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夺江山》作者:初雪成海【完结】 文案: 乱世,心机美人夺天下。 世人都说月辰君祸国殃民,是个心狠手辣的绝色美人,却不知,这只是表象而已。 他永远都记得,自己叫谢思安,也记得,这天下,本就是谢家的天下。 主受:月辰(谢思安)大梁君侯,忍辱负重,隐藏绝学的大美人。 扬漠寒:绝世剑客,流落在外的燕国皇子。 北堂野:大梁皇帝,雄狮一样的威严,狼王一样的残忍,霸气好色。 北堂烈:大梁太子。 ( 架空勿考 ) ( 权谋·江湖·攻受之间,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以及法律(或名义)上的亲属关系。) (洁党勿入,避雷:北堂野单箭头喜欢月辰,被月辰用奇门幻术控制,自以为得到了月辰,对他委以重任,却不知月辰野心勃勃,早有筹谋,如今的虚与委蛇,只是让他放松警惕而已……月辰虽得机会,却被外界误会他是一位祸国殃民的‘龙阳君’,而生出诸多奇事……) 内容标签: 强强 宫廷侯爵 江湖恩怨 虐恋情深 搜索关键字:主角:月辰君(谢思安) ┃ 配角:扬漠寒,北堂烈,北堂野 ┃ 其它: 第1章 闲散君侯(1) “从今以后,这天下就属于我北堂野了!” 西北狼王搂着他的母亲大声宣布着,四周站满了身披金甲的武士。 他的母亲柔柔的挽着那个男人的胳膊,在他父亲的灵堂上,让他给那个男人磕头。 ——这是一个扭曲的童年噩梦,充满了支离破碎的绝望。 月辰君经常在这样的噩梦之中醒来,冷汗津津,呼吸不能。 六年了,还是忘不掉啊…… 他本不叫月辰君,而叫谢思安,是谢苍鸿的儿子。 谢苍鸿是北堂野的义兄,当年黑山兵变,愤而起义,他们一起拼杀,闯出了一片天下。 然而,在即将登上皇位,君临天下的时候,谢苍鸿战死在沙场之上,留下了几个漂亮的女人和一个孤僻的儿子。 北堂野为义兄报仇,平定半壁江山,建立大梁国,定都金城,修筑工事,疏通运河,和北燕隔江而望。 那一年,月辰君十五岁,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只是因为小时候的颠沛流离,而得了怪病,元气不足,常年吃药,看起来和十一二岁的孩子一样,性情有些孤僻,沉默寡言的——老实说,这种人在乱世之中挺废的。 也正是因为他废物,所以,北堂野没有杀了他,还给了他府邸,赐封号奴仆,将他打发出宫外,做闲散君侯去了。 当时北堂野的话是:他既我大哥的儿子,那就是我的至亲,放心吧,我绝对不会让他出事的。 他的母亲月华夫人,三十六岁,因修炼合欢心经,看起来不过二十五六左右,身材动人,眼眸明亮,起舞的时候,极是漂亮,充满了诱人的女人风情,更懂房中之术,把北堂野迷的神魂颠倒。 ——只可惜,她曾是谢苍鸿的妻子,所以,不能光明正大的纳入后宫,一直都是月华夫人。 北堂野的原配是柔然公主,刁蛮厉害,擅长骑射,她的儿子北堂烈更是天资过人,英俊潇洒,机敏勇敢,年纪轻轻便是赫赫有名的武将了。 只可惜,这柔然公主是个直性子的人,在大梁建国以后,难以应对后宫恶斗,被人下毒害死了。 北堂野对原配妻子,颇有感激之情,严查内外,收拾了不少人,还把北堂烈立为了太子。 月华夫人完美避开了这场祸事,后来,在宫廷中没有敌手,一枝独秀,连带着她的野儿子——月辰君,也过上了舒坦日子。 他们打下天下以后,就开始学习文化知识,北堂烈也有了好几位太子太傅,伴读啥的。 ——月辰君就是他的伴读之一。 那段日子,还算开心。 虽然很多人都不喜欢月辰君,却也不敢欺负他,而他自己性子静,也不爱和别人出去吃喝玩乐,每天就是认真的读书学习,神游书中的山川大地,向往着历史长河,更爱吟诗作对,月下舞剑。 北堂烈早就认识他,后来因为彼此的母亲,而疏远过,如今在一起,又有了哥两好的感情。 ——主要是北堂烈不爱学习,又经常惹事,被罚抄写,所以他就抱着自己的东西,跑入月辰君的府上,让这个好学生施以援手,帮自己完成任务。 一来二去的,熟了也就习惯在一起厮混玩耍了。 月辰君喜欢舞剑——观赏性大于杀伤性,被北堂烈三拳两脚卸了兵器,才懂自己是花拳绣腿。 于是,月辰虚心学习北堂烈的武功,北堂烈跟着他念书,互相帮助,倒也是叫人省心了。 今年是月辰君二十一岁的生日,他已经长的高高瘦瘦,英俊帅气,言谈举止温柔客气,颇有其父的儒雅之风,眉宇也带着刀削剑刻的英武,不过,更多的是继承了其母的玩媚漂亮,秋水盈盈,那腰,那眼,身段手腕,都是无比动人。 宫宴那天。 北堂野坐在高处,对月华夫人道:“你儿子张开了啊,以前就是个瘦小子,现在还挺好看的。” 月华夫人妖娆笑道:“陛下说笑了,他也是您的臣子。” “那自然,嘿,我义兄的,就是我的,虽然我得了你,但我心中还是有哥哥的……” 北堂野小声嘀咕着,当初,他和月华夫人早就认识,暗暗倾慕,然而谢苍鸿有婚约什么的,总之是率先得手,抱的美人归了,谢苍鸿看起来儒雅,其实挺狠的一个人,领兵作战非常厉害,得到了许多奇女子的喜欢。 他死以后,北堂野给那些女子银钱,一个个的好生安顿,还给谢苍鸿埋入了皇陵,风光大葬。 ——他敬佩,感激这位大哥。 却也深深地爱着月华夫人不可自拔,一方面好生供奉谢苍鸿,一方面又得了他的老婆,夺了他的江山,给他儿子谢思安改名为月辰。 北堂月辰,能上北堂氏族谱,却非北堂野的儿子,而是另立门户的同宗分支,一个凭空出现的特殊存在,贵族身份,君侯待遇,却无兵权,看似尊贵体面,却是不伦不类,尴尬无比。 ——姓北堂,总比姓谢好。 月华抬手,把月辰叫过来。 月辰老老实实的跪下。 “月辰拜见陛下。” “起来吧,快去陪陪你母亲,念叨的紧呢。” “我儿长大了。” 月华夫人拉着儿子,两个美人站在一起,真是赏心悦目。 北堂野喝着小酒,想起了大臣的话,这月辰君才学过人,又乖巧听话,以后肯定是个好用的文臣,和太子殿下感情深厚,颇有默契,应是可靠的。 北堂烈来晚了,袍子上的扣子也没有扣好,面带窘迫的行礼。 北堂野皱眉道:“你月辰哥都来了,你怎么这么迟。” 北堂烈撇撇嘴,支支吾吾胡诌。 其实,他不爱叫月辰哥哥的,月辰瘦弱,看起来比他还小……再说了,两个人本就同一年出生,也就月份不同,他还就多出个便宜哥哥了。 “兄长——” 不情不愿的拱拱手。 月辰微微颌首,在宫里面的话,他一向话少,谨言慎行。 月华夫人去换衣服了,她喜欢跳舞,这种热闹场合肯定是要跳一曲的。 北堂野拉住月辰,让他坐在身边。 “陛下,这于礼不合……” “咱们大梁没那么多穷讲究,坐下来,和朕聊一聊。” 北堂野是个非常粗狂豪迈的人,很少自称朕,一会儿我,一会儿老子的,带着当年打仗的那股子劲儿,是非常特别的帝王。 他问月辰:“长大了,想不想当官啊?” “月辰觉得现在这样很好,官场的事物繁多,月辰怕是不能担当……” “别说废话,你想不想当吧?当年你亲爹——也就是我大哥,让我好好的照顾你,如今你长大了,想要什么就说。” 月辰含笑不语。 这天下,本是谢家的,他想要天下,能说吗? 自然是不能的,这些年来,表面上也算是舒服,可暗地里被多少人戳着脊梁骨中伤,又有多少父亲的旧部被贬,自己又叫多少人失望了,母亲的期盼,父亲的死因……这一切都和山一样,悄悄的压着他的心,如今面对北堂野,岂敢胡言乱语? “你这孩子,从小就内向,看看烈儿,多么爽快。” 北堂野看向北堂烈,眼底还是非常满意的。 这个儿子有血性,又聪明,挺拔英俊,就和当初的他一样帅,看着就满意。 北堂烈瞧见他们的视线,马上举起了酒杯。 月辰轻声道:“他好厉害的,那天一箭射下了两只鸟儿呢,我怎么学也不会……” 北堂野道:“那算什么,朕年轻的时候,弯弓射大雕,在大漠之上,一箭双雕,那才叫厉害。” 月辰笑了,舞乐起,月华夫人出来跳舞。 北堂野一边看情人风情万种,一边继续试探月辰君,和他闲聊扯淡。 月辰说自己喜欢无拘无束,闲云野鹤的生活,不求富贵,吃穿够用,清风明月就好。 北堂野看他一眼,举起了酒杯。 帝王敬酒,不能推迟,月辰只能又喝了一杯。 从开宴到现在,他没少喝酒,此刻白皙的脸上染上了薄薄的一层粉红,带着微醺的醉意,说话慢慢的,声音软儒低哑,非常可爱。 北堂野意味深长道:“月辰,还记得吗?我大哥当初给你起名字叫‘思安’,哎,你说真的,这些年来,我对你怎么样?” “陛下对月辰,自然是好的,小时候……只记得我爹,一直都在打仗,很久很久才会回家一趟,有时候带着大笔的金子,有时候带着漂亮的姐姐,他很高……偶尔会考量我的功课……” “那你想不想他?想不想叫回谢思安?” 月辰吐出了一口酒气,摇摇头道:“父母之恩,和您的养育之情,我都不敢忘,都!重要,这些……很重要,我知道……但是,也很累,过去那么,那么久……” 他酒后说话不利索,醉醺醺的摆摆手,扶额不语了。 北堂野凑近他,轻声道:“是不是有叛党找你了?” 月辰半闭着眼,哼哼道:“什么叛党啊,我头晕……” 酒气迷人。 北堂野挥手,让人送月辰君回去休息,北堂烈自告奋勇道:“我去送兄长吧,您慢慢喝着。” 北堂野点点头。 眼前是月华夫人妖娆的舞姿,心里面却有些担心未来。 月辰的存在是太尴尬了,一开始,他个乖巧的孩子,仰着头叫自己叔父,懵懵懂懂还让抱抱,后来跪下来,叫自己陛下。 罢了,这都是他欠谢苍鸿的…… 宫外,有着细微的夜风,清清凉凉的一吹,月辰就酒醒了。 北堂烈轻轻松松的背着他,还哼着小曲儿,后面的步辇跟着不敢吱声。 月辰轻声道:“你有病啊,干嘛背着我?” “月辰啊,你别不识好人心,我这是看你喝醉了,东倒西歪的,坐在那儿也坐不稳,才好心背着你的。” “你是太子,怎么不让他们背我?” “他们笨手笨脚的能做好吗?你那么挑剔,又爱干净,到时候不得心里面膈应啊,还是我背你好了,反正不是第一次。” “我什么我啊,你应该自称‘本——殿——’。” “那你先自称个本君来?” “多难听啊,酸兮兮的……” “我还嫌本殿别扭呢,咱打天下以前,都是豪爽的江湖儿女,不搞汉人那一套。” “啧,我就是汉人,比不得你这蛮子……” 两个人一边斗嘴闲聊,一边徐行远去。 夜色渐浓,宫中的灯火微微摇曳,看起来耀眼动人。 第2章 闲散君侯(2) 父亲,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呢? 月辰君泡在微烫的温泉里面发呆,他喝了酒,其实不应该泡着的,可是,他不喜欢宫里面的那股子味道,只想先洗个澡再说其他。 外面的北堂烈正在和他的内侍说话,抱怨这儿的布巾和沐浴用品不好。 那家伙…… 月辰闭上眼,微微的抬起了头。 父亲的话,应该是高大而又睿智的吧,他用兵如神,英勇帅气,骑着高头大马,披着威风的红斗篷…… 然后,父亲的脸变成了北堂野的脸,硬短的胡茬,苍鹰一样的眼眸,还有那看似和善的笑容。 如果父亲还在的话,这锦绣江山又如何会落入北堂家族? 自己还被夺走了名字。 世人都说月辰君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一位风流雅士,谁又晓得,他夜读兵书,苦心造诣,一方面安静的学习着各种知识,一方面暗暗地追查当年的事。 父亲那么强,如何会轻易的战死? 偏偏就那么的巧。 自己年少无知,体弱多病,根本就无法接受那十方军马,北堂野风头正盛,擅长笼络人心,若说他不想当皇帝,傻子才信。 若说他尊敬大哥,那便不会占了嫂子…… “月辰,你好了没有。” “我腿软,你让李浩进来。” 李浩是月辰的贴身侍卫,从小跟着,比他大五岁,今年二十六,武功高强,非常可靠。这是他亲爹留给他的少数‘宝藏’之一。 北堂烈过来拽着他的胳膊拖他,大大咧咧道:“李浩那个莽夫,还是算了吧,嘿,本殿伺候你多好,不过你太白了,一点儿也不爷们,过几天我带你去青阳打猎去……” 北堂烈说个没完,用袍子一裹他。 月辰嫌弃的丢了袍子,扶住屏风道:“穿过的,脏。” “瞎讲究……” 虽然嘀咕不断,但北堂烈还是去取了香喷喷的干净白袍。 袍子又轻又软,带着淡淡的香味,正是月辰最喜欢的。 月辰盯着他,轻声道:“我们要是亲兄弟就好了。” 北堂烈回过头道:“得了吧,我那几个亲兄弟,你又不是不知道,一个个的白眼狼。” 北堂野的儿女很多,不过,他们都比不上北堂烈,既无学识,也无军功,都不得宠。 那些孩子的母亲们也都是普通女子,小门小户,没有格局,孩子自然会比较骄纵…… 总之,身为太子的北堂烈,和他的那些兄弟,感情并不好。 月辰意味深长的笑笑,不说话了。 他喜欢白色的衣服,轻,软,干净,稍有污渍就会发现。 然而,每一次进宫的时候,月辰都会换上宝蓝色或者是其他颜色的衣服——雪白的纯色太扎眼,也不太讲究。 总归不是名正言顺的侯爷,又如何敢鹤立鸡群,得罪别人? 更深露重,北堂烈没走,和他凑合一夜。 那家伙还嫌弃道:“你屋子里面的味儿,真香,不过这褥子太薄了,硌得慌。” “太软对脊椎不好。” “邪门歪理……前几天,那个木京送了我北燕的蚕丝褥子,可轻可软了,摸上去光溜溜的,等我给你拿来,嘿,你看了就知道,一准儿喜欢。” “你对我真好。” 月辰侧过身,看着他英武的脸庞道:“我若是姑娘,肯定就爱上你了。” “哈哈哈,得了吧,你要是姑娘,估计也轮不到我……” 北堂烈抬手,摸着自己的下巴道:“我父皇那老东西,还不得把你弄进宫啊。” “胡说什么,陛下不是那种人……” “那有胡说啊,是他老不正经。” “叫你父皇听见了,非得打断你的腿。” “那不能,他心里面还念着我娘呢,不过,我要是腿断了,那你就天天给我写经论吧,上次的刘大头,还说要对比字迹,真是讨厌……” 月辰闭上眼睡了。 北堂烈扯扯被子,往兄弟怀里面蹭蹭,再往下缩缩,用被子蒙住头,也睡了。 月辰讨厌盖被子睡觉,更讨厌身上沉甸甸的感觉。 但是,北堂烈却喜欢蒙着头睡觉,在他幼时随军行走,经常风餐露宿,被子里面放着热乎的东西,被子外面寒意逼人。 后来,他就习惯了蒙住头呼呼大睡——迷之安全感。 月辰睡的并不踏实,后半夜的时候,窗外有奇怪的声音。 他睁开眼推了推北堂烈,北堂烈翻个身,哼哼唧唧的,不知道做了什么美梦。 ——这些年来,天下太平,他养尊处优,警戒心差了很多。 月辰轻轻的起床,披了一件衣服。 外面的黑影一闪而过,月辰马上追了出去。 好快的速度。 月黑风高,这黑衣人是谁? 空无一人的后院之中,两人交手,月白色的长袍翻飞,衣袖下的匕首泛着寒光。 月辰的身影又轻又快,出手迅速,然而,那个黑衣人也非常的厉害,后发而先至,次次挡住了月辰的进攻。 “你太愚蠢了。” 黑衣人一脚踹倒了月辰,扯下了蒙面的黑巾,月下的她冷若冰霜,人美如仙,正是月华夫人。 月辰低头捂着胸口站了起来,还没有说话,就被月华夫人打了一巴掌。 她严厉道:“刚才若不是我,而是其他人派来的探子,你会武功这事儿,岂不是就露馅了?这么大个人了,做事还这么的不用心,何以担当大任。” “母亲教训的是。” “给你功法,练到第几层了。” “孩儿愚蒙,只参悟到了第三层。” “我家族神功一共九层,等你修炼到了第六层以上,便是真正的高手了,在此之前,无论如何都不要显露自己的武功路数,即便是有探子来了你的府上,也当做没看见处理。” “是。” 月辰抬起头,走向了月华夫人。 他想和母亲说些话儿,亲近亲近,可母亲却是转身离开了——毫不留恋。 “娘……” 月辰轻轻的唤了一句,继而紧紧地抿住了唇。 母亲总是这样,来去匆匆,只会留下冰冷的指示,从无半分温情。 她很少抱抱他,也不会摸摸他的头,只会严厉的命令他。 真的是我错了吗? 月辰叹息一声,慢慢地走了回去。 正因为猜到了那人是母亲,他才会追出来。 并不是他不够努力,而是这具身体的底子不好,二十出头了,却还保留了少年的少许姿态,看起来高挑,肩膀却是不够宽,背也单薄,有种身体没有长开的感觉。 吱呀一声,开门。 北堂烈正坐在床上,围着被子看着他,像一只肃穆的大狼狗。 没有蜡烛,只有昏暗的月光。 “大半夜的,你干什么去了?” “没干什么……” 月辰摇摇头,走过去,往他温暖的怀里面一倒,忍不住叹息了起来。 如果,母亲的怀抱也是如此的温暖,那就好了…… “你想压死我啊,身上怎么会这么冰?” 北堂烈一边抱怨,一边搓了搓他的手。 月辰闭上眼,一副懒得回答的样子。 “睡吧……” “嗯。” 本以为日子就会这样平淡的过去。 然而,却在次日清晨,宫里面就传来了消息,说是月华夫人遇刺而亡了。 哈? 月辰的第一个反应是不可能。 母亲虽然冷漠狂傲,恃宠而骄,却是一位真正的高手,宫里面戒备森严,她怎么会遇刺,还身亡了呢? 这绝不可能! “你还好吧?” 北堂烈拍了拍月辰的肩膀。 月辰皱眉道:“我要进宫。” 不是亲眼所见,他绝不相信。 “我陪你一起去。” 两人入宫,一路缟素。 北堂野对月华夫人的感情极深,今日也没有早朝,就坐在她的玉玥宫里发呆。 前面是皇后制式的灵堂,月辰来了以后,拜见了北堂野,就去看月华夫人的遗体了。 根据侍女说,昨夜陛下大醉,所以早早的睡了,月华夫人沐浴,之后又用了御医特制的保养品,还做了舞蹈动作锻炼,又喝了银耳羹,才休息。 月辰根据时间判断,母亲大概是沐浴的时候,偷偷出宫来见自己。 之后回去喝了银耳羹,换了银白色的长裙,披着头发准备睡觉。 按理说,玉玥宫里面,都是她的人啊…… 当时,北堂野就睡在内室,有几个人在守夜,母亲本来躺下了,却不知道为什么又起身去了院子里面,这时候来了黑衣刺客,从宫殿顶端跃下,用细长的剑,袭击了月华夫人! 侍卫是目击者,说那时候,万物静寂,大家都昏昏欲睡了,突然出现刺客,月华夫人反应很快,和刺客交手,其他人也马上跑过去帮忙,然而,那刺客真是太厉害了,不过三招,便一剑刺入了月华夫人的胸口,快准狠——直接刺穿了她的心脏。 剑,无毒,剑招,无解。 这是一个绝顶的剑客,杀了月华夫人以后,面对箭雨,从容应对,扫落暗器,飞跃而起,竟是大摇大摆的逃出了皇城,在密林之中消失。 现在,皇家侍卫和各路密探还在外面追捕他——尚未有任何消息。 月辰轻轻地拨开了母亲的华服,仔细的查看伤口。 伤口呈一线红色,非常的深,细,窄小,没有多余的拖拉伤,也没有大出血,那一剑,必定极快,持剑的手,极稳。 那个人,是剑道圣手。 如此重伤,一击致命,母亲是真的死了。 再也没有人会在意他的死活了…… 月辰的心渐渐地凉了,浑身的血液也冷了,悲痛欲绝,黯然销魂,整个人槁木死灰,仿若是呆了。 北堂烈一阵心疼,走了过去。 “母亲,孩儿定会找出凶手,为你报仇,娘……” 第3章 闲散君侯(3) 华丽厚重的棺木合上,母亲的面容被冰冷的牌位所取代。 月辰紧紧地皱着眉,深吸了一口气,眼前已经是一片模糊了。 “难受就哭吧。” 北堂烈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也会帮着调查的,一定会找出你的杀母仇人来。” 里面的北堂野听见了他的话,一拍桌子道:“堂堂的大梁王宫,竟让刺客来去自如,都是废物吗!” 众人跪下。 北堂烈道:“刺客行动如此顺利,说不定早就算计好了,也熟悉地形……” “查!给朕彻查!” 一定要找出那个大胆刺客,为月华报仇雪恨! 月辰耳朵里面嗡嗡作响,眼前乱哄哄的,麻木的换上了重孝,跪在了棺木之前。 昨夜,母亲还是那么的强势,怎么就会突然的死了? 都说是刺客干的,伤口也像是绝顶高手留下的,可他就是忍不住怀疑,是不是母亲来看自己,行踪暴露,被那人给害死了…… “母亲放心,孩儿一定会为您报仇的。” 月辰俯身,重重地磕头,泪珠落下来,砸在了青石阶上。 明明,还没有来得及尽孝,还没有学好武功让母亲开心,也没有娶妻生子,更没有重振谢家…… 北堂烈看着月辰。 月辰君向来温文尔雅,即便是遇见难堪之事,也不会轻易生气,他总是那样,柔和,恬静,有着一张动人的脸,却没有愤怒或者是伤心难过的表情。 ——这是第一次,他看见了月辰的哭泣。 果然,平时说什么母亲烦人,母亲早就忘了我这个儿子什么的,都是假的…… 月辰他,还是很爱很爱月华夫人的。 就如同自己一般,深爱着母后,即便时隔多年,也记得小时候的幸福日子,和失去母后的悲痛。 北堂烈没有说什么安慰的话,只是一撩袍子,跪了下来,默默地陪着月辰。 隆重的丧礼,全城戒严。 月辰要服孝三年。 素白的衣服,单薄的身体,泛红的眼角……他本就生的俊美,如今换上了一身孝服,就更是风雅美丽,惹人怜惜了。 北堂野追忆故人,借酒消愁,喝醉之极,看见了跪在灵堂的月辰,顿时愣住了。 “月华……” 恍惚间,似乎是回到了遥远的过去。 那女子一身白衣,手提长剑,对他娇憨笑道:“你这呆子,还不快滚。” 那时候的他,只是个默默无闻的穷光蛋而已,既不会说漂亮话,也不会打扮自己。 而自己的大哥,谢苍鸿就体面多了…… 不提也罢。 如今灯下看月辰,借着醉意,瞅那柔美的侧脸,真是好看——那眉眼,竟和多年以前的月华一模一样。 年轻时的她,不施粉黛,笑傲江湖,简直就是遥不可及的高山雪,后来和谢苍鸿一起,也是矜持漂亮。 不过,她并不开心,因为谢苍鸿太有能力了,无数奇女子对他投怀送抱。 北堂野心里面明白的,大哥这样做,一定会伤了月华夫人的心…… 后来,大哥不在了,月华夫人恢复了自由之身,又变成了自己的情人,权掌天下,那高山雪也变成了杯中雪,任由他疼爱恩宠。 这种日子是幸福而又充实的,可就在前几天,一个刺客,打破了这种美好。 贼老天,真是够狠的。 北堂野失去月华夫人以后,看其他的妃子都不顺眼。 ——说不定是她们为了争宠,把玉玥宫的地图泄露给了外人? 也可能是宫中有了细作,是敌国的刺客,总之,没有证据,看谁都不爽。 帝王常年进补,精力旺盛,这悲伤了几日,也一直压抑着身体之中的欲慾火,如今朦朦胧胧的看着月辰,竟是起了兴致。 “夫人……” 月辰正在为母亲读经文,突然就被北堂野抱住了。 和尚们一愣,大太监王伦连忙做手势,让那些人闭嘴滚蛋,别触怒龙颜。 殿外的宫女太监们,更是都低下了头。 北堂野抱住了月辰的腰,顿时心神荡漾。 月华夫人自成为无冕之后以来,打扮的越发尊贵华丽了,不知不觉就失了当初的清纯动人,待他也是千篇一律。那身姿,也不比年轻时的活力十足、窈窕动人了,她佩金戴银,锦衣华服,柔柔的叫他陛下,虽说美不胜收,却总归是——没有昔日的心动感觉了。 而在今夜,抱住月辰的一瞬间,北堂野又找到了曾经的悸动。 “陛下?” 月辰微微一愣,侧头看着北堂野,想起身行礼,却被他抱住,浑身僵硬,动弹不得。 这人,好重的酒气,莫不是喝醉了? “月华,朕好想你。” 北堂野闭上眼,感觉自己回到了过去,抱住了年轻时的梦中情人。 他忍不住动手摸索起来。 月辰变了脸色,看向了那边的王伦。 王伦站在帘子后面,弯腰低头,和雕塑一样。 “陛下,我是月辰,不是母亲!” 不得不挣扎,即便对方是帝王,也不能…… 月辰面露苦色,抓住了北堂野的手。 北堂野戎马半生,战斗经验何其丰富,一下子就别开了月辰的手,看似无招,却是一下子用胳膊托起了他的手臂,抽开了他的腰带。 月辰大声道:“陛下!陛下,您清醒一点,我是月辰啊!放开我……” 北堂野真的醉了吗? 若是真的醉了,又如何能硬的起来?若不是真的醉了,又怎会认不清人? 究竟是酒入愁肠愁更愁,还是灯下看美人,鬼迷心窍,酒不醉人人自醉? 和尚,宫女,不知道何时都悄然无声的退下了。 北堂野把月辰按在了地上——铺着白色的地毡,还有蒲团,充满了香灰的味道。 一阵风吹入,烛光摇曳,月辰满眼惊慌。 他第一次发现,这个成年男人的手,居然如此的粗糙有力——不像是内力,倒像是天生蛮力,强炼出来的外家功夫,浑身的肌肉也是硬邦邦的。 怪不得,去年的刺客都被他反杀了。 月辰眼眸一暗,胸口激烈起伏,看着北堂野犹如野兽一样的眼眸,嘶哑道:“陛下,住手——不啊!” 北堂野微微停下了动作,看着颤抖惊恐的月辰,深吸了一口气。 月辰的一只手,缓缓地摸向了自己的腰间,在那散开的腰带之中,有着很薄很薄的刀片。 “干什么呢?” 关键时刻,北堂烈推门进来了。 王伦缩了缩脖子,不知声了。 月辰马上撑住北堂野的胸口一推,挣扎着站了起来。 北堂烈的脸蛋也红扑扑的,大概是喝酒了,迷迷糊糊的弯腰道:“父皇……儿臣参见父皇。” 北堂野脸色难看,大大方方的坐在了那儿,看着月辰手忙脚乱的整理衣服,然后跪下来磕头告退。 ——他那战战兢兢的样子,苍白的脸,散乱的发丝,真是诱人,然而,帝王明白,今天已无机会了。 北堂野挥挥手准了。 北堂烈打个哈欠,支吾道:“那我也走了,父皇早点儿休息吧。” “滚吧,兔崽子。” 早不来,玩不来,关键时刻坏事儿。 真是个倒霉孩子。 王伦扶着北堂野,他摇摇晃晃的站起来。 王伦试探着问,要不要去其他妃嫔那儿? 北堂野摇摇头,回玉玥宫洗洗睡了。 ——其他妃嫔,他真的没心情看。 月华夫人尸骨未寒,自己就瞧上了她的漂亮儿子,这事儿…… 北堂野一时头脑发热,冲动浪完了,酒醒以后,自己也有点儿懊悔头疼。 对他来说,这只是个小小的烦恼。 可对于月辰而言,却是无妄之灾。 他失魂落魄的连夜出宫,回到了自己冰冷的家。 北堂烈一直不远不近的跟着他,和他一起进家,李浩等人端来了火盆,殷勤伺候。 月辰挥挥手道:“不必麻烦了,你们都退下吧,我想静一静。” 此刻是后半夜,大家本就是挣扎着起来的,听了主子的话,马上散去了。 李浩却是个贴心的,准备了热水热茶,给被子里面塞了汤婆子,才关严门离开了。 北堂烈倒杯茶给月辰,叹息道:“以后少进宫吧。” 月辰低着头,接过茶杯,喝了一小口,摇摇头道:“刚才,他喝醉了……你父皇,大概是悲伤过度,把我错认成了母亲。” “喝醉了也不会男女不分的,他就是想占便宜。” 北堂烈怒气冲冲的坐下来,用力一放杯子,皱眉道:“其实,那一年,他在行宫里面,就养了几个貌似月华夫人的男孩子……哼,都被我一剑宰了。” 月辰吃了一惊道:“你怎这么冲动?” “不杀了那种人,我父皇迟早被迷惑,你那漂亮娘是个识大体的,可有句话说得好,妻不如妾,妾不如偷,月华夫人再完美,也终究是一个人,当他得到了,也就不那么的在意了……” 月辰连忙捂住了北堂烈的嘴。 北堂烈扯开他的手,大大咧咧道:“好几个大臣都知道,有什么不能说的,我父皇虽然打仗厉害,也会管理朝廷,可在后宫那方面,真的是瞎搞……” “这话大逆不道,再说下去,小心你的太子位不保。” 月辰皱眉道:“再怎么样,他都是你亲爹。” “我知道他是我老子,但那又如何?除了我之外,谁还能继承他这烂摊子?” 北堂烈蹬掉靴子,往床上一歪道:“今天的这事儿,我真的是生气了,别人也就算了,他居然还想搞你,真是越老越疯。” 月辰叹口气,满脸忧愁。 北堂烈扯他,哼哼唧唧道:“别怕,先睡吧,没什么的。” 月辰看了他一眼,脱了鞋袜,心事重重的躺下了。 北堂烈嘀咕道:“实在不行,你就娶妻外放吧,眼不见心不烦,省的闹气。” 月辰侧身,看着他。 北堂烈又道:“可那样,我就见不到你了……” 月辰轻声道:“有点冷。” “噢噢,搂着你,这样就不冷了吧?” “好多了……” “你把脚蹬我腿上,就热乎了。” 第4章 闲散君侯(4) 月辰做了一个梦…… 梦中烛光摇曳,玉玥宫起了大火,而自己满手血污,竟是杀了北堂野,成为了新的皇帝,北堂烈起兵造反,和自己打了起来。 天下大乱,山河破碎,梦中充满了狂乱的杀戮。 “不要!” 他冷汗津津的醒来,看了看滚在一边呓语沉睡的北堂烈,忍不住轻叹一声,放松下来。 如果昨夜北堂烈没有来,自己出手,可有几分胜算? 母亲说沙场将帅,个个身经百战,其杀气、勇气、应变速度,远超一般的武林中人,一般都练了金钟罩铁布衫之类,硬功强横,力气大,爆发力高,若是和这样的人对敌,不宜正面抗衡,暗中刺杀,一击得手才行。 ——如果一击不中,那么就应该马上退去。 而朝堂斗争,刺杀是下下之策,收买人心才是上策。 若非万不得已,决不能和北堂野翻脸。 北堂野身为帝王,坐拥江山,想要什么得不到? 偏偏在感情方面,搞的有些混乱,送上门来的看不上,喜欢的又保不住,心动的偏偏是个男子,真是……可惜了。 帝王也在叹息,月华夫人大丧,宫中清冷。 他在回忆那夜色之中的青年,如此好看,如此禁忌。那柔韧的腰,就像是花豹一样,叫人想入非非,想要多摸几把。 “王伦,你说,月辰君在干什么?” 王伦揣测着圣意,谨慎道:“在晨读吧?” “刺客的事,可有下落了?” “虎威将军还在追查,尚未有结果。” “真是不中用。” 帝王一下子扔了御笔,显然是生气了。 他对月华夫人有着深厚的感情,按理说,不应该喜欢那个孩子的……爱屋及乌,也不应该是这样的啊。 王伦心里面怪怪的想着,嘴上却是说的利索,哄着帝王继续看折子。 提及月辰君的时候,帝王就会低声叹一句‘可惜了’。 王伦心中好奇,忍不住嘴贱道:“月辰少君聪明俊俏,的确是有几分月华夫人的影子。” 北堂野道:“那孩子长的精神,和当年的她一模一样。” “陛下心动了?” “王伦啊,你是吃饱了撑的?自己出去掌嘴。” 帝王的隐秘喜好,岂能任人随意猜测? 不过,被王伦这么一说,北堂野就有些心痒难耐了。 理智尚在,再难耐也得忍着。 入夜,宠幸年轻漂亮的妃子,看她那华丽的打扮和谄媚的笑脸,北堂野就觉得乏味,还没有进去坐下来,就掉头走了。 ——年轻的妃子惊慌失措,都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她们当然不知道,北堂野小时候经历崎岖,长大后几经沉浮,不太喜欢阿谀奉承、轻易得到的女人,反而喜欢那种得不到的清高白雪。 关键原因还是月华夫人长的绝美,天姿国色,艳压群芳,其他的妃嫔和她相比,都会黯然三分,又不懂勾人极乐的本事,说话千篇一律,自然不讨北堂野的喜欢。 夜深人静,几杯美酒下肚,帝王一个人入睡,总觉得不太舒服,怀里面搂个柔软动人的女子,又嫌弃人家的声音和胭脂味儿。 一闭上眼,就想起了月辰君的脸,那惊慌失措的样子,微微泛红的眼角,光滑的皮肤,还有冰凉的发丝。 他身上没有脂粉的味道,反而有一股特殊的淡雅药香,挣扎反抗,叫人想要征服。 “去!急招月辰君入宫!” “等等,叫王伦去,把他接进来……” 大半夜的,陛下爬起来,下了一道荒唐的命令。 月辰早就睡了。 这几天心绪不宁,他还喝了安神的汤药,被人叫醒的时候,迷迷糊糊的。 李浩帮他穿衣服,不安道:“殿下,殿下,你快醒醒。” 月辰哼哼两声,没有搭理他。 ——梦里面正在骑马打猎呢,刚抓了一只肥兔子,就被人推推扯扯的,好不烦躁,心里面气呼呼的,想打人,更想继续睡觉。 “走开……” 月辰一推人,低头就要继续睡。 李浩急的满头大汗。 王伦尖声尖气道:“轿子宽敞,一样能睡,请吧。” “殿下,你小心头啊,再披一件袍子吧。” “好烦……” 王伦站在外面,其实一样困乏,也是哈欠不断,昏昏沉沉的。 月辰被扶入软轿后,马上又睡着了。 李浩想要跟着去照顾,王伦伸手一拦,轻声道:“这位哥儿,莫要为难咱家啊。” 轿子走的很稳,一路平整的青石板,颠簸的很有节奏。 月辰又睡熟了。 是北堂野亲自把他抱下来的——他等的心火焦灼,亲自来接了。 王伦被这画面吓醒,一低脑袋,就想滚出去。 北堂野却是命令他准备热水什么的,他看月辰睡的昏沉,脸色潮红,就想给他擦擦脸。 想要的人就在怀里面,是个人都会心猿意马。 “他这是怎么了?” “回陛下,据说是喝了安神昏睡的药。” 操劳数日,心伤神伤,本就疲惫不堪,又被北堂野惊吓,还受了风寒,加上身体底子不好,就有些病气了,今天下午御医来了,开药安排,月辰便得了一个安稳觉。 ——谁料被这色急的皇帝给抬进宫了。 龙床舒服温暖,月辰一缩,侧身继续睡了。 北堂野伸手摸着他的腰,有些着迷的凑过去,心里面很想做些什么,又清楚的明白,这样于理不合。 把人弄进来,只是一时冲动而已,根本没想太多,如今这孩子毫不设防的睡在身边,自然,自然…… 北堂野那硬峺邦邦的东西顶过来,隔着丝绸衣衫,带着灼热的气息。 月辰睡的不安稳,蜷缩身体,小声呓语着。 北堂野俯身仔细一听—— “娘,娘……” 他居然在小声的叫娘亲。 他的娘亲是月华夫人。 想到她,满身的火似被冷水浇灭了,北堂野一翻身,侧躺在了另外一边。 他突然想起来了,在很久很久以前,这个孩子叫自己北堂叔叔,月华穿着淡黄色的长裙,站在玉兰树下微笑,她是那么的温柔,美丽,而又哀伤。 月辰还在为她服丧,带着病气,这么可怜的孩子,自己怎么能……? 理智似乎回笼了,北堂野还给月辰拉了拉被子,起身去偏殿睡了。 不然的话,贴着他那年轻柔韧的身体,怕是又会想入非非。 其实,睡了又如何?自己身为帝王,不能得到他吗? 北堂野打个哈欠,胡思乱想了一会儿,睡了。 他是个很复杂的人,看起来粗野,却又细致,善于用人,看起来注重人才,却也霸道,会怒而杀人。 明明深爱月华夫人,敬重已故的王后,却也有其他的妃子,如今又对月辰有点意思,喜欢这青年的漂亮容颜,可以不顾一切把人弄进宫来,也可以因为一句‘娘亲’而手下留情。 帝王的心,大概只有自己明白了。 月辰醒来的时候,很是惊恐。 自己居然睡在了乾龙宫的龙床上面!身穿黄袍,还有一群小太监伺候……糟了,定是有奸人害我! 月辰手忙脚乱的起床,然后马上出宫,不顾寒风,也要返回自己的小破府邸。 刚刚下朝的北堂野拦住了他,用不容置疑的口气道:“病好之前,还是不要到处乱跑了,既要服丧守孝,还要安顿灵堂,那便就暂时住在宫里面吧,不必来回奔波了。” 北堂月辰终究不是北堂野的同族血亲,按理说,不应该住在宫里面的。 “陛下,这样于礼不合……” “什么礼不礼的,都是废话,叫你住你就住。” 北堂野拍了拍月辰的肩膀道:“养好身体。” 月辰僵硬了一下,无法拒绝。 谁知道北堂野做事狂野,没有给他安排其他的宫殿,就让他和自己一起住在乾龙宫,乾龙宫是旧朝所建,又翻新扩修,有很舒适的偏殿——他就让月辰睡在和自己最接近的偏殿之中,简直是触手可及,还美其名曰:这样方便替你母亲好好的照顾你。 月辰明知他心怀不轨,却是难以应对,只能暗自焦急,连吃饭的胃口都没有了。 很快,月辰君入宫的消息就传了出去,说什么的都有。 有人说,陛下爱屋及乌,虽然月华夫人死了,但是他移情月辰,要好好的培养这个野种呢。 也有人说,陛下仁慈,体恤月辰君的身体,怕他悲伤过度,等丧事一过,月辰君就会入朝为官,从混日子的侯爷,变成实权权贵。 也有人神神秘秘道,那月辰君生的花容月貌、倾国倾城,比那月华夫人更是年轻漂亮,一身素白衣裳清丽脱俗,有着女子的美丽,也有男子风流俊俏,板着一张脸,儒雅正经,却偏偏就叫人生出想要扒光他的心思…… 如今那月华夫人死了,陛下也不临幸后宫,怕是已经和月辰君好上了。 ——真是艳福不浅啊。 这时候就有人不懂了,月辰君是男子,如何能好? “龙阳之好,你不懂吗?昔日龙阳君曾云云……又如此这般……云云……” 总之,流言蜚语,越传越是离谱。 北堂烈听说这件事以后,马上抱着自己的行李,跑去乾龙宫和月辰挤着睡了。 他的到来,让月辰安心了许多。 却也叫北堂野恼怒生气——这个小兔崽子,诚心和自己过不去。 啧,当你老子是废的吗? 当日,皇帝陛下就一声令下,命太子巡视各地驻军,查访民情,慰问各路藩王,顺便祭奠故土先祖,修缮黑山遗迹等等,即刻出发,不得耽误。 说白了,就是打发他出去转一圈,离开个三五个月,好让自己清净清净。 月辰听闻了这道旨意,顿时脸色难看,心底发寒。 北堂烈是他唯一的朋友,也是唯一不怕北堂野的人,说白了就是能叫他避免难堪的关键人物,若是离开京城,那自己一个人,还能保全吗? 第5章 闲散君侯(5) 离京巡视? 就这么想调开自己? 北堂烈怒气冲冲的抓了圣旨,‘晃荡’一声,踹翻了凳子。 王伦麻溜的跑了。 太子殿下马上去找月辰,他的心里面乱糟糟的,想要保护月辰,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和父皇作对吗?还是帮月辰离开京城呢? 灵堂素白,那些和尚什么的,在大殡之后,就都离开了,按理说,灵堂也应该拆去。 不过北堂野说,月华夫人这一生活的辛苦,如今去了,就在玉玥宫的后殿设一灵堂,也方便时常祭奠,追忆故人。 北堂烈来的时候,月辰穿着素白的衣服,正在上香。 他轻声道:“昨日殡礼,我本该出宫,却被你父皇强留了下来,随后就听闻,你即将出京……” 北堂烈烦躁道:“你还搭理他干什么,和我一起走吧,今夜,我们偷偷出宫,一起巡视去。” 月辰转过身来,静静地看着他。 北堂烈上前一步,抓紧他的胳膊道:“宫里面不安全,走吧。” “北堂烈,陪我吃饭吧。” 宫里面的食物,自是精美非常。 两个人在乾龙宫的偏殿吃饭,内侍都在外面伺候着。 北堂烈再三提出离开。 月辰幽幽叹息道:“他是君王,我是臣子,如何抗拒?如若离开,便是抗旨……我和你不一样。” “我会保护你的。” 北堂烈放下碗筷,擦了擦嘴,坐过来道:“等我们出了三关,便可逍遥自在,只要在外面立下大功,就能将功折罪,到时候回来,也不怕他追究什么。” ——你是他的亲生儿子,自然不怕,而我,这事顺利还好,一旦失败,怕是会万劫不复。 月辰不语。那长长的眼睫犹如幽暗的密林一般,微微低垂,就挡住了全部的情绪。 吃完饭一起午睡。 北堂烈平躺在那儿,说自己的计划。 月辰侧躺着瞅他,心里面突然有了一股莫名的勇气和冲动。 他轻声道:“北堂烈,那个……其实,我有中意的人了。” “什么?肯定不是我父皇吧!” “当然不是了。” “那是谁啊?我认识吗?不对,你什么时候认识的姑娘,我居然不知道?” “他不是姑娘……” “咦?” 北堂烈兴致勃勃的侧头看过来。 月辰却是倾身凑近,轻轻地碰了一下他的唇。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心中那朦胧的感情,在这几天里面得到了肯定。 月辰明白,自己喜欢北堂烈,感情上是想和他离开的,但理智却说,你们不一样,任性的话,只会自找难堪。 可北堂烈是那么的热情,犹如一团温暖的火焰,照亮了他的世界。 月辰想赌一把。 他轻轻地吻了一下北堂烈,简单直白的表露了自己的心意。 ——如果他也喜欢自己,那么就放下一切,远走高飞;如果他不喜欢自己,那么就静观其变,看命运的安排。 北堂烈愣住了。 月辰轻声重复道:“我的意中人就是你。” “月辰,你开什么玩笑啊。” 北堂烈猛地跳起来,手忙脚乱的下了床,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月辰坐起来,抓紧了被子,心跳如擂,指尖微微颤抖,他深吸一口气,问道:“你不相信我的话吗?还是你不喜欢我……” 他话还没有说完,北堂烈就捂着嘴跑了,靴子都没有穿。 ——堂堂太子殿下,居然那么的惊慌失措,不顾礼仪就溜了。 宫门大开,冷风吹了进来。 月辰抱紧了自己的胳膊,心一点一点的凉了。 他平静的躺了回去,扯被子盖住了自己,这地方,还残留着北堂烈的气息和温度,然而,他却是那么着急的跑了。 果然,这种男人与男人之间的禁忌感情,他无法接受吗? 或许,还会很恶嫌…… 月辰闭上眼,长叹了一声。 外面的小太监探头探脑的,不一会儿就有人回禀北堂野,说是太子殿下和月辰君吵架了,还不欢而散。 北堂野摸着自己那硬硬的胡茬,忍不住笑了。 “居然恼了,这倒有点意思。” 他也没心思看奏书了,披上袍子,去看月辰了。 匆匆接驾的月辰有些心不在焉,眼角微红,穿的单薄。 北堂野端详着他,试探道:“怎么了这是?有什么不开心的吗?” 月辰摇摇头道:“多谢陛下关心,我没什么,只是有些思念母亲……” “逝者已矣,放下吧。” 北堂野拍了拍他的肩膀,提及月华,他也有点惆怅。 不过,能和月辰相处,也挺叫人期待的,北堂野带着月辰去御书房,叫他看奏书。 月辰心中惊疑不定,唯有细心应对。 到了晚上,酒宴热闹。 月辰被北堂野强邀,喝了几杯酒,脸色薄红,却带有一丝明艳的嗔色。 北堂烈今夜没有出现。 月辰一个人躺下,头晕脑胀,四肢乏力。 殿内放着火盆,熏了暖香,被窝也热乎乎的。 酒醉神昏,明明应该早些入睡,他却是不得安稳,心里面烦闷莫名。 北堂烈,一直都没有出现。 那一吻,真的把他给吓跑了。 次日清晨。 侍卫队早早的结合,城外军队,旗帜迎风招展。 北堂烈一马当先,站在宫门口,看着高高的城楼。 钟鼓齐鸣,他的父皇微微挥手,送他离开。 月辰没有来。 那家伙…… 是不是恼恨自己了? 北堂烈跃马扬鞭,转身远去。 然而,在快要出城的时候,他又调转马头,跑了回来。 “太子殿下!”副将大喊。 北堂烈沉声道:“我回去取东西,你们在城外等着。” 那一吻,叫他心慌意乱,失眠了一夜。 他不懂月辰是个什么意思,这份喜欢又有多少真心,却知这事是个禁忌。 如今,就要离开数月,实在是放心不下。 太子殿下又返回了乾龙宫。 却见月辰被太监拦着,无法离开。 ——清晨他便准备妥当,想去送北堂烈一程,也想同他说说话,答谢恩情,一诉衷肠,起码化解昨日的‘尴尬’。 谁料北堂野早有安排,叫人拦住了月辰。 若不是北堂烈冲动折返,便要错过了。 “月辰。” 青年翻身下马,跑入大殿,想抱住月辰,却又猛地停下了动作。 月辰看着他的轻甲披挂,微微一笑道:“既是该走了,那便走吧,莫要误了时辰。” 太监还在叽叽歪歪,被北堂烈一脚踹个吃咧,马上跑了出去。 北堂烈逼近月辰道:“昨日那事,你是认真的?” 月辰直视他的眼眸:“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不清楚吗?” “我不明白,我并非女子……” 北堂烈磕磕绊绊道:“你为什么会喜欢上我……” 月辰吸口气,微微侧头道:“因为,从小到大,只有你对我好,北堂烈,是你主动凑过来的,你关心我,陪着我,和我在一起,渡过了无数个冰冷无望的夜。” 他微微闭上眼道:“抱歉,我有些依赖你,呼——我也很害怕勾心斗角的场合,若是可以,我想和你远离皇室,平平淡淡的在一起,那怕只是做普通的兄弟。” 第一次如此示弱,展露出自己的感情,说出那飘渺的愿望。 北堂烈感受到了月辰的不安,忍不住怜惜万分,伸手用力的抱紧了他。 月辰微微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北堂烈认真道:“你说的这些,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不过,我认定了,你是我最重要的兄弟,是我想要保护的人。” 月辰摇摇头道:“你没有讨厌我就好。” “或许,在未来我会给你一个明确的答案。” “其实不需要答案……” “傻不傻。” 北堂烈最后道:“保护好自己,不要做蠢事,等我回来。” “嗯。”月辰点点头。 在上马的那一瞬间,北堂烈想要带走月辰。 可是,想到北堂野的那百万大军,他又不敢说这种大话了。 自己真的能保护月辰,不被父皇伤害吗? 不知道。 答案犹如迷雾,叫人看不见希望。 月辰抬手道:“路上小心!” 北堂烈点点头,轻轻一夹马腹,扬鞭远去。 东风狂乱,吹的发丝飞扬。 远处站着的北堂野,抚掌笑道:“年轻真好。” 当年,他也是这样,简单,热忱,满腔真心。 只是,现实从不会尽如人意。 当夜,北堂野就宣月辰饮酒。 ——忍了这么多天,他真的是忍不住了。 再忍下去,说不定就要萎了。 找别人?又实在是不乐意,次次突然没兴致,满脑子都是月辰的劲腰。 什么三千佳丽,他北堂野这次,还就非得要月辰这个执拗孩子不可了。 月辰猜他心思,称病不去。 那北堂野就来了偏殿,坐在他的床边,拉出他的手来,要御医诊脉。 老御医颤巍巍的开药方,断断续续道:“月辰君只是,心绪不宁,而已,喝点安神的药,就精神了。” “陛下。” 月辰想要抽炪出手来,却被北堂野紧紧地握着。 “怎么,不想见朕吗?” 月辰无法直视他那充满侵略性的视线,只能微微侧头躲闪着。 北堂野却是按住他的手,另外一只手扣住了他的下巴,逼他看着自己。 “讨厌朕了?呵,小时候还叫北堂叔父抱抱呢。” 月辰一惊,忍不住道:“您是我的王,请不要这样为难臣下……” “你既然明白朕是王,那就应该知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如果这是您想要的,月辰愿以死——证明心中的忠义。” 月辰很少有这样坚决的表情,横眉冷眼,像是发怒的小豹子,瞪着你,凶巴巴的。 北堂野一下子就被激起了征服欲,他缓缓道:“朕不要你死,朕要你留在身边服侍。” “我不会!” 月辰猛地抽炪出手来反抗北堂野。 一言不合,终于撕下了伪善的君臣关系,变成了直接的欲望需求。 北堂野轻松地化解月辰的反抗,还把他紧紧地按住了,动手间扯开了月辰的衣服…… 月辰扭偠腰踹他小腹,北堂野没避开,干脆跪在床边,整个人扑上去了。 这些年来,很久没有尝过被反抗的滋味了。 月辰闭上眼道:“您杀了我吧,如此行径,只会败坏陛下的名声,月辰卑微……啊!” 被狠狠地抓住了弱点,他顿时疼的惊叫了一声,无法再说下去了。 北堂野居高临下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一切都是属于朕的,包括你,只要朕喜欢,谁也不配非议。” 再说了,名声那种东西,从来都是做戏,想要名正言顺的留下月辰,他有千百种办法。 只是,之前不想和北堂烈因为这种事,而起冲突罢了。 加上月华夫人才死,总要意思意思,忍着点的。 现如今,北堂烈走了,月华夫人也风光大葬了,北堂野再也忍不住自己心中的邪火,今夜就要胡来,准备霸王硬上弓,把事给办了,然后再慢慢地教导他的性子。 哼,全天下都是朕的,要一人又有何难! 第6章 闲散君侯(6) 其实,月辰早就猜到了北堂野的心思。 然而,却没有好办法能规避这种事。 月辰明白,想要留在朝堂之中,争夺权力,就避不开的。 那大太监王伦早就带人退下了,大殿之中只有他们两个人在纠缠。 或许,是时候向母亲学习了…… 看着目露邪光的北堂野,月辰吸口气,默念玄功,在他低头亲下来的一瞬间,微微抬头,迎住了他的唇。 这动作,就像是鼓起勇气的献祭一般,美而遥远。 柔唇相触。 北堂野一愣,只觉得一股柔和芬芳的清新气息直入心底,眼前的烛火变成了晶莹的露珠,寒雾朦胧,月辰衣衫散乱的躺在了野外,正在惊慌的望着自己。 ——这是幻觉? 不可能是喝高了吧?今天他几乎没喝酒啊。 北堂野闭上眼,摇摇头,定了定神,眼前的一切又恢复了正常,月辰悲伤而又绝望的看着他,被他钳制住的身体正在微微颤抖着。 这才对劲儿。 “月辰,乖乖的服从朕。” 北堂野说了一句,撕裂了他身上的锦绣长袍,紧接着就是狂风暴雨,云雨雷泽。 帝王肆意的占领那如玉般的身体,攻城略地,留下自己的旗帜标记。 烛火摇曳。 月辰蹙眉,不断的运功,尝试这种外门奇术。 北堂野一边舒服的哼哼,一边抱紧了他胡言乱语,看样子似乎是非常的亢奋,开心而又疯狂。 月辰从未见过这样的他,这种环境下,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不能慌,一定要坚持下去。 他深深地吸口气,慢慢地抱紧了北堂野,抵住了他的穴道,配合气息,和他纠缠,用功法制造美妙的环境,让他得到满足。 没有绝对不可能的事。 当你别无所选的时候,也就只能铤而走险。 月辰无法避免北堂野的欲望,只能用巧妙的玄功,编织幻境,来满足他的狂念。 虽接吻拥抱,纠缠磨蹭,令人恶心害怕,说不出的厌恶反感,却也强过被当成是女子一样,真正的肆意侵犯了去好…… 只是,这样的歪门邪道又能维持多久呢?若是下一次北堂野有所防范,那他又当如何自处? 月辰不敢深想,只想搏一搏自己的运气。 次日清晨。 北堂野率先醒来,看见昏沉不醒的月辰,惊坐起来。 昨夜的一切,犹如梦幻一样,浪漫而又刺激,狂野的不真实…… 此刻月辰却是货真价实的躺在他的身边,呼吸浅浅,发丝凌乱,脆弱而又美丽。 “陛下,该早朝了。” 外面的王伦轻声说着。 北堂野轻轻地拉开了被子。 锦绣被褥下面的两具身体,具是一丝咝不挂,月辰的胸口还有手指捏出来的青痕。 北堂野看了一眼又马上盖好了被子,定了定神开始穿衣服。 早朝心不在焉。 下朝,御医说:月辰君没什么,只是有些惊惧,多休息一下就好。 惊惧? 是朕吓坏他了吗? 北堂野站在偏殿门口,看着里面的月辰喝药,到底是犹豫了。 他没有去打扰月辰,返回正殿处理政务了。 月辰虚弱,醒来以后沉默不语,没有大发脾气,也没有疯狂绝望,只是病怏怏的,吃了药又躺下了。 中午热的时候简单沐浴,就坐在了太阳下发呆。 王伦斟酌着对北堂野道:“月辰君毕竟是位尊贵的主子,再怎么样漂亮,也是个正常男子……” 北堂野想了想道:“你觉得,朕应该如何对待他?” “陛下是江山的主人,想要如何便可如何,只是,若想月辰君高兴,还是顺着他比较好……” 和北堂野闲聊几句,王伦已经是满头大汗了。 最终,北堂野自己思索道:“接入玉玥宫的话,他肯定会恨朕,还是入朝吧,那孩子有几分机灵劲儿,若能安分忠心,倒是可用之人。” “就月辰君那脾气?”——这话,王伦没敢说出来,他只是低下头,领命叫好,口称陛下圣明。 晚上,月辰君很早就睡着了。 然而,在北堂野坐在他床边的时候,他就惊醒了。 这真是一个噩梦,可怕又惊秫,却不得不平静面对。 “陛下……” 不情不愿,充满苦涩的沙哑声音,月辰的目光低垂,始终没有抬头。 北堂野道:“你怨恨朕?” “您是皇帝,至高无上的存在,月辰不敢怨恨。” “你讨厌朕?” “月辰不敢。” “真的不敢?”北堂野抓住了月辰的手腕一扯。 月辰慌乱的抬起头,眼眸湿润,充满了不安。 北堂野叹口气道:“昨天,是朕冲动了……” “放开,放开我!” 月辰用力的抽出手来,还来不及后退,就被按在了床褥正中。 帝王沉重的呼吸在他耳畔,宽厚的身体压着他的胸膛。 “你这样挣扎,和勾引没什么区别。” 听闻北堂野这样说,月辰就僵住不动弹了。 ——真可爱。 他看着月辰苍白的脸,抚摸他的脑袋,叹道:“真像啊。” 雪色小脸,星辰亮眸,墨黑长发,美轮美奂。 月辰咬了咬唇道:“我娘已经死了,我永远都不是她。” 人死不能复生——北堂野明白的,可他就是忍不住轻吻月辰的鬓角,感受那股梦中才会出现的凌冽寒香。 在他解开月辰衣扣的那一瞬间,月辰大声道:“陛下想逼死臣吗!” 北堂野停下了动作,猛地坐起来,扶额叹息。 今夜,他本不想惊吓这孩子的…… 月辰收拢自己的衣服,缩在了床脚。 北堂野低声道:“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我想出宫。” “什么?” “我想出宫,回自己的家去。” 北堂野回头看他。 月辰也在冷冷地看着他。 “朕准了。” 帝王站起来,挺了挺背,大步离开了。 月辰听着他的脚步远去,才渐渐地放松了下来。 幸好,北堂野不只是个色中饿鬼,还是一个多情的人,他霸道,他狂野,但他也有感情,偶尔也懂怜惜照顾。 次日。 月辰君离开皇宫,回到了自己的家。 府邸清冷,李浩担心的扶着他。 月辰推开了李浩的手,脊背挺直,微微仰头看着阴天的太阳,眯起了眼睛。 “殿下,先休息休息吧。” “焚香,沐浴。” 月辰轻声说着,冷哼一声,甩袖进去了。 他还不知道,北堂野在他偏殿留宿一夜,纠缠不休的事儿,已经被多嘴的奴才传了出来。 现在风言风语的,暗地里说什么的都有。 李浩关心主子,自然是知道一二的。 唉…… 他进去伺候,把外面的流言告诉了月辰。 月辰并不吃惊,思索一番道:“不必理会,做好我们的事即可。” 李浩欲言又止,端上了几个小瓶子。 上面都有小标签,写着功效和用法。 月辰拿起了一看,顿时笑了,他挥挥手让李浩下去。 那一夜,北堂野有些醉意,又被他功法引导,并未真正的得手,只是他以为自己已经那啥了……,才会放自己出宫。 月辰思前想后,打开瓶子,取出消肿活血的,抹在了身上青紫的地方,又取了其他滑顺细腻药膏,随便涂抹了一番。 ——府邸上有探子,若是自己都不使用,岂非令人生疑? 既然已有圣宠流言,何不顺势而为,置之死地而后生,以名声为祭,开一条康庄大道出来。 月辰心里面一横,穿了衣服出来了。 那些药膏极好,没有伤痛涂抹在身上也可滋润肌肤,活气血,保水分,还带有淡淡的香味儿。 这股子味道,一直保持到了明天。 王伦亲自来宣旨,说月辰君天资聪颖,又是月华夫人的心头挚爱,如今已经成年了,也该入朝为官,开始锻炼云云……特赐大理寺少卿,正四品,掌刑明法。 月辰领旨谢恩,李浩给王伦塞了一锭金。 王伦笑眯眯道:“月辰君,虽然这少卿的官职不高,不过,却也是个重要职位,您只要从基层做起,慢慢的熟悉朝堂,便可平步青云,节节高升。” 末了,他又道,大理卿年事已高,很快就会退下来,到时候…… 自然不必多言了。 只是,这大理寺少卿,历朝历代都有两人,如今也不例外,除了月辰君外,还有一位叫‘龙正德’的大人。此人从狱丞做起,熟悉大理寺事务,不到三十,颇有干才。 月辰君第一天去报到,龙正德就冷哼一声,不给脸色的走开了。 不过,其他人却是非常的巴结。 毕竟,少君的身份高贵,而且是帝王喜欢的人,年轻俊美,前途不可限量啊。 ——许多人都觉得,这只是月辰君掌权的一个跳板而已。 毕竟,陛下是那么的喜爱月华夫人,爱屋及乌…… 所以,他们帮着月辰端茶倒水,热情的带着他熟悉事物,傍晚还请他吃饭——自然不敢去那烟花柳巷,而是去了风景优美的太白楼,大家也听闻了一点点风言风语,知道这位的情况特殊,应当避讳。 对于这些应酬,月辰君谦虚友好,应对得当,处理的非常漂亮。 几杯美酒下肚,他面带粉红,那样子好不诱人。 几位大人不敢再敬酒,开始吃菜,总之,愉快的一天,吃饱回家。 谁知道,府邸门口站满了金甲武士。 皇家亲卫,神气威风。 看见他以后,队长带头行礼道:“属下见过月辰君!” “陛下……他亲自来了?” “是的。” 月辰踏入大厅,就看见了便服的北堂野。 他大刀阔斧的坐在那儿喝茶,从容又霸气,还对他招招手道:“月辰,不必多礼了,过来吧。” 月辰一愣,低头沉默了一会儿,慢慢的走了过去。 李浩站在院子里面,想进去帮衬一二,却被王伦拦住了。 王伦用他那尖声尖气的声音道:“你这莽夫,进去干什么,里面自有宫里的人伺候,用不到你了,回去歇着吧。” “王公公,我……” “别废话了,咱家可不想你惊扰了圣驾。” “可是,她们不熟悉我们府邸的摆设,万一……” “没有万一,叫你休息,你就休息,再敢闹腾,就把你给押出去。” 王伦顿了顿道:“陛下和月辰君叙话呢,你们都小点声儿,站远些,打起精神来,好好的戒备着,小心四周有什么歹人。” “是!” 李浩没办法,只能退了出去。 面对强大的王权,这小小的府邸,根本就算不上什么。 青瓦白墙,鹅卵石路,小巧精美,脆弱的令人想要怜爱。 月辰也是如此,被北堂野拉着坐在他身边,根本就无法抗拒。 说到底,他也只是陛下的所有物而已。 第7章 倾国倾城(1) 花厅,香茶,雕花木椅。 北堂野拉着月辰一起坐了一会儿。 他问什么,月辰就老老实实的回答,最后,北堂野道:“大理寺的位置至关重要,朕安排你去那儿,其实,也是别有用心……” 月辰抬头。一双眸子犹如盈盈秋水般动人,欲语还休。 北堂野淡淡道:“如今国泰民安,天下太平,这几年来风调雨顺,库银充裕,便就有了中饱私囊的官员,你去监管衙门,配合御史大夫,帮朕除了那些贪官污吏,还百姓一个清平盛世。” 月辰点点头,认真道:“月辰明白,一定会好好干,抓住那些国之硕鼠的。” “慢慢来,别冒进。” “是。” 北堂野拍了拍他的肩膀,又点拨了几句。 在太白楼的时候,月辰喝的那酒,是陈年女儿红,后劲绵长,如今坐着仔细谈话,用心记住了最重要的东西,便就又开始犯困了。 他的脸红扑扑的,眼眸之中的戒备也卸下了。 北堂野看的口干舌燥,心动万分,终于忍不住了,一手拉过了人,倾身一吻。 薄唇寒香,带着一股诱人疯狂的气息,叫帝王有了一瞬间的失神。 继而月辰惊道:“陛下不要……” ——他们是君臣关系,不该保持这种暧昧的。 被月辰慌乱推开后,北堂野笑了笑道:“朕回宫了,你好好休息吧。” “是……” 月辰低下头,脖颈莹白,险些叫北堂野迈不开步子。 不过,他终究是王,狠了狠心,转身就走。 帝王离开了,留下了诸多的赏赐,还有几个乖巧懂事的佣人。 月辰坐在那儿,握拳狠狠地锤了一下桌子,被李浩请了几次,才去沐浴更衣,匆匆洗过后,马上就睡了。 房间温暖,安神的香味令人放松。 月辰呼吸绵长—— 梦中回到了小时候。 父亲和母亲坐在一起吃饭,他在外面玩木偶…… 母亲温柔的叫他‘思安,快回来,喝点汤再玩。’那时候的一切,都很美好。 不知道从何时起,父亲的脸变得模糊不清了,最终,再也想不起他的样子,能记住的只有北堂野的微笑——犹如狼的问候,危险而又充满了魄力。 月辰迷迷糊糊的翻个身,扯了扯被子,把自己严严实实的团了起来,继续呼呼大睡。 不管怎么样,都要吃好,睡好,努力健康的活下去。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小不忍则乱大谋。 大道理心里面清楚,感情上却是穷途末路。 自己声名狼藉,也不知道北堂烈怎么样了? 远方,北堂烈正在查案,抓军队里面的坏蛋,同时路见不平,为民除害。 其实,一开始北堂烈是走的很快的,急着回去见月辰,可是,当他看见那些受苦受难的老百姓们,就又没办法了,不得不尽心尽力去做事,一路巡视,一路清扫军营里的祸害。 很快,他就找到了当年打仗的感觉,在马背上的潇洒痛快…… 大理寺,存放卷宗的大书房。 这是一个非常大的严密建筑,有防火材料,也有防水的设计,里面立着一排排高大的硬木书架,古朴厚重,一眼望去,叫人心生敬畏。 书架上面有竹简,也有书册,分门别类,放着各种各样的卷宗。 这只是第一层,在楼上还有一层,放一些更加隐秘的东西,有专人把守,没有令牌也进不去。 月辰端着一盏特殊的灯,慢慢的走着,查看这些记录。 他想知道,在当年,北堂野登基前后,都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父亲的亲信都死的死,外放的外放,变得七零八落了。 然而,那段时间的记录,却是一片空白。 会在楼上吗? 月辰把灯放在桌子上,掏出月白色的手巾,慢慢地擦了擦手上的灰尘。 一个讥讽的声音道:“这儿经常有人打扫的,怎么,连这小小的灰尘,月辰君都不能忍受吗?” “龙正德大人?” 月辰转过身来,看见了端着灯的龙正德。 这地方光线昏暗,若想仔细查看什么,必须的带上这种小灯——灯座和烛心都特制的,焰火特殊,温度低,不会引起火灾。 那龙正德相貌堂堂,看起来也算是年轻帅气,却带着几分阴郁,反射灯光的墨眸,有种血红色的妖异感,颇为瘆人。 他盯着月辰,出言不逊道:“在月辰君面前,我可不敢自称是什么‘大人’。” 月辰微微一笑道:“大人说笑了,我们都是同僚,何必太介意这些繁文缛节。” “虽然都是同僚,不过,我们这些粗鄙之人,可不会陪王伴驾,仗着恩宠,到处来混日子玩。” 这话,真是刺耳。 月辰君微微皱眉,懒得多说,端起自己的灯,道了一句‘告辞’,就转身走了。 那龙正德冷哼一声,非常的不屑。 在他眼中,月辰君只是个长的漂亮的二世主罢了,还是个勾引陛下的狐狸精,身份尴尬,不安于位,总之,是个祸国殃民的存在。 这种猜测,很快就得到了证实。 因为大半夜的,北堂野就宣月辰君入宫议事了,后来,月辰君在早朝的时候,直接和陛下一起上朝了,之后也没有来大理寺,反而回到了宫里面。 这些流言蜚语,被有心人一说,顿时就成了香艳无比的故事。 甚至有人说:那月辰君貌美无双,其实就是女扮男装,一直以来,隐藏了自己的真实性别,实际上,他根本就不是什么月辰君,而是一位美若天仙的绝代俏佳人,故而,北堂野冷淡后宫,老是缠着‘她’云云……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月辰心里面难受,心情不好,搞的北堂野也心情不好。 皇帝心情不好,那还了得? 很快就出了‘禁言令’,把那些多嘴的奴才都处置了,还收拾在了市坊间胡说八道的人,甚至有妃嫔被误伤,跌了位份。 这么一来,不关注这种流言蜚语的人,都知道圣意恩宠了。 啧啧,月辰君和陛下…… 不可说,不可说也! 这种事啊,越是不让别人说,别人越就来劲,表面上一个个的和木头一样,等下朝以后,关起门来,那更是说的离谱了。 圣人好龙阳。 后宫多悲伤。 日落月辰升。 江山近虚妄。 童言无忌,儿歌流传。 远方的北堂烈心急如焚,揉碎了京城的飞鸽传书,整个人暴躁无比。 月辰那样冰清玉洁的人儿,怎可沦为父皇的玩物? 不行,必须的尽快回去,阻止这一切! 京城。 新出的折子戏被封了,梨园清冷,只因折子戏中有龙阳君的故事。 ——所以,影射了月辰君,真是十恶不赦,通通抓起来治罪,以儆效尤。 宫里面的那位‘圣人’,其实并不介意这种流言。 反而,北堂野觉得,让别人知道也没什么,自己就是喜欢月辰,又何必遮遮掩掩呢?大家心照不宣,做好本职工作就是了,谁要是没事找死,那就成全他呗。 反正现在国家强盛,也不怕搞事情。 只是,对于月辰而言,这日子实在是过的郁闷。 所以说,禁止别人胡说八道,只是北堂野哄他开心而已…… 同僚对月辰的态度,也很是微妙。 完全把他当成了后宫的贵妃一样,小心翼翼的端着,报喜不报忧——他已经成了大理寺的吉祥物,还怎么查国之硕鼠? 头疼。 月辰时常被接入宫,赏赐不断,还和皇帝老儿睡在一起……这种事,怎么说怎么不堪。 龙正德听了以后,更是讨厌月辰了,看见他就冷哼一声,扭头走开了,一脸的嫌弃。 其他人却是越发的巴结月辰了,他想做什么,还没有做,别人就意会了,办案子也是,抓人审问什么的,脏活累活全部轮不到他,最后上书的时候,大理寺卿还让他写——月辰君的字儿好看,而且皇帝陛下喜欢看。 在这种大环境里面,月辰的感觉真是糟透了。 这一夜。 王伦又把他接了过去,北堂野早就设宴,等着他一起享受了。 私宴,自在。 舞乐都是最好的,北堂野还叫月辰和他坐着欣赏,抓着他的手灌他喝酒。 ——这是个什么阵仗,什么目的,已经不言而喻了。 禁忌暧昧的混乱关系,依然在错误地延续着。 月辰心中有气,忍不住讥讽道:“小时候读书,我们先生说:朱门狗肉臭,路有冻死骨,其实朱门算什么,说起这铺张浪费来,宫里面的花销才叫惊人,一出一进的,不知道有多少银子就和水一样哗哗的流走了……” 北堂野闻言哈哈大笑,看着月辰少有的真情绪,搂着他的肩膀道:“那你觉得,这种情况应该怎么改善一下?咱们辛辛苦苦的打天下,不就是为了享受这人间最美好的一切吗?” 月辰微微皱眉,小脸冷冰冰的,看起来非常的不高兴,却又可爱好看,有种嗔怒有情的感觉。 他想了想道:“我不懂打天下的心态,但是,我觉得,您是帝王,您一定想治理好这个天下,让老百姓过上越来越好的日子。” “说下去。” “可贵族之间,却渐渐有了攀比的风气,都爱讲究一个‘排场面子’,这种奢靡的风气,归根究底,是从宫里面传出来的——我觉得,应该从宫中开始整顿,改善风气,核对账目,提倡清廉简朴……” 月辰侃侃而谈,把自己的想法娓娓道来。 北堂野一开始只是逗他,后面也随着他的话语而思考,时不时的点头,提问,和他商量。 最后,帝王拍拍月辰的手道:“你说的很好,这件事就交给你办了。” 月辰愣了愣道:“可我只是一个四品官……” “怕什么,你也算是我北堂氏族的孩子,完全有资格核办这件事。” 是了,他月辰君,全名是北堂月辰。 他是北堂氏族谱上的人,而不是谢思安。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世上,早就没有谢思安这个人了。 而谢家,也早就彻底的完蛋了,只是个被尘封的遥远过去而已。 月辰微笑,暗藏叹息。 北堂野把他抱过来,夸他劲腰玉骨,生的完美,腰腿有力,却又轻盈柔韧,既长身玉立,又温顺可爱,真是增一分则多,减一分则少,如坊间传闻那般:倾城倾国,国色天香,美的超越了性别。 月辰弯了弯唇角,抬手摸着北堂野的胡茬,毛毛刺刺的感觉,叫人心里面痒痒的,恰到好处的压下了那股子恨劲儿。 “陛下,长夜漫漫,不如我们行酒令吧?” “叫朕名字,乖孩子。” “陛下,不要……北,北堂野……” 第一次主动回应,坐在这个仇人的身边,叫出自己最憎恶的名字,强颜欢笑,演出轻佻的姿态,玩转技巧,拨弄情绪。 他们之间,明明没有任何的血脉联系,只有权利更送的恨意,却被这命运紧紧地捆绑,共同处于权力斗争的漩涡中心。 看着北堂野神魂颠倒,月辰端酒递到了他的唇边。 心照不宣的欢乐,逢场作戏的享受,其实,谁也防着谁,不过,月辰相信,只要假以时日,就能找到北堂野的破绽,也能得到一个绝佳的机会,让他冲出困境,飞龙在天。 第8章 倾国倾城(2) 月辰留在宫中查账,核对宝物,检验真假,重新登记入库。 同时,审核各宫的吃穿度用,严打私相授受,铺张浪费。 另外设了册子,把节省下来的银子,以及各宫捐赠出来的财物,作为将士冬衣的银钱,当然,大部分入库了。 一时之间,后宫之中,少了争奇斗艳的妃嫔,多了艰苦朴素的邀宠套路。 年老的宫女返乡,减少无用之人等等…… 总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也是千头万绪的。 月辰还安排了匿名举报的制度,让那些人狗咬狗,扯出了不少的事情来——妃嫔,高阶太监,女官,侍卫,都有被抓被查的。 自古以来,后宫就和前朝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如今,被月辰这么一搞,突然就有一种风雨欲来的紧张感。 也有大胆的妃子,怒骂月辰,戳他痛处,更有甚者,给了他一巴掌。 当夜,北堂野看见了月辰脸上的指痕,马上动怒,要杖毙那狂妄的疯女人,被月辰劝说,才改为打入冷宫。 此事传扬出去,坐实了之前的流言蜚语,更是叫世人明白了,帝王的喜好和月辰君的‘身份’。 ——也叫返程的北堂烈心乱如麻,忧郁痛苦。 月辰啊月辰,你到底在干什么啊! 他快马加鞭,一完成任务就赶了回来,却见月辰的府邸冷冷清清——主人根本就不在这儿,而是住在了乾龙宫。 “可恶!” 宫里面很是热闹。 月辰穿着白缎银云纹的长袍,坐在北堂野的身边,矜贵漂亮。 他缓缓地饮酒,白玉簪衬的黑发如墨,脸颊微红,长发披在肩膀上,在烛光下的姿态分外妖ヘ娆。 北堂野时不时的伸手过来,轻轻地摸他的胳膊和腰腿,还会调皮地捏一捏ヘ揉一把,月辰皆静静地忍着,面不改色的看着歌舞。 舞姬腰ヘ肢柔软,和蛇一样扭动着,眼波动人,勾引着身份高贵的男人。 只可惜,和月辰相比,这些俗色都入不了北堂野的眼了。 太监跑进来,说是太子殿下回宫了。 北堂野大喜,宣! 月辰闻言放下了酒杯,挺直脊背,坐的端端正正。 ——他终于回来! 北堂烈大步走来,盯着月辰看。 月辰微微抬手,抱拳道:“许久不见,太子殿下可还安好?” 的确是许久不见,三个半月,北堂烈思念如狂,却不想月辰已经变了模样——记忆之中的清高瘦弱,变成了诱人堕落的温柔气质。 他似乎是瘦了一些,却是非常的精神,眼眸明媚,衣衫银白,虽然打扮的简单,却比之前衣饰华贵了百倍,高高的仰着头,不再隐藏自己——怎么说呢,那种感觉变了,有点微妙。 北堂烈心情复杂,站在那儿看着微笑的月辰,一言不发。 北堂野咳嗽一声,放下酒杯道:“按理说,月辰也是你的哥哥,你回来了,也不懂得吱一声吗?” 北堂烈回过神来,行礼道:“儿臣拜见父皇,见过——兄长。” “过来坐吧,说说看,这一路上的见闻。” 北堂烈点点头,回禀此行所见,同时痛斥腐败,提议改革。 北堂野笑了笑,大口喝酒。 他这儿子,终于长大了点,不再孩子气了。 月辰静静地坐在一边,没有插话,只是夹着青菜吃。 夜深了。 北堂烈看着月辰道:“父皇,时候不早了,我和兄长,就先行告退了……” 说道‘兄长’的时候,他顿了顿,瞅了一眼月辰,只见月辰正在托腮看着自己,眼神朦胧,似藏着淡淡的笑意,北堂烈心头一跳,马上收回了视线。 “不必,你自己回去休息吧。” 北堂野拉住月辰道:“你哥哥不回去了。” 王伦走过去,轻声对北堂烈道:“太子殿下,一路风尘,还是先回去休息吧,这边有咱家伺候着呢。” 北堂烈冷哼一声,不再多言,只是盯着月辰看。 月辰也在静静地看着他,眼神像是小鹿一样,清亮无辜,带着一点说不出来的勾人意味。 北堂野一把搂住了月辰,挥挥手,那些歌舞马上退下了。 北堂烈还是站着不走。 王伦暗暗地出汗,心道:不妙啊! 月辰嘴唇微动,却是没有说出什么来——北堂野醉了,下意识的就要亲他。 北堂烈大声道:“父皇!您喝醉了!” 被儿子吓一跳的北堂野顿时就恼了,一拍桌子道:“你怎么还不走,杵在那儿想干什么!” “我在等月辰。” 哥哥什么的,根本就是扯淡,他认识的只有月辰,他来,也只为了带着月辰。 北堂野抬手扶额,吸口气的时间就回过味来了,他看了一眼月辰——今天晚上的月辰非常漂亮,而且微醺了,眼神犹如温柔的水波一般,脸蛋也是白里透红,那股子酒气蔓延下去,藏在薄薄的衣衫下面。 不行,今天不能让这小子带走月辰。 北堂野做了一个手势,马上有暗卫出来,强硬的站在了北堂烈的面前,冰冷道:“请太子殿下返回东宫。” 北堂烈皱眉道:“我若是不呢?” “你想忤逆你老子?” 北堂野站了起来,强大的气势展开,就和抖着鬃毛的雄狮一样,非常慑人。 北堂烈从未想过,父亲也有这样强势威严的一面——北堂野向来疼爱娇惯他,从不用那种冷冰冰的态度对待他,虽然不太会养儿子,对他的喜爱却是发自内心的,故而北堂烈不曾正面感受过这股子压迫人的‘势’。 深吸一口气,平静内心,北堂烈上前一步,抬起头直视北堂野的眼眸道:“我是你的儿子,自然不会忤逆你,我只是——想要阻止一些错误的事,难倒这也算不孝吗?” “是非对错,轮不到你来评判!” 北堂野一把扯起沉默的月辰,低头就把他按在怀里面强吻了,然后宣示主权道:“月辰是我的,看见了吗?小子,毛还没长齐呢,就想觊觎你老子的人,哼。” 看着没有反抗的月辰,北堂烈忍不住脸色煞白道:“月辰!推开他,过来,我救你离开。” 月辰看了一眼四周,最后定格在了北堂烈的身上,开口轻声道:“太子殿下,定是喝醉了,还是送他回去休息吧。” 北堂野得意的大笑,觉得自己的魅力和魄力还是最强的,就和大草原上的狼王一样,虽然不再年轻了,但他依然是最厉害的雄性,自然就能和最美丽的人在一起,得到全部的一切。 这种直接、伤人、禁忌、疯狂的场面,就如此猛然发生了。 北堂烈盯着那两个人,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 他的脑子乱哄哄的,心如刀绞,耳边还在回响父皇和月辰的话。 “月辰是我的!” “太子殿下醉了。” “想觊觎你老子的人。” “不自量力。” 可恶!可恶!可恶!!! 北堂烈猛地翻身,狠狠地捶着雕花大床,发出‘咚——’的声音。 这一定不是真的,月辰不会变成那样的,父皇也不是那么的荒婬无道,假的!都是假的! 他们可是名义上的君臣啊,中间还隔着月华夫人,怎么能在一起呢!而且父皇大月辰那么多,月辰还是男人,还没有娶妻,这种事怎么可以呢! 陈风听见了北堂烈的动静,马上端着醒酒汤进来伺候。 北堂烈却是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子道:“月辰君今夜不在宫中,是也不是!” 看着北堂烈那血红的双眼,和挣扎的面容,陈风低下头道:“殿下,不要再自欺欺人了,那月辰君,已经是陛下的宠臣了,听那些小太监说,他经常和陛下睡在一起,上朝都是一起去的……” “滚出去!” 北堂烈闻言摔了醒酒汤,就开始发脾气。 就和梦想破灭的小孩子一样,他的痛苦难以表现,找不到出口,只能做些发泄的事情。 可这又能改变什么呢? 今夜,明月高悬。 月辰沐浴之后,还是被北堂野抱在了龙床之上。 他微微的喘息着,舒展身体,手指按着北堂野的穴道,挑起他的疯狂,越是疯狂,就越容易掌控。 这些天来,月辰已经熟悉那种诡秘的邪门功夫了。 他迎合着帝王的吻,把自己的力量化为吐息,和他一起纠缠,在合适的时机,用力一扯被子,微风掩盖掌风,煽灭了烛火。 暗香沉沉。 幻梦之中,月辰衣衫尽褪,自己分开了如玉般的长ヘ腿,红唇微启,展露妖ヘ娆的风情。 现实里面,却是一片黑暗,月光也照不进这古老的深宫华舍来。 北堂野就和野兽一样抱着月辰蹭动,月辰心中很是不耐烦,不过,他还是耐心细致的把最后一丝功力释放了出来,才缓缓地收回了自己的手掌,把那长枕头扯过来,塞入北堂野的怀中。 北堂野推开枕头,抱着他的胳膊,胡乱亲亲,还瞎说八道,把另外一个枕头蹬下了床。 外面的小太监跪着守夜,听着里面的声音,心道:月辰君好厉害啊。 事实上,月辰正在静静地调息,修行自己的内功。 身处龙潭虎穴之中,唯有自己的武功,才是真正靠谱的实力。 外面的局势微妙,北堂烈的眼神伤人——他是不是已经讨厌自己了? 月辰心中一乱,无法继续修行下去,看了看和大狗熊一样的北堂野,摸了摸他的头,柔声道:“陛下,你困了,快睡吧,明天还要早朝呢,陛下,睡吧……” “月辰,辰儿!” 北堂野却是抓紧了他的手,又拱了过来,他神志不清,也不知道在幻境之中如何的逍遥极乐,只是这样胡闹,扭来蹭去,翻腾踢被子,还时不时的说些模糊不清的话,搞的月辰也睡不着。 罢,罢,罢。 不睡就不睡吧。 次日,月辰君昏昏沉沉的,顶着黑眼圈,北堂野却是神清气爽的起床了。 梦境虽然虚假,但是快乐舒服的感觉是真的,胡闹之后,他后期的睡眠也是高质量的——反正,比月辰休息的好多了。 看月辰状态不佳,北堂野想起昨夜模糊的片段,还温柔道:“月辰,你今日休息吧,不必去上朝了,再睡一会儿,我让王伦伺候你……” 月辰瞅了他一眼,闭上眼继续眯着了。 北堂野觉得他这一眼回眸极为动人,有种风情万种的感觉,帝王忍不住俯身亲了亲他,才换上外袍,一边漱口,一边出去了。 第9章 倾国倾城(3) 王伦是大太监,也是北堂野最信任的奴仆。 他十岁起就跟着北堂野了,后来,在战争中成为了太监,会写字,懂武功,做了太监以后,也是八面玲珑,负责掌管宫中庶务,调对人员,安顿人情世故等。 除了帝王之外,谁也要给王伦三分面子,可如今,他也不能陪着帝王上朝了,反而要候在帘子外面,服侍这位月辰君。 王伦暗暗排腹:果然是个倾国倾城——哦不,应该是个祸国殃民的大美人儿,能叫那狂野的王变得温柔,也是厉害了。 月辰君睡够了,才意兴阑珊的起来,沐浴更衣,晨嚼齿木,然后闷闷地不说话。 王伦轻声道:“月辰君想吃些什么?” 明明摆好了早膳,他却还问,这就有点意思了。 月辰微微抬眼,似笑非笑道:“这膳食ヘ精美,足够我吃好的,今日,辛苦王公公了,不知陛下在忙些什么?” “回月辰君,陛下自上朝之后,就在御书房里批阅奏折。” “这样啊。” 月辰君点点头,用早膳,又再次漱口含香,换了蟒袍。 他极少穿正规的金绣蟒纹玉袍,可今日不同了,他要去丞相大人的妹妹——丽妃那儿,查一件打杀宫女的案子。 其实,主子们打杀个奴婢,在这宫里面,也不算是什么大事儿…… 只是,这丞相大人,有个儿子,在军中立过功,如今还是个小将军,和丽妃关系不错,丽妃也仗着娘家势力,在宫中横行霸道,那天,就是她教唆其他的美人挑衅月辰的。 北堂野应该知道点什么,却没有搭理丽妃。 他对这个女人,一直冷淡,原因只有一个,她不够漂亮,虽然长得端正,却少几分女儿家的妩媚,眼眸也过于像她父亲了,总之,不够吸引人,故而不是非常的受宠,没有孩子。 王伦见月辰带了人和账本去丽妃那儿,马上打个手势,让自己的心腹去和陛下报告。 “月辰君,咱家陪你一起去。” “那就有劳王公公了。” 月辰笑笑,样貌温柔,那动人的眼波,不知道比丽妃好看了几百倍,王伦暗暗地叹息,若是他们起了冲突,陛下肯定会护着美人的。 丽妃要完啊。 果然,丽妃也看不起月辰,出言不逊。 月辰只是规规矩矩的秉公办事,要查她的宫殿,寻找真凶什么的……说白了,只是个由头而已,丽妃家里面有钱,在宫中也很是奢靡,私藏了各种各样的奢侈品,还有禁ヘ书,若是被人一搜,肯定难看。 所以她不愿意配合,反而出口伤人道:“就算是你那个水性杨花的娘亲来了,也没资格动本宫的东西,更何况是你这个野种!” 月辰不语,面无表情的站着,眼底有着淡淡的嘲讽之色。 丽妃怒道:“你以为,你长的狐媚就很了不起吗!” 月辰轻声道:“比起娘娘您来,我这种货色,的确是……” 他没有说下去,只是轻轻地笑了,那样子娇花带水,既美,又有几分儿郎的潇洒英气,说不出的风采迷人。 丽妃果然生气,习惯教训别人的她,一巴掌就招呼了过去。 “啪!” 千钧一发之际,月辰抓住了丽妃的手,狠狠地给了她一个巴掌。 丽妃和在场众人都惊呆了。 她从未被别人打过巴掌,当下恼怒至极,浑身发抖,眼睛一瞬间就红了。 “啊!本宫要杀了你!来人啊!” 大小姐脾气一上来,自然是什么都不顾了。 月辰看着那些丽妃的心腹,只是淡然的擦了擦自己的手,丢了丝绢道:“娘娘何必如此动怒呢……” 看他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丽妃早就气疯了,就要叫人狠狠地打杀了他。 关键时刻,北堂野果然进来了。 月辰完好无损的站在那儿。 丽妃看见北堂野,马上哭了,一边流泪一边过去,委屈道:“陛下,陛下,他打我,你看看,臣妾的脸好疼啊。” 北堂野一把推开了丽妃,看向了月辰。 月辰微微弯腰行礼道:“月辰拜见陛下。” “哼——” 北堂野甩袖,大步走到了主位,一拍桌子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丽妃跪在他的腿边,梨花带雨的述说委屈。 月辰一言不发。 北堂野心中烦闷,看向月辰道:“你打她了?” 月辰轻轻一笑道:“我只是自卫而已,当时,丽妃娘娘辱骂我的生母,还要掌掴打杀了我,情况混乱,月辰就没忍住……” 他低声说着,一撩衣袍,柔柔的跪了下来,眼底充满了无辜和依赖。 这种眼神,和昔日的月华夫人很像,却更加的柔美诱人。 北堂野呼吸急促,一下子抓紧了椅子扶手,恨不得马上把他抱入怀里安慰一番,却被丽妃烦着——顿时心里面就有些邪火。 “丽妃,你怎么能欺负月辰呢?” “陛下,臣妾没有,臣妾冤枉啊。” “王伦,你说。” 王伦弯腰低头,不卑不亢道:“奴婢什么也没看见,不过,丽妃娘娘的确是骂了已故的月华夫人。” 是非对错,并不重要,立场局势,才是决定一切的主要因素。 最终,北堂野踹开了丽妃,说她嚣张跋扈,挑衅滋事,不配做妃子,滚去冷宫,面壁思过吧。 丽妃更是啼哭,大吵大闹,难看至极。 月辰不语,被北堂野扶起来,轻叹一口气道:“真可怜。” 北堂野狠狠地捏了一把他的腰,恶声恶气道:“你不就想要这样吗?” 月辰侧头瞅了他一眼,率先走出去了。 北堂野跟着他,扯着他的胳膊,低声道:“朕要不废了她,你不得继续找丞相家的麻烦,嗯?听说你最近翻看了很多卷宗,想要查谁?” 月辰停下脚步,转身撞入北堂野的怀里面,被他搂住,却伸手推他胸口,皱眉道:“不是你叫我去查什么国之硕鼠吗?” “你有证据了?” “嗯,不过还是证据不足,所以,就想来丽妃这儿查一查,或许会有所收获。” “就只是为了查丞相吗,难道不是为了给自己出气?” “没有……” 月辰摇头,小脸上的表情生动可爱。 北堂野搂紧了他,去咬他那琼玉一样高挺秀气的鼻子。 月辰看了看四周,不安道:“陛下,会被人看见的,您快放开我吧。” “看见了又如何,让他们看!” “陛下,不要……真的不行……” 北堂烈早早的起来,去寻月辰,折腾了好一会儿,跑来丽妃这儿,看着那个疯女子被拖出去,恶毒的咒骂月辰,心中一惊,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冲进去一看,就见自己的父皇正在搂着月辰强吻。 一瞬间,若不是还有半分理智在,他就拔剑冲上去了。 “月辰!” 北堂烈高声呼唤了一声,然后低下头道:“原来父皇也在,儿臣拜见父皇!” 北堂野和月辰停下了动作,干咳一声,恢复如常。 他们父子说话。 月辰跟在后面,一路沉默。 返回去的时候,北堂野去见一位官员,北堂烈拉走了月辰。 宫殿转角的僻静处。 北堂烈一推月辰,月辰往后撞在了柱子上,来不及躲开,就被北堂烈双手一撑,柱咚了。 “你……” 北堂烈审视着月辰。 他的唇色红润水嫩,也不知道是被父皇怎么亲了,居然那么的好看…… “北堂烈,你靠的太近了。” 月辰的手撑住了北堂烈的胸口,看了看四周,见没什么人,才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你在紧张什么?” “我没有紧张。” “那你告诉我,你今天早上,为什么和父皇在一起那个……抱着?” 月辰闻言睁大了眼睛瞪着他,没有回答。 北堂烈有些暴躁道:“你不是说过,你有意中人了吗!为什么还要接受我父皇,你们都是男人,怎么可以在一起。” ——明明说过喜欢我的,又为何同我父亲走的那么近。 “现在已经没有了……” 月辰低下头,吸口气,感觉心潮起伏,有些难受。 北堂烈愣了愣道:“你说什么?” “我说,我现在已经没有喜欢的人了,北堂烈,你长点脑子好吗?不是我要和你父皇在一起,而是他不肯放过我。” “那你可以离开啊,天大地大,没必要非得留在这种地方!” 北堂烈也低下了头,表情晦暗。 月辰沉默了片刻,轻声道:“你也可以杀了我,保全你父皇的名声。” “你以为我不敢?” 北堂烈一下子掐住了月辰纤细的脖子,把他按在了大红柱子上,凑近狠狠地瞪着他道:“你知不知道,看见你们这样,我心里面是有多么的痛苦!” 月辰呼吸艰难,微微闭上了眼睛,一副求死的样子。 可恶! 北堂烈猛地松开了他,捧住他的头,狠狠地吻住了那樱红动人的薄唇,犹如狂野的骑兵一样,一下子就杀了进来,毫不留情的攻城略地,到处扫荡。 月辰大惊,连忙去推他,却被抓住了手腕,牢牢地搂在了怀里面。 “呜唔……放开我!” 月辰忍无可忍想用武功,却又瞄到了侍卫的影子,好不容易挣扎开了,又被重新抱住。 “北堂烈,你疯了吗?” 北堂烈抱着他,有些阴沉道:“我没疯,月辰,我带你出宫,好吗?我们现在就走。” “走,往哪儿去?” “什么地方都可以……” “我为什么要和你走,你算是我的什么人!” “不为什么,我是你的兄弟,我看不惯你留在这儿,给我走!” “王八蛋!” 月辰狠狠地甩开了北堂烈,用力地擦了擦自己的嘴。 北堂烈大声道:“对,我就是个王八蛋!你也不是好东西,你走不走!你不走我走。” 月辰一愣,突然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是,我也不好……” “月辰,别傻了,留下来不会有好结果的,和我走吧,来日方长,你会得到更好的一切……” 北堂烈说着,拉着月辰就往外走。 月辰愣了一下,低头看着两人相互紧握的手,喃喃低语道:“你不是讨厌我吗?” “啊,讨厌完了,我还是想要放你自由。” 自由,这世上真的有自由吗? 第10章 倾国倾城(4) 北堂烈和月辰,还没有走出城门,就被北堂野带着人团团围住了。 锋利的刀兵,明亮的箭矢,还有无数的金甲武士。 风是冷的,天是昏沉的,北堂烈的手心是热的,那些兵甲的脸是淡漠的。 月辰站在那儿,觉得这一切都很虚妄,充满了不真实的感觉。 狂风吹来,衣服猎猎作响,城门口莫名的萧瑟肃穆。 “我们走不了的。” 北堂野骑着高头大马,笑容冷酷而又带着强大的自信,眼底桀骜霸气,志在必得,只是,当他看向北堂烈的时候,又有些痛心。 这孩子,终究还是个孩子啊。 接下来的一切惨不忍睹。 北堂烈败了…… 被父亲打倒,打的爬不起来,一脸血,被拖入了大牢。 直到最后一刻,他都在说:“父皇,收手吧,放过他,行不行?” ——当然不行。 自己的心头所爱,怎么能被儿子夺走? 北堂野很是生气,愤怒也失望。 他狠狠地摔下了马鞭,大声道:“回宫!” 王伦安顿人手,严令禁止对外宣扬这件事。 月辰也被关入了乾龙宫。 北堂野这人,特别痛快,直问月辰道:“你是怎么想的?” 月辰不语,只是跪在了他的面前。 除了认错,还能怎么办? 北堂野命令他去惩罚北堂烈,抽自己儿子五十鞭子。 那小子皮糙肉厚,打不坏的。 ——却能把他们之间的情谊给打散了。 月辰咬了咬唇,领命去了。 大牢之中的北堂烈正在吃饭,身边伺候他的人很多,御医才走,牢房里面也暖洋洋的,收拾的很干净,铺着锦被。 再怎么样,他都是金娇玉贵的太子爷,能吃什么苦?酒饱饭足后睡上一觉,又是一个生龙活虎的逆子。 只可惜,他还是太年轻了。 月辰看向看守官员,轻声道:“大牢,就要有个大牢的样子,你们搞这种差别待遇,叫天下万民如何看待皇族?” 王伦站在月辰身后,符合道:“王大人,你还是把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撤走吧,不然陛下知道了,定会生气。” 那看守马上点头哈腰的去准备了。 月辰叫住了他,又道:“既然我是奉命而来的,还请大人准备个合适的刑房,让我早点完成任务。” “月辰君的意思是?” “抽鞭子就要吊起来,不是吗?” 他说的温柔,王伦却是听的心惊肉跳。 那太子殿下是如何的喜欢月辰君,他这阉人都看的出来,可这一位,却是叫人捉摸不透,竟要借此机会下狠手吗? 北堂烈看见月辰,马上挣扎了起来,他被吊在刑房的中央,痛苦难受,狼狈不堪。 ——昔日战场厮杀,受伤虽痛,饮风宿野,却也不曾受过这样的绑缚折辱。 “月辰!放开我。” 北堂烈皱眉道:“你要抽我,我绝不会哼一声。” 月辰走过来,接过王伦捧着的御鞭,叹息道:“太子殿下,还是咬牙忍忍吧。” 北堂烈瞪着他。 月辰后退一步,吸口气,猛地动手。 鞭子是北堂野的马鞭,材质特殊,打人极疼,月辰下手又快又狠,顿时北堂烈闷哼了一声,身上多了一道红肿的印子。 ——真的是好疼啊! 来不及颤抖,第二鞭就来了。 北堂烈一瞬间绷紧了肌肉,面红耳赤,呼吸粗重了许多。 月辰顿了顿,抬手解着自己的外袍道:“我这长袖子累赘,牢房闷热,待我脱了袍子行刑。” 王伦帮忙道:“咱家来抱衣服。” 北堂烈看着月辰脱了最外面的袍子,露出了里面淡蓝色的长袍,他穿的多,层层叠叠的,脱一件也还是不便,只能微微挽起了衣袖,露出了一截雪白的手腕。 啪—— 月辰调转角度,下手比一开始还狠。 北堂烈被他打的一抖,咬紧了下唇。 这混小子,居然真的往死里抽他! 比父皇抽的鞭子还要疼! 北堂烈额头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疼的出了一身的冷汗。 月辰也气喘吁吁,喝了一口茶,渡步绕到他的身侧,继续动手。 王伦往后缩缩,不忍心看了。 五十鞭子下来,北堂烈遍体鳞伤,有些地方还在流血,不过他也硬气,除了一开始,因惊怒而闷哼了几声外,之后就咬紧了唇,硬生生的受着。 月辰把鞭子放下,一点点的整理自己的衣服。 北堂烈闭上眼,缓缓地吸了几口气,才低声道:“哈,你下手真是够狠的。” 月辰整了整自己的衣领,抬头看着他冒血的手腕,往下看着他紧皱的眉头,冒汗的身体,最后盯着那双深沉的眼眸。 对视,沉默。 北堂烈又道:“月辰,你……” 月辰冷笑一下,打断他的话道:“这是我第一次打你,希望你能记得刻骨铭心一点。” 他说完,就转身往外走去。 北堂烈高声道:“你放心,本殿绝对能记一辈子!” “那就好。” 月辰的脚步微微一顿,王伦马上接过了宫女抱着的厚袍子,披在了月辰君的身上。 ——若是恨能深刻,那不爱又有何妨? 外面已经天黑了,很冷,风吹进来,火盆中的焰苗疯狂摆动。 北堂烈的心里面也似着了火一般,情绪汹涌,翻滚呐喊,却是找不到出处,浑身亦是疼的火急火燎的,被这股子开门关门的邪风一吹,顿时痛不欲生。 “月辰……” 这个名字被他咬碎了含在嘴中,无法散去,只能细尝其味。 月辰已经上了华丽的马车,手里面揣着暖炉,眼神冷漠的看着外面。 他返回了深宫之中。 北堂野正在等着,王伦如实回禀了牢中的一切。 “有点意思。” “老奴觉得,太子殿下受伤不轻……” 北堂野听了以后哈哈大笑,不以为意道:“就月辰那个身子骨儿,还能把他给打的奄奄一息,本事够大啊?” 王伦趴在地上道:“陛下,要不要放了太子殿下,让他回宫去休养身体?” “不必,再关他几天,让他吃点苦头,安排御医去,不要落下毛病就行……” 儿子征战沙场,岂会怕美人儿的几鞭子? 北堂野心里有数,听闻月辰没有手下留情,还是很高兴的。 ——这说明,月辰对北堂烈没有私情,他是属于自己的。 月辰正在后面沐浴,北堂野安顿了北堂烈的事儿,又吩咐几句,才宽衣解带的进去。 “陛下。” 月辰一见他就跪下来了。 “快起来吧。” “月辰惹得陛下和太子父子不和,戴罪之身,怎敢起来。” “说起来,你为什么跟着他出城?” 月辰低下头,没有说话,北堂野把他拉起来,也没有继续问。 “跟着朕,觉得委屈吗?你是想要娶妻,还是更想外放?” 今夜,北堂野没有做那档子事儿,只是和他聊天。 月辰想了想道:“我只是……” “嗯?” 他顿了顿道:“只是不知道该干什么而已,心里面空空的,不知道追求什么,对娶妻外放也没兴趣,我不敢见太子殿下,我……” “这有什么不敢见的,你又不欠他的。” “我知道,就是……陛下,我想为我母亲报仇雪恨,也想完成陛下交给我的任务,可是,事情千头万绪的,不知道该从何做起……” “说起来,那件事你找到证据了吗?” “找到了一些,但事关重大,我不懂得如何核查,也不知道该怎么深究下去,他毕竟是丞相,国之栋梁,我有些……” 月辰吞吞吐吐的,缩在那儿说些迷茫的话,叫北堂野好不心动。 “查案的话,龙正德可用,你带着朕的令牌,秘密去见他一次。” 北堂野见他做事畏缩,忍不住怜爱几分,加以点拨。 “可是,那毕竟是丞相大人。” “正因为他位高权重,门生众多,所以,贪污起来才更加的可怕。” 月辰点点头应承了下来。 这一夜的北堂野格外温柔,还拍了拍他的后背,让他好好休息。 月辰忍不住道:“您为什么没有惩罚我?” “当然是因为老子喜欢你。” “……” 月辰君坐的轿子,是御赐的皇家大轿,八人抬,前后有卫队,出行阵仗颇有气势。 这般张扬显赫,并非是月辰喜欢的,而是北堂野的安排,他不愿意北堂烈打扰月辰,所以,就在他身边安排了自己的亲卫。 如此圣宠,也是告诫其他的官员,不得怠慢。 李浩跟着伺候,本该往龙正德的府邸去,月辰却是突然道:“掉头,去丞相府。” 他摸着自己腿上的薄薄账簿,没有去见龙正德,而是去见了丞相大人。 并且回了一趟自己的府邸。 这些行踪,都会被记录下来,由王伦交给北堂野。 只是,这一次,王伦还没有来得及上交,就被月辰君给拦住了,他抽出了王伦手里面的东西,轻轻一揉就全部捏碎了。 王伦一惊道:“您这是?哎呀!莫非是咱家伺候的不好吗?” 月辰抽出自己袖子里面的代替品,轻声道:“并非如此,只是——听闻您最近寻回了失散多年的儿子,有些好奇罢了。” 王伦一惊。 月辰继续道:“还听说,这孩子的母亲,是燕国人?” “您说笑了,那怎么可能。” 王伦收了东西,尖声尖气道:“只是咱家万万没想到,月辰君人明明就在宫里面,却能对外面的事情了如指掌,厉害,厉害。” “比起王公公的手段来,这也算不得什么,大家都只是求个富贵安稳而已,何必那么的认真呢?” 月辰笑笑,转身走了。 在王伦安顿好孩子之前,是不会和他作对的,而他也已经开始行动了。 ——毕竟,太子殿下受伤入狱的情况可不多啊。 夜色迷人。 美酒的香味诱惑帝王多饮了几杯,月辰就在那儿坐着,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北堂野招招手,拉着他轻薄了几句。 月辰笑着给他倒酒。 当夜,大梁王北堂野就得了急病,御医进宫,说是陛下是饮酒过度,脾失健运,引动肝风……云云…… 说白了,就是陛下酗酒,加上暴怒伤肝,巧碰天气不好,没有注意保养,一不小心就中风了。 龙床之上的北堂野肢体僵硬,意识昏迷,仔细查看的话,可见他面若淡金,气息奄奄,竟是有了大势已去之相。 作者有话要说: 中风,以突然昏仆、半身不遂、肢体麻木、舌蹇不语,口舌歪斜,偏身麻木等为主要表现的脑神疾病。起病急、变化快,如风邪善行数变之特点的疾病。五志过极,心火暴甚,过食肥甘醇酒,脾失健运,聚湿生痰,痰郁化热,引动肝风,夹痰上扰,可致病发,尤以酗酒诱发最烈。形神失养,以致阴血暗耗,虚阳化风扰动为患。再则纵欲伤精,也是水亏于下,火旺于上,发病之因。——引用来源百度百科:中风《素问·生气通天论》完整网址(https://baike.baidu.com/item/中风/658362?fr=aladdin) 第11章 倾国倾城(5) 乾龙宫外,跪了很多人。 月辰穿了一件银灰色的袍子,揣手坐在偏殿里面,正在和丞相说话。 边上是一群御医,正在研究如何用药。 ——没有让妃嫔来,禁卫军各方面都做了安排,外松内紧。 很快,各路皇子君侯、王公贵族就来了,北堂烈也来了。 那一顿鞭子抽的极狠,北堂烈的胳膊和腿都受了伤,现在走路还不利索,陈风扶着他慢慢地进来。 他一进来,就盯着月辰看。 这是他打伤他以后,第一次正式见面。 月辰似乎是瘦了一点点,没有束冠,只是用玉簪把长发挽到了脑后,银灰色的袍子极为合身,领口一圈雪白狐裘,衬那玉色下颌,俊美无双,一举一动都带有其独特的风情,像是个刚刚得了道的小狐狸精。却偏偏有一双深邃眼眸,华光内敛,犹如平静的大海一样,美丽之下隐藏着神秘的危险。 这身衣服很美,也很日常,并非正式的朝服,但月辰君就是这样穿着,坐在这乾龙宫里,却没有一丝的不妥。 北堂烈绛袍玉带,金冠云靴,打扮的颇为正式。 月辰坐在那儿,没有起身相迎,当然,丞相大人和几位重臣也都稳稳地坐着,没有迎接问候他这位尊贵的太子爷。 ——这态度,不合礼数,场面有些微妙,叫其他人也心慌慌的。 有人过去,询问月辰君发病时的情况。 月辰微微抬头,妙目一转环顾四周,朗声道:“各位大人何不问王公公呢?当时,我睡在偏殿,并未发觉什么不妥之处,听闻太监吵闹才起来的。” 王伦满头大汗道:“咱家,咳,咱家当时也睡着了,猛地听小安子惊叫了一声,才匆匆过去的,那时候陛下已经不省人事了。” 北堂烈闻言咬了咬牙道:“我要去见父皇。” 月辰上前一步道:“我扶你去。” “不必了。” 他生硬的拒绝,一个人慢慢的进去了。 月辰微微挑眉,又缓缓地坐了下来,丞相放下茶杯道:“这事儿,还得从长计议啊。” 月辰不语,丞相大人侧头,看着他寒玉般的俊脸,低声道:“都妥当了?” “嗯。” 月辰微微点头,应了一声,又轻声道:“陛下定不会有事的,大人就放心吧。” 丞相大人颌首道:“只要龙体康健,那我们这些老臣,也就都安心了。” 说的冠冕堂皇,实际上却是控制了皇城内外。 内室。 北堂烈抓住了北堂野的手,担心道:“父皇,父皇!爹,你醒醒啊,外面都乱成一团了。” 北堂野躺在那儿,一动不动,若不是还有几分呼吸,便和死人一样了。 “太子殿下,要不要试一试百花解毒丸?” 跟着进来服侍的陈风轻声说出了自己的建议,外面那些人轻视太子爷,定有原因,这种关头,陛下决不能死啊。 北堂烈摇摇头道:“万一药性相冲怎么办?我们还是问问御医吧,对了,木京呢?” 木京大人手握重兵,一向支持太子,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皇帝急病,他居然也病了,窝在家中,没有过来。 ——老东西,缩头乌龟。 外面的御医准备好了汤药,自有宫女服侍。 只是,皇帝陛下口鼻僵硬,无论如何也喝不下药去。 王伦无奈,出去对月辰道:“陛下病重,难以服药,还请月辰君帮忙一二。” “好。” 月辰点点头,马上就起身去了。 不懂事的几个大将道:“为什么他能行啊?” “就是,怎么不叫太子殿下去呢?” 北堂烈正在询问御医病症,听到这边的动静,顿时闭嘴不语。 在别人说三道四的时候,丞相大人站出来道:“月辰君为国为民,深得陛下欢心,你们这些人,快不要乱说了。” “就是就是,月辰君前途不可限量。” “都少说几句吧。” 北堂烈冷笑一声,拿着百花解毒丸又进去了。 只见,月辰正在龙床边坐着喂北堂野服药,也是奇了,别人喂他,他就不喝,月辰喂就能喂下去,可见这两人的关系亲密非常,就算是没有意识,身体也认识对方。 北堂烈冷冷道:“我已经问过太医了,解毒丸和我父皇服食的药物不会相冲,还能祛除毒邪——” 他故意顿了顿。 月辰轻叹一声,接话道:“那便用解毒丸来救治陛下吧。” 门口站着的丞相大人,听闻此言,马上紧张道:“此事不妥吧!万一加重了病症该怎么办?” 北堂烈道:“我父皇的身体一向强壮,怎么会突然急病!这其中定有阴谋。” 他大步上前,月辰侧身退下,让他伺候北堂野服下解毒丸。 外面的臣子焦急的看着。 许多人是和北堂野一样打过仗的,这会子可着急了。 丞相大人也有些不安,进来细看,双手紧握,表情严肃。 月辰却是淡淡的,站在那儿,不急不躁。 北堂野服下了解毒丸之后,马上开始咳嗽,身体抽搐,四肢发抖,御医马上冲上来救治。 北堂烈皱眉,心乱如麻的退到了月辰身边。 那边御医手忙脚乱,这边的北堂烈却是嗅到了一股说不出来的香味,他侧头看了一眼月辰道:“你……” 月辰轻声道:“我什么?” “没什么。” 月辰天天和父皇在一起,他想问一问月辰,这事儿到底和他有没有关系,然而,此情此景,却又觉得没必要再问了。 御医正在给北堂野诊脉,突然间,北堂野就张口吐出了艳红的血! “陛下!” 所有人都惊恐了起来。 北堂野吐出了很多鲜血之后,气息奄奄,两眼翻白,一头栽倒就没有呼吸了。 御医连忙急救。 北堂烈震惊不安道:“怎会如此!” 丞相大人上前一步,大声道:“太子殿下,你居然给圣上下毒!” 这话一说,所有人都看向了北堂烈。 北堂烈勃然大怒道:“你胡说什么!我怎么可能害我父皇!” “你迫不及待的想要登基!” “本殿是太子,这天下迟早都是本殿的,何须用如此下作的手段!” 其他人也道:“父子情深,这不可能的。” 丞相大人却是摇头叹息,指着北堂烈,呵斥道:“正因为前几日的冲突,陛下震怒,把你打入了天牢,你担心被废,才会狗急跳墙,不择手段的下毒。” 北堂烈气的双目发红,愤怒无比,马上就揪起了他的领子。 场面乱哄哄的,有人拉架,有人发表自己的看法。 月辰站在一个比较高的地方道:“不要吵了,丞相大人,你说的这些,可有证据,若无证据,那就是犯上的大罪。” 丞相大人推开那些人,冷冷一甩袖道:“还需要什么证据,那解毒丸就是毒ヘ药,不信的话,何不验药。” 北堂烈口气不善道:“验就验!” 月辰看了一眼龙床,询问御医道:“陛下怎么样了?” “回月辰君,陛下病情加重,情况危机,只能用人参吊命,然后再行针灸……” “尽管去做吧,无论如何,都要救活陛下。” “是。” 一方面救治北堂野,一方面大家闹着走回了偏殿,开始‘验药’。 验药的三位御医,都是德高望重的前辈,他们仔细的检查了北堂烈的百花解毒丸,又要了放过药丸的玉瓶子,认真查看。 丞相大人道:“结果如何?” 御医们对视一眼,摇头叹息。 北堂烈不耐烦道:“何必吞吞吐吐的,有什么就说什么。” 最年老的一位御医道:“这百花解毒丸,的确是江湖上的解毒圣药,盛放的玉瓶,也是干净的,只是……在这些百花解毒丸之中,混入了一种犀牛丸。” 月辰插话道:“可是那清邪凉血,解毒定惊的犀牛丸?” “正是,犀牛丸和百花解毒丸都是祛毒的圣品,而且——”御医抬起手来,手掌中的两个药丸一模一样。 “而且,这两种解毒丸都做成了相同的样式,还封存在同一个瓶子里面,不分彼此。” 北堂烈皱眉道:“那又如何?本殿从未用过什么犀牛丸啊。” 他回头,看向了自己的心腹陈风,这些琐事都是他准备的。 陈风站在那儿,脸色难看,一言不发,像根木头。 御医继续道:“犀牛丸和解毒丸之中,含有两种行走之药,药力互相冲撞,放在一起,便会成为一种通血活脉的猛药,虽不是毒,对常人无甚影响,却会对陛下——这种昏沉病重之人造成极大的伤害……” 说了半天,还是这百花解毒丸有问题。 丞相大人冷笑道:“太子殿下,还有何话要说?” 维护北堂烈的大臣道:“说不定是下人们糊涂,搞错了这两种解药,太子殿下并不知情呢?” “更何况,服药之前,也请御医看过了……” 刚才那个御医闻言脸色苍白,马上跪下道:“那百花解毒丸的外表如常,的确是没问题啊。” “对啊,丞相大人,此刻陛下病重,我们不应该猜疑太子殿下的。” 北堂烈看了看陈风,冷静道:“我并不知道犀牛丸的事情,或许,是有人栽赃嫁祸。” 混乱的时候,那边传来了哭声。 一位御医‘噗通’一声跪下来道:“刚才陛下又呕血了,尚未服下参汤,就已经撒手人寰,驾鹤西去了——皇帝他,驾崩了。” 北堂烈大惊,冲进去道:“这绝不可能!” 