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芙蓉塘外有轻雷 作者:白小侃 文案: “你真决定了?” “决定了。” “决定个屁,你那么爱她,怎么可能再爱上别人?” “谁跟你说我爱她?” 她从书柜里抱出一盒子,兜了个底朝天,东西全倒出来。 “你不爱她把这些收这么好?搬家那会儿银行卡丢了都不在乎,唯独这盒子宝贝得跟什么似的。” 他看了看,一把白绢折扇,一个手工胖鸡崽,一枚巴萨队徽,还有几张褪色的糖纸。 “扔了吧。” “你以为我不敢吗?我这就去扔了,有本事你别去捡!”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青梅竹马 搜索关键字:主角:郑雷、宋唐 ┃ 配角:郑雪、余山、沈涛、兰夏、徐洋 ┃ 其它: ================== 第1章 冬至,大风,万里无云。 剧院式大会堂灯光明亮,穿工服的员工忙进忙出,新来的实习生正站门口对照打印纸检查指示牌内容。 迎面走来一妆容洁净的姑娘,穿着掐腰小西装,膝上一条工裙,脚上一双高跟鞋。 先前那实习生:“唐唐姐,这英文字母顺序颠倒了怎么办啊?” “重做一个。” “文印小郭今天结婚,他们的人都去吃饭了。” “几点的会?” “下午两点。” 她看看腕上的表,十二点五分。 打给文印:“张主任不好意思,上午那指示牌有一单词拼错了。” “我们接活从来不改内容,你看看邮件,是不是发来的就是错的。” “是啊,是我自己拼错了,但下午的会两点就开始了,刚给最近的图文店打了电话,人忙着呢,接不了这急活,还得靠您。” “我也不在啊。” “我听说您去参加小郭婚礼了,要不我去您那儿拿上钥匙回来自己改?” “你会改吗?再说你来回一趟时间也不够啊。” 她面带微笑:“行,谢谢您,我再想想办法。” 挂了电话。 敲敲指示牌:“你拍张照拿去图文店,照这颜色重做这两个字母,做好了拿回来贴上,贴仔细点儿,别让人看出来。” 实习生狂点头:“谢谢唐唐姐,你真好!” “这种低级错误不能再犯第二次。” “我知道了,保证不犯!” 她进去会场检查,发言台的话筒座位上的水,摆放整齐的资料电子屏上的字儿,全到位。 回去办公室穿上大衣,到食堂吃午饭去了。 吃饭时那小实习生跑来挨着她坐。 “我姥说了,冬至不端饺子碗,冻掉耳朵没人管。” 推推盘里的饺子:“你也吃点儿,不冻耳朵。” 她看了看那姑娘:“你姥多大年纪?” “七十五。” “真好,我姥九十二了。” “哇,她老人家身体还好吗?” “五天前刚过世。” 咬一口饺子,羊肉馅儿的。味道一般,却也津津有味咽下去。 小姑娘一愣:“不好意思啊。” 她笑一笑:“没事儿。” 真没事儿的样子。 不远处胡小林领着俩人端了餐盘走近。 问她:“会场怎么样了?” “饭前刚检查过,都准备好了。” 胡小林点点头,坐下开始吃饭。 一人说:“想不到啊,去年的这会儿你还是一毛毛躁躁的小丫头,今年也能带新人了。” 另一人:“那是,咱宋唐这会务一姐的名头可不是白得的。” 宋唐笑了笑,没接话。 先前那人又说:“下午什么会啊,看那架势还挺慎重。这都年底了,大部分单位重要的会议都赶前半年结束了,怎么还有人这会儿才来。” 胡小林:“什么情况都有。这会主办方是外国人,和中国一家大型企业有合作,连合作带宣传,一场会议全搞定。” 几人边吃边聊,午饭很快结束。 饭后宋唐回办公室打了个盹儿,一点半左右跑去会场接着忙。 已有参会人员陆续进场,到了两点,会议如期举行。 她在门口站了会儿,确定会场无异才去了讨论室。 屋里胡小林正和几人检点场地。 一说:“小马那丫头呢?” 二说:“和平平在会场待着呢,说是今天的主讲人是百年难遇的帅哥,跟那儿耗着不回来了。” 胡小林笑,问宋唐:“你刚从会场回来,看见了吗,是帅哥吗?” “太远了,没看清。” 边说边给桌签罩上亚克力架。 胡小林指指她手里:“这是主要发言人,放主桌。” 她便拿去主桌放好,砰的撂下,透明架子下白字黑字,印着俩字儿:郑雷。 胡小林又指挥:“这个也是,就放在那个郑雷旁边。” 又拿去放好,还是砰的撂下,另外俩字儿:兰夏。 一人看一眼郑雷的名字,埋下头又抬头,再看一眼。 惊:“主会场发言那人就叫郑雷呢,没想到一会儿还来分会场讨论,我能待在这儿吗?” 胡小林:“一会儿你们该忙什么忙什么去。有外宾在场,这里交给宋唐,她经验多英文又好,你们就别捣乱了。” 宋唐一脸抗拒,并不想留。 但找不到借口,只能留下,留就留吧,她也没在怕的。 就那么跟讨论室候着,半中间去了趟卫生间。 再回去时碰上实习生小姑娘往会议桌上摆放纸巾。将放了两个,手机响了,拿起来接。 边接边放,第五个时没留神,收手时撞飞了桌卡,那架子磕墙跌到沙发,拿起来一看,右上角一道食指宽的裂缝。 小姑娘傻了,挂了电话。 快哭出来:“怎么办啊?” 宋唐走近,挨个儿拆了先前罩上的架子。 一边说:“没有同时处理两件事的能力就一件一件的处理,我不是告过你吗?” 赶巧有人推门而入,挺拔的个儿漆黑的发,左边一美女,右边俩老外,身后还有几个工作人员。 中间那人正盯着她看,眼中噙笑。 宋唐有些窘,更多的是气。 同行人冲着郑雷:“老周在美国还挺好,回来竟然水土不服,我叫人送他去医院挂水了。” 郑雷点点头。 另一人说:“老周不在谁给记录啊?” 兰夏:“我来吧。” 郑雷:“你是主发言人,你去记录谁来讲?” 先前那人四处看了看,看见抱着一堆亚克力架的宋唐。 问她:“你叫什么?” “宋唐。” “会英文吗?” 她点头。 “那正好,我们负责会议记录的同事水土不服生病了,这会儿还在医院躺着呢,能麻烦你帮个忙吗?” 宋唐看着他:“内部会议都涉及公司机密,我们一般不参加。” 那人笑:“我们讨论的都是纯理论内容,外行听不懂更记不住,不影响。”冲着郑雷,“是吧郑总?” 郑雷:“别这么叫我。” “都一样,反正很快就是了。” 宋唐把架子递给实习生,又交待她几句,走去电脑跟前坐下。 “我先替你们记录,速记员一会儿就到,专业的活儿交给专业的人干才不耽误工作。” 那人点头:“谢谢你啊唐宋,还挺周到。” 讨论开始。 果然是纯理论,专业词汇宋唐不懂,能懂的几个词儿放一块儿又不知道什么意思。 发言人说到资源库是异质性的,她试了好几个字母打头,愣是拼不出异质性。 问:“异质性怎么写?” 郑雷:“heterogeneous。” 大伙儿楞了楞。 宋唐已经拼出来。 接着开,又说到数量性状基因座。 “什么是数量性状基因座?” 郑雷:“QTL。” 记录QTL。 先前那人咳嗽两声:“唐宋啊,我们郑总是本会议的核心,不是翻译。” “我也不是专业记录员,是你叫来帮忙的,请你理解。” 那人顿了顿:“是这样啊唐宋,专业词汇你不懂我们理解,但他是我们郑总……” “哪个总来都一样,要么你们就等专业人员来了再开会。” “不是,唐宋你怎么说话呢,人员配备不齐是你们不专业……” “不做突发事件预案,也不提前和承办方沟通,到底是谁不专业?”敲敲桌面,“还有,我叫宋唐,不叫唐宋。” 那人傻了,楞了半天回一句:“对不起啊。” “没关系。” 一脸淡定,还有些冷漠。 恰好有人敲门,是速记员。 宋唐逮这机会就出去了。 那人咽了咽口水,看着郑雷:“这姑娘办事风格和你还挺像。” 手把手教出来的,能不像么。 不过这么多年他都不曾看过她这一面,这一看才意识到她的变化。 出去的宋唐被一堆小姑娘堵截。 一说:“怎么样,是不是看见真人了?是不是超帅?” 她皱眉:“帅什么帅。” 二说:“你们部门那实习生刚才都说了,超帅,人巨高!” 三说:“有没有名片?” “没有。” “那你帮个忙呗,去要张名片,晚上请你吃饭!” “就是,我也请你吃,吃大餐!” 宋唐:“自己要去!” 抬腿离开。 剩下的人:“你去要?” “我不敢,你去吧?” “我也不敢。” “……那撤吧……” 都撤了。 晚上接待方在餐厅办了宴会。 宋唐挑了几样爱吃的菜,端着盘子去角落用餐。 中央堆了鲜花的主桌坐满了人,黄白黑三种色儿的人都有,居上位的黄皮肤男人穿黑西装白衬衣,左胸还别了只同色口袋巾。他的头发松软,轻浅盖在头顶,露出利落黑眉端正的耳,偶有抬头,眸光明亮,目不斜视。 宋唐挖了盘里的鱼往嘴里送,边吃边问小李:“看什么呢?” “你说他帅还是我帅?” 宋唐抬头,顺着他的目光往主桌看一眼:“你帅。”嘴里还包着鱼,“你比他帅。” 小李满足,把自己盘里的鱼拨给她一块儿。 晚饭后没宋唐什么事儿了,穿了外套拎了包准备撤。 刚出大门,却被人堵住。 郑雷还穿着刚才的白衬衣黑西装,口袋巾都没摘。 “我想跟你说话一直没机会,后来有时间又找不到你。”问她,“怎么不接我电话?” “拉黑了。” 一旁的兰夏踩着高跟鞋走过来:“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你变化这么大,跟小时候完全不一样了。” 宋唐看着她:“你倒是和小时候没什么两样。” 说起小时候,似乎是很久以前的事儿了。 第2章 2000年秋。 扎着麻花辫的郑雪伏在桌上默写课文:一片一片又一片,两片三片四五片,六片七片□□片,香山红叶红满天。不及末尾她已经犯难,因为忘记片字怎么写,写一格空一格,只写出三四五六七□□。 她用铅笔在本上改了涂涂了改,啪嗒一声,笔头断了。于是手伸进文具盒,拨拉铁盒叮铃哐啷的响,忽然,旁边默默递出一只削好的铅笔。 一转头,是个梳着娃娃头的姑娘。俩姑娘相视一笑,就此建立革命的友谊。 这姑娘叫宋唐。 那天放学后俩人才知郑宋俩家就隔着一条巷子,于是从那天起俩人经常互相串门。 郑雪活泼好动,家中除了父母还有一哥哥,大她一岁,叫郑雷。郑雷性格冷静头脑聪明,和郑雪完全相反,也不怎么亲近人。 宋唐家里除了父母还有年迈的姥姥,她姥是个慢性子人,坐在院里喝口茶逗会儿猫,半下午就过去了。宋唐也耐得住寂寞,写会儿字跳会儿绳,有时玩树杈子都能玩一下午。 太小的时候没什么大事发生,除了被老师父母管束着学习那么点儿浅薄知识,其余时间都用来胡玩。 2001年7月,申奥成功的那天晚上,好多大人都去了广场庆祝,每家每户都兴奋如过年。 郑雪在街口的小卖部请宋唐喝汽水。 “你知道谁是深奥吗?深奥究竟干了啥事,怎么他成功了大家这么高兴?” “我爸说申奥是申请举办奥运会,申请了十年才成功,好不容易呢。” “那什么是奥运会?” “就是比赛,跑步游泳打球什么都有。” “有爬山吗?” “……不知道。” 恰逢宋学飞搂着一捧旗子过来:“宋唐你把这些送给街坊邻居,让大家伙都插在门口,图个高兴,热闹热闹。” 宋唐照办,郑雪懒得动,看她挨个发红旗。 穿过巷子走近郑家。 宋唐敲了敲门,开门的并非周丽萍,是她家长子郑雷。 “我爸让我来的,送给你们,图个高兴。” 边说边抽出一支想递给他。 碰巧有骑着自行车的青年挤过,吊儿郎当晃着龙头,身上还披着国旗。 宋唐躲,一不留神那宽大的旗帜全盖在郑雷脸上。 “诶呀,对不起。” 边说边伸手去掀,没掀开不说,因着重心前倾,那些个旗杆挨个儿敲在郑雷脸上。郑雷静默片刻,伸手抓住杆子捋顺了旗帜。 宋唐看了看,额头都被她敲红了。 他没说什么,从她怀里抽出一支旗,转身回去了。 日子不声不响的过着,转眼入秋。 这天上午郑雪伏在桌上做算术题时犯了难。 “四七多少来着?” 宋唐:“二十八。” “不是三十二吗?” “四八三十二。” “四八不是五十六吗?” “郑雪宋唐站起来!” 她俩站起来。 老师在讲台上站着:“同学们都在认真做题,你俩在说什么?” 她俩都不回答。 “这节课你们站着听。” 站了二十来分钟,有人来教室着着急急把老师叫走了,后半节课都没回来。后来才知当天上午,美国纽约世贸中心的大楼被飞机撞塌了,老师的亲戚正好在其中的一幢楼里工作。 9·11恐袭事件一时成为人们热烈讨论的话题。 郑雪:“我以前觉得她好恐怖,现在她的亲戚被恐怖分子炸死了,我又觉得她好可怜。” 俩人蹲在院儿里用粉笔画着画儿玩。 “我还是觉得孙大胖最恐怖。” 孙大胖是教导主任。 “孙大胖我们躲着他就行了,班主任可躲不过呀。”指挥,“你往那边画。” 宋唐于是往那边画,粉笔头刚触地,一双脚突然出现,抬头一看,是郑雷。 郑雷并不看她,径直前行,但被书包挡住去路,抬腿一踢。宋唐立马捞起自己的书包,抱在怀里。 他已往楼上走去。 郑雪看一眼被踢翻的书包:“郑雷你有病啊!” 边吼边往厨房跑,去找周丽萍告状。不知周丽萍说了什么,只听见她吱哇乱叫。 对仗郑雷,郑雪从来没赢过。 宋唐又觉得,最恐怖的不是孙大胖,是郑雷。 2003年春,非典席卷全国。 白醋和板蓝根涨价到顶峰时,学校放假了。 齐玮每天熬了白醋熏家里,宋唐最大的活动范围仅限小院儿,玩时还得戴上口罩。她姥就坐在院儿里煮茶,煮好了邀她喝一口。 问:“好喝吗?” 她捧着茶缸子点头,鼻头被热气染红。 她姥便从兜里掏出两颗糖给她。 齐玮总会适时探出脑袋:“妈你别老给她糖,吃多了坏牙。” 姥就笑眯眯:“孩子嘛,总是爱吃糖的。” 那段时间病毒不被遏制,反而愈加猖狂,后来宋学飞的单位也放假了。 他回家时左手一袋面粉右手一包零食。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上班,让我们等通知。” 齐玮:“放假了也好,免得我们提心吊胆。” 宋学飞把零食交给宋唐:“你高叔叔去国外出差带回来的,放在我办公室好一阵了。” 宋唐于是跑去房间上网。 Q郑雪:“我爸的朋友从国外带回的糖,可好吃了,什么时候来我家吃糖吧。” 是真喜欢,数一遍,共六颗,算一算,姥一颗爸妈各一颗,郑雪一颗,自己一颗,还有舞蹈班的朋友一颗,刚够。 “但是这个糖不多,一人只能吃一颗。” 想一想:“你要是喜欢吃,我这一颗也给你。” 补一句:“别和你哥说。” 电脑那头的人看屏幕右下角一颗蒜头不停的跳,点开来看。 问:“为什么?” “要是给了他,晓冬就没得吃了。” “晓冬是谁?” “我那个舞蹈班的朋友啊,和你说过的,你忘了?” 那头不问了。 宋唐等了半天:“你真忘了?” “我是郑雷。” 三秒后,那颗彩色蒜头变成了黑白。 后来郑雪仍然于一个阴霾的下午偷溜进了宋唐家,专门找她要糖吃。俩姑娘在房间吃着糖果听音乐,那台里放的全是粤语歌,主播间歇着说一两句缅怀的话。 郑雪:“张国荣是谁?” “香港明星。隔壁的阿姨可喜欢他了,他死的那天还哭了。” “怎么死的,生病死的吗?” “听说是跳楼。” “天哪。” “你不知道吗?新闻联播里都说过了呀。” “我不看新闻,电脑也被我哥霸占了。” “难怪那天我和你说话,是他在回复。” “那天忘了下线,那个神经病竟然假冒我和你聊天,太缺德了。” “……我说让你别告诉他,他后来生气了吗?” “生什么气,他那个死样子。” 那之后郑雪老往宋唐家跑,吃齐玮做的饭,喝姥姥煮的茶,还时不时的和宋学飞闲聊几句,尽管每回都以被周丽萍逮回家告终。 转眼又是一年。 因为宋学飞和郑鹏是一个系统的同事,更因为宋唐和郑雪走得极近,俩家来往渐深。宋学飞于饭桌上偶然得知郑雷每天下午都会练字,便叫宋唐多向他学习。周丽萍正愁不知该怎么约束郑雪,得此建议,乐呵呵的把俩孩子凑一块儿。 “以后你们就跟着郑雷练字,练完字再一起玩。” 为了逃避这个提议,那之后宋唐不上郑雪家了,改郑雪去宋唐家玩。但好景不长,双方家长得空再一议,决定把每周三放学后的时间定为三人练字时间。 于是那个周三下午,宋唐背着书包再次踏进郑家大门。 第3章 放学前他们老师布置了任务,让大家去操场捉蜻蜓做标本。郑雪认字不行,但是捉蜻蜓很行,完成课业之余还多抓了一只塞进文具盒,但小昆虫不受制,一放飞便满屋子乱窜。宋唐去时郑雪正追着蜻蜓满屋子跑,她于是放下书包,也加入追捕行列,俩姑娘上蹿下跳都逮不着,还把家弄得一团糟。就在郑雪被茶几腿儿绊了个狗吃屎时,周丽萍到家了。 “小祖宗,你要把家拆了吗!去,阳台罚站去!” 她倒认错,走去阳台罚站。宋唐怎么说也算一帮凶,乖乖跟去罚站。 周丽萍哪能让客人罚站,叫回来:“算了,跟你哥练字去!” 于是二人跟去书房练字。 那会儿还没拆迁,他们家还有一小院儿。院西一间房,通透光线好,是郑雷练琴写字的专用房。靠墙一架立式钢琴,靠窗一张四角书桌,桌上有几张写了字的书画毡子。 郑雷给她俩一人一份纸笔,自己也拿一支,蘸墨开始写。 “这叫出锋点。”再一笔,“长横要逆锋起笔。”又一笔,“竖分为短竖、悬针竖、垂露竖。” 宋唐皱了皱眉,转头看郑雪,郑雪的眉毛已皱成川字。 哐哐两声响,是郑雷反手敲桌面,眼神冰冷,神情严肃。 宋唐回头,不敢再动。 郑雪装模作样写了几个字,扔了笔往外跑:“我去上个厕所。” 宋唐忐忑着写了一横,停笔过重,墨汁竖向散开,像极了带刺的毛毛虫。 “逆锋起笔,没听见吗?” 不是没听见,是没听懂。 顿了顿:“我也想去上个厕所。” 没有回应便抬头,对上他冷冰冰的眼,又埋了头,不敢再提。 郑雷提笔写诗:阳春布德泽,万物生光辉。恰逢斜阳透过格子窗照进来,湿墨未干,反射点点光影,倒真有几分生光辉的样子,他觉得他这句诗写得很应景。抬头一看,对面的人儿还在纸上画毛毛虫。 可能天时地利他心情不错,难得有意指点,便绕过书桌朝她走近。宋唐畏惧他的气场,躲避时不小心踩住他散开的鞋带,他使力往回撤,她才发现,猛一抬脚,郑雷重心不稳后倒,她伸手捞他,没捞着,吃饱了墨的狼毫上下一舞,舞了郑雷一脸的墨,那墨汁儿非但不凝固,还滴落着往下淌。 “诶呀,对不起。” 郑雷一言不发,走了出去。 郑雪为这事夸她:“你竟敢泼他一脸的墨,你太牛了!” 那段时间有一首流行歌叫《2002年的第一场雪》,郑雪老哼唱。 宋唐不解:“都2004年了,为什么唱2002年呢,2002年的第一场雪很大吗?” 郑雪:“我不记得了,那时候我还很小。” 宋唐想一想:“那时候我也很小。” “我现在看那些一年级的小孩儿,觉得好幼稚。” 宋唐:“我也觉得幼稚。” 过几天,郑雪不唱这了,改唱《情人》。 “你是我的情人,像玫瑰花一样的爱人,用你那火火的嘴唇,让我在午夜里无尽的销魂。” 宋唐不懂何为销魂,只是回味火火的嘴唇,得吃多少辣椒才能吃出火火的嘴唇。 他们学校后门有家酸辣粉,郑雪吃粉时放了很多辣椒,辣得眼泪鼻涕直流。 哆嗦着嘴问宋唐:“我现在是火火的嘴唇了吗?” 宋唐看一眼:“这火火的嘴唇也不怎么好看嘛。” 郑雪把勺子背面当镜子使,噘着嘴皮照了照。 “唷,这不是郑雪嘛!” 来人背着书包,脖子上还系着红领巾。 “你哥在外面呢。” 买完东西准备走,看她还坐在那儿。 “你不走吗,你哥也在。” “不走不走,谁理他呀。” “那我走了啊。” 那同学边说边往外走,不及门口又回来,朝她碗里猛撒一把胡椒粉,撒完就跑。郑雪丢了筷子追出去,不知还没还手,怎么还的手,更不知谁胜谁负,反正再回去时袖子都撸上去了。 宋唐早已习惯,问:“他是谁?” “刘大饼,脸大得跟饼一个样儿,郑雷班上的同学。” 又说:“下午放学去我家写作业吧?” “不了,今天大扫除。” “我差点儿忘了。” 熬到放学,全班出动大扫除,没一个正经干活的,都拿工具当玩具玩儿。 行政楼前的公共区域由五六年级共同打扫,郑雷拎了笤帚正扫地。 有同学路过,招呼他:“扫完了吗?” “快了。” 隔壁宋唐拿着抹布擦栏杆,刚开始挺认真,MP3里一曲东风破结束,唱起看我七十二变时,她也活跃着身体打起了节拍。 郑雪在楼前疯跑,刘大饼紧紧追随。跑至宋唐跟前,塞给她一袋牛奶,刘大饼扑上去抢,宋唐手下一紧,破口的袋子洒出半袋儿洁白液体,一半洒在地上,一半洒在一只球鞋上。 先前的同学拍拍郑雷的肩:“看来一时半会儿是完不了了。” 宋唐看了看球鞋的主人。 “对不起啊……” 郑雷没说什么,黑着一张脸皱起了眉,提着笤帚上楼了。 郑雪吹了记口哨,揉一把宋唐的脑袋:“干得漂亮!” 刘大饼:“郑雷摊上你这么个妹妹真是倒了大霉!” 郑雪抬脚踹过去,俩人一赶一追又闹起来。 隔天周三,照旧练字。 宋唐赶去郑家时在路口绕了个弯,买了两支冰淇淋一瓶汽水,撞见隔壁姐姐,唠几句,碰见齐玮的朋友,唠几句,后来又遇见舞蹈班的同学,那同学家中有事请了两节课,问她落下的课程,这回唠得久了点儿。 等拎着塑料袋终于走进郑家书房时,郑雪还不在,只在桌上留下课本。她往课本上搁了汽水,把冰淇淋递给郑雷,郑雷头也不抬,她顿了顿,轻轻搁在他手边。 “对不起啊,昨天我不是故意的。” 他仍然不抬头,看一眼花花绿绿的冰淇淋纸袋,拿到手里,顿了顿,撕开包装纸,成型的奶油已坍塌,变成一团浆糊。 “……我在来的路上碰见几个熟人,耽误了一会儿……都化了。” 句末声音已变低。 赶紧掏出另一支,捏一捏:“……也化了。” 声音更低。 恰逢郑雪蹿进来,抓了汽水猛喝一口,看见那支坍塌的冰淇淋。 “怎么好好的冰淇淋不吃非要放化了才吃?今年流行这么吃吗?” 她问得很认真。 宋唐尴尬得也很认真。 夏天转眼过去。 这年冬天俩姑娘新学一篇名为《少年闰土》的课文,文中描述夜里的闰土为守护一地西瓜持钢叉和猹搏斗,郑雪对此十分神往,且有意模仿,碍于找不着瓜地和猹,便把希望寄托于雪天捕鸟。 第一场雪下来时俩人兴奋极了,那会儿家中已没有大竹匾,便从厨房拿了密织滤水篮,在院里扫出一块儿空地,撒一把小米,用擀面杖支起来,牵着绳蹲在树下。 一刻钟后毫无所获。 郑雪:“是不是鸟儿不爱吃这?” 宋唐搓搓手:“要不换大米试试?” “嘘!别出声,再等等。” 又过了十分钟。 宋唐的手已经冻僵,没等来鸟儿却等来了郑雷。 郑雷踏进家门时并不理会郑雪的挥手警告,不慌不忙往前走着,走出动静就罢了,抬脚落下时刚巧踩住长绳,擀面杖砰一声倒了,滤水篮也罩在地上。 “你有病啊!我捉鸟呢,你干嘛踩我绳子?” 郑雷抬脖子,光秃秃的枝干早被积雪覆盖,房顶白茫茫一片,连墙角被遮蔽的野草都未能幸免。目之所及,半点儿彩色没有,更别提什么鸟。 他本不想费口舌向她们普及常识,走两步,没忍住。 “那篇课文说的雪天捕鸟是在沙地,这儿不是沙地。” 口气冷淡,因为变声期还带着怪异的沙哑。 郑雪:“沙地就是沙漠吗?沙漠还有鸟?” 宋唐小声补充:“沙漠会下雪吗?” “……鲁迅的故乡在哪儿?” 刚学了课文不久,宋唐知道这一题。 答:“绍兴。” 郑雪兴奋:“我知道了!绍兴的沙漠会在冬天下雪,只有那里下了雪才能捉到鸟。” 她得意看着宋唐,宋唐随即一副很明白的样子。 郑雷连气都懒得叹,上楼了。 第4章 零八年奥运热,初中生活如鱼得水的小姐俩本想借势玩乐,但这计划破灭于一个饭局。 起因是升职的郑鹏里请宋学飞一家吃饭,饭桌上两家大人聊尽了话题,最后转移到他们身上。 周丽萍:“听说宋唐跳舞跳的特别好?” 齐玮:“郑雷郑雪也不错啊,郑雪会画画,郑雷各科成绩都数一数二。”叮嘱宋唐,“你要像哥哥学习,争取考上附中。” 周丽萍:“那有什么问题,郑雷每周二下午打球,打完球回来还挺早,带上郑雪,俩孩子正好一块儿跟他学习。” 郑雷把着金色叉子挖布丁:“打完球还有计算机课。” “难得放暑假,高中的事情也定了,你怎么安排的比上学还满?周一怎么样,没记错的话你周一空着吧?” “新报了天文课。” “那就周四。” “周四练琴。” 周丽萍看着他。 他面不改色让步:“周五,四点到六点。” 那之后三人每周五下午见面。郑雷负责讲题,宋唐郑雪负责练习。 俩姑娘苦不堪言,好容易练字的事儿不了了之,好日子没过几天,又得补课。 好在放暑假,她们不像郑雷,什么安排也没有,除了周五下午,别的时间基本都能撒开了玩儿。 奥运会开幕式预演的那天,郑雪约宋唐去永定门看烟花。 “去嘛去嘛,李旭也去,沈晓敏也去,人多热闹。” 宋唐知道李旭,却不知道沈晓敏。 “沈晓敏是谁?” “二班的,喜欢郑雷约不到他,找到我这儿来。” 于是俩人一起去了永定门,到时其他人还没到,就先去便利店买冰淇淋。 郑雪挑了五个。 宋唐:“一会儿化了就没法儿吃了。” “刚才已经打过电话,他们很快就到,再说我们不能在这儿等啊,去那边那颗树下等。” 宋唐只好拎着一袋子冰淇淋和她往树下走,还不到那颗树下,却和另一个方向赶来的郑雷撞个正着。 郑雷穿着球衣,好看的五官因为暑热阵阵发红,鬓角还有未干的汗水。 “什么事?” 他看着郑雪,一副赶紧说说完就撤的样子。 “急什么,让你来这儿肯定有重要的事。” 刚说完,边上一辆自行车疾驰而过,宋唐还没反应过来便被郑雷拽了一把,她稳住脚跟堪堪躲过碰撞,拎在手的塑料袋却遭了殃,只见五个冰淇淋接二连三从那道豁出的口子跌出去。 宋唐立马蹲下去捡。 郑雪情急之下扒开郑雷挎在肩的背包,指挥宋唐:“来来来,先放这里。” 郑雷眉头一皱,宋唐捧着冰淇淋不敢动。 郑雪:“放啊!” 边说边把她的手往包里摁,末了还唰一声拉上拉链。 “郑雪。” 郑雪转头一看:“你好啊沈晓敏。”指指郑雷,“这是我哥。”指指宋唐,“宋唐,我铁磁!” 沈晓敏微笑着点头,看向郑雷时脸已经红了大半。 郑雷没耐性:“到底什么事?” “去那边,去了再说。” 郑雪领着大伙儿走去草地中央的大树下。 那会儿已经不早了,灯光下的人三五成堆的坐着,还有小孩儿在草上跑来跑去。 “那什么,沈晓敏有话对你说。”转头看着宋唐,“李旭这家伙怎么还不来,你跟我去前面看看。” 宋唐识时务的猛点头。 往前走了没多远,李旭也到了。 “你怎么才来?” “不好意思,路上有点儿堵。” 李旭个子不算高,戴着眼镜穿着白T格子衫,看上去很斯文。那会儿郑雪正和他搞对象,他本来对她没什么兴趣,但是郑雪追得紧,没多久便被她俘虏了。 “你们想喝水吗,我去买。” “不用,我们刚才买了冰淇淋。” 回头一看,沈晓敏和郑雷还在树下站着。 “算了,一会儿再吃吧。” 天热,李旭手作扇给郑雪扇风,走一步扇一步。郑雪转头冲他笑,走一步笑一步。 宋唐顿了顿:“要不我先回吧。” “回什么呀,这才刚来。”笑,“让你答应你不答应,人张云涛那么喜欢你,现在知道羡慕了?” 李旭:“张云涛不敢当着大家的面儿说,但私下和我说过好几回了,想约你呢。” 郑雪:“约什么约,宋唐不愿意你可别掺和。” “你不是也瞒着你哥约了沈晓敏吗?” “我哥能和宋唐一样吗?他那种变态,有的是办法处理,搁宋唐身上就傻了。” 宋唐:“我也没那么傻吧。” 几人乐呵呵的笑。 没聊上几句,沈晓敏慢悠悠走近。 “郑雪你们玩吧,我先走了。” 眼圈有些发红。 郑雪:“你怎么了,你还好吧?” 瞧不出几分关切,一脸八卦。 沈晓敏揉了揉鼻子:“没事儿,我早料到会是这种结果,只是没想到他说话那么狠。” “他说什么了?” “他问我什么是库仑定律,我答不上来,他说他不喜欢笨蛋。” 李旭惊:“这也行?” 郑雪:“这变态!” 宋唐想,库伦她不知道,周杰伦倒是挺火的。 沈晓敏一脸落寞:“我先回去了。” “那你慢点儿啊,我代他向你道歉。” 人走远后,李旭开口:“你就是想看人笑话,道什么歉哪。” “谁让她藏我的生物课观察报告,还假装帮我找到,我答应约郑雷出来后才知道是她藏起来的。” 不远处郑雷单肩挎着包走近:“以后别拿这种事烦我。” 边说边走掉。 剩下三人面面相觑站了会儿。 郑雪看一眼草地上拿着冰棒的小孩儿才想起来:“冰淇淋还在他包里,快去拿!” 宋唐条件反射追上去。 “那、那个,冰淇淋还在你包里……” 郑雷停下,打开拉链任她拿。 前车之鉴,这回她早有准备,大不了化在袋子里不拆封,却没料到老天不给她机会。其中一支花花绿绿的袋子被先前的自行车蹭破了皮,溢出的奶油已爬出塑料袋,沾在背包里。 郑雷不见她动静,便伸手去掏,掏了一手奶油。 她蒙了,抬眼看他皱着眉。 “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他眉毛还皱着,一副心情糟透了的样子,转身走了。 那会儿的天空赶巧绽放头一朵烟花,砰砰作响,一声接一声,比过年热闹多了。 八月八日奥运会开幕,八月九日菲尔普斯在预赛中打破世界记录,并由此拉开奥运夺八金的序幕。 八月十八日,男子110米跨栏预赛,九万人容纳率的鸟巢座无虚席。 郑雪携着宋唐入场时遇到了张云涛,张云涛圆脸,笑起来时单眼皮拉成一条缝。 郑雪惊:“你不是出国了吗?” 张云涛笑:“为了看刘翔,提前回来了。” 看一眼宋唐,不敢说话。 郑雪暧昧的笑,宋唐白嫩的脸快要滴出血来。 郑雪火上浇油:“今天这么多人还能碰到,真是有缘啊。” 手上被宋唐狠狠掐一把,作罢,把她推到自己前面,紧跟着郑雷,剩李旭和张云涛走在最后。座位也按这顺序排了,张云涛和他们隔了两层,在他们前面。 旁边脸上涂了油彩的大叔挥舞着国旗很兴奋,四处分发印着加油字样的红色发带,塞给李旭好几条,李旭传给郑雪,郑雪传给宋唐,宋唐拿一条,还剩一条,顿了顿,传给郑雷。 她抬胳膊朝他停滞半晌,准备收回去时,那只隽秀的手轻巧接过发带,却不装扮,只是拿在手里把玩。宋唐并不想挨着他,碍于郑雪调侃她和张云涛,只好不作声,怎料不作声也躲不过。 郑雪撞她的肩:“诶诶,张云涛看你呢,也不怕拧了脖子。” “……” 再撞:“诶诶,他又看你了。” “……” 还撞:“诶诶,跟你说话呢?” “……你别说这个。” 郑雪看她皱着眉,还不放过她:“你害羞呢?” 场上忽然爆发一阵轰鸣,赛道上已出现刘翔的身影,大家情绪高涨不再聊别的。却不料没几分钟,那个场上的焦点转身离开了赛道,偌大的场馆那一刻寂静无声,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郑雪:“怎么回事?” 李旭:“不知道,还没正式开始,一会儿还出来的吧。” 事实上到比赛结束那个身影也没出现,他们事后才知当天这位体坛骄子因伤病退赛了。 走出场馆时大家的情绪都有些低落,郑雪买了爆米花大家也没兴趣吃。落后的张云涛踟蹰半晌,从背包里掏出一铁皮盒子,追上宋唐。 “别不开心了,这是我从美国带回来的,给你尝尝。” 郑雪:“行啊你,礼物随身带啊。” 宋唐:“不用了,你留着吃吧。”补一句,“谢谢。” 说到后面都没声儿了。 张云涛不收手,就那么站在那儿憋红了脸。 郑雪伸手捞了铁盒:“我替她收了。” 张云涛搓搓手,转身跑得飞快。 再递给宋唐,她仍然不接。 “真不要啊?” “我又不喜欢他,不太好。” “那我替你尝尝?” 边说边掰开盒子。 宋唐巴不得:“你都吃了吧。” 郑雪只吃一块儿,拍拍手:“就那样,不怎么好吃。” 盖上盒子,东瞅西瞅,去掀郑雷的包。 郑雷反应快,捞一把包带不让她掀。 “干嘛?上次往你包里放冰淇淋你不也没说什么。” 李旭解围:“我给你拿着。” 她又交给李旭,嘴里还嚼着没吃完的饼干,问宋唐:“你不喜欢他,那你喜欢谁?” 宋唐郑重:“我没有喜欢的人。” 郑雪拍她的肩:“小宝贝儿你多喝牛奶抓紧发育吧,多大的人了还没个喜欢的人,我们班都有人换了两三轮对象了。” 又冲着郑雷:“你看我干什么,我说的都是事实。你们年级更过分的都有,就你,跟个怪胎似的。” 第5章 又一个周五,宋唐去郑家时提着个网兜,兜里装着一个圆滚滚的白皮瓜。 周丽萍笑:“这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爸去外地开会,带了些吃的回来,让我拿些过来,感谢阿姨对我的照顾。”放下瓜开书包,从包里掏出一个圆盒,“这茶叶是送给叔叔的。” “谢谢你啊。” “不客气。” “郑雪还在楼上,我去叫她,你先去书房等着吧。” 她便去了,穿着软底鞋,走路没声。书房门是闭住的,惯性往里推。忽闻一声惨叫,吓一跳,再推回来。 郑雷颤抖着手指皱着一张脸,已经痛得出不了声。宋唐吓坏了,不知所措。 恰逢郑雪蹦跳着走来,看他甩着手:“怎么了?” 宋唐:“我不知道他在门后,开门的时候压着他手了。” “你没事儿躲门后干嘛?” 看见地上的螺丝钉和扳手,过去玩门,开合两三次。 “手艺不错嘛,还挺好使。” 周丽萍端着切好的白皮瓜走进。 “这是怎么了?” 拿起郑雷的手指看了看,便跑去厨房拿冰块,再回来时裹着冰块替他冷敷。 “郑雪你就不能安分点儿?非得这么闹腾?” 郑雪一脸懵。 宋唐:“不关郑雪的事儿,是我不小心压的,对不起啊。” 周丽萍改了口气:“没事儿,你也不是故意的。” 敷好后涂红药水,再用纱布包扎。 “不严重,几天就好了,你们该学学吧。”看一眼盘里的瓜,“吃点水果再学。” 宋唐这回反应快,拿一块递给郑雷,郑雷没说话,但是接过去吃了。吃完瓜走去座位,她又抢在前面抽出椅子,他仍然没说话,往椅子上坐下了。 随手拿起郑雪做的英语周报,往报上指指。 “cool比较级最高级?” “cool,cooler,coolest。” “这题主要就讲这。” 指下一行。 “beautiful,more beautiful,most beautiful。” 再指一行。 “good,gooder,goodest。” 郑雪看他脸色不对,改口:“more good,most good?” 郑雷撂了笔,不理她了。 她自言自语:“不对吗?好像是不太顺口……” “应该是better和best。” 宋唐边说边偷偷塞回英语报纸,拿出数学卷子。 郑雪不解:“bet才是better和best吧。” 宋唐顿了顿:“是吗?” 暗自庆幸把英语换成数学。 郑雷拿了杯子准备喝水,宋唐看见,抢着帮他倒水。 郑雪:“就一根手指嘛,另一只手还能用,又不是残废了。” 她不吭声。 郑雷也不说什么。 等他喝完一杯水,她刚好做完一套题,交给他检查。没什么大错误,被他退回来,她大松一口气。 虽是一根手指,好时不觉得有多大用,坏时才知有很大用处。手指不能沾水,郑雷晚上洗澡时专门扎了个塑料套子,洗完还是沾了湿气,又重包一次。 敲键盘时不利索,比平常慢了两三倍。不敲了,看书。却总忘了食指受伤,习惯性翻页,碰一下钻心的疼。又撂了书,拿出平板看电影。托那个冒失鬼的福,他已经很久没看过电影。 隔天一早余山打来电话约打球。 “打不了了。” “为什么?” “手指被门压了。” “怎么回事儿?” “别人压的。” 余山笑:“你也有今天。哪位神仙干的,我想拜见拜见。” 他挂了电话,睡不着了,睁眼看被阳光照亮的窗帘,指上隐隐作痛,又抬胳膊看了看包成蝉蛹的指头。 何止今天,从小到大遇到她就没好事,不是被旗杆打头就是被墨汁泼脸,后来还泼他一鞋的牛奶,被冰淇淋弄脏的事儿不提也罢,如今连手指也遭了殃。 楼下忽然传来周丽萍的声音,像有人来了。 一分钟后周丽萍敲门:“快起来,宋唐来了。” 她又不是第一次来,每回来都找的郑雪,关他什么事,却也掀被起床,换了衣服走出去。 宋唐站在客厅,左手搂着一束鲜花,右手递给他一枚徽章。 “我是来赔礼道歉的,对不起。” 周丽萍哈哈大笑:“就为昨天的事儿?没那么严重啊。” 她还朝郑雷伸着手。 黄色打底的徽章左上角一个十字架,中间一栏FCB,最下面是红蓝相间的条纹,中间一只足球。 是他喜欢的巴萨队。他没说什么,伸手接过。 “郑雪这个懒丫头还在睡觉呢,你去房里找她玩吧,中午在这吃饭。” “不了阿姨,我得去上舞蹈课。” 周丽萍不便留她,送她走了。 时光飞逝,转眼到了暑期的最后一个周五。 郑家院内的洋槐盛开,白珠子似的挂成串。院中央一口枯井,井口堵一顶酱色水缸,缸里养了几尾秋翠。 宋唐去时郑雪不在,只有郑雷坐在桌前看书。 她放轻脚步走进去,摘了书包拿课本,拿完课本又掏出一把糖果,往郑雪的座位丢几颗,再给自己丢几颗,顿了顿,往郑雷跟前放几颗。 郑雷头也不抬,就看着阳光穿过窗户照得亮晶晶的糖纸五光十色。 书桌对面一阵窸窣,他抬了头,正瞧见她撕开糖纸往嘴里送,被逮个正着似乎不好意思,便不好意思的冲他笑了笑。 他倏地垂下眼睛,继续看书。 两分钟后郑雪下楼,先剥了糖吃,再从乱七八糟的书堆里翻出作业本。 和宋唐聊天:“前天家里来客人,我爸非让我和他们聊天,我说不上几句外语,没想到那俩小子会一点儿中文,我就用中文给他们念了首诗。” 宋唐:“你真厉害!” “你怎么不问问我念的什么诗?” “你念的什么诗?” “我家大门常打开,开放怀抱等你,拥抱过就有了默契,你会爱上这里。” 宋唐顿了顿。 “这是给哥哥念的,给弟弟念的是另外一句。” “另外一句是什么?” “不管远近都是客人,请不用客气,想约好了在一起,我们欢迎你。” 宋唐又顿了顿:“这不是歌词吗?” “是呀!我灵机一动想到的,别提多么适合那个场合,我是不是很聪明?” “你真聪明!” 郑雷看白痴一样看了看她俩,敲敲桌面:“别说废话。” 郑雪一边撸一把皱巴巴的作业本,一边朝他翻了个白眼。 两小时后,周丽萍端着洗净的水果走进书房。 “你们也别光顾着学习,吃点儿水果放松放松。” 郑雪如释重负,跑去吃西瓜。 宋唐跟在后头:“谢谢阿姨。” 周丽萍笑一笑:“别客气。” 郑雷正看郑雪交的默写: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 丢回去,懒得再看。 周丽萍拿起来:“郑雪你也太迷糊了,桃花源记和陋室铭串着写。”看着郑雷,“你想想办法,让她把两篇课文好好儿顺下来。” “抄十遍。” “十遍?” “没别的办法,她脑子不好使。” 周丽萍没说什么,默默走出书房。 宋唐惟恐罚抄十遍,不碰语文,拿出卷子做数学题。 郑雷坐得久了,放下手里的竞赛题去窗前吃西瓜,边吃边看窗外的景。虽是下午,热气却不减,静止不动的洋槐往地上投出斑驳倒影,他眯了眯眼。一转头,正对上端坐在椅子上的宋唐。 她在脑后梳了个马尾,蓝绿的袖边整洁的领,腿上一条浅绿棉裙。因为写字,枕在桌上的胳膊轻微晃动,每晃一下便绷了肩颈,纯白的半袖若隐若现细窄的线条,那线条下沿顺出半掌宽的距离,堪堪兜住后腰以上…… 他放下手中未吃完的半块瓜,又转了回去。 看着窗外的景,神情有些呆滞,片刻后传来纸张脆响,他再转过去,看她来回翻着卷子。顿了顿,走过去,看那道解了一半的几何题,图形上有橡皮擦掉的辅助线。 “这里加辅助线,勾股定理先算这条边,同理AD等于AE减DE等于4倍根号3。” 宋唐愣了愣,反应过来,捉笔开算。 郑雷已回到座位,随手拿了本编程看。 片刻后宋唐上交试卷,他看了看,还给她:“这题公式不对。” 她便规矩的拿回去重做。 郑雪抬头:“为什么不让她抄十遍?” 郑雷指指墙上的钟,不多不少,刚好六点。他半点儿不耽搁,走了出去。 第6章 郑雷没有白辅导,来年秋,宋唐郑雪如期考上附中。 升学后的头一件事是军训,她俩不同班,但训练内容一样,学抬腿学摆臂,还站军姿,吃饭休息都以班为基础,不能乱来。一天下来,俩人虽在同一个场地训练,但没见上面。 到了晚上,不训练了,教官安排班与班之间表演比赛。偌大的场地坐了乌泱泱一片人。 五班教官起头:“立秋早晚凉,中午汗还淌,这太阳可毒了啊!”指指楼下,“那儿是站军姿的好地方,晒不着太阳,凉凉快快的别提多舒服!今晚咱班和三班PK,谁赢了明天那儿归谁!” 四周响起轰烈的掌声。 掌声中夹杂一句嘶吼:“宋唐来一个!” 周围便齐齐叫喊宋唐的名字。 教官:“谁是宋唐啊,来一个吧!” 宋唐便从队伍中走出去,跳了支舞,一舞结束都没找见三班的郑雪,直到睡前去澡堂洗完澡才终于逮住她。 “你怎么回事儿啊,一来就让我跳舞。” 郑雪穿着军绿迷彩半袖衫,洗完澡后的脸颊白里透红。 “跳跳舞怎么了,你不是带领你们班拿下那块地了嘛。”边说边端着面盆撞她的盆,“诶诶诶,那边,最高的那个,看见没,我们班的,叫梁栩,帅不帅?” 宋唐转头,看那小伙长得挺高,清瘦的身形端正的五官。 “你又看上了?李旭怎么办?” “我和李旭早没事儿了,我们现在是哥儿们。”还盯着梁栩,“他是从初中直升上来的,朋友特多特仗义,打得一手好架。我都看过了,我们年级就他长得最好。” 宋唐和她一起往那边看,没留意跟前,和一男生撞了个满怀。那男生手里端了盒泡面,往边上躲时洒了半盒面汤,全洒在衣服上。 “没烫着你吧?”边说边抬头,笑,“是你啊,宋唐。” 宋唐看了看他。 “我叫徐洋,我们一个班的。”顿了顿,“我也会跳舞。” 宋唐恍然大悟。 看看他衣服上的面汤:“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儿,我正打算去洗澡。” 边说边离开。 郑雪撞她:“诶!这人不错!” 宋唐不理她。 “我跟你说啊,张云涛前天去的美国,我和李旭他们几个还去机场送他了,他没看见你还挺失望的。” “……” “行行行,不说他,你不考虑他总能考虑考虑别人吧。” “你怎么就知道说这个?” “不说这个说哪个?别跟我说什么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啊,哪有高中生不谈恋爱的。” “……” “诶你真不喜欢张云涛啊?” “不喜欢。” “那你喜欢谁?” “谁也不喜欢。” “那行,什么时候喜欢谁了跟我说,我给你出主意!” 宋唐不屑:“追你的梁栩去吧!” “您放心,我郑雪看上的人,追不上我把名字倒过来写,敢不敢赌一把!” “赌就赌!” 八天后军训结束,她已和梁栩打成一片。 临了,手托行李嘴叼面包,那面包就在下巴底下晃来晃去。 “你要吃就吃,不吃就放起来,叼嘴里干什么?” “战利品,梁栩买的。愿赌服输,改名吧,唐宋同学。” “唐宋就唐宋,反正听起来和宋唐差不多。” “嘿你别说,还真是,你这名倒过来念也顺口。” 俩人乐呵呵的各回各家。 宋唐踏进家门时姥姥还在院里坐着,发黄的树叶间歇着飘落,她在树下喝着茶。 “回来了!” 宋唐俯下,背上还驮着书包。 “姥您干嘛呢?” “隔壁周姥姥请我做几个生肖娃娃。” 旁边的纸箱已立着一狗一猪,披着红衣竖着耳朵,活灵活现。 “要做齐十二个?” 姥点头。 她端了茶喝,姥姥抬眼瞅她,老花镜踏在鼻梁上,富态着一笑,慈眉善目。 “晒黑了。” 她放下茶,大舒口气,眼睛都被熏湿了,明亮亮的。 齐玮拎着东西跟进来。 “厨房有你爸给你留的饭,去吃吧。”又嘱咐,“先洗了手。” 她便洗手吃饭。 另一边踏进家门的郑雪却不听话,周丽萍叫她吃饭不吃,叫她喝水也不喝,头一件事是冲去房间给手机充上电。 周丽萍进屋:“不想吃饭先洗澡,洗完再玩。” 她嘴里应的爽快,却半天不动。 五分钟后周丽萍再来:“把你东西收一收,脏的干净的分开放。” “哪还有干净的呀,都是脏的,都洗了吧。” 头也不抬。 “你就不能放下手机一会儿再玩?” 她仍然不理。 两分钟后门口多了个人,郑雪抬头看一眼……再看一眼…… 放下手机:“知道了知道了,洗澡吃饭洗衣服……” 周丽萍笑:“就你哥能治了你!” 吃饭时周丽萍在客厅忙活,郑雷在沙发上看电视。 周丽萍:“这次军训怎么样啊?” “挺好玩的呀。” “你能听话好好儿站着不动?教官没惩罚你?” “罚了两次蛙跳,还表演节目了。” “你会演节目?” “宋唐会呀,我找她出来跳舞,她跳得好,我胡唱一首,大家只顾着看她跳舞,谁也不记得我唱了什么。” “看看人家宋唐。” 郑雪扒着饭:“你还别说,她平常看不出来什么,跳起舞来还真挺美,我们年级好多人都被她迷得□□焚身。” 周丽萍训她:“怎么说话呢!” 这之后歇了两天,两天后俩人返校正式开启高中生活。 高一五班的座位是按分数排的,宋唐坐在第四排靠右,刚把书包放下就有人拍她的肩。 “没想到是你坐我前面啊。” 这人是徐洋。 她笑着点点头。 徐洋同桌是个胖子,扶一扶眼镜瞅一圈,撞撞他的肩。 “那不是班花嘛。” 这班花是军训时选出来。 徐洋笑:“看来我们这一片儿是风水宝地。” 第一堂课主要由班主任讲注意事项和要求,下课后宋唐去了趟厕所。 隔壁组一男同学发现另一个男同学往课桌里藏了本杂志,便想拿出来看,先前那个不让他看。 后者大声嚷嚷:“大伙快来看!这小子藏了见不得人的东西!” 这一嚷嚷,大部分男生都挤了过去。 班花转身一探:“什么东西,我也想看。” 有男生起哄:“快拿出来给咱班花瞧瞧!”指挥,“徐洋,你勒他脖子!” 徐洋眼疾手快勒住那孩子的脖子,几个男孩分工合作,三两下便制服了他,抢出那本书,封皮印着穿比基尼的外国女郎。几个小子连翻了几页,每一页都是穿着暴露的模特,个个胸大腿长。 一时噢噢噢的起哄声此起彼伏。再往后翻,更露骨的都有,班花不小心瞧了个正着,脸一红,转了过去。 宋唐从厕所回来见俩人挡住了课桌,便拨开了往里挤。 “你们在看什么?” “来来来,小宋唐,我们一起看!” 话音将落,那杂志被徐洋一把捞了去,包卷饼似的卷起来。 “看什么看,都散了!” “诶诶诶你不够意思,我还有几页没看呢。” 徐洋就着卷起来的书敲他的头,他不服,俩人玩笑似的杠起来。 第一天放学,徐洋约了几个同学一起吃饭,有男有女。 准备出发时见宋唐还在桌前收拾书包:“人多热闹,你也去吧。” “不了,郑雪找我有事。” “又是郑雪,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俩谈恋爱呢。” “你不是知道嘛。” 看她笑,徐洋不再说什么,背着书包走了。 郑雪约她的确有事,临近家门才说是郑雷过生日。 宋唐惊:“怎么不早说,我连个准备也没有。” “准备什么?” “生日礼物啊。” “嗨,不用,我就从来都不送他礼物。” 宋唐受宋学飞教育,干不出空手上门给人过生日的事儿。 “那不行,我得去买一个。” “买什么呀,这附近哪有卖的,再说这都几点了,买上回去就迟了。” 拽着她走。 路过家门,宋唐不走了:“你等我一下。” 跑回去东挑西拣一阵乱翻,拿一个本,放下,拿一个摆件,又放下,再拿新买的闹钟,咚的撂回去……转头看见枕头上的玩偶,灵机一动,从客厅翻出个小纸箱,再拿个袋子,去隔壁屋找姥姥去了。 “姥,能把这只鸡送我吗?” 那是只白身红冠胖鸡崽,两只黑纽扣做眼睛,胖肚底下是红棉布钩织的脚,还带着蹼,软趴趴的晃来晃去。 “拿去吧。” 她把鸡崽塞进小纸箱,套进袋子里。 屋外郑雪喊:“宋唐你快点儿!” 姥姥:“是郑雪吗?怎么不进来?” “姥,是我!”边说边走进去,“我带宋唐去我家玩玩,时间紧迫,改天再来看您!” 又准备撤,走前还不忘喝一口姥姥的热茶。 “去吧,好好玩。” 再去郑家时屋里正热闹。 周丽萍往桌上摆餐具和点心,看见郑雪:“不是告你家里今天来客人吗,磨磨蹭蹭的。” “这不是回来了嘛!” 俩人走去客厅,看见几个郑雷的朋友。 一扎着高马尾的漂亮姑娘正递给他包装精美的礼物:“祝你生日快乐!” 宋唐扫一眼茶几上摆放整齐的礼物盒,慢吞吞从袋子里掏出小纸箱:“我也祝你生日快乐……” 那纸箱牛皮纸色,走时太匆忙,她这会儿才看清顶部有胶带粘过的痕迹,正面写着农家土鸡蛋几个大字儿,涨红着脸换一面,另一面画着只大公鸡。 郑雪乐:“你送月子呢?” 第7章 她的脸已红如烙铁,早知道不要什么纸箱,直接拎过来不就完了。 郑雷没说什么,接过纸箱放到一旁。 沙发上的余山道:“大家的礼物都挺别出心裁啊,幸好没人送什么摆件公仔,没创意。” 郑雪:“都装盒里呢,你怎么知道没人送?” “我们几个都互相知道谁送的什么。” 宋唐又觉得,还是装箱子里的好。 后来吃饭时郑雪和漂亮姑娘面对面坐着,不免多看她几眼。 “我怎么觉得你很眼熟,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布菜的周丽萍提醒:“照片。” 郑雪想起来,噢噢噢的连叫几声,叫出她的名字:“兰夏!” 兰夏笑着点点头。 郑雪和宋唐疯狂使眼色。前几天她们刚看了郑雷去年军训的照片,照片里这姑娘出镜率特别高。 和宋唐咬耳朵:“比照片好看。” “是呢。” “脸小小的,身材也好。” 宋唐点头。 “不知道是不是笨蛋,知不知道那个什么库仑定律。” 俩人笑出声。 周丽萍端来蛋挞:“刚出炉的,大家尝尝。” 一人面前放一个。 宋唐刚吃了两口,郑雪去抢,她笑呵呵的把整块都让给她。 郑雪吃得高兴,抬头看见郑雷。 “你看什么?” “满脸都是。” 郑雪往脸上拍了拍,找宋唐帮忙,宋唐贴心的替她摘了脸上的碎屑。 郑雷早已经移开目光。 附中高一七点四十早读,中午十二点二十五放学。宋唐和郑雪爱吃食堂三楼的香菇滑鸡和一楼的牛肉面,有时也换换口味,改去新中关吃鳗鱼炒饭。饭后小憩,一点五十开始下午的课,每周二三课后还有统练。学校虽重视学习成绩,却不落下素质教育,社团选修名目五花八门。 五班很活跃,尤其绕班花方圆六个桌儿的那一片总是很热闹。这天数学老师留下一道难题,那一片前后桌围一块儿商讨着解题思路。徐洋试写了俩公式,左边的男生负责算术,算出来不对,划了公式重来。 一说:“装的跟什么似的,我还以为你真会做呢。” 二说:“谁叫你相信他,他就没有靠谱的时候。” 三说:“还是有的,踢球的时候挺靠谱。” 话题主角却充耳不闻,看下巴枕在课桌的姑娘下垂着睫毛,细软的发贴着耳廓,眉毛清秀鼻头润白,同搁在桌上的手指一个色儿。 “其实……” 大伙儿齐齐盯着他。 “你还是挺好看的。” 一时嘘声四起。 他哥儿们看一眼宋唐,一把揽过他的肩:“我们跟这儿算题,你小子想什么呢。” 宋唐坐直了身体,收回搁在桌上的手,不自觉的红了脸。 后来选课时徐洋问她:“你报舞蹈社了吗?” “报了。” “校选呢,选的什么?” “食品雕刻。” “就食堂那个老魏吗?我也报了!他雕的那龙跟真的一样,太牛了。”又说,“下午跳舞一起去吧。” 宋唐说好。 于是下午俩人一起去社团,本来想的先熟悉熟悉情况,怎料去了就开始排练,说是艺术节快到了,舞蹈节目提上日程。 跳了一会儿,宋唐脚受不住,决定回去换双鞋。那时候已跳出了汗,外套也不拿,穿着半袖走出去。 一姑娘叫住她:“你回来时能顺道去医务室帮我拿个创可贴吗?” 她点头说好。 正值季节交替,先前还晴空万里的天气转眼下起了雨。中心花园的泡桐树繁茂如常,绵密雨滴湮进去,簌簌的响。 她去教室拿了舞鞋,再出来时小雨转中雨,便抱着鞋跑去医务室,临近门口猛的一撞,撞进一个人的胸膛。 捂着额头一看,是最近疯长个子的郑雷。他本来就高,站在台阶上显得更高,身体也结实,宋唐那一撞就跟撞铁墙上似的,他却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你也在啊。” 他低低的嗯了一声:“朋友受伤,来拿点儿药。” 她哦了一声,走进去左右张望。 “刚走,一会儿回来。” 她又哦了一声,走去靠墙的椅子坐下,伸手拨拉淋湿的头发。郑雷在门口站了会儿,转头时正瞧见她。 被雨淋湿的头发很黑,绾成的髻有些松散,几缕细丝贴着脖颈,颈上的小翻领整洁乖顺,晕开一层水渍,肩颈往下也被雨水淋湿,微微起伏的胸膛若隐若现细窄肩带,当中一道浅浅沟壑…… 忽的轰一声响,似惊雷炸开,少年遍体血涌,整张脸都烫起来。 他转回去,看秋雨打落叶,看水洼漾波纹,仍不冷静,再抬头看,便看见逐渐走近的医务老师。 他忽然转身朝里走去,将挎在肩上的包随手丢进宋唐怀里。宋唐被猛的一砸,吓一跳,抬头看着他。 “不好意思啊同学,刚才去领导办公室签了个字儿。” 医务老师进屋,随手关上门。 “你要云南白药是吗?” 郑雷说是,他便从柜子里找出药给了他。 看着宋唐:“你呢?” 宋唐低头看包时终于看见若隐若现的胸口,一把搂住挡了个严实,红着脸道:“创可贴。” 再出去时一前一后。 郑雷拎起墙角的伞,撑开后站门口等她。返回的路上,俩人并肩而行,谁也没说话。说是并肩,其实也算不上并肩,他们不在一个高度,那雨被风带过来,又淋了宋唐半个肩。 走到楼前,宋唐卸了包塞给他,极轻的说了声谢谢,转头跑掉了。跑去舞蹈室先穿上外套,第一时间将拉链拉个严实。 徐洋看了看她的头发:“下雨了?” 她点头。 他指指墙角:“怎么不带伞?” “刚出去那会儿雨小,以为下不大就没带。” 先前那女生问:“创可贴帮我拿了吗?” 她才想起来,猛的展开手心,那创可贴已被攥成皱巴巴,还沾着晶莹的水,撕开来看,里面也湿了大半儿。抬头和那女生对视,俩人尴尬一笑。 隔天周末,郑雷难得没有安排,却起了个早刷牙洗漱。 周丽萍每天也起得早,听见动静就去厨房做了早餐,做好了还不见人影,就去他房间收拾,刚拿起椅子上的外套,他便洗漱完回来了。 还没等周丽萍反应过来,他先走过去拿了椅子上的衣物。 “以后进屋先跟我说一声。” 周丽萍反应过来了,他拿的是条内裤。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见他返回卫生间,鬼使神差跟了过去。 他拧开水龙头开始搓洗。 周丽萍顿了顿:“怎么不放着我给你洗?” 他没吭声。 “我知道了,下次进你房间会先征求你的同意。” 他仍然没吭声。 周丽萍默默折回饭厅,不及饭厅又折回来。 “那什么、你……” 郑雷转头盯着她。 “……要学会保护他人……注、注意安全。” 他已把裤头涮干净,拧一把晾好,先她一步去了饭厅。面不改色的样子似乎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可他那么聪明,又怎会不知她在说什么。周丽萍有些尴尬。 早饭过后,家里来了俩客人。 宋唐是郑雪带来的,兰夏是郑雷带来的,确切的说是兰夏自告奋勇提出要来的。他和郑雷在同一个计算机小组,对新教的知识一知半解,让郑雷帮她,郑雷便同意了。 俩人在书房对着电脑研究代码,宋唐郑雪在另一头画画。 “你不是说就你在家吗?” 宋唐放低声音。 “他每周六都要出门的,今天不知道怎么了。” 郑雪也放低声音,在画上勾勒出一颗男头。 “画的谁?” “梁栩。他报的跆拳道,我也报了,都一起上过课了,贼帅。” 宋唐悄悄的笑,从衣兜里掏出几颗糖,一人一颗。顿了顿,走去书桌,给郑雷和兰夏一人分一颗。 兰夏抬头:“谢谢。” 她摆摆手:“不客气。” 一时间屋里弥漫清甜的糖果味儿。 宋唐回去挨着郑雪坐,没一会儿开始打喷嚏,五分钟打了十几个。 “感冒啦?” “昨天淋了点儿雨。” 说话时声音仍然很轻。 “我妈在厨房熬姜汤,你去找她要一碗。” 她便去了。 不一会儿和周丽萍一起回来,周丽萍端着汤她拿着碗,周丽萍盛汤她负责送,一人送一碗,最后轮到自己。热汤端在手里刚喝了两口,又被郑雪抢了去。 周丽萍:“郑雪你怎么老抢宋唐的?”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她吃东西总觉得特别香。” 不管不顾喝起来,一碗汤渐渐到底,抬眉看见郑雷的眼,不停顿,一口气喝完,放下碗。 “你在看什么?出神了都!” 郑雷盯着宋唐身后的窗外,淡淡道:“下雨了。” 众人转头,果然又下雨了。 周丽萍眉开眼笑:“这雨一旦下起来一时半会儿停不了,兰夏你中午别回了,在我们家吃饭吧。” 兰夏顿了顿,点头说好,脸都红了。 第8章 郑雪:“你怎么不留宋唐吃饭呢?” “你俩穿一条裤子,留与不留有什么分别?” 郑雪嘿嘿的笑,了然于心的看一眼兰夏。 她静不下来,画了一会儿就往耳朵里塞耳机,听了一会儿问宋唐:“你吃过秋心菜吗?” 声音过于洪亮。 郑雷皱起了眉,宋唐做了个嘘的手势,指指她的耳机。 她摘下耳机悄声重复:“你知道秋心菜是什么菜吗?” 宋唐摇头。 “我也不知道,周杰伦老唱秋心菜凉拌,也不知道这秋心菜到底是什么菜,还得凉拌着吃。” 宋唐纠正:“周杰伦的七里香里写到过秋刀鱼,迷迭香里写到过迷迭香,没有一首歌里写到过秋心菜。” “这首歌里就有啊。” “什么歌?” “菊花台。” 宋唐想了想:“你说的是愁莫渡江,秋心拆两半,是秋心拆两半,不是秋心菜凉拌。” 对面的兰夏笑出声:“郑雪你太有才了。”看着宋唐,“你喜欢周杰伦?” 宋唐点头。 郑雷咳一声。 三人打住,接着写作业。 又过几天,月考了,成绩下来时大部分孩子发了愁,宋唐也不例外。她从前虽然不是名列前茅,好歹成绩中上还过得去,这次盯着语文试卷的八十五分好半天不动,竟然差五分才及格。 徐洋还往她桌上够:“你到底考了多少分嘛!” 她转头看徐洋的试卷,九十八,又转回去,用胳膊挡住了分数。 中午吃饭时也无精打采。 “我还没不及格过呢。” 郑雪:“别丧气,我英语从来就没及过格。” 徐洋:“我给你们补课,不收费。” 郑雪:“你?可拉倒吧,在及格线上蹦跶还敢给别人补课。” “再怎么也比你好吧,考六十几分还嫌弃我水平低。” “六十几分怎么了,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啊。” 徐洋想了想:“梁栩成绩还不如你了吧?” “谁说梁栩。” “那你说谁?” “高二七班郑雷。” “什么水平?” “年级第一,单科成绩没下过一百三。” 徐洋不屑:“你就吹吧,成绩好的是有,胡编一个就说你认识,那我还认识奥巴马呢。” “岂止认识,我俩每天在一个桌吃饭。” 口气中带了那么点儿小得意。 徐洋切了一声,看着宋唐。 “是她哥。” 徐洋惊:“真的假的?这么牛的人放身边怎么不用呢,让他给咱补补课呗。” 搁以前郑雪肯定不屑。 这回更得意了:“我考虑看看。” 下午排练,郭源提着奶茶去时刚好撞见宋唐跳舞。她穿着宽松校裤,上身一件长袖白T,头发在脑后绾成个髻,脖子颀长肩膀薄,露出莹润锁骨。 郭源看得入了迷,又不好意思,没头苍蝇似的提着杯奶茶到处蹿。 中场休息时有同学凑近宋唐:“郭源给你买了奶茶呢。” 她便跑去后台,穿了外套从后门溜了,撞见上完厕所的徐洋。 “干嘛去?” “他又来了,别和他说我从这儿走了。” “这人脸怎么这么厚呢,你先走,我去打发他。” 跑去前厅没见着人,逮了一团员问:“郭源呢?” “刚走。” 是真走了,收到小组短信走的,到实验室时还拎着那杯奶茶。 一组员:“哟,日子过得挺滋润啊。” 他把奶茶仍给他:“便宜你了。这么着急叫我来什么事儿?” “张老师后天去外地开会,叫我们把数据算出来。” 他吱一声拉开椅子,猛一坐,那椅子腿儿磕地又吱的一声响。 “心情不好?”那同学吸着奶茶,“我知道了,又受挫了!小宋唐又给你脸色瞧了!” “瞧什么啊,我俩就没见上面,这不收到短信了么,着着急急赶过来。” “说真的,你怎么不找郑雷支支招,好歹他俩认识,办法总是有的。” “他那人,能主动跟你说俩话就不错了,谁还指望他支招。” 话音降落,最后一排电脑桌前忽然站起一人。 那同学吓一跳:“我靠你什么时候来的?” “半小时前。邮件上传了,自己看。” 郭源瘪了嘴巴不说话,去白板上画搜索图写公式。 那同学去操作电脑:“刚才我俩说话你都听见了吧,都是兄弟,你就给郭源支支招呗。这小子自从上回你过生日在你家见了宋唐一面就念念不忘了,老给人送奶茶,小姑娘看着好相处,实际挺 倔,他愣是一杯都没送出去。” 郑雷正往笔记本里输符号,没接话。 “你俩从小就认识?” “嗯。” “她都喜欢些什么?” “不知道。” “那她喜欢过谁?跟谁处过对象?” 郑雷盯着屏幕:“再算不出结果,到点儿就不能回了。” “你跟咱说说呗!” “我说了,不知道。” 那同学看一眼郭源,俩人都有些无奈,也不聊了,专心计算。 半小时后总算有了结果。 那同学收拾包:“你不去舞蹈社看看了?” 郭源看看手表:“这个点儿了,都散了吧。” “我听我们班跳舞的女生说艺术节快到了,最近她们都练挺晚,这会儿应该还在。” 一直盯着白板的郑雷忽然伸了胳膊捞擦板,唰一下擦掉中间括号里的一串数字。 那同学傻了。 郭源更傻,他算了老半天才算到结尾。 “错了。” 他轻描淡写。 郭源快哭出来:“哪儿错了?” 他敲敲擦掉的空白:“这儿。” “什么错了?怎么就错了?我算半天了都,还检查了好几遍,没错啊!” “重算吧。” 依旧轻描淡写。 另一个催:“明天吧,明天再算。” “明天统练,没时间。” “那就统练完了再说,晚上加加班也给他算出来?” “晚上我有事,来不了。” 狭小的教室一阵沉默,不一会儿又响起了白板笔碰撞白板的声音。 另一个还打他:“仔细点儿,这么简单都算错!” 那位课桌前的少年始终静如止水,连头都不抬一下。 当天晚上,回家后的宋唐犹豫半天才拿出卷子找宋学飞签字,宋学飞在书房看资料,见她来了。 “唐唐啊,有事吗?” 她把卷子递过去。 宋学飞看了看,笑:“高中题难,你刚上来不适应很正常,这次考的不理想没关系,下次有进步就行了。” 她松了口气。 “这样吧,郑雷学习成绩不是很好吗,我给郑鹏里打个电话,让他叫郑雷给你辅导辅导,语文重点在于理解,你理解能力不差,多引导引导就能掌握窍门了。” 她那口气又提上去,比先前还难受。 宋学飞气也不喘,掏出手机就打给郑鹏里,这事儿就这么定下来。 于是这个周末,宋唐背着书包再次去郑家补习,去时还提着一袋蔬菜。 周丽萍笑:“这是什么?” “我妈让我拿来的,说这菜就这几天能吃,再晚就没卖的了。” “回去和你妈说,别送东西了,你和郑雪一起长大,和我亲闺女一样,不用这么见外。” 郑雪从书房蹿出来:“就是,我妈就是你妈,见什么外。” 周丽萍笑:“你们学习吧,下周单位迎检,我去拿些资料。” 郑雪于是拽她去书房。 郑雷坐在书架前,全神贯注盯着笔记本,双手麻利操作。 郑雪往屏幕前探了头:“你竟然在玩游戏!不写作业吗?” “写完了。” “才半小时就写完了?” “十分钟。” 郑雪啧啧感叹:“你英语考了多少?” “一百四十八。” “语文呢?” “一百三十二。” “数学呢?” 郑雷抬头:“你到底什么事?”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一同学想加入我们,想让你给我们一起补补课。” “没空。” “等你有空的时候呗,反正你常给我俩补,多带一个也是带嘛。”补充,“其实也不是我同学,是宋唐班上的,挺好一人。” 他没说话。 “不说话就当你答应了啊。” 还是不说话。 郑雪朝宋唐使眼色,那意思是搞定了,俩人这才掏出月考卷子。 郑雷看一眼郑雪的语文试卷: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前面一栏留白,她填的是: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 这回不两篇课文串着写了,变成一篇课文串着行写。 丢回去:“原句抄十遍。” “不用抄了吧,我都记住了,是别有幽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 “光抄句子容易忘,抄十遍课文巩固一下。” 郑雪立即铺开作业纸,一边朝他翻白眼一边暗骂他变态。 宋唐吓得立马调换顺序,把语文试卷压在最下面,诚惶诚恐递给他数学卷子,像犯人等待被宣判一样紧张。 郑雷草草看一遍,拿笔在纸上做标注,还给她:“这类题都一个模式,套公式就行。” 宋唐再诚惶诚恐从他手里接过卷子。 郑雪不满:“你怎么对她就那么温柔,还给她写公式?” 郑雷头也不抬:“语文没有公式。” 虽然很有道理,但郑雪隐隐觉得不对,却又说不来是哪里不对。 第9章 后来轮到讲地理,郑雪怎么听也不明白,郑雷叫她去拿地球仪,她便叫上宋唐一起。 地球仪在储藏室放着,储藏室在二层靠边的小隔间,很窄的过道,两边是敞口的储物柜,堆着一些杂物,墙头朝外一扇闭合的窗,窗锁老旧生了锈,因着无关紧要也无人更换。 进去时郑雪专门找废旧的晾衣杆挡了门:“这屋的锁有问题,当心点儿别锁上了,锁上就出不去了。” 宋唐点头,看柜上最高一层放着地球仪,伸手去够,但身高不够,没够着。郑雪帮忙,站在旁边踮脚,也不太能够着,越踮越高,踮着踮着就偏了,重心后仰。 最后一下终于够着了,砰一声,挡门的杆子被挤出去,门也锁上了。 俩人傻了。 宋唐:“你们家怎么回事儿啊,怎么门锁老坏啊?” “别急啊,郑雷不是在么,我叫他。” 开始拍门,边拍边喊。五分钟后,整幢楼静悄悄。 宋唐:“还是打电话吧,隔着一层楼呢,肯定听不见。” “谁找地球仪还带手机啊,桌上放着呢。” 俩人又傻了。 郑雪跑去另一头开窗户,但那铁锈跟焊了十年八年一样,一点儿也掰不动,拍着窗户喊郑雷,也无济于事。 “要不等等吧,他不见我们下去肯定会找上来的。” “想什么呢,你还不知道他?我们一走肯定又开始做题了,一做开什么竞赛题计算机的连饭都忘记吃,哪还记得我们,等他发现天都黑了,我可等不了。” “那怎么办?” 她从柜上东挑西拣,拎起一把锤子:“砸开它!” “……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我来!” 二话不说开始砸,连砸三下那窗户都没动一下。 “你角度不对。” 郑雪递给她:“你来!” 她接过锤子,瞄准了角度猛的砸下去,那玻璃哗啦碎成一片。 郑雪鼓掌:“真厉害!” 探出头准备喊郑雷,还没喊出口却见他已经在窗户下站着。 “嘿你来得真巧!我们出不去了,快上来帮我们开下门!” 郑雷抬头,一道血水顺着额头往下淌…… 门打开后,郑雪跑去客厅风风火火拿了创可贴往他头上怼。 宋唐:“要先消毒吧。” 又找来碘酒酒精什么的一大堆。 宋唐用棉棒蘸了药水清理伤口,那口子的血汩汩外淌,流不尽似的。她负罪感爆发,又很紧张,手都在抖。 草草处理后郑雪替他贴上创可贴,但不顶用,不一会儿整张贴纸都被血浸湿了。 “你们不在楼下学习,都上来干什么?” 周丽萍进屋,怀里还抱着一堆文件。 看见郑雷,撂了文件跑过来:“怎么回事儿?郑雪你……” “阿姨,我俩去储藏室找地球仪被反锁了,是我砸的窗户,和郑雪没关系。”看着郑雷,“对不起……” 周丽萍顿了顿:“肯定是她撺掇的你,她是主谋,我太了解她了!这丫头,一天不打上房揭瓦!” 郑雪不服:“我得救人哪,人困在里面出不来得想办法呀!再说,谁让他早不出来晚不出来偏偏那时候出来。” “你还有理了?” “诶妈、妈……”指着郑雷,“快想想办法,止不住血!” 周丽萍对着伤口仔细瞧了瞧,决定送他去趟医院。 后来的结果是郑雷的额头被缝了一针,隔天上学还顶着块纱布。 余山看见他:“我靠,跟人打架了?” “不是。” “怎么弄的?” “被人不小心砸的。” “你也真够霉的,上次手被压了,这次脑袋被砸了。” 他拎书包的手顿了顿,也觉得自己挺倒霉的。 前排戴眼镜的男生转头敲了敲课桌:“大神,帮我讲道题。” 他懒洋洋整理课本:“吃的什么?” 那男生一下蒙了,咂咂舌头:“糖啊,你吃吗?” 边说边翻来覆去找糖,动静一大,散发的糖味儿更浓。 “别找了,我不吃。” 那男生便拿着习题又转向他。 “讲题没什么,但我有一条件。” “什么条件?” “以后别在我面前吃糖。” “为什么?” “太腻,不好闻。” 那男生立即把糖吐了:“这好说,你愿意给我讲题,我三年不沾糖。”顿了顿,“这么不喜欢?你从小到大没吃过糖吗?” “很少。” 余山喝着豆浆凑近:“我听说张老师给你们的作业做完了?考虑一下,来我们文学社?” “听谁说的?” “二班郭源啊,昨晚我俩一起打游戏,网上说的。” “你告他今天开始每天下午放学去实验室报到。” “每天?晚自习怎么办?” “让他跟老师申请别上了。” “你自己跟他说呗。” “没他联系方式。” “游戏的时候说。” “不和他打游戏。” “为什么?” “太菜。” 余山拍桌:“得嘞!郑爷还是郑爷!小菜一碟,包我身上!” 中午在食堂吃饭,郑雪抢宋唐的肉丸。 徐洋用筷子拦:“什么毛病!” “又没吃你的!” 宋唐夹了肉丸放郑雪碗里:“吃吧,不够我再去买。” 郑雪得意的扬眉。 徐洋:“你别惯她,想吃让她自己买。”看着梁栩,“你也不管管?” 梁栩扒一口米饭:“宋唐都不介意,你着什么急?” 正吃得香,饭桌旁忽然站了一人。 郑雪抬头:“是你啊,有事吗?” 兰夏扎着马尾,白净的脸蛋高挑的身材。 “郑雷头上缝了一针,问他怎么弄的他也不说,他不是跟人打架了吧?” “嗨,没有的事儿,只是个意外,不是打架。” 兰夏松一口气,走了。 梁栩:“你哥缝针了?” 宋唐默默拨拉着米饭:“早知道不砸窗户了,就该多等一会儿。” 郑雪:“生活难免有意外嘛。” 徐洋看着宋唐:“那伤是你弄的?” 宋唐点头。 “没事儿,你也不是故意的。” 梁栩:“多大点事儿!爷去年跟十二中那帮孙子打架,胳膊缝了三针都没吭一声,他郑雷要是个男人,这点伤就不会放心上,要是放心上了,他就不是个男人!” 郑雪拍他后脑勺:“怎么说话呢!” 梁栩委屈:“你不也老说他么。” “我说他是我的事儿,谁允许你说他了!” 梁栩翘着二郎腿咂一口汤:“刚才那姑娘叫什么来着?” “瞧上了?”郑雪,“甭打什么坏主意,她是郑雷的人。” 徐洋笑:“你俩这关系够特别的。” “哪有你俩特别啊,好的跟什么似的,打死都不承认。” 宋唐:“你别胡说。” 下午下课,实验室聚齐了五人。 郭源最后一个到,喘的上气不接下气:“结果不是已经算出来了么,还有什么事儿?” 郑雷站在白板前:“NOI省选快开始了,昨天和张老师说了一下,他推荐大家都报,你们报吗?” 一问:“张老师推荐的?” 他点头。 “那就报呗。” 兰夏举手:“我也报!” 另一个也举起了手。 郭源:“我就不报了,明年就高三了,太紧张。” 郑雷:“明年四五月省选,七月国赛。我们组还需要加强分治和模拟,以后会以这个为中心开展训练。”补充,“国赛前五十入选国家集训队,保送清北。”拿出一张纸,“要报名的填表,不报也不勉强。” 三人于是排队,各自签上姓名。 郭源在那儿站了半天,最终也报了名。 那之后,每个排练的下午,宋唐再也没有见过送奶茶的学长,倒是在艺术节前夕的傍晚撞见了郑雷。 那会儿她们紧着彩排,一群姑娘穿着长裙裹着外套出去吃饭,返回时在大楼前碰见了。 余山手上托着篮球:“哟,这不是送月子的小姑娘嘛!” 宋唐敞开的校服里是件淡粉长裙,肩上的料子是透明的纱,绣着几朵五彩的花,头发光光梳起来,露出洁净的脸,手里还攥着一根烤肠。 被余山调侃,她脸有些红。 指指郑雷额头:“你好些了吗?” 郑雷点头。 华灯初上,光景朦胧,他穿着白色半袖和校裤,挺拔的个子剑眉星目,神态柔软似月下流沙。 宋唐也点点头,攥着烤肠先走一步,紧跟的姑娘挤一块儿说悄悄话,发出惊喜的笑。 “宋唐他是谁啊?” “郑雪她哥。” “没想到我们学校还有这号人物。” 她吃着烤肠,没接话。 身后的余山和郑雷并排走进校园。 “我一直有个疑问,上回你生日,她真送你一箱鸡蛋啊?” 郑雷嘴边噙出个淡淡的笑。 余山攀他的肩:“笑什么!快跟我说说!” 他也不说。 第10章 隔天校园艺术节,宋唐组的舞蹈第五个上场,开幕前一群人在后台紧张的化妆。 老师正给宋唐梳头发,她看镜子里的徐洋东翻西找,找出角落的保温杯。 递给她:“喝水吗?” 一同学:“诶徐洋我头花呢,你看见了吗?” “没有啊,是不是落哪儿了?” 边说边帮忙找,在化妆桌下找着了。 捡起来拍两下:“来来来,我帮你戴。” 宋唐想起前两天早读课后,他递给班花一支MP3:“你昨天说的是这首歌吗,我找了好久只找到这个版本。” 班花听了说不是,撤了耳机还给他。 他也不要:“我新下了不少,你听完了再还我。” 边回忆边喝了口水,烫得都吐了出去。 后来上台表演节目,台下已经坐满了人。郑雷他们组几个男生集中学习,去的晚,到时也不按班级坐了,几人挨在一块儿,是余山占的座儿。 “诶诶,哥儿几个都看看啊,中间那个最美的是我妹!” 一同学:“那不是小宋唐嘛,郭源你今天送奶茶了吗?” 郭源无精打采:“早不送了。” “为什么?” “忙。” 又是学习又是比赛的,精力耗光了,哪有心思。 那同学:“余山她怎么成了你妹呢,都不是一个姓,你是不是也看上人家了?” “真是我妹!”看一眼郑雷,“咱妹,咱妹!” 和郑雷也不是一个姓啊!但郑雷高冷,那同学没敢问出来。 后来演出结束天已经黑了。 郑雷回去教室拎书包,下楼后朝着大门走。 余山:“你不骑车了?” “今天没骑。” 余山追上他:“我也不骑了,陪你!” 俩人去地铁站,上车后没座儿,就靠着边站。余山背着书包东张西望,看见几个脸上带妆的小姑娘。 “诶那不是小宋唐么。”边说边喊,“小宋唐!” 宋唐转头,粉色眼影在灯下亮晶晶。 “过来过来!” 她没打算过去,但被一姑娘拽过去了,那姑娘刚巧头天下午在校门口见过郑雷。 “你怎么叫她小宋唐啊?” “她比我小呗。”一比划,“个子也小。” “她一六三呢,也不算小,你多高呀?” “一八二。” 姑娘盯着郑雷:“你呢?” 余山:“一八八。” 另外俩姑娘轻轻的哇了一声。 “我听宋唐说你是郑雪她哥,你叫什么啊?” “郑雷。” “你读高二吗,在几班啊?” “七班。” 姑娘急了:“我问他又没问你,你抢什么呀!” 余山:“他不爱说话。” 有人路过撞了宋唐一下,余山把她往里拽,这一拽险些栽进郑雷怀里。宋唐看一眼他胸前距离自己极近的校服标志,已经闻到洗衣液的香味,抬脚退了出去。 退得老远,退出一条过道。 余山疑:“你干嘛?” 她指指车门:“我快到了。” 于是朝门口走去,孤零零的在门口站着,过了两站却不下车,也不和他们站一起。 余山不解:“她为什么躲我?” 郑雷重复:“躲你?” 余山反问:“难不成是在躲你?” 郑雷又重复:“为什么躲我?” “这不问你了么!” 他朝门口看了一眼,没吭声。 又过几天,信息组张老师开完会回校了。 早读结束,高二七班郑雷同学跑去教师办公室,到时张老师刚泡好一杯茶。 看见他:“结果我看见了,你们几个没让我失望!” 他朝办公桌走近。 “接下来就没什么任务了,好好学习吧。” 却见他站跟前不走,才想起来:“你这么早找我有什么事?” “NOI省选,我们几个都报名了。” 张老师咽下一口茶:“什么时候的事儿?” “上个月。” “给学校名额了?” “没给。” “那怎么报?” “我查过了,明年两省统一选拔,拿过NOIP奖项的都能报。” “那些奖项已经给你们的高考加了分,报这个干什么?” “加分和保送不一样。” 张老师顿了顿:“你们有想法倒也不是坏事,报了就报了吧。” 他点点头,准备走。 “郑雷啊,有主意是好事儿,但要是在做决定前能和老师商量一下,就更好了。” “我知道了。” 态度挺好。 老师放过他:“回去上课吧。” 再回去教室坐下,塞了耳机开始做题。 余山正和他前桌的男生打闹,那同学风一般从身边跑过,不小心撞歪了课桌,桌子一歪挂翻耳机线,砰一声绊倒了手机,接头处断开,外放出手机里的音乐。 歌里唱到:秋刀鱼的滋味,猫跟你都想了解,初恋的香味就这样被我们寻回…… 那同学一把捞起手机:“你也听周杰伦?” 他把耳机线重新插好,音乐断了。 兰夏枕在桌上听同桌聊八卦,头朝左边,正好看见郑雷的脸。 他微埋着头,平静而专注,执笔的手在纸上划出漂亮弧度,翻页时纸张脆响,惊光下尘埃翩翩起舞。 “为什么不爱吃糖。” 同桌:“你说啥?” “为什么偏偏是周杰伦。” “周杰伦怎么了?周杰伦多火呀,现在谁不听周杰伦。” 她再想一想,豁达多了。同桌说的没错,现在谁不听周杰伦。 “郑雷。” 他抬头。 “昨天有几个地方我没听懂,你能再给我讲讲吗?” 他点头。 兰夏于是又高兴起来。 那会儿刚赶上又一次月考结束,宋唐比上回多考了十分,宋学飞觉得是郑雷的功劳,专门打电话致谢,并再一次邀约郑雷帮她讲卷子。 周五傍晚,兰夏先到,俩人在书房研究了一会儿,郑雷上楼找书去了,留她一人做题,碰巧赶上回家的郑雪。 郑雪风风火火撂了书包,掏出两个煎饼。 递给她一个:“梁栩那小子非要买俩,我一人吃不了,你吃一个吧。” 她接过煎饼:“怎么就你,宋唐呢?” “她们老师拖堂,老半天都不下课,我等不了就先走了。” “她们家也住附近吗?” “过两条街拐俩弯就到了。”招呼她,“趁热吃,凉了不好吃了。” 她于是也吃,没吃几口,找书的郑雷回来了。 进屋坐下片刻:“别吃了。” “怎么了?” “味儿大。” 郑雪不可思议:“煎饼没味儿还叫煎饼么?” 她和郑雷抬杠自然,兰夏却不自然,极小心咽下嘴里的食物,默默拢了塑料袋把剩下的半块饼塞进包里。 郑雪嚼得嘎嘎响:“还不让人吃饭了,别理他!” 兰夏不可能不理他,所以不可能再吃了,默默看着书上的知识点。郑雪觉得没劲,大咧咧咬着饼上楼了。 又过一会儿,兰夏去了趟洗手间,再回去时透过书房的窗看见进屋的宋唐。她随手往桌上搁了一东西,接着坐下,从书包拿出课本,铺好一张卷子正要拿笔,却见郑雷头也不抬的敲了敲桌子。 “赶紧吃,吃完讲题。” 她便拿起先前那东西,掀开被热气熏白的塑料袋开始吃,吃的正是一块煎饼。 兰夏躲那儿没动,直到宋唐吃完整块饼才又走进去。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躲什么,仿佛贸然闯进去会有什么东西碎掉。 书房弥漫淡淡的青葱味儿,宋唐抬头对她笑了笑。 她收拾书本背上包:“郑雷,今天就到这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其实他俩刚开始没多久。郑雷不解,却也不问,只说好。 兰夏走到门口,撞见端来水果的周丽萍。 “这就要走了吗?还想留你吃晚饭呢。” “谢谢阿姨,我还有事,真得走了。” “那你吃块水果。” 边说边往她嘴里塞一块。挽留不住,吃着水果走的。 周丽萍:“你俩吵架了?” 郑雷正检查宋唐的错题:“吵什么架?”指指卷子,“这题书上有公式,三十八页。” 宋唐立即翻到三十八页。 周丽萍顿了顿,放下水果出去了。 郑雷继续讲题,一题讲到一半。 宋唐:“我明白了。” 二题讲到三分之一。 “我懂了。” 再讲一题,只开了个头。 “我知道了。” 这天格外顺利,是他替她纠错有史以来最快的一天。几张试卷过完,天还没黑透,宋唐一把兜了书包。 “我先走了,再见。” 几乎跑着出去的,卷子都没塞进包,还拽在手里。 两分钟后,郑雪被周丽萍从楼上赶下来,慢吞吞往里探出颗头。 “兰夏呢?” “走了。” “宋唐还没来吗?” “……走了。” “啊?什么时候来的,怎么就走了?” 看他脸色不好。 “你们吵架了?” 郑雷不说话,往桌上撂书,咚一声响,脸色似乎更不好了。郑雪不敢再问,更不敢进去,做贼似的躲着周丽萍偷偷上楼了。 回房间后给宋唐发QQ:“怎么刚来就走,和郑雷吵架了?他骂你了?” 十分钟后,到家的宋唐回复:“没有啊,我刚到兰夏就走了,心情很不好的样子,他俩可能吵架了。” “我说么,他怎么可能骂你。” 宋唐回一个汗颜的表情。 “我说的不对?从小到大他什么时候骂过你,犯多大的错都只会骂我。” “那是因为我不犯错。” 郑雪回她一个白眼,补一句:“那是因为他偏心。” “……” “他就是偏心!” 宋唐发她一个擦汗的表情,不理她了。 第11章 又一个周一,天气晴,气温低,来往学生都缩着脖子。 高二七班第二节英语课后。 余山问郑雷:“你昨晚游戏对阵郭源了?” “碰巧遇到。” “他说你针对他。” “打不过是他水平不行。” “也不光是游戏,就你们那计算机编程什么的,他说出现疑问你也不给讨论机会,老针对他。” 郑雷翻一页课本:“还是水平不行。” “得!”看他脸色平静,顿了顿,“他想进我们几个的游戏群。” 郑雷抬头看他。 “嗨,其实他就是想跟你组队玩一把,说大部分玩水人都是为了刷钱,还没见过玩操作玩这么牛的。” 他又埋了头:“每天实验室见面,没听他说过。” “毕竟有求于人嘛,好面子,不好意思直说。” “不组。” “别呀,我都答应他了,你就抽空带他玩一局,我请你喝可乐!” “要请现在请。” 余山拍桌:“走!” 兰夏叫住他俩:“帮我带杯香芋味的奶茶吧。” 余山说好,和郑雷一前一后下了楼。 课间小卖部门口总是人山人海,他俩去的晚,在外层站着。那会儿人堆里挤着一姑娘,正艰难的伸长胳膊往里够,卖货的阿姨只顾得上跟前的人,谁拿钱怼得近谁先得,轮了好几回都没轮到她。 “一杯奶茶。” 有人仗着个儿高,越过重重人头把钱递到最前面。 阿姨收了钱:“什么味儿?” “香蕉。” 宋唐看着柜台上的最后一杯香蕉奶茶,整个人都不好了,想看看是谁抢了她的最爱,一转头,看见居高临下的郑雷。 余山补充:“还有两瓶可乐,算一块儿!” 前面的人不满意,斥他们不排队,大半儿是姑娘,怨声载道回头,看见郑雷的脸,又减轻了怒气转回去。 宋唐已从人堆里撤出来。郑雷递给她奶茶,她接过说了声谢谢,把钱递给他,他没接。她也不犹豫,转而塞给余山,动作迅猛而流利,塞完就跑,跑很快。 余山惊喜又困惑:“你掏的钱她为什么塞给我,是不是喜欢我?” 郑雷瞥他一眼:“你想多了。” “那她为什么跑那么快?” 郑雷没接话。 准备返回时余山忽然想起来:“不是给兰夏带奶茶么,你怎么给小宋唐了?” “再买吧。” 余山又折回去:“她要什么味儿来着?” “我怎么知道。” “她不是说了么。” “那不是和你说的么。” 余山挠挠头,随便买了一杯带回去,兰夏看着那杯芒果奶茶,面露疑惑。 余山:“你要的那个味儿没了。”面不改色,“这郑雷挑的。” 兰夏冲着郑雷笑:“谢谢啊。” 郑雷看一眼余山的贼笑,也没解释。 那会儿临近期末考,郑雪约宋唐去家里玩,宋唐以复习为由拒绝了,郑雪说她心情不好,硬要她去,她便去了。 去时她往院里摆了架子,画酱色水缸旁的大树,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宋唐:“你又骗我。” “你都快学傻了,考前放松放松是很有必要的。” 来都来了,她也不学了,陪了宋唐一会儿就在房里练舞。 郑雪:“出来跳。” 宋唐:“进来画。” “进去都挡着了,没法儿画。” 她也不出去。 “你真不出来?一会儿我哥可就回来了。” 她于是走出去。 郑雪笑:“你还怕他呢?” “你不怕吗?” “有时候也挺怕的。他是不是做了什么事儿?我感觉你最近格外怕他。” “每次和他走的近了就出事儿,上次还害他缝针了,不知道下次会怎么样,还是躲着点好。” 郑雪想了想:“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你俩是不是八字不合啊。” “可能吧。” 一个接着画画,一个继续跳舞。 半小时后天空忽然下起了雪,那年的初雪是近五十年最早的一次。郑雪为了观察初雪中的大树,把画板搬到屋檐下,继续画。 宋唐兴致高,也不往屋里躲。那雪越来越大,天空也逐渐昏暗,后来实在没法儿画了,郑雪才收了笔。 宋唐拍拍身上的雪:“你给我找双袜子吧,鞋里都湿了。” 郑雪领她进书房:“把袜子脱了,放暖气上烤烤,我上去给你找袜子。” 她便坐上椅子开始脱鞋。 那双灵巧的小皮鞋内里已湿润,她拽了袜子,往老式暖气上搭着。 没坐两分钟,身后有动静。 “刚才忘了说,我可能还需要一双鞋。” 边说边回头,对上郑雷的眼。 郑雷看她穿着纯色毛衣,外套搭在椅背上,腿上一条白色校裤,侧面一道鲜红的标,脚是光着的,旁边一双鞋,对面的暖气片上躺着两只彩色袜子。 宋唐坐立不安:“刚才在院儿里打湿了鞋。” 郑雷走进去,外套的连帽边缘挂着雪,染白了深色毛绒。他走近暖气片,夹带的凉气挥发,冷热交替蹿出清冽的寒味儿,也不动了,就那么看着下趴的袜子。 宋唐很尴尬,站起来够袜子,还没够着,却见他胳膊一伸,将两只袜子拿在手里,指骨一翻,将蜷起来的棉料铺展,铺平一只放下,再铺另一只。 宋唐局促的缩了缩脚尖,磨红的脚趾有两处已破了皮。 她一把拽了暖气上的袜子,鞋也不穿,拎起来就往外溜。郑雷反应极快,一个退步,肩宽胸阔的挡住了。 看一眼她的脚:“……她疯你也疯?” “宋唐我来了!我还给你找了双鞋!” 郑雪咋呼着跑进来,看见郑雷一愣:“你怎么回来了?” 宋唐从她手里拿了鞋袜,按秩序穿好,逃亡似的回家了。 郑雪:“好端端的你回来干什么?” 郑雷用看她说废话的眼神看她一眼。 “下次你躲着点儿宋唐,人害怕你你又不是不知道。” “怕我?” “敢情这么多年您不知道呢?成天绷着个脸,也不会笑,要不是看我的面子,人早不来家里玩了。” 他站屋里没动,脸似乎绷得更紧了。 又过两天期末考,考完试的陈洁约宋唐见面。这姑娘是一班一枝花,自小学舞,成绩也好,总爱梳个发髻,走起路来昂着头,目空一切,和宋唐在舞蹈社认识。 见面时递给宋唐一封信:“帮我交给郑雷吧。” 艺术节前夕的傍晚她在校门口见过郑雷,后来在地铁上也见过面。芳心暗许,不能自拔。 宋唐懵了:“你不是认识他吗,你自己给吧。” “你和他比较熟啊!” “我和他不熟的。”摆手,“一点儿也不熟。” “宋唐你不够意思!” “我和他真不熟……你找我还不如找郑雪呢……” 陈洁想起来:“你和郑雪不是很好吗,让郑雪给他也行。” 她没法儿推了,接过粉红的信件。 打给郑雪:“你在哪儿呢?” “篮球场,梁栩打球呢,你也过来吧。” 于是去球场找人。 背着书包走得慢吞吞,走到郑雪跟前,那丫头追随梁栩的眼睛像极了运作的泡泡机,每一眼都发射五彩斑斓的泡泡。 转头看一眼:“你来了。”指着球场,“快看梁栩,帅吧?” 没有回应。 转头看着她:“你怎么了?” 她递出那封信:“陈洁说让你帮忙把这个给你哥。” “直接给不久完了么,绕这么大弯子。” “她不好意思。” “信都写了还不好意思?你等等啊,他在更衣室,一会儿就出来了。” 宋唐塞给她:“我今天得早点儿回家,交给你了。” “行行行,回吧,完了我找你。” 信拿在手里碍事儿,搁座位上了。 五分钟后郑雷上场打球,中场休息时郑雪给梁栩递毛巾递水。短暂休息后继续下半场,等一场球打完,天也黑了。 大伙儿收拾东西往外走时,郑雪终于背起了书包,看见座位上的信才想起来。 “诶!” 声音不小,两队人都转头看着她。 “这宋唐给你的。” 大伙儿起哄。 余山喜不胜喜:“我靠,小宋唐这心思藏得够深啊!” 郑雪哎呀了一声:“话还没说完呢,起什么哄!这是高一一班陈洁托宋唐给你的。” 郑雷往看台看一眼,没看见人,转头走了。 “信啊!”郑雪追出去,“陈洁给你的信!还要不要?” “扔了吧。” 口气轻淡,头也不回。 梁栩一把揽过他的肩:“陈洁我认识,一班班花,长挺好看,就是傲的不行,谁也看不上。你就同意了她,逗她玩玩,替我们挫挫她的锐气!” 郑雪上脚:“替谁挫锐气呢?” “他们、他们……” 郑雷不停步往前走。 梁栩又追上去:“怎么样啊?” “没兴趣。” 余山笑:“你就放弃吧,他就是一神仙,无欲无求。” 第12章 晚上陈洁Q宋唐:“给了吗?” “给郑雪了。” 再Q郑雪:帮我给你哥了吗? “你不是挺傲嘛。” 害羞的表情。 “怎么看上他了,他不好,换个人吧。” 汗颜的表情。 “他这么说的?” “不是,我说的。” “……那他说什么了?” “看都没看,扔了。” 沉默半天:“你跟他说了是谁写的吗?” “就是说了才让我扔的。” 过一会儿,陈洁下线了。 又过两天,郑雪返校领成绩,大部分科目过了及格线,语文考了七十八。 回家后书包还没撂下。 郑雷:“你俩整理一下错题,明天开始补课。” 翻一页书,头也不抬。 郑雪惊:“你不是很讨厌给我们补课吗?” “迟早得补。” “……过两天呗,才刚放假……” “就这两天有时间。” “……你有事儿忙去呗,完了再补也一样嘛!” 说完开溜,撞见迎门而入的周丽萍。 “听你哥说你主动提出要补课?难得你这么乖,今天就不补了,休息休息,明天开始吧。” “谁会主动提出这种事儿,他陷害我呢……”看看周丽萍脸色,“过两天吧,刚放假补什么课呀。” “你就别想着出去疯了啊,老老实实在家补课,什么时候能出去玩就看你表现。” 她很愤怒。 郑雷道:“你要是不想明天补,今天开始也行。” 她更愤怒了。 隔天上午,虽冷但天晴,阳光穿透窗户照得书画毡浮起亮晶晶的羊毛线。 郑雪还没睡醒,肿着眼睛翻卷子,等着郑雷讲题。郑雷正看书,她也不打扰,一会儿的功夫又打起瞌睡。 一刻钟后。 “你给宋唐打电话,跟她说再迟到就别来补课了。” 郑雪一个激灵醒过来。 “她不来了,你赶紧讲吧,讲完我还要回去睡觉呢。” “她怎么了?” “她爸给她请了一家教,过两天就开课了,没必要再来这儿受罪。”铺平了卷子,视死如归,“讲吧,我今天保证认真听。” 他没说什么,合上书开始讲试卷。也不讲,指指默写题。 “鸿门宴,抄十遍。” 郑雪颤抖:“你知道鸿门宴全篇有多长吗?” 打个折。 “把含这句的段落抄了。” 于是抄段落。 还不忘吃早餐,边吃面包边砸吧嘴。 “别出声。” 她皱了皱眉,放缓咀嚼速度,又往前挪了挪椅子。 “别乱动。” 郑雪嘀咕:“大早上的吃枪药了……” 默默吃完面包,她又情不自禁哼起小曲。 郑雷抬头:“你就不能安静点儿?” 冷着一张脸,很需要安静的样子。 以前补课郑雪也没少吃东西哼小曲,他从没说过什么,今天却很反常,她确定他心情不好,咽了咽口水,不再招惹他。 半上午过去他就讲了一张试卷,是自补课有史以来效率最低的一次。郑雪不敢抱怨,匆匆逃离充满低气压的书房,跑去房间上网。 Q宋唐:“你别请家教了,来我家上呗。” 宋唐:“已经请了。” “退了吧。” 过一会儿。 “怎么了?” “郑雷非要给我补课,补就补吧他还不高兴,不知道哪来的邪火,我快吓死了,你要是在他就不会这么凶,快来拯救我。” “……你跟阿姨说说吧。” “不行,他俩一伙的,知道他这么管我肯定高兴坏了。” 又过一会儿。 “可我已经请了啊。” “宋唐你不够意思!” 下线了,不理她,是真生气。 那头的宋唐也不知该怎么办,窝在姥姥房间喝热茶。 不一会儿宋学飞走进去。 “你和郑雪吵架了?” “没有啊。” “你郑叔叔给我打电话了,问你为什么不和郑雪一起补课,说郑雪为这事儿生气,中午饭也不吃,还以为你俩吵架了。” “我不是已经请了老师嘛。” “我正想问你这事儿,这次考试成绩还不错,用不着大补,怎么想的要上外面请老师去,和郑雪一起做题不好吗?” 姥姥:“你没和郑雪吵架,难道是和郑家那小子吵架了?” “不是。” “那就去吧,咱俩家关系好,别为这么个事儿弄生分了。明年你上高二,郑雷就上高三了,想麻烦人家也没那机会。咱也不是白补课,礼尚往来你老爸在行,你尽管去。” “那请好的老师怎么办?” “还没请呢,我就口头上和人说了说,钱也没交,不去就不去了吧。” “……” 于是隔天她又背着书包去了郑家。 郑雪像抱救星一把抱住她:“就知道你舍不得我!” 她拍拍她的脑袋,掏出一颗糖给她。 “你不吃吗?” “就这一颗。” 再抱住:“太感动了!” 书桌前的郑雷咳了一声,俩人于是过去学习。 宋唐掏出数学卷子递给郑雷,他看了看,给她讲了两道题。 忽然抬头冲着郑雪:“昨天让你抄的《念奴娇·赤壁怀古》抄完了吗?” 郑雪咂着糖:“昨天让我抄了吗?” “初二的课文,上楼找去,抄完了给我。” 她于是瘪瘪嘴上楼找书去了。 宋唐伏在桌上写题,写到一半发现算错了,却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也不见郑雷说话,于是抬头,对上他的眼睛。她又猛的低头看着试卷,仍不见他说话,抬眉看过去,他还那么盯着她。 “我去上个厕所。” 站起来出去了。 两分钟后回来,郑雷在门口站着。她作势往里走,他却不让。 “你怕我?” 她边摇头边找空走进去。 郑雷退一步挡住她:“那为什么躲着我?” “不躲着点儿总给你惹麻烦,上次还害你缝针了……” “你还知道呢。” 口气轻淡,噙着笑意。 她低声道:“以后不会了。” 还往里走,他伸胳膊拦,诶了一声:“要每次都是因为你,这么多年得出多少事儿。那些都是意外,和你没关系。” 她站着没动。 “这会儿靠这么近不什么事也没有吗。” 将说完,半块屁股立在书脊上的水杯歪了头,热水淌了一桌子,打湿他的书,还冒着热气。 俩人都傻了。 郑雷顿了顿:“风吹的。” 宋唐惊,多大的风才能把装满水的杯子吹翻了个儿。 “是我刚才走得急,没放好。” “打湿的是我的书。什么原因,我说了算。” 宋唐顿了顿:“我去关窗户。” 他总算不拦了,眉眼松弛很平静,透着淡淡笑意。 宋唐关完窗户收拾桌子,郑雷也过去,拎着书抖了抖水。 “我把初二的课文从头到尾翻了三遍,没找见《念奴娇·赤壁怀古》啊!” 郑雪走进屋,见俩人沉默不语各干各的。 “你们吵架了?” “没有。” 俩人同时答。 她看着郑雷:“我真翻了三遍。” “我记错了,那篇课文是高二的。” 郑雪怒:“你玩我呢!” “吼什么,学没学过你自己不清楚?” “那你也不能这么玩儿人啊!” 看宋唐,想找她评理。宋唐正一遍遍撸平了卷子,脸有些烫。 “你脸怎么这么红?” “热的。” “……热吗?” 郑雷敲桌子:“赶紧写。” 郑雪又坐回去:“对了,刚才徐洋给我打电话了,说他考得不好,想来家里补课呢。” “没空。” “上次不是都说好了嘛!你给他补,刚才的事儿我就不和你计较了。” 郑雷没接话。 她问宋唐:“他考多少分啊?” “记不清了,好像是不太好。” “梁栩也考得不好,还不如我呢。” “他也补吗?” “他才不呢,就知道玩。” 隔天上午,周丽萍端了糕点去书房。 旁敲侧击:“好长时间没见兰夏了,你们小组的任务完成了?” “没。” 别的也不多说。 周丽萍也没多问,出去了。 郑雪不吃自己的,照例从宋唐手里抢糕点。宋唐让给她,又从盘里拿了一块儿,但放那儿不吃。 “怎么不吃?” “徐洋发短信说有吃的让我给他留一份儿。” “这个不要脸的!”看看时间,“这都几点了,怎么还不来。” 边说边拿了手机打电话,刚拨通就传来一阵手机铃声。 “不好意思,我迟到了!” 来者蓬松黑发盖着头皮,额前顺出自然刘海,说话时带笑,露一口洁白的牙。 郑雷握笔的手顿了顿。 他早知道这徐洋和宋唐一个班,也知道他俩同在舞蹈社,还知道他和郑雪关系也不错,却是这会儿才知道他竟是个男的。 第13章 徐洋往桌上放了书本,一边扒拉糕点一边冲宋唐笑:“给我留的?” 宋唐点头。 “谢谢啊。” 正要吃,想起来,朝郑雷伸出右手:“哥你好,我叫徐洋。” 郑雷也伸出右手,左手还在纸上算题。 徐洋铺开卷子,扒拉笔袋半天却找不着找笔。 念叨:“怎么不见了。” “又在找那支蓝色的笔吗?” “是啊。” 宋唐翻开书包:“你放我这儿了。” 郑雷手上仍不停,但写串行了。手指一划,把写错的那页撕下来,蜷成团丢进垃圾桶。 徐洋从她手里接过笔,又看了看她的试卷。 “这题我也错了,你学会了?你给我讲呗。” 边说边凑近。 宋唐慎重开讲,口齿清晰语气温柔。 还没讲到一半儿,徐洋:“噢!我明白了!” 往纸上写了个公式。 宋唐纠正:“不对。” 拿笔给他划掉。 两颗头凑得更近了。 郑雷撂了笔,伸胳膊从俩人间抽了试卷。 扫一眼:“问题不大。” 郑雪看试卷顶头写着个五十八,惊:“考成这还问题不大?” 徐洋:“哥说的对!我就是没用心,要是用心了成绩差不了。” 郑雪:“那你来这干嘛,回去吧!” “别呀,放假了见不着你们不想我呀?” “不想。” 他又看宋唐,宋唐把头甩成拨浪鼓。 “什么朋友!” 郑雷放下试卷:“解题思路没问题。你有天赋,找对方法成绩就上去了,用不着我帮忙。” “那我也来!陪着你们。” 他平常说话就这风格,宋唐郑雪习惯了,都不理他。 郑雷不习惯,淡淡道:“无关的人在场我讲不了题。” 三人都看着他。 他补充:“影响发挥。”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宋唐难得主动:“要不先把这套试卷给他讲了吧,来都来了。” 郑雪缓解气氛:“讲完你就撤吧,谁都上这来,我家是慈善机构怎么着。” “宋唐不老来么!” “你和宋唐能比么?” 徐洋瘪了瘪嘴,解了几题后问宋唐:“明天一起出去玩吧?” “这几天得写作业,过年没时间写,得走亲戚。” “那就走完亲戚再出去玩。” 郑雪:“玩什么?” “去看电影吧。” 宋唐:“行。” 徐洋又解一题:“大年初一情人节呢。” 郑雪:“干嘛,约宋唐和你过情人节啊?” “不是,你思想能不能正常点儿?” “你才不正常,总对她暗示总不承认。” 宋唐拉她胳膊:“别胡说。” 郑雪不说了,徐洋也不说了。 没一会儿,一套试卷的错题全理出来。徐洋收拾东西准备撤,说是还约了别的朋友。 走前约郑雷:“哥我走了,过年一起出来玩啊。” “到时候再说。” 他点点头:“本来想在你家多待会儿,但是梁栩约我去唱歌,好不容易放个假,不去多不好啊!” 