命。李景桓我不知是何人,但你却是赵筝,亦是无间将你引来此处,才遭来的如此之祸。好在上天庇佑,姑娘无事,否则,我便是一百条命也不够偿还的。”四月啜泣着向赵筝行了大礼。 赵筝忙扶住了,对她道,“此事与你并无干系,你切不可自责。更何况,我这不是无事出来了吗!过去的事情何必再提。” 听了这话,四月这才肯起身,只是心中觉得甚是愧疚。 赵筝心想,这位夫人真是心善,明明自己也因此落了个带病之身,却还内心惶惶,生怕因自己而他人遭殃。 待得两人出来,已是亲亲热热,如姐妹一般,叫人看不出什么。 太子见状,取消道:“你倒是哪都能跟人聊得熟。” 赵筝应了声:“那是,本姑娘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呀!” 一桌子的人都笑了开来,林堂笑得脸上的肉一顿一顿的,“陈大人,您夫人真幽默哈哈哈。” “习惯就好。”太子谦虚的道。 赵筝扶着四月坐下,不免忿忿,“宋锐和乐安这两个人又去哪了?不会私奔去了吧!” 太子安抚着,“稍安勿躁,应该就快来了。” 话音刚落,就有人接得话头喊着,“阿筝,我们在这呢!” 赵筝回头一看,乐安雄赳赳气昂昂的走在最前面,宋锐与几名侍从押着一人紧随其后。 赵筝再仔细一看,那押着的人,可不就是虞夫人。 乐安蹦蹦跳跳的走到太子面前,汇报着,“任务圆满成功!” 虞夫人被押着双手,冷冷的扫过桌上数人,冷哼一句,“好手段!佩服!” 第50章 水落 原来,太子没浪费掉肖飞这一人物,暗地里又将肖飞被押到淄安的假消息悄悄散播出去。虞夫人在这吃了一次亏,一则她不知道肖飞早已返回刑部大牢,二来涉及肖飞,她必定不会弃之不理。 于是他们便联手做了个局,众人在林府做客,为虞夫人劫囚提供了条件。宋锐暗地里埋伏,乐安完全是偶然听到了,跟着去卖了一番力的。 赵筝觉得委屈,“哎,这么好玩的事情你们都不叫我的吗?!我们还是不是姐妹!是不是兄弟了!” 宋锐苦口婆心的道:“你可拉倒吧,你不给我添麻烦我就谢天谢地了!再来一回什么被当人质什么的,那位要大杀四方的心都有了。”他指着太子,肩头一耸,表示不关我事。 太子沉声道:“押去大牢吧,你先审。” 宋锐二话不说又押着人走了,连口热乎饭都没吃。 赵筝也想跟上去,问一问她的主子是谁,缘何饶她性命。 但宋锐严词拒绝了,“这严刑逼供岂是女儿家可以观赏的?等我审完你再去吧。” 宋锐这一去,虞夫人的手筋脚筋就断了。 听狱卒说宋小将军当晚人狠话挺多,上来就是刀子,边挑边嘴里边骂骂咧咧着,“你这老妇人,胆敢动老子妹妹,老子让你做条蛆在地里爬着走!” 虞夫人也是个硬脾气,即便如此,她也只是哈哈大笑着,嘲讽的笑着,一声未吭。 宋锐倒是不心急,让狱卒拿了刑具,一排排摆出来,最后挑了一套针具,顾名思义,就是粗细不同的针,扎在穴位上,能去半条命。 宋锐便骂一句扎一针,骂一句又扎一针。 “你个臭不要脸的,敢动我罩着的人!” “我今日要打得你那个可爱的夫君认都认不出来你!” “你以为死了就好了?你错了,嘿嘿,做什么美梦呢?” …… 有个狱卒干这上刑的干了十几年,殷勤的在一旁教着他,“宋将军,扎这扎这,这个穴位扎下去可疼了,阿猫阿狗都受不了!” 他手一下去,虞夫人果然似杀猪般嚎叫了起来。他抬眼满意的看了他一眼,“不错,有眼力见儿,回头我给你在林大人面前美言几句。” 此话一说,那位狱卒更是起了劲,那虞夫人可倒了大霉,碰上这么一个两个拿人扎着玩的。 他什么也不问,他就拿针扎着你,看着你嚎。 那场面吧,虽不是什么血流成河,可大牢里听着那女人的嚎叫声,间杂着男人的骂骂咧咧,可把其他犯人抖得直哆嗦。 才堪堪到第十针,虞夫人便受不住了,自己松嘴了,“我说,我说,我全都说!你要问什么?你问!你问!赶紧问!” 宋锐停下咒骂,想到自己的正经事情,便问道:“粮草是你带人劫的?” “是……” “受何人指使?” “我不知道我的主人是什么身份,我没有见过他的正脸……但是我猜测他应该是西蛮国的人,并且身份还不低。”虞夫人躺在地上,艰难的回道。 “你怎知他是西蛮国的?” “西蛮国皇族有一支近卫军,是皇帝的亲兵,战斗力极强。此事人尽皆知,咳咳……但是没有人知道这支近卫队其实叫做炎火军,以炎字三角令牌行事,自西蛮太子从北燕国的战场上回去之后,西蛮国皇帝便将这支卫队拨给了太子楚缘,可是太子无故失踪,如今我发现那支卫队却潜伏在主人身边,如此还不明显吗?”虞夫人说了这许多话,艰辛的呼吸着。 “你有何证据证明你说的是真的?”宋锐听着这许多,依旧将信将疑。 虞夫人扯了扯唇角,自我嘲讽的笑了笑,“那日在百香楼,令牌应该是被林公子拾去了吧?那是主人给我的,本来是想着助我劫肖飞的,可却被我愚蠢的遗失了,如此一来,炎火军也不便行事了。” 宋锐听了此话,心里头便信了九分,接着又问道:“两年前,安山围猎,赵时将军刺杀一案,亦是你的杰作吧?” 虞夫人恢复了她原本毒辣的样子,一脸自信的道:“不错,这可以说是我这一生最完美的刺杀了。虽说没能够杀了太子,可是死了赵时,对于西蛮来说,结果也不错…哈哈……” 宋锐大骂一声:“臭不要脸!”下手就是一针。 一旁教他刺穴位的狱卒实在是看不下眼,巴巴的凑上前,说道:“宋将军,你这骂人也忒弱了些,轻飘飘的几句,也太斯文了些。” 宋锐正气得直哆嗦,对着他道,“你来你来!” 宋锐起身叉着腰,对着墙壁呼气吸气,调理着自己的愤怒。 那边,狱卒“呸呸”两口唾沫,就开骂了,“我瞧着你上辈子必是个狗猡转世的,要不然怎么的骚气冲天?死叛徒!屎壳郎子屎尿多哔哔哔哔哔……”(此处语言自动消音,净化环境,人人有责……) 宋锐眼瞧着他骂得口水四溅、义愤填膺的样子,颇觉得他是个人才,他心里稍冷静下来,对他示意可以停下来了,“行了行了,我还有话要问。” 宋锐又向着她,问道,“刺杀赵将军,也是受西蛮太子的授意?” “自然是他。”虞夫人笑了。 宋锐对那个狱卒招手,“你……叫什么?” 狱卒狗腿的回道:“回宋将军,小的叫小元。” “噢,小元是吧,你看着她,不要让她死了,我必要叫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宋将军放一百个心,有小人在,她死不了,刚刚这扎针小人都眼活着呢,就这些她想死还早着呢。” 宋锐“嗯”了一声,也没啥说的了,便出了大劳向太子复命去了。 宋锐回去客栈已然是夜深,哪知一推开门,刷刷刷的几双眼睛便盯了过来。 太子、赵筝、乐安,一个不少,坐得整整齐齐。 两位姑娘面前还摆着瓜子,手里抓着一把,正要把瓜子往嘴里嗑。 见得宋锐回来了,皆是等着宋锐的审问结果。 宋锐一一说了,只独独隐去了安山刺杀一事,他怕赵筝情绪激动,做出什么傻事来。 乐安听完了一拍桌子,“还好我没嫁给那什么劳什子西蛮太子,要不然我岂不是羊入虎口?” 赵筝也附和着,“回去了赶紧叫陛下把这婚事退了,要是西蛮不答应,无事,打得他们满地找牙!” 太子听了,蹙着眉,心里总是觉得不太对劲,可是又说不上来。 第51章 石未出 虞夫人暂时被关在淄安大牢,一切暂时尘埃落定,宋锐又马不停蹄的带着粮草送到边关去了。 太子则带着四个女人留在淄安,因为他觉得此事还有些蹊跷,一切都太顺利了些,可若是说哪里不对他却说不出来,他想着既然西蛮国的炎火军曾在淄安出现,那便肯定有些蛛丝马迹。所以他决定留几天再返程京都。 乐安如往常一样,带着辛尤两个人日日不见人影,在赵筝的逼问之下,才知她如今整日缠着先前那位救了她的瞎眼公子,要他做她的夫君,说起他眉眼间尽是柔情。 赵筝竟不知乐安平时风风火火的,遇着喜欢的人也这么风风火火、热情似火。只可惜热情遇上了冰窟窿,那位公子极力拒绝她的亲近,她到现在也没把人家的心捂热,不过还是乐此不疲的跟在人屁.股后头。 太子与林无间凑在一起,赵筝便无事,不想整日与明月对翻白眼,便去林府与四月蹭吃蹭喝,一动一静,倒是很能说得上话。 这日,四月做了些糕点,提着食盒恰好遇见赵筝来,便遮遮掩掩的想躲开。 赵筝敏锐的感觉到得她眼神的躲闪,便一把将她拦下,“你身子弱,为何要往外跑?更何况你要去哪大大方方的说便是,何必避着我?” 四月也是不习惯说谎,再三追问之下,这才说道,“我是趁着无间不在,想去大牢见一见师姐。”又生怕赵筝不高兴,忙又道:“我知她伤过你,可是毕竟是我的师姐。小时我总爱围着她,她天性孤傲,虽然不喜我靠近,可是对我也挺好,不曾伤害我。” “她都给你下毒,使你身体孱弱不得……”赵筝省了那话,不欲拿话触了她的心。 “她也是无心的,她不知是我,只是还好是我,这样便少了一个无辜之人受连累,师姐曾经救过我一次,如今也算是还上这份恩情了。只是你放心,天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她触碰了律法,于法我无话可说,她是咎由自取,只是于情,我却不得不去看她一次,权当是最后一面了吧。” 四月其实是个活得很通透的人,她都如此说了,赵筝自然不会再说些什么,只是虞夫人心机难测,担心四月有什么危险,便坚持作陪。 两人便手挽手一同去了大牢。 只能说虞夫人是实惨,她瘫在地上如一堆烂泥,蓬头垢面如街上的乞丐,她双目无神的盯着房梁,一动不动。 狱卒开了牢门,四月走过去,将食盒放下,轻轻的唤道:“师姐。” 虞夫人的眼珠转了一下,冲着她惨白的一笑,“你来啦!” “我给你带了些糕点,都是师姐你从前喜欢吃的。”四月将食盒中的糕点取出一个,放在她嘴边喂她吃。 虞夫人咬了一口,笑着:“你果真还是没变啊,和从前一样的天真愚蠢。我害了你,你还来看我。” 四月没有作声,赵筝在一旁挖苦道:“你可别埋汰人家了,四月不过是重情罢了,哪像你白眼狼。” 虞夫人脑袋转过来,这才看到了赵筝,她更是狂笑着,“呦,怎么又是一个天真无邪的啊,赵筝,你也玩以德报怨那一套吗?不知你地底下的爹答应不答应?” 赵筝冲上前去,揪着她的衣襟,将虞夫人的半个身子提将起来,“你这是什么意思?” “哈哈哈……”虞夫人恍然大悟,“原来你那位好哥哥,没有把我杀了你爹的事情告诉你啊?哈哈我还以为你心胸宽广,真想以德报怨呢。” 赵筝的脑袋里似有惊雷掠过,她脑子里嗡嗡的,里面似有许多话交织着。 是太子温和的说:“还没有线索,阿筝你别急,我定不会放过凶手。” 是宋锐的一脸沉重,“凶手还在找……” 是虞夫人的惊天话语,“我杀了你爹!”“我杀了你爹”…… 赵筝镇静下来,对着虞夫人恶狠狠的问道:“你身后是西蛮太子?” 虞夫人没有半点吞吐,“当然。” 赵筝将手一松,虞夫人就跌落到地上,溅起无数尘埃飞扬。 赵筝起身一甩衣袖,冷哼道,“你这辈子都别想死了。我会留着你,好好尝尽这世间苦楚。” 一旁的四月听了这事,她在一旁也不知说些什么。 赵筝走出牢门,对四月道:“我们走吧。” 四月点点头,望向虞夫人,欲言又止,最终叹息一声,“师姐,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她便也起身离去。 “四月。”虞夫人叫住了她,“我遇见你的那间房子,里头放了些药,应是能解你的余毒。” 四月的脚步顿了顿,“知道了”。 虞夫人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远,她又开始双眼无神的盯着房梁,盯着盯着,眼泪就出来了。 赵筝送完四月回府,便气势汹汹的找太子问罪去了。可太子跟着林无间不知去哪了,她未找到太子,便坐在他房中等他。 一开始还是气鼓鼓的,心里不断想着等会太子回来,她倒要看看太子怎么狡辩,竟然隐瞒这件事情不告诉她! 左等右等的不见太子回来,气也渐渐在等待中消了,再渐渐的她就躺得歪歪扭扭的,呼呼大睡了。 “阿筝?阿筝?起来吃点东西吧?” 赵筝睡得迷迷糊糊的,被太子轻声唤醒了。她睡眼朦胧的睁开眼,看见了太子那张温柔笑着的脸。 她随便抹了一把嘴边的口水,坐了起来,脑子渐渐清明,想起来了她所为何事。 她正经的坐着,对着太子拍了拍旁边的床榻,“来,殿下,您坐下来我跟您掰扯掰扯。” 太子好笑的瞧着她,乖乖的坐在她身旁,“好,来,扯吧。” 赵筝歪着头看他表情,“宋锐审虞夫人那天,其实还隐瞒了一些吧?” 太子一愣,就这么应下了,“虞夫人就是当年安山刺杀一事的凶手。” “若不是我今日恰好去了大牢见了虞夫人,你们是不是打算不告诉我了?” 太子马上接道,“不是,只是此事不单单只是虞夫人,她不过是一个棋子,躲在后面的幕后主使才是真正的凶手。” “西蛮太子?” “未必。”太子摇摇头,“肖飞尚且不吐一字,虞夫人生性冷傲,怎么可能一口便吐了真言。这一切都太顺利了些,好像有人故意要把我们往西蛮引。紫怨毒,炎字三角令牌,炎火军,还有虞夫人的口供,都指着西蛮。” 赵筝奇怪的问道:“这难道不是证据确凿?” “就如同你被引着去那个山洞一样,不觉得这又是另一个大圈么?” 经这么一指点,赵筝摸着点门道来了,“你是说,请君入瓮?借刀杀人?祸水西引?” 太子稍皱了皱眉,道:“大概是这么一个意思吧。本来也就打算将这事同你好好说,宋锐是怕你一不小心把虞夫人给弄死了,他不能好好折磨一番,也怕你一冲动去找那个西蛮太子,做出什么偏激的事情来。” 赵筝翻了个白眼,“我哪能这么不懂事,我不会莽撞行事的,自己也没些过人的本事,打架也拿不出手,出了事还得你们操心,上回那跟着去那山洞,可后悔死我了,逃出来我就该回来找你们,逞什么英雄,差点把自己命给逞没了。” 太子忍着笑意,偏生就想打击打击她,“怕是你逃出去不到百米,就被抓回去了。是因为你恰好顺了他们的意,他们才对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赵筝佯作发怒,小手一握,猛捶他胸口,“你不打击我我会死啊!” 太子被捶得闷吭一声,笑便溢了出来。太子顺势握住了她的手,“好了,睡了一下午,不饿吗?” 肚子很应景的“咕咕”响了两声。 太子又是笑了,牵着她的手,“走,我们去百香楼吃饭!” 到百香楼下刚巧遇见了乐安和她的心上人,赵筝就冲着他们打着招呼,示意他们过来。 乐安拖着那个男人笑眯眯的过来了,那男人穿着一身紫衣,一副高冷的样子,对着乐安不太耐烦。 太子点头算是打了招呼,他先出言道,“这位公子不妨与我们一起吃吧。” 乐安马上高兴的应下来,“好啊好啊。” 那位紫衣男子却不置可否,只任由乐安拉着,去了厢房。 太子望着她们二人的背影,想到宋锐说查不到此人的来历,便有些谨慎。 “怎么了?”赵筝见他不走,歪过头问道。 “无事。”太子微微一笑,牵着她的手也跟了上去。 眼瞧着乐安捧着脸对着那男子一脸花痴的笑,不禁心下叹道,遇上了爱情的乐安已经宛如变成了一个傻姑娘啊,哪里还有半分当日在流光殿门口挥鞭的傲气。 “公子是哪里人?”太子问道。 紫衣男子用他仅剩的一只眼瞥了瞥太子,回道:“在下西蛮人。” “乐安,你与西蛮可真是缘分啊!”赵筝叹道,随便一见钟情的男子居然也是西蛮人。 太子一笑,“我姓陈,名皆,怎么称呼公子?” “他姓楚,叫他楚公子就好了。”乐安争着抢话道。 太子给了她一个警告的眼神,乐安便把头慢慢的低下去,缩起来。 “听说你喜欢我妹妹?” “噗……”赵筝一口茶水喷出来,作为兄长,您可真是直接啊! 第52章 归京 楚公子也是愕然,便只有乐安一个人笑嘻嘻的,半点不害羞的盯着他瞧。 赵筝心中汗颜,比起她来,还是乐安彪悍啊!她遇上自己真心喜欢的人就会怂,哪怕心里自信满满的说了一万遍我要让某人喜欢上我,我要告诉他我喜欢他,可是最后还是怂得慌,最后一事无成。 楚公子的脸色着实好看的紧,他答道:“哪来的谣言,谁喜欢她?我不喜欢。” 说罢,又恢复了冷漠的模样,一脸高深。 太子点点头,“如此也省得我说其他的话了。” 乐安不乐意了,控诉着,“哥!你怎么能这样说啊!你不能棒打鸳鸯!” 太子“呵”的一声,“两个巴掌拍响了,被拆散那叫棒打,你这一巴掌的,算什么?” 乐安撅着嘴,不想理他。 小二很快便上齐了菜,道了声:“客官,您的菜齐咯!”便退下了。 赵筝知乐安心意,便有心想要打听一番这位楚公子的底细,“不知楚公子是做啥什么营生的?” 楚公子不客气的开筷,夹了一口菜吃下,淡淡的道:“手中尚有一些闲钱,只是一只闲云野鹤罢了。” “看公子扮相,想必是家中富贵吧?” 楚公子点头,“大概算是吧。” 赵筝“哦”了一声,心想:哦,是个啃家底的富家公子啊!不过这样也好,这样就可以将这位楚公子招为驸马,这样放在眼皮子底下,想必皇家也更放心些。 赵筝一转眼珠子,太子便知晓她要干什么,可太子却觉得楚公子此人身份并不简单,也不欲节外生枝,便出身制止赵筝再问下去,“阿筝,吃饭吧。” 赵筝接收到信息,只好噤了口,大口大口的吃肉。 乐安却是很殷勤的在一旁为楚公子夹菜,就差没成为楚公子的夹菜女使了。 “楚大哥,这是招牌菜烧鸭子,肉质鲜嫩,可好吃了。” “楚大哥,这是蚂蚁上树,你瞧,多有特色啊,看着就好吃,你尝尝!” …… 赵筝默默的看着,心想我们这正儿八经的夫妻都没那么腻歪,这不打我的脸么! 于是她也殷勤的替太子布菜,不一会儿就将太子小小的一碗堆成了如山的小菜堆。 太子则一脸宠溺的笑着,“好了,阿筝,不必为难自己,你最爱吃肉了,都夹给了我那你吃什么?” 赵筝一瞧,肉都要空了,全堆在了太子和楚公子两人的碗中,瞬间心里就有点苦,还没吃几口呢就没了…… 太子眼瞧着,自然感受到了她身上的丧气,他起身到门口喊了个小二。 不一会儿,小二便又上菜了。 赵筝边咬着肉,便竖起了大拇指夸赞太子,“夫君,你真是深得我心!” 久违的称呼让太子十分满意,“快吃吧。” “太过分了吧你们两个,肉麻死了!”乐安翻着白眼,嫌弃着。 “不好意思,是你先过分的,我们只不过是反击而已。”赵筝吐着舌头,俏皮的回道。 太子则只笑不语,掏出丝帕轻柔的将赵筝嘴边的油擦去。 乐安见此,忙故意将肉往嘴巴边上抹了一圈,沾了一圈的油,撅着嘴朝着楚公子,一脸希冀的也希望楚公子能替她擦嘴。 楚公子皱眉,“你嘴肿了?去看看大夫吧?” 乐安:…… 她忿忿的将嘴又撅了回去,不解风情的呆木头!真想解下腰间的鞭子抽他,抽醒他! 原本还想着多待得几日,可是再没有发现之前那批人的半点踪影,而太子又接到从京都送来的密折,称西蛮三皇子不日将抵达京都城,请太子回京。 太子思量后,还是决定先回京都城,见一见三皇子,看是否能解些疑惑。 赵筝这日便去找四月告别,回去的途中竟意外碰到了被蒙骗那日在凉亭中所遇的绿衣男子。 只是今日他穿着的不是绿衣,而是白色锦衣,他站在一个卖风筝的小摊贩前,手里拿着一个飞鸟形状的风筝。 赵筝走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膀,“王公子!好巧啊!” 王公子回过神来,抬眼一瞧,“呦,小丫头,又见面了!不知你的狐狸精有没有追上啊?” “追上了,追上了,被我好一顿揍呢!”赵筝笑得把白牙都咧开了。 两人明明都心知肚明彼此在瞎扯,但都很有默契的不拆穿,装作不知道的样子。 赵筝颇有些遗憾的道:“事后我去找你想将马还给公子,只可惜公子只留了条字条便走了,如今看来,还真是有缘再见。” 王公子玩味的把玩着手中的风筝,“那马就送给你了,不必送还。” 王公子从腰间解下钱袋,将银钱给了摊贩,便道,“小丫头,这回我是真的要走了,回见。”说罢,他还冲她眨了眨眼睛,这才拿着风筝离去了。 赵筝望着他远去的身影,回想着刚刚他掀开外衣在,露出了腰间的玉佩,他挂在靠里的位置,若不是他解下钱袋,不会有人看到他腰间的玉佩。 富家公子、王公贵族甚至文人墨客都喜欢腰间配玉,可是她扫了一眼,却觉得那轮廓颇为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相似的玉佩。 但实在是想不起来,她身边实在是太多配玉的公子哥了,就连宋锐这一平时吊儿郎当的公子哥都配了一个玉,说是心上人亲手为他挑的。 其实是他不要脸的拿了几个玉佩在乐娘面前要乐娘挑选,乐娘不耐随手一指,他便说这是乐娘送他的玉佩,喜欢得紧,整日挂在身上,宝贝的很。 于是她也便没有深究了。 最不高兴的当属乐安无疑,回京都城意味着她要同楚公子分开。 然而不过半天,她便又开心起来,因为也不知是不是她的软磨硬泡起了作用,还是楚公子另有打算,楚公子最后竟然愿意与他们一同回京都城。 当在回京的路上时,赵筝掀开车帘,看了看外面骑着马的楚公子,仍然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你不会当真想要拐他回去当驸马爷吧?”赵筝放下车帘,问乐安道。 乐安攥紧了拳头,增加士气,“我会努力朝着那个方向发展的!” 赵筝扶额,“我看你哥并不是很看好他,尤其他又是西蛮人。若是安山刺杀和抢劫粮草是西蛮所为,势必会引发大周和西蛮的战争,到时两国交战,你们立场不同,极易出事。” 乐安像是当头浇了一盆冷水,“你说说我好不容易为他开了情窍,结果却告诉我这人他不合适……” 赵筝安慰着,“至少你爱过。” 乐安把头一昂,霸气的道:“不,我要改变自己的命运!” 她又压低了声音跟赵筝说道:“不是还没有完全认定这是西蛮所为吗?或许真的不是呢?只是有人栽赃嫁祸也说不准,只要还没在父皇那确定,便就还有机会查出真相,我相信哥哥,他定能查出真凶的!” 赵筝无奈了,算了,她好不容易挣脱她喜欢乱拉红线当月老却总是拉错红线的皇帝陛下,就随她吧。 毕竟,爱一个人,是说不到说放手就放手的。 外头的太子却心有疑虑,他架着马同楚公子并行。 “楚公子,不知到京都城可有什么打算?” 楚公子淡淡的答道:“是去找一位故人。” 太子点头,“若是有需要帮忙的,尽管来刑部找我,你就说找陈大人,他们自会明白。” “如此,便多谢了。不过在下应是用不到了。见过故人我便会离开京都,舍妹……在下实在是无意,不必担心在下会做些什么。” 太子直言,“若公子不是西蛮人,或许我尚且还愿意你们试上一试,只是如今我实在是不想冒险。自家妹妹还是嫁给知根知底的放心些。” 楚公子颔首,“理解,就按陈大人所言吧。” 果然,众人到了京都城门口,楚公子便告辞先行离开了,太子押着虞夫人去了天牢,乐安与赵筝则被送回了宫,每个人的路都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回到阔别已久的东宫,第一个上门来的,不是太子不是太子妃,竟是温良媛。 温良媛坐在流光殿,温温柔柔的笑说:“妹妹可算是回来了,这一路可还安好?” “好着呢,没什么事。”赵筝也笑着回。 从前她都是甚少同温良媛打交道,一是想到她是太子的妃子,虽然太子从未在她殿中留宿,可心里便不大高兴;二是她掌管着东宫事宜,她可不想上赶着去讨人嫌,免得以为她赵筝肖想她的主事权。 在宫中,如她娘所说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在后宫,好好夹起尾巴做人。后宫争宠的戏码她听说书的都听了不知多少回了。 不过让她夹起尾巴做人那是不可能的,只要别人不犯她,她便不犯别人,要不然,仗着太子是被她从小坑到大且专给她擦屁.股的好哥们,太子妃是她爱护短的表姐,大周唯一的公主又是与她同声出气的好姐妹,要干谁不是干。 所以她的东宫生活虽不是说横着走,但也可以说是很惬意。只是她从不多与除表姐以外的太子的妃子接触,其实主要就是指这个温良媛。 温良媛向她诉着苦,“妹妹啊,你可不知道呦,自从殿下同妹妹走了,那荣姑娘可是又来找过太子。” 赵筝奇道:“她来干什么?”那日,不是说太子已经同她说清楚了吗?她还来做什么! “这殿下去宫中见陛下复命去了,按着往常的习惯,该是会去皇后娘娘那儿,最要紧的,是这荣姑娘今日也恰巧进了宫!”温良媛意味深长的拉长了声音。 第53章 吃醋 赵筝有些不解温良媛这是什么意思,但是她知道温良媛不是一个爱八卦的人,她不会特地巴巴的跑到她面前来说些没用的东西,她必定是有着自己的目的。 因此她直接问道;“良媛有什么话便直说吧。” “容我先告诉妹妹一则趣闻。”温良媛掩嘴一笑,“这盛家二公子回京了,可是好生闹了一场,这盛家二公子跪在宫门口跪了三天三夜,道是在外已娶妻,只是未曾来得及言明于家人,而与荣姑娘非良配,只求陛下撤回赐婚旨意。” “陛下旨意哪能是说撤就撤的?且这如此不是当众下陛下的面子,陛下如何会答应!”陛下此人脾气阴晴不定,但盛家二公子的婚事连父母都不曾知晓,那么便没有理由认定为正式夫妻。 亦或退一步,盛家迎荣雪为正妻,那位姑娘则纳其为妾,这种事情也不是没有,只是赐婚圣旨一下,一般男人大多会将此事瞒住,断了与外面的关系,免得获罪。 要知道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乐安公主这般受宠,一而再再而三的将赐婚黄了,虽然更多的原因还是乐安她自己。 “所以啊,这盛家二公子跪着跪着便倒下被抬回去了,婚事照旧。可没想到的是,那位原配也追着回来了,如今盛家是一片乱糟糟,只可惜荣姑娘一夜之间倒是尴尬起来了。” 温良媛起身,“如今殿下回来了,定是会从中周旋,荣雪嫁不了盛家,那皇家势必会给予些补偿,慧妃娘娘又身处后宫,荣姑娘再换门亲事必不会比盛家差,如今她又这个时候进宫去了,妹妹猜猜最终花落谁家?” 赵筝淡淡笑着,“陛下的心思不敢揣测,更何况我一向对着这些没什么兴趣,相信陛下自有决断。” 温良媛见赵筝没什么反应,也不欲多留,便道:“今日过来不过是来讨杯茶喝,讲些趣事,现下也该回去了,便先告辞了。” 温良媛又同来时一般,安安静静的走了,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清风上前,一脸担忧,“良娣,您可不要被她的话给迷了,她不过是想要把您当枪使。” 赵筝“啧啧”道:“这还是她第一次特地上门来同我讲这许多些子话,只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良娣心里清楚即可,荣姑娘从前受太子青睐的话许多人知晓,她不过是怕荣姑娘真要入了东宫,会威胁她的主事之权,可她又不想做这个恶人,便暗示着您来闹一闹,您惹得一身骚,她倒一身轻松。”清风絮絮叨叨着,生怕自家良娣着了温良媛的道儿。 