龙床之上的父亲,居然已经没了呼吸。 这边的丞相大人看了看月辰,月辰又看了看王伦。 王伦高声道:“陛下驾崩——跪——” 北堂野的突然死亡,叫一切的混乱归于了死寂。 但是,每一个人都明白,这死寂,只是暴风雨之前的片刻宁静而已。 果然,北堂烈很快就冲了出来,他拉起了月辰,焦急道:“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你知道些什么吗?” 月辰看着他眼眸发红,强忍泪水的样子,伸手抱住了他,安抚着轻拍他的后背。 北堂烈抱紧了他,低声道:“怎么会这样啊……” 那边的丞相大人道:“在一个月前,陛下就更改了遗诏,托孤老臣,另立太子,有王公公和月辰君为证。” 北堂烈一愣,猛地推开了月辰。 月辰还是那副模样,不急不躁的,被推开也不尴尬,只是整了整衣服,就过去了。 王公公取出的遗诏,上面居然说北堂烈的性格冲动,又忤逆,不适合当太子,改立北堂无双为继承人。 北堂无双,今年,八岁。 生母李美人,去年已死,是最不得宠的小孩子。 这种不切实际的诏书,居然是北堂野亲笔书写的,上面还有传国玉玺和北堂野的私印。 怎么可能? 放着成年人北堂烈不要,非得传位给一个八岁的小孩子? 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北堂烈怒极反笑,他终于明白了,今天的这一切,并不是噩梦,也不是噩运,而是,那些恶人策划好了的一场戏。 指责他的丞相大人,沉默不语的陈风,态度暧昧的月辰,还有一反常态的王公公,以及冷淡他的几位重臣。 这一切的一切,全部都是一场阴谋诡计。 他们想改朝换代,他们想废了他,再立一个‘废物’当皇帝,然后自己把持朝政,颠倒乾坤。 甚至,那些御医,也都是串通好的,什么犀牛丸,自己根本就没用过…… 可恶! 该怎么办! 第12章 倾国倾城(6) 皇帝老儿驾崩啦! 这个消息和风一样,一瞬间传了出去,整个皇城都震动了。 跪——拜—— 宫里面更是闹腾,丧礼,仪制,各宫的安排,北堂无双和北堂烈的争锋。 一切的一切,都风声鹤唳。 然而,处于漩涡中心的月辰君,却是安静异常,外面有很多人在弹劾他,说:就是他祸害了先帝云云。 不过,丞相大人却是力保月辰君,还扶持了北堂无双。 那天,北堂烈没能全身而退,皇宫守卫留下了他,强行软禁,情况不妙啊…… 在这样的混乱之中,臣子如何站队,成了一个重要的问题。 能够坚定不移,支持丞相大人的人,其实并不多,却也牢牢控制了皇城的兵权。 北堂无双被穿上龙袍,抱来了大殿。 外面闹腾的厉害,丞相大人几次来请月辰君,月辰都没有过去。 他就在偏殿坐着,静静地喝茶,听着远方的刀兵之音。 在他后面的房子里,就关着太子殿下。 北堂烈在砸东西,发脾气。 月辰喝完茶,才慢悠悠的过去了。 “微臣见过太子殿下。” “你干的好事!” 北堂烈见月辰来看他,马上冲过来揪起了月辰的领子,把他按在了门上。 月辰平静地注视着他那愤怒的双眸,冷冷的笑了笑道:“你可真是热情啊。” “月辰!告诉我,到底是谁害死了我父皇!” 北堂烈的心中兵荒马乱,早就失了分寸。 月辰抬手,轻点他的手肘穴道,用个巧妙的身法脱开了他的桎梏。 “你的武功何时这么高了?” 北堂烈暗暗心惊,月辰的动作潇洒流畅,比他想象的厉害多了。 ——莫非他一直都在隐藏实力,莫非,他接近父皇也是别有用心? “我的事不重要。” 月辰叹息一声,把门关好,往内室走去。 北堂烈大步跟上,问题不断。 月辰却是推开了后面的窗子道:“你不想死的话,就快点逃吧,外面的禁军,已经被丞相大人控制了,他要北堂无双做皇帝,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你的。” 北堂烈探头一看,外面的守卫,果然换班离开了。 ——看来这一切,都是月辰算计好的,自己该听他的安排吗? 万一,这是一个陷阱怎么办? 月辰轻声道:“拐角处入假山,缝隙中有侍卫的服装和令牌……北堂烈,你自求多福吧。” “你为什么帮我?” 北堂烈拉住了他的手腕。 月辰摇摇头,抽出手转身走了。 啧!这家伙,什么也不说明白,真是冷酷无情。 北堂烈捶了一拳墙壁,心中思索再三,还是咬咬牙,翻身跳了出去。 他实在是不想坐以待毙,所以就冒险逃了。 只要离开皇城,那就能联系到自己的好友亲信,便可调兵遣将,诛杀乱党了。 话分两头。 丞相大人捧着‘遗诏’,在正殿宣布‘先帝的命令’。 后宫的妃嫔哭成一团,宫人们忙着准备丧服,换白绸大花。 满朝文武,议论纷纷,有人指出让北堂烈主持大局,也有人说他顶撞先帝,气死了先帝。 混乱,危机,纷争。 在这种情况之下,太监高声道:“月辰君到。” 顿时,有了一瞬间的寂静。 谁都知道这月辰君是个什么人物,也看的出来,丞相大人和他关系匪浅。 如今,他来了……是要帮着丞相大人对付太子殿下吗? 站在后面的龙正德冷哼一声,看着一身白衣的月辰,充满了不屑和鄙夷。 其他不满月辰君的人,忍不住低声怒骂。 “都是这个妖人,害了先帝陛下!” 丞相大人起身相迎,瞪了一眼胡说八道的人,笑道:“月辰君终于来了。” 月辰微微颌首,互相见礼,一起走向了大殿的高处。 丞相大人的门生高声宣读“正典”,打算在三日后,让北堂无双登基,下面顿时乱了。 支持北堂烈的人,开始质疑遗诏的真假,还有人指着丞相大人的鼻子骂他。 丞相大人一拍手,手持寒刃的金甲武士冲进来,包围了满朝文武。 杀气顿时叫人们安静了下来。 月辰微微扬起下巴道:“遗诏是先帝亲笔所书,谁有不服,大可去问问先帝陛下,为何要改立太子。” 丞相大人道:“没错,我等都是奉了先帝陛下的命令……云云。” 说来说去,吵吵闹闹的,都是为了夺权而已。 今日寒冽。 月辰回头,看向北堂野的牌位,又看了看那些争论不休的人们,顿觉无趣,他转身走向了高高在上的龙椅。 这是黄金和美玉做成的华贵王座,冰冷,坚硬,扶手上的龙头栩栩如生。 在座位之上,铺设着厚厚的金丝毯,还有绣工精美的小圆枕,一朵白绸做成的手工花儿放在那里,充满了违和感。 月辰越过龙椅,走向了后面。 垂落在地的金珠帘,高大雅致的半石结构屏风,玄黄双绣的腾龙祥云,忙碌沉默的宫女太监。 再往上,再往后,便是青铜兽头,延伸到恢弘庄严的雕塑墙壁上面。 月辰叹口气,敲了敲兽头。 他已经厌倦这场游戏了。 就在丞相大人和忠勇侯吵架的时候,月辰君扶着北堂野出来了,他不是棺木之中那惨淡的摸样,而是阴沉着脸,穿着龙袍,从后面缓缓地走了出来。 那些金甲武士看见北堂野,马上齐齐跪下,大声道:“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陛下?不,不可能……” 丞相大惊失色,回头看见健康的北堂野,慌得后退了几步,手中的遗诏也掉在了地上,继而,他看向了扶着北堂野的月辰君。 ——原来,原来,哈哈…… 真相揭开,竟是如此的谎繆可笑,可恨他居然被个黄口小儿给骗了,要如此狼狈的退场。 那些禁军,那些御医,能那么顺利的配合,都是得到了皇帝的默许吧? 这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戏而已。 一场能把丞相极其党羽连根拔起的大戏。 本该死去的北堂野‘复活’过来,遗诏的真假,自然无所遁形。 月辰上前一步道:“丞相谋朝篡位,控制兵权,还妄想毒害陛下!实在是罪该万死,来人,拿下。” 丞相拔出剑道:“我若是能控制兵权,还会被你这小子算计吗?是你说的,陛下要对付我,正在收集我的罪证……啊!” 他的话尚未说完,一支利箭从外面飞了进来,猛地射入了他的后颈! 是神兵骑的箭,箭头程亮锋利,一下子穿透了丞相大人的咽喉,让他立即毙命了。 一位银甲武将带兵进来道:“末将救驾来迟,还请陛下赎罪。” 此人气宇轩昂,相貌不凡,说话的声音亦是清朗动人,非常的好听。 北堂野‘哼’了一声道:“聂冰,好箭法啊。” 聂冰抱拳,不卑不亢道:“此人手持利剑,口出狂言,末将怕他胡乱伤人,情急之下,不得不出箭。” 其他人也反应过来了,纷纷跪下,叩拜北堂野。 丞相大人的跟随者们,一个个的认罪伏法,主动交代道:“陛下,我们都是被丞相那厮蛊惑了,才会做下错事啊……” 他们痛哭流涕,忠勇侯等人却是扬眉吐气,喜道:“就知道陛下鸿福齐天,绝不会有事的。” “烈儿呢?” 北堂野抓着月辰的手臂,走向了龙椅。 月辰轻声道:“太子殿下担心陛下的安危,出城求援去了。” “乱搞,快叫他回来吧。” 北堂野撇撇嘴,哼哼道:“担心老子?屁,是担心皇位才对吧,那小子,老大不小了,还是那么的蠢。” “是。” 月辰点点头,看了一眼聂冰,聂冰也在看着他,不过,两个人没有说一句话,只是对视了一下,就各做各的了。 北堂野下命令,处置了丞相一派的乱臣贼子,把他们抄家流放,同时嘉奖了忠心护主的人。 至于那些墙头草,法不责众,只是判了一个无能之罪,罚俸半年。 毕竟,还得依靠文武百官,才能正常的运行朝政之事,不能全部都杀了,所以,只是处理了几个为首的祸害,有五位重臣,七位贵族,还有无数人员牵扯其中。 北堂野沉吟道:“此案牵扯甚广,众爱卿觉得谁来查办比较合适?” 那些人看着丞相大人倒下的地方,还有着艳红的血迹没有清理干净,残留着淡淡的血腥味。 这样烫手的案子,谁人敢接? 有聪明的臣子,看见了北堂野身边伺候的月辰君,马上跪下道:“月辰君身份高贵,聪明睿智,熟悉大理寺事务,又在此案之中立下了大功,不如由他督察监办?” “月辰,你以为呢?” 北堂野看向了月辰,眼中有着淡淡的温柔。 月辰一撩袍子跪下道:“微臣认为——龙正德大人更为合适,他刚正不阿,嫉恶如仇,并且坚定的支持着太子殿下,要求验证遗诏真假,是一位细致认真的负责之人,足以担当大任。” “不错,龙正德听令。” 北堂野点点头,对于月辰的建议,非常的满意,他伸手拉起了月辰,就抓着他的手,吩咐龙正德查办这个大案,把丞相余党一网打尽,把那些搜刮来的民脂民膏,仔细记录,入库封存,以待国用。 这件事,来的突然,结束的也简单。 丞相大人一死,树倒猢孙散,北堂野还活着的事实,足以震慑那些心怀不轨之人。 令人惊艳的是——月辰君的表现,他居然能够想出这般精妙绝伦的计策来,叫丞相自寻死路,同时检验了其他人的忠心。 许多人都在称赞月辰君有勇有谋。 唯有跪下接旨的龙正德,满心彷徨不安,充满了不解,皱眉看着月辰君。 这个人,明明只是一个依靠色相得宠的小人而已,如何会举荐自己? 此案虽说烫手,却也是树立威望的好机会。 月辰为何不选别人,偏偏就选择了自己呢? 龙正德叹口气,谢恩起来,看见了北堂野的手——帝王紧紧地抓着月辰的手,虽然没有看向月辰,却是无意识的亲昵着,月辰和北堂野站在一起,整个人缄默温顺,不卑不亢的,像是一位乖巧的侍从,更像是个端丽尊贵的王后。 这件事儿,不太对头,有蹊跷,一定有蹊跷! 作者有话要说: ( 感谢 sissi 的萌雷 x2 ) 第13章 倾国倾城(7) 朝堂恶斗,宫廷政变。惊心大戏的谢幕之际,北堂野和月辰君站在一起,高高在上,俯视众臣。 皇城十里外。 北堂烈跃马扬鞭,满心焦急,饮风尘,揽寒霜。 最后的最后,别人却告诉他:“太子殿下,不必担心,那都是陛下的安排而已……” “你说什么?” “陛下没死,如此……这般……云云。” “什么意思?都是假的吗?你们所有人都知道,就我不知道?我还算是个什么殿下!” 在得知真相的时候,北堂烈摔了手中的重剑,只觉得自己像个傻子。 被所有人都瞒着的傻子。 还一心跑去求援,错过了庆功宴。 真是的…… 全天下没有比他更憋屈的太子爷了。 回宫的时候,遇见了月辰。 他似乎是喝了酒,正在殿外看初升的月牙儿,小脸红扑扑的,薄唇也嫣红,见了他以后,似笑非笑道:“太子殿下回来了。” “我爹呢。” 北堂烈跳过去,抓住了月辰,心里面非常的复杂,有些莫名的生气,恨的他牙痒痒的,又有些难过,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疼。 月辰不语,看着北堂烈身上的尘土,以及凌乱的发丝,轻声叹息。 近处无人,北堂烈忍不住低声问道:“你在玩我,对吧?说什么意中人,都是假的,你还抽我,还陪着我父皇,你变了。” “嗯,我变了,所以,有些话——你也不要当真。” 月辰轻轻地说着,转身要走。 北堂烈从后面搂住他,低声道:“你今天是不是也骗我了?月辰,为什么会这样呢?你为什么非要留下呢?” 月辰沉默。 北堂烈抱紧了他,两人站在了柱子背面的阴影里。 “月辰,我们走吧,我知道,你也不喜欢这儿,我们一起离开,远走高飞,我……我想试着和你相处,不是兄弟之情的那种相处。” 宫殿之中传来了靡靡之音,远处的侍卫在巡逻。 北堂烈紧紧地抱着月辰,等待他的答案。 如果他说,愿意,想走,那么他们就不顾一切的走……天涯海角,若能和月辰相伴,不当皇帝又如何?只要他开心,那这一辈子,便就值了。 然而,月辰只是叹息。 除了叹息,还能如何? 今非昔比,他早就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月辰君,月辰君?” 有一位小太监跑出来,寻月辰君,说是陛下有请。 北堂烈道:“别去。” 月辰推开他的手,不紧不慢的走了进去。 辉煌的大殿中央,跪着瑟瑟发抖的太监王伦。 在这场游戏之中,他也只是一个无知的棋子。 北堂野有点醉意了,看见月辰就拉住了他的手,死活也不松开,把人硬拽到了自己的身边一起坐下。 月辰轻轻一笑道:“我一个外臣,怎配和陛下坐在一起?” 北堂野豪气道:“谁说你是外臣,月辰君这次平乱有功,御赐辰王封号,可自由出入宫禁,与朕平起平坐。” 刚刚进来的北堂烈闻言皱眉。 当朝的几位君侯爵爷,都没有正式封王,如今,父皇这是干什么,如此强捧月辰,彰显他的恩宠,不是白白树敌,惹人妒忌吗? 月辰自然也明白,不过他也没说什么,只是领旨谢恩。 不管是月辰君,还是辰王,都只是封号尊贵,待遇极高而已,他始终没有货真价实的兵权,也无法控制朝政,说白了,全部的荣华富贵,都只是北堂野的一句话而已。 ——没有依靠。 空中楼阁,看似浮华漂亮,却是根基不稳,爬得越高,摔得越惨。 就算是权倾朝野,也只是北堂野的……而已,名声不好,这条路,只会越走越窄,注定了崎岖难行。 北堂烈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和月辰谈一谈。 只是,北堂野很喜欢月辰,他一旦离开自己的视线,就会不开心…… 所以,月辰始终都和北堂野在一起,话也不多,笑容也是淡淡的,眼眸之中是一片暗沉的黑,叫人看不透真实情绪。 关于王伦的处置,北堂野很生气,要重罚。自己最信任的人,居然也这么禁不住试探,丢入天牢,秋后问斩。 王伦欲哭无泪,对月辰磕头,求他施以援手。 月辰轻声道:“厚待他的家人,莫要牵累无辜。” 北堂野不耐烦的摆摆手,散了宴席,拉着月辰去沐浴了,据说新来了一个按摩的医师,非常的善于推拿呢。 夜色。 深宫。 月辰伸手,轻轻地抵住了北堂野的大穴,用奇功引导他进入幻境,然后,又点了安神的熏香,把柔软的大枕头放入了北堂野的怀里面,拉被子盖好他,把床上安顿的严严实实、妥妥当当。 外面伺候的是一位新来的太监——安富贵。 安公公年轻机灵,这次高升,就是月辰的一句话,如今对待‘辰王’,那自然是投桃报李。 深夜,天牢。 王伦被关押在了最深处的单间牢房,四周都是静悄悄的,门也是厚厚的铁板。 就在他写遗书的时候,厚重的铁门开启,几个人提着灯笼进来,在这儿放了一把干净的椅子。 很快,披着黑斗篷的月辰君出现了,他今夜很是低调,全身暗色,面白如玉。 月辰进来以后,挥挥手,那些人就留下灯笼退出去了。 王伦看见月辰,心中发寒,口气不善道:“辰王身份尊贵,来这种地方干什么?” 月辰坐在椅子上,观察着王伦,这个老东西,看起来还是很年轻的,双目有神,手脚利索,身体强健的很。 “王公公,时间有限,我就不说废话了。” “还请辰王赐教。” “我可以救你一命,还能让你和家人一起离开——带着一大笔金子,远离皇城,在其他的城镇之中颐养天年。” 月辰说的缓慢。 王伦却是个明白人,他盘腿坐下道:“那辰王,又想要我做些什么?” “我只想知道,一件陈年旧事而已,那时候的你,应该是书记官吧……我父亲,谢苍鸿,他和北堂野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王伦一惊,沉默了。 月辰轻声道:“你好不容易找回了亲人,又何必为了别人的秘密,而葬送掉自己的幸福呢?” “月辰君,这件事我真的不清楚,当年兵荒马乱的,定国以后,又有多方势力渗透,谢王德高望重,是被人刺杀了……” “不是战死吗?” “谢王受伤回营,当夜死于营帐之中。” “是他做的吗?” “我不知道,陛下当时并不在……不过,他让我给忠勇侯送了一份信。” “什么信?” “呃,这个,就只有忠勇侯知道了。” 忠勇侯是太子派,老臣,和木京大人一样,手握兵权,有一定的威望,是和北堂野一起混出来的元老,软硬不吃,很是瞧不起月辰。 月辰离开的时候,聂冰来了,他穿着普通的便服,在天牢门口看见了月辰。 两个人对视一眼,聂冰做了一个古怪的手势,月辰皱了皱眉,就各自离开了。 次日,有人来报,说是王伦畏罪自杀了。 北堂野吩咐厚葬。 城外,马车之上,一身布衣的王伦正在手忙脚乱的给自己贴胡子。 月辰君果然有本事,把他给弄出来了…… 王伦来不及高兴,车夫就跑了,他掀开帘子一看,是太子殿下的人。 ‘死人王伦’又被送到了北堂烈的面前。 东宫密室。 有着一股特殊的花香。 北堂烈身边的陈风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位年轻人,名为梁平。 这个梁平,高高瘦瘦的,手上带有练武功的薄茧,腰上也有奇门兵器,看起来很是厉害。 “月辰和你说了什么?” 北堂烈单刀直入。 王伦沉默。 北堂烈又道:“他和我父皇,他们两个人,是怎么好上的?” 王伦满头大汗。 北堂烈继续问:“你天天伺候他们,有没有发现不妥之处?我父皇对月辰好吗?有没有欺负他?这次的计划,是谁先提出来的?” “小的,小的不知道……” 王伦话未说完,梁平就一个箭步,猛地出手抓住了他的肩膀,狠狠地往起一拉他的胳膊,在手腕处一扭,干净利落的用了分筋错骨手。 “啊!!!” 惨叫声在密室之中回荡,王伦感觉自己的手如同断了一样,剧痛无比,顿时就出了一身的冷汗,心叫不妙。 北堂烈冷冷道:“刚才的问题,一个一个的给本殿说清楚了。” 梁平轻声道:“殿下只是想知道一些事而已,你说了,便可轻松些。” 王伦疼的嗷嗷叫道:“我说,我说,我知道的我都说……” 反正,和一个人说是说,和两个人说也是说。 他都半死不活了,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王伦把心一横,全部招了。 北堂烈脸色难看,阴沉道:“真的是我父皇逼迫他的?” “一开始是,月辰君无依无靠,自然无法拒绝陛下,下面的人也不敢说些什么……后来他们就好上了,陛下也喜欢的紧,不再宠幸后宫……” 王伦想了想,狠狠心又道:“计划的事,小的也被蒙在鼓里,完全不知啊!不过,陛下迷恋月辰,定是他出的主意,那家伙祸国殃民,十足的红颜祸水啊。” “他还在追查谢苍鸿的事?” “应该是……” 说到谢苍鸿,王伦又开始吞吞吐吐了。 梁平马上动了重手,叫他疼的打滚,一疼,也就招了——本就没什么事儿,只是些蛛丝马迹罢了。 北堂烈最后道:“他们在一起,是如何相处的?” “陛下较为强势,月辰君脸皮薄,那自然是君王爱怜,美人承恩,陛下还爱用些助兴的……” 北堂烈左右渡步,听他胡说八道,最后看向梁平,做了个‘咔嚓一刀’的手势,转身就走了。 ——事关重大,此人自以为是,嘴上又没个把门的,若是真的放了,说不定日后就会危害到父皇和月辰,还是一不做,二不休,狠心一些,把这皇家秘辛给永远的尘封起来,比较安全。 他明白了,其实,月辰是恨着父皇的,也一直没有和自己说实话。 也是了,他如此矜贵清傲、心怀抱负的人物,又如何能够忍受父皇的狂欲贪念?言笑晏晏,只是在隐忍罢了。 唉! 月辰那天说的‘喜欢’,怕就是最后的真心话。 第14章 倾国倾城(8) “我要进宫,你把东宫的事安顿一下。” 北堂烈换了衣服,匆匆离开。 宫中没有找见月辰——听说,他出宫去选址了,要新建辰王府邸,自然免不了大兴土木等等。 当然,月辰也调离了大理寺,转去御史台了。 兰台御史,负责整饬内外,监督百官,比大理寺又高了一阶。 加上辰王的封号,可谓是风光无限。 北堂野正在御书房里看奏疏,北堂烈没有进去打招呼,就又出宫了。 他在城外找见了月辰。 那家伙骑了一匹白马,穿着雪白色的衣裳,美的扎眼。 一个黑衣武将,骑着黑马,站在和月辰说话。 此人正是聂冰,今日他出来办事,遇见辰王,于是聊了几句。 月辰低声道:“并非是我聪明,只不过是顺应局势,帮他除了丞相而已。” ——这一场大戏,说到底,都是北堂野自己的算计,他想把那些能够威胁到自己江山安危的人,全部都给肃清了,好顺利传位,千秋万代。 “兔死狗烹,鸟尽弓藏,可怜丞相筹谋一世,却还是看不透功高震主四个字。” 聂冰淡淡地说着,看向了远方的北堂烈,笑道:“那个太子爷来了,你准备怎么办?”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与他之间,迟早必有一战。” 月辰目光坚定的说着。 聂冰点点头,抱拳道:“那就好,末将今日多谢辰王赐教,改日定当去府上拜会。” 月辰点点头,压低声音道:“速速去吧。” ——此人是谁?为何如此的眼熟?和月辰又是什么关系? 那边的北堂烈心怀猜疑,冷哼皱眉,轻轻一夹马腹,飞奔过去。 护卫纷纷行礼道:“参见太子殿下。” 月辰见他过来,有那么一瞬间的惊讶,继而温柔的笑了。 北堂烈纵马奔来,在靠近的一瞬间,用精湛的马术从自己的坐骑上飞跃扑来,抓着月辰的肩膀,猛地坐在了他的身后。 “你小心啊!” 月辰突然被他搂住,按入了一个温暖的胸膛,北堂烈没有搭理他,吼那些侍卫道:“不许跟来!” 然后一扯缰绳,拍马而去了。 月辰动动身体,换个舒服的姿势和他同骑一马。 今日的北堂烈有些不同寻常,见了他居然没有胡言乱语,而是紧紧抿唇,一言不发。 月辰轻叹一声,也没有急于说什么,只是仔细的思索着会发生什么事,自己又该如何应对。 北堂烈擅长骑射,带着月辰离开了那片平原,进入了一片林地,前方道路难行,他也放慢了速度,只是搂着月辰,下巴搁在了他的肩膀上,低语叹息道:“你怎么那么的傻。” “我很傻吗?” “你以为你很聪明,做事可以滴水不漏?” 北堂烈苦笑道:“你去见王伦,我都知道了,你心里面想着什么,我也知道了。” 月辰闻言,浑身僵硬,手一瞬间摸到了自己的腰间,那儿有一把削铁如泥的软剑。 北堂烈继续道:“但是那种事,根本就没有意义啊,也不值得你如此牺牲,月辰,别再做傻事了,你会玩火自焚的。”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你又不是我,凭什么说我做傻事。” 月辰轻声反问,抬头去看北堂烈。 这个人是如此的温暖,看起来傻乎乎的,却在关键时刻突然聪明。 “是,我是不知道你的想法,但我肯定,你不喜欢我爹,你也不想和他在一起,即是如此,又何必勉强呢?你想要的,可以用其他的方式去得到……月辰。” 北堂烈突然顿住,吸口气道:“我也可以给你,无论什么,只要你变回曾经的你,我都可以给你。” “北堂烈,我想要的,你给不了。” 月辰一拍马背,飞身而起,看了一眼北堂烈,转身往回走去。 说得好听,实际上还是怕他对北堂野不利,这家伙,连亲情爱情都分不清楚,还傻傻的想要改变局面。 再说了,这锦绣江山,他给得起吗? 月辰走了几步,突然觉得有些灰心,自己的行动能被北堂烈查到,那么,也就瞒不住北堂野多久了,该死,要怎么办? 马儿自己离开。 北堂烈走过来,扣住了他的肩膀,温柔而又认真道:“过去的事,我帮你查。” 月辰看着他。 他凑近月辰,贴着他的唇道:“我只想知道,你还喜欢我吗?你真的喜欢过我吗?” “我从未喜欢过你,我也不需要你的施舍。” 月辰闭上眼,闷闷地说着。 “哈,是真的吗?你为何不看着我的眼睛回答?” 北堂烈抬手托起月辰的脸,感受着手掌下的光洁温润,忍不住用指腹轻拭月辰的唇瓣,那樱红的薄唇好看极了,张张合合,分明是诱人吻他。 “北堂烈,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我想帮你,更想救你。” 北堂烈吸口气道:“我知道,你怀疑我父皇,但是当年的事,绝对和我父皇没关系,他这个人虽然脾气不好,又爱酗酒,好大喜功,却不是一个背信弃义的人,特别是你爹,从小到大,你爹都是我爹最敬重信奉的大哥,所以,他绝不会一时冲动,做不忠不义之事,你一个人,把事儿都憋在心里面,胡思乱想的瞎查,只会走入死胡同,不如我来帮你……” 北堂烈深信他老子的为人,却也知道那件旧事是个禁忌,父皇这江山得来的微妙,不过,为了月辰,他可以打破这个禁忌,以解开月辰的心结,让他不再做哪些不开心的事。 王伦——谢苍鸿的旧事——月辰的暗中追查——父皇和月辰的关系——之前的蛛丝马迹——辰王的真心。 这是一条完整的线索。 北堂烈从不是个机灵的孩子,却在大事之上,有着自己的看法,能够一刀切入要害,直击敌人的死穴。 这就是他的厉害之处,敏锐的洞察力,和博弈方面的天赋。 月辰果然动摇,咬着下唇怒瞪北堂烈,像是不安的小豹子,圆溜溜的大眼睛,暗藏了些委屈的意味,叫人心疼。 北堂烈叹息道:“你不要害怕,我是不会和父皇说什么的,就算是以后出了事,我也会保护你的,月辰,现在你能告诉我,你的真心吗?你究竟喜欢谁,又想要些什么?” “你那么聪明,自己推断啊。” 月辰推开他,想要离开。 北堂烈却是一把抓住了他,把他按在了树上,然后低头狂吻他的薄唇,犹如野兽一样啃咬过去,深入其中。 月辰挣扎起来,北堂烈却是紧紧地抓住了他的双手,用力地捕捉着他的舌尖,舔舐深处的敏感。 很快,两人就气喘吁吁了。 北堂烈松开了月辰,豪爽笑道:“现在我知道了,你还是喜欢我的,虽然你心里面藏着很多事不告诉我,但你就是喜欢我,对吧?” 不然的话,月辰大可拔剑,也可以咬断他的舌头。 ——他舍不得,他心里面还有自己。 确认这个以后,北堂烈莫名的欢喜,他多少也明白了,自己对月辰,除了浓厚的兄弟之情外,还有其他暧昧的情愫,他不喜欢父皇和月辰在一起,也不喜欢月辰待在宫里面。 月辰却是非常的恼怒,他擦了擦自己的唇,冷冷一笑道:“随便你怎么想吧,我要回去了,北堂烈,你和北堂野一样!” 都是想抱就抱,想亲就亲,从不顾忌自己的想法,可恶极了——嘴上怒火中烧,耳根却是微微发红。 他甩袖离开,北堂烈跟着他,不解道:“怎么可能一样啊,我这么英俊潇洒,我爹都老了,还有胡茬,没我高,没我帅……” “你闭嘴吧。” “月辰,就这样放下行不行,我们离开离开这儿,一起去闯荡江湖,你觉得怎么样?” “太子殿下自己去吧。” “我自己去多没意思啊,月辰,我也喜欢你,你看不出来吗?我想和你在一起。” 月辰停下脚步,突然蹙眉道:“可我已经和你父皇纠缠不清了,外面的人都在骂我,你不介意吗?” 明知道这份感情虚妄可笑,可他还是忍不住想要试探一下北堂烈的心。 北堂烈看着他的眼睛道:“你何必如此自轻,这件事明明就是他的不对,我怎么会怪你?” “可我还打过你,用力抽了你一顿鞭子,你就不恨我吗?” “恨,那时候真的是恨极了,你还和父皇一起骗我,把我耍的团团转,哇,我气的要死,你们也不管我……不过,现在不生气了。” 听王伦交代那些事,说北堂野如何得到了月辰,还欺负他,心里面就不气恼了,刚才一吻,更是叫那些不痛快的负面情绪,都烟消云散了。 北堂烈觉得,只要以后能好好的,以前怎么样都无所谓了,反正鞭伤也好了,月辰心里面的想法他也弄明白了。 “北堂烈,你真是笨,好了伤疤忘了疼。” “那你说说,你为什么打我打的那么凶,还说要我记得刻骨铭心,你是怕我以后忘了你吗?” “厚颜无耻。” 月辰抬手吹口哨,白马归来,他潇洒上马看着想上来的北堂烈,调转马头不让他上来。 北堂烈叉着腰道:“你还想怎么样?” “不想怎么样,我的心很乱,你让我考虑一下吧。” 北堂烈抓住马缰道:“不能冲动,不能不相信我。” 月辰低头看着他,两个人对视片刻,月辰作势用马鞭抽向他的胳膊,北堂烈马上缩回了手。 月辰一夹马腹,马上走了。 “喂!你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啊!” 后面的北堂烈大吼道:“月辰!你给我回来!你混蛋啊!” 这荒山野岭的,太子殿下要跑步回去吗? 月辰含笑返回了自己的府邸,虽然计划暴露,却是心情舒畅,有几分说不出来的甜蜜滋味。 北堂烈那大傻子,能够这般为他着想,不误会、记恨于他,真是……老天爷慈悲啊。 奇怪?李浩呢? 月辰自己倒茶,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怎么,和烈儿玩了一整天,你很开心?” 北堂野的声音从屏风后面想起,正在喝茶的月辰一惊,马上跪下来参拜。 怎么会这样,外面一个守卫也没有,陛下就在自己的房间里? 北堂野的脸色非常难看,他看着强压惊慌、切词狡辩的月辰,忍不住挥手,狠狠地给了他一个巴掌。 “贱人!” 影卫亲眼所见,自己的儿子和自己的情人在密林之中接吻,真是好一对情投意合的野鸳鸯啊! ——那本是奉命去保护北堂烈的影卫,后来,北堂野觉察北堂烈对月辰不太对劲儿,就叫多加注意这方面的事情,却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报告结果。 两人幽会,说说笑笑,举止亲密,同乘一骑,还亲了。 该死!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多删减 完整见微博@初雪成海 感谢支持) 第15章 倾国倾城(9) 月辰从未想过,会被北堂野发现自己心底的情愫。 北堂野也是一样,他亦是从未想过,自己的乖儿子会给自己戴绿帽子。 一个惶恐不安,一个愤怒非常。 月辰明白北堂野的性情,当他喜欢你的时候,就会把你宠上了天,当他生气震怒的时候,那杀人取乐也不足为奇。 ——他更害怕北堂野做些什么,把自己假凤虚凰、侍寝造假的事也戳破了,再调查自己的府邸,以及身边人的身份……这一切的一切过于沉重,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看月辰脸色苍白,北堂野一脚踹飞了凳子,怒道:“你也知道心虚啊!” 月辰俯身,恭敬的跪好。 北堂野却是恨不得一把捏死他,可是……又舍不得。 这月辰生的极美,陪伴他的时候也很可爱,肌肤雪白,俊美无双,刚才只是打了一巴掌,那漂亮的小脸上就多了道红痕,破坏了美感,令人惋惜。 北堂野有气难撒,又骂道:“那个混小子呢?死外面了吗?” 影卫出现,跪下禀报道:“太子殿下才回来,看样子很是疲惫,想必已经休息了。” 北堂野一拍桌子道:“休息!就他还想睡个安稳觉!去,把他给老子绑过来。” “是。” 话分两头。 北堂烈在天黑的时候,才进城回宫,还没有坐下,梁平就对他密语一番,北堂烈马上变了脸色,要往月辰家冲去。 梁平拉住他道:“太子殿下不要莽撞,此刻,陛下震怒,你去了也不管用,只会被一起重罚,还不如用点手段,把月辰君给救出来……” 内室。 咳、咳咳! 月辰此刻被北堂野掐住,灌入了宫中的秘药。 他向来矜贵自持,月朗风清,从未主动向北堂野求过什么,更没有婉转求怜过。 所以,北堂野想看一看他哭着求饶的样子,这用药的法子颇为下作,就当是惩处了。 等一会儿北堂烈来了,正好让他看看,自己是如何教育月辰,让他乖乖认错的。 月辰服药之后浑身发软,跪也跪不端正了,双手撑住了冰冷的石板,只觉得眼前一片模糊,心中焦躁。 “陛下,陛下,我真的,不敢背叛你……” “是不敢,还是不想?老子一直以为,你们两个狗崽子重情重义、兄弟情深,却没想到是这么个情深法儿!” 北堂野走到门口,等着月辰身上的药效发挥。 “我……” 月辰痛呼了一声,继而马上咬住了自己的下唇。 此药猛烈,北堂野做事又大刀阔斧的,灌了他许多,此刻,药劲上来,顿时就难受死了……。 外面的影卫突然出现,跪下道:“禀告陛下,太子在街口遇见了刺客!” “什么?” “大约有二三十人,全部黑衣,和太子的卫队打了起来,此刻难分难解,我们要不要现身救人。” “如果他有危险,你们就出现吧……罢了,老子亲自去看看。” 北堂野听闻刺客两字,已经是变了脸色,提起自己的黄金重剑就出门了,临走还吩咐道:“你们给我看好他,关好门窗,不许进去!” “是。” 接口并不远,三百步右拐,就看见了打斗了两方,身披金甲的太子卫队和黑衣人,的确是很乱。 北堂野带着皇帝亲卫出现,看见刺客并不回避,而是拔剑道:“全部拿下!” 他是马背上的皇帝,有一身好本领,却没有一颗玲珑心。 那豪华马车之中并无太子。 而月辰的房间外面,也出现了黑衣人。 影卫去追黑衣人,真正的太子殿下就打开了房门,把意识昏沉的月辰给抱了出来。 ——围魏救赵,声东击西。 “你快醒醒……” 北堂烈拍了拍月辰发烫的脸蛋,掏出解毒的药丸来,喂给他一颗,不敢停留,马上抱着人冲了出来,后门拐角有几辆马车,影卫都被梁平引走了。 月辰难受的挣扎,汗湿高热。 北堂烈把他放入马车,自己带上斗笠,挥鞭驾车,从另外一个方向出城了。 ——他是太子,拥有至高无上的令牌,想要出城,自是简单。 只是,一旦出城,就再难回头了。 那边的北堂野用剑挑开马车帘子一看,顿时就气笑了。 “好小子,和朕玩声东击西,真是翅膀硬了,你们几个,分为四路,马上出城去追,务必把那两个小兔崽子给朕抓回来。” 哼,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看你们能跑到那儿去? 马车颠簸,月辰吃了清热解毒的药丸,稍稍恢复了神智,他扯下马车帘子,抓住了前面的北堂烈。 北堂烈回头看了一眼他,大声道:“你清醒了吗?我们要逃命了,怕不怕啊。” “傻。” 月辰模糊不清道:“我们是逃不了的,你还是回去认错吧,莫要因我,而葬送了大好前程……” “得了吧,我才不会去呢,他真的是疯了,居然这么对你,幸好我也不差,有梁平相助,又把你给救出来了。” 月辰昏昏沉沉的想着,无意识道:“你怎么知道他要对我不利?” “他能安插人来盯着我,本殿自然也能请人看着点他的动向,切,这还是他自己教我的呢。” “那你,还吻——吻了我……” “我当时控制不住……发乎情嘛,再说了,我也没想到荒山野岭的,那群狗东西还跟着啊。” 他们两个人说话。 那边的梁平,以及几个跑得慢的黑衣人被抓住了,一脸的苦相。 北堂野听着影卫的报告,果然,月辰被自己的‘好儿子’给救走了。 这入夜惊变,一环套一环,手腕还挺高明的,却偏偏用在了自己的亲爹身上。 这下好了,私情坐实,都不必再调查了,北堂野怒极反笑,当下命令禁军连夜增援,不惜动用了一部分特殊的力量,去抓那两个人。 马车再好,也比不过骑兵的迅疾速度。 北堂烈征战沙场,熟悉马蹄声,回头看了看难熬的月辰,一咬牙在岔路口停下了马车。 “月辰,你躲在这儿,等他们过去了,你就顺着星光,慢慢的往东走,那地方有一眼清泉,积水成潭,是我打猎时发现的,罕有人烟,水温不算冷,你去那儿吧,入水以后,服下几颗解毒丸,然后静心调息,等我来找你。” “你呢?” “我赶车引开他们,等过了十里坡,我就弃车返回,和你汇合,切记,一定要等他们过去,马蹄声消失了,你再行动。” 北堂烈说着,抱着月辰轻巧的下车,把他藏在了路边的大树后,又摸出了自己的宝贝匕首,塞到了月辰的手里面。 “保护好自己。” 他说完就马上驾车走了。 月辰靠着树坐在那儿,抓着手里面的匕首,心乱如麻。 被北堂野责罚,满心惶恐,药发之时,他真的恨不得死了,可被北堂烈救出来,又有了其他的绮念。 那秘药邪门的很,被解毒丸短暂压制之后,又开始凶狠的反扑了。 马蹄声响起,他不愿被抓回去受罪,马上紧紧地咬住了自己的下唇,很快就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明明嘴唇很疼,可身体却在不断的出汗。 也不知道忍了多久,四周终于没有马蹄声了。 月辰吸口气,跌跌撞撞的往东边走去,黑暗之中什么也看不清楚,只能隐隐约约的听闻水声。 这种情况下,用了内功也可以吧? 月辰提气纵身,往东而去,却没想到,他一运功行气,那药扩散更快,往四肢百骸走窜开来,糟了…… 潭水反射月色,一片波光粼粼,月辰再也忍不住了,一下子扑入了水中。 ‘噗通’一声。 寒冷的感觉包围了全身,月辰闭上眼,屏息下沉,在快要窒息的时候猛地钻出来,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他已经看不清眼前的一切了,只知道这是一个舒服的寒潭。 哆哆嗦嗦的摸出了解毒丸,倒出一把,也不知道是多少,一口吞下,只求痛快解决。 可这药性相冲,大量服下会血脉逆流,心口刺痛,根本就无法静心凝神的调息。 作者有话要说: ( 感谢 sissi 灌溉营养液 20+ ) ( 扬漠寒上线 ) 第16章 倾国倾城(10) 梁平是个好奴才。 他知道,主子最想要的是什么,也知道,该如何帮主子得到,他比陈风聪明,也比陈风忠诚,却没有陈风的审时度势。 在皇权之中,最强的人,是皇帝陛下。 太子殿下,虽是陛下的亲生儿子,却也仅仅是儿子罢了,这一次,他动了陛下的人,还能风光多久? 昔日有吕布刺董卓,今日有太子救月辰,父子相斗,多么的可笑。 然而,北堂野却不是董卓,他是名正言顺的王,是这天下的主人,他喜欢月辰,拥有月辰,便不容别人觊觎。 只是,王也有鞭长莫及的地方。 比如,在那无人的山野之中…… 月辰所修行的内功,若是纯阳刚正的路子还好,能够以正克邪。 可他偏偏走了阴寒邪性的路子,奇门功法和那药性互相影响,被解毒丸激发,越发凶猛的发狂了。 热毒犹如排山倒海的狂潮,直把人的理智拍个粉碎。 “呜……” 好难受。 浑身血脉偾张,犹如走火入魔一般,快要死了。 月辰趴在一块大石头上,痛苦的翻身,对上了一双比星光还亮眼的眸子。 他一惊,竟是清醒了许多。 在这荒无人迹的山野孤潭之中,怎么会有其他人的存在,莫非是山中的鬼魅吗? 还是自己有了幻觉? 看着那个眼睛发亮的高大男人,月辰忍不住挣扎。 不管是谁都好,帮帮他啊…… 那是一个非常特别的男人,眼睛亮极了,脸上却有刀疤,样貌凶悍冷漠,带着一股杀气,只是意识昏沉的月辰看不清楚而已。 月下恍惚,无意识的伸手抓住了对方。 ——本能的求生欲。 那男人本在沐浴,包扎伤口,却听闻一阵风声,月辰跳下潭水之中。 男人警觉,暂时屏息,却见这人似乎不太正常,他的衣服是银白色的,折射着月色的荧光,美的惊心动魄。 那所作所为就更是谎缪了……,就和山林里面的小狐狸精一样,神奇奥妙。 ——没准儿,还真是个狐狸精呢?这深山老林的,什么怪事没有啊。 男人本想离开,却又听闻月辰的呼吸急乱,仿佛是中了剧毒一般。 江湖侠义,他本想过来帮忙,却被这俊俏公子一把扯住,顿时就乱了分寸。 微光之下,月辰的脸有种模糊美感。 “你是谁?” 他扶住了月辰。月辰也抓紧了他。 “帮我……” “你中毒了。” 男人咬咬牙,带着月辰上岸,往上游的山洞走去。 那儿是他休息的地方,隐蔽安全,已经准备了干草,上面还有柔软的兽皮。 他放下月辰,为他诊脉。 月辰却是凑了过来…… “安分一点。” “热,呼——” 脉象狂乱,毒入心肺,若不及时疏通的话,不死也得废了。 那神秘的男人摇头轻叹,拍拍月辰的脸,想要唤醒他的神智,却没有成功。 要救人吗?用那种原始的办法? 他自幼学剑,冷漠孤独,受伤之后,面目狰狞。从未和人亲密过。虽然出身高贵,却对那些别有用心的女子不屑一顾,更不要说是男人了。今日偶遇这个中毒的美人,真是命运捉弄……是救他呢?还是丢出去好一些? 未知的身份,绝色的容颜,令人放松的夜。 有道是,宫中秘药凶狠霸道,其效天下无双,帝王手段,当真是强如雷霆!只是这恩泽雨露,却不是人人都能消受得起。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帝王还是棋差一着。 月辰痛苦的蹙眉,发出了小兽一样的呜咽声。 “我都不知道你是谁。” 男人似乎是自嘲一笑,然后伸出了手。 山洞之中看不清楚,却也能感受得到对方的倾城之美。 即便是洛神巫女,大概也不过如此了吧? “罢了,救人一命,趁火打劫,区别也不是很大。” 男人吸口气,不再纠结,搂了月辰,顺其自然。 月辰的脑子早已经热晕了,他既不知今夕何夕,也不知自己是谁,只想解脱。 这男人是个剑客,外表高大粗犷。 做起来却是轻风细雨,温柔细致。 心跳同步,无需语言。阴阳互济,顺应天道。 一个美人如玉,一个英雄多情。 内力汇合的一瞬间,月辰仰起了脖子,一缕星光照进来,他的脸犹如书中描述的仙神一样美丽,整个人似要羽化归去。 一,二,三。 大海波涛汹涌,海潮拍打着海岸,一次又一次的,从涛声不断,到渐渐地退潮,大海重新归于了平静。 夜色浓重,预示着破晓将至。 最终,月辰昏睡了过去。 他整个人都湿透了,卷缩在兽皮之中,像是只乖巧的小猫儿。 男人把自己的衣服盖在了他的身上,起身拨弄石头下压着的炭火,收拾了一下四周,用布巾擦了擦月辰的玉躯,为他输入自己的内力,逼出余毒。 月辰早就疲惫不堪,被来回折腾也没有醒来,沉沉入睡,却是眉宇紧皱,不安的卷缩着自己的身体,委屈巴巴的,令人心疼。 最后,男人就坐在月辰的身边调息着。 他的精力非常好,做过三次,也没有丝毫的疲态,双目之中依然神光灼灼,颇为慑人。 在山洞的另一边,放了三五把剑,形状各异,都有不同程度的磨损,深处是一些风干的鹿肉还有清水什么的,以及几套衣物。 ——看来,此人正在山中修行,是个路过的侠客。 夜色之中,马蹄声带着刀兵的杀意。 北堂烈使劲的挥舞着马鞭子,往前狂奔,企图拖延时间。 他真的没想到,会有那么多精兵追来。 父皇是疯了吧? 追个人而已,摆出这么大的阵仗来,至于吗? 太子殿下心慌意乱的想着,又担心月辰,憋屈的厉害。 皇帝陛下也是一样,担心儿子和月辰,一边生气,一边难过,坐在那儿,一个人闷闷地喝酒,睡不着觉。 一喝酒,就忍不住胡思乱想,念起月华夫人的好来了…… 再想到那和自己儿子‘两情相悦’的月辰,那般的俊美合心,却偏偏和烈儿苟且,这不是摆明了,要活生生的气死他吗? 唉! 帝王摔了酒杯,大发雷霆。 而深山之中,月色迷人,山洞暖和。 月辰陷入睡梦之中,暂时忘却了痛苦。 剑客仰望寒星孤月,无所羁绊的心中,第一次有了些微妙的感觉。 他有预感,今夜救的这个美人,必定来历非凡,和自己有着奇妙的缘分。 远方的北堂烈走投无路,都被五花大绑了,还在挣扎着反抗。 北堂野一夜没睡,气的吹胡子瞪眼的,想到月辰身上的药效,可能是被亲儿子解了,就想拔剑砍人。 ——自己儿子自然是不能砍的,不过那些黑衣人就遭殃了,被北堂野狠狠地惩罚了一顿。 就连东宫的红人梁平,也被杖责的爬不起来了。 长夜漫漫,终将过去。 等月辰悠悠转醒,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了。 他看着空旷的山洞,有一瞬间的迷茫,脑袋刺痛,浑身酸软,很快,昨夜的一幕幕浮现眼前……犹如龙卷风过境一样,吹乱了全世界。 怎么会这样?自己居然如此的不知羞,被药物操控了理智,就那样轻而易举的与人暮雨朝云,成何体统? 那人也真是大胆,居然胆敢如此对待王公贵族,不过,当时自己症同中毒,对方也是救人心切吧? 罢了,事已至此,陌生人总好过是仇人。 一会儿,应当答谢这位山野奇人,让他保密此事比较妥当吧? 亦或是杀了他,残忍灭口?他若是个武艺高强的歹人,借此要挟该怎么办…… 不会的,昨夜那男人并未口出狂言,反而青涩真诚,话少谨慎,应该不是坏人,只是在此修行的奇人异士而已。 或许? 不,不能留在这儿,自己身份特殊,会拖累那人的…… 一瞬间,月辰想了很多很多,他挣扎着爬了起来,又脚软摔倒,露出了雪肩玉背,上面点点樱色,美不胜收。 月辰痛的闷哼了一声,却也不敢耽误时间,马上去穿自己的衣服。 外面的罩袍不见了,只有中衣和银白色的单袍,以及轻软的素衫,玉簪也找不见了,长发只能用衣服上的装饰丝带绑住。 等他收拾妥当的时候,一个人逆光走了进来,他非常高,胳膊和腿都很长,精壮又有削瘦感,然而,月辰却是知道,在此人那简约厚重的黑衣之下,是何等强壮的身躯,他明白,这是一个非常厉害的江湖人。 昨夜昏沉,没有看清楚对方的样貌,如今借着日光一看,这男子面如刀削,气宇轩昂,英武不凡,只是,冷漠的脸上有着一道可怕的刀疤,细长暗红,伤了眉骨,平添几分凶悍,一双眼眸亮的惊人,却有种生人勿近的冰冷杀意——当他和月辰对视的瞬间,那种杀意就变成了淡淡的关怀。 “你好些了吗?” 江湖人开口,声音非常的低沉,带着外乡口音。 “我已无碍,昨夜之事,多谢侠士的仗义相助,在下身无长物,唯有这块玉佩还算不错——” 月辰把玉佩放在对方手中,低声道:“我们就此别过,希望你能忘记这件事。” 月辰说完就要离开。 那人轻轻地拉住了他,用特有的低沉声线道:“我叫扬漠寒,他日若是有缘再见……” 月辰马上打断他道:“不,不会再见了。” 扬漠寒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微微颌首,把一根光滑的竹杖递给了他。 月辰不敢多看他,也不想再多做交流,接过以后,马上就转身走了。 山风微寒,吹来了远处的金戈之气。 月辰忍着疼痛,一口气走了几十步,等那人看不见自己了,才微微放慢脚步,稍事休息。 ——老实说,又疼又累,满心委屈,根本就不知道路在何方。 月辰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竹杖,这东西……还挺好用的,光滑轻巧,长短适中,以月辰现在的身体素质,行走山路,能省力不少。 只是,他该何去何从呢? 回宫,说不定会死掉啊。 第17章 倾国倾城(11) 干冷干冷的天,日光浅淡,大地霜白。 偶尔吹起一阵寒风,叫人忍不住打个哆嗦。 月辰还没有走回官道,就遇见了聂冰。 今天的聂冰,没有穿银色软甲,而是蓬头垢面的,穿了一件灰不溜丢的破袍子,还挑着扁担——简单的变装易容,在山脚下刨洋姜。 月辰停下脚步,皱眉道:“天寒地冻的,你还刨什么刨——都冻坏了。” 聂冰耸耸肩道:“反正也不是我的田,你还好吧?” 月辰看了一眼远方,点点头道:“侥幸无事,宫里面怎么样了?” “已经闹翻了天,昨夜就有消息说,太子被禁足了,还被夺了兵权,形式有些微妙啊。” 月辰沉吟。 身上依然很疼,然而,心里面却是压抑无比,面对皇权斗争,也顾不得疼了。 聂冰压低声音道:“你一夜未归,不会是想逃吧。” “我当然不会逃了,我只是……” 月辰咬咬唇道:“或许,当年的事,并不是那个人做的……” “你动摇了?” 聂冰直起腰道:“我知道,这条路你走的艰难,但是,兄弟们都以你‘谢家后人’马首是瞻,你若是气馁了,那我们也就完蛋了。” “你不必讲这些,我都明白的。” 开弓没有回头箭,既迈出了第一步,那便就回不了头了。 聂冰叹道:“你忘了吗?师父说过,赢就是对,输就是错,我不是要你明白什么,而是要你记住,我们要赢,唯有赢,才能证明我们的‘道’。” “嗯……” 月辰低下头,盯着自己手里面的竹杖,轻轻地叹口气走了。 聂冰依然在刨地,最后说了一句:“有些事,你自己权衡利弊,掂量着办吧,记住,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和他正面对抗。” 现在的他们,还没有强大的力量,可以对抗一个国家。 月辰不紧不慢的走向了官道,没有再回答聂冰什么。 他顺利的回到了自己的府邸,沐浴,上药,更衣,入宫请罪。 北堂野没有见他,身上隐隐作痛,那地方更是苦不堪言。 不过,听安富贵说,那夜北堂野大发雷霆,一夜未眠,很是在意他的事呢。 而北堂烈,年少冲动,忤逆顶撞,下场颇惨。 满朝文武,听闻此事,都在上书弹劾,说辰王是个奸佞小人,媚主惑上,不伦不类,理应重罚。 也有少数人说,辰王是谢王的后人,又在丞相案之中立下了大功,傲骨铮铮,不该陷入和太子的情感纠葛之中……如此这般,不如外调,镇守边关云云。 北堂烈被关入东宫之中,失去了恩宠,也失去了太子爷的威风,外面有流言蜚语说,太子的脾气不好,性格过冲,又极为好色,居然和陛下抢人,这一次要失势了…… 说不定,明儿的太子爷,就是其他的主子了。 乾龙宫的外殿很冷,地砖很凉,月辰跪着,也不敢用内功护体,时间长了,便就有些难受。 腿疼,膝盖麻木,肚子里面翻江倒海的,想要呕吐,不过没吃东西,也是吐不出什么来的。 北堂野心有怒火,又不眠不休,伤肝耗神,今天下早朝的时候,头重脚轻的……他听闻月辰前来请罪,又气恼又悲伤,一时间难做决定,便负气不见。 月辰见不到他,就只能苦苦的跪着等待。 宫外,扬漠寒转身离去。 他终于知道了,这玉佩主人的身份…… 居然!居然。 宫中。 北堂野在喝了御医配的调理汤药后,才慢悠悠的去见月辰了。 这一见,便就忘记了那些愤怒。 月辰穿的淡薄,全身素白,靴子也是纯白色的,一尘不染,却有寒霜,他跪在那儿,被冻的发抖,样子好不可怜。 北堂野顿时有些怜惜了,等他走过去,见月辰小脸苍白,唇色浅淡,墨玉一样的眼眸无助的望着自己,就更加的心疼了。 ——终究是喜爱这孩子的,又如何舍得打骂责罚? “快起来吧。” “陛下……” 北堂野伸手拉起了月辰,那修长的手指冰凉僵硬,芝兰玉树一般的身子摇晃,因跪久了而站不稳,被他顺理成章的半搂半抱着。 安富贵马上递上了厚厚的袍子,北堂野道:“不必。” 他索性抱起了月辰,和他一起走入了温暖的内殿。 月辰手足无措的抬头看着他,像是一只不安的小鸟儿。 北堂野把他放在了软榻之上,用毛毯盖住。 月辰微微侧头,轻声道:“为什么不罚我?” “嗯?” 北堂野坐在一边,接过了茶水,喝口茶,叹口气,才恢复了理智。 色令智昏——古人诚不欺我。 月辰靠着那儿,闷闷道:“陛下,都是我的错……” “错在何处?” “我,我不该和太子殿下走的那么近。” 月辰低头,抱住了厚厚的毯子。 北堂野侧身看着他,难得诚心诚意,认真道:“月辰,朕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这种喜欢,在很久以前出现过,那时候,你娘还不是大哥的妻子……” 听闻爹娘的事,月辰马上抬起了头,眼中有些期盼。 北堂野却是摇头叹息,转折道:“……所以,你不要辜负了朕的一番心意,月辰,你和别人是不一样的,而烈儿,也有他自己的人生,你们的身份不同,就算是青梅竹马,那也只是从前了。” “是,陛下。” “这一遭变故之后,朕也想了很多,过去的事,就当是你们年少无知——朕可以不计较、不追究,但是,从今以后,你必须的明白,你是朕的人,除了朕之外,谁也不能碰你。” 月辰看着他,苍白的脸上渐渐地染上了红晕。 北堂野以为他在害羞,就抬手顺了顺他的头发,把他揽入怀中。 ——事实上,月辰的脸是气红的。 他怒极反笑,声音温柔道:“陛下待我真好。” 有人说过,拥抱是最亲密也是最遥远的姿势,因为在拥抱的瞬间,彼此看不见对方的表情,只能幻想那美好的一幕,然而,幻想终究是幻想。 比如此刻,北堂野幻想着的柔情蜜意,就根本不存在,月辰的声音虽美,眼底却是冷漠森然,一片金戈杀意,其中的锐气,毫不弱于当年的谢苍鸿,只可惜,谢苍鸿的好义弟,根本就瞧不见这一瞬。 “那你还会惹朕生气吗?” “月辰不会了,以后,月辰定当和太子殿下保持距离……其实,那天树林的事儿,都是误会,我和他之间,并没有私情……” 轻言细语的解释,真真假假的哄骗,不管是多幼稚可笑的手段,在美色的遮盖下,都是甜蜜的糖果。 分开了一天,北堂野到底是想念月辰了,看他可怜巴巴的,自己气过了,也就算了。 御医也说了,凡事看开,自然龙体康健,事事烦忧,就会伤身伤心。 这御医,是北堂野很信任的一个人,说话颇有分量。 北堂野也冷静下来,自己想了想这事儿的前因后果,面对心爱的月辰,以及宝贝儿子,他选择妥协了。 伤害责罚,只会让彼此更加难看,产生隔阂,让局面失控,搞不好父子反目,还会失去月辰,那不是北堂野想要的结果。 他是帝王,看起来很霸道,实际上却也会掂量,算计自己的目的。 总之,吵吵闹闹以后,月辰服软了,北堂野也宽宏大量的就此罢手,没有继续追究。 只是,辰王的新府邸,也不必再建了,北堂野把西宫的九华殿赐给了月辰。 九华殿是旧朝后宫的正殿,如今翻修新建,扩大了数倍,自带花园厨房,还有暖阁温泉和几排小房子,正殿外观恢弘大气,内里豪华而又精美,按理说,这是给皇后娘娘居住的地方。 就这样安排月辰住下,实在是……谎繆。 这地方毕竟是后宫,充满了女子妃嫔,而月辰始终是个男子。 对此,北堂野大笔一挥,让没有侍过寝的妃子、多余的宫女等按序离宫,赐金银归乡还家,侍过寝的妃子,全部安排在北边,有孩子的娘娘住在南边,而九华殿的附近,交给月辰安排。 “陛下,我毕竟不是您的妃子啊……” 月辰看着图纸,忍不住再三叹息。 就算是母亲得宠之时,也没有这么大的殊荣,如今,北堂野如此对待自己,是闹那般? “在朕眼里,你就是朕的妻子。” 北堂野这话说的毫不犹豫,圣宠深厚,又赐了辰王许多东西。 月辰趴在御案上,看他书写,心里面乱糟糟的。 他压住了折子,北堂野也不扯,先批阅另外一沓了。 这种种细节,都充满了宠爱,就算是伺候的宫人也看的出来,陛下是真的喜欢月辰君,对他呵护备至,照顾的不能再好了。 只可惜,月辰君是个男子,不然的话,肯定就是皇后娘娘了。 ——北堂烈也看的出来。 被禁足的时候,他去看梁平,自己的兄弟趴在那儿奄奄一息,北堂烈顿时悔恨不已。 “梁平,抱歉,是我连累了你们……” “太子,别这么说,小人受不起。” “我不该让你帮我的。” “梁平帮主子做事,理所应当,只是……” 梁平皱了皱眉,欲言又止。 北堂烈让他有话直说。 梁平道:“殿下,你知道这一次,我们为什么会输的这么惨烈吗?” “我……知道。” 冲动鲁莽,反抗父皇,不知变通,直言顶撞,桩桩件件,有失妥当。 梁平轻声道:“陛下是皇帝,是这天下唯一的主,您是太子,再怎么样,也只是太子,一日不为王,一日就不能反抗陛下。” 北堂烈沉默。 梁平继续道:“月辰君是翩翩君子,英俊动人,世人谁不说他温文尔雅,君子如玉?可又有谁能够得到他?月辰君的生父是谢苍鸿——起义的大英雄,昔日是多么的威风凛凛……然而,他最后还是死了,得到天下和月辰君的人,是你的父皇。” 北堂烈浑身一震道:“你想说什么?” 梁平抬起头道:“太子殿下,若想真的和月辰君在一起,就不要在意这些朝朝暮暮了,保住你的太子之位,早日登基,才能真正的救月辰君脱离苦海,唯有王,才能制衡王。” “这话大逆不道!” 北堂烈跺了跺脚道:“我父皇不是坏人,当年情况复杂,若不是我父皇挺身而出,来稳定局势,那肯定就乱了,说不定现在还是群雄割据的乱世……月辰,月辰他也不是你想的那样,他只是个普通人,是我很重要的兄弟,我……” 左右为难,不知道该怎么办。 梁平忍痛起身道:“我听闻,打仗的那些年,丞相大人也是陛下的好兄弟,可他如今,不也死了?” “丞相贪赃枉法,死也是罪有应得。” 梁平步步紧逼道:“贪赃枉法的又何止丞相一人?为何陛下就这样听信月辰君的话,雷厉风行的把他给抄家灭族了?究竟是月辰君聪明,还是陛下要丞相死呢?” “这事儿和月辰没关系……”北堂烈明白,月辰只是父皇的棋子而已。 “真的没关系吗?月辰君顺水推舟,帮陛下铲除了心腹大患,本该平步青云,却因您的情愫,而陷入了困境之中,这一切都是因为什么?” 北堂烈摇摇头,皱眉道:“你别说了。” 梁平眼中一狠道:“太子殿下何必自欺欺人呢?退一万步来说,月辰君还在追查旧事,就说明他心里面有所图谋,陛下又沉迷美色,不管过去的他,是有多么的英明神武,现在的他都已经老了,殿下犹豫不决,只会让那两个人互相伤害,倒不如——来个痛快。” “什么?” “您登基为王,让陛下做太上皇,好好的养老,同时,也就有权让月辰君逍遥自在,顺利的查出真相,解开心结……若是您心中有爱,想娶月辰君,身为君王,也是轻而易举的,只有做了皇帝,才能无所顾忌,不被掣肘!” 北堂烈闻言大惊,一时间默默无语。 梁平挣扎着跪下,沉声道:“如今,您被禁足东宫,根本就保护不了月辰君,甚至连太子之位都保不住,以后又该拿什么去纵横捭阖?” “那也不能逆反我父皇啊……” “愚孝才是真正的逆反,殿下,当务之急是稳住局势,争取更多的支持者,让您的位置稳固,才能更好的筹谋未来。” 梁平推心置腹,北堂烈却是心中痛苦。 他自幼就喜欢父亲,虽然表面上不是很恭敬,心里面却是非常爱戴父亲。 可月辰——他也是他非常在意的人,从兄弟之情到心动的吻,那一夜的惊心动魄,月辰在他的怀中颤抖……北堂烈自己的心里面清楚,这份感情已经完全变质了,他和父皇一样,喜欢月辰,想要占有月辰。 那不是兄弟之情,而是爱慕、爱恋,是想要和对方融合在一起的冲动感情。 故而,那夜狂妄,犯错诸多,把一切都搞砸了。 直到,月辰回宫请罪,北堂野下旨:太子闭门思过半个月,不可荒废学业……待半个月以后,再回兵营云云。 ——这件事,不了了之,就这么算了。 但是,北堂烈却明白,他们父子之间,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就同他和月辰的关系一样,一旦打破,就再也不是兄弟了。 月辰入住九华殿那天,北堂烈也进宫觐见了。 他远远的就看见了那豪华的车驾,金铃玉帘,前呼后拥,堪比龙舆。 月辰一身银色华服,端坐在里面,神色淡淡的——可能是在发呆吧? 北堂烈拱手,叫了一句‘辰王殿下’。 月辰侧头看向他,抬手拨开了珠帘,轻声道:“太子殿下……” 半个月不见,月辰又瘦了很多,下巴尖尖的,唇色淡淡的,眼眸深邃,幽黑暗沉,看不出一点情绪来。 北堂烈上前一步,与他对视,月辰却是侧头避开了他的视线。 随行的安富贵道:“太子爷这是何意?” 北堂烈道:“无事,你们走吧。” “那咱家就和辰王先行告退了。” 月辰不语,手缩回去,珠帘落下,挡住了他的脸。 北堂烈沉默的看着他离开。 那夜,下雪了。 冬季最冷的日子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 归来·爆更大长章奉上, 上一章完整初版见微博初雪成海 )( 感谢 罗定我男神 的萌雷 x1 和 营养液 +20 ) 第18章 倾国倾城(12) 冬雪,美丽而又冰冷。 九华殿里面温暖如春。 林公公点了纯色极品的龙涎香,把红梅插入花瓶,在床上铺了柔软昂贵的白狐毛毯,让人烧热地龙,静候主子。 月辰下朝归来后,李浩连忙上去伺候。 李浩并非太监,留在这儿伺候,只是侍卫身份,入夜时分,就得出宫。 负责九华殿内务的总管是林公公,他是安公公的好朋友,被月辰提携过,也是个机灵可靠的人。 “主子,喝口热茶暖暖身子吧。” “不必了,陛下呢?” “陛下在御书房。” “嗯。” 月辰点点头,马上换下朝服,准备出宫了。 宫外的小府邸,才是他心中的家,只是不能时常回去。 如今得了空闲,就想回家去看看。 在宫里面,他是风光无限的主子,在宫外,他是忌讳莫深的辰王殿下。 北堂烈见了很多老臣,那些人都不喜欢月辰,要他表态,和那‘奸佞小人’划清界限。 北堂野还给北堂烈指婚,让他娶那忠勇侯的女儿。 太子长大了,该立太子妃了。 这一切,都是按部就班的命运。 那位姑娘是京城有名的美女,自幼懂得弓马骑射,有勇有谋,也会琴棋书画,不但文武双全,还是一位性格温柔的女孩子,名为李雅。 ——她父亲是一员猛将,娘亲是一位大家闺秀,亲戚都是达官贵人。 忠勇侯视她为掌上明珠,用心栽培,就是希望女儿以后成才,可以母仪天下,如今变成了准太子妃,自然是全家欢喜。 不过,想到那位祸水妖孽的辰王殿下,忠勇侯又忍不住心事重重了。 他有自己的门路,知道月辰和北堂烈之间关系暧昧,北堂野也因为这个几次生气……雅儿嫁给这么一个太子,日后会不会吃亏啊? 李雅听闻婚事之后,也颇为震惊,北堂烈那么不守规矩的人,真的适合她吗? 北堂烈却是沉默的领命,接受了这门婚事。 若想真的登高一呼,手握大权,就需要忠勇侯的支持,娶他的女儿,是最好的捷径。 ——娶妻,也可以让北堂野放心,让月辰死心,让他从那感情纠葛之中逃出去,有心力去争天下。 梁平说的对,在这世上,根本就没有是非黑白,只有输赢胜负,若想真正主宰自己的命运,就要得到那至高无上的权位,不然的话,只能空留遗叹。 北堂烈不想再输了,也不想再望洋兴叹,他……不想一辈子都隐忍感情,无奈的看着月辰离开了。 他要权利,要天下,要这皇位。 首先,他要群臣的支持,要军部的信任,只有团结一切的力量,才能和北堂野抗衡。 只有赢过北堂野,才能去面对月辰。 ——不然,任何的柔情,都只是互相伤害而已。 此情禁忌,还不如一刀斩断,专心做事来的痛快。 可月辰却不知道这些,他听着那些流言蜚语,忍不住去见北堂烈了。 他只是……想祝福北堂烈一句,说一声‘谢谢’,和过往做个了断。 可北堂烈却是避而不见,把他拒之门外,派人送出了一句话。 “月辰,放过我吧,别再拖累我了。” 这话是真是假,都挺伤人的。 月辰自嘲一笑,转身离开。 街道上的冰雪未融,他奢华精美的银白靴面上,沾染了刺眼的泥点。 让侍卫都退下。 一个人静静地走着。 感受这份凛冬寒意。 和心中的残念默做告别。 路口拐角,冷风吹,树枝上的残雪落下,簌簌飞扬,天地昏沉。 月辰侧头,见太白楼的大厅没什么人,就走了进去,在窗边的空桌坐下,烫酒自饮。 这天气是那么的冷,心和血,也是凉凉的。 不过,他可以肯定,这种感觉,并不是难过。 陈年老酒,凉拌豆干,口水鸭子。 小二无精打采的端上来,就跑去避寒了。 月辰抬手,把酒壶放入了暖炉温水之中。 冷天烫酒,只求一醉。 他看着行色匆匆的行人,阴沉着脸,把杯中物一饮而尽。 仔细想一想,的确是自己拖累了北堂烈,他这太子爷当的好好的,若不是自己的事,也不会和北堂野关系恶化。 而自己又算是什么呢? 无法坦诚对人,也不敢述说真意,一颗心漂移不定,把事搞的乱七八糟,还在荒郊野外与陌生人苟且,意识不清的失身…… 哈!本就不是女子,又何来失身的说法,被人救助,当心怀感激才对,北堂烈是自己的好兄弟,如今要娶一位好姑娘为妻了,自己也应该为他而感到高兴。 可是为什么,却是那么的落寞呢。 是因为独孤吗?一个人走在黑暗之中,看不见前路,聂冰说的对,是自己动摇了。 那日在树林之中,被北堂烈寥寥数语说的动了心…… 奈何,自己已经泥足深陷,难以自拔了。 找出真相又如何?如今的辰王,已经不比当初那个与世无争的月辰君了。 就算是杀了北堂野,也很难得到世人的认可。 除非,可以彻底推翻北堂皇族的统治…… 但是,那样势必会天下大乱,再一次刀兵四起,民不聊生,值得吗?如果真相和自己想的不一样,又该如何面对北堂烈? 不,他已经不需要面对北堂烈了,那人是名正言顺的太子,成婚以后,就会掌握更多的实权,和他断了联系,才是彼此的出路。 只是!只是…… 黯然销魂,西风冷语拌冬雪。 唯有这略烫的烈酒,可以一解心中的烦闷。 月辰叹口气,闭上了眼睛。 就算真的是自作孽、不可活,他也不想当个逃兵,这命运,从未真正的给过他选择权,可眼下,好歹还有个可以期盼的未来…… “辰王?” 有人见他独饮,过来打招呼。 此人穿着普通的蓝色便服,披了一件厚厚的黑色斗篷,手里面抱了些东西,刚从楼上下来。 “龙正德大人?” 月辰略有吃惊,过来和自己说话的人,居然是大理寺的龙正德。 这人负责丞相一案,处理的不错,很得北堂野的欢心。 龙正德放下东西,坐在了月辰的对面,抬手倒酒道:“卑职见过辰王殿下,不介意我也喝一杯吧?” “龙大人肯赏脸陪我喝酒,乐意至极。” “何必如此自谦,你可是高高在上的辰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只是表面风光而已,背地里,又有谁会真的把我当成是一个‘王’呢?” 月辰抬手,又点了几道下酒菜。 龙正德摇摇头道:“殿下醉了。” “我宁愿从未醒过。” 月辰低声说着,自嘲一笑。 龙正德呆了呆,看向外面昏沉的天色,淡淡道:“那天,你为什么要举荐我?” “什么?” “为什么要帮我说好话,明明我很讨厌你。” “不是我想帮你,而是因为你合适,这件案子,你来做最好。” “你自己接手的话,不也挺好吗?” “我?”月辰笑笑,抬手给龙正德倒酒,没有继续说什么。 龙正德却是忍不住举杯道:“之前我不了解你,多有得罪之处,这杯酒就当是赔罪了。” 他一仰脖子,全部干尽,顿时脸上多了一丝嫣红。 月辰轻声道:“都没什么的,我早已经习惯了……大人不必放在心上,今日有缘一起饮酒,便就是朋友了。” “哈哈,和能炙手可热的辰王殿下做朋友,我真是荣幸之至,对了,你算也是名门之后,之前也会遭受冷遇吗?” “究竟是名门之后,还是乱党余孽?” 这句话,月辰没有说出来,他只是看向了龙正德,举了举酒杯。 龙正德也没有追问,两个人对饮了一杯。 酒喝的正好,外面进来了两个人——北堂烈和一位漂亮女子。 他们进来避雪,偶遇正在喝酒的月辰和龙正德。 是了,这太白楼的地段很好,往前就是直达宫门的凤道,往后拐入花街柳巷,左边是绸缎布庄,右边是金银首饰,对面是玉器银号,繁华的很,非常的适合情侣出游玩耍呢。 月辰没有避讳,见礼之后,招呼太子爷过来坐。 北堂烈摇摇头道:“不必了,我们很快就离开。” 他看了一眼龙正德,龙正德起身作揖道:“见过太子殿下。” 月辰点点头道:“嗯,对了,你刚才在府邸吗?我有事找你,你的人给我带了一句话……” “我在,是我说的。” 北堂烈抓着那女子的手,说的很是坚定。 月辰面色不改,依然微笑道:“我猜也是,外面天寒,两位注意保暖。” 他看向了那位女子,那女子不卑不亢道:“李雅见过辰王殿下。” “宫外无需多礼……” 那李雅真的很漂亮,而且没有一般女子的柔弱姿态,反而有种英姿飒爽的感觉。 月辰坐了回去,龙正德给他倒酒。 北堂烈和那女子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就有车辇来接,两人打个招呼就走了。 龙正德道:“李雅小姐年轻貌美,当真是太子妃的不二人选。” “嗯。” 月辰放下酒杯,慢悠悠的吃菜。 龙正德又道:“他们两个人郎才女貌,柔情似水,成亲之后必定琴瑟和鸣,夫妻恩爱。” 月辰笑笑,打量着龙正德。 龙正德微微挑眉。 月辰轻声道:“你是否案子办多了,有了试探别人的毛病。” “哈?” “比如说,喜欢窥视别人的内心?” “辰王殿下心胸如海,我真的是看不透。” 月辰笑笑不语,小口抿酒。 龙正德道:“我只是听说,你和太子殿下一起长大,感情很深……” “那都是以前了,现在的我,和他太子殿下,只是陌路之人。” 月辰笑道:“说起情谊来,还不如我和你龙正德大人的关系好,虽然我们交浅言深,但是我也知道,你是一位好官员,有你在,朝堂之中就会少很多的贪官污吏,老百姓就能多得点实惠。” “想不到,我最想听见的认可,居然是从辰王殿下的口中说出来的,命运真是奇妙,你一开始来大理寺,我还挺排斥你呢。” “那时候吗?哈哈,你那张臭脸有够吓人啊……” “我觉得还好吧?很明显吗?” “当然很明显了,你知道吗……” 两个人相谈甚欢,一起喝酒,直到宫里面有人来接月辰。 “告辞了。” 两个人告别,月辰结账,上了豪华的精美的车驾,返回宫中。 龙正德叹息一声,目送他离开。 一番详谈下来,他有些被月辰打动了,一开始过来问候,只是想探探这位辰王的真心,同时,也想知道他当初举荐自己的原因,看见北堂烈的时候,也想试一试他们之间的感情,是否和流言一样不堪……没想到喝到最后,居然有了些惺惺相惜之情。 月辰说他有毛病,还真是一点儿都没说错,他龙正德,就是有个八卦乱查的毛病,只是自己不肯承认罢了。 嘿,交朋友也不错啊。 可一想到月辰回宫是要侍寝的,龙正德就忍不住叹息起来。 如此人物,零落成泥碾作尘,真是可惜了。 乾龙宫。 今天的北堂野比较忙,没有去九华殿,让人把月辰接了过来。 月辰脸色发红,酒气熏天,见了北堂野也不行礼,只是抬头看着他。 北堂野略有吃惊道:“你在宫外喝酒了?” ——还喝了不少的样子? 不过,看月辰的眉眼弯弯,明眸含笑,想必不是去借酒浇愁了,而是在开怀畅饮。 林公公扯着月辰的衣袖,小声道:“主子,主子,快行礼啊。” 月辰一把甩开他,走向了北堂野道:“你们都下去吧。” 众人看向了帝王,帝王点点头,有些期待的看着月辰。 等人都走了,月辰才道:“我今天,看见你儿子和未来的太子妃了。” “喔?一起喝酒了?” “没有,我和以前的同僚在喝酒,然后,他们进来避雪,大概是想出来游玩吧……挺好的,那姑娘很漂亮,配北堂烈,我觉得很合适。” 北堂野把月辰抱到床边,摸了摸他烫手的小脸。 月辰抓住他的手道:“陛下,我想清楚了,你说的那些话,的确很对,我和他,是好兄弟,彼此间都有不同的人生,我不该和他走太近的……” 北堂野不语。 月辰叹口气道:“你对我那么好,我以后肯定乖乖的,不会再做任性的事了……” 北堂野站起来,倒了一杯茶递给月辰道:“你若是真的明白就好了。” “我真的明白,你是帝王,是至高无上的主子,但你对我,罕见的退让了,我那时候就知道,你是在乎我的。” “哼。” 月辰低头喝口茶道:“可我就是忘不掉父母,也忘不掉曾经,我始终,始终……无法接受你我的身份,这感情……”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朕是帝王,是规矩礼教,喜欢你便可和你在一起,根本就无需在意那些东西,你也不必想太多的。” 月辰的‘真诚’表白,让北堂野心潮起伏,罕见的有些热血了。 他拿起番邦进贡的欢乐丹药,自己吃了一颗,又要喂月辰吃。 月辰和他闹,不好好吃,两个人就在床上折腾了起来。 左不过是那些狂乱的欲与念,到最后,总归会索然无味。 这些东西,在月华夫人的秘籍之中,都有详细的记载,以往月辰看不懂,如今,却是渐渐地明白了。 人生,欢好,共赴极乐,不过如此。 感情,真心,聚散离合,只是一厢情愿。 说到底,做事才是最重要的,做不成事,那就是画虎不成反类犬,废物一个;成就大事,便可以一俊遮百丑,到时候,自会有人歌功颂德,随便你放肆仁义、逍遥自在。 既然已是不堪,那就更进一步,翻云覆雨,搅乱这看似平静的大海,翻出里面的黑泥罪孽来,等暴风雨至,便可劈裂海浪,揭示真相,让一切都颠倒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 成王败寇·野心勃勃 ) 第19章 惑主(1) 辰王殿下,宿在了乾龙宫。 这种情况,大家都已经习惯了,皇帝老子喜欢月辰,也容不得别人说半句不好听的话。 月辰酒醉,心中有气,说了些没轻没重的话。 北堂野听着本该生气,却又有些微妙的开心,他抱着月辰,心里面只想让这美人儿也爱上自己。 月辰却是胡乱挣扎,嘟囔道:“不吃,我不吃。” 北堂野咬他一口道:“这可是进贡的神药,试一次。” 他手中的丹药分为两色,一红一白,互相搭配,服食之后便可共赴巫山,抵死缠ヘ绵。 月辰不喜欢这类东西,往日都会暗暗吐出,今天喝多了酒,又花言巧语试探北堂野的心思,如今闹在一起,北堂野非逼着他吃下。 ——此情此景,月辰别无选择。 他本就心中苦闷,又觉得自己一个大男人,没什么可矫情的,区区药物而已,吃就吃了,又能如何?大不了假戏真做,反正,他已经输光全部了,再更进一步,也没什么。 东宫。 北堂烈刚和李雅分开,脸上的笑容就瞬间消失,变得阴沉起来。 梁平一瘸一拐的走过来,轻声道:“殿下辛苦了。” 北堂烈皱眉道:“月辰来过?你说什么了?” 梁平扶着门框跪下,老实交代,最后伏地请罪。 北堂烈沉默半晌道:“回去休息吧,别再说了。” “太子殿下?” “这本就是我的意思,你何罪之有……只恨,我不能把这一切都告诉他。” 万一失败,不想拖累月辰,更怕感情误事,一子错,满盘皆输。 乾龙宫。 暗香重重,御帐幽暗,雪白色的衣服丢在地上,毛毯也快掉下床了。 对面的书案上,北堂野的折子散开了几本,还有两本在地上——不知道有没有批阅过。 “陛下……” 月辰耐不住了,低声求饶,声音却是模糊暗哑。 那丹药的效力猛烈,叫月辰浑身冒汗,如水一般的瘫软在了床ヘ上。北堂野却是目露精光,狂野无比,扑上去好一阵爱怜。非逼得月辰落泪低吟才肯好好的安抚。 云雨之后,北堂野沉沉睡去,月辰疲惫至极,却是毫无睡意。 他抽ヘ出自己的胳膊,侧身缩在了一边,泪染长睫,悄然湿透了明黄色的龙凤织锦。 北堂烈的婚期将近,宫中喜庆。 但是,月辰心中的那份感情,随着堕落的欲念一起坠入了黑暗。 如今,他只想查明真相,为父母报仇雪恨,以正谢家声名,只是忠勇侯向来讨厌自己,正常手段是查不下去的…… 聂冰送来密信,说是可以用‘结党营私’的罪名,来对付忠勇侯——如今他的女儿嫁给了太子,自己和太子在军中的威望很高,加上那些‘老朋友’们,的确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 北堂野正值壮年,是不会让别人真正团结壮大的,他会为儿子铺路,却也不希望儿子成长的过快,急着把自己给取而代之。 那么,当年,忠勇侯得到的密令,到底是什么内容呢? 军营之中存活的故人很少,若想追查下去,就不得不出手了。 想要北堂野出手,首先要让他意识到,朝廷之中有一股很强大的力量,足以左右帝王之事。 如同昔日的丞相大人一样,只要他有些地方碍到了北堂野的利益……便就顺理成章的倒台了。 清晨。 北堂野按时醒来,准备起身更衣,去上早朝。 月辰却是伸手搂住了他,轻轻地蹭了蹭他的胳膊,那墨黑的发丝贴着雪白的脖颈,叫北堂野心猿意马。 他抱着月辰亲了又亲,叹道:“朕该起了,你也快点更衣吧。” 月辰如今是辰王,行走御史台,也是要日日早朝的。 “外面那么冷,我不想起了……” 月辰小声说着,撇撇嘴侧头,就和撒娇的孩子一样。 北堂野心中喜他,自然安抚几句。 月辰叹道:“就算是平民百姓,也有休息放松的日子,为什么身为帝王,反而要日日勤勉……我们不去一天又如何?有满朝文武在,也不会有什么大事,若是真的有大事,肯定会有人入宫求见的。” 这话说的俗世,不求上进,却是迎合了北堂野的心思。 他戎马半生,又经历权谋争斗,已经付出太多太多……也该是时候享受一下了。 “好,朕今天就陪你睡个懒觉。” 北堂野抓住月辰的手,亲了亲他的指尖,月辰扯了扯被子,小动物一样的缩了进去。 安富贵在外面小声翼翼的问了一句。 “今日免朝。” 君王金口玉言,为了美人而不去上朝,这种事,到了朝臣的嘴里面,那就是:唉,要完,要完,祸国殃民啊。 到了平民百姓的口中,那就是叫人遐想万分的香ヘ艳故事,究竟是何等的美人呢?能叫君王从此不早朝…… 然而,就北堂野本人来说,这感觉还挺爽快的。 他睡不着,就去摸月辰。 却被月辰掐了一把。 ——敢掐帝王的人,全天下也就他一个人了。 北堂野马上就来了那方面的兴致,一下子揭开被子扑了过去。 “我要睡觉……” 月辰瞪着他,那样子真的是嗔怒有情,马上叫北堂野荡漾了起来。 他觉得,自己就和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一样,精力十足,满心激情,那月辰就是勾引自己的小狐狸精,必须要好好的按着狠ヘ干一番,才能干服帖了。 议政殿。 太监尖细的嗓音宣布着免朝。 众人对视一眼,摇头叹息回家去了。 北堂烈皱了皱眉,忍下了心中的担忧,也返回了东宫。 很快,就是他的大婚了。 但是,在这之前,北堂野和月辰玩的更是过火,三五天不上朝,已经成了平常事。 他们还大兴土木,那豪华无比的九华殿后面,又新修了华美的宫室,筑火墙地龙,引活水温泉,运泰山巨石,种奇花异草,整个九华大殿,修的奢华无比,堪称人间仙阁。 就连伺候月辰的人,也都是不满二十岁的年轻宫人,个个标致漂亮,善解人意。 每当北堂野来到了他这儿,就会流连忘返,玩乐一夜,次日早上,那自然是睡意朦胧,懒得起床了。 好习惯需要日久年深的坚持,好比攀岩;坏习惯却是堕落,好比跳崖,心术不正的话,一下子就会养成。 怀中有月辰动人的温热身躯,外面是天寒地冻的无趣大臣——北堂野一开始还不觉得有什么,一旦休息了几日之后,再回到之前的工作状态,顿时就觉得索然无味。 天下已定,四海升平,他又何苦那么的费心费力呢? 等太子大婚以后,不如叫太子监国,这样的话,自己也能轻松许多,舒舒服服的安心享受。 月辰见北堂野食髓知味,也就‘放肆’了起来。 他不但挥霍无度,调动军民,继续让人修筑自己的府邸,还提拔了李浩等身边的人,可谓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他故意这么嚣张,就是要激起那些老臣的不满来。 等他们上折子来参自己。 北堂野是个硬脾气的霸主,不喜欢被人忤逆他——当然,情人之间的小情趣不算,面对朝堂的时候,他奉行的是说一不二,君无戏言。 所以,当北堂野看见那些暗喻自己昏庸无道,说月辰狐媚祸国的折子,顿时就气笑了。 “月辰,你过来看看。” 北堂野把那些东西一推,让月辰看。 月辰看了以后,也忍不住哈哈大笑道:“这什么啊,我明明是个男的,他居然说我是妲己在世,暗喻陛下是那荒婬无度的纣王吗?这群老东西真是让人服气。” “不过说起来,你还真的挺像狐狸精……” 北堂野摸着下巴沉吟起来。 当初,他得到月华夫人之后,也是倍加宠爱,呵护备至,只是,那时候天下初定,各方面资源不足,无法耗费人力财力为月华夫人修筑宫殿。 可如今不一样了,天下太平,国富民强,他为喜欢的人花点银子又算是什么呢? 月辰也想到了过去的事,放下折子叹息一声道:“陛下,我和母亲,您究竟是喜欢那一个呢?我只是个替代品,对吗?” “朕要找替代品,大可寻个一模一样的女子来,又何必冒天下之大不韪,把你留在宫里面呢?” 北堂野把人拉到了腿上面按着,亲了亲他的薄唇道:“别说傻话了。” “那陛下最爱的人是谁?” “当然是你这个小狐狸精了,来,让朕看看,有没有长尾巴……” 北堂野说着就马上动手了,月辰惊呼一声连忙挣扎,两个人拉拉扯扯,那奏折早就掉在了地上,被北堂野一脚踢开。 窗外,不远处的宫殿顶端,一个灰衣人抱剑站在了琉璃瓦上。 他目力极好,远远地就看见了月辰和北堂野的亲密放ヘ荡。 ——亲眼所见,和那道听途说的内容都差不多。 扬漠寒忍不住叹息几声,然后用上乘轻功离开了皇城。 琉璃瓦上,留下了一块莹白精美的玉佩。 等夜幕降临的时候,那东西折射光芒,就被人取了下来,安公公一看,心中吃惊,低声呼道:“这是辰王殿下的东西,你们在那儿找见的?” 小太监连忙交代一番。 “可能是被鸟雀叼上去的……快弄干净,给辰王殿下送回去。” “是,安公公。” “等等!今天辰王殿下陪着陛下呢,你们明天去送,机灵点儿,懂吗?” “小的明白了,多谢公公提点。” 其实,扬漠寒早就走了。 在他知道月辰君的真实身份时,就毅然决然的离开了。 月辰说的对,再也不见,才是最好的结果。 他们本就是陌生人,没有恩仇,也没有情谊,更不必相识。 只是,一夜,而已。 都是成熟的男人,月辰没有要他负责,亦不关注他的身份,他也不想过于矫情,勉强别人。 可是,扬漠寒却在路上听闻了一些流言蜚语,忍不住有些担心,又折返回来——今日一见,月辰君果然和北堂野在一起。 原来,那狂野霸气的君主,也可以抱紧他的腰,轻吻他的唇。 扬漠寒有些难受。 ——却也明白,是时候放下了。 那一夜的纯白精灵已经消失,活在宫里面的人,只是弄权争宠的佞臣。 就当是个美梦吧。 九华殿里面的辰王殿下,和行走江湖的孤独剑客,是不相容的异类,他们两个,从不相识,亦不了解,单方面的思恋,沉默的注视,都无法改变什么……终究陌路。 世人都说,辰王妖ヘ媚。 扬漠寒却觉得,他清冷如玉,飘逸如仙。 只是,他的心机城府深不可测,他的所作所为自掘坟墓,没有人能看得懂他的真心,也没有人会一直盯着他看。 比如,北堂烈? 如今的太子殿下,也有了新的同伴,行走在贵族之间,权衡利弊,八面玲珑,似乎是一夜之间,他就从个混小子,变成了成熟的男人。 月辰叹息,被北堂野紧紧地搂着。 腰上的手臂犹如铁箍,他根本就挣脱不掉,浑身上下,都是帝王的气息——像是战场上的刀兵血气,又似麝香的味道,特殊而又好闻。 “月辰,陪朕睡一会儿。” “陛下睡吧,我不乱动了……” 并非是北堂野好色,而是他和月辰相处,一直都没有得到月辰的真心,虽然拥有,却总是觉得缺点什么。 直到,出了北堂烈那件事,月辰酒醉归来,对他述说心声,柔情款款,激发出了他遗忘已久的爱情……少年热血,为爱奋不顾身,只求一个‘信’字。 北堂野觉得,自己终于打开了月辰的心门,和他心意相通,彻底拥有了这个绝色美人,月辰的身份又特殊,这份感情带了一点儿禁忌的滋味,细细的品味起来,更是叫人难分难舍。 纵使是帝王,也架不住这甜蜜的热恋期,和月辰玩的不亦乐乎,什么国家大事都丢在了一边,只想着风流快活。 至于月辰身边的那几个人,升官发财,都只是小事而已…… 对于帝王而言是小事,对于其他人来说却是威胁。 李浩从小小的侍卫变成了禁军统领之一,虽然还没有接触到实权,不过也快了,其他追随月辰的人,也都有官职加封,身价倍增。 就连伺候他的林公公,也成了宫里面的大太监,跟着风光了不少。 在京城之中,谁都知道辰王是陛下最喜欢的人,出行必有豪华的车驾和卫队随行,前呼后拥,好不威风。 忠勇侯等人对此非常的不满,禁军本是他们牢牢掌控的力量,如何能够容忍外人插手干预? 听闻月辰还和北堂野玩乐整夜,更是惹得那些老古董生气,再怎么样,月辰君——辰王殿下——谢思安,他都是谢苍鸿的儿子,也是月华夫人的儿子,陛下怎能如此大张旗鼓的宠幸他呢? 还任由月辰胡作非为,把他们的折子当成是笑话对待! 这真的是太过分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老臣联合起来,联名上书,要求流放月辰,以正视听。 宫里面。 月辰叹息道:“陛下,既然都是我的错,那你不如罚我吧,也省的他们联合在一起要挟你……” “他们敢!” 北堂野一拍桌子,已是恼了。 他最恨那些倚老卖老的贵族大臣,却是万万没想到,自己昔日的好兄弟,也会如此胡言乱语,完全不懂自己的心,拉帮结派,要和自己作对。 当真是可恶至极! 在这种局势混乱的情况下,北堂烈的婚期到了。 他娶了李雅,举办了盛大的婚礼,忠勇侯也很大气,准备了许多的嫁妆,成亲那天,真的是声势浩大,十里红妆,令人称赞不已。 李雅和北堂烈相处了一段时间,对这位太子殿下芳心暗许,嫁他为妻,也是满心欢喜。 可谁也不知道,成亲前夜,北堂烈彻夜难眠,只是望着九华殿的方向发呆。 有朝一日,等他得到了真正的权力,定当拆开了九华殿外围的宫墙,把谢苍鸿的案子彻查,让月辰得知真相,也还他一个自由。 这种想法,如今再看,自己都觉得……有点可笑。 不,是可悲。 生在皇家的可悲。 他和月辰许久不见,也听闻了那些荒唐轶事。 曾经的月辰不是这样的人,他刚开始和父皇在一起时候,也不是这样的……是因为自己吗?因为发生了那件事,所以,月辰也变了。 回不到从前了…… 作者有话要说: ( 感谢Helena的火箭炮! ) 第20章 惑主(2) 太子大婚,处处都是亮眼的金红色。 喜服,锦靴,帘帐,红毯,还有那金珠红珊瑚,以及宫人头上的小红花。 喜气洋洋,那火红的颜色,映照着尚未消融的皑皑积雪,美的妖娆。 那囍字,更是红的娇艳欲滴,如烈焰般刺眼。 月辰的白,清冷干净,和那红恰恰相反,犹如山涧的冷泉一样,吸引了北堂烈的全部目光。 他来的时候,新郎官已经接回新娘了。 太监尖声尖气道:“皇上驾到——” “吾皇万岁万万岁!” “平身吧。” 今天,北堂野也穿了银白色的衣服,大概是为了搭配月辰穿情侣服饰吧,他们两个人一起出席,身上的衣服在日光下银光闪闪,走入房间后,又是舒雅安静的白,只有领口是华贵的金色,搭配红色的围巾,以示喜庆。 早上出门的时候,月辰还犹豫再三道:“我到底穿什么比较好?红色太丑,黄色忌讳,蓝色俗气……” 北堂野听见他嘀咕,叫人把之前订做的一道银色礼服拿了出来,这两件衣服用料特殊,轻柔保暖,都是相同的款式。 区别只是北堂野的袍子上用银线绣了五爪神龙,而月辰的衣摆上则是漂亮的云纹鸟雀。 两人站在一起,颇为夺目。 “你是皇帝,九五之尊,怎么能和我一样,穿这么素的白色。” 月辰很喜欢这衣服,却又忍不住叹息,他要服孝三年,穿的素净很正常,但北堂野毕竟是君王,如此的宠爱自己,只怕会用力太猛,激发难以控制的局面啊…… “朕是皇帝,当然是想穿什么就穿什么了。” “我知道你厉害,不过,今天是太子的大喜日子……” “戴个红围巾就行了,你看看,是用彩鸟细羽编制而成的呢。” 两个人这样亲密的过来,顿时叫忠勇侯等人紧皱眉头。 他们只觉得月辰身上的衣服刺眼无比,那鸟雀也长的像是凤凰,图样精美,和北堂野身上的互相呼应,贵不可言。 华丽优美——非常的扎眼! 陛下这么做,当真是疯了吗? 月辰可是个男人啊! 忠勇侯当时就想进言,却被朋友拉住了。 “你们两个放开我。” “老李,你就冷静点吧,你女儿还等着拜堂成亲呢,今天啥也别说了,接驾就行。” “唉……” 忠勇侯把话憋回肚子里去,笑着欢迎宾客。 北堂野和月辰坐在了里面,北堂烈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乖巧的拜堂成亲,敬酒待客。 能进来坐的人都是各方权贵,朝廷重臣,他们一方面看见了北堂烈的表现,一方面看出了北堂野对月辰君的宠幸。 新婚之夜。 北堂烈喝的酩酊大醉——那几个部队上的狐朋狗友在北堂野离开后,死命的灌他,北堂烈来者不拒,喝的脸红脖子粗,眼神僵直。 等他回到喜房后,马上就忍不住吐了出来,伺候的人忙进忙出。 李雅坐了一会儿,听那动静,就自己掀了盖头,过去帮忙照顾,为他喝醒酒汤。 北堂烈已经认不清人了,被人亲密的搀扶起来,顿时想起了以前的日子,嘟囔道:“别闹,我还能喝!” 李雅把他扶到床边坐着,帮他换下衣服。 北堂烈闭着眼哼哼,叫道:“月辰,月辰,我肚子胀,哎哟……你可别告诉我父皇……” 李雅一愣,门口的梁平道:“太子殿下喝醉了,太子妃娘娘不如喂他吃些解酒的汤药?” 李雅喃喃道:“已经喝过醒酒汤了。” “那就好,还需要伺候什么吗?” “没了,你们快去休息吧,我来照顾太子。” 李雅吸口气,又重新打起了精神。 她知道的,北堂烈以前和月辰同吃同睡,经常一起玩耍,是有名好搭档。 可如何,月辰贵为辰王,和陛下出双入对的,北堂烈还这样念叨他的名字,是否不太妥当呢? 或许说,在他的心中,月辰非常的重要,信任也亲密,他的存在已经是一种习惯了…… 李雅的心里面有点儿乱。 九华殿。 月辰的心里面也有点乱,他正在画画,却是刚画几笔就撕了纸,地上已经有好几团废宣纸了。 北堂野正在看前几天的奏书——不知不觉间攒了好多的折子,看起来好头疼。 他瞅瞅那边的月辰,丢了折子去画画了。 月辰看着抢走自己毛笔的帝王,叹口气道:“你不是还要批阅奏折吗?” “朕帮你画,想画什么?” “今日,那衣服上的图样好看,我想画点云纹……陛下,你还是去看奏折吧?” “朕看的头疼,只想就寝。” “可是,您下午的时候说了,今天要把堆积的奏折都处理完的。” “夜晚光线太暗,朕看不清……” “陛下,要不宣御医看看?奏折不批的话,又要被上书劝诫了。” 月辰皱起了眉,轻声说着,一副体贴的模样。 北堂野心中一甜,摆摆手拒绝了叫御医,柔声道:“罢了罢了,月辰,你念给朕听,然后朕口述御批,你代为执笔。” 这孩子懂得为自己着想了,烈儿也成亲了。 皇权集中,天下太平,国库充裕,好日子就要来了。 “嗯。”月辰点点头,坐过去整理奏折。 北堂野大笔一挥,在宣纸上花了一个丑丑的小人儿。 月辰轻咳一声,开始念奏书上的内容。 外面月上中天,长夜漫漫。 太子殿下酒后失态,神志不清,太子妃李雅伺候了他大半夜,终于累了。 她一摔手帕,脱鞋上了床,把北堂烈往外面推推,给他盖个毯子,自己换了舒服的睡衣,钻进里面的被窝睡觉了。 ——伺候不动,索性不伺候了。 宫中。 月辰打着呵欠,收拾好奏折,也睡了。 北堂野伸手搂抱他,被他推了两把。 “累死了,睡吧。” 一夜过去。 次日,通政司的官员看见奏折之上的陌生笔迹,顿时忍不住有些疑惑。 这不是陛下的字迹啊? 司礼太监轻声道:“这有什么好疑惑的,你们看这字儿如此的潇洒漂亮,还不知道是谁批的吗?” “辰王?” “要尊称殿下。” “他真是得宠啊。” “那还用问吗?宫里面谁不知道,辰王才是真正的主子,你们呀,快把这些通知发下去,提高点办事效率。” “是,安公公您就放心吧……” “还有,万万不能到处嚼舌根,乱说辰王殿下的坏话。” “放心吧,我们都明白。” 这等消息很快就传到了那些老臣的耳中。 大家都叹君王好色,不务正业啊。 乾龙宫。 月辰指着一小摞奏折道:“这是日常事务,可以直接让他们处理。” 北堂野指着最高的一摞道:“这是什么?” 月辰叹口气道:“这些都是弹劾我的,这几本是有关军务财政的,比较重要,陛下仔细看看吧。” 三摞奏折,弹劾月辰的占了大半。 北堂野看完以后,问月辰的建议,月辰中规中矩的回答,恰到好处的展现出了自己的才能。 “你批吧。” 北堂野听了以后,觉得挺放心的,就把那些庶务推给了月辰处理,自己翻开弹劾月辰的奏折随便看看。 第一本,正好就是忠勇侯折子。 上面写着:辰王不知廉耻,狐媚惑主,还利用权位,任人唯私,不顾百姓疾苦,大兴土木,修筑府邸,利用陛下的喜爱,掩盖其豺狼祸心,近狎邪僻掩袖工谗……云云。① 总体意思就是,辰王是大大的坏东西,陛下和他在一起,有损陛下的威名,还是不要宠幸他比较好。 北堂野还没有看完,就恼了。 他狠狠道:“这老东西真是吃饱了撑的。” 月辰眉峰微挑,没有答话。 北堂野又打开了一本,也是一位老臣的折子,上面写的更加直接了,说月辰是褒姒妲己,不男不女,生来就是祸国殃民的妖物,既不是北堂家的血脉,也没有什么功绩,根本不配做辰王,陛下若是继续信任这样的祸水,迟早会效仿周幽王,烽火戏诸侯…… “来人。” 北堂野懒得再看,直接叫人进来,把这些折子抱出去留中不发,同时,他叫人通知那位骂月辰是褒姒的老臣,以后就不必来上早朝了,俸禄照旧,人可以回乡养老了。 ——这是给忠勇侯的警告。 月辰叹道:“他们想骂,就让他们骂吧,陛下不要生气。” “他们这是在和朕作对。” “别恼了……” 月辰把清香的枸杞养生汤端了过来,用碧玉碗捧着,递给北堂野。 北堂野接过碗来,大口一喝,又抓住了月辰雪白的手腕,抚来摸去的感叹道:“即便真是妲己褒姒,那也是朕的宝贝,轮不到他们来说。” 月辰抽出手,忍不住道:“陛下变得好不正经。” 应该说是,一开始那威武冷酷的北堂野已经消失了,现在的帝王,只是个陷入热恋的普通男人而已。 月辰很清楚这种变化,心里面有些难受,自己为了一些目的,而欺骗北堂野,真的正确吗? 一开始他是被逼无奈的,那么,现在呢? 还是说——自己也是一样的坏蛋,如那些折子里面写的一样,不是个好人。 然则,他初心真的没想这么多,顺从逢迎,只是骑虎难下,想要更加顺利的达到目的而已,难道这份假意的妥协,也都是错误吗?月辰心里面想不明白,但是他清楚,自己接下来应该做些什么,他也清楚,如今的自己,彻底变坏了。 世易时移,他再也没资格去想那些清风明月,山河为伴的事了…… 朝堂。 元老大臣因弹劾辰王殿下,而被陛下打发回家,月辰代掌御笔,朝中局势微妙。 忠勇侯等人也知道了厉害,暂时的沉默闭嘴了。 大海恢复了风平浪静,看似岁月静好。 ——然而这种沉默,只是为了酝酿更大的风波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在这个架空世界里面,宣纸织布染色刺绣丝绸陶瓷铸铁等等技术已经成熟,通用货币金银铜板,也有银票商号和各地的商会.../①参考讨武氏檄/ 第21章 惑主(3) 东宫。 李雅期盼着北堂烈的归来。 新婚那夜,他们将就睡了,之后,北堂烈就行走军中,事务繁忙。 ——小两口还没有真正的圆房,太子妃便就见不到夫君的面了。 就算是性格不错的李雅,也免不了心中憋闷。 这时候,宫里面的刘妃娘娘有请。 刘妃娘娘是刘将军的妹妹,北堂野早些年的夫人之一,宫里面的老资格了,娘家有钱有势,在北堂野的发展期,出力不少。 后来,北堂野的正室夫人死掉,刘妃娘娘差点儿就被立为皇后了——只可惜,她膝下无子,只有个年幼的女儿。 而北堂野的心,又全在月华夫人的身上,故而,后宫一直都没有皇后,杂事都是刘妃娘娘和丽妃娘娘,以及各司部门协调处理的。 丽妃倒台,刘妃便就是唯一的老资格了。 李雅是太子妃,皇家的儿媳妇儿,要入宫拜会,的确是应该去见刘妃娘娘。 “碧儿,你说,我第一次入宫拜见,该穿什么样的衣服好呢?” “您穿什么样的衣服都好看。” “天气寒冷,就穿这件紫绒吧。” “嗯嗯,碧儿伺候太子妃娘娘更衣。” 亮紫色的衣裙,有红色的花纹,在冬天穿的话,的确是贵气又保暖。 恰逢今日。 有人进贡了一套淡紫色的羽袍,说是天降神物,华贵无比,最适合辰王殿下了。 月辰本不喜欢,北堂野却觉得很是漂亮,硬要他换上了试一试。 这淡紫色的羽袍犹如大氅的款式一般,对襟大袖,领口纹绣漂亮的银色龙纹。 月辰皱眉道:“这龙纹犯了忌讳——” “朕特许了,来,照照镜子。” 镜子里面的美人皱着眉头,杏仁黑眸中满是嫌弃,不过这羽袍的确有些特殊之处,上身非常的轻柔舒服,也没有奇怪的味道,裁剪也很漂亮,腰间有特殊的带子,绑住以后显得月辰腰细动人,修长潇洒。 他本就白皙俊美,被这紫色衬托,就更有仙人之姿了。 “穿着吧。” 北堂野喜滋滋的,挥手叫人拿来了另外一件,颜色稍深的袍子,和月辰的一模一样的款式,只不过,他穿着的话,就没有那种潇洒风度了,只有说不出来的冷酷霸气。 “果然是一对,你早有预谋。” “怎么样,喜欢朕的礼物吗?” “也就一般吧,你知道的,我喜欢白色。” 月辰转过身,看着北堂野道:“我根本算不上是什么绝代佳人,你为何要对我这么好?” “大冬天的穿白色,看着就冷,朕对你好,自然是因为朕喜欢你,想看你开开心心的,月辰,你若是能再对朕恭敬一些,那就更好不过了……” “哈,我若是和那些人一样,陛下还会喜欢我吗?” “朕只喜欢你。” 两个人腻歪了几句,一起出门。 太子妃李雅被人带着,七拐八绕的,恰好路过九华殿。 即便是她这样的大家闺秀,也被这奢华辉煌的建筑物给震撼到了。 “碧儿,这宫里面真是好看。” 小丫鬟碧儿也是目瞪口呆,喃喃低语道:“嗯嗯,这也太漂亮了,就连房檐的梁柱上,都雕刻着图案呢,还入了漆,好美啊……” 九华殿很大,李雅往前几步,就看见了一个美男子。 此人眉眼精致,穿了一件淡紫色的漂亮袍子,身材高挑,墨发黑长,站在一边,似在等人——似乎有些眼熟? 月辰也看见了李雅,他微微一笑,走了过来。 上一次太白楼见面,月辰正在和龙正德喝酒,两个人面红耳赤,不修边幅,自然和宫里面的俊美样子不同。 等月辰主动道:“太子妃今日入宫,是要拜会那一位娘娘呢?” 听他说话的声音,李雅才猛地想起了他的身份,惊讶道:“你是月辰……辰王殿下?” “嗯。” 月辰微微点头,看着李雅身上的衣服。 同样是紫色,由女孩子穿起来,就更显娇艳婉约了,想必,北堂烈会很喜欢吧? 李雅答道:“想不到会在这儿遇见辰王,是我眼拙,一时之间没有认出来……我这次入宫,是来拜会刘妃娘娘的。” “原来如此,刘妃娘娘的宫殿不在这边,你是不是走错方向了?” “这个?” 李雅有些尴尬,领路的宫女跪下道:“奴婢是新来的,不熟路径,请各位主子们责罚。” 月辰轻飘飘道:“新来的啊?本殿记得,今年既无秀女入宫,也没有征召宫女——你是怎么来的呢?” 宫女顿时冷汗津津,伏地答不出来了。 李雅不忍道:“算了吧,也就多走几步路而已。” 月辰笑道:“太子妃人美心慈,果然是人中龙凤,对了,刘妃娘娘住在南边的宫殿,你们走反了。” “多谢辰王指点。” 正说着话呢,那边的北堂野骑马过来,月辰看了一眼李雅,转身走了。 李雅看见皇上,马上跪下接驾。 却见月辰根本没有行礼,就拽着北堂野的手,跨上了他的神驹,北堂野对那些叩拜的人挥挥手,随意说一声‘平身吧’,就和月辰离开了这儿。 “娘娘,他们走了……” 碧儿小声说着。 李雅站起来道:“在这个宫里面,我根本不算是什么娘娘,你还是叫我小姐吧,我们去拜见刘妃。这位宫人,请你好好的带路。” “是,奴婢知道了。” 今天遇见月辰,叫李雅的好心情全都飞走了。 两人无意间穿了同样颜色的衣服,这真的是……大大的不妥啊。 回去以后,碧儿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等其他人退下,碧儿在帮李雅更衣的时候,忍不住小声道:“小姐,那个辰王殿下看起来很厉害啊,我们今天和他穿了差不多的衣服,他会不会不高兴了……” “别乱说话。” 李雅皱了皱眉,叹道:“你可知辰王殿下是什么身份,他若是生气,在宫里面给我使绊子,只怕是会牵累太子爷。” “太子爷都不回宫,小姐你还这样为他操心。” “我既已经嫁给了他,那便就是他的妻子了,老百姓有句话说的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他是太子,我是太子妃,出入宫廷内苑,必须的事事小心,谨言慎行。” “嗯,不过,今天的刘妃娘娘很是和善呢,还送了小姐许多的礼物……” “那又如何?你看刘妃娘娘的寝殿,比那九华殿如何?” “虽然没有进入九华殿,不过看外面也知道,根本就比不过啊。” “所以说,宫里面最得宠的人,是那个深不可测的辰王,而不是刘妃娘娘,她只是个可怜的女人罢了。” 何止可怜,简直可恨! 今天,便就是刘妃的人,故意带她走错路,让她冲撞月辰的,也不知道想要达到什么目的,真是叫人不安。 李雅正在和碧儿说话,她的父亲忠勇侯进来道:“你们放心吧,他是不会报复的。” ——这位好父亲,来看看女儿过的如何,一路畅行,并未让人通报,就听见了刚才的对话。 他进来道:“月辰那奸佞,活不过这次狩猎了!” “爹?” 碧儿马上关上了门窗,倒茶伺候忠勇侯。 忠勇侯坐下来道:“陛下真是疯了,这种天气心血来潮,带着他去冬猎,哼,也方便了我那兄弟行事。” “爹,你们想干什么?‘行刺辰王’那可是要命的大罪啊。” “你放心吧,这事和我没关系,是其他的老兄弟,实在是看不顾这乌烟瘴气的局面了,所以——” 忠勇侯顿了顿,杀气腾腾道:“今日冬猎,等他和陛下分开后,就会有人出手,为民除害!” “你们要杀了他?” 李雅皱眉,抓紧了衣裙。 “不是我们要杀了他,而是他在查我们,或许,这还是陛下授意的……” 李雅摇摇头道:“这一切还尚未可知,爹你何必如此的铤而走险?” “这叫先下手为强。” “我们并未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只是扶持了一些官员而已,他要查,你就让他查啊。” “那怎么能行?你想爹变成第二个丞相大人吗?” “我已经嫁给了太子,来日你就是国丈,何惧一个外家藩王?” “等你夫君登基,爹的骨头怕是早就凉透了……好了,这件事爹没有直接干预,就算是错了岔子,也不会拖累我们家的。” 他们父女说话,门外的北堂烈却是愣住了。 他和忠勇侯一样,心血来ヘ潮,想看看李雅过的如此,故而来的时间很是微妙——却未想到,会听到这些。 事关月辰,北堂烈心中一紧,吸口气悄然离开。 他马上进宫,询问侍卫,今日父皇和月辰的行踪,宫人说他们已经出宫了,在西山狩猎。 北堂烈心道不妙,马上换了一匹快马,匆匆赶去。 同时,他也让人去通知梁平,在各方面早做安排…… 西山。 皇家猎苑。 北堂野和月辰比试谁打的猎物多,左右分开入山。 