边说边往外走。 郑雪跟出去:“你丫给我站住!这么重要的事儿怎么不早说……” 俩人吵闹着去了大门口,屋里还剩俩人在写作业。 “他不像是来补课的。” “他就爱闹着玩。” “……你还挺为他说话。” 郑雪抬头,对上他的眼睛,又埋了头算题,脑袋瓜嗡嗡的响。 那之后没几天就过年了。 宋学飞父母死得早,有个弟弟,每年年三十两家人都在一起团聚,一年在他们家一年在叔叔家,来回的蹿。这一年刚好轮到去叔叔家,于是一家人早早赶过去,到了晚上,擀面的擀面,包饺子的包饺子。 宋唐和堂弟坐在沙发上看春晚,一边群发消息:新春福虎迎吉祥,金虎迎来富满堂。祝您一朝跨虎步,一年腰包鼓,一世家和睦,一生平安福。 最先回复的是徐洋:“还不到时候呢你就发了,在干嘛?” “看电视。” “今年春晚有刘谦的魔术,认真看,看完回来我给你揭秘。” “你会魔术?” “不会可以学啊,你要喜欢,我多学几个,开学给你表演。” 宋唐盯着手机笑。 还没聊完,QQ学习组的小群里热闹起来。 班花发了一张聊天截图,点名徐洋:“你就吹吧,有本事别上网查解说。” 宋唐看了看那张截图,是徐洋和班花的私聊对话框,对话的内容是叫班花认真看刘谦的魔术,他会在开学后解密那个魔术,并且会多学几个魔术表演给她看…… 宋唐顿了顿,放下手机,那之后没再拿起来过。临近十二点,手机响了,郑雪打来的,小姐俩聊了一会儿就挂了。刚挂了电话就赶上倒计时,十个数倒数完毕,虎年终于来临。 宋学飞齐玮和叔叔婶婶刚好凑一桌打麻将,精神头正足,连小堂弟都精神抖擞,宋唐却坚持不住了,回屋睡觉去了。刚躺下,手机收到一则信息:新年快乐! 发信人郑雷,是回复她先前群发的。刚准备睡,陆续又收到几条回复,她嫌吵,关了机睡。 隔天大年初一,几个同学约着一块儿看电影。 开场前几人搁外边等了半天,余山看看时间:“不早了,先进去吧。” 徐洋:“宋唐还没来呢,再等等吧。” 又等几分钟,人差不多都进了。 郑雪打给宋唐:“你在哪呢?” “路上呢,你们先进吧,我到了给你打电话。” 郑雪于是领着大家先进去。 郑雷转身往外走。 “干嘛去?” “买水。” 徐洋抢在前:“我去吧!” “你不知道我喝什么。” “你告我不就完了么。” “我得看着单子挑。” 边说边越过他,头也不回。 余山拍拍徐洋的肩:“算了算了啊,他就这性格。” 十分钟后宋唐终于赶到,急急忙忙往里冲,却被人从后边揪了衣领帽子。转头一看,郑雷穿着连帽外套,手里拎了一袋子水,递给她一杯,也没说话,领着她进去了。 俩人一前一后摸黑进场,郑雷找到位置,踢踢余山,把他撵走,给宋唐让了个座儿。 落座后郑雷往里递水。 余山:“我要热的。” “大男人喝什么热的。” “给郑雪的也不是热的啊。” “你喝不喝?” “喝喝喝!” 宋唐顿了顿,双手捧着奶茶,喝一口,还很烫。 这场电影她看的有些心不在焉。 散场后几人去吃饭,路边很多卖花的。 余山看一对情侣在马路牙子上拥吻,扶一把镜框。 “卧槽这也行!” 梁栩:“装什么,小电影没少看看这个就不行了?” 几人噢噢噢的起哄。 郑雪挽着宋唐走在最前面。 “今天情人节,你怎么不和他单过?” “我可不敢,还没毕业呢,要是撞上个熟人,转头再跟我爸一说我就完蛋了,还是大家一块儿出来安全。” 几人去吃的火锅,落座后点菜,郑雷手机忽然响了,掏出来看时余山把脖子伸得老长,他又收了手机装兜里。 “人给你发信息呢,怎么不回?” “群发信息有什么回的。” 郑雪:“他能看一眼就算不错了,昨晚跨年那会儿,那手机跟鞭炮似的震个不停,人一个不看,后来连机也关了。” 余山叹:“长得帅还有这好处。” 宋唐顿了顿,看一眼郑雷,他没什么表情,平静得很。 郑雪用筷子戳碗:“谁给弄点儿醋呀?” “我去。” 宋唐猛一下站起来,撞上后面端着汤锅的服务员,没撞着,被郑雷拉了一把,这一拉便重心不稳,一屁股坐他腿上,翘起的腿还踢了余山一脚。 服务员放锅呢,她没法儿站起来,还坐他腿上,就几秒钟,人一收手她就猛的站起来 。 余山揉着大腿:“你这劲儿可真够大的!” “对不起啊。” 梁栩笑:“看不出来啊宋唐,你也会投怀送抱。” 郑雪打他:“别胡说八道,宋唐和我哥?怎么可能?一个是我妹一个是我哥,永远的兄妹,绝不可能。” 边说边朝徐洋使眼色。 第14章 大年初二,宋唐跟爸妈带姥姥回娘家走亲戚,走完亲戚再回去正赶上开学。 四月底,附中高一年级抽调一批学生参加交流活动,去的杭州。三天的行程,五班去了六个。 刚到时都很兴奋,头两天在学校交流开会,临走的前一天晚上一帮小孩儿扎堆出去玩。 徐洋拍拍宋唐的肩,指着断桥:“青城山下白素贞,路上行人欲断魂。” “你被郑雪传染了吧,串着词说话。” “我不仅会说我还会唱呢。”唱起来,“青城山下白素贞,洞中千年修此身,啊……啊……” 班花打他脑袋:“别啊了,给我们拍几张照吧。” 于是开始拍照,几个人轮番上,谁和谁照的都有。临了,徐洋把相机塞给一同学。 “给我和宋唐拍一张。” 俩人站一块儿,肩并着肩。 同学:“你俩相亲呢,自然点儿行不行?” 宋唐自然起来就那样,徐洋换了个姿势,胳膊一伸,揽了她的肩。咔嚓一声快门落下,照片成形。 一行人又往前走了一会儿,天空突然下起了雨。有帽子的把帽子往头上一兜,没帽子的用胳膊挡,能挡多少是多少。 雨不算大,灯下看起来像绵密的白糖。 宋唐穿的连帽卫衣,往上掀时有人搭了把手,戴好后还替她理了理。 “这雨,说来就来,还好我有准备。” 边说边从背包掏出把伞。 一同学看见:“唷徐洋,你还带伞了啊?” 边说边往伞下挤。 被他撵出去:“这地儿能站三人么?走开!”转头冲着宋唐,“不冷吧?” 宋唐看他唇带笑意头发沾水,灯下的一双眼亮晶晶,像夏天河里游动的鱼,蓬勃朝气有活力。嘴唇轻启,回他一句不冷。 嘴上说着不冷,回酒店却打起了喷嚏,不一会儿头也开始疼,又开始咳嗽。几人正坐一块儿开会讨论写总结的事儿,她连续咳嗽打断了会议,老师让她先回房间休息,又找同学买了药让她吃。 后来分组行动时,五班的六人聚在一个房间,宋唐就在后面的床上睡着。睡不踏实,半睡半醒间听见他们热烈讨论,听见有人进进出出,直到后来人声渐小。 后半夜药效过去,她才终于清醒,睁眼看见电视柜前坐了俩人,正猫着腰写东西。刚打算起来,却听班花说话。 “我们几个女生就她打了伞,她还病了……明知道最后一晚得写报告,早不病晚不病偏偏这时候病……” 徐洋:“这话说的,谁也不愿意生病呀,你要是觉得亏,她的那份儿算我头上,我多做点儿不就完了么。” “我今天收集一天的资料也很累,你怎么不帮我做呢?” “行行行,也帮你做。” 班花不乐意,撂了手里的东西,A4纸瞬间洒了满地。 “怎么还来脾气了?” 边说边一张张捡起来。 宋唐翻了个身,盯着雪白的墙壁。 徐洋放低声音:“行了,都弄的差不多了,剩下的我来,你也睡吧,我走了。” 宋唐本因为生病心存愧疚,这会儿也不愧疚了,闭上眼睛接着睡。 隔天返程,回去后上了一天课,转眼又到了周末,她起了个早去了趟郑家。 一进门听见书房有人声便先去了书房,等进去时不由一愣,又想着出去,便准备出去。 郑雷:“拿的什么?” “扇子。”顿了顿,“给郑雪的。我去楼上找她。” 刚说完,有人蹦跳着闯进书房。 “这么早找我什么事儿啊?” 抢过她手里的扇子,来回的看。 “这不是扇子嘛,跟你昨天送我的还不一样。” 宋唐尴尬的看一眼兰夏,又看着郑雷:“……买的少了……不够送……” 声音轻得似要碎掉。 这次活动回来,她给几个好朋友都带了东西,郑雷郑雪和她从小一起长大,自然没有例外,但和兰夏一直走得不近,买东西时压根儿也没想起她。 兰夏回头:“什么扇子,我能看看吗?” 郑雪于是递给她。 她随手打开,是把折扇,白绢布上一幅水墨西湖,十分风雅。 笑着看向郑雷:“省选刚完那会儿,张老师不是也带我们去这了吗,郭源差点栽湖里你还记得吗?” 郑雷没什么反应,拿过扇子看了看,随手合上,放在了课本旁边。 “这题就这思路,你做一下。” 兰夏看了看那把躺在他手边的折扇,又看了看他,不再说话。 郑雪领宋唐上楼。 “你专门来送扇子的?” “昨天让你捎你又不愿意。” “反正你今天要来嘛。”领她进屋,“这次去杭州和徐洋有什么进展?” “没进展。” “怎么回事儿啊?当着别人的面你说我胡说我知道你那是害羞,你喜欢他我可看得出来。” “……我喜欢他,但是又不喜欢他。” “为什么?” “有时候感觉他也喜欢我,有时候又觉得他并不喜欢我。” 郑雪皱眉:“啥意思?” “我也不知道。” “这种事儿不能猜,你得问清楚。” “不敢问。” “那你胆子大点儿,试探试探。” 赶巧那段时间学校又有活动,他俩除了上课又得排练。 这天下午刚排完一遍设备突然失灵了,大家趁找人检修的功夫正好歇一歇。宋唐一屁股坐舞台上,手作扇不停的扇风。徐洋从后台蹿到她跟前,递给她一罐可乐。 “谢谢啊。” 他冲她一笑,挨着她坐下。 “你不喝?” “喝过了。” “就买了两罐?” “小半箱,大家都有,怎么了?” 她喝一口可乐,没接话。 “热吗?” 边问边替她扇风。 “你对谁都这么好吗?” “嗨,大家都是朋友嘛!” 粲然一笑,满眼的星星。 “……你这样挺招女孩儿喜欢的。” 他双手撑着舞台,两条腿吊在台前晃了晃。 “……那你喜欢吗?” 刚说完,有人从后台走来,是一老师领着俩学生,其中一学生发黑个儿高,手拎笔记本电脑。 “哥你来了!” 徐洋边说边站起来。 宋唐也站起来,拍了拍手上的灰,脸还红着。 “修设备,让一下。” 俩人一前一后走向后台,徐洋先进去,宋唐随后,被郑雷拦下:“把那根线捡起来。” 幕布旁一根灰色的电线躺在地上。 她应了一声,过去捡电线,就那么双手捧着,动也不敢动,那头郑雷连了电脑开始调试。 另一同学:“那根线有用吗?” “不排除接触不良。” “这样能排除?” “得试。” 那同学不明白这是什么试法,但也没问,只是和他一起调试。 过了一会儿,徐洋从后台返回,看着宋唐:“我替你拿。” 还没交接上。 郑雷抬脖子:“别动。” 她便不敢再动,也不知等了多久,终于调好了。 那同学招呼:“放下吧。” 她撂了电线,站那儿也不走。 郑雷合上电脑,过去拉她胳膊,她啊啊啊的连叫几声。 “麻了……” 他伸出胳膊让她枕着。 老师走近:“这线有问题吗,用换吗?” “不用。” 宋唐:“……那你让我拿着……” “得试。” 面不改色,淡定极了。 再回去后台,徐洋已经走了,她有些失望。 郑雷往外走着,不见她跟上,回头:“不走?” “你们先走吧。” “去吃饭。” “不饿。” “有事儿跟你说。” 她慢吞吞跟上。 行至门口,一姑娘蹿出来:“郑雷,我给你的信你为什么扔了?” 陈洁还没换衣服,站在明暗交替的灯光下,楚楚动人。 郑雷顿了顿:“快高三了,我没功夫谈恋爱。” “那等你毕业了能考虑考虑我吗?” “毕业了再说。” 陈洁高兴得差点儿朝他鞠个躬。 握起宋唐的手:“谢谢你啊宋唐,谢谢!” “不客气……” “你们走你们走!” 说罢还真朝他鞠了个躬,欢天喜地跑去换衣服了。 郑雷看着宋唐:“你让她写的信?” “没有啊。” “那她跟你说谢谢?” “不知道,可能是太高兴了吧。” “你也说了不客气。” “我那是条件反射……” 俩人去食堂吃的晚餐。 宋唐从未单独和郑雷吃过饭,虽然俩人认识这么多年,但比起郑雪,和郑雷始终不太亲近,她不太自在。 问:“你要跟我说什么?” “昨天你爸给我打电话问起你。” “问你什么?”疑,”他怎么会给你打电话?” “问你学习情况。” “我最近挺认真的。” “我知道。”拌开碗里的面,“还问你是不是早恋了。” 宋唐险些被呛着,脸都涨红了:“他怎么问你这个……” “总不能问郑雪,你俩穿一条裤子,问她也不会说实话。” “……我没有。” “他有怀疑,肯定会特别留意你,要是被他发现,不知道会怎么样。” “我真没有。”急,“我绝不会在高中谈恋爱的。” 郑雷朝她的饭碗努努下巴:“吃饭。” 打那起,小姑娘再不敢有试探徐洋的心思,徐洋也对那天在舞台上的事儿绝口不提,像没发生过一样。 第15章 后来郑雪问她试探的怎么样,她说不试了。 “要不我替你去问问他?” “……算了,他要是喜欢他会说的。” “你怕问出不好的答案?” 她点头。 “那要是好的呢?” “那更不好了,我爸已经怀疑我了。” “你就是胆儿小,要懂得争取,未来都是争取来的。” “我是个看眼前的人。” “眼前有什么好怕的。” “怕挨揍。” “……” 以班级为单位排英语剧原是附中传统,后来演变成电影节,年年都由学生主办。 高二七班今年以反校园暴力为题材进行拍摄,命名为《曙光》。恰逢暑假,郑雪在兰夏的邀请下把宋唐也拽去观摩。 宋唐:“我不去。” “今天拍打架的戏,有梁栩。” “我又不喜欢梁栩。” “徐洋也去呢。” “……他去干什么?” “凑热闹呗,哪里热闹去哪里。” 俩人于是去了,就在学校的厕所。 到时梁栩正卖力表演:“我弄死你!” 余山:“不对,你这情绪不对,再狰狞一点儿,找找你平时打架的感觉。” “我已经很久不打架了。” “你回忆回忆。” 徐洋正帮忙收音,看见宋唐后把东西递给旁边的人,走了过去。 “来了?” 宋唐点点头。 俩人也不说什么,挨一块儿站着看人演,笑场时一起笑,一段儿完毕一起鼓掌。正鼓得起劲,转头看见郑雷一动不动盯着自己,猛的想起宋学飞,不鼓了,和徐洋挪开一点儿距离。 晚饭时七八个人一起吃烤串,也不敢挨着徐洋坐,挨着郑雪,郑雪吃她的肉串,她喝郑雪的水。 兰夏挨着郑雷坐,冲着梁栩:“你不行啊,还不如她俩关系好呢。” 梁栩笑一笑没说话。 宋唐吃辣不行,没吃两口就受不住,出去买水。 那门口放着一冰柜,她拉开柜门找饮料,还没选好,一只手伸进来。抬头一看,是郑雷。 “你怎么来了?” “郑雪叫我来的。” 他从冰柜里拿了一罐可乐,看着她。 “……真是她叫我来的。” 他还看着她,忽然伸手,就着汽水够她的脸。凉意突袭,宋唐不自觉的咧着牙躲开,眉毛都皱起来。他嘴角含笑,拿着汽水又进去了。 宋唐搓了搓脸,有点儿茫然。 这个暑假,徐洋因为被郑雷钦点加入拍摄团队,再没和宋唐打过照面。七月,郑雷所在的计算机小组杀进全国决赛,最后进入前五十的就俩人,他和郭源,保送的事儿就这么定下来。 郭源请他吃饭:“谢谢你啊!” “是你自己努力,和我没关系。” “要不是你叫大家参加比赛,我可能就谈恋爱去了,也拿不到这么好的保送名额。” 郑雷喝一口茶:“还喜欢她吗?” 郭源摆摆手:“我的对象是电脑。” 俩人都笑。 “对了,我听兰夏说她可能要出国了。” 郑雷没反应。 “你没什么说的吗?” “说什么?” “连张老师都知道她对你有意思。” “……我不喜欢她那种类型。” “那你喜欢什么类型?” “……说不清。” 郭源笑:“不对劲啊,以前哥儿几个聊天你完全没兴趣,今儿怎么就说不清了,有喜欢的人了?” “我不能有喜欢的人吗?” “余山说你就是一神仙,画里走出来的,谈情说爱侮辱了你的仙气。” “他就爱胡说八道。” 俩人闲聊几句,郭源又想起一事儿:“其实我今天请你吃饭还有一事儿相求。开学后的电影颁奖典礼,兰夏想和你一起走红毯,她怕你拒绝不敢和你直说,专门找我说情。” 这也是附中一大特色,从策划到展示全由学生自主完成。 “没兴趣。” 郭源叹气:“这就拒绝了?你再考虑考虑,人都要走了,就当帮她个忙。” “那两天我要去一趟外地,不一定在。” “好吧,那你俩真是有缘无分了。” 郑雷说的事实,郑鹏里计划在那两天带他去外地考察大学,虽然保送名额到手,但还想多方位摸索,本来也想让他出国的,但他想也没想拒绝了。郑鹏里为此不太高兴,所以考察的事儿他一口 就答应了。 可就在准备出发的前两天郑鹏里的心肌炎犯了,周丽萍担心他的身体,一声令下不让爷儿俩走了。 宋学飞领着老婆孩子前去探望,大人在屋里聊天,孩子们在客厅聊天,恰好聊到走红毯。 郑雪:“我已经和梁栩说好了,明年我们走的时候必须得惊艳四方,我已经开始准备礼服了。” “这么早?” “你不准备吗,不想和徐洋一块儿走了?” 沙发上的郑雷翻了一页书。 宋唐有些心虚:“到时候怎么样还不一定呢。” “那也得准备啊。”忽然想起来,看着郑雷,“这下去不了外地了,学校的事儿你还参加吗?” “他们都组好了,没人跟我走。” “你们年级组好了还有别的年级啊,你郑雷出马拐个小姑娘一块儿走个小红毯那不是小菜一碟?” 郑雷抬头:“你跟我走?” 郑雪一颤:“我才不要呢,多恶心啊!” 他便看着宋唐,宋唐顿了顿,转头,发现郑雪也看着她。 “……我、我不行吧……” 郑雪拍板:“就你了!” 宋唐抗拒:“我不会走。” “走个路有什么不会的!”拉上她,“我这儿有两套礼服,我妈买的,试试去!” 就这么拉去试衣服了。 挑的V领长裙,领口刺绣镶钻,香槟色打底,裙尾续一层同色系薄纱,穿上镶满钻的尖头高跟鞋,走起路薄纱轻飘飘的扬起来,不及落地又随着下一步扬起来,像古典舞里绵绵不绝的绸缎。 郑雪替她拉上后背的拉链,绕着她转了一圈。 盯着胸脯:“不错啊,平常穿校服还看不出来,这么有料!” 宋唐脸一红,拿手去遮。 郑雪连连叹了两口气,领她出去。 冲着郑雷:“怎么样?” 郑雷抬头,看她散着头发,肩头莹润锁骨细长,腰细手白脚踝秀气,莫名想到余山说的画里走出来的仙。 “还行。” 郑雪:“还有一套,再试试吧?” “就这吧。” 放下书去了趟卫生间,卫生间入口一面镜子,他看见镜子里一张发红的脸,伸手扒了扒头发,只见一道鲜红的血液从鼻孔爬出来。 暗骂一声卧槽,开了水龙头清理鼻血。 两天后,穿西装打领结的郑雷在红毯旁候场。他个高腿长,脚踩一双黑皮鞋,正埋头整理袖子,清风拂过,黑发软软的扬起来。一年一度的红毯秀本就很多人围观,有这么好看的人儿往那一站自然更吸引目光。 他倒不在乎,整理好袖子一抬头,看见树下的徐洋越走越近,便抓了宋唐的胳膊往红毯走去。 宋唐穿不惯高跟鞋,搭着他的胳膊也走不稳。 “重心放我手上。” 她便把大半的重量往他胳膊上靠。 俩人走上去时,候场的兰夏都傻了,郭源看看她又看看郑雷,一脸苦不堪言。 等俩人走完流程再回来。 郭源:“你不是去外地了吗?” “没去成。” 宋唐解释:“他爸爸突然病了。” “那你怎么不早说啊。” 郑雷:“你们都排好了,我就不打乱计划了。” 郭源很久不和宋唐见面,再见即是这副打扮,比以前更美,他那个痴呆劲又犯了,猛盯着她看。宋唐不自在,红着脸往郑雷身后躲了躲。 郑雷从凳子上拿起她的校服递给她,再拿了衣服下的水杯喝水。 宋唐接过外套搭在手臂上。 他转头轻声问:“不冷?” 她这才穿上,还将拉链拉个严实,瞬间放松多了。 郑雷冲着郭源:“站这儿干什么,该你们了。” 他这才和兰夏走过去。 与此同时,追赶一路的徐洋终于追到他们。 “宋唐你怎么走红毯了呀?” 郑雷:“她不能走?” “也不是这意思。” 郑雷看着宋唐:“没你事儿了,回去上课。” 徐洋本来跟她一起走,被他叫住:“你不能走,一会儿还得颁奖。” “那是给你们颁的,我在不在无所谓吧。” “你出了不少力,也有你的份。” “哥你不用这么客气……” “学校决定的,不是我。” “……” 最后只剩宋唐孤零零的回教室了。 那天郑雪也去凑了热闹,还拍了很多照片,洗出来后几人坐在家里观赏。 “天哪,宋唐你结婚也这么穿吧,太美了!” “结婚都穿婚服。” “那就穿这一款的婚服,简直一鸣惊人。” “你是想说惊为天人吧。” “都一样。” 周丽萍翻着照片:“你哥也挺帅的。” 郑雪:“男的不都穿的这个。”调戏宋唐,“不知道以后便宜了哪家小子,也不知道那小子是不是……” 宋唐上手,使劲捂她嘴巴,险些把她捂死。 周丽萍笑:“小姑娘长成大姑娘了。” 郑雷翻看传递到手的照片,翻到宋唐往他身后躲的那张,停留片刻,就着指腹轻轻摩挲飞扬的裙角。 第16章 早读后,高三七班睡倒一片,大部分是因为头天参加兰夏的生日party玩得太晚。 那桌椅宽窄本合适,郑雷因着身高,坐在那儿并不合适,看上去窄小得厉害,站起来还磕碰桌椅哐当响。他去了趟厕所,回来时拿出手机看了看,还没看出个究竟。 一旁的兰夏递来一杯豆浆:“没吃早饭吧,热的。” “吃过了。” 一同学:“我没吃,给我吧。” 嬉皮笑脸捞了去,兰夏瞪他一眼,没说什么。 又看着郑雷:“郑雪好些了吗?” “好多了。” 口气自然,兰夏却不太自然。 头天晚上大伙儿还在饭桌上闹腾,他提前吃完说要回家,理由是郑雪忽然病了,爸妈不在家,他得回去看看。 可今早兰夏在校门口碰见郑雪,活蹦乱跳像刚出笼的兔子。问她好不好,她连说几个好,还补充一句特别好,哪有生病的样子。 她默默回了座位,想起昨天半夜拆礼物,头一个拆郑雷送的,是只穿了波点裙的熊仔,她抱着熊仔高兴半天,再拆剩下的,拆完后发现总共收到四只熊仔,除了衣服不一样,长得都差不多,便不怎么高兴了。 前桌转头看着郑雷:“你都保送了还这么早来学校?” “习惯了。” “……真是个好习惯。” 兰夏还想说什么,忽然手机一震收到一条短信。 笑:“郑雪请我下周去你家过万圣节。” “我家不过万圣节。” 余山挥着手机:“我也收到了!” “……” 郑雷无语,不知道郑雪搞什么名堂。 郑雪其实没想搞什么名堂,她就是喜欢热闹,找借口把大家聚一块儿罢了。 万圣节当晚,宋唐在郑雪的胁迫下化了个妆,最后一个到的,砰砰砰敲门。等了好一会儿,是郑雷开的门。 她穿着黑色蓬蓬裙,上身收紧掐腰,胸前吊着个蝴蝶结,头上一顶弯角巫婆帽,两只眼睛抹了黑色眼影,有钢镚儿那么圆,手上还提着只塑料南瓜灯。 郑雷虽惊讶却也不是太惊讶,转身往里走,走几步回头。 “不进来?” “你认得出我?” 他转过身:“你就这样走来的?” 她点头,弯角帽子随着脑袋上下颠了两下。 “路上挺正常?” “还行。”顿了顿,“路口一卖红薯的大爷,看见我就推着车跑了,俩姑娘刚给了钱还没拿上买红薯呢,跟后头拼命的追。” 夜黑,院里光线并不十分亮,郑雷扯开嘴角笑,隐隐露出洁白的牙。 “怎么想的化成这样?” “郑雪的建议。” “她说什么你听什么?” “好朋友嘛。” 也不说别的了,领着她上楼。楼上光影昏暗,人人都化妆戴面具,不太分得清谁是谁。 宋唐走去沙发坐下,没一会儿徐洋就凑过来。他把头发抓得竖立,喷染成红色,眼角嘴角各涂了两滴血。 戳戳她的帽子:“挺可爱。” 宋唐看了看他,没说话。 “你们班怎么样,适应吗?” 高二分科,宋唐和郑雪选的理科,徐洋选的文科,开学到现在,三人很少碰面。 “挺好。” “我和周云还在一个班。” 周云即是原高一五班班花。 宋唐点点头,多的也不说。 徐洋顿了顿:“吃糖吗?” “不吃。” “我刚才吃了一颗还不错,我去给你拿。” 站起来找糖去了。 糖还没找着,顶着骷髅头套的郑雪突然宣布开始做游戏,号召大家围成一个圆坐下,徐洋再回来,宋唐身边已经没了位置。 “现在开始传气球,我喊停的时候球到谁手里谁回答问题。” 余山:“这游戏也太老土了吧。” “不玩回家去!”兴高采烈,“开始了啊!” 开始传气球,七八个人传了一圈她也没喊停,第二圈时宋唐有些紧张,果然刚到她手里还没传出去郑雪突然喊了停。 郑雪装模作样:“让我看看谁是第一个幸运儿,呀,是宋唐啊!问你个问题啊宋唐,在座有你喜欢的人么?” 一帮化成奇形怪状的同学都看着她。 她顿了顿,站起来:“我给大家跳个舞吧。” 扮成巫婆跳了支秧歌,一群妖魔鬼怪笑得前俯后仰,但并未没蒙混过关。 余山:“不正面回答问题不行啊,不好玩了都。” 郑雪:“傻子,答案还不明显吗?” 余山哦哦的叫了两声,就这么过去了。 第二次玩时余山搞怪,拿着气球不往下传,郑雪喊停时还留在他手里。 郑雪:“捣什么乱!” “怎么就捣乱了,不是说停谁手里谁回答问题吗,我想回答问题不行啊?” “没人想听你回答问题。” “那我们换个玩儿法。我来指人,每个人用一个成语来形容我指的这个人,并且每个成语得用上我出的一个字儿,谁接不上来了或者接错了谁就演节目、回答问题,都行。” 随手指了一人:“用带牛字的成语形容他。” “牛高马大。” “吹牛拍马。” “牛头马面。” “蛇神牛鬼。” 那同学抵抗:“能不能说点儿好的?” 轮到郑雪,半天憋出一句:“牛气冲天!” “不对,牛气冲天不是成语,郑雪表演节目。” 郑雪扯开嗓子唱了首歌。 余山:“你出下一个。” 郑雪想了想:“下一个用带猪的成语形容两个人,注意,是两个人了啊。” “哪两个人啊?” “郑雷和兰夏。” 余山乐,冲着郑雷:“她骂你是猪呢。” “不一定是猪,谐音也行啊。” “珠玉在侧。” “怀珠抱玉。” “连珠合璧。” 有人开始哟哟的起哄,都看着俩人。 一人接:“璧合珠联。” 起哄声更大了。 用狐狸面具遮了半张脸的兰夏弯了弯嘴角。 轮到宋唐:“珠联璧合。” 起哄声达到顶峰。 宋唐正为自己的机智感到自豪,却见郑雷动也不动盯着自己。他是全场唯一没化妆的人,灯光虽幽暗,但俩人挨一块儿坐着,那冷淡的眼神她看得很清楚。 不自觉的,又有些心虚。 余山:“郑雷,该你了。” “不会。” “不会?你唬谁呢,这你不会?” 郑雪只能想到猪狗不如,又不敢说出口,害怕轮到自己便借机捣乱:“这一点儿都不好玩,好不容易放松一下,干嘛非得和成语过不去啊,我们跳舞吧。” 放了音乐,大家群魔乱舞,气氛立刻燃烧起来。跳累了就喝果汁饮料,后来都累了,坐成一圈喝起泡酒。 一说羡慕郑雷:“你不用考试就能上那么好的大学,我还不知道能不能考上。” 余山:“想那么多干什么,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郑雪:“说人话。” “好好喝酒,天亮了再说。” 那人问:“余山你老是出口成章,以后准备当个作家吗?” “我的理想是当个诗人。” 梁栩:“我以后要自主创业,做到世界五百强!”问身旁的兰夏,“你呢?” 兰夏想了想:“可能和计算机有关吧。” 郑雪:“我要当高级白领,升到最高职位,管死底下那帮人!” 又有几个人说了自己的理想。 徐洋问宋唐:“你呢,以后想干什么?” 宋唐认真的想了想:“我没有梦想。” 大家都看着她,谁也没有说话。 人多高兴,不自觉的多喝几杯,都是一帮没酒量的小孩儿,没一会儿就醉倒一片。 兰夏的狐狸面具早摘了,在光影下扶额,皱着眉头,看上去很难受的样子。 郑雪问她:“你怎么了?” “……头疼。” “睡觉去吧,去我那屋。” 于是扶她回屋睡觉,怎料门一打开床上已经躺了俩人。 郑雪灵机一动:“去郑雷屋睡吧。” 兰夏推辞。 郑雪扯开嗓子嚎:“哥我那屋睡满了,兰夏不舒服,让她睡你那屋了啊!” 也不管他应不应,把人先塞进去。 郑雷没什么反应,还坐在地上。 余山:“你不是最烦人占据你的私人领域嘛?” 一人笑:“兰夏是别人吗?” 周围几个人窃笑着私语。 挨着窗户的地上躺了一人,徐洋蹲在一旁正用手扒拉她:“宋唐醒醒,醒醒……” “喝了不少,让她睡吧。” 徐洋抬头看着郑雷:“哥你不睡觉吗?” “不困。” “那你去沙发上坐,坐这儿多难受啊。” “习惯了。” 再看沙发,也堆着俩人。 窗前已没有别的位置,徐洋左看右看,只能挨着沙发扶手半躺下,和宋唐隔着三个人的距离。 后半夜的天空刮起了风,吹动院里的树哗哗响。窗户上挂着七彩串灯,闪烁似满天星,那半明不灭的灯影照在她脸上,给钢镚儿圆的黑眼圈增添了一抹光彩。临墙暖气足,她呼吸渐沉,熟睡的脸也被热气熏得红扑扑。 郑雷看了她一会儿,拎了凳子上的外套罩在她身上。她一翻身,蜷缩了腿盖了个严实。 后来天快亮了,最先醒的是兰夏。 头天晚上她醉酒也不知道这屋什么样,这才看清临窗一张床,床头一面半米高的细腿小方柜,靠墙一张桌,桌上放着手表和闹钟,还摆了一张照片,照片上五个人,有郑雷郑雪和宋唐,三人岔开站着,其余俩人不认识。 她在床上躺了一会儿,隐隐听见屋外有动静,这才起来。出去时客厅还横七竖八躺着人,郑雷在厨房洗杯子。 她过去帮忙,往窗户那边看一眼,看见穿着女巫服的姑娘身上盖着件外套。 刚才在床上醒来时她还激动不已,平时在学校谁动了他的课桌都不高兴的人竟然能把自己的床让给她睡,却是这会儿才知道,让给她的原因是他在另一个姑娘身旁陪了一晚。 她顿了顿,站在他旁边擦干他洗过的杯子,没擦几个,想起昨晚宋唐跳秧歌,又想起她说的珠联璧合,猜她应该还不知道郑雷的心思。 “……她好像不知道呢?” 郑雷头也不抬:“你不是知道么。” 作者有话要说:明起入V,感谢支持! 第17章 这是兰夏头一次问,也是郑雷头一次答,刚起了个头,却跟聊尽了似的结了尾。 那之后兰夏准备出国的事儿,临放寒假就走了,走的那天几个朋友都去送行。 郑雪不明白:“怎么就出国了呢,你舍得吗?” 兰夏:“我还会回来。” 郑雪凑近:“你这一走那些小妖精不会放过郑雷的,你就不担心?” 她笑:“谁知道以后会有什么变化。” “啥意思?” 兰夏不说,和他们道别后就上了飞机。 同一天,郑雪和梁栩大吵一架。起因是送完兰夏返程时,梁栩一直低头玩手机,郑雪趁他不备抢了手机,在他的QQ对话框里发现了他给兰夏发的消息,老长一段话,占了半个手机屏。 由此一发不可收拾,翻俩人的聊天记录,翻到俩月前他向兰夏表达好感的消息,忍无可忍,砸了手机。 梁栩本就是一半吊子,被逮个正着也不觉得有什么,指责郑雪太强势,动不动就翻他手机上他QQ,让他没有私人空间。 郑雪向宋唐哭诉:“我要是不翻能知道他脚踏两只船?他要是没有脚踏两只船能不让我翻?” “……你之前不是改他密码么,还把他列表里的女孩儿都删了,也难怪他生气。” “你到底向着谁?怎么还帮他说话!” 宋唐闭嘴了,守着她哭。 “那兰夏也不是个好东西!早就知道这事儿,却不给我提个醒,我跟一傻子似的还撮合她和郑雷,他们两个简直猪狗不如!” “他们俩也没可能,兰夏不是都走了么。” “……我今天还去送她……”委屈得眼皮都耷拉下来,“你说我为什么要去送她……太丢人 了……” 哭得惊天动地。 忽然有人敲门,不等回应便从外面打开。 郑雷探出一颗头:“你要是想让妈找你聊会儿,就再大点儿声。” 郑雪哇的一声,更委屈了。 宋唐抱住她,赶郑雷走:“关门关门……” 郑雷又把门关住,回书房了。 那个寒假郑雪迎来人生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失恋,寒假一过,瘦了八斤,就此和梁栩决裂,发誓再也不相信男人。却也无心沉溺于学习,动不动就伤春悲秋,时不时在QQ空间发表一则文字, 如:如果参透沧海桑田,谁还会用一生等待;如果彼此不曾经伤害,泪水就不会澎湃。再如:你说的永远,不过是永不可能得到的长远…… 发了删,过不了两天又发,接着删,想起来再发一遍,那空间跟刮了皮似的萎靡不振。 这天中午,几人在食堂吃午饭。 宋唐外放音乐,周杰伦唱到:“最美的不是下雨天,是曾与你躲过雨的屋檐。” 郑雪忽然双目发红,两行清泪顺着面颊淌下。同桌的同学吓傻了,一个劲儿问她怎么了。 宋唐一把捞起从她指间滑落的筷子,摆整齐放好。 淡定吃饭:“间歇性失落,一会儿就好了。”喝一口汤,“吃饭吃饭。” 还没吃完,饭桌前忽然走来一人。 “宋唐,我找你半天了。” 宋唐抬头,看见徐洋微笑的脸。 “有事儿吗?” “没事儿不能找你啊?” 她放下筷子:“没事我就先走了,我还有事儿呢。” 就那么走了。 徐洋楞在那儿,老半天才问:“她到底怎么了?怎么自从分了科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等不到回应才转头看郑雪。 一看吓一跳:“卧槽!你红眼病吗?” 郑雪擦一把泪:“滚!” “别啊,这不跟你请教么,你和她关系最好,你告我她怎么了。” “你要是喜欢她你就跟她说!真不明白你们猜来猜去有意思吗?” 徐洋顿了顿:“她跟你说过什么?” “自己问去!” “别啊!你跟我说说呗!” “年轻人最好别谈恋爱,恋爱不是人谈的!” 徐洋揉了揉脑袋。 郑雪:“不过我家宋唐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该管还得管。我告你啊徐洋,你要是真喜欢她你就主动点儿,要是不喜欢她你就离她远点儿。” 徐洋想了想,拍桌:“我决定了!” 站起来走。 “干嘛去?” “表白!” “她请了两天假,说是姥姥那边的亲戚生了重病快不行了,全家人都得回去探望,今天下午就走。” “那等她回来我就去表白!” 郑雪语重心长:“恋爱真不是人谈的!” 当天晚上周丽萍拿了两筒新茶给郑雪:“你爸出差带回来的,给宋唐他们家送去。” “过两天吧,他们家一亲戚病了,全家都回老家探病去了。” 周丽萍于是又把茶叶收起来。 郑雪坐那儿发呆,也不写作业,不一会儿嗤的一笑。 “诶,哥你知道吗,徐洋那小子终于想明白了,他要和宋唐表白。” 郑雷一笔下去,笔芯唰的飞弹出去,还把纸张戳了个洞。 郑雪盯着光秃秃的笔杆:“我去,你这练的什么武功?” 他弓腰捡笔,慢条斯理重新装好。 “他喜欢宋唐?” “你不知道吗?” “宋唐不喜欢他。” “早就喜欢了,胆儿小,不敢说。” “……她和你说过?” “早说过了。”叹气,“我虽然感情失败了吧,他俩要是能好我也挺高兴的……” 郑雷站起来收拾书本。 “你干嘛?” “出去一趟。” “去哪?” “江苏。” 郑雪险些从椅子上摔倒:“你疯了吧?” 追去楼上,他已经开始收拾东西。 周丽萍:“怎么突然要去江苏?” “前一阵张老师给我介绍了那边一所大学的教授,我向他咨询金融专业的问题,他让我过去面谈。” “你不是学计算机吗,怎么又改金融了?保送生不是不能换专业吗?” “还没定,多了解一些总没错。” 周丽萍:“话虽然没错,但这也太突然了。” “刚收到邮件,那老师就回来一天,明天中午走。” “我陪你吧。” “不用。”拉上背包拉链,“我明天晚上就回。” 就这么走了。 宋学飞是个重情谊的人,远近的亲戚大事小事,但凡知道点儿风声他都要参与。宋唐姥姥家地处长江三角洲,是苏北水乡,走哪都能看见湖。 生病的是宋唐姥姥弟弟的小儿子,比宋唐大五岁,她得叫人一声表舅。刚到时那小伙子躺在床上奄奄一息,一家老小泪眼婆娑。 齐玮拉她去床头:“叫舅舅。” “舅舅。” 男孩儿喘着气:“没想到我还有这么大的侄女……” 宋唐和他们来往不亲,也是头一回见这个表舅,看他生病并不怎么感伤,只觉得年纪轻轻生重病很可惜。 几人在宾馆住了一晚,隔天在医院和那表舅家两头跑。 傍晚姥姥突然想起一事儿,使唤宋唐:“你张姥姥送了一篮鸭蛋,她腿脚不好让我中午去取,我这会儿才想起来,你去一趟,她肯定还等着呢。” 宋唐于是返回去取鸭蛋,提着篮筐路过湖边时,碰见了背着双肩包的郑雷。 他穿着T恤长裤,薄外套敞开着扣子。 宋唐惊:“你怎么在这儿?” “办点事儿。” “这也太巧了吧。” 郑雷看她手里拎着的鸭蛋:“着急吗?” “不着急。” 朝湖边走去:“聊会儿。” 于是俩人去湖边坐下,就在白石砌的堤坝上,身后是灌木和芦苇。 春夏交替,渐长的植物沾了水汽绿意盎然,散发淡淡的草味儿。太阳西下,停在湖面的船舶似静止的画,清风吹散倒影碎成波纹,惊一片野鸭腾飞。灌木堆里偶有飞舞的虫子,随着暮色降临露出点点荧光。 宋唐兴奋:“是萤火虫。” 伸手去捉,老半天总算捉到一只,捂紧了双手不敢松开。 郑雷戳破竹篮的塑料膜,掏出颗鸭蛋往地上磕破了皮。 “你干嘛?” 他不说话,从蛋壳顶部倒出蛋液,引导她把虫子放进去。 暮色更沉,她两指捏着蛋壳,抬高了手臂看薄壳里的荧光点点飞舞。 郑雷看着她的笑脸:“你喜欢徐洋?” 她愣住。 “郑雪都和我说了。” “……” “你对他一般,看不出来有多喜欢。” “……以前挺喜欢的……” “……喜欢他什么?” “开朗,会照顾人。” “……怎么又不喜欢了?” “一会儿对我好一会儿又对别人好,搞不懂他怎么想,不想喜欢了。” 郑雷想了想:“你觉得我会照顾人吗?” “你和徐洋比差远了。”顿了顿,“我不是那意思……” “我也不开朗?” “……你这是稳重,徐洋比不上你,一点儿都不稳重。” “别提徐洋。” 不是你先提的吗。 她没敢问,哦的应了一声。 郑雷看着湖面上最后一抹夕阳,过了好一会儿:“宋唐。” 她转头。 “你能喜欢我吗?” 宋唐惊恐的看着他。 “我对你不一样你感觉不到?” 她的脸唰一下红了:“……那、那什么……我……” 他不说话了,安静的看着她,前额的头发被晚风轻轻扬起来。 “你讨厌我?” 她摇头。 他还看着她,忽然笑了,伸长脖子凑近她的唇,亲了下去。 宋唐捏着蛋壳的两根指头一抖,蛋壳啪的碎了,那只被禁足的萤火虫逃了出去,带着光影在空中翩翩起舞。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搞错时间了。 明起入V,明早9点午3点晚8点各一更。 第18章 他很快撤回,揉了揉她的脑袋,站起来。 “我得走了,再晚赶不上飞机了。” 她还傻在那儿。 “你不送我吗?” 她才爬起来。 俩人走在路上,天已经完全黑了,星星点点的路灯亮起来。郑雷背着包,手上提着一篮鸭蛋,旁边跟着个姑娘。到了路口,把鸭蛋递给她。 宋唐尴尬劲还没过,找话聊:“你不是来办事吗?” 他看着她:“办完了。” 她脸上的余热未散,又热起来。 晚上吃饭时宋学飞让她去厨房拿醋,她行动倒快,出来时却拿了个碗。 齐玮看了看她:“你脸怎么那么红,是不是不舒服?” “没有。” 返回去重新拿了醋。 宋学飞看一眼茶几上的蛋篮子,破口的塑料膜下少一颗蛋。 “那鸭蛋怎么回事?” “不小心划破了,漏了一个。” 当天晚上睡觉时做梦,漫天都是萤火虫。 近一点,郑家房门忽然有动静。 周丽萍从卧室走出来:“回来了?” 郑雷点头。 “谈的怎么样?” “还行。” 换了鞋进屋,神态轻松,看上去心情不错。 “……你不是要放弃保送考金融吧?” “不是。” 多的话也不说了,洗漱睡觉去了。 又一天,上午第二节课结束,徐洋跑去宋唐的班级找她,约她吃晚饭。宋唐没拒绝,俩人在食堂吃的面,吃完遛操场。 绿茵上有人踢球,间隙传来喝彩声。 徐洋:“你好像变了,以前挺爱说话的,现在也不和我说话了。” 宋唐踢踢脚下:“不知道说什么。” 他也沉默,又走了半圈:“以前在一个班不觉得,自从分了班我发现我……挺喜欢你的……” 最后一句轻得差点儿听不出来。 宋唐站住,不走了。看了他半天,说了句对不起。 徐洋很意外,顿了会儿:“我是被拒绝了吗?” 她也不说话。 “我还以为……算了……” 他挠挠头,脸上一抹尴尬的红。 “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我先走了……” 窘着脸跑了。 晚自习下课,去车棚推自行车的时候郑雪着着急急跑来。 问宋唐:“怎么回事儿啊,你不是喜欢他吗,怎么人跟你表白你还拒绝了?” “那是之前,而且……太晚了。” “什么太晚了?” 身后有人走近,宋唐借着光影看清了来人,一紧张,自行车往一边倒,郑雷伸手一把捞正。 几人骑着车回家。 郑雪看一眼宋唐:“你发烧了。” “没有啊。” “脸怎么这么红?” “……热的。” “热吗?” 莫名觉得这对白很熟悉,又想不起在哪里说过。 走在前的郑雷转头:“快点儿。” 郑雪便打消了熟悉的念头。 周四下午,余山所在的诗社在学校附近的公园搞活动。 余山感慨:“这是我们最后一次集体活动了啊,快高考了,以后再想聚一次就难了。” 大家聚在一红顶六角凉亭,石桌上放的笔墨纸砚,还有几张现写的诗。 “这样吧,我们每人用一句诗来表达现在的心情。” 一说:“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二说:“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 三说:“难相见,易相别,又是玉楼花似雪。” …… 余山看一眼倚着雕花扶手而坐的郑雷:“你也来一句!” “我不是你们诗社的人。” “你不是已经在这儿了么。说了好多次,终于肯来了,却是最后一次,说什么你也得参与一下!” 那会儿柳条抽芽清风拂面,春雨伴着隐隐雷声下一阵歇一阵。亭外有面池塘,蓄了一塘碧绿的水,正随风荡开层层波纹。 他悠悠道:“飒飒东风细雨来,芙蓉塘外有轻雷。” 几人都楞了。 余山批评他:“大家都感伤别离呢,你怎么跟一怀春少妇似的,什么东风细雨塘外轻雷,不合适。”顿了顿,“我说你这几天心情怎么这么好,说什么应什么,你丫是不是谈恋爱了?” 郑雷看他一眼。 “这诗我可知道啊,最后一句,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你思谁呢?” 他朝亭外努努下巴:“就景说景。” 看他那么淡定,又不像谈恋爱的样子,余山便不再过问。 周末,郑雪叫宋唐去家里玩。 宋唐挂了电话,去衣柜挑衣服,挑一件上衣配裤子,觉得太朴素,换一身连衣裙,觉得太花哨,又换成背带裤,太幼稚。折腾半天,最后换成最开始穿的那套出门了。 去时郑雪在书房看漫画,郑雷在桌后敲键盘,和往常无异。 郑雪看她一眼:“来了!” 也不理她,继续看漫画,看到高兴的地方哈哈大笑。 她在椅子上如坐针毡,眼睛都不知该往哪儿看。郑雷一手敲着键盘一手开了抽屉,抽出本红与黑递给她。 她看着书皮上写着司汤达著,腰封上一段话:司汤达的《红与黑》中的于连是19世纪欧洲文学中一系列反叛资本社会主义的英雄人物的“始祖”。——高尔基。 不由浑身一颤。 郑雪分神看一眼,颤得比她还厉害。 恰逢周丽萍进屋,端着洗净的水果。 “这樱桃刚出来,挺新鲜。”敲郑雪脑门,“再看十分钟不许看了啊,明年就上高三了,你又不像你哥能保送,好好儿学习!” “知道了知道了……” 边说边拿东西吃。没吃几口,郑雷端盘子撤了。 “你干嘛?” “吃多了坏肚子。” “我没吃多,刚吃几口。” “再吃就多了。” “诶你怎么回事儿啊?宋唐还在呢,有东西不让人吃多不礼貌啊!” 他不理,也没有放回原处的意思。 郑雪切了一声:“小气!我去买冰淇淋,给你也买一支啊宋唐,就我们俩吃!” 边说边往外跑。 宋唐还坐那儿,也没翻开那本书。 片刻后,郑雷把盘子放回原处,放到她跟前。 “别总让着她,自己都没得吃。” “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没事儿。郑雪没脑子,传出去对你有影响,毕业了再说。” “……我不是说这个。” 他抬眼看她:“你说樱桃啊?你让着她是你的事儿,我护着你是我的事儿,吃吧。” 不说话了,继续忙自己的。 宋唐白净的脸蛋红彤彤,拿了樱桃一颗颗往嘴里塞。 郑雪买了冰淇淋回来,看那瓷盘已空了一半。 宋唐把盘子推到她面前:“给你留的。” “他不是不给咱吃吗?”想一想,“他给你吃不给我吃啊?” “不是……我……抢、抢来的……” “我去!牛啊宋唐,你也能这么厉害呢!” 抓了樱桃开始吃。 那之后俩人各忙各的并不怎么联系。 高考前夕,郑雷给宋唐发QQ:“在干嘛?” “写作业。” “边写作业边上网没效率。” “哦,那我下了。” “等会儿,明天晚上一起吃饭。” “就我们俩?” “余山让我陪他考试,晚上诈他一顿饭,叫上郑雪。” 宋唐顿了顿:“他考试让你陪?” “嗯,怂货。” 回个捂嘴的笑,下线了。 第二天下午考数学,余山颤悠悠的走出校门,伸开胳膊抱郑雷。 “学霸,给我点力量!” 郑雷嫌弃的撇开他,他不收手,抱他旁边的宋唐。 “小宋唐,给我点力量!” 郑雷一脚上去:“站好了。” “你怎么这么残忍,今天可是我高考。” 郑雪:“你高考不叫上父母叫我们干嘛啊?” “不称职的父母,一个不在,我只有你们啊,朋友们!” “别说这没用的,请吃饭吧!” 余山想吃烧烤。 郑雷:“烧烤容易坏肚子,你明天不考试了?” “那我们吃日料。” 郑雪:“那都凉的,小心拉死你?” “麻辣火锅。” 宋唐:“你能吃辣吗,吃辣上火明天难受怎么办?” 余山泄气:“吃啥,你们定吧。” 几人最后去吃的粥,点了几个小菜,一人一碗稀饭。 余山把一碗饭嘬得滋溜响:“最后一题我不知道做对了没,你给我讲讲啊?” 郑雷拒绝:“考完了再说。” “考完了老子要去马路上狂奔。” “裸奔都没人管你。” “警察会管。” 几人哈哈的笑。 吃完饭送余山回家。 余山看着月亮吟诗:“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郑雪:“你好好儿说话会死?” “你这态度不对,诗歌可是语言的灵魂,人类要是没有诗歌才会死。” 郑雪翻白眼:“我不是活得好好儿的。” “可是你的灵魂已经死掉。” 郑雪追着打他,俩人往前跑去。 郑雷和宋唐走在后。 宋唐:“你的大学定了吗?” “跟着保送走,开学参加叉院二招考试。”问她,“暑假什么安排?” “补课。” “你目前的成绩想进本地的好大学是得再补补。” “我还没想好去哪儿呢。” 他看着她:“你还想去哪儿?” 又说:“别报班了,放假我给你补。” 她看着灯下的倒影红着脸说了个行。 第19章 六月中旬,程序设计总决赛在广州举行专场交流会。郑雷早定了要去参加,临走时难得允许大家送行。 余山:“你回来给咱带点儿特产啊。” 他点头。 郑雪:“我也要礼物。” 他又点头。看着宋唐,宋唐没说话。 郑雷忽然伸胳膊和余山拥抱。 郑雪:“酸不酸哪,不就走个两天嘛!” 刚说完,他撒开余山去抱她。 郑雪吓坏了,全身心都在抗拒,不过一两秒,又撒了手,轮到宋唐。 揽她到胸口,垂头耳语:“等我回来。” 撒开手进去了。 郑雪摸一把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他这是怎么了?” 余山:“我觉得挺好。人生所贵在知己,四海相逢骨肉亲。” “余山。” “诶!” “你再这样说话我就把你拉黑。” 余山顿了顿:“你怎么能叫我余山呢,我和郑雷一样大,你得叫我一声哥。” “哥你妹!” “不是妹,是哥!” 俩人又闹起来。 两天后,三人又去机场接郑雷。 他的确给大伙儿带东西了,一箱糕点一箱腊肠。 郑雪翻了两遍:“没了?” “你还想要什么?” “让你带点儿东西你怎么这么不走心呢?” 余山拆了糕点吃:“你在哪儿买的?” “机场。” “……” 他解释:“开了两场会,真没时间出去逛。” 到了晚上九点半,打给宋唐:“你出来一下。” 宋唐于是出去。 就在家门口,他递给她一个摆件,圆底座,往上是螺旋状的网状直立体,像幼时玩的彩虹圈,碰一下弹一弹。 “这是广州塔,他们叫他小蛮腰,今年国庆才正式对外开放。我根据它的物理特性随手做了一个。” 宋唐还在弹一弹。 “喜欢吗?” “挺好玩。” “拿去玩吧。” 宋唐看着他:“你不是说开会很忙吗,哪有时间做这个?” “大部分演讲内容我已经在网上看过了,闲着也是闲着。” 顿了顿:“余山想去山上露营,一起去吧,叫上郑雪。” “我爸让我明天开始写作业呢。” “就这一次,回来你也该补习了。余山本来计划和我一起出去毕业旅行,我推了,他就改成山上露营,你知道我为什么推吧?” 宋唐脸一红,还好天够黑,看不太清她脸红。 还没说话呢,郑雷忽然伸手捏了捏她的脸:“为了你我打乱了多少计划,你可记得要还我。” 她头一低,更不好意思了。 “行了,进去吧,早点儿睡,明天给你打电话。” 她点点头,抱着小蛮腰回去了。 出发那天除了他们四人还有一男俩女,其中那男的是郭源。宋唐穿着半袖衫和宽松长裤,戴了顶白色棒球帽,郭源前后张罗,两次要帮她拿包,她拒绝了。 余山攀他肩膀:“你怎么回事儿啊,不是毫无波澜了么?” “毫无波澜不能当朋友啊?” “行啊,你也帮我拿一下吧,朋友!” “滚。你一大老爷儿们,自己拿!” 到山顶后先扎帐篷。 余山绷住一个角,指挥郭源:“你去那边。” 郭源往那边走,一不留神,裤腿挂上折叠杆,没发现,还往前走,刺啦一声,裤料从大腿根破到膝盖弯。 “卧槽!” 捂不住,脱了外套系腰上,遮不全,半截腿还光着。 余山乐得仰天大笑:“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 “闭嘴!” “别这样,人生得意须尽欢嘛!” “怎么办啊?” “待帐篷里吧,你这造型实在丢人,那边还有女同学呢。” 就那么待帐篷里了,成为当晚最大的笑料。 天黑后,郑雷往火上支了口锅煮泡面,煮好后捞起来一人分一碗。就坐地上吃,郑雪吃着吃着又去搅和宋唐,筷子伸进她的碗里捞起一片午餐肉,吃完再捞,还有。 “你怎么这么多肉?” 余山捧着碗喝汤:“卧槽,还有肉?哪来的肉?” 有同学叫:“郑雷你好偏心啊!” 宋唐一怔:“……我刚好端到这碗面,运气好。” 全让给郑雪吃了。 晚上她俩睡一个帐篷,郑雪躺下后抱怨:“这个死余山,好好儿的床不睡非让大家跑这儿来睡!” 又想起什么,看着宋唐:“你和徐洋到底怎么回事儿啊,我碰见他好几回都垂头丧气的。” “我俩不会有什么了。” “那你找机会跟人说清楚啊,不明不白的谁也受不了。” “好。”顿了顿,“你还喜欢梁栩吗?” “别跟我提那王八蛋!” 宋唐抿了抿唇,又过了会儿:“有件事儿我想和你说……” 没回应。 抬头一看,睡着了。 宋唐也睡,睡得正香被手机震动吵醒,摸起来一看凌晨四点。 接起来:“出来一下。” 于是出去,郑雷坐在石头上,转头看见她:“穿衣服。” 她又回去穿外套。 再出去时挨着他坐,他递给她一只望远镜,她举着望远镜看天上的星星。 “好漂亮!”换个方向,“能看见星座吗?” “能。” “天蝎座在哪儿?” “不知道。” “你也有不知道的?” “我也不能什么都知道啊。” 她又看了一会儿,两条腿来回晃。撤了望远镜,还给他。 星空下的视线不明朗,但能看清她的眉眼,似镀了一层柔和的光。他看了她一会儿,伸手时她刚巧抬手顺头发。宋唐忽然明白他想干嘛,尴尬着把手放回去,又碰上他把胳膊往上抬,两只手又擦着边错过了。 尴尬劲上来,俩人的脸都红成猴屁股。 彼此好一阵不动,郑雷再度伸手,这回终于牵上了。手心凉凉的,都是汗。 从山上再回去,宋唐郑雪开启了一年一度的补课生涯。 还在郑家书房。 郑雪交默写:云销雨霁,彩彻区明。渔舟唱晚,响穷彭lǐ之滨;雁阵惊寒,声断衡阳之浦。 郑雷看不下去,丢给余山。 余山垂头丧气:“我熬了多少年好容易熬到毕业,大好的时光不去玩乐,竟然被拉来补课……卧槽怎么还有拼音?” 看着郑雪:“这里少了一句。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这是多著名的一句啊,怎么能落下呢?” “你的呢?” 郑雷看着宋唐。 宋唐迅速抽了语文试卷压在最下面,递给他数学卷子。郑雷不接,掀开她的试卷抽出最下面那张。 类似选出字形和加点字的读音全都正确的一项的这类题,宋唐几乎没对过。 “你俩还挺像。”扔给余山,“交给你了。” 余山眉头一皱,很是头疼。 问郑雪:“你这基础太有问题了,想考什么大学啊?” “想当白领。” “默写一段话你还注拼音呢,当什么白领,别做梦了啊。” 郑雷敲敲桌面:“该教教吧,这会儿九点,十一点换英语。” 就这样,俩人把本该彻底放松的暑假安排得紧张有序。其实是郑雷在安排,余山想逃来着,被他用兄弟之情威胁,没办法,硬着头皮上。 好在效果不错,经过恶补俩姑娘在基础上有了大幅度提升。 八月十七日,郑雷去FIT楼报名二招考试,八月十八日笔试,十九日面试,二十日录取名单公布,他不出意外考进了。 九月入学,他搬去学校住,与此同时宋唐郑雪也进入高三,压力扑面而来。类似“要想人前显贵,必先人后受罪。”、“人无压力轻飘飘,井无压力不出油。”的话常被老师挂在嘴边。 郑雪得知白领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干成之后醒悟不少,学习上主动多了,她不像郑雷省心,周丽萍和郑鹏里对她格外注意,学校家中两面夹击,虽不如郑雷分数高,倒也过得去。 宋唐父母也如此,每天晚上晚自习后回家,她还得把课业拍照发给郑雷。 郑雷一开始去逸夫楼自习,每次去每次有女生过来搭讪,后来去实验室,但人太多,也用过FIT走廊的讨论座位,最后选择六教A区的阶梯教室,总算落了个清净。 刚去时那间教室已有一女生,叫刘倩,刚巧和他一个班。他们班共二十七人,只有这一个女生,戴眼镜扎马尾,利落聪敏。 俩人打了招呼各干各的。 刘倩:“你怎么也来这儿了?” “别地儿太吵。” “我也是嫌吵才来这儿的。” 说着出去了,一会儿后回来,递给他一瓶水。 他也没拒绝,说了声谢谢。 刘倩看见他手机上放大的语文题目。 “你怎么还做高中的题啊?” 他手指飞快输入文字发过去,应了她一声,没别的话。 对方很快回复一个哭泣的表情。 他又迅速打了俩字儿:听话。 刘倩顿了顿,看见他的锁屏照片,是一扎着丸子头的姑娘,细胳膊长颈,白肤红唇。 “是你女朋友吗?” “嗯。” “真好看。” 他没说话,但咧嘴笑了,笑起来一样好看。 第20章 天气越来越冷,高三学习任务不减。宋唐他们班出国走了几个,还有几个艺术生准备艺考。晚上和郑雷聊天,她说她想考舞蹈。 郑雷:“太辛苦,年轻还好,老了身上都是病。” “郑雪想考美术来着,但你爸妈不同意。” “她就一半吊子,第一轮就能被刷下来。艺术虽然减分,想过关比文化课更难。” 她便安心的又去学习。 隔天早自习后班里睡倒一片,同桌去小卖部买了零食,给她一包泡椒凤爪。 “天天困不是办法,吃点儿这提提神。” 她吃了一包,辣得不能自已,但确实精神许多。由此一发不可收拾,时不时总去买上点儿,辣的狠了得喝水,每次还得买上一瓶饮料。经常上午这么一折腾,到了中午不想吃饭了,就不吃。 半个月后终于患上肠胃炎,请了三天假,病恹恹的输了一天液。 郑雷这天晚上在回宿舍的路上接到周丽萍的电话,没聊几句,赶上郑雪回家。 刚进屋周丽萍就指挥她去洗手,洗完手出来安排她吃药。 “我差不多好了,不用吃了。” “现在是非常时期,一点儿也不能耽误,赶紧吃了!” 她便吃药。 周丽萍:“你哥的电话,接吗?” “不接,我和他没有共同语言。” 已经吃完了药,想起一事儿,笑:“宋唐上午老困,为了不睡觉连吃半个月泡椒凤爪配饮料,午饭也省了,落了个肠胃炎,这两天都跟家里躺着呢。宋叔叔好气又好笑,说人上高三都是压力大生的病,她是吃出病来了,你说她是不是个人才?” 说完自己先一阵爆笑。 “别人都喝咖啡吃保健品提神,她吃泡椒凤爪!哈哈哈哈……” 周丽萍:“行了你,你以为你能懂多少事儿?你要能懂事儿我就不会这么操心了。” “诶这不说宋唐么,怎么又说我头上了。” 郑雷:“什么时候的事儿?” 周丽萍:“估计就这两天,我明天抽时间去她家看看。” “……我还有事,先挂了。” 便挂了。 给宋唐发消息:“在干嘛?” “刚到家,准备学习呢。” “输着液学?” 那头顿了半天:“你怎么知道?郑雪和你说的?” “我怎么说的你忘了?” “……没忘。” “明知故犯,写检讨。” 她回一个惊恐的表情:“什么检讨?” “高三饮食注意事项。” “……不至于吧。” “明天交给我。” 下线了。 宋唐感觉胃在抽抽。 隔天同一个点儿,她按时交了检讨。 郑雷看一遍:“晚十二点睡觉这条改成十一点半。” 那头没回复。 仔细一看,下线了。再打过去也不接。 又过两天,宋唐恢复健康,牢记齐玮再三叮嘱的注意事项回学校上课去了。那两天赶上降温,冷的厉害,她都围着围巾戴着帽子上下学。 这天晚自习回家,拐弯后看见路口站着一人。她倒不惊讶,继续往前走,速度却明显慢了。郑雷也不急,就站路灯下等着她。 他看她戴着毛线帽子,呼吸时喷着白雾,去拽她的手。但被她挣脱了,木头人似的站在那儿,也不说话。 “……我爸病了,刚回了一趟家。” “……没事吧?” 声音闷闷的。 “老毛病,不是什么大事。” 路口远远飘来一句:“那是谁啊?” 郑雷回头:“姥姥,我是郑雷。” “是郑雷啊,别在那儿站着,到家里坐坐。” 宋唐没出声,率先往家里走,他默不作声跟在后。 “我刚才去你张姥姥家串门去了,回来看见一小姑娘跟路灯底下站着呢,就知道是你。”看着郑雷,“你来找宋唐什么事儿啊?” 宋唐:“我跟他借了高三的复习资料。” 齐玮听见动静从屋里出来:“郑雷来了,吃饭了吗?” “没呢。” “那你来得巧,我煮了饺子,和宋唐一块儿吃。” 于是坐下吃饺子。 宋唐:“你回家没吃饭吗?” “吃了。” “那怎么还吃?” 齐玮端来醋,训她:“没礼貌!” 他乐呵呵的笑,等齐玮出去了才说:“不吃怎么陪你啊。” 她便不说话了,坐那儿吃饺子,刚吃两个不吃了。 郑雷问她怎么了。 她搓搓脸:“吃胖了。” 郑雷仔细看了看:“是胖了点儿,最近不跳舞了?” “哪有时间。”还搓着脸,“真的很胖吗?” “不至于。” “那你说我吃胖了,还让我跳舞减肥。” 郑雷惊:“我这么说的?” “你是那意思。” “……我不是那意思,你一点儿都不胖,快吃吧。” 她还不吃,补一句:“你要吃就吃光,我妈最不喜欢别人剩饭。” 郑雷朝盘里的饺子瞪了瞪眼睛,竟也吃了个干净。 饭后在客厅坐了会儿,和宋学飞聊天,宋学飞突然想起什么,走去书房拿了一东西,是一漆皮方盒,盒里是装框的瓷青色。 “这是几张旧纸,别人送的,薄得跟熟鸡蛋外面那层皮一样,总共三张,听说很珍贵,我是不懂行,原来想着送给宋唐,但是她没耐性,小时候在你们家练那么久的毛笔字也没写出个名堂,给 她是浪费了,不如给你。” 郑雷看了看:“这太贵重了。” “嗨,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他便收着了。 走时宋唐没打算送他,但宋学飞指挥:“宋唐啊,你去送送郑雷。” 她便送他出去。 到门口他回头:“还生气呢?” 她在灯影下耸搭着脑袋,好一会儿:“哪有叫病人写检讨的。” 他笑:“谁叫你不听话把自己弄病了。” 她没接话。 “小时候你和郑雪犯错误也写过检讨啊,还罚站呢。” “这和小时候能一样吗?” 还不高兴。 伸手摸她脑袋:“是不一样,我错了行不行?” 抓她的手放在肚子上。 “干嘛?” “撑着了,难受。” “谁让你吃那么多。” “你不是说你妈不喜欢别人剩饭吗。” “那是别人,你不一样,你从小她就喜欢,不会说你的。” “现在和小时候不一样啊。” 她又不说话了。一害羞就不说话。 郑雷抱着她的肩往怀里揽了揽。他穿着毛衣外套,胸前有淡淡香皂味儿。 “我得走了,好好儿学习,明年上了大学就轻松多了。” 那之后俩人都忙,几乎没再见过面。 两个月过去,又该过年了。 年前郑鹏里又病了一场,宋学飞提着东西去看望,聊了几项公事后聊起了家常。 看一眼周丽萍铺在桌上的对联:“这字儿真不错!” “郑雷写的。” “年年都是郑雷写吗?” 周丽萍说是:“有时还帮亲戚朋友写。” “那帮我也写一副呗,省得再出去买。” “没问题啊。”郑鹏里,“帮你宋叔叔写一副!” 郑雷执笔:一帆风顺吉星到,万事如意福临门。横批:财源广进 “这个好!”看一眼身材颀长的郑雷,“我们郑雷真是一表人才啊!听说你保送后通过那什么考试,很难考的。”教育宋唐,“像你郑雷哥哥多学习啊。” 几人都笑。 齐玮:“像郑雷这样的很招女孩儿喜欢吧,你们学校那么好,考进去的都很优秀,有没有交女朋友啊?” 郑雷没接话。 周丽萍:“还小呢,交什么女朋友。” “他这个年纪正是交女朋友的时候,考也考上了,又自觉,你就别管太多了。” “我可没管。” “郑雷这样的,怎么也得好好儿挑一挑,首先学历得高吧,家境也得不错,模样得好,身高也得高,太矮了不匹配,怎么也得一七零以上。” 周丽萍笑:“你齐阿姨把条件都归纳好了,比我还操心。” “你就说是不是吧?” “是,谁不喜欢好的呢。” 宋唐默默想了想,站墙根那儿踮脚试个子。 郑雷站在桌前收拾笔墨,抬眉看她一眼,想笑,收住了。 晚上在郑家吃饭,宋唐猛喝蹄花汤。 郑雪:“你不减肥了?” “长个儿。” “再长也差不了多少,别想了啊。” 她顿了顿,膝盖被人碰了一下,又顿了顿,转头看着郑雷。他面上淡定,但隐藏不住那抹似笑非笑。 竟是这样一个人! 不喝了,矮就矮吧,不到一七零又能怎么着。 饭后看电视的看电视,聊天的聊天。 郑雷趿着拖鞋从客厅去了趟卫生间,又走去卧室,接着从卧室出来。 “宋唐。” 大家都看着他。 “上次你问我借的资料我找着了,你进来拿。” 郑雪:“可以啊宋唐,这么积极!” 周丽萍:“看看人家宋唐,你也像宋唐学学,还不努力,明年怎么考得上……” 宋唐跟去卧室。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盒巧克力:“参加活动发的奖品。” “什么活动?” “击剑。” 又掏出一定棒球帽,盖在她头上:“这是我打球的装备。” 她挖出一颗巧克力递给他。 他摇头:“给你的。” 她便塞自己嘴里吃了。 郑雷从抽屉里拿出几张照片:“这是上周吉他社演出。” 换一张:“这是我们专业搞活动。” 再换一张:“这是我们教授。” 又换一张:“这是学校的猫。” 看看她:“少吃点儿,坏牙。” 她点点头:“你把资料给我,一会儿出去怎么交差啊。” 他这才去找资料。 宋唐坐那儿玩手机,收到一条新消息,徐洋发的,约她出去玩。 “不了,得学习。” “有些事儿想问你。” 宋唐想了想:“你是想问我为什么吗?” “嗯。” “我有喜欢的人了。” “你以前不是喜欢我吗?” “是啊,但你对所有人都好。” 那头顿了顿,似不明白:“对人好不好吗?” “可他只对我一个人好。” 第21章 那之后徐洋没回复,也没问她那个人是谁,过了会儿就下线了。 大年初三几人又一次聚会,来的有余山和郭源,郭源还带了一姑娘,留着刘海披着头发,戴副银边圆框眼镜,白净细腻挺耐看。 余山:“你小子挺快啊!” 他笑着给女孩儿夹菜。 “你呢?” “别提这茬儿,没谱的事儿。”问郑雷,“你呢?” “有也不告你。” “别啊!还是不是兄弟,这种好事儿怎么能不告我们呢?” 郭源:“他这种级别,想谈恋爱多的是姑娘由他挑,管管你自己吧。” “我怎么了,我也挺好!” 郑雪:“真羡慕你们,我也想谈恋爱。” “唷,终于走出失恋的阴影了?我还以为你会为梁栩难过一辈子呢。” “他算个屁!” 郑雷:“再几个月就考试了,别想这些。” 给她夹一块肉,给郭源女朋友一块,再给宋唐一块。 郭源看见这一幕,嘴角露出若隐若现的笑意。 余山:“几个月不见,兄妹俩关系有所缓和啊,都夹上菜了。” 郑雪:“他就是有病,一阵阵的骇人听闻,不知道想什么。” “诶诶,那叫令人费解,或者不可思议,什么骇人听闻,你这语文水平还是不行啊。” “都差不多。” 伸筷子捞菜,被郑雷抬筷子挡回去。 “不吃就回去。” “看看,我说什么来着,夹菜什么的都是虚伪的。” 几人笑成一团。 余山:“今年暑假咱出去玩吧。”看着郑雷,“去年你都不陪我,今年不能再赖了。” 郭源听不下去:“让你交个女朋友你还不愿意,总缠着人郑雷干什么。” “我不管!他是我兄弟,他得管我!”又看着郑雷,“你管不管?” 郑雷嫌弃的点了点头。 又过两天,高三开学,一模二模三模接着来。 宋唐时刻紧张,给郑雷发消息:“我要是考不上怎么办呀?” “不会的。” “你怎么那么肯定?” “我教的,我有数。” “……” 他问:“你知道今天什么日子?” 宋唐看日历,正月十二,情人节。 “我忘了……” 那头没回应。 又发一条:“情人节快乐。” 也不回。 再发一朵玫瑰花。 仍然不回。 十分钟过去,QQ传来提示音,宋唐立即打开来看。 郑雷发了张照片,是一块大电子屏,分成十二个小方格,内里是图表和符号,凑成一个心型。 附一句:“情人节快乐!” 她看着手机甜蜜蜜的笑,问:“这是什么?” 十分钟后那头才弹来消息:“实验数据。” “不懂。” 郑雷回个笑脸:“今晚得通宵了。” “为什么?” “刚才那组实验差两步就出结果,我调整布局画了个图,被教授逮个正着,让我今晚必须恢复原样。” 宋唐哭笑不得。 转眼仨月过去,又该高考了。 高考那天艳阳高照,很多家长都在考场外等着。郑宋两家俩孩子同时考,商量了一方案,周丽萍负责接送,宋学飞夫妇负责做饭,至于郑鹏里,身体不适请长假了,也在宋家等着。 上午考完试,小姐俩一前一后走出来。 郑雪走在前,拉开后排车门,见郑雷在里面坐着。 “你怎么来了?” 又关了门,去副驾驶坐了。 周丽萍:“你平常老说你哥对你不好,他不计前嫌,你考试都专门来陪着,还说他对你不好?” “他一保送的来看我们考试,这不是添堵么!” “行行行,今天我不说你,你高兴怎么说怎么说。” 宋唐去后排挨着郑雷坐,落座后他给俩人各递了一瓶水,俩人都接了,但都不喝。 周丽萍:“还紧张呢?” 郑雪:“累。” “累就歇着啊,一会儿回去你齐阿姨就做好饭了。” 刚开始路上堵,后来畅通了车速也快了。 宋唐靠着座椅,手就搁在座位上,不料旁边的手逐渐靠近,竟牵起了她的手。 她吓一跳,挣了挣,没挣脱。瞪着他,他笑一笑,不在乎。 “诶宋唐?” 宋唐一紧张,使的力道大了些,挣脱出来划了他的脸。 他倒抽一口气,转头揉着脸。 郑雪这才往后面看:“怎么了?” 宋唐:“你怎么了?” “你作文怎么写的啊?” 周丽萍:“不聊这,听话啊。考完了就别想了。” 后来到了家门口,他们仨先下了车,郑雪独自走在前。 宋唐这才扭头看郑雷的脸,确实有一道红印,但不明显。 伸手去摸,比口型:“没事吧?” “诶宋唐啊?” 她迅速收手,脚下一挪,弹得老远。 “你在干嘛?” “脚滑。” 她现在张口就来的本事已练得炉火纯青。 “你们俩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没有啊。”走上去挽她胳膊,“考完试我们去学校附近那家店吃蛋糕吧。” “好啊,我想吃很久了!” 就这么糊弄过去。 头一天考完,宋唐晚上睡不着觉。郑雷给她打电话,为了让她放松,在电话里唱了一晚上歌。 隔天两门科目战战兢兢考过,总算告一段落。 郑雪考完试精神就来了:“我要出去玩!我要喝大酒!” 周丽萍:“喝什么酒!考得怎么样?能考上吗?” “不是说了不说这事儿吗,先让我痛痛快快玩几天。” 便计划着出去玩。 她想去福建,怎么玩怎么吃都规划好了,甚至连经费都算好了,从未有过的积极。 郑雷:“跟谁去?” “宋唐啊,还有几个班上的同学。” “福建不好玩,去苏州吧。” “苏州好玩吗?” 郑雷点头:“比福建好玩。” “可我们都说好了呀。” “没订票,还能改。” 郑雪想了想:“就这吧,懒得改了。” “去苏州我请你,省下的就是你的。” 郑雪两眼放光:“这么好?”防备的盯着他,“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早和余山说好了,今年去趟苏州。” “你去不就完了,干嘛非得带上我呀。” “就我们俩不好玩,把你同学叫上,热闹。” “你不是不喜欢热闹嘛?” “算了,你还是去福建吧。” 说完走了。 郑雪追:“别呀,我也没说不同意啊,我叫上人不就完了么。” 后来一行人都去了苏州,到的时候临近半夜,宋唐郑雪还有一女生一间房。本来大家计划隔天一早开始游玩,但天一亮宋唐接到宋学飞电话,说是先前的表舅转院去了上海,正好她离得近,让 她代表家里去看望一下,她只好调整行程先去一趟上海。 郑雪:“这儿离上海多近哪,过两天跟大家一块儿去不行吗?” “过两天人就出院了,我去一趟就回来找你们汇合。” 于是单枪匹马去了上海。 这边人多热闹,吃过午饭接着玩,临近三点。 郑雷看了看手机,突然抬头:“我得去一趟无锡。” 余山:“为什么?” “互联网大会,我得去看一下。” “你有病吧,咱是出来玩的,开什么会。” “一年就这一次,得去。” 余山锁他喉:“别犯病啊!” “已经买票了,明天就回来。” 郭源在一旁笑:“让他去吧,不去一趟他玩不好。” 于是在大家怨声载道中去了车站。 分别时郭源凑近他:“我一直在想,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是在机房你老让我收尾不让我回家那会儿,还是你在游戏里故意虐我那会儿?” 郑雷不动声色看着他。 他笑:“其实你做的滴水不漏,要不是那晚在山上露营,你俩的对话被我一字不落全听见了,我到今天也不知道。” 郑雷想了想:“你大半夜不睡就为了偷听别人讲话?” “我那天不是裤子破了么,没和大家玩,睡得早,后半夜又醒了。” 俩人都笑了,别的也没多说,郑雷进去了,进去后就改了路线,去的上海。 下站打给宋唐:“你在哪儿?” “上海啊。” “具体位置。” “干嘛?” “我到了,去找你。” 俩人在医院门口见的面。 宋唐从楼里跑出来,上气不接下气:“你怎么来了?” “不放心,来看看。” “有什么不放心的,我已经探望完了,准备回呢。” 他看一看广阔的蓝天:“别回了,反正他们得来,到时候再聚。” “可……” “你不想和我单独在一块儿?” 第22章 俩人滞留在上海,手牵着手逛起来。 时值盛夏,天气多变,先前晴空万里到了傍晚忽然电闪雷鸣。大雨顷刻间下来,淋得俩人措手不及,跟避雨的地儿躲了一阵,雨势不见小,便就近开了间房。 那房间不大,临门一卫生间,卫生间对面是衣橱,往里一张电视一张床,尽头是面窗,半开的窗帘能看见外面飘摇的雨。 郑雷从卫生间拿了毛巾递给她:“擦擦。” 她没敢往床上坐,去了窗户下的沙发,也不坐,站那儿擦头发。 等他从卫生间出来,她还站在那儿,他走近拿了毛巾替她擦,一下下兜着头发。打开的空调往外喷着凉气,她揉乱的发大半往前挂着,露出颀长后颈,T恤领子被雨水打湿,贴着肩颈,若隐若现的又是那根白色肩带。 郑雷呼吸渐重有些心神不宁,垂着脑袋的宋唐忽然打了一喷嚏。 他收手:“去洗个澡吧。” “……不用了吧,下雨不热也没出汗……” “……想什么呢?” 宋唐扒着头发,没回头。 “我在你眼里是那种人?” 口气带着笑意。 她没说话,顿了顿,往卫生间走去。 再出来时穿着睡袍,腰带捆得十分紧。 郑雷在沙发上坐着,抬头看了看:“头发吹了?” “嗯。” 扒开桌上的塑料袋:“晚饭也没吃,我刚才出去买了点儿东西,过来吃吧。” 她过去坐着。 “吃泡面吗?” 她点头。 郑雷于是烧水泡面。 开水淋下去,热气腾升,窗外是雨窗内是雾。 “明天出去玩吧。” “不和大家一起吗?” “人多太吵。” 郑雪想了想:“要是他们知道我俩单独出去了怎么办?” “知道就知道,你都毕业了,我没打算瞒着。” “……我一直想找机会和郑雪说,也不知道她知道了会不会生气。” “凭什么生气?” “凭我瞒着她啊,而且还是和你在一起。” “怎么也比和别人在一起好,她迟早接受。” 递给她泡面:“趁热吃。” 她于是开始吃面。 郑雷开了电视,俩人坐沙发上看电视,视角不佳,床上才是最佳视角,但谁也不往那儿坐。 刚吃了一半儿,宋唐手机响了,郑雪打来的。 “你在哪儿呢,怎么还不回来?” 她咽下一口汤,放下泡面。 “上海下大雨,我不方便走,今晚就不回了。” “是嘛?那你明天回吗?” “不知道明天还下不下……” 郑雷看着她。 重新斟酌:“要不我在上海等你们吧。” “你那表舅很严重吗?” “……挺严重的。” “那好吧,好不容易出来玩一趟,你先跑了,下午郑雷也跑了,真没意思!” 挂了。 宋唐怔了怔,往桌上放了手机。 郑雷看她一眼,朝泡面努努下巴。 “不想吃了。” “饱了吗?” “饱了。” 他顺手拿起来吃。 宋唐惊,又有点害羞。 “……你怎么不多买一盒?” “不太饿。” “……不太饿还吃……” 小声嘀咕,但被他听见了。 “你妈不是不喜欢人剩饭吗,老这样她不说你?” “也说。” 吞下一口面,敲她额头:“不长记性。” 力道不大,带着宠溺。 吃完面俩人又看了会儿电视,外面还下着雨。没什么干的,郑雷打算去洗澡。 指指床:“你先睡。” 她没敢动。 他从电视柜下抱出一床被子,往沙发上撂了。 “我睡沙发。” 说完就去卫生间了。 宋唐这才去床上躺着,毫无睡意,听见一墙之外传来的水声,接着是刷牙的声音,然后是液体落入马桶的声音…… 她涨红了脸,往被子里藏了藏,盖住耳朵。 郑雷再出来时她也没睡着,但也不睁开眼睛。屋内亮着小灯,空调嗡嗡的响,他关了空调,开了窗户,有风灌进来,很凉爽,雨似乎已经停了。 空气中弥漫着沐浴液的味道。 他似乎掀开被子躺下了,又过了一会儿,那盏小灯也关掉了。 宋唐依然没睡着,半天才翻了个身,又过了半天才睁开眼。房间有户外高楼透进来的光,隐约能看个轮廓,她看了看窗户上未干的雨,看着郑雷从柜里抱出的那床被子,再往上看,对上一双黑漆漆的眼睛。 “睡不着?” “能睡着。” 再翻个身,面朝里,眼睛闭得相当紧。 其实那夜不知几点才睡着,比高考失眠还难受。 隔天醒得也早,郑雷没有睡懒觉的习惯,也起得早。 招呼她:“你先去。” 她便先去了卫生间。 头件事是上厕所,想到头天晚上几乎没有漏掉的声音,先开了水龙头,再开了淋浴,小了还不行,得开到最大,这才坐上马桶。 收拾完后俩人出去吃早饭。 饭还没吃完,余山打来电话:“你回来了吗?” “我在上海。” “……你不是去的无锡吗,怎么跑上海去了?” “我在上海等你们。” “你搞什么呢?” “来了再说。” 挂断了。 那会儿余山刚起床,和郭源一人端着一碗泡面。头天晚上几个男生打扑克玩太晚,天一亮又饿了,俩人泡了面才起床。 郭源:“他说什么了?” “他说他去上海了,是不是有病,一会儿无锡一会儿上海的。” “你就没发现什么吗?” “发现什么?” “亏你还是他哥儿们,这么明显都不知道。” 余山想了想:“卧槽不是吧……真的吗?卧槽……” 郭源点头,还吃着面。 “卧槽……” 终于明白:“诶呀,我嘞个去!原来是这么回事儿!这不早就很明显的事儿嘛!这俩人,藏得够深哪。” 比自己谈恋爱还兴奋。 又给郑雷打过去:“没想到这画儿里的神仙也是食人间烟火的。” “有事说事。” “我发现了你的小秘密。” 郑雷很淡定:“能被你发现的不叫秘密。” “那你藏着掖着?” “不说不等于藏着,不到时候而已,再说你不是已经知道了么。” “……” “还有事儿吗?” “郑雷你真不是人!” 挂了。 郑雷看着手机笑。 宋唐:“怎么了?” “没事儿,快吃饭,吃完带你玩。” 那之后谁也不理两个消失的人。 又过一天,大部队从苏州赶去上海,两队人马这才汇合。 郑雪拥抱宋唐:“表舅没事儿吧?需要我去看看吗?” 余山:“哪儿都有你!” “你懂个屁!” 拉着宋唐:“今晚还是咱俩一个屋睡吧,跟她们我都睡不好。” 一女生:“郑雪你忒没良心了,昨晚睡觉我还帮你盖被子呢。” 郑雪哈哈大笑:“谢谢您嘞!” 几个男生走在后。 余山一脸惊喜:“昨晚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什么时候了还装呢?” 郑雷顿了顿:“睡了一晚。” 俩男生吱哇乱叫。 “可以啊!一晚上?” “嗯,她睡床我睡沙发。” “……” 余山:“兄弟,你这……是不是哪有问题?” 郑雷不搭理他。 郭源:“行了你,人郑雷也是有女朋友的人了,操心操心你自己吧,老光棍了都。” 余山打他俩:“是不是朋友是不是朋友!” 几人先去订的房间。 郑雪如约和宋唐一间房,放行李时发现她背包上有一海豚小吊坠。 逮起来:“这挺好看的。” 宋唐笑一笑。 “在哪儿买的,送我吧?” “不行。” 一把抢过来,塞包里藏好。 “真小气!”想一想,“为什么啊?我要你什么东西你不给啊?怎么一破玩意儿还舍不得了?” 宋唐正要说。 门口来了俩人,催她们走。 她顿了顿,决定先出去玩。 到了下午,几人在路上走着时天色又变了。 郑雷伸手试了试:“又下雨了。” 郑雪:“什么叫又下雨了,无锡昨天也下雨吗?” 广场上一咖啡店。 郑雷指了指:“先去那儿坐坐吧,正好躲雨。” 大家于是往过走。 大雨说来就来,哗啦啦一阵浇个彻底。好在部分人有伞,两三个一组也能遮一遮。 到了咖啡店几人找了个圆桌坐下。 郑雷收了伞,正拾掇半开的背包。郑雪一转头,隐约看见个熟悉的东西,眼疾手快从他包里掏出来。是一串钥匙,挂着一海豚小吊坠。 郑雪楞了足足半分钟。 再看宋唐时眼神都变了:“天哪……” “郑雪。”宋唐站起来,“我不是有意瞒你的。” 看看郑雷,再看看宋唐:“天哪……” 余山看了看那只海豚,和宋唐背包上的吊坠一个样。 问郑雪:“你不是这会儿才知道吧?” 郑雪楞了:“你们都知道吗?” 余山和郭源齐点头。 郑雪撂了钥匙,似不能接受这个现实,半天不说话。 再说话时眼含热泪:“他不说就算了,你竟然也瞒着我?我对你多好啊……”指指余山和郭源,“连他们都知道了,就我不知道……” “我一直想和你说,但是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这不就一句话的事儿么,怎么还要找机会啊……” 是真哭。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我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什么时候的事儿啊?” “去、去年春天。” 余山:“可以啊!瞒了大伙儿一整年?” 郑雪啊呜一声,哭得更惨了。 宋唐手足错乱,不知该怎么安慰她。 郑雷:“行了,又不是什么坏事儿,哭什么。” 余山:“就是,搞得就像你失恋了一样,好朋友变成好嫂子,这不两全其美么!” 她还哇哇的哭:“好你个宋唐,我当你是朋友,你竟然想当我嫂子!” 第23章 大雨还在下,淋得太阳伞噼啪响。 郑雪哭了好一会儿总算接受现实,不哭了,但也高兴不起来。 “你因为他才拒绝徐洋?” 宋唐点头。 “你个花心大萝卜,先前还说喜欢徐洋呢。” 宋唐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他又冲着郑雷:“兰夏不是喜欢你吗?” “我不喜欢她。” 想一想:“难怪出国了。” 后来吃东西,她不抢了宋唐还不习惯,把东西放她面前。她顿了顿去挖她的布丁,还没挖着,被郑雷拦截,端了盘子放回去。 “吃你自己的。” 郑雪委屈。 宋唐立即把东西端回去:“你吃你吃。” 余山叹:“这匪夷所思的三角关系。” 那之后郑雷爽快多了,照顾宋唐再也不顾忌。 又过两天,这帮同学返程回家。 郑雷兄妹回家后得知一消息,他们这一片要拆迁了。 郑雪:“啊?拆迁?那我们去哪住?” 周丽萍:“随便找个地方,哪里不能住,住哪都比摊上这帮人好。” 郑鹏里:“行了,他们也不是有意的。” “这还不叫有意?” 郑雷:“怎么了?” 周丽萍:“这房子一开始你俩叔叔嫌旧不要,现在拆迁了有钱分,说什么是你爷爷留的房子,拆迁款应该分成三等份,一人一份。前几年你爷爷躺在病床上,他们才看过几回,现在好意思提分钱。” 郑雪:“咱不给他们不就完了。” “老爷子没立遗嘱,按照法律,不能不给。” 郑鹏里忽然开始咳嗽。 周丽萍替他顺胸口:“怎么又开始咳了……” 给郑鹏里倒了水照顾他吃了药,看着郑雷:“家里这事儿得处理,还得找住的地方,郑雪志愿的事儿你多操操心。” 他点头,把郑雪叫到一旁。 “我和宋唐的事儿先别和爸妈说。” 郑雪不以为然:“偏要说!” “不为我考虑你也不为宋唐考虑?” 郑雪不明白:“爸妈不同意?” “这段时间家里乱,额外的事儿就别提了,找机会我会和他们说。” “……算我帮你一回,你也得帮我。” “我已经帮你出了去苏州的钱。” “但那不是因为这事儿啊。” “都一样。” “不一样!” “……行,算我们俩欠你。” 郑雪终于赢了一回,满意的走了。 晚上被周丽萍叫去厨房帮忙时,她忽然想起郑雷说的话。 试探周丽萍:“妈,你喜欢什么样的儿媳妇啊?” “懂事大方,能照顾好你哥。” “要求这么高呢?” “这还高?” “不是,我哥找媳妇儿,他喜欢就行了,您干嘛非得提要求啊?” “不是你问的我吗?” 切几刀菜,看着她:“你哥是不是交女朋友了?” “我哪知道。”顿了顿,“你觉得宋唐怎么样?” “挺好啊。”也顿了顿,“他俩在一起了?” “我不知道。” 斩钉截铁。 “……也是,你和宋唐关系好,要真有点儿什么你不会不知道。宋唐沉稳听话,不像你,你们仨从小一起长大,以后分开住了也要多联系,像兄妹一样。” “知道了知道了……” 同一时间,宋家也在讨论拆迁的事儿。 宋学飞:“这房子是爸留下的,我和你叔叔应该一人一半。” 宋唐点头。 姥姥:“应该的应该的,回头你们找房子紧着你们仨就行,我回老家去住。” 宋学飞:“妈您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让您回老家,去哪儿我们都带着您。” 姥姥一笑,双下巴立显,更富态。 “我怕给你们添麻烦。” “不麻烦,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齐玮:“你打电话了吗,她叔叔怎么说?” “他说有房住,他不要。” “到时候把钱给他打过去就行了。” “他不收怎么办?” “那就给他存起来,保不齐以后碰上什么事儿,再给他用。” 就这么定了。 晚上郑雷给宋唐发消息:“你们搬去哪儿?” “还不知道,你们呢?” “没定。” 又问她:“想搬吗?” “不想。” “不要紧,开学你就上大学了,很少在家住,以后我去学校找你。” “还不知道什么学校呢。” “什么我也去。” 她捧着手机笑。 那之后周丽萍和郑鹏里为拆迁的事东奔西走,没时间管兄妹俩,他俩有时去宋家吃有时自己吃。 这天郑雪叫了宋唐去家里玩,郑雷约了余山打球,叫宋唐也去,宋唐嫌热拒绝了。 他拿着篮球出门,指指桌上的冰淇淋:“少吃点儿。” “知道了。” 郑雪看他出门,问宋唐:“他老这么管你?” “嗯。” “你也不嫌烦?” “还好吧,习惯了。” “这么多年我都不习惯,你竟然习惯了,你真强。” 宋唐:“中午我们在家做饭吧?” “你会做?” “不会可以学啊。” “那有什么学的,多没劲啊。” 宋唐于是一个人去做,其实也谈不上做,头天的剩米饭加个番茄鸡蛋炒熟而已。虽然把糖当成盐还放多了,但不影响吃,就是甜了点儿。两人一人一碗正吃着呢,郑雷忽然回来了。 宋唐:“你怎么回来了?你手怎么了?” 他颈上挂了绷带,半条胳膊吊在胸前。 “骨折了。” 郑雪笑:“你可真行!” 他走去沙发坐下,看见桌上的饭。 问宋唐:“哪个是你的。” 宋唐指了指,他便端起来吃。 郑雪不可思议:“你还是我认识的郑雷吗?你不是有洁癖吗?” 折的右手,左手不好使,像学吃饭的孩子,特别扭,末了还把汤汁洒到绷带上。 宋唐去厨房拿了围裙给他穿上。 郑雷:“你一会儿帮我洗个头,出汗了,难受。” 两三下吃完饭,俩人去了卫生间。 先是弓腰趴着洗手池,但他个儿太高,宋唐够不着,趴太低了他腰难受。又找了凳子放浴缸前,准备坐那儿洗,但那样容易打湿胳膊。 后来郑雷从储藏室拎了把折叠椅,摊开了放平,够他大半个身体趟上去。腿朝外,头朝里够着浴缸,半趟那儿洗。 宋唐适好了水温,从他头上淋下去。 “烫吗?” “正好。” 他头发很黑,面朝上对着天花板的灯,皮肤光洁,嘴巴周围有浅青的胡茬儿,颈上一颗痣,吞口水时喉结上下翻滚。 “闭上眼睛吧,沾了水难受。” 他不闭,看着她:“还没从这个角度看过你。” 指指下巴:“小时候摔的?” 下巴一道浅浅的疤。 她点头,摸了摸他额头上缝过的疤:“还疼吗?” “早不疼了。” 郑雪倚在门口观看:“我说你们俩,去理发店洗个头会死吗?” 宋唐反应过来:“对啊,为什么不去理发店呢?” “都洗上了去什么理发店。” 只好接着洗,洗完还负责吹。 他坐那儿,终于矮了宋唐半个肩。宋唐扒着他的头发,力道很温柔,轻风一吹来,闭上眼睛的郑雷吐了口气。 那之后他养了一个月的伤,好在家里有空调,出汗不多,他也每天擦身体,大体都不错,只是仍然不出去洗头,两三天一次,宋唐包了。 洗到后来,宋唐看他垂着眼睛玩手机,下巴挤出一道褶。 笑:“你每天跟家里躺着,双下巴都出来了。” 他伸手摸了摸:“还好吧。” 伸手摸她的:“好像是胖了点儿。” 宋唐往他头上堆泡沫:“说谁呢?” 他笑:“说我说我……” 经过头一年的恶补,这年高考俩姑娘都考上了,一个学的经济一个学的金融,还在同一个学校,离郑雷读的大学四十来公里路,几乎贯穿城市南北。俩学校之间地铁9号转4号是最近的路线,但一趟也得两个半钟头。 走的那天是郑雷送的她们,安顿好之后准备撤了。 郑雪:“放心吧,你媳妇儿我帮你盯着!” “管好你自己吧。” “唷,这么一漂亮姑娘没人帮你盯着你还挺放心?我可听说大学里的狼多的是,跟高中可不一样,再来几个徐洋那样的你能放心?” 宋唐拉她:“别说这个。” 郑雷:“军训完我来看你。” 她点头说好。 有郑雪这样的小姑子盯梢,看中宋唐的男生没几个敢凑近的。她倒不闲着,盯宋唐的间隙还替自己物色男生,这回看上了同系新生,名叫沈涛,性格外向有活力,长得也不错。 和宋唐说时,宋唐问她:“你追上了吗?” “还在努力。” “不好追啊?” “那人不是挺优秀嘛,优秀的人骄傲点儿正常。” 宋唐惊:“他还骄傲呢?” “郑雷不骄傲么?” 宋唐不说话了。 第24章 叉院大二上期很多时间都在听取各国计算机领域的报告。郑雷除了学习课业还去学校附近的咖啡馆上班,每晚七点到九点,一开始老板不想用他,试用了三天,发现他机灵勤快,而且有他在的俩小时,咖啡馆总比平时多了些顾客,便留下来。 那一年赶上微信普及,来买咖啡的女顾客十个里总有两三个问他要微信号。 “我不用微信。” “加个QQ。” “没有。” “那能告诉我你的手机号吗?” “不能。” 头也不抬。 却不知越冷越受欢迎,半个月不到,多的是慕名而来的顾客。 老板很开心,但他不乐意,这一天上完班就辞职了。 老板:“干的好好儿的为什么辞职?” “太吵。” “顾客多是好事儿啊,哪有嫌顾客吵的,别辞了,我给你加钱。” “加多少?” 老板想了想:“两百。” 他没什么反应。 “五百?” 还没反应。 “你每天就上俩小时班,我总不能给你加一千吧,别人知道了还怎么干?” “太少,我做一项目比这多几十倍。” 摘了围裙走了。 他说的不错,项目做好确实挣钱,但想卖出去并不容易,能想出别出心裁的好点子更不容易。叉院收纳全国各地的佼佼者,他郑雷虽然优秀,和大家放一块儿却并不像以前突出。 研究得继续搞,钱也得挣。去发传单,站展柜,都是现结的活儿。 晚上余山给他打电话:“我们老师布置一作业,电脑方面的,你帮我做一下呗。” “多少钱?” “卧槽有劲没劲,跟兄弟提钱?” “手头紧。” “怎么了?” “郑雪去苏州的钱我出的,没钱了。” “行啊你,够富贵啊,那不少钱呢。” “攒的,没打算花在那儿……算了,不提这。” “你爸妈不管?” “我爸治病花了不少,不想提。” “要多少啊,我给你转过去。” “你哪儿来的钱?” “问家里要呗。” “算了。” 挂了。 余山连喂几声都没拦住。 他还到处找活儿干,加上省吃俭用,半个月下来攒了不到两千。 那天正跟食堂吃馒头,被刘倩撞个正着,端了一盘炒肉放他跟前,他头也不抬。 “吃吧,我请你。” “不用。” “你已经吃了一礼拜馒头,我都看见了。” 他没出声。 “有困难你可以说啊,大家都是同学,互相帮助是应该的么。” “谢谢。”喝一口水,“我没有困难。” “那你这么拮据?” 他拧好水瓶盖站起来:“减肥。” 刘倩看着他颀长的背影,看了看盘里的肉,再看看自己胖嘟嘟的手指……咽了咽口水,撤了手,藏桌子底下了。 第二天傍晚,他收到郑雪微信:“军训结束已经两天了,宋唐收到两封情书一个告白,你再不出现,媳妇就要跟人跑了。” 他笑了笑,也不回复,揣了手机去了趟珠宝店,花一千二买了条项链,接着坐地铁去了。 到时天已经黑了,学校门口还有来往的人。 他走去女生宿舍楼,还没到楼下,发现前面有俩人,其中一人背影很熟悉。 那男孩儿骑着自行车,坐后座骑的,速度很慢,吊儿郎当。 “你就让我载你吧,我车都推来了。” “我都到了,不用你载。” 男孩儿一个拐弯,把车骑到前面,挡住她。 “不让我载那你得收礼物吧。” “我不收礼。” “我都买好了。再说,今天不是你生日么,生日礼物总要有的。” “……我不过生日。” 旁边的树下走出另外一男生,拿了捧花递给先前的男孩儿。 那男孩儿接了花递给宋唐,指指周围:“我哥儿们都看着呢,给个面子。” “宋唐。” 宋唐回头,看灯下走近的郑雷。 一脸惊喜:“你怎么来了?” 他也不说话,掏出项链给她系上。 “生日快乐。” 捧起她的脸,埋头亲上嘴。 再抬头时先前那男孩儿叫唤:“宋唐这谁啊?” 宋唐面色绯红,轻声道:“早跟你说了我有男朋友。” 男生顿了顿:“你哪个系的?” “计算机。” “什么专业?” 郑雷想了想:“计算机科学实验。” “这什么专业?” 看看自己的兄弟,大伙儿都摇头。 “没上过大学吧兄弟,大学可没这专业。” 买完零食的郑雪恰好路过,正看戏呢,看到这儿忍不了了。 “诶兄弟你有没有文化?知道什么是计算机科学实验么?” 他疑惑:“真有这专业?” “听说过叉院么?” “什么院?” “百度自己查,吓死你!”冲郑雷竖大拇指,“哥你刚才帅炸了!” 掏宋唐颈上的链子,看了看牌子:“可以啊!” 郑雷:“你呢?” “什么?” “生日礼物。” “那什么、在宿舍呢、今天太晚了,我明天给你啊宋唐。”边说边走,“你们难得见一面,我就不打扰了,我先上去了。” 宋唐笑:“她又忘了。” 郑雷牵她的手在校园里走,也没多余的话,就那么漫无目的的走,后来人群渐稀才知时间不早了。 宋唐等了半天,还掏了三遍手机看时间,郑雷一直不开口。 她只好先开口:“……不早了。” “嗯。” “……我得回宿舍了。” “我大老远来一趟,你就把我扔这儿?” “……女生宿舍也不让你进啊。”想了想,“我给你找间男宿舍。” “我不跟陌生人住一间房。” “……那怎么办?” “附近有酒店么?” “有,出校门左拐就是。” 他便往校门口走,走两步回头:“你不送我?” 于是跟上,又送他一程。 到了酒店门口,办了手续上楼,走两步又回头。 笑:“上去看看怎么了?” 宋唐想着不差这两步,便又跟他上了楼。 房间是常规布局,没什么特别。 “喝水吗?” 也不等她回答,往壶里装了水,插了电烧上。 “我看了你发的课表,明天上午没课?” “嗯。” “都会吗?” “刚开始,还行。” 他拿遥控器打开电视,挨着她坐下。宋唐顺了顺头发,摸到项链。 “谢谢你啊。” 郑雷看一眼:“喜欢就好。” 就那么开始对视。 宋唐不自在,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去了。” 还没站起来,刚一抬头,郑雷的脸已经凑近,铺天盖地的吻下来。力道不小,急又乱,磕得她舌头疼,害怕的往后躲了躲。他扶她的头,吻得更深,不让她躲。那重心便往后倒,撑不住了,砰的倒枕头上。 她睁着亮晶晶的眸子,看他眼里的柔情浓成水。他自上而下看着她,摸着她的脸,呼吸有些急促,咽了咽口水,又亲下去…… 初秋天不凉,入夜的风却有些冷。窗外有棵树,在灯影下摇晃,碾碎了并不明亮的光芒。 屋内的灯熄着,借破碎光影能模糊看个大概。 宋唐理了理皱巴巴的连衣裙,看着刮起秋风的窗外。 “怎么了?” 郑雷声音嘶哑,似刚睡了一觉。 “……疼。” 声音极轻,在寂静的夜像忽然蹿出的某种小动物,打破安宁又让人怜悯。 他伸胳膊揽她,从后面把她抱进怀里。 亲了亲嘴角,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她拱了拱背。 “怎么了?” “你太重,压到我了。” 他往后退了退,还是不放手。左手忽然一揽,将她翻了个个儿,反趴在胸口。 “换你压我。” 就那么扑在他身上,忽然笑出来。 “不困吗?” “睡不着。” 手挨着他的锁骨,轻轻摸了摸。 “你这儿还有颗痣呢。” “嗯。” 呼吸重,胸膛有节奏的起伏。 她趴在那儿,听他的心跳声。 过一会儿,又拱了拱。 “怎么了?” “热。” 踢开被子。 被他一把捞回:“等你觉得冷时就感冒了。” “出汗了。” 他顿了顿,掀了被子。 宋唐立即理了理裙子,还顺了顺肩带。 郑雷笑:“遮什么。” 她抬手打他,被他拽了手放嘴边亲了亲。 又过一会儿,宋唐去捞被子。 郑雷拦:“不是说热吗?” “这会儿不热了。” “别盖了。” “你不是说会感冒吗?” 翻身过去:“我给你热热。” “诶诶,疼着呢……” 不理她,一会儿倒也不反抗了,哼哼唧唧喘不停,娇得像朵风雨中的花。 第25章 秋风刮了一整晚,隔天树上的叶子已掉了大半。 宋唐是被楼下汽车的喇叭声吵醒的,睁眼后看了看手机,轰的从床上坐起,惊醒旁边的郑雷。 “几点了?” “十一点半。” 郑雷楞了楞,他二十年从没起过这么晚。 坐起来扒了扒头发,宋唐穿着连衣裙背对着他,胳膊挡在胸前。 “你让一下。” “嗯?” “我穿衣服。” 郑雷看了看枕头旁边的浅色内衣,刚要伸手拿,被她一把拽走。拽了就往卫生间跑,胳膊还挡着胸。 他坐在床上愣了愣,笑了。 俩人收拾好出去吃饭。户外阳光明亮,宋唐半眯着眼,看街上行走的男女,说不来什么感觉。 去饭馆吃的面,郑雷点了个小菜。 她挑花生豆吃,一颗接一颗。面上来后就吃面,一口接一口。 “周末没事儿去找我吧。” 她点头应着。 “学习上不懂的给我打电话。” 又应着。 郑雷停了筷子:“诶!” “嗯?” “你看看我行不行?” 这才抬头看他,他眼睛黑如宝石,温柔得要滴出水来。 再温柔的笑一笑,什么也不说了,挑面吃起来。 饭后宋唐送他走,在站里等着。 他伸手顺她头发,拉怀里亲一阵。 “我们学习排得很满,又这么远,没空管你,你要听话。” “嗯。” 再顺顺头发:“下课了给我打电话。” 她应着。 俩人耳鬓厮磨老半天,车来了,这才分开。 宋唐再回去时快一点了,宿舍楼前来往的姑娘要么洗衣要么聊天。 刚踏上阶梯,柱子旁忽然蹿出一人。 “好你个宋唐!夜不归宿就算了,这个点儿才回来!” 宋唐的脸腾的红了,吞吐着说不出话。 郑雪:“你们可真行!小时候是乖得不能再乖的乖宝宝,却比谁也先那什么……”看她脸色绯红,“诶那什么怎么样啊,什么感觉?” 宋唐伸手捂她的嘴,有捂死她的冲动。 郑雪揶揄就算了,回宿舍后舍友也轮番进攻。 一说:“想不到你竟然最先谈恋爱。” 二说:“而且还夜不归宿。” 三说:“这生日礼物够大的啊,把自己都献出去了,到底谁过生日、谁给谁送礼呢?” 三人齐笑。 宋唐整张脸都烫了,拿了衣服去卫生间换。 下午四节课,她格外认真,也格外力不从心,一不小心就分神,一分神就在纸上画圈圈,一个下午不知道画了多少个圈。 晚上郑雪约吃饭,有沈涛和他哥们儿。 沈涛好不容易答应了和她吃饭,她怕出什么岔子,叫上宋唐壮胆。 几人在东区食堂吃干锅。 落座后宋唐介绍:“这我闺蜜,宋唐。” 沈涛伸手:“你好。” 宋唐和他握手。 他留一头短发,顶上蓬起来,额前一道小中分,五官挺耐看。 郑雪:“你每天下午都打球吗?” “也不是每天,有空就去。” 她夹一筷子菜,贼端庄的样子:“我听说下个月有篮球比赛,你参加吗?” “有吗?” “有啊,我都打听好了。” 沈涛笑:“你消息还挺灵通。” “那是,我高中的外号就叫郑小灵通,是吧宋唐。” 宋唐点头。 米饭上来,郑雪盛了半碗:“晚上不敢多吃。” 给宋唐盛了满碗:“你不吃饱会饿,吃完再给你盛。” 宋唐想,还真是变了啊,以前喜欢谁都是横冲直撞的直接上,现在还知道迂回了。 沈涛朋友笑:“看不出来,你挺瘦还挺能吃。” 宋唐:“现在都是瘦子能吃,吃不多的反而胖。” 忽然感觉有道凌厉的目光劈过来。 补充:“也有例外,像郑雪这种懂得控制的女孩儿才是真的胖不起来。” 那哥们儿问宋唐:“你多大了?” “她结婚了,就是看上去小点儿。” 哥们儿惊:“结婚?” 宋唐也惊:“快、快了。” “到法定年龄了么就结婚?” “……先订婚。” 这次约饭还不错,沈涛答应有空再和她吃饭。 回宿舍时宋唐问:“你真喜欢他啊?” “你有多喜欢郑雷我就有多喜欢他。” 