赵筝心里很清楚是这个理儿,所以她派人去向常宁殿处打探情况。 这个人,自然是非明月莫属了。 待得太子回宫,不过一小会儿,明月便黑着脸溜回来了。 “哼,殿下与荣姑娘在御花园好一顿温存呢!这荣姑娘哭得梨花带雨的,殿下也不避嫌,竟抱了她!” 温良媛上门来,她都没那么难受,这一听赵筝心中不是滋味了。 “关门,今天谁也不见。”赵筝一个人软趴趴的瘫在床上,不想动。 午后,窗边的竹帘被风吹得微微摆动着,赵筝坐在凉椅上,眯着眼睛小憩,一手拿着凉扇盖在眼睛上。 回到东宫,又过上了惬意的养猪生活。 她听得殿外传来清风的声音,“太子殿下,良娣睡下了,吩咐了今日不见人。” “我也不行?” “是,殿下也不行。”清风不卑不亢的答道。 只听得太子无奈的叹息一声,“好吧。”便离去了。 不过一刻钟,赵筝便听得窗边的竹帘动了一下,继而有轻轻的脚步声。 赵筝睁开眼睛,移开凉扇,却见得太子正倚在窗前,双手抱胸,噙着笑看她。 赵筝没好气的道:“殿下怎么学做起了梁上君子了?” “我的夫人不让我入殿,我又怕夫人在里头生闷气,这才爬一爬窗户,见见我那满是怨气的夫人。”太子故作无奈道。 赵筝损他,“谁是你夫人,你夫人多得很,听说马上就要迎娶新夫人了?祝你新婚大喜,早生贵子啊!” 太子这下真的无奈了,“这双喜啊,真是什么谣言都敢往外传,怎的传来传去竟完全变了味儿……” “行的正,坐的端,怕什么谣言?”赵筝复又将扇子盖在了眼睛上。 太子知她在恼他,也不知双喜这小子是怎么同她说的,回去定要好好“赏赐”一番。 他踱步向前坐在她身边,耐心的解释着:“想必你也知晓了荣雪同盛二哥的事,荣雪作为姑娘家,受此大辱心中委屈,便对着我哭了,她自己扑上来,我马上就推开了。” 赵筝从凉扇后露出个眼睛斜他。 “真的!我真马上推开她了,不信你去问双喜。”太子赌天赌地的发誓。 赵筝“噫”着,又躲回了凉扇后头,不再作声。 太子侧身倚在她脑袋瓜子旁,扯开她拿着凉扇的手,就对她笑,笑得眉眼弯弯。 赵筝没得东西遮掩,只好瞪着他,也不说话。 半晌,太子又道:“荣雪同盛二哥的亲事是铁定成不了的了,她在御花园特地等我,不过是想入东宫。” 赵筝听到此处将太子一推,太子不备一下就被推了个趔趄,摔了严严实实的一屁.股墩儿。 还没等反应过来,赵筝就从凉椅上起身了,又来拉太子,将太子推推搡搡的推到窗户前,边推边道:“殿下从哪来从哪去吧,爱去哪去哪,爱让谁入宫让谁入宫,横竖我管不着……” 太子“哎”了几句,赵筝不搭理他,只管推人。 太子没法,便一个转身将她的手稍用力握在手中。 赵筝挣了几回没挣脱,气急,“放开我!” 太子攥紧了她的双手,“不放。” “李景恒!” “我话还没说完,等我说完,你如果要生气再生气好不好。”太子脸上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手上却半分不肯松些力气。 赵筝放弃抵抗了,妥协道,“说吧。” 太子这才继续道:“东宫是想进就能进的吗?我自然是言辞拒绝,我早已严明对她没有想法。月泷是我没有办法拒绝,温良媛是母后趁我在军营塞进东宫的,何必让荣雪也耗费大好年华在这蹉跎岁月呢?” 他看着赵筝,突然又温柔的笑了,“我也怕委屈了你。” 也就这话顺耳些,赵筝的嘴角不觉上扬。 太子这才放开了手,为她拂去了额间的碎发,“我有你,就够了。至于荣雪,她自会有她该去的去处。” 赵筝心中的石头落了地,终是不难过了。 “阿筝是吃醋了吧?”太子闷声笑着问道。 赵筝有些心虚,但仍理直气壮的应道,“我没有!” “你说谎了,阿筝,我太了解你了。” 赵筝往后退着,然而,她退一步,太子便上前一步,不一会儿,便被太子逼到了墙角。 赵筝有些结巴的道:“我、要睡觉了,有些困顿。”说着,还作势做了个打呵欠的动作,往左边一转便想开溜。 但太子伸出右手堵住了她的去路。 她呵呵笑着,又转头往右边溜去。 太子的左手堵住了她的去路。 不要慌,如宋锐所说,遇到这种情况,就是比谁更不要脸。要先发制人,这个时候谁凶谁有底气。 于是她昂首直视太子,“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我是想告诉你,阿筝不必感到不好意思,我比你想象中的更喜欢你一些。”太子低下头,一脸认真。 赵筝看着太子眼底一片清澈的眸子,似有一种魔力,将她吸了进去,不能自拔。 她听到自己咽了口水,问道,“此话、怎讲?” 他扯开了嘴角,“你与我成亲,是我亲自去向父皇求的旨意,你可知为何?” “为、何?”赵筝隐隐约约知晓答案,但还是顺着问出了口。 “从前我以为你是男儿身时,便总想着多照顾着你些,知道你是女儿身以后虽然对你有着男女之防,但却总是不由自主的想靠近你,直到都说你喜欢上了上官,整日与他同进同出,我才觉得自己内心惶惶不安,那大约就是喜欢了吧。可是后来传来你即将同上官家定亲的消息,我就想着你幸福就好,我可以放手。” 赵筝怔怔的听着,这是她做梦也不能猜到的。 “可上官偏偏离开了,我就觉得我的机会来了,又出了安山的事情,我便想着,即便你不喜欢我,我也要将你放在身边,慢慢培养感情也好,怨恨我也罢,我都不想再将你拱手让人了。” 太子说到此处,叹息了一声,摸了摸她的头,“早知道你与上官并没有情,早知道你也喜欢我,就不用兜这么大的圈子了。” “谁、谁喜欢你了!别胡说……”赵筝的脸突然爆红起来,结结巴巴的反驳着。 “你大约还不知道吧,你在淄安昏迷的时候,上官全都对我说了。” “这个叛徒!”赵筝憋着气,面红耳赤,像是自己全身的皮都被人扒光了。 “所以,阿筝,算起来,其实我同你一样,也爱慕你许多年了……”他收拢双手,将赵筝抱在怀中。 第54章 全员醉酣 窗外凉风习习,虽然即将入秋了,但是仍有一两只蝉在此起彼伏的叫着,声音虽然不大,但此时此刻在窗内的两个人来说就显得有些聒噪了。 太子拥着赵筝,他早就想这么做了,如今回了东宫,在自己的地盘上,终于可以将心里话说出来了,他等了这么多年,终于可以理直气壮的说出来了。 赵筝则半晌回不过神来,涉及太子她的脑子总是能慢上几拍,故而后面太子同她说了些什么,她也没仔细认真听,脑子里全是回想的话儿。 “我爱慕了你许多年了……” “我爱的不比你少……” “阿筝,你心里爱慕我么?” 赵筝陶醉得不能自拔,疯狂的点着头,一睁眼,太子不知何时早已走了,只余窗边的纱幔微微随风动着。 赵筝兀自笑着,往凉椅走去,哪知心情愉悦,脚下却失了准,没躺进凉椅,反而连人带椅翻在了地上,椅子沉闷的敲在地上,伴随着“哎呦”一声。 明月自门外听到动静,怕出了什么事儿,在殿外焦急的喊道:“良娣?可是发生了什么?” 赵筝扶着腰,单手撑起身子,来不及回话,明月已经推门进来了,见得她这副情形,忙上前扶得她起来,“哎呦,我的良娣呦,这怎么躺着也能躺到地上去了?莫不是梦里打拳了?” 赵筝摆摆手,高兴的同明月道:“明月,我记着我那还藏着一些上好的美酒吧?你今晚吩咐厨房,让他们多做些菜,我请流光殿上下所有人,喝酒!” 明月听到有热闹可凑,来了兴致,“奴婢遵命!” 于是白天处理完政事的太子深夜踏足流光殿时,整个流光殿灯火通明,四周却是一片诡异的宁静。 殿外竟还横七竖八的躺着了几个人,双喜眯着眼瞧着,不由吓出一身冷汗,他以身挡在太子的面前,慌里慌张:“殿下,这这这……有刺客!来人呐!” 太子很淡定的将他拨开,“难道你没闻到味道?” 双喜的鼻子在空中使劲那么一嗅,越是靠近,味道便越是浓厚,他皱着脸,不由捏住鼻子,“这流光殿怎么一股子酒味?这得是多少酒坛子打破了?” 太子沉着脸看着门口醉得正香的小宫女,再进得殿门去,酒意扑面而来,看见赵筝手里抱着个酒坛子,头搁在桌沿上,脸色潮红,睡得正酣。而清风与明月也是歪在一旁,抱成一团,不省人事。 太子脑子里血气冲头,他微闭了闭眼睛,“双喜,处理了吧。” 双喜忙去叫人,手脚麻利的将除了赵筝以外的人都抬了出去,将门口醉倒的小宫女太监也一并抬走了。 太子则过去将赵筝抱在怀中,欲将她手中的酒坛子拿走,哪知她倒是抱得挺紧,一来二去两人竟争了起来。 “谁动我酒了?”赵筝嘟嘟囔囔的半睁开眼睛,见着是太子,立马将手放开了,搭上了他的脖子,头就蹭在他胸口,“原来是你啊李景恒。” 太子摇了摇手中的酒,还剩半过,她这是喝了多少酒! “为什么喝酒?”他记得他在流光殿明令禁止不许喝酒,果然不长记性。 赵筝呓语着:“开心啊!李景恒,你是我的了!”说罢又娇羞得捂着脸,“我也是你的~” 太子打横将她抱起,轻轻的将她放在床榻上,又为她盖好被子。 赵筝已是醉得睡过去了。 他轻柔的拨开她脸颊上的发丝,床上的姑娘面若桃花,唇边带笑,比平时更加可爱了些,若除去那一身酒气,除去平日里的跳脱,倒也像个大家闺秀。只是这酒,他蹙眉。 “李景桓!”赵筝的眼睛蓦然睁开,口齿清晰的叫着他的名字。 太子被吓了一跳,疑心她是不是装醉。 哪知下一秒她就笑了,扭扭捏捏的盯着他看。她伸手抚上他的唇,“你还记得我么?” 太子心中不解,“什么?” “你跟乐安在宫中抓迷藏那次。”赵筝舔了舔嘴唇,勾着他的脖子,借力起身吻上了他的唇角。 太子脑子里“轰”的一声,原来是你,竟然是你。 七年前的某一日,乐安顽皮,将他一支簪子藏了起来,太子耐着性子同她要回来,她却不肯,只说,“皇兄,想必你这支簪子是要送给哪个姑娘吧,看你这神情,定然是很重要,不然皇兄。同我玩个游戏,你抓到我,我就还给你。” 太子心下想着,我习武数年,闭着眼睛也能分辨出人的位置,这有何难? 乐安便给他眼睛蒙上了块厚实的红布,当真厚实,不见一丝光线。 太子站在中间,起先是张开手臂装装样子,意思的在空中捞了几下,并耳朵仔细听着脚步声。 不消片刻,他已听出来假山处有细碎的步子声。他移过去,抓住了想要逃走的那人,温言道:“想走?一国公主,说话要算话!” 那人缩着脖子,声音极小极细,如蚊如蝇,“殿下,我不是公主……” 太子默了,许是抓错了宫女,他松开了手,“你走吧……” 声音悉悉索索,从他面前走过,他闻到一股若有似无的香气,萦绕在鼻尖。 太子也转身去找乐安,却不想一时疏忽,脚下不知碰到了什么,摔下之际,被人拉住了手,下一刻他的唇便碰到了一个柔软物什,用脚趾头想也知道那是什么。 一时之间他有些懵,半天没从地上爬起来。 直到有人轻柔的扶他起来,他摘掉蒙在眼睛上的红布,看到他面前站着一个脸颊有些许发红的姑娘,殷切的关心着他有没有摔着了。 他仔细想了想,未曾见过她,“你是何人?” 那姑娘行了礼,道:“回太子殿下,臣女是太常少卿温齐之妹温婉兰,今日奉皇后娘娘的旨意入宫。” 太子握着手中的红布条,迟疑的问道:“你方才一直在这?” “是。”温婉兰颔首低眉,温顺得很,耳朵上悄悄的爬了红。 太子不知以他的容貌,女子见他莫不脸红,只是平常碍于他的身份,没几个人敢同他对视。 如今眼前这一副情形,太子一时不知怎么收场,若是有心之人他冷笑让身边人拖下去倒也罢了,可这她救又未救的,着实难办。 第55章 酒醒 太子冷静下来,“退下吧。” “是。” 温婉兰从他面前走过,太子鼻子一动,“等等。不对……方才的不是你!” 温婉兰脚下一顿,脸上的霞色稍退,面容镇静。 “你们身上用着不同的香,你的更为浓烈,而她的却是极为清谈。” 温婉兰低着头,回道:“回殿下,臣女刚刚确实一直在这,只是臣女并未说那是、臣女啊!” 太子稍一想,也便想通了,这就好办了,“那你可曾看清那人是谁?” “臣女离得有些远,等臣女过来时,她已经走了。” 太子示意她退下,再望望周边,哪还有乐安的踪迹,怕是早跑了。 此事过后,也不知怎么传入了皇后的耳朵里,皇后以为是温婉兰同太子殿下当众在御花园纠缠在了一起,以为太子对她有些兴趣。 于是太子前往边关之后,温婉兰便坐着一顶小轿入了东宫,被封为良媛。 等太子回宫,向皇后禀明了一切,皇后这才明白自己好心办了坏事,只是人已经入了东宫,一切都已成定局了。 好在温婉兰此人还算聪慧,明白太子并不喜爱她,虽不愿出宫,但愿意安安分分的在东宫,后来又发现她办事还算不错,太子妃也同太子说让温婉兰打理东宫后院,也能轻松些,这些年她便一直安分守己,没有多生事端。 如今赵筝酒后吐真言,太子一下便想起这件无名的事情来。 赵筝将自己与太子拉开了些距离,手却还是圈着太子的脖子,带着醉意得意的道,“你当时蒙着眼睛,想必定是不知是我故意绊你,只是我也没料到后来竟阴差阳错那样了……” 语罢便是低头一阵笑,“那时你还不知我是女扮男装,我也怕尴尬便早些逃走了,若是我没走,你说我们会不会后来就没有那么多波折了?” 也不需要回答,醉鬼只是在自言自语罢了。赵筝说完便放开了他,抱着被子又睡了过去。 只剩太子坐在那儿,双手还摆着拥抱的姿势,他叹息一声,将被角替她掖好。 一夜宿醉的赵筝第二日醒来,口干舌燥,“明月!明月!” 明月从殿外进来,给她端来了解酒汤。 赵筝一饮而尽,总觉着有些不对劲,她斜眼看明月,明月一脸怨气的瞧着她,却不言语。 “奇了,明月,往日你那张嘴最能嘚啵嘚,怎么今日像个闷葫芦,一句话也不说?” 明月抿紧了嘴,指着嘴巴摇了摇头,张嘴无声的做了个“太子殿下”的口型。 赵筝莫名其妙,起身发现头尚且还是有些晕乎乎的,待梳洗完毕,她发现无论是明月清风,还是伺候梳洗的小宫女,皆个个嘴巴紧闭,无一人发出声音来。 有猫腻!她浑身上下都不舒服,她出去殿外,发现每个人都默默的、相当勤快的做着事情,门口的柱子擦得锃锃发亮,地板光滑得可以照出人影,花草中无一丝杂草,这简直让流光殿焕然一新啊? “这是搞什么?你们谁来给我解释解释?”赵筝二丈摸不着头脑。 不远处双喜公公来了,见了他众人更是卖力,有两个小宫女还为了抢地盘头跟头撞在了一起,可又不敢发出半点声音,只狠命擦着栏杆。 “见过赵良娣。” “双喜公公,我这殿里都是怎么了?怎么她们今日怪怪的?” 双喜行了一礼,笑眯眯的道:“太子殿下见流光殿全体上下似乎闲得慌,竟胆大包天随着主子大醉,因此赏赐他们从今日起禁言,谁若是敢吭声或者闲得慌,便请他们挨一挨板子的滋味。” 赵筝目瞪口呆,抱着脑袋回想了一下,因太子表白于她,一时高兴醉得太深,只依稀记得他们都喝大了,一开始清风在旁劝阻,但她与明月合力灌了她几杯,清风便倒下了。她还记得她拿着酒坛子十分豪气的对着外头的其他人道:“喝喝喝,给我尽力喝,我今日高兴,你们都陪我高兴!” 后来,她便不记得了…… 她特地打听了太子昨夜有事,会同几位大臣议事到很晚,太子一向不会深夜前来,于是她便放开了手脚,未曾想还是发现了,她轻敲打着眉头,后悔! 双喜又道,“殿下知晓让良娣不说话是难了些,便让奴才送来了这些,殿下希望良娣这几日安心在殿内抄写这些佛经,修心养性些,这样才不会整日想着如何喝酒,此外流光殿内所有的酒已被殿下没收了。” 双喜将身子一让,露出身后小太监捧着的书卷,有半人一般高。 赵筝一声哀嚎,“我的天啊!” 清风默默的上前接过书卷,她明显看到清风在接过书卷那一瞬间歪了歪身子。 “良娣何时将这些抄完,流光殿便何时解禁。”双喜笑得很是和气,身后的太监却是分散站在门口,看来是打算在这监视了。 赵筝脸上笑着,一转身就把太子骂了个遍。 度过了死一般宁静的一天,晚膳时赵筝终于把太子盼来了。 太子神神在在的进来,那边赵筝已经狗腿的为太子用衣袖意思的拂了拂尘灰,请他坐下,又为他盛好白粥。 “听说你极想见我,怎么,有什么要紧事?”太子心安理得的坐了下来,懒洋洋的问道。 赵筝悄悄的扯上他的衣袖,泫然欲泣,“殿下,我错了,能不能不要罚?” 太子挑眉,一本正经的道:“昨夜流光殿上上下下全体酗酒,我看你们喝得很是快活么,连这是什么地方什么身份都忘记了吧?太子妃或许听到此事一笑了之,可若传入母后耳中,什么后果?” 赵筝仿佛看到皇后在指着她的鼻子骂:主子带着下人喝醉酒,闻所未闻!败坏风气!成何体统!罚你去佛堂跪着,静思己过…… 那佛堂又冷又寂寞,她打了个寒颤,不不不,她会死在皇后手中的。 她抬起眼睛望着上面,挤了挤眼泪,再看向太子时,便一副委屈巴巴的神情,揪着太子的衣袖摇啊摇,“殿下不是说爱慕我吗?为何不那么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呢?我听说但凡爱一个人,便会纵容她的一切。” 太子岿然不动,“我是在给你补篓子。你也该改改爱喝酒的毛病了,明明不怎么会喝酒,偏好喝得醉醺醺的,什么话都能说。” “我昨晚说了些什么吗?” “嗯,你说你要同我生孩子,最好是一儿一女,儿女双全。”太子饶有介事的说道。 “……我、真的这么说?”赵筝缩回了自己爪子,心里忐忑。 太子凑上前,一脸坏笑道:“是啊,你不会不认吧?” 赵筝眼神躲闪,嘴角却泄出一丝笑意,“怎么、怎么可能,我定是鬼迷心窍了!” 一儿一女的话,那一定要先生个儿子,这样哥哥可以护着妹妹,就像宋锐护着她一样,这样妹妹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赵筝想到这,觉得也没什么不好,既然两个人都明确了心意,生儿育女也是正常,可能喝了一顿酒就把她的心里话说了出来,便不疑有它。 她握着太子的手,目光盈盈,恳切的道:“我赵筝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所以,我们生孩子吧!” 第56章 吃瓜 太子望着赵筝此番情形,心中也不免燥热。 赵筝自觉有求于太子不大好看,早就吩咐了下宫女们不许进殿来,皆在外头伺候,双喜也很有眼力见的在殿外候着。 如今恰得烛光温柔,气氛得当。 两人的脸便慢慢靠近着,堪堪就要碰到对方的嘴唇。 “太子殿下……”明月从殿外推门而入。 两人齐刷刷的看向明月,尤其是赵筝,想要掐死她的心都有了。 见得这一幅情形,明月心里戚戚然,本来是想着沾沾双喜公公的光,得了个机会说几句话,释放憋了许久的那张嘴,未曾想正坏了两位的好事,她还能活着么…… 顶着两人火辣辣的目光,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最后只好两眼一闭,干脆一口气噼里啪啦的说完该说的话:“殿下,双喜公公让我来通传一声,礼部尚书正在书房候着,有事求见殿下,请殿下移步书房!” 她说完便“啪”的一声关上了殿门,动作一气呵成,没带半点犹豫。 里头坐着的两个人面面相觑。 不消片刻,又听得双喜在外头隔着门细着嗓子喊着,言语间颇带有些喜意:“殿下,不如奴才去让尚书大人再多候片刻,殿下再同良娣……培养培养感情罢!” “不必,我这就来。”太子朝外喊了一声,继而宠溺的揉了揉赵筝的头,“乖,好好抄,这几日权当修生养性,不要偷懒哦。” 太子起身理了理皱褶的衣衫,施施然离去了。 赵筝将筷子摔在碗上,摔得叮当响,好好的躲罚机会,就这样生生的断送了!她想起自己 明月自殿外探出个脑袋来,慢慢的挪进来,继而垂头丧脑的立在赵筝身旁,再也不敢吭声。 赵筝胡乱吃了几口,想起那如山厚的佛经,终是没了胃口,叫了“撤”,认命的叹气:“明月,给我备笔墨罢!” 赵筝看了看尚且还空无一字的白纸,又是叹气一声,边拿毛笔抄着,边嘴里哀怨的唱着:“小白菜啊,地里黄啊!没人疼啊,抄佛经啊!手要断啊,夫狠心啊……” 哀怨的小白菜接连哀怨了几日,外头靠近流光殿的人都觉得浑身发毛,尤其是晚上,宫女太监都不敢靠近,都说这流光殿的赵良娣是不是魔怔了。 而太子这一去,就再也没回来,直到赵筝五日后出禁,这才知晓原来太子近日是在忙西蛮三皇子抵京一事,赵筝出来那日,正巧赶上西蛮三皇子抵京,太子必是不得空相见,但乐安却是一大早就出现了。 解了禁,明月那一张大嘴巴终于逮着个空隙,能好好说一说话,因此她在各处听到的墙角,此时觉得终于能派得上用场了。 于是流光殿主仆们并上乐安公主主仆二人,便在门口搬了小凳子排排坐着,磕着瓜子、晒着太阳聊着八卦,叽叽喳喳的似要把这六日未说的话给说回来,流光殿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 又譬如乐安说新上任尚书左丞之女荣雪的婚事依旧赐了婚,只是新郎官由盛家二公子换成今科状元郎,听闻是状元郎早前对荣雪是一见钟情,赐婚后还黯然神伤了好一段时日,知晓了盛家抗旨拒婚一事,着急忙慌的便去求了皇帝这一恩典,皇帝正头疼不知如何收场,便顺手推舟赐婚状元郎,明年春天便完婚。 此桩婚事除了荣雪,目前是皆大欢喜。而盛家二公子因抗旨,受了五十大板,受完刑抬回去时已是血肉模糊,疼得神志不清,他那位民间夫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太子派了最好的御医前去,如今也已在养伤了。 赵筝点评:白糟蹋状元郎了,状元郎这情路怕是要挺坎坷的啊…… 乐安点评:二表哥干得好,逃脱了白莲花的魔爪!只是不知这位新嫂嫂是个怎样的人,竟值得二表哥如此。 又譬如明月说荣雪不死心又上门来找过太子,只是太子不得空,遇上了温良媛。温良媛便直言荣雪像是狗皮膏药、市井的泼皮无赖,请她好好看一眼镜子,不要自欺欺人,觉得自己倾国倾城,太子殿下非她不可了,莫不是在做梦。就这样不冷不热的将她打发走了。 众人点评:原来平日里温柔贤淑的温良媛也有着毒舌的天分啊! 再譬如宫内一些琐碎的事,李贵人身旁的大宫女同皇帝身旁的大太监手下的义子小太监对了食,期许凑上关系能得皇帝宠爱,只可惜依旧凉凉……还有宫中御膳房的刘大婶二婚了,嫁的是东宫的陈大厨,也不知这二人是如何相识的…… 又说起西蛮三皇子,据闻自从西蛮太子失踪后,这位三皇子是最有潜力接任太子之位的,西蛮皇帝派他来大周,无非也就是历练一番,回去怕是就要册立为太子了。 一个宫女磕着瓜子神秘兮兮的说:“听说那位太子殿下是在战场上失踪的,那时北燕时有侵扰,太子率军前往杀敌,那场战争,西蛮失去了两座城池,堪堪将北燕大军堵住了,却是在战争结束那日太子不见了踪影,只留了一份书信,不想当太子只想游山玩水。” 众人七嘴八舌夸赞着:“这位太子殿下可真是性情中人!”“他必定是如神仙一般的人物吧?”“爱尘世不爱江山,这也太酷了吧!” 明月将口中的瓜子壳啐了出去,道:“不是说是被咱们公主吓跑的吗?” “哎~怕是也有些这个成分在,毕竟空穴不来风啊!况且咱们这位公主的脾性也是有名。”那小宫女竟也未做反驳。 “那可不,可堪比东齐那位刁蛮任性的公主了,若不是东齐亡了国、公主陨了身,她们倒是可以见上一面比试比试。”明月顺嘴就接了,还带着有些惋惜的语气。 “咱们公主的婚事可怎么办哦?公主是同西蛮太子联姻,会不会这位三皇子做了太子,便成了公主的未来夫婿呢?”一小太监灵机一动,自诩聪明的说道。 乐安觉得自己额头的青筋爆了又爆,前面她还听着挺感兴趣的,万万没想到最后吃瓜吃到自己身上,她磨着牙,阴森森的道:“你们要是再敢提西蛮、联姻之类,本公主不介意再让你们禁上几日言。” 众人被禁言禁怕了,此话一出,那些小宫女小太监们麻溜的提起小板凳作鸟兽散,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一地瓜子壳。 赵筝从头到尾默不作声,在一旁磕着瓜子、喝着茶,听得津津有味。 乐安心中烦躁,倒是把那小太监说的话放在了心上。 乐安越想越不安,拉上赵筝便风风火火的要出门,“走,与我一同去会会那位三皇子,我倒要瞧瞧他有什么目的,不会真的是来同父皇说婚事的吧?!” 赵筝便被她扯得又出了宫。 他国使臣来京都,一般都是住在驿馆,因此西蛮三皇子一行人就住在长候馆。 然而长候馆守备森严,而且此时太子正在驿馆,她们凑上去只会登时被压回宫里。 恰好对面是赵筝常去的茶馆,她便带着乐安上了二楼,准备听听小曲儿过渡过渡,等太子走了再摸过去。 小二见着赵筝,熟练的打着招呼,“客官,好久没见您来了,还是一碟瓜子,一壶碧螺春?” “今日来些花生米吧!”瓜子在宫里磕得嘴角和手指都有些发僵,还是换一个吧。 “得嘞,马上来!”小二健步如飞走远了。 楼下台上一约莫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正弹着琵琶,咿咿呀呀的唱着曲儿,声音软糯绵长,听起来令人心旷神怡,配上茶馆这么清气的地方,再合适不过。 小姑娘唱完曲儿,下了台。两个青年伙计抬了案牍上台,一个年约三十四五的中年男子摇着扇子上台坐了下来,摇头晃脑的将扇子往客人处一指,“上回说到这宜金公主本与他国皇子有婚约,但因与民间一男子一见钟情,不肯出嫁,惹得两国大战一触即发……” 恰在此时,小二将点的茶点端上来了。 赵筝叫住小二,“怎么不是元宵唱曲儿?许久未来还出了说书的节目了?” 小二笑嘻嘻的回道:“客官,您有所不知,这说书是最近的新鲜节目,老多人喜欢了!是这老板的新点子。” 乐安问道:“这说的都是什么野史?” “算不得野史,瞎编胡造更多些,尽是狗血,只是取些寻常人喜欢的看点,说成书,博客官一笑罢了。”小二说完便又去招呼其他客人了。 两人便吃着花生米,一边关注驿馆,一边听着他说书。 “……这宜金公主只好舍了情郎,嫁给了那皇子,可怜两位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泪撒成河……” “这什么破故事!”乐安怒道。 赵筝知她是因为此故事正神奇的吻合在了她身上 她便喝着茶,淡定的劝道:“这是已定结局,你也改不了的,权当听着一乐便是,不必套用在自己身上。” “我偏不,我非改了这结局不可。”乐安啐道。 说罢,乐安示意身后的辛尤耳朵靠上前来,向她耳语,这般那般,辛尤便下楼去了。 乐安朝赵筝使了个得意的眼色,“你瞧好了吧!” 第57章 抓包 只见辛尤下楼去,走到那说书先生旁边,施施然一礼,不着痕迹的往他袖子里塞了些什么,就见那说书人喜笑颜开。 辛尤又小声与他说了些什么,说书人连连点头,目送着辛尤上了楼,还远远的朝她们施了一礼,这才坐下,继续说书。 “然,这皇子一见她竟认出原来她就是之前自己心心念念的美人儿……这位皇子也是性情中人,听闻公主有心上人,不忍她伤心,便心甘情愿的放手,让她去寻自己的心上人,最后,这公主与平民幸福的生活在了一起,成了一段佳话……又可知真正爱一个人不必非要强行在一起,放手反而是一种成全,是另一种爱!” 