跟在月辰身边的人,都是北堂野的影卫,专门负责保护他的安全。 然而,一群黑衣人从天而降,包围杀来。 影卫只有六人,顾此失彼。 月辰抓紧了弓箭,咬牙犹豫——若是显露自己的武功,就会被影卫看见,若是不用武功,就会被这些黑衣人抓住。 想到母亲的话,他还是忍住了反抗,和一个普通的纨绔子弟一样,射ヘ出几箭,翻身下马,往回跑去。 一个黑衣高手跳来,挡住了月辰,错身间就点了他的穴ヘ道。 影卫马上道:“快发讯号,通知陛下——啊!” 这名侍卫被杀身亡。 林公公也屁滚尿流的倒地不起了,最厉害的李浩奋勇杀敌,扑向了月辰,想要保护他,却被一个黑衣人用暗器打伤了腿,踉跄一跪,被踢入了背阴的积雪里。 那名高手把月辰丢在了马上,然后,就吹响奇怪的哨子,带着人撤退了。 残余存活的几个影卫,立刻去通风报信,还有两人留下来照顾伤患,场面有些混乱,地上都是马蹄印子,残雪染上了鲜红的血色。 月辰被封住了奇经八脉,丢入了一辆马车之中,一路颠簸,也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 他暗自思量,那北堂野是帝王,定然安排了许多的后手,手下也有特殊的隐藏队伍,只要自己不被立即杀死,就不会真的出事…… 只是,谁会如此鲁莽,对自己痛下杀手呢? “到了。” 外面有人说了一句,黑衣高手撩ヘ开了帘子,用黑色布条蒙住了月辰的眼睛,又紧紧地堵住了他的嘴,再用牛筋绑牢了他的手脚,才把他抱了出来。 这地方? 什么都看不见,却有一股特殊的香味,像是夏天的花香,四周很是寂静,应该不是繁华的地方…… 月辰来不及分析太多,就被人丢在了冰冷的地上。 “呜……” 本能的痛呼被口中的丝巾压下,月辰皱了皱眉,感觉那些人进进出出的,一番折腾后,就安静了下来。 有人扯开了月辰脸上的黑布,把他拉了起来。 月辰缓缓地眨眼,深吸一口气,慢慢地看清了这儿的一切。 ——这是一间石屋,摆放了很多的刑ヘ具,还立着奇怪的神像,大概有十五个黑衣高手,正在虎视眈眈的看着他,每个人都是黑巾蒙面,只露出了狼一样的眼睛。 领头人道:“辰王殿下,觉得这儿如何啊?” 那人拿出了月辰口中的东西,掐住了他的下巴,拍了拍他的脸蛋儿道:“肯定是不好了,不过,你也不能太挑剔,毕竟,我们的时间不多。” “你们想干什么?是受何人指示的?” “我们只是一群绿林客而已,听闻辰王殿下祸国殃民,就想来替天行道啊……啧,这张脸还真是漂亮。” 寒冷的空气,粗糙的手指,不怀好意的触碰,还有那充满恶意的眼神,叫月辰本能的轻轻颤抖。 有人出声道:“大哥,不要浪费时间了,快点儿动手,把他分尸处理掉吧。” “急什么,如此的绝代佳人,总得要尝一尝他的味道再杀啊……” 那大哥色迷迷的看着月辰,用手揉搓他被紧紧捆ヘ绑着的身躯,撕扯那漂亮的紫色羽袍。 月辰心急如焚道:“我劝你们还是及时收手吧,不然以后祸连九族……” 啪! 那人甩了月辰一巴掌,提起他的领子道:“哼!我们怕死就不会来了。” 他用力也扯不开那材质特殊的羽袍,索性摸出了匕首来,从下往上,用力的一挑,顿时,月辰的衣袍散开,却又被牛筋缚在身上,只能展露出少许的玉色胸口来,犹抱琵琶半遮面,更是诱人无比了。 有人不安道:“这可是皇上的人,你疯了吗?” 又有人道:“皇上又如何?没有我们卖命,他能成为皇上吗?反正都是死,还不如风流快活一下。” 第22章 惑主(4) 害怕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月辰并不是很清楚,他虽然气愤,却并不怕死,只怕死的毫无意义。 可谁能想得到,这群黑衣人居然想要折辱于他,这比死可怕多了,月辰气的浑身颤抖,却已失去了反抗的机会。 “哈哈,这眼神儿不错,格老子的,居然这么嫩!” 说话间,利刃已经割断了月辰腰间的玉带,荷包和玉佩掉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月辰挣扎怒骂,惹火了黑衣高手,他出拳狠狠地痛击月辰的腹部,在他痛苦弯腰的时候,一把拉下了他的绸袍,伸手按住了他的肩膀。 月辰吐出了一口血沫子,冷声道:“放手!” 黑衣人不答话,寒光闪烁的匕首贴着月辰的身体挥动,顿时就划破了不少地方,在那雪色的身子上留下了血红色的口子。 他用力的揪住了月辰的头发,看他垂死挣扎。 ——那牛筋材质特殊,越挣扎就越紧,已经勒的月辰手脚发紫。 锦绣布帛堆积在腿弯,大半身体被空气之中的寒意刺激,月辰痛呼一声,眼底发红,想要怒骂,却被捏紧腮帮子,那粗糙的食指和中指,犹如棍棒一样,粗ヘ暴地探入了他的口中,肆意搅拌,骚刮喉口,夹ヘ弄舌根。 “呜……住手……” 就在月辰无助受苦的时候,大门被一脚踹开,北堂烈逆光冲进来道:“月辰!” “头儿小心!” “是太子!” 那些人反应极快,马上就拔ヘ出武器,和北堂烈打了起来。 月辰缩在冰冷的地上,稍稍定神,只见北堂烈一人激斗那十五人,面对刀剑,凛然不惧,拼着受伤,当场斩杀两人。 那些人似有顾忌,没有缠斗下去,而是且战且退,见情况不妙,就全部从后门跑了。 北堂烈马上蹲下去,去解月辰身上的牛筋绳子。 月辰焦急道:“先出去,他们要放火了!” “嗯!” 北堂烈点点头,横抱起月辰往门外冲去,无数火箭射来,外面堆积的干柴燃起了熊熊烈火,其中还有霹雳雷火弹。 危急时刻,北堂烈以身护住了月辰,抱着他就地一滚,总算是扑了出来。 不远处也响起了号角的声音,那些黑衣人听见号角声,马上就骑马走了。 北堂烈的后背被灼伤,他咬牙扶起月辰,用自己的匕首割开了牛筋道:“救援马上就来了,你快穿好衣服……” “北堂烈!先让我看看你的伤。” 月辰皱眉说着,心里面也非常的担心,两个人互相救助,等援兵到来的时候,已经不那么的狼狈了。 北堂野就在后面,他听闻月辰和北堂烈都受伤了,勃然大怒,马上起驾回宫,急传御医前来诊治。 北堂烈却是拒绝御医的诊治,急着要见北堂野。 北堂野到底是担心儿子,火急火燎的来了。 谁知道北堂烈的第一句话就是:“父皇,那些黑衣人训练有素,专为行刺而来,还企图污玷辰王,儿臣今日心神不宁,又听闻父皇和辰王去冬猎了,所以过来看看,救他是恰好撞见的……” “解释什么?还怕老子误会你吗?” “不,儿臣只是觉得……” 北堂野冷哼一声道:“你都娶媳妇了,还提那些干什么?先好好的治伤吧。” 北堂烈趴下,苦笑道:“其实,儿臣心里面很高兴,那一次以后,父皇撤走了保护儿臣的影卫……我明白的,我已经长大了……” “别胡思乱想,身体要紧。” “是,父皇。” 北堂野皱皱眉,转身走了。 其实,他并没有撤走影卫,只是下了死命令,若非北堂烈遭遇生命危险,那些人决不能出手相助。 这一次激战,虽然看着凶险,但却是有惊无险。 若是北堂烈真的身受重伤,那些人不会置之不理的。 ——他们躲在暗处,分出一部分人去追查黑衣人了,相信不一会儿就会有结果。 黑衣人自以为行动迅速,聪明绝顶,却不知这一切都被人看得清楚。 北堂野又去看月辰。 月辰赤着上半身,坐在那儿让御医处理那些细小的伤口。 他伤的也不重,只是看起来很凄惨,身上有很多刺眼的血道子,腹部淤青发黑,嘴角也有血色,可怜兮兮的。 只是,月辰一言不发,紧皱着眉头,脸上冷漠的很,没有半分委屈的样子,反而带着一股子狠劲儿,他抿唇忍着上药时的痛苦,微微低头,显得有些阴郁。 “参见陛下。” 那些人跪下行礼。 北堂野道:“平身,继续上药吧。” 御医轻咳一声,慢慢地说着月辰身上的伤势,并再三保证不会留下伤疤。 北堂野叹息一声,走过去拉住了月辰的手。 月辰抬起头看他,苦笑道:“陛下,你知道是谁干的,对吗?” “还在追查……应该能抓住那些人。” 是谁出手,其实北堂野的心中也多少有数,只是,他有些难以抉择罢了。 身为帝王,要权衡各方面的力量,用制衡之术,来统御群臣。 捧高月辰,只为断他后路,让他只能紧紧地依赖自己,却不曾想冲突如此的激烈,在年关时分,还会发生这么过分的事。 北堂野想用月辰来制衡那些开国功臣,又不想月辰真的坐大…… 撇开那些事,这一次月辰险些被人污玷,真的是触了北堂野的逆鳞。 他虽然叹息犹豫、猜测权衡,却是已经动了杀心。 ——只是没有表现出来而已。 月辰侧开了头,御医上完药,用轻薄的纱布简单包扎,然后,宫人帮月辰穿好了衣服。 北堂野让他们都退下,自己搂着月辰亲了亲,安抚了几句。 月辰幽幽道:“一共有十五个人,你抓住他们,我要亲自审问。” “好,都依你,别难受了,好吗?” “陛下,我没有在难受,只是有些愤怒罢了,不……也不能说是‘愤怒’,我只是在恐惧而已。” 这件事,真的是令人后怕,若是北堂烈迟来一会儿,自己就完了。 “有朕在,不怕了。” 月辰闭上眼,轻声道:“陛下,狩猎的时候,你就在不远处,可我还是被抓走了,明明就在京城,却差一点儿就命丧黄泉了……陛下,如果那些人的目标不是我,而是我和您,结果又会如何?” “他们敢?” “人心不足蛇吞象,您是帝王,坐拥江山,暗地里不知道有多少人觊觎龙座,不可不防啊。” 北堂野闻言沉默了。 高处不胜寒。 长夜深宫,纵有地龙火墙,也挡不住来自心底的彻骨寒意。 月辰一夜未眠,在快要黎明的时候,喝下安神的汤药,才缓缓地入睡。 早朝。 北堂野下令彻查此案,同时做了一些人事调动,还让大理寺的龙正德,去协助月辰审问相关人士等等…… 那十五个人,被影卫跟着,已经找到了老巢,在昨晚入夜的时候,就全部都被抓获了。 他们都是普通人的身份,三教九流的小人物,彼此间的圈子关系复杂,没有亲友,很难追查下去。 天牢。 月辰来的很早,打扮的也非常精神——银白色的长袍,黑亮霸气的大氅,头戴玉冠,手提圣旨。 龙正德出来接旨,然后,带着辰王提审犯人。 月辰根据声音,找出了那个领头的黑衣高手。 没有黑巾蒙面,那高手大约三十多岁,浓眉大眼,一脸刚毅,看起来也算是帅气,只是,他看向月辰的目光充满了恶意,在刑房大声咒骂道:“你这个不要脸的表子!那天被老子玩的爽吗!该死的賎人!” 月辰闻言微微挑眉,看向龙正德道:“他是什么身份?” 龙正德递过卷宗道:“此人名为何同方,三十三岁,益州的江湖人士,十年前当过兵,后来因酒色误事,而被赶出了军营,再之后就混迹市坊,靠着倒卖明货为生。” “他的武功很高。” 月辰在主位坐下,看着那怒骂鄙夷自己的人,慢悠悠道:“做事也够利落,嗯……的确是很好色。” 龙正德坐在了另外一边,抬手示意书记官记录。 何同方哈哈一笑道:“要杀要剐随你便,老子是什么都不会说的!” 龙正德呵斥道:“你以为大理寺是什么地方,岂容你张狂?罚鞭!杀杀他的锐气。” “是,大人!” 马上就有专门人动手了,皮鞭子抽向那何同方,发出了‘啪啪’的声音。 月辰靠向龙正德,轻声道:“依你之见,能审出些什么来?” 龙正德想了想,靠近他的耳朵道:“这些人看似普通,其实却都不简单,应该是训练有素的杀手,刚送过来的时候,我检查过他们的嘴,后槽牙里面都藏有毒ヘ药——这种死士,就算是打死了,也不会招供的。” 月辰点点头,又道:“若是用重刑呢?” “昨夜上大刑,已经晕过去了一个,什么都没有说……” 龙正德稍稍有些吃惊,月辰这样的神仙人物,也会严刑逼供吗? 月辰闻言沉默了。 那何同方被抽了三十鞭子,吐出了一口血沫子,恶狠狠道:“月辰,你这个不知廉耻的妖人,祸国殃民,迟早不得好死!啊——月辰,你这个无耻之徒!等着被万民唾弃吧!” “住口,说,是谁派你来的?” “老子替天行道!无人指使!” 龙正德站起来,进行审问,走大理寺的程序,一日下来,没少用刑。 只是,那人极为嘴硬,什么都没有招认,反而骂人骂的底气十足。 月辰临走的时候,吩咐人准备些东西,就暂时回宫了。 龙正德很是好奇,等他走后询问下人‘辰王让你准备些什么?’ “辰王让小人准备一些无毒的蛇儿,还要找个蛇农过来。” “蛇?” 龙正德一下子就想到了蛇坑什么的,顿时打了个寒蝉道:“不会吧!” 他最怕的东西就是蛇了! 第23章 惑主(5) 次日。 刺客何同方,饥肠辘辘的醒来。 他身上的伤口,都被上了药,如今已经结疤,恢复的还不错。 ——若是太轻易就死掉,那就没办法审问了。 刑房。 何同方和另外一名刺客被吊了起来,两个大大的竹筐放在了他们的脚下,里面虫蛇互盘,看起来非常的狰狞恶心。 月辰今日穿了暗红色的棉服,坐在那儿,一张脸雪白雪白的,像是画中的人物。 龙正德轻咳一声道:“辰王殿下,这法子真的合适吗?” 他有点恐蛇,所以站在了月辰的身后。 月辰轻声道:“我听闻,益州多虫蛇鼠蚁,那边的人还会吃蛇羹什么的……所以,这个何同方肯定是不怕的。” “哼!贱人!有本事杀了我啊!” 被吊着的何同方的确不怕蛇。 他从小在山上长大,对于这种东西早就免疫了,再者说,被毒蛇咬上一口,很快就会麻痹死亡,比起奇奇怪怪的酷刑来,尖细的蛇牙,根本就算不上是什么折磨。 但是,另外一个同伴已经在瑟瑟发抖了。 ——北方人嘛,大部分都是恐蛇的。 月辰抬手示意,让狱卒缓缓地放下了那个同伴。 那人吓得大喊道:“啊——杀了我吧!杀了我吧!啊!啊!” 他用力地抓住了手腕上的铁链子,努力的往上缩着自己的腿。 月辰淡淡道:“不要怕,都是些无毒的小蛇,既没有力气,也没有可怕的毒牙,就算是咬你几口,也算不得什么的。” 这是事实,然而,对于恐惧这种生物的人来说,根本就没有用。 那个人疯狂的挣扎着,却无法控制身体落入蛇筐之中,被那些小东西缠住。 ——这些无毒的小蛇,一般也不会主动咬人,咬人也不会很疼,他落下来,蛇儿自动游走到四周,避开了他的脚。 不过,还是有几条胆大的蛇,咬了他,还爬上了他的腿。 那个人顿时发出了可怕的尖叫声。 他不怕死亡,却非常的怕蛇,被那种东西贴着身体,顿时就要崩溃了。 何同方怒吼道:“王八蛋!有什么花样冲着我来,折磨我兄弟算什么本事?” 月辰道:“你们若是肯老实交代,本王又岂会如此的大费周章?” “哼,休想!” 何同方怒瞪着他,咬紧了自己的嘴唇。 同伴大叫了一会儿,可能是适应了,同时,他发现那些小东西虽然可怕,却不会真的把他给怎么样——所以镇定了许多。 何同方侧头看了他一眼,无奈道:“你不要乱动,它们就不会咬你,忍忍吧。” 同伴脸色惨白,呼呼地喘气,闻言点了点头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你折磨我,也得不到什么的。” 月辰叹口气,看向脸色发白的龙正德,扯了扯他的衣袖道:“龙大人,我们先出去吧。” 龙正德定了定神道:“为何?” “因为接下来的刑罚,怕是有些恐怖吓人了……故而我想,你还是不看比较好。” “那我们出去吧。” 龙正德马上抬脚,往外走去。 月辰笑笑,招手让蛇农过来,轻声细语的吩咐了几句,又叫人打赏,才施施然的迈步,和龙正德一起出去了。 外面日光正好。 龙正德听着里面传来的惨叫声,以及何同方的怒吼声,搓了搓自己的手道:“不知辰王殿下用了什么办法,居然能叫那个硬骨头如此乱叫?” 月辰站在阳光下,扯着自己衣袖上带子,轻飘飘道:“你不知道蛇喜欢钻洞吗?” “啊?” 龙正德一愣,继而俊脸更白了,他不敢再想象那个画面,干笑几声道:“你这刑罚,真是不简单啊……” “并不是我想出来的,而是书里面记载的。” “咦,是吗?请问是什么书里面记载的。” “你看过铸刑书吗?” “看过,里面并无……” “当然不是流传的那本……” “原来如此啊。” 月辰道:“龙大人,你知道吗?就是这个何同方,伤了和我一起长大的兄弟,所以,我是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龙正德叹口气道:“唉,我也听说了,李统领伤的不轻,这些人出手狠毒,已经不是第一次杀人了。”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现在就是他们偿还的时候了。” 两个人在外面聊天,过了一会儿,就有人出来道:“何同方招了,另外一个刺客死了。” 月辰微微颌首道:“让人救治一下何同方,他可不能死了。” “是,辰王殿下。” 龙正德进去的时候,那个死去的刺客,已经被人用草席卷住抬走了,地上有很多的血迹。 何同方被绑在了柱子上,腰腹部缠着厚厚的纱布,有人正在灌他参汤,辅以针灸,为他吊命。 那些蛇和竹筐都被清理出去了,不过,空气之中还是残留了奇怪的血腥味。 月辰没有进来,只是让人把何同方的供词笔录送了出去。 “居然是刘远山将军……胆子真大啊。” 龙正德道:“此人是开国功臣之一,妹妹又在宫中为妃,你打算怎么办?” 刘妃娘娘就是刘远山的妹妹。 而刘远山就是李雅父亲——忠勇侯李义云的密友。 月辰笑而不语,揉碎了笔录道:“区区一个刘远山,就敢行刺本王吗?那个何同方定是没有招认明白,继续审他!” 龙正德压低声音道:“其他人也审过了,细节都能对的上去,真相的确如此,你打算干什么?” 月辰冷冷道:“当然是查出‘真相’,揪出那个幕后黑手了。” “已经水落石出了,你还想查谁?是要逼着他去攀咬别人吗?” 月辰摇摇头道:“你不知道,那个刘远山和忠勇侯李义云交好,一起把持军权,结党营私,企图左右君王的决策,这一次狩猎,是非常的突然行动,而刺客们组织迅速,肯定是有宫里面的人通风报信,暗中配合,才会让他们顺利下手……” 龙正德皱眉道:“李义云的女儿是太子妃,你这样查下去,只会自身难保。” 月辰苦笑道:“你以为,我还能保得住自己吗?若不乘势追击,下一次,我定会被不明不白的杀害,你说是胡乱攀咬也好,还是我别有用心也罢,这个案子,都不能到此为止,你明白吗?这不是我一个人的意思。” 龙正德沉默了。 他无法答应月辰的要求,却又无法拒绝。 月辰摸出了衣袖之中令牌,递给龙正德。 龙正德马上要跪——月辰连忙伸手扶住了他。 “真是陛下的意思吗?” “不然我会带着令牌来吗?” 月辰收起令牌,轻叹一声道:“此事,还请龙大人辛苦一番,多方调对了。” 龙正德微微皱眉,看着月辰转身离开。 那令牌,是特殊的密令,龙正德明白,那代表了北堂野的态度。 但他绝对想不到,这块令牌,是当初调查丞相时的遗留产物…… 月辰做了这么多,只是想抓住忠勇侯而已,唯有抓住了他,才能有机会查出当年的真相来。 九华殿。 御医送来了去疤的药膏。 月辰皱眉道:“这东西的味道真是重。” 北堂野沐浴出来,拿起药膏试了试道:“挺香的啊,也够细腻,来,朕给你上药。” “微臣哪敢劳烦陛下呢?” “又调皮,快趴好吧。” 北堂野坐下来,月辰放下汤捂子,慢吞吞的解了衣衫,趴在温热的褥子上,开始上药。 “对了,月辰,今天的案子可有进展?” “那些刺客训练有素,不肯招供,不过……也快了。” “依你之见,会是谁做的?” “我是陛下的人,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动我,挑衅天子的权威,简直是狂妄自大到疯狂了……这世上的疯子有很多,但我实在是想不通,谁会这么的恨我?” “或许,是冲着朕来的。” “那更要彻查了。” 月辰的皮肤很好,有着年轻人特有的活力,白皙细腻,摸着有一种特殊的顺滑感觉,犹如温润的美玉一般,如今多了细小的伤口,着实是令人心疼。 北堂野忍不住俯身亲了亲他的伤口,轻声叹道:“月辰,你放心,朕定会揪出那个主使人来,把他给抄家灭族了。” 月辰不语,却是抱紧了被子,心里面有种痛苦的矛盾感觉。 一开始,北堂野对他很不好,他也心怀仇恨,两人相处,虚与委蛇,也没什么不妥。 可如今,北堂野似乎是爱上了他,对他越发的温柔体贴、呵护备至了,一举一动的细节之中都是宠溺,而且北堂野没有在宠幸过其他的妃嫔。 月辰嘴上不说什么,心里面却能感受到那份真实的感情。 如果有朝一日,证明是北堂野杀死了谢苍鸿,夺了他谢家的天下,他应该如何取舍呢? 亲手杀了北堂野,为父报仇吗? 月辰闭上眼,想到了母亲的叮咛,也想到了谢家旧部的期待,更有这些年来的寄人篱下,如履薄冰受尽屈辱,以及之前北堂野的逼迫,顿时新仇旧恨涌上心头,一瞬间就击垮了那浅淡的似水柔情。 什么温柔体贴,不过是对宠物的施舍而已,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帝王心术,笼络驾驭,只为让他心悦诚服的献出自己罢了,从头到尾,色字当头,又算得上是什么真情? 若是真的爱他,就不会大张旗鼓的册封辰王,把他捧高在这么一个危险而又尴尬的位置之上。 君王的爱,从来就不会考虑对方。 因为他是天下的主,是唯一的王,是所有人崇拜、服从的对象。 可是,月辰却不喜欢服从,他想要反抗,想要改变,想要活的扬眉吐气,风清气正。首当其冲就是要查清楚父亲的死因。 为了达到目的,他已经牺牲了太多,开弓没有回头箭,事到如今,再说什么风淡云轻,那不是说笑吗? 作者有话要说: (双更奉上 、身处权位中心,每个人的心态都很微妙,思想、感情、目的等会随着世易时移而不断的变化, 而‘动真情’就是最可怕的一件事 ) 第24章 惑主(6) “月辰?睡着了吗?” 北堂野问了几句,用厚厚的毯子盖住了他。 安公公道:“陛下,冬夜寒冷,您要不要早些歇息?” “拨亮灯芯,朕要批阅奏折。” 北堂野走向书案,想看一会儿奏折,打开以后,又觉得那些东西枯燥无趣,忍不住换了寝衣,和月辰一起睡觉去了。 人到中年,一旦变懒,就会不知不觉的贪图安逸,骄傲自大,沉浸在享受之中后,就很难自控了。 ——北堂野前几天习惯了月辰的帮忙,这几天月辰审案子,没有陪他一起看奏折,顿时效率大减。 很快,大理寺的龙正德就整理好了一份材料,把结果递了上去。 折子上说:大将军刘远山和忠勇侯李义云,两人合谋铲除辰王,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豢养杀手,还结党营私,企图控制兵权,散布对皇上不利的说法,妖言惑众,蛊惑人心……等数十条罪名。 月辰对北堂野道:“我从未求过陛下什么,不过这一次,月辰还请陛下严惩凶手。” 北堂野看着忠勇侯的名字,沉吟片刻后,认真道:“你想如何惩治他?” “我想严惩主事人,让他入狱受罚,不过,没必要牵累其家人。” “好,宣龙正德来。” 很快,北堂野就让龙正德抓起了刘远山、李义云等人,严加审问,追查此案。 虽然抓了不少人,但是李义云身份最高,开国元老,又有女儿做太子妃,自然不会和其他人一样打入天牢之中,而是,关押在了一处别院里——条件还不错,就是没有了自由。 想要真正的动他,还需要更多的力量。 月辰思索再三,还是主动上书,参了他们一本,顿时,有些人见风使舵,也说他们结党营私。 受伤未愈的太子北堂烈,为岳父李义云求情,被驳回了。 太子妃李雅担心不已,入宫拜见刘妃娘娘。 刘妃娘娘却是一身白衣,神色淡然,正在念经诵佛。 李雅行礼之后,有些焦急道:“娘娘,雅儿的父亲入狱了,雅儿该怎么办呢?” 刘妃娘娘放下了经文,缓缓道:“该怎么办,本宫也不知道,或许,你应该去求一求辰王殿下。” 月辰? 李雅咬了咬唇,轻声道:“娘娘……” 她话未说完,就有太监道:“辰王殿下到。” 月辰带着禁军进来,随行了四位大太监,捧着北堂野的圣旨,有些杀气腾腾的。 刘妃娘娘的丫鬟顿时就慌了神,李雅也忍不住后退了几步。 林公公上前宣旨道:“陛下有旨,将刘妃贬为庶人,接受调查,请吧,刘妃娘娘。” 刘妃并不吃惊,只是看向月辰道:“你可真是厉害,不过,可惜了,你是个男人。” 月辰面不改色,扬起下巴道:“本王奉命行事,得罪之处,还请娘娘莫要见怪,来人,把这宫里面的一干人等,全都拿下!押入天牢严加审问。” 他顿了顿看向李雅道:“此地危险,你们几个人,护送太子妃回去吧。” 李雅咬牙,鼓起勇气来,快步走向月辰,噗通一声跪下来道:“辰王殿下,求你救救我父亲,他是被冤枉的。” 月辰侧身,看向院子里面的寒梅,神色微妙道:“你要求我?” “是,我求你。” 李雅抬起头道:“你是负责此案的人,一定明白,我父亲并没有对你不利。” 月辰轻声道:“你贵为太子妃,未来的一国之母,如今却要跪下来求我,你考虑过太子的感受吗?” 李雅脸色一寒,她跪下来,就是想用身份来表达诚意。 她更觉着——月辰那么聪明,一定会马上扶她起来的,谁能料到,那辰王殿下只是轻飘飘的说话,对她的陈情,所答非所问,还反过来问她将太子置于何地了? 由始至终,月辰完全没有要扶她起来的意思。 这叫李雅非常的为难,四周那么多人看着,她跪着也不对,起来也尴尬。 可是,为了父亲,区区面子又算得了什么? 李雅当下坚定道:“太子殿下重伤未愈,我只能自己想办法了,我父亲忠勇侯一生清白,从未贪赃枉法,更不会结党营私,还望辰王殿下明查。” 月辰摇摇头,潇洒转身大步往外走去,不轻不重道:“是非黑白,本王自会查明,还望太子妃自重,早日回去,远离这是非之地。” 他要动忠勇侯,也就只针对那一个人罢了,根本没有要动北堂烈老婆的意思。 所以,此事不必多说什么,只要忠勇侯配合,他也不会主动杀人的。 天牢。 审问刘远山的时候,月辰直接上了重刑,逼他供出李义云的罪行——不管是真的假的,只要言之有物,便可拿到朝堂之上,做一番文章。 打压刘远山和李义云的军部力量,就能让李浩和聂冰等人趁机上位,得到更多的兵权。 同时,月辰帮着北堂野处理奏书,选拔人才,借机培植了自己的势力。 等李义云脱去朝服,彻彻底底的锒铛入狱,已经是一个半月以后了,刘远山被折磨的不成人形,看见隔壁的李义云,顿时老泪纵横。 “兄弟,我对不起你啊……可我也没办法,我还有老婆孩子,我儿媳妇怀孕了,禁不起折腾啊……” 刘远山爬过来,痛哭流涕。 李义云心中酸涩,连忙把手伸过木栏杆去搀扶他。 “刘老三,你快别动弹了,伤口裂开可怎么办啊?你放心吧,你家里面没事,那个畜生虽然抓了我们,却没有动我们的府邸。” “只要我的孩儿无事就行……你的女儿不是太子妃吗?让太子保我们啊,我们这帮老臣,可都是支持他的人。” “太子爷受了伤,唉,不提也罢。” “李兄,都是我鲁莽啊……” “也怪我没有及时的阻止你,心怀侥幸,急于除掉他,唉。” 李义云也忍不住唉声叹气的,看见刘远山的惨状,他也有些兔死狐悲的感觉。 “忠勇侯大人,为什么那么急于除掉本王呢?莫非,本王和你有仇?” 月辰从黑暗之中走了出来,穿着厚厚的灰褐色皮袍子,显得强壮了不少。 他走出来,有人马上搬来了椅子。 李义云怒道:“月辰,你这个不知廉耻的小人,居然还敢来见我!” “本王又没做过什么亏心事儿,为什么不敢来?” 李义云站起来道:“你堂堂的七尺男儿,不去建功立业,保家卫国,却非要扮装女儿姿态,博取帝王怜爱,巧言令色,婬乱后宫!你这样对得起你的父母吗?” “我的父母?说起来,你也都认识呢。” 李义云道:“当然,你父亲——谢苍鸿大哥,乃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你母亲月华夫人,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却也懂规矩、识大体,比你这卑鄙小人强多了!” “那么,我父亲是如何死的呢?” “当然是战死沙场了,他的一生光明磊落,怎么就生出了你这样的儿子,若是他泉下有知,定会羞耻不已!” 月辰闻言,轻轻地拍了拍手道:“骂的妙啊,不亏是忠勇侯,不只是枪法高明,还能言善辩,明明在讲谎话,却是说的和真话一样。” “畜生,你什么意思!” 月辰不语,身后的李浩怒道:“李义云,注意你的言辞,再敢侮辱辰王殿下,就大刑伺候。” 李浩之前受伤不轻,养了很久,用了不少的灵药才恢复过来。 虽然月辰没有说什么,却是给了他不少的好处,还安排专人伺候,让最好的御医去医治他,给他上位的机会,让他进一步掌控禁军。 李浩知道月辰的性格,明白主子的心里面是在意他的,自然就会更加的忠心。 “狗仗人势!” 李义云唾了一口,坐了下来。 月辰也没有生气,他知道,很多人都在唾骂他、恨他入骨,说他一个谄媚君王的小人,但那又如何?今天就能问出父亲的死因了。 忠勇侯的脾气、骨气、义气,大家都是知道的。 所以,月辰也不会惩罚他。 天牢深处,多的是石头暗牢。 这间间相连的木牢,是月辰刻意让人腾出来的。 为的就是让李义云和刘远山多些互动,一会儿他只需责罚刘远山,便就能逼着李义云开口。 牢狱之中,有一个叫住沈天和的年轻人,虽然学问不好,却是善于刑讯逼供,这些日子以来,巴结月辰,得到了不少的好处。 此人非常的机灵,见月辰是个厉害的主儿,便就再三亲近,赌咒发誓说:会一生追随、誓死效忠。 月辰也懒得分辨,让人查了查他的底儿,李浩再威逼利诱一番,便就收为己用了。 今夜是逼问李义云的大日子,沈天和自然是早有准备,拿出了浑身解数去收拾刘远山。 灌辣梳洗,抽肠锯足,一边慢慢地折磨,一边仔细的用药。 刘远山痛不欲生,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声,叫李义云坐立难安。 他本不想求月辰什么,可如今兄弟受苦,自己又岂能坐视不理? 终究还是服了软。 这个硬骨头,一旦开始低头,接下来的一切就都好办了。 也不需要其他,月辰只说了一句轻飘飘的话。 “忠勇侯啊忠勇侯,你也不想一想,你女儿李雅凭什么做太子妃,还不是靠你这个有本事的爹吗?如果你倒台了,那她就是罪臣之女,以后还有资格做皇后吗?后宫险恶,若是她做不成皇后,还能好好的活下去吗?你们一家上下七十二口人,死生荣辱全系在你一个人的身上,而你顺从本王,就能得到死后的哀荣,你明白吗?” “你这混账,少说废话了,快点儿放开刘兄弟,让医者为他疗伤!” “喔?” “我说就是了!” “早这样不就得了?你们带着刘远山下去吧,让人给他医治一下。” 月辰吩咐几句,其他人就都退下了。 李义云深吸一口气,深感悲哀,今日,他一旦说出那些秘密来,就必死无疑了。 但若是不说,又不知道有多少个在乎的人,会变成刘远山,他实在是受不了这种‘严刑逼供’了……让他眼睁睁的看着兄弟受苦,真的是比打死他还要痛苦。 月辰盯着他的眼睛,直言不讳道:“我父亲谢苍鸿,当年是你们所有人的大哥,可是,他却不明不白的死了,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李义云皱眉叹息,难以开口。 月辰轻声道:“你最好快点儿说,不然的话——” “我说,当年是这样的……” 他们兄弟几个,自幼就跟着谢苍鸿闯荡,从小到大,历经艰险,吃苦很多,却也学了一身的本事。 成年以后,便就走南闯北,带着雄心壮志,投身于乱世之中,从为万民请命,到立地为王,实在是经历了太多的风雨。 还记得……那一战非常的惨烈,就算是绝顶高手谢苍鸿,也受伤不轻。 那一夜,军医为谢苍鸿疗伤以后,大家都离开了大帐,谢苍鸿在后面休息,外面有重兵把守,长夜漫漫,绝不会有外人闯进去。 李义云回去就睡了,迷迷糊糊的被人推醒,接到了一份密令,上面的内容:居然是让他处理谢苍鸿的尸体! 等他匆匆忙忙的去了大帐,就只看见了北堂野,他坐在那儿,而谢苍鸿躺在地上,心口染血,浑身冰冷僵硬,已经断气多时了。 当时,李义云大惊失色,想要呼叫,却被北堂野捂住了嘴。 ——月辰安静的听着,不知不觉地捏紧了椅子的扶手。 李义云痛苦的闭上了眼睛,紧紧皱眉道:“我不是北堂野的对手,被他一拳打倒以后,就愣住了,他说,人不是他杀的,叫我不要声张,帮他把这件事给压下来……” “那密信是谁写的?” “是一个陌生人送来的,笔迹秀丽好看,上面写着:谢苍鸿已死,速去大帐处理尸体,我当时想,这怎么可能呢,谢大哥武功盖世,又有谁能伤的了他?” 再后来,军中恶斗,北堂野脱颖而出,成为了新的王。 从此以后,他一统大梁,四海升平,缔造了北堂皇族的神话。 第25章 惑主(7) 最后。 月辰深吸一口气道:“就是北堂野杀了我父亲,对吗?” 李义云老老实实道:“不清楚,这些年来,我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却没有结果……很可能就是他,也可能是他恰好在。” “那天,他有受伤吗?” “并未。” “如果是他碰巧在那儿,见有人伤害我父亲,他为什么不帮忙阻挡?我父亲死了,他却毫发无损的待在那儿处理尸体,还让你不要声张……呵!” 月辰笑了笑,缓缓地站了起来,转身走了出去。 李义云盯着他坐过的椅子,露出了惊骇之色。 那椅子的扶手之上,留下了五个深深的指痕。 而外面的月辰,终于忍不住闭上了眼睛,大颗大颗的眼泪落下,湿了衣襟。 李浩在门口听到动静,马上来接。 月辰连忙转身,抬手拭去了眼角的泪珠,他深吸一口气,接过了厚厚的斗篷披上,闷闷道:“我们回宫吧。” “那忠勇侯呢?” “自会有人处理。” “是。” 坐上豪华的车驾,靠在椅背之上,回想着李义云说的那些话,再对比母亲和北堂野的只言片语,月辰只觉得心如刀割。 悲痛,也失望。 这些年来,北堂烈从不知道月辰是有多么的羡慕他——羡慕他有一个不错的父亲,时常关心,倍加疼爱。 而他,却像个没爹没娘的孩子,备受冷落,孤独寂寞,不管是期盼什么,都不会愿望成真的。 渐渐地,他就学会了安静的缄默。 不再期待,没有渴望,也就不会失望了。 可即便如此,也留不住最后的亲情……母亲不明不白的死在了宫中,至今没有找到凶手的蛛丝马迹。 而他,却被北堂野当成了宠爱的妃子,不伦不类,被世人轻贱唾弃。 李义云说的没错,活成了这样,真的是愧对谢家威名。 月辰仰起头,后脑抵住了木板,轻轻地撞了几下,慢慢地止住了悲伤。 就算他已经是泥足深陷,他也不会就此认命,世人如何谣传,并不重要,只是些道听途说里的辱骂而已,并不能真的让他变成一个不堪之人。 只要自己不放弃,那么换个角度来看,现在这样,不就是报仇雪恨的大好机会吗? 月辰仔细推敲了一下,觉得母亲之死颇为蹊跷,说不定也和北堂野有关,可他是帝王,若是想说,早就说了,若是不说,自己去问,反而会触怒龙颜…… 呵,事到如今,他如何配称为真龙天子呢? 弑兄夺位,欺嫂霸侄,这份心狠手辣,背礼逆德,根本就是禽兽不如。 月辰缓缓地摸上了自己的软剑,剑柄冰凉,透着慑人的寒意。 辰王车驾摇摇晃晃的回到了九华殿。 林公公等人马上伺候着月辰沐浴更衣,北堂野已经等好久了,看见月辰就一把抱住,亲了上去。 月辰叹息道:“陛下,我今日很累,只想休息。” “你歇你的,朕亲朕的。” 北堂野把他按在柔软的龙床之上,解开了他玉色的盘龙扣,大掌不轻不重的探了进去,犹如君王巡视疆土一样摸索着。 月辰心中苦涩,今日实在是无法招架,却被北堂野强占,难以脱身,顿时就有了生不如死的痛苦感觉。 ——父母大仇未报,自己却在取ヘ悦仇人,真是枉为人子。 他脸色发青的侧身,北堂野却未注意到这些,他只想好好的欢乐一场。 这些天来,北堂野想月辰想的厉害,可是月辰又很忙,还要天天上朝,两个人虽然睡在一起,却没有时间好好的疯狂一把,今天天气不错,北堂野又喝了点助兴的淡酒,顿时色心大起,不顾一切的就要和月辰共赴巫山。 月辰一脚踹下了枕头,看向帘子外面跪着的宫人,口气不善道:“都滚出去!” 那些人不敢停留,马上磕个头,轻手轻脚的全部滚蛋了。 北堂野搂紧月辰的腰,咬他的脖颈,低沉笑道:“你还害羞?” 月辰勾勾唇角,扯出了一个凉薄讥讽的漂亮笑容。 他伸手抓住了北堂野的胳膊,轻声温柔道:“我没有害羞,只是觉得他们很煞风景罢了……陛下,轻些……嗯,让我自己来脱吧。” 柔顺乖巧的配合姿态,最是讨北堂野的喜欢,他顿时就松了手。 月辰翻身趴在了他的怀里面,一边迎合,一边用重手法点了他的奇门穴ヘ道,引导他丧魂失智,逐渐进入幻境。 北堂野只觉得美人在怀,摸起来柔韧又光滑,就和妖精一样缓缓地扭动着,勾的他心火燎原。 “月辰,快——” “陛下,你喜欢这样吗?” 北堂野听闻这引诱的声音,马上就忍不住抱紧了人,压着狠狠地掠夺。 月辰看着他抱紧了被子驰骋,轻声叹息,缓缓地抽出了自己的胳膊。 然后翻身坐起来,拉被子盖住了北堂野,再去轻手轻脚的点燃了熏香,把特殊的迷ヘ幻ヘ药粉洒了进去,以助北堂野逍遥快活。 北堂野浑然不知,已经沉沦在那飘飘欲仙的幻梦之中。 月辰却是换了一件衣服,又抱了一个毯子,睡在了床脚。 他明白,明日早朝,必定有一场硬仗要打。 果不其然。 忠勇侯李义云的畏罪自杀,引起了轩然大波,他死前还留下了认罪书,承认了自己和刘远山的勾结。 同时,他也直说了,自己是知道辰王遇害之事的,但是出于个人的喜好,没有干预,反而坐视不理,任由悲剧发生,还企图包庇自己的朋友。 朝堂众说纷纭,有人道:“这不可能!” 也有人道:“军队之中,的确有官官相护的现象,那些人只知忠勇侯的英勇,却不知道陛下的圣明。” “此言差矣,忠勇侯忠君爱国,怎会做对陛下不敬之事?” “我觉得,这件事并不能完全的怪罪忠勇侯,他想对付的是辰王,而不是陛下啊。” “陛下信任辰王,他就痛下杀手,不是铲除异己又是什么?” “你不要含血喷人!若没有忠勇侯和刘将军,又何来这太平盛世?” “你犯上!” 北堂野看着他们你一言我一句的吵吵,脸色越发的阴沉。 北堂烈站出来道:“儿臣以为,此案必有蹊跷。” “说。” 北堂野一开口,其他人顿时都安静了。 北堂烈道:“忠勇侯性格刚毅,绝不会轻易的自杀,说不定是有人陷害。” 龙正德出列,跪下来道:“若是太子殿下不相信微臣,可以去亲自查探。” “本殿只是就事论事,没有针对龙大人的意思。” 这话一出,顿时又引来了群臣争论。 月辰道:“此案证据不足,不如容后再议。” 有道是,事缓则圆啊。 最后,北堂野压下了这件事,暂时退朝,改日再议。 忠勇侯的死讯传到了东宫,李雅顿时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梁平跟在北堂烈的屁ヘ股后面,小声道:“这件事没那么的简单,那些人看起来是在对付忠勇侯,实际上,是要削弱您的实力,太子殿下,不能不防啊。” 北堂烈道:“那依你之见,是谁做的,对方的目的是什么?” “我觉得是辰王殿下做的,目的就是打压您,然后独揽大权。” 北堂烈猛地回头,低吼道:“他不是那样的人,不会滥杀无辜的!” 梁平轻声道:“可是那个忠勇侯害过他,是他的政敌,并不是无辜的人。” ——而且忠勇侯的女儿李雅,抢走了他的意中人啊。 谁都知道,忠勇侯和辰王水火不容,虽然表面上没什么,实际上,他却对月辰有着很大的成见,非常不齿他的行为,可谓是‘早有杀心’。 而且,忠勇侯控制禁军,结党营私,也是脱不干净的罪名,桩桩件件都不无辜,只是太倒霉了。 “你别乱说了。” 北堂烈心情烦躁,转身去探望李雅。 今日之事,他觉得自己愧对李雅,内心非常的微妙。 但是,若要他相信月辰是一个坏人,他也完全做不到。 不管怎么样,李义云都死了,这案子不了了之。 月辰奏曰,祸不及家人,还望陛下仁慈,留忠勇侯的赫赫威名,毕竟,他当年立下了那么多的战功,虽然晚节不保,却也有过人之处……云云。 有月辰给的这个台阶下,双方各退一步,所有人就都好办事了。 忠勇侯畏罪自杀,了断一切恩怨,北堂野酌情轻判,略施惩戒。 李义云一家搬去了新的地方,从此以后,不再是皇亲国戚——太子妃的地位也是一落千丈,不得不暂时与娘家断了联系。 本以为,这一切都到了尘埃落定的时候,却又有人密报,说那刘远山的心腹,对朝堂心怀不满,带人做了逃兵,落草为寇了。 北堂野点了几员大将,专门去处理此事不表。 新年将至。 撇开那些杂事,各宫各院都开始准备过年。 九华殿张灯结彩,挂上了美丽的彩色丝条,上面写着梵文的祈福之语。 月辰把母亲的灵位擦干净,供奉在了偏殿的后面。 北堂野见他鼓捣这些,皱眉道:“她都习惯玉玥宫了,你还折腾干什么?也不嫌晦气。” 月辰一愣,摇摇头道:“这是我娘,对了,陛下,那刺客的事有眉目了吗?” “没有,可能是什么江湖仇家吧。” “嗯……” “别皱眉了,来看看今年的贡品吧,有一批东珠很是不错呢,到时候给你做衣服。” “月辰多谢陛下。” 新的一年,万象更新。 辰王也终于站在了文武百官的前面,和新的丞相大人并列。 他道取中庸,不卑不亢,上朝的时候一本正经,下朝以后温柔体贴,越发得北堂野的欢心。 月辰不但漂亮,还很聪明,可以帮着他处理政务——北堂野虽然小心谨慎,却也越发的依赖月辰了。 反观太子一脉,有些萎靡不振,那太子妃李雅,也变得低调万分了。 然而,就在开春的时候,北堂野猛地病倒了。 那夜,迎来了第一场春雨——只下了一点点的雨夹雪。 北堂野喝多了酒,又在大殿门口豪情壮志的遥想到年,吹风受了寒,当夜就低烧了。 御医前去诊治用药,说陛下并无大碍,谁料三日过去,还是没有见好,反倒是病情恶化,越发的严重了。 第26章 夺位(1) 北堂野病了,三日没有上早朝,奏折堆积如山。 北堂烈进宫探望。 月辰和御医正在乾龙宫伺候。 还没有走进去,就能嗅到一股浓浓的中药味儿。 北堂烈看着皱眉担忧的月辰,走过去轻声道:“我父皇到底是怎么了?为何迟迟都不见好?” 许久不见月辰。 北堂烈心中感慨万千。 记忆之中的那个人,已经变了太多太多。 而眼前的月辰,一如既往的美丽,柔软的衣,雪白的脸,黑亮的眸,当他看向你的时候,总是有种脉脉含情的感觉。 可是,他做的那些事,却又是件件无情,处处针对。 一开始北堂烈还无法相信,但是后来他也不得不相信了。 月辰,的确是在处心积虑的揽权。 虽然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但北堂烈也和父皇暗示过,只是北堂野迷恋月辰,并不在意这些小动作,还让北堂烈安心,好好的做太子。 这不,宫中事务都是月辰负责管理的,父皇如此病重,自己居然是最后一个知道? 月辰看向北堂烈,幽幽轻叹,犹豫低语道:“太子殿下,陛下似乎是……中风了,虽然御医们都不敢说,不过我感觉……” 他咬了咬唇道:“他现在这样子,就和书上的中风症状一样。” 北堂烈心中一跳,忍不住低声道:“你们又想演戏?” 月辰摇摇头道:“没有演戏,不是你想的那样。” 之前为了对付老丞相,北堂野和月辰故意假装‘中风’,如今,这是故技重施吗? 没有了丞相和忠勇侯,最大的就是他这个太子殿下了。 莫非,父皇想要试探他? 还是说,父皇发现他在招贤纳士,囤积兵马了? 月辰道:“你去看看他吧。” “好。” 北堂烈将信将疑的进去,只见父皇躺在那儿,和往常没什么两样,只是有些僵硬而已,昏昏沉沉的叫着:“冷,朕好冷……” 房间里面已经摆了无数的火盆,他身上还盖着几层丝绒被子,下面塞了汤捂子,怎么可能会冷? ——真的病了? 御医们摇头叹息,互相商量着如何用药。 北堂烈道:“父皇,父皇,你怎么样?” “是烈儿啊,朕好困。” 北堂野缓缓地抓住了北堂烈的手,闭上眼缓了一会儿,又道:“月辰呢?” “陛下,我在。” 月辰绕到了另外一边,毫不避讳的坐在了龙床上,抬手为北堂野擦了擦汗。 目睹这些,北堂烈心中刺痛,猛地松开了北堂野的手,起身站在了那儿。 北堂野道:“朕冷……对了,军营,烈儿你要多去看看……要,勤加练兵……” “是,父皇。” 接下来北堂野就睡着了,他紧紧地抓着月辰的手,叫北堂烈看的非常难受。 太子殿下匆匆离去,心中五味杂陈。 父皇看起来老了很多,不过,不像是重病的样子,应该没什么吧? 中风可是会瘫痪的,可父皇依然能动弹,许是受风了……修养一阵子就会好的。 不过,这也是一个趁机把握兵权的好机会。 北堂烈斟酌一番,听了北堂野的话,行走军营,去笼络人心了。 宫中。 温暖如春,药香浮动。 辰王殿下披散着头发,带着沐浴之后的清香,接过了要给北堂野的药,步履轻盈的走了过去。 “陛下,该吃药了。” 月辰轻轻地唤了几声,白嫩的手指托着碧玉碗,里面是黑色的药汁。 北堂野睁了睁眼,没有说话。 月辰说着今天的朝政大事,动作温柔的喂北堂野喝药。 御医在一边准备针灸用的物品。 北堂野气息微弱道:“朕的身体朕明白,叫烈儿来。” “太子殿下忙着照顾太子妃呢,没时间来看您。” 月辰淡淡的说着,吹了吹药,喂给北堂野。 北堂野生气道:“那就把他给朕绑来!” “是,都听您的,吃药吧,然后要御医针灸一下。” 月辰不紧不慢的说着。 等北堂野喝完药,他就退下了。 北堂野针灸完昏昏欲睡,问左右道:“太子呢,怎么还不来……” 安公公小声道:“许是在路上耽搁了,陛下您先睡一会儿吧。” “烈儿不来,月辰呢,他干什么去了?” “辰王在帮您处理奏折。” “不用他,叫烈儿,烈儿处理……” 北堂野气喘吁吁的说着,不过,却没有人搭理他了。 药劲上来,帝王挣扎几下,就陷入了昏昏沉沉的睡梦之中。 这样的身体,自然是无法早朝了。 清晨。 月辰穿着银白色的蟒袍,脚踏登云锦靴,穿过了银台门,走入了金銮正殿,看着满朝文武道:“陛下有旨!” 大臣们跪下接旨。 也有少数人站着,怒瞪月辰。 今日的他英俊非凡,蟒袍玉冠,潇洒而立,站在龙椅下面的高台之上,环顾众人,淡然从容的面孔之中带有几分睥睨傲视的感觉。 安公公等人就站在他的身后,帮忙捧着圣旨。 新丞相道:“还请辰王宣旨。” 月辰点点头,接过圣旨来展开,朗声道:“百官听宣——朕,病染沉疴,自知不起,暂命辰王协理朝政,处理军机要事!” 简单直接的命令,高高在上的月辰。 他看着那些吃惊的大臣道:“本王受陛下所托,定当尽心尽力,看好这大梁江山。” “这……” 大臣们一瞬间有些犹豫,辰王得宠,路人皆知,可是,他如此的独揽大权,真的合适吗? 这时候,有人打开了大门,耀眼的晨光照射进来。 北堂烈上殿道:“月辰,你真的要摄政揽权?” 月辰轻声道:“太子殿下,这是陛下的意思。” 北堂烈道:“父皇病重,理应把一切的国事——都交付给我,月辰,这样吧,我打理朝政之事,你去照顾父皇,如何?” 月辰微微抬起了下巴道:“太子殿下,这是何意?” 北堂烈一步一步的走上台阶,和月辰对视,轻声道:“我不想你走到难以挽回、日暮途穷的境地,月辰,让我监国,才合情合理。” “皇命在身,请恕月辰难以从命。” 北堂烈叹口气道:“那我去照顾父皇,如何?” “陛下的病最怕风寒,殿下带了一身的刀兵杀意,贸然探望的话,只怕是会冲撞到陛下……不如这样吧,殿下暂放军中事务,搬回乾龙宫来,就近侍疾,以尽孝心,好好的照顾陛下,如何?” 北堂烈沉默片刻,点点头道:“好!” 其他的大臣面面相觑,面对强势的辰王和深藏不露的太子,他们选择了沉默。 毕竟,陛下才是最重要的。 各位心怀鬼胎的大人们下朝以后,马上去寻御医打听情况了。 御医只说:陛下是偶感风寒,不日就会痊愈。 然而,数十日过去了,辰王已经掌管了各部事物,陛下还是没有恢复过来。 而太子殿下进入乾龙宫以后,也很少出现了。 越来越多的御医被宣入宫,搞的人心惶惶。 乾龙宫。 北堂烈住在了偏殿,仔细的照顾北堂野。 只是,北堂野病的严重,半身瘫痪,已经无法开口讲话了。 月辰要上朝,还要批阅奏折等,每天傍晚才会忙完过来。 北堂烈仔细的检查了北堂野的药,没有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梁平说过,陛下很可能是中毒了,北堂烈也用解毒的东西试过……皆无果。 父皇身体强壮,怎会一病不起? 北堂烈皱眉思索,绕着御花园散步,不知不觉的走到了九华殿。 恰逢御史台的宋锦书出来,便就过去闲聊了几句。 宋锦书是个白面书生,以前做过军事参谋,后来修订新的律法,掌管御史台,他虽然跟着北堂野打过仗,却是年龄最小的一个,今年才三十七岁,看起来温文尔雅,风度翩翩。 他来九华殿干什么? 北堂烈回去以后,仔细思索,越发觉得这事儿不太对劲。 一个时辰前。 宋锦书把一封密函献给了月辰。 说是密函也不太正确,那是一卷密封的圣旨,或者是说,应该叫‘遗诏’比较合适。 北堂野亲笔所书。 “待朕百年之后,赐月辰饮鸩同归,一起驾鹤乘龙,逍遥而去,云云……令,外迁皇后之墓,把朕与月辰合葬一处,帝后制式,永不分离……等等。” 北堂野居然早就写好了遗诏,让北堂烈继位登基。 同时,他也要赐死月辰,要他殉葬。 呵,帝王之心,当真是凉薄无情。 月辰看着那道秘密的遗诏,翻来覆去的研究一番,终是冷冷的笑了,叫人搬来火盆,把那东西烧个干净。 好你个北堂野!原来一直都在防备我,还留了这样狠毒的后手,怪不得从不在意那些流言蜚语呢。 月辰咬了咬牙,为自己之前的犹豫仁慈,而感到可笑。 可笑更可悲! 帝王之家,从无感情。 是自己还不够狠,所幸,天命庇护,得贵人相助。 不然的话,就真的要死不瞑目了。 宋锦书说了,那遗诏一共三份,他御史台一份,忠勇侯一份,还有一份不知道谁拿着。 忠勇侯畏罪自杀后,遗诏被北堂野回收,应该是焚烧了…… 宋锦书的那一份,已经献给了月辰。 还有一份要命的诏书,不知所踪。 ——换句话来说,月辰一日找不到这三份遗诏,一日就不能让北堂野出事。 当下,月辰不解道:“宋大人为何帮我?” 宋锦书说:“当年,谢苍鸿大哥救过我的命,我也不能叫他的儿子,就这样稀里糊涂的死了,这东西你看着办吧。” “多谢大人。” 这是一份大大的人情,月辰心领神会,很快就提拔了宋锦书,不过,他本就是三公九卿,再加提拔,也没有多少的上升空间了,只能恩赐其家人。 有了宋锦书的帮助,再加上原本的力量,月辰终于可以真正的掌权了。 而太子北堂烈,却是陷入了困境之中…… 第27章 夺位(2) 天降大雪。 乾龙宫。 开门就扑入了一团寒气,冲散了药香。 月辰穿着雪白的狐裘,手贴在了北堂野的胸口。 他衣袖间带着一股奇特的药香,清幽淡雅,叫北堂野逐渐清醒了过来。 昔日雄霸天下,不可一世的君主,此刻犹如催死的病狮一般,连起身都做不到。 他只能怒等着月辰,粗喘骂道:“月辰,你给朕吃了什么!” “自然是救命的良药了,陛下,为何要这么瞪着月辰,莫非是嫌月辰伺候的不好吗?” “朕要烈儿伺候,你走。” “太子殿下不知所踪,恕臣难以从命。” 月辰说的漫不经心,那副慵懒的姿态带着一股惊人的魅惑,只可惜,如今的北堂野却不敢再动色心了。 玉勺递来黑糊糊的药汁,那奇怪的气味令人望而生畏。 北堂野挣扎着,打翻了月辰手中的药碗。 外面伺候的宫人,马上跪了一地。 月辰擦了擦手上的药汁道:“陛下这是怎么了?” “朕不想喝药!” “不喝药怎么能病好呢?” 月辰笑的很奇怪,他看向外面道:“安公公,让御药房重新煎药。” “是,辰王殿下。” 北堂野怒道:“你的胆子真是不小!” “比不上陛下的未雨绸缪。” 北堂野警觉道:“你想干什么?” “我想——” 月辰俯下身来,贴着他的耳朵轻声道:“重定天下,为父报仇。” 北堂野一瞬间瞪大了眼睛,浑身发凉,惊骇无言。 月辰低语浅笑,两人之间的情谊荡然无存,已经彻底的撕破了脸皮。 这些天来,月辰都在调查遗诏的事,在没有弄清楚这件事,他也就放慢了对付北堂野的‘步骤’。 北堂野一恢复神智,就猜测是月辰在害他,所以,他也不敢喝药了,吵吵闹闹要见北堂烈,月辰却说今天不行,太子殿下恰好不在。 “你想软禁朕?” 北堂野这下子更是肯定了,月辰就是想害他,那药——根本就不是用来治病的,而是害他的毒,药。 所以,他打翻了药碗,忍不住和月辰动气了。 月辰淡淡道:“陛下不也想杀了我吗?” 北堂野还想说些什么,月辰伸手点了他的穴道。 外面的那些人,全都当是没看见。 北堂野瘫在床上道:“你们这群废物,都反了吗?” “并不是他们都反了,而是您病的太严重,出现了幻觉。” 月辰站起来,整了整衣衫道:“我要去批阅奏折了,陛下好好的休息吧。” 他走的潇洒。 北堂野却是怒瞪双眼,满心怒火,无法发泄。 安富贵等宫人,已经彻底的倒戈了,一心效忠月辰,对他不理不睬的,还欺上瞒下,逼着他喝药。 月辰更是心肠歹毒,隐瞒武功,要挟天子以令诸侯……为今之计,只能指望北堂烈了。 北堂烈今日回东宫休息,顺便安顿一下自己家里面的事儿。 侍疾多日没结果,他就回来找梁平商量。 梁平沉吟道:“其实,陛下是因何而病,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谁可以掌握大权。” 北堂烈不说话。 梁平大胆地坐在了他的对面,为他倒茶道:“殿下在宫中,和辰王可有接触?” 北堂烈喝完茶,简单道:“嗯……他很好。” 梁平道:“他当然很好,陛下病重,他如今掌握实权,号令诸侯,虽不是皇帝,却拥有皇帝的权利,自然是好的不能再好了。” “如果这是他想要的,本殿也可以成全他。” 北堂烈没有态度坚定的夺权,就是因为他的心中还留有余情。 梁平叹口气道:“我不知道辰王殿下想要些什么,但是,如今的局面,肯定不是陛下想要的,所以,若是有个万一,比如辰王谋害了陛下,殿下会怎么办?依然让着他吗?” 北堂烈沉默。 “就算是您心慈手软,他也不会感恩的,等他真正的得到天下,一定会杀了您的。” “本殿,不知道该怎么对他……” “起码应该整肃朝纲,激浊扬清。” 北堂烈摇摇头道:“并不是本殿不懂得拨乱反正的道理,而是从一开始,我就是为了他而努力的,可如今,我已经累了。” 提及对月辰的情感,他就忍不住轻轻地叹息,眼眸里面流露出了迷茫之色。 梁平轻声道:“您心里面很乱,就是因为您知道了些什么,却不肯接受罢了,其实,辰王殿下也只是一个普通人,有着和我们一样的七情六欲。” 他注意着北堂烈的脸色,缓缓继续道:“当初,他被陛下强行霸占,肯定会心怀怨恨的,如今,他设法报复,也都是人之常情,可是,您不一样,您是太子,是陛下最器重的儿子,除了辰王这件事外,他对您,真的是很好……” 北堂烈微微皱眉,捏紧了拳头。 梁平继续道:“太子殿下,卑职知道您喜欢辰王,可辰王——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人物,他已经不是当初的月辰君了,也不会在意您的感情,您若是想要得到他,起码要比他强大。” “其实,父皇留给我了一道密诏,里面有关月辰……他想赐死月辰,让他殉葬。” 北堂烈说完,抬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非常痛苦道:“我不想他们任何一个人死,可是为什么,他们都非得要这样逼我,父皇是这样,月辰也是这样。” 梁平压下了自己眼底的震惊之色,深吸一口气道:“其实,该怎么办,您心里面都清楚的很,又何必犹豫呢?” “我舍不得伤害他。” “那陛下呢?” “我……” 北堂烈沉默了。 他终究是逃不开的,这皇室斗争的残酷宿命。 梁平宽慰几句,留下了几壶好酒,然后,就返回军营去上下打点了。 等他走后,北堂烈脸上的痛苦之色马上就消失殆尽了,取而代之的是志在必得的自信神采。 自从私奔失败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迷茫过了。 酒的确是好酒,太子殿下自斟自饮,独自沉醉,在幻想之中放任自己的感情。 其实,面对梁平的时候,他也有所隐瞒……这都是没办法的事啊,他是太子,是未来的帝王,注定了无法与他人推心置腹的。 唯有月辰,是不同的。 他就和清冷的月光一样,柔美干净,却被父皇占有了,有时候,北堂烈的心中也是有恨的。 只是,他把这种“恨”压的很深很深,深到自己都难以发觉。 唯一的反抗表现,就是至今都没有和太子妃李雅圆房。 ——他的身体,他的心,都还承载着对月辰的感情,实在是无法对其他人动情。 可是,月辰却变了,凉白月色变成了黑暗深渊,迷人而又危险,有一种类似飞蛾扑火的死亡之美。 同时也很讨厌,讨厌逢迎父皇的月辰,讨厌对付忠勇侯的月辰,讨厌不搭理自己的月辰…… 讨厌到做梦都在欺负月辰。 可是那又如何,清醒的时候,不去想,不去看,一心一意的巩固自己的权利,可一旦放松下来,就会想起那天,父皇骑着高头大马,分开了自己和月辰,还让月辰来责罚自己。 ——那是羞辱。 永远都无法忘记的失败感。 乾龙宫。 月辰正在和北堂野说话,问他遗诏的事情。 北堂野只是冷笑,并不多言。 月辰轻声道:“陛下,我知道你很生气,但是,我也没办法啊,谁叫你夺了我谢家的天下呢,你还霸占了我的母亲,甚至都没有放过我,还想着让我给你殉葬……当初,你也会叫我爹一声‘大哥’,如今快要驾崩了,真的就不怕黄泉路上遇见故人,羞愧难当吗?” 这试探性的话语,当真的是刺耳极了。 北堂野瞪着他道:“这天下本来就是老子的!”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若没有我父亲平定四海,你如何能够坐享其成?” 夺我谢氏江山,辱我谢家孤儿寡母,简直是该死至极! “他死了就说明他没那福气!” “呵,你还真是理直气壮啊,不过,我也很想知道,当初,你是如何害死我父亲的,论武功的话,你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对吧?” 北堂野头脸发红,眼神闪烁道:“他打战时受了伤,命短福薄就死了,和朕没关系。” “可李义云却不是这么说的。” “你!” “没错,我审问过李义云,陛下,你知道他临死前说了些什么吗?” “朕不需要知道!” “月辰,何必和他废话?” 一个黑衣人走进来道:“杀了他吧。” 这个人的身材高大,英武非凡,背了几把短刀,身上带着一股冰冷的杀意。 看见聂冰,月辰顿时抿唇站了起来。 北堂野却是暗暗叫苦,急中生智道:“若是朕死了,你就永远都得不到真相了。” “什么真相?” “当年,害死你父亲的另有其人……” “是谁?证据呢?” “你先放了朕。” 北堂野努力的挣扎着,想从床上坐起来,却是浑身发软,一点力气都没有,虽然急的满头大汗,却还是只能任人宰割。 身为帝王,他何曾如此的狼狈过? 世人都说,色字头上一把刀,今日看来,此话果真是半点不假,这‘美色’两字,害人害己,堪比断肠的毒,药! 月辰笑道:“放了你,我还能活吗?肯定会被株连九族的吧,陛下,这一年来,我跟着你,只学会了一件事。” 北堂野紧紧地皱眉,愤怒又不安道:“什么事?” “狠心。” “唯有心狠的人,才能不被伤害。” “可朕对你,终究是不同的!” “这份不同令我厌恶!” “月辰,我……” 北堂野开口想说些什么,聂冰却是拔刀了,也不知道是用了什么手法,一道银光闪过,北堂野的话语就戛然而止,整个人抽搐了几下,没了气息。 他死了,身上却不见丝毫的血迹。 月辰急道:“聂冰!他还有话没有说完,你怎么就动手了!” 他刚才也出手了,却还是慢了一步,无法阻止聂冰的痛下杀手。 ——说到底,还是聂冰的武功比较高。 “今天是你爹的忌日,我不想耽误了时辰,再说了,师父也曾说过,这个男人的话绝不可信,我们要想知道些什么,只能靠自己去查,问他只会被误导。” “可是,遗诏还没有下落。” “这个好办。” 聂冰扯下蒙面的黑巾,笑了笑贴着月辰的耳朵低语几句。 月辰一愣,聂冰已经去处理北堂野的‘龙体’了。 他不但武艺高强,还擅长百家杂术,精通些邪门歪道的东西…… 第28章 夺位(3) 次日清晨。 乾龙宫里面的太监说,陛下晕过去了。 辰王担忧不已,连忙命人去寻太子殿下。 御医脸色苍白的进进出出,忙的不可开交。 天色昏沉,气氛压抑,有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寝殿。 北堂烈匆匆而来,身上带着淡淡的酒气。 月辰神色疲惫的坐在那儿,只是看了他一眼,并未行礼招呼。 北堂烈道:“我父皇怎么样了?为何会突然晕死过去呢!” 御医们面露苦色,跪下道:“回禀太子殿下,陛下之症,前所未闻,我等无力医治啊……” “什么!” 北堂烈皱眉生气,却也无可奈何。 混乱之中,月辰站起来,镇定自若道:“陛下病重,通知各位大臣,以及皇子公主吧。” 北堂烈看了他一眼,没有反驳,只是坐在了床边,握住了北堂野的手。 父皇,你真的病了吗? 如果你真的病了,不如就退位吧,去其他的行宫里颐养天年,让儿臣来为你看好这好大河山。 北堂野的手还是温热的,有着细微的脉动,可是他的脸却僵硬无比,气息若有若无,不知道是晕死了还是睡着了。 北堂烈为北堂野盖了盖被子,伸手摸了摸ヘ他的心口。 月辰轻轻地走过来,握住了他的手。 北堂烈侧头看向月辰,眼底充满了质疑。 月辰苦笑道:“若是陛下去了,想必我也会受千夫所指,难以立足。” “月辰,我父皇……” “你父皇是个霸道的人,不过,那些都不重要了,若是我注定一死,那么,请你看在往日的情面上,把我葬在城外的野山坡,好吗?” “——好。” 北堂烈点点头,僵硬着抽ヘ出了自己的手。 月辰转身离开了。 很快,御医就说陛下不行了,请太子殿下早做准备。 北堂烈心中一颤,联系到月辰的话,心中顿时有了些不妙的猜想。 他命人把梁平找来,在换丧服之前,检查北堂野的身体,同时自己去九华殿找月辰。 九华殿里面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北堂烈一步一步的踏入,心中突然有了一股难以压抑的雀跃之情,他已经蛰伏了太久,也等待了太久,伪装了太久。 有时候,他甚至会忘记,自己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对月辰抱有什么样的目的。 究竟是父皇的好儿子,还是和他兄弟情深的好大哥,亦或是……被横刀夺爱的无能之辈? 水声哗哗。 月辰正在沐浴。 以往,他们两个人经常一起沐浴。 北堂烈很是熟悉月辰的身体,以及他的习惯喜好……可是,今日看来,却有些不同。 月辰比记忆之中的更加消瘦了,皮肤也更加的白ヘ皙光滑,从水里面走出来的时候,带着一种奇特的光泽。 他穿的衣服也不一样了,里里外外都是御用贡品,金贵奢华的银白色,层层叠叠的纱,还有素色的玉簪。 “你不去主持大局,一个人跑来沐浴更衣,想干什么?” 北堂烈心情激荡,说出了一句很傻的话。 月辰叹息道:“北堂烈,该去主持大局的人是你。” 他慢慢的系好腰带,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 明明是简单不过的动作,他做出来,却有一股惊人的情ヘ色感觉。 “月辰……要不你出宫吧,离开这儿,隐姓埋名,别再回来。” 话未说完,就已后悔,下半句变得低不可闻。 “北堂烈,是你父皇毁了我,但是,我也毁了他。” 月辰平静道:“我知道,我是走不了的,殉葬就是我的结局,不过,我不会后悔,你也不用露出那种表情来。” “我……” 北堂烈抓住了月辰的手,又爱又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月辰侧头道:“陛下死了,朝堂一定大乱,你身为太子,理当铲除我这奸佞小人,拨乱反正,重掌大权。” “你不会死的。” 北堂烈伸手,用力地抱住了月辰道:“月辰,我知道的……我说过会帮你得到真相,但是我没有做到,所以你自己动手了,如今,父皇已经死了,你也不要再恨了,好吗?” 月辰浑身僵硬,说不出话来。 他突然发现,自己从未真正的认识过北堂烈。 ——他喜欢的那个傻兄弟,也从未真实的存在过。 北堂烈扣住月辰的肩膀道:“从一开始,我就明白这一切了,但是我始终无法相信,月辰,你是有苦衷的,对吗?” “北堂烈,你不杀了我,为父报仇吗?” “你承认是你害死了我父皇?” “他不该死吗?” 两个人轻声说着,然后沉默的对视。 北堂烈的眼眸看似单纯,却像野兽一样善变,转眸间偶尔显露的杀气令人不寒而栗。 他对月辰是那么的认真,可是在他的心底,也藏有无数的秘密。 月辰的眼眸黑的发亮,带着诱人堕落的万种风情,脉脉含情,欲语还休。 并非是他天生多情,而是继承了母亲的一双秋水盈眸,专注地看着别人的时候,就会让人产生情愫错觉。 ——是继承,也是受那邪门功法的影响。 北堂烈深吸一口气,没有再说那些废话,却是闭上眼睛,狠狠地吻住了月辰的薄唇。 月辰惊讶万分,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会这样,失神之间被北堂烈按在了墙上。 北堂烈轻咬着他的唇瓣,低语道:“父皇是最爱我的人,我也心疼父皇,可是父皇不死,我就没办法登基继位,我不称帝的话,便就得不到你。” “北堂烈……” 你莫非是在借刀杀人吗? 不敢深想,越想越怕。 北堂烈抱紧他轻吻,模糊低语道:“我知道,你在找第三道殉葬的遗诏,你放心吧,那东西已经被我焚毁了,不会害死你的。” “你疯了吗?” “上一代的恩怨就此结束,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北堂烈柔情款款的说着,月辰却是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他深吸了几口气,抓紧了北堂烈的胳膊道:“不对,你是怎么知道的?是谁告诉你的?梁平吗?我知道他很聪明……” “不是梁平。” “那还有谁!” “是聂冰告诉我的,他说,月华夫人是他的授业恩师,而你,就是乱党的首领!” “不可能!” 月辰揪住了北堂烈的衣领,声嘶力竭道:“你在诈我!想诓骗我,想挑拨离间,是不是!” “如果不是他说的,你以为,我如何会知道他的名字?” “我不知道!” 月辰一把推开了北堂烈,转身欲走。 北堂烈从后面搂住了他。 月辰眼中一狠,和北堂烈动了手,两个人在豪华空旷的九华殿里面交手。 第一次,毫无保留地展露自己的武学。 也是第一次,如此的彷徨不安。 北堂烈道:“月辰,你的武功果然很厉害,小时候我还自作聪明,想要教你。” 月辰大口大口的喘气,刚才和北堂烈对了一掌,被他特有的浑厚内力震的气血翻涌,他轻咬了一下自己的薄唇,冷冷道:“彼此彼此,你也是深藏不露,一直藏拙骗我,不是吗?” “我有所隐瞒,实属无奈,月辰,回到我的身边吧,父皇之事,我不会怪你的。” “但是我讨厌被欺骗!” 月底低吼完又忍不住道:“你刚才劝我出宫,原来也是在试探我的目的?北堂烈,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我什么都没有想,只想大家都好好的。” 北堂烈苦笑道:“可你们都在逼我,我不想争权夺利,父皇就抢走了我最心爱的人,还逼着我,娶一个我根本不爱的女人,我也不想惹父皇生气,可你却还是在逼我,月辰……我真的很累了。” 月辰听不懂他的话,趁机后退,从后门闪身而出。 北堂烈大声道:“你敢走,我就杀光李浩他们那群乱党!” 月辰折返回来恶狠狠道:“你要挟我?你想要干什么,想和你父皇一样吗?” 他捏紧拳头,气的微微颤抖。 同时也后怕不已。 北堂烈缓步走来,沉稳道:“难道我不能和父皇一样吗!为什么他就可以主宰一切,得到你,拥有你,而我却不能?月辰,随我来!” 北堂烈抓住了月辰的手腕,拖着他往外面走去。 月辰挣扎,却被他紧紧地攥紧了手腕,掐紧了脉门——他根本就掰不开北堂烈的手。 北堂烈把他带到了大殿后面,那是带着精兵的聂冰,还有被抓住的李浩等人。 ——看见这一幕,月辰的心凉了,血也冷了。 他从未想过,这个人会倒戈相向。 聂冰看见月辰,微微一笑,对北堂烈行礼道:“卑职拜见太子殿下。” 北堂烈一推月辰,大声道:“自己去看看吧。” 月辰倒吸一口冷气,去扶李浩——李浩的唇角有血,或许是受了内伤。 聂冰苦笑道:“敢问太子殿下,是卑职做错了什么吗?” 北堂烈道:“你很好,只不过,月辰不肯相信你会背叛他而已。” 既然不愿相信,那么就亲眼看看吧。 死心了也好,以后便可安分守己的陪着自己了。 “良禽择木而栖,怎么能说是背叛呢?月辰主子优柔寡断,生性多情,注定不能成就大事,所以,我选择支持太子殿下,不过是顺应天命罢了。” 聂冰的话说的滴水不漏,漂亮又刺心。 月辰难以置信的看着他,失望而痛苦道:“你背叛我可以,为什么要举报这些兄弟们!” “显而易见,这是投名状啊,月辰主子,你不明白吗?我这么做,只是为了活命而已。” “我不明白,我哪儿对不起你了!” “你并没有对不起我,我只是觉得,跟着你没有前途……” “聂冰!你这混蛋!” 月辰忍不住抬手,狠狠地给了他一巴掌。 聂冰没有躲,眼底依然平静冷漠。 北堂烈却是拉住了月辰,不愿意他们有肢体冲突。 聂冰低声叹息着,看向北堂烈道:“太子殿下,卑职已经抓住了这些乱党,就先行告退了。” 第29章 夺位(4) 北堂烈挥挥手,让聂冰退下,自己拉住了愤怒的月辰,平静道:“月辰,你不能怪聂冰。” “你说什么!” “他的选择没有错,你深居宫中,不知道外面的局势。” “什么局势?” 月辰冷笑讥讽道:“不都是你们安排好的一场戏吗?” 昨夜聂冰还说了一个妙计,要助他夺回江山,今日,就把他卖了个彻彻底底,把关系撇的干干净净。 被人背叛的怒火灼烧着他的理智,让月辰少有的失态,或许,他还是太年轻了,也太依赖别人了。 北堂烈道:“军中八部,皆为我所用,就算是你成功夺权,也坐不稳这位置的,月辰,冷静一点。” “我很冷静!” 月辰冷眼看着北堂烈道:“我只是没想到,连你也变得如此狠心了。” 为达目的,连父子亲情也顾不得了,江山权位,美人财富,当真是可怕至极。 “对你的心,我从未变过——我不这样的话,就保不住你!” 若不成为那至高无上的王,便就无法拥有你。 从娶李雅的那一刻起,北堂烈就做出了选择。 月辰低下头道:“你想说,你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我,对吗?” “月辰,我……” 不等北堂烈回答,他就猛地出手了,小巧的利刃直取北堂烈的咽喉,迫他后退,然后想用轻功离开,却被前院的聂冰拦住。 ——北堂烈点了月辰的穴道,把他关入了九华殿。 这奢华精美的宫殿,终究是成了困住他的牢笼。 北堂野驾崩,新帝继位,改国号,明历法,把李雅立为皇后,同时软禁辰王长留宫中。 在权位变更之中,聂冰掌握了京城禁军的兵权,踩着李浩的尸体上位,成为了大将军。 谢氏乱党,被聂冰打压追杀,消灭的七七八八。 月辰听闻消息,心中郁结,吐出了一口艳红的血。 然而,事情并未平息下去。 忠勇侯和刘远山的死,叫军方积压了深切的仇恨,他们联名上书,要求北堂烈处死月辰,以正国法。 北堂烈按而不发,引起了军队的暴动反叛。 起因是北堂烈留宿九华殿的传言,有人说,他和北堂野一样,迷恋月辰的美色,迟早会让这个妖孽掌权的,到时候,月辰若要报复军方,那么大家都难逃一死。 所以,北堂烈维护月辰,就引起了混乱的局势。 幸好有聂冰在,平定了那些暴ヘ乱,让北堂烈顺利继位。 月辰被软禁在深宫之中,不知道外面的情况,只听闻李浩等人都死了,心中大恨,沉默寡言的拜祭。 偏殿,香火缭绕。 月辰低声道:“孩儿愧对父亲……” 更愧对母亲的教导。 做了那么多,棋差一招,因为聂冰的倒戈而输掉一切,全部的心血付之东流,只能细数惨败的狼狈。 奇妙的是他依然活着,不伦不类的待在这个皇宫里面,饱尝心酸。 北堂烈夜晚过来,两个人和衣而睡,就和很多年前一样。 深夜。 北堂烈轻声道:“我听聂冰说,你会一种很厉害的邪功,可以让人坠入幻梦,误以为与你欢ヘ好……你对我父皇,是不是用了这种邪功。” 月辰侧身躺着,没有回答,手却是抓紧了柔软的被子。 ——聂冰,你好狠的心。 北堂烈又道:“如果我也强迫你,你会不会也会用这样的手段,来对付我?” 月辰冷笑了一声。 北堂烈叹息一声,继续道:“其实,聂冰说过,只要给你服下化功散,便可真真正正的得到你,他根本就不明白,我们之间是有感情的,我和父皇不一样,我根本就不会逼你什么,就算是软禁了你,也只是想保住你的性命而已,月辰,我的这份心意,你能懂吗?” 提及感情,月辰忍不住痛苦道:“是我错了,我不该喜欢你的,北堂烈,你也不是我喜欢的那个样子,你和北堂野一样的自私,还很霸道,你们总是自以为是的想要驾驭一切,却从不会顾忌我的想法,罢了……你若真的想要保我,那就放我离开吧,从此以后,互不相欠。” 这次,轮到北堂烈不说话了。 他不想让月辰离开,只想日日和他相处,他想拥有月辰,一点一点的把月辰变成自己的东西。 月辰转过身来,目光灼灼的看着北堂烈,主动抓住了他的手道:“你想要我,我也可以顺从,只是,我们之间真的没什么感情了,我恨北堂皇族,恨你父亲,你父亲害死了我父亲,我又为父报仇,而伤害了你们。” “月辰。” 北堂烈反握住了月辰的手,凑近了些道:“以前,我们在一起无话不谈,那些日日夜夜不是假的,你真是我最重要的人。” “可是,我们之间横亘着血海深仇,也有太多的欺骗,我曾经懵懂,是喜欢过你,可如今,这份感情早已经消失殆尽,北堂烈,放过我吧,我也会放下仇恨的,这世上本就没有月辰,只有一个谢思安。” 月辰努力让自己说的情深一些,做出释怀的姿态,可事实上,李浩等人的死亡,又为这份世仇,新添了一笔血债。 血债,就要用血来还。 北堂烈认真道:“不管是叫谢思安还是月辰,你都是你,感情也是一样,就算是变了心,也改变不了爱过的事实。” 月辰轻声道:“继续纠缠下去,只是害人害己而已,今夜我来服侍你,明日你让我离开,从此放下仇恨,你做你的好皇帝,我走我的江湖路……” “你想得美,你害死了我父皇,这辈子都应该留在我的身边,好好偿还,别想一走了之,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他罪有应得,我根本就不欠你的!” 若不是北堂野强迫他,他也没机会下手,说到底还是自作自受。 北堂烈抽出了自己的手,翻身用后背对着他道:“睡吧,你是走不了的。” 月辰叹口气,不再多言了。 母亲说过,在万不得已的时候,美色就是最后的武器。 可是,如今看来,自己的美色也没什么力量了,根本就没有诱惑力,无法扰乱北堂烈的神智。 没有武功,难以离开。 难道要坐以待毙吗? 还是等北堂烈兽性大发,真的把他给怎么样了? 朝廷之中树敌无数,眼下这种情况想要反败为胜,除非有奇迹发生吧? 月辰皱眉啃着自己的手指,长夜难眠。 清早的时候,北堂烈道:“月辰,你以前说过,你喜欢书画文墨……” 月辰打断道:“呵,我现在只喜欢批阅奏折。” 他的眼底闪烁着诱惑的光芒,话语之中带着一股锐气,不复往日的风淡云轻,反而工笔浓墨,艳丽如妖。 北堂烈一愣,看着他雪白的一截手腕,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 他神使鬼差的就凑了过去,轻轻地吻住了月辰的薄唇。 那是一种很心动的甜蜜滋味,蛊人沉沦。 月辰还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带着恶意低语道:“你父皇,当初也是这样,舍不得去上朝。” 北堂烈心中一寒,猛地推开了月辰。 月辰笑道:“怎么,你还会忌讳什么吗?他做过的事,不就是你想做、你即将要做的事吗?” 局势不稳,北堂烈终是没有回答,急急忙忙的去上朝了。 满朝文武,都向新帝谏言,要求把月辰立即处死。 ——祸国殃民的乱臣贼子,留他一日,便是一日的祸患。 皇后李雅也委婉道:“辰王殿下是先帝的心头所爱,陛下不如让他以身殉葬,彰显孝道。” 北堂烈当场变了脸色,李雅暗自叹息,不再提起。 皇上从不会来她的宫殿之中歇息,只是留宿在软禁着月辰的九华殿里——那边还有重兵把守,就算是她这个皇后也难以靠近。 宫中流言四起,闲言碎语说的难听。 李雅初掌后宫,力不从心,却也明白,北堂烈根本就不爱她,叫她当皇后,只是因为愧疚而已。 他心里面的人是月辰,和先帝一样,迷恋那个妖孽,早已经失了理智。 一定要杀了月辰,不然的话,大梁就完了。 李雅暗下决心,找来了梁平。 梁平‘无意’说了遗诏的事情。 …… 于是,在北堂烈去上朝的时候,李雅带着人闯入了九华殿。 这儿依然富丽堂皇,美轮美奂,比皇后的寝殿还要精美漂亮。 李雅再见月辰的那一瞬间,新仇旧恨顿时就都上来了,就是这个男人,害了她的父亲。 还妄想独宠后宫,祸害她的丈夫! 李雅恶狠狠道:“先帝遗诏,令辰王殉葬,你们还不拿下!” 月辰微微挑眉,看向那些虎视眈眈,却又有所顾忌的侍卫们,从容不迫道:“就凭他们?怕是不敢,皇后娘娘若是有遗诏在手,何不拿出来,让我们看看?不过……先帝早已经入土为安了,如今你还说要本王殉葬的这种浑话,真是有失体统。” 李雅生气,指着月辰痛斥他不知廉耻,薄情寡义。 月辰只是微微皱眉。 不需要他多说什么,北堂烈很快就来了。 “臣妾见过陛下……” 李雅话未说完,北堂烈就让她滚。 什么夫妻感情,在面对冲突的时候,都不复存在了。 ——反正本来就没有感情,他们的结合,只是政治需求和利用关系。 北堂烈拉住月辰的手,轻声温柔的问:“你怎么样?有没有事?” 月辰摇摇头,看向了李雅。 北堂烈皱眉道:“皇后娘娘神志不清,来人啊,送她回去歇着吧,从此以后,除朕之外,任何人都不能踏入九华殿。” “陛下,臣妾都是为了你好啊!这个月辰罪无可赦,杀了他以谢天下,才是正确的……” “住口!后宫得不得干政,还不快滚出去,留在这儿碍眼吗。” “我……” 李雅咬咬唇,委屈无比的告退了。 一场闹剧,惨淡收场。 宫中之人,都笑话李雅窝囊无能。 虎父无犬子,她自然不是个蠢笨之人,只是被梁平挑唆,失了冷静而已。 次日。 月辰正在沐浴更衣,聂冰偷偷地潜入,一把捂住了他的嘴,把他拖入了后面的暗处。 “你还来干什么?” 月辰警惕的看着他。 “自然是来帮你。” 聂冰抬手拍开了月辰的穴道,帮他推宫活血,又把恢复功力的灵药给了他。 月辰咬牙切齿道:“李浩真的死了?” 这个混蛋,害了他的兄弟,现在却又施以援手,来惺惺作态,到底是什么意思? 聂冰叹道:“李浩他们不死,我就无法取得北堂烈的信任,对不起,月辰,让你受委屈了,但是,这都是没办法的……” “你住口,我不会再相信你了,你走吧。” “你不走吗?” “与你无关!” 月辰声音拔高,惊动了外面的侍卫,聂冰无法停留,只能离开。 他们师出同门,按理说应该亲密无间,可事实上却是关系寡淡。 这一次背叛更是让信任破碎,月辰捏着灵药,也不敢轻易服下,打算静观其变。 话分两头,扬漠寒兜兜转转的,又返回了大梁都城。 他知道,这儿即将经历一场可怕的战火,他也知道,那个冬日寒潭的美人活不成了。 他更明白,那美人心思诡诈,城府极深,并不是什么好人……他不知道的是,自己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sissi扔的萌雷x1 灌溉营养液+20) 第30章 危险的尤物(1)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贤德故事无人说,风流艳ヘ情却是人们茶余饭后的最爱。 北堂烈对月辰呵护备至、宠爱有加的事情,很快就传扬了出去。 特别是宫里面的人,暗地里都说月辰床上功夫了的,风情万种,极擅蛊惑魅术。 只有在九华殿里伺候的人明白,月辰和北堂烈之间,根本就没什么。 然而,人言可畏。 这些话流传到外面,就变得难听无比了。 世人都说,月辰君长的美极了,天生尤ヘ物,玩媚多情,两代帝王都被他所迷惑,无法自拔的爱上了他。 特别是北堂烈,年轻气盛的,占有欲强烈,更加的霸道,视月辰君为禁ヘ脔,藏于深宫之中,不让任何人看见。 也有少数人叹息,月辰君如此人物,居然沦为皇室父子的玩物,着实可悲。 朝臣却不觉得他可怜,只恨他大难不死,妄图指点江山,可恶至极。 大理寺的下人说,辰王好酷刑,擅长严刑逼供,还曾用毒蛇来折磨犯人等……云云。 龙正德听闻这些,命令手下谨言慎行,不可乱传谣言,招惹事端。 一个叫沈天和的小人物跑来,和他打听月辰的事儿,被他给骂了回去。 沈天和缩缩脖子,病怏怏的走开,却不死心,又去宫门口打听了…… 局势微妙,朝中波谲云诡。 很快,北堂烈就下令了,不许人们以讹传讹,恶意中伤辰王。 这等维护的举动,叫人们想起了北堂野——先帝也曾这样子保护月辰,后来还把朝政之事交给了月辰,让他祸害了刘远山和忠勇侯。 如此行径,一石激起千层浪,马上就引起了群臣的不满,反对北堂烈的声音越来越大。 甚至有元老重臣,倚老卖老道:“陛下如此宠幸月辰君,和先帝有何不同?简直是荒婬无道!还不如让无双小公子继位呢,他这样搞,谁会死心塌地的去打仗啊!” “就是,这样下去,大梁危矣。” 军方的抗议声更大,已经有人开始联络其他的皇子了……暗流汹涌,新帝难做。 就算是文武双全的聂冰,也渐觉吃力,快要压不住那些反叛的暴动了。 北堂烈为了稳定民心,大赦天下,提拔官员俸禄。 还派出监军钳制那些当兵的,多方下手,只求平稳的过渡皇权。 可是后宫也不安分。 皇后李雅憎恨月辰,第一次冲动莽撞之后,就谨慎了许多,设法针对九华殿,寻求机会,想要毒死月辰。 所幸月辰福大命大,没有中招,不过,却也搞的人人自危,气氛紧张…… 就在这种风声鹤唳的时候,燕国发兵了。 不只是燕国,还有周边的游牧民族,也开始大胆的骚ヘ扰梁国边境。 燕国的大军更是凶猛无比,一路杀来,破五关,降兵将,三十万大军浩浩荡荡的安营扎寨,直逼大梁都城。 北堂烈马上调兵遣将,准备先对付燕国的大军,再处理其他的‘小问题’。 可是,那些当兵的听调不听宣,不给好好的打仗,非要逼着他杀了月辰祭旗。 就算是他的好兄弟,所谓的军方八部,也苦口婆心的上书道:“月辰君以色侍人,阴险狡诈,断不可留!” ——这些人都受过忠勇侯的恩惠,对月辰恨之入骨,又听闻他的存在牵连甚广,自然想要杀了他,不然的话,谁都怕以后的北堂烈变成了北堂野第二,昏晕无能,宠幸月辰,让他反过来祸害他们。 大军压境,北堂烈忙的焦头烂额,却没有半分进度,难免焦躁不安,心中天人交战。 他既想永远的守护着月辰,却也不愿意就此输了江山。 理智说,杀了他吧!感情却说,无论如何都要和月辰在一起。 九华殿。 月辰看着宫人用银针试毒,还喂动物试吃,忍不住冷哼一声,露出了讥诮的笑。 再精美的食物,变凉以后也不会好吃,不管是何菜色,吃起来,都味如嚼蜡。 月辰心中憋闷,索性扔了筷子,决定不吃了,只是喝汤吃果子,半个月下来,瘦骨嶙嶙搭配一身素白,看起来好不可怜。 见他的人都说,辰王气数已尽了。 北堂烈也不来九华殿了,外面的守卫却是加强了数倍。 月辰盘腿坐在床上,五心朝元,吐息修行,听闻外面有脚步声,马上停下了吐纳,侧身倚在了枕头上。 来的人是林公公,他大难不死,现在跟着北堂烈伺候。 林公公来的匆忙,留下了一盒精美的食物就走了。 月辰屏退众人,慢慢地扳开了糕点,找到了小小的油纸密信。 上面有几个模糊的蝇头小字。 “帝欲赐鸩,望君速走。” 鸩毒无解药,若是真的喝了,必定会死。 月辰揉碎了密信,看向了外面的层层守卫。 他服下聂冰给的灵药,运功逼毒,然后,沐浴更衣,换上了轻便的青衣——春夏之季,外面柳绿花红,青衣比白衣更加的隐蔽。 正在等待时机,有人说,梁平大人到。 月辰是知道梁平的,此人是北堂烈的谋士,武功高强,极擅心计权谋,是个很扎手的人物。 梁平看着警惕的月辰,没有废话,单刀直入道:“月辰君,你知道吗?陛下因你,而失去了群臣的信任,如今燕国大肆进军,他若是不杀了你,便就无力抵抗……” “与我何干?” 月辰打断他道:“你来是劝我自尽的吗?” 梁平摇摇头道:“我是来帮你一把的。” “哦?” “你很想离开这儿吧?” “呵,你会如此好心?” 月辰抱臂,微微的扬起了下巴,眯着眼睛打量梁平。 据他所知,李雅给自己下毒,就是受到了此人的唆使。 梁平叹道:“你这样的祸害,还是活着比较好,最好能到燕国去,祸害一下燕国的朝堂,月辰君,只要你相信我,就能平安无事的离开……” 月辰道:“不必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月辰的命,不需要你来救。” “你真的想死吗?” 梁平有些吃惊道:“你应该清楚,如果你不跟着我离开,你一定会死的。” “那也与你无关,送客!” 月辰拒绝了梁平。 梁平临走的时候道:“你会后悔的。” 月辰懒得理他。 很快,北堂烈就来了。 他看着一身青衣的月辰,命人把鸩酒端来。 帝王的选择,从来就由不得自己的心意。 国家存亡之际,他不得不杀了月辰,以求稳定大局。 今日,九华殿点了龙涎香,还摆放了几盆花儿。 月辰端坐在那儿,正在看书。 他长长的头发披在肩膀上,带着淡淡的湿意。 北堂烈走过去,撩起他的一缕头发来轻吻。 月辰看着捧酒的侍卫,了然于胸道:“陛下,我活不成了,对吧?” “月辰,你会恨我吗?” 北堂烈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浓浓的伤感。 月辰笑了笑,放下了书籍,整了整衣袍,站起来面对北堂烈道:“北堂烈,我不恨你,虽然我觉得,我从未欠过你什么,但是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你会走到今天这一步,都是因为我——” 说到底,还是情愫纠葛,恩怨难清。 月辰顿了顿,吸口气道:“那些人恨我,我也都明白,大家各为其主,成王败寇,没什么好说的,不过,你现在也应该很清楚了,比起父子之情来,你更爱我多一点,然而,比起这万里江山来,我月辰也是不值一提的。” 北堂烈皱眉盯着他,心中沉甸甸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月辰走过去,动作优雅的端起鸩酒来,回头看了他一眼道:“其实,皇权斗争,根本就没有对错之分,只有输赢两字,输家失去一切,赢家坐拥天下,我从一开始就知道的,这条路是绝路,但时至今日,我依然没有后悔。” “月辰!” 北堂烈心如刀割,突然冲了过来,想要夺出他手中的酒杯。 说什么江山传承,都比不上心爱之人的一个回眸。 然而,月辰却是快他一步,抬手间就把那毒酒一饮而尽,然后,摔了杯子大声道:“北堂烈,从此以后,你我之间,恩怨两清,再无瓜葛,只愿来世永不相逢。” 话未说完,月辰的唇角溢出了一丝嫣红的血线。 “月辰,你为何这么傻啊!” 北堂烈热泪盈眶,抱紧他瘫软无力的身体,只觉得天旋地转。 月辰死了的一瞬间,他才感受到那股令人窒息的心痛感觉。 门外的梁平的叹口气,摇头走了。 中宫的皇后娘娘,听闻这个消息,喜不自胜,抚掌笑道:“这个妖孽终于死了,快点儿通知几位叔叔,让他们发兵抗敌。” 若是当初月辰心狠一些,把忠勇侯一家斩草除根,来一个诛杀九族的罪名,那她的‘几位叔叔’也就会必死无疑,没有这些老东西,军部也就不会有人敢反抗新帝了。 没有反抗的声音,北堂烈就不会忍痛赐死月辰。 冥冥之中,宿命轮回,这种恩怨情仇是说不清楚的。 北堂烈看着月辰倒下,失魂落魄的离开了九华殿,命人装棺,厚葬。 然而,在出殡的时候,却是意外失火,烧坏了灵堂,幸好月辰的棺椁厚实,涂有防火防水的材料,没有被损坏。 人都死了,还被深深地恨着…… 北堂烈长叹一声,叫人快点安葬辰王,把他入土为安,同时调动禁军,积极备战。 月辰死了,大梁士气大增,群臣叫好,无数人暗暗地欢呼庆祝。 很快,军队集结,大梁和燕国血战,各有胜负,从春夏战到了入秋,血流万里,山河狼藉,民不聊生。 最终,燕国略胜一筹,大梁殊死抵抗,再打下去,都会重伤国本。 两国和谈,北堂烈割地千里,赔燕十城,和燕国签订了和平条约。 十年之内,互不侵犯。 但是,从此以后,梁国便就不是‘大’梁了。 而燕国,获利最大,开疆拓土,成为了真正的‘大燕国’。 东陵。 月辰养好了伤,准备离开这个鬼地方。 当日,他大胆冒险,一口含入了鸩毒,用自己至阴至寒的内力裹住毒酒,催化成冰块,压在舌底。 然后咬唇吐血,用龟息之法,假装死亡,在北堂烈出去的时候,暗暗地吐出了那毒冰,屏息停脉,进入了沉眠。 等他醒来,余毒已入四肢百骸,虽不致死,却也要命的很。 饥饿,寒冷,疼痛,窒息缺氧,方寸之间,一片漆黑。 他什么都看不见,用手摸索着棺木,寻找那一线生机。 外面是静悄悄的墓地。 有一位剑客把酒倒在墓前,然后站在不远处沉思着。 在墓前还有很多的贡品和鲜花,有聂冰留下的,也有一些宫人留下的。 月辰的身体情况很糟糕,更可怕的是,他的棺椁有三层,用木楔钉死,里面密不透风,若不是龟息之法神奇,只怕就要活活地闷死了。 黑暗之中。 月辰咬紧了下唇,摸到木料微微鼓起的地方——木料被火烤酥,有轻微的变形,当时下葬仓促,失火后也没有新换棺木。 “只能拼死一试了……” 月辰下定决心,闭上眼睛,提气运功,用自己的玄功劈开了棺木的最薄弱处,从里面爬到了墓室之中,然后顺着风水眼慢慢地脱身。 接触到野外空气的一瞬间,他忍不住轻声的呻ヘ吟了起来。 ——还活着的感觉,真好。 月辰大口大口的吸气,然后抓着野草,爬到了地面上,身上的衣服满是泥污,不过他也顾不得太多了,马上在背阴之处,盘腿坐下来,用心调息,忍着饥肠辘辘,施法逼出剩下的毒性。 不远处的扬漠寒一直盯着他看。 剑客听闻辰王下葬,心中惋惜感伤,便来为他守墓,谁知道会看见这一幕‘诈尸’。 扬漠寒的本意,只是送他最后一程,如今见月辰挣扎着活过来,心中顿时有种微妙的感觉…… 如此美丽脆弱的人儿,好比昙花一现,在灿烂过后,本是注定了要黯然消逝的,却没料到,在危急关头,他会爆发出这样强的生命力来,不得不令人有所触动。 或许,这个月辰,并不只是一个心机深沉的权臣,还是一个热血勇敢的好男儿,拥有着一颗强韧的心,以及强大到可怕的求生欲。 第31章 危险的尤物(2) 春寒陡峭,长夜寂静。 天黑之后的墓地里面阴森森的,有股诡异的气息。 扬漠寒微微抬手,至刚至阳的内力游走全身,顿时就驱散了寒意,浑身上下暖洋洋的。 他有点担心,如此冰冷的寒夜,那月辰会不会冻坏? 但在这种情况下,若是贸然前去打扰,只怕是让他误会…… 月辰调息片刻,吐出了冒着寒气的毒血,抬眼看了看四周,轻声叹息了起来。 昔日荣华富贵,仆役遍地,已成过眼云烟;如今的他,衣衫褴褛,形单影只,一切都只能靠自己了。 月辰抬手揉了揉僵硬的脸,走到墓碑前自嘲一笑,拿起贡品吃了几口——又冷又硬,又拿起了摆放的酒壶,喝了几口烈酒,权当暖身。 接着,他脱下了外面的衣袍,用力地抖一抖上面的泥土,再重新穿好。 按照记忆,把墓前的一切都恢复原样,再撒上几把沙土,然后往外面走去。 扬漠寒收敛气息,悄然无声的跟上了月辰。 他很好奇,这个人会干些什么。 东陵外围,有几个兵卫在把守,到了夜里面,巡逻的人冻的发抖,互相招呼一声,转一圈就回去烤火了。 月辰低调行动,悄悄的离开了东陵,往皇城而去。 他想回到自己的故居——很久以前,和李浩一起住过的小院子。 现在外面兵荒马乱的,城中也是戒严宵禁。 月辰艺高人胆大,飞檐走壁,绕过了巡逻队,走入了长长的巷子。 这条青石街,是他最熟悉的一段路。 记得很久以前,他经常和北堂烈从这儿走回去,一边走着一边讨论当天的趣事,那时候的北堂烈咋咋呼呼的,高兴的时候还会欢呼,不像是现在,缄默阴沉,死板着一张脸,眼底只有皇权霸业…… 啊,细细地回想起来,自己也变了。 故居四周黑漆漆的,没有半点灯火。 大门之上,也已经贴上了封条,四周都是残叶和积土,月色之下破败萧瑟,凋敝凄凉。 月辰脚下一转,绕到了后门,后门也牢牢地锁上了,封条刺眼,在门口还摆放了一块大石头。 月辰看了看天色,四周黑的厉害,大概是快要黎明了。 他提气纵身,从墙头上翻入了院子,然后,轻手轻脚地打开了厢房的窗户,跃了进去。 房间里面的一切都染上了尘土,四周静悄悄的。 月辰拉开柜子,拿出一套干净衣服,拍了拍上面的灰尘,勉强换上,又移开书柜,取出了暗格里面的金银和武器,带上一顶斗笠,背着个小包袱,迅速离开。 扬漠寒不敢跟的太近,只是在远处观察着,突然,他感受到了另外一股视线。 有另外一个高手出现了,或者说是,这个高手一直月辰故居的附近,等月辰回来取东西,便就偷偷摸摸的跟上了月辰,就在扬漠寒的前面。 扬漠寒摸了摸下巴,心道有趣,当下深吸一口气,把自己背后的长剑束紧,也追了上去。 很快,月辰就发现了不对劲儿,他尽快速度,企图甩掉后面的尾巴。 可那两个人内息绵长,功力深厚,一直跟在了月辰的身后……月辰饥寒交迫,也不想和他们动手。 这时候天亮了。 清晨寒冷,带着薄薄的雾气,月辰看着前面开始做生意的早点摊子,心中一动,放慢了脚步,身后那两个人也慢了下来。 ——不知道是敌是友,先吃饱再说。 月辰过去帮那老人摆好了长椅板凳,开始吃早饭。 老人老眼昏花,认不出他的身份,只是感激道:“谢谢公子啊,一会多给你加个卤蛋。” 月辰压了压自己的斗笠,假装无意道:“这几天清冷的厉害,做生意的人也少了。” 老人叹口气道:“还不都是月辰君害的。” “呃……他不是死了吗?” “他虽然死了,但是祸害不小,那燕国已经打来了,见人就杀啊,很多人都逃出城了,就算是和谈成功,大家也不敢回来……” 老人絮絮叨叨的说着,月辰沉默的喝了一口热水。 老人端来食物道:“听说他长的国色天香,犹如仙女下凡一样呢。” 月辰忍不住笑道:“怎么可能,他毕竟是个男人,而是和燕国打来没什么关系吧。” “怎么可能没关系,要不是他祸乱朝纲,残害忠良,燕国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打过来?公子要腌菜吗?” “来一碟。” 月辰低头吃饭,趁机恢复着自己的力量。 等他吃饱喝足了,街上的人也多了——大部分都是收拾东西,准备搬家的,还有趁机做生意,发战争财的商贩。 月辰留下了银子,放下斗笠上的黑纱,走入了人流之中。 他这身衣衫普通,头戴斗笠,像个风尘仆仆的江湖人,任谁也想不到,这就是搅乱天下的辰王殿下。 后面的扬漠寒也买了东西吃,不过他吃的很少,只是水煮蛋和白水而已。 另外一个跟踪者始终待在暗处,不吃东西,也不和人交流。 扬漠寒几次设法去探寻那个人,想一睹他的真面目,却被避开了。 ——是个真正的高手。 人群之中的月辰突然跑了起来,七拐八绕的进入了一个暗巷之中,他没有停顿,而是一个百鸟朝凤,往身后打出了六点寒芒。 那个神秘跟踪者,不得不后退一避。 ——这一瞬间,月辰飞身而起,不知道哪里去了,而扬漠寒也看清楚了那个神秘人,他一身灰袍子,脸上蒙着黑巾,虽然打扮的严实,却穿着一双特殊的军靴,上面银光闪闪,甚是漂亮。 那个人自然也发现了扬漠寒,他和月辰一样,猛地发出了几点寒芒,迫扬漠寒后退,然后脱身离开。 扬漠寒抬手,用衣袖迎向寒芒,一罩一兜,就把那劲力十足的暗器收入了袖中。 神秘人也跑了。 扬漠寒看着袖中的银色暗器,皱了皱眉,走入了暗香之中,捡起了地上的六点寒芒——那月辰发出的暗器,居然和神秘跟踪者的暗器一模一样。 一共十二枚银色的星星镖,小巧精美,漂亮犹如饰品,却是边缘锋利无比,淬有剧毒。 扬漠寒行走江湖多年,从未见过这样特殊的暗器,想必那神秘人和月辰关系匪浅,很可能是师出同门……他们这是同门内斗?同室操戈? 阳光下的星星镖折射ヘ出耀眼的光芒,在另外一面居然还刻有浅浅的花纹。 扬漠寒查看了一下四周,青石板上有浅浅的印子——那月辰的内劲儿不小,招式古怪刁钻,这星星镖若是打在人的身上,不死也残。 只是,他都这样死而复生了,不远走天涯,避祸潜逃,还返回皇城,想要干什么? 越是仔细推敲,越觉得其中曲折蹊跷,扬漠寒暗暗称奇,把那星星镖用牛皮纸一包,收入了囊中。 对于月辰,他越来越有兴趣了。 只是,眼下又失去了他的踪迹呢…… 月辰甩掉了跟踪者,马上去了聂冰的府邸。 他很熟悉这儿——以前,很多个深夜里,母亲带着他来这儿偷偷练武。 这个时间,聂冰应该上朝去了,他的亲信在宫外等候,仆役在准备午饭,后院书房不会有人。 月辰看看四周,然后提气跺脚,拔地而起,几个纵身,轻飘飘地落在了他书房的后面,然后避开仆人,推窗而入,再把后窗关好。 聂冰这个人,不会无缘无故的背叛自己。 月辰想来调查一下,他的真实目的。 书房的东西很多,外面那间还有两排兵器架子。 月辰轻车熟路的摸到他的书案之前,翻看最近的书案信件等等。 然后,在房间之中寻找着蛛丝马迹。 记得母亲说过,聂冰的书房之中有一间密室。 或许,自己想要的答案,就在密室之中。 书柜后面?书桌附近?书画后面? 都没有,全部是实心的砖墙。 月辰叹口气,坐在了主位的椅子上,拍着扶手思考着一切。 现在的这种局面,绝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而聂冰就是一个关键…… 月辰皱着眉,手掌无意识的摩挲着红木椅子的扶手,突然,他灵机一动,站了起来,抬脚往后一踢椅子。 咯支咯支—— 只见椅子下面的地砖有些与众不同,他俯下身来,寻找着机关,就在关键时刻,那地砖居然自己动了起来,月辰猛地站起来,看不及后退就看见了地砖下面的聂冰。 他正在抬头看着上面,手中紧紧地握着一把刀,准备随时出手——然而看清上面的人是月辰后,他就把刀插回了刀鞘。 月辰心中五味杂陈,转身欲走。 聂冰却是跳了上来道:“月辰,别走!” “我不是月辰。”压低声音的回答,反而显得欲盖弥彰。 聂冰一身灰袍,军靴上带着寒雾,他走向月辰,用脚一跺什么地方关住了密道的机关,有些难以启齿道:“我以为跟丢你了……” 月辰闻言捏紧了拳头,转回身来看着聂冰。 隔着斗笠的薄薄黑纱,视线多少受到了影响,不过仔细想想,聂冰的打扮和暗巷之中的那个人真的很像。 聂冰感觉月辰的情绪不对劲,马上道:“你不要生气,我没能救你,实属无奈,月辰,都是我的错,我没想到北堂烈会那么的狠心,居然真的想要赐死你,还那么突然的就动手了……幸好,你还活着。” 他走向月辰的道:“身上可有受伤?” “聂冰,为什么要出卖同伴?” 月辰后退一步道:“少说什么‘良禽择木而栖’的废话,你根本就不会因为这个而背叛,到底是为了什么?” 当日,他被聂冰出卖,惊怒交加,失了理智,之后,仔细的一想,越发觉得此事很不简单。 然而,李浩等人的死,让月辰心中有恨,如今他看着聂冰,眼神冰冷而又戒备,还带有淡淡的杀意。 聂冰明白,自己已经惹恼了月辰。 如若今日,不能说出叫他满意的答案来,那么,以后便就没有解释的机会了。 只是,有些事始终是不能说的。 第32章 危险的尤物(3) 将军的书房清幽雅致,门口的吊兰叶似珍珠,饱满翠绿,充满了活力。 风从窗口吹进来,楼角的银铃轻响,充满清寒之意。 面对月辰的质问,聂冰深吸一口气,单膝跪下,诚恳道:“月辰,如果我说,针对李浩,是因为谢苍鸿,你会怎么想?” “我爹他当初救过你的命!你就是这么报答他的。” 月辰捏捏拳头,有些咬牙切齿道:“李浩更是忠心耿耿,从未做过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我真的不懂,你若是想要上位,大可随便抓几个人来,何必非要他死呢!” 聂冰叹口气道:“月辰,救我性命的人并不是谢苍鸿,而是你的母亲,我的师父,她才是我真正的救命恩人……” “这有区别吗?” 月辰皱眉,回想起母亲的事儿,有些心痛。 就在他分神的瞬间,聂冰猛地站起来,抬手扬出一种白色的粉末,直扑月辰门面而来。 月辰连忙抽身后退,运功屏息。 然而,这种白色的药粉被聂冰的掌风推来,带有奇怪的气味,扩散极快,月辰仓促之间,还是吸入了几口,产生了恍惚之感。 那聂冰更是乘胜追击,偷袭得手之后,马上猱身而上,施展了小擒拿手,去抓月辰的手腕。 月辰抬手格挡,却被聂冰一拍小臂,震退一步,露出了破绽。 他又惊又怒道:“聂冰,你敢!” 聂冰不言不语,出手入电,一下子就重重地点了月辰的昏睡穴,又封住了他的周身大穴。 月辰眼前一黑,身子软了下来。 “不要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聂冰伸手,搂住了月辰瘫软的身体,感受着肌肤相贴的悸动,定了定神,马上把他打横抱起。 紧接着,他脚下一转,踢开了刚才的机关,抱着人小心翼翼的往地道里面钻去。 ——失去意识的瞬间,月辰心道:下一次遇见聂冰,定要先废了他的武功,再询问那些旧事。 聂冰却觉得,月辰轻飘飘的,冰肌玉骨,身上带有特殊的暗香,发丝蹭在自己的手腕子上,痒痒的。 地道下面,有着很大的空间,青砖堆砌,长明灯照明。 收拾的还算干净,往前走去,就能看见几条四通八达的岔道。 聂冰抱着月辰,往其中一处岔道走去,也不知道在地下走了多久,终于来到了一处上爬的地方。 阶梯粗陋,聂冰运起轻功,抱着月辰轻飘飘的飞了上去。 出口是老树下的一口枯井。 四周都是杂草乱石,隐蔽的很。 前面是一个古老陈旧的破祠堂,供奉了不少的牌位,还有一个老人在门口坐着。 老人看见聂冰以后,微微点头。 聂冰沉声道:“照顾好他……不,不要搭理他,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是,老朽明白的。” 聂冰点点头,抱着月辰进入祠堂后面的房间。 