宋唐想了想:“那你为什么喜欢他?” “你为什么喜欢郑雷?” “……你老拿郑雷堵我。” “不是堵你,是类比,不然你不明白。” “你什么时候连类比也学会了。” “少和余山混,说话的味儿都变了。” 宋唐惊:“我什么时候和他混了。” “郑雷不是和他关系好么,等于你和他关系也好了。” “这也能划等号?” “反正在喜欢沈涛这事儿上谁也不能阻拦我。” 宋唐有时挺羡慕郑雪,她身上仿佛有使不完的拼劲,错过了不回头,决定了往前冲。 周末,宋唐去看郑雷。 郑雷带她去吃麻辣香锅。 宋唐:“你不是不爱吃这吗?” “他们说食堂最好吃的就是这。” 俩人等了会儿,又来了三人,都是郑雷朋友。 “你叫宋唐吧?我在郑雷手机里看过你的照片,本人比照片漂亮啊。” 她礼貌的说谢谢。 郑雷介绍,其中一人是同班同学,另外俩人是室友。 落座后几人开始吃饭,郑雷照顾宋唐,总给她夹菜。 一人说:“平常总是冷冰冰,还以为你不会照顾人呢。” 二说:“那得看是谁啊,你肯定是指望不上了。” “我准备给自己编个女朋友,吃饭时也让女朋友给我夹菜。” 那人笑:“上回那作业你完成了么?” “马马虎虎,被教授批了一顿,说我不用心。” “那你用点儿心啊,要是编不出女朋友谁给你夹菜啊。” “编不出女朋友我就去学博弈论。” “你已经定了方向?” “说说而已,也可能是量子信息或者复杂性理论。” 那人问郑雷:“你定了吗?” “还没,想再看看。” 看宋唐一脸懵。 那人笑:“是不是不知道我们说什么?搞计算机的就这样,我给你解释解释啊,博弈论是现代数学的新分支,属于运筹学的学科,主要研究公式化了的激励结构间的相互作用……” 郑雷:“别说了,费她脑子。” 几人乐呵呵的笑。 饭后一同学递给她一袋酸奶:“我们学校自产的,很好喝,你尝尝。” 她便喝着酸奶和郑雷在校园里散步。 郑雷领她去实验楼,指着大屏幕:“上回情人节给你发的照片就是在这儿弄的。” 又说:“这两天好些,夏天楼里特别热。” “不开空调吗?” “省钱,开的晚。他们开玩笑说是因为楼里男性太多了,其实是设备太多,大都在运转,加上地理位置不佳造成的,有人专门为这事儿给校长写信,还提了三项解决措施。” “最后实行了吗?” “校长回信,就无法开展措施这事儿罗列了四点。” “天哪……” 他笑了笑,又领她去湖边、去操场,一路逛了出去。 半路上郑雷忽然接到一电话,让他赶紧完成一项工作。他带着宋唐去了不远处的一家咖啡馆。 往桌上敲两下,柜台里的人就递给他一部手提电脑。 “存这儿的,这儿安静,我没事老过来。” 指指窗外:“那有秋千,你去玩儿吧。” 她便出去玩秋千。 郑雷在落地窗前坐着,飞速敲着键盘。宋唐隔着玻璃探头,看见屏幕上全是英文,冲他笑了笑,自己玩去了。 后来也不知几点,天已经黑透了。 郑雷出去时,她已经坐在秋千上打不知道第多少个转。 又一圈转完,看见他。 “做完啦?” 嗓子都哑了。 郑雷走去和她一起坐,一坐下去整个秋千都不好了,一点儿不能动。 宋唐伸长了腿摇晃,假装秋千还能动。 看一眼郑雷:“你就不能这样,你腿太长了。” 满面笑容,好像腿短很得意似的。 “饿吗,带你去吃东西?” 她点头。 二人去食堂吃的瓦罐汤,一人一罐,温和暖胃。 吃完后去附近开了间房,宋唐坐床上看电视,他洗完澡出来逮住她就亲。 碰一下肩,啪一声响,缩回去,再碰一下腰,又啪的一响,又缩回去。 笑:“脱了吧?你这毛衣老电我。” 便动手掀了她的衣服。 没一会儿,忽然站起来:“等我一下。” 穿好衣服出去了。 没两分钟,又回来了。 “你干嘛去了?” 他正拆包装,朝她扬了扬手:“买这个。” 宋唐看清,满脸通红,蹿去卫生间躲着了。 第26章 躲不过啊,人跟门口堵着呢,叫半天不出来,开门闯进去了…… 那一阵好些日子都这么过的,不是他看她,就是她看他。 后期宋唐和他几个朋友混的很熟,常常在他搞研究时跟那几个打乒乓球,运动恋爱两不误,连球技都涨了不少。 郑雪和沈涛也有进展,在那次球赛后俩人终于确定关系。 这个周末俩人请郑雷他们俩吃火锅。 郑雷要了瓶啤酒,倒给沈涛。 沈涛摆手:“我不喝酒。” 郑雷没说什么,给自己倒了一杯。 郑雪前后张罗,拿开水烫碗,递纸巾给沈涛擦手。 “沈涛不爱吃羊肉,我们先煮牛肉吧?” 宋唐点头:“依你。” 边煮牛肉边给沈涛弄蘸料,就差没一筷筷喂他嘴里了。 沈涛吃一口,皱了皱眉。 “怎么了,不好吃吗?” “醋放多了。” “我给你换一碗。” 又跑去张罗了。 宋唐:“她对你真好。” 沈涛笑了笑:“上次篮球赛她给我助威,还专门弄了一条幅,请我们整队的人喝水,太可爱了。后来我请她们宿舍吃了顿饭,总算通过考验。” 宋唐勉强松口气。 郑雪已经回来:“说我什么坏话呢?” “哪敢说你坏话。” “我都听见了。”冲着宋唐,“那天特逗,我请他们队喝水,完了跟他说这是我最后一次来看你了。他问我怎么了,我说我追你这么久你都无动于衷我累了,他说他没有,也不对我说别的,等我都要走了才开口,你知道他说的什么吗?” “什么?” “我真没有对你无动于衷。” 几人都笑了,沈涛也笑,有些不好意思。 郑雪:“你们当时怎么确定的关系?这么久我都不知道呢。” 宋唐大致说了一遍。 郑雪拍案叫绝:“真有你的啊哥,这不就是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嘛。” 郑雷:“总算用对了俗语,余山功不可没。” “能不提他么!”摇摇头,“你也真是,这种事发个短信不就完了,打个电话也行啊,吃饱了撑的还专门跑一趟。” 沈涛:“爱情让人变笨。” 她立即点头:“有道理。” 饭后几人原计划骑车回,车都推上了,沈涛站那儿不动。 郑雪:“你怎么了?” “想走一走。” 郑雪立即丢了车:“我陪你。” 于是俩人散步去了。 宋唐和郑雷并排骑着车。 “你觉得沈涛怎么样?” “不是我对象,不管。” “那就是谈不上喜欢了……她都不像她了。” “再怎么不像也是她自愿的。” “你不管?” “这种事没法管。”看着前方,“宋唐。” “嗯?” “我们比赛谁骑得快。” 说完就骑走了。 宋唐卯足了劲跟后头追,人腿长,卯足劲也差他一大截。 实在落得远了,郑雷撒开了腿架着车等她一阵,刚要追上,又骑走了。 宋唐喘气:“诶,你幼不幼稚?” 他还在骑,头发被夜风吹起来,转头一笑,露出洁白的牙。 隔天校园艺术节,宋唐她们学校搞的。郑雷为这事儿没回,彩排时就坐观众席等她。那一阵名叫gee的韩文歌热潮还未褪去,她们也跳的这首。 老站中间的是个头最高的姑娘,穿着短靴披着发,腰很灵活。看观众席第三排中央坐着个圆领绿毛衣男生,那腰扭得更灵活,蛇一般。 郑雷坐那儿,手里拿着杯奶茶,也不喝,目不斜视看着台上,乍一看更像一幅画了。 一曲结束,高个儿姑娘去了后台。后台乱成一团,化妆的化妆换衣服的换衣服。 有人拍拍她的背:“找你呢。” 一转头,绿毛衣的大高个儿朝她走近。那姑娘笑,一个笑容还没露全,大高个儿越过她走到了最里面。 宋唐已经化好妆,正穿鞋,一只脚进去一半。 抬头:“怎么到这儿来了。” 郑雷看她穿的短裙:“不冷?” “还行,一会儿跳完就换了。” 穿好一只,又去穿另一只。 他递给她奶茶,她伸手接,被躲过,直接放到她嘴边。 她就着吸管喝一口,抬脖子冲着他甜甜的笑。 他拿了椅子上的羽绒服:“我给你拿上,跳完就走,去吃饭。” “吃什么?” “想吃什么吃什么。” 便跳舞去了,几分钟的事儿。 结束后他果然在门口等着,看她露出两条腿,踩着露脚面的高跟鞋。拎了衣服兜头一罩,把整个人都罩住,扶着走了一段儿,掀了帽子把脸也盖住。 宋唐诶呀了一声:“看不见路了都。” 又给她扒下来一点儿。 她穿不惯高跟鞋,走路踉踉跄跄。 郑雷领她到路边的花坛坐下,从袋子里拿出鞋袜。 冷风一吹,那脚背都红了,冒着几根青筋。 又揉了揉:“这裙子也太短了。” “跳舞的时候穿,平常不这样穿。” 他没出声,先穿袜子。俩袜子是彩色条纹,五颜六色很鲜艳,忽的记起那一年在他家暖气片上烤袜子的事儿。 “喜欢这颜色?” “和郑雪一起买的。” 笑:“她打小找不出整双的来。” “都买一样的就行了。” “看来你比她好不了多少。” 穿好袜子穿鞋。 宋唐挣了挣:“还没穿裤子呢。” 又拿了裤子从脚尖套上去,直套上腰,外层羽绒服挡着,俩人看上去特别不正经。 隔天上大课。 郑雪在中间占了个座儿,沈涛赶着点儿去的,给她带了早餐。 她捧着豆浆一脸甜蜜,没上一会儿就开了小差,看沈涛滑手机玩。 “看什么呢?” 沈涛把手机递给她。 “买鞋啊?” 摇摇头:“太贵。” 郑雪看了看,两千多,又算了一下,再俩星期是他生日。 下了课便给周丽萍打电话,还没拨出去又愣住了,周丽萍肯定会刨根问底,免不了一顿骂。 于是打给郑雷。 郑雷:“你要这么多钱干什么?” “有用啊,算我借你的,以后还你。” “上次去苏州的钱你不是省下了么。” “差不多花光了。” “都干什么了?” “诶你别老教育我行不行?借不借吧?” “不借。” “你给宋唐买项链都舍得,怎么就不能借我点钱了?” “你和宋唐不一样。” “我去,有你的啊,有了媳妇忘了妹,绝交!” 挂了。 打给宋唐:“借我点钱呗?” “要多少?” “两千。” “……两千没有,两百行吗?” 又挂了。 自寻出路,跟一学姐卖电话卡,一幢楼一幢楼的跑,挨个寝室推销,一礼拜下来挣了一百五,减去本金一百块,赚了五十。 又去摆地摊,进了一批袜子挂件小玩意儿,躲着沈涛去的。还把小生意发到朋友圈,每天好几条。 第三日收到一留言:“你这样离当白领又远了一步。” 回复:“滚。” 余山笑,两分钟后打给她。 “遇上困难了?” “你怎么知道?” “你一躺着都嫌坐着累的人,突然这么勤快,肯定碰上事儿了呗。” 她切了一声。 “说吧,什么事儿,看我能不能帮上忙。” “想借钱你有么?” “多少?” “两千。”补充,“两千二百五也行。” “你才二百五呢。” “没跟你开玩笑,我不是差两千么,上礼拜赚了五十,这礼拜进货又花了三百,多整了二百五出去。” “想不到啊,你古诗学不好,还挺会算账。” 郑雪:“你打电话就为了挤兑我呢?” “也不是。你们兄妹俩搞什么呢,扎堆儿借钱。” “……我哥跟你借钱了?” “有一阵了,但他最后也没从我这儿拿钱。” “那他哪来的钱?” “我怎么知道,他那钱都干什么了?” “没猜错的话,应该是给宋唐买项链了。” “唷,还挺浪漫。” 郑雪想了想:“他不是跟家里要的吧,从小我妈就偏心他,肯定给他钱了。” “不能吧。那天他说你爸生病花了家里不少钱,那意思肯定不会向家里要了。” 郑雪顿了顿,没出声。 “行了,不跟你说了,忙着呢。” 挂了。 郑雪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借钱的事儿说飘了,差点儿把他拉黑。 半小时后手机响了,打开来看是一则转账消息,余山发的。 点开来看,两千二百五。 附一则文字:“却秦不受赏,击晋宁为功。” 郑雪回一句:“说人话。” 又附一则:“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第27章 两星期后沈涛拆生日礼物,看见球鞋高兴坏了,抱着郑雪都快落泪了。 问:“你哪来的钱呢?” “攒的。” 再抱一抱:“你真好!” 郑雪在他怀里乐坏了。 那会儿赶上放寒假,俩人不舍分别。 郑雪安慰:“我找机会去陕西看你。” “说好了啊,你来我带你玩,陕西可好玩了。” 就那么各回各家了。 那时候因为拆迁的事儿,郑宋两家住得远了,郑鹏里因病长休,很久不去单位,和宋学飞基本没见过面,两家再不像以前来往密切。 郑家新租的房虽然没有小院但也够住。 兄妹俩进家时郑鹏里正在阳台的躺椅上晒太阳,旁边一壶茶,护栏下几盆花。 咳嗽两声,一转头:“放假了?” 又咳两声。 他双眼浮肿,双鬓斑白,看上去老了许多。 “好些了吗?” “好多了。” 还咳。 周丽萍从厨房端出一碗中药。 “大夫说这病不是一天两天了,得养着,加上他心脏的毛病,更得多休息。” 放下药。 “我看看你俩!” 俩孩子站屋中央让她看。 “郑雷好像瘦了。” 郑雪翻白眼:“您儿子在您眼里什么时候胖过呀,看一次瘦一次,照您这速度,明年就剩一把骨头了。” “那可不,不像你,就知道吃。” 上手捏她的脸:“是不是又吃胖了?” 她吱哇乱叫,却不躲。 晚上周丽萍在厨房做饭,郑雷进去倒水时撞见她切水果。 “这么点儿?” “你爸不能吃凉的,我也不爱吃这,就你们俩能吃多少。” 他想起以前家中四季水果从未断过,经常有吃不了放坏的事儿。 “……我爸不上班单位没意见?” “能有什么意见,身体这事儿谁说了也不算。再说他想回去上班人还不让呢,怕出个什么事儿担责任。” “职位呢?” “不干活还有什么职位。” “……减工资吗?” “基本工资还是有的,部分药费也能报销。”看着他,“好好儿上你的学,不该你操心的别操心。” 他没说什么,倒了水出去了。 新房间间屋都相连,厨房紧邻小阳台,阳台靠里隔着一卫生间,靠外搁着台洗衣机。那会儿郑雪正往洗衣机里丢衣服,一字不落全听见了。 她开了洗衣机,看小阳台外挂着一串爬山虎,凛冬时节,枯如稻草。 晚饭后去郑雷房里。 “干嘛呢?” “写作业。” “你们寒假还有作业呢?” 不理她。 “……你给宋唐买那项链花了多少钱呢?” 郑雷抬眉看她一眼:“你那天跟我借钱就为这事儿?” “甭管我为的什么事儿,你就告我花多少钱就完了。” 郑雷停住敲键盘的手:“郑雪。” 难得严肃,吓她一跳。 “你已经成年了,很多事情要过脑子,谁的钱都不是白来的……” “行行行……我怕了你了,不问还不行吗。” 又出去了。 想了想,给余山发微信:上次的钱打个欠条吧,我肯定会还你的。 余山回:“我也没说不让你还啊,你哥说你了?” “你跟我哥说了???” “要我跟他说吗?” “住嘴!” 余山看着手机笑,回语音:“怼天怼地跟一小霸王似的,你也有害怕的时候呢?” “反正我会还你。” “行,我等着。” 宋家今晚菜式丰富,为了迎接宋唐。 宋学飞亲自下厨做了条红烧鱼,齐玮煮了一锅汤。 姥姥指着西红柿炒蛋:“我做的呢,快尝尝。” “你姥姥知道你今天要回来,专门去厨房给你做的。” 宋唐:“谢谢姥姥。” “不谢不谢,快吃吧孩子。” 吃完饭又冲她招招手:“跟我来。” 宋唐跟着去了她的房间,房间不大,但采光好,一屋子阳光,暖意十足。墙角一张老藤椅,椅上一蒲团,蒲团上窝着只胖猫。 宋唐去逮:“您还养了只猫呢。” “你妈给我买的,说是咱现在没有小院儿了,我腿脚不好也不能老下楼找人聊天,就买了只猫让我逗着玩。” 宋唐抱着猫,看了看屋子。床不宽但整洁有序,靠墙一面衣柜,靠窗一张书桌,桌上放着水杯和两本皱巴巴的旧书。 “住得惯吗?” “住得惯,你爸妈待我好,你小叔叔上个周末还来看我呢。” 那只猫在她怀里懒洋洋的翻了个身。 宋唐低头一看:“睡着了。” “老啦,跟我一样,容易犯困。” 一老一小又去客厅。 宋学飞从壁柜里拿出两盒茶叶。 “宋唐啊,明天你去郑雪家一趟,也看看你郑叔叔,他就爱喝茶,这是我专门留给他的。” 于是隔天一早,宋唐坐车去了郑家。 到时周丽萍和郑鹏里都不在。 郑雪:“他俩还为拆迁的事儿忙呢,明天下午才能回来。” 仨人在家吃的剩饭。新家新感觉,外面天又冷,他们哪也没去就在家待着。 下午郑雷在房间忙,宋唐就在旁边陪着,一会儿就睡着了,再醒来时天都黑了。 她看了看时间,准备回。 “不早了,外面冷,今晚就住这儿吧。” “……那我和郑雪睡。” 郑雷没说什么。 临睡时郑雪却不乐意:“你在这儿我怎么跟沈涛视频啊。” “你视你的,我不出声,不打扰你们。” “那也很别扭啊。” “……那我先去外面,等你们视频完了再回来睡。” “我们晚上睡觉都不挂电话的。” 宋唐无语:“那怎么办,我去睡沙发吧。” “你睡沙发我哥不得宰了我啊。” “……行,我去跟他说……” “谢谢你啊宋唐,爱你,么么哒。” 开视频去了。 宋唐无奈敲响郑雷的门。 “郑雪和沈涛打电话呢,我在那儿不方便。” 郑雷合上书,看着她,也不说话。 “……要不、我睡沙发?” “睡沙发也轮不上你。” 抱了被子出去了。 宋唐高兴,往床上一趴,半天不动。翻了个身,看着天花板,看看衣橱又看看书桌,郑雷可真爱学习,桌上都是书。 桌上还有一沙漏,眼瞧着见底,就差一点儿了,忽然房门被砰一下打开。 宋唐吓一跳,看着抱着被子回来的郑雷。 “有床不睡为什么睡沙发。” 也躺上去了。 宋唐慌忙起来:“不行啊,这是你家。” “在我家更要睡我的床了。” “你去你爸妈那屋睡吧。” “睡不惯。” 她去更不合适了。 还没想明白,郑雷抱怀里亲起来:“凭什么分开睡。” …… 第二天宋唐醒得早,去了趟卫生间,再出来时听见门口有动静,还没反应过来房门就被打开了。 周丽萍手上提着一袋子菜,一脸懵。 “阿、阿姨好!”看见随后的郑鹏里,“叔叔好!” “你好啊宋唐,什么时候来的?” “昨、昨天……”挠挠头,“郑雪还睡着呢,我先进去找她。” 去郑雪屋了。 周丽萍看她身上穿的卫衣,明显大出几个号,而且衣服颜色她很熟悉。 郑鹏里催:“进去吧,站这儿干嘛。” 她挪了个位,让郑鹏里先进,跟那儿站了好一会儿才提着菜去了厨房。 躲进郑雪屋里的宋唐吓坏了,靠着门半天不动。 郑雪也刚醒,翻身一睁眼看门口站了个人。 “卧槽你干什么呀,大早上的吓死我!” 她竖起食指连连比嘘。 郑雪紧张:“怎么了?” “你爸妈回来了。” “回来就回来呗,你又不是没见过。” 她吞吞吐吐,一脸慌张。 郑雪这才看见她穿了不合身的卫衣,脚上一双拖鞋,腿是光着的,那模样不像穿了裤子。 笑容便怪起来了:“可以啊!你们俩太疯狂了吧!” 宋唐打她:“怎么办啊,你不是说他们下午才回来吗?” “提前办完事儿了吧,这谁能说得准。” “怎么办……” “怕什么,我妈挺喜欢你的,别担心。” “那也不能这样啊,太不正式了。” “谁让你们啊,一晚上也等不了。” 她的脸通红。 “行了,我找衣服给你穿,就说昨晚跟我一个屋睡的。” 于是穿了郑雪的衣服,理了又理,规矩得不能更规矩才出去。 郑鹏里招呼她喝茶,她规规矩矩坐那儿,脸还有些红。 两分钟后,郑雷出来了,看见沙发上的人愣了愣。 宋唐朝他使眼色,他顿了顿,返回房间捣鼓一阵,去卫生间洗漱了。 再出来时衣衫整洁、神清气爽。 去厨房看周丽萍:“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 周丽萍在灶台忙碌,头也不回:“睡得好吗?” “还行。”问,“事儿都处理了吗?” “哪那么容易处理。” 摘了几根菜,撂篮子里:“家里够乱了,你们俩懂点事儿,别给家里添乱。” 郑雷看着她:“我添乱了吗?” 俩人对视,谁也不开口说话了。 周丽萍:“郑雪!” “诶!” “你来一下。” 看着郑雷:“出去吧,我跟郑雪说几句话。” 他站了会儿,还是出去了。 “怎么了妈?” “宋唐什么时候来的?” “昨天。我叫她来的,咱不是搬新家了么,她也没来过,叫过来玩玩。” 周丽萍看着她:“跟你睡的?” “是啊,不然跟谁睡,那丫头看着文静,睡相可不好了,一晚上蹬我多少回。” “她睡觉不是不乱动吗?” “谁说的?” “小时候你俩老睡一个屋,我知道啊。” 郑雪傻了。 周丽萍还摘菜:“你是我闺女,眨个眼睛我就知道你撒什么慌。” 第28章 “……那又怎么样呢,宋唐你看着长大的,你不也挺喜欢嘛。” “这是俩码事儿。” “周女士,说话别老上纲上线的!” “别跟我贫。跟你哥说,这事儿让他好好儿想想。” “我哥是什么人啊,他能干没想好的事儿?别这样,您不一直挺温柔大方的么,怎么突然变这样,我都害怕了。” 周丽萍撵她:“出去吧,挡着我干活了。” “妈……” “出去。” 出去了。 宋唐熟悉郑家很多年,尽管郑雷郑雪面上看着无异,但有点儿风吹草动她还是能感受到的。 郑鹏里在客厅坐着,不便三人交流。 郑雷淡定极了,还剥桔子,剥完递给她。 她正襟危坐的摆摆手。 郑雷坚持。 她便拿了吃,像完成任务一样,没心思品味儿。忽然又想起一事儿,便拿了昨天带来的东西交给郑鹏里。 “郑叔叔,这是我爸让我给您送来的。” 郑鹏里很高兴:“替我谢谢你爸啊。” 恰逢周丽萍从厨房出来。 “瞧瞧,老宋这人多有心,这么久不见还惦记我呢,专门让宋唐送来茶叶。” 周丽萍:“谢谢你啊宋唐。” 面带微笑,看不出什么。 “不客气。” 宋唐站起来,提出要走。 几人挽留,她坚持,就走了。 周丽萍面带微笑目送她,却说不出再来家里玩这种话。 看见郑雷也换鞋。 “你干嘛?” “出去一趟。” “干什么去?” “有事儿。” 砰的关了门,也走了。 俩人下楼走出小区。 “你妈知道了,怎么办?” “怕什么,迟早得知道。” “昨晚就不该……唉,这样被撞个正着,她肯定不喜欢我了。” 揉她脑袋。 “别想那么多,事发突然她一时消化不了而已。” 再回去时家里氛围很微妙。 郑雪坐沙发上灰溜溜的摸鼻子,周丽萍还在厨房忙碌,郑鹏里跟阳台坐着,头朝外看楼下的树。 郑雪朝他比口型,指指俩人:“吵架了。” 他把钥匙往桌上一撂,动静不小。 “怎么了?” 声音也不小。 郑鹏里回头:“你回来的正好,刚才她俩说我还不信,你真跟宋唐谈恋爱了?” “本来打算过一阵找个正式场合和你们说,今天不凑巧,撞上了。” “撞上了就撞上了,谈恋爱是好事儿,宋唐这姑娘不错,好好儿处。” 周丽萍从厨房出来:“处什么处,宋唐这姑娘当妹妹照顾还行,当什么女朋友。” 郑鹏里喝一口热水:“我看挺好。孩子谈恋爱,他自己喜欢就成,再说宋唐是咱看着长大的,互相都了解,有什么不好?” 郑雪:“我爸说得对,宋唐性格多好啊,这么多年都没和我吵过架。你不喜欢她,难不成喜欢那种跟你唱反调的女人当你儿媳妇?” “你们三个一伙,我说不过你们,你们就跟我作对吧!” 看着郑雷:“你打小聪明,你是什么样的人你自己最清楚,应该知道什么样的适合你什么样的不适合,非要照着喜欢的来,有你苦吃!” 说完又去厨房了。 客厅一阵沉默。 郑鹏里:“甭搭理她,孩子大了有女朋友了,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不再是母亲,她有种失落感罢了。” 郑雪:“那如果我有男朋友了,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不再是你,你会失落吗?” 郑鹏里看着她:“也会,但我比你妈想得开,你们总要和我们分开的,有人代替我们陪伴你们是件好事儿。” 说完又是一阵咳。 回家后的宋唐坐立不安。 齐玮不理解:“怎么去了一趟,连衣服也换了。” “郑雪的。” “他们家都挺好的?” “挺好。” 齐玮看着她:“我怎么感觉你不太好,出什么事儿了吗?” “没有。”顿了顿,“我爸呢?” “上班呢。” 点点头,回房间了,等中午宋学飞回家一起吃饭。 吃完饭,鼓足了勇气:“我有件事要和你们说。” 大家放下筷子,齐齐看着她。 “……我、我……谈恋爱了……” 空气凝固好几秒钟。 齐玮:“真的啊?是谁啊?有照片吗,给我看看?” 宋学飞:“是嘛?”想一想,“你这个年纪谈谈恋爱倒也正常。” 姥姥:“咱家小丫头长大啰!” …… 发言完毕,又都看着她。 “……你们认识,是郑雷……” 这回姥姥最先发言:“郑家那小子啊,你们关系一直不错,越走越近,不错不错。” 齐玮有点儿懵:“郑雷吗?怎么可能……”想起来,拍桌,“上回来咱家吃饺子那晚,是不是冲你来的?” 她犹豫着点了点头。 “你那会儿才还上高中啊,怎么能这样呢,这不是耽误学习么,太不懂事儿了。” “……不是也考上了么……还是他给补的习……” 齐玮总结:“就这补习闹的。” 宋学飞:“郑雷挺好,懂事有礼貌,你和他在一起我们也放心。”顿了顿,“找个机会我和老郑聊聊,商量商量聘礼的事儿。” “哪跟哪呀,孩子们还小,说这些太早,先处着吧。” “行,那就先处着,好好儿处啊。” 宋唐点点头,最终也没敢提周丽萍对这事儿的态度。 年根儿上郑家又出一事儿。 一家四口准备吃午饭那会儿,忽然有人砸门,是真砸。 门一打开,是郑鹏里俩弟弟,还带了几个人,为拆迁款的事儿吵起来。吵得人仰马翻,连警察也给招来了,双方又去警局备案。 折腾一天再回去,郑鹏里劝:“要不就平分了吧,人也有道理。” 周丽萍:“律师都请好了你这么说什么意思?再说我也不是为了钱,是为了一口气,凭什么让他们欺负!以前你好也就罢了,我不和他们争,你这两年治病花了多少钱你不知道?俩孩子刚上大 学,万一考虑出国你能不让他们去?去的话能不给钱?” 那会儿郑雷正伏在桌上查资料,听见争吵抬了脖子,盯着书柜老半天没动弹。 年一过,新的学期又到来。 郑雷他们开始着手研究方向,他比宋唐忙很多,总是宋唐去看他。 周四下午他们开展学术交流茶话会,宋唐在图书馆等他,一等就是一下午。 他忙完了去图书馆寻人,桌上的人已经昏昏欲睡,连书都拿倒了。 他站旁边等了会儿,伸手弹她脑门。 宋唐猛的惊醒:“完啦?” “想吃什么?” “麻辣香锅。” “走。” 带去吃饭了。 “一会儿吃完饭我想去买个帽子。” 看他迟疑:“又有事儿啊?” “没事,我陪你去。” “……还是我陪你吧,省的误了事儿你老师又骂你。” “不买帽子了?” “天热了,不戴了。” 饭后带她去咖啡馆,她坐着坐着就躺下了,躺了会儿就快睡着了。 郑雷拿了外套罩在她身上,她翻了个身,腿一蜷,被衣服盖个严实。 “矮个儿还是有好处的,能当被子盖。” 很得意。 郑雷笑,摸摸她的脸,俯身亲一口。 “睡吧,弄完了我叫你。” 她点点头,合眼睡觉去了。 那一阵郑雪和沈涛正闹别扭,起因是寒假说好的去陕西但郑雪没去。 沈涛不高兴:“我等了你一个寒假,你放我鸽子。” “家里有事儿我也不能说走就走啊,再说咱这不是又见着了么。” 其实哄一哄也就好了。 俩人去上课,路上碰上许多熟人。 一说:“诶郑雪上回你卖我那袜子还挺好穿。” “是嘛,那你再找我买啊,我送货上门!” 二说:“郑雪你之前卖那电话卡还有吗,我想再来两张。” “可以啊!你哪间宿舍,中午我给你送去!” 三说:“郑雪你还卖上回那香皂吗?” “早不卖了,不过你要想要我能给你弄来。” “谢谢你啊。” “甭客气!” 沈涛笑:“怎么谁你也认识?” “我郑小灵通的外号可不是白来的。” “怎么突然想起卖东西了?”看着她,“缺钱啊?” “不是,兴趣嘛,我这人闲不住。” “照你这趋势发展,怕是毕业了我得叫你一声郑总。” 郑雪拍他胸:“客气了。” 经常一顿饭也吃得急匆匆,忙着回去送货呢。 一个月后余山收到一转账红包,共五百。 打过去:“你不是从事什么非法活动吧?” “你丫会不会说话!” 笑:“我这不是关心你么,怕你为了钱被人骗了走上什么歪路。” “走歪路才这点钱?” “也是。那你怎么挣的?” “不该管的别管,收你的钱就行了。” “想不到你对这事儿这么认真。” “那是!我郑雪说到就会做到,这是我的人生信仰。” “信仰不是这么用的。” “都一样。” 挂了。 余山放下手机继续看书。 对铺的兄弟从床上探出颗头:“那个仰慕你才华的女生又给我发消息了,问你怎么不理她。” “她在校刊上发文章了么?” “没有吧。” “那算了。” “为什么?” “我对说到做不到的女生没兴趣。” 第29章 春夏交替气温易变,穿厚了天热穿薄了天冷,宋唐在这种难以捉摸中感冒了。 去看郑雷时眼睛都泡了,鼻子也红着,头发乱蓬蓬的。 “怎么几天不见变成了小乞丐。” “感冒了。” 嗓子也哑了。 “你说你什么时候才能让我省心。” “不怪我,这天儿老变。” “那我怎么没感冒啊?” 宋唐想了想:“你也快了吧。” 敲她脑门:“就不能盼点儿好。” 领她去实验室。 “坐这儿等我。” 往外走。 “干嘛去?” “买药。” 她便老实坐着。 实验室还有一同学。 和她打招呼:“又来看你家哥哥了?” 她点头。 “咱俩好久没切磋球技了,有没有兴趣来两局?” 摇头:“头疼。” “出出汗就好了。” 还是摇头。 “得!”给她一小玩意儿,“我做的模型,玩吧。” “谢谢啊。” “客气。” 真开始玩了。 那同学笑:“你还挺容易满足。” 她坐上一转椅,拿着模型一转头,对上郑雷的电脑。 屏幕上新收一封邮件,她点了点,弹出一密码框。不点了,只盯着发件人的名字:lareina。 兰夏的外文名也叫larelina。 那之后好半天没动,也不知想了些啥。 郑雷回来了,盯着她喝水吃药。 “再等我一会儿,弄完了就走。” 她点头。 郑雷看了看她,埋头亲了亲嘴:“小可怜。” 她躲,没躲开。 撒娇:“我感冒了呀。” “气候多变,不怪你。” “秀恩爱死得快啊!” 那同学盯着电脑屏幕,还戴着耳机,说话声音贼大。 郑雷笑了笑,忙去了。 晚上带她去食堂喝粥。 喝完粥又盯着她吃药,再陪着睡。 药效上来,宋唐睡得沉,迷糊中感到不适。 一睁眼,看身上压着个人。 打他:“我都生病了!” 哄:“出出汗就好了。” “你就不能等我好了?” “想你了么。”亲她耳朵,“你不想我?” “……不想。” 笑:“说什么?” 使劲儿了,她往后一缩,还打他。 有气无力,像水上的草。 隔天一早,宋唐病已转好,神清气爽还洗了个澡。 “还不起来?” “……昨天的药还有么?” 嗓子全哑了,还咳一声。 宋唐好气又好笑:“谁让你……” 倒水让他吃药。 俩人反过来了,早上中午还得吃粥。 下午宋唐准备回了。 郑雷想起一事儿:“你下学期什么打算?” “……学习啊。” “毕业之后呢,想过没有?” “……还有三年呢,到时候再说吧。” “不做好打算到时候来不及怎么办?” “……那我再想想?” “嗯。”看着她,“我申请了下学期的交换生。” “去哪里?” “MIT。奖学金也拿到了,申请书前天刚递上去。” 宋唐愣了。 “就一学期,很快就过去了,你好好儿学习,等我回来。” 他说的云淡风轻,似乎她再聊这事儿就太较真了。 他也看出来了,抱了抱她:“你知道我有了想法就会去做,不然会后悔。” 又哄了半天。 最后走的时候似乎也不那么气了。 周二约郑雪吃饭,吃她最爱的涮锅。 郑雪听她说了这事儿。 “他从小不就那样么,就知道学学学考考考,有这机会当然会去了,又不是不回来了。” “可也应该和我说一声啊。” “不是和你说了么,不说你能知道啊?” 看了看她:“你是不是担心他出国了被别的女生勾引呢?” 她没出声。 “放心吧,那么容易被勾走早就出事儿了,你以为他们学校没有人喜欢他呢?” “我那天在他电脑里看见兰夏发的邮件了。” 郑雪惊。 “是和兰夏一样的名字,还不确定是不是她。” “嗨,同名的多了去了,你得看内容啊,没看吗?” “有密码。” “那就输密码啊,不是他生日就是你生日,进不去吗?” “……我没输。” “为什么?” “他既然设了密码说明他不想让别人看,以前你和梁栩的事儿也给了我教训,我怕他生气。” “多少年前的事儿了还提呢?我说你是不是天生受训体质?啥也能吸取教训。” 说话间手机响了。 拿起来看了看,立马回复。 又和宋唐聊,聊两句手机又响了,又回复。 “沈涛呢?” “嗯,问我周末看啥电影。” “打个电话不就行了。” “他上课呢。” 说着又响了,立马放下碗又回复。 “我还是有点儿难过。” “别难过了啊。” 还不停回消息。 “晚点儿回不行吗?” “嗨,他这人有一毛病,要找你得立马找着你,找不着就生气了。” “万一有事儿不能立马联系上呢?” “哪儿还不能回个消息了,不会联系不上。” 抬头:“你俩呢?你要是不立即回复我哥,他也抓狂吧?” “他知道我的课表和作息,挑空的时候联系,从来不会在我忙的时候打来。” “还真是他!啥也不能出格。” “……也有出格的时候。” “啥时候。” “……” 宋唐喝一口水:“你还吃肉吗,我给你点。” 郑雪一脸戏谑:“我懂了!你可真那什么。”摇头,“我纯洁的宋唐宝宝一去不复返了。” “没少和余山联系吧?” “怎么了?” “说话跟他一个味儿。” “我好歹也是一大学生,正儿八经考上的那种,偶尔说个古语很正常的好吗!” 晚上八点,郑雷来电。 宋唐刚洗完澡,接起来:“感冒好了吗?” “你把我们的事和你爸妈说了?” “……嗯。” “什么时候说的?” “寒假那天从你家回去就说了。” “怎么不跟我商量一下?” 口气不太好了。 宋唐正憋着一股劲儿呢。 “你要去国外当交换生也没和我商量啊。” “我这是暂时的,就去一学期,去了还回来。” “我们的事也不能一直瞒着啊,我爸妈迟早得知道。与其突然被撞见尴尬,不如先招了,留个好印象。” “你妈为这事儿找我妈聊天,俩人差点儿吵起来,我不是和你说了你爸妈那边我会出面吗,为什么不相信我非要捣乱?” “……你不是说是我想多了,你妈没有不喜欢我吗?你骗我?” “宋唐我跟你说事儿呢,你别不讲道理。” “你才不讲道理!” 挂了。 一宿舍女子都看着她。 顿了顿,安慰:“没事儿吧?” 她还没这么生气过,撂了毛巾也不擦头发了,爬上床把自己捂住,连脑袋都蒙住。 舍友劝也没反应,去三层叫来郑雪。 郑雪进屋叫她几声还没反应,爬上楼梯掀了被子,看她一脸的泪。 炸了。 转头:“谁他妈欺负她了?!” 那舍友:“你别激动,没人欺负她。刚打电话呢,跟男朋友吵架了。” 郑雪愣了愣。 拍拍她:“郑雷让你不高兴了?我打过去骂他一顿!” 打了三遍,无人接听。 劝:“别跟他一般见识,一阵阵儿的犯轴,轴劲儿上来八匹马都拉不住,从小就那样你知道的啊。” 宋唐抹一把泪:“动不动就训人……” “谁说不是呢,就那毛病,晾他几天就好了,咱不搭理他啊。” “别给他打电话。” “行,不打不打,我也不理他!” 看着郑雪,穿了一吊带睡裙,光着俩膀子,胳膊上冻出一层鸡皮疙瘩。 “我没事了,你回去吧,再给冻感冒了。” “真没事儿了?” “快回吧,穿上我的衣服。” 郑雪于是下去,摘了衣钩上的外套裹上。 “姐妹儿帮我盯着她啊,有事儿给我打电话,谢谢你啊。” 往外走:“回头送你两双袜子!” 那姑娘笑:“你可真是做生意的料!” 回到宿舍左思右想。 又打一电话。 “又还钱啊,你这钱来的也太快了吧?” “别打岔!我哥和宋唐吵架了,你劝劝他。” “吵架了?我劝他那不是往枪口上撞么,你怎么不劝?” “我打电话他不接。” 余山笑:“你和宋唐是一伙儿的,肯定不说什么好话,他不接也正常。” “你有没有同情心啊,人吵架了你还笑。” “情侣之间吵架多正常啊,您就甭操这些闲心了。” “不是,我哥那人是一般人么,他们俩的恋爱能是一般的恋爱么。再说这么多年你什么时候见他俩吵过架?你要不劝我不还你钱了。” “你怎么这样啊,不是说说到就会做到吗。” “对啊,说不还就不还。” “你这不是抬杠嘛。” “劝不劝吧?” “行行行,我这就给他打。” 挂了。 再给郑雷打过去。 “好久不见,吃了吗您嘞!” “说事儿。” “那什么、你和小宋唐吵架啦?” “……” “小宋唐多好啊,别跟人吵,快和好吧啊。” “重要的话不当回事儿,让她自己反省。” “您这意思晾着呢?” 没出声。 “少爷,姑娘和学习不一样,学习晾一晾没关系,什么时候想学了都能再学起来,女朋友晾一晾可就晾没了。” “你有经验?” “……别趁机奚落我啊,我虽然没经验,但没吃过猪肉见过猪跑啊,古往今来都这样。” “你不知道这事儿,别劝了。” 挂了。 人不大脾气不小,事情还没掰扯清楚就摔电话,还找来朋友站队,蹬鼻子上脸的。 越想越来气,关机洗澡睡觉去了。 第30章 隔天天阴,早晨还下起了小雨。 郑雷去操场跑步,汗水雨水混一块儿,回宿舍就成了落汤鸡。 舍友:“下雨还出去跑呢。”递给他一东西,“我找不着充电器了,刚借你的用了用。” “没经过别人同意不要乱用别人东西。” 拿了充电器撂书桌上,嘣咚一响,摘了衣服洗澡去了。 那舍友呆了:“怎么回事儿,以前用多少次他也没说过啥。” 另一舍友:“昨晚他跟女朋友吵架了,可能心情不好。” “女朋友?宋唐吗?” 那人惊:“他还有别的女朋友?” “他俩也能吵起来?” 那人耸了耸肩,拿了书上课去了。 周三宋唐满课,早晨不想吃饭,没吃,上课去了。 到了中午很饿,买了饭坐那儿吃,没吃几口又饱了,正准备撤盘子,手机响了。 拿起一看,齐玮来电。 心中一怔,做好挨训的准备。 “宋唐啊,你从小到大挺乖一孩子,怎么也犯糊涂呢?” “怎么了?” “我昨天给郑雪妈打电话了,人说撞见你衣衫不整从郑雷房里出来,就是寒假你爸让你给他们家送茶叶的那天。” 又说:“虽然你们是谈恋爱,但你在他们家,被他的家长撞个正着,这印象肯定好不了。昨天被人说我教育不好自家孩子,妈妈很难受的。” 宋唐眼圈一红,泪珠一滚就下来了。 “……妈妈我错了。” “不怪你啊孩子,以后遇事儿不能只凭着性子,得多动脑子。” “知道了。” 又聊了别的,再不提她和周丽萍的事儿。 挂了电话后的宋唐眼圈还有些红。 推着车走在路上,风一吹来,抽出新芽的柳枝晃了又晃。 她心不在焉,后面有人喊着让一让,她也没让。下一秒就跌沟里了,被后面的人撞下去的。 那人也栽了跟头,从地上爬起来扶她。 “我刚才叫你让你怎么不让啊?” 扶起来一看,眼圈红的。 吓一跳:“对不起啊,摔哪儿了我送你去医务室吧?” 往前走两步,脚疼得厉害,不能挨地。 “崴脚了?” “你怎么走路不看路?” “走路能把你撞沟里么?我骑车呢,刹车突然失灵了,速度一时半会儿慢不下来,这才撞了你。” 扶起她的车:“骑你的吧,你上来,我送你去医务室。” 从医务室出来再骑车送她回宿舍。 “是我撞的你,这两天你的出行我包了。” “不用了。” “你瘸着腿也不能骑车啊。” “我找舍友帮忙。” 男生挠挠头:“那我也得来,我整的事儿我得负责。” “负什么责呢,她都结婚了!” 郑雪端着一盆儿,嗓门忒大。 男生惊:“结婚了?” “是啊,早婚,不行吗!” “……我不是那意思……” 宋唐:“这事儿不怪你,你早叫我让开是我不让,崴了一下而已,几天就好了,你走吧。” 男生再挠挠头,走了。 郑雪:“行啊你,昨儿刚吵完架今儿就捞一现成的,够洒脱啊!” 宋唐叹了口气,往楼上走了。 郑雪扶她:“别生气了,我昨天骂过他了,他已经认错了,马上就会来找你。” “你敢骂他?” “……我……虽然不敢,但我可以找别人骂他啊……” 扶她回了寝室,往椅子上一坐,按住她的腿。 “别动啊。” “干嘛?” 郑雪蹲下,照着脚踝拍照。 “自有妙用。” 发给郑雷:“放心吧,大夫说宋唐这条腿勉强保住了。” 等了半天没回应。 招呼宋唐:“我还有事儿回了啊,下午来找你。” 出去就打给余山。 “你怎么回事儿,劝了没啊?” “劝了啊。” “那怎么他什么反应也没有,发微信也不回。” “他是你哥,怎么什么都问我啊?” “我和他只是有血缘的陌生兄妹,你才是他亲兄弟,不问你问谁。” “放心吧,该说的我都说了,他那么聪明,知道该怎么做。” “那怎么还不做呢?” “这不还在气头上么,气劲儿过了就好了。” “什么时候才能过呢?” “小姑奶奶您绕我一回成不成,我又不是算命的。” 阶梯教室人很多,但十分安静。 老教授很严厉,动不动就扣学分。 扶一把老花镜:“第三排中间讲电话的那位男生。” 余山抬头。 “叫什么名字?” “余山。” 翻姓名簿,找着了。 拿笔:“打扰课堂秩序,扣一分!” “别别别……”边说边往讲台上冲,“老师我错了,下不为例。” 老师很执着,在他名字上划了个叉。 “您这样不合适。” “怎么不合适?” “不能光说我们,您也看看自己啊,这都几点了,别的同学都吃完午饭了,您还不下课,也不让人走,走了还扣分。这是大学,又不是初高中,管这么严就没劲了。” 这话说出大伙儿心声,讲台下嘘声一片。 老教授又扶一把老花镜:“我知道你,中文系大才子余山。” “过奖过奖。” “别以为你有才就了不起。”还拿笔,“目无尊长,扣一分!” 又画个叉。 余山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寻思八成上辈子欠了郑家兄妹许多债,这辈子才倒这么大血霉。 南园餐厅。 饭桌上围坐几人。 一说:“presentation什么时候开始?” 二说:“过几天吧,程设课作业刚交上去,命都折了一半。” 先前那人笑:“去年刚来不知道,隔壁那哥们儿报了三十多学分,有两门都是培养方案外的。他没有编程基础,四回考试都是郑雷他们出题,为这还给郑雷送礼。” “诶你收礼了么?” “没。” “就为这才不搭理他?” “不是。” “那是为什么?” “智商不够情商没有,沟通起来费劲。” 那人惊:“小点声儿,人在那桌坐着呢。”劝隔壁桌那哥们儿,“他心情不好,心情不好就爱怼人,无心的,别介意啊。” 那人脸都绿了。 “对了,姚教授找你呢,打你电话关机,让你给他回电话。” “这一阵正忙,干什么关机呢。” 他边掏手机边说:“忘了充电。” 是忘了,也是有意的。 那天在电话里差点儿跟周丽萍吵起来,宋唐也发脾气,他没心思管手机还有没有电。 充好电后先打给教授,处理完了公事才看微信,看见郑雪发的照片。 再打给宋唐,没人接。 穿了外套往外走。 “哪儿去?” “有事儿,下午老张的课帮我请个假。” 宋唐下午上课时那个把她撞沟里的男孩儿还是来了。 架了车在宿舍楼下等着。 “我不是说了不用么。” “我送你去上课吧,不做点儿什么我良心不安。” 便让他送了。 好在下午的课换教室不换楼,她一下午也没从楼里出来。临下课那男孩儿找到她的教室,又要送她回去。 她一手扶着扶手一手扶着他。 问:“你什么专业啊?” “工商管理。” “大一吗?” “大二。” 男孩儿托着她的胳膊。 “你叫什么?” “宋唐。你呢?” 行至拐弯处,那地砖打滑,险些绊倒。 “慢点儿。” 边说边扶起她,半个身体都歪在他怀里。 拐角处站着个人,正抬脖子往上看。穿着件连帽外套,内里的白T衬得五官越发明朗。 一言不发走上楼,拽了宋唐的手往下带。 “诶诶诶你谁啊……” 宋唐:“没事儿,你走吧,谢谢啊……” 俩人还不说话,较劲似的,郑雷也不撒手。 没走几步。 他忽然撤了手,在她前面蹲下。 “上来。” 宋唐顿了顿,上去了。 “打你电话为什么不接?” “上课呢,开静音听不见。” “脚怎么弄的?” “摔沟里崴的。” “怎么摔的?” “被人撞的,就刚才那人,刹车坏了我没躲开,摔沟里了。” 就那么背着走了大半个校园。 去路边的椅子坐下。 看看她:“还疼吗?” “好多了。” “让你跟我闹。” 边说边亲下去,宋唐挣了挣,没挣开,由着他亲。 手机忽然响了。 郑雪打来的,问她在哪儿。 “东门口的大树下。” “在那儿干嘛呢?” “你也来吧,叫上沈涛,一起吃饭。” 挂了电话。 他还逮住了亲。 宋唐推了推他:“你怎么了?” “吃醋。” 还缠着亲。 郑雪来时很惊喜:“我说呢,电话里听起来心情不错,原来是罪魁祸首来了啊。” 郑雷抬眉看着她。 “不是,我想说的是救星,你是救星。” 又说:“看来我的妙计很成功嘛,看到我发的微信是不是吓傻了?” “下次说谎多动动脑子。” “怎么了?” “那照片腿后面还有暖水壶和晾衣杆,哪个腿快断的人不去医院在宿舍待着?” 沈涛笑:“你也不知道P一下?” 第31章 四人又去吃涮锅。 郑雪依旧为了沈涛跑前跑后,宋唐郑雷已经习惯了。 郑雪:“你什么时候走?” 郑雷:“九月。” “啥时候回来?” “明年九月。” 宋唐不吃菜了,看着不太高兴。 郑雷揉一把她的头发:“我不在你听话点儿。” 郑雪:“那可说不准,一天不联系就被帅哥撞沟里了,一年对半减怎么也得撞出一百多个啊。” “帮我盯着她,回来有奖。” “什么奖?” “回来再说。” 郑雪切了一声。 宋唐:“就你自己去吗,没有别人?” 郑雪:“她是想问你兰夏是不是也在那儿。” 宋唐头一低,不敢看他。 “……为交流项目的事儿给她发过邮件,就你上回去实验室的那天,之后就没联系了。” 郑雪:“真没联系?我才不信她不给你发微信。” “那不叫联系,我没回过她。” 饭后四人分两队散步。 郑雷牵宋唐的手:“大人的事儿你别操心,交给我。” “……我妈和你妈算是闹翻了。” “不是还有我爸和你爸么,他俩没意见这事儿更好办。” “你打算怎么办啊?” “这你就别管了,相信我就行。” 宋唐想一想:“如果我们不能在一起呢?” “不可能。” 郑雷走在树下,影子被路灯拉得老长。 那之后时间很快过去,转眼又到了暑假。 沈涛回家的车票买得晚,宿舍就剩他一个。宋唐买了东西去看他,提了满满一袋水果零食,到楼下时沈涛在阳台朝她挥手,兴奋得像个孩子。 郑雪上楼后几根手指都勒红了。 撒娇:“你看看,都是为了你。” 沈涛拿起来吹:“辛苦了辛苦了。” 俩人坐一块儿吃零食看电影。 宋唐打给郑雪:“你在哪呢?” “沈涛宿舍。” “那算了。” “怎么了?” “想约你出来玩儿。” “找郑雷去啊。” “他今天面试。” “面试?” “嗯,去一研究院给人当助手。” 郑雪叹:“他还真是郑雷本雷啊。” 挂了。 宋唐想了想,不如她也去找个工作干干。 就在那研究院附近的披萨店,应聘上了。穿工服系围裙,负责点单和上菜。 开始并不顺利,饭点儿的时候顾得上这桌顾不上那桌。 经理叫她迅速点儿,她速度上去了内容又出错,不是输错代码就是上错菜。代码还能赶在确认前核对修改,上错菜本没什么大不了,坏就坏在碰上脾气大的客人。 指着甜品找经理:“你们这怎么回事儿?我没点这个,想坑我钱还怎么着?” 经理道歉。 客人不依不饶。 经理抬头:“宋唐你过来!” 声音不小,大半的客人都转头看过去。 宋唐走近。 “给客人道歉!” 低头敬礼:“对不起。” “她第一天上班不熟练,您多担待,小姑娘勤工俭学不容易。” “不容易还不知道珍惜?拿什么钱就得干什么活儿,这点小事儿都干不好还当什么大学生。” 她的脸红成番茄,恨不得地上找条缝儿钻进去。 等人骂完尽了兴。 经理:“行了,忙去吧,长点儿脑子!” 整张脸都烫了,拿手摸一摸,一转身,看见站在门口的郑雷。 她楞了。 门迎第三遍招呼:“先生请问您几位?” “一位。” “打包还是在这儿吃?” 原计划打包。 “在这儿吃吧。” 靠近吧台找了个座儿。 宋唐拿着点菜器走近,摘下挂在胸口袋的圆珠笔递给他。 “你怎么来了?” “该我问你吧?” “……我也想锻炼一下……” “什么时候开始的?” “今天第一天。” 郑雷看着她:“能适应吗?” “……总不能刚来就打退堂鼓吧,得坚持。” 脸还红着,但态度坚决。 “根据图案记代码会加快速度,看清了单据再放菜可以避免混乱。” “……你怎么连这个也懂?” 郑雷似笑非笑:“得动脑子。” “你说谁没脑子呢?” 声音不小。 经理:“宋唐你干什么!” 郑雷:“没事儿,点菜呢。”指了俩菜,“就这吧。” 宋唐给他上菜:“够吃吗?” “吃多了头部血液会下流,脑子不够用。” 宋唐一脸懵。 “你吃完饭想睡觉吗?” 点头:“尤其是中午。” “脑部缺血才瞌睡,以后少吃点儿。” 她瞪了他半天。 晚上换了衣服下班,在门口碰见郑雷。 “你怎么来了?” “接你啊。”指指斜对面,“我在那儿上班。” “我知道。” “跟踪我来的?” “也不是,正好这家店招人嘛。” “吃饭了吗?” “没呢。” “想吃什么?” “麻辣烫。” 带她去吃麻辣烫。 宋唐吃得爽:“你怎么不吃?” “在公司吃了点儿。” “你们公司还管饭呢?” “大公司。” 宋唐咧嘴:“行行行,你们大公司了不起。” 开车送她回家,到了楼下,俩人在车里亲亲我我。 郑雷抱着她:“明天还去吗?” “那当然了。” 他笑。 “笑什么?” 没什么,想起周丽萍说的不合适,他看中的怎么可能不合适。 “明天起我就不去你们那儿吃饭了。” “我知道,大公司管饭嘛!” 又笑,埋头啃她脖子。 宋唐诶呀呀的叫:“别往这儿,大夏天的捂不住。” 不啃了,亲她嘴巴。 半小时后宋唐上楼。 宋学飞看看表:“你比我还忙。” 齐玮:“学人找了个暑假工,在披萨店忙着打工呢。” “是嘛,长大了啊,出去学学经验也好。” 先去姥姥屋逗了会儿猫,陪老太太东拉西扯的聊了会儿天,洗澡睡觉去了。 回到家的郑雷换了鞋往卧室走。 郑鹏里:“回来了?” 应了一声。 “吃饭了吗?” “没。” 去厨房下面去了。 周丽萍自从上次和他打了电话之后,不像以前对他无微不至,还生着气。郑雷不似郑雪,说不出讨巧的话,他不认为周丽萍对,也没想过主动和解,俩人就那么僵着。 一碗面下肚又去卫生间洗了澡,回房间了。 掏出钱包看了看,拿了三张一百元放抽屉的信封里,存起来。 这助手工作是朋友介绍的,本来不招他这种暑假生,看他是名校出身才给了几分薄面。工资肯定上不去了,一月两千,俩月四千,虽然不高,但比别的地儿能积攒更多利于他的经验,加上前半年从各种渠道存起来的,总共小两万。 小时候家里条件不错,也就每年存上点儿压岁钱和零用钱,存不了太久都花了。从没干过这事儿,现在干起来才知道啥叫白手起家。一无所有想干成一件事儿,总要吃苦头的。好在他还有个家,房租水电不用掏钱,还能蹭吃蹭喝,已经很不错了。 那之后早饭跟家随便吃一口,中午一个饼,或者一块面包一碗面,晚上接宋唐下班,想吃什么随她点。 俩月很快过去,临走前一家人在一块儿吃了顿团圆饭。 周丽萍亲手做的,鸡鸭鱼肉全都有,但面儿上还是不怎么高兴。 郑鹏里:“出去不比在家里,你要照顾好自己。” 他点头。 “还是要多和家里联系,有事儿没事儿打个电话。” 再点头。 郑雪毫无感觉,大魔头即将出走一年,一年没人训她,可算迎来了快活日子,还有些小高兴。 吃完饭回房间继续收拾行李。 正叠衣服,门被打开了。 周丽萍进屋,往他床上撂了钱。 “你们学校好,因为专项经费省了家里不少钱,但出去也得生活。” 他抽了一半儿。 把剩下的还给她:“算我借的,以后会还。” 周丽萍顿了好一会儿:“郑雷你别气我。” “没气你,我成年了,省钱赚钱是必要的。” “……你还气我不同意你们的事儿?” 他没出声。 “你成熟冷静有想法,她那样的丫头只会给你添麻烦,时间长了还会拖你后腿。”顿了顿,“再说哪个女孩儿会在家长不知情的情况下就和人男孩儿住一块儿,还住人男方家里……” “那是我的主意。” “你的主意她可以反对啊,沙发不能住,郑雪那屋不能住吗?这也太随便了吧……” 郑雷看着她:“同一件事情你为什么区别对待,不是她睡哪儿的问题,是你根本就不能接受她这个人,是吗?” “我怎么区别对待了?” “你喜欢兰夏,以为我也喜欢她,专门告我要注意安全,那年我才高二,要真发生点儿什么你会觉得她随便吗?” 周丽萍呆住:“……你那时候喜欢的是宋唐?” “比那早。” “……” 多的也不说了,穿了外套往外走。 “你去哪儿?” “找宋唐。” 第32章 那会儿宋唐正跟家里等他电话,发微信不回,弹视频也不接。她坐立不安甚至怀疑家里没信号,就差蹿房顶上去了。 齐玮问她怎么了她也不敢说,早前因为和周丽萍电话那事儿齐玮提过让她分手,不要让人瞧不起,但哪分得开啊,躲躲藏藏的恋爱。 正着急呢,有人敲门。 齐玮去开,惊:“你怎么来了?” “阿姨好,我是专程来看您的。” 宋唐也惊,傻在那儿不敢动。 宋学飞热情:“郑雷来啦,快进来坐!” 便换了鞋进去了,端正坐在沙发上。 “听你爸说你要出国交换一年,什么时候走啊?” “明天。” “这么快?” “已经准备很久了。” 又说:“我今天来,是想跟您和阿姨说说我和宋唐的事儿。” 齐玮看着宋唐,宋唐后背贴墙站的笔直,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齐玮:“你俩的事儿没什么好说的,但你从小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不计较那么多,以后你还是哥哥,她还是妹妹,没有别的关系什么都好说。” 宋学飞:“人孩子都专门过来了,你别这么说话。” “我已经够客气了,他妈怎么说的我怎么说的你闺女你知道吗?” “那不都是气头上嘛,气头上说的话别太较真。” 郑雷:“我代我妈跟您说声对不起,这事儿怪我,没有提前和他们沟通,希望您能看在两家这么多年的情谊上原谅她这一回。我是真心喜欢宋唐,想请你们给我们一个在一起的机会。” 宋学飞:“挺好挺好,有你照顾宋唐,我们也就放心了。” 齐玮:“放什么心?还没怎么样就被人说得一文不值,要真怎么样了你闺女能有好日子过?” “您也知道我妈一直以来都对宋唐很好,她不是不喜欢宋唐,只是理想中我的选择和她的想法有比较大的出入,她想事情容易一根筋,比一般人需要更多的时间去接受。家里还有我爸呢,我爸更喜欢宋唐,也会劝她,更别说郑雪了,让她在我和宋唐之间选一个,她想也不想会选宋唐。” 宋学飞笑:“她俩打小关系好,像亲姐妹一样。” 齐玮没说话。 “我明天就走了,一年后才能回来,从小盯着她盯惯了,虽然你们肯定能照顾好她,但还是不太放心。” 宋学飞又笑:“你还别说,这孩子还真没少麻烦你,大学也是你给她补习才考上的。” “这一年你们多操心,等我回来继续照顾她。” 宋学飞满意的点头。 再看齐玮,依然不说话,宋学飞碰了碰她。 “……我对你没意见,但是你妈……” “您再给她一点儿时间,等她想明白了我会带她登门拜访。” 齐玮不说话了。 几人诡异的静坐片刻。 郑雷看了看时间:“……我能借宋唐一会儿吗?” 宋学飞:“去吧,你俩出去说说话。” 宋唐战战巍巍往外走。 齐玮抬头,她吓得又站住。 叹了口气:“早点儿回来!” 郑雷:“您放心。” 俩人下楼了,就在小区的树底下。 “冷吗?” 她搂住腰往他怀里拱。 “你怎么又不和我商量啊?” “他们主要听我怎么说,用不着你发言。” 往她头顶亲了亲。 “明天几点走?我去送你。” “凌晨一点半。” 她顿了顿,抬头。 点头:“就是今晚一点半。” “你不是早就告我是明天吗?” “过了十二点不就是明天么。” 她重新藏在他怀里,老半天不动。 郑雷摸着她的头,顿了顿:“哭了?” 便哭出来了,抽抽搭搭很是伤情。 郑雷紧紧抱住她,亲了又亲。 “明天早晨五点半到多哈转机,八点起飞,按咱这儿的时间是下午三点半到,时差十三小时。” “那边是几点?” 声音闷闷的,带着哭音,藏在他胸口。 “你算算。” “不会算。” 带着点儿气性。 他笑:“那儿是凌晨两点半,时区比我们这儿晚,也就是说我今天凌晨一点半出发,凌晨两点半就到了。” “一小时就到了吗?” “也不能这么说。” “那是怎么回事?” “你再想想。” “别让我想了,我脑子不好使。” 边说边哭,带着委屈。 郑雷哄拍着她的背:“不好使不好使……” 腻乎好一阵,郑雷看了看表。 “……再不走就误机啦。” 她还不松手,掰开来看,眼睛还红着。 摸摸脸亲一口:“我走了?” “别走。” 声音很小,带着鼻音。 又抱一会儿。 “……真得走了,到了给你打电话。” 准备走,被什么东西拽住了,转头见她揪着衣角。 从未有过的赖皮劲儿。 险些冲动决定不走了。 她又松开手:“你走吧。” 很懂事儿的样子。 吻别之后真走了。 一家人送他去机场,临登机时一戴眼镜的男生野马似的冲过去。 上气不接下气:“卧槽还好赶上了!” “你怎么来了?” 口气平淡,却难掩笑意。 余山展胳膊攀他的肩:“哥们儿是那不讲义气的人?你走一年又不是走一天,岂有不送行之理?” 又说:“那边可都是高智商美女,你一热血青年经得住诱惑嘛。诶我忘了小宋唐还在国内呢,你只爱她……” 转头看郑雪:“你打我干什么?” “就你话多!” 朝他使眼色,他看见周丽萍的脸色,多少明白了。 “那什么,去那儿吃好喝好啊。” “我是去学习的。” “我知道,学习这事儿不用交代,你心里有数嘛!郭源那小子听说你要去那儿羡慕得不行,他也准备申请,但几率不大,还说以后跟着你混。” 就那么聊着天送走了。 回家时周丽萍还掉了眼泪。 郑鹏里:“你说你,在家的时候没个好脸色,走了你又舍不得。” “你舍得?” “孩子大了,总有离开的时候。” 俩人边说边开车去了。 余山和郑雪在路边等。凌晨的夜有些冷,郑雪笼着袖子跺了跺脚。 “还做小生意呢?” “你有意见?” “你一姑娘家,说话别这么冲。” “就冲怎么了?” “行行行,想冲就冲。”顿了顿,“你也不用这么拼,不就两千多块钱么,余生还很长,慢慢还。” “我是有多背,两千多块钱得用余生去还?” “我不是那意思,我意思是你别着急。” 车来了,不聊了,上车后先送余山回家,他们仨再回自己家。 郑鹏里身体不太好,后半夜断断续续的睡着。想着郑雷还在飞机上,周丽萍半梦半醒也睡不踏实,唯一睡得香的只有郑雪。 宋唐自然也一夜没睡,等消息呢,知道他什么时候落地也睡不着。清醒着又难过着。离开的有新事物填充,被留下的总是最伤情的。 秋老虎发威比盛夏还热,尽管头天夜里冷得人跺脚,隔天上午又是艳阳高照。 余山是在和朋友逛街时偶遇郑雪的。 穿着个橘色褂子,跟一刑犯似的,举着个牌子跟随队伍往前走,一队都是和她一样的“刑犯”。是通信公司做广告呢,褂子前后有商标,牌子上写着充二百返一百。 她扎着马尾,乍一看挺认真。 同行的朋友问余山:“诶你看什么呢?” “突然有点事儿,你们玩去吧。” “还有二十分钟电影开场了,不看了?” “不看了不看了,回头网上看盗版。” 那朋友是一版权维护者:“怎么就想着不花钱的好事儿呢,能不能尊重一下别人的劳动成果?” “行行行,回头网上花钱看,行了吧?” 那人不理他了。 他站那通信公司门口等,看他们八九个男女绕路边走一圈,再返回来。 郑雪看见他并无惊喜。 “充话费吗,充两百送一百!” “不充,多着呢,花不完发愁。” 郑雪翻个白眼,拿着牌子站门口了,不时的招呼路人办理业务。 老半天过去,一个人儿也没揽着。 隔壁一姑娘和她一样的姿势。 问她:“郑雪,今天怎么一个人也没有啊。” “时间还早,再等等。” 临近中午太阳越来越毒。 余山买了两瓶水,给俩姑娘一人一瓶。 “谢谢啊,你和郑雪是同学吗?” “我是他哥。” 那姑娘看着郑雪:“你哥真好,专门过来看你还给你买水喝。” 郑雪弓着腰,半个身体趴那牌子上,看上去有点焉儿。 大堂经理看见了。 “郑雪你干嘛呢?” 边问边走出来。 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儿,嘣咚一声,人倒地了。 第33章 作者有话要说:此章应榜单要求补发 中暑这事儿来得太猛,郑雪清醒时还躺在经理办公室。 一睁眼余山正盯着她:“总算醒了,再不醒我就打120了。” 给她水,她坐起来喝了。 又给她藿香正气水。 “这太难喝。” “解暑的,你中暑了不难受啊?” 又喝了药。 “缓过来没,缓过来我送你回家。” “回什么家啊,我上班呢。” “还上呢?” “不上今天就白干了,跟一傻帽似的当街游行俩小时,还中暑了,亏不亏啊。” “……上班也得吃午饭吧?” “买个面包垫一垫吧,下班再吃好吃的去。” 余山出去买面包。 回来分她一个。 郑雪才反应过来:“你在这儿干什么呀?” “放假无聊么,看看你怎么挣钱。” “……我哥走了你是不是特寂寞?” 点头:“你哥走的第一天,想他想他想他……” “闭嘴!” 再递给她水。 吃完饭接着站,到下午领了钱才算完。 下午四点,领完钱的郑雪神清气爽。 “走,请你喝水!” “我陪你半天还救你一命,你就请我喝水?” “谁是你救的?” “怎么不是,中暑严重了会死人的你知不知道。” “那我请你吃麻辣烫吧。” “我不爱吃那。” “爱吃不吃!” 走了。 跟上去:“我没说不吃啊。” 去附近的小摊位,人还没开张呢。 郑雪:“不着急,您慢慢做,我们得吃到八点呢。” “那得吃多少啊,你能行吗?” “这不还有你么。” 落座后余山掏出手机玩,刷新一条朋友圈。 郑雷发的,拍了张机场的照片,没有文字。 “你哥到了嘿!” 点个赞。 再评论:这美国的夜空就是黑。 郑雪看见了,往桌上撂了手机。 “马屁精!” “你也给你哥点个赞留个言,他孤身一人去了大洋彼岸多么空虚寂寞无助啊,收到亲人的关怀肯定特感动。” “矫情。他那人,洋葱冲眼睛里都不会流泪。” “那不可能,违背自然规律。” 俩人吃完饭回家那会儿,宋唐刚睡着,还是郑雷哄去睡的。 去接他的是以前在附中的校友,就读隔壁大学。 天一亮就去学校报到,还是那校友领着他。 “这俩学校特近,就两站路,还能互相选课,我们学校有些理工课程用的还是你们的实验室。Boston就在河对岸,那学校华人多,比你这学校差远了,你们学校也有华裔,但正儿八经进来的华人确实不多。每周五我们有聚会,去的都是中国学生,离学校不远,到时候我带你去。” “谢谢啊。” “别客气,您是我们附中的大神,谁不知道啊。” 他笑:“出了附中可真算不上大神。” “也是,小范围顶尖走进大范围,大范围里全是顶尖,谁也不必谁厉害。但你仍然是我们附中之光!” 安顿好后便开始新生活了。 两地儿时差还行,不至于完全打不上照面儿,上午对晚上,下午对半夜,下午半夜这时间不能用了,通常都是上午或晚上。 宋唐早六点爬起来,其实也没爬起来,窝床上呢,戴着耳机。 郑雷正吃晚饭:“看不见你的脸。” 镜头对着天花板。 “别看了,没收拾呢,晚上再看吧。” “还不起床?” “今天课晚。” “那也得起啊,我不在你就放松了?” “你都去那么远了,别管我了。” “我不管谁管。” 宿舍一阵怨声载道。 一说:“宋唐你大早上的让不让人睡啊?” 二说:“就是,你不睡我们还睡呢!” 三说:“好不容易今天能睡个懒觉,怎么这么折磨我呢?” “……我错了,我请大家吃包子。” 声音闷闷的,藏在枕头里。 一说:“我要俩。” “好。” 二说:“我要西葫芦鸡蛋馅儿的。” “行。” 三说:“我还要一杯豆浆。” “知道了。” 郑雷在那边笑。 “因为你我最近破了不少财。” “那不应该的么,吵着别人不得给点儿补偿啊。” “你吃完饭干嘛?” “散步,去图书馆查资料。” “都跑那么远了,还去图书馆呢?” “我是来学习的,不去图书馆去哪。”又说,“明早和几个朋友约了去海边看日出,不知道那边信号如何,要是还行就跟你视频。” 宋唐想一想:“可是我这儿是晚上六七点,没有看日出的感觉啊。” 郑雷也想一想:“当落日看也行。” “好吧。” 事实上那信号确实弱得可怜,连不上线只能拍视频给她发过去。 宋唐看一眼闹钟:“我还没见过九点半的落日。” “我们国家也有。” “哪儿?” “新疆,九点半算早了,夏天十一二点落日是常事儿,以前地理教过你啊,忘了?” “有点儿印象。” “有句谚语:早穿皮袄午穿纱,围着火炉吃西瓜,记得吗?” “记得吧。” “什么现象,解释一下。” “……你再这样我关视频了。” 那边又笑,露出颗帅气的头。 宋唐仔细看:“还在房间呢?” “这边开课晚,一会儿再去。” 问她:“你在干嘛?” “刚洗漱完。” “宿舍没人?” “有两个串门去了,还有一个陪男朋友去了。” “你想我吗?” “想啊。” 对着镜头亲一下。 看她噘着嘴。 “亲你还不高兴啊。” “又不是真亲。” “先攒着,回去补偿你。” 她便也对着镜头亲。 砰一声,宿舍门被撞开。俩串门的姑娘不知得了什么笑话,正笑得起劲,乍一看她正朝屏幕撅着个嘴,吓得又出去了,关门,再砰一声响。 宋唐垂头,脑袋磕得书桌咚咚响。 “怎么了?” “被逮个正着。” 又是一阵笑,熟悉的无奈感。 虽然相隔甚远,但不妨碍彼此分享。 郑雷除了听课开会做研究,还泡图书馆跑步练击剑。为了省钱,他买meal plan解决伙食,还在学校俱乐部勤工俭学,因此认识了爱玩冰球的Samuel,高鼻子绿眼睛的美国人。Samuel教他打球,他给Samuel煮火锅。 这人没去过中国,也不尝试中国菜,头一顿约饭表达了很大的不满,批评多人拿筷子在一口锅里搅来搅去的行为十分不卫生。 郑雷给他讲解中华美食渊源,再三强调吃不坏肚子。 邀他多吃了几顿后,他的口头禅变成吃火锅。比如:噢,这个项目搞砸了,真想来一顿火锅。再如:赢了这场比赛就去吃火锅。或者:今天心情糟透了,但没有什么是一顿火锅解决不了的,如果不行,那就来两顿。 郑雷把这事儿讲给宋唐听。 宋唐笑:“那他能吃麻辣锅吗?” “有待开发。” “这些话都是你教的吗?” “附中有一校友老和我们在一块儿吃饭,他教的。” “附中校友?谁啊?我认识吗?” “你不认识。”补充,“男的。” 宋唐嘿嘿的笑。 “最近乖不乖啊?” 声音突然变得低迷,黏糊带着点儿磁性。 “我什么时候不乖?再说还有郑雪呢,我身边但凡出现一男的,她就跟人说我结过婚了,搞得现在整幢楼都以为我结婚了。” “为什么你身边会出现男的?你明确表态了吗?” “不是,学习啊活动啊难免会有男同学嘛,都是正常交流。” 郑雷看着视频里的人儿。 “下巴那儿怎么了?” “长痘了。” “少吃辣,多喝点儿水。” “知道了。” 问他:“你跟郑雪视频吗?” “怎么可能。” 每天安排得满满当当,休闲的那么点儿时光全用来和她聊了,哪顾得上别人。 “她推迟了一礼拜才回学校上课。” “怎么了?” “吃坏东西拉肚子,弄出了肠胃炎。” “你俩没白好一场,生个病都排着队来。” 她笑:“那你发个微信问问她吧?” “那么大人了,不用我管。” “可你还经常管我。” “你是女朋友,不一样。” 郑雪也是人女朋友,生病了也有人管。 刚回学校那天沈涛心疼坏了,跑前跑后伺候她,给她买粥替她倒水。 “你说你也不注意点儿,吓死我了都。” “对不起啊,让你担心了。” 往她衣服里塞个暖手袋。 “还疼吗?” “好多了。” “我送你回宿舍,回去好好儿睡一觉。” “这么早?” “你没好利索呢,天又这么冷,不得休息啊?” “那你去哪呀,也回宿舍吗?” “去网吧,约了同学打游戏,通宵。” “明天没课吗?” “下午的课。” 郑雪顿了顿:“我明天也没课,我陪你去吧?” “你肚子不疼吗?” “网吧里暖气足,坐那儿不行还能躺着呢,就躺你旁边,也能睡啊。” 沈涛笑:“你要能陪我去,我当然很乐意了。” “我知道你就想我陪着呢。” 俩人于是去网吧了。 郑雪登上QQ就开始看电影,一部电影刚放了一半儿,小企鹅跟屏幕上蹦跶起来。 点开来看:“今天又是打工的一天吗?” 余山发的。 “你还好意思提。” “怎么了?” “上回吃那麻辣烫,给我弄了一肠胃炎。” “……谁让你吃那么多,还要吃到八点,真吃到八点你就挂了。” “有没有良心,那可是我请的你。” “我谢谢您嘞,下回可别请我了,我还想活命。” “滚。” 不聊了,继续看电影,后半段也没看完,靠着沈涛睡着了。 第34章 隔天回了宿舍接着睡。 宋唐从食堂带了粥给她,叫她也不起来。 爬上去:“起来吃饭!” “困着呢。” “都买好了。” “你吃了吧。” “我已经吃过了,你再不起来都凉了,吃凉的还得拉肚子,拉肚子还得吃药,吃药不管用还得上医院……” “你还是跟郑雷分手吧。” 埋在被子里都能听出那份折磨。 “为什么?” “跟他一样样的,总爱管人,烦死了。” “那不行,我们俩感情可好了,他对我特别好,我可爱他了,没有他我活不下去……” “行行行!”郑雪坐起来,“饭给我!” 正吃着呢,手机响了。 宋唐从桌上捞起来一看,不认识的号码。 “你接吧。” 她于是接起来,嗯啊了两句又挂了。 “谁啊?” “说是你朋友,给你捎了一东西,让到楼下取去。” “什么东西?” “没说。” “你去吧,我的朋友你都认识。” 宋唐于是下楼去了。 宿舍楼前果然有一人等着,是个男生,和宋唐对上之后给了她一盒药。 宋唐看了看,是调理肠胃的药。 “你叫什么,没见过你啊?” “我是余山的朋友。” “余山?” “他说把这东西给了郑雪,她一看就明白。” 宋唐再上楼去。 “郑雪你怎么能脚踏两只船呢?” “胡说八道什么?” “刚才那人说了,这是余山叫他专门送来的,你肠胃炎余山怎么知道?还托人给你送药?” “嗨,昨晚网上碰见了,聊了几句,他暑假吃我一顿饭,心里有愧呢。” “……你俩暑假还单独吃饭呢?” “碰巧遇到了。”咽一口粥,“你想什么呢?我跟哪个男生没有单独吃过饭?都是哥们儿。” “但你自从和沈涛在一起后就再没有单独和别的男生吃饭了。” “我不是说了那是巧合嘛!”生气,“你到底让我不让我吃了?” “吃吃吃……” 郑雪:“你还干你那红十字会呢?” “是义工,不是红十字会。” “没有报酬你还真能干下去。” “跟郑雷学的,要干有意义的事儿。” 郑雪颤抖:“你俩真是积极进取的典范。” 晚上和郑雷视频。 他正拿了书去图书馆,临进门坐长椅上了。 “不着急吗?” “陪你聊会儿。” 长椅后是一草坪,两只牧羊犬在草上奔跑。 其中一只飞速朝他跑去。 他摸摸狗耳朵:“它叫buddy,每天早上这个点儿来遛弯。” “你真棒,连狗都喜欢你。” “听着不像好话。” 她笑:“你今天干嘛呢?” “上午查资料,下午做研究,晚上听报告开会。” 问她:“你呢?” “我明天去社区做公益。” 是真做,还是协会成员。先前加入手语社是被舍友拉去的,学了一阵也没觉得有兴趣,后来跟随社团去了一趟聋哑学校,突然有了感悟,觉得做点儿力所能及帮助人的事儿挺好。 那之后大小公益都参加,还自己牵头组织活动。 周末上午舍友都不在,她给郑雷发照片。 “这是我们去养老院发牛奶。” 穿着一红褂子,上面印有学校标识。 “这个小孩儿叫宁宁,先天性失聪,但是特懂事儿,画画儿画得特好。” 还穿着一红褂子,腿上是条牛仔裤,马尾高高扎起来。 又发一张。 “这是我们协会给我颁的奖。” 终于不穿红褂子了,捧着张奖状站的笔直,满脸堆笑。 半小时都没收到回复,她看了看闹钟,八点半。 出去买了份早餐,回来后边吃边等,一份早餐吃完还没等到,又去洗衣服,刚泡进盆里,手机响了,风一样跑出来。 郑雷发的视频,在室内,震天响的音乐。 “你在哪儿?” “更衣室,比赛马上开始了。” 镜头忽然挤进一黄发碧眼的男人,郑雷和他介绍,他便冲着镜头和宋唐打招呼,用蹩脚的中文叫她的名字,举着一硕大头盔兴奋不已。 “他就是Samuel?” “是,也是队里的守门员。” “怎么把头盔弄成那样?” “自己加工的,像不像附中操场的围栏?” “像,还是绿色的。” 笑:“他最喜欢绿色。” 又说:“他们上场了,一会儿再给你发。” 便挂了。 两小时后再连线。 这回是一小屋,一群人在唱歌跳舞,桌中央一口汤锅。 Samuel手舞足蹈:“宋唐宋唐,我们赢了,我们第一!” 别的不会说了。 补一句:“我爱火锅!” 这家伙说中文烫嘴,宋唐说成松汤,火锅说成褐革,但不影响理解。 宋唐笑:“他是真爱火锅啊?” “是啊。” 出去了。 门口有人路过,个个儿兴高采烈。 “大家都庆祝呢?” “毕竟是代表学校参赛。” 问她:“吃早饭了吗?” “吃了,还洗了几件衣服。” “今天什么安排?” “周六,没安排。” “等我一会儿啊。” 再次挂掉。 宋唐以为他回去和大家吃火锅去了。 二十分钟后,视频再度弹来。 他把手机架起来,开了笔记本。 “你宿舍有零食吗?” “有啊。” “拿出来,陪我看电影。” 端了一个碗,盘腿坐地上。 “你怎么吃泡面?” “那边人多太吵。” 宋唐从抽屉里拿出一包薯片,边吃边和他看速六。 俩人一直说话,聊生活琐事聊学习,也聊电影情节。 临近中午。 “你那边不早了,去睡觉吧。” “没事儿,明天休息半天。” “你还知道给自己放假呢。” “本来有团队任务,有俩人生病了,推了两天。” “我就说么。” 宋唐也拿出泡面。 “别吃泡面,去食堂吃。” “你不也吃了。” “我不常吃。” “我也不常吃。” 笑:“今天饶了你,想吃就吃吧。” “赢了比赛高兴啊?这么好说话。” “和比赛没关系,能多看看你。” 就这,相隔十万八千里,一人一碗泡面也是开心的。 第二天上午郑雷的确休息,但也没睡太晚,和宋唐说了早安后骑车出去了。路过学校那罗马柱撑起来的大穹顶,经过博物馆和纪念馆,随便找了个地方歇脚,就在查尔斯河边上,看河里的帆船,还录了一段视频,接着去昆西市场,见了街头表演录一段,什么小饭馆咖啡馆都得录一段。 不像去休闲的,像是专门去录视频的。 回去后发视频,都发给宋唐。 宋唐舍友过生日,出去吃饭去了,在KTV看他发的视频,乐得像个傻子。 一舍友看见了:“你们哪像谈恋爱啊,谁谈恋爱看风景啊?” “你不懂。” 郑雷下午去了趟图书馆,赶在天黑前去俱乐部报到。 收拾置物柜,散乱的帽子挂第一排,第二排挂手套和护肘,再往下是护腰和衣服,最后一层放鞋,放好之后拖地。 没拖完呢,身后来了一人。 “你干这能挣多少钱?” 郑雷回头,是兰夏。穿着白色羽绒服,戴着毛线帽,脚上一双雪地靴。 “怎么进来的?” “想进来自有办法。” 他没说什么,还在拖地。 “来之前我还帮你忙呢,这就不理人了?” “请你吃过饭了。” “那算什么吃饭,那是华人聚会。” 拖完了,收拾了笤帚。 “想吃什么?” 兰夏甜甜一笑:“跟我走!” 去了最近的中国餐厅,点了一碗米粉一盘回锅肉。 “就爱这口!” 吃起来。 看着郑雷:“你怎么不吃?” “不饿。” 兰夏用筷子搅着汤,顿了好一会儿:“省钱啊?” 口气挺温柔,听不出恶意。 他没出声。 “有需要的话我可以给你介绍更好的活儿。” “不需要。” “你不是需要钱吗?” “也没需要到那份上。” 兰夏想了想:“其实……你暑假在国内打工的地儿是我舅舅的公司……” 郑雷顿了一会儿:“要我谢谢你吗?” “不是那意思,你能进去是因为你有能力,和我没关系。” 又不说话了。 “你考虑留在美国吗?” “不考虑。” 想也没想。 “你的专业留这儿其实更合适。” “合不合适自己最清楚。” “……你来这儿当交换生……她知道吗?” 点头。 “……你们……在一起了?” 再点头。 她握筷子的手顿了顿。 “我还以为以她的性格,会喜欢照顾她的那种类型。” “你很了解宋唐?” 终于抬头看着她。 “还行吧,以前和你组队那会儿,在你们家没少和她接触。” “那你是不了解我了。” 口气轻松随意。 兰夏反应过来,不聊这事儿了,聊了些专业上的问题。 临走时郑雷付钱。 她狡黠的眨眼:“已经付过了。” 又说:“那人情先欠着,等你以成了真大神,请我吃顿好的。” 郑雷掏出钱放她跟前:“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顾好眼前才是最重要的。” 第35章 那年冬天大雪,下完课的宋唐回宿舍先开了视频。 “郑雷我们这儿下雪了,我眼睫毛上都是雪,你看见了吗?” 整个脸往镜头上怼。 郑雷刚起床,看她外套里是件低领毛衣。 “怎么不戴围巾?” “一会儿戴一会儿拆的,麻烦。” “麻烦也得戴啊,这么大雪,感冒了怎么办?” “你知道这雪多大?” “睫毛上不是挂着么。” “能看见?” 一个劲眨眼睛。 “能看见。” 那么点儿早化了。 看她双手发红:“怎么手套也不戴啊?” 她从背包掏出来,铺展了一抖,两只手都戴上。 笑眯眯:“戴着呢。” 一舍友从旁路过:“宋唐你有病吧,暖气这么好还戴手套,也不怕把你那冻疮捂熟了。” 她连忙捂镜头。 “我还得写作业呢,挂了啊。” “等会儿。” 已经挂了。 再打也不接。 五分钟后郑雪嘶吼着跑来。 “你们俩的事儿干啥非得把我夹中间!宋唐你起来给我接视频!别装死!” 宋唐爬起来。 郑雷在视频里冷冷道:“手。” 展开了给他看。 解释:“就一点儿,不严重。” “买药了吗?” “用不着……” “自己买药去,每天按时洗手擦药,录视频,我会检查。” 强调:“买药去吧。” 挂了。 郑雪不可思议:“头一次联系我,还不是为了我?我还不如你手上那屁大点儿冻疮?” 宋唐下床:“郑雪你陪我买冻疮膏去吧?” “滚。” 头也不回。 欺负她没人疼似的,打电话找沈涛寻求温暖去了。 沈涛他们班今天活动,在外头聚餐呢。 郑雪听说了立马跟过去,他班里没人不认识她,跟谁都能打成一片。 一帮年轻人吃了肉喝了酒,散场时也不早了,大半都有情侣,各走各的。 他俩在路边等出租,等不着不说还被冬风刮得睁不开眼。 太冷了。 “我们去公交站吧,等到哪个算哪个。” 于是往站台走去。 雪还在断断续续下着,脚下打滑,她和沈涛互相搀着。 风一吹来,气都不敢出。 沈涛摘了围巾,把俩人裹一块儿,拥着往前走。 “一会儿风再给你刮跑了。” 俩人拴同一条围巾的滋味儿实在不怎么样,但郑雪心中甜如蜜糖。 宋唐养了一段时间的手,每天回宿舍头一件事就是洗手换药开视频。 郑雷虽然忙,但每天定时和她视频,埋头忙一阵抬头看一眼。一礼拜后那微不足道的疮疤彻底消失无踪影。 她展开双手在镜头前晃悠。 “都好了!” “以后出门记得戴手套。” “知道了。” 问他:“你忙什么呢,总是趴在桌上写。” “写材料,忙着出成果。” “累吗?” “还行。” “我给你讲个笑话吧。” “嗯。” “有一棵三十米高的树,分别有四种动物,猩猩、人猿、猴子、金刚,爬到树上摘香蕉,你认为哪个先摘到?” “不是讲笑话吗?” “你先回答我。” “摘不到。” “为什么?” “没有三十米高的香蕉树。” “……小明走路上突然脚酸了,你猜是为什么?” “为什么?” “因为他踩到柠檬了。” “踩了东西不是应该脚滑吗。” “柠檬是酸的啊。” “脚也没味觉啊。” “诶呀,你真是不懂幽默。” 他笑,还在纸上不停的写。 “那我给你跳支舞吧。” “行。” 问她:“我走之后跳过舞吗?” “参加活动跳过两次。” “还穿那么短裙子?” “长裙,快拖地了都。” 挪了椅子开始跳舞。 有舍友端着盆去阳台晾衣服,险些被她撞个满怀。 “你俩又抽什么风呢?” “不好意思啊,明天请你吃包子啊。” “我不吃包子,吃吐了都。” “那请你吃油条。” 边说边跳,脚下一滑,没站稳,后仰下去还是撞人身上了。 盆都撞掉了。 “宋唐!我刚洗的衣服!” “对不起啊,我再帮你洗一遍。” 站起来,屁股上跌出两个湿印。 那同学捡了衣服丢盆里,砰的一响。 冲着镜头:“你女朋友给我们添了多少麻烦你知道吗?” “不好意思啊,你们多担待,等我回去好好教育她,请你们吃饭赔罪。” 同学端着盆走了。 宋唐追:“我来洗吧。” 撵她回去:“异国恋容易么,回去视频!” “好嘞!” 又回去了。 郑雷看了看她:“把裤子换了。” 宋唐把手机扣桌上,换了裤子再竖起来。 “躲什么。” “宿舍都是人呢,撞见了不好。” “我接着跳。” “别跳了,我顾不上看。” 指指椅子:“坐那儿。” 她坐好:“然后呢?” “没有然后,好好儿坐着别乱动。” 就那么坐着了,看看书哼哼曲儿。 不一会儿没动静了,郑雷抬头,看她趴桌上睡着了。 叫了她两声,没反应。 在手机跟前用笔敲了敲桌面。 声音传到耳机里,她惊醒,惺忪着眼张望。 郑雷笑:“床上睡去。” 她对着手机亲一口:“哥哥我爱你。” 睡觉去了。 郑雷拿了手机看录屏,回放两遍我爱你,笑得像个傻子。 转眼又一年过去了,年前附中同学聚会,他们几个都去了。 郑雪组织的,还吃涮锅。 余山和郭源打招呼:“才多久不见就发福了!” 郭源尴尬一笑,旁边坐着个女孩儿,白白净净挺文静。 “怎么和上回的不太像啊。” 转头看郑雪:“你踢我干嘛?” 另一同学:“余山你是不是脑袋缺弦?” “去你大爷的,老子中文系第一。” 又一人说:“可不是缺弦么,上大学这么久还是没有女朋友。” “仰慕我才华的人多着呢,还没有我能看得上的。” 郑雪:“才华有屁用。” 便想起学校仰慕他的小学妹来。 自从上回那舍友原话转给小学妹,说她说到做不到。小学妹便受了刺激,发奋写文还到处蹭课听,连应用文写作课都不放过,最后终于在校刊上发表了一篇散文。 抱着刊物去找他。 “我说到做到了。” 他看一遍:“这里,一切尽在不言中换成此时无声胜有声会更好。” 学妹认真:“以后你教我吧?” 他看了看那姑娘,眼里的崇拜不假。 “你喜欢我什么呢?” “你有才华。” “才华有屁用。” 那是他的回答,和郑雪一模一样。 可那姑娘又说了,说才华是一个人的光环,有了光环的人特别招人喜欢。 偏偏有人不喜欢,有屁用。 问宋唐:“这会儿能跟郑雷视频么?” 宋唐看看时间:“再等会儿吧,吃完饭差不多他就下课了。” 大家于是吃饭。 吃饭免不了喝酒,余山喜欢作诗,一作诗就想来点儿酒,来点儿酒之后更想作诗。 循环几次,有了醉意。 大家为了避免他再作诗,不跟他喝了,商量着去唱歌。 九点多的冬季冷风四溢,个个儿缩着脖子跺着脚。 郑雪对着手哈气,哈完一只哈另一只。 一双手套兜头砸下来。 “看你那怂样。” 郑雪看着他:“你不冷?” “爷是男人,刚喝了酒,冷个屁。” 她把手套戴起来,被他捂过的,还暖着。 去了KTV大家开始唱歌,刚唱了两首,宋唐手机响了,是郑雷发的视频。 “在哪儿?” “同学聚会。” 转一圈视频,都认识他,和他打招呼。 轮到余山。 “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哥们儿想你啊。” 一同学:“说反了吧?” 改:“你想哥们儿吗?” 郑雷看了看他:“喝多了?” “是喝了不少。” 看一眼宋唐,攀住肩膀:“还替小宋唐挡了不少酒,你就放心吧。” “手撒开。” 他撒了手。 “美国怎么样啊?” “就那样。” “我也想去美国,想去看看你……”哭,“兄弟想你啊……你说你就这么走了,留下我一个人,我多难受啊……” 哭得厉害。 旁边一同学:“至于嘛,他是去美国又不是去天堂,搞得像哭坟一样。” 他还哭。 旁边那人个儿低,趴着腰显得更低。 他东看西看,一只手伸进那同学的衣领,挺暖和,再伸一只,一双手都进去。 那同学被他冰得吱哇乱叫。 “卧槽余山,你还是不是人!” “刚才在外面冻坏我了,这半天都缓不过劲儿。” “那你也不能这么对我啊!” “是不是兄弟?借你背使一下怎么了?回头写首诗报答你不就完了么!” “谁要你那破诗!” 俩人杠起来。 宋唐看着镜头:“喝多了。” “他不是不自制的人,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没有,吃饭那会儿挺正常的。” “你没喝吧?” “喝了饮料。” “别玩太晚,你们几个打个车一起回,盯着他点儿。” 宋唐点头。 郑雪凑过来:“你跟余山你俩过得了,这么恩爱要什么宋唐啊。” “你也喝多了?” “切。” 不聊了,兄妹俩话不投机半句多。 第36章 过年那天家里包饺子,宋唐怕齐玮不高兴,不敢开视频连线,这屋蹿那屋的录视频。 录一段家里新帖的窗花,录一段和好的面,连阳台晾的衣服都录好了,给郑雷发过去。 郑雷回她一个视频,在房间写材料呢。 “今天都不休息?” “这儿才早上呢,晚上和几个同学包饺子。” 她已蹿去姥姥房间,视频连线给他看藤椅上的猫。 那猫窝在蒲团上动也不动,半眯着眼睛似醒非醒,看见她懒洋洋的甩了甩尾巴。 郑雷笑:“挺像你。” “这是姥姥的猫。” “叫什么?” “壮壮。” 正逗猫呢,房门突然被打开。 宋唐吓一跳,往背后藏了手机。 “你干嘛呢?” 姥姥关了门:“刚才在客厅说了半天话才发现你不见了。” 她把手机给姥姥看。 “郑雷啊,好孩子,你还好吗?” “我挺好的,姥姥您好吗?” “我也挺好的。” 俩人唠起来。 姥姥年纪大了,耳朵不好使,一句话老听岔,郑雷说天冷了注意身体,她听成太晚了厨艺升级。 解释:“姥年纪大了,厨艺升不了级啦,你要是想吃姥做的饭,姥还给你做,多晚都给你做!” 郑雷哭笑不得,一个劲说好。 聊了一会儿,他得去上课了,这才挂了电话。 宋唐出去和堂弟玩,吃过年夜饭后几人打麻将,姥姥坐沙发上看春晚。 她去上厕所,带着手机,一边发送祝福信息。 起来时随手往兜里一揣,按下冲水键。那衣服兜浅,刚冲干净,手机咚的一下跌出去。 宋唐傻了,伸手去捞,觉得不干净又放水下冲了两遍。 最后拎着湿透的手机,快哭出来。 叔婶听说这事儿劝她:“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再给你买一新的。” 齐玮:“你说你上个厕所拿什么手机,什么事儿差那么一会儿都不行?” 宋学飞:“宋唐啊,你小心点儿嘛,总这么毛毛躁躁的怎么行。” 她已双眼含泪。 齐玮:“怎么,还说不得了?” “没事儿啊唐唐,叔叔明天带你买新的去。” 宋学飞:“大过年的都关门了,上哪儿买去?” 她感觉到心脏在明显的抽搐。 一言不发回房间了,在电脑上查挽救措施。人说及时送去检修还来得及,可大年三十上哪检修去,别说今天,明天后天都不一定能找着开门的,大都过了初五才营业,过了初五,这玩意儿早凉透了。 先上了QQ给郑雷发消息,告他手机不能用了,再各路寻找办法。 一说:“大过年的你这是中头彩了呀!” 二说:“这我也不会修啊。” 三说:“我哪认识修手机的啊。” 问到余山:“啧啧啧,我写诗替你默哀一下吧。” 不理他。 赶巧郑雪发来消息:“你空间发那什么玩意儿?高价寻人修手机?我认识天桥底下贴膜的你要么?但是大过年的,人不一定在。” 她发个哭泣的表情:“天桥底下贴膜的你都认识,怎么就没认识个会修手机的……” “怎么了?坏了再买一个呗,你爸不给你买?我借你点儿钱?” “手机里好多郑雷在美国的视频,要是找不回来怎么办啊?” 郑雪发一个左哼哼:“你自己玩吧。” 不理她了。 她不抛弃不放弃,一直在网上找,找到跨年那会儿。 郑雷从QQ上给她弹视频。 “新年快……” 没说完呢,她哇的一声哭出来。 “怎么了?” 还哭。 “先别哭,看着我,发生什么事儿了?” “手机掉水里了,开不了机不能用了……” 一直哭着。 “我知道啊,你不是留言告我了么,回头再买一新的。” “手机里都是你的照片和视频,全没了,怎么办啊……” 哭得更厉害。 郑雷笑:“没事儿,再存就有了。” 安慰她:“我每天多给你发几个,给你补齐。” 还是哭:“还有好多聊天记录,我每天都看好几遍呢……” “我再给你发,多发几条,不哭了啊,乖。” 哄着说了好些话,终于渐渐稳定了。 抽搭着去操作电脑。 “干嘛呢?” “刚才忘了录屏。” 郑雷笑,一个笑容还没展露完全。 她忽然又哭了,崩溃大哭。 “怎么啦……” 又哄起来。 “你都不在我身边……我全靠手机活下来,手机坏了就什么都没了……我是和手机谈恋爱还是和你谈恋爱啊……我好想你啊……” 一嗓子嚎得郑雷心都碎了,有不知名的酸楚往眼眶上涌。 房门忽然被砰的一声推开。 宋唐条件反射站起来,脸上挂着泪,嘴还张着,边哭边拽了防尘套遮屏幕上郑雷的脸。 齐玮看了她半天:“……手机没了再买,哭什么。” 没回应,还抽着。 “……多大的人了,又不是小孩儿,想玩电脑就玩,我也不会说你,遮什么遮。” 出去了。 再摘了防尘套。 郑雷眼眶有些红。 看着她:“好些了么?” 她摇头。 “录屏还开着么?” 点头。 转了镜头:“这是我的午餐。” “就吃这么点儿?” 还带着哭音。 “就今天少了点儿,每天不重样。” 不吃了,拿着手机往外走。 “看见小松鼠了吗?” “你们学校还养松鼠么?” “不是,生态好,树下总能碰见,也不怕人。” 凑近了给她看,蹦来蹦去十分活泼。 又走一段儿,指着远处:“那座楼给你看过,记得吗?” 点头:“塔里木中心。” “塔里木是盆地,那叫斯塔塔中心。” “我记得,设计有缺陷,外墙都发霉了,下雪天会堵塞逃生通道,你们学校还把设计师告上法庭了。” 又跟随镜头走了几个景,聊了不少,终于不伤心了。 这夜虽然没睡好,但隔天她仍然起了个早。 开了视频坐桌前看郑雷他们几个包饺子。 Samuel长得壮,但干起这活儿很不灵敏,学了很久都学不会。 放弃:“我们还是吃火锅吧!” 郑雷笑:“行,但饺子也得吃,这是我们中国人的传统。” 宋唐:“你会包吗?” “会啊,你不知道吗?” “不知道啊,我记得你以前不会啊,什么时候学的?” 他拿着饺子皮指指附中校友:“现学。” 那同学笑:“不愧是我们附中之光,学习能力超强!” 聚完餐后郑雷回房间又给她发视频,俩人聊了半天,齐玮叫宋唐吃早饭。 出去前郑雷又叫住她:“我向你保证,这是唯一一个分开过的年,以后年年陪你一起过。” 她终于展露笑容,对手机那事儿似乎不那么在乎了。 但初五去了维修店,人说耗的时间太长无法恢复时她还是难过了一阵。 寒假没课没作业,算是弥补她和郑雷的好机会。每天赶着点儿视频,不分上午还是半夜。 刚开始郑雷还督促她睡觉,后来看她实在磨人,渐渐允许了她时不时的放纵。 春天再来时,又到了返校的时候。 那年三月八日,MH370失联整整一周年。 宋唐为这事儿参加组织活动时,郑雪因病躺在了医院。 起因是头天晚上她陪沈涛在网吧熬了一宿,着凉了,赶上季节交替,很严重,送去医院输液了。 沈涛因为前期误了不少课,怕影响毕业,不敢再往外跑,只在每天下课后按时点个卯,好在两三天功夫她也痊愈出院了。 宋唐去医院接她,还给她带去一件棉衣。 “沈涛怎么不来接你啊?” “他上课呢,不敢再丢学分了。” “去网吧打游戏的时候怎么没想着学分啊。” “你别针对他啊,这不是意外么,谁也不想生病。” 回宿舍躺着休养,晚上打给沈涛。 “回宿舍了?” “嗯。” “吃饭了吗?” “宋唐买的粥。” “捂严实了睡一觉,出出汗就好了。” 间歇传来噼啪声。 “还打游戏呢?” “跟几个朋友约好了,就一局。” “在哪儿呢?” “宿舍。” “……你最近怎么老打游戏。” “我就下课玩玩,上课那么认真下课还不让放松啊?” 边说边敲键盘,间歇传来两声咒骂。 郑雪翻了个身:“就因为你这游戏我才生的病……” 没回应,还敲键盘呢。 “你听见了吗?” “听见了听见了……” 不耐烦。 继续敲。 郑雪忍了忍:“什么时候才能懂点事儿。” “我怎么不懂事儿了?我跟人约好了,不能没义气。你生病了我也心疼,但你不能因为你生病就让我违背和朋友的约定吧。” 她又忍了忍,没忍住,挂了。 捂着棉被睡觉,半小时都没睡着,硬熬了会儿,快十二点了,又打过去。 沈涛接了。 “干嘛呢?” “睡觉。” “睡觉还给我打电话呢?” “……” “我也睡了,明早给你送早餐。” 就这么又好了,绝口不提先前的事儿。 第37章 盛夏,学校组织一场辩论赛,对手是以余山为代表的他校队伍,辩题是愚公应该移山还是搬家。 双方各抒己见,一场比赛打得酣畅淋漓,后余山队伍赢了,成了最终冠军。 有人提议出去吃饭庆祝。 他看了看表:“你们去吧,我有约了。” 现场的人不多了,稀稀拉拉往外走。 他看了看台下,掏出手机打给郑雪。 “你没来看比赛?” “什么比赛?” “辩论总决赛啊,你们学校主办你不知道?” “我又不是校长,也不能什么都知道啊。” “这么大的事儿你都不关心?” “多大的事儿啊?诶,你到底想干嘛,吵架吗?” “我来你们学校参加比赛了。” “祝你比赛顺利。” “都比完了!” “结果呢?” “第一。” “祝你天天开心。” 准备挂了。 “诶诶,我还没吃饭呢,来你这儿你不请我吃顿饭啊?” “行行行。” 再打给宋唐。 “余山过来了,想一块儿吃个饭。” 于是站在门口的余山等来了俩人。 宋唐:“怎么这表情,不想和我吃饭吗?” “怎么会。” 看他穿西装,手上拎个包,腕上一只表。 “怎么这打扮?” “你俩平常都干嘛呢,辩论总决赛这么大事儿都不知道?” 郑雪:“我听说了,但是没去现场看,你来参加比赛的?” “冠军。” “牛啊。” 几人去了饭馆。 中央一桌八九个人,有人抬手和他打招呼:“你不是有约么?” 看见郑雪和宋唐。 笑:“约了俩美女啊!” 几人起哄,招呼着他们过去坐。 就这样,俩人吃饭变成一大桌人吃饭。 有人起头:“敬我们的大功臣!” 大家伙于是都敬他。 他笑着说客气,但也承下来,一口干掉一杯。 “今天发挥太好了,杀他们一个片甲不留!” 另一人碰他:“人校友在呢。” 郑雪:“这事儿和我没关系,你们该庆祝庆祝。” “你们学校输了你心态还挺好。” “不好怎么着,赢了还不让人庆祝也太没风度了。” 边说边看手机。 那人问余山:“不讨论辩题,你认为愚公该移山还是该搬家?” “移山。” “为什么?” “好不容易建个家就别搬来搬去了,再给搬散了。” 大伙儿笑。 那人说:“那搬家怎么着也比搬山容易啊。” “家在跟前怕什么,今儿搬不了明儿搬,老子搬不了儿子搬,总有搬完的时候。” “你这是不喜欢变化。” “是不喜欢,原原本本就挺好。” 郑雪还看手机,不时的打着字儿。 宋唐:“沈涛呢?” “嗯,我叫他过来吃饭。” “来吗?” “正说着呢。” 脸色不太好。 人多,宋唐没好问她吃个饭而已,来与不来一句话,有什么可说的。 余山也看了看她,没说话。 接着吃,热热闹闹的。 快吃完时郑雪出去接了一电话,老半天不回来。 余山问宋唐:“她老这样?” 宋唐看一眼玻璃窗外来回踱步的人儿。 “就那脾气,吵得凶好得快。” 又问:“郑雷快回来了你高兴吗?” 满面笑容。 “怎么你比我还高兴。” “那是,我俩是真爱,你只是意外。” 宋唐也笑。 “说真的,你怎么不谈恋爱啊,我们宿舍有一姑娘可喜欢有才华的人了,我把她介绍给你吧?” “快拉倒吧。” “为什么?” “一般人我看不上,眼高。” 开玩笑的口气,态度也很随意。 散场了。 郑雪已经挂了电话,还跟外头站着。 宋唐问她怎么了。 “他和朋友吃饭,非让我也过去。明明是我先叫他过来和我的朋友吃饭,他都答应了,又反悔,我不过去还说我自私。” 生气:“我再理他我就不叫郑雪。” “都改了多少回名了,有本事真不理他一回试试。” “你故意气我呢?” 宋唐不出声了。 “你和郑雷吵架你不理他一个试试?” “哪次吵架理过他,都是他找的我。” “炫耀是不是?” 余山:“行了,你们回吧,我也走了。” 背上包走了,头也不回。 郑雪不满意:“你怎么老说他呢,你对他怎么就那么大意见呢?” 宋唐沉默好一会儿:“我觉得他对你不好。” “我们俩好的时候你没看见。” “……” “我总不能按着你的喜好找男朋友吧。” “我不是这意思。” “是是是,全世界男的都不如郑雷,又聪明又帅,对你又好,我没你那么好的命,只能找到这样的。” “……他给你气受,你就只敢冲我发火。” “谁发火了?不是你先挑的刺么,不就是郑雷对你好么,显摆什么啊!” 宋唐忍了忍:“我不跟你吵。” “什么不愿意和我吵,你是被我说中了,心虚!” 宋唐走了。 俩人头一回不一块儿走,各回各的。 郑雪冲锋枪似的走很快,直接冲去南面的小饭馆。到时沈涛正和朋友喝酒,远远看见她。 站起来走近:“怎么才来!” 面带笑容,热情拥抱。 “我就知道你不会抛弃我。” 一腔怒火灭掉一半。 “走,去见见我几个同学,都是高中特好的哥们儿!” “我那边跟人吃着饭呢,因为你都得罪人了。” “得罪谁?” “宋唐。” “嗨,宋唐不是你铁磁么,什么得罪不得罪,她能理解你。” 不走。 “你怎么总不把我的事儿当一回事儿啊?” 抱着她,亲。 “宝贝儿别跟我闹啊,今天真是特殊情况,毕业后我们都好几年没见了,人专门找来的,不能不给面子呀。宋唐咱哪天不能见啊,明儿我请她吃饭专门给她赔罪,行不行?” 连哄带抱。 把人带去饭桌和大伙儿见面。 有人站起来:“吃好几回饭了都不带女朋友,今儿可算见着了!” 郑雪掐他:“什么好几年没见,骗子!” 转身走。 沈涛拦,赔笑:“来都来了还走什么!我错了,这么多人给个面子,完了你想怎么着都行,行不行?” 先前那人笑:“闹情绪呢,沈涛你这不行啊,女朋友都哄不好。” 沈涛的手在她肩上,她还僵着,他带了带,仍僵着,不带了,有撒手的意思。 “别胡说,我俩好着呢。” 走过去。 郑雪顿了顿,跟过去。 就这么,吵架的怒火还未燃透,又灭了。 隔天中午,郑雪在食堂找到宋唐。 “你也在这吃饭呢?” 沈涛也端着盘子蹿出来:“真巧啊!” “……你俩又好了?” “我俩能有什么事儿啊。” 夹一块鸡腿给沈涛。 “你吃你吃。” 沈涛又夹给她。 郑雪摸他的脸:“昨晚没吃好,都瘦了。” 再夹给他。 “你多吃点儿,瘦了我心疼。” 又夹回去。 郑雪吃一口回锅肉:“我有这呢。” 夹给宋唐。 “你吃吧。” 宋唐看了看:“这鸡腿是不是有毒啊?” “怎么会,就当给你的赔罪,昨晚我不该那么说你。” 踢踢沈涛。 “还有我,我也向你道歉,没给亲友团留下好印象是我的错,我今后改,保证对郑雪更好,让亲友团满意。” “你俩的事今后我都不管了。” “别啊!