说书人完美的结了局,四周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好!” 赵筝心中吐血,这都什么狗血桥段,不愧如小二所说,狗血得很。 乐安很满意,“看吧,不过一百两,我便力挽狂澜,将一个悲伤结局变成喜剧!” 赵筝不禁叹道:“有钱能使鬼推磨啊!希望落到你身上,也能是如此皆大欢喜的局面。” “那一定是钱砸得不够多,”乐安低头反思,“作为西蛮的皇子,一百两定是不够!不管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灭了自己这么多桩姻缘,这一桩又算得了什么!” 赵筝竖起大拇指,“牛气!” 她瞥到太子和三皇子出了驿馆,太子似有所感抬头往茶馆的二楼望过来,赵筝立马做贼心虚的将头塞到桌子底下。 “你也太小心了,我们有窗户挡着,哥哥哪能知晓我们在这。” 然而,上一秒还淡定得很的乐安,下一秒便也加入了赵筝的队伍,“他们过来了!” 赵筝:…… 她怎么这么倒霉,近些月以来,每次出宫都能被逮个正着。 赵筝又探出头来,对着仍站着的明月和辛尤使劲做手势,示意她们走开找个地方躲起来,要不然光她俩藏个头有个屁用啊! “客官,您这是……”小二见两人撅着屁.股埋头桌下,以为她们有什么要紧事,便很尽职的上前关切的问道。 赵筝抱着桌子腿,巴不得小二立即消失,便胡乱打发着:“没事没事,这是我的恶趣味,你快走!别打扰我们!” 小二是见过世面的小二,他表示理解了,走时还贴心的为她俩添了新茶,“客官慢慢耍,有事您请说嘞!” 赵筝眼见着桌子底下正前方,出现了一双白色镶金靴子,有声音在头顶想起,“我倒不知你们竟还有这种恶趣味?” 桌子底下的两人暗自倒霉。 “还不出来?” 乐安率先出去了,站得笔直,呵呵笑着,“好巧啊,哥哥你也在啊……” 赵筝慢吞吞的将脑袋探出来,先是瞧了眼太子的脸色,确定他并没有不悦,这才笑嘻嘻的拍着手,“真是巧啊哈哈哈!” “这两位是?”太子身后转出一年轻男子,着青色华衣,负手而立,彬彬有礼,双目含笑。 “舍妹,乐安。”太子指着乐安,又指向赵筝,“内人,良娣赵筝。” “你就是那个西蛮来的那个三皇子吧?”乐安毫不顾忌的打量着那位男子。 太子呵斥道:“乐安,不得无礼!” “无妨,本人正是西蛮三皇子,姓楚名晗。”楚晗笑了笑,没放在心上,反而一本正经的自我介绍。 乐安撇了撇嘴,没搭理他,兀自坐了下来。 待楚晗坐下后,太子便牵了赵筝的手,一同坐下,太子又作势抬手,摸了摸她的头。 一时之间楚晗和乐安都盯着他们两人看。 赵筝虽脸皮厚,可这样大庭广众之下这样秀恩爱还是头一回,她不禁趁势略低了低头,佯作娇羞着。 正当她想故作矜持的劝太子收敛些时,太子的手伸到她眼前,“你瞧瞧你钻了这么一会儿桌底,头上便沾了这东西,如今桌子底下怕是被你蹭干净了,你倒挺为小二着想。” 望着眼前躺在太子手心的白色蜘蛛网丝,她心里百转千回,最终只得回个“哦”。 太子一伸手,一个眼神赵筝便明白了,忙翻出随身携带的丝帕来。太子一边擦着手,一边不紧不慢的道:“阿筝似乎是这地方的常客?” 她心里一个咯噔,她也没别的爱好,除了逛乐舞坊,去东市的石家酒肆喝酒,以及来这茶馆听听小曲儿喝喝茶思考思考人生,也就没旁的了。 嫁人前如此,嫁人后仗着后台强大,依旧是偷偷出宫如此。只是以往太子还没有如此高的关注度,她自是想去哪就去哪,也不知最近几月撞了什么邪,总是能被逮个现行。 不成,她回去定要好生拜一拜菩萨,驱逐邪气。 话虽如此,她还是面不改色的扯谎道:“哪能啊,我这是第一次来,是在外头听着这小姑娘的曲儿唱得不错,这才被吸引进来的,是吧乐安?” 乐安接收到她的眼色,一时不知怎么回答,只好试探着“是、的吧!” 恰好此时小姑娘一曲演毕,未如往常一般听到喝彩声,赵筝这才发现四下里竟已无一位客人。 “咦?怎么一个人都没有了?”赵筝小声的问出疑问。 对面的楚晗笑露出八颗牙齿,“本皇子不喜人多,便使了些银子打发了他们。” 赵筝听着这招数有些耳熟,便冲着乐安挤眉弄眼,“这点你俩倒是挺像的啊,必定极有共同话题。” 脚下传来一阵痛感,是乐安狠狠的踩了她一脚。她捂着脚龇牙咧嘴,又不好让其他人看出来,只好假笑着,暗地里揉着不敢吭声。 “赵姐姐真的是你啊!好久没见赵姐姐了,赵姐姐可还是听常听的曲子?” 一抬头,抱着琵琶的小姑娘喜笑颜开的站在她面前。 她心里暗暗叫苦,老天是玩我的么!刚瞎扯完就来打她的脸……她见得太子一挑眉,忙硬解释道,“她说的是很久很久以前嘿嘿!” 太子还未搭话,小姑娘那厢天真的开了口:“姐姐你是不是有喜了?” 一旁吃瓜的乐安一口茶喷了出去,喷了旁边的楚晗一身。 赵筝脑袋停滞了。啥?!这个小姑娘是不是脑壳有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赵筝捧着脸一脸娇羞:为什么说我是内人? 太子淡然:你是我的最爱、我的白月光、我的妻有问题么? 赵筝疑惑:那为啥又要说我是良娣? 太子:此话容易被他人误认为你是太子妃,平白惹出事端,恐对你不利,不如表明身份,你是我心尖上的宠妃。 赵筝:哦…… 太子蹙眉:找个时机我与月泷商量商量,我许她自由罢。 赵筝:为啥? 太子摸摸赵的头:这样皇后之位我便可以许你了。 赵筝感动得流出了鼻血:哦…… 第58章 问询 小姑娘名为阿欢,打小就人小鬼大,不仅弹得一手好琵琶,脑子也比同龄人成熟得多。虽父母双亡,寄身于茶馆,全赖祖母留下的的琵琶傍身,年龄虽不大,但游走于形形色.色的人群当中,却早已游刃有余。 赵筝同情她,每回去了茶馆都要点她的曲子,留下不少赏金。一来二去的,便相熟了,亲亲热热的以姐妹相称。 如今小姑娘很是一本正经的又道:“俗话说一孕傻三年,若不是你这肚子里有了小娃娃,何以将半个月前我们见过的事就忘了?” 赵筝朝众人干笑着,“呵呵,小妹妹你知道得太多了!” 小姑娘的眼睛里泛起狡黠的光,“那今日我便还为赵姐姐弹奏《相思》吧。” “这哪是我经常听的曲子……”赵筝拉都拉不住,阿欢已经跑下楼去了。 半晌,一曲《相思》悠悠响起,温柔缱绻的音调,似又把太子带回了两年前的七夕,他站在黑暗的角落里看着阿筝翩翩起舞,现在虽然知晓了阿筝并不是特地为上官重舞的,心里也难免吃醋。 赵筝心里可尴尬死了,她常听的小曲儿明明不是这个,必是阿欢自作聪明,见了她与太子举止亲昵,便自以为应景的弹了这曲。 她佯作不在意,客气的问起楚晗:“三皇子,我听说西蛮境内生长着紫鸢草?” 楚晗亦客气回道:“不错,紫鸢草一般生长在蛇类聚集之地,以蛇的毒液滋养而开花,因而性毒,不过只要不触碰到它的汁液便可相安无事,若是碰到了,轻则神志不清,重则丧命。此物确实只有我西蛮才有。” 太子知晓她一直惦记着她父亲的死因,今日急匆匆的出宫,想必也是存了想在楚晗这一探究竟的心,便也没制止她,只在一旁默默的替她斟茶。 赵筝点点头,又继续探听,“听说你们皇室是不是有支叫炎火军的军队?听闻以前是听令于西蛮皇帝,后来却不知所踪?” 听到此处,赵筝想问什么,楚晗已是心中有数,“实不相瞒,我此次正是奔着这炎火军而来的。”说罢,他郑重的起身行了一礼,“此事怕还需殿下相助。” 太子微微一笑,“愿闻其详。” 楚晗复又坐了下来,“我想你们应该是在大周发现了炎火军的痕迹,所以赵良娣才有此一问。炎火军个个都是精锐,原本是直接听令于我父皇的亲兵,但自从我的皇兄失踪后,炎火军便被我父皇派去部分去寻他。不久前,我得到消息称炎火军在大周出现过,这便是我此行的目的,找我失踪多年的皇兄——西蛮的太子!” “炎火军既是寻找太子,那理应会传信回西蛮,怎的还要你找炎火军的踪迹呢?”乐安听后颇为不解。 “炎火军传信自然是传给我父皇,我无从得知,此次我是先斩后奏来的大周,明面上是为了和谈联姻之事,实则我是想找人。” 乐安一听联姻二字,正中猜想,直接一脚踩上凳子,一手揪住楚晗的衣领,气道:“靠!你难不成还真想肖想本公主啊!” 楚晗的神色未见半分波动,在此种情况下依旧保持着有教养有素质状态,言语间还多了一份亲切,“乐安公主与我皇兄有着婚约,那便是我的嫂嫂。长兄之妻不可欺!嫂嫂,来,坐着吧,莫要激动,有什么不可以心平气和的说的呢?” 乐安“呸”的一声,“什么狗屁嫂嫂,这桩婚事我可不认!” “乐安!”太子警告的出声提醒。 乐安只好放下手,将脸撇向另一旁,暗自生着闷气,说什么她也得把这桩破婚事给搅黄了。 太子从袖中掏出一块三角令牌,递给他:“这可是能号令炎火军的令牌?” 楚晗接过仔仔细细的查看了,他磨搓着那凸起的“炎”字,脸色变得凝重起来,“你们怎么会有这块令牌?” “持有这令牌的是不是你皇兄?”太子不答反问。 “是,因炎火军是历代西蛮皇帝的亲兵,寻常人号令不得,但这块令牌会传给下一位皇位继承人也就是太子,以此在危急情况可号令炎火军,也是告诉炎火军,持有令牌者是下一任君主,要他们尊着敬着护着。而这早已传入我皇兄手中。”楚晗将令牌来回翻转,再次确认无误,“你们见过我皇兄了?” 太子摇头,“此事关系到一则案件……” 接下来太子大致为楚晗讲了粮草被劫一案,也将虞夫人一口咬定是受西蛮太子指使的口供告知于他。 “放狗屁!”楚晗将桌子用劲一拍,桌子摇摇欲坠,“咯吱”一声后在众人面前塌了…… 太子眼疾手快拉着赵筝起身,这才没被桌上的热茶浇到,而乐安就没那么幸运了,裙角被热茶溅湿,烫得她一蹦三尺远。楚晗则被洒了一身依旧岿然不动,牙齿咬得咯咯响。 赵筝庆幸自己逃过一劫,她见楚晗反应这么大,便只好委婉的道:“来,三皇子,咱还是换个桌子慢慢说。” 众人又换了旁边的桌子重新落座,乐安甩着裙摆上的茶水,冲着楚晗翻白眼,“你这招损人不利己使得不错嘛!” 楚晗一扫之前彬彬有礼的作派,说起话来又急又躁:“我呸!哪个老疯狗胡乱咬人!我西蛮人向来是光明正大、敢做敢当,绝不在背地里使阴招,更何况紫鸢草能当什么证据,别说人了,是个阿猫阿狗都能在我西蛮摘,怎的它头顶上写着我是太子的?纯粹是诬陷!赤.裸裸的诬陷!” 赵筝指着尚且还捏在他手里的令牌,“还有这个呢?” “这又是什么破烂子证据!她说是皇兄给她去劫人的,当炎火军是傻子么?随随便便是个人拿着令牌就能指挥,那我拿着我也能号令他们了!” “难道不行吗?” “当然不行!授令牌时必定是要由皇帝亲自带着下一任继承人认人,好让炎火军众人认清容貌,不至于连少主是谁都不知,且即便有了少主,他们依旧是只服务于皇帝,皇帝的命令是第一服从,而太子仅能在紧急情况下才能号令,比如有性命之忧,比如危及江山社稷,否则不会搭理你的。太子尚且不搭理,一个区区老妇人算什么玩意儿!” 赵筝明白了,“所以炎火军是受你父皇的命令带回太子,那么炎火军就不会为你皇兄所用,更不可能去帮着劫人?” “当然!我皇兄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绝不屑这些阴暗作派!我相信这些事情一定与他没关系!”楚晗说到兄长一脸崇拜,十分信任。 太子此时出声了,“我本就觉得这事有些蹊跷,也听闻西蛮的太子楚缘行事光明磊落,为人公平正义,不像是他的作风。” 楚晗的脸上笑得扭曲,他握着拳头站了起来,“劳烦太子殿下带我去瞧瞧,我倒要看看是哪个不要脸的,屎盆子竟扣到我皇兄身上来了!不去会一会她怕是不能圆了她的一番苦心。” 片刻之后的刑部大牢中惨叫声响彻云霄。 赵筝和乐安站在牢外,吃惊的望着前一刻还温煦有礼下一刻便暴戾的楚晗,皆是惊掉了下巴。 那厢楚晗一见到虞夫人便是死命下着狠手,半点不留情,虞夫人就像条咸鱼一般,被翻来覆去的揍,揍得浑身是伤,真是太惨了。 这被揍得赵筝都不忍直视,揪了揪太子的衣角,悄声道:“他这样、不会是想毁尸灭迹吧?你不去拦一拦?” 太子很淡定看了她一眼,“不必,可能另有收获也说不定。” 话说着,一个狱卒便呵呵的上来了,与太子耳语了一番,太子便带了一丝笑意,对赵筝道:“走吧,我们去隔壁看看好戏。” 赵筝不明所以的跟了上去。 而乐安心中仍是不太信任他们,生怕他们有所阴谋,便瞪大了双眼,目不转睛的盯着牢内的两人,挥手朝他们示意:“去吧去吧,有我看着,他们搞不了什么小动作。” 赵筝随着太子左拐右拐,来到另一处大牢,原来虞夫人背后就是关押着肖飞的地方。 因大牢隔音效果做得不错,因此从这里听着虞夫人的惨叫声,并不大。但还是能传来些许楚晗那断断续续的骂声:“你个垃圾!鲶鱼成精还是蜗牛成精?怎么爬得这样慢……看我不把你抽成猪妖……长成这样学什么美女祸国殃民……要点脸行不……” 再次见到肖飞,他仿佛苍老了许多,少了之前的锐气,已是真正的从外到内成为了牢犯。 狱卒为两人搬来凳子,太子便坐下淡淡的道:“你想说什么现在便说吧!” 肖飞跪坐在地上,摸着那面墙,谈着条件,只有楚晗停下手来他才说。 然而太子却不吃他这一套,连眼神也不肯给他,“是你要同我们说的,你夫人咬死了是西蛮的人干的,人家恼羞成怒揍一揍实属正常,你不说出真相来那位三皇子殿下怕是不会罢休。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说,不过是多费些周折罢了,这点本太子还受得住。不过你这夫人就……” “我说!”肖飞最终还是妥协了。 原来肖飞同虞夫人成亲后,发觉虞夫人时常隔一段时间便会离开寨子,且皆是宿夜未归,虞夫人只说是进城去见见故人。 但他总觉得有问题,便有几次悄悄跟了上去,发现她几次都与同一个男子私会,且对那男子言语间颇为尊敬。 他没有当场戳破,只暗暗的回去了,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只是从那时起,他便开始纳妾,纳了一个又一个,却从来不碰她们,只不过是装个样子惹得虞夫人吃醋,至于那些女子的死活,他压根没放在心上,虞夫人反应越激烈,他心里便越是高兴。 直到燕娘被虏进了寨子,虞夫人同他吵起来,他口不择言将她私会男人的事情抖了出来,虞夫人这才透了些口风。 原来虞夫人十几岁那年曾遇上杀身之祸,幸而一位恩人出现救了她的性命,她便拜入他的门下,为他做事。 而他便一直护着这寨子里的人,使得官府毫无办法,老当家去世时,正遇上官府出兵,亦是他在背后相助,才使得寨子平安无事。 虞夫人对此一直心存感激,为他卖命,而此事连老当家的都不知晓。 “我虽然不知道虞儿是为谁做事,也未看清他的正脸,但是从那人的衣着来看,必是身份显赫之人,她也必定是受此人的指使,她不过是个替人卖命的小喽啰,还请太子殿下手下留情。” 听罢肖飞的最后一句话,太子起身,“你太低估她了,她可不是什么小喽啰,至少在她主子手上,一把手还是算的。” “她手上这么多条人命,血债血偿这是天经地义的啊!”赵筝补充道。 那头的殴打声果然在此刻停了,太子携着赵筝出了大牢。 赵筝瞧着太子从头到尾都是气淡神闲的模样,不由嘀咕着:“你莫不是早就算计好了的吧?” 太子抿唇一笑,“时机合宜罢了。” 切,这个老狐狸! 第59章 憨憨 楚晗虽有着不少糟心事,但是大可借着大周的力去寻找真凶,他只需坐着接收派出去的人找来关于皇兄的消息即可。 除此之外,他对乐安的兴趣很大,见着乐安左一句“嫂嫂”,右一句“嫂嫂”,颇为殷勤,气得乐安给他甩了一鞭子。 哪知他竟生生的受了下来,不知从哪摸出来个小本本和笔,写了一阵,继而收起来欢欢喜喜的道:“嫂嫂竟会耍鞭子,同我那武功盖世的皇兄正是相配。” 楚晗又在皇帝面前求请乐安作陪,逛一逛繁华的京都城。 皇帝十分高兴,以为他是要同乐安培养感情,喜得乐安出嫁有望,当下便直接准了。 彼时赵筝正听着乐安吐槽这位三皇子。 “你说他是不是脑子有毛病?”乐安指着走在前方的楚晗,他倒是兴致十足,每到一个铺子都得上手摸一把,瞧上一瞧。 赵筝不觉得奇怪,第一眼见到楚晗还以为是个温润如玉的皇子,不料却是个极为护兄的憨憨。 但凡说他哥不好,那就跟扒他的皮、喝他的血无疑,他必要跟你没完;而但凡是属于他哥的,他就千方百计的护着,不让人夺了去。 因此,赵筝下结论道:“他对你没什么非分之想,就是想让你当他嫂嫂而已。” “我的神啊!快来人把他拖走吧!”乐安哀嚎着,“我怎么这么倒霉啊,该找的人找不到,别不该找的人又找到了。” 两个人如蜗牛般跟在楚晗的身后,身后还跟了皇帝的侍从,怕公主跑掉派来监视的。 “你们快来,你们瞧,这卖猪肉的旁边竟然有一头猪。”楚晗兴致勃勃的朝她们招手。 赵筝一看,那头猪懒洋洋的侧卧在地上,即使脖子上系了绳子,被套在桌子腿下,也半点不影响它一副睥睨天下的样子。 “你们大周的猪都这么……”楚晗想了又想,不知道怎么形容,半天才挤出一个词来,“有特色的吗?” “赵姑娘来啦!要来两斤肉不?”陈屠夫举着屠刀将案板上的肉骨头切得“当当”响,见到老熟人咧开了嘴,十分亲近。 赵筝同他嘘寒问暖了一番,“陈大哥,你这猪还没杀啊?” 陈屠夫抬手随手抹了抹额间的汗,“唉,这畜生成精了,挨不得刀,如今只好将它当狗养,看家咆人倒也十分称职。” 楚晗大为震惊,不知还有这种操作,围着这猪转来转去一通夸,那猪鼻孔里看人,对他不屑一顾。 走时,楚晗还特地买了五斤猪肉,以向陈屠夫表示敬意。 乐安却一直兴致不高,她只想早日找到那位楚公子,再不找到他,可能他就真的要嫁入西蛮了。 这样想着想着,还真让她在人群中发现了一个酷似楚公子的人。 “阿筝,我好像看到他了。”来不及多说,乐安便扯开步子追了上去。 追到乐舞坊,人却没了踪影。赵筝扶着乐安不住的喘气,“在哪儿啊?” “不见了。”乐安垂头丧气的道。 看着楚晗以及身后带着一帮人马上就要赶到了,乐安拉着赵筝直接进了乐舞坊。 “哎,嫂嫂,嫂嫂!”楚晗从后面追上来,见乐舞坊内尽是女子,以为是勾栏之地,便苦口婆心的劝道:“嫂嫂,当洁身自好啊!” 乐安咬牙切齿的回嘴:“闭嘴!再叫我嫂嫂我抽得你哥都认不出!” 楚晗顺势给乐安灌起迷魂汤来,“我皇兄真的很优秀,你看看皇兄吧,他文武双全,英俊潇洒,一定是天下最好的夫婿……” 连赵筝都听不下去了,太夸张了,明明她家太子殿下才是天底下最好的夫婿。 索性进来了,她便带着他俩去找乐娘了,哪知乐娘有客,只能在外间等候。 楚晗还在一张嘴嘚啵嘚的向乐安普及他哥的溢美之词。 乐安不堪其扰,留下一句“我去上个茅房”,便溜走了。 赵筝很委婉的同楚晗说道:“你该悠着些,这样会把她吓跑的。” 楚晗有些委屈,“可我皇兄就是这么出色啊!你定是没有出色的兄长可夸,才嫉妒我!” 赵筝心中拿出宋锐同那西蛮太子比了比,实在是想不出优点来,嘴炮算不算?风流算不算?算了,当她没说过。 此时乐娘的婢女来请,赵筝进院,见乐娘正站在门口,想必是刚送完客,便打趣道:“刚刚的客人莫不是宋锐吧?” 乐娘扯笑着:“他自从回来便再没来了,怕是另寻了新欢罢。” 赵筝这才想起来,终究是自家表哥,还是帮他圆了话:“他正帮着太子查案,忙得焦头烂额的,肯定是没空来的。” 乐娘瞥了她一眼,进了屋,“怎么今日带了个陌生男人来?这是借我的地盘,私会小白脸来了?” 楚晗探过头来,气鼓鼓的声明,“我不是小白脸!” 赵筝噗呲一笑,楚晗长得白白净净,高高瘦瘦的,确实像个小白脸,“这位是西蛮来的贵客,带他来见识一下这绝妙的舞坊。” 楚晗这时才慢半拍的反应过来,“哦,原来这里就是那个传说中的乐舞坊啊!传说此处的女子个个身怀绝技,是女子各凭手艺吃饭的地方。”说着他又掏出了小本本和笔,记上了一笔。 赵筝好奇的问:“你这是什么?” 楚晗得意的展示了他的小本本,那本子上的标题赫然写着:观察嫂嫂有感。 性格:时而和善时而暴躁,有时也可爱。 武器:善用鞭子。 不服输,不甘于人后,能怼得后宫的娘娘无话可说,自保能力强。 审美独特,不同于一般女子,有艺术熏陶。 …… “这里是我考察嫂嫂的记录,等找到了皇……兄长我便拿给他看,这样兄长就极为了解嫂嫂,不必再费心的发掘嫂嫂的优缺点了。” 赵筝呵呵一笑,还真是费心了,乐安看到估计会炸毛吧。 乐娘欣赏了之后,忍不住出声点评:“这是哪里来的奇葩?” 楚晗宝贝似的收起了小本本,哀叹道:“兄长不在身边,也只能我替他打算了。” “楚晗!” 门外爆发出一声吼叫,只见乐安气势汹汹的出现在门口。 “我有喜欢的人了!麻烦你,不要再撮合我跟你那奇葩的哥了!” 说着她便从身后拉出一个高大的男子来。 楚晗愕然,瞧着乐安与那男子手牵着手,不,是乐安手抓着那男子,气得满脸通红:“你、你竟不守妇道!” 楚晗站起来,冲着那男子而去,“你是谁?有我兄长高大威猛、风流倜傥,举世无双吗?你敢同我兄长抢人,先问过西蛮答不答应!我给你些银子,识相的赶紧走!” 那男子全程用衣袖挡着脸,不吭一声。 楚晗直接上手将他的衣袖扒拉下来,“你肯定是长得丑,不敢见人……” 扒拉下那人衣袖的楚晗见到了脸,当场愣住了。 乐安手底下死扣住男子的手腕,见楚晗话说一半,便道:“怎么没话说了?比你那奇葩兄长是不是绝了许多?” 楚晗腿一软,差点给他跪下了,那男子手上使劲托着他,这才没当场跪下。 转瞬间便热泪盈眶,期期艾艾的冲着他喊道:“兄长!” 赵筝:…… 乐安:!? 乐娘独自叹息:我的贵客白躲了,怎么从茅房走也能被准确无误的遇见熟人…… 第60章 陪逛 楚缘本是来见故人之女,听到婢女来报赵良娣和乐安公主来访,不欲与她们碰面,特地走茅房的路溜走,却是恰好一头撞见从茅房出来的乐安。 乐安见到他脸色变了几遍,最后满心欢喜的冲上来死死地扣住他,拖着他就跑。 看着这丫头瘦骨如柴,力气还蛮大,一愣神间便被拉回来了,又看到里头那位口水四溅的背影,他觉得要完。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楚晗感叹着。 找到兄长的楚晗化身狗腿子,对着兄长嘘寒问暖。 乐安还没从震惊的局面中缓过来,她仍不相信世间竟会有这么巧的事情,问道:“他就是楚缘?” “对啊,我们西蛮最帅的男子。”楚晗昂首,一脸自豪。 楚缘心安理得的坐了下来,有些玩味的反问着乐安:“你方才说,我是变态兄长?” 乐安干笑几声,打着哈哈想要撇清关系,“没有的事,哈哈,一定是你听错了。” 赵筝出来打圆场,怪楚晗道:“你要是早说你兄长患有眼疾,我们不早就将他找出来了,何苦盘桓这么许多日。” 话音刚落,楚晗不满的嚷了起来,“什么眼疾!兄长这是男子气概的象征,是护国佑民的标志!” “此话怎讲?” “兄长的眼睛是在战场上伤的,战场上的累累伤痕皆是荣光,兄长上对得起君主,下对得起西蛮百姓,只可惜了我兄长这张俊俏的脸庞,但是也不打紧,你们不觉得这样更有魅力么?”楚晗满脸希冀的望向她们。 她们都很给面子的点头。 只有乐安满脸怨气,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你不会真是为了逃婚才假借失踪的吧?” 楚晗也附和道:“我也想知道,兄长你瞧瞧这小本本,其实大周公主也没传闻中那么可怕。” 楚缘淡淡的道:“你们想多了,我只是纯粹不想继位而已。”随即又加了句,“当然,或许也有不想联姻之故。” 乐安:“……” 既然有缘见到了西蛮太子,少不得她便想问自己最关心的事情,他到底是不是粮草一案的幕后之人。 楚缘呵呵一笑:“他们是这样说的?未免可笑了些吧。我随手丢的一个令牌而已,竟成了替他们背锅了?” “随手丢?”赵筝表示无法理解他的脑回路,太子给她的出宫令牌,她宝贝得不敢离开身上半步,就怕丢了、磕了、碰了,他竟把这么重要的东西随手一丢!?不要给我啊,当西蛮太子我也可哎! 楚缘淡然并且无所谓,“他们追着我要带我回去,说是我手里有令牌就是继承人,嗯,我想着丢了我就不是了,所以我当着他们面丢了,谁想到有人会鬼鬼祟祟的捡起来特地给我扣屎盆子……” 诚然,这伙人实在是有些不要脸。赵筝也是蛮同情他的,若不是太子心细,这口锅能将大周和西蛮都给压过去。 赵筝晚上回去还特地巴巴的同太子说了今日的见闻。太子安安静静的,只听着赵筝在说,还适时的在她说得嘴干的时候,递上茶水。 她终于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太子全程半分惊讶也无,“不对劲,你怎么……” 太子了然一笑,赵筝明白过来,“原来你早就知道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猜的。” “怎么猜的?” “我从三皇子处打听得西蛮太子因与北燕那场战争,伤了一只眼睛,且伤到了右手筋脉,武功尽废,我见那楚公子左手无力,右手却使得一把好剑,很大可能便是他了。”太子言谈之间对楚缘极为佩服,“想必是不甘成为庸人,私下里费了不少功夫,也许这也是他不愿再坐太子之位的原因。” 这下,赵筝丝毫不意外,太子既然已有了猜测,便一定会去证实,以他之力,既然知道楚缘进了京都,在京都城找一个特征如此明显之人,可谓是小菜一碟。“那你找到了他,怎么不与三皇子说呢?他可是特地来这找兄长的。” 太子微微一笑,“这是他的要求,权当没见过他,他才肯配合。并且他说出了一个消息,我很感兴趣,他在淄安曾见过北燕六皇子,不,如今是北燕太子了。” “顾琉英?他从一个质子到回国筹谋,到如今的太子之位,这个人不简单啊!” “正是,按照西蛮太子的猜测,这种手段极似这位顾琉英的手笔。但是我们没有证据,况且如果真是顾琉英,他在这边根基不浅,大周境内必定有他的爪牙。” “他在京都当质子的时候,我未曾得见,他低调又不惹事,没成想竟是这样一个狠角色,就是他发动了北燕同西蛮的战争,致使西蛮太子成了如今这样,真真可恶!” “他的目的,是想要一统天下罢。” 赵筝嘲讽道:“梦想是好的,可现实是残酷的,他想得美啊他!” 太子道:“此事牵扯太多了,交给我,你不要再掺合了。” 赵筝有时虽任性,但有一点好,就是有自知之明,上次淄安的事情,她心里颇有些愧疚,因自己一时贪吃惹了这么些子事情。 所以她很听话的答应了。 太子眉头一疏,“乖!” 赵筝一改之前的正经,开始笑眯眯的瞧着太子,“殿下,你可还记得明日是什么日子?” 太子一愣,他曾听得宋锐那小子说姑娘家处常有几道送命题,“XX是什么日子?”、“你爱我还是爱她?”、“我好看吗?”诸如此类。一旦答错,送的可都是命。 他仔细想了想,阿筝生辰,不不不,尚且还有一个月。 成亲纪念日,不不不,今年已经过了。 …… 太子脑中飞速的过着,眼见着赵筝眼神慢慢变得危险,他一时口不择言,便将犹豫了许久的答案说出来:“我们校场相遇的日子?” 赵筝将茶盏重重的放下。 太子一个激灵,突然福至心灵,“逗你玩的,是你、我同宋锐结拜的日子。” 赵筝瞬间笑容扬了起来,“殿下果真好记性,真真是喜欢我的。那为了纪念我们结拜的日子,明日你陪我去买衣裳买首饰吧!” 太子抹了一把额间的冷汗,真仿若在鬼门关走了一趟,他只觉得应付朝中大臣也没如此心慌意乱的。 如今逃过一劫,自然是什么都答应下来,而后慢半拍的才反应过来赵筝说了些什么。“为何纪念结拜的日子就要买衣裳买首饰?宫中有采买的奴才,是他们做得不够好吗?还是他们怠慢你了?” 赵筝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眉飞凤舞的道:“女儿家的快乐你不懂,送到跟前的哪有自己挑的合心意。” 太子默了,怪不得宋锐总说女人心海底针,不过是借着一个由头大肆挥霍而已,但他想着回道常宁殿还是须得悄悄把所有重要日子捋一遍写下来,否则哪天再来这么一遭,怕是受不住。 等太子真的同赵筝走上街头时,他这才知晓,他不过是赵筝的一个钱袋,一个人形搬运工! 原本他想着过二人世界,但他看了看自己手中提着的大包小包,腰间挂着的大包小包,他开始万分后悔没带个侍从出来。 正当太子付完这包蜜饯后,赵筝又高兴的脚踏进一家衣裳铺,他艰难的挪进了铺子。 衣裳铺的老板极有眼色,围着赵筝夸天夸地,把赵筝夸成了天上地下唯一的绝色美人,夸得赵筝合不拢嘴。 “夫人您看,这件粉色衣裙,颜色粉嫩,十分地衬皮肤,显得可爱俏皮,夫人穿上定是娇嫩可人啊!”老板极力推荐着。 赵筝却嘀咕着,“她一个老姑娘了,对她来说颜色过于鲜嫩,虽然矫揉造作是她的风格,但是未免太矫揉造作了。” 于是她试了另一件鹅黄色的衣裙,她问太子,“好看吗?” “好看好看!”太子很配合的点头,心里却道,这衣裳与宫中的有何不同,不都差不多么? 眼见着赵筝还要再试,他转身便将身上的大大小小全堆在柜子上,复又找了张凳子坐下来,可好好的歇了口气,陪女儿家逛集市果然是个力气活。 “夫君,你看我美吗?”身前传来了赵筝的声音。 太子嘴角发苦,正待两眼一抹黑,抬起头,眼睛里却一点一点的亮起来。 赵筝穿了件大红色的绣纹衣裙,此刻提着裙摆转着圈,笑得十分开怀,他只觉得三魂六魄都被勾走了,这是自成亲后,他第一次见赵筝着红衣。 他早知道赵筝穿红衣是极为惊艳的,可因着宫里的规矩,非太子妃、皇后是不能用红色衣料的,她便再也没有穿过。 他不禁道:“阿筝,你真好看。” 赵筝高兴了,走时,将鹅黄色那套买了下来,却没有买下那一套红色。 太子不解,她眼底的喜欢是藏不住的,他道:“为什么不将那套买下来?” 赵筝带着恋恋不舍最后望了一眼挂在那儿的衣裙,叹息道:“也没什么机会穿,还是算了吧。” 说罢,拉着太子继续出了门,举着双手活力十足,“走,继续!” 太子只觉得自己身心受创,来人呐!本太子需要人抬着回宫! 作者有话要说:古今中外,陪夫人逛gai的男子大概都是一个模样哈哈哈 第61章 红娘 双喜最近觉得太子殿下似乎活泼了许多,有了些人气。 以往的殿下表面上虽是和和气气的,但是却没有什么温度,譬如不管是对太子妃还是温良媛,是陛下还是皇后娘娘,都是一副不即不离的样子。 他早知道赵良娣是个不同的,只有对着她,殿下才是发自内心的和气,如今与赵良娣待得久了,同他们这些奴才们也清风拂面了起来。 这日午后,太子假借处理政务累了,想去流光殿歇息一番,双喜心中了然,怕是想去瞧瞧赵良娣,便小心伺候着,一路随着太子去了流光殿。 倒是很巧,太子经过花园时就见得赵筝在花园一角的凉亭中,同一个女子坐着。 太子站定,远远的眯着眼瞧着,仔细辨认了一番,问道:“那坐着的似乎是嘉元?” 双喜仔细辨认了一番,回道:“回殿下,是嘉元县主。” “嘉元是来找阿筝的麻烦的?”太子早听闻赵筝与嘉元不合,□□便是上官重。嘉元似乎等了上官五年,一直将赵筝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虽然这宫里也没谁能让赵筝吃亏,但还是怕两人生出龃龉,便紧赶着想上前去替她撑一撑腰,甫一靠近,便听得传来一些话语声。 “我了解上官哥哥的喜好,他喜欢鹅黄色,喜欢喝花茶,最是喜欢吃红烧排骨,不喜欢吃蘑菇,喜欢活泼的女子。” “你很得意吗?若是我与上官哥哥也能相处多年,我也能如此。你今日是故意来羞辱我?” “哈哈,你觉得我同上官哥哥怎么样?是不是十分般配?” 太子听到此处,眼神暗了暗,抬脚打个弯悄无声息的就又走了。 只剩下双喜急得打转转,最后一拍手,跟了上去,“哎!这叫什么事儿啊!” 嘉元也是气得恨不能甩她一耳刮子,“呵,你不要忘记你是有夫之妇!” 赵筝慢吞吞的道:“所以呢,我与上官哥哥是不可能的,我喜欢的人是太子殿下!我的心比较小,所以我只放得下殿下一个。” 嘉元一愣,颇有些不解赵筝如今这是在做什么。 “前些日子,我去拜见皇后娘娘,遇着上官夫人进了宫,她喜欢我,拿我当女儿看待这你是知道的。”赵筝悠悠的道。 “那又如何?” “她与我提起,想为上官哥哥谋一门亲事,我推了你,虽然她也听闻过你的事迹,她不好直接出面问你的意思,当然你心中必定是一万个愿意,然而也需得上官哥哥同意,我便临危受命接过了这桩,你可懂我的意思?” 嘉元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是赵筝要为她与上官重牵线。 其实她也是不想,只是上官夫人去信同他商量亲事,他只说全凭母亲做主,不日便归。又恰好遇见了她,便求着她帮了这忙。 一开始,她也极为尽心,特地求了太子妃搜集了京中的未婚女子画像,只是又一想,不若嘉元县主,他们两个知根知底的,嘉元又为他守身多年,不试上一试着实可惜了嘉元失去的年华。 当然成或不成还是得看上官哥哥,之前他们两一直未曾捅破窗户纸,彼此却一直心照不宣。如今捅破了,对嘉元也好。 “你是真心的?”嘉元尚且有些疑虑。 赵筝手往后一伸,清风上前递上了一个包袱。 她将那包袱又递给了嘉元,“这是我特地上街为你买的战袍,你要不要穿随你,上官哥哥明日归来,后日皇后娘娘会召他入宫,介时我打个圆场,你们见上一见,需要同他说什么都敞开了说,这一次机会你可得好好把握着。” 赵筝说罢便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时辰不早了,我还得给殿下熬粥,就不送你了。” 走出去几步,她又回过头来,看到嘉元打开包袱,正是昨日陪太子逛集市买的那一套鹅黄色衣裙,她微笑道:“嘉元,我是真心希望你能得到幸福。” 她转过头,她不知道上官哥哥会不会生气,也不知上官哥哥会不会喜欢嘉元,只是一个女子荒废了时光等了他那么久,总是要给她一个机会的吧,若像当初她与太子一样,白白荒废了这么多年才在一起,着实不易。 算了,不管了,反正完成了上官夫人所托,她也便不再纠结了,还是安生同太子好好过日子才是正经。 结果傍晚十分,她提着食盒去找太子的时候,常宁殿大门禁闭。 她奇怪的问门口的小太监,“殿下在里面处理政务吗?” 小太监很是恭敬,“回赵良娣,殿下这一日都在里头处理政务,除了午后出去走动了下,回来便又将自己关在殿内,吩咐了不许任何人打扰。” 赵筝“唔”的一声,有些失落,“看来他今日的确是忙坏了。” 她将食盒提给小太监,“那就麻烦你替我送进去吧,我就不进去打扰他了,告诉他多顾着自己身体,别没得累坏了自己。” 小太监接下食盒,毕恭毕敬的目送赵筝离去。 双喜这时候从一旁出现,刚巧看到赵筝离去的背影,又看到小太监提着食盒,便问道:“这是赵良娣送过来的?” “是。” “你没让她进?” “殿下不是吩咐谁也不许进去吗?” 话未说完,双喜在小太监脑袋上重重一拍,直拍得小太监头低下去了。 “蠢货!此刻殿下正需要赵良娣的抚慰,如此不见面这心里的疙瘩还不知要生多久。”说着又忍不住骂起他来,“真真蠢货,跟在殿下身旁这么久了,还不知赵良娣在殿下心中的位置。滚滚滚!!” 小太监被挨了一通骂,委屈的将食盒转递给了双喜,便麻利的滚远了。 双喜小心翼翼的将殿门打开,挪到太子跟前,道:“殿下,刚刚赵良娣送来了太子最喜爱的白粥。只是怕打扰殿下,留下这个便走了。” 太子手中扔攥着那笔,却是半天未写一字,许久他才道:“放这吧,退下。” 太子将食盒打开,食盒中的白粥尚且还冒着热气。 太子喃喃自语,“你知道我喜欢白粥,可你却知道他更多喜好。阿筝,你到底喜欢我多一些还是喜欢他多一些呢?” 作者有话要说:太子吃醋中…… 太子圆房警告嘿嘿~ 第62章 醋意 宫中养着的一株昙花,花师算得时候,差不多便将在八月初一那夜绽放,皇帝便在宫中设宴,邀西蛮三皇子以及群臣一同赏花。 趁着这机会,皇后娘娘便特地召了嘉元县主同上官重入宫。 赵筝最喜欢热闹,但因太子妃身体不适,赵筝同她多说了会子话,便来得迟了,恰好遇着了门口的上官重。 殿内传出舞乐的声音,而他却站在殿外,望着天上的一轮月亮正发着呆。 “上官哥哥!”赵筝悄声绕到他后头,猛地拍了他的肩膀预备吓他一吓。 上官重倒还真被唬了一跳,不同于往日,他第一次没有冲她笑,反而是带着一丝沉重,又有一丝不忍。 赵筝觉得他有些奇怪,“你今日怎么有些奇怪?是有什么心事吗?” “我没事,只是想着一些生意上的事情。”上官重终究还是挤出一丝笑容。 “你没事便好。”赵筝斟酌着说道:“今晚你同嘉元县主相见,你……” “我知道,既是你的意思,我会好好与她见面的。” “你、你若实在不喜欢嘉元,回头我再替你物色几个,京都城还有许多名门闺秀供你挑选。诚然,以你的容貌,她们只怕是做梦都想着嫁你。”赵筝笑着道。 他摇摇头,“不必了。” “什么?”赵筝不懂,不必了,是嘉元县主可以,还是不必再另寻姑娘。 “无事。”他回头见那殿里上首坐着的太子正一脸虎视眈眈的盯着他,他苦涩一笑,“阿筝,你先进去吧,我随后便来。” 她点头,高兴的入了殿。 上官重看着她的背影,心底生出无限的悲凉来。他又想起开宴前,太子特地拦了他,请他一起喝了半盏茶。 太子为他斟茶,并将茶盏推过去,道:“常言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与阿筝准备养孩子了。” 虽有些难过,但太子这赤/裸裸的的狗粮,着实令他有些无奈:“我真的不会再同你抢阿筝,我在淄安便已经决意退出了。” “何必抢,现下不是一目了然的吗?”太子挑眉,话中带着十足的笃定。 上官重无语,“所以太子殿下叫我来就是特地来与我说这话的吗?” 太子端起白玉瓷杯,抿了一口,“倒也不是,只是有一事涉及到你,我想着还是同你说上一说。” 他似乎猜到了一点太子要说什么。 “当日阿筝在青楼留下上官二字,又听她提起虞夫人曾与她的主子提到上官二字,我当时便有些琢磨,只是无法得知上官此人在其中扮演的身份,最近几日我查出虞夫人或许是在替顾琉英办事,那么便能解释得通了,这位上官……”太子抬眼看向他,发现他面容平静,便微微一笑,“看来,你已经知道了。” “不错,确实是我的兄长。”他顿了顿,“上官这个姓氏常见,北燕、亡国的东齐皆有上官这个姓氏,但是这么巧在淄安用了我上官家的令牌,我便怀疑他了,我先行了一步,也是去找他了。” “结果如何?” “自然是什么也没问出来,他如今,好端端的回了京,正住在我上官府中。”上官嘲讽一笑,“但是他与此事必定脱不了干系。” 太子转着杯子,思考了良久,道:“虞夫人很早便跟随了她的主子,安山刺杀时,顾琉英早已回了北燕,依着他们相见的频率次数,虞夫人的主子不大可能是顾琉英,很大几率怕是你的兄长上官锦。” 他亦也猜到了,“所以,兄长也许是安山刺杀一案以及粮草被劫案的主谋。” 太子沉默,表示默认。 “兄长不惧朝廷,在此时还大摇大摆的回京,不知他想干什么?” “听闻北燕的皇帝快不行了。”太子意味深长的道。 他先是愕然,然后归于沉默。 “看来风雨欲来啊!”太子起身,“时辰不早了,我该走了,你也早些去赴宴吧。此事先不要告诉阿筝。她线条粗,必是已经想不起青楼那些事了,就再看看吧,等找到确凿证据。” 他看着赵筝坐在太子身旁,她一笑,周边的人和景都黯然失色了。 阿筝,日后我该怎么面对你,我的兄长竟可能杀害你父亲的凶手。 “对不起……”他喃喃着。 赵筝入了座,便见着上官重也进来了,由小太监带着入了座,而他旁边的座位恰好安排的便是嘉元。 嘉元最后果然还是穿了那件鹅黄色的衣裙。 赵筝瞧着嘉元撇过头去悄声同上官重说话,俨然一副小女儿家的情态,上官亦微微侧过头去,听她讲话。 她颇为欣慰的点头。 这时,太子淡淡的在一旁出声,“阿筝,替本太子倒酒。” 赵筝歪着头瞅着他,他眼底没有半分波澜,却让她觉得他奇怪。 行吧,给你倒酒。她拿起酒壶替他倒上慢慢一杯。 太子眼也不眨一下,就拿起酒杯灌了下去,接着示意她继续倒。 赵筝:“……” 她伸出手去探他的额头,他也不躲,定定的瞧着她。 “也没发热啊?殿下这是怎么了?怎么今日一个两个的都这么怪异?”赵筝不禁纳闷。 太子也不理她,只自己抢过她手中的酒杯,自己喝着闷酒。 赵筝挠挠头,一脸懵,她越过太子去瞧他身后双喜,用手比划着问双喜,太子到底怎么了。 双喜一脸便秘的表情,用眼神示意着一个地方,不停的扬着下巴指给她看。 她顺着双喜的示意将视线投过去,上官重与嘉元两人已经吃上了,两人靠得亲近,嘉元笑得跟朵花似的,嘉元还捏了一颗葡萄喂给上官重。 双喜这边急的抓耳挠腮,这位主子目不转睛的盯着人家,还满脸笑意是个怎么回事,都提醒得如此明显了,还没察觉么? 赵筝果然跑偏了,她复又扭过头来,冲他表示疑惑。 “双喜,你退下罢!” 双喜心里哀叹,给了她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便摇头叹息着退下了。 四周虽然热热闹闹的,但环绕在两人周边的气息却却有些沉寂。 温良媛在另一侧,为太子递上了一个桃子,温柔的道:“殿下吃个桃子垫垫肚子吧!” 太子皱着眉,“放着罢。” 温良媛被拒,也没有半分不悦,只听话的将桃子放下,没再吱声。 赵筝却明白,太子一向不吃桃子,因他对桃子毛过敏,这一点他曾有惨痛的记忆,恰好这也同赵筝有关。 那时她与太子及宋锐在校场习武,然而她却因为贪玩又贪吃,同宋锐唬了太子去偷桃。 他们一进桃林,她便像只猴子蹿上了树,树上的桃子白里透粉,粉中透红,个头又大,细细的绒毛在阳光下闪着柔光。咬上一口,汁水便流了满口,又甜又嫩,实在是美味。 宋锐也在那头上了树,唯独太子席地而坐。 她不解:“殿下,你怎么不上来啊?这的桃子特别好吃,我馋这的桃子馋了好几日了!”说着,口水又上来了,她又“吧唧”咬了一口。 太子微仰着头,因阳光刺眼而眯了眯眼,他朝她摇头,“我替你们把风吧。” 她想了想,摘了几个桃子,尽数往他身上丢去,很快他的怀中、衣裳边便落满了桃子,她露出大门牙,喊道:“殿下不用客气,我给你摘,想吃多少我都给你!” 太子笑了一下,低头捡了一个,盯着看了好久才下口咬了一口。 她见他吃了便咧开了嘴,自己也在上面吃开了。 许久,她想起来树下的太子,见他低着头,似乎在挠着什么,便喊道:“殿下?” 太子轻轻应了一声,便只看得他的手往背后使劲挠着。 “殿下,你怎么了?” 太抬起头,将她吓了一跳,她大喊着:“宋锐,快来,出大事了!”着急忙慌的,她急着下树,她脚下一个踏空,便从树上摔了下来。 太子不防她突然爬下树来,手还挠着,脑袋当机了一会儿,便眼睁睁的看了场猴子坠树的把戏。 她赵筝本人摔了个漂亮的狗啃泥,疼得她哎呦哎呦的。 宋锐从远处赶来,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个摔在地上,一个满脸红点,他倒是奇怪他们这是得罪了那个桃仙,这么惨。 回去后,太子因过敏带了几日的纱帽,着实被议论了许久,赵筝也摔得一瘸一拐了好多日。 自此以后,太子再也不碰桃子了,一见到桃子便想到那桩糗事。 赵筝自以为颇为善解人意,捏了一颗葡萄递到他嘴边,“殿下,来,吃个葡萄,殿下不是最喜欢葡萄了吗?” 太子觑了她一眼,鼻子竟然“哼”了一声,抬脚就离了席。 赵筝瞬间懵了,她瞧着那大殿中央即将开放的昙花,又瞅瞅离去的太子,只好咬着牙对明月恋恋不舍的道:“你留下来好好看那昙花开放的盛状,回来与我形容。” 她一路小跑追上去,见太子默默的在前头走着,她便跟在后头,一直跟到了常宁殿。 甫一踏进常宁殿,太子便突然转身,将她压在门上,动作又急又狠。 就当她以为脑袋就要重重的磕在门上时,却有一双柔软的手垫着,替她挡了那痛。 太子眼底带着红血丝,此刻他带着些酒气,好似在自言自语,又好似在问她:“我该拿你怎么办呢,阿筝?” 第63章 甜甜 赵筝想着,太子是不是灌自己酒灌得多了,才现下这一番模样,只是如今她被抵在门上,两人靠得这样近,连他的呼吸也清晰可闻。 脸上好像着火了般马上热了起来,不用想她也知道此时自己的脸必然是跟个猴子屁/股一样。 “我看不得你同上官凑在一起,他的事你不要管了好不好。”太子吐气在她耳边,吹得她直痒痒,耳朵根更烫了。 她愣了,然后又忍不住欢喜起来,“原来殿下你是醋了……” 太子毫不犹豫,很爽快的点了点头,眼神中还带着一丝委屈。 这是赵筝从来没有见过的,觉得今夜的太子有些可爱。 她抬手去揉太子两边的脸,太子的脸被揉得变形了,她更觉得可爱了,“殿下喝醉了吧,来,我扶你去喝杯茶吧!” 猝不及防的,太子一只手推掉她的爪子,便吻上了她的唇。 她被太子禁锢着,动弹不得,她红着脸回应,双手渐渐地围住了他的脖子。 太子感受到了她的回应,慢慢的由温柔转向了急迫,两人的气息也变得又急又重起来。 “殿下!”一句女声自殿外传来 。 一语惊破了赵筝被吻得昏昏沉沉的脑袋,她立马硬推开了太子,想要往里边躲得进一些,却被太子一把捞了回来。 外面的人见里头没有反应,便又是唤了一声。 这时赵筝听声音分辨清楚了,来人是温良媛。 太子一手拥着赵筝,将她往怀里带,只微一侧头,便瞧见了不远处的温良媛,他带着一丝不耐,低声问道“何事?” 温良媛远远的行了个礼,温柔的回道:“昙花要开了,皇后娘娘怕殿下迷了路,特地差婉兰前来请太子殿下。” 赵筝抬头望了眼他,他侧着脸,脸上的红潮还未褪下,眼皮半拉着,不知是在看温良媛还是在看地板。 太子冷冷淡淡的回道:“本太子身体不适,就不去了,你退下吧!” “殿下可是方才喝酒喝得急,才导致身体不适?让婉兰来照顾你吧,我这就让婢女们去备醒酒汤……” “不必,退下吧。” 里面暧昧横生,外头却犹如冰天雪地。 温良媛站在外面,眼见着常宁殿的大门在她面前,毫不犹豫的关上了。 宫女云株为主子打抱不平,“良媛,那赵良娣明明在里面,殿下竟如此厚此薄彼,无视您的一番苦心。” 温良媛的脸色逐渐变得冷漠,她听着里头传来花瓶打碎的声音,眼神变得凌厉起来,她冷笑一声,“即便当下受宠又如何?且让你快活几日。” 又对云株道:“去传信吧。” 最后看了眼常宁殿,便心烦意燥的离开了。 且说殿内的两人可不会管温良媛会是如何的神情,太子一关门,赵筝便逃也似的离开,因为对她来说,此时她不知该做些什么。 然而太子一步并两步便追上了她,拉住了她的右手,只一使劲她便又落入他的怀中了,随着的还有花瓶落在地上的清脆声。 赵筝回头看了一眼,是个上好的琉璃花瓶,此刻正四分五裂的躺在地上,“可惜了,值好多银子啊!” 太子闷笑一声,“无妨,摔了便摔了,你要是喜欢回头我让双喜去你殿中放几个。” “那倒也不必,我还是喜欢白玉青玉的花瓷瓶,琉璃虽好看,却总觉得花哨了些。” 太子靠近,“阿筝,你确定今晚要同我讨论这花瓶的问题么?” 赵筝打了个哆嗦,干笑着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太子将赵筝打横抱起,将她在床榻上轻轻放下,太子低头瞧着她,忍不住又是吻住了她。 赵筝心一横,反正想着戏本子上说的男女相爱,大抵都是要以身相许的,既是夫妻,同房是迟早的事情,听说还是增进夫妻感情的一味良药。想到此处,她便双手乱摸胡乱解起他的衣裳来。 解了许久,等她堪堪解开太子的衣裳时,才发觉自己身上早已凉意阵阵。 两人小手一拉一滚,就滚进了被窝里。 赵筝觉得她一整晚就像那桌上的桃子,被太子反复的蹂/躏来蹂/躏去,导致她中午醒来时觉得自己活像个干瘪的桃子,浑身上下皱巴巴的,或许是个烂熟的桃子也不一定。 她又想起昨夜太子在她耳旁说的那句,“我找到吃桃子的正确方法了。”彼时是他温存之际说的话,现在想来不禁面红耳赤。 清风听到殿内的动静,立即开门进来了,喜滋滋的对她道:“恭喜良娣!” 赵筝红了脸,拿被子捂住了脸,透过被子传来闷闷的声音,“清风,快替我更衣吧,我们早些回流光殿去。” 她们刚刚踏进流光殿,双喜就跟算好了一般,半分不多半分不少的带着几个小太监上门来了。双喜一脸欣慰,朝着赵筝行了礼,道:“殿下一早吩咐了奴才,让奴才将这几样东西送来,请赵良娣过目。” 她往后一瞧,是一对白玉瓷底花瓶,雕刻着雪中梅花的意境,以及一对青玉素色花瓶,她这才想起原来昨日太子竟把她的话当了真。 此外,还有一件红色衣裙,她上手摸了摸,觉得有些眼熟,仔细想了想,可不就是同太子逛集市时她试了未买的那身红裙。 她摸着衣裙,心底生出无限情意来。她叫清风明月将这些收了起来,双喜便一脸轻松的离开了。 赵筝打了个呵欠,准备回去再睡会儿回笼觉,但有一个人像大风一般刮进来,拖住了赵筝,速度之快让众人还没看清发生了什么,皆是惊叫,“天爷啊,谁啊!” 赵筝也吓了一跳,待反应过来才看清是乐安。乐安正一只手搭在她的手臂上,想说些什么但是又气喘吁吁的,整张脸团在一起,老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她马上扶着乐安坐下,给她倒茶,乐安心急,直接将怼着茶壶,喝了半壶茶,这才急急的开了口:“出事了!楚晗今日被人揍了。” 赵筝迷茫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她说的是谁,但仍是觉得纳闷,“他得罪谁了?按理说他西蛮三皇子的身份,明面上他是来与我们大周增进感情的,他的身份尊贵且特殊,揍他便是与整个西蛮过不去,有哪个不长眼的敢揍他?莫不是惹到了街上的无赖?” “我也不知晓,只是他今日走着走着便被人用麻袋套住了头,揍了一顿,那人边揍,嘴里边还让他滚出大周,将粮草被劫一案是西蛮太子楚缘所为的事情捅了出来。” “什么?难道他自己连花拳绣腿都不会吗?还是身边连个护卫都没有?”赵筝惊讶的反问,实在想不出作为皇子,竟然被揍得如此狼狈。 乐安叹了口气,又喝了半壶茶,用衣袖将嘴一抹,“蠢就蠢在这,也不知他是对自己过于自信还是对我们大周过于自信,他功夫本就不高,又恰好没带护卫,大摇大摆的出门,又恰好被有心之人逮住了这个时机,你说不套他套谁……” 赵筝沉默了一会儿,继而又问道,“后来呢?现下应该是脱了身吧?” “后来?”乐安的话语中带着一丝同情与不忍,她道:“他是在闹市被人套住了打的,那些话都被许多人听到了,那人还说他就是西蛮三皇子,这可捅了马蜂窝了,瞬间有许多人爱大周心切,就都招呼上他了,他白白承受了许多臭鸡蛋和烂白菜,被官兵从人群中挖出来时,身上不仅青一块紫一块的,还满身粘稠,臭气熏天,气得他眼歪嘴斜的。” 赵筝沉默着但又有一丝想笑,想不到她不过起得比平时晚了许多,便发生了这样的大事。这楚晗看着脑子精明,却没想到是这样一个倒霉的孩子。 “如今,传开了西蛮太子对大周不利,许多人都在骂西蛮,驿馆门口已是一片狼藉了。更为离奇的事情是……”乐安小心翼翼的瞧了瞧她,不太敢吱声。 “什么离奇的事情?”赵筝敏锐的觉察出乐安的不对劲。 “是有关于你的……”乐安咬着唇,“确切地说,是有关于你父亲赵将军的。” “什么事?”赵筝严肃起来,目不转睛的盯着她。 乐安蠕蠕的道:“坊间传闻,赵将军便是西蛮人所杀,本来是冲着皇兄去的,作为皇室独苗的皇兄一死,大周必定生乱,西蛮可从中获利,趁机攻打大周,奈何赵将军做了替死鬼。” 她至今还记得赵时死时大周的情形,几乎是举国同哀,父亲在大周百姓中,地位太高了。他曾是大周的战神,是大周的保护神。敌军听了他的名号也会退避三舍。 父亲一生为大周拼命,护下了一次又一次的边境挑衅,大家印象最深刻最为感激的便是当年东齐那一战。 东齐的宸安帝是个有名的明君,国内百姓安居乐业,武将个个能打能杀,战场上皆是好手,如今朝内的习远将军便是当时东齐有名的大将军。因此虽然东齐国比其他诸国较小些,但武力值不可小觑,又有优越的地势加身,没有任何一个国家敢轻易攻打它。 而宸安帝死后,他的六皇子旻文帝继位,虽有个文字,其实却残暴嗜血,他亲手杀害了自己前头的五个哥哥,国内也多施行□□,后来竟发兵大周。 彼时父亲正生着大病,病得下不了床,朝廷便派了其他将军前往。哪知东齐实在不可小觑,不知旻文帝对东齐将士下了什么迷/药,竟十分来势汹汹。 不过几日便接连几座城池失守,而旻文帝每攻下一城便下令屠城,一个不留,将大周笼罩在一片恐慌中。 那时的旻文帝是大周的噩梦。 第64章 生事 赵时主动请缨,带病出征,同去的还有太子和宋锐。 此一战打得颇为艰难,历时半年之久,但最后还是一路杀进了东齐的王宫,逼得旻文帝自尽于宫内,就此东齐划入了大周版图。 那一站,使得赵时在他国面前一战成名,他本就是与大周皇帝一路披荆斩棘过来的,如此已是到了功高震主的地步了,所以他交出了兵权,退居幕后。 但只要他在,大周百姓便心安,而有朝一日,他突然被刺杀身亡,整个大周举国同哀,也真是因此,原本赵筝在京都城横行霸道,极爱惹事,众人对她也存着些怜悯,不再叫她“女霸王”,而是称一声“赵姑娘”。 当时的案子是个无头案,现下突然爆出来,且还冒出个人证来。 正是揍楚晗的那位,说是自己亲眼见到了西蛮人,还被抓走,只是一直被西蛮人关押了两年之久,那些个西蛮人言称是奉着西蛮太子的旨意。 说完便当场撞在了旁边的柱子上,死无对证。 当时的百姓十分愤怒,楚晗能有命活着已经是十分幸运了。 