这祠堂的外面破旧不堪,后面的房间,居然是精美舒适的雅室,被褥柔软,明窗净几,吃穿度用皆精良。 聂冰把月辰放在床ヘ上,帮他脱下了外袍和靴子,取了一床新的被子。 月辰的脚很漂亮,脚心粉红,脚趾莹白,不像是大老爷们的粗野,也不比女人的娇ヘ嫩小巧,而是特殊的白ヘ皙柔美,弧线漂亮,用手仔细去摸的话,就能感受到那种习武之人才有的薄茧。 聂冰捏着他的脚腕,轻抚了几下,帮他换了一双轻柔干净的绸袜,还塞了个汤捂子为他暖着,帮他盖好了被子。 随后,聂冰打了一壶热水进来,泡茶。 ——把随身携带的软筋散,全部都加了进去,轻轻地摇晃一下,扶着月辰的头,设法喂给他喝。 月辰昏昏沉沉的,口干舌燥,完全不知道那是毒ヘ药。 临走的时候,聂冰还准备了月辰的换洗衣服,以及沐浴更衣等日常所需的东西……最后,从外面锁好了门窗,再三叮嘱这儿的看门人。 月辰睡了三个时辰,下午才模模糊糊的醒来。 他一睁眼就看见了陌生的床褥,马上就翻身爬了起来,却是手脚发软,险些跌倒。 “聂冰!” 月辰怒骂聂冰,想把他给喊出来,外面却是没有半点声音。 月辰推了推门窗,打不开。 他生气的锤了锤门框道:“开门,老子饿了!” 身体无力,内息不继。 该死的聂冰,居然给他吃了化功散! 月辰眼底蛰伏着杀气,语气柔软的请人开门,他后悔自己的冲动行事,反复默念着‘谋而后动’几个字…… 外面有个苍老的声音道:“公子看看偏房,那儿放着食物,还温热呢。” “我不想吃了,我要洗澡沐浴出恭!” “偏房的屏风后面,可以洗澡沐浴出恭,公子需要的换洗衣服也都在那边。” 月辰道:“你是聂冰的什么人?” 老人不吱声了,开始装哑巴。 月辰讥讽道:“怎么,连自己的名号都不敢说吗?这是什么地方?” 外面一阵死寂。 无论月辰说什么,就是不放他。 月辰手脚发软,弄了半天门窗也出不去,又饥肠辘辘的,只好先吃饭。 从这间房走入隔壁,可以看见许多他需要的东西,桌子上就是食物,有火锅有烤肉,还有米饭和糕点,甚至有两种不同的酒,还有热水和清茶。 月辰随便吃了一点点东西,怕里面有软筋散,不敢多吃,只是喝了些茶,准备沐浴。 屏风后面是沐浴的池子,用石头堆砌,在下面烧火便可让一池水温热——想要打理这样的雅室,起码要八个佣人,可是,月辰却听不见任何的脚步声。 这些人,都是高手。 他才从墓地里爬出来不久,早就嫌弃自己身上的棺材味儿了,马上脱了衣服沐浴,更衣的时候发现,全部都是白衣,轻薄亮眼的很。 最为可恶的是,这些衣服都是长袍广袖,看起来飘飘欲仙,却不利于打斗,他若是穿上这些,估计是很难逃走了。 不过,也没必要逃。 他倒要看看,这个聂冰到底想要干什么。 若能把聂冰真正的收为己用,加上尚未倒台的宋锦书,说不定还能翻盘…… 月辰皱眉思索的时候,门被轻轻地打开了,一身银甲的聂冰进来,橙红色的夕阳温柔地披在他的身上,更是显得五官深邃,帅气迷人。 只可惜,月辰对他,却是不喜的很,当下就出言嘲讽道:“聂冰,你为何不杀了我?” 聂冰关好门,走向月辰道:“月辰,这儿很安全,你可以休息一段时间了。” “我不需要休息,聂冰。” 月辰站起来,拍了拍聂冰的胳膊道:“你这么有本事的人,究竟在给谁卖命呢?” 聂冰皱眉道:“月辰,这个问题,我缓缓……以后就告诉你,行吗?” “你不必做出这样温情的姿态来。” 月辰缓缓渡步道:“你不杀我,也不解释,到底是为什么呢?按理说,我已经被你掌控,你应该无所顾忌才对,莫非,这件事让你觉得难以启齿吗?还是有不得不瞒着我的理由?” 聂冰无言以对,只能叹息。 月辰又道:“事到如今,我们已经是敌人了,可是,你却只给我吃了软筋散,软禁在这样的地方……嗯,这点倒是蛮像北堂烈的,莫非你也喜欢我?不可能的呀,我很清楚你喜欢的是女人。既然不是喜欢我,那么,对我这么好,又要瞒着我,其中的理由,一定是很特别了。” 聂冰坐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道:“月辰,你到底想要些什么?” “我想要的,你不是很清楚吗?” “我怎么可能清楚,我一直都看不透你。” “我想要夺回我父亲的江山来,让这片天地姓谢,而不是北堂家的所有物。” 聂冰皱眉道:“你真的想当皇帝?” 月辰也坐下来道:“不行吗?” 聂冰摇摇头道:“我只是觉得,为了这个目标,就牺牲一切,实在是不值得。” “那你呢,出卖了兄弟,背叛了我,你又想干什么?高官厚禄?荣华富贵?” “月辰,我……” 月辰抬手道:“聂冰,师兄弟一场,我不会刨根问底了,你也不必这样的为难,我只问你一句,你要不来帮我,要不就杀了我!只能两选一,别妄想继续软禁我。” “我做不到。” 聂冰低下头道:“月辰,留在这儿,等动乱过去,不好吗?” 月辰冷冷一笑,眼眸微动,喝了一口茶。 聂冰轻声道:“我会保护好你的。” ——咔嚓! 月辰猛地抓住茶杯往桌子上一嗑,茶杯顿时就碎了,残茶混合着血留下,月辰用尖锐的瓷片抵住了自己的咽喉道:“别拖拖拉拉的,选吧。” 聂冰大惊,却是来不及夺出他手中的锐器,见月辰手受伤,当下是又是着急,又是心疼道:“不是我不帮你,而是我没办法帮你啊!月辰,你根本就不会成功的。” “你凭什么这么说,不试一试如何能知道!” 月辰抵着自己的脖子,站起来道:“莫非你也觉得,我的才能,比不上北堂烈吗?” “不是才能问题,而是名不正言不顺,你就算是带兵篡位,也不会得到天下人的认可的。” “那就让北堂无双当皇帝,挟天子而令诸侯!” 月辰皱眉说着,眼底有一抹疯狂而又迷人的狠厉艳色,叫人有些畏惧,又忍不住沉沦其中。 聂冰眼眸一暗,咬咬牙道:“好!我帮你,你先放下那东西,让我给你上药吧。” “你发个毒誓。” “嗯,我发誓,我聂冰,会助你月辰夺位,绝不反悔,若有食言,天打雷劈。” 月辰闻言一摔手里面的碎片,脸色阴沉道:“我的命,就那么的重要吗?你为什么会怕我自杀,我死了不是更好吗?” “你不是说,你不会刨根问底吗?” 聂冰抱怨一句,连忙叫人送金疮药等来包扎。 月辰眉峰微挑,轻飘飘道:“可是,你的态度过于诡异,让我很不舒服,你明明背叛了我,却又暗暗地关心我,想要我活下去……” 疯了吗? 无论如何,他都想不通聂冰为什么要这样的反复无常,首鼠两端。 他这样有胆有识的男人,不应该如此行事啊? 月辰的神色晦暗不明,两个人对视了一眼,谁也不知道对方在想些什么,更不知道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是假的…… 作者有话要说: ( 感谢sissi的萌雷x1 营养液+10 ) 第33章 危险的尤物(4) 月辰坐下来,让聂冰给他上药包扎,思索一番道:“今夜,你随我去见宋锦书,如今你掌管京城禁军,而他可以带领满朝文武,若是有了你们两个的支持,再加上我……” 月辰顿了顿道:“一定可以成功。” “你什么?” “我有真正的传国玉玺。” “什么!” 聂冰吃了一惊,瞳仁收缩,心跳加速,一瞬间就想到了许多。 当初大梁攻占旧朝,得到了不少的宝物,这震慑九州的传国玉玺,就是最重要的国之重宝。 月辰大大方方道:“就算是北堂烈成功继位了,我也可以用先帝的笔迹写出新的遗诏来,顺理成章的把他推翻。” “夺位就那么的重要吗?我知道你想为父报仇,不过,北堂野已经死了,为什么不试着放下呢?” “这万里江山,本就是北堂家欠我们家的。” “冤冤相报何时了。” 月辰闭上眼道:“别说了,你是不会明白的……” 聂冰缓缓道:“我只是觉着,你太过执着了,这江山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未必就注定了花落谁家,再说了,当皇帝也没有那么的好。” “但这就是我活着的目标。” 从小到大,就铭记了弱肉强食的道理,一心想着子承父业,建立一番不朽功业,把谢家的威名,流芳百世。 后来,就只想着安身立命,为父母报仇雪恨,夺回原本属于谢家的一切,更恨北堂野和北堂烈父子的‘异样感情’,想要证明自己的能力,想要得到天下的认可…… 只可惜,事与愿违。 月辰努力了许久,还是抵不过一杯鸩毒。 江山美人,北堂烈选了江山。 而他输了名声,更是输了感情。 聂冰叹道:“月辰,你一直都把北堂烈视为好兄弟,如今,真的能狠下手来杀了他吗?” 月辰不语。 聂冰道:“你不杀他,他就杀你。” “我知道。” 他已经杀死我一次了。 月辰缓缓地捏紧了手指,温柔的笑了笑道:“不管怎么样,我还是很感谢你的。” “你在说反话吗?” 聂冰叹息一声,说去准备一下,率先走了。 入夜。 两人潜入了宋锦书的府邸。 恰好,有一人从宋锦书的书房离开,正在小路上走着,与那宋氏管家攀谈,看那样子,两人极为熟悉…… 月辰抓紧了聂冰的衣服,示意情况有变,得先行离开。 墙外暗角。 聂冰不解,低语道:“怎么了吗?” “你可知,刚才离开的那个人,是谁吗?” “莫非是你的仇家?” “是梁平,北堂烈的心腹军师。” 梁平深夜去见宋锦书,是不是也代表了北堂烈对宋锦书的态度呢? 聂冰皱眉道:“或许,宋锦书已经彻底的倒向了北堂烈。” 月辰道:“呵,无所谓的,聂冰,你去把这份密信交给他。” 他把一卷密信递给了聂冰。 聂冰点点头,转身摸了进去。 月辰等他进去以后,自己就用黑巾蒙面,袭向了门口的守卫。 守卫们顿时惊叫道:“来人啊!有刺客!” “哼。” 月辰一脚踹开扑来阻拦的守卫,没有恋战,扬手发出几枚暗器,击倒数人,就转身离开。 一个白鹤展翅,用轻功上房,逃之夭夭了。 宋锦书的府邸大乱,里面的聂冰进退两难,看着手中的密信,只觉得烧手无比。 无数的高手,跑去护卫宋锦书了,聂冰只能藏匿行踪,逃了出来。 然而,月辰早已经不见踪影了。 聂冰心中一惊,慌忙回家,打开手中的密信一看,只见全部都是空白。 上面根本就没有只言片语,只有月辰那嘲弄的笑意残留眼前。 聂冰大呼上当,心中叫苦,连忙去看自己的祠堂联络点。 那边已经失火了。 大半夜的,熊熊烈火,趁着东南风狂烧起来,房屋发出了噼啪的燃烧声。 看门人正在救火,看见聂冰以后,道了一句“大人”。 聂冰来不及痛心疾首,马上组织城防兵救火,折腾了大半夜,那雅室已经化为了灰烬。 这场大火也吸引了扬漠寒。 他飞身来到最高的木塔之上,单足立于塔尖顶端,俯视着这边的大火。 然后,他就看见了躲在一边的月辰。 月辰藏身暗处,只见火场外围,那聂冰一脸的气急败坏,眼底带有沮丧之意,完全没有了昨日的威风凛凛。 他冷冷一笑,顿时觉得心中解气,就转身离开了。 什么合作,什么传国玉玺,都只是试探而已,对于背叛者,月辰可不会再次轻易的相信。 自寻死路、引狼入室这种事,做一次就够了。 虽然,还不知道聂冰为何那么在意自己的死活……不过,以后迟早会弄明白的。 当务之急是看看北堂烈的情况,这个无情的帝王,真的能坐稳江山吗? 月辰不敢返回自己的府邸,而是往城西走去。 突然,一道可怕而又冰冷的杀气迫眉而来。 月辰冷喝道:“好胆!” 他侧身避开冰冷的剑锋,反手抽出了腰间的软剑,和这个突然出现的神秘人打了起来。 夜色之中,看不清对方的面目。 只晓得,那剑意深沉,犹如长江大河一般奔流不息,剑招亦是大开大合,朴实无华却能恰到好处的封住月辰的诡秘剑法。 ——这是一个非常可怕的剑道高手。 莫非是来杀自己的刺客吗? 会是谁派来的? 月辰心如电转,一个虚招闪过,抬手就是几枚星星镖。 对方扬袖接下,把星星镖兜入袖中,抬手朗声道:“好俊的身法,阁下莫急,我不是敌人。” 随着他温和友好的话语,那股子可怕的杀气也消失不见了。 轻云散开,月光洒下来。 月辰看见了一张狂野帅气却带有伤疤的脸,陌生而又熟悉。 这个人是……那天用双修之法救了自己的剑客。 月下的月辰君,脸色发白,眼神躲闪,明明不安却是一脸逞强,看着惹人怜爱,却也诱人摧残。 扬漠寒走进了几步道:“好久不见了,你还没有告诉过我‘你的名字’呢。” 月辰摇摇头道:“我并不认识你,你为何要拦我去路。” 扬漠寒道:“故人重逢,想试试你的武功而已。” “什么故人不故人的,不过是路人罢了。” 扬漠寒笑道:“那就当——我们是今日才认识的,不打不相识,如何?” 月辰冷冷的看着这个男人,忍不住道:“你这剑客,看起来并不像是个话多聒噪之人。” 扬漠寒走过来,意味深长道:“我话多话少,取决于说话的对象。” 他高大英俊,手脚修长,走过来便就挡住了月光,用自己的身影罩住了月辰。 月辰皱眉看着他,本能的后退半步,有些不安他的靠近。 并不是因为害怕扬漠寒,而是之前,发生过那样尴尬害羞的事儿。 今日重逢,又恰好是夜间,叫月辰不由自主的,回想起了某些脸红心跳的片段来,羞怒惊惧,混合着如今的复杂局势,顿有就了千头万绪,纷纷扰扰,难以招架之感。 扬漠寒看他一脸的戒备,叹道:“这街上,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如去我家,一起品茶论剑?” ——反正,你看起来,也无处可去了。 月辰点点头,收起软剑道:“先说好,过去的事,只是误会,你不能再提了。” 扬漠寒道:“我们不是今日才认识吗?” 月辰俊脸一冷,不说话了。 这个剑客,很不简单。 而他,也的确是走投无路了。 眼下又和聂冰交恶,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躲藏城中,大概也只能指望这家伙了。 虽然,月辰在情绪上,对他有某种莫名的抵触,但是,实际上他挺佩服扬漠寒的。 此人神出鬼没,潇洒自在,又有一身的好本领,当真是活得自在。 不像是自己,背负血海深仇,立足于乱局之中,日夜筹谋权术……即便是险象环生,侥幸出局,内心也是不得安稳,难以入眠。 扬漠寒的家,是他自己买的小院。 四方院子,三间正房。 一张硬床,一桌一椅,无其他东西。 干净无比,也简朴至极。 月辰看着那很明亮的高价蜡烛,又看了看这“寒碜”的房间,感叹道:“你一直都是一个人吗?” “嗯,算是吧。” 扬漠寒点点头,打开了房间里面的唯一柜子,只见里面是酒和剑。 月辰渡步看看,这房中完全没有米面素菜,也没有锅碗瓢盆,真不知道这扬漠寒是如何过日子的。 扬漠寒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寒碜”,坦荡一笑道:“这些年来,我一个人闯荡江湖,身无长物……” 月辰好奇道:“你不吃饭吗?没有杯盅,要如何饮酒?你不是说来你家品茶论剑吗?敢问茶在何方?” 扬漠寒放下酒坛道:“你莫要以为我是那贪杯之人,其实,我几乎是不饮酒的。” 月辰“喔”了一声,并未多言,眼底却是有一种促狭的笑意。 扬漠寒一拍墙壁,翻开了暗柜。 月辰眼眸一亮,啧啧称奇。 原来在这土墙的后面,还有一层奇怪的柜子,里面摆放着更为古朴的剑和玉杯香茶。 非但如此,扬漠寒走到床边一抽,房间里顿时又多出一条凳子来,上面还有锦绣垫子,柔软舒服。 地上也有暗格,翻出来变就是精巧的火盆和木炭。 月辰指着那一开始的酒道:“既然有好茶在,那这坛酒又是什么道理。” 扬漠寒焚香煮茶,闻言扬起头笑道:“洗剑!” 烈酒洗剑,玉杯盛茶,还有明烛流香。 这原本破旧不堪的房间,突然就变得可爱了许多,也值钱了许多。 月辰用手拂过锦绣垫子,再缓缓地坐下,点了点头道:“不错,令我大开眼界。” “你再尝一尝这茶。” 扬漠寒提起小巧的铜壶,烹茶递杯。 月辰双手接过,细细的品了一口,赞道:“色白如银,汤浅味醇,果然是好茶。” 扬漠寒闻言,眼底有了温暖的笑意,他看着烛光之下的月辰,眼中是直白热诚的欣赏。 月辰放下杯子,环顾房间道:“古人云,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此地虽小,却是五脏俱全,暗藏玄机,一茶一水,都令人赞叹。” 作者有话要说: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斯是陋室,惟吾德馨。——陋室铭 刘禹锡 ) 第34章 危险的尤物(5) 小小的一间土屋里,居然藏着不亚于皇宫御贡的极品好茶,更有九州名剑供人赏鉴。 又冷又硬的木床翻转,便就是精致漂亮的厚毯,上面还摆放着小巧漂亮的紫檀木案,一角插放着几朵冬天才有的梅花,印着无边的夜色,端是漂亮。 月辰身份尊贵,对于奢华之物司空见惯,然而,这般神奇精巧的地方,还是第一次亲身接触,不由得好奇万分。 然,心中压着复国大计,倒也不会忘乎所以。 扬漠寒有心献宝,拿出了最好的东西招待月辰,陪他闲聊,观他为人品性。 ——剑客这儿的机关,可比聂冰房间里的高级多了,这茶,这水,也都是讲究的很,不比那皇家御用差。 月辰暗忖:这个剑客,怕是来历不凡,非富即贵。 只是,朝中的世家贵族,年少英豪,他都认识啊,从未听说过谁家有个破了相的高手。 唔——烛光下看那伤疤,还挺有豪迈英气的。 扬漠寒取出一把古剑,放在桌子上,请月辰赏看把玩。 月辰缓缓地抽出剑来,赞其刃如秋水,锋利轻薄,和扬漠寒相谈甚欢。 很快,夜已经深了,茶也喝完了。 “时候不早了,休息吧,你是客人,睡床上。” 扬漠寒说着,伸脚一勾凳腿,把两只长凳并在一处,脱了外袍,就笔直的躺了上去。 再把外袍盖在自己的身上,若非身体悬空之处甚多,还真像是一张窄床。 他整个人的身体轻飘飘的,动作自然巧妙,躺下之后,犹如剑一般挺直漂亮。 月辰坐在床上,看着他劲瘦英武的身体,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耳根微红的躺下了。 毯子柔软舒服,贴着身体暖暖的。 灭蜡烛灯火以后。 扬漠寒轻声道:“对了,你还没有亲口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月辰心道:“我的名字?我的身份……很多人都非常厌恶,所以,不提也罢。” “我叫扬漠寒,是一名剑客,你呢?” “思安,我叫谢思安,是昔日的……月辰君。” 月辰轻轻地回答着,已经做好了被辱骂讥讽的心理准备。 “思——安——谢思安?月辰?这两个名字,都挺好听的,不过,知道“谢思安”这个名字的人并不多,而“辰王的名号”却是响彻天下。” “听起来,你一点儿都不吃惊,莫非,早就知道了我的身份?” “这份儿疑心病,还真是皇家特有的性格了。” “度日如年,如履薄冰,怎能不生性多疑。” “为什么不放下一切,离开这个地方呢,换个地方,换个身份,自有一番逍遥自在。” 月辰沉默了。 为什么不放下? 只因意难平。 月辰用毯子蒙住了脸,侧身蜷缩。 和扬漠寒比起来,他就是一个耿耿于怀的小人,可是,谁又能明白,从小到大受人冷落,被指指点点,言语羞辱的悲恨? 扬漠寒不再询问,轻叹一声,闭上了眼睛。 他对月辰,素有好感。 想要了解他,也想帮帮他…… 可今日所见,月辰犹如张牙舞爪的困兽一般,已是穷途末路,可是,他还执念颇深,心防重重,看似月朗风清,却是小心谨慎。 明明很小心,却也有些自暴自弃的绝望感觉,很微妙,也很危险。 比如此夜,月辰虽和他谈笑风生,却是一直都在戒备着他。 虽然同房而睡,月辰却未有宽衣解带…… 他们素不相识的时候,也曾彻夜沉沦,亲密无间。 如今结交朋友,却是不得不循规蹈矩,咫尺天涯。 扬漠寒听着月辰的呼吸心跳,也缓缓地放慢了自己的呼吸节奏。 屋子里面很暗,月辰居然不知不觉的陷入了沉睡。 ——明明应该警惕这剑客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睡在毯子里,听着扬漠寒的呼吸声,就渐渐地放松了下来。 包括他心里面,一直紧绷着的那根弦。 身体喜欢扬漠寒的气息,身处他的床榻,产生了自己也没意识到的安全感。 清晨,窗外的鸟儿叽叽喳喳。 扬漠寒出去买了各种早饭,各色早点,丰盛精致,月辰怀疑这根本就不是他自己去买的,而是有专门置办的人手。 “起来了,思安——谢兄弟,不介意我这么叫你吧,其实,叫月辰君更好听一点,不过,城中百姓都当你已驾鹤西去,我想,还是叫你谢思安比较好吧。” “都行,那我叫你漠寒兄?” “如此极好。” 洗漱,吃饭,比剑,踏青。 和扬漠寒的相处,不需要太多的言语,一日匆匆而过。 天近黄昏,夕阳残红。 郊外青山,两匹马儿并行到一颗古树下。 月辰摘下斗笠道:“此次多谢漠寒兄的丰盛招待,思安还有要事在身,就此别过了。” “一路保重,我们肯定还会再见面的。” “嗯,你也是,有缘再聚,告辞了。” 月辰调转马头,扬鞭远去。 他已经休息够了,该去探探北堂烈的情况了。 月辰的势力被聂冰连根拔起,却还是剩下了几处隐蔽故居,可以提供他需要的东西…… 深夜。 李雅端着参汤服侍北堂烈,却被北堂烈推开了。 “皇后,你下去吧。” “陛下,夜已深了,龙体为重啊” “叫你走,你就走,废话那么多。” 李雅咬咬唇,委屈道:“臣妾都是为了陛下,只求陛下也能怜爱一二……就算是您不喜欢我,也该雨露均沾,让其他的妹妹为天家开枝散叶。” “你?” 北堂烈苦笑道:“月辰去了,朕心中甚痛,实在是没有其他的心思。” 李雅听闻月辰的名字,眼底闪过了一丝戾气。 这个妖人,如此蛊惑陛下,真是死不足惜! 月辰虽死,北堂烈心中的感情却未曾消散,反而和那陈年老酒一样,越发浓烈,回荡心间。 他赶走皇后,看着和谈条约,心中隐隐不安。 夜深了。 四周静悄悄的。 外面的侍卫都昏昏欲睡。 北堂烈揉着眉心,把折子推到一边,缓缓起身,准备入睡。 突然,他愣住了。 龙床那儿,一个缥缈虚幻的白色身影站着,静悄悄的,无声地望着他,那姿态容貌,分明就是月辰! 可月辰已经死了呀。 北堂烈顿时就楞在了那儿,手脚僵硬,背生冷汗,脚底板蔓出了一股凉气来,激的心慌气闷。 月辰,是你吗? 你回来看朕了? 想问出口,却又无法出声。 北堂烈往前蹒跚几步,看着那帘帐之后的月辰。 他一身白衣,墨发披散,对着北堂烈浅浅一笑,伸出莹白如玉的手来。 “陛下,阴间孤寒,月辰念及陛下的恩情,故而来此拜别。” 北堂烈浑身一震道:“月辰,月辰,真的是你吗!” 他往前跑去,却被在地上睡觉的安公公给绊倒了。 月辰的身影飘忽不定,后退出现在了龙柱的暗影里,凄怨道:“我死的时候,真是好疼啊,陛下,你好狠的心,口口声声的说着爱我,却要亲手逼死我……” “不是!不是的!朕有苦衷,朕并不想让你死,只是别无选择啊!月辰,朕真的很爱你。” 兵临城下,若不能攘外安内,就会江山倾覆,失去一切。 “陛下,你知道吗?那天——我本想着,就这样跟着你,过一辈子好了,其实,我也很爱你啊……” 月辰幽幽长叹一声,扬手丢来一样东西,北堂烈抬手接住,定睛一看,竟然是先帝的遗诏,上面写着外放辰王。 再抬头时,月辰的身影早已经消失不见了。 北堂烈心中一痛,大神道:“月辰!月辰!!!” 外面的侍卫高声道:“陛下,陛下,您怎么了?” “月辰不见了!快给朕去找!” “什么?” 北堂烈捏着那凉冰冰的遗诏,有些惊惧慌乱,口出荒唐之言,顿时就吓坏了外面伺候的人。 殿门打开,呼啦啦的涌入了一群人,只见陛下坐在床边,双目失神,正在发呆。 而总管太监和六位小太监,都倒地不起,睡的死气沉沉。 后殿的宫女,也才打盹醒来,慌乱无知。 聪明的侍卫反应过来,连忙去搜捕刺客,却是一无所获。 陛下撞鬼了的传言不胫而走。 搞得人心惶惶。 月辰君,还真是死而不僵啊。 皇后李雅去看北堂烈,听北堂烈说:亲眼所见了月辰的魂魄,也是吓得不轻。 她想到自己做的那些事儿,心中非常的不安,就请了和尚道士,来宫中做法,超度亡魂。 北堂烈却是精神不济,连日免朝,有些失魂落魄。 他期盼着月辰能够再次入梦而来,还撤走了自己身边的近侍,日日贪睡,却是始终难觅芳魂,故而茶饭不思,日渐消瘦。 一想到月辰的死状,北堂烈就心痛无比,后悔不已。 又听闻月辰的鬼魂说也曾爱他,更是黯然销魂,伤心欲绝。 月辰在宫外听闻这些,心中竟有些难受了。 他故意惊吓北堂烈,就是想试他本事,同时报仇,让他心痛。 可当北堂烈真因这份感情而痛苦时,他也不觉得快乐畅快,反而心浮气躁,郁闷难言。 月辰看着镜中的自己,仔细的贴上了一层人ヘ皮ヘ面ヘ具。 扪心自问,莫非自己对北堂烈还余情未了? 不,绝不可能。 从北堂烈不择手段的登基继位以后,他们之间的感情,就不复存在了。 他是北堂家的皇帝。 而他是谢家的传人。 从一开始,就立场不同,绝无和平共处的可能。 “北堂烈,这是我最后一次对不起你。” 月辰看着镜中的聂冰,轻声说着抱歉,继而更衣改装,入宫去了。 一切的一切,都该做个了断。 月辰抬头挺胸的走到了乾龙宫前。 看着这巍峨的皇城,拿出一封诏书交给了新的丞相大人,说是故人所托,然后潇洒离去。 第35章 危险的尤物(6) 月辰才走出皇宫,扯下聂冰的面具不久,就被几个神秘的杀手给拦住了。 他们一身黑衣,手持特殊的兵刃,封住了月辰的退路。 月辰拔剑道:“你们是谁?” “取你命的人!” 一人说着,扑了过来,手中的双钩舞地虎虎生风,招式狠毒,非常厉害。 月辰躲避周旋道:“就算是要死,我也想死个明白。” “你不知廉耻,勾引太子殿下,愧对陛下的宠爱!” “贱货!” 有人骂了一声,拔剑刺来。 月辰飞身而起,一脚揣在持钩杀手的肩膀,借力上了高房,往东而逃。 其实,看这些人的装扮和招式也该明白,如此配合默契的杀手,敢在白天行动,肯定是天家影卫。 这些人都是效忠北堂野的人,在他死后并未解散,而是继续护卫天家。 今日,月辰出入宫门,便就引起了这些人的注意。 他们听闻宫中闹鬼,陛下说月辰君栩栩如生,就怀疑辰王未死。 今日追查,那头目看见月辰行踪鬼祟,在暗处扯下了聂冰的人ヘ皮ヘ面ヘ具,企图搅乱天下风云,顿时就起了杀心。 ——杀一个早已经死去的人,并不需要和上级禀报。 月辰虽然剑招精妙,却也没必要以身犯险,和这么多人拼命。 他想用轻功甩掉这些人,谁知道被越追越紧,不得不在暗巷之中展开了一场恶战。 杀手和目标,只能活一个。 那些人出手都是狠辣无情的杀招,又快又狠。 月辰不慎被暗器擦破了胳膊,顿时身体发麻,后退了几步。 杀手的利刃马上追来,刺他心窝,同时,其他人也痛下杀手,要在这一瞬间的破绽里夺他性命。 “住手!” 有人冷喝一声,劲风扑面。 杀手只见圆弧形的银光一闪,自己的胳膊,就和持刀的手,从手腕处分了家。 刀还在动,断臂处却是喷出了刺眼的鲜血。 那是一种极致的快。 剑光只留白芒,不见剑身,一瞬间就斩断了杀手的手腕,逼他们放弃了击杀月辰。 好快的剑! 众人震惊,一瞬间的寂静。 月辰抬头,定睛一看,来者居然是扬漠寒! 他手持长剑,出招迅速,一瞬间击败了那些杀手,还断了数人的手腕,就连那个厉害的头领,也被扬漠寒所伤,发出了一声痛苦的闷ヘ哼来。 扬漠寒长剑一转,剑尖在空气划出了一道潇洒的弧线,剑气杀意冰冷如霜,叫人心底发颤。 那些杀手们,顿时就变了脸色,冷汗津津。 有人说,当你杀人时,也注定会被人所杀。 杀手更是如此,朝不保夕,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失败身亡,所以,杀手不需要任何的感情,赴死之时,也可少些害怕。 然而,在面对不可战胜的强敌之时,他们还是会害怕的,这种惊惧的感觉,多一些,或是因为麻木而少一些,其实,区别不大。 扬漠寒站在月辰的身前,冷冷道:“还不快滚!” 那些杀手们见扬漠寒的武功奇高,心惊胆战,转身就走。 逃命时所露出的后背,是最可怕的空门。 月辰一咬自己的舌尖,强行提气,猛地上前,抬手丢出了暗器,取了他们的性命。 他的出手,快而狠辣。 就算是那些杀手们,也想不到对方会这样的不讲道理,叫人滚,还偷袭。 够狠,够绝。 扬漠寒皱眉道:“他们已经战败,你又何必杀人?” 月辰膝盖一软,扶墙坐下道:“他们知道我的身份,若不击杀,后患无穷。” “知道又如何?只要自身足够强大,就不怕别人觊觎。” 月辰苦笑道:“扬漠寒,你是否觉得我残酷无情,是个好杀之人?” 扬漠寒点点头道:“得饶人处且饶人。” 他一直都知道的,这月辰君非常的可怕,是个城府极深的权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杀人? 对于宫里面的辰王来说,大概只是寻常小事。 所以,扬漠寒当初离开了这儿,并不想再见月辰,然而,他还是回来了! 月辰闭上眼道:“没错,我就是这样的人,所以,外面的那些人都很怕我。” 这样的乱世,不杀伐果断,又当如何保护自己? 扬漠寒道:“这样活着,你快活吗?” “我从不知什么叫做‘快活’,也不需要知道。” 月辰咬了咬牙,舔ヘ着自己唇边的血道:“你走吧。” 扬漠寒叹息一声。 月辰浑身发麻,瘫坐在地上,闭上了眼睛。 他不想看见扬漠寒离开的背影,也不想对扬漠寒道谢,更不想……挽留他。 “我若是走了,你的毒怎么办?” 月辰只觉得身子一轻,慌忙睁开了眼睛,只见,扬漠寒已经稳稳地抱起了他,神色从容而又自然,眼中带着淡淡的宠溺和无奈。 暗巷外面,有路过的乞丐大声喊道:“啊,啊!杀人了!杀人了啊!” 扬漠寒左右看看,就抱紧了月辰,大步往外走去。 月辰感觉自己的心跳加速,呼吸急促,有些毒发的意思,忍不住讪讪道:“扬漠寒,你这是何必,没听说过农夫与蛇的故事吗?今天,你都看见我背后杀人了,还不放下我吗?” 扬漠寒笑笑,足尖点地,猛地飞身上房,带着月辰避开那些人溜了。 他没有回答月辰的问题。 因为,他自己也很莫名其妙…… 明明知道这月辰君的可怕复杂,明明知道有些事情应该适可而止,可是,他依然念念不忘,忍不住出手相助了。 刚才,见月辰讪讪低语的样子,他还忍不住笑了——那种感觉,很是奇妙,就和得到了糖果的小孩子一样,打心底里欢喜,根本就无所谓其他的人事。 可能,他也中毒了。 中了一种名为‘月辰’的情爱之毒。 返回小院后。 取药,帮月辰去除麻毒,扬漠寒认真道:“农夫与蛇,我是不大了解,不过,我却知道有一句话叫做,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月辰噗嗤一笑,瞅着那铜盆道:“其实,这只是普通的麻药,我并没有中毒,对吗?” “这麻药不解,你起码要瘫三天。” 扬漠寒端起盆出去收拾了。 月辰躺在那柔软的毯子上,看着这神奇‘小破土屋’,心中感慨万千。 想不到,自己还能被人所救,得一安身之所。 遇见扬漠寒,当真是神奇的命运。 —— 话分两头,却说那聂冰巡逻完毕,就听人说什么‘你不是进宫去面圣了吗?’、‘怎么你还在这儿?我刚才见你进宫了啊?’、‘咦,聂将军,你这么快就出来了?’…… 聂冰始觉荒唐,思索一下,顿时大惊失色。 糟了! 昔日,他和月辰玩耍,曾经用自己的脸做实验,倒拓模型,故而,这世上,就只有月辰有他的人皮面具……如今他假扮自己入宫,想干什么! 聂冰跺跺脚,马上行动,决心澄清。 却是听闻宫中传来消息说,丞相拿着先帝的遗诏,说北堂无双才是真正的皇帝,北堂烈名不正言不顺,是篡位登基乱臣贼子。 这不算是什么,关键是其他人验过圣旨后,确认就是老陛下的亲笔遗诏。 朝中顿时乱成一团。 以前支持过北堂无双的人们,突然就挺直了腰杆,说陛下沉迷男色,不思朝政,的确是有失圣德。 而且,皇后李雅是罪臣之女,也不配母仪天下。 最重要的是,战争失利,朝中暗流汹涌,局势微妙。 聂冰心中一动,转而去了宋锦书的府邸。 “聂将军,匆匆前来,所为何事啊?” “宋大人,有些话……” 聂冰环顾左右下人,笑道:“不太方便直说。” 宋锦书道:“你们都下去吧。” “是,大人。” 众人退下。 宋锦书道:“聂将军,有话还请直言。” “宋大人当初,可是非常支持辰王殿下的,为何,一转眼就成了陛下的心腹呢?” “宋某为民请命,效忠的是大梁王朝,而不是什么人的心腹。” “大人清正,令人佩服,然而朝中之人,拉帮结派,暗流汹涌,唉。” “有聂将军这样的英豪在,那些鼠辈小人,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两个人互相试探一番。 聂冰突然道:“可是,大人当初毕竟支持过辰王殿下,就算陛下不是个多疑之人,可那诏书,还在九华殿里,万一哪天,陛下恰好看见了……到时候,宋大人你,只怕是百口莫辩啊。” 宋锦书强压不安,喝茶笑道:“什么诏书。” “自然是真正的先帝遗诏了,前些日子,您不是献给了辰王殿下吗?” “将军说笑了。” 聂冰笑道:“你可知,辰王殿下为了招揽我等,并未焚毁那份诏书……” 他缓缓说着自己的推断,宋锦书顿时就变了脸色。 最后,聂冰道:“与其为北堂烈做事,受他掣肘,还不如我们自己掌握权力,选一个更合适的陛下出来,也当是为辰王殿下报仇了。” 宋锦书摇摇头道:“这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如今局势混乱,天下风雨飘摇,大梁朝不保夕,北堂烈失败只是迟早的事儿,大人又何必迂腐?” “容我想想。” 很快,大梁就分为了两派,丞相等文臣,支持北堂无双,说北堂烈昏庸无道,应当退位让贤。 军方八部等武将,都支持北堂烈,出兵镇压——在关键时刻,宋锦书倒戈,说陛下不仁,无双公子德才兼备,才是帝王之选。 聂冰关闭皇城,率禁军挡住了八方援兵,背叛了北堂烈。 北堂烈身居高位,却沉迷入梦之术,早引群臣不满,这一次危机爆发,竟是腹背受敌。 就在混乱的时候,燕国大军悄然而至,撕破了和平条约,在外面偷袭了八方梁兵,烧粮草,夺皇城。 那天,太阳很大,风很暖。 聂冰率军,杀了守城官,打开城门,把燕国的铁骑全给放了进来。 完了,一切都完了…… 第36章 国殇(1) 大梁破城之日,血流成河,哀嚎遍野。 那聂冰不但献城投降了,还攻击尚书台,杀了许多官员,带着一队精兵去截杀北堂烈。 “快逃啊,燕国的铁骑来了,快逃啊!” “小心聂冰!他是奸细。” “大家随我去保护陛下!” “完了,大梁完了……” 人们在呼唤,在呐喊,企图求救。 然而,面对燕国的铁骑精兵,面对那冰冷的长矛,任何人都无法幸免。 杀喊震天,血气直冲云霄。 战马踏碎了战败者的尸骨,冲入民巷之中,企图抵抗的老百姓被刺穿身体,被悍马践踏,被割下头颅。 年轻貌美的妇人女子,被拖入了附近的民舍之中,发出了绝望的惨叫嚎哭。 小孩子缩在角落里,看着那满天箭雨,害怕的说不出话来。 好多的燕兵。 好多的敌人。 惶惶然,乱跑,却是更快地撞入了死亡的怀抱,四面八方,都是敌军,都是哀嚎。 古巷的青石板被血染红,皇城也失去了骄傲威严。 后宫大乱。 有人冲入了九华殿,抢夺里面的金银财宝,有人夺马往城外跑去,更是有人伺机报复,趁乱抢掠,作奸犯科。 北堂烈高呼一声,带着人且战且退。 混乱,厮杀,血和呼喊,火和箭矢。 在战争之中,容不得半分仁慈。 李雅站在高高的皇宫塔楼之上,看着北堂烈撤出了皇宫。 ——没有人来通知她这个皇后,更没有人来接应她。 李雅明白,北堂烈是故意的。 他恨自己,在暗处使绊子,借力兵部,逼死了月辰。 可若不是月辰,又岂会有今日的山河破碎,风雨飘零? 面对下面的敌军,李雅微微的笑了。 “碧儿,你怕吗?” “碧儿不怕,碧儿陪着皇后娘娘。” 丫鬟为李雅披上了厚厚的披风。 李雅轻声道:“本宫没错,是吧。” “是,皇后娘娘没有错,是陛下薄情。” “也怪不得他薄情,兵荒马乱的,带着本宫,徒增累赘……” 李雅顿了顿道:“本宫只是觉得,心里面好恨啊。” 为什么月辰一个男子,如此卑鄙,还可以得到无尽的宠爱,而她皇后,做些‘理所应当’的事情,就要被夫君所怨恨? 成亲以来,从未得到过半分怜爱,北堂烈赐给她的,只是无数个冰冷的漫漫长夜。 就算是皇后的宝座,在月辰活着的时候,也只是个笑话而已。 如今,生死存亡之际,更是被北堂烈无情抛下,一人守着这破碎的皇宫,即将落入敌军之手。 堂堂皇后,一国之母,城破若不身亡,会遭受什么样的奇耻大辱?但若是就这样死了……好不甘心啊。 此情此景,无盼无望,她李雅,如何能不恨! 她怨恨月辰,更失望这场政治联姻,更恨北堂烈! 其实,做什么皇后啊,逍遥自在,仗剑江湖,才是自己最初的追求,只是,可惜了…… “碧儿,取我的剑来!” “是,娘娘……不,小姐,我陪你一起杀出去,离开这讨厌的皇城!” “好,碧儿,如果还能重新选择一次,我一定不会做这个皇后的,是我害了爹爹,但事到如今,我也无法后悔,只能走下去了。” 将门虎女,自然不会束手就擒。 李雅是皇后,更是忠勇侯的女儿。 外面早已经乱成一团,尸横遍野。 官员,士兵,平民,商贩,流氓,小孩子……好的坏的,老的少的,男的女的。 都被铁骑军残忍绞杀。 烽火四起,都城染上了浓重的血色。 城门口更是惨烈无比,鲜血流淌成河,到处都是残肢断臂和染血的箭矢,攻城器械散落满地,外面的大军高呼起来,杀声震天,血流漂杵,令人胆寒。 然而,人到必死无疑的绝境,也会激发出几分血性来,也有殊死抵抗的义士和将领。 只可惜,没有救援,苦苦支撑也挡不住多久…… 小院。 月辰被惨叫声惊醒,睁开眼就看见了扬漠寒。 他把剑递给月辰,笑道:“思安,不,月辰,我们一起离开这儿吧。” 江湖人有江湖人的规矩,不参与王朝纷争,不左右战争格局。 更何况,他也不是大梁的臣民。 “这么快就城破了?” 月辰有些难以置信,连忙爬起来,却是手脚发软,险些摔倒——他才解除麻毒不久,尚未恢复过来。 “嗯,聂冰倒戈,大梁惨败。” “怎么会这样……” “这场战斗,胜负已定,你身份特殊,需得尽快离开。” “嗯,我明白的。” 大梁都城沦陷。 宋锦书等人,拥护着北堂无双,及时后退,逃到了宛城。 而皇帝——北堂烈和他的势力,则是暂避燕军锋芒,挥军北上,往平城而去。 途中,北堂野的旧部援助北堂烈,投入他的麾下,同时说了:月辰君大概还活着的消息。 北堂烈听闻这个,顿时振作起来。 前些日子,他为月辰之死,而痛心不已,仔细调查以后,知道是李雅在煽风点火,谋害月辰。顿时,北堂烈心中暗恨,厌弃恶嫌李雅,今日退兵,也未等皇后同行。 ——他们本就不是真正的夫妻,大难临头,战机宝贵,自然是顾不得那许多了。 北堂烈爱江山,也爱月辰,逼死他后,日夜恍惚,直到城破之日,才当头棒喝,如梦初醒! 他为了保存实力,不得不弃城而逃。 北堂无双的事儿,也难以追究,只能从长计议了。 一子错,满盘皆落索。 大梁败了,失去了半壁江山。 月辰和扬漠寒在一起,目睹这一切的发生,看着聂冰和燕国的太子,并骑而行,称兄道弟,终于明白了他的立场。 聂冰是燕国人! 所以,他不会死心塌地的支持自己,更不会真心真意的效忠北堂烈,而这一切的混乱,都只是为了燕国的大胜而已。 有聂冰的里应外合,燕国才会大胆发兵,一路破杀,肆无忌惮…… 而他月辰君,身在局中,自以为是下棋的人之一,却不知,自己才是最好用的棋子。 色令智昏,是他毁了大梁最强势的王。 “你在难过?” 扬漠寒拍了拍月辰的肩膀道:“乱兵就要来了,我们走吧。” 月辰看向他道:“扬漠寒,你说,我是否真的错了,若不是我做那些事,北堂野就不会死,他活着,这儿就还有太平日子。” 个人的仇怨,对比国破山河的民恨,实在是微不足道。 若是父亲谢苍鸿还在,看见今日的这一幕,又会做何感想? 报仇,真是一件错误的事吗? 扬漠寒靠近些,温柔道:“但是,北堂野终究会死,也会犯错,没有你,聂冰也能建功立业,掌握兵权,为燕国的大军打开城门,这儿依然会经历战火,天下大势,久分必合,谁主沉浮,只看民心所向,而中原大地,分崩已久,战乱不断——也是时候迎来一位明主,达到真正的统一了。” 月辰轻声道:“可事实上,就是我引起了上下不和、战乱纷争……” 扬漠寒抱臂道:“不是你,而是你背后的势力,你若不做些的话,其他人也会做的,今日血战,在所难免,唉,别再想了,我们走吧。” 月辰听闻‘势力’两个字,皱了皱眉,张嘴想说些什么,却是始终无言。 他压下了心中的纷纷扰扰,握紧剑柄,皱了皱眉,随着扬漠寒离开了。 一路之上,兵荒马乱,到处都是流民乱军,还有趁机偷窃的盗贼。 远方起了大火。 月辰回头道:“那是乾龙宫的方向,燕军杀进去了吧?” 扬漠寒拉住他的手道:“等战乱过后,就会迎来长久的和平,所以,这些流血牺牲,都不会白费。” “我不明白……” 月辰长叹一声,跨上了扬漠寒准备的神驹。 离开的路上,遇见乱军杀人,月辰忍不住出手相助,杀了乱军,救了那可怜的流民。 扬漠寒和他一样,胸中尚有热血在,路遇不平,便就拔刀相助,然而,月辰和扬漠寒,也就只是两个人而已,面对千军万马和一城的杀戮,又能救下几人呢? 就在心酸之际,听闻有人大吼道:“竖子好胆!就算是你杀了我,我也绝不会投降的!” 这声音是,龙正德? 月辰连忙飞身去救,这龙正德曾经帮衬过他,如此危难时刻,他也想回报一二。 立于高墙之上,只见,一队燕兵擒住了龙正德,正要杀人行凶。 情况危机,月辰只能马上出手,几点寒芒脱手而出,与此同时,长剑犹如蛟龙一般,挑飞了那小队长的长刀,轻轻地抹过了他的咽喉。 血如烟霞,剑胜惊雷。 龙正德挣扎起来,盯着那杀敌的身影,震惊失色道:“月辰,辰王殿下……这不可能……” 娇美柔弱,以色侍人的月辰君,居然也有如此高强的武功,以一敌十,剑破强敌。 那天,他明明死了啊,龙正德还曾去祭拜,亲眼看着他入土为安的。 怎么会这样……莫非,以往的一切,都只是假象吗? 那么,月辰又是何人?奸细?还是刺客? 他如此强大,为何要委屈自己,委身帝王,究竟有何目的? 月辰气喘吁吁,打败了最后一个敌人,救下了龙正德,心中稍安。 他剑光一闪,割断了龙正德身上的绳子。 谁料,龙正德厉声道:“我不稀罕你救我,你说,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潜入大梁,迷惑君王!” 月辰愣了愣,后退一步,收起长剑道:“我是月辰,也是谢思安。” “辰王殿下早已经死去,阁下却是精神抖擞,武艺高强。” “……” 月辰哑口无言。 龙正德身后,躲藏着的一位老臣道:“你这个妖孽,居然还没有死,就是你害了我们啊,你这个祸害,简直是妲己在世,褒姒重生……” 路口,扬漠寒皱眉道:“思安,走了!” 他目睹这一切,始终都没有出手。 月辰看了一眼紧紧皱眉的龙正德,轻声道:“有些事,我只能说抱歉了,你换了衣服,往西逃,或可有出路……保重。” 他转身,飞身而起,离开了这儿。 留下的龙正德上前一步,大声道:“月辰,你等着,我迟早会查明一切的!” 那老臣大骂道:“又和其他的男人搅合在一起了,真是不知羞耻啊!” “他走了,别再说了。” 龙正德吸口气,沉静了下来。 眼下,活着最为重要。 他决不能就这样死了。 一阵风吹过。 日冷风寒,热血渐凉。 远方的战马嘶吼,群鸟惊飞。 月辰冷着脸离开,紧紧地抿着唇,一言不发。 脚下的石砖缝隙间,血水流淌。 路边依然有着各种各样的惨剧,一路走,一路救,却也只是杯水车薪。 扬漠寒道:“这就是战争。” 残酷,血腥,无情,不是你杀我,就是我杀你! 强者为尊,胜者为王。 月辰一路沉默,什么都不想说。 他们出城了。 看着大梁的旗帜落下,换为了燕国的鲜艳军旗,迎风飞扬,猎猎作响。 燕国三军齐发,高呼胜了,战鼓振奋人心。 梁军大败,鸣角收兵声凄凉。 这场战争,北堂烈输的不只是疆土,还有人心。 但是,他不会就此服输的,平城往北,就是柔然,他还有兵可用,更有一雪前耻,取回胜利的决心! 第37章 国殇(2) 残阳红霞,灿若热血。 铁骑踏碎江山,君臣狼狈而逃,皇城烽火四起,百姓生灵涂炭。 阵阵角声,声声战鼓,伴随着悲戚啼哭之音,在月辰的耳边回响,叫他忍不住打马停住,回首长叹。 四周都是逃亡的流民,还有一些狼狈的逃兵,远方是凌ヘ乱的马蹄声,再远的地方,就是烽烟和无尽的杀戮。 城破,国碎。 风里面都是金铁和血的味道,叫人心中悲痛,眼眸酸涩,明明难受,却又落不下泪来。 月辰最后一次回头,有些哽咽,喃喃低语道:“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剑走偏锋,以恶制恶,大错特错。 作为谢家后人,应该牢记家国天下,而不是被‘仇恨’迷了眼睛,是他偏执入魔了,才会急于复仇,轻信聂冰,和北堂家互相斗争,被燕国趁虚而入,最终山河破碎,天下黎民受苦。 而他,忠义尽失,巧言令色,玩弄权术,企图翻云覆雨,挟天子以令诸侯,也被昔日的好兄弟,误解软禁,赐酒鸩毒,失去了身份和立场,事到如今,什么也做不了。 不该如此的! 天理昭昭,为父伸张正义,不该只有那么一条路可走的。 更不该,因北堂野的霸占,而自甘堕落,变得自私虚伪,不择手段…… “月辰。” 扬漠寒调转马头,稳稳靠过来,握住了他的手道:“人非圣贤,孰能无错?朝代更替,战争存亡,本身就是残酷至极的事情,而辰王的出现,就说明了梁王的昏庸无能,以及梁政的腐败,而你,只是推波助澜的小小棋子而已,又何必过度自责?” “是,这小小的推波助澜,加速了大梁的覆灭,是我,引起了君臣不合,是我,弄得他们尽失民心,是我……” 害死了北堂野。 叫大梁失去了精神信仰。 不愿殉葬,为求自保,一步偏执,步步踏错,因为自己小小的私心,而引发出了太多太多的混乱,让聂冰借势而为,终成今日刀兵之灾。 到了最后,受苦的都是黎民百姓。 月辰悔不当初,终于堪破了一个‘恨’字。 扬漠寒犹豫再三,低声道:“其实,我也是燕国人,你会恨燕国的臣民吗?” 月辰一愣,抬眼看着他,模糊低语道:“不知道,我只恨自己无能,不能守护好这万里江山。” “何为守护?” 扬漠寒叹口气,扬起马鞭,轻轻地一抽月辰座下神驹,和他往远方去了。 月辰抓紧缰绳,回味着扬漠寒的话,再想那内有乾坤的小屋,顿时心中惊疑不定,不知道该何去何从了。 等逃离了战乱之地,扬漠寒才放慢速度,和月辰并骑而行,缓缓道:“国家之分,民族之别,其实,我觉得都不重要,只要天下一统,君主圣明,吏政清廉,不欺上瞒下,能让老百姓安心的过日子,富贵太平就好。” 月辰看向他道:“你在燕国,也是世家出生吧。” 扬漠寒摇头失笑。 月辰叹息一声道:“事到如今,我已经不知道该去恨谁了,或许,恨本身就是错误的,然而,我还是难以释怀,如果给我精兵一万,我定要杀回去,夺回城池,以正我谢家威名。” “就算是你赢了,又能如何?大梁臣民,个个都误解于你,对你心怀怨恨,就算是你一统天下,他们也会想方设法的推翻你……月辰,有些事,不必太执着。” “我明白,与其耿耿于怀,不如相忘于江湖,只是,我放不下。” “你还是不够狠,心怀仁慈,却又沾惹了血腥之气,其实,朝堂之事,互相牵连,又岂能用‘对错’两字来分辩一切?” 扬漠寒犹豫着,想劝他放下‘谢思安’的这个身份,放下谢家的一切,忘记仇恨,以及那莫须有的责任。 ——当他放下这些的时候,也就放过了他自己。 月辰沉默不语。 两个人去了附近的小镇避难。 然而,小镇也很快就投降大燕国了,接受了小队的兵马驻扎。 皇宫。 聂冰陪着燕国太子慕容明真,踏入了大殿。 “殿下您看,这就是长信殿,可以接见朝臣。” “嗯。” “这是三十九道白玉阶,代表着北堂皇族的威严。” 慕容明真突然道:“听闻,在大梁皇城之中,有一座奢华无比的九华殿,里面住着一位倾国倾城的绝世美人。” 聂冰点点头道:“九华殿是近些年来新修的宫室,华丽精美,本是昔日辰王——月辰君的居所,虽然,他是一个男人,然而,坊间却说他生的国色天香,胜过了三千佳丽。” “本殿想见见他,聂冰,这样的美人,并没有真正的死去,对吧?” 慕容明真气宇轩昂,眸光锐如苍鹰,意味深长的盯着他看。 聂冰一愣,低头抱拳道:“回禀殿下,那月辰武艺高强,功夫邪门,是个难以驯服之人,当初,他用金蝉脱壳之计,诈死离开皇宫后,便就失去了控制,就算是臣,也无法抓住他。” “那就让他自投罗网。” 慕容明真笑了笑道:“本殿听张简说,那美人最近还找过你的麻烦呢……” “是末将学艺不精,险些让他坏了大事。” “无妨。” 慕容明真走到了最高处,坐在龙椅之上,看着恢弘漂亮的大殿,下令道:“命许将军,马上扑灭乾龙宫的大火,让张简和修文清点梁库,把宝物登记在册,献于父皇,同时飞鸽传书,速传喜讯。” “是!太子殿下!” 慕容明真点点头,看向聂冰道:“这次战役,聂冰居功至伟,待到回朝之时,本殿定会禀明父皇,重重地封赏。” “聂冰多谢殿下。” “还有……那美人的事,就辛苦你了,本殿很想见识一下,什么叫做倾国倾城的容颜。” “月辰君,他毕竟是个男的。” “那又如何?本殿并非迂腐之人,怎么,将军是舍不得美人吗?” “末将不敢。” 聂冰不安的说着,有些左右为难。 慕容明真话里话外的意思轻佻,而月辰又是他的师弟,这……? 迫于皇太子的压力,聂冰不得不传出消息,说是月华夫人的墓地漏水,要翻开重修。 若是那月华夫人的传人心狠无情,只顾逃命,不懂回来,那她——搞不好就要抛尸荒野了。 次日,月辰在小镇上听闻消息,马上就站了起来,要饯别扬漠寒,亲自回去看看。 母亲的生养之恩重于泰山,怎能让她死后还不得安宁。 “月辰,不要去。” 扬漠寒心知是计,拉住他好言相劝。 月辰却道:“你是燕国人,而我是梁国人,国恨家仇,横隔其间——我们本就不是同路人,却因那一夜之情,而得你的诸多照顾,我实在是受之有愧,扬漠寒,忘记我,回到你的江湖中去吧。” 他说的清楚,也冷酷无情。 扬漠寒猛地松开了手,严肃道:“月辰,我已十年未回燕国,更不会参与朝政之事,帮你,只是意气相投罢了。” “你是剑客,而我母亲月华夫人,就是死于剑客之手,那伤口极为特殊,我想问你,可否知道一二……” 月辰岔开话题,淡淡的说着母亲之死。 扬漠寒坦诚道:“原来如此,我也有几把细剑,懂一点刺杀之道,只是,就算是我,也无法造成‘细不见血’的微小伤口。” “嗯。”月辰点点头。 扬漠寒顿了顿道:“你母亲之事,我没有头绪,不过,你就没有怀疑过我吗?” “那天,在山洞之中,我看过了你的剑,形状并不相同……罢了,我该走了,扬漠寒,谢谢你,江湖路远,请多保重。” “你真的要回去,这分明就是聂冰的圈套。” “这是我们师兄弟之间的事。” 月辰吸口气,抬头直视扬漠寒的眼眸,叹道:“呼——扬漠寒,你说,我们之间,到底算是什么关系呢?是朋友?知己?亦或是……” 他咬了咬唇,没有说下去。 这几日相处,彼此间心有好感,然而,他也明白身份悬殊,门不当户不对,更何况双方都是男子,各有各的命运,和必须要肩负的责任。 情愫暗生,却不可宣之于口。 扬漠寒轻声道:“月辰,你很特别,让人见之难忘,思之如狂,我,很喜欢你。” “扬漠寒,我并非是侠骨柔肠的江湖女子,而是朝堂之中的辰王,你这些话,不该说出口的。” “然,心之所向……” 扬漠寒的话,没有说完,因为月辰抬手按住了他的唇。 “别再说了。” 月辰移开手,抬头吻住了扬漠寒的薄唇。 这是小镇的客栈,外面杨柳依依,风吹树影,房间忽明忽暗,他的吻轻若鸿羽,柔软而又芬芳,犹如甘甜的水果一样,叫人心生贪念,想要吃到更多。 扬漠寒抱紧了月辰,虽然,不懂他为何如此的大胆主动,但他却被这个吻,勾出了心底最真实的渴望。 月辰猛地推开了扬漠寒,气喘吁吁道:“这样的亲密之事,我和其他男人也曾有过,不但如此,在以后,我还会和其他的女子如此亲密,拥抱亲吻,生一个聪明伶俐的儿子,你的喜欢,你的心之所向、思之如狂,对我来说,只是累赘!” 方才,扬漠寒还是热血沸腾,然而此刻,却是冷到了骨子里面。 他瞪着月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你得明白,我并不适合你,而你也要不起我,所以,我们就此别过吧,珍重。” 月辰抬手,拜别扬漠寒,转身离去。 他走的很急,手紧紧地握成了拳。 “……” 扬漠寒叹息皱眉,突然就失去了挽留了欲望。 或许,月辰说的对,他们真的不是同路人。 自己想把他带出沼泽的愿望,注定是镜花水月的空悲期盼。 不如归去。 外面传来了马蹄声,扬漠寒往窗外一看,那月辰策马扬鞭,已经匆匆走了。 月华夫人的陵墓,华丽非常,用了最好的石料,雕刻为富贵的图样,土堆四周,也有整齐的砖块,拼对梵语经文,然而如今,却是惨遭破坏,泥土外翻,惨不忍睹。 第38章 国殇(3) 墓地。 聂冰带着人掘坟,天上下起了蒙蒙细雨,污泥弄脏了洁白的墓碑。 马蹄声哒哒,月辰踏雨而来。 聂冰仰天长叹,看向了自己的银枪。 自己心爱的武器,终将刺向自己的师弟。 或许,这就是宿命吧。 “住手!” 月辰在远方看见,就忍不住高呼了起来。 母亲是他心中挚爱,眼见陵墓要被捣毁,他如何能忍? 当下月辰就飞身而起,拔剑出手了。 就算是落败身死,他也不愿让母亲遭罪。 这一生,已尽享繁华,亦亲自复仇,了无遗憾…… 聂冰回头,目光锐利道:“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的!” “不错,我来,就是要杀了你!” 四周的士兵马上聚集过来,围住了月辰。 短兵相接,杀伐无情。 聂冰高声道:“都退下!让我来!” 月辰一抖长剑,走向聂冰道:“你就这么的恨我吗?甚至不惜欺师灭祖,用一个死人来要挟!” 真是无耻至极! 聂冰缓缓道:“我这也是迫不得已。” 他手持银枪,身穿铠甲,一身杀意,威风凛凛。 “迫不得已?呵,想杀我直接动手就是,不许动我母亲的寝陵!” “你人都来了,我自然不会叫师父受寒,来人啊,修缮墓地,好好的拾掇干净了。” 话虽如此,却是没人行动,那些精兵,都小心翼翼的注视着月辰君。 聂冰皱眉,又骂了一句:“日你娘的!都想死吗?还是老子用不动你们了?” 见他口气不善,那些人连忙后退,分散出一部分来修缮陵墓,另外一部分围在外围戒备。 雨声哗哗。 衣发皆湿。 月辰缓缓地提剑,做了一个起手式,看着聂冰的肩膀。 聂冰银枪微抬,沉腰弓马,比划了个架势,仰天长叹道:“想不到我聂冰戎马十年,如今,却要对自己的师门动手。” 月辰沉声道:“聂冰,你不必惺惺作态了,动手吧!” “好!看招!” 银枪一抖,溅落雨水,化为一道惊龙,破空刺来,直取月辰胸口。 月辰侧身避闪,长剑如风,错身间,顺势削向聂冰的手腕。 两个人在雨中打斗了起来。 天公似有悲悯,蒙蒙细雨变成了哗啦啦的一场寒雨。 四周的声音,清净也杂乱,枪剑相交,铿锵有力,伴随着雨声,以及侍卫们的沉默注视,这场决斗显得有些肃穆。 谁也不肯退让。 谁也不会手下留情。 这一次动手,月辰没有留手,从拔剑的那一瞬间起,他就全力以赴,以击杀对方为目的,剑锋犹如毒蛇一样,巧取破绽,挑刺聂冰经脉重穴。 聂冰低吼一声,银枪格挡,拼着被剑刺入肩膀的风险,硬挨一招,另外一手拍向了月辰的胸口。 月辰刺伤了聂冰,却也被重重的打了一掌,气血翻涌,后退几步,呕出一口艳红的血来。 冰冷的雨,不断落下,在草地上汇聚成小水流,归入附近的小溪之中。 雨水彻底打湿了人的衣服,也冲淡了血腥味。 月辰抬手,用手背狠狠地擦了擦唇角,眼眸坚定,却又带了几分狂傲的邪肆道:“再来!” 他就不信了,母亲爱聂冰胜过了自己,会传授他战胜自己的法门。 以往几次技不如人,只是心不够狠,对战经验不足而已。 而今日,一切都不同了,因为他已有了赴死的决心! 狭路相逢勇者胜,聂冰久战沙场,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他居然在气势上输了,这月辰,成长的真是快啊。 当下,聂冰看了看自己肩膀上的剑伤,抬手让其他人不必担心,换成双手握抢,皱眉低吼道:“看我聂家枪法!” 月辰见他来势汹汹,后退暂避,巧妙反身,以迅疾轻剑取他后脑空门。 却不料聂冰一个回手ヘ枪——月辰连忙横剑当胸,挡住几分伤害,不顾生死的和他厮杀起来。 两个人都动了真火,犹如野兽一样,用兵刃互相撕咬着对方的要害。 雨,越下越大了。 那些侍卫一开始担心不已,如今,却是被这场战斗所震慑到了,看向两人的目光之中,也多了几分敬畏。 想不到,平日里面柔弱美丽的辰王殿下,也有如此血性刚烈的一面,倒是令人大开眼界了。 只可惜,还是差一点点火候。 月辰终究不敌聂冰,被他一掌拍中要害,受伤跌退。 聂冰乘胜追击,压制住他,扭转其手臂,倒绑擒住。 泥水弄脏了月辰的衣袍,血迹也染艳了他的俊脸。 聂冰亲自制服了月辰之后,顿时松了一口气,马上觉得头晕目眩——他失血过多,也已经精疲力尽了。 即便如此,聂冰还是逞强站稳,沉声道:“你们几个,在夫人的墓上搭个棚子,不可让雨水冲坏,另外,叫马车来,我和月辰君要入宫去,还有,去请医师……” 月辰卷缩身体,咳血不已,闻言冷笑道:“聂冰,你今日不杀我,待我有了机会,一定杀你!” 聂冰脸色发白,一双眼睛却是黑的发亮,他揪住月辰脑后的头发,低头狠狠地咬了一口他的下唇道:“我等着你来杀,哼,我们回去!” “是,大人。” 月辰被他的举动惊到,眼眸之中的情绪变化莫测,呼吸有些急促。 聂冰却是抿唇冷哼,松开了他。 落败被抓,月辰也不废话了,只是闭上眼睛,缓缓地呼吸着,思索这聂冰的目的。 他到底想干什么?为什么要逼自己出来?目的何在? 聂冰提起月辰,猛地抬手,手刀一切他后颈,把人打晕了过去,丢在车上,带回了燕国太子处。 马车摇摇晃晃,月辰倒在那儿,显得脆弱无比。 下车之前,聂冰长叹几声,捏开月辰的嘴,又喂了他一些蒙汗药。 师父说过,以柔克刚,上善若水。 想要在慕容明真的手下讨便宜,还是顺从些比较好。 月辰性格偏激,若是清醒,定然冲突……那他还不如心狠一些,一不做二不休,断了不该有的念想。 聂冰心里面发狠,手上的动作,却是温柔似水。 他低头吻了吻月辰的唇瓣——柔软而又冰凉,带着一股特殊的气息,犹如月光一样,缭绕在聂冰的心头,叫他有些痛苦。 然而,他是要做大事的人。 这些儿女情长、英雄气短的事儿,不要也罢! “月辰,对不起了。” 殿堂。 慕容明真正在处理军机大事,听闻聂冰寻来了美人,也没有分心去看,只是命人收拾一下,关入自己的卧房里去。 等他忙完,已是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太子殿下的房间明亮奢华,床榻之上,一个昏迷不醒的男人平躺着。 他的气息若有若无,相貌俊美,身材清瘦,周身的肌肤细嫩白皙,胜过初雪,在灯火的照射下,有种奇特的光泽感。 那修长矫健的手脚,被银色的玄铁链束住,微微拉扯开来,成一个叫人冲动的姿势,长长的墨发散开,披在一丝ヘ不挂的身上,清纯干净,而又柔美动人。 这种画面,美轮美奂,诱惑非常。 是个男人就会有冲动。 慕容明真呼吸一紧,小腹发热,马上抬手,让其他的侍从都退下,自己一个人走了过去。 宫殿外面的聂冰坐立难安,被慕容明真的心腹张简看见,调笑几句,拖去喝酒了。 而月辰,始终都没有醒来。 他睡在那儿,呼吸微弱,胸口还带着淡淡的淤青,犹如美玉雕刻的神物出现了瑕疵,令人怜惜心疼。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月辰君倾国倾城,果然名不虚传!” 慕容明真年少风流,见过各种各样的美人,然而今天,他还是惊艳非常,激动无比。 手掌颤抖着抚过美玉,把玩每一个细节,惊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最终托起了月辰的头,去吻他的唇。 就在那一瞬间,月辰醒了,他睫毛轻颤,身体一抖,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身体受了内伤,还在隐隐作痛,眼前的一切的光怪陆离,自己的衣服呢?这个男人又是谁? 月辰闭上眼睛,缓缓地吸了一口气,冷静下来,才看向慕容明真道:“你是谁?” 慕容明真一动不动的盯着他看,美人的眼眸也是那么美,初醒瞬间的迷茫无助,叫他心中悸动不已。 “本殿是燕国太子,慕容明真。” “什么?” 月辰蹙眉,想要站起来,却是感觉到了锁链的束缚,四肢动弹不得,他神色一变,心中发寒,浑身都僵硬了。 ——自己被聂冰抓住,献给了敌军首领? 他咬紧了唇瓣,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 慕容明真和梁国人的样貌略有不同,他更白,更高,也更有风度。 高鼻深目,眉眼细长,穿着金白两色的衣服,腰间玉带悬挂着长剑,英武帅气,贵不可言。 年龄看起来不过二十七八,却已有了上位者的风采,这样的太子殿下,居然也会禁锢一个男人? 月辰移开目光道:“你想干什么?” “月辰君,本殿很喜欢你,以后,就让本殿来照顾你,如何?” 慕容明真撩起了月辰身上的发丝,用手指轻点他的锁骨。 月辰想抬手打开他,却只是牵动了锁链响动。 他皱眉闭眼,忍受着那尴尬的触碰,冷冷笑道:“如今尔为刀俎,我为鱼肉,生死不过须臾之间,又何必再问?” “你不求本殿放了你吗?” “你既然大费周章的,让聂冰抓住了我,又岂会轻易放过?哀求——只会让你败兴而已。” 月辰猛地睁开眼睛,对上了慕容明真的玩味眼神,口气冷硬道:“想做什么,你做就是了!” 慕容明真的动作一顿。 他强占过不少的美人,其中,也有几个俊俏可爱的男子。 他们被突然抓来,无不惊慌失措,在得知自己的身份之后,不是破口大骂,满口的礼义廉耻,就是磕头求饶,祈求宠爱…… 唯有月辰,态度冷若冰霜,对他的触碰不屑一顾,既不愤怒,也不迎合,只是——有着微妙的轻蔑感觉。 这让慕容明真很不爽快,他掐住了月辰的脸颊,用指腹擦揉着他的唇瓣道:“果然是个聪明的尤物,那就让本殿尝尝你的口ヘ活如何吧。” 月辰不语,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就在慕容明真宽衣解带的时候,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有人大呼道:“太子殿下,万万不可啊!” 慕容明真一听到这个声音,就忍不住皱眉,箭在弦上,难以按耐,若不是理智尚在,他就要破口大骂了。 作者有话要说: ( 感谢罗定我男神的萌雷x1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汉·李延年歌) 第39章 玩物(1) “太子殿下,此事万万不可啊!断袖龙阳,轻则落人话柄,重则后患无穷,还请殿下冷静!” 就算是喜欢男人,也没必要选择月辰君。 他位极人臣,狠毒无情,是个美丽的祸害。 月辰受制于人,眼看就要失身被辱,门外却是劝声焦急,阻止了慕容明真的好事。 即便是尊贵的燕国太子,也有忍耐退让的时刻。 ——礼贤下士,方为明主。 当下,慕容明真深吸一口气,温和应道:“修文,此事本殿心中自有决断,你暂且退下吧。” 那门外之人‘噗通’一声,跪下来磕头,大声道:“此人是祸国殃民的月辰君,罪无可赦,名声狼藉,殿下万万不能亲近啊,需知悬崖勒马,为时未晚!” 不然的话,迟早就是北堂烈第二,因个美人,而失了天下。 “今日,就算是您要杀了臣,臣也要痛陈利害,阻止此事。” 日! 慕容明真顿时就黑了脸,猛地转身吼道:“邓修文!你住口!” “殿下若不出来,臣——唯有以死相谏了。” 外面的人非但不住口,还越说越来劲了。 月辰闻言微微一笑。 被慕容明真恰好看见,他怒道:“你笑什么?” 月辰缓缓道:“我笑殿下,也有这种表情啊,倒是有趣了。” “你以为,他在那儿胡说八道,本殿就会放过你吗?” “哈,我自然不会如此天真,那么,殿下为何还不动手?好让外面那人,完完整整的听一场活春ヘ宫……嘛,说不定他听了以后,就想通了,到时候,殿下也可得一二清静。” 月辰柔柔的说着,眼底闪烁着奇特的光芒。 他看的出来,这慕容明真,是个伪善的野心家,面对良臣劝诫,定会退让接纳,不然的话,外面那位——也不敢如此的放肆了。 “你倒是会玩儿。” “不敢,殿下如此折辱俘虏,才叫‘会玩儿’,只是不知道,那燕国的臣民,又会如何看待未来的天子。” “哼。” 慕容明真捏着月辰的下巴,亲了亲他的唇角道:“美人儿别狂,本殿一会再收拾你。” 月辰反感厌恶,马上就别开了头,却被那手摸着身体的软处,占尽了便宜。 慕容明真穿好衣服,甩袖离去。 事有轻重缓急,他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外面跪着一个古板的大臣,见他出来,马上道:“殿下,此举万万不可啊!” “你管的真宽。” 慕容明真冷哼一声,大步往勤政殿走去。 这大梁的宫殿恢弘大气,比燕国的更加霸气,他很喜欢。 只可惜,不日就要班师回朝了。 邓修文跟在后面,说月辰君的罪行罄竹难书,殿下既然抓了他,那就应该杀了此人,以谢天下。 如果,他真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令人怜爱,不忍斩之。 那么,也不该据为己有,惹人非议。 圣上爱好美色,如此的绝代佳人,理应带回洛阳,献给圣上,以表忠心。 洛阳是燕国都城,繁花如锦,美女如云。 燕王慕容德,今年四十九岁,龙精虎猛,座下有二十七个儿子,妃嫔无数,却仍爱猎艳,寻访民间的美女,带回宫去疼爱。 如今,最为得宠的荣妃娘娘,就是出生民间的一位奇女子。 据说,她的夫君战死沙场,自己来到孤身来到京城,于东市街头卖豆腐花,偶遇慕容德,被他看中,以寡妇之身,改名换姓入了宫,陪王伴驾,一跃而成变为最得宠的妃子,还为慕容德生下了一儿一女。 还有玉妃、竹妃两姐妹,也是出生民间的绝色妖姬。 邓修文对慕容明真道:“臣听闻,那黄侍中的儿子黄兴,生的俊俏美丽,被圣上看上,提拔为御前侍卫了。” 慕容明真皱眉道:“就那文弱小子,也配佩刀护卫?” “据探子说,那黄兴乖巧可爱,最近时常伺候圣驾,有时候,他还和荣妃一起服侍圣上,颠鸾倒凤,夜夜笙歌。” “那最近的政务,是谁处理的?” “是皇后的儿子,您的三哥——澐王。” “居然是他,慕容明达这厮,是想趁虚而入啊。” “所以说,殿下万万不能如此对待月辰君,他的身份特殊,又妖娆妩媚,不如送给圣上,亦或是——澐王,不管是交给谁,都比留在您的身边,受人诟病要好。” 若是把这样的人物,收在床榻宠爱,必定会落人话柄,以后难堵天下的悠悠众口。 更何况,这是一个懂朝政、会武功的‘男人’。 留而不杀,只怕是会养虎为患。 总之,以太子的尊贵身份,和他纠缠实在是太危险了,不值得啊,太子殿下! 被邓修文细细的一说,慕容明真顿时冷静了下来。 他坐着思索一番,下令道:“来人啊,好好的照顾月辰君,同时,回去报喜,告诉我父皇,本殿已经抓住了大梁的第一美人,不日就会敬献给他。” 与其自己享受,还不如送给父皇,一方面显得臣服,一方面让月辰去破坏宫中的局势,动摇皇后的势力,进而借力打力,除掉慕容明达。 等回京报信的人走后,慕容明真又和邓修文商量一番,找来了一队精兵,让他们把月辰君押解回去,交于澐王。 邓修文道:“太子殿下,这是何意?” 慕容明真笑道:“你猜,若是本殿献给父皇的美人儿,不小心被我的三皇兄——给糟蹋了,父皇会如何惩罚?” “澐王做事谨慎,又岂会……?” 那个慕容明达,规矩守礼,不近女色,怕是不会上钩的。 慕容明真意味深长道:“若想要他乖乖配合,还需修文略施手段啊。” “臣明白了。” 澐王,慕容明达,原本是安阳郡王,和慕容明真一样,高高瘦瘦,白白净净的一个人。 只不过,澐王的母妃,是如今的皇后娘娘,而慕容明真的母妃,则是昔日的皇后娘娘。 慕容明真记得,自己母妃在世的时候,也很得宠……所以,当年他被立为了太子。 按照排行来说,他只是五皇子而已,大皇子被人毒杀,二皇子常年卧病在床,三皇子慕容明达,四皇子长居道观…… 罢了,说这些无用,还是安排人去引澐王入骰吧。 …… 慕容明达今年二十九岁,只有一位王妃举案齐眉,是有名的谦谦君子。 当他接到密信,说要他护送美人,送给父皇的时候,就暗暗皱眉,心叫不妙。 但是,当他亲眼看见了月辰,便就忘记那份危险了。 梁国的月辰君,真的是很美。 不是他长得有多么的妩媚,而是整体诱人,浑身上下,带着一股‘欲’的惑诱感,偏偏那人的气质,又和冰雪一样冷。 月辰被抓以后,就失去了自由。 每日的饭菜之中,都掺和了软筋散和蒙ヘ汗ヘ药,他吃饭喝水之后,就浑身无力,昏昏欲睡,一天到晚被严密监视,根本就无法和外界联络。 所幸,那天的慕容明真,没有再出现骚扰了。 ——他不知道,慕容太子的心中极为喜欢他,怕再多见,自己一个冲动,强留美人,而坏了大事。 三日后,月辰就被绑住,关入了精钢所制的豪华马车里面,身下是柔软的长毛毯子,四周还有书画等物。 月辰身上的锁链未除,还被蒙住了眼睛,上下车的瞬间,只看见了拉车的八匹白马,以及前后的精锐骑兵。 之后,他就忍不住睡着了。 车上有暗扣,可以连接月辰手脚上的玄铁锁链,让他无法逃脱。 还点了迷魂熏香。 昏昏沉沉间,月辰居然梦见了扬漠寒。 他一身黑衣,站在江边,抱剑望着自己,扬声道:“月辰,我们一起逍遥江湖,如何?” 而自己,却是拒绝了他。 然后,扬漠寒就转身走了,他上了一叶扁舟,渡江而去。 月辰醒来的时候,一身的潮ヘ湿汗意,呼吸急促,眼眸散乱,脸侧的发丝微湿。 他侧身,用头抵住了柔软的毯子,痛苦地咬紧了自己的下唇。 若是能选择自己的人生,月辰也想和扬漠寒一样,潇洒自在,仗剑走天下。 然而,现实残酷如沼泽地一般,而他月辰,早已经是深陷其中,难以自拔,快要没顶了。 即便如此,还是心有妄想,期待着奇迹的出现,更想寻找机会,利用别人,达到自己的目的…… 月辰自嘲苦笑,他永远都是这样,心有不甘,充满了幻想。 然而,事实上,他却是一个不够强的男人,勇敢果决不如北堂烈,武功剑术不如聂冰,学识文章不如宋锦书,品性德行不如龙正德……洒脱睿智不如扬漠寒。 除了美色皮相之外,就剩下了满腔的不甘,懊悔,仇恨和不要仇恨的痛苦挣扎。 父母惨死,而自己,却不能光耀门楣,为父母扬眉吐气,反而声名狼藉,被当成是床底间的‘玩物’送来赠去,明明自己也是男人,却要被其他的男人怜爱照顾,甚至是保护。 不管是以前的北堂烈,还是后来的扬漠寒,亦或是其他人,都在无意间,刺伤了月辰的自尊心。 只是,他强颜欢笑、杀伐无情,不愿意承认自己的脆弱,越是如此,就越是性格扭曲,自傲要强。 明明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却要施展些委婉温柔的手段,隐藏自己的野望,以及胜负心,投身改朝换代的漩涡之中,被权力的洪流撕扯压迫,真心几乎要化为齑粉,然而却还是不服! 这样的命运,他月辰不服! 不想认输,却是止不住悲哀。 月盈则亏,过刚易折,坚强和逞强,只是一线之隔,强势背后的柔弱,才是最动人、最神秘的风情。 …… 月辰一路昏沉,被秘密送来,饭越吃越少,整个人郁郁寡欢,清瘦了许多。 伺候他的仆人,都是被训练过的刺客,无论月辰如何试探,都没有人和他交流,这些人沉默寡言,只会准备更加美味的食物给他,帮他擦身换衣,按摩手脚。 老实说,伺候的还不错,手艺精,态度恭,也没有任何的废话。 若不是身为人质,不得自由,月辰都要忍不住夸夸他们了。 然而,此情此景,实在是开心不起来。 他不怕死,却也不想死的毫无价值。 起码,要找到杀害母亲的仇人,为她报仇雪恨! 还想,找个机会,故人重逢,报答扬漠寒的恩情…… 千里之外。 扬漠寒一身黑衣,前去拜访江湖神算子。 问他,数月前,行踪不明的绝顶剑客。 问他,月华夫人之伤,细不见血,是何种手法、何种兵刃造成。 问他,那名扬天下的月辰君,到底有着什么样的背景过去。 不管是分离,还是携手与共,扬漠寒都想帮月辰找到仇人。 ——他既把那等隐秘之仇,告诉了自己,便就是信任自己。 就算是不欢而散了,作为朋友,也该做些忠义之事。 只是,扬漠寒没想到,他这一转身,错过了多少个援救机会…… 第40章 玩物(2) 马车摇摇晃晃的,也不知道走了多久。 月辰无力叹息,发丝垂落在肩膀上,侧头时,轻轻滑落,发丝碰到了指尖,他微微动了动手臂,铁链声响,手腕处隐隐作痛。 虽疼,却没什么疤痕。 抬手的范围很小,连为自己梳头束发也做不到,衣食起居,全都靠他人摆弄。 一日,两日,三日……到底是过去了数十日,还是七八日,睡意朦胧间,已经分不清楚了。 仆人进来,帮月辰擦拭手脚,伺候他漱口喝茶,再用热水洗手,涂了香滑的药膏,取柔软的缎子轻轻裹了,最后放个小暖炉暖着。 ——如此保养,便可让他蜕掉习武的薄茧,皮肤变得又白又嫩,香香软软的,摸着便会销ヘ魂夺魄。 精心护理的地方,不只是手脚,身体、头发等也都用了上好的药材调理。 月辰虽是瘦了,没什么精神,但是,这具身体却是浸婬奇药,变得比以往更为动人,就算是那训练有素的仆人,也不敢多看几眼,只是低头做事,做完就走。 数日过去,药效进入四肢百骸,让月辰的心底燥热,昏睡间隐隐约约的起了欲念,犹如禽兽一般,觉得温暖舒服,身体便就想繁衍生息,交ヘ欢配对了。 这药,不只是让人变得漂亮,也会让人变得放ヘ荡,长期使用,身子自然会敏ヘ感非常,变得重色好欲,时而久之,就算是铁石心肠的人,也会春ヘ心荡漾,玩媚柔顺,堕落入欲念的深渊之中。 月辰不是傻子,心里面也明白,这样的照顾,只是为了让自己更漂亮,在床上伺候的时候,更加的满足对方…… 可笑,不管是谁,只要敢辱他,他定杀之! 只是,眼下身陷囹圄,孤立无援,又该如何是好? 难不成真的要以色侍人,靠身子为自己谋求出路了? 月辰心中焦虑,腰间发ヘ痒,忍不住抬手蹭了蹭,动作间牵动锁链,发出了细微的响声,他看着那香炉,厌恶的闭上了眼睛。 这股香甜的味道,真是可恶! 马车外面,有风声和人们说话的声音,只是月辰什么都看不见。 日升月落,他只能从隐约的光芒中,判断是白天还是黑夜。 终于,在某一天。 月辰了昏睡以后,那些人准备妥当,解开了他手脚上的镣铐,帮他仔细的洗澡,涂抹诱人的药膏,为他换上了轻薄透光的层层白纱,梳头净面,佩戴玉镯,好好的打扮了一番。 最后,灌他服食了极为烈性的媚ヘ药。 马车还没有抵达澐王的地方,月辰就迷迷糊糊的醒来了。 脑袋里面乱糟糟的,身上也痒的厉害。 “呜……” 这是怎么了? 月辰用力地摇了摇头,有种天旋地转的眩晕感,继而就是烈火焚身般的痛苦,骨头里面发ヘ痒发酥,动于不动,都是难捱。 他在毛毯上喘息着,浑身湿透,低声闷ヘ哼,痛苦到了极点。 这种情况,就和那夜一样,浑身上下都敏ヘ感到了极点,渴望着最原始的阴阳天道。 月辰想伸手碰碰自己,自行解决问题,双手却是被丝绸,紧紧地绑在了身后——往日的他,必可轻易挣开,然而此刻,就只能无助的蹭动了。 “到了!” 外面有人小声说着,一个懂药理的进来,点燃了特殊的迷幻熏香,马上又退了出去。 “卑职拜见澐王!” “起来吧,那月辰君呢?” “人就在马车之中,卑职还要回营述职,就先行告退了。” 澐王点点头,自己对那月辰君的美色,也有些好奇,就亲自去撩开了帘子。 一股奇特的异香扑来,继而就是隐忍压抑着的低吟。 他看见了发丝凌ヘ乱的月辰,汗水已经打湿了那诱ヘ惑的衣衫,他的眼眸狂乱而无助,渴望迷乱的看向了慕容明达。 慕容明达心中一惊,连忙放下了帘子,冷静道:“快去请白冥海来!” “白先生已经睡了……” “那就叫醒他!” 慕容明达吩咐完,为了避嫌,叫太监把月辰用毯子裹着抬了下来,安置在了白云阁。 做完一切,他马上叫人下去,自己端了热水,纡尊降贵,亲自帮月辰擦拭。 这个人实在是太美了,而且,带有一股特殊的诱ヘ惑力,就算是不喜欢男人的人,也会被他勾出那股原始的邪火来,更何况是父皇? 太子弟弟把人转交给自己,到底意欲何为? 竹床之上的人无助颤抖,辗转轻吟,手指无力的揪住了他的衣袖。 “月辰君,你清醒一点。” 慕容明达为月辰擦了擦汗,忍不住抱住他——差点儿就吻了上去,却又勉强控制住了自己。 他轻声叹息,不敢再看月辰,又出去叫人端了一盆冷水来,为自己洗了洗脸。 夜寒,冷水洗脸,冻的澐王清醒了几分。 ——此人身份特殊,万万不可忘情轻薄,稀里糊涂的冲动犯错。 太子弟弟把人送来,还下ヘ药安排,肯定就想以此祸害自己,决不能让他称心如意! “澐王,大半夜的不睡觉,折腾什么呢……” 一个白衣人打着哈欠走来,拍了拍慕容明达的肩膀,往房间里面瞧了瞧道:“莫非是王爷发现了我的好处,今夜要和我共享美人了?” “这是梁国的月辰君,太子要我安顿一下,送进宫去的。” “那你叫我来干什么?” 白衣人一笑,眼底有几分调侃之意,他的样貌本是普通,但是一笑起来,就多了几分风流动人,犹如狐狸一样,挺勾人的。 慕容明达皱眉道:“他中了毒,你去看看吧。” 白冥海点点头,走近一看清楚月辰的样貌,就赞叹道:“好个软玉温香的尤物,真是漂亮啊。” 慕容明达用薄毯子盖子了月辰,坐在床边拉出他的手来,示意白冥海诊脉。 白冥海伸手诊脉,闭上眼睛叹道:“这不是毒ヘ药,而是极为邪性的春ヘ药,夺人血脉,猛烈狠毒,三个时辰之内,若不与人交ヘ合,必死无疑啊,可惜咯,这样遍体生香的美人儿,来不及送入宫中,就要香消玉殒了。” 慕容明达皱眉道:“他好狠的心。” “是太子殿下的安排吗?” “嗯。” 慕容明达点点头,把今夜之事,以及自己的猜测,都告诉了白冥海。 白冥海摸着下巴道:“如此‘光明正大’的美人计,还真是像他的风格,王爷,这人,你是救还是不救?” “人不能死在本王的手中,只是,若要救他,只怕会得罪父皇,那么,之前的一切就都白费了,本王——实在是不想伤了母后的心。” 她好不容易才当上了皇后,为儿子辛苦筹谋,走到今天,不知道经历了多少的艰难险阻,决不能功亏一篑。 “其实,若要救人,也不是很难,草民有一计,可解王爷心中顾虑。” “快说!” “边境疫病频发,我们可以说他得病了,以此拖延进宫的时间,暂扣府中——利用这段时间,把他变成您的人,就算是日后入宫,也可多一颗有用的棋子。” “他是梁国人,以前身份尊贵,怕是难以驯服。” 白冥海暧昧的笑笑,看向汗湿昏沉的月辰道:“那是以前,现在的他,只是一个阶下囚而已,再说了,以前的辰王,本就是一个工于心计的人,只要您权衡利弊,对他好些,他一定会审时度势,投桃报李的……其实,说这些都是空话,只要您勇猛神武,在榻上征服了他的身体,还怕得不到他的心吗?” “正经点!” “王爷若是力有不逮的话,草民可以帮你扎上几针,保证金枪不倒,一夜逍遥。” “白冥海,你还不闭嘴!” 这话说的澐王脸红,他连忙把这人给赶走了。 而自己,则是走向了月辰,定了定神,去脱他的衣衫。 慕容明达这一生清淡寡欲,从未如此的激动过,他一点点的扒光了月辰,看着他无意识的抓住自己贴过来,连忙抱紧了美人滚烫的身子。 还记得,当初纳妃的时候,母后说,徐正和大人的女儿,温婉贤淑,知书达理,可娶,他便就娶了现在的澐王妃徐静灵。 成亲以后,双方都克己守礼,澐王妃对自己恭敬礼让,床笫之事,也是规矩安静的。 他们之间,从未有过什么低俗的话语,亦或是不规矩的激情。 这一次,慕容明达抱着一个陌生的男人,居然产生了洞房花烛夜都没有的亢奋情绪。 这个男人,还是属于父皇的人。 这种偷人的情绪,让慕容明达非常的兴奋,他一方面觉得很危险,明白自己这是无奈之举,一方面又暗暗欣喜,想要和这美人巫山云雨。 门外的白冥海,轻咳一声道:“对了,王爷知道如何和男人做吗?要不要草民给您送本册子来?” “——有劳。” 里面的沉稳回答,让白冥海自讨没趣,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讪讪道:“可惜草民也没有,您还是自个儿领悟吧,咳,草民就先告退了。” 外面的人全都散去,只剩满屋灯火闪烁,和怀中的美人轻颤。 月辰痛苦恍惚间,似乎看见了扬漠寒,他伸手抱住了扬漠寒的脖子,渴望期待道:“呜,好难受,快帮我…救我……” 话语落在慕容明达的耳中,就全都是凌ヘ乱的喘息了,他抱紧月辰,用力的抚摸拥ヘ吻着,第一次放开了礼教规矩,顺从了本能的爱美之心,和下半ヘ身的渴望,他本就是血气方刚的好男儿,长期的寡淡无欲,只是压抑而已。 两个人滚在一起,纠缠拥抱,渐渐地难分彼此。 窗外,明月当空,不见星辰,月光之下,宫殿的琉璃瓦染上了晶莹的光芒。 白冥海摸出腰间的酒壶,喝了一口酒道:“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啊。” 白云阁。 月辰浑身发烫,脑袋发晕,已经什么都看不清楚了,他无助的抓紧了毯子,摇头蹙眉叫着不要、不要了。潮声阵阵,惊涛骇浪,他就和暴风雨之中的独木舟一样,失去了依靠和支撑,无力主宰自己的命运,只能随着大海的涌动而惊叫沉浮,下一个巨浪打来,便就会粉身碎骨。 “扬,扬漠寒……”迷迷糊糊的狂乱之中,只见扬漠寒抓着自己的脚轻啃,腰上发狠用力,磨的体内那处颤抖不已,爽快刺激、酥ヘ软无比,月辰顿时就忍不住叫出了他的名字。 慕容明达一愣,下俯身体,胸膛紧贴,轻声道:“扬什么?” “呜唔——”陷入欲念之中的月辰,早已理智全无,如何能懂他的问题?唯有身体火烫,犹如妖精一样,食髓知味的靠拢勾引,让澐王彻底没了分寸。 长夜漫漫,春雨霏霏。 夏天快要来了。 澐王府。 白冥海先生宿醉了。 澐王爷也没有早早的起来练剑,他搂着月辰,亲他挺直的鼻梁,往下含ヘ住了他柔软的唇ヘ瓣,温存缠ヘ绵,柔情万分,实在是舍不得起床。 突然,月辰的身体颤抖了一下。 慕容明达见月辰快要醒了,就马上躺平了身体,放缓呼吸——假装睡觉。 月辰睁开眼睛,看着身边酷似慕容明真的陌生人,再看看自己身上的樱红痕迹,顿时就动了杀机,恰好,床榻间的凌ヘ乱衣物里,有着慕容明达的匕首。 好!就用此物送这燕贼上路! 月辰一把抽ヘ出匕首,猛地刺向了慕容明达的咽喉。 “你——!” 作者有话要说: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将进酒·君不见 李白) 第41章 玩物(3) 削铁如泥的匕首锃亮,刀锋杀气如惊雷狂风,已经触及了慕容明达的咽喉。 昨夜两人还暮雨朝云,温柔缱绻。 今早便就是阴寒杀意,夺人性命。 月辰一醒来,便就明白了昨夜的荒唐,眼见此人和慕容明真是一伙的,顿时怒上心头,一刀刺来,又快又狠! 千钧一发之际,慕容明达抬手夹住了刀刃,惊道:“月辰君!” ——这美人儿也太凶了! 月辰的内力尚未恢复,昨夜又被折腾,浑身酸麻无力,所以,这一刀的力量并不大,但是,能被人如此巧妙的夹住,也是令人意外。 慕容明达背生冷汗,盯着月辰的眼眸道:“为何杀我?” 晨光之中,月辰满怀杀意的眼眸亮到了极致,有股诱人的风情,比起昨夜来,此刻危险万分的他,更加的富有魅力。 慕容明达一方面惊心动魄,后怕不已;一方面又欲望勃ヘ起,产生了难以启齿的渴望。 月辰惊道:“你会武功?你是谁?为何要如此的折辱我!” 两人同时开口发问,俱是一愣。 慕容明达马上道:“并非是本王安排、有意折辱,只是,月辰君被送来的时候,就已身中奇药,不省人事,那种情况之下,与你云雨,实属无奈……若有他选,本王绝不会乘人之危。” 月辰闻言收起了力道,他明白,机会已失,自己的身体发疼,逃不了的。 慕容明达双手微动,把那刀甩在了地上。 匕首在石板上滑动,碰到了桌角,发出一声轻响,外面有人道:“王爷,醒了吗?” 慕容明达道:“嗯。” 他动作利落,说话声音中气十足,似有很厉害的内功,这一番动作之下,双手居然丝毫无损,只有咽喉上,有一滴嫣红的血珠子。 ——到底还是伤到了。 月辰惊疑不定的看着他,咬牙切齿道:“你的意思是,你救了我?我还要感激你不成?你和慕容明真是什么关系?” “我们是兄弟。” 慕容明达坐起来,赤綶的上身劲瘦帅气,充满了成熟男人的魅力,他抓住了月辰的手腕道:“该你回答了,月辰,为什么要刺杀本王?” “你如此辱我,我不该杀了你吗?” “可你昨夜,并没有拒绝本王啊,反而热情主动,还要本王快些。” 这样的话,被他一本正经的说出来,真是叫月辰羞耻极了。 月辰恼道:“胡说八道!” 他甩开慕容明达的手,拉起被子挡住了自己的身体。 慕容明达笑道:“本王都看过了,你挡什么挡,还是躺着休息吧,本王会叫‘白先生’来,看看你的伤势如何。” 月辰皱眉道:“你叫什么?” “慕容明达。” 月辰惊讶反问道:“燕地澐王?” “正是在下。” 慕容明达起床穿衣,随手擦去了脖颈上的血珠子,看向月辰道:“你下手还挺恨的,怎么,听说过本王的名号吗?” 月辰不语。 他对燕国的了解不多,但是,也知道名士风流,慕容明达,这是有名的贤人君子,素有美誉。 只是,昨夜的混乱,似乎说明传言并不可信……残留的记忆片段,刺激无比,肢体交缠的画面,实在是不堪的很。 月辰恼羞成怒,俊脸发红,恨他轻薄,无论如何也不能把眼前之人,和那情报之上的澐王爷联系起来。 不过,眼下手脚自由,远离了那太子和聂冰的控制,是不是可以伺机逃走呢? 一瞬间,月辰的心中转过了万千念头,他用被子遮住了头,等那慕容明达走后,才爬起来更衣。 他的衣服都很破碎——本就是诱人撕开的薄纱,如何能遮体御寒? 就在月辰无措之时,有小太监捧着衣服,进来伺候。 他们进出之间,门扉开启,月辰看见了外面的层层守卫。 “我要沐浴更衣。” “公子请随我来。” 在那白云阁的后面,自有沐浴梳妆的地方,等月辰收拾妥当,吃了早饭,那白冥海也打着哈欠,与下朝之后的慕容明达一起过来了…… 今早,慕容明达面圣之时,已经说了月辰的事情。 瘟疫势凶,令人避讳。 燕王慕容德听闻美人染病,便命慕容明达,先行照顾,为其治疗,待痊愈之后,再送入宫中。 太子殿下的那些人,尚未来得及发难,慕容明达便以‘听调不听宣’的名头,倒打一耙,先发制人。 ——之后,朝堂争论,惹得慕容德心烦,他大手一挥道:“叫太子速速清剿余孽,然后班师回朝,还有,徐尚书,今年的科考,你多用点心。” “是,臣遵旨。” 如今燕国疆土扩大,也是时候革新朝政,培养一批新的人才了。 这是一个微妙的‘信号’,叫各方势力都起了些心思……此等机密,暂且不表,先说慕容明达,新得美人,心头火热,一忙完就马上过来了。 他对月辰,本来只是好奇怜爱,但是一夜云雨之后,就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 而那白冥海,昨夜贪酒,日上三竿才起床了,在来探病的路上,居然和刚刚下朝的慕容明达,碰到了一处。 慕容明达知他秉性,也不责怪,反而夸赞了几句。 看澐王春风满面,白冥海调侃道:“王爷,昨夜颠鸾倒凤,可还痛快,咳——那册子,草民已经命人去寻了,一会儿就能送来。” 慕容明达道:“你就不能正经点吗?今早一醒,他就拔刀刺了过来,若不是本王反应迅速,便就惨了。” “王爷觉得,他的武功如何?” “是阴诡的路子,不过火候未到。” “反正人漂亮就是了……” “他是个有趣的人。” 两个人正小声说着,就看见了月辰。 他穿了一套浅色青衣,长发用缎带绑着,站在大厅的门口,对着满园春色发呆。 几缕发丝垂落下来,被风吹拂,有股子飘渺仙气。 偏偏月辰冷着一张脸,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打破了那点柔美,增添了几分肃杀之意。 慕容明达昨夜见月辰,他药效发作,浑身媚ヘ态,妙不可言。 今日再看,却是完全的不同了。 沉思之中的月辰,非常安静,给人的感觉是冰冷清傲,深不可测。 慕容明达觉得他很寂寞。 白冥海却觉得他很骄傲——孤高之中带着贵气,有种特别的气质。 很美,也很冷的妙人儿。 既是尤物,也是危险的凶器。 贪嗔痴恨,无论是什么表情,都很勾人。 有人道:“王爷来了,公子,公子?” 仆人跪下,扯着月辰的袖子,示意他下跪行礼。 月辰却是挑眉甩袖,看向慕容明达,高声道:“在梁国时,我曾听闻,澐王是一位德高望重的真君子,今日一见,方才明白,何谓见面不如闻名。” 昨夜纵情,种种不堪,叫月辰心中郁结。 此刻,他见了慕容明达,非常的不悦,故而出言讥讽他的仁义虚名。 若是真的仁义,便就不会强势掠夺,逼着他做了一整夜,惊雷巨浪,狂风暴雨,叫的嗓子都微微暗哑了,腰腿更是肌肉酸痛,难受的厉害。 说什么救人,只是借着救人的名义,放纵自己的色心罢了。 白冥海接话道:“草民也听说过月辰君的大名,沉鱼落雁,一顾倾城,今日相逢,才觉得这话不对……” “哦?” 白冥海微微叹息道:“那些词儿,都是形容娇弱女子的,用在月辰君的身上,着实不妥,要我来说,月辰君虽然倾国倾城,却更多一分美女没有的男儿气概,英气逼人,该叫积石如玉,列松如翠,君子端方,天下无双才对嘛。” 慕容明达笑道:“不错不错,本王是久负盛名,其实难副,而月辰君惊才绝艳,倾城国色,名副其实。” 白冥海哈哈一笑道:“一见美人,王爷就如此自谦,真是叫草民汗颜。” “先生说笑了,月辰君,不请我们进去坐坐吗?” 月辰看他们两个谈笑风生,侧头道:“这儿本就是你的地方,又何须问我这个囚徒呢。” 慕容明达走到月辰的面前,轻叹作揖道:“昨日,是我失礼了,还请月辰君不要见怪。” 其实,他还挺帅气的,比慕容明真更白更俊,多添了几分儒雅和成熟,眉宇间一团和气,看向月辰的时候,目露温柔之色,说话也是悠扬动听的中音——不管是举止,还是仪态,只要忘记昨夜的疯狂放纵,他都是一位叫人心动的谦谦君子。 月辰盯着他,冷声试探道:“你当真,想要帮我?” “那是自然。” 慕容明达挺直腰背,目光灼灼的看着月辰道:“只是不知道,月辰君肯不肯相信我。” 月辰抿唇,目光一黯道:“身为俘虏,我早已一无所有,流落至此,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他说完就转身进去了。 那背影,有些单薄落寞。 慕容明达和白冥海对视一眼,跟着进去了。 白冥海为月辰诊脉后,沉稳道:“那药效已经祛除了,只是,月辰君身体虚弱,体内还残留了一些——化功散之类的阴寒药毒,还需调理数日,才能慢慢恢复。” 月辰闻言不语,只是收回了自己的手。 坐在对面的慕容明达道:“多谢先生,还请先生开药,为月辰君调理身体。” 白冥海笑道:“这等小事,包在我身上了,不过——” 他看向月辰道:“我可以叫你‘月辰’吗?” 月辰点点头道:“当然可以,还不知先生是何方高人?” “在下白冥海,江湖术士一个,哈哈,最近在澐王这儿,混吃混喝呢。” 白冥海胡说八道,那慕容明达也不恼,看的出来,这两人是关系很好的朋友。 月辰想到自己的‘好兄弟’,顿时悲从中来,沉默不语。 很快,白冥海就走了,只留下了慕容明达。 他起身,坐在了月辰的身边,抓住月辰的手道:“月辰,明人不说暗话,你是个聪明人,我就直说了吧,抓你的人,是我五弟,太子慕容明真,他把你交给我,就是想要利用你来害我。” 月辰任他拉着手,侧头看着他。 这个人,是可以借力的对象,亦是能够帮助他的人。 但是,月辰不喜欢他,也不喜欢昨夜之事,燕国贵人,肉食者鄙,都属仇敌。 若能选择,月辰想杀了这个人,只可惜,他根本就打不过慕容明达,也逃不出这澐王府。 与其吵吵闹闹,得不偿失,还不如委曲求全,寻个机会。 反正,他很擅长忍受。 ——忍受各种各样的痛苦,以及耻辱。 慕容明达继续道:“本王那兄弟,是个心狠无情的,他一方面告诉父皇,说你美貌无双,可以充入后宫,一方面给你服下烈药,要你来勾引我……其中种种,以月辰君的聪明才智,应该也都想到了。” 他说着握紧了月辰的手,低头亲了亲他白ヘ嫩的手背。 月辰轻声道:“那聂冰呢?他到底是什么身份?你们燕国,大肆进军梁国,是不是和北堂野的死有关……” 是不是我也帮了你们的忙,毁了梁国的太平。 慕容明达叹道:“聂冰?那是一个野心勃勃的家伙,我不来都不敢太相信他,不过,五弟和父皇都很喜欢此人,说他卧薪尝胆,立下了大功,至于他的出身,我并不清楚。” “嗯。” “北堂野?你未免太高估他了,在我燕国的铁骑之下,任何人都无法抵抗的,就算是北堂野在,一样会败。” 月辰闻言闭上眼睛,不再说话了。 其中的种种辛酸,又岂是语言所能表达的? 慕容明达顺着他的手,轻轻地拉了拉他,诱ヘ惑道:“你坐过来,让我抱一会儿。” 他的心中,怀满柔情之时,便就不会自称‘本王’了。 月辰睁开眼睛,皱眉道:“我听说,你是个不近女色的人。” “女色算什么,岂能比得上你。” 慕容明达把月辰拉到怀里面,柔声道:“你很特别,也很美,在遇见你之前,我从未想过,我的心中——也会有如此的情愫。” 月辰坐在他的腿上,微微垂眸,盯着他看,轻声道:“不管世人如何看待,别人如何说我月辰,我都是一个真真正正的男人,澐王爷,你我昨夜之事,事出有因,我不会再矫情什么了,只是,也请你,不要把我当成女人。” “我没有。” 慕容明达看着月辰,伸手轻抚他劲瘦纤细的腰,感慨其苗条柔韧,又隔着袍子,握住了他男性的象征不急不缓的慢揉轻碰,另外一只手压住了月辰的反抗。 “你住手!慕容明达。” 月辰被他碰的身体发软,心中不满,眼底溢出了杀气。 作者有话要说: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白石郎曲 郭茂倩) 第42章 玩物(4) 月辰想推开慕容明达,却被反扣住了手腕。 那放肆的大掌摸的更深,即使他已变了脸色,慕容明达也没有停下动作来,反而更加过分地揉ヘ捏着他的腰。 “你住手。” 慕容明达看着月辰的眼眸,缓缓道:“我当然清楚,你是一个什么样的男人,我也很清楚,你的到来,意味着什么,其实,昨夜我大可让其他人代替,亦或是,连夜送你入宫,让你死在路上,借此来寻太子的不是……” 他叹息,顿了顿道:“只是,我舍不得你。” 月辰怒道:“你休想让我领情,放开!” 虽然初识不久,但是月辰明白,这个风度翩翩的男人,虚伪可怕,暗藏机心,是不可信任的对象。 这是一种特殊的直觉,也是一种情绪上的反感。 他很讨厌慕容明达。 可实际上,慕容明达是一个很自信、很聪明、做事沉稳、说话温柔的好男人。 他和月辰不一样,月辰从小到大,都缺爱、没有安全感,身上带着一股狠劲儿,从不会有他的那份自信从容,稳如泰山。 也正是这股桀骜危险的感觉,吸引了慕容明达,让他觉得,月辰就和荒原上的宝物一样,珍稀可贵,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妙人儿。 他喜欢月辰,便就忍不住想要亲近,昨夜睡也睡了,如今的轻薄,在澐王心中,根本就不算是什么。 “一抱住你,本王就舍不得放开了。” 月辰凶道:“你不要逼我!” “我只是,想让你明白,我选择你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觉悟,还是那句话,只要月辰君肯相信我,我就会帮你,不只是帮你解毒,还能帮你解套,脱去这难堪的身份。” 慕容明达的手顿了顿,绕到了后面,把月辰紧紧地按在了自己的身上。 月辰撑住他的肩膀,皱眉低语道:“你如此孟浪,我如何能信?” 慕容明达的另外一只手,也松开了月辰的手,转而扣住他的后脑勺,往下一按,亲了亲他的唇角道:“我只对你一个人孟浪,不好吗?月辰,相信我,你会有一个崭新而光明的开始,不必背负过去的一切。” 这是他的真心话。 今日,他看见月辰的那一瞬间,就有了无法压抑的冲动感情。 他不想利用月辰了,也不想就此放手,把月辰拱手让人——完全做不到。 他想独占这个人,也想珍惜这个人,只要月辰相信他,依赖他,便可以脱胎换骨,得到完全不同的人生,以及舒适安心的未来。 看着满眼期待的慕容明达,月辰想起身避开他,却又被紧紧的搂着,挣扎不开。 “我……” 月辰垂下眼眸道:“我不喜欢被强迫,你说这些,是想让我乖乖的跟着你吗?慕容明达,你也太自以为是了。” 慕容明达笑道:“你不喜欢我吗?一点好感都没有?还是心里面恨我,若有机会,还会毫不犹豫的刺来,一刀杀了我?” 月辰不说话了。 慕容明达又道:“我的武功比你高,你若想杀我,只怕是还得练练。” 月辰闻言身体一僵,冷硬非常道:“我迟早会打赢你的。” 慕容明达松开手,月辰马上起来,却不料慕容明达一下子擒住了他的肩膀,一抓一带把他给从后面搂住了。 他比月辰高大,这样搂抱着,暧昧极了。 月辰感觉很不爽,浑身上下都不自在了。 好比是领地都被入侵,尊严被挑衅,满腔怒火,难以宣泄——他深吸一口气,捏紧了拳头,在那一瞬间,真的起了杀心。 然而,内力尚未恢复,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慕容明达贴着他的耳朵,温柔低语道:“月辰,好好的跟着我过日子,不好吗?” 月辰摇摇头道:“我又不是你的妻子。” 说到底,他还是色迷心窍,把他当成了女子,想和他恩爱缠ヘ绵,巫山云雨,那些信不信的话儿,只是情场瞎话罢了。 月辰心中透亮,想明白了一切,也不再废话了。 他只求早日康复,寻个好机会,离开这个鬼地方。 慕容明达却是爱他的冰肌玉骨,横眉冷眼。眼下单独相处,想到昨夜的风情万种,慕容明达心中悸动,一个冲动,就把人给抱了起来,压在床ヘ上,欲行不轨。 月辰抓住他的手腕道:“澐王若是执意如此,那月辰只求一死。” “好,本王不逼你,一起躺着聊聊天行吧?” 慕容明达嘴上说的顺溜,手上却是忍不住放肆,钻空子吃豆腐,轻抚月辰的身体。 月辰不得不抓着他的手,皱眉和他说话,却不知慕容明达就是故意的,被月辰的小手抓着,他心里面舒坦的很。 月辰有些咬牙切齿道:“你如此的好色轻狂,外面的那些士族们知道吗?” “士族们只求荣华富贵,才不管这种闺房情趣呢。” “可是,我听说他们的力量很大。” “是,倘若联合起来,足以动摇半壁江山。” “这么厉害?” “嗯,这一次科举考试,那些人必定会把握机会,争取更多的好位置。” “我猜,皇子之间也会趁机培植势力吧?” “你对这个挺敏锐的,不错,这一次本王也有些安排,来应对太子殿下的步步紧逼。” 所幸,是徐尚书负责一切。 不管外面的军情如何,朝政方面,还是澐王占据优势。 月辰抿唇,想了想道:“算不上敏锐,因为除了朝堂之事外,我什么都不会。” “那你喜欢朝政吗?党派之争,尔虞我诈,勾心斗角,永远都不会太平的权利漩涡。” “谈不上喜欢,只是,我也没做过其他事,没得选罢了。” “那你想不想试一试——不一样的人生,譬如说,开个镖局?做个商人?” “听起来不错……” 月辰点点头,却发现慕容明达凑了过来,他盯着月辰的眼眸道:“你长的这么美,其实,也可以做个神仙中人。” “澐王说笑了。” “没有说笑,你是我一生所见的最美之人。” 慕容明达越是靠近,月辰就越往床里面躲,最后,他都要贴在墙上了,慕容明达还在挤他。 他讥讽慕容明达,慕容明达就和他开玩笑,他推慕容明达,慕容明达就和他十指相扣,他转过身去,给慕容明达一个冷后背,慕容明达就从后面伸手,把他抱个满怀,抬起一条腿来,用膝盖蹭他腿ヘ间的弱处,还用手托着他的头亲他。 月辰讲礼仪道德,他就放浪不羁;月辰说以死相逼,他便软语慢哄。 总之,就是温水煮青蛙,吃定月辰了。 月辰忍受着心中的屈辱,被他搂入了怀里面。 慕容明达轻声道:“你放心,我不会做什么的。” “我知道,你是王爷,我是俘虏。” “只要你笑一笑,王爷也会变成你的俘虏。” “月辰卑微,担当不起……” 慕容明达亲了亲月辰的鼻尖,握着他的手道:“净瞎说,你是最好的。” “那是你不了解我,惑于皮相,才会这么觉得。” “那你就多陪陪我,让我慢慢的了解你,好吗?” 两个人互相试探,逐渐了解,情人一样相处。 然而,真心又当如何呢? 月辰身陷囹圄,被关在这白云阁里面,犹如笼中的金丝雀一般,难以高飞,不得自由,郁郁寡欢。 就算是慕容明达温柔体贴,也无法给他真正的快乐。 敌营之中,何来真心? 千里之外。 慕容明真看着密信,皱眉不悦道:“他居然扣下了月辰。” 邓修文接过来看了看道:“如此甚好,澐王沉迷美色,还会是殿下的对手吗?” “可是月辰那么好!就这样便宜他了?” “他再好,也只是个美人而已,等殿下得到了江山,坐拥天下,要什么样的美人没有?就算是月辰君,到时候您想要,澐王敢不送回来吗?” 慕容明真甩袖道:“哼。” 邓修文道:“微臣记得,您收藏了一种奇特的药物,可以撮合两个人的感情,叫‘相思扣’。” “那是南蛮送来的蛊虫,你问这个干什么?” “苗疆人善蛊,如此说来,那‘相思扣’确有奇效?” “嗯,本殿原来是准备给月辰喝的,你非要出个馊主意,让本殿把人送出去,这下好了,人财两空。” “是,臣知罪。若是月辰君和澐王,同时服下相思扣,又当如何?” “那自然是夜夜缠绵,柔情蜜意。” 慕容明真狐疑道:“你什么意思?” “太子殿下,我们不如做个顺水人情,让他们两个在一起,只羡鸳鸯不羡仙,等他们情投意合的时候,再让陛下撞破私情,到时候,澐王必定失宠,朝堂之中,便就是我们做主了。” 