为那么点事儿生这么大气至于嘛,我当时不也在气头上么,气头上说的话你还往心里去啊?” “不是。昨天郑雷跟我说了,别人感情的事儿不能管。” “你还真是他的乖宝宝啊,说什么听什么。” 宋唐吃鸡腿。 “你俩都和好了我还生什么气啊。” 郑雪张臂抱她,筷子还在手上。 “你真好!” 宋唐躲开:“油……” “你和郑雷真是模范情侣,怎么那么好那么合适呢,像你这样的女孩儿就该被他宠着惯着。” “你不是说我炫耀么。” 拍桌:“该你炫耀,这么好的事儿怎么能不炫耀呢!” “我什么时候炫耀了?” 掌自己嘴:“说错话了,你怎么能炫耀呢,是我嫉妒。” 晚上和郑雷说这事儿,郑雷刚起床。 “让你别管是对的吧?” “他俩和好的也太快了,头天晚上吵得可凶了,还以为怎么也要冷战几天。” “冷战不好。” “那你有时候还和我冷战。” “我们那不是冷战。” “是什么?” “冷静。” “……” 那时候离郑雷回国还有近俩月。 本来一切都在计划中,但月末郑鹏里因病突然过世,他便提前回国了。 第38章 其实寒假那会儿还挺好,父子俩视频还有说有笑,看不出一点儿异样。 他走的那天早上还在阳台浇花,周丽萍看他状态不错就去了趟单位。因为照顾郑鹏里她耽误太多工作,岗位都被调了,去了非紧要部门,干的活儿比以前少,拿的钱也少。 那盆花还没浇完呢,郑鹏里突发心脏病倒了下去,周丽萍回去时身体都凉了大半,根本来不及抢救。 郑雪是晚上知道这事儿的,刚端上的饭还没来得及吃,撂了筷子打了辆车赶去医院。 看见瘫坐在椅子上的周丽萍时腿都软了,磕磕绊绊扑过去,母女俩抱头痛哭。 葬礼比通常晚两天,定在郑雷回国的那天。 宋学飞开车去机场接他,齐玮和宋唐留下帮忙。去吊唁的都是周家亲戚和郑鹏里生前的同事。周丽萍头发梳个髻,双眼浮肿面容憔悴,事情发生好几天,她已逐渐冷静。 正整理蜡烛前的白花。 “这几天谢谢你们了。” 齐玮:“大家认识多少年了,别这么客气。” 周丽萍叹气:“有的朋友比亲人重要多了,不是有血缘就配当亲人,生前把钱分到手,人死了连看都不来看他一眼。” 说的是郑鹏里俩亲弟弟。 齐玮又说了些话安慰她。 郑雪袖上戴着孝,坐在窗前看郑鹏里的遗像。 半天才回头,看着宋唐,眼泪不自觉流下来。 宋唐抱住她,她在她怀里哭得像漏水的筛子。 郑雷赶到时,还有三三两两的人进去吊唁。 他手里拎了个包,穿着黑衣黑裤,看见灵堂时手上一抖,包掉在地上。 周丽萍抬头,已控制的感情再度决堤,抱着儿子痛哭流涕。 又是一阵情感崩溃。 后来郑雷抱着遗像去给郑鹏里下葬。 下完葬后一行人往回赶,这之后来往的客人才纷纷散了。 回到郑家。 宋学飞陪周丽萍聊天,齐玮去厨房做饭。 郑雪站阳台那儿,看那墙上爬了碧绿的爬山虎,抽抽搭搭又哭起来。 余山去卫生间洗手,听见了,走过去。 “……怎么又哭了。” 她指着那丛爬山虎:“几个月前还死的呢,现在又活了,我爸怎么就不能再活过来。” 她哭声悲怆,眼圈红肿,光洁的一张脸满是悲情,还是那副张牙舞爪的口气,姿态却软了许多,像失去根的浮萍。 “……你爸走的突然,突然未必不是件好事,至少没有痛苦。他长期生病,受了不少罪,你就当他解脱了,寻找那个没有病痛的世界去了吧。” 还哭。 “那他也不能扔下我啊……” “怎么能是扔下你呢,人都会死的。你这么大了,既懂事又能照顾自己,还有妈妈和哥哥陪着,他是放下心才走的。” 仍然哭,但比开始好多了。 “你爸那么疼你,可不愿意看见你这样啊。” 抹一把泪,哭声小多了。 余山没有多说话,就站在那儿,陪她看墙上的爬山虎。 宋唐从厨房倒了杯水,拿了块糕点去郑雷房间。 他在书桌前坐着,看架起来的家庭合照,一动不动。 “你一天没吃东西,也没喝一口水。” 他还不动。 宋唐不说话了,走去床边坐下。 看那抬高脖子的台灯实在晃眼,又过去把灯脑袋压趴下。 “早知道这样,我就不应该出国。” 嗓子都哑了。 宋唐站椅子旁边,顺了顺他的头发,摸摸脖子。 “谁都不想这样的。” 他顺势靠在她怀里。 “我已经确定了研究方向,在美国也一直忙人工心脏的事,他怎么就不能再等等。” 口气平稳但难藏哽咽。 宋唐摸他的头:“你的孝顺他都懂,他能理解你。” 晚上四个人招呼三个人吃饭,大家都没吃多少,饭后宋学飞带着老婆孩子回家了,还捎上余山。 走前周丽萍看着齐玮:“先前的事儿是我不对,老郑活着时劝了我很多,我听不进去,他不在了才什么都明白了。我跟你道个歉,希望你能原谅我。” 这一开口,齐玮更加不计前嫌了。 “宋唐啊,没事儿多来阿姨家走动走动。” 宋唐点头,笑得甜蜜蜜。 余山本不想走,郑雷让他回的。 “反正家里没人,陪你住几天呗?” “不上学了?” “请假了。” “你妈还没回来?” “回来了吧,反正不跟家里住,回来一趟待半天,没劲。” “有劲没劲待着吧,半天总比没有好,人没了想说句话都没处说。” “谁想跟她说话,我们家情况你又不是不了解,互不理睬就是和平,不然非得打起来。” “不管怎样她都是你妈。” “不是每个女人都配当妈。” 看他一眼:“行行,我回。” 就这么也走了。 隔天下午,宋唐主动去厨房帮忙干活,边干边盯着灶台上的西瓜。 “妈,我想去看看郑雪。” “去吧,他们家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正是需要人安慰的时候。” “……空着手去不太好吧?” 齐玮看见她的眼神。 “那太沉了。” “不至于吧,也不大啊。” 是不大,于是拎上走了,她妈跟市场上挑半天才挑中的,一口也没吃上。 到了郑家楼下,草丛里忽然蹿出一小狗,黑白身子短嘴巴,跑起来两只耳朵跟猪耳朵似的来回扇,追着宋唐拎的瓜来回跑,十分活泼。 小家伙四蹄毛发已经黑了,耳朵上的毛也是脏的,不像家养的宠物。 宋唐灵机一动,用那只瓜当诱饵,连逗带耍把这狗领郑家去了。 周丽萍很意外:“哪儿来的狗?” “小区碰见的,没有主人,一路跟着我上来。” 递给她西瓜:“我妈专门买的让我带过来。” “谢谢啊。” 去厨房切瓜去了。 宋唐看小狗跟客厅里撒欢儿,也走去厨房。 “阿姨你讨厌狗吗?” “不讨厌啊。” “那不如收养它吧,我仔细观察过了,它可乖了。郑雪他们俩陪不了你几天还得回学校上课呢,你一个人在家多寂寞啊,有只小狗陪着,他们也放心。” 周丽萍切瓜的手顿了顿,转头看着她。 “谢谢你啊宋唐。” “不客气!” 就这么养下来。 仨孩子跟客厅吃西瓜的时候,周丽萍给狗洗澡去了。 郑雪:“这是这么多天以来她唯一没有哭的下午,先前每天这个点儿都坐阳台那儿哭。” 郑雷抓着宋唐的手捏了捏。 宋唐冲他笑,什么也没说。 半小时后洗完澡再出来的小狗变得更可爱了,干净又胖乎。 周丽萍累得满身汗。 “别看它个儿不大,浑身都是肉,小区里肯定不少人喂它。” 郑雷:“起个名吧?” 周丽萍想了想:“像个小肉墩儿,就叫墩墩吧。” 宋唐招呼:“墩墩过来!” 那狗也听不懂,但胜在活泼,谁招呼就冲谁奔去,像能听懂似的,逗得大家都开心。 晚上周丽萍熬了一锅稀饭,煮饭时墩墩把阳台上的花儿咬了个稀巴烂,她招呼他们仨吃完又去教训狗,忙前忙后总算不似前几日悲伤。 郑雷带着宋唐去楼下散步。 夏夜乘凉的人不少,多是老头老太太,穿着背心摇着蒲扇,爱聊天的聊天,不爱聊天的打盹儿。 郑雷往前走着,也不说话。 宋唐:“天真热,买个汽水儿吧?” 领她去买水,还不说话。 买好水后递给她,她喝一口再递给他。 “你也喝一口。” 他于是也喝一口。 宋唐跟后头走着的,不留神踩了他的鞋跟,还给踩掉了,袜子都露出来。 “诶呀对不起!” 他咽下汽水去勾鞋,冰凉液体滑过嗓子钻进胃里,通体舒畅。 宋唐看了看他:“不高兴呢?我也不是故意的呀,要不换你踩我吧。” 边说边把脚跨出去,跨出个马步,大义凛然的模样。 郑雷笑,又喝一口水。 “你终于笑了。” 陪着他笑。 郑雷伸手揉了揉她的头,抱进怀里亲了亲。 第39章 又过两天,回校了。 宿舍楼道热闹非凡,穿短裤的擦着刚洗的头发,穿裙子的晾起洗净的衣服,整幢楼都是香皂和洗衣粉的味道。 宋唐对铺的女孩儿在桌前吃泡面,另外俩姑娘拿着晾衣杆斗来斗去。 宋唐开了视频。 “咦,你那边的天怎么也是黑的?” 失忆了似的。 “我回来好几天了。” 笑:“习惯了视频里的你总是和我相反,都忘了这事儿。” 一姑娘蹿去镜头:“回来了还不请吃饭呢?” “请,这个周末我就过去。” 宋唐:“请你吃那么多包子还不够呢,还想着吃饭。” “谁叫你们总虐狗,一点儿不考虑我们单身狗的心情。” 郑雷问她:“之前问过你有什么打算,想好了吗?” 宋唐一脸懵。 “没想呢?” “……不用打算吧,我还上学呢,毕业了再说。” “毕业了能干什么,考研吧。” “啊?” “反正你没目标,考研出来选择范围更大,对你是有利的。” “……能考上吗?” “有我在怕什么。” “……那好吧。” 就这么好商量。 回校后的郑雪一直郁郁寡欢,沈涛陪她吃饭,就吃了几口米,菜肉几乎没动。 他一拍桌子:“带你去个地方!” 去附近的小酒吧了,还叫了两三个朋友,点了常喝的酒。 几人都知道她父亲过世,不敢乱开玩笑。 喝着酒玩骰子,也热闹不起来,以往都是她在热场子,活跃分子安静了,这场子怎么待怎么不得劲。 后来实在嫌吵。 看着沈涛:“要不咱回吧,今天实在不想喝。” 沈涛又拍桌:“行!不想喝咱就不喝。” 领她出去,带她去附近吃涮锅。 “还吃啊?” “你晚饭都没怎么吃,不饿吗?” “不想吃。” 兴趣缺缺。 “你不是最爱吃这么?” 摇头。 “……不想吃算了……还有什么想干的么?” 口气还算正常,看他脸色,有点儿不高兴的意思。 “吃吧,就吃涮锅。” 拖他往店里走。 “不是不想吃吗?” 还往里拽。 “突然又想了。” 沈涛露出笑容,这才跟进去。 回国后的郑雷并没有太大变化,还和以前一样自律,按点儿学习,按点儿吃饭运动。 和几个朋友聚餐时听说哪有不错的打工机会,便要了联系方式想面试。 一说:“诶你至于嘛,刚回来,放松点儿。” 二说:“就是,咱任务研究还多着呢,以后钱也不会少你的,这么着急干什么。” 三说:“你吃的也不多,怎么总这么缺钱啊?” “你们没有女朋友,不懂。” 一反驳:“诶诶诶,人身攻击过分了啊!” 二撤了他跟前的排骨。 三撤了他面前的水:“饭给你吃多了是不是!” 他笑:“这可是我请的客。” “你不是挣钱么,该你请!” “就是,下顿还是你请!” 是真干工作,像以前一样,数着钱攒起来。 周末先请了宋唐舍友吃饭。 舍友兴奋:“怎么出去镀了个金,回来变得更帅了!” 宋唐:“不请你吃饭也没听你说他帅。” “这么小气?不就吃你顿饭嘛!” “谁让你在宿舍不说他好话。” “诶哟,护着呢?我虽然没说好话但也没说他坏话呀,至于嘛你。” 郑雷温和的笑,张罗大家吃菜。 那舍友道:“你俩可是我们宿舍最看好的金童玉女,以后一定要结婚,不结婚不和你们联系了。” 宋唐:“哪有因为这个不和人联系的!” “这是一种期待,CP粉知道吗,只能接受你俩在一起,换谁都不行。” 饭后送大伙儿回宿舍。 他俩出去住了。 在亮了一盏灯的小房间,关上房门开了电视。 郑雷洗完澡出来,啪嗒一下关了电视。 “我看着呢,你干嘛呀?” 他从正面包抄过去。 “你说干嘛。” 好久不见不好意思,宋唐躲。 他已靠着床头,看她溜到床尾。 “躲什么。” 也不说话,僵在那儿。 扑过去抱住,从脖子开始亲。 扶了脸才发现她在笑。 唇挨着唇,低语:“笑什么?” 还笑,羞着往他怀里藏。 又抱了一会儿,埋头亲下去,干柴终于遇烈火,一发不可收拾。 几周过去,中秋节到了。 郑雷回家时周丽萍正在厨房做饭。 开门时还系着围裙:“你去客厅坐会儿,郑雪也快到了,一会儿就开饭。” 周丽萍精神状态不错,除了鬓角新添一些白发。 郑雷去客厅,坐下时碰到沙发上一团热乎乎的毛绒,吓一跳。 那团毛绒也吓一跳,扑棱着四条腿朝他叫。 周丽萍又从厨房出来:“墩墩别吵,这是哥哥,不认得啦?” 它便摇起尾巴,边摇边叫,叫声小了许多。 郑雷伸手摸它脑袋,不叫了,黏糊着挤过去挨着他趴下。 他看了看,阳台一狗窝,旁边放着狗食盆,架上还晾着两件狗衣裳。原本垂吊的植物被剪了个短,新长的苗儿扎堆似的往上涌。电视柜旁边还有一盆栽,仔细一瞧,新买的。透过窗户隐约能看见外墙上的爬山虎,季节更替,又黄了。 他还摸着狗脑袋,感受那团毛绒传递的热度。 忽然门上一阵急响。 周丽萍往围裙上擦着手:“准是你妹又忘了带钥匙!” 门一开,果然是郑雪。 “钥匙呢?” “家里呢,走的时候忘了拿。” “走的时候你拿走了。” “是嘛?那就是从学校走的时候忘了拿。” “你是不是又丢了?” “诶,那都不重要!谁跟路上捡把钥匙还能猜出是谁家的啊?”从包里掏出一盒月饼,“妈你看这是啥?我买的!” 包装挺好,看着挺贵。 “你哪来的钱?” “挣的啊,可累了。” “你能挣什么钱,能挣多少钱……你不是干什么不该干的了吧……” 郑雪险些大不敬的捂上她的嘴。 “说什么呢,你就不能想我点儿好?我周末跟商店做兼职呢,一天站八小时,累死我了都。” 周丽萍拿着月饼,说不来什么滋味儿。 后来饭吃到一半儿,忽然想起什么,又跑去给狗倒狗粮。 郑雪:“你就不能吃完了再喂它?” “它每天都这个点儿吃饭。” 俩孩子就坐饭桌上看她弓腰喂狗。 饭后周丽萍在厨房收拾,郑雷去了一趟卧室,又折回厨房,递给她钱。 “我自己挣的。” 周丽萍不接:“你的实力我是知道的,以后不愁挣钱,到时候给多少我也不会拒绝。” 他想了想,又收起来。 周丽萍叫住他:“我本来不想说的,但有些事儿不应该瞒着你。那天收拾你爸的东西,我看了他的手机,最后一通电话是郑鹏宇打来的,就在他发病的前几分钟。” 郑雷楞了好一会儿。 “拆迁款早分了,人拿到钱就开了一公司,过得还挺好。不知道他找你爸干什么,也不知道他在电话里说了什么,你爸多半是受了刺激才倒下的。” “……你去找他了?” “找去有什么用,你爸也不能活过来。”顿了顿,“况且你爸也不希望我们再和他们有什么纠缠,他人已经不在了,就让他安静的走吧。” 郑雷没说什么,出去了。 齐玮备了一盒月饼两瓶酒还有不少水果食材,准备第二天去郑家看看。 宋唐:“怎么准备这么多啊?” “你郑叔叔生病这几年花了不少钱,拆迁款都拿去治病了,现在还每月交房租呢,俩孩子又上着学,咱得多关怀关怀她。” 宋唐楞了楞,似乎想起了什么。却也不说,只是默默帮齐玮收拾东西。 这次再去,俩家人自然更和乐。 又过一周,九月十三日,这天刚好是周六,郑雷回了趟家把车开走了,去接了宋唐,一路开往山西。 宋唐不明白:“好好儿的怎么突然去那么远?” 他指了指包,让她自己翻。 伸手一翻,是周杰伦巡回演唱会太原站的门票。 抑制不住的兴奋,在车里狂叫,抱着郑雷啃了好几口。 “你什么时候买的啊?” “在美国那会儿你不是说过想和我一起去看么。” “我说的是明年啊。” “今年还能赶上。” 她是真喜欢,一路唱起来。 “冷咖啡离开了杯垫,我忍住的情绪在很后面。” 郑雷接:“拼命想挽回的从前,在我脸上依旧清晰可见。” 宋唐惊,换一首:“故事的小黄花,从出生那年就飘着。” “童年的荡秋千,随记忆一直晃到现在。” 再换一首。 还能接。 “你怎么也会唱呢,我都不知道。” 郑雷笑一笑,没说什么。 这场演出看得酣畅淋漓,宋唐高兴坏了,结束时都还很兴奋。 “饿吗?” 点头。 “走,带你去吃刀削面。” 去了一餐厅,装潢不错,看上去不像只卖碗面那么简单。 宋唐拽他出去。 “怎么了?” “不想吃这。” “那你想吃什么?” 指指卖红薯的老师傅。 郑雷掏钱,递给她红薯:“只吃这也不管饱啊。” 又往前走,路过一面摊,买了一烧饼。 郑雷笑:“跑这么大老远只吃这两样可不划算。” 她领他去路边坐着。 “演唱会要是看不了现场还能网上看视频嘛,我吃饭也不讲究,又不挑食,啥也能吃饱。” 郑雷看着她:“你想说什么?” “你那么聪明,不知道我说什么吗?” 他没出声。 “我可没有替你省钱的意思,我很乐意花你的钱的……” 边说边把饼分出一半儿:“既然你出了钱,怎么花就是我的事儿了。” 咬一口:“真香!你也吃啊!” 他接过那半块饼,也咬一口,是挺香,说不出的味道。 顿了顿:“这么懂事怎么不让我把票退了啊?” “买好了才让你退,那不是浪费你的心意嘛!” “你还挺为人着想。” “那是!” 夜风浮动,两旁的树颤悠悠,疾驰的汽车一飞而过。 简陋极了,突然下场雨都没地儿躲,吃饼时也不知咽下多少汽车尾气和路灰,但有种不知名的东西在心里浮上浮下,沉甸甸的,很有饱腹感。 又想起在美国时兰夏替他付账的事儿来。 认识人那么多,真懂自己的没几个。 第40章 多数人还浑噩的时候,宋唐已经在郑雷的督促下备战考研。 替她选好专业买好书,每天布置一点任务,周末见面时检查。 郑雷多数时间还在实验室,没完成任务时先让她看书,再丢给她一颗苹果。 她一边啃苹果一边看书。 还没看完呢,郑雷已经完成任务。收她扔得乱七八糟的笔,再收课本,还有莫名其妙的卡通贴纸。 宋唐看着他,咬一口苹果。 “你怎么不看书,不用考吗?” “我用考吗?” 头也不抬,专注整理。 她便默默的继续看书吃苹果。 遇到不明白的就问他,他顾不上就问他同学,反正随便逮一个都是学霸,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 还去活动室打乒乓球,球技依然渐长,从单人战到双人战都不在话下。 晚上吃饭的时候撸了袖子,拍一拍。 “我都有肌肉了。” 郑雷笑:“让你考研没让你当运动员啊。” 她拍了照发朋友圈:挖掘一项新技能。 余山赞,郭源赞,还有几个室友赞。 郑雪留言:受虐体质。 她给郑雪发私信:“一起考研啊?” “考你妹,好不容易熬出来,打死也不考试了。” 问郑雷:“郑雪为什么不考?” “翅膀硬了管不了。” “你也管不了?” “不想管。” 确实翅膀硬了,周丽萍也劝过,不听,罢了。自从郑鹏里去世,她的心宽多了。 宋学飞在听说宋唐决定考研的事儿后喜笑颜开。 “郑雷这孩子真不错,从小就辅导宋唐,一直辅导到研究生。我原来想的她学习马虎,随便学学就行了,没想到还学到底了。” 也有放松的时候,书里藏手机,装模作样立起来摆出认真看书的样子。 郑雷伏在桌上写字,抬眉看她一眼,不动,再看一眼,还不动。 敲桌子,哐哐哐三下。 “再看手机加五道题。” 砰的放下书。 慢吞吞把手机交给他。 “你不是在看书吗,什么时候看见的?” “你小时候可不这样,什么时候学会的?” “那会儿还不是你女朋友,不敢得罪你。” “现在敢了?” “……也不敢。” 有个坏习惯,笔记做得乱七八糟,逮空就写,很难梳理。 郑雷头疼:“你能看清吗?” “能啊。” 自己看,一二三项很快找到,四五六找不着了,第六条甚至翻页记的。从小就这样,说多少次了也不改。 丢给她本儿:“抄这上面,按顺序抄,写岔了罚。” “罚什么?” 很感兴趣的样子。 “罚五十遍,抄不完不准吃饭。” “……哪有你这样的男朋友。” 笑,不理她。 头一遍还没抄完,困了,握笔的手一松,脑袋一栽,睡了。 郑雷翻了页纸,抬了抬眉,又敲桌子。 动了,抬起了脖子,换了个方向,又睡了。 继续敲:“再睡我走了啊。” 还不起。 “宋唐。” 冰冷的口气。 她腾的坐起,继续抄,看也不看他,一脸不高兴。 从图书馆出去的那会儿还不高兴,说话也不理他。 拉她手,被躲开。 再拉,被撒开。 “你怎么了?” 还拉。 继续躲。 “罚你。” 笑:“罚什么?” “不准碰我。” 现学现卖学挺好。 一把揽了肩,往怀里箍。 “由了你了!” 使劲挣,挣不脱。人个儿高,一个臂膀一招制敌。 她耍赖,小鲫鱼似的又蹦又滑。郑雷满面笑容,埋头去亲她,卡了下巴抬脖子。 动弹不得,由着他亲。 有郑雷盯着,近一年都这么过来的,临考前抓得更紧。 看她实在累了,给奖励:“考完试带你出去玩。” “去哪?” 两眼放光。 “余山他们还在挑地方。” “余山也去吗?” “还有郭源和他女朋友,郑雪和他男朋友。” “又是毕业旅行吗?” 点头。 她也点头,一副打了鸡血的样子。 挑地方这事儿又让余山和郑雪杠起来。 他俩还有郑雷和郭源同在一微信群,刚建群那会儿余山把宋唐也拉进去,后来郑雷进群了,叫他把宋唐踢出去,他便踢出去了。 郑雪:“你干嘛踢她?” “小宋唐考研呢,别影响她学习,郑雷当代表就行了。” 商量着去哪玩儿。 余山挑了俩地方,陕西华山和安徽黄山。 郑雪:“你祖上是山神吗?哪儿也离不了山。” 郭源:“哈哈哈。” 余山:“爬山多好啊,咱去山顶看日出,体会一下什么叫‘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不去。” “你想去哪儿?” “海边。” “海边也不错,体会一下‘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的气魄。” “没劲。” “又怎么了?” “去蹦极吧。” 郭源:“哈哈哈,我不敢……” 余山:“你想一命呜呼吗?” 郑雪:“我想封上你的嘴。” 郭源:“哈哈哈。” 余山:“不如去西藏吧,磕着长头去,当一个虔诚的朝拜者,感受一下信仰的力量。” 郑雪:“你想感受一下拳头的力量吗?” 郭源:“哈哈哈哈。” 郑雪@郭源:“你哈哈精附体嘛。” 郭源发个尴尬的表情。 郑雷滑开手机,二十四条未读信息。 一眼扫过去,问宋唐:“想去哪玩儿?” 宋唐想了想:“你以前送我的小蛮腰对外开放了吧?我想去实地看看。” 发消息:“去广州。” 余山:“好。” 郭源发一个OK的手势。 郑雪:“那有什么玩的?” “野生动物世界和水上乐园。” 余山:“OK。” 郭源:“好。” 郑雪:“你俩复读机吗?” 又说:“我不去。” 郑雷:“共五人,余山你安排时间订往返票,郭源规划路线,别只看玩的地方,那边很多美食,别错过。” 余山:“好嘞!” 郭源:“收到!” 郑雪看见美食俩字,心有所动。 “七张票哈。” 余山:“不是说不去吗?” “闭上你的嘴!” “哈哈哈。” 本来计划宋唐考完试的第二天走,但郑雷临时接了一电话,学院召开工程前沿青年研讨会,来了许多学术界的大人物,会提案几个新项目。 稍一斟酌:“我不去了,你和他们好好玩儿。” 宋唐呆住:“票都买了你不去?” “能退。” “……说好的一起去啊……” 摸她头:“这个会对我来说很重要,你先去和他们玩,以后有的是机会单独出去。” 没说话。 哄:“都安排好了,你只管跟着他们走,什么都不用管。” 还是不说话。 “有郑雪呢,她陪你不是也挺开心吗?” 再哄:“这会一年就一次,耽误了很可惜……算了,耽误就耽误吧,我陪你去。” “你故意的,明知道我不会让你耽误……” “我说真的,你要不想我去我就不去了,机会以后再找就行了。” 宋唐作势打他,他也没躲。 砸他怀里,俩人都没说话,抱了会儿。 “其实我觉得现在这样就挺好,我没想过过大富大贵发大财的日子。” 郑雷点头:“我知道。” “你记住了?” 再点:“记住了。” 哄好了,临走时还不放心。 一样样检点箱里的东西。 “别只顾着玩,跟紧队伍别走丢了。” 她正嗑瓜子,边嗑边点头。 “要是遇上图谋不轨的人就用我教你的防身术,勾脖子踹裆,一定要迅速……你力量不行,不能落单,跟紧他们就不会出现这种事儿。” 点头。 “晚上睡觉一定要反锁房间的门,窗户就别关了,万一发生意外还有用。” 再点头。 “万一走丢了待原地别动,打电话让他们找你。” “你怎么老觉得我会走丢呢?” 看他看着自己。 点头:“知道了知道了。” “都记住了?” “嗯嗯。” “重复一遍。” “……反正不能走丢,丢了麻烦就大了。” 郑雷想了想,给余山打了一电话。 余山笑:“你这是当人男朋友还是当人爹呢,出个门还派监护人啊?” “你不知道她,什么都不操心,迷糊着呢。” “行了你,人不认识你那会儿不也过得挺好么。” “六岁以前父母看的紧,谁也过得好。” 余山惊:“你们六岁就认识了?” “她六岁我七岁。” “我嘞个去!比我俩认识时间长啊。” “你不早就知道么。” “不知道这么长啊。” “人交给你了,完完整整给我带回来就行了。” 郑雪知道这事儿刺激郑雷:“郭源跟我们一起去哟!他可是追过宋唐的人哟!” “余山会帮我盯着。” “怎么不叫我帮你盯着,你信余山不信我?” “他比你靠谱。” 翻白眼:“就他俩没伴儿,谁知道靠不靠谱。” 郑雷淡定,头也不抬。 “如果这世上只有一个女人,且这个女人还是我女朋友,谁都可能来抢,余山一定不会。” 作者有话要说:应更新要求下午3点加更一章 第41章 “真到那份上你俩过得了,要什么女人啊。” 郑雷不理她。 出去后余山果然很照顾宋唐。 一会儿:“小宋唐走这边。” 一会儿:“小宋唐尝尝这个。” 又一会儿:“小宋唐跟紧了啊。” 人多,走着走着这个和那个走一块儿了。 “小宋唐离郭源远点儿,他是有女朋友的人。” 拍照的时候。 “咱拍个大合照吧,小宋唐站中间。” 郑雪听不下去:“你是她爹还怎么着啊,左一个小宋唐又一个小宋唐。” “小宋唐。”余山扬扬眉,“叫爸爸。” 宋唐掏手机:“我要跟郑雷说你占我们便宜。” 郑雪:“屁大点事儿也跟郑雷说,郑雷才是你爹吧?” 余山笑:“我也说过这话!” 抬手准备和郑雪击掌。 郑雪掀眼皮看了看他,无动于衷。 他又尴尬的放回去。 “他是我爸那你是什么,小姑吗?” “乖,姑姑给你买糖吃!” 宋唐指着一名牌店:“姑姑我要那个。” 压下她的手指,带她走:“那太贵了,姑姑买不起,咱还是吃棒棒糖吧。” 很热闹,大伙儿玩得很开心。 晚上沈涛接了一电话,兴致勃勃宣布:“我有几个哥们儿就在附近,大家一起玩吧?” 郑雪悄声问他:“是王磊他们吗?” 点头。 “还是别一起了吧,又去酒吧喝酒,大家带的钱不多,都是父母血汗钱,好好儿吃一顿也比那好呀。” 沈涛顿了顿:“都是朋友嘛,难得在这儿碰见了,一起玩玩儿有什么。” “那叫他们来这儿吧,就别去酒吧了。” “人都订好了。”悄声劝,“王磊你知道的呀,出了名的大方,谁去也不会让人掏钱。” “那更不能去了,我俩还好,别人他都不认识,还以为专门带了人去蹭他呢,不好。” 沈涛看着她:“你什么时候这么磨叽了,这可不像你啊。” 郑雪沉默了。 余山心不在焉看夜景。 “商量好没啊,去哪玩儿?” 沈涛:“我说一起玩,人不愿意么。” 声音不大,但人人都能听出不满意。 郭源:“那走呗!来都来了,看看去!” 郑雪顿了顿:“走吧。” 于是去了酒吧。 嗨翻天的音乐,迷人眼的灯光。 几人被沈涛那朋友招呼进了卡座。 余山看了看疯狂扭动的男女。 “乱花渐欲迷人眼哪。” 宋唐:“你说什么?” 再说一遍也听不见,被跳舞的人群吸引了。 刚要跨出去,被余山一把拽回来,塞最里面坐着。 “小宋唐啊,人生地不熟的,别乱跑啊。” “我会跳舞。” “我知道。这不郑雷不在么,他要在我才不管你。” “你说什么?” “别装啊!” 递给她一瓶啤酒,管她能不能听见。 老实了,坐那儿看别人跳。 都不是能特别嗨的人儿,除了郑雪,磕了药似的摇不停。 不到后半场就散了。 回酒店时郭源和女朋友站楼下腻歪。她们仨女的一间房,路上能腻歪的机会并不多,通常都抓紧了这个点儿。 郑雪和宋唐一前一后进了房间。 郑雪去洗脸,也不认真洗,掬了水往脸上猛浇,头发都湿了。 “你干脆洗个头吧。” 脱了衣服直接洗澡。 赶宋唐:“你想看着我洗?” 宋唐撤了。 等她洗完澡出来,倒了开水吃泡面。 “没吃饱?” “想吃了。” “不是想减肥吗?” “吃饱了再减。” 宋唐看着她。穿着浴袍露出腿,半湿的发垂在肩头,皮肤洁净眼睛明亮,小神态总是带着点儿小张扬,张扬底下是不屑,以往最羡慕她的不屑,如今不屑底下又积攒了迷茫。 没忍住,还是开了口。 “连郭源都知道给你面子,他对你却那个态度。” 郑雪顿了顿,砰的搁了水壶。 “显摆你看出问题了是吗?你聪明一看就看个准行了吧!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去卫生间了,把门摔得砰一声响。 宋唐叹了口气,什么也不说了。 再俩天,返程。 一行人有玩得痛快的也有不怎么开心的。 下机后各自拿着行李往外走。 郑雪突然找东西,这包翻那包,找不着。 余山:“找什么呢?” “我老干妈呢?” “还小干妈呢,回去找去啊,别跟这儿想起一出是一出。” “没那我吃不下饭。” “赶紧走吧,没人请你吃饭!” 不听劝,还找,大伙儿都被她耽误。 宋唐沉默好一会儿,回头:“在我这儿呢。” 郑雪笑着扑上去:“是嘛,我说半天找不着。” 挽着胳膊向前走,开心的像个孩子。 郭源不解:“没见你带老干妈啊?” 郑雪:“你懂个屁。” 跟老干妈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回去刚好赶上周末,宋唐去看郑雷。 汇报所见所闻。 郑雷一边看资料一边听她汇报,听到好笑处咧嘴一笑。 郑雪打给她:“出来吃饭!” “我在郑雷这儿呢。” “唷,找家长去了啊?” “他不是没去嘛,讲给他听。” “他听吗?” “听啊。” “没让你写个心得体会啊?” “你怎么知道?” 还很惊喜。 郑雪皱了皱眉:“行了不跟你说了,写去吧。” 挂了。 回校的余山赶上诗社搞活动,读诗猜用意。 去的都是新人,知道他们毕业忙,没人叫他,但他听说后还是去了,赶上活动尾巴。 去了并不读,张口就来:“寒威千里望,玉立雪山崇。” 再来:“千山鸟飞绝,独钓寒江雪。” 一答:“五言绝句!” 二说:“什么五言绝句,‘千山鸟飞绝独钓寒江雪’是一句吗?串了都。” 拍他:“不带这样的啊,重来。” 重来:“燕山雪花大如席,片片吹落轩辕台。” 又:“山回路转不见君,雪上空留马行处。” 一答:“七言律诗。” 摇头。 二答:“景,冬景!” 还摇头:“一声画角谯门,丰庭新月黄昏,雪里山前水滨。” “去年射虎南山秋,夜归急雪满貂裘。” “山南山北雪晴,千里万里月明。” 一说:“他怎么了?” “疯了。” 反正快结束了。 “撤吧撤吧……” 都撤了。 那之后不读书的开始寻摸工作了。 余山也没考研,用他自己的话说是学得透了没意思,不想学了。 和几个朋友组了队,由东向西闯荡去了。成本是一辆越野一缸子汽油,还有五十八块零三毛的现金,别的什么也没有,上路了。 走前专门去找了一趟郑雷。 俩人喝酒。 “你和小宋唐结婚就给我打电话,我回来参加你的婚礼。” “打算去多久?” “不知道,去了再说,要是混得好就不回来了,混得不好也待那儿,反正没人认识。” 郑雷意外:“不回了?” “回,你不是还在这儿么,想你了就回来看你。” 也没多聊。 走前另要了一箱啤酒。 “还喝呢?” “路上喝。” “酒驾。” “我又不傻,歇的时候喝。” 丢进副驾驶:“你把账结了啊,我没钱。” 上车一轰油门,走了。 毕业的郑雪从学校搬出去,也不跟家住,和沈涛租了一小居室。 去了几趟招聘会都没找到合适的,最后去了一小公司打杂。 沈涛意外:“这你也干?” “不干怎么着,总不能混吃等死吧。” “也行,主要的钱还是我赚,你就随便找个活儿干干就行了。” 郑雪开心:“以后你每天下班回来,我给你做好吃的。” “会做吗?” “不会学啊。” 当晚俩人去门口吃了涮锅,厨房的工具也没动一下。 那公司不大但五脏俱全,她运用当年“附中小灵通”的手腕,很快和大伙儿打成一片。 早上给老板煮一杯新鲜的咖啡,拍照发个朋友圈。 中午和同事吃饭,拍照发个朋友圈。 今天撸了个淡妆,拍照发个朋友圈。 这是今天的工作量,拍照发个朋友圈。 宋唐每次刷朋友圈的时候都很羡慕她,过得新鲜又自由。 她每天有看不完的paper,全是英文,每节课都要做pre。第一次参加课题组汇报时,师兄师姐们说的东西她听得云里雾里,末了导师一指,指到一穿运动服的男生。 冲着宋唐:“让他带带你。” “师哥好。” 那师哥点点头,几分不屑。 会后丢给她一U盘:“把里面的资料整一整,下次开会的时候给我。” “好的。” 答应干脆,却无从下手。 还好有郑雷这座靠山。 视频时郑雷笑:“没见过你这么主动。” “都怪你!” “怪我?” “要不是你让我考研,我也像郑雪一样是个上班族了。” “你以为上班容易呢。” 经过郑雷指点,第二次汇报时赢得了热烈掌声。 先前那师兄好奇,追着她问:“你那PPT怎么弄的,那配图哪儿找的?” “P的。” “厉害呀,教教我呗?” 她拿着发票。 “下次吧,我要给导师做报销呢。” 一脸认真。 “我帮你做!” 抢过去自己贴了。 问她:“下周和别的系有活动呢,参加吗?” “不了。” “集体活动,不参加不好。” “那就去吧。” 第42章 刚巧那周郑雷有空,专门过去陪她。 那活动他也去了,跟一监工似的坐宋唐旁边。 那师兄过来,还聊PPT的事儿,聊那课题的出发点。 宋唐似懂非懂:“其实我也不是很透彻。” “不透彻你分析那么好?我都没想到的地方你都想到了。” 她指指郑雷:“我男朋友帮了不少忙。” “是嘛!”看着郑雷,“你学什么的?” “计算机。” “牛啊!跨专业指导!” 郑雷没什么反应。 顿了顿:“你那报告还有点儿问题。” “是嘛?那你帮我指导指导呗?我请你吃饭!” “饭就不用吃了,有一条件。” “你说!” “自己的课题自己完成,别交给我女朋友。” 那师兄不好意思摸摸头,脸都红了。 “还有一件事儿。” “你说!” “以后像这种活动,就别让她参加了。”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宋唐后知后觉:“你找人监督我呢?” “我们课少,今年出去的机会多,不能常来看你。” 是真话。 天南地北的跑,又出去交流了好几次。 俩人大半时间仍然靠网络联系。 好在宋唐课满,忙忙碌碌的也不觉得有什么。 周末还去郑雪家住。 郑雪请她吃火锅,萝卜白菜和豆腐,还有许多肉。 她看着咕嘟嘟冒泡的汤锅:“这就是你说的厨艺吗?” “当然了!锅底虽然是现成的,但小料是自己调的,你尝尝。” 尝一口。 “一般。” 抢她筷子:“别跟郑雷学啊,动不动泼人冷水,还想不想吃饭了?” 又抢回去:“开个玩笑嘛!沈涛不在吗?” “和朋友出去了。” “你怎么不去?” “这不是你来了么,我不得招待你啊。” 抱她:“你真好!” “去去去!受不了你!” 俩人吃起来。 宋唐看了看,电视柜上一张相框,俩人的合照。客厅边上小阳台,晾了几件衣服。沙发边上一小冰箱,顶上放了一箱泡面。 “你平常做饭吗?” “做的不多。” 沈涛做吗? 没敢问,怕她炸毛,其实不用问也知道,沈涛那人怎么可能待家里做饭。 看了看她。 “你化妆了?” “看不出来?诶你知道么,人都说最高超的化妆水平就是化了就像没化一样,但是看上去又很漂亮。看来我这化妆水平直线上升啊,都让人看不出来了。” 宋唐艰难的吞下豆腐。 “我为什么问你是不是化妆了,就是因为我看出来了呀。” 郑雪顿了顿,瞪她:“会不会聊天!” “……是你智商不够吧。” 尽管嗓门很低,但仍然透露出不屑。 “你才跟郑雷混几天,动不动就智商智商的,侮辱谁呢?” “混很久了。”掰指头算一算,“十七年了。” 郑雪惊:“天哪,都十七年了?”想一想,“我十七岁那年在干什么呢。” “高三。” 宋唐看一眼窗外,对面的楼已亮起七零八落的灯,夏风吹动窗帘飘起来。 “补了整整两个月的课,你还记得吗,郑雷和余山一起给咱俩上课。那会儿你默写文言文老串着行写,余山问你以后想干什么,你还说要当白领呢。” 郑雪盯着沸腾的锅,好半天没说话。 宋唐看了看她,那双明亮的眼睛已不止迷茫,还有些哀伤。 给她夹一块肉:“快吃啊。” 她又吃起来。 突然想起什么。 “对了,余山呢,好久没他的消息,不是出什么意外了吧?” “你就不能盼他点儿好?我前几天听郑雷说他到西藏了。” “……还真去了啊。” 宋唐看她:“他和你说过要去吗?” “去年去广州之前在群里说过,以为他闹着玩呢。” 笑:“那个败家子,光会写诗有什么用,也不工作,就知道花家里的钱,还不如我呢。” “可不是啊。”宋唐放下碗,“他没花家里一分钱,边走边打工,光走过去都花了大半年呢。” “……挺自在啊。” “是啊,虽然很艰辛,但是多自由啊,真令人羡慕。” 郑雪也放下碗,翘了二郎腿问宋唐。 “你跟郑雷挺好的?” “我们俩什么时候不好了?” “让你学你就学,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你不烦他?” “多学一学也挺好的嘛!” 切了一声:“你这奴性没得救了。” 没吃完呢,忽然响起一阵敲门声。 郑雪去开门,迎来一喝醉的沈涛,扑她身上吱哇乱叫。 “怎么又喝酒了!” 已经说不出完整的话。 宋唐去帮忙,他还知道是宋唐,想打招呼,舌头都撸不直。 好不容易才扶去沙发躺下了。 翻个身,鞋掉了,险些掉菜盆里。幸好宋唐手快,先一步端起来。 她照顾沈涛,宋唐收拾碗筷,把东西都洗好了堆厨房。往冰箱里收菜时看见一盒牛奶一袋面包,那面包没封口,敞开着冷藏,都放干了。再拿了牛奶一看,过期俩月了。 宋唐没说什么,趁她不注意丢进垃圾桶。 “你自己回啊,我就不送你了。” 郑雪照顾沈涛,头也不抬。 宋唐拎了垃圾袋走了。 她用毛巾替他擦脸,帮他脱衣服换鞋,给他拿被子倒水,再去洗衣服晾衣服。 最后冲完澡出来时,盖沈涛身上的被子掉了,又去替他拢被子。 手机忽然响了,是宋唐报平安的微信。 顺势滑一滑,滑到余山,点开来看,朋友圈一条杠,什么也没有。 再看自己的,每天三四条,不是晒聚餐就是晒自拍,配的文字美好极了。 她看着窗外漆黑的夜,叹了口气。 第二学期宋唐的课程终于不那么紧密,郑雷跟随导师去了香港,顾不上和她联系。正赶上她迫不及待想积攒社会经验,便在那师哥的介绍下接了一活儿。 去少儿舞蹈班当管理员,说是管理员其实就是一打杂的,帮忙收拾收拾东西,哪里需要去哪里。 因先前在披萨店干过,听指令跑腿这事儿很有经验,头一天老板就夸她灵。 高兴坏了,搂着培训的小女孩儿拍照发朋友圈:纪念一下第一天。 室友点赞,同学点赞,郭源点赞。 余山也赞,评论:“郭源别乱赞。” 郭源回他:“啥时候回来?” 不知道是不是信号不好,那之后都没回应了。 下班的郑雪也看见了,存了照片转给她。 “化个妆会更好。” “郑雷说我天生丽质不用化。” “滚。” 晚上郑雷打电话时她趴在床上睡觉,半梦半醒接的电话。 “睡了?” “嗯,你呢?” “刚开完会。” 睁眼看了看手机,差五分十二点。 “这么晚?” “是啊,明后两天更忙,手机都得屏蔽。” “那我想你怎么办啊?” 笑:“小没良心,想我也不发消息,自己先睡了。” “那不是怕吵着你嘛。” “你好好儿上班,有事给我打电话。” “都屏蔽了还打什么电话。” “那你自己能处理吗?” “有什么不能处理的。”顿了顿,“你怎么老认为我会出事儿啊?” 还笑:“睡吧,不吵你了。” 隔天再去上班,一节课结束去收拾东西,和头天合照那小女孩儿聊天儿。 指指压腿杆:“拉拉筋吧。” “姐姐你也知道拉筋啊?” “那是,姐姐小时候也学跳舞。” “那怎么现在不跳了呢?” “现在有别的事做啊。” 收垫子,一张张摆好。 小女孩儿抬腿上杆,还和她聊着。不料杆子不稳,一腿上去压塌了,整个身子前扑,宋唐扑身抢救也没来得及。下巴磕地上了,正是换牙的年纪,门牙被蹦出去,一嘴的血。女孩儿磕疼了,哇哇的哭。 教舞蹈的老师走过来。 “瞎指导什么?” 老板也闻讯赶来:“让你检查设备你干什么吃的?” 她手足无措,看那孩子哭得稀里哗啦。 老板:“一会儿家长来了自己跟人道歉!” 她有些紧张,不知道家长会怎么骂。 “妞妞儿不好意思,舅舅来晚了!” 一男人穿着运动裤,板寸头型戴一耳钉,说话时带笑,露出洁白的牙。 看见宋唐一愣:“你怎么在这儿?” 来者是消失多年的徐洋。 宋唐也愣住:“怎么是你?” “我这几年一直在国外,前天刚回来。”笑,“还没来得及找你呢,在这儿就碰上了。” 问:“你在这儿干嘛呢?” 妞妞见舅舅来了不搭理自己,哭得更厉害。 徐洋这才看见她满嘴的血:“怎么了这是?” “……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那杆子不稳,她压腿的时候磕地上了……门牙给磕掉了……” “诶唷,这也不是我的崽啊,送医院看看吧,不然她妈又得骂我。” 抱上孩子下楼。 走两步回头:“你不跟我一块儿去啊?” 老板推她:“快去快去!” 便去了附近的小诊所。 再出来时血止住了,但小孩儿不开心,碰也不让宋唐碰,宋唐只好一遍遍的说对不起。 “你怎么还跟以前一样,说不完的对不起。” 他也还跟以前一样爱笑,眼里亮晶晶的很有感染力。 又说:“跟舞蹈班教课呢?” “不是,打杂的。” “你不是会跳舞吗,怎么干起打杂了?” “很久不跳了,成业余的了。” “那你现在干嘛呢?” “读研。” 第43章 徐洋哇了一声:“这还真是没想到。” 别的也不问了。 妞妞还在抽泣,他去便利店买了两支棒棒糖,给宋唐一支妞妞一支。 “她能吃吗?不是正换牙吗?” 徐洋又从妞妞手里抢出来,两支都给了宋唐。 那小女孩儿见到嘴的糖果飞走了,更不高兴,更不待见宋唐。 “在哪儿读研呢?” 宋唐和他说了。 “学什么呢?” 又说了。 想起来:“你和郑雪还有联系吗?” “我们俩怎么可能没联系?” 笑:“真好!改天请你们吃饭吧。” 多少年前的事儿了,早过去了,宋唐内心毫无波澜。 “行。” 就这么约好了。 再见面即是第二天。 郑雪到时头发束起来,一丝不乱贴着头皮,抹了日常眼影擦了红色唇膏。穿着高跟鞋和阔腿裤,走起路来裤腿一甩又一甩。 徐洋:“行啊你,有模有样的!” “哪像你啊,还是这人模鬼样的。” “你还是那,一点儿亏不能吃。” 郑雪坐下,看对面坐着一缺牙小丫头。 吓一跳:“你跟谁啊,孩子都这么大了?是周云的吗?” “别胡说八道啊,这是我外甥。妞妞,叫阿姨。” “阿姨好!” “……还是叫姐姐吧,听得我怪别扭。” 吃菜。 徐洋夹鱼,拔干净了刺儿才放妞妞碗里。 再夹一块儿,又拔干净了放宋唐碗里。 郑雪:“你这几年在国外都干嘛?” “还能干嘛,学习啊。” “学得怎样,考上大学了么?” “就那样吧。” “还去么?” “不去了,几公里见不着一活人,闷死了,哪儿也不如我大中国好。” 吃饭完送妞妞去上课。 俩人并肩走,中间还拎了一孩子。 郑雪吓一跳:“你俩干啥呢?” 徐洋:“送妞妞上课啊。” “人送外甥,宋唐你跟去干嘛?” “我在培训机构打工,妞妞刚好也在那儿学舞。” 妞妞今天心情不错。 宋唐问她:“牙还疼吗?” 摇头。 活蹦乱跳去了机构。 宋唐也去忙了。 老板跟大厅站着,见了徐洋。 握手:“谢谢你啊,不追究昨天的事儿,换别的家长少不了一顿闹。” “闹了会怎样?” “赔钱赔礼,这都小事儿,主要影响生源。还有那打工的学生,也得开了。” “开了干嘛,我不是不追究嘛。” “这不是说如果嘛!” “人挺懂事儿,昨天的医药费也是她结的,还跟我赔礼道歉了。留着吧,不错。” 那老板笑着说了三个行。 郑雷在香港忙坏了。 参观完学校就开展和国外团队的合作,导师安顿好他们几个就飞去别的地儿开会了。 交流并不顺利,对方要求以小推大,强调要摸清了子模块才能造就大框架。但郑雷做事习惯先勾勒框架再层层细化。 为这双方争执得面红耳赤,其实组里别的人还好说,坚持既定方案的只有郑雷。 中场休息时同学劝他:“按他们的方法也不是不可行,外国佬就这,干啥都一板一眼。” “那方法效率低。” 他牵的头,别人也不好说什么。 再开会时仍然讲不和,最后折中,一边包揽一部分,后期再总和。换句话说就是各干各的,互不干涉。 时间短,本来只是搭个架子,但粗略汇总的时候还是闹出了大矛盾。 起因是郑雷在阅读对方程序时发现有问题,删掉了。这行为引起对方严重不满,指责他草率没有团队意识。他不觉得有问题,据理力争。最后闹得不可开交,对方有撤出合作的意思。 导师为这事儿又飞回来。 大发雷霆:“这是团队工作,你做任何决定都应该先和团队商量!” “商量过了。” 导师看了看其他几人。 一人说:“删掉的那块儿确实有问题……” “和对方商量了吗?” 郑雷:“找过了,倒时差,不接电话。” “就不能等一等?” “时间有限,晚了会耽误进度。”顿了顿,“这儿是中国,既然来了就得遵守中国的时间。” “所以你就擅自做主删除了?连给我打个电话的时间都没有?” 他顿了顿:“既然是错的你肯定也同意删除。” “你凭什么以为我会同意?” 他没说话。 “你是聪明,但出来做事不是靠的谁聪明,你以为任何事凭借高效率完成就算解决了?前天开了一天的会为什么只能敲定个大概?这事儿一开始就没谈拢你知道吗?能给个大概已经是对方给了台阶下了。本来计划框架出来再谈下一步,你倒好,挖通的路全给堵上了。” 又说:“你出去交流过,很多学术研讨也参加过,还适应不了外国人的思维方式?不是别人有问题,是你做事不懂得迂回退让留余地你明白么?你这样以后怎么在社会上立足?” 他一直没说话。 几人都那么站着。 “行了,我再找他们的负责人谈谈这事儿,你先回去吧,部分工作需还要应援,你回学校等消息。” 大伙儿都有些震惊。 “你手上的工作我会安排别人暂时顶替,自己回去好好儿想想。” 多的也不说了。 他便收拾行李回了。 心情肯定好不起来。在学校待了半天,去操场跑了五圈,出了满身汗,又去冲了个澡。吃饭也没胃口,看了看表,五点半。 餐盘一收,坐地铁找宋唐去了。 宋唐打工那地儿他知道,到时刚好赶上他们下班的点儿,也不上去了,就站楼下等。 宋唐收拾完东西准备下楼时徐洋还在大厅站着,和前台几个姑娘聊得火热。 其中一姑娘边收拾包边嚷嚷累,他便走去饮水机一人给倒了杯水。 看见宋唐:“你喝吗?” 宋唐摇头。 下楼。 他领着妞妞跟上。 “你还真是没变。” “什么没变?”想一想,“对谁都好啊?” 说完俩人都笑了。 郑雷就是看着他俩这般笑着走出来的,中间还牵了一孩子。 宋唐惊:“你怎么来了?” 徐洋热情:“哥你来了!” 上去拥抱:“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郑雷一点儿也不热情。 “你怎么在这儿?” “接我外甥下课,她在这儿报的舞蹈班,好巧宋唐也在这儿上班,我俩就碰上了。” 转头招呼:“走啊宋唐,我请你们吃饭!” 郑雷抓了宋唐的手,往跟前一拽。 看着徐洋:“叫嫂子。” 徐洋愣了。 看宋唐脸上一阵红。 “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很久了。”补充,“那会儿你们还在读高二。” 徐洋还在消化。 “饭就不吃了,我们还有事先走了。” 拎上宋唐走了。 力气不小。 宋唐没挣开:“你怎么了?” “两天也不发一消息,你都干嘛了?” “你不是说被屏蔽了没信号嘛。”问,“你怎么提前回来了?也不给我打电话。” “你没和他说我们的关系?” “人也没问啊。” “还要等他问吗?” 还箍着她,力气也没放松。 宋唐别扭,还挣不开。 “你放开我。” 也不放。 脚下速度也不减,宋唐跟不上,磕绊了两回,终于没站稳,哐的撞路障球上了。 那球是花岗石做的,很硬,撞上去很疼。 不走了,赖也往地上赖了,手腕从他手心挣脱出来,都蹭红了。 郑雷吓一跳,去扶她,被躲开。 还去扶,被踹了一脚。 也不躲,蹲下去还往她跟前够:“我看看,摔伤了没?” 不让他看,又往边上躲了躲。 伸手摸她脸,被一胳膊挡回去。 “……我错了。” 爬起来准备走。 被他从后面拦腰抱住:“我错了我错了……对不起……” 在香港挨训,这么多年头一回被人指责,已经很不爽。回来了撞见她和别的男人在一起,其他人就罢了,偏偏是徐洋,更不爽。 别扭劲儿还没过去呢,小人儿叫他得罪了,只好放下身段来哄。 引路障上坐着了,蹲下去揉腿。 “疼不疼?” 不理他。 亲亲宝宝的哄半天。 勉强不生气了,才由着他带去吃饭。 还讲道理:“不管怎么说你也应该和我报备一下,是不是?” 挺通情达理:“知道了。” 和好之后又腻歪。 在靠窗的沙发上,郑雷坐那儿发呆。 她洗完澡过去:“怎么啦?” 头发还没干透,四周都是沐浴露的清香。 拽腿上坐着,抱怀里揉,凹凸有致上下都是女人味儿。 她摸他肩膀,宽厚线条早褪去年少的青涩,摸上脖子,抠一抠喉结。 “怎么啦?” “诶……痒……” 躲了一下,没躲开,由着她。 “你好像心情不好?” “看出来了?” 点头。 不说话了,看着她,眼睛在明灭不一的灯下似有莹莹水光。 头发也是黑的,剑一般的眉峰,闭合的嘴唇弧度柔美,惯性冷清的神态,宽肩长臂的揽着她。 她顿了一会儿,仰脖子亲了亲他的嘴。 蜻蜓点水般撤了。 “这就行了?” 带着笑意的低语在安静的夜里有点儿沙哑,还有点儿魅惑。 她手还趴在他胸口,有点儿懵的看着他。 顿了顿,再亲上去。 没来得及撤,有人猛兽般席卷过去,腰都软了。 第44章 郑雪敲门时周丽萍正在沙发上织毛衣看电视。 她穿着件黑色大衣,拎了个包,脚上一双高跟鞋。 周丽萍看看钟,下午三点。 “怎么这个点儿回来?” “有饭吗?” “没有。” “那你给我弄点儿啊,我还没吃饭呢。” “这都几点了还没吃饭,这么大人了连饭也不知道吃……” 边说边去厨房给她做。 煮了碗煎蛋面。 她就坐在沙发上吃,连外套也不脱。 桌上有热茶和水果,还有一包饼干。 随手抓了两片塞嘴里,咬得咯嘣响。 “这饼干还不错。” 周丽萍纳闷,哪来的饼干,抬头一看吓一跳。 “那是墩墩的狗粮。” 她连呸了几声也呸不干净,都咽下去了。 “你怎么把狗粮放这儿啊?” “喂起来方便。” 又拿起牛奶盒。 “这也是墩墩的。” 又放回去,看一眼周丽萍。 “这衣服也是给狗织的?” 周丽萍点头。 “你怎么对狗都比对我好。” “我对你不好吗,我还给你煮面吃。” 问她:“你怎么换工作了?原来的地方不好干?” “临时干一干还行,长期干下去人就毁了。” “那也不能这么草率啊,新工作找着了么?” “找着呢。” “要不你还是去考个什么证吧,或者继续读书,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您可绕了我吧,干什么都行,打死也不能再学了。” “怎么就不能再学了?以前你小不懂事,不爱学情有可原,现在也算在社会上吸取教训了,怎么就不能静下心来继续学习?看看你哥……” 郑雪皱眉:“还让不让我吃饭了?” “……吃,你吃。” 不说了,继续给狗织毛衣。 宋唐也放假了,陪姥姥坐在阳台晒太阳逗猫。 齐玮收拾客厅。 问她:“晚上想吃啥?” “吃饺子吧。” 亲自动手和面。 不熟练。 齐玮问她:“怎么突然对做饭感兴趣了?” 姥姥:“做饭好,以后你和郑雷在一块儿不得自己做饭吃啊。” 指导:“少加点儿水。” 脖子痒,手一抹扑一把面粉。 姥姥笑:“像个花猫。” 突然调皮,往姥姥鼻子上也抹一把。 齐玮训她,老太太不计较,陪着她笑。 晚上吃饭时宋学飞问她:“这学期课还多吗?” “不多,导师介绍了一单位,过完年就去。” “舞蹈班的工作还干着?” “干着,结了工资才能走。” 宋学飞夸:“不错,长大了,都会挣钱了。” 都没意见,郑雷有意见,让她把工作辞了。 才干几天,每天被人使唤来使唤去,还把小孩儿牙都磕掉了,付出了多少代价。还没到头呢,她才不愿意辞。 知道他介意徐洋,每天按点儿视频连线。 “我下班了,准备去吃饭。” 左拍右拍,没别人。 吃完饭再连线:“我回宿舍了。” 又一路聊去宿舍。 有时候还碰上徐洋去接外甥,早就主动把他俩的事儿全盘托出。 徐洋也不介意。 笑:“我怎么也没想到你当初说的那个人是他。” 又笑:“他对我有敌意啊,还为以前的事儿呢?” 宋唐问他:“你有女朋友吗?” “交过几个,分了。” “还这么不靠谱呢?” “哪不靠谱了,我多体贴啊。” 又准备请她吃饭。 还没说出口,宋唐手机响了,郑雷打来的。 徐洋耸耸肩,撤了。 郑雪在奔波俩星期后终于找到新工作,在一保险公司干。 面试成功的当天买了凉菜和小酒,准备回去庆祝。 那会儿天已经很冷了,北风飕飕的刮,车堵的厉害,她在公交站等了半小时,坐了八个站,下车后走了一刻钟,到家了。 开门后乌烟瘴气,满屋子烟气往外蹿。狭小客厅坐了五六个人,有人正光着膀子喝啤酒,满地烟头,暖气片上还有两颗西红柿。 有人招呼:“郑雪回来了!” 她站门口没往里走。 第二个人招呼,也不动。 便有人站起来:“不早了沈涛,哥们儿先走了,下次再聚。” 沈涛留也没留住。 都走了。 他坐那儿,还抽着烟,一张脸因为喝了酒涨红着。 郑雪仍然站在门口。 俩人互相沉默好一会儿。 “不进来?” “散味儿。” 他猛的靠上沙发,闭着眼睛揉头:“快进来帮我揉揉,头疼!” “你明天不上班了?” “请假不就完了。” 她顿了顿,关了门走进去。 “也不能老请假。” “多大个事儿啊,咱又不愁钱。” “你爸挣的也是血汗钱。” “谁叫我上学那会儿他不管,现在想弥补,就让他补呗!” 又说:“还有啊,我说你多少次了,别在我兄弟面前给我脸色看,怎么就记不住?” “你把家搞成这样还好意思说我。” 睁眼,眼珠都是红的。 才想起来:“你今天干嘛去了?” “面试。 “面上了么?” “明天上班。” “好事儿!得庆祝一下啊。” 东看西看,找不出什么东西庆祝。 郑雪把袋子搁茶几上。 “你买上了啊?那你吃吧,我看着你吃。” 她把茶几上的乱七八糟推到一边,拿出小菜和啤酒。先开了啤酒,喝一口,再夹菜,挑来挑去一点儿胃口也没有。 门铃忽然响了。 俩人谁也不去开门。 “准是谁落下东西了,媳妇儿你去开一下门!” 她又喝了两口酒,去开门时吓了一跳。 周丽萍穿着棉衣拎着包,收拾得挺利落。 “刚去了以前的同事家,就在这附近,顺道来你这儿看看。” 边说边往里走。 走两步,不走了。 被满屋狼藉震慑住。 “谁啊?” 沈涛掀了眼皮努力看,看清楚了。 “阿姨来了!” 站起来,站不稳,又坐回去。 “不好意思阿姨,我跟几个朋友喝了点儿酒,您进来坐!” 周丽萍看了看他。 又看着郑雪:“你出来一下。” 郑雪跟她出去。 就在楼道里。 “这就是你跟我说的两个人过得很好?” “……今天他几个朋友来了,平时不这样。” “上回你也是这么说。” “……” “跟你说多了你不听,看看你自己都折腾成什么样了,赶紧分手!” “您甭管,我心里有数。” 周丽萍急:“他究竟有什么好?全身上下一无是处,到底哪点吸引你,让你甘愿这么吃苦堕落也不放手?你就不能像你哥……” “别提郑雷!” 也没了好脸色。 “他那么好你找他去,别来管我,我天生就这样。” 周丽萍也气。 甩手走人了。 她在楼道站了很久,四周极静,声控灯灭了。还不动,就在黑暗里站着,有人上楼惊动了声控,灯亮起来时才又回去。 郑雷从香港回来后不像以前忙了,当助教去了。 虽然代课少,但学生爆满。 有图他专业知识的,图他不说废话的性格,更多图的是他的脸。 一堂离散数学来了不少女生,是不是蹭课听他也不管。 讲完后留作业,本专业学生长吁短叹。 一说:“太难了。” 二说:“就是,还留作业呢,根本不会做。” “有不懂的去办公室问我。” 一女生:“留个微信吧老师,问起来方便。” “办公室在三楼右数第二间。” “留个手机号也行啊。” “每周二三下午两点到五点半我都在。” 抄了书走了。 时值圣诞节,舞蹈班搞活动发糖,给宋唐也发一袋儿。 她揣上糖裹上围巾和棉衣,准备去找郑雷。 被徐洋拦下:“过节了,一起吃饭去?” “我有男朋友。” “我知道,那也不妨碍吃饭啊。” 前台一姑娘蹿出来。 “想吃什么,我陪你去吧。” 他立即应:“好啊。” 宋唐白了他一眼。 路上和郑雷联系,郑雷说忙,叫她先吃饭。 她去食堂吃的馄饨,走时打包了一份,拎着滚烫的食物上楼,去三楼右数第二间。 办公室站着一姑娘,穿着长款羽绒服和短靴,面朝里背对门。 “这个我还不懂,老师你再给我讲讲呀。” 撒起娇了。 “课上都讲过了。” “那我不是没听懂嘛。” “非本专业就别学了,没意义。” 宋唐敲门,哐哐两下。 “郑老师,我能进来吗?” 俩人齐抬头。 她穿着连帽棉衣,颈上一条驼色围巾,腿上一条运动裤,脚上一双运动鞋。 “进。” 拎着饭盒走进去。 “给你带的小馄饨,趁热吃。” 打开来吃。 “你吃了吗?” “吃了。” 椅背上的外套歪了,伸手理正,再拿了桌上的水杯喝水。没地儿坐,站那儿不动看着他。郑雷没明白,坐直了身体也看着她,还没问出口,她忽然往他腿上坐了去。 猝不及防,他诶了两声。 “有人呢。” 声音很低,但也没让她起来。 那女同学目瞪口呆,看郑老师的脸一直红到脖颈。 她也脸红了,逃命似的跑出去,还带上了门。 砰的一响。 宋唐起来,起不来了,被他摁住。 喂她馄饨,她歪头躲过。 他自己吃,边吃边问:“吃醋了?” 第45章 “刚才徐洋约我吃饭呢。” 还在他腿上坐着,晃来晃去满不在乎。 他往她腰上掐一把。 “别激我啊。” 她怕痒,笑着躲,从袋里掏出那包糖。 “买糖了?” “发的。” 剥一颗往他嘴里塞。 他躲:“吃馄饨呢。” 便塞自己嘴里。 “今天圣诞节,你不带我出去玩吗?” 他拍拍堆起来的试卷:“改作业呢。” “不能明天再改吗?” “明天有明天的事儿。” “我注定和圣诞无缘了是吗?” “和我有缘不就行了。” “你慢慢改,我出去逛逛。” 站起来。 没站起来,被拽回去。 “你陪我改。” “那也得站起来啊,挡着你怎么改?” 抱孩子似的从后面圈住,下巴支在她肩头。 “怎么不能改?” 判一道题。 “还暖和。” 宋唐咯咯地笑。 脸颊上若隐若现的红,眼尾有新的色彩。 “化妆了?” “今天搞活动,陪小孩儿跳舞时化的。” 扭头:“好看吗?” “好看。” 什么时候不好看。 又扭回去,抢了笔。 “我帮你改吧。” 盯着试题半天不动。 “改啊。” 撸了撸卷子:“你说。” 他笑:“对。” 划一道勾。 “错。” 再画一把叉。 “批注,幂等律。” 不会写。 “杨幂的幂。” “你还知道杨幂?” “不是你给我普及的么。” 写上幂等律。 郑雷看了看:“这字儿怎么还这样。” “怎样了?” “……挺好。” 继续改。 他手机忽然响了,拿起来一看,兰夏发的微信。 “你在香港的活儿我接手了,放心吧,不会让你失望。” 顿了顿,又将手机放回去。 怀里的人儿像具火炉,他把手伸进帽兜下,更暖,整个脑袋都埋进帽兜。 “好想吃小龙虾。” 说话时后背颤动,似从身体发出的声音,闷闷的响。 “不是刚吃了饭?” “又饿了。” “抓紧改,改完带你吃小龙虾。” 于是抓紧,很积极的样子。 忽然顿住:“这不是你的工作吗?” “你抢了就是你的。” 就这,俩小时的事儿非干成三小时。 俩星期后的周三,郑雷照常上课。 课后照常走得毫不犹豫。 去办公室的路上却被人堵住。 来者穿着长款大衣,披肩长发高跟鞋,敞开的扣露出件素色连衣裙。 “帮了你这么大忙你也不感谢我?” “他们找的你,和我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在我的坚持下最终成果加上了你的名字。” 他看着她,没说话。 “还不谢谢我呢?” “……走吧。” “干嘛去?” “请你吃饭。” 兰夏跟在他身后,展露嘴角露出个笑。 吃饭时问她:“什么时候回来的?” “就给你发微信你不回的那天。” “……” “我考回来的,以后咱俩还是同学。” “这项目最后用的什么方法?” “按你的思路顺下来的。” 又说:“今天不给你讲了啊,刚回来,累死我了,还有好多事儿没办,搞定了再慢慢儿跟你汇报。” 是真的。 办了手续搬了宿舍,还去实验室报过到。 人一到,名气也出去。 他们这专业竟能出这么一大美人儿,刚到时就红透了。 但成天跟着郑雷转,一起做实验一起开会,还一起吃饭,没人敢靠近她。 周五。 又待实验室工作。 郑雷检查材料,递给她:“这组数据不对。” “我也发现了,应该是公式有问题,我换一种算法。” 算去了。 郑雷看看表,快七点了。 “要是不好算先过,得过完初审……” “我知道,明天上午出结果嘛。” 另一同学转头。 “你俩配合得还挺好。” “那是,我们高中那会儿就是出了名的配合默契。” 郑雷的注意力还在那堆材料上。 桌上的手机忽然响了,兰夏抬眼看了看,宋唐的笑脸在屏幕上跳跃。 他拿了手机出去了。 “干嘛呢?” “实验室。” “又忙工作呢?” “嗯。” 问她:“吃饭了吗?” “吃了,西红柿鸡蛋盖饭,可好吃了。” 笑。 “明天来看我吗?” “上午得开会。” “那我过去看你吧。” “行。” 准备挂了。 “诶我还没说完呢。” “你说。” “我们舞蹈班的萌萌你还记得吧,之前和你说过的。” “嗯。” “她家出事了,她爸昨天出了车祸……” 郑雷看看手表:“宋唐。” “嗯?” “我这儿还有事呢。” “行,那你……” 挂了。 她看着手机愣了愣。 其实也没有那么急,是兰夏拍他肩膀叫他看重算的数据,他先接了资料,顺势挂了。 隔天上午。 宋唐在会议室门口等了俩小时。 那墙上镶了一面玻璃窗,很轻易看清内部构造,看人就更容易了。 她第一眼看到兰夏时很震惊,说不上来什么感觉。便一直看着,她穿着黑色西装,胸前一粒扣,内里一件白衬衣,腿上一条西装裤,搭配黑色高跟鞋。 对着PPT一阵讲解,她不仅听不清也看不明白,连串的符号数字和图表,全篇幅的英文。虽然她英文不错,但大段的专业术语还是难以消化。 二十分钟后讲完了,换一人接着讲。 兰夏跟桌前坐了会儿,忽然推门出来。 看见宋唐也不意外。 “你来了?” 宋唐点头。 边比划边去饮水机接了两杯水。 问她:“你喝吗?” 宋唐摇头。 “那我先进去了。” 便进去了。 放一杯在郑雷面前。 那水似乎很烫,还冒着热气。 又过去二十分钟,场面忽然变得激烈。 一桌之隔的两拨人马似乎吵起来了,窗户外都能看见有人快速翻动着嘴皮子面红耳赤。末了,还有人拍桌甩袖子。 接着,有人起立开门往外走。 郑雷紧随其后,将那人堵在门口,还试图劝解。 “没什么可说的,这计划不可行。” 并不听劝,抬腿走了,风一样快。 剩下几人面面相觑。 兰夏拽他胳膊:“算了,先让他冷静冷静,过几天再说。” 便又回了办公室。 冷静的商量了一会儿,兰夏又放了PPT,讲述香港项目的事儿。 这回轻松多了,几人互相讨论。后不知兰夏说了什么,还笑成一团。郑雷也笑,并不夸张,嘴唇抿出好看的弧度。 宋唐坐那儿看了很久,再看看时间,快三点半了。 发一条微信:“你要是忙的话,我就先回了。” 郑雷掏出手机一看,楞了一下,收了手机出来。 “等久了吧?” 脸上带着歉意。 “你忙完了吗?” “完了。” 又进去拿了外套,和几人打了招呼,带着她下楼了。 吃饭时给她夹菜,看上去有些疲惫。 “项目不顺利吗?” 他淡淡的应了一声,很不顺利的样子。 顿了顿:“兰夏什么时候回来的?” “上周。” 等了好一会儿,他没有细聊的意思。 “你们又在一个组吗?” 点头。 为这计划早上中午都没吃饭,饿过劲儿了,看着桌上的菜也没什么胃口。 看他那样子,宋唐也没胃口。 俩人没吃多少就撤了。 在路上走着时宋唐有一搭没一搭和他说话,说学校说工作。 “对了,昨天和你说的萌萌……” 还没说出来。 他手机响了。 兰夏来电:“我找了个中间人,和他是同一个羽毛球队的朋友,说他每周六晚八点到九点半都会去综合管打球。” 看看表,七点半。 “综合管见。” 挂了。 看着宋唐:“你去宿舍等我。” 能说什么呢,总不能耽误人正事儿吧。 去了宿舍。 他已提前打了招呼,宿舍一人去实验室刷夜了,另一人在。 都是老朋友,和她打了招呼各干各的。 她其实没什么干的,坐那儿玩手机。 那同学在电脑上干完了工作,洗了俩苹果,递给她一个。 “郑雷最近可忙了吧?” “我都习惯了。” 笑:“他最近那事儿可费劲了,怎么那么执着呢?” “什么事儿?” “你不知道啊?” 摇头。 “他最近和一卖硅树脂的杠上了,硅树脂你知道吧,是一种热固性聚硅氧烷聚合物,具有高度交联结构和机树脂及无机材料的双重特性。” 宋唐皱眉。 “算了,你也不懂。就是一卖材料的,降解材料,降解材料你知道吧,就是……” “我知道。” 那同学点头:“反正就是那儿有一工作机会,方方面面都还行吧,他想去,但导师不建议他去,实验室研究还没完呢,加上别的事儿一大堆,也不可能放他。他倒好,来劲儿了,研究人公司的分析报告,搞起化学来了,听说还搞了一什么计划,准备讲给人听,估计就这两天的事儿。” 宋唐明白了,什么这两天哪,就今天上午的事儿,还有刚才的综合管打球,都是一件事儿。 不太爽的是这事儿竟是从别人口中知道,俩人每天那么多次通话,一天一句也够说全了吧,偏一个字儿不说。 吃完苹果,那同学开了电脑看美剧。看的生活大爆炸,谢耳朵在白板上画了一堆符号。 同学暂停,研究了一会儿。 “这是什么?” “Gross-Pitaevskii方程,这方程表达的是全同玻色子量子体系的基态。他俩研究的是quantum gyroscope,就是量子陀螺仪,这个量子陀螺仪啊……” 宋唐又皱了皱眉。 同学解释完了:“是不是很有意思?” 点点头。 内心总结:很变态。 第46章 俩小时过去了,实在是不能待了。 和同学告辞后给郑雷打了一电话。 没人接。 发微信:“我今晚住哪儿?” 没回应。 便独自去附近开了间房。 后来不知几点,手机响了,接起来报了地址。 郑雷这才赶过去。 开了门又朝床走去,趴下就睡,并不理他。 郑雷洗了把脸,去床上搂她,被躲开。 再搂,还躲。 继续搂,继续躲。 “别跟我闹!” “谁跟你闹!” “我忙了一天你不是不知道。” “你忙什么了?” “……说了你也不懂。” “我不像兰夏,什么都懂。” 好一会儿:“我们只是同学,你早就知道。” “我还知道她喜欢你呢。” “……你能懂点事儿吗?” “我怎么不懂事儿了?你看书陪着你,做实验陪着你,开会也陪着你。我什么都和你说,你却什么都不和我说,今天忙的这事儿还是从你舍友口中知道的。你和舍友说和兰夏说,就是不和我说!” “……兰夏和我一个专业,我说的东西她都懂,和你说了你也帮不上忙。” 往外挪。 挪老远。 “那你找兰夏去,别找我。” 还闹呢。 太累了,没耐心哄。 掀了被子去沙发睡了。那沙发极窄,平躺着都抻不开胳膊,半截腿还吊在外面。也顾不上舒服不舒服,困极了,很快睡着。 另一人睡不着,失眠了,捱到天快亮时终于有了困意,这才睡了。 一觉醒来中午了,枕头上还有湿意,半块被子吊床下,腿一伸捞起来。 看看天花板,看看墙壁,屋内极静。 一转头,沙发空的,只剩一床被子。 人什么时候走的,不知道。 再看着天花板,眼睛又有了湿气。 她不觉得自己胡闹,先前在美国他不比现在清闲,却事无巨细的汇报,什么都说,如今问到头上了还只字不提。 忙一天一夜确实累,可再累也不外乎三两句话的事儿。人不愿意张口,这就伤了心了。 难过极了,跟床上哭了一会儿才起来,饭也没吃就回去了。 上班时也神色恹恹没精神。 徐洋去接小外甥时和她聊天。 “萌萌那事儿你也知道了?” 点头。 “真可怜,那么小就没了爸,听说她妈还得病了?” “肝硬化,晚期。” “那她还跳舞吗?” “就是因为很喜欢跳舞才让她爸给报的培训班。” 徐洋压低了声音:“我听说培训费还欠着呢。” “我前天给补上了。” 徐洋惊。 她说:“再过几天刚好干满俩月,俩月的工资刚好够她补交剩下的学费。” 徐洋还在震惊中,却看她脸上爬下两行泪。 吓一跳:“你怎么了?” 她摇摇头。 觉得她不对劲,徐洋给郑雪打了一电话。 郑雪那两天又和沈涛和好了,正甜蜜,心情也好,当即表示要请他俩吃饭。 汇合之后听徐洋讲了萌萌的事儿。 笑她:“你可真有意思,舍不得钱就别出这个面儿啊!” 沈涛拍胸口:“没事儿,多少钱,兄弟给你补上!” 郑雪打他:“刚说好的又忘了?” 沈涛赔笑:“我错了。” “不过宋唐不是外人,你给她补上我倒是挺乐意的。” 还赔笑,看着宋唐。 “就听你吩咐了,补不补?” “我什么时候说我舍不得钱了。” 有气无力。 “那你哭什么?” 不说话。 郑雪悟出来:“和郑雷吵架了?” 点点头,仍然有气无力。 徐洋:“啊?吵架了?怎么回事儿啊?怎么都把你气哭了?” “滚一边儿去!”郑雪瞪徐洋,“你丫要是敢把墙角挖郑雷身上我饶不了你!” “谁挖墙脚了?我就是关心关心她。” 她把事情大致一说。 郑雪不以为然:“嗨,就这点事儿也值得你哭?” 还不高兴。 “行行,兰夏是你劲敌,我懂的。” 这句一出来,又想哭了。 她赶紧劝:“别人对付不了郑雷你还不行么?” 宋唐看着她,有些迷茫。 “来来,你俩拍个合照!” 手机拿出来。 徐洋立即往过凑,宋唐没动,被她拽一把,也凑过去。 “笑一个!” 徐洋立即展露一口白牙,还攀宋唐的肩。 宋唐一脸哀伤。 郑雪:“宋唐你裤子拉链开了。” 宋唐惊,猛低头。 就抓拍这镜头,头低得太猛,看不见表情。 命令徐洋:“手撒开!” 接着打开微信,发朋友圈。 传刚拍的照片,附文字:六年不见的两位同学聊了许多以前的事儿,一个高兴一个害羞。 沈涛立即点赞,很多朋友都点赞,更多朋友留言表示震惊。 徐洋也赞,留言:确实很高兴。 下一秒没了。 “你怎么删我评论?” “高兴个屁。” 那会儿的郑雷正和聚生公司生产部的主管吃饭。 冲着头天的事儿去的,多亏兰夏找的中间人,对方勉强接受他的邀请。 吃饭前兰夏劝他不要直奔主题,他还挺为难。 “你的方案是很好,可和他们原计划相悖,人也是花了大量精力开发出来的,你还没被人聘用呢,先否决了别人,别人当然不高兴。这事急不得。” 挺有道理。 却也不会客套,大半都是兰夏和俩同学在应酬,他就配合着说上几句话。 结局果然松动很多,那人虽然没放话,但明显有接纳的意思。 俩同学不懂,问他:“待遇就那样,还没多大价值,你怎么想的非要进去?” 另一个也说:“是啊,和我们自己的项目比差远了,你忙得过来嘛?” “前景挺不错,他们生产的东西我们以后的研究都能用上。” 那同学笑:“老大麻烦你搞清楚你是在哪儿搞研究行吗,全国最好的实验室,多的是供应商,缺他们那点儿材料?” 他不说话了。 兰夏看了看他,敞开的外套露出浅色毛衣,眉清目秀颈长肩宽,灯下的眼睛似有化不开的疲惫。 “其实这活儿也挺好,锻炼咱的谈判能力,累积经验嘛。” 那之后回了宿舍。 刚进门,手机响了,余山打来的。 “你怎么回事儿?” “说事儿,累着呢。” “为什么和小宋唐分手?” “胡说八道什么呢。” “你看朋友圈。” 挂了电话,打开微信看见了,又往桌上撂了手机,洗澡去了。 洗完澡喝了半杯水,倒头睡觉了。 隔天周一,小组开会。 每人把工作的进展汇报一下,再集中讨论总结。没什么特别的,本来开完会就散了,但导师格外说了几句话。 “我们搞研究的心思要放在研究上,你们还没毕业,有不同的想法很正常,但不要本末倒置。” 看了看郑雷。 “上回给你的任务完成了?” 点头,开了PPT汇报。 很顺利,导师也没说什么,那其实是额外作业,却忘了他最擅长的就是完成作业。 又看着他:“遇事要多沟通,不管老师还是同学,大家是一个团队,什么都能商量。” 他点头:“知道了。” 多的也不说了。 中午在南区吃饭,隔壁桌还是那几个常见面的熟人。 议论:“有些人仗着自己聪明自作主张,没有一点儿团队精神,还拖累别人。” 有人扯他袖子。 “扯我干什么,院里谁不知道,要不是院领导找关系稳住那项目,早黄了。” 兰夏看看郑雷,另外俩同学也看看他。 不知道他听见没,反正没什么反应,吃着菜,还翻了翻手机。 没有未接来电,也没有未读短信。 打开微信,二十来个人加好友,略过,看新消息,几个群有新消息,也不打开看。 郭源发了一消息,问他专业题,他敲了答案回过去。 没了。 翻到郑雪,点进去看朋友圈,再看俩人的合照。 想起小时候到现在,宋唐像块橡皮糖,看上去甜捏起来软吃起来还粘。谁都能降住,谁也和她好说话。但到自己这儿就不灵了,虽然面上还听话但生起气来就不像糖了,像性格冷淡的猫,你不理她她不理你,你哄她了她勉强能理理你,压根儿没爱过似的。 分明自己更冷淡啊,怎么到她这儿就变这样了。 “想什么呢?” 兰夏问。 他收了手机站起来。 “下午你们先讨论,我出去一趟。” “去哪儿?” 已经走了。 一同学说:“还能去哪儿,这么些年只有宋唐能让他放下工作。” 第47章 到时宋唐刚好在,本来工作已经到期人已经走了,萌萌妈专门去了一趟培训班找她,留她在会客室聊天。 郑雷上楼,前台那姑娘认得他,专门给他倒了杯水。 “你女朋友可真善良。” “怎么了?” “你还不知道啊?我们这一小孩儿爸爸出车祸死了,妈妈得了肝硬化,家里比较困难,小孩儿连培训费都没结清呢,她知道这事儿二话不说,找老板把俩月的工资扣了,直接当成小孩儿的培训费。”朝闭合的门努努下巴,“这不,人为了这事儿专门从医院出来感谢她了。” “那小孩儿叫萌萌?” “你知道啊。” 没说什么,坐大厅等着。 半小时后俩人从房间出来。 那小孩儿妈妈戴着口罩再三和她道谢才离开。 她和熟悉的几个同事打了招呼也准备走了,郑雷跟在身后。 一前一后下了楼。 他腿长,一步就和她并肩。 “你要跟我说的是这个?” 不理他。 “饿了吧,想吃什么?” 还不理。 牵手,挣了,没挣脱。 带去常去的饭馆吃饭去了。 给她夹菜倒水,十分殷勤。 “论文准备得怎么样了?” “……就那样。” “有问题找我。” “不敢,你那么忙。” “再忙也不能耽误你的事儿。” 心软下来。 “你的事儿怎么样了?” 也不看他,看着菜。 “还在进行中,最近会很忙,你要照顾好自己。” “我啥时候不是自己照顾自己。” 还微微噘嘴。 郑雷笑,给她盛一碗汤。 都是小事儿,易吵易和好。 临走前郑雷掏了钱给她。 “不能白辛苦俩月。” 她不接。 “我做好事儿呢,比花掉有意义多了。” “那小孩儿的培训费算我的。” “那不行,我付出的劳动,你不能抢功劳。” 郑雷面带笑意看着她:“我最近挣了不少。” “是嘛?” 从他手里抽出一部分。 “剩下的给你当零用钱。” “谢谢老板。” “不客气。” 逮住了亲。 那之后俩人各忙各的。 宋唐为了论文熬更守夜,文献都快翻烂了。 遗留问题都交给郑雷,他通常都能当天处理,处理不了的也会找人帮忙处理。 聚生公司的职位还在,没有招新人,但也没有给郑雷。那主管自从上次吃过饭后,勉强接受他的提议,正根据提议思考新路子,时不时的俩人还见面,探讨一些问题,就是不聊上岗的事儿。 他虽然擅安排,但两头加一块儿还真有点儿难应付,所以也没有想办法催促聚生,大半精力又放回了实验室。这一转移,又受到重视,开始东南西北的飞。 又过几月,夏天到了。 郑雷去上海开会,抽晚饭的时间和宋唐视频。 她刚从理发店出来,戴着耳机走在路上。 “剪头发了?” “嗯。” 甩甩头 “好看吗?” 剪得不多,比原来短点儿。 “好看。” 问:“穿的什么?” 她把镜头拉远。 一件吊带连衣裙,锁骨后颈都露着,衔接两条窄窄的肩带。 诶了一声:“怎么穿这个?” “不好看吗?” “太露。” 她把镜头转到大街上。 “太热了,好多人都这么穿。” “别瞎拍,你看着点儿路。” 又调了镜头。 “你吃饭了吗?” “吃了。” “你在哪儿呢,身边有漂亮小姐姐吗?” 笑,挪了镜头给她看。 是夕阳下的办公室,桌上有电脑,电脑旁是盆栽。 “没有我就放心了。” “我哪敢啊。” 宋唐看视频里他的脸。 “你是不是瘦了?” “瘦了点儿吧。” “不好好吃饭呢?” “想你想的。” “想我不回来陪我。” “这不忙着么,回去就陪你。” 问她:“答辩都准备好了?” “嗯,再过几天我就正式毕业啦。” “过几天我也回去了。” 学校附近多情侣,成双成对的走,从身旁路过的她大都看一眼。 “你看着点儿路,一会儿再摔一跤。” “我看别人男朋友呢,都没你帅。” 盯着视频,看他黑发亮眼,一件白T素净又简单。 夸:“我男朋友真好看!” 郑雷嘴唇一咧,笑容展开。 “看着点儿路,赶紧回去,我明后天又得开会,顾不上和你联系。” “知道了知道了,等你回来啊。” 挂了。 郑雷看窗户上自己的倒影,好像是挺好看,那笑容就下不去了。 宋唐去路口的饭馆吃了份番茄鸡蛋盖饭,出来时拿着罐儿汽水。夜风一扬,小裙子飘起来,带着凉气的水从嗓子眼儿滑进胃里,看灯光璀璨夜市繁忙,听行人闲聊路摊叫卖。 一罐汽水未喝完,行至拐角时忽然撞上一自行车。 撞自行车问题不大,但那自行车是为了避开刹车失灵的汽车,避得力度大了,她还没从地上爬起来又被失控的汽车撞了一下,弹了近两米远,那卖煎饼的摊位都叫她撞翻了,散了一地鸡蛋。 周围的人吓坏了,连忙报警打120。 后来被送去医院时人已经昏迷,躺那儿动弹不得。 再醒来时已经是后半夜。 床头坐着齐玮和宋学飞。 齐玮见她醒了,很激动。 “可算醒了,还有哪里不舒服?” 她摇头,看腿上打了石膏。 “你被车撞骨折了,还有几项检查报告没出来,躺着别乱动啊。” 又点头。 宋学飞掏出手机:“赶紧跟姥姥通个话,她跟家里等消息呢,一晚上不敢睡。” 于是先和姥姥报了平安。 后半夜又睡下了。 隔天一早,大夫查房,说各项检查都没问题。说她运气不好但也好,巧在那汽车冲来时先让路障挡了一下,后又撞了一自行车,速度已经慢了许多,这才问题不大。 吃过早饭后本想打给郑雷诉诉苦,念着他在外地忙,作罢。 赶巧郑雪发来微信,两双鞋的照片,问她哪双好看。 她拍了个吊起来的腿发过去,附文字:“相对不能穿鞋的人来说,哪双都看好看。” “???你怎么搞的?” “车撞的。” 打去电话。 “你还活着吗?” “不活着怎么给你发微信呢,放心吧,就是腿折了。” 郑雪赶中午来的,还带来周丽萍,拎着水果。 寒暄几句后周丽萍要给郑雷打电话,被宋唐拦下。 “他忙着呢,过两天就回来了,告诉也帮不上忙还让他担心。” 周丽萍笑:“还是我考虑不周了。” 郑雪更不可能打电话,但她舍不得放弃刺激郑雷的好机会,对着宋唐折掉的腿一顿猛拍。 宋唐:“你干嘛呢?” “留个纪念。” 拍好之后发给郑雷:“这回是真折了,车撞的,勉强保住条命。” 十分钟后,没反应。 她出去打电话。 那会儿郑雷因会议中场休息去了卫生间,留兰夏和几个同学在会议室闲谈。屏幕亮起来时兰夏伸脖子看了看,随手一滑,灭掉了。 敲敲桌子:“好不容易到了最后关头,千万不要掉链子,没关机的都关了吧,开完会再说。” 大家于是都关机。 郑雷回来时她又悄声和郑雷说一遍。 “我调的静音,不影响工作。” “大家都关了。” 他坐那儿没动,过了十几秒,拿了手机关了。 会议开到下午四点,结束时大伙儿已经腰酸背痛,但也很高兴,又打一场胜仗。 商量着出去吃饭。 落座后几人有说有笑。 有人提议:“以后有机会咱合伙开公司吧,就组织这战斗力,谁也抵挡不了啊。” “说得好!来一个灭一个,来两个灭一双!” 另一个说:“郑雷当领头羊,兰夏是门面担当,有里有面儿的全乎了!” “来,大伙儿拍个合照,发个朋友圈纪念一下。” 拍好照片后兰夏忽然想起一事儿。 看着郑雷:“上午中场休息那会儿郑雪给你打电话,你刚好不在我就替你挂了,后来一忙就忘了告你。” 郑雷顿了顿,拿了手机看记录。 兰夏:“我想应该不是什么大事,不然早就又打来了。” 确实有一来电记录,多的也没有了。 他也没打算回过去,随手开了微信,先前拍合照的同学刚把照片发群里。 还未点开呢,郑雪头像蹦出来。 他看见照片,楞了楞,又放大了看。 迅速打了电话。 接电话的是齐玮:“郑雷啊。” 刻意压低的嗓门。 “阿姨,宋唐怎么了?” “昨天出车祸了,问题不大,大夫都检查过了,你别担心啊。” “她人呢?” “吃了药睡着了。” 又说了几句,挂了。 站起来走。 “去哪儿?你不吃饭了?” “我有急事。” 那同学叹:“又是宋唐!” 兰夏坐那儿没动,不知在想什么。 第48章 第二天上午。 徐洋到时郑雪躺在旁边的空床上吃苹果,还翘起了二郎腿,床头一盒开盖儿的牛奶。 “你这是来探病的么,是来养病的吧?” “滚一边儿去。”苹果咬得咔嚓响,“你来干什么?” “宋唐出这么大事儿我得来看看啊。” 放下零食。 郑雪伸手拿,又拎起袋子躲开她。 “又不是买给你的。” “我可提醒点儿你啊,郑雷非常不喜欢你,他那个人做事心狠手辣不留余地,你别老往宋唐跟前凑,容易得罪他。” “我倒是想得罪他,他人在哪儿呢?” “今天肯定来。” “那肯定是你打电话了。” “不用我打,要治他太简单了,一张照片就搞定。” “什么照片?” “和你没关系。” “你不是说治他可简单了么,我也想试试。” “你还是别试了,你就是突然死了他也毫无反应,弄不好还拍手庆祝。” 徐洋踢她:“你才突然死了。” 宋唐正接电话呢,学校的事儿。 挂了电话看着郑雪:“你得帮我跑一趟,去学校交资料。” 徐洋:“我去吧。” “你找不着地方。”看着郑雪,“在我桌上,不知是左边还是右边,也有可能是抽屉里,抽屉里没有就在柜子里,柜子里要是没有就在我对铺的桌子上,有一文件袋,资料就在里面。” “我嘞个去!你可真是个人才,说了一堆像没说一样。” 徐洋:“我去吧。” “去你大爷,不都说了你找不着么。” 从袋里掏了一包糖,走了。 剩徐洋陪着,给她削苹果。 “谢谢。” 她接过去吃。 “你不上班吗?” “我爸给安排了一工作,正办手续呢,过几天去。” 笑:“妞妞这两天念叨你呢。” “是嘛,说我什么了?” “说她喜欢你,还想看你跳舞。” “真的吗,她不是不喜欢我吗。” “牙不疼了就喜欢了。” 宋唐笑:“长新牙了吗?” “长了,冒了个头,没长全。” 郑雷在门口听俩人对话,听不下去了,推门走进去。 徐洋站起来:“哥你来了!” 不自觉的恭敬。 郑雷点点头,指指桌上袋子:“谢谢。” “不客气,一点儿心意。” 都不说话了,有点儿尴尬。 “徐洋。” 宋唐叫他:“你要有事儿就去忙吧。” “我没事儿。” 宋唐顿了顿:“我有事儿。” “你怎么了?” 她扒拉郑雷的胳膊:“我想上厕所。” 声音很低,口型夸张。 徐洋摸摸头:“我还有事儿先走了。” 走了。 郑雷从床下拿出尿壶。 宋唐惊:“你干嘛?” “不是想上厕所吗。” “我不在这儿上。” “没事儿。” 掀被子往床上塞。 “不不不,你扶我去厕所。” 很坚持。 于是扶下床去厕所了。 临进去时找来护士帮忙。 护士问她:“你妈呢?” “上班去了。” “你朋友呢?” “回学校帮我交资料去了。” 看着郑雷:“这是谁?” “男朋友。” 意外:“我以为上午来看你那个才是你男朋友呢。” 宋唐惊,看郑雷脸色,脸色很不好。 刚好有人在过道上呼叫护士。 那护士查看一圈,厕所没别人。 看着郑雷:“你来吧,我忙着呢。” 忙去了。 宋唐大半个身体歪在他怀里,半天不动。 “不想上了?” 还不动。 伸手替她剥裤子。 她不自在。 “别扭什么。” 已经脱了。 她垂着脑袋:“你出去。” “腿坏着呢,我出去你不得摔跤。” “……你转过去。” 转过去了。 “慢着点儿,别弄石膏上了。” 她就着他的胳膊掐一把。 郑雷笑,肩膀颤抖。 再出去时脸红透了。 郑雷抱她躺床上,替她擦了擦手,又顺了顺头发。 “怎么就不能让我省心点儿?” “我也不是故意的,那车刹车失灵硬冲过来,不怪我。” “答辩怎么办,延期吧?” “准备这么久我可不想再耗了,早结束早安心。” 拄着拐去的。 难得一见的画面。 伤筋动骨一百天,毕业证也是拄着拐去领的。 穿着袍子戴着帽子,腿上一条大石膏,乐坏了一帮同学和舍友,纷纷抢着和她拍照。 结束后才去医院拆了。 郑雷带她吃饭,还带上跟屁虫郑雪。 郑雷问宋唐:“什么打算?” “就去先前那吧,挺好。” “想好了?” 点头:“简历都交上去了。” 那地方是一会议中心,宋学飞有一朋友在里面工作。宋唐离开舞蹈培训班后经宋学飞的介绍又去了那儿,刚去也是打杂的,跟着会场主管胡小林,大家都叫她胡姐。 刚去的那天就赶上一场大会,胡姐简单的介绍了工作内容后就忙去了。 半小时后问她:“指示牌检查过了?” 摇头。 “投影试过了吗?” 摇头。 “传译间的备用电源呢?” 还摇头。 “刚才不是都和你说了吗,一样也没记住?你专业和我们这儿不对口,学历也不低,来我们这儿干嘛。” 走了。 她顿了顿,追上去。 “胡姐我去试投影吧……” 那会儿没毕业,非全职,接触这项工作并不多,但大致摸了个底,心中还是有数。 这回正经毕业了,提交应聘书时报的财务岗。 郑雪很不可思议:“人对你都那态度了你还去呢?” “那的工作环境挺好。” “你还真是擅长找虐。” 宋唐笑一笑:“最近怎么不见沈涛啊?” “他找了一工作,每天早出晚归忙着呢。” “我说你最近怎么心情这么好。” “我什么时候心情不好了!”想起一事儿,从包里掏出一小礼盒,“毕业礼物。” 宋唐打开,是一对耳钉。 “真好看!” 郑雪得意的扬眉:“有的人还不如我呢,什么也没准备。” 郑雷慢吞吞掏出一把钥匙,放宋唐跟前。 郑雪惊:“卧槽!你买房了?” 宋唐也惊:“你哪来的钱,做项目能挣这么多钱吗?” 他淡淡道:“租的。” “你租房干什么?” “你傻啊,还能干什么,住呗,邀你同住,就是要和你同居,明白吗?” 宋唐脸唰的一红。 “吃完饭去看看。” 郑雪:“我也去我也去。” “你去干什么。” “我去看看啊,庆祝你乔迁之喜。” “我没打算庆祝。” “嗨,别这样,都要庆祝的。” “有礼物么你就庆祝。” “礼物不是给宋唐了么。” 郑雷懒得理她。 饭后三人一起去看房,好巧不巧离宋唐上班的地方不远。 那房子一居室,进门是客厅,南面一张素沙发,靠北是电视和空调,往东是一推拉门隔断,隔断里一张床,还有一面小阳台。 郑雪溜达一圈:“不错啊。” 拍拍沙发:“以后我就睡这里。” 郑雷:“没你的事儿。” “我总有来找宋唐玩的时候吧,太晚了宋唐也不让我走,是吧宋唐?” 宋唐点头。 她便往沙发上躺下了,翘起二郎腿看天花板。 郑雷踹她:“今天她不找你玩儿。” 不理他。 还踹。 还不理。 继续踹。 “行行行,我走还不行嘛。” 也不是那没眼力价儿的人,拎上包走了。 宋唐在屋里站着,看电视柜上一只瓷白小象。 “你是不是专门租的这儿啊?” “离你上班的地方近。” “你怎么确定我会去那儿上班?” 笑:“我了解你啊。” “那人也没说录用啊。” “不是还有你爸么。” 她笑:“什么都让你算好了,你是不是算命的啊?” “你说我是不是?” 扑上去拥抱。 抱了好一会儿。 “明天收拾东西搬来吧。” 狠狠点头。 第二天搬过来,行李倒是不多,就一箱子两个包。 郑雷帮她收拾,拿了衣服往外挂,拿出一T恤,展开了左看右看,还往身上比划。 宋唐笑:“你干嘛呢?” “这么小能穿吗?” “能啊。” 还往身上比,也就占了他半个胸膛,仍然觉得小,不可思议。 接着收拾,拎出俩内衣。 宋唐看见了,一把抢过去藏背后。 郑雷笑:“都住一起了。” “那也不行。” 不管了,由着她自己找地方放起来。 那几天宋唐恰好没事,每天跟家里收拾,一会儿添个摆件一会儿买套厨具。睡衣两套,毛巾牙刷水杯都是两套,一样的款式,一人一个色儿。浴室一款洗发水和沐浴露,香皂洗面奶刮胡刀,该有的都有,还往客厅买了一花瓶,搁电视柜上插了几束漂亮的干花。 终于这个小家在她兴致高昂的打理下逐渐有了生气。 她还给郑雷做饭,虽然做得实在不怎么样,但精神可嘉,得到郑雷表扬。 郑雷通常早上都很赶,早饭这事儿经常来不及,她便去楼下买了回来吃。 这天早晨是油条豆浆,刚准备进家呢,脚下忽然一滑,险些栽一跟头,一袋子豆浆蹦到地上,洒了满地都是。 她傻那儿了。 郑雷看门开着,走过去看。 拎她回屋:“热杯牛奶也能对付。” 便去热牛奶。 “一会儿把门口弄干净了啊,来往都是人。” 她点头,又去门口收拾。 收拾完回家,看他蹲地上不动。 “你怎么了?” 指着她的鞋:“你脚这么小?” 两双一样的运动鞋摆成一排,一双大一双小,看上去很可爱。 “我脚一直就不大啊,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知道啊,但没这么看过。” 挺新鲜。 虽然认识很多年,在一起也有好几年,但没跟一块儿住过,新鲜的事儿还不少。 作者有话要说:老规矩,下午3点加更一章。 第49章 又过几天,宋唐接到面试通知。 兴高采烈赶去面试了。 这工作来得并不意外,但不妨碍她兴致高昂。 回家后还专门熨了工服,穿着新买的高跟鞋跟家里来回练习走路。 郑雷跟沙发上看书,不时抬眉看她一眼。 “差不多行了,楼下还住着人呢。” 便脱了鞋去洗澡。 他趁她洗澡时蹿进去,片刻被赶出来。 再蹿进去,不一会儿又被赶出来。浑身都是水,还沾着泡沫。 等人洗好了爬床上睡觉去了,他才又去洗,洗完后跟床上东摸西碰。 被她打了一下:“老实睡觉,明天我还要上班呢。” “你又不是没上过。” “那不一样,这是我第一份正经的工作,我得以最好的状态面对。” 有理有据,不闹了,搂着腰睡着了。 第二天精神抖擞去公司报到。 不料人事处那姐姐很冷淡。 “宋唐是吧。” 她点头。 “今年人事调动,财务口暂时不缺人,先去会展锻炼一下吧?” 再点头。 虽然出乎意料,但也能接受。 “听说你之前在这儿兼职过?” 还点头。 “你不会说话吗?” “是,当时也是去的会展,那会儿还没毕业,兼职时间不长,但是大体都了解。” “那就行了,你自己去找胡姐报到吧,我还有事儿呢,就不带你去了。” 说完话就埋头开始工作。 她便站起来往外走,走前还敬了个点头礼。 去了会展部,胡小林正在办公室打电话。来往都是同事,好些都认识她,但也仅是点个头示意,并不意外,也不热情。 她跟办公桌前等了近半小时。 挂了电话的胡小林一腔怒火:“这都是什么人,堵车这理由也敢用!” 一人正拿文件,闻言笑:“实在编不出理由也得编哪,总不能直接说他睡过了吧。” “还不如直接说呢。” 几人笑。 胡小林埋头翻资料,顿了顿,抬头。 “你来了。” “胡姐好。” 指指墙角的工位:“坐那儿吧。” 便去收拾工位了。 一上午也没事儿,看大家都忙,她想去搭把手,人都各司其职,分工十分明确,用不上她。 胡小林似乎感冒了,嗓子不得劲,半天咳了好几回。 宋唐看见了,替她打了杯热水。 “谢谢啊。” “不客气。” 仍然不给她活儿。 中午吃饭时惯有的分块儿,谁和谁走得近就和谁坐一块儿。她和谁也不近,默默找了个空位坐下。 正吃着呢,却听身后议论。 一说:“她就是靠关系进来的那个?” “别胡说,人有学历,递了简历进来的,程序合格。” “合格什么啊,财务不缺人还招她,硬塞进会展,不是靠关系是靠什么?” 又一说:“难怪胡姐给她脸色看,一上午都没理她。” “但人家可懂事儿了,一上午没给胡姐少倒水。” 说到这儿都笑了。 宋唐嗓子眼发疼,咽不下饭,却也没走,坐那儿木偶人似的还吃。 下午虽没人明里暗里针对她但也没比上午好多少。 郑雷晚上回家时见她并拢了腿躺沙发上,仰面朝上动也不动。 “怎么了?” 也不说话。 走近一看,眼中带泪。 郑雷吓一跳,扶起来:“生病了?哪不舒服,去医院看看?” “站了一天,脚疼。” 便替她揉脚。 还是心情不好。 “到底怎么了?” “调岗了,又去了会展部,但他们嫌我是关系户,不待见我……” 郑雷笑。 “你还笑!” “……要不然算了。” “什么算了?” “反正也不对口,换个工作,再找。” “不找。” 很坚决。 补一句:“我还不信我待不下去了。” 还替她揉着脚。 “干嘛非跟这较劲。” “你不也跟那什么聚生较劲吗?” “我是有计划的。” “我也是有计划的。” “你什么计划?” 抬胳膊宣誓:“征服会议中心。” 郑雷又笑。 “笑什么?” “我看好你。” “你明明是在笑话我。” “我真看好你,毕竟连我都被你征服了。” 宋唐想了想:“你是被我征服的吗?” 他也想了想:“是我征服的你。” 隔天还去,打扮得体,笑容满面。 胡小林叫她去后勤领回形针,她去了一趟,又回来。 胡小林问她:“东西呢?” “他们说没有了。” “没有了吗,我着急用呢。” 她顿了顿:“我出去买。” 便要出去。 “你等会儿。”胡小林,“一来一回耽误多少时间,把这名单核对了。” 又去核对名单。 一刻钟后文印打来电话。 胡小林接完电话后指挥她:“拿着名单去一趟文印,他们接了展厅的活儿,但是我们的会明天就开了,也不能耽误,今天务必盯着他们把桌签全部打出来。” “……可、名单还没核对完。” 胡小林看着她:“要不你给人打个电话让人等着你?” “我这就去。” 拿上名单打电话去了。 文印劈头盖脸一顿吼:“我刚和你们主管通电话,就是为了告她展厅的活儿着急,顾不上给你们弄了,你还叫我等一等,我们是二十四小时服务,到点儿不用下班?” “可我们也很急啊,我们明天就开会了。” “人展厅今晚就展出了,谁比较急?” 不听她说,挂了。 她很气,觉得胡小林故意整她。 也没回去,拿上名单去文印了。 人那边忙成一团,压根儿没人理她。 她捏着名单站了好一会儿,看人打出三尺来高的资料,正分成份装订。 便去帮忙。 那人抬头:“谢谢啊。” “不用谢。” 有目的呢,早装完早轮到自己。 装订完后看展厅的人跟那儿数桌签。 问:“你们要打多少啊?” “二百七十八个。” “都打完了吗?” “过半儿了。” 看看手表,心中有数。 “我帮你吧。” “谢谢啊。” “不客气。” 又是一阵帮忙。 眼看快到二百七十八了。 “我也打桌签,明天开会就用,来得晚了没排上队,被我们主管一顿骂。” 那人问:“你打多少?” “不多,七十来个。” 又说:“你们还得打别的吧,赶紧弄,晚上还得展出呢。” “那你怎么办?” “加加班吧。” “人到点儿就都走了。” “这活简单,格式都是现成的,让他们留给我钥匙,我自己做。” 问他:“七十来个要多长时间哪?” “二十来分钟吧。” 看她不慌不忙还在帮忙。 “要不你先打吧,给你插个队。” “谢谢啊。” 便去了。 那人笑:“你是故意插队的吧?” 她也笑:“我是故意帮你忙的,但你要是不想我插队,我立马让给你。” 那人挥挥手:“快去,不差这二十分钟。” 就这么,又认识一同事。 最后文印那边还是晚了。 叹气:“紧赶慢赶还是晚,就没有准点儿下班的时候。” 先前那人客气道:“既然晚了就不着急回了呗,晚上一起吃饭!” “你没活儿了?” “有啊,一大堆呢,但也不耽误吃饭啊,一会儿一起去啊。” 就这么同意了。 宋唐抱着一堆桌签回去时大伙儿还在忙。 胡小林还在办公室。 看她一眼:“打完了?” “嗯,来不及对名单,全部打了,放的时候再核对也不误事儿。” “你还是不笨啊。” 带着笑意:“他们真等你了?” “……我让展厅的同事帮的忙,插了个队。” 胡小林合上文件站起来。 “开工吧,全摆上就完事儿了。” 都去摆桌签去了。 晚上郑雷回家,依然看见一平躺在沙发的姑娘。 “又站了一天?” “被整了一天。” 郑雷皱了皱眉。 听她讲完当天的遭遇。 “这胡姐还挺有能力。” “她是爱整人吧!” 分析:“领导让你去办事,尤其像拿回形针这种小事,不能找任何理由拿不上。” “我不是找理由,是后勤真没有。” “你知道她为什么和你说着急用吗?” “为什么?” “让你开动脑筋想办法啊。” “我说立马出去买她又不让。” “出去买算谁的?你想的简单,人可不能让一刚入职新员工自掏腰包吧,传出去多不好听。” 不说话了,似乎明白了一点儿。 又说:“那桌签的事儿她也不能那么整我啊,人都和她说了做不了她还让我打电话叫人等,害我挨一顿骂,这不是故意的么。” “人叫你去之前不是说过务必盯着他们全打出来么,务必什么意思你不明白?还老老实实去打电话?一个电话要是能解决,她就不会说的那么严重,她这是激将法呢。” “她直接说不就完了么,干嘛非得这样。” “不激你你后来怎么会想到拉近关系插队的?还能在规定的时间内完成工作?” “……所以她是为了我好?” 点头:“逼你想办法的人都是利于你成长的人。” 第50章 多年来,郑雷一直凭借智慧担任着宋唐的人生导师。 有些事儿进入社会之前他也不懂,但自己摸索过了有了经验,再传给宋唐,她就能少绕弯子少吃苦头,好在这姑娘别的不说,听取建议方面惟郑雷不可。 另一边,郑雷和聚生公司此消彼长。 他找了一化工博士当业务指导,自己坐镇军师一位。十分的料只放六分,剩下四分揣兜里。