乐安颇为忧虑,“如今,父皇和皇兄正头痛,朝堂上现在的大臣分三派,一派是主张把楚晗抓起来,同西蛮开战,另一派觉得有待查证,莫伤了两国和气,还有一群和事佬,风吹两头倒。” “阿筝,你、你相信这是楚缘干的吗?”乐安看着她的脸色,十分惴惴不安。 “这不是我相不相信的问题,而是看证据,如今所有证据都指向了他,你说如果你是我会怎么想?” 乐安叹了口气,果然。 但不管是真是假,她都要出宫问一问楚缘,究竟是不是他干的。 听闻她要出宫,乐安也屁颠屁颠的跟上来了。赵筝心里想着她必是也要问个明白,否则她这段姻缘就真的没了。 可驿馆已经进不去了,虽大门禁闭,但门口皆是如菜市场一般,污浊不堪,里面的人根本不敢开门。于是赵筝又干起了老本行,找了个僻静好爬的地方,两人互相帮衬着爬墙而入。 不必找楚晗他们在哪间屋子,听着声音就能准确找到他的方位,他的一个老随侍正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边哭便拍腿嚎着,“三皇子,我们回自己家去,省得被他们如此欺负,您打小就没受过这样的委屈,他们太过分了!” 楚晗已经整理过了,如今正与他兄长楚缘沉默相对。楚晗揉揉眉头,听着老随侍的话只觉得脑子刺痛,“李随侍,我没事,你先退下吧,我与兄长有事相商。” 待老随侍哀叹着走远了,楚晗面色凝重,他虽然被揍,但尚且还算冷静,“无风不起浪,这一次是有人要把我们往死里整。只是这背后的人到底是要干什么?” 楚缘看破他其实已是心中有数,淡淡的问了回去,“你怎么看?” “这很明显,是要挑起西蛮和大周的战事……” 他还未说完,就有一人接上,“而西蛮与大周开战,无论如何都是两败俱伤,有人却可坐收渔翁之利。” 赵筝刚想过去,此刻见到太子,与乐安又是很默契的将脚收回,躲在假山后头,偷听着墙角。 “出来吧,不必躲了,我已经瞧见了。”太子坐下,朝着她们的藏身之处道。 赵筝只好现身,“我是来找你的。”她的手越过楚晗,直直的指向楚缘。 “不过,现在我已经不急了。”赵筝神情松快的坐了下来。 “为什么?”楚晗不解。 她望向太子,“因为我家殿下刚刚已经为我解了惑,不是你。” 太子回视一笑,“夫人真是懂我。” 楚晗一副酸倒牙的样子,“你们夫妻是仗着在座的我们都是光棍,这才特意的来酸我们么?方才在百姓手底下死里逃生尚且没有这么心痛,为何现在看你们我这心里倒是酸得很!”他还真装作酸了的样子捂着自己的胸口,哎呦哎呦起来。 “那你该捂牙,捂什么胸啊?” 楚晗见着从赵筝身后走出的乐安,眼睛一亮,“嫂嫂也来啦?快坐,我给你倒茶。”殷勤的倒了茶后,复又有些许忧愁,“照这种情形下去,嫂嫂能不能成为嫂嫂真是未曾可知啊!” “放屁!”得知了不是楚缘,她这底气也十足了起来,便骂道,“本公主一定……”她本来想说她一定能抓到凶手,但是一想自己有什么本事自己还不清楚么,若是她能断案,那刑部她也能去捞个官做了,于是便及时改了口,“一定会让皇兄找出这些凶手,将他们碎尸万段。” 太子哑然失笑,“还算你有些自知之明。”又对赵筝说道:“阿筝,你也是,凡事有我,你不要担心。”末了,还拍了拍她的肩膀。 赵筝同意的点了点头,心里颇为安定,她向来不太擅长推理断案,也并不是不想弄清父亲的死因,只是这一点她同乐安一样有着自知之明,深切的明白添乱不能算得上是帮忙。 阿娘在阿爹死的时候就告诫过她,阿爹去了是他为着大周干了许多事情累了、倦了,不过是此刻解脱了,活着的人比去了的人更重要,她不要赵筝去追什么真相,只要好好的活着就够了。 但如今此事又被掀了出来,少不得要搞个清楚,更何况这已经不单单是赵家的事情了,一个不慎,就会演变成两国开战的理由。 这样想着,那边乐安也蹭过去,坐在了楚缘的旁边,对着楚缘笑得十分欢脱。 楚晗默默的给了自己一巴掌,深觉他此刻就该躺在床上装死,对影成光棍啊! 打岔了那么一会儿,他们又皆是眉头紧锁的样子,很是发愁这场面该从哪里下手。 而赵筝实在是太累了,她坐着坐着便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等她醒来已是月儿初升,殿内连蜡烛都已点上了。她迷迷糊糊的坐起来,记忆慢慢回来,然后后知后觉的“咦”道:“我不是在驿馆的吗?” 明月上前来递给她一块浸湿了的毛巾,道:“不知道良娣你跑哪去了,反正是太子殿下抱着你回来的,还特地叮嘱了不要叫醒你。” “哦。” “还有一事,温良媛在外殿已经等你有些时候了,良娣要不要见见?” 她脑子里想了想,她也没得罪过温良媛啊,怎么她最近老是爱往她的流光殿跑,这温良媛是闲得没事做了么?但人家来了,还等了这么许久,总归是要见一见的,更何况,温良媛性子温柔,往那一站也是舒舒服服的存在。 温良媛倒是没什么事情,只是来送些月例。她笑得很是开怀,拉着赵筝的手,直叫姐姐。 “听闻姐姐与太子殿下已行周公之礼,妹妹特来贺喜,我没什么旁的东西,只这一对翡翠镯子还算值钱,希望姐姐不要嫌弃才好。” 赵筝脑子里有七八匹马在咆哮而过,不过一日时间,就传得这样,还被人捅破了说,她着实有些尴尬。只好胡乱点着头,收下了。 温良媛又道:“前几日太子妃同我说,这秋天到了,该给上上下下的备好冬日里的衣裳才是,便命我来量了姐姐的身材,好请宫中的绣娘着手去做。” “哦,好吧。”赵筝很听话的站起来,张开了双手,任由婢女们量着。 做完这些,温良媛片刻也没多待,马上告辞离去。 太子稍晚些才过来流光殿,一脸疲意,一进殿便躺在窗前放着的躺椅上。 赵筝替他倒了茶,太子将茶搁在一旁,一把拉过赵筝,转眼间赵筝便已躺在他怀中。 太子将头搁在她脑袋上,哑着嗓子道:“阿筝,别动,让我靠一会儿。” 许久,他才道:“此事或许还没完,你这些日子不要再到处乱跑了,乖乖待在宫里,不要让我担心。” 赵筝被圈在怀中,想着太子这会儿该是还没吃过东西,便柔声道:“我去替你熬些粥吧,吃了些也不易积食,好舒舒服服的睡一觉。” 太子轻轻的唔了一声。 她便起身去了小厨房熬了些粥,待她回来时,太子已经在躺椅上阖眼睡着了。 她放下了粥,去拿了被子,悄声上前替他盖上了被子,见太子睡中眉头微皱,她情不自禁的便抚上他的眉,慢慢替他舒展开来。 想必今日发生的事情应该是很头疼吧,太子的眉头果然慢慢舒展开来,她便披了件衣裳坐在地上,趴在他的腿上,地上铺了层毯子倒也不冷。 这时候万籁俱寂,她抬眼瞧着外头的半截月亮隐在云中,若隐若现。 她细想着,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事情,都似乎隐藏着一个巨大的阴谋,如果这还不算完,那定还有事要发生。 果然不出她所料,牢中的虞夫人自尽身亡了,只留下一封血书,直指楚缘。 如今的楚缘可谓是千夫所指,现下他还隐瞒身份在驿馆,若是他此刻出现在众人眼前,怕是皮都会被他们扒了。 “赵良娣,您去瞧瞧我家娘娘吧!她……”太子妃的贴身女官红夏急匆匆的入殿,神情急切。 第65章 夜色 赵筝到得太子妃的寝宫,里面已有御医在里头请脉,她很清晰的看到御医摇了摇头。 她站在门口用手指无意识的扣着门框,她知道表姐身体一直不好,在这东宫一向也是深居简出,前些日子虽才刚刚见过,没想到比她想象中严重得多。 太子妃一脸苍白,没有丝毫血色,她今日又是穿了一身素衣,愈是衬得了无生气。就像是一支盛极之后枯败的花,处处可见的萎靡的影子。 但太子妃神色之间却有几分淡然,淡淡的冲着太医点头,对这结果并不意外。 太医提起医箱便要离开,到门口,赵筝拦了一下,有些艰难的启齿道:“太医,太子妃她、如何?” “太子妃已是药石无医!”太医摇头叹息而去。 “阿筝,你来啦。”太子妃见到了门口立着的赵筝,笑着叫她,苍白的唇扯出一丝血色来,却更让赵筝备感心疼。 赵筝眼底不由噙着泪。 “来。”太子妃朝她招手。 她冲过去抱住了太子妃,不禁有些哽咽。 太子妃只拍着她的后背,“阿筝,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一样。” 赵筝是赵家的独苗,无兄弟姐妹,因小的时候阿爹时常身在边关兵营,阿娘也随侍左右,祖父又身体不好,她便被寄养在秦国公府,打小就是同舅舅家的表姐表哥玩在一处。 表姐虽然不同她一样顽皮,但对她极好,每每赵筝被赵夫人骂捣蛋生事、蠢笨不堪,表姐就在旁搂着她道:“阿筝未必不如别人,别人也未必就比得上阿筝,我的阿筝最聪慧不过。 ” 赵筝勉强定住情绪,不忍却又想知道,“太医说表姐还有多少时日?” “不过半个月啊!”一旁的红夏跪在地上,已是泣不成声。 她恍惚着,有些不可置信。 太子妃将视线投向案上养着的一盆风铃花,那花那叶已是枯萎多时,再无可能返生复活。她看得很开,又或许在她心里,她早就等着这一日了,“人终究会死的,这没什么。阿筝,你不必难过,这对于我来说,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从重华宫出来,赵筝已是泪流满面。她看得出来,表姐内心已无半点波澜,只一心求死。 表姐从来是那样鲜活的女子啊,为何……是为了他? 赵筝突然想起表姐嫁入东宫前似乎有一事闹得挺大,她依稀从阿娘口中得知是与一个男子有关,而阿姐差一点就要同他私奔,那是平生温良贤淑的表姐唯一的一次叛逆,可最后她还是没能成,依着圣旨嫁入东宫,从那时候起她便开始体弱多病,郁郁寡欢。 至于具体事宜,秦国公府对此半句不提,连宋锐亦是闭口不言。 可是表姐偶尔的发愣,偶尔嘴漏提到的“他”,都表明她心里应是也还记着那人。可是那人究竟是谁?又或者那人是个负心汉,才会这许多年来只字未提。 恰好见到红夏端着茶具出来,赵筝忙招手让她过来,“红夏,你可知表姐心里的那个人是谁?” 红夏先是一愣,继而剁脚严肃道:“良娣可别说了,被太子妃听到又该伤神了!再说此等往事我们这些做奴婢的已经烂在肚子里了,就是带进棺材里也不会往外吐一个字,良娣就此打住吧,别让太子妃难过了。” 她没想到此人竟这样遭人讨厌,只得作罢。 太子那边已经有些眉目,宋锐查到当日撞柱而死的那个男子,有其家人来认领尸体,是他的妻子及一个十三四岁的男孩。 据他妻子所说,这个男子叫李弎,家中以打猎为生,两年前的某天上山打猎,却就此失踪,村子里的人找了他三天三夜,皆未果,于是都以为他已经掉落山崖或是被猛虎野兽给吃了。 但谁也想不到他竟然悄悄从旁摸进了皇家猎场,许是想打些值钱的野味,但是却刚好碰到这桩刺杀,慌不择路又这样倒霉碰上了逃走的黑衣人头领,便被抓走了,直到几日前逃出。 依着李弎死前所说,他是被西蛮人抓走的,可是那名现场唯一逃走的黑衣人便是虞夫人,这一点她曾亲口承认,那么虞夫人不可能是西蛮人,又照着肖飞的口供,他很确定虞夫人并未同西蛮人有接触,只那一名她的神秘主子,然这位神秘人又实实在在是个大周人,因肖飞听他的口音,正宗的京都人没错。 这便矛盾了。 这样看来两年前,就已经有人在为此筹备,设下了这场局。 按着宋锐的话便是扒坑之王,两年了就为憋着这劲儿,一朝爆发。 晚上,双喜奉着太子令,搬着一堆奏折及日常用的一些物品,趁着夜色挪去了流光殿。 赵筝靠着窗户,眼见着人来人往的,又是搬奏折,又是搬褥子的。 明月两眼发光,直言道这是熬过来了,主子终于鸡毛变凤凰了,她也能跟着升天。赵筝忍不住拿话堵她,“你可别是拿命升天,再下不来地了。” 明月翻了个大白眼,走了。 太子便在此时进了殿,赵筝见到太子,便道:“你把我这流光殿当你的寝殿了么?你难道没有自己的寝殿了么?” 太子笑道:“我们既然是名正言顺的夫妻,按民间的习俗,自然是要同住的。” 赵筝怔了一下,又想起那可怜的表姐,如今自己觅得良人,可她却爱而不能。想到此处不由重重地叹了口气。 太子一问之下才知是因为太子妃的事情,太子沉吟了一会儿,道:“我去看过她了,情况委实不太好。我同太子妃在大婚前便已经约法三章,我们相互之间有名无实,她不过问我的一切事宜,只求个安静养心之所,而我亦不干涉她的事情。虽说如此,我却不能弃她不顾,专门派了有名的御医为她调养身体,只是心病还需心药医,心结未开,这病也只是一日拖一日了。” “你知道表姐的心结?” “我当然不曾知晓,只是她表现得太过明显,我求你而不得的时候,大抵也就如她那副模样好一点点。” 赵筝听着听着,又说到她身上来,忍不住擂了他的胸口处一圈,噌怪道:“你还算起旧账来了。”心里却铺满了绵绵细细的密糖,甜极了。 太子接下她这一圈,从胸腔中发出一声闷吭。见她还是因此事心情抑郁,便牵了她的手,道:“走,我带着你去了荷池看月亮。” 此时荷池里的荷花早已谢了,只剩了些许枯了的荷杆露出水面,此时的池面再无遮拦,一眼太平。待船儿划到了池中心,便任由它往东往西飘荡。 太子将先前带的斗篷给赵筝系上,温声道:“夜里有些凉,靠着我吧!” 赵筝带着满肚子的叹息靠在他的肩上,只听得太子道:“阿筝,我多么庆幸,我们最终能够心意相通。” “倘若我并不曾喜欢你呢?” “那我大概会一直等下去吧,总之,说什么我也不想再放手,哪怕你恨我,我也要把你留在我身边。” 她抬起头,稍稍拉开了与太子之间的距离,抬手抱住太子的脑袋亲了一口,继而眼里终于漾起一丝笑意来,“干得好,不愧是我看上的。” 太子也笑了,轻轻的拥过她。又有些轻快的道:“有一事你或许还不知,上官重与嘉元要成亲了。是上官夫人亲自去下的聘礼,息王也很是满意这桩亲事,未免夜长梦多,这嘉元同上官也都老大不小了,五日后便成亲。” “五日?!”这也太着急了些吧,她不禁感到诧异。 太子故作咳嗽,以示不满,“我看极好!他成亲了,连着嘉元也不必恨嫁了,你俩也不必时不时的生出些什么醋来给我喝一盅,我看是越早越好!我恨不能他们明日就成亲!” 她明白太子这又是醋了,“好了,他们爱成亲便成亲吧,我又不拦着。” “他还想投了帖子给你,被我拦了,到时我自会带着你去观他的成亲之礼,让他好生瞧着不要哪日又逾矩了,惹人不快。” 赵筝哈哈大笑,从前没发现他这般爱吃醋,原来是她小瞧了他,大抵男人都爱吃醋,越是吃醋越是说明这个男人喜欢她,这是乐安说的。乐安虽到现在还是个光棍,可她的这话倒是很在理。 说话间,赵筝的肚子突然“咕咕”了起来,在静谧的夜晚中十分刺耳。 “不是我。”她红了脸,肚子又很争气的叫了起来,“好吧,我饿了,我一天没吃东西了,饿了很正常。” 太子忍住笑意,像变戏法似的从袖口中变出些糕点来,她一看,不禁大喜,“哇,是我喜欢的芙蓉糕。” 她左手一个右手一个,大快朵颐,破为满足。 太子温柔的看着她吃,时不时的为她拂去风吹乱的发丝。他又从袖口处变出一条丝帕来,擦去她嘴边的糕絮。 “以后,再难过也不许不吃东西了,听到没有?” 赵筝吃得欢快,眼睛在柔和的灯光中显得贼为明亮,“好!” “要不然我会心疼的!” 第66章 前奏 月光温柔如水,映衬得有情人也温情脉脉。 等得赵筝最后砸砸嘴,拍了拍身上掉下的碎屑,太子道:“心满意足了?” 她点点头,发出一声舒服的长叹。 “那该换我心满意足了。” 挂起的宫灯摇了摇,洒在他身上,太子便带着暧昧的神色朝她欺身压过去。 他们坐的本就是仅能容下三四人的小船,本就随着夜里秋风微微晃着,太子兀然起身,使得船重重的晃了一下 她扶着两侧的船栏杆,慢慢的被压迫得身子往后倒,她结结巴巴,脸颊肉眼可见的红了,“你你你……这这这……” 她已然把腰弯得要贴近船板了,太子停了下来,继而转了一个身,将头放在了她的腿上。 赵筝:“……哦,是这种心满意足啊!” 太子仰面躺向她,露出洁白的牙齿来,那么揶揄一笑,“刚才你靠了我许久,如今你借我靠靠不算过分吧?” “……”混/蛋啊,她怎么这么尴尬! “刚刚见你脸色这么红,想什么呢?莫不是想了不该想的事情?” “你胡说!我没有!”赵筝摇头立马否认。虽然的确是往那边想了,但是要打死不承认。 她发现今晚的太子有些欠欠的,不仅嘴欠,人也有些欠。 太子的手覆上她握着船杆的手,把玩着她的手,故作叹气道:“你都不动脑想一想的么?我们的船这样窄,还不安全,我能对你做什么呢?我的良娣有些傻啊!” 赵筝不想理他,还顺带狠狠地拧了他的手一把。 太子顺势又握住了她的右手,“这样的你才是真正的你,发愁愁一下就可以了,各人有各人的命数,她的选择我们都没办法干涉。别忘了,你还有我呢!” 她低头用左手抚摸着他的头,轻声“嗯”了一声。 突然一个长着翅膀的什么小东西仰面朝赵筝的脸上撞去,翅膀噗嗤噗嗤地直往她脑门飞,她左躲右闪,太子也半撑起了身子,伸长了手替她抓着,一时之间场面极度混乱。 船左吱右吱,左摇右晃,大概是实在看不惯他们这般折腾它,“扑通”两声过后,赵筝很荣幸的下水了,太子拽着她的手,没拽住,反被拖下了水。 片刻之后,两人湿漉漉的坐在船头,衣服都黏在身上,冻得牙齿直哆嗦,秋风一来,是由内而外的凉爽。 而始作俑者——那只扑棱蛾子毫发无伤,正蹭着船尾的宫灯里的灯光,慢慢的随风起舞,仿佛在无情的嘲笑两个傻子。 确认她没事以后,太子开始将船往回划,而那只蛾子竟也跟着来,盘旋着不肯离去。 赵筝缩成一团,不停的往手里呵着气取暖,越看那只蛾子越是不顺眼,心里越是恼恨,于是她抬手脱下一只鞋飞了出去,很精准的将它撞飞了出去,不见踪影。 她以手作篷搭在眉间,见她的鞋子已经落入一片黑暗,不见踪影。 等船靠了岸,太子马上抱着赵筝一路水淋淋的回了流光殿,流光殿的灯火通明了半宿。 次日,皇后娘娘召她,她途径荷池,远远的瞧着那边围了一大堆小宫女、小太监。 她走了几步,瞧见竟连皇后娘娘身边的大总管吴公公也在,他正指挥着一众太监,有在水中凫水的,有撑着船的,有在岸上拿着长长的竹篙探水的。其余还有些宫女们围着,压低了声音,正议论纷纷。 “昨晚啊,这里溺死了一个小宫女!” 赵筝偷听听得唬了一跳,昨晚她可不就和太子在这里么?差一点就撞见命案了,她暗自感到庆幸,幸好早些走了。 小宫女甲:“昨日夜里有人看到那人上了船,一个人划向了池中心,投了池。” 小宫女乙:“不对,明明是两个人,指不定是私会的宫女侍卫,必定是一场情杀!” 小宫女丙“你们都不对,是三个人,两个女的为着一个男的大打出手……” 小宫女丁:“不是吧,有人看着是两个宫女哎,趁着夜色偷偷的在这池中心行那等事,过于投入,船抵不住,双双掉入了池中……” 众人皆是齐刷刷、目光灼灼的盯着丁,丁被盯得不好意思,头低了下去,声音也渐渐的低了,“我也是听守夜的宫女说的……” 赵筝不由打了个寒颤,莫不是作夜闹鬼了?! “你们这些小浪蹄子,被陛下、娘娘们看到你们在此乱嚼舌根仔细绞了你们的舌头!还不赶紧去干活!”吴公公见得这边一堆人围着,便指着破口大骂。 小宫女们马上低着头散了,留下赵筝及清风两人,十分显眼。 吴公公上前行了一礼,劝道:“赵良娣离这远着些,别冲撞了良娣。” 她也正有此意,不过面子上还是表示关切的问了一嘴,“听说昨晚这溺死了一个小宫女,可曾找到尸身?” 吴公公愁眉苦脸,“还未曾找到,不知被这水冲到哪里去了,顺着那出口流入了河水中也尚不可知。” “那公公可要找到才好,一个好好的姑娘家可惜了。”赵筝颇为惋惜的走了。 “回禀公公,没有找到。”小太监回报说道。 吴公公一步做两步,回到岸边,那地上赫然放着一只湿透的绣花鞋,精致小巧。 “再找,一定要找着,找不着你们就等着脑袋搬家!我就不信鞋子都飘出来了,一个死人还能藏哪去!” 皇后召见赵筝,无非也就是为着太子妃的事情。因着事大,御医少不得去报了皇后知晓,这才召见了她,想着她们是表姐妹,平日里关系亲厚,期着她能帮衬着太子妃,关照着些。 虽然皇后知晓太子同太子妃相敬如宾,但终究是可怜太子妃,还赐了些补药让赵筝带了回去。 后来荷池捞了两天,也未曾捞出个什么来。只是从那时起,便出了个传闻,晚上不要轻易靠近荷池附近,否则便会被女鬼拉进水里去。 赵筝还没来得及去八卦后宫的这些消息,宫女们也没兴趣再去扯这些,因为对于大周来说,还有更大的事情。 那就是北燕皇帝因病薨逝,北燕太子顾琉英即位,一夜之间,北燕朝堂大换血。 这位北燕太子曾是六皇子时,便以铁血手腕出名,他即位的第一件事,便是强压诸臣,下令攻打大周。 如今的北燕、大周交界之地,已是剑拔弩张。 西蛮三皇子本想回国,奏请西蛮皇帝助兵大周,然而他自己也是身陷囹圄,尚且还有这么一把屎盆子在头上扣着,走便是心虚,变相承认了,只好修书一封,派了人快马加鞭传回西蛮。 朝堂之上,对于西蛮一事亦是每日激烈的争论着,朝上封名将习远为骠骑大将军,宋锐为副将,连夜领兵赶去了边关。 宋锐还好生高兴了一番,因为他最是想建功立业,然后待自己功成名就之时迎娶乐娘,成就一段翩翩公子为美娇娘怒砸黄金的佳话。 别问为什么现在不砸,因为穷,因为家中老父老母会打断腿。若是打赢了这仗,必有黄金百两的赏赐。 他去辞别时,乐娘难得的没有将他拒之门外,还请他入内喝了半盏茶,希望他能平安归来。这下可好,他傻笑到出征那天,浑身就跟打了鸡血似的,为着生养自己的故土和心上人,雄赳赳气昂昂的去了战场。 而赵筝也是心慌慌的等来了上官重的大婚之日,倒不是因上官重大婚而心慌,而是太子对她直言,北燕大军来势汹汹,若形势不太乐观,他极有可能亦要出征。 京都城颇负盛名的清贵公子娶妻,吸引了不少人,给这紧张的气氛冲淡了不少。 太子及赵筝、乐安及楚晗因着身份尊贵皆坐在了上席,而旁边的席面则坐了上官夫人同赵夫人、赵老太爷等人,作为新郎的夫家人。 母女既相见,赵夫人免不了又是一顿说教,苦口婆心的要她不要惹事,好好生养,赵老太爷则满心宠溺,逮着她“阿筝长、阿筝短”,还特地带了些她喜欢吃的糕点,还偷偷告诉她,赵夫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这些糕点皆是赵夫人亲手做的。 说话间,新郎便迎了新娘进来了。 上官重今日红衣加身,衬得比平日里更有生机了些,他淡淡的笑着,点头示意,回应着诸位宾客的祝福,只是笑却很是生疏,笑意未达到眼底。 新娘与新郎被簇拥着去了新房,不多时,新郎便出来答谢宾客了。 上官重先是举着酒杯去了赵夫人那席,赵夫人想起他与赵筝的过往,也是有些感慨,“好孩子,姨祝你夫妻和和美美,早生贵子!” 继而他便来了赵筝这桌,上官重眼神扫过她,顿了一顿。 太子此时笑着举起酒杯,道:“上官公子,恭贺新婚大喜!” 她也忙举着酒杯,跟着道:“上官哥哥,祝你和嘉元白头偕老!” 上官重微一点头,“谢谢诸位!”说罢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他冲着其他宾客道:“今日诸位能来赏脸,上官感不尽感激,只是我身体底子弱,实在不适合喝太多酒,便请诸位尽情吃喝!上官先行一步了。” 宾客们皆是起哄,知晓新郎许是迫不及待,也便不再强求。 正吃着喝着,一小丫鬟避过众人,来到赵筝的身旁,悄悄对她耳语。 赵筝起身,对着太子道:“嘉元有事找我,我去一趟。” 第67章 真相大白 赵筝被丫鬟带着,离前厅的热闹越来越远,东院是上官重的住的院子,如今灯火通明,红烛摇曳,一派喜庆。 丫鬟带她到门口,便退下了,她只好敲了敲门,“嘉元?嘉元?上官哥哥?有人在吗?” 她侧耳仔细去听,但无人应答。她犹豫了许久要不要进去,万一打扰到他们了就不好了,于是她便准备离开。 这时候,门突然开了。 她小心的推门进去,但很快她便发现新房里面空无一人,嘉元不在,上官重也不在。 难不成见鬼了,门会自己开?她不禁打了个哆嗦,回头便走,但因走的急,脚下一个趔趄,便扑到地上去了。 她哀嚎着抬起头,见到门口出现了一双白色靴子,往上是湖紫缎子做的锦袍绣上的一只血盆大口的狮子,让人不寒而栗,再往上,她愣了一下,“大哥哥,你……” 很快她便眼前一黑,没了知觉。 上官重从前厅离开后,便去了书房,这几日,总有人不断的向他贺喜,他只是想来这里透一口气。 “良宵苦短,弟弟怎么躲在这书房里,而不是去与新娘子共度良宵呢?” 上官重起身,冲着来人行了一礼,唤道:“兄长。” 上官锦手里拿着折扇轻扇,径直便走了进来,坐在了上官重的位置上,挑眉问道:“怎么?是新娘子不合你意?” “兄长说笑了,只是来醒些酒,透透气,待会儿便回房。” “哦?原来是这样!”上官锦笑了一下,“那我就不打扰你了。” 他很快起身又走了,走到门口,还特地意味深长的道:“兄长在此祝贺弟弟新婚大喜了!一定要白头偕老啊!” 上官重隐约觉得他似乎话里有话,依着他对兄长的了解,他是绝不会特地只是来贺喜这么简单,莫非是嘉元出事了? 就在此时,外头突然出现了嘈杂,有人大声嚷嚷着:“新娘上屋顶了!新娘上屋顶了!” 平地惊起一声惊雷,把上官重惊得弹起来,来不及多想他便冲了出去。 前厅的客人全部涌了过来,看到此种情景皆是惊奇。 太子等人也赶到了,见新房屋外房梁处的一左一右,正高高的挂着两个人,皆是穿着大喜红裳,被反手绑着,随着秋风在空中摇摇晃晃着,应是被下了药,没有知觉了。 且头上还特地找了红布,盖着头,即便是风中飘动,盖头也是牢牢的盖着,底下没有半分露出来。 眼前这两人从头到脚一模一样的装扮,令人分不清谁是谁。 一时间,四下里议论纷纷。 “这新娘怎么变成两个了!?” “这是什么个情况?” …… 赵筝许久未归,太子心里正着急着,他见着上官重跌跌撞撞的出现了,便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咬牙切齿的问道:“上官重,这是怎么回事!阿筝去哪儿了!” 上官重抬头看了看,脸上亦是茫然的表情,“我真的不知道!” “快看!屋顶上有人!”有人眼见的指着喊道。 众人便见那黝黑的屋顶高处慢慢的露出一点光来,他穿着湖蓝缎子做的衣袍,手里提着一盏灯笼,正缓缓出现在屋顶,那灯光照在他的衣服,衬得金线绣着的,那血盆大口的狮子笼上了一层嗜血的光芒。 来人轻飘飘的走到了众人的视线范围,在靠近房沿处停了下来,他将灯笼放下来,负手而立,手里拿着一把锋利无比的剑。 他噙着笑意道:“弟弟,你瞧我这个新婚贺礼可还喜欢?”他顿了顿,张开双手,指着下边的局面,“这里可是有你最喜欢的女人,你会选择谁呢?” 上官重黑着脸,“上官锦,你究竟想干什么?” 上官锦没有回答他,反而继续道:“不过你也看到了,这绑着两位新娘的绳子是互相牵制着,也就是说,救一个,另一个便是要‘啪’的一声落地开花。弟弟不妨猜猜哪个才是你心爱的人?” 乐安听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其中一个必定是赵筝无疑,当场把楚晗手中拿着的剑拔了出来,就要同他拼命。 