张简从门外走进来,高声道:“此法甚妙,末将张简,拜见太子殿下,禀告殿下,那北堂烈退缩平城,高挂免战牌,守而不出,哈哈,想必是被我们吓破了胆!” 三人聚首,摒退左右,坐下来商量大事。 外面的聂冰策马而来,一身的风尘仆仆,盔甲上带着血迹,银枪也沾染了沙土。 他翻身下马,停留片刻,才去拜见慕容明真。 两国战局逐渐稳定,燕国大胜,得千万里肥沃疆土,威风凛凛,而梁国分裂,惨败撤退,苟延残喘。 在后续冲突中,燕国抓住了梁国的权贵官员,关在一处,由聂冰看守。 这一次,慕容明真还让聂冰,亲自把这些俘虏,押送回洛阳去…… 临行前,慕容明真道:“聂冰,见了我父皇,你知道该说些什么吧?” 聂冰抱拳道:“末将明白,请殿下放心。” “嗯,这些罪臣,若敢生事,杀了也无妨。” “是!殿下。” 聂冰看了一眼外面的俘虏,其中有一个月辰的熟人——龙正德。 他还是没能逃出这刀兵之乱,一时不慎,被人生擒了。 聂冰收拾一日,第二天一大早,就带着慕容明真的亲笔信,以及三千精兵,押送这些人和一批财宝美人,浩浩荡荡的上路了。 龙正德衣衫褴褛,坐在囚车里面,看向骑着高头大马的聂冰,叹道:“世事无常啊。” 谁能想得到,此人会是燕国的内应呢? 昔日,看他和月辰君相处,称兄道弟,还以为这两个人是好哥们呢。 却道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澐王府。 月辰身体虚弱,有一句没一句的躺着闲聊,很快就睡着了。 慕容明达看着他的睡脸,忍不住亲了亲他的额头。 月辰眼睫微颤,缩了缩身子,似乎是睡的不好,他的脸色有些苍白,身体卷缩,有种身娇体柔的脆弱感,可在清早的时候,却又和捕猎的小豹子一样凶狠。 ——真是个可爱的小东西。 慕容明达笑了笑,又亲了亲他的手指。 这双手,修长白嫩,指骨分明,好看极了。 慕容明达临走的时候,还细心照顾,给月辰盖好了被子,轻声细语的吩咐下人,要好生照顾,绝不能怠慢了。 白云阁外,前来送药的白冥海,恰好看见这一幕,摇头轻叹。 即是虚情假意,又何必如此上心? 只怕是假戏真做,到时候深陷其中,难以自拔啊…… 作者有话要说: ( 感谢喵喵小魔女的萌雷x1、sissi的萌雷x1、感谢罗定我男神灌溉营养液+20、sissi灌溉营养液+20、) 第43章 玩物(5) 月辰醒来的时候,天近黄昏。 房间里面的小火炉上温着中药,不觉苦涩,反而有股子清新的香味,几个白衣侍人跪坐在那儿,他一醒来,那些人就恭恭敬敬的行礼,叫他月辰君,然后有序的服侍。 香茶玉杯,角梳银冠,吃穿度用,皆为精美。 月辰漱口更衣后,问道:“你们是澐王安排的?” “回月辰君的话,我们是府中的一级护卫,奉王爷之命,前来保护您的。” 月辰点点头,看向了门口的层层守卫道:“我可以离开这儿吗?” “月辰君的身份特殊,暂时不能离开白云阁,还请按耐一二,等王爷安顿妥当,您便可畅游王府。” 王府之中,他是王爷的心爱之人;王府之外,他是患病俘虏;若是到了宫里,他便就是陛下的人了,身份微妙,不得不金屋藏娇。 “嗯,我明白了。”月辰点点头,看向了窗外。 ——这些人聪明伶俐,既是护卫,也是看守他的高手。 不管慕容明达的‘最终目的’是什么,起码现在,他不会杀了他。 月辰思索一番,心中有了决定。 他打开衣柜,选了一套适合自己的白衣,重新沐浴梳妆,收拾的漂漂亮亮。 若美色也是武器,那他又何必吝啬。 慕容明达过来的时候,看见一身白衣,飘飘欲仙的月辰,果然满心欢喜,上来就搂住了月辰,执手轻吻。 月辰没有躲闪,只是反握住了他的手,阖眸轻ヘ咬他的下唇,暗香浮动,暧昧的气息交换真心。 慕容明达低声道:“月辰。” 月辰抬眼,轻轻地‘嗯’了一声,明眸之中,幽暗多情,如诉如慕。 他这样的美人,若是放下身段来,那股子魅惑就挡不住了。 慕容明达和他有过肌肤之亲,此刻抱着,被月辰慵懒一靠,便就酥了骨头,满脑子的巫山云雨。 “咳咳!” 这样可不行! 慕容明达干咳几声,定了定神道:“月辰,可是愿意接受我了?” 月辰反问道:“我能说不吗?” “当然不能。” “慕容明达,你会欺骗我吗?” “当然不会。” 慕容明达信誓旦旦,和月辰一起坐下,命人传膳。 月辰斜他一眼,临危正坐,低头吃饭。 慕容明达把肉夹给他,把清酒递过来。 月辰没有吱声,却也没有拒绝。 入夜。 慕容明达就睡在了白云阁。 芙蓉暖帐,玉臂横陈,心上人就在身边,王爷如何能忍? 慕容明达叫了几句‘月辰’,就翻身压了上去。 他蠢蠢欲动,想和月辰春宵一度,共赴巫山云雨。 月辰却是微微皱眉,轻声道:“王爷,等我身体康复,行吗?” 只要恢复了武功,就可以用那独门邪功,以幻境惑他,以感情控他,以美色为刃,破开他的心防,吃掉他的力量。 慕容明达低语道:“我会轻一点。” “可是,我今天还没有准备好……” 月辰没有强硬拒绝,只是轻轻地抗拒着。 他已经明白何谓‘曲中求’了。 慕容明达到底是个多情君子,怜他虚弱,没有用强,而是深吸了几口气,默念清心经,压下了可怕的欲念。 “好,依你。” “多谢……” “说什么傻话呢,睡吧。” 月辰被慕容明达搂入怀中,阖眸入梦。 其实,他的怀抱,也很温暖。 就像是当初的北堂烈一样,胸膛坚实,心跳声稳,给人一种很安心的感觉,让他浑身都暖洋洋的。 如果,他不是燕国的王爷,那就好了…… 一夜无梦。 月辰醒来的时候,慕容明达已经离开了。 被窝内外,都是那个男人的气息,自己身上也是——脖颈上还有个难以察觉的吻ヘ痕。 月辰轻叹一声,扯了扯被子,闭上眼睛,睡了个回笼觉。 他的武功,没有恢复。 日复一日,毫无进展。 就算是月辰,也有些心情沮丧,悲观绝望了。 白冥海道:“不要担心,再让我试一试,主要是你的内功很特殊,其性诡秘,至阴至寒,和之前的药毒相冲,所以恢复起来,就会比常人慢一些。” “嗯,有劳先生了。” 月辰叹息,看向了外面的柳绿花红。 他还是不能离开白云阁,慕容明达说外面危险,他若是出去,被人看见,就会传到陛下的耳中,到时候,他就保不住他了…… 这话,月辰半信半疑,白冥海的药,他也不敢全部喝下。 四面八方,都是悬空的危险之地,无法借力,难以离开困局。 月辰变得娴静了许多,每日看书喝药,调理身体,中午还会晒晒太阳,和白冥海聊天下棋,偶尔也会作画练字,做点学问。 今日芒种,五月初四,宜架马开仓,破土造屋,忌嫁娶纳采,祭祀祈福。 王府上下热热闹闹的,都在准备着明日端午节的事宜。 白云阁里面也焕然一新,摆放了很多的鲜花,以及漂亮的果盘。 外面挂满了红灯笼。 到处都是喜气洋洋的,唯有白冥海在喝酒叹息。 月辰站在白云阁的门口,侧头瞧着庭院之中的他。 这个江湖术士,似乎是慕容明达的谋士,但又像是知己朋友,他时常见两人平起平坐,交杯换盏,非常的亲密。 “月辰,身体好些了吧?” 白冥海端着酒壶走过来,靠在了一边的柱子上。 月辰点点头道:“嗯,我感觉,再有三日,武功便可恢复。” “那就好。” 白冥海看着蓝天白云,唉声叹气的继续喝酒。 月辰不解道:“先生为何叹息?” “你没有听说过吗?‘芒种端午前,处处有荒田。’今年呀,怕是要大雨大旱,迎来荒年了。” 白冥海放下酒壶,揣着袖子,一脸的担忧之色。 “不会吧?我看这几日的天气,都很不错啊,万里无云,风和气爽,应该不会如此吧?” “你等着看就是了。” 白冥海意味深长道:“到时候哀鸿遍地,难民无数,没有吃的,人活不下去,就会生出大乱来,搞不好,要变天啊。” 月辰笑了笑,觉得根本不可能。 就算是大荒年,也可以开仓放粮,救济百姓,不会天下大乱的。 白冥海弯眼笑笑,也没有继续说这个事儿,话题又扯到了慕容明达的身上,两人聊了几句,月辰就耳尖一红,转身走了。 留下他哈哈大笑,提着酒壶,大呼人生如梦,且歌且行。 入夜。 月色清凉如水。 慕容明达早早的过来了,和月辰一起吃晚饭,然后,两个人一起下棋。 说起博弈之道,月辰也学习过不少,一开始他有心不争,随便玩着——结果连输三局。 输的超级惨那种。 慕容明达笑眯眯道:“月辰,要不要和我学下棋啊?” 月辰眼眸黑亮,盯着他道:“再来一局。” 这一次月辰认真对待,步步为营,结果…… 却还是输了。 他有些不服气,还想继续玩。 慕容明达收拾棋盘道:“月辰,再输的话,你脱一件衣服如何?敢赌吗?” 月辰挑眉道:“哼,我若是赢了,你就全部脱光,行吗?” “一言为定。” “好。” 两个人继续下棋,月辰又输了一局。 这一局他顺风顺水,形势大好,末尾却被慕容明达翻盘了,输的更是窝火。 月辰脱掉外面的袍子,凝神皱眉,还要再战。 慕容明达忍着笑道:“我小时候就很聪明的,论下棋,我认第二,这天下就没人敢称第一。” “你就没输过吗?” “输过啊,不过那是以前了。” 两个人继续下棋,月辰连败六局,加上前面的,输了十来盘,身上的衣服脱了又脱,已经只剩一层了。 烛光之下,美人衣衫单薄,满脸不服,圆溜溜的黑瞳里满是委屈,那样子真是惹火。 终于,月辰明白了,自己是赢不了慕容明达的。 慕容明达脱下自己的大氅,披在月辰的身上,看他意兴阑珊的样子,忍不住搂着人吻了吻。 月辰悻悻的推开了棋盘,闷闷道:“我知道,你今夜是有备而来,不想走了。” “没错。” 慕容明达把月辰打横抱起,走入了更温暖的里间,把他放在床边,倾身相吻。 床边的柜子上,是两杯合欢酒。 玉色的酒杯,淡红色的液体,散发着淡淡的香味儿。 不多时,慕容明达就端过酒来,和月辰共饮,酒水甜腻,入口却有一股说不出来的微妙感觉,非常的刺激。 喝下之后,整个人都似着了火一般,视线模糊,下腹发热,只一口,就叫人意乱情迷。 月辰抓着慕容明达衣服道:“这酒……呜……” 慕容明达双目发红,已经疯狂地吻住了他,动作急切而又粗暴。 他不知道,这酒水之中,含有相思扣。 是要命的情蛊。 慕容明达喝的又多,一口下去,浑身血脉沸腾,只想马上吃掉月辰,把他干成碎片,吸干净他的血液。 月辰服用较少,已经发觉了不对劲儿,推打拒绝,却被慕容明达咬了一口。 嘶——好疼,嘴唇一下子就被咬破了,咸涩的血腥味儿叫慕容明达更为亢奋,灯火之下,他儒雅的面容有些狰狞。 月辰撑住他的肩膀道:“慕容明达!你清醒一点啊!” “月辰!本王喜欢你!” 慕容明达搂着人一压,就想翻云覆雨,只是,月辰挣扎抗拒,让他难以顺利进入。 “不要!慕容明达,你住手!” “记住,你不能说‘不要我’。” 慕容明达低吼几声,越发的急不可耐,他用腰带绑住了月辰的手腕,托起了他的腰。 就在这时候,房梁之上,一道细剑悄无声息的刺来,从上而下,直灌慕容明达头顶的百会穴。 这剑光,犹如一道银线,美的惊心动魄。 然而,杀意却是冷若冰雪,一瞬间就吹散了床上的旖旎色气。 慕容明达中了相思扣,反应略慢,仓促躲避,被利剑伤到了肩膀,不过,他也明白过来了,有刺客要杀他! 黑衣人从房梁之上跃下,慕容明达翻身而起,往墙边跑去,想取自己的兵刃。 细剑如影随形,刺向他的后心。 月辰惊呼一声,抓紧了被子。 他不知道这是自己的机会,还是——来杀自己的仇人? 相思扣的药效蔓延,叫他的筋骨酥ヘ软,浑身上下麻痒要命,汗如雨下。 月辰咬了咬自己唇上的伤口,勉力提神,甩了甩头,想要清醒一点,应对这场祸事,然而,那银剑实在是太美了,叫他无法移开眼神。 慕容明达也是一样,紧盯着那道剑光,整个人似乎是痴了。 夜色寂静,唯有那银光一样的细剑,光辉璀璨,招式间带着不可思议的美丽,破空之声,犹如美人哭泣一般动人。 这样快的剑。 这样有耐心的刺客。 都太可怕了。 而白云阁外的护卫队,也早就被慕容明达遣开了,他本想着:今夜和月辰洞房花烛,柔情蜜意,不想被人偷听,谁能料到,会有刺客潜伏? 月辰的惊呼,只会被远方的守卫当成是‘闺房情趣’…… 而那道银色的剑光,已经变成了夺命一刺! 作者有话要说: ( 感谢罗定我男神的萌雷x1 ) 第44章 折磨(1) 作者有话要说: ( 大虐 黑化 预警 )月黑风高杀人夜,白云暖阁美人酥。 仓促之间,慕容明达和黑衣人交手,有些狼狈。 相思扣的药效游走,影响他的五感判断和反应速度,令他眼前一片混乱,脑子也是浑浑噩噩的,出手失了准头。 刺客却是狠辣无情,速度极快。 那银光一般的细剑歹毒,又快又恨,居然能够弯曲游动,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灵蛇一般,狠狠地刺入了慕容明达的胸口。 没有血光,只有胸骨碎裂的声响。 “啊!” 剑光一闪而过,慕容明达发出了绝望的惨呼,来不及躲闪,细剑就已刺入了心室,心脏无力跳动,剧痛蔓延之前是天旋地转的痛苦,血沫子从慕容明达的口中涌ヘ出,染红了他的脸。 那一瞬间,慕容明达双目赤红,浑身发热,只觉寒凉冲顶,浑身一痛,就吐血倒下了。 死亡来的如此突然。 令月辰浑身发凉,之前,慕容明达缠住了他的双手,挣脱出来已经是气喘吁吁,他见慕容明达要死,急的想做些什么,却连投掷暗器的力气都没有。 ——只是微微的挪动身体,就一阵火烧火燎的痒麻刺疼。 夜色之下。 细剑犹如一丝银光般,迅速的抽ヘ出,上面不带一丝血迹,只有无尽的冰冷。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快的叫人来不及反应。 月辰目睹一切,看着黑衣人挥剑转身的动作,突然觉得有点眼熟。 黑衣人微微侧头,看着衣衫不整,浑身潮ヘ红的月辰,低沉开口道:“我本想,杀了你。” 这个低沉的声音? 像是聂冰? “罢了……” 黑衣人叹口气,扯下了蒙脸的黑巾,露出英气逼人的脸——果然是他! 月辰心中一紧,瞳仁猛地收缩,脊背发寒,连呼吸都变慢了。 那边的慕容明达,已经毫无声息的死去了。 堂堂王爷,衣不蔽体,死的凄惨,到了最后一刻,那大话儿都还硬着,他双目圆睁,瞪着精美奢华的梁柱,似乎在说,这上面,怎么就藏了刺客呢? 直到死,他的脑子里面都是乱哄哄的,想不通为什么会这样。 而月辰,就更是愤怒不安了,这细剑的形状,还有聂冰出手的速度,都叫他想到了月华夫人的死。 加上相思扣的药效,月辰眼前更是幻觉丛生,一下子看见聂冰杀了那些无辜的百姓,一下子看见聂冰在拜见师父的时候,杀了母亲,又看见聂冰杀了扬漠寒和慕容明达,提着剑要来杀自己…… 月辰咬了咬自己的下唇,不怕疼痛,只求清醒一点。 “你看你,这么弱,也不肯跟着我。” 聂冰收起细剑,半蹲了下来,看着惊惧彷徨的月辰,伸手扣住了他的下巴。 手下的皮肤柔ヘ滑细腻,带着烫人的温度。 聂冰冷冷道:“被别的男人玩,不恶心吗?” 月辰吸了几口气,努力话语清晰道:“我母亲,月华夫人是你杀的吗?” “我怎么会杀我师父呢?月辰,在你的心中,我就那么的无情无义吗?” 月辰打开他的手,厉声道:“难道你不是这样的人吗!利用别人达到自己的目的,阴险狡诈,不择手段,你这样的东西,根本不配为人!” 聂冰一下子变了脸色,眼神也变了。 月辰没有畏惧,狠狠的瞪着他,只是眼前又有了幻象,浑身发热,整个人都乱了起来。 他无助的捏紧了手指,感觉到了聂冰的杀气,那种寒冷的感觉,很微妙……就和细细的针尖,抚擦过敏ヘ感的肌肤一般,叫月辰的呼吸,渐渐急促。 聂冰眼中的无奈消失,却而代之的是愤怒与疯狂,他扯扯嘴角,露出了叫人心寒的微笑。 “那你呢?委身于人?搔首弄姿?委曲求全?身为她的儿子,本该贵不可言,可你却自甘堕落,被一个又一个的男人亵玩,究竟是迫于无奈呢,还是天性婬荡?” “聂冰,你住口!” “哈哈,你敢做,我为什么不能说?月辰,以前的你,是我月朗风清的小师弟,但是,现在呢——和迎来送往、玉臂千枕的婊ヘ子有何区别?一个男人,却要靠着姿色而活,羞不羞耻?我若是你,早就挥刀自刎了!” 聂冰越说越慢,字字锥心,最后,他扯住月辰身上的毯子一拉,用力的扬起,丢在了地下。 “不,不是的……来人啊!” 月辰挣扎着,想要呼救。 他胸口气血翻涌,心如刀割,却又无法反驳聂冰半个字。 他说的没错,是自己贱,是自己懦弱,还不够强大,才会被其他的同性欺辱。 如果这条命,生来就注定卑微受辱,一生孤苦,那他死便死了…… 可是,又很不甘心,心底藏着愤怒,不愿如此结束一生,所以不择手段的复仇,深陷泥沼之中,看着自己一点点变得肮脏。 月辰想到此处,心中大悲,低头落泪的同时,喉口一甜,吐出了一口血来。 此刻,疑是杀母的仇人就在面前,可是,他却没有力量能杀得了聂冰,还要被他辱骂,折辱。 聂冰一方面瞧不起月辰,一方面又紧盯着月辰的身体,舍不得移开目光。 他充满恶意道:“月辰,瞧瞧你现在的模样吧,都到这种时候了,这玩意儿还硬着,你说你贱不贱?” 月辰痛苦的侧头,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在这一刻,他想到了聂冰的细剑,那剑是那么的凉,那么的快,如果此刻,能狠狠地刺入自己的胸膛,倒也不错? 不,不能死,无论如何都要杀了聂冰! 他还活着,自己如何能死? 月辰颤抖的指尖,抓住了床褥,看向了窗户的方向,那边应该有巡逻队的。 聂冰却是冷笑起来,有恃无恐道:“在今夜,这附近是没有人在的,你叫也是白叫,待到明日清晨,别人只会看见澐王的尸体,还有昏迷不醒的你,你说,到时候别人会怎么想呢?” 他说着就抓住了月辰,用手捏着他发硬的乳ヘ端,残忍的掐按下去,月辰的身体本就敏ヘ感不已,被他如此对待,顿时绷紧一挺,发出了痛苦的吟呻音。 “聂冰,你这个无耻小人!啊——” 话未说完,就被聂冰的手指探入,又疼又爽,刺激的颤抖了起来,紧接着聂冰的手指弯曲抠ヘ挖,指尖在肠壁之中发狠戳刺,提拉脆弱处撕扯伤口,疼的月辰发出了尖叫声,他虚弱的挣扎起来,却是根本无法阻止聂冰。 月辰的内力尚未恢复,加上相思扣的药效,真是糟糕透了…… 此刻,他只是砧板上的猎物,任由猎人蹂ヘ躏,而做不出有效的反抗。 聂冰一边放肆一边恶毒道:“说到底,还是你这身体婬荡。”他动了动手指,猛地抽ヘ出来换为自己的昂扬,狠狠地进入了月辰汗湿的身子,犹如对战一样的用力攻入,伐讨着每一寸没碰过的领土。 “看,反应这么热烈,你不也是很喜欢吗?月辰,我时常在想,如果你死了,我和师父会是什么样子。” 聂冰笑了笑,看着脸色惨白的月辰,突然温柔道:“这个角度来看的话,你和她,确有几分相似。” 一样的美,一样的冷,一样的虚幻。 突然之间,聂冰的动作温柔了许多,他闭上眼吻了上去,轻轻地舔ヘ了舔月辰的脖颈,留下了屈辱的樱痕。 月辰的身体火烫,心却是凉透了,四肢无力,浮浮沉沉的。 绝望之中,心中只有一个‘杀’字。 其实,其他人的生死,善恶,对错,和他又有何干?人生在世,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又有什么资格去ヘ操心别人? 床帐落下来,外面的乌云遮住了月光。 寂静之中,月辰那痛苦而又压抑的声音,显得性ヘ感非常,叫聂冰更加兴奋了。 他恨月辰,却也喜欢月辰,他想保护月辰,却又伤害月辰。 当他看见月辰和慕容明达睡在一起,便就动了杀心,一方面恨月辰不够自尊自爱,下ヘ贱婬乱,一方面又觉得月辰活该如此,或许,他就是这样的人呢? 亦或许,做这种事,只是为了找一个不杀他的理由罢了。 聂冰用力的耸动着,把月辰的臀ヘ部撞的通红,手也到处掐捏抚摸,弄的月辰痛苦不堪,他还说:“我和慕容明达比起来,那个更好,嗯?一两个男人能满足你吗?呵。” 月辰闭上了眼睛,不再痛苦的呼气,也不再愤怒的咒骂,亦或是无助的低呼,他终于明白了。 在这个世上,最恨自己的人是谁。 他也知道了,仇恨这种东西,本事并不是一种错误,而是一种不得不背负的痛苦。 身子越发的火烫,情热无比,而月辰的脸却是青白惨淡,犹如孤魂野鬼一般,凄惨绝艳。 云雨之中,他的眼中没有一丝情ヘ欲,只有凉薄的杀意。 恨,好恨啊! “恨我,对吧?” 聂冰低头吻了吻他的唇ヘ瓣,直起腰来,居高临下的看着月辰道:“那就好好的恨着我吧。” 月辰痛到了极致,反而发出了断气一般的冷笑声,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聂冰,就侧开了头。 聂冰给了他几巴掌,终于尽兴,带点疲惫道:“其实,我本来不想伤害你的,都是你不好,一直在逼我,月辰,你不该是这个样子的,太不堪了……” 他叹息着,突然良心发现了,说了些不伦不类的废话。 月辰感觉到了他的颤抖,紧接着,那邪恶的东西,注入到了身体的深处,微凉也火烫,带着仇恨,也带着屈辱,在月辰的心上,永远的留下了伤痕。 ——还是深深的,永不结疤的血口子,伤在心底,越来越痛,越痛越是想笑。 也不知道是笑自己的可悲可怜,还是笑聂冰的疯狂残忍?亦或是,笑那牡丹花下死的慕容明达? 外面冷风吹。 天快要亮了。 慕容明达的尸体,已经完全僵硬了。 月辰身上的守滑痕迹却是尚未干透,他侧头,目光聚焦在了那把细剑之上。 第45章 折磨(2) 慕容明达年纪轻轻,却是个能干的人,白天他协理政务,参议朝堂。 到了夜里面,就陪着月辰说话温存,温柔缱绻,他觉得,就算月辰是一块冷石头,也终有一天,会发现自己的真心,会被自己给焐热。 可是,慕容明达千算万算,唯独没算到自己的死期。 就在三天前,他还和白冥海喝酒,开玩笑说:“本王爱美人不爱江山,其实,这样也挺好的,天天陪他说说话,和你喝喝酒,轻松自在,等边境稳定了,我就交还政务,做个真正的闲散王爷。” 白冥海笑道:“你想美,支持你的士族没有三千,也有八百,他们付出了那么多,可不是等你甩手不干的。” 慕容明达笑笑道:“哈哈,可我真的喜欢他,我不想伤害他,你明白吗?” 过几天就是花好月圆的好日子。 所以,慕容明达早早的,就命人收拾好了白云阁,准备鲜花和合欢酒等等。 他想和月辰浪漫一夜,情投意合的结合在一起,也想得到月辰在感情上的回应。 然而,黑暗之中的夺命银剑,来的太快。 剑光割断了他心中的念想,也了结了他的生命。 这是一场不公正的战斗——准确来说,这是计算精妙的偷袭、刺杀。 慕容明达抱恨终天。 他心爱的人就在那边瘫着,被相思扣折磨的痛不欲生,而他,却只能痛苦的咽气,直到最后一刻,都在担心自己死后的‘身后事’。 月辰,月辰,你一定要坚强的活下去啊…… 那么多的真心话,那么多的温柔和思慕,都没有来得及表达,就连最后的牵挂,也没法说出口,就被快剑斩灭,葬入地府。 就在他的尸体边,他最爱的人被强占,被折磨,被羞辱,被蹂ヘ躏的绝望落泪,而他,就只能带着不甘离开人世。 这很残酷,也很现实。 风很冷,心寒彻。 聂冰喜欢这种感觉。 一剑毙命,夺取别人的生命,再抢回月辰,用行动证明,谁才是他的主! 为了那惊艳一剑,他潜伏在房梁之上,不吃不喝,纹丝不动的注视着他们亲热。 聂冰告诉自己:不可愤怒,亦不可外泄杀气,更不能莽撞出手,一定要等他彻底的放松下来,再行击杀。 他忍住了。 他也成功了。 慕容明达倒下的那一瞬间,聂冰轻轻地笑了,他手中的剑是冷的,心中的血却是热的。 月辰也是热的,他的眼神变幻莫测,那一丝惊惧不安,成功的取ヘ悦了聂冰。 然而,他的话语也激怒了聂冰。 聂冰逞凶,彻彻底底占有了他。 往日的一切,都变成了嘲讽的笑脸,兄弟之情彻底的荡然无存,剩下的,就只有痛苦和仇恨! 月辰咬着牙,发誓要让聂冰血债血偿,无论如何,他都要亲手杀了聂冰,一雪今日之耻! 这股冰冷的恨意,无法驱散相思扣,他的躯体依然动人,散发着蛊惑的味道…… 汗湿柔软的身体,沉闷的暗夜,一边尸体散发出来的血腥味,混合着相思扣的气息,组成了一股奇怪的味道。 原始,野性,香甜,迷幻。 黑暗之中,根本就看不清对方的表情。 聂冰的手很大,也很粗糙,动作力道带着报复,没有一点点温柔。 月辰犹如中箭的麋鹿一样,遍体鳞伤的匍匐在那儿,长发丝丝缕缕的散开,又在挣扎中贴上了汗湿的身体,变得妖ヘ娆妩媚。 光线不是很好,不过,不看也可以想象聂冰的表情了——必定是充满了恶意,凶狠而又冷漠的样子。 他身体的轮廓很漂亮,带着野性,存满了男人的张力,他的动作很放肆,和任何人都不同,没有一点点的怜惜,只有无穷无尽的折磨和羞辱。 月辰脸色惨白,痛苦的呜咽,身体却因相思扣而兴奋的回应,这是违背意愿的屈辱反应,落在聂冰的眼中,却是轻贱婬荡,不堪的很。 他俯身用力的撞击几下,咬着月辰的耳廓道:“瞧瞧,你都被我ヘ干的射ヘ出来了,还说自个儿不是个婬荡货色?呵,很爽吧,还想要吗,嗯?” “你,这……个……畜生!” 月辰痛苦的低下头,喘息咒骂,感觉身体之中,涌起了一股暖暖的气息,带着难以忍受的感觉,在经脉之中流窜,让他气息难继,只能苟延残喘。 “我若是畜生,那你又是什么?爽的都哭出来了,呵,月辰,求我,只要你求我,我就能救你,让你舒服。” “你休想!聂冰,我恨你,我恨你!” 他痛苦的说着骂着,聂冰却是仰头笑了。 “好,恨吧,月辰,好好的记住这份刻骨铭心的恨,记住我给你的痛苦和屈辱。” “你这个疯子,啊呜……” 含ヘ着血和恨的话语,从口中吐出来,带着一股狠厉的戾气,糅合月辰身上的妩魅妖ヘ娆,当真是美不胜收,叫人想要征服。 对于这样的猎物,聂冰当然不会手下留情。 事不过三,然而情到深处,三次又如何能够? 聂冰的身体火烫,明明还想继续,却是抬手一点自己身上的穴ヘ道,强行止了欲望,放开月辰的身体。 他是一个狠人,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那东西不听话,就被狠狠地掐了一把,不得不鸣金收兵了。 月辰意识昏沉,双眼发黑,被他放开,终于渐渐地缓过这口气了。 ——差点儿当场死去。 疯狂过后,聂冰毫不犹豫的起身,束紧了腰带。 他看着瘫在那儿、气若游丝的月辰,轻蔑的挑了挑眉。 美人被狠狠地欺凌之后,那残破衰败的样子,真是……可怜极了。 再漂亮的花儿,被人强行摘下,一把揉碎,也不会好看的。 更何况,此刻的月辰,比花儿还要脆弱。 在狂风暴雨之后,他痉ヘ挛着半昏半疯了,心中的惊怒愤恨,和痛苦屈辱互相交割,加上相思扣的药效,逼得他半死不活的。 “真是柔弱。” 聂冰抬脚踢了踢月辰,见他睁开了眼睛,就冷漠道:“月辰,忘记说了,你和慕容明达,都中了慕容明真的‘相思扣’,也多亏了这东西,我才能顺利的刺杀,刚才,我上了你,引发了相思扣的药效。” 他顿了顿,突然有些艰难道:“以后,每个月的初四,你都会发ヘ情,没有我在的话,就会婬态百出——你懂我的意思吗?求我,我就救走你。” 月辰不语,眼神冷冰讥讽。 今生今世,他绝不会求他,这份深仇大恨,他月辰,定当回报。 聂冰见状,也冷了脸色,他临走的时候道:“等下一次,我要带你走的时候,你就安分守己的跟着我吧,哼——待在我身边,也好找机会杀了我,不是吗?师弟。” 刺客冷哼一声,消失在了风中。 月辰躺在那儿,姿势僵硬,有点儿像那边的死人,浑身上下,青紫无数,夹杂着咬痕,看起来惨不忍睹。 他看着黑乎乎的屋顶,眼神呆板诡异。 只微微一动,浑身上下就刺痛无比,喉咙里面涌上了血气,怎么也压不下去,最后从口中喷出,艳红遮了眼,又被泪冲下。 月辰一边哭着一边笑着,指尖无力的抠ヘ挖着床板,整个人似疯了一般。 若是武功还在,若是还有力气,若是慕容明达没死…… 现实残酷,没有如果。 这种情况下,他应该逃的,可是,他根本就站不起来。 夜尽天明,侍女发出了惊叫声。 澐王,死了! 尊贵无比的主子,一丝ヘ不挂的,惨死在了月辰君的住处。 胸口有着细小的伤口,口鼻溢血,内脏受损,一看就是被剑道高手所杀。 那月辰君也受伤了,身体狼藉,昏昏沉沉地靠在一边的软榻上,身上遍布伤痕,口边有血,身下也伤的不轻,不过一息尚存。 澐王府大乱,有人叫,有人哭,也有人咆哮怒骂。 王妃徐静灵主持大局。 这个女人冷静理智,安排白冥海照顾月辰君,看好白云阁,而自己,则是入宫去了。 ——她倒是不悲不喜,清醒的很。 月辰匆匆见了一眼徐静灵,那是个极美的女人,不过,神色却是非常的冷淡,一声麻白衣裙,不施粉黛,有几分隐士的感觉。 混乱之中,有人大骂道‘月辰君果然是个祸害!’‘对,就是他害死了王爷,他真该死!’…… “不许胡言!” 白冥海收起玩世不恭的姿态,严肃认真的做事。 他拿出澐王信物,及王妃的手令,调兵遣将,指挥大局。 与此同时,有人去报官,顺便去各处报信了。 澐王之死,将会掀起轩然大波。 在消息传递的几个时辰里面,反而很是安静。 白冥海给月辰换了衣服,喝了点药,处理了那凄惨的伤口,问他昨夜发生了什么。 虽然慕容明达死了,白冥海非常的愤怒悲伤,但是,他没有迁怒月辰,一言一行还算客气礼遇。 月辰脸色苍白,一言不发。 他吃了东西,也用了药物,身体已经好了很多。 气血通畅,那口憋气的淤血也吐了出来——白冥海帮忙扎针,又给他输送了内力。 月辰深呼吸着,定了定神,想到聂冰,心中大恨,想到慕容明达,又忍不住有些悲哀遗憾,眼眶酸涩,伤心难言。 或许,他的存在,真是一种错误的原罪,只会害人…… 白冥海先让月辰休息,自己亲去现场,细心的勘察了白云阁,记录细节,很快,他就发现了打斗的痕迹,和酒杯之中残留的相思扣气息。 加上月辰一身的伤痕,都说明了昨夜的可怕。 究竟是谁? 深夜潜入王府,刺杀了王爷? 此人和月辰君,又是什么关系?为何王爷死了,他还活着? 是合谋巧设的圈套,还是天下无双的剑客?月辰身上的伤口狰狞,却没有伤筋动骨,莫非……? 第46章 折磨(3) 白冥海心事重重的返回药庐,和月辰交涉。 月辰不语,只用一双清澈无比、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他看。 白冥海压着怒意,对月辰道:“月辰,我知道,你没本事杀了王爷,但是,你肯定看见了杀人凶手,告诉我,他是谁!” 月辰休息之后,脸色好看了许多,他咬了咬唇道:“我说,你就会相信吗?” 再痛,也不能倒下,他还要面对一切。 看白冥海的样子,他应该不是聂冰的内应。 那么,是谁在酒中下毒? 白冥海认真道:“我会的!月辰,王爷虽然霸道了些,但是,他对你是真心的,这一次缉拿凶手,你一定要帮忙,不然他会死不瞑目的。” “嗯……” “把昨夜的一切,都说出来吧。” 这些天相处下来,白冥海也很欣赏月辰,他是月辰的医师,自然明白凶手不是他,可是,其他人就不这么想了。 月辰道:“我晓得了,我说,那个刺客,就是聂冰!昨夜,他潜伏在白云阁里,伺机杀死了慕容明达,还……强占了我,他还说,酒中有毒,我猜,周围没有侍卫的事,他也早就知道了,这澐王府之中,有和他串通一气的‘内鬼’。” 此刻的他,想要对付聂冰,就不得不借他人之力,说出来,也想让慕容明达死个明白。 白冥海道:“这么说,你身上的伤也是他干的?和你发生关系的人,不是王爷?唉,府中的仆役就有几百人,要查内鬼,谈何容易。” 月辰点点头,忍受屈辱,直白地说出了昨夜的一切,包括微小的细节。 末了,他叹道:“我明白,此事艰难,但我肯定,昨夜杀了慕容明达的人,就是聂冰。” 白冥海突然惊的站起来,搓手道:“你可知,你中了苗疆的奇蛊,相思扣!相合之人,若是王爷的话,他仙去了,你这蛊毒,也就永远都不会复发了,若是聂冰,那么,下个月的初四……” 月辰闭上眼道:“我知道,但这是唯一的证据了,你若是信我,就早做准备吧,一会儿消息传开,我肯定是活不成了。” 王爷光溜溜的,死在了俘虏的房间里。 此等丑事,等燕王陛下得知消息,必定会杀了他泄愤的。 就算是燕王不杀,消息传出来,也是人言可畏。 以他月辰君的‘恶名’,加上澐王的名望,以及那可悲的死相,定会生乱的。 一乱,就需要人以死谢罪。 除了他月辰之外,想不到第二个替罪羊了。 白冥海冷静下来道:“按理说,在今日中午,聂冰的队伍,会和他一起抵达洛阳。” 行军的路线和时间,会有人定时送到驿站,再传回朝中,好让这边安排接应。 聂冰押送俘虏,昨夜应该在千里之外啊? 月辰认真道:“他武艺高强,趁着夜色前来,设法入城,在天亮之前折返回去,和队伍汇合,假装不知此事……但是,我身上的毒蛊,和他有所牵累,加上房间杯子里的残酒,以及他暗中私藏的银剑,都是证据。” “不过,他也可以藏起凶器,说和你早有私情,甚至能说,是你引诱他发生关系,趁机下了相思扣,说你挟私报复,杀了澐王,还攀咬于他。” 月辰闻言,呼吸一窒,惨然苦笑道:“那么,我就只有死路一条了,只希望慕容明达走的慢些,到了阴间,还能和他做个伴儿。” 没有任何的直接证据,证明聂冰杀人。 矛头全都指向了月辰君。 如此想来……等案子告破,月辰君的尸骨早就寒了。 “让我想想。” 白冥海思索片刻,喂月辰喝了参汤,又仔细的问了聂冰之事。 月辰还没有说完,禁军就来了,奉命行事,抓捕月辰君。 这些人来势汹汹,把月辰上枷押走,关入了囚车。 白冥海心中不忍,带着重金和药物出来,安顿了一番。 月辰看他行事,沉默不言,心中却是酸涩痛苦,难过的厉害。 囚车离开,月辰被直接送去,天牢的死囚室了。 临别的时候,白冥海叹道:“月辰君,珍重,你记住,那相思扣无解,唯有其中一方死去,才会消失不见,你……” 月辰闻言,抬头看了看天色。 今个儿天气不错,是五月初五,端午节呢。 街上也很热闹,普通人还不知道澐王死了,也不知道他是谁,只是好奇的看着,指指点点的。 月辰低下头,咬紧了自己的下唇,唇瓣上的伤口反复撕裂,满口的血腥味。 曾经,他高高在上,坐着华丽的车驾,享受着前呼后拥的隆重仪仗…… 曾经,他一记轻骑,布衣竹剑,轻松自在的打马远去…… 那都是过去了。 如今,他只是个阶下囚而已。 说不定还会被斩首示众,跪在菜市场,被后刽子手砍下头颅来,血溅五步,暴尸荒野,死的狼狈而不值。 如果是曾经的自己,有母亲庇护,还有李浩,有北堂烈,有许许多多的兄弟来营救,对了,还有龙正德,他那么聪明,一定会找出凶手的。 可现在,那些人死的死,恨的恨的,已经是树倒猢孙散了。 他月辰,在五月初五这天,终于什么都不剩了。 ——准确的来说,在这一刻,他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弱小和孤立无援,也清醒的明白了,自己的贫瘠与天真。 什么心高气傲,什么光宗耀祖,什么国恨家仇。 在一步步走向黑暗的地牢时,心里面只想着,能恢复自由之身,再晒晒太阳就好了…… 越想,就越伤。 越伤,就越恨。 天牢的最深处,是精钢打造的黑牢,干净冰冷,寂静诡秘。 月辰就被关在了最深的黑暗之中,他猜,等待着他的,必定是严刑拷打,与惨烈的死亡。 白冥海虽然知道真相,却没有关键性的证据,又不能入宫面圣,人微言轻,如何能救他?又何必救他? 澐王身份尊贵,权柄特殊。 他的死亡,必定会成为党派之争的枪矛,涉及权利斗争,便就失去了真相的必要性。 冷静下来,仔细想想,事到如今,唯有期待聂冰了的诡计了。 他这三姓家奴,阴险狡诈,天生反骨,如今又杀了澐王,行事如此大胆,不顾后果,这件事若能仔细的追查起来…… 月辰浑身发冷,在牢狱之中缓缓地走来走去,啃着自己的手指甲。 托白冥海的福,他身上还有些上好的伤药,可以帮他恢复身体,只是,落入到这样的困境之中,自保都是个笑话了,又该如何杀死聂冰呢? 在杀了他之前,还要逼问他那细剑的来历,以及,一些关于母亲的事情…… 月辰缓缓地坐下来,缩在了干草里面。 有人打开下面的下铁门,把一碗热汤和两个馒头放了进来。 黑暗之中,也不知道是不是干净。 月辰想活下去,也顾不得许多了。 以往的就讲,规矩,体统,通通无所谓了,他只想活着,去报仇,去了结恩怨。 想活,就要变强。 唯有强者才能主宰自己的命运,唯有强者,才能潇洒自在,快意恩仇。 而自己……如聂冰所言,素来依附别人,想利用局势,把所有人当成是棋子,纵横捭阖,本身却没有过硬的实力,不够强大,不够智睿,聪明反被聪明误,最终一无所有,身陷囹圄。 月辰用小石子在墙上划了一道深深地刻痕,轻叹模糊道:“聂冰,你以为,我想这样屈辱的活着吗?呵……事到如今,再说这些,真是可笑,我早已生无可恋,只想杀了你。” 利用美色也好,委身于人也罢,都是情非得已,然而,在外人的眼中,就是他月辰轻贱,不管是身子还名誉,都被毁的一丝不剩,狼狈不堪。 可是,即便如此,他的心还在跳动,他的血依然火烫。 他还活着,还不甘心,还不想就此认命。 不能认输!不能死! 一定要想出办法来。 黑暗,日复一日的黑暗寂静。 只能从一日三餐之中判断日期。 疗伤的药已经吃完了,伤疤结痂,脱落的时候很痒。 那堆蓬松厚实的干草被压的偏平,肮脏的薄被也弄脏了月辰的气息,牢房之中气息难闻,墙壁四周都是划痕。 月辰摸索着地面,听着外面的轻微响动,一次次的期待,再一次次的失望。 外面情况如何了? 自己会得到什么样的审判? 为什么连个提审的官员都没有? 究竟过去了多久,半个月?还是三十天? 月辰的肚子饿的咕咕叫,他无力的摸了摸小铁门,突然意识到,自己很久都没有吃到东西了。 外面也听不见任何的声音。 月辰拍了拍铁门,沉闷的声音回响,无人应答。 他昏昏沉沉的睡着,也不知道又过去了多久,终于被饿醒了,门口依然没有食物,也没有汤水。 两天了?还是三天了? 手摸索着,碰到了布满划痕的墙壁。 四周全是黑暗,身体污脏,喉咙干渴无比,灼刺剧痛,微微一动就浑身发麻。 胃里面更是饿到了抽搐,绞痛无比。 水,水,水……那怕只有一口水也好。 痛苦到了极致,整个人都颤抖起来。 月辰抓着干草,用干巴巴的嘴巴嚼了几口,口舌很干,苦涩刺喉,根本就吃不下去。 那些人…… 居然不审不问,就想这样饿死他吗? “来人,来人啊!” 拍打铁门的声音渐弱,月辰贴着铁门,无力的滑下了身体。 痛苦恍惚间,他看见了往日的自己,一身白衣,坐在西厢房里面,正在提笔作画,软榻上的北堂烈,正在玩弹弓,还说:“月辰啊,过几天小考,你可要帮我一二。” 自己笑盈盈道:“殿下有命,小人岂敢不从?” 突然之间,那少年就长大了,变成了英武成熟的男人,端着鸩毒,揪着自己脑后的头发,恶狠狠道:“唯有你死了,才能天下太平,月辰,你到底明不明白啊!给朕喝下去!” 毒酒入喉,却是烫的——就和吞下了火炭一样,一路炙热,焚烧了五脏六腑,痛苦的要命。 月辰神志恍惚,浑身发抖,手脚酸软,卷缩成了一团,半死不活的呜咽了起来。 他想,他大概是要回光返照了…… 今天是六月初四。 相思扣第一次发作的日子。 作者有话要说: ( 二更 ) 第47章 美色(1) 东宫。 金殿奢华,几个衣衫轻薄的美人儿候在外面,粉面含春,等着殿下的赏赐。 殿内。 气氛有点儿压抑。 聂冰低头,单膝跪在太子殿下的面前,正在信誓旦旦的说着什么。 他的跪姿笔直,虽然后背已经被冷汗打湿,但是,他脸上的笑容却是丝毫未变,毕恭毕敬的对慕容明真行礼,递上自己的诚意。 慕容明达道:“这一战,决不能输。” “请殿下放心,聂冰必定不辱使命。” “好。” 慕容明真想了想,颌首答应了聂冰的请求,还安抚了几句,聂冰磕头道谢,宣誓效忠。 末了,慕容明真还吩咐了邓修文几句,让自己的心腹陪着聂冰下去了。 聂冰起身的时候,眼前恍惚,微微地摇晃了一下。 其实,他也很痛苦,骨头缝里面有股子痒意,集聚着一团热火,烤的他丹田发疼,浑身经脉沸腾,血行加速。 相思扣作恶,让聂冰汗流浃背,腿脚发软,只是被盔甲挡着,旁人也看不出什么来。 月辰,月辰,月辰…… 满脑子都是月辰,聂冰狠狠地咬紧了后槽牙,眼底凶厉非常。 他们离开之后,那些美人就进去服侍了。 ——慕容明真,是个很会享受的人。 偶尔,他也会非常的大方。 会给自己手下一些甜头。 比如这一次,聂冰就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人。 天牢之中,光线昏暗,狱丞唯唯诺诺。 厚重严密的大门层层打开,他们走入了牢狱深处。 邓修文道:“聂冰,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殿下的脾气。” “嗯。” “那就不该为此冒险,不值得。” 邓修文顿了顿道:“或者说,你爱上他了?” 聂冰沉声道:“我自有分寸,你放心吧,我绝不会做对殿下不利的事情。” 邓修文意味深长道:“我若是你,早就带着他远走高飞了。” 何苦如此反复? 眼巴巴的把人送来邀宠,再求主人怜悯,把人给救出去,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邓修文说完就走了,慕容明真的脾气很古怪,想法也是变幻莫测的,他今天舍得把人给聂冰,说不定,明天就会要回去玩了。 聂冰若是真的在意月辰,就该放下一切,和他离开洛阳。 罢了,罢了。 真真假假,又有什么意思,还是想想实际问题比较好。 天牢阴寒。 铁门之后,月辰狼狈的很。 他的头发乱糟糟的,身上很脏,瘦骨嶙峋,失了圆润光泽,身上只有干裂的死皮,还带股牢狱之味。 聂冰进去的时候,他已经晕死过去了,样子有些难看,浑身冷热交加,奄奄一息。 被人强行摘下,揉碎,再丢入泥土里面的鲜花碎瓣,怎么看都不漂亮。 但聂冰却是毫不嫌弃,弯腰就抱起了昏迷不醒的月辰,带着他走出了天牢。 日光倾城,可惜月辰看不见。 小门口有接应的马车,里里外外都挂着黑帘子。 聂冰抱着人上去,轻声道:“回家,准备好温泉药浴——用重药。” “是,大人。” 马车绝尘而去。 不远处,一个灰色的影子,轻飘飘的跟了上去。 而在天牢之中,一个身形酷似月辰的年轻人,被丢入了黑暗之中,他惊叫起来,拍打着铁门,大喊:“冤枉!我冤枉啊!喂!放我出去!” 然而,他再叫,也不会得到任何的回应。 这地方,黑暗冰冷,没水没米,也没有一点点的火和光明,任何人来了,都只有死路一条。 聂冰的家崭新精美,空旷干净。 ——说是家,却没有一丝家的气息,只是他在这儿的府邸罢了,住进来还不到一个月。 后院有一个大温泉,可以泡药浴。 此刻撒满了药粉,散发出了浓浓的中药味儿。 聂冰抱着月辰下水,侍从在一边伺候。 他先帮月辰更衣,然后吩咐几句,接过补元参汤来,灌入了月辰的口中,紧接着抬手抵住他的后背,为他输入温热的内力,助药力行走。 人参补气吊命,却也会补足相思扣的药效。 “对不住了。” 聂冰不再忍耐,开始解蛊。 兵法云,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故而兵贵神速,赢在速度。 这解蛊也是一样,越快越好。 一丝嫣红的血,在水下蔓延开来。 池水缓缓荡漾,那丝血犹如花雨一般,聚散游离,艳丽的摆动了几下,最后消失不见。 月辰的身体苍白如雪,看起来快要死了。 聂冰为他渡气,运行功力成一个大周天,开始缓缓地修行起来。 同根同源的力量汇聚在一起。 内力流转,循环不息。 水波温柔,聂冰双目微红,眼底的狠厉渐渐褪去,变得平静了许多。 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美妙感觉。 明明月辰很瘦,很凄惨,人昏沉着毫无反应,但是,内力合二为一的一瞬间,聂冰还是感受到了快乐,有种特殊的满足感,仿佛很幸福。 “好邪性的蛊虫。” 聂冰轻叹着,伸手掐住了月辰的脖子。 他也调查过相思扣了,若想解套,就只能杀死对方,蛊虫感应不到相思扣锁定的人,就会黯然死去。 此刻,月辰就在他的手中,只要用力一捏,掐断了他的脖子,便可一了百了。 就在这时候,月辰醒了。 他的肠胃麻木,一阵阵的抽痛。在喝下温热的参汤之后,缓和了许多,而那相思扣的药效,也在聂冰行功后,亦是得到了缓和。 身体也恢复了些元气,幻梦散去,感知苏醒,渐渐地意识到了不对劲儿…… 这儿,不是天牢。 四周沉沉浮浮的都是水,脑袋无力的靠在玉石上,坚硬却不冰凉,光芒很是明亮刺眼,四肢暖暖的。 月辰闭上眼,动了动身体,发出了沙哑的声音。 他感觉呼吸有点儿困难,再次睁开眼睛,终于看清楚了聂冰的脸,以及脖子上的大手。 ——他想杀了我? “你醒了。” 聂冰冷冷的说着,收回了手。 继而,他扣住了月辰的下巴,盯着他的眼眸观察。 月辰的眼神有些散乱,也有些空洞,被迫看着他,里面的惊惧羞耻、无助不安都显露无疑。 聂冰很是喜欢这样的眼神,虽然现在的月辰很瘦,失去了曾经的明艳照人,但是他这双眼睛,依然美丽。 他沉声道:“月辰,不说点什么吗?” 月辰艰难道:“聂,聂冰……” “呵。” 水花四溅,波涛荡漾。 聂冰打消了杀人的念头,闭上眼顺其自然。 月辰被温泉药气弄的晕死过去。 美人软软的瘫下来,不慎滑入池中,长发在水中飘散,妖娆动人。 他是那么的苍白,纤瘦虚弱,看起来弱不禁风,却又暗藏杀机,令人心动不已。 “唉,我该拿你怎么办。” 聂冰长叹,伸手一捞,抱着月辰上岸。 擦干身体后,几次运转玄功,彻底的平复了蛊虫的躁动。 待身体恢复,聂冰才放开了月辰,叫侍从进来收拾残局。 月辰多日没有进食,身体虚弱,又被他如此折腾,身心受损,病上加伤,顿时就昏沉不醒,开始发烧。 情况很糟糕…… 聂冰叫人去请大夫,自己端了一盆凉水,帮月辰擦手。 月辰身子火烫,人却是不愿意就此昏睡,他勉强喝了一些小米粥后,就恢复了少许的神智。 听聂冰说话,多少也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只是…… 月辰眼神涣散,无力张口道:“聂冰。” “我在。” 聂冰的回答又冷又硬,把布巾拧干,放在了月辰火烫的额头之上。 月辰大口大口的吸气,缓了缓才侧头看向他道:“我娘,她……” 聂冰直勾勾的盯着他,闻言笑道:“我知道你想问些什么,月辰,不妨告诉你,那夜——就是我动的手,是我去了玉玥宫,刺了她一剑。” 聂冰指了指自己的胸口,站起来道:“从这儿,轻轻地刺入,然后我拔出了剑。” 月辰闻言心如刀割,痛苦的闭上眼道:“为什么?” “不为什么!” 聂冰冷硬的说着,外面有人跑进来道:“不好了,大人,四皇子来了,据说带着圣谕,要您接旨呢。” “又是他。” 聂冰皱眉,匆匆离开。 月辰面色平静,心底也很平静,心境犹如被冰封的湖泊一般,对于这个答案,他一点儿都不吃惊,只是觉得有些冷罢了。 聂冰,好个不为什么的聂冰,他杀人,从来都是那么的果断,才不会和自己一样瞻前顾后,呵,杀伐无情,他可真是好样的。 一想到之前种种,内心深处就忍不住痛苦起来,仇恨犹如万箭穿心一般,不断地折磨着月辰。 痛到麻木,痛到发冷。 最后,什么都不剩,心里面空荡荡的。 “四皇子殿下!请——” 外面很乱,月辰什么也听不清,直到有人走到这儿来,担忧道:“去请御医,月辰,你怎么样了?” 这声音好熟悉啊……清朗悦耳,低声关怀中带着一丝磁性,非常的动听。 月辰猛地睁开眼睛,就看见了扬漠寒。 他还是那么的帅气,气宇轩昂,潇洒自信。 只是,今日的扬漠寒穿着蟒袍,眉峰上的刀疤也淡了许多,一双眼睛依然亮的惊人,却也多了几丝忧愁。 月辰有一瞬间的恍惚,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扬漠寒? 四皇子? 四皇子不是叫慕容明扬,出家为道,常年不归吗? 据说,这是一位非常叛逆的皇子,和燕王慕容德的关系不好,是唯一没有封王的皇子。 但是,他的母妃冷诗菁,却是最得宠的贵妃娘娘,不但帮助皇后协理六宫,还会帮助慕容德处理政务,是问剑斋的剑道高人。 月华夫人在世的时候,曾经多次提及慕容明扬和冷诗菁,言谈之间多有仇恨,也曾说过,若有机会,一定要杀了这两个人…… 当时月辰不以为意,此刻却是猛然心惊。 作者有话要说: (完整版见微博 因锁略有删改) (行军必是无人之境,交火必是有利地形 ——孙子兵法) 第48章 美色(2) 令人意外的重逢,带着几分诡异和惊悚。 扬漠寒摇身一变,成为了燕国的皇子。 而月辰,则是狼狈不堪,失了风度从容,变得萧瑟破败,宛若寒冬之中的鲜花残枝,浑身上下,瘦的脱了相,只剩一双幽深的黑眸和傲骨嶙峋。 月辰盯着扬漠寒发愣。 扬漠寒也在认真的端详着月辰,几个月不见,他瘦了、病了、也变了。 瘫躺在这儿,虚弱的快要死去,看着犹如弥留之际的病人。 这叫扬漠寒有些心疼,他指挥人把月辰带走,看那些太监笨手笨脚的,扬漠寒大步上前,索性自己动手,抱起了月辰,往外面的车驾而去。 聂冰无法阻拦,只是低着头道:“末将恭送殿下。” 扬漠寒没有搭理他。 直接带着月辰走了。 等送他们离开以后,聂冰气的拍碎了桌子,一脚踢翻了香炉,勃然大怒道:“是谁泄露了消息,该杀!” 外面四皇子的车驾离开。 白马卫队随行,倒也壮观。 月辰靠在扬漠寒的身上,沉默了许久才道:“你就是慕容明扬,燕国的四殿下,你在梁国出现,其实,并不是偶然……对吧?如果没有聂冰出手,你也会帮忙破城的,是不是?” 一切,都是假的。 那小屋,那邂逅,那行侠仗义,背后都是燕国的势力。 大梁,早就千疮百孔了,受到致命一击后,倒地不起,就只能引颈就戮。 自己争的、苦心筹谋的,其实,根本就不是自己想的那样子。 燕国是战胜国,梁国是战败国。 自己是梁国权臣,而他们却是燕国的权贵,成王败寇,弱者没有任何的权利,因为这张脸,得一二怜爱,被抱来抱去,苟延残喘…… 现实,就是这样。 “月辰,你嗓子不好,看过御医再说话吧,若是心中憋闷,我可以先给你说说现在的形势。” 扬漠寒很沉稳,却也暗含着温柔,他用毯子盖住了月辰,想了想,先吩咐外面道:“去请白冥海先生。” “是,殿下。” 月辰闻言沉默了。 扬漠寒吸口气,缓缓叙说道:“不错,我的真名叫慕容明扬,本是燕国皇子,因为一些矛盾,早年流落江湖,一直没有回去,宫里面就说我出家了,任性做了道士,我出现在那儿,那夜遇见你,纯属偶然,破城之事,无论有没有聂冰,我都不会干预。” 月辰点点头,仔细的听着。 他发现,比起自己的安危来、比起那些欺瞒来,这些他不知道的‘消息’更为重要。 扬漠寒继续道:“那日,与你分开之后,我就去拜访了江湖神算子,调查你母亲——月华夫人的死因。” 月辰咬了咬唇,轻声道:“我已经知道真相了,是聂冰。” 扬漠寒摇摇头道:“这天下间,能够造成那样的伤口,除了薛先生外,就只有一个人了,或者说,那是一把剑,此剑的主人,可以在瞬间杀敌,留下不出血的细小伤口。” “什么剑?” “银雨剑,银光灼灼,细若雨丝,历代剑主都是合欢宗的绝色美人,或者说,是合欢宗的传人,月辰,你母亲月华,就是合欢宗的高手,对吧?我调查了半个月,才知道了她的身份,也知道了这银雨剑的主人,正是你母亲月华,唯有她,才能造成这样的伤口。” “不可能的,聂冰也可以……” “白冥海说,你指认聂冰杀人,但是,我亲自查看过老三的伤口,并不是细不出血,而是较为细小,他出剑同时震伤了老三的肺腑内脏,以剑气伤其心脉,所以,老三吐血猝死,这是一种很高明的杀人技巧,却非真正的剑术,月辰,你好好的想一想,你母亲的伤口,到底是什么样的?身上可还有其他的损伤?” 月辰浑身一僵,抓紧了扬漠寒的手腕,想说些什么,却是头脑发懵,热乎乎的,什么也说不出来。 扬漠寒握住他的手腕,探了探他的脉象道:“还有很多事,等你服药清醒之后,我再一一道来。” “好。” 说话间,已经到了四皇子的宫外府邸。 这地方并不张扬,建筑物比较古朴,有厚重之感。 里面的陈设也很古典,多用前朝之物,墙上挂着名家的书法,还有很多青铜器皿,仆人很少,院子里面有着高大的古银杏树。 扬漠寒抱着月辰进门。 月辰尴尬道:“扬漠寒,让我自己走。” 扬漠寒脚步不停,颇为坚定道:“今日不可,先治病。” 御医已经到了,白冥海也到了,月辰在扬漠寒的床榻上一躺下,就有人服侍,诊脉用药。 还有人对扬漠寒禀报道:“殿下,贵妃娘娘请您入宫一见,已经来了五六趟了,您看?” 扬漠寒简单直接道:“告诉小霜儿,明日清晨,我再入宫拜见母亲。” “是,殿下。” 很快,月辰就服药睡下了。 在扬漠寒这儿休息,比在聂冰那边睡的安心。 扬漠寒没有离开,端坐在床前,沉默的陪伴着他。 他知道,合欢宗剑法诡秘,心法邪寒,是江湖第一歪门邪道,他更知道,问剑斋和合欢宗,素来敌对。 月辰是月华夫人的孩子,肯定会入合欢宗。 而自己,决不能背叛母亲。 剑刃两端,情义两难,叫扬漠寒有些忧心。 同时,他已暗下决心,斩杀聂冰,为月辰报仇雪恨、除去后患。 只是,以后呢…… 以后能在一起吗? 月辰睡了一整天,次日中午才醒来,有乖巧的宫女伺候他吃饭,很快,白冥海就来了,他一见月辰,就有些心疼道:“月辰,好些了吗?” 那么美的一个人儿,竟被折磨的不成人形,唉。 月辰摇摇头道:“我没事,你还好吗?” 白冥海坐下道:“我还好,对了,你知不知道,若不是四殿下,你就死定了。” “药粥熬好了,公子快些吃吧。” 月辰‘嗯’了一声,压着心急,安安稳稳的喝完了药粥,又吃了一点点的东西,捧着热茶,才和白冥海叙话。 白冥海道:“一个月前,你被抓走,王爷的死,震惊朝野,但是……” 他叹了一口气,缓缓地讲述了一切。 原来,皇家为了体面,只说慕容明达是病死的,其他的只字不提。 ——若是说不穿衣服,惨死在了被强过的俘虏房中,真的太丢人、太没脸。 当天下午,聂冰带贡入城,白冥海联系了王妃等人,把月辰的‘供词’呈上,要求调查聂冰。 然而,那些士族们却是要求严审月辰,说他是太子殿下送来的,包藏祸心,试图祸害云云,必须的严加拷问。 还有人说,月辰本就是梁国人,憎恨燕国,就是他杀了慕容明达,然后嫁祸聂冰……毕竟,聂冰是个背叛者,月辰肯定恨死他了。 太子殿下的势力却说,慕容明达好色贪婪,强行非礼献给父皇的人,还用了下三滥的药物,身为王爷好不要脸,如此行径,被那江湖豪客给杀了,也毫不奇怪。 而且,慕容明达还欺上瞒下,利用陛下的信任说谎,月辰君明明就没有染疫病,他却说月辰病了,还把人藏在了白云阁,夜夜陪伴。 如此用心,还不是色胆包天,欺君犯上吗? 还有其他的势力,各抒己见,试图借力打力。 大考日子将近,各方面都有些疯狂,被澐王之死刺激的坐不住了。 燕王慕容德制衡各方,命人彻查聂冰,他在震怒之下,也没有冲动杀人,可见是有点本事的。 ——只是痛失爱子,苍老了许多。 洛阳表面上乱了,暗地里却是都说,太子殿下了不得,居然连亲兄弟都杀。 澐王一死,慕容明真只手遮天,获利最大,自然而然的,大家都觉得是他动的手,至于过程是怎样,也无所谓了。 这场调查,白冥海也有参与,在聂冰那边,没有什么银剑,只有一杆陪他血染沙场的银枪。 聂冰说,他什么也不知道,愿意配合调查,证明自己的清白与忠诚。 也有人安排了杀手,刺杀聂冰,试探他的功夫,聂冰出手,并不是剑客做派,而是中规中矩的武将姿态。 ——毫无破绽。 行军队伍之中,询问查证多人,也都说,聂冰一直都在押送那些宝物,途中并没有离开,而且,队伍之中的马匹是有数的,取用也有记录,种种细节,都对的上。 就连梁国的俘虏都说,聂冰那夜没有离开,在千里之外的行营之中。 最后的证据,就是杯中残酒和相思扣了。 白冥海检查过聂冰的身体,并未发现相思扣的痕迹,他推测,是时候未到,蛊虫沉睡了,必须的等到初四左右,那东西才会浮现出来。 可是,来不及了…… 太子殿下已经拿下了宛城,击败北堂无双,获得大胜,凯旋而归。 聂冰是太子殿下的人,有他作保,不得不终止调查,混乱了那么多天,也该结束一切了。 聂冰献城有功,被‘冤枉’也积极配合调查,从头到尾毫无怨言。 这态度,加上太子殿下的面子,让他得了个将军的职位。 ——查了那么久,都毫无证据,聂冰又一脸坦荡,死不承认,到最后,调查他的人也自觉理亏了。 是不是?真的是月辰挟私报复?胡乱攀咬? 这种情况下,应该提审月辰,再找证据。 只是月辰的身份特殊,尚未提审,就有三公说,不妥,月辰君和澐王之间,多有龌龊,理应快快处死,把事儿给盖过去。 慕容德也不想再继续折腾了,他下令赐死月辰。 关键时刻,四皇子归来,当夜,扬漠寒和慕容德发生争执,不过,也逼着他拦住了这道旨意。 只是,谁也没想到,慕容德表面说,只关着,不杀了,这样来哄儿子。 暗地里,却是同意了那边动手,不给月辰水米,要活生生的把他给饿死。 ——这巧言令色的坏人,累他的好儿子犯错,最后死于刺客之手,理当认罪伏法、以死偿命。 谁能料到,聂冰会去求太子殿下,玩了一招以假乱真,金蝉脱壳。 用另外一个人,把月辰从天牢之中带了出来,如此偷龙转凤,本该密不透风。 然而,扬漠寒就是知道了,他入宫和慕容德交涉后,拿到了特殊的手令,把月辰要了回来,天牢之中的假货,也会被平安释放。 只是,配合聂冰玩这偷天换日的狱丞,以及几位贪财的兵卒,就要以死谢罪了。 月辰皱眉道:“那聂冰呢?他疑点重重,就被放过了吗?” 白冥海苦笑道:“无论如何,陛下都不会伤害太子殿下的,而且,就在今日,聂冰又接到了进攻平城的命令,不日就会奔赴前线——他本就是太子的心腹,效力军中,这次他们那边又立下大功,在这种情况下,若是惩罚,会寒了三军将士的心啊。” 这事儿,牵扯甚广,其中的利益纠葛、恩怨情仇,用三言两语,根本就说不清楚。 第49章 美色(3) 未审先判,将死不死。 这命运还真是奇妙。 月辰想苦笑一下,却又根本笑不出来,他脸色苍白,看起来病怏怏的,心里面却是渐渐地清明了许多。 白冥海道:“王爷之前就说过,若是他出了意外,就让我来找四殿下……” 月辰叹道:“那我呢?我还能活着,就是因为扬漠寒吗?” “嗯,是四殿下求情,令陛下妥协了,明日午时,会当街斩首一名死囚,说是月辰君,以此来堵悠悠众口,了结此事,而你,只要留在这儿,养好身体,就可以无事了。” 月辰闻言,紧紧皱眉。 帝王圣命,金口玉言,也有收回的时候吗? 扬漠寒到底做了什么? 在他的庇护之下,自己可以重新做人,享受那自由自在的风,以及温暖的阳光,只要他愿意,就可以得到更多。 月辰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白冥海站起来道:“这个嘛……咳咳,我猜测,他大概是和王爷一样,心里面很喜欢你吧,不然,他也不会为了此事而亲自奔波。” “嗯,他情深似海,义薄云天,可是我——该如何偿还啊?” “月辰,我觉得,你还是不要想太多了,以后换个身份,好好的生活吧。” “可我中了相思扣。” 月辰叹息着摇头,心乱如麻。 扬漠寒曾经表达过心意,但是,被他拒绝了。 月辰以为,那份朦胧感情,早已经消失殆尽了,而如今看来,扬漠寒对他,还是大有情意的。 只是,残破之身,又何敢自作多情? 白冥海走向门口道:“相思扣的事,四殿下早已知晓,他会帮你‘解决’的。” 月辰沉默了。 看来,扬漠寒已经知晓了一切,知道了自己和慕容明达、和聂冰的那些下作苟且…… 他甚至还知道,许多自己也不知道的事情。 比如说,合欢宗。 母亲从未提过的名字,但是,月辰也曾听闻。 在江湖之中,有六大魔门,远居海外,不受世俗的约束,其中,以合欢宗最为神秘强大、富有奢靡,占据白珠岛,还曾经出过帝王星,后来,被多次围剿,衰败了许多,但也代代相传,薪火不息,在乱世之中,常有惊人之举。 合欢宗里面,充满了俊男美女,极擅狐媚蛊惑,又精通暗器和剑法,是很可怕的敌人。 这里面最邪门的地方,就是‘采阳补阴’、‘采阴补阳’两大心法了。 其中,以‘采阳补阴’最为厉害,据说此心法的至高境界,可以在一夜之间,吸干数名男子的阳气,来补充自己的不足,提升功力,延年益寿,甚至有人说,还能返老还童,青春永驻。 只是,那被吸取的对象,就断然活不成了,所以,合欢宗的女人也叫做黑寡妇,诡秘而又可怕。 母亲,若是合欢宗的传人,那么自己所修行的家传武学,岂不是……? 不,不可能的。 月辰闭上眼,又静静地躺下了。 他压着无数心事,强迫自己睡了一会儿。 等再次醒来,就看见了扬漠寒。 扬漠寒穿了一身黑衣,坐在一边,正在擦拭长剑。 此剑古朴厚重,剑刃宽亮,带有古老的花纹,扬漠寒动作缓慢,擦拭的非常认真。 月辰醒来后,就有小太监为他递水。 而扬漠寒只是看向他,简单道:“身体如何了?” 月辰漱口喝水,轻声道:“我已经好多了,扬漠寒。” “嗯?” 他永远都是那样,波澜不惊,淡淡的犹如古潭老剑一般,唯独在注视着月辰的眼眸之中,有着淡淡的温情。 月辰坐起来,挺直腰抱拳道:“多谢你出手相助,这份恩情,月辰铭记于心。” 来日,定当报答。 扬漠寒抬手,把剑插回了剑鞘,动作流畅自然,带着一股剑意。 他站起来,走到月辰的床边,伸手托起了他的抱拳,摇头道:“区区小事,不必言谢。” 月辰点了一下头,收回手道:“我听白冥海说,你对我……” 他咬了咬唇,看向了那个小太监。 扬漠寒抬手,做个手势,那些伺候的人就都下去了。 月辰拉开被子,露出衣衫单薄的躯体,有些难以启齿道:“他说你对我,就像是慕容明达对我一样,但是,我对你,却和对他不同,你若想要,我愿意给。” 就当是报恩的利钱。 给了之后,再走时,也能少些亏欠。 月辰已经想明白了,他和扬漠寒不是同路人,相识一场,能得人义气相助,已是难能可贵,决不能继续纠缠,拖累他的名声了。 往深处想,他们的立场不同……以后,怕是会站在对立面,所以,离开才是正确的选择。 扬漠寒走过来,伸手把被子拉回去,帮他盖好,缓缓道:“月辰,你突然这样生分,是想走了吗?” 他学剑,明心,证道,也懂人性。 自然看得懂月辰的纠结彷徨,想要逃离的意思,只是,他没想到,月辰会主动拉开被子,说他愿意给。 月辰身体一僵,答不出来了。 自从知道慕容明扬的身份后,他就有些不安。 然而,之前的扬漠寒帮了他太多,他是那么的侠义,所作所为,令人心折。 这么好的人,偏偏是慕容明扬。 月辰低下头,轻声而快速道:“我知道,你为了救我,也付出了很多,我不该说离开的,这样不太好……可是,我也不能留下来,我是大梁的臣民,我不能放下一切,陪着你逍遥度日,我也不能让你帮我报仇,我想自己杀了聂冰!” 这份深仇大恨,唯有亲手斩灭,血刃仇敌,才能一洗前辱。 扬漠寒抿唇,没有回答。 月辰继续道:“我明白,现在的我打不过他,说这种大话,有点儿可笑了,可我还是——做不到心安理得的接受一切,扬漠寒,你在我心中,始终都是扬漠寒。” 是那个潇洒利落的剑客,而非母亲恨着的人。 暗香浮动,外面风吹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 月辰说完了一切,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扬漠寒表情不变,沉默了一会儿。 月辰又道:“你那么会隐藏身份,做事又稳妥,自然是比我聪明多了,我想到的,你肯定早就想到了……” 扬漠寒在床边坐下,握住了月辰的手,月辰手指微颤,犹豫着反握住了扬漠寒的手。 他的手掌很大,指骨分明,指甲很短,修剪的圆润干净,掌心的剑茧很硬,温暖无比,充满了力量感。 扬漠寒缓缓道:“门派是死的,但人是活的,我学剑,是要做剑的主人,而不是为了剑去杀人,月辰,纵使你是合欢宗的传人,我也不会在乎的。” 月辰担忧的东西,他早已经想过了。 自己从一岁起,蹒跚学步时,就随着母亲冷诗菁学剑,幼时曾去问剑斋修行,之后辗转求学,去各大名家悟道,挑战无数高手,几度在生死的边缘徘徊。 一路走来,研习古谱,悟道于野,不要身份,不要感情,一心问剑,才有今日的成就。 所以,扬漠寒很清楚,问剑斋和合欢宗有世仇,但这与自己和月辰无关,就算是真的有仇,而他们恰好是一正一邪的传人,也可以顺其自然,握手言和,化干戈为玉帛。 月辰靠过来,伸手抱住了扬漠寒道:“为什么要这么说,你到底还喜不喜欢我?” “我喜不喜欢你,你感觉不出来吗?” 扬漠寒搂住了月辰,拍了拍他的后背道:“你今天怎么了?如此奇怪,很不正常。” 月辰闭上眼道:“那你为什么不要我?是嫌我了?” “我不是他,没有强人所难的嗜好。” 扬漠寒扣住月辰的肩膀,把他微微推开,非常认真道:“发乎情止于礼,你现在不太清醒,再歇一会儿吧。” 月辰抓住他的衣服,皱眉道:“不,我现在,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扬漠寒,抱歉。” 他刚才说‘我不是他’,那个‘他’,是在说谁?嫌不嫌弃的,到底还是介意了吧。 “不必说抱歉,希望你下一次主动,是在我们两情相悦的时候,而不是——” 扬漠寒顿了顿,指尖轻点月辰的心口道:“你这儿明明藏着恨,又何必强颜欢笑?” 他说完就起身走了,留下了想要落泪的月辰。 “你看得懂我心里面藏着恨,可是,你不知道……” 我恨的人,是我自己啊! 月辰闭上眼,泪水落入了鬓角。 他侧身躺下,抱住了自己。 恨自己的软弱,恨自己的无能,恨自己的不够强大,更恨自己的优柔寡断,情绪摇摆左右理智,不够狠,不够绝,也不够聪明。 因为弱小而流下眼泪,苦在心里面,伤在骨子里。 忍不住想,若能武功盖世;若能君临天下;若能执掌一方势力,站稳脚跟;若能真正的驾驭聂冰等人…… 没有如果。 就连坦诚真心,好好的面对扬漠寒,他都做不到。 悔恨,贪婪,痛苦,遗憾,仇恨,私欲,犹如无数座大山压在身上,叫人喘不过气来。 扬漠寒离开之后,就去找白冥海了。 他要白冥海开一点安心定神的药,送去给月辰,调理他的情志。 白冥海鼓起勇气道:“四殿下,再怎么样,月辰君都是男子,受人照顾固然不错,但是也难免憋屈,再者,他曾和澐王……” 扬漠寒打断他的话道:“他是不会喜欢老三的,过刚者易折,善柔者不败,人道恶盈而好谦,有些东西,改一改比保持下去要好。” 比如说,月辰那过度骄傲的自尊心,和有些扭曲的内心观念,扬漠寒都有察觉。 虽然,月辰从未表达出来过,但是,他就是知道,月辰一直都在痛苦,都在不甘心。 他泥足深陷,却不屑身边的一切,渴望着飞翔。 这样做事,会忽略很多东西,也会让他走向偏执,失去人心。 白冥海回味着扬漠寒的话,顿时暗暗心惊。 这深居简出的四殿下,居然比澐王还要睿智几分,虽然常年不在洛阳,却是个真正的厉害人物。 只可惜,四殿下未曾封王,也不担任朝中的任何官职,不然的话,他才是慕容明真最忌惮的人物吧? 作者有话要说: (人道恶盈而好谦——《周易?谦?彖》 过刚者易折,善柔者不败——老子《上善若水》) 第50章 美色(4) 东宫。 慕容明真的消息灵通,知道是扬漠寒带走了月辰,顿时气恼无比,恨的咬牙切齿,还大发脾气。 ——他喜欢的宝贝,赏给别人可以,自己弄坏了也可以,但是被半路抢走,就很不开心了。 然而,聂冰即将代表太子殿下出征。 他也不能在这时候,反过来责罚聂冰……非但如此,太子殿下还送了两位美人和一些赏赐给聂冰,让他不必难过,好好打仗,至于月辰,来日方长。 他们却是弄权玩术的人精,不会逞一时之勇。 就这样,月辰住在了扬漠寒的府邸,就在他的卧房之中养伤。 而扬漠寒,就住在了隔壁的房间,保护月辰,就近照顾。 十日之后。 月辰伤势恢复,想去拜祭一下慕容明达。 他没有告诉扬漠寒,而是叫白冥海陪着自己去了。 说是拜祭,却无坦言。 祭品精美,而月辰,则是一句话也没有说。 他只是上了一炷香,倒酒,敬天地,再洒在地上,敬慕容明达。 对对错错,都不重要了,这个人已经死了——就那样,惨死在自己的眼前。 什么爱恨情仇,都化为了一捧黄土,去的人去了,活的人留下来,还要继续背负。 月辰叹息起来。 全程,他都没有行礼,也没有说话,只是望着那块墓碑。 白冥海却是规规矩矩的磕头,有些哽咽的说了近况。 慕容明达活着的时候,他嬉皮笑脸的,等慕容明达死了,他却循规蹈矩,懂事了许多。 风吹云散,阳光明媚。 远处麦田起伏,飞鸟长鸣,长长的呼出一口浊气,昂首挺胸,便是天高云阔。 月辰转身,留白冥海独自祭奠。 墓地附近是绿林,月辰走向那边,然后,他就看见了扬漠寒。 扬漠寒站在树下,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他长身玉立,穿着黑底金边的袍子,身上带了一把重剑,脸上不悲不喜,有种独属剑客的漠然。 月辰停下脚步,微微笑道:“你也来祭奠?” 扬漠寒走过来道:“我来接你。” 月辰点点头,看着扬漠寒的表情,想知道他的想法。 然而,扬漠寒的脸色和从前没什么区别,根本就看不出情绪来。 月辰吸口气,试探道:“那个,我就是想来看看他……” “嗯。” 扬漠寒轻轻点头。 月辰又道:“你知道吗?在澐王府的时候,他经常来找我下棋。” 为什么要说这种话,自己也搞不明白,但就是,很想知道扬漠寒的态度——在对‘自己与慕容明达’这件事上的态度。 扬漠寒不语,只是和月辰并肩散步。 月辰的身体好了很多,气血畅通,苍白如雪的脸上添了些妃色,站在阳光下,看起来也恢复了活力。 他依然很美丽,甚至比以前更漂亮。 或许是和相思扣有关系,也或许是,因为那几场痛不欲生的情ヘ事。 总之,月辰看着成熟了许多,犹如花朵一般,在这暖风之中,缓缓地绽放开来,身段舒展,眉眼魅惑,雪白精美,眼底有着男儿的英气,腰身却是纤细柔韧,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玩媚。 他样貌秀美,从小就和其他的男人不一样,从前便就是俊美贵气,如今经历了起落沉浮,傲气内敛,就更为吸引人了。 那是一种很难形容的柔魅,暗含着淡淡的冷傲和杀意,令人沉醉。 月辰自己对此毫无所觉…… 扬漠寒看着他,思索片刻后,才缓缓道:“我听闻,老三的棋艺很好,博学多才,温文尔雅——只是,我已多年不曾回来,和他,并不熟悉。” 皇家无兄弟。 月辰看着前面的草坡,眼眸闪动间波光流转,他轻声道:“他,是个温柔而又有趣的男人。” 扬漠寒平静道:“但是他碰过你,我第一次听闻的时候,只想拔剑。” 拔剑,斩杀,破妄。 月辰转过身来,一双明眸闪亮,目光灼灼的盯着他道:“是,他碰过,不只他碰过,你为何想要拔剑?又为何没有出手?” 扬漠寒微微侧头,看他对视,许久才道:“大梁城破之日,你也这么说过。” 月辰点了点头,自嘲一笑道:“是,你这么一提,我才想起来了。” 当初口不择言,伤人伤己,实在是太冲动了。 “你说,我的思之如狂、我的心之所向,对你而言,只是累赘,你还说,我们不合适,你会找一个温柔贤惠的女子,好好的过完这辈子。” 扬漠寒说完,也微微笑了笑,这个笑容很浅,消失的很快。 那时候的月辰,看起来像一只小豹子,有股子锐气,张牙舞爪的很可爱。 而现在的月辰,变得深沉了许多,安静的时候,犹如水莲花一样动人,但是当他行动起来,言语试探之间,就像是带毒的冷血动物一样,小心翼翼的谨慎,可怕诡异捉摸不定的想法…… 月辰吸口气道:“那时候,我以为我很强大,有能力做些什么,现在想来,着实可笑了。” 扬漠寒道:“那日你说这些,是为了赶走我,我懂,但是今日,你提及他,是为了什么?你是否在揣测我的想法?” 如果是,我也很开心,你对我的需求,以及在乎,都是可喜的改变。 这次轮到月辰沉默了。 那边的白冥海已经祭奠好了,站起来扬手,和他打了一声招呼,就去叫马车和卫队过来了。 扬漠寒抬起头,看着远处的白云悠悠,叹道:“过去的事,我鞭长莫及,无力照拂,让你一个人受伤面对,我很遗憾。” 月辰打断他道:“每个人都会受伤,伤疤是男人的勋章,不管是过去还是未来,我都没有怕过,我只是……很想知道,你对我的看法?” 其他人的想法,根本就无关紧要,但是你,不能看不起我。 扬漠寒认真道:“你很好。” “你明白,我介意的是什么,你也知道,我想问的是什么。” “这就是你和别人的区别了,世人无不趋吉避凶,扬长避短,拼命遮掩自己的不足之处,女子若寻得意中人,便会精心打扮,所谓女为悦己者容,男子也会展现自己的仁义和本事,而不是旧事重提……” 月辰袖子里面的双手紧握,脸上的笑容却是风淡云轻,他侧头看着扬漠寒道:“故人旧事,我并不觉得难堪,这本就不是我的错。” “你能这么想,就很好。” 扬漠寒伸手搂住了月辰,有力的臂弯,把他圈在了自己的怀里面。 然后,他低头贴着他的唇,缓缓低语道:“月辰,我告诉你答案,其实,我很嫉妒老三,也很介意那些人,你之前说的北堂野,后来的北堂烈,还有聂冰,我都很讨厌。” 他顿了顿道:“我想拔剑,是因为我吃醋了,我没有出手,是为了顾全大局。” 也是为了剑客的尊严,以及剑的矜持。 月辰紧盯着他的眼眸,轻轻地抿唇。 这个答案,比他想象的要好,扬漠寒这个人,果然是个真英雄。 他说了,他真的说出来了。 扬漠寒继续道:“但是,我也明白,你比我活的艰难,你需要有人帮你一把,不管是作为情人,亦或是朋友,我都该扶你一把。” “为什么?我们两个,其实是敌人吧。” “月辰,我帮你,不是为了你的报答,也不想你因此而喜欢我,是敌人,就光明正大的决斗,是朋友,就不必计较这种小事,你读书多,难道不知道‘冤冤相报何时了’吗?这世上,从来就没有绝对朋友和敌人,只有当下的选择和心中的正义。” 月辰突然推开他道:“那如果是情人呢!你难倒就不会因为那些人而对我心生鄙夷吗?立场不同,就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或许,你的正义对我而言,就是致命的仁慈。” 这一瞬间,突然激动、害怕、期待、也恐惧。 扬漠寒伸手,拉住他的胳膊,把他重新按入自己的怀里面。 然后,他用那低沉性感的声音道:“月辰,如果我们是‘情人’的话,那我只会加倍的对你好,傻子,谁会因为你受了伤,还反过来怪你弱啊,你以为我扬漠寒是什么人?我心悦你,说出来的时候,便就决定接受你的一切,善恶对错,好的坏的,我知道的和我不知道的,我都会担当起来,你若是不信我,那就让时间来见证吧。” “我不是不信你,我只是……” 月辰咬了咬自己的下唇,心里面突然就痛了。 这种话,为什么以前就没有人对他说过呢?谁会因为你受了伤,还反过来怪你弱……别人不会,但是他自己会啊! 扬漠寒的眼睛非常明亮,带着洞察一切的睿智,他托起月辰的后脑,亲他的下巴,往下渐渐地轻吻他的唇角。 这细碎的吻,温柔而又温暖,带着不可思议的魔力,抚平了月辰心中的痛。 突然之间,他就脸颊微红,有些羞涩道:“扬漠寒,谢谢你,可是我……” 扬漠寒松开他道:“你还在病中,心潮起伏,难免会胡思乱想,不过你记住,我没有嫌弃你,更不会伤害你,月辰,心之所向,思之如狂,我对你的心思,一直都是这样的,我想保护你,想怜惜你、照顾你,想了解你的全部心事,帮你报仇,让你释怀,从此不再痛苦。” 月辰低声道:“别说了,求你别说了……扬漠寒,我并没有胡思乱想,我只是很慌,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想报仇,可是我打不过聂冰,距离下个月还有二十天,我很担忧,但又不想借刀杀人。” 扬漠寒抱紧他,没有急于回答。 月辰继续道:“我也想报恩,可是,如今的我一无所有,什么也帮不到你,扬漠寒,你知道吗?我真的很害怕,也很焦虑,我没办法安心养伤,我也不值得你对我这么好,可我……” 又忍不住想要依赖你。 一方面本能回避感情,一方面在乎你的态度。 明明知道不该和你靠近,却又贪恋你身上的温度,享受被保护、被照顾的安心感觉,想把你抓在手心,让你为我所用,却又害怕你赤心相待,用柔情把我虏获。 自私,贪婪,而且懦弱。 正因为,自己也意识到了自己的纠结心态,才会痛苦万分,说出许多奇怪的话来,时而满心猜疑,时而羞愧害臊。 扬漠寒没有说话。 他知道,这场牢狱之灾会对月辰造成伤害,但是,他没想到这伤害是如此的大,月辰的心防混乱,失去了原本的矜持和骄傲,变得彷徨不安,犹如惊弓之鸟一般,站在深渊的边缘,只要稍不注意,就会陷入复仇的黑暗之中。 他想拉月辰一把,又不愿意乘虚而入。 此情此境,居然有些为难。 远处的白冥海皱眉长叹,那两个人抱在一起,是想干什么啊,大野外的,被别人看见了,成何体统? 他跺了跺脚,大声煞风景道:“公子,马车准备好了,什么时候走啊!” 在外面,叫殿下和月辰,都太引人注目了,喊公子比较低调。 月辰一惊,连忙离开了扬漠寒的怀抱,背过身去,擦了擦脸。 扬漠寒也不知道他哭了没有,不过他明白,此刻的月辰非常的脆弱,也非常的危险。 他等月辰调整好状态,伸手拉住了月辰,沉稳道:“不要心烦了,车到山前必有路,我们先回去吧,起码今天无事,就要开开心心的,好吗?” “嗯,我会的。” 月辰笑了笑,反握住他的手道:“你说得对,立场是死的,人是活的,我们可以选择自己的命运,没必要因为不确定的事,而过度忧心,自寻烦恼。” 其实,这些大道理,月辰的理智上一直都明白,只是自己无法做到而已,坦然,两个字说起来简单,面对却很难。 如今,他被扬漠寒开导陪伴,才真正的入了心,疏导情绪,心念合一,不怨不忿,方能寻回理智,看清事实。 扬漠寒道:“想通了就好,等你身体再好些,我们一起切磋剑道,互相喂招,共同修行,如何?” “妙极。” 月辰再次展露笑颜,眼底的寒冰少了许多,终于恢复了几分小豹子的神采。 扬漠寒心中庆幸,捏了捏月辰的手指道:“晚上想吃些什么?” “想吃肉了……” “加点小酒?” “你不是不饮酒吗?” 月辰有些疑惑。 这些天来,他很少见扬漠寒饮酒吃肉,就连喝茶也很少,扬漠寒一般都是饮山泉水,吃白米饭的,吃的比他还清淡,很少碰姜葱蒜辣椒什么的。 扬漠寒道:“偶尔小酌几杯,也挺不错的。” “我陪你。” “好。” 两个人都平静下来,闲聊着回去,一起吃饭,分开休息。 月辰一个人躺在舒服的寝殿里,心里面暖洋洋的。 扬漠寒不会嫌弃他,也不会看不起他,这房间也是扬漠寒的房间,床褥里也充满了扬漠寒的剑意,就连吃饭的时候,扬漠寒也陪着他…… 月辰确认,扬漠寒还是那个扬漠寒,就算他是慕容明扬,也是那个自己喜欢的潇洒剑客,外冷内热,侠骨柔肠,是最可靠的兄弟。 也是,午夜梦回的那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喵喵小魔女的萌雷x1) 第51章 美色(5) 长夜漫漫,银华满地。 月辰服药之后,居然还是无法安眠。 辗转反侧,看着窗口的一缕银白月光,心潮起伏,思绪万千。 月辰拉被子,蒙住了自己的头,想要快速入睡。 猛然间,他就想起来了,当初的北堂烈,也喜欢蒙头睡觉,而他,年幼之时,也曾这样喜欢过北堂烈。 心头燥热,思慕欢喜,想要抓紧对方的手,不由自主的依赖,相信对方无所不能——当初那种微妙的感情,就像是现在,他对扬漠寒的心思一样。 ——想要独占他全部的温柔。 想到这个,月辰突然就冷静了下来,心里面的悸动被冰封,那点特殊的情绪,也消失殆尽了。 今天,扬漠寒说了那么多人的名字。 其实,在外人的眼中,自己工于心计,婬乱无道,完全就是个大坏蛋吧? 辰王的身份,九华殿奢靡的生活,他的累累骂名……这其中的人情冷暖,几次死境,险象环生,都还历历在目。 但是,那又如何呢? 自己并非女人,没瞎没残,还健健康康的活着,纵使受苦,这一切,比起那刻骨的父母之仇,亡国之恨来,又算的了什么? 不过,‘亡国之恨’却也是微妙了…… 北堂野下令让他殉葬,北堂烈灌他毒酒,慕容明达一心和他巫山云雨,而聂冰,杀他母亲,害他兄弟,把他毁的体无完肤。 亡他谢家天下的人,是北堂还是慕容,真能算得清吗? 说到底,都是他的仇人。 什么喜欢,什么心动,在现实面前,都很幼稚。 当下,杀聂冰,灭北堂,招兵买马,培植势力,重建谢氏江山才是最重要的事,至于那点私人恩怨,思来想去,未免过于矫情,小女儿家家的,简直是愚蠢至极! 不,扬漠寒是不一样的,他从未伤害过他,而且他言辞坦荡,真诚用心,对他那么的好,扬漠寒和别人是不一样的…… 就在他当辰王的时候,扬漠寒也很好,他根本就不会因为那些乱七八糟的,而伤的他心,扬漠寒他,总之就是不一样的,他和北堂烈不同。 可是,再不一样,他也是慕容明扬,有些事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是南辕北辙,真到了兵临城下的时候,谁还能痴心不改呢? 再说了,成大事者,讲究大仁大义,还需天时、地利、人和,而自己,没有信得过的班底,如何建立新的天下? 就算是重回大梁,利用以前的资源,有了兵马,那些人也是口服心不服,这天下人,都知道他月辰君的不堪,谁会真心效忠,为他卖命? 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自己孤家寡人一个,凭什么去争?争赢了又如何? 月辰心中天人交战,来回翻身,一会儿蒙住头,一会儿蹬被子,看向月光的时候,想着扬漠寒的好,翻身面对墙壁,又觉得,自己的心动很可笑,是重蹈覆辙。 总之,折腾了一夜,想了很多事儿,心乱如麻,睡的很不安稳。 午夜时分,他还迷迷糊糊的做了一个梦。 梦中不知身是客…… 宫殿的外面下雪了。 太阳出来的时候,满地积雪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月辰走在小路上,银靴踩着细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他穿的单薄,却不觉得冷,小路渐行渐窄,两边都是高高的大树,上面布满了雪花和冰柱结晶,风有些冷。 飞鸟时隐时现,整个世界银装素裹,冰雪晶莹。 只是,心情沉甸甸的,彷徨而不安。 就在想回头的时候,月辰看见了一抹倩影。 她穿着冰蓝色的长裙,撑着一把白色的纸伞,长发披散在脑后,站在那树丛边,正在看着远方。 虽然只是一个背影,却足以叫月辰心跳加速了,他忍不住大声道:“娘亲!” 看见月华夫人的一瞬间,月辰就着急了,他奔跑过去,却见她轻盈转身,走向了岔路。 “娘亲,娘亲!” 月辰连忙跟了上去,大呼母亲。 “傻孩子。” 她叹息着回眸转身,倾国倾城的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伸手把脚步踉跄的月辰搂入怀中。 月辰似乎是回到了小时候,他抱紧了母亲的腿,满心欢喜。 月华夫人弯腰,把小月辰抱起来,一个转身就出现在了宫殿之中,看陈设,奢华富贵,居然是九华殿。 四周还有恭敬的宫女和太监,一切的一切,都很好。 月华夫人道:“你的武功怎么样了?” 月辰有些窘迫道:“我有努力练习,只是,我始终不懂那个心法。” “什么地方不懂?” “母亲,夫子说,男女授受不亲,那心法上的图画,我……” 话未说完,北堂野就走了进来,他抱过月辰,亲了亲他的小脸蛋儿,对月华道:“冷诗菁来了,你不去看看?” 月华闻言皱眉,拿起了长长的细剑,冷冷笑道:“哼,她居然敢来,未免太过于目中无人,这一次,我定叫她有来无回!你去叫苍鸿帮我。” 北堂野把月辰放在床上,拉住月华道:“今非昔比,你何必和她置气,不如叫‘他’出手。” 月辰看见北堂野之后就僵住了,一得自由,马上下床,跑了出去。 才出门口,就看见了北堂烈,他叉着腰,把月辰推了一个吃咧,凶巴巴道:“你个小矮子,来我这儿干什么!” 月辰还没有爬起来,突然有人拔剑,一剑刺入了北堂烈的胸口。 他慌乱抬头,就看见了一身黑衣的聂冰,他用银雨剑杀了北堂烈,微微扬起下巴道:“弱者就是弱者,根本就不配活着,月辰,过来!” “不!” 月辰惊叫了一声,回头就去找娘亲。 然而,九华殿已经消失了,这儿变成了聂冰的温泉池,四周都是白茫茫的雾气,他在水中,挣扎不出来,只能被聂冰抓着,一点点的拖下去。 四周都是水,聂冰就在眼前,和狮子一样扑了过来,一口咬住了他的脖子,凶狠暴戾,如猛兽一般,掠夺着他的生命。 “不,不要啊!” 月辰大叫了一声,从梦中惊醒过来。 他冷汗津津的睁眼,看着自己伸出去的手,脑袋魇住了,整个人呆了一会儿,才渐渐地分清了梦境和现实。 黑乎乎的房间里,只有呼吸急促的自己,没有月华,也没有聂冰。 月辰收回了僵硬发凉的手,微微动了动身体,就觉得难受无比。 此刻,夜深人静,外面也是黑漆漆的,没有一点声音,也无灯火。 月辰紧了紧被子,突然就睡不着了。 “咚咚咚——” 就在这时候,有人扣了扣门道:“月辰?” 月辰一惊,看向了门口的方向。 扬漠寒道:“是我?可以进来吗?” 月辰心安,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轻声道:“嗯,进来吧。” 他说话的声音很小,但是扬漠寒武功高强,听的清楚。 他用了巧妙的手劲儿,推门而入,在门口用火折子点亮了几盏灯,然后关好门,自己端了一盏灯,缓缓的走了过来。 月辰已经缓和了许多,见扬漠寒披着袍子过来,眼中含着担忧,顿时心中惭愧,有些讪讪道:“扬漠寒,我刚才说梦话了吗?” “嗯,我陪你。” 扬漠寒点点头,把灯放在一边,自己毫不客气的坐在一边,脱掉靴子,上来和月辰挤在一处了。 月辰给他让了让地方,忍不住道:“我说什么了,那个……声音很大吗?” 扬漠寒拍拍枕头,示意他也躺下。 月辰躺在了另外一边,侧过身来,看着扬漠寒。 灯火很昏暗,还在闪烁跳动,扬漠寒脸上的阴影闪来晃去,他眼眸深邃,薄唇性感,此刻灯下细看,竟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魅力。 月辰突然间就有些羞涩了,忍不住眨了眨眼睛。 扬漠寒目不斜视,平躺阖眸道:“你喊了‘娘亲’、‘聂冰’、‘不’和‘不要’。” 他说的很慢,也很清楚,毫无隐瞒,既不好奇,也不追问。 月辰想到刚才的梦,神色黯然了几分,呐呐道:“吵到你了吧……” 扬漠寒微微侧头,看了看他道:“我担心你,所以一直留意,恰好听见了,梦为心魇,你的心思太重了。” “嗯。” 月辰缩了缩身体,扯扯被子盖好,不说话了。 他永远都是这样,矛盾、纠结,骄傲的同时也自卑着,强韧而脆弱。一方面积极向上,信任与爱;一方面黯然销魂,私心过重,猜忌怀疑。 扬漠寒轻声道:“睡吧,明天练剑。” 多锻炼一下身体,精研剑术,克制心念,便可祛除这些乱七八糟的心魔,渐渐地回归正轨。 月辰缓缓地伸手,抱住了他的胳膊。 扬漠寒心有所感,侧身搂住了月辰,拉了拉被子,闭上眼道:“我睡了。” 月辰被他搂住,心里面激动紧张,也不知道是欣喜还是害怕,分不清是期待还是嫌弃,总之挺刺激的,这种感觉驱散了梦中的不安。 扬漠寒的怀抱也很温暖,手臂有力,保护着怀里面的人,阻隔了一切的寒冷和恶意。 而且,他身上的剑意凛冽,犹如清净的冰山一样,不带有一丝欲念,只是单纯的善意,这叫月辰非常的安心,他渐渐地放软了身体,闭眼睡着了。 黎明时分,月辰依然在呼呼大睡。 ——他很久没有睡得这么好了。 扬漠寒早已经醒来,他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又看了看月辰的睡颜,微微蹙眉,伸手摸了摸月辰的脸蛋。 这个时辰,该去练剑了。 只是,月辰睡的那么好,还伸手抱着他,就和缠着主人的小动物一样,脸蛋粉扑扑的,叫人怜爱心疼,不忍打破他的美梦。 不过,扬漠寒也不是一般人。 他毫不客气道:“月辰,时候不早了,该起床练剑了。” 带着薄茧的手轻拍月辰的后背,拉开了他的胳膊,温暖的源头离开,月辰也迷迷糊糊的醒过来了。 睁眼就看见了扬漠寒的背影,他脊背挺直,腰部线条犹如剑刃一样,那弧度充满了力量的美感。 月辰看着他的背影,心跳加快,莫名的口干舌燥。 扬漠寒正在更衣,外面跪了一个侍人,问扬漠寒今天穿什么,是否入宫。 扬漠寒选了一套黑色的劲装,吩咐那人道:“宫中若是派人来请,就说我不在府中。” “是,殿下。” 月辰舒展身体,心里面渐渐的清明,想起了昨夜的一切,顿时尴尬惭愧,大骂自己病的不清,荒唐至极! 居然和个经不起事的小女儿一般,半夜不睡,还要抱着别人睡懒觉——完了,丢人丢到家了。 月辰臊的脸上发烫,马上爬起来穿衣服,面对扬漠寒,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只是乖乖的收拾好了自己,狼吞虎咽的吃了点早点,就准备练剑了。 扬漠寒见他这样,缓缓道:“你许久没有动武,今日先找找感觉。” “嗯。” “这柄剑,送你。” 扬漠寒递来了一把轻剑。 此剑的剑鞘和剑柄都是玉白色泽,轻薄简约,上面没有一点点的装饰,只有简单大气的翠竹花纹,无剑穗。 “多谢。” 月辰握住剑柄的一瞬间,就心中欢喜,他缓缓地拔剑,只见剑身如一泓秋水,剑刃整齐锋利,光弧完整,随着拔剑的动作,很完美的光线流动,没有一点点的瑕疵。 他放下剑柄,抬手做个起手式,剑随心走,简单几个招式,轻灵无比。 月辰赞道:“好剑!叫什么名字。” 扬漠寒微微笑道:“名为轻尘,你喜欢就好。” 他们两个正在后院切磋,谈论剑道,就有人跑来,气喘吁吁道:“殿下,殿下,娘娘来了,冷贵妃娘娘来了!” 两人一愣。 前院,已经有太监喊人接驾了。 扬漠寒一把拉住了月辰的手,低声道:“莫怕。” 月辰点点头,把剑收好,就见一队人马闯了进来,为首的是一位蓝衣少女,她大约二八年岁,长的清丽可人,一双大眼睛亮晶晶的,看见月辰以后,呆了呆才对扬漠寒道:“奴婢见过四殿下。” 又道:“你们这些人,见娘娘来了,还不跪下迎接?” 扬漠寒拉着月辰上前,一撩袍子跪了下来。 月辰明白,这位娘娘,便就是他的母亲冷诗菁了,也是问剑斋的高人,母亲讨厌的对象。 蓝衣少女见扬漠寒也跪下来,轻声呼了一句:“殿下!” 慕容明扬是个很特别的人,在宫中享有不行礼的特权,他对父母冷淡,从不会曲膝跪下,拱拱手变就算是热情了,今日居然? 后面环佩声响,宫人拥着那尊贵美丽的冷贵妃走来,她高贵美丽,态度幽娴,见扬漠寒跪在那儿,顿时就明白了。 他这是陪月辰跪的,同时也想告诉母亲,自己的态度是个什么……这孩子,真是越大越难管束了。 冷诗菁暗叹一声,又看向了月辰,温柔道:“都起来吧,小霜儿,你们先行退下。” “是,娘娘。” 第52章 美色(6) 后院。 众人散去。 扬漠寒拉着月辰起身。 冷诗菁打量着月辰,目光之中充满了怀念,扬漠寒站在那儿,也不开口,只是微微皱眉。 ——他对母亲冷诗菁,冷淡的很。 而月辰看见冷诗菁之后,就想到了母亲。 因为,她们身上的气质,实在是太相似了。 月华很美,被人称作是倾国倾城的妖姬,而冷诗菁也很美,明眸璀璨,那笑容酷似月华,只是比她庄重了许多。 身为贵妃娘娘,冷诗菁身上却没有金器银器,只有环佩玉饰,长长的墨发挽在脑后,用一枝蓝白渐变的玉色花簪固定,几缕头发垂落下来,随风而动,似神仙中人。 最叫人惊异的是她的容颜,宛若妙龄少女一样,肌肤粉嫩,娇艳动人,搭配碧霞罗衣,外搭云丝披风,真是高贵漂亮,美不可言。 月辰看看冷诗菁,又看了看扬漠寒,觉得他们不像是母子,而像是兄妹…… 扬漠寒高大英俊,黑衣肃穆,犹如高山一样,沧桑厚重,带着很强的气势,那刀削剑刻的俊脸,硬朗阳刚,和冷诗菁完全不一样。 而月辰今日,穿着细纹银袍。为了使剑,他束紧了袖口,腰带也扎的很紧,修长身材显露无疑,一张小脸更是俊美可爱,又嫩又帅,叫女儿家看了颇为心动,恨不得扑到这白白嫩嫩的郎君,亲上几口才好。 冷诗菁目露欣赏,赞叹道:“果然是她的孩子,体态轻盈,灵秀漂亮,真像她年轻的时候。” 这个‘她’,自然就是月华夫人了。 月辰抱拳,恭敬道:“草民见过冷前辈。” 刚才跪下,见的是冷贵妃,此刻拜见,见得是问剑斋的传人。 扬漠寒道:“母妃,可有事?” 冷诗菁道:“无需多礼,本宫只是来看看,月辰君的伤势如何了?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她目光犹如春风一样,缭绕在月辰的身上,叫他有些尴尬。 ——心上人的母亲,似乎很难缠啊。 扬漠寒挡住冷诗菁的目光,躬身道:“母妃热心,儿臣替他谢过了,此处东西还算齐全,无需帮忙。” 冷诗菁笑道:“你怕什么,我是你娘,岂会不懂你的心思?” “儿臣不敢。” “那你出去吧,我和月辰君,单独聊一会儿。” “母妃身份尊贵,月辰是外族男子,单独相处,不太妥当……” “哼!” 扬漠寒不愿意冷诗菁和月辰接触,故而多有阻碍,就在他说话的时候,冷诗菁一抬手,隔空一抓,居然吸过了桌子上的轻尘剑,她利落动手,刺向了扬漠寒的肩膀。 这一剑,来的又急又快。 扬漠寒沉腰侧身,巧妙避闪,反手拔出了腰间的重剑,还手反击。 然而,冷诗菁的剑更快,手腕翻转,就重重地一拍扬漠寒的剑脊,继而挑向他的手腕。 月辰瞳仁收缩,认得这一招,正是母亲传授给自己的‘穿云华散’! 冷诗菁下一招微微沉腰,继而一跺脚腾空飞旋,衣裙飘飞,宛若仙女一样凌空探刺。 扬漠寒的剑势大开大合,横扫迎上那一点寒芒。 冷诗菁剑势不改,只是微微倾斜剑尖,轻点扬漠寒的剑锋,双剑碰撞的瞬间,火花四溅,金铁交鸣,激起了几层风浪。 这一招是合欢宗的‘七星断空’,一点寒芒,后有七种变化,后发先至,全靠腰部发力,非常的迅疾诡异,是月辰一脉的不密之传。 然而,看冷诗菁的飘逸动作,显然是熟悉至极。 扬漠寒挡不住后续变化,被冷诗菁的剑锋挑破了衣衫,后退了半步。 其实,并非是他挡不住,而是剑势缓重,面对母亲的试招,无法像面对敌人一样全力出手,剑上留有犹豫的感情,所以,才会慢上一点点。 不过,输了就是输了。 冷诗菁凌厉道:“毫无进步,着实可笑。” 扬漠寒低下头道:“是!” 冷诗菁看向月辰道:“想要护住他,这点儿本事可不行,你先下去吧。” 扬漠寒一惊,冷诗菁放柔了口气,又安抚道:“你放心,我是绝对不会为难他的。” 月辰伸手,扯了扯扬漠寒的衣袖道:“没事的。” 扬漠寒拍了拍月辰的肩膀,转身离开。 他也没有走太远,就站在了园子外面,抱着自己的剑,看着天边的大雁。 月辰吸口气道:“前辈的剑法精妙,叫晚辈大开眼界,只是……” 冷诗菁走到凉亭里坐下,抬手倒茶,招呼月辰也坐下来。 月辰想问招式的事儿,又怕贸然开口,过于唐突。 冷诗菁一直都在看着他,目光很温柔——温柔的不太正常,她说话的声音也是柔柔的。 “月辰,这是你母亲给你起的名字吗?” “嗯,是的。” “那些剑招,你是不是很好奇,我为什么也会?” “嗯……” 月辰点点头。 冷诗菁笑道:“想知道答案,就给我演练一遍你的剑法吧,只用你母亲传授的招式即可。” 她说着,把轻尘剑递了过来,上面多了一股鲜花的清香味道。 月辰接过,吸口气走出了亭子,拔剑演练,他看的出来,此人和母亲关系复杂,此番到来,必定会说些什么的。 刺、劈、砍、崩、撩招招精准,点提平穿,又快又稳。 这套剑法,月辰曾日夜练习,每一个细节都牢记于心,动作间行云流水,非常的潇洒。 演练完毕,他缓缓地收剑,回头看向冷诗菁,却见她正在用秀帕轻拭眼角。 月辰心中惊异,走过去道:“前辈,你怎么了?” “不要叫我前辈,叫我的名字行不行?” 冷诗菁的声音略带哽咽,眼眸之中残留着水汽,柔美动人。 只是,这个要求,令月辰尴尬了。 “前辈是贵妃娘娘,而我……” “别那么说。” 冷诗菁拉住了月辰的手,让他坐在自己的身边,温柔道:“什么前辈不前辈的,叫我冷诗菁就行了。” 月辰低头看着那只手,想到了母亲,以前,母亲也是这样拉着他的,亲近也温柔。 冷诗菁又道:“你的剑法不错,不过,只有这三十式吗?” “嗯……” 月辰点点头,抬眼看向冷诗菁,发现她的眼底只有柔情似水,没有半点试探和恶意,那种亲近友善,叫月辰心头微热。 他忍不住道:“前辈为何懂我的剑法?” “刚才说了,要叫我的名字。” “这样于礼不合吧?” “江湖儿女,讲究那么多干什么,我叫你月辰,你叫我冷诗菁。” 她期待的看着月辰,手依然拉着月辰的手。 月辰吸口气,试着道:“冷,冷诗菁……” 外面的扬漠寒抖了抖耳朵,眼底添了几分郁色。 不该让母亲看见月辰的! 他想了想,转身去找小霜儿了。 这边的冷诗菁,拉着月辰,和他说话,提及剑招,长叹一声道:“这套合欢宗的入门剑法,还是你母亲教我的,一共有三十六式。” 月辰摇摇头,不解道:“怎么可能,母亲说了,只有三十式,再者,这是我的家传武功,和合欢宗又有什么关系?” 冷诗菁拿起轻尘剑,苦笑道:“唉,此事一言难尽,月辰,我把剩下的六式教给你,你就明白了。” 说罢,她就轻飘飘的飞了出去,开始舞剑。 月辰用剑,英气规矩,招式非常的准确——如此一来,便也就有迹可循,会被敌人洞察先机,遇见真正的高手,就惨了。 而冷诗菁舞剑,剑招轻灵,变招极快,没有丝毫的规律,看起来自然而然,却又浑然一体,毫无破绽。 她的身法曼妙,衣袂飘飘,一招一式,都可谓是完美。 不过,到了第十七式,她停了下来,抬手解开了自己的披风,道一声‘碍事’,就丢给了月辰,自己一抖衣袖,继续舞剑。 树上的玉兰花飘落下来,宛若一场花雨,衬托着她飘逸曼妙的身姿。 一瞬间,月辰还以为看见了年轻时候的母亲,她在桃花下起舞,也是这般的美丽,叫人看了,便会心醉。 那时候,他渴望着母亲的怀抱,然而,母亲却是倒入了北堂野的怀中,连个眼神儿都没有给他。 大概,那就是嫉妒的开端…… 冷诗菁轻喝一声:“看好了!第三十一式,观山河,三十二式,江海靖。” 随着她的话语,剑法有了奇妙的变化,威力顿时强了数倍,剑风绞碎了花瓣,在青石地上留下了数道弧形剑纹。 继而,长剑化为了无数道银色的光芒,犹如月华初绽,一瞬间分刺二十四剑,美丽耀眼而又迅疾可怕,气劲之下,冷诗菁的衣裙飞扬,长发随着身影飘动,带着鲜花的香味,映入了月辰的眼底。 如此佳人,才称得上是倾国倾城啊。 月辰从一开始的戒备,到现在的真心赞叹,心境被剑法影响,已经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待到三十六式结束,月辰忍不住上前道:“您的这套剑法,实在是太厉害了,可是,我之前闻所未闻……” 他皱眉摇头道:“母亲从未和我说过后面的招式,也没有提过合欢宗。” 冷诗菁把剑交给月辰,接过了自己的披风。 她微微一笑,顿了顿才道:“她的性格异于常人,有些边扭的地方,不告诉你,或许,只是不想让你卷入到江湖恩怨之中,月辰,今日你我遇见,也是一种缘法,此刻我就把这套剑法,重新传授给你,待你学会之后,自可互相印证,找出属于你的剑道来。” “月辰多谢前辈。” “都说了,不许叫前辈,叫我的名字。” “冷诗菁,谢谢你。” 这一次,月辰看着她的眼眸,清清楚楚的叫出了这个名字。 他对这个女人,产生了莫名的亲近好感。 冷诗菁也的确是温柔大方,毫不扭捏的传授月辰,还仔细地说了剑招变化的细节,和自己对剑道的感悟。 作者有话要说: (冷诗菁的外貌年轻漂亮,举止潇洒,看起来是个富有魅力的江湖侠女,说话做事,有一种大佬的范儿,可以带给别人安全感,喜好:名剑,身份:贵妃/问剑斋传人/扬漠寒的母亲——扬漠寒表示,外表美丽的花儿,不是带毒就是带刺。)( 感谢sissi的萌雷x1 ) 第53章 复仇(1) 园外,扬漠寒见他们举止亲密,顿时就冷了脸色。 母亲对他,都不曾这么的细心温柔过,如今,一见月辰,倒是舍得传授精妙剑术了。 啧。 扬漠寒大步踏入,抱拳平静道:“小霜儿有事禀报,托儿臣带她过来。” 蓝衣少女有苦难言,只能跪下来道:“娘娘,奴婢在厨房里发现了一把剑,看样子颇为古老,您要不要去看看?” 四殿下也真是的,自己拦不住娘娘,就让自己来触霉头,唉,真是个难伺候的主子啊。 不过,那月辰君,还真是俊俏,肤白貌美,那样貌体型,就和壁画上的仙童一样——小霜儿忍不住偷看了几眼月辰,却见贵妃娘娘拉着他的手,又说了几句剑招,才看向了这边。 “不就是一把剑吗?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冷诗菁松开了月辰,口上说着不在意,脚下却是走向了厨房。 剑,自然是扬漠寒的收藏品——他亲自放进去的。 冷诗菁喜好百家名剑,听闻这些消息,必定会去看看的。 小霜儿也猜到了其中的弯弯绕儿,连忙带着人去伺候娘娘了。 而扬漠寒脸色冰冷,看着粉面含春的月辰,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腕,拽着人,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月辰还想和冷诗菁道谢,就被扬漠寒扯到了另外一边的走廊下面,按在了柱子上。 梁柱宽而带着太阳的余热,脊背贴上去,有种烫人的温度,眼前的扬漠寒紧皱眉头,眼眸之中深沉如海。 “扬漠寒,你怎么了?唔!” 月辰疑惑的话语,还未说出口,就被扬漠寒狠狠地吻住了。 这个吻,突然而又烫人,带着浓浓的占有欲和感情,犹如烈火一样,从唇瓣处开始燃烧,渐渐地裹住了全身。 月辰愣住了,扬漠寒对他一向规矩,从未有过逾越的举动,更不会勉强抱他,今日这是?突然亲他,是什么道理? 莫非是因为冷诗菁? 一瞬间月辰心中悸动,软下了身体,抬手轻轻地拍着扬漠寒的肩膀。 扬漠寒亲了亲他,退开点道:“离她远点,她对你不怀好意。” “为什么?” 月辰平复着呼吸,缓缓道:“你母亲居然懂我家剑法,还要我对她直呼姓名,我感觉的出来,她对我并无恶意,你为什么要这么说,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他说的慢,问的却是清楚明白。 