聚生被钓得心痒难耐,抗不过半月便找上门,再给他放一蓝图,八分的愿只许五分。 双方打开持久战,谁都迁就着谁,但谁也不让着谁。 向来注重效率的他终于吃透了导师当日在香港说的效率并不能解决所有问题。 那年冬天,宋唐和郑雷在步入社会后双双渐入佳境。 郑雪的运气却仍然不好。 沈涛又辞职了,在圣诞节那天。 郑雪打了一天电话,话筒是用胶布贴脸上的,摘下来时腮帮子都木了,痒得厉害,拿了药膏随便一抹,拎包下班了。 客户说什么的都有,有说要告她诈骗的,有破口大骂的,还有调戏她的。这么多年怼人鲜少输过谁,跟电话那头却一个字儿也不敢回,像语言障碍的弱者,谁都能赢她。 路过商店买糕点,买两块奶油面包,临付账时看见肉松馅,想起沈涛爱吃肉松,又换了。 回去时沈涛正抻开了腿打游戏。 招呼她:“回来啦!” 心情不错。 郑雪:“你今天下班挺早。” “我以后在家给你做饭吧?” 她顿了顿,往置物柜上撂了钥匙:“还是别了,你也不会做啊。” “不会可以学啊。” “……不是又辞职了吧?” “你怎么知道?” 一脸意外。 她叹了口气:“这次又是为什么?” “嗨,那公司没发展前途,早撤早出来。” “你才干了多长时间就说人没前途?” “这和干的时间长短没关系。” 还吊儿郎当打着游戏。 郑雪去沙发坐下,看烟灰缸里堆着烟头,还有深色茶渍。 “你也不收拾一下。” “一会儿啊。”问她,“买东西了么,我饿了。” 递给他面包。 “就吃这啊?” “今天太累,明天再换别的。” 他没顾上接,便往他跟前凑了凑。 这一凑挡住了视线,正跟人组队厮杀呢,着急撇开她,一抬胳膊,俩面包被挤出去,翻了个个儿落茶几上,肉松全散了。 “你慢点儿行不行,差点儿死了!” 还盯着手机,头也不抬。 郑雪看着桌上的面包,忽然没了耐性:“你什么时候才能懂点事儿?” 他看她一眼:“又怎么了?领导骂你了?心情不好?” “你还想不想好好儿过了?” “谁不想过了,好端端的你别抽风啊。” 郑雪脾气一上来,拽了手机扔地上,砰的一响,滑出老远。 沈涛惊,脾气也上来:“我正跟人组队呢,你什么意思?什么话不能好好儿说?” “我跟你说你听吗?” “那你也不能摔我手机啊!”脸红脖子粗,“什么时候变这样了,泼妇!” 郑雪看着他,看了好一会儿。 “我们分手吧。” 沈涛愣了好一会儿:“就为俩破面包你至于吗?不就是掉了么,想吃再买不就行了,你也太小题大做了!” “这跟面包一点儿关系都没有,我受够了!跟你在一起太累了!” “我怎么了?” “你不踏实,成天和那些狐朋狗友喝酒打牌,每天吊儿郎当就知道打游戏,有了工作也不知道珍惜……” “郑雪,当初你可就是因为我爱交朋友对大伙儿仗义才跟的我,现在反过来说我的不是,你也太不是人了吧!” “人都是会变的,现在不是以前,我们得生活,不能总这么没打算!” “你少跟这儿教训我!我怎么没打算了,没打算不也照样活得好好儿的!” 郑雪不理他。 沉默半晌。 “想分手是吧?分!我离了你过不了似的。这房租我付的,要分手从这儿滚蛋!” 她站起来就走,半点儿不犹豫。 临了:“你最好祈祷你爸一辈子不死,才能替你付一辈子房租。” 他气得一脚踹上茶几,踹老远。 冬夜很冷,街上装了漂亮的灯,商店门口还有麋鹿和圣诞老人。 她在公司梳的发髻还未散,露出完整的脸,那张脸被冬风吹得发红。眼睛似有雾气,渐渐凝结成水,却滴不出来,咽回去了。 走了很久,打了辆车,回家了。 周丽萍开门时很意外:“怎么回来了?” “不想我回吗?” “不是,我刚和你李阿姨逛完街回来,还没摘围巾呢,你就又回来了。” 摘了围巾脱了外套才进去。 她已走去沙发坐下。 “逛街去了?” “是啊,好久不见,还挺亲切。” 桌上一壶茶,旁边是洗净的水果。墩墩从窝里跳出去,摇着尾巴奔向周丽萍。周丽萍乖啊宝啊的叫它,搂怀里摸了又摸。 郑雪冷冷看着:“至于吗?” “那是,比你亲。” 便炸毛了。 “我怎么了?” 声音不小,黑着一张脸。 周丽萍看了看她:“吃枪药了?”顿了顿,“又和沈涛吵架了?” 她没出声。 “我说什么来着?叫你分你不分,非守着那么一不成器的玩意儿,迟早要吃苦头!你不像你哥有主意,很多事情能自己搞定,那你就多听听家人的建议,不要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我是不如哥,我从小就笨,你不待见我我知道!他什么都好,学习好能力强,还找了个让人省心的对象!你们都好,就我不好!我活该找个不成器的玩意儿!行了吧!” “你这孩子怎么了?说你两句还不行了?冲我甩什么脸子?” “你就知道说我!从小就说我,郑雷不管做了什么你都不说他!我这么不好你生我干嘛?当初就该掐死我算了!” 周丽萍气,站客厅和她吵了几句。 她更气,拎上包又走了。 走了之后周丽萍还掉了几滴眼泪,拿出手机给郑雷打了一电话。 郑雷正和宋唐在电影院看电影呢。 一接电话听周丽萍哭,立即走了出去。 听清了原由,劝几句,挂了电话打给郑雪。 郑雪倒是接了,还没出声呢,听他一顿训:“你怎么回事儿?多大人了还不知道分寸?她多大年纪了你这么气她……” 不听了,挂了。 再打,关机。 宋唐已察觉不妙跟了出来。 “怎么了?” “郑雪跟我妈吵架了。” 她惊,立马掏出手机。 “关机了。” 她顿了顿:“为什么?” “说是和沈涛吵架了,心情不好回去了又和她闹。” “这个沈涛!” 打给沈涛,一样不接。 “怎么办啊?” “那么大人了,不会出什么大事儿,让她冷静冷静也好。” 她又给郑雪发微信。 半夜还起来看了好几遍,一条也不回。 第二天上班,忙忙碌碌一上午。 到了中午给胡小林请假。 “领导我有急事儿,下午跟您请一个小时假,晚来一个小时行吗?” “才上几天班就请假?” “我真有急事儿,我姐丢了。” 胡小林惊:“你姐多大?” “比我大几个月。” 更惊:“还能丢了?” “她碰上点事儿不和我们联系,我想去她公司看看她,下午保证准时回来。”指指桌上一堆材料,“今晚加班我也把这些都干了,不耽误工作。” 胡小林看了看她:“去吧。” 她便去了。 去时郑雪正跟墙角喝咖啡,别人都吃饭去了。 她托门口的人叫她出来。 那人便探出颗头喊:“郑雪有人找!” 她放了咖啡,慢吞吞走出去。 “你吓死我了,怎么回事儿啊,有什么事不能好好儿说啊。” “你要是为郑雷和周丽萍说话就最好别开口。” 很冷漠。 “到底出什么事儿了,又跟沈涛闹了?我替你骂他行吗?你别为了他跟家里人闹别扭呀!” “连你也想教训我?” “我不是想教训你,那沈涛、我早说过他不靠谱……” “行行行,你们都聪明,谁都看出问题,就我蠢,什么都不知道!我不跟你说了,忙着呢,你走吧。” “……你也不回家,晚上住哪儿啊?要不去我们那儿吧?” “宋唐,我郑雪不只你一个朋友,离了你也有很多人对我好。” 态度认真,口气疏远。 宋唐傻了。 “你要不走我走了。” 转身走了。 她跟门口站了很久,再打手机郑雪也不接。 没辙,只好先回公司。 一整天心情都不好。 晚上回去和郑雷说,说着说着就想哭。 “她说不只我一个朋友,离了我也有很多人对她好……” 哭出来:“她怎么这样呢,我可是离了她就没什么好朋友了……” 郑雷看她在怀里哭,不知该怎么哄。 “她对你这么重要?” “当然了,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啊。”哭丧着脸看郑雷,“她对你不重要吗,你们可是亲生兄妹啊。” 郑雷皱了皱眉,很难承认的样子。 她哭得更凶了。 第51章 一周后。 聚生生产部请郑雷和他的伙伴们吃饭。 举杯:“我代表聚生欢迎各位!” 兰夏:“跟您合作的是郑雷,我们可进不去。” “我知道你们是一个团队,难免以后会有合作嘛!”喝一口酒,“多亏郑雷研发的新系统,对我们公司的生产效率有很大提升啊。” 这场迂回战终于打赢了。 兰夏问他:“真去这儿干了,学校的事儿不影响吗?” 那主管道:“不影响,我们不要求他坐班,不耽误工作就行了,工资照给!” “待遇这么好?” “那是,人才嘛,待遇好是应该的。” 和和乐乐继续喝酒。 郑雷看上去无异,但浑身散发出高兴。 宋唐在公司吃饭,忽然收到一条微信。 郑雷发的:“成功了。” 回:“真棒,真为你高兴。” 面无表情发的,并不怎么高兴。翻到郑雪,满屏全是她发的消息,郑雪一条也没回过。 郑雷又发:“晚上出去吃。” “好,但我晚点儿才能回。” “等你。” 晚点儿回倒不是因为工作,是因为找沈涛去了,就在他和郑雪租的房子。 去之前先打了电话,人不接,到时敲门也无人应。 她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准备离开时沈涛终于回来了。 “你怎么来了?” 开了门进去。 宋唐:“郑雪在哪儿?” “我怎么知道。” “她不接电话,也没回家,人是从你这儿丢的,你得负责。” “腿长在她身上,她要去哪我能管住?” “……她那么喜欢你,你就不能让着她点儿?” 沈涛顿了一会儿:“我们已经分手了。” 宋唐惊。 “你走吧,以后也别来这儿找她了,她不住这儿。” 砰的关了门。 不知宋唐什么时候走的,他在客厅坐了半晌,看桌上的烟灰缸和茶壶,一星期没动过。 又站起来,穿上衣服出去了。 打车去了一朋友家,那朋友开门时还很意外,没等人说话他已经蹿进去。 郑雪正跟沙发上坐着,见他来了脸色唰的变了。 他笑嘻嘻走近:“还气呢?” 不理。 “我错了行不行?” 挨着她坐下:“我那天不该发脾气,你就原谅我这一回。” “……我原谅你多少回了?” “我保证是最后一次,以后我都听你的。”压低了嗓门,“工作我会再找,这回说什么也不辞职了,也不跟朋友喝酒胡闹了,行不行?” 郑雪并不买账:“以后你要怎样都和我无关,我们已经分手了。” 嗓门不小。 他尴尬的看那朋友一眼,顿了顿:“行,那你也不能老住人家这儿啊,那么多东西还在我那儿呢,不收拾收拾?” 郑雪想了想,站起来穿衣服往外走。 他高兴的和那朋友道别,紧随其后。 一路上也陪着笑脸,郑雪却不似以前,铁了心般哄不好了。 再进去那房子,二话不说开始收拾。 “诶,差不多得了,还闹呢?” 并不理他,把所有衣服摘出来塞箱子里。 沈涛看她像个陀螺满屋转着收拾东西:“……老这样就没劲了。” 依然不理。 他过去抱她,被她挣脱。 “我再跟你说一遍,我们已经分手了!” 沈涛又没了好脸色:“……我就不明白了,就为俩破面包你至于嘛!非要闹成这样?” “你到底明不明白,这和面包没有半毛钱关系!我不想跟你过了,我受够了!” 还收拾。 利落起来似刀斩乱麻,三两下就收拾完了。 拎着箱子往外走。 沈涛慌了,去拦她,拦不住就拽箱子:“你别走……” 她往回拽,拽不动就踢他。 他也没躲,重复:“你别走……” “每次都用这招,每次都不改,我不会再相信你!” 执意走。 沈涛伸胳膊抓她,没控制力道,手腕掐得死紧。她抬腿挣脱时踹翻了行李箱,人也摔出去,砰的磕到置物柜上,额头霎时肿一个包,还浸了血。 又从地上爬起来,趁他呆若木鸡时拽了箱子。沈涛上前,晚了一步,人已经出去了,将门摔得砰的一响。 她从那屋子出去,像恣意的骏马,快步走在大街上,冬风刮脸也不觉得疼。行李箱磕地,噌噌的响,紧密不停歇似逃亡般决绝。漫无目的不知走了多久,箱子歪到一边,磕磕巴巴不顺利,抬起来一看,轮儿坏了。 便不走了,也不能再去投奔先前的朋友。 换一朋友,打电话,人说忙顾不上。 再换一朋友,又说家里满了住不下。 换第三个朋友,人压根儿不在家。 骂:“都他妈什么朋友!” 打了辆车,去酒店落脚,看价目表时心上一抖。 咬咬牙也住进去了,跟房间坐了半小时,觉得难受。抬手一摸,似乎发烧了。顿了会儿,又拖着箱子下楼,办理了退房后出去买药。 等买好了药,心上那股气劲儿终于缓和了一大半,随之而来的是一阵空荡,世界之大竟不知该往哪儿去,又掏出手机翻看通信录,存储之多竟不知该打给谁。 恰巧微信收到一条新消息。 宋唐:“我今天去找沈涛了,听说了你们的事,我不会再管了,只是想跟你说受了委屈随时来找我们,这里永远是你的家。还有,元旦快乐。” 一股酸楚便涌上心头,才真有了受委屈的感觉。 低骂一句:“死玩意儿。” 再招手打了辆车,又走了。 那会儿的宋唐正和郑雷在外面吃饭。 郑雷切好了牛排递给她:“看什么呢?” “给郑雪发了个微信。” “你别惯她,不懂事儿。” “她和沈涛分手了。” 郑雷顿了顿,没说什么。 “终于分手了!” 一脸兴奋。 郑雷:“你高兴什么?” “沈涛对她不好,大家都知道,就她看不出来。” “分手了也不该和长辈吵架。” “谁分手了还那么理智呀,她是郑雪又不是别人,吵起来也正常。” 郑雷仍然没说什么。 俩人吃完饭又去逛街,你侬我侬的腻歪不停。 等回家时都近半夜了。 宋唐爬楼梯,问郑雷:“你一步能跨几层?” “没试过。” “试试呗。” 率先往上跨,一步跨三层,腿绷得笔直,极限了。 郑雷:“你好好儿走路。” “你试试嘛!” 他便试,一步上了顶。 她惊呼:“好长的腿!” 跟上去,跑过拐角时吓一跳。 看清地上坐着的人,喜:“郑雪!” 过去扶她起来。 感觉手心发烫:“你发烧了?” 撸了袖子摸索,她却抖着胳膊往后缩了缩。 宋唐低头一看,手腕一圈破皮的红肿。 她已扯了袖子遮住。 宋唐抬头,看她额上浸血的肿包,有核桃那么大。 吓一跳,又顿了顿:“是不是沈涛干的?他对你动手了?他怎么能打人呢!” “不是,我自己摔的。” 声音很低,还有些沙哑。 宋唐抬手摸了摸肿块,却听她龇牙咧嘴的倒抽一口气。 忽然咚的一响,是郑雷往地上撂了购物的塑料袋。 转身下楼了。 郑雪楞了楞,反应过来:“不是他!”扒拉宋唐,“你快叫住他!” “不叫!早就想揍他!” “真不是他打的,我不小心摔了一跤,磕的。” “那手怎么回事?也是磕的?” “……他不让我走,拉扯了一下。” 宋唐:“多大劲能拉扯成这样?” “……诶你快叫住他,他多大个儿啊,沈涛不是他对手。” “你还为他说话呢!” 不说了。 沉默一会儿:“咱俩还是去看看吧,郑雷那脾气上来八匹马都拉不住,万一弄出人命怎么办?” 便去了。 跟过去时已经晚了,敞开的屋子乱得不像样,茶几都飞阳台上去了。好在被惊动的邻居已经报了警,但谁也拦不住打成一团的两个男人。 沈涛边回击边出声,想解释什么,但郑雷不给他机会,吐不出完整的话便结结实实挨一拳。到后来不解释了,改为骂人,仍然吐不出完整的句子。 不管郑雪还是宋唐,谁劝也没用,似攒够了劲儿似的,要全部撒出来。 后来还是警察将俩人分开,通通带去局里做笔录。 沈涛鼻青脸肿,毛衣袖口沾了血,领口都被撕烂了,坐那椅子上已经认不出原样。 郑雷比他稍好点儿,但颧骨也肿起来,嘴角还破了皮。 那警察问:“你俩什么关系?” 沈涛指着郑雪:“那是我女朋友。” 宋唐:“前女友!” 转头摸摸郑雪脑门上的包,郑雪咧嘴冲她笑了笑,百年难见的温柔。 “搞了半天是为了女人?”看着郑雷,“你抢人女朋友了?” “她不是我女朋友。” “不是你给人打成这样?牙都打掉了,人要告你你会坐牢的明白吗?” 没说话。 警察又问:“后悔吗?” 郑雷:“后悔。” “后悔什么?” “没打死他。” 警察拍桌:“你这小伙子怎么回事儿?都来这儿了还这态度?控制一下你的脾气!” 他站那儿还喘着粗气,居高临下看着警察:“你妹要是被人打了你能控制?” 警察惊:“是你妹啊。” 沈涛:“我没打她。” 警察又抬头看了看郑雪:“脑门儿还肿着呢。”冲着沈涛,“不是你干的人哥哥能把你打成这样?” 又劝解半天。 沈涛虽然挨了顿狠揍,但念及郑雪自觉理亏,并不打算告他。 临出门郑雷指着他:“以后不准再找郑雪,否则见一次我打一次!” 警察:“诶诶!刚怎么说的又忘了?暴力不能解决问题,是要坐牢的!” 沈涛往地上啐了口痰。 走了。 剩他们仨在门口站着。 后半夜了,四周寂静,天很冷。 郑雪抬头看着郑雷,眼睛里有些湿意,又有些胆怯。 郑雷看了看她,伸手拍拍她的肩,摸了摸她的头,没说什么。 第52章 后半夜上郑雷家住的。 隔天一早,仨人一起回家。 周丽萍看见郑雷宋唐很惊喜,面对郑雪又变了脸色。 看见她头上的包,没忍住:“怎么弄的?” “不小心摔的。” 周丽萍又看了看郑雷脸上的伤。 沉默几秒,问宋唐:“你们吃饭了吗?” “我们俩吃了,郑雪昨晚发烧什么都没吃呢。” 周丽萍什么也没说,去厨房了。 再出来时往桌上放了碗煎蛋面,就放在郑雪跟前。 宋唐碰碰她,示意她吃面。 她顿了顿,拿了筷子吃起来。啪的一响,周丽萍往桌上扔了一包感冒药,又啪的一响,放了一杯温热水。 宋唐又碰碰郑雪的胳膊。 郑雪半口面还含在嘴里,顿了顿:“妈。” 周丽萍看着她。 “……对不起。” “……吃完饭把药吃了,一天天的不让人省心。” 郑雪哦了一声,老老实实吃面。 周丽萍去客厅收拾箱子,把她的衣服都拿出来,一边收拾一边怨,像无数个曾经一样。这回郑雪再听,一点儿不觉得腻烦。 那之后又回家里住了,保险话务员的工作也辞了。 下一步干什么,还没想好,趁此好好儿休息一阵。 这一次失恋,也不像曾经痛哭流涕,伤感是有的,但不到伤心欲绝,更多的是解脱。 每天跟家里陪周丽萍,和以前一样懒,吃完饭就上网,要么看电视,也不干活。 周丽萍还说她:“你就不能干点活儿?” “我都干了你干什么?” “你就不能关爱父母照顾老人?” “我也是为你好啊,老人多锻炼锻炼对身体好。” 不理她了,带上小狗出去遛弯了。 再回来,人还跟沙发上躺着呢。看不惯,又是一顿抱怨,这么多年都没什么两样。但有一点不同,再也不说比较她和郑雷的话。 一礼拜过去,郑雪脑门的包消得差不多了。 这天天气不错,主动提出遛狗。 下楼后拍一张蓝天拍一张狗。 发朋友圈:“重获新生。” 第七条赞后有人留言:“沈涛找你呢。” 又有人附言:“也找我这儿了,还哭了,你俩到底怎么了?” 还有人说:“你怎么把他拉黑了,什么事儿都好商量啊。” 再多的也不看了。 自己留一条:“统一回复,过去的事已经完全过去,谁再跟我提沈涛我就把谁拉黑。” 那会儿三千多公里外的西藏万里无云,天空湛蓝似能滴下水。 宽阔的路边有一木屋,屋里烧着炭火,靠墙一张窄床,床上一张羊毛毡子。 老破椅上坐着个人,灰头土脸正调试一把吉他。 三分钟后有人敲门。 “进。” 那人便进去了,是一穿着藏服的姑娘。 “普布让我过来看看你修好了没。” “快了。” 乐呵着一笑,站起来:“我跟你一块儿过去看看。” 普布是路口小酒吧的老板,请了人每晚在店里唱歌,那人会谱曲,余山常帮他写词,二人配合十分默契。 去的路上姑娘问他:“你怎么不唱?” “我不会唱。” “我不信,扎西的歌都是你写的。” “我只写了词,不会谱曲也不会唱歌。” “那你也很有才华。” 他咧嘴一笑:“才华有什么用。” 姑娘想了半天,想不出有什么用,尴尬的冲他笑了笑。 到时普布已经替他调好了酒。 他惊:“大白天就喝?” “新作品,马奶调的,尝尝看好不好喝,好喝了就卖,不好喝了就不卖。” “我也不会品啊。” 边说边喝一口:“不错!” 普布便拍了张照片发朋友圈:新品,欢迎新老顾客前来品尝。 问他:“中午一起吃饭?” “必须的啊,氽灌肠再蒸个牛舌,陪你喝几杯!” 普布笑,头上一顶毡帽,露出镶银的牙。 他还坐那儿喝着酒。 先前那姑娘坐一旁玩手机,脖子压得很低。 “现在的年轻人,都被手机迫害了。” 姑娘笑:“你不玩手机吗?” “玩的少。” 也掏出来,看了几条新闻,随手打开朋友圈。 下滑了几条,忽然愣住。放了酒杯站起来,高脚凳磕地哧溜一响。 姑娘抬头:“你怎么了?” 他收了手机装进旧棉袄的口袋里,一言不发往外走。 掀开棉絮做的门帘,想起什么,又退回去。 去后厨找普布:“借我点儿钱。” “借多少?” “一千五。”想了想,“两千吧,两千。” “你干什么?” “买机票,回家。” 普布愣住:“这么突然?” 他笑:“不突然,等很久了。” 拿上钱又往外走。 “还回来吗?” “不知道。”边走边说,“那车给你了,当我还你的钱。” “谁要你的破车。” “好着呢,新换的轮胎,发动机也改了,你要不用就转手卖了,能卖不少钱。” 普布:“剩下的钱我再给你转过去。” “留着花吧,当我交的饭钱。” 走了。 和来时一样干脆。 起飞时间下午三点半,经西安转机时停了两个半小时,真正落地已经到了半夜十一点半,走出机场十二点。 凛冬时节,冷风灌脖子,冻得人出气都喷白雾。 他打了辆车去了一路边摊。 那摊子四周包了蓝色尼龙布,中间俩长桌,圆凳围起来,中央两口锅,冒着热气煮着菜。靠里坐了俩学生,喝着汽水吃着面。 余山到时近一点,掀了帘子往里走,边走边笑。 郑雪穿着长款羽绒服,缩着脖子打着盹儿,跟前两瓶啤酒一碟菜。 “老板!加菜!” 打着盹儿的人一激灵。 抬头一看,他穿着辨不出颜色的旧棉袄,腿上一条工装裤,脚上一双登山靴,登机前已特地打理过,仍然盖不全雪后泥点。还戴着金边窄框眼镜,瘦了许多,镜片遮了半张脸,眼睛本来就小,笑起来全没了,露出不整齐的牙。 招呼她:“新年好!” 郑雪看了他半天:“你怎么黑成这样?” “紫外线强,晒的。” 挨着她坐下,搓搓手:“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废话,说到做到是我的人生信仰!” 吃东西,涮了牛肚和青菜。 问她:“要辣椒吗?” “多来点儿!” 边吃边喝酒。 郑雪打量他:“出去这么久混的也不怎么样嘛!” 是不怎么样,一分钱不带走的,一分钱不带回来,路费还是借的。 掏出手机给她看相册。 头一张是郎朗星空,剪影是雪山大树和狗。 郑雪哇了一声。 第二张是行跪拜礼的信徒,紧闭双眼双手合十。 第三张是餐馆照。 “去的路上没钱了,在这儿打了一阵工。” 再翻一张。 “这是在加油站打工,走的时候没要钱,让人给我加满了油。” 又一张。 “这是山荆子,半道儿上没钱又找不着工作,去山上摘的,叶子能泡茶,果实能酿酒。不过没怎么卖出去,碰上一藏医,全给他了,还跟他家住了一星期,他家后山上有狼,月亮越亮叫声越 大。” “真的吗?你亲眼见过那些狼吗?” 双眼发亮,很感兴趣的样子。 余山笑:“远远看了个大概,毕竟是野生动物,不敢靠太近。” “它们的毛是雪白雪白的吗?” “……你说的是狐狸吧,但狐狸也只有北极狐是雪白的。” “你还见过狐狸?” “见过,不多。在冰面上捕食会先耳朵贴地听动静,然后猛往冰上撞,撞出个窟窿。” “为什么要听动静?” “冬天没什么吃的,水底下有鱼啊。” “为什么要撞出个窟窿。” “抓鱼啊。” “那鱼听见动静不是都跑了嘛?” “耳朵贴地是为了听远处的动静,像古人打仗时一样,趴地上听一听马蹄声判断对方有多少人、距离有多远,有利于选择战术。狐狸先听远处的鱼离自己有多远,找准时机凿开冰,就能顺利逮 住鱼,明白了吗?” “哇,狐狸的耳朵这么好使吗?” 仿佛打开了新世界。 又问:“狐狸能私养吗?” “无证饲养野生动物是违法的。” “啊?我们家隔壁那大婶就养了一只,早晚还带出去遛呢,还老跟我家墩墩在一块儿玩,那大婶不会被抓起来吧?” 余山想了想:“你确定她养的是狐狸吗?” “是啊,他们总银狐银狐的叫,也是全身雪白,是北极狐吧?” “……那是银狐犬,是一种犬,银狐是它的品种名称,明白吗?” 完全被带偏了。 正回来:“看照片吧。” 继续看,继续讲。 郑雪听得津津有味。 翻了好多张后忽然不翻了,收了手机。 郑雪去抢:“我都看见了,是个女孩儿,你不够意思!交女朋友不给我看!” “不是女朋友,是的话能不给你看嘛!” “那是谁?你喜欢的人?你暗恋她?” 没出声。 还去抢。 边抢边说:“让我看看是谁啊,我好帮你追啊!” 捂严实了,没让她抢上。 解释:“一熟人。” 她想了想,惊:“宋唐?我去,你惦记谁呢?” 余山无语,皱了皱眉:“胡说什么呢,哥们儿能干那事儿吗!”端了酒,“还喝不喝了?” “喝啊!” 继续喝。 他岔开话题:“干啥工作呢?” “最近闲着,无业游民。” “缘分呐!” 敬一杯。 郑雪问他:“这次回来还走么?” 他吃着菜:“你啥时候结婚啊?” “结屁的婚,老娘单身,一辈子单身,不结婚了。诶不是,我先问的你啊,还走不走啊?” “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 “说人话!” “不走了。” 第53章 俩人又说了许多话。 结账时郑雪往桌上拍了钱。 “姐请你!” “我是你哥!” “都一样。” 扶着出去的,正赶上她心情不佳多喝了几瓶,喝醉了,尽说胡话。 余山先送她回去才回的自己家。 那房子长时间空荡,到处都是灰尘,他也不讲究,不去卧室也不去厨房。腿一抻,往沙发上躺下,盯着天花板傻乐。 其实不回来也快乐,但回来了更快乐。 又两天。 计算机实验室挤满了人。 郑雷盯着屏幕:“最后一次测试,没问题就能发布了。” 大家屏气凝神。 程序开始运转时只能等待。 一同学悄声道:“没问题吧?” 屏幕上的英文不停跳跃。 郑雷看了一会儿:“没问题。” 大家松一口气。 其中一同学还靠着桌子翻旧杂志。 “看看人弄这micro:bit,每个7年级的学生都能免费领一块开发板。” “BBC推的那个吗?” “是啊,推行以后他们那儿把计算机列入课程的女生就由23%提高到39%,福利呀!” 大伙儿都笑。 又说:“咱干的这也是惠民惠利的事儿。” “是啊,前几年KCG一券商,因为突然出现大bug,上午还在呢,到下午连所有权都亏了,一会儿的功夫就被人收购了。等我们这系统一发布,世界难题解决了!” 又等了一会儿。 郑雷最后敲一下键盘:“找老师商量发布会吧。” 一阵欢呼。 大家击掌庆祝。 出去吃饭,一人点了一菜。 一说:“这项目这么长时间终于搞定了。” 二说:“终于能好好儿歇上一阵了。” 三问郑雷:“你就打算去那什么聚生待着了?不做新项目了?你不是想搞计算生物学吗,去了那儿能搞吗?” 又说:“实践证明,你搞金融科技也是一把好手,干别的可是浪费了。” 他淡淡道:“再说吧。” 正吃着菜,手机响了。 宋唐打来的:“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怎么了?” “钥匙不见了。” “包里找了么?” “找了。” “是不是落办公室了?” “我让同事帮我看了,也没有。” 看看表,七点半。 “先找个地方吃饭,我一会儿就回去。” “好吧……” 挂了。 同学笑:“宋唐吗,叫来一块儿吃呗?” “算了,挺远的。” 又笑:“她看上去挺温柔实际很凶啊?” 他也笑:“实际也很温柔。” “那你脸上的伤这两天才好。” 摸一把脸:“不是她弄的,是我妹出了点事儿。” 兰夏:“郑雪出事了?” “解决了。” 说话间手机又响了。 微信,聚生生产部小李发来的。 附一张文件照片:“最后一关了,不给批。” 他打过去:“怎么回事儿?” “按你的意思找设备、报价、交申请,走挺顺,到钱这儿就不顺了,财务部长非要总经理签字才批。” “这么小的东西要经过总经理?” “我也这意思,但人不讲情面,说什么时候签好字了什么时候批。” 挂了。 打给生产部长,没人接。 兰夏悄声问他:“怎么了?” “买一小设备,没几个钱,财务不批。” 兰夏想了想:“这是防你呢,改天再请老李吃个饭,让他从中疏通疏通。” 老李是她最开始找的中间人。 “又吃饭……” “我知道你不喜欢应酬,但社会就这样,很多情面都是饭桌上争取来的。” 他也没说什么。 饭后回家,还没到家,远远见一姑娘奔来。 穿着棉衣戴着棉帽,颈上还系着围巾,像一灵活的棉球。 扑上去抱住:“怎么才回来?” 仰着脖子,眼珠亮晶晶。 “刚吃完饭。” 摸她毛绒绒的头。 “钥匙落哪儿了?” “不知道。” 还笑。 他扬了扬眉,拎暖水瓶似的把小人儿拎起来。 “回去再收拾你。” 边走边聊,聊的都是无关紧要的事儿。 到一岔口,宋唐突发奇想:“我们各走各的,比赛谁先到家。” “大冷的天比什么,再给冻感冒了。” “比一比嘛,都已经在这儿了。” 郑雷指指大路:“你走这儿。” “不。”指小路,“我走这儿。” “不行。” “为什么?” “你会迷路。” “我多大人了,怎么会迷路!” 不管了,已经冲向小路,风一样快的消失在胡同里。 郑雷站了会儿,去便利店买了瓶水,十分钟后手机响了。 捞起来。 “郑雷……” “嗯。” “……我找不着路了。” “站那儿别动。” 喝一口水从小路进去。 找着时她正蹲路灯底下吃红薯。 抬胳膊:“吃吗?” “晚上没吃饭?” “吃了,又饿了。” 扒了皮啃,没扒干净,糊了一脸。 郑雷看不惯,抢过去摘干净,又替她擦了擦脸。 一把揽怀里,胳膊箍紧她的肩:“小迷糊蛋!” 虽然累,但也快乐。 回去后把钥匙给她:“明天去配一把,就这一把了,再丢了我们可都进不了家了。” 她立即把钥匙揣包里,拍一拍:“再丢了我就不回来了,没脸见你!” 点点头:“觉悟挺高。” 换了衣服洗了澡,照常坐沙发上歇脚。 郑雷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看了看她。 “脚还疼?” “穿不惯高跟鞋。” “换平底的。” “不行,公司要求穿。” 过去替她捏脚。 “是不是鞋的问题,周末带你重买两双。” 她双眼放光:“你周末有时间?” 他顿了顿,点头。 便扑上去抱他,藏怀里撒娇。 正腻歪着,手机又响了。 余山来电:“哥们儿干嘛呢?” “家里呢。” “明天出来聚聚?” “……你回来了?” “回来好几天了。” 第二天见面。 郑雷身子未到手先到,往余山脑袋拍一下:“回来好几天今天才找我!” “这不想给你一惊喜嘛!” 看宋唐穿着职业装和高跟鞋,赞:“诶呀呀小宋唐,好久不见,又漂亮了啊!” 宋唐看了看他:“你怎么又黑又瘦?” “会不会说话!” “郑雪呢,你给她打电话了吗?” 余山:“打过了,说是前两天吃坏肚子了,跟家里休息呢。” “在家也能吃坏肚子?” “麻辣烫。” 宋唐:“阿姨还会做麻辣烫呢?” 望着郑雷,一脸惊喜。 余山皱眉:“这智商……” 宋唐瞪他。 郑雷打量他:“是比以前瘦了。” “风餐露宿的能不瘦嘛。” “还走么?” “不走了。” “打算干什么?” “还不知道,先观察观察,你呢?还在实验室?” “刚结束了之前的项目,打算出去了。” “去哪儿?” “一材料公司。” 余山楞住:“材料公司?” “现在的材料公司都是机械运作,计算机方面占比不小。” “占比再大也不比不上你们实验室啊,就算不待实验室,你去哪个新型公司不抢着要?干什么非去一材料公司?” “我有我的计划。” 一脸笃定。 “得!你了不起!”看着宋唐,“小宋唐在哪儿高就呢?” “会议中心。” “那是什么地方?” “开会的地方。” “……你们两口子一个比一个奇葩。” 天南海北的聊了半天。 吃得差不多了,余山说有事要先走。 拍拍桌子:“你买单啊。” 郑雷:“不是你请吗?” “我没钱。” 走了。 去郑家找郑雪。 途中拐进一药店,摸遍了身上的兜,总共五十三块二,刚够买两盒肠胃药。 到了门口敲门,敲半天才有人开门。 郑雪扶着肚子皱着眉:“你怎么来了?” “阿姨呢?” “出去了。” 他走进去:“给你买的药。” “吃过了,等你买来,早拉死了。” “你说你不能吃辣还老吃辣,怎么这么跟自己过不去呢?” “有句话没听过么?” “什么话?” “吃辣一时爽,一直吃辣一直爽。” “拉不死你!” 扶她去沙发坐下。 窝里的小狗看见余山也不叫,摇着尾巴蹦跶过去。 他摸了摸小狗:“这是宋唐送的那只吗?” “是啊。”看一眼桌上的袋子,“吃饼干吗?” 扒拉到他跟前,很诚挚的邀请他吃。 余山看了看:“你玩我呢,别以为我不知道,这是狗粮。” “能看出来?” 就着袋子摇了摇,哗啦啦响,左看右看仍看不出是狗粮。 余山顿了顿:“你是不是吃过这?” “没有。” “你肯定吃过!” “没有!” “吃过就吃过干嘛不承认!” “你想死是不是?” 捶他的头,颇有捶爆的意思。 余山捂着头:“我错了我错了……” 不打了。 他看着她:“生着病还这么大劲儿呢?” 又捂着肚子,诶哟哟的叫唤着去厕所了。 出来时脸色发白:“我后天有一面试,要是耽误了跟你没完。” “是你挑的地儿吃饭,怎么跟我没完呢?” 看了看她:“你这不行啊,去医院挂个水吧?” 送去医院挂水了。 第54章 下午三点,周丽萍赶去医院时郑雪躺病床上睡着了。 她一连给余山说了三个不好意思和两句谢谢,弄得余山怪不好意思。 “没事儿阿姨,郑雪就像我妹妹一样。” “谢谢你啊。” 又一句。 没法儿平和待下去了,寒暄几句便走了。 郑雪醒来时天都快黑了。 周丽萍递给她粥:“这么大人了要学会照顾自己,我老了,陪不了你一辈子。” “我都病了你还这态度呢?” “我态度怎么了,我还给你煮粥呢。”塞给她,“喝完!” 她抱着保温桶吃粥。 “余山呢?” “早走了。”问她,“你们俩是不是有什么?” “胡说什么呢,那么丑,我怎么可能看得上。” “……你也不能这么说人家。” “没事儿,打小当着他的面儿说,他有自知之明。” 两天后。 康复的郑雪出去面试,穿着呢大衣和高跟鞋。 这回去的是一商场化妆品展柜。 上学时推销没少干,后来干保险话务员,保险那么难推的活儿都让她吃下来,区区化妆品根本就是小儿科。 凭借伶牙俐齿擅交际的特点,当场就被录用了,下午就上班。 换上西服一步裙,薄丝袜套高跟鞋,头发光溜扎起来,妆容干净,面带微笑。 宛若新生,状态特好。 晚上九点半下班,走出商场在门口碰见余山。他穿着外套和牛仔裤,正往里冲。 郑雪:“干嘛去?” “逛商场呢。” “几点了还逛?” 看看时间,是不早了。 不逛了。 余山:“你下班了?” “怎么,想请我吃饭?” “行啊,想吃什么?除了麻辣烫。” 俩人去附近小饭馆吃宵夜。 余山给她点一碗小汤圆,俩蟹黄包。 “谁要吃这个。” “这对胃好。” 又说:“我在你们商场干保安,明天就上班。” 郑雪被烫了似的,嘴里的小汤圆全吐出去。 余山:“真恶心!” “你疯了吧?干保安?” “保安怎么了,保安不是人干的?靠能力吃饭,不丢人。” “你中文系第一才子出来就干个保安,还不丢人?” 他露出笑容:“你也知道我是中文系第一才子呢?” “你不见人就说么,谁不知道。” “我刚回来,没有工作经验,找不着别的。” “去给什么杂志报刊写写文章。” “现在的纸媒不景气。” “那就去搞一个公众号,我听说那也不少赚。” 他认真想了想:“还是先干保安吧。” “你什么毛病啊?人都往高处爬,你怎么越活越回去了。” “……其实干什么不重要。” “那什么重要?” “开心最重要。” “没有钱喝西北风去吧,看你开心不开心。” “我也不是没喝过,并没有想象中的不开心。” “你要干也行,别跟人说你认识我。” “那不行,以后我们就是同事了。” 打那儿起,一个在内一个在外,每天都能打照面,下了班还常常一块儿吃饭。 周末。 为了逛街买新鞋的宋唐正精心打扮。 郑雷忽然接了一电话,兰夏打来的,说是约到了中间人老李。 宋唐正对着穿衣镜整理衣服,看他的表情便知道事情不妙。 “又有事啊?” 他伸手接过她的活儿,替她理衣领。 “这事情不处理不行,你叫上郑雪?” “她上班呢。” “那你自己先逛,我结束了去找你。” “等你结束商场都关门了。” “忙过了这一阵再好好儿陪你。” 掏手机转账,又安慰几句,换衣服走了。 宋唐穿格纹大衣尖头鞋,搭一条纯色围巾,配一只深色小包,后一步出门。他要是能陪会很高兴,但陪不了也不觉得失望,早习惯了。 自然是要去找郑雪的,在柜台试了好几遍色。 “你皮肤好,这款特适合你!” “是嘛,那你给我试试!” 试完了换一样。 “这颜色和你今天的衣服特别搭!” “真的吗,你再给我试试!” 一唱一和,配合特别棒。 临了。 郑雪:“买什么呀?” 宋唐只挑一款:“就这个吧。” “别的不要吗?” “不要了,还得买鞋呢。” “你男朋友不给你钱吗?” “给,刚出门还给了不少。” “那你不花?” “说好的买鞋呢。” 推销失败,不高兴的包起来给了顾客。 顾客提着新买的化妆品买鞋去了。 中午在商场附近的小饭馆吃饭。 宋唐提着俩袋子飞奔而去,开了袋子给她看:“看看这鞋怎么样?” “就那样。” “好好儿看看嘛,你要喜欢咱俩换着穿。” 边说边看一眼旁边的制服大哥,顿了顿,再看一眼。 吓一跳:“你怎么在这儿?” 上下打量,还穿着保安服。 “上班啊。” “在这儿上班?” 余山点头:“体验生活,找灵感。”拍拍衣服,“怎么样?” “乍一看很像以前在附中看门的大爷。”看他不高兴,安慰,“挺适合你的。” 更不高兴了。 郑雪笑:“大爷算不错了,我们柜台那小姑娘刚开始还以为他是我爸呢。” “那太夸张了。” “可不嘛,我还跟人解释了。” 余山饶有兴致:“你怎么解释的?” “我跟她说我怎么可能和我爸一块儿上班呢,那是我叔。” 宋唐咯咯地笑。 “我有那么老吗?” “看看你这发型。” “发型怎么了?” “现在谁还理这发型,跟一秃驴似的。” 余山摸一把贴头皮的短茬儿:“我觉得挺好。” 饭后他俩上班,宋唐提着东西回家了。 到家门口翻了两遍包,摸了三遍裤兜,连鞋盒都打开检查,怎么都找不着钥匙。 第二回丢了,没敢立即打给郑雷,去楼下门房待了会儿。左等右等等不到人,想起早上出门那会儿他在电话里提过学校,便把东西搁那儿,去学校等去了。 去图书馆坐了会儿又去实验室。 实验室郑雷那同门还在,看见她很高兴。 “宋唐来啦!”也很意外,“郑雷今天不在啊,你来干什么?” “他出去应酬了,我没什么事,过来转转。” 找了椅子坐下,看那同学电脑上密密麻麻的符号。 “你还搞研究呢?” “是啊,大家都搞,除了郑雷。”看着她,“他其实最有天赋,干到这份上选择放弃,挺可惜的。我们几个劝过他,没用。你也可以劝劝他,他要是能回来我们都很高兴的。” 宋唐点头。 那同学摘了耳机:“正好你来了,我也想活动活动,切磋几局?” “行啊。” 活动室打球去了。 打了俩小时出了一身汗,她还赶着饭点儿去食堂吃了个晚饭,实在是热,扒了外套吃的,饭没吃完先打了五个喷嚏,又才穿上外套。 那会儿天擦黑,路灯刚亮起来,迎面很多骑自行车的学生。 她穿过车群走回家,还没看见郑雷。这才翻开包准备打电话,但手机没电了。 便去街上溜达,找了间网吧看剧。连看五集,忘乎所以。觉得累时才看了看时间,已经半夜十一点,这才拎了包匆忙跑回去。 那会儿的郑雷险些拨打110报警,能联系的人全联系遍了,还给郑雪打了三通电话,怎么也找不着人。手机关机,QQ无人应,微信无人回,他甚至怀疑她是否遭遇不测。 正急得不知该怎么办,家门砰砰的响了。 打开一看,人一口气跑回来的,头发丝还被冬风刮得扬起来,喘着粗气睁圆了眼睛看着他。 “你上哪儿去了?” 口气正经,一正经就特严肃。 “我去网吧了,看电视剧,一看就忘了……” “怎么不在家看?” “……钥匙丢了……我走的时候明明放包里了……” “……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你不是忙嘛,怕耽误你事儿。” “那也不能关机啊。” “我没关机啊。”想起来,“手机没电了。” 郑雷:“没电了不会充?” “……充电器也忘带了。” “忘带了不会借?” “……我不是看剧去了么,看忘了,没想起来……” 他不再说什么,转身准备睡觉了。 她换了鞋跟过去。 “喝牛奶吗,我给你热?” “不喝。” “喝水吗?” “不喝。” 掀了被子躺下,已盖好,还闭上眼睛。 “那你想喝点儿什么?” “很累,想睡觉。” “别生气嘛,我也不是故意的。” 没回应。 摇摇他的肩:“下回我把钥匙套个绳儿挂脖子上,怎么都丢不了了。” 还没回应。 继续摇:“别生气嘛。” 睁开眼:“我很累,九点半回家就想睡了,找你找了俩小时,让我睡觉行吗?” 她顿了顿,松手,看他呼吸渐沉。 又去洗漱,换了衣服也躺下。不到半小时忽然连续的咳嗽,她没醒,身边的人醒了。 开灯起床找药,再倒水盯着她吃药。 问她:“出门穿少了?” 摇头。 她想了想:“下午和你同学打球了,出了一身汗,后来觉得有点儿冷时才把衣服穿上,估计是那会儿感冒了。” “有空打球有空看剧,没空联系我。” 还是那么正经严肃。 “我不是告你忘了么……” “说得轻巧,你忘了,我急成什么样?我忙一天了,回到家还得找你照顾你,你是个成年人,能不能对自己负责的同时替别人考虑一下?” 第55章 “我怎么不为你考虑了,就是为你考虑才没给你打电话。” “去网吧待到大半夜也是为我考虑?” “……那不是忘了么,人投入的时候就容易忘事儿,你写材料的时候不也一样。” “写材料和看剧能一样?” 宋唐急了:“你上进有本事爱学习,就我堕落不懂事行了吧!” 是真累,不想和她吵,掀被子睡去了。 隔天一早睁开眼,客厅有动静。换了衣服爬起来,客厅的人忙去卫生间,她也慢吞吞忙到卫生间,先前那人已收拾好,走出客厅,换了鞋,砰的关了门,离开了。 一句话也不和她说。 她顿了顿,拎上包也上班去了。 路上郑雪打来电话:“我去!你终于接电话了,怎么回事儿,昨晚被绑架了?” “手机没电了,忘了充。” “就这么个事儿?郑雷真把你当三岁小孩儿了,打不通电话还以为你被人贩子拐跑了呢。” 想了想:“手机没电你也不能不回家啊?” 宋唐:“钥匙丢了。” 郑雪:“说起钥匙,我觉得这东西就好像灵魂附体,长了腿似的,动不动就不知道藏哪儿了。” 不说话了。 郑雪安慰:“不就一把钥匙么,下回别丢了不就行了。” “已经是第二回了。” “……你可真是个人才,从不叫人失望!” 又不说话了。 问她:“又怎么了?” “我在想办法。” “什么办法?” “我觉得还是得给钥匙套个绳儿挂脖子上,那样就不会掉了。”问郑雪,“你也套一个吧?你不是也老找不着钥匙么。” “你是嫌人不知道你智商低还怎么着?” “那怎么办,郑雷为这事儿都生气了。” “他那人气性大,不生气就不得劲,过两天就好了。” “这回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让他气吧,气消了不就主动找你了么,哪回不是这样。挂了啊,忙着呢。” 挂了。 郑雷压根儿顾不上消不消气这回事儿,头一天在兰夏的引荐下说服那中间人帮忙,聚生那边终于顺利签了字拨了款。 心中石头刚落下,又赶回学校忙发布会的事儿。 就那金融方面的新系统,定在下午三点发布。 媒体一来,领导一发言,挂一匹红布揭了牌,再回答记者几个问题,这事儿就算完了。 前后耗时将近俩小时。 冷餐宴上郑雷并无胃口,靠窗户站着翻手机。 老师走近,问他:“你想好了要干什么?” 他收了手机,冲老师点头。 “要是想好了我也不劝你,但有一点你得清楚,你要是走了原先的位置会有别人顶替,你要再想回来基本就不可能了。” 他还是点头:“我想好了。” 老师也不多说了,端着酒杯去应酬别人。 兰夏又走近:“我听说你单独约了聚生生产部的人吃饭?” 他没说话。 “这就好了,终于开窍了,多吃吃饭什么都好干。” 他放下酒杯往外走。 “你去哪儿?” “菜市场。” 兰夏纳闷,放下酒杯跟了出去。 真去了菜市场,还是刚才手机搜索出最近的菜市场。 兰夏:“你是要买菜回家做饭吗?” “不是。” 进去市场走很快,并不是买菜的样子,直走左拐又右拐,终于在一摊位停下。 原来是配钥匙。 配好后往回走。 兰夏指指旁边的菠萝:“我想吃这个。” 郑雷看了看她:“你喝醉了?” “喝了点儿,但不至于醉,我酒量还不错。” 眼神已经迷茫。 四周都有淡淡的酒味儿。 郑雷掏钱买了块儿菠萝递给她,再出去时天已经黑了。 他走在前,她跟在后,跟了老半天。 郑雷回头:“你不回家?” 她顿了顿,看了左边看右边,不知该往哪边走。 问他:“你不送我?” 他没出声。 “我帮了你多少忙啊,你连送我一趟都不愿意吗?” 他顿了顿,返回去送她。 那会儿的宋唐正和同事聚餐,一会儿看一下表,一会儿又看一下表。 一问:“你有事儿呢?” “没啊。” “那你老盯着表看。” 另一人笑:“你说这我突然想起来,下午301不是两场会么,头一场四点结束,第二场四点一刻开,但上一场的人慢了,四点五分还不散会。宋唐在门口急的跟这会儿一样,不停的看表,后来擅自做主,把第二场会挪去502了。” “什么叫擅自做主,这叫灵机一动,不耽误事儿。” “是啊,胡主管也这么表扬她,但这一挪又挪出了新问题。” “啥问题?” “502是大型多功能厅,费用比301高了去了,钱的事儿没提前谈呢。” 那人便问宋唐:“最后你怎么办的?” “八折接了主办方下一场活儿。” “我去!有你的!牛啊,事儿办成了还接了一桩生意!” 几人都笑,高兴的喝起了酒。 宋唐没敢多喝,一是不爱喝,二是不胜酒力。家里那个还生着气呢,再喝醉了更不高兴了。 好容易后来吃完了饭,终于能回家了,便提了包速速往外走。 那一块儿离家近,也没打车,踩着高跟鞋回的。 走到半中间却忽然愣住,因为迎面走来了俩人。 是郑雷扶着兰夏,兰夏围着很厚的围巾,双颊酡红,重心不稳站不直。 宋唐睁着一双圆眼动也不动看着他。 郑雷扶着兰夏走近:“她喝醉了,送她一程。” “……你们一起吃的饭?” “很多人一起。” 不说话了,站那儿没动,一会儿后转身,跟了上去。 俩人一块儿把兰夏送回宿舍。 再出来时宋唐看了看他。 “你们很多人一起吃饭,为什么是你送她?” “聚生的事她帮了很多忙。” 她突然想起来:“你决定了要去聚生吗?不搞专业研究了?他们都说你放弃了很可惜。” 最近太多人跟他说这,听得耳朵都起了茧子。 “别人不理解我你也不理解?” 便不说了。 这口气也让人服不了软,慢吞吞跟在身后,再也不开口说话。 那地砖不平,没走几步便踉跄着,险些摔倒。人高大腿长啊,走起路来又快又不费劲。她也没意追,心不在焉走了几步脚下一歪,险些崴了脚脖子,便脱了高跟鞋查看,手还扶着干枯的树。 还没看出个究竟,那高大的人回来了,扶着她去路边的花坛坐下。她眉毛一皱不服从,没犟赢,败阵下来被挟了过去。 他蹲下替她揉脚:“办公室没放换的鞋?” “忘了。” 口气又快又狠。 他也没说话,知道故意拿忘了呛他呢。 从兜里掏出钥匙递给她。 不接。 “以后买房就装密码锁,不带钥匙也能进。” 还不接。 讲道理:“我昨天找不着你差点儿报警,你是不是也有不对的地方?” “……我也没说我对啊。” “那你不接?” “你的手刚才摸过脚了。” 郑雷哭笑不得:“那是你的脚。” “那也是脚。” 有错认错,给台阶就下,也是一项本事。 因为先前的不愉快,俩人都没好好儿吃晚饭。 这会儿和好了又去吃一遍。 吃饭时宋唐问他:“兰夏也去聚生吗?” “不去。” “那她干什么?” “应该留在实验室吧。” “留实验室还帮你那么多……” “都是同学,互相帮助很正常。” “你这么想她不一定这么想。” 郑雷看着他:“徐洋有困难你帮吗?” “关徐洋什么事,他都有女朋友了,兰夏可一直单身。” “我问你他要是有困难找到你,你会帮忙吗?” “都是朋友嘛。” “那不就行了,我对兰夏也一样,她知道我俩的事儿不会怎么样的,想怎么样我也不会给机会。”顿了顿。“徐洋交女朋友了?” “嗯,就舞蹈培训班的老师,他老去接送外甥女认识的。” 郑雷没说什么,面部神态放松许多。 宋唐问他:“你怎么老逮住徐洋不放?” “谁有功夫管他。” “怎么不是,以前的张云涛郭源,从来不听你说什么。” “徐洋不一样。” “哪不一样?” 他抬头看着她:“你说呢?” 便笑了,眨眨亮晶晶的眼睛:“你吃醋呢?” 不说话,但脸上带着被揭穿的笑意。 晚上回家,宽敞的沙发不躺,非躺怀里。 一人一颗水果不吃,非要一人一口。 看电视呢,有人捣乱,捏捏耳朵摸摸下巴。由着她,不理。 便勾了脖子亲嘴巴。 亲一口,再被反亲一口,眼睛还盯着电视。 她从怀里爬起来,跨坐在他腿上,半垮的吊带裙松阔着贴身。身子骨细小,被圈在怀里,柔柔弱弱的贴着胸膛,再仰了脖子啃嘴巴,胡乱的舔。 有人便绷不住了,掐了腰狠狠亲起来。 亲着亲着又不对劲了,撩了裙子为所欲为,还撩不利落,摞成一团堆在那儿。 娇人儿还面朝胸膛埋了头,哼哼唧唧喘着,头都不敢抬。 第56章 那之后大家都一帆风顺。 转眼又一个春。 徐洋经他爹的安排终于去公司上班,上班前先请大家吃饭。 他的女朋友长发圆脸,说话温柔很亲切,十足一副老师的派头。 吃饭时他招呼女友,又去招呼宋唐,夹她爱吃的菜。 余山:“该照顾的照顾,不该照顾的别管。” “我请客,招呼客人应该的,再说,郑雷不是不在嘛。” 余山瞪大眼睛:“郑雷不在我还在呢,你想干嘛?” “哥你别这么敏感,我的意思她男朋友不在我就帮着照顾一下。”想起来,“都这么多年了,哥你怎么不交女朋友?” “一般人配得上我吗?” 大伙儿噗嗤一笑。 他也不在乎。 回来小半年,胖了不少,因着原先过瘦,胖起来反而精神,皮肤也不像之前黑了,虽然也不白。还戴着那副眼镜,说话时习惯性的推一把。 郑雷因太忙缺席这个饭局,也不想宋唐去,拦着吧她又得拿兰夏举例说事儿,考虑到余山郑雪都去,太小心眼儿了也不好,便让她去了。 她吃着菜,看一眼余山:“你多久没剪头发了?” “怎么了,不好看吗?” 郑雪:“跟山顶洞人似的。” “你们不懂,我专门研究过了,今年流行中分头,我吃完饭就剪去。” “你还懂流行呢?” “这都是生活经验哪,每天跟商场门口站岗,来往小青年浏览个遍,什么流行什么不流行门儿清!” 吃完饭剪头发去了。 郑雪回去上班,不一会儿店里来了一顾客。 一大妈领着一小姑娘。 一进门就指着郑雪的鼻子破口大骂:“你们卖假货,我闺女用了你们的产品脸都烂了!” 谁也劝不住,就听她扯开嗓子嚷嚷。 郑雪看了看那姑娘的脸,泛了红血丝起了疙瘩。 “你这是过敏了,去医院看了吗?” 姑娘她妈:“过什么敏,就是你们的东西有问题,假货!” 郑雪还问那姑娘:“你是敏感肌吗?” “不知道。” “吃什么东西过敏吗?” 大妈挡在姑娘身前:“我说你们的东西是假货,你听不明白?” “我们都是正规渠道进货,官方授权的,没有假货。” “脸都在这儿摆着呢,还不承认?不认账是吧?叫你不认账!” 边说边挥胳膊把摆好的产品扫得凌乱,还有两只掉地上了。 郑雪火了,猛拍柜台:“你住嘴!胡说八道什么呢!我们卖的都是正规产品,谁知道你闺女是不是用了别的伪劣产品烂了脸,跑我们这儿来闹,想讹钱是吧?” 那妇人一惊,泼起来:“看看、看看,这就是你们的态度!不赔礼道歉还辱骂顾客,我叫你骂人!” 越过柜台打人。 郑雪哪是吃素的,挥舞着胳膊还击。 俩人打成一团,玻璃柜台都给挤出了门面。 围观的人谁也拉不动谁。 那店长急得团团转:“郑雪你住手!再打下去就扣你工钱!” “你该扣扣!我该打打!我郑雪可没有叫人白欺负的道理!” 店长无奈,指挥另一个店员:“去叫保安!” 那姑娘便火速出去叫人了。 那会儿余山刚剪完头回去,和另一个保安哥们儿聊发型的事儿。 那哥们儿说:“你这发型太潮了,人小年轻才剪这呢,咱不合适。” “我也不老啊。” 边说边戴帽子。 “要我说你还是原来的发型好,戴帽不戴帽不影响,弄成这帽子一戴啥也看不见,还把吹起来的头发压塌了。” “没事儿,明儿用发胶定个型。” “还挺讲究!” “那是!” 便瞧一穿工服的姑娘慌慌张张跑出来。 “你们快去二层看看,顾客和咱的人打起来了!” 能和顾客打起来,这商场除了某人怕是再找不出第二个。 却也问她:“哪家啊?” 姑娘报了化妆品牌。 余山一步跨出去,飞一样冲向二层。 去时俩人还打呢,他一个箭步把郑雪拽起来。 站中间把俩人隔开:“这位顾客,有事好好儿说,不能动手!” 大妈一头卷发乱成一头草,开衫都脱线了,喘着粗气。 “她们卖假货,不承认还不赔钱!” “王八蛋才卖假货!你就是想讹钱!” 余山:“就是!这儿是正规商场,怎么会卖假货呢?您是不是搞错了?” “我闺女的脸都烂成这样了还不承认呢!” 郑雪:“谁知道是怎么弄的,我还说你故意的呢,就为了讹钱!” 大妈急,颤抖着手指指她:“你个小驴蹄子!有娘生没娘养是吧!还有这么诬赖人的!” “骂谁呢!” 俩人异口同声,连扬起来的眉毛都是一个幅度。 郑雪再扑上去打。 余山本来是劝架来的,没成功,也扑上去打。 一对一变成二对一,那大妈虽然打输了架但获得商场高额赔偿。 郑雪和余山被叫去经理室谈话。 那经理:“我从事这行二十年,头一回碰上这种事儿!就当化妆品真是假的,就当她是来讹人的,上头还有厂家,还能做鉴定,一来二去耗得她自己都打退堂鼓。就算咱不跟她耗,赔钱完事 儿,不过掏点儿医药费的钱,现在好了,多出去好多倍!” 看着余山:“还有你!先不说保安的身份,你一大老爷们儿怎么能跟女人动手呢?” “经理,这事儿不怪我,是那大妈说话太难听了,是她不讲理。” “你动手打人就讲理了?” 不说话了。 经理嘀咕:“哪有干保安干的这么热血的……”又说,“你俩明儿别来上班了,容不下你们两尊大佛。” “这事儿不是完了么,怎么还不让上班了?” “完什么完!赔偿费不用你们掏?” “那您从工资里扣呗,该扣多少扣多少。” “还挺大方!今儿你俩干架全商场谁不知道,还有不少顾客看见了,小孩儿都给吓哭了,对公司产生了极其恶劣的影响!不能再留你们了,走吧!” 余山顿了顿:“那工资……” “刚不是说了扣赔偿费么。” “全扣啊?” 拿出计算机算一算:“扣完还剩两百,要么?” “要啊!” 出去后把两百递给郑雪:“主要你这架打在月中,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要是打在月末还能多领点儿。” 郑雪看着两百块钱,叹了口气:“咱去吃顿涮锅庆祝一下吧?” “行啊,再喝点儿酒!为这破工作我都好久没喝酒了。” 她问:“两百够吗?” “不够还有郑雷啊,让他给咱发红包。” 于是喝酒去了。 喝酒的时候郑雪问他:“你怎么不拦着我呢?” “我就是去拦你的啊,但那大妈太过分了,我不能不讲义气啊。” “好兄弟!” 干一杯。 郑雪:“怎么办呢,工作又丢了。” “再找吧,反正也干不久。”想了想,“我有一同学开了一公司,缺个内勤,干吗?” “你怎么不去?” “我干不了那活儿,适合女孩儿,你去试试呗。” “你怎么不早说啊?” “你不也没失业么。” “你还有这朋友呢?” “那是,中文系第一才子可不是白混的。” 最后俩人喝了不少,付账时显然超过两百。 郑雪掏手机:“你帮我打架,我请你吃饭!” 余山拦:“刚失了业,别浪费钱。” “那也不能吃白食啊。” “不还有郑雷么。”打给郑雷,“兄弟有难,求帮助!” 郑雷:“说。” “跟人吃饭呢,钱不够。” “没钱吃什么饭?” “刚失了业。” “你找点儿正经事干。” “那也得吃饱了饭才有力气找啊。” 郑雷也跟朋友吃饭呢,听出他说话带着酒意,挂了。 郑雪笑:“失败了吧!郑雷那就一冷血动物!跟他讨杯水都难于上青天,要什么钱哪。” “这句古语用的恰当!”又说,“不会的,他一定会管我的。” 过了三秒,微信红包到了。 余山咧嘴一笑:“我说什么来着!你俩一个样,外冷内热。” 却也不点开。 回一句:“逗你玩呢,这钱留着给小宋唐买糖吃吧。”嘴里叫着,“老板,买单!” 郑雪:“还真吃白食呢?” “别这样,这也是你哥的血汗钱。” 郑雷的饭局的确是冲着钱去的,聚生生产部的人已经和他打成一片。 他端了杯子敬主管:“谢谢您这段时间的帮助。” “诶这你就客气了,自从你来了公司,帮了我多少忙啊,该我谢谢你!” 也端了杯子,俩人互敬。 主管问他:“我听小李说上周你又申报了什么东西?” “一化学设备,二氯硅烷用。” “咱不是有设备吗?” “太老旧,像这种易燃易爆物设备很关键。” “又是你那化学博士同学给提的建议。” 郑雷点头。 “这么好的人才,要是能到咱公司上班多好。” “一个人一个想法,他就喜欢待实验室搞研究。” “理解理解,科学家嘛!” 郑雷又喝了几口酒:“我们的东西还能提供给实验室搞研究,放人工器官设备上有大用途。” “嗨,我们主要做高档建筑,是外墙涂料的必需品,这订单量大了去了,还是兑现的价值,搞研究来钱太慢。” 他笑一笑,没说什么。 第57章 宋唐回家时郑雷垂头坐沙发上。 “你怎么了?” 换了鞋走近,闻见一股酒味。 “喝酒了?” 他应了一声,眼睛都没睁开。 “难受吗?” 又应了一声。 她去厨房倒蜂蜜水,出来时顺了个桃儿。 递给他水再递给他水果。 他先喝了水。 “吃个桃儿解解酒。” “这不解酒。” “解解渴。” “刚喝了水。” “尝尝嘛,新买的你都没吃过。” 接过吃一口。 吐了。 “什么时候买的?” “……好几天了……坏了吗?” 抢过去也吃一口。 也吐了。 “没放冰箱?” “……忘了。” 扶他:“累了去睡觉吧?” “一会儿吧,看个资料。” “还看呢?” 他朝书柜努努下巴:“抽屉里,能帮我拿一下吗?” 拿去了。 找了三遍没找着。 “你是不是记错了?” 他走过去,从最底层右边拿出资料,再把她捣乱的文件整理好,重放回去。 返回沙发看资料,没说什么。 宋唐挠挠头,去厨房热了杯牛奶。 “喝点儿热的。” “刚喝了水。”看着她,“你先睡吧。” 她指指牛奶。 郑雷:“睡前再喝。” 她便洗漱睡觉去了。 郑雪回家也不早了,浑身酒气。 进屋时周丽萍正坐沙发上看电视,罩着一顶浴帽,围着一层塑料。 “干嘛呢?” “染发。” “大晚上染发?” “白天你李阿姨过来了一趟,忙着招呼她呢,没顾上。” 郑雪换了鞋:“前段时间不是刚染了吗?” “又白了。” 她顿了顿,走过去。 看了看,掀她帽子。 周丽萍打她手:“别捣乱!” “我给你看看染上了没。” “还不够时间呢,一会儿再看。”瞪着她,“又喝酒了?” “应酬。” “你卖化妆品能有什么应酬。” “卖化妆品就不能有应酬了?” 周丽萍问她:“跟谁应酬?” “客户,买了一打新产品,这个月提成不少挣,回头多给你买几套染发膏。” “买那么多干嘛,这东西用多了不好。” “那您还隔三差五就来一回?” “那不是为了遮白头发么。” “白就白呗,谁老了不长白头发。” “我还不想那么快老,你和郑雷都还没结婚呢。” 她想了想:“行,回头给您买几顶假发,今天黑长直明天大波浪,永远不老!” 周丽萍笑,又打她一下:“没个正经。”问,“吃东西了吗,喝那么多酒!” “没呢,您给我煮碗面吧。” “你这吃的什么饭呢!花了钱还饿着肚子!” 边说边往厨房走。 “加颗蛋啊!” 掏出手机给余山发微信:“什么时候能去你朋友那儿?” “看你。” “明天行吗?” “这么急?” “失业的人耽搁不起。” “行。” 隔天一早便去新公司报到了。 余山提前打过招呼,那老板亲自面试的她。 “你的情况我都了解过了,余山介绍的,肯定没问题!” 和她握手:“欢迎加入我们团队!” 她很高兴,刚去便投入工作。 下班走出大楼,余山在门口等她。 “怎么样啊?” “挺好,为了表示感谢,请你吃饭!” 俩人又去吃饭。 吃饭时郑雪问他:“你呢,不着急工作吗?” “投了几份简历,哪里面试成功就去哪。” “这么随意?” “体验生活嘛!” 又一天。 宋唐上班时出了一事儿。 先前说好打八折的公司临付账时并不顺利,索性卡那儿了,一分钱没付。 胡小林叫她去办公室。 “你有什么权利和人谈价钱?” “当时情况紧急……” “再急也轮不到你去谈钱的事儿。” 她不说话了。 “现在人非要按八折付款,说是先前说好的,不然就不付。” “怎么还赖账呢?” “他们虽然是小公司,但和我们合作多少年了,就因为互相都讲诚信才没有事事签合约,你一句话扔出去,代表的不是你个人,是整个公司。” 她嘀咕:“我连谈钱的资格都没有还能代表公司呢……” 胡小林顿了顿:“别打岔!就当你不能代表你也不应该轻易给顾客下承诺,承诺后办不到,人会怎么看你?” “知道了。”想了想,“这件事的确是我考虑不周,但既然合作这么多年,他们也应该知道我们的规矩,怎么能抓住我一个新人的话不放呢,我有错在先但他们也不地道。” “你还挺会分析!太地道能做成大生意吗?人这是坐地砍价呢,有了八折的先例,觉得你能承担,此后回回都八折,一传十十传百,给这家八折能不给另一家八折?这么下去还怎么做?” 又不说话了。 过了好一会儿:“那怎么办?” 胡小林:“你扔出去的话你解决!” 她惊。 胡小林又说:“这事儿虽然没有白纸黑纸签协议,但人这会儿就赖这儿了,这钱必须得要回来。”赶她走,“站这儿干什么,想办法去吧!” 她又出去了。 思考半天给那客户打电话。 先道歉:“李经理啊,上回的事儿……” 那人抢话:“我正要找你呢,上回不是说好了八折么,怎么变卦了?” “我是新人,来公司时间不长不懂规矩,但是您懂啊,新人哪有权利决定钱的事儿。这事儿是我错了,我向您道歉,看在咱合作这么多年的份上,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这一回。” “我知道你们内部是有空间调价的,你我认识就成了朋友,帮朋友想想办法把价搞下去,不亏待你。” “您这不是说笑么,我哪有那本事啊……” “那就先撂那儿吧,年底再说。” 挂了。 宋唐愣了。年底再说,公司能等胡小林可等不了,那不等着胡小林把她剥了皮吃了。 也没想到别的办法,打给郑雷但无人接听。 给他发了一微信,也没回。 中午吃饭时却接到徐洋电话:“你在哪儿呢?” “公司吃饭呢。” “出来吧,我办事经过你们公司,正好一起吃个饭。” “我都快吃完了。” “别啊,这大老远的,我也不知道吃什么好,出来一趟呗,吃完饭我就回了。” 出去了。 就在附近的小饭馆。 上了菜宋唐也不吃。 徐洋:“你不是爱吃这么?” “吃过了。” 他看了看她:“心情不好?” 宋唐:“工作上的事儿。” “说说呗。” 说了。 徐洋想了想:“你这客户是什么公司?” 又说了。 徐洋拍桌:“巧了么这不是,这公司老板我认识!” 宋唐惊。 “真认识,是我爸一朋友,上个月还在一个桌上吃过饭。” 掏出手机打电话,三言两语交待了。 挂了电话。 “解决了,下午款就到账,回去好好儿上班吧。” “真的吗?” “骗你干嘛。” “谢谢你啊徐洋。” “甭客气!”问她,“你一研究生怎么干这活儿啊?” “这活怎么了?” “大部分都是跑腿的杂事,体现不出你的价值。” 她想了想:“适合我的才叫价值,不适合的没有价值。” “这工作适合你?” 她点头:“干的虽然是不起眼的杂事,但总和人打交道,能学到的不少。” 徐洋笑。 “笑什么?” “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啊,你也能这么看重学习。” “我一直都很爱学习的好吧。” “我记得,高中第一回月考那会儿没考好还差点儿掉眼泪了不是。” 俩人都笑。 解决完困难的宋唐再回公司,又被胡小林叫去办公室。 “行啊你,这么快就解决了,以后他们公司的活儿都你来接吧。” “不不不,我可接待不了。” 胡小林看她一眼:“给你活儿还挑?” “不是……这问题能解决是因为我朋友刚好认识他们老板,托关系解决的……” “有关系好啊,关系越多能办的事儿越多,好好儿利用吧。” 不和她说了。 她往外走,刚走到门口又被叫住:“帮我领个订书机,我的坏了。” 她去后勤,人缺货,在路上还没送回来。 想一想胡小林正打印东西,估计着急用呢,跑去办公室找自己的,往外走时和进门的同事撞个满怀,订书机砰的磕了办公桌,倒了好几个个儿掉地上了。 捡起来试,也坏了。 倒起霉来真是喝凉水也塞牙,她皱了皱眉。 看着先前那同事:“跟你商量个事儿呗。” “啥事儿?” “借你订书机一用。” “用呗。” 看她拿了东西往外走。 “拿走了用啊?我用啥啊?” “回头还你一新的!” 那人挥挥手赶她走。 再回去胡小林办公室。 胡小林接过一看:“这也不是新的啊。” “在路上呢,看您着急用,先拿了旧的顶事。” 胡小林没说什么:“忙你的去吧。” 她才又走了。 晚上下班回家,正跟家里做饭呢,郑雷回去了。 换了鞋往里走:“你中午找我什么事儿,开会呢,没顾上接。” “挺大一事儿,但都解决了。” “什么大事儿?” 又说一遍。 郑雷总结:“这公司制度还是有问题。”又说,“对方想压价都到这地步了,真滑稽。你们主管其实有办法,考你呢。” “我知道,所以我也不生气,而且还圆满的解决了。” “怎么解决的?” 她顿了顿:“徐洋刚好认识那公司的老板,他中午路过我们公司,吃饭时听我说了这事儿。” 郑雷不说话了。 她转头看他一眼:“生气了?” “你有事儿不找我找徐洋?” “怎么不找你啊,电话打了微信也发了,你不是忙嘛。” 又不说话了。 “你跟兰夏还一起喝酒呢,她帮你办事就行,徐洋帮我办事就不行?” “我跟兰夏没什么。” “我跟徐洋就有什么吗!” 沉默。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还沉默。 这一局,宋唐胜。 第58章 写字楼里。 郑雪穿着白衬衣和工装裙,颈上一根细链,腕上一只表。 正跟桌前收拾文件。 有人走近:“小雪,给我看一下上个月的出入库表。” “没问题!” 翻文件筐:“在这儿呢。” 翻遍了,没有。 打开抽屉:“我记错了,是这儿!” 又翻遍了,还是没有。 尴尬一笑,站起来,指指柜上的档案盒。 “肯定在这儿!” 终于找见了,递过去。 那人是业务部主管,匪夷所思的看着她,没说什么,拿了表看起来。 中午下班那会儿接到余山电话,叫她下楼一起吃饭。 于是下楼。 余山穿着件半袖,戴着大框眼镜,微蓬的发分出一道刘海。 看见她一笑,露出不齐的牙。 俩人去附近吃盖浇饭。 余山递给她一瓶汽水,指指对面的楼。 “那儿有家传媒公司,以后我就在那儿上班了。” 郑雪惊:“你也在这儿呢?这么有缘!” “可不是么,以后咱俩还是饭搭子。” “你给人干什么呀?” “写广告词。” “这比保安适合你。” 他问她:“你干得怎么样?” “挺好啊。” “大家好久没一块儿吃饭了,周末聚聚吧。” 郑雪点头。 同一时间的聚生公司。 生产部一员工敲门,咚咚两声响。 “请进。” 那人进去:“你要的东西没一样买回来,那边人都闲着呢,干是不干?” 他哪有权利说不干。 问:“老刘呢?” 说的是生产部主管。 “和几个领导去外地考察去了,一礼拜后才能回来。” 想了想:“先开工吧。” 那人便出去了。 桌上放着外卖,他一口没动。电脑屏幕上一颗人工心脏的图片,他看了看那张图片,端起杯子喝了口茶,好半天没动,不知在想什么。 临下班时接到周丽萍电话,问他几点回去。 “周末再说吧。” “宋唐不是说你们今天能回吗?” “我忙着呢,回不去。” “一年就过这一回你也抽不出时间?” 这才想起来今天周丽萍生日。 改口:“下了班就回。” 下班后带上宋唐和礼物回家了。 周丽萍很高兴:“来就来买什么礼物。” “过生日嘛。” 宋唐把蛋糕放桌上,问:“郑雪呢?” “这呢这呢!” 边开门边嚷嚷,拎着一珠宝品牌的纸袋。掏出盒子,是一项链,给周丽萍戴上。 “好好儿的花这钱干啥。” “这是提成,上回说好的孝敬您啊。” 几人高高兴兴吃饭。 饭后郑雷帮忙收拾,端了碗去厨房,往外撤时被周丽萍叫住。 又折回去。 “你和宋唐的事你究竟怎么想的?” 郑雷莫名。 “老大不小的人了,人是一姑娘,结婚的事儿得你主动提。” “结婚?” 周丽萍看着他:“你跟人处这么久不打算结婚呢?你要存了别的心思别说她爸妈了,我头一个不饶你。” 郑雷笑:“也不知是谁一开始还不同意。” “那是一开始,事物是不断发展变化的。” 他又往外走。 周丽萍:“跟你说话呢!” “知道了,我有数。” 周丽萍总觉得他有心事,但看上去又和往常没什么区别,一时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周末大聚会。 去的有郑雪余山和徐洋。 徐洋:“你这附中小灵通的号召力失灵了啊,就叫来这么几个人,宋唐呢?” 余山拍他脑袋:“你怎么总惦记着宋唐!” “好朋友嘛!” 宋唐缺席是因为例假,疼得要命,窝床上呢。 郑雷因为公司的事儿已经连续两天没回家了,更不可能参加什么聚会。 这饭局难免冷清。 徐洋:“唉,自从毕业大家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样了,吃个饭连人都凑不齐。” 余山:“你怎么来了,我们吃饭什么时候叫过你?” 郑雪:“他就一吃白食的,哪个群里都有他,哪里吃饭去哪里。” “大家都是朋友嘛!” 余山看了看他:“女朋友呢,怎么不带来?” “分了。” “卧槽,才几天就分了。” “聊不到一块儿。” 郑雪:“在一起才开始聊呢,没在一起时干嘛去了?” “也聊啊,那会儿挺聊得来,在一起就聊不来了。” “……” 几人边聊边吃的时候,郑雷给宋唐打了一电话,让她帮忙找一文件,指明了在床头柜第二层的抽屉里。 宋唐翻身过去找,没找着,又翻去另一头,还是没找着。 打回去:“俩床头柜都没有。” “不对啊,我前天放那儿的。” 宋唐想了想,想起来:“我昨天打扫屋子,把东西都重新规整了一遍。” 郑雷没说话。 “我这就去找!” 掀了被子起床,从电视柜找到书桌,连化妆台都翻遍了,还是没找着。 那会儿的郑雷在聚生会议室,焦头烂额。 开汇报会呢,几个领导查项目,轮到他时提出要看策划书。电子版的没用,人要盖过红章的纸质文件。 听他说公司没有放家里了。 一领导变了脸色:“你把文件放家里干嘛?” “周一要给上级单位交材料,我家离那儿近,计划到时候直接过去,没想到会突然检查。” 顿了顿:“我叫人送来。” 打电话叫宋唐帮忙,却连东西都找不着,一刻钟过去了还没回应。 他揉了揉太阳穴:“我回去拿一趟。” 那领导也不急:“那就劳烦你跑一趟了,咱开会不能走形式,说检查就都得查。” “我明白。” 明知是有意针对他,却也不能说什么,只能再回去一趟。 好在公司离家不算远,很快就到家。 进屋时家里抽屉全被打开,书桌也乱七八糟,还有几张纸飘到地上。 宋唐正探个脑袋趴地上,往家具缝儿里瞅。 他砰的关了门,动静不小。 宋唐抬头:“你回来了?” 他也不说话,走去床边翻抽屉。 “那儿已经找过了,没有。” 仍不说话。 去了书桌跟前,乱成一团的书本叫人无从下手,只好先收拾残局。一本摞一本,管理类书籍和经济学混一块儿,还夹了一本《算法设计与分析》,分三份摞,又搜出一本《物理学讲义》,第四类别了。 失去耐性,砰的撂回桌上。 “跟你说了多少回,别乱动我东西!” 宋唐还跟地上趴着,闻言站起来,看他站桌前动也不动,有些手足无措。 “……我不是故意的……” “谁是故意的?我吗?” 她站那儿没说话。 他也不说话。 也不收拾了,就着乱麻翻一遍,没找着。离开书桌往客厅走,路过她跟前时气势凶猛,宋唐趔趄着一让。 他也不理,去茶几柜继续找,跟两张餐饮店的宣传单下找着了。 扔了花花绿绿的宣传单,那单子极轻,飘上半空又落下来,落客厅中央,看上去家里更乱了。 快速走去门口,砰的落了锁,就这么又走了。 屋内极静。 宋唐蜷了蜷脚指头,肚子还疼着,也顾不上,慢吞吞把东西还原。 唯独那张乱七八糟的书桌,不敢再动。 收拾完后又回床上躺着,左躺不得劲右躺,还是不得劲,又坐起来。 心上沉甸甸的,似被塞了什么东西。 郑雷不是爱说笑的人,但也鲜少生气。这么多年他也不是没生过气,唯独这次让宋唐七上八下。 就那么跟床上躺了一天,饭也没吃一口,到了晚上郑雷也不回家。 她热了杯牛奶喝,还去睡觉,这回能睡着了,却不能睡整觉。 醒来时窗外的天还黑着,看了看时间,凌晨两点半。 打开微信看了看,没人找,再看看通话记录,也没人打。 后半夜一直时梦时醒,闹钟响起来时天终于亮了,睁眼一看,床头还是空荡荡。 她看了会儿天花板,拿了手机给胡小林打电话。 “主管,我想请……” “你来得正好,我正要给你打电话呢,公司派俩人去上海参观学习,我报了你的名。你收拾一下,下午出发。” “……上海?” “去学习人的管理模式,就一天,明天晚上回来。” “……可我……” “不跟你废话了,我开车呢,下午一点半机场见。” 挂了。 她又跟床上躺了会儿,慢吞吞起床,收拾好床铺去收拾厨房,洗了俩盘子,擦了灶台,又开冰箱检查食材,丢了俩放久的黄瓜。接着去清理浴室,连瓶装底部的水渍都擦得干干净净。 最后拾掇自己,换了衣服化好妆,穿上高跟鞋拎上包,临行前还不忘往包里塞一包卫生巾。 出门了。 候机时胡小林接了好几个电话,又打了好几个电话,全是工作上的事儿。 处理完后看她一眼。 “没睡醒?” “肚子疼。” “来事儿了?” 点头。 “你要难受就回去休息。” “那谁陪你去啊?” “这事儿还需要人陪?” “……我不回,说了俩名额,我得去。” 胡小林扬扬眉,没说什么。 第59章 到时招待方在餐厅设宴。 胡小林带着她应酬,说几句漂亮话喝几口酒,主要让她倒酒。 交流工作时总来一句:“宋唐,这个事儿你来给几位领导讲一下。” 她便把烂熟于心的要点讲给大家听。 酒足饭饱,这才回了房间。 临进屋时胡小林说:“今晚没安排,你可以自由活动,明早九点别迟到。” 她点点头,回房坐了会儿,看了看时间才八点。 换衣服出去了。 沿街走了半天,天空忽然下起了雨。 街上的人抱头逃窜,也有不紧不慢的。她穿着连衣裙,急雨打在胳膊上有些疼。 这才往回走。 再回去时身上被浇了个透,洗完澡后擦头发,看窗外朦胧雨景。忽然想起高三毕业那年的雨,颇恍惚。 发愣的档口手机忽然响了,是郑雪弹的视频。 接通一看,她朝着镜头敬酒。 “出来喝酒啊?” “我不在。” “你在哪儿?” “上海。” “干嘛去了?” “出差。” 看了看郑雪:“你心情不好?” “没事儿,姐能处理,这天下没有姐处理不了的事儿!” 眼神都飘了。 宋唐叹了口气。 郑雪:“怎么了?” “昨天郑雷又闹了。” 郑雪嘿嘿的笑:“你闹还是郑雷闹呢?” “谁也没闹,他找不着东西发脾气,一句话不说就走了,一宿没回,到现在也没消息。” “你又乱动他东西了吧,那人从小就那毛病,你明明知道还去动,不是自找嘛!” 边说边喝一口酒。 “家里乱不得收拾啊?” “那也是你弄乱的,他切个菜都恨不得用尺子量,怎么会乱。” 宋唐顿了顿:“还说我呢,你比我好不到哪去。” 郑雪又喝一口酒,笑:“跟我比什么呀,我又不和郑雷过。” 她不说话了。 也不知想了些什么,再抬头时郑雪的眼神更飘了。 “你在哪儿呢?” 报了地址:“怎么,你要来陪我啊?” “待那儿别乱跑,我马上去陪你。” “你不是出差吗?” “回来了,刚到。别乱跑啊,我马上到。” 关了视频打给余山。 先报了郑雪的地址:“她一个人喝了不少,我怕出什么事儿,你快去看看。” 余山正加班,闻言把文件撂给隔壁桌。 “哥们儿有事,先撤了啊。” 那同事正吃肉夹馍,险些被呛着。 “你刚刚不是说帮我做么,怎么全扔回来了?” “有急事儿。” “那也不能把你的活儿也扔给我啊。” 他已经关了电脑,抄起桌上的肉夹馍扔过去。 “帮哥们儿个忙,哥们儿天天请你吃肉夹馍!” “天天吃这玩意儿不得吃吐了!” 人已经一溜烟跑掉了。 去时郑雪还坐在高脚凳上,歪着屁股趴在桌上,跟前还有半杯酒。 他走近拍她的肩:“一人饮酒醉呢?” 她回头,醉眼朦胧的看了他一会儿。 “边儿去! 我不办卡!” “……谁跟你办卡,你再看看我是谁?” 又仔细看了一会儿。 “你怎么这么眼熟,你到底是谁呢,是上回搞传销的骗子吗?” 声音不小,旁边桌已有人看过来。 “幸好小宋唐给我打电话,都喝成这了!我是余山,每天中午一块儿吃饭你也忘了?” 她却只听见宋唐。 从椅子上下来,扒他头发:“宋唐你来了,你怎么剪这发型,太丑了!” 余山扶着她:“我也是魔怔了才剪成这。” “那你留起来啊,郑雷喜欢长头发。” “行行行,留起来。” “什么时候留啊?” “今儿就留。” “那什么时候才能长长?” “明儿就长了。” 满意了,不说话了,由着他扶。 一路上谁也提,从小学同学提到现公司领导。 余山这才反应过来:“工作干得不开心?” “没什么开心不开心。” 顿了好一会儿,忽然开始哭:“一点儿都不开心,我干不好这份工作,他们让我收东西,我明明收好了,转眼就忘了,找也找不着,他们还生气。” 越哭越凶:“他们的东西自己不保管,干啥都交给我啊?自己不看好的东西找不着了还怪我,还要扣我的钱,凭什么啊……” “你的工作就是这啊,得把东西收好了人才发你工资。” 想不明白,还哭。 “谁发明的这破工作!从小老师就教育我们自己的东西自己看,怎么长大了就不是这样呢。” “那你自己的东西你看好了么?” 她想了想:“没有,老找不见笔,每天用每天找。但也不能怪我,那些笔都长了脚,自己溜达去了。” 出租车在路上疯跑,这个点儿已经不堵了。车窗降下来,夏夜的风全扑在脸上,她浑身酒气还未吹散,耸搭着脑袋靠着余山的肩。 余山看着窗外霓虹,认为她说的没错。有些东西会自己长脚,不由自主往别处跑,看不住的。 第二天晚上宋唐到家门口,慢吞吞掏钥匙慢吞吞开门,再慢吞吞走进去。 家中整洁,垃圾桶还是空的,连门口摆放不整齐的鞋还那么不整齐的摆着。 郑雷并未回去过,那会儿的他还坐在聚生会议室。 先前他从家拿了文件返回公司确实解决了当下的麻烦,但并未解决旧问题。便干起监工,还专门拿了文件堵领导,临下班时终于被告知领导在会议室等着他,就去了,不想却撞见熟人。 这人戴了眼镜,瘦长的身体花白的发,一身挺阔西装,眉宇间和郑鹏里颇有几分相似。 桌上散乱放着一摞文件,全是他先前递交的审批书和设备资料。 “没想到我会提前回来?”郑鹏宇拿起其中一份,“你用这招就想搞垮我?” 他没说话。 “你以为我忙新项目不常过来就不知道你的存在?打你进聚生的那天起我就留意你,看你到底想干什么,还以为你能干出惊天动地的大事,没想到就这水平。” 撂了文件:“学历高有什么用,办事太蠢!新设备微不足道的一点儿缺陷加上替代材料,产出的产品大体上没问题,时间长了全是问题,影响市值影响声誉,保不齐哪幢楼再出点儿无法挽救的事故,我就完蛋了,这就是你的目的。但你知不知道我把这些东西拿去法院告你,你会坐牢的!” 顿了顿:“明天去财务把工资结了,我很忙,没空再陪你玩。这事儿就算了,看在你爸的面子不和你计较。社会不是那么容易混的,你跟你爸一样,干不出什么大事,回你的实验室搞研究去吧。” 提及郑鹏里,郑雷没忍住,一脚踹了椅子。 那椅子滑出老远,撞上玻璃门,一整面玻璃哗的碎了。 有人匆匆进来:“郑总……” 郑鹏宇挥挥手打发那人出去。 看了看郑雷,笑:“你还是个孩子,我不和你计较。” 站起来,出去了。 他在那儿坐了好一会儿,手机响了三遍也没接。 碎掉的门外还有来往的员工,生产部老刘两次从门前路过,手里拿着资料眼睛看着他,对视时嘴角一扬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 第三次路过,走了进去。 递给他一沉甸甸的信封:“你是个有智慧的年轻人,但智慧用错了地方就一文不值。我知道你们读书人傲气,这事儿摊了牌你明天肯定不会再来了,这工资我替你结了。” 郑雷并不伸手接钱,也不理他。 他嗤的一笑,毫不在乎。 “是不是觉得我两面三刀?这只是职场小把戏,谁玩得好谁就是赢家。水至清则无鱼,太干净的人或许小有成就,但成不了大事儿,没那么简单的年轻人。” 郑雷站起来:“人都做不好还谈做事儿。”往外走,“还有,水至清则无鱼不是这么用的,不懂就别乱用,惹人笑话。” 老刘面不改色:“果然像你叔叔说的一样,你就搞搞研究搞搞文化还行,别的还是算了吧!” 先他一步,走了。 他在门口顿了顿,终于走了出去。 夏夜还很热,也没有风,气压似密不透风的棉被,闷得人冒汗。 树下站着一姑娘,穿一条翠绿连衣裙,脚踩高跟鞋肩挎链条包。 看他出来迎上去:“我给你打电话怎么不接?” 郑雷抬头,冷冰冰看着她。 “……你不会以为是我干的吧?我也是刚才才知道聚生老板是郑鹏宇,早知道这样我就不会找老李帮忙替你搭线。”顿了顿,“你怎么不和我说啊?” 他问:“你怎么知道的?” “老李给我打电话了,说生产部老刘为这事儿专门跟他赔礼道歉。” 郑雷顿了顿:“你知道郑鹏宇?” 兰夏点头:“老李都和我说了,但只说你们不和,没说为什么……我又去打听了一下……就都知道了。”看了看他,“对不起啊。” 他跟树下站了一会儿:“这段时间谢谢你帮忙。” “弄成这样还谢我呢,我都没脸见你。” “和你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要不是我找人牵线你也不会进去,更不会被蒙在鼓里,这和捉弄你有什么区别。” 第60章 他顿了顿:“都过去了。” 说完走了。 “你去哪儿?” “回家。” 开门声响起时宋唐正坐沙发上发呆,听见动静回过神,盘了腿坐直了身体。 郑雷进屋,关了门换鞋。往里走了几步,不走了。 宋唐没忍住,转头看过去,看他乱蓬蓬的发,眼里还布满红血丝。 吓一跳:“你怎么了?” 他没说话,走过去挨着她坐下,展胳膊圈住她,头埋在颈上,动也不动。 宋唐感受他烫热的呼吸喷在脖子,也不敢动。 好一会儿:“到底怎么了?” “失败了。” 声音沉闷,带着疲惫。 宋唐顿了顿:“失败了从头再来嘛。” “没那么简单,郑鹏宇不会再给我机会。” “郑鹏宇?” “他是聚生老板。” 宋唐想了想,啥也明白了。 劝:“上一辈的事你就别放心上了,斗来斗去不值当。” 他坐起来:“我从没这么认真想干成一件事。” “……那人也不可能想干啥就能干成啥的,你不如回实验室搞研究,也适合你。” 同样的话第三次听了,郑雷看了看她,控制住情绪,去卫生间洗澡了。 洗完澡出来,路过书桌,顿了顿。 宋唐解释:“怕给你弄乱了,没收拾。” 他再一本本分类摞起来,一句话不说,睡觉去了。 隔天一早。 郑雪刚去公司报到,领导叫她去一趟办公室。 进去时领导抬头冲她一笑。 “怎么样,这工作还适应吗?” “挺好的,很适应。” “你挺适应,但有些同事可不怎么适应。” 说话时还面带笑意,看不出烦恼。 郑雪顿了顿:“我这人确实有丢三落四的毛病,但我会努力改,而且那些东西虽然总忘了地方,但一样也没丢过不是。” “你还想丢呢,丢东西可不敢留你。” 还面带微笑看着她。 她有些尴尬:“不好意思啊,我一定会改的。” “我这公司小,刚起步,没空也没钱培养新人。说实话,要不是余山,你连试用期都过不了。” 看着她:“你连这都干不好,还想着调岗,怎么调、调去哪?我们公司仨合伙人,亏损起来不是我一个人的事儿,我看在余山的面子给你调了岗,其他人可不认识余山,谁给我面子?” 郑雪楞了:“我没想调岗啊。” “那为什么余山昨晚专门请我吃饭说这事儿?你不和他说他能找到我头上?” 她还楞着,想起来那天晚上喝酒的事儿,叹了口气。 “我和余山是师兄弟,一直挺佩服他,也很乐意帮他的忙,但这事儿还真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 她解释:“老板我真没想调岗,我那天晚上喝多了酒和余山念叨几句工作上的事儿,也就是发发牢骚,他那人义气,可能当真了就找上你,你别往心里去啊。” 他顿了顿:“你干的时间虽然不长但也不短,各部门都颇有微词,上回发展部要去年计划表,听说发动了整个部门的人帮你一起找,最后也没找着,还是他们部门参与计划的员工找出电子版打 印出来,就那也只是初稿,终稿找不着了。” 叹口气:“这不是耽误事儿么,好几个部门主管打听你跟我的关系,想知道为什么我还留着你。” 她明白了,看着他:“我这就去写辞职报告。” 回去写去了,半小时不到所有事情都搞定。 下楼时抱着个箱子,箱里装了些水杯之类的日常用品。 抬头一看,太阳刚升起来不久,热度还没达到顶峰,搂住箱子去了附近的咖啡厅。 一坐就是一上午。 中午余山来电:“今天吃啥呢?” “我在楼下的咖啡厅。” 十分钟后余山赶到。 “怎么想的来这儿吃?” 看她神态不佳,桌上还放了一箱子,掰扯箱子一看。 愣了:“怎么回事儿?”顿了顿,“那小子干的?什么东西……” 掏了手机。 郑雪拦:“和他没关系,我自己辞的。” “怎么了?干得不顺利啊?” 她没说话。 余山看了看她:“辞了就辞了呗,再找。” 她顿了顿:“你怎么不骂我呢?” “骂你干什么,不开心就别干了,多大的事儿。” 又不说话了。 “怎么不说话呢?” “在想接下来该干什么。” 余山松口气:“是该好好儿想想,总辞啊辞的也不好。” “怪我呢?” “不是,你不是也想稳定下来么,再找就找个能长久干下去的。” 郑雪想了想:“你还认识开公司的吗?” 余山险些被呛着:“我虽然认识人不少,但也不能人人都去开公司啊。” 郑雪拍桌:“走,吃散伙饭去!” “怎么听起来那么不吉利呢!” “以后没法儿再当你的饭搭子了,可不就是散伙了。” 又去吃的涮锅,还点了好几瓶酒。 余山:“大白天的,你少喝点儿。” “怕什么,我又不用上班。” “我得上啊。” “又没让你喝。” 他耸耸肩,捞菜吃:“你还真爱吃这,从小到大没变过。” “过瘾么。”灵光乍现,“不如我开个火锅店吧,边吃边赚钱,两全其美。” “你会做生意么?” “不会做学啊,头一个生意人也不是生下来就会做生意啊。” 余山不当回事。 郑雪:“我说真的,我真喜欢这!” 他敷衍她:“行行行,你先考察吧。” 那之后就真开始考察了,从水电房租到厨子炒料,样样了解不厌其烦,从未有过的干劲十足。 宋唐听说这事儿时她已经偷摸着考察了半个月。 问她:“阿姨知道吗?” “没跟她说,你也别说啊,年纪大了瞎操心,懒得听她唠叨。” “你有开店的钱吗?” “到时候再看,贷点儿款,东拼西凑再借点儿。” “需要多少跟我说,能给你多少给你多少。” 这次见面俩人还吃的火锅。 郑雪闻言撅着嘴亲她,沾了辣椒的嘴唇又红又大。 抬起下巴才看清宋唐的脸,又仔细看了看。 “你怎么心情不好呢?” 她没接话。 郑雪:“工作上的事儿?辞了呗,你一研究生怕啥,换个更好的。” “哪儿那么容易换,而且我的工作越来越顺,我就干这个。” “那你为什么心情不好?因为郑雷啊?”顿了顿,放下筷子,“还是上次弄丢他资料的事儿?这都多久了还没和好?” 宋唐叹口气:“我也不知道是和好还是没和好,平常都说话呢,也不提这件事儿,但总说不来哪里不对。” 又说:“他先前去的材料公司是郑鹏宇开的,我也是最近才知道,原来他不搞研究不去实验室是为了这事。但是郑鹏宇知道他的计划不让他去了,具体发生了什么他也不细说,反正现在没事做,也不跟家里待,每天还早出晚归,不知道在干什么。” 郑雪愣了:“你怎么不早跟我说呢?” “都这么忙哪有时间,再说跟你说了有什么用,他那个人谁还能改变他的主意。” 郑雪想了想:“实验室还能回去吗?” “早前跟人说好了,退出去就没他的位置,他一口答应了。他心高气傲惯了,跟谁都没说聚生的事儿,更别提低头求情回实验室了。” “这可不好办了,这打小骄傲的主儿,被这么一折腾,计划败露工作也没了,得多大打击。” 宋唐:“我该说的话都说了,也劝了,什么办法都不好使,我都快没辙了。” 郑雪想了想:“周丽萍,这事儿只能找周女士商量。” 吃完饭回去找周女士去了。 周丽萍戴着老花镜,正坐沙发上看电视,见她大中午的回家。 “下午不上班?” “换休。” 过去挨着她坐。 “郑雷最近忙什么你知道吗?” “这我可不知道,他的事儿向来自己做主。” “那你也不能漠不关心啊。” 她竟替郑雷说话,周丽萍意外。 “他去公司上班这事儿你清楚吧,这公司的老板不是别人,是郑鹏宇。他不知干了什么被人发现了,人把他开除了,现在是工作工作没有,学校学校回不去,晾那儿了。” 周丽萍惊:“郑鹏宇?” “是啊,就是那个和咱家分财产的郑鹏宇,他这是替父报仇去了呢!” 周丽萍愣了半晌:“这孩子!怎么这么糊涂呢!” 立即打给郑雷。 “你回来一趟!” “忙着呢。” “忙什么?” “说了你也不懂。” “那你也得回来一趟,必须马上回来!” “我真没时间。” 周丽萍一鼓作气:“我心脏不舒服,找不着药,躺这儿不能动,你再不回来我就死了。” 不给他问的机会,挂了。 郑雪朝她竖起大拇指。 一会儿后人果然回来了,穿着T恤长裤,一脸紧张。 看沙发上安然无恙坐着俩人,一脸怒气。 “怎么了?” 周丽萍开门见山:“你怎么能跟郑鹏宇斗呢?” 他楞了一下,看着郑雪。 郑雪拿抱枕把脸挡了个严实。 第61章 他说:“我爸是接了他的电话才去世的。” 周丽萍:“那只是猜测,你爸本来身体就不好。就算是,你也不能这么干。” 郑雷看了看她:“你不是一直挺恨他?” “那是我的事儿,你念这么多年书,学这么好的专业,要为你自己的人生负责,把精力放这件事上就太不值了。” “我有我的计划。” “什么计划?” 他顿了顿:“你别管了,我清楚我在干什么。还有事儿,走了。” 又走了。 周丽萍连叫几声都没拦住。 去学校附近和兰夏见面,是兰夏约的他。 见面时他蕴藏的怒气未散,看上去还有些消沉。 她问他:“实验室的事儿需要帮忙吗?” “不用。” “……我理解你,前期付出那么多,就这么结束了肯定不甘心。我有一个计划,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加入。” 郑雷看着她。 “我舅要投一新项目,项目做成有权入股新公司,到时候大家都是股东,以前寄人篱下不好施展,现在成立公司还愁没有办法对付他吗?” 郑雷愣了愣。 “想拿股权没那么容易的,这项目不好做,反正也没更好的办法,不如先试试?” 他顿了顿:“你这么帮我,不知道该怎么谢谢你。” “也不全是帮你,我早就想出来做事,找不到合适的伙伴,和别人合作也不太放心。”笑,“咱俩毕竟是老战友,靠谱!” 他也笑了笑,没说什么。 等消息的那段时间他一刻不闲着,去图书馆去实验室,不参加项目也要搞些小研究。同门师兄弟感情都不错,总借给他位置,还常常一块儿吃饭。 实验室那哥们儿还打听宋唐:“以前跟屁虫一样跟着你,现在怎么连个人影也看不见,我还想和她打球呢,你还别说,这楼里她的球技算得上数一数二。” “她上班呢,忙。” “上班也得休息吧,周末叫来一起吃饭。” “行。” 轮到周末早忘了,去图书馆一泡就是一天。 那段时间是公司接活高峰期,宋唐也不分周末的忙。俩人常常是一个睡下一个刚回,一个醒来另 一个已经出门,顶多打个照面儿,在一块儿吃饭的机会都不多。 这天终于得空,宋唐买了食材回家煮火锅,叫来郑雪和余山。 涮菜时余山问:“郑雷呢?” “开会去了,一会儿回来。” “不是不去聚生了吗,开什么会?” “新活儿吧,我也不太清楚。” 余山:“不清楚可以问嘛。” “问多了他烦,只说我不懂。” “嗨,他从小就这毛病,忙起来就顾不上别的,还总没耐性,等忙完就好了。” 宋唐不接这话题,问郑雪:“你火锅店准备得怎么样了?” “就差钱了。” “差多少?” “四十万。” 宋唐惊。 余山也惊:“差这么多?” “租金高,租金不高的地方地段不好,两难。” 宋唐:“我这儿只有六万,剩下的怎么办啊?” “我妈听说我要开店,把车卖了,还差点儿,再借吧。” “她知道了?” “瞒不住啊,刚知道那会儿老念叨,后来也没说什么。” 宋唐已从抽屉拿出卡来,递给她。 她不接:“你把家底都给我,你们俩吃什么?” “他是你哥,不会说什么的。” “就算是我爹也得生活啊,万一遇上点儿需要钱的事怎么办?我不跟你客气,你给我一半,赚了钱还你。” 余山:“你怎么不跟我借呢?” 郑雪笑:“你有钱吗?你还不如我呢。” 他顿了顿,没说什么。 正吃着呢,郑雷回家了。 余山招呼:“快来,就差你了!” 他走过去坐下,看看一桌菜,问宋唐:“没买点儿酒?” “买了,余山说等你回来了一起喝。” 这才开了酒。 余山激动的搓手:“咱几个好久没一块儿吃饭了。”问郑雷,“小宋唐说你开会去了,开什么会,怎么样啊?” “挺顺利。” 多的也不说了。 “……顺利就好!” 余山组织大家碰杯。 这顿饭吃得痛快,余山郑雪贪杯,都醉倒在沙发上。 宋唐收拾残局,郑雷去帮忙。 洗碗时问她:“周末有空吗,带你出去逛逛。” “不一定,最近特别忙。”想起来,“郑雪开店钱不够,我想借她四万。” “开什么店?” 她顿了顿:“你可真行,大伙儿都知道了就你不知道。” “我不是一直忙么。”又说,“她需要的话可以多给她点儿,我这项目做成以后钱不少拿。” 宋唐擦着碗:“我觉得现在这样就挺好,不一定非得挣多少钱。” “钱多点儿还是方便,回头换大房子,大家来玩也宽敞。” 见她总屈了右腿往左腿靠。 “腿怎么了?” “会务展厅跑了一天,累的。” 扶去凳子上坐下,打了盆热水,脱了鞋袜替她洗脚按摩。 他个儿大,蹲在那儿也遮了大半灯光,漆黑的发丝干净柔软。 “你要是每天都这样就好了。” 郑雷笑:“我对你还不好吗?” “你心情好对我就好,心情不好就不理我。” 他一下下按着她的腿:“最近不是忙吗,等过了这阵,事情都上了正轨就好了。” 还想问他忙什么,想起聚生,没敢问,怕吵架。 两天后,周末。 郑雪奔赴于好几个租铺,那一片离余山公司近,中午便叫了余山出来吃饭。 俩人游走在琳琅满目的商铺时,余山感觉自己被骗了。 “不是请我吃饭吗,为什么来逛商场?” “我提前了解了,这商场六层有家火锅店,运营不错,想来看看。” “可以啊,从没见你这么认真,简直是浪子回头金不换,衣锦还乡做贤人哪。” 郑雪掐他胳膊:“把嘴给我闭上!” 他本来疼得嗷嗷叫,却不敢叫出来,扭曲了五官张大嘴,更丑了。 还没到火锅店呢,四层电梯口有卖茶叶的小商铺。本来已经走过,郑雪专门绕回去,定睛一看,呆了。 兰夏先回的头:“这么巧啊郑雪。” 余山骂咧咧追过来:“你又怎么了?我下午还上班呢,咱先考察火锅店成吗?”看见兰夏,旁边站着郑雷,“卧槽!” 四人都顿了顿。 兰夏穿着职业装,脚上一双高跟鞋,肩上一个包。 冲着郑雪解释:“你别误会……” “没误会。我哥我清楚,我嫂子我也特了解,没人能插足他们,就算他俩犯糊涂还有我呢,谁敢干点儿什么那不等于找死么。” 余山拉她胳膊,干咳两声:“那什么,你俩在这儿干嘛呢?” 兰夏:“我们为新项目的事儿来附近开会,赶巧今天是我爸生日,我想买了礼物再回去。” “你买礼物带他干嘛?” “我俩一起开的会,准备一起回去,刚好路过这儿。” 郑雪问:“吃饭了吗?” “公司留饭呢,回去吃。” “别回了,上六层吃火锅去吧。” 兰夏不说话。 郑雪笑:“想请你吃顿饭这么难呢?以前上学你也没少去我家,现在都不愿意和我吃饭了吗?” “我不是这意思。” “那走呗。” 她看了看郑雷,郑雷没意见。 于是俩人的饭变成四人。 吃饭时兰夏找话:“你俩怎么一起逛街,是不是有什么情况?” 郑雪:“也不能跟一男的逛街就是有情况吧,我这人兄弟多,跟谁都能保持纯洁的友谊关系。” 余山皱了皱眉,拉她袖子:“你冷静点儿。” “我冷静极了。”涮肉,看着兰夏,“你不交男朋友吗?” 兰夏愣住,脸红成番茄。 “这么久都不交男朋友不是喜欢女人吧?” 郑雷:“别胡说。” “我又没跟你说,这年代,喜欢同性不是什么不能聊的事儿。” 兰夏尴尬:“真不是。” “那是为什么,你条件还行,不要太自卑,要相信自己,把眼光多放在周围人身上,还是有人喜欢你的,找个人处一处挺好,过两年人老了更不好看,更难找。但是像那种有对象的就算了,让人误会不说,还容易找打……” “郑雪。” 郑雷不轻不重的叫她。 郑雪抬眉看他一眼:“你也是,有对象的人注意点儿影响。” “我清白坦荡没什么可注意的。” 郑雪:“好一个清白坦荡!” 举杯邀大家喝酒。 兰夏:“我下午还有工作,就不喝酒了,喝茶吧。” 端起茶杯和大家碰。 郑雪吃一口肉:“你这人真没劲,和宋唐比差远了。” 兰夏顿了顿:“这和人没关系,工作缠身谁也不能喝酒。” 郑雪拍拍余山:“来来,你演一个我,我来演宋唐。” 余山立即举杯:“宋唐,跟姐妹儿喝一个!” 郑雪:“不行,我下午还有工作。” 余山:“是不是朋友?朋友重要工作重要?” 郑雪顿了顿:“工作重要。”端起酒杯喝一口,“但朋友更重要,虽然不能多喝,喝一口还是行的。” 说话口气都模仿得惟妙惟肖。 收工。 