上官锦毫不畏惧,闲闲地道:“小公主,您可别吓着我,这一个不慎我也许就手滑割断了绳子,届时可是两个都保不住。” “你到底想怎样?”太子拦住了气急败坏的乐安,夺过她手中的剑,沉声问道。 “还是太子殿下通透,一点就通。我要的嘛,很简单,只要上官重交出家业,放弃上官家主的位置,我便安全送还一个新娘。至于太子殿下嘛,只要殿下砍下您旁边这位三皇子一只手臂,我亦原封不动的送还一位新娘,只是若是你们其中一人不肯,这挂着的两位,救下的是谁我可就不知道了。” 上官锦轻飘飘的话砸在每一个人的心上,大家都看着,不知他二人如何选择,又皆是带着同情及好奇的目光看向他们二人。 楚晗咒骂一声,“他奶奶的,凭什么本皇子躺着也中枪,你们的事干我何事!” 但没有人理他。 许久,上官重说了声:“好!我交出家主之位。” “主子!不能啊!”在场的也有许多上官家的掌事,他们皆是摇头,想着能阻止自己家主。 但他从怀中拿出上官家的印信,扬手丢给了上官锦,并朗声道:“今日各位掌事皆在,我上官重在此宣布,我自愿放弃上官家主之位,从今以后,上官家新一任家主为上官锦。” “识时务者为俊杰,弟弟不愧是商场老手,你虽然将我的棋子都一一拔掉了,但是没想到这家主之位还是我的吧?哈哈哈!”说罢,他又转向太子,“不知殿下作何选择呢?” 太子的脸隐在黑暗中,此时他才明白,这一开始或许便是冲着他来的,只不过是借着上官重的幌子。 他之前好不容易借着肖飞的口供以及李弎的线索洗清了西蛮的嫌疑,现下京都城的百姓也知这一切并非是西蛮所为,两方关系才刚刚缓和。 若是他应下了这个要求,那么在场这么多人尤其是日后西蛮人知晓大周的太子殿下为了一个女人而砍了皇子的手臂,那么大周与西蛮必定又是一场恶事。 若是不应,那么阿筝便可能…… 良久,太子沉声道:“做了此事本太子知晓自己无论如何也是难辞其咎了,在此之前,能问你一些事情吗?” 此时先机全把控在上官锦的手中,他已是稳操胜券,所以他心情极佳,便坐了下来,“请问。” “安山刺杀一案是你一手主导的吧?” “太子殿下,不能造谣哦!拿出证据来。” “肖飞就是证据。他曾经偷偷跟着虞夫人,见到虞夫人每月初三都会同你会面,我请他将看到的侧脸画像花了出来,不巧,与你有九分相似,我将你的画像给他辨认,他竟一口咬定,是你无疑。” “哦?”上官锦仍然淡定的坐着。 “虞夫人亲口承认,她就是杀害赵将军的凶手,而她的主子对她有救命之恩,很巧合的是,十几年前,你经过禹山,曾救下一位姑娘,更巧合的是,我查出那禹山县令因何每次申请剿匪的折子都会不翼而飞,皆是因为你派人盯着,将送往京都的折子一并拦了下来。这人证此刻正在牢里关着。” 也实在是巧合,官员的折子上奏,一般都是有专人直接快马传达。太子后来因折子的事情下令彻查,真就发现了猫腻,禹山的一家专门传折子的驿馆人去楼空,顺着一查,抓了人才知晓是奉了上官家的指令。 因此若一开始这传折子的驿站便换了人,那么哪里还能到得了京都。 上官锦不再回避,“是又如何!” 听完了此话,众人皆是哗然,不可置信,上官家从不参与政事,从不纠缠在政党纷争中,一门心思只从商、世代清白的上官家竟做出这等事情。 太子继续道:“粮草被劫一案,你当时不在大周,据阿筝所说,虞夫人口中的主子并不是你。虞夫人忠心不二,绝不会侍奉两个主子,那么必定是奉了你的指令,但寻常人虞夫人不会这么毕恭毕敬,所以本太子猜测一下,是否是如今的北燕皇帝顾琉英?” “哎,太子殿下说笑了,虞夫人作为大周人怎么可能做叛贼呢。” “因为虞夫人的父亲就是死在大周官员手中,她恨大周的所有大臣,对于她来说只有禹山是她的家,只要能保证禹山太平,她不在意禹山归属于谁。你归属于北燕六皇子帐下,而六皇子也恰在那时在京都出现过。” 上官锦微微一笑,“太子殿下还真是聪慧。” “你们的目的就是挑起西蛮与大周的矛盾,北燕好坐收渔翁之利。” “说完了吗太子殿下?您再不做出选择,这人我可就保不了了。”上官锦有些不耐的站起身,扬着剑指向那绳索,又自认为好心的提醒道:“太子殿下拖时间也没用,此处已经被我的人包围,没有一只苍蝇飞得出去。” 太子最终打定主意,拿起剑,对着一脸惊恐的楚晗道:“得罪了!” “什么!?啊!” 刹那间,太子手起刀落,半截手臂已干脆利落的落到地上还打了个滚。 作者有话要说:可怜并同情一下被挂在房梁摇摇晃晃的赵良娣…… 相信作者君真的不是来虐的,剧情需要哈哈哈,而 且赵筝有太子护着不会有事哒!(?˙︶˙?) 第68章 出戏 楚晗低着头捂着鲜血淋漓的右臂,半跪在地上,半晌终于是疼晕过去,没了知觉。 太子道:“如今你可满意?” 上官锦哈哈大笑,“还是太子殿下上道。如此我定会信守诺言,我也并非真心想要她们的性命,毕竟一个是母亲过门的儿媳妇,一个也算是从小看到大的小妹妹,真是要杀了她们,心中倒是怀有几分歉意。” 太子稍松了一口气,冷冷的道:“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上官重亦跟着道:“兄长,你如今只要离开,放过众人……” 但被他打断了,“是,我这就离开,只是我还需要那么一点点小混乱,所以对不住了,你们可得做好万全准备啊!”说罢阴冷一笑,便是要举着剑砍下那几根绳子。 “阿锦!停手吧!”人群后传来了上官夫人的声音,大家望向了人群的最后边,原来是赵夫人扶着上官夫人赶来了,上官夫人正泪流满面的望向上官锦,想要阻止他。 上官锦的剑顿了一顿,就在此时,有一支暗箭破空而来,强劲十足,直直的飞向他,中箭的那一瞬间,惯性让他手中的剑刹那间掉落。 他不敢相信的看着胸前的箭,又望向箭来的方向,瞪大了眼睛更是难以置信。 “大哥哥,别来无恙啊!”这声音清脆悦耳,却带着一丝嘲讽。 “你竟然……那这……”上官重几乎要说不出话来。 太子眼前一亮,不由露出些笑意来,轻声唤道:“阿筝!” “阿锦,回头吧!”赵夫人扶着上官夫人走到人前,已是泣不成声。 他喉咙里动了动,终究也还是没有说出话来。他伸手将箭拔了出来,本欲往后退去,却又是一箭让他身子往前倾了一倾,从房顶上跌落下来。 哪怕离得有些许距离,众人也皆是很有默契的整齐后退了几步,生怕砸在自己头上脑袋开花,亦或是做了他的人型垫子。 上官重与赵夫人一左一右的扶着上官夫人往后退,乐安亦怕已经在一旁晕过去的楚晗被砸,手忙脚乱的使上了吃奶的劲,拖起他的一只脚就往后飞速挪去。 就在众人以为他会摔在地上时,有一个人从黑暗中飞奔而出,运起轻功飞向半空,替他缓冲挡了一遭,到最后地上一声响,是两人皆摔在了地上。 是那个女侍卫将上官锦护住了,以身为盾,挡在了他身下。 上官锦扶起口吐鲜血的女侍卫,“你怎么……这么傻!” “公子,哪怕世人皆站在您的对立面,宿兰也会永远的支持公子,这是宿兰最满意的归宿了,为救公子而死,是我的荣幸。虽死,不悔!”侍卫宿兰含笑闭上了眼睛。 此时外面的官兵也冲进来了,并将上官锦控制起来,禁卫军的首领范资向太子道:“殿下,外头已尽数拿下,臣护驾来迟,请殿下降罪!” 太子道:“无妨,救人要紧 。” 赵筝此时也收了弓箭,走到了太子身边,颇为得意,“怎么样?我没有拖后腿吧?还好赶上了!” “嗯!是救下我们大家的大英雄!”太子揉了揉她的头,终于安心。 赵筝看向抱着宿兰的上官锦,有些惆怅,“想不到凶手竟是大哥哥,小时他也疼爱过我,只是……虽然我为阿爹报仇,可是心中却不免难过。” 太子劝慰道:“这不是你的错,阿筝。” “哈哈哈!”上官锦突然仰天大笑起来,“你们杀了我又能如何?大周就要完了!顾琉英养精蓄锐多年,只为等着这一战,你以为他费尽心思挑拨大周与西蛮的关系是为何?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 上官锦将宿兰小心的放在地上,十分享受的看到众人神色各异的表情,愈是张狂道:“你们怕是还不知道吧?前些日子三皇子所遭遇的种种消息已传回西蛮,我派人改了些字眼。只要掐断两方之间的联系,西蛮便会以为三皇子被大周扣押。为保三皇子,他们已经与北燕结了盟,你们的盟国绝不会为你们出兵半个。今日三皇子断臂一事再润色传回,彼时他们见到断臂的三皇子,你们以为两国不会联手?……” 这时一把剑甩了出去,正挨着上官锦的耳朵直直插入后方的门中,倒是把他的话打断了。 “可真是好一出大戏,不过怕是结局并不如你所料。”一道懒洋洋的声音响起。 众人只见得原本断臂晕过去的楚晗此刻正以大佬的姿势坐着。细看他神色从容,脸色红润,只是有一只眼睛无神,没有焦点的盯着一处。然而半点也不像失血过多的样子。而刚刚的剑便是他甩出去的。 “你!”上官锦指着他一脸懵逼,“你怎么会这么快就恢复了?你、你竟是左撇子?” “很抱歉我并不是楚晗,让你失望了。你做这场戏,委实辛苦你了!”“楚晗”言辞间颇为恳切,目光十分真诚,可是大家都一致觉得他话中绝对是讽刺、嘲讽、挖苦。 “我绝不信世间有这么相似的两个人!”上官锦一副怀疑人生的表情,十分抗拒。 乐安却在一旁微动,这毒舌像足了她认识的那个人啊!可是他早几日已经走了,怎么又会出现在此处? “楚晗”一把将脸上的□□撕下,露出一张陌生的脸出来,果然不是三皇子。 上官锦一副见了鬼的样子,当场呆滞了。 “你不知世间有伪装术有□□吗?你实在是有些孤陋寡闻啊?还以为是个多高明的对手,却原来不过是个井底之蛙。”楚缘神色淡淡,对着他颇为嫌弃的摇了摇头。 “你到底是谁?” 楚缘皮笑肉不笑的道:“你问我?我是在三皇子手下刷马桶的。” “那楚晗呢!他去哪了!”上官锦脸上又是羞愧又是愤怒,他反应过来,立马厉声问道。 “他啊,这会儿怕是已经进了西蛮境地了吧。” 说罢,他又面不改色的指使着乐安,“我方才卧得腿有些麻了,劳烦你替我去捡一捡我那手。” 乐安“哦”了一声,乖乖的去将那掉落在地上的手捡了起来,她捏了捏,发现了门道,小跑回楚缘身旁,惊讶道:“原来这手不是真的啊!” 原来,为了保证楚晗的安全,楚缘便将楚晗送走,自己留下来以□□扮做是楚晗的模样,两人是一母所出的亲兄弟,身高体型差不多,生活习惯、说话语气等也颇为熟悉,只要那只眼睛稍作遮挡,扮起来完全看不出是假的。而此事只有太子一人知晓。 所以当上官锦针对楚晗提出的要求,楚缘便悄悄示意太子砍他的右臂,太子会意,便当场做了那么一出戏。 血嘛,不过是太子出剑时,在自己左手掌心过了一遍时沾上的罢了。 上官锦面如土色的跪坐着,已是笑得十分勉强。 “阿锦,回头吧!”上官夫人哽咽的道。 上官锦吐了一口血,满目苍凉,“我已经回不了头了。”话音刚落,他便一把拔下自己身上中的箭,拼着最后一口气,一个箭步往上官重的方向冲过去,便是要上官重的命。 太子及赵筝去拦,却没拦住。 他狠狠地刺去,又拔/出来。 箭是刺中了,然而刺中的却不是上官重。 上官夫人如断线木偶般往后倒下去,上官重连忙接住,“母亲!” “不,不,母亲!”上官锦手忙脚乱的用手替她捂住从伤口中流出的血,那是他拼尽全力刺下的致命伤,他终于哭了,“不不,不该是这样的,母亲,我真的没想要你死。” 上官夫人艰难的抬起手,抚上他的脸颊,“好孩子,母亲明白。” 他带着哭腔,“父亲说我是贱婢之子,同窗欺负我,长辈漠视我,他们眼里都只有上官重!我只是想证明自己,我明明是长子,却要受尽各种屈辱,我明明只是误入歧途,却被赶出家门,剥夺继承权,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他们看不起我,我偏偏要将他们推入地狱,把他们玩弄于鼓掌之间,我要站在高处,看着他们求饶!” “虽有人不断像我提起母亲是我的杀母仇人,可是母亲心地善良,又怎会做此龌蹉手段,在这冷冰冰的上官府,只有母亲是真心待我,可是每次上官重对着母亲撒娇,我也很是羡慕,多少次想过没有他就好了,没有他,只要他死了,母亲就只有我一个了,上官家也只有我一个家主了!母亲便是我的了!可是我真的从来没想过要害母亲!” “我知晓你原本是个好孩子,是我忽略了你……”上官夫人柔声道:“没把你教养好,是我的过错。”她将两兄弟的手交握在一起,“你们本是兄弟,却落了如今这一幅情形,我实在是羞愧啊……” 上官夫人咳嗽了一声,终究是没有说完,便遗憾的闭上了眼。 “母亲!”上官锦终是吐出最后一口血,也倒了下去,闭上了眼睛。 一时之间,谁都没有说话,只看得那晚那上官家主啊,号啕大哭,哭得像个孩子,只一夕之间,他便失去了自己的母亲和兄弟,上官家还落了个叛贼的名声。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上官锦也是个小可怜,只是太缺爱了,走上了 极端之路(?;︵;`) 第69章 出征 两位新娘终于被完好无损的救了下来,而替了赵筝的是清风。 赵筝也是这时才知道,太子妃将清风指给她。不仅仅是想清风教导她熟悉宫中生活,更是想着她能保护赵家的最后一点血脉,故而清风一直隐藏着自己会功夫的事实。 只是太子何其精明,对她何其上心,清风会武的事情,没多久就被他发现了,但太子观察了一番后选择一声不吭。 直到上官重成亲那日,悄悄让清风暗中跟随,这才让清风逮住机会将自己与赵筝对调。 而赵筝醒来后发现自己被藏在橱柜之中,外面又是被上官锦的人包围了,料想到必然是出事了,便想着先去搬了救兵来。 却不想太子原来早有准备,她堪堪爬出墙,便看见禁卫军正朝着这边来,便赶紧告知了里面的情形。 她没有恋战,禁卫军在与上官锦的人交手,她就溜了进去,将上官锦说的那一番话全听到了。 眼见着他要伤人,最后便毫不犹豫的出手。 “殿下,你为我伤了楚晗的时候,我好感动啊!”赵筝眼里、心里都冒着粉红泡泡。 太子“咳”了一声,“不过是一场戏罢了。” 赵筝这才想起来去瞧楚缘。 乐安正惊奇的戳着楚缘的右臂,“这手感挺好的啊,怎么会是假的呢?太逼真了吧!” 赵筝也好奇的戳了戳,直盯盯的瞧,光滑有弹性,就是没有血色,冷冰冰的。 两人瞧了半天,也瞧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是神医所制。你们这么戳它,我虽然不会有感觉,但你们是否太过于直白了些?。”楚缘很是简洁的道。 事后,她同太子提起,长吁短叹,这乐安喜欢上的不仅一只眼睛不能视物,还有一截假肢,如此,怎么给乐安幸福。 太子倒是看得很开,从前他不太赞同乐安与楚缘处在一处儿,怕乐安遇人不淑,但如今楚缘的身份真相大白,他倒是挺佩服楚缘的,为了自己的子民能够豁得出去,又为他们主动让贤。 太子敬他是条汉子,因此对乐安喜欢他一事也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所以他对赵筝道:“楚缘虽身体上有些伤残,但却绝非软弱无能之辈,他们的事情,便顺其自然吧!我总不好当个拆散人姻缘的坏人,这种苦我吃够了就行。只是看楚缘的样子,对乐安并不是十分上心,能不能成也还未可知。” 彼时赵筝正替他整理着衣物,心中十分难过。 上官锦虽已伏诛,然而北燕大军却来势汹汹。离得他们最近的于城已经失守,习将军和宋锐被迫退守霖安,如今真是胶着状态。 而西蛮还尚无动静,想来顾琉英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在西蛮朝廷必然也搞了手脚,如今只能靠着大周自己,将北燕打回去。 太子便决定自己亲自出征,引南边的的将士支援霖安。 赵筝心中虽不舍又担心,却也知道她的李景恒从来不是养尊处优的温室太子,也不是瞻前顾后、犹豫不决的废材太子,她一直知道,他不论实是在朝堂之上还是战场之中,都是极为出色的。 但她还是给他打包了许多东西。 “我给你放了几身保暖的贴身衣物,北边现在应该很冷,你一定要穿暖和些;我还放了你最喜欢的绿豆糕,这样路上饿了你就能吃一点;我晓得到时候开战起来,你一定是什么都顾不上了,但别忘了一定要好好吃饭……” 赵筝正絮絮叨叨着,太子便从背后紧紧的抱住了她,“好!你说的一切我都听。” 她心中百转千回,有许多话要讲,可最后千言万语只汇作了一句话,“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只要他平安回来,什么都好。 “嗯,等我回来,我们就生几个皇子公主吧!” 重华宫。 近些日子太子妃的病情愈是不好,宫内的药味儿十分浓重,熏得外头的宫女太监们都绕着道儿走。 自太子走后,赵筝便每日来这重华宫照顾太子妃,同她说话解闷。 太子妃脸色苍白的倚在床头,喝着赵筝喂的药,对赵筝倒是十分歉意,“阿筝,累了你了,你大可不必如此,我这有红夏和兰心,她们能照顾我。” 赵筝将喝完的药碗放下,心中十分惦念太子,想着太子已经好多日没给她来信了,便随嘴一回,“表姐,无事,我在流光殿呆着也十分无趣,不如来你这,还能说些话。” 太子妃见此不免一笑,“是想太子了吧?” 赵筝嘿嘿一笑,继而又十分不高兴的骂起北燕皇帝来,“若不是那顾琉英搞鬼,也不必白生了那么多麻烦来,真真是个害人精,没准又是个东齐一般的暴君皇帝……” “哎呦!太子妃小心!”兰心眼睁睁的瞧着刚递过去的热茶被太子妃手一抖给洒在了被子上。 趁着兰心给太子妃擦着被子上的茶水,红夏一个劲的给赵筝使眼色,让她别说了。 但赵筝有点搞不清楚状况,正当她暗自疑惑时,就听得太子妃生硬的问道:“你是说顾琉英?” “是啊!就是他这根搅屎棍子搅的……” “太子妃,这茶重新倒了一杯,您喝口茶吧!”红夏打断了赵筝的话,向太子妃道。 太子妃摆摆手,脸色更加苍白,神情之中还带着震惊与怀疑,“他不是六皇子吗?一国战事哪是他能够挑起的?” 此时眼见已经瞒不住了,兰心和红夏跪了下来,红夏道:“太子妃恕罪,是奴婢将消息拦了下来,免得打扰太子妃。” 太子妃沉默了许久,道“起来吧,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 又带着冷静,克制的问赵筝:“阿筝,你同我说,关于顾琉英还有什么消息?” 赵筝脑子有点糊,脑子里虽隐隐有些苗头,但就是找不到那头。她简单的给太子妃讲了来龙去脉。 但她觉得太子妃听完后神情有些不大对,本来脸色苍白,竟气得有了些血色。 太子妃几近咬牙切齿的道:“他竟敢!竟敢!”说话间,便是一口热血喷了出来,将赵筝的半身衣裳染上了点点血渍。 “表姐?”赵筝惊讶的看着这样一副场面,呆呆的连手脚都不知该往哪放,回过神来,才堪堪扶住太子妃摇摇欲坠的身体。 “太子妃!”兰心哭着也来将太子妃扶住,红夏急得连忙便就要去找太医。 “红夏,别去!”太子妃高声喝道。 红夏没办法,便又只能强忍着泪意,用打湿的丝帕擦去她嘴边的血迹,又替她换了新的被子。 表姐怎么反应这般大,即便是嫉恶如仇,表姐的反应也未免过了些,她早就不问世事,待在自己的一方小天地里,日日过着清净日子,甚少会有情绪这么波动的时候。 太子妃气息不稳,又吐了一口血,如今已是处于半昏状态,赵筝与兰心小心翼翼的将她放躺到床榻上,此时却是一声清脆的响声,从太子妃垂于榻外的右手中掉落出一个物什来。 那是半块晶莹剔透的玉佩,断口处有清晰的“月泷”二字,这是太子妃的名字。她以前曾见表姐盯着它发呆许久。 赵筝捡起来,截面粗糙,一看便是摔坏的半截,只是不知这坏了,只留着半截做什么?瞧着这玉佩的形状和款式,电闪火石间,她的记忆回到淄安的那条街上。 “那马就送给你了,不必送还。” “小丫头,这回我是真的要走了,回见。” 那位也佩戴着半截玉佩的王公子!她就说当时见着 不,此王公子非彼王公子,瞧着表姐的反应,莫非…… 赵筝有些颤抖的捧着那半截玉佩,对着红夏道:“红夏姐姐,难道表姐的心上人是……”当今北燕皇帝顾琉英! 红夏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堵住了她后面的话,并对她摇了摇头。 赵筝会意,将玉佩塞回到太子妃手中,替她掖好被角,这才出了屋。 “红夏姐姐,你这下可以告诉我了吧?” 红夏叹了口气,“事已至此,告诉良娣也没什么,只是良娣莫要告诉他人,否则这对于国公府来说是一场灾难。” 原来表姐成亲前心心念念的那名男子正是当时在大周做质子的顾琉英,他们两人私相授受,却被舅舅舅母发现,拿着宋家满门来逼迫着她与顾琉英断了关系,而顾琉英也恰在那时回国,本欲带表姐私奔,但被冷静下来的表姐拒绝了,她不能够拿着这么多人的性命去任性的成全自己,所以她选择留下,狠心与他断了缘分,并言称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从此以后,一个是北燕皇子,一个是大周太子妃,此生再无缘分。 却竟不想顾琉英竟心肠如此狠,野心如此大,表姐一时知晓从前的他与现在的他相差如此之大,还伤了她的亲人,免不得要气急攻心。 “所以我们才丝毫不敢让太子妃知晓外面的消息,尤其是有关北燕的,就怕她心中郁结,导致病症更重。”红夏忧心忡忡的道:“真是造孽啊!” 第70章 香蕉皮 赵筝心中有一万头草泥马呼啸而过,天啊,她晓得了什么惊天大八卦。 难怪舅舅一家对此讳莫如深,这是动辄便会被扣上叛国通敌的罪名啊! 这些年北燕同大周的关系也仅是维持着面子上的关系,实际上是势同水火,北燕送一个质子来,一方面是想稳住大周,另一方面也是想着不过是个弃子而已。因而北燕蠢蠢欲动,在边境时不时的骚扰时从来没有考虑过在大周的六皇子。 在这种情形下,北燕六皇子的身份就有些敏感,谁也不敢靠近他,生怕惹了自己一身骚。 表姐却依然爱上了她,简直是如说书的一般狗血刺/激啊! 可赵筝心里又实实在在的很理解表姐,两人身份不同,立场不同,便注定了这是一场有缘无分的爱情,他们之间隔着的是两个国家。 她想起她唯一一次远远的见到顾琉英时,他在柳树下与一女子相谈甚欢,还几次为其拂去头发上的柳絮。 她还以为他是个风流之人,但如今想来,那女子极有可能便是表姐。 “那乐安山围猎时,所私会的外男,私会的也极有可能是顾琉英!?” “确实也是那位,” 红夏答了她的话,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竟不知不觉的说出了声。 但红夏觉得既是自家人,如今这情形也没个人拿个主意,反倒没什么瞒了,有人理解理解太子妃这些年的心结也好,她过得实在是太苦了些。 “原本太子妃是想着与那位彻底了断,断了他的念想,但出了良娣与太子被刺杀并失踪那事,她气急之下以为是他做的,便狠狠地骂了他一顿,什么决绝的话都说了。” “那他可有承认?” “没有,那位后来虽然为了目的不择手段,但对太子妃一向还算真诚。所以当时太子妃也便暂且将信将疑,直到良娣平安归来,才算是松了口气。” 说罢,红夏又十分郑重地行了个大礼,赵筝忙托住了她。 “良娣,你便让我将这个礼行完吧。之前应是有人见到了太子妃与那位见面吧,幸而良娣为太子妃遮掩,如若不然捅出去便完了。” 赵筝这才知晓她是为之前她的一句提醒而感谢她。 当赵筝长吁短叹的回到流光殿时,明月正剥着一根香蕉,眼巴巴的等着她回来。 见着她喜极而泣,马上飞奔而来,“良娣,你回来了!”但因她跑得实在是过于快了些,没注意脚下有根香蕉皮,是以赵筝的脚才堪堪踏入殿门,明月就五体投地给她行了大礼。 “这、明月你是有多想我?我不过才离开了这小半天,你就急着给我上供了?”说罢她一把抢过明月手中向上托举着的、已然剥好了皮的香蕉咬了一口。 明月龇牙咧嘴的从地上爬起来,指着罪魁祸首——那被踩得烂乎乎的香蕉皮便要破口大骂起来,但随即一想,始作俑者不就是自己么,刚刚吃了香蕉随手那么一丢,本想着捡起来的却想着事情忘记了。于是也只能将话又咽了回去。 “太子殿下来信了,良娣要看吗?”明月拿出一封信来,在手中扬了扬。 “真的吗?快给我看看。”赵筝三下五除二的将剩下的香蕉往嘴里塞去,再将香蕉皮往后随手一丢,便迫不及待地去接了那信。 信上只有简短的一句话:一切平安,只是战事琐碎,只是时来常忆卿。 从这封短短的信中,赵筝似乎见到了太子在营帐中写这信时的场景,他必是穿着一身铠甲,眉眼温柔,脑海中□□着她如同此刻她也念着他一般。 明月凑上前去瞧,“啧啧,太子殿下何时这般会写酸诗了?” 赵筝白了她一眼,“你这是嫉妒!你方才这么激动做甚?殿下是我的夫君又不是你的。” “太子连同这信带回来的,还有他们守住了霖安,将北燕大军硬生生打退五百里的好消息,我是为着大周激动,要不然此刻我们就该哭得抽抽过去了。”明月讲话越来越有气人的本事了。 她来来回回的磨搓着信纸,告诉自己这是她惯的,不能生气,要淡定,淡定。 清风此时进来,迎面就碰着了赵筝扔的那块香蕉皮,幸而她闪得快,未曾踩到。回过神来不禁恨铁不成钢的对明月道:“明月,你怎么能任由良娣丢了满地的香蕉皮!这要是摔着了可怎生是好!” 明月瞅瞅地上前方那块烂烂的香蕉皮,再瞅瞅后面那块完好无损的香蕉皮,又环顾了四周左右,再无其他什么皮了,两块香蕉皮也能上升为满地,她默了。 清风自去捡了那块香蕉皮,揣进了怀中,继而才道:“温良媛来了。” 她怎么又来了,她最近着实来得有些勤快。 赵筝从前不觉得她烦,如今却觉得她烦透了,因为温良媛老爱同她说些姐妹谈心,尽扯些无趣无聊的;再或者便是来说些什么八卦。 但恕她直言,温良媛的八卦还不及后宫小宫女的八卦。 她的八卦无怪乎是一些什么皇后新养了几尾小鲤鱼甚是可爱,慧妃娘娘突然悟起了佛理之类的,远没有小宫女所说乐安公主将那小鲤鱼烤着吃了,还有慧妃娘娘因不太满意荣雪婚事,向陛下直言莫要再做红娘了,这十几年了也没做成几桩婚事,再做下去都要叫众人以为陛下的圣旨不好使了,君可戏言了,使得陛下面子上挂不住罚她抄经书习佛理这些八卦来得有趣。 她将信纸折起来,收进胸前口袋中,踱步到了案前,十分无奈的道:“让她来吧。” 说话间,温良媛便进来了,她今日披了件黄色的斗篷,里面穿着一身嫩黄色的衣裙,衬得她水灵灵的。 她扒拉了一下自己脸皮,着实有些肉肉的,或许是脸皮厚的原因。 温良媛面带笑容,似是见着她十分欢喜,一时竟不察地上那先前祸害过一人的香蕉皮,也可能是她从来没想过作为一介东宫良娣,殿中竟然会有香蕉皮,于是她在明月的惊呼中行了个大礼,连头上的金步摇都摔出去了。 