扬漠寒看着这样的月辰,贴近了些,轻抚着他脑后的头发道:“我亲你,你讨厌吗?” “这还用问吗?” 月辰伸手搂住了扬漠寒的劲腰,扬起下巴道:“你主动来投怀送抱,我挺意外的。” 扬漠寒这才有了点笑意,他低头蹭了蹭月辰的脖颈道:“母亲的性情,犹如孩童一般,变幻反复,没有定性,但是你要明白,你和合欢宗有关系,而她的立场是问剑斋,所以……” “我感觉的出来,她很喜欢我,我也仰慕她这样的剑客。” “那你也不能喜欢她!她是我的母妃,你的长辈。” “你想到那里去了!” 月辰震惊又无语道:“我对她,怎么可能是那种喜欢啊,我只是觉得,你母亲很温柔,和我的娘亲一样,是个非常好的女人……” 提及月华夫人,难免有些伤感。 扬漠寒搂住了月辰,难得唠叨道:“总之,你长个心眼儿,不要和我娘走的那么近,男女授受不亲,知道不?” “你疯了吧,怎么能这样想她和我的关系呢。” 月辰有些生气道:“她是剑道的前辈,岂会看上我这样的后辈小子。” 扬漠寒沉默了。 不是他的想法有问题,而是因为一件旧事。 本想找个更好的机会,再告诉月辰的,不过……此刻说了也好。 当下,扬漠寒拉着月辰,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月辰想到刚才的那个吻,有些心神荡漾。 他最近经历的事多,心里面的想法,也是瞬息万变的,对于扬漠寒这个救命恩人,有种特殊的依赖信任之情。 扬漠寒让其他人下去,自己关上门,准备和月辰谈话。 月辰却是鼓起勇气道:“你若是,还喜欢我的话,我……我心里面很欢喜。” 扬漠寒拍拍他的肩膀,温柔道:“我亦欢喜,来,坐下说。” 月辰坐在他的身边,第一次试着敞开心扉,去接受另外一个人。 这是从未有过的奇妙体验,相信一个人,了解一个人,试着和他携手与共。 扬漠寒道:“月辰,知道我的伤疤,是如何来的吗?” “我不知道。” “我现在就告诉你……” 事情发生在二十年前,那时候的扬漠寒才六岁,大皇子十三岁,那年的冬宴,大皇子被术士下了降头,用邪门歪道的蛊惑之术控制,在寿宴之上行刺皇上,当时,众人手中没有兵刃,侍卫在殿外,大皇子的剑就在眼前,是扬漠寒出手,用一对银筷夹住了刀锋。 并非是他想要抢功,只因他就坐在皇上的身边,情况危机,不容考虑,当时,扬漠寒制服了大皇子,谁料大皇子毒发身亡了。 此案后来被查清楚了,皇上还奖赏了扬漠寒,只是,宫里面的人都说他小小年纪,武功高强,临危不乱,面对七窍流血的大皇子也面不改色,以后肯定是个杀星啊。 “杀星”两个字是批命师说的,那老道士说扬漠寒生来带煞,克父克母,是个翻天覆地的杀星。 ——这老道不知死活,建议驱逐慕容明扬,被慕容德用妖言惑众的罪名杀了,然而,还有些风言风语在宫里面流传,说慕容明扬不是个好孩子。 冷诗菁不在意这些,那时候江湖不稳,流匪作乱,冷诗菁虽然身份尊贵,却也时常外出,平定天下。 说到这儿,月辰忍不住插话道:“可是,她毕竟是贵妃娘娘啊,这样浪荡江湖,遨游天下,你父皇就不会想歪吗?” 扬漠寒苦笑道:“他们的结合,是问剑斋和我慕容家的政治联姻,问剑斋有千年的传承,底蕴深厚,在江湖上和各大世家的心里面,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问剑斋代表了正义,我父皇……其实,他很怕我母妃。” 试问,面对一个绝世剑客,哪个皇帝能毫不在意? 慕容德看着冷诗菁的佩剑,就想起了她护卫自己,斩杀众人的冷酷画面,顿时就萎了,所以,在生下慕容明扬以后,两个人只是表面恩爱。 皇帝信任问剑斋,也相信贵妃的忠诚和力量,他也知道,如何依赖和利用他的妻子。 但是,那冷诗菁的个性古怪,想法不同于一般人,她也不想被当成是棋子…… 所以,在大皇子死后的第二年,她邂逅了一个神秘人,她和那个人鸿雁传书,柔情款款,更是经常不在宫中。 那年夏天,扬漠寒和二皇子比武,误伤了二皇子,引起了一些争端。 冷诗菁回宫处理,那私情和书信,被人发现,东窗事发,慕容德大怒,怀疑扬漠寒不是他的儿子,当时闹得很凶,年纪尚小的扬漠寒不记得细节了,只记得母亲拔剑刺来,自己的头皮一凉就晕了过去。 那时候的冷诗菁非常愤怒,要杀了孩子,再杀了慕容德,然后自杀。 她疯起来,真的是很可怕。 情急之下,慕容德抓住了剑锋,阻止了这夺命的一刺,连忙喊御医来救治扬漠寒…… 后来,扬漠寒被救活了,不管是滴血认亲,还是样貌特征,他都是慕容德的亲儿子。 那私情也查清楚了,具体情况没有对外公布,是慕容德独自处理的。 令人意外的是,他居然原谅了冷诗菁的背叛,还给她升了位分,说是自己糊涂,误会了她,一直以来,冷诗菁劳苦功高,应该做贵妃云云,谁也不能再旧事重提,说那种不三不四的话,不然就问罪砍头。 事儿,都压下去了。 冷诗菁也闹腾完了,自己搬去冷宫里住着,还是慕容德亲自过去,怂巴巴的把人请了回来。 当时,冷诗菁就提出了要求,“空穴来风,未必无因,陛下,明扬在宫里面得罪了人,我要把儿子送到问剑斋去,好好的学一身本领。” 慕容德居然答应了。 从此以后,扬漠寒就改头换面,流落江湖了。 再往后,扬漠寒偶尔回家,就会听说一些贵妃的绯闻,什么宠臣,什么面首,什么貌美小太监,一开始扬漠寒会愤怒,也曾杀过伤害母亲的小人,后来,见母亲高高在上,对这种流言蜚语不以为意,他也冷静了下来。 扬漠寒道:“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杀过人了。” 月辰叹道:“我也是,不过,我觉得啊,冷前辈不是表面那样逍遥的人,更不会是一个胡作非为的霸道宠妃,定是那些宫人嫉妒,恶意中伤她。” 扬漠寒摇摇头道:“我母妃,她当然不是那样的人,她才看不上那些废物,罢了,不说这些了。” 月辰点点头,握住了扬漠寒的手道:“嗯,你要多陪陪她。” 剑术高手,必定是心志坚定的人,怎么可能红杏出墙呢? 月辰只见了一次冷诗菁,却也看的出来,她冰雪聪明,出淤泥而不染,是一个很特别的前辈。 扬漠寒搂住月辰,亲了亲他的鬓角,轻声道:“其实,我心里面一直都在不满,我觉得,她不够疼爱我这个亲儿子,我讨厌她那样做事……” 很多时候,扬漠寒都觉得自己是捡来的,根本就不是冷诗菁的亲儿子。 “你对她有成见,所以就会记住对她不好的谣言,扬漠寒,其实,我和你一样,我也觉得,我娘亲很冷漠,不够爱我,我总是希望,她能多关心我一点儿,希望她可以多陪陪我,抱抱我,那怕是训斥,能够时常听到,也是好的,只是,她突然就去了,我再也没有娘亲了。” “逝者已矣,伯母在天有灵,一定会守护着你的。” “嗯。” 两个人坐在一起,互诉衷肠,说了一会儿话。 等吃完饭,冷诗菁也走了,两个人一起睡下,抵足而眠,说着各自的过去,以心相交,十指相扣,相拥入眠。 次日。 一大早的,冷诗菁又来了。 今天,她穿着便于练武的骑马服,打扮的娇美动人,却又不失尊贵。 冷诗菁不理扬漠寒,一来就扯着月辰去练剑了。 她的剑术很高,耐心点拨月辰,顿时叫他的剑术突飞猛进。 在扬漠寒不在的时候,冷诗菁把一个银蓝色的蝴蝶镯子,送给了月辰,认真道:“这是蝴蝶针,江湖上数一数二的暗器,可以在危急的时刻,让你绝处逢生,月辰,我知道你不是个平凡的孩子,也看的出来,我那傻儿子非常的喜欢你。” 月辰摇摇头,脸色微红道:“这个,我……” 冷诗菁抬手按住他的唇,温柔道:“你不要急着拒绝,我是不会反对你们两个在一起的,你们都是大人了,可以自己选择自己的命运,只是,你要想清楚,一辈子和个男子在一起,是什么样的后果,你是谢苍鸿的儿子,绝非池中之物,这一次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孟子曰,人若无志,与禽兽同类,男子汉大丈夫,理应雄心壮志,问鼎天下。” 月辰猛地后退一步道:“若是天下太平,我也不想做个乱臣贼子,若是民不聊生,自当替天行道,只是,我对扬漠寒,我和他……我们只想平平安安的在一起,经历了这么多,我已经一无所有了,那些野心,我也渐渐地放下了。” 那点儿心思,被心上人的母亲挑破,有种窘迫的感觉。 冷诗菁道:“那你母亲的仇人呢?你身上的毒蛊呢?这些都需要你去面对,在你面对的时候,你会成长,你的想法也会改变,同样,明扬的想法也会更加的成熟。” 她顿了顿道:“别太痴心,也别太认真,凡事给自己留一条后路,身为一个堂堂正正的好男儿,也应该学会自己去担当,当你需要帮助的时候,就来宫里面找我。” 冷诗菁说着,又掏出了一块令牌道:“月辰,你要明白,被别人帮助,并不是一件羞耻的事,合理的利用一切资源,这才是合欢宗的道。” “多谢前辈,只是,我从未想过要利用他,在你们眼中,他是四皇子慕容明扬,可是,在我的眼中,他只是萍水相逢的扬漠寒,是我钦佩仰慕的江湖侠客。” 冷诗菁闻言,温柔的笑了笑,把头发撩到耳后,叹了一句‘年轻真好’,就转身走了。 她留给了月辰一个盒子,里面是蝴蝶针的用法,和一点儿暗器手法——这些东西,月华夫人都教过月辰,只是,冷诗菁给的东西,又是一种新的门路,是月辰从未接触过的正道武学。 月辰把令牌和蝴蝶针镯子,都放入盒子里面,又藏在了床头。 晚上的时候,扬漠寒就盯着盒子道:“我母妃有些顽皮,送你的小礼物,可不能太当真。” 月辰闻言笑道:“她可是你的母亲啊,你怎么老是拆她的台。” 扬漠寒皱眉道:“你和她一起练完剑,总是眉眼含笑,真的就那么开心吗?” 他还是觉得,母亲喜欢月辰,而有恋母情节的月辰,对母亲也有些感情,他们的那种互动,叫他心里面很不舒服,不狠狠地吻几口月辰,心里面就好受不了。 月辰叹口气道:“其实,我的身体已经完全好了,也是时候去报仇雪恨了,我要亲手斩杀聂冰,一雪前耻。” 算日子,还有十几天就是下个月的初四。 在这之前,杀了聂冰,了断恩怨。 “我陪你去。” 扬漠寒抓紧了月辰的手,眼底有些担忧,聂冰的武功之高,就算是他,也没有十成的把握。 月辰低声道:“你放心,我不会去白白送死的,杀他,必须的从长计议。” “嗯。” “扬漠寒,能遇见你,真好。” “傻。” 扬漠寒抱住月辰,暖着他微凉的指尖,叹息道:“有时候,我觉得你绷的很紧,有种疲于奔命的感觉,为什么要做那么多呢?放下一切的话,其实可以轻松很多吧?” 月辰认真主动吻了吻他的唇,轻声道:“我不为别的,我只想给我自己一个交代。” 人活一口气,佛争一柱香。 他月辰,绝不会一直委曲求全,就算是要背负杀孽,也有一定要做的事,是冤冤相报,也是快意恩仇。 扬漠寒目光灼灼的看着月辰,不说话了。 月辰勾唇笑了笑道:“我心里面很清楚,你一直都很喜欢我,对吧?其实,我也不是木头,你对我的好,我心里面也很欢喜,我感激你,依赖你,在乎你,也很——喜欢你。” 他说着,微微的挪动身体,爬到了扬漠寒的身上,轻声暧昧道:“你若是不嫌弃的话,就让我放纵一次吧,作为我们两情相悦的庆祝。” 扬漠寒自然不会拒绝,他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太久。 月辰说的如此动情,也叫扬漠寒热血沸腾。 他回吻月辰道:“我对你好,没有其他的心思,只是希望你开心而已,月辰,我们这辈子都在一起,好吗?等你报仇雪恨,解了毒蛊后,我们就隐居山林,做一对逍遥仙侣。” “扬漠寒,你可是四皇子,说不定以后还能当皇帝呢,真舍得放下一起,陪我过清寒日子吗?” “就算是放下一切,我也能把你养的舒舒服服……” “啧,大言不惭。” 扬漠寒重复道:“我是认真的,月辰,这一生,我可以终身不娶,只陪着你。” 月辰心中感动,眼眶酸涩,深吸一口气道:“谁要你陪了,我又不是女子,你乱说什么情话。” “只说给你一个人听。” 当夜,两人滚在一起,情话缠绵,海誓山盟,共赴巫山。 次日清晨,扬漠寒醒来的时候,身边那人已经不见踪影,他一摸那边的褥子,早就凉透了。 房间之中,唯有暗香残留。 第54章 复仇(2) 平城。 街道上有着血迹,城墙的边角处也略有破损。 夏天的风,沉闷压抑,天边乌云汇聚,酝酿着一场可怕的暴风雨。 面黄肌瘦的人们,用浑浊的眼球瞪着天空,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这是来源于心底的冰冷和绝望。 大家已经精疲力竭、退无可退,都觉得大梁要完了。 曾经的巨人会倒下,昔日的辉煌会覆灭,不可一世的帝国走向末路,天翻地覆,只在数月之间。 啊,六月里竟也会觉得冷呢。 北堂烈脸色凝重,身披重甲,看着外面的燕国大军道:“这一次,决不能输。” 王可以亡,国不能灭。 大梁已经到了穷途末路的境地,岌岌可危。 他的臣民山穷水尽,太过于凄惨了,在这样的情况下,若不能来一场大胜,来鼓励大家、激励人心,那么,就真的完蛋了。 北堂烈看着远方军旗上面的‘聂’字,已经下定了决心。 自己可以死。 但是,梁国必须赢! 这千秋基业,决不能败在自己的手上。 梁国可以没有北堂家,但不能就此灭绝,这天下,承载着父辈的心血和梦想,也是自己应该守护的疆土……这片土地,是一切的开端,也是身死后的归处。 所以,就算是马革裹尸还,也没什么好怕的。 他是王,国将不保,要王何用? 很快,战鼓声响,风沙狂舞,开始了残酷的攻城战。 北堂烈跨上战马道:“儿郎们!敢不敢随朕杀出去!” “陛下!陛下!陛下!” 北堂烈抽出象征着皇权的宝剑,往前一直,城门大开,狂风涌入,带着强烈的血腥味,他狂吼一声“杀!”,就带人冲了出去。 三军齐发,杀声震天。 外面的聂冰也挥舞银枪,一夹马腹,发动最为猛烈的重逢。 箭雨如林,刀枪染血。 高大的骏马践踏地上的伤卒,北堂烈的宝剑被聂冰一枪挑开。 他们两个人,一个穿着帝王金甲,一个紧裹黑色玄甲,长剑银枪,互相角力。 聂冰沉声道:“北堂烈,投降吧!” “做梦!” 北堂烈一勒缰绳,掉头往北方而去。 聂冰单手持银枪,另外一只手高高抬起,做出了指挥的手势,然后拍马赶上,追击北堂烈。 他们已经胶着多日,这一次平城决战,便就是分出胜负的时刻。 每个人都明白,除了杀和被杀外,没有第二个选择了。 这是一场残酷至极的战争。 聂冰围城,北堂烈突围,混战之中,柔然大军悄然而至。 北堂烈和柔然的关系很好,早已经联络求援,这一战以自己为诱饵,吸引燕国大军倾巢而出,再断其后路,以求背水一战,险中求胜。 聂冰本以为胜券在握,却未想到北堂烈会有这样的胆识,顿时陷入了苦战之中。 他看着那个金色的身影还在浴血奋战,马上张弓搭箭,瞄准了北堂烈的心脏。 柔然来了又如何?只要能杀了北堂烈,他便可有所交代。 一只冷箭飞射而来,狠狠地刺入了北堂烈的肩膀。 四周有人在呼喊着:“保护陛下!” 也有人在大叫着:“援军,援军到了!大家杀啊!” 很快,一切就变得混乱起来,聂冰的阵势,被柔然骑兵冲乱,不得不往后败退,暂避其锋芒。 从平城到函谷关,大战持续了三天三夜,梁国绝地求生,惨胜燕国。 聂冰带着残兵败将后退三十里,驻扎在蔚州,以求重整旗鼓。 蔚州多山脉,地势险峻,夏季有果实泉水,以及各种蔬菜和农作物,山中多野味,山下也便于征收粮食,除了缺少药物外,是个易守难攻的好地方,更是燕云十六州的关口,兵家必争之地。 北堂烈的残部,和柔然大军汇合,士气大增,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反攻回来。 战局变得凶险而微妙了起来。 聂冰马上写信求援,同时认罪,说自己做事冲动,急于求成,指挥失误,愿一力承担罪责。 这一战,到底是他大意了,低估了北堂烈,也太想尽快回去了。 毕竟,他只有一个月的时间,如何能不焦急? 急于求胜,便就中了北堂烈的圈套。 梁军第一次挫了燕军的气势,顿时欢欣鼓舞,兴奋无比,大家都说北堂烈身先士卒,是一位真正的‘王’,是北堂烈带领他们走向了胜利,带来了希望的曙光。 北堂烈,是大梁真正的王,是天下无双的强者。 大家跟着他,一定会重整河山,过上好日子的。 一时之间,北堂烈的声望达到了巅峰,再也没有人风言风语了。 面对赞美,北堂烈晕了过去——他拼死一战,受伤不轻。 箭伤,刀伤,淤青黑痕,血流湿衣。 特别是聂冰的那一箭,夹带内劲,伤了骨头,危及性命。 昏沉的那一刻,听闻大家高呼‘赢了,赢了!我们赢了!!!’心里面就涌起了无限的自豪感,骄傲、满足,一点儿都不觉得疼了。 即便是死了,也是值得的。 梁平脸色发白,带着人急救北堂烈,把自己的内功输入到北堂烈的身体之中,护住了他的心脉。 北堂烈的意识迷迷糊糊的,自觉到了弥留之际。 他看见了残酷的战争,也看见了那被鲜血染红的大地,到处都是烽火和烟沙,剑刃在永无止境的砍杀之中,磨损卷刃。 浑身浴血,却不觉得痛,站在高处,目睹那万里河山,都染上了战争的血色,变成了一片迷人的烟霞。 幸好,幸好……他们赢了,他们终于赢了! 这个消息很快就会传扬出去,那些观望局势的军阀们会明白,大梁还没有完,大梁的百姓也会知道,他们的君主还在浴血奋战,收复失地,重建秩序,并不是痴人说梦。 最后的最后,北堂烈看见了月辰。 他一身白衣,出尘如仙,站在远处发呆,那样子和很多年前一样,眼眸之中秋水盈盈,含情脉脉的回眸,纯洁而又美丽。 “月辰,月辰……” 你是来接我走了吗?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和父皇一样,强迫你的,月辰,月辰!你等等我啊。 飘逸的身影逐渐远去,空留悲伤的残念。 “陛下,陛下,我是梁平啊!” 北堂烈缓缓地睁眼,看见了担忧不已的梁平,他顿时,就失去了清醒过来的欲望,又闭上眼睛睡了。 梁平,这次也多亏他了…… 唉,月辰,你究竟魂归何处了?为何我都梦不到你。 千里之外。 月辰骑马急行。 他一个人,什么都没有带,只背着轻尘剑。 官道空荡,没有任何的同路人。 马儿很好,是扬漠寒府邸的名驹。 衣服贴身柔软,便于飞檐走壁,手腕上还套着蝴蝶针,在衣袖间时隐时现,闪闪发光。 “驾——!” 复仇之事,月辰只想自己面对。 故而不告而别,一夜温情之后,离开了扬漠寒。 冷诗菁说的对,自己堂堂七尺男儿,苦修多年,理应独自担当,面对挑战了,扬漠寒是个好人,不能因为他的好,就什么事都要靠着他、赖着他,被当成是女子一样照顾,老实说,心里面也挺难受的。 月辰的想法很简单。 自己有好的,以后都给他,这份情,用余生来偿还。 复仇,自己亲自来。 月辰离开,是思索多日的决定。 那一夜的主动献身,风情万种,就是他内心纠结的写照,只可惜,扬漠寒这方面经验不足,没有觉察到月辰的离别之意。 月辰缓缓地爬到了他的身上,展现着自己的迷人风采,身为男子,却主动用女子一样的手段,令他欢喜,这是喜欢,亦是一种奉献。 那一夜,扬漠寒非常的快乐…… 次日早上,他发现月辰不见了,遍寻不得,有些失魂落魄。 事发突然,扬漠寒想不通这前因后果,就只能入宫求见母亲冷诗菁了。 冷诗菁正在喝茶,看见他以后,只是笑了笑,听扬漠寒询问月辰之事,她摇头叹息道:“你喜欢他,是想占有他,还是希望他幸福?” 扬漠寒单膝跪下道:“母妃,我这一生,已经认定他了。” 冷诗菁放下茶杯道:“你还年轻,不懂人心易变。” 扬漠寒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冷诗菁。 他的母亲,永远都是那么的年轻,也那么的‘人心易变’。 冷诗菁微微颌首,垂眸对上扬漠寒的目光道:“不管是你的心,还是他的心,以后都会随着时间和环境的改变,而慢慢的发生变化,或许,你现在觉得闲云野鹤很好,但是,他不这么认为,月辰是个有心气的孩子,绝不会甘心雌伏,追随你而渡过一生的,我看的出来,他的眼底藏着欲望,和当年的谢苍鸿一模一样。” 扬漠寒闭上眼道:“那又如何,我只要他。” 冷诗菁笑道:“你想要,就去拿啊,你有要的本事,自然就可以拿到手,只是,你未免小瞧了他的心,一个藏着天下的人,是不会和你过一辈子的,他现在羸弱,那叫龙困浅滩,等他遇雨御风,便可飞龙在天。” 扬漠寒站起来,皱眉道:“母妃,为何如此说呢?月辰内心仁善,所作所为都是逼不得已,他不是那样野心勃勃的人。” “他自然不是,但他的母亲却是!” “月华夫人早已逝去。” “她就算是死了,也不会让自己的传人,如此窝囊的渡过一生,傻孩子,你觉得,什么是仁善?逃亡路上,随手救几个无辜百姓,就是仁善吗?” “……” 扬漠寒抿唇不语,侧头看向了窗外。 外面繁花似锦,彩蝶飞舞,美不胜收。 只是,月辰,你此刻人在何方呢? 幸福是什么,没有具体的定义,扬漠寒也说不清楚,但是他心里面明白,自己要和月辰在一起,两个人圆圆满满的,才能幸福。 第55章 复仇(3) 扬漠寒心念坚定,并不认可冷诗菁的话。 但是,他也难以反驳,面对强势的母亲,他早已习惯了沉默。 冷诗菁缓缓道:“你莫要忘了,是谁把大梁弄的乱七八糟,给了我燕国的进军机会,你更不要忘了,他是合欢宗的传人,是谢苍鸿的儿子,身上流着野望的血。” 一时的乖巧,不等于一世的无为。 月辰不适合扬漠寒。 扬漠寒紧紧地皱眉,对于月辰的过去,他深感遗憾,但是,过去了就是过去了,没必要一直揪着不放。 冷诗菁站起来,渡步道:“傻孩子,你的温柔体贴,根本就不能满足他的内心,唯有天下,才是他的目标,你若是想得到他,那就要比他强、比他聪明、比他尽得人心,不然的话,迟早有一天,在他的眼里,不会再有你。” “母妃所言,真的是月辰吗?” 扬漠寒摇摇头,忍无可忍道:“我和他朝夕相处,我相信他,更相信我自己,母妃口中的那些旧事,还是不提为好。” 他是知道的,当年的谢苍鸿是多么的厉害,以一人之力,搅乱天下风云,建立大梁,平定山河,更是一统武林,镇压了正道和邪道之间的矛盾。 这样的英雄人物,英年早逝,死在了沙场之上。 所以,他不会让月辰变成谢苍鸿的,这天下没有那么的好,得到也没有那么的爽,月辰应该明白的…… 不过,母亲的话,似乎也颇有深意。 她到底在说谁呢? 扬漠寒想多问一些事,冷诗菁却是打着哈欠道:“罢了,儿大不由娘,这一切都随你吧,今日本宫也累了,你先回去吧。” “母妃,你为什么那么在意月辰?为什么对他那么好?” 扬漠寒还是问出来了,他最不解的地方。 冷诗菁答道:“啊?那自然是,因为本宫很喜欢他。” 真是个简单至极的答案。 扬漠寒跪安了。 他算是明白了,母亲就是上天派来折腾自己的,月辰肯定是被她霍霍,才会不辞而别的。 自己来问,也被三言两语,勾起了满腹的心事。 算了,还是先找月辰吧。 也不知道他出城了没有…… 扬漠寒离开之后,小霜儿带着扬漠寒的侍卫进来。 冷诗菁端坐在那儿,等他们磕头行礼以后,才开始询问昨日之事。 “月辰真的走了?” “回禀娘娘,的确如此,天还没亮的时候,月辰君就离开了洛阳。” “娘娘,城门那边也已经确认了。” “好,赏。” “谢娘娘!” 冷诗菁点点头,挥手让人下去,然后足下一转,轻飘飘的到后殿换衣服去了。 脱下绫罗绸缎,换上白色劲装;解了玉钗明珠,用丝带束紧长发;换靴提剑,头戴斗笠,手抓干粮,冷诗菁的行动,雷厉风行,毫不拖泥带水。 很快,一匹白马从宫门驰出,往西城门的方向而去。 兵贵神速。若想做些什么,拖沓是万万不行的。 很快,扬漠寒也调查到了,月辰的离城线索,带着几个人追了上去。 月辰在路上,已经听说了平城大战,燕军大败。 他暗忖,那聂冰的运气,终于走到了尽头。 这失败会挫伤他的锐气,让自己的刺杀更加顺利。 月辰跃马扬鞭,要趁着这个机会报仇雪恨,也算是帮一把北堂烈,以还昔日之情。 还完了人情,便就可清算恩仇了。 风吹大地,马蹄声急。 蔚州,有山路十八弯,曲折难行。 有人说,在那深山老林之中,有着神仙的洞府,也有人说,这地方难以修桥开路,不好做生意,是个穷地方。 更有人说,山里面藏着蜘蛛精,会吃人哩! 而且,在各山路口,还有强匪出没,劫人钱财,所以说,蔚州这边的道路,各种意义上的难走。 聂冰占了这险要之地,马上修筑了防御工事,同时,让人上山剿匪,管理附近的镇县,征收草药和食物,还有马匹牛羊等等。 他没有搬入县衙去住,而是待在行营之中,和将士们在一起生活,尽量不去骚扰普通百姓。 北堂烈可以拼命战斗,他聂冰也有不得不坚持的理由。 这场战役,还没有结束。 月辰来的时候,是一个大风天。 明明入夏了,上山的时候还是有些冷。 他的马儿年幼,不善于走曲折的山路,也避不开路口的哨兵,所以月辰早已经弃马潜行。 他背着剑,啃着肉干,在草丛里面潜伏着,观察那军营外的巡逻护卫。 刺杀一个人,和决斗不同,不求公平公正,只求一击必杀。 要够狠、够快、够无情。 月辰不打算和聂冰废话,这一次行动,只为了割下他的头颅来祭奠母亲。 所以,他在离开之前,就和白冥海要了一些迷药,可以在关键时刻放到敌人。 夏天,草丛里面的蚊子很多,月辰用黑纱蒙住了头,入夜就躲入了附近的山洞之中,待到快要天明的时候,他摸黑出来,往军营之中潜行。 他的轻功不错,很快就找到了聂冰的大帐,这地方戒备森严,来来往往的明火执仗,没有下手的机会。 聂冰大概一夜未睡,正在研究如何翻盘。 远处炊烟袅袅,鸡鸣天亮。 月辰观察了一会儿,又摸到了后厨。 途中,他巧妙的出手,击倒了一个小兵,换上了他的衣服,又抹黑了脸蛋,佝偻着背,混入后厨去打探情况。 后厨之中人员混乱,土灶都是现搭的,时不时有人进出,有来送食材的,也有搬水端饭的。 月辰瞅准了那小锅饭,把白冥海的迷药往里面一抖,口里面嚷嚷着‘都没有肉,还让不让人活了’。 烧火的小子唾了一口道:“嘿,都被人打到这破地方了,还想吃肉,能活着就不错了。” 外面有人也抱怨道:“唉,聂将军到底行不行啊。” “谁知道呢。” 月辰低了低头,端着脏水出去了。 很快,他又换回了衣服,黑巾蒙面,躲在了附近的机械营后——这是最僻静安全的地方,有些破箱子和草垛,避风少人。 那小锅饭煮的很香,也的确是有聂冰的一份。 有人把最好的肉盛了出来,又弄了其他小菜,一并给聂冰端了过去。 聂冰忧心战事,忙了一整夜,此刻也无心吃饭。 不过为了身体,他还是端起了碗筷,匆匆的扒拉了几口,食不知味,又喝了几口汤,就放下了碗筷,继续忙碌了。 谁能料到,那饭菜入口,暗含秘药,却是引的肠胃闹腾,一趟趟的去解手。 不只是他,其他的几位将领也面露苦色,一趟趟的去解手——吃了小锅饭炖肉的人,都拉肚子了。 暗中的月辰,有点儿发懵,他摸出药瓶子来一看,原来那瓶子做的精巧,阴阳开口,左迷药右泻药,他动手的时候神经紧绷,也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误把泻药当成了迷药。 那聂冰吃了泻药,来来往往的跑了几趟,又喝了温热的茶汤,身体虚弱,也没有心思忙碌了,打算稍微歇息一会儿。 月辰却是咬了咬牙,决心动手了。 这时候军医说,是不是水源不干净?搞不好会引起痢疾,后果严重云云——所以,那边抽调人马,去查看水源了。 聂冰大帐外面的护卫也有调动,出现了短暂的空缺,加上吃饭换班,终于叫月辰找到了机会。 大帐后面无人的一瞬间,月辰翻身躲入暗角,摸出匕首来,轻轻地一划营帐皮革,开出一道口子来,就轻手轻脚的躲了进去,前面的士兵交接完毕,又把大帐围了起来。 聂冰在榻上睡着,身上盖了一张厚厚的毯子,他的银枪放在门口的架子上,手边没有任何的兵刃。 而且,聂冰困到了极点,睡的很熟,这正是杀他的最佳机会。 月辰心道:老天庇佑!竟如此顺利。 他马上深吸一口气,反手拔出了轻尘剑,收敛杀气,刺向他的咽喉。 聂冰眼底发青,冷剑刺来,也毫无反应,犹在梦中。 月辰心有恨意,出手又快又狠,眼看就要取下聂冰的首级了,却被一点寒芒打偏了剑锋。 他心中一惊,看向了大帐门口。 却见,一位黑衣女子用轻功闯入道:“不可杀他!” ——这声音婉约动人,好听的很,也熟悉的很,月辰却是急着杀人,无心分别。 寒芒破风,打偏剑锋的声音,惊动了聂冰,他猛地醒来,睁眼时就往后退,险之又险地避开了月辰的杀招。 说时迟,那时快,外面的守卫高声道:“有刺客!保护将军!” 里面的剑风冰冷,划破了聂冰的衣衫,寒芒数点,后发先至,却也逼不退月辰的剑。 月辰眼中杀意强烈,出招只攻不守,不理那外人,只想补上一剑,杀了尚在懵懂的聂冰,那黑衣女子却是焦急道:“月辰,快住手!” ——她居然一语道破了月辰的身份! 女子说着,扯下了脸上的面纱,露出了一张倾国倾城的脸。 同一时间,聂冰也拍开了月辰的剑锋,对着外面冲进来的侍卫们道:“无事!都给本将军退下!” 月辰心神一震,回头看清楚她的容颜,顿时手脚发冷,心肝发颤,无力继续了。 是她? 怎么可能是她呢! 她明明已经死了! 侍卫们看着两个黑衣人,再看看手掌流血的将军,都傻眼了。 聂冰大声道:“没事了,还不走!去把军医叫过来!” “是,将军。” 侍卫长浑身一震,马上低头退下了,心中猜测着:那个黑衣人很美丽,莫非是将军的情人? 黑衣女子轻叹一声,柔柔道:“月辰,好久不见了。” 月辰难以置信的摇摇头,后退了几步,盯着黑衣女子的脸,脸色苍白道:“这不可能。” 第56章 复仇(4) 营帐里面有些冷,却远比不上人心里面的寒。 月辰的剑被打偏,无法杀死聂冰,错失了最佳的机会。 当他回头,看见了酷似母亲之人,顿时就慌了。 一瞬间的狂喜期望,下一秒的心惊胆战,那是无法言喻的震惊。 月辰瞳仁收缩,有刹那间的恍惚,叮当一声,轻尘剑落在了地上,他心里面乱糟糟的,不知道身在何处。 母亲明明死了啊,自己亲自验过伤的…… 聂冰缠住手上的伤口,让那些不明所以的侍卫退下后,对月华夫人单膝跪下,低头沉声道:“徒儿拜见师父,多谢师父出手相救。” 月华夫人没有回答他,只是看着月辰。 聂冰自己站起来,对月辰道:“师弟,如你所见,师父还活着,并没有死。” 月辰摇摇头,看着黑衣女子的脸,无论如何也叫不出一声‘娘亲’来。 他万万没想到,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了聂冰的人,居然是母亲——月华夫人。 她光彩照人,妩媚婀娜,和当初一样美丽,充满了成熟女人的魅力,一套低调的黑纱裙,反增了几份神秘的风情。 这不是梦,母亲真的还活着,而且拉住了他的手,那柔软的纤纤玉指,是热的。 然而,月辰却是心痛难忍,有一种被愚弄、被欺骗、被摒弃丢弃的感觉。 “娘,真的是你吗?你还活着,你没有事,你也不会死,娘亲——” “是我,月辰,我还活着。” 月华夫人搂住了月辰,安抚地摸着他的头,这傻孩子,一见娘亲,眼眶都红了,还是藏不住事啊。 “那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月辰突然清醒过来,甩开了月华夫人的手,后退几步,只觉得头晕恶心,胸闷气短,一阵阵的心悸,脚下发软,竟是往后一倒,靠在了聂冰的怀里面。 “师父?” 聂冰看了一眼月华夫人,得她首肯,就抱起了月辰,把他放在铺着虎皮的床上,为他输入了内力。 月华夫人缓缓走来,低头看着月辰,这么久不见,她的儿子已经长大了,褪去了当初的稚气,变得英俊潇洒,一身黑衣更是衬的肌肤如雪,如她当年一般美丽。 只是,月辰眼底的淡漠疏离,也刺痛了她的心。 “母亲还活着,你不高兴吗?” 月华夫人缓缓地问道:“为何如此的不安?” 月辰闭上眼道:“我明白了,当初,聂冰说刺了母亲一剑,却没有说刺死了母亲。” 一字之差,天渊之别。 那天的一切,重现眼前,对比这两个人的态度,月辰什么都明白了。 但是,他还是不死心道:“所以说,这一切都是你们两个算计好的,假死、金蝉脱壳、借燕国之力、颠覆北堂家的江山,而我什么都不知道,还真以为母亲死了……你们一直瞒着我,对吗?” 你们信不过我。 最亲最爱的母亲,选择了聂冰,而不是我。 即使聂冰伤害了我,我想要杀死聂冰,母亲也不容许。 我什么都不知道。 亦什么都不懂…… 棋子,只是棋子。 不,不对,如果母亲还活着,聂冰如何敢那般的折辱自己?莫非这也是母亲默许的吗? 一瞬间,月辰心中绞痛,呼吸急促,难受的蹙眉,脑子里面翻涌出了全部的细节,心里面也闪过了无数个想法,最终变成了凉薄的残念。 呵,有母亲护着他,聂冰又可以活下去了。 ——他决不容许! 聂冰弯腰道:“师父,我先出去包扎一下。” 月华夫人点点头,聂冰离开营帐,而且让人远远地护卫着这儿,不许任何人打扰。 他明白,师父和月辰见面,必定有很多话要说。 “我……也是娘亲计划里的一环吗?” 母亲就在身边,月辰却没有了抱住她的勇气,他缓缓地侧身,微微卷缩起来,抱住了自己。 月华坐在床边,伸手拍了拍月辰,轻声道:“当初不告诉你,是怕你无法接受,后来不告诉你,是我分身乏术。” 一开始不说,是为了保护。 后来,情况有变,就更难解释了。 月辰不语,抓紧了褥子上的毛皮,血液逆流入心室,那瞬间的痛苦,远比不上心底的惊怒。 “那时候的你,文采风流,聪明伶俐,只可惜性格上不够果决,优柔寡断,过于温柔,我希望你可以成熟一些,就离开了梁国……后来才知道你出了事,聂冰说你变了很多,敢去报仇了。” 月华夫人坐在那儿,缓缓地说着有关‘假死’的一切。 “月辰,你是我唯一的孩子,假死一事,并不是有意要瞒着你的,唉……” 月华夫人幽幽长叹一声,继续道:“只是我,不想再留在宫里面了,所以让聂冰来刺杀我,想借假死之术来得到自由,月辰,是母亲有私心,听说你变了很多,觉得这样也不错,所以任其发展,希望你可以历经风雨,淬炼成金。” 月辰小声道:“为什么?你一直都没有和我相见。” “因为,我不敢见你,你一直都想为谢苍鸿报仇,可是你不知道,杀了他的人——正是我。” 月华夫人缓缓地说出了最残酷的真相,脸色平静,没有一丝一毫的愧疚和后悔。 月辰猛地看向她道:“什么?” 母亲,杀了父亲? 月华夫人无情道:“是我杀了谢苍鸿,不过,你也不必难过,因为他根本就不是你的亲生父亲。” 她淡淡的说着,精致的眉眼中不含有一丝情绪,只有淡淡的杀气。 一时之间,月辰的心中如惊天霹雳,他翻身坐起来,低吼道:“你说什么!” 月华夫人站起来渡步,思索一番,才冷酷道:“月辰,你是我的儿子,却非谢苍鸿所出。” “你胡说!” “当年,我并非有意害他,只是情非得已,谢苍鸿自己也是愿意的,他用‘奉献’成全了我,只可惜,他的心中对我,毫无恨意,即便是死了,也无法助我超脱……” “那我的仇人,也不是北堂家?我和北堂烈之间,根本就没有仇恨,我也不必报仇,委曲求全的留在宫里面,那我之前做的那些事,还有什么意义啊!” 月辰眼眸发红,突然之间,浑身都没了力气。 自己的筹谋算计、忍辱偷生,复仇大计,全都是一场笑话吗? 包括身份和地位,也都是假的,那些传承和骨气,就更是可笑了……什么为父报仇啊?他没准儿是个野种呢? 不,这不可能,这一定是梦,是个噩梦。 “不对!如果是你,忠勇侯又何必为你遮掩?” “他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北堂野,在外人的眼中,这只是一桩情杀的丑事而已。” 月华夫人长叹一声,索性什么都说了。 “你的生父,本是我的师兄,而我,是合欢宗的宗主,月辰,是时候告诉你一切了……” 原来,月华真的是合欢宗的传人,自幼学习了神秘的功法,生的妖娆漂亮,大有倾国倾城的魅力。 那时候,她行走江湖,认识了很多人,无数男子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愿以她马首是瞻。 唯有一个白衣剑客,高傲冷漠,对她不屑一顾。 月华眼高于顶,看不上那些凡夫俗子,却爱那白衣剑客的干净利落,故而想要击败此人,杀一杀他的威风。 谁能料到……她竟然和白衣剑客一起遇险,跌落山崖,互生情愫。 月辰失魂落魄道:“你爱上了这个人?” 月华点点头,叹口气道:“没错,我情窦初开,爱上了这位剑客,但是,他却是骗了我。” “骗你?” “我对他千般好,他却说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对我冷若冰霜,脱险之后,我们本该分开,可他却还是跟着我,暗中保护我,还处处帮着我,照顾我,对我呵护备至……后来,无意间我吻了他,从此便就情根深种,难以忘怀。” 说到这儿,月华温柔的笑了笑道:“那时候的他真好啊,俊的像个小白脸儿,舞的一手快剑,还会吟诗作对,和我书信相传,柔情缱绻。” “那不是很好吗?为何没有在一起?” “呵,那时候我不懂事,后来才明白,‘他’原来并不是‘他’,而是‘她’,那白衣剑客是一位女子,还是问剑斋的传人,我这一生最大的敌人。” 月辰忍不住道:“是冷诗菁,对吗?” 月华变了脸色,杀气腾腾道:“没错,就是她,她本是燕国的王妃,身份尊贵,却非要女扮男装行走江湖,还骗了我的感情,我恨她之极,只想杀了她,可惜我打不过她。” 唯有继承了合欢宗的人,才有资格和问剑斋的传人决一死战。 月华道:“我们合欢宗的功夫,分为外门功夫,和内门密宗,我当年没有学习那至高无上的心法,不是冷诗菁的对手,只是怒气难消,就做了许多的错事,走投无路之际,是谢苍鸿帮了我,把我从鬼门关拉了回来,我当时很感激他,他就开玩笑说,要我以身相许……” 再后来,月华返回了合欢宗,找到自己的师父,说要继承合欢宗,要成为最强的人。 师父要她一生忘情,不能爱上任何人,月华答应了。 尔后,师父就把最高深的心法,全部都传授给了她,月华练到最后一层,才知道了这心法的残酷。 秘法想要进入下一境界,必须的和一武功高强的男子双修,对方心甘情愿的,奉献出全身功力来,才能成全这邪门的功法。 月华走火入魔之际,第一个奉献的男人就是她的师兄,也是月辰的亲生父亲。 那个男人毫无怨言的躺下,献出了自己的全部力量,让月华功力大增,恢复清醒,而他本人,也一夜白发,失去了年轻活力,变得病态苍老。 仪式完毕,那男人对月华的哭求避而不见,一个人休息几天,就下山去了,后来,再也没有人见过他。 月辰黯然道:“他姓甚名谁,是什么样的人?真是我的亲生父亲吗?” 第57章 复仇(5) “我生父,是什么样的人?” 他是善是恶,是生是死,月辰都想知道。 月华夫人道:“他?” “嗯。” “他是我师父收养的孤儿,代号‘西风’,是没有名字的杀手,专为合欢宗杀人敛财,做脏手的黑活儿,他虽然是我师兄,却比我还小,生的很漂亮,沉默寡言,是个孤僻的人,唯一的特征,是一身艳丽的梅花纹身。” 西风的一生,犹如光影一瞬,少年的时候,无依无靠,后来学了本事,行走在黑暗之中,逐渐忘记了自我,却忘不掉师门的恩惠,他无法反抗师父,更不想师妹香消玉殒,唯有奉献自己,偿还师恩。 “那谢苍鸿呢?” 那个男人,又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态,接受了不属于自己的儿子。 “我怀了你,功力全失,师门又遭遇大劫,我无处可去,只能投奔谢苍鸿,说孩子的父亲死了,谢苍鸿是个好人,二话不说就娶了我,说这孩子是他的,生下来以后,他给你起名为‘谢思安’,希望你能远离江湖,不必和我一样受尽苦楚。” 居安思危,有备无患。 月辰闭上眼,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他平静道:“母亲,孩儿有一事不明,这么多年了,你为何不早点告诉我?而是看着我一直痛苦,你瞒了我这么多年!” “月辰,不要怨恨为娘,合欢宗是江湖魔门,处处受人排挤,被正道追杀,生存不易,而你我身在宫中,更是处境尴尬,如履薄冰……”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让我走!你明明知道,我最讨厌宫里了!” “当年,在我生下你的时候,就决定要隐藏这个秘密……谁能料到,后来发生了太多的事,谢苍鸿也为了我,而气血耗尽,伤重不治,我不能让他白死,也不想就此放弃权位,只能带着你入住北堂家,和北堂野周旋度日,娘所做的这一切,并非是要折磨你,而是要你学会朝政之事,为以后的大业打下基础!这锦绣江山,迟早都是你的。” 她并非只是简单的依附北堂家,而是利用北堂野,做自己想做的事。 “开什么玩笑。” 月辰摇摇头,不懂月华的苦心,在他眼中,那只是妄想。 月华叹道:“难道你不想君临天下,成为九五之尊吗?” “娘你想造反?” “王侯将相宁有种?我们合欢宗底蕴深厚,有着富可敌国的宝藏,也有聂冰这样的能人异士,只要你领悟了帝王制衡之术,寻一个天下大乱的机会,就能揭竿而起,自立为王。” 说到这儿,月华的眼眸发亮,微微笑道:“或许,你觉得这一切都很虚妄,但是,当你看见我族的宝藏和力量之时,你就会明白,这天下,迟早都是我们的囊中之物。” 除了聂冰之外,她还有几位厉害的弟子,加上军阀的力量,以及各方面的关系,想要逐鹿天下,并非无稽之谈。 之所以不顾月辰,也只是希望他能够尽快的成长起来,变得心狠手辣一些。 更是想让月辰明白‘强者为尊’的道理,叫他多磨砺一番,明白何为帝王,何为权利。 至于那些男人的欺压,都是意料之外,骑虎难下的后遗症罢了。 月辰沉默了许久,听着月华絮絮叨叨的说着过去,心里面也变得空荡荡的,他轻抚着手腕上的蝴蝶针,终于明白了冷诗菁的诡异态度。 怪不得,她对他那么好,原来是爱屋及乌。 初见母亲时的热情激动,已经完全消散,变成了刺骨寒冰,那些真相,越想越是心惊肉跳,可怕至极。 月华夫人带上了面纱。 她最后道:“月辰,我没有传授你合欢宗的武功,是因为你的体质阴寒,再者,合欢宗的至高心法只适合女子修行,而你,是个男孩子,若是强行修行,只会让你变得阴柔内向,我觉得这样不好,就没有传你全部的功夫。” 而月辰幼时,对学武的兴致也不高,就算是外门功夫,也进境缓慢,时而久之,月华夫人觉得这样也挺好。 武功,代表不了实力。 月华夫人补充道:“我那时候想着,反正你是男儿身,无法练成最高境界,所以,还不如不练,不知道合欢宗的事比较好,母亲这辈子过的糊涂,却不想你也这般混日子了……若是可能,母亲希望你能普普通通的活着,娶妻生子,开枝散叶,可你又和冷诗菁的儿子——慕容明扬纠缠在了一起。” 她叹息起来,说不下去了。 月辰忍不住讥讽道:“你刚才还说这天下是我们的囊中之物,现在又说让我普普通通的活,母亲,赎孩儿愚笨,听不懂母亲的话中真意。” “你恼恨我了?” “孩儿不敢,孩儿只是觉得,自己很傻。” 月华夫人闻言皱眉,没有再问。 她的孩子,终究和她不太一样,从小就有主见,遇事做出来的选择也是异于常人,这一次骗他那么久,他一定会恨的。 但是那又如何? 血浓于水,他们之间是斩不断的母子亲情,月辰再怨、再恨,也不会背叛她的。 或许,她该走了,让孩子自己静一静,想一想,就会明白许多。 等时候到了,就带他回合欢宗的总舵。 母子之间,没什么过不去的坎儿。 月辰咬了咬唇,终于忍不住追问道:“那聂冰呢?母亲传他的武功,比传我的还多,真是煞费苦心了。” 聂冰的存在,是最伤人的地方。 月华夫人道:“聂冰是你的磨刀石,他会保护你,让你的手干净一些,他也会磨砺你的心志,让你变得强大起来。” ——聂冰是必不可少的棋子。 月辰摇摇头道:“我不这么觉得,这样的磨砺,儿子消受不起。” “月辰,你受苦了,但是以后就好了,再也不会有人欺负你了。” 月辰缓缓地下床,给自己倒水喝水,润了润嗓子,看向美丽无比的月华夫人道:“母亲,您还活着就好,其他的,其实根本就不重要,谢谢你告诉我这一切,虽然有些晚了,但我依然很感激母亲,哈哈。” 月辰冷冷的一笑,眼底却没有丝毫的笑意。 月华夫人暗暗心惊。 她拉住了月辰的手道:“血浓于水,无论如何,母亲都不会害你的,你恼聂冰,母亲就让他给你赔礼道歉。” 月辰低下头道:“算了吧,不需要了,我只是很好奇,母亲真的知道,我经历了些什么吗?还是对于母亲而言,被男人强迫,本就算不得什么。” “月辰!” 月华夫人皱眉道:“若能救援,母亲岂会袖手旁观,让那些人欺负你?” “救我就难,但是救聂冰,就轻而易举,对吗?” 轻飘飘的一句话,藏着多少心酸委屈。 他冷冷道:“究竟,我是母亲的儿子,还是说,聂冰才是母亲的儿子,呵,现在我真的搞不懂了,你说的那些,宏图霸业?逐鹿天下?和我有什么关系?我根本就不喜欢,也不感兴趣,既然我不是谢苍鸿的儿子,那我也不想留在朝堂之中了,你放不下权位,那就扶持聂冰吧,反正他很听话,也一向比我聪明。” 啪! 月华夫人打了月辰一巴掌,皱眉训斥道:“你说什么胡话!” 月辰捂住自己的脸道:“我说的难道不对吗?母亲何曾在意过我的死活?又何时关心过我的心情?我只是个野种而已,和这天下权位没有一点点的关系!” 原来,大英雄谢苍鸿,不是他的亲爹。 他没有那么伟大的出身,也没有复仇的立场,他只是个私生子而已,母亲也根本就不在乎他,作为弃子,说到底,他依然不知道母亲这两年人在那里,又干了些什么,更不知道聂冰和母亲的默契…… 由始至终,自己都是局外人而已。 复仇,只是一场,自己做的大梦罢了。 那些苦苦坚持的东西,像个笑话,一瞬间都土崩瓦解,烟消云散了。 月华夫人娇躯微颤,摇摇头道:“傻孩子,母亲心里面,只在意你一个啊,聂冰只是能帮你的人而已。” 月辰摇摇头,沉默了片刻,突然跪下来,给月华夫人磕头道:“母亲不必难过,都是儿子不孝,是儿子说错话了。” 他心里面明白,没必要和母亲在言语上对峙,也没必要把话说的那么难听,母亲含辛茹苦的养大自己,实属不易,就算是骗了自己,她也始终是自己的娘亲,即便心里面痛苦不服,也不该顶撞母亲。 月辰想走,故而忍下了心里面的委屈,磕头道歉,只是想跪拜母亲的养育之恩而已。 ——他已经怕了,也倦了。 月华夫人袖手转身道:“你冷静冷静吧。” 她足下一点,轻飘飘的离开了。 月辰捡起轻尘剑背好,又喝了几口水,重新蒙住了自己的脸。 就才刚才,心里面产生了一个强烈的念头:离开这儿! 离开母亲,离开聂冰,离开所有认识他的人。 ——这种逃避性格,真是令人不安,月华想改变月辰的性格,试图让他变成一个心狠手辣的无情之人,然而这刺激太大,叫月辰有些自我怀疑了。 他强压心中的彷徨痛苦,听着外面巡逻的空隙,再次用匕首,割开帐篷,全力施展轻功,从另外一个方向离开了。 月辰后悔来刺杀聂冰了。 如果什么都不知道,就不会这么的痛苦了。 为了复仇,而和北堂野虚与委蛇,被他揉搓轻薄,被人戳着脊梁骨,为的是什么? 还曾羡慕别人的童年,自己也想要一个幸福的家。 这些心念被全盘推翻,坚持付出,那些牺牲失去了意义,除了‘蠢笨’之外,再也想不到其他的形容词。 离开,离开这一切。 不管是天下还是母亲,不管是仇恨还是恩情,他都不想要了。 第58章 复仇(6) 月辰慌不择路,顺着风往南走,一心只想逃离那些阴谋诡计。 然而,他又能逃到什么地方去呢?那是他的母亲、他的师门、他的根。 “月辰!” 聂冰从后面追上来道:“前面就是李沐阳的凉州城,不能再去了。” 当时月华夫人出去,觉得不妥,就叫来聂冰,嘱咐了几句。 还把一本册子给了聂冰,让他照顾月辰。 故而,聂冰一路尾随月辰,看他失魂落魄,漫无目的的潜行,心里面既是惋惜又有怜惜,然而,更多的却是嫉妒和仇恨。 就因为月辰是师父的亲生儿子,所以他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坐享其成,而他们这些人,都只是他的垫脚石而已。 聂冰一直都有些嫉恨月辰,月辰比他的根骨好,却不够刻苦;月辰比他的身份高,却没有早点结党;月辰比他生的好看,却不懂利用自己的外貌,去娶几位有用的妻子,达成政治联姻;月辰明明和燕国权贵关系亲密,却不能把他们玩弄于股掌之间……太多的机会,就那样白白错过了。 此刻,聂冰拦住月辰,话语平淡,心里面却是动了杀心。 如果,在师父不在的时候,暗暗地杀了月辰,是不是更好呢? 不,不能!那样的话,师父一定会伤心的,自己决不能做让师父伤心的事。 月辰看着聂冰的眼神,反手拔出了轻尘剑。 剑如秋水,人似寒冰。 在这个荒无人烟的野山坡上,有种莫名的萧瑟感觉。 聂冰皱眉道:“马上就到初四了,你闹什么别扭。” “我要杀了你。” 月辰说的很坚定,无论母亲的计划如何,聂冰辱他、害他,是不争的事实,不管怎么解释和道歉,都是没用的,今日,他一定要杀了他。 聂冰手腕一抖,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抽出了银雨剑,声音冰冷道:“月辰,你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又何必自取其辱呢?再说了,师父已经给了我最高心法,我会修行到极致,然后利用双修秘术,把这一身修为都给了你,真不明白,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她让你给,你就给吗?” “师命不可违。” 月辰闻言摇摇头,冷冷道:“你不要再废话了,聂冰,你明明就很讨厌我,从小到大,你一直都在针对我,表面上很客气,可是,暗地里却没少给我使绊子,你的眼神,就像是蛇一样恶心,我曾以为,你对任何人都是这样的,我也曾——把你当做是最可靠的兄弟。” 可你,辜负了我的信任。 聂冰认真道:“我从未背叛过师父,李浩对你并不忠心,那些人的力量,是谢苍鸿的残留势力,他们一直都不喜欢师父,肯听你的话,只因为你是谢苍鸿的儿子,当他们知道真相的时候,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出卖你!” “那又如何!” 月辰一剑刺来道:“你无权决定他们的生死!” “是,杀人就是杀人,无论怎么说都是杀人,我深信一将功成万骨枯,可是你呢?一方面说要报仇,一方面却对我痛下杀手,你和我又有什么区别呢?比我更废物一些吗?还是说……” 聂冰挡住月辰的攻击,游刃有余道:“你比我更下贱?” “你狂妄!” “你无能。” 终于,两个人都无话可说了,能够表达情绪的,唯有剑。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月辰心中有着明确的愿望,那就是杀死聂冰,即便真如聂冰所言,自己会变成和他一样的人,那也无所谓了。 他深信,这个决定是正确的。 聂冰的武艺高强,战斗经验丰富,若想杀他,必须的拼尽全力,以命搏命。 对此,月辰早有觉悟。 轻尘剑微动,施展出了冷诗菁传授的招式,不但有他未学过的后式,还有一些冷诗菁自创的剑招,这些剑招来源于问剑斋,此刻被月辰施展出来,带着一股凛然正气,顿时,就克制住了聂冰的银雨剑,当心一刺,迫他手忙脚乱的后退。 聂冰色变道:“这是什么剑法!” “要你命的剑法。” 月辰眼眸赤红,心中的杀意狂涌,乘胜追击,剑意之中糅合了必杀的决心,顿时凌厉非常,带起了一阵狂风。 聂冰虽然厉害,却是月华夫人一手调ヘ教出来的,所学所用,都是合欢宗的功夫——合欢宗,为魔门邪教,虽然剑走偏锋,厉害非常,却始终是旁门左道。 当月辰步步紧逼,使用冷诗菁的剑法时,聂冰的优势就变成了劣势。 问剑斋和合欢宗敌对。 剑道方面上,问剑斋完全克制了合欢宗,冷诗菁传授月辰的时候,留了一些心眼儿,教的都是只攻不守的舍命杀招,每一剑却是蛇打七寸,针对魔门,刁钻狠毒,非常的厉害。 剑刃碰撞,火花四溅。 轻尘剑刺伤了聂冰的手腕,月辰却被聂冰的内力震得气血翻涌,唇角溢血。 “月辰,你就这么恨我?不顾师父的面子,想和我同归于尽吗!” 聂冰怒吼,眼底满是戾气。 月辰杀气腾腾道:“没错!今日我一定不会手下留情了!” “那就来吧。” 月辰剑招凌厉,让聂冰无奈后退,一个错身间,他反应不及,已经被月辰的快剑,狠狠地割伤了腰腹。 血腥味一瞬间蔓延开来,混合着杀气,有股子迷人的暴力气息。 聂冰捂着肚子跪下来,声音沙哑道:“我,我还不能死……” 说着他就倒了下去。 尘土四溅,银雨剑落入草丛。 月辰心中一惊,低头看着染血的轻尘剑,觉得有些难以置信,自己就这样打败了聂冰吗? 冷诗菁的剑法,就这么的厉害?只是苦学数日,就能让自己战胜聂冰? 这也太神奇了吧? 月辰一抖长剑上面的血珠子,过去查看聂冰。 那聂冰面朝下,狼狈不堪的趴在黄土里面,没有呼吸声。 鲜血犹如水流,在他身下快速的蔓延了开来,月辰抬脚踢了踢他的腿,他也毫无反应。 “聂冰?聂冰?” 看起来不是死了,就是重伤了,月辰想到聂冰口中的‘什么心法’,就半蹲下来,想搜一下他的身,同时,准备割下他的头颅来。 就在这一瞬间,异变突生,聂冰翻身一滚,扬手抖出了一团白色的粉末。 这粉末很细,还香喷喷的,被风扬在了月辰的脸上。 月辰心叫不妙,连忙屏住了呼吸,与此同时,手中的剑狠狠地刺了下去,骂道:“卑鄙!” 聂冰单手抓住月辰的剑锋,另外一只手拍向了月辰,口中冷漠道:“这叫兵不厌诈。” 月辰头重脚轻的后退,只觉得天旋地转,两眼一黑就倒了下去。 而聂冰,却是从容不迫的封住了自己的穴道,坐着调息了一会儿,为自己处理了伤口,然后背着月辰,离开了这儿。 这一次,他依然是赢了,虽然手法无耻,但赢了就是赢了。 月辰再厉害,也只是个初涉江湖的雏儿,面对无所不用其极的聂冰,他还是太仁慈了。 聂冰没有带着月辰返回军营之中,而是入了山里面。 在一处隐秘的洞口,他开启机关,走入了合欢宗的一处据点之中,这地方福地洞天,非常的安全,而且,月华夫人也在,有她的妙医圣手,自己和月辰的伤,都可无恙。 只是,这一次办事不利,只怕是……会惹怒师父。 若是师父让自己奉献一切,又该如何? 聂冰皱了皱眉,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这是一处山谷,鸟语花香,有几排木屋,里面精巧舒适,是月华夫人的休息地。 ——也是聂冰练武的地方,承载着他童年的记忆。 果不其然,月华夫人在看见月辰以后,担心不已,连忙为他诊治用药。 她确认儿子无事后,才为聂冰处理伤口。 待到一切都安顿下来,聂冰跪下请罪,同时主动说了相思扣的事情。 月华夫人平淡道:“就明天吧,你使用最后一章里面的心法,把自己的力量渡入他的体中,助他炼化突破——聂冰,我如此决断,你可会不服?” 聂冰跪在那儿,不卑不亢道:“徒儿不会不服,只要是师父的命令,徒儿一定会完成。” 他心中发寒,话语却是坚定真诚。 若是能叫师父开心,死有何惧?更何况,只是给他一部分而已,应该不会死的,只要自己苦练几年,一定还会变强,还能帮得上师父…… 月华夫人点点头,没有再多说了。 她希望,用聂冰来挽回儿子的心。 可是,对于月辰来说,这种仇人奉献的力量,根本就是羞辱。 月华夫人是实际主义者,只看实际利益,而月辰一腔热血,心里面有股子傲气,就算是赔本生意,他也会杀了聂冰。 当月辰恢复神智,就看见了光着全身的聂冰,以及陌生的四周。 身体浮浮沉沉,冷热交替,说不出的难受。 聂冰额头见汗,正在他的身上起伏,一股热气带着精纯的内力涌来,伴随着聂冰的粗重呼吸,叫人恍惚,这是? 奉献。 月辰有些麻木,感觉不到身体的重量,四肢也毫无知觉。 他只是看着聂冰,压着自己做那种不知羞耻的事儿,叫不出声音来,也无法挣扎扭动,丹田附近刺痛无比,可怕的热气汇聚在了一起,邪门的力量在血脉之中翻涌,顶着他的任督二脉往奇经八脉窜走。 那种感觉非常的奇怪,一方面震惊愤怒,一方面淡然迟钝,身体好像是不属于自己了,一切的画面,都是慢动作的光怪陆离,有种头疼的窒息感,然而,理智却又异常的清醒。 月辰明白,他又被聂冰骗了,还被他折辱了,这股力量,想必就是母亲口中的‘奉献心法’。 呵,明明就是相看两相厌的仇人,却非要纠缠在一起,为对方奉献出自己的内力,这情况,真是又滑稽又恶心。 作者有话要说: ( 感谢sissi的萌雷x1 ) 第59章 复仇(7) 委屈自己,成全别人,忍气吞声,这种想法很弱。 月辰从不愿做个弱者。 他想变强,更想证明自己很强。 可此时此刻,他却无法拒绝聂冰。 聂冰献出力量,成全他的修为。 苦修多年,为他人做嫁衣,做这种事……多少也有些委屈吧,可是,他却不是弱者。 月辰瞪着聂冰,心里面怨恨到了极点,反而变得有些平静了。 他还活着。 活着,就还没有输。 这是个陌生的地方,外面没有人声,很安静,窗外的风吹入花香,那气息清新柔和,带着山野特有的水汽,很美好的感觉。 床褥也柔软干净,带着一股子香味儿,有些宫里面的精致感——是母亲喜欢的花样。 聂冰敢这样做,也是母亲授意的吧?她希望自己和她一样,得到别人的力量,然后成就一番大业吗? 但是,武功代表不了实力,也无法改变命运。 月辰的身上都是汗水,然而,他却没有难受的感觉,就和在熏蒸一样,充满了轻飘飘的虚妄感,只想叹息、想入水、更想杀了眼前的这个男人。 聂冰见月辰醒了,用力地动了几下道:“舒服吗?” 月辰无法说话,聂冰邪气的笑笑,又道:“你一定很舒服吧,那么热那么紧,是喜欢我的力量呢?还是舍不得我的家伙?” 身体的本能反应,被曲解成了逢迎,这种事,早就见怪不怪了。 月辰虽然不能说话,眼底却添了一丝促狭的同情,以及简单直白的恶嫌。 聂冰抬手,解开了他的哑穴,居高临下道:“月辰,瞧瞧你这张脸,得了便宜还卖乖,当了婊ヘ子又要立牌坊,真是下贱透了。” 清高漂亮,傲气美丽,明明是黑暗滋生出来的美人儿,却有一股子清正的甜美,那张不屑的脸,在忍受什么而痛苦的时候,展露出来的风情,叫人欲罢不能。 月辰大口大口的喘气,讥讽道:“啧,你如此恨我,却还要上赶着奉献自己,我若是下贱,那你就是贱到骨子里去了!” “哦?你说我贱?” “难道不是吗?你卑鄙无耻,恶心下贱,也就这点本事了,呜唔——” “从什么时候开始,你变得这么能说了?” 聂冰掐住月辰的下巴,狠狠地咬着他的唇,同时,用力快速的报复着月辰,强大的内力犹如狂风巨浪一样涌来,激起了千层巨浪。 狂风暴雨,外力涌入,化为洪流,冲刷经脉,既舒服,也痛苦。 月辰皱眉,难受的侧头道:“你在找死。” “你每次都杀不了我,月辰,你永远都赢不了我。” “住口!” 聂冰直起腰道:“只是一些力量而已,就算是我失去了,你也不会变得比我更强,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这儿——很废物啊。” 他指着月辰的心口窝道:“只可惜,你这种人不是个女人,你若是个女人,师父也不会这么的为难了,可你明明不是个女人,却爱和其他的男人纠缠不清……” “你!” 拜外力所赐,月辰突然来了力气,四肢也恢复了力量,他一掌拍向了聂冰的胸口,同时手指一滑自己的手腕,开启了蝴蝶针。 一瞬间银光闪烁,十三根牛毛细针激射而出,狠狠地刺入了聂冰的胸口重穴。 聂冰猝不及防,喷出一口鲜血,倒了下去。 月辰眼眸发红,早已经忍无可忍,一旦恢复行动力,马上就扑了过去,这陌生的床榻间没有刀剑利器,他就狠狠地掐住了聂冰的脖子,准备扼死他。 聂冰挣扎几下,反应过来,抓住月辰的手腕想扯开他,嘶哑求饶道:“仪式,还没有完成,你不能杀我,我把力量都给了你,你就没有丝毫的……咳!咳咳!感激……” “感激?呸,你个畜生,三番几次的害我,还想我感激你?做梦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做这些是为了谁,你自己贱还想我领情,你当我和你一样吗!” 月辰恶狠狠的说着,手指用力地掐紧聂冰的脖子,看他因为窒息而脸色发紫,心中涌起了一股强烈的杀意。 就是这个人,赐予他无情,带给他痛苦,几次让他痛不欲生,堕入黑暗。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这份恨,早已经压垮了月辰的理智,什么大局,什么恩怨,都冲不散心底的这股子疯狂。 “月辰,咳,啊,师,师父!不……” 聂冰为求自保,开始攻击月辰,两个人在床上扭打了起来,就在这时候,相思扣醒了,蛊虫互相吸引,杀念变成了最原始的渴望。 两个互相讨厌的人停下了打斗,反而忘乎所以的靠近了对方,紧紧地抱住了彼此,然而,一发不可收拾,等恢复神智的时候,已经是次日天亮了。 月辰睁开眼,感觉神清气爽,精力充沛。 他坐起来,就看见了满头白发的聂冰,他和一个老人一样,昏在那儿,胸口有几个细小的血点。 他的一身力量,已经在蛊虫的影响之下,献给了月辰,犹如没有理智的狂欢一样,欢乐忘我,毫无保留的奉献和攻掠,已经耗尽了聂冰的精气神,寿命也大大的缩减了。 月辰多了他的精纯功力,身体之中的痛苦一扫而空,只有淡淡的空虚感和羞辱感,他站起来,看着自己犹如白玉石一样的胸口,感受着握拳时的强大力量,眼底的杀意逐渐凝聚。 聂冰却是昏昏沉沉的,无意识的发出了低吟,一头白发凌乱,非常的刺眼。 “真可悲。” 月辰叹息一声,披上了衣服,然后,他在房间之中翻找出了轻尘剑和银雨剑,手起剑落刺入了聂冰的心脏。 聂冰痛苦的睁开眼睛,瞪着月辰道:“你!你……” 月辰手中用力一绞,冷声道:“聂冰,你该上路了,你的一身功力,我会好好利用的,但是!我不会感激你,永远都不会!” “你,够狠,好样的……” “呵,你我彼此厌恶,在今日,终于可以做个了断了,你说我永远也赢不了你,你错了,聂冰,活下来的那个,才是最强的,你们说的对,理由和过程并不重要,关键的是结果,成王败寇,胜者生,败者死。” 聂冰吐血,却是笑了,他望着月辰,缓缓地裂开了嘴角,露出了诡异的微笑。 月辰冷酷道:“在这世上,弱肉强食、优胜劣汰本为天道,谁妇人之仁,谁万劫不复。” 他猛地抽出剑来,带出了一道血花。 “啊!” 聂冰痛苦的低吼了一声,最后道:“我,我不……后……悔……” 他就这样睁着眼睛,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月辰擦拭着剑上的血迹,俊美的脸上阴沉狰狞,眼眸深沉,一片寒冰。 他终于亲手杀死了聂冰。 但是,在他的心中,却没有丝毫的快乐。 也没有一雪前耻的豪情壮志。 只有无尽的痛苦回忆,苍凉悲凄,以及莫名的愤怒。 没错,是愤怒,怒火在月辰的心底燃烧,即使聂冰已经死了,但他依然痛苦难熬。 外面春光明媚,月辰却觉得很冷。 他回头,看着聂冰的尸体,想起了慕容明达。 当初,聂冰杀慕容明达也是这般快狠,杀北堂野也是这样,只是……自己呢?一路走来,自己又做了什么? 月辰咬了咬下唇,伸手按在了聂冰的眼眸之上,低声道:“你也不必死不瞑目,聂冰,结束了。” 我们的一切的恩怨,都结束了。 月辰用力地合上了聂冰的眼眸,又抬手斩下,狠心取了聂冰的项上人头,用桌子上的布巾一包,挂在了腰上。 窗外的鸟儿叽叽喳喳。 这山谷的景致优美,白云绿水,从未有股如此厚重的血腥味。 月辰抬手,把酒壶之中的烈酒一口灌下,然后挑翻了油灯,在屋中放了一把大火,自己背着轻尘剑和银雨剑离开,腰上挂着聂冰的头颅,怀里面揣着搜出来的心法,一步一个脚印的离开。 熊熊烈火在月辰的身后燃烧,很快,就浓烟滚滚,烈火飞尘,小谷一片血红火海,再无昔日的世外桃源之美。 山谷外面。 白衣冷诗菁高声道:“月华,你输了。” 月华夫人回头看了一眼火光,皱眉道:“你做了什么?” 冷诗菁道:“不是我做了什么,而是你的乖儿子做了什么。” 月华柳眉倒立,斥道:“你竟敢蛊惑我儿,实在是罪无可赦!” 冷诗菁摇摇头道:“我只是不忍见他误入歧途罢了,何来蛊惑?倒是你,养儿不教,放任自流,让他吃苦受罪,险些命丧牢狱。” “少废话,我的家事轮不到你来管,看招!” 两个人足下一动,又打了起来。 昨日,月华夫人本该守着月辰照顾的,只是,冷诗菁突然出现,杀上门来,月华夫人心叫不妙,才叫聂冰传功,自己出去应对。 谁能想得到,一向优柔寡断的月辰会狠心杀人,还放火烧了小谷之中的精舍。 月辰出来的时候,就看见了一黑一白两个人影。他停下脚步,腰间的布包还在往下滴血。 月华夫人看见月辰顿时喜道:“吾儿,快来助我,杀了这个冷诗菁!” 冷诗菁看见月辰的摸样,长叹一声道:“冤冤相报何时了?以杀止杀,只会满手血腥,月辰,你走吧,不要管我们之间的事。” 月华道:“他是我的儿子,才不会听你的话呢!这一次,你死定了。” 冷诗菁心中紧张,脸上却是风淡云轻,她‘哦’了一声道:“月华,你就不想知道,我是如何找到这儿来的吗?” “你什么意思?” 冷诗菁看向月辰的手腕,笑道:“是月辰手上的蝴蝶针,我把此宝送给他防身,同时,我的灵蝶,也能追寻到他的位置……月华,你还不明白吗?是你儿子月辰,带我来这个秘密据点的。” 月辰低头看了看那美丽的蝴蝶镯子,抬手褪下,丢在了地上。 他脸色冷漠,始终没有说话。 第60章 山野村夫(1) 漂亮的蝴蝶镯子被丢弃,在地上滚了滚,落入了黄土之中。 几只蓝色蝴蝶在附近翩翩起舞,乘着微风轻拍蝶翼,展露唯美的身姿。 蝴蝶的主人微微皱眉,她的一身白衣之上,又几道剑痕,却无血迹。 那月华夫人恼怒跺脚,咬牙切齿道:“冷诗菁,你好不要脸,居然用这种东西,来哄骗我儿子。” 蝴蝶针,内含灵蝶喜欢的特殊花粉,用秘术祭练之后,融合了雌蝶的信息素,可以吸引雄蝶来寻,就是这个东西,无意间暴露了合欢宗的山谷,引来了问剑斋的冷诗菁。 月辰之前不明白,到了现在,却是渐渐地懂了。 ——自己是特殊的棋子。 冷诗菁走近几步,叹道:“若非如此,我又怎么能见到你呢?” 她看着月华,眼中柔情万分。 只可惜,在月华夫人的眼中只有恼恨和杀意。 月辰不懂上一辈的恩怨情仇,也不懂母亲的所作所为,他只见她们两个人打了起来,剑势缠绵,你来我往的,根本就不需要人帮助。 ——月辰也不想偏帮。 他看她们两动手,所用的剑招,皆精妙绝伦,全是自己没见过的上乘武功,心里面凄凉无比,只觉得这世间的一切,皆为虚幻。 爱恨情仇,都是假的。 他没有停留观战,只是默默地转身,往山下走了。 山路崎岖,月辰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月华夫人抽身后退,急忙道:“月辰,你去那儿!” 冷诗菁拦住月华道:“儿孙自有儿孙福,你这是怕了?” “你住口!月辰,回来!” 月辰没有回答,站稳身体,定了定神,足下轻轻一点,飞跃而去。 他看的出来,冷诗菁出手留有余地,母亲是不会死的,既然如此,他也没必要留下了。 他想离开这儿,再也不要回来了。 山下有一匹白马,有几分眼熟——是冷诗菁的坐骑。 月辰心中明悟,冷诗菁对自己好,只是为了让自己信赖她,随身携带蝴蝶针,然后利用自己找到母亲。 母亲对自己好,也只是为了培养出强有力的棋子,做她的傀儡,利用谢苍鸿之子的身份,名正言顺的起义,夺取江山。 聂冰之前帮自己,也只是为了他自己的计划…… 这些人,都是假的。 需要自己的时候,就会帮助自己,不需要的时候,就会欺骗嫌弃。 呼——这一切,只取决于自己的利用价值,而自己的真情实感,无人在意。 他会不会难过,只有自己清楚。 当自己失去利用价值的时候,就会变成之前的窘境,被打入天牢,四面楚歌,孤立无援,只能任人宰割。 可恶! 月辰骑马远去,在不远处的城镇弃马而行,用银子换了干净的衣服,吃饭洗澡,简单收拾一番,就带着斗笠,背着干粮继续上路了。 他日夜兼行,大概走了两天半吧。 最终,月辰来到了慕容明达的墓前,把那腰间的头颅,往地上一抛。 布巾散开,聂冰的项上人头,滚落在了慕容明达的墓前。 月辰拍开一坛烈酒,自己灌了一口,把剩下的洒在地上,摔了酒壶道:“慕容明达,聂冰已经死了,你安心的投胎去吧。” 酒气让月辰的脸蛋发红,他拍拍慕容明达的墓碑,胡言乱语道:“其实,我根本就不欠你什么,是你爱我这副皮相,自己凑上来的啊,可是,我依然于心不安,总觉得得到了你的照顾,我知道你心里面龌龊,还陪你一起谈笑……我也想尝试着,利用你的喜欢……” 他还没来及做什么,聂冰就杀来了,无论怎么想,月辰都觉得,慕容明达的死,和自己有莫大的关系。 他并不喜欢慕容明达,却也称不上讨厌。 “慕容明达,如果我们能够早些相遇,一定不会这样的,我和你,能成为不错的朋友吧,其实,我也想和你们一样,早点儿成亲,封候拜将,成家立业,简单自在的生活着,只是,我……” 我,问心有愧。 如今,带着聂冰的头来见你,也算是了断了一桩公案。 从此以后,再不相欠,也再不相见。 至于聂冰,月辰不想提及这个人…… 他死了,所有的恩怨,也可一笔勾销了。 再提,也没什么意思。 月辰祭拜完慕容明达之后,就把聂冰的头颅一裹,葬在了乱葬岗,总算是没有让他暴尸荒野。 只是聂冰身首异处,难免怨气深重,死而不服,此处暂且不表。 且说月辰心灰意冷,隐藏行动,躲入了偏远城镇之中。 他身上的剑太过于惹眼,所以,月辰就在路上,典当了这两把剑,换成了现银,在小村子里面买屋置地,躲了起来。 因为银钱有限,月辰不得不背着弓箭和大刀,在附近的山林里面打猎,然后,把猎物卖给当地的收货人,如此度日,倒也饿不死。 不过,身为猎户,日子也是紧巴巴的。 山野贫瘠,他身上的衣服,很快就脏了、破了,不懂缝纫,没有利剑,打猎砍柴,都很费劲儿,不管是洗衣服还是做饭,都要亲力亲为,没有下人伺候的苦日子,很累人。 很快,月辰就发现了自己的不足之处。 他不会做饭,就算是有米有面,也吃不上一顿正常的饭菜。 白皙的手也变得粗糙,身上披着旧衣服,看起来落魄的很,再也没有贵公子的摸样了。 月辰明白,只要自己回去,不管是合欢宗还是燕国,都能照顾自己,让他重新过上好日子。 但是,他已经不想再和那些人纠缠了,包括扬漠寒在内,他都不想再见了。 扬漠寒的好,让他很害怕…… 月辰的心无所适从,手却不能停下,他把水和米放入铁锅里面,然后在下面烧火。 那种烟熏火燎,戗风做饭的过程,真是一言难尽,屋子里面都是烟,月辰捂着口鼻,用蒲扇扇了扇灶口。 “咳,咳咳……” 好呛人啊。 最终,月辰还是一跺脚,暂时躲了出去,打算等过一会儿,再继续烧火。 小院子里面挂着干货,有辣椒和肉干,月辰坐在木墩上,眺望远方的白云悠悠,眼中有些空茫。 风里面有股山果子的香甜味道。 这股风吹过了小村子,吹入了燕王的皇城之中。 宫殿。 扬漠寒看着案几上的两把剑,陷入了沉默之中。 当铺的掌柜说,是一个江湖人来典当的,那人话少,带着斗笠,身上有股凌厉的杀气,看起来很不好惹,典当了剑后,就出城了,此后不知所踪。 扬漠寒担心月辰,想利用皇室的力量追查,但是慕容德觉得不妥,拒绝了他的请求。 同时,慕容德还打算给扬漠寒赐婚,若不是他态度坚决,就要多个老婆了。 月辰找不见了,冷诗菁也失踪了。 一个月前,那聂冰被杀,前方战线一片混乱,北堂烈趁机进攻,扩大地盘,还招兵买马,扬言要光复大梁,彻底的击败燕国。 没有聂冰,那些将士难以协调,各持己见,被北堂烈逐个击破。 他和柔然合作,在北方建立了属于自己的势力,已经不是之前的颓败帝王了。 月辰杀了聂冰,也叫月华夫人心中发寒,她被冷诗菁缠着,许多事不能放开手脚去做…… 各方面的局势紧张,太子慕容明真,已经率军奔赴前线了,慕容德受寒生病,藩王上书陈情,想参与战争等等,朝中人心惶惶的,说什么的都有。 聂冰的死,颇为蹊跷。 扬漠寒推断几番,觉得是月辰所为,只是,他杀了聂冰之后呢? 聂冰那人狠毒无情,会不会也伤到月辰了?他走投无路才去当剑? 一想到这些,扬漠寒的心就七上八下的。 他坐不住了,一下子起身,要亲自出宫去寻。 几个文官跪下道:“四殿下,不可如此啊!” 扬漠寒皱眉。 “如今局势混乱,老陛下又生了病,太子殿下带兵在外,宫中没有主事之人,您此刻外出云游,实在是大大的不妥啊……” “有事,找皇后。” “皇后娘家外戚专权,断不可信。” 文官说出了许多的大道理。 扬漠寒被吵吵的头疼,索性回去躺着了。 等到了夜里面,他换上夜行衣,背上一把剑,就轻手轻脚的溜了出去。 慕容家子孙欣旺,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此刻留在皇城之中,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想夺权呢。 扬漠寒暗叹一声,远离了洛阳。 小山村。 月辰看着焦黑的米饭,皱眉吃了一口,好苦。 “王大哥,王大哥。” 外面有个小女孩叫道:“我和小虎来看你了。” 月辰眼中一亮道:“小云?” “嗯!” 一个穿着花布衣裳的小丫头,领着一个七八岁的胖小子进来了,她大概十五六岁,扎着麻花辫儿,脸蛋红扑扑的,一看见月辰就笑了起来,温柔道:“王大哥你还没吃饭吧,我给你带了馍馍。” 月辰化名王安,躲在这儿,多亏了这位刘云姑娘的照顾,才没有被自己给饿死。 馍馍热乎乎的,还有咸菜,月辰吃的挺香。 小虎摸着月辰的大刀道:“王大哥,我爹说,你的功夫很厉害呢,只要我跟着你练拳,以后就不怕大老虎了,我以后也想上山打猎,抓很多的猎物,给我娘炖汤吃……” 刘虎是刘云的小弟,他们是村长的孩子,月辰初来乍到,露过武功。 村长见他仪表堂堂,又帅气厉害,是个练家子,就有心亲近,经常让自己的孩子过来接济,一方面给月辰带些吃的,一方面跟着月辰学几招功夫,省的以后被人欺负。 月辰为人大方,吃了人家的东西,必定会拿些野味——肥野兔什么的回礼,让小云提溜回去,给村长一家解馋。 ——毕竟,他是这个村里唯一的猎户呢。 第61章 山野村夫(2) 月辰躲入刘家村,化名王安,成为了一名猎户,在村里面避世度日。 刘家村民风淳朴,和外界没什么接触,对于他这样的帅小伙子,也接纳的挺快。 特别是村长一家,经常帮助月辰。 这儿的其他人家都种地,月辰对于耕种一窍不通,也就只能看看了。 这会子,他吃了馍馍,又喝了山里面的土茶,和小云小虎闲聊了几句,就去院子里面,教他们打拳。 两个小孩子学的非常认真,就是马步摇摇晃晃的,没什么基础,不过,胜在态度不错。 只要勤加练习,以后也能耍上两招。 小虎还说:“王大哥,你教了我们这么多,以后就是我们的师父了,我们是不是应该叫你‘师尊’啊,我听路过的道士就这么叫的。” 月辰笑道:“哈哈,这都算不得什么,叫我王大哥就行了。” 小云道:“这套拳法叫什么啊?名字一定很威风吧?” “没什么名字,普通的外家拳罢了。” 小虎跳起来道:“呃!怎么能没有名字呢,既然是王大哥教我刘小虎的拳法,那么,就叫虎王拳吧!” “虎王拳?” 小云噗嗤一笑道:“还挺好听的。” “那就这么定了!” 两个小孩子兴奋的嚷着,一脸开心,缠着月辰教他们下一招。 月辰比划完毕,就泡茶晒太阳了。 他靠在躺椅里,看着日头下沉,飞鸟入林,心里面突然就安定了许多。 不再彷徨,不再迷惘。 也不再痛苦了。 这山野之中的日子极为清苦,然而,和这些天真无邪的孩子为伴,也非常的轻松。 不用担心被人出卖、被人利用,简简单单的做自己,为一日三餐而奋斗,其实,日子也挺充实的。 山间景色优美,虽然吃穿艰苦,但也不算是什么问题。 月辰这辈子,享受过最奢华的富贵,也吃过最精美的食物,身为辰王,极尽荣华。 然而,那又如何呢? 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只觉得昔日的一切,不过皆为过眼云烟罢了。 不过,这儿没有温泉沐浴,还是很令人头疼的,或许,可以自己建一个小汤池子…… 等到了黄昏的时候,两个孩子道谢离开,提着肥兔子回家,一路上还叽叽喳喳的。 一边的大树上,有些麻雀在乱飞。 月辰站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浮土,就背着弓箭,提着麻袋,上山去了。 他做了一些小陷阱,放在无人走的林子里面,有时候会捕到一些小猎物,每天晚上出去转转,回来的时候,还能摘几个果子当晚餐。 今日,山林寂静。 月辰检查了几处陷阱,把一只野兔装入口袋,在路上采集了野果和蘑菇。 星光满地的时候,他慢悠悠的往回走。 小土路边是小花小草,还有各种小动物,时不时的发出声响,远处的河流成一条亮晶晶的银带,从山间流出,经过田野,消失在远方。 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注视着月辰,月辰放慢了脚步,手握紧了刀柄,朝着那两点绿光走了过去。 那东西眨了眨眼睛,发出了像是吱吱,又像是嗷呜的声音,很古怪,在草丛里面蹦蹦跳跳的。 月辰摸出火折子来,借着火光一看,居然是一对白狐狸,一只被夹住了腿,一只在它身边徘徊着,不愿意离去。 若是其他的猎物也就罢了,偏偏是充满灵气的狐狸,还会看着月辰吱吱求救。 这种有灵性的东西,杀了不好,放了比较妥当。 月辰过去打开了兽夹,受伤的狐狸爬不起来了,撇撇嘴看着他。 另外一只过来蹭了蹭他的脚腕,那样子非常的可爱,一点儿也不认生。 月辰心中一个嘎登,暗暗叫一句‘邪门’,把狐狸抱了回去。 神使鬼差的,他还给受伤的狐狸包扎了一下,喂了这两个小东西吃肉干,还准备了清水。 深夜,月辰躺在炕上,看着不远处的两只狐狸,心情复杂。 那两个漂亮的小家伙凑在一起,在他的棉褥子上睡的香甜,毛茸茸的大尾巴就在附近,看起来又软又滑。 月辰翻个身,闭上眼睡了。 以这一睡就到了大天亮,月辰以为狐狸会溜走,谁知道那狐狸和精怪一样,趴在炕上不走了,还盯着月辰的饭碗瞅。 ——这意思是要喂啊? 月辰喝口水道:“白狐狸的皮还挺值钱的,等我养肥了,再卖个好价钱。” 两只狐狸竖起耳朵,嗷嗷了两声,表示不行。 月辰放下碗筷道:“真的有灵性,听得懂我说话?” 狐狸歪头,看起来无辜又可爱。 月辰摸了摸狐狸毛毛,喂它们吃东西,它们就开心的吃饱饱,然后在席子上嬉戏玩耍。 就算是伤好了,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月辰一个人生活,难免孤单寂寞,如今有灵狐为伴,心里面也是欢喜的。 就这样,他早晚打猎,中午休息逗狐狸,顺便教那两个孩子打拳。 到了夜里面,就静下心来,参悟那本心法。 心法是从聂冰身上搜出来的,应该是合欢宗的宝物,月辰日夜参悟,吸取日月精华,颇有所得。 只是,外面的战事,他一概不知…… 远方。 扬漠寒四处打听,一个镇子一个镇子的调查,询问月辰的踪迹,他自己画了画像,利用全部的关系网,追查许久,终于得到了一个消息。 “这画儿里面的人,像是刘家村的王安啊,他打猎老厉害了。” “什么啊,刘家村那么穷,能出那样的人物吗?” “不过,真的很像,特别是眉眼,你看看,那孩子可俊俏了。” “我瞅瞅……” 那些商贩们七嘴八舌的讨论着,扬漠寒心中一紧,连忙询问了去刘家村的路,核对消息后,连夜赶去了。 七天,从这儿去刘家村,需要七天。 这一次,他不想再错过了。 夏。 日光炎炎,蝉儿长鸣。 万里晴空,看不见一丝云。 大太阳烤的地皮发热,到处都和着了火一样。 天大旱。 河流变小,古井无水,冰块和蒲扇的价格飙升。 刘家村也热得不行,月辰坐不住,去镇子里面了,他准备买一身新衣服,顺便转转,换一把新的弓箭。 那天,扬漠寒正好入村。 他说自己是猎户的朋友,有事前来询问,有银子开路——他很快就找到了月辰的小院子。 扬漠寒看着篱笆墙上面的小花花,心里面感慨万千。 如果,这个也不是呢?接下来又该去何处找人? 就在疑惑的时候,院子里面白影一闪,种菜的地方竖起了一只白狐狸来,那狐狸的眼睛明亮有神,望着扬漠寒,样子颇有灵性。 扬漠寒心中一动,问道:“你的主人呢?” 狐狸一低头,摇摇尾巴,又不见了。 扬漠寒看着那间粗糙的屋子,心里面思绪万千。 月辰在镇子上瞎逛,提了几斤好酒,还有一包香茶。 茶铺里休息的时候,他听人们闲谈,说那北堂烈的军队,非常的厉害,还有柔然的帮助,已经有十万人了。 “你们不知道,最新消息是谢家,以前的大英雄谢苍鸿知道吧?他的儿子还活着呢,名叫谢思安,现在就在帮着北堂烈呢!据说可厉害了。” “什么谢家啊?” “这你也不知道,就是大梁的开国功臣,打仗特厉害,人都说虎父无犬子,他儿子谢思安也是好样的,劫富济贫,帮着北堂烈上阵杀敌呢。” “嘘,你说这种话,不要命了?别忘了,我们可是燕国人。” “我呸,什么狗屁太子,梁国的税收一直都是十斗米,而我们燕国,就要三十斗!特别是这几年来,苛捐杂税层出不穷,还要逼着我儿子去当兵,什么玩意儿啊!” “要我说,谢思安也算不得什么,迟早被太子殿下给杀了,只要我们燕国一统天下,就不必上缴这么重的赋税了。” “就是,你那么喜欢梁国,你怎么不滚去梁国啊!” 那群人吵吵了起来,月辰压了压头上的斗笠,转身离开。 谢思安? 自己明明在这儿,怎么可能去帮北堂烈呢?除非是别人,假冒自己的名义,前去帮助北堂烈。 北堂烈和别人不一样,明白月辰就是谢思安,更不会错认自己…… 如此说来,是不是北堂烈为了民心,所以缔造了一个虚假的自己,来壮大声势呢? 可是,他明明逼着自己饮下了毒酒啊,那日‘惨死’诀别,还历历在目,如此情况下,北堂烈还要利用自己的死后价值吗? 帝王心,果然无情。 不过…… 月辰自嘲一笑,自己根本就不是谢苍鸿的亲生儿子,自然也不配叫什么谢思安了。 罢了,罢了,就让那些人冒名顶替,尽情的去闹腾吧,这天下花落谁家,早就和他无关了。 在北堂皇族的眼中,他月辰,早已经是个死人了。 日头弱下来的时候,月辰才慢悠悠的回家。 路上有人和他打招呼,也有孩子们跑来跑去。 一回到刘家村,月辰的心就放松了许多,他也没有注意太多,回家开门,准备喂狐狸。 此刻月升日落,天地间光色朦胧,清风吹散了燥热,美的很。 然而,身后的呼吸声,却让月辰心中一惊。 他知道,有人来了,还是一个不弱于自己的高手! 也不知道是敌是友…… 扬漠寒看着月辰的背影,也没有说话,只是用力的呼吸着,生怕这是在梦里面,梦一醒,月辰就消失不见了。 狐狸从邻家的菜地里窜回来,搜一下进了屋子里面。 月辰猛地回头,看着突然出现的故人,有一瞬间的手足无措。 是他!居然是他寻来了。 自己该如何面对扬漠寒? 欣喜?惊讶?不安?还是期待?月辰心潮起伏,说不清楚自己心里面是个什么滋味儿,只觉得有些感慨,眼前的扬漠寒依然高大帅气,种种旧事,浮现眼前,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作者有话要说: ( 感谢sissi的萌雷x1、营养液10+ ) 第62章 山野村夫(3) 暮色黄昏,星月暗升。 风儿吹散了燥热,带来了一丝清爽。 月辰深吸一口气,盯着扬漠寒的眼眸,想看出他的情绪来。 然而,扬漠寒眼眸深邃,眼神之中没有责怪,也没有探究,只有淡淡的心疼流露,缭绕着思念,就那样望着他,叫他无法开口。 可他也不能不开口。 “好久不见了,扬漠寒。” 扬漠寒沉声道:“你终于回来了,月辰。” 许久不见,月辰变了很多,他脱下了华贵的衣衫,穿着猎户的短打,腰间是五色绳缠的腰带,裤腿挽起,露出了一截弧度优美的小腿。 看起来比以前黑了一点儿,也高挑健壮了一些,眼眸炯炯有神,像是神秘的黑鹰,不经意间的一撇,就吸引住了全部的目光。 而扬漠寒还是以前那副样子,高大,笔直,整个人像是一柄剑一样。 只是,如今这柄剑不是锋芒毕露了,而是有了淡淡的温和,犹如入了鞘一样,温柔正直,充满了力量感。 月辰微微阖眸,掩去了复杂的情绪,平静道:“嗯,你最近过的好吗?进来说话吧。” 除了面对之外,别无他法。 能被扬漠寒找到,也就说明,他在刘家村的事,很快会传扬出去。 必须的有所选择了。 “嗯。” 扬漠寒点点头,随着月辰走入小屋。 脚下的门槛很烂,木门也吱呀吱呀的。 扬漠寒抬眼四顾,只见一室清寒,座椅破旧,床褥上的狐狸一跃而起,被生人惊吓呜了一声,快速闪了出去,留下了许多的狐狸毛毛。 “月辰……” 他有点儿心酸,自己如此珍视之人,居然流落山野,过这么清苦艰难的日子,看着就难受。 “嗯?” 月辰把东西放入柜子里面,然后开始烧水,轻声道:“我这里寒碜,比不上宫里面舒服。” 扬漠寒过去帮月辰烧水,忍着心里面的怜爱,淡淡道:“还好,你知道吗?我的母妃失踪了,谁也找不到她,我听说,你母亲月华夫人还活着,还是合欢宗的领头人。” “她们,应该在一起吧?想必不会出事的。” “你见过她们?知道她们的行踪吗?如今战事紧急,问剑斋和合欢宗的立场,也会变成的微妙起来。” 月辰不语,只是皱了皱眉。 早该想到的,那两个女人一旦相遇,必定会发生些什么,月辰明白,母亲是不会出事的。 而合欢宗和问剑斋,也轮不到他这个一无所知的棋子来操心。 只是,想起分离的那天,他依然有些痛苦…… 热水冲散茶沫子,淡淡的香味飘散出来。 月辰把粗瓷杯子递给了扬漠寒,问他饿不饿。 扬漠寒摇摇头,放下茶杯拉住月辰道:“你杀了聂冰?” 月辰点点头,抽出手来道:“嗯,我亲手割下了他的头,这一次,他真的死了。” 他神色淡淡的说着,眼底无喜无悲亦无惊。 扬漠寒叹口气道:“那你有没有受伤?” “没有,我很好,一个人躲在这儿,远离江湖,心静舒服。” “月辰,我说过,你若是想要避世的话,我陪你一起……” “那多不适合啊,你是燕国的皇子,是问剑斋的高徒,任重而道远,和我一个男人躲在山里面,算什么英雄好汉?” 月辰腰背笔直,这话说的又快又清楚。 扬漠寒叹息一声,缓缓道:“不管是江湖,还是庙堂,从来都不缺有本事的新人,然而,急流勇退,方谓知机,我陪你离开,并没有什么不好的。” 月辰摇摇头道:“可我们终究不是同路人,我不想等到若干年后,你发现了我的诸多缺点,然后失望离开。” 如果再被人抛弃一次,那他的心,真的会受不了的。 扬漠寒道:“我不会的。” 喜欢就是喜欢,一生一世一双人,怎么会离开呢? 月辰平静的看着扬漠寒,喝了一口热茶,又道:“说到底,如果我没有这副漂亮的皮相,那夜偶遇,你会救一个又胖又粗的粗野汉子吗?肯定不会吧,人的外貌,不可能一直都年轻漂亮,我会变老,也会变丑,到时候你就会发现,我其实……并没有那么好,而其他的女子就强多了,起码,她们可以为你诞下子嗣,绵延血脉,扬漠寒,我想,我们还是和大多数人一样,娶妻生子,过普通的日子比较好。” “你怕了吗?” 扬漠寒沉默许久道:“你不信我。” 这让他有种刺心的感觉。 然而,昏暗的灯光之下,月辰的脸色苍白而又凝重,看起来有种摇摇欲坠的淡薄感,那股子无望和认命的感觉,更叫扬漠寒心疼。 月辰闭上眼道:“是,我怕了,我谁也不信。” 包括自己在内,什么都看不明白。 “可是!” 扬漠寒站起来道:“我也会变老,到时候佝偻着背,连剑也握不住了,月辰,人不能苛求年轻貌美,那不现实,但是,却能记住这一刻的感觉,比如,我第一次见你时的感觉,你第一次说出名字的时候,还有我们上次分别的那一夜,只要牢记这些感觉,就能让感情长留心中,不会有什么失望离开的,我既然选择了你,就选择了你的全部,并不是只爱你的容貌,而是心悦你的一切,包括那让人捉摸不定的性情。” 月辰侧头,轻声叹道:“你自己也晓得了,感情无常心易变,我有时候软弱无能、反复无常,有时候还蠢笨的厉害,又傻又冲动,什么都帮不了你,说不定还会拖累你……扬漠寒,你选择任何一位名门淑媛做妻子,都比选我要好。” “可是我只喜欢你一个人啊。” 扬漠寒苦笑道:“就算是你死了,我也不会选择其他人的。” 月辰听他说这些话,那冰冷的心中有了一丝动摇,只是,他不知道该如何接话,更不懂如何抉择才是正确的…… 外面明月高悬,少许银色的光芒在窗边移动,铁器折射出柔和的光芒来,月辰的眼神也有了奇妙的变化,他望着扬漠寒,脉脉含情,抿唇不语。 扬漠寒轻声道:“你的呼吸变快了。” “那又如何?” “其实,你很在意我的感情,嗯?我说出这些心里话来,你会心跳加速,变得很激动,你也喜欢我,对吗?” “我没有……” “别骗自己了,你有。” 月辰一愣,低下头道:“好吧,我可以坦诚,我的确是有些依赖你,扬漠寒,你说的这些话,叫我心里面很高兴,可是我越高兴,就越是不安。” “为什么不安。” 月辰咬唇道:“我不敢接受任何人的好意,我也不想接受别人的感情,你能理解我吗?” “你还是在害怕。” 扬漠寒微微俯身,从后面抱住了坐着的他。 月辰抬手握住了扬漠寒的手,低声道:“是,我很怕很怕,我不想被丢弃,也不想做个棋子,我宁愿过这种孤独的日子,也不想深陷虚假的圈套,你对我这么好,好的让我控制不住自己,也让我觉得虚幻万分。” 扬漠寒道:“你这么说,我很惭愧,当你遇见危机的时候,我都不在你的身边,老实说,我心里面很难受,也很自责,你说我对你好,其实我不这么觉得……” “扬漠寒。” 月辰站起来,转过身来看着扬漠寒。 两个人的目光汇聚,呼吸可闻,有种令人心跳加速的暧昧气息。 月辰的眼中情绪复杂,悲伤而又欢喜道:“你知道吗?那一夜我主动抱住了你,并不是我愿意接受你了,我只是——知道你一直都喜欢我,故而有心成全,想叫你得到我,同时也希望你能够记住我,在我离开以后,依然有人念着我的名字,这种想法很自私,可我本来就是一个很自私的人,我什么都不想做,和你说这些,我明天也会忘记……” 那一日,他抱着必死的决心离开,一个人前去复仇,献身是一种报恩,也是一种留恋,更是内心纠结的真实写照,在心烦的时候,月辰会有一些极端的念头,他并不是天生敏锐的孩子,只是现实给了他太多的折磨,在他的骄傲自信上留下了深深地伤痕,那些痛苦和打击,叫月辰有时候会自我贬低,甚至产生自ヘ虐的冲动。 “会忘记的话,那我就每天都陪着你谈心。” 扬漠寒抱紧了月辰,啃了啃他的唇道:“不管你心里面是怎么想的,在我这儿,都当是你已经接受了,你不能再撵我走了。” “可我还是有私心,想做些什么,想要孩子,还想要活的有尊严,我想证明我强,想成为人上人,可是,我又害怕那些居心叵测的‘自己人’,我不想尔虞我诈,却也不甘平淡,你根本就不知道我心里面有多少的唔……” 被狠狠地吻住,什么话也说不出来,直到月辰苍白的脸上染上了薄红,扬漠寒才放开了他。 呼——呼—— 扬漠寒道:“你只是太不安了。” 月辰摇摇头道:“不,不是……” 那种彷徨的痛苦,难以言喻,却和暗影一样,一直都在心中徘徊,时不时就会露出恶意的微笑,所以,他逃离了一切,一个人躲在这儿,用放下来释怀这种痛苦。 “没什么是不是的,我们都有夫妻之实了,你还想丢下我一个人来受苦,独自离开吗?” 扬漠寒吻了吻月辰,手掌在他的脊背处上下游走,用了点力道按压他的尾椎,暗示着他想做的欲望。 月辰脸颊发烫,看着扬漠寒的脸庞,整颗心都颤抖了起来,张口却是呼吸急促,他虚软无力道:“不值得,我不值得你这样……” “傻子,别这么说了,在我眼中,你就是最好的,付出一切,换你展颜一笑,我都觉的值得,更何况,我从未有机会为你做点什么。” 两个人拥抱在一起,深深的吻着。 第63章 山野村夫(4) 情浓之际,门扉‘吱呀’一声,两只小狐狸窜了进来,打破了旖旎的气氛。 它们带着夜色的清凉,跳上了褥子,甩甩大尾巴,就躲在了炕角的暗处。 其中一只瞅了瞅月辰,又舔了舔爪子,在水碗处蹭蹭——大概是渴了,想要喝水。 月辰心中一紧,连忙面红耳赤的推开了扬漠寒,轻声道:“一会再说吧,我要喂狐狸了。” 今天出去了一天,晚上回来,又耽搁许久,这两个小东西,想必是饿坏了。 而自己,被他三言两语,就说的晕头转向了……像个不经人事的毛头小子,傻乎乎的,不过,扬漠寒说话一只都是这样,时而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出蹦,时而情话缠绵,不要钱的说个没完,还句句直戳人心窝子,怪机灵的。 扬漠寒道:“嗯,我帮你。” 月辰道:“不用你啦。” 方才拥吻,心中悸动,此刻扬漠寒也冷静了几份,暗道自己轻薄无礼,连忙松开了人,帮着一起喂养狐狸。 那两只狐狸通体雪白,非常的可爱,扬漠寒也称赞万分,月辰含笑不语。 小小的屋子,昏暗的油灯,关上门也挡不住的夜风。 小破炕上,扬漠寒和月辰挤在一起轻声说话,两只狐狸和团在一起,呼呼大睡。 扬漠寒道:“第一次见你,我就被惊艳到了,心想,怎么会有这么美的人,我八成是遇见了山里面的精怪……” “胡说什么啊。” “你长的好看,自然会吸引很多人,但是,别人喜欢你,也不只是因为你长得好,月辰,相信自己,你其实很棒,无论过去如何,那都只是过去了。” 提及旧事,月辰坦诚道:“其实,我在很久以前,也喜欢过一个男人,但是,他那个人粗枝大叶的,只当我是他的好兄弟,那时候处境尴尬,我也不敢说出来……” “是北堂烈?” 扬漠寒暗暗地挑眉,眼底多了一丝敌意。 他喜欢的人,说初恋情人什么的,总是令人不爽,然而,月辰能够主动提及那段不堪的过去,也代表着他对扬漠寒的诚意——他想接受扬漠寒,却也不想欺骗扬漠寒,所以先说这些。 “嗯。” 月辰微微颌首,有些难以启齿。 扬漠寒捏捏他的手心道:“其实,在我年少无知的时候,也曾懵懂惹事,掀过大师姐的裙子,被打的满头包,那时候不懂何为喜欢,只知道我父母会给我安排婚事,这辈子不愁吃穿,除了剑外,什么都没意思……直到遇见了你,才明白什么叫做心动和思念。” “我和你不一样,当年,我清楚的明白——我喜欢着他,你知道吗?我们也差一点儿在一起了,但是,那时候他的父亲因我而死,我心里面非常的折磨,唉!我应该早些控制聂冰的……” “月辰,那些痛苦的事都过去了,以后有我陪着你。” “嗯,多谢你,后来,他逼着我饮下鸩毒,我便就明白,以前的一切,都只是粉饰太平而已,什么恩怨情仇,在人欲面前,都是微不足道的,或许,他真的很在意我,但是他更在意这万里江山,他不提及上辈子的恩怨情仇,但是,他心里面会记得一切,扬漠寒,人都是自私的,只在意自己的得失,在大梁的时候,我到底是有些怨恨他的,但是,就事实来说,他应该恨我才对……” 月辰对北堂烈,早就死心,然而,那些记忆却是伤人的很。 那一次夜探,借着鬼魂的名义说些胡话,如今想来,早该诀别的。 扬漠寒叹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仇恨只会让人痛苦,放下才是真正的强大,不过——我现在也蛮恨他的,居然让你如此的难过,该斩。” 月辰笑了笑道:“现在我都想开了,心里面也没有很难过,其实,我不吃亏,我也没少做坏事,后来种种,都算是罪有应得吧……” “月辰,没有什么罪有应得,只有选择和被选择,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够放下心中的仇恨,不要在痛苦了。” “扬漠寒,谢谢你,在我杀了聂冰之后,我就明白,以杀止杀,绝非正途,常言道:冤冤相报何时了,其实复仇本身,就是最大的痛苦,我不会再执着了。” “你想通了就好,聂冰此人,死有余辜。” “实不相瞒,我还想去祭拜他,也想过让人把他的遗骸拼合回去,重新选址立碑另葬,这种心态很微妙,就和对北堂烈一样,有时候我觉得,我亏欠他,有时候,我又仇恨他。” 扬漠寒掐了一把月辰的腰道:“又提他,我要吃醋了。” 他的腿顶过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 月辰伸手,撑住扬漠寒的胸口道:“你不用吃醋,我逃出陵墓之时,就已经彻底断情了,此生此世,我都不会再见那些人了,我告诉你这些,只是觉得,你应该知道我的过去,当你了解我以后,再决定要不要喜欢不喜欢我,这样——比较好吧?” 过去的一切爱恨,早已经烟消云散,但他不希望被他误解。 扬漠寒幽幽道:“如果‘喜欢’能靠理智来决定,我就不会追着你不放了。” “这么说来,你对我,其实还是挺有怨气的?” “你想听我的真心话?” 扬漠寒突然凑近,带了点危险的意思道:“说起来,你对我的过去,也没多少了解吧?” 月辰点点头道:“嗯,当然是要听真心话了,你愿意说过去的话,我洗耳恭听。” 扬漠寒道:“真心话就是,我想独占你,我恨那些欺负你的人,想把他们一个个揪出来杀了,我也很后悔,为什么在初遇的第一夜,没能冲动一下,强行把你带走,就那样眼睁睁的看着你返回了宫中,还质疑过你的为人。” “原来你跟踪过我!” “月辰,你不是剑,却有和剑一样锋利的地方,刚强也易碎,我想要保护你,但是,我却没能给你安心的感觉,你把那种亲密的事,视为一种……报答?这让我心里面很难受,月辰,你要学会珍爱自己才行啊。” “我当然会珍爱自己了。” 月辰轻轻地说着,看着扬漠寒的那双眼眸,忍不住伸手轻轻地抚过了他的剑眉。 扬漠寒凑近搂着月辰道:“不过,你真的不会喜欢他了?” “这种问题,可不像是你扬漠寒会说的话。” “我就是,有点儿……那个……” “酸溜溜的?” 月辰苦笑,捧起扬漠寒的脸道:“扬漠寒,我很抱歉,不能给你一个干净而又完美的我,但是,你的深情真的很厉害,叫我无法抵抗……我可以告诉你,关于我的一切,无论你是否接受,我都不想对你有所隐瞒。” “你是要我赌咒发誓,才能稍稍安心一些吗?月辰。” 扬漠寒突然坐起来,抬起胳膊,三指指天,凝重起誓道:“今日,我扬漠寒对天发誓,此生此世,只爱月辰一个人,绝不会做任何伤害他的事,更不会抛弃他,欺骗他,若违此誓,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他这誓言来的突然,就像是龙卷风一样,镇住了月辰。 月辰看着这样的扬漠寒,突然眼眸模糊,鼻头酸涩,有种想哭的感觉。 ——为什么,他没能早些遇见扬漠寒呢? 扬漠寒躺回来,看着流泪的月辰道:“感动哭了?” 月辰抽了抽鼻子,翻过身去,一时之间没有说话。 扬漠寒轻声道:“其实,关于你的传闻,我听说的多了去了,什么闭月羞花啊,倾国倾城啊,你不知道,还有人说你是狐狸精转世,来祸国殃民的,嘛,没准儿真的是狐狸精,你看,你家里还养着两只小狐狸……” 月辰模糊道:“那你还不躲得远远的。” 扬漠寒一笑,伸手把他捞入怀里面,亲了亲他的耳朵道:“我开玩笑的。” 月辰用力的擦了擦眼睛道:“以前总觉得你一本正经,是个冷漠的剑客,今个儿才知道了,你原来这么能说,油嘴滑舌的。” “我这辈子,只对你这样过,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就是想和你说话,一直说一直说,聊什么都行……” 明明不善言谈,也不喜欢和别人交浅言深,可是一遇见月辰,自己的原则就全部没有原则了。 “你肯定是傻了。” 月辰转过来,看着扬漠寒道:“在我很小的时候,也曾有过一个幸福的家,虽然我爹常年不在,但是我的娘亲很温柔,也非常的疼爱我……后来,她变得严厉,无情,我心里面很不安,但也没有真正的同伴。” 月辰缓缓地说起了过去,从小时候到父亲死去,再到入宫,用幻术得宠,设计北堂野,想为父报仇,却越陷越深。 那段工于心计的日子,真的是太可怕了,后来,他金蝉脱壳,死里逃生,却又身陷囹圄,受尽了苦楚,兜兜转转,到了最后,他发现,父亲并不是父亲,而母亲,还诈尸欺骗了自己,身为母亲唯一的孩子,他却被聂冰等人欺负……罢!罢!罢! 月辰心神疲惫,万念俱灰。 故而辗转来了刘家村,化名王安,想避开一切的争端。 月辰最后道:“以前的那种日子,我真的是倦了,也怕了,事到如今,我只想简简单单的活着,一个人,也很开心。” 扬漠寒还在消化这一系列的故事,闻言没有立即回答,只是抱紧了月辰,安抚的轻拍他的后背,用自己的体温温暖他发凉的手脚。 月辰闷闷道:“你是不是嫌弃我了?” “怎么会,这一切并不是你的错。” 长夜之中,扬漠寒的眼眸亮的惊人,其中的杀气更是骇人无比,只是月辰被他搂入了怀中,看不见这股子杀意。 扬漠寒深吸一口气,缓缓地闭上了眼睛,用强大的意志力,压下心中的杀意和愤怒,再睁开眼时,只余温柔和怜惜,他轻声道:“月辰,都过去了,别再想那些该死的人了,他们都会遭报应的。” “但我母亲,不是该死的人。” 第64章 重新开始(1) 提及母亲,月辰忍不住黯然轻叹,露出了脆弱的表情。 亲情方面的遗憾和误解,是他心里面永远的伤。 扬漠寒握了握他的手,温柔道:“放心吧,月华夫人她吉人天相,绝不会有事的,傻月辰,我说的是他们……” “我知道,没什么的。” “那就不要多想了。” “嗯。” 其实,刚才聊那些往事,扬漠寒一边听着,一边暗暗地生气,那些人居然敢这样欺负月辰,把他们碎尸万段都不为过! 还有慕容明达,这家伙,真是色胆包天,死得其所,也怪自己没有提前保护好月辰,更没有让那些不长眼的明白,月辰是自己的挚爱之人,才会惹出这么多的祸端,唉,以后可不能再这样了,两个人,既然互相喜欢,那么就应该在一起,好好的生活。 什么王权富贵,万里江山,都抵不上月辰展颜一笑,成为王,远没有与他并肩同骑、潇洒天下来的痛快。 月辰蹭了蹭扬漠寒的胸口,突然小声道:“其实,就算是和北堂烈在一起,我也没有过现在的感觉,你晓得,我一直都有偷偷的练武,不敢告诉他,我和他之间,从未有过真实,只是……我那时候少不更事,身处宫廷,势单力薄,太过于无助了,总觉得他是个靠得住的人,又那么的好,像是太阳一样,我忍不住试着想要靠近他。” 