她还看着兰夏:“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宋唐么?” 兰夏没说话。 郑雷看着郑雪:“有完没完?” 余山张罗:“行行行,不说了不说了,大家下午都还有事儿呢,先吃饭吧。” 吃完饭便不欢而散。 郑雪打给宋唐:“你干嘛呢!” 充满怒意。 “上班啊,怎么了?” “没事儿!” 怒意未减。 “到底怎么了?是不是钱的事儿?我说给你六万你还不让,我问过郑雷了,他也说都给你用……” “别成天郑雷郑雷的,你自己做回主不行?” “就是我做的主啊。” “行了,不是钱的事儿,姐们儿刚才遇到一仇人,心情不好打了一架。” 宋唐惊:“你把人打了?严重吗?人报警抓你了吗?” 郑雪不满:“怎么就不能是她打我呢?” “……一般人也打不过你啊。” “说的也是,不跟你说了,忙着呢啊。” 挂了。 看看火锅店,后悔:“刚才光想着怼人了,忘了看人怎么经营。” 余山:“那怎么办啊?” 她往回走:“再去吃一顿。” 余山一把拽回来:“不够你折腾的!” 第62章 回公司的路上郑雷对兰夏说抱歉。 兰夏:“没关系,郑雪就那性格,我知道的。” 郑雷开着车:“她说的也有道理,碰上合适的别错过。” 兰夏看着窗外,好一会儿:“我现在只想做好这个项目。” 郑雷不便多说。 新项目的事儿敲定了,三人牵头,另一人是总公司派来的。按类分工,他负责的部分和专业相符,干起来得心应手。 宋唐的工作也越来越熟练,但状况不断。 同一天下午,一场大会中场休息时,参会人员找到宋唐,说是下半段会议他不参加了,晚上小组探讨时才有他的活儿,想借这个时间去活动室跑跑步。 宋唐领他过去,但活动室的门上了锁,无人看管。她和那儿的人熟,知道备用钥匙放在哪儿,便找出来开了门,让那人进去。 半小时不到那人捂着脑门上的血找去办公室,吓坏了所有人。送去医院检查,好在是皮外伤,但人从跑步机摔下来时磕得不轻,磕出了脑震荡。 检查结果一出来,那人不依了。 “在你们这出的事儿你们得负全责。” 胡小林:“我们是有一定责任,但也不是全责,您作为成年人有能力判断运动器械的好坏。” “器械坏了你们至少得放个警示标啊,什么都不写那能看出来?”指着宋唐,“那门本来关着,进不去就算了,是她找的钥匙开的门,她得负责!” 通常情况这边活动室不对外开放,住宿区都有现成的,大多客户都是开完会回去休息时才锻炼。 宋唐好心办了坏事,百口莫辩。 部门几人讨论后,她认栽,准备掏全额医药费息事宁人。 那人却不是好说话的主,看他们态度诚恳反而来劲,医药费也不要了,叫嚣着要告他们。 “就你们这运营模式,一查一个准儿!” 小事儿就怕闹大,到时候查的就不止运营模式那么简单了。 大伙儿轮流上阵,怎么劝都不管用。 这事儿还是闹大了,内部为此专门开了个整顿会。当天晚上活动室的警示标就到位了,那台坏掉的跑步机也被立了警示牌。 但客户受伤这事儿还僵着,过了下班的点儿,几人还在办公室商量。 忽然有人敲门,是客户老李。先前因为八折的事情和宋唐闹不愉快,后因徐洋出面又和她愉快合作的人。 “我以为你们都下班了,来碰碰运气,没想到还让我给碰着了。” 看着宋唐:“借你电脑一使,做个表格。” 宋唐借给他用。 老李做表时听他们聊天,模糊听了个大概。 走时问她:“需要帮忙吗?” “不用,她如果真告,我们也有律师。” “这点事儿不至于,人这会儿在气头上呢,明天你们再去看看,指不定气就消了。” 出去后思前想后还是打给徐洋。 “你那女同学又碰上事儿了,有人在她们公司摔出脑震荡想告她呢。” 徐洋:“赔钱不就完了,告什么。” “那人不是好对付的主儿,但处理起来也简单,他不是想告么,你从你爸的律师团随便抽一个来一趟,足够使了。” 徐洋懒洋洋:“谢谢你啊老李。” “不白帮你,回头有差了别忘了我就成。” “小意思!” 挂了电话打给宋唐。 再把事情简单聊几句。 “得嘞!我明儿叫律师去一趟医院,和那人面谈,我就不过去了,我这两天忙。” 宋唐:“我们公司也有律师。” “公司出面不一样,事儿解决了回头少不了跟你算账,听我的吧啊。” 她晚上回到家没心情做饭,倒了杯水喝,喝完去洗澡。 郑雷后一步回,进屋时她还没出来。 他累了一天也不想做饭,拿出手机点外卖。选菜时宋唐的手机收到微信,在茶几上连震三下,第四下时郑雷抬眼,看见徐洋的名字。 顿了顿,屏幕还没灭,界面显示的最后一句话是:你如果真的想感谢我,改天请我吃饭。 两三分钟后宋唐擦着头发出来,他还动也不动坐在那儿。 “吃饭了吗?” “点了外卖。” 她走过去坐下,拿起手机看了看,不知敲了什么内容,回复完就撂下了。 郑雷等了片刻,等不到她说话。 “徐洋又帮你什么了?” 宋唐顿了顿:“你翻我手机?” “你微信开着,刚好看见。” 她又把事情大致讲一遍。 郑雷:“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你不是忙么。” “下午有空。” “我也不知道你下午有空啊。” “所以你找徐洋不找我?” “刚才不是都和你说了,这事儿被客户撞见了,是客户给他打的电话,不是我。” 不跟他说了,拎了毛巾站起来,去卫生间吹头发。 吹干再出来,外卖已经在桌上。 他人却坐在书桌前不知在写什么材料。 宋唐过去吃饭。 扒几口,看着他:“你不吃?” “不饿。” “不吃可就没了啊。” 不说话。 宋唐也不管了,没有精力像以前一样撒娇耍赖的哄,工作一天她也累。把饭菜拨一半出去,自己吃一半,吃完刷牙睡觉去了。 第二天去医院时先和徐洋介绍的律师联系,俩人一起上楼探望。 那律师西装革履,还拎了公文包。 往那床头一坐,摆足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宋唐也不太懂,就看他一边说一边递给客户资料,一会儿一份一会儿又一份。 那受伤的客户先前还理直气壮,后来就打了退堂鼓。尤其在知道起诉需要准备的材料后,更是瞪大了眼睛。 后来律师将他一军:“如果没有充分理由,您这么一闹,他们公司是有权以扰乱公司正常经营的名义起诉你的,到时您将面临刑事处罚,就算没有处罚也会面临经济赔偿……” 那人摆手:“算了算了,这次就绕过你们。” 宋唐又单独跟他说了些好话,总算把这件事解决。 再回单位。 胡小林高调表扬:“虽然一波三折,但结局还不错,顺便也督促了他们维修部,光拿钱不做事,总算有了教训!” 拍她的肩:“多亏了你!但要吸取教训,这样的失误不能再有第二次。” 她频频点头,终于松一口气。 又两天。 郑雪在外跑了一天,最后一项是去大型市场考察香料,跟里面转了近俩小时,出去时天都黑了。实在不想走了,去便利店买了几罐啤酒和零食,去就近的公园歇脚去了。 那公园有一面湖,湖边栽了丁香树,夜风拂过花瓣飘落,挺美。 旁边一对情侣。 女的靠男的怀里:“真好看,就是这香味儿太浓了,闷得慌。” 郑雪深呼吸,没闻见什么香,倒闻见一股花椒八角的味儿。扇了扇衣服,味儿更浓了。作罢,喝酒吃零食。 没一会儿手机响了,余山打来的。 问她:“在哪儿呢?” “公园喝酒呢。” “公园喝什么酒啊,过来吧,我请你。” “改天吧,今天实在走不动了。” “……那我过去找你。” 到时她还坐在那儿。 余山往地上放了啤酒和烤肉:“怕你不够吃,专门带来的。” “局气!” 又开一罐酒。 他问她:“怎么样啊准备的?” “差不多了,招聘广告都写好了。” “店也定了?” “定了。” “钱呢?” “跟几个朋友借了点儿,就这两天差不多齐了。” 余山想了想:“你那些朋友靠谱吗?” “不靠谱也没招啊,试试呗。” 他盘腿坐那儿,把啤酒放地上,从裤兜里掏出张卡。 递给郑雪。 郑雪楞了楞,一把抢过去:“几万哪?” “四十万。” 她惊,烫手山芋似的丢回去。 “你疯了?你哪儿来的钱?” “房子卖了。” 郑雪瞪大瞳孔,头一回语塞。 余山十分淡定:“我爸妈不管我,但给我留了这套房,不卖不知道,一卖吓一跳。你知道这几年房价涨了多少吗?多少就不跟你说了,怕吓着你。多的我也不给你,你差四十万就给你四十万,不是白给,要还的啊。” 她坐那儿没动,也不伸手接。 “诶,我房都卖了,有的是钱,你借不借?” “房卖了你住哪儿啊?” “我有钱啊,再租呗。” “也不能一直租啊。” “那我就换套小的,大的买不了换小的还不行么,反正就我一个人,小点儿更好住。” 郑雪呼吸急促,有不知名的情绪从胸前喷出,控制不住的泪意往外涌。她不知道这是什么情绪,感动不止,爱又不是,很复杂。 顿了顿:“这太多了,你借我三万就够了。” “反正都是借,三万四十万没分别。就别让你妈卖车了,现在城市扩建得厉害,出门没个车太不方便,你们兄妹俩老不在家,还不让人方便点儿,是不是不太孝顺?” 她还不接。 余山笑:“怎么回事儿,以前跟我借两千二百五那会儿不是挺爽快吗?” “这不一样。” “都一样,一样得还给我,一分也不能少。” 她想了想:“我怕我还不了。” “你不是开店么,开店就能挣钱啊,总有还清的时候。” “我要是还不清呢。” “还不清就算了。” 她急:“那你干嘛借给我?” “又不是白给你,不是说了让你还么。” “我要是还不清呢?” 也不知跟谁急,眼泪都急出来。 余山吓一跳:“怎么了这是?给你借钱你还哭,问题不是都解决了吗,哭什么?” 她干脆哭出来,哽咽:“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夜风吹动丁香花,淡紫的花簇飘落在湖面,灯光一照,像极了褪色的旧照片。 余山屈膝坐在湖边,看着身旁哭的稀里哗啦的姑娘:“你不知道啊?”顿了顿,“我以为你都知道呢。” 第63章 她还哭着。 余山看了她一会儿:“别哭了啊,这钱你想借就借,不想借就算了。” 她抹一把泪:“我要好好儿想一想。” 余山点点头。 过了一会儿,郑雪问:“你怎么不说话?” “你不是要想想吗,不打扰你。” “今天想不出来。” 他又点点头。 又过一会儿,郑雪:“怎么又不说话?” 他看着她:“行了啊,别哭了,妆都花了。” “假睫毛掉了吗?” “掉了半截。”比划一下,“跟个鬼似的。” 踹他一脚,终于不哭了。 那之后送她回家,看人上楼后掏出裤兜里的卡,摸了摸后脑勺,找一破旅店住宿去了。 三天后的中午,徐洋约宋唐吃饭,就在她公司附近。 吃饭时徐洋说她:“你也太不够意思了,我帮你一忙你也不说请我吃饭,还得我找上门。” “这段时间太忙,我本来计划忙完再请你吃。” “那还行,还算你够意思。” 边说边拿了手机接电话,没说几句,挂了。 问她:“今天附中校庆呢,回去看看吗?” “不了。” “你也不能总忙工作啊。” “不是不想去看,是不想和你去。” 徐洋扬眉:“不带这么说话的啊,跟我去怎么了?” “我有男朋友,跟你去不合适。” “那郑雷呢,他陪你去吗?” 宋唐摇头:“他比我还忙。” “得!” 吃一口菜,手机响了。人发的微信语音,他不留神点开了,外放出娇滴滴的女声。 宋唐笑:“新女朋友?” “还没定。” “你快定了吧,一会儿一个一会儿又一个,好姑娘都让你祸害了。” 他看着她:“这不等你了么,你不定我也不定。” “别胡说,我早就定下来了。” “定什么啊,婚都没结。” 她囫囵咽下一口米:“快了。” 徐洋笑一笑,递给她一碗汤:“慢点儿吃。” 那个点儿郑雪的手机被狂轰乱炸,全是问她回不回学校、什么时候回校、以及为什么不回校的消息。 她还跟家想问题呢,这辈子没那么纠结过,本来没计划去,后来几个女生给她发视频。 一说:“你附中小灵通都不来还有什么意思啊?” 二说:“是啊,怎么不来呢,不是怀孕了吧?” 她回:“胡说八道什么呢,打你啊。” “来打啊,跟视频里嚣张算什么!” 画面里又凑进一颗男头:“快来吧郑雪,咱班就差你了。” 拉远镜头,一帮人都和她打招呼。 瞬间情绪被煽动。 “等着啊,我马上到!” 换衣服时打给宋唐:“校庆去吗?” “忙呢。” “行,我去了啊。” 去时一帮人正跟泡桐树下拍照,她到之后氛围到达顶峰,热闹极了。 赶上饭点儿,都去食堂吃饭,回味一把当学生的滋味儿。 要好的女生从窗口买了香菇滑鸡给郑雪。 “我记得你和宋唐以前最爱吃这,每次来每次买。对了,宋唐呢?” “忙工作呢,来不了。” 那姑娘笑:“想不到她也会忙工作呢,立志当白领闯天下的不是你吗。” “我也闯着呢,马上开一火锅店,到时候都来吃啊,谁不来谁孙子。” “去去去,你郑雪开的店谁敢不去。” 吃完饭又看表演,台上的少男少女们青春洋溢很是活泼。 郑雪边看边和几个朋友忆当年,聊到一半口渴了,准备出去买水。 出去后又先去了趟厕所,在厕所门口碰见一人,俩人皆是一怔。 郑雪:“这么巧。” 余山:“是啊,真巧。” 微笑着打完招呼。 一个往左,另一个也往左,撞上了。 一个往右,另一个也往右,又撞上了。 郑雪抬胳膊示意:“你先你先。” 余山也抬胳膊示意:“你先你先。” 又同时怔住了。 顿了顿,她扬脖子问他:“你怎么来了?” “校庆啊,我不能来吗?” “行,庆去吧。” “你去哪儿?” “上厕所。” 上完厕所出来,他还在。 “怎么还在呢?” 余山:“透透气。” “你来厕所透气?” 他不说话了,率先往外走。 出去时又落在她身后,却不见她回表演厅。 问她:“你去哪儿?” “买水。” 走几步回头,他还在。 郑雪:“跟着我干嘛?” “我也买水。” 不理他了,一前一后沉默的走。 两分钟后郑雪突然刹住脚,往回撤。 “你……” 余山嘴里剩下的字儿被她捂回去了,一边疯狂朝他使眼色。 他这才看见五米外的椅子上坐着俩人,是郑雷和兰夏。 兰夏穿着素色连衣裙,戴一顶渔夫帽,递给郑雷冰淇淋和矿泉水。 “要哪个?” 郑雷看了看,拿了矿泉水。 “我就知道你会选这。” 抬脖子朝着他笑:“你一会儿真不上台啊?” “不上了。” “张老师还盼着你能讲几句话呢。” “有机会再说吧。” “是不是想等公司成立了再上台?” 还抬脖子冲着郑雷笑。 郑雪忍无可忍:“什么玩意儿!” 往上冲。 被余山拽回去。 “冷静!” “老娘要杀了她!” 冲过去:“你俩干啥呢!” 冲着兰夏,袖子都撸起来。 兰夏吓一跳,拿冰淇淋的手一抖,冰淇淋掉地上,半道儿还往连衣裙蹭一脚,滑出一道奶油弧。 她诶呀了一声,从包里掏出纸巾不停的擦。 战斗值太低,郑雪没耐性,冲着郑雷:“你不上班在这儿干嘛?” “路过。” “这么巧从这儿路过?” 郑雷朝对面的高楼努努下巴:“刚开完会。” “宋唐呢,怎么不叫她一起来?” “太远。” 她指着兰夏:“那也不能和她一起来啊!” 郑雷:“一起开的会。” 兰夏:“郑雪你怎么总对我这么大敌意,我跟郑雷没什么,就算有什么你也没必要这么激动吧,有什么事儿不能好好说吗?” 郑雪就等她张口呢。 “什么叫就算有什么?以前梁栩那事儿我不找你算账是因为没必要,那会儿我眼瞎,看人看不准,老娘不想再在那破事儿上浪费时间。”还指着她,“但你给我听好了,谁他妈敢欺负宋唐,我这辈子跟她没完!” “你怎么回事儿?谁欺负宋唐了?她人都不在这儿,我怎么就欺负她了?” “还装呢?”撸袖子冲上去,“你还装呢!” 余山眼疾手快把她捞回来。 郑雷也站起来,横在俩人中间,兰夏缩了脚往郑雷身后躲。 郑雪冲郑雷炸毛:“你还护着!”打他,打不着踢,“你大爷的,你还敢护着!” 也没踢着,被余山捞走了。 又和余山吵:“你放开我,余山你个狗腿子!你好赖不分你不是人,她都婊成这样了你们还帮着她。” “人怎么了,不就说了两句话么,你又骂又打的,太过分了。” “我一点不过分!就你们男人看不清女人,我们可是一看一个准,谁不知道她葫芦里卖什么药!臭□□,这么多年还打郑雷的主意,真他妈不要脸!” “诶诶诶,过分了啊。” 郑雪挣脱,无处宣泄,一拳打在他身上。 “你滚!” 他吃痛的捂着肩,揉了揉。 “行行行,她婊她婊她最婊。”顿了顿,“你能不能冷静点儿,他俩什么还没有呢,要是真有点儿什么你不得疯了?” “她敢!”还气,“他俩真敢有什么,我就先杀了她再和郑雷断绝关系!” 余山惊:“至于嘛?” “宋唐和我不一样,她只和郑雷在一起过,这么多年在感情上没受过伤没吃过苦,要真有点儿什么她接受不了的,她那么弱的人,要是被伤害了站不起来的你知道吗!” 余山头疼。 皱了好一会儿眉:“你怎么跟人老妈子似的,人亲妈还不一定操心这么多呢。再说了,人小宋唐哪有你说的那么弱。” “她当然弱了!”瞪他,“你怎么不帮宋唐说话,她可是我妹妹!” “是是是,我知道,是你没有血缘关系的亲妹妹。”总结,“别总咋咋呼呼的,这事儿还不定怎么样呢,从长计议!” 拉了她的胳膊往前走。 她挣脱,却不自觉的跟着走,问:“这事儿你帮我还是帮郑雷?” 余山不回答。 “问你话呢!” “……帮你。” “算你识时务!” “可不得识时务么,你这纸老虎也敢冲着郑雷发火,又打又骂的,也不怕一把火烧了自己,你燃了不得连累我啊,我可不想死。” 第64章 后来谁也没有回去看表演,就那么散了。 路上兰夏看了看郑雷:“刚才谢谢你啊。” 他没说话。 她便也不说话。 回了公司开始工作,新项目得依托实验室,好在公司大有现成的,就在楼里。 郑雷在显示屏前忙碌,兰夏和另一人在操作台前分拣树叶,按披针形、羽状叶等好几个类别筛选。 那人四十出头,体型消瘦,笑起来脸颊内凹,看上去更瘦了。 兰夏低头,连打三个哈欠。 那人笑:“休息会儿吧,要是累着你,你舅舅可得找我麻烦。” “周叔叔,您别老提我舅,他是他我是我,我工作呢,怎么能说休息就休息。” “那你出去倒三杯咖啡,咱仨一人喝杯咖啡总行吧。” “实验室不能喝咖啡。” “这是咱自己的地盘,偶尔喝一杯不碍事儿。” “行。” 便出去了。 再回来时带回三杯咖啡,一人一杯。 往郑雷手边放时看一眼显示屏。 “卡迪尔坐标?” 郑雷应了一声:“回头分成标志点定位,用Procrustes □□ysis提取变异信息,第一步就完成了。” 兰夏想了想:“这办法确实好!” 端了咖啡想和他碰杯,他没动,她便自顾和桌上的杯子轻轻一碰。 叮的一响。 走了。 郑雷顿了顿,有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 戴着手套的老周一脸慈爱:“你们这默契,少说也得十几年了吧?” 兰夏得意的扬扬眉。 “有默契好啊,有默契更能办好事儿。” 三人回头,是西装革履的赵伟。 兰夏叫了声舅舅,老周叫了声赵总。 郑雷也站起来:“赵总好。” “好。” 赵伟满面笑容:“听兰夏说你上大学那会儿也来我公司干过?” “那会儿还多亏赵总照顾。” “和我可没关系,那会儿我还不认识你,是你自己有能力,就像兰夏说的,是个难得的人才!” 拍他的肩,“好好儿干,不亏待你!” “谢谢赵总。” “你也别叫我赵总了,你和兰夏平辈,是同窗又是朋友,也叫我舅舅吧。” 他笑了笑,没开口。 “你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性格不太好,用你们年轻人的话说叫高冷。好几年前你来公司上班怎么不提兰夏啊,那时候要知道是你,那时候就把你留下,现在你早成大股东了。” 兰夏:“郑雷和您不一样,不兴拉关系那一套。” “拉关系怎么了,这个社会不就是你利用我我利用你,利用得好了大家共赢,好事儿嘛!” 又拍拍他的肩,“年轻人要尽快适应社会啊,以后还有大事儿等着你干!” 他面带微笑点点头。 一干就是一下午,收工时已经不早了,拖着疲累的身体回家。还没进屋,先被一股糊味儿吓一跳。 开了门进去,炉上的粥已铺满了灶台,锅底下还剩一簇淡蓝的火苗,液化气的味儿正逐渐散开。 他去关了火,又去开窗,一边收拾灶台一边等异味儿散出去。 宋唐洗完澡出来还一脸莫名。 念叨:“什么味儿……” 走去厨房,看他正在收拾。 “诶呀,我忘了关火。” 他听见了,没反应,在水龙头下涮抹布。 “……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还不说话,洗碗洗锅,磕碰洗碗池哐啷响,一听就带着怒意。 忍无可忍:“你什么时候才能有生活常识?” 宋唐心上那股紧迫感又升起来。 顿了顿:“我不是故意的。” 郑雷往灶台上撂了锅,砰的一声脆响。 “一句不是故意的能解决所有问题?再晚点儿整幢楼都被你烧了!” 她吓一跳,委屈感上来:“我这段时间一直忙,好久没做饭了就想给你煮点儿粥……同时做了好几件事就忘了……” “没有同时处理几件事的能力就一件件的做,我跟你说了多少回?” 他冷着一张脸,严肃像中世纪的一副画。 宋唐压制住哭腔:“……凶什么凶,事情已经发生了我能怎么办……” 回房收拾,没拾掇两件衣服,越来越气,撂了衣服往外走。 砰一声把门摔得巨响。 下楼才发现自己穿的睡衣,连拖鞋也没换。 再折回去是不可能的,走出小区打了辆车,回自己家了。 钱也没带,借出租车师傅手机给家里打了一电话,宋学飞下楼付的账。 领她上楼时脸色逐渐焦急:“到底怎么了?” 家里齐玮正拖地,见她穿着拖鞋睡衣站门口,眼睛还红着。 吓一跳:“怎么回事儿?” 拉她去沙发坐下:“和郑雷吵架了?” 她抹一把泪:“我不跟他好了,动不动就训人。” 宋学飞让她说事儿,她便说了一遍, 宋学飞皱眉:“开着火去洗澡,还忘了,粥都糊了还漏了液化气,多危险哪,换我我也火。” 宋唐委屈:“是我不对,但我已经道歉了,他每次都凶,我不要和那么凶的人在一起。” 俩人嗓门都不小。 齐玮:“小点儿声,姥姥睡下了。” 宋学飞又压低嗓门:“这事儿是你不对啊,这么大人了,不要总这么任性。” “反正我不要他了!” 蜷上沙发一蹬腿,拽了毯子盖上,准备睡觉。 齐玮:“这丫头,你还能睡着?” 她闭上眼睛不说话。 齐玮看着宋学飞:“我这几天正想他俩的事儿,这么长时间了也不说结婚,这么耗下去姑娘年龄就不小了,要是他俩成不了怎么办?” “嗨,谁还不吵个架啊?小事儿,别想太多,郑雷这孩子我看着长大,我了解他,不会成不了的。” 沙发上笔直躺着的人突然坐起来,掀了毯子穿鞋。 齐玮:“你要干什么?” 她也不说话,径直走去姥姥屋。 齐玮跟后头追,被宋学飞拦下了。 “那么大年龄再让她给吵醒了。” “行了,她打小跟她姥关系好,遇到事儿找老太太撒撒娇啥也好了,别管她。” 进屋时床头亮着小灯,姥姥已经睡着,微张的嘴只剩光秃秃的牙床,虽老态却可爱。藤椅上还蜷着那只猫,眯着眼睛打呼,肚皮一鼓又一鼓。 她跟床沿趴着,看老太太睡觉。 半分钟不到,床上的老人眼睛还没睁开,胳膊先抬起来。 “谁来了?” “姥,是我。” 姥姥睁开眼,摸出床头的老花镜,坐起来戴上。 看清了她,一笑,露出没牙的嘴。 “唐唐来了。” “把你吵醒了。” “没事儿,姥浅眠,睡一会儿总要醒一会儿。” 摸着她的头,一下又一下。 也不说话,就那么互相陪着。 后来宋学飞接到郑雷电话,俩人聊了半天,郑雷那口气顺下去,说要过去接宋唐。 宋学飞看时间不早了,叫他先休息,什么事儿明天再说。 郑雷于是隔天找上门把人接回去,这一闹,俩人虽然和好但也不像从前如胶似漆,毕竟各有各的事忙。 天又逐渐冷起来。 那年十一月初,郑雪的火锅店终于开张了,请了一帮朋友去吃饭。 她端了饮料敬大家:“谢谢大伙儿捧场啊!以后都来,都打折!” 徐洋:“你一女中豪杰喝什么饮料啊,多没诚意,喝点儿白的!” 便要给她倒酒。 她拒绝:“咳一个月了,大夫说再不忌嘴就没命了,你高抬贵手让我多活两天行吧?” 徐洋来劲:“那怎么行……” “要吃就吃不吃滚出去,哪那么多废话!” 徐洋笑:“你这是当老板的样子吗,哪个老板这么做生意,顾客都给吓跑了。” “你这样的顾客不要也罢。” 他还是笑,张罗着给大家倒酒,旁边坐着位短发姑娘,很瘦,化着浓妆很爱笑也很能聊,是他新女友。 他倒完酒又给大家夹菜,事无巨细,谁都要照顾上。 余山挨着郭源坐,问他:“好久不见干嘛呢?” “在一科技公司上班,你呢?” “刚从广告公司辞了职,还不知道干什么。” “不是吧,这都多久了还没稳定下来,你白装了一肚子墨水,连个像样的工作也找不着。” 余山骂:“去你大爷的,我是找不着么,我主动辞的好吧。” “你想什么呢,好好儿的工作为什么辞了?” “你不懂。” 问郭源:“上次在群里和他们聊天,听说你快结婚了?” 郭源点头:“快了,你呢?” 他不说话。 郭源笑:“卧槽不是吧,还没女朋友呢?老实说你是不是喜欢郑雷?”拍桌,“上学那会儿我就看出来了,你就是喜欢郑雷!” “丫闭嘴!我跟郑雷是清白的。” 说完大家都笑了。 他抬眼看了看郑雪,刚巧她也看过去,俩人目光撞一块儿,闪电般快速躲开。 宋唐夹菜,夹起一块香菇,放碗里,再夹,又是块香菇,又放碗里。 郑雷伸筷子,把两朵香菇夹走,再把自己碗里的肉夹给她。 一笑:“这两口子还是这么甜。” 二说:“那是,啥叫模范,这就叫模范。” 三问:“俩模范啥时候给大伙儿发喜糖啊?” 郑雷:“快了。” 宋唐吃着肉没说话。 饭后各有各的事儿,陆续都散了。 郑雷还要回公司一趟,穿了外套先走,郭源有专业问题请教他,跟他一道走了。 宋唐留在最后,帮忙收拾桌子。 郑雪:“行了你,别弄了,有服务员呢。” 递给她两袋麻花:“拿回去吃。” “不了,你留着卖吧。” 顿了顿,两袋都塞包里。 “不是让我留着卖么?” “不能辜负你的心意。” 郑雪:“拉倒吧你,你不就想带回去给郑雷吃么。” 第65章 边说边咳,都变声了。 “你吃药了么?” “吃啥也不管用,踏实睡上两天就好了,缺觉。” 宋唐看看表:“那我走了,不耽误你睡觉。” 人都走光后,郑雪跟吧台后倒了杯热水,喝到一半时员工活也干完了,和她打了招呼便回去休息。 剩她一人,还捧着热水。 临近半夜已无顾客,嘈杂的四周终于静下来。 天冷,窗户起了一层雾,灯影糊成一片,看不清户外行人。 忽然有人推开玻璃门。 “还好我去的及时,人这会儿已经关门了。” 是余山,穿着卫衣牛仔裤,领口特大,露出光溜溜的脖子。 耳朵都冻红了,说话时喷着白雾。 笑:“看我给你买的什么。” 提了袋子放桌上,一样样往外拿,有药有零食,还有一块烧饼。 递给她:“我看你晚上招呼人都没吃饭,趁热吃!” 伸开的手被冷风吹得干皱,许是东西太重,指骨还被勒出一道道红。 郑雪突然想起很久以前。好像是个夏天,她曾以同样的方式去看望留校的沈涛,她还记得他站着宿舍楼上朝她挥手的笑容,也记得他捧着她被勒红的手指心疼的样子。 当时以为相爱就是那样了吧,这一刻忽然发现自己错了。换成余山,怎会站在阳台上冲她笑,早冲下楼帮她拎东西去了。 竟是这样。 余山还兴高采烈展示他买的东西,不见她回应。 一抬头,吓一跳:“怎么哭了?不好吃吗?” 她摇头,还拿着那块烧饼。 “那你怎么了,不舒服吗?生病了难受?我送你去医院?” 还摇头。 “到底怎么了?” “我想静静。” 余山楞了。 挠挠头:“行,你静静,我走。” 往外走。 “回来。” 他又回去。 她顿了好一会儿:“那卡还在吗?” 余山懵:“什么卡?” “……就上回你说借我的四十万。” “在啊,但你店不是已经开了么。”顿了顿,“你的意思是……是那个意思吗?” 郑雪眼睛还红着:“哪个意思?” “就……”笑,往外走,“我现在就去拿卡。” “回来。” 他又回去。 “今天太晚了,你先送我回家,明天带上卡来找我,我要把借的钱都还了,还有我妈的车钱,你明天跟我一起去还给她。”看了看手里的烧饼,“至于这四十万,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还清,反正下辈子还很长,只能慢慢还了。” 余山笑容放大,不受控制,压根儿无法收回去。 “行。”嗓音已经颤抖,“你说了算,都听你的。” 隔天一早,火锅店刚开门,余山便准时出现,把卡给了她。 她把卡装包里:“行了,上班去吧。” “我辞职了,昨晚跟大伙儿聊天时就说了,你忙进忙出没听见呢。” 郑雪惊:“为什么辞职?” “这么大的店你一个人能忙过来?我来给你搭把手,本来计划像他们一样,按月领工资就成,但现在不一样了。”笑,“不给工资也干。” 郑雪瞪他一眼:“干活去!” “好嘞!” 去后厨了。 新店开张生意很好,俩人从半上午忙到晚上。 送走最后一桌客人后,郑雪拎了包拿了钥匙准备锁门。 催余山:“你快点儿。” “来了。” 他从里屋出来,换了一身西装。 郑雪惊:“你疯了?” “见你妈不能太随便。” “又不是没见过。” “这回不一样。” 去吧台拎了俩袋子,一袋装了茶叶一袋装了补品。 “还不能空着手去。” 郑雪笑:“你可真行。” 出门后又问郑雪要香水。 “你要香水干什么?” “一身火锅味儿会不会印象不好?” “得了吧你,那火锅味儿混着香水好闻吗?”看他一眼,“紧张什么。” “可不紧张么,高考都没这么紧张过。” 到家时周丽萍正给狗织毛衣,见余山那阵仗吓一跳,丢了毛衣从沙发上站起来。 余山反客为主:“阿姨您坐您坐!” 郑雪从包里掏出卡,递给周丽萍:“这是车钱,余山说城市扩建没车不方便,我和郑雷不常在家还不让你方便,太不孝顺了。这钱你拿着,要赎车还是重买一辆你看着办。” 周丽萍傻了。 郑雪:“发什么愣,拿着啊!” “那什么,你俩……” 郑雪:“我俩在一起了。” 周丽萍惊。 惊了半天:“不可能吧!开玩笑呢!” “谁跟你开玩笑。” 周丽萍看着余山:“上回郑雪住院,你不是说拿她当妹妹吗?” 余山脸红:“那会儿不好意思跟您说。” 她又看着郑雪:“上回你住院不是说他很丑你看不上吗?” 余山一震。 郑雪:“诶呀,丑是丑但人好啊,你不是从小教育我要重人品轻外貌么。” 余山又一震。 周丽萍顿了一会儿:“你俩那时候就骗我呢?” 郑雪:“那时候真没在一起。” “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昨天。” 周丽萍又傻了。 余山:“是这样阿姨,我们虽然昨天才在一起,但是请您相信我对郑雪的感情,我一定会对她好绝不会辜负她,因为在这以前我已经暗恋她很多年。” 郑雪一愣,脸红了。 周丽萍问:“你跟郑雷那么好,怎么从没听他说过。” 余山笑:“既然是暗恋怎么会让别人知道。不瞒您说,我这一辈子还就只瞒过郑雷这一件事。” 周丽萍这才发现大家都站着。 招呼:“坐吧,坐下说。” 余山终于松一口气。 周丽萍:“没想到一个找跟前的,另一个也找跟前的。” 郑雪:“跟前的怎么了,知根知底不是很好嘛。” “我没说不好啊,早知道这样何必兜那么大圈子,让我操多少心。” 余山:“您放心,以后不会了!” 拜见完周丽萍,郑雪送他下楼。 “回去赶紧把这身衣服换了,真别扭。” 余山笑:“我也觉得别扭。” 她问他:“你现在住哪儿?” “在一旅馆租了长期房。” “你不是有钱吗,不是说要换套小房住吗?” 他顿了顿:“我没敢动那钱,你这店刚开起来,怕你万一又碰上需要钱的事儿。” 郑雪也顿了顿:“回去吧。” 他刚要转身。 “等会儿。” 他又站住。 郑雪摘了围巾往他脖子上绕两圈:“大冷天的,出门穿厚点儿。” “诶!好嘞!” 脸颊通红,不知是羞的还是冻的。 那之后早起晚归,比上班忙碌。 郑雪算账收菜,余山看管大堂,还兼职服务员,陀螺似的来回蹿。他是一文化人儿,好文艺格调,在郑雪的默许下又搞了简单布景。 小射灯自暗灰的墙壁打下来,照亮架高的吊兰,黑桌白碗红鸭血,光看就是一幅画。 他原计划在墙上刻两幅草书,被郑雪否决,计划落空。也不失望,每天乐呵呵的快乐极了。 这天郑雪为砍价去市场了,留他一人看店。 近中午时店里来了一人,个高腿长脸好看。 余山热情迎接:“大中午的你怎么有空?” 郑雷没说话,往里走时身后跟着一姑娘,是兰夏。 余山的笑容凝固。 兰夏:“早听说你们开了店,今天正好有空,就来尝尝。” “你们怎么一块儿来了?” “我们一个公司,中午一块儿吃饭很正常吧?” 余山没说什么,知道郑雷怕吵,便领了二人去包间。 落座时兰夏翻看菜单。 郑雷打量四周:“又装修了?” 余山:“微调。”顿了顿,“你不好奇吗?” “好奇什么?” “我为什么会在这儿。” 郑雷抬眉看他:“还用问吗?” “……卧槽,你真不是人……” 兰夏笑:“就你俩那事儿,我俩早看出来了。” 三人都笑。 恰逢郑雪从市场回来,买了不少东西。 往吧台一看:“余山呢?” 有员工朝包间努努下巴:“招呼大舅子呢。” “去你的!干你的活去!” 那小孩儿便笑呵呵干活去了。 她走去包间,推门:“你这个大忙人……” 看见兰夏:“你怎么在这儿?谁让你来的?” 余山劝:“来者是客来者是客……” 郑雪看着郑雷:“你俩又刚开完会呢?” 兰夏笑:“还真被你猜中了。”又说,“我听附中的同学说你们在这儿开了店,早就想过来捧场,一直没时间,今天正好在附近开会。”看着郑雪,“上次的事儿让你误会了,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 “别来这套!” 那会儿的大堂好巧不巧又进来一人,来者穿着工作装,外披一件羊绒大衣,脚上一双高跟鞋,手里拎着一袋子。 小服务员笑:“宋唐姐你也来了!” “还有谁来吗?” 那服务员又朝那间房努努下巴:“VIP都在那间房呢,你也进去吧。” 她便走过去,触到门把手时听见郑雪说话。 “第一回你俩逛街给她爸买生日礼物,咱几个一块儿吃的饭,饭桌上我说她俩句你不高兴,还护着。第二回你俩一块儿参加校庆,说起校庆我就想起徐洋,开业那天那小子问我你是不是给宋唐下了咒,说宋唐对你太好了,为了避免大伙儿误会竟然拒绝和他一起回校,你倒好,竟然跟她组队回校,还坐一块儿喝水吃冰淇淋,当时我说她几句你又护着。好嘛,就当前两次是偶然,这一次居然跑来我店里吃饭,还是只有你俩,理由还是开会?你俩到底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余山:“就是,要说你俩没什么,我都不信,明眼人一看就有问题。” 兰夏:“有什么问题,我俩在一个公司做同一个项目,合作多相处多,很多事儿一块儿完成很正常。” 她说话轻松,带着笑意。 下一刻门被突然打开。 第66章 屋里四人齐回头,都楞了。 郑雪:“你怎么来了?” 嗓子有些紧绷。 宋唐:“公司在附近有个合作项目,派我盯现场。”扬起手中的袋子,“上回你说我那双鞋好穿,顺便给你带过来”。 往桌上放了袋子,看见郑雷兰夏面前各一副崭新的碗筷,各一杯热茶,还冒着热气。 “……什么时候的事儿?” 郑雪:“宋唐啊……” 宋唐看着她:“你早就知道了?” 余山:“小宋唐……” 她又看着余山,看看在场的四个人:“就我不知道呢。” 余山:“诶唷,小宋唐你误会了,这不都是巧合嘛!” “你不是说明眼人一看就有问题吗?” 余山咽了咽口水:“都听见了啊……” 宋唐发现自己很冷静,冷静得有些可怕,不想再说也不想再待了,转身往外走。 郑雪拦:“不带这样的啊,郑雷是谁你不清楚?他怎么可能和别人有什么?我刚才是帮你质问他,让他解释呢!你可别像悲情女主角一样听也不听就跑掉啊。” 宋唐便看着郑雷,郑雪也看着郑雷,郑雷没反应郑雪就瞪余山。 余山拍郑雷的肩:“说句话!” 郑雷:“没有的事儿有什么可解释的。” 余山急:“怎么这么轴呢。” 宋唐抬脚往外走。 郑雪还拦:“他不是那意思……” “他是你哥,你帮他说话我理解,但是我们这么多年朋友了,你怎么能瞒着我呢?”眼圈都红了,“我需要冷静一下,我先走了。” 郑雪再拦,拦不住了,追出去。她已经打了车,被她抓了胳膊,使劲一挣,挣脱了。车开走时郑雪看见有泪从她眼眶落下来。 再回去又炸了。 指着兰夏的鼻子:“滚!” 余山:“来者是客……” “闭嘴!” 砰的敞开包间的门:“现在就滚!” 郑雷:“郑雪。” “你也滚!什么东西!女朋友被气跑连个反应也没有,你还是我认识的郑雷吗!” 兰夏:“郑雪……” “刚才干嘛呢?宋唐来之前不解释的挺好嘛,人来了不出声了,人走了又开始说。”气不打一处来,撸袖子,“逼我动手是吧!” 余山赶:“俩祖宗,求你们了,走吧!” 这才走了。 郑雪气得原地打转,问余山:“他俩不对劲啊,怎么突然变这样了。” “我也纳闷啊,郑雷怎么对小宋唐这么冷漠呢,还是我认识的郑雷嘛!” “你就是个马后炮!当着他的面儿怎么不说?” “……那不是我兄弟么。” “宋唐还是我姐们儿呢。” 是啊,是她没有血缘关系的亲姐们儿,这事儿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先前因为忙火锅店的事儿没顾上他俩,现在是时候出马了。 便给宋唐打电话,但她不接。 余山劝:“正在气头上呢,先让她冷静冷静。” 那天的后来郑雷回家时宋唐已在沙发上静坐良久,早冷静下去。 听见动静抬头看他:“原来你是和兰夏在一个公司,还做同一个项目。” “不和你说是怕你误会。” 他换了鞋走进去,很淡定。 宋唐:“那么多公司,为什么非要和她一起?” “项目合适。” “全世界只有她这一个项目?” 他看着她:“我跟她真没什么,我们不要把精力放在吵架上行吗?” “谁想和你吵。”顿了顿,“我不明白,有什么事是不能说清楚的。你什么都不说,问起来又说我不懂,还怪我和你吵。” 郑雷沉默一会儿:“聚生的计划落空,碰巧她们公司有新项目,项目做成可入股。” “为什么一定要入她们公司的股?” “……她知道我对聚生的目的,有意帮我翻盘。” 宋唐皱眉:“这事儿还没过去呢?你究竟怎么了?” 郑雷反问:“你究竟怎么了?别人不理解我不在乎,你怎么能不理解?” “我理解。”宋唐看着他,“撇开叔叔去世的事儿不说,你的自尊心受不了,你从来没输过,就想着赢。但是输赢又怎样呢,人是不可能每件事都赢的。” 他顿了顿:“这项目不错,可创立生物高维统计模型,成功后就给研究其他生物形态提供模板,很有意义。” 宋唐叹了口气:“这意思是还和兰夏一起干下去是吗?” 郑雷看着她:“你想让我辞职?” “你会吗?” 他没说话。 宋唐也不说话了,走去卫生间洗漱,洗完上床睡觉。 郑雷不知干了些啥,躺上床时宋唐又从床上爬起来,抱了被子去沙发睡去了。 隔天周末,照例该回郑家看望周丽萍。 郑雷起床时宋唐已经穿衣服换鞋。 问她:“你去哪儿?” “加班。” 砰一声关了门,走了。 剩他一人回去,到家时郑雪不知和周丽萍说了什么,俩人看他的眼神都不友善。 郑雪:“怎么就你一人回来,宋唐呢?” “加班。” 周丽萍:“我都听郑雪说了,你一个男人,让着点儿女人,宋唐性格那么好,别总欺负她。” 郑雷头也不抬:“别听她胡说。” 回屋了。 “谁胡说呢!”郑雪和周丽萍解释:“我真没胡说,昨天在店里他都给人气哭了!” 周丽萍想了想:“他和兰夏是不是真有事儿?” “不是,您想什么呢?还盼着他俩有事儿怎么着?兰夏那人多恶毒啊。” “我记得她是挺懂事儿一姑娘啊,怎么就恶毒了?” “宋唐和郑雷在一起多少年了?这么多年她都不放弃,想着方儿的接近郑雷,这叫懂事儿?” 周丽萍不说话了。 郑雪气不过,跑去郑雷房间。 他正往笔记本里输东西。她不管它多重要,手一伸,啪嗒一声合上屏幕。 郑雷怒了,抬头。 郑雪先发制人:“兰夏和宋唐只能选一个。” 懒得理她,拨开她的胳膊重新打开电脑。 郑雪惊:“你真决定了?” “决定了。” “决定个屁,你那么爱她,怎么可能再爱上别人?” “谁跟你说我爱她?” 她从书柜里抱出一盒子,兜了个底朝天,东西全倒出来。 “你不爱她把这些收这么好?搬家那会儿银行卡丢了都不在乎,唯独这盒子宝贝得跟什么似的。” 他看了看,一把白绢折扇,一个手工胖鸡崽,一枚巴萨队徽,还有几张褪色的糖纸。 “扔了吧。” “你以为我不敢吗?我这就去扔了,有本事你别去捡!” 抱起来就往楼下冲,一股脑扔进垃圾桶。 不解气,骂:“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拍拍手回家,回去后也没心情吃饭,和周丽萍打了个招呼,去公司找宋唐去了。 到时宋唐正在复印文件,一沓新鲜的纸,一张张的印。 出神呢,不小心划了手,新纸锋利,往虎口划出一道口子,那血赫然浸出。 郑雪:“诶呀,怎么这么不小心!” 跑过去看她的手,还真流了不少血。 “有创可贴么?” 宋唐撤了手,走去工位开抽屉,拿出一张创可贴。 郑雪要帮忙,被她躲开,自己贴上。 “还生气呢?” 不理她。 “我真不是有意瞒你,那两回碰见他俩真是巧合,当时郑雷就表明了态度,但他那人说话省字儿,多一个字儿都嫌麻烦,总让人怀疑。再说我不是一直不喜欢兰夏么,也想为你打抱不平,所以才那样质问他们。” 宋唐看着她:“他和兰夏在一个公司上班的事儿你怎么不告诉我呢?” 郑雪懵:“我去!你连这都不知道啊?” 又不说话了。 “你俩每天住一块儿你不知道他在哪儿上班?” “他从聚生出来什么都不和我说,我也不想问,一问准吵架。” “诶呀,我不是说过么,甭管吵多大的架,你总能轻易治他。” 掏出手机对着受伤的虎口拍照,专找骇人的角度。 “别拍了,没用。” “放心吧,这招屡试不爽。” “会的成语还真多。” “那是,谁让我对象是个文化人儿。”忽然想起什么,猛抬头:“你知道啊?” 宋唐:“什么?” “我和余山的事儿。” “那不明摆着么。” “真没劲,我也想像当年你俩一样给大伙儿来个惊吓,没想到还没开口谁也知道了。” 宋唐由她摆弄着手:“像我俩有什么好,没有什么好结果,这辈子我是没有缘分当你嫂子了。” “别胡说!” 拍好了照发过去。 那会儿的郑雷正吃午饭,拿了手机一看,又撂回去。 饭后回房间继续搞工作,输了公式进电脑,算半天没结果,不算了。从架上挑一本书,翻开做标记的页码,边看边往纸上写笔记,写了两页,合上了。又打开电脑,啪一声又合上。 穿上衣服下楼了,从前门绕去后门。 那栅栏边上一排巨型绿色垃圾桶,从头到尾挨个儿翻,翻到第三个时终于找见了盒子。 拿出来,盒里只剩一只胖鸡崽。 又往下刨,刨出那把白绢折扇。已沾了污垢,抖一抖,拍一拍,放回盒子。 再往下翻,老半天才捞出那枚巴萨队徽,浸了油污,亮一块暗一块,很丑,还被他放回去。糖纸是找不见了,捞遍了整个垃圾桶也没找见。 后来捧着盒子皱着眉回去的,周丽萍问他干嘛去了他也不说。 他把东西放回书柜,想了想,又放进窗户下的置物箱。郑雪那个讨厌鬼竟然趁他不在翻他东西,回头得治。 放好后又开了盒子,拿出折扇,去卫生间洗去了。 第67章 那之后俩人一直分开睡,郑雷主动找她说话她也不像以前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一样跟他和好。 连续睡了两晚沙发,第三天回去的晚,沙发被占了,郑雷躺上面已经睡着。 她便洗完澡去床上睡,还是不理他。 这天上午,郑雪收完菜站吧台里给她打电话:“怎么样,和好了吧?” 宋唐不说话。 “不是吧?那天我给他发照片他什么反应?” “没反应。” “不是吧?” “我说了这招没用了,他的心已经跑去兰夏那里。” “你别瞎想,不可能!” 宋唐不想多聊:“我很忙,挂了。” 便挂了。 郑雪站吧台里急:“这可怎么办呢?” 叫余山:“余山!” 没人理她。 继续叫,声音贼大:“余山!!” 余山从后厨小跑着过来:“怎么了?” “我不管,你快想办法,宋唐要是当不了我嫂子,我就跟你分手!” 余山惊:“这么严重?” “没跟你开玩笑!” “你这也太草率了,合着咱俩的感情是建立在他俩的基础上?” “反正我不管,你是郑雷亲兄弟,你得出面。” 余山看她垮着一张脸:“行行行,我出面!” “什么时候出啊?” “那也不能现在出吧?” 还系着围裙呢,边说边往围裙上揩一把手。 “你打算怎么出啊?” “诶唷,我答应了你出肯定会出,对你我什么时候食过言,你就放心吧啊。” “可我希望你现在就出。” “姑奶奶,这忙着呢,就算我现在出,人郑雷也忙着呢,谁理咱?再说这事儿不得从长计议么,得思考对策想好说词啊,他那智商,三言两语能对付?” 郑雪不说话了,跟抽屉里数钱。 余山看了看她:“别数岔了啊。” 回去后厨继续忙。 半小时后端出一碗梨汤:“趁热喝。” “不喝。” “诶,不喝不行,这天干燥,你咳嗽刚好没几天,喝点儿这润润肺。” 便端起来喝了。 余山后厨也忙完了,四周检点一圈无大碍,就等迎客。 看看时间,问她:“饿吗,给你煮碗面?” 她摇头:“这才几点。” “一会儿忙起来哪有时间吃饭,怎么也到了两三点。” 她从吧台掏出块面包:“昨晚买的你忘了?” 余山:“这是零食,不能当饭吃。” “就想吃这。”掰一半递给他,“你也吃。” “我不饿。” 她瞪眼睛:“吃不吃?” “吃吃吃。” 便接过来吃,毫无办法。 那会儿的郑雷正在实验室忙得不可开交,利用功能作图,分析赋值的坐标点,再捕获位置,从而发现QTL。 兰夏泡了咖啡端进去,给老周放一杯,再给郑雷放一杯。 老周笑脸盈盈:“你们俩可真是近年来我见过的最有效率的年轻人,这才几天,研究已经做到这份上。” 兰夏:“还不是因为有人太投入,做起事来没日没夜。”拨一拨头发,“我头发都掉了好多,再 熬下去成秃子了。” 老周笑:“怎么会呢,大部分时间都是郑雷在干,还替你干了不少活儿,你可别诬赖人啊。” 兰夏喝一口咖啡:“周叔,他是不是给你什么好处了,你怎么帮他说话呢?” “我可不帮他说话,我是从公正的角度出发。” “聊什么呢?” 有人进来,是赵伟。 三人齐打招呼。 他走向郑雷:“我听兰夏说了,速度很快进展顺利,没让我失望啊。” 郑雷:“大家的功劳。” “某人可成天跟我念叨,说你的功劳最大。” 兰夏瞪他。 赵伟笑:“不提这。手头的事儿先放一放,目前有一着急事儿,美国那边有一重要合作需要谈,和你们这项目有关,所以我想派你们仨去一趟,碰上专业问题都能解答。这趟谈妥了,就等你们这项目收尾,收尾后就能开业新公司了。” 兰夏兴奋:“真的吗?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越快越好。” 便着手出发的事儿。 郑雷和宋唐老打不上正儿八经的照面,她总是一副拒绝沟通的样子,不是提前睡觉就是提前出门。 临走前一天郑雷终于得空,早早回了家,还买菜做饭。 宋唐回去时菜已上桌,红烧茄子醋溜鱼,番茄炒蛋白米饭,都是她爱吃的。 “洗手吃饭。” 她换了鞋放下包,去卫生间洗手。 刻意不听话,磨磨蹭蹭老半天都洗不好。 人从客厅追过去,倚着门扉看了她一会儿,凑过去亲。 被她躲开。 便从后推着她的肩,推去饭桌。拉开椅子再递筷子,伺候到位请人吃饭。给她夹鱼,又给她夹茄子,她这才慢吞吞拿了筷子吃饭。 郑雷看了她一会儿:“我明天要去趟美国,谈合作。” 宋唐拨着碗里的菜,顿了好一会儿:“和兰夏一起去?” “项目负责人都去。” “那就还是和兰夏一起去。” “这是工作。” 宋唐放下筷子:“我说怎么有时间做这么多菜,原来是因为她。” “你别闹。” “没跟你闹。”看着他,“你要是跟她去美国,以后就别来找我了。” 郑雷也放下筷子:“你能不能讲道理?” 不理他,摆足不讲道理的样子。 站起来穿衣服穿鞋,走了。 这回拎了包,钱包手机啥也有。下楼也不着急,有条不紊走下去的。脸上也无泪,眼珠漆黑像宝石,湿润有光泽,无伤无委屈。 第一时间还是想着回家,又想起上回齐玮担忧的样子。犹豫了,跟街边溜达一段儿,打了辆车去公司宿舍了。 那宿舍住了一姑娘叫琳琳,是新来的实习生,见她去了吓一跳。 “唐唐姐你怎么来了?” “家里漏水不能住,能在你这儿凑合一晚吗?” “当然能了,这是员工宿舍,不用和我打报告的。” 很热情,还帮她铺床。 却不料第二晚还住。 琳琳好奇:“你家还漏水啊?” “昨天漏太多,家具都泡水了,没法儿用。” 小姑娘更好奇,听这意思哪是漏水,是游泳池蓄水吧。 第二天午餐时和同事八卦这事儿。 一说:“她看起来怎么样,高兴还是悲伤?” 二说:“谁家里漏水还高兴,缺心眼儿呢!” “别打岔!” 小姑娘答:“不高兴也不悲伤,一般吧。” 先前那人想了想:“下了班回家又离开,第二天也不跟家住,多半是和对象吵架了。”总结,“情伤!” “不是吧,她和她男朋友多少年了,感情很好啊。” “这和多少年没关系,多浓的感情都有淡的时候。” 那会儿的宋唐也在吃饭,吃完掏出手机玩,又看一遍郑雷发的微信:我走了,办完事就回。 她于是第三天下班回去了,还不跟家住,搬出行李箱打包衣服。 俩人一块儿住好几年了,累积的东西不少,就一箱子光衣服都装不完。也不打算全带走,挑几样紧要的装箱,拖箱时轮子磕了茶几腿儿,再给提顺了,不留神看见茶几上未拆封的两袋麻花。 顿了顿,从包里掏出钥匙放桌上,走了。 第四天上午,实习生琳琳更八卦。 “唐唐姐昨晚连箱子都搬来了,说是家里漏水太严重被房东赶出门了。” 一说:“这是漏水吗,这是洪灾吧?” 还问:“她看起来怎么样,高兴还是悲伤?” 二说:“谁被房东赶出门还高兴,缺心眼儿呢!”问她,“你俩住一个屋,她没跟你聊?” “没。” “你也没问?” “这种事儿怎么问?” 小姑娘摇头:“咱也不知道,咱也不敢问。” 年底大都忙着结算,他们部门总算不像前几个月那么忙。 这天下午上班,胡小林叫她去了趟办公室。 “上午刚开了会,讨论年底调岗的事儿,过完年财务部小李就请产假生孩子去了,我把你的名报 上去了,不出意外再俩月你就可以去财务报到了。” 宋唐顿了顿:“我不去财务。” 胡小林喝口茶:“我是看你表现不错才帮你这忙,不领情啊?” “不是,我知道您这是照顾我呢,但我在咱这儿干的挺好,不想换岗。” “你不是一开始就冲着财务去的吗?” “那是一开始,现在的工作干得挺顺,我还挺喜欢的。” “换岗是熟悉公司运作的捷径,对以后升职有帮助。” “……我没想过升职,现在这样就挺好。” 胡小林笑:“你还真是不一般啊,从入职到现在我就没搞懂你究竟在想什么,怎么就跟常人不一样呢。” 她一脸懵:“我没想什么啊。” 胡小林还笑着:“行,我知道了,出去吧。” 便又出去了。 先去会展找同事处理前几天落下的工作,又去后勤溜达一圈,最后回到办公室。 办公室那同事看见她:“你可算回来了!怎么出门也不带手机啊?” “怎么了?” “有人给你打电话,打N遍了,再不接就该炸了。” 她走去工位拿手机。 那人还笑:“急成这样,准是男朋友!” 打开手机一看,不是男朋友,是宋学飞。 回拨过去:“爸你找我呢?” 电话那头似有哭声。 宋学飞隐忍着情绪:“宋唐你快回来,姥姥走了。” 第68章 晴天霹雳不过如此。 好些事情明知会发生,做足了准备还是不能接受现实。 她回去后齐玮已经半昏厥,靠着墙根啜泣。 宋唐走近,颤抖着手摸齐玮的肩。 齐玮一抬头,满脸的泪,抖着嗓子:“宋唐啊,从今以后妈妈就没有妈妈了……” 宋唐胸腔一涩,眼泪直往外滚,一直抱着齐玮。人生已过半的中年妇女那一刻伏上她的肩头,崩溃像个孩子。 好一阵,宋学飞拍拍她的肩:“进去看看你姥吧,见她最后一面。” 宋唐这才进屋。 屋里陈设一如从前,半开的窗帘还透出夕阳的光。 书桌上一个洁净水杯,两本破烂的旧书。藤椅上还蜷着那只胖猫,睡着了,肚皮一鼓又一鼓。床头放一副干净假牙,一盏伞状台灯。 再过去便是仙逝的老人,盖着被褥仰着头,动也不动,似无数个睡着的样子,一点儿不令人害怕。 宋学飞说姥姥走得急,中午吃完饭想喝茶,喝完茶去午睡,就那么睡着走的。还说她这么大年纪,无病无痛的离开其实是一种福气。 她看着一睡不起的老人,想起少时的大树热茶水果糖,记忆似带了甜味儿散开,连空气都是糖果的味道。 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一直哭到天黑。 齐玮还崩溃着,需要人照顾,还需要人料理后事,家里乱成一锅粥。好在来往亲戚都到了,帮忙的不少。 宋唐跟墙角坐了半天,心中痛楚无处宣泄,掏了手机打给郑雷,打了三遍,关机。 眼泪更多,又打给郑雪。 郑雪正在店里忙,捂了耳朵接听。 听不见她说话。 “啥事儿,忙着呢,不说挂了啊!” “郑雪……” 带着厚重哭音。 郑雪吓一跳:“怎么了?谁欺负你了?郑雷吗?” “不是……” “那你怎么了,别哭啊。” 又开始哭,断断续续:“……姥姥过世了。” 郑雪手一震,手机从半空落下。 余山眼疾手快一把捞起来:“你就不能小心点儿!”看她魂不守舍,“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我得去一趟宋唐家。” 慌慌张张往外跑。 路上打给周丽萍,周丽萍也着着急急赶过去。 到时宋唐还窝在墙角,像个六神无主的弃儿。 郑雪一把抱住她,拍拍肩膀安慰,也红了眼睛。她伏在郑雪肩上,又开始一轮哭泣。 周丽萍宽慰齐玮一阵,去角落找见她俩:“给郑雷打电话了吗?” 郑雪立即掏手机拨过去,还是关机。 “关机了。” 周丽萍皱眉:“怎么关机呢。” 宋唐抬起红肿的眼:“他去美国出差了。” 周丽萍顿了顿,叹口气,指挥郑雪:“给他发信息,让他赶紧回来。” 郑雪立即照办。 那会儿的郑雷一行人刚和合作方见完面。 初次会谈结束后他也没顾上开手机,返回酒店的路上就打起了盹儿。会前吃了感冒药,赶那会儿药效全上来,几秒钟便睡着了,但也睡不踏实,半睡半醒。 老周:“准是前段时间累的,累出病来了。” 他又睁开眼:“没事儿,就是一感冒。” “感冒也难受啊,时差还没倒过来就接着忙,这安排太紧了。” “回去睡一觉就好了。” 便都不说话了,让他睡觉。 到了酒店也不叫醒他。 兰夏让老周先回房间,自己在车里陪着。看他靠着座椅睡熟,从前排拿了毯子给他盖上。 他浅眠,侧身朝着窗户。 嘟囔:“宋唐别闹。” 兰夏顿了顿,神态颇复杂。 过了很久,郑雷醒了,看着她:“怎么不叫我?” 掀了毯子下车。 “反正没安排,睡会就睡会儿呗。”跟上他,“是不是好多了?” 郑雷点头,按了按太阳穴,从裤兜拿出手机。 兰夏出神,没留意脚下,那地上是碎砖拼接的图案,很漂亮但坑洼不平,高跟鞋走起来很费劲。她穿的还是细跟,一个踉跄前扑,撞上郑雷的背。 郑雷冷不丁被撞,险些没站稳,站稳后又扶住她。 她狼狈的站好。 尴尬一笑:“对不起啊。” “没事儿。” 再转头,叹了口气。 刚才那一撞,人没事儿,刚打开的手机被撞飞了,跌进酒店门前的喷泉里。 捞起来也无济于事。 兰夏愧疚:“重买一个吧?” 他嫌麻烦:“回去再说吧。” 就这么撂下了。 姥姥去世后第五天,那只胖猫也跟着去了。 宋唐伤心,又是一顿哭。余山和郑雪领她去郊区找了棵老树,在树下挖了个大坑,把那只猫埋了再盖好土,还往土上插了两支鲜花,陪着她在树下坐了会儿。 情绪稳定后她从地上站起来:“回吧。” 俩人都不敢多说话,又领着她回去。 回去的路上宋唐忍无可忍:“郑雷还没信儿呢?” 宋唐没说话。 余山也忍无可忍:“这回确实过分了,等他回来我替你揍他。” 郑雪:“你联系他了么?微信QQ邮件什么的都找过了吗?不是碰上什么事儿了吧?” “是啊,我估计也是碰上事儿了,要不我问问兰夏……” 腰上被郑雪掐一把,疼得五官都变形。 宋唐依然不说话。 郑雪和余山对视,又看着宋唐。 “这几天累坏了,先去我那儿坐坐吧?” 她还不出声,由着俩人带她去了火锅店。 郑雪张罗员工弄了一口锅,洗好最新鲜的菜,放锅里煮,捞起来给宋唐吃。 宋唐没胃口,问她:“有酒吗?” “有啊!” 便去拿了酒来。 “我陪你喝!” 一杯接一杯。 劝她:“好好歇一阵,养好了精神再上班。” “就请了五天,明天就上班。” 恰逢余山拿来面条,往清汤里煮。 郑雪:“煮这干什么?” “你不是胃不好么,吃点儿这对胃好。”看着宋唐,“小宋唐也吃一碗。” “不吃了。”喝一口酒,“我的胃特别好。” 一会儿后面条煮好,余山捞起来来回的拌,晾得差不多了才递给郑雪。 “吃吧,正好。” 郑雪便一边喝酒一边吃面。 宋唐看着她,忽然笑出来:“没想到有一天我活成了你你活成了我。” 郑雪皱眉:“啥意思呢,还能说点儿人话不?” 她也不说了。 余山劝:“没事儿啊,俩人在一起吵架正常,我和郑雪也常吵呢。只要感情在,怎么也吵不散!” 郑雪附和:“就是!” 拨一半面条给她:“吃面吃面。” 她也不吃,坐那儿想了一会儿。 “我们熬过了偷偷摸摸的早恋,熬过了家长不同意,熬过了异地恋,终于光明正大在一起了,怎么就走不下去了呢。” 心中一酸,眼圈又红了。 郑雪一怔:“胡说什么呢,怎么就走不下去了,这不人还没回来么,回来咱问个清楚,一次给她处理个干净!” “没必要了。” “怎么没必要?” “我已经搬出来了。” 郑雪惊。 余山也惊。 郑雪问她:“搬哪儿去了?” “职工宿舍。” 郑雪顿了顿,撂了筷子,半天没说一句话。 余山问:“郑雷同意你搬走?” “同不同意我都搬了,我不要再像以前,做什么都得经过他同意。” 余山皱了皱眉,不知第多少次掏出手机,再打给郑雷,依然没有音讯。 宋唐也不吃菜,一个劲喝酒,后来喝醉了,尽说胡话。 俩人又把她扛回去。 齐玮给她擦了脸,扶她去房间睡下。 问郑雪:“你们不是去葬猫了吗,她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没事儿阿姨,她就是因为那只猫又想起了姥姥,伤心过度,多喝了几杯。” 提及姥姥,齐玮还伤情。 神色疲倦的问她:“她和郑雷没事儿吧?” “能有什么事儿,郑雷因为工作去美国出差了,一时半会儿赶不回来,还请您原谅他。” “什么原谅不原谅,只要他俩好好儿的我就放心了。” 那会儿的郑雷已把事情初步谈妥,本来计划当天返回。 但合作方说过几天要去中国开新技术大会,还邀请他们参加,想和他们一起回。 交流顺畅又愉快,架不住大伙儿都劝说,郑雷便不说什么,默许了行程变更。 回的那天老周和兰夏都很兴奋,一路都在商量新公司的事儿。 郑雷不怎么说话,问他两句只答一句。 兰夏看了看他:“出来好几天了,不和家里联系吗?” 他没出声。 “……你们吵架了?” 还是没出声。 兰夏不问了,这才明白为何他手机坏了也不着急。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和首章重复,为不打乱节奏明天九点发两章,大家不必购买六十九章,可跳去首章看。 第69章 冬至,大风,万里无云。 剧院式大会堂灯光明亮,穿工服的员工忙进忙出,新来的实习生正站门口对照打印纸检查指示牌内容。 迎面走来一妆容洁净的姑娘,穿着掐腰小西装,膝上一条工裙,脚上一双高跟鞋。 先前那实习生:“唐唐姐,这英文字母顺序颠倒了怎么办啊?” “重做一个。” “文印小郭今天结婚,他们的人都去吃饭了。” “几点的会?” “下午两点。” 她看看腕上的表,十二点五分。 打给文印:“张主任不好意思,上午那指示牌有一单词拼错了。” “我们接活从来不改内容,你看看邮件,是不是发来的就是错的。” “是啊,是我自己拼错了,但下午的会两点就开始了,刚给最近的图文店打了电话,人忙着呢, 接不了这急活,还得靠您。” “我也不在啊。” “我听说您去参加小郭婚礼了,要不我去您那儿拿上钥匙回来自己改?” “你会改吗?再说你来回一趟时间也不够啊。” 她面带微笑:“行,谢谢您,我再想想办法。” 挂了电话。 敲敲指示牌:“你拍张照拿去图文店,照这颜色重做这两个字母,做好了拿回来贴上,贴仔细点儿,别让人看出来。” 实习生狂点头:“谢谢唐唐姐,你真好!” “这种低级错误不能再犯第二次。” “我知道了,保证不犯!” 她进去会场检查,发言台的话筒座位上的水,摆放整齐的资料电子屏上的字儿,全到位。 回去办公室穿上大衣,到食堂吃午饭去了。 吃饭时那小实习生跑来挨着她坐。 “我姥说了,冬至不端饺子碗,冻掉耳朵没人管。” 推推盘里的饺子:“你也吃点儿,不冻耳朵。” 她看了看那姑娘:“你姥多大年纪?” “七十五。” “真好,我姥九十二了。” “哇,她老人家身体还好吗?” “五天前刚过世。” 咬一口饺子,羊肉馅儿的。味道一般,却也津津有味咽下去。 小姑娘一愣:“不好意思啊。” 她笑一笑:“没事儿。” 真没事儿的样子。 不远处胡小林领着俩人端了餐盘走近。 问她:“会场怎么样了?” “饭前刚检查过,都准备好了。” 胡小林点点头,坐下开始吃饭。 一人说:“想不到啊,去年的这会儿你还是一毛毛躁躁的小丫头,今年也能带新人了。” 另一人:“那是,咱宋唐这会务一姐的名头可不是白得的。” 宋唐笑了笑,没接话。 先前那人又说:“下午什么会啊,看那架势还挺慎重。这都年底了,大部分单位重要的会议都赶 前半年结束了,怎么还有人这会儿才来。” 胡小林:“什么情况都有。这会主办方是外国人,和中国一家大型企业有合作,连合作带宣传,一场会议全搞定。” 几人边吃边聊,午饭很快结束。 饭后宋唐回办公室打了个盹儿,一点半左右跑去会场接着忙。 已有参会人员陆续进场,到了两点,会议如期举行。 她在门口站了会儿,确定会场无异才去了讨论室。 屋里胡小林正和几人检点场地。 一说:“小马那丫头呢?” 二说:“和平平在会场待着呢,说是今天的主讲人是百年难遇的帅哥,跟那儿耗着不回来了。” 胡小林笑,问宋唐:“你刚从会场回来,看见了吗,是帅哥吗?” “太远了,没看清。” 边说边给桌签罩上亚克力架。 胡小林指指她手里:“这是主要发言人,放主桌。” 她便拿去主桌放好,砰的撂下,透明架子下白字黑字,印着俩字儿:郑雷。 胡小林又指挥:“这个也是,就放在那个郑雷旁边。” 又拿去放好,还是砰的撂下,另外俩字儿:兰夏。 一人看一眼郑雷的名字,埋下头又抬头,再看一眼。 惊:“主会场发言那人就叫郑雷呢,没想到一会儿还来分会场讨论,我能待在这儿吗?” 胡小林:“一会儿你们该忙什么忙什么去。有外宾在场,这里交给宋唐,她经验多英文又好,你 们就别捣乱了。” 宋唐一脸抗拒,并不想留。 但找不到借口,只能留下,留就留吧,她也没在怕的。 就那么跟讨论室候着,半中间去了趟卫生间。 再回去时碰上实习生小姑娘往会议桌上摆放纸巾。将放了两个,手机响了,拿起来接。 边接边放,第五个时没留神,收手时撞飞了桌卡,那架子磕墙跌到沙发,拿起来一看,右上角一 道食指宽的裂缝。 小姑娘傻了,挂了电话。 快哭出来:“怎么办啊?” 宋唐走近,挨个儿拆了先前罩上的架子。 一边说:“没有同时处理两件事的能力就一件一件的处理,我不是告过你吗?” 赶巧有人推门而入,挺拔的个儿漆黑的发,左边一美女,右边俩老外,身后还有几个工作人员。 中间那人正盯着她看,眼中噙笑。 宋唐有些窘,更多的是气。 同行人冲着郑雷:“老周在美国还挺好,回来竟然水土不服,我叫人送他去医院挂水了。” 郑雷点点头。 另一人说:“老周不在谁给记录啊?” 兰夏:“我来吧。” 郑雷:“你是主发言人,你去记录谁来讲?” 先前那人四处看了看,看见抱着一堆亚克力架的宋唐。 问她:“你叫什么?” “宋唐。” “会英文吗?” 她点头。 “那正好,我们负责会议记录的同事水土不服生病了,这会儿还在医院躺着呢,能麻烦你帮个忙吗?” 宋唐看着他:“内部会议都涉及公司机密,我们一般不参加。” 那人笑:“我们讨论的都是纯理论内容,外行听不懂更记不住,不影响。”冲着郑雷,“是吧郑 总?” 郑雷:“别这么叫我。” “都一样,反正很快就是了。” 宋唐把架子递给实习生,又交待她几句,走去电脑跟前坐下。 “我先替你们记录,速记员一会儿就到,专业的活儿交给专业的人干才不耽误工作。” 那人点头:“谢谢你啊唐宋,还挺周到。” 讨论开始。 果然是纯理论,专业词汇宋唐不懂,能懂的几个词儿放一块儿又不知道什么意思。 发言人说到资源库是异质性的,她试了好几个字母打头,愣是拼不出异质性。 问:“异质性怎么写?” 郑雷:“heterogeneous。” 大伙儿楞了楞。 宋唐已经拼出来。 接着开,又说到数量性状基因座。 “什么是数量性状基因座?” 郑雷:“QTL。” 记录QTL。 先前那人咳嗽两声:“唐宋啊,我们郑总是本会议的核心,不是翻译。” “我也不是专业记录员,是你叫来帮忙的,请你理解。” 那人顿了顿:“是这样啊唐宋,专业词汇你不懂我们理解,但他是我们郑总……” “哪个总来都一样,要么你们就等专业人员来了再开会。” “不是,唐宋你怎么说话呢,人员配备不齐是你们不专业……” “不做突发事件预案,也不提前和承办方沟通,到底是谁不专业?”敲敲桌面,“还有,我叫宋唐,不叫唐宋。” 那人傻了,楞了半天回一句:“对不起啊。” “没关系。” 一脸淡定,还有些冷漠。 恰好有人敲门,是速记员。 宋唐逮这机会就出去了。 那人咽了咽口水,看着郑雷:“这姑娘办事风格和你还挺像。” 手把手教出来的,能不像么。 不过这么多年他都不曾看过她这一面,这一看才意识到她的变化。 出去的宋唐被一堆小姑娘堵截。 一说:“怎么样,是不是看见真人了?是不是超帅?” 她皱眉:“帅什么帅。” 二说:“你们部门那实习生刚才都说了,超帅,人巨高!” 三说:“有没有名片?” “没有。” “那你帮个忙呗,去要张名片,晚上请你吃饭!” “就是,我也请你吃,吃大餐!” 宋唐:“自己要去!” 抬腿离开。 剩下的人:“你去要?” “我不敢,你去吧?” “我也不敢。” “……那撤吧……” 都撤了。 晚上接待方在餐厅办了宴会。 宋唐挑了几样爱吃的菜,端着盘子去角落用餐。 中央堆了鲜花的主桌坐满了人,黄白黑三种色儿的人都有,居上位的黄皮肤男人穿黑西装白衬衣,左胸还别了只同色口袋巾。他的头发松软,轻浅盖在头顶,露出利落黑眉端正的耳,偶有抬头,眸光明亮,目不斜视。 宋唐挖了盘里的鱼往嘴里送,边吃边问小李:“看什么呢?” “你说他帅还是我帅?” 宋唐抬头,顺着他的目光往主桌看一眼:“你帅。”嘴里还包着鱼,“你比他帅。” 小李满足,把自己盘里的鱼拨给她一块儿。 晚饭后没宋唐什么事儿了,穿了外套拎了包准备撤。 刚出大门,却被人堵住。 郑雷还穿着刚才的白衬衣黑西装,口袋巾都没摘。 “我想跟你说话一直没机会,后来有时间又找不到你。”问她,“怎么不接我电话?” “拉黑了。” 一旁的兰夏踩着高跟鞋走过来:“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你变化这么大,跟小时候完全不一样了。” 宋唐看着她:“你倒是和小时候没什么两样。” 第70章 说话时冷冰冰盯着她,说完就撤了目光,怒气未减。 兰夏笑了笑:“我们好多人一起去的美国,希望你别误会。” 宋唐抬腿往前,郑雷挡住了。 “让开!” 他往边上挪两步,等她走了跟上去。 “larelina!” 兰夏回头,是史密斯,正冲郑雷挥手。 兰夏:“他刚从上海回来,专门来找你的。” 郑雷转头,宋唐已经无踪影。 便和兰夏回去。 还在宴会厅,端了酒聊天。 史密斯:“我听说了你们的项目,很期待成果!” 兰夏:“成果要是不错,你考虑合作吗?” “当然!”和郑雷握手,“很荣幸!” 几人就专业范畴聊了几句,正聊到兴头上,郑雷的手机收到一条短信。掏出来一看,收了先前的笑,转身往外走,险些撞上身前的人。 那人往后一躲,手上一晃,半杯酒洒了出去,全洒在他的西装上。 “抱歉……” 他掸了掸衣服,顾不上说话,继续往外走。 兰夏叫了他两声,没回应,只好独自应酬。 出去的郑雷打给余山。 余山接通:“卧槽,你终于给我打电话了!” “刚收到短信。” “我都发了好几天了,怎么才收到?” “手机坏了。” “微信也不回。” “没上。”问他,“什么时候的事儿?” “一礼拜了,她姥刚去世没几天那只猫也死了,她哭得跟什么似的,你也不在跟前。我们虽然陪着她,但基本不怎么说话,变了个人儿似的。” 郑雷顿了顿:“她给我打电话了?” “我不知道,但肯定打了啊,出那么大的事儿不可能不找你,但你失联啊,还跑去美国,谁也联系不上你,这回人可是真伤心了。” 挂了。 打给宋唐,连打五个,一直忙音。 这才想起来被拉黑了。 打了车回家,家里没人。 茶几上除了两袋麻花没别的,衣帽架上没衣帽,垃圾桶里没垃圾。四处扫一眼,扫到空荡的鞋柜,打开来看,只剩他的鞋。 慌了,去开衣柜,只剩他的衣服,又去卫生间,只剩他的东西。 在屋里没头苍蝇似的转了半天,打给齐玮,寒暄好一阵,得知宋唐没回家住。 又打给郑雪:“宋唐在哪儿?” 郑雪听余山说了手机的事儿。 成心治他:“你不是说你决定了么,你不是说不爱她么,找她干什么呀?” “到底在哪儿?” “不知道。” 挂了。 又打给余山。 还是郑雪接:“说了不知道还打!” 一边捂紧余山的嘴,险些捂死他。 余山奋力挣扎,脸都憋红了,眼瞅着她要挂电话,一张口咬了她的手。 含糊道:“宿舍……宿舍……” 郑雪一个狮子猛扑:“你敢咬我!郑雷是你爹怎么着,你竟敢为了他背叛我?” 余山躲,边躲边认错。 俩人又闹起来。 郑雷赶去员工宿舍,但不知道她住哪个屋。 打给办会的负责人,通过那负责人找到胡小林,跟胡小林说在会场丢了一东西,只认得宋唐,想让宋唐帮忙找。 胡小林问他丢了什么东西,要给她宋唐手机号。 “你告我门牌号吧,我在你们公司宿舍楼下。” 胡小林惊:“你都找去宿舍了?什么东西这么重要?” “公司机密文件,找不回来我们都得坐牢。” 胡小林吓一跳,赶紧告诉他门牌号。 就这么找上去,连敲三声,门开了。 将开了个缝儿,宋唐警醒,卯足了劲儿关门。他伸腿挡住,手扶了门往里挤。 “我喊人了啊!”喊,“琳琳快来帮我!” 嗓门不小。 琳琳就是那新来的实习生。 闻言举着笤帚冲出来:“谁!谁敢动我唐唐姐!” 看清了来人。 疑惑:“你不是开会的郑先生么?” 嘎吱一声,门从外面被打开,轻巧极了,他还不忘伸手扶一把重心偏移的宋唐。 指指宋唐:“也是她男朋友。” 姑娘傻了,手一松,笤帚嘣咚掉地上。 “打扰了打扰了……” 捡了笤帚躲回去。 宋唐:“你来干什么?” “接你回家。” “不回。” 很坚决,不容商量的样子。 那实习生躲在墙后看郑雷,那高的个子一脸无措,还带着委屈,盯着宋唐的眼睛似融化的巧克力,心生怜悯。 又走出去:“唐唐姐你就跟他回去吧,有什么事儿好好儿说啊。” 宋唐一记眼神扫过去。 她抖抖手里的裙子:“我要换衣服呢,他一男的在这儿我不方便。” 宋唐顿了顿,出去了。 就在宿舍楼下。 郑雷看着她,从头到尾解释一遍失联的事儿。 宋唐没说话,但看上去冷静不少。 他伸手拉她,被她挣脱。 “还气呢?” “我说过你要是去美国就别来找我,你走吧。” 郑雷看着她:“那是工作。” “如果我每天的工作都是和徐洋一起完成,你什么感受?” 他不说话了。 沉默一会儿,手机响了。兰夏打的,叫他回公司开会。 挂了电话。 宋唐:“回去吧,你的工作比什么都重要。” “我先送你回家。” “我就住这哪也不去。” “别闹。” “没跟你闹。” 看他皱了眉,疲惫又无奈。 “很累吧?我也累。我们给彼此一点空间,都冷静冷静吧。” 转身上楼了。 琳琳从阳台冲回屋里:“怎么不跟他回去呢?” “你不想我住这儿?” “不是,人那么辛苦,开一天的会还专门来找你……” 见宋唐盯着她,不说话了。 托琳琳的福,隔天一早,公司又炸了。 连胡小林都问她:“昨天那郑总是你男朋友?” 她不说话。 胡小林笑:“我说怎么找你找到宿舍去了,吵架了?” 还不说话。 “人都找上门了,给个台阶就下吧,架吵多了伤感情。” 她嘟囔:“我也不想和他吵,就是感觉我们俩不合适。” “处多久了?” “快十年。” “十年才发现不合适?”放大笑容,“不合适还能处十年,说明你们是真感情,这年头有份真感情不容易,珍惜吧。” 她想说不是那么回事,但究竟怎么回事也说不清。 便不说了,去工作。 中午吃饭时郑雪打给她:“怎么样,和好了吧?” 她不说话。 “不是吧?他不是找你去了吗?你们俩不每次都是吵完架他去找你你就不生气了吗,还气呢?” “这次不一样。” 郑雪想了想:“这兰夏确实是个事儿,她老作妖你俩就老有问题。”咬牙切齿,“他奶奶的,谈不拢老娘就把她约出来打她一顿,挂她上网让网友人肉她。” “你打她被人肉的是你吧。” “她不是小三么,打小三网友都支持的。” “有证据吗?” 郑雪顿了顿,骂了句脏话。 宋唐:“我越来越觉得她和郑雷挺配。” “胡说八道什么呢!” “他俩专业一样爱好一样,性格也像,智商都高,个子也都高。” “个子能算么!” “怎么不算,你不知道跟他吵个架多费劲,脖子都疼。” “你以前不是说对颈椎好么。” “还不如颈椎仪呢,想按摩多久按摩多久,不想按了随时停。” “你买的什么牌子?我最近颈椎也不舒服,我也想买一个。” 旁听的余山按了按太阳穴:“聊岔了!” 她赶紧收回去:“那你打算怎么办,真不回去啊?” “不回了,我们都需要冷静冷静。” 挂了电话后的郑雪有些郁闷。 余山:“别郁闷了,下周郭源结婚,郑雷刚好有空,我找他好好儿聊聊。” 回公司的郑雷受到赵伟高度赞扬。 还在那实验室,电子屏和白板画满了公式和图表。 兰夏正喝咖啡,笑:“怎么着,您还给他开个表彰大会啊?” “等成果出来再开也不迟,也有你的份!”看着老周,“你们仨都有份!” “这还差不多!” 赵伟指着她:“这些都是小事儿,你操心操心你自己,年纪也不小了,有些事儿是不是该提上日程?” 兰夏脸红:“怎么突然说这个,再说不给你结果了。” “行,惹不起我们的大科学家。” 赵伟笑着往外走,到门口又回头:“回头找人商量合同的事儿,新公司股权的事儿得细拟。” 兰夏:“知道了。” 赵伟走远。 她看了看郑雷,修长的手指不停往屏幕上输入符号,漆黑的发宽阔的肩,挺拔的鼻子颀长的颈,神态专注,心无旁骛。 手边一盏白瓷杯,杯里的咖啡一口未动过。 第71章 周末,郑雪趟沙发上吃零食看电视。 周丽萍在厨房做饭,余山去阳台喂狗。 “你们不在店里守着行吗?” 余山:“行,雇了个收银,干得挺不错。” 周丽萍拿着菜从厨房出来。 “郑雷和宋唐怎么没回来?郑雷从美国回来就给我打了一电话报平安,什么都不说,你怎么回事儿,怎么就知道躺那儿吃,也不干活,专门让我俩伺候你来了!” 郑雪嚼着薯片:“您喘口气再说行不,不嫌累。” 周丽萍踹她的腿,她蜷起来给她腾地儿。 坐那儿摘菜。 “养孩子干嘛,真糟心!” 郑雪乐:“跟谁说呢,不是你自己愿意养的么,也没问我俩同不同意。” “从小到大你不省心,好不容易你安定了郑雷又出事儿。”叹气,“这孩子从小到大没让我操过心,究竟是怎么了。” “还不是你惯的,从小不管他,现在想管来不及了。” “他和兰夏究竟怎么回事?” “上回不跟你说了么,他从聚生出来后就和兰夏一个公司,俩人老一起工作一起开会,还一起去我店里吃火锅,没吃成,让我给轰走了。” “那宋唐呢?” “能怎么办,吵也吵了闹也闹了,他郑雷决定的事谁能改变,气着呢,搬员工宿舍住去了。” 周丽萍惊:“宋唐搬走了?” 郑雪看着电视:“反正郑雷要是娶了兰夏,我可不认这嫂子,你要认你认。” “谁说我要认?” 郑雪朝她竖大拇指。 临下班,宋唐看玻璃窗外车水马龙。 办公室忽然有人敲门,哐哐两声响。 “请进。” 一回头。 徐洋走进,穿着高领毛衣休闲裤,笑容灿烂。 “你怎么来了?” “开会啊,接不接待?” “联系业务吧,直接找我可不行。” “我认识你,你找业务不就完了。” “我们不让接私活儿。” 徐洋笑:“这么认真干嘛?” 宋唐皱眉:“你到底来干嘛的?” “真来开会的。”坐上办公桌,“顺便看看你。” 笑:“听说你和郑雷分手了?” “谁说的!” “都搬家了还没分呢?” “谁告诉你的?” “甭管谁告我的,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她转头继续看窗外,半天扔一句:“没分。” 徐洋笑了好一会儿,看着她:“下班一起吃饭吧?” “不去。” “那跳舞行不行?” “跳舞?” “对,就前面那一片,离这儿不远有一俱乐部,人还不少。”叹,“诶你不是吧,再忙也不能丢了爱好啊,走吧,看看去。” 一前一后下楼了。 户外很冷。 马路牙子边上站了一人,挺拔的个子穿一件深色大衣,看见宋唐时还挺冷静,看见徐洋便不冷静了,眼光都淡下去。 见俩人并肩有略过他的气势。 郑雷:“你去哪儿?” “跳舞。” 他皱了皱眉,抬脚跟上。 宋唐:“你跟来干嘛,你又不懂。” 说完暗爽,终于以牙还牙了一回。 郑雷没说什么,但也不撤,继续跟。 还没跟到一半儿,手机响了,接起来说几句又挂了。 冲着宋唐:“我还有事儿,明天再来找你。” 撤了。 宋唐的眼光也淡下去。 徐洋看了看她:“你毕业这么久都没跳过舞吗?” “嗯。” “那你平常都干什么?” “上班,休息,休息完又上班。” “没干点别的?” “嗯。” “也没跟以前舞蹈队的同学聚聚?” “嗯。” “你还记得陈洁吗,以前跳舞跳最好的那个,现在开了一舞蹈室,生意还挺好,我把妞妞送她那儿跳舞去了。” “记得。”没精打采道,“给郑雷写情书的那个。” 徐洋顿了顿,笑:“这么多年给他写情书的还少吗。” “是不少,敢送出去的没几个。” 俩人又走了一阵,宋唐忽然站住。 “我不想去了,我想回家。” 徐洋点头:“我送你。” “不用了。” “没事儿,顺路。” “我有事儿。”她看着他,“他这样让我很不开心,可我和你走在一起,即便只是朋友,和他又有什么区别。” 徐洋听不懂:“你说什么?” “以后别来找我了,我不能和你吃饭,也不会和你跳舞,再见了。” 走了。 回家看齐玮。 阳台一张躺椅,齐玮半躺在那儿。旁边架了盏落地灯,手上一本未翻完的书,她眯着眼侧躺,倦容平静呼吸沉稳,眉目间颇有几分姥姥在世时的模样。 宋唐说不上来什么滋味。 她站那儿没动,齐玮却忽然醒了。 掀了毯子起来:“怎么突然回来了?” “来看看你。” “吃饭了吗?” “吃了。” 齐玮给她倒水。 “我爸呢?” “和同事聚餐去了。” 宋唐拿起茶几上的药瓶:“你失眠?” “有一阵了,老睡不好,一闭上眼总想起你姥姥。” 宋唐沉默,一会儿:“人死不能复生,你该多出去走动走动,转移注意力。” “我知道,但什么事都有个过程,一时半会儿好不了的。” 边说边倒出两粒药服下。 看着她:“你和郑雷怎么样了?” “挺好啊。” “……他就那天给我们打了通电话,好长时间不来家里坐坐。” “他忙。” 齐玮顿了顿:“他是有想法做大事的人,但也不能因为忙什么都忽略吧,你们年纪都不小 了……” “你放心,我心里有数呢。” “有数就好。”拍拍她的腿,“小丫头长大了。” 是长大了,但长大了真不好。 她喝着齐玮倒的水,没说什么。 陪了她好一阵,穿了外套准备走。 “不在家里住了?” “郑雷等着我呢。” 齐玮笑:“这样好,这样我就放心了。” 出去后打车,回了公司宿舍。 那会儿的郑雷刚开完会,往外走时兰夏拿着份文件追上去。 “给你!” 他疑惑的看着她,并不接。 “拿着啊!” 边笑边塞他手上。 他拆开来看,是聚生的企划案,霎时有些震惊。 兰夏还带着笑:“不想要吗?” “怎么来的?” “我从不打无准备之仗,只要想办法总能拿到手。”拍拍他的肩,“他们计划明年搞扩展,急需融资,回去好好儿研究吧。” 说完双手插进大衣口袋,昂着头颅带着笑,先他一步走了。 郑雷拿着文件下楼,看看手表,近十一点。 回家后洗了澡坐书桌前看文件。无人打扰,效率极高。 后来感到困时准备关灯睡觉,手去铺床,摸到冰凉的被套。顿了顿,想起从前被窝里总有个人儿,常常先他一步睡熟,暖热的体温蔓延,整个床铺都暖洋洋,等他躺上去时无论她睡多熟,总能翻个身钻他怀里。 又顿了顿,关灯睡觉了。 又两天,郭源婚礼。 礼前郭源去餐桌招呼大伙儿。 余山伸胳膊箍他的肩:“你小子!竟然是我们几个中最先结婚的!” 郭源笑,满脸喜悦带着羞红。 徐洋坐那儿也笑:“上学那会儿我挺讨厌你你知道么?” “彼此彼此,那会儿我也挺讨厌你!” 他穿着浅线衫,内里一件白衬衣,翻领规矩贴着脖颈,长裤皮鞋一尘不染,颇有风度。 郑雪打量他:“人模狗样的看上去还挺像那么回事,你什么时候结婚啊?” 徐洋:“刚分了手。” 大伙儿诧异。 余山:“看不出来啊,还挺风流。” “这不为了等一个人么。” 边说边看一眼宋唐。 宋唐眼观鼻鼻观心,装听不见。 后来行礼,这一桌坐那儿边吃边聊边观礼。 徐洋给宋唐夹菜,宋唐也不吃,看台上的郭源和新娘子相拥而泣。 众人正感动。 余山忽然站起来:“卧槽,你怎么才来!” 一转头,是郑雷。 他穿着西装,似刚开完会的样子。 边坐边脱了外套:“刚开完会。” 果然是开会,宋唐没憋住,嗤的一笑。 大伙儿看她,她也不掩饰,摆明了嘲笑,目光冷淡并不看向郑雷。 徐洋又给她盛汤:“天冷喝点儿热的暖和。” 她没接受,也没拒绝,看着那碗热气腾腾的汤。 徐洋指着台上:“你看他,哭得比新娘都狠。” 便顺着他的指引看向台上。 余山撞郑雷的肩:“看什么呢,吃啊。” 他也不吃,端起茶来喝了一口。 郑雪伏在宋唐耳边:“你放心啊,兰夏不会来。我和郭源说了,他要是敢请兰夏,我就敢闹他场子,谁怕谁。” “人结婚你闹什么场,哪有这么不讲理的。” “我可都是为了你!” “我谢谢你。” 拎了包准备走。 “干嘛去?” 宋唐本想说公司有事儿,顿了顿,使坏:“开会。” 郑雪又气又想笑,笑大于气便笑出来,没兜住还笑出了声。 一抬头对上郑雷冷冰冰的眼,又憋住了。 看着徐洋:“没听见么,开会呢,送去啊!” 还是没憋住,最后仨字儿又充满了笑意。 徐洋立即拎了外套跟出去。 余山捏她的手,悄声道:“小心他揍你。” 她也悄声道:“我俩要是打起来你帮谁?” 余山想也不想:“帮你。” 第72章 郑雪反捏他的手,俩人暗搓搓的笑。 余山还招呼郑雷:“吃菜啊。” 他拿起筷子,吃两口,吃不下了。 搁下筷子喝茶。 礼毕,新人下台敬酒。 敬到他们这桌,郭源单独和郑雷聊了好一阵。 说:“以后如果有用得着我郭源的地方,我照样跟着你干。” 郑雷笑:“如果有机会大家一起做项目。” 郭源点头,一饮而尽,看了看饭桌。 “宋唐呢?我还想单独敬你俩一杯。” 郑雪:“这才第几桌,一个个的单独敬还能喝到最后么。”冲着新娘,“带走吧。” 带走了。 郑雪拎了包:“我也走了,去店里看看,你别喝醉了。” 余山冲她努努下巴:“我知道。” 一个个的都走了,往日亲近的谁也不和他多说一句话,他还在那儿坐着,几分钟后站起来也准备撤。 余山:“干嘛去?” “公司。” “别公司长公司短的,坐会儿,聊两句。” 他顿了顿,又坐回去。 “你真爱上兰夏了?” “别胡说。” “那你怎么回事儿啊,为了那点儿破钱破项目非跟她混一块儿?” “我们只是工作关系。” “我管你什么关系,反正我告你吧,你再这样下去失去小宋唐是必然的。” 他沉默一会儿:“她和徐洋走那么近就没想过我的感受。” “郑爷哪郑爷,恋爱谈得早有什么用,不懂的还不是不懂。” 边说边给他倒茶。 他动也不动盯着余山。 “看我干什么,别的方面我头脑不如你,恋爱这方面你还真不如我。” “什么意思?” “小宋唐和谁都有可能,和徐洋绝不可能。” “……” “当年她为什么选你不选徐洋?我可听郑雪说过,人那会儿本来喜欢的是徐洋,你是半路杀出去的。” 他没接话。 “徐洋就是一中央空调,对哪个姑娘都好,人小宋唐门儿清,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还不接话。 “人在感情上不糊涂,不会像郑雪走弯路,离了你很快能拥有新生活。” 他顿了顿:“还是不够爱。” “多与少重要吗,你要真在乎当年就不会杀出去。何况人后来不是也死心塌地对你好么,啥也听你的,是你先和兰夏纠缠不清她才对你爱理不理。” 又说:“这么多年除了小宋唐你对谁动过心?你俩要真分开,你舍得?” 他不说话。 余山看了他一会儿:“不是吧,还犹豫呢?一破工作有什么好在意的,如果你借兰夏的手赢了郑鹏宇,就等于输了宋唐,不还是输?” “撇开工作,我和宋唐总为莫名其妙的事儿吵架,以前没觉得性格不合,住一块儿了才发现。” “啥意思?” “我们都需要冷静下来再想想。” 余山:“别想太久,小心人走茶凉。” 拍拍他的肩,走了。 那会儿的兰夏正吃午饭,一口米还没塞嘴里,手机响了。接起来一听,放下筷子站起来,连说几声好。 挂了电话。 老周看着她:“谁啊?” 她也不说,收了手机去拿包,拿了包准备下楼。 “是你舅吗?” “不是,私事儿,一会儿就回来。” 边走边说,走很快。 先去商场买了条围巾,包礼品袋里,再赶去郑家的租房。 按门铃前特地整了整衣服。 周丽萍开门时她已露出完美的笑,朱红的唇洁白的牙,脚上一双高跟鞋。 “阿姨好。” “进来吧。” 周丽萍领她进屋。 她进去,看客厅敞亮沙发整洁,墙角一盆花,桌上一壶茶。 “好久不见,您还是这么利落。” 弓腰换鞋,阳台忽然一阵狗吠,那狗上了发条似的,猛朝门口冲来,边跑边叫。 兰夏吓一跳,惊得往门后躲。 周丽萍喝止了半天才把狗带回阳台,刚回窝里坐好,见兰夏又有动作,便立起了四肢又准备冲过去。 周丽萍只好把它锁房间里。 再出来:“没吓着你吧?” “还好。什么时候养的呀?我记得小时候郑雪想养一只狗您还不同意。” “那时候忙,照顾她都忙不过来哪有时间照顾狗。” 引她去沙发坐下,给她倒一杯茶。 她把礼品袋放茶几上,往周丽萍面前推了推。 “不知道买什么好,一点儿心意请您收下。” 周丽萍给自己也倒杯茶:“高中那会儿你不是出国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不久。”笑,“早就想来看看您,总没有合适的机会。” “我听说你和郑雷在一个公司上班?” “这公司是我舅舅的,刚好开展新项目,除了我俩还有我舅手下的老员工,总共三个人,项目做成都能拿到新公司的股份,我们仨都有份。” 说话时也带着笑,温柔端庄。 “怎么找上郑雷做这项目?” “他有这个能力,除了他我还真不知道该找谁。我们以前老在一起做实验,很有默契,这次进展也很顺利,马上就能出成果了。” 周丽萍想了想:“入股需要多少钱?” 兰夏报了个数。 周丽萍顿了顿。 “缴纳期是五年,这个项目推出去,怎么样也是够的。” “可这项目是你们三人一起完成的。” 兰夏顿了顿:“实在不行,我还能借给他钱。” “那不合适。你已经帮了他很多,再借给他钱,传出去还以为你们俩有什么,对他和宋唐不好,对你来说也不好。” “……可他为这项目付出这么多,总不能在最要紧的关头放弃吧。” “……谢谢你啊,这么照顾他。” 她笑一笑:“都是朋友。” 墩墩挠门,连叫带刨,好一阵了。 周丽萍指指房间:“再不放它出来,门就被它刨坏了。” 于是开门放狗,也不敢放,抱怀里管束。 兰夏仔细看了看它:“这小狗是什么品种?” “我也不知道,看这模样应该不是什么品种。” 看周丽萍摸着狗头,一下又一下,还不间断的和狗说话。 “我有个朋友是卖狗的,性格温顺品相好,单买得一万多一只呢,您要是喜欢我送您一只。” 周丽萍笑:“谢谢你的心意,这狗平时性格挺好,就今天不知怎么了,老叫唤。说起品相,我倒不在乎,小动物大多都是可爱的,真喜欢的都是喜欢动物本身,和品相没什么关系。” 兰夏又顿了顿:“胖乎乎的确实可爱,是郑雪买的吗?” “不是,宋唐送的。”顿了顿,“也不是送的,是她捡的。” 笑:“就在楼下,你说巧不巧,我们娘儿仨每天上下楼多少回,从没碰见过什么狗,她一来就碰上了,还把它带回了家,小家伙跟着她叫也不叫一声,乖的不得了。” 兰夏沉默。 周丽萍顿了顿:“我不是说你啊,是它不懂事。” 边说边拍狗脑袋。 “动物和人一样,讲究时机和缘分,早了碰不上晚了又生分,刚好碰上就是最好的时候。”冲兰夏笑,“你说是不是?” 兰夏说是,陪着笑,笑容尴尬。 坐了一会儿,站起来:“阿姨,公司还有事,我先走了。” “在这儿吃晚饭吧,我买了不少菜呢。今天叫你来也是知道你帮了郑雷不少忙,专门请你来吃饭的。他是个闷葫芦,不知道怎么表达朋友之间的感谢,有不妥的地方你可别介意。” 兰夏笑着推辞:“改天吧,今天公司真有事儿。” 周丽萍也站起来:“你要真有事儿我就不好再留你。”拿起桌上的礼品袋,“但是这个你得带走。” “这是送您的礼物。” “本来是我替郑雷表达谢意,怎么能收你的礼。” “这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就是一条围巾,天冷了您出门戴上也暖和。” 周丽萍真诚的笑:“贵不贵重我都不能收,再说围巾我有,上礼拜宋唐刚给买了新的,还没来得及戴。”塞她手里,“你的心意我领了,谢谢你啊。” 兰夏不好再说什么,拿上礼物下楼了。 郑雷顶着太阳在路上走,冬阳不暖和,刮着风还有些冷。 酒店离公司不远,他走得并不快,马路尽头向左拐是一家披萨店。窗明几净的店内坐了几桌顾客,还有系着围裙拿着点单器的服务员。 他推门进去,有人迎上来,问他几位。 “一位。” 服务员领他去窗前坐下,他拿了菜单,看了两遍,不知道想吃点儿什么。 服务员看了他一会儿,看不下去。 “先生。” 指指他的肩。 他低头,肩上浮着一片彩纸,是宴席上的手喷礼花。 摘下来,光滑的亮片被阳光照耀,反着五颜六色的光,像极了少时书房的糖纸。 站起来。 “先生你不点了?” “不饿。” 走了。 服务员骂:“不饿还进来,神经病!” 第73章 余山回去时店里还有几桌客人。 郑雪看见他:“这么快?” “该说的都说了,他是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办。” “聪明个屁,要是聪明早就把宋唐娶回家了。” 余山笑:“感情是强求不来的。” “别说这些没用的,郑雷我了解宋唐我也了解,分不了。” 边说边合上抽屉,带着脾气,也不知在和谁生气。 余山还笑着,朝门口努努下巴:“来客人了。” “这都几点了还来!” 一抬头,来者头戴一顶棒球帽,脚穿一双短靴,似被冬风冻了手,正双手合十来回的搓。 不经意和吧台里的郑雪对上眼。 顿了顿,转身往外走。 朋友一把将他拽回去:“干嘛呢?说好的请客呢?” “换一家。” 另一朋友:“不换,就吃火锅!” “换个地儿吃,我知道一家更好的。” “不走了,这都几点了,就在这儿吃!” 他还想往外走。 “沈涛。”余山叫他,“不是要吃饭吗,进来吧。” 先前那朋友惊:“认识啊!”拽着他往里走,“朋友的生意不照顾你也太不讲义气了!” 半拽半走去了桌前。 余山亲自给他们点菜,还推荐几个特色菜,送了几瓶啤酒。同桌几人很高兴,夸沈涛交了个好兄 弟。 他往后厨走时撞见郑雪拎了只笤帚。 “干嘛?” “我还没来得及赶呢,你倒好,全领进来,正好一下全撵走!” 往外冲,没冲出去,被余山拦下。 郑雪抬眼:“他可是你情敌!” “你跟他早分了算哪门子情敌?”顿了顿,“还是说你现在还喜欢他?” “喜欢个屁,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凭什么让我接待他!” 边说边往外冲。 余山不让。 “给我让开!” 余山很冷静,朝笤帚努努下巴:“给我放下。” 平常都是顺着她,忽然不顺了她还不习惯,迟疑的档口余山抢了笤帚扔回去。 “你干嘛!” “治治你冲动的毛病。”拉去角落,“进门是客,做生意就要有做生意的样子,你因为沉不住气 半途而废多少事儿?他是顾客你是老板,这单生意重要还是发脾气重要?” 郑雪懵了一会儿。 余山拽她去了吧台:“老板娘不管钱拿着笤帚赶客人算怎么回事儿。” 她嘟囔:“之前你也没管过我。” “之前你也不是我女朋友。” “怪我吗?” “不怪你吗?换衣服似的一个又一个,这个最次,跟一大爷似的让你伺候,你就是一小白菜,有苦不敢言,眼泪往肚里咽,还磨磨唧唧那么久才断了,不怪你怪谁。” 他上撸的毛衣露出麦色胳膊,腿上一条工装裤,脚上一双登山靴,训她的同时还伸出沾了火锅油的手去扶一把鼻上的眼镜。 “站这儿干嘛,进去啊!” 郑雪咽了咽口水,进去了。 沈涛那桌离吧台不远,正和朋友推杯换盏,刚干了一杯,朋友又让他干一杯。 “不行了,再喝就多了。” 一说:“这才多少,你的酒量我们可都知道。” 二说:“是啊,往常这才刚进入状态,大伙儿好不容易聚一块儿别扫兴啊。” “我晚上还有事儿。” “你能有什么事儿,就你们公司那些人,不看僧面看佛面,有你爸在,谁敢给你颜色看?” 他顿了顿,放下杯子:“那更不能多喝了,因酒误事儿那帮家伙更瞧不起我。” 几人讪讪的,不便硬劝,只好浅尝辄止,一边聊天一边吃着菜。 后来结账时余山递给他小票:“头一回来,又是熟人,算你八折。” 他因为喝酒脸颊通红,看看余山又看看郑雪。 看了半天:“挺好。” 掏钱结账。 郑雪收钱时还算平静。 沈涛忽然笑起来:“你以前最爱吃火锅,没想到真开了家火锅店。” 口气平淡,带着点儿感慨,又从兜里摸出支烟点燃。 “我爸通过关系给找了一工作,我一直在那儿干着,他还托朋友介绍了一姑娘,上个月刚办了婚 礼,你结婚了吗?” “结了。”余山牵郑雪的手,“两个月前就结了。” 他顿了一会儿,点点头:“挺好。” 余山找零递给他:“能麻烦你出去抽烟吗?” “这里不能抽吗?” “能,但是郑雪怀孕了,吸二手烟对胎儿不好。” 沈涛惊。 郑雪更惊,瞪大眼睛张圆了嘴。 沈涛掐了烟:“恭喜你们。” 还想说什么,但说什么都多余,便不说了,掀门帘走了。 郑雪:“真的吗?” “什么?” “怀孕。” 声音很低。 余山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你问我吗?” 郑雪瞪他:“不问你问谁!” “……要不咱查一查?” 郑雪顿了顿,点头。 余山抬脚往外冲,还没冲出去。 “回来!不用了……” “为什么?” “没有。” “不查怎么知道没有?” “……例假还没完呢。” 余山这才想起来,头天晚上还喝红糖姜水呢,又拍拍脑门走回去。 捏一捏暖手袋,凉的,插上充电,倒一杯开水递给她。 她没接,拦腰抱上了。 余山伸展了胳膊躲:“小心点儿,再烫着你!” 已经抱上了,不松手。 “我衣服上有油啊。” 还不松。 余山放下水,摸了摸她的头,展颜一笑,露出不整齐的牙。 下班的点儿。 宋唐去了趟卫生间,回来时听见办公室有动静,悄悄往里一探,徐洋坐她桌上正玩手机。 再悄悄的走,做贼似的退回去,刚退到电梯口,碰上抱了一摞文件的琳琳。 “唐唐姐……” 宋唐比了个嘘。 “要是有人找我就说我不在。” 琳琳点头:“可这都下班了谁会找你?是上回那个郑总吗?” “不是。”拍拍她的肩,“晚上请你吃好吃的。” “好嘞!包在我身上!” 不八卦了,抱着文件回办公室。 徐洋听见动静一抬头:“宋唐呢?” 果然有人找,还真不是上回那郑总。 “她在会场忙呢。” “这都几点了还不下班?” “这几天事儿多。” 徐洋不问了,继续玩手机。 宋唐走出大楼,准备去路口买琳琳爱吃的东西,走到转角的烟酒铺,不由转眼一看。 几天前的傍晚,郑雷就是在这儿说的明天再来找她,这都过去好几个明天,他一次也没出现过。 短暂一瞥,再转了眼睛看路,目不斜视买东西去了。 隔天上午。 八卦消息满天飞。 一说:“她这是脚踏两只船吗?” 二说:“应该是,昨天下午上班那会儿,我在楼下碰见有个男人送她来的,我可看清楚了,不是上次开会的郑总。” 琳琳:“不是脚踏两只船,她躲昨天那个呢。” 三拍板:“三角恋啊!” 门口忽然传来高跟鞋的声音,几人回头,霎时收了表情闭了嘴。 一见她手里拿着笔记本:“你都写完了?” 二:“真快!” 三:“效率真高,我还没来得及写。” 琳琳怯怯道:“……我马上去写。” 宋唐往桌上撂了笔记本:“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快吗?” “为什么?” “因为我不八卦,不瞎猜,不胡说。” 一脸冷静。 几人讪讪的,呵呵一笑,散了。 琳琳走去她的办公桌:“唐唐姐……” 宋唐不理她。 “对不起……” 宋唐头也不抬:“明年的新计划看完了吗?” “看完了,前天就看完了。” “光看记不住,抄五遍吧。” 小姑娘咽了咽口水:“知道了。” 宋唐顿了好一会儿,埋头写字。 