一连受了两人的伏地大礼,赵筝也不免有些惶恐起来,一时不知自己是走了运还是倒了霉,忙上前去同宫女们将温良媛扶了起来。 又生怕温良媛为此发难于她,寻常的她倒也不怕为难,只是她手中掌管着这东宫女人的月例,克扣了她手中不免空虚,便自以为很是关切的问道:“温良媛没事吧?” “这?!”被扶起来的温良媛看起来脸色不太好。 “哎,这香蕉皮也忒大胆了些,竟然敢摔良媛,来人,将它带下去受千刀万剐刑。”赵筝不等她反应过来便先行下了狠手。 明月先是愕然,然后会意的上前挖起那已然被踩得黏在地上的香蕉皮,“奴婢这就去下刑,奴婢告退。”一溜烟的就跑了。 温良媛被扶着坐到了椅子上,她从小娇生惯养着长大的,何曾受过这么结实的一大跤,摔得七荤八素的倒是其次,只是人前丢了面子。 赵筝捡回她掉落的金步摇,比划了几下,将金步摇插回了她的头上,并道:“温良媛,你不要介意,我这人粗犷惯了,摔着了你还望不要放在心上,或者我给你摔一个也是使得的。” 她这便要去表演一个翻筋头,但被温良媛拦住了,“妹妹也是不小心的,姐姐无需太过自责。” “那便好,清风,去,上一壶顶顶好的茶给温良媛压压惊。” 不过片刻,顶顶好的茶就上来了,赵筝亲自斟了茶给温良媛,这才作罢。 “我今日是听闻了殿下的好消息,想着姐姐必然也高兴,就过来叨扰了。”温良媛一杯热茶下肚,这才说明来意。 赵筝附和的假笑着,实则内心十分无聊。 “殿下一走多日,也未曾给东宫递个消息,也不知殿下如今是否穿的暖,吃得饱。”温良媛十分惆怅的道。 明月此时行刑完毕,正入殿来伺候,当头听见这句,她早见温良媛十分不顺眼,在外头来看,不过是个府里的主管嬷嬷,却纵得她宫里的人平日里看人都是鼻孔朝天,便十分不爽的道:“我家良娣是东宫宠妃,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别处没有收到太子殿下的只言片语,难道我们良娣会没有吗?这不刚刚还来了信说什么常忆卿什么的,言语间十分惦念!” 确然,自从太子搬入流光殿后,大家都知晓了赵良娣已荣升为东宫宠妃,此前太子不近女色的谣言终于变成了无稽之谈,赵筝一时之间扬眉吐气起来,在后宫行走也能更横了一成。 温良媛听了此话,脸上的血色顿时全无,将手中的茶盏还翻倒了。 “早听说了姐姐与殿下情比真金,今日一见,果真如此。只是照着姐姐的性子,姐姐竟没有跟着殿下一同出征,倒是十分令妹妹诧异。” 一同出征?这个她心里也是想过的,可是她虽算不上手无缚鸡之力,但着实有些弱,跟着去也只是惹麻烦罢了,更何况,战场上凶险十足,可不是她在旁边鼓鼓劲拍拍手就能活下来的地方…… “大概是我比较惜命吧……”赵筝最后十分实诚的回答了这个问题。 温良媛:…… 第71章 相见 温良媛甫一离开,明月就指着她的背影骂。她虽然有时候也嫌弃自家主子,但是轮到外人那可不行。 “我呸,她怎么这么不要脸啊?这摆明了就是来套消息的,还怂恿良娣去战场,说什么当年夫人也是随侍赵将军左右的,她难道不知你仅得花拳绣腿,她是巴不得你出了什么意外她好取而代之吧!她那么好,怎的自己不去?!” “哎,骂人可以,不带人身攻击我的啊……” 温良媛这么一着,赵筝着实摸不透她想干什么,但随她吧,她们井水不犯河水,她也懒得猜了,便只管每日去照顾好表姐,陪她唠唠嗑,虽然她自说自话的时间多一些。 过得七日,有一件大事,便是皇后来东宫探望太子妃时,太子妃向皇后娘娘求请归宁几日。皇后怜其时日无多,太子又不在近旁,便允了她回秦国公府见见家人。 因赵筝亦在场,便求了一起陪同,皇后想着这两人关系亲密,同去亦没什么,再则她也知太子妃不过也就这些日子了,这太子妃心里想着的怕是想同家人们好好告个别,于是,亦准了。 但回秦国公府的第二日清晨,天色尚且还灰蒙蒙的,一辆马车便悄悄从后门出了府。 清风坐在疾驰的马车上,尚且还有些懵,前一刻她还尽心尽责的敲门叫着早,后一秒便被赵良娣拖入了一辆马车中,而马车中已然坐着太子妃和她的侍女红夏。 “两位娘娘这是?” “去霖安。”赵筝嘿嘿一笑。 清风这一听就是炸了,“这不是胡闹吗?那边这么危险,还又把太子妃扯了进来……” “清风,你就容我胡闹一回吧!”赵筝情真意切的恳求道。 清风一时愣了,她看看赵筝一脸的诚恳,再看看一言不发的太子妃和红夏,似乎察觉到什么,太子妃不是这么胡闹乱来之人,大抵是有什么要紧事。终是叹了口气,不再出声。 其实赵筝也只是比清风提前几个时辰晓得而已,时间得倒回到昨日晚上。 表姐与家人们叙完话,便站在庭院里,非要坐一坐。 她替表姐盖上厚厚的裘衣,此时表姐就在这时候说话了,“阿筝,我明日要去霖安。” 她心中一惊。 寒风萧瑟,已是隐隐入冬了。庭院中寒风一过,树上的枯黄叶子便打着旋儿飘落下来。表姐伸手,一片叶子便落入她的手中,“我为着宋家付出了的这一生,我对宋家已是无憾。可在最后,我发觉我最想见的还是他。在生命的尽头,我还是想不顾一切的去见他一眼。” 表姐的眼睛一直盯着那静静的躺在她手心的叶子。 “不对。”她心里想着,不对,表姐最是在乎亲人,她不会在最后关头不顾一切的弃宋家不顾。 表姐手微微一抖,那叶子便又轻飘飘的随风落下,“琉英不是这么心急之人。他曾在大周隐忍数年,只为有朝一日能重回北燕,他野心不小,可他也是个谨慎之人,他继位不久便迫不及待的发起战乱,我怕、怕他是为着我的缘故。” 她又是一惊,惊得下巴合都合不上,老半天才磕磕巴巴的问道:“这顾皇帝还这么痴情啊!” “也或许是我想多了,可若是真的,我便万死难辞其咎。现如今两军对峙,再打下去对双方都不是什么好事。此去若是能劝得他回心转意,倒也罢了,若是不能,我此生也无憾了。” “好!表姐我陪你去。”听完了这话,她还有什么可说的,一定是奉陪到底。 但表姐却道:“不,你留下来,我不能带着你涉险,姑母他们明日就要过来,若是有你在,他们跟前你也能解释一番。” 她哪里肯,表姐一个病秧子,她心里头决计不肯让她独自去。 反正她也是平日里惹祸惹惯了,便指使着表姐的侍女兰心扮做表姐的样子,又指使明月扮成她的样子,让她们拖个一天两天的,即便被发现了,不管是秦国公府还是赵家,都会兜住,只要在此之前,他们赶回去即可。 但是后来她怎么也没想到,当时表姐她是抱了必死之心的。 一路都很顺利,只是在靠近霖安地界的时候,突然冒出一伙黑衣人,想要伤他们性命,幸而红夏和清风抵挡住了一阵,让她和太子妃先行,但马车已然被他们毁了,她们二人只好往林中逃去,但仍有人穷追不舍。 太子妃身子弱,一番折腾下来已是有些吃不消。赵筝便趁着月色,将太子妃推入树叶茂密的矮树丛中藏了起来。 “表姐,你躲在这里,若是她们二人脱了身,必会来找你,你们直接去霖安找殿下。我去引开他们,脱身以后我们霖安汇合。”赵筝边说边折了些茂密的树枝将她遮掩起来。 太子妃拉住了赵筝,但她又没什么气力,只死死的拽着,“阿筝……” 来不及了,赵筝掰下她的手,便将那些黑衣人往深处带。 霖安城。 太子在霖安城已守了一月有余,在此期间,北燕大军尝试了多次进攻,但都被打退。 然而顾琉英生性狡诈,从他御驾亲征,便可看出他势取大周的决心。 宋锐皱着眉瞧着地图,道:“再如此这般耗下去,恐怕霖安也不容乐观了。” “无妨。略耗他一耗,也没什么打紧的。须知我大周也不是如此软弱不堪一击。”太子沉吟道,又指着地图,“我们此处易守难攻。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等他们的气力竭了,便是我们进攻的好时候。再等等,如今还不是好时机,现下让将士们守好城、好好休整便好。” “殿下、宋将军。”一个将士进来,先是行了军礼,继而道:“巡视的将士来报,东边似乎有些动静,不知是不是敌军摸过来了。” 太子拿起剑,对宋锐道:“你在这看着些,我去看看。” 太子带了十几个士兵进了林子。大约走了一里路,果然听见了动静。 是刨土的声音和男子大骂的声音,中间还夹杂着女子的声音,仿佛是在对骂? 太子等人隐在树后面,看见一个女子正蹲着,一手举着火把,一手划拉着一根树杈,往她面前的坑里抽,左一下,右一下,伴随着男子的“啊啊”声,抽得哗啦啦响。 “说,是谁派你们来的!敢惹你姑奶奶,看今晚不将你们冻死在坑里。”说话间,林里便起了一阵凛冽的寒风,她赶紧拉紧了衣裳,“靠,冻死姑奶奶了!” 太子总觉得这身影这声音怎么有些熟悉,越是看越是熟悉。当那女子站起身来,恰好朝着太子的方向露出了正脸。 太子马上冲上去了。 话说赵筝迎面看到模模糊糊的十几道人影,当场内心里骂了一句娘,这是出门踩了狗屎吧! 三十六计,讨饶为上计。 于是她将火把往地上一丢,踩熄了火,眼见着人拿着刀就冲上来了,她十分干脆的双腿一跪,俯首道:“我投降,好汉求不杀!” 瞬间十几人便将她包围了起来,她听到为首的在她面前站定了,却是一语不发。 有人又把火把的火点着了,一时间周围又亮了起来。 这时坑里传来了声音,“好汉千万别相信她的花言巧语,她肚子里憋着坏呢!刚刚她也是用同样的路数将我们诓进了这坑里!这娘们精明得很!” “对啊,她的嘴会诓人的命呦!” 赵筝低着头,恨不能堵了他们的嘴,“好汉千万别相信他们,他们自己没看清路掉进去了,还要赖别人!” “你是何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终于有人说话了。 赵筝头稍微抬了一抬,斜眼往旁边站着的人瞧了一瞧,发现他们都是穿的铠甲,是将士。 她高兴的问道:“你们是大周的将士吗?” “是又如何?” 她心中大喜,可不巧了么,她迫不及待的抬起头向着为首的那人道:“那都是自己人,自己人,我跟你们说啊,我跟你们宋将军和太子殿下都是老熟人……” 结果昂首看到她面前站着的人时,那个“人”字被她拖了老长。 太子笑着瞧她,还张开了双手示意。 “你!”她喜极而泣,爬起来就是一个熊抱,不到一秒又将太子推开了,“哎呦,我的娘呀,你身上这铠甲太冷了,冰凉凉的冻死我了。” “军爷啊!快救救我们啊!这娘们要害我们!” “军爷啊,要替我们做主啊!” 赵筝扒开坑前站着的将士,啐了他们一口,“呸,你们的脸呢!脸呢!要不要脸了?明明是你们刺杀我们!啊,糟了!” 她复又回到太子身边,“表姐还在呢,快回去找她!” 太子神情一凛,“你们留下六人将他们押回去,剩下的人跟我走!” 便往回的路上,赵筝便将有关太子妃和顾琉英的事情一股脑的全告诉了太子,最后还道:“你不许为难表姐啊!” 当赵筝回到当初藏着太子妃的地方,却只剩下凌乱的树杈,和半块裙子布料。 太子妃不见了。 第72章 大雪 深夜,北燕军营。 营中四下静谧,只有巡视的士兵在巡逻着,顾琉英夜里睡不着,便踱步出了营帐。 被堵在这霖安这数十日,他每日都难眠,不,应该说自从离开大周以后,他便再没有睡好过了。 每每午夜梦回,总是会思念故人。近日,有京都的消息传出,她回了秦国公府,闭门不出。 上一次他去看她的时候,就惹得她生气,两人不欢而散,不知道她的气有没有消…… 突然有个军帐出现一点嘈杂声。 顾琉英眯眼瞧了瞧,似乎他们还扛了一个女子出来了。战前营中,最是怕吃喝嫖赌蛊惑军心,他便觉得心中不悦,便对着身旁侍卫长道:“他们这是在干什么?叫他们为首的过来回话!” 侍卫长领了命,不多时便将那首领将士领回来了。 “属下拜见陛下!属下昨日夜里是奉方将军之令,去摸一摸西边连着霖安成的那片林子,但此林子地形复杂,还有许多猎人安置的捕兽坑,道路难辨。恰好遇见个落单的女人,便想着带回来,让她指路,好再去探一探。”那将士见顾琉英隐隐有发怒的情形,便赶忙表明自己并非有着什么龌蹉思想。 便又继续说道:“但这名女子似乎身体极弱,这不是吐血就是昏睡,没个清醒时候,这才将她放进军医的帐中,瞧瞧是啥毛病,若实在不行,便还将她还回去。” 听完后,顾琉英也没有再多说什么了,只是道:“好生安置,不管如何,都依旧放她回去,不得为难,朕的北燕军不希望看到有伤害平民百姓的行为!” 那将士唯唯诺诺道了声“是”。 顾琉英便摆手令其退下了。 “其实这么多日,他们也该明白陛下严格治军,绝不伤无辜百姓一人,绝不拿百姓一分一毫,他们从前习性虽难改,但是陛下坐镇,他们是决计不敢乱来的。”侍卫长宽心道。 顾琉英摆摆手,侍卫长行了一礼便退下了。 这是她教他的。 那时他们谈论昔日著名的东齐与大周之战,她对当时惨遭屠城的百姓感到十分痛心,“两军对垒,民何其无辜!东齐王君但凡是个英明的君主,便不会如此草菅人命。须知攻心为上,诛伐为下。阿英,若是有朝一日你也要上战场,莫要使无辜百姓遭殃啊!” 音容笑貌尚且还历历在目,佳人却远在天边,早有归属。 他正准备休息,却有三个士兵进来了,打头的那个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一碗。 “陛下,这是厨房为陛下做的安神汤。” 顾琉英揉着眉头,“不必了,退下吧。”说话间,他气息一敛,两名侍卫同时发难。 他侧头躲过旁边侍卫的一剑,却没能躲过另一个侍卫的剑,那剑横在他的脖颈之上。 “陛下,别来无恙啊!” 他这时才看清先前那端着托盘的将士竟就是她的妹妹,神情变得颇为玩味,“小丫头,是你啊!”他再看看一左一右两位护卫,不禁冷笑出了声,“太子殿下,宋将军!什么风把你们给吹过来了?你们以为杀了我,北燕大军就退了?” 宋锐将剑往前一送,咬牙切齿的道:“别废话!我姐在哪儿!” 一句话让顾琉英瞬间变了脸色,“月泷!她来了?她怎么了?” 赵筝将托盘往桌上一放,仔仔细细的观察着顾琉英的神情。 太子此刻说话了,“宋锐,将剑放下吧,他可能确实不知。” 宋锐红着眼睛,“一定就是他藏起来了!你以为你想如何我不知吗?你迫不及待的发兵大周,不就是想在吃下大周这块硬骨头的同时,再抢了我姐吗?一举两得,你巴不得!” “那又如何!”顾琉英目眦欲裂的厉声反问道,并指着太子,“若不是他,若不是该死的什么圣旨什么责任,月泷她就不会犹豫,她就该是我的!” 外面的侍卫发现里面的动静,马上掀帘想要进来,却被顾琉英一个砚台甩出去,“滚!” 宋锐的刀在顾琉英的脖子上划了一道痕,有血渗了出来,但顾琉英不在乎,他重复道:“月泷到底怎么了?!” 赵筝上前拦下了宋锐,“哥,你冷静一下,现在最要紧的是要找到表姐,我相信,若他知晓也定会全力配合寻找表姐的。” 宋锐听了此话,这才恨恨的收了剑。 “表姐之前在霖安旁边的林子里失踪了,我们昨夜找了半宿也不见她的踪迹,但军中将士见到你们北燕有人潜进了那片林子,所以极有可能她被你的人带走了。她身子不好,此刻还不知受着怎样的折磨,还望陛下配合,找人!” 顾琉英脸上黑沉沉的。 侍卫长进来了。顾琉英在大周当质子时,他便跟随左右,所以他认得太子,但他虽然诧异,表面仍很平静,暗地里却攥紧了手中的剑,就怕出事。 只听得顾琉英沉声道:“在军中下令,找一名女子……”话说到一半,他突然想起来了,便是抬腿就走,直奔军医帐中。 剩下的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跟着去了。 顾琉英到了先前看到的军医帐前,一时之间他发现自己竟然在颤抖。他定了定神,一把掀开帐帘,看到军医正摇着头,而先前那将士正欲将那女子扛起来。 “放下!”他喝道。 那将士抖了一抖,跪在了地上,不敢吭声。 顾琉英上前,果然是她。 她躺在床上,双目紧闭,面无血色,头发因接连奔波有些凌乱,比起几个月前见到的她,更憔悴了,他几近颤抖的手抚上她的面容,呢喃着:“月泷……” 能感觉到她微弱的呼吸,他心里这才稍定。 跟随而入的宋锐正要上前一把推开顾琉英,但被赵筝拉住了。 “军医,你快给她瞧瞧,她为什么昏迷不醒?”顾琉英握着太子妃的手,又哭又笑。 “陛下,这位姑娘已经是气若游丝了,除非大罗神仙来了,否则谁也救不活了。”军医摇头叹息。 “朕不信!朕命令你,赶紧救人,否则朕砍了你的头!” 军医却是跪在了地上,一声不吭。 赵筝拿出红夏给她的药,喂给了太子妃,并对他道:“表姐确实已是无药可医,她这次来,是专门见你的。” 这药是宫中最好的御医给的,可在最后关头吊着那一口气,说白了,也便是多撑一口气,回光返照而已。 果然等了一刻钟以后,太子妃悠悠转醒,见着紧握住她的手,便露出一笑,“阿英,你来啦,我等你很久了……” “走吧,我们都出去吧。”赵筝实在是不忍,便先行出了营帐。 宋锐与太子垂头丧气的出来,茫然道:“我竟不知姐姐她爱得这么深。”他即便是再眼瞎,也绝不会看不懂姐姐看见顾琉英时眼睛里露出的光,那是自姐姐进宫以后,他再也没有见过的光芒。 太子道:“爱一个人至深,看见时眼里心里就有多高兴。” 他见着赵筝很难过,便牵了她的手,温声细语道:“别怕,我陪着你。” 赵筝心中一暖,便倚着太子靠在他的肩膀上。 不多时,天上飘起了雪花,这是今年冬至的第一场雪。 赵筝伸出手,雪落在手心冰冰凉凉的。往年下雪,她都是十分开心的,可如今这里是敌营,表姐正逢死生大难,却是如何都高兴不起来。 此时,顾琉英将太子妃抱了出来,将她放在让人搬来的椅子上。 雪在空中飞舞着,晶莹剔透的一如从前。太子妃望向空中,不由道:“这雪下得可真美。” “嗯,是很美,你喜欢雪,我们明年可以一起看,后年可以一起看。不!哪怕不能在一起,只要你好好的,我做什么都可以,我离得远远的,再也不打扰你,我退兵,我……”顾琉英握着她的手,几近哽咽。 “阿英,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太子妃笑着,又朝宋锐招了招手,“阿锐,过来。” 宋锐眼圈红红的,半跪在她身旁。 “阿锐,我回不去了,往后家里就靠你了。我留了信给爹娘和祖父祖母,他们肯定会生我的气,你帮姐姐劝着点。旁的话姐姐也不说了,你长大了,能独当一面了,也不必太难过,这对于我来说,是最好的归宿了。”太子妃一口气说完这么多话,有些喘息。 又看向赵筝,“阿筝。” 赵筝忙用袖子擦掉眼泪,强笑着应道:“哎。” “往后姐姐不能再罩着你了,好在殿下对你是真心的,有他看顾着你,我也放心了。” 太子妃最后看了眼那飘落的雪花下泪眼朦胧的心上人,她抬手努力的想要够上他的脸,终于够上了,她抹去他眼角的泪,终于有卸掉重担的感觉,“我先走啦!” “那你呢!姐,你把所有人都看顾到了,把所有事都安排好了,为什么唯独忘了你自己!”宋锐一个大男人,终于坐到地上号啕大哭。 可没有人回应他,有的只是北风呼啸。那雪花越下越大,飘落在那发丝上、睫毛上、衣裙上…… 只是那温柔贤淑的宋家大小姐,她再也不会笑着将那雪花拂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其实是太子妃之死 作为本书最虐的宋家姐姐 她这一生有着太多的沉甸甸的责任 而最后,太子妃终于了无遗憾的解脱了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吧 第73章 大结局 因西蛮大军的及时赶到,北燕与大周之战,最后是以北燕退兵落幕。 太子等人扶着灵柩秘密回了京都城,之后才传出太子妃于秦国公府病逝身亡的消息。 前前后后不过七日而已。 而太子妃此前去过霖安的消息被所有知情人深深地埋在了心底。 赵筝从秦国公府回到东宫的第一日,便是头一次踏足了温良媛的兰心殿。 温良媛在案前,正握着笔写着些什么,见得赵筝进来,笔一顿,随即笑开,起身行了一礼,“姐姐怎么来了?” 赵筝径直坐下,意味深长的道:“温良媛不知我为何而来吗?” 温良媛柔柔一笑,只唤了宫女来,“云株,上茶!” 立时便有宫女上茶,但却并不是云株,那宫女道:“回良媛的话,云株姐姐出宫去了,还没回来。” “良媛这茶,真是不错。”赵筝捏开茶盖,深深地闻了闻,又呷了一口,“唇齿留香,沁人心脾,良媛却活得还不如这茶啊!” “姐姐你这是什么意思?”温良媛有些惊讶。 赵筝也是顶顶佩服这位,真是自然不做作。愣是她也没想到屡次要她性命的人,竟是面前这位温柔善良、楚楚可怜的温良媛。 怪只怪这位良媛选了如此笨拙的杀手吧!被她轻而易举的骗进了猎人的捕兽坑不说,不过是花了几千两银子,就让见钱眼开的杀手们就把云株给供出来了。对于他们来说,有奶便是娘,什么职业道德,不存在的。 赵筝也懒得跟她废话,中气十足的朝着外头一喊,“带进来吧!” 话音一落,便有清风领着一众宫女太监们进来了,最前头的两名宫女拖着发丝凌乱、浑身狼狈的一个宫女,正是云株。 “云株已经全招了,我看你还是自己承认了好,免得浪费大家时间。” 温良媛面色不改,嗔怪道:“姐姐说什么我听不懂,这么兴师动众的,可是云株这丫头又犯了什么事?她最近确实心不在焉,莫不是又背着我/干什么龌蹉事了?” “将她拿下!”赵筝不耐,直接下令。 温良媛脸色登时就变了,拍桌而起,“谁敢!我手中有太子妃印,是皇后娘娘亲点,可掌管东宫一切事物,我兄长又是朝中重臣,你们谁敢动我!” 赵筝连眼皮子也不稀得抬一下,嗤笑道:“你以为暂代太子妃管理东宫,太子妃之位便是非你莫属了?你做什么梦呢?谋害太子妃你晓得什么罪名吗?” “胡说,我没有!” “云珠,你来说吧。” 云株麻木地张嘴就道:“是温良媛命我去找人刺杀赵良娣的,自两位娘娘一离宫,她就派奴婢一直盯着秦国公府,她日日去流光殿,也就是想让赵良娣离开京都她好神不知鬼不觉的下手。” “她还说太子妃已是将死之人,不足为据,但赵良娣却是心腹大患,不得不除。于是她特地交代了杀手在霖安附近再动手,这样万一发现,可以栽赃给北燕人或者山中土匪。此前安山围猎,太子与赵良娣失踪一事,也是温良媛指派,只是没想到刚巧事发后,这么容易便嫁祸给了当年的安山刺杀一案凶手。” 温良媛仍强自镇定,“她胡说,这都是她栽赃嫁祸!我没做过!” 赵筝真是感叹她的厚脸皮,可若不是她的作妖,表姐也不会生生熬到油尽灯枯。 “怎的这么慢,还没结束吗?” 太子从外慢悠悠而来,见着兰心殿这么一副仗势,不由皱眉,“你也太慢了些,我在园中等你都等了半个时辰了。”话说着,看都不看温良媛一眼,只走近赵筝身边,替她紧了紧氅衣,并催促道:“赶紧打发了,好去园中看雪。” 赵筝笑道:“好!” 温良媛跪在太子脚下,扯着太子的衣角,大声喊着“冤枉”。 太子拨开了自己的衣角,冷淡的说道:“你本是母后塞进来的,本宫不好驳了母后的好意,便只当你安分守己,如今你竟敢伤害我的人,今日赵良娣如何处置你,你便领了吧。” “那便降为奉仪,永禁兰心殿,日日为太子妃抄经诵佛吧!” 温良媛坐在地上,泪眼朦胧的瞧着他们远去的身影。她只是想堂堂正正的站在他身侧,她有何错? 她在第一眼看见太子的时候,她便动了心,她一顶小轿抬入东宫时,心中是多么欢喜,可是太子一次都没有来过,今日他第一次踏足兰心殿,竟也是因为她。 她想着她会温柔贤惠,能在东宫独当一面,可他们视她不过是一个可利用之人。若是大家都上不了太子的眼,也就罢了,可偏偏出现了她,哪怕她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不过是个弃妃而已,但太子待她终究是不一样。 她并不是想当太子妃,只是想站在他身旁而已…… 因是连下了好几日大雪,园中铺上了厚厚的一层雪,踩上去嘎吱嘎吱作响。 太子与赵筝摒退了宫人,行走在园中,为免赵筝摔倒,太子一只手扶着她,然而赵筝就像个猴儿一样,一会儿快步前行,要去看雪中鸟;一会儿又突兀转弯,要去看池里冰块下的鱼儿。 太子道:“当时你怒气冲冲,我还以为你要将她扒皮抽筋,只是这么轻飘飘的?” 赵筝将太子拖到她精挑细选的一棵树下,顺嘴回道:“我也想狠一点,可是不行,我不能将表姐和我离开京都城的事情捅出去。可谋害太子和太子良娣,这个罪名让她永入冷宫也不为过了,即便是温家,也没什么话说。” 太子摸了摸她的头,“我的阿筝果真长大了。” 赵筝冲他坏笑,“殿下想不想白头?” 太子反应过来已是晚了,赵筝一脚踢上树干便是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躲开了。 树枝上纷纷扬扬的雪应声落下,还有成块的雪块砸在太子头上,瞬间满头花白,倒还真是白了头。 赵筝在旁边拍手赞叹:“完美!” 太子眯着眼,上前拽住她的手,“都说白头偕老,不能只我一人白了头,阿筝是不是也该白一白头?” 她十分欢快的拒绝了,“我是要容颜永驻的,不用了,殿下。” 但太子哪容她拒绝,拖着她入了另一处雪厚的枝桠下,丝毫没有躲避的余地,两人身上纷纷扬扬的落满了雪。 因太子有些高,赵筝抬头望着他,连睫毛也落了不少雪,她听得太子道:“这才是白头。” 赵筝抱住了他,嗯,这才是白头。 然后太子便觉得自己脖颈后头一片冰凉,他梗着脖子,伸手去抓,抓出一把尚未融化的雪,不禁哭笑不得,“阿筝!” 她早已跳开,冲着他吐舌,“这叫接受雪的抚摸哈哈!” 太子佯作生气,便从地上刨了一把雪。 赵筝眼瞅着他要扔她,便先发制人,抓了一把朝他扔去,两人就在一来一去间十分欢快的打起了雪仗。 打着打着,两个人不知怎么的便一路打进了流光殿,又一路打闹着上了床榻,赵筝再回过神来时,自己已然被宽衣了。 清风悄悄的替他们关上了门,明月端着热水正要进门,清风道:“别进去了,等他们叫了再进去吧。” 明月一愣,随即明白过来,不由翻着白眼感叹道:“这可真是小别胜新婚啊!这两位哪里像什么老夫老妻,简直是愣头青……” “嘘!”清风将食指抵在唇边,不可说,不可说。 大周太子妃之位空悬了一年之久后,又一个春暖花开日,钦天监终于选定了日子,将东宫良娣正式册封为太子妃。 为什么会拖这么久呢,其实原因主要是因为爱美的赵筝。 说来赵筝也是个没心没肺的。因着赵筝生日时,恰逢太子在边关御敌,本着她在东宫作威作福的性子,她便要求太子补办生辰,去安山围猎一场。 只是她本来想叫宋锐,宋锐却忙着每日同乐娘培养感情,声称打打杀杀的会坏了他的姻缘而拒绝了她;而好姐妹乐安也不在京都,她作为一国公主,勇敢追爱去了,这时候怕是不知道在哪个山旮旯里抱着楚缘的大腿。 于是便只好在太子的监视下,追着野猪跑,哪知这野猪跟成了精似的,围着营地跑了一圈又一圈,就是逮不到。最后把她累得够呛,连肚子也隐隐有发疼的征兆。 太子意识到她不对劲,立马叫停,将她抱回了营帐,请了太医老瞧,才知道是有喜了,且胎儿不稳,需静心养胎。 