月辰越说越慢,看着扬漠寒吃醋的样子,突然笑了。 扬漠寒叹息道:“你再说,我非得杀了他不可。” 他说想杀,就不会只是开开玩笑。 月辰轻声道:“扬漠寒,你记住,那只是——过去的我,所作出来的错误选择,我如今心里面清楚,不会再那么想了。” “那你还说。” “我就是,想看看你吃醋的表情,挺罕见的。” 在大梁城破之日,他便就看破了。 今日三番四次的提及,是月辰对扬漠寒的试探,也是对过去的诀别,他已经不再是当初的月辰君了。那些故人旧事,也该彻底的翻篇了。 只是,那段过去,终究是一种难以言说的情怀,虽然没有真爱,却有兄弟情义在里面。 月辰怕扬漠寒误会自己,也想和他说清楚,自己早就不喜欢北堂烈了,省的他以后暗戳戳的喝醋。 再者,月辰心里面明白,自己从未喜欢过女子,天生就对男性存有好感。 他明白,自己是特殊的,和正常人不一样。 如今,他默许扬漠寒陪伴自己,除了此情难控、被他的真诚感动了以外,其实,也是有私心的, 月辰会暗戳戳的期待着,未来的一生一世一双人,同时也会不安,他肯定自己若是决定和扬漠寒在一起了,就会把他当成是终身伴侣,但是,扬漠寒不同,他或许……会更加的喜欢女子,即便是发誓了,也抵不过天性,如果在未来,他被他的父母拒绝,又该怎么办?扬漠寒到底有多么的爱自己?他真的那之前那些人不同吗?会不会再次受伤? 月辰的眸底波光流转,欲语还休,心里面的念头摇摆不定,总想确认这份朦胧的爱情。 扬漠寒轻叹一声道:“月辰,你学坏了。” “没有,我本来或许就是这样的性格,只是,我别无选择,无论在什么地方,都需要伪装自己,压抑情绪,时而久之,自己也搞不懂自己了。” 扬漠寒吻了吻他的额头,抱着他道:“夜深了,睡吧。” 他看的出来,月辰有些前言不搭后语,思绪跳脱,一如刚被救回府邸时的情绪不稳——他心里面还是不安啊。 所以,还是先睡一觉,明天再说吧。 他扬漠寒会用时间来证明,自己所言的真爱誓言,都是真的,除此之外,他也会好好的照顾月辰,叫他真真实实的拥有那种安全感。 月辰却是心情复杂,一方面有些莫名的欢喜安心,一方面又彷徨不安,他感觉扬漠寒搂住了自己,顿时有些心跳加速,然后扬漠寒睡了,他又有些好奇的戳了戳扬漠寒。 扬漠寒握住他的手,又道:“快睡吧。” “嗯。” 月辰点点头,在他的怀里面放软了身体,闭上眼睛缓缓地入睡。 这是,有生以来第一次,放下一切,试着接受别人的温暖和爱。 山野寂静,外面的月色清凉如水。 小虫子发出了吱吱的声音,远远的传来,像是一首清新的催眠曲。 小屋之中,两个人静静地相拥而眠。 两只狐狸也团在一起,睡的安稳。 然而。 今夜的月辰却是梦见了聂冰。 他很少会梦见聂冰,一旦梦见,必然就是可怕的噩梦。 但是这次,略有不同…… 月辰站在湖边,心里面隐隐约约的明白,自己不应该在这儿,也想等扬漠寒过来。 他看着湖上的雾气,又看了看自己的白色衣服,突然有些担心,这儿白茫茫的一片,如果扬漠寒看不见自己该怎么办?明天早上该做些什么饭菜呢? 一阵风起,吹落了身后桃林的桃花瓣。 月辰回头,就看见了桃园美景,漫天花雨,他抬手,接住了一片花瓣,又看向了湖水。 湖中水波荡漾,一叶扁舟缓缓而来,上面站在一个气宇轩昂的武将,他身上的铠甲银光闪闪,手中的银枪锃亮霸气。 “聂冰?” 月辰后退了一步,下意识的抬手拔剑。 这家伙!不是死了吗? “月辰,我来了。” 聂冰微微一笑,飞身上岸,站在月辰的对面道:“这几日师父不在,就由我来监督你的剑术吧。” “你……” 月辰脸色阴沉,想说,你不是死了吗? 聂冰却是笑容爽朗道:“最近我参悟了一套枪法,威猛霸道,非常的帅气,你想不想学?” 月辰摇摇头,惊疑不定道:“我要离开这儿。” 聂冰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颇为诡异道:“离开了又如何?你能逃得掉命运吗?月辰,自古红颜多薄命,你得天独厚,冰肌玉骨,任谁见了,不想啃上一口,尝一尝你的味道呢?” “不怕扎口的话,尽管来试!” 月辰怒斥一声,长剑刺向了聂冰。 聂冰没有躲闪,任由长剑刺穿了他的胸口,语调不改道:“你杀得了我,却杀不尽天下人,你要明白,你不是大英雄,而是一个阴暗的小人,你被那么多人得到玩弄过,下ヘ贱不堪,根本就不配站在大英雄的身边,更何况你的身份虚假,出身卑微,一无所有!” “你住口!” “自古以来,两个人在一起,都要讲究门当户对,你不懂吗?” “我只觉得你肤浅,若是连心爱之人都护不住,算的是什么大英雄?” 月辰抽ヘ出剑,看着上面的血道:“就算是我不配,我也不会因为这个而放弃的,自惭形秽是一件事,努力奋争是另外一件事,我是个什么样人,不需要你来提醒!再说了——聂冰,你要搞明白,脏的是你,死的也是你,不是我配不上大英雄,而是你,根本就不配和我说这些。” 他扬起下巴道:“还没有想起来吗?你早已经死了,被我亲手杀了,你说的再恶毒,你也斗不过我。” 你是输家,而我才是胜者。 他月辰不会因为那些脏人而否定自己,更不会在聂冰面前显露弱态,心若冰清,何惧梦魇? “月辰!” 聂冰面目狰狞,脖颈处流出ヘ血来,他抬手捂住自己的脖子道:“你是不会有好下场的!你等着看吧,你一定会孤苦无依的死去!” 月辰看向那朦胧的白雾道:“那只是你一厢情愿的诅咒罢了,我的下场如何,掌握在我自己的手里面,轮不到你来废话。” 他说着,手中的长剑一挥,斩破了迷雾。 “啊,月辰,你这个混蛋!” 聂冰嘶吼着,英武的身影变得虚幻,四周的一切也归于了混沌。 月辰闭上眼,吸口气往前奔跑,突然脚下一个踏空,他浑身一抖。 “不——” 月辰闷哼了一声,惊醒过来。 身上没有冷汗,却有一种阴冷的感觉。 黑暗之中,扬漠寒的眼眸闪闪发亮,他轻声道:“睡的这么不安稳,是做噩梦了?” 月辰深吸一口气,侧头看了看一边的白狐狸,又伸手摸了摸扬漠寒的胳膊,终于缓和过来了,他动了动嘴唇,缓缓道:“没什么,只是个无聊的梦而已,睡吧。” 这一次,月辰主动的抱住了扬漠寒,把头埋入了他的胸口。 外面黑的厉害,估计再有半个时辰就要鸡鸣了。 扬漠寒搂住了月辰,扯了扯被子,陪他一起贪睡了。 清晨。 等月辰洗漱好了以后,已经忘记那个荒诞的梦境了。 他把腊肉和米饭准备好,叫外面劈柴的扬漠寒进来吃饭。 扬漠寒虽然出身尊贵,却有丰富的江湖经验,不会嫌他这儿寒碜,还帮着他叠被子打水劈柴喂狐狸,他动作利落,手臂肌肉流畅漂亮,做那些琐事,没有丝毫的不耐烦。 吃饭的时候,他还给月辰夹肉,帮他盛饭,种种细节都表明了他的真心和为人,叫月辰的心中安定了许多。 比起那些高高在上,一厢情愿的坏人们来说,扬漠寒实在是太不同了,他不但温柔体贴,还会笨手笨脚的帮着月辰洗刷碗筷,明明是个皇子,却能陪他一起住在这贫穷的刘家村,而不急着带他回去,玩什么金屋藏娇。 ——扬漠寒和别人不一样,他果然是不同的,是个有担当的真男人。 而且,扬漠寒不介意他的过去,不会看轻他,更不会急于得到,而逼ヘ迫勉强他。 “盯着我看什么呢?” 扬漠寒凑近月辰,伸手戳了戳他的脸蛋儿。 月辰笑道:“我在想,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我?”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星汉灿烂的雷x1)(qaq感冒了,嗓子太难受了……) 第65章 重新开始(2) 扬漠寒站直了身体,轻咳一声道:“我蛮普通的,也就比一般人都强一点吧?” 月辰忍不住笑道:“噗,你啊,哈哈……” “这有什么好笑的,你不这么认为吗?你觉得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月辰想了想,认真答道:“我觉得,你是一个很有趣,也是一个很强、很有担当的人,虽然看起来很洒脱,凡事毫不在乎,但是你比谁都聪明,城府藏在心湖之下,外人难窥一二。” 还是一个说爱我的好男人——有待时间的考证。 扬漠寒的眼中神采飞扬,带着一丝笑意道:“还有呢?” 月辰摇摇头道:“不说了。” “为什么?” “光我一个人说多没意思啊,你也瞧瞧我,说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扬漠寒闻言颌首,认真的盯着月辰看,思索半天道:“你,好看,有时候很聪明,有时候很痴,像个傻孩子。” “我很天真吗?” “不是天真,是固执。” 两个人沉默的对视了一会儿,不约而同的移开了视线。 月辰撇撇嘴,心道:你才傻呢。 扬漠寒却是觉得,月辰这样挺可爱的,越是深入了解,他越是觉得月辰像孩子,成熟只是月辰的外表,内在的他并不成熟,还很缺爱,像是一只孤独的小兽,渴望着温柔,却又拒绝着别人的靠近。 ——他所受的伤,实在是太多了。 唯有真心的爱意,才能治愈这种心底的暗伤。 扬漠寒抓紧了月辰的手,亲了亲他的指尖。 月辰心头一跳,连忙抽出了手,耳尖却是滚烫发红。 面对扬漠寒这样的男人,说不心动,自己都不信啊…… 千里之外。 大梁。 军营主帐。 北堂烈看着合欢宗送来的人,一瞬间感慨万千。 月辰,那个他亲手逼死了的人,真的又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一位带着面纱的彩衣女子低头行礼,然后淡淡道:“这位就是小金,他在合欢宗学习了一个月,已经懂得如何扮演月辰君了。” 北堂烈点点头,仔细打量着这个人。 乍一看,此人很像是月辰,然而,仔细去瞧的话,此人的皮肤比月辰的黑而粗糙,眼眸之中躲躲闪闪,五官不够精致,身材比月辰略高略壮,身段仪态比不得月辰,更不要说是那股子风姿了。 唯一的可取之处就是脸了,外形非常酷似,被打扮过以后,足以以假乱真。 “从今以后,你就是谢思安了,明白吗?” 彩衣女子回头,严厉道:“若是你敢露出马脚,就活剐了你!” “明白,小人明白。” 小金吓得一哆嗦,连忙点点头。 他本是一个跑江湖的小人物,有一天却被一位黑衣女子抓住了,那女子说他长得不错,把他带到了一个有人伺候的地方。 小金以为,以后能过上好日子了,却不料,来了这一位彩衣女子,对他严加管教,训他学习宫中规矩,说要他假扮一个人,来为大梁做事。 小金拒绝,就被狠狠地教训了一顿,不得不服从。 那些女子非常的可怕,她们用药材给他洗澡,用粗糙的厚布,狠狠地擦掉了他身上的老茧,还用特殊的东西,去掉了他的胎记,逼着他减肥,还要他学习基本的剑术,每天睡觉前都要背诵他不懂的古文——实在是难熬。 今日,他终于通过了考验,能好好的扮演谢思安了,那些女子就把他送给了北堂烈。 这个人,是皇帝。 小金膝盖一软,想要跪下,但是被彩衣女子注视着,他不敢。 皇帝仔细的观察了他,最后点了点头道:“暂且如此吧。” 彩衣女子道:“陛下,那龙脉?” “拿着这块令牌,你们就可以随意出入了。” 北堂烈把什么给了彩衣女子,彩衣女子道谢离开。 她一走,小金就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北堂烈叹道:“来人啊,带谢公子下去休息,好生照顾着。” 如今局势不稳,他的确是需要用谢苍鸿的儿子来稳定民心,他更想多看看那个酷似月辰的身影。 就这样,稀里糊涂的小·谢思安·金留在了北堂烈的大营。 他吃着糕点,迷迷糊糊的想着:总觉得,被拐卖了? 咳。 盛夏酷热。 烤的植物都焉了吧唧的。 刘家村风水不错,还算好的,其他地方都旱灾了。 外面热的厉害,家里面的食物却不多了,月辰想出去转转,如果能在河边抓几条鱼就好了,香浓新鲜的鱼汤加上本地的米饭,极为可口。 扬漠寒善解人意道:“一会儿打猎,我们一起去吧。” 月辰点点头。 扬漠寒又道:“小时候我也曾打猎为生,不过,却不是在这种小树林里,而是深山之中,荒无人烟,猎物很多……那些东西凶的很,也不怕人,会扑过来咬你。” “那你小时候?” “我那时候有剑术傍身,倒也没有太害怕,只是深山之中没有火种,很难吃到热的食物。” “你母亲她……?” “那是问剑斋——最高难度的试炼,就算是我母亲,也不能帮我什么,所幸,我很机灵,找了一个山洞,以此为据点,逐渐探索深山,经历了三个月,终于通过了考验,学到了最喜欢的剑术。” “那通不过考验的人,会怎么样?” “会死。” “到底是什么样的剑术,值得你这样?” “是人剑合一的法门,那时候,我觉得此心法很是厉害,所以志在必得,然而,现在看来,不过是修行的一种而已,剑术终究是死的,重要的不是剑,而是握剑之人。” 扬漠寒说起过去来,眼底有着淡淡的怀念,手拉着月辰的手,温柔的扣住了他的手指。 月辰柔声道:“你心智坚韧,不屈不挠;人也潇洒坦荡,君子如剑,才能剑术大成,而我就和你不一样。” “月辰……” “我小时候经常会迷惑,我为什么要偷偷的学武?我不知道我存在的意义,也不知道该为了谁而挥剑,我只是觉得,这老天爷待我不公,让我失去了一个幸福的家……所以,那时候我想报仇,以为报了仇,就能有所改变,可是,我现在明白了,我原本就没有幸福的家,更没有报仇的立场,小时候的种种美好,都只是我的单方面的祈愿,我是报了仇,但是,我也没有得到丝毫的快乐和安慰,我只觉得痛苦,想逃。” “我陪你逃。” “有你在,我就不必再逃了。” 扬漠寒喜道:“你终于肯接受我了。” 月辰摇摇头道:“不如来赌一把,看我们谁抓的鱼多,如果你赢了,我就是你的,如果你输了,就教我一套剑法,如何?” “好啊。” 两个人摩拳擦掌,又说了一会子话儿,等外面不那么的热了,才结伴出门。 门口不远处的大槐树下,有两个孩子走过来道:“王大哥,我们来看你了。” “王大哥,王大哥,这是我们家今天做的包子,你也尝一尝吧。” “谢谢你们。” 是小云和小虎,他们过来看月辰,见月辰和扬漠寒走在一起,好奇问道:“这位大哥哥是谁啊?你的朋友吗?” 月辰笑道:“这是我最好的‘兄弟’,好了,把篮子给我,明天早上过来吧,教你们打拳。” 扬漠寒低头不语,品味着兄弟两个字,渐渐地露出了笑容。 小云用力的点点头,仰着头道:“嗯嗯好的!我爹说了,最近又在征兵,万一来了刘家村,就让我们躲起来,王大哥你也要小心啊,你这样的人,很容易被抓去当兵的……” 小虎却是‘切’了一声道:“怕什么,我要是去了战场,一定能大杀四方,成为威风凛凛的大将军,到时候骑着高头大马回来,让你们都过好日子。” 月辰摸了摸两个的孩子的小脑袋,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战事连绵不休,也不知道大梁的百姓如何了? 扬漠寒沉声道:“天下大势,分分合合,一切兵乱,自有定数,月辰,不要再多想了,我们抓鱼去。” “嗯。” 和孩子们分开以后,扬漠寒才好奇道:“篮子里面的是什么?” 月辰掀开篮子上面的布巾,露出了热气腾腾的包子。 “尝一尝?” 月辰捏了一个,递到了扬漠寒的嘴边。 扬漠寒就着他的手咬下去,然后接过来自己吃。 “好吃吗?” “不错,但没你做的饭好吃。” “得了吧……” 月辰也摸了一个吃着。 等到小河边的时候,包子也差不多吃完了,月辰轻声道:“谢谢你,扬漠寒。” 谢谢你能顺着我。 按扬漠寒的身份地位,即便是隐居,也不必如此清苦的,但他一直都不说什么,就是顾及到了月辰的心情。 月辰心里面隐隐约约的明白,看向扬漠寒的眼中,不由更加的温柔。 扬漠寒轻咳一声道:“谢什么谢啊,我不是你最好的兄弟吗?都是应该的,应该的。” 月辰用手肘撞了撞他道:“少阴阳怪气的,难道要我说‘你是我娘子’吗?” “那不能。” 扬漠寒摇摇头,伸手搂住了月辰的肩膀,凑近道:“我是你相公才对。” “你找打啊!” “那你打啊——你真的打啊!” “……” “说你是个傻孩子,你还不服气,不是傻孩子会一路都撅个嘴?” “扬漠寒!” “哈哈哈……” 热恋之中,打打闹闹,甜言蜜语,还有亲密的陪伴,每分每秒都觉得幸福。 就算是怄气,心里面也明白,对方是不会离开的——那种奇妙的安全感,叫心脏砰砰砰的跳动,一下比一下有力,脑子里面全是对方的一喜一怒。 最后,扬漠寒抱紧了月辰,轻声道:“月辰,我们要一直在一起,每天都过的这么快乐,永不分离。” “嗯,你若不离,我便不弃。” “放心吧,我是绝不会离开你的。” “啧——” 月辰紧紧地抓着扬漠寒的手,从未觉得这般轻松痛快过。 作者有话要说: (重感冒、otz、想写现代,转世轮回的月辰和扬漠寒,在同一所初中、高中、大学、公司的故事……) 第66章 因果(1) 扬漠寒和月辰携手并进,说说笑笑的穿过了田园小径,绕过一个土山,隔着小树林就看见了河流。 树林之中的小鸟飞起,好奇的看着他们,月辰率先走了过去。 这地方风景优美,多沙土,也多石头,不适合种地,故而很是僻静。 路边长满了花花草草,河水哗哗流淌,才走近就觉得心旷神怡。 那股子暑热之气被这清凉的水汽一扑,超爽超舒服的。 扬漠寒看着河流,捡起小石子,打了几个水漂道:“这地方不错啊,山清水秀,流水潺潺,幽静又祥和。” “嗯,远离城镇,比一般的地方清净多了,只是物资匮乏,也很清苦。” “清苦是因为没发展,只要好好的修路,再盖一些新房子,修一修水渠,肯定会有所改善的。” 月辰看向扬漠寒道:“那个,你和我待在这样的地方,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扬漠寒笑道:“说什么?说带你远走高飞?还是回宫里面享福?你都不会快乐的吧,不如就留在刘家村好了,我身上还有点不带标记的碎银子,过几天你拿去兑了,咱们就在这地方修盖一个小院子,大正房三间,再修一排小南房放东西,你说什么样?” “我听你的。” 听月辰如此回答,扬漠寒欣喜道:“对了,这地方叫什么名字?” “当地人说没有名字,嗯……这儿处于小河滩的下游,水流潺潺,河道弯曲的弧度,犹如一个太极鱼的鱼身弧线,分割阴阳,不如叫做小鱼潭吧?” “好,预示着我们今日可以满载而归,你还记得那个赌约吧?” “自然记得。” 月辰也忍不住笑了,他低头看着自己破旧的靴子,突然觉得,这种日子也没什么不好的,有扬漠寒相陪,无论如何都是开心的。 ‘噗通’一声,扬漠寒已经脱了外套,入水抓鱼了。 月辰也挽起了衣袖,冲洗了竹篓子,做好了捕鱼的准备。 水浅处没过小腿,水深处到人胸口,这几日干旱,河流缩小了许多。 不过,鱼儿都还在,月辰很快就抓到了一条肥美的鲜鱼。 扬漠寒见状道:“看我的!” 他抬手一拍,掌力汹涌而出,直透水面,把里面的鱼儿打上岸来。 当然,也溅了自己一身水。 “你慢点。” “知道。” 月辰摇头失笑,连忙把那条大鱼抓了起来,扬漠寒却是来了兴致,左一掌右一掌的,抓了许多的鱼儿。 “够了,够了,快上来吧,扬漠寒,你小心着凉。” “那我赢了没有?” 扬漠寒回头看着月辰,眼眸亮晶晶的。 月辰心中一动,轻声道:“赢了,你最厉害了。” 扬漠寒仰头长啸一声,继而哈哈大笑,飞身上岸,一跺脚抖去了满身的水珠子。 水汽湿ヘ润,他的衣服紧贴着他的身体,勾勒出了充满力量的弧度,脸上那淡淡的疤痕也闪烁着淡淡的光辉,一双眼眸犹如苍鹰般锐利勾人,只是在看向月辰的时候,就会变得温柔起来。 月辰被他看的心跳加速,把布巾丢给他道:“快擦干净吧。” 扬漠寒单手抓住了布巾,低声道:“你输了,今天晚上可不能耍赖皮啊。” “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愿赌服输,才不会耍赖。” “这可是你说的。” “我说的就我说的。” 两个人说说笑笑的收拾好回去了。 路过小云小虎家的时候,月辰提着几条鱼进去答谢,出来的时候,手上就多了几把青菜。 扬漠寒摸着下巴道:“这个村子里面的人倒是不错,民风淳朴,居然无人觊觎你的美色。” 月辰一臊,皱眉道:“我又不是金窝窝,你别再胡说八道了。” 不熟的时候,明明很高冷的一个人,熟了以后,居然会说那么多叫人脸红心跳的话。 以前还觉得他稳重、少年老成,真是误会大了。 殊不知,扬漠寒只对他月辰君一个人如此。 也唯有月辰一个,能够牵动扬漠寒的全部情绪,让他为他喜而喜,为他悲而悲,只有和月辰瞎扯淡的时候,扬漠寒才会忘记一切的压力,得到最舒服的快乐。 爱是一种特殊的奇妙力量,可以治愈内心的一切伤痛。 只要两个相爱的人在一起,就会觉得什么都不怕了。 千里之外。 梁燕大战。 北堂烈和慕容明真正面交锋,各有胜负,陷入了僵持之中。 燕国粮草充足,而大梁后方薄弱,所以不能再拖下去了…… 战场厮杀,刀兵相交,到处都是残破的铠甲,浮尸遍野,血流成河。 梁平骑着一匹快马,快速地追击着他的目标。 今日一战,他不需要领兵作战,只需要换上一身灰黑色的袍子,带上削铁如泥的匕首,去刺杀一个人——杀了敌军的首领,燕太子慕容明真,便可令燕国军心大乱,扳回局势。 梁平临走的时候,北堂烈对他说:“无论如何,一定要杀了他。” 他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不死不休,死也完成任务。 但是,梁平走的不放心,他看得见,在君主的营帐之中,站着一个人。 一个很熟悉,却又非常陌生的人。 ——月辰君。 他不是死了吗? 为什么又出现了? 只要有他在,北堂烈就不会安安分分的做皇帝,比起杀慕容明真来说,杀死月辰更为重要! 不然的话,这个人一定会祸害北堂烈的,决不能让他继续活着了! 但是,梁平也明白,这件事不能自己去做,必须要托付给一个信得过的人。 梁平选择了阿寻。 他是一个沉默寡言的孩子,不懂武功,没有来历,却非常的沉稳老练,有着一张和善的脸,看起来值得信赖。 而且,阿寻是他救回来的孩子,现在就在伺候北堂烈和月辰,负责准备食物,由他下手,最为妥善。 梁平临走之前,把见血封喉的毒ヘ药给了阿寻,冷声道:“那个谢思安会毁了陛下,杀了他,不惜一切也要杀了他!” “……” 阿寻沉默的接过了毒ヘ药。 他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没有说告别的话,只是拱了拱手,目送他离开。 此刻,梁平快要追上慕容明真的护卫队了。 慕容明真的护卫,被北堂烈的大军冲的七零八落,此刻只有几十个人,慌慌张张的,看起来不难对付。 他手下的得力大将还在前方奋勇作战,无法回护——真是个下手的好时机。 梁平叼着刀,飞身上树,迅速的闪过,寻找下手的时机。 北堂烈正在打仗。 小金躲在后方,听着那些杀喊之声,抓紧了手里面的一根棒子,他不擅长舞刀弄剑,却熟悉棍棒,抓在手里面,多少有点安全感吧。 其实,北堂烈安排了一堆人保护他,只是小金依然害怕。 他从天亮等到了天黑,杀喊之声已经消失了,他还是没有等到北堂烈,难免心慌。 ——被合欢宗送来以后,就只认识北堂烈一个人,心里面难免有些牵挂。 就在小金不安的时候,那边有人给送饭来了。 也有人说,打赢了,燕太子死了,他们大获全胜了! 小金不懂这些,是大梁还是燕国,他心里面也没个概念,只知道北堂烈没事,只是很忙而已。 饭菜冒着热气,散发出来的香味儿颇为诱人。 小金不想吃,推开了碗筷。 就在这时候,营帐被人掀开,带着一股血气汹涌而至,北堂烈大笑道:“传令下去,犒赏三军!” “是!陛下!” 侍卫领命退下。 小金也欢喜道:“叩见陛下!您没事吧?” “免礼,朕英勇神武,自然不会有事。” “那就好……” 所有人都很高兴,一脸的喜气。 三军同贺。 唯有阿寻眺望着北方,等待着梁平的归来。 梁平迟迟未归,阿寻心想:他大概是死了吧?可是没有一个人悲伤,大家都在欢笑,都在庆祝此战大捷。 明明,死了那么多人啊…… 为这样的人而牺牲,恩人,你真的值得吗? 营帐。 北堂烈大刀阔斧的坐在了小金的身边,端起酒杯道:“月辰,今日过的如何?” 小金浑身一僵,低头道:“……尚可。” 他明明不是月辰,只是个冒牌货而已,被他当成是月辰对待,心里面的感觉实在是微妙。 北堂烈今日龙心大悦,不曾在意这些细节,他作战许久,已经饿了,看着热气腾腾的小鸡炖蘑菇,拿起小金的筷子夹了几块肉吃,招呼道:“不错,这肉挺嫩的,你怎么不吃啊?” 小金帮北堂烈倒好酒,才道:“回陛下,我今天没有胃口。” 外面打打杀杀的,血肉横飞,他才没心情吃饭。 北堂烈道:“是不是病了?” 他又端起酒杯喝酒,一边伺候的人已经端上了帝王的食物,并了一张桌子,把种种肉食一字摆开了。 小金犹豫再三,小声道:“我不喜欢打仗,也不喜欢战场,我想离开这儿。” “你习惯一下就好了。” 他的话未说完,那边的北堂烈就喷出了一口鲜血来,酒杯也被打翻,他强撑着桌子道:“……有毒!” 他侧头瞪着月辰的脸,想问问他,你就这么的恨我吗?却是没有了提问的力气。 左右之人马上就慌了神,小金看着那发黑的毒血,也瞬间慌了神,惊叫了起来。 大喜的营帐顿时惶恐起来,很快,这种骚乱就扩散开了。 军医诚惶诚恐的跪着查看北堂烈的情况——他说完有毒以后,就倒下昏迷了,此刻双脸发黑,看起来情况不妙。 有人大吼一声道:“把这些侍人都给本将军拿下!严加拷问!一定要查出下毒之人!” 另外一位将军道:“此事不易声张,不然会动摇军心的……” “对,好不容易才赢了,我们要快点儿救治陛下,同时瞒住此事。” “等等,依我看——是不是那个谢思安下的毒,陛下吃的东西,是他的!这些肉,他可是一口都没有吃啊。” “还不拿下!” 第67章 因果(2) 明明赢了战争。 杀了那么多人。 绞尽脑汁。 赌上全部。 好不容易才杀了慕容明真…… 做出了那么大的牺牲,明明,他北堂烈应该春风得意,为什么却会身中剧毒? 这究竟是为什么? 北堂烈不甘心的瞪大眼睛,眼底残留的是月辰的身影。 最后的最后,他想起了月辰死前的样子,饮鸩倒下,从此以后,不再出现。 “朕,朕……” 艰难的皱着眉,想说:朕还没有输! 却没有丝毫的力气让他把话说出口了。 大梁军营的中心,引起了极大的骚乱。 慌张惊恐的小金,看着那些人抬走了北堂烈,又看着凶狠的刀斧手扑过来,被绑住手脚的时候,他还有些不明所以? “抓住他!肯定是他给陛下下毒!” “杀了他!杀了他!” 那些将领拿下了假月辰,把他当成了嫌疑犯。 等小金想明白了前因后果,顿时惊的出了一身冷汗。 他对着那些人大喊:“不!不是的,那毒是别人下的,我什么都不知道,是冤枉的啊!喂,放开我!” 怎么办,他还不想死…… 危急时刻,他想到了合欢宗的彩衣女子,她似乎是无所不能的。 小金绝望道:“姐姐,姐姐救我啊!” 阿寻在下毒之后,就背着包袱躲在了暗处,等大营中央一乱,守卫松动,他就趁着夜色逃离了这个凉薄残忍的地方。 ——他还不能死,他要去找恩人的尸骨,安葬梁平。 可北堂烈也不能死。 他一死,大梁就真的完蛋了。 那些随军御医用尽了灵丹妙药,吊住了北堂烈的一口气,却是无法救活他。 小金谢思安被卷入弑君的案件之中,被高层秘密关押,生命垂危。 他在黑乎乎的箱子里面卷缩着身体,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又听见了那个天籁之音。 “傻东西,我来接你了。” 彩衣女子说着,轻轻地打开了箱子,带着合欢宗的人,接走了小金。 大营之中。 一身黑衣的月华夫人正在给北堂烈施针,她蒙着脸面,打扮的非常神秘,那手法也甚是奇妙,居然叫生命垂危的北堂烈缓缓地醒了过来。 北堂烈醒来以后,第一件事就是问及月辰。 月华夫人淡淡道:“陛下,您中毒以后,他们误以为是那孩子下毒,已经杀死他了,呵,就算是合欢宗,也没有那么多个月辰,可以供您来杀。” 她的声音略有变调,和以往不同,可以压低了声线,显得非常动人。 北堂烈闭上眼道:“合欢宗,好厉害的合欢宗,既然能造出一个月辰来,那么,再送一个月辰来朕的面前,想必也不会太难吧?” 他痛苦的想着:这次的确是自己错了,不该这样自以为是,沉溺在幻觉之中,若不是对他毫不设防,又岂会不明不白的中毒?说到底,还是合欢宗的手段高明,和他们合作,简直就是在和恶鬼做交易。 月华夫人摇摇头道:“是可以做到,但是,凭什么呢?” “就凭朕还是皇帝!” “皇帝?谁的皇帝?您已经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了,现在的您生命垂危,江山破碎,连粮草都没有,还凭什么号令天下?” 月华夫人顿了顿道:“这次若是没有我出手,陛下就必死无疑了。” 北堂烈挣扎道:“你们想要什么?” “禅位,您这样的人不适合做皇帝,不如禅位给谢苍鸿的后人,让他来接任您的位置,带领大家重订山河。” “你,休想!” 北堂烈怒道:“简直,狂妄。” 区区一个江湖门派而已,竟然妄想得到天下,简直是疯了。 月华夫人道:“上一个月的粮草,还是我们给您的呢。” “朕,没有你们,一样可以统领九州!” 北堂烈逞强坐起来道:“来人啊,拿下她!” 四周毫无动静,那几个太监宫女跪在那儿,就和聋了一样,门口的侍卫也无动于衷。 北堂烈心中一慌道:“来人!护驾!” 月华夫人缓缓地摘下了面纱,露出了一张倾国倾城的脸来。 在看见她的脸以后,北堂烈惊恐的叫了一句“不可能!”,一瞬间他就往后缩了一大截儿。 月华夫人淡淡道:“您那几位忠心的下属,都已经中毒身亡了,剩下来的人,都是我们合欢宗的朋友,这位置,您不愿意禅,如今也不得不禅了。” “你已经死了,你明明早就死了!”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点是您要身受重伤,觉得自己无力光复大梁,所以要禅位让贤,把一切都交给你的好东西,谢思安,放心吧,我会安顿好一切的。” 月华夫人说完就笑了笑,优雅从容的转身离开了。 盛夏。 梁军大胜,燕军溃败。 北堂烈收服燕云十六州等重要城池。 只可惜,在庆功宴之上,有燕国刺客冲入,企图暗杀陛下,数位忠心耿耿的将军为了救护北堂烈,而伤重身亡,北堂烈自己也身受重伤,难以为继。 在他奄奄一息,大梁军不该往何处去的时候,他毅然决定,退位让贤,把这一切的重任,都交给自己曾经的兄弟,都交给谢苍鸿的儿子,谢思安——月辰君来处理。 “从即日起,谢思安便就是你们唯一的王。” 北堂烈脸色苍白的说着,整个人摇摇欲坠。 小金的情况也很糟糕,他的脸色同样苍白,却穿着豪华的帝王龙袍。 他们站在高处,下面的三军跪拜。 彩衣女子就站在附近,还对小金嫣然一笑。 小金心中发寒,抬起头来,高声道:“朕,临危受命,接下了北堂兄的一切,乃万般无奈的权宜之计……自当完成北堂兄的宏愿,光复大梁,一统山河……为国为民,定不敢忘。” 这都是他连夜背诵的台词,一切的一切,都是假的。 他是假的月辰,月辰是假的谢思安,禅位是假的,大义也是假的。 月华夫人站在人群之中,看着假的月辰接受了帝位,露出了浅淡的微笑。 我的孩子,注定为王,即便他逃走了,他的命运也不会改变。 一位将军低声对月华夫人道:“娘娘,燕军那边有动静了。” 月华夫人微微颌首道:“我们回营细说。” 她在大梁苦心经营多年,岂会没有自己的势力?除了聂冰之外,她还培养了很多人,只为等到这一天。 在这伟大的一天里,最重要的主角,居然只是个冒牌货。 月辰啊月辰,你在那儿呢? 此刻的月辰和扬漠寒在一起。 他们也听闻了慕容明真的死讯,慕容皇室乱了,慕容德下令,急招慕容明扬返回京城!接任皇太子! 带来这个消息的人是扬漠寒的母亲——问剑斋冷诗菁。 她一身白衣,看起来憔悴了许多,抓住扬漠寒的手道:“孩子,你的兄弟已经死了,你的父亲需要你,该做出选择了。” 扬漠寒看了一眼月辰道:“没什么可选择的,天下大势,自有定数,我不愿投身其中,或弄潮舞浪,或随波逐流,都不是我喜欢的事。” 冷诗菁看向月辰道:“是因为他吗?” 扬漠寒点点头道:“母亲,您早就明白的,儿臣心悦月辰,早就明白,有风云色变的一天……” 冷诗菁点点头,沉默不语。 扬漠寒轻轻地抽出了自己的手,一撩袍子,缓缓地跪下道:“父母之恩,无以为报,只是,儿臣实在是不愿投身朝政,更不想和诸位兄弟们争斗。” 冷诗菁转过身去,冷声道:“你这不孝子,从今天开始,便就不是我的儿子了,带着你的情人走吧,永远都不要踏入燕梁的地界,也永远都不要打听这边的军政,远离一切,过你们的逍遥日子去吧!” 扬漠寒不语,用力的磕了三个响头,站起来拉着月辰就走。 冷诗菁浑身发抖,抱紧了自己的胳膊,无语凝噎。 她的孩子长大了,比她聪明,比她自私,也比她大胆,更比她冷酷无情。 他,真的走了…… 这样也好,这样她的孩子,就能得到她得不到的幸福。 月辰看着扬漠寒刚毅的脸庞,忍不住道:“真的要走?” 扬漠寒轻声道:“嗯,再不走,这辈子就都没法走了。” 他猛地停下脚步,回头看着月辰道:“如果让你选,是选择留在这个世界里斗争,永远被权力所控制,做个孤高的帝王?还是选择和你喜欢的人逃离一切,做个胆怯而又自私的人,但是可以活的逍遥自在?” 月辰伸手搂住扬漠寒的脖子,温柔的亲吻他的唇,充满爱意道:“我当然会选你,但是这一题,我两个都想选,平定山河,做一个逍遥自在的王,和我喜欢的人一起称王,共享江山。” 他说的缓慢,坚定,带有奇妙的力量。 扬漠寒浑身一震,抱紧了月辰,狠狠地吻了吻他,有些发狠道:“可你知不知道,这一切没有那么的简单,不只是两军对垒,还有背后的无数力量,民族,江湖,军阀世家,斗争无处不在,你可能面对来自同一阵营的暗箭,以及无处不在的背叛……” 月辰打断他道:“只要你不背叛我,那么其他的一切,我都不怕,扬漠寒,我爱你,我相信,你可以做到的。” 扬漠寒抱紧了月辰,心脏跳动的很快。 月辰轻声道:“我想保护我的母亲,我也想保护你的母亲,如果她们都想要这个天下,那我们联手,荡平一切,带来绝对的和平,好不好?从此以后,不再有梁国和燕国的区分,也不需要征兵,更不需要几十斗米的税收……” 这几天和扬漠寒的快乐相处,让月辰明白,什么是人生的真谛。 他已经不想再逃避了,他也不希望扬漠寒因他而逃避。 阴谋诡计或许是很可怕,聂冰那种人大概也有很多,现在的他们也的确是弱小,但是不战而逃,把父母兄弟弃之不顾,又算是什么英雄好汉? 更何况,满腔的抱负,无数的知识,以及骨子里面的骄傲,都不容许他继续犯糊涂了。 月辰轻声说着自己的想法,最后道:“我的选择就是你,扬漠寒,我选择和你一起,面对未来,做我们该做、想做的事,你,愿意吗?” 第68章 因果(3) 扬漠寒感慨道:“月辰,你变了。” 月辰轻声道:“我没有变,我只是不想再忍了,也不想再退缩了。” 留有余情,心怀侥幸。 这样的自己,必须的做出些改变了,不然的话,就只能不断的失去——生死存亡之际,月辰终于长大了。 扬漠寒笑了笑,低头用额头抵住月辰的额头,轻声道:“好一个一起称王,共享江山,你想怎么做?” 月辰轻声道:“我得到合欢宗的力量和宝藏,来搞定大梁的势力,你负责燕国的老顽固们,把那些腐败的世家连根拔起,我们让穷人和富人来一个大翻身,让老百姓来当家做主,让那些寒门弟子来当大官,覆灭传承,建立新的文明。” “你想推翻一切?” “是的,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只有彻底地打碎旧的体制,才能建立新的秩序,我们必须要狠心一点儿。” “那你……” 扬漠寒顿了顿道:“你会和我成亲吗?” “当然,不过,不是我嫁给你,而是互相嫁娶,公平合婚,你愿意吗?我们一起建立一个新的国家,你舍得你的大家族吗?” “诚然,此心与君同。” 两人相视而笑,十指紧扣,亲密地拥吻。 他们合计了一番,扬漠寒把轻尘剑银雨剑给月辰,月辰却把银雨剑给了他,认真道:“我知道你的武艺高强,但是这把剑很奇妙,内有玄机,你还是留下来参悟吧,我带回去,落在我母亲的手里面,反而不妥。” 月辰只收下了轻尘剑,这是扬漠寒送他的礼物,一把轻薄锋利的快剑,非常的好用。 扬漠寒思索一番道:“这样也好,我们之间,应该留个信物和暗号,以便于分开行事之时,用人联络,传递消息。” “嗯,不如用特殊的文字或者是图案?” “让我想想……” 远方。 冷诗菁一个人落寞的往回走着。 突然,马蹄声紧,她回头一看,两个孩子居然追了上来。 看见扬漠寒的一瞬间,冷诗菁就湿了眼眶。 儿子……她的傻儿子…… 真是的,怎么就哭了呢,被看见了多丢人啊。 冷诗菁连忙扭头,擦了擦眼角,板起脸来,一言不发的看着那两个赶上来的人。 谁知道在岔路之上,扬漠寒就和月辰分开了,还把马让给了他。 冷诗菁暗暗地叹息了一声,想起旧事,自己也曾把马儿让给月华,只是她……转身就是一手的星星镖,说话更是冷酷无情,和那温柔的月辰,完全不同。 ——若论情爱方面的际遇,她还有点羡慕儿子呢。 扬漠寒一个人走过来道:“母亲,是孩儿不孝。” 冷诗菁道:“你不是要走吗?怎么又回来了?”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我走又能走到什么地方去?和神仙一样远居海外吗?孩儿想了想,还是决定回来,做一番该做的大事业,只是,请母亲答应孩儿一件事。” “什么事?” “我的婚事,要自己做主。” “好!你可不能终身不娶。” 扬漠寒神秘一笑道:“不会的。” 他和冷诗菁一起返回洛阳,接任了新的太子之位。 燕国死了慕容明达和慕容明真,局势有些混乱,各方面的力量蠢蠢欲动。 慕容德身染重病,不过理智尚欠清楚,他把自己的心腹重臣招来,嘱咐了一番,又把扬漠寒叫来,聊了好一阵子。 慕容德的儿子很多,但是最有野心的,只有慕容明真一个,其次,慕容明达也很不错。 从此之外,慕容明扬就比较拔尖了,他虽然不在皇城长大,却比其他人阅历深厚,而且一身武艺高强,和许多世家的关系好,在江湖上也有地位,最重要的是,扬漠寒和外戚什么的都没有关系,问剑斋的忠诚的,把江山交给扬漠寒,慕容德比较放心。 至于其他的儿子,都太外露心思,身边又有太多的小人,势力盘根错节,展望未来,实在是……令人堪忧。 慕容德对扬漠寒语重心长道:“身为帝王,最重要的不是文治武功,而是制衡之术,你要记住,任何人,都是有用的。” 扬漠寒点点头。 制衡之术。 帝王之道。 这就是他要面对的未来。 月辰也是一样。 他起码离开,往北堂烈的军营而去,兜兜转转,到了最后,该面对的,还是要勇于面对。 月辰一个人渡江,返回了大梁。 月华夫人一直都在调查月辰的踪迹,他一复出,马上就有合欢宗的人来联络接应,月辰很快就见到了母亲的亲信,印证信物后,互相传递消息,他马上就得知了禅位一事,和具体的细节。 北堂烈那样的人,居然退让了! 这不可能啊! 母亲又凭什么来控制那么多人的?居然没有兵变吗? 月辰的心中充满了不可思议,恨不得马上回去。 “居然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快带我去见母亲。” “还请少主稍安勿躁,对了,请带上这块面纱吧,不然的话,您的相貌,和行宫里面的那位一模一样。” 一定会引起大乱的。 “好的,对了,在江对岸,三百里外的乱葬岗上,你帮我寻一个人头,如此……这般……放在玉匣之中,带来给我。” 月辰点点头,接过面纱带上,又说了自己的要求。 那些人点头答应了。 他们都是合欢宗的好手,有丰富的江湖经验,会处理好月辰交代的事情。 尔后,月辰随着这些人,前往合欢宗的势力范围,终于在三天后,见到了自己的母亲。 月华夫人还是那么的美艳高贵,一身简单的黑衣,就有种风华绝代的感觉。 她和那位‘假的月辰’坐在暖阁里面,正在喝茶。 茶是最好的白茶,人却不是最合适的人。 月辰带着面纱进去,沉默不语的看着那个身穿龙袍的人,心中感慨万千。 即使是自己死了,母亲的大事,也不会受影响吧? 不过,这样侧面一瞧,的确是蛮像自己的,寻一个这样的人,想必也不容易…… 合欢宗的力量,真是深藏不露,如同母亲一样,令人猜不透。 小金不安的坐着,手心微微带汗,不敢左顾右盼。 此刻彩衣女子不在,他有些莫名的心慌,门外走进来的人,带着一股特殊的气质,陌生而又熟悉。 母子重逢,没有想象之中的激动和欣喜,反而有着戒备和疏离。 月华夫人轻声道:“你终于回来了,聂冰的头呢?” 月辰解下包袱,把里面的玉匣推过去。 里面,是聂冰的骷髅。 月华夫人打开,看了一眼,缓缓地合上了盖子,轻叹一声道:“他纵使有千般不好,也终为你的垫脚石,你又何必如此狠手?” 月辰解下面纱道:“母亲说笑了,是儿臣不够狠,才叫他有机可乘。” 小金一瞬间看见了月辰的容颜,顿时惊的说不出话来。 这,这个人,不就是自己假扮的月辰吗! 月华夫人看着月辰道:“你能这么想,呵——很好,这段日子来,你躲的很深,人也高了,看起来也是真的长大了。” 她指了指小金道:“你知道他是谁吗?” 月辰勾唇一笑道:“这还用问吗?当然是个冒牌货了。” 小金站起来,结结巴巴道:“朕,朕不是,故意的,朕不是,没有……是姐姐,让我假扮你的……” 月华夫人道:“天无二日,民无二主,一个队伍里面不能有两个王,你杀了他。” 她也恨月辰的优柔寡断,想试试他的决心。 ——那日,月辰转身离开,也寒了她的心。 “不要啊,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小金闻言后退,双腿发颤,吓得脸色都变了。 他一个小人物,被卷入这样的事件里面,每天都被合欢宗控制着,背诵早已经确定的台词,事到如今,还要被杀人灭口吗? “我正有此意。” 月辰点点头,冷声说完就反手拔剑,一道银光刺向了小金的喉咙。 这一剑,很快! 他明白,这是个考验,他也明白,小金是个有用的棋子,母亲此举,是带着怒意的试探,所以他出手没有丝毫的犹豫。 小金一瞬间就吓软了身体,在千钧一发之际,月华夫人出手,用一点寒芒打偏了月辰的剑,轻声道:“罢了,还是留他一命吧,小金,这位,就是你以后的主人,真正的谢思安,也叫月辰君。” 月辰顺势收手,轻尘剑回鞘。 小金‘噗通’一声跪下来道:“见过主人,见过月辰君,见过陛下,万岁万岁万万……” 他慌乱的说着,不停的磕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月华夫人轻咳一声,抬手把外面的彩衣女子叫进来,让她把小金秘密带走了。 小金临走的时候,斜眼看着月辰。 他捏了捏拳头,眼底波涛汹涌,不自觉地流露出了少许的怨恨,该死的月辰!就是因为自己像他,所以,才遭受了这么多的无妄之灾,而他呢,什么危险都不必经历,回来就可以直接当皇帝,坐享其成,他凭什么啊! 彩衣女子轻声道:“快走,那不是你能妄想的。” 小金低下头,沉默的退出去,关门,离开。 接下来,就是母子谈心的时间了。 月华夫人道:“那天,你抛下了为娘,独自离开……” “是儿子不孝顺,伤了娘的心。” 月辰拉着她的手,半跪下来道:“这几个月,我都很不安,也很想娘,想小时候的那些日子……” “唉,罢了。” 月华夫人轻叹一声道:“娘知道,娘做的也不对,月辰,你瘦了,瞧瞧,都晒黑了,手这么糙,是不是做苦活了?一个人走,身上都没有带银子吗?” 月辰沉默不语。 过那一会儿,就有人送来新的帝王服饰。 月华夫人帮他穿戴打扮,语重心长道:“任何的感情,都只是一时冲动,真正长久的东西,是你的伟业,唯有成为天下唯一的主,至高无上的君父,才能拥有一切,才能名留青史。” “嗯。” “到时候,只有歌功颂德和山呼万岁,你的那些过去,那些捕风捉影的流言蜚语,都将消失殆尽,思安,记住,你以后的名字是‘谢思安’,你就是大英雄谢苍鸿的后人,是北堂烈的好兄弟,也是战乱的终结者。” “我的您的儿子。” 月辰拉住月华夫人的手道:“只是我不懂,母亲到底想要什么?母亲心里面喜欢权力吗?” 作者有话要说: (过大年要请假休息了,更新不稳定,总之,提前告罪,会好忙啦,同时,也希望大家不要忘记月辰,最最重要的是送上祝福,祝愿大家在新的一年里,鸿运当头,万事如意,一年比一年更美丽,开心(*^▽^*))(另外感谢大家的一路支持,在创作月辰的过程里面,发生了很多很多事,也经历了许多的挫折,但那都不重要,无论如何,都会尽力写完这个故事的,月辰并不是一个完美坚强的人,他不幸运,也不幸福,但他尽力了这么多,也会有所成长,有所抉择,再渺小的声音,也有震撼心灵的呐喊,更何况是人,犹豫,退缩,懊恼,害怕受伤害,在经历这些之后,会有康庄大道的,正因为痛苦过,才知道拥有勇气的幸福。) 第69章 因果(4) 月辰明白,北堂烈想要天下,冷诗菁想要和平,慕容德想要一统,但是,他却不明白,自己的母亲——月华想要些什么? 青春貌美?权倾天下?还是帝王之位? 月华夫人笑道:“我想要的很简单,那就是我的儿子越来越强,最终成为帝王,平定乱世,名扬天下,建立一番丰功伟业,开创盛世王朝,让世人崇拜,让后人传颂他的功绩,让后世牢记他的姓名。” 活的强大,富有,骄傲,也美丽。 他们月氏一族,不只是帝王的依附品,而是帝王本身,是龙脉的主人,从她这代开始,一切都将不同,不管是天下还是人心,都可以尽在掌握之中。 月辰轻叹一声,摇摇头道:“我还是不懂。” “母亲……既然如此的看重我,为何会丢在我不管?你可知,在燕国天牢之中,我几乎死去。”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并非有意让你受苦,而是认为你可以克服那样的困境,大任不是天赐的,而是实力使然。” 如果你连那样的逆境都无法克服,不能优胜劣汰,脱颖而出,那么你又如何面对接下来的风雨? 没有一开始就无所不能的人,也没有真正的神,一把剑,只有不断的淬炼、磨砺,才能成为吹毛断发的利器。 更何况,安排了聂冰照应。 在月辰的眼中,聂冰或许是一个恶魔,然而在月华的眼中,他却是可靠而又好用的一枚棋子,位置不同,感受也就不同,此刻,月辰多少也明白其中的落差了,他点点头,表示顺从和认同,然而,内心深处,却是越来越冷。 月华幽幽道:“孩子,我希望你有出息,也希望合欢宗可以改名换姓,用另外一种方式传承下去,更希望我们的后半辈子,极尽荣华富贵。” “母亲……” 月辰不知道说什么该好。 外面的彩衣女子轻声道:“娘娘,陛下该回宫了。” “回去吧,行宫之中都是我们的人,你可以随意调遣,至于那些大梁旧臣,也已经被我收拾的服帖了,只要你击败燕军,便可登高一呼,建立新的帝国。” “是,我会用心想想的,只是母亲,以后有事,请你不要瞒着我了,无论什么事,我都可以接受,除了您骗我。” “不会了,再也不会了,只要和你娘一条心,娘就把一切都告诉你。” “嗯。” 月辰深吸一口气道:“母亲想要的,儿子会尽力达成,不过,这位置来的名不正,言不顺,如此风雨飘摇之际,真的能坐稳吗?” 月华笑道:“你明白其中的困难就好,如今,那些反对你的人隐而不发,是因为北堂烈,他是一切的关键,你若能让他服从,便可稳定人心,顺利的打赢敌人,赢一场漂亮仗,得到别人的认可。” 这话啊,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是千难万难。 月华夫人利用多年的布局和合欢宗的力量,控制了局势,然而禅位这种事,总归有些可笑,若想坐稳位置,还是要看实力的。 北堂烈如今还在养伤,态度暧昧不明,所以那些北堂皇族的死忠,也在衡量利弊,举棋不定。 行宫。 这地方还算不错,虽然没有九华殿的奢华,却也大气恢弘,温暖舒适。 月辰换上龙袍,看着高大铜镜里面的倒影,想起了很多年前的事情。 那时候,他还是月辰君,虽然年龄已经不小了,心智却是懵懵懂懂的,看不透母亲的真意,心里面记得报仇,又放不下那些纷乱的情绪…… “陛下,夜深了,早些休息吧。” 月辰点点头,不再多想,安心休息。 次日,他见到了北堂烈。 征战三年,北堂烈老了很多,他脸容憔悴,眼眸浑浊,衣衫松散,正在剧烈的咳嗽着,那样子有些像多年前的北堂野。 他就那样,坐在床上,犹如病倒了的雄狮一样,有种奇妙的萧瑟感。 月辰抬手,让其他人下去,自己一个人缓缓地走入。 这个地方有股子药味儿,也有许多合欢宗的暗哨。 北堂烈抬眼看着月辰,呆了一会儿,才轻声叹道:“像,真像!” 这个新来的谢思安,简直和他的月辰一模一样,特别是那双眼睛,暗藏柔情,温柔如水。 月辰走近些,仔细的端详着他。 北堂烈道:“月辰,过来,让朕好好的看看。” 月辰巍然不动,也没有说话。 北堂烈瞪着他,剧烈的喘息着,又要咳嗽了。 外面走入一位彩衣女子,伺候北堂烈,还喂他喝了一小碗特殊的药汤,顿时,北堂烈的情况就好多了,脸色也红润了一些。 月辰看向彩衣女子道:“你叫什么。” 这个人,应该就是母亲的左右手了。 彩衣女子低头一笑道:“在下叫月奴儿,其他人都叫我‘姐姐’。” 月辰点点头,又道:“他这是什么了?” “身中剧毒,药石无灵,唯有合欢宗的秘法,可以吊命一二。” “还能活多久。” “不知道。” 月奴儿说完就退下了。 北堂烈喃喃自语道:“为何你可以明亮她,而他却不能……莫非你真的是她的儿子吗?不,不可能的,那年,是朕亲手害了你,你不可能还活着的……” “你为了江山,而逼我饮下鸩毒,像天下人证明,你不会和你父皇一样,因美色所困,其实,你大可暗中把我送走,然后对外宣布我已经死了,可你没有这么做,是因为——你对我,早有杀心,你嘴里面说着在意,心里面却在怪我,怪我引起了动荡,导致兵乱,动摇了你的皇位,北堂烈,不要再故作深情了。” 月辰淡淡说着,坐在了距离他最远的椅子上,顿了顿道:“还有,你现在已经不是皇帝了,朕才是这江山的主。” “月辰!你真的是月辰吗?你在怪我狠心无情吗?不,不是那样的……” 北堂烈瞪着月辰,突然浑身发寒,摇摇头道:“你不可能是他,你是鬼!你是来报复的恶鬼!” 月辰不语,看向了窗外的娇阳。 北堂烈又低语道:“是啊,我恨你,你一边说对我不一样,一边祸害我父皇,你什么都瞒着我,你根本就不信任我,我对你那么好,可你呢?你用什么来回报我的?你根本就没有资格对朕抱怨!朕给你这江山,你才有机会坐在这个位置上,朕不想给你了,你就得滚!” 他突然抓住了枕头什么的,摔下了床,大发脾气。 月辰叹息一声道:“那都不重要了,现在我有必须要做到的事,不能再陪你叙旧了,北堂烈。” 他站起来,说着什么,让北堂烈脸色发白,直挺挺的气晕了过去。 每个人都有软肋,每个人都有死穴,只要掌握了对方的弱点,那么,就能控制这个人。 第70章 因果(5) 北堂烈的弱点,就是江山。 北堂野留下来的基业,这染血的江山,便是北堂烈心中的一切,是他骄傲的证明,是他骨气的来源。 他不是个没有野心的男人,这样的男人本该狠心一点儿,可是,在他的心中,却又充满了柔情,所以,他才会痛苦,难以决断。 当月辰说,他要带领大家,向燕国投降的时候,北堂烈一口气上不来,气晕了。 他还是无法相信,这个月辰就是真的月辰。 可他又不得不相信,因为月辰说了很多事,——只有他们两个人才知道的事。 月辰让人照顾好北堂烈,回行宫休息,一路之上,侍奉之人毕恭毕敬,每一张脸庞都陌生而又年轻。 他身上的衣服,也是最为尊贵华丽的龙袍。 犹记当年,也曾位极人臣,批阅奏折,然而,和现在的称孤道寡却又不同。 万人之上,一人之下,终究比不过万万人之上,唯我独尊,那是完全不同的感觉。 月辰坐在龙椅之上,翻开军务,左右自有太监侍奉,所用种种,都和从前不同……他忙碌完毕,沐浴休息,听着远方那若有若无的歌声,心中的野心渐渐觉醒。 如果,此刻扬漠寒在就好了,月辰的心中,有许多话想说,然而,却不知道该对谁说。 他闭上眼,慢慢的睡着了。 万里之外的扬漠寒也在思念月辰,他看着关于各大世家的情报,不得不进行一定的取舍。 破旧立新,说起来简单,真的要做到,可比颠覆江山难得多了。 蜡烛燃尽,又换上新的,外面长夜寂静,东宫只有轻微的声音。 快要天亮的时候,扬漠寒才躺下休息。 他常年在外,如今归来,置身权力的中心,不得不多加努力…… 别苑。 有人回禀,说北堂烈的身体好了一些,月辰便就过来探望了。 ——有些事,他不想拖下去了。 北堂烈正在休息,等他醒来以后,月辰就直说了自己的目的。 他想要北堂烈帮助他,真正的成为皇帝,而不是一个篡位的阴谋家——只要北堂烈能心服口服,忠心辅助自己,那么,下面的那些人,就好对付多了。 条件也很简单,合欢宗保住北堂烈的命,并且给他好的生活,让他舒舒服服的养伤,慢慢地把毒性疏导出去,只要他肯配合,就能活下去,再撑个三五十年,并不是没有可能。 若是北堂烈贸然动怒,心火和毒气交加,就会伤情加重,搞不好会暴毙身亡。 这情况,挺微妙的。 北堂烈瞪着身穿龙袍的月辰,目光幽深道:“月辰。” 月辰看向他,病榻之上的北堂烈,消瘦了许多,看起来更为硬朗,然而,他又是那么的脆弱。 北堂烈道:“月辰,你变了。” 月辰轻笑,摇摇头道:“有吗?人都是会变的,北堂烈,要死还是要活,你自己选吧。” “我想要你。” “我就在你的身边。” “月辰……” 北堂烈瘫在那儿,过了许久,才缓缓道:“月辰,你真的,会看着我死吗?” 月辰没有回答,转身离开了这儿。 他还要做很多事,不能在北堂烈的身上耗费太多的时间。 梁国刚经历了大起大落,文臣武将凋零,将士心中彷徨,必须的做些什么,以振军心。 北堂烈被逼禅位谢思安,此事微妙,人人心中都等着看好戏…… 而燕国的扬漠寒,处境一样艰难,他突然继任太子,许多人都不服气,阳奉阴违,装傻刁难。 扬漠寒把这些人分类整理,把不能驯服的顽固贵族,整合在了一个名单之中,这些人,都是根基深厚的世家,常年搜刮民脂民膏,结党营私,圆滑自私,根本就没有作为,还会指责别人,无事生非——他们身份尊贵,在军中也有自己的力量,和一些皇子亲王勾结,所以有恃无恐。 特别是左将军高浩等人,支持的是盺王,却被扬漠寒夺了太子的位置,这会子啊,都恨不得杀了扬漠寒。 慕容明真死后,就是高家兄弟把握军中大权,所以趾高气昂,扬漠寒被他惹怒,故而送了一份密信给月辰,让他用高家开刀,密信之中有高家的诸多恶行和行军路线。 密信要送达月辰的手中颇为不易。 这份珍贵的消息,是白冥海带来的,他用神医之名,入宫为北堂烈诊治,在合适的时候,把东西给了月辰。 月辰猛地看见白冥海,还暗暗的吃了一惊,白冥海却是面不改色,老神在在的一副清流之姿,糊弄起人来,颇有一套手段。 密信用特殊的盒子封着,上面有扬漠寒的特殊图案。 “也不知道他过的好不好……” 月辰心中热切,连忙看了里面的东西,顿时就明白扬漠寒的苦心。 他嘴上不说,心里面却是思念的。 白冥海轻声道:“你们两位身份尊贵,所做之事更是惊世骇俗,不过,我也很佩服你们,有道是来日方长,那边不会有事的,你放心吧,他也说了,若想朝朝暮暮,就要把那些碍手碍脚的人,全部都处理掉……谢王,你该想一想柔然的问题了。” 谢王两字,生分得很。 不过,此情此景,却也没有比这个更合适的称呼了。 月辰淡淡道:“柔然方面,我早有打算,倒是你,身份特殊,此地不宜久留,快找个机会回去吧。” “嗯,我会的,对了,最近高浩有一批粮草要路过云彩岭,具体情况是……” “多谢。” 月辰没有犹豫,马上说服了母亲月华夫人,调兵遣将,安排人去打高浩的运粮军,劫其粮草,袭其大营,借用合欢宗的力量,斩杀高家大将,小胜一场。 一夜奔袭,新帝谢思安领兵作战,奋勇杀敌,其英武姿态毫不逊于北堂烈,叫许多人改变了心中的想法。 高家毫无准备,被打的鬼哭狼嚎。 这一战,他们速战速决,得到了许多的粮草和物资,顿时就减了月辰的燃眉之急。 只是,高家虽有折损,但后退之后,重振旗鼓,也不见得就会处于颓势。 月辰虽兵贵神速,赢的了一定的胜利,在幽州站稳了脚跟,却依然难以稳定人心。 军中之人吃着他打回来的粮草,却对北堂烈念念不忘,暗地里都说,这都是北堂烈庇护,才赢的了胜利。 那些将军也是,表面服从,配合合欢宗,内心深处却对北堂皇族念念不忘,‘谢家’在他们的心中,终究是过去了。 想要提升这种忠诚度,只能恩威并济,慢慢培养了。 在月华夫人的巧妙安排下,一位不服月辰、又嗜杀好战、贪污受贿的将军迟到酒醉,还胡言乱语,闹出丑事。 众目睽睽之下,月辰不得不擒了他,狠心训斥,给予重罚,阵前斩将!以此立威。 虽然手段激烈,却是立竿见影,君威浩荡,任何人都不能以身试法。 不管谢思安以前如何,但是现在,他已经取代了北堂烈,成为了新一任王。 ——这种思想在慢慢的扩散、传递,缓缓的深入人心。 月辰看着那耀眼的龙袍,御笔朱批,写下了十三道军法! 现在的梁国,必须重武尚武,更要治军从严。 月辰身为上位者,不方便深入军营,进行约束,就只能选用能人,上行下效,缓缓的掌握一切。 就在月辰积极掌权的时候,合欢宗也在暗中助力,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对重要的职位进行筛选,用自己信得过的人来把握全局。 对于这些,月华夫人早有准备,所以做起来,倒也颇有次序。 她蛰伏多年,培养的暗子甚多,就连月辰,也不知道合欢宗的全部力量…… 而洛阳的扬漠寒,也趁机发难,治罪高家,慢慢的掌握了大权。 月辰站稳脚跟之后,马上整合部队,重新编制,更是和扬漠寒通气,设法寻回了龙正德等人,重振朝政班底,在幽州修筑工事,开始整肃内政。 龙正德被关押多日,受了不少的酷刑苛责,如今被暗暗的救回故国,面对救了他们的月辰——新的帝王,也无法恩将仇报。 虽然有些人的心里面依然不服气,但是,毕竟是月辰安排了一切,叫人把他们这些废子接了回来,还救治他们的伤口,帮他们寻找家人…… 如此仁主,谁能不铭感于心? 特别是龙正德,感慨颇深,他看着月辰起落沉浮,如今成为了新的帝王,虽然名不正言不顺,却能稳定大局,做好该做之事,心里面也是有点敬佩的。 更多的是感激,他万万没想到,还有重获自由,重归故土的一天。 月辰道:“你们都是北堂兄的文臣武将,对大梁忠心耿耿……如今,你们回来了,自可来去自由,想留下来,继续为大梁尽忠的,朕定当器重,想追随北堂兄的,可以随时去别苑探望,想退隐的,朕也不会阻拦。” 总之,你们真的自由了,合欢宗不会伤害你们,你们也不必对谢王感恩戴德,来去自由,自己选择。 有人走了,大部分留下来,追随了月辰。 乱世之中,谁是明主? 这个问题没有绝对的答案,大家选择月辰的理由也不同。 龙正德率先跪下来道:“多谢陛下,微臣已经听闻了一切……愿意留下来,以效犬马之力。” 北堂烈已经身中剧毒,命不久矣,北堂皇族气数已尽,如此情况下,跟随谢苍鸿的后人,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龙正德看着月辰,发现他变了很多。 昔日的那个金娇玉贵的辰王,已经真的长大了,这种长大不是年龄的变化,而是心智的成熟。 龙正德感觉得到,如今的月辰,很像是昔日的老陛下,身上有股子沉稳的霸气,绝对能够在乱世之中出头,所以,不妨跟随他一搏,再看看这江山烽火。 其他人也跪下来道:“多谢陛下设法相救,臣等愿意效忠。” 月辰点点头道:“众位爱卿,请起来吧,朕于军中接过这位子,自当完成北堂兄的心愿,带领大家夺回失地,重建辉煌!” 大梁,不会就此完蛋,也不会永远龟缩在这偏远的苦寒之地。 作者有话要说: (新春快乐~万事如意~祝大家收红包收到手软~开开心心每一天~ 闲话几句,过大年都干什么了?除夕看春晚,初一居然看回家的诱惑???初二回家的欲望??和家人熬夜看到了半夜三点???一觉醒来自己都不敢相信= = 沉迷女主变身回来复仇的几集,前后虐恋的全部快进了,就这样也看了两天,还一群人兴致勃勃的讨论?b站有一句经典台词记忆尤深:汝甚骚——看了那个视频以后,就点开了这个电视剧,以后就看的一发不可收拾emmm^) 第71章 高处不胜寒(1) 月辰的种种努力没有白费,虽然他得位不正,却也算励精图治,颇有政绩,大梁生死存亡之际,也没有人愿意和他鱼死网破。 只是,柔然方面的压力山大,必须要尽快搞定北堂烈才行…… 月华夫人暗中观察,看儿子杀伐果断,有了称王的决心,也暗道不错,觉得宽慰了许多,对其放权,说了许多合欢宗的秘密,更是传授了月辰完整的最高心法。 这合欢宗的武功颇为奇妙,和双修之术粘合在一起,叫人之欲无限扩大,入夜之后,更是绮念横生,梦入春色。 月辰暗叹厉害,只恨扬漠寒不在,只能按耐心情,小心行事。 月华夫人建议他和权贵联姻,月辰推脱了。 这些日常匆匆而过,不知不觉已入冬季。 扬漠寒派人送来了一块暖玉,捎话给月辰:冬寒,多保重。 今年是一个荒年,大部分百姓都是颗粒无收,冬季很是难熬,燕国赋税重,梁国兵荒马乱的,谁也顾不得打仗了,吃饱肚子更为重要。 早在深秋的时候,合欢宗就有所准备,所以并不害怕冬季。 但是慕容德措手不及,加上兵败和慕容明真的死,叫他受到了很大的打击,入冬以后,一病不起,把一切的朝政之事,都交给了扬漠寒。 慕容明扬的名字成了新的政权,他开始大力洗刷朝中力量,一方面施压减轻赋税,一方面铲除异己,把争强好胜的好战分子派往前线,把爱民如子的清廉官员提到中央,打压权贵,发展民生。 燕国王宫。 皇后一脸忧愁的看着御医们,御医纷纷摇头,一位长者颤巍巍道:“陛下,怕是熬不过这个冬天了。” 甚至渡过春节都难,改朝换代就在这几日了,前太子大丧没多久,又要失去相公,都是叫皇后腿脚发软,摇摇欲坠。 冷诗菁扶住她道:“姐姐莫要害怕,陛下吉人天相,定不会有事的。” 皇后冷笑道:“本宫知道,你现在可得意了。” 冷诗菁轻声道:“我有什么好得意的。” “陛下那么多儿子,偏偏就他慕容明扬当了太子,妹妹实在是好手段!” “姐姐贵为皇后,却非要如此说话,甚为不妥。” 两人横眉冷眼的说这话,里面就有诏书了。 慕容德回光返照,要求召见儿女和大臣,他要趁着清醒,交代后事了。 皇后见他气息奄奄,心中悲痛,忍不住放声大哭,慕容德动了动手指,让人把皇后送了回去,抬眼望着扬漠寒。 他这个儿子,和他很不亲近,不过,慕容德相信,血浓于水,儿子和自己是最亲的。 他也相信,慕容明扬比其他人更强大,更适合成为帝王。 “父皇。” “明扬……” 老皇帝深吸几口气道:“日后,莫要为难你的兄弟们……” “孩儿明白的,父皇就放心吧。” 老皇帝点点头,又道:“对梁用兵,不可停。” “是,不会停下的。” “要,斩草除根,杀光,余孽,然后,破南蛮,一统九州。” “父皇,孩儿记住了。” “那就好,那就好……” 扬漠寒看着他的父亲,心中有种说不出来的苍凉。 四周的大臣跪行过来,听着其他方面的安排,帘后的妃嫔公主,都在暗暗地催泪。 老皇帝最后道:“其他皇族,藩王,无诏,不得回!” 扬漠寒点点头,忍不住道:“如果他们回来了呢?” “那就杀,你记住,天无二日,民无二主,王,只有一个……” 慕容德说着就闭上了眼睛,恍惚之中,他看见了一身白衣的冷诗菁,忍不住轻唤她的名字。 “诗菁,诗菁……” 冷诗菁快步上前,握住了他的手,温柔而又镇定道:“陛下,我在,你放心吧,问剑斋会一直守护皇室的,你去了以后,我也会好好的照顾六宫姐妹,督促皇儿,让他早日成事,成为名流千古的一代帝王……” 听闻这句话,慕容德微微的笑了,手上的力气也松了。 扬漠寒闭上眼,叹了一口气,然后用力地仰起了头,死死地盯着那金色的盘龙玉柱。 本以为自己亲情淡薄,可真的面对这一刻,他还是悲伤不已,想要落泪。 父亲去了。 记忆之中的高大男人,就这样静静地离开了人世。 那些误会,那些冷漠,那些不甘心,全都烟消云散,记忆深刻的是父亲的怀抱,小时候,他也曾抱着他,和他一起玩耍…… 后来,慕容德越发好色放肆,怀中抱着的都是绝色美人,母亲也时常不在,他被送到了问剑斋,总是淡漠了感情。 丧钟敲响。 宫里面的人,都跪了下去。 层层叠叠的白,还有若有若无的雪,一切的一切,都充满了悲伤萧瑟的感觉。 在这样的日子里面,白冥海回来了。 他带着月辰的信物回来,还带着月辰的礼物——柔然地图。 扬漠寒只问了一句:“他还好吗?” 白冥海点点头道:“挺好的,看着和以前不一样了,那孩子啊,真的长大了,高挑了一点儿,很有威严,不过,我觉得他瘦了很多,也不怎么开心……对了,他的武功变了,以前我能看透他的武功路数,现在却只觉得深不可测。” 扬漠寒点点头,没有多言,只是把那信物攥在手中,转身去处理国之大丧。 月辰会变,他也会变。 这场葬礼之后,他也是王了。 他可以彻底的击破其他的国家,把月辰俘虏到身边来,他也可以给月辰消息,和他平分天下,更可以和月辰和谈,通婚定和平。 这一切,都在两人的一念之间罢了。 如果他把消息给了月辰,冒着通敌的风险,却被月辰背叛,那么…… 扬漠寒不是个死心眼的人,他也清楚,这件事有着多么的风险,有着多少的变数,但是他没办法,他想月辰想的厉害,也想和他白头到老,更想天下太平,让百姓修生养息。 身为帝王,再也不能袖手旁观,更不能一走了之,他必须的对自己的国家负责。 地位越高,当初的诺言越是漏洞百出,充满了不确定的危机感。 其实,月辰也想过这些…… 他听闻慕容德的死讯,和慕容明扬登基的消息,也是心潮起伏,想了很多。 如果他背弃爱情,选择王权,那么送来的消息就会成为致命的诱饵,如果他改变心意,想一统九州后,再和自己朝朝暮暮,那么大梁就保不住了,如果他另有打算,如果失了天时地利人和…… 不利因素太多,月辰迫切的想要更多的力量,以及更大的地盘。 他想平定柔然那边,更想击败燕军,收复失地,还想得到北堂烈的支持,稳稳当当的坐在这个位置上。 龙正德说过,打天下容易,守天下难,陛下之路,难之又难。 现在大家服气,那叫别无选择,日后平定天下,又当如何呢? 江湖势力,终究是江湖势力,想要转变成王朝实力,需要一个过程,而扬漠寒和柔然,还有北堂烈,他们会给他这个过程吗? 奏折堆积,军务繁忙,月辰放下御笔,召龙正德来。 他想,他需要几个得力助手才行,龙正德就是第一个他想扶植的人…… 龙正德对月辰行三跪九拜的大礼,答谢他的救命之恩。 月辰连忙扶起了龙正德,言辞诚恳道:“龙正德,不必如此大礼,以前我们是同僚,我还得了不少你的照顾呢。” “陛下言重了。” 龙正德抱拳道:“当初是微臣莽撞,有眼不识泰山,不懂陛下胸中的鸿鹄大志。” “别说笑了,当初那种情况,朕心中哪有什么大志,不过是以求自保罢了,细细说来的话,你大概也不会相信……” “微臣虽然不懂当初,却知此刻陛下的大恩,陛下愿意和微臣推心置腹,就是信任之意。” “那你愿意帮我吗?” “我有个疑问,还请陛下回答。” 月辰点点头道:“你问吧。” 龙正德认真道:“您如今是真正的皇帝了,贵为九五之尊,不过,我还是想问,您是真的喜欢这个位置吗?为何没有杀死北堂烈,留着他的话,终究是个祸患啊。” 月辰想了想道:“实不相瞒,禅位一事,亦非我所愿,不过,我既得了这个位置,就想平定山河,结束战争,带来真正的和平,北堂烈是北堂氏族的王,更是那些老臣的主心骨,我对他,从无杀意,只要他能好好的养伤,不搞内讧,我就不会伤害昔日的兄弟。” “那若是——他暗中活动,企图复位呢?” “为了梁国的稳定,我绝不会容许这种情况发生,如果他一意孤行,那朕,就只能做违心之事了,朕会背负杀死兄弟的罪孽,更好的治理这片山河。” 龙正德上前一步道:“这么说来,即便是北堂烈恢复,您也不会心软,更不会退位了?” “既来之,则安之,我既然是王,那么,就没有退缩的道理,或许,他曾经是对的,但是他已经输给了我,龙正德,我坚定这个,并不是因为我贪恋权位,而是我相信——唯有我,才能最快最好的带来和平。” 唯有他月辰,才能和扬漠寒联合,结束战争,保全大家,带来真正的和平,这是北堂烈做不到的。 这也是他比北堂烈强的地方,以战止战,以杀止杀,是永无止境的斗争,唯有爱和默契,才能止戈,化解这九州的动乱。 虽然,很多时候,仔细想来,这份爱,也充满了太多的如果,但是他的存在,还是犹如明灯一般,照亮了前方。 龙正德大胆看着月辰的眼神,最终跪下来道:“我愿意效忠,陛下,您变了,您真的变了。” 月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谢谢你。” 眼前的月辰,是可以相信、可以追随的对象。 他坚定,自信,从容,冷静而又礼贤下士,眼底充满了力量,不再是当初的月辰君了。 他是王。 是梁国的王。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sissi扔的萌雷X2) 第72章 高处不胜寒(2) 燕梁虽然改革,但是战火没有就此停歇,边境地区,小摩擦不断,高家倒台以后,司马家接手燕国军权,对扬漠寒示好,宣誓效忠,重新和梁国对立。 这也算是继承了慕容德的遗志吧。 不过,燕国也没有大规模的进军,因为,快要入冬了,遭遇荒年,两方都粮草不足,故而隐忍,兵马按而不发,准备过冬。 就在这种情况下,月华夫人对月辰说了‘龙脉’的秘密。 龙脉之中,有着先天灵气,孕养着一石棺,其中的人儿,就是合欢宗的老祖,她身上有着长生不老的秘密,也有无数合欢宗的宝物,月华夫人想打开石棺,得到里面的东西。 她更想青春永驻,吸收灵气,让自己脱胎换骨,武功更上一层楼,臻于化境。 月辰道:“若是真的能长生不老,她又怎么会躺入棺木之中?” 所谓长生,只是凡人的妄想罢了。 月华摇摇头,轻声道:“即便是躺入棺木之中,她也未曾死去,只是陷入了沉睡,待到千年之后,九星合一,自然会复活醒来。” “无稽之谈,我去见北堂烈了。” 月辰叹息一声,转身离开。 什么生生死死的,只是保养尸体的秘术而已,合欢宗的人却都深信不疑,真的是邪了。 不过,母亲想挖掘龙脉……是不是要彻底断了大梁的气数呢? 她做了那么多事,付出了那么大的人力物力,到底是为了什么?真的是为了儿子有出息吗? ——有些不敢相信呢。 初雪微寒。 天地间是耀眼的白,光线折射,色彩迷人。 别苑之中,挂上了亮眼的红灯笼。 月辰来的时候,很是低调,不过,御驾亲临,还是惊到了那些嘻嘻哈哈的仆人,他们跪下来,三呼万岁。 这些人,都是新换的侍卫仆从,身家清白,乖巧听话,他们并不知道里面的那位主子,也曾是一位帝王。 只可惜,如今的北堂烈龙困浅滩,再也飞不起来了。 大厅温暖。 有着淡淡的药香。 彩衣女子穿着漂亮的狐裘,带着月辰走入了内阁,这里面放着很多的火盆,热的很。 她伺候月辰脱下了外套,又端来香茶,然后乖巧的下去,站在门口护卫。 其实,还有一些合欢宗的暗桩在盯着这儿,里里外外都很安全。 安全的密不透风——就算是北堂烈变成了一只鸟儿,他也飞不出去。 更不要说是传递消息了。 月辰见到北堂烈的时候,北堂烈的身体已经好了很多,他穿着宽大的袍子,端着一本书,靠窗站着,望着外面的白雪皑皑,不言不语,神色淡淡的,看不出悲喜来。 四周安静。 室内的热气从窗口飞出去,冷空气涌入,让北堂烈的发丝微微飞扬。 月辰走向北堂烈,不咸不淡道:“外面很冷,北堂烈,你是想吹病自己,再拖延几日吗?” 北堂烈闻言一笑,叹道:“拖延有用吗?既然你是真的月辰,我答应你又有何妨,只要你能把大梁延续下去,我让出帝位,也是理所应当——毕竟,形势比人强,现在的我,已经没能力保护你了。” 也没有能力保护大梁江山了。 月辰淡漠疏离道:“我是真的假的,对于你来说,很重要吗?北堂烈,莫要再说你对我的感情了……” 北堂烈打断他道:“不是我对你的感情,而是愧疚,月辰,这份愧疚压的我喘不过气来,直到最近,我才渐渐地释怀,不管怎么样,你活着就好。” “但是你父皇,已经死了。” “我父皇的死,在我意料之中,我恨你,却不怨你。” “是吗?” 月辰轻声反问,心里面凉凉的,突然就生出一股莫名的恼恨来。 他也愧疚,他也懊恼,他也恨,只是,北堂烈可以恨别人,他却只能恨自己,为了莫须有的仇恨,赌上了一切,走到今天,回首过去,才觉笑话。 北堂烈说愧疚,也是把他当成了谢苍鸿的儿子,如果他知道,月辰只是一个来路不明的私生子,连梁国人也称不上的话,又会作何感想? 月辰笑着,衣袖之中的手缓缓捏紧,声音温柔道:“罢了,这些旧事——不提也罢,我活着,你也还活着,还是想一想眼前吧?柔然的王很关心你呢?要不要见见?” “你敢让我见吗?” 月辰笑道:“朕有何不敢?” 北堂烈意味深长道:“柔然的兵力强盛,或可助我复辟,也可帮我杀人。” 比如杀了你,夺回帝位。 月辰缓缓道:“能杀了我吗?那然后呢?你一无所有,要做柔然的傀儡吗?如今天下风云色变,群雄割据,你拿什么和燕国对抗,又如何传承你北堂氏族的高贵血脉?别告诉我,你真的不怕死。” 若是不怕死,就不会禅位了。 如今的合欢宗,可不只控制了北堂烈的一个人,而是整个北堂氏族,一旦他有所异动,那就是玉石俱焚的下场。 北堂烈看着走过来,体贴关窗,还递给他大氅的月辰,心中黯然。 变了,他们之间,真的变了。 他们再也不是兄弟了,也不再是暧昧的情人。 而是敌人! 他们是敌人,月辰已经成了夺取他一切的人,他还是那么的美,站在那儿,领口的白绒随风而舞,俊脸带着冰冷的笑意,眼睛是那么的亮,里面波光动人,却无往日的柔情,只有权欲和算计。 如果当初,他真的死了,那么,他在北堂烈的心中就是完美的爱人。 可是他却没有死,爱人渐渐地风化……仇人逐渐清晰。 北堂烈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握住了月辰的手道:“我又岂会让你为难?” 月辰反手握住了北堂烈的手道:“那你就做给我看,让我天下归心,名正言顺的回归故都。” “你打得过燕国吗?司马一脉,可不是好对付的。” “你在试探我?” 月辰抽出手来,从袖子里面抽出了诏书,那是对柔然的一封信,他需要北堂烈的私印。 北堂烈目光复杂道:“你邀请他们商谈?不会是鸿门宴吧?月辰,虽然你有些江湖势力,但远远不是燕国的对手,你现在对付柔然,就会一败涂地。” “不是鸿门宴,你放心吧,宴会上什么都不会发生。” 月辰信誓旦旦,催促北堂烈用私印。 宴会自然是个好宴会,他不会准备什么刀斧手,也不会下毒刺杀。 然而,就在柔然的统治者,带着人来赶赴宴会,探望北堂烈之时,一队精兵会悄然而出,配合燕国,偷袭柔然的心脏,夺其粮草兵马,杀其文臣武将,放火反攻,断其后路,让柔然大乱,自顾不暇。 而来赴宴的几位大人物,也不必匆匆返回了,留在幽州,作为人质,岂不妙哉? 所以,何必用什么鸿门宴。 釜底抽薪,一不做二不休,吃掉柔然的力量,渡过这个荒年,不是更妙吗? 北堂烈用完私印,月辰收起了诏书,轻声道:“我知道,江湖势力算不得什么,我也明白,没有足够强大的兵力,根本无法夺回失地,但是,我不会就此放弃的。” 北堂烈伸手拉住他,默默无语。 月辰回头笑道:“怎么了?你这样恋恋不舍的,是信不过我吗?” 北堂烈点点头。 他感觉得到,月辰的野心和杀意。 但是,刚才月辰也说了,绝不会在宴会上伤害那位王,只要他来,必定好好的招待,绝不杀人。 北堂烈犹豫道:“月辰,我可以帮你得到人心,但是,你不能冲动,你要记住,唇亡齿寒,多个朋友总比树敌要好得多。” 月辰颌首,想了想道:“我明白,对了,长夜孤寒,你一个人住着,也的确是寂寞……” 他拍了拍北堂烈的肩膀道:“我会安排人来陪你的。” 合欢宗早就计划好了,有意安排几个女人,来陪伴北堂烈,只是缺个由头而已。 北堂烈皱眉道:“我不要别人,我只要你。” “这话,放在你赐酒之前说,那就好了……” 毕竟,那时候的我,比较爱做白日梦,也喜欢感情用事。 月辰拂袖离开,下令看牢北堂烈,同时,把合欢宗的细作送了过去,然后,他立马联系柔然,还联系了其他的部落。 既然要和扬漠寒同谋大事,那么,就必须的要安顿后方,不搞定柔然和草原势力的话,很难走下去的…… 还有司马家,扬漠寒传书来说,此将,老谋深算,圆滑机敏,极难对付,而且,扬漠寒也不愿意燕国的军民白白牺牲,他说会停战。 他也希望月辰就此收手,不要再攻击燕国的大营了。 但是月辰明白,扬漠寒心软了。 这是他犹豫的信号——人一旦开始犹豫,那么就很难坚定下去了。 月辰思索再三,决定联络一些边缘势力,比如那些各自为政,拥兵自立的军阀。 凉州李沐阳,还有张深林,这些人本为大梁藩王,却在大战的时候,宣布自立,不出兵支援,只求自保,更是趁着战争扩张势力范围,企图称王称霸。 人心不足蛇吞象,这些军阀们,想得倒美。 “宣龙正德来。” 司马家如何,道听途说没意义,还是看看柔然一战吧,扬漠寒说会让他的人配合月辰,搞定柔然的力量,然后两国和谈,不再流血牺牲,用和平的手段来平复一切。 月辰却觉得这有些不切实际,一方面他想对付柔然,一方面,他也想得到更大的领土,不然和谈的话,梁国只能是燕国的附属国,如果他不够强大,不能和扬漠寒平起平坐,又如何和他携手,一起统治九州? 司马氏族不好惹,在燕国拥有很高的威望,在军中也有很大的影响力,如果他们不愿意和谈,扬漠寒能控制局面吗? 如果和谈的时候发生暗杀事件,又如何应对? 毕竟他和扬漠寒,只是两个普通人,只能代表自己的立场,而无法改变其他人的选择,若想幸福的在一起,就要足够的强,才能坦然面对一切的潜在威胁,若要强,就要坐稳这个位置,发展壮大,成为真正的王。 一想到这些不确定的未来,再看看眼前的奏折和外面的军民,月辰的心就坚定了起来。 他看着龙正德,沉稳道:“爱卿免礼,赐座。” 第73章 高处不胜寒(3) 龙正德的梦想是,千里马遇明主。 发迹成名,做一代良臣,辅助帝王,名垂青史。 他想为民谋福利,更想抓住那些贪官污吏,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谁料,山河倾覆,一切的梦想都破碎了。 沦为阶下囚的时候,更是受尽了苦楚,在最无助的时候,也想过一死了之,放弃一切。 更恨自己不够强大,无法保护亲人和祖国…… 然而,就在这样的无望之中,合欢宗的人来了,他们打通关节,救走了这些俘虏,带着他们见到了月辰君——新的陛下。 龙正德万万没想到,昔日辰王会变成今日的陛下,一瞬间,有怀疑,有不屑,也有愤慨。 可是,洗个澡冷静下来,在确认了月辰的诚意和决心后,他的心中,就只剩感激了。 多亏有月辰,才能重返故国,才能摆脱奴隶的身份,才能重新穿上这身官服,站在朝堂之上,一展抱负。 而且,之前的月辰也曾帮助过他,而他也见证了月辰的蜕变,两个人之间,有种特殊的熟悉感,然而,却称不上是朋友。 比起昔日的王来,月辰对他更为真诚,眼神之中也更有力量,叫龙正德感觉到了一股热情。 热情还有正义。 月辰是谢苍鸿的儿子,继承了大英雄的血脉,他比北堂烈更加的体贴百姓,也更加的细腻温柔,对待臣子,更加的用心礼让。 当初的北堂野,用强横的手段夺走了谢家的帝位,如今,月辰登基,也只是顾强大局而接受原本属于他的东西而已,所以说,效忠月辰,并没有背叛什么,这是正确的选择。 退一步来说,现在的北堂烈病怏怏的,不知道何时就会驾鹤归西,而其他的北堂皇子,都昏晕无能,对比他们,月辰是最好的。 龙正德跪在祠堂,把这些情况,一一祝告祖先,说出了自己的选择,当夜就做了一个好梦。 梦中的他,成为了丞相,和月辰一起平定了纷乱之世,为老百姓带来了和平盛世。 清晨起来,看着外面纷纷扬扬的雪,龙正德更加肯定自己的想法,大雪会阻止大战和拉锯战,这是天助大梁,也是苍天对月辰的认可,更是对来年丰收的期盼。 宫人过来,说陛下有旨。龙正德心中激荡,马上跪下来接旨。 听闻召见,龙正德就明白,他扬名立万、改变朝野不正之风的机会来了。 ——这个月辰,果然是能叫他一展心中抱负,实现梦想的皇帝,是他新的主人。 也唯有月辰,会赏识他,信任他,给他平步青云的机会,人生大起大落,如此境地的龙正德,已经做出了最终的选择。 只可惜,他们两个人之间,还是缺少一些信任,虽然已经宣誓效忠,并坦诚相待,却还差点什么,他必须的证明自己,能为月辰做到什么事,成为他可以倚重的贤臣才行。 大殿。 月辰看着精神很好的龙正德,缓缓地说了司马家的事情。 龙正德分析之后,起奏道:“微臣认为,攘外必先安内,最大的威胁不是柔然,也不是燕国,而是保皇一派,他们依然在等着先帝——北堂烈大人的命令,一旦得到了机会,就会狠狠地呃住您的喉咙。” 月辰点点头道:“朕明白,很多人都说朕得位不正,议论纷纷。” 强大的力量,无法磨灭人们心中的妄想,无论如何,他都是在兵乱之中夺位的枭雄,距离仁义贤德的王,还有很长的路。 “您是天子,受命于天,不该受人议论的。” 龙正德作揖道:“如果有人议论,那不妨举行祭天仪式,同时启用北堂烈,让世人看到您的力量。” “你是说?” “天兆祥瑞,您是天选之人,只要把这个思想宣传出去,再来几次大胜利,就能成为民心所向,到时候,那些心怀不轨的狂徒,也不敢再犯上作乱了。” “可如今国库空虚,内忧外患,连这个冬天都不好过啊。” “微臣会尽力为您分忧的。” 月辰看龙正德言辞诚恳,就说了对柔然的计划,不过没有说燕国会配合。 龙正德道:“此法甚为大胆,只是也太理想化了……您想,如果那柔然王不来,就会功亏一篑。” “那就给他不得不来的理由。” 柔然王也是人,是人就有贪念,是人就有牵挂,是人,就有弱点。 他出兵帮助北堂烈,一来是兄弟情义,二来是趁机扩张,所以说,要他来,必须的用北堂烈的私印,加上一份密信,同时打着和亲的名号,以利诱之。 如果柔然王在这边安插了探子,肯定会知道北堂烈的境况,也自然明白,如果此刻能雪中送炭,帮助北堂烈,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再说了,大梁和柔然是同盟的合作关系,大梁更换领导人,也该和柔然方面见一见,只要地点在这边,能叫那边的当权者离开老巢,略作巧妙的安排,那就大计可成。 月辰和龙正德合计一番,已经有了更加具体的计划。 同时他也拜托母亲,想办法收买柔然高层,来推波助澜,引导这件事往期望的方向发展。 话分两头,那燕国的扬漠寒登基继位,改国号,封太后,设令法,明军纪。 一切按部就班,只是,慕容明扬身为帝王,却无后妃,后宫之中冷冷清清的,未免有些不合适。 所以,燕国群臣纷纷上书,为了子嗣,希望陛下立后,不立后的话,也要纳几位妃子才行啊…… 司马家更是把其掌上明珠司马妙小姐送了过来。 太后冷诗菁道:“你的婚事,哀家不会干涉,只是你要记住,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没有群臣,帝王也只是个普通人。” 扬漠寒听闻母亲的话,只是微微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司马妙就住在了太后的宫中,她是什么样的女子,扬漠寒没兴趣知道,也不准备纳妃立后。 只是,宫外的谣言难听,都说几位小姐入宫了,日日夜夜陪着年轻的陛下,红袖添香,妙哉妙哉。 白冥海听闻这些,只是摇头暗叹。 流言蜚语,越传越奇怪,到了远方那位的耳中,只怕是要变味儿了。 月辰没时间打听这些,他想方设法的,终于邀来了柔然王,也说动了北堂烈的配合,那夜,行宫之中举行了盛大的欢迎宴会,贵族们盛装出席,月华夫人也带着面纱,以贵宾的身份出现了。 她死过一次,无法在做谢思安的母亲,自然也不是太后,只是暗中的黑手,不过,在暗中待久了,她也想出来透透气。 那柔然王带着三千精骑而来,身边有几十位绝顶高手护卫,还有其他部落的头领,一群人浩浩荡荡的。 鼓乐奏响。 金色长袍的月辰走下了玉阶,热情的迎接柔然王。 “柔然国主远道而来,辛苦了。” “少说废话,快让我见北堂兄弟,嗳?你……你就是那个谢思安!这么好看啊。” 柔然王本想发难,为自己好朋友北堂烈出头,可是,当他看见美若天神一样的月辰,顿时就没脾气了。 他扭头看见了多日不见的北堂烈,想问些什么,顾忌现在的场合,又压了下去。 今天的北堂烈穿着白底云纹的锦袍,还套了厚厚的毛披风,此刻正在静静地看着月辰。 灯火辉煌之下的月辰,色若春花,妙不可言,叫北堂烈想起了很多的往事,不过看见柔然王,又瞬间清醒了过来。 什么美人,什么兄弟,都是权欲的棋子罢了。 月辰淡淡道:“国主说笑了,快请入席吧,朕已经备好了美酒佳酿,与君同乐。” “好,好,早就听闻谢思安的美名,今日一见陛下,果然是俊美儒雅,名不虚传。” “您也是王者霸气,英俊潇洒。” 两个人互相见礼,礼让客套,笑着吹捧了几句,入席开宴。 月辰端坐中央高位,柔然王坐在左下侧,北堂烈坐在右下侧,再往下就是龙正德等大臣,还有各位头领的位置了。 贵族贵宾和女眷在后面,大堂之上有着几只金色的飞燕,不一会儿就会有舞女表演,更有合欢宗的绝色佳人加入,届时便可迷惑众人。 这一切,月辰都早有安排,如今自然是期待万分,露出了成竹在胸的微笑。 此刻,已经入夜,他只等精兵突袭,配合扬漠寒的奇兵,便可一举攻破柔然的老巢。 只是,该如何让北堂烈心甘情愿的臣服呢? 那家伙,看起来深情,其实却很薄情,明明聪明,却也任性,很多时候都心思诡秘,极爱权位,带股子狠劲儿,却也优柔寡断,难以掌控,更不可信任。 北堂烈是个矛盾而又危险的人,是狼也是猫,若想得到他的全部,就要用些非常手段。 唯有得到他的全部,才能成为真正的王。 只有成为强大的王,才有资格和扬漠寒平起平坐,一统江山,得到想要的幸福自由,也只有站在了那个位置之上,他月辰,才能真正的摆脱过去,得到真正的蜕变。 乐声一变,舞女妖娆起舞,那柔美的身段,春水一样的眼波,顿时就让空气热了起来。 草原上的汉子们齐声喝彩,举杯畅饮。 不过,柔然王的侍卫却很警觉,不喝酒也不微笑,只是小心翼翼的戒备着四周。 柔然王身边伺候的美女,也轻轻地抚上了他的手背,露出了仰慕的眼神。 只是,柔然王却推开了那位女子,只是静静地喝酒,时不时的看着月辰,也看着北堂烈。 月辰低头看着碧玉雕龙的酒杯,抬手端起,用指腹细细摩挲着酒杯上的花纹,对那柔然王微微一笑。 两人对视,颌首招呼,笑着对饮一杯。 这位柔然的王,很像北堂野,和他一样的高大英俊,强悍也好色,看起来三十多岁,留着胡茬,充满了男人味儿,此刻正在盯着月辰看。 那目光赤綶直接,直言不讳的诉说着他的欲望。 北堂烈皱眉看着他们两个,轻轻地咳嗽了起来,身边的彩衣女子帮他顺了顺背,递来了清水。 清水甘甜,却浇不灭北堂烈心中的怒火。 他看着月辰和那个柔然王眉来眼去,互相敬酒说笑,心中怒火中烧,想要做些什么,却又什么都做不到。 第74章 高处不胜寒(4) 宴会热闹。 宾客尽欢。 柔然王给月辰敬酒,月辰笑着干杯,述说这些天的战事。 中堂舞乐动人,他们两个人谈笑风生,看起来关系很好。 那些头领吃好喝好,也渐渐地放松了。 不管怎么样,区区幽州而已,能有多少能用的兵马?还敢对付他们不成?不过,这梁国的新王,还真是好看啊,烛光之下的那份明艳,以及高高在上的气场,俊贵矜美,真是勾人的很。 柔然王素来喜爱美人,见惯了矫揉造作的庸脂俗粉,突见月辰这般的人物,顿时就有些急切了。 借着敬酒,他拉住了月辰的手,说草原上的潇洒快活。 月辰微微颌首,也不恼怒,只是苦笑道:“可惜,朕不能去草原上看看……唉,战事紧迫,又遇上了荒年。” 柔然王道:“当皇帝有什么好的,被拴在这种冷地方,也就你们汉人喜欢了。” 说着,他看了一眼北堂烈。 他这好兄弟,是最爱当皇帝的人。 为何,就败给了这样的一个小美人儿呢? 莫非是色迷心窍?疯了不成? 月辰亲自倒酒,继续和他闲聊。 柔然王明白,此刻不是调查的时候,也就收了心思,只饮酒作乐,灯下看美人,越发觉得心痒难耐。 只是,他很好奇,男人真的会这么好看吗?这个名为谢思安的月辰陛下,会不会其实女扮男装的美娇娘呢? 仔细观察的话,月辰穿着高领龙纹的锦服,腰细腿长,那种风情,的确是有几分特殊的阴柔之气。 这是因为他在苦修合欢宗的武功。 那内功心法至阴至寒,极为阴柔,在没有大成之前,月辰修行会受到轻微的影响,令他显得更为漂亮,也少了几分男儿气概。 可若细看月辰的眼神,便就能明白,他心怀天下,傲气的很。 只可惜,柔然王已经醉倒在了他的眼波之中。 酒杯轻晃,水波荡漾。 不知不觉,夜已深了。 那对桌的北堂烈,正捏着酒杯,暗自生气,他的眼神很凶,狠狠地饮了几杯烈酒,脸蛋红扑扑的。 无数美女走来走去,陪着远道而来的客人。 加上美丽的舞蹈和音乐,顿时叫人忘记了危险和忧愁。 欢乐之时,月辰却说酒醉,想要静静。 他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屏退了宫人,自己往后殿走去,那儿清净,摆放着漂亮的盆栽花,很是唯美。 只是,窗外明月孤悬,一地银白,有些孤寂的感觉。 外面夜风寒凉,月辰穿的又少,被冷风一吹,顿时就打了一个寒颤。 跟上来的柔然王,轻咳一声,脱下了自己的黑毛斗篷,披在了他的身上,然后从后面抱住了他。 这是带着侵略气息的有力手臂,犹如野兽的试探一样,炙热而又危险。 月辰没有作声,只是看着地上的影子。 在那柱子的后面,还有一个人影,想必就是北堂烈了。 ——唯有他,才会跟上来偷看吧? “国主?怎么也出来了。” 柔然王醉醺醺道:“陛下,谢思安陛下,你长的真漂亮啊,我兄弟说,你以前是他的人,这是真的吗?” 月辰清冷道:“国主醉了,还请放手。” “你肯定不是男人,是女扮男装吧,身上这么香,女帝吗……” 柔然王越凑越近,说着就开始摸索了,还胡言乱语道:“刚才你对我暗送秋波,不就是对我有意思,想要这个吗?来,美人儿,快摸摸他,让你舒服。” 月辰皱眉,仰起头轻叹道:“就凭你,还不配让我舒服啊。” 说着,他抬手技巧地挡住了柔然王的手臂,柱子后面的身影一动,北堂烈走出来道:“你在干什么,快放开他!” 柔然王回头一看,抬手摸了一把脸,依然抓着月辰道:“你不去喝酒,跟上来干什么?” “松手!” 北堂烈缓缓地走过来,脸色不善的拍开了柔然王的手。 柔然王戏谑道:“喂!北堂烈,你不会是只爱美人,不要江山吧?就因为他长的漂亮,你就禅位了?” “就算是酒鬼,说话也应该有个限度?莫非国主不怕死吗?” 接话的人是月辰,他看了一眼沉默的北堂烈,对柔然王道:“还是说,国主未雨绸缪,早就安排好了一切?” 柔然王耸耸肩,洒脱笑道:“死有何惧?南人都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老子也想风流一回,怎么,想对付我吗?” 月辰道:“哪敢,朕还要依仗你呢,不过——这风流,就算了吧。” 北堂烈拉住月辰道:“别在这儿废话了,你不是也喝多了吗?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柔然王嚷嚷道:“喂,北堂烈,你这样就没意思了啊,我到底是为谁才来这儿的,都不许和他聊聊吗?还没做什么呢。” “你还想做什么呢?” 北堂烈阴恻恻的反问。 柔然王打了个寒颤,移开目光道:“你也太小气了吧,陛下都没说什么呢?怎么,吃醋吗?还是嫉妒啊,北堂烈,你真是病的太久了。” 北堂烈上前一步道:“是,我是生病了,一病不起,连奏折都没法看,你不是都知道了吗?” 月辰轻声道:“所以啊,他才会来,准备救你?这样子……那我呢?你们想杀了我吗?” 柔然王冷哼一声,收起了轻浮的样子,有些阴冷道:“没错,杀了你,一了百了不好吗?这皇位是你的吗?你配得上天下之主的位置吗?” 北堂烈道:“你住口!” 这话一出来,三个人同时都安静了,酒也醒了。 柔然王突然推开两人,往回走去,大声道:“老子要走了,你们自己玩吧。” 月辰上前一步,想拉住柔然王,北堂烈却是拉住了他的胳膊,轻声阻止道:“月辰,让他走吧,他没那么大的野心。” “北堂烈!” 月辰甩开北堂烈的手,低声道:“拦住他!” 随着他的话语,黑暗之中闪出了几个矫健的身影,一瞬间扑向了柔然王。 那看似醉醺醺的柔然王,却在千钧一发的时候,拔刀抵抗,还呸了一声骂道:“你奶奶的!杀了老子,就等城破国亡吧!” “这就不劳国主费心了,快拿下他!” 月辰一声令下,无数暗卫出手,刀光闪烁,杀气深寒。 北堂烈急忙道:“他就是嘴上不老实,月辰,你不要杀他,好吗?” 月辰缓缓地回过头,看着北堂烈,上下打量。 北堂烈微微皱眉,眼眸之中深沉暗黑,月色勾勒他刚毅的轮廓,微弱的烛光闪烁,映照着他严肃的表情。 月辰顿了顿,笑道:“哦——北堂烈,这就是你匆匆追来的原因吗?怕朕算计你昔日的好兄弟,怕朕伤害你的同盟,怕朕,杀了他?” 原来,你担心的人不是我啊。 北堂烈皱眉,低吼道:“月辰!你不要做蠢事。” 月辰笑着,拂开了北堂烈的手,无情道:“只可惜,你还病着呢,没资格干涉朕的朝政,是蠢事还是好事,朕想做就做,呵?要不然的话,你打算,与他一起合力杀了他朕,然后重新夺位吗?” 这就是你的真心? “不是的!” 北堂烈猛地抱住月辰,吻向了他的唇。 可恶! 月辰狠狠地咬了一口北堂烈,用内力拍开了他,脸色冰冷道:“来人啊!都死了吗?看不见他犯病了,还不快点送回去。” 北堂烈踉跄两步,靠在了柱子上,瞪着月辰道:“我是因为担心你,才会跟过来的,你又何必说那么伤人的话?” “为了我,却担心着他。” 月辰笑着,接过了宫人递来的剑,脚下轻点,潇洒的刺向了柔然王。 他一出手,四周顿时就冷了许多,杀气让烛火摇曳,无声熄灭,四周变暗,唯有剑光锃亮,那强大的剑气,叫北堂烈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从何时起,月辰变得这么厉害了? 日! 柔然王心叫不妙,马上一脚踹开了影卫,往宴会跑去,唾骂北堂烈道:“喜欢上这种人,你也是没救了。” 话未说完,长剑刺来,夺命之势,令人避无可避。 柔然王不得不聚精会神,和月辰打了起来。 北堂烈咬了咬牙道:“月辰,你答应过我的!” 为什么,还是动手了呢? 隔着几层帘子和屏风,隐约可见外面也乱了起来。 月华夫人一身黑衣,带一群高手,包围了那些宾客,和柔然王的侍卫打斗了起来。 殿中大乱,外面却没有守卫。 龙正德趁乱躲在了暗处,不动声色的观察着那些达官贵人。 后面的柔然王不敌月辰,节节败退,惊骇道:“美人儿,你真的要痛下杀手?这么卑鄙吗?没有老子,你们打得过燕国吗?” 月辰微微停顿,轻声道:“你不明白吗?兵不厌诈,朕就当你是在称赞朕了。” 卑鄙又如何? 不管是阴谋阳谋,战场上的计策,管用就是了,你轻敌,你自以为是,你大意,你好色,你狂妄,你没有提前准备,设法和北堂烈通气,自持武功不错,就轻狂放浪,敢随我来后殿,企图风流快活,哼! 若不收服了你,岂不贻笑大方? 月辰眼中一狠,剑锋更快。 柔然王无暇说话,只能咬牙拼命,他的人想来营救,却被合欢宗的高手给拦住了。 北堂烈捂着胸口,站在那儿,脸色忽红忽白。 彩衣女子扶住了他,柔声道:“身体要紧,不要看了,我们回去吧。” 北堂烈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道:“他,是不是要对柔然用兵了?” “臣妾不知道。” “肯定是这样的,所以他才会出手……” 北堂烈惨然一笑,觉得自己太天真了,还以为月辰是以前那个善良的孩子,真是太自以为是了,刚才月辰那一掌,出手又快又狠,一下子就拍开了他,震的他肺腑刺痛,心中更痛。 明明发誓了,说宴会上什么都不会发生,结果,还是撒谎了啊。 眼看柔然王大势已去,被月辰一剑刺入了肩膀,流血不已,没过两招,又被月辰挑飞兵器,一脚踹到在地,爬不起来了,北堂烈气的浑身发抖,却也不敢再说什么,他连忙转身,和彩衣女子走了。 鸡蛋碰石头的事儿,他不想再去尝试了。 关于月辰的为人,他也不想再去验证了。 活下去,眼下,他只求活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 感谢 喵喵小魔女的萌雷X1 ) 第75章 高处不胜寒(5) 从一开始,月辰就没想杀人。 他制服了柔然众人之后,就擦了擦手,把一切都交给了龙正德打理。 刚才的引诱试探,只是意外。 他冲动了,因为这种冲动,而做出了计划之外的事情,违背了对北堂烈的承诺。 不过,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一个计策,也没什么好内疚的。 因为月辰想看一看北堂烈的心思,看看他是否忠诚、能不能用,所以,他才和柔然王言笑晏晏,故意一个人走来僻静处,诱他现身,也诱北堂烈出来,看他表现。 不看还好,一看心凉。 过去再怎么样,也以为是有些真实的,可这会子仔细想一想,只是茫然罢了。 他们都太年轻了,把热血冲动当成了一辈子的深情,殊不知世事无常,有些东西注定是会变的。 目送北堂烈离开的背影,月辰轻叹了一口气。 不管怎么样,都结束了。 他也该狠心一些,利落的掌权,快速的过渡权力——越拖,死的人就越多,快刀斩乱麻,或许是个很好的处理方式。 月辰当夜没有休息,而是马上调兵遣将,支援自己的人,去接应之前的队伍,弄回柔然的粮草来。 月华夫人避开月辰,趁乱杀了几位保皇一派的人,反正宴会上鬼哭狼嚎的,敌我难分。 这一夜城中大乱,还要面对柔然的三千精兵,各方面都紧张激烈,老百姓们听闻马蹄声乱,纷纷躲在了屋子里,也不敢点灯。 除了皇城之外,整座城池一片黑暗,然而,却并不寂静,充满了厮杀的声音。 月华夫人看了看宴会上死的敌对分子,心中思量一番,吩咐心腹,去刺杀几位特殊的国公大臣,还有忠于北堂烈的将军。 此夜动荡,趁机杀死反对月辰的人物,削弱前朝的实力,然后说是柔然人杀的,死无对证。 还可以把那些人的私库抄入国库,充做军饷,同时空出许多的位置来,提拔安排自己的人手接任,完成军权的过渡。 就算是失败了,也可说是柔然的刺客在犯上作乱……无论如何,月辰都不会吃亏。 这事儿,她没有提前说,怕月辰心软反对。 事后提及,月辰也只是叹了一口气,没有多言什么。 月华夫人顿时就感觉,儿子成熟了,真的长大了,他已经不再多情,也明白何为一将功成万骨枯,一朝天子一朝臣,也没有以前那么柔弱心软了,各方面都做的不错,叫她这个当娘的,越发觉得的安心。 这一夜,过的非常漫长。 “咳咳、咳咳咳!咳……” 北堂烈完全搞不懂发生了什么,不过那句“杀了你,一了百了不好吗?”却是深入人心,叫他彻夜难眠。 他只明白,明天会迎来一场大变。 明天过后,北堂皇族搞不好会全军覆没。 该怎么办呢? 北堂烈皱着眉,也无心休息。 后来,他终于迷迷糊糊的睡着了,还做了一个混乱的梦…… 梦中的月辰,真的死了,自己成为了天下霸主,永远的怀念着他。 啊,如果月辰真的死了,那多好啊。 现在的他,已经不是当初的月辰了,而是一个恶鬼,他会毁掉北堂家的一切,他也会吃掉这片美好的土地…… 该联合谁,杀掉月辰呢? 又有谁值得信任,能真正的让他重归王位呢?那群墙头草是指望不上了,自己的心腹又被合欢宗杀了,该死的! 其实,说到底,昨夜不该跟过去的,自己不过去的话,月辰就不会动手,自己的真心就不会被堪破。 可是,当时真的很担心,怕柔然王死去,也怕他和月辰暧昧,做一些亲密的事,更怕月辰和柔然王达成了共识,两个人狼狈为奸,掉转枪头,杀了自己…… 最关键的时刻,被酒气熏的失了理智,吃醋也愤怒,胆怯也冲动,结果搞砸了一切。 他和月辰之间的那层伪善的窗户纸,已经被捅破了,接下来,迎接他的必定是生死考验。 呼呼—— 该怎么办呢? 北堂烈苦思冥想,陷入了一种莫名的痛苦之中。 他意识到了死亡,却找不到避免的方式。 在荒年,粮草就是命。 月辰一夜之间,俘柔然王,战城外军,还虏柔然粮,攻其不备,出其不意,还是很惊人的。 这一战,叫人们更加明白了月辰的立场,他是一个野心勃勃的人,什么事也干得出来,吃掉同盟壮大自己,只能说——真的是有一套,够厉害的。 不过,也挺可怕的。 天黎明的时候。 燕国的赵毅将军,秘密的会见了月辰,送来了扬漠寒的书信。 也就是这位将军,帮助了梁国的军队,同时突袭了柔然,他并非是司马一脉的武将,而是扬漠寒的手下,出身贫寒的普通人。 这一次,赵毅担任大燕右将军,负责警戒、支援、配合司马将军,他有自己的人马,还有自由调兵的权限,驻扎地也和司马分开了许多,可独自行动。 月辰把一个盒子交给了赵毅,让他带回去给扬漠寒,然后回宫,沐浴更衣,上朝,重振朝纲。 昨夜大乱,死了很多人。 朝堂之上的空缺很多,月辰提拔了自己信任的人,和一些合欢宗的义士,重新分配权利,安顿职位,重用龙正德,把大权牢牢地掌握在了自己的手里面。 胜利和流血,让他的威望提升,也让一些人暗暗心惊。 不管大家心里面想什么,如今表面上都很乖巧了,月辰端坐高位,成了名副其实的王。 只是,还不够,他需要疆土,需要领地,需要更多人的认可,也迫切的需要更大的胜利。 