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以前人惩罚的损招全让她给学会了。 就这么受他影响吗,才不是,要换成他,多半会罚人抄十遍,相比之下她善良多了。 不留神写错一字儿,划掉,再写,还错,再划掉。忽然没了耐性,连划几笔,纸都快戳破。 另一幢楼里的实验室,郑雷正干收尾工作。 项目主体部分已完成,老周抽身回总部忙去了,就剩他和兰夏。 兰夏泡了两杯咖啡,往他手边放一杯,一刻钟后不见他动一口。 “给你泡咖啡,你从来不喝,不喜欢这味儿?” “嗯。” 头也不抬,盯着屏幕。 兰夏顿了顿:“那你喜欢什么?” “牛奶。” 也不是喜欢,习惯了睡前来一杯,宋唐爱喝,还总和他碰杯。 兰夏又顿了顿:“我去给你拿牛奶。” “不用,昨晚喝过了。” 自己热的,但不知哪道程序不对,不是那个味儿,都没喝完。 兰夏笑:“这离昨晚已经过去很久了好吧。” “我只在晚上喝。” 她不说话了。 过一会儿:“聚生那企划书你都看完了?” 早看完了,花好几个晚上研究,哪儿都没去成。 又嗯了一声回应她。 “你怎么想?” “计划挺好,实际效益得开展了才知道。” “不能让他开展,咱这项目马上发布了,公司一成立就有办法和他对着干。” 从抽屉拿出一份合同:“这股权书昨晚就拟好了,你看看。” 他看了看。 “……百分之三十四?” “要对付聚生就得有话语权,谁股份多谁就有话语权。” 他没说话,还看着合同。 “周叔叔跟了我舅一辈子,让他参与新公司,其实是变相给他发福利,以后他的主要工作还在总公司,他不会说什么的。” 看了他一会儿:“钱的事儿你能解决我不管,你要是需要帮助我也有办法,不白给,慢慢还。” 他慢吞吞关上合同,问她:“什么条件?” 话到这份上无需隐藏,也藏不了。 回他一句:“……你不是知道么。” 第74章 他没说话。 兰夏看了他一会儿:“还有时间,你好好考虑。” 便出去了。 临近中午再回实验室,却空无一人,只剩那份合同孤零零躺在桌上。 她掏出手机想打电话,顿了顿,又收了手机。 那会儿的郑雷出去了,漫无目的走一阵,碰见一超市,进去了。买了菜回家做饭,先往锅里盛水,端起来时锅把一歪,半盆水倒出去,洒了他半条裤子。看了看锅把,螺丝孔歪斜不齐,似被工具狠狠虐待过,显然被人处理过但失败了。不成功也不汇报,不把问题根源解决掉,除了宋唐还有谁。 把锅撂回去,先回房间换了裤子,再拿了拖把擦地。那橱柜底端空出个缺口,看上去美观但不实用,擦起来费劲,便多擦了一会儿。擦着擦着却从顶头冒出颗钥匙,拿起来一看,是家门钥匙,但不知是她第一次还是第二次弄丢的。 不在卧室也不在客厅,竟在厨房,怎么会有人把家门钥匙弄丢在厨房。 他叹了口气,把钥匙捡起来,又去客厅的抽屉一阵捣腾,翻出包半掌大的透明塑料袋,取出颗螺丝回厨房。修好锅后接着做饭,做了红烧茄子番茄炒蛋。他并不爱吃这,烧茄子易油炒番茄易酸,但习惯了,一段儿时间不吃总感觉少了点儿什么。 饭后收拾完碗筷看了看表,已经到了上班的点儿,也不去上班,跟客厅坐着。 茶几二层有张纸露出来,拿起来一看,是炸鸡店宣传单。 准是随手塞包里带回来的,她每次出门总会带回莫名其妙的东西,什么饭店宣传优惠券、健身广 告足疗卡,应有尽有。 问她是不是都试了,她还点头:“他们太会说话,我不好意思拒绝。” “没让你掏钱买别的项目?” “你怎么知道?” 还很惊奇。 再问她买了吗。 “我说没钱他们就让我走了。” 夸她及时止损还算聪明。 “其实我挺想买来着,但怕你让我写体验心得,就放弃了。” 还挺诚实。 都是以前的事儿了,说近不近说久也不久。 他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又去桌前看书,看了很久,手机忽然响了。 周丽萍打来的,叫他回一趟家。 正赶上他不忙,二话不说就回去了。 周丽萍还有些意外:“这次倒回来得挺快。” “什么事儿?” 走去沙发坐着倒了杯茶喝。 “听说宋唐搬走了?” 他顿了顿,没说话。 “昨天我给兰夏打电话,叫她到家里坐了坐。好久不见,小姑娘长大了,也成熟了,说话办事挺 有规矩。”停顿一会儿,“但是用那套规矩做事的人,和你和郑雪都不是一路人。” 看着他:“你们上学那会儿我挺喜欢兰夏,觉得她懂事漂亮学习又好,宋唐比不过她。后来你爸死了,好些事情我都看开了,谁比谁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喜欢谁、和谁在一起舒服开心。两个人在一起久了难免有摩擦、会厌倦,即便宋唐让你不舒服了,和兰夏待在一起你就开心吗?” 他放下手中的茶:“我和兰夏不是这种关系。” “那我更要说你了,她喜欢你你不喜欢她,却和她一起做事,还三番五次接受她的帮助,这不是一种利用吗?将来需要你还的时候你还得清吗?” 总结:“你虽然脑子聪明,但爱钻牛角尖不爱沟通,这一点远不如你妹。” 去厨房端出做好的饭菜,招呼他吃晚饭。 饭后从房间拿出一张卡:“这是卖车的钱,本来是给郑雪开店用的,但她没用着,听兰夏说你们那新公司前期得投不少钱,拿去凑吧,我能帮你的就这些了。” 他不要。 “你宁愿欠兰夏人情也不愿向家里人服软?” “……你不是不想我和她一起做事吗?” “我的想法只是我的想法,腿长在你自己身上,往哪儿奔谁还管得了你。” 隔天一早。 身披羊绒罩衫的兰夏出现在实验室门口。廊道西面是窗户,户外阳光通透,天已经暖和起来。她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才推门进去。 大屏幕前坐着个熟悉的人,穿着正装一脸冷淡。 她展颜笑起来,走进去。 “我还以为你今天也要旷工。” “事情总得做完。” 他在纸上算公式,头也不抬。 桌上一份文件,是头天给他的合同。兰夏拿起来翻了翻,在最后一页看见他的签名。 停顿许久。 笑容放大:“老周在我舅办公室,我找他签字去。” 边说边往外走。 到时又折回办公间,把文件复印一份揣好,接着再去。 到中午下班也没回实验室,老周几个说一起吃饭她也不吃。 开了车去会议中心。 宋唐接到电话时正在食堂吃午饭,一勺米还未咽下去,听出兰夏的声音,叫她出去见一面。 她咽下口中的米,回她俩字儿:“没空。” “就一会儿,耽误不了你多少时间。” “你现在说吧。” “有东西得当面给你看。” “那你等着吧,我正吃饭。” 挂了。 接着吃。挖一勺米又放回碗里,再夹一片鱼放米上,左扒拉右扒拉。 琳琳好奇:“姐你裹寿司呢?” 她便不扒拉了,挑起鱼小口小口的吃,速度比先前慢了不知多少倍。 琳琳问她怎么了。 “细嚼慢咽对胃好。” 也太慢了,慢到饭堂的人都散了。 琳琳左等右等等不着,也端了餐盘撤了。 她还坐那儿喝汤,实在喝不下了才慢吞吞站起来。 出去时阳光正好。 兰夏在车上眯了眯眼,摘了墨镜下车,还拿着一份文件。 宋唐问她:“什么事儿?” 她把文件递给他。 “你看看。” 接过去看,从头到尾草草翻一遍。 还给她:“到底什么事儿?” “郑雷的签名你没看见?” “没事儿我回了。” 转身要走。 “这是股权书。”叫住她,“我给他提了条件,他愿意签就说明同意了,你知道是什么条件吗?” 宋唐动也不动看着她,俩人都不说话。 一个眼中闪现不知名的情绪,另一个眼里出现得意的光。 宋唐:“叫他自己来跟我说。” “项目收尾,他那么忙,没时间专门为这事儿跑一趟。” “……他让你来的?” “分内之事,举手之劳。” 兰夏面带微笑,轻松又愉悦。 宋唐迎着光半眯了眼,看了她好一会儿。 “难得你一直对他这么好。” “因为他对我来说很重要。” 宋唐咧嘴一笑:“对你来说重要的,对我来说只是剩下不要的。” 转身回大厅。 轻风拂面衣决飘飘,飞扬的头发洒脱的背影,看上去气势非凡所向披靡。 进了大厅,风尽光灭,两行泪却落下来。 家也搬了号也删了,脾气发了心也伤了,却到这一刻才感受到撕心裂肺的痛,那痛中藏了无尽委屈。 郑雷还是那个郑雷,办起事来果断不犹豫。 她回办公室趴了好一会儿,又去卫生间待了一阵,冷静后去找胡小林请假。 胡小林看她双眼发红:“你怎么了?” “发烧了。” “唷,上午不还好好儿的吗,怎么突然发烧了,赶紧去医院看看吧。” “谢谢主管。” 签好假条下班了。 不回宿舍不回家,到附近的小酒馆喝酒去了。 慢悠悠一杯接一杯,天快黑时人也快倒了。 那服务员不敢再给她酒,让她打电话叫人去接。 “你怎么也管我?我喝点儿酒怎么了?又不是不给钱。” “您都喝一下午了。” “胡说,我才刚来!” “您已经醉了。” “你才醉了!” 刚说到这儿手机忽然响了。 她翻包摸兜怎么也找不着手机。 那服务员叹口气,从桌上拿了手机接起来。 报了地址:“你是她朋友吧,快来一趟吧,她喝醉了。” 郑雪惊:“你是谁?” “酒馆服务员。” “把人给我看好了啊,我这就过去,她要是少一根汗毛我把店给你拆了!” 挂了电话往外冲。 到时宋唐趴在桌上动也不动,旁边站了一服务员,虎视眈眈观察着四周。 郑雪走近,她刚好抬脖子转头,面向着她。 笑:“你长得真漂亮,真像我那没有血缘关系的亲姐姐郑雪。” 郑雪皱了皱眉,口气却很软:“怎么了这是?怎么一个人跑这儿喝酒来了?” “我没喝酒,我不喝酒的。” “到底怎么了?心情不好?谁说你了,上司还是同事?”想了想,“郑雷?” 她摇头:“郑雷女朋友今天来显摆,我好伤心。” 哭,很伤心的样子。 “女朋友?”郑雪楞了好一会儿,“你说兰夏?” “显摆什么呀,不就一份文件么。”顿了顿,“但我还是伤心,她叫我看的文件我根本看不懂, 我太弱了。” 还哭。 郑雪边骂边掏手机要打给郑雷。 宋唐拦她:“不能找他,不能让他看到我现在的样子,我不能输。” “有事儿不得说清楚么?” “大家都知道的事儿还不够清楚吗?” “你到底醉没醉?” “没醉。” 那就是醉了。 郑雪继续打电话。 宋唐继续拦:“你要真为我好就别找他,求你了,我不能输的。” 郑雪看她那样子:“行行行,不找他。弱了一辈子,非要这时候在乎输赢。” 第75章 隔天一早。 睁开眼的宋唐盯着天花板的灯,灯外一层光晕,她盯了许久才反应过来不在宿舍。 一骨碌爬起来,看墙边一书架,摞了满架子书,床头一照片,是余山和郑雷。 掀了被子下床,未及客厅,听见有人说话。 余山:“喝牛奶吗?” “喝粥吧,她昨天喝那么多酒,还是喝粥好。” 一转身,手碰上锅盖,烫得跳起来。 余山:“你慢点儿!” “小点儿声!” 宋唐:“我醒了。” 郑雪抬头:“醒了啊,快来喝粥。” 坐下喝粥。 饭厅一椭圆木桌,围六把同色木椅。余山正剥鸡蛋,剥好递给郑雪。 郑雪正喝粥,喝一口吐出去:“太烫了!” “烫吗?” 余山端手里吹,招呼她:“先吃鸡蛋。” 宋唐:“能别在我面前秀恩爱吗?” 余山头也不抬:“这是日常,习惯就好。” 她撂了筷子:“酒劲还没散呢,强喂的狗粮吃不下。” 余山笑:“说起狗粮……” 郑雪瞪他,不敢说了。 问宋唐:“发生什么事儿了,你竟也学会醉酒了。” “失恋了。” 俩人对视一眼。 郑雪:“兰夏找你说什么了?” “郑雷签了股权书,要和她长期合作下去。” “……真签了?” “白纸黑字写得很清楚,她专门拿来给我看的。” 重新捉了筷子,扒着饭吃起来。 “以后有他在别叫我,有我在别叫他,我们就还是朋友。” 饭后打给公司又请一天假,拎上包回家了。 赶巧齐玮和宋学飞都在,见她回家很意外。 “怎么突然回来了?” “有事情宣布。” 宋学飞翻一页报纸,不以为然:“什么事这么郑重?” 齐玮则一脸期待。 “我和郑雷分手了。” 宋学飞不看报纸了,抬头看着她。 齐玮愣住。 “你说什么?” “分手了分手了分手了,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撂了包,泄气的皮球似的往沙发上坐。 “好端端的怎么分手了?” “不好,老吵架。” “吵架不是很正常吗,那也不能轻易分手啊。” “我考虑很久了,他非要和兰夏一起工作,还答应她的条件,她能提什么条件。总之我俩是不可能了。” 宋学飞想了想:“谁提的分手?” “都这样了我还等着他提吗?” “这么说是你提的,那他同意吗?” “不用他同意,同不同意都得分。” 坐了一会儿,忽然看着宋学飞:“爸,你认识人多,给我介绍人相亲吧。” 宋学飞吓一跳。 齐玮也吓一跳。 放缓了口气:“不急啊,这才刚分手你冷静点儿。” “我很冷静,他能果断选择我也能,我要开始新生活,。” 齐玮看一眼宋学飞,示意她说气话呢。 宋学飞咳一声:“那你想要个什么样的?” 她认真想了想:“自尊心强的不要,热爱工作的不要,有理想有抱负的也不要,长得帅不行。”顿了顿,“长得高也不行。” 总结:“暂时就这些吧。” 刚说完手机响了,同事打来的,她跑去房间接电话了。 宋学飞看着齐玮:“也就是说她想找一个没有自尊心、不爱工作并且没有理想抱负的男朋友?” 齐玮艰难的咽了咽口水:“还得长得矮又丑。” 叹气:“难怪丽萍前两天上家里来时我总觉得不对劲,原来是俩孩子又闹别扭了。” “我看不是闹别扭,宋唐这几年成熟不少,没有决定的事情不会轻易和我们说出口。” “那怎么办?” “看她这样子,还在气头上,再看看吧。” 齐玮:“要不你给郑雷打个电话?” “打什么打?”宋唐走出来,“谁也别给他打,我的事我清楚,你们就别干涉了。” 宋学飞仔细看了看她:“你真打算相亲?” “我都多大的人了,不会拿这种事赌气。” 一点儿没有赌气的样子。 的确不像说说而已,宋学飞和齐玮不约而同皱起了眉头。 火锅店。 郑雪在吧台清账。 余山走了好几个来回。 “有事儿就说,别走来走去。” “你怎么不让我给郑雷打电话?搁以前早跟我闹了。” “你不是已经和他谈过了么,再打有什么用。以前宋唐连句重话都听不得,屁大点事儿哭个没完,上午你也看见了,别说哭了,说话就跟藏了把剑,恨不得谁反驳她就给谁一剑。” “说明她变强悍了。” “说明以前只是闹着玩,这回是真伤了心。你也甭给郑雷打电话,不止今天,以后都别打给他,我和他决裂了。” 余山惊:“你和他说了?” “决裂了还说什么,我没跟你开玩笑啊,你要是敢联系他,我跟你没完。” 余山挠挠头,去厨房了。没去成,被郑雪拦下了。 “手机给我。” 他趁掏手机的功夫想对策。 郑雪:“别想了,天塌下来我也不会给你。” 只能放弃,机器人似的转头走向后厨。 新项目定在周三发布。 郑雷已经连续加班两天。 兰夏收拾东西准备撤时看了看他:“如果紧张就改成周四,或者周五周六,哪天都行,不用这么赶。” “快好了。” 头也不抬。 她还看着他,不太明白为何签了合同仍然一副生人勿近的姿态。 顿了顿,出去了。 他往屏幕上输入一串字符,余光闯进一东西,转头一看,是兰夏的包。 他也顿了顿,拿了U盘拷贝东西,半分钟后穿了外套撤离。 下楼后看了看表,近十一点。 天已变暖,他在路上走着,思考刚才的工作内容。突然想起一事儿,翻了翻包,又掏遍了身上的 兜,确定忘了拔U盘。 又折回去。 实验室门还开着,兰夏的包还在那儿。 他拔了U盘往外走,准备下楼时先去趟卫生间,经过赵总办公室时听见屋里有声音,又不打算去 了,转身往回走。 “帮个忙都不愿意,你还是我亲舅舅吗?” “我帮你的还少?郑鹏宇、新项目、股权书,哪件事容易?现在倒好,他不理你你也找我。” “不止你帮我我也帮你了呀,你开发项目建新公司不需要得力助手?不是你让我帮忙找人的吗?我把人给你挖来了你可不能过河拆桥。” 郑雷忽然站住,不走了。 “您就再帮我一次,我保证是最后一次。” “我看不是,这忙得帮你们到民政局签字才算完。” 兰夏笑:“那样更好。” “你啊,脑子聪明有什么用,连个男人都搞不定。” “他不是一般男人。” “我看挺一般,一样唯利是图,给点甜头就上。” “那是您设的局,真说明白了他还不一定上呢。” “那是他自己有私心,不然什么局也掉不进去。” “是是是,您说的都对,谁能跟您斗啊……” 郑雷脸色平静,回头推开半掩的门,半点儿不犹豫。 那木门嘎吱一响,露出俩人惊讶的脸。赵伟搭着二郎腿,翘起锃亮的皮鞋,旁边坐着兰夏,穿黑色长裤和掐腰西装,桌上还有一杯冒热气的牛奶。 他继续往里走,皮鞋磕地一下下的响。 看着兰夏:“我有过怀疑,但你一直真诚的帮我就打消了念头,没想到都是真的。” 兰夏傻了,半天说不出话。 赵伟慢悠悠开口:“是真的又怎么样,你已经达到目的,新公司交给你,怎么对付聚生都由你。” “刚才要是没听错,你和郑鹏宇是朋友。” “朋友?”赵伟笑,“创造共赢就是朋友,没有利益就不是朋友,要不是为了你俩的事儿,像郑鹏宇那种小公司,我根本不会搭理。” “这么说我还得感谢你?” 赵伟还笑着:“不应该吗?” “所以我在聚生做的所有事郑鹏宇并不知情,是你们攒够了证据才告诉他?” 兰夏:“我一开始没那么想……” 郑雷看着她:“你还找了一中间人帮了许多忙。” 赵伟:“兰夏挺不容易,为了照顾你的情绪才找了人,不然郑鹏宇会知道的更早。” 郑雷:“看来我还得再谢谢你陪我演了一出戏。” 兰夏眉头一皱,着急起来。 “她不那么做你不会摔得那么惨,不摔一跤哪能珍惜机会这么快就东山再起?不管怎么说,兰夏用心良苦,出发点是好的,你的目的也达到了,是双赢的事儿。” 他没说什么,站了一会儿,转身往外走。 “去哪?” “事情都弄清楚了,我也该下班了。” “别忘了你签过的字,要负法律责任的。” “忘不了。” 走了。 兰夏追出去,连叫两声郑雷。 他转身看着她。 “我不是故意的。” 郑雷忽然想起宋唐,每回惹下麻烦都说不是故意的。他原以为她的冒失是大问题,回头一看,那算什么问题,遂舒展眉眼笑了笑。 “你笑什么?” “这还不是故意的?” 兰夏被呛得脸红。 第76章 胡小林组新接一论坛活动,宋唐又被派去盯现场。 去时手机收到一条微信,徐洋发的,发的什么她也没看,收了手机赶去现场。 琳琳看见她时快哭出来:“唐唐姐,号码牌不能用了。” “怎么回事?” “小李送来时路过正在装修的新场馆,被手脚架上掉下来的管子砸中,那东西都是泡沫做的,全 砸烂了。” “人呢?” “送去医务室了。” “几点开始?” “十点。” 看看表,差一刻钟十点。 “几点展示?” “开场领导先讲话,讲完话就展示。” 看看会场,看见俩穿制服的姑娘。 “准备白纸和记号笔,现写抽中的号码,再调两个颁奖礼仪,写一个号码上去展示一个。” 琳琳如释重负:“我马上去办!” 宋唐手机响了,掏出来看,又是徐洋。 接起来:“我刚给你发微信怎么不回啊,没看见我拍的你们公司大楼吗?” “说事儿。” “我过来了,中午一起吃饭吧。” “没空。” 挂了。 接着忙。 快中午时胡小林打电话问她会场的情况,她逐一汇报后又叫她去趟办公室。 去了办公室。 “财务那空儿被人占了,你现在可是真没机会了。” “我知道。” 胡小林看着她:“你是不是提前知道消息?” “什么消息?” “集团和法国一公司合作,要在长沙建一健康城,正从内部选人。” “健康城?” 胡小林顿了顿,看来是真不知道。 “就是养老院,你想去吗?” 她摇头。 “想也不想就拒绝?” “那是房产,我干的是会议,去了也不会干啊。” “领导牵头怕什么,不会干还不会学吗?” 她没接话。 “内部选人说白了是变相福利,去了会提高待遇,再回来就该提拔了,你考虑一下,月底给我答复。” 她没立即出去,想了想:“老张其实挺想去外地的。” 胡小林正翻资料,闻言抬头,松垮的眼镜挂在鼻梁上。 “总分部会展共一万人,划掉餐厅和酒店六千出头,剩下四千咱这儿占了三分之一,一千三百个 人中就一个名额,上头把这名额给了我们组,我把这名额给了你,你让给老张?” 她险些敬个礼:“谢谢主管,我会好好考虑的!” 出去了。 胡小林楞了会儿,扶了把眼镜:“还考虑?傻妮子。” 中午在食堂吃饭,刚上了桌,身旁忽然蹿出一人。 徐洋松了松领带:“跟你吃个饭这么难。” “你有事吗?” “开会啊。晚上想吃什么我请你?” “晚上不吃,减肥。” “你又不胖。” 她看着他:“最近没交女朋友?” “你都没有男朋友我交什么女朋友。”笑,“要不咱俩试试?” “不试。” “为什么?” “没兴趣。” 徐洋顿了一会儿:“我发现你变了。” 宋唐不爱听,端了盘子撤:“你放弃吧,我们俩不可能。” 走了。 似乎是太热,徐洋又扯一把领带,歪歪斜斜很难看,干脆摘了,撂餐桌上。 有些挫败,追起来比跑马拉松还费劲。 饭点儿,火锅店全是顾客。 余山穿梭在每张桌子间忙碌,间隙性抬头看一眼吧台。 郑雪已经连结四桌客人,终于没空搭理他。便去了后厨,向厨师借手机。 厨师笑:“你也太可怜了,手机都给没收了,不是背着老板娘聊小姑娘了吧。” “没有的事儿。” 他递给他:“及时还我,我可不替你包庇。” 余山笑:“你也怕她?” 厨师也笑:“谁不怕她?” 猫着腰打电话去了。 郑雪虽然性格强势,但智商实在强不起来,余山什么脑子,对她来说难记的手机号码对余山来说小菜一碟。 好一会儿,郑雷终于接通。 “我靠你怎么才接?” “大点声。” “郑雪要和你断绝关系,不让我给你打电话。” 还压着嗓门。 郑雷皱了皱眉:“听不见。” “兰夏拿股权书找过宋唐了,你不辞了工作还签协议,这就是你冷静的结果?” 提高了嗓门,这回一字不落听见了。 “……我知道了。” “什么叫你知道了?” “我会处理。” “什么时候?” 郑雷看看表:“两小时后。” 下午三点,新项目发布会。 老赵包了一展厅,站台上说话时兰夏东张西望,手心全是汗,给郑雷打不知道第几个电话,仍然被挂。她抓紧了手袋,有汗珠顺着脖颈淌进翻领小礼服。 老赵已念完一段文字,台下哗哗的鼓掌,又配合媒体拍了几张照,和秘书耳语几句。那秘书三步并两步下台。 问兰夏:“人呢?” “不知道,打电话也不接。” “新公司宣布合伙人,他不来不合适。” 没办法,继续打。 刚拨通时有人越过记者走近。 “不好意思,堵车。” 兰夏:“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脸上一阵红,不知热的还是急的。 他没说话,看上去挺平静,在老赵介绍后上台讲话。穿着笔挺西装,洁白的衬衣锃亮的鞋,专注的神态凛然的脸。翻一页讲稿,姿态翩然如清风,身形隽秀似青木。 兰夏将手袋抓得更紧,心都快跳出去,惟恐他作讲稿以外的发言。 好在一切正常。 发言结束,大伙儿去楼上的茶歇会。 兰夏跟在郑雷身后,站在窗边的小桌旁。 “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今天,你是不是也很兴奋?” 她说话带笑,脸颊酡红带粉,不急也不热,刻意打扮过。 郑雷没接话,递出一份文件。 “这是什么?” 打开来看,兰夏楞了,文件抬头一行写着股权转让书。 她看了好一会儿:“你什么意思?” “聚生和新项目是个局,我发现了这个局,没道理不走。” “……对付聚生不是你最想做的事吗,好不容易走到今天,你放弃了?” “我没想过是这种方式走到今天。” “方式重要吗,结果更重要吧?” 他有点儿陌生的看着她。 兰夏让步:“给你设局是我不对,我跟你道歉,可我没想害你,我只是想帮你。” “我知道。”朝转让书努努下巴,“所以我都还你。” “……你连宋唐都能放弃,怎么就过不去这件事儿……” “谁说我放弃宋唐?” “不放弃她你就不会签合同。” 郑雷顿了顿:“你让股权的那天我才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我早该说清我的立场,不该利用你的感情对付聚生,除了签字完成项目建公司,我没有别的办法补偿你。不同的是那会儿心怀愧疚,现在扯平了。” “所以,就算不知道这个局,你也会准备这份转让书?” 他点了点头。 “……你太理想化了,难怪都说你难成大事。人和人之间都是讲需求的,互相利用又怎样,不也互相获利了吗,所有人都这样,为什么你就不行。” 所有人吗。 他和余山、郑雪和宋唐,这些年谁嫌弃过谁、谁又利用过谁。 看着她:“祝你成功。” 走了。 兰夏连叫几声都拦不住。 户外天气很好,他在阳光下眯了眯眼,打了辆车去会议中心。 先打给胡小林,问办公室位置。 胡小林:“是什么样的会议?您有要求尽管提,没必要专门跑一趟。” “我在楼下。” “那我下去接您。” “我直接上去吧。” 便说了位置。 到达后先敲门,砰砰两声响。 胡小林笑着抬头:“请进。” 下一秒却石化了:“郑总。” “我叫郑雷。” 寂静三秒钟。 胡小林点点头,指指外间:“左数第三间,宋唐办公室。” “谢谢。” 去了办公室,琳琳正抱着一摞文件。 惊:“郑总!” “我叫郑雷。” 琳琳很兴奋:“你来找唐唐姐吗,她去302会场了。” 又转身出去。 “郑总啊……” “我不是郑总,刚才跟你说我叫郑雷的意思是你可以叫我郑雷。” “……” 琳琳觉得叫郑雷不合适,叫雷雷哥更不合适。 指指外面:“我是想告你你走反了。” “……谢谢。” 换个方向继续走。 去了会场,大伙儿正忙。 宋唐正调试设备,从台上走下来,温润的眉眼玲珑的腰,整齐的妆发温柔的笑。 冲着同事笑:“传译间电源接触不良,记得叫人来看一下。” 那人说好。 又去看桌上的资料。 嘱咐另一人:“手填的表格放最上面,顺序别错了。” 还带着笑。 另一人也说好。 准备工作接近尾声。主办方的人走近,说要运行设备演练,但演练内容高度机密,有意清场。 宋唐配合:“无关人员先出去吧,一会儿再进来。” 招呼了各个方位的人,一转头,看见站在桌旁的郑雷。 顿了顿:“无关的人出去,听不见吗?” 第77章 所有人都出去。 “宋唐……” “要洽谈去532办公室找我们主管,这里是会场,不接待前期。” “我是来找你的。” “我在工作。” 捏着资料走了,小高跟踩得地板噔噔响。 剩下几人围着郑雷。 一说:“郑总您好,上次开会是我接待的您,您还记得吗?” 二说:“你就是传说中的郑总啊,宋唐真是你女朋友吗?” 三还没来得及说,他指指宋唐的方向追过去。也没追太紧,不敢妨碍人工作,去大厅沙发等着她下班。 到点后宋唐出来。 他走上去,开门见山解释签股权书的事儿,又说转了股权不再和兰夏来往。 宋唐冷漠的看着他:“我们已经分手了,你干什么和我没关系。” “分什么手,我不同意。” “你去兰夏公司工作、去美国开会也没经过我同意,凭什么这事儿要你同意。” “那些事能和这事比?” “你干什么都理由充分,我说不过你,也不打算和你说,反正已经分手了。” 走了。 还追,追上不是问题,沟通有问题,人横竖不听他说。 回了员工宿舍,要关门时又被他伸胳膊拦截。她皱眉叫了一声,很痛苦的样子。他本能往后退, 这一退便砰的锁了门,利利索索的被关在门外。 宋唐也确实被撞了,揉揉额头去卫生间了。屋外还有敲门声,她不理,戴上耳机听音乐。 来往的员工都看着郑雷,他敲了一会儿觉得不是办法,又走下楼。 来回踱步两遍,看见提着塑料袋的琳琳。 琳琳惊:“郑总。”看见他的表情又改口,“郑雷哥。”再惊,“你又被唐唐姐关门外了?” 他点点头,难为情的样子。 看着她拎的塑料袋:“就吃这?” 琳琳嘿嘿一笑:“不知道吃啥。” “前面有家饭馆,我请你。” “好啊!” 转头就走,走两步回头:“吃饭不叫唐唐姐是不是不太好?” 郑雷站在原地:“不太好。” 小姑娘这才反应过来,拍拍胸脯“我懂了!包在我身上!” 领郑雷上楼,掏钥匙开门。 宋唐看他进屋,看他拎了椅子往她跟前坐下。皱了皱眉,摘了耳机,出去了,不打算和他共处一室。 郑雷不紧不慢跟出去,忽闻砰的一声响,琳琳趁机锁死了门。 宋唐这才发现上当了,又敲门。 “她和我谈了条件,不会开的。” “就你会谈条件。” 还敲,边敲边说:“再不开门,那俩磕坏的话筒别找我帮忙,自己去跟胡主管解释,一千五一 支,掏钱吧。” 不及两秒门被打开,拽了宋唐进屋。 “郑雷哥帮不了你对不起!” 砰的关门,那声对不起还在楼道间回荡。 郑雷顿了一会儿,又下楼了,打了辆车去火锅店。 到时郑雪正坐吧台里翘着二郎腿喝茶,跟一老佛爷似的。 一抬头看见他:“唷,真不巧,本店打烊了。” 余山正弓着腰擦柜台上的招财猫,腰上还系了条围裙。 闻言一转头,乐:“来了!”又变了脸色,“来我这儿干什么,找宋唐去啊!” “找过了,没用。” “都解释了吗?” 他点头。 郑雪:“这事儿还能解释呢?” 郑雷又把事情说一遍。 余山:“卧槽她竟然算计你?” 郑雪呷口茶:“早干嘛去了,这会儿才说黄花菜都凉了。” 郑雷没出声。 余山看了看他:“那会儿他正跟小宋唐闹矛盾呢,冷战期,开不了口。” 没敢说他觉得俩人不合适正重新斟酌要不要继续下去的话。 “在兰夏那儿受了刺激发现她不是好人就开得了口了?高中那会儿我就说过她不是什么善茬儿,你们谁也不当回事,现在尝到苦头了?那种货色,哪比得上我纯洁善良的宋唐。” 郑雷不说话。 余山:“现在怎么办吧?” “凉拌。” 余山诶了一声:“你别抬杠。” “谁跟你抬杠,这事儿真凉了,宋唐让她爸安排相亲去了。” 余山惊:“这办事效率,都赶上你了!” 看郑雷脸色不好,咽了咽口水:“相什么亲哪,哪儿相去啊?” “不知道。” “说话不带说一半儿的。” 郑雪又呷口茶,饶有兴致看着郑雷:“你求我,我勉强考虑考虑。” 郑雷掏出手机。 “还敢给宋叔叔打电话呢,以前你对宋唐好人听你的,现在宋唐在你这儿受那么大委屈,人听你的还是听宋唐的?” 他又收了手机。 余山:“求你了!” “闭嘴!” 郑雷:“你告诉我,送你礼物。” “小了不要。” “送车。” 余山小声怂恿:“你不是就想要车嘛。” 郑雪瞪他。 咳一声:“包油钱吗?” “包。” 便说了地址:“明天晚上,具体哪个饭店不知道,自己找去吧。” 郑雷便走了。 郑雪美滋滋品着茶,忽然想起来:“他工作都没了哪来的钱送车?” 看余山,余山拿着抹布逃走。 隔天晚上宋唐确实有饭局。那人是宋学飞朋友的儿子,在外闯荡一年颇有成绩,回来托人找对象,托到宋学飞头上,宋学飞便叫宋唐去见见。 小伙儿个头中等,眼睛细长,笑起来干脆没了眼睛。 问宋唐:“你平常都有什么爱好?” “逛逛街看看电影。” “不学习吗?” “也学。”顿了顿,“你很爱学习吗?” “活到老学到老嘛。”问,“你们单位效益如何?” “还行。” 那人从包里掏出本书,《最伟大的推销员》。 敲敲封皮:“保你看了不吃亏不上当。” “……” “真的。这里面有很多种方法我都试过了,尤其第二十三页酒业集团的营销策略,我就是靠这赚了一笔钱,现在还在这家公司工作呢。”敲敲桌子,“有没有兴趣入股?趁现在没上市还有机会,等上市了抢都抢不上。” “……我没有钱。” “不多,两万就行,回头叫你亲戚朋友都来,来得越多红利越多。” 看她犹豫。 催:“加入我们团队吧,行动快似一阵风,月入百万不是梦。” 宋唐顿了顿:“我觉得我们可能不太合适。” 走了。 那人追出去,走前还抓起那本书。 “你再考虑考虑嘛!” 追得紧,宋唐前脚推开玻璃门,他后脚跟上。但没跟出去,有人伸手,加快那扇门的闭合速度,砰一声撞着脑袋了。 便捂着脑袋:“你没长眼睛吗!” “不好意思,没看见。” 郑雷俯视,这才看见的样子。 宋唐拎了包往外走:“你来干什么?” “来找你。” 后头那人还不放弃:“宋小姐你确定不再了解了解吗?” 郑雷看他手里的书:“《最伟大的推销员》?” 那人激动:“你也看这书?” “看过一点。” “行动快似一阵风,月入百万不是梦,听说过吗?” 一语将毕,东西南方各蹿出几人,一窝蜂似的朝仨人冲过去。这都是便衣警察,追踪一传销案件许久了,好容易今天在这儿逮住了头目。 全带回去审讯。 一警员:“姓名?” “宋唐。” “年龄?” “二十六。” “去那儿干嘛的?” “……相亲。” “你跟一传销头目相亲?” “我不知道他是传销头目。” “谁介绍的?” “……我爸。” 那警员扬了扬眉,问郑雷:“姓名?” “郑雷。” “年龄?” “二十七。” “去那儿干嘛的?” 盯一眼宋唐:“看她相亲。” “说实话!” “真是看她相亲去的。” 又问了不少问题,还打电话叫来相亲介绍人宋学飞,核实无误后放人。 宋学飞一脸愧疚:“对不起啊……” “您以后别什么人的忙都帮,连亲闺女都坑。” “确实是我的失误,以后不会了,谢谢你啊警察同志。” 领着俩人出去了。 在夜色下看着郑雷:“你可好长时间没上我们家看看了。” “前段时间一直忙。”顿了顿,“今天能上门拜访吗?” “今天太晚了。”也顿了顿,“你那么忙,以后就别上我们家了,耽误你时间。” 郑雷霎时严肃:“叔叔,我和宋唐有些误会……” 宋学飞摆手:“你们两个的事情我不管,有误会也该你和宋唐解释,解释清楚还解决不了问题, 就说明不是误会那么简单。” 又看着他:“要不是看在你爸的份上,宋唐第一次哭着跑回家的那天我就找你算账。” 那单位门口两排树,初春时节枝叶并不茂盛,兜不住八米高的灯光。 暖黄光线一泄如注,全洒在郑雷身上。他垂着头,睫毛盖住眸光,高大的身影在树下缩成一团模糊,轮廓不清辨不出本来的模样。 第78章 宋学飞领宋唐回家。 宋唐从后视镜看郑雷还在那儿站着,抓包带的手紧了紧。 宋学飞看她一眼:“心疼了?” “没有。” “我不知道你俩发生了什么,但只要你能幸福,是不是郑雷不重要,明白吗?” “……你不是一直很喜欢他吗?” “再喜欢也比不上你,你可是我亲闺女。” “……哪有把传销头目介绍给亲闺女的。” “这是个意外,我保证下回提前查清楚。”顿了顿,“别和你妈说啊。” “我考虑考虑。” 宋学飞惊:“你还学会要挟人了。” 郑雷回家时周丽萍刚遛完狗。 “怎么突然回来了,吃饭了吗?” 他从兜里掏出张卡递给她。 周丽萍愣了愣。 “我把股权转让了,用不着这钱,你收着吧。” 又说:“明天把房退了,得回来住一段儿,找着新工作再搬出去。” “……你和宋唐说过了吗?” 他按了按太阳穴:“她不理我了。” “因为一个兰夏闹成这样,她会理你才怪。” 脚边忽然一团温热,低头一看,墩墩蜷了身体挨着他趴下。摸一摸狗头,尾巴摇起来。 也不吃晚饭,没有胃口。 思前想后掏出手机发朋友圈:“求被最重要的人拉黑后的解决办法。” 一回:“手机号还是微信,我们队刚研发了新模块,有强制渗入功能,要试试吗?” 二回:“利用bug建三人群,换群主让第三人退出,就跟没拉黑一样。” 三回:“这是什么新技术吗,大神你能给我讲讲吗?” 郑雪:“哈哈哈哈,活该!” 余山:“需要我给她打电话吗?” 郑雪回余山:“我让她把你也拉黑!” 郭源:“怎么了?谁把你拉黑了?” 郑雪回郭源:“都能看出来是谁,就你看不出来,四不四傻。” 余山回郑雪:“别打岔。” 郑雪:“我就打……” 没发出去,软件提示原信息已被删除。 郑雪撂了手机:“有本事发有本事别删啊,怂货!” 余山笑:“准是嫌你吵。” 这条信息虽存活短暂,但不少人看见,同学舍友都不落下。也有人看不见,比如没有微信的 Samuel,不刷朋友圈的老教授,还有刚被拉黑的兰夏。 郑雷闭目养神,两分钟后手机响了。 郭源打来的。 问他:“和宋唐吵架了?” “我倒宁愿她跟我吵。” “不是吧,这么严重?” 又说:“你们那发布会我看了,那项目真不赖,有观摩的机会吗?” “没有,我辞职了。” 郭源楞了好一会儿:“不是吧?” “你那有工作机会记得帮我留意一下,回头请你吃饭。” “不是吧,你找我帮忙?” “……你不愿意?” “我当然愿意了,只是很意外,这么多年你什么时候开口求过别人,都是我们跟着你混。” 他没出声。 郭源笑:“放心吧,有消息联系你。” 挂了。 刚挂了电话,原实验室小组群发出一则通知,说因为突发几项重要事件,今年的互联网交流会提 前了,但时间紧迫没有合适的地方,让大伙儿扩散消息找找看。 郑雷当即打给那哥们儿。 哥们儿垂头丧气:“我头一个想到的就是会议中心,但那地儿得提前预约,这么突然人挪不出地 儿来。” “我试试。” “你有办法?” “先前因为工作刚好认识一会务主管。” 那哥们儿感激涕零,就开会事宜聊了好一阵,挂了后郑雷再打给胡小林。 胡小林原意不接,说那个时间段前后两个会,太紧张。 “事发突然,我实在没有别的办法,请你帮帮忙。” 态度挺诚恳。 胡小林为难:“这么紧张,怕是派不出足够的人手。” “有个人牵头就行,剩下的人手我们出。” 胡小林笑:“您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还请胡主管成人之美。” 这口气倒和印象中的不太一样。 胡小林想了想,应承下来。 于是郑雷以会议主办人的身份再次踏入会议中心大门。 去的当天风和日丽,未及门口先瞧见一人,穿着西装和皮鞋,那裤腿短一截,露出细长的脚腕子。他在门口来回踱步,不知给谁打电话,听一阵无人接,再打一遍。皱着眉头打第三遍时看见了郑雷。 惊一阵,笑:“哥你上这儿干嘛来了?” “工作。” 徐洋:“巧了,我也来这儿工作。” 跟他一块儿上去了。 “你和宋唐分手了?” “谁说的?” “这事儿不用专门说。”乐,“真分了?” “真假不重要,还有个词叫复合。” “当年是我不懂事,现在可不会让着你。” 郑雷看他一眼:“现在懂事了她怎么不答应你?” “你怎么知道她不答应。” “一个电话不接叫什么答应。” “你怎么知道她不接?” 郑雷懒得理他,也不废话了,走去胡小林办公室。 胡小林正弓腰找文件,一转身撞翻了报刊架,一摞报纸全散在地上。 郑雷上前扶起来,再一份份摞起来。 “您放那儿吧,先说事儿。” “不差这一会儿。我和宋唐一样大,叫我名字就成。” 边说边理着报纸。 怎么说也是客户,胡小林叫不出全名,改口叫他郑先生。 “会议安排在晚上,七点到八点半,六点半以前挪不出空儿来,你们只有半小时时间布置会 场。” 他点头。 “基本事项在电话里已经和你交待了,按那个准备就行。” 再点头。 “岛屿式的桌子和资料摆放耗时较长,需要你这边加派人手。” 还点头。 胡小林忽然笑起来:“你这样子和宋唐还挺像。” “她也边干活边听你安排?” 终于将一摞报纸折叠整齐,全放回去。 “常常。但你比她记性好,说十件事儿记十件事儿,那丫头能记住八件就不错了。”补充,“也 只是刚开始,现在不用我操心了,大事小事都能做好。” “她运气好,碰上个好领导,教会她不少。” 胡小林爽朗的笑:“我可没教她。”扶一把眼镜,“听宋唐说你们在一起快十年了?” “十年零三个月。”轻叹,“从小到大就这记性。” “记性差点儿算什么,姑娘是个好姑娘不就行了。” “也是,比起人来,这些都不重要。” “不重要人不理你?” “……” “我可看出来了,小丫头跟你置气,好些日子了,不爱搭理你。” 郑雷想了想:“她在公司就听你的……” 胡小林抬胳膊比了个叉:“我最烦管闲事。” 郑雷看一眼她往纸上罗列的事项:“不是已经管了吗。” 胡小林没绷住,笑出来:“宋唐要有你这觉悟,早坐上我的位置了。” 郑雷也笑:“她可不敢。” 胡小林更乐:“她也这么说的。” 再去宋唐办公室。 徐洋正追问她:“你真把他拉黑了?” “你也想被拉黑吗?” 边说边收拾打印的资料,在几张办公桌之间来回的走。 嫌他碍事:“你打扰我工作了,再这样我就叫保安了。” 徐洋怕被拉黑,道着歉往外走,转身看见郑雷。 笑:“打扰人工作不仅被拉黑,还会被保安轰走,别冒险了。” 郑雷面不改色进去。 “怎么不听劝呢……” 胡小林随后:“徐先生来预约会场吗?” “不是,来看看宋唐。” 宋唐后颈一凉。 胡小林果然冲着她:“公司规定上班场所禁止私事,宋唐你忘了吗?” 徐洋:“是我自己来的,和宋唐没关系。”着急,“我这就走。” 还管郑雷:“你怎么不走?” 郑雷扬扬手里的表:“公事。” 徐洋疑。 宋唐也疑。 胡小林:“急活儿,行业老总都来,交给别人怕出岔子,你接了吧,郑先生这边会派人手和你一块儿干。” 交接完毕,客气的看着徐洋:“徐先生我送送你。” 徐洋只好先离开。 宋唐看着郑雷:“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又扬扬表格:“开会啊。” 便说开会的事儿。 “上个会预计六点半结束,也可能会延迟。” “好。” “资料需要在笔记本备份,防止意外。” “行。” “还得搬台打印机去会场。” “明白。” “带你的人先去会场准备。” 郑雷还想说别的,她一副听不进的样子,拿着文件匆匆走了。 他不便说话,先去了会场。 那之后是真忙,饭点儿都赶不上。 琳琳从食堂回来后递给她一份饭:“番茄炒蛋烧茄子。” 她爱吃的,很高兴,和琳琳说谢谢。 “甭客气。” 宋唐吃起来:“这不是食堂做的吧。” 琳琳看她一眼:“还是郑雷哥了解你啊,徐洋送的奶茶你一口不喝,这饭却吃得挺香。” 她捉筷的手一顿,不吃了。 琳琳惊,果然是这反应,郑雷教的话还在脑海回荡。 她重复:“不喜欢人也不能跟饭过不去啊,难受的可是你。” 宋唐想了想,又接着吃起来。 琳琳暗赞郑雷是个神算子。 说:“徐洋买那奶茶挺好喝的,你怎么就不愿意尝尝?” “你也喝了?” “差不多半层楼的人都喝了,为了追你他可是费了劲了,不是请大家喝水就是请大家吃东西,隔壁组有一姑娘说他性格好会照顾人,还看上他了呢。” 第79章 晚六点半。 会场人员陆续外出,工作人员紧张布置。 宋唐在前排检点座次,郑雷走近,还未张口说话她又走去传译间试耳机。又追去传译间,不及开口宋唐又跑去主席台调试话筒,快似风,脚步声湮没进厚实的地毯里。 他不放弃,赶去主席台。 “还有一刻钟,大家抓紧时间。” 放下话筒又换了地方。 郑雷不追了,和大伙儿一起检点资料,从头一排查到最后一排。 轮到倒数第三张桌子。 他敲了敲桌面:“少一份资料。” 真少一份,几人四处找也没找着。 “谁送来的?” 一说:“他们的人。” “哪个?” 二说:“好像刚送来就走了。” 他朝宋唐的方向努努下巴:“问问他们。” 便有人去问。 半分钟后宋唐终于从前排走来,并不和他交流,弓腰四下寻找。 从过道找到窗户,将靠了窗边,啪一声响,停电了。 大伙儿都有点儿懵。 “唐唐姐!” “诶!” “你离电源近,看看是不是跳闸了。” 她应着,便要去查看。往前一步有温度,借户外光芒才辨别跟前站着个人,又退了回去,从左边 走。那人挪步,挡住了去路。 “干什么?” “我把兰夏拉黑了,不会和她再联系,聚生也已经翻篇了。弄这会是为了帮一朋友的忙,你也认识,就原来实验室老和你打球的那个。工作的事我会再想办法,已经叫郭源和几个同学帮忙找机会,不管实验室还是公司,我都愿意去试试。”顿了顿,“以后什么事我都和你商量,不再自己做决定。” 宋唐在明灭交替的光影里站着。 好一会儿:“和我商量有什么用,我又不懂。” “那也得跟你说。” “我们之间何止说不说的问题。” 他沉默几秒:“我会改。” “我改不了,今天丢钥匙明天丢身份证,哪天把家丢了都不知道,你还是找别人吧,我们不适 合。” “钥匙我管,身份证我拿,总有解决的办法。” 轮到宋唐沉默。 一会儿后:“你想去就去,吃了教训又想回就回,凭什么。” 啪一声响,灯亮了。 琳琳抹一把脑门的汗:“姐你干嘛呢,不是让你看看是不是跳闸了吗?” “跳闸了吗?” “是啊。”指指墙上,“总开关跳了,真奇怪,像是有人故意掰的。” 宋唐看一眼郑雷,走了。 三分钟后会议如期举行。 实验室那哥们儿很感谢郑雷。 “宋唐不是在这儿上班吗,她在哪儿,带我见见去?” “她应该不太想见你。” “为什么?” 他也不说,看着他:“你们实验室还缺人吗?” “不缺啊。” “王教授呢,你不是和他关系挺好吗。” “他那儿也不缺人。”顿了顿,“你干嘛,想回实验室啊?” 他点头。 同学惊:“你不是刚发布了新项目吗?” “那是别人的,和我没关系,我辞职了。” 同学啧啧两声叹:“那么好的机会,真有你的!” “有机会介绍给我吧,什么项目都行。” “得嘞!咱这资历多的是机会,只要你愿意,好项目自然找上门。” 俩人靠窗聊得火热,同学抬眼看见宋唐。 “那不是宋唐么!”挥胳膊,“宋唐!” 宋唐站那儿冲他笑。 他冲郑雷笑:“谁说她不想见我?” 郑雷来不及拦,他已经走过去。 “好久不见你也不来找我打球。” “我看你也挺忙,还有时间打球吗?” “时间就像海绵,挤挤就有了。”指引,“郑雷在那儿呢,我带你过去。” “不用了。”扬扬手里的文件,“忙。” 同学不便挽留,放她走了,再回去时看着郑雷。 “我怎么觉得她是不太想看见你?” 郑雷点头:“生气了。” “哄啊。” “没用。” “那你得想办法。” “想着呢。” 同学当机立断:“你帮我一忙,我也得帮帮你,我去劝劝她。” “先别去。” 拦不住,已经去了。 宋唐在茶水间泡咖啡。 “这么晚还喝咖啡哪?” “帮主管泡的。” “你和郑雷这么多年了有什么不能好好儿聊,听哥一句劝,聊开了什么事儿没有,跟我去一趟 吧,他等着你呢。” 宋唐扬扬手里的咖啡:“领导等着呢,真没空。” 先一步出去了。 同学吃了个闭门羹,恰逢会场有人来电话,他接了电话过去处理事情。 往回走时经过郑雷:“小白兔变成大灰狼了,不好说话。” 意料之中,郑雷没什么大反应。 “讨论G-Startup的事儿,感兴趣吗?” “能旁听吗?” “这有什么不能的,你去了保不齐还能提点儿重要建议。” 便一起去会场了。 郑雷参会,那哥们儿处理别的事儿,处理完后近八点半,还惦记着宋唐。连找带问,从茶水间寻 至办公室,宋唐正在电脑前敲键盘。 “还工作呢?” “会议结束就下班。” “已经结束了,跟我去趟会场吧?” 她没出声,也没要去的意思。 “真不想谈谈?看在我的面子上也不行?” “他让你来的?” “人就在会场等着呢,跟我一块儿去吧?” “这事儿你别操心了,谁也管不了,但他是他你是你,改天一起打球吧。” 没有商量的余地。 他讪讪的:“行吧,改天一起打球。” 又走了。 刚走不到五分钟,忽闻砰一声响,又停电了。这回不止会场,整幢楼都黑了。 宋唐正填表格,还差最后一个空,霎时气不打一处来。出了办公室左拐,尽头处右拐,上楼直奔 第三间房。熟门熟路,气势汹汹。 砰的推开门。 “郑雷你有病吗?我说了不想谈听不懂吗?” 四周突发一阵诡异的安静。 她顿了顿,准备撤时有人打开应急灯,灯光一亮,会议桌四方全是人。 双方面面相觑惊诧不已。 实验室那哥们儿瞪大了眼睛:“他听懂了呀,我已经告他你不想谈了,你是怕我传达有误专程跑 一趟吗?”顿了顿,“可你不是不想看见他吗?” 郑雷:“不是我,是你们公司搞活动。” “什么活动需要断电。” 胡小林拎着灯,推一把眼镜:“响应‘地球一小时’你忘了?昨天开会说过的,八点半到九点半 全会场关灯。” 她脸上一阵尴尬的红:“关灯了怎么不散会。” “正准备散呢,你突然冲进来吓得大伙儿不敢散了。” “对不起。” 鞠躬,转身撤了,脸烫得能煎颗蛋。 实验室那哥们儿:“敢情她以为这电是你断的呢?你平时都干了些什么,怎么在她眼里是这这形象。” 郑雷不搭理他,跟随宋唐追出去,从会议室追到办公室。她跟桌前收拾东西,乱七八糟一阵搜 罗,光影不明看不清,只听见哐啷的响,收拾完后拎了包往外走。看不清路,被不知名的物体绊一脚,摔倒时郑雷伸胳膊一把扶起来。她还往外冲,他并不急,不远不近跟在身后。 公司离宿舍很近,她却不走原来的路,绕去马路对面另辟蹊径。 郑雷不跟了,原地等了好一会儿,先前斗志昂扬的姑娘返回时气势丢了大半,像霜打的茄子,不高兴中还露出被识破的尴尬。 郑雷也不说什么,重新跟在她身后送她回宿舍。 临上楼时她转头:“别跟着我!” 很凶。 郑雷虽然没被吓到,但也止步了。 她独自上楼,边走边摸钥匙,走到门口还没摸出来。手伸进包里从左掏到右,又摸遍身上的兜,仍然没有。便没了耐性,底朝天把包兜了个干净。 七零八落的东西全洒地上时,郑雷出现了。 不紧不慢递给她钥匙:“刚才在办公室从你包里摔出去了。” 宋唐倒不犹豫,一把拽过去。 郑雷蹲下收拾她洒出去的物品,收一件她抢一件,不让他碰。他嘴上不说,但手上不停,继续 收,颇有耐性。 宋唐没耐性,争抢时快如疾风,指甲盖儿划过他的胳膊,虽没出血但也是一道不深不浅的印子。 郑雷看她抿着唇,似憋足了一股气,整个人都在颤抖。 “你走不走?” 声音也在抖。 郑雷顿了顿:“我过两天再来找你。” 收拾完东西递给她,她不接,便搁门口放下。 走了。 进屋后琳琳正吃饼干:“你又把他赶走了?可怜的郑雷哥,办起事来很威风,私底下却是个妻管 严。多好一男人呀,换我才不和他闹呢。” 宋唐看她手里的饼干:“他给你买的?” 小姑娘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不买我也说他好。” “为什么?” “从一开始人就迁就着你,就你怎么都哄不好,一直跟他闹。” “他才出现几次就算一开始,你知道一开始是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 很久了,说不清。旁人大多只能看见片面,罢了,就着片面总结自以为的全部实在是不讨喜。 不和她聊了,手机却响了。 余山打来:“小宋唐啥时候来店里吃火锅呀?” “不吃。” “为什么?” “穷。” “不让你掏钱。” “你打电话就为了请我吃火锅?” “请你吃饭还不高兴?” 宋唐:“不说挂了。” “别介!”顿了顿,“郑雷已经手足无措了,竟然发朋友圈求助挽回你的办法。他是真知道错了,你再给个机会吧。” “你再劝我真挂了。” 言简意赅,毫不留情。 第80章 余山没辙,挂了电话后找郑雪说情。 郑雪:“我不管。” “你哥有难你怎么不帮忙?” “他最大的难就是自以为是,宋唐好容易成长起来不依他,我再掺和不成了帮倒忙了么。” “可聚生的事儿已经给过他教训了。” “事儿跟人能一样么?” 余山:“你不是只认宋唐当你嫂子么?” 她在灯下剪指甲,满不在乎:“那是以前,早知道他混成这样,大学那会儿我就阻止他俩。” 隔天宋唐上班,在茶水间碰见胡小林。 胡小林见她泡了咖啡:“没睡好?” 她没出声。 胡小林想起头天晚上的事儿:“你们年轻人精力旺盛,就喜欢闹来闹去。” 宋唐问她:“您结婚几年了?” “十几年了。” “一直都很相爱吗?” 胡小林笑:“爱不爱的事儿早就不聊了。” “那聊什么?” “家长里短,鸡毛蒜皮。” 她又问:“吵架吗?” “吵架算轻的,常常恨不得踹死对方。” “那还怎么过?” 胡小林又笑:“没办法,和好的时候又很好。” 她不说话了,不知道想什么。 难得不忙,胡小林陪她站了会儿:“一开始哪哪都挺好,时间长了哪哪都不好,最烦他臭袜子乱 扔,多少年都不改变。” 宋唐想了想,郑雷倒是没这毛病,常常连她的袜子一块儿洗了。 “懒得跟猪一样,吃饭不洗碗也不爱运动。” 她又想,郑雷不但洗碗还常常做饭,还爱跑步,一周至少两次。 “爱吹牛,没有的事儿说得跟真的一样。” 她还想,通常都是别人夸郑雷牛,他自己倒是不吹牛。 问胡小林:“十几年了,怎么忍下来的?” 胡小林看了看她:“除了缺点总还有优点,每个人都一样。”停顿两秒,“他没有吗?” 宋唐想了想,又打住,回一句:“没有。” 胡小林笑了好一会儿:“能跟一个优点都没有的人在一起十多年,你也是个人才。” 拍拍她的肩,回办公室了。 走两步又转头:“过几天开大会全市戒严,公司要紧的事儿都推后了,趁这机会歇几天吧,回头 有得忙。” 她点点头,喝完咖啡就收拾东西回家了。 那会儿正赶上宋学飞退休,突然闲下来他很不适应,甚至有些落寞,一张报纸看了没一会儿就颠 来倒去噼啪乱翻。 齐玮:“又怎么了?” 他叹气:“你说这人活着有什么意义。” “你要实在闲得没事儿干就过来做饭,做好饭就有意义了。” “我做的不好吃。” “你就是懒。” 他问齐玮:“你退下来是怎么适应的?” “洗衣做饭收拾家还得伺候你,比上班还忙,哪有功夫想适应不适应。” 宋唐进屋时抱着一盆花。 宋学飞喜笑颜开:“还是我闺女懂我。” 抱着花捣腾去了。 齐玮:“怎么回来了?” “休两天假,回来看看您。” 去姥姥屋了。 齐玮看她状态不佳没敢多问。 问宋学飞:“上回你给介绍的男孩儿怎么样了?” “宋唐不喜欢,俩人不合适。”边摆弄花边说,“我又给她找了一个,小伙子文凭挺高,明天让她去见见。” “我看她还是忘不了郑雷。” “二十多年的感情你还指望她忘掉?” 宋唐在屋里听见二人对话,顿了顿,继续翻找《房产市场发展与城市消费》。姥姥过世不久后, 这间房被改成杂物间,堆放不少书籍。那书被压在最底下,掏出来时布满了灰,她拍了拍封皮,转头看见脚边一箱子。 早先被她丢过来的,一副乒乓球拍一顶棒球帽,一只螺旋状的小蛮腰一个棱状玻璃体。棒球帽是郑雷打比赛赢的奖品,小蛮腰是他参加会议时随手做的,玻璃体是他参加竞赛时做的展物,内里是五光十色的流体,听他说不管日月更替还是斗转星移都不会停止流动。唯独那副乒乓球拍和比赛没关系,是他在实验室埋头苦干那段日子送她的礼物,送之前她还老打球,送之后没用两次俩人就闹翻了,胶皮还是新的。 半开的窗帘钻进明亮的光,照在棱状玻璃体上,沙一般的流体闪烁着各种色彩,层层推向棱状顶端,再退回来,永不倦怠的溢彩流光。 她看了一会儿,又觉心烦,扯了深色旧布盖住了。 后来吃饭时宋学飞聊起那小伙子。 “这人在培训机构当老师,个儿不高,也没什么上进心,明天见见吧。” 宋唐惊:“怎么介绍这种?” 宋学飞:“这不你提的要求嘛。” 齐玮:“这你倒挺认真。” “闺女的事儿我向来认真。” 正吃着饭,手机忽然响了。看着屏幕上跳动着郭源的名字,宋唐有些疑惑。 接起来:“宋唐啊,你忙吗,说话方便吗?” “什么事儿你说。” “郑雷惹你生气了?” “……” “前几天我俩通电话,听他说辞职了,还叫我帮他留意工作机会。” 宋唐还不说话。 郭源:“郑雷什么性格这么多年你是最了解的,前几天竟然发朋友圈求助挽回你的办法,走投无 路了都。你俩什么事儿不能好好儿说呀……” “没什么事儿我挂了。” 挂了。 冲着宋学飞:“明天几点?” 宋学飞定了时间,隔天她便去见面。 那男孩儿在培训机构当老师,爱好读诗。 见面没聊几句就扯到古诗词。 问她:“你知道《临江仙》?” 这人舌头不利索,“江”说成“间”,宋唐辩出来,点头。 他兴奋:“我不仅喜欢读,还喜欢唱。”唱起来,“滚滚长江都是水……” 宋唐没忍住:“东逝水。” 他点头:“是啊,都是水。” 又唱一遍。 宋唐放弃,客气和他吃完饭。 回去的路上把这事儿微信给郑雪。 郑雪乐:“这人怎么和余山一个德行?” “那你去见见?” “为什么?” “你不就喜欢这个德行吗。” “滚。老娘喜欢的是他的人。”问,“但这人也没说错吧,长江本来不都是水吗?” 宋唐:“……” 郑雪:“别装,你好像知道什么是临江仙似的。” 她还真知道。 回郑雪:“杨慎《说秦汉》的开场词,后评刻《三国演义》的卷首。” “行啊,谁教你的?” “郑雷。” 发出去后悔了,秒撤回。 郑雪:“撤什么,都看见了。” 上学那会儿参加一活动写报告时用过这首词,郑雷是幕后指导,她印象很深刻。但不妨碍她这会儿撤回,横竖不想看见他的名字。 边走边看手机没留意脚下,一脚踩上一团热乎乎的软绵时整个人都不好了。其实旁边有人早一步 出声提醒,但没能阻止她踩上去。 “还好不是石头,摔一跟头得破相了。” 闻声抬头,得,不想看见他的名字,他干脆整个人出现。 郑雷看着她的鞋:“前面有一公共卫生间,先去处理一下。” 她抬了抬腿,难以下脚的样子。 “脱了吧。” 她犹豫。 “不是嫌臭吗,光脚走过去洗干净了再穿。” 她还犹豫,但被臭味打败。 脱了鞋还没蹲下去,一双手已经抢先拎起了鞋。 “走路别玩手机,说多少次也不听。” 内容是责怪,口气却很温柔。 拎了鞋走在前面,指指碎石路:“这儿硌脚,跨过来。” 偏去踩那硌脚的石头,疼得龇牙咧嘴。 郑雷回头,看她皱着一张脸咧嘴露出洁白的牙,被发现后秒收了表情,正经了神态往前走。 他没说话,嘴角藏着隐隐的笑。 去了卫生间,他先清理。宋唐抢,没成功,还抢,成功抢到一只。 变成俩人一块儿清理。 郑雷:“今天没上班?” 宋唐沉默很久:“休假。” “出去玩了?” 她本不想再回答,顿了顿又答:“相亲。” 郑雷擦鞋的手顿了顿,没说什么,那之后不再问她。 清理完鞋后宋唐抬腿伸进蓄水池,将开了水龙头,郑雷先一步握住她的脚。她吓一跳,往一边躲。 “躲什么。” 脚被握住,想挣脱不成功,重心不稳一跟头栽他怀里,撞上硬邦邦的胸膛,疼得倒抽一口气。 扶额抬头,人纹丝不动,像没被撞过似的。 “别乱动。” 替她洗脚。 俩人靠很近。水花四溅,泛起的凉意散发极淡香气,是剃须水和香皂的味道。宋唐很熟悉,好些 日子没闻见,又有些陌生。 郑雷一言不发替她洗完脚,又抽了手纸擦干替她穿鞋。她没让,先一步塞进鞋里弓腰勾起了后跟。 再出去后往家走。 “别跟着我。” 他没出声,也没有停下的意思,但始终保持了恰当距离,也没开口说过话。 宋唐不理他了,爱跟不跟。 一直送到楼下,看着她上楼,跟楼下站了五分钟。 掏出手机打给宋学飞:“叔叔我能请您吃个饭吗。” 第81章 宋学飞:“我刚吃过。” 多的也不说了,双方沉默许久。 宋学飞:“聊聊吧。” 便一起去了郑雪的火锅店。 落座后郑雷点了不少菜。 郑雪:“你点的这些只够一人份的。” 郑雷:“我不吃。” 宋学飞:“那就别点了,我不是说过吗,我刚吃过饭。” 他不撒手,点了菜还点酒,开了瓶盖先给宋学飞满上。 “叔叔我敬您!” 一口干掉一杯。 宋学飞压根儿拦不住。 “我没照顾好宋唐,让您担心了,对不起。” 又干一杯。 宋学飞:“你叫我出来是专门给我道歉的?这些话跟我说没用,真有诚意你该去和宋唐说。” “说过了。”说着打了个酒嗝,又喝半杯,“这回她铁了心了,怎么说都没用,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顿了顿,“她还去相亲,叔叔您怎么能给她安排相亲呢?” 宋学飞沉默好一会儿:“感情深厚不一定要当情侣,没有缘分做夫妻做好朋友也挺不错。” “不行。” 郑雷双颊发红,已有了醉意。 “要是能做朋友,我早就只和她做朋友。” 又灌一口酒,这回眼睛都红了。 还倒酒,边倒边问宋学飞:“上回她见的那人我知道,今天见的是谁?” “我一朋友的儿子。” “干什么的?” “培训机构当老师。” “什么级别的老师?能挣钱吗?发表过学术成果吗?” 余山看他那样子,撤了酒杯:“别喝了,醉了。” 郑雪不急,冷嘲热讽:“ 你想知道问宋唐去呀,问叔叔干什么,又不是叔叔相亲。” “我不敢。”又打一酒嗝,“问得越多她跑得越远。” 郑雪乐:“你也有今天!” 那天聊得并不多,郑雷很快醉了,狠狠吐了一场。 余山端去热茶时他脸已酡红,连脖颈都是红的,坐椅子上像个木头,目光涣散半天不动弹。 宋学飞回去时身上带着酒味。 宋唐在客厅看电视,看他一眼:“吃过饭还出去喝酒?” 宋学飞换了鞋走近:“你还打算继续相亲?” 宋唐没出声。 “真不给郑雷一个机会?” 她举了遥控器猛换台:“连您也来劝我。” 不换了,撂了遥控器回房间。 宋学飞打了个酒嗝:“都说郑雷固执,你固执起来和他有什么分别。” 她反手关门,猛趴上床,脑袋埋在枕头上。想起白天说相亲时他愣住的神态,那一刻很爽,他不 动声色继续清理鞋子,沉默的样子她又觉得没那么爽。 正在爽与不爽之间纠结,手机忽然响了。 徐洋来电:“会议马上开始了你在哪儿?” “我休假了。” 徐洋楞了好一会儿:“不是吧,我好容易搞了个会,你休假了?” “你开你的,公司又不是没人。” “我不是为了开会啊。” “不开会你去那儿干什么?” 徐洋哭笑不得:“郑雷开会非你不可,我来开会你就休假,你不是故意的吧?” 她在床上翻了个身,看着天花板上的灯:“明天有时间吗?” “怎么,想请我吃饭?” “是啊,吃什么你选。” 徐洋开心:“那我得好好儿想想。” 挂了电话高高兴兴忙会去了。 隔天晚上西餐厅。 徐洋认认真真切牛排,边上一杯红酒,吃一口肉品一口红酒,眉毛都扬起来:“味道不错。” 宋唐:“喜欢就多吃点儿。” 他乐:“今天怎么对我这么好?” “你帮了我好几次,请你吃饭是应该的。” “小意思。”问,“郑雷最近没找你?” “我请你吃饭就是想跟你说这事。” 徐洋一脸期待,眉眼藏不住的兴奋。 宋唐放下调羹看着他:“你找个姑娘正经谈个恋爱吧,别在我这儿耗着了。” 徐洋愣了一会儿:“你就不能给个机会吗?和郑雷分手了也不考虑考虑我?” “我们不可能的。”补一句,“就算没有郑雷,我也不会和你在一起。” 他皱了皱眉,食不下咽:“你一定要这样说话吗?” 宋唐沉默。 他顿了顿:“要不是郑雷,我们早在一起了。” 宋唐也顿了顿:“要是能和你在一起,当年我就不会选郑雷。” “为什么?” “你交过那么多女朋友,还不知道为什么?” 换他沉默。 宋唐:“给不了别人安全感,没人会和你在一起。” “你也是因为郑雷给不了你安全感才和他分的手?”他看着她,“他给不了我给,我对你决不会 再三心二意。” “把一心一意交给值得的人吧,总是吃着碗里瞧着锅里,什么都得不到。” 徐洋再度沉默,彻底失去胃口。 饭后宋唐回家,路过小区花坛。那花坛挺大,中央长了茂盛植物,绕花坛一周坐了乘凉的老人,偶有宠物来回的蹿。一大黑狗从坛上跳下去时宋唐恰好经过,不留神被吓一大跳,脚下一崴,站不直了。 狗主人和她道歉,她摆摆手一瘸一拐走去花坛坐下。脱鞋时迎面走来一人,穿着T恤长裤,手拿 一瓶矿泉水,也挨着她坐下。 她脸色一沉,站起来要走。被拽回去,说不上拽,力道很轻,但抓住她的胳膊不放。 “我看看脚。” 不等她回应,已经蹲下去,左右捏了捏。问题不大,揉了揉。 边揉边说:“我昨天找你爸喝酒了。” 宋唐不意外,宋学飞问她是不是要继续相亲那会儿就猜了个大概。 问她:“晚上出去吃饭了?” “和徐洋。” 郑雷站起来,拧开水递给她,她不接,他便搁花坛上。 宋唐看他一眼:“不管了?” “你和徐洋不会有什么。” 宋唐嗤的冷笑:“现在知道了。” 他重新挨着她坐下:“我妈说好长时间没见你,想让你去家里吃饭。” 宋唐没出声,往腿上拍一把,赶蚊子。 “她让我带你回去,不然不准我进家门。” “你进不了家门关我什么事。” 夏夜蚊子多,她说着又往胳膊上拍一把。 旁边一粉色塑胶片,是半弧造型的小猪佩奇,刚才一小孩儿留下的,小孩儿不知跑哪儿玩去了,早忘了这茬儿。 郑雷顺手捞起来,就着那东西替她扇蚊子。 “我今天和郭源吃饭,聊新工作的事儿,是一科技公司,但岗位不太对口,我还在考虑。” 又说:“我听实验室的同学说学校准备和地方政府合建新的研究院,具体地址还没定,姚教授牵头,他最近在国外,等他回来我打算找他谈谈。” 说完越过她就着手里的东西往花坛上一拍,那刹那二人极近,他轻浅的短发擦过她的下巴,周遭满是洗发水的香,擦过之后还有些痒。 他问:“你说我是去公司好还是去研究院好?” “去哪里都跟我没关系。” “那我再想想,想好了再和你说。” 说完再次越过她往花坛上拍一下,魁梧的身材险些将她带倒。 宋唐稳了稳身子:“不用跟我说这些。” “除了你我不知道跟谁说。” “以前问你都不说,现在你想说我不想听了。” “以前是我太独断。” 又往那儿一拍,还越过她。 宋唐炸毛:“你到底想干嘛!” 郑雷淡定的看着她,指了指旁边:“那儿老有虫子往外爬。” 这姑娘生平最怕三样东西,一虫二黑三鬼。 霎时如油锅进水蹦得老高,原本那脚只是扯住了筋,歇一歇就好了。这一高蹦再落地,伤了个彻 底,瘫地上不能动了。 郑雷去扶她,她赖在地上不让扶。 他便蹲那儿看着她,很有耐性:“那虫子也不是我放的,你也不能怪我是不是?” 话音刚落,一扎着羊角辫的小丫头不知从哪儿蹿出来。 指着他大哭:“你抢我佩奇!” 哭得稀里哗啦。 小孩儿妈妈紧随其后,看看他手里的玩具再看看摔地上的人。 惊:“你抢小孩儿的玩具还打人?”看清了地上的姑娘,再惊,“这不是宋唐嘛!” 宋唐抬头,也很意外:“赵阿姨好。” 赵阿姨去扶她:“这人是谁?他打你?” 边扶边叫来齐玮。 齐玮匆匆赶来,看清了俩人,冲赵阿姨笑一笑:“没事儿,他俩认识。” 赵阿姨:“认识也不知道扶一把。”叫人,“唐远你过来扶着宋唐!” 这唐远不是别人,是赵阿姨的儿子,大宋唐一岁,在一文教单位当研究员。生得清秀有气质,眼镜后一双漆黑的眼睛,温柔似水,连笑起来都像五月的清风。 他穿着件白T,露出白皙的肌肤,腕上一串菩提珠,伸了胳膊去扶宋唐。但没扶住,被郑雷抢了先。他也不说什么,笑一笑让了道。 送回家后先冰敷。 赵阿姨:“唐远啊,你帮宋唐敷一下。” 唐远还没伸手,又被郑雷抢了先。下一秒羊角辫小丫头哭出来,边哭边抢了冰块塞给唐远,手里 还攥着那只小猪佩奇,一动不动望着郑雷,边望边往一旁躲,有些怕他,眼眶里还包着水。 唐远笑一笑:“这是我妹,唐唐。” 宋唐一震,不太适应。 郑雷一动不动看着唐远,没说话。 唐远尴尬的又笑一笑。 不停张罗的齐玮看了看墙上的钟。 再看着郑雷:“时间不早了,你先回吧。” 郑雷顿了顿:“阿姨,我下午就过来了,本来想进家看看您,但您不在家,我一直想和您谈谈。” “我有客人在,有空再谈吧。” 客气又疏远。 他坐在那儿,赵阿姨唐远还有羊角辫丫头齐刷刷盯着他。坐不住了,站起来,礼貌的道别后离开了。 齐玮冲着赵阿姨:“这是宋学飞单位同事的儿子,从小和宋唐一起长大,他俩就像兄妹。” 宋唐看着齐玮,齐玮并不看她。 半小时后送走客人。 齐玮:“你不是和郑雷分手了吗?” “是分了。” “分了就好,老这么拖着不结婚我也着急。你爸那人好说话,什么人介绍都同意,很难碰上靠谱的。这唐远一直在外地读书,刚回来没两年,工作稳定性格好,你和他处着试一试。” 第82章 跨越小半个城市的郑雷回到家,刚开了门周丽萍变蹿过来。 探出颗头左右张望:“宋唐呢?” 他往置物柜上撂了钥匙,没接话。 周丽萍眸光淡下去:“搞实验搞项目不在话下,却搞不定一个姑娘。” 他换了拖鞋往里走:“人又不是项目。” 周丽萍紧随其后:“你好歹是明白了,现在明白还不晚。” 不晚吗,他怎么觉得事情棘手,不但棘手还有种即将失去的惊慌感。 宋唐不惊慌,胡小林放她几天假正好养脚伤。郑雷每天去报到但没一次进了家门,齐玮总找各种理由推脱,也不让宋学飞插手,他每天都碰一鼻子灰。 这天下午又响起了敲门声。 齐玮看一眼宋唐:“前天送水果昨天送花,今天送什么?” 宋唐咬一口苹果:“我怎么知道。” “不管送什么都不能收,拿人手短。” 边说边去开门。 楞了一下,笑:“唐远来了!” 迎唐远进屋,接下水果篮:“来就来,带什么水果。” 宋唐看一眼齐玮,表情很是玩味。 唐远:“今天开会路过这儿,我妈让我给您捎点儿东西。” 递给齐玮一袋子。 打开来看,是一把扇子,扇尾续了粉红的绸缎,近半米长。 “你妈真好,那天我随口一说她就放心上了,这下我跳舞也有道具了,替我谢谢她啊。”招呼 他,“别站着,坐啊。” 他便坐下,看一眼宋唐:“你脚好了么?” “差不多了。” 齐玮给他倒水,递给他橘子:“吃橘子,早上刚买的,很新鲜。” 他便剥橘子,剥完后递给宋唐。 宋唐扬扬手里的苹果:“吃不了。” 他收回去,掰一瓣塞嘴里嚼了嚼,又掰了两瓣。 递给她:“尝尝,很甜。” 宋唐不好再拒绝,拿过去吃了。 电视里正播放诗词大赛,俩队各五人,一对一PK,给个首字猜全诗。 几人都默默的看着。 齐玮忽然想起来:“我听你妈说你们那单位是搞文化研究的,是不是也研究古诗词?” 他点头,指指电视:“这节目请的我们单位当顾问。” “你也是成员?” 再点头,笑一笑,笑容有些腼腆。 齐玮:“你这孩子不声不响的,真低调。” 留唐远吃饭,唐远推脱不掉便坦然接受。饭后不便再留,他提出要走。 齐玮冲着宋唐:“你送送唐远,顺便去楼下帮我买包盐。” 宋唐知她的目的,没说什么,送唐远下楼了。 唐远:“你能走吗?” “没问题。” 边走边蹦跶,相当利索。 唐远笑:“当心再崴了。” “白请你吃饭了,咒我。” “这是阿姨请的,又不是你。” 宋唐看他一眼:“框我请你吃饭呢?” 他还笑着:“我请你也行啊。” 宋唐摇头:“我没空,我得去买盐。” 往便利店走,真买盐去了,头也不回。 唐远脸上的笑容放得更大。 还没走到店门口,她手机忽然响了,掏出来一看,周丽萍打的。 她楞了好一会儿才接起来,嗯啊的应了几句,也不知周丽萍说了什么,反正说得不多,一分钟不到就挂了。 那之后她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伸手打了辆车走了。 到时还没上手敲门,门已先她一步被打开。 “唐唐来啦!” 周丽萍穿着靛蓝旗袍,月白绣花斜襟盘扣,盛装出席看不出半点生病的样子。 宋唐:“您不是说……” “不好意思阿姨骗了你,我怕你不来才编了这个理由。” 边说边抓着她的手往里走。 桌上放着热茶和水果,小狗从阳台摇头甩尾的蹿出来,扑棱了两只前蹄往宋唐腿上爬。 周丽萍笑:“好久不来连墩墩都惦记你。” 她摸了摸狗头,低头才看见穿的睡裤,霎时有些窘。 周丽萍:“你还是关心我的,着着急急跑来衣服都忘记换。” “……阿姨您找我有事吗?” “你们出了这么大的事,郑雷那个笨蛋不会说话肯定惹你生气,我本来想到你家找你爸爸妈妈聊聊,但是那样做你可能会很反感,不如亲自和你谈。” 给她倒茶,再递给她水果。 她摆手拒绝。 周丽萍看着她:“生郑雷的气连我的水果也不吃了?” 她又接过去吃。 “郑雷辞职和兰夏划清界限的事情你知道?” 宋唐点头。 “他自以为是去替父报仇,结果摔一跟头,以为爬起来了,没想到第二跤摔得更惨。挺好的,终于变成个正常人,终于分辨出人心好坏,也终于知道放下和回头不是什么坏事。”顿了顿,“你 一直不肯原谅他,是不相信他会改变吗?” 宋唐手里拿着半块西瓜,安静的坐了好一会儿,将半块西瓜放回去。 看着周丽萍:“您说得对,放下和回头不是什么坏事。可他回头我就一定得在原地等吗,我也是一直向前走的啊。以前我没什么想法,这件事让我成长了很多,我越来越明白什么适合自己什么不适合。” 周丽萍目光慈爱:“很多年前我曾对郑雷说过同样的话。” 宋唐疑惑的看着她。 “就是我们办拆迁回来撞见你穿郑雷衣服的那个早上。” 宋唐脸一红,很不自在。 “在那之前我一直以为他喜欢的是兰夏,突然撞破你们的事很难消化,才和你妈妈说了不少过分的话,还好你们一家大人大量,没和我计较。” 宋唐:“都过去了。” “当时我也觉得你们不合适,性格爱好做事风格完全不是一路人。我也提醒过郑雷,其实不用我提醒,他那么理智,你以为他没想过这事吗?” 宋唐盯着茶几看了许久:“事实证明确实不合适,不然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有没有余地完全在你,我这个儿子我太了解了。”拍拍她的肩,“今天叫你来不是非要你和他和好,你们能不能和好谁说了也不算。我只是不想你和我生分了,毕竟我们两家这么多年的情谊,就算真当不了儿媳妇,你也是我另一个女儿。” 说完冲她一笑。 宋唐抿了抿唇,笑不出来,也说不出话来。 到临走都没松口,周丽萍仍然笑着送她出门,那一刻心却凉了半截,她也觉得这回郑雷八成真栽了。 宋唐再回去时已经过去三小时。 齐玮:“好家伙!您这是制盐去了还是买盐去了,这半天,盐都晒干了吧。”乐,“和唐远聊得怎么样?” 宋唐懵,懵过了转身往外走。 “干嘛去?” “买盐。” “你明知道我不是真让你去买盐。” 她不听,匆匆下楼,躲避齐玮的追问,腿脚利索得像刚出笼的兔子。 冲下楼后一抬头,见正对面站着个人,穿T恤短裤运动鞋,头发很短似刚理过,手里拿着车钥匙。 似没料到她会忽然冲出来,郑雷顿了顿:“脚好了?” 她没出声,往前走两步,脚下打滑往前扑,扑了个双膝跪地,郑雷眼疾手快都没拦住。捞她起来,小卡通点缀的睡裤跪出两团灰土,和膝盖一样圆。 “着什么急,再摔了腿。” 边说边弓了腰。 宋唐躲开,往膝盖上一拍,松动两条腿抖一抖,干净了。 问他:“你来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打量她,“好了我就放心了。”又说,“今天我回学校见了几个教授,聊了聊最近的形势,中午在学校吃的饭,下午去了趟实验室,忙完了才过来。” 她不理他,往便利店走。 郑雷跟在后,她转身一停,他也停。再走他又跟,再停他还停。 来回两三次。 宋唐:“别烦我!” 眉毛皱起,很不耐烦。 以往这模样很可爱,如今郑雷却不敢惹,想了想,不跟了。 “我明天再来。” 走了。 折腾一下午,宋唐终于成功抵达便利店。 两分钟后回到家,把手里的东西往茶几上一扔:“拿去用吧。” 回房间了。 齐玮楞了,话都不敢说,等宋学飞回家后叨个不停:“你说她是怎么了,我找个由头而已,非要 去买盐,真买回来也就算了,折腾一下午却买了包烟。” 宋学飞:“没事儿,不就一包烟嘛。”问,“她还有几天假?” “明天就该上班了。” 宋学飞于是不动声色发微信:“休假结束,明天上班。” 郑雷秒回:“谢谢叔叔。” 齐玮:“我觉得没这么简单,上午在家还好好儿的,中午还和唐远一起吃了饭,出了趟门就变了 个人,他俩聊了三小时,不知聊了些什么……” 一转头,宋学飞正吞云吐雾。 齐玮怒:“你倒会捡现成的便宜,还抽起来了!” “买都买了,不要浪费。”问,“唐远是谁?” “老赵家儿子。” “她家不是闺女吗?” “那是老二。” “多大年纪了生老二,贪上这么个小姑子跟带一孩子有啥区别,不如郑雪好。”看齐玮变了脸,又补充,“我是说他俩成不了。” 第83章 例会前胡小林叫宋唐去了趟办公室。 “你们和好了吗?” 冷不丁被这么一问,宋唐没反应过来,反应过来后也没出声。 “前几天徐先生也过来办会,意图很明显,但我没告诉他你休假了,他扑了个空很不高兴。我能 帮你的就这些了,剩下的你自己把握。” 看她还那副样子,胡小林笑:“长沙的事考虑得怎么样了?” 她想了想,点头:“我去。” “想好了?” 再点头。 胡小林推一把眼镜:“手里的工作交接一下,俩月后出发,具体时间等通知。”丢给她一份文 件,“方案你先了解,去之前他们会不定期开会,叫你你就去。” 再推一把眼镜:“出去吧,通知大家五分钟后开会。” 便出去了。 五分钟后会议室,胡小林总结前期工作布置后期工作。 末了:“集团要在长沙建一健康城,内部有预留名额,我们部门推举宋唐,她手里的活会交接出去,与她有交叉工作的各负其责,剩下的交给张琳琳。” 琳琳开心,猛点头:“好的好的,我保证完成任务!” 抓宋唐的胳膊,替她高兴,兴奋不已。 有人不高兴,接待处的老张。总梳个油头,常挂着机械的笑,眼里总有活儿,但凡是个官儿没人能逃过他的眼睛,经过他这儿总要被他伺候着。 瘪了嘴往桌上撂笔:“那么年轻懂什么,干不好了再给部门抹黑。” 宋唐挺淡定,没受什么影响。 胡小林:“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不是留给连参会名单都搞错的人。” 几个活泼的同事没憋住,笑了。搞错名单的事儿是老张干过的,霎时讪讪的,不再说话。 胡小林总结:“机会也不是等来的,踏实干好每一件事就是在给自己争取最好的机会,诸君共勉,散会。” 散会后琳琳仍然兴奋,挽着宋唐的胳膊:“唐唐姐我好羡慕你!这么好的事儿你是不是得请吃 饭?” “请,地方你挑。” 本来已经挑好了地方,不料近中午宋唐接了一电话。 她想了想:“琳琳,我有个朋友要来,中午不能一起吃饭了,下次再请你。” 琳琳贼兮兮的笑:“男朋友?” “不是。” 是刚认识的新朋友,唐远。 俩人约在附近的饭馆,唐远到时肩上挎了个包,上身一件衬衫脚上一双运动鞋。 递给宋唐一袋子:“我妈听说我今天要来附近忙工作的事儿,让我托你捎给阿姨一双舞鞋。” 又从包里掏出一粉色相机:“这是给你的。” 宋唐疑:“给我?” 边说边接过去,左右翻转着看。并非相机,只是一塑料的造型,顶端一个按钮,按一下,五颜六色的泡泡争先恐后往外涌。 唐远笑:“本来是给我妹买的,感觉你应该也会喜欢,就送你一个。” 她低头玩着,待前一拨泡沫消散,按一下,第二拨又出现。 那些色彩似个个存储的美梦,把她带回很久以前。 早忘了几岁,反正是喜欢玩吹泡泡的年龄,每天下午都和郑雪去操场的角落吹着玩。同爱在操场玩耍的还有比她们高一年级的小胖子,嚣张跋扈跟一地主家的二傻子似的,逮谁欺负谁。 一天下午,她俩玩得正尽兴,那胖子正和几人追逐,忽然蹿过去撞翻了郑雪,手里的泡泡筒都被撞飞了,洒了一地的泡泡水。 郑雪火了,和他约架,那孩子也不是个省心的主,当即应架。 第二天同样的时刻,郑雪却爽约,宋唐并不知道,身为郑雪唯一的挚友大义凛然的去了。结果那 胖孩儿揍不了正主揍正主她朋友,宋唐哪打得过他,结结实实挨了顿揍。转天再也不去操场玩,不料那孩子到处找她,找到后递给她一套新的泡泡工具。 道歉:“对不起,以后我不会再揍你了。” 肉乎乎的脸蛋还挂了彩。 她吓得不敢接,那孩子往地上放了东西便跑了。 等人跑瓷实了她才敢拿起来玩,后来连壳子都舍不得丢,别在书包上去郑家写毛笔字。 郑雷看见那壳子,问她:“是胖子给你的还是你新买的?” “胖子给的。” 说完感到不对劲,悄悄问郑雪是不是把挨揍的事告给郑雷了。 郑雪惊:“那胖子揍你了?我替你报仇!” 撸袖子开跑。 被宋唐拦住:“他撞飞你的那天你怎么不和他当场打一架,干什么要约在第二天,结果第二天你 也不去,害我白挨一顿揍。” “我打不过他嘛,挨揍的事谁会去,就你老实。” 那会儿她还扛不住郑雪的插科打诨,一打岔就忘了正事儿。 时隔多年再回首,困惑仍在,却又是一番感受。 唐远看她愣神,敲敲桌子:“想什么呢?” 她收了相机:“为了感谢你的礼物,这顿我请。” 饭后唐远送她回公司。 “那天从你家回去后,唐唐一直念叨墩墩。”尴尬一笑,“不好意思,我妹从出生到现在大家都这么叫她。” “真巧,好多人也这么叫我。” 她穿着高跟鞋,一步裙配白衬衫,腕上一只手表颈上一条细链,面容清丽姿态摇曳,拎鞋袋的手 还攥着一只粉色相机,说话时嘴角微笑,眉眼俏皮又自豪。 唐远看着她又笑了笑。 送到公司门口。 唐远:“下次我请你。” 宋唐点点头,抬头之际看见前方站了个人。唐远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是去她家那晚在小区碰见的人,剑眉星目很帅气,穿着T恤长裤站那儿,个子很高但神态不佳,乍一看有些落寞。 瞥一眼宋唐,她也多少有些情绪。 唐远笑一笑:“你到了,那我就先走了。” 便先走。 宋唐经过郑雷,他上前一步。 宋唐喝止:“我很忙,别烦我。” 郑雷退一步:“我等你下班。” 她没理他,进去了,高跟鞋一下下磕着大厅的地砖,未及电梯,她却忽然转身,折了回去。 郑雷还在原地站着。 “虽然我和唐远不到那份上,但和他在一起很放松,我很喜欢这种状态,愿意和他相处下去,我先前和你说分手是认真的,不是气话,你别等了。” 俩人之间有些距离,宋唐声音不大,但也不小。 不仅郑雷听了个真,进出的人也转头关注。 她并不给他说话的机会,转身又进去了。 那会儿的太阳很刺眼,楼面往地上照射出辨不出轮廓的阴影,他在那团阴影里站着,好一会儿皱着眉去开车,开去火锅店。 到时店里还有两三桌客人。 余山往围布上擦一把手,抬头看见他,本能一笑,看他那样子又收了笑。 “吃饭了吗?” 他摇头:“没胃口。”问,“郑雪呢?” 郑雪从吧台探出颗头:“我这只有火锅,想吃别的去别地儿,不伺候。” 余山看他脸色实在不好:“你怎么了,生病了?” “宋唐不要我了。” 六神无主像迷路的孩子。 郑雪噗嗤一笑:“宋唐不要你还有兰夏嘛,有钱有颜有身材,找她去吧!” 余山正经了脸色,拽一把郑雪的袖子。 郑雪满不在乎。 “她新认识一人,叫唐远,是她妈妈朋友的儿子。” 郑雪:“呀,青梅竹马呀!” 郑雷看她:“你认识?” 郑雪耸耸肩:“宋唐认识不就行了。” 余山劝:“她气你呢,青梅竹马除了你还有谁,你都不认识,宋唐一开始也不可能认识。” “这人和前两人不同,她说她愿意和他相处下去。”看着郑雪,“我是来求你帮忙的。” 郑雪耳朵竖起来:“再说一遍,没听清。” “求你帮帮我。” 郑雪眉眼带笑,暗爽。 问他:“好好儿聊过了么?” “她拒绝沟通,不给机会。” “真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啊。”慢吞吞掏出手机打给宋唐,“嘛呢?” “上班啊。” “你爸不给介绍改你妈介绍了?” 宋唐没出声。 郑雪:“怎么不和我说一声啊,这个叫唐远还是汤圆的。” 宋唐顿了顿:“你老出卖我。” “你都不要他了算哪门子出卖啊。” 她又不出声了。 郑雪:“真想好了?要和这颗汤圆结婚?” “没想那么远,刚开始接触。” “那好吧,祝你幸福。” 挂了。 郑雷不明所以看着她。 她咂一口茶:“看来你是没机会了,她已经铁了心了。” “你是成心帮忙?” “是啊,像你这样冥顽不灵自私自利的怪胎这世上找不出第二个,我不帮你谁帮你。” 说完撂下茶杯,到餐桌招呼客人去了。 郑雷皱了皱眉,很头疼的样子。 第84章 集团为健康城的项目成立一小组,请了地产分部的同事讲课,宋唐一上午都听课去了。 临近中午回办公室,琳琳端着咖啡走近。 “新交男朋友啦?” “你听谁说的。” 琳琳朝她办公桌上的粉红相机努努下巴:“多大的人了还买这,那天中午他送你回公司我都看见 了。” “目前只是朋友。” 琳琳双眼放光:“目前?郑雷哥真没戏了?”想一想,“徐洋也好长时间不来了,昨天他们公司来开会,他是参会主嘉宾呢,桌签都摆好了,最后他还是缺席。” 宋唐收了文件:“我去吃饭了。” “去食堂吗?” “不是。” “约会啊?和那个泡泡哥哥?” 宋唐敲她头:“别乱给人起外号。” 唐远约她吃饭,在公司附近的饭馆。 到时递给她一袋子。 “又是你妈给我妈捎东西呢?” 唐远笑:“打开看看。” 打开一看,是顶蓝色渔夫帽。 “给唐唐买时感觉这颜色适合你。” “你对你妹妹真好。” “我大她那么多,照顾她是应该的。” 她把着帽檐转一圈:“还挺会挑颜色。” 唐远笑:“都是我妈的建议,我不太懂这些。” 宋唐看了看菜单,点了一个青菜一碗面。 “不吃红烧茄子了?” 她看着他。 他又一笑:“看你挺爱吃那,要不就是番茄炒蛋。” “……想换个口味。”给他菜单,“你点。” “我都行。” 正翻着菜单,宋唐手机响了。 郑雪:“宋唐我快死了。” “跟余山吵架了?” “他打我,我现在在饭店最左边的包间躲着,你快来救我。” “又骗我。” “没骗你,你再不来我就死了。” “报警比找我管用,要不我替你报警?” “我都快死了你还说这种话,你是不是人?” “我看你好得很呢。” 挂了。 余山两道眉毛皱成八字:“您这太没说服力了,认真点儿行不行?” 郑雪递给他手机:“你有说服力你来!” “你已经快被我打死了,我再打给她合适吗?” 二人沉默,想了半天,余山打给郭源,把事情大致说一遍。 郭源拍板:“没问题!我一会儿就到。” “你给她打个电话就行,不用过来。” “必须得来,见证过世纪大牵手的人怎么能错过世纪大和解。” 余山想了想:“行,来的时候带上两瓶好酒。” “有你这么占便宜的么。” “生意难做嘛!” 挂了电话后看郑雪正发微信:“还有心情闲聊呢?” “做戏得做足。” 余山探头看她朋友圈,一人发了段文字:“昔日情侣反目成仇,火锅店成行凶现场,受害者是我大学校友,真人真事。” 下附两张地板染血的现场图。 余山乐:“挺有才。” 郑雪打给郑雷:“二十分钟,来店里,迟一分钟宋唐就成别人的了。” 郑雷正跟家里颓败,饭也不吃脸也不洗胡子也不刮,大半时间把自己关房间不知道想什么。接了 郑雪的电话,跟一兔子似的蹦起来,拿了车钥匙往外冲,鞋都没换。 等上菜的宋唐手机连响好几声,打开来看,大学舍友群发的新消息,全是@她的。 一问:“这是真的吗?” 附两张地板染血图。 二说:“是真的吧,发消息的是英语系的,和郑雪走挺近。” 三问:“宋唐呢,郑雪没事吧?报警了吗?” 宋唐脸色一沉,正要打电话,手机先一步响起来。 郭源着急上火:“宋唐你赶紧来一趟,郑雪被砍了,余山已经被警察带走,她藏包间里不出来, 谁的话也不听。” 宋唐站起来往外冲。 唐远问她,她报了地址说去处理要紧的事不能和他吃饭了,头也不回。 到时店里没人,剩郭源一人垂头丧气坐在包间门口。 见她到了,更垂头丧气:“进去吧,情绪不稳,你小心着点儿。” 她猛推开门进去了,屋内洁净如新,没有半点血迹。圆桌那头坐了个人,胡子拉碴眼神颓败,要 不是熟悉他身上那件系扣的半袖睡衣,宋唐险些没认出他来。 转身推门,推不开了,门从外面锁住了。 又被诓了,在骗与被骗这件事上她总是屡战屡败。 转身拉开椅子坐下:“你总是有招。” “这次不是我。” “是,毕竟以你的能力,对付我用不着亲自出手。” 郑雷看了她一会儿:“你真的一次机会也不给吗?” “自从兰夏回来,我给了你多少机会,你哪次选择过我?” “是我被胜负欲冲昏头脑,很晚才看清自己做得不对,但我跟她从头到尾都没有超出朋友以外的关系,而且现在已经断绝联系。那段时间不照顾你的感受、不跟你沟通和她没有任何关系,一部分原因是关于聚生我们的意见不和,但同时我们的相处也出现问题。” 宋唐抬头:“你也发现我们的相处有问题?” 郑雷沉默,过了一会儿:“任何人相处都会出现问题,只要心在一起,总有解决的办法。” 餐桌的白瓷碗洁净明亮,反射屋顶柔和的光。 宋唐看了看那团光影,也过了一会儿:“你的心像云,一会儿飘走一会儿飘回来,我这个人最不擅长琢磨飘忽不定的东西,我只能看见眼前。” “……我的确做错了,但没有人不犯错的不是吗,我认识到错误就丢掉了一切,那些不好的我都会改的,你相信我。” 宋唐十分平静,想了好一会儿:“我觉得不是改不改的问题,你聪明独立很有主见,我和你完全相反,常常没什么想法也不知道选择的对不对,现在一个人了,终于能分辨什么适合什么不适合。从小到大你帮助我很多,我的成长过程、思维方式都有你的影子,而且大部分都是有益的,这一点我得感谢你。毕竟这么多年感情,我们俩家关系也非常好,没必要闹得不可开交,好聚好散吧,希望以后我们都能以平常心面对彼此。”打给郑雪,“开门吧。” 郑雷连叫三声她的名字都阻挡不了她离开的脚步。 打开门的余山喜笑颜开,看她那样子又收了笑。 宋唐看了看他,再看看郭源,又看了看围观的几个服务员。那一刻门口走近一人,戴着眼镜穿着白衬衫,看见她时一笑,不往里走了。 就站在那儿:“你刚才说话快走得也急,我不太确定是不是这儿,又怕你出什么事儿,就过来碰碰运气,没想到你真在这儿,事情处理完了吗?你那朋友没事吧?” 宋唐笑一笑:“没事。” 边说边往外走。 郑雪从吧台走出来:“你等会儿,跟我聊聊。” “我下午还要上班。” “什么时候有空?” 宋唐看着她:“如果你是因为郑雷,就不必再聊了。” 还往外走。 唐远未走进店里,又随她走出去。 走了一段儿:“你跟他有故事?” 户外天气不错,明亮的阳光照得宋唐睁不开眼:“曾经有过很长一段故事。” 唐远笑一笑:“我爱看故事,看过很多故事,也能包容很多故事。” 宋唐也笑了笑,没说什么。 看着俩人消失在玻璃窗外,郑雪心上一慌,转头看了看屋内。 郑雷还坐在那儿,漆黑的圆桌没挡住他穿拖鞋的脚,贴耳鬓的发有些长,睡衣领子往一边歪,两条胳膊支起来,双手挡住了脸。 看不见他的表情,但看见他胸口起伏明显,肩膀隐忍着颤抖。 郑雪皱了皱眉,叫余山:“你去看看他。” 余山冲进去:“哥们儿你怎么了?” 伸手一碰,烫如烙铁。 “卧槽!” 掰开胳膊一看,他一双眼睛爬上红血丝还带着几分湿气。 “帮我拦住她。” 声音粗哑添了几分委屈。 余山:“自己干嘛呢,追啊!” 他扶着桌子站起来,站好之后栽倒了,胳膊砸在椅子上,拖鞋也飞出去。郑雪见状冲过去时,带翻了大堂的三张椅子。 责备余山:“叫你看着他!” 余山正架他起来:“谁知道他会昏倒。” 人是病倒了,送去医院检查。 大夫诊断:“胃炎。” 余山:“胃炎怎么会昏倒?” “重度脱水,再晚点儿送来就死了。” 几人吓一跳。 送去病床挂水,他还昏沉的睡着,唇色失血的白。 郭源问郑雪:“宋唐跟他说了什么?” “我怎么知道。” 郑雪脸色沉郁,声音恹恹的。 余山叹气:“这个小宋唐,看上去文文静静,对付起人来还真是一招致命。”看一眼郑雪,“不 给咱妈说一声么?” “别说了,那么大年纪再让她着急。” 余山点点头,又看了看她,伸手拍拍她的肩。 俩小时后床上的人转醒。 余山走近:“卧槽,你可吓死哥们儿了,还有哪不舒服吗,我去叫大夫。” 他接过郑雪递去的水,一口气干掉半杯。 “给我手机。” 余山:“要手机干什么?” “有急事儿。” 看他那样子也干不出出格的事儿来,余山便把手机给了他。 他给宋学飞打了一电话,大致说了今天的事。 宋学飞顿了好一会儿:“上次和你喝酒聊过之后,我本意是向着你的,但现在的宋唐和以前不同,固执起来倒和你有几分相像,怕是谁的话都不管用了。” 他握手机的手骨节分明,很瘦,颤了颤:“求您帮帮我。” “……郑雷啊,感情的事勉强不来的,或许你们的缘分就这么多,做不了恋人还能做朋友嘛,我们俩家这么多年的情谊,做一辈子朋友也挺好。宋唐这孩子虽然固执,但本性善良,我会劝她不要和过去的事情计较……” 他一个深吸气,鼻腔一抽,抽出哭音。霎时两只眼睛红如兔眼,晶莹的水珠爬出眼眶,连带惹红高挺的鼻梁,眉宇间全是悲恸,苍白的嘴唇上下颤抖,虽止不住那夺眶的水雾,却再不发出一点儿声音。 到此为止,能出动的所有的人全都出动了,该和她聊的也聊过了,他是彻底没辙也彻底病了。 第85章 周末晌午。 电视播着新闻,宋唐坐在沙发刮山药,旁边坐着宋学飞。他刚泡了一杯热茶,正喝着茶看电视。 齐玮端着切好的水果从厨房出来。 招呼唐远:“你是客人,坐着就好,别干这些活。” 唐远笑:“没事儿阿姨,闲着也是闲着。” 齐玮:“那汤锅我刚才试了一下,还真挺好用。你妈也真是,那天我就随口提了一句想买锅,她居然专程叫你送来让我试,真是麻烦你了。” “不麻烦,我也正好休假。” “休假好,正好留家里吃饭,尝尝阿姨的手艺。”拍拍宋唐的肩,“给你爸拿块儿橙子。” 宋学飞拒绝:“我不吃。” “降血压的。” 高血压犯了至今,宋学飞戒烟戒酒,每天捧着杯茶水过活。 齐玮:“吃药了吗?” “吃了。” “那你喝什么茶,茶水解药性不知道吗?” 得,仅剩的乐趣被剥夺,他只好放下水杯吃橙子。 宋唐还专心致志刮山药。 宋学飞笑:“不常干活还知道刮山药得戴手套。” 她并不知道,以前徒手刮过一次,痒翻天了,抠着一双手去找郑雷。郑雷正扎书堆里学习,抬头 一看,皱了皱眉又笑起来,领她去厨房洗净了手再抹了醋,连指甲缝都不放过。 “酸碱中和,一会儿就好了,下次记得戴手套。” 她问:“为什么会这么痒?” “山药皮含皂角素,黏液里有植物碱,皮肤接触这种成分就会痒。” 宋学飞问:“直接接触它为什么会那么痒,是因为它含有什么东西吗?” 宋唐:“不知道。” 唐远:“应该是吧,化学成分之类的。” 宋学飞又说:“差不多行了,刮那么多吃不了。” 齐玮:“多吃点没事儿,养胃。” 说完又回厨房了。 宋学飞慢悠悠道:“养胃好啊,尤其你们年轻人,不注重养胃,郑雷这几天就落一肠胃炎,现在 还跟医院躺着呢。” 说着看一眼宋唐,她倒平静,刮完了皮连盆端去厨房。 午饭时正赶上电视台播报天气预告,宋唐听了几个地名,忽然想起来。 “集团在长沙建了一健康城,我们主管把名额给了我,两月后出发。” 宋学飞和齐玮皆一震:“去多久?” “一年。” 宋学飞放下筷子:“这么大的事现在才说?” “这段时间一直忙我老忘。”吃着菜,“也不算大事吧,一年很快的。” “那也应该先和家里商量。” “我都多大人了,我有数。” 齐玮张罗:“吃饭吃饭。”看着唐远,“唐远工作上有什么新安排吗?” 唐远笑:“我们单位就那性质,很少有新计划,不过宋唐说得对,一年很快的,你们也不用太担心。” 齐玮也笑,夸他:“你真懂事。” 饭后唐远道别,齐玮照常让宋唐送他。 送到楼下,唐远转头:“我们家实在没什么东西可往你家送了,明天我能专门请你吃顿饭吗。” 宋唐点头。 再回去时齐玮正编织中国结。 “这么快?” “送一趟能用多久?” 齐玮:“上回让你送他,你可是用了三小时才回来。” 她没接话,过去帮忙。 顺出红色结绳:“买一个不就完了,怎么想着自己做。” “闲得无聊打发时间。”齐玮顿了顿,“你什么时候结婚生了孩子,我替你带孩子就不会这么无 聊了。” 宋唐:“您以为生孩子容易呢,就为了让您打发时间?那您不如自己生去。” 齐玮敲她头:“这孩子,怎么说话呢。” 她浅埋着头,还盯着红色结绳,一根根全理出来。小时候跟姥姥旁边做手工时也这样,大模样不会,只能勉强干个搭把手的活儿,有时候连那也干不好,全帮了倒忙,但很专注,极有耐心的样子。现在和那时候没什么两样,不一样的是少时常笑,笑得两只眼睛弯成月牙,还张着口,上气不接下气,逮着什么都可乐。 宋学飞看她眉宇平静颇显老成,难辨以往的活泼。 “宋唐啊。” 宋唐便抬头看着他。 “你想去长沙就去,想跟谁在一起就跟谁在一起,不要拧着性子和自己过不去,我和你妈只希望 你能开开心心的生活,明白吗?” 齐玮:“好端端的说这干什么,她哪里跟自己过不去了,都快被领导提拔了,过得这么好你瞧不 见吗?” 宋唐倒是没说什么,还摆弄着那中国结。 医院病房。 床头柜放着一保温桶,半桶白粥一碟小菜。 郑雪:“大夫说你不能吃油,我开了包榨菜,你先垫个底,恢复了再给你煮别的。” 郑雷平躺在床,盯着天花板:“我不饿。” “你都快死了你不饿!” 他还不动,真不饿的样子。 “妈上午给我打电话了,说你这两天没回家,问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我跟她说你在火锅店附近谈一新项目,图方便这段时间就跟我那儿住了,她要再问你你别给说岔了。” 还不动。 “你起码得吊着一口气吧?要真死了老太太白发人送黑发人往后还怎么活,更别提宋唐了,快马加鞭嫁他人,谁还管得了你。” 他想了想,坐起来,揭开盖子喝粥。 就喝几口,放下了,真是只吊着一口气的做派。 郑雪:“能不这么作吗?” “以后别做了,我吃不下,真想吃医院也有卖的。” “要不是店里有现成的厨房和厨师,我才懒得管你,爱吃不吃,谁搭理你。” 郑雷不回话,掀了被子又躺下了。 柜上水壶没动过,脸盆是新的,毛巾的标签还没摘,连郭源送来的水果都原封不动系在塑料袋里。 郑雪走近,开了塑料袋:“这么热的天,再捂该臭了。”挑出一个萎掉的,“已经臭了。”扔垃圾桶,“这味儿跟床头熏一晚上你怎么受得了的?” 拿了脸盆去打水,回来时拧一把毛巾。 递给他:“擦擦吧,连你都臭了。” 他接过毛巾往脸上胳膊上胡乱抹一通,丢进盆里。 “你忙去吧,我一个人待会儿。” 翻了个身重新躺下,面向着窗户。郑雪看不见他的表情,看了看被毛巾漾出的水,绕脸盆一圈,还有些许洒在拖鞋上。哪还是往常那个鸡蛋里挑骨头的人。 郑雪本想损他几句,忍住了,收拾完后招呼他:“保温桶里还有粥,饿了自己吃,晚上换余山过来看你。” 他背朝着她一动不动,看似睡着了,但郑雪知道他还醒着。 隔天晌午。 宋唐开完小组会回办公室。 琳琳拿着几张名单走近:“唐唐姐你帮帮我……” “又怎么了?” “最近会议太多了,我来不及整资料,帮我核对一下名单吧。” 宋唐从她手里接过名单。 “谢谢姐!”走两步,回头,“最近你和郑雷哥见面了吗?” “怎么了?” “他前段时间老给我打电话问你的情况,这几天忽然不打了。” 宋唐疑:“问我的情况?” “是呀,我也好奇,问他怎么不自己来看,他说怕你烦他,想给你空间不想给你压力。” 宋唐往桌上搁了名单,抬头看电脑时看见挂钩上的粉色相机,握鼠标的手顿了顿,松开了,不知 道想些什么。 