于是赵筝在众人的小心翼翼下开始了养猪生活,一日比一日圆润。 在这种情况下,想赵筝圆滚滚的出现在册封礼上,那是不可能的!于是她硬是驳了钦天监的吉日,将册封礼推到了孩子出生之后。 册封礼上,皇后和陛下一个抱着一个逗着,都瞧着小皇孙笑得合不拢嘴,完全不管前头的册封怎么折腾。 而赵筝盛装徐行,一步一步走到太子身侧,一如他们这么多年,彼此慢慢靠近。 太子将手伸向她,笑得温柔,“阿筝,从此以后,我都是你的!” “好!” 她笑着握住了他的手。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各位小可爱的支持,红衣的第一篇文就完结啦! 第一篇文尚且稚嫩,有很多地方没有把握好,人物也没把控好,留下了一些bug……但!红衣的下一篇文会好好汲取经验教训,好好更新哒~ 接下来还会更一点顾琉英视角的番外和小皇孙视角的番外,希望能够给这篇文一个完结交代~ 第74章 番外 犹是顾郎梦里人 多年以后,当他雪鬓霜鬟时,他最念念不忘的还是那雪地里着红衣红裙,对他回眸一笑的她。 他这一生,前半生是孤寂冷漠,后半生是南征北战、冷血无情,唯有遇见她的那几年,与温暖二字有关。 他曾是北燕最不受宠的六皇子,母亲不过是昔日犯错被冷落的罪妃,被父皇厌弃。 因而母亲最后为了儿子能了无牵挂的远赴他国做质子,被皇帝生生赐死——反正她不过是后宫其中一个妃子而已,可要一个听话并且安分的质子显然更为重要。 在母妃死后第二天,十四岁的他便被人推着上了赶赴大周的马车。 大周的京都比北燕的承阳要暖和,可是他在大周的头四年却如同在冰窖一般,比在承阳还冷。 一开始,倒也是受过礼待的,只是父皇完全不顾念自己尚且在京都做质子,时不时的侵扰大周边民,使得他身份极为尴尬。慢慢的,他没什么事也便就待在自己的浮华楼,甚少出门,外人也甚少踏足。 两人第一次正经见面,她是随着安阳长公主进宫,觐见太后。因听闻御花园的红梅开了,她十分欢喜,长公主便遣了两个宫女跟着,任她在御花园里逛。 他所住的浮华楼,地处偏僻,偏就离得御花园那片梅林十分近,出了门拐几个弯便到了。因而他烦闷时总会来此处坐一坐。 他专门挑了最里头最不起眼的梅树,一跃而上,倚着树干坐着,掏出去年自己酿的梅子酒,就这样就着在雪地里开得极盛的红梅喝了起来。 他在树上看到那小姑娘将两个宫女诓走,自己却一个人走过来了。 他挪开了眼神,喝了口酒。 “哎,小公子,上面的风景可好看?” 他低下头,一愣,她披着大红的氅衣,在雪地中十分显眼,那两只乌黑透亮的大眼睛,带着笑意十分活泼。 她见他没答话,撩起裙子,便攀着树枝艰难的往上爬,“公子,可能搭把手?” 他唔了一声,心想她倒是胆子大,不怕非议。便真就伸了手,将她带到另一边的枝干上稳稳坐着。 她以手作篷搭在眉间,从高处望去,四下里皆是由白雪点缀的山水图,她甚为满意,对着他道:“果然站得高,望得远,风景也更为好看一些。” 转过脸来,瞧着他摇着酒壶一言不发的模样,噗嗤一声笑了,“听闻北燕的六皇子孤僻寡言,可如今看来,你也有温情的一面,传言不可尽信。” “你怎知我的身份?”他十分惊诧,他自问深居简出,身上也并无物什可表明他的身份,就是装着普普通通的紫衣长袍,连吊坠也不曾挂上一个。 “陛下子嗣稀薄,除太子殿下外,常年居住在深宫的便只有北燕来的六皇子了。” 他默了默,也道:“传言宋家嫡女蕙质兰心,有着一颗玲珑七窍心,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他是认得她的,祖父是开国功臣,祖母是安阳长公主,母亲是名门闺秀,父亲亦是朝中重臣,弟弟是太子伴读,与太子交好,前途无量,而她自己亦是先帝钦赐的太子妃。 为什么这么清楚呢,因为这其实并不是他第一次见她。 四年前他第一次抵达京都,在驿馆停留,等候大周皇帝的召见。 初入大周,大家都忙着很,没有人注意他,他便漫无目的的走上了街,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只觉得自己可怜可悲。 即使被人撞倒在地了,他也没什么知觉,站起身来连尘土都懒得拍,又继续走着,仿佛这样就能走回到故土了。可却有人匆匆追来,拦住了他,“公子,你没事吧?” 他抬起头,那是一双含着担忧与关切的眼睛,他这才看到是一个温雅秀美的小姑娘。 “实在对不住,家弟十分顽皮撞到了公子,可有哪里伤了,我带你去医馆瞧瞧?” 他听着医馆还以为是驿馆,摇着头便退后了两步。 那厢又有人在远远的叫着她,“姐,快走,迟了阿筝就要被打得屁/股开花了!” 她应了一声,掏遍身上只掏出来一块丝帕,便递给他,“公子,用这丝帕擦一擦尘土吧。”到底不放心,还特地留下了自己身边的丫头想带着他去医馆。 可他在原地捏着那块绣着兰花的丝帕,站了许久。 后来第二次再见到她是在一次宫宴,她坐在上首,太后身旁,而他坐在角落里,没人注意得到,作为不受待见的质子,理应这样低调。 席散后,许多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只有她同她弟弟宋锐走在最后面,宋锐低眉顺眼的听着她说教。 “方才你同母亲顶嘴,实在不该。你年纪小小却去逛那地方,母亲知晓自然生气。” “我不过是想看看那有名的销金窟是什么样的,听说男子身旁女子成群方显得这个男子十分的英勇、厉害。”宋锐瘪着嘴,闷闷的道。 她又气又笑,戳了戳宋锐的额头,“你个傻子!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啊!一个人当长长久久、一心一意的对待心爱之人,这才算得上是十分的英勇、厉害,是真正的大丈夫。” “姐姐也有这样的人吗?” “什么?” “可以一心一意对待之人。” 他看到她愣了一下,随即笑骂道:“你怎么话这么多,还是好好想想该这么让母亲消气罢。” 他从位子上起身,远望着他们渐行渐远。 也不知是为什么,四年来,只要是她出现了,他总能第一眼望见她,譬如宫宴;譬如她每次进宫,必定是要经过御花园;譬如进了御花园,她总会多停留一会儿;譬如刚刚。 这些他都知道,但却从不曾在她面前现过身。他怕吓着她,也因为他深深的明白,在宫中这个地方,总是能吃人于无形,他的鲁莽只会害了她。 可如今,她却自己走到了他面前。 他看着旁边枝丫上坐着的笑意盎然的女子,心想,豁,原来她也有不端庄的时候。 “你在这应该很孤独吧?” “还好。一眼望到底的人生,习惯了也就这样了。”他自嘲道,被遗弃的质子还想怎么样呢。 哪知她却十分认真的回道:“不,人生是充满着变数的。你的眼睛告诉我,你并不甘心屈居于此。你此刻在这如同困在牢笼中的兽鸟,但或许某一日你便是翱翔于九天之上的雄鹰。” “你多虑了。”他很是谦虚的道。 “或许吧!”她笑着去接空中不知何时飞起的雪花沫子,玩得欢快。 远远的瞧着那两个宫女又折返回来了,她便又很是麻溜的顺着树干滑了下去,理了理褶皱的裙角,对他道:“我先走啦!” 走了几步,又回头对他笑道:“我是宋月泷,今日我们就算是相识了。” 他亦笑了,“琉英,我叫顾琉英。” 此后,因太后年迈体衰,对她又十分喜爱,她便被留在太后宫中常住。 此后他们时时便可碰到,只是因着礼数,更多的时候只是遥遥相望一眼,并不近前。 一日,皇帝兴起,带了太子和世家子弟去马场赛马,也顺带捎上了他。 她那天穿着红色窄袖骑装,在马背上挥着鞭子,英姿飒爽、气势逼人,在场的男子竟没有一个能赢得过她。 最后他与她只差了一秒,她胜了。她举着马鞭向他微一拱手,笑得十分肆意,“承让了!” 两人下了马,牵着马往回走,却有一匹受了惊的马迎面撞来,眼见着要撞向她,他顾不得礼数,拽着她的手往自己身边一带,堪堪避过那匹惊马。 等回过神来时,她已被他带入怀中护着。她愣愣的瞧着他,似乎也懵了。 他赶忙松开了手,“得罪了。” 她面色微红,微乎其微的点了一下头,便牵着马快步离去,走出去好几米远,又回过头来,对他正经一礼道谢:“多谢六皇子相救!” 后来,每日的晌午时分她都会去那园中凉亭坐坐,一坐便是好几个时辰,有时她是在看书,有时是在绣花,也有时是在写字画画、弹琴。 他便靠在一水之隔的浮华楼的阁楼上,也如她一样,看书写字,极为修身养性。 有时天凉了,她会特意嘱咐管事宫女送来应季的御寒物什,还怕他寂寞,便使了她的弟弟送来了一叠的兵法书籍。 偶尔的在园中遇见,也能相互说上一会儿话,也能隔上一段时间,也会在园中的凉亭对弈,输赢参半。 虽隔着一池水,两人的心却不知不觉的慢慢靠近了。即便是遥遥的相视一笑,彼此也能读懂其中的蕴意。 而正如她所说,他从来不是什么任人宰杀的小白兔,这么些年他其实一直在与北燕的舅舅暗自通信,舅舅的耳目也有留在京都相帮之人。他这么些年在大周皇宫极尽低调,不过是为了隐忍不发,早日归国,将当初低看他的人都踩在脚底下。 但他的野心又不仅仅只是回到北燕这么简单,他自小看尽了后宫龌蹉,帝王的凉薄之心。他心里想的是天下归一,称霸世界,但他从来未曾宣之于人,小心翼翼的藏在心间。 但只有她不过是与他对弈了几局,便看出来了、听出来了,且她还道:“阿英,你放手去做吧,男子汉大丈夫,的确不应该拘泥于小天地。”为了表示她的支持,她又找了许多治国理政的书使了她弟弟送来。 六年质子时光飞逝而过,因着舅舅在朝堂上多年的努力,父皇不得不向大周提出返还质子的要求。 他就要返回北燕了。 与此同时的消息,还有太后觉得自己时日无多,唯一的心愿便是看着太子与太子妃早日行婚嫁礼。皇帝下了旨意,令宋家嫡女与太子择日完婚。 她也要回府待嫁了。 他慌了,此前他自觉内心阴冷,配不上她,可他又不甘心,如此失去她。 他第一次惊慌失措的不避旁人在路上将她拦了下来,不顾宫女的惊呼,将她拉进一座假山后,“月泷,你真的要嫁给太子吗?” 她面色为难,露出了踌躇之意,但只是不语。 他拿出用丝帕包着的一块玉佩,对她道:“你看,我特意自己亲手刻了这块玉佩,本想着要不要送你,可如今我顾不了这么多了。”说罢,他下定了决心,“月泷,三日后一早,我在郊外的竹林等你,我带你走,我一定不会负你,我也不回北燕了,我们去有山有水的地方隐居……” 她低着头轻唤着,“阿英……” “大小姐,有宫人来了我们得走了!”她的侍女焦急的在假山后喊着。 他将玉佩塞进她的手心,“去吧。” 三日后,她来了,可是却不是要同他走,而是来同他决裂的。 她戴了幕离,掩了面容,背对着他,一字一句,声音虽颤却说得极为清楚,“我身上背负着宋家的责任,我不能一走了之而弃宋家不顾。众人都说我温婉贤淑,是入主东宫的不二人选,我将来会做得很好的。至于你我,不过是年少绮梦,以后就是两地分别,身份悬殊,我从未喜欢过你,往事就如风散了吧,你我此后、也不必相见了……” 不过是年少绮梦,身份悬殊,我从未喜欢过你,他自嘲的笑了…… 果然,还是他不配么? 他离开大周那天,只有她的婢女红夏来替她送他,给了他半截玉佩,以示断情。 那是半截玉佩,边缘处极不齐整,很明显是被人摔成了两半,而这半块上刻着的是“琉英”二字。 “六皇子,以后就两两相忘罢,这对你和大小姐来说,是最好的结局不过了。” 他接过那半截玉佩,笑意森然,“那便替我道声贺吧,愿她终有一日,母仪天下。” 他翻身上马,一骑绝尘。 祝福是真心的,只是那时他以为,她母仪的天下是他的天下,彼时她身旁站着的必定是他。 这句话终究成了空话,她没有母仪天下,他也没有一统天下。 因为没有她,天下于他竟索然无味。他不敢,去有她的地方,所以经年过后,他打下了周边所有大国小国,唯独不敢踏足大周一步。 他走了以后,听说她入主东宫,夫妻相敬如宾,十分和睦。 他便开始尽心尽力的谋划,他想着如何挑拨西蛮同大周的关系,用最快的方法攻打大周,将她光明正大的抢到自己身边。第一步,便是要手握兵权,夺得太子之位。 他一路走来,手上开始沾满鲜血,在朝堂上与他们勾心斗角。 当太子之位唾手可得,却传来了她缠绵病榻的消息,他不惜冒着被废太子翻盘的风险,不顾一切潜入京都,只为见她一面。 可那仅仅的一面,也惹得她生气。 她气他不顾安危私自跑回京都,狠狠的给了他一巴掌,将他赶走。 后来他一路返回北燕,上官锦特地派了他的心腹在淄安等候,他便顺手指使着虞夫人将粮草给截了。 想出了一招嫁祸,只是没想到虞夫人将赵筝绑了。 他知道她心中很是看重这位一同长大的妹妹,他便特地嘱咐了虞夫人不得伤她性命。甚至还特意去见了她一面,与她是截然不同的性子,却也能看出她的一丝影子。 他心中惆怅,越发想念她,动作不由得也加快了。 两年时间,费尽心机,破坏西蛮同大周的关系,同时做着两手准备,搅乱西蛮朝堂,让西蛮能够在他攻打大周时腾不出手来。 他毫无悬念的当了太子,又当了皇帝,还力压群臣执意出兵大周,因为她的身体等不下去了。 他想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带她走了。 可是她却奄奄一息的出现在他的军医帐中。 她悠悠转醒,朝他露出一笑,“阿英,你来啦,我等你很久了……” “是,我来了。”他哽咽着。 她话音徒转,厉声问道:“你老实同我说!你发兵大周究竟是为何?是否、同我有关?” 他心中一颤,她一向心地善良,必是不愿因她而引发战火,若真是如此,她会永生愧疚,不得安宁。 她那么好,他永远不舍得伤害她。 他垂眸道:“不是。”又默了一默,解释道:“从前我不是告诉过你,我想一统天下吗?” “那便好。”她笑着,又伤心了起来,“你该同我说说,为何我姑父会死在上官锦手中了吧?这里是不是也有你的谋划?” 他回答得极快,并且赌天咒地的发誓,“那是上官锦急着向我表忠心,这才擅自行动。哪怕我再讨厌李景桓,我也不会刺杀他,他死了,你就守了活寡,我、我不能害你。” 可到底他还是利用了这件事,“可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是我对不住你。” “阿英,恭喜你终于成为了北燕的雄鹰,阿英,只要是你说的,我都信你!”她依旧是明眸皓齿,笑起来极美。 “我就是来质问你的,此战若是因我而起,心中不免难安,你也知我从来没有、”她顿了顿,喘了口气接着说道“喜欢过你,我是一个坏人,只顾着自己的自私鬼,所以哪怕我死在你眼前,我也是要葬入大周的。所以阿英,你千万不要为我难过。我从来没有考虑过你,我不值得。你会遇见最好的姑娘,然后同她成亲生子……” 她絮絮叨叨说了许多,还同他一起看了一场她最爱的雪,她在尽力让他不难过,他也便就陪着她演。 可他最爱的女子,她温柔善良,也活泼大方,最后还是死在了那个大雪纷飞的日子,死在了他的怀中。 宋锐哭着对他说:“我姐姐这一生的叛逆都尽数给了你。” 他这才从红夏口中得知,当年玉佩被她的母亲发现,这才知她与宫中的六皇子有私情。她在秦国公府也是闹过一场的,只是胳膊拧不过大腿,她还是无法生看着整个秦国公府和赵家因为她而尽数断送了,所以她跪了两天两夜,哭了两天两夜,选择了背负责任,舍弃爱情,第三日清晨,红着眼瘸着腿出现在他面前。可他只顾着难过,丝毫未发现不对。 又还有他当年离开京都,可其实大周皇帝并不大愿意,他命公公准备了一杯践行酒,酒中掺了一种毒药,名叫痛欲生,不会即时死去,但毒入骨髓,能拖垮身体,每每毒发时痛不欲生,不过三五年寿命。他自然是没喝下这杯酒,因为是她拦了赐酒的公公,代他喝了。这也是为什么她此后一直体弱多病、时常缠绵病榻的原因,再加上愁绪郁结,更是药石罔医。 一如她从不知他在安山见她之前,因他被废太子的人一路追杀,差点刺中心脏,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却为了尽早见她,依旧不惜性命强撑着上了山,当时他心里想的是哪怕下一刻就死在了大周,他也要见她一面。可他又不能死在她眼前,他便顶着伤口崩开、湿透里衣的痛苦,硬生生扛着等她走了,才泄了气似的倒下,由护卫背了回去。 两个人都瞒得紧紧的,误以为他是真的过得很好,误以为她是真的不爱他。殊不知两人都早已是情根深种,不能自拔,骗过了旁人,唯独没有骗过自己。 “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七岁的小孩子正是喜欢听故事的年纪,他眨巴着大眼睛十分渴望听到后续。 垂垂老矣的侍卫长叹了口气。 后来啊,年轻的皇帝果真让大周将太子妃带了回去,葬在了大周。 皇帝连年在外征战,但就是不曾踏足大周。 他后宫空置多年,不近女色,直接抱养了宗室旁支的一个孤儿抚育教养,册立为太子,待他百年之后继承大统。 “也就是我的父王吗?” “皇孙殿下真聪明。”侍卫长笑着,点了点头。 说话间,宫里突然响起了悠悠长长的钟声。 “我们去瞧瞧你皇爷爷吧!” 小皇孙由侍卫长牵着,经过长长的廊道,踏入弥漫着满是药香的大殿,他的父王——北燕的太子跪在床前正哭得伤心。 而他的皇爷爷躺在床上,四目紧闭,神态安详。他一手攥着一块玉佩,一手攥着半截未卷起的画卷,一阵风吹来,画卷随风浮动着,好似那在雪中着红衣红裙、笑着的女子顷刻间也跟着生动了起来。 他念及平日里对他极好的皇爷爷,终是“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对这对CP总是意难平。 写了几千字番外也不尽如人意。 总觉得他们应该不是这样的,不应该这么虐啊!我是轻松风的呀~ 好多次写着写着停下来了,要不干脆就不写他们的番外了吧,太苦了。 可是还是放了出来,就当是给宋月泷的一个交代吧。 算了,不说了……o(╥﹏╥)o 第75章 番外 近来大周的阿闹小殿下十分烦心,因为母后近日又同父皇吵架,一气之下遛出了皇宫,回娘家去了。数一数,已是两日未归了。 父皇已经连着偷偷摸摸去了两个晚上了,都没将母后带回来,据说连面都没见着就被挡回来了。真是太没效率了。 所以第三日晚上,他特地等在父皇的寝殿门口,一见父皇出来便紧紧拽住了他的裤脚不撒手。 “阿闹,这么晚了你不去睡觉来这做什么?”父皇十分诧异的低头看着他。 阿闹十分嫌弃这个小名,据说是因为他小时候十分喜爱哭闹,母后便嫌弃的叫他阿闹……他才不信,明明皇祖母夸他与父皇小时有十分相像。当时母妃还笑得十分欢畅来着,只是不知为何父皇脸色却有些不大自然。 父皇少年老成、天资颖异,三岁习文五岁习武,十二岁便进军营,十四岁上战场。他也是三岁习文,虽然他将老师气得吹胡子瞪眼的日子多一些,可他也是有好好学习的,只是有时不十分认同老师的想法。 而他马上就要过五岁生辰了,届时又要多一位老师同他斗智斗勇了,他深深地叹了口气。 因母后出走,近日没有母后给他讲故事,带他去爬树摘桃子,他好生无趣啊!最重要的是母后不在宫中,父皇腾出了许多时间来询问他的课业,比一日三餐还勤,烦不胜烦,稍不顺他意,还要被罚站在殿门外思过,任各位大臣爷爷、叔叔、哥哥们观摩,实在是太丢脸了…… “我也要去找母后。”他十分坚定的抱住了父皇的大腿,“我觉得父皇你不大行。” 于是他被父皇提溜起来,趁着月黑风高,摸进了母后的院子。 母后见到他十分欢喜,抱着他“阿闹阿闹”的亲个不停。 他撅着嘴,怨气十足,“母后都快忘了你还有个儿子了吧?你为什么总不回家?” 母后朝着他身后翻了个白眼,内涵道:“某人嫌弃你母后我年老色衰了呗,那小姑娘的手好摸吗?滑吗?哼,别以为我不知晓母后又给你拉着线呢,要充盈什么后宫。” 父皇无奈道:“我真的没摸她,是她自己跌过来的……” “少来,这种烂俗套路我都用烂了,你眼睛糊满了眼屎?看不出来她是故意的?” “我是真没反应过来,而且我马上就推开她了,真的!” “是么?”母后尚自存疑。 “是的!阿筝,明日就与我回去吧。你说想在娘家待几天,这都待三日了,回家吧。”父皇十分恳切的道。 母后没吭声。 父皇准备打回忆温情牌,“我记得你就是从这里出嫁的,你出嫁前一日,我来看过你。” 母后来了兴趣,“哦?我怎么不知道?” “那时你在房内梳着头发,我当时不敢见你,怕你生气不愿嫁我,我就躲在这棵树下远远的看你。”父皇温柔的说道着,还摸了摸旁边那树,“后来被宋锐发现了,两人打了一架。” “你俩为什么打架?” “他大概是觉得他最尊敬的姐姐和最疼爱的妹妹都嫁给了我,心中有气吧……反正我们打了一架,谁也没打赢。” “哦。”母后神色中露出一丝悲伤,“我那么好的姐姐,哎……” 他估摸着父皇应该是说错话了。真是不行,还得他来。 于是他适时的插嘴,学作大人说话的样子,背着手踱了几步,自认为学得惟妙惟肖:“我要夺你的位,养你的儿,侍你的夫——那个漂亮的大姐姐就是这样说的。” 语罢,还十分天真的朝着她眨巴着大眼睛,“母后,这是什么意思啊?” 母后登时变了脸色,凶巴巴的剜了父皇一眼,“她敢!我现在就回去,我看她怎么在我的地盘兴风作浪!” 一看到母后进房间去收拾衣物了,他心里乐开了花,抬头一看,父皇好似头痛得很,扶着额头正低头瞅着他。 他十分得意的叉着腰,“父皇,你瞧,我比你有用吧?” “阿闹做得不错。” 他觉得父皇这话中有咬牙切齿的成分,可母后说过了,他是个小孩子,不该把人性想得那么复杂,那么坏蛋,所以他又眨巴着大眼睛,试图卖个萌,“那明日的殿前罚站,阿闹可以免了吗?” 父皇微笑着道:“不可以。” 坏蛋!大坏蛋!他默默腹诽着,迈开了自己的小短腿,一溜小跑,嚎叫着跑进屋内告状:“母后啊,母后啊!父皇他欺负我!” 所谓一物降一物,母后降得住父皇,父皇降得住他,他又降得住母后,所以,绕这么一圈,还是他最大。 最后连着七日,他都站在殿前委屈巴巴的背书,被大家好好观摩了一番。 晚上回到母亲的寝宫朝阳殿后,父皇竟稳如泰山的说出“阿闹很乖,背书很好”、“阿闹今日表现不错,比之昨日进步了些许”之类的话来诓母后,母后还以为他的教习方法十分有效,竟连连赞赏,还捂了他的眼睛,说了悄悄话。 然后还让清风姑姑把他抱出了朝阳殿!明明是一家三口,为何独独落下他! 简直是太丧心病狂,令人发指了! 更为可怕的是,他觉得父皇母后似乎在背着他商量着什么大事。 那日父皇在母后朝阳殿批阅奏折,母亲在旁边哈哈大笑的看着戏本子,而他端端正正的坐得笔直,十分认真的写着老师留下作业。 父皇每每被母后打断,“哎,看这个,太好笑了哈哈哈”、“还有这个,真狗血哈哈”…… 父皇十分无奈,放下了笔,陪母后看了会儿,突然怅然道:“我真想跟你去过平民百姓的日子,这些个大臣个个都是来挑战我的耐性的,实在是受够了他们这些叽叽歪歪。” 母后收了笑声,劝慰道:“能力强的人必定是要承受多一点嘛。” “先前父皇真是高明啊,当了随手掌柜,使了我这个太子来监国,处理政事,他只要有事出来露个脸就行了,到后来直接甩手不干了。” 父皇眼神胡乱瞟,若有所思,然后瞟到了正咬着笔偷看他们的自己,他赶紧低下了头,耳朵却竖了起来,恨不得贴过去。 只听得父皇笑道:“看来得加紧教养阿闹,好让他早日独当一面,届时我也能卸了这个担子,同你云游四方去。” 母后的声音里明显带着兴奋:“我觉得不错,可以可以,儿子生来不用那将毫无意思,就这么办吧!” 他一个哆嗦,从凳子上跌了下来。瞧瞧,这说的是人话吗?!他才五岁啊!还是个五岁的小孩子啊!这就想着如何压榨他了!别家的小孩子都有童年,他没有的吗!他坐在地上号啕大哭。 母后笑得极为欢快的回他:“大家的童年都是只有五年的哦!五岁了,你是个大人了,该担起自己的责任来了。” 骗人!五岁明明还是小孩子。他连夜背了个小布袋子学着母后离家出走了。 还没踏出宫门便被父皇逮了回来。 此后母后再也没带他去摘过桃子掏过鸟,母后说那些没什么好玩的。骗人,他明明好几次撞见她趴在树上逗小虫子…… 每天都睡眼惺忪的站在父皇的书房里,逼着学如何看父皇处理政务、接见大臣,如何学习治国修身平天下,如何隐晦的睡到梦周公没人察觉……哦,对不起,最后一个是他自己学的,此条他尚未及格,因为每次睡得过去了,都能被父皇静准发现然后便是一阵观摩罚站。 他父皇母后还告诉他,每个国家的太子都是这样的,包括父皇小时候也是这样的。 他将信将疑的跑去问皇祖母,皇祖母欲言又止,最后看着他十分和善的道:“阿闹,你父皇说的大概是对的。” 好吧,他这小小的心十分沧桑的想着,那就认命吧,好好学吧,好好担起责任来吧。 隔了一年,他妹妹出生了。妹妹粉雕玉琢,煞是可爱,小名阿珍。 妹妹五岁的时候,他搓着手十分兴奋,因为妹妹的童年终于没有了,她要开始学习女子的琴棋书画,开始正经的学做一位公主了。 但母后理直气壮的说:“姑娘家不一样的,只要玩得开心就好了,什么正不正经的不重要。” 他捂着胸口退下了。 父皇抱着妹妹不撒手,赞同道:“你母后说得对。她生来就是公主,何必要学?你的课业完成了吗?给我瞧瞧。” 他捂着胸口将课业毕恭毕敬的呈上。 皇祖母眉开眼笑:“啊,她好可爱啊,我要给阿珍做衣裳。” 他瘫在地上,不想动。 后来他长大了,才知道自己是活在了自己父母的“骗局”中,不过不一样的是,这是爱的骗局。 父皇爱母后,所以在她面前百依百顺,对他严格要求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与母后真正的双宿双飞,飞向野外和山林。 父皇母后也爱他,所以从小/便教给了他许多的知识,大到治国方略,小到如何哄姑娘开心。 好吧,他也很爱他们,虽然他们此刻又丢下他和妹妹,不知道跑哪个山旮旯欣赏山间风景去了。 不说了,上朝时间到了,他得去上朝了,去晚了又该被那群大臣们左一句右一句的进谏了。 父皇有句话说得真对,大臣们真是太喜欢叽叽歪歪了,脑壳疼……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到这里就真的完结啦~ 谢谢一路支持的小天使们呀,爱你们[鞠躬] 再啰嗦一下,有兴趣可戳专栏康康预收文《压寨夫君太柔弱》呀~顺带厚着脸皮求个作收呀哈哈哈~ 预收文算得上系列文吧,沿用了本文背景,是盛家二少的故事,对,没错!就是拒婚荣雪那个,但是应该不会与本文主角配角们有太多交集,最多只是去打打酱油。 那么最后,祝大家开开心心红红火火恍恍惚惚~ 有缘我们江湖再会[抱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