月华夫人有言在先道:“联合军阀,覆灭司马家族,届时,你就是真正的王,不会再有人怀念过去,支持那个北堂烈,也不会再有人,敢说三道四,胡乱的编排你。” 月辰的回答是:“孩儿明白,请母亲放心,这一切都会慢慢达成的,只是,北堂烈的心中已经没有我这个皇帝了,他……永远都不会为我所用。” “那就杀了他。” 月华夫人递给月辰一把剑,轻声道:“你去,亲自动手,把他的项上人头取来,你若能做到,我便就把合欢宗传给你,进入龙脉之中闭关。” 月辰接过长剑,摇摇头道:“以杀止杀,终究不是正道,如若可以,我真的不想手刃兄弟。” “他始终是王,是昔日的皇帝陛下,若不杀他,对你来说,就是一处暗伤,是长久的隐患,随时都可以致命。” “唉……我知道,我会动手的。” “好孩子。” 月华夫人笑了,第一次温柔的抱住了月辰,还拍拍他的肩膀,鼓励他,安慰他。 这份温暖的母爱,叫月辰有种不真实的恍惚感。 他一直都渴望着的东西,终于在最冰冷的时候得到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现如今已经不觉得感动了。 他想要的,只是那至高无上的权利,和唯我独尊的自由罢了。 只是,唯我独尊真的能自由吗? 这个答案,月辰心知肚明,只是,他不想认输,也不愿意低人一等,更不想弱于扬漠寒。 他想变强,很强很强才行。 剑锋冰凉,月辰让人准备了一桌子好酒菜,把北堂烈请来。 母亲说的对,天无二日民无二主,北堂烈已经对他心生不满,又是名正言顺的先帝,若是在暗地里给他使绊子,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昨夜之事,月辰已经肯定了,北堂烈不会因为以前的感情,而盲目的服从自己,就和当年一样,他最爱的依然是天下。 而自己,也不该生出去利用他的念头,这实在是太卑鄙了,也太不尊重对方了。 所以说,北堂烈并不是朋友,而是敌人,而他,应该正视这个敌人,给其最后的尊严。 感情从来都不是谈判的筹码,更不能作为一种兵器使用,自己既然无心,也不该以此试探,来达到一些目的——这种想法,是一种错误的虚妄,充满了不劳而获的侥幸心理,想做帝王,就必须的要杜绝这种想法才行,不然的话,一定会死的很惨。 月辰想明白这些以后,就做出了选择。 这一桌子好吃的,就和他和北堂烈的饯别宴。 彻夜难眠的北堂烈也明白了什么,他穿了纯白色的袍子,神色黯淡的坐在那儿,疲惫不堪道:“月辰,我们还是兄弟吗?” 这一桌子饭菜,实在是精美,热乎,好的不能再好了,不但有宫廷美食,还有外面的小吃,看起来叫人心动,还都是他爱吃的东西,啊,突然对他这么好,这就是断头饭吗? 北堂烈看着月辰,轻轻地咬了咬自己的下唇,思索着该如何应对。 月辰靠在椅子上,想了想道:“啊,早就不是了吧?” 他也再打量着北堂烈,看他不安,看他强自镇定,摆出伤心的面孔来,却小心翼翼的观察着自己。 为什么从前就没发现呢?其实粗枝大叶的北堂烈,也很有心思。 北堂烈吃了几口饭菜,放下了筷子道:“那你,是准备要杀了我吗?” 月辰没有急于回答,只是给他夹菜夹肉。 北堂烈又道:“没有酒呢。” 月辰道:“这是母亲的命令。” “也是你的选择,对吧?” “……是。” 月辰点点头,看向门口,懂事的太监马上就端起了御酒,郑重其事的捧着进来了,那架势认真非常,酒壶也很特殊,没有丝毫的酒味,反而散发着死亡的气息。 北堂烈自嘲一笑道:“我明白,这事不劳你动手,只是,我的亲族们,你能不能放过?” “你不是不喜欢那些人吗?觉得他们贪婪又愚蠢。” “那是以前,现在想一想,血浓于水,他们到底还是我的亲族……” “可是,我却不能答应你。” 月辰站起来,亲自端起酒壶,给北堂烈倒酒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怎么可能放过仇人呢?等着他们起兵造反吗? 还是说,等着他们变成下一个月辰? 被仇恨所束缚,被过去所困扰,活在痛苦之中,或沉沦,或蜕变,最终带来新的刀兵之灾? 快刀斩乱麻,消除祸源,安定朝政,然后再征战四方,一统天下,这样才能带来长久的和平,让老百姓修生养息,建立不朽的功业。 这条染血的帝王之路,走了就不能回头。 第76章 西风冷(1) 小火锅煮沸,食物在汤汁里面翻滚,散发出了浓烈的香味。 月辰看着北堂烈,言辞冰冷,毫不掩盖自己的杀心。 北堂烈微微阖眸,轻声道:“月辰,今天的你很特别,没有自称‘朕’呢。” “偶尔也想这样,轻松的说说话,就和以前一样,不好吗?” “不,很好,我们之间,很久没这样喝酒了……” “这是你人生中的最后一杯酒,我敬你。” 月辰倒好了一杯酒递给北堂烈,却没有给自己倒酒,那酒杯之中的液体发浊,是最浓烈的鸩酒。 北堂烈盯着那个酒壶,突然就想起来了,这东西,就是当初给月辰赐鸩酒时,所用的器具。 啊,宿命轮回,想不到又是鸩毒,只是——如今轮到他了。 死亡的气息如此之近,缭绕在鼻端,暧昧妖娆而又危险万分,就如同月辰一样,美丽万分的悄然绽放,散发出诱人的气息,然而,明明近在咫尺,却是不可捉摸。 昔日他最爱的人,今日要他的命。 北堂烈苦笑着,无法饮下这杯酒。 “请吧。” 月辰把酒杯递给了北堂烈,眼眸清澈而冷情,平静也淡漠。 北堂烈接过酒杯,手指微微颤抖道:“你真的要杀了我?就因为,我阻止了你和柔然王的好事?” “因为什么,你我心知肚明,不要再废话了,北堂烈,还记得吗?这杯鸩酒,你也曾逼我饮下,今日的一切,就当是因果轮回吧。” “我杀你,是因为迫不得已。” 月辰笑道:“我也是一样,你活着,就总有人贼心不死,想要生事,只要你存在一天,别人就会说我是谋朝篡位的乱臣贼子,就不会忘记昔日的一切。” 北堂烈放下了酒杯,无论如何,都不想死去。 月辰又道:“更何况,你心里面也是这么想的,北堂烈,你其实并不爱我了,你想杀了我,想夺回一切,只可惜,你没找到机会,监视你的暗卫有七十一人,他们都是合欢宗的精英,虽然称不上是绝顶高手,却也非常有用的人才,你所用的药材,所耗费我的时间,精力,这一切……都让我觉得很浪费。” 月辰俯下身,轻声道:“北堂烈,我是真的想要杀了你,杀了你,我也不会难过,你明白吗?你我之间,从不是兄弟,现如今更是什么都没有了,之前就是这样了,我想利用你,你也想利用我,所以才心存妄想,说那种暧昧的话,不是吗?” 说什么残忍不残忍的,你我之间,本质上不是都是一样的吗? 优胜劣汰罢了。 “月辰!” 北堂烈呼吸急促,皱着眉道:“你若是杀了我,其他人一定会反叛的,没有人会效忠一个残暴不仁的君王!” “在这样的乱世之中,不用些非常手段,又如何称王?” 月辰说话的时候,北堂烈猛地出手,敏捷一窜,拔出了月辰的剑,反手刺向了他。 比起死亡,他更爱杀人。 北堂烈无法接受被月辰杀死,所以先夺剑出手了,想趁月辰措手不及,把他杀死,重夺大权。 ——这是大胆的冒险。 北堂烈自己也明白,成功的几率并不大。 但是,要他引颈就戮,他也是万万做不到的。 与其那样悲惨的死去,还不如主动出手,拼尽全部,起码和月辰同归于尽,结束这一切恩怨。 爱也好,恨也罢,到了此刻,只剩下了杀意。 月辰一拍酒桌,燕雀一样轻巧的翻身躲避,两个人交手,一桌子好吃的翻到在了地上,瓷器碎裂,发出刺耳的声音,外面也传来了侍卫的脚步声。 北堂烈道:“让他们看看,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看谁还会效忠你!” 他握剑的手微微颤抖,月辰空手,揉身而上。 这一战,很凶险。 暗中的合欢宗高手怕月辰受伤,不敢犹豫,马上出手,射出了细细的牛毛针,带有剧毒,刺入了北堂烈的后腰。 此物阴寒歹毒,几个瞬息之间,就可以夺人性命。 北堂烈呼吸一窒,动作变慢。 月辰一掌拍来,两个人视线交错,北堂烈道:“无耻!” 他瞳仁收缩,勉强提气,用剑刺向了月辰的要害,想做困兽之斗,只是他久病不起,身体无力,如何能刺的到月辰?眼看着月辰避开剑锋,狠狠地一拍他的手臂,重新夺走了宝剑,却是无法阻止。 在那毒发身亡的最后一刻时,北堂烈大声道:“月辰,你这样的混蛋,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 月辰始终不语,手中剑锋一转,划过了北堂烈的脖子。 终究,他还是亲手杀了他。 鲜血喷溅,飞落在了酒杯之上,晃荡一声,外面有人推开了门,大喊‘护驾’,涌了进来。 月辰松开了长剑,扶住了北堂烈的身子,神色自若道:“来人啊!刺客逃了,快去追!他为了保护朕而身受重伤,宣御医吧。” “是。” 侍卫一愣,马上跪下领命,出去办事了。 其实,这些人都是月辰党派的人,就算是看见了,也没什么,月辰如此,只不过是为以后考虑罢了。 ——少一个人知道,就安全一分;多一个人明白,就危险一分。 帝王之事,岂能外露? 于情于理,他都不能做一个杀死先帝的人,所以,北堂烈还不能‘死去’。 月辰明白这些,更有些心酸,然而,却别无选择。 “对不起。” 月辰轻声说着,看了一眼北堂烈,缓缓地松开了手,任由他的身体滑下,合欢宗的人出来收拾。 这一切,自然会有人汇报给月华夫人,告诉她,这件事是如何完成的。 很快,月辰就会得到这股强大的力量,拥有其完全的支配权。 然而,他失去的人性,是多少力量也补不回来的。 对于这一切,月华夫人早有安排。 她准备了酷似北堂烈的人,易容之后假扮北堂烈,装病养伤,对众人避而不见。 只要北堂烈还‘活着’,就乱不起来。 至于真相如何,很快就会被人遗忘的。 而真正的北堂烈被秘密的安葬,他的一切都被夺走了,北堂皇族也被合欢宗控制,分崩离析,真正的没落了,等世人忘记他们的时候,他们的死期也就到了。 寝宫。 温泉池。 月辰在反复的洗手。 他想起了聂冰的死,那个人的血很热,也很红,就那样流出来,染红了地面。 北堂烈的血也是一样,又热又烫,落在手上,怎么也洗不掉。 说起来,这两个人都曾是他信任的兄弟,也都是喜欢过他的男人,一个一个的,爱逞能的疯子。 扬漠寒? 突然就想到了扬漠寒,月辰猛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理智告诉他,不能再想下去了。 然而,思维控制不住,忍不住就想到了,自己和扬漠寒的将来,如果扬漠寒变了……自己会不会,也杀了他? 就和杀死他们一样。 说到底,身边还有值得相信的人吗? 他月辰,又算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乱臣贼子?卑鄙小人?无情杀手?背信弃义?不择手段?冷酷帝王? 月辰摇摇头,再次暗示自己,不能再继续想下去了。 好不容易走到了今天,扫除了一切的障碍,只要再吞并军阀力量,收服周边地区,一举击败司马家,就能有天翻地覆的变化,就会对得起‘皇帝’这个称呼。 他付出了那么多,为的不就是——那掌控天下的权利吗? 成为真正强大的王,支配一切,掌控一切,驾驭一切,让一切为我所用,然而得到真正的自由,唯我独尊,潇洒自在。 到时候,世间的一切都不能让他痛苦,也不能忤逆他的意愿。 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他的臣民罢了。 为了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而选择了充满血腥的道路。 ——无法回头,亦不能后悔。 一旦动摇,就会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所以,他必须的要坚定信念,毫不犹豫的走下去,从群雄之中胜出才行。 至于那些人的血债和悲愿,他也愿意永远的背负下去,直到撑不住的那一天。 如此…… 如此就好。 月辰深吸一口气,沐浴更衣,暗暗地吩咐人厚葬北堂烈,同时去打探李沐阳和张深林的动向。 兵贵神速,他要快一点儿成功才行。 就在这种时候,探子回报说,慕容明扬已经掌握大权,改变了燕国的税收和法令,颇有明君风范,还收买人心,有意和各大世家联姻,特别是司马妙小姐,说不定就是未来的燕国皇后呢? 月辰听闻这些,很冷静的决断道:“嗯,继续查探,不必心急。” 联姻是很好的政治手段,如果扬漠寒想军民一心,那么,迎娶司马妙会是一个非常好的选择。 这没什么的,只是掌握一切的过程而已。 月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心跳平稳,只有稍微的心酸和杀意,没有冲动,也没有愤怒,就算是扬漠寒娶了别人,他也可以在理智上理解他。 只是,有些想哭罢了。 当然,他不会哭,也不会悲伤,更不会浪费时间。 月辰心道:联姻什么的,没那么可怕,只要以后,等他们成功的时候,扬漠寒能杀了那些女子就行。 爱,就应该唯一不是吗? 过程如何并不重要,只要扬漠寒最终还会爱他就好。 他月辰,堂堂七尺男儿,一国之君,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被别人抛弃什么的……又不是噤若寒蝉的闺中怨妇! 千里之外。 扬漠寒也在看关于月辰的消息,月辰居然吞柔然的力量,掌握一切,这些强硬的政治手腕,还是很惊人的。 而且,这么短的时间里,月辰能建立属于自己的朝廷班子,也是很厉害啊。 那一夜的战乱,虽然远隔千里,但扬漠寒敢感受到了其中的凶险。 他觉得,这不太像是月辰做出来的事儿…… 反倒是像慕容明真的手段,那家伙活着的时候,就很厉害,只可惜,还是败于北堂烈了。 月辰又是如何掌握北堂烈的? 他们会不会旧情复燃,破镜重圆了? 可恶!他若能陪着月辰就好了。 扬漠寒揉碎了信件,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第77章 西风冷(2) 大梁局势微妙……令人忧心。 要知道,当初的月辰傻乎乎的,对北堂烈那可是很有好感啊。 扬漠寒心神不宁,迫切的想要见一见月辰,只是,他如今贵为天子,如何能说走就走呢? 还有几个兄弟不服他,在暗暗地活动,燕国不能没有扬漠寒。 那月辰…… 想到月辰杀伐无情的样子,扬漠寒就神情恍惚,好一阵心惊肉跳的担忧。 他是个敏锐的剑客,多少明白月辰的偏执和要强,也隐隐约约的知道,在特殊的情况下,月辰会变的非常可怕,他的心里面有种压抑而痛苦的力量,充满了悲伤绝望,会让人变得冰冷无情,残忍疯狂。 如果月辰真的变了? 想野心勃勃的得到一切,他该怎么办? 打败他吗? 扬漠寒叹息一声,想到了白冥海。 白冥海是个特殊的人物,或许,可以拜托他去帮助月辰…… 就在扬漠寒心烦的时候,司马妙和夏云小姐来了,司马妙美丽高贵,夏云温柔可爱,两个人都是出身高贵的大小姐,司马家掌握兵权,世代从军,而夏家多出文官,夏云的爷爷更是厉害,做过丞相,世袭贵族,家世极好。 她们住在太后宫里面,带着家族的期望,以及成为皇后的梦想,行走宫中,设法接近扬漠寒。 扬漠寒明白这是避不开的情况,所以平淡应对。 他是绝不会娶这些女人的。 然而,各方面的压力很大,帝王无后妃,就有人天天上书议论,逼着他纳妃。 冷诗菁倒是没说什么,只是叫他自己决定,凡事想明白了,不后悔就行。 扬漠寒确定自己不会后悔。 只是…… 白冥海离开不久,他就听说,月辰娶了李沐阳和张深林的女儿。 同时,月辰还联合军阀,利用和扬漠寒的消息往来,攻打了司马大军,不断的扩大战争,一举攻来。 战事已起,就算是扬漠寒,也无法控制未来了。 他只想知道,月辰为什么要另娶他人,背信弃义。 三个月前。 白冥海带着扬漠寒的消息来见月辰,他没有把扬漠寒的信物给月辰,只是说了司马妙和夏云的事情。 月辰当时正在和李沐阳他们接触,听闻这些也没有说什么。 白冥海冲动道:“如果你有妹妹就好了,你妹妹嫁给慕容明扬,然后再娶了他的妹妹,终止战乱,岂不妙哉。” 不知不觉,心态就变了,说话的情绪也带着一股敌意。 白冥海一开始是喜欢月辰的,可是看见如今的他,就忍不住想起了慕容明达…… 月辰这家伙,真的蜕变了,他足够不幸,也足够幸运,叫人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而他和扬漠寒之间的默契,把别人摆上棋局的行为,更是令人不爽。 白冥海已经不想帮忙了。 月辰当时怒极反笑道:“是,只可惜我不是个女人,不能陪着他?” 就算是女人,他也不会陪着他,而放弃自己的。 白冥海意味深长道:“陪着又如何,他毕竟是帝王,迟早三宫六院,守不住多久的。” “他不是那样的人。” “你知道吗?夏云和司马妙真的很不错,知书达理,温婉多情,还会给他煲汤喝……” 月辰皱眉道:“够了!白冥海,你为何要来挑拨我们的关系?” “你们的关系,只会连累天下百姓,叫那些忠诚的人白白牺牲——这天下不是你们的棋局,这众生也不是你们的棋子,你们太自私了。” 白冥海激动的说着,他已经看破了一切,不想再帮着他们鸿雁传书了。 他的好朋友慕容明达因为月辰而死,他不想成全月辰和扬漠寒了。 对此,月辰早就听不进去了,他拂袖转身道:“胡言乱语!我是不会相信你的,他能不能守得住并不重要,就算是三宫六院我也无所谓,白冥海,这天下的事,轮不到你来评说。” 从古至今,就是成王败寇。 被人摆上棋局,只说明你不够强大。 白冥海道:“可是,你们这样,只会叫那些无辜之人白白的牺牲!” “这是为了大一统,这些牺牲是值得的。” 不铲除那些人,就不能江山稳固,就没有真正的和平。 月辰斩钉截铁的说着,然后让人关押了白冥海,自己大刀阔斧的领军前进,一方面扩张领土,一方面联合其他人。 他已经等不及了。 当军阀提出联姻的时候,月辰犹豫一下就答应了,只是多两位妃子而已,又能如何呢? 反正他也不会宠幸她们,等带着人回到幽州之后,马上就整合军队,凶猛开战。 开春。 入夏。 在最炎热的时候,月辰已经收复失地,重回旧都。 司马家后退,守在江边,和月辰的军队遥遥相望。 就在月辰更改国号的时候,扬漠寒也答应了迎娶司马妙和夏云。 他们两个之间,在月辰突袭司马军营之后,就很久没有联系了,扬漠寒以为月辰杀了白冥海,已经翻脸不认人,成为了敌人。 他迎娶那两位,也是情势所迫,想要挽回颓势。 大梁重整旗鼓,月辰为君主,名为谢思安,国号魏,年号康宁,建都长安,龙正德为丞相,李沐阳为将军,更有三十六骑,以及诸多江湖高人出山相助。 一切的一切,百废待兴。 合欢宗拿出了宝藏,军阀献出了粮草,谢苍鸿的威名带来了威望。 月华夫人也闭关放权了,月辰得到了一切,并操纵自若。 只是,能够得到这样的成果,全靠扬漠寒的书信——是他透露了司马家的底细,让月辰有了可乘之机,一举突破敌军,夺回失地! 长安。 逃难的老百姓们回来了,无人再提及北堂一族,大家都说谢思安是多么的英勇无敌,神机妙算,更说昔日的谢苍鸿,是何等的英雄人物。 胜利,让人心振奋。 粮草,让大军坚定。 无数的力量汇聚,昔日的大梁国又回来了,虽然国王变成了谢思安,国号变成了魏国,但是,那份传承又回来了。 不管人们想不想承认月辰,他都是说一不二的王。 为了走到今天,月辰付出了全部的精力,也牺牲了太多的个人感情,他的心中只要赢,一切都是为了赢,而现在,他做到了。 龙椅金碧辉煌,百官山呼万岁。 月辰坐在那儿,终于不再不安了。 事到如今,已经无所畏惧了。 月辰听闻,扬漠寒真的要娶那两位大小姐,马上叫人去燕国,说要和谈。 燕国朝臣觉得,这是魏国的阴谋诡计,和谈是假,杀人是真,那谢思安卑鄙无耻,决不能和他和谈啊! 扬漠寒却想见一面月辰,更想知道,自己是不是爱错了人,所以,他大胆答应了和谈,地点就在两军的交界处——江河下游的白鹤亭,谁也不许带随从,大军各自后退三十里。 月辰已经练成了合欢宗的心法,武功高强,听闻这样的条件,也答应了。 其实,他心里面还是记得承诺的,只是,他和扬漠寒的想法已经不同,所以才会不顾一切逼退了燕国的军队。 听闻联姻,月辰心里面是拒绝的,虽然他纳妃了,却不想扬漠寒娶别人。 这想法很自私,但无法控制,月辰扪心自问,从未碰过那些女人,纳妃只是为了联合,联合之后,他就用龙正德吞并了对方的力量,北方已经一统,真正的敌人只剩下了燕国。 如果扬漠寒还记得当初的诺言,那么,现在就是兑现的时候。 总觉得……有种微妙的愧疚感,令人心痛,然而,月辰觉得这样很好,他如今手握实权,君临天下,已经有了和扬漠寒平起平坐的资格,任何人都无法阻止他了。 白鹤亭。 天高气爽。 万里无云。 中午的时候,越来越热,江水荡漾,飞鸟偶尔掠过。 两人重逢,各有感慨。 扬漠寒一身黑衣,等候多时。 月辰一身白衣,带着白冥海乘船而来,带着一股北方的寒意。 明明是盛夏,这亭子里面却是阴凉。 白冥海被点了穴,扬漠寒见他还活着,多少安心了。 月辰解开了白冥海的穴道,对扬漠寒道:“之前他胡言乱语,挑拨你我关系,我就把他关押起来了,如今,大局已定,我也该完璧归赵了。” 白冥海默默不语,看了一眼月辰,又看了看扬漠寒,冷冷一笑道:“你们两个,如今可算是大功告成了,只是,你们真的能在一起吗?有道是天无二日,国无二主,你们自相残杀不重要,关键是那些跟随者——真是倒了大霉了。” 白冥海说着就甩袖走了,头也不回道:“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们了。” 扬漠寒高声道:“白冥海!” 白冥海最后道:“我不会乱说话了,从此以后,就当不认识吧。” 月辰轻声道:“你放心,他说的做到,绝不会在外面胡言乱语的。” 扬漠寒叹口气,目光收回来,低头凝视着月辰。 月辰也在望着他,两个人目光对视,都在感慨对方的成长,也惊艳于对方的魅力。 扬漠寒更加的英俊了,脸上的疤痕消失——因为是帝王,所以御医用药,帮他祛除了,他那英挺的五官,刀削剑刻一样的硬朗帅气。 而月辰,多了帝王的霸气,少了一些柔美,他长高了,也变得更加帅气了,一双眼眸亮的惊人,其中的光芒令人无法移开目光。 这就是自己爱的人。 两个人微妙的想着,不由自主的跨出了一步,拥抱住了对方。 扬漠寒瘦了很多。 月辰却是变得手臂有力,肩膀的线条流畅漂亮,薄薄的衣衫下是倒三角的完美身材,腰身柔韧,充满了爆发力,这些日来,他亲自征战,早已经褪去了少年稚气,也失去了青年的书生意气,而变成了一个年轻而又帅气的成熟男人,所以比扬漠寒略矮一点点,却完全和当初不同了。 他已经不是可爱的小猫了,而是一头危险的猎豹。 比起以前的月辰,这样的月辰更叫扬漠寒的心动。 他忍不住吻住了月辰。 第78章 西风冷(3) 一别经年,思念如狂。 扬漠寒的眼神炙热,动作也很直接。 月辰喜欢这样的扬漠寒,故而热情的回应。 他主动搂住了扬漠寒的腰,往前一步,推着扬漠寒的肩膀,把他按在了石椅上,然后自己压上去,轻咬扬漠寒的唇瓣。 扬漠寒感受着月辰动作间的侵略性,安抚地轻拍着月辰的后背。 两个人纠缠了许久,才互相放开。 月辰用指腹擦拭着自己唇角的湿润,眼眸微眯道:“说起来,他们就在后面偷偷的跟着我,也不知道看见了没有……” 那些人负责月辰的安全,却也不敢太靠近,只是远远的追着,暗中保护。 扬漠寒皱眉道:“你还带了暗卫?” 而且人数不少吗? 这是不信任我? 还说是另有打算? 月辰点点头道:“嗯,我怕,你下面的人自作主张来伏击我,所以带了几个高手过来。” 承认的倒是爽快,也没什么值得羞耻的,生逢乱世,小心驶得万年船。 “……” 扬漠寒不语。 他对月辰,从未设防,故而,之前输了几场大战,而月辰对他,却是精准布局,巧妙安排。 这份爱,是他最快乐的思念,亦成了他最不安的恐惧。 如果月辰对他痛下杀手,他能理智面对吗? 扬漠寒也曾想过这些,却不敢深想下去,无论月辰做什么,他总觉得,那其中必有苦衷。 今日重逢,他见白冥海还活着,就觉得是自己误会了月辰,可细细相处下来,又觉得自己根本不懂月辰。 江水流淌,清风徐来。 扬漠寒看着月辰的脸,只觉得他又美了一些。 月辰挑眉道:“怎么不说话,你生气了吗?可是,白冥海就做了不听命令的事,你手下的那些人,不是还逼着你纳妃吗?”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止戈求和。 心里面的权欲想得到更多的实力,却也不想真的失去扬漠寒。 真的很贪婪吧,可完全控制不住,面对着最爱的人,想知道他的真实想法,想占有他的全部身心。 扬漠寒为人和善,个性很好,而且会信任一些人,那些人往往恃宠生娇,会做一些自以为是的事——月辰不想这种不愉快发生,才未雨绸缪。 扬漠寒低声道:“月辰,你怀疑我的能力?” “不,我只是明白,你骨子里面是一个很正直的人。” 正直,才留司马家直到现在。 正直,才如此不设防的和他见面。 正直,他才爱他。 月辰放柔了口气道:“扬漠寒,不要娶别人,好吗?” 扬漠寒别开头道:“可是,你不是娶了很多吗?” 那些军阀的女儿们,听说都很可爱呢,月辰有她们陪伴,或许,早就忘记了当初的感情,今日见面,只是欺诈。 月辰轻声解释道:“那只是政治需求,我从未碰过她们……就在刚才,我已经把她们遣散回家了。” 既然决定要和扬漠寒完成最后的计划,那么,就不会让她们成为阻碍。 那些女人是丑是美,月辰从不在乎,他能给的只是信任和权势,到了统一的时候,她们的家族就该知进退,明哲保身了,如果还敢狂妄,那么他自然会一一治理。 月辰明白,那些老奸巨猾的人们,是不会做蠢事的。 扬漠寒笑道:“同样是政治需求,你娶就可以,我娶就不行吗?” 生气的并不是月辰娶了谁,而是他这种奇怪的态度。 扬漠寒自己也说不清楚,就是有股子怒火。 凭什么他可以这样,自己却不能? “对不起,我就是这么自私的人,我想霸占你的一切,却吝啬付出,扬漠寒,我自认,我的处理方式是最合适的,也没有背叛过你,你后悔和我定下的承诺了吗?” “非也。” 月辰轻叹一声,放缓声音道:“其实,我来之前就想过了,如今的一切,都和当初不一样了,你有其他的想法,也很正常,我都会理解的,只要是你的真实想法,我就会支持你……而我,如你所见,就是这样。” 白鹤亭周边的风景很美。 月辰的叹息很轻,他用手指勾着扬漠寒的手指,低声柔柔道:“我只是,不想被人瞧不起,也不想变得落魄,我怕我配不上你,变得强大,才有资格选择,才能保护你……” “月辰。” 扬漠寒搂着月辰,想了想道:“我当然记得承诺。” “那你会兑现承诺吗?” “你呢?你会吗?” “我会。” 月辰坚定的重复道:“我当然会,从头到尾就是为了这个,为了和你在一起,扬眉吐气的活着,睥睨天下。” “那我也会。” 扬漠寒终究是柔软了心,任由爱恋占满了整个脑子。 他轻轻地吻了吻月辰的额头,月辰抱紧了他,开心的闭上了眼睛。 两个人又说了许久的话,终于决定和谈,也决定合婚,光明正大的在一起,并肩而立,成为双帝。 这种话在很久以前,只是个不切实际的幻想,可如今,却是近在眼前。 只要能得到群臣的支持…… 帝王不能没有朝臣。 然而,帝王和另外一位帝王成婚,这样惊世骇俗的事情,若想得到大家的理解和支持,还是非常困难的。 两个男子在一起,实在是太挑战那群老古板了。 月辰的主意是:受命于天。 利用流星雨的机会,制造天外陨石,上面刻下他和扬漠寒的姻缘。 只要说这是神的旨意,那么任何人都无法拒绝。 苍天之命,唯有顺从,才能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扬漠寒没有更好的办法,也就同意了。 他已经隐隐约约的感觉到了,月辰的御下之术,更强一点儿,治理手腕也更为强硬,所以,月辰可以奇思妙想,放心大胆的去做事,因为他的臣子很听话,后方安稳。 而扬漠寒继承的东西太多,许多地方都不能潇洒自在…… 不过,天命姻缘的话,就是绝对神圣的,任何人都无法阻挡。 远方。 白冥海在客栈里睡下,醒来以后沐浴更衣,又是一个翩翩公子。 他坐在窗边饮酒,看着外面的巡逻兵,想到了被关押的日子。 月辰,那个混蛋,还真敢做啊。 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要继续开战吗?那么肯定会伤害到百姓根本的,还是两国联合,很难吧? …… 夏末。 流星出现了,同时天有异象。 城外高山之上,出现了巨大的石头,上面刻着月辰和扬漠寒的命数,说他们是天定佳缘,今生注定要在一起,用爱来化解两国之间的仇恨。 还有玄之又玄的八卦阵图等等。 这巨大的奇石一出来,就全国轰动了! 上面的内容被传言为天命,说是神灵的旨意,唯有遵守,才能天下太平。 而联姻,也是终止战乱的最好方式。 月辰有龙正德帮忙,很快就搞定了自己这边。 而扬漠寒…… 燕国朝臣惴惴不安,纷纷上书,让扬漠寒快点儿纳妃,早日开枝散叶,不然,若真如天命所言的话,和另外一位皇帝结为夫妻,不伦不类、伤风败俗不说,还会绝后,真是不堪设想啊。 扬漠寒说,自己梦见了先祖,先祖也说这是天命姻缘,让他速速和月辰成亲,才能保住燕国的基业云云。 先祖托梦,天命奇石,还有人们渴望和平的期盼,这些东西搅合在一起,只要被稍稍煽动,就是奇妙的谣言。 而谣言的力量,是最难控制的。 同时,支持扬漠寒的人也说,这样可以化干戈为玉帛,只是名义上的成婚,不会有什么坏处的,反正国库空虚,也需要修生养息了。 而月辰那边,也已经派人过来求亲了。 比起世俗的眼光来,苍天的旨意更为重要。 加上两位皇帝早有准备,多方努力造势,终是促成了这桩婚事,得到了朝议通过,把他们两个的缘分昭告天下,让世人知晓。 ——虽然大部分人都在同情两位皇帝。 和个男人结婚什么的,一般人来想,这是老天爷的恶作剧吧?总之,令人唏嘘啊。 当事人的那份快乐,他们是感受不到了…… 世人都说:“你能有皇帝老儿惨吗?他不能三宫六院,还要娶一个男人,这辈子是完了。” “你懂个屁,那个皇帝可漂亮了,说不定是什么星宿下凡,也可能是女扮男装,不然能有神仙点化的姻缘?” “你们说,他们怎么生孩子啊?” “肯定会纳妃啊,其实我无所谓这些,不继续打仗,让我们家兄弟回来就行,联姻最好了,唉。” “我觉得也是,咱们老百姓,只求明年风调雨顺好种地,他们可不能再杀来杀去了,万一触怒了神灵,这可怎么办啊?” 民间流言各种各样。 燕国贵族愁眉苦脸。 司马妙回到了本家,她在宫里面努力的那么久,都没有得到扬漠寒的青睐,如今听闻他要和一个男子在一起,未免有些心灰意冷了。 司马家的人正在开会,叫来了司马妙,问她宫里面的事儿,司马妙据实相告。 司马大将军沉吟道:“陛下从未临幸过任何女子,这不太正常,那天外奇石,也有蹊跷。” “男子迎娶男子,成何体统,老子反正是不懂。” “父亲,孩儿也觉得此事发展太快,像是早有预谋,妹妹风华正茂,娇艳动人,那陛下却是冷淡非常,对她不屑一顾,很可能是早就有了心上人……” “无论如何,我们司马家都不能坐以待毙,等天下止戈,鸟尽弓藏的时候。” “父亲打算怎么办?” 司马妙道:“你们可不能冲动啊,现在局势微妙,不管那天命姻缘是真的还是假的,我们不能不识趣,做那惹祸之人啊。” “但若是失了兵权,我们家一定保不住了……” “为什么,莫非父亲你!” 一家人面面相觑,尔后不得不做出了选择。 自古以来,功高盖主的武将世家,都会在太平以后被收拾,而他们司马家看似低调,其实却贪污受贿,结党营私,有许多小尾巴被皇帝慕容明扬揪着,如果两国合并,天下太平,那么他们家族的下场可想而知。 本以为,司马妙能够成为皇后,最差也是妃嫔,能够吹吹枕边风,保住家族,然而,现实残酷,他们看似风光,其实已经到了绝境。 第79章 东风暖(1) 大婚定在冬日,新年之后。 在万物复苏的时候,他们先在燕国举行了大婚仪式,月辰和扬漠寒皆穿华贵的男子服侍,没有那些繁复的仪式,只有昭告天下的诏书,还有跪拜天地诸神。 全城艳红,礼炮齐鸣,群臣祝福,太后恩赐。 这一切,都比不上月辰眼角的一抹嫣红,他微微笑着,昂首挺胸的站在那儿,红底金边的华服,搭配古老的玉饰和明媚的眼眸,那样子真的是颠倒众生。 扬漠寒看着月辰,心里面的不安渐渐地褪去。 不管怎么样,他们还是在一起了。 只要能和月辰合婚,光明正大的在一起,好好的过一辈子,之前的一切——都不重要了。 谁算计谁,谁赚便宜谁吃亏,都无所谓的,因为爱情,所以愿意。 他牵着月辰的手,听着礼成的声音,也露出了宽慰的笑容。 —— 从即日起,慕容明扬和谢思安结为夫妻,不分彼此,共同治理天下。 皇帝之名,一分为二,一皇一帝,兵权合掌,朝政合并,同时,重订尊号,遣散后宫等。 至此以后,两国止戈,正式合并,再也不会打仗了! 宣读完诏书以后,众人欢呼。 月辰和扬漠寒站在高处,携手接受万民的叩拜。 就在他们相视一笑,夫妻对拜的时候,无数杀手冲了出来,四周的侍卫也都反了,司马大将军拔出宝剑来,高呼一声:“国将不国!君将失德!我等身为臣子,决不能容许,如此逆乱□□伦常之事发生!” “对!男子和男子成婚,违背天理,不配为君!” 几位武将和朝臣也呼应他,这些人振臂一呼,居然在大婚典礼上公然造反。 他们打算杀了扬漠寒和月辰,然后,用武力统治一切,得到这两个国家,反正扬漠寒和月辰都没有后人,一旦死在这儿,双方势力群龙无首,必定大乱,到时候打他们个落花流水,天下可定矣! 司马大将军联合了许多不满意婚事的大臣,还收买了御前侍卫和禁军统领,为这场造反付出了全部,想要的也是更为尊贵的实权地位。 看着刀光剑影,扬漠寒握紧了月辰的手,侧头看着他道:“怕吗?” 月辰却是抽出手来,脱掉了厚重的大婚喜服,镇定自若的拔出了腰间的软剑,轻声道:“怎么可能怕?你别担心,他这是飞蛾扑火。” 大婚上面的一切变化,他都早有准备,就算提前不知道这些,月辰也时刻防备着,更何况,司马大将军还企图收买龙正德,真是不知死活。 扬漠寒微微颌首,也拔剑了,他手腕微动,和月辰配合,直接杀向了司马大将军。 司马大将军从未想过,那高高在上的皇帝老儿,居然也有这么厉害的剑法! 此两人的武功高绝,难以形容,任何人都无法近身,就连箭矢也伤不了他们。 万军之中,那两个人如入无人之境,身影飘忽间,就杀到了他的眼前。 眼看司马大将军死期将近,司马妙冲出来,挡在了父亲的眼前。 扬漠寒剑锋一转,避开了司马妙的要害,没有出手。 月辰却是剑势不改,伤了司马妙的手臂,一剑杀向了司马大将军。 司马妙娇呼一声,跌倒在地,只能捂住胳膊,担心的看着。 司马大将军大吼一声,和月辰拼杀起来。 他身经百战,也有一身硬功夫,月辰虽然厉害,却很难一招制敌。 扬漠寒见月辰处境不利,有人想要偷袭,心中很是担心,于是加入战局,帮助月辰战胜了司马大将军。 司马妙见他们配合默契,举止亲密,已是明白了一切。 原来,陛下的意中人就是谢思安,怪不得能接受那怪异的天命呢…… 是自己太糊涂了,在宫里面那么久,居然都没有发现一丝端倪。 罢了,罢了。 这就是命。 这一战的结果,自不必多说,司马大将军自取灭亡,被当场击毙。 同时月辰高声道:“司马一族心怀不轨,企图谋反,理应诛九族,同时要彻查到底,把其同党一网打尽!” 扬漠寒心有不忍,月辰却是冷冷笑道:“燕皇不会舍不得吧?朕记得,司马家的女儿也曾久居宫中。” 说着,他冷冷的看向了司马妙,眼底那淡淡的杀气,叫她不寒而栗。 扬漠寒摇摇头道:“……朕没什么舍不得的,只是觉得,这惩罚过于重了。” “没有就好,让龙正德来彻查此案,你觉得如何?” “既然,你都已经决定了,那就如此吧。” 扬漠寒看着月辰,最终选择了退让。 没办法,谁让他爱这个人呢? 因为大婚典礼上面的刀兵之乱,他们的结婚仪式,又在魏都重新举行了一次,然后,月辰和扬漠寒去泰山祭天,两国止戈,正式合并。 在月辰的倡议之下,重新定了国号,为华国,同时收拢周边力量,稳定四海。 华国之强盛和复杂,一言难尽。 总之,不打仗就不需要征兵,对老百姓而言,还是非常好的结局。 他们才不管谁做皇帝,只要能好好的过日子,不征兵,少收税,能吃上肉就是幸福,能叫他们颐养天年,儿女齐全,那就是个好皇帝。 至于那些文臣武将们,目睹司马家的下场,都有些惊惧。 这位谢思安陛下,杀伐果断,比他们的陛下难伺候多了,还是不要硬碰硬比较好…… 谁也不想成为第二个司马家,两位陛下的感情,大家都心里有数,谁也不会去触霉头了。 同时,他们两个的绝世武功也人尽皆知,叫心怀不轨的燕国藩王明白了实力差距,收起了刺杀的心思。 如果你绝对强大,那么你的敌人,就会接受这种距离,不会再算计你,而是会改变态度,会跪舔你,依附你。 所以说,绝对的实力,是非常重要的。 民间,司马家的案子也有了流言蜚语。 “你知道吗?司马大将军企图造反,已经被满门抄斩了!” “不是吧!他那么厉害的人也……” “一朝天子一朝臣啊,现在拿主意的人可不是我们的皇帝了。” “嘘,不想活了吗!这话可不能乱说啊。” “就是就是……” 人们议论纷纷,看着司马家的牌匾被摘下来,贴上了封条。 龙正德位极人臣,负责司马大将军的案子,一时之间,权倾朝野。 月辰让龙正德严查这件案子,就是要借题发挥,顺藤摸瓜,揪出那些反对他的人来。 两国合并,重新建都,朝廷职位也会重新安排,在这方面,月辰并不想吃亏,无论如何,他都要掌握实权才行。 扪心自问,多少有些害怕。 怕扬漠寒有朝一日,不再爱他,害怕失去爱情以后,一无所有,更害怕别人造反,覆灭他的幸福。 月辰走到了今天,已经变得多疑起来,事事都有不同的想法,会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这是一种,未雨绸缪的意识。 也是缺乏安全感的表现。 因为月辰自己也明白,他已经变了,他不再是当初的那个月朗风清的月辰了,而是成为了权欲霸道的主人,这样的自己,实在是没自信,不能肯定扬漠寒的心意,所以暗藏着彷徨。 而铁腕统治和杀伐之道,能叫心安定下来。 第一年,月辰和扬漠寒,幸福而又顺利的搞定了之前的计划,他们住在了新的都城——京都城。 这是更加繁华的平原大城,居于两河流域之中,富贵美丽,气候适宜,新建的宫殿更是漂亮,阳光明媚,百花盛开,两个人一起看奏折,商量国家大事,日子过得平静而快乐。 犹记得大婚之夜。 寝殿之中摆满了鲜花,龙凤蜡烛灼灼燃烧,熏香迷人,烛光下的月辰更是动人。 他拉着扬漠寒的手道:“很多时候,我都会想,如果我和你就此逃了,没有回来争权夺利,又是什么样的下场。” 扬漠寒搂住他道:“这世上没有如果,我们赢了,这就是事实。” “其实,就算是没有我,我母亲也会得到权力的,她准备了和我一模一样的棋子,如果我不回来,那个人就会取代我,就算是到了现在,母亲已经暗藏着那颗棋子……” “逼他禅位,的确是一部险棋。” “是啊,在禅位之后,很多人都说我是个乱臣贼子,经常有刺客来刺杀我,还有大臣怒骂我,能走到今天,都是因为和你约定了,所以我明白,我不能就此倒下,我必须的要变得更强,才能走下去……” 坐稳那个位置,说起来简单,坐起来却是凶险万分,他得位不正,所经历的痛苦磨难,冷暖辛酸,岂是笔墨可以形容的? 若不霸道果断,根本就镇不住那些三心两意的墙头草们,若不大胆一搏,也培养不起自己的朝堂班子来。 “都结束了,月辰。” 扬漠寒温柔的吻了吻月辰道:“以后,我们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在一起了,再也没有人能够阻碍我们了。” “嗯。” 月辰点点头,柔情款款的望着他,轻声缓慢道:“扬漠寒,慕容明扬,你会永远都爱着我,保护我吗?” “我当然会,永远都爱你,保护你。” 两个人说着情话,身影渐渐地糅合在了一起。 分开许久,终于亲密,在这盟约的婚床之上,暮雨朝云,仔细的记住对方的每一寸,十指相扣,许下生生世世的诺言。 帘帐放下,红烛燃尽。 柔情化解心中的不安,充满消除心底的冰寒,紧紧地拥抱住对方,犹如和煦的春风一般,温暖也醉人,两颗心紧贴,填补了彼此的空虚。 帝王合婚,无王后,无妃嫔,无子嗣。 却有一颗真心,一份痴情,以及无人能及的爱恋欢喜。 第80章 东风暖(2) 冷诗菁是一个很理智的人,她看月辰和扬漠寒相处融洽,也就渐渐地放心了。 感情的事儿,她自己经历过,自然不会为难孩子。 其实,是男是女都不重要,只要孩子开心就好了,若是管的太多,只怕是会和自己一样,抱憾终身。 她理解自己的孩子,月华夫人却是气呼呼的。 凭什么自己的宝贝儿子要和那个慕容明扬成婚呢?这混小子趁着自己闭关,搞了不少事情啊!必须的好好教育一下。 与此同时…… 月辰轻咳一声,把母亲闭关的地方告诉了冷诗菁,冷诗菁马上就收拾东西离开了皇宫。 她是真正的潇洒女子,却始终心怀愧疚,为当年的错情而困扰。 冷诗菁想和月华说明白自己心底的全部想法,然而,月华一见她,就恨的牙痒痒的,根本就不给她解释的机会。 目送母妃离开,扬漠寒有些不安的叹息。 月辰轻声道:“你放心吧,我娘是不会痛下杀手的,她虽然很愤怒,却不曾真的对付过你母妃。” 不然的话,以合欢宗的手段,把燕国弄个天翻地覆,又有多难? 说到底,月华夫人气的只是自己,恨自己傻,那么简单的真相,为什么一直都没有看破,非要撞得头破血流,才觉可笑,才懂尴尬。 而冷诗菁,由始至终都只想化解,从未动过为敌的心思,也因为她们之间的这段恩怨,月辰的称王之路,才没有问剑斋的阻止。 一切的一切,冥冥之中,早有注定。 这一次冷诗菁去,希望她能化解月华心中的怨恨吧。 放下过去,也就解脱了自我。 也希望她们两个人能够心平气和的坐下来聊一聊,把过去的事都给说开了,一笑泯恩仇。 冷诗菁这一走,就是二十年。 这二十年来,月辰和扬漠寒同心同德,顶着无后的压力,把华国治理的井井有条,两个人一直都在一起,感情和睦,生活安康。 只是,在一些事上,扬漠寒较为仁慈,月辰却主张‘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的杀伐之道。 扬漠寒心中爱他,只是慢慢的引导,纾解月辰心中的痛苦不安,叫他一点点的敞开心扉,换种态度,重新看待这个世界。 其实,就算是作为君王,也不是那么多疑小心的,坦坦荡荡,一样可以统御天下。 他们走到了今天,已经在实力上碾压了其他人,根本无畏别人的反抗,所以说,适当的仁慈更好一些。 月辰受到了扬漠寒的影响,多少有些改变。 后宫里面的漂亮女子,偶尔也会试着勾引她们。 其中有一对姐妹很是大胆,还给扬漠寒下了那种药,妄想陪陛下睡觉,却被扬漠寒点住了穴道。 那日月辰正在饮酒写字,他当上皇帝以后,重拾书画,颇有成绩。 今日御花园的牡丹盛开,他就饮酒作画写诗,也算是偷得浮生半日闲。 就在放松的时候,扬漠寒突然出现一把抱住了他。 “你怎么了?” 月辰扶住扬漠寒火烫的身体,想问明缘由,却被狠狠地吻住,两个人就在牡丹花下拥抱,幕天席地的刺激了一回。 其中滋味,销魂蚀骨,极乐之乐。 事后,扬漠寒说明白缘由,月辰笑道:“那药猛烈,亏得你没认错人。” “我再困乏,也不会男女不分的好吗?” “你说老实话,她们漂亮吗?” “嗯,漂亮,是很好看的一对姐妹花。” “光是漂亮的话,还给不了她们这么大的胆子,此事交给我来查办,如何?” “依你。” 扬漠寒亲了亲月辰,温柔道:“你想怎么处置,我都不会有异议的。” 因为爱情,所以愿意。 无论月辰干什么,他都舍不得和月辰作对,因为怕月辰伤心,月辰伤心的话,他就会更伤心。 在扬漠寒的眼中,月辰才是最漂亮的。 可是,偶尔看他吃醋,也蛮爽的…… 比如现在,月辰虽然笑眯眯的,却是哼哼道:“不过,你既然觉得漂亮,要不就纳妃吧,不是都催着你生孩子吗?” “真的?” “扬漠寒!” 月辰直起腰来,醋意惊人道:“你还真的想啊!” 扬漠寒笑而不语。 月辰戳戳他,恶狠狠道:“信不信朕把你的小脑袋给拧下来。” “信,哪敢不信啊,你那么厉害,谁不怕你啊。” “你是因为怕我,才没有纳妃吗?你心里面是不是还是想着那些小姑娘……” “我只是想看你吃醋而已,怎么傻乎乎的。” “你才傻!” 两个人闹腾了一会儿,又滚在一起,最终扬漠寒抱着月辰回到了寝宫。 后来,月辰调查那对姐妹花,揪出了心怀不轨的王族和一些大臣,他借力打力,收拾了那些企图搞破坏的人们,同时提拔有才干的寒门子弟,把那些贪污官员的家抄了,来救济穷苦百姓。 同时,月辰还新修水渠,通航运,鼓励商人贸易,发展经济,和扬漠寒一起发展华国,让人们渐渐地富裕起来,让官场也清明干净了许多。 总之,比前些年好太多了,老百姓们也说,不亏是天命姻缘啊,两位皇帝真的不错,没有宠幸奸佞小人,还减轻了徭役赋税,是好皇帝啊。 不管以前的过程如何,结果还是山清海晏,福泰安康。 走到今天这一步,月辰真的很开心,他所追求的,就是这样的幸福啊。 其实,大婚之后的每一天,他都过的很快乐,有扬漠寒的陪伴,被包容,被宠爱,许多事不必提心吊胆,有龙正德等得力助手,大权在握,天下安康,再也没有人说他讨厌的话了。 白天处理政务,晚上和扬漠寒依偎在一起,偶尔饮酒舞剑,生活好不逍遥。 就算是光明正大的吻扬漠寒,也不会有人说什么,他们是天命姻缘,做什么都是理所应当的。 所以,每分每秒都是快乐的,心里面也不在彷徨了,渐渐地被爱填满,整个人都沉稳了许多。 想要的一切,都已经得到,再也没有遗憾了…… 后来,二十年匆匆而过,冷诗菁和月华一起归来。 在经历了诸多事情后,两位太后已经冰释前嫌,握手言和。 月华夫人虽然闭关,却也没有参悟到什么,长生不老依然只是一个美梦,不过,她也接受了这样的结果,解开了心结,如今月华夫人放下了合欢宗,轻松自在的和冷诗菁在一起,说清楚了当年的恩怨,两个人重新认识,携手江湖。 怎么说呢,一别多年,从仇人变成朋友,那种感觉在心中回味,犹如陈年老酒一样,缠绵悠长。 只是,月华夫人仇家不少,经常被追杀,几次险象环生,都是冷诗菁出手相助。 月华夫人道:“我这一生,偏执狂妄,作孽不少,死后肯定会下十八层地狱的。” 冷诗菁道:“我这辈子为了天下太平,而奔波劳碌,付出了许多,如果世上真的有功德这种东西,想必,我以前也积攒了不少吧……嗯,可以送你一半,帮你减轻点罪孽。” “哈哈,不稀罕,虽然我已经老了,但是老骥伏枥,志在千里,从现在开始改变,我觉得不晚,只是,你愿意陪我去行侠仗义,修桥铺路,重新做人吗?” “看你这么孤单,我就愿意一下,陪你一起吧,反正宫里面的日子也很没意思。” “这么勉强啊,还是算了吧。” “不勉强,不勉强,我想陪你行了吧?” 不管怎么样,心里面总算是开解了。 月华夫人也明白了,以杀止杀,冤冤相报何时了,所以,她没有杀死那些追杀自己的人,而是放过了他们,还努力的做好事。 儿子如今是帝王了,她也想改变自己,为儿子带来福报,更想叫冷诗菁明白,就算是合欢宗的人,也有改邪归正的一天,自己并不是天生的阴谋家,也不爱伤害别人,若有选择,自己也想潇洒磊落,策马江湖。 只是,之前的身份处境,不给她太多的选择罢了,而且,心里面也憋着一口气,孤独又无助,才越走越歪。 如今,月华夫人想开了,也对月辰很好了,她亲手为儿子缝制了衣服,把关于合欢宗的一切都交给了月辰,更是说清楚了当年的事,告诉月辰,自己如今的打算。 月辰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抱紧了母亲,叫了一声:“娘亲。” 母子之间,根本就没有过不起的坎儿。 血浓于水,他永远爱自己的娘亲。 月华夫人轻声道:“我杀的最后一人,就是和你样貌相似的那小子……你放心吧,以后无人可威胁到你了,只要你好好的做皇帝,必定能青史留名。” 那小子最近搞事情,想取代月辰,被月华夫人发现了,她没有留情,当时就杀人灭口了。 ——毕竟,这个人参与过禅位,知道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这是最后的杀孽,也是她的觉悟。 “嗯。” 月辰点点头,在母亲的怀里面蹭了蹭,就和小时候一样,母亲的怀抱,是最温暖的。 “傻孩子……” 月华夫人摸了摸月辰的头。 外面,冷诗菁看着扬漠寒道:“你这辈子真的认定他了,不准备纳妃生子了?” “是的,母妃,孩儿能和他在一起,是天大的福气,孩儿不想辜负这段感情,做让他伤心难过的事,至于子嗣,我兄弟很多,可以过继一个聪明的孩子。” “嗯,你决定了就好,既然相爱了,就不要互相猜疑,明扬,母妃不会反对你的选择,母妃希望你能够幸福。” “我会的。” 扬漠寒笑笑道:“您和月华夫人,也要幸福。” “那自然了。” 眼看她们的儿子快快乐乐的在一起,两位世外高人也就放心了,回来不到一年,这两个女人就制造了大船,出海闯荡去了。 她们倒是潇洒的很。 扬漠寒对月辰道:“等我们老了,也放下一切,出海去吧。” “好啊,到时候天下大赦,让一切恩怨都随风而散。” “恐怕很难吧,有些人,恨透了你我,这辈子都不会释怀的。” 月辰笑道:“哈哈,是的,但是我们可以选择不去追究,也能主动放下,因为我们是胜利者,所以有权宽恕别人,也能背负那些仇怨,倘若我们是失败者,落魄凋零,那么……也没办法笑出来吧。” “嗯。” 因为是赢家,所以有资格书写历史,也能大言不惭的说放下,若是输家,那便会失去一切,特别是心高气傲的人物,这辈子都不会放下的。 绝对的强大,才能带来稳固的和平,不管过程如何,赢家就是赢家,只要赢家愿意,就能带来更多的康乐安泰,而在这样的盛世之中,输家若想翻本,就只能不择手段的去搞破坏。 没有绝对的对错,只有权衡利弊,审时度势成为赢家,才能有资格去实现梦想,指点江山,优胜劣汰,强者为尊,这才是永恒不变的天理。 而强者也有义务保护弱者,帝王也应该为老百姓带来好日子,这是赢家的责任,也是输家不能理解的大义。 数年后。 冬猎。 大雪之后的山林美不胜收。 偶尔有一些冬天的小动物出来觅食。 月辰和扬漠寒甩开众人,往追风景优美,地势险峻的地方而去。 雪后的气息冷冽。 月辰的脸蛋红扑扑的。 扬漠寒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马上挂着两只雪兔子。 轻云移开,阳光洒下来,满地碎雪,折射出了动人的光芒。 月辰回眸微笑,对他招了招手。 扬漠寒心中温暖,他的月辰,永远都是那么的耀眼美丽,令人心动。 如此岁月,若能长长久久;如此爱恋,若能生生世世,那该有多么的好啊。 第81章 东风暖(3) 雪后初晴,阳光闪耀。 山间的雪景美轮美奂,宛若人间仙境,偶尔有出来觅食的动物,在雪林里闪过,神秘而诱惑。 冬猎,比起捕猎来,赏景更让人赏心悦目。 月辰骑马上山,看见了娇艳动人的梅花,于是下马去看。 这大雪山之中,有股奇特的清寒香味,还挺好闻的,积雪很厚,每一脚踩在上面都有吱呀吱呀的声音,若是没有内力,很快就会令人疲惫。 扬漠寒跟在月辰的身后,踏过积雪,看着逆光里他金色的身影。 这些年来,就算是出征,平定四海,他们也不曾分开过,每一天都很满足。 不过今天,扬漠寒有了一种疲惫的感觉,他想坐下来歇一歇,不过月辰很是精神,像是一个毛头小子。 ——明明早已经是稳重睿智的皇帝了,再过几年,就是老皇帝了。 傲雪寒梅,冬日的风景,真的别有一番风味。 月辰抬手,接住了跌落的梅花,回头对扬漠寒微笑,却见扬漠寒举起了弓箭,一箭射向了自己。 呃! 月辰愣住,箭矢贴着他的身体飞过,射下了梅花树上的蛇。 那长条状的东西是雪白色的,和树枝上的积雪差不多,人一旦粗心大意,就会被咬到。 “怎么会有蛇?现在是冬天啊。” 月辰脚下一动,飞跃过来,不安的看着扬漠寒。 扬漠寒摇摇头道:“我提不上气来,可能是中毒了,你要小心。” 他觉得越来越犯困,整个人昏昏欲睡,毫无精神,内力也是死沉死沉的。 月辰马上屏息,警惕的看向了四周,他合欢宗出身,抗毒性比扬漠寒要高。 说话间,更多的蛇出现了,它们都是银白色的,有粗鳞,看起来非常的诡异。 按理说,十月份以后,蛇是要冬眠的,不然就会被冻僵、冻死。 可现在,冰天雪地的山上,怎么会有这么多的怪蛇? 埋伏许久的杀手们冲了出来,他们和怪蛇一样,穿着银白色的劲装,拿着弯刀,晃眼无比。 一位红衣女子高声道:“昏君!你们受死的日子到了!” 扬漠寒掏出信号弹来,通知不远处的禁军,月辰反手拔剑,皱眉看着那些敌人。 呵!这些家伙,胆子真大啊,居然敢行刺皇帝。 实在是罪无可赦。 月辰冷了俊脸,长剑挥舞,剑气带动残雪,挡住了那些怪蛇。 红衣女子拿出玉箫吹响,更多的毒物出现了,那些杀手也扑了过来。 扬漠寒已经服下了祛毒的丹药,和月辰背靠背站在一起,小心应对。 月辰高声道:“你们是什么人!不怕被诛九族吗?” 一个杀手道:“老子是柔然人,当年你杀我国主,今日也该偿命了!” 红衣女子冷冷道:“我乃苗疆人,十年前你们攻破我的寨子,杀光了我的亲人!我发誓一定要报仇雪恨,杀了你这不伦不类的昏君。” 原来,都是以前的仇人。 他们平定四方,中央集权,一路走来,没少征战,不过,两个人一直都在一起,也不觉得这种日子多么痛苦,为了大一统,这种流血牺牲是不可避免的,扬漠寒主张先礼后兵,月辰擅长奇谋突袭,面对那些冥顽不灵的敌人,也只能斩草除根了。 月辰笑道:“你们这是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这样的刺客不是第一次出现了,也绝不是最后一次出现。 他低吼一声,毫不留情的迎战,和这些杀手战在了一起。 远处的禁军看见信号,很快就冲来了,红衣女子逃走,杀手们都是死士,无法逃走的就都服毒自裁了。 月辰不想放走那个女子,用轻功去追。 扬漠寒也已经恢复了体力,紧追其后,只是,在他们上山的时候,突然传来了一声巨响,雪崩了! 那么大的雪压下来,就和天塌了一样,不管是下面的禁军,还是月辰和扬漠寒,都被大雪覆盖了。 在危险来临的那一刻,杨漠寒想都没想就抱住了月辰,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了他。 荒野雪崩,今天真是不宜出门啊。 月辰提气,用内力保护住了自己和扬漠寒,然而面对从天而降的巨大雪块,就算是他,也无法瞬间离开这儿。 轰隆隆的声音之后,四周一片黑暗,杨漠寒有一瞬间的濒死麻木……连疼痛都感觉不到了,就在他即将昏迷的时候,一股暖流从胸口注入,月辰的声音隐约就在耳边。 大雪崩。 就算是武林高手,也无法和大自然的力量抗衡。 月辰和杨漠寒被困在雪里面了,猝不及防之下,根本无法做更多的事情。 “杨漠寒,杨漠寒。” 月辰在黑暗之中摸索着,把手贴到了杨漠寒的胸口,输入自己精纯的内力,护住了杨漠寒的心脉。 杨漠寒渐渐地清醒了过来,两个人拥抱在了一起。 四周黑暗而又寂静,只要动一动,身边周边就被碎雪填满了。 月辰轻声道:“幸好这儿有颗树,不然我们被压住动弹不得,又没法出气,唉,说不定就真的被憋死了,扬漠寒,你有没有受伤?内力恢复了吗?” “我还好。” 杨漠寒伸手摸了摸松树的树枝,感受着松动的雪块,吸口气道:“四周越来越冷了,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得想办法出去。” 不然的话,体力越来越差,说不定就被冻死了。 月辰道:“以我的内力,或许可以震开这些雪,只是怕引发更大的雪崩,到时候得不到救援,我们体力耗尽,就真的完蛋了……” “想不到陛下也有怕死的时候。”杨漠寒的话语之中,带着低沉的笑意。 月辰捏了捏他道:“我们要是死在了这儿,那外面不得疯了,到时候诸侯夺位,岂不是就会天下大乱了?” “所以,一定要活下去,你用内力震开这些雪吧,如果天不绝我,必定可以脱困,如果天命如此,那我们能死在一起,也没什么可遗憾的,只是,我中了毒,你却保留了力量,若是情况不妙的话,你可以丢下我,自己先回去求援……” “扬漠寒!” 月辰心中一热,涌起了豪情壮志,极为动情道:“倘若你死了,我也绝不会独活的。” 扬漠寒笑道:“我瞎说的,开始吧。” 他早该知道月辰的心意,如今又何须试探?雪崩来的突然,固然是很可怕,但他们都是很厉害的武林高手,就算是遇见这种灾害,也不会轻易死亡的。 不过,能听到月辰这般真诚的话语,经历这样的生死考验,也不算是什么了。 倘若月辰有事,他扬漠寒也绝不会贪生。 “嗯。” 月辰点点头,挥舞手臂,让雪动起来,然后猛地推出一掌力。 远方。 救援禁军正在举着火把连夜搜索,然而白雪茫茫,无论如何都找不到帝王的身影。 就在他们束手无策的时候,一位白衣人出现了,他带着扬漠寒送的令牌,冷静道:“我是白冥海,听闻这边出了事,特来相助。” 有了白冥海的帮助,大家稍微安心了许多,世人都知道,他是两位帝王的特殊‘故人’,懂得很多,还是医道高手。 白冥海来这儿,也是偶然,不过既然遇见了,又岂能袖手旁观? 当年的种种误会,在如今的太平盛世之下,早已经冰释前嫌。 黎明时分。 月辰搀着扬漠寒走到了高处,白冥海眼尖道:“陛下!” 扬漠寒轻声对月辰道:“你看,天不绝我,对吧?我们是真正的天命之子,不会轻易死亡的。” 月辰对那边挥了挥手道:“你还是少说几句吧。” 幸好有白冥海在,能及时调理他们的身体,不然的话,就算是不死,也会大病一场。 这一次死后余生,月辰和扬漠寒都反思了很多。 他们回去以后,先是修养身体,然后就整肃朝纲。 那红衣女子能带着人来刺杀,必定是有人走漏风声…… 月辰顺藤摸瓜,把那些乱党一网打尽,扬漠寒制定律法,依法治国。严惩那些贪官污吏,同时选了合适的宗室弟子,过继成自己的孩子。 对此,月辰也没有异议,那孩子看着可爱,而且,他们也不能一直没有太子,不然的话,帝王一旦发生意外,连个继承人都没有,真的会天下大乱。 同时,还要加强对周边地区的管理,比如北方的柔然,和南方的苗疆,要慢慢的教化他们,实行民族融合,不能让仇恨一直延续,而是要成为一个完整强盛的国家。 扬漠寒和月辰一起上朝的时候,坐在一起,听大臣们起奏。 那些朝臣们也习惯了两位陛下,如今的一切,都走上了正轨。 只是,月辰的心中还是有些不安,事后,他叹息道:“年轻的时候总怕人反抗,所以一直斩草除根,现在又怕那些人报复,如今想一想,是不是我错了?” “你有时候,的确是很凶的,不过那是对敌人,你对自己人还是很温柔的,也实行了很多的仁政。”扬漠寒拍了拍月辰的肩膀道:“再说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我们的功过是非,只能等千百年后的后人来评说了。” 月辰笑道:“认识你这么多年了,就没见你慌乱过。” “左右不过生死,又有什么可慌乱的。” “说的也是。” 月辰沉默了一会儿,决定道:“我想要赦免一些人,让大家都轻松快乐起来,等我们六十岁的时候,就退位隐居,把天下交给年轻人去打理。” “好,天天上朝,都没时间练剑了。” “等你老了就拿不动剑了。” “那可未必,昔日的薛前辈,都白发苍苍了,还能背负五把绝世神兵,笑傲江湖呢。” “人家天天练剑的好不,你天天看奏折,上次还着了刺客的道儿……” “那不是有你吗?有你在我放心啊。” “还是多运动一下吧。” “你陪我?” “嗯,我陪你。” 永远都陪着你。 直到我们白发苍苍,走到生命中的最后一刻。 或许,那时候就能放下一切,只剩你我了吧?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番外。 是非功过,善恶对错,有借有还,一切都是天理循环,一切都为了进步和发展,成年以后,不再分对错,只讲结果利弊,然而,太过于焦急,走得太快,用力太猛,还是会栽跟头。 每个人都有不足之处,也有遗憾悔恨的事情,但是人和人,很难真正的相互理解,越是睿智,就越是孤独。愿得一人心。愿遇包容自己的那个人。 (感谢大家的支持,非常感激,新书《新人白狂》←神啊看看吧) 第82章 番外 · 恩怨 这世上,有黑就有白。 光影同行,生死轮回。有因必有果。 想要打破因果,就需要超越常人的觉悟,和执行下去的意志力。 光说说,是做不到什么的。 月辰牢记这个,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踏上了王座,然后兢兢业业的工作,让大家都安稳的生活下来,过上舒服的日子。 这样,他和扬漠寒也幸福的在一起了,虽然没有孩子,却也觉得满足。 夏季蝉鸣。 闷热又烦躁。 看完奏折以后,就忍不住哈欠连天,想要睡一会儿。 都怪昨夜的扬漠寒,突然兴致勃勃的折腾了许久,他倒是精神了,自己腰酸背痛的犯困。 “陛下,歇一会吧?” “嗯,殿内太热了。” “奴才这就去般冰块。” “不必了,朕到外面坐一会儿。” 小凉亭,大树下,外殿的门口,都是阴凉舒服的地方。 月辰念着一会儿还有事,就想出去走走。 可是睡意难挡,他还是想睡觉了。 就在月辰午睡的时候,感觉到了一只冰凉的手,正在轻轻地抚摸着他的手臂。 四周的燥热消失殆尽,发了有些发冷了。 “谁……” 月辰嘟囔着,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困乏的厉害。 眼前人影晃动,有种奇特的血腥味。 月辰揉了揉眼,只见北堂烈真站在那儿,正在笑着,他俯身按着自己的手腕,还是当初的少年摸样,目光灼灼,就那样看着月辰。 四周寒意逼人,月辰心中一惊,马上抽出手来坐起来道:“北堂烈!怎么是你!” 自己明明已经杀了这个人了,为何他还会出现? 难不成是幻觉吗? 不,可能是撞鬼了? 一瞬间,月辰心中转过了无数个年头,眼底有些惊惧。 北堂烈幽幽道:“月辰,月辰,你还是那么的美啊,你知不知道,我当初是那么的喜欢你,你却夺走了我的天下,把我取而代之,月辰,你好狠的心啊!” 说着,北堂烈的嘴里面流出血来,浑身上下,都在轻轻地颤抖着,变得苍老,变得难看,变得充满了血污。 他怨恨的盯着月辰,阴森森道:“你凭什么能做皇帝,你有什么好的,你骗了我,你利用感情取得了我的信任,你是一个卑鄙小人。” 恨你,恨你,我恨你! “我不是!明明是你先背信弃义的,北堂烈!是你先对我动手的,是你防备我。” 月辰跳下软榻,去寻自己的剑,嘴里面愤怒道:“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如果不是你爹当了皇帝,你又算是什么,口口声声的说着喜欢,却逼着我去死,你还借着喜欢我的名义,去偷偷联合柔然,如果你成功了,你一定会杀死我的,对吧?呵,就算是死了,也想缠着我,你这混蛋……” “你说过的,你喜欢我,月辰,你个小骗子,怎么就不懂得满足呢,嗯?” “住口。” 北堂烈嘶吼道:“我偏要说!月辰,还我命来!” 月辰咬牙切齿道:“朕既然能杀你一次,就能杀你千百次!” 他猛地拔出剑来,刺向了北堂烈。 什么妖魔鬼怪,都不能扰乱他的心智。 谁知道四周一暗,脚下地动山摇的,地板都裂开了,涌出了暗红色的岩浆来,无数焦黑的手伸出来,揪着月辰的衣摆,从地缝之中爬出来,带着血污嘶哑道:“昏君,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到处都是索命的声音,冤魂齐聚,阴风怒号。 北堂烈也变成了丑陋的肉块怪物,摇摇晃晃的走向了月辰,叫着:“我的,天下,我的,我的!都是我的,我的……” 月辰心慌意乱的一看,四面八方鬼哭狼嚎,都是自己曾杀死的人,一个个的狰狞无比,朝着他扑了过来。 尸山血海,就在眼前,根本看不见出路。 月辰心中的戾气爆发,勇敢的挥剑,冲向了那些怪物,与之奋战。 他目光坚定,低声怒吼道:“你们这些无能的邪魔小鬼,活着的时候,保护不了自己的国家和人民,死了以后,也无法伤害朕,朕才是真正的天命之子,是带来统一和和平的明君,你们这些只会抱怨的小人,根本就无法伤害朕,只能成为朕的垫脚石!” 随着他的话语,他身上散发出了金色的光芒,那光芒越来越耀眼,最后化为了九条神龙,嘶吼着吞噬了那些尸山血海。 一瞬间,寂静无比。 北堂烈也消失了,他在消失之前,还在说:“你凭什么,我才是皇帝,我才是最厉害的,月辰,你凭什么,你不配,你不配啊!这天下,明明应该是我的!我才是啊,我的,我的……” 四周的黑暗都消失了,月辰出现在了云端之上,身体轻飘飘的俯视万里神州,那片翠绿色的大地,就是他的国土。 这情况,如梦似幻,让人心中乱糟糟的,有种莫名的危机感。 一阵清风吹来,月辰吸口气,沉默了。 有个空灵的声音道:“月辰君,为了成为帝王,你无数次浴血奋战,为了得到自由,你无数次逃离朝政,如今,你终于踏着别人的尸骸,走上了最辉煌的帝王之路,心中可会有一点点的愧疚?” “朕,心中无愧。” 月辰淡淡道:“从一开始,朕就明白,这世上的东西,没有什么是能轻易得到的,就算是最简单的‘亲情’,不做努力的话,我都不会拥有……” 不管是杀伐,还是逃避,不管是爱慕,还是背叛,生生死死,拼尽全力,那都是他月辰的过去。 关于过去的记忆片段里,有的屈辱,有的痛苦,有的无力,也有自卑想哭的时候,但那又如何呢? 他还是坚持下去了,一直努力,一直向前,强大自己,帮助百姓,温柔的对待自己的爱人,信任自己的下属,铲除异己,开仓赈灾。 他所经历的这一切,是非功过,岂是‘对错’两字能够评判清楚的? 如果说,大将的一生是:一将功成万骨枯,那么帝王之路就是:一条孤寂而又残酷冰冷的绝路,走到最后,只会剩下冰冷的自己。 所幸,他月辰遇见了扬漠寒。 所以,心中不会有什么愧疚,更不会后悔。 这样的人生,月辰已经接受了,他也学会了爱惜不完美的自己,努力变得更加优秀,身为帝王,他会权衡利弊,尽量做到最好。 空灵的声音道:“你很坚定呢。” 月辰冷冷道:“没什么可动摇的,最坏的结果无非是死而已,我从来都不是一个怕死的人,只是……” 从前的自己,不够珍爱自己,孤独落寞,自卑无助,才会轻易动摇,轻易的相信感情,同样,也是因为深爱自己,才会相信爱情,才会期待未来。 这种变化非常的微妙,但是月辰相信,他能行,他并不是真正的弱者,他只是不够勇敢,最终,他相信自己的力量,也相信了自己的选择。 云端消失了,梦境变得飘渺起来。 月辰走啊走啊,也不知道走到了什么地方。 终于,在一片大海前,看见了沙滩之上的聂冰。 聂冰是很年轻的样子,高大英俊,潇洒帅气,只是,他的发丝是银白色的。 ——犹如那一日,他虚弱无力,却又疯狂不甘的脸,满头白发,诉说着命运的残酷。 潮起潮落,海水冲刷沙滩。 月辰没有犹豫,缓缓地走近了。 如果这是一个噩梦,那么,最终的聂冰,他会亲手斩灭。 聂冰回头,对月辰笑道:“月辰啊,你果然是个心狠手辣的枭雄,这些年做的不错嘛,挺有本事的。” 他口气温和,完全没有了当初的狠厉凶残。 月辰不语。 看着聂冰,突然就想到了很多。 聂冰又道:“我一直都很想你,想帮你,也想骂你,月辰啊,你有没有想过我呢?那怕是仇恨、厌恶,你有没有那么一瞬间,有想过我?” 一个大浪涌来,海水湿了靴子。 月辰摇摇头,眺望远方道:“不曾,我登基以后,每天都很忙,没什么时间休息,也很少做梦。” 自然也就没有时间,去回忆过去了。 对于聂冰,月辰有种特殊的感觉。 北堂烈是他的政敌,一方面说的深情,一方面有自己的算计,奉命消灭北堂烈的时候,月辰的心很坚定。 但是,面对聂冰这个仇人,他就很微妙了。 当初的那份恨,已经淡了,留下来的不是感情,也不是遗憾,而是怜悯。 聂冰这样的人,大概,活的比自己还要痛苦,所以才会那么的扭曲,那么的疯狂,聂冰救过他,也害过他,毕竟是从小认识的……以前一起练剑,一起面对波谲云诡的朝堂,一起接受母亲的考验。 曾几何时,聂冰也是一个好人,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变成了最可怕的恶鬼,即便如此,救过就是救过,帮过就是帮过,当一切过去,也没那么难放下。 死亡已经赎了他的孽,剩下的,只是那说不清道不明的过往罢了。 杀死聂冰,是月辰的蜕变,也是一种成长,他才是他真正意义上的垫脚石。 而如今,对于聂冰,月辰早已经风淡云轻了。 什么恩怨,摆在时间的面前,都渐渐地褪色了。 这些东西,犹如被海水冲刷的沙滩,迟早都会消失的一干二净,连带关于这个人的记忆。 如今看着聂冰,月辰平静道:“聂冰,放下过去,早点儿去投胎转世吧,希望你来世有个好人家,能够顺顺利利的渡过一生,别再作恶了,也不要勉强任何人。” 放过别人,放下恩怨,其实也是放过自己。 聂冰闻言,笑而不语。 两个人就这样看着远处的海平线,看着夕阳渐渐地落下。 海鸟飞来飞去,微风吹拂,这一切,都很美。 月辰扪心自问,但有些仇恨,每每回味,都会觉得伤心无比……曾经的他就是这样,但是,当他成为了一国之君,坐拥天下,和扬漠寒在一起,得到了幸福以后,就不会伤心无比了。 因为,他已经足够的强大,那些痛苦,也自然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之前觉得痛苦,是因为自己并不成功,过的不好,所以才会在意。 可是,当自己活出精彩的人生之时,面对其他人的不认可,恶意的侮辱,那些诋毁——就没那么的在意了,蚂蚁对狮子的嘲讽,只是可怜人的发泄而已。 狮子不会在意那些小东西的想法,也无需理会那些流言蜚语,因为他很强大,所以别人无法伤害到他了。 反过来,再看那些人的丑恶嘴脸,犹如俯瞰人世一样,自然会圣人悲悯,觉得可笑,可怜也可恨。 聂冰轻声道:“对不起,月辰,对不起。” “嗯。” “我,我其实,是喜欢你的……” 月辰叹道:“都是过去了,不必再提,聂冰,再见。” 已经不需要道歉了啊,聂冰如何,是过去,北堂烈如何,也是过去,那些走过的路,犹如风中的飞沙一样,曾迷眼睛,却无法停留太久。 只要自己相信自己,坚定的向前,就能走出一条康庄大道来。 聂冰看着月辰,突然就轻松的笑了,笑着笑着,他就忍不住哭了出来,没有声音的那种,默默地流泪,任由海风吹干了自己的脸,然而,那种苦涩的滋味还是留了下来。 “月辰,再见,再见了。” 他迎着大海,和月辰告别,又重复道:“对不起,也谢谢你。” “杀了你,我也想说‘对不起’,但是,我不会说谢谢你。” “你不用说对不起,我那是罪有应得,你给了我解脱,还宽恕了我的罪孽,我很是感激,其实那一剑,我当时也并不怨恨,我只是……舍不得你。” 聂冰轻声说着,突然冲过来,用力地抱了抱月辰,沉声道:“我走了。” “嗯。” 聂冰消失不见。 月辰释怀,轻轻地转身,听见了扬漠寒的声音。 “月辰,月辰?” “嗯……” “月辰,醒醒,别睡了,小心着凉,下午带你去避暑山庄。” 扬漠寒用袍子裹住了月辰,把睡的迷迷糊糊的爱人抱了起来。 这家伙,睡着了以后傻乎乎的,真想亲一口。 月辰揉了揉眼睛,才清晰的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个梦。 梦中的那些东西,都是假的,却也是发自内心的‘疑惑’。 ——梦中的他,已经坦然解决了全部的‘疑惑’,学会放下,懂了释怀。 梦醒时分,如释重负,只觉得想笑。 扬漠寒道:“瞧瞧你,脸上都压出印子了,怎么能在殿外打瞌睡呢?” “哼,朕乐意。” 月辰抱紧了扬漠寒,闭上眼道:“扬漠寒,我刚才……梦见了很多人。” “嗯?不会是做噩梦了吧?” “不算是噩梦,只是个怪梦而已。” 那些手下败将,还称不上是噩梦。 月辰微微一笑,又蹭了蹭扬漠寒。 那些过去,终究是过去了啊。 没什么好畏惧的,也没什么可后悔的。 第83章 神坛 满天星辰。 寒夜如梦。 在高处看星星是什么感觉? 那是只有夜之神灵才明白的孤独。 而人与神,始终是不同的。 那日,乍暖还寒。 窗外的鸟儿叽叽喳喳的,殿内确是充满了中药味儿。 扬漠寒躺在那儿,轻咳几声道:“月辰,这辈子,我过的很开心,因为有你,所以没有任何的遗憾。” 他明白,他到了回光返照的时候。 月辰坐在床边,两鬓花白,眼眸却是灵动有神,他紧握着扬漠寒的手道:“那下辈子呢?” 如今的扬漠寒身体虚弱,已经是骨瘦如柴了,他的手掌,也只是皮包骨而已,病痛折磨了他太久,然而,有月辰的爱在,这一切也并不是很可怕。 扬漠寒和他对视,情深道:“下辈子,我依然会找到你,保护你,和你一生一世……” “好啊,那就这么说定了,下一世我们依然要在一起,永不分离。” “嗯,永不分离,咳,咳咳……” 扬漠寒吃力道:“不要太难过,这都是定数。” “终于独揽大权了,朕有什么可难过的。” “你这口是心非的毛病,这么多年了,始终不改……” 殿外。 太子默默流泪,这两位父亲,虽然并不是他的亲生父亲,却对他很好,给了他真正的亲情。 如今,扬漠寒病重,宫中早有哀声。 唯有月辰,依然笑道:“你放心的去吧,我会照顾好天下,也会照顾好孩子的。” 很快,我就会来找你,和你共赴黄泉,投胎转世,再一次与你相遇。 直到扬漠寒含笑九泉,闭眼断气,月辰都没有哭泣。 他冷静的站了起来,宣布国丧,亲自主持了扬漠寒的葬礼,写下了慕容明扬的碑文,也写下了那至死不渝的爱恋。 ——华国稳定之后,扬漠寒因病驾崩,享年六十九岁,次月,月辰安顿好了一切,追随扬漠寒而去。 他没有大哭大闹,也没有痛不欲生,只有掌握大局,和平静的生死相随。 这份感情,看似如冰如水,却是情烈如火,爱融骨血,难以分割。 两位帝王情深义重,令人唏嘘。 新帝登基,天下大赦,华国迎来了一个崭新的时代,在未来的几百年里,将会达到前所未有的强盛。 月辰走的那天,很是平静,安稳的坐化在了扬漠寒的灵位之前。 没有轰轰烈烈的自杀,也不是服毒,更不是自断经脉,一向身体康健,内力高强的月辰,就那样简简单单去了,面容肃穆,没有什么情绪,只是,在他面前,放在字迹清楚的遗诏,说明,这并不是一场突然的告别。 一切都有序执行。 他们会被合葬在一起,受到后代祭奠跪拜,他们的名字也会被载入史册,成为强大帝国的开端。 两个国家融合在一起,秩序稳定,富裕繁华。 然而,这人世间的浮华,在鬼神看来,只是无聊的一瞬罢了。 人死后,魂魄回归冥界,在奈何桥边饮下孟婆汤,前尘皆忘,重入轮回。 所以,有心人会在黄泉路上等待‘故人’,了却最后的心愿。 月辰以为,等着自己的人会是扬漠寒,却没想到,看见了一个老和尚。 这个和尚很英俊,消瘦精神,他双手合十,对飘飘荡荡的月辰道:“菩提本无心,神佛亦无情,红尘一梦,施主可悟了?” 月辰摇摇头,没有回答。 他并不认识这个和尚。 和尚点了点头道:“情爱乃心之恐惧,会生出无限的烦恼来,既然这一世已经结束,施主何不放下?需知,放下才是解脱,忘却才是成全……” 他还想说些什么,有人朝着月辰跑来。 和尚低头道了一句:“阿弥陀佛。”就轻飘飘的走了。 月辰心有所感,目送他离开。 朝着月辰跑来的人,是一个银光闪闪的神将,他看了一眼黑白无常。 黑白无常默默地退开。 神将轻声道:“月辰殿下,您受苦了,一会儿见了阎君,可不能逞强啊。” “逞强什么?” 神将凑近了一些,压低声音道:“他若是说‘您错了’,您认错就是,千万莫要辩驳其他,神尊已经下了密旨,据说,若是您冥顽不灵,就要被送去无间炼狱中反思……” 那个鬼地方,真的是非常恐怖啊。 这些话,月辰一句也不明白。 他没有喝孟婆汤,也没有人强行灌他,而是把他带入了阴风阵阵的鬼殿之中。 阎罗王在高高的位置,地面是黑色的,眼前似乎有雾气,什么都看不清楚。 心里面有种莫名的熟悉感,月辰抬起头,看见了天地苍穹,也看见了无穷无尽的黑色。 有个巨大的声音说:“月辰君!你冷酷残忍,杀伐无道,以战止战,你心中无仁,你有罪!” 月辰想到了之前的遭遇,低下头来道:“朕身为帝王,迫不得已……不过,这么做的确是有伤天和,朕认了。” “既认了,那么,你说你错在何处?” “???” “错在何处!!!” “以杀止杀,只是为了救更多的人,朕并非心中不仁,大道不称,大辩不言,大仁不仁,大廉不谦,大勇不忮,朕为天下太平而战,无愧!” 其实吧,月辰打心眼子里,就没觉得自己错了,他这么做,只是权衡出来的选择。 真要叫自己说自己如何不好,违心认错,诡辩隐藏,堂堂的皇帝陛下,还真的做不到。 他有他的坚持,他有他的骄傲,就算是面对阎罗王,月辰也没有半点惧怕。 到了最后,神说,你有罪,需要在炼狱之中反思百年! “让烈火焚烧你的身体,让神雷抽打你的魂魄,让钉耙刷洗你的血肉,让刀山消减你的罪孽!” 如此,便可身无因果,褪去污垢,顺应天理,重归神位。 无间炼狱,顾名思义,就是充满了残酷刑火的地狱,可以无穷无尽的折磨魂魄。 对于月辰而言,酷刑并不算是什么。 只是很憋屈,他居然被那些小鬼折磨,犹如潜龙在渊,掉毛的凤凰不如鸡。 心中的戾气,非但没有消失,反而越来越大了。 每一日的痛苦,习惯之后,便可成为磨练意志的考验,从恐惧哀嚎到沉默不语,并不需要太久。 百年之后,月辰离开了这儿,顺着一股清气往上飞升,在清冷的恢弘的神殿之中,和一个酷似自己的神人合二为一,才找回了原本属于自己的全部记忆。 月辰殿下。 原来他是神尊·五帝之一的孩子,天界之中神灵。 可惜,他的母亲——神尊她并不喜欢月辰,而喜欢另外一个孩子,华星。 这一次让月辰转世轮回,就是发觉了他心中的戾气,而月辰的错误就在于不够忍耐,没有除去心中的戾气。 “呵,天界的神灵,果然都不是善茬啊,原来,让我反思的是这个……” 月辰扶额,静静地坐了一会儿,身影一闪,在自己神殿沐浴更衣,又瞬间出现在了大殿之上。 他的神殿空荡荡的,在大殿外面,跪在白衣的聂冰。 不,他并不是聂冰。 而是月辰一千岁的时候,龙族进贡的寒冰珠——盛放金器。 当时的月辰称赞那件盛放寒冰珠的器皿,并用自己的血点化了那件东西,东西又了灵性,化形为人,便就是聂冰,这一次随着月辰转世轮回,是他的私自行动,本意是保护。 只可惜,投胎转世以后,聂冰已经忘记了那些事情,人在凡尘之间,心灵也沾染了污秽,所以做了许多的错事。 后来聂冰死去,才惊觉自己犯下了不可饶恕的大错。 月辰在无间炼狱待了一百年,他也就在这儿跪了一百多年。 月辰深受折磨,他也并不好受。 “你这又是何必呢?他们明明安排了人,专门来渡化我。” 月辰轻声叹息着。 聂冰听闻他的声音,浑身颤抖,抬起头来,热泪盈眶道:“殿下!您终于回来了,您受苦了。” “那些痛苦,并不难熬,反而增强了我的修为,倒是你,叫我很不放心……聂冰,忘记轮回的那些事吧。” 月辰说着,抬手放在了聂冰的额头之上。 聂冰摇摇头道:“殿下,我错了,请您狠狠地责罚我,但是,求求您,不要取走我的记忆,求求您,主人……” 月辰的眼底带着悲悯,他的手掌发出微光来,笼罩了聂冰的头部,很快,聂冰就闭上眼睛昏睡了过去。 那投胎转世的一段记忆,被月辰用大神通取了出去,化为了一个小小的光点,月辰抬手一捏,光点粉碎,那段记忆也随风而散。 他不需要聂冰的道歉。 聂冰也不需要他的谅解。 有些东西,不必留下存在过的证明。 月辰抬手,几位仙侍过来,把聂冰带下去照顾了。 办完这些,月辰才出门,去办他的正经事。 当年,神尊让他下凡间品味七情六欲,消磨心中的戾气,他的师尊不放心,所以,那些人就安排了另外一位神将,陪一起下凡,让这个人,来渡化月辰,来引导他心里面的戾气。 但是,月辰心中清楚,这股戾气是天生的,从小就有,与生俱来,如何能渡? 而那位神将,就是扬漠寒。 此刻,扬漠寒正在和百花仙子在一起,他们一起宴请仙神,为华星庆祝。 华星,月辰的弟弟。 神尊是他们的母亲,昊天是华星的父亲,然而,昊天却不是月辰的父亲。 当年,神尊在星河边怀孕,说是,自己揽月入怀,得满天星辰,有感而孕,所以,诞下了月辰。 神尊说,月辰是父亲,是六界,是天道,是星月。 ——这怎么可能,神尊如此强大,虽为女子,却是不折不扣的天界五帝之一,又不是人类女子,如何能够有感而孕? 不敢说,亦不能说。 月辰虽然名字很美,却是一颗血红色的暗星,从出生之日起,就命格不祥,无神能看透月辰的未来,背地里都说他来的蹊跷,说不定就是神尊和谁偷情,所生下来的孩子…… 哈,不会是魔族吧? 但是,华星不同,他的血统高贵,光芒万丈,是真正的光明星,从出生之日起,就万人瞩目,备受宠爱。 老实说,月辰很是嫉妒这位弟弟,也想不通,为什么母亲如此的讨厌自己? 也是这份嫉妒,滋养了那一丝戾气,让其生长,在月辰的心底积蓄着力量。 月辰明白,红尘一梦。 自己和扬漠寒之间,没有过去,亦没有未来,但是,他依然心怀侥幸,想见一见扬漠寒。 万一,扬漠寒没有喝下忘情水? 万一,就算扬漠寒是喝了忘情水,也没有忘记他呢? 万一,他还是那个和自己盟约的扬漠寒呢? 宴会。 里面日月同辉,百花盛开,有孔雀在翩翩起舞,也有青鸟在轻声歌唱。 百花仙子穿着素雅的长裙,挽着扬漠寒的胳膊,正在和华星殿下说话。 月辰没有进去。 扬漠寒却是突然回头,看见了一闪而过的月辰。 “殿下,我先离开一下。” 看见月辰以后,扬漠寒就找了一个借口,走了出来。 他寻着月辰留下来的气息,来到了星河。 星河很大,很长,美而清冷。 站在这儿,漫漫无际,看着天地,看着六界,有种微妙的感觉。 月辰站在星河边上,负手而立,有种遗世而独立的风骨。 扬漠寒身影一动,就出现在了月辰的身边,他抱拳道:“恭喜月辰殿下,重回天界。” 月辰没有看他,只是淡淡道:“多谢,我听说,华星殿下一回来,神尊等大人,就去接他了,而我……” 却被困在了无间炼狱,受罪百年。 那种屈辱痛苦,那些狼狈哀嚎,虽然别人看不见,但是,自己确是铭记于心。 扬漠寒无法接话。 月辰沉默了一会儿道:“陪我在星河边走走吧。” “是,月辰殿下。” “凡间的那些事,你还都记得吗?说起来,华星和我一起入的轮回,不知道他遭遇了什么样的命运。” 扬漠寒思索之后,尽量周全道:“末将记得一些,华星殿下投胎在寺庙门口,被高僧收养,一生清白,救人无数。” “真是功德圆满啊。” 自己的痛苦遭遇,所受到的侮辱,他华星,一件也没遇见过吧?可以想象,华星的一生光明磊落,清白无垢,至善至美,叫那满天神佛看了,人人称颂,而自己,只会让母神觉得扎眼。 “月辰殿下开创盛世,所积功德——更为伟大。” “你真这么觉得吗?” 月辰停下脚步,似笑非笑道:“扬漠寒,我是该叫你扬漠寒呢,还是叫你将军好?” 扬漠寒低头抱拳,无言以对。 月辰移开目光,又道:“那些话,都不作数了吗?” “回归之日,神尊已经取走了末将心中的感情。”扬漠寒单膝跪下道:“是臣,对不起月辰殿下。” 也配不上月辰殿下,更不敢提及太多,那一日,神尊的脸色并不好看,感情被取走的瞬间,新的情绪被神尊填补了进去,月辰在无间炼狱受苦的时候,扬漠寒也在寒冰极地面壁思过。 那些话,那些事,他如今已经记不太清了,只是潜意识的明白,都是自己的错,唯有认错,才能得到上神的宽恕。 “罢了。” 月辰轻叹一声,缓缓地走着。 扬漠寒自己起来,默默地陪着月辰散步。 两个人的脚步声一前一后,有种某名的韵律。 渐渐地,月辰的心中不再痛苦了。 和尚说的对,一切情缘,皆如梦幻泡影,自己下凡轮回,亦是为了明心见性,并不是要扬漠寒如何……就这样走走,也挺不错的。 菩提本无树, 明镜亦非台, 本来无一物, 何处惹尘埃。 仙神之途,千万年的漫漫修行,这一世的爱恨情仇,只是眨眼一瞬而已。 不管是母亲的忽视,还是无间炼狱的痛苦,其实,都不值一提。 就连这个神界,也很可笑。 这群长生不老的神灵们,表面上仁义道德,实际上却很任性,还很善妒,伪善而又趋炎附势,唯有华星那样的天命之子,才能掌握这一切吧? 月辰停下脚步,微微笑道:“过去的就过去了,不必耿耿于怀,也不必心怀愧疚,扬漠寒,谢谢你,再见了。” 说着,他化为了一道流光,飞向了母神的宫殿。 扬漠寒看见了月辰的笑后,突然如释重负,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道:“月辰殿下,谢谢您。” 他返回了神殿,回到了自己的轨迹之中。 月辰却是看见了母神,正在给华星准备礼物的母神,还有许多上神。 没有一个人,记得他月辰回来了。 这儿根本就不是他的家。 月辰掉头离开,在转身的那一瞬间,突然就心中明悟了。 其实,一直都放不下的就是自己,一直在耿耿于怀的也是自己。 其实,自己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归处在何处,只是,不够勇敢,不够潇洒,也不够绝情罢了。 如今,他悟了。 他想,他该去属于他的地方,好好的活着了。 那一日。 月辰殿下从星河坠落,暗红色的星星变得血红,天地间一片阴暗,清冷的大殿被戾气所轮罩,就连上神们也都慌了神。 那一日。 月辰魔君从天界堕落,穿过了大小六界,星光一样的坠在了血河之中,那惊天的戾气让魔界地动山摇,也让魔族敬畏的臣服,更让各位魔君如临大敌,更是惊醒了沉睡着的魔尊陛下。 那一日。 月辰终于看见了不一样的星河景色,不断的落下,每一个瞬间,星河都有不可思议的美丽。 何为仙神? 何为恶魔? 千万年的孤独之途,生死轮回,善恶功过,谁配评说? 倘若自己生而为魔! 倘若那丝戾气就是归途,倘若早有这份觉悟,那么,又会是什么结果呢? 月辰张开双臂,微微的笑了,在落入魔界的那一瞬间,他感受到了无比熟悉的气息,让他心中的戾气产生了微妙的共鸣,转化为魔,仰望血月,听着远方的山呼海啸,月辰缓缓的抬手,轻声道:“升起来吧。” 随着这句话,天界的星河大乱,无数星光随着那血红色的星星坠下,犹如流光一样,落入了神秘莫测的魔界。 从今日起,魔界亦有了满天星河。 而天界,只有明月高悬。 作者有话要说: “夫大道不称,大辩不言,大仁不仁,大廉不谦,大勇不忮。道昭而不道,言辩而不及,仁常而不成,廉清而不信,勇忮而不成。五者圆而几向方矣!故知止其所不知,至矣。孰知不言之辩,不道之道?若有能知,此之谓天府。注焉而不满,酌焉而不竭,而不知其所由来,此之谓葆光。”(摘自《庄子·齐物论》)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佛教禅宗六祖惠能大师) 第84章 故人心 这城市里面有个怪谈,夏云高中的夜里面,会出现一个恶鬼,吞噬留在学校里面的学生。 所以,这个学校的教学区和住宿区是分开的,每天下午六点,保安们会准时锁门。 新来这儿的高一新生李星,不小心留下了东西——重要的情书,他怕丢人,连夜从维修的墙边偷偷回到了学校。 空无一人的走廊黑漆漆的,四周似乎有冷风吹过,空荡荡的教室之中偶尔有一声奇怪的响声。 李星取回了情书,连忙往外跑去,却发现本来开着的教学楼大门不知道被谁给锁住了。 可能是心理作用吧,他总觉得黑暗里面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有什么东西在悄然无声的靠近着…… 李星想到了后门,狂奔起来。 哒哒哒—— 走廊似乎变长了,心跳声很大,奔跑起来的时候,似乎听见了另外一个脚步声。 手机手电筒闪烁几下,突然就没电了,李星心中发慌,呼吸紧促,脚步越来越快。 “是谁在跟着我?” 不安渐渐地扩大,一股凉风吹来,外面晃荡一声,李星差点儿就尖叫了。 一个黑影贴着天花板爬走,缓缓地接近着李星。 外面负责保护他的神将看不下去了,身影一闪,化为了无形的空气,默默地打开了后门,同时挡住了那个黑影。 李星惊魂未定的跑了。 神将现身,赫然是扬漠寒的摸样,他打了一个响指,三味真火裹住了那个阴暗的黑影,瞬息之间就把他化为了灰烬。 很快,扬漠寒转身离开,又去暗中保护李星了。 对面大楼上的月辰感叹道:“厉害啊厉害,现在的‘渡化’都这么玩吗?” 他身后的一位女性恭敬道:“是的,魔王,自从您堕入魔界以后,神族就不再用‘转世轮回’来束缚保护者了。” 扬漠寒和月辰的禁忌之恋,触怒了神尊,那日月辰离开神族,更是让她颜面尽失。 为了防止修行着和保护者产生不必要的感情,神尊决定,保护者直接下凡,暗中关注,不必投胎转世,一起成长了。 月辰笑道:“这么说还因为我了?哈哈,真是的,渡化我的时候就谈什么恋爱,轮到了他,就变成保护神了,不但保留了神力,还有完整的记忆,这么暗中照顾,根本就称不上是修行。” “您说的对,这样培育出来的神灵,并没有太大的战斗力,只是华而不实的泥胎而已。” “说起来,我也有几百年没见过他了,冰冰,你先回去,我去会一会他。” “请让我陪您一起去。” “放心吧,他不是我的对手。” 月辰拍了拍她的肩膀,身影一闪,原地消失了。 这位年轻的女性,名为冰冰,长的妩媚多情,却有和聂冰相似的眉眼。 那日。 月辰看破了情爱,毅然决然的堕神,回归本源,去寻找自己的父亲。 神界震荡,五帝勃然大怒。 神尊更是气的大动干戈,责罚一干人等,其中,聂冰受到的惩罚最大。 扬漠寒有华星说情,只是略施惩戒,聂冰却是无人保护,成为了迁怒的对象。 神尊削去了聂冰的神灵血脉,捏碎了他的真身,数罪并罚,让他一次次的转世轮回,承受最为悲苦绝望的命运,每一世都活不过二十三岁,会不得好死,如此轮回,永不超生。 月辰是在聂冰第十七次转世轮回遇见‘他’的。 那一世,聂冰是一位流落风尘的女子,孤苦无依,被军阀收为姨太太,好不容易怀孕了,孩子却被大房打死了,她也被扫地出门,打断双腿毁容以后,扔到了街上。 月辰看见‘他’的时候,她正在路边吃喂野狗的骨头。 月辰不动声色的跟着聂冰,看她活的那么痛苦,想帮她解脱,可是,却发现了聂冰身上的命格——犹如诅咒一般的天命,月辰略施手段,就看到了聂冰身上的因果。 其实,在聂冰犯错之前,也曾在天界为月辰效忠,尽心尽力的辅助陪伴着他,后来,他注下大错,月辰也没有重罚的意思,他只是取走了一些记忆,谁能料到,神明是如此的残酷无情。 “打狗还要看主人,这么欺负我的人,真是张狂啊。” 月辰拿出钱,给了聂冰。 谁知道,第二天聂冰就被人打死在了街头。 月辰用大法力留住了他的魂魄,带着他去了魔界,看了离境之中的前世今生,那无数次的轮回和无数次的痛苦,问他是要加入魔界,还是回归轮回,接受天界的惩罚。 聂冰恢复记忆之后,毫不犹豫的跪下来,宣誓效忠月辰魔君,正儿八经的加入了魔界。 因为她这一世是个女子,所以成魔的时候,保留了女子的身体——这也是聂冰的私心,之前他爱慕月辰,残念深入骨髓,所以才犯下大错。 如今,月辰救赎了他,他想全心全意的回报,就融合自己所有的认知和力量,化为了一个绝色魔女,吸收了日月精华,新生之后,一心一意的陪着月辰——虽然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侍卫,但是只要能跟着月辰,那就知足了。 月辰感受到了聂冰的决心和忠诚,也明白他的痛苦和挣扎,于是帮聂冰改名为‘冰冰’,赐予她魔力,让她跟随自己,找到新的人生乐趣。 冰冰很开心,不过,冰冰也很烦恼。 那个扬漠寒死而不僵,明明和魔王陛下分开了,却还是阴魂不散的经常出现,还和他们魔界抢夺人才,真是讨厌死了。 唉,魔王又去见他了,呜呜呜。 路灯下。 穿着长款黑风衣的月辰等着扬漠寒。 扬漠寒等李星睡着了以后,才离开了住宅,返回自己家的路上,就看见了月辰。 千万年过去了,月辰还是那副样子,美丽,优雅,带着奇特的诱惑力,叫人无法移开眼神。 而他却变了,失去了太多的自我,成为了天界的工具,每一次见月辰,都有自惭形秽的感觉。 自己的选择,真的正确吗? 忘情绝爱,真的能超脱吗? 扬漠寒不知道,他看着月辰,如鲠在喉。 月辰笑道:“好久不见了,扬漠寒,你这样子,看起来真是憔悴又狼狈啊,怎么,当保姆很累吗?” 扬漠寒无法回答。 月辰走近几步,他身上穿的都是奢侈的名牌,发型也很清爽,整个人就和大明星一样,而扬漠寒,只是简单的西服,还带点褶皱。 “累就歇一歇吧,瞧瞧,这天界公务员的福利不行啊,要不来我们魔界吧,包吃包住,五险一金,每年还有旅游活动,嗯?” “我……”扬漠寒咬了咬唇道:“我是不会受你蛊惑的!” 月辰哈哈一笑道:“我有蛊惑你的必要吗?我们魔界比你们天界发展的好多了,富裕繁华,强者林立,反观你们,腐败狭隘,领导者刚愎自用,嗯,我觉得,根本就不需要神魔大战了,只要等个几年,你们就穷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跪求收藏,只求有个完结V嗷嗷) 第85章 无题 “魔王!” 扬漠寒皱眉道:“你把魔界和人界的[门]打开,以此来掠夺人界的[财富],只会挑起不必要的战争。” 月辰摇摇头道:“门?那根本就不是我打开的,而是人类自己推开的呀,只有强烈的渴望,才能推开魔界的门,你们神界不是也有门吗?拥有坚定不移的信仰,就能推开门——嗯?似乎从未有人推开过神界的门呢?是怕公务员太多和你们抢饭碗,所以把门锁住了吗?” “不可理喻!” 扬漠寒皱眉就走。 月辰耸耸肩道:“你变得越来越没意思了,就像个固执的老头子。” “小神法力低微,自然是——比不上光芒万丈的魔王陛下。” 在这个信仰流失的世界里,神界衰弱,魔界强盛,他们已经开始凋零了。 月辰笑笑,转身走了。 他发现,每过几百年,每见一次扬漠寒,自己心中的不甘心就少一分,昔日的那些遗憾,正在逐渐淡去。 然而,扬漠寒死前的承诺还是历历在目。 身为魔王,谈不上爱不爱的,只是觉得……挺没意思的,好几次,都想击杀扬漠寒,帮他解脱一下,又觉得自己小题大做。 这人世繁华,若想恋爱,时时刻刻都可以,又何必管他如何呢? 那个李星就挺有意思的,不如去和他认识吧,把这神界的苗子拉拢入魔界,那一定很有趣。 啊,最近市面上的书也很有趣呢,明明是人,却能写出自己的故事来,这个叫做[初雪成海]的写手,看来也有点意思,不如一会儿就去看看他吧? 十年后。 李星推开了魔界的门,那是一扇蓝色的门,上面画着蓝天和白色的飞鸟,下面画着大海和轮船,黄金分割线是美丽的海平面,倒映着夕阳。 而在这扇门的后面,就坐着他挚爱的人——原本应该死去的人,在魔界对他微笑,张开了怀抱。 李星没有再回来。 当扬漠寒破碎了门,就看见了更多的门,那些门都是破旧木板筑成的,上面充满了可怕的血色。 当扬漠寒推开无数道染血的大门后,终于看见了月辰,也看见了自己。 他们依然活在那一丝,幸福的依偎在一起,说着奏折上面的趣事。 一瞬间,记忆回笼,扬漠寒眼眶湿润,不知不觉就松手掉了兵器。 他踏入了门里面,踏入了这个世界之中,变成了昔日的扬漠寒,抓紧了月辰的手。 月辰笑道:“你这是怎么了?发什么呆呢,快看刘大人,说有女二八……” “月辰,月辰!” 扬漠寒抱紧了月辰,心中缺失的部分被补全,天界的一部分东西冲入了门里面,叫扬漠寒恢复了,他找回了他的月辰,两个人手拉着手,幸福的坐着皇帝,处理政务,琴瑟和鸣。 在门里面,没有人能打扰他们了,也没有人能够分开他们了。 扬漠寒看着月辰,没有发现,数十年过去了,他们都没有半分的衰老。 魔王别墅。 月辰眯眼,仔细看着手里面的黑色玻璃珠,里面就是缩小的扬漠寒,他和自己记忆之中的月辰在一起,正在幸福的生活着。 可事实上,魔王大人就坐在这儿,而他却在黑色玻璃珠的世界之中。 “冰冰啊,真的是他自己推开的门吗?” “是的魔王,除了他自己外,谁也推不开这扇心门。” “原来如此,这就是他的选择啊……” “百年的缘分早已经斩断,魔王您又何必忧心他的未来?” “你下去吧。” “忘了他吧。” 冰冰临走的时候道:“扬漠寒本就不是扬漠寒,他是神将,请您冷静的应对此事。” 月辰闻言,收起玻璃珠,淡淡的笑了。 外面夜色迷人,城市的灯火霓虹,美不胜收。 然而,这寂静的暗夜,原本不是属于人类的,而是属于夜间生物的,人类的强大,让他们侵占了整个黑夜,那么,原本那些夜间生物,又该去什么地方呢? 月辰轻声道:“天地阴阳,黑白昼夜,悲喜爱恨,世界万物相对而生,又相生相克,和我们魔对应的,就是神。” 空无一人的屋子里面,有个阴柔的声音道:“那魔王陛下,您知道和‘人’相对应的,到底是什么吗?” (爱和恐惧,都深藏在心底,一念成魔,一念为魔,选择决定结果,鱼离不开水,人离不开空气,是因为生存必须,不是爱情奉献,如果鱼有翅膀,可以吞云吐雾,那就是龙,如果人能御风而行,不死不灭,那就是神魔,如果能选择吃不同的饭菜,饮料,酒水,没有人会永远只吃白米饭和只喝白开水,或许是在聚会上,你喝了一杯酒,或许是在过年回家的时候,你吃了排骨和果汁,只要有能力,就没有谁离不开谁,真正的离不开的,是自己的心魔,是自己心中的恐惧,如影随形,永不分离,当然,也可以是爱,永存心中,刻骨铭心,犹如闪耀的黄金钻石一样,在心底照亮了前路。) ———————— 月辰:母亲神尊,父亲魔尊,曾经是神,几渡转世轮回,最终回归魔界,经历了许多之后,成为魔王,为了魔界的经济发展而奋斗。 门:人心底最强烈的渴望。 魔界的门,会变成:魔界玻璃珠,蕴含特殊的力量,可以和魔界融为一体,扩大魔界的领土。 神界的门,会变成:神界的一片云,增加神界的力量。 扬漠寒:天道的棋子,对神尊的惩罚,对月辰的淬炼。本心单纯,没有太复杂的七情六欲,相信自己心中的‘正义’,是一个很特别的‘神将’。 冰冰:器皿化身,脱胎换骨为魔界精灵,魔王的随从。 华星:神界的天之骄子。 感情线:人心隔肚皮,感情是最变幻莫测的东西,越是明确的爱恨,越是不堪一击,扬漠寒月辰相爱,并且渡过了属于他们的一生,在结束生命的那一刻起,这份缘分就已经被天意斩断,留下来的,只是单方面的记忆。 事业线:月辰建立华国,从乱臣贼子成为了真正的皇帝,并且带来了太平盛世,得到了万名认可,拥有‘人望’,亦是‘人意’,后来成为魔王,一样建立了属于自己的帝国,在魔界呼风唤雨,在人界逍遥自在,寻找着能够推开门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喵喵小魔女扔了一颗地雷 感谢大家的支持 感谢晋江平台!没有各位的点击和留言,我大概写不完这个故事吧,有幸遇见,万分感激,最后一章,这不是结束,也不是告别,而是新故事的开端,喜欢就请支持我的新书《新人白狂》←人设完整,故事设定比较有趣,收藏留爪会有随机小红包掉落,还有预收《下一本书189》,想尝试一下新题材…… 其实,决定做一个写手以后,磕磕绊绊扑街了很久,在交不起房租的时候,心里面也很迷惘吧,但是每一本书写完,也会收获很多,有人称赞,就会高兴的哈哈哈,有人建议,就会反思问题,也有人会说一些扎心的话,还有人发广告,不管是什么,只要还有各种声音陪着我,就不会觉得孤单,就有码字的冲动,想把更多的故事用文字表达出来。 春暖花开,希望和大家一起进步,越来越好,总有一天,那一棵棵小绿苗,都变成参天大树,茁壮成长,加油! 第86章 其他·扬漠寒 扬漠寒是个简单的人。 练剑,修行,坚持自己心里面认定的事,做对的、应该做的事。 不会轻易生气,也不滥杀无辜,不做错事。 扬漠寒遇见月辰的时候,心里面非常的空,犹如没有星光的夜色一样,缺点什么。 当他遇见了月辰以后,才有好奇,期盼等微妙的情绪。 除了剑之外,扬漠寒有了其他喜欢的人。 他渐渐的明白过来了,这就是一见钟情的心动。 就算是不去会想,也会在暗夜之中,梦见那一夜的月辰,梦见他的身躯,梦见他柔软湿润的薄唇,那是禁忌的梦,也是引诱的梦,每当太阳升起,扬漠寒就会忘记这些。 拔剑,练剑,想月辰,去找月辰。 凡事,尽力而为,努力做到,做不到的话,他能坦然的接受宿命。 扬漠寒极少会不安,更不会苦恼,能叫他畏惧的东西太少了,月辰会死,是其中之一。 神将,也是非常简单的人。 他英俊潇洒,性格和善,自成神以后,循规蹈矩,夙兴夜寐,巡逻在天河附近。 究竟是什么时候见的月辰,神将也不记得了。 天界万里无云,入夜以后,天河荧光点点,美不胜收。 月辰一个人从下流走来,似乎是看了他一眼,也似乎只是侧头,看远方的灯火。 神将微微低头,回味那一瞬间的悸动。 神不能有情爱。 后来,至高无上的神尊说,下凡去,保护他,记住,他是你的王。 扬漠寒领命,看向月辰的侧影,把他的侧脸记在了心里面。 月辰却是轻轻地笑着,听着华星的祝福。 他是那么的高洁,美丽。 可是,等轮回结束,面对盛怒的神尊,扬漠寒连辩驳的机会也没有,他站在那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记忆之中的感情就被抽走,被神尊藏在了天河深处。 从此,神将没有了心。 作者有话要说: 感情从心里面诞生,取走感情,维护天道,斩断扬漠寒和月辰之间的一切,这是神尊的选择。 有心才能推开心门,有渴望才会去推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