中午唐远准点儿赶来,还穿着白衬衣,肩上挎一个包。进饭馆时看见她,扶一把眼镜笑一笑,坐 下时脑门一排密集的汗。 宋唐问:“你今天也在附近有公事?” “不是,我专门赶来的。” 宋唐惊:“怎么不和我说一声,我们可以约在折中的地方。” “没事儿,我妈说了,对待姑娘要客气点儿。” “……下次还是先说好吧,这不是什么大事儿。” 他笑着说行。 那饭馆的墙上挂了一电视机,正放着诗词大赛节目。 主持人穿着套装扎着头发,看上去很精神。 宋唐看了一会儿,夸:“这主持人真漂亮。” 唐远回头看一眼,笑:“这些人都是看着好看,私底下特别乱。”悄声凑近,“就这,跟我们领导开过好几回房了。” 宋唐一震,有些尴尬:“那还真是挺乱啊。” “这种事很常见,社会就这样。”说着拨转一下腕上的菩提珠,“你们单位肯定也不老少。” 宋唐喝着茶:“还好吧,感觉大家都挺正派。” “那是你不了解,这种事谁会摆在明面上说。” 还是那副微笑的姿态,看上去很温和。 宋唐没接这茬儿,招呼他吃菜。 饭后送她回公司,头顶烈日。 唐远眯了眯眼睛:“下次出门你带上把遮阳伞,这么热的天别中暑了。” “好。” 又问她:“周末有空吗,一起出去逛逛?” “行。” 送到门口,忽然想起一事儿,还问她:“你真决定去长沙?” 她点头。 “你一个女孩儿跑那么远,很辛苦的,还不如留在这儿。” “我早就决定了,而且利用这一年多学点儿东西也挺好。” 唐远顿了顿:“我妈说拼搏这种事还是交给男人好,女孩儿不用这么辛苦的。” 宋唐也顿了顿:“你还挺听你妈的话。” “你不听你妈的话吗?” “也听。” 第86章 中午,火锅店生意爆棚。 郑雪守着吧台,间歇翻一翻手机,看那条发给宋唐的微信,是医院诊断书的照片,上面写着郑雷的名字。 住院当晚发的,到现在也没回。 她收了手机,看余山提着保温桶从后厨出来。 “煮的什么?” “鸡肉粥,弄了俩小菜。”敲敲桶盖儿,“保准开胃。” “吃不吃吧,不吃开营养液吊着算了。” 余山笑:“你呀,就是嘴硬。” 去了医院,郑雷还跟病床上侧躺着,像好几天没动过。 “每天这姿势不累吗,你也起来遛一遛。”搁了保温桶,“吃饭吧。” 他转身,露出胡子拉碴一张脸。 余山吓一跳:“你也收拾收拾,昨天带的刮胡刀你没用吗?” “刮不刮吧,反正没必要。” “怎么没必要,你这样子出去再吓着别人。” 余山揭了盖子递给他,他坐起来端着饭,也不吃。 好一会儿:“她已经结婚了吗?” 余山楞了一下才知道他说的宋唐。 “怎么会呢,结婚那么大的事,谁会这么草率。” “我真后悔,我该早点和她结婚。”看着余山,“她要是嫁人了你们别告诉我。”想了想,“还是告诉我吧……其实告不告都没关系,反正娶不到她我就去五台山当和尚。” 余山眉毛一挑:“不会的,她已经是成熟的小宋唐了,决不会意气用事,放心吧。” 正吃着饭,一穿着病服的男孩儿从屋外冲进来,扬了扬手里的手机。 “叔叔,我已经连输三把,你再帮我赢回来吧。” “叔叔现在没心情,你自己玩吧。不要怕输,勤学苦练总有赢的时候。”顿了顿,“再玩两把就 别玩了,不然以后我可都不帮你了。” “知道了。” 欢天喜地跑了。 余山:“不错嘛,还有心情打游戏。” “他那天发病哭得厉害,听她妈说平时就爱玩个游戏,顺手帮个忙而已。” 将说完,又进来一小女孩儿,手上系着一软管,往上顺出半米长,管顶飘着一软瓶,半掌大小, 来回的蹿,灵巧又神奇。 小姑娘飞速往郑雷床上扔了块巧克力:“谢谢叔叔。” 又飞速跑了。 余山看那孩子的裙角消失在门口,问他:“又是帮忙?” 他点头:“那晚输液睡着了,要不是她妈发现叫来护士,血都给抽干了。” “我们说来守夜你还不要。” “不用,多大人了守什么夜。” 余山想起刚才那姑娘手上的东西,笑,“挺会嘛,还能做那些唬人的小玩意儿,那东西是怎么飘 起来的,费劲吗,不费劲我回头给郑雪做一个。” “挺费劲的,我以前没少给宋唐做这些东西。” 忽然顿住,叹口气。 余山岔开:“这俩小孩儿怎么都叫你叔叔啊?” “没叫爷爷不错了。” 余山看一眼他的络腮胡:“你还知道呢,吃完饭赶紧剃一剃。” “无所谓。” 满不在乎。 恰逢周末,宋唐和唐远在公园划船。 那太阳跟火烤似的,晒得胳膊都发烫,好在顶上一弯蓬,多少能遮一些。 唐远踩着踏板尽量往岸边靠,靠边树多,能挡不少阳光。 笑:“早知道今天不该带你来划船,这么热。” 宋唐:“没事儿,船走起来有风,也不至于太热。” “中午想吃什么,我请你,就当赔罪了。” 宋唐笑:“真不至于。” “那也得吃饭啊,想吃什么?” “我不挑食,什么都行。” “那你挺好养活。”看了看湖面,笑,“水路确实不如陆路啊,这半天才走了这么一点儿,换陆地得开几十公里了。”看着她,“你平常上班开车吗?” “我没车,不是坐地铁就是坐公交。” “你爸妈不给你买车?” 宋唐顿了顿:“我倒是想过多攒点儿钱再过几年买辆车。” 唐远笑:“自己买?你不吃不喝不用钱了?就算贷款买每月也得还哪,你爸妈就你一个女儿,肯定什么都给你,指不定你爸还想多攒点儿到时候给你买辆好的呢。” 他轻松随意,丝毫没觉得不妥。 宋唐看着他:“你的车是你爸妈买的?” 他点头:“车是一次付全款,房是付了首付每月还款。” “你还?” “他们还,我妈说了,我自己的钱得留着娶媳妇儿。” “……那你平常给父母花钱吗?” “刚不是说了我自己的钱得留着娶媳妇儿么,忘了?” 还是那副温和无害的笑容。 可父母的钱就不是他们自己的了么。宋唐这么想,但没这么问。 划完船上岸,还讨论着去吃什么。 宋唐吃什么都行,唐远也不决定,一个劲问她想吃什么。 她便随手一指:“就这个吧。” 是一包子铺。 唐远二话不说走进店里,买了两屉包子两碗汤。 热汤一喝人更热了,从空调屋出去像进了蒸包子的笼屉。太阳毒辣,俩人商量着去凉亭下坐会 儿,那儿挨着湖水,稍微凉快些。 落座之后宋唐提出买水。 唐远:“我去,你就别跑了,这么热的天。” 宋唐已经站起来往外走:“没事儿,你请我吃饭我请你喝水。” 便去了。 再回来时唐远坐那儿玩手机,低着头一脸认真。宋唐走近他也没发现,手机里正放着视频,是一 穿着短裙的姑娘,画着浓妆唱着歌儿,领口开很低,已经露出线条。屏幕上闪现很多图案和文 字,唐远用手指敲了几个数字,画面一跳,一艘游艇占了屏幕中心位。 那主播捏着嗓子:“谢谢汤圆不太甜送的游艇,一首甜蜜蜜送给你。” 开始唱甜蜜蜜。 宋唐一脸懵:“这游艇有什么用,她怎么还谢谢你?” 唐远收了手机冲她笑,笑容有些尴尬:“没什么,闹着玩。”拿了她手里的水,“谢谢你的 水。” “不客气。” 俩人接着坐那儿,喝着水看着风景。 夏季多雷阵雨,先前艳阳高照转眼乌云密布,刮了一阵狂风,雷声便突显。 唐远:“下雨好,下雨就凉快了。” 宋唐看了看:“这雨也下不久,过了这阵再走吧。” 唐远没意见,重新掏出手机玩。 雨来得及,落在琉璃瓦上像流利的打击乐,湖面被荡起一层烟雾。 片刻后,宋唐的手机忽然响起来。接起来一听,对方问她是不是宋学飞的女儿,她心上一紧,说 是。 “你爸在我们店里晕倒了,我刚打了120,为了和他的家人取得联系,就翻了他的手机,在通讯 录里找到女儿俩字儿,就打给你,你也甭来我这儿了,一会儿120来了就把你爸送医院,你直接去医院吧。” 对方报了医院名后挂了电话。 她抓了包准备冲,唐远问她出了什么事。 “我爸晕倒了,我得去医院。” “我陪你。” 俩人一块儿冲,跟大雨里淋了好几分钟才打上车,钻进去时都湿透了。 宋唐报了地址,汽车奔驰在马路上时她的手机又响了,接起来一听,是齐玮在舞蹈团的同伴,好巧不巧又是一件要命的事儿,那阿姨说齐玮中午和她一块儿吃饭,饭后回家的路上去超市买西瓜,买完西瓜赶上下大雨,那汽车开得快,没看清前面的人,把齐玮给撞倒了,现在正在医院急救。 宋唐懵了,电话都没挂就叫司机在前面调头。 又想起宋学飞,纠正:“还是直走吧!” 念及齐玮:“掉头吧掉头吧。” 想一想:“直走,还是直走!” 司机:“到底怎么走?” “我也不知道。”快哭出来,看着唐远,“我妈也被送去急救了,他们俩不在一个医院,我该怎 么办?” 唐远顿了顿,六神无主:“你别着急,先去哪头都行,我都陪着你。” 那司机听见了:“这方向离哪头近先去哪头呗。” 宋唐胸口的哭意被憋回去,冷静片刻,对司机道:“前面路口放我下车吧。”又盯着唐远,“我 在前面重新打车去看我妈,你能先去看看我爸吗,不管什么情况第一时间打给我。” 唐远疯狂点头:“好好好。”等车停下时才反应过来,“这么大雨你就别下车了,去看你爸吧, 我去你妈那边,有什么情况再打给你。” 争分夺秒的状况她不便推辞,对他说了声谢谢。 汽车重新启动时,司机道:“小姑娘当机立断挺有主见啊。” 她没出声,有点儿难过,那腔哭意还卡在胸口。当机立断常常意味着果敢无敌,对于有些人来说 却是迫不得已。比起万事操心有主见,她更想有人在前指引替她拿主意。 那一瞬间感到陌生,过了这么久发生这些事,她以为自己足够成长,有的是勇气独当一面,不料 大事发生时还是那个不堪一击的自己。 赶去医院时,她的头发已被车内空调轰得半干,未干的垂在脑后,紧贴湿透的后背。心脏快要跳出来时看见坐在轮椅上的齐玮被人推出来,人是清醒的,霎时大松一口气。 齐玮听她说了原委:“你阿姨这人遇事不冷静,容易夸张,你应该先给我来个电话。” “我也不冷静,都快吓死了哪能想起给你打电话。” 突然想起宋学飞,又开始着急。 齐玮:“医院给我打电话了,他是高血压犯了没带药,这会儿已经没事了。” 宋唐红着眼睛点点头:“那你呢?大夫怎么说?” “摔了骨头,养上十天半个月就好了,那司机挺负责任,手续什么的都办好了。” 笑她:“你呀,这么大人了还像个小孩儿,事情还不到结果就开始哭,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长不大了,一辈子都长不大。” 第87章 那天的后来齐玮得跟医院住几天。 宋唐回去收拾东西时天已经晴了,满世界的水,天空重现蓝色。 到家时宋学飞已在沙发上坐着,看着她还笑,指一指卫生间:“唐远浑身都湿透了,在洗澡。” 宋唐:“以后没事少出门,出门也得带上药。” “知道了知道了。”边说边收了报纸站起来,“收拾收拾,我跟你一起去看你妈。” 宋唐拒绝。 宋学飞:“我的身体我清楚,真没事儿,再说你妈出这么大事儿得去看看啊。” 她便不再说话。 收拾妥当后唐远也从卫生间出来,穿着宋学飞的T恤和短裤,大了个号,但还看得过去。 宋学飞笑:“谢谢你啊小唐。” 唐远也笑:“不客气叔叔。” 头发还滴着水。 几人又一块儿去看齐玮。 再见面齐玮对唐远也是一顿夸,唐远不好意思,摸着后颈笑了又笑。 到饭点儿时齐玮给宋学飞使眼色。 宋学飞便看着宋唐:“我跟你妈说会儿话,你和小唐出去吃饭吧。” “不饿。” 宋学飞扬眉:“我跟你妈也得吃啊,你俩去,吃完给咱带点儿回来。” 便去吃饭。 在医院附近一快餐店。 落座后唐远开口:“你爸挺利索,我赶去时他正在医院门口等雨停。” “谢谢你啊。” “你怎么也跟我客气?” 宋唐不说话,招呼他吃饭。 “我跟我妈说了你妈车祸的事儿,她也说要过来看看。” “麻烦阿姨了。” 唐远笑:“怎么还这么客气?” 她又不说话了,继续吃饭。 饭后唐远说要去幼儿园接他妹妹,宋唐不留他,送了他一段儿。 他看她闷闷不乐:“别担心,你妈这伤养上一段时间就好了。” 她点点头。 唐远又看了看她:“你上班顾不上我可以来帮忙的。” “不用。” 想也没想的拒绝,唐远有点儿尴尬。 宋唐又放慢了口气:“不用麻烦你,我也不好意思麻烦你。” 他听出来啥意思,继续尴尬。 这一开头了,便好说话了。 宋唐顿了顿:“其实我们都知道父母什么意思,我也想和你试试,但是我感觉我们不太合适。” 唐远摸一把后颈:“……我觉得挺好啊,是我哪里做错了吗?” “没有,你做得很好,只是不适合我。” 本就见过几回面的关系,感情尚未处出来,唐远虽不理解她的态度大转弯,但也不觉得失落。 还摸着后颈:“……行吧,既然这样,那我就先走了。” 宋唐点点头,目送他:“再见。” 于是返回病房只剩她一人,拎着两份饭。 齐玮:“唐远呢?” “接他妹去了。” “这孩子真是有责任心。” 宋唐揭开饭盒递给齐玮:“和咱没关系,以后您别把我俩往一块儿凑。” “怎么了?吵架了?” “吵什么架啊,本来就没有什么关系。” “唐远多好一孩子你看不上?就喜欢那不把你当回事的?长得好看长得高有什么用?对你好吗? 把你放心上了吗?” 宋唐急:“您什么意思,我说正事呢,扯别人干什么。” “你还知道我说的是谁?” “那咱身边长那么高的也没几个,不是很明显吗。” “还惦记呢?” “谁惦记了?” 齐玮也急,快和她吵起来。 宋学飞:“行啦行啦,孩子不喜欢别勉强,强扭的瓜不会甜。” 齐玮便不说话了,但看起来很不开心,饭也不吃。宋唐也不怎么高兴,俩人都不说话,僵着。 宋学飞为了缓和气氛叫宋唐先回:“你明天再来换我。” “老年人熬夜对身体不好,你明天来换我。” 齐玮:“最好别来,我看见还生气!” 宋唐顿了顿,站起来走了。 宋学飞:“你看看你,跟一孩子计较什么?唐远再好她不喜欢,真结婚了她会幸福吗?” “和郑雷结婚就幸福?” “至少他俩有感情基础,再说我先前不是和你说了吗,郑雷那孩子没什么歪心思,对待宋唐也是 认真的,只是俩年轻人硬碰硬缺少好的沟通方式,哪对年轻人不是磨合过来的?咱俩年轻那会儿 不是比他们闹得更凶吗?” 齐玮:“他打小你就喜欢,就向着他。” “再喜欢我也只向着我闺女,我就是这么一看法,到底如何还得看咱闺女的意思。” “我说不过你。” 还是生气,掀开被子躺下了。 宋学飞伺候着:“慢点儿,小心腿……” 跟病床前陪了一夜,隔天一早天刚亮,去买了油条和豆浆。 齐玮:“你吃药了么?” “吃了。”喝一口豆浆,“这枕头不好使,我看你昨晚翻来覆去睡不踏实,一会儿回去给你带个 家里的枕头。” “她不是要来吗,让她带来不就行了。” “孩子平常上班累,好不容易有个周末,让她踏实睡会儿。” “你就惯她!” 宋学飞笑:“我闺女我心疼着点儿怎么了。” 回去时蹑手蹑脚,换了鞋开灯,看见沙发上的人时吓一大跳。 捂着胸口:“诶唷我的天,你再给我吓出个心脏病来。”走近,“你这是刚睡醒还是一夜没睡啊?” 她转头,蓬头垢面道:“我睡不着。” “怎么还失眠了,就为你妈说你几句?你也太脆弱了。” 她没出声。 宋学飞看着她:“不为这事儿?那是为什么,说吧,就知道你这段时间不开心。” 她盘腿坐那儿,怀里揣个抱枕,转头问宋学飞:“您知道?” 宋学飞得意:“老爸什么不知道!” 她顿了顿:“老觉得他这不好那不好,和别人一比,又觉得他这也好那也好,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了。” 宋学飞知道她说谁,并不点破,道:“你不能拿一个人的短处和另一个人的长处去比,比较这事 儿没有尽头,也不公平。” “那该怎么办。” “这人哪,一旦开始比较,就说明对当下不满,除了放弃当下去追寻自己想要的,就是调整心态 满足现状了。”问她,“你能调整心态吗?” “我能。” 宋学飞拍拍她的肩,站起来往房间走:“医院枕头不好使,我去给你妈拿个枕头,你要跟我一起 去吗?” 她应了一声,等宋学飞从房间出来又问他:“您累吗,需要在家休息吗?” “不累,那病房正好有张空床,昨晚还休息得不错,精神着呢。” “那我能先不去医院吗,我想办个事儿再去。” 宋学飞搂着枕头:“当然可以,早去早回。” 她也没有立即去,慢吞吞收拾,临出门时九点半,到达火锅店近十点半。 那会儿郑雪正招呼店员打扫卫生:“都快点儿,一会儿就来客人了。” 一员工正拿抹布擦桌子,一抬头看见门口的宋唐,喜:“这不是老板娘嫂子嘛!” 郑雪回头,看见宋唐时不由一愣。 宋唐倒淡定:“我能找你喝杯酒么?” “当然!”郑雪摊开双臂,“我这儿永远欢迎你。” 上去就是一个拥抱,像火热的太阳。 于是头一桌生意十点半开张,沸腾的鸳鸯锅新鲜的菜。 郑雪一股脑往锅里倒菜:“这几样都是最近新上的,你尝尝。” 给她倒酒,再给自己倒,一口气干掉:“爽!” 宋唐:“你大清早这么喝行吗?” “这算什么,我半夜想喝还能爬起来喝几杯。”捞鸭肠给她,“吃!” 宋唐吃一口,再吃第二口时通通被郑雪捞回去。 宋唐似笑非笑:“你又抢。” “你的看上去比较好吃嘛!” 两三口全吃掉,更爽的样子。 又捞别的菜放她碗里:“你怎么样,最近过得好吗?” “……就那样。” “你不是相亲相得挺带劲儿么,那什么汤圆的,什么时候带来给我见见啊?” “……我和他不太合适。” 郑雪扬了扬眉毛:“怎么不合适了?” “他啃老,也没主见,什么都听他妈的。” 郑雪嫌弃:“几天不见骂起人来了。” 宋唐也嗤的一笑,看上去有些疲惫。 郑雪喝一口酒:“你说你,一开始碰一传销骗子就不提了,第二个痴迷文学只知道念诗,算一怪咖,也不提了,这个正常了吧,你却嫌弃人啃老没主见。”打个嗝,“我劝你别相了,第四个保不齐是一抠门变态狂。” “我就这么倒霉吗?” “这和倒不倒霉没关系,每个人都有缺点,找谁都一样,谁的身上都有让人无法忍受的点。” 宋唐看着她:“你还挺明白。” “谈过好几场恋爱能不明白吗。但是我这么多年还是最羡慕你。” “我?” 郑雪点头:“我绕了很大一弯子才找到余山,而属于你的那个人一开始就出现了,尽管他现在不属于你了……你俩的事儿我从来不劝你什么,但是你今天找上门来了我还是想说两句,拥有一段好的感情不容易,一开始就拥有并且维持十几年的感情更不容易,你真的不再考虑了吗?” 宋唐坐那儿像个木头人,半天没动,反应过来后先喝酒:“你不是说,找谁都一样,相处全靠忍 吗。” “前提得有爱啊,爱一个人会愿意妥协愿意忍,不爱怎么忍,忍一时忍不了一世,总有一天会爆 发的。”问她,“你爱他吗?” 宋唐没说话。 郑雪不再追问,拿酒敬她:“姐妹儿不是这风格,这种话只能说到这儿,再说就该吐了。身为你 的姐姐,我不会逼你做任何事,你能当我嫂子我很高兴,当不了嫂子也还是我妹妹,不亏。” 这话倒和周丽萍跟她说的一样。 宋唐:“还真是一家人。” “什么?” “没什么。” 继续喝,喝多了,跟店里醉倒了。 郑雪扶她去吧台休息时还嫌弃:“什么酒量!” 吧台有一躺椅,虽不如床上舒服但好歹算个休息的地儿,就让她躺那儿睡觉。本身一宿未合眼, 这会儿喝了点儿酒,郑雪又开了空调,温度适宜,她盖着个毯子睡得很沉,中午满堂的客人都没将她吵醒。 余山从医院回来时知道这事儿,喜笑颜开,一会儿跑来吧台看一眼一会儿再跑来看一眼,像看讨 人喜的孩子。 连连叹:“总算想通了总算想通了……” 郑雪:“你别跟郑雷说什么,他俩的事儿他俩自己解决。” “我知道,我哪敢呀,两位都是要人命的主。” 宋唐这一觉醒来天都黑了,堂内已坐满第二轮客人,十分嘈杂。 她有点儿懵,看了看表,掀开毯子起来。 “郑雪我走了,我得去医院看我妈。” “阿姨怎么了?” “被车撞了,腿摔断了。” “这么严重。”边说边摘围裙,“我跟你一起去。” “不严重,我爸在那儿盯着呢,累一天了,我去换他。你这儿这么忙,过几天挑个不忙的时候再 去吧。” 郑雪想了想:“行吧,过几天和余山带上我妈一起去。” 宋唐没说什么,走了。 走后余山很激动:“怎么回事儿?怎么就走了?” 郑雪也费解,回忆她今天的一切,笑:“稳住,问题不大。” 宋唐坐在出租车上,打开的窗户灌进风来,吹散余下的丁点儿酒气。她扶一把头发,看窗外逐渐 明亮的灯火,车速很快,那些光影变成一片模糊,辨不出轮廓。 正出神的档口,宋学飞打来电话:“你的事办完了吗?” “办完了,我正赶过来。” “不着急,下午你妈妈的同事过来陪她,我还回去睡了仨小时,这会儿我的朋友又来看她,我们 几个刚吃了饭,正打扑克呢,你吃饭了吗?” “没。” “那你先去吃饭吧,来不来都没关系,我们俩退休的朋友多,都是没事干的老头老太太,一人看 一会儿,时间过得老快了,你明儿还得上班,早点儿回去休息。” 神采奕奕的挂了电话。 宋唐还是那姿势坐着,好一会儿,冲着前排司机:“师傅,前面调头吧。” 重新报了地址,是郑雷在的医院。 第88章 黄昏的医院刚亮了灯,护士端着药品走进病房。 朝靠里的病床伸出手:“温度计。” 郑雷递给他。 护士看了看:“要保持良好情绪,好的情绪才利于疾病恢复。”指指药包,“吃药吧。” 走了。 他拆开药包,抖出几粒药,没控制好力道抖多了,又塞回去,塞的时候没留意,掉地上了,也不 急。掀被子下床,捡起来吹两口,差不多得了,塞回去。 吃完药又躺回去,侧身看着窗外灯火,眼神麻木不知道在想什么。 隔壁床是一老大爷,恢复得挺好,家属来吃家属做的饭,家属不来去医院食堂打饭。前几天在的时候老和他聊天,今天下午刚出了院,剩他一人,稍显冷清。 窗外是一低矮建筑,建筑往外栽了不少树,树上的天空散落不成型的晚霞。天色已暗,晚霞消 散,水墨般的布景爬上一轮月亮,不圆但很亮。 晚风吹动月下的树,树尖隐隐摇晃,定睛一看似乎又不晃了,像梦一样不真实。 忽闻嘎吱一声响,病房门被打开了。不是护士就是走错门的家属,这几天他已经习惯,头都懒得 回。不料那响声之后再无动静,听不见关门声,也听不见脚步声。 许是隔壁屋喜欢恶作剧的孩子,他仍然不理。片刻后凝神屏气,整颗心都跳起来,浑身的血液似轰然炸开,通体都在发热。 一个转身,看见门口的身影。她披着发,穿一件带领的连衣裙,灯光太暗看不清裙子的颜色。 郑雷的心快跳到嗓子眼。 啪的一响,头顶的灯亮了。 宋唐双眸一怔:“对不起,我走错了。” “你别走。” 他掀被子下床,也不穿鞋,光脚追过去。 胡乱摸一把下巴:“是我,我没刮胡子。” 宋唐已转身,把着门的手一使劲,门开了,下一秒又被按回去。砰一声响,他的胳膊越过她的头 撑在门上,呼吸也喷在头顶,温热气息带着淡淡药味儿。 “你别走……” 声音很低。 宋唐没动。 “你别走,我一定改,不满意你再判我死刑,行吗?” 宋唐沉默好一会儿:“让开。” “……不行……” 声音仍然很低。 “不让我怎么进?” 便麻利让开,喜笑颜开,抽了床前的椅子让她坐。 她也不坐。 “住几天了?” “七天,今天第八天。” “好了吗?” “好了。” “好了不出院?” “……出不出都一样,不过现在不一样了,我马上去办出院。” 宋唐看他一眼:“待着吧,我走了。” “你去哪?” “去医院看我妈。” “阿姨怎么了?”不等她回答,“我和你一起去。” 便准备走。 宋唐再看他一眼,胡子拉碴穿着病号服,像个混迹江湖的流浪汉。 他也看了看自己:“我去洗把脸。” “明天再说吧。” 走了。 他追了两步,不敢追太紧,想了想,跑去床头找手机,跟抽屉里找着了。连按几下都黑屏,才反应过来没电了,又扒拉出充电器,往插孔里塞时手都在抖。 先打给郑雪,问齐玮在哪家医院。 郑雪惊:“你怎么知道?” 他说了个大概。 郑雪更惊,惊中带喜:“真的假的?” “真的,你先告我地址,再帮我给宋唐打个电话,发微信也行,告诉她她今天不想见我我就不去 烦她,明天上午我会去医院看望齐阿姨。” 郑雪乐:“你还躺在黑名单里呢?” “躺就躺吧,她能来看我我已经谢天谢地了。” 郑雪难得松口:“行,明儿一早我和余山带上老妈,也去医院,到时候在那儿会合。” “你俩直接过去吧,老妈我管,我这会儿就回家。” 挂了,跑去办出院手续。人大夫早下班了,没人给他办。 不办了,刮胡子换衣服,往护士那儿撂下证件和现金。 “手续我明天来办。” 走了。 路上先和周丽萍打电话,汇报完毕周丽萍很高兴:“那你赶紧回来,明儿一早我们一起去。” 到家后满面春风。 周丽萍责怪:“倒霉孩子,住院瞒着我干啥?” “已经好了。”换了鞋往浴室走,“我去洗个澡。”又回头,“您吃饭了吗?” “吃了,你呢?” “郑雪让店里的厨子煮了面条,余山给我送来的。” “看你这妹妹,对你多好!” 他舒展眉眼笑了笑,不回头也不接话,这才洗澡去了。 洗完澡坐客厅和周丽萍话家常,周丽萍条条数落,他频频点头,又条条教导,他也频频点头。 后来聊到第二天去探望齐玮的时间。 周丽萍:“九点左右吧。” “太晚了吧。” “八点?” “八点也不早。” 周丽萍顿了顿:“七点吧,去早了大不了多等会儿。” 他点点头:“那我去睡觉了,您也早点睡。” 回房睡觉去了。 周丽萍看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关了电视也回去睡了。 隔天一早起床,见沙发上坐着个人,吓一跳:“你是刚醒了还是没睡觉?” “我睡不着。” “今儿办正事呢你睡不着?” “不影响,我这会儿再出去跑个三千米都没问题。”站起来,“走吧妈。” “走什么走,我还没洗脸。” 周丽萍收拾去了,他一直在客厅等着。 出门后俩人买了鲜花水果和鸡蛋,去医院看望齐玮了。 那会儿的宋唐正伺候齐玮吃早餐。 宋学飞问她:“你不上班吗?” “请了半天假。” 宋学飞冲着齐玮:“你看看孩子多孝顺。” “让她昨儿别来,就一天不来,可真孝顺。” 宋学飞笑:“看看你,让人别来,人真不来了你还计较。”朝保温桶努努下巴,“再给你妈倒上点儿粥。” 宋唐照做。 “再弄点儿咸菜。” 她动作积极,拿起的却是半包白糖,迅速往菜碗里倒了去。宋学飞诶了好几声,端了菜碗清理白 糖。 她些许尴尬:“我去打水。” 迅速往外冲。 宋学飞又诶了两声:“你回来。” 她便又回去,将手里的盆放回去。 “你就拿这打水?”看着她,“怎么了又?心不在焉的,有事啊?” 她没出声,挨着床沿坐下。 齐玮看她一眼,也没出声。 片刻后病房门被推开,为首的是周丽萍,捧着一束鲜花,随后的是余山郑雪,拿着两箱牛奶,郑雷走在最后,拎了一篮鸡蛋。 周丽萍笑:“我昨晚听说你出了车祸,今天过来看看,怎么样,好些了吗?” 这波探望猝不及防,齐玮没反应过来,嘴上应道:“好多了。” 郑雪往窗前放下牛奶:“阿姨您得多喝点儿牛奶,补钙,好得快!” 余山拍拍牛奶箱:“依我看您就甭喝水了,拿这当水喝,小孩儿都这样,长可快了。” 齐玮笑:“我又不是小孩儿。” 余山:“长骨头嘛!” “阿姨。” 齐玮转头,看见拎着鸡蛋的郑雷,笑容淡下去。 “我也是刚知道您出了事,不然早就来看您。” 齐玮这才反应过来,转头瞪着宋唐。 宋唐心虚的看着地板。 “对不起,我和宋唐的事让您担心了,以前的我有很多不对的地方,我保证改,请您放心。” 齐玮沉默好一会儿:“绕了半天又绕回去了。” 周丽萍:“有我盯着你就放心,他要再敢做出惹宋唐伤心的事来,我头一个不饶他。” 齐玮不接话。 郑雪:“还有我呢阿姨,我随时可以替宋唐揍他。”指着郑雷,拽了余山,“还有他,他也会帮我。” 余山赔笑:“是是是,阿姨您就放心。” 她还不说话。 宋学飞:“人生在世哪有不犯糊涂的时候,好在及时止损,没有犯下不可饶恕的错误,他懂得迷 途知返咱也该给个机会,不能一竿子打死。” 齐玮叹气:“我说不过你们。”看着宋唐,“你这么大人了,自己的事自己决定,发生的后果自 己承担。” 宋唐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大伙儿松一口气,周丽萍去掏水果:“我给你削个苹果,病人吃苹果好。” 郑雷抢过去:“我来我来。” 站那儿削苹果。 削完递给齐玮,齐玮顿了顿,接过去了。 宋学飞笑:“你们坐着,我去打水。” 郑雷再抢:“我去我去。” 献一上午殷勤,乐不可支。 近中午时郑雪余山撤了,剩周丽萍陪着。宋唐因为下午上班,也提前撤了,郑雷跟她一起下楼。 就在楼下的空地里,边上一排树,俩人在树下走着。 郑雷:“想喝水吗?” 她摇头。 他不动声色跟在旁边,两次想牵手,缩回去了,比第一次亲她时还紧张。胸腔揣着如擂鼓般的心跳,第三次试,勾了根指头,没见她拒绝,壮着胆子勾第二根,尚且平静。 便将整只手握了过去,她的手心温热干燥小巧玲珑。郑雷亢奋极了,爱不释手想捏一捏,又怕弄疼了她,只敢不紧不松的握着。歪头一看,她垂了睫毛抿着唇,脸上一团不自在的红。 便笑了,抓起手来亲了亲,笑容放大,露出洁白的牙。 中午俩人在附近各吃一碗面,饭后郑雷送她上班。 送到公司楼下:“我在这儿等你。” 宋唐:“你不上班吗?” “那件事之后我又谈了几个方向,后来生病在医院待着,昨晚刚出来,没来得及再谈。” “忙你的去吧。” “那赶下班的点儿我再来接你。” 目送她走,走两步又追上去。 “……能把我移出黑名单吗,我怕找不着你。” 她顿了顿,掏出手机将他放出黑名单。 他捏着手机喜上眉梢:“上去吧,天热多喝点儿水。” 那之后宋唐一直忙,一会儿跟长沙的项目组开会一会儿去胡小林办公室处理事宜,好容易能休息 会儿才回去办公室喝口水。 琳琳从隔壁桌探出颗头:“唐唐姐你手机一直响。” 她打开来看,没有未接来电,倒有好几条微信。 先是一张图片,是FIT实验室。 附文字:“还是那么热。” 再附一张图片,是一立式器械,长得像风扇但没有扇叶。 附文字:“老和你打球那哥们儿自己做的,忘装发动无法运转,在外壳装了一手摇,摇起来才出 冷风,一停又是一身汗。” 她看图片,那立杆上果然装了一手摇,遂咧嘴笑了笑。 适时又钻进一条微信:“我回头给你做一小的,放办公桌上使,凉快。” 她回复:“我们是中央空调,不热。” 那头极速回复:“用不着就放那儿显摆,不亏。” 她抿了抿唇,嘴角无笑,眉眼却全是笑意。 “干嘛呢!” 琳琳忽然探头蹿过来。 “吓我一跳。” “我跟这儿老半天了你才吓一跳,看什么呢?谈恋爱了?那个泡泡哥哥?” “不是。” “又换人了?”摇头,“啧啧啧,你也太花了。” 第89章 齐玮跟医院住一礼拜,宋唐只挑下班的时间去看望,每天准时报到的除了周丽萍就是郑雷。周丽萍陪着聊天,郑雷话不多,要么干活要么陪宋学飞去楼下遛弯。 他又返回实验室,这回并非组长,而是一打杂的下手。 姚教授从国外回来后和他见了一面,见面结果并不理想。 就在实验室门口,老先生拿着文件皱着眉:“当初让你再三考虑,你坚决要走,那会儿我就告诉过你,走了就没你的位置。” 他倒诚恳:“我知道,我目前没有合适的方向,干什么都行,主要想跟着您多学点儿东西。” 教授顿了顿:“怎么想着回来?我听说你的新项目干得很不错。” “项目是个好项目,但做人比做项目更重要。” 姚教授看了看他:“……进组吧,先跟着他们学。” 就这么进去了。 是真打杂,一会儿搬东西一会儿整理仪器。同门师兄弟,虽无人故意使唤他,但也没人热情欢迎 他,都闷头搞自己的,开讨论会时也不叫他。 他也不去旁听,隔着一扇门收拾东西打扫屋子,像被聘来的清洁工人。 齐玮出院这天组里开了一下午会,他干完活坐那儿休息,看一眼玻璃门里的会议桌,看一眼手 表,四点一刻,便走去桌前倒了杯水。会议室的门突然被打开,有人也走过来倒水。 他拎了包准备撤:“明天见。” 那人惊:“这就走了?” “不是结束了吗?” “没呢,中场休息,下半场不知道开到什么时候了。” 他顿了顿,又将包放回去,赶巧姚教授从外面回来,便走过去请假。 还未张口,一学生冲过去道:“教授怎么办,明早就要结果,咱们现在连框架都没打出来。” “问题出在哪?” “历史信息有限,现有模型根本不可能无限接近于实际,误差太大。” “传统算法试过了?” “什么方法都试了,不行。” 姚教授从他手里拿了文件,翻几页,忽然顿住,递给郑雷:“你有什么想法?” 郑雷翻着文件大致看一遍,慢吞吞道:“先前做那项目,我曾想过利用统计学检验拓扑结构策略,以此检测新近发生的正选择,但因个人原因缩短了实验时间,并没有实践过。” 姚教授冲那同学道:“去试试吧。” 郑雷又说:“这应该需要挺长时间。” “那就干通宵吧。” “……我看大家挺累的,不如和对方再商量时间,多争取半天也是有利的,这方法没有模型,能 不能成功还不一定,就算不成功也有时间做第二手准备。” “对方只给到明天一早。” “万事都能商量,好好沟通,没什么不可能的。” 姚教授看了看他,笑:“你跟以前还真是不一样了。” 他也笑了笑:“我有急事,提前走一会儿,跟您告个假。” “实验不做了?” “我是来学习的,还轮不到我。” 走了。 “什么事儿这么急?” 他又回头:“接丈母娘出院。” 姚教授扬了扬眉,不可思议。 去时赶到个末尾,大部分东西已经搬完,宋学飞拎着壶刚从楼里出来。 他走近接了壶:“紧赶慢赶还是晚了。” 宋学飞笑:“不要紧,都是小东西,搬起来也不费劲。” 宋唐端着个盆出来:“郑雪打电话叫大家去吃火锅,说是庆祝我妈出院。” 周丽萍正往车里放东西:“这丫头也真是,还得卧床休息呢,吃什么火锅。” 齐玮已被送上车,打着石膏坐那儿笑:“孩子们吃去吧,我们几个就算了。” 宋学飞冲着郑雷:“你们去吧。” “那也得先送阿姨回家。” 几人于是送齐玮,到达后郑雷背她上楼,送去沙发躺着,这才算完。 去火锅店的路上宋唐手机又响了,火锅店领班打来的。 接通时快哭了:“姐你快来啊,老板和老板娘快打起来了。” “又怎么了?” “好像是为钱的事儿,老板娘追着老板打,老板反锁包间的门躲起来了。” “我马上到。” 挂了电话想起先前郭源骗她,说郑雪被余山打。她也真是蠢,轻信这谎言,哪里有郑雪哪里就有 压迫,怎么会轮到她被打,遂摇了摇头。 “怎么了?” “我太好骗了,很轻易就上了你们的贼船。” 郑雷:“船舵交给你了,方向你说了算。” “郑雪那个大辣椒不捣乱就不错了怎会由我说了算。” “那还不简单,踹下去不就完了,还省空间。” “踹下去不得捞啊?” “余山捞。” 她展颜一笑,郑雷转头看了看,也舒展眉眼笑出来。 抵达火锅店时,郑雪还在包间门口咆哮。 宋唐走近:“你一个老板这么凶神恶煞,哪个客人敢进来?” “他一下刷掉两万多块钱,问他干什么去了还骗我……” “买戒指了,没骗你!” 余山隔着一扇门,声音闷闷的。 “戒指呢?你倒是拿出来给我看看?” “……弄丢了……” 宋唐皱了皱眉,郑雷也皱了皱眉,一副很糟糕的样子。 郑雪:“你听见了?丢了?两万块的戒指弄丢了?谁信?谁也不信!”拍门,“赶紧出来交待清 楚!” 正僵持不下,一戴着白帽的厨师从后厨赶来。 “这呢这呢,我说刚才剁馅儿怎么老有东西膈应,原来是颗戒指,还镶着钻。”抹一把钻上的肉 酱,“你们看,真镶了钻。” 这误会才解开。 吃饭时郑雪不时的抻开手,挪远了眼睛打量指上的戒指。 宋唐吃着郑雷夹给她的肉:“这么喜欢?” “那是,两万多块钱呢。”盯着余山,“你一个诗人,竟然把求婚戒指藏进肉馅里,合理吗?” 余山:“说几遍了,是从柜子上掉下去的,谁往肉馅里藏。” 郑雪想了想:“我是不是有点儿太主动了,求婚仪式都没有就把戒指戴上了。” 宋唐:“要不你还给他让他再求一遍。” “算了,已经知道的事再做就不惊喜了。” 宋唐乐:“你就是舍不得摘下来。” 余山乐:“我看也是。” 郑雷不乐。 郑雪问他:“你怎么了?看人送婚戒不高兴呢?” “这种事被人抢先你能高兴?” 余山:“我老早就想送,考虑到你俩那么丧我俩太欢喜不合适,推到这会儿才送,已经仁至义尽 了,别不高兴了啊。” 郑雪夸张的抻开五指,抬高了胳膊在他眼前晃,极乐:“不作就不会死呀!” 郑雷撤了她的碗。 “你干嘛!我还没吃饱呢!” “吃多了伤脑。” 余山把自己的碗放过去:“吃吃吃,不用脑也没关系,有我呢。” 郑雪嘚瑟得快上天了。 饭后郑雷送宋唐回家,问她想不想遛遛,她说好,便带她去了学校操场。 宋唐并不意外:“你也找不出别的地方。” 他顿了顿,转身往外走:“我们换个地儿。” 她把他抓回来:“就这儿吧。” 将要松手又被郑雷反握,就那么手牵着手走起来。 “我回来之后跟以前一样,三顿吃食堂两天一跑步。” “你打算以后都待在实验室吗?” “一边学习一边找机会,实验室和公司都去试试。”边说边卡她的手指,“你瘦了。” 她顿了顿:“本来就不胖。” “得胖点儿,姑娘家胖点儿好。”看她一眼,“天知道我多想跟你求婚,但我还在试用期,不敢 越矩。” 宋唐怔了怔没接话。 过了一会儿:“我们公司外派员工参加新的项目,胡主管推荐我去,已经报了名。” “去哪?” “长沙。” “……什么项目?” “健康城,就是在那儿新建一养老院。” “你没接触过房产,能搞定吗?” “我们很多人都是跨行的,目前正跟组学习。” 郑雷点点头:“什么时候走?” “下个月。” 他紧了紧她的手:“这么快,得去多久?” “一年。”补充,“决定的那会儿我真没打算再跟你好。” 郑雷笑:“现在又跟我好了就不能去了?你想做的事我支持你还来不及,怎么会阻拦你?” “我没想那么多,不知道能不能干好。” “你喜欢吗?” “想试试。” “那就去试,不试怎么知道能不能干好,而且凭我对你的了解,你一定能干好。” “为什么?” “因为你不想那么多,想法不多的人做事的专注度更高。” 宋唐顿了顿:“你是夸我还是损我?” “当然是夸你。” 第90章 初秋天凉。 宋唐早起上班,又赶上开小组会,会后回去办公室喝水。 琳琳正玩她办公桌上立着的小玩意儿,灰色底座贴了卡通贴纸,中间一道椭圆的空,拨一下那道圆便不停翻转。 宋唐走近,往椭圆的外壳倒了点儿水。 朝琳琳道:“你再试试。” 她便又试一遍。那椭圆仍然翻转,喷出凉滋滋的雾气。 “我的天哪,这是什么高科技,多少钱买的?” 宋唐笑而不语。 琳琳连那东西的底座抄起来:“这么滚啊滚的也不漏水,你在哪儿买的?” “没得卖。” 小姑娘楞了一下,反应过来:“新情况啊,泡泡相机没了变成这么个灰不溜秋的东西,这回是谁,科学怪人?” 胡小林正和隔壁同事聊事儿,闻言道:“你要是能把这八卦的劲儿放工作上,早坐上我的位置了。” 琳琳双手抱拳:“不敢不敢!” 回去工作了。 胡小林往外走,路过宋唐,也看了看那金属摆件。 “不错啊,看来我没白帮忙。” 宋唐疑:“您知道是谁?” “还用问吗?每天管接管送,整幢楼都知道了。” 琳琳一愣,又凑过去:“整幢楼都知道了?到底是谁?我怎么不知道?” 胡小林问她:“猪是怎么死的你知道么?” “……我错了。” 默默遁回去。 宋唐问:“您为什么帮他?” “与其说帮他不如说帮你,你拒绝徐先生从不考虑,他一来就情绪起伏明显,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儿。”问,“修成正果的滋味怎么样,什么时候请大伙儿吃喜糖?” “吃什么糖,我还要去长沙呢。” 一本正经,脸还有些红。 胡小林笑着摇了摇头,走了。 琳琳从工位探出颗头:“我好像知道是谁了。” 宋唐也笑着摇了摇头。 下班时郑雷去接她,她下楼那会儿碰见他正从副驾驶拿了东西去后备箱。走近一瞧,后备箱已堆 了不少东西。 “你怎么买这么多东西?” “明天中秋节,家里人多得多备上点儿。” 关了后备箱递给她一东西,圣诞袜的样式粉白的颜色,袜口系两只金色小铃铛。 “这是什么?” “实验室一师弟的孩子满月伴手礼,小孩儿满月那天我还在医院。” “你没去还收礼?” “我给人补上了。” 她打开来看,袜里塞了两颗巧克力。 再看看那小袜子:“真可爱。” 一抬头撞上郑雷似笑非笑的目光,她瞪他一眼,一本正经钻进车里。 回家后热闹非凡。 齐玮和周丽萍在厨房做饭,宋学飞在客厅看报,余山在喂狗。郑雪无所事事,看见宋唐进家门, 拽了她的手就往房间跑。 “去试试我新买的裙子。” 留下郑雷善后,一样样往屋里搬东西。 余山去帮忙:“好家伙!买这么多东西,我可真是有口福。” “又不是给你买的。”郑雷看他一眼,“你上我家过节也不送礼?” “什么你家我家,都是一家人。” 余山边说边摆弄那些东西。 郑雷准备回房:“交给你了,我去写个作业。” “还写呢?” “就一会儿。” 是姚教授丢给他的作业,主框架是别人做,他就负责计算一个小模块。本来这事儿轮不到他,自从那天在会议室门口提了建议之后,同组的师兄弟对他刮目相看,这活儿自然有人抢着做。 他笑着拒绝:“好不容易揽个活儿你们还不给机会,不带这么排挤人的。” 大伙儿都笑,没人再跟他抢。 他开了电脑干活,如他所说就一会儿,干完后准备关机。 界面忽然弹出一对话框:“卧槽你终于上线了,还在医院?” 郭源发的。 他回:“出院了。” “和宋唐和好了?” “你怎么知道?” “不和好你能出院?” 他笑,拿起手机打给郭源:“什么时候有空,一起聚聚。” “我媳妇儿怀孕了,生了再说吧。” “你们也生孩子了?” “还有谁?” “我们组里一男孩儿孩子都满月了,刚上研一。” 郭源笑:“瞧瞧人家,再看看你,最早谈恋爱连个婚都不结,你不怕人再跑了?” “我还没度过危险期呢,不敢造次。” 郭源狂笑:“你也有今天。”问他,“现在干什么呢?” “实验室打杂,再找机会吧。” 房门忽然被敲响,三声之后宋唐探进一颗头:“准备吃饭了。” 他便朝着手机道:“下回再聊,挂了。” 挂了后看着宋唐:“跟郭源聊呢,他老婆都怀孕了。” 宋唐:“真快。” “什么快呢,有多快?” 郑雪忽然蹿出来,搂着宋唐的脖子,也从门缝探进一颗脑袋。 他俩都不说话。 郑雪噢了一声:“你俩聊那个呢?” 宋唐一掌捂上她的脸:“你这颗脑袋每天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郑雪反击,把她整个人都拖走:“你敢呼我脸,让你尝尝姐的厉害!” 俩人打闹着去客厅了。 郑雷笑着去换衣服,开了衣柜拿T恤,取衣架时手一滑,那衣架滚到底层。他伸手捞时摸到一铁皮方盒,这才想起一事。 换好衣服走出去:“车里有箱奥利奥忘了拿。” 郑雪从沙发上弹起来:“我去拿!” 迅速冲出去,踩得地板吧嗒响。 两分钟后回来:“我忘了拿钥匙!” 郑雷递给她钥匙,她又吧嗒吧嗒往下冲。 十分钟后回来,上气不接下气:“我找遍了整个车,没有啊。” “手套箱里找了?” 她诶呀一声,又冲下去。 余山看不下去:“差不多得了啊,遛狗呢?” 宋唐笑:“您可真会比喻,当心一会儿挨揍。” 余山也笑:“您别告她不就完了。” 五分钟后郑雪再次回来:“我这回可是一个角落也没放过,真没有。” 郑雷噢了一声:“看来是我记错了,我以为买了,原来没买。” 郑雪炸毛:“玩儿我呢!我又哪儿得罪你了!” “谁让你扔我东西。” 郑雪想了好一会儿,笑:“不是你让我扔的么,再说后来你不是都捡回来了吗。” 郑雷看着她:“你又翻我东西?” “我进去找东西,不小心看见的。” 宋唐:“什么东西?” 郑雪朝她眨眼睛:“有人把你随手给的小玩意儿当心肝宝贝藏着呢。” 郑雷从柜子上拿东西:“奥利奥还吃不吃?” “还想骗我?门儿都没有!” 却见他优哉游哉拆了包装往沙发前走。 “卧槽你真买了?” 跑过去抢,顺利抢到便坐那儿吃。 恰逢周丽萍端着菜从厨房出来:“郑雪你多大人了还不懂事,马上开饭了吃什么饼干。” “我能吃嘛!我们做生意的不像他们有三天假,明天该忙还得忙,就一顿饭您还不让我多吃点儿。” 周丽萍才想起来,招呼大伙儿:“是啊,三天假呢,咱出去玩玩儿吧。” 宋唐:“我不行的,新项目紧张,公司安排明后天都开会呢。” 郑雷:“你们玩吧,我陪她开会。” 真去了,人开会他就跟办公室坐着,看看新闻浇浇花,等人回来还泡好了热茶。 宋唐疑:“实验室不是一向很忙吗?” “我请假了。”递给她茶,“以前跟个机器似的老忙,真闲下来发现也挺有意思,我刚才给这加 了个工,不用拨弄它也能转起来。” 是先前送她的小玩意儿,果不其然没人动它仍然不停的转着,像个永动机,不同的是中间滚出一 道弧,七种颜色似彩虹。 宋唐看着那道彩虹笑:“你可真行。” “那是。”他收了报纸,“中午想吃什么?” “郑雪发微信叫咱俩去她那儿吃火锅。” “她那儿太吵,又这么远,我带你去吃别的。” 她问:“吃什么?” “跟我走就对了。” 便跟着走了。 去的是家西餐厅:“老吃那几样该腻了,换换味儿。” 边说边把意面里掺的香菇挑出来,再把盘子放她跟前:“看朋友圈了吗?” “开一上午会没顾上。” 这才打开手机看,周丽萍发的齐玮和她的合照,背景是大片枫叶,俩人背靠着背抬高了胳膊,手 上各拽一条丝巾,丝巾迎风飘扬,飘得老高。 宋唐笑:“还真是赶流行。” 郑雷手机忽然收到一条微信,郭源发的:“姚老牵头创办人工智能研究院的事你知道吗?” 他回:“不知道。” 郭源又给他发来一张图片,是研究院校招简章,上书简介要求和待遇。 问他:“我听几个同行说你们实验室的人都知道了,大家都去呢,你什么打算?” 回:“按简章的要求,应聘吧。” “不是吧,当初你可是他的得意门生,就这待遇?” 再回:“我觉得挺好。” 对宋唐道:“姚教授牵头创办人工智能研究院,六险一金,年底双薪,弹性工作制,实习期三个 月,转正后年薪五十万加股权分红,我决定去应聘。” 宋唐点头:“终于找工作了。” 他笑:“怕我养不起你?” 她吃着面:“我有工作,不要你养。” 郑雷也点头:“还是你厉害,出去锻炼一年,再回来就提拔了,该叫你宋主任了。” 她抬脚踹他,踹中胫骨,疼得他眉头一皱:“人不大劲还挺大。” 第91章 上午组里热烈讨论研究院的事儿,身为姚教授的学生,能力过关又愿意加入建设的自然不成问题。 一说:“听说这研究院是学校和区政府合建,投资不小。” 二说:“那敢情好,这一建成,咱几个就算元老了。” 三凑过去:“我听姚教授说咱缺个芯片设计的高手,正从其他院校挖人呢。” 郑雷正拿着抹布擦仪器,闻言顿了顿,出去打给郭源,问他在公司干得如何。 郭源:“还不错,比起研究所之类的差了些,但挣个钱养家还是没问题。” “研究院招芯片设计,来吗?” “卧槽这么好的事儿,当然去啊!但你们不是只搞校招吗?” “我找姚教授聊聊,你这种人才他肯定不愿错过。” “那我提前谢谢你了哥们儿。” 挂了电话去办公室找姚教授,说明来意后姚教授抬眼看了看他:“外招名额只有一个。” 他点头:“郭源是我高中同学,保送上的科大,设计过Verilog,对TensorFlow、Caffe也很有 经验,参加比赛还拿过不少奖,同类院校的学生很难有人超过他。” 姚教授顿了顿:“你现在虽然跟组做项目,但按规定已经是脱离院校的人,和直接留校的学生有区别,如果想进研究院,只能通过外招,明白吗?” 他也顿了顿:“刚毕业的学生不定性,干一半儿转行也说不定,他上过好几年班了,还一心向往搞研究,只是缺个机会,与其从其他院校招人,还不如招他,肯定利于研究院发展。” 姚教授扬了扬眉:“行吧,叫他下午过来面试。” 他便出去了,多一句话也不说,边走边给郭源发微信。郭源收到消息很高兴,说请他喝酒,他刚回了句改天再喝,又有人叫他回实验室干活。 他收了手机再回去,调试那台老出问题的设备。那设备老化,接触不良只好不断的摆弄电线,试了多种方法都搞不定,还只能亲自上手。 大家伙儿各有各的任务,只有他能干这些活,便一声不吭顶着,拎起那根线一站就是一刻钟。等 人算出结果告一段落,再松手时半个身体都麻了。 他还是想调试调试,便找来改锥摆弄位置,正干着呢,姚教授进来了。 宣布:“你们这一届都赶上好时候了,完成这个项目刚好赶上建院,到时候任务更重,大家都要 打起精神!” 大家伙儿很高兴,邀教授一起吃饭庆祝。 姚教授笑:“别贿赂我!”冲着电脑前一同学道,“昨天那资料译完了吗?” 同学点头,指指门口:“在第三个抽屉放着呢。” 那抽屉就在他旁边,便走近准备开抽屉,不经意看见蹲在墙角的郑雷,还在那儿摆弄电线,似这一切和他无关。 姚教授随手打开抽屉,看见一份研究院校招简章,还有一份透明文件袋好的个人简历,简历上写 着郑雷的名字。 先前那同学:“教授,不是第二个,是第三个抽屉。” 他才关了抽屉,去开第三个。 拿上资料后看了郑雷一眼,没说什么,又走了。 晚上和宋唐吃饭。 郑雷:“出了点状况,五十万年薪泡汤了。” 宋唐问他什么状况,他便把白天的事说一遍。 宋唐:“那怎么办?” “等这项目结束再找工作吧。” 宋唐想了想:“你为什么让给郭源,各凭本事竞争不是更好吗?” “郭源这么多年一直想进研究机构,我的想法是只要干本行,待哪里都行,这机会留给他更合 适。再说这么多年朋友,互相帮衬着点儿应该的。” 宋唐看他一眼:“这下你可是没钱吃饭了。” “你接济我吗?” “我不养小白脸。” 郑雷笑:“我也没当过小白脸,不过要是你养的话,我挺愿意试试。” 宋唐拿纸巾擦嘴:“要养也不养你。” “为什么?” “小白脸得小啊,你又不小。” 郑雷摸了摸鼻子,似笑非笑看着她。 她皱了眉抬腿,又是一脚。 大伙儿平常都工作,上班的时不时还加班,开店的每晚都忙到十一二点,饱和度挺高,除了郑雷。 虽然他也干着正经事,但繁忙度显然降低,每天就那么点活儿,干完就能撤,周末还放假。就这样,往常最忙的人变成了家里最闲的,闲下来得找事做,像买菜做饭洗衣洗碗之类的项目总能看见他的身影。 这天中午跟家吃饭,饭后尝了周丽萍买的西瓜,又沙又甜,问周丽萍多少钱买的,周丽萍报了个数。 他吃着瓜摇头:“您这价高了,明儿我去,市场上顶头那家跟我都熟了,别人便宜两毛我去便宜 三毛。” 周丽萍笑:“你这算是又挖掘一项技能?” “技多不压身。”问,“这瓜还有吗?” “有,还吃吗,我去切。” “不吃了。” 真不吃了,回房眯了会儿就起来,顺走厨房半个瓜,拎去丈母娘家了。 齐玮也夸那西瓜甜。 “您要爱吃,明儿我再买了给您送来。” “你这孩子还挺有心。” 宋学飞笑着说齐玮:“这大老远的送什么送,哪还买不上个西瓜。” 齐玮吃着瓜看剧,招呼郑雷吃瓜。 郑雷看了看仅剩的小半块瓜,说什么也不吃了,陪齐玮聊了会剧情。 齐玮听说那讨人喜的配角再两集就该死了时急得眉头都皱起来。 骂:“这什么编剧,该死的不死,不该死的非得写死。” 郑雷附和:“有些人就这样,不知道怎么想的。” 边说边看腕上的表。 宋学飞看见了:“你要有事儿就去忙,空了再来。” 他盯着那块剩下的西瓜:“我想借用一下厨房。” “用吧。” 便去厨房了,再出来时拎着一杯冰镇西瓜露,接宋唐去了。 虽已入秋,但天还是热。 宋唐下楼时刚好被夕阳笼罩,正半眯着眼睛四处寻找时,他从旁边走近,端着那杯西瓜露。 和宋唐一道的琳琳喜:“郑雷哥这是什么,看上去很好喝的样子。” “前面那家饮料店买的。” “不是吧,我昨天去都还没有。” “新出的,今天刚开始卖。” “真的吗?” 小姑娘抬腿朝饮料店跑去。 郑雷拉着宋唐往停车场走,走很快。 宋唐问:“走这么快干什么?” 他把西瓜露递给她:“我自己做的,费了老大劲,她要是发现没得卖再问我要,一小姑娘我又不 好意思不给。” “给她不就完了。” “这是给你做的。”朝她示意,“尝尝。” 她便尝一口。 “好喝吗?” 她边喝边点头,上车后已经干掉半杯:“又饿又困。” “你再喝点儿,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已经系好安全带,忽然想起一事儿,又摘了安全带下车。 “你干嘛?” “后备箱好像还有零食,我去给你拿。” 去后备箱了,翻腾一阵又走回驾驶座。 “上回郑雪落在车上的饼干,日期还挺新鲜,你先吃点儿垫个底。” 一抬头,副驾驶上的人已经睡着了,歪着头,手里还抱着半杯西瓜露。郑雷悄悄后退,从车头绕了过去,开了后座的门拿出块垫子,再悄悄打开前门,抬了她的头往脖颈下塞垫子。 睡着的人身体酥软,这么一摆弄身体一歪,脑袋砸在他胸口,鼻腔喷出沉沉热气。他扶正了脑袋把她放回去,小心翼翼从她手里取杯子,先前不醒,这一动作却醒了,但也只是片刻。 眼睛还未完全睁开,郑雷顺势往她额头一亲:“睡吧,到了叫你。” 便又睡了过去。 这一觉醒来天上的星星都亮了。 宋唐睡眼惺忪一转头:“几点了?” 郑雷看了看表:“八点半。”问她,“想吃火锅吗,郭源面试成功想请咱吃饭呢。” 她说好,这才开动汽车往火锅店走。 宋唐看了看四周,跟前一排树,四周全是车,有进有出。 她清醒过来:“还在停车场呢?” “看你睡得熟,没敢开出去怕吵醒你。”问她,“老这样不行啊,累成这样什么时候是个头。” “最后一次了,再两天就该走了。” 他把着方向盘说了句:“真快。” 去时锅已经开了。 郑雪看见俩人:“你俩磨磨唧唧干啥呢,大伙儿都等半天了。” 宋唐:“这不来了么,我饿得能吃下一头牛。” “诶唷,瞧这小可怜,想吃什么管够,姐姐请你。” 郭源正笑容满面往锅里煮菜:“别介,今天说好了我请。” 郑雷问他:“都搞定了?” “搞定了,这头交接完了就能过去上班。”端了酒杯敬他,“谢谢你啊。” 郑雷笑:“还挺客气。” 上菜的服务员和他们都熟,边上菜边聊天,聊起网上的娱乐八卦。郑雷听见了,还插了几句嘴。 余山正给大伙儿拿饮料,笑:“不是买菜做饭就是洗衣洗碗,连这种无聊的八卦也了如指掌,你 怎么变成这样,哥们儿瞧不起你!” 他不在乎:“这怎么了,多有人情味儿。” “光顾着培养人情味儿不挣钱了?小宋唐养着你?” “这不项目还没完么,说好了去学习就得有始有终。” 郭源这才反应过来:“敢情您不去研究院呢?之前不是还说要准备应聘吗。” “我后来想了想,哪都一样,在外面机会更多,就不去了。”看着他,“你那儿大佬多,有什么机会记得给我透露点儿风声。” 郭源拍胸脯:“包在哥们儿身上!”又看着宋唐,“啥时候走呢?” “周五。” “那这顿饭就算我提前为你践行了。” 第92章 去长沙一年这事儿大伙儿都知道,齐玮不舍周丽萍不舍,郑雪也不舍。 郭源这么一提,郑雪又想起来,勾着宋唐的脖子:“你走了我可怎么办。” 宋唐拍拍她的胳膊:“好好儿挣钱,争取明年开分店。” 余山:“小宋唐你放心去,郑雷我给你盯着,保管各路女妖精见了都得绕道走。” “我才不信,天塌下来你只会帮他顶着。” 余山嘿嘿的笑。 郑雪:“她才不担心什么女妖精,倒是有人得害怕了。” 余山:“怕什么?” “长沙小帅哥呀,天远地远的,诱惑大着呢。” 余山问郑雷:“你怕吗?” “怕。” 还老老实实点头,几人乐翻了。 虽然怕,但也不是特别怕,因为计划着常去看看,连临别那天都很淡定。 齐玮和郑雪依依不舍看着她,都快哭出来。 “行了,节假日有空我还都会回来的。” 宋唐穿着牛仔裤运动鞋,手里拎了个包,乍一看像去旅行的。 郑雷推着行李箱叮嘱:“下机来个电话,到了住的地方也发个信息,注意安全照顾好自己,有空 我就去看你。” “知道了知道了,别啰嗦。” 他忍不住,还啰嗦:“出门别落单,万不得已落单了也别乱走,记得先打电话。” “记得记得。”抢了行李箱自己推,“我进去了,你们回吧。” 利利索索进去了。 两个来小时后抵达长沙,先开了机打电话报平安,再去员工宿舍和同事会合,接着去公司报到, 再和郑雷联系时已经到了晚上。 在桌前开着视频,一边看文件一边聊天。 郑雷看着视频:“怎么对面还有床?” “两人间。” “同事呢?” “出去玩去了。” “你怎么没出去玩?” “下午开会还有两个地方没弄懂,我回来加加班。”忽然想起一事儿,笑,“新部门来了个男孩儿,特别八卦,什么都聊,大家都叫他大喇叭。” “那挺好,热闹。” “是啊。”从椅子上站起来,“你等一下。” 走出镜头不知道干嘛去了,一分钟后回来,手里端着一碗汤。 郑雷:“点外卖了?” “我自己做的,带了个养生壶,什么都能煮。” 他又看了看视频,靠墙一箱子,桌上摞着整齐的文件资料,还分门别类用便利条区分开,热水壶 旁边叠着整齐的抹布,衣架上挂着件长款外套。 曾经那个毛躁小姑娘如今也变得成熟有条理。 宋唐看他发呆,问他:“怎么不说话?” “煮的什么,看上去很香。” “红枣银耳汤。” “我也想喝。” “男人喝什么红枣汤。” 他笑:“过几天我去看你你给我煮男人能喝的汤?” 她皱眉:“男人喝什么汤。” “那我煮汤给你喝,行吗?” 她点头。 郑雷脸上的笑容放大。 每天都这么过来的,像回到很久以前郑雷出国那会儿。 也有不顺心的时候,在会议桌上为一个提议争得面红耳赤,两组人员互不相让。 中场休息时大喇叭凑近宋唐:“你看着挺温柔,没想到也有厉害的时候,他们那组被你气得胡子都歪了。” “我才被他们气得头都快炸掉。” “别炸啊,看这局势,咱肯定赢了。” 但结局出乎意料,领导选择了另一组的提议。她为这方案熬了好几宿,没被采纳难免灰心,下班打给郑雷,他竟然关机,心情更不好了,晚饭也没怎么吃。 宿舍离公司不远,她平常来回都骑车,今天车也不想骑了,走着回。走到门口掏钥匙,在包里翻了三遍都没翻出来,傻了,掏衣兜也没有。 打给舍友:“你什么时候回来啊,我钥匙丢了。” 舍友那头嘈杂不已,大声道:“我正跟朋友喝酒呢,你在门口等着,我一会儿就回去了啊。” 她便抱臂在门口站着,愁眉苦脸更丧了,站了会儿觉得累,干脆蹲下,蹲着蹲着就坐地上了,背 靠着墙,怀里揣着包。 正是饭点儿,这幢楼大半住的上班族,鲜少有人这时候出没。楼道极静,她坐那儿都快睡着了,忽然听见电梯叮的一响,接着传来鞋踩地板的声响。 她心中一喜,接着一哀,那位爱打扮的舍友从来只穿高跟鞋,听这动静就知道不是她。 但那声响离她越来越近,她好奇抬头,看清来人后又是一喜。 站起来扑上去:“你怎么来了!” 胸口被脑袋猛的一撞,郑雷痛得皱了皱眉,又笑起来,摸着她的头:“来看看你。”又看了看 门,“坐这儿干什么,怎么不进去?” “……钥匙丢了……” 脑袋还藏在胸口,声音闷闷的。 郑雷想起先前以为她成熟有条理,叹了口气:“就不该夸你。” “怎么了?” “没什么,舍友呢?” “跟她朋友在外面喝酒呢。” 他看了看表:“干等着不是办法,先找个地方休息。” 拉着她的手往外走,却被她轻轻往回拽。 “怎么了?” “我还没吃饭呢。” 郑雷笑:“行,先带你吃饭。” 去楼下饭馆点了俩小菜,一人一碗米粉。 宋唐扒了几口米粉,猛喝一口热汤。正赶上天凉,热汤下肚背脊发热,血液通畅似重新活了过 来。 “以前不理解别人的说法,现在觉得真对,吃东西才是解决烦恼的最佳方式。” 她穿着衬衣一步裙,配长筒袜高跟鞋,外披一件黑色西装,松垮的样式衬得整个人更加娇小,细 胳膊来回夹着菜,还给他夹。 问他:“怎么不吃,你不饿吗?” 郑雷把碗里的牛肉夹给她:“工作不顺心?” “熬了几宿写的方案领导一句话就给打发了。” “是那天你让我指导的那个?” 宋唐点头:“你也不怎么样嘛,精心指导不还是没过。” “术业有专攻嘛。” 那饭店不大,有客人不断进出,三三两两还拿着伞。 郑雷抬头往外一看:“下雨了。” 宋唐嗯了一声:“最近老下雨。” 饭后再出去,天就变冷了,她抱着胳膊来回跺脚:“糟了,没伞。” 郑雷展开风衣把她往怀里揽个严实,连头都遮住:“要什么伞。” 她便在他怀中咯咯直笑。 抱一块儿去酒店的,进房间后郑雷脱了外套掸雨水:“还行,这雨不是太大。” 拿了拖鞋给宋唐:“鞋底都湿了,赶紧换了。” 她背对着他脱了筒袜换鞋,郑雷去烧水,烧开后倒给她一杯,她就坐那儿捧着热水看电视。 郑雷去卫生间冲了个澡,出来时擦着头发叫她去洗。她往过走时看见玄关处摆放整齐的高跟鞋,鞋里鞋外干干净净,一点儿泥渍没有,一抬头,敞开的衣橱晾着洗过的筒袜,两头对折挂起来的,平平展展整整齐齐。 她顿了顿,进卫生间洗澡去了。 再出来时大灯关了,只床头亮着小灯,郑雷在床上躺着,指指床头柜上的手机:“你电话响了两 次。” 她便坐过去回电话,是先前在外喝酒的舍友,问她跑去哪儿了。 她握着手机:“我男朋友过来了。” 舍友噢了一声,还噢出几个转音:“所以你们开房去了?” 她没出声。 舍友又说:“人都过来了,带来我们见见呗。” “明天吧。” 说好之后就挂了。 冲着郑雷:“新同事想见见你。” “行,明天请她们吃饭。”看她还坐那儿,“你不冷?” 她脱了鞋钻进被窝,压好被角,规规矩矩半躺着。 郑雷没说话,电视机还开着。干躺了一会儿,宋唐往外挪了挪,半条腿敞在外面。 郑雷开口:“这儿没暖气。” 她指指墙上:“有空调。” 郑雷顿了顿:“你不怕鬼了?” 她便把腿缩回去,缩很紧,捂住的那条腿倒是暖和,紧贴着他。 窝进去后还未舒展身子,某人一个翻身罩了过来,灯下愈显明亮的眸子动也不动盯着她。 “……你干嘛。” “你说干嘛。” 亲了下去,无一遗漏…… 后半夜的郑雷躺在床上喝水,问怀里的人:“渴吗?” 她摇头。 他便自己喝,一口气干掉半杯,胸膛全露出来也不觉得冷,一条胳膊箍着怀里的人,倒是箍得严实,只露出颗头。 “我今天是来跟你报喜的,我被研究院聘用了。” 宋唐往上挤,脑袋趴在他肩头,空荡的后背全挤露出去,被他扯一把被子,又遮住了。 “唯一的外招名额不是给了郭源吗?” “项目昨天收尾,临走前我在实验室打扫卫生,姚教授突然来了,给了我一文件。” 边说边从床头放着的包里拿出来,给了宋唐。 那文件抬头写着特批书仨字儿,中间是个人简历,落款的表格附了姚教授的文字:“郑雷同志人 品端正,踏实勤恳,且业务能力极强,特批进院。”,末尾盖了研究院的红章。 他笑:“一个月的地没白扫。” 宋唐还在翻看那张纸:“要不是扫地扫得好,人指不定不要你呢。” 郑雷借幽暗的灯光看着她的侧脸,皮肤光洁似被光镀了一层茸毛,两排睫毛似扇子,随转动的眼 睛忽上忽下,乍一看还带着小时候的懵懂。 他摸了摸她的脸,把玩着她的发:“这还是你教我的。” 她转头:“我什么时候教过你。” “扫地也要有扫地的样子,这不是你的做事风格吗?” 她想了想:“那倒是,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郑雷笑:“我倒没想过扫天下,把咱自己家扫干净就行了。”问她,“想住什么样的房子?” “你有钱买房吗?” “我都被聘用了,很快的事儿。” “两室一厅吧。” 郑雷:“小了点儿,你爸妈和我妈都来的时候怎么住,还有余山郑雪,他们也会常来。” “那你看着办吧。” 又问她:“养宠物吗?” “不了吧,养盆花吧。” “花哪有宠物好,你看墩墩,每次回去都摇头甩尾,多可爱。” “摇头甩尾谁不会。” “你会?” 她还趴在他胸口,就那么摇头晃脑甩起来。 郑雷笑,扶着她的腰:“别乱蹭,再走了火。” 她忽然睁开半眯的眼睛:“什么走火,走什么火,你是不是不行了?” 郑雷扬眉:“说谁不行?” 翻身又覆了下去。 第93章 隔天中午请吃饭,郑雷点菜前问大家伙儿有无忌口,点菜后替大伙儿斟酒倒茶,和女同事聊娱乐八卦又和男同事聊时事政治,简直面面俱到。 舍友偷偷问宋唐:“你上哪挖的这么个宝贝?” “送上门的。” 舍友惊:“还有这等好事。”问郑雷,“唐唐跑这么远工作,你放心吗?” “放心她,但不放心别人,这不专门跑来宣示主权来了。” 舍友撞宋唐的肩:“还挺浪漫。”冲着郑雷,“你放心啊,这顿饭不是白请,我们都帮你看着她,但凡有点儿风吹草动都跟你汇报。” 郑雷笑:“看就不必了,她在工作生活上有什么不到位的地方,还请大家多担待。” 舍友赞:“你可真是神仙男友。” 赶上周末,饭后大家各有各的安排,三三两两都散了。 那舍友本来跟他们一道,走到一半儿不走了:“你俩难得见一回,我就不打扰了。”凑近宋唐,“昨晚没让你回宿舍,今晚让给你!” 拍拍她的肩膀,一副很看好她的样子。 宋唐抿了抿唇,让什么啊,人今晚就走了,但也不能辜负舍友的好意,带他回宿舍了。 进屋后安排他坐在椅子上,他便老老实实坐在那儿,看她分门别类整理好的资料。 宋唐给他倒了杯水,转头看见他正翻资料,一掌拍上他的手:“再给我弄乱了!” 他笑着收回了手。 她从抽屉里拿出平板电脑:“你自己玩,我去洗两件衣服。” “我给你洗吧。” “不用。” 洗衣服去了。 郑雷坐那儿玩游戏,连玩两局:“这水平,真菜。” 那卧室和阳台的盥洗室相连,宋唐一转头就能看见他。 边搓衣服边说他:“你让着点儿别人。” “让他好几回了。” 没意思,不玩了。放下平板看见化妆镜旁立着的小器械,是上回他仿造实验室那哥们儿的成品做的,仍在翻滚,滚出一道小彩虹。正发愁没事儿干,便把机械拆了重装,宋唐晾完衣服他还在那 儿研究。 宋唐也不理他,往旁边的柜子上架了手机,换好衣服拨弄头发。 郑雷抬头:“你干嘛?” “跳舞。” 边说边跳起来,手机屏里闪现她的舞姿。 郑雷放大瞳孔,扔了手里的活一把夺过手机。 边关了直播边问:“谁教你的?” 她顿了顿:“我见过别人玩这,后来听说开直播还能挣钱,你知道一艘游艇多少钱吗?” “不知道。”揪住她的高腰半袖往下拽,“穿成这扭来扭去像什么样,以后不准玩了。” “不是说好给我空间吗,又管我。” “该管还得管。”那是件露脐装,死活拽不下来,他便揪着她的裤腰往上提,“听话啊,喜欢跳 舞就在家跳,家里不能跳就去健身房、舞蹈室、培训机构,哪怕和大妈们跳广场舞呢,你要差钱我给你,干什么非玩儿这,你心思正经,谁知道屏幕后看的人怎么想。” 他的语速比平常快了好几倍,还皱着眉,是真急了。 宋唐笑:“好好好,我听你的,不播了。” 眉头还皱着,很难解开的样子。 她摸他的脸:“我错了还不行嘛。” 他不说话。 她还往上凑,干脆坐他腿上,勾了脖子亲嘴巴,低喃:“再一会儿就该走了,得很多天很多天才能再见面,你打算生着气走呀?” 他还不说话,但放松了神态,下巴搁上她的肩,双手搂着腰:“真受不了,要不我在这儿陪你一 年吧?” “不上班了?” “辞了。” “刚才还说给我钱呢,不上班哪来的钱?” 郑雷笑,挠她的腰:“怎么就知道钱。” 她受不住痒,笑着躲,越躲越往他怀里钻。 他抱着她,拿起刚才拆掉的小器械:“做好了。” 那中间露空的玩意儿还翻滚着,但七色彩虹没了,变成金灿灿的小太阳。 “怎么变了?” “大冷天的,弄个太阳暖和。”亲她,“是不是老想我?” “不想。” “不想大老远的还带着它,不能吃不能喝摆这儿有什么用。” “显摆。” 他笑,探了舌头到她嘴里。 那一阵郑雷的时间较宋唐多,便跑得多一些。宋唐连忙了三个月,各项工程逐步实施后才暂时落得清闲,终于能回去一趟,也没告诉郑雷,连惊喜带查岗全办了。 那会儿,不知情的郑雷正在新建的研究院工作。他刚往电脑里输了一串代码,办公室门便响了。转头一看,是郭源,端着两杯咖啡。 “刚泡的,加奶。” “不喝。” “我加了挺多,你尝尝。” 便端过去尝一口。 “还行?” 他点点头。 办公室另一同事伸长了脖子:“郭源你怎么不给我泡一杯啊?” “想喝自己泡去。” “你怎么对郑雷那么好?” “我俩是革命的友谊,你不懂。” 郑雷被特批的事儿郭源是后来才知道,心中很感慨,嘴上未说过什么,但行动上比以前更甚,是 不折不扣的“郑雷派”。 他抽了张凳子挨着他坐:“我刚从材料部过来,听说你们原定的硅树脂全给退了?” 郑雷:“材料部的事我不太清楚。” 先前那同事:“我也听说了,订货量不小呢,都快出仓了,又退回去了。” “为什么?” “听说废弃物处理不当,造成严重的环境污染,被查了。” “这些无良商家,就想着挣钱,一点儿不注重环保。”又问,“老板被抓了吗?” “肯定抓啊,听说不止污染,还牵扯不清楚的账目,从上到下都审查呢。” 郭源喝着咖啡摇了摇头:“我回去干活了。”拍一把郑雷的肩,“晚上一起吃饭。” 郑雷嗯了一声,也开始干活。 半小时后办公桌上电话响了,那同事去接电话,是门房打来的。 他听了两句道:“让她进来吧。”挂了电话后饶有兴致看着郑雷,“一妹子,找你的。” 郑雷皱眉:“你让她进来?” “咱这儿缺妹子啊,借你的好人缘一用,指不定还能跟我处出感情来呢。” “那你去见吧。” “见就见。” 出去了,五分钟后垂头丧气跑回来:“这妹子认识你啊,一眼就把我戳穿了,指名道姓非要见 你。” 郑雷头也不抬:“你惹的祸你处理。” “这个真棘手,专门从长沙跑来找你的,你说你每天都跟研究所待着,啥时候去招惹一长沙姑娘……” 说最后几个字儿时,人已经冲出去了,磕绊着椅子嘣咚响。 那同事傻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长沙来的妹子啊,难怪跑这么快。 宋唐在树下站着呢,穿着大衣长靴,胳膊上还拎了只细链小挎包,看见他出来,甜甜一笑。 “好冷啊,你不请我进去吗?” 他这才迈开腿三步并两步走过去,胳膊一展,将人圈进怀里。 亲了亲她的头:“回来也不提前打个电话。” 她从怀里钻出颗头,望着他:“查岗,看你有没有窝藏小妹妹。” 他亲她嘴巴,一口接一口:“哪来的小妹妹,我这辈子就你一个小妹妹。” 俩人搂一块儿,跟树下摇啊摇的站着。 看了半天热闹的同事招呼:“进来呗!不嫌冷啊!” 俩人这才进屋。 郑雷给她倒水,四下绕了一圈,看见隔壁桌上的暖手袋,抄走了充电,塞给宋唐。 那同事啧啧两声:“光天化日强抢暖手袋,合适吗?” 宋唐拎起暖手袋:“师兄你冷吗,要不给你使吧。” 他反倒客气了:“不冷不冷,你留着使吧啊。”再看郑雷,“瞧人姑娘多会说话。” 郑雷笑:“晚上请你们吃饭。” “这才像话!” 到了晚上,满满一桌人。大伙儿早知道郑雷有个女朋友在长沙上班,并不好奇,只是头一回见面都新鲜,免不了七嘴八舌问东问西。 郭源身为俩人爱情故事的旁观者,从头到尾门儿清,聊起来便没个头。 一女同事听得尽兴,岔开了话题:“想不到郑雷看上去挺有主意,实际上是个妻管严。” 另一人:“怎么说?” “合伙项目的事儿院里都同意了,他却死活不愿跟我一组,说要避嫌。女朋友那么远都还能管这 么细,不是妻管严是什么。”看着宋唐,“宋唐你就放心吧,我纯粹是看中他的才能能给我带来效益才想找他合作,我也是有主的人,和他只会存在工作关系,你不用担心。” 宋唐说:“他工作上的事我没意见。” “听见了啊,一家之主都发话了,合作不合作你再想想吧。” 郑雷道:“我做没做是一回事,别人眼里看见的又是另一回事,该避得避。” 另一女同事啧啧两声:“你可真是神仙男友。” 同样的话长沙的同事也曾说过。 宋唐吃着菜,心中五味陈杂,都是凡人,哪来的神仙,所谓的神仙都是历经炼狱蜕变而成。好在最终练成了,这样一想也不觉得难受,还鲜有几分得意。 第94章 饭后大伙儿都散了,郑雷送宋唐回家,在同一条路上行驶第三回时,宋唐忍不住了。 “你到底什么时候送我回家?” “早着呢,再多待会儿。” 开去树下停着,去旁边的店里买了两杯奶茶,回到车里递给她一杯。俩人就坐车里喝奶茶,广播里放着新闻,路灯照进车里虽不明亮但也有光。 宋唐双手捧着奶茶,喝起来时腮帮子一鼓又一鼓。 转头:“你看我干嘛?” “你吃东西真挺香,难怪郑雪老和你抢。” “你也想喝我的吗?” 抬胳膊凑近他的嘴。 郑雷歪头躲过,伸胳膊捧她的脸去亲嘴。 她吱哇乱叫:“奶茶倒了。” 不理,还亲。 真倒了,从吸管漏出去,滴在她的毛衣上。 她拍打他的肩,把他赶走。 擦毛衣:“怎么那么讨厌!” 郑雷笑,手伸了过去,又被她打。 他抽了纸巾再伸手:“我来。” 便让他来,还抱怨:“这毛衣是我新买的,今天才刚穿上。” 他用指头搓着那一小块儿,极仔细:“你要喜欢我再给你买一件。” 搓了一会儿,水渍差不多干了,收脖子一看,颜色还在。 “回家再洗洗就好了。” 牵她的手,在掌心来回揉捏。 广播里放着新闻,新闻结束响起了准点提示音,夜里九点整。 宋唐:“回吧。” “带你去个地方。” 仍然不回,一路往北开了去。 汽车停在附中门口时宋唐十分疑惑:“来这儿干什么?” “毕业之后你就没回来过吧,带你看看去。” 宋唐看一眼紧锁的校门:“都放学了,进不去。” “别人进不去我还进不去吗?” 掏出手机打给张老师,简单说了几句后把手机交给门卫,那门卫听张老师说明情况后就放俩人进 去了。 宋唐问:“你跟张老师说什么了?” “说我回实验室取个文件。” “毕业这么多年一个电话就同意你去取文件?” “我跟张老师一直有联系,常讨论专业知识,他每带一届新生都把我的学习方法当标杆讲给他们 听。” “可你没钥匙啊,怎么进去?” 他抬手往门头框结合处一摸,摸出把金属钥匙:“这是备用的,放这儿多少年没换过位置。” 开了门进去,也不开灯。靠西两排大窗户,刚好透进户外灯光。那教室靠后仍然放了三排计算 机,往前一张白板,靠墙一张黑板。 他走到前去看了看那张白板:“比我们那会儿大了不少。”再往仔细了看,“还是电子的。” 走去第一排坐下:“以前每天晚自习我基本都坐这儿。” 宋唐挨着他坐下,看窗外并不明亮的灯光:“原来学霸都是在这儿上晚自习,看到的风景都和我们不一样。” 郑雷笑,指指对面的楼:“二层第三间,你练舞的教室。” “这么远能看见?” “看不见,但你们每次都晚上排练,灯一亮我就知道你进去了。”又指指另一处,“每周三下午 你们班有一节体育课,跑完步以后你都会坐那儿吃冰。” 宋唐疑:“你怎么知道,每天都在这儿待着,不回班里上课吗?” “很少,大部分时间都在这儿。”再指指不远处的树,“每年秋天你都会时不时跑去顶层看十二 中的银杏,我一抬头总能看见你。” “这么远你是怎么看见的?” “太熟了,一个背影就能认出来。” 宋唐转头盯着他:“你都不好好上课呢?” “是啊,要不是因为你,我的成绩会更好。”指指夜空,“看见树梢上那颗星星了吗?” 她伸长脖子看了半天也没看见:“哪儿啊?” “最亮的那颗,你仔细看看。” 便仔细去看,仍没看见,抻着脖子左右张望:“什么星星,人造的吗,该不是你参与发明的 吧?” 她还盯着夜空四处寻找。 “宋唐。” 一回头,齐肩的发在半空划出一道柔软的弧,昏暗的光芒隐约照着她身上的浅色毛衣,衬得整个人格外温柔。 郑雷神情庄重,双眸似月下的泉水,动也不动看着她:“你能嫁给我吗?” 那陈旧的课桌放着一打开的方盒,盒里躺着枚极简戒指,中间一颗明亮的钻。 宋唐盯着那枚戒指好一会儿,感觉双颊像水煮的鸡蛋般逐渐烫起来,又看了郑雷一会儿,点头说 好。 郑雷展颜一笑,抓着她的手戴戒指,戴好之后把她抱进怀里,忽闻一声咳嗽,有手电筒的光投进 来,明光乍现十分刺眼,她却只听见他胸膛内紧密骇人的心跳声。 “不是拿份文件就走吗,怎么还不走?” “这就走。” 携了她往外走,还手牵着手。 那门卫:“那些孩子们谈恋爱躲都来不及,你们倒好,专门往这儿跑。” 郑雷:“这不长大了么。” 门卫笑:“长大了还能在一起,不容易。” 他也笑了笑,没说话,牵着她的手下楼。 夜深雾重,天寒地冻,他的掌心温暖却带着湿意,全是先前在教室攒出的汗水。 这回踏实了,再不绕弯子逗留,直接送宋唐回家,上楼前还在车里拿了好几样东西。 宋唐进屋后宋学飞和齐玮很惊喜,嘘寒问暖十分高兴。 “这个点儿突然回来,也不提前打个电话。” 郑雷:“她也没提前告我。” 齐玮看他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问:“怎么又带东西来了?” 他指指地上的袋子:“这是单位发的面粉。”又递给宋学飞一盒子,“同事出差带回来的茶叶, 您尝尝。” 宋学飞笑着说好。 齐玮瞧着宋唐:“让我看看你胖了还是瘦了。” 抓她的手,抓住一硌手的玩意儿,低头一看。 懵了一会儿后大喜:“诶唷,什么时候的事儿啊?” 宋唐腼腆一笑:“就刚才。” 宋学飞也瞧见了,不住的赞:“好事儿好事儿!”拍郑雷的肩,“保密工作做得够好啊,我们都不知道。” 郑雷咧嘴一笑,眉眼藏不住的喜悦。 几人落座沙发,大凡小事都聊,亢奋的劲逐渐恢复平静才罢休。 齐玮看了看墙上的钟:“快十一点了,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也累,去洗个澡早点睡吧。” 宋唐说好,顿了顿,看着郑雷:“你怎么还不走?” 齐玮诶了两声:“怎么说话呢,这么晚了走什么走,就在这儿住。” “好嘞。”郑雷拍拍沙发,“我就睡这儿。” 宋学飞笑:“这儿都快成你的单人床了。” 宋唐疑:“你趁我不在老在我家睡觉呢?” 齐玮拍她胳膊:“什么你家我家,都是一家人。” 再看郑雷,已经熟门熟路抱了被褥躺下了。 齐玮问他:“就盖这冷吗,需要加一床被子吗?” “不用,挨着暖气呢。” 已经闭上眼睛开始睡了。 宋唐不可思议的咧了咧嘴,洗澡去了。 隔天一早俩人再去见周丽萍,周丽萍听说宋唐回来了,一大早就去买菜,收拾屋子切水果,还沏了壶茶。 给人开门时笑得合不拢嘴:“可算回来了!” 宋唐把手里的袋子递给她:“阿姨这是湖南腊肉,我带了点儿回来您尝尝。” “你这孩子,难得回来一趟,大老远的带什么东西。” 郑雷笑:“上次过去陪你逛市场,你不是夸人湘绣好,想当礼物带回来么,怎么就带了两块肉回 来?” 宋唐:“后来我一想,买回来只能摆在那儿,不如腊肉好,煮熟了大家都能吃。” 郑雷说话时周丽萍已经抬手给了他一记,宋唐说完又冲着宋唐:“肉好,我就喜欢吃肉。” 招呼她喝茶吃水果,她坐那儿逗墩墩玩儿。 郑雷碰了碰周丽萍的胳膊,指了指宋唐的手:“您不表示一下?” 周丽萍惊,大喜,一双手在围裙上翻来覆去的擦,质问郑雷:“你怎么不早和我说呢,一点儿准 备也没有。” 左看右看,摘了腕上的玉镯往宋唐腕上套:“事情仓促没准备什么东西,这是你郑叔叔生前送我 的,你先戴着。” 宋唐不好意思收。 “必须收,这种大事都要收礼的。” 便收下了,仍然有些不好意思。 周丽萍仔细瞧了瞧她,越瞧越喜欢。这么多年了,大家伙儿都知道的事,等真戴上戒指了感受还 是不一样。 “接下来就该和你爸妈商量日子了。” 郑雷:“她长沙的工作还没完呢,怎么也到了明年。” 周丽萍:“那也快,再俩月就该过年了。” 高高兴兴做饭去了,做一桌子菜,吃饭时不停的夹给宋唐。 指挥郑雷:“别就你自己吃,你给宋唐夹菜。” 郑雷便给宋唐夹一块排骨。 周丽萍继续指挥:“还有虾,剥虾。” 他一边剥一边开口:“没见您对我这么热情过。” “人宋唐终于答应嫁给你,我得感谢她,她要是不要你你可怎么办?” 一副真担忧的样子。 郑雷百口莫辩,老老实实剥虾。 客厅电视正播放午间新闻,墩墩在阳台吃狗粮,饭桌上的人聊着天,嘈杂着很热闹。 周丽萍问了问宋唐在长沙的情况,话锋一转,道:“其实你们可以先把证领了,婚礼的事等你回来再办。” 郑雷:“昨天我俩跟叔叔阿姨也是这么商量的,她走之前先去领证。” 周丽萍点头:“领了证就把户口牵了,牵去你们的新房。”边说边站起来往厨房走,“我去拿点 儿醋。” 郑雷碰碰宋唐的胳膊:“以后你就是一家之主了。” 宋唐吃着菜:“那你听话吗?” “听。” “这么乖?” “那是,毕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宋唐笑。 恰逢周丽萍拿了醋回来,往那酱料里加醋:“今天买的这虾不错,回头给你妈也捎上点儿。” 宋唐点头应着。一人干活俩人吃菜,赶巧落一空档,电视声音便突显出来。 那主播念道:“北京时间十二月十三日,聚生集团因涉嫌非法集资被公安机关调查,集团负责人郑鹏宇目前已被批准逮捕。上个月末,聚生集团旗下一化学原料生产公司因乱排放废弃物造成严 重环境污染被群众举报,相关部门由此展开对聚生的调查……” 几人都没说话,也没人特意跑去看新闻。 周丽萍看一眼郑雷,拍了拍他的肩,招呼大家继续吃饭。 第95章 俩人在民政局办完手续后郑雪刚好给宋唐发微信,问她什么时候回来。 宋唐转头冲开车的郑雷拍了张照片回过去。 几秒种后手机响了,郑雪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卧槽你回来不跟我联系?” “正要跟你说呢,你电话就打来了,你给留个桌吧,我俩请大家吃个饭。” 去时都到齐了,人也不多,都是平常常联系的几个。 余山:“小宋唐你还挺神秘啊,昨天回来今天才跟大伙儿联系。” 郭源:“这事儿我知道,昨晚还跟他俩一起吃饭了。” 余山冲着郑雷:“新闻都播了,你看了吗?” 郭源:“这事儿我前几天就知道了,我们研究院买的材料刚好是那家公司生产的,后来全退货 了,就那环境污染闹的。” 郑雷点头,并不多聊,喜笑颜开招呼大家吃菜。 宋唐和郑雪正聊得火热。 “回来几天?” “明天就走。” “这么快?” “就放三天假。” 郑雪左看右看,似在找什么东西。 宋唐:“你干嘛?” “你回来也不给我带东西?” “诶呀,我都忘了。” 边说边从包里拿出两包真空装的臭豆腐。 郑雪乐:“还是你懂我。” 边乐边塞抽屉藏起来 郑雷:“瞧你那点儿出息。” “你有出息宋唐怎么不给你带东西啊?” “她把自己都送给我了还要什么东西。” 几人怪叫着起哄。 郑雪:“光说好听的有什么用,有本事你求婚啊。” 宋唐摸了摸手上的戒指,顿了顿,掌心朝下搁上了桌。 郑雷得意:“求了。” 大伙儿还在震惊中,宋唐又从包里掏出俩红本:“还结了。” 余山震惊完了,朝郭源头上拍了一记。 郭源怒:“你疯了!” “这事儿他俩不出声就算了,你帮着保什么密?” “我都不知道保什么密。” “你不是什么都知道吗?” “这个真不知道。” 郑雪十分高兴,拍桌提议不醉不归。 大家于是喝酒,结果就她俩醉了。俩人坐那儿数花生米,宋唐数到五。 郑雪问她:“二四多少来?” “八。” “不是三五得八吗?” 宋唐想了半天:“三五二十四。” 郑雪接着数:“二十四、二十五、二十六……” 她俩跟那玩儿,没人理她们。 郭源吃得差不多了,得回家照顾怀孕的老婆,郑雷便帮他叫代驾,等代驾的时候几人聊了好半天 车。 郑雪脑瓜子嗡嗡的响,多听了几个车字儿便想起一事儿来。 问郑雷:“你之前说我帮你跟宋唐和好你就送我辆车,还包油钱,车呢?” “过几年再说吧。” “你耍赖!” “刚付了房子首付,没钱了。” 郑雪迷瞪着眼:“我给你两年时间,送我一辆大G,油钱嘛就算了。”拍拍胸脯,“我自己付, 够意思吧!” 郑雷:“回去睡觉去吧。” 郑雪问余山:“他什么意思?” “意思叫你做梦呢。” 郑雪哭:“他欺负我,我要找我老公替我报仇,我老公呢……” 越过余山四处寻找。 宋唐迷迷糊糊坐那儿,看郑雪一脸焦急,笑:“我也有老公。” 也开始找,掀开桌布往桌子底下瞅:“我老公呢?” 找不着,翻包:“老公怎么不见了。” 郑雪笑话她:“你也不动脑筋想想,那么大的人能藏在那儿吗?”指指抽屉,“往这儿找找。” 宋唐便去开抽屉,连开两层仍然找不着。 郑雷看不下去:“这儿呢。” 宋唐回头:“呀,老公你怎么变这么大了!” 郑雪脑袋嗡的一响,红着眼睛比划:“多大?这么大?还是这么大?” 余山捂她的嘴:“姑奶奶咱回去睡觉吧啊。” 郑雷脸上挂笑,扶宋唐起来,人刚站起来,脑袋一栽,睡着了。 再醒来时在车里躺着,身上盖着毯子,窗户开了一条缝,仪表盘的灯还亮着。 “醒了?” 一抬头看见郑雷的脸,这才发现脑袋枕着他的腿。 她爬起来,往窗外看了看。 “都到家了怎么不叫醒我?” “想跟你多待会儿。” 吐字间有淡淡的酒味儿。 宋唐往手上哈气,闻了闻:“真喝多了,睡一觉味儿都还没散呢。” “在长沙喝酒吗?” “应酬的时候也喝。”转头看着他,“没敢多喝。” 郑雷点头,替她顺了顺头发。她突然想起一事儿,从包里掏出一小玩意儿,胖肚圆眼睛,肚身两侧各一只小翅膀,顶上栓了绳,绳子一拉,顶口边缘便簇成一团,成一小鸡冠。 郑雷笑:“你这包还真是个百宝箱,能装臭豆腐还能装小玩具。” “这不是玩具,是我专门给你做的。” 他牵着那细绳来回把玩,笑:“这么小能装什么?” “装钥匙装硬币。”想了想,“不过现在都用电子支付,硬币很少用,钥匙你也不爱丢。”总 结,“想装什么装什么吧,实在不行装几颗糖也行。” 他还在把玩那东西,不知在想些什么。 宋唐看了看他:“不喜欢吗?为了让它不显得娘炮,我专门挑的黑色。”再从包里掏出一只同款:“我自己留的白色。” “怎么能不喜欢。”他笑着把那绳子拉长,系车内后视镜上了,拍一拍,小鸡崽来回晃悠,“挂这儿吧,每天能看见,吉祥保平安。” 宋唐满意的笑了。 那之后生活并无异常,俩人逮空就来回跑。 又仨月。 宋唐的工作进行得如火如荼,她们组接连搞定好几项大事,一帮人积极性爆棚,茶余饭后都神采 奕奕。 那个外号叫大喇叭的同事依然是最活跃的,哪儿有新消息哪儿就有他的身影。宋唐正和几个同事在茶水间休息,他跌跌撞撞冲进来。 “听说了吗,物资部碰上大事儿了!年前就开始谈的一批医疗设施到现在都没谈下来,本来那价格已经被压下去了,他们老板突然回来,把价格又抬回去,怎么都不肯降价。” 一说:“谈不拢换一家呗,干什么非得找这家。” 二说:“我们做的是高端养老院,设施跟不上不行的,这家口碑特好,公司一直想和他们长期合 作。” 大喇叭看着宋唐:“祝贺你啊,喜提谈判桌。” 宋唐懵:“关我什么事?” “我刚才都打听好了,公司请那老板面谈,就今天下午,每个组派一代表充门面,你是上头钦点 的,不去不行啊。” “干什么点我,我又不会谈判。” 一说:“你可是我们的门面啊,去就去嘛,那么多人怕什么。” 二说:“就是,也就是坐坐场,谈判肯定轮不到你。” 便去了。 虽然轮不到她谈,但主桌那老板她却认识。穿着挺括西装,敞开的领口露出内里的白衬衣,胸前别了枚镶钻胸针,头发高高绾起来,精致的妆容,干练又整洁。 这边领导报了个数。 兰夏转动手上的笔:“我们从来没给过这么低的折扣,开先例也得有理由。”冲着宋唐,“给我 个理由?” 领导咳嗽一声,正要开口,被兰夏拦截:“就别您一个人说了,参会人员都有权发表意见,我想 听听大家的意见。” 领导看一眼宋唐,宋唐很淡定:“这是我们集团首家养老院,这种规模目前在国内也是首屈一 指,近年老百姓生活水平普遍提高,需求量只会逐步扩大,推广开来等于免费给你们公司的产品 打广告。” 兰夏笑:“听您意思,我为了这免费广告也得和你们合作?” 宋唐:“再高端的产品不做广告没人知道,没人知道的产品算什么产品。” “不了解情况别胡说,你知道我每年花多少钱在广告上?” “听您意思应该是不少钱,那你更要和我们合作了,按刚才的折扣虽然您少赚了,但毕竟是赚 了,还省掉一大笔广告费,省钱的法子不用非要多花冤枉钱,那不是傻瓜才干的事吗?” 她依旧淡定的看着她。 兰夏顿了顿,笑,冲着公司领导:“照这意思,我要不和你们合作我就成了傻子,贵公司的员工都这么咄咄逼人不以大局为重吗?” 领导赔笑:“这一块儿业务她不熟悉,您多担待,宋唐你出去叫人进来倒水。” 她也不出去,站都没站起来,坐那儿道:“按规矩都是和负责人谈,非要揪住一普通员工问来问 去,我站在你方立场为你方省钱,你不仅曲解我的好意还当着领导的面儿告我一状说我咄咄逼人,到底是谁不以大局为重。” 那领导额上的青筋都冒起来:“我让你先出去。” 出去了。 大喇叭追问:“怎么样怎么样,谈妥了吗?” “崩了。” “啊?这么快就崩了?” “完蛋了。”她喝一口水,“回头指不定让我写检讨。” 大喇叭看了看她:“怎么写检讨还一点儿不着急呢。” “不仅不着急还有点儿高兴呢。” “高兴啥?” “她脸都绿了,哈哈哈。” 端着水杯走了,留下大喇叭一脸莫名其妙。 她走去窗前看风景,想起从前很多事。 以往的她面对兰夏大多时候都很复杂,有羡慕有畏惧也有厌恶,渴望和她站在同一水平线上比试,却因为不能势均力敌始终胆怯。殊不知有一天会对她毫不畏惧致毫不留情,这当然不是因为她们的水平线相同了,她也清楚在某些方面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和她势均力敌,但到这一刻才明白,那些都不重要,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起跑线,战胜自己远比战胜别人更具有底气。 第96章 会议中场休息时,她还站在窗前,身后有高跟鞋的脚步声,听那动静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兰夏走近:“你怎么跑来这儿了,他不管你吗?” 宋唐仍不回头:“想去哪里是我的人身自由。” “你们分手了?”面露微笑,“我已经结婚了。” “真巧,我也结婚了。” 兰夏看见她把住水杯的无名指戴着枚戒指,顿了好一会儿:“都那样了还能结婚,你可真能 忍。” “都哪样了,是跟你谈感情了还是跟你上床了?下那么大盘棋都没把人弄到手,你可真失败。” 兰夏白里透红的脸浮现一阵道不明的表情:“他有什么好,固执不爱沟通还自以为是,比他好的男人多得是。” “他那么不好你追那么久?”转头盯着她,“追那么久还追不上。” 兰夏盯着她:“你这样跟我说话不考虑后果吗?” “你是指我在工作上会有麻烦?大企业重在用人,这个岗位不适合就调去那个岗,只要能创造价值谁会因为这种小事开除我,你当真以为我们公司除了你就找不着第二个合作对象了?你好歹也自己当老板,动不动就以权谋私的告状,还是当老板的样子?”补充,“于私惦记别人男朋友,于公对付别人女朋友,有这功夫去提升自己不知道会变得多优秀,我以前还真是把你看得太高了。” 走了,半分钟都不想多待。 兰夏彻底绷不住,也红着脖颈走了,高跟鞋踩地噔噔的响。 宋唐打赢了嘴仗但败在了职场。 下半场会议结束,领导除了让她写篇三千字的自我总结,还以破坏公司形象为由,罚她半个月工 钱。 她本来计划晚上吃日料,改成了吃泡面。 大喇叭百思不得其解:“就算谈崩了,以你的业务水平也不该被罚啊。” “没被开除不错了。” “这么严重?” 她点头:“多干活少说话,说得多错的多。” 大喇叭一把捂住自己的嘴,比划着手势工作去了。 耳根落了个清净,心情却更不好了,辛辛苦苦工作还被罚钱换谁谁心情不好。但该干的活还得 干,开了电脑写总结,期间有同事不间断过来询问情况,还得维持情绪说道一番。 晚上下班回宿舍,刚泡上面,郑雷发来了视频,她一腔怨愤正愁没地儿撒呢。接通了视频人却走 了,趿着拖鞋噼啪响,一会儿开抽屉一会儿开衣柜,全冲动静大的去,又烧水收衣服磨蹭半天才走回去。 郑雷:“怎么了,接通了也不看看我。” “你有什么好看的!” 口气实在不妙。 郑雷盯着视频:“谁惹你生气了?” “除了你还有谁!” 郑雷一怔,中午还好好儿的怎么转眼就生气了,还是他惹的,他可什么都没干。但没敢说,默默受着,看见镜头里的泡面。 “泡面没营养怎么不吃点儿好的?” “懒得动。” “我给你点外卖。” “不要!” 他仍然软着口气:“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到日子了?” “你才到日子了!” 郑雷委屈:“我也没那功能啊。” 态度实在好,宋唐没能再火起来,叹了口气:“需要你时你又不在。” “想我了吗,我马上买机票,请两天假过去陪陪你。” “不用了。”顿了顿,“工作上的烦心事,过两天就好了。” 到底不是任性的人,发完脾气还是那个温柔乖巧的姑娘。 “我还是过去看看吧,你这样我不放心。” “不准来,为不重要的人和事,不值得。” 郑雷扬了扬眉:“行,听你的。” 又陪着说了好多话,睡觉也不关视频。 宋唐:“关了吧,睡觉呢。” “你睡吧,我看着你睡。” “你不睡吗?” “你睡着了我再睡。” 就这也能腻歪半天。 隔天再醒来,心情已经好了很多,去了公司接着写总结,写到第三段时传来消息,说是关于医疗设施的合同已经成功签了,还是以最开始谈好的折扣价。她楞了好一会儿,笑了笑,接着写总结。 大喇叭神采飞扬跑来:“签了签了,就昨天那事儿。” “我知道。” 脸上还挂着笑。 大喇叭疑惑:“你高兴啥,你都给人谈崩了。” “最终结果赢了不就行了。” 心情实在不错,拿了手机给郑雪发微信。 郑雪听了个大概,回她:“可以啊,都能单打独斗了,但以后你俩还见面不是很麻烦吗?” “见不着了,我被洽谈组剔除名单,还干我的本职,回去以后也不涉及这一块儿。而且就算见着又怎么样,我这人办公事不带私人感情的。” “得,宋主任厉害!” 再给她发一大拇指。 “别瞎叫,还不是呢。” “再半年就是了。” 半年后。 还在郑雪火锅店,满满一桌人,一是替宋唐接风洗尘,二是庆祝她被提拔为主任。 余山拍桌:“我提议,大家共同干一杯。” 于是纷纷站起来碰杯,他又招呼郭源的老婆:“您就别喝了,奶孩子呢,不勉强啊。” 郭源笑:“我替她喝,喝两杯!” 大伙儿拍桌起哄:“两杯两杯两杯……” 郭源便一口气干掉两杯。 郑雪:“这才刚开始呢,喝这么猛还怎么玩?” 边说边拿起杯子,余山眼尖,立马给她撤了。 她赔笑:“我喝果汁儿呢。” 挺着孕肚倒果汁。 宋唐借势摸了摸她的肚皮。 郑雪:“快,儿子,跟你舅妈联络联络感情!” 宋唐:“你怎么知道是儿子?” “我肯定怀儿子,儿子多好,皮糙肉厚的抗揍,养个闺女我还舍不得揍她。” 余山:“你这教育观念就不对,养孩子就为了揍他?” “那不然揍你?” 余山笑:“你揍的还少吗。”招呼大家,“都喝啊,彼时当年少,莫负好时光。” 一说:“都多大了还年少呢?” “这有什么,人曹操烈士暮年还壮心不已呢,咱几个都年轻着,快喝快喝。” 二笑:“人曹操是为了宏图大志,您是为了喝酒。” 余山:“我的座右铭是人生得意须尽欢,该喝酒时就喝酒。” 大伙儿乐。 郑雷也乐。 余山看着郑雷:“您乐什么,人郭源的孩子都出生了,我的孩子也快出生了,就你,连个婚礼都没办。” 郭源:“就是,最早在一起的人怎么办个事最晚,效率这么低可不像你啊。” 郑雷笑:“这不等人回来么,日子都订好了,下个月办。” 余山又拍桌:“来来来,庆祝他俩下个月办婚礼,走一个!” 又干一杯。 郑雪:“你今天怎么了,这么高兴。” “多少年了,大伙儿都在,还是原来的样子,我当然高兴。” 郭源吐了口酒气:“是啊,这么多年大家都没变,真好。”想了想,“也都变了。当白领的没当上白领,当诗人的也没当成诗人,还有计算机届扛把子,独立发展的机会不要了,一头扎进研究院。”看着宋唐,“最惊喜的是你,当年没有梦想的人竟然平步青云升官了,太不可思议了。” 宋唐:“我也没想到,我上学那会儿连个小组长都不敢当。” 大伙儿又笑。 郭源絮絮叨叨半天,想起来:“还有一人,徐洋。听说前段时间结婚了,没俩月就离了,最近又新找了一个,还准备结。这小子,还是那么不靠谱。” 余山:“他还在他爸公司里干呢?” “干啊,他那德性,不靠他爸吃什么。” “不改德性就不改生活,到死都那样,没招儿。” “那可不。” 郑雷喝了好些酒,听他们说话就坐那儿笑,目光温柔两颊发红,乍一看有些呆。 宋唐悄悄问他:“你喝多了?” 他愣了一会儿才悄悄答:“你回来了我高兴。” 宋唐轻轻拍他脑门:“你看你,都傻了。” 他笑,看起来更傻了。 因为饭局有孕妇和婴儿,大伙儿也没敢太放肆,喝得差不多就停了,但聊了许多,大半夜才散场。 郑雷带宋唐走时酒气都散了,也不送她回家,带去装修好的新房。 宋唐:“我还想回家一趟呢。” 他从身后抱住她,一步步往前挪着走:“先看看这儿。”补充,“以后你得说回娘家,今天起这 儿就是你的家,我在哪儿你的家就在哪儿知道吗。” 她没说话,但笑得很甜。 走出电梯,看见门口的密码锁:“你还真换了,要是还碰上开不了怎么办?” “远程开,我都设置好了。” “要是赶上你忙呢?” “那你就打电话撬锁,撬坏了再换。” 宋唐:“醉话。” 他说没醉,还抱着她的肩,趔趄着进屋。 趔趄着参观客厅,客厅窗前摆着孤零零一盆花。 宋唐伸手指过去:“那儿怎么有盆花。” “你不是说养狗不如养盆花么。” 俩人笑成一团,又抱着她参观卧室厨房,厨房后面连通一小阳台,阳台隔壁一间房,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宋唐看了一圈,看见靠墙立了一压腿杆,抬脖子后仰看着郑雷:“你还弄了间舞蹈房呢?” “早就想了。” “多早?” 他回忆:“有一年冬天下雪,你在我们家老房子的院儿里跳舞,鞋都湿透了,后来穿着郑雪的鞋 走的,那时候我就想,以后一定给你弄个遮风避雨的地方让你跳舞。” 她笑,撅起嘴巴求亲亲。 他趴脖子吻上去。 “郑雷。” “嗯?” “我好像从来没对你说过我爱你。” 他亲她耳朵:“那你现在说。” “我当然爱你了,比你爱我都多。” 他笑,一个劲亲她,逮哪亲哪:“